《穿越晨光里》 第一章 人人都爱玩穿越 天空很蓝,蓝的剔透晶莹,象一泓碧蓝的湖水。 邹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蓝天。“真蓝啊!”她喃喃地念了一句,头依旧昏沉沉的痛疼,宿醉真是要不得。她呻吟了一声,用手揉了揉额头。 “天空?”她突然一激灵,自己是在闺蜜家里啊,闺蜜家在三楼,自己根本不可能看到天空。这一瞬间,酒醒了,但是头依旧还是痛的厉害。 她忍着头痛,艰难的坐起来,环顾四周,突然愣住了!这是哪里?我怎么会躺在地上? 三间又低又破的土泥垒成的低矮的房屋,泥屋上面铺得是枯黄的茅草,茅草檐下挂着几串大蒜,低矮的黑色木门半开着,里面黑古隆冬的什么也看不到。 她又把头扭向左面,左面也是同样的一间低矮的茅草屋,唯一不同的是,中间这间屋子,好象看起来比其他的都要高些,墙面也是整齐的刷了一层泥浆,比其他的二间屋子看起来整洁的多。从这间屋子的后面传来一阵猪哼哼叫的声音,还可以听到几只鸡正在咕咕的低声唱和。 她迷茫的看着四周,视线又落在前方,前方是一个一米左右高的泥墙,泥墙的中间一扇小门,小门孤零零的立在泥墙之上,把泥墙衬托的更加低矮。 她低下头,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这是自己? 她使劲闭上眼摇了摇头,然后猛的地睁开眼,还是在这里!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这么小,这么黑,这么脏。她的手什么时间会有这么脏过?这么小? 她顾不得头痛头晕,慢慢地站起来,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身上穿一件破旧的打着无数个补丁的黑蓝色斜襟汗布衫,腿上是一条镶着五颜六色补丁的黑色老粗布裤,光着脚丫子,连双鞋都没有…… 她呻吟一声,头又开始痛起来了。伸出手撑住了脑袋,等了一会感觉好了一会,把手拿开之后,突然发现手上竟然染上了一片鲜血。 黑黑的手掌上,一片鲜血的血迹,是那么的显眼…… 她惊呆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在院子里团团转,然后跑进那个开着门的低矮茅草屋里,到处去找镜子。可是她翻遍了所有的地方,也没有发现一个镜子片。不死心的又往中间那间屋子里去走去,门上挂着锁,根本打不开,左面的那间同样也是锁着。 这时,她发现对面的屋子后面还有一间屋子,她走了过去,发现这是一间厨房,或者说这是一个垃圾场?到处堆放着茅草、木料、树枝,她甚至还看到几团粪便。 她恶心的皱了皱眉,把头扭了过去,这时她发现一个水缸,她快步走到水缸前,探出身子往水缸里一看。‘啊’的一声尖叫,脸上露出恐怖的神情。 这是?这是? 这是一张小女孩的脸,脸上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一块黑一块黄,脸上一片大大的血迹从右边额头上流下来,已经被风吹干起皮。 我在做梦?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默默地对自己说。我一定在做梦,只要我数到十,这个梦就做醒!一定这样。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睁眼 她依旧站在水缸前。不死的又闭上眼,又数了一次,还是在水缸前。她‘啪’的用左手打了自己脸一巴掌,打的生疼。但是,她依旧没有醒来,还是站在水缸前。 这时,院子外渐渐传来嘈杂声,吵闹声,叫骂声…… 一会,声音渐渐变大,有人进了院子 “太欺负人了。咱家妮儿被给活活打死,他们家就能这么下得去狠手?”一个女声气愤的高声喊叫。 “嫂子,别,别,别说了,我想去看看妮儿……”一个怯怯的女声随后跟着说话。 “我的大妮儿啊……你可疼死你姥姥我喽……老天爷啊,真是猪狗不如啊……”一个比较上年纪的声音由远至近的也传了过来。 “娘!”这是那个气愤的女高音。 “娘……”这是那个怯怯的女低音。 院子里又传过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妮儿在哪?”声音低沉木讷。 上年纪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你还知道大妮儿?我呸,你个憨货,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破落户。闺女被人打死了,你还在这里杵着装鸟人,你还有脸管我要你闺女?”说完呸了一口又哭又嚎,“我的大妮儿哎,我的妮儿哎,你可疼死姥姥我喽,……” 一个又出现了一个男声,他不停的在和那位姥姥说着什么,声音低沉好象在陪不是又好象在争执。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尖叫:“妮儿哪去了?我闺女哪去了?” 院子里闹纷纷的,邹晨的脑子也是乱纷纷的。这里是哪里,我在闺蜜家里睡觉,怎么突然跑到这里? 她正胡思乱想的,突然有人从她身边钻出来,一把扶住她摇摇晃晃的小身板,惊喜的高声喊:“娘,姥姥,我妹妹在这里呢!没死……” 这一声高喊还没有落下,就听到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冲过来五六个人。 打头的一个妇人,头上用一块碎花蓝布包着头,头发都盘起来梳到头上。鬓角上插着一根有些上了年头的木钗,一脸的菜色,然而脸上却是满脸的惊喜。她冲到邹晨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然后也不顾邹晨头上的鲜血一把搂在怀里就呜呜的哭开了。 后面跟着一个看起来比较健壮的妇人,身穿一件蓝面直身粗布长襦衫,下半身露出一条土黄色粗布裙,脚上的一双鞋上还绣着一对并蒂的莲花,虽然颜色不鲜艳然而却维妙维肖。她看到前面的妇人抱着邹晨只知道哭,便将妇人拉开,看了一眼邹晨头的伤,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找了一个瓢舀了一瓢水给邹晨细细的擦脸。 年老的一个妇人跟在后面,一脸的怒气,手里紧紧拉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一边拉,一边骂,“老杀才,这可是你亲孙女,你也下得去这个狠手?老娘今日要不把你打出个鸟来,就不姓黄……” 而被她拉着袖子的老男人则是一脸的无奈和沮丧,嘴里一直反复地说:“亲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别动手,别动…哎呀…” 他们后面则着一个老妇人,这个老妇人一脸的精明干炼,脸上带着一丝怒气,瞪着前面的二个人,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最后跟着过来的,则是一个垂头丧气的中年男子,他耷拉个头,一步一挪的慢慢往这里走。 那妇人轻轻的把邹晨脸上的污泥和血渍慢慢洗掉,渐渐露出一张怯生生的小脸。那张小脸惊恐的看着院子里的六个人,小嘴张的大大得,一副不知所措的吓坏的模样。 自称为姥姥的看着更加生气,双手一使劲,只听她手下的男人哎哟一声惨叫,她高声叫骂道:“遭瘟的老杀才,你瞧瞧,你竟然下得去手?才六岁的娃,你就能往死里打啊?”说着不解气,双手又使劲的掐了一下,那老男人又是一声惨叫。 这时后面跟着的老妇人,瞪了瞪垂头站在后面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看到母亲的眼色皱着个眉,磨磨叽叽的蹭上来,声音象蚊子一样:“岳母,有话慢慢说……”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那姥姥一口浓痰吐到脸上,“快夹了你那鸟嘴,你个憨货。你自己的闺女被你爹打成这个样子,你居然还有脸替那老杀才求情?我呸!” 后面的老妇人一看中年男子被骂,她强做了一脸笑意,“哎哟,我的老姊姊!这孩子不听话,打个一巴掌二巴掌的不是常有的事?哪家不都是这样?再说了,这不是没死吗?……” “我呸!”姥姥又啐她一脸,骂道,“谁家打自己的亲孙女拿着家伙什往头上敲的?你个老贼婆,你当我们老黄家的人死光了,你这么欺负我外孙女?” “惹毛了老娘,老娘放一把鸟火,把你家连猪带狗都烧做白地。” 那老妇人还想再说几句,却被姥姥又是几句连夹带损的给噎的半天不能说话。 姥姥回过头,看着外孙女满头满脸的鲜血,一口怒气冲上心头,扭过身子几步走到那中年男子前面,劈里吧啦正正反反打了几巴掌,把那个中年男子打的满脸通红却又不敢反抗。姥姥一边打,一边叫骂:“叫你打我外孙女!你打我外孙女,我就打你儿子!你敢打死我外孙女,我就敢打死你儿子!……” 这时,正搂着邹晨低声哭泣的妇人,一把松开邹晨,扑到姥姥身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娘呀,娘呀,你打我吧,是我没出息不关三哥的事儿。” 姥姥停下手,看着跪着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窝心踹把女儿踹倒在地,骂道:“你个忤逆畜生!老娘我当初生你下来的时候咋就忘了把你淹到水里淹死,也省得你长了这二十几年来气我?” 另一个妇人急忙上前扶住姥姥,低声劝她保重身体,莫要气坏了。姥姥抓着她的手,老泪纵横:“大娘子啊,你妹妹丽娘在这个家里受尽了委屈,现如今他家又要把你侄女往死里打,这是人窝还是虎狼窝啊?” 这时,低矮的泥墙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乡邻,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 老妇人一直皱着眉着看着姥姥,这时看到院子外的人都在议论看笑话,也顾不得什么了,走到姥姥的面前,开口道:“老姐姐,不过是孩子被打了一下,你怎么没完没了的闹腾起来了?”然后又对院子外的乡邻强笑道,“都散了吧,散了吧,没啥好看的!” 姥姥听了她的话,一蹦三尺高,指着她大声地叫骂:“老虔婆,你嘴巴上糊了屎尿,臭死了。”又走到院墙外大声地说,“各位给评评理,哪家的爷奶打亲孙女是往死里打的,是拿着扛门的门栓照头上敲的?” 院子外的人本身就是来看热闹的,一听姥姥这样说,再看看邹晨那小脑袋上满脸的血汗,哄的一声议论开了。 隔壁的一位老婆婆嫌弃的看了老妇人一眼,道:“马家妹子,论理你我同宗,我不该说你,但是你看看,你孙女才六岁,你和老邹怎么能下得去手?” 马氏一听邻居这样说,脸色立刻气的变白,呛声道:“我打我自家的孙女,谁管得着我?” 一听她这样说话,原本还有些不相信的人,这一下子彻底的相信,邹家确实是把孙女给往死里打了,要不然人家外祖也不会跑过来闹的这么厉害。 再一看那小姑娘一脸的血污,怯生生的小脸,心里不由得都涌起一丝怜惜。 姥姥一听马氏这样说话,随手抄起院子里一个烧锅的树枝,抡圆了就往马氏身上砸去,马氏哎哟一声,捂着腰,扭头看姥姥又捡了一根树枝,吓得一声尖叫,撒腿就往院外跑。姥姥大喝一声,手里拎着一根树枝,也跟着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骂,院外的人一看打起来,纷纷装腔作势的劝上几声,跟着他们两个去瞧热闹去了。 邹晨脑子里乱纷纷的,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就被她们揉过来搓过去,一会换一个怀抱,一会这个哭一会那个嚎给闹晕了头,两眼一翻,干净利落的晕了过去。 ---------------- 新书上传,求收藏,求推荐,求暖床,求包养! 第二章 初到邹家温情暖 邹晨悠悠的醒转,头还是有些痛,而且身上还有些虚弱无力,她呻吟了一声,猛然听到身边有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小妹醒了?来,喝口药吧!” 一个粗瓷大碗,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一碗药汤送到她的嘴边。 邹晨嫌弃的推开大碗,嘴里含糊不清的地说:“给我一片感冒药,头痛……” 她身边的人没有听清,问了一句:“小妹头痛?那把药喝了就不痛了啊。听话啊,乖!” 这时又有一个人进了屋子,挨着邹晨坐下,摸了摸她的脸,柔声道:“妮儿不烧了,阿弥陀佛,这李医士真是神医啊。” “妮儿?”邹晨一激灵,怎么又听到这个词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温柔的中年妇女正低着头抚着她的发鬓。这不是她昏迷前看到的那个女人? 邹晨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当她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头已经痛的不那么厉害了,身上也有了一些力气。她睁开眼,环顾四周,这是一间非常低矮的茅草屋,目测连两米的高度都不到。墙是用泥砌成的,而她身下,则是用一些草编成的席,草席下面铺着厚厚的一层稻草。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被子,被子上面补了很多补丁,几乎看不出来本来是什么颜色。 她掀开被子,发现自己所谓的床,原来竟是用土垒成的土床,土床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木杌,上面摆放着一双小小的草鞋。 她抽抽脸,草鞋?这个不是二万五的时候过草地穿的吗?又四处看看,没有看到其他的鞋子,就吃力的把这双鞋套到自己脚上,还真的挺合适。 站了起来,哎哟了一声,这草鞋可真扎脚啊。在屋子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烂布头可以包着脚的,只好穿着草鞋打开门走了出去。 九月和煦的阳光温暖地透过她的手指照射在她的脸上,她微微眯起眼,眼前一片发黑,扶着门框站了有几秒才恢复视线。 映入眼睑的是一张含笑的双眼,那个她昏迷前见到的女人正在铡猪草,看到她出了门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计,关切地走到她的身边,伸出手轻轻扶着她。 “妮儿,你咋出来了?”那妇人柔声道,“快回去躺着,你头还没有好呢,仔细伤了脑子。” 邹晨吃惊的睁大眼,看着面前这个妇人。心里一阵发寒,自己到底怎么了?就是做梦也不能做那么长…… 那妇人看到邹晨的表情,疑惑的问道:“妮儿?你咋地啦?” 邹晨无意识的摇摇头,便看到那妇人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阿弥陀佛,前几天可把娘吓坏了,要是我的妮儿……”说着,眼圈一红马上便要落泪。 “娘?”邹晨低低的自语,没想到那妇人虽然在哭,耳朵却是极好,“嗳,嗳,妮儿,娘没事,没事,就是高兴的!”扯起袖角按了按眼睛。 这时,院门处传来几个人的声音,一个中年男子扛着农具带领着二个小子大踏步的走进了院子。 那二个小子一看到邹晨站在院子里,欢呼一声跑到邹晨的前面,争抢着和邹晨说话 个子高的仗着身体的优势,一把捂住个子低的嘴,快速的说道:“小妹你可醒了,前几天我给小妹喂药,你还说头痛呢。” 另一个气喘吁吁的扒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小妹,我昨天也给你喂药了,你现在头还痛吗?” 邹晨一时被俩个小家伙给吓住了,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那中年男子看到孩子们在说话,憨憨的笑了笑,把锄头放进屋子里,然后接过了妻子的活计,铡起猪草来,一边铡还一边回过头偷偷看女儿的脸,显见得是极为高兴。 俩个小家伙围着邹晨,嘴里一刻不停的在和邹晨说话,邹晨被他们念叨的头晕脑涨不知所措,然而心里不知怎么的,却涌起一股暖暖的感觉。 个子高的拍拍胸脯眼睛闪亮闪亮的:“小妹,明天四哥就给你掏个鸟窝,你上次不是说想要养个鸟吗,咱明天就让你养上!” 个子低的白了他一眼:“四哥,那窝鸟还是我发现的,要送,也是我送,轮不上你!” 四哥一看弟弟拆他的台,扬起小拳头怒道:“老五,你找打啊?” 弟弟一看四哥生气了,也不害怕,伸个头就往拳头下凑,一边凑一边还给邹晨做鬼脸。 ‘扑哧’,邹晨被他们俩个给逗笑了。 俩兄弟一看邹晨笑了,‘嗷’的一声怪叫然后拍起巴掌来:“爹、娘,小妹笑喽,小妹笑喽!” 俩个正在铡猪草的人回过头看着三个儿女的笑容,相互对视一眼,会心的一笑…… 这时,从南边正院传来了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三娘子,这都是啥时候了,你还不去做吃食,是不是要把我们一家老小给饿死啊?” 一个老妇人站在南边的院子中,隔着低矮的院墙在高声叫骂。 黄丽娘一看婆婆在催她做吃食,低下头嘴唇动了几动,那婆婆又扬声骂了两句,黄丽娘听不下去了快步走出院门往南边的正院去了。 那婆婆看到儿媳妇还算听话,眼珠子转了几转,又指着正在铡草的儿子骂道:“老三你个棒槌,你就捧着你家这个搅家精吧,一天到晚的不知道干活,铡个猪草还用得着你?” 那男子挨了母亲的骂,也不抬头,手里只是铡个不停。 那婆婆看儿子不回话,悻悻的又骂了几句看了看邹晨,嫌恶的瞪了她一眼,“呸,赔钱货!” 然后扭身去伙房,一会叫骂声又从伙房里传来。“爷们下地干活累了一天了,你也不知道让爷们歇息一下,败家娘们,铡个猪草就累着你了?……” 院子里一对小兄弟愤愤的站起身,看着正院里的伙房方向,小手捏成了拳头。 这时正院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省省心吧!天天吵,天天吵,累不累?” 听了这个声音,婆婆才算停了嘴,不一会,伙房升起了炊烟…… 天快擦黑的时候,正院院外走进来几个人。 一个声音欢快的呼喝:“爷,奶,我和大哥回来了。……” 马氏正在伙房里指挥黄丽娘做吃食,一会嫌她放的盐多了,一会嫌她放的油多了,一会又嫌她做的太淡了没法子下咽。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哎’了一声,脸上象盛开了一朵菊花。快步走到院子里,看着俩个孙儿,乐开了花:“哎哟,大郎三郎回来了?有没有累着?快来,快来让奶奶看看累着没。” 后面跟着一个妇人,那妇人满脸笑意手里拎着一个包裹,交到马氏手里:“婆婆,这是我娘让我带给婆婆的!” 马氏一看大媳妇带来了一包裹的东西,脸上更是笑开了花,连声说“好、好、好”伸手接过了包裹。 “娘,饭好了没有?我们赶了十几里路,都饿坏了!”大儿子往伙房看了一眼,闻了闻味道,露出一丝不满的表情。“做的什么?不会又是糠菜吧?” 马氏瞪了大儿子一眼,“有得吃就不错了,咋地,你还想吃白面饼?” 这时黄丽娘从伙房走了出来,低声道:“婆婆,饭食好了,您看现在摆上去吗?” 马氏阴沉着脸哼了一声,算是做了回答。黄丽娘转身回了伙房,不一会端着一大盆糠菜端到了堂屋里。 摆好了饭食,黄丽娘又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叫了几个孩子和丈夫去正院用饭,她抱着一个一岁的婴儿走在后面。 邹晨进了堂屋一看,屋子里人还不少,坐在上首的一对老年夫妇应该是爷奶旁边坐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左面的一张案几上坐着二个中年男女,应该是大伯,有二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坐在他们身边。右面的一张案几空着,而邹晨的一家人,则是在右面第二张案几后面坐下。 邹晨不明所以,一步也不敢多走,只是随着自己的二个哥哥坐在一起。 马氏看着邹晨那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从鼻子哼了一声,眼里露出厌恶的神情。 而大伯看到邹晨则是脸色唰的一白,手里的筷子仿佛没有拿稳掉在了案几之上。他身边的大伯母,一颗心只在两个儿子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 坐在上首的老爷子,看到大伯的模样,咳嗽了一下,然后开口道:“分食吧。” 马氏端着那个菜盆,先给老头子案几上分了满满一盆糠菜,然后又给大儿子也分了满满一盆。走到老三的案几上,用勺子在盆子里晃了两下分得比大儿子要少一些,又给倒了一勺子汤水。然后把菜盆又给端回了上首,随手放在自己身后。 拿出几个胡饼,一人给分了一个。又拿出三个鸡蛋,给老爷子一个,大孙子和三孙子一人一个,邹晨这一桌竟然一个鸡蛋也不给分。她抬起头看了看父母,看到他们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不由得叹了口气。邹晨的二个哥哥,紧紧盯着上首的那三个鸡蛋不约而同的咽了一口唾沫。 分完了食,老爷子拿起筷子说了声:“吃吧!”其他的几个人才敢拿起筷子,一时间,屋子里响起呼啦啦的进食声。 邹晨看着前面那盆糠菜直皱眉头,这是什么菜? 一大盆看不出来本来形状的菜叶,有黄的,有绿的,还有几棵已经蔫黑了在汤里痛苦的弯成几道,菜汤里还有许多碎糠,一看便叫人没有食欲。 拿起分的饼,看了更是没有一点胃口,黑黑的,闻起来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黄丽娘看女儿看着糠菜和饼却不吃,以为女儿头痛还没有好透,便舀起一小勺子菜汤倒在女儿面前的小碗中,又把她手里的饼给掰了一半,都给撕成小小的碎块泡进了菜汤中,然后递给女儿,轻声道:“吃吧!” 马氏一看邹晨不吃饭,啪的一下把筷子扔到案几上,扬声骂道:“遭天谴的,放着粮食不吃,你还想吃啥?瞧你作的,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啥东西,还真当自己是娇娇女?你有那个命没有啊?” 邹晨一听马氏在骂她,抬起头怒目而视。马氏看到孙女瞪自己,气的直接站起来,走到邹晨面前,劈脸就是一巴掌:“小娼妇,你那驴眼是瞪谁呢?啊?跟你娘一个德性,下作的货色……” 邹晨本来头晕就没有好,被这突然的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耳朵里又听那个所谓的‘奶奶’嘴里不停的在骂自己,心里一股火气上升,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马氏看到孙女晕倒了,不仅没有着急,反而骂的更大声了:“快瞧瞧,快瞧瞧,都学会装晕了啊。小娼妇,丧门星,赔钱货……” 老爷子本来坐在上首正吃饭,看马氏骂人也没有当成一回事,要是她哪天不骂人那才叫奇怪了。看到孙女晕了过去,只是抬了下头又接着吃,可是吃了几筷子终究是心里有愧,劝解道:“好了,老婆子,你少说几句吧,孩子不是还没好吗?” 黄丽娘看到女儿晕过去,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抱着女儿,迭声呼喊女儿“妮儿、妮儿,醒醒,醒醒?”摇晃了半天,妮儿也没有醒来。 这时马氏才开始着急,偷眼看了一眼老爷子,大声道:“快抱走,抱走,别死我这里了,真是晦气!……” 对面的大伯象是没有看到任何事情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大娘把自己面前的糠菜推到两个儿子面前低声在劝儿子多吃几口菜,而二个儿子则是一副嫌弃的表情大声嚷着我要吃鸡蛋,我要吃鸡蛋。 而邹晨的父亲,只是一脸焦急的模样,搓着个手,一脸乞求的看着坐在上首的老爷子。 老爷子挥挥手:“抱走吧,抱走吧。”停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去请李医士过来看看,别真的有什么好歹!” “嗳!嗳!”邹晨父亲忙不迭的点下头,小心的从妻子手里把女儿接过来,抱回自己院子了,黄丽娘忙抱起小儿子跟在后面。 俩个兄弟一看父母抱着弟弟妹妹走了,和老爷子打个招呼捧起面前案几上的菜盆和汤碗就走。 马氏在后面一迭声的大骂:“作死的,这是来催命啊。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啊?啊,看病不得要银钱啊?我哪有这么多钱给他祸害啊……一个丫头,看什么医士啊?” 他们都进了北院很久了,马婆婆还站在院子里不停的骂着。 邹晨父亲将女儿放到了床上,就立刻转身出院去找李医士去了。李医士原本不想来,耐不住邹晨父亲低三下四的乞求,终于答应来看一看。 第三章 梦里花落知多少 邹晨迷迷糊糊的好象又回到了家里,她看到丈夫坐在客厅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她很想上前去问他,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可是她的手,却穿过了丈夫的身体,穿过了沙发,碰到了虚空里…… 丈夫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嗯,我没事,你别担心我,你怀着孕,早点休息吧。好,我一会就睡……” 她的心突然变得挖凉挖凉。 她走到儿子的房间,儿子不在,她只看到了儿子平常穿的衣服,还有书包,她站在儿子的小书桌前站了良久,想哭,却没有眼泪…… 她转过身,发现自己到了医院,医院里闺蜜正在接受紧急抢救。 她听到医生在议论,“……喝着假酒了,唉,真惨,一死一晕迷……” 她看着抢救室里闺蜜的脸,无声的捂着脸痛哭起来。是我害了你,要是我不找你去哭诉,要是你不陪我喝酒…… 她抬起头,发现自己到了娘家楼下,儿子正跟着妈妈在楼下纳凉,儿子抿着嘴,一脸严肃,听着外婆在和别人数落自己的父亲。 “我那个女婿,唉,真不是个东西,要不是因为他,我家闺女也不会死。哼哼,他还想和那个小三在一起?老娘拼了这条命也得把那个小三弄死……” 妈妈,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她痛苦的呼喊。 然而她妈妈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察觉,依旧在和邻居谈论着。 这时她的儿子,突然抬起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猛地站起来,“妈妈!??” “儿子,是我,是妈妈啊……儿子……儿子……”她惊喜的尖叫,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拥抱儿子,就在这时,她突然醒了。 邹晨睁开眼,眼角无声的流下泪水。她翻个身,看到了黄丽娘坐在自己身边,正和一个村子里的妇人低声说话。 她怔怔的看着黄丽娘,看着这张陌生的脸,悄悄地又闭上了眼睛…… 黄丽娘感觉到女儿翻身,轻轻的用手拍着女儿的肩膀,嘴里无意识的发出‘哦哦’的鼻音。邹晨听到这个声音,皱了皱眉毛,她也发出过这种声音,当她哄儿子睡觉时,也会这样轻拍儿子的小身板,轻声的无意识的柔柔的…… 旁边的那个妇人看到大妮只是翻了个身并没有醒,又开始讲了起来,“黄三娘啊,不是姐姐我说你,你这性子啊,唉,也实在是太面了。你那婆婆,又不是个省心的……” 黄丽娘低低地说道:“她是我婆婆,有什么事,她说我几句,不伤筋不掉血的,我只管听着便是……” 那妇人叹了口气又说道:“你啊,你这性子,被人搓成圆的方的还替别人讲好话?” “你说,你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以后你家四郎和五郎可不好说亲事了啊!” “唉!”黄丽娘叹了口气,“我和孩子爹也正发愁呢,妮儿被打成这样,以后好人家的闺女哪里还敢往我们家说啊?” 邹晨听了一会,终于知道了发生什么事。 前几天,是大妮的弟弟七郎刚满周岁的日子。她的外婆黄刘氏带着自己的大儿媳妇挎了六十六个鸡蛋来给小外孙过周年,因为离的远,所以提前二天便过来。 可是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女婿的家里没有人,于是便把鸡蛋和一些尺头放在女婿家里,去正院里找人。可是刚一进正院,就发现亲家邹老头蹲在院子里抱着头,旁边是她的小外孙女的尸体。她当时就懵了,认为是邹老头打死了自己的外孙女,把外孙女的尸体放在北屋里就抓着邹老头要去见里正和村保。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多事的,半路上喊来了邹家老三,邹家老三低三下四的把岳母给劝回了家。 回家一看,原来外孙女只是头部受了伤,却并没有死。于是黄刘氏带着大儿媳在邹家大闹了一场,又责令邹家去请了一位医士给外孙女看病,这才罢休。 其实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那天家里的人都下地干活去了,大人们都不在家,孩子们就都跑出去玩了。因为口渴,妮儿回家喝水,在院子里听到正院有说话的声音,还有呻吟声。小孩子比较好奇,就偷偷跑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 她趴在大伯住的北屋从门缝里一看,大伯正和一个不认识的妇人在做苟且之事。小孩子也不明白这是什么,只是听那女人喘的厉害,还以为那女人快死了,以为大伯在杀人。妮她原本就害怕他大伯,眼见大伯在杀人,小心脏立刻承受不住,转身就想跑,却不成想右脚踩左脚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一把推开了房门。 她大伯一看到有人推门而入,以为是自家的浑家,可是再一看原来是三弟的女儿。 让那妇人穿上衣服离开,然后他坐在屋子里盯着小侄女不说话,考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这小妮子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大妮心里害怕就想往外跑,她大伯看到她往外跑,一着急,就想把她拉回来,可是被她在手上狠狠咬了一口。大伯恶向胆边生,怒从心头起,随手抄起扛门的门栓就打了过去,只听到小侄女一声惨叫便不再动弹。 大伯第一次杀人,未免有些胆怯,想了半天就想把尸体偷偷拉到后院埋了,没想到正把尸体往后院抱的时候,老爷子从田里回来。 老爷子看到大儿子抱着小孙女要往后院埋,大吃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大伯便说是自己失手打死了小侄女,却不提自己与人苟且之事。老爷子大惊失色抬手要打大儿子,大儿子扑通一声跪下,口称:爹呀,您老打死我了,谁给您送终啊? 老爷子犹豫了半天,没有下得去手。故老相传,养老送终那都是长子的责任,如果自己把长子打死或是送官,以后自己就只能住在二儿子那里,以后邹家岂不是一辈子抬不起头。老爷子思来想去没有了主意,大儿子却趁老爷子在发呆,脚里抹油--跑了。老爷喊了两声,没有喊回,也就随他去了。 大儿子走了以后,他就蹲在地上,脑子里乱纷纷没有主意,一会想,让大儿子给小孙女抵命;一会想,自己替大儿子去顶罪;一会想,干脆把小孙女埋掉装做不知此事…… 再然后,妮儿走了,邹晨来了。 突然,北院有人在喊门,黄丽娘侧耳听了一下,喜道:“是二嫂回来了,我去开门。”说完一脸喜气的去开门,显见得对二嫂极为喜欢。 一个邹晨从来没有见过的妇人提着一个篮子走了进来,一进门先和那位坐在床前的妇人打了声招呼,就走到邹晨的床前,俯下身细细地看了看邹晨的脸色,又伸出轻轻碰了碰邹晨的小脸蛋。 “唉,这孩子受苦了!”她转身把篮子交给黄丽娘,黄丽娘忙摆手道,“二嫂又不是外人,怎么来我家还带拿东西的?” 二伯娘柳氏道:“我是刚从娘家回来,带回来一篮子鸡蛋,婆婆发了恩,说让我留下几个给二个小子吃,这不,一听说小妮儿的事我就赶紧的来了。” 那妇人一看她们妯娌象是有话要说的样,忙找了一个借口告辞出去了。 妯娌两个谦让了一番,黄丽娘才勉强接下那几个鸡蛋,抹了把眼泪请了二嫂坐下。 二伯娘柳氏叹道:“怎么我们回一趟娘家,家里竟出了这样大的事?” 黄丽娘就把刚才和那妇人说的话又向二嫂重复了一遍。 二伯娘柳氏吃了一惊:“怎么?竟真是公公动手打的不成?”黄丽娘眼里含泪点了点头。 “哎呀!怪不得我们回到村子里那些个街坊邻居们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原来竟真是公公把妮儿给打成这样?”黄丽娘一听有人向着她,不由得呜呜地哭了起来。 二伯娘柳氏看了她一眼,伸出手紧紧抓着黄丽娘的手,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咱们前世是做了什么孽,怎么竟嫁进这邹家来了?若不是你二哥他往日对我们娘几个不错,我是真不想在这个家里再呆一天了!唉……” 黄丽娘只是哭不说话。 柳氏又说道:“我是一回来就听说这事了,赶紧的就过来看,唉。妮儿的命苦啊!你说,这出了这样的事,以后我家美娘可怎么往外说亲啊?我这,我这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啊!”说完拿出手帕在眼角按了按。 邹晨面朝墙听着二伯娘和母亲在讲话,撇撇嘴,这个娘也是真太好骗了,怎么什么人说话她都是一味的附和,这二伯娘明明是借这件事去怂恿她娘和老爷子去说分家的事,自己的娘竟愣是没有听出来,还真以为这个二伯娘对自己是真心一片。 她实在听不下去了,便假装伸个懒腰。 黄丽娘一看女儿醒了,立刻转过身来关切地问女儿,渴不渴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边说一边还伸手去摸邹晨的额头,小心翼翼的怕碰着她的伤口。 邹晨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甜甜的暖意,怔了一怔:“娘,我没事了!”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怎么这声娘叫的如此顺口? 黄丽娘一看女儿说没事,立刻喜上眉梢,快走走到一个木杌上拿起一个大碗倒了半碗水过来要喂邹晨喝水,邹晨半撑着身子坐起来,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便不喝了。 二伯娘柳氏看到小侄女醒了,也关切的问了几句,头痛不痛,还晕不晕,哪里还有不舒服的。邹晨一一回答了,那二伯娘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就说刚回来要去收拾一下便离开了北院回自家的南院去了。 二伯娘一走,邹晨便瘪起小嘴,盯着她娘道:“娘,你也太好骗了,那二伯娘没安好心。” 黄丽娘轻轻打了她一下,嗔道:“你二伯娘不是坏人,她虽然怂着我去闹分家,然而并没有什么坏心眼……” “啊?你都知道啊?”邹晨皱了皱鼻子。 黄丽娘笑了笑:“你头还痛不痛?” “倒是不怎么痛了,只是坐的猛,刚刚有些晕。” 黄丽娘一听女儿说还有晕,忙轻轻的把女儿按倒在床上,柔声道:“你再睡会,可千万不能累着了。” “娘!”邹晨平时接触的人都是一些女强人,女汉子,做起工作一个顶俩儿,喝起酒来巾帼不让须眉。从来没有接触过象这样柔情似水的女人,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 “咱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什么事,娘和我说说呗?”邹晨躺在床上,拉着黄丽娘的手轻轻地说道。 “妮儿是怎么了?” “我好象,好象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一想以前的事就头痛!”邹晨使出了穿越小说的必备大杀器--失忆。 黄丽娘紧张的摸摸她的头,眼圈却不由得又红了起来,抽噎道:“那李医士和你爹说过的,说你可能醒来之后会忘记一些事情,让我们以后没事不要招惹你动怒,说怕伤了你的脑子。没想到,你果然……” 邹晨一时心中不忍,轻轻捏了捏她娘的手,低声道:“娘,我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罢了,娘多和我说说,兴许就记起来了。” “?浚被评瞿镒玻?团??赶傅厮灯鹄醇依锏那榭觥?p> 第四章 借上学巧议分家 二伯娘柳氏回到南院,看到丈夫正坐在屋门口编草席,便随手拿起几把苇草递给丈夫。 邹二大名邹正达,身材魁梧,声音洪亮,蹴的一手好鞠,年年是村里参加蹴鞠比赛的高手。 他抬起眼看了一眼浑家,低沉着声音道:“回来了?” 柳氏点点头,一脸的怅然。 “咋了,不高兴?”邹正达看浑家不说话只是发呆追问了一句。 “二哥,我是心里难受啊!”柳氏说了这句话,眼眶里立刻红了,“我看到三叔叔家小妮儿头上的伤,我难受啊……咱家的美娘今年十四也到了说亲的时候,节骨眼上出了这个事,以后,以后美娘可怎么嫁人啊?” 邹正达不说话,只是用手狠狠扯了几下苇草。 柳氏往前又凑了凑,哽咽道:“二哥,我娘家给咱美娘说的那一家,可是三等户,家有良田百亩。若是他们知道咱家出了这样的事,美娘……” “唉!”邹正达狠狠的将草席惯到地上,捶了一下地。 “哪家的爷爷打亲孙女是照死里打?……二哥!”柳氏紧紧抓着邹正达的手臂,“咱三郎也快十三了,也到了说亲的时候,以后还有人敢把闺女往咱家嫁吗?” “我再想想,再想想……”邹正达拍了拍浑家的手。 邹晨又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这几天一直是家里给她送饭,不许她下床走动,几天之后,便觉得自己发霉,一股子馊味。 黄丽娘在院子里铡猪草,要哄放在一边的小七,又得关心在屋里养伤的邹晨,忙的脚不沾地。就这样,她婆婆还时不时的指挥她去干些其他的活计。 “三娘子,鸡该喂了吧?去后院喂下。”马氏在正院恰着腰喊道。 黄丽娘低下头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猪草,去端了鸡食盆到后院喂鸡去了。这时大伯娘朱氏嘴里嗑着瓜子从正院北屋里走出,“婆婆,我娘上次让我拿回来的布,能不能分给我一块,我家二丫头衣服都破的没法补了,我给她做一件新的。” 马氏一听大儿媳妇向自己要布做新衣裳,脸色一沉:“哪还剩多少?给你公爹做一件就没剩下,你要,我去找几块布头给你。”说完嘴里骂骂咧咧的进了正屋搜罗了一番拿出几块布头扔到大儿媳妇怀里。 朱氏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地说道:“婆婆,再多给些,二丫头就够补一件衣裳了。” 马氏没好气的骂道:“要要要,就知道要东西,老娘我养活你们容易吗?天天个个都只知道吃饭不干活,”又提高了声音向着北院扬声道,“人家的孩子都知道出去打猪草喂猪喂鸡,咱们家的就只知道躺在床上睡大觉,哎哟,还真当自己是娇娇了啊?!” 朱氏撇撇嘴,睨了一眼北院低下头拨弄手里的几块布头。 马氏哭的口干舌躁,邹晨在屋里听的是心火上升。 这是什么破家?奶奶不象奶奶,爷爷不象爷爷。父母又如此懦弱,想到这里真恨不得找根绳子吊死,好再穿回去。 这时北院里的七郎被骂声惊到哇哇的哭开了。在后院喂鸡的黄丽娘一听到小儿子的哭声,忙放下手里的鸡食,往北院跑去。 马氏一看三儿媳不干活跑去哄孩子,又骂开了:“搅家精,孩子哭一会死啊?那鸡不喂饿着不下蛋怎么办?我这是遭的什么孽?养活你这个白吃饭的破落货?” 邹晨从床上起来,走到院子里,抱起躺在草席上的小七,轻轻晃动着哄他。 黄丽娘进来一看,女儿在哄小儿子,忙快步上前,把小儿子从女儿手里接回:“快别累着了,你回屋躺着去!李医士可说了,你要是再累着还得花银钱看病。” 邹晨道:“我没事,你瞧,”摇了摇头,吓得黄丽娘心里一阵惊悸,“真没事?你把小七给我吧,我来抱他。” “等会!”黄丽娘掀起衣服,喂了小七吃了几口奶,才把小七交到她怀里。轻轻抚了抚邹晨的脑门,担忧地说道:“要是累了就回屋休息,我干完活就回来。” 邹晨点点头,黄丽娘才放下心回了正院。 小七长的又黑又瘦,根本没有初生儿那种喜庆和呆萌。她轻轻掀起小七的衣服,衣服下是骨瘦如柴的小身板,就和自己的一样。 “唉……”她叹了一口气,这是怎么样的家庭,孩子都吃不饱还有心情天天吵架天天闹腾? 小七看到姐姐在和自己玩,一把抓着姐姐的手指就往嘴里送,张开嘴‘嗯嗯啊啊’的笑个不停。邹晨心里的一角突然被软化,她想起小儿子周岁的时候…… 和弟弟玩了一会,看到门口有一个人影,二伯娘柳氏站在门口笑道:“哎哟,小妮儿出屋了啊?”说着端着洗衣盆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先去摸了摸邹晨的脑袋,看看落下的一道长疤叹了一口气,女孩子家有了这一条疤将来可怎么好嫁人?幸好孩子还小,说不得养上几年就渐渐的消了。 邹晨看二伯娘看着自己不说话,就轻轻咳嗽了一下,柳氏象是被惊醒,笑着问:“小妮头还痛吗?” 邹晨摇摇头,柳氏扭头左右看了看,从怀里掏出几截白白的沙折儿根(好象学名叫鱼腥草,沙地里长的,吃起来有股甜味)递到邹晨怀里,低声道:“晚上留着吃。” “噢!”邹晨看着那几截白白的草根有些发呆,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却看到柳氏一副神秘的模样便按她说的,把草根放进了怀里。 柳氏又去看了看小七,逗了几下便听到正院马氏的声音又响起:“二娘子洗衣裳回来了?” “嗳,婆婆,我回来了!”柳氏挑起眉,脸上露出一股嫌恶的表情,一转脸却变成了一脸欢喜。 她端着洗衣盆回了正院,把洗好的衣裳交给婆婆,马氏和她一起动手把衣服拧干搭在院子的竹竿上晾晒。 老大家的朱氏歪着身子倚在自家屋门口,吃吃地笑:“二弟妹洗衣裳够快的啊!这不,我这几天不舒坦,要不,二弟妹也帮我洗洗?” 柳氏把手里的衣裳往洗衣盆一扔溅起一地水花,挑起眉道:“我只听说过给公公婆婆洗衣裳的,倒没有听说过弟媳妇给大伯子哥洗衣裳的?这是哪家的破规矩?我呸……” 朱氏一听直起身子高声道:“怎么说话呢?你会不会说人话啊?” 柳氏冷冷一笑:“有些人吃着人家的,戴着人家的,喝着人家的,可就是只说人话不干人事!” 朱氏眼一闪,“你说谁呢?” “谁接话就说谁!” 眼看着两个媳妇要打起来,马氏站在院子中大吼一声:“都给老娘住嘴,还反了天啊?二娘子你去喂猪,大娘子你不是说给你二丫头做衣裳吗?还不去?” 柳氏一听要她喂猪,心里不忿:“婆婆啊,今天早上我就喂过猪了,怎么这晚上还归我喂?” 这时,黄丽娘刚喂完了鸡一看院子里在吵架,低下个头溜着墙根就往院外走,没成想被婆婆看到。“三娘,你去把猪喂喂!” 黄丽娘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三个人,低低地说道:“婆婆,我一会要做晚饭啊!” 马氏一听她这样说,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就骂开了:“你个遭天瘟的,让你喂个猪你就这么多话?白吃饭不干活,我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一个丧门星啊?” 黄丽娘被她骂的抬不起头来,眼圈红红的去北院拌猪食…… 一会,天渐渐黑了。田里下地的农夫们三三两两的扛着农具回来了。 邹老爷子领着三个儿子和四个孙子回来,一进门就大声问:“饭做好了没有?” 马氏看到老爷子回来了,走到门前去迎接。听到老爷子问饭的事,一愣,扭头看在院子磕瓜子的大媳妇,大媳妇一耸肩道:“婆婆,今天不该我做饭!” 二媳妇柳氏正在院子里扫地,她一边扫老大家的一边往地上吐,心里正恼着,“婆婆,今天也不该我做饭。” 马氏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轮到三媳妇做饭的,扯着喉咙骂起来:“三娘子,你个搅家精,这都多晚了,你还不做饭?你是想饿死这一家老少不成?” 黄丽娘一身猪粪,从后院走出来。 马氏看到她一身猪粪,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小娼妇!让你做饭,你跑去喂猪,你是故意的和我做对是不是?” 柳氏看婆婆这样指胡搅蛮缠混不讲理,再看三弟妹一身猪粪,却只是眼圈红着低下头不为自己辨解半句,叹了一口气。这人呢,你要是不自救,别人想帮也帮不了你。 老爷子对老三家的心有愧疚,见状摆摆手:“老大家的,你赶紧地去伙房把饭弄弄,爷们累了一天,不吃饭怎么能行?老二家的,你也去搭把手。” 两个媳妇对视一眼哼了一声结伴去伙房做饭去了。 两人合力做了一顿饭菜出来,这时家里的几个爷们都洗漱干净在正屋里等着开饭。 饭菜端了上来,邹晨苦着脸看着案几上的一小碗糠菜,唉,天天吃的都是这个。以前天天喊减肥减肥,减的连肉都不吃,天天吃素食。那些喊减肥的姐妹们,真应该把她们扔到这里过上一个月,保证成功不带反弹的。 黄丽娘看女儿苦着脸不愿吃菜,以为是嫌菜少了,她端着自己的碗,把菜拨给女儿一筷子,低声道:“吃吧!” 这时,邹三邹正业也闷不作响的把自己碗里的菜添了一筷子给邹晨。 上首的马氏正在喂大孙子和三孙子吃鸡蛋,看到他们夫妻这样,把筷子往案几上一拍就要发火,老爷子在旁边咳嗽了一下,她才捡起筷子悻悻的去喂二个孙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筷子碰碗的声音。 吃完了饭,收拾了案几,把案几摞在一起摆好,这时邹二邹正达突然开口道:“爹!娘!我有个事想问一下二老。” “啥事?”邹老爷子坐在上首,脸色阴晴不明。 “这个,这个事呢,我想了挺久了。爹啊,我家的老二和老六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我想问问爹,啥时送他们去上学?” 马氏一听二儿子的二个孩子想上学,睁大了眼睛道:“没钱!上什么学?在家好好种田想什么歪门邪道的呢?啊!” 邹正达吸了一口气道:“娘啊,那怎么大哥家的大郎和三郎就能上学?我家的二郎六郎不能上呢?” 老大邹正义不依了:“二弟,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是长子,家里应该供养我儿子上学。大郎可是长子长孙啊!” 老二邹正达冷冷笑道:“那二郎也是我长子呢?怎么我不能供养他上学了?”又转过头对着老三邹正业道,“老三,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老三邹正业一时不妨战火烧到自己身上,他‘嗯嗯啊啊’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邹正达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没再理他。 邹老爷子在上首敲了敲案几,开口道:“老二啊!家里的经济你是知道的,咱家供养二个学子已经是很吃力了。……要不,二郎再缓几年?” 邹正达腾地站起来,大声道:“爹啊!二郎已经快十三了,我年年说上学的事,您年年说要缓几年,可是现在都是说亲的年纪了,还等?等到他成亲以后再上学吗?” “……”邹老爷子低下头,没有说话。 马氏一看老爷子不说话,心下明白,他是不想出这个钱,便站起来走到二儿子身前,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的二儿子。 “你是要逼死你爹啊?家里的经济你不是不知道,供养不起多余的人了。你要是想上也行,你们自己出钱?” “娘啊!我年年参加村子里的蹴鞠回来可以得一贯钱,要不,娘把这钱还我,也够我二个小子交束?了。” 马氏一听他提蹴鞠的钱,下意识的捂紧腰上的钥匙,后退了两步骂道:“黑心下作的货色,我生了你容易吗?你现在就管我要钱了?我把你养活这么大,你所有的都是我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要不要?” 邹正达一阵气闷,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他的娘是什么秉性他知道的最清楚,没理还能搅出三分理来,在家里向来是说一不二,容不得几个媳妇和儿子顶嘴。 他越过母亲看向邹老爷子,大声道:“爹啊,要不然就让大哥家的只去一个,我家去一个,三弟家去一个,这样兄弟三人谁也不说谁,都安心了。” 老三邹正业一听还有自己的份,抬起头感激的看了二哥一眼,又用希冀的目光看着邹老爷子。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五章 初议分家人心慌 邹老爷子咳嗽了一下,低下头没说话。他身边的两个孙子不干了,一听不让自己上学,大郎咧着嘴拍着案子大哭大闹起来,三郎一见大哥哭,自己也跟着干嚎不掉泪。 老大邹正义见状连忙跪在老爷子身前,哀求道:“爹啊,您这两个孙子那学业爹可是知道的,将来考个秀才贡生什么的易如反掌。到时爹您也可以当老爷了!” “到时候是谁给您老人家摔盆举幡?还不得大郎啊?爹啊,您可不能糊涂啊!” 邹老爷子听了大儿子一番苦求,心里不忍,这个大儿子他是一直寄以厚望。而且大郎的学业他听大郎说过几句,说是塾里的先生对他多有赞美之句,若是从此以后不上,耽误了孙子这可怎么才好?又抬起头看看二儿子和三儿子。这两个儿子早晚是要分家分出去的,自己肯定是和老大一家过。为了二个早晚分家的儿子,往死里得罪养老送终的儿子,这,这实在划不来啊。唉…… 老二邹正达上前紧走几步,也跪在邹老爷子面前哭诉道:“爹啊,儿子求求你,二郎就算了,六郎他现在都识得不少字了啊,要是能上学,将来也能给我娘挣一个诰命啊!” 马氏撇撇嘴,讥笑道:“诰命?就是有诰命那也是给你浑家,不是给我的。我的诰命我要等着我大孙子来挣!” 邹正达一阵气愤,捏紧拳头道:“娘啊,您是真不想我那二个小子上学?” 马氏瞪着二儿子,阴沉着脸道:“你想上就去上,我反正是没钱!” 邹正达腾的站起来,道:“那不如就分家!” 什么?分家? 屋子里的人都激灵了一下!柳氏原本一脸的愤慨,然而听到丈夫终于说出分家这个词,低下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她悄悄地后退半步,捏着女儿美娘的手,轻轻摇了几下。美娘偷偷用眼角瞟了一眼母亲,眨了眨眼。 老大邹正义惊慌的看了一眼邹老爷子,又盯着母亲一脸的紧张,生怕两位老人家同意了这个决定。他平日整天的在村子里闲逛,从不做农活也不管家里的农务。每天只要奉承好老爷子,就有他吃的有他喝的。家里几十亩地的农活都是老二老三在干,要是把他们分出去了,这农活岂不是都要留到自己头上?更何况老二蹴鞠年年得的那一贯钱,说是交公了,可是母亲都是私下留给自己花用了。要是分了家,岂不是年年少了一贯钱? 朱氏则是一副不在乎的表情,脸上浮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紧紧盯着二弟妹柳氏。老三邹正业则是一副糊里糊涂的模样,他不明白这不是正说着上学的事吗,怎么就提到分家了? 邹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暗道,原来果真是老二想分家啊。左右瞄了一眼自己的二个哥哥却发现他们一脸的雀跃,似乎听到这个消息极为高兴。 马氏一听二儿子要提分家,一拍大腿就坐在屋子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老天爷呢!我怎么生了这么不孝的儿子啊,我还没死呢?就要分家了。我不要活了,不活了……” 老二邹正达一脸的坚定,又扬声道:“爹啊,娘啊!我也是你们的儿子,凭啥你大儿子的儿子可以去上学,我的儿子不能去?凭啥你大儿子的儿子顿顿可以吃鸡蛋,我的儿子只能干看着?我的儿子也是人,是我亲生的?我的儿子要上学,要吃鸡蛋。……” 说的好!邹晨心里暗暗赞了一句。没想到这个二伯看着淳厚表面老实,其实心里是有的,她又扭头看了看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一阵失望涌上向头。 她刚穿来几天,对这个家,实在是没有什么归属感,只是父母对她是真心真意的好,二个哥哥又对她百般疼爱,她心里也慢慢的接受了他们。回想往事,虽然自己不耐烦在这里过这样清贫的生活,但是自己眼见得已经死了,尸体也烧成了灰埋进了公墓里,自己纵是魂穿过去,也不过是一缕幽魂罢了,还不如在这里安心的过下去,将来利用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帮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只是父亲那懦弱的样子,实在是伤她的心,她悄悄挪几步,走到父亲身后,扯了扯父亲的衣袖,又呶呶嘴示意了一下二伯父,张开嘴,无声的说了两个字‘分家’。邹正业吃惊的睁大眼睛看着小女儿,一不小心把话给说出来了,“分家?” 一屋子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老三,这老三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扔出这么一句。老二邹正达看到弟弟支持自己,欣喜的看了弟弟一眼。又转过头对邹老爷子大声道:“爹!您老人家评评这个理!哪家吃饭是摆二个花样?哪家是只供一家的孩子上学,其他的干看着?爹!您说说,这天下有这个理儿不?” 说的太好了!邹晨激动了。要是分了家,自己的娘也不用受那个老混蛋的气了。哪怕就是少得点东西,只要可以分出去,依自己领先他们上千年的经济头脑,还愁不发家致富吗?她站在父亲身后,猛的用屁股往父亲腿上拱了一下,把邹正业一下子拱出了人堆拱到了老二身上。老二扶好弟弟,眼角瞅到是邹晨把父亲给拱出来的,轻轻扯了扯嘴角。 “老三,你想说啥?”邹老爷子阴沉着脸问道。 “啊?那个,那个,其实,我,那个,……”邹正业哼哧哼哧的说不出来话,十二岁的四郎一看父亲又蔫了,掐了一把五郎,二个孩子对视一眼,哇的一声哭开了。 “我要吃鸡蛋!我要上学!我要吃肉!……” 他们一哭,柳氏也掐了一把自己的二个儿子,于是,儿子们会意。二郎和六郎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邹晨一边哭一边偷偷跟二个哥哥暗递眼色,看到二个哥哥都是光打雷不下雨,心里暗暗好笑,于是她也加大了哭声,几个哥哥听着妹妹的哭声加大了,也更加卖力的哭了起来,结果七郎被他们一惊,也跟着着真哭了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传出震耳欲聋的嚎哭声…… 邹老爷子拧着眉,一脸恼怒的盯着屋子里的二个儿子,不耐烦的拍了下案几喝道:“都住嘴!” 屋子里的孩子们一看爷爷发怒了,都止住了哭泣声,只有七郎还在嚎啕大哭。 “想分家?行啊?都给我光屁股滚出去,房子、地都是老大的,谁也要不走!” 老大邹正义一听邹老爷子这样说,喜上眉梢,对着浑家朱氏使了一个眼色,夫妻两个偷偷笑了起来。 邹正达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他强吸了一口气道:“爹!我每年蹴鞠可以挣一贯钱,而且我会编草席和簸箕赶到集上每次也可以卖几十个大钱。这些钱我都是一文不剩的交给娘了,而且地里的活我没有少干,为什么要我净身出户?我做什么错事了?” 说完给身边的老三使了一个眼色,邹正业?肃榈溃骸暗?《?缢档脑诶怼t诶恚?p>“哼!想分家,就得净身滚出去。这家业是我自己挣的,我想给哪个儿子就给哪个儿子。” 邹大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邹老爷子,随着他的话语声不停的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邹老爷子话音一落,他就立刻接上:“对!我是长子,这家里所有的一切理当给长子。” 他的大儿子大郎一听父亲这样说,也跟着大嚷:“我爷和我爹早就说过,这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你们都算什么?将来把你们都赶出去,让你们净身滚蛋。” 屋子里的众人一听大郎这样说,都惊呆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上了五年学,说话还这么的不经大脑。而且他这说‘我爷早就说过’,很明显是邹老爷子平时经常和他说。 邹正达一听大侄子这样说,上前一步抓着老大的胳膊,用力一拧,只听老大哎哟一声惨叫。 “你说?你儿子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将来是不是准备把我们哥俩给净身赶出去?” “哎哟,二弟!哎哟,放手,放手!……” “鸟,今天我要是不把你打个出鸟来,我就当你孙子!”老二说完,一挥拳冲着老大的鼻子‘膨’的一声,老大的鼻子应声开花,老二又挥拳往老大头上打去,老大被打的哎哟哎哟直叫,老三看到大哥挨打,在一边干嚷嚷,然后拉住老大的胳膊说道:“大哥!二哥!别打了。”嘭的一声,老大应声又挨了一拳。 邹晨一看到父亲拉偏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父亲平时闷头闷脑的,没想到关键时刻心里还是有数的。 只见得邹正达左一拳打在了老大的脸上,老大吃痛哎哟一声捂住脸。老三喊了一声:二哥,可不能打脸!拉住老大捂脸的胳膊不放,非得看看有没有打‘柴坏’(河南方言,音译,意思就是有没有把人给打出好歹来)。然后老二一抬膝恰恰好撞在了老大的胃上,老大睁着一双鱼泡眼张着大嘴干呕却做不出来声,老三大吼一声别打了,从后面牢牢抱住老大,再悄悄地一个手肘击在老大的背上,老大吃痛不住扑倒在地上,啊啊的捂着肚子翻滚。邹正达经常在家里练蹴鞠,平时干农活也是经常的活动,练出一身好身板,不仅身轻体健,而且明显挥拳是有章法是跟着别人学过的。再加上邹正业时不时拉个偏架,把个老大打的是鼻青脸肿好不悲惨。 老大浑家朱氏一见丈夫被人打了,冲上前去就想挠邹正达,柳氏哪里会让她如愿,她在朱氏身后一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狠狠的一抻,朱氏一声尖叫双手向手护住了头发,双腿不住的往后踢。这时坐在上首的二个小子一看自己的爹娘被人打了,不仅没有下来救,反而面露惊恐之色往老爷子身后缩了过去。 老大家的二个女儿,一个十岁,一个才七岁。睁大眼睛看着二叔三叔打父亲,二婶打母亲,然后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大哭起来。 邹晨一脸鄙夷的看着屋子正中挨打的大伯,视线无意中碰到了二伯家的二个哥哥,只见二郎和六郎对自己眨了下眼,两兄弟突然下场,一边哭一边喊:“不要打我爹,大伯你不要打我爹。”然后两个小子瞅个空就往大伯身上踢几脚。 这边的美娘一看母亲和大伯娘干上了,也一脸焦急的在旁边喊:“娘,你小心啊,娘,右边,右边,……” 黄丽娘一见二个嫂子打起来了,心里一急就想上前去劝架,邹晨急忙伸手拉住了母亲,轻轻地对母亲摇了摇头。黄丽娘看到女儿头上的伤疤心里一软,又退了回来。邹正业这会束手站在一边:“啊!别打了!别打了……”喊几句,却并不往场里下手。 邹老爷子在上首气的脸色发青,两个儿子在打架,两个媳妇也在打,剩下的一对老三夫妻一个拉偏架,一个装死人,没一个省心省事的。 他大吼一声:“都住手!” 然而下面的人没一个听他的,只有马氏站在两对打架的人身边,一边跳一边骂。 他拿出一张马扎,‘碰’的一声砸在了案几上,案几摇了几摇最终断了一条腿,上面的油灯顺着倾斜面就滑了下去,屋子里瞬间黑了。 折腾了半天,又重新点了一个油灯,邹老爷子喘着粗气道:“分!分!分!明天就分。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滚------” 邹正达一看父亲生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拉起了两个还在地上打滚的儿子,扯着媳妇闺女便出了正屋。邹正业四周看了一眼还想和邹老爷子说点什么,两个儿子在后面拉着他的胳膊也把他拉了出去。 邹正达一看老三一家都出来了,闷声闷气地说:“老三,上我那屋坐坐!” “啊??浚弊拚?祷邮秩没评瞿锘乇痹海?拚?镒柚沟溃?罢馐谴笫拢?玫苊煤秃19用且惨黄鹄矗?酶鲋饕狻!?p>正屋里,一片狼藉。 邹老爷子一脸铁青看着还在地上哎哟哎哟乱叫的大儿子,又看了看披头散发一脸指甲印跟个大花猫似的大媳妇,胸口堵了堵:“老大家的,把地上收拾收拾……” 朱氏不情愿得把屋子里的东西给收拾了一番,然后抽抽噎噎地挨着邹正义身边坐下。 “老婆子,去把那匣子拿出来!” 老大邹正义一听匣子两个字,身上立刻不痛了,眼睛直发光,他浑家也是一副狼见到羊的表情。 马氏在一个柜子里把一个描花匣子拿出来,用钥匙开了锁,老爷子拿出匣子里的地契和房契,通通摆在大儿子的面前。 “这是,咱们家的地契和房契,你们……看看吧……” 邹正义这时早忘了身上的伤,颤抖着手拿起几张地契,上面写着某年某日邹瑞在某人手里购得良田五十亩,以此为据,下面加盖着官府的大印。再看下面的房契上,也写着邹瑞某年某日盖了几间房子,也加盖着官府的大印,还有几份上面写着黄氏和柳氏的名字,是她们的嫁妆。 邹正义数了数手里的地契,居然一共三百多亩,不由得眼放金光,往常他们两口子都知道父亲手里有地,但是父亲手里的地都是租给别人种了,家里人只种自己本村的四五十亩地,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到底是多少地,他们一直以为父亲最多也就是百来亩地就顶了天,没有想到居然能有二百多亩良田几十亩劣田。 “这些,全是你的!”邹老爷子低沉着声音说道。 “?浚?浚?浚〉?。?锇。?院蠖?游铱隙?颖缎7衬??习。u缥ゴ耸奶齑蚶着?。弊拚?辶?Ψ6摹?p>邹老爷子一看大儿子发誓,心里一暖,脸色变得和缓下来。自己以后是要靠大儿子养老送终,家产自然是要全部留给大儿子,至于另二个儿子,一个人给个几两银子,饿不死便罢。这地和这房子,必须要祖祖辈辈的传下去,只能留在长房长孙手里。 他看了一眼马氏,马氏又走过去把匣子给收了起来,邹正义‘哎’了一声扑在匣子上,双眼哀求的看着老爷子。 老爷子和颜悦色道:“这些,等我和你娘百年之后,自然全部是你的。我和你娘不过是暂时的替你收着罢了,只要你孝顺我和你娘,我的东西,将来全部是你的!” “?浚??浚弊拚?逋返愕娜缧ψ拿祝??员叩幕爰乙涣车暮旃猓??诚采??p> 第六章 议分家偏心无限 第二天天刚亮,邹正达和邹正业一起去请了族长和几位族老以及村保里正来家中商议分家之事。 下午吃过饭后,族老们和村保、里正联袂而来。 邹老爷子一脸的懊悔和无奈,对几个人拱手道:“大爷爷,几位堂伯,各位老哥哥!家门不幸啊,家有逆子,非逼着我分家不可!唉,不孝啊……” 那几位人象是没听到这句话似的,村保拍了拍邹老爷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呵呵,要说咱们村谁最有福,那可是要数老弟家,大孙子和三孙子都进了学,二儿子能干,三儿子肯吃苦,那日子过的是红红火火,谁不羡慕啊?是吧……” 旁边几位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邹老爷子见他们却只字不提大儿子的好,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喜,“要说有福,我也是享大儿子的福。” 几位族老一见他这样说,都抽抽嘴嘿嘿干笑几声。里正扶着老族长坐在上首,老族长坐下后示意村保主持。 村保先向老族长行了一礼又清了清喉咙道:“今日,邹家请我等前来主持分家一事,我等自当尽心尽力,公平处之。各位以为然否?” 里正和几位族长族老们纷纷点头称是。 邹家老族长看起来有八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花白走路都需要人搀扶,他慢吞吞说道:“邹瑞啊!今日你家分家请我等前来,不知是准备怎么个分法?” 邹老爷子清清喉咙道:“大爷爷,孙儿这次分家是准备这样分的……” 然后将自己写好的分家清单拿了出来,老族长拿过来一看,上面的字自己一个也看不清,就将清单拿给了里正看。 里正站起来恭敬地接过,搭眼一看吃了一惊,心说,这邹瑞分家可真够偏心的啊。 他念道:今有宅院一座,尽归大房归有。二房和三房即刻搬出北院和南院。村东有片废地,他们可以搭窝棚居住,地契可随时交付。共有良田五十亩,大房留三十亩,二房和三房一人得十亩。家里猪两口,这个不分。鸡若干,二房和三房可以各拿走两只,家具分给若干,农具若干可分给二房三房每人一套。以后每家每年必须上交二石粮食以做赡养。 邹正达和邹正业一听里正念完全部傻了眼。邹正达站起来道:”爹啊,咱们家良田就有一百亩啊,怎么就变成五十亩了?“ 老三邹正业也跟着点点头。 邹老爷子咳嗽了一下,道:“这个,你得问老三,老三家的小闺女伤了头,请李医士来,家里就花了几十贯钱,没银钱怎么办?不得卖地啊?” 邹正业一听说了自家的闺女,急的哼哧半天才涨红着脸道:“爹啊,那,那,那妮儿可是你打的啊!” 邹老爷眼一瞪,邹正业吓得哧溜一下往后退了半步。 邹正达一看弟弟熊了,上前一步站在弟弟身前大声道:“三弟说的对,妮儿是爹打的,这看病的钱应该爹娘出,不应该我们俩房出这个钱!再说了,谁生个病能花几十贯钱?要不然,爹把李医士叫来对质!看看到底花了几多……” 几位族老听了这份清单也是吃了一惊,老族长巍颤颤地站起来:“邹瑞啊!按理说,我等前来主持分家,只是做个见证,只是你这家分的实在是,实在是……” 村保扶了老族长坐下,也跟着说:“老弟啊,你家良田有百亩,这个村里人都知道的,你只分了两个儿子一人十亩,这,这,呵呵……” 邹老爷子一看形势比人强,思量了一下道:“那就一人再加十亩,多了就没有了。再加十亩,他们每年须得再加二石粮食给我。这样我只剩下几十亩,还得养老呢……” 邹正达牙齿咬的嘣嘣响,“爹,您养老自然是我们供着,您留下这些田地说是为了养老,说的好象我们不孝顺似的?” 邹老爷子冷冷一笑:“你孝顺?哼哼,你要是孝顺就应该提也不要提这个分家的事?” “我要是不分家,我能被老大吃死!我分家是为了有个活路,为什么不分?谁家每天做菜做二个花样,老大家吃的和我们不一样,谁家的孙子只能老大家去上学,其他的孙子只能干看着?谁家的是弟弟养活兄长的?爹啊,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那蹴鞠的钱哪里去了!都跑老大钱褡里去了。” 邹老爷子听到他这样,脸立刻黑了,邹老大缩了缩肩膀,往老爷子身后靠了靠。 邹正业在后面拉了拉老二的衣袖,邹正达才闭声不说话。 老三邹正业闷声闷气道:“爹啊,这马上就十月,眼瞅隔一两月就要下雪,你要我们立刻搬家,这不是要我们命吗??” 邹老爷子冷冷地看着两个儿子:“这家,是你们要分的,不是我要分的,我想让你们住就让你们住,不想让你们住你们别想住!” “……”邹正达邹正业两兄弟气的胸口发堵。 村保一见屋子里气氛僵硬起来,忙挤出一个笑脸,对邹正义说:“邹大啊,快劝劝你爹!这大冷天的,让恁俩个弟弟搭窝棚住,万一冻出人命来怎么办?” 邹正义支支吾吾的不愿去劝,村保眼一瞪:“我那儿子可说了,恁家的大郎最近学业上好象……” 邹正义一听村保这样说,立刻弹起来冲邹老爷子高声道:“爹啊,两个弟弟就让他们住一阵吧,等开了春,天暖和了再让他们搬家,正好他们可以趁这段攒些木头石头的去盖房子。” 老族长抚须笑道:“兄友弟恭,当是如此啊!” 邹老爷子没法子,只好同意让两个儿子再住几个月,只是明年他们必须再多交一石粮食做为补偿。 屋里几位老者又就家具和一些农具说了一通,最后一家多给他们加了一些农具,又一家分给他们两贯现钱。最后邹正达和邹正业商量了半天才勉强同意了分家,弟兄三个在一式四份的分家文书上摁了手印,然后几位族老也纷纷摁了手印,村保和里正最后也摁了手印并添上了自己的名字以做见证,里正拿走一份明天到官府去备案,另三份就给了三个兄弟一人一份。 分完了家,屋子里的人又热闹的谈了半响,纷纷赞邹老爷子家分的公平公正,把个邹老爷子夸得脸上笑开了花。留着几位见证人吃了晚饭,眼见得天黑了便把几个见证人送出了院子。 里正扶着老族长走出了院子没多久,就晒笑道:“爷爷,你孙儿我见过多少分家的,没见过这么偏心的。今天真开眼了啊!” 村保哼了一声:“邹瑞上了年纪,心眼也跟着糊涂了,他那两个孙子在我儿的塾里念书,听我儿讲个个不成材,整天只知道打闹玩耍,上了五年学,连一本《大学》上的字都没有识完……他那大儿子?哼哼……居然还把两个能干的儿子给赶出家门!?” 里正接着说:“邹家老三的岳丈乃是黄家坪的里长,今日这样分家,黄里长必是不服,过个几日可是会有热闹瞧了。” 老族长一手拄着拐杖一边扶着里正的手,道:“唉,想当年邹瑞也是年轻有为,一人挣下诺大的家业,怎么几年不见,就只剩下几十亩地了?败家啊败家……” 后面一位族老嗤笑道:“大堂伯您也真信?我看他暗地里留给他大儿子不少!”其他几位族老纷纷点头。 一位好象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我怎么听一耳朵,说是这邹大和外村的一个寡妇有些不清不楚?” “哪个寡妇?” “好象是李家堡的一个叫什么李陈氏的寡妇!” 村保也好象突然起起来什么似的,一拍大腿道:“着哇,前几日我还见那李陈氏衣衫不整的从邹家勿勿走出,好象,好象是打他家小孙女的那一天,对,就是那一天!” 另一个族老凑过来问村保:“五侄儿,我似乎听你堂弟说了一句,说那邹瑞将邹三家的闺女给打个半死?难道是真有此事?” 几位族老有的听说过,有的没听说过,村保说确有此事,而且那小丫子是死了半天又活过来的,也许是阎王爷见其悲惨,不舍得收她啊。 他气愤地说道:“当日,我浑家也去看了,那小妮儿一脸的血污,原来,竟是用拴门的扛门条打的。大爷爷,各位大伯,你们说,用这扛门条打一个孩子,那孩子还有命在吗?” “怪不得要分家啊?原来如此!”几个不知道此事的族老,原来还对邹家儿子逼老子分家有微辞,一听说是因为把小孙女打半死才分的家,也纷纷觉得这家分的对。 里正听了此事暗自思忖,以后这邹家还是少来往为好,连亲孙女都能下得去手,何况是他人呢? 这里几位族老走在路上议论此事却不提,只提邹老爷子。 等分家的几位见证人一走,他便阴沉下脸,看着二个儿子一言不发,邹正达冷冷的和他对视一眼然后扭过头不看他,邹正业萎萎缩缩的躲闪他的视线。 邹老爷子冷笑道:“从明儿起,你们两家吃饭不用来正院了,自家做了吃吧。” 邹正达一听急了,“爹,那锅碗瓢勺还有两贯的现钱还没有分给我们呢。” 邹老爷瞪着二儿子怒道,“去找你们母亲,不要来找我。” 马氏骂骂咧咧的给二个儿子分了一套锅碗瓢勺,又一人给了二两银子。 邹正达看着银子犯了愁:“娘,给我们换成两贯大钱吧?这银子不好花啊。”邹正业也跟着说,确实不好花,娘给换成大钱吧。 马氏扭过头再不理这二个儿子。两兄弟见再也要不出来什么东西,就只能各自回了院子。 却说邹正业拿着那套锅碗瓢勺回了北院,家里人正等着焦急,一见他回来了,纷纷围上来,看到他手里的锅碗瓢勺,两个儿子和邹晨欢呼一声。 邹晨和二个哥哥说:“快,把锅碗瓢勺接回来,明天咱们自己垒个锅台。” 四郎和五郎殷勤地从父亲手里把东西接下,又谄媚的作势给父亲捶腿捶肩,把个邹正业哄的眉开眼笑,合不拢嘴。 邹正业向黄丽娘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一起进了屋,邹正业从怀里掏出二两碎银还有一张分家文书给黄丽娘。 黄丽娘双手颤抖的接过分家文书,却顾不得那二两碎银,挑着能看懂的几个字看了几遍,只见上面写着丈夫的名字,还摁着手印,哇的一声扑在丈夫的怀里痛哭失声。 邹正业轻拍妻子的肩,心里一阵愧疚。自从妻子嫁进家里十几年,日日劳累,没有享过福不说,还时常挨母亲的骂。虽然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然而父亲将妮儿打成那样,自己心里也是觉得对不住妻子。如今见妻子扑在怀里痛哭,心里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邹晨和二个哥哥趴在门框上看父母抱头痛哭,兄妹三人对视了一眼,悄悄地走开了。 邹晨抱着小七在二个哥哥的房间里和他们商量明天怎么吃饭的事情。四郎撸起袖子道:“明天小妹在家里休息看好小七,哪里也不要去,我和五郎去挖野菜。” 邹晨知道自己根本分不清什么野菜,便点点头,一会又睁大眼睛道:“可是爷奶没有分给我们盐啊酱油啊,我们明天怎么做饭?” 两兄弟一听也是头痛,可是这会父母正在屋子里交流感情,也不便去打扰。五郎苦恼地说:“要不,明天我们就吃淡饭?” 邹晨看了一眼两个哥哥,又说:“大哥二哥,你们两个以后还得上学呢,以后就教我挖野菜吧,将来做饭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四郎十二岁了,已经懂得人情冷暖,他听了妹妹的话笑道:“上什么学?学里是不会收我这么大的,将来小五和小七去上才是正经的道理。” 五郎十岁,平时他也是非常羡慕大郎和三郎可以进学,每天早晨看到他们背着书包去学堂,而自己却要眼着父母下地,说不嫉妒那是假的。如今听四郎和妹妹在议论进学的事,心里甜蜜蜜的,一听四郎不去上学,捏紧小拳头挥舞了一下,“不行,四哥也得和我一起进学。将来我们也要给娘弄一个什么命!” “是诰命!”邹晨甜甜一笑。 “哎呀,小妹真聪明,你怎么知道那个什么诰什么命的?” 邹晨沉默了一下,看着两个哥哥表情严肃的说:“大哥,二哥,我要和你们说一件事,你们不许告诉任何人。” 四郎和五郎正是少年心性,一听妹妹有一个秘密要和自己共同拥有,顿时觉的得意,催促道:“快说,快说,是什么事?” 邹晨把七郎放在床上,然后在屋子里找了一下,从墙角拿过一根细细的木条,在地上写了一个邹字。念道,“这个字念邹,是我们的姓。” “其实,我识字了!” 两兄弟仔细的辨认,觉得很象平时大哥和三哥写的姓。想到妹妹居然会写字,心里不由得佩服了起来! “我昏迷的时候,遇到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他教我认识了很多字,还教我做菜什么的,我学的可多啦。”邹晨瞎话连篇随意唬他们道。 “真的?”两兄弟一时半信半疑。 邹晨推了他们两个一把,道:“可不许随便对别人讲啊?要不然别人会把我当妖怪抓起来烧死我的!” 两兄弟一听邹晨会被当妖怪抓走,连忙指天发誓,这事不会对任何人说起。邹晨看到两个哥相信了她,心里暗自得意,果然小盆友是最好哄骗的。 兄妹三人这里商议不休,那边南院的邹正达屋里也是一片欣喜的欢呼声。 邹正达将分家文书和银两交在妻子手里,柳氏一脸激动,连呼阿弥陀佛,大女儿美娘也是一脸喜气,两个儿子看到终于分了家,跳起来‘嗷嗷’怪叫了几声。 而唯一阴沉死寂的只有正院,正院听到南北二院那一声声的欢呼和惊喜的叫声,邹老爷子的脸阴冷得能把人冻成冰块。 大郎和三郎一看爷爷脾气不好,也不敢在爷爷屋里久待,找了个借口就钻到自己房子里,两兄弟研究明天去欺负哪个同学去了。 邹正义和他浑家翻来覆去的一夜没有睡好,一想到三百多亩地现在分出去四十亩,一阵肉疼。看到今天分的锅碗瓢勺,想到明天还要去分田地和农具,两人心疼的心都要碎了。 第七章 遇分家兄弟寒心(A签加更) 刚改了a签状态,今天为了庆祝,特意加更一章哦,晚上八点左右还会有一更 ------- 第二天,天还没亮邹正业就起了床,他刚打开房门就看到二哥邹正达站在柴门外正准备进院。两兄弟对视一笑,联袂去了正院,商量分田地的事了。 一会村里几位公证人也赶到了,分别拿了尺子和丈量的工具,邹老爷子带着三个儿子和他们一起去了田间。 家里,则是几个女人和孩子在商量着一些小东西怎么分。 马氏冷着个脸,看着两个脸露喜色的儿媳妇:“一家两只鸡,不许多抓。鸡蛋一个也不许拿走!” 柳氏听了正想责问自己前几天从娘家拿回的一篮子鸡蛋,却被黄丽娘扯了下袖子。 俩人在婆婆和老大浑家朱氏监督下,抓了四只最瘦的母鸡,马氏还伸手在鸡屁股下摸了摸,确定没有蛋,才松开手准许他们拿走。 几个男孩子一看到鸡到手,大呼一声,小心翼翼的抱着母鸡各回了自家的院子,又找了几根绳子绑在鸡腿上以做分别。 正堂里,马氏拿出藏在柜子里的盐罐子一人挖了一勺子,任两个媳妇怎么哀求也不肯再多挖。 又拿出昨天夜里准备好的一两清油,重重的顿在地上,恶声恶声道:“拿去!” “婆婆,一两清油,我们两家怎么分?”柳氏为难道。 “爱分不分,不关我事!”柳氏和黄丽娘听了这话都是心里一窒,强忍了怒气接过了油罐子。又一家给分了一些窖藏的青菜。 正堂的后面是一个库房,里面地势较高也非常干燥,放着每年收来的粮食,马氏拿出两个小袋子,一家给装了一袋子粮食,说这些是以后他们所有人的口粮,让他们撑到秋粮打下来(阴历十一月会有秋粮下地,一般是谷米类的)。 黄丽娘看着这一小袋子粮食犯了难,这才十几斤,还不够一个月吃的呢,怎么也不能撑够二个月啊。她低声哀求:“婆婆,这一袋子还不够一个月吃,求婆婆再舍些吧!” “呸!”一口浓痰吐到她的脸上,马氏破口大骂,“不要脸的小娼妇,你是要招野汉子啊?这一袋子还不够吃,你想吃多少?” 柳氏一见婆婆发难气愤难忍:“婆婆,这确实不够一个月吃的,您也知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孩子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这些只够半个月的嚼用啊!” 马氏眼一瞪,伸手把两个媳妇往库房外面推掇,把媳妇们赶到了院子里,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喊道:“大家快来看啊!这是要逼死我老婆子啊!逼着我分了家,现在还逼着我给他们粮食。大家快来看啊!” 本来街坊邻居们就已经知道邹家今天分家,有好事的已经跟着他们去田地看稀罕去了,剩下的一些妇人也在村里的大槐树下议论纷纷,一听马氏大嗓门响起,立刻跟充了电的发动机一样,个个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了邹家的墙边,站好位置准备好香烟瓜子零食爆米花小浣熊干脆面……呃,跑题了*^_^* 马氏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哭诉,自己养了三个儿子多么艰难,儿子是多么不孝,昨天逼着自己分家,自己家里那么艰难可是为了儿子一人给他们分了二十亩田地,又分了两贯现钱给他们,今天她打开库房一人给了一袋粮食。可是她们还不罢休,还嫌给的少。 那些好事的大妈大娘大婶大姐,吃吃笑着,捂着嘴偷偷的传递着消息,互通有无。 柳氏一看婆婆这个模样,心知不能善了,心一狠,把手里的袋子举过头顶,大声道:“各位大姐大娘大婶们,你们看,我婆婆就分给我家这么丁点的粮食,这么些粮食别说一个月了,半个月都不够,这些还让我们坚持到十一月等新谷米下地,这可怎么活?……”说完,抹着眼泪哽咽着不能成声。 那些大妈大娘大婶大姐一看原来是只分了十几斤粮食,却让媳妇们吃二三个月,都纷纷指责马氏。 一个小媳妇在人群中扬声道:“哎哟,我只知道邹家尖酸刻薄,没想到竟是真的啊?你给你媳妇一小袋子粮食,你让他们怎么活啊?” “省着些吃呗,一人一天吃一粒粮食,这些可以吃一整年呢!哈哈……”院外不知是哪个贫嘴的,一下子把大伙全给逗笑了。 马氏一听院外的人在指责她,从地上爬起来,眼珠一转道:“这些是给他们一个月的嚼谷。他们再配些野菜,咋就不能过了?” “啊?挖野菜?马上入冬了,上哪挖去啊?” “马大娘,我家粮食不够吃了,求马大娘指点一下,哪里有挖野菜的地方,我好去挖些凑凑口粮啊……” “是啊,是啊,马大婶,指点下吧……” 马氏一见众人不肯帮自己,使了一个眼色给大儿媳,大儿媳朱氏接到指示忙向前道:“各位大娘大姐,我婆婆还分给二位弟妹好些青菜呢。这些青菜放一冬也够吃的了!” 柳氏一听青菜,怒上心头,拉开一个麻袋把菜全部倒出来,让众人看。 院外的人一看,都捂着嘴哈哈大笑,后面的人挤不上来急得直问。有人在人群里高声笑骂:“哎哟,可笑死我了,二棵白菘(大白菜),十几斤芋头,一堆蕹菜(空心菜)这就过一冬了啦,哎哟,哎哟,我的娘,可别笑死我了,这蕹菜还有一多半都坏了。” 外围的一听说,哗的一下都跟着笑开了,七嘴八舌的调侃马婆婆。 “马大娘,你家的菜可真抵吃啊?!” “马婆婆,你二棵白菘吃一冬啊?” “哎呀!哎呀!往常你们都说我对儿媳刻薄,谁再敢说我刻薄我就急了啊?哎呀,谁掐我?” “我还第一次见蕹菜夏天不吃非要放到秋天吃,原来啊冬天也能放着呢!” “是啊,是啊,真开眼了,蕹菜冬天也能吃吗?” “哎哟,婆婆,我现在才知道您老人家对我那是真的好,以后儿媳妇我肯定加倍孝顺您……” 人群里的几个当婆婆一听有人这样说,高声道:“我们家对媳妇那是真的没话说,最起码不会让媳妇吃不饱饭,你瞅瞅这两个媳妇那面色,呦呦,都成菜色儿了……” 朱氏一看这个阵势,觉得招架不住,扭了身就往婆婆身后躲去。马氏气得打了大儿媳一巴掌,眼珠一转又高声说道:“我打你个搅家精,我让你给他们多分点菜,你看看你,只分这么点?这可怎么够吃的?” 院外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扬声说道:马大娘,你就多分给他们两家些粮食,将来他们两家记得你的好,以后也多孝顺孝顺你嘛。 院外的人均觉得这个人说的有道理,纷纷点头。 马氏一看今天下不了台了,气得瞪了三个儿媳妇几眼,拿出钥匙对大儿媳说:“给你!领着他们去分粮食和菜,再敢少分,我活剥了你的皮!” 朱氏委委屈屈的接过钥匙,领着二个弟妹去分粮食了。 马氏和颜悦色的和院外几个老姐妹抱怨,儿子不中用啊,媳妇不省心,分家分的倾家荡产,两个儿媳妇要这么多粮食有什么用?那肯定要招野汉子给野汉子准备的呗。 院外的人一听她这样摸黑儿媳妇给儿子戴绿帽子,都用鄙夷的眼光瞧着她,又更加热闹的讨论起来。 邹晨在院子里一看不好,她‘哎呀’叫一声,捂着头摇晃了几步,大声地喊:“我的头!我的头好痛,我的头好晕!奶奶啊,我的头晕!”说着就往马氏身上扑去,马氏一看小孙女头晕心里就怯了三分,她不愿意被孙女扑到身上,就让开了身子。邹晨扑空在地上滚了几滚,然后就势躺在地上装晕了。 院外的大妈大娘大婶大姐都是有孩子有孙子的人,一看马氏如此的薄凉,孙女晕倒了居然扶都不扶一把,心里不由得怜悯起邹晨来。 邹晨偷偷睁开一只眼,看了看院外的人在指责马氏,吐了吐舌头,安心的在地上装死。 黄丽娘在库房里听到女儿的呼喊声,急的团团转,柳氏便道:“你去看看,你的粮食我帮你看着。”黄丽娘冲到院子一看女儿晕倒在地,而婆婆还在有说有笑的和院外的人聊天。她扑到女儿身上,大哭起来。 “妮儿,妮儿,你可不要吓娘!”她看到婆婆若无其事的站在一边,以为又是婆婆把女儿给打晕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婆婆,是我的错,千错万错是我的错,婆婆您不要打我的妮儿,不要打我的妮儿啊。” 院外的人都是知道黄丽娘的为人,知道她懦弱贤慧,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反抗。当下一听她说‘不要打我的妮儿’纷纷猜测是不是马氏平时就经常打她家小闺女。 有那多事的人就把那一天邹家把小孙女打的头破血流,死了半天又活过来的事传了一遍,有不知道这件事的,听了以后纷纷一阵心凉。 隔壁的马太婆问道:“黄三娘啊,这是怎么回事?” 黄丽娘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前几天我家妮儿头还晕着吃不下饭,婆婆嫌弃她浪费粮食,就过来打了一巴掌,把妮儿又给打得晕了好几天!婆婆啊,求求你,别打了,要打您打我吧!” ‘哗’院外彻底的沸腾了。谁家的小孙女还病着,因为头晕而吃不下饭,奶奶就上巴掌打啊?更何况小孙女还是被亲爷爷打的。 马氏看到儿媳妇当众揭自己的短,气急败坏,冲到媳妇身边啪啪两巴掌,大骂道:“小娼妇,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老娘打死你个小娼妇,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刚才打你小妮儿了?啊,我啥时打的?” 邹晨一看母亲挨打,也顾不得装晕,从地上爬起来扑到母亲身前一副老鹰护小鸡的架势,大声道:“不许打我娘!” 这时,有几个年纪大的大娘从院外进来,把马氏拉开,好言好语的劝了半天,才算把她的气劝消。 又有人拉起了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黄丽娘,拍了拍她身上的土,摇了摇头。 这两巴掌,算是做实了邹马氏的强悍!从此以后,村子里凡是有小媳妇提起她,均是摇头或鄙夷,以前和她交好的那些大娘也因为儿媳妇在家经常说她坏话也渐渐地疏远了她,她若是出门那些正站着一起说话的小媳妇们都会当她不存在,没一个愿意理她的。 以至于她的两个孙子,都二十好几还没有姑娘愿意嫁过来,村子里也没有人愿意和她做亲家。谁舍得把自己的闺女送到这样的人家任她糟蹋啊?最后只能从远方托了亲戚找了二家不知根知底的才算成了家。 到了晚上,爷们几个丈量完土地从官府里回来,听说了这件事,老爷子当场发怒,气得非要休了马氏不可,最后是大儿子和大孙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才算不提此事。 二天之后,里正拿来了加盖着官府官印的二十亩地契和村东的两块废地的房契送到了邹家二个儿子手里,邹老爷子强烈要求里正在家里吃一顿便饭,里正推辞半天也不肯在家里用饭。从此之后,凡是邹家老宅的事,里正一概不闻不问,竟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又过了几天,族里开了宗祠,在族谱上写的明明白白,某年某月某日,邹瑞两个儿子各自分家,从此各成一体不再互相牵扯。 邹正达、邹正业从宗祠里出来,看了看手指上的红印,兄弟二个在宗祠前抱头痛哭…… 一时间,哭声震天…… 第八章 做吃食女儿暖心 邹正业和黄丽娘早早的就去田里劳作了,如今自家分了二十亩地,和邹正达的田紧挨着,兄弟两个一边锄草一边聊天,眼看着田里的谷米一天天变大,等到十一月份就可以收获,心情也逐渐的变踏实。 四郎和五郎也跟着父母一起去田里,说是去劳动,其实父母也只是让他们站在田边收拢一下他们锄出去的野草,或者是在田梗上拨些野菜。 黄丽娘看了一眼丈夫和两个儿子,心里一阵阵喜悦涌上心头。 邹晨在家里看着小七,眼看着日头升上去挺高了,就琢磨着中午给父母做点什么饭送过去。她昨天突发奇想自己前世是非常爱吃内脂豆腐的,家里买了一个磨咖啡的小石磨,自己用那个小石磨去磨了些豆子,结果自己点的豆腐虽然看起来比超市卖相差一些,但是却比超市的内脂豆腐更好更可口些。 她昨天趁着家里人不在家翻了半天,找到了放黄豆的袋子,黄豆一般各家各户都是用来榨清油的,很少用来做吃的,一般也就是冬天发一些水豆芽或者做些过年的待客干炒黄豆吃。找了一个木盆,倒上了点水泡好黄豆,然后拍拍手喊了声大功告成,却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葡萄糖内酯这种东西的,想了半天只好用石膏去代替点卤了,幸好自己前一段头晕,李医士开的药里就有石膏粉,说是什么发热清凉。 邹晨去看了看黄豆,经过一夜的浸泡已经泡开了,她先端着盆气喘吁吁地跑到村中那个公用大石碾那里,正看到美娘姐在那里碾麦子。她和美娘打个招呼,然后又帮美娘把麦子磨好,就让美娘帮自己磨点黄豆,美娘原本就比较喜欢这个堂妹,立刻点头答应,姐妹俩个推着碾转了几圈把黄豆给磨成了浆,邹晨小心的把浆从碾上扫干净扫到盆里,又和美娘一道端着木盆回去。 回去后拿着一块细布过滤了好几遍,然后生开火倒在锅里煮沸,撇去沫倒在一个碗里准备放酸了明天好做酸面条吃,又把火给灭了,就放在那不管它。趁着这个时间她去调了石膏水,把膏水调好之后,约莫着过了五分钟左右,她找个小凳子站上去,一手端着石膏水慢慢的往锅里倒一手在锅里不停的顺着一个方向搅拌。一直到豆浆开始变稠,她又把豆浆给盛出了几碗,准备给家里人留着当豆腐脑喝。然后就把盖子盖上,放在那里准备冷却上一个小时左右。 她抬头看看天,在临时搭成的厨房的地面上斜插了一根笔直的木条用来计时,围着木条画了十二条线,也不管画的准不准,反正差不多就行了。她在一条线阴影上做了一个标记,就去忙其他的东西了。 先把菜都洗干净,然后去面缸里舀了一大碗杂面,添上一些白面,又兑水先给揉了几下,揉成一团了就盖上一块湿布醒着不理它了。又从放鸡蛋的篮子里拿出了三个鸡蛋,想想又拿出来了一个。把一些野菜和二片白菘叶在案板上细细的切好,这些做完之后,一看正好过了大约一小时。赶紧的把锅里的豆腐脑舀出到放有纱布的筛子上,她自己人太小,没有办法端锅,只能是拿勺子一勺勺的舀,结果弄的豆腐看起来碎了不少。 豆腐弄好之后就放在那不用管它,只管等到晚上就可以凝固成豆腐了。 她把案板洗干净,把醒好的面团拿出来,吃力的拿着一个擀汤饼用的擀面杖擀起面条来。呼哧呼哧累了半天,终于把面团给擀成了面条。 这时她休息了一下,又把锅洗净,重新生上火,倒上一点油浸了锅,把打好的鸡蛋扑上去翻炒了几下,等到鸡蛋膨起来就赶紧的捞起来。然后又拿着木盆在外面的水缸里舀了水,往大锅里倒了一锅水盖上盖子就蹲在地上往灶里添柴火。 这时她听到小七的哭声从屋里子传来,又丢下手里的活计跑到屋子里,把小七给抱了出来,把小七抱到灶旁边的一个小簸箕上一面回头逗着小七,一面往灶里添柴火,小七看到姐姐被火映得红通通的小脸,又看到姐姐不停的伸手往灶里添柴,还以为是在逗自己玩,啊啊的伸出手要姐姐抱。 邹晨柔柔地笑了一下,伸出手指在小七鼻子上勾上一下,小七立刻张着嘴呵呵笑开了。 不一会,水开了,邹晨哄了一下小七,站起身来,把面条往锅里下,又添上一些盐和花椒,拿筷子搅了几下,盖上锅盖,一会再揭开锅再用锅铲搅几下保证不粘锅底,等水再度滚开的时候尝了下甜咸,然后再把鸡蛋和切好的青菜叶放下了锅。又想起小七,把盛鸡蛋的碗倒上豆腐脑,放了一点盐,趁着水还没有滚喂了小七吃了一口。小七乍一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软软的糯糯的还咸咸的而且里面还有油花和葱花,激动的张大嘴啊啊直叫。 邹晨爱怜的刮了一下小七的鼻子,冲他吹了一声口哨。一会水滚开了,她又把麻油倒一点进锅,就把灶里的火给熄了。 弄好了午饭,却发起愁来。自己才六岁,不可能拎着这么一大锅面条下地啊。 就在这时,听到踏踏的脚步声,抬起头一看,原来是母亲和两个哥哥回来了。 邹正业看了天色已快到午饭时,便让黄丽娘带着儿子们回家做饭,黄丽娘也不放心邹晨和小七在家,就急哄哄的带着儿子们回来,没有想到,还没有走到院子里就闻到家里飘来一阵饭菜的香味。走到厨房一看,差点哭出来,只见六岁的小女儿正站在小凳子上在灶台做饭,小儿子面前不远处摆着一碗吃食,小家伙正流着涎水盯着那个碗在啊啊直叫。 黄丽娘忍着泪,看着小女儿脸上一道一道的黑灰印,掏出手帕给小女儿细细的擦了擦了。这时,四郎和五郎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早就管不住胃了,咕噜咕噜的直响。 “娘!我做好面条了,你和哥哥们快些吃吧,吃完了好给爹也送过去点。”邹晨一边说,一边去把小七从簸箕上抱起来,走到事先就准备好的水盆前,把自己的手洗净也帮小七净了净手,然后端着那碗豆腐脑就进了爹娘那屋去喂小七吃饭。 黄丽娘看着女儿跟个小大人似的,安排自己盛饭,带弟弟洗手,处理的井井有条,眼泪不由自主的就落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红着眼帮两个儿子盛饭。 两兄弟眼巴巴的看着娘盛好饭,各人端着各人的碗在院子里找个地方蹲着吃了起来,刚吃了第一口,眼睛一亮,然后呼噜噜的也不管烫不烫,狼吞虎咽的把一碗面条吃个干干净净。然后又巴巴的端着空碗跑到大屋那里瞅着他们的娘! 黄丽娘给女儿盛了一碗,端着到了大屋,女儿却劝她先吃,第一口时便觉得女儿做的饭比自己做的要好吃,还没吃上几口就看到两个儿子端着空碗过来。她扑哧的一笑,站起来帮着儿子们再盛了一碗。四郎和五郎两碗面条一直吃的肚子撑得滚圆才罢休。 吃完了一碗,她要帮女儿带小七,让女儿去吃饭,邹晨把她的手推开:“娘,你快点把面条给爹盛上带去吧,爹肯定饿坏了。哦,还有……”她把小七放在四郎怀里,拉着母亲到了厨房,指着几个碗里的豆腐脑说,“这是豆腐脑,放点盐花和油,可好吃啦。娘给爹爹也带去一碗!” 黄丽娘‘?俊?艘幌拢?o蜒劾幔?套爬岣17寺??煌朊嫣酰?缓蟀咽o碌拿嫣醺?煞蚴5揭桓鐾吖蘩铮?职雅??孪壬蘸玫目嵘弦还蓿?讯垢?院统允撤旁谝桓隼鹤永锿?锢镒呷ァ?p>几家正在田里劳作的人看她去而复返,都觉得惊奇,纷纷和她招呼。她满脸带笑,骄傲的和乡邻们一一耐心解释:女儿小妮儿在家里已经做好饭烧好开水,回到家就吃上了饭,这篮子里是给邹老三送过去的午饭。 几个听她这样说的农夫纷纷交头接耳,她家的小妮,是不是那个曾经被邹老汉打死又活过来的小妮? 旁边的说,就是这个小妮子,才六岁呢。 哎呀,才六岁就这么能干,将来谁娶了真是好福气啊!!! 几个大婶不忿的说,别听黄三娘瞎说,六岁的娃子哪里会做饭?连火都不会烧呢?可是眼睛却羡慕的盯着黄丽娘的背影,闻着她篮子里传出来的饭菜香味,吸了吸鼻子。 邹正业正和邹正达在田边收拾中午锄出来的野草,准备拿回去给父亲家里的猪吃。虽然邹老爷子对两个儿子凉薄,然而儿子们还是心里想着自己的爹娘。 黄丽娘把面条和清水端了出来,笑着和邹正业解释道:“咱家的妮儿可出息了呢,我回去的时候,她把水烧好了,饭给做好了,我回去就吃上热饭了。这不,这是给你带来的。二伯,也来吃点吧!” 邹正业一看带来的饭挺多,就邀请邹正达一起进食。邹正达推辞了一下,可是这面条的香味却勾得他肠胃造反,于是便说道:“等你们二嫂给我送来饭菜了,你也吃点我的。” 邹正业把面条往邹正达盛清水的碗里倒了一碗,邹正达端起来一闻,一股鸡蛋的清香,青菜的味道还有杂面的香味扑鼻而来。挑了几挑,里面还有一块鸡蛋。 呼噜一下吃了一口,多少年没有见过油腥了,乍一吃这带点油腥味的东西,咋这么的好吃呢?几口下去便吃完了一碗。 邹正业看二哥吃完了,又把罐子递过去让二哥再盛碗,邹正达看着罐子里不多的面条,连忙摆手道,还得留着肚子吃自家送的饭菜呢。正说着,柳氏也把饭菜送来的,他接过饭菜一看,和三弟的比了比,怪不好意思的把罐子递给邹正业:“老三,来吃点。” 老三也不客气就挖了一勺子的炖菜放进碗里,吃了一口觉得有些难吃,可是又不好当着二哥的面说。便把炖菜往面条里按了按,就着面条把菜给吃了下去。 吃完了面条,黄丽娘又端起那碗豆腐脑说:“这是咱家妮儿给你做的什么脑,你快尝尝。小七在家吃的可欢啦!” 这碗豆腐脑上面洒着几块碎葱,葱上沾着几滴子油,脑是白色,葱是绿色,放在一起就跟一份工艺品一样,竟让人不忍心下筷子。 邹正达也看了兄弟的碗一眼,回过头狠狠瞪了柳氏一眼,柳氏撇撇嘴低下了头。 邹正业用筷子把豆腐脑一分为二,另一半拨到了二哥的碗里,劝二哥道:“二哥也尝尝你家小侄女的手艺!” “好嘞!我就尝尝小侄女的手艺。”兄弟俩一人端着半碗豆腐脑,吸溜两口就给咽下肚去。 “好吃!”邹正达赞道。他看了一眼黄丽娘,往常家里的饭菜全是黄丽娘做的,他是知道黄丽娘的手艺比他浑家要高许多,只是没想到教出来的小丫头手艺竟然如此高超。 却说在北院吃完饭的兄妹三人,午饭后正在家里睡觉。邹晨原本没这个习惯可是被两个哥哥勾引的也是一声哈欠接一声哈欠的。她一看小七早就睡着了,就把小七抱到父母的屋子里。然后和哥哥们一起在大屋的床上呼呼大睡。 睡梦中,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驴叫声,说话的声音,还有小孩子大呼小叫的声音…… -------------------- 呵呵呵,水豆芽也就是黄豆芽,中国的黄豆种植史和中国的文明史是成正比的,母氏文化时中国就发现了黄豆,中国人也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发水豆芽了(应该是原始石器社会时就会发豆芽,因为商朝时就有明文记载豆芽的发泡办法),只是以前叫法不一样而已。 某看到某些穿越文里,写到发一个豆芽居然世上无人认识,卖到酒楼卖到什么大官之家,然后……然后发家致富了。某笑而不语!!! 第九章 黄姥姥再探女儿 黄刘氏坐在儿子驾的驴车上,差点把骨头都给颠散架,到了女儿的院门前,大声呼喊:“丽娘!丽娘!快出来接你娘,我和你大哥三弟来看你来了!” 只见柴门一开,几个小家伙的脑袋伸了出来。 黄刘氏一看自己的二个外孙和宝贝外孙女,立刻喜笑颜开,腰也不痛了,腿也不麻了,麻溜的跳下驴车,大踏步的走到柴门前抱起邹晨叭叽亲了一口,口里道:“姥姥的乖孙,有没有想姥姥啊?” 邹晨被这一口亲的有些发晕,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姥姥一通揉搓好一番怜爱。 这时大舅和三舅跳下车,大舅把驴车给卸了架,车在外面固定好,三舅把驴牵到院子里,然后就从上面往下大包小包的拿东西。 黄刘氏看了看院内,没见到女儿和女婿身影,问两个外孙:“你们爹娘呢?” 四郎笑嘻嘻的回答:“姥姥,我爹娘去下地干活了,你们要是早点就能见面了。嗯,我去喊我爹娘回来!”说完一溜小跑往田里的方向跑去了,五郎一看哥哥跑了,自己也想跟着去,被大舅一把抓住,在头上转了一个圈然后倒挟在胳膊下就给带进了院子,五郎被大舅一挟惊呼一声,然后放开声音开心大笑。 邹晨从姥姥的怀里跳下来,跑到厨房里把自己上午烧的开水给倒了几碗,给姥姥和二个舅舅端到面前。黄刘氏一看外孙女如此懂事,老怀大慰,开心的对着大儿子笑道:“瞧瞧,瞧瞧!还是丫头亲啊,你们这几个没本事的,就没有给我生一个孙女出来!” 大舅黄天顺憨憨地笑了笑,三舅接过邹晨递过来的开水一饮而下,和她娘调侃:“娘啊,你不也就给我爹生了我姐一个吗?” 黄刘氏一看儿子敢拆自己的台,气的伸手就要打老三,三舅黄天明机灵的钻到大舅身后,冲着邹晨挤眉弄眼做怪脸,邹晨被逗的咯咯直笑。 小外孙女笑了,黄刘氏脸上却阴沉了下来,她看到外孙女额头那道被刘海挡住的伤痕。邹晨看到姥姥的表情,低下头用手抚了抚刘海重新盖住了伤疤。黄刘氏看到小外孙女不高兴了,伸出手把她拉入怀,从怀里掏出一个红丝线打成的络子来,络子上面打的是福寿双全图案,下面有一条细长的垂带。黄刘氏用络子扫了扫邹晨的小脑袋低沉地唱道:“一扫呀扫到小妮的头,?除百病消百灾。二扫呀扫到小妮的手,福寿齐来把福享;三扫呀扫到小妮的脚,世间小鬼儿都踢走……” 邹晨猛听到姥姥用如此神秘古老的巫曲唱出这些语句来,身上一抖,抬起头看着姥姥的脸眼眶慢慢地湿润了。 黄姥姥抹了一把邹晨的眼角,把她摁到自己怀里,猛的亲了一口,然后把络子在她的腿上来回扫了几下,说道:“百病百灾百消除,世间小鬼莫抬头。” 两个舅舅含笑看着母亲搂着邹晨说笑。 这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黄丽娘喘着粗气从外面跑了回来,看到了母亲和二个兄弟坐在院子里,哇的一声哭着扑到了母亲的怀里,把邹晨一把拱出了姥姥的怀抱。 姥姥搂着女儿的肩,脸色一变,还以为女儿又受到了什么委屈,看到女婿萎萎缩缩的从门外蹭进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邹正业前一段被丈母娘几巴掌打怕了,现在一看到丈母娘瞪眼就心里发毛,他溜墙根走到两位内兄的身边,行了个礼,眼角却瞅着丈母娘一刻也不敢放松,随时准备从院子里夺门而逃。 黄姥姥清了下喉咙,邹正业腾的一惊,扭身就想跑。 黄姥姥气急败坏的看着女婿,一脸的哭笑不得:“我说你见了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你是不是做了啥对不起我闺女的事?” 邹正业一听,吓得直摆手,嘴里‘没、没、没’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黄丽娘从母亲怀里抬起头,不好意思的擦擦泪,嗔道:“娘你也真是的,你老吓你女婿做啥啊?” “我吓他?这个憨货有啥可值得我去吓他的?”黄姥姥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爹呢,怎么没一起来?” “你爹啊,一段可忙喽,这一段分家分田地的比较多,他是里长都要找他做公证,你爹啊天天忙着官府田间两头跑,哪顾得了我们?” 黄姥姥脸色一正,看着女儿和女婿:“前几天你们让人给我带话,说你们分家了?” 黄丽娘看了一眼丈夫,见他低着个头不敢说话,就满脸喜色的对母亲说道:“是嘞,娘。分了!才分没几天,我正想要是您还不过来,我就等过几天回娘家一趟和您说这个事呢?” “分给你们多少田多少地?” 黄丽娘喜滋滋地说道:“不少,分了我们二十亩地呢!还是好田。” “你说啥?二十亩?”黄姥姥噌的站起来,杀气腾腾地问道。 黄丽娘正蹲在母亲怀里撒娇呢,母亲突然站起来,一下没站稳坐到了地上,不解地看着母亲。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憨货被人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才二十亩,二十亩你就肯分家了?啊!!你知道老邹家有多少田吗?你知道不?” 黄丽娘吃惊的看着母亲,?肃榈溃骸肮??担?坏揭话倌叮?耙欢涡∧荻???思甘?幔??跃吐袅思甘?丁p>黄姥姥一听女儿这样说,气不打一处来,嘴唇哆嗦着,指着女儿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你?一亩良田六百个大钱,谁家看个病要卖几十亩地啊?几十亩就是十几贯。也就骗骗你们这俩儿憨货!!”想骂女儿几句吧,外孙女在旁边看着,一口气咽下把自己憋了个半死,在院子里大踏步的走来走去,气的头顶冒青烟。 大舅黄天顺一看便知道母亲是为什么生气,埋怨妹妹道:“丽娘啊,你分家怎么也不往家里捎个信儿?咱家怎么着也能帮你一下吧!唉,你不知道邹家有多少田?咱爹可知道啊!” 黄丽娘看了一眼丈夫,委屈地看着大哥:“这不是已经分过了吗?” “我呸!”黄姥姥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气才消了一大半,一听到女儿这么没出息的话,又气个了仰倒,“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这么个窝囊的闺女啊?” “你公公家有好田二百亩,劣田五十亩,还有水田三十亩,他不仅在这个邹家庄有田,在邻村的李家堡还有二十亩上等水田呢。” “啊?”邹正业抬起头,吃惊的看着丈母娘。 第十章 黄姥姥怒训女婿 为了庆祝a签,自今日起每天二更,希望各位亲们有票的支持下,没票的点下收藏,谢谢啦 --------------我是要推荐票的分隔线-------------- 黄刘氏看到女婿这副窝囊样子,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啊什么?你个鳖鸟,我闺女嫁给你没享上一天福,外孙女差点被你家那个老杀才打死,你家那个老虔婆三天两头找我闺女的茬。你当我不知道?我把你个……”说着就在院子里乱转要找东西扔邹正业,邹正业脑子里正震惊于那三百多亩田地,根本没看到丈母娘在找东西准备揍他。 他傻傻地站在院子里,心里一阵一阵发凉,他从未想过爹和娘竟然能向他隐瞒了这么多的田地。更没有想到明明有这么多的田地,家里天天吃糠咽菜竟是从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爹娘偏心他心里是知道的,只是老大是长子是承重孙,将来他们一家要养活爹娘,偏心些他是可以接受,就连他自己不也是偏心四郎和小妮儿吗!可是,这么多田这么多地,只分给自己二十亩!他又想到村东那块废地,抬头看了看自家的院子。 他想到分家那晚二哥那振聋发聩的几句话“……我也是你们的儿子,凭啥你大儿子的儿子可以去上学,我的儿子不能去?凭啥你大儿子的儿子顿顿可以吃鸡蛋,我的儿子只能干看着?我的儿子也是人,是我亲生的?我的儿子要上学,要吃鸡蛋……” “……谁家是弟弟养活兄长的?爹啊,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那蹴鞠的钱哪里去了!都跑老大钱褡里去了” “爹啊!娘啊!我也是你们的儿子啊?我不是捡来的啊……”他‘唉’了一声,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呜呜的哭开了。 黄刘氏看到女婿抱着头蹲在地上哭,恨恨地瞪着他,手里拿着的家伙怎么样也扔不出去。过了一会,把手里的木柴扔到了地上,叹了口气坐在胡凳上生闷气。 黄丽娘期期艾艾的蹭过来,伸出手拉着母亲的袖子轻轻的摇着。黄刘氏看到她这副小女儿态,想起女儿幼时在家里备受宠爱,没吃过一天的苦,最终将她养成了这样的一副懦弱任人欺负的性格,心里一阵后悔,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要是当初能狠狠心教她……摸了摸女儿的头,目光变得柔和。 就是因为知道女儿性格懦弱,所以为她说亲时便千挑万选,特意挑了邹老三,想着邹老三并非长子不用养活父母,将来分家另过没有长辈管着女儿会轻省些。而且邹家的家底她也是多少知道点的,当年邹家可是没少通过他家在官府里过户田地。看邹老汉也是脾气憨直,那马氏几次和她交谈觉得她性格爽朗很是对自己的胃口,又见她对自己的大儿媳很是和蔼,不象是一个会欺负媳妇的人。 可是谁成想,竟是看走了眼,那马氏竟是驴屎蛋子外面光,里面却阴毒的很。女儿嫁过去没享上福不说,竟是天天连饭都吃不饱,在娘家做小娘子时从来不做家务,结果到了婆家被婆婆当成一个佣人使唤。心里也怨自己,若是当初自己狠下来不娇惯女儿,逼着她学些理家的本领,想必也不会象现在这样被婆婆欺负却一点也不敢反抗。又想到自己一生要强,怎么生下的女儿却这么不象自己? 就这样的东想西想,脸色渐渐阴沉下去。 大舅黄天顺看到院子里没人说话,就清了下喉咙哈哈笑了几声道:“妹子,这次我和天明来可是给妹子带了不少的东西。” 黄丽娘抬起头看着大哥温柔的笑了笑,问道:“是什么好东西?” 黄天顺笑道:“娘怕你们刚分家没有吃的东西,给你们带了一头羊,带了一些青菜,一罐子麻油,一罐子清油,还带了一百来斤的粮食,加上一些白面和零碎的小东西。你看看,我和天明该放到哪里?” 黄丽娘一听到大哥说的这些东西,眼里扑簌簌的落下泪来,哽咽道:“娘啊,家里也不富裕,怎么能给我带这么多东西啊?” 黄刘氏摸着女儿的头柔声道:“以前带给你,也都被你那恶婆婆抢走偷偷的吃了,到不了你的嘴里。现如今你分了家,吃的可都是自己的,快擦了泪,领你兄弟去放东西。” 邹正业看到丈母娘这么说,更是觉得无地自容,他站起身红着脸对两个大舅子说道:“两位内兄,这可如何使得?还是带回去一些吧!” 黄天明看到姐夫推辞,不高兴地说道:“又不是给你一个人吃的,我家妮儿前几天受了伤,我这个做舅舅的都没有来看她,这是给妮儿补身体的。” 邹正业一听小舅兄说到妮儿受伤的事,喃喃地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心里更是觉得愧疚。 “好了,把东西赶紧的找地方归拢归拢。还有正事呢!” 一家子人把带来的东西给安排妥当坐到大屋里说事,黄姥姥正色的看着女婿问道:“正业,我来问你,你家这个院子可是分给你住了?还有,你们分家那我闺女的嫁妆可还了回来?” 邹正业一听院子和嫁妆的事,哼哧哼哧的又结巴了。邹晨在一边看不下去,她脆生生地说:“姥姥,可别提了,我爷爷不让我们住这里,要把我们赶走呢!” “什么?”黄姥姥噌地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邹正业。 邹正业身上一激灵,缩了缩肩膀。 邹晨根本不给老爹翻身的机会,她又说:“姥姥,我爷爷可狠心啦,他不让我们住在这里,让我们去村东废地上自己搭窝棚呢。姥姥,姥姥,啥叫窝棚啊?” 黄姥姥彻底愤怒了,她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走上几步,看了看缩在一边的女婿,恨不得一脚踹死。又看了眼女儿,气不打一处来。 捂了捂胸口,艰难地说道:“你们就这样答应啦?嫁妆呢?没要嫁妆?” 邹正业点点头。 “我把你个……”黄姥姥出离的愤怒,脱了脚上的鞋子没头没脑的往女婿头上砸去。 “……你要是有一点出息,就该护着媳妇和孩子,你闺女被你爹打死又活过来,你媳妇被你娘天天当下人使唤,你倒是放个屁给我看看啊?啊!……分个家,二十亩地就把你哄住了,院子也不让你住,你就答应分了?啊?你说,你脑子里是尿还是屎啊?我闺女怎么跟了你这么一个遭瘟的窝囊废啊?” “你看看你村里的,哪个人不知道护着自己媳妇孩子的?只有你,别人就是把你媳妇孩子都打死,你也不敢冲上去和别人拼命!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把闺女嫁给你了?”黄刘氏气的直喘粗气。 邹正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丈母娘磕了两个头,哽咽道:“岳母,是我对不起丽娘,我对不起小妮儿。我,我,我没出息啊……” 邹晨一看父亲跪在地上,心也软了,她拉了拉姥姥的袖子,求情道:“姥姥,我爹他知道错了,姥姥就饶了我爹吧?”这时四郎和五郎也跪在父亲身后跟着一起求情。 黄丽娘更是泪水涟涟的看着母亲,一副想求情却又不敢开口的模样。 黄刘氏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这俩个小冤家,前世我肯定欠了你们一万贯钱!你们就是来讨债的,简直就是操不完的心。唉,分了就分了吧。分了家,你们也能过过舒心的日子了,我也能少操点心喽……” 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钱袋来,拿出两锭元宝放在黄丽娘手里:“这是二十两银子,你们先拿着,回头去外面铺子里换成现钱。我让你兄弟再给你瞅一个好泥匠,帮你们好好盖一间院子,气死那个老杀才。” 黄丽娘一看母亲给银两,死活不肯要。黄天顺笑道:“小妹就收着吧,这是你二个嫂子和弟妹她们三个给小妹凑的份子,不是娘的体已。小妹日子过的好了,爹娘也能少担点心,收着吧。”黄天明也劝姐姐把银子收下。 黄丽娘一看哥哥这样说,才勉强收下银两,眼睛又红了,对母亲说道:“这银钱是我借两个哥哥和弟弟的,等将来我们日子好过了就还……” 黄姥姥拍拍闺女的手,一脸疼惜:“什么钱不钱的咱家也不缺这个,你那二个嫂子和弟妹也不是那小气巴拉的人。你大哥二哥还有天明,个个都比你有出息,日子都过得比你强。他们都是盼着你日子过的好了,我和你爹不操你的心,也算是他们的孝顺到了。……现如今你二哥和你二嫂去了府里他丈人家里读书准备来年春试,说不定就能考个贡生回来。到那时,你们也能跟着沾点光,扬眉吐气的气气那个老虔婆。” 一说到二儿黄天青,黄刘氏立刻神采飞扬起来。 黄丽娘一脸欣喜的笑道:“哎呀,要是明年二哥能考个举人回来,那娘也能挣个葵花乌木轴的诰命(儒人)” 黄刘氏听了女儿的话,笑的合不拢嘴,见眉不见眼。 ------------------ 各位姐妹们,为了庆祝a签,从15号起每日二更,入v以后也会同样双更,希望姐妹们多多投推荐票和收藏支持我哦。 谢谢了!!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阅读。</a> 第十一章 敬姥姥巧做吃食 黄刘氏在女儿院子里坐了一下午,也不见正院那里有人前来问候一声。倒是南院的老二家俩口子,看到她来了,挎着几个鸡蛋来坐了一下午陪着说话。 到了申时末,邹晨看到母亲和二伯娘陪着姥姥在屋子里说的正起劲,使了个眼色叫了四郎和五郎出来。 把两个哥哥叫出屋子,一人给安排了一个活计,大哥去烧火干体力活,二哥给自己打下手。兄妹三个人正说着,二伯家的美娘进院了。 美娘看到他们在院子里说话,便笑道:“四郎!五郎!和妹子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邹晨看到是美娘来了,立刻绽开了一脸笑容:“美娘姐,我们正商量着晚上做什么饭呢?” 美娘心想父亲今天回到家的时候,对小妹的手艺赞不绝口,说她小小年纪得了三婶的真传,做饭既好吃又好看。自己已经开始说亲事了,平时因为家里顿顿吃糠菜从来没有改过样儿,竟是从来没有学习过做饭,也只能趁着回到姥娘家才能站在锅台前看着几位舅母做些吃食,然而毕竟姥娘家也是穷苦,做饭食无非就是那么两三样。早就知道三婶做菜的手艺好,黄家姥姥来了肯定三婶要下厨,所以过来想学上两手。 眼睛亮晶晶地:“妹子,做什么好饭菜,姐姐给你打打下手!” 五郎一听美娘要打下手,高兴的眉开眼笑,挤眉弄眼的对邹晨说:“嘿嘿,小妹,嘿嘿……” 邹晨啐了他一口:“玩去吧你!” 五郎原地跳起老高,一溜烟的跑到大屋里听屋里人说闲话去了。 姐弟三人,先把伙房收拾了一下,然后又用清水把锅台擦了一下。先让美娘在羊肉上割下几条肥瘦相宜的肋骨肉,然后指挥着四郎把葱给剥干洗净。自己把白菘洗干净,放在案板上细细的开始切,美娘看她拿着一把菜刀,怕她切着自己,忙过来阻止,可是却看到小妹的刀工竟是比自己还要好,一时觉得脸红不已。 一会白菘切好挤出水,把葱姜又给细细地切成末,四郎也把花椒用蒜?窑给?成碎末。然后又指挥着美娘把肉给剁成细末,美娘一看要剁肉,恍然大悟:“小妹,这是要做角子(饺子)?” 邹晨点点头,美娘又道:“这菜叶还要上油淹啊?” 邹晨奇怪的挑起眉毛,“菜不见油不好吃啊?美娘姐家里不做角子吗?”美娘羞涩的摇了摇头。邹晨吐下舌头,以前都是随着邹家老宅一起吃饭的,美娘哪里吃过角子啊?于是一边指导美娘剁肉,一边跟她说这个角子肉馅要怎么盘怎么包,自己将葱姜和白菘倒在一起滴上麻油细细的用手轻揉,待揉的差不多都沾上油了放在一边,再去揉面。幸好姥姥带过来几十斤白面,要不然今天就只能吃杂面角子了。 美娘看着她的动作顺序暗暗地记在心中,不住的点头,遇到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要问上一遍才放心。姐弟三人又把案板支起来,一个擀两个包,邹晨的动作非常快,转几下就可以擀出一个小角子皮,而美娘和四郎没有做过这种活计,两个人竟然跟不上她一个人擀的。 姐弟三人,一边说着玩笑话,一边包着饺子,一会的工夫就包好了一大簸箕。 大屋里邹正达和柳氏看看天色有些晚了,便提出要告辞。黄刘氏非要留他们一家在北院里吃饭不可,说今天带了一头羊来的,要亲自做几个菜给女儿庆贺庆贺分家。 邹正达笑道:“成!大娘既然说了,我今天就厚颜留在这里了,柳氏你去和美娘说一声,把我从你娘家带的一坛好酒拿过来,再从家里拿几样菜过来。” 柳氏答应了一声起身回自己院子找女儿,刚走到屋门口就看到女儿和四郎小妮坐在临时搭成的伙房里,姐弟几人说着话手里还在不停的忙碌不知在干什么活计。她走到伙房一看,原来女儿竟是在捏角子。这角子她做姑娘时,在娘家也是一年能吃上一回的。可是自嫁进了邹家,公婆皆是小气无比,每天吃糠咽菜,一年到头竟是吃不到一顿带肉的。 女儿平时是没有机会跟着自己学,今天是在哪里学的捏角子?又看了看女儿捏的奇形怪状,四郎也是差不多的,只有邹晨手里捏的那些,全是半月的形状,一个个小月牙摆在簸箕里煞是好看。 美娘一看母亲过来了,笑着对母亲说:“娘,你瞧,这角子我捏的怎么样?” 柳氏摸着女儿的头,喜笑颜开:“好!好!好!别着急,慢慢捏,你这样……对,角子口得封好,要不然一会下锅准烂……”转过头,眼里却扑簌簌的落下泪水,女儿十四岁了,长这么大,竟然没有在家里吃过几顿角子…… 她回到家,拿出上次从娘家带回的一坛老酒,又把青菜和几斤杂面装到了篮子里。走到正院门口时停顿了下,狠狠的瞪了正院一眼,然后回了北院。进了屋笑眯眯的说道:“哎哟,三弟妹,你家的妮儿啊,教的那可真好,这才多大点儿?还没擀面杖高呢就会做角子啦?” “真的?”黄丽娘吃了一惊,“我去看看!” 大屋里正热火朝天的聊着天,声音一阵高似一阵,好半天没看到邹晨还是以为她跑出去玩了,屋里闹哄哄的也没听到屋外剁肉的声音。 看到兄妹三人的工作成果,纷纷赞不绝口。 “这孩子!咋就这么惹人疼呢?”黄丽娘看到女儿那小小的身板坐在那里跟个小大人似的一板一眼的擀皮、包角子,眼角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黄刘氏看到外孙女和大外孙给自己包角子,心里大为欢喜。也顾不得他们满身的面粉,在邹晨和四郎的小脸蛋上各亲了一口,老怀大慰:“还是我外孙、外孙女和姥姥亲,知道姥姥喜欢吃角子。”又回过头对黄丽娘说,“小冤家,亏得你有这个心,知道教闺女包角子!咱的妮儿啊,学会了包角子,将来就不受婆家的气……” 黄丽娘有心说不是自己教的,可是看到母亲这么高兴的模样,嘴角动动又把话咽了回去。 柳氏也凑趣道:“那是自然,再亲也亲不过姥娘去,这外孙和姥娘可是一条心啊。这几个小家伙这样的孝顺大娘,大娘以后只等着享外孙的福吧。” 黄刘氏听了哈哈大笑,邹正业在后面看到却苦涩的叹了一口气,这几个孩子明显的和爷奶不亲,只和姥姥亲,孩子们啥时也没有想起过给爷奶包一顿角子尝尝啊。可是转念又想到父母对自己这样,分家分的极不公平,自己心里那股明显的怨意。想必孩子们心里都是明白的吧! 黄刘氏洗了手把邹晨拉开,坐在她的位置上:“去,去玩去,小孩子家家的,做什么饭,学会就成了,玩去吧……” 黄丽娘也把四郎拉起来,代替了四郎的位置,柳氏也加入,一会四个人就把角子全部给包完了。几个人又合力做了几个菜,准备开饭。邹晨急吼吼的跑到伙房:“别熄火,别熄火,我弄一道豆腐烩白菘。” 她三下两下的切了刚才包角子剩下的半棵白菘,又割了一条肉,给剁成细长的肉条,把上午点好的豆腐全部切成丁放在滚水里过了一下,然后盛出来,开始下油锅炒肉,把肉炒熟了再把葱姜和花椒放进去煸几下,然后白菘放进去,一会便出了水,然后看着差不多了,再把豆腐倒进去,在锅里滚几滚,放上盐,滴上麻油。 黄刘氏和黄丽娘还有柳氏都站在一边看着邹晨炒菜,不由得惊奇,这平时自家做菜,都是用炖的,家家户户的大铁锅其实是用来炕饼或者蒸饼吃的,没有想到铁锅居然可以炒菜,而且炒出来的比炖出来的更要美味。 黄刘氏看着外孙女炒这道菜时,责怪自家闺女道:“这恁破费了,豆腐这么贵,你家平时怎么能买来吃?莫要一分家便忘了艰难二字!” 邹晨一听姥姥责怪母亲,忙说道:“姥姥,这豆腐是我今天做出来的,不是买的啊。” 黄刘氏奇道:“小妮莫胡说,这做豆腐乃是多少人家的不传之秘,你如何做得?” “不会吧?”邹晨睁大眼睛,“姥姥,这豆腐很容易做的,怎么能不传之秘?” --------无耻的求推荐票和收藏------------------ ps:豆腐据传说是汉代淮南王发发明。陆游曾写道,一个嘉兴老儒姓闻人名滋,喜欢将藏书借给人阅读,也喜欢留客吃饭,虽然招待的“不过蔬豆而已”,自称是“充书籍行,开豆腐羹店”。由此可见:当时以豆腐为营生,是一门颇能获利的行业。所以,我私下认为应该是南宋的时候才在老百姓的饭桌上成为大众菜肴的,北宋时,应该还是属于豪门和酒肆的专用菜品,豆腐还是一种比较贵的高档东西! 第十二章 晚饭间兄弟商议 几人把伙房里收拾干净,又在院子里把三个案几拼在一起摆成了一张大案几。轮番着把几道菜端上了桌,便喊几位男人入席。邹正业看了一眼席面非常的丰盛,又往正院瞅了瞅,虽然刚刚知道了爹娘背着自己和二哥偏心老大,克扣分家的田地,然而爹娘毕竟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又把自己养活这么大。老话就说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儿女们有了好东西还是要想着爹娘才是。他又看了一眼四郎五郎,心里暗暗想到,孩子们也要从小就让他们知道孝顺二字,将来老了只希望孩子们能象自己对爹娘一样的对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 想到了此处,看了一眼浑家捂着嘴咳嗽了一下。 黄丽娘会意,低声道:“娘,我去请公公婆婆一起来吃饭吧。” 黄刘氏阴沉下了脸,“我在这里呆了一下午了,正院也没见有一个人出来和我说句话。以前你跟着他们过,我为了你,少不得要舍下脸面去巴结他们,现如今你不和他们过了,老娘可不去舍这个脸。” 邹正业?肃榱艘幌碌溃骸澳牵?牵?胰デ搿p>黄刘氏哼了一声不再理他,邹正达和柳氏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一会邹正业从正院回来了,说是老爷子今天身体不好,马氏要在床前侍候,所以就不过来了,把角子多送过去几碗就行。 “你说啥?”黄姥姥一听差点怒发冲冠,碍着邹二两口子都在又把给气压了下去。强笑道:“咱们开饭吧!”瞪了一眼邹正业。 黄丽娘端了一大碗角子盛得满满的,递给丈夫:“三哥去给婆婆送过去吧,今日包的不多,咱们院子里人又多,若是真送过去几碗就没有了。三哥和婆婆说一下,让她体谅体谅。” 邹正业看到给父母留的有角子,立刻喜笑颜开,连连点点,端着角子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四郎给正院送了过去。 黄刘氏阴沉着脸,在后面重重的哼了一声,“就知道孝顺老子娘,你的老子娘心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你!” 柳氏正在下角子,看黄刘氏生气赶忙转换话题:“大娘,今天这角子您可得多吃些,这可是孩子们一番心意啊。” 黄刘氏一听提到角子的事,大笑道:“正是,今天我得多吃,这可是我外孙外孙女第一次给我包角子!”又看了一眼正院,晒道:“有些人啊心里阴毒,只知道搜刮不知道对人交心,那是一辈子也享不了这个福喽!” 说着话,隐隐听到正院传来叫骂声,一会便看到邹正业拉着一脸愤怒的四郎回到了院子。 四郎一屁股坐在马扎上端起案几上的碗大口大口喝着白开水,邹正业垂着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邹晨一看便明白,显见得父亲又在正院里挨骂了,她撇下嘴白了父亲一眼,问四郎道:“哥,怎么回事?” 四郎气愤的把碗放在案几上发出咣当当的声音,大声说道:“我和咱爹把角子送过去,奶奶问怎么只送了一碗,这一碗够给谁吃的。咱爹就说了一句,说是包的少,如果送来的多了就没有了,奶奶就开始骂咱爹。说咱爹不孝顺,心里没有父母。……还说,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给爷奶包过一顿角子。”四郎咽下了剩下的话,他是长子,多少也得给父亲留个面子,奶奶骂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他不想再学一遍了。 黄刘氏啪的拍了一下案几,站起来,怒道:“这个老虔婆,就知道欺负我外孙。外孙包了角子给她送去一碗,还觉得不满意啊?我来了一下午了,也没有见她露个头过来问声好?”又指着邹正业骂道。“你个没出息的货!看看你的脸被打的,你痛不痛?” 黄丽娘看到母亲发怒了,连忙从伙房过来低声劝阻,过了好一会,黄刘氏才熄了怒火,重新坐在案几前。 柳氏和黄丽娘赶紧的把角子端了上来,然后又催促大家动筷。终于,大家被饭菜的香味所吸引。 角子和邹晨做的那道豆腐烩白菘是下得最快的,四郎和五郎本来中午吃的就不少,晚上遇到如此好吃的东西大感后悔。二郎和六郎平时只是回到姥娘家里才可以吃到好饭菜,现在吃到如此合口的饭菜也不由得口水直流。兄弟四人好一阵风卷残云,直吃得打饱嗝才罢休。 大人和女人们则是吃的慢多了,男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谈论着地里的收成,或是一些县上的新鲜事还有一些分家的琐碎事情。 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月光透过院中的杨树枝细细碎碎的落在案几边围坐着的几个人身上。 几个男人,借着月色慢慢喝着老酒商量着事情,女人们和孩子们已经吃好,进屋把油灯点着,围着油灯纳着鞋底低声说着话。 “你说啥?二百……”话音突然中断,邹正达好象被人捂着了嘴。 柳氏听到丈夫的怒吼声扭过头,侧耳细听,听了半天只听到几个男人低低的话语声,听不真切说的是什么,回过头,对着黄刘氏和黄丽娘笑了笑。黄丽娘看了母亲一眼,发现母亲一脸淡然,什么也不想说的样子。便把手里的针在头皮上蹭了蹭,使劲的往鞋底上纳了下去。 院里的人开始走动,柳氏站到屋门口看了看,男人把案几搬到了四郎五郎的睡房里,邹正达回自己院里拿过来一盏油灯,点上了继续说话。 柳氏讪讪地一笑掩饰道:“这吃个酒还得跑屋里吃?呵呵。” 黄丽娘笑了笑,没有接话,专心致志的做着手里的活计,先用顶椎在鞋底上扎一个孔,把针穿进去,线在手上绕上几道再使劲一拉。然后再椎个眼扎一针,几针下去,鞋两面的麻线显现出了不同的花纹。 邹晨偎在姥姥的怀里,看着母亲纳鞋底。前世的时候,只听说在农村偶尔还有老人纳个鞋底,可她自幼长在城市里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家家户户都是穿着在店里购买的成品鞋,第一次见有人做这样的活计,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 黄刘氏帮怀里的邹晨整了整凌乱的头发,发现她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女儿在纳鞋底,好笑道:“妮儿看什么呢?也要学吗?”邹晨抬起头,看着姥姥甜甜的笑了笑。 “纳鞋底可是个体力活,妮儿要学,也要十岁以后再学。”黄刘氏拍了拍怀里的外孙女。 夜深了,四郎和五郎被邹正达带走去北院睡,黄天顺和黄天明被安排在他们的屋子由邹正业陪着,邹晨和母亲陪着姥姥睡在大屋里。 姥姥抱着小七,看着黄丽娘铺床,她笑着对邹晨说道:“妮儿啊,你这一手做饭的绝活是跟谁学的?你娘当年我可没有教过她做那个豆腐啊?” 邹晨把身子倚在姥姥身边:“姥姥,这一想就想明白了,还用学啊?” 姥姥手里抱着小七,要不然早就一拍巴掌称赞邹晨了,在她眼里自家闺女外孙女那是千好万好。她大笑道:“就是,咱家的姑娘那是别人拍马也跟不上的,不用学,一想就明白。” 邹晨一头黑线看着姥姥,这姥姥爱女成痴了?女儿和外孙女就没有半点不好的,自己还想了半天要怎么解释这个做豆腐的事,结果姥姥一句话就给定性了。 眼睛弯成一弯月牙对姥姥说:“姥姥,等明天我把这个做豆腐的方法和您说一下,您一听就明白,挺容易的。” “哎哟,还是我家妮儿跟姥姥亲,成,姥姥明天就跟着妮儿去学……”姥姥眯着眼笑得只看到眉毛,明显是把这个豆腐的事当成小孩子逞能给敷衍过去了。 姥姥看着黄丽娘柔声道:“当年,你娘在家当小娘子时,在家里那是千娇百宠,姥姥就差没上天给她把月亮弄下来。唉,要是当年心狠一些,逼着你娘学些经济学问,也不会……”说着低下头,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黄丽娘铺好床走到姥姥身边把小七接过去,嗔道:“娘啊!你就揭我的短吧?” 黄姥姥一看女儿撒娇,爽朗的大笑:“好!不说了,不说了,哈哈哈……” 邹晨一脑子黑线。 这老娘一见了姥姥就跟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一会撒娇一会卖萌一会嘟嘴一会假装生气,把个姥姥哄的那是找不着北。问题是,如果她肯把这一手工夫用到哄马氏身上,那日子肯定比现在要过的强百倍啊。 唉!头痛啊…… 邹晨抚额。 邹晨和姥姥母亲躺在一起,听她们低低的说着话,一会困意便上来了,朦胧中听到院子外好象传来了驴叫声和说话声。 黄丽娘看到女儿睡着了,翻了个身,拱到母亲怀里,抽抽噎噎的低声哭起来,黄刘氏抱着她拍了半天,一会哄一会劝,终于把黄丽娘劝的破啼为笑。娘俩个谈了一夜的心,直到天快亮时才晕沉沉的睡去。 邹晨是被一阵嘈杂声给吵醒的,她伸了伸胳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看了一眼屋外,太阳已经升起半天了。 这时,院外一个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我家有多少田那是我家的事,关你这个老虔婆啥事?……你有本事把我送官啊?……我就不想分给你闺女田咋地啦?你咬我啊?……” 邹晨一激灵从床上爬起来。 这时又传来一声大叫:“别打我!……” --------------- 话说极品一天不找事就混身不舒服啊。为了能让极品舒服,少不得棍棒刀枪侍候喽!!!!! 姐妹们给点推荐票虐虐极品吧~ o(*^?^*)ブ 第十三章 要嫁妆姥姥发威 邹晨飞快的穿好衣裳走出屋,只见正院外又是人山人海,围的水泄不通。 她的父亲站在姥姥旁边铁青着脸看着邹大,邹正义满身的脚印狼狈不堪,一双小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看着她的二个舅舅,而二个舅舅恶狠狠地挥拳要往上扑,被几个同村的村汉死死的抱住,不让俩兄弟上前。 几个村汉嘴里不停的劝道:“黄家哥哥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邹大并不是有心推亲家母的,打几下出出气就算了,可不能打出人命啊……” 母亲抱着小七站在姥姥身后低头正抹眼泪。二伯一脸吃惊,气愤的盯着大哥,二伯母和六郎站在黄丽娘身后正低低的劝着她。 马氏缩在屋里一声接一声的高声骂,就是不出屋。 “姓马的老虔婆,你别以为躲在屋里指使着你大儿子耍赖,就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信不信老娘一把火把你那鸟窝给你点到天上去?”黄刘氏冷笑一声,拿着一根棍子威风凛凛地站在院子中,棍头直指着半跪在地的邹正义。 马氏在屋里反唇相讥:“我呸,我让我大儿子把你送到官府,关你十年二十年,看你还兴不兴?” 黄刘氏指着正屋大笑,上前几步‘咣’一下,挥舞着手里的大木棍往窗棂子上狠狠的敲了下去,屋子里‘啊!’的一声传来两个女人的尖叫声。 马氏在里面惊恐的大喊:“来人啊!救命,救命啊。杀人啦……” “呸!你个不要脸的老虔婆。往常你欺负我闺女,我只当你是她婆婆对你多番忍让,今天你居然敢叫你大儿子跟老娘递爪?老娘要不把你这鸟儿子给打残废喽,老娘改你姓。” 邹正义双手乱摆狂喊:“我没,我没有,我是失手,对,失手才推了你一把。” 黄刘氏用棍子指着邹正义冷冷一笑:“哼哼!你们老邹家的儿子可是真出息了?讲理讲不过我,就敢动手?”说着拿起棍子没头没脑的往邹正义身上敲去,“爪子给你敲折喽!你看你娘管你不管?她要是真和你亲,就不会自己个儿躲到屋里,把你扔院子外面!” 嘴里说是打残废,可是棍子却是只往邹正义背上敲,并不往脑袋和胳膊上动手。 邹正义一声接一声的惨嚎,“二弟,三弟,救命,救命啊!” 邹正业一脸气愤,听到大哥呼救,呸了他一下转过脸去不愿理他。邹正达脸上则露出轻蔑的神色,瞪着他咬牙切齿道:“谁是你的二弟?你要是真拿我当二弟,分家产时会和咱爹一起骗我?这会想起我是你二弟了?” 屋子马氏和朱氏扯着哭腔大叫:“杀人啦!杀人啦!还有没有王法了啊?快去叫里正,快去叫村保。……”在屋里喊的声厮力竭就是不出来。 “黄大娘,打几下出出气就算了,可别把人打出好歹来?”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大喊劝道。 “是啊,黄大娘,打几下就行了……” “邹大,快向黄大娘陪不是,这天底下哪有小辈打长辈的道理?陪个不是,让黄大娘饶了你。” “是啊!黄大娘消消气吧。” “是啊!消消气,打出好歹来不还得给请医士看吗?”院外的人七嘴八舌的劝道。 邹晨跳过低低的院墙,跑到母亲身边,母亲看到她过来了,拉着她的手揽到怀里。二伯娘柳氏一脸愤慨盯着正屋的木门,双手紧紧捏在一起。 黄刘氏听到院外人的劝说,转过身说道:“刚刚乡邻们也都看到了,这邹大竟然敢打我?我敲他几下解解气。既然各位老姐姐都开口劝,也就算了,我呀就当没这回事。” 院外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一脸鄙夷的看着邹正义,怒道:“这样的人就应该揍一顿!小辈敢伸手打长辈,不打就没有记性?” 黄刘氏把棍子往地上一顿,大声说道:“老姐姐们来评评理!这邹家有良田二三百亩,劣田几十亩。劣田就不说了,咱们只说良田的事,这么多良田,为啥只分给两个儿子二十亩地就打发了?而且还扣着儿媳妇的嫁妆不肯给!这是什么道理?今天要是说不出来个道道来,我就舍出这个老脸去县里请县大老爷来断断这个官司……” ‘哗----’院外沸腾了,谁也没想到老邹家这么有钱!他们家住的是烂泥屋,吃的是糠拌的野菜,村庄里的人一直以为他家不过是比普通人家稍微好一点的家境。真没有想到从黄刘氏嘴里竟是说出三百亩来。若是别人说出来他们定然是不肯相信,然而黄刘氏与邹家是亲家,这亲家知道亲家的家底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良田二三百亩,却只分给两个儿子一人二十亩地,门老几百辈子,哪个分家的这样分?是俩儿子做错事了,还是俩儿子犯了王法?这偏心的都没边儿了?再说了,只分这一点子地不算,居然还要立刻把儿子赶出院子,让他们去村东的废地上自己搭窝棚?我呸!就是家养的狗啊猪啊也得用泥给糊个窝吧,自己的亲儿子就能这样赶走,这样绝情!这还是人干的事吗?”说着把棍子气愤的往地上顿了几顿,邹正义看着她手里的棍子打了个寒颤。趁着众人听她说话不在意,一溜烟的钻到屋角一个草堆边不出来了,啮牙咧嘴呼了半天的痛才敢去摸背上的几道伤口。 “我昨天来看我闺女,在家里呆了一下午,正院居然连个人都不出来,没一个人来看看来问问。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家闺女还特意给送去一大碗角子。知道我女婿回来怎么说吗?”她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女婿说啊!他的爹身体不舒服,他的娘要在床前侍奉,所以就不来了。还问角子有没有多的,要再端两碗给他两个孙子送过去!我呸,老虔婆,你家十年八年也不包一回角子,怎么我闺女包一回角子你就有脸要三碗了啊?……” 乡庄村户是极少吃角子这种食物,一般这种食物都是待贵客或者过年的时候才吃上一顿,一听马氏居然张嘴向儿媳妇要角子给孙子吃,都撇撇嘴,鄙夷的看着紧闭的屋门。黄刘氏是黄三娘的亲娘,本就是贵客,而且人家还是带着二个儿子过来送的鲜肉白面和粮食,包一顿角子那是顶天的老面子了。怎么这婆家不出来迎客就罢了,居然角子还得再多要几碗? “你来我家院子,怎么不先来我家?你不来我家,也没送东西见礼,我凭啥子先出去看你?”马氏在屋内喊道。 院外的人不等黄刘氏接话,闹哄哄的议论开了。 “人家是贵客,是娇客,啥时娘家人来了,要娘家娘先去拜见婆家娘啊?”这是娘家比较受待见的一位小媳妇。 “是啊,我倒是第一回听说,娘家来人,婆家躲起来不见,这是不想搁亲戚了啊!”这是有亲家的一位婆婆。 “今天真开眼了啊,原来娘家娘去看闺女得先拎着东西去拜见婆家娘,见了婆家娘才可以见闺女啊?”这是有闺女往外嫁的娘家娘。 “天呢,不送东西给婆家,原来婆婆就可以打儿媳妇啊?”这是一个歪楼的小媳妇。 “啥子打儿媳妇?”一听有人歪楼,众位婆婆和媳妇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那位小媳妇扬声道:“前几天邹家分家,我也在院外看公道。结果邹家大娘因为觉得两个儿媳妇要的东西多了,逮着黄三娘子好一顿毒打呢……” “我看到了,确实是打了,哎哟,黄三娘子命苦哟……” “是嘞,是嘞,先是小闺女被她公公打半死,自己又被婆婆当众毒打!” “……” 黄刘氏一听女儿前几天被她婆婆打了,又提起手里的棍子,‘咣-咣-咣’把正屋的门敲得震天响。 她骂道:“马氏,给老娘滚出来!你敢打我闺女?老娘要把你的皮给扒下来当成球踢!” 正闹腾间,村保和里正破开人群走到院子里,一看屋子里鸡飞狗跳,黄刘氏拿着一根大棍往屋门上敲,窗户棂子还有上面糊的纸都已经敲烂了,眼看着门被她敲的咣咣直响,赶忙的使个眼色让自已的浑家上去拉。 村保和里正的浑家一左一右挟着黄刘氏,嘴里说不尽的好话,终于把黄刘氏给半拉半劝的弄到院子中间了。 黄刘氏喘着粗气高声叫骂:“我老黄家就没有吃过这种亏,啥时我家的闺女能被人这样欺负了?两位老妹妹不要拦着我,我非和这个邹马氏拼命不可!” 邹里正的浑家好言好语的劝道:“老姐姐快莫动怒,小辈们都看着呢,有啥事不能坐下谈的,快别这样了,仔细小让辈们看了笑话。” 邹村保的浑家也劝道:“老姐姐消消气,你和那马氏一般见识做什么?她算个什么东西能和老姐姐比?……” 黄刘氏听了二人的劝,丢了手里的木棍,坐到了院子里一个马扎上,开始摆理,“两位老妹子,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这口气啊……”说着嘭嘭嘭拍了几下自己的胸口,“我这口气,咽不下啊,嗯不下!我家的闺女打小就温顺听话,我和她爹从来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怎么嫁了人,婆家就不拿我的闺女当人看呢?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 ?? 今天三更,无耻的求推荐票和收藏哦,嘿嘿~~ 第十四章 忆往昔众人落泪 黄刘氏落泪道:“我老黄家虽然是里正,家里有个秀才儿子,可从来没有干过什么亏理的事,更没有仗势欺负过别人!你们随便去个人到黄家坪打听打听,有几家说我老黄家坏话的?!我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今天这事,这事我心里难受啊……” 村保和里正的浑家对视了一眼,低低的劝慰她。 “……因为和老邹家的关系好,所以当年没少在一起吃酒。我看这老邹头,为人淳厚不是那等奸滑刁钻的人,所以就动了把女儿嫁进他家的念头。当初那老邹头,也是和我当家的保证要善待我家的闺女。可是,可是我家闺女嫁进来过的是什么日子。众位乡邻们呢,你们可是都看在眼里!我闺女嫁进来时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你们都睁开眼看看?”黄刘氏坐直了身体,擦干了眼泪,“做媳妇的侍候婆婆这是天经地义的,可是谁见过婆婆把儿媳妇当成下人使唤的?天不亮就催着儿媳妇做早饭,多吃一口饭就跟要了婆婆的命一样,你邹家要是没钱我也不说什么,只当闺女命苦,可是你邹家有田有地有佃农,哪里是一个穷家?我闺女嫁进你家十几年,就只吃了二顿角子,生孩子那会送的催奶礼,全被你扣下给你大孙子吃。你大孙子是你孙儿,我闺女生的不是你孙儿吗?” “你们再看看,那马氏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她家大儿媳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那可都是我闺女的嫁妆啊!”黄刘氏大声道。 黄丽娘听到母亲说成亲的往事,想到自己不明不白的就被婆婆把嫁妆哄走,到如今不肯归还。哄走嫁妆后便翻脸,天天把自己当成个牛一样的使唤,抱着小七倒在柳氏怀里‘嘤嘤’哭了起来。柳氏和黄丽娘境遇相同,悲同已出,听到黄刘氏这一番话,也想到自己成亲后的事情,想到被要走的首饰不由得也红了眼眶。院外有那心肠软的小媳妇看到两妯娌偎在一起低声哭泣,长吁短叹的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马氏一听提嫁妆的事,在屋里大嚷道:“什么嫁妆?我没看到?我头上戴的,那都是我自己打的。我大儿媳那是她家陪送的!” 黄刘氏怒道:“老虔婆,把你那猪脑袋伸出屋子让乡邻们瞧瞧,看看你头上戴的钗子和簪子,上面有没有刻着黄字?我家的嫁妆都是在府城庆昌银楼打的,每一个钗子上面全刻的有黄字,还有银楼师傅的暗记。你说你打的?敢情你是我闺女?你要是肯爬出来跪在地上喊我一声娘,我就把那些嫁妆全送给你,兴许你娘我一高兴,再陪送你几台……” 院外的人一听黄刘氏这样说,纷纷哈哈大笑。 马氏在屋里大叫:“老娼妇,我就是不出去,你咋地我?嫁妆你闺女早就花光了,你还有脸跟我提嫁妆?你闺女在我家天天吃饭不要钱啊!我凭啥白养活你闺女?……” 黄刘氏听了此言后气愤的从怀里掏出几张纸,赫然是一份嫁妆清单,在手里抖一抖,大声道:“没见过你这么胡搅蛮缠的人!嫁妆单子在我手里,众位老姐妹们看看,这单子上写的是多少,可是他们分家时分给我女婿多少?我闺女陪送的三十亩地足够她在你家吃一辈子饱饭了!谁家儿媳妇娶进门还得管儿媳妇要饭钱啊……” 里正的浑家把嫁妆单子接过手,和村保的浑家看了看,两人都是识字的,看了以后对着正屋叹了口气。里正的浑家见过这个单子,她点点头表示这个单子是真的,然后将单子交还到黄刘氏手中。黄刘氏又将嫁妆单子交给里正:“邹里正,你也瞧瞧。这上面可是有你亲手签的字,按的手印,这可做不得假!” 里正接过来看了看,仔细地辨了辨上面的数量和名称,又在下面自己画的押上停顿了一会,对村保说道:“正是,不假!当年我做村保时确实是我为这份嫁妆做的保……”又大声对院外众人说道,“这份单子不假,确实是当年黄三娘子的嫁妆,我可以做证。” 闻听得里正做保证明这份嫁妆单子的真实性,院外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老人们纷纷摇头,低声交换着意见,而一些小媳妇则痛骂邹家贪儿媳嫁妆。 一位老婆婆有六七十岁年纪,她忿忿地顿了顿拐杖,“邹家是请得我做的全福人!当年小丽娘成亲时长的可是水灵灵的,为人又最是温顺不过,说三句话便要脸红。当年那嫁妆啊,咱们乡庄子里成亲哪见过这么厚的嫁妆,四个抬盒都装得满满的,真叫人眼热!我可是跟着里正一起验过的,里头的钗和簪子那是真金白银一水的足赤,拿到手里沉甸甸的。还有那尺头,里面还有几匹松江缎,听说是京里的大户人家才穿的……”听她说着,众人的目光纷纷在黄丽娘身上停留。 只见她头上没有任何装饰,一根老油木木钗绾起了一头长发,一块蓝碎花布包在头上代替了所有的装饰。身上是一件补了又补的青灰色斜襟直面,下身露出的裙角上有一块大大的补丁。面带菜色,一脸的戚容,和那位老婆婆说的水灵灵这个词没有半点关系啊! 一个年老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马氏啊,你儿媳妇嫁进邹家十几年,给你生了三个孙子,一个孙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就把儿媳妇的嫁妆还给她又如何?将来你儿子孙子孝顺你,一家子和和美美,这才是你正经的福气啊!” 围观的人纷纷点头,交口称赞这位大娘说的是正理。 马氏在屋里冷笑了一下,“我这个三儿媳娶回来,肩不能担,手不能提,只会躲在屋里绣花,一门心思的勾引我三儿。让她做个饭,不是多放了油就是多打鸡蛋,家里的油没几天让她败个精光。让她洗个衣裳一会嫌弃水冷一会嫌弃水热,让她做个农活,第一天下地就在田里扭了腰,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才好,害得我花了两吊钱给她瞧病。怀了孕倒干脆利落的不做家务了,让她洗个衣裳,她哭哭啼啼的说怀着孩子怀相不好。这村里哪家哪户的媳妇不都是怀到了九月才回屋里生产,怎么你怀了个小子就不能干农活了?” 院外的人一听她这样说,倒一时也停止了议论,甚至有几个老人纷纷点头附和马氏的话。 “我闺女当年的嫁妆,一共陪送了十二贯钱,银锞子六对一共六两,三十亩上等水田,尺头妆盒满打满算一共四抬。你们看看,我闺女现在穿的是什么,吃的又是什么?”黄刘氏冷冷地说道,“我闺女的嫁妆就是在你家吃上一百年也够她顿顿吃饱的。马氏,你怎么提也不提我闺女的大儿子?你为了省那几个臭钱,让刚怀孕的儿媳妇下田去种地,她差点死在田里身下见了红,这个你怎么不讲?你怎么光讲她在床上躺了三天,为啥子不讲是见红落了胎才躺的?” “我第一个外孙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清楚楚,我闺女死了胎,坐小月子连一个月都没坐够,坐了三天你就催她起来干活。她起不来,你反而侮辱谩骂,说她不知道保重身体,害得你没了孙子。你怎么不说我闺女是为了什么才流了这一胎?怀了第二胎,稳婆千叮万嘱的交待她一定要好好的将养身子,要不然这一胎还是保不住,她千辛万苦的才生下四郎,她月子里你是怎么侍候她的?” 邹晨乍一听到自己原来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哥哥因为母亲被逼下田才流产,同情的看着母亲,紧紧捏着母亲的手。母亲原本在家里是被娇惯着长大,自然是身娇体弱,第一次下田受不了日头毒晒和高强度的劳动,又因为从没有干过农活加上怀着孕,肯定是容易流产。她叹了口气,恨恨地瞪了正屋一眼。她也曾经是母亲,自然是理解母亲的心思,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夭折,对母亲带来的绝对是巨大的难过。 邹正业听到岳母说起他的长子,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身子摇了摇,满脸哀容的盯着地面,眼里落下泪来。那是他的长子,他还不知道浑家有身孕便落了胎,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听到了浑家流产的消息。可是,他能去怨母亲吗?这里家家户户的媳妇都是这么过来的,谁家的儿媳妇不下田?自家的浑家虽然娇弱一些,可是嫁了人怎么能和娘家相比? 院外的人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情,一时都哑了言。 黄刘氏冷笑一声:“众位乡邻,谁家见过这样虐待儿媳妇的?谁见过?谁见过小月子三天就逼着儿媳起来干活的?马氏,你应该庆幸,这事情我是昨天夜里才知道,要不然我肯定老早的就把你门牙打掉给我大外孙报仇!” 里正听了这么久,觉得心里烦躁,问邹正义道:“邹大,你爹在哪里?怎么不见他出来?” 邹正义躲在草堆边,以为别人已经把自己忘了,猛得听里正喊他的名,吓的一激灵,胆怯的看了看黄家两兄弟和黄刘氏一眼,小声说:“大堂伯,我爹他不舒服,天没亮就去李医士家里瞧病去了!” 正巧李医士的浑家也在人群中,她大声嗤笑:“哎哟,我可是刚从家里出来才一会,那邹老汉是啥时到我家去瞧病了?我怎么就没有见到呢?” 里正鄙视地看着邹正义,又看了看正屋:“邹瑞老弟,你要是在屋里,就出来!亲家都来了,哪里有躲在屋里的道理?” 马氏在屋里大喊:“当家的不在,他一大早就赶集去了。……” 院外的人哈哈大笑,刚刚她大儿子说去李医士家里瞧病,这会她又说去赶集,也不知道这邹老爷子是能分几回身。 里正气愤的大吼:“邹瑞,你老小子快点出来!没见过你这样的……” 里正吼了半天,最后危胁说,如果再不出来就开宗祠把邹正义以不敬尊老的名义赶出族去。北屋才打开了一条缝,邹老爷子从里面低垂着头走了出来。 院外的人一看,哗然大乱,原来是躲到大儿子的屋里去了。 这时,二郎领着一群人拨开院外的人走了进来,邹正达看到来人,连忙走上前,施了一礼:“岳丈,岳母,两位舅兄!” 来的人看到院子中里正和村保都在,大声地对邹老爷子说道:“亲家,我柳老汉今日特地来问一声,我家女儿分家,为什么扣留嫁妆不给?这是何道理?” ∷∷∷∷∷∷ ?? 无耻的求推荐票和收藏哦! 第十五章 讨嫁妆亲家翻脸 邹晨和四个哥哥,躲在窗棂下,专心致志地听屋里的人说话。 只听柳老汉响亮的大嗓门从屋子里传出来:“扯!当年我家闺女嫁进来的时候,陪送了十亩良田,四贯钱,两抬嫁妆盒子,嫁妆单子我今天带来了。你和我说东西没了?这咋中?” 邹晨听到这里,捅了捅二郎,眨了眨眼睛,然后比划了一下大拇指。二郎得意洋洋的抬了抬头,往胸脯上拍了一下,也竖了个大拇指。他的姥爷和姥姥是邹正达带着他昨天夜里借了黄家的驴去柳家庄请的,然后将他留在了那里说清楚情况邹正达又连夜急急的赶了回来。 剩下的三个人看他们两个走神,连忙嘘了一声,让他们专心的听。 黄天顺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正是,柳老丈说的极是,嫁妆单子在,那嫁妆就应该在,如果没有了,也得告诉我们娘家人那是怎么没有的。” 马氏死鸭子嘴硬:“都花了。两个媳妇天天吃那么多,这不得钱啊?还有恁那几个外孙子?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都把我吃穷了,我上哪弄钱去?咋地,恁闺女就不养活自己的小子了?” 柳家的小舅兄笑嘻嘻跳到马氏身边,趁她不注意猛地拨下一根金钗,在手里翻来翻去的看,对黄天顺笑道:“黄大哥,我识的字不多,你来看看,这钗子上刻的是什么字?” 黄天顺接过来在钗子的刻花处,找到一个写在一朵梅花里的黄字,他将钗子递给母亲,“娘,您看看,是不是我妹子的嫁妆?” 黄刘氏接过来仔细瞧了瞧:“对,这根钗子是我给你妹的压箱底,说是让她饥荒的时候拿出去变卖,所以用的都是十足的赤金。”她看着马氏冷冷一笑。“我闺女的嫁妆怎么跑你头上了?” 马氏支支吾吾,眼珠子乱转:“你闺女把钗子当了,我又赎回来的……” 黄刘氏做出恍然大悟状,“哎哟,真是感谢亲家母了,那麻烦亲家母把典当票子拿出来,我看亲家母花了多少钱,我好补给亲家母!” “早就扔了,谁还留着那玩意儿?”马氏强做镇静。 黄丽娘忍不住了,“婆婆,我啥时去典当过嫁妆啊?这明明是你从我手里骗走的。”马氏撇撇嘴,心虚的把头扭到一边。 朱氏看看屋子里的人,偷偷挪到墙角,把头上的几根钗子还有手臂上的金镯子给拨下来,哪里想到柳家的小舅兄早就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冲上前去,反剪了她的双手,只听得她一声惨叫,柳小舅兄从她手里抢出来一个臂镯和一根镶珍珠银簪。 柳小舅兄把东西又交到黄刘氏手中,黄刘氏仔细看了看,说道:“老姐姐,这根镶珍珠银簪好象是你家的,我看上面刻着一个柳字。嗯,这个臂镯,是我家闺女的陪嫁!”说完把镶珍珠银簪递还给了柳氏的母亲。 柳母接过银簪点点头,道:“对对,这是我家梅丫头的陪嫁!”她一脸怒气看着马氏,“亲家母,我嘴笨,不会说啥大道理,我只想问问我闺女的银簪子怎么跑你大媳妇的头上去了?” 马氏瞪了大儿媳一眼,抿抿乱纷纷的头发:“那是你闺女不要了,给我的,给我了自然就随我处置了!” 柳氏站起来气愤的说道:“婆婆,人说话要讲良心。那根银簪子是我二郎五岁的时候生一场大病,你不肯出钱看病,我不得已只好把银簪送给你,你才给请了医士来瞧病。可怜我的二郎,才五岁!……才五岁啊,我是你的儿媳妇不是你亲生的闺女你可以不疼我,可二郎是你的亲孙子啊!你不见银簪不请医士,我要不给你,我二郎早就没命了……” 柳氏说着说着眼泪扑簌簌的掉落了下来:“你那心,那是多毒啊?我生六郎的时候,娘家三天后过来给送催奶,带了几条鲫鱼还有猪蹄。等我娘走了以后你在院子里骂骂咧咧,说我只知道吃不知道下地干活,生个孩子又不是什么顶天的功劳,是个女人都会下蛋。你在伙房里给我煮汤,把肉都捞走给你大孙子吃,我只能喝清汤白水。寒冬腊月天,我在屋子里冻的浑身发抖,跟你多要个柴禾烧你都不给。为了能生个火让孩子暖和暖和,我把我的银镯子塞给了你。我生的可是你亲孙子啊?你就这么挫磨我?……可是小六就是硬气,硬是挺过来了……我的儿,我的儿,我命苦的两个儿啊……” “我第一胎生了美娘,坐月子你不肯给我洗衣裳,我只好月子里自己去洗尿布,孩子他爹给我洗了几次,你就在院子里指桑骂槐的说我不要脸,不守妇道,指使你儿子。你骂的那叫一个难听,别人从院子外经过,还以为我偷了汉子……” 屋里屋外的人听到这里,都沉默了下来,邹晨低下头抹抹眼泪,再一看二郎和六郎,已经是满脸的泪花泣不成声,四郎和五郎也是捏紧拳头眼里含着泪。邹晨叹了口气往二郎身边挤了挤,轻轻拉着二郎的手。 二郎一字一句地说:“我以后一定要孝顺我娘,一定要孝顺!”转过头对六郎说,“你要是敢不孝顺咱娘,我就打死你!” 六郎‘嗯’了一下,重重点了点头:“二哥,我要是不孝顺咱娘,你一定要打死我……”邹晨一头黑线,心里本来正难过的,却被六郎给逗笑了,被人给歪了带还不知道,什么叫不孝顺咱娘,你就打死我啊。 兄弟两个经过这一天,突然的长大,从此以后对母亲万分孝顺,过了几年,兄弟二人有了出息却比以前更加用心的侍奉父母,被当地人传为美谈。 “婆婆!……”黄丽娘低下头不敢看母亲,快速的说道,“……我掉了第一胎隔了半年,怀了四郎!您说怕我怀着身孕身体不方便,把那些首饰还有面料尺头弄丢弄坏了,要帮我锁起来保管。我,我一开始没同意,可是后来我觉得婆婆待我极好,所以,所以……我……隔几天在大嫂头上看到那些金钗,您说大嫂只是戴几天图个新鲜,可是,可是都新鲜十来年了,我向您要了几次,也没见大嫂还给我……后来您,您向我要嫁妆单子,我说没在手里您就变了脸,从此以后对我大不如以往…家里有什么活都要催着我去做…我要是稍微动作慢一点的,您就直接骂我……” 邹晨在外面听得浑身冒火,没见过这样好骗的傻娘。婆婆说帮着保管就一股脑的把东西全给婆婆了?要是婆婆要她的命,那到底是给不给? 黄刘氏听了柳氏的话,心里正自难受,觉得柳氏真是不容易过了十几年憋屈的日子,一听自己闺女的话,气了个仰倒,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晕过去。 她指着黄丽娘,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柳母一看,连忙上前劝慰:“老姐姐息怒,快别气坏了身子,孩子成亲的时候还小又没有什么心眼,哪里懂得人心险恶,婆婆说要帮她保管,她心里把婆婆当成亲娘去孝顺……”她又扭过头瞪着马氏冷冷一笑,“可是有些人,却不把媳妇当人看,为了谋夺媳妇的嫁妆装病装疯装傻的事都能干出来!” 里正听到这里,觉得心里堵的难受乱糟糟的恶心想吐,这邹家只是表面看起来干净,内里却肮脏阴暗,爷爷打死亲孙女,奶奶饿坏亲孙子,父亲分家偏心大儿子,母亲挫磨儿媳妇,这一桩桩一件件根本不是厚道人家能干出来的。枉那邹瑞平日自称温良厚道,又自吹持家有方,没想到竟是这样,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越是看起来厚道的人,使起坏来越是阴毒。 想到这里,他清清喉咙:“各位,邹大和两个兄弟去请族长和族老前来,想必一会便会到了,各位老哥哥老姐姐坐下喝杯茶,先熄熄火气,一会等族长来了再行定夺。” 村保也跟着说:“正是,柳亲家黄亲家,有我和里正在此,断不会叫两位亲家受了委屈,此事定要还两位亲家一个公道!” “有两位公道人在,我们老黄家只管听着就是!”黄刘氏冷笑道,“就怕有人内里使坏,不过我们也不怕,嫁妆单子在手,就是过大堂也不能说我们一个不是……要是有人敢耍赖,哼哼,就叫我儿请他岳丈出面把这事给说个通透!!” 柳老汉捶了一下手,道:“黄亲家说的在理儿!县令大老爷他也是要讲理的,要是真的敢赖,咱们就一起去大堂上说个明白!” 里正和村保一听连忙站起来劝道:“二位亲家息怒,息怒,此事万万不会叫亲家吃亏。二位稍等片刻,族长一来,咱们重议分家之事……”又转过头看着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邹老爷子说道,“邹瑞?快来劝劝两位亲家,莫非你是真想上大堂不成?” 邹老爷子听到此言,抬了下头,无精打采地说道:“分吧!分吧!都分精光了就满意了都得劲了……” 村保听此话气个半死,敢情,我们忙半天又是说好话又是陪小心就是怕这两位亲家上公堂。柳家倒是不怕,可是黄家的二儿子娶的乃是淮南府张贡生之女,他的岳父要是递个片子往县令大老爷那里一送,你就是有天大的理儿也得进去吃牢饭,更何况你还不占理…… 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邹老爷子一眼,你说你贪了你二媳妇的嫁妆,二媳妇娘家没人,不敢找你的麻烦,可是你怎么敢贪黄家的嫁妆?那黄家能是好惹的?今天黄里正根本就不露面,只叫浑家出来胡搅一通,到时若是你没贪嫁妆,最多是说一句妇人不懂事过来陪个情事,要是你贪了,还不肯还,那黄里正能饶得过你? 想到此又埋怨黄里正,你明知道闺女的嫁妆被贪了十来年,早不要晚不要,偏偏等到自己当村保的时候要,要是早早的来要,岂会等到今天自己来趟这混水?一想到要是得罪黄里正了,肯定他的亲家要摆置摆置自家的儿子,心里不由得暗骂邹老汉不识抬举。人家黄里正把闺女嫁给你了,你不当菩萨供着就算了,反而把她当成了下人奴仆来用,人家的爹娘岂能甘心? 一时间,屋里的人各想各的心思,反而安静下来。 第十六章 邹里正再次分家 邹晨和四个哥哥正紧贴着窗棂子听墙根,听到屋里没人说话了,互相对视一眼,这时从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回头一看,原来是父亲和二伯搀着老族长身后远远的跟着几位族老。 邹正业还没有进院子就看到两个儿子还有女儿贴在窗棂子下面偷听,两个侄子也在。他看了邹正达一眼,搀了老族长进院,走到孩子们的面前,低声道:“都躲一边去,别让外人瞧见……” 邹晨做了个鬼脸,拉着两个哥哥往屋后的那道窗户奔去,二郎和六郎看到父亲也回来了,吐下舌头,也跟着妹妹跑后屋去了。 邹家两兄弟搀着老族长进了屋,屋里的人都站起来。 老族长皱着个花白的眉毛气喘吁吁:“我说邹瑞啊,怎么你家分家还分出花样来了?老汉我今年都九十喽,可经不起你家这三天二头的来请啊?”说完又环顾了一眼屋内,“邹大这小子哪去了?怎么不见,老大不在怎么分家?” 老二邹正达恭恭敬敬地回答:“太爷爷,我大堂伯(里正)和五堂伯(村保)让我们兄弟二人去请太爷爷,我们没见大哥,请了太爷爷就回来了!” 一位族老跟在后面进了屋,“邹大去请的俺们几个,鳖孙路上说肚子痛,结果往道边骨堆一会就不见人影儿了……”又接着调侃道,“呵呵,邹瑞啊,恁家倒是养个好儿子,我听说恁家老大竟然敢打亲家母了?夜个恁家吃饭的时候把狗胆给你家老大炖汤喝了?” ‘扑哧’一声,屋外传来几个孩子压抑不住的大笑声。 老三邹正业强忍着笑意,走到窗户边,敲了敲窗棂子:“老实点,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屋外传来‘知道了,爹’‘知道了,三叔’的回答声。 老族长敲了敲拐杖,屋里屋外的笑声立刻停止。 “前几天分过了,怎么今天还要分?”族长不耐烦的坐在上首说道。 村保看了里正一眼,里正上前回话:“爷爷,事情是这样的……”便将今天的事情给讲了一遍。老族长越听眉毛皱的越紧,听到最后,只觉得胸口一股浊气上升,‘嗵嗵嗵’敲着拐杖大骂邹老爷子。 “胡闹!简直是胡闹,谁家分家扣下儿媳妇嫁妆的?啊?人老几辈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快点把嫁妆还给你儿媳妇。” “大爷爷!”邹老爷子终于开口了,“……嫁妆都被花光了啊!这几年买地,花了不少的银钱呐!大爷爷,要是有钱,我能不给她们吗?实在是全部花光了……” 柳老汉和柳母听了这话对视一眼,一起看向了黄刘氏。今日他家只是来打边鼓的,万事都听黄家做主,这嫁妆若是能要过来最好,若是要不过来也就算了,就当这几年养活外孙女外孙花掉了。 黄刘氏却是只笑不说话,只管把眼瞅向里正,里正被她瞅的不自在,咳嗽了几声:“邹瑞,你用儿媳妇的嫁妆买的田,那田自然就归儿媳妇所有……” 邹老爷子睁大双眼,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你说啥?那田是我自己买的,田契上写的是我大名,我花的是我儿子的钱,凭啥给我儿媳妇?那是我留给我养老儿子的养老田!你说破大天去,那田也归我老大。” “这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那田是用儿子孝顺我的钱买得,自然归我所有!钱已经花用光了,没有了,我上哪里再弄钱给他们?” 里正被气乐了:“那你买田的钱是谁给你的?” “自然是用儿子孝敬我的钱买得!”邹老爷子皱眉道。 “你儿子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总不会大风从天上刮来的吧?” 邹老爷子气愤地大声嚷道:“我儿子挣得钱,孝敬给我那是天经地义的,他们连人都是我生的,更何况是他们的钱?只要没分家,我的钱想给哪个儿子就给哪个儿子。我是他们的爹,他们的钱不给我还能给谁?我看他们敢不敢逆了天去?就是官家站在这里,我也敢这样说!” “你买田的钱那是儿媳妇的嫁妆,那就归儿媳妇所有!”里正被反驳的只会来回说这两句,气得捏紧拳头,强烈遏制自己不要冲上前去打这个老小子,这老了老了,竟然装糊涂装疯卖傻的…… 村保咳嗽了一下说道:“邹瑞啊,咱们老邹家可从来没有干过强夺儿媳嫁妆的勾当,你若是拿了就还了回去吧。你儿子哪里来的钱?这不都是你儿媳的嫁妆吗?” 邹老爷子大声说:“这世上只见儿子孝顺老子的,可没有见老子孝顺儿子的!他们的钱我花用些咋了?他们的命都是我给的,那钱是他们孝顺我的。他们逼得我分家,家已经分过了,二十亩良田给了他们,还想咋地?是不是把我这条老命搭上他们才满意?啊……大堂哥,你说?这世上有这样的理儿不?谁见过儿子逼老子分家的?当年你家分家的时候,那不是大爷爷提出来才分的吗?” 老族长年纪大了坐在上首打起了瞌睡,听到邹老爷子这样说,被绕迷糊了半天,想明白了后骂道:“中啊你,小邹瑞!你真中!你和你大堂哥玩起子心眼来了啊?我家分家咋了?我家分家可没有贪儿媳妇嫁妆啊?你真可能啊……” “今天这事,我说了算,你赶紧的把嫁妆还给你两个儿媳妇,然后田地重新分……” 邹老爷子抬起头愤慨的看着老族长,老族长撅起山羊胡怒道:“上次你分家,居然敢骗我说只有不到一百亩地,我老汉虽然年纪大了,眼睛花了耳朵可不聋。这几天村子里的人都在说些啥,我听的清清楚楚。今天这家,你不分也得分……” 邹老爷子双眼含泪,扑通一声跪在老族长的面前,“大爷爷,求求您给孙儿一条活路吧!孙儿给您磕头,给您磕头了……我确实没花儿媳妇的嫁妆,我花的是我儿子的钱。这天底下老子花儿子钱,那不是天经地义吗?大爷爷,那田不能分啊!不能分啊,分了以后子孙后代要骂我啊……大爷爷,求求你,您可怜可怜孙儿吧……” 老族长见到五十多岁的堂侄孙跪在地上求自己,不由得一时心软,便看向黄刘氏,希冀着她能站出来说句话,可是黄刘氏却并不和他的目光相对,只是冷冷的盯着地上跪着的邹老爷子,眼中冒出愤怒的火焰。 老族长叹了口气,拄着拐杖站起来,道:“这位可是黄里长的浑家?” “正是,今日麻烦老族长前来,真是过意不去,”黄刘氏脸上带笑,向老族长曲膝行礼,“我当家的这几日还念叨老族长,老族长年高寿长,这十里八乡的谁不尊重老族长一声耋耄(diemao)。我这里还带了礼,昨天来的太晚,不合适晚上登门,正准备今天一大早去您家里拜见,没想到……您看,遇到这种事,唉,谁也不想啊……” 黄刘氏这番话连消带打,把老族长的一番心思给压了下去,一句‘耋耄’让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八十九岁了,马上就要过90大寿,还有几年好活?若是现在因为分家得罪了黄里正,指不定要给儿孙们招上什么仇人。那黄家坪原本田地和人口就比邹家庄要大的多,黄家坪的里正和邹家庄的里正,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黄里正还有一个贡生的亲家做秀才的儿子。 想到此处,他招手将里正叫到身边,郑重地说:“老大,今日这事你全权处理,你说的,就是我说的。若是有不服气的,只管让他们来找我,爷爷给你撑这个腰。咱们邹家人老几辈子在这里,从没做过伤天害理断人财路的勾当,更没有谋夺儿媳妇嫁妆的事儿。这事啊……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完看了下屋里的几位族老,族老们纷纷弯下腰道,此事全听族长的。 里正恭敬答应了,转过身大声道:“邹瑞,将你家的田契和房契取出,拿来我看!” 邹老爷子一听要取田契房契不由得大急,在地上膝行几步,抱着老族长的腿哭诉道:“大爷爷,大爷爷,我爹死的早,是大爷爷一家将我养活大,大爷爷您就是我亲爷爷。这田断断不能分啊,分了子孙后代要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大爷爷,您可不能分啊。大爷爷啊……” 老族长看了一眼黄刘氏,叹了口气,双手把邹老爷子扶起来,叹道:“小瑞啊,大爷爷从长看着你长大,知道你是个厚道小子。你说这田不能分,我心里都知道,谁家分家都是长子分一半,剩下的几个儿子分其他的,这是分家的规矩!可是你这田是用你儿媳妇的嫁妆买得,你可不能糊涂啊?那大堂,可不是好去处啊……”说着用手捏了一下邹老爷子胳膊,冲他使了个眼色。 邹老爷子眼见得无法挽回,只得命马氏从里屋拿出那个描花匣子,把地契房契摆了出来。然后垂头坐在一边,眼里‘叭嗒叭嗒’往下流泪。邹正义浑家朱氏躲在角落里,看着婆婆拿出描花匣子,心里大急有心想冲上前去把匣子抢过来,可是看着满屋子的人却不敢往前移动,心里大骂邹正义,怎么都这个时候还不回来,再不回来家产都要分给别人了。 里正将房契地契一张张拿出来,看到有三张写着黄氏和柳氏的名字,先把这三张拿出来交到黄刘氏的手里,然后把剩下的几张一一摆在老族长面前的案几上。 老族长点点头,说了声分吧。 第十七章 父母儿子生嫌隙 田契上共有二百多亩旱田,劣田五十亩,水田三十亩,另有李家堡的二十亩水田。里正先将田契拿出一半,然后把剩下的平分成两份,又扣除了以前分出去四十亩,这样一人合计分了五十亩旱田,劣田十二亩,水田十二亩。一份交到邹正业手上,一份交到邹正达手上。两兄弟手里拿着地契,颤抖着不能自已。 黄丽娘抱着小七紧紧捏着儿子身上的被子,颤抖地看着丈夫手中那一张文书。 邹晨和几个哥哥在窗外交换了一下眼神,只见三个哥哥都是一脸喜色,二郎和六郎甚至直起身子扒着窗棂子身子往屋子里探,要看清父亲手上是什么,等看到父亲手中捧着几张地契,捏紧拳头狠狠的击在一起,无声的欢呼了几声。四郎和五郎也是急着抢位置往窗子里探身,看明白了屋子里的情况,四郎捏着五郎的肩,狠狠的摇晃了几下,五郎则是满脸的兴奋。 里正又将房契拿出,指着房契道:“老二,老三,你们大哥不在,这个房契我就做主,北院和南院依旧还归你们住,不过你们得把村东那块废地的房契交回。” 邹正达和弟弟对视一眼,看到邹正业点点头,他拱手道:“太爷爷,大堂伯,我和弟弟不要这院子,房契就不用分了,我们过完年就去村东盖房子。” 邹正业也瓮声瓮气地说:“是嘞,爹娘也不容易,而且大郎十四了,眼瞅着就要说亲,三郎也十二了。正好南院北院可以让给他们成亲用,我和二哥,就住村东就行。” 老族长一听此言,喜道:“好!好!好!邹瑞啊,你有两个好儿子啊!” 几位族老听到也纷纷点头称赞。 邹老爷子听到此言,抬起无神的双眼看了一眼两个“好儿子”,嘴角咧开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大爷爷,我可是真有两个‘好儿子’啊……”说到好儿子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邹家两兄弟扭过头不敢看父亲的目光。 里正又说道:“今日分家已毕,从今年秋粮下来伊始,你们两兄弟每人每年须得给老宅十石粮食,不得推诿不得拖欠更不得以次充好。另外养老钱呢,各家每年须得给老宅一贯大钱,日后若是你两家钱多了还须得多加银钱,可使得?这个养老钱从年底过年完后开始算,若是没有异议,咱们即刻写文书……”邹家两兄弟对视一眼,齐声道没异议。里正叫来笔墨纸砚,唰唰唰写了几行字,然后交给邹老爷子看,邹老爷子摆摆手不愿看,里正便把文书给两兄弟看了下,又抄了几张,分别让两兄弟和邹老爷子按了手印画了押,屋里几位见证人也跟着依次上前摁了手印。 黄刘氏一看家分完了,挥了挥手上的嫁妆单子,对着里正笑道:“你看,这单子上的东西,怎么办呢?” 里正沉吟半响,道:“黄亲家,论理你家闺女的嫁妆自然是要归你闺女所有,只是有些嫁妆花用了,有些已不知了去向,您看这样成不,那些能找到的,我定给老亲家要过来,那些不能找到的,老亲家能不能……” 黄刘氏爽朗的一笑,道:“成!有里正这句话,我们吃点亏也没什么。” 里正抽抽嘴,心里道,你吃亏?你要是认吃亏,你就不会今天来闹了。他又看了看柳老汉,柳老汉连忙说听里正的听里正的。 他看了一眼马氏,道:“弟妹,快把你两位媳妇的嫁妆拿出来吧!” 马氏看了看邹老爷子,邹老爷子摆摆手示意她听话,她撇撇嘴,一脸不情愿的去里屋开了柜子,把两个媳妇的嫁妆放进柜子里一些,想了想又放回匣子里几个,可是又想了想还是把几个首饰拿出来,然后捧着匣子出来了。 咣的一声放在了屋子正中的地上,气怵怵地说:“都在这里了,其他的没有了……” 黄刘氏和柳母拿着嫁妆单子,对着匣子里的首饰一一查看。看完后俩人交换了一下神色,黄刘氏叹道:“我家闺女少了一根银壁钏,几根雕花金钗……”她又看了一眼朱氏身上的那件描花金线松江缎背子,“朱氏身上那件背子用料乃是松江缎,是我家闺女生小七的时候,我送给我闺女的催奶。” 朱氏从角落里蹦了出来一跳三尺高,大声说道:“你胡说,这是我娘家送给我的。我前几天才从娘家拿回来,刚做好穿在身上。” 黄刘氏冷笑道:“你娘家上无恒产下无田地,只是区区五等户,娘家无有读书郎,婆家也无童生,有什么资格穿缎子衣衫?无人做保,有哪个布店敢卖给你寸缕?你说,是哪个布店卖给你娘家的,我倒要请布店老板说道说道。” 朱氏听了这番话,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眼珠乱转,鼻头上急的出了一层汗。她娘家娘与马氏乃是堂姐妹,祖辈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升的庄稼汉。她家是自从她嫁到邹家以后经济才开始好转,她时不时的拿婆家的东西和钱贴补给娘家,弟弟们才有钱上了私馆。 然而黄家则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家,他的亲家就是是进士门第,二儿子还是一名秀才,穿缎子衣裳那根本就是合乎规矩的。她当然是知道朝廷有规矩百姓是不许穿缎子衣裳只能穿麻布葛衣,只是现在的官家仁义从不爱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些商人富户们个个绫罗绸缎在身招摇过市也无人来管。若是黄家告了她家,只怕拿规矩二字一说,虽说平日县令大老爷不管这事,然而这事本就是民不告官不究,她的娘家只怕不死也得脱去一层皮。 几位族老看到朱氏身上这件十成新的背子都摇了摇头,邹瑞家的人啊,唉…… 里正窒了一下,道:“邹大家的,回屋去把背子脱下来!……”他真是无语了,今天明知道亲家来闹,还穿着亲家给女儿送的布料,这是来打脸的还是来打脸的? 朱氏期期艾艾看了马氏一眼,见马氏并没有往她这里看,她一步一挪的往屋外走,黄刘氏厌恶的皱下眉:“不用脱了,恶心巴叽的,我闺女不穿别人剩下的东西……” 又问柳母,“老姐姐看可少了什么东西不?” 柳母不识得几个字,让她小儿子过来看看,她小儿子看了后大呼一声,“娘啊,我姐姐的咋就只剩一个银镯子和一个赤金的对玉双股钗在这里啊?其他的……”话没说完,被柳母拉了一下袖子,住嘴不说了。柳母强笑道,“黄亲家,不少,不少,都在这里,在这里!” 里正咳嗽了一下,道:“既然都说不少,那这个家就这样分吧?!”说完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扶起老族长就要出门,村保一看里正扶着老族长出门,也连忙走上前去扶着,那些族老们一看族长走了,也跟在后面扬长而去。 只有那个一进屋和邹老爷子调侃的族老,转过头长叹了一下,摇了摇头,也跟着前面的几个人去了。 老族长出了邹家院子,对里正说道:“今天这事,你处理的公道。咱们可不能让黄家落了口实啊!……” 村保扶着老族长低声说:“大爷爷,听我儿讲,黄家的二小子去了淮南府他岳丈家里准备来年的春试!” “哦?”老族长转过头,看着村保,村保点点头,确定了这个消息的准确性。 里正看了一眼村保,他心里正奇怪为何今日五堂弟处处向着黄家说话,却原来还有这么一层道理在内。村保的儿子和黄家的二儿本就是幼时同窗,向着黄家无可厚非,五堂弟今日明显是向黄家卖了个人情。若是黄家的二儿真的是中了举人,以后他家的儿子以幼时同窗的名义求个照顾,那黄天青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唉!邹瑞啊邹瑞啊。他那眼只能看到针尖大的一点,他就没看到若是她儿媳妇的哥哥中了举人,将来他几个孙子跟着稍微学上那么一点,考个童生秀才的那不跟玩儿似的?为了几贯钱,把黄家得罪了,以后黄家得了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啊!”老族长摇摇头,一副无奈的模样。 里正听了此话叹了口气,“爷爷说的极是,今日咱们分的还算公道,想必那黄家日后想起来,也不会找咱们的麻烦,至于他们两亲家,再怎么闹还有儿子孙子在里面,断断不会撕破脸。咱们只要不掺合到里面就行了……” 老族长欣慰的点点头,正想说什么,这时,遥遥听到一个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老天爷,您降下道雷劈死我吧!没法活了啊……我这生的哪是儿子,全是讨债的小鬼儿啊,老天爷,您开开眼,把这些逆子都给收了吧……” “……” 从昨天老族长和里正强行分家以来,老宅的几口人就没有出过院子,就连丈量田地也只是邹正义出面,邹老爷见都不肯见两个儿子。 马氏从伙房里端出一碗汤药,小心翼翼的送到正屋,邹老爷子一脸病容的躺在榻上,马氏将药碗放在杌子上,把他从榻上扶起来歪在枕头上。 “喝口药吧!”马氏叹了一口气,轻轻吹着手里的药碗。 邹老爷子接过药碗,怔怔的说:“他娘,你说我死了以后,我爹他会不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守不住家业?” 马氏低下头用袖子按按眼角,哽咽道:“当家的,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活?那哥俩心里指不定怎么恨咱们呢?” “昨天临走的时候还瞪了我一眼,恨不得拿刀砍了我似的,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竟生出两个忘恩负义的畜生……”马氏的眼神有些发空。 “他们的眼里,心里,那是只有媳妇没有咱俩的位置啊……”邹老爷子面色憔悴,“现在想想,我就后悔。当初啊,就不该给他们成亲,就该狠狠的让他们打上几年光棍。也不至于象现在这样,象逼债似的来索我的命!唉……” 第十八章 鬼节到归家祭祖 邹晨这时抱着小七和姥姥一起在村里的大石碾那里推碾子磨黄豆。黄刘氏听着外孙女用清脆的童音一板一眼地指挥她,笑的合不拢嘴。 碾子旁,有几个等着用碾子的小媳妇聚在一起低声的议论,时不时的便偷偷看她们祖孙几眼。黄刘氏冷冷一笑也不理她们,端着磨好的豆浆盆往回走,邹晨抱着小七跟在姥姥的身后。 身后依稀飘来几句:哎呀,那邹老汉病了? 真是的,为了分家,把人往死里逼啊? 这老黄家仗势欺人,里正就不管管? 你们知道啥啊,他家一开始只肯分二十亩…… 我听说,那邹家不仁义啊…… 慢慢的走远,声音听不见了,邹晨扭过头看了一眼碾子旁边聚在一起的几个小媳妇,暗暗叹了口气。 以前听过一句话,世间有一百人那么便会有一百个想法。自己不能阻止别人背后的议论,也不能捂着别人的嘴巴不让说话。那么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让自己过得更好,让别人永远只能羡慕。 回到了家,祖孙二人开始在院里忙碌起来熬豆浆蒸豆腐忙个不亦乐乎,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是黄丽娘从河边洗衣裳回来了。 黄丽娘把洗衣盆端到院子正中,黄刘氏和她一起拧干晾晒。黄刘氏看了一眼院外,冷笑道:“这世上多是有一些人,针尖大的事也得议论出个道道,有那说三道四的空儿,还不如去把家里衣裳洗洗……” 黄丽娘顺着母亲的眼光看了一眼院外偷偷注意她们的闲人,低下头道:“娘,我们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我,我觉得我们分家就分得挺公道了。再去要嫁妆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我今天洗衣裳的时候,村里那些闲人都聚在河边窃窃私语,还有一些年纪大的大娘给我使脸色看呢……” 黄刘氏猛的松手把衣裳扔到水盆里,沉声说道:“这世上多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看人笑话的。你若是一味的软弱,怕被人看低,你就连家都不要分,天天给你婆婆当牛当马使唤!丽娘啊,你这个性子,我可怎么放心你们单独分家出来过?你是个没心眼的,女婿又是一个憨货,将来你家还不被人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你们昨天分了家之后,按那些人的说法就不能再去讨要嫁妆了,可是这嫁妆是我陪送给闺女的东西,婆家凭什么拿走?凭什么不能要?我们去要,竟然被传的跟个恶人似的,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那个公公,一门心思的只有他大儿子,可曾把你和柳氏当成人看?要你们嫁妆的时候,百般哄骗,嫁妆要了过来就把你们当牛马一般使唤。这样的公婆,你只是一味忍让,难道你也想妮儿将来长大了和你一样,受公婆的欺凌吗?” “丽娘啊!人不自立,天也难助。你自己都站不起来,别人能怎么帮?帮不了你啊!”黄刘氏语重心长的说道。 邹晨听了姥姥的话,不由得暗自点头,前世的时候公司里多的是四处打小报告的人,你做的好四处招人嫉妒,做的不好别人就来踩你一脚借机上位。若是前怕狼后怕虎干脆什么都不要干,可是哪怕你什么都不干,也会有人说你占着茅坑之类的。 黄刘氏接着说:“自从我知道你在婆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这心啊,抓心挠肺!整天整夜的睡不好觉,一会怕你被婆婆骂了,一会怕你被指使着去干活。所以,我年年节礼都特意的加重加厚,就是为了能让你有个好日子。前几年,你二哥中了秀才,我想着,咱们家也算是有门第的人了(秀才家的门口可以加台阶,普通百姓禁止加台阶)你婆家怕是要对你另眼相看,可我来了几次,次次当着我得面说的天花乱坠,我走了以后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你是秀才的妹子又怎么着?哪怕你就是官家的妹子,你自己都立不起来,婆家也敢欺负你。你一味的忍让,他们欺负你成习惯了就会一直欺负你啊!” “娘,姥姥说的对啊!”邹晨插嘴道,“你就是太软太弱了,所以别人才欺负你,你得像姥姥学习!” ‘啪’黄丽娘打了邹晨肩膀一巴掌,笑骂道:“小丫头片子的,你也敢嘲笑你娘我……” 转眼,两天的时间过去,邹家丈量好田地,又在里正的协商下去官府重新写了分家文书,归了档留了案。这时,黄刘氏担心起家里的二个媳妇和几个孙子,非得要赶紧的回去。邹正业和黄丽娘苦劝无果,只得让黄天顺套好驴车,和邹正达家一起将黄刘氏送到村口。 黄丽娘紧紧拉着母亲的手,眼里的泪‘叭嗒叭嗒’的直掉,黄刘氏又难受又好笑,笑着把闺女的泪擦干,道:“你马上都三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妮子似的,动不动就掉金豆?” 黄丽娘抽噎下道:“娘,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间能见面,本来还想着娘能留在我这里多住几天呢!可是,……” 黄刘氏拍了拍闺女的肩膀,摇摇头叹口气:“丽娘啊,我这几天和你说的话,你好好琢磨一下,以后娘不在身边,你自己讨生活可得长个心眼啊!可不能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黄丽娘点点头,把脑袋拱到母亲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邹晨这两天把做豆腐的一整套办法都教给了黄刘氏,临走的时候又做了一大块豆腐放在车上,车上也装着一些邹正达编的草席和簸箕,虽然礼不重,姥姥看着倒是挺欢喜,还直劝黄丽娘以后要多和二嫂来往。 这会邹晨坐在驴车上看着母亲和姥姥,一脸的无奈。自己前世的时候,母亲虽疼自己,可是自己也没有这样因为母亲回家就抱着母亲嚎啕大哭的。 她拍拍手,从驴车上跳下来,扯了扯站在一边和二个舅舅说话的父亲,指了指母亲。邹正业会意,过去对着黄刘氏施礼道:“这几日仰仗岳母和两位舅兄,我家才多分了些田地。等到初一的时候,我定和丽娘带着孩子们一起回去!”说完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头。 黄刘氏其实一直是比较喜欢这个女婿,毕竟女婿是自己亲自挑选的,虽然木讷了些憨了些,然而待闺女却是真心真意。若是婆婆再和气些,闺女真是嫁了一个顶好的人家。看到女婿向自己下跪,这几日满腔的恼怒都跑到九霄云外,亲自扶起女婿,语重心长的讲道:“正业啊!你们夫妻二人,以后要好好的讨生活,这分了家,你就是一家之主,万事都得你自己拿主意,千万可不能脑袋一热就糊里糊涂的被人给哄了去?” 邹正业连忙称是。 黄刘氏又拉着柳氏的手,笑道:“我这闺女万事是只会依靠别人,自己最是拿不定主意的,以后可得梅丫头多多提点些!” 柳氏抿嘴一笑,“看大娘说的什么话,我弟妹性子好,人又和气,提点我可不敢当,日后能帮我自然要帮着点,大娘放心好了。” 黄刘氏又细细的叮嘱了一番,方才依依不舍的坐上驴车。邹晨陪着母亲站在村口一直到看不到驴车的影子,方才回去。 待黄刘氏他们走后,家里的人又忙碌了几天,请了一些同村的佃户把地里的秋粮给收获了,收完了之后把该上交的养老粮交到了老宅。又去伐了几根柳木槐木先存放着,好来年做大梁和柱子。 就这样忙忙碌碌半个月,一转眼,便要到寒衣节(阴历十月初一)又称鬼节,出嫁的女儿必须要回娘家祭拜死去的长辈。 黄丽娘和邹正业买了些黄白纸折成冬衣模样,又在县里的纸铺上订了一间扎花楼,还有一些香烛和纸牛。因为离的比较远,坐牛车过去路上要走将近一天,所以便准备提前一天回娘家。 夜里,小七突然受凉发了高烧。 今年是他们分家第一年,按理是必须要回娘家祭拜长辈,告诉先人们已经分家,同时也是让先人们安心不再担心后辈,给他们送上冬衣以免他们在阴间缺衣少穿。小七这一病,可受不了路上的颠簸,必须得留在家里。可是娘家又必须得回,黄丽娘和邹正业便觉得左右为难。 邹晨看到父母为难的样子,和两个哥哥商量了一下,“娘,我和哥哥们留下照顾小七,您和爹回去吧!” 黄丽娘泪眼朦朦的拉着女儿的手,“这怎么能行?你们留在家,饭都吃不上,晚上要是有人跳进了院子,这可怎么得了?” 邹晨好笑的拍拍母亲的手,嗔道:“看娘说的,这几天家里不都是我在做饭啊?院子里进人让大哥赶跑就行了,大哥都十二了,也能当个大人使了,对不对?大哥……” 四郎一看妹子吹嘘他,拍拍胸脯道:“娘,您放心,我保证看好弟弟妹妹。” “娘,我不回去,家里还有鸡得喂呢!”五郎大声说道。 自从分家分得两只鸡开始,那鸡就成了五郎的,每天早上他一起床就到外面去拨些青草,给鸡喂食。后来还是邹晨告诉他去弄些大地龙,鸡更爱吃这些。他更是找着了事干,天天端着一个破碗跑到河边或者村下用根棍子挑地龙,再回来用水冲干净拌在鸡食里喂鸡吃。现在一天下两个蛋,都被他放了起来,美其名曰给小七吃,除了小七和邹晨能碰他的鸡,其他任何人谁都不许碰,一碰就急。 一家人商量了一番,便决定了明天邹正业和黄丽娘回去,孩子们全部留在家里,正好趁这个时机把小七的奶断了,以防万一又留下了二十文钱放在四郎手里。 邹正业连夜去请了李医士,诊了脉开了几副药,李医士细细嘱咐了孩子们明天何时喂药,药汤怎么熬煎。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便登上了几天前便说好的牛车回娘家去了。 三个孩子看到父母走远,对视了一眼,四郎和五郎‘嗷’的一声怪叫,把手背在身后学着母鸡的样子,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邹晨在一旁捂着嘴笑的喘不过来气。 ------------------------------- ps:中国三大鬼节包括:清明,在春分后第十五日,又叫踏青节;七月半,又叫中元、盂兰盆节;十月一,又叫十月朔、寒衣节、冥阴节、祭祖节。十月十五又是下元水节。写完这一章我也发烧了,这一变天发烧感冒的可不少,去小诊所输水都得排队啊! 第十九章 寒衣节到姑姑回 正院大门外站了七八个人正在激烈的争执。 邹晨一个也不认识,看到他们后,离的远远地便放慢了脚步。 吃过早饭后邹晨拿着小树枝在地上写字教哥哥们识字,两个哥哥从没有接触过写字也并不会读书,父亲和母亲虽然是懂得几个字,也不过是能大概的看懂文书罢了,所以兄弟俩个异常的珍惜每一次的学习时间。 到了中午,刚吃过午饭却发现小七又烧了起来,她熬了一碗药,和两个哥哥闹了个鸡飞狗跳才算把药灌下去。没成想,灌了药小七却哭的更加厉害。邹晨慌了,古代的医疗条件是非常简陋的,一场风寒要一条命的事是经常发生。她赶忙和两个哥哥商量是不是抱着小七去找李医士,四郎拿了小被子盖在小七的身上,抱着小七奔向李医士家里,到了之后却傻了眼,李医昨天就陪着浑家回娘家送寒衣了。 这一下子兄妹三人呆傻了,幸好李医士的父亲李老汉虽是不懂医术,然而平日里也见过李医士救治这种症状。他说了一个小偏方,“取生姜、苏叶各3克泡在开水里,待泡开了喝水,然后盖上薄被发一下汗,等到李医士回来之后再诊治。” 李老汉烧了开水后给小七喝了一碗,然后李母拿来了一床棉被,待到了半下午小七出一身白毛汗,身上的热渐渐地退了下去。 邹晨放下了心,便想带小七回家,然而李老汉坚决的不放人,怕是再受了风寒,一旦反复更难医治。眼瞅着就要到了晚饭时,邹晨和四郎说了一声,让他半个时辰后回去取饭,便回了家去做晚饭。刚走到家门,便看到这样一幕。 她推开柴门正准备进院,听到有一个人大喊她,“哎,小妮儿,你爹娘呢?” 回头一看,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身上穿着了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衫团花麻布短襦衫,外面套着一件碎花背子,下身一条深黄色的褶裥裙。她面容严肃,一脸怒容,长的和邹老爷子有几分相像。邹晨心想,莫非这位就是大姑姑邹秋华。 于是过去曲膝行了一礼:“回大姑母的话,我爹娘前天就回我姥姥家了。” 邹秋华脸色铁青:“公公病着,身为儿媳妇的居然回娘家?简直无法无天了,那黄丽娘也不怕休了她?” 邹晨睁大眼睛看着她:“大姑母!今天可是寒衣节啊?所有的儿媳妇都必须回娘家,我娘怎么就不能回家了?” “你一个小妮子懂得什么?快喊个人把你母亲叫回来。我就没有见过这样做媳妇的,公公生着病,她不在病榻前侍候就罢了,居然敢回娘家?老邹家容不下这样的媳妇,回来看我不休了她!……” “大姑母说要休我娘,是问了族长了吗?再说了,就是现在喊人,上哪里叫人去?家家都是姑爷上门的,我可喊不来人。姑母莫非是让我去请母亲回来吗?我看姑母家的几位表兄都闲着,不如姑母派了表兄们过去请吧!”邹晨听了她的话,收起笑容冷冷地说道。 邹秋华一窒,怒道:“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和你娘一样,不是什么好货色!” “我娘怎么样,还轮不到你一个出嫁女说什么,休不休我娘这个也得是族长才可以做决定了!姑母不要忘记了,我们已经分家了,如果姑母忘记了,我可以再提醒您一句:我们已经分家了!”邹晨睨了她一眼,又说道:“至于你说的什么货色?有些人眼里只看到脏东西,自然就觉得天下都是脏的了!” 邹秋华身边的几个少年听到她的话,不由得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怒容。一个头上留着三个茶壶盖的小男孩却悄悄的冲她吐了吐舌头。 她怔了怔,然后也不看大姑母的脸色回头进了院,把柴门关好,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我娘嫁进邹家十几年,为人处事如何,此事自有公论,还轮不到你一个出嫁女来说我娘的不是。怎么,就许你回家看爹娘,我娘就只能老死在婆家不能回娘家吗?” 邹秋华被她这几句话气的浑身发抖,冲上前去拉开柴门就要打邹晨。邹晨眯着眼睛笑道:“大姑母,我前一段呢,刚被我爷爷用门栓给打伤了头,现下伤还没好呢,姑母如果手没个轻重,再把我打伤,我想,我姥姥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邹秋华听到邹晨提她的姥姥,举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不敢往下落。邹晨冷冷地盯着她,心里大怒,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我敬着你是小妮的姑姑,好言好语的和你说话,可是你竟然扬手就想打?既然你不拿我当侄女,我又何必拿你当姑姑看。 这时,旁边又过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死死拉着大姑母的手,连拖带拽的把她弄回了院子。 那个冲她冲舌头的小男孩悄悄跑到柴门前,认真的看了她几眼,冲她竖起大拇指,低声说道:“表姐,你真厉害。”说完做了个鬼脸,飞一般的跑向正院去了。 邹晨被这小孩子逗的直摇头,想必这个小家伙应该是小姑母的大儿子吧。 她走到大屋开了锁拿出稻米,把米洗净再升火开始熬米粥。先把米在水盆里泡着,锅里只放清水在上面的蓖子上放了几个杂面饼,便开始剁肉馅,她准备今天弄一个肉粥给小七补补身子。 正在伙房里叮叮当当的做饭,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没想到咱家的小妮儿,居然都会做吃食了啊?” 回头一看,刚才把大姑母强行拖走的那位少妇站在她的身后,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她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双手上下握拳放在腹部曲膝做了一个标准的万福,“小姑母!” 小姑母邹青华眼里涌起一丝怜惜和懊恼,“好孩子,你受苦了。”她轻轻撩起邹晨额头上的刘海叹了口气。 爹啊,你怎么就能下得去手?才六岁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招惹你了,居然能用门栓敲?若不是因为打了她,二哥和三哥怎么能提起分家的事?未曾出嫁时,二哥和三哥照顾自己最多,自己和三嫂是最谈得来。做小娘子时不觉得母亲是在虐待两位嫂嫂,只是觉得母亲嘴碎人小气。等到自己嫁了人有了婆婆,这才知道,母亲那样对两位嫂嫂,是个媳妇都难以容忍,可也亏得两位嫂嫂十几年都忍了下来。这样的好媳妇不知道珍惜,却一味只宠那个心里只有娘家的大儿媳。 看着才六岁大的孩子,站在灶台前吃力的做着吃食,眼眶不由得微红,转过头去准备擦眼泪,看到了灶台上的几样东西。 “这是准备做什么呢?”邹青华偷偷擦干眼泪,柔声道。 “小姑母,小七风寒不退,我怕他吃不下东西,所以给他熬碗肉粥喝。” “什么?小七竟没有跟着你母亲回去吗?”小姑母听到小七生病睁大了眼睛,一脸关切,“病的厉害吗?现在人在哪里?我去看看。” 一股暖流涌上邹晨的心头,原来邹家并不是全部是薄凉的人,也有知冷识热的。她蹲下身,填了一小把稻草,“在李医士家里,李爷爷怕小七路上再受了风寒,所以没让他回来,他在李爷爷家里睡了一下午了。”灶台里的火光映着她的小脸,发出红色的光芒。 邹青华恍惚间好象看到了自己幼时,蹲在灶前烧火的情景。 “爷爷好点了吗?”邹晨抬头问道。 “你爷爷?啊……好点了,好点了。”邹青华愣了一愣。 “爷爷是心病……” “啥?……”邹青华吃惊的看着邹晨。 邹晨甜甜的一笑,又低下头,专心致志的往灶里添稻草,然后又站起来把馏好的面饼取出再往锅里重新换水放米。 “你要做什么,姑母帮你做吧。看你还没灶台高呢。”邹青华拿着刀帮着剁起肉馅来。 姑侄两个也不说话,一个往灶里填稻草,一个乒乒的在案上剁肉馅。一会粥熟了邹晨把米粥盛出来,然后剩下一两碗把腌好的肉沫倒进米粥里,搅了一会盛出来。 邹青华眼见得小侄女做事有条有理,不由得大为赞赏三嫂。果然是黄家出来的女儿,把小妮教养的如此出色。邹晨用一块肉皮在锅里抹了一下,煸好葱姜再把白菘倒进去,倒一点醋,翻了几下盛到一个大碗里。又切了一大块冬瓜,炒了几片羊肉,然后把冬瓜翻几下倒了点水,盖上锅盖焖了起来。邹青华看了这一切,暗自点点头,果然是三嫂才能教出来的女儿,能干,肯吃苦,人又聪明…… 姑侄这里把吃食盛好准备送往李医士家的时候,柴门外传来一阵叫喊声,“四郎在家吗?” 邹晨扭头一看,原来是隔壁的马太婆和一个小媳妇,挎着一个篮子站在柴门外。 邹晨走过去把柴门拉开,福了福:“太婆,我哥不在,他送小七去李医士家里了。” 马太婆摸摸邹晨的头发,叹道:“可怜见的,小小年纪便学会操持家务了。”她指着身后跟着的小媳妇说道,“这是你小玉姐,才从婆家回来。” 邹晨冲着邹小玉笑了笑,曲膝见了个礼,邹小玉抿嘴一笑也还了半个礼。马太婆看到后面站着的邹青华,点点头,“青华也在啊?” 邹青华上前福了福正想说话,马太婆只对着邹晨笑道,“你小玉姐给我带来了几只兔子!这不,家里刚做好,我想着你爹娘都回娘家去了,小七还病着,家里怕是没有人做饭,就给你们送来一碗。”小玉听了这话,就把篮子递给邹晨,邹晨隔着篮子便闻到了兔子肉的香味,连忙摆手推辞。 马太婆佯装生气,“家里连个大人也没有,拿什么吃饭?快点收下,你太婆我还得回去吃晚饭呢。” 邹晨知道马太婆家很不富裕,小玉姐带来的兔子肯定是自家在田里抓到的,带回来给老人尝尝这是一片孝心,自己要是接受了,他们家肯定就要少吃。想到这里她笑着说:“太婆,我家的饭都做好了,您瞧瞧,我小姑母在呢,饿不着我们的。” 邹青华笑着福了福,“马奶奶,小妮刚刚做好了晚饭,我正准备和她一起去李医士家里看看呢,可巧您就来了。” 马太婆盯着她看了好大一会,“你们家,除了你二个哥哥和嫂嫂也就只剩你了。青华啊,当年你二嫂三嫂待你如何,这人,可不能忘本啊?” “马奶奶……”马青华听到马太婆这样说,低下头羞红了脸。 马太婆拿过篮子强行塞到邹晨的手里,然后扶着小玉就往家里的方向走去,邹晨追了几步,马太婆生气的转过身,“你是不是嫌弃我老太婆做饭不干净呢?连肉都不肯吃我家的?” “不,不,……”邹晨忙乱的摆着小手,眼角含着泪,“太婆,我收下了,等我爹娘回来了我让他们给太婆还礼。” 马太婆听了这话不在意的笑笑,摆摆手和小玉回家去了。 --------- o(*^?^*)ブ求推荐票票,求收藏啊,有的朋友给点一下吧,实在是太少了啊!发烧了,难受死了啊。。。。 第二十章 盼发家展望未来 初三卯时,在鸡鸣的催促声下邹晨醒了过来。橙黄色的曙光透过薄薄的窗纸被分割成了斑驳的光点,落在小七那红扑扑的小脸上。邹晨摸了一下小七的脸,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温度,她长吁了一口气。 昨天下午,李医士终于回来。他重新开了一幅药,小七喝了以后没一会病情便大为减轻,等到了晚上,已经不怎么烫手。邹晨一夜不敢大意,和两个哥哥围在小七的床前整夜轮番守候。直到快天明时,她才晕沉沉的睡着。 屋外传来锅碗瓢盆的敲击声,想必是两个哥哥在准备早饭吧。邹晨难得享受这样的悠闲时光,她斜倚在床头,看着床上最小的弟弟。自己在这里已经呆了快一个月了,经历了家里人的温情与关怀,邹晨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喜欢上了这里,也许真的喜欢上了这些家人。她轻轻舒口气,伸出手指替小七挡着渐渐强烈的阳光。 她正在屋里发呆,四郎从屋外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看到她醒了,低声笑道:“小妹醒了?怎么不多睡会,你快天亮才睡。”邹晨甜甜一笑,嘘了一下,“别吵醒小七!”说完利索的披上衣裳翻身下床。 四郎眨眨眼,侧头细看了一眼弟弟,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感觉到不烫了,拉着小妹出了屋。 “做的什么饭?”邹晨拿起在木盆里泡了一夜的柳枝,一边刷牙一边问。 四郎挠挠头,嘿嘿干笑了两声,“就熬了一锅稀饭,还差点糊了。” 邹晨刷好牙跑到伙房一看,一锅半生不熟的大米稀饭在灶上放着,五郎正愁眉苦脸的往灶里填稻草。邹晨扑哧笑出声,把五郎拉了起来,“二哥,你知道猪咋死的不?” 五郎抹了一把脸,脸上立刻出现五个手指头印,尴尬的笑了笑,“我知道,前几天你问过我了,嘿嘿……”然后又好奇地问,“小妹,那猪为啥是笨死的,不能是聪明死的?” 邹晨把四郎招过来,命令他烧火,调侃五郎道,“二哥啊,那猪明知道长的胖了就要被人宰了吃,可是天天还是吃这么多,可不就是笨死的?二哥,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四郎没忍住,蹲在地上笑的肩膀直抽抽,五郎还是准备再问。四郎实在受不了,指着五郎哈哈大笑,“人家猪是笨死的,你还没猪聪明呢!……哈哈哈……” 五郎大怒,扑到四郎身上就要开揍,四郎肩膀一抖就把他扒拉到地上,然后撒开腿就往院外跑,五郎气怵怵的就去追,一边追一边喊:“四哥,你个坏蛋,你老欺负我,我要和咱娘说……” 邹晨摇摇头,真是两个不识愁滋味的小骚年啊。做好了早饭,两兄弟才打打闹闹的回来。 吃完了饭,邹晨依旧教两兄弟写字,这次教他们的是二十四节气歌。邹晨先将节气歌在地面一一写下,然后又挨个教他们怎么读。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上半年是六廿一,下半年是八廿三。每月两节日期定,最多只差一两天。 邹晨让两兄弟把节气歌先完整的背下来,等背的滚瓜烂熟了再一个个去对地上的字,这样学的更快些。两兄弟点点头,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字的旁边,一板一眼的背诵。她抱了小七,坐在屋门口,看着哥哥们识字,脑子里却在快速的转动。 家里现在有了百亩良田,如果在后世,肯定能混成一个百万富翁,最起卖地也能卖几十万。可是在现世,一百亩良田,每亩需要纳税一石,而亩产最多只能产二到三石,只有极个别的种田老手才可以有三石以上的收成。这样下来一亩最多也就是剩下一石(约100公斤)左右的粮食,一石粮食也只够一个成年人吃二个月罢了,如果是正长身体的少年,还不够吃二个月的。 她不禁发起愁来,自己前世是一家外企投资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公司主要的业务范围就是在全国范围内寻找那些值得投资,未来有发展潜力的各项发明和有投资利润的小公司,给他们贷款,然后派去指导人员做一些商业指导。她可是从来没有种过田,也不懂种植,更不懂果树、种菜什么的,小麦和韭菜她都分不清。自己穿到了这里,一个只有农业没有高科技的时代中,想查个资料更没有度娘。 哦,我会打上下针毛衣。邹晨自嘲的笑道! 人家穿越过来就是有空间、法宝,什么灵泉、神兽都跟不要钱似的,怎么自己就一穿过来就先挨顿打,然后浑浑噩噩的家里闹分家。好不容易身体好点,又开始第二次分家。穿过来一个月了,什么事也没有干,就是天天呆在家里看他们唱大戏了。邹晨叹口气,把下巴抵到小七的脑袋上,“小七啊,你说,我是女主吗?为什么我的存在感这么低呢?” 小七看到姐姐和他说话,乐的呵呵直笑,伸出小手抓住姐姐的头发使劲地往怀里拽。邹晨被拽的脑仁疼,赶紧把头发从弟弟的手里解救出来,轻轻在小七手上拍了一下,呵斥道:“小坏蛋,你当姐姐的头发是玩具呢?” 小七看到姐姐拍他的小手,更是高兴,双手在空中挥舞乱摆,小腿乱蹬,笑的嘎嘎响。说来也奇怪,自从邹晨到了这里后,小七根本就不粘他娘了,只要一睁眼看不到姐姐就要哭。就象现在他娘都走了三四天了,一点都不想他娘,只要姐姐在就一天到晚的开心。 “唉,也不知道我的那个项目是谁接手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她无神的耷拉下头,一边逗小七一边叹气。 我的项目? 她突然想起来了,这个项目是一个梅花鹿养殖项目,由于前世梅花鹿属于稀有物种,非常的赚钱。所以公司看准了一个乡,准备在全乡范围内推广养殖业。她前世为了得到这个项目没少下乡去考察,足足准备了一年多。也许,前世的老公就是因为自己不常在家才找的小三吧! 她突然激动了。这个时代,梅花鹿是可以百姓驯养的,不仅不犯法而且官府还会支持,因为这个鹿肉是正规场合必须要有的一道菜肴,尤其是科考的秀才们中了举人之后,‘鹿啤宴’上必有一道‘爆鹿脯’。 两河流域自古以来就是盛产华北亚种梅花鹿,只是随着文明的入侵梅花鹿才慢慢的往东北地区迁徙,最后灭绝。在野外绝对可以捕捉到成年的梅花鹿,而且现在是秋末,刚过了野鹿交/配的季节,等到来年的春天,便可以割了鹿茸,再等到五六月份,生下小鹿,小鹿长大……鹿茸……小鹿……鹿茸……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众香拱之,幽幽其芳。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以日以年,我行四方。文王梦熊,渭水泱泱。采而佩之,奕奕清芳。雪霜茂茂,蕾蕾于冬,君子之守,子孙之昌。”她抱着小七,低声唱了一曲《幽兰操》。 “采!”外面突然有一个声音大声叫好。 邹晨吃了一惊,抬头看是何人喝彩。却看到四郎五郎早已站起身来,对着院外的一位戴着文士方巾的中年人躬身施礼。 院外的人,双目热切的看着邹晨,激动的问道:“你是小妮儿?方才所唱的曲子是何人所教?吟的可是幽兰操?奇哉怪也,这曲调竟是生平从未听过。这四言诗略有改动,只是改的极妙,极妙……”说完闭上双眼,摇头晃脑哼了几句邹晨方才唱的曲调。 四郎看到院外的人闭上双眼,吐了吐舌头,悄悄走到小妹的身边,低声道:“小妹,这位是邹五爷爷家的正文大堂伯,是咱们村子里的私塾先生。大郎和三郎就在他的学馆里念书。” “先生?”邹晨的眼睛突然闪了闪。 邹正文哼了几句却找不到调子,睁开眼睛遗憾的摇摇头。看了看院里的邹晨,笑吟吟地说:“小妮儿,再唱一遍给堂伯听听?” 他有一个习惯,每天晨起后便要绕村快步奔走一圈,走出一身汗然后再回家洗个澡吃早饭。今天走到村北,隐约听到有两个幼童在大声背诵二十四节气歌,一时见猎心喜,便绕过来看看,却原来是二十一叔家三房的二个孙子坐在院子里看着地上的字在背诵。 听完了正准备走,却突然被一阵低低的歌声所吸引,他倾耳细听,竟是一种从未听到的曲调,心中大喜,听完之后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好! 邹晨把小七交到四郎怀里,走到院墙处对着院外福了福道:“大堂伯请进来说话!” 邹正文推辞道:“居无主,客不可擅入也,在此说既可!” 邹晨抿嘴一笑,道:“大堂伯,您可不是客,再说,我大哥已经快到舞勺之年了,可算得上半个主人了。” 邹正文哈哈大笑道:“正是,某迂腐了,小侄女说的极是,极是。” 请了邹正文入院,把姥姥来时送来的茶叶给打开,沏了一碗香茶送到他的旁边。然后笑道:“大堂伯尝尝这茶,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可招待,只有一碗君子茶奉上。” “妙!好一碗君子茶。”邹正文爽朗大笑,站起身正视邹晨点了一下头,然后方才坐下轻轻品了一口,“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 “正是晋陵紫笋的急程茶,大堂伯真好品味!”邹晨赞道。这茶叶乃是张贡生花重金购得,姥姥家也只得了几两,心疼女儿才给送了一两,没想到邹正文竟然只品了一口便道出茶名。 “哦,你竟懂得这首诗,可知是何人所写?”邹正文眼光连闪。 邹晨甜甜一笑,“先唐卢范阳《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 邹正文眼中露出狂喜之色,然而转瞬间又恢复正常,叹了一口气。唉,终是女儿身,如此早慧,最终也不过是嫁人罢了。她若是一个男子,说不得自己抢也要把她抢走,抢到自己学馆中好好教上几年。 邹晨眼睛滴溜溜一转,看了眼四郎和五郎,笑道:“大堂伯,那首曲名为《幽兰操》是我前一段听一个过路的文人所唱,听着好玩便记了下来。大堂伯要是喜欢,我可以多唱几遍。只是……” “只是什么?”邹正文笑眯眯地问。 “只是那文人唱了好几首,我却一时半刻的想不起来,只记得这一首。若是,若是将来我想起来了,可否让我大哥和二哥去给大堂伯唱呢?” “哈哈哈!”邹正文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开口大笑。 ------------ 我国解放前一亩也就是二三百斤高的就是五百斤左右。如果有不相信的朋友,可以问一下家里的老人。呵呵,感谢发明化肥的科学家啊!汉朝时种栗亩产1.5石(《汉书*食货志》里写的哦),唐朝平均亩产约1.5石,宋朝平均亩产约为2石。所以那时候,一个三口之家想吃饱,就得种二十亩地,才可以吃一年都吃饱。 清朝鹿肉是贡品,其他的任何朝代,都是允许百姓私养宰杀的。 第二十一章 下元水节引鹿忙 一年一度的下元节到了。家家户户忙着祭炉神,各个道观开始大做道场,祈求下元水官排忧解难。 邹家三房随着邹老爷子在家里祭过祖宗和炉神之后,然后在各家门前竖了一根高杆,杏黄旗上写着‘风调雨顺’或‘天地水府’等四个大字,晚上的时候再换成三盏“天灯”。一时间,村子里四处飘荡着杏黄大旗。第二天,将美娘留在了家里看家,邹家兄弟带着浑家和几个孩子,坐上了一辆从黄家带回的牛车,前往宛丘县城太昊陵那里看天灯去了。去之前,曾特意的邀请了老爷子同去,然而邹老爷子黑着脸一言不发,邹家两兄弟讨了个没趣就尴尬地走了。 邹晨来了一个月了,还没有走出过这一个小村子,每天所见的不过是村里的一些熟人。头一次出门,兴奋异常。 秋季的天空,象是一块巨大的天青色宝石。仿佛有一支神奇的画笔,为道路两旁的密林涂抹上了绚丽多彩的颜色。一缕晨光穿透密林的间隙照射在青苔之上,枫叶随着微风在阳光下翩跹舞蹈。 通往县城的小道上,不时会看到灌木丛在轻轻抖动,偶尔会看到一只灰兔眨着红红的眼睛从前面飞速的跑过。两旁的树林中传来麻雀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几只苍鹰在天空中盘旋,然后猛的扑下,爪子下面抓起一只兔子后振翅高飞。 邹晨偎在母亲的身后睁大双眼看着,这些,在后世根本看不到,天上早已没有了苍鹰只有银色的飞机,地上早已见不到灰兔奔跑,只有满街乱蹿的野狗。 “呦-呦-呦”突然,密林深处传来一阵鹿鸣声。 鹿群?! 邹晨激动的站起身,一只手扶着母亲的肩膀,一只手搭成凉棚极目远眺。然而鹿群被密林遮掩,除了密密麻麻的树林,除了绿色的枝叶什么也看不到。她想了想蹭到父亲身边,低声问:“阿爹,咱们这里有鹿?” 邹正业心情愉快的赶着驴车,昨天被老爷子无视的郁闷心情早就被扫到九霄云外。自家的九十多亩田地今年收获喜人,除了税收和交给老宅的十石,还剩下百来石的粮食。百来石的粮食啊,他以前是从来不敢想的。这怎么能不让人心情愉快呢!看到女儿问他,他哈哈大笑,拉着女儿的小手指着路边的一片密林道:“自然是有,你瞧,就是在那片林地后面,以前有一片鹿群,只是这几年才不见了踪影。怎么?妮儿喜欢鹿?” 四郎和五郎一听父亲说这里有鹿,纷纷站起来,向着父亲手指的那片密林望去。然后失声惊叫道:“快停车,快停,天呢,阿爹,鹿……鹿啊……” 邹晨张大嘴巴的看着车后,只见四五只梅花鹿跟着车子跑的飞快,一会便追赶了上来。邹正业听了儿子的话,将驴车停在了路边,笑呵呵地说:“这是借道的,咱们等会,等过去了咱们再走,万一吓着了会被水官怪罪的。” 邹晨压低声音问:“阿爹,这鹿也会借道?” “是啊,这鹿可是有灵性的,它若是知道这人没有什么危险,就敢大摇大摆的在你面前过去,要是你心里有了歹毒心思,它就立刻逃走。”回头看着二哥笑道,“二哥,看样子,这鹿也是知道咱是厚道人啊,要跟咱借道呢!” 邹正达看着路上的几头鹿眉头紧锁,并没有听清三弟在说什么。他捅了邹正业一下,道:“老三,不对劲啊,你瞧这鹿,怎么围着咱们的车不走啊?” 邹晨紧张的看着这几头鹿,突然间接触到了一个奇怪的思想,好象她和这几头鹿可以交流,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这几头鹿的想法。 穿越福利?和动物交流的能力?她心里暗暗忖道。 “不对啊,我和那头牛可没有办法交流啊,早上坐上车前我还摸了它一下,结果它理都不理我呢。” 她在心里偷偷的问了一句,“找我有事?” 打头的一只鹿突然抬起前蹄,呦呦叫了两声,然后转身往来的路上奔去,跑了几步看到没有人类跟着它,又转过身呦呦叫了几声。邹晨感觉到它们心里的焦急和愤怒还有一丝绝望和害怕,她试探的在心里问了一句:“有人在伤害你们?” 打头的鹿后退了几步,焦急的用蹄子在地上乱刨,邹晨又问:“有鹿生病了?”头鹿突然转身,抬起蹄子就往来路跑,跑了几步停在路边等着邹晨。 邹晨站起来对邹正业说道:“阿爹,跟着鹿走,快,跟着它们走。” 邹正业惊奇的看着小女儿和几头鹿互动,听了小女儿的话,心里疑惑道:“妮儿,你让我们跟着鹿走,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反正,阿爹你听我说的,跟着鹿走就行了。”邹晨一脸坚定,反正这是鹿又不是老虎豹子,没有什么伤人的能力。 邹正达突然说话了,“老二,听妮儿的。我看这里面好象有些神道啊!老二,你有没有听过那个剡(shàn)子的故事?” 邹晨插嘴道:“我知道,这个剡子非常的孝顺。他的父母生了眼疾想吃鹿奶,剡子就装成一只鹿在野林中生活了几年,每天挤了鹿奶拿回去给父母喝,剡子纯孝,为世人所知!” 邹正达赞赏的看了小侄女了一眼,“正是,我还是听文堂哥说过一次。后来他说,有些人天性便是可以和动物亲近,动物也毫不惧怕他,有了困难还会来寻找。我猜,这些鹿应该是遇到了难事,无法解决,今日正好小妮儿路过,所以它们便来寻小妮来了。” 邹正业犹豫了一下,抬头道:“二哥留在这留在这里看着家小,我带着妮儿和四郎去看看什么事。” 说完跳下车,带着邹晨和四郎便要跟着鹿走,邹正达阻止道:“让四郎留在这里吧,我去就行!” 安排停当后,两兄弟便带着邹晨随着鹿群往密林中走去。走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前面的视线突然开阔,一条小河蜿蜒流过密林,河边是一片青草地,有十几只鹿停在这里低头吃草,突然看到有人类闯入,大吃了一惊,不少鹿四散跳开。 头鹿呦呦叫了几声,那些逃走的几头鹿又迟迟疑疑的回来。头鹿低头亲切的在邹晨身边蹭了蹭,又焦急的叫了几声示意跟着它走。 沿着小溪走了不多远,看到有一片灌木丛。灌木丛下传来几声凄惨的鹿鸣之声,头鹿猛的冲过去,沿着灌木丛转了好几圈,又扭回头看着邹晨两眼含泪跪在了地上。 邹正达和邹正业阻止邹晨过去,他们慢慢走过去,往下一看,原来是一个很深的洞口,里面不时传来几声鹿鸣。 邹正达道:“想必是有鹿不小心掉进去了,只是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不敢随意下去啊!而且,没有绳子,也提不上来啊?” 邹晨问头鹿:“要一根绳子啊,没有绳子救不上来。”头鹿不懂什么是绳子,急的在一旁团团转。 邹正业突然说道:“有了,咱车子上有绳子,我早上放在车上就怕人太多万一走失,所以弄一条麻绳可以把咱们围起来。只是,这回去的路记不得了……” “你能带我回到刚才来的地方吗?我去拿救你家人的绳子!” 头鹿感觉到了邹晨的善意,扭过头就要走,一边走一边催促。 邹晨笑道:“阿爹,我个子小,让鹿驮着我回去,然后拿了绳子再回来,您看怎么样?” 邹正业看了一眼健壮的头鹿再看了看小女儿,有些迟疑不定,邹晨抿嘴一笑:“阿爹,这骑鹿而行,可是件风雅的事,不知道多少文人墨客求而不得呢,鹿又没有什么危害性,再说在林子里也跑不快,您就放心好了,您看,这些鹿都不伤害我呢。” 待父亲同意后,邹晨跳上头鹿的背,在它身上试骑了一小会,抓着头鹿健壮的鹿茸感觉骑的挺平稳。和父亲打了个招呼骑着头鹿钻进了密林,头鹿七拐八拐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那条小路,邹晨跳下鹿背,让它在林里藏好,便跑到车前。 和母亲还有二婶说了一下情况,她们一听说原来是有一头鹿被困洞中,恻隐之心大发,连忙拿起车上的绳子挂到邹晨身上。几个兄弟一听原来还有许多鹿,低声哀求小妹带他一起骑鹿去,结果被各自的母亲好一通责骂不得不熄了心思。 邹晨回了林子又坐上鹿背,头鹿感觉到了背上人欢快的心情,顿时觉得蹄下生风,跑的比刚才又快了许多。 到了洞口旁的时候,发现父亲和二伯已经找好了一块借力的大树,把绳子绑身上然后二伯围着树转了一圈,父亲把绳子在身上绑好,慢慢的下了洞。 不一会洞底传来父亲的声音,“到了,到了,别放了。” 邹正达跑到洞旁大声问:“就一只鹿吗?” “二只,一大一小,大的死了,我先把小的绑上,你慢慢拉起。”邹晨听到这话往前走了几步,却被二伯严厉的呵斥,禁止她向前。 邹晨在一旁急的团团转,终于看到一头小鹿满头鲜血的被缓缓地从洞中拉起。头鹿看到有鹿脱险,高兴的鸣叫几声,亲切的挨着那头小鹿的身子。这时邹正达又把绳子重新放下去,邹正业又把大鹿给绑上,拽了拽绳子。 一会的工夫,大鹿的尸体也被拽了上来。这时邹正业在洞下又开始喊:“先不忙拉我上来,那小鹿的鹿茸摔断了,我去拾。” 邹正达又忙了一会,才把三弟从洞里拉上来,他一边收绳子一边笑道:“可见好心是有好报的,我们救了一只鹿,却得了一具鹿茸和一只死鹿。” 邹正业看了一眼死鹿也笑道:“正是,这些可是能卖个百十贯,这样咱们明年的房子就有着落了。”又有些惋惜的看着那只小鹿,“可惜了没带碗来。若是带来碗接些鹿角上的血喝了,那晚上……咳咳……”没说完突然想起小侄女在这儿呢,差点把自己咳个半死。 邹晨背对着二伯父正瞅着两只鹿在亲热,听到这话,捂着嘴笑了。她又不是真的小娘子,自然是知道晚上都有什么活动的…… ----------- o(*^?^*)ブ请姐妹们吃角子,求推荐和收藏哦,嘿嘿 第二十二章 送鹿肉来到张家 满地打滚卖萌耍憨求推荐票票求收藏啊o(*^?^*)ブ ----------------------- 三个人又在这里忙碌了一番,抓了几把枯草搓成草绳让邹晨给小鹿系上,又捏了些泥巴糊在上面,帮它止住了头上的鲜血。等忙完了一看,已经是下午的光景了,三人中午没吃上饭,又累了半天,这会都是饥肠辘辘的。 邹正达看到已经下午了,便说道:“老三,看样子县城去不了啊,等我们去了就要黑了,到时连邸店都住不上了啊。” 邹正业看了看天色,“我看不如回去,这具鹿茸正好我们回去找李医士炮制一下,也好卖上价钱!” “阿爹,二伯,可千不能告诉别人,这里有鹿啊!”邹晨一听他们准备找医士炮制就急了,她刚刚和头鹿交流过以后才知道,原来这整个林子里就只剩下这十几头鹿,其他的不是被人杀了就是被强割鹿茸后流血死掉了。一下子,她那养鹿发家的美梦破裂了,这十几只鹿个个都可以和她交流,她可以感觉到鹿的欢乐和痛苦。她不敢相信,如果这些鹿当着自己的面被人杀死,她会不会感受到那种死亡的痛苦。 她急切地看着父亲和二伯,眼中露出哀求的光芒。 邹家两兄弟也并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今日得了一具鹿茸和一只鹿已经是意外之喜,听了邹晨的话对视了一眼,邹正业沉吟道:“二哥,要不?……” “好!”邹正达爽朗的一笑,“小侄女这样说,那咱就不说有鹿群,只说在路上看到一只落单的鹿。……哎,我看不如咱们直接架着车去县里,找你二内兄卖给他岳丈家里如何?” 邹晨拍手道:“这样好,就这样!” 邹正业一看女儿拍手叫好,嘿嘿一笑,“行,咱们去和我二舅兄商量一下,咱们再请二舅兄帮咱们找一间邸店,想必依他秀才的名头,必是能找到一间。” 那些鹿看到邹晨要走,纷纷围上来个个神态神昵,直把邹家两兄弟看得眼红心热的。邹晨大声说了好几声自己以后会经常来看它们,那些鹿才恋恋不舍的散开。头鹿引着他们回到了车子旁,邹晨拍拍它的背示意它回去,头鹿两眼含泪看着邹家两兄弟手里的死鹿一步三回头的不愿离去,邹晨只好又过去抱着它,劝慰了好半天并且再三保证自己会常常来看它,它才跃入林子深处转眼不见。 待回到车子处,俩兄弟先找了一件衣裳把死鹿给包裹好才敢抬出密林,又郑重的安排家里人千万不可以说出这里有鹿群的事情,然而才架车往宛丘县城而去。孩子们自是失望无比,本来是说好今天要去县城看天灯,结果坐在车子上呆了一上午,中午还没吃上热饭。路上邹家兄弟和两位浑家又把密林深处的事重说了一通,孩子们也听的入迷,当听到鹿竟通人性下跪求他们救跌落洞中的小鹿,纷纷抹起了眼泪。只有邹家兄弟和浑家们一脸喜色,一茸一鹿就是再贱卖也能卖个几十贯,更何况要是卖给张家的亲戚,也少了麻烦事。 一路之上,邹家两兄弟手里的鞭子甩得叭叭直响,脸上喜气盈盈。 快到傍晚时才赶到宛丘县城,因为今日是下元水节,城门口人潮涌动,竟是费了半天的工夫才进了城。又在城里转了半圈到了进士坊,到了张家大宅前停在了右边的小角门边,角门前站着一个小厮打扮的十几岁少年。 邹正业上前拱了下手道:“有劳这位小哥,某是黄秀才的妹婿,可否请小哥通传一声?” 那小厮上下看了邹正业一眼,却并不答话。邹正达见状从怀里掏出五个大钱来递到了那小厮手里,小厮在手里掂了掂脸上立刻带上了笑容,“我去请我们管家,二位大郎请稍等片刻。”说完转身进了院,并顺手将角门关上。 邹正业看了一眼二哥摇摇头,道:“早听闻贡生老爷家里规矩大,一直没来过,原来,果真是家大规矩大啊……” 两兄弟正说着闲话,小角门吱呀一下又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脸带笑容的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道歉。“哎呀,邹三郎到了小人竟没能及时迎接,失迎失迎了。”又连连伸手,“快,里面请,两位大郎君快请……”语气非常恭敬,令人听了顿生好感。 几人随着这位管事进了院子,听他的介绍乃是姓张,邹正业便称他为张管家。那张管家看了一眼牛车上的东西,笑道:“邹家三郎从未来过咱们家吧,小人竟是从未见过,” 邹正业憨憨一笑,“俺们这些大老粗,只怕污了贡生老爷的眼,所以不敢前来。这次来,只找俺家妹婿商量些许小事,不必劳烦贡生老爷。” 张管家低下腰在前头引头,将他们引到了一个竹楼里,又喊了几个丫环奉茶。 邹晨是第一次到大户人家坐客,只见那些小丫环都是十三四岁年纪身上穿着对襟勾花小袄,下身一条石榴色的褶裥裙,外面套了一件水葱绿的半臂。行走之间压裙角的环佩纹丝不动,竟听不到一丝响动。不由得大为失望,不是说古代人都是环佩叮当,婀娜多姿,怎么竟没有听到环佩的叮当声? 然后又盯着给她奉茶的那位小丫环看了半晌,直把她瞧了个脸红。等到那位小丫环走出花厅她还直勾勾的看着,四郎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指,“看啥呢?这么入神?” 邹晨才突然醒悟过来,掩饰道:“没有,没有,就是瞧着几位姐姐怪好看的。”心里想的却是,为什么她们身上的玉佩不是戴在腰上的,而是压在裙角?这不科学啊!电视上演的,玉佩是装饰品,佩在腰间,象三国演义、汉唐演义之类的玉佩都是挂在腰间滴。 她却不知道,原来这古代人的玉佩最初的功效并不是装饰,而是压裙子角的褶皱!因为古代浆洗衣裳让其变的挺直用得是面糊刮的,但是浆洗后的衣裳不能下水,一旦下水不仅颜色会消褪,而且会变得皱巴巴的。所以下过水的衣裳再穿时就得重新浆洗一次,然后要佩一些重物把裙角的褶皱给压住,不让它往上翻。这个,才是玉佩的真实由来。后来随着浆洗技术不断的发展,不压裙角它也不会上翻,才慢慢的变为装饰物。只是在当下这个时代,玉佩最大的功效依旧是压裙角。 一直到民国初,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她们的玉佩还是要垂到脚裸处,两边的玉佩要装上很多小铃铛,走动时绝不允许发出铃铛声。 她正走神想着玉佩和以前看的电视剧片段,却看到父亲正和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行平辈礼。四郎和五郎已经行过晚辈礼了,她赶紧的跳起来福了个万福。 黄天青和妹婿与邹正达见了礼,看到小侄女施完礼后笑着对妹妹说:“小妹,你们今天来,也不先和我说一声,幸好这会我还没出门,若是再晚一会只怕我就和你二嫂出去逛了。” 黄丽娘道:“二哥,不知我二嫂在哪里,我好去行个礼,好久没见过二嫂了,怪想的。” “你二嫂已派人去请了,一会便来,妹婿今日前来,是准备看天灯的吗?” 邹正业憨笑道:“正是,舅兄,不过呢,还有一件小事想麻烦舅兄给参详参详。” 黄天青笑道:“你我之间,还说什么麻烦,妹婿只管说来便是。” 邹正业便把今日无意间得了一只死鹿的事和黄天青说了一遍,最后低着头,涨红着脸道:“原本是想送到集上请牙侩帮着卖掉,只是舅兄也知道,刚分了家,明年还得起房子,所以就,就想省俩钱……想着舅兄的岳丈平时来往的都是官宦人家,定是喜欢吃鹿肉的,所以就想托舅兄给出手。” 黄天青初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为难的大事,没想到只是一件小事,大笑道:“妹婿今日可来对了,我岳丈后日准备宴请县令与两位县丞和几位好友,正愁集面上买不到鹿肉,怎么就可巧妹婿就给送来了。” 邹正业一听贡生老爷后日要请县令大老爷吃饭,脸上不由得露出羡慕的神色。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轻笑声,一个丽装少妇挑起垂帘走了进来。她鬓间插着一枝蝴蝶戏玉梅赤金钗,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装饰。朱唇细眉,面若桃花,眉梢间露出丝丝的喜意,上身直襟窄袖胡服,下身翠绿烟纱散花裙,随着她的走动钗上的蝴蝶竟微微晃动好似活了过来一样。 她手持一把金丝双面团扇,胳膊上露出一抹翠绿色的玉镯。站在厅内环顾了一下四周笑吟吟地说道:“小姑来了!”又看到邹晨,微步向前,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捏了一下邹晨的小脸蛋,笑道:“小妮也来了?这许久不见,竟是怪想小妮儿的,小妮儿有没有想二舅母?” 邹晨是初次见这位二舅母,只是觉得她真称得上是天生丽质,又见她体态安娴,语气轻柔,明眸流转之间全是一片诚意。她如饮佳酿般脸色微红,喃喃道:“二舅母,你可真漂亮!” 张娘子听到小妮这样说,拿起团扇挡在自己脸前,语笑嫣然:“小妮儿,可不能夸舅母,把舅母夸的脸红了哟。咱们小妮儿再过几年,也是小美人一个!” 邹晨夸人反被夸,脸色立刻变的涨红,羞涩的低下头,不安的捏着衣角。 张娘子拿着团扇轻轻的邹晨肩上拍了一拍,然后和黄丽娘两人福了福,又侧身对着邹家兄弟行了一礼。 黄丽娘拉着二嫂的手介绍道,“二嫂,这位是我婆家嫂子,也是二嫂。” 柳氏见了这位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张家娘子,爱惜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听到黄丽娘的话才慌不迭的行礼。 张娘子拉着黄丽娘的手,嫣然一笑:“好小姑,你今天来可解了我的相思之苦!走,咱们娘们另去找个去处说话,不与这些爷们相干。”又招手喊过邹晨,拉着她的小手,把她们带到了竹楼隔壁的一个小阁子里。 坐在小厅里,上下左右看了邹晨一眼,从手上褪下一个金手镯就要往邹晨手上戴,黄丽娘连忙阻止。 张娘子嗔道:“小姑子这是做什么?这是我送与小侄女的见面礼,说起来这还是小侄女第一次来我娘家呢,怎么着也得送个见面礼呢?”黄丽娘推辞了几下,见不能拒绝也就让邹晨接受了。心中不由得后悔,不该听丈夫的话一家子人冒然来到张府,应该让丈夫一人前来,如今这一大家子人就跟讨人礼物似的。 这时有一个仆妇从厅外捧着一个木盘进来,张娘子掀起锦布,拿出几个小荷包挨个送到几个孩子手里,柳氏见还有她的份,连忙也推辞。 张娘子掩唇笑道:“柳家姐姐,这是瞧不起我怎地?不过是一些给小孩子的玩意儿罢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柳姐姐莫再推辞了。”柳氏听了此话,看了黄丽娘一眼见她点了头自己才敢让孩子们接。心中也和黄丽娘一般,浮起了后悔来张家的心思。 ------------ ps:俺知道割鹿茸很血腥,不过咱是写书的,咱就忽略这个问题好了。嗯,书里的鹿不知道疼啊。 还有,在此劝各位朋友,不要购买有任何含有熊胆字样的药物啊,活体取胆,这世上最残忍的莫过于此了。 第二十三章 进布店挑选衣裳 下元夜市中,行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高空之中花灯焰火,金碧相射。各家各户在大门之前立起高杆顶挂三盏天灯,一时间,宛丘城变成了一座灯和焰火的海洋。 邹晨被母亲紧紧拉着走在家人的最中间,大家的胳膊用一根麻绳捆住防止走散。一开始她死活反对,然后当她走到大街上发现下元节和元宵节一样也是人潮人海,主动把绳子捆住了自己的胳膊,她可不想刚穿过来就被拐子给拐跑。 人群中不时有一些俊俏的小道士走过,他们嘴里念念有词,一只手提着一个灯笼状的皮囊,一只手将千丝拂尘来回摆动,若是哪个人‘不小心’被这位道士的拂尘扫到便是大声尖叫一声:“我被解了厄啦!感谢水官老爷。” 不时有被拂尘扫到的人跪地感谢然后献上几文钱,一些老信徒哪怕没有被扫到也是虔诚地在小道士的皮囊里恭恭敬敬地放上几文钱。有些穿戴整齐的小娘子们,会往道士的皮囊里投上几角碎银,然后嘻嘻哈哈的大声议论这位小道士的容貌,直到小道士脸色发窘,面色涨红。更有那大胆的小娘子们,将自己随身佩戴的锦囊投进皮囊中,而锦囊中写的必然是自己会在某时某刻在某处等着这位小道士前去幽会。而那些老婆婆们则是面含微笑互相感慨一下,想当年,咱们也是这样年轻过,也是这样活泼俏丽过啊!想当年,那些小道士可是比这些小道士俊俏多了啊。 等到小道士觉得供奉差不多够的时候,便会趁着别人不注意,打开那些锦囊,然后挑出一个香喷喷的看着顺眼的,按照上面写的地点悄悄地前去幽会。若是有两个小道士同时看上某一个地点的时候,自然是先到先得,后到的那位便会心领神会的一笑,继续从皮囊中挑选下一位。 子夜时分,从四个城门同时出现了四个舞狮队,他们一边舞动一边追逐着前方的红绣球。等到他们一路舞到了县城中心的时候,便会在事先搭好的高台上抢夺最高处那个红绣球。而这四个舞狮队,年年都是有四个大家族分别赞助的。 这时人群中开始径渭分明,各自都有需要助威的狮队。不时听到有人大喝:“张家的洪家班,必胜!”、“蔡家的庆丰队,赶紧地把张家的踩下来!”、“鸟,第一是陈家的火狮队!”、“郑家郑家,天下第一!”…… 随着舞狮队争夺的白热化,围观的人群情绪也达到了顶端。这时,在最后一阵锣鼓声中,有一个舞狮队终于顺利的登上顶端。 随着人群沸腾的欢呼声,唉声叹气声,下元节缓缓落下了帷幕。 第二天一早,邹家几个人便早早的起身,前往正院和黄天青道了别,便出了张宅往集市而去。昨日他们推辞不过张娘子的盛情,在她家的偏院里睡了一晚,一大早那些仆妇佣人们挨个涌入要侍候他们穿衣,把邹家两兄弟吓的落荒而逃。 到了集市里分做两处,男人去看耕牛和各种农具,以及一些能过冬的蔬菜种子,女的则是去买些布料、绣线和一些盐巴调料之类的。然后两方说好了在哪里汇合后便各自去逛各自的了。 邹晨随着母亲和二婶买了些生活用品,然后又去了书街给两个哥哥买了些笔墨纸砚和几本启蒙书,花了将近五贯,把黄丽娘和柳氏惊的心疼不已。 邹晨劝道:“阿娘,哥哥读书这可是天下第一要紧的事,娘难道不想以后咱们家也过象我二舅母家那样的日子吗?娘啊,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采!妙!”这时在书屋里挑书的那些秀才书生们,听到邹晨这一首真宗劝学诗均大声喝彩。 店老板笑呵呵地拱手道:“这位大娘子,您家的小娘子可真是字字珠玑。某倾慕这小娘子爱兄之心,愿奉送几张竹纸。”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打竹纸,塞进刚刚打好包的包袱里。 邹晨和黄丽娘好一番推辞方才收下。走出了书街拐过几个街角便到了宛丘最大的绣街,这一条街道上全部都是绣品和布料。一进入街道便笙弦喧天,唱乐不绝,街道两旁的商户门头上飘扬着代表自己绣品的绣旗。各个商户门前均是聚集了不少妙龄少女,她们或是歌舞或是说书,每当有人经过她们身边时,便会听到她们卖力在唱自家的绣品是如何的漂亮,自家的布料是如何是物美价廉。若是有人停驻不前,听她们唱完一曲,站在楼前的店小二便会殷勤的把人迎进店中。这时站在店内的少女们便会热情的向你推荐布料、尺头、绣品。那些进了店的人都会满脸笑意的抱着一堆布料出门,显见得服务极为周到。 她们先去了绣街第一家,这一家上面挂着一杆大旗,上书‘锦绣楼’。在门前看了一会歌舞后进了店,发现有很多人或坐或站,每堆人身边都有一个小绣娘在陪着她们挑东西。这时迎面过来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女,盈盈一拜后引导着她们在店内转了一圈,为她们介绍各种布料的优点,又见她们穿的寒酸,并不往那些高档布料那里走,只是挑一些几文钱一尺的面料请她们仔细观看。 邹晨看了这一切不由得暗暗点头,心想,这古时候的人也懂得商业礼貌啊!明知道某些人是买不起好布料的,便只给她们介绍一些合适的布料,而且态度又这么好,但凡只要手里有几个钱的,总会抹不开面子,挑几尺布回去做件背子啊小袄啊什么的。 那位少女见邹晨眨也不眨眼的盯着她看,捂嘴一笑,道:“两位大娘子,我观这位小娘子唇红齿白,容貌俊秀,将来长大了定是一位美人呢。喏,我这里有一匹桃花红的临安浮光锦,最是合适小娘子们穿了,而且价格还不贵,一尺布只需要30个大钱罢了。” 黄丽娘看了看这位绣娘手中的浮光锦,拿过来在邹晨身上比了比,满意的点点头,“正好,六尺布够给小妮儿做一件襦一件裙放到过年穿,那就扯七尺吧,算上缩头!”小绣娘哎了一声,将布放在一边让另一位绣娘裁布。她则是另拿起了一件青灰色的暗纹荨麻料推荐道:“两位大娘子,这布料可是正适合给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做冬装,而且价钱您在绣街上走走,再没有比这个更便宜的了,我家只卖一尺十二个大钱呢。若是两位大娘买了回去给公婆和娘家母亲各做一件,也显得两位大娘子的孝顺不是!”说完用一双敬佩的目光看着黄丽娘和柳氏,好象是她们已经买了布料给自家的老人们做过冬衣,已经得了一个孝顺的名头。 邹晨听了这少女的一番话,捂住嘴吃吃的笑。这下子母亲和二婶这布料是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若是不买免不了有个不孝顺的名头,若是买了,给爷奶做心里未免不开心。她看着母亲一脸的苦恼,仰起小脸笑道:“这位姐姐,这荨麻布可有些贵了啊,我和我娘在外面走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八九个钱就卖一尺呢。” 小绣娘大吃一惊,心想莫非真有人卖这个价,这可是进价啊。邹晨不等她回答就又接着说,“姐姐,你就九个钱一尺卖给我们吧,刚刚我那件30个钱一尺,这么贵我娘都没有和你还价啊!再说了,我们做冬衣,还得买里子,还得买棉花,下来姐姐可能赚我们不少钱呢!” 绣娘一听她们愿意在自家买里子和棉花,心里就有些松动,荨麻布是赚不了几个钱,一件衣服也就是二十一二尺,然而棉花可是贵的很呢。想到此处,她眉开眼笑地问道:“两位大娘子,这位小娘子说的可算数?” 黄丽娘看了柳氏一眼,见她点点头,便笑道:“正是,我家妮儿说的算数。” 小绣娘心中一喜,“好,荨麻布就给两位大娘子算九个钱一尺,不知大娘子要做几件?” 黄丽娘拉着柳氏躲到旁边商议了一番,回来和小绣娘说道,“我们一人拿一件的料,另外你再给我们介绍一些比这个料子好些的,我们另有用处。” 小绣娘在布料堆里挑了一下,拿出一匹下等的织锦缎,“两位大娘子瞧瞧,这是一件次等的织锦缎,有一些挑线和错支,如果不细看是万难看到的,这些错支的地方可以做到衣服褶子里,就是因为有了些错支,所以这一批的织锦缎我们掌柜卖的都是按次等的来卖。然而料子则是极好的,两位大娘子可以摸一下。” 妯娌两个摸了一下,均觉得这个料子手感柔软,在阳光下的映照下布料微微散发着点点光芒,心里都感满意。 邹晨看到她们满意了,甜甜一笑,“姐姐,不知道这个布料几个钱一尺?” 小绣娘一听到邹晨说几个钱,嘴角一抽,“哎呀,小妹妹,这可不是几个钱,这块料子二十五个钱一尺!”然后又补充了四个字‘绝不还价’。 “哎呀,这又不是苏锦和蜀锦,哪里要得了这么贵?”邹晨睁大眼睛,故作一番惊讶的神色。 小绣娘听到这位小姑娘竟然能认出这个不是苏锦和蜀锦,收了轻视之心,郑重地答道:“小娘子真好眼力,这匹确实不是苏锦也非蜀锦。” 邹晨前世也是看过几个明星穿着用苏锦和蜀锦做成的衣裳,花纹和织法都比这个要精美的多了。而且前世那些布料的纹路更加的细密,更加的美观,这一件很明显不如前世面料漂亮。 她轻皱眉毛,低声自语:“难道,这是当地产的伪锦?” 小绣娘吃了一惊,这个小姑娘别看才五六岁的模样,怎么竟是这么精通面料,她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这面料到底是哪里产。邹晨看她这样一模表情,也就笃定了,笑道:“我看呀,这布料也就是十八九个钱一尺,姐姐不如就按这个价卖给我们吧!” 小绣娘哪里见过这样还价的,往常那些来买东西的,都是被她一通甜美的微笑和软言细语所打动,只知道掏钱不知道还价,怎么今天遇到这一个小娘子竟是不管是什么面料都要还价。她嘟起嘴,不满地说道:“小娘子,这可说差了,十八九个钱哪里够买一尺啊?” 邹晨也不理她,直接问母亲:“娘,咱们家准备要几件衣裳的料?” 黄丽娘看着女儿和小绣娘搞价挺有意思,听到女儿问,笑咪咪地说:“我和你二婶准备一人拿二件衣裳的料!” 柳氏也跟着点点头。 邹晨转过头看着小绣娘一板一眼地说道:“姐姐,这可是四件衣裳了哦!再加上里子,棉花,姐姐算算,今天要赚我家多少钱吧?一贯七百个大钱,我们拿一匹……” 小绣娘一时没算过帐来,脑子里还正想着四件衣裳的料子要多少尺布,要多少棉花,不防邹晨说要一匹,只给一贯七百个大钱,她脑子一时没转过来,愣愣地说了一声好。邹晨拍声叫好,连忙让黄丽娘把这一匹布抱走。 ============= o(*^?^*)ブ求推荐票,求收藏啊 第二十四章 邹大相激老三怒 黄丽娘和柳氏在布店里又挑了一些三五个大钱一尺的里布,还有几十尺青灰麻布准备给家里的男孩子也做冬衣。妯娌俩给自己和美娘挑了半匹布,又买了几十斤棉花,邹晨和小绣娘一路还价,把小绣娘急的最后差点想把她们轰走,再不卖给她们了。一听她们说挑完了,立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邹晨捂着嘴吃吃笑了几声,道:“姐姐,我们可没有带车子,不如请姐姐派个小二哥帮我们送到卖牛的那个墟里去拿钱,怎么样呢?” 小绣娘一听还要送货,立刻睁大双眼,不满地说:“小妹妹,卖这么多,实在是赔着钱的,不能再送过去了。” 邹晨看她语气坚决,“我们给小二哥出路费钱的,姐姐放心好了。”小绣娘听到这里才放下心来,叫了门口的一个小二过来,让他抱着布匹背着棉花,黄丽娘抱着小七,柳氏拿着一包袱丝线和一些碎布,邹晨空着小手,一路往牛市里而去。 到了牛市找到了在说好的地点等他们的邹正业,让他给了小二哥五个大钱的路费,又让他拿出五贯钱把帐结了。 邹正业咂舌道:“这买的多少东西,居然要五贯钱?以往咱家一年也挣不了一贯啊?” 小二哥听到他这么说,接了五贯钱数对了数量,一溜烟的跑了连头都不带回的。 她们站在牛车旁等了一会,邹正达远远的从牛市里牵着一头三岁左右的小牛过来,后面跟着二郎和六郎,两人合力拉着一个车子,车子上放着一具大犁。 柳氏看到丈夫买了牛,大喜过望,连忙迎上前去,“牛买了?以后咱家种田再不用你在前面拉着,我在后面推着啦。” 二郎在后面气喘吁吁拉着车子,看到母亲大呼:“娘快来搭把手,累坏我了,这车可真沉啊!” 邹正达买了牛心里正愉快,哈哈大笑道:“浑家,你买了油没?快把油滴出几滴放在车轴上,看把这两个小子累的。” 车子滴了油,果真轻快了不少,邹正达看到老三牛车上那一堆布料,咂舌道:“老三,你家买了这么多布料?” 邹晨接话道:“二伯,可不光是我们家的,二婶娘也买了不少,这里面有一半是二伯家的呢。二郎哥,六郎哥,我二婶可给你们一人买了一身新衣裳呢!” 两兄弟一听有新衣裳穿,高兴的围到牛车旁,非要看是什么布料,被柳氏一人拍了一下才老实了下来。四郎和五郎听到别人有新衣裳也忙眼巴巴往布料堆里瞅,黄丽娘低声笑道:“别看了,也有你们的份!” 买好了各家的东西,又在集市里买了点熟食站在车旁吃了,两家人驾起车离城而去。 路上经过那片密林之间,邹晨要求父亲停下车,她心里默喊了头鹿几声,没一会便看到树林里走出几只梅花鹿来,那头鹿看到果真是邹晨来了,欢快的跑上前就要和邹晨亲热。邹晨检查了那头受伤的小鹿,发现它头上的鹿茸断裂处已经结疤了,就把它头上的干泥慢慢扒开,用点水冲洗了下又重新糊了一层。 嘱咐了它们几句,让他们尽量避着点人,千万不要随意鸣叫,以免被恶人捕杀,并且保证自己会时不时的前来看它们,然后才离开。 到家之后,邹家兄弟的两辆牛车引起了村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邹家老三的牛车是从娘家带回的,这个大家都知道。然而邹家老二去了一趟县城居然也驾了牛车回来,村里人纷纷猜测,是不是邹家老爷子分家的时候分给了他们银钱,要不然怎么一分家就买牛呢。 两兄弟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驾着牛车回了自家的院子,把东西收拾好之后邹正达来到了北院中,兄弟商议卖鹿剩下的钱要怎么分才好。 邹晨才是不在乎这些事情,她看到父亲和二伯在大屋里说话,母亲和二婶在一边不停的低声议论。她出了屋,转个身去了屋后那棵槐树下,坐在树下默默想着心事。 回来的路上,她一直试图和前面架车的牛交流,可惜她试了很多次,却没有任何反应。到了村子里她也和路边几条狗在心里默默说话,然而那些狗根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莫非,自己只可以和那些鹿交流吗? 一只鸡在她身边无聊的经过。她来了精神,盯着鸡在心里想,鸡,我是你的主人,你快到我身边来,快来…… 鸡从地上叨起一只树上掉落的虫子三两下吃进肚子,然后抬头看看树枝意犹未尽的拍拍翅膀…… 看来,我只能和那群鹿交流了啊!邹晨失望的想。不过,一会她又振作起来,虽然福利小小的,不过呢,自己可以和鹿交流。嘿嘿,那明年四五月割鹿茸时…… 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前世考察时那些技术和资料,鹿群的养殖办法、疾病的预防以及割鹿茸时需要注意的事项。突然间她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自己怎么样保护这群鹿呢?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把整个林子买下来,将它变成私有的。可是自家只是三等户,就是有钱买下来,怕是也保不住家业。唯一能保住家业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当官或者参加科考。 父亲当然是百分百没有希望了,唯一有希望也就是大哥和二哥,可是他们一个十二,一个十岁,早已经过了启蒙的最佳时间段。 不行!她猛的站起来,必须让父亲把两个哥哥送到私塾里启蒙,然后再到县里的学馆里进学。哪怕就是把家里的钱全部花光了,也必须培养出一个举人来。否则,只要有人知道了鹿群的存在肯定会来捕杀。 她蹬蹬蹬跑到大屋,拉着父亲走到了院子里,低声道:“阿爹,这次鹿卖了几多钱啊?” 邹正业被女儿拽出来正一头雾水,听到女儿说鹿钱的事,他咧开嘴笑了几声,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妮儿想要什么,告诉阿爹,阿爹去给妮儿买。” “哎呀,我不要钱?”邹晨气结,“阿爹,这卖鹿的钱能不能让大哥和二哥去私塾进学啊?” 邹正业为难的说:“可是,这是明年起房子的钱啊?” 邹晨撇撇嘴,“房子啥时不能起?明年起不了,咱们就先搭个窝棚住,可是大哥十二了,再耽误几年就啥也学不到了啊。” “说的对!”邹正达从屋子里走出,“老三,你这个闺女,没白养活啊,明事理!让孩子进学才是正途,那房子咱们明年对付对付也就过去了,住哪不是住啊!” 邹晨附和道:“是啊,爹!我看不如您明天去找文堂伯,求他过几天让大哥二哥去读书吧?” 邹正业犹豫不诀,他心里还是想着用这钱起一个院子,他要让村子里的人都瞧瞧,自己过的日子越来越好。虽然爹娘不待见自己,可是自己却能过上好日子。 邹晨见他不说话,急了:“阿爹!你盖那么大的院子,你就算将来挣能一万贯,可是,你守得住吗?你守得住家产吗?” 邹正业怒道:“我自己挣的钱,我怎么守不住?谁敢来抢我拼了这条老命!” “那为什么我会被我爷打伤了头?为什么我娘会十几年受我奶欺负?”邹晨直指问题的根本。 邹正业一听这两件事,?肃樽诺拖铝送贰?p>“你看,你连自己的妻儿都无法保护,将来你还怎么样去保护自己的家产?阿爹,只要大哥和二哥有一个成了材,当了秀才中了举,这村子里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们啊!将来我大哥二哥当了秀才,爷奶还敢不把爹你放在眼里吗?”邹晨诱惑道。 邹正业听到最后这句话抬起了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小女儿,激动地问:“妮儿,你说的是真得?如果你两个哥哥当了秀才,你爷奶就会对我好了?” 邹晨气的都要疯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爹娘呢?没断奶呢? 她气愤地说道:“阿爹,你要孝顺‘爷和奶’,我和哥哥们不反对,可是你总得让哥哥们去读书吧!大哥十二了,十二了啊?阿爹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这时,四郎和五郎也听到父亲和小妹的争执声,走到院子里,四郎道:“阿爹!要是家里钱不凑手,就让小五去上学,我,我可以在家下田供小五,等小五下了学我可以让小五教我!” “爹!你在想什么?大哥都这样说了,你怎么还不同意?”邹晨愤怒地大喊。 这时正院突然传来一句不合时宜的冷笑声,“上学?就凭你们?一年的学费两贯钱,你们出得起吗?”邹正义站在矮墙前吃着炒瓜子,一脸鄙视的看着北院,“一群软骨头的货色,自己不会挣钱,就只会搜刮父母和浑家,就凭你,你儿子上得起学吗?” “老大,你咋说话的?”邹正达听到老大阴阳怪气的话火冒三丈。 “你说我咋说话的?我就是这样说话的!你们不是都有本事吗?有本事为啥抢那几亩地?有本事自己去挣啊?你那买牛车的钱不都是从我手里抢走的吗?”邹正义满脸不在乎的骂道。 邹正业听得一愣,“大哥,这分家可是族里主持分的,可不是我们抢的!你咋能这样说?那二哥的牛车更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邹正义呸了一下,“族里?还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好岳丈。你要不是仗着老黄家的势,你看族里哪个人敢把地分给你。还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了?呸,吃软饭的……” 邹正业听的大怒,扑上前要揍老大,被老二死死的抱住,邹正达大声说:“老三,你和他置什么气?你就是气死,他也不少一层皮,你当他狗叫不就行了?” “你瞧不起我?我还非得让你好好瞧瞧不可。好,四郎五郎这学上定了,不仅他们要上学,还得把你儿子比下去。你就等着瞧吧!”邹正业狠狠地指着邹正义大声说道。 邹正义睨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个蔑视的笑容,一扬手把瓜子皮全部扔到北院,“行啊,老三,我擎等着瞧好呢。我倒要看看你那两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子是怎么把我儿子比下去的?” 邹正业捏紧拳头气愤地盯着老大,这是自己的大哥?自己从小就敬爱的大哥?这是和自己有杀父之仇的仇人吧?说话如此尖酸刻薄如此无情! 邹晨一开始听到邹正义的话满脸的怒气,然而听着听着却突然绽了笑容。她心想,这大伯真是一个妙人,知道自己的爹犹豫是否让两个儿子上学的事。他在后面添的这一把火,立刻把父亲的决心给坚定了。真是一个妙人啊! 邹正达恨恨地瞪了老大一眼,然后拖着老三拖进了屋子。邹晨跟在他们身后,想了想,跑到大伯旁边,仰着头甜甜地说:“大伯,您真是一个好人啊!” “啊?”邹正义看到小侄女的笑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 o(*^?^*)ブ求推荐票,求收藏啊 第二十五章 人生苦短读书忙 第二天一大早,黄丽娘和柳氏拿着扯好的四十多尺荨麻布便去了正院。到了正院见过了马氏,马氏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那头拧的差点把脖子拧断了。 柳氏比黄丽娘的嘴会说些,脸上挤出一脸笑容道:“婆婆,快过年了,我和弟妹一人给您和公公扯了一件布料,您看您和公公要做什么样的样式,我好和弟妹回去裁剪。” 马氏看了儿媳妇手里的布料脸色才转了霁颜,拿出婆婆的威严来,说道:“还算你们有点良心,知道我和你们公公没有衣裳穿了,可怜我们十几年竟然没有穿过你们做的衣裳。” 柳氏听了心里大怒,你哪年的衣裳不是我和弟妹缝的?你哪件衣裳不是从我们手里搜刮走的?什么叫十几年没穿过我们给做的? 正要张嘴说,却被黄丽娘扯了一下袖子,忍住怒气道:“婆婆您看,要什么样式的,我和丽娘马上就回去给您裁。” 马氏想了想,“就给我做一件绣着团花富贵的直襟吧,下面做一条八幅的石榴裙。给你公公做一件窄袖的长直面,若是剩下的有布料,就给你们两个大侄子一人做一件。可怜见的,孩子们还没有穿过婶娘的衣裳呢!” 朱氏从外面懒懒散散的进来,伸了个懒腰,“就是啊,咱们家啊,也就是婆婆想着我那两个儿子,其他人都把他们给当成一阵风喽!过个耳就忘喽。” 黄丽娘极不耐烦朱氏,再一看她身上的衣裳,冷冷地说道:“大嫂这话说的不对吧,你身上这件直裰,可还是我娘家的布料做成的呢,怎么能说我没有想着你?”说完觉得烦闷,又对马氏说,“婆婆,我好象听见我家小七的哭声了,我得赶紧的回去看看,您说的我记下了,我和二嫂会尽快的给您把衣裳裁好!对了,婆婆,我们特意在县里买了新棉花,到时给公公婆婆的这两件全部用上新花。” 说完也不看朱氏目瞪口呆的嘴脸,施个礼转身走了。柳氏看的心里直乐,看她走了,自己一转身也跟着出去,只剩下马氏和朱氏大眼瞪小眼。 出了门,柳氏偷偷比划了一下大拇指,然后妯娌两个各回了自家的院子。 邹晨这时正在院子里教两个哥哥学写字,四郎和五郎将手洗了又洗才小心翼翼的将《三字经》垫着一块干净的麻布放在案几上,兄弟两个并排坐着看同一本。邹晨坐在他们对面指着第一个行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又解释了一番,“人最初本性是善良的,后期不断地修持本性,就会离不好的恶习越来越远。而读书,就是将自己本性中不好的东西认识出来,加以改正,最后成为一个道德高尚的人。” 四郎五郎听了以后点点头,跟着邹晨念第一行字。 邹晨看着他们认真的样子,心里暗自高兴,又严肃的说道:“读书有三到。谓心到、眼到、口到。心不在此,则眼看不仔细。心眼既不专一,却只仅仅诵读,决不能记!你们必须要记得清楚!” 兄弟两个板着脸,认真的回答:“记住了!” 她又去屋里取了一个小木盆,里面放上清水,又让母亲帮忙再取出一个案几,擦干净之后,拿着毛笔沾了水,在案几上把三字经第一行给默写了下来。一边写,一边低声和两个哥哥说这一笔一划该怎么拐怎么弯,应该哪一笔是先起笔。然后又让两个哥哥用指头沾着水跟着自己慢慢的学写字,两个哥哥有板有眼的跟着她一笔笔写,不一会便学会了第一个人字。 邹晨又说道:“你们可知道先晋的大书法家琅琊王右军吗?他自幼时开始习字,等到他长大之后,他写字洗笔的墨,竟然把他家花园中的一个池子给染成了黑色。我朝的蔡君谟(蔡襄),十八岁进士登科,幼时家境贫寒无有银钱买墨,便如同咱们今日一样,以水为墨,以案为纸,练笔不辍,世间方有绝世蔡体!” 两兄弟听了以后对先贤们肃然起敬,四郎道:“小妹放心,我和五郎定会珍惜,日后一定把字练好,把书读好!”五郎也跟着点头,两兄弟沾了水,在案上不停的写字。 邹晨又道:“以前我只是教了你们读,还没有教过你们写。今天是你们学写字第一天,先不要用毛笔,等到熟悉之后再执笔去写,这样也省些毛笔钱。” 黄丽娘看到女儿认真的教两个儿子读书,虽然心里疑惑女儿是在哪里学的这些学问,然而看到儿子们那认真的表情,自己也不敢过去询问。便悄悄端了针织和布料去了南院,又拐回来抱了小七,小七一看要和姐姐分开便不干了张大嘴就要嚎,黄丽娘赶紧地捂住他的嘴,一溜小跑去和柳氏美娘她们商量怎么裁衣裳去了。 黄丽娘走了没一会,二郎和六郎便听到消息激动的跑到北院,一看四郎五郎果真是在学写字,一双眼顿时放出光芒来。兄弟俩个把邹晨拉到大屋里,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又是陪了无数的好话,又是许了无数的愿,最后哄得邹晨也同意他们跟着一起练字。 从此以后,凡是路过邹家的村民,总是会看到邹家四个兄弟和小妮儿围坐在案几旁,小妮儿手里拿着书,几个兄弟或者拿着毛笔或者用手指在案几上用清水写字。等到过几日邹正文得到消息前来观看时,兄弟几个已经认得不少字了。 兄弟四个定下了攻守同盟,约定不管是谁来问,哪怕是以后的老师来问。也只能说这写字是邹四郎的二娘舅黄天青教的,从不肯说是邹晨在教他们写字。所以村民们竟是无人知道,一个六岁的小妮子在教四个哥哥们读书。 邹晨这一段的日子过得无比紧张,早上要教四个哥哥写字,到了下午闲下来又要操心鹿林里的鹿们,总是担心它们被人发现被人捕获,然而父亲还要忙着去买木料和石头,以备年后开春土地化冻以后盖房子,一个月里竟是只去了三次鹿林。 那些在鹿林里的鹿们看到邹晨均是狂喜不已,尤其是头鹿。当初邹晨救得是它的后代,所以它待邹晨更是亲热,哪次邹晨来了都是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天气渐渐冷了下来,鹿群们已经不大活动,邹晨发起愁来。到了冬天,便没有了青草,鹿们能吃什么呢?而且它们过冬还是一个问题呢。 梅花鹿是素食动物,平时是有什么就吃什么,也不挑食,象树叶、草、果实、种子、地衣、苔藓、灌木、花朵、水草、树皮、嫩枝、树苗等等都可以做为食物。只是它们一到了冬天便会大批大批的死亡,食物的缺乏和寒冷的天气是造成死亡的最大原因。 她想了好几天终于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她要想鹿群引到村东那块废地上,然后给它们盖上砖瓦房,保证鹿群安然渡过冬天,而这件事情,必须要和她的父亲商议。终于有一天,吃过午饭后,她的父亲坐在院子里看儿子和侄子们写字。 她把邹正业拉到大屋里,关上门。邹正业一看她的动作就心里发毛,他家这个小女儿人小鬼大,凡是她做出的决定,说一出是一出,从来不许任何人反对,也从来没有人去反对。自从小女儿被打了以后他深深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下降,凡是女儿说的,浑家和儿子们必然拥护;凡是女儿决定的,浑家和儿子们必然去做;凡是自己决定的,一旦和女儿起冲突,浑家和儿子们必然反对……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啊?他泪流满面。 眼见得小女儿的眼里露出精明之色,他浑身一颤打起精神来。 “阿爹啊!”邹晨嘿嘿一笑,奉上了一碗白开水。邹正业咳嗽了一下,说道:“钱花完了?”前几天邹晨向他要了两吊钱,说是给鹿存点青草吃,使唤他在村里挨家挨户的收青草。 “没,还没花完呢,花完再向阿爹要!”邹晨殷勤地给父亲捶捶肩膀又揉了揉,两吊钱还挺顶花的,收了三天青草还没有收完。邹正业一听,还要啊?这哪是鹿啊,这是祖宗。可是自家盖院子的钱就是卖鹿得来的,他只好把话咽下去,听听女儿到底想要说什么。 “阿爹啊,这马上就是冬天了,鹿群们我怕是挨不过啊,万一冻死了冻伤了,那可怎么好?”邹晨焦急的看着父亲,诱惑他道。“唉,这鹿茸一年可以割两次呢,四五月一次,七八月一次,一年一只鹿就能卖几贯钱,要是这鹿死了,明年咱家……唉,阿爹,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邹正业平时虽然经常被老爷子瞧不起,然而他骨子里是一个合格的小农民,小农民思想意识非常顽固。这个小农民思想是什么呢?就是绝不放过可以赚钱的任何东西,绝不…… 一听鹿群有可能冬天会死,再一想到一个月前卖的那头鹿,光卖肉就卖了一百四十多贯,鹿皮鹿骨鹿鞭鹿茸那都是另算的,最后两兄弟算了下帐,一家能分了八十多贯。一只鹿就能卖一百多贯啊,就是盖个张宅那样的大宅子也差不多够了啊。所以卖鹿以后的那几天,邹家两兄弟明显处于神游太虚的状态中。 想到这里,他紧张的问女儿:“妮儿啊,你能和鹿说话,那鹿是怎么说的?” 邹晨一看上钩了,严肃地说道:“阿爹,咱们在村东不是有一块废地吗?和二伯家的挨着?” “是啊!”邹正业点点头。 “那要不阿爹和二伯商量一下,先盖个围墙把废地全给围起来,然后里面用火烧砖盖几间房子专门给鹿居住。阿爹您看怎么样?” ----------------- ps:梅花鹿我也不知道古代卖多少钱一斤,但是?(马鹿)曾明文记载一斤一贯钱而且买者甚众,这里我比?肉的卖价便宜些,一斤卖800钱,一只成年鹿夏天约230斤左右,冬天约180斤左右。 o(*^?^*)ブ写文好辛苦,最近心情又不好。求推荐票,求收藏啊 第二十六章 农闲时节忙盖院 我看每天看的也不少,怎么给推荐的这么少啊?朋友给点一下推荐吧,我马上就要被第八位追上来了啊! ---------------------- 邹正业和邹正达说了这个事,没想到邹正达考虑都不考虑就同意了邹晨的要求。邹正达在此事上又另有一番想法,他眼见得小侄女神奇的事情越做越多,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他认为小侄女是被上仙眷顾的人。按理说,小妮儿被父亲用那么大的门栓给打了,那肯定是没有活命的道理。可是小妮儿却活过来了,只是受了重伤,精神恍惚了小半个月就好了。好了之后性格大变,不仅变得懂事了,更是变得聪明了。许多东西不学便会,就象写字,居然一本什么字经可以从头读到尾。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可以和鹿交流。果然老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看样子邹家的福气全要应在这个小妮儿身上了啊! 所以三弟过来和他商量要先建一个围墙,然后单独盖一个鹿院,他一听是小妮儿决定的,便想也不想的答应了。 邹家两兄弟要在村东废地上盖围墙的事,立刻在村子里传开了。众人纷纷猜测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才要盖五六尺高的围墙?是院子里有宝贝?还是邹家两兄弟发了疯?而一些和他们要好的人,则是一得到消息便立刻来找他们,希望能被雇上也好赚些活便钱。 邹老爷子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把两个儿子叫到正院骂了一通,责问他们为什么要盖这么高的院墙,这是有钱没地方花了吗? 邹家两兄弟则是拿出早已商量好的对策,“那县里的张家大院,盖的便是这么高的院墙啊,从外面竟是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只看到隐隐有几棵树。所以我们兄弟下了决心,一定要盖这样的房子,这样的院子。哪怕就是里面不盖房子盖着窝棚住,也得先把院墙给盖起来……” 邹老爷子一听县里的张家,恍然大悟,这不是张贡生吗?一想到张贡生就想到黄刘氏,一想到黄刘氏就想到那一天她仗着张贡生的势欺负自家重新分家的事,一想到分家就想到那不明不白被两个儿子分走的百亩良田,一想到这里就气得肝疼,看着两个儿子是怎么看也不顺眼。说不了几句话就把两个儿子给赶跑了,两个儿子出了门口口相视一笑。 邹家两兄弟在村里找了几个本份的壮汉,请他们帮自家盖院墙,并定好了每日给25个大钱的工钱,另管一顿中饭。几个村汉一听给的钱多还管饭,纷纷同意明天一早便去帮着盖院墙。本来秋收已过,各家各户的地都是在闲着,除了种几亩菜留着自家吃或是种些白菘和萝卜准备过冬,村子里的人,现阶段几乎是家家户户都闲在家里。 所以这段时间往往就是家家户户修院墙盖房子的好时机,只是因为邹家分家的时候并没有分给他们木料和石材,所以他们只能是等开春攒够了再去盖。 第二天卯时,那些壮汉们便带着自家的工具去了村东。到了中午,会做一些饭食给他们送过去,盖院墙非常快,也就是打地基慢一些,打上地基要不了二天就可以把院墙给盖好。 这些,自然都不归邹晨管,她要管的事,可比这个重要多了。 一大早,邹晨拦着出门的父亲,向他要一吊钱和牛车的使用权。邹正业正急着去村东,没时间和她多说话,便说了一句和你母亲说吧,扛起锄头就走。邹晨于是得了尚方令牌,去母亲那里要了一吊钱,和母亲说了自己和哥哥们去下口听一个博士讲课。便让四个哥哥驾起牛车,往下口镇而去。 下口离邹家庄也就是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二郎驾着牛车,后面三个弟弟在大声背诵三字经,邹晨捧着一本老黄历在路上打发时间。 到了下口,他们找了一处邸店把牛车寄存,安排店伙计仔细喂养,又给了五个钱的寄存费和十个钱的饲料费。 邹晨看了一眼店伙计捅了捅二郎,二郎会意塞了二个大钱给小伙计,悄悄地问他:“这位小哥,不知道陈博士是在何处开讲啊?” 店伙计大清早便被人赏了二个大钱,心里大为高兴,兴冲冲的说道:“小大郎说的那位陈博士今天是准备在花井台街讲课,这几天来的学子们挺多的。怎么,几位小大郎今天全是来听讲的?”说完之后又热情的告诉他们,从邸店出去以后顺着小油坊街往北走,然后再走到山货街旁边的胡同便到了。 问明了讲课的地址,他们拿出在家里准备好的干粮吃饱了,又在店里把水囊给灌满,抱着一张大席和几块麻布垫,往花井台街走去。 下口背靠沙河航运发达,一些南北皮货货商经常来此贩卖驻留,商贾云集,人杂八方,南北之声不绝于耳。他们穿过繁华的山货街之后转入了一个小胡同中,再从胡同里出来,便再也听不到商户们嘈杂的叫卖声。 胡同里看到的尽是戴文士方巾的学子,他们面露喜色,三五成群地在街上高谈阔论。 他们一行五人,在街上举目茫茫然,竟是不知要往哪里走才对。正在这时看到一个落单的学子,二郎连忙上去施了一个礼问道:“这位学子请了,某乃是邹家庄的之人,今日和弟弟们来听陈博士讲课,不知陈博士会在何处开讲啊?” 那位学子也是刚到这里不久,正四处张望自己相熟之人以图能混到院子里去,看到二郎来问,拱手道:“这位小大郎有礼,某也不知,不过某前来之时曾看到行学兄,怎么,你们没同他一起吗?” 二郎第一次被学子还礼,目瞪口呆不知说什么才好。邹晨看到走上前去福了福道:“郎君有礼,请问郎君所说的行学兄,是邹家上正下文吗?” 那学子见她落落大方毫不局促心中赞叹,侧身还了一礼,竟是不拿邹晨当六岁小儿来看。“正是,行学兄也是刚刚才到,你们莫非是错过了?” 邹晨又问道:“但不知郎君可知道我堂伯现在何处吗?” 学子沉吟一下,自己在这里找同乡之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邹行学与张贡生有旧,若是带他家的后辈前去,说不得能混一个位置。想到此处他笑道:“某带几位去吧,你们若是在这里苦等,怕是不知等到什么时辰呢。” 邹晨和几个哥哥听了以后大喜,纷纷谢过那位学子。 学子带着他们穿过几堆人群,有遇到熟人问他便只说是带邹行学族中后辈去找他。然而在街上转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邹正文,正苦恼间,邹晨猛然听到身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四郎?五郎?你们怎会在此?” 回头一看,却原来是黄天青,他正和几个学子谈笑着在街上行走,看到小妹家的三个孩子后诧异的停住脚步。邹晨和几个哥哥连忙上前见礼,旁边那位学子见到这几个童子竟然和黄天青认识,大喜过望。 黄天青皱眉道:“你们是来听讲课还是来玩耍的?” 四郎答道:“二舅,我们听说今天有两位博士在这里讲课,所以就早早的赶过来了。” 黄天青一听原来是来听课,舒展眉头笑道:“既是听课的,就跟在我身后莫要走散,有什么事情等课后再与我讲。”说完之后又和带邹晨他们找人的那位学子互通了姓名,邀请那位马学子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马学子本来想着能找到邹行学混进院子就行了,没想到居然能遇到张贡生的女婿,真是天上掉了好一大块馅饼啊。 借着张贡生的盛名,他们这一群人顺利的进了一个门前挂着陈姓的大宅院,这个宅院里坐满了读书人,和院外嘈杂的环境相比,这里安静的多。 院内大约有一百来位学子,他们围成一个圈,在正中间有一个高台,高台上摆放着几张案几围着一个圆,案几后面空着,想是要开讲的人还未上台。 黄天青一进去,便走向高台旁边留着的一个空地,立刻便有仆从为他们铺上苇席,并沏上香茶。 邹晨坐在这里看着满院的书生们,不由得大感惊奇,一个小小的下口,居然因为一次讲课而聚集了数百的学子,可想而知在当代读书的人是有多少吧。这么多的读书人,相应的考试难度也会增加了许多,也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哥哥有没有机会…… 如果实在不行,也只能把自己记得的那几篇明朝制艺的片段贡献出来让他们学习了,反正五郎的记性非常的好,只要让他听一遍就可以记得。 不一会,便看到众位学子们齐齐站立,却原来是几位学士陪着两位讲课的老师来了。要开讲的一位是陈博士,另一位则是蔡博士。 张贡生陪着几位上了高台,看到女婿坐在人群中,遥遥点个头。 短暂的嘈杂后,高台上两位讲师开课了。今日所讲的课题,乃是讲的八股制艺之术。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故特谓之曰:毕生阅历,只一二途以听人分取焉,而求可以不穷于其际者,往往而鲜也。……” “破题二句,明破行藏,暗破惟我与尔。凡破题无论圣贤与何人之名,均须用代字,故以能者二字代颜渊。……” 台下那些学子们,听的如醉如痴,神魂颠倒。二郎四郎他们虽然是听不懂,然而却强迫自己默记在心!将来若是自己学到了这个制艺,再把今天学的东西拿出来慢慢参考。 约摸讲了一个时辰,两位博士停下来喝茶。然后是张贡生他们几个开讲,这次讲的乃是读书的心得。 下面的那些学子们一听,更是打起精神来不肯漏掉半句。这高台上讲解心得可全是贡生举人,他们的读书心得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这可是一份宝贵的学习知识啊。 一直讲到日上三杆,快到午饭的时候才讲完。那些学子们意犹未尽的还坐在高台下默默吸收,高台上的几个人已经笑语盈盈的结伴出门去了。 -------- ps:本文中所有的尺,全部是现代尺,作者不懂古代尺的换算方法。作者的数学是被音乐老师教的!如果有羡慕嫉妒恨的你们就只管恨吧,作者淡定的表示无所谓。 o(*^?^*)ブ 第二十七章 谈六经大郎出丑 那些看书不给推荐票的坏孩纸,我画圈圈诅咒你们内急找不到空位置 -------------------- 黄天青带着几个外甥在下口吃了一顿中饭,听到他们说是自己驾车来的,到了下午便催促他们回去。 等到邹晨他们回到了村子里,先到村东转了转,看到地基已经挖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夯土。村东的废地上堆砌着满地的大石块,那些挖出来的黄土也被人细细筛好,放到一边待用,旁边还有一大堆的沙子。等到明天地基全部挖出来夯实以后就把黄土、河沙、白灰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再把石块当底座就可以砌一道高墙了。 这种墙砌出来以后非常牢固,哪怕是过了几十年的风雨也不容易风化,在墙顶再砌进去一些碎瓦残瓷,便可以防盗。这种墙一般情况下来讲都是一些大门宅院的才会花这么多的银钱去砌,今天邹家兄弟居然肯花钱砌这样的墙,一时之间,引来了村里好多人过来围观。 邹老爷子虽然嘴上埋怨两个儿子穷花钱,然而今天还是主动来看了。到了村东一看,黄土、河沙石头都堆放的整整齐齐,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惋惜。邹家的荣耀一切都集于长子长孙才是正理,只有长子那一房中了秀才举人,邹家才算是真正的门楣有光。他心里埋怨两个儿子,有了银钱也不知道给老宅,竟然就先建这个没啥子用的院墙了?院墙建的再好有什么用?还不如拿这些钱让两个大孙子买些笔墨纸砚,让他们好好攻读,来年春天中个童生才是正理儿啊。 村里的人一见到邹老爷子便没口子的夸赞他教子有方,两个儿子现如今能砌这么气派的高墙,将来里面的屋子必定盖的更加气派。 邹老爷子面上谦虚,其实心里则是像长了一根草似的,被众人挠的痒痒得。两个儿子虽然分家分出去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这还是自己的儿子。儿子们有面子,这就是老子有面子。看到村里的壮汉在帮儿子砌墙,这也是与有荣蔫的事啊。 马太婆的几个孙子今天都来帮着砌墙了,到了午饭的时候,她和自家两个儿媳妇一起去了南院帮着黄丽娘和柳氏做了午饭。马太婆是一个心思明透的人,她家的情况并不算富裕。家中只有三十亩田地,可是却有十几口人,每年只是佃些富户的田地讨生活。 一听说邹瑞家光分家分给两个儿子就上百亩地,心里就动了寻思。这佃谁的田不是佃,如果能佃上邹家两个儿子的地那是再好不过了。邹家两个儿子淳厚憨直,村里人都知道,两个浑家心地又好,平时又不去村里随着那些人说三道四的扯嘴皮子。一听说他们两个要合在一起盖院墙,便让几个儿子和孙子来找邹家兄弟,直言到,给不给钱都无所谓,只要管口饭就行。邹家兄弟考虑了一下,只留下了孙子们。 邹晨正和几个哥哥说话,扭头看到马太婆站在一棵树下脸含笑容的看着自己,跳下牛车跑到马太婆身边,甜甜地叫了一声‘太婆’! 马太婆脸上象是盛开了一朵菊花,连连答应:“?浚?浚∧荻?怖纯锤窃呵剑壳普馓?舳镜模?炖凑咎?派肀呃矗彼底拍闷鹕肀叩乃?乙??蕹克?取?p>邹晨婉言谢绝,说自己已经喝过水了。马太婆爱惜的拿一块干净帕递给她,让她擦擦小脸蛋,邹晨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小方巾示意了一下。马太婆接过方巾瞧了瞧,道:“哎哟,这是谁的手艺?这上面的蝴蝶竟象是活过来了一样?” “是我娘绣的!”邹晨笑道。 “真是好手艺,怪不得村里人都说,黄三娘子的手艺那是村子里最好的,往常不见她动手,今天看看果真是……这村子里怕是没有人能比得上的?”马太婆赞道。 旁边一个妇人伸手接过,拿在手里也赞道:“大娘说的真不差,这手艺真的象是活过来一样。你瞧,要是拿手在帕子下面动动,就好象这蝴蝶在飞一样!” 几个正在树下闲谈的妇人也纷纷称赞黄丽娘的手艺了得,怪不得是黄家出来的闺女。 邹晨在这里站了一会就被她们夸了有几十句,实在受不了,找个借口就跑回哥哥们身边了。 几个人看了一会,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和大人们说了一下,驾着牛车又回了北院。现如今北院已经是他们攻读的场所,凡是做饭做衣裳,黄丽娘都是要跑到南院去。回来了之后,先洗了把脸,又把手洗了好几遍,才拿出那本《三字》兄弟四个聚在一起,头挨着头看一本书。 邹晨看到四个哥哥挨在一起看书,不由得后悔,今天只带了一吊钱过去,只花了存车费就没有再花钱了,要是带的多了,也可以在下口买几本书啊。一吊钱,怕是连个书皮子也买不起啊,就是一杆本地产的汝阳刘毛笔也要两吊钱才可以买到呢。唉,读书啊读书!真不是穷人能承担得起啊。一本《三字经》就要八百个大钱,一本《全唐诗》就要一贯,一个砚台不包括墨就得两贯,最下等的墨也得一百个大钱一笏,如果想买那种普通的微墨,没有十贯根本看都不让你看。而上等的李廷?墨一丸就要一万贯。 想到这里,又想起鹿林里的鹿群,又是三四天没过去了,也不知道它们怎么样。 “小妹,小妹?”四郎的声音突然想起。 邹晨扭过头,几个哥哥停下了念书正盯着她看呢,“什么事啊?” “小妹,你来看看这句,读鲁论,彼既仕。这是什么意思啊?”四郎问道。 “这个呢,要和前面的赵中令一起读,赵中令,读鲁论,彼既仕,学且勤。讲的赵中令只熟读鲁论,据说每当遇到重大问题,赵中令总是说‘明天再做决策。’晚上回家以后,他从箱子里面拿出一本书仔细地读,第二天准能够提出一个很高明的见解。这个呢,还有另外一个解释,叫做半部论语治天下。” “读半部书就能治天下?”五郎一听眼睛闪闪发光,他现在也读了半部三字经了,岂不是也可以治理天下了? 邹晨听了哈哈大笑,指着五郎笑道:“半部论语治天下,其实讲的是,半部论语所含的智慧和道理就可以治理天下了,目的是希望君王以及其他学者们多读论语这部书,读懂书读透书参透其中的道义。只有熟读了论语里面隐藏的道理以后,治理天下才会变得容易。” 四郎摸摸脑袋感慨道:“我还以为这句讲的是只要读了鲁论,就可以立刻能当官呢?” 其他几个兄弟听了他的话,都是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传出一个煞风景的讥笑声,“我还当说的什么呢?原来三字经?这三字经啊,我四年前就会背了,怎么,几位弟弟才开始学?”大郎站在正院和北院矮墙后,一脸鄙视的看着院子中的几位弟弟。 二郎的脸上闪过鄙夷之色,沉声道:“大哥,你下学了?现在不是还正上着学吗?” 大郎跳过低墙,背着手趾高气昂地说:“今天先生带我去下口听陈博士讲课去了,我是才回来,哪里用得着上学?” 四郎脸上露出一丝崇拜:“大哥你可真厉害,不知道今天陈博士讲的都是什么?和我们说说呗。” “是啊!是啊!说说呗。”几个兄弟异口同声地。 大郎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不一会又镇定了一下来,他咳了一下,背着手在院子里学着邹正文的模样踱了几步,讲道:“今天,今天主要是讲的六经,讲的是怎么读好六经,只要是读好六经了,就能当官,当了官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完一脸得色的看着四个弟弟。 四郎睁大眼睛‘赞叹’道:“这当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大哥真厉害。大哥以后要是当官了,那老百姓就有福了啊!” 二郎强憋着笑意,也跟着夸他:“大哥就是厉害,连六经都知道啊!!就是不知道这六经是哪六经啊?” 大郎甩了甩头,嗤笑道:“你们这些没读过书的,居然连六经都不知道,六经就是《诗经》《仪礼》《乐经》还有,还有……”说到这里紧皱了眉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剩下的三经是什么,大手一挥,道,“和你们这些没读过书的根本谈不到一块,我就是说了你们也不懂。” 六郎嘴角勾起一抹嘲笑,道:“大哥,太巧了,我知道是哪六经呢,这剩下的三经就是《周易》《春秋》《尚书》。” 六郎是兄弟四人中识字最多的一个,他平时就羡慕读书人,经常偷跑到邹正文的学馆中听壁角,以前是因为家里不肯送他去,所以知道的全是听壁角听来的,可就是听了几天壁角,他也是听到了六经是哪六经。眼见得一个学了五年的人,居然连六经都说不全,不由得心里生起鄙视之心。 五郎没忍住,他咧开嘴笑笑:“唉,咱们都没学过,确实不知道啥叫六经,我还以为今天陈博士讲的是制艺呢,没想到居然讲的六经啊?” “大哥肯定是熟读六经,就是不知道这句该怎么解呢?”五郎说着把今天听到陈博士讲的几句话说了出来。 大郎一听就被绕晕了,什么汲于行者蹶,需于行者滞,有如不必于行,而用之则行者乎?此其人非复功名中人也。什么而吾因念夫我也,念夫我之与尔也。他支支吾吾的讲不出来,便大声喊到:“你这是在哪里听得乱七八糟的?这都什么,文不通语不通,这是你自己想的狗屁不通的文章吧……” “放肆!”“胡说八道!”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邹晨抬头一看,原来是邹正文堂伯和一个不认识的青年学士站在她家的院墙外,正一脸气愤的盯着大郎,那两声呵斥声正是自他们嘴里传出。 大郎一看到老师来了,吓得大吃一惊,蹬蹬蹬后退好几步,一双眼心虚的乱转。 ------------- o(*^?^*)ブ今天的更新完了 第二十八章 见才心喜抢学生 邹正文气愤的跨过柴门,盯着大郎,恨不得拿手拍死他。这个大郎,平时不学无术经常逃课也就罢了,居然敢说陈博士讲的制艺是狗屁不通,真是敦可忍敦不可忍!另一位青年文士看起来涵养很好,只是一脸阴沉的瞪着大郎。 邹正文看着大郎那萎缩的样子心头就难受,怒道:“滚!别让我看到你。”大郎听了这句,如得了赦令,一溜烟的跑了。 院里的人看到邹正文都纷纷躬身行礼,口称大堂伯。 邹正文的脸色转霁,笑吟吟地说道:“博远兄快快请进,这家有上好的君子茶,快进来品一品!”转过头笑着对邹晨说,“小妮儿,这次你堂伯可是不请自入啊,快将你那好茶沏上两碗来。” 邹晨欢快的答应一声,跑到屋里沏茶去了。那位博远兄进了院子,看到案几上的《三字经》点点头,道:“知而好学,诲书不倦方为根本!” 二郎他们听了这话,低下身施了一礼口称受教了。 邹晨沏好了茶,刚端出来,那位博远兄便深吸一口道:“流华净肌骨,疏瀹涤心原!” 邹正文笑道:“博远兄,怎样?” 博远答道:“十分好茶!”他看了一眼五郎,又问道,“方才我和行学兄在院外听你之言,竟是将今日蔡陈二位博士所讲的全给记下了?” 五郎局促的答道:“回先生的话,确实是记住了,只是记不大全,还得想想。” 邹正文一听来了兴趣,“那背上一段来听听?” 五郎想了想,把今日上午听的二位博士讲的课从头到尾给背诵了一段,中间竟是没有多少遗漏。二人听了小半个时辰,一会赞叹一会吃惊一会陶醉于经义中,待到五郎背完还是一幅意犹未尽的模样。 邹晨看了大为得意,五郎这个人,虽然平时脑子不大灵光,经常被她欺负,然而他的记性则是最好的。往往自己说了什么,他可以立刻记住,自己背了一段,不出几秒他就能完整的背诵出来。再一想,五郎是自己教出来,心里不由得浮上吾家有子初长成这几个字。 邹正文看了一眼案几上的三字经,叹惜道:“邹正业啊邹正业,你家有佳儿,竟被你埋没至此,可惜啊可惜!……”又扭头对博远兄说道,“博远兄,某……” 那博远兄不等他说完,抢着说道:“这位小大郎,不知名讳啊?” 五郎低下头,嘿嘿一笑道:“我叫兴民,是民字辈的。” 那博远兄等到五郎话一落地立刻接上,“兴民啊,我欲请你去我家族学读书,不知兴民意下如何?” “什么?”邹晨和几个哥哥听到那博远兄的这句话都大吃了一惊。 邹正文苦笑了一下,道:“博远兄,此家中小郎君乃是黄家二郎瑾瑜的外甥,怕是博远兄晚来一步喽。” 那博远兄叹了一口气道:“唉,如此良玉不入我手,实乃憾事啊!”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这家中是家徒四壁,心下沧然解下腰间的锦囊递到五郎手中,“兴民啊,这里有纹银十两,你先拿去买些书本,以后若是有为难之事,只管去宛丘陈家找我,只说找陈家十三郎既可。” 五郎看到锦囊不敢接受,极力推辞,邹正文在一旁说道:“长者赐,不可辞。博远兄与你二舅乃是同窗好友,你收下无妨!”五郎听了这句才收下了这个锦囊。 待五郎收了锦囊,邹正文和陈博远又考较了其他三个人,待他们知道,这四个人竟是才启蒙半个月,看着五郎的眼光更加热切了。 陈博远走后,便立刻派了家仆送来了一套四五六经,还有笔墨纸砚以及一些小经义,指名是送给五郎邹兴民的,又另送了三套启蒙书给邹家四个孩子,把邹正业邹正达看的奇怪了半天,自家是何时与宛丘陈家有了联系! 三天后的晚上,他们刚回到家,邹正业和邹正达便被邹正文堵到了家门口。邹正文口口声声责问这几日为何不见家中的四个孩子去上学,还说前几日已经说好去馆中,怎么等了好几天还不见去,把他们听的一头雾水。 邹正业赔着笑,小心翼翼地问:“文堂哥,是不是弄错了?我家是准备明年开春把孩子送过去的!现在孩子们在自己读书呢。” 邹正文眼一瞪,怒道:“邹正业,你家有钱砌那么高的墙,居然没钱送孩子读书?我瞧你不起!” “没有的事!孩子们是肯定要去读书的。只是定好了是明年啊!”邹正业一听就急了,这几天是哪来的事啊,先是陈家送了笔墨纸砚,文堂哥又把自己堵到家门口。 邹正文瞪着邹家兄弟大声说道:“明日一早若是不见四个孩子去学馆,我定要去找族长说个公道。哼!”说完扬长而去。 邹家兄弟傻愣着站在家门口,百思不得其解,这是哪跟哪儿啊。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邹正文便出现在邹家门口,抓着四个孩子一路提溜着去学馆了。四个孩子进了学馆,拜了孔圣人和亚圣,又给邹正文敬了茶,邹正文那张黑脸上才有了笑容,眉开眼笑的接了四个学生奉的茶,一人喝了一小口,笑咪咪地象是一只刚刚偷吃了腥的猫。 “你们四个,从今天起便算是我门下的学生了,以后须得记得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叙,朋友有信。如此方才可称得上是人,可记得?” 四个孩子听了以后跪下称记下了。邹正文看到跪在地上的四个学生,开怀大笑。心里思忖道,黄瑾瑜啊黄瑾瑜,你只知一味攻读想考明年春闱,却不知看看自家亲戚,如今五郎这孩子已经归到我的名下读书,任谁也抢不走,以后他的启蒙恩师便是我啦。想到此,又想到陈十三那张黑脸,心里一阵欢愉,笑的更加开心了。 地上的四个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样,都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堂伯笑的这么开心。 邹正文笑了一会,和颜悦色道:“你们今日先回去,待收拾停当了,明日咱们再开课,若是家中困难,束修晚上一段也无妨,其实明年交也是一样。嗯,交不交都无所谓……” 说完了以后,亲自送四个学生到了学馆外面,又把五郎单独叫到一边问了几句话,听他说这几天一直在读书不曾松懈,点了点头便放他离开了。 兄弟四个一头雾水的回了家,邹晨正站在柴门处焦急地等他们,看到四个哥哥,忙上前问:“怎么了?文堂伯怎么突然把你们抓走了?你们是惹了他生气了吗?” 四郎拉了小妹的手回了院子,才压低声音道:“没有,文堂伯高兴着呢,他把我们带到学馆里,先拜了圣人,然后又让我们拜他为师,从明天起,我们就要去学馆上学了!” “真的?”邹晨惊喜的睁大眼睛,她在院子里团团转圈,“不行,我得和二婶和娘说一下,得给你们做书包,还得给你们做新衣裳,哎呀,哎呀,太好了,太好了……”说完也不等几个哥哥回话,往村东跑去。 气喘吁吁的跑到村东,找到了正在监督着盖鹿院的父亲,问明了母亲在院墙外面清理砂石呢,又跑到院墙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娘,娘,哥哥,哥哥,上学了……” 黄丽娘正和柳氏一边说话一边清理碎石,看到小女儿跑过来,累的气喘吁吁的说不上话,连忙把水囊递过去,邹晨喝了一大口水顺了下气,说道:“娘,二婶,我四个哥哥,今天被文堂伯给收馆了。文堂伯说明天让他们收拾收拾去上学呢!娘,别拾石头了,快回去给哥哥们做书包和衣裳吧。二婶,走啊!”说着一手拉着母亲,一手拉着二婶就要往家走。 黄丽娘和柳氏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都觉得不敢相信,往常邹家的子弟若是入学都是求着邹正文,不知往他家送了多少东西,他也是爱理不理的,看不上眼的人说不收就不收。怎么自家的孩子就不声不响的被收馆了呢? 柳氏抹着眼睛哭道:“弟妹,咱这是可熬出来头了,只要能入学,将来识了字考了秀才,咱们就有了出头之日啊!……”黄丽娘则是只会哭不能讲话,邹晨一看就急了,小嘴叭叭的快速说道,“娘,二婶,这会没工夫哭,咱们得赶紧回家找找布头什么的,上次去县城没买书包的料啊。还有,这上学都需要什么东西,还得问问大郎他们,总不能明天哥哥们进了学就只能干坐着看别人念书吧?” 柳氏和黄丽娘听了她的话转悲为喜,回去和邹家兄弟说了一声,也不管他们惊诧的表情,跟着邹晨一溜小跑的往家跑。 到了家,却发现家里乱哄哄的,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院子里一个人正在高声叫骂,“邹行学,你个老混蛋,下黑手的贼,仗着离得近就敢挖我墙角,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 o(*^?^*)ブ晚上还有一更 第二十九章 邹老爷子小心思 邹晨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家柴门,发现是上次来的陈十三,他一脸的铁青,气愤异常,手里的折扇被他给扯成了十八段。 门口站着两个家仆模样的人,看到邹晨扒着柴门往里瞅,连忙拱手道:“请问,可是邹家小娘子?” 邹晨吓了一跳,回过身讪讪地笑道:“是,您二位是?” 两个家仆一听果真是邹家的人,连忙一躬到底,道:“回小娘子,我等是陈家的家仆,是随着我家十三郎一起来的。” 这时,陈博远气怵怵的出了院门,看到邹晨点头示意了一下,黑着脸道:“抄家伙,走,去邹行学家。” 两个家仆低声劝了两句,被陈博远怒目而视吓的脖子直往肚子里缩,只好苦着脸从车上拿出两根木棍,跟在主子身后低着头往学馆方向而去。 邹晨拍拍胸口,长吐了一口气,心道:天呢,这古代的读书人还真暴力,被人抢了学生居然要抄家伙。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打架谁会赢谁会输!要是能过去看看就好了。 黄丽娘惊白了一张脸,回到院子里抓着四郎五郎上上下下看了,看到没有受伤眼泪才叭嗒叭嗒的落下来,“你们给娘争气,给娘争气,娘没白养活你们啊……” 柳氏早已经搂着二郎六郎哭的不可开交。 邹晨叹了口气,拉开母亲数落道:“娘啊,赶紧的进屋找找布头吧,不赶紧找,得做一夜呢。” “?浚?浚碧?脚??庋?担?评瞿镞挚?煊Φ溃?成匣勾?爬崛匆丫?切Φ暮喜宦w臁=?宋荩??挤?笪堇锛父龉褡樱?槐叻?槐吣钸叮?霸趺淳秃?苛耍可洗稳ハ爻窃趺淳兔挥懈?19勇蚴榘?牧献樱俊?p>邹晨扶额。 黄丽娘把柜子里所有的布料都放到床上,一块一块仔细的比划,一边比一边摇头叹气。正比划间,柳氏和美娘拿着几块布料进来了。 柳氏兴冲冲的把布料放到床上,道:“弟妹,你看这块布料怎么样?青灰色的,不晃眼,而且结实,是我上次回娘家时偷偷留下来的,本来是准备给你二哥做一件过年穿的衣裳。” 黄丽娘摸了摸布料的厚度,点头道:“正是,厚着呢,这布料可难买呢,真真的合适做书包!” 邹晨也过去摸了摸,这不就是厚棉布吗?又看了看自家的布料,摇头道:“娘,咱家的布料没一件合适做书包的。” 柳氏一听笑道:“那就用这块布给四个孩子做个一样的书包好了,也省得他们挑眼了。” 黄丽娘低头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美娘坐在黄丽娘身边,抿嘴笑道:“三婶,我娘拿来就是准备给四个弟弟做书包的,您就别推辞了,快想想怎么做吧!我娘常说您手巧,不管是什么布料只要过了您的手就能剪出好样子来。待会您多教教我呗!” 黄丽娘被大侄女哄得眉开眼笑,“一准教,只要咱美娘想学,三婶啥都教。” 这几天她们三个人是先给邹老爷子和马氏做的衣裳,棉花都填好了,就差最后一道工序往上面绣花做花边了。 柳氏感慨道,“要是早知道孩子们能入得了文堂哥的眼,咱们就先给孩子们做衣裳,也不用这么急的赶工。” “是啊!”黄丽娘点点头。她们把床上的布料都收好,然后把要做的东西拿在手里,结伴去了南院,北院按习惯是属于孩子们的。 邹晨等她们走了,才问几位哥哥,刚刚那陈博远是怎么回事。 二郎笑道:“小妹不知道,博远伯父想让咱们入他家的族学,今天一大早就是来说此事的,我们和博远伯父说已经入了咱们大堂伯的私馆,博远伯父就发起脾气来。” “是啊,刚刚可把我吓着了!”四郎后怕道,“没想到读书人发起怒来,那是能吓坏人的。”五郎六郎也是一副后怕的模样。 邹晨听了几位哥哥这样说,心里思忖道,想必是那陈博远这几天在县里找二舅打听了,旁敲侧击的打听明白原来二舅不知道五郎天赋异禀,所以连夜驾了马车来邹家庄抢学生。可是没有想到晚了一步,却被同时得了消息的邹正文利用地势之便抢先把人给收馆了。 想到这里舒了一口气,五郎天赋异禀是好事,至于他们抢来抢去的,那也和自己没有关系,只要这四个哥哥中能有一个出了头中了秀才,自家便能护住那一群鹿。老百姓养鹿只能是宰杀或是贩卖,若是达官贵人来买,是不敢推辞的!可是读书人养鹿那是风雅是为了观赏,若是达官贵人来强买,杀了读书人的鹿,自然会有天下的读书人来帮着自家唾弃强买的人。 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李白也曾羡慕这样的生活啊,瞧,多风雅啊。 想到这里,邹晨黑着一张脸,道:“能上学了你们就这样得意忘形了?今天的功课做了没有?” 四个兄弟一听小妹这样说,顿时鸟兽散,洗手的洗手,搬案几的搬案几,拿书的拿书,拿毛笔的毛笔,乖乖的坐在案几前大声背起《三字经》来。 二郎瞅了空问邹晨道:“小妹,我们怎么老背三字经啊?” 邹晨冷笑道:“你都没学会走路,还想开跑啊?你现在把三字经里面的字挨个给我解释解释是什么意思?” “……”二郎埋下头大声背了起来。 “今天我们讲到十义,何谓十义呢。高曾祖,父而身,身而子,子而孙,自子孙,至玄曾,乃九族,人之伦,父子恩,夫妇从,兄则友,弟则恭,长幼序,友与朋,君则敬,臣则忠,此十义。” “人类的繁衍,一代接着一代,生命的延续永无止境,我们每个人都担负着承上启下的责任和义务。高祖父生曾祖父,曾祖父生祖父,祖父生父亲,父亲生我本身,我生儿子,儿子再生孙子,这是九族!在家庭中,每个成员都应该认识到自己的长幼尊卑地位,以及自己应负的责任和义务,家庭才能和睦。父亲与儿子之间要注重相互的恩情,夫妻之间的感情要和顺,哥哥对弟弟要友爱,弟弟对哥哥则要尊敬。年长的和年幼的交往要注意长幼尊卑的次序;朋友相处应该互相讲信用。如果君主能尊重他的臣子,官吏们就会对他忠心耿耿了。这就是十义!” 兄弟四人听到邹晨讲的这十义,纷纷点头。 邹晨讲完了之后,把今天讲的记在一张白纸上面,然后挨字逐句的教他们念。兄弟四人读了好几遍,把这个解释给记在了心里,并且终生遵守着这一张纸上所写的十义。 其他几个兄弟看了五郎一眼,五郎点点头表示自己记熟了,他们才放下心来。五郎的记性是最好的,只要小妹说了一遍他就能讲住,所以如果大家有哪里忘记了就会去问五郎。 兄弟几个正在看书,这时邹家的柴门前渐渐围了不少人,嘈杂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响,邹晨皱起眉头,不耐烦的瞪了外面的人群一眼。看到停到柴门前那辆马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辆车招来的围观啊。 村子里的人往常只是去县城才可以偶尔看到这样华贵的马车,这样的马车只有官宦人家才坐得起,普通老百姓是绝没有机会坐的。今天陈博远为了赶时间把他家老爷子的马车给弄来了,停在家门口招了村人的眼。 邹老爷子从自家田里溜达了一圈回来,发现家门口又是围了一圈人,大吃一惊,生怕又是家里起了纠纷引得村民围观,待走到前面一听,说的不是自家的闲话,又放下了心。 走到家门口一看,一辆无主的马车停在正院和北院的中间,心中一惊,莫非家里来了贵人?赶忙进正院查看,却没看到人,问了马氏,马氏只说不知道,他只好出来问围观的人。 一位邹家本家的人恭喜他道:“邹老哥,你可是熬出头了啊。你家四个孙子,今天一大早被文堂侄给收了馆!恭喜,恭喜啊!” 邹老爷子啊了一声,这事,他不知道啊。尴尬地回礼,又听旁边一位说道:“邹家老哥,你家和县里的陈大老爷家还是旧识啊?这陈家的十三郎亲自来你家来请你五孙儿入他家族学呢。” “你说啥?”邹老爷子吃了一惊,陈家?那可是宛丘第一家啊,祖上乃是陈国的国君,家谱渊源能追到一千年之前。 那位村民道:“邹家老哥还不知道这事?” 邹老爷子尴尬的笑了笑,道:“我呀,刚从田里头回来,这不,刚到家,刚到家……” 那位村民便把陈家十三郎亲自来请五郎他们几个入族学的事从头讲了一遍,待听到确实是陈十三郎来请的时候,邹老爷子摸了摸下巴,深思起来。 这陈家可不是一般的家族,比起张贡生家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陈家家族有上千人,他家说一句话,宛丘地面得颤三颤。孙子去了他家读书,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若是从此以后能和陈家搭上话,还怕他张贡生?老黄家还敢骑到他头上吗?想到这里,他站不住了,和村民说了一声进了北院。 进了院子看到孙子们在读书,他欣慰的点点头,没打扰孙子们,便往村东去了。 到了村东废地那里,看到两个儿子还在监督着盖院子的事,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个破院子? 他走到两个儿子面前,怒道:“胡闹!这都什么时候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盖院子?快把家伙儿都收了,跟我回家!” “爹!您老怎么来了?这正紧要关头啊,一时半会走不开,这正量线呢!”邹正达紧盯着泥匠师傅手里的墨盒子,随口回答。 邹正业也是盯着看,嘴里还不停的算着,这得几块砖,那得几块,地上要留多大的空儿…… 邹老爷子气得肝痛,伸手一人一巴掌打到了后脑勺上,骂道:“败家东西,那陈家亲自来请,你们不去迎客,反而蹲在这里。院子能值几个钱?和陈家搭上话,将来要什么没有?” “什么陈家?”邹家两兄弟懵了。 ------------- o(*^?^*)ブ今天的更新完了,顺便求推荐票票,求收藏啊 第三十章 被爱孙当场打脸 停电了,二点才来,但是拨不上号,估计是联通公司那边没供上电。看看下午还停不停,今天怕是只有这一更了 ------------------------- 邹老爷看到两个儿子确实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便把从村民们嘴里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了后,气怵怵地翘着胡子,“这陈家来请是多大的面子?你们身为孩子的父亲,居然不在家陪着贵客,赶紧的回去,把陈家的十三郎给请回去!” “爹啊,您慢点说,我咋就没听明白呢?”邹正业一头雾水。 “是啊,爹,孩子们不是去了文堂哥办的私馆进学了吗?您那两个儿媳妇已经回去缝书包和衣裳去了。怎么又出来一个陈家?”邹正达也奇怪。 邹正业突然想起一件事,“哎,二哥,你想想,四五天前那陈家曾经送过来一次笔墨纸砚给咱们家,说是给五郎和几个孩子的,咱爹说的陈家,是不是这一家?” 他这么一说,邹正达也想起来了,一拍大腿道:“正是,我想起来了,听那送书的人说是宛丘陈家的家仆,我还寻思着咱家啥时和陈家有旧了呢。这不,这几天一直忙院子的事,没顾得上问咱爹啊!” 邹老爷子一看两个儿子想起来,催促道:“赶紧的,赶紧的!把手里的活都停了吧,回村去找找,看看陈十三郎去了哪里,把人请回家好好说道说道。这多大的面子啊?老陈家啊,这可是老陈家。人家祖上可是当过皇帝的啊!” 邹正业笑道:“呵呵我的爹啊,人家和咱家没有关系啊,咱又不想靠着他家,他家就是现在是皇帝,也和咱没关系呢?” 邹老爷子气的脸都青了,“胡闹!咋说话的啊?咋就没关系?你想想,陈家族学那可是年年都有秀才出来的。再说了,你大哥家两个小子在正文的馆里都读了四五年了,也没有读出什么来。要是能搭上线,去了老陈家的学里,这指不定明年就能考上秀才,到时你们两个当叔叔的也跟着沾沾光……”一说到大孙子,邹老爷子脸上的皱纹仿佛一下子被熨平了,容光焕发的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邹正业听了这话心里生气,好嘛,原来是为了你的大孙子啊?你大孙子沾了我儿子的光进了陈家的族学,你居然还说是我沾你大孙子的光?然而自己终究是嘴笨,这些话只在心里想想,却不敢说出来,看了二哥一眼,低下头不说话。 邹正达听了邹老爷子这几句话心里无名火就往上蹿,强忍了怒气道:“爹啊,院子里确实走不开。反正孩子们也去文堂哥馆里进学了,陈家来请又请不走。其实孩子在哪里读不都一样,反正是启个蒙罢了,将来等孩子进了县里的府学那才是正……”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邹老爷子打断,邹老爷子铁青着脸,“这事我说了算,我现在就回去和陈家人说,明天咱家的孩子就去他家族学读书,你们是我生的,这话我说定了就是定了!”说完了又看了看两个儿子,柔声道,“你们家那四个小子,刚学了读书也没几天,不知道这读书里的道道!我看呢就一家一个,先把名额让给大郎和三郎,我回去后和老大说说,等到将来大郎有了出息,那几个弟弟他能不照顾吗?” 邹正业忍不住了,“爹啊,人家陈家是来请我和二哥家的小子,可没有请大哥家的小子啊?” “胡说!他来请的是我老邹家的孙子!”邹老爷子气的直瞪眼。 邹正达一看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便对邹正业说:“老三,你在这里盯着,我和咱爹回去看看,有啥事我找个人来喊你!” “成!”老二比自己能说会道,自己回去也顶不了什么事,还不如在这里看着量线呢!邹正业想到。 邹正业看了一下老爹,拉着邹正达走了几步,低声道:“二哥,咱早上的时候可是听小妮说过了,这孩子们已经拜了文堂哥为师,这读书人的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咱要是拜了哪个人为师,可是一辈子都得当他徒弟啊。这叛出师门的事,可不是正经人干的啊!咱爹要是想让大郎去就让大郎去,我可不沾他家的光!” 邹正达听了点点头,看了老爹一眼,也压低声音道:“我就去瞅瞅,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儿,这咱爹也是听别人讲的,是不是真事还两说呢。你放心好了,大道理我都懂,绝不会让孩子被人指脊梁骨。”邹正业听了这话放下心。 邹老爷子看到俩个儿子在边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心里有些焦急,生怕自己回去的晚了,陈家十三郎再驾马车回家去,这一走以后啥时再碰见啊?就是碰见了也没有机会说上话啊! 便催促道:“快点吧!在那咬哪门子耳朵啊?赶紧回家才是正理儿!” 邹正达听了这话,才随着老爷子往家里走。 邹家北院此时正是一派笑语融融,陈博远说是让家仆抄家伙去找邹正文打架,可是实际上一见面,先是一拳照着邹正文胸口揍了过去,然后就是一通之乎者也的谩骂,邹正文也回了一通,把两个家仆听的一愣一愣的。再然后陈博远看到这两个货还站在自己身后发呆,不由得怒上心头,又是一人赏了一眼刀,把两个家仆给骂了一顿。 家仆委屈啊,说要抄家伙的是您,说不打的还是您,得,我们两面不是人。两位好基友骂完了对方,又是勾肩搭背的一路往邹家而去。 陈博远往北院一坐,就大声喊道:“快,把你家的好茶叶,给我沏上一碗。不,两碗,这学生没了,茶可得让我喝!” 邹晨忍着笑,给他们奉上了两碗香茶。陈博远斜睨着邹正文,邹正文则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只管看着院子里几位学生开心。 陈博远一看邹正文不理他,就把气泄到五郎身上,指着五郎说道:“今天你都读什么书了?” 五郎恭敬地回答:“回先生的话,今天和哥哥们一起读了三字经中的十义。” “哦?说来听听是哪十义,都做何解啊?”邹正文来了兴趣。 五郎看了二郎一眼,示意二郎先答,二郎深思了一下,把邹晨教的十义给背了一遍,然后又说了一番十义前面几句的意思。说完了之后又示意四郎再说,四郎同样也是背诵了一番,把兄友弟恭的意思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五郎才接着剩下的,最后是六郎做了总结。 “好!”“采!”陈博远和邹正文看到四个兄弟这样长幼有序,兄友弟恭,都发自内心的喝彩。 邹晨看到几个哥哥不卑不亢进退有据,心里暗暗高兴。 邹正文又考教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几个小家伙知道的便细细地回答,不知道的便老实的说不知道。陈博远越看心里越生气,这么好的苗子居然自己一个都没抢到!最后拍案而起,怒道:“邹行学,某此生与你誓不两立!” “好,划下道来?”邹正文嘴角含笑应道。 “三天之内,一篇制艺,送到张贡生手中,由他来决定谁输谁赢,可敢答应?” “如何不敢?” “好!那某便告辞了!” “呵呵,博远兄,路上小心,小弟便不远送了,呵呵……” 陈博远回过头看着邹正文那发自内心的笑容,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气怵怵的出了院子,往马车上一坐,两位家仆立刻坐上车准备回去。 远远的听到有人喊,“慢行,且慢行!陈十三郎请留步,留步哇!” 陈博远掀起车帘,看到是一位老汉正紧跑慢跑的往这里赶,他下了车凝目细望,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位老汉呢。 邹老爷子跑得气喘吁吁的,终于赶在陈家的车走之前跑到,心里直呼庆幸。扶着车辕喘了半天气,才把气顺过来。抬头往家里的方向看了看,看到大孙子站在人群里,赶紧招手让他过来。大孙子看到先生也在,不愿意往前蹭,生怕先生看到自己逃学了。邹老爷子走过去,拉着大孙子的手强拉了过来,对陈博远拱了下手道:“这位可是陈家十三郎?” 陈博远还了一礼,道:“某正是,不知老丈是?……” 邹正文在旁边答话道:“博远呐,这位老丈乃是我二十一叔,是五郎他们几个的爷爷。为人呐,嗯,最是疼爱孙子……” 陈博远听到是五郎的爷爷,多了一份尊重,道:“原来是兴民的祖父,某失礼了,请再受一拜!能教出兴民那样的孙子,老丈真是不简单啊!” 邹老爷子一时没听出兴民是谁,嘴里含含混混地道:“呵呵,十三郎过奖了,过奖了。来,这是你大侄子,平日里跟着我正文侄子学了不少东西,我这大孙子别的不敢说,那学问可是跟着正文学的,一等一的!那几个小的,也没看过几天书,不懂啥道道,大郎才是天天手不释卷呢。你陈家把那几个孩子收走没什么用,我家大孙子这才是真正的好读书苗子呢。你家把他收走,才是正经的道理呢!” 邹晨听到邹老爷子胡吹乱讲,心里暗暗耻笑。还大侄子?陈博远都不认识你,你居然敢和人家攀亲戚。说来说去,你心里只有你的大孙子,居然连这么无耻的话都可以讲出来。 陈博远听到老爷这样讲,来了兴趣,便问了一句:“学了几年了?” 邹正文看到邹老爷这样吹捧自己的孙子,不由得冷笑,也不揭穿他,只是拢着袖站在一边看笑话。 大郎?肃榈目醋抛拚?模?桓宜姹愦鸹埃?詈蟊灰思赴巡庞梦米雍吆叩纳?艋卮穑骸拔澹?迥炅耍?p>“五年?”陈博远一听高兴了,五年了,已经可以出学了,若是他和五郎一样,也是一个好苗子,自已带回家去好好培养说不定将来也是一个状元之材呢。于是和颜悦色的问道:“但不知,天道不言而品物亨,岁功成者何谓也?下一句为何啊?” 大郎一听头就晕了,这好象学过也好象没学过,到底有没有学过呢?眼珠子骨溜溜乱转,就是想不起来这是在哪里看过的。 五郎听了偷偷问邹晨道:“小妹,陈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邹晨低声回答:“这是王黄州所做的《待漏院记》里第一句,意思是天道不说话而万物却能顺利生长,年年有收成这是为什么呢?后面一句的意思,那是由于掌握四时、五行的天官们使风雨调畅的结果。四时之吏,五行之佐,宣其气矣。” 邹正文站的离他们近些,听到邹晨说话,他回过头皱了下眉使了个眼色,禁止邹晨再说。邹晨看到他的眼神会了意,再不说话了。 陈博远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这个孩子说出下一句,不由得生气,又看到邹正文一脸讥笑地看着这个学生,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被人耍了。重重地哼了一声,上了车,理也不理劝阻他的邹老爷子,催促家仆驾车而去。 邹老爷子没拉住陈十三,眼睁睁看着他家的马车绝尘而去。再回过头看着站在他身边的大孙子,听到村民们高高低低的哄笑声,一时脸上青白交织,说不出话来。 ------------- o(*^?^*)ブ 第三十一章 鹿舍盖好引鹿忙 邹正文待陈博远走后,对邹老爷子施了一礼道:“二十一叔,有些话我老早就想和您说了,您这个大孙子和三孙子,实在是没有读书的料。可是,您年年节礼又送的这么重,我也不好张口,借着今天这个机会,不如大郎和三郎就此退学了吧!剩下的束?我明日给您老送过来……”说完一躬到底,竟是一副哀求的模样。 邹老爷看着给自己施大礼的堂侄,再看看缩在一边的大孙子,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邹家好一阵忙乱,把老爷子给抬到了正院。 邹正文待到看热闹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把邹晨和五郎他们叫到大屋里,严肃地看着他们,说道:“过犹不及,早慧则伤。你们可明白?” 兄弟四人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然而邹晨是听明白了,她深福了一下,正色道:“多谢大堂伯教诲!侄女知道了,以后再不敢这样人前卖弄了!” “嗯!”邹正文满意的点点头,看着邹晨是满心的喜爱,真是恨不得这是自家的女儿,“小妮儿可有名了?” 邹晨听了一喜,这小妮小妮早就听烦了,可是这起名字又是自己说了不算,今天大堂伯这样问,明显是想给自己起名了。 她低下头,装作深思了一下,“大堂伯,您看,晨这个字怎么样?” 邹正文念道:“晨?凌晨丽城去,薄暮上林栖。倒是一个好名,好!” 邹晨甜甜一笑,“多谢大堂伯赐名!” 邹正文一愣,哈哈大笑。 邹家自那一次分家之后再一次在村子里成为了话题。什么,你不知道?那你落伍了,现在谁不知道邹老爷子已经病的起不来了?神马,邹老爷病了,啥时病的?是为了什么生病,怎么不声不响的就病倒了?没通知我们就病倒了,太不厚道了!听说邹老爷子被他的爱孙给打脸了…… 诸如此类的话题,在邹家庄流传开来。邹家的人根本就是不能出门,一旦出门就是各种围观,简直就是不胜其烦。邹正业和邹正达在村东盖鹿院也是整天的被人问东问西的,大部分的话题都围绕在邹家四个孙子被邹正文亲自给请到学馆里拜了圣人然后有人来抢学生没抢成恼羞成怒最后和邹正文大打出手然后到底没打过结果只能把学生让给邹正文了。(累死了) 就在这样的蜚短流长中,鹿舍终于盖好了。鹿舍是完全按照后世的标准来建筑的,不仅保暖而且最重要的是干净。邹晨仔细观看了四间鹿舍,看到地上铺着细沙和木屑,舍门上都挂有草帘。水槽已经刻好,所有能通风的地方都用泥巴糊住了。而且墙上还按照她的要求刷上了白灰,看上去整洁无比。最合她心意的就是,在鹿舍旁边居然打了一口水井,井口上盖着大石条以防止鹿群不小心跳到井里。 “阿爹,咱这几间鹿舍得花不少钱吧?”邹晨问道。 邹正业呵呵一笑,道:“一块砖要一文钱,咱用了一万块。还得把墙给刷上白灰,这里外里就出去了二十来贯啊!” 邹正达接着说:“这光这口井就花了十二贯呢,我们还不敢明着请人挖井,是偷偷挖的,就怕村里人知道。往常一口也就是十贯,他们只晚上干活就愣是多要了两贯。” 邹晨听到诉苦,笑着说道:“不过呢,等把鹿接来,明年割了鹿茸那钱就回来了。”!” “是啊!”邹家兄弟点点头。鹿院花了他们极大的精力,买砖石买河沙,白天盖院子夜里偷偷挖井,白天黑夜的都得有人来盯着。现在终于盖好了,也可以长出一口气了。 “可是,这鹿院得有人来看着啊!鹿饿了渴了得有人给它们弄吃喝啊。”邹晨紧锁眉头。 邹正业道:“这事啊,我和你二伯说过了,我们轮流来看,今天我看明天你二伯看。”邹晨点点头,这样倒也行,眼瞅着现在没有什么人手也只能辛苦父亲和二伯了。 邹正达道:“妮儿,你看还有没有要改的地方?要是没有的话,咱们就商量个日子把鹿迁过来吧。” “好!” 第二天上午,他们三人驾着车去说是去下口镇给孩子买笔墨纸砚。买了笔墨纸砚以后就把车停到了鹿林那里,邹正达留了他们在这里,自己驾着车回了村子。他们准备把鹿引出这片密林,从村东那里悄悄地进村,二伯只需要在村东头接引他们就行。 鹿群看到邹晨非常的开心,和她玩闹一番后,邹晨和头鹿交流了一下,头鹿表示一切都听邹晨的。 到了半夜,邹晨被父亲摇醒。然后她把鹿都聚拢在一起,趁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这片密林。在路上大约走了一个时辰隐约看到邹家庄,又拐到村东,邹正达正焦急的在村东走来走去。看到他们回来了,赶忙迎上去。兄弟俩个也不说话,一个在前面领路,一个跟在鹿群后面,邹晨坐在头鹿身上指挥着鹿群悄无声息的进了院。 进了院把大门一关,门栓顶上才算大出了一口气。 邹晨指导着鹿群来到那四个房舍中,让它们自己随便住,又叮嘱它们千万不可随意鸣叫,以免引来村民的注意,到时惹下杀身之祸。素食性的动物对人类,是有一种天生的畏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敢招惹人类的。鹿群通过思想接收了邹晨的叮嘱,纷纷表示不会随意发出鸣叫。 鹿群到了鹿舍中,自己寻找了满意的居所,趴在细沙和木屑的地面上慢慢的进入梦乡。 邹正达留了下来,他让邹正业和邹晨回家去休息,今天由他来照料鹿群。 第二天一早,家里又是只剩下了邹晨自己。自从四个哥哥去了学馆读书以来,北院又恢复了以前寂静的生活。 父亲是想必去村东看鹿群去了,母亲肯定是去南院裁衣裳。她在伙房里找了一根柳条刷牙,把专门给她剩下的早饭吃个精光,然后把碗给刷干净,蹦蹦跳跳的去了南院。 院子里,地上铺了一张大苇席,美娘光着脚正站在席上踩着被子一角,母亲和二婶一人拉着一个角正在抻被子。 “妮儿起来了?”二婶正面对院门看到邹晨进院打了个招呼。 邹晨嘟个嘴,道:“二婶,人家有名了?叫邹晨,您叫我小晨,或者晨儿,或者晨晨都可以,别再叫我妮儿了成不?” “哎哟,这还生气了?”二婶看到邹晨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结果她使劲一抻被子,美娘站在对面一下子没踩住,摔了个屁墩。 小七正坐在他的专用篮子里数手指头玩呢,看到大姐被二婶给掀翻,小嘴往上一挑,哈哈直笑。 黄丽娘照着柳氏手上打了一下,笑着埋怨:“使这么大劲做啥?看把我大侄女摔的?美娘啊,疼不疼?” 美娘从地上爬起来,气愤的指责老娘和三婶,“你们是故意的!故意的!不许笑,不许笑。……”结果院子里的人看着她笑的更起劲了。 邹晨笑够了,走到篮子那里把小七抱起来,走到院外把了一会,等到小七嘘嘘完了才把他再抱回来。 柳氏赞赏地看着邹晨,羡慕地对黄丽娘说,“弟妹,你可是真有福气。这小妮儿别看年纪小,可是现在既会做饭又能照顾弟弟,将来长大了,我看呀,也不知道是哪个俏郎君能有这个福气娶走呢。” 黄丽娘谦虚的笑了笑,道:“你的美娘也不差,当年小六生出来的时候,你不都是指着美娘看她弟弟吗?” 柳氏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正院,“唉,别提了,反正咱现在日子过的好,以前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呢,咱们享福的时候在后头呢。气死那些人……” “对!现在咱们四个孩子都去进了学馆,将来不拘哪一个能学成,这也是咱们的福气啊!总比那被人从学馆……”黄丽娘撇撇嘴,一脸的自豪。 “会不会说人话啊?你们还要不要一点脸?你们儿子把我儿子从学馆挤走了,把公公气病了,你们还是不是人啊?”老大家的朱氏,阴沉着脸端着一盆刚洗的衣裳站在院门口。 “你不乱放屁会死啊?什么叫我儿子把你儿子从学馆挤走了?公公是你大儿子气病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柳氏立刻反嘴相讥。 朱氏气的浑身发抖,想到两个儿子被人从学馆赶出来,现在她都不敢抬头见人,想到二房三房的四个儿子如今却坐在学馆里读书,那位置是怎么空出来的?不把她的儿子赶走,那位置能空出来吗?一时之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狂躁地冲进院子,端着没拧干水的衣裳连衣裳带盆一把倒在了还没有套的棉被上。棉被见了水立刻吸收,被面上的花纹被水一浸晕染出奇怪的图案。黄丽娘和柳氏哎呀一声,连忙抓起被子上的湿衣裳扔到地上,可是刚买的新花已经被水浸过了,就是把衣裳全部拿起来棉花也不能再用了,只能在太阳底下晒干重新弹才可以。 黄丽娘气的红了眼睛,柳氏恶狠狠的捏着拳头,这是给她闺女套的新被子,她嫁进老邹家十几年,从来没有盖过新花被子,如今有了钱便想先给闺女套个被子让闺女也享享福。眼见得新棉被还没有套好就被朱氏一盆水给浇了个通透,嗷的一声站起来,伸出手恶狠狠的给了朱氏一巴掌。 -------- ps,这里再次重申,割鹿茸很血腥!但是文中的鹿它们不会疼,为啥?因为我是它们妈,我说不疼就不疼。还有,有关女主的异能,她这个其实根本不算异能,只能是说她对某种动物有天生的亲和力。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既不会有空间,也不会有神马宝物。 我想这一个和鹿群沟通的能力,应该不影响大框架的。因为我家小表弟,当然他现在都快结婚了。他小的时候,可以和任何动物很好的相处。哪怕就是在大街上遇到的,不是他家的宠物也会扑到他身上撒娇卖萌求带走。 而且有的小孩子,会天生有鬼眼,能看到我们许多成年人看不到的东西。作者表示小时候见过鬼,所以到现在怕黑怕的要死,但是上了小学以后就再也没看到了。 o(*^?^*)ブ无耻的求推荐票票,求收藏啊 第三十二章 邹大耍赖侮清白 好几天没有打赏了,推荐也好少!是不是小梦写的不好看啊?唉……好桑心啊 --------------------- 朱氏挨了一巴掌一愣神,突然明白过来,这是老二家的,老二家的可是敢和自己打架的。她大叫一声,转身就往院外跑。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跑了再说。 柳氏哪里会让她如意,伸出手牢牢抓住她的背子。朱氏挣了几挣没有挣开,胳膊往后一伸背子便被柳氏给脱下来了。柳氏把背子随手扔地上,红着眼往朱氏头上挠。 黄丽娘这边厢跪坐在苇席上看着滴水的棉被欲哭无泪,抬头一看两个嫂嫂打起来。她看了一眼邹晨,邹晨抱着小七正气愤的盯着打架的两个人,美娘两眼通红跪在被子上痛哭失声。 她想起母亲走的时候说的那几句话,人不自立,谁也帮不了你…… 老大浑家朱氏大嚷大叫,伸出手去抓柳氏的头发,柳氏红着眼去抠她眼珠子,一边抠一边骂,“你个混蛋,你个贱货,那是给我闺女套的棉被,你敢往上泼水,我打不死你!……” 邹晨忍不住了,大喊:“打她,打她,使劲打!……” 黄丽娘听到女儿的声音,一激灵,爬起来看着院中打架的两个人。她深吸一口气,跑过去,伸出手,死死抱住了她的大嫂。 邹晨目瞪口呆的看着老娘上场抱住了大伯娘的后背,二婶往朱氏手上狠狠咬了一口,朱氏惨叫一声松开了手,然后朱氏拿手掰她娘的手。 柳氏看到有机可趁,脱下脚底的鞋没头没脑的往朱氏脑袋上砸去,打的朱氏惨叫连连。然而黄丽娘毕竟没有打过架,不小心被朱氏给甩开了,朱氏见机骑到她的身上就开始扇巴掌,柳氏在后面一个飞踹,踹得朱氏嗷的惨叫了一声倒向一边。然后柳氏扑到朱氏身上,伸手拿着鞋,劈里啪啦往朱氏脑袋上抽。 黄丽娘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柳氏把大嫂给治住了,走到她们两个身边,踢了老大浑家朱氏一脚,又踢了一脚,再踢了一脚…… 踢完三脚,抱着胳膊蹲在地上嘤嘤地哭,一边哭一边骂:“那棉花一贯钱,一贯钱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就在这个时候,从院外扑进来一个人,伸手把柳氏从朱氏身上拉起来,一脚向柳氏踹去,骂道:“贱货,小娼妇,你敢打我浑家,我要了你的命!” 柳氏气的牙根直咬,不管不顾的就往上扑,然而她哪里是一个壮年男子的对手,被邹正义三拨两挡没几下就被打一边去了。黄丽娘一看不好,在院子里急的团团转,拎起院里的一根大扫帚往邹正义身上扫去。邹正义被扫帚扫到了好几下,然而扫帚面积大,他不好躲,很是吃了几下亏。这时朱氏爬在地缓过来劲了,她站起来骂骂咧咧的扑到黄丽娘身上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黄丽娘没有她的劲大,再加上刚才打邹正义那几下也使了大力气,被她带了一个圈被推出去好几步。 柳氏在地上一看弟妹被打了,气的大吼一声,冲上前去就抱住朱氏的腰,这时邹正义从柳氏身后钻出来抓着她的头发就往后扯。柳氏疼的大叫,一边叫一边骂:“邹正义你个不要脸的,你和弟媳妇打架,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朱氏看到丈夫制服柳氏了,伸出手就要挠花柳氏的脸。黄丽娘从地上爬起来使劲的把她推开,呸了她一下,用扫帚指着邹正义骂道:“邹正义,你要是还不撒手,我就回娘家请我娘来治你!……” 邹正义虽然胆子大,然而一听三弟妹说请她娘来治,不由得胆寒。柳氏趁着他愣神的工夫,从他手里逃了出去,对着邹晨和美娘大叫:“快出去,快到院外去!” 姐妹两个傻愣着眼跑到院外,这时柳氏深吸了一口气,拉着黄丽娘就往院外跑,跑到院外扯着喉咙就开始大喊:“救命啊!救命啊!大伯子哥打弟媳妇了!快来救命啊!” 这一声喊叫,在村中传出老远。村里的人有正在磨麦子的,有正在打马吊的,有正在摆龙门阵的,有正在看天发呆的,有正在想小媳妇的,有正在想俏郎君的,有正在想?糖吃的,有正在想午饭做什么的……听到村北的邹家突然传出这一呼救声,都是浑身一激灵,象是一辆老年的牛车突然被滴入了几滴润滑油,都撒起脚丫子往村北跑。 大家跑到邹家时看到邹正义两口子被一把扫帚给拦在了邹家南院,黄丽娘挥舞着一把扫帚就是不让他们出来,她身边柳氏拿着一根不知道在哪找到的竹竿(美娘给她的)见机就往他们身上捅。 妯娌俩个看到有人过来了,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哭开了。 马太婆是最先到的,她儿媳妇扶着她魏颤颤的往这边走,到了之后听邹晨讲了刚才发生的事,气的浑身冒火。指着邹正义就是一顿怒骂:“邹大,你还要不要一点脸了?娘们儿打架,你往里掺合什么?大伯子哥打弟媳妇,我老婆子七十来岁了也没有听过这样的事!” 这边马太婆正在痛骂,那边村民们渐渐围了上来。 邹晨看到人多了,拉着美娘抱着小七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给村民们磕头。“各位奶奶大娘大婶们,求你们给我娘做主啊!我娘正和二婶在套被子,结果我大伯娘她过来就把一盆洗衣裳水倒到被子上,那可是刚买的新花啊!我大伯和我大伯娘还打我娘和我二婶,求你们给我们做主啊!”说完又磕头,美娘也跟着她一起磕头。 村里好几个妇人赶紧的上前把她们姐妹俩个扶起来,一个妇人从邹晨手里把小七抱走慢慢哄,这时小七早已经哭的声嘶力竭。 正院里依旧是寂静无声,仿佛根本没有人在似的。 人群里走出一位年纪大些的老丈,他阴沉着脸指着邹正义,怒道:“邹大!这娘们儿的事娘们儿自己去管,你一个汉子去管这事做什么?大伯子哥打弟媳妇,你还真下得去手啊?” 邹正义梗着个头,大声喊:“我要不管,我浑家就要被她们打死了,我为啥不管?” 柳氏这时正被几个妇人在低声劝慰,听到邹正义的话大怒,“我呸,你还要不要脸,你浑家先到我家把一盆水泼到我家的新花被子上。我为什么不能打她?是她自己找打!” 朱氏跳起来骂道:“你个丧良心的,你儿子为了进文堂弟的学馆,把我儿子给挤了出去,我要打死你,给我儿子出气!”说着还要往前凑要去挠柳氏和黄丽娘。 村子里的人一听是这事打起来的,纷纷摇头,那天很多人都在这里,邹大郎答不起那陈十三的问题,陈十三上车而去。然后邹正文觉得很丢脸就要求这邹家大孙子退学,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眼见得朱氏说挤走他儿子,纷纷不齿。然而虽然不齿,却没有一个人出面指责朱氏。大家也觉得邹家一下子去了四个学生确实是有些失公允了,这朱氏闹一闹,也许学馆里能放松些,多收些学生呢。虽然学费很贵但是如果真能读出那也是一家子的福气不是,所以都在装糊涂。 甚至还有人在暗地里起哄,“是啊,怎么一下子收这么多?为什么只收他家的,不收别人家的?” 朱氏阴恻恻的说:“指不定他家给学馆送什么好礼了,要不然怎么一下子收四个学生?” “是啊,如果没收他们两家的礼,为什么不让我儿子去上学?我儿子平时学的一直不错,凭啥说不让上就不上了?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说,你们给文堂弟都送什么东西了?”邹正义大声问道。 黄丽娘气愤地大声说:“什么礼也没有送,我儿子读书辛苦,文堂哥是看在眼里的!而且文堂哥还说了,束修什么的,要是没钱甚至可以不交。人家连束修要不要都无所谓,还收我们什么礼?” 柳氏也接着说:“大哥,你儿子读书五年,都读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是有数,一家子人不过是瞒着公公一个人罢了。我家和三弟妹家的孩子那可是文堂哥和陈家两边抢着收的好苗子,我们还送什么礼?那陈家为了让我们两家的儿子去他家读书,光书都送了十几卷。这可是几十贯钱啊,还用得我们往外送礼?” 陈家人来抢学生,村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就是有不知道的,旁边的人也低声说了一下。 邹正义嗤的笑了一声:“你说大话也不嫌牙疼,你儿子才读几天书?还几个人来抢?是不是过来抢你们俩个的?哈哈哈……” 柳氏和黄丽娘被气的浑身发抖,手脚冰凉,指着邹正义说不出来话来。 邹正义得意地吐了一口吐沫,大声道:“我儿子读了五年了,你们这四个小子才读几天?谁会放着学五年的不要,要几个只学几天的?你们俩个要不是卖弄风骚勾引了文堂弟,他能收你们俩的蠢儿子?” 邹晨看到母亲和二婶气的说不出来话,大声说道,“各位爷爷大伯,文堂伯一共来我家两次,一次是听到我两个哥哥的读书声,被他们吸引,过来指点了他们一会;一次是四个哥哥从下口听了陈蔡两位博士讲课回来,文堂伯陈家十三郎知道消息来询问哥哥们都学到了什么。又考问了我四个哥哥的学问,才决定收我哥哥们为学生。此事绝不作假,如有虚言,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完又嘭嘭嘭磕了几个头,磕得脑门上见了血。美娘也随着她一起磕头,一边磕一边哀求道:“求各位爷爷伯伯给我娘和三婶做主,我娘和三婶确实未曾私下见过文堂伯!求你们做主……” 邹晨抬起头,红着眼睛盯着邹正义,恨不得把他掐死。虽然现在这个朝代对男女大防并不严密,小媳妇和小娘子们甚至可以私底下养情人偷汉子,被人知道了也不过是哈哈一笑了事。但是大庭公众之下,众人还是要脸的,这事只能私下做却不能当面提。母亲被人这样当众质疑德操,自己的两个哥哥将来去科举会因为母不贞而被人指指点点的。 邹正义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侄女,冷冷地笑道:“我在家中曾多次看到邹正文去你们院子,怎么就去了两次?” 邹晨站起来怒道:“大伯,你……你怎配做人长辈?!” 邹正义听到小侄女说自己不配做长辈,大怒,骂道:“小贱货,你再说一声试试?我打死……” “住手!尔敢……”人群外面突然传来几声怒吼。 人群突然安静了,邹正文满脸的怒气带着小兄弟四人站在人群外面。 ------------- o(*^?^*)ブ今天的更新完了 下集介绍:某人要挨板子了哦 第三十三章 可怜邹大挨板子 下周进分类强推,会有双更,今天就这一更了,呵呵,希望朋友们支持我哦 --------------------- 邹正义看到邹正文带着小兄弟四个站在人群,心里有些发虚,然而他一想到自家被赶出学馆的两个儿子,又充满了怒气。自家年年节礼不少送凭什么说不收就不收了?为什么老二老三家的孩子只识了几个字就被收走了?如果不是暗地里收了礼,哪里会这么容易?还说什么陈家过来抢学生,哼哼,不过是骗骗无知的人罢了,指不定这些人在屋里是怎么不知羞耻的淫/乱呢。 邹正文走到人群正中,拱手道:“各位长辈,小侄方才听到邹正义指责我德行有亏,所以请各位长辈做个证,小侄愿上宗祠为自己求个公正。若是小侄果真是那淫/乱无德之人,愿一头碰死在宗祠中!” 他说完转向邹正义,冷冷地说道:“走吧!咱们去族长家,请太爷爷断断。” 邹正义一听要开宗祠,立刻蔫了,他急忙摆手道:“文堂弟,我那就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啊!” 邹正文嫌弃的瞪了他一眼,走过去对黄柳二人施了一礼道:“两位弟妹,小生欲将这邹正义告上族里,不知弟妹可愿为证人?” 黄丽娘咬牙切齿道:“愿为证人!” “我也愿!”柳氏气的浑身发抖。 “好!既然都愿为证人,诸位乡邻可愿为证人?”邹正文又问围观的村民。 这些村民看到他竟然是一副真的要上宗祠的模样,那些刚才还在人群里起哄的人都打了退堂鼓。这时一位老者走上前,“文堂侄,老汉我愿为证人,方才那邹大的话我都听在耳里,愿为文堂侄证明清白。” 这时又有两三个人也站了出来,愿意证明邹正文的清白。剩下的人也纷纷附合,愿意同去做证。 就在村民们闹纷纷驾起邹正义要往宗祠去的时候,正院突然出来两个人,邹老爷子和马氏。 邹老爷子紧走几步,拦在村民的前面,苦苦哀求,“各位老哥哥,正义只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求老哥哥们放他一条活路吧!” 邹正义一看到爹娘都出来了,急的在人群中大喊:“爹娘,救我救我啊。我不想去宗祠,不想去啊!” “二十一叔,你说不去就不去了?那我的清白就白白被你儿子给玷污了?”邹正文怒道。 邹老爷子哀求道:“文堂侄,有话好说,好说,你正义兄弟只是一时嘴快,说了糊涂话,我这里给你陪不是了。”说着居然就要给邹正文下跪。 邹正文一看他要下跪,先他一步跪在了地上,怒道:“二十一叔,我和你家有何仇何恨?你儿子玷污我清白,你要给我下跪?若是天下的读书人知道,我让我的族叔给我下跪,岂不让天下的读书人唾弃?二十一叔,小侄求您了,您给小侄留条活路吧!” 邹老爷一看自己的计谋被他看破,不由得噎在当场不能说话。邹正文站起身来,朗声道:“我,邹正文,庆历五年中秀才,自问勤劳攻读,以诚待人,从未做过有伤天和之事,然而今日邹正义竟然侮我与其弟妹有染。此事我若是就此罢了,以后我还怎么出去见人?以后你两个儿媳还怎么出去见人?二十一叔,从此之后,天下还有我容身之处吗?” 邹老爷子见他这样说,一时也没了主意。方才他只是想趁他不注意跪在地上求他,只要他跪了,邹正文便落了一个不敬尊长的罪名,纵是自己的儿子是诬告,这邹正文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就只能私了,却没有想到被他一眼看穿抢先跪了下去。 马氏眼珠一转,突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我不活了,一村的人看我们老实巴交好欺负,个个都来欺负我们啊,我不活了……” 这时,里正和村保得了消息分别往这里赶。到了之后看到马氏躺在路上挡着一群村民正在满地打滚大哭大嚎,邹正文一脸怒气瞪着邹家众人。 里正大叹了一口气,不省事啊不省事,邹瑞你个老小子,你家三天不出事你就不舒服是不是? 里正分开众人,大声问道:“怎么回事?在这闹什么?都闲的身上痒了是不是?” 村保看到儿子也在,拉了邹正文站在一旁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待问了几句之后气的浑身发抖,站到邹老爷子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邹瑞,你个老混蛋,你敢唆使你儿子玷污我儿子清白,今天定不与你罢休!”说完袖子一卷拉着他的手就往宗祠方向走。 里正愣了愣,这时有人挨着他把事情给他讲了一遍,他听了以后一跺脚,叹道:“这?这都什么事啊?这邹大真是个祸害!” 众人闹轰轰的到了宗祠,早有人去请几位族老,老族长这几日老风寒犯了不便出门,便让几位族老全权代理。开了宗祠大门之后,邹正文先跪在宗祠外面拜了祖宗,然后红着眼睛把事情从头讲了一遍,待他讲完,黄柳二人也上前把事情重新给讲了一遍。 几位族老阴沉着阴问邹正义可是亲眼见到他们私会之事,邹正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 村保冷笑道:“邹大,你说我儿子与人有染,却说不出来是何时何地,可是你与别人有染,我却能说出来何时何地。……” “……就在上月初三,巳正时分,我从你家门口经过,看到那李家堡的李陈氏从你家正院出来,慌慌张张身上的衣裳都没有穿好。你可敢说没有此事?” 那邹正义一听到李陈氏,上月初三,巳正时分,这几个关键词,惊的脸色惨白,双手双脚发抖。邹老爷子惊疑不定的盯着儿子,儿子那天只是失手打了小妮,怎么还会有一个李陈氏? “说,你与那李陈氏是何关系?”村保一声大喝。 邹晨突然想起来,这不是自己穿来的那天吗?她偷偷跑到母亲身后捅了捅黄丽娘,黄丽娘侧过身,她低声道:“那天,就是我被爷爷用门栓打了的那天!” 黄丽娘掩嘴惊呼,“那天?就是我家小晨被打个半死的那天……” 邹老爷子听了这句话摇了几摇,艰难的开口道:“那事,是我,是我做的不对,老三家的,我,我给你赔不是了……”说完向着黄丽娘便行了个大礼。 邹晨对古代的礼仪只知道个一星半点,然而刚才邹正文坚决不肯让邹老爷子下跪,这足以证明小辈是不能受长辈的大礼。她趁着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邹老爷子磕了三个头,“爷爷,您是要逼我娘去死啊。我娘她是您的儿媳妇,怎么能受您的大礼啊!爷爷啊,……” 黄丽娘才反应过来,也跪在了地上给邹老爷子磕头。邹老爷子本来没有此意,当众给儿媳妇行礼是为了让众人不再提此事,被小孙女如此侮蔑,气得脸色煞白,身子不断摇晃,用手指着邹晨颤抖着说了好几声“你,你,你”,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宗祠前闹哄哄的,几位族老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邹老爷子,摇了摇头,也没有人去管他。只有马氏扑到他的身边拼命的摇晃他,过了一会,邹老爷子悠悠的醒转,只是脸色金白如纸看着吓人。 几位族老商量了一会,然后宣布:邹正义无故造谣自家弟媳与族兄有不洁之事,处以三十板子的刑罚,立即执行。从此之后,此事不许任何人再提,若有再敢私下传说此事者,一律十板子。 当下,族老指定几名村汉为行刑者,脱了邹正义的裤子把他摁到地上结结实实打了三十板子,打完板子之后又责令邹老爷子交罚金一贯以做宗祠清洁。 朱氏和马氏待到打完了板子才战战兢兢走上前去,把邹正义给拉了起来,一人扶了一边的胳膊低声哭泣。小兄弟四人冷冷地看着所谓的大伯,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阵的恶心。 一场闹剧,最终以邹正义挨了三十板子而告终。经过这一场闹剧,村北邹家的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到了中午,邹正达回家吃饭,知道了这件事后提了一根棍子跑到老大住的北屋,先把正在侍候老大的朱氏打了一顿,然后劈里叭啦一顿猛敲,把北屋能砸的全给砸了,再把他屋里的布料尺头首饰棉被全部抱出屋去,从伙房端了几盆水浇了个湿透。 浇透了之后,扑通一声跪在正屋的门外,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爹啊,娘啊,我邹正达可是你们亲生的儿子,不是你们捡来的,你们居然任由着大儿子欺负我浑家?还拿我当儿子看吗?老大是你们亲生的,我就不是吗?” 说完了这句话站起来,提起棍子在院子里狠狠敲了几下,然后往外走,走到北屋门口,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被扔出屋的老大,抬起脚猛的一踹把北屋的木门踹得颤了几颤,呻吟着扑倒在屋里。 “邹正义,你个鸟人,你敢再碰我浑家一根手指头,我就把你身上的五大件一件一件的给你?了!你要是不信,你就来试试!”说完以后扬长而去。 邹正业下午得了消息回家,看到老大屋里的门在地上倒着,老大满身血污的躺在床上,朱氏的脸肿成了猪头,屋子里就没有一件完好的东西,气得指着老大‘你、你、你’了半天也没有骂出什么来,最后说了一句:“从此之后,你若是再敢碰我浑家一根手指,我就,我就再不与你是兄弟……” ------------ o(*^?^*)ブ今天的更新完了 下集介绍:邹家兄弟准备起新房喽 第三十四章 邹家兄弟起新宅 落到新书榜第九名了,大家要给力啊,收藏点击推荐,多多益善啊!恳请大家支持。下周分类强推肯定是有双更的 -------------------- 一天后,晚上。 邹老爷子歪在床上,一脸病容。 他看着坐在床边的两个儿子和儿媳妇,低声道:“这房子准备盖了?” 邹正达点点头,道:“爹,咱们既然已经分了家,我和老三就商量着趁着现在农闲有人的时候,不如直接盖好,年前我们搬过去,怕年后春忙的时候找不到人手。” 邹老爷子只是低低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两个儿子把看医士的钱全给包了,不仅如此而且两个儿媳妇还各送来了一吊钱。至于老大,两个儿子则是提也没有提,仿佛他们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似的。 马氏坐在一旁不满地瞪着两个儿子,大声道:“你们心里还有你老子?你老子病成这样,你们还有心思盖房子?拿钱过来有啥用?你们把李医士给请了过来,居然都不许他给你们大哥看病?真是没天理儿了。你们两个浑家连面都不照,你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 邹正达腾的一下站起来,把马氏吓了一跳,他比马氏要高出大半个头来,站起来的时候好象一座小山般。他红着眼,气愤地嚷道:“娘,爹是为啥病?为谁病?是为我们病吗?娘啊,你说,是为我们病的吗?我花钱是请李医士给我爹瞧病的,凭啥给别人瞧?我是他生的还是他养的啊?我是不是还得管他叫爹啊?” 马氏眼光闪了闪,扭头看了一眼老爷子,老爷子却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马氏平时是一直以老爷子为主,凡是老爷子说的她一定会去做,老爷子喜欢哪个孙子她就疼爱哪个孙子。老爷子讨厌哪个儿子,她也跟着讨厌哪个儿子。现在老爷子不说话,她也一时没了主心骨,哼了一声悻悻地低下头去。 邹正业开口了,“爹啊,娘啊,等房子一盖好,我们就搬走,以后就只剩爹娘住在老宅了。爹娘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使个人去村东找我们。只要我们在,肯定过来看爹娘您二位。大哥……” 话还没说完被邹正达突然打断,“爹娘,老三说的对,您俩是我们的爹娘,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绝不会让爹娘受罪!今天,我看就这样吧,我们还得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还得盖房子去呢!”说完以后站起来向邹老爷子和马氏行个礼当先出了屋,邹正业一看二哥走了,愣了一下也跟着出去。 马氏等到儿子媳妇全部出了屋,怔怔地看着老爷子,“他爹啊,这?……” 邹老爷子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啊!随他们去吧。……” 因为没有铅笔,所以邹晨用炭画了整个院子的平面图。整个小院是按照后世北京四合院设计成的,只是舍弃了现在的竹木建筑而使用了火烧砖。邹正业和邹正达还曾提出过异议,邹晨笑道:“阿爹,二伯,咱们去了张家看着那些竹制小楼确实是很漂亮,可是不耐火啊!一场大火下去,屋子里就啥也没有了,咱们这个火烧砖虽然没有竹楼漂亮,然而盖出来以后,冬暖夏凉,最主要的是防火啊!” 邹正业听了女儿的话后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去年东京城就起了一场大火,几乎烧掉半个城去,也只有几间寺庙逃过一劫!” 邹正达指着平面图上的两进小院道:“这是第一进?” 邹晨点点头,“是啊,二伯,咱们两家一家一进各是五间房,两边东西两厢哥哥们住,中间的正房可做厅堂,后面二间卧室是你们住的。怎么,不对吗?” “这可违禁了啊!”邹正达笑道,“咱们只是三等户,按制只能建三间的院子,只有王候之家才可以主院建五间呢。……还有这些影壁,什么垂花门,还有大门前的台阶,呵呵,咱们都不能用……” “啊?……”邹晨郁闷了。然后又涂涂改改,重新改成了三间的小院,并排建了二个,后面又是相同的二个小院,等到以后把墙给扒掉便可以打通,最后一个大的后院用来养鹿。 当下兄弟两个决定就按照这个图盖房子。 施工的任工头就着邹正业的手看了整个院子的几张平面图,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几张图虽然画的不清楚,不过能看个大概。而且不需要加藻??、?汩荨6饭罢庑??堑募?侨菀住4笤夹枰??柑焓奔涓呛茫?皇俏蚁衷谑掷锏耐降苊遣欢啵??嵌?夷茉偾胄┤舜虼蛳率质裁吹模?兰剖?炀筒畈欢嗔耍∑痰匕迨裁吹闹恍枰?惶旒瓤伞!?p>任大师傅又问清了准备盖什么样的屋子,有了何种要求,回去之后,比着这几张图纸又重新画了一张平面图出来。画图时,心中突然觉得这样画出来的图纸立体感极强,而且尺寸可以预先标注好,盖房子时只需要按标好的尺码便可以上手盖,哪怕就是一个泥匠队里没有大师傅,仅凭那些小师傅的手,有了图纸他们也能盖出和大师傅相同的屋子来。 任大师傅精神头上来,在家里又刷刷刷画了好几张,直到第二天鸡鸣又赶紧的吃了早饭去了邹家庄,把画好的图纸交到了邹家兄弟手里。 邹晨接过父亲拿过来的平面图,不由得暗自赞叹。这个任大师傅真是一个人才,这图纸画的并不比她前世看过的那些设计师用尺子或者电脑画出来的图纸差。而且每张图纸上面还标注着要用多少砖,盖多高,哪里拐弯垂直面是多少,都写得一清二楚。 有了这样的图,只要找人来按照图纸盖房就可以了,盖房的人基本上就不用费什么事了。 村北邹家的邹正达邹正业兄弟又开始盖房子了,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从村子召其他的村汉,从村外请了一批泥匠,马太婆的几个孙子在院子里打打下手。 村民们站在高高的院墙外,羡慕的往里瞅。七嘴八舌的议论到底这院墙里准备盖成什么样的好房子! 一般大户人家的院子虽然是高墙,然而房子的墙则是用竹子和实木,顶是青板瓦,柳木地面。很少有用火烧砖全部盖成,这火烧砖一般情况下是给寺庙或者家里的牛羊猪马等畜牧盖院子所用,如今邹家兄弟全部用火烧砖开了整个村子的先河。 “一块砖,要一文钱呢,这得多少砖啊?” “怕是邹二邹三发财了吧?” “发什么财啊,我听他们说,是找张家借的。” “哪个张家?” “?悖?忝遣恢?溃孔奕?液屯鹎鹫偶沂且銮装。?饨韪黾甘?峄共桓?嬉谎?俊?p>“哦,那个张家啊?有钱的很呢!” 五天后,盖房子的任工头找到了邹正达,支支吾吾了半天邹正达才弄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是想买下设计这种房子的平面图专利权。 邹正达随意地问,“不知任大师傅准备给几多银钱?” 任大师傅搓着手,嘿嘿笑道:“要是二郎三郎肯把专利卖给我,我愿此次盖房子不要钱,另送十贯给两位郎君……” 宋代与任何的朝代均不一样,在这里是有专利法的存在。今天这套宅院使用的平面图,非常简洁,而且可以在这一张图纸上清晰的看到房屋内部的结构,虽然邹晨图画的不怎么样,然而任大师傅可是一个大师傅级的泥匠,只要看到这种图便明白了是怎么样的一个思路,以后他再去建其他的房屋也是可以采用这种方法。再经过他的手润润色,修修边角,这些设计图便可以变成一张张移动的银钱。当然任大师傅也可以不通过他们,直接画出成品的设计。然后对世人讲,我才是这个平面图的主人,只是这样一来,他便成了一个无信用的小人,而这个朝代,信用则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才前来询问邹正达。 邹正达不动声色的道:“此事并非我一个人可以做主的,我还得和弟弟商量一下,任大师傅等我的信儿可好?” 任大师傅头点的如小鸡吃米,满脸堆笑,“应该的,应该的……” 邹正达找了邹正业和邹晨一起商量专利的事情,邹晨仰起小脸吃惊的说:“二伯,这还有专利?” 邹正达点头道:“是啊,我也没想到那任大师傅会这样讲,只是这次白帮咱们盖,而且还给十贯钱,听起来还怪吸引人的呢,呵呵!” “就画几张图就挣了十几贯钱?”邹正业吃惊了。 邹晨低下头深思,这个朝代居然是有专利法的?真是不可思议啊。而且这个任大师傅很明显是一个守规矩的泥匠,他并没有私下藏起图纸冒充是设计者。足以证明他是一个守信的人,把图纸卖给他,能给家里挣些钱不说,还能结交到一个朋友。 想到这里她抬头,道:“阿爹,二伯,你们决定吧,我听你们的。” 第二天,任大师傅忐忑不安等着回信,等听到邹家愿意把这个图纸卖给他,激动的说不出来话,他要的并不是这些图纸,而是这种思路,只要他拿了这些图纸回去重画一下,然后去官府报备,以后他就是这个专利的拥有人,任谁也不能越过他去使用这种方法。而凡是使用这种方式设计房屋的人都必须向他交纳一定数额的使用费,一想到这里,他就象吃了几斤蜂蜜一样,浑身上下都甜的发腻。 他满面红光,犹如喝了陈年的老酒,指挥起徒弟们干活更有了力气,象是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为了报答邹家,他甚至又额外的在前院帮着多垒了一个猪牛栏。 十月三十日,易破土、嫁娶、上梁、入宅、作灶。 邹家兄弟选好了这一天做为上梁之日。前几日,他们便请了族中的族长,族老,里正和村保前去家中主持上梁之事,又回了老宅请邹老爷子做为家主。 在马太婆家中买了一只羊,又托马太婆的孙女婿给打了几只兔子,去了下口镇买了一些白面和猪肉。特意托去黄家坪柳家堡的村民给黄柳两家捎了消息,又去了消息给两位出嫁的大姑小姑。 二十九日下午,黄天明代表黄家过来了。黄丽娘看到是弟弟过来,极为高兴,拉着弟弟的手说个没完,一会问咱娘的身体好不好,一会问咱爹最近是不是还象以前那样忙碌。 最后还是邹正业阻止了她,说天明赶了一天的驴车,怕是累的很了,让他休息一下吧,黄丽娘才住嘴。 到了晚饭前,柳家的人也到了,柳家是柳老汉带着小儿子前来。晚上一起吃过了饭,便一起到正院和邹老爷子说了会话,又问了问他身体怎么样,将礼物放下后聊了几句,柳老汉和黄天明便出来了。 三十日一早,邹家出嫁的大姑姑邹秋华带着小女儿来了,路上的时候碰到了邹青华带着大儿子,两个一路结伴回了邹家庄。 -------- ps:专利这个词是咱宋代的老祖宗们发明的。 o(*^?^*)ブ下集预告:新宅上梁之时惹起了一场风波 第三十五章 新宅上梁惹风波 吉日、吉时。 村东的邹宅上空炮声响起,紧接着是一挂百响鞭炮点燃。在这震耳欲聋的响声里,开始了祭神,祭品有全猪、全羊(只有头和尾)、鱼、鹅、豆腐、蛋、盐与酱油摆在一个木制红漆祭盘里,置放于供案之上。另有一些时鲜果蔬,果蔬盆上面贴一张黄纸写着上梁欣逢黄道日,立柱巧遇紫微星。 然后族长站在供案之前,手持一张黄裱纸诵唱上梁文。而后里正说一些吉祥话,给梁神敬酒。祭梁结束后,便由任大师傅带领着属龙和属虎的匠人们把正梁抬上屋顶,旁边的匠人一起高喊“上啊,大吉大利!” 正梁放平稳后,邹老爷子将村民们送来的五谷彩袋放到梁的正中间。并将红布披在梁上,红布下面挂着一双布鞋底,寓意给新房主人铺垫家底。 这时,匠人们再将供案上的果蔬用红布包好,轻轻的抛入邹老爷子的怀中,并且大喊“接住了吗?”邹老爷子立刻笑咪咪的高喊“接住喽”! 至此,上梁完毕。邹老爷子拿出两个儿子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挨个的发给了院中的泥匠们。 而女人们在前面早已经是准备好了,黄丽娘和柳氏几天前便请了马太婆的儿媳妇孙媳妇来新宅帮忙。几个女人从早上开始,便淘菜,洗肉,摆放案几,等到快中午的时候,二郎和三个弟弟早早的就在这里帮忙了。 由于古代是采用分食制,所以是一个个小案子,他们听了邹晨的话,把二个小案几并排放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大案几,这样一个案几前面可以坐八个人。 族长和几位族长坐在了一起由邹老爷子和柳老汉陪着坐了首席;里正和村保由黄天明、邹正达和邹正业陪着坐了次席。几位年纪大些的村民坐在一起请他们坐了另一边的次席。几个婆婆和小媳妇由马氏和马太婆陪着坐一起,另一席则是邹正文领着几个学生和邹家四个小子坐在一起,还有一席半空着邹家老大邹正义和他浑家不请自到,带着大郎和三郎大刺刺的占据了这个,村里的人竟然没有人愿意和他们同席去坐了别的席去,只有邹家的两个出嫁姑姑和孩子们陪着他们。 泥匠们则是由任大师傅领着在离他们稍远一些的末等席上吃饭,说是末等席其实几个席面上的东西都是完全一样,只是摆放的位置不同罢了。任大师傅还高兴的连连推辞,说主人家过于优待,他们这些匠人不配与读书人一个院子吃饭。 这样,前院摆的满满得,一共摆了十几席。 来吃席的村民们多是带了一些谷物和鸡蛋,那些往常和黄丽娘柳氏关系好的,带来了一些绣品或者是一些小七穿的衣裳。这些妇人都是提前来到的,帮着做些吃食。 令人意外的是,宛丘的陈家居然也派人送来了贺礼。来送礼的管事小子陈忠说,十三郎得知邹五郎家上梁大日子,可惜最近在攻读又加上离的远不能及时赶来,特派了陈忠来送了一些东西。 陈家带来的礼,很丰厚,让众人都深感意外。 一个木匣子里,放的满当当的一匣子新印书籍。笔墨纸砚各四套,其中有一套是指明要送给五郎的。上等细瓷茶具两套,织锦缎两匹,还有紫笋茶三两放在一个绘着竹叶花纹的纸筒里,是送给邹晨的。织锦缎两匹,雕花妆匣一个,里面放着一些胭脂水粉,这是送给美娘的。另有一个长命百岁银锁,一个锦囊,里面放着几个银锞子,共有十两,这是送给小七的。 “……请大郎君勿怪,我们家十三郎昨日才得知消息,本来是可以准备的更丰厚一些,只是实在是太晚了,连夜让我送来这些,还请大郎君笑纳!”来送礼的陈忠笑吟吟地对着邹家两兄弟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难为十三郎想的这么周到,真是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邹正达道。 说完之后又请送礼的陈忠入席,陈忠推辞了一番也就同意了,将陈忠安排在了邹正义这一桌,由邹正达亲自做陪。 吃饭的时候邹正义和朱氏倒是没有闹什么,邹正达和邹正业松了口气。待吃完饭后,邹正达邀请来吃饭的众人到院子里转了一转。 邹家新宅这套院子,坐东朝西。一进门是一个大大的院场,里面可以晒一些谷物,院子里还有一个牛羊栏。右手处是南方,开了一个小月亮门,可以容纳车马进入。进了这个小月亮门里面是一条青砖道,并排有二个院子,东面是邹正达居住,西面是邹正业居住。 从他们的院门再往南走,有一条小道,后面有一个被砖封起来的小院子,邹正达两兄弟解释道,这是将来给儿子们做书房所用,现在都空着,堆放着杂物。几个人转了一圈,纷纷点头,里正道:“正达啊,没想到这砖砌出来的房子竟也是如此美观,不比竹楼差啊?” 邹正达点头道:“正是,这也是任大师傅的功劳啊。建这一座院子,若是用竹木得花多一倍的钱,任大师傅推荐我们用了砖石,着实省了不少。” 任大师傅一看主家夸奖他,连忙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往常人家都是用竹木建的,我这也是赶鸭子上架,第一回啊!也得主家肯用、敢用才行呢,呵呵。” 邹家为了避免麻烦,早已经和任大师傅说过了,家中这个建筑的从设想到建好完全是任大师傅想的点子。而任大师傅平白多了一个好名声,当然愿意,所以两下一说便合。 里正是一个精明人,看了院子心里便有了思量,他沉吟了一会道:“这院子,防火好啊……” 邹正业笑道:“大堂伯说的极是,这院子处处都不用木头,若是起火,只管把起火那间给扑灭了,其他几间都不妨碍。” 村保也赞道:“大堂哥所言不差,我看这院子确实是不错,若是明年我家起院子,我也要请任大师傅来我家给盖一座!”任大师傅一见来了生意,高兴的直咧嘴。 几位族老也纷纷夸赞,均称自家以后盖院子也要这样。 果然到了明年,里正和村保家里都要起院子,也是请了任大师傅去建,那时任大师傅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大泥匠师。 送走了族长和几位族老,又让二郎兄弟四个将陈忠送到村口,邹家兄弟站在院子大门口看着自家的院子越来越里越舒畅。 等到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了,邹晨才从鹿舍里钻出来,勿勿到前院吃了些东西,黄丽娘正和柳氏带着几个相熟的小媳妇在收拾着残局,美娘抱着小七在一旁逗他玩。黄丽娘看到她来,连忙把给她留的一碗白米饭和一大碗菜端给她。 黄丽娘看着人太多,只是眼睛往鹿舍那边看了一下,邹晨莞尔一笑点了下头,柳氏和黄丽娘顿时松了口气。黄丽娘大声道:“这孩子,吃饭的时候不吃,非得跑去看她自己的房间,谁劝都不听,看这孩子饿的……” 柳氏也连忙跟着打掩护,“是啊,小晨,那房间早晚不都是你的?还非得跑去看。” 几个小媳妇嘻嘻哈哈地打趣她们两妯娌,“哎哟,你们俩个那是得做饭没机会去,要是有机会指不定跟你家闺女一样呢,哈哈……” “是啊,我长这么大,就还没有见过么大的窗户,那屋子里得多亮堂啊?” “……是啊,赶明我大儿子娶小娘子的时候,我也得盖个这样的房子,还省钱还漂亮!” “哎哟,十一娘,你儿子才几岁啊?这才多大点,你就想着娶小娘子啦?……” “哈哈?早晚不都是要娶,早点娶我也能早点抱个孙子玩玩……” 邹晨吃完了饭和母亲还有二婶打个招呼,便向院外走去,看到父亲和二伯正站在院门口低声说话,爷爷陪着几位村中的老汉和柳老汉还有黄天明在离的比较远的一棵槐树下大声谈笑,大姑和小姑带着孩子们和大伯大伯娘站在一起围着奶奶说话, 上前问道:“二伯,阿爹,人都走光了?” 邹正业爱惜的看了看小女儿,柔声道:“小晨饿坏了吧,有没有吃东西?” “嗯,吃过了!”邹晨道。 “阿爹,我刚刚在鹿舍里的时候,好象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不过我也没看仔细,看着影子好象是三郎。……”邹晨凑近二伯和父亲的身边低声说道。 “你说啥?”邹正业紧张的问。这鹿舍可是他家的宝贝啊,等到开了春,割了鹿茸,那一根鹿茸就能卖一贯钱,这十几只鹿可是得好好的藏着千万不能被人发现。刚才上梁和吃饭的时候,因为要放鞭炮,所以特意让邹晨呆在鹿舍里,就是怕鹿受了惊会突然鸣叫。 现在一听大房的三郎似乎跑到鹿舍那里了,不由得一阵紧张。 “我没看太真,其实我没看到,是鹿说有人过来了,然后我从门缝里看到了一个人影走远了,感觉象是三郎,但不敢肯定。” 邹正达深思道:“今天吃饭的时候没留意三郎有没有离席啊。……难道是他趁着咱们都吃饭的时候,跑到后院去了?……” 邹家两位姑姑正站在院外陪着母亲说话,邹秋华看到邹晨出来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低低骂道:“丫头片子,小扣妮儿!” 马氏没听清,说道:“说谁呢?” “还能有谁?小妮儿呗,娘啊,你不知道这小丫头可厉害着呢,连我都敢骂!”邹秋华气道。 “你说啥?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她算个什么东西,敢骂你?不行,我找她去!”马氏说完大踏步走到到了两个儿子那里。 恶狠狠地盯着邹晨骂道:“跪下,你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骂你姑姑了?” 邹晨一愣!我啥时骂姑姑了?扭过头,不愿意理无事生非的马氏。 马氏一看到她这幅表情,更是生气,这一段时间先是大孙子三孙子被人从学馆里劝退,再是大儿子被人扒了衣裳在宗祠挨板子。这桩桩件件都和这两房有关,眼见得有机会整治他们,把心里的一股火气全撒在了邹晨身上。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就要扇邹晨,邹晨见状连忙闪到了一边。 这时邹青华过来,拉住了马氏的手,埋怨道:“娘啊,今天是我二哥三哥上梁的大好日子,您这是做啥啊?” “我做啥?这个小娼妇居然敢骂你和你大姐,我能做啥,我要教训教训这个目无长辈的小娼妇。” 邹秋华站在母亲身后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 在一个群里,有朋友说让我写的古言一些,作者表示有些词我接受不了,比如‘奴家’我一听就起一身白毛汗,我总觉得这个词在言情文里被用滥喽,我一看到就觉得是女人在勾引男人。我很难想象,邹晨一个才六岁的孩子,对着父亲娇滴滴地说:“阿爹,奴家……” 好吧,作者去吐个先…… 有关‘我’这个字,宋代的皇帝们一般口语也是用我。很少有用余,吾,这二个,这是书面语。 称呼:有些称呼我是口语化了,比如大哥,那时有叫大兄或者兄长的,不过也有叫哥哥的,水浒里就是,动不动就是,李黑子:宋家哥哥,…… 长辈的称呼,那时也有叫爷奶的,但是大多数是叫祖父,祖母。这个我现代化了,不过读书人家,我还是会称呼祖父祖母。 几郎的问题,那时一般就是几郎,孙子辈的其实要加一个小字,比如就是小大郎,小二郎,小三郎之类的。 第三十六章 马氏气死小儿子 邹青华听到母亲这样说,不悦的瞪了一眼大姐。 “娘?您听差了吧,小妮啥时骂过我?娘,今天这日子可不能动怒啊!今……” 邹秋华打断她的话:“……上次寒衣节回来的时候,这个小扣妮儿站在正院门口骂我,小妹你可是听到的!” 马氏一听更加生气,怒道:“小娼妇,不要脸的小娼妇,长辈都敢骂,我今天要打死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翻了天呢,居然敢骂我的闺女。我闺女是你能骂的?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谁欺负我闺女,就是不给我脸面,那就是和我做对。 伸出手要去抓邹晨,邹晨连忙躲到父亲身后,大声说:“大姑,你说话好没道理,我何时骂你了?我骂你什么了?你倒是说出来让我奶听听!” “娘,你瞧瞧,这是什么态度?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邹秋华气愤的大喊。 “够了!”邹正业瞪着邹秋华,“大姐,寒衣节那天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你非逼着小晨去黄家坪把我和她娘叫回来,你怎么没想想小晨才六岁,她怎么去叫?黄家坪离这里要一天的路途,你让她走着去吗?而且那天小七还生着病,你怎么不问问小七啊?” 邹秋华听到三弟这么说,气愤的撇撇嘴,把头扭向一边。 邹青华眉头微微皱了皱,劝道:“大姐,那天小妮确实没有说什么,你和一个小丫头生什么气?再说了,今天是二哥三哥上梁的好日子,可不能动怒啊,万一惹了梁神生气,这可怎么得了?” 马氏听到小女儿不向着自己和大女儿,气愤的嚷道:“青华,你就是脾气好被这小娼妇给骗了,她老黄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娘,你一口一个小娼妇,”邹正业气愤了,“我闺女到底做了什么?你这么恶毒的骂她?再说了,她不姓黄,她姓邹!” 马氏大嚷道:“她是我的孙女,我骂她咋了?我就是打死她,王法也管不了我!” 邹晨听到这句话彻底愤怒了,从父亲身边站出来,“奶奶,我要是做了什么错事,我向您道歉。可是,我是您的亲孙女,您怎么可以说我是……娼妇。” 马氏听到邹晨这样说,更是生气了,伸出手就要抓她。邹晨躲到父亲身后,马氏没抓到,一把揪住了邹正业,气愤的骂道:“我生了你们兄弟三个,我容易吗?起早贪黑的侍候你们,小的时候你们病了,我守着你们病床前,你们饿了下伙房给你们做吃食。现在你们大了,个个能干了,就不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了。你说,生儿子还有什么用?要你有什么用?我当初还不如把你溺死落个干净……” 邹正业原本就嘴笨,刚才和马氏顶嘴那也是一时气愤,这会听母亲这样一说,又提起小时候母亲也曾善待过他的事情,不免低下了头。 马氏看到小儿子服软,得意了:“我几辈子做的孽啊?没生着一个好儿子,没娶个好媳妇。当着人前装好人装贤慧,背背脸,就根本不拿我当娘看。你个丧良心的,娶了媳妇忘了娘,有了闺女就不记得你娘。你为了你那小丫头片子,你就敢顶撞我?你咋不把她当老祖宗供起来……一天烧三柱香……你咋不喊她娘啊……” 喋喋不休地骂了起来,邹正业越听脸越红,越听心里越凉。 邹正业被马氏数落,他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颤抖着。他的心也被母亲的话撕扯着成了碎片,马氏是他的母亲,从小就被灌输的观念让他知道儿子是不能反抗父母的。可是,这样的辱骂谁又能忍受得了? “你是我生的,你的命是我给的……生恩大于天,你敢不听我的话,你个不孝的忤逆子……没良心的……为了一个下作的小娼妇……” 邹晨无奈的扶额,早知道这样刚才被这死老婆子打几下也就得了,现在骂的这样难听。她从父亲身后走出,跪在了地上,大声说道:“奶奶,我错了,您原谅我吧!别再骂我爹了。” 马氏看到她下跪,更是得意了,骂的更是来劲。 邹秋华听到母亲骂三弟,嘴角闪过几丝冷笑。邹正达盯着邹秋华满眼阴鹫,邹秋华看到二弟的眼神,心虚的扭开头。 邹青华皱着眉头,无奈的摇摇头。这是她的娘,她只能拉着劝着,却不敢阻止。她走上前,轻声道:“娘?你看小……”没说完便被马氏给扑棱到一边。 马氏继续骂:“我生了你养了你,你就这么回报我?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你就这样和我对着干?……说,你是要她还是你娘?……你这样护着她……我一头碰死在你面前……我不活了……死了我也得拉着你……不孝子……” 邹正达听了这句话后退几步,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自认对父母做的很孝顺,但却依旧隔三差五地遭受母亲这样的敲打和辱骂。父亲的冷落,母亲的漠视,让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大哥是不同的,大哥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而自己是要终生为大哥服务的。他有时候,也会悄悄的问自己,为什么别人的家里对几个儿子一视同仁,甚至还要偏心小儿子。但是他却不敢往更深的去想,他一次一次的告诉自己,大哥是顶梁柱,是顶梁柱! 十里八乡,就是那些真的忤逆不孝之人,也没有象他这样的天天被母亲辱骂。有时他就想,自己会不会是哪里做的不好,所以父母不满意,所以他总想做的更好些,让父亲和母亲满意。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父母总是不满意,总是会生气。所以他只能顺从些、再努力些,可是这顺从和努力竟然是没有尽头的。 “娘,我要怎么做,您才能满意?……”他抬起头,无神地看着母亲,喃喃地说。 马氏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喋喋不休的骂着。 邹正业茫然地看着母亲,母亲的嘴一张一合,从她的嘴里迸出的全是侮辱自己妻子自己女儿的词。母亲还不满意是吗?还不满意吗? 他的大儿子,他连知道都不知道就没了命。他的小女儿,被自己的父亲用栓门的木条差点打死,他的妻子被大哥当众羞侮说她与文堂哥有染,他的二哥跑去把大哥打了一顿,他为了顾念兄弟之情,悄悄咽下了这口气。 是的,这些他都硬生生的咽下了,还努力地让告诉自己的妻子不要记恨大哥。但是,他的母亲并没有半分体会他的忍让,对他的妻儿依旧是不依不饶。只是因为大姐的一句,母亲便扬言要杀掉小晨。 是我要亲手把妻子把女儿杀了,然后我再死在你面前,你才满意吗?难道我就这么不孝顺?难道我真的不孝顺?难道我的妻子是这么的肮脏,难道我的小女儿是这么的无耻,才六岁就会勾搭男人了吗? 他无神的盯着前面,直勾勾的看着跪在地上求情的邹晨。不,这是我的爱女,是我妻子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唯一的女儿。她被我的父亲活活打死,最终又活了过来。她为了我受了多少罪,小小年纪,三岁起就知道出去挖野菜,才六岁就知道抱小七哄小七。才六岁她就懂得做饭,才六岁她就懂得读书写字。她是我的女儿,我爱的女儿。娘!她不是娼妇,不是贱货,不是丧门星…… 他抬起头,盯着马氏,嘴唇嚅动了下,最终却还是咽了回去。 马氏中气十足的高声叫骂,“……为了个贱丫头就跟老娘顶嘴……娶了一个不知差耻的贱货,整天出去勾引男人……文堂侄不就是被她勾引的吗……我生了你,你欠我一条命……贱货……娼妇……不要脸……” 哈哈哈,邹正业突然大声狂笑。 “娘!我是欠你的命,我还给你……我……”邹正业痛苦的捂住胸口,脸色变得涨红,眼睛睁的大大得…… 邹晨吓得跳了起来,“阿爹,你怎么了?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邹正达一把扶住邹正业的身体慢慢的将他放到地上,看到他脸色金黄,两颊间出了很多虚汗,大惊道:“来人,快来人,快去请李医士,快……” 黄天明听到马氏的声音早就从槐树下跑到这里,一脸阴沉的盯着马氏,恨不得上前去揍这老妇人一顿。看到这个情况吃了一惊,大声道:“我去请,我去,李医士住在哪儿,谁知道,谁知道?” 邹青华惊慌的喊:“我知道,我……” 黄天明一把抓住她的手,“快走,我们去请……”话没说完就拉着邹青华往李医士家里的方向跑去。 “不要碰我爹!走开……”邹晨推开邹秋华的手,大声喊,“走开,你敢碰我爹,我就杀了你!” “爹啊,你哪疼?”邹晨跪在地上,着急的哭喊。 邹正业一脸痛苦,双手捂住胸口说不出话来。 “是冠心病,啊不,是心疾。天呢!天,爹啊,你听我说,不要紧张,你没事……”邹晨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说,“阿爹你听我说,你是不是胸口疼?” 邹正业艰难的点点头。 邹晨又接着问:“象针刺那样?” 邹正业痛的不能点头,只能闭了闭眼,张大了嘴,一脸痛苦。 邹晨快速的说道:“二伯,把我爹的衣领拉开,轻轻的拉,让他喘口气。”邹正达赶紧的把衣领拉开。邹晨又说,“让我爹趴我背上,对,就这样,二伯你轻点……” “爹,你别紧张,你一点事也没有,你就是被气着了,你一会就没事了,想想我娘,想想我二个哥哥,想想我和小七,爹啊!你没事……爹啊你想我娘,千万要想我娘,要是只剩下我娘一个人了,她可怎么活啊?爹啊,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想想我娘啊……” “你们都给我散开,离我远点,谁敢往前凑,我就杀了他,都给我散开,听到没有?”邹晨恶狠狠的盯着邹秋华和马氏,眼里全是仇恨。 马氏看到小孙女眼里的凶光,打了一个寒颤,她长嚎一声,“啊!我的儿啊……” 邹晨听到这声哭嚎恨不得跳起来杀了马氏,难道他们不知道心脏病患者是需要绝对的安静。 她冷冷的看着马氏,“马氏,要是我爹死了,我一定让你偿命,一定!” 马氏一下子被这句话吓的噎住忘了嚎。 这时,在槐树下聊天的几个人看到这里的情况也围了过来,邹老爷看到小儿子趴在小孙女的背上,二儿子在轻轻抚着小儿子的背。小孙女一脸的愤怒瞪着马氏,便知道,肯定是老婆子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结果三儿子被气着了。 可是这三儿子身体一向健康啊,怎么会突然倒地了呢? 正在这个时候,邹青华引着邹正文过来了。 邹正文来了以后,蹲下身子看了一眼邹正业的脸色,道:“是心疾,……” 马氏一听小儿子是心疾,嗷的一声就嚎开了。邹正文怒视她道:“哭什么?病人需要绝对的安静!” -------------- o(*^?^*)ブ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三十七章 急需人参救性命 今天下午二点要进强推,希望大家给力多支持。马上要进入新的一周,继续冲新书榜,求推荐票、收藏和长评啊!谢谢大家 -- 邹晨半跪在地上,已经有一盏茶时间了。她的膝盖渐渐的支撑不住了,身子也慢慢地开始的发抖。可是她背上是她父亲,父亲虽然老实懦弱,然而对自己却极好,她不能眼看着父亲出事,不能撑也得撑下去。 邹正文严厉的拒绝了所有人要把邹正业扶到院子里的要求,他斩钉截铁道:“病人不可移动,只能等李医士前来才可以,黄天明已经去请了,马上就到。” 又看了看邹晨的小脸,柔声道:“小晨,咱俩换个位,你支撑不住了,万一你摔倒了,你爹就有危险,来,乖乖地,换个位儿,对,慢点,慢点……” 邹晨从地上爬起来,跪坐在地上无神的看了父亲了一会。扭头看了看马氏,眼光立刻变得充满仇恨,马氏向后缩了缩。她身后的邹青华叹了口气扶住了她。 邹晨看到小姑姑,眼里的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刚才的情景她都看在眼里,二伯大喊去请李医士时,大伯和大伯娘连动都不动,是小姑姑和小舅舅一路小跑去找人,小姑姑路遇到了刚送完族长回家的邹正文,因为知道他懂点医术所以带着他跑了过来,留下小舅舅去请李医士。 邹正文虽然不是医士,然而平时也是读过几本医书,知道心疾的病人犯病时是不能移动,需要绝对的安静,今天如果不是邹正文在这里,光马氏那几声干嚎也能把父亲活活惊死。 她膝行几步,跪在到小姑姑面前,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邹青华连忙扶她起来,她拉着小姑姑的手,郑重说道:“小姑姑,大恩大德,我和两个哥哥一定不会忘记,一定会报答小姑姑的……若是忘记,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邹青华听到小侄女这样说,眼眶一红,搂着邹晨呜呜的无声哭泣。 马氏刚才一通叫骂把儿子给气的昏迷不醒,这会正心虚,看到小孙女给小女儿磕响头,撇撇嘴把脸扭向了一边。 邹秋华一脸的慌乱看着不省人事的三弟,手脚微微发抖。她没想到,被母亲骂几句三弟居然会抽了过去。她是无心的啊,她就是想出出气。凭啥一个小侄女就敢对着大姑姑张牙舞爪的恶言恶语了,她要是今天不出了这口气,以后还不得被那个小丫头骑到头上!可是,她真的不是有心气三弟的。 “啊……三弟啊……我苦命的三弟啊!我……苦……命……的……三弟……啊……”邹秋华突然捂着脸大声嚎哭了起来。 这时,在院子里得到消息的黄丽娘和柳氏出了院子,看到邹正业痛苦的趴在邹正文背上人事不省,耳边听到邹秋华那抑扬顿挫的哭声,黄丽娘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摇晃了几下晕了过去。 “你嚎个屁啊?你招鬼的呢?再嚎我杀了你……”邹晨看到母亲晕了过去,气的不顾一切的骂了起来,“邹秋华,你要是再敢嚎一声出来,我现在就回伙房拿把刀来捅死你,你信不信?” 邹秋华被小侄女那阴森的话语给惊住了,吓的忘了哭嚎。 邹晨跑到母亲身边,扭头看着旁边那几个人,阴冷地说道:“我爹犯了心疾,需要安静,谁再敢大声说话,就是和我家结死仇,不死不休!” 邹老爷子看着人事不省的小儿子,晕倒的小儿媳妇,口吐脏言的小孙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他喃喃地念叨。 这时李医士背着药箱气喘吁吁的骑着牛过来了。过不多久,黄天明也跟着跑了过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医士认真的检查了一番,判断了确实是心疾,拿出药箱,取出一副银针,在邹正业的穴道上扎了几下。一会,邹正业的脸上开始出现痛苦的表情。 他喜道:“好,有知觉,快,找一个门板来,把人抬进屋里……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一个?天……” 一番忙乱后,终于把邹正业和黄丽娘都抬进了屋,李医士听说黄丽娘是晕倒的,掰了一下她的眼睛,看了看,松口气道:“这个没事,只是晕过去了,一会醒来后喝碗安神药再休息下就没事了。” 仔细的给邹正业检查了一下,为难道:“是心疾,可是我现在手里没人参这个药啊?” 邹晨急了,“村子里谁家有人参,我去求,不,我用钱买。花多少钱都得把我爹治好!”马氏听到这句话往后缩了缩躲到了邹老爷子身后。 李医士摇了摇头,“唉,村子里没有人参,就连族长家里也不过是备有一两块,前几天族长犯了老风寒痛的要命,给用去了。……” 这可怎么才好?邹晨看着昏迷不醒的父亲,急的差点要哭了。 “人参?有啊!”黄天明这时歇过来劲了,站在屋外听到要人参大声说道,“怎么没有,昨天我带过来的送给邹老爷子的礼物里就有两片五十年人参,我爹娘听说邹老爷子身体不好,所以特意让带了两片人参过来。” 马氏是知道礼物里有人参的,但是不想给儿子用,人参那多贵重啊,是保命的东西,这两片人参将来可是能保她和老爷子的命啊。所以,她刚刚根本就没有吭声。她期期艾艾的往老爷子那里看去,老爷子却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床上的三儿子在发呆。 邹正达看到父亲这个模样,用手捅了父亲一下,大声道:“爹啊,昨天黄亲家给您带过去的人参,给老三拿过来让老三含了吧,等老三好了,我们哥俩凑钱再给您买买片,爹看成不?” 邹老爷子一愣神,人参?什么人参?再看了看病床上的小儿子,嘴里慌乱的说道:“人参?啊?有人参吗?老大?快跟你娘要钥匙,回去拿!快回去拿!” 马氏听到邹老爷这样说,气的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把钥匙取下来交到大儿手上,“这个是开大柜子的,这个是开那个放人参的小柜子,只许拿人参,其他的不许动,让我知道了,我打断你的腿。快回去吧……” “娘,还是我去吧?我跑的快些,大哥屁股上还有伤呢……”邹正达生怕邹正义耽误老三的病情,就要去抢钥匙。 马氏哎了一下挡在邹正达的身前,脸上似笑非笑,“我的钥匙,只能交给老大。怎么,你想去我家偷东西?你还知道你大哥身上带着伤呢?他受伤十几天了怎么没见你去照顾过他一天?……” 邹正达气道:“娘,这都啥时候了,这是在救三弟的命!……” 马氏扭过头对邹正义说道:“还不快去拿人参,愣着干啥?” 邹正义看了床上的邹正业冷冷一笑,捂了捂受伤的屁股,慢腾腾的往屋外挪,走到屋外伸了一个懒腰,他的浑家朱氏看到他出屋也跟在他的后面,俩夫妻在路上说说笑笑慢吞吞的往村北方向走去。 李医士听到有人参,松了一口气,也不管他们哥俩争吵。拿出药箱里的药,快速的配了一剂‘黄芪通痹汤’,找了一个药罐让柳氏在屋外熬药汤。他在屋里洗净了手,准备给邹正业扎针。 等到扎完针都半个时辰了,还没有见人参拿到,皱眉看着邹老爷子道:“邹老伯,这人参?怎么还未曾到啊?” 邹老爷子精神有些恍惚,李医士问了三次,他才啊了一声,“啊?没到?那我回去看看去……” 李医士见他精神恍惚,不敢让他离开,替他把了脉道:“心神浮躁,表里不一,需得吃一碗药才好!”然后又拿起药箱拿出一个安心丸让邹老爷子服下,邹老爷子服了药过了一会精神才好转。邹秋华看到父亲没事,连忙扶着父亲在一旁坐下,两眼无神的看着床上的三弟。 李医士焦急的坐在邹正业的床头,脸色阴沉的把脉,眼睛不时的往屋外看。邹正达坐不住了,在屋子里直转圈,然后他拳头互捶‘唉’了一声,“老大,我非宰了你不可!”说完大踏步往屋外跑去,黄天明见状也跟着一起追过去。 马氏跟在他们的身后追出屋,叫了两声没把人叫回来,在后面跳脚开骂了:“丧良心的,没天理的小畜生。你老黄家的人敢去我家偷东西?……你个不要脸的贼……快来人啊……有贼啊……有贼去我家了……” 屋里李医士和邹正文听的心烦,李医士心情烦躁地站起来走到屋外大声呵斥:“病人生死不知,你身为病人生母,怎可如何大呼小叫,若是出了人命,你可愿担得?” 马氏看到李医士呵斥她,张嘴想反驳两句,然而又想到这李医士虽然是外姓人,但是医术极好,极得村民们爱护,若是惹了他将来有病了不给医治这可怎么得了。所以只是瞪了他一眼,悻悻的把头扭了过去。 李医士回到屋里,叹了一口气,邹正文看了下病人的脸色道:“飞华兄,我这族弟?……” 李医士沉默半晌后看了一眼邹晨,回答道:“幸好你处理得当,病人没有移动,而且又是伏在你身上没有岔了气。一会药熬好,喝上几副,再好好休养几天想是便没事了。……” 邹晨听了后,紧紧抓住李医士的手,紧张的问:“李伯伯,您说的……是真的吗?我爹他真没事?” 李医士抚了抚邹晨的头发,强笑道:“自然是没事,没事!……” 邹正文眼睛闪了闪,伸出手去给病人把脉。稍倾,手突然松开,脸色变了几变,又恢复了正常。李医士和他对视一眼,均各自移开眼神。 ----------- o(*^?^*)ブ强推第一天,求大家给力支持哦!下午还会有一更。 第三十八章 邹老大无耻藏参 马上要进入新的一周,继续冲新书榜,求推荐票、收藏和长评啊!谢谢大家 -- 过了一会,药熬好了。等药被吹凉了以后,邹正文和李医士一起扶起邹正业的头,用鹤嘴壶给病人强灌了药。灌完了药,李医士焦急的看了一眼屋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时,在里屋的黄丽娘悠悠醒转,她醒过来之后就是一声尖叫,“……啊……三哥?” 邹晨听到母亲的声音,跑到里屋安慰母亲道:“娘,娘,没事,我阿爹没事,已经吃过药了,马上就会好了!” 黄丽娘抽抽噎噎地说不成话,“小晨儿,你……你……爹……在哪?” 邹晨低声劝道:“娘,阿爹在外屋,李医士看着呢,您别急,您好好休息,我阿爹没事的!” “你爹刚刚?刚刚是怎么了?”黄丽娘紧紧抓着女儿的手焦急地问道。 邹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仇恨,然后抬起头强颜欢笑:“娘,我阿爹就是一时高兴的过了头,所以,人就迷乎了。一会他就醒了,您休息会,要不然哥哥们都不在,我照顾不过来啊!” 黄丽娘听到女儿这样说,似信非信的躺下休息,这时邹青华走了进来,她低声道:“小妮儿,你去看着你爹吧,我看着你娘!” “谢谢小姑姑!”邹晨礼貌的一福,就出了里屋。里屋隐约传来邹青华安慰黄丽娘的低语声,一会传来黄丽娘低低的哭泣声。 邹晨深吸一口气,走到爷爷身边,低声问道:“爷爷,这大伯去拿人参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爷爷?爷爷?” “啊?”邹老爷子被孙女连摇了几下才迷糊过来,“还没回来?”他站了起来走到小儿子的床前,看到小儿子一脸金纸,面色惨淡,竟像是一副随时西去的模样。 他打了一个冷颤,回过头看着马氏,怒视道:“你和他说了啥?他怎这样?”马氏后退了几步,眼珠转了转,“啥也没说,我能说啥?我是他娘,他说破大天去也得认我这个娘……” “有完没完?”邹晨大怒。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问这个,这个死老头,我问他人参的事,他跑去问马氏。 “爷爷,为什么一个时辰了,大伯还不来送人参?”邹晨怒眼圆睁。 邹老爷子看到小孙女的表情,恍惚了一下,“是啊,还没到啊?” “唉!……”邹晨叹了口气,也不再理这俩公婆,转身对李医士和邹正文福了一福,快速说道:“请李伯伯和大堂伯照顾好我爹娘,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话,转身就往屋外跑。跑出大门,没有几步就遥遥看到有两个人往这里疾行。 她站定身子,仔细辨认,原来是二伯和三舅。她大喜过望,大声呼喊:“二伯,三舅,快点,就等人参救命了啊!” 等到二伯和三舅跑近了,她大吃一惊,只见邹正达一脸鼻青脸肿,黄天明身上的衣裳被扯成好几道。 邹正达跑的急没有办法说话,只能指指怀里,气喘吁吁的接着往院子里跑。邹晨跟着他们跑过去,穿过了月亮门跑到了内院,看到邹正达和黄天明已经累的瘫倒在地,话都说不出来。邹正达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往走出屋的邹正文手里一塞,大口大口直喘气。 邹晨赶忙端过去两碗水。他们接了水一口气喝完又再喝了一碗扑通一声仰面朝天四脚摊开躺到地上,急促的喘着气。 邹晨也顾不得照顾二伯和三舅,钻到屋子里,只见李医士已经掰开父亲的嘴把人参送到他的嘴里含着。她看到父亲终于含上人参,眼眶一热流下了眼泪。可是又不敢大声哭泣,只是捂着嘴转身又出了屋,到了屋外才敢放声悲啼。 哭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看到还坐在屋外地上休息的二伯和三舅,转过身跪在地上各自磕了三个响头。邹正达看到小侄女给她磕头,笑了笑。三舅黄天明则是一副阴晴不定的表情,满脸愤怒。 邹晨半跪在二伯身边,问道:“二伯,怎么去了这么久?” 邹正达看了黄天明一眼,抚了抚邹晨的头发,笑道:“小晨,你爹他没事吧?去照顾你爹,我和你三舅在屋外休息会……回屋去把你爷喊出来……” 邹晨哎了一声,忍住满腔的疑惑回屋把爷爷给叫了出来。 李医士等到病人含了一会人参,又给把了一下脉,松了一口气:“就差这一口,现在脉相平稳多了。” 邹正文听了,也把了把脉,“确实,平稳多了,不似刚才那般凌乱……” 邹晨听到他们两个说话,便知道父亲已经渡过危险期,又悲又喜,悲的是父亲无故遭受此难,喜的是父亲终于挺过危险。 李医士确定病人没有了危险,也是心头大松,他看了一眼邹晨,赞赏的地点点头。心道,今日多亏这个小丫头处理得当,要不然这病人还是真危险了。 他轻快的笑道:“行学兄,我去里屋看一下另一位病人,你在这里看一下。”邹正文点头应下。 李医士站在里屋外咳嗽了一声道:“我要进去给病人把脉,屋里的人准备一下吧!”里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会邹青华的声音传来,“医士请进吧!” 李医士进去了后,给床上的黄丽娘把了下脉,然后微笑道:“已经无妨了,只是你头还会晕上一段时候,等睡过一觉后便会完全没事了。嗯,药都不必吃,安心静养既可!” 黄丽娘紧张地问:“医士,我家三哥他?” 李医士佯装生气:“黄三娘子还信不过某的医术?你家郎君自然是没事,他现在正在昏睡,等到醒来之后,你们好好的看护他几天,他便没事了!呵呵。” 黄丽娘看了一眼邹青华,紧紧拉着她的手,咬着嘴唇流下两行清泪。邹青华是知道这个三嫂,平日最是喜欢悲秋愁春,丁点儿的事也要落泪哭上半天。嫁进邹家后,三哥又是敬爱着她。虽然母亲时常的挫磨她,但是她与三哥的感情却是极好。见到她这样,轻拍她的手,劝道:“三嫂,医士这样说了,想必三哥真是没事。你快别哭了,等你养好了身体才好去照顾三哥啊!” 李医士看到她们姑嫂说起来话,也就识趣的退了出去。 刚走到外屋还没坐下,便听到外面听到一声炸响:“你说啥?放屁……” 屋里的人都惊呆了。这是邹老爷子的声音? 屋外,邹老爷子怒气冲冲瞪着二儿子,一脸的不肯相信。“你大哥他不是那样的人,你别胡说!” 邹正达冷冷地说道:“……爹,他是啥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我确实是在村东的一处田里找到他的,要不是和他打了一架,我还拿不回人参!……” 邹老爷子盯着儿子半响没有说话,低下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黄天明气愤的在一旁说:“邹老爷子,我姐夫被马大娘辱骂气得犯了心疾。可是你们连人参都不肯让我姐夫吃?那人参还是我们送给你们的呢!” 邹老爷子抬起头,艰难地说:“三侄儿,我……我……” 邹正达叹了一口气,声音低了下来,“……爹啊,老大这样做,那就是不想和我们做兄弟了。以后老大家的有啥事,爹就不用和我和老三说了,我们只当没这个兄弟。……” 邹老爷子惊道:“老二,这不能够啊?不能……” “有啥不能的?他能眼看着我三弟去死,我为啥还往上凑?爹啊,这做人得讲良心。你偏心别偏到了胳吱窝里喽……”邹正达冷笑道,“我丑话先放在这前面了,以后老大家和我们家,没有一点关系,他死他活都别来找我。” “不过呢!爹娘我们还是要养活的,以后爹娘有啥事只管来叫我,我和老三绝不会说半个不字。只是如果是老大家的,哼哼,别怪我不仁义……” 邹老爷子一脸焦急之色,“这兄弟哪有不磨嘴不打架的,你们架也打了气也就没了。这兄弟哪还有隔夜仇啊?” 黄天明听到邹老爷子这样讲,气愤的捏紧拳头。 邹正达大手一挥,道:“我只有一个兄弟,就是老三。我和老三可是从来不打架的,呵呵,爹怎么忘记了?” 邹老爷子还想再劝,邹正达不耐烦的皱了下眉,“爹啊,我三弟在屋里生死不知,他这个做大哥的,居然拿着人参跑到田里和人闲聊去了。这眼里如果真有兄弟这两个字,就不会见死不救……” “……娘出来了?……您那个宝贝大儿媳妇,快把您的柜子搬空了。呵呵,娘啊,她可是您亲亲的外甥女,您可真是好眼光啊……”邹正达笑呵呵地对着被邹秋华从屋里扶出来的马氏说道。 “你说啥?”马氏一听柜子被搬空了,一跳三尺高。走到邹老爷子身边,拉着邹老爷子就要往家里去。邹老爷子甩了几下没甩开,羞愧地说道:“胡闹,现在老三生死不知,还管柜子做啥?” 马氏听了这句,嗷的一声就坐在地上抹开了眼泪。“我的柜子啊,里面有上百两银子,几十贯大钱。天呢,这没法子活了,我不活了,让我死了吧,老天爷,我死了吧……” “……那老三他能给我上百两银子不能?你个老混蛋,钱没了谁给我们养老?”说着又站了起来,神叨叨地念,“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我的钱,我的钱……”说完也不管邹老爷子和邹秋华,自己一个人走了。邹秋华看到母亲神志有些不清,连忙跟上去扶着一起走了。 邹老爷子唉了一声,看了看屋里,又看了看二儿子,也不放心地跟着走了。 “爹,话我已经说明了,从现在开始,我和老大家生死不再往来……”邹正义的话音随着邹老爷子的离去飘散了好远。 第三十九章 邹家兄弟急搬家 邹正达原本和邹正业商量的是等房子盖好后,把屋子都给收拾整齐寻个好日子再搬家,出了昨天的事,邹正达决定让匠人们连夜赶工把房顶的瓦铺好。也不管什么皇道吉日了,明日一早便要把家搬走,再也不能在老宅多过一晚了。 第二天卯时,匠人们连夜把屋顶铺好,邹正达验了工直接便结了帐,任大师傅带着匠人们离开了邹家。 辰时,老宅来了两辆牛车一辆驴车,走了四五趟,南北两院便被搬空了。 搬家的时候,正院三间房子大门紧锁。邹正达和柳氏看到锁只是冷笑几声,领着美娘和四个小兄弟在院外磕了个头,连院子也没有进便离开了。有那好事的村民围在他们的身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人摇头,有人叹息,有人面露鄙视,有人面露同情…… 新宅里。 邹晨从半夜醒来后便一直守在父亲身边,一步也不肯离开。 她在想,自己穿越而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自己眼见得父亲受苦,却根本没有去帮助过他,反而有时会暗地嘲笑他。就好象昨天,奶奶骂父亲,自己只会躲在父亲身后,如果自己肯早点认错,不那么强硬,奶奶也许就不会说那么多! 父亲是为了保护自己才生病的!她深深地低下头。这一瞬间,她真正的溶入了这个家庭,不再象以前一样,只是利用他们。利用他们让自己过的更好,利用他们不让鹿受到别人的宰杀。 “阿爹……”她轻轻拉着父亲的手,趴在床上低低的呼唤。 邹正业睁开眼,看到小女儿趴在身边,翻了个身想坐起来,邹晨吓的忙站起来扶他。 “小晨,怎么是你?你娘呢?”邹正业倚在床头,笑着问女儿。 “我娘去院外接二伯他们了,家快搬完了……” “搬完了啊?……”邹正业脸上露出一丝恍惚。父母的容貌不断的在眼前闪现,有他们嘲笑自己的,有他们辱骂自己的,有他们漠视自己的……但是没有一张脸是爱自己的。 邹晨从屋外的走廊里端过来一碗药,放到床前的杌子上,笑道:“阿爹,吃药吧!” 邹正业端起药碗,闭着气一口喝个干净,刚放下药碗却看到小女儿笑盈盈的端着一个放了几颗蜜枣的盘子递过来。“阿爹吃颗枣吧,吃了就不苦了!” 邹正业欣慰的一笑,“好,听我家娇娇的!”拿起一颗枣放到了嘴里。这时小七不干了,姐姐把他的零嘴给抢跑,而且父亲居然还吃了,他瘪瘪嘴就要哭。 邹晨连忙把枣盘子又端回到小七面前用指甲掐了一点蜜枣抹到小七嘴里,小七吧叽一下嘴,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冲着姐姐嘿嘿直笑。 “坏小子!”邹晨点了下小七的鼻子。 邹正业看到闺女逗小七,欣慰的直笑,差一点,他就看不到这样温馨的场景了,只差那么一点。这是我的女儿,这是我的儿子,这是我的家人!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地待他们,绝不让他们吃苦,绝不…… “来,小七,让阿爹抱抱?”邹正业逗小七。小七根本不理他,吧叽着嘴盯着姐姐手里的枣盘子,正忙着流口水呢! “阿爹,你别抱,累着怎么办?”邹晨看到父亲张开手臂要抱床上的小七,不悦地说道。 “嘿嘿……”邹正业挠了挠头,“那就,不抱了……”又伸手指了指女儿手里的枣盘子,示意女儿把枣盘子给自己。 小七的目光一直随着枣盘子在转动,看到枣盘子被父亲又抢走了,急的啊了好几声,邹正业听到儿子口齿不清的叫自己阿大阿大,高兴的哈哈大笑,刚笑了两声,胸口一阵痛疼,他停住笑声,捂住胸口,过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 邹晨吓坏了,可是又不敢大声说话,只得把小七抱离父亲的身边,等父亲脸色正常了才敢说话,“阿爹,刚才怎么了?” “……刚才有点痛,没事,我已经好了!”邹正业说着活动了一下胳膊,展示了自己的肌肉以表示已经无事了。 邹晨抱着小七挨着父亲坐下,轻声道:“阿爹,您以后不能再激动,啊,就是不能生气,也不能太高兴,还有,以后不能再下田干活了……” “你说啥,不能下田干活了?那咱九十多亩田怎么办?”邹正业听到不能生气高兴倒没怎么着,一听不能下田便急了。 “哎呀,阿爹,咱以后就不指望那些田了,只要打的粮食够咱自己吃的就行啦。以后咱和二伯家就养鹿就行,等到明年母鹿生下小鹿,割了鹿茸,那赚的比种地要多!” “可是那赚的再多,没粮食心里还是不舒坦!”邹正业闷声闷气的说道。 “那……要不,咱把地租给马太婆家好了?” “马奶奶?” “是啊,阿爹,这马太婆待我和哥哥们挺好的,今年你们寒衣节回去,她还专门的给我们送兔肉吃。而且咱们家盖院子和房子也没少麻烦人家呢,不如把地租给她家好了,反正是咱们没人种,他家是有人种却没有地!” “……”邹正业考虑了半响,“这事,得和你娘商量商量。” “阿爹,你放心好了,我娘她呀一准同意。我娘可不舍得放你下田干活呢!”邹晨笑嘻嘻的调侃老爹。 父女两个正在说着话,听到前院传来一阵笑谈声。 邹晨抱着小七站起来,道:“阿爹,我去看看,是不是二伯他们回来了。”刚走到西院门口便看到二伯一脸的喜气,穿过月亮门往这里走来。 邹正达看到小侄女抱着小七站在门口,笑着打了声招呼:“小晨,你爹醒了没有?” “醒了,已经吃过药了!” “好,我去看看你爹,你去前院看看,我和你爹说点话。” “好的,二伯!” 邹晨抱着小七磨磨蹭蹭的往月亮门蹭去,看到二伯进了院,偷偷溜了回去,贴着院门听院里的动静,听到二伯爽朗的大笑声传来,她舒了一口气,吐吐舌头抱着小七去前院了。 前院正热火朝天的从牛车上?东西搬家俱,马太婆家的几个孙子今天已经在家里帮一早上的忙了。 马太婆家的孙子和邹正业他们是一辈的,名字里都带一个正字。虽然是一姓人,然而因为马太婆的公公曾生了一场大病,把家产给花个七七八八,最后还欠了一屁股债才去了世。等到马太婆的儿子长大后,家里才勉强买了三十亩地,只是人口太多,地却非常少,所以马太婆家年年都是租别人的田过日子,生活的非常清苦。然而虽然清苦,这一家人却是相亲相敬,邹晨穿越过来好几个月了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家有谁吵架了打架了,和她家简直是不能相比! 邹正安指挥着几个弟弟正往院子里搬家俱,看到邹晨抱着小七过来,友善地笑笑。柳氏带着美娘正往院子里搬一些比较小的东西,柳老汉和小儿子搬着一个大件家俱正在慢慢的往内院挪。四个哥哥正小心翼翼的搬着他们的书籍不敢让任何人碰,二舅黄天明一脸笑容的在解牛车上的绳索。 邹晨和院里的几位伯伯叔叔行了礼,走到母亲身边,黄丽娘正在整理车上的小件东西,看到她过来伸手把小七接过来,笑道:“你爹醒了?” “醒了!刚才二伯过来把我撵出来了,说是有话和我爹讲。” 邹晨和母亲说了两句话,把小七又抱了回来,扶着他站在车上,看他们搬家俱。看了一会她回过问母亲:“娘,咱老宅那边搬完了吗?” “听你二婶说,是搬空了。” “呵呵……娘,那爷爷奶奶就没出来说句话什么的?” 黄丽娘皱眉道:“我倒是听你二婶说,好象是老宅没有人似的?” 邹晨拉着小七的手,一上一下的逗他,“我看啊,是他们心虚了,昨天他们差点把我爹气出人命来。不敢出来了……” 黄丽娘听了女儿这样说,只是笑了笑,邹晨看到母亲不愿意谈这个话题也就住嘴不说了。 到了中午,院子里十几个人随便吃了一些东西,接着搬家俱,等到了晚上终于把所有的家俱全部归整好了。柳氏正准备带着美娘做饭,马太婆领着三个孙媳妇们带着饭菜到了院子里。 “马奶奶,这怎么好意思呢?”柳氏看着马太婆递过来的几个篮子,推辞道。 马太婆不悦的皱起眉头,“有啥不好意思的?你们忙着搬家,又没有生火的地方,我给你们端过来,你们也省事了……” 柳氏推辞不过,只好接下篮子。篮子里的饭菜虽然简陋,甚至没有油腥,然而院子里的人依旧吃得非常香甜。吃完饭之后,邹正达和黄天明柳老汉他们带着邹正安、正顺、正祥、正和、四兄弟去了邹正业的院子里商量事情,二郎则是领着三个弟弟去看书了。马太婆看到四个孙子跟着邹正达走了,笑的见眉不见眼。 o(*^?^*)ブ 谢谢may妹妹,enigmayanxi,一入吃门,??o轻语,瑶琳仙静,开心豆豆jun的平安符,爱你们。下午还有一更! 第四十章 说闲话议论老宅 分类强推第二天,朋友们都很给力啊,谢谢了,现在急需推荐票票 --- 柳氏和黄丽娘领着马太婆到了东院里,在大屋里分宾主坐下。 东院和西院的格局是完全一样,共有三间,中间是正房面向北方,采光极好,屋里有一个隔断分成内外两屋,外屋可以招待宾客,这两间屋用了一块小碎花的厚棉布做成的帘子隔开,将帘子拉上,这里外两间就完全的独立起来了。东西各有两间厢房,是孩子们的卧室。这三间房子前均有一条大走廊。 先在廊前脱了鞋,踏上实木地板的走廊,才可以进入屋内。众人在大屋坐下后,柳氏和黄丽娘交流了一下眼神,进了内室拿出一整匹青灰麻布,递到马太婆手里。马太婆看到这匹布,脸上变了颜色,“这是做啥呢?” 柳氏硬塞到马太婆手里,柔声道:“马奶奶,这几天多亏安大哥他们几个,要不然我们这院子这宅子根本起不来。而且您今天又给我们做饭菜,这只是一点小小心意,马奶奶,您要是瞧着我们顺眼就把这料子收下,给几个重孙子做几身衣裳穿穿。” 黄丽娘抱着小七正哄他睡觉,也跟着说道:“马奶奶,您就收下吧!寒衣节的时候,您帮着我们照顾小七,我们都没来得及谢您呢!” “是啊,太婆,您就收下吧!”邹晨也在一旁跟着说。 马太婆看了三个孙媳妇一眼,看到她们均是一脸的乞盼,也就不再推辞,接过整匹料子,哈哈大笑道:“行,我就收下了,赶明儿让我家那几个混小子过来谢谢两个婶子……” 几个人围着柳氏和黄丽娘说说笑笑的,黄丽娘不善言谈,马太婆几个孙媳妇和柳氏都是能说的。她们几个不是你抢了我的话头,就是我抢了你的话头,一时屋里飘出欢快的笑声。 话题不知道怎么的,就转到婆婆和媳妇身上,正安浑家牛氏咂舌道:“……这世上倒是有一些偏心婆婆,可是真没有见过象你家那样的婆婆……” 正顺浑家张氏也跟着说道:“……是啊,你家大嫂是你婆婆的亲外甥女,这偏心都偏到姥姥家去了……” 正祥浑家李氏打趣道:“可不,这可是真偏到姥姥家去了!呵呵……” 众人听了一愣,仔细一想,果真是姥姥家,都是哈哈大笑。 正安浑家牛氏撇撇嘴道:“……柳二娘,黄三娘,昨天你家老宅可是闹了一宿呢!” 柳氏听了以后和黄丽娘交换了一下眼神,“我们昨天就没有回去,这不,三弟昏迷着,三弟妹也晕了,一直在这里照顾着他们,哪里顾得上回去。” “唉……”正安浑家牛氏叹了口气,“黄三娘,不知邹三郎身体怎么样呢?” 黄丽娘笑了笑,“昨天多亏得二嫂和二哥,我家三哥已经是好多了。” 马太婆点头道:“那便好,那便好……我怎么听说,是你婆婆把三郎给气病的?……” 黄丽娘听了这话,微垂下眼皮,没有接话。 正顺浑家张氏一看气氛有些尴尬,便笑着解围:“你们不知道,昨天你们家老宅闹腾的……那叫一个欢儿……” “你婆婆回去一看,家里的柜子全被打开了,里面的银子和钱全都不知去向。你婆婆当场就哭倒在地,找你大嫂和大哥都是找不见人影,听村里人讲,和二郎打了一架后,他们两个拿着几个包裹带着两个儿子急冲冲的走了。留下两个女儿撇给你公婆……” “不会吧?”黄丽娘吃惊的问。 正祥浑家李氏捂着嘴吃吃地笑了笑,“怎么不会?你公公婆婆带着你两个姑姑都去找人了。听人讲天没亮就回北王庄找你大嫂的娘家去了!……” 柳氏哦了一声道:“怪不得,我们搬家时,喊了几声也去敲了门,屋门却反锁,我还以为是他们不想见……”话没说完自觉失言捂上了嘴。 邹晨看到她们在议论在邹家老宅的事情,顿时觉得微妙无比,老宅在村子里的人缘实在是不怎么样啊。 马太婆嘴角露出一丝讥笑,“带着两个出嫁的姑姑去找大儿媳妇的娘家,也亏得邹老汉能想出来!有两个好儿子不去依靠,却找两个姑姑撑场面……” 正安浑家牛氏看到奶奶出言讥笑邹家,抬起眼皮仔细看了看柳氏和黄丽娘的神色,发现她们均是一副不在意的表情,松了一口气。 “小晨儿和美娘她们这两身衣裳可是真漂亮啊!”正安浑家牛氏伸出手捏着邹晨的衣角赞叹道,“这料子真滑溜,这桃红色看着又鲜又亮,怕是不少钱吧?” 黄丽娘笑道:“上个月去宛丘给买的,本来是想过年的时候穿,今天搬家,咱也图个喜气,让她和美娘都穿上了新衣裳。” “美娘身上这料子,是锦缎吧?”正顺浑家张氏也是见识过几件好东西的,指着美娘身上的料子赞道。 美娘听到有人赞美,羞的低下了头。 马太婆仗着年纪大,拍着美娘的小手问柳氏:“咱家的美娘都十四了,可定了人家没有?”一听说到自己的婚事,美娘坐不住了,急勿勿从马太婆手里把手抽出来,捂着脸就跑到内室去了。 马太婆哈哈大笑,“瞧这小脸红的……” 柳氏笑意晏晏地,“马奶奶您也知道,我家是一桩接着一桩的事儿!我生怕把孩子给耽误了,要是马奶奶有好媒,可得想着我家美娘啊!” “好!好!好!”马太婆一脸的红润,连说了三个好。 男人们在西院里谈好了事情,走了出来。邹正安走到东院外,站在院门口扬声道:“奶奶,天黑了,咱回吧!” 看到大孙儿来请,马太婆乐呵呵地扶着孙媳妇的手站起来,“叨扰了你们一夜,我们这便走吧!”柳氏和黄丽娘见状也站起来,一起送客人出去。 扶着孙儿媳的手,走到院外,摆摆手,“都回吧,回吧!三郎和三娘还病着,孩子们还小,这天寒露重的,别把孩子们冻着了,都回吧……”马太婆说完带着孙子和孙媳们往家里的方向走。 众人见到马太婆他们走远了才回了院子,把大门仔细的用门栓插好,又在后面顶了一个门栓。 马太婆他们走到了村中,看到路上没人,低低地问邹正安,“那事儿……都谈好了?” 邹正安紧走几步,低语道:“回奶奶的话,都说好了,他们只留了一家五亩种些菜吃,剩下的一百多亩全佃给咱家种了!” “?俊??茫?庾薅??凰涫歉隼虾?浚??饬礁龆?涌啥际呛竦廊耍?勖侵至怂?堑奶铮?傻米邢感??啻蛐┝甘吃哿成弦灿泄獠皇牵俊??甭硖?疟咦弑呦赶傅慕痰技父鏊镒游?耍?父鏊镒痈?谒?竺娌皇钡阃烦剖恰?p>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邹家众人便精神抖擞的起床了。 家里人先是胡乱吃了一些东西,然后都换上一身旧衣裳,先把邹正业连床抬到了屋外走廊上,盖上一床棉被,又给垫上一个高高的枕头。然后家里人捋起袖子就打扫起屋子来。 出人意料的是,一大早就有人把大院的门拍得震天响。 邹青华站在大门前,把手都给拍红了,等了半天才看到有人开门,看到二哥埋怨道:“怎么这么晚啊?手都红了!” 邹正达一看到是小妹,赶紧请进院,然后又把门给插起来。 邹青华奇道:“二哥,你这是才搬的家,哪有什么好东西,还怕人偷啊?” 邹正达笑了笑,“小妹,现在家里人都在后院整理东西呢,前院没有人看,这二头牛和一头驴都是精贵东西,万一有人顺手给牵走了,那后悔可来不及!” “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来了?”邹正达又问道。 “我昨天从北王庄走了后就把大宝送回家了,这不想着三哥一家都病着,肯定没有人收拾家里的东西,我就又跑过来帮忙来了。” 邹正达听到北王庄,笑了笑,没有往下接话。 邹晨正在西院里拿着一块抹布擦自己屋子的窗户,一边擦一边想,这窗户上应该放一个什么样花纹的窗帘,这床上的被子应该和窗帘是一样的。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床,这床还得找个木工去做。梳妆台要做成什么样子的,想到梳妆台又想到镜子的问题,这宋代也不知道有没有镜子,想必就是有,那也是贵的吓死人,家里的银钱估计都不够买一片小镜子的。 想到镜子,又起以前看的穿越书里,那些人写的玻璃是用石英砂配着石灰石、长石、纯碱等给烧成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想到烧制玻璃又想到水泥,这个是和玻璃一样都是烧制出来的,石灰石、粘土、铁矿粉就是这三种原料。 她耸耸肩暗自思忖,咱就玩玩鹿茸就得了。至于这镜子啊、造纸啊、水泥啊就留给其他不怕死的穿越姐妹们玩吧,啥时自家的哥哥当了官再玩这些东西也不迟。玻璃和水泥这个东西可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玩的起,哪怕就是自己将来烧制成功了,估计也是家破人亡之时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财宝招人眼啊!她喃喃念道。 收拾了一会,到了中午时分,邹正达偷偷的在西院门口把邹晨叫了出去,两个人到后院抱了些青草去给鹿群吃。 进了后院,鹿群们看到邹晨过来了,纷纷围了上来,邹晨和鹿群亲昵了一会,邹正达已经是把青草铡好给摆到了食槽里。又在井水里提了几桶水上来,家里的四只鸡看到主人过来了,拍拍翅膀站在自己的食槽边焦急地咕咕直叫。 邹晨一边看鹿群吃草,一边抚摸着它们油光滑缎的皮毛。抬起头,看着秋日清爽的天空,微微眯上了双眼。 o(*^?^*)ブ 今天的更新完了,下集预告:姑嫂闲话也说老宅 第四十一章 姑嫂闲聊套棉衣 到了下午,家里就收拾的差不多了,只需要明天喊木匠过来打一些家俱和床榻什么的,这个家就算是完全的整理好了。 女人们吃完了饭去东院做衣裳,把西院给留给了四个孩子。因为邹正业身体不好再加上搬家,所以邹正文特意给孩子们放了几天假。虽然是放假了,然而四个小兄弟帮着家里做完了活以后,还是规规矩矩的把案几从屋里摆出来放到廊下坐在太阳底下读书。 黄天明是不知道姐姐家的几个孩子已经读书了,看到孩子们背诵三字经,吃惊的问姐夫,“姐夫,这孩子们进学了?” 邹正业斜躺在床榻上,看着二个侄子和二个儿子自豪地说:“是啊!文堂哥已经收进馆了。孩子们学的刻苦……”并没有向黄天明炫耀陈家和文堂哥抢学生的事。 黄天明看着认真诵读的两个外甥,再想到前天上梁时陈家送来的笔墨纸砚,心里实实在在的为姐姐感到高兴。 东院里,几个女人跪坐在走廊上,身旁放着几堆大棉花,面前摊着一个男式的斜襟直缀里子。看这衣裳的样式,像是邹正业的。 黄丽娘从棉花包里撕了一小片在手里摊成薄薄一片,小心的放到里子上,然后又撕了一片,一层一层的小心压上去。柳氏和邹青华也随着她的动作的一人给一个袖子摊棉花片。美娘抱着小七,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长辈们干活。 邹晨坐台阶上,脚边是一个小炉子,炉子里烧着一些木炭,正在给邹正业熬药,她拿着小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耳朵里听着几位长辈闲聊。 “……咱娘啊,这心眼就是一门心思的死,那心放在大哥身上都收不回来了……”邹青华感慨道。 黄丽娘和柳氏身为儿媳妇不能说婆婆不是的,尤其是当着小姑姑的面,更是不愿意流露出来对婆婆的不恭敬,所以都没有接她的话。 邹青华继续说:“……昨天去了咱大姨家,去了一看,我差点气个半死。你们猜怎么着!她家房子是新盖的,一水的竹木小楼,两层的。咱大姨家几个孙子都上了学堂,个个穿着新衣裳。” “往常,咱大姨过年来咱们家走亲戚时,那说的多可怜啊,说是没有田吃都吃不饱,孩子们也没有衣裳穿。都是咱娘可怜她,送给她几身不穿的衣裳,等到走的时候又是大包小包的送。谁想到?呵呵……” “……咱娘去了就问,我大儿媳妇在哪。咱大姨就说,我不知道啊,我哪知道你儿媳妇在哪,我还问你要我闺女呢……” 邹青华停顿了一下,看到两个嫂嫂虽然不接话,然而却是仔细的倾听,就接着说道:“……然后就吵起来了,最后咱娘要在咱大姨家上吊,把大姨给逼的没法子,就把大嫂给叫了出来。咱娘问她银子在哪,大嫂说没见银子。然后又是一通闹,闹到最后咱娘冲进咱大嫂出来的那间屋子,看到咱大哥正躺在床上睡大觉呢,这没心没肺的人啊……” “……最后从床底下搜出几十两银子和十贯钱,剩下的再也找不着了!” “不是说有一百多两银子几十贯大钱吗?怎么就剩这么点?”柳氏拿过一根针认上了线,在头皮上抹了抹,别到胸前。 “这事啊,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咱娘也这么问,大哥就说,只有这么点,再多就没有了。然后咱娘把大哥打了几下,大哥就哭着说屁股疼,咱娘就没有下得去……”说到这里,邹青华突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显然是当时的情景极为可笑。 柳氏和黄丽娘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鄙视的神色。姑嫂三个合力把直缀给翻了过来,然后重新给另一面摊棉花。 “那咱爹呢?”黄丽娘问。 “咱爹?”邹青华无奈的笑笑,“咱爹啊从进了咱大姨家一言不发,……最后看闹的实在不像话了,才说了几句。……咱娘后来就问咱大姨,你盖房子的钱是哪来的?咱大姨就说是自己儿子挣的。他那几个儿子,我还不知道,整天东游西荡偷鸡摸狗的就没干过正经事,上哪挣钱去!我呸……” “那咱娘听了这话咋说的?”黄丽娘问道。 “还能咋说?儿子和媳妇都不向着她,问咱大姨,大姨就说这竹楼的钱是自己儿子挣的,问大哥,大哥说不知道,问大嫂,大嫂更是一问三不知。唉……” “那你说,这些年咱大嫂漏走的钱可不少啊?”柳氏就问。 “可不!”邹青华撇撇嘴,“少说也得上百贯!” “不会吧!”黄丽娘吃惊了,“哪有这么多?” 邹青华怜悯的看了一眼黄丽娘,“我的好三嫂,这世上也就你一个人是傻子。咱家的家底你还不知道?咱娘是拿了二哥和三哥的命去养活大哥啊……” 黄丽娘微垂下眼皮,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柳氏连忙说:“青华啊,这话我也就是当着你的面来说,这年年你二哥都说让二郎和六郎去读书,可是咱爹咱娘,都说家里没钱……哼哼,这家里是没钱吗?” “那钱都跑大嫂娘家去了!”邹青华气愤地说道。 “她怎么弄走这么多啊?”黄丽娘奇怪地问。 “这还不简单,卖粮食呗。咱家年年收的粮食,都是老大和老大家的去主持收的,他收多少那就是多少,多出来的不都是他们的?”柳氏轻蔑地说道,“好年景时,一石是能卖二百多钱,遇到荒年,那一石就是八百石甚至一贯以上。这能赚多少啊?” 正说着话,邹正达和柳老汉从前院走了过来,拿着一张纸喊邹晨,“小晨,快过来帮二伯看看,这上面写的是啥?” 邹晨凑过去看了看,又把纸上写的给二伯念了一遍,奇怪道:“二伯,这是什么税啊?” “天呢,要交支移了?哎呀……”柳氏听到邹晨念完纸上的内容紧张的站了起来,不小心针扎到了手。 邹正达紧锁眉头,坐在台阶上,叹了口气:“这是刚刚里正挨家挨户发的,说是要交支移税了……还得加一贯的杂变税。……”邹正达垂头丧气地说道。 “二伯,啥是支移和杂变税啊?”邹晨迷乎了。 “这个支移啊,……”邹正达有气无力地解释,“就是今年的秋粮要由我们自己交到延州城去,路上的开销由我们自己承担,官府是不承担的。杂变税,指的就是这张纸,挨家挨户发,一张纸一贯钱……” “秋粮不是交过了吗?怎么还得送到延州?”这延州是在陕西境内好象就是延安吧。河南离陕西要将近二千里地,若是步行,怕是要得三个月左右呢。而且交到官府还不能少,这一路上人吃马嚼的恐怕都要超过要交的税了。 邹正达唉声叹气地道:“怪不得今年秋粮收了没动静了,没有多收杂变税,原来是准备收支移啊?” 黄丽捂着嘴,眼泪成串的掉落,“天呢,这可怎么得了?这可怎么得了?” 邹青华听到这个消息,惊呆了当场,“二哥,里正有没有说,我们丁庄的事?” 邹正达思索了一下,道:“里正话里的意思,好象今年咱们淮南路都是这样收的……” “天呢!……”邹青华惊呼一声,后退几步,不小心踩翻了放针织和剪刀的簸箕,踉跄了几下摔倒在地板上。 邹青华腾的站起来,“不行,我得回家,我得赶紧回去。” 柳氏劝道:“青华,这回去天就要黑了,怕是没有过路的牛车啊,等明天让你哥送你回去。” “二嫂,这没法子活了,”邹青华落下泪来,“庄里若是摊到我家的丁我们一家就剩下老的老小的小,这可怎么活啊?” 邹青华嫁的是一个独子,当初马氏极其宠爱她,所以为她挑亲事时东挑西选,终于挑了这么一家独苗苗的就是怕她受委屈。果然她嫁过去了之后,婆婆对她疼爱官人也十分敬重她,再加上她进门一年后便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婆婆简直就是把她给宠上了天。所以,她和婆婆的感情极好。 柳老汉在一旁焦急地搓着手,等过了一会柳家的小舅兄喘着气跑过来,说道:“姐夫,你们村子闹起来了,里正和村保在村里正骂人呢。阿爹,咱柳家堡归柳林集管,也不知道收多少啊?阿爹,咱得赶紧回去啊!” 柳老汉听到儿子这样说,急忙说道:“对,对!得赶紧回去。”说完转了一圈,和柳氏邹正达说了一声就拉着小儿子往前院走。 黄天明在西院看到柳家小舅兄行色勿勿的,好奇的过来:“这是怎么了?怎么兵荒马乱的?” 邹晨跑到三舅身边,低声道:“三舅,要交支移和杂变税了。” “什么?”黄天明吃惊的睁大眼睛,“何时的事情,我来的时候没听提起啊?” 邹正达把手里的纸递给他:“你看看,这上头写的明白清楚,唉……我去追我岳丈去。” 黄天明一把接过,快速的看了一遍,大惊失色,他把纸往邹晨怀里一塞,转身就往前院跑,一边跑一边说,“我现在马上回家。” “天明!你到家都后半夜了,你早上再走也不迟啊!”黄丽娘喊道。 “不行,我这一刻也等不了……里内的人肯定要闹事,我得去保护咱爹……”黄天明的声音越来越远。 邹晨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家里的人如此慌张失措,哪怕是父亲受伤生死不明,也没有见到二伯父如此垂头丧气,二婶慌张失神。以前她在电视里看到的,都是农民喜气洋洋的去交公粮,脸上洋溢的都是为国家做出贡献的喜悦,哪里见到一说要交粮食和赋税吓的全家人都惊恐不安的事情。 “天明……”黄丽娘拉着邹晨的手就往外追,跑到前院看到三弟已经套好了车,正往大门处赶。她快步跑过去,一把抓住缰绳:“三弟,你到家就得后半夜了,就不能明天一早回去吗?” 黄天明使劲掰开姐姐的手,焦急地说:“姐,这是大事,一刻也耽误不得,你邹家庄只有三庄八村,黄家坪可是一里五庄,下面有人口五六千人,要是这些人闹起来,我怕爹有危险啊,不行!我得回去。” 黄丽娘听了这话松开手,黄天明和姐姐点了下头,扬手一鞭,转眼便冲出了院子。 o(*^?^*)ブ下午还有一更 第四十二章 交支移惊恐失措 “娘!……”邹晨紧紧拉着黄丽娘的手,“这支移这么可怕,不交不行吗?” “这是印有枢密相公和广南经略相公的大印,发布的筹募军粮告示,天下无人可违。官家说要收,那就得收……”邹正达双目无神地说道。 “二伯,咱两家要交多少税?” 邹正达迷茫的看着地面,脑子里不停的盘算。当初分家的时候,为了省税钱,是和三弟分成一家,在官府里只按一家的税钱走。一贯的杂变,秋粮二百六十石已经交上去了,家里也就是剩下不到二百石粮食,若是交了支移,怕是到春粮前就得买粮吃,虽然手里有卖鹿的钱,然而这粮食肯定要涨价,也不知道能买几石呢…… 他抬起头,“家里剩下的粮食都得交上去怕是还不够,还得买点粮食!……” “……不好!三弟妹,赶紧得回内院和你嫂子去准备钱,我现在套车,我们立刻就去下口买粮,怕是明天粮食就要涨价了。”他突然说道 黄丽娘听了这话,慌慌张张的应下,没头没脑的转了两圈,然后跑到内院喊人去了。柳氏听了这话,急忙打开钱柜,也顾不得在邹青华面前藏私,把家里的钱统统拿出来。邹青华看到两个嫂嫂有这么多钱,只是惊诧了一下,却并没有多过问,三个人抬着钱柜子把钱合力的送到前院。这时前院的车已经套好,邹正达和二郎一人赶着一辆。 待柳氏跳上车,邹正达说道:“三弟妹和小妹在家呆着吧,我和你二嫂还有孩子们去就成,你们看好门户。” “哎!”黄丽娘和邹青华连连点头。 四郎笑道:“娘不用担心,我们都跟着呢,这钱丢不了!”说完他也跳上了车。 牛车载着四个人吱吱扭扭的往院外走,黄丽娘等到他们走远,还站在院门口,双手合十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邹晨拉着母亲的手,站在院外,隐约看到村子里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到处都是乱跑的人,还听到有人大声哭喊的声音。邹家庄的平静,被支移这两个字一息之间打破。 “唉!”黄丽娘叹了口气,低低说道:“今年,怕是有不少的人家卖田卖地了……” 邹晨低下了头。自己只是一个女人,不能改变这个世道,既不能造反,也不能改朝换代,唯一能改变的也只有自己的这个小家。她拉紧了母亲的手,往母亲身边凑了凑。 “那,那我外祖家要交多少税?”邹晨突然想起黄姥姥,她很喜欢这个爽朗威武的黄姥姥。 黄丽娘笑了笑:“你外祖家是不需要交税的,你忘了,你二舅是个秀才,秀才可以免一家的税。所以你外祖家虽然实际是分开住了,但是官府登记的还是一家。” 邹晨抬起头:“娘,那要是我两个哥哥当上了秀才,咱家也不用交税了?” “是啊!”黄丽娘点点邹晨的鼻子,低低地笑道。 邹晨的双眼突然变得亮晶晶的,她回过头瞪着五郎恶狠狠地说道:“邹兴民,你要是考不上秀才,我就把你切碎了沾着酱吃了!” 在家人的焦急等待中,邹正达和二郎的牛车终于在晚上回来了。他们后面跟着三辆牛车,装的全部是粮食。 邹正达跳下车,对着家里人说道:“先把这三车粮食?下来,咱们自己的最后再?!” 一家人七手八脚的把这三车粮食给?下来,邹正达交给了他们一车十五文的脚力钱,把车夫们打发走。等到这三个车夫出了院子,邹正达才抹了把汗,后怕道:“太险了,得亏早去了一步,要不然去的晚了就买不到了。我刚买完粮食装上车,后面就有很多人赶着车过去买。等我走的时候,粮食就已经涨了一成了。” 邹青华紧紧捏着衣角,咬咬嘴唇,看了看二哥带回的这五车粮食,犹豫半天没有敢说出口。 邹正达继续说:“……咱这五车买的都是实在价,三百文一石。我一共买了八十石!这一下子,咱两家的家底算是空了。……” 黄丽娘念了一声佛,道:“我这心里扑通扑通的,就怕买不到粮食或者是去了粮食涨价了,这下子可算放心了。” 几个人休息了一下,又把剩下的牛车给?下来,到最后一辆的时候,邹正达道:“这个别?了,明天我陪着小妹一起回去,看看你家要不要粮食……” “二哥……”邹青华听到二哥这样说,眼泪扑漱漱的流了下来。 邹正达和二郎把牛给去了套,又给牛清理了身上的毛发,特意的往草料里打了两个鸡蛋,看到牛吃完了草料他们才往内院走。 到了西院先和邹正业说了会话,告诉他粮食的事,然后把剩下的钱交给了邹晨让她盘盘帐,才回了东院和柳氏两个人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就睡下了。 邹晨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上今天的支出,然后又把粮店里的卖粮条拿出来算了一下,最后又和钱柜子里剩的铜钱对了一下帐,发现帐不差,就把结果一项项的填上。 邹青华看到外甥女居然会算帐,奇怪地问黄丽娘:“三嫂,这小晨儿会写字了?” 黄丽娘眼睛闪了闪,笑道:“她呀,就是识了几个数,心里明白,能算个帐,只会写几个算帐的字,就这还是她几个哥哥教给她的!”黄丽娘本能的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早慧的事情说给任何人听,哪怕是小姑她也有所保留。 听到这话邹青华都觉得很了不起了,她站起身走到邹晨身边,看到她往上填一些自己不认识的字,赞叹道:“三嫂,你家这几个孩子的家教啊,那真是没得说,瞧瞧这小晨,会做饭,会带孩子,会做家务,又会写字……将来也不知道是哪个有福气的给娶走了。” 邹晨听到小姑姑这样说,差点捂嘴偷笑,自己不过是会做几个菜罢了,这写字前世的时候人人都会,怎么到了这里就变成了不得的人了。 她将白纸上的墨吹干,递给母亲看,黄丽娘挑了几个认识的看了看,一会就晕了,又还给女儿,“明天你大哥醒了让他看看,我可看不明白。” 邹晨笑笑,指着白纸上的字,一行一行的细细读给黄丽娘听。黄丽娘认真的听着,不时的点头。 邹青华看着她们母女依偎在一起在灯下盘帐,昏黄的油灯映照在她们的脸上,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晕,竟是一时看得痴了。 第二天一早,邹正达便带着满满一车粮食和邹青华一起回丁庄了。走的时候,邹青华千恩万谢,拉着两个嫂嫂的手不肯松手。 到了下午邹正达一身酒气的赶着空车回来,坐到了东院里便唉声叹气的直摇头。 柳氏递过去一碗水,问道:“二哥,这是怎么了?” 邹正达唏吁道:“这支移税一出,各庄各村都震动了。我这一路看到的全是卖田卖地的,还看到有截道求财的,要不是我蹴鞠结交了一些道上的朋友,那几个截道的有一个我认识,只怕咱那一车粮食不保。” 他呶呶嘴指向西院,“老三这一病啊,怕是正是好时候,要不然咱家就得出一个劳力往交南去呢。” 柳氏叹了口气,低声道:“什么好时候?这人啊,宁可不生病。老三这病,怕是就是一辈子喽……也不知道我娘家,这次怎么样,怕是逃不过去摊丁了啊!唉……” 夫妻俩个说着话,一会邹正达便没有了声音,柳氏回头看看躺在走廊上睡的正香呢,一脸哭笑不得的瞪着他。 喊了美娘去西院把二郎叫回来,二郎和美娘一人拉着一条腿,柳氏搬着邹正达的肩膀,三个人合力把邹正达给弄到了内室里,盖上被子。便听到前院的大门被人拍的啪啪直响。 二郎开了大门,便看到邹正安兄弟几个站在门前,焦急地团团转。看到大门终于开了,邹正安上前一步问道:“弟妹,不知正达兄弟和正业兄弟在吗?” 柳氏说道:“你正达弟中午在丁庄喝多了,回来就睡下了,我三弟在,要不咱去西院谈去?” 邹正安点点头,兄弟几个进了院子。到了西院,邹正安脱鞋进了正房,见了邹正业后,关切地问:“东家,身体怎么样了?” 邹正业听到东家这个词一愣,笑道:“安大哥叫我正业就好,这东家听着挺别扭的,呵呵。” 邹正安笑了笑,依旧不改口:“东家,这次俺们几兄弟来,是有个事想问问东家,就是那个,那个……” 邹正业听到他们问田的事,笑了笑,“你们说的是支移税的事?” “哎,是啊,这一听说要交支移税,俺们兄弟几个这心里头就犯怵,想着东家肯定是要交这个税的,……”邹正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邹晨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声说道:“我们不卖田!” “对,不卖!”邹正业听到女儿这样说,也明白了邹正安的意思,“安大哥放心好了,既然说好了,开春这田佃给安大哥,那就绝不会改口。安大哥放心了,我家还没到卖田卖地去交税那一步。” “哎哎!”邹正安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了笑容。 送走了邹正安兄弟几个,邹晨感慨道:“真是没有想到,居然到了谈税色变的地步?” 黄丽娘嘘了一声,低声道:“可不能胡说,这话只能在家里说说,在外面一句也不能说,这可是要招祸惹灾的。” 邹晨吐吐舌头,又问道:“娘,你知道为啥现在要收支移吗?” 黄丽娘眯了下眼,道:“这支移也不是年年都有,十年八年收上一回,官家啊,还是挺体谅咱们老百姓的。听人说,这是咱们要和什么交南打仗了!” 交南?打的是侬智高吧?邹晨喃喃念道。突然,她的眼睛一亮。 “娘!那领军的是谁你知道不??” 黄丽娘听到女儿这么问,眯着眼想了半天,才迟疑道:“倒是听过,只是一时半会的记不起来,这姓倒是挺怪的,好象是姓敌……” “狄?”邹晨惊喜道,“是不是狄青啊?” 黄丽娘摇摇头,“记不起来了,好象是叫什么臣。” 邹晨笑道:“娘,人家叫狄青,字汉臣。”说完她又两眼迷离,喃喃道,“若是此生能见得这位布衣元帅一面,也不枉来大宋朝一趟啊。” o(*^?^*)ブ下集预告:大姑姑来借钱 第四十三章 大姑姑来信借钱 (求推荐,求收藏,推荐票好少啊,伤心) 过了几日,里正和县衙里的十几个衙役在宗祠前召集了村里所有的户主,摊派了人丁,被摊到的均是唉声叹气敢怒不敢言,有那混水摸鱼的在人群里起了几句哄,被衙役抓到当即打了板子,又被套上了枷锁说是要送到县里大牢。 邹晨家里则是因为父亲患了重病奄奄一息,只剩下邹正达一个男丁,衙役到家里核实后,逃过了这次摊丁。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则是邹家老大邹正义,居然没摊上,衙役的理由则是此人刚挨了板子没多久,怕死在路上。 此言一出,宗祠外当即骂声一片,邹老爷子一张脸红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闹哄哄了几日,支移终于收完。邹家新宅被强行收走两辆牛车做为免除摊丁的税收,那些没有被摊上的或多或少都交了不菲的财产。 邹晨安慰二伯,“财去人安乐,只要不去陕西,怎么都好说。” 等到支移的人满载着粮食随着衙役们向陕西而去之后,天空中飘飘荡荡下起第一场雪来。 邹晨坐在纸糊的窗户前看着外面的雪花发呆,自己穿来已经快四个月了,也不知道前世的家里怎么样,儿子好不好,丈夫有没有和那个女人结婚。如果结婚了,儿子怎么办。她叹了口气,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开了门往右面走。她的房间和正房是并排的,只需要在走廊上走几步便可以到父母的房间里去。 家里的人都换上了厚袄,门前的帘子也换成了厚门帘,一掀开门帘,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小七正坐在炭盆前聚精会神的研究炭盆里的火苗,看到姐姐掀帘子进来,啊啊的张开手臂要姐姐抱。邹晨走过去,俯下身子逗了小七一会才坐到棉席上的小马扎里。 “你大姑姑来信儿了。”黄丽娘说道。 邹晨翻了下白眼,走到炭炉边抓起一把焙好的黄豆扔进嘴里几颗,没好气地问:“她还有脸来信?她信上说啥?” “还能说啥,就是问,咱们不是分家了吗。这以后亲戚门里怎么走?是和你二伯家分开走,还是两家并一家的走。”黄丽娘将手里的鞋底子放到簸箕里,伸手捏捏女儿身上的衣裳,“嗯,今天穿的不少。……” “那我小姑姑来信儿了吗?”邹晨拿起火钳子翻了翻盆里的炭,又添了一块进去。 黄丽娘阻止她道:“添这么多做什么?炭贵着呢,等烧的差不多了再添。……你小姑姑啊,倒是没有来信,走的时候担心你爹的身体不好,说是想等腊月的时候还要来咱家再走一趟,看看你爹。” “我哥那屋炭够吗?”邹晨问道。 黄丽娘道:“自然是够的,买了炭就先送你哥哥那屋一半。” 邹晨抱着小七凑到母亲的身边,看着她干裂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娘,你以前可受苦了。……” “只要你们有出息,我受什么苦都是有盼头的。”黄丽娘笑道。 没分家前,家里的炭都是有定数的,烧完了就不再给了,如果想要烧,就得自己花钱去买。可是她的钱,这十几年来被婆婆搜刮了不少。所以一到冬天家里的人只能围着一个炭盆取暖。就这样,还要天天的帮公婆洗衣裳。如今,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想怎么烧炭就怎么烧炭。再也没有了婆婆在上面颐气指使,她再也不用委屈求曲的去侍候公婆。便觉得现在的日子,那过的简直就是神仙般的生活。 邹正业躺在床上看到妻子和女儿在谈论以前的事,不由得一番苦涩浮上心头。 妻子自从分家后,变得比以前爱说爱笑,有时还会象刚成亲那会用妩媚的眼光看着自己,若不是因为自己还病着,他真恨不得把妻子揉到怀里来。他想到母亲那天不顾他家上梁,当着众村民的面辱骂自己的妻女。想到自己昏迷中,大哥不肯把人参送过来。想到自己生病之后,是妻子和孩子们日夜不眠不休的侍候自己。而自己的父母,则是一次也没有来过,仿佛他们从来没有生过自己这个儿子一般。 唉!……他叹了口气。 邹晨听到父亲的叹气声,和母亲对视了一眼,黄丽娘低下头去,只管纳鞋底却不回头看。邹晨挪到母亲身边,低声问道:“娘,你和爹?吵架了?” 黄丽娘抬起眼皮,恨恨地瞪了邹正业一眼,又低下头纳鞋底。 邹晨恍然大悟,这肯定是大姑姑的信来了,父亲又不知道和母亲说了些什么,结果母亲生气了。 她清了清喉咙,抱着小七走到父亲的床边,“阿爹,您今天身上怎么样,还疼不疼?” 邹正业一早上就被妻子冷落,无论他怎么逗黄丽娘就是不肯理他,如今女儿过来和他说话,立刻咧开嘴笑道:“不疼,不疼了。” 邹晨看了眼母亲,笑道:“阿爹,你是怎么惹我娘生气了,看把我娘气的,都不理你了?” 邹正业可怜巴巴的抬起眼皮看了眼黄丽娘,没得到回应,委屈地女儿说道:“你娘啊,也不知道吃了哪门子邪,一大早就跟我生了一场气……” 话还没有说完,黄丽娘啪的把鞋底扔到簸箕里,扬声道:“你说啥?我中邪了?你咋不说你那大姐。那天要不是她,咱娘能当着这么多人把你气病吗?她还有脸跟我们借钱啊?……” 邹晨的脸立刻黑了下来,“阿爹,你不会是答应了吧?” “小晨儿,爹知道你那天受了你大姑姑的委屈。爹都知道!”邹正业赔笑道,“是你大姑姑她不对。……只是,这次摊丁她家也摊上了,你大姑父被抓了丁家里的粮食都被交了支移,一家几口连吃饭的粮食都没有了。这不,……” “我不答应!”邹晨腾的站了起来,把小七放到他的篮子里怒道,“阿爹,你就是心肠太好了,谁都能从你身上扒拉点东西下来啊!她们家没东西吃,关我们家什么事?是我们家让她们没东西吃的吗?” “我这,我这不是正和你们商量吗?”邹正业委屈道。 “商量啥?还有什么可商量的?不答应,就是不答应。阿爹,你忘了你这病是怎么来的啦?你忘了李医士是怎么说的了?你以后不能生气,不能高兴,不能再下田劳累了……这病是为什么得的?不就是因为她在咱家上梁的那天找麻烦得的吗?要不是因为她,爹你能得这个病吗?” 邹晨气愤的说道。 “……这么大的事,就是我愿意,我也不能直接就答应了啊,我这不是正和你娘商量的吗?”邹正业讨好的看着黄丽娘和邹晨。 邹晨听到父亲这么说,脸色缓和了,走到邹正业的身边挨着他坐下。邹正业一看到女儿脸色缓和了,还挨着自己坐下,连忙往床里挤了挤,给女儿留了一个空,还讨好的把被子掀起来让邹晨暖脚。 “你爹啊,就是记吃不记打。……哼……”黄丽娘看到女儿转眼背叛了自己,气得哼了一声。 “阿爹,那你知道不知道,大姑姑借钱都向谁家借了?是只向咱们借,还是二伯家也借了?”邹晨想了一想,对邹正业说道。 “这,那送信的人倒是没说。”邹正业讨好的把女儿的小脚捂在怀里,嘿嘿笑着。 “阿爹,你说的啥意思,我没明白,难道不是大姑姑写了信说要借钱吗?” 邹正业抬起头,看着小女儿眨了眨眼睛,“就是大早上老余头从白扬树庄过来的时候捎得口信儿啊……” “哎呀,阿爹。你,你,你真是气我了,怪不得我娘要生气呢!人家都不拿你当正经的兄弟看,你倒好,还惦记着她呢?”邹晨气道,“哪有借钱就找个人带话过来说一句借钱就得借的,谁家借钱不是自己亲自登上门好言好语的相求?她请人带个信儿,你就巴巴的给她送钱过去啊?” “这,这不是下雪的吗?”邹正业可怜巴巴地说。 “阿爹,那假如您准备借给我大姑姑钱了,那钱是您给她送过去,还是她过来拿呢?您总不能拖着这一身病把钱给她送过去吧?“邹晨没好气的说,”那送信的老余头,可有说我大姑姑托他问你身体好没好的话?您知道下雪关心我大姑姑,就是不知道我大姑姑有没有关心阿爹您啊?” 黄丽娘嗤笑一声,“就只提了借钱和走亲戚的事,其他旁的一句没提!” 邹正业听到黄丽娘的嗤笑声,满脸讨好的向她望去,黄丽娘瞪了他一眼,继续低下头纳鞋底。 邹晨低下头想了想,问黄丽娘,“娘,咱家还剩多少钱?” 黄丽娘听到小女儿这样问,不由得奇怪,新宅两家的帐一直是邹晨在盘,她是明明知道的,怎么这会来问自己? 邹晨拍了拍额头道:“哎呀,我忘了,娘昨天和我说过呢,咱家还剩两贯钱。……娘,真的吗?” 黄丽娘听到邹晨的话恍然大悟,气定神态的说道:“是啊,还剩两贯,不少了,咱家往常一年还落不了一贯呢。这两贯也够多了……” 邹晨悄悄对着娘竖了个大拇指,回过头对邹正业正色道:“阿爹,你知道你一天吃药要多少钱吗?” 邹正业一听到吃药这两个字,低下头,他一天要吃几十文钱的药钱,光是药钱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唉,也不知道这两贯钱能不能撑到过年呢。这天天光药钱也不少啊!”邹晨故作苦恼地说道。 “那个,那个……”邹正业吭吭吃吃地说道。 邹晨不理他,直接跳下床跑到黄丽娘身边,扬声道:“娘啊,看样子咱得借钱了啊。要不然,这过年的钱都没有了……” “对!”黄丽娘狠狠地点了个头。 o(*^?^*)ブ下午还有一更 第四十四章 强压儿子强借钱 邹晨看到母亲这样说,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她站了起来,抱着小七对母亲说道:“娘,我抱着小七去哥哥们那屋转转!” 说完和邹正业打了个招呼,抱着小七就出了屋,到了哥哥们的屋子里。 小兄弟四个正围着炭盆读书呢,看到门帘掀起连头都没有抬,继续读书。 因为下雪,馆里的课程基本上都停顿了,学生们各自回家攻读。在馆里学了一个月以后,他们已经不再学三字经了,现在已经开始学习《论语》。 这兄弟四人,要说最聪明的当数六郎,然而最刻苦的则是五郎。六郎是学什么一学就会,而五郎则是念什么书,一遍就过。只是六郎过于浮躁想急于求成,而五郎则是踏实的多,不管是学什么,都是要认认真真的把文章给背下来,哪怕自己已经是背的滚瓜烂熟了,还是要再重新背几遍,以求烂熟于心。邹正文得了这两个学生,不免喜的神清气爽,每天做什么事情都是精神百倍。 看到哥哥们读书很是刻苦,邹晨把炭盆里又添了几个炭块,抱着小七悄悄地出了屋子。 在走廊下穿上高高的木屐,踏着地上薄薄的积雪,咯咯吱吱的走到了东院。到了正房屋前,她先喊了声二婶,就听到屋里哎哟一声,二婶柳氏把帘子挑开看到是她赶紧的把小七接过去,把她拉进了屋。 进了屋,二婶拿了把鸡毛掸子在她身上把雪扫掉,嗔道:“下着雪的,怎么还胡乱跑,不在屋里好好呆着。” 邹晨笑嘻嘻的,“我爹和我娘在闹别扭,我就抱着小七出来了。” 柳氏笑了笑,“我就知道,那老余头来了准没什么好事。” 美娘正在学绣花,这会拿了一个圆绷子绷在一个手帕上在绣蝴蝶。邹晨凑过去瞧了瞧,赞道:“姐姐,真漂亮。啥时也教教我啊?” 美娘抿嘴笑道:“小晨你就使劲的夸我吧,这明明是我跟三婶学来的。” 柳氏抱着小七,在屋里转了转,找了几颗蜜枣用指甲掐碎了喂他吃,一边喂一边问:“小晨儿,是为了啥闹别扭呢?” “唉,别提了,为了我大姑姑呗!”邹晨不耐烦的说道,“她托了白杨村庄的老余头向我爹借钱呢。” “借钱?”柳氏冷笑一声,“她还有脸提借钱的事?你爹不会是真想借给她吧?” “二婶,您可真是料事如神。我爹啊,还是真抹不下这个脸,想借呢?”邹晨就道。 她笑嘻嘻地接着说:“不过呢,我和我娘一通劝,想必这会儿已经不准备借了。哎,二婶,我可和我娘说我家只剩两贯钱了,您可不能说漏嘴啊?” 柳氏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道:“小精明鬼!成,二婶也陪着你撒这个谎,我们家也只剩下两贯钱了……” 正说着话,邹正达从外面搓着手进来,他跺了跺脚,道:“真冷,今年可真冷,怎么十一月就下起雪来了?” 美娘连忙放下手里的绣活,拿了鸡毛掸子扫他身上的雪。邹晨倒了一碗热茶递到二伯的手里,笑道:“二伯,鹿群没啥事吧?” “没事!”邹正达将茶捧到手里暖手,“它们都躲在屋里呢,我去看了看,没一个生病的。就是这个天吃水有点困难,我把水都给它们端到屋里,草料也挪屋里头了。” “对了,我下午得出去一趟!”邹正达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是那个狗的事,咱村的乌老六,他家的狗不是快满月了吗,前几天就说让我过去挑一下,我趁着今天没啥事就去选一下。” 柳氏笑着说:“咱这院子有点大,是得养几条狗,他家这一窝是准备给咱几只啊?” 邹正达道:“说好了我要三只,那老小子敢把我的狗给别人,小心我揍他!” “浑家!家里有蒸好的饼拿几个给我,我下午去的时候给乌老六带过去。”邹正达又说道。 柳氏看了一眼邹晨,笑着把老余头来替邹秋华捎借钱口信的事说了一遍,并说了邹晨瞒着父亲只说家里剩了两贯钱。 邹正达听了后嗤笑道:“这大姐还真是没脸没皮了?她还有脸去向老三借钱?她也不想想老三是为啥生的这场病?” “小晨儿,”邹正达道,“你爹那脾气我是知道的,最是见不得别人软言细语的相求,以后这事啊,能不让他知道,就别让他知道。他那身病最是经不得大喜大悲,万一再折腾出来什么不好的,这不要了你一家人的命吗?和你娘说,就说我说的,以后家里的事,让你爹少操点心!” “?浚弊蕹啃ξ??牡懔讼峦贰?p>正说着话,听到前院大门被人拍响了,隐约还听到有人喊“二叔”“三叔”。 邹正达起身去前院开门,一会领过来一个人。 三郎穿着厚木屐,冻的呲牙咧嘴的,进了屋就扑到炭盆上烤了半天的火才缓过来劲。 邹正达等他暖和过来了,问道:“小三,这是有啥事?下着雪的让你过来?” 三郎羡慕的看了一眼屋里的摆设,赔着笑道:“二叔,我爷让你和我三叔回一趟老宅,说有事找你们。” 邹正达皱眉道:“你三叔还病着,你爷不是不知道,怎么能让他回老宅?” 三郎看着小七在吃蜜枣,咽了下口水,道:“二叔,我爷就是这样说的,让你和我三叔一起回去。” 邹晨怒道:“我爹病的都下不了床,怎么回去啊?” 三郎向来是瞧不起三房的人,听到邹晨说话,连理都不带理她的,只管用眼瞅着小七嘴里的蜜枣。 柳氏看到他这样,就把盘子里的蜜枣拿了两个给他,三郎说了声“谢谢二婶”一口就把蜜枣给吞下了肚子。小七看到有人抢自己的东西,小嘴一咧指着三郎就哭开了,邹晨连忙过去把小七抱起来哄了半天才哄好。 邹正达看到三侄子和小七抢东西吃,心里烦躁:“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回头我过去看看。” 三郎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放蜜枣的盘子,被邹正达催促好几声才转身出屋,邹正达把他送出前院,又叮嘱了一番让他路上小心,才又回了东院。 看样子邹秋华为了借这个钱,不仅是给邹正业说了,也是同时和老宅也说了,而且还要借着老宅来压这两房,邹正达想到这里就一肚子气。 “二伯,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去吧!”邹晨考虑了一下,“我爹这个样子,根本下不了床,我娘过去也不顶什么用。” 邹正达领着邹晨先去了西院,和邹正业说了一下情况,黄丽娘听到老宅根本不顾邹正业的身体状况只管让他去老宅,不由得动怒,狠狠瞪了邹正业一眼。 黄丽娘给邹晨披上一件厚厚的大棉袄,又叮嘱了她几句,让她在老宅少说多听,不要惹爷奶们生气,免得再挨打了。说到挨打两个字的时候还特意的回头看了邹正业一眼,邹正业心虚的低下头,一脸讨好的表情。 进了老宅,邹正达领着邹晨进了正屋。屋子里烧着一盆炭,散发着呛人的木炭味道。邹正达和邹晨行了个礼,无视坐在一旁的老大一家,在屋角找了两个马扎坐下了。 邹正义看到二弟和小侄女都没有向自己行礼,咳嗽一声就准备开口,被老爷子抢先打断。 “老二啊!这老三怎么没来?” “是啊?老三咋不来?难道还得咱爹亲自去请?”邹正义紧跟着说道。 邹正达看也不看他,站起来对着邹老爷子行个礼,回道:“回爹的话,老三病的快死了,没有办法下床。”然后直接坐下。 邹老爷子被这句话噎的半天说不出来话。什么叫病的快死了,哪怕就是他不来,让老三浑家来也行啊,再不济让四郎来,也总比这个小丫头来强的多。 马氏听了二儿子这句话,怒道:“别说他就是快要病死了,他就是病死了,我叫他来,他也得来。” 邹正达站起来,对邹老爷子一拱手,道:“爹啊,要是没啥事,我和小晨就回去了……”说完拉着邹晨的手就要往门外走。 邹老爷子赶紧拦他,“老二,有事,有事找你们。” “有事就赶紧的说事,别说有的没的,让人听了心烦!”邹正达冷冷地说道。 邹老爷子是了解这个二儿子的,心狠手毒,当初要不是压着他不让他出去鬼混,他能混成一个游侠儿,就是现在,家里还时不时的会有一些说是蹴鞠的朋友,其实不知是哪里来的游侠儿来找他吃酒耍乐。以前是没分家,还能压着他一点,现在分了家,怕是这个二儿子的心是一点也不在老宅身上了。 邹老爷子清了下喉咙说道:“老二啊,这个事,是这样的。你大姐夫呢,这次不是被摊丁给抽了丁吗。家里呢,也揭不开锅了,这不,给我们来了信。想借点粮食和钱,你看……” 邹正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笑道:“那爹准备怎么做呢?” “我看呢,你们一家给出十石粮食,五贯钱,让你大姐先渡过这个难关再说。”邹老爷子就说道。 “可以啊!”邹正达嘴角闪过一丝讥笑,“就是不知道爹娘这里出多少?也是十石粮食和五贯钱吗?” 马氏赶紧说:“我们有啥钱,再说了,你大姐又不是管我们借钱的,是管你们借钱的。” “呵呵!”邹正达笑了笑,“行啊,爹说让我们给多少,我们就给多少,谁让我们是您的儿子呢。不过呢,麻烦爹您给找一个牙侩来。……” 邹老爷子奇道:“让你给你大姐凑粮食,你找牙侩做啥?” “我把二郎和六郎插上标卖了,看看够不够十石粮食五贯钱,好凑够了钱给我大姐家送过去。”邹正达温柔地笑道。 “你……”邹老爷子被这句话气个仰倒,用手指着邹正达说不出话来。 o(*^?^*)ブ下集预告:邹晨劝父亲莫要再受辱 第四十五章 邹晨劝父莫受辱 听了邹正达那句要卖孩子的话,屋里沉默了半晌。 邹老爷子看着邹晨,亲切地问道:“小晨啊,你爹是什么个意思?” 邹晨低下头,抹了抹眼睛,哭着说道:“爷爷,求爷爷您救救我爹吧,我爹他今天早上听到大姑姑捎过去的信儿,一时心口发痛,疼的晕了过去,现在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爷爷,要是我爹死了,我家可怎么办啊?” 邹正达看了眼邹晨,心里赞赏她随机应变,脸上依旧神色不变,“爹娘,老三这一病,一天就是几十个大钱的药钱,眼见得这半个月就花了快两贯了,以后还不知道要往里面填多少呢。……” 马氏听到药钱,心里有些发虚,生怕儿子跟自己要钱看病,本来还想骂儿子一顿出出气,这下子彻底的不说话了。 “我知道爹和娘手里都是有钱的,上次邹正义不是还从柜子里拿走一百多两银子,几十贯大钱吗?我和老三是没钱的,要不,爹和娘先把钱替我们出了,等我们啥时有钱啥时还。呵呵!”邹正达笑呵呵地说道。 “老二,你怎么说话的?我是你大哥,你怎么能直呼我的名字?”邹正义站起来指着邹正达怒道。 邹正达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邹正义,把他看的心里发毛,“你算个什么东西?再敢用你那狗瓜子指着我,我就把它掰了!” “好了!”邹老爷子大喊一声,他看着两个剑拨弩张的儿子。这个家,散喽!散喽!他叹息道。 马氏眼珠一转,说道:“……那柜子里的,是我和你爹的养老钱,绝不能动。你会没钱?你们要是没钱的话,那宅子是怎么盖起的?” 邹正达笑道:“娘啊,我们宅子是怎么盖起来的,娘还不清楚呢?我们是向宛丘城里的贡生老爷借的,现在我们的债还没有还清呢!娘准备要替我们还债吗?” “你盖房子凭啥我还债?”马氏骂道。 “呵呵!娘说的真对!大姐家没粮食吃,凭啥要我卖儿卖女来凑钱给她?” “老二,你是不想出这个钱了?”邹老爷子阴沉着脸问道。 邹正达嘻皮笑脸地回道:“爹啊,我怎么能不出钱呢,只是我没钱,您要我出这个钱,我就得把三个孩子卖掉。” “好,小妮儿,你回去把你爹叫过来,我要问问这个事他是怎么想的?”邹老爷子对邹晨说道。 邹晨正看着二伯大战爷爷看着正精彩,冷不防战火烧到自己身上了。 她捂着脸佯装流泪,然后抬起头,满脸的委屈,“爷爷,我爹他病下不了床啊,而且,我家只剩下两贯钱,我爹的药钱还不够,我们家上哪弄钱去啊!” 马氏不敢惹老二,可是她敢惹邹晨啊,一听到邹晨这样说,气怵怵地骂道:“你个小娼妇,你是怎么说话的?你家会没钱?让你娘回娘家去借,她不是有能耐吗?” “闭嘴!”邹老爷子气的脑门儿痛,上次就是这样骂邹晨,结果老三被气的差点死。 邹晨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泪水涟涟地说道:“奶奶,我爹他确实病的下不了床,您要不信的话,就随我一起去看看,家里就剩下两贯钱了,我娘天天在家里发愁,这药钱都不够怎么办!我娘就是去借钱,那钱也得先用来给我爹看病啊……”说完跪在地上,膝行几步,挪到马氏的面前,抬头看着她,用一双乞求的眼睛看着她。 马氏一直记得邹晨在那天用一种阴毒的语气说“马氏,你再嚎我就杀了你!”永远也忘不了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她看到邹晨跪着用一双泪水涟涟的眼睛看着自己,从心里泛起一股寒意,这个小丫头不好惹,太毒了,她狠起来可以杀人,装起可怜来说哭就哭,太毒了。 她嫌弃地看着邹晨,就象看着一条小狗一般。随手把她给扑棱到一边,干巴巴地说道:“别跪我这里,想跪哪就去跪哪儿。” 邹晨扑闪扑闪眼睛,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看着马氏,可怜巴巴地说道:“奶奶?” 邹老爷子看着儿子和孙女都在演戏,叹了口气,道:“老二,你这是和老三打定主意不出这个钱了?” 邹正达依旧是嘻皮笑脸的,“爹啊,看您老这话说的,我大姐有难,我能不帮吗?可是这没钱也没有办法啊,为了我大姐,我就狠狠心把二郎和六郎卖了得了。我大姐那是谁啊?这家里谁也不能越过她去啊?她想骂谁就骂谁,她想打谁就打谁,她想让哪个三更死,哪个就活不到五更去。” “够了!”邹老爷子被这几句话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邹正达气的说不出来话。 邹正达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就站起来说道:“爹娘,您看,家里刚搬的家没几天,还有一堆活计没做呢,要不,我先回去得了,啥时大姐要钱,您和我说一声,我没二话。大姐啥时要,我就啥时把二郎和六郎卖了去换钱!” 说完了话,恭恭敬敬地领着邹晨行了个礼,挑开门帘就往外走。马氏喊了两声,他回过头,淡淡地说了句:“娘,在你心里,我和老三,到底算什么?还没有你后院养的两头猪主贵吧?” 邹正义看到他这样的态度,不免大怒,猛地站了起来,指着他骂道:“邹老二,你咋说……”话还没有说完,邹正达一个直拳打到他的脸上,他惨叫一声捂着鼻子直叫。 邹正达睨着眼看他,使劲掰着他的手指,“我早就说过,你再敢用你那狗瓜子指着我,我就掰断它,现在,是给你提个醒!” “老二!”邹老爷子气的随手把屁股底下的马扎扔到邹正达身上,邹正达随手一挡,马扎掉落到地上摇晃了几下断了一条腿。 邹正达活动着被砸着的右手,气愤的看着邹老爷子,“爹,要是没啥事,我就走了……” 说完左手抱着邹晨,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 一路上,两个人谁也不说话,邹晨忍不住了,问道:“二伯,疼吗?” 邹正达笑了笑,“没事!” 回到了村东,看到柳氏和黄丽娘站在一把伞下,在院门口等他们呢。她们看到邹正达抱着邹晨回来,迎上前去,黄丽娘从二哥手里接过女儿。 邹晨忿忿地说道:“爷爷用马扎砸我二伯了。” “哪里?”柳氏一听就急了,一手举着伞,一手就往邹正达身上摸,不小心碰到他的右手,他哎哟了一声。 进了屋,把袖子掀起来,便看到胳膊上红肿一块,柳氏眼里噙着泪道:“这哪是去见爹?这是去见阎王的吧?好好的人去了,结果……” “好了!”邹正达阻止道,“快弄点饼子和肉食,我去乌老六家,中午就不在家吃饭了。” “二哥!那乌老六可不是什么良善人家,二哥与他交往须得小心些!”柳氏劝道。 邹正达皱眉道:“我自有计较,你无须聒躁!” 邹晨回了西院,把事情和父母讲了一遍,黄丽娘瞪着邹正业怒道:“看看!谁都能欺负你,她说借个钱,就得借啊?生怕咱们不借,用爹娘来压咱们呢!” 邹正业听了以后低下头,半天没有说话。 邹晨趁机坐到父亲身边,劝慰道:“爹,咱们已经分过家了,您总得为咱们这个小家打算。象是给小姑姑十五石粮食,我娘不是一句话没说就答应下来了吗?那是因为小姑姑和咱家亲知道维护咱们,可是大姑姑对咱们这个家做过什么?她家没粮食吃就得让我们两家卖儿卖女的凑钱给她,这凭什么啊?” 邹正业抬起头,疑惑道:“你说啥?啥卖儿卖女的?” “我二伯家已经没钱了,我二伯说,实在不行,只能把二郎哥和六郎哥卖了给大姑姑凑粮食钱!”邹晨气鼓鼓地说道,“爹啊,你不会也要把我卖了给大姑姑换粮食吧?” “这绝不可能,我绝不会卖你们的!”邹正业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是爷爷张嘴就向我们一家要十石粮食,五贯钱,咱家就只剩四十石粮食和二贯钱,您说,要是给了大姑姑十石,咱们家以后还吃什么?” “可是……”邹正业向黄丽娘投去求救的眼光,黄丽娘瞪了他一眼,把头扭开。 “爷爷和奶奶对咱们的养育之恩,咱们是得报答。但是呢,阿爹,总不能拿我们的命去报答吧?”邹晨苦口婆心地劝道。 “阿爹,以前没分家的时候,您一直听我爷爷和我奶奶的话,听习惯了!我大姑姑都能当咱的家,她在寒衣节的时候张口就说要休了我娘。……从来就不把我娘当回事,不把我们娘几个当一回事!” “阿爹,您仔细想想,她有没有把我们家任何一个人当亲人看过?”邹晨站起身。 邹正业听了女儿的话,低下头思考了半天。“小晨儿……你说的对……” 邹晨看到父亲被说动了,连忙趁热打铁,“阿爹,咱这个家,不是只有阿爹一个人,还有我娘,我二个哥哥还有小七,咱们是一个家,凡事得先为我们考虑考虑,然后才可以再去考虑其他人呢。” “对,小晨说的对!”黄丽娘赞同道。 “阿爹,只有是真心的对咱们家好的人,咱才可以帮他。就象小姑姑,娘可是欢欢喜喜的把粮食给送出去了。可是象大姑姑这样的人,她一心一意的要谋害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帮她呢?难道等到帮了她以后,再让她想着其他的招儿来害我们吗?爹啊,您还有几条命能被她害啊?” “……绝没有下一次了!”邹正业正色道。 邹晨和黄丽娘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爹啊,以后咱家呢,不管是任何事,都得商量着来。就象今天的这个事,您光和我娘一个人商量,那不行,得让我两个哥哥都参与进来。……以后呢,咱家就投票制,一人算一票,小七先不算。一件事呢,要是大多数人都反对,那这件事就不能去做,阿爹,您看怎么样呢?” “这个……中!”邹正业点点头。 邹晨见到父亲被劝通了,心里一阵高兴。 “阿爹,咱家里人和村子里的人都说我大姑姑精明厉害。她比你和我娘年纪都大,经历的事情也多,她能不明白这借钱的事需要考虑、需要量力而行吗?可她为什么还要借着爷爷奶奶压我们呢?……” “不就是看着阿爹性子软,好说话吗?觉得我们三房都好欺负吗?阿爹,人家快把你逼死了,你还要借钱给她。将来村子里的人知道了会怎么说?人家表面上会说你厚道为人良善,可是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嘲笑你呢。村子里的人知道了你连逼死你的人都可以原谅,以后不是都可以来欺负咱家了吗?” “以后,我和我两个哥哥指不定在外面要受别人怎么样的欺负呢?要是被人欺负了,连说理儿的地方都没有,人家会说,多大点儿事,不就是被打了一顿了吗?你爹他连逼死他的人都可以放过,你们怎么这么不通情理……” 邹正业听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o(*^?^*)ブ下午还有一章 第四十六章 父女闲话占城稻 十一月的雪,说下便下,说停就停。 邹晨站在田梗上,拢着衣袖看着父亲和二伯在田间挖菜。田边,寻食的鸦雀在树杈之间展翅跳跃,振落落枝上的积雪。积雪轻轻悠悠的在空中飞舞,再冉冉飘落在田梗之上。 邹家庄,被埋在积雪里,被溶入弥漫的烟雾里,变成了灰色的水墨画。一条小道,伸向远远的灰蒙蒙的暮色烟霭里。 邹晨吐了一口气,看着哈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一条白炼。 邹正业回头看了一眼在田梗上的女儿,笑着对二哥说道:“二哥,这快进腊月了,咱这菜也该冬储了吧。” 邹正达抬眼看了看天,“是啊,今年冷的早,这菜过了这一场雪,死了有不少啊。” 兄弟俩个挖完了菜,把烂菜叶放在背篓最上面准备拿回去剁剁喂鸡。邹晨走了过来,疑惑地指着田梗下的田地道:“阿爹,这地,都在这闲着?” 邹正业笑道:“是啊,累了一年了,这地也该休息一下,过个冬,等明年开春种麦子和谷米。” “不对吧,现在不是应该有冬小麦吗?”邹晨奇道。 “啥冬小麦?”邹正达问道。 “就是过冬的小麦啊?”邹晨睁大眼睛道。电视上不是天天讲吗,春小麦丰收了,冬小麦丰收了。 邹正达笑道:“小晨你是在哪本书里看的吧,咱这人老几辈子了,冬天的地就是闲着,从没有冬小麦,小麦哪能过冬呢?在地里都冻死了,呵呵。” “那,二伯,你知道占城稻吗?”邹晨不死心的又问。 “占城?没听过啊?” “二伯,我听说啊,在这个占城,稻子一年三熟,那里的人,顿顿都是白米饭,粮食多的都吃不完,糜烂在占婆的粮仓里。大中祥符四年时,这个稻子已经引入江南了,二伯,我知道您交友广阔,能否让您的朋友给咱家买些稻种呢?” 邹正达和邹正业相视一眼,均陷入沉思。这占城稻并未听人讲过,一年三熟,那一年一亩地就是可以多打好几石粮食了啊。 邹晨又接着说:“现在江南已经大面积种植了,只是现在并没有传入咱们淮南府,想着过不了几年也会传入。二伯不防让那些叔叔伯伯们帮着打听打听,要是能收到稻种,咱们明年改种这个稻,一年倒是可以多收不少呢!” 邹正业考虑了一下道:“小晨儿,你说的这可是真的?” 邹晨嘻嘻一笑道:“阿爹,这还有假,先帝曾说过这个稻子‘稻比中国者,穗长而无芒,粒差小,不择地而生’呢!” 她又伸出五根手指,“一季只需要五六十天便可以收获,一年三熟,阿爹您算算,这一亩能打两石,这能多打多少?” 邹正业和邹正达喜道:“天下竟是真有这样的稻子?怎么官家没有在咱们淮南府推广?” 邹晨嗤笑道:“官家啊,在和西夏下一盘很大的棋呢,需要的时间比较多,所以自然就是把这个稻子的事忘记喽。阿爹,二伯,明年开春,就可以种上,然后两三个月就能收,若是全天下都种此稻,何愁不富?” 说完她又背了一下《命转运使揭榜示民》的原文,其法曰:南方地暖,二月中下旬至三月上旬,……则布于净地,俟其萌与谷等,即以宽竹器贮之,于……如淮南地稍寒,则酌其节候下种,至八月熟。 邹正业和邹正达听得连连点头,顾不得风寒雪厚,站在田梗边便讨论开了。 当即决定,若是能购得占城稻,等到明年就拿出五十亩地专种此稻,若是效果显著,以后家里的田,除去种麦子留三十亩给自己吃,其他的全部种占城稻。 兄弟两个商议停当后,邹正达笑道:“小晨儿啊,这占城稻要是没有你说的那样神奇,这可如何是好?” 邹晨仰起小脸,信誓旦旦道:“二伯,这官家都说这稻子好,这还有差?只是官家这几年忙着打西夏,早就把这事忘了。” “中!”邹正达一拍大腿,“咱就再听小晨儿一回,上次听了她的话,引来了……呵呵,我听小晨的,老三,你呢?” 邹正业嘿嘿一笑:“我看也中!” 当下兄弟两人带着邹晨回到了家里,邹正达只是稍做休息,换了身出门会客的衣裳便出去找他的那些朋友去了。 到了晚上回来之时,对家里人说,已经把消息撒出去了,不拘是谁,只要是有了消息就会来告诉他。邹晨听到二伯这样说,便放下了心。 等到天放了晴,邹正业的身体彻底好转,胸口也不再时不时的犯疼,只是以后不可以再做农活,更不可大喜大悲。每日里,黄丽娘与邹晨监督着他,这也不许他干,那也不许摸,无聊时,他只得时时跑到鹿舍那里与鹿说话,时间长了,竟是和那些鹿处出感情来了。 *********** 时光飞逝,光阴如箭。一转眼,已经到了腊月。 黄丽娘中午时得了娘家大哥写来的信,问她何时回娘家一趟,又问她邹正业身体好不好,信中也问了两个侄子的学业,并说了黄天青得知了五郎竟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在宛丘的张家很是大骂了邹正文一通,若不是因为学业紧张,非得亲自过来揍他一顿不可。随着信一同来的,还有一头小牛。信里说,知道他们的牛被官府给强征走了,所以把家里的一头三岁半的小牛托人给送来,又说了家里一切平安,勿念,只要黄丽娘一家平安既好。 邹晨给母亲念完了信,黄丽娘听得泣不成声。 邹晨把信折好,交到了父亲的手里,说道:“阿爹,瞧瞧,这才是父母对儿女的一片心意呢。” 见到父亲不说话,她又说道:“这天下的父母,都是盼着儿女们越过越好,宁可自己吃点苦受点累也要让儿女们过得舒心。就好象阿爹对我们一样,宁可自己不吃不喝的,也得让哥哥和我们吃好喝好。……” 邹正业看到女儿夸他,抬起头咧开嘴笑。邹晨立刻说道:“可是也有一些父母,眼里只有自己,把儿女当做私有财产,恨不得把儿女吸髓敲骨以供他们享用。又死命的榨取儿女们的财产,供他们偏心的儿女们使用,这样的父母,又怎么配被称为父母?” 邹晨看到父亲被说的面露羞愧之色,也就见好就收。反正时间长着呢,今天没说动,就明天接着说,抓着机会就教育他,不信不把他掰直喽。 晚上吃完饭,三郎又来家里请,说是爷爷请他们回老宅一趟。 邹正达依旧带着邹晨回去,到了老宅看到屋里只有父母两个老大一家不在,便行了礼坐在一旁不说话。 邹老爷子看到二儿子连话也不说,叹口气道:“你大姐那事,我和你娘商量过了,我和你娘拿十石粮食,你们一家出五石粮食五贯钱好了。” 邹正达嗤笑道:“爹啊!您可是真疼儿子,呵呵。五贯钱?我上哪弄五贯钱去?我家里也是被摊了税的,牛车都被弄走了,我家的粮食也被收走了,怎么没见有人借我家几贯钱让我花花?” “你前几天不是买了八十石粮食吗?”邹老爷子怒道。 “那是我们活命的粮食?”邹正达腾的站起身,气愤的看着邹老爷子,“爹,我们两家只有八十石粮食,十几口人要吃到夏收,您说,够吃吗?!” “您怎么从来不为我们想想?合着您生了我和老三就是为邹正义和大姐生的?爹,我还是那句话,要粮食要钱,可以!我立马去卖二郎和六郎。我家的钱都买粮食了,谁来借也没有!” “开春以后,还得买粮种,爹是知道粮种的价格,我们这么多亩地,就得四五贯钱!老三还得吃药,一个月就得一贯,谁管过我们?她没粮食吃了就回娘家要,她婆家人死绝了?她往死里逼老三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她自己家也会遭难啊?要我说啊,爹,这就叫报应,哈哈,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邹正达哈哈大笑。 “凡是那为恶的,不仁的,将来必有报应!” 邹老爷子怔怔地看着二儿子,仿佛从不认识他一般。“离心,离德了啊……”邹老爷子喃喃地说道。 马氏打了一个激灵,痴痴地看着二儿子,听着从他嘴里说出报应这二个字。 “老三呢?也是这个想法?”邹老爷子抬起头希冀地看着邹晨。 邹晨哪里会让邹老爷子如愿,她是小妮被爷爷打死了才从后世穿来的,对这个老宅心里只有厌恶而无好感。更何况马氏又把她的父亲给差点活活气死,她阻止父亲来这里就是怕父亲一时心软,拿着自己的家底去填别人家的无底洞。 她甜甜一笑:“爷爷,我爹说了,二伯的意思,就是我们一家人的意思,二伯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说完了又是一笑,心里却在不停的说,气死你个老头子,让你杀小妮儿,活该你们,这是你们的报应。 “唉……”邹老爷子长叹一声,挥挥手让二儿子和小孙女离去。 “算了,你们已经分家了,你大姐的事,想管就管,不想管就算了。这二十石粮食和十贯钱,我和你娘出了。……” “这可不行,这二十石粮食这么多,怎么能全让我们出?”马氏猛地站起来瞪着邹老爷子怒道。 “她是你生的,是你闺女!”邹老爷子气的直拍案几。 “我生的咋了?我没钱!”马氏虽然不敢和邹老爷子吵架,然而钱在她手里让她拿出去就跟杀了她一样,她气怵怵地转过身子,把钥匙放进了自己怀里紧紧的搂着。 邹正达看到老宅要吵起来了,拱手道:“爹,马上天黑了,这天晚了路上也不好走,我和小晨就先回去了。呵呵,您和娘早点休息吧……” 说完了带着邹晨扬长而去。 o(*^?^*)ブ下集预告:腊八节三郎来找事 第四十七章 腊八节到三郎来 到了腊八这一天,邹家开始了腊八祭。 原本没有分家的时候,腊八祭是邹老爷子领着三个儿子们一起祭祀的。如今分了家,家里便商定由邹正达和邹正业共同主持这个祭祀。 祭祀在邹正达的院子里进行,取其东院,有日出东方之意。 在院内摆了供案,上面摆好香炉。然后摆上各色供品,先燃上一柱香祭祀了太昊,然后又上了一柱香祭祀神农,最后一柱香祭祀是乃是邹家先祖,感谢这三位祖先给了先民们生命,教会了先民们种植,祖宗给了自己生命。然后又重上了三柱香,这三柱香则是祭祀的五神(包括门神、户神、宅神、灶神、井神)。 邹正达和邹正业祭祀完五神后,由二郎领着弟弟们磕了头,并念了祭辞。然后柳氏和黄丽娘领着两个女儿也下跪磕头,至此,腊八的腊八祭便告完成。 祭祀完后,将昨天便在院中冻好的一盆水,用一柄斧头敲开,取出几小块碎冰让家里人服下,服下腊八的碎冰,会保佑服冰者明年一年都不会肚子疼。 到了晚上,家里人围坐在一起,喝着香喷喷的腊八粥。 邹正达看着满案的丰盛饭菜道:“今日,是自分家后,第一年过腊八,不免准备的丰盛些,待到明年,断不可如此奢摩,以免忘了勤俭持家的本份!” 天气越来越冷,能吃的蔬菜越来越少,现在吃饭的时候除了白菘和大青菜,也就是萝卜和一些黄绿豆芽或者黄花菜,餐几上根本见不到其他的菜色。 今天邹晨炒菜的时候,用大青菜和豆芽烩了一盘豆腐,酸溜白菘,韭菜炒鸡蛋,调了一大盘萝卜,炒了一盘羊肉黄花菜,又擀了一大锅薄面叶,大案几上还放着几盘自家腌的咸菜,大大小小一共九个盘,间中还有一盆浓浓的蛋花汤,连菜带汤一共是十种样子,取其十全十美之意。腊八粥则是一人一碗,没有多余的。炒菜时美娘一直在旁边打下手,两个小姐妹一边炒菜,一边嘀咕着该放多少油,放多少盐,伙房里不时传出姐妹俩欢快的笑声。 因为美娘要和三婶学做菜,所以两家的饭食实际上是放在一起吃的,两家各拿出一个月的饭钱,交到了邹晨的手里,随她怎么做菜,用多少油,用多少盐一律不管。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调养,不仅两房的孩子们个个吃的面色白嫩,就连邹正业和邹正达也是看起来红润的多。 冬天没有什么吃的,青菜也是非常少,所以邹晨每天和美娘都是换着花样的去做菜,时炒,时炖,时蒸,时煮,把两家人顿顿都吃了个嘴圆肚撑。 美娘如今已经是跟着邹晨学会了做豆腐,一般的时令小炒早已经学会,有几道菜做的甚至比邹晨这个‘发明人’做出来都要好吃。邹晨直呼,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那是不可小觑的,稍不注意,他们便会超过你了。 柳氏每每说起这个做豆腐便笑的合不拢嘴,将来女儿只凭着这一个手艺到了婆家便不会吃苦,到时小俩口开一个豆腐铺子,赚的钱也够他们一生花用了。 柳氏斜了一眼邹正达,指着案几上的十盘菜道:“今日这十道菜,可都是小晨和美娘亲手做的,我和三弟妹一根手指也没有动,今天啊,我们也享一下儿女的福!呵呵……” 黄丽娘也笑道:“正是!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都能做吃食了,自家们也都老喽!” 邹正达本来一脸严肃想摆一下做家长的威严,结果被她们一打岔也绷不下去了,只好指着满桌的饭菜笑道:“开饭吧!”他先每一个盘子里用筷子沾了一下,然后邹正业也用干净筷子沾了一下,家里的人才拿起筷子吃饭。 家里的人,一边吃一边说着闲话,因为是过节,所以今天也就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一家人边吃边说其乐融融。 正吃着饭,突然听到前院的大门被人拍响。邹正达放下筷子道:“这院子大,也有院子大的坏处,开个门得跑老远,呵呵。”说完跑去开门。 在一般的大家大户里,家家都是有看门护院的人,若是来了客,自然是不用主人家去开门。然而在大部分老百姓心里,自家的门都是家主或者长子才可以去开的,所以,在新宅,若是邹正达不在,就是邹正业去开门,然而现在邹正业身体不好,所以一般只要二郎他们不在读书,便是男孩子们去开门。 屋子里的人不由得奇怪,是谁腊八的时候来窜门啊,这个腊八家家都是祭祀五神和祖先,是不兴窜门走亲戚的。 不一会,邹正达领着三郎过来了。自从上次三郎来了次以后,每逢老宅有事找,他都是抢着应下,就是图去了新宅有好吃好玩的。 柳氏和黄丽娘虽然不喜欢老大和朱氏,然而对孩子们则是一视同仁。看到三郎来了,忙打招呼问他有没有吃饭。 三郎冻的直缩脖子,在屋子里跳了半天,又跑到炭盆那里烤了火,才开口道:“我们刚做好,爷爷和奶奶让我来喊二叔和三叔回家吃腊八饭。” 说完羡慕的盯着案几上的饭菜直流口水。他母亲的手艺只能用糟糕透顶来形容,而奶奶做菜向来是不舍得多放油,家里一年四季都是炖菜。就是用一个菜罐子放在火上然后把菜扔到水里放些盐就行了,看到案几上这么多的炒菜,又有这么多的肉,口水止不住的就流了出来。 心里不住的想,这些院子应该是属于他们家所有的,这些饭菜也应该是他们家才可以吃的,二叔和三叔凭什么吃这么好的东西却顿顿不叫自己吃。心里这么想,看着邹晨他们几个的眼光就露出嫌弃的神色。 案几旁的几个孩子,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显见得都看懂了三郎眼神里的意思。 柳氏看到三郎这个样子,笑着说道:“三郎怕是还没吃什么物事吧,来,先吃点,一会回去和你爷爷说,咱们这里已经吃上了,就不用劳烦他们等了。” 三郎一听到二婶这样说,一屁股挤到二郎的身边,把四郎挤的往旁边仰了过去,差点把手里的碗给扔了。四郎瞪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黄丽娘面前那碗八宝粥还没有动过,她就去拿了一个小碗来,把面前那碗粥给扒了一半倒进去,端到三郎的面前,柔声道:“喝点热粥暖暖身子吧,怪冷的天,可怜你跑来跑去的。” 三郎接过碗,也不说话,端起来喝了一口突然惊喜了一下,这粥居然是甜的。然后两三口扒完又往黄丽娘那碗瞅去,嘿嘿笑道:“三婶,你那碗要是不喝就给我吧。” 邹晨见三郎得寸进尺,不悦道:“三郎哥,一人就一碗,多了就再没有了。” 三郎听到邹晨说话,扭过头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小娼妇,有你说话的地儿没有啊?你算个甚底物事?也敢教训于我?” 邹正业腾的站起,怒喝道:“邹丰民,你再说一遍?”气的连三郎都不叫,直接叫名字。 三郎把头一拧,哼了一声,显见得根本不尊重这个三叔。邹正达阴沉着脸盯着三郎,沉声道:“小三,粥吃完了赶紧走吧,马上天就黑了。” “嘿嘿,二叔,我吃点菜吧!家里的菜都没有肉。”三郎涎着脸道。 邹正达强忍着心里的烦闷,道:“现在!赶紧走。”说完了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三郎的衣领子,提溜着他出了屋门,过了一会,便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杀猪似的叫声,显见得是三郎挨了打。 送走了三郎后,邹正达回了屋看到案几前沉默的家人,拿起筷子道:“都吃饭吧!” 邹正业心里难受,刚才他的亲侄子当着全家人的面随口就骂邹晨是一个小娼妇,显见得他们在老宅是经常这样骂。他站起来想教训三郎,然而三郎则是理都不理他,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他想起前几天邹晨和他说过的话,想起大姐借个钱就敢用父母压自己,脸上渐渐泛起了一层不正常的红晕。 邹晨看到父亲的脸色大变,她想了想,放下筷子道:“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你们知道狗是会咬人的,但是你们知道人也是会咬狗的吗?” 屋子里的人一听纷纷称奇,六郎知道邹晨在转移话题,赶紧抢着笑话她:“小妹尽讲歪理,这世上哪有人咬狗的?” 其他几个哥哥则是连连附和。 邹晨仰起头,摆出一个不可一世的表情,笑道:“我就你们不知道。那你们知道,人咬了狗有几个结局吗?” 屋里的人纷纷摇头,说不知道。 邹晨站起来一手恰着腰,一手指着父亲,笑嘻嘻地说道:“人咬狗三大结局:一是人赢狗:比狗还狠!二是狗赢人:连狗都不如!三是打平了:跟狗一样!”说完就摆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屋子里的人先是被这句话震惊,然后又是看到邹晨的造型非常可笑,纷纷拍着案几大笑。邹正业本来正难过,结果却被小女儿逗的笑了起来。 邹晨等到家里的人全部笑够了,正色道:“所以啊,人,是不需要和畜生一般见识的!阿爹,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邹正业拍案叫绝。 邹晨看到父亲终于醒悟过来,高兴地说道:“我再给大家讲个脑筋急转弯!红豆家的小孩是谁?” 屋里几个人面面相觑都回答不出来,这时五郎举起手,邹晨让他站起来回答,他回答道:“南国!” 几个孩子问他为什么,他嘿嘿一笑道:“红豆生南国嘛!” “啊……”众人纷纷傻眼。 o(*^?^*)ブ卡文三天了,话说我是一直有存稿的,可是眼见得存稿一天天减少,心里好不舒服啊。 第四十八章 快到新年办年货 自从腊八那日邹晨在饭桌上讲了一个脑筋急转弯,这件事情便成了家里的传统。孩子们总是在空闲的时候,想一个刁钻的问题,然后吃饭的时候去考问其他的人。答出来的人便得意洋洋,答不出来的人,则是垂头丧气。 老宅自从那天三郎来没有把人请走之后,吃饭的时候再也不派人来请,三郎偶尔还会贪图新宅的零嘴,想要过来混口吃的,然而孩子们哪里会让他如意。只要是吃的东西,都是藏的严严实实,三郎来了几次没有找到一点能吃的东西,渐渐的来得也少了。 邹晨每日在家里,不是和哥哥们一起读书,便是和美娘琢磨着一些好吃的玩意儿,伙房里经常传出小姐妹的惊呼声。 柳氏和黄丽娘随着她们去胡闹,谁家的小娘子们没有在伙房里败坏过油盐酱醋啊。 宋代的风俗和各朝各代均不一样,这里的小娘子们全是富养并且厚嫁成风,哪怕就是山沟里的小娘子,父母也会把家里最好的衣裳都给小娘子穿上。有钱的人家则是会几家几户凑钱请一些女夫子来教着小娘子们读书、做女红和整理家务。等到女儿十六岁时,便会有官媒亲自登上门来,考较了小娘子之后,回去官府登记造册,然后按照小娘子们的家庭身份给她们找匹配的郎君。 家境贫寒的,女儿十二岁金钗之年后便开始去女学里学习治家理财和相夫教子之术。等到女儿十六岁,学会了治家理财能看得懂文书能上得了伙房,便会托官媒为自家的女儿找一个官家子弟或者年老官员做他们的典妾。等到女儿在男方家里呆上五年,生了儿子之后,男方通常会恩准女方除了五年做妾年资以外,还可以另带着一些银钱和赠仪归家,若是有那与大娘子相处非常好的,大娘子还会另赠一份嫁妆给归家的妾。 这个妾回到了娘家待嫁之时,往往会被官媒们踩破家门,那些小商户人家或是四五等户都爱娶这些在官宦人家做过妾的当妻子,一来是图她们见过世面懂得进退;二来是图她们已经生育过男丁,身体肯定没有任何的问题;三来,这些做过妾的小娘子手里通常有不菲的嫁妆。 所以柳氏和黄丽娘看到两个女儿在伙房胡闹,也不去管束她们,相反有时还会兴致勃勃的指点她们一些。 而象老宅那样,将小娘子穷养,完全不当一回事的,在村子里往往会被村民们指着脊梁骨嘲笑。再穷的人家,只要把家里的小娘子教育出息了,典给别人做妾,也能典个几贯钱。若是有那容貌俊丽的小娘子,典个十几贯也不成问题。典出的钱可以给儿子们娶个好人家的浑家,而且家中若是有被典出做妾的女儿,他家的儿子也是极容易说亲事的。谁人不知,典出的妾归家之时都是大包小包往娘家拿啊。 柳氏和黄丽娘虽然没有生出将女儿典出的心思,然而还是愿意富养女儿的。如今分了家上头也无人管束,自然乐得让她们玩闹。 邹晨和美娘在伙房里忙乎了一下午,在炸鱼肉丸子和细粉丸子。鱼肉丸子,是将鱼肉用刀背拍平然后剁成沫再混一些生粉使劲的搅既可,而细粉丸子,则是把细的粉条和黄豆萝卜葱姜等物剁在一起然后拌上面和盐还有香油使劲的盘。(再放上花生!美味啊。) 两姐妹炸好之后,端着两个盆子送到了东院的正房之中,让母亲们尝尝。 柳氏用筷子夹起一个鱼肉丸子,尝了一口后夸道:“煞是好吃,里面香外面焦脆,吃的真爽口。” 黄丽娘夹了一个细粉丸子,也夸道:“真不错,难为你们是怎生想出来的?这以前都没有这样吃过呢。” 美娘看了邹晨一眼,抿嘴笑道:“三婶,我们瞎琢磨出来的。” 邹晨跑到母亲身边,拉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娘娘,咱做一口吃火锅的大锅呗!我想吃火锅了。” “啥是火锅?”黄丽娘奇道。 邹晨于是把火锅的形状还有里面都放些什么材料都说了一遍,“娘娘,这大冬天的,最适合吃这个火锅了,一家人围在一起,想吃甚么自己就去烫,还省钱还暖和。……” 黄丽娘想了想,拍了邹晨一下嗔道:“你这个丫头就是爱想一些新鲜词儿,这明明是涮锅,还有另一个好听的名叫‘拨霞供’。你可知做一个锅子需得多少钱?” “娘娘,一口锅要得几个钱?”邹晨想起前世在超市买的鸳鸯火锅,贵的二三百,便宜的只一百左右就买了。然而,她忘记了,这是宋代,现在还没有铝合金不锈钢呢。 黄丽娘笑骂道:“小冤家,几个钱?这个锅子须得铜来做,下面可放置烧炭,中部做成平底锅子,锅子里面有一个风炉。只是随便算算,这下来就约莫得两三贯钱,还几个钱?” “啊?……”邹晨睁大眼睛,“不可能吧,不就是一口铜锅,再不济用铁也行啊。怎么就用得了几贯钱?” “不行,不行!”黄丽娘直摇头,“为了吃一顿饭,花半年的开销去做锅子,这可不成!” 邹晨听了这话嘟了嘟嘴,叹了口气,我的四川火锅啊! 等到晚上邹正达和邹正业从鹿舍里忙完回来吃饭的时候,黄丽娘还把这个拨霞供的事当做笑话讲给邹正业听,气得邹晨的嘴撅得能挂起一个酱油瓶。 一家人忙忙碌碌的便到了腊月十五,这一天新宅两房套好了牛车准备去宛丘办年货。 腊月的天气,一天冷似一天,自从腊八前下的那场雪开始,这一场接一场雪的就开始飘飘扬扬的下了起来。 道路两旁的树枝上结满了厚厚的冰棱,官道上是一层又一层的厚冰,被过往的车轮给辗压成一条条车道。为了防滑,车轮上特意地绑上了一层厚厚的稻草。 邹正业心疼弟弟的身体,不肯让他赶车,自己一个人坐在最前面,让他和孩子们都坐在自己身后。六郎和四郎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到了宛丘要给自己和几个哥添些什么,邹晨在认真的听他们讲,不时插嘴补充几句。美娘听着母亲和三婶在议论谁家的小娘子绣活好,这次要去哪个铺子再买点布头好让美娘学着绣点东西。二郎和五郎则是默默地背诵《论语》,听兄弟们说到兴起之时偶尔会停下来插上几句嘴。 两家人正说的兴起,突然听到前面传来几声尖叫,抬起头一看,原来是前面那辆同村牛车不小心走岔了道,车轮打了滑,把整车的人全给掀翻到了地上。邹正达连忙下了牛车,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去帮着赶牛车的人把牛车重新推回了原来的道。 前面驾车的人一边道谢一边自己也大笑不已,几个被掀翻在地的人,有的好不容易爬起来了,结果脚下踩滑了,又给摔个狗啃泥。有的明明站得好好得,但是身边的人摔跤把自己也给带的一咕噜,旁边车上的人看得都是哈哈大笑。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邹家庄的车队走近了宛丘城。 腊月的宛丘,既带着节日的狂热又带着一丝旧年的留恋,各个集市中的商铺通宵达旦的向市民们兜售着各式各样的货物。有宋一朝,坊和市早已经混合在一起,商铺不仅可以在坊内开,也可以开到居民区,这样不仅极大的方便了市民们的购物,同时也为商铺们带来了空前的繁荣。更加上宛丘没有宵禁,不仅是白天有市,更是各有晓市和夜市。晓市主要是卖一些小吃和青菜之类的东西,而夜市则主要是吃喝玩赌。每天有大量的乐户在瓦舍勾栏里表演着踩高翘、吐火、弄影戏、相扑、蹴鞠、马球、投壶、跳竹马舞、傩舞等极有特色的娱乐节目。 邹家两房自西门过了宽达数十丈的护城河进了城,把牛车停在一个经常来的邸店中,叮嘱了店伙计给牛喂草和喂水后,便在邸店里商量到底先去哪一个瓦市。女人想去绣坊街转转,孩子们想去弦歌街上的纸墨店里转转,而邹家兄弟则是想去农具和种子的井市那里。商量结果是邹晨和四个哥哥是一组由邹正业领着去看笔墨纸砚,柳氏和黄丽娘与美娘小七是一组要去绣坊街市转转,邹正达则是独自一人去卖农具那里,又商量好了晚上在蔡河边上的李家浴堂(浴室)那里碰头之后便分头行动。 邹晨随着人潮走走停停,便到了南坛旁边的弦歌街。这弦歌街原来并没有纸墨商铺,只是先有一个纸墨商人看中这里的弦歌书院便来这里卖纸墨,后来便慢慢地卖纸墨的都聚集于此,逐渐的形成街市。前面是商铺,后面则是各个私家书院,生意异常的火爆,而弦歌书院则是处在巷子的最深处弦歌台之上,三面环水。 弦歌书院乃是春秋时代最著名的三大古书院之一,孔子在陈国四年,在弦歌台上讲学时便收了四名陈国学子为弟子。张复之(张咏)在宛丘做了七年知州曾数次拨款修缮书院,死后也宁可葬在宛丘柳林集。 明朝颜鲸有诗曰“衣冠十哲先颜闵,书社千年只草莱。揽辔偶从祠下过,古槐森影转苍苔。”讲的便是弦歌书院。 他们到了弦歌街便看到街口围着一群人,待走近了一看,是一位戴着文士方巾的说书人,正在讲《三国故事》,待问了众人才知道,却原来这街头第一家现如今改成了茶坊,日日请的有读书人来此说书。 只见那说书人手持一块方木在案上一拍,口中讲道:“……只凭三寸之舌,褒贬是非,秤评天下浅深,讲论今古。……讲的是历代年载废兴,记的是岁月英雄文武。今日却不说黄巢拨乱天下,也不说大唐三藏取经诗话。更不说刘项争雄。列位,今日讲的乃是三分天下诸葛亮雄才,……闻刘玄德败,频蹙眉……” 听书之人,听到刘玄德败北火烧连营八百里,无不掩面而泣,复又听到诸葛亮三出祁山大败魏军,各个欢声雷动,即喜且快。 ----------- 写到这里,欢迎大家去淮阳玩哦!现在天气不冷不热,正合适旅游。淮阳有万亩龙湖,七台八景,风光秀丽,人文古物繁多。 还可以去拜拜位于蔡水之阳,龙湖之上的人祖太昊伏羲氏。伏羲陵巍巍兮拔地而起,浩然正气兮若峰岳。站在陵前广场上能看到水色天光鳞波一片。若登高处,古城的秀美可尽收眼底,令人心旷神怡。或可去弦歌台思古怀今,嗅千里荷香,或泛舟西下,看溪云笼树密。 太昊陵票价不贵,一个人只六十元哦。呵呵,欢迎大家去淮阳玩! 宋人林洪在《山家清供》中明确记到火锅的做法,“师云:山间只用薄批,酒酱、椒料活之。以风炉安桌上,用水半铫,候汤响一杯后,各分以箸,令自夹入汤摆熟,啖之,乃随意各以汁供。” 第四十九章 书店遇陈十三郎 (明天就要下分类强推了,好伤心啊) 几个人站在街头听了一会说书,便往巷子深处走去。邹晨带着他们去了上一次买纸笔的书店,进去看到店老板正和几位学子在激烈的讨论。邹晨和四个哥哥在店里分散,随便寻着自己喜欢的书籍。 等到把书籍找好喊店老板结帐之时,店老板看到是邹晨便笑道:“小娘子又来替哥哥们选书了?” 邹晨福了福道:“正是!奴奴多谢店家上次赠纸之恩。” 店老板笑了笑,拿起他们挑好的几本书和几笏墨条快速的用算盘算了算价格,将书用一个包裹皮包好,递给邹晨,“承惠五贯八百文。” 又随口说道:“几位小大郎选的乃是小经义,是否要准备考明年的府院大学了?” 邹晨看了一眼二郎,二郎上前拱手答话:“前辈有礼,在下与弟弟们进学方几个月,学问浅疏,并不准备参加明年的大学试。” 店老板看了看邹晨与四个哥哥,象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对邹晨说道:“小娘子,今日某与小娘子博一把如何?” 邹晨奇道:“不知店家要与我如何博?” “上个月小娘子来某店中,口拈一首先帝的劝学诗,令吾辈心仪。今日某这里有一句经义,小娘子若是能解出,便算是某博输了,这些东西只当是博礼送给小娘子。若是小娘子解不出,呵呵,那便原价购走,如何?”店老板拈须笑道。 邹晨低头思考了一下,笑着说道:“奴奴应下便是,请店家出题。” “圣人于心之有主者,而决其心德之能全焉。”店老板说道。 邹晨思考片刻答道:“夫志士仁人皆有心定主而不惑于私者也,以是人而当死生之际,吾惟见其求无惭于心焉耳,而于吾身何恤乎?此夫子为天下之无志而不仁者慨也。” “采!”“中的也!”屋内众学子齐声喝彩。 店老板哈哈大笑,将包裹推到邹晨面前:“小娘子,某输了!” 邹晨福了福笑道:“多谢店家!” 这时有人站在店门口笑道:“未曾想到这句竟能这样解,真是受教了。……” 书店里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是陈家十三郎站在门口,正含笑看着邹晨。店老板拱手笑道:“十三郎有礼!今日来小店,小店蓬荜生辉啊。” 陈十三进了店后,先与店老板和众位学子们见了礼,再笑着对邹正业说道:“邹三郎,未曾想到你家不仅有佳儿,更有佳女啊!哈哈,圣人一句,解的深得吾心。” 邹正业憨憨一笑,只拱了拱手却并不说话。 陈十三看了屋里众位学子一眼,看到他们都紧盯着邹晨,不悦的皱下眉。笑着对邹正业说道:“邹三郎,某请诸位前街茶坊一叙如何?” 陈十三说完微躬身子,掌心向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邹正业看了几个孩子们一眼,发现孩子们都点头,便答应了下来。 走到书店外看到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守在店外,另有一个八九岁的垂髫幼童被众家丁护在中间。那幼童看到陈十三走出店外,叉手行了一礼责备道:“还以为阿爹进了书店又忘了出来呢……” 陈十三哈哈大笑道:“邹三郎,这位乃是我家二子,行二十四,邹三郎可唤他小二十四既可。” 那幼童极为机敏,看到父亲与这位穿着寒酸的人高声谈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口称:“二十四给世父行礼了!” 邹正业初次被大户人家的子弟行礼,惊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在身上胡乱摸了几把想找些东西送给面前这位小大郎。摸遍了全身却只在身上背的钱褡里摸到几贯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陈十三不以为杵,伸出手拉着邹正业的手往前街把臂而行,一边走一边笑:“你我两家乃是至交,些许俗礼不必挂在心上。平时经常听瑾瑜兄说起你,只是无缘相见,今日见了,定要好好说说话才是。” 他们在前面走,孩子们则是落在后面,众家丁散在身后。 二十四眨眨眼睛,盯着邹晨笑道:“妹妹叫什么名?今年几岁了?” 邹晨看这二十四,只见他身上穿了一件直缀百蝶穿花大红厚袄,腰间两旁系着五彩丝攒金长穗并两个羊脂玉玉坠垂在脚裸边,外罩青花碎纹排穗长褂,脚上登着一双青缎黑底厚足靴。光洁白皙的脸庞,一双眼睛黑亮如漆,两耳上方垂髫梳起。微侧着头笑盈盈地看着邹晨,好象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珍宝一般。 她自分家后,经过几个月的调理,已经不再是以前那骨瘦如柴的小可怜模样。她有传自母亲的好皮肤,细如温玉的鹅蛋脸,修长的双眉下是一双明净清澈的眼眸,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再加上今日出来时母亲特意让她穿上那件桃红色锦缎做成的小袄,衬托着她的小脸犹如桃花一般。 邹晨低下头,暗自好笑,没想到自己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被一个小正太给调戏了。她抬起头,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妹妹,我要是姊姊呢?” 二十四一愣,强辨道:“妹妹看起来就没有我大啊?” “那你几岁?”邹晨斜着眼看他。 “我快九岁了啊!”二十四傻傻地回答。 “哦,那你没有我大,你得叫我大姐,……我六岁了!”邹晨一本正经的忽悠他,最后那一句我六岁了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二十四摸摸小脑袋,讪讪地叫道:“原来真是姊姊啊!姊姊好。”二郎他们几个眼见得这二十四被骗了,都扑哧笑出声来,邹晨没好气的瞪了他们几眼。 邹晨又问道:“听陈伯父说你行二十四,不知你叫甚么?” 二十四笑道:“家祖赐我名为琦,几位哥哥和姊姊可以称呼我为阿琦。”几个人听他一口一个姐姐,都是捂着嘴吃吃地笑。 正说着话,街口的茶坊到了。站在门口的几位闲汉看到陈十三连忙站起来,齐声叫了一声十三郎好。陈十三点点头,却并不与他们说话。这时店伙计早已迎了上来,喝斥了几个闲汉满脸堆笑道:“十三郎来了,快请楼上雅间,十三郎可有阵子没有来了。” 店伙计将众人迎进茶坊得了几文赏赐便谄媚的退了出去,早有茶博士迎了上来,摊手将他们请到二楼雅间之后,低声问道:“不知十三郎今日饮些什么茶?” 陈十三沉吟了一下,看着邹正业笑道:“不知邹兄可想饮些什么茶?” 邹正业嘿嘿一笑:“某乃大老粗一个,品不得那些好茶,还是十三郎定夺吧!” 陈十三便让茶博士报了几个茶名,随口指了个。那茶博士得了茶名,便躬身退了出去,不一会便有一个容貌秀丽的小娘子端着果盘上来,将果盘放好之后又躬身退了出去。茶博士沏好了茶端了上来,掀开茶盖一闻,茶香四溢,满屋生香,陈十三赏了那博士几文钱便让他下去了。 陈十三与邹正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几个小兄弟围着陈琦说着闲话。只听陈琦说道:“……兴民哥哥,你居然能把整本论语都给背下来?太厉害了。” 五郎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不算厉害,只是看的多了,所以就记在心里。” 陈琦看到邹晨坐一旁没人说话,便侧过身来,指着面前的果子笑道:“姊姊尝尝这个,这个叫密桃酥,香酥脆口,我是极爱吃的。” 邹晨听了他的话拿起来一个尝了尝道:“确实好吃,又酥又脆,吃下去满口香甜。” 陈琦看到邹晨夸赞他介绍的东西,脸上露出欢快的神情,又指着另一个果盘道:“姊姊也尝下这个,这个啊,叫做曹婆婆肉饼,据说是从东京城传来的名吃,最是诱人,我往常想吃这个都是让家里人出来帮我带一些回去呢。” 邹晨尝了以后也夸赞道:“确实如此,吃下去后口舌生津,肉香四溢,饼又香脆,端是美味呢。” 陈琦看到邹晨不管自己介绍哪个都是一路称赞,不由得生起知已之心。一时兴起,又把自己知道的果盘中果子的来历详详细细地说给邹晨听,邹晨歪着头听得极为仔细。 陈琦将案几上的几个果盘介绍了一番后只觉得口渴,喝了一口茶后,猛然道:“这说了半天,还不知道姊姊的名讳呢?” 邹晨捂嘴笑了笑,道:“女孩子名讳哪里能随便给别人知道?你只管叫我姊姊便是了。” 陈琦听了这话讪讪地笑道:“姊姊教训的极是,是阿琦鲁莽了!”说完站起来郑重的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邹正业坐了一会,便觉得自己再也坐不住了,这陈十三满口之乎者也,自己听的昏昏沉沉,偏偏人家又是一番好意请吃茶请吃果子。觉得下面好象长了一百二十个鸡眼刺得自己屁股生疼,在席上坐立难安。邹晨眼尖,看到父亲这副表情,便知道父亲是招架不住陈十三了。 她站起来福了福笑道:“陈伯父,我陪哥哥们买书的时候,听店老板讲,明年府里大学要招童生吗?” 陈十三听了这话,放下手里的茶碗,沉吟道:“正是!莫非是尔等欲考?……” “……尔等方进学数月,如今正是仔细做学问之时,切不可学那得蜀望陇之辈。何时考大学自有你们老师细加指导,你等只需安心读书既可,莫要辜负行学兄一番苦心啊!”陈十三面色不豫的教导他们。 邹晨看到陈十三听了这句话误会,连忙摆摆手道:“我家几个哥哥都是刚进学了几个月,明年是考不得的,只是想求伯父一件事。” “何事,但讲无妨!”陈十三看到邹晨越过父亲与哥哥们单独与自家说话,不悦地皱眉道。 邹晨笑道:“想请伯父,明年童生试后,能否把前十名的考题眷抄一份给我们呢?” 陈十三听罢大笑,道:“此事煞是便宜,明年定会帮尔等眷抄。”看着邹晨暗自摇头,此女虽是天生聪慧,然而家中必是无有长辈教导礼仪,事事掐尖要强,又不知进退,哥哥们还未说话她便事事理会,不免叫人不快。 邹家小兄弟几个却是听不到陈十三的想法,他们听了此话大喜,纷纷站起身来道谢。 邹正业等他们道完了谢,连忙表示已经打扰太久,怕家里人都等的急了,不如就此离去。陈十三挽留了一番后看他们去意已决,便同意了。陈琦看着满案几的果子都没动几个,又想了想这位姐姐看样子是极爱吃这些果子的,便叫了茶博士指着这些果子道:“找个油纸,把这些果子全部包上,我另有用处。” 茶博士连忙答应,找了个油纸将这些果子细细地包好。 陈琦将油纸包推到邹晨面前,讨好地说道:“这些果子送给姊姊吃!”其实陈琦的这番行为已经失礼了,在宋代是没有打包这个词的,但是偏巧邹晨是从后世穿过来的,又不觉得打包有什么不对,推辞了一番后便坦然的接受下来。 陈十三原先看到儿子将吃剩下的果子交给邹晨带走,有些气他失仪。但看到邹晨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心中想到这位小娘子方才虽是有失体面,然而到底也是错在长辈身上,日后若是有机会叫浑家当面指点一番也便全了这番情谊。 待送走了邹家众人后,陈十三抓着儿子猛教训了一通,最后说道:“残羹剩饭,岂有让客人带走的道理?” 陈琦低着头受教,听到这句抬起头不解地问道:“阿爹,可是那位姊姊并没有不高兴啊?” 阿十三气结:“什么姊姊,她今年才六岁!……”说完看着这个儿子,大摇其头。 “才六岁?”陈琦睁大眼睛,委屈的问道。 o(*^?^*)ブ下午还有一章 第五十章 宛丘夜市骑竹马 邹晨随着家里人从茶坊里出来后,沿着南北大街慢慢地往北而去。街道两旁沿街设了数个瓦舍和勾栏,当街有贩卖水饭、?n肉、干脯的果肉店,也有卖旋煎羊、白肠、?脯、黎冻鱼头、姜豉类子、抹脏、红丝、批切羊头、辣脚子、姜辣萝卜、猪脏之类的小吃摊,摊上均写着份直十五,一路走过去被小吃的香气所吸引,引得人口水直流。 邹正业看到几个孩子在垂涎张望,便取了一吊钱出来,一人给买了一份不重样的小吃。看着几个孩子吃的香甜,脸上露出笑容。以往出来赶集家里给的钱都是有定数的,卖了东西以后钱都要上交,哪里有空闲的钱给孩子们买零嘴吃。 邹晨指着一个小摊上的盘子问道:“这是甚么物事?” 邹正业看了看道:“猪脏啊!要吃吗?” 邹晨摇摇头道:“不要,味不好闻。不就是内脏杂碎吗?不是说现在的人不会吃内脏的吗?” 邹正业瞅了小女儿一眼,奇道:“何人说的?怎会不吃?这个用面粉细细的揉搓,把异味去掉,不论是炖或是炒均是一份美味。只是做的时候费面粉罢了!是以平日极少有人肯去做。这个和须脑子肉一样,卖的极少。” 邹晨吐吐舌头,暗道:穿越文害我!我还以为现在的人不会吃内脏,还想着弄些内脏出来卖好发家致富呢。 几个人边吃边往北走,穿过大同巷的巷口,便看到巷子口有一个大店,上书“鹰店”里面传出鹰叫鹘鸣之声。有不少穿着华美的郎君和娘子在店内走进走出,店门前站着几个脸上敷了脂粉头上簪着大牡丹花,胳膊上文着龙凤花鸟刺青的魁梧壮汉。 邹正业看到孩子们的眼光直往这里瞄,笑着解释道:“这是贩卖鹰鹘的店铺,里面卖的是可以斗鸡斗鸟的玩意儿,有钱人家经常来此购买或是斗鸟斗鸡。” 邹晨拉了拉父亲的衣襟,低声问:“阿爹,那些人,身上刺的是文身吗?” “正是!”邹正业羡慕地叹道,“这一身雕青怕是没有上千贯刺不下来啊。想当年,若不是因为家贫,你爹我啊,也要去文一下……” 正说着话,听到后面有人喧哗,一个衣着华丽的十几岁少年,身着绯衣,戴着满头的鲜花,后跟几名姿态妖娆的小/姐,正由南往北而来。 邹晨连忙和家人退让到一边,好奇地看着那位少年。只见这少年左手提着一个鸟笼,笼子里一只斑鹫正闲闲的整理羽毛,右手举着一把折扇快速的扇动。身后的几位小/姐其中一位怀里抱着一只大公鸡,另有一位怀中抱着一只卷毛狮子狗,还有一位举着一个竹竿上面不知挑挂着是什么东西,想必是方才扑买所得。那少年走到鹰店门口,站在几位花膀子面前。原本正闲聊无事的花膀子,一看到有人前来,立刻站直身体抖擞起精神。 那少年仔细看了看,然后从怀中掏出几块银子扔到了跟在他身后的牙侩手中,指着其中几位道:“这个,这个,这个,今日归某了,余下的赏你去沽些酒吃吧!” 那牙侩接过银子,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满脸谄媚。 那几名花膀子见到牙侩收了银子,便站到少年的身后。那少年左右睨视了几眼,脸上露出踞傲的神情,抖抖衣袖,扇着折扇慢慢向南方走去。 这时有那街边闲汉近前摸了走在最后的那小/姐一把,被摸的小/姐用团扇捂住嘴角吃吃地媚笑:“小冤家,姐姐的便宜可不好沾哦!” 那闲汉嘿嘿一笑,眼角挑了挑道:“姐姐脸上的胭脂看起来极是好吃,何时匀给小弟吃上几口?” 围观的众人看到闲汉挑逗那小/姐,纷纷起哄,要那小/姐把胭脂匀给那闲汉尝尝,那小/姐先是牙尖嘴利的辨了几句却吃不住众人调侃她一个,最后只得捂脸而逃,身后留下一串大笑声。 邹正业笑盈盈地等到那少年一行走远了,才让孩子们往前走。 他指指路东的吉庆巷,笑道:“东面是诸色杂卖的街道,咱家打井的就是在前面请的。” 邹晨往东面看去,只见前方一条街道,商旗林立,各家旗上写着自家所贩卖之物。若养马则供切草,养犬则供饧糟,养猫则供猫食并小鱼。也有锢路、钉饺、箍桶、修整动使、掌鞋、刷腰带、修幞头帽子、补角冠。也有供人家打水者,还有专往人家大门上漆者、有卖柴的、换扇子柄、供香饼子、卖炭团,一时竟是看花了眼,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再往前过了神龙桥便看到商铺逐渐的减少,渐渐的只有居民区了,邹正业指着前面的桥说道:“此桥名为八步桥,旁边有一座三大士寺院,香火极好。咱们再拐一个弯,就要到蔡河的李家浴堂了。过了这个桥,西面便是太昊陵。等到今天晚上咱们到浴堂沐浴过以后,明天再去拜人祖爷爷。” 到了李家浴堂一看,家里的其他人都早已到了等在那里。两家人聚在一起,吃了晚饭,把邹晨带回的果子又分食了,便结伴去了浴堂沐浴。浴堂里面全是火烤砖的建筑,后面有一个大的炉子,里面烧的有热水,有铜管把热水放到前面的浴室之中。进了浴室之后,便感觉一阵热气扑面而来。柳氏和黄丽娘交了钱以后要了一间小号的单间,招呼女儿们跟着她们走,而男人们则是另有去处。 等到沐浴过后,一身的清爽。又坐在屋里等头发干透,重新扎了头发,她们几个才出了浴室,把房间让给了其他正在等待的人。又在外面等了一会,和家里人汇合后,把买来的东西先花钱寄存到浴堂中,然后又结伴逛夜市。 此时,华灯初上,夜市初开。那南来北往的走街小贩早已经扯开喉咙大声的叫卖,“卖鲜梅果子咧……甜菜汤……十文一份,博卖了不要钱咧……” 有听到这小贩的声音便迎了上面,大声叫道:“博一份来!”那小贩便笑嘻嘻的拿出一个投壶掷于地上,然后又交给博买者三只箭羽,那博买者后退五六步,凝神屏气微眯着眼往壶里投去,连投三壶,却不中一壶。唉声叹气给了那小贩十文钱,然后叹息而去。那小贩收了投壶,又扬声叫卖。 只听到旁边又有人叫喊:“卖汤茶炒面,煎点粥饭,份十文……博卖了,博卖了啊……” 邹晨走了过去问道:“店家,怎么博?” 那店家嘿嘿一笑,拿出一个轻飘飘的镂空铜球来,指着身后的三个竹篓道:“小娘子只需把球投入这三个竹篓中任何一个既可。” 邹晨接过铜球一拈,几乎感觉不到这铜球的重量,细细一看,却看到上面雕刻着精美的抱子成双图案,球的顶端写着福禄寿禧四个字,下方垂着一条长长的红色丝带,或是带到后世乃是绝顶的工艺品。店家看到邹晨接过球去,便将身让到了一旁,邹晨暗暗运气于右臂,使劲的往竹篓中投去,可是铜球还没到竹篓中力道便尽了,跌落到了地下。店家笑眯眯地过去把球拾了起来,用一块毛巾细细揩干净,笑着问道:“小娘子,还要博吗?” 邹晨气的直摇头,这店家真黑啊,那铜球轻的只有几钱重,而且还是镂空的,下面还垂着一个长穗,使再大的力气也不好往竹篓里扔啊。四郎看到妹妹没有投进去,走上前去说道:“我来博一份。”那店家听了后便将铜球交到四郎手里,四郎运足了力气,往竹篓里投去,只听得扑通一声,正中竹篓。 “采了!有人投进了,送面点一份啦……”店家笑嘻嘻的扬声道。 四郎得意的看着妹妹嘿嘿一笑,道:“小妹,送你吃了。” “哼!”邹晨仰起小脸,撅起嘴巴。 给了那店家十文钱,拿了一份煎点,众人又往北面走去。前面有一个勾栏,里面此时正演着戏,只见勾栏外面有一张大大的招牌,上面写着几个大字“霍氏弄影戏《三分》”不时有那带着小孩子的大娘子或老婆婆交了几文钱进去看戏。 走过这个勾栏没多久,前面围着一群人,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杂相班。上面有两人在卖力角抵,下面则有人不停的去两边博压银两。等到班主觉得银两收的差不多了,使个眼色,上面的那两个便分出个胜负来。这时,买了胜的人则大声欢呼,买了输的人则是垂头丧气,直呼下把再来。待这一对下去后,便上来两个黄口小儿,在上面表演一些滑稽相扑姿势以做娱乐。邹晨看没有什么好玩的,便拉着家里人又出来了。 走了几步,又是一个相扑台,这一台却是极令人大开眼界,竟是两个女子在台上相抵。只见这两个女子精赤着上身,下身只穿着短裤,露出一身白花花的皮肉来。台上抵的卖力,台下口哨声叫好声喝彩声此起彼伏,端是令人目瞪口呆。 黄丽娘看到邹晨注意力被这一台相扑给吸引去,立刻用手捂着她的眼睛,将她扯到一边去,直到看不到这个相扑台才把手掌放开。街上行人众多也不好当街教育她,只是用手指在她脑袋上狠狠点了一下,瞪了她一眼。邹晨两手拈着耳朵,嘿嘿笑了笑,做了一个鬼脸。 一行人又往前走去,倒也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路上尽是一些摆摊的小吃,卖些果食花样或是吹糖人或是爆米花,也有几家摆着卖糖水的,前面有几个小马扎可以供行人歇息。再往前走快要到太昊陵的时候,突然热闹了起来了,只听得前方隐隐传来鼓乐阵阵! 挤到前方一看,却原来是有一群人在太昊陵前的空地上跳竹马舞,人人手中均有一杆竹竿,竿尾有许多竹叶曳于地上。一个竹竿之上有一男一女,女在前,男在后,踏着鼓点随着音乐载歌载舞。有那舞技娴熟者,身姿优美,意态悠闲。而那舞技不熟者,则是丑态百出,令人忍俊不住。不是踩着别人的脚了,便是被竹叶拌的摔倒在地,若是有人摔倒便立刻判罚出局,交了几文钱后等下轮有空位再过去跳。而那舞技娴熟者,则是可以连跳几轮不花一文。 邹晨看了看在场中的几对男女,指着其中一对低声对五郎讲:“二哥,你瞧,那个不是咱们在鹰店门口遇到的那位小郎君?” 五郎兴奋的说道:“正是,跳的真好看,看,这场中就数他最好看了。” 小郎君脸上红光满面,气吁微喘,显是跳了极长的时间。只见他双手扶着前面霞衣少女的柳腰,两人一起翩翩起舞,前面少女舞姿妙曼,后面的小郎君衣袂飘飘,翩或惊鸿,端地是一双壁人,赏心悦目至极。 o(*^?^*)ブ ps:本篇所有数据,均来自《东京梦华录》。爆米花这个词来自于范成大《吴郡志?风俗》 第五十一章 年货采够回村庄 邹晨在竹马舞前面看了良久,才在邹正业的催促声中依依不舍的离去。往东走没有多久前面到了八步桥边的三大士寺院,寺院前有小贩卖一些撒佛花、韭黄、生菜、兰芽、勃荷、胡桃、泽州饧之类的饮食。寺院大门敞开,门前有僧尼三五人围着一个佛像低声念佛,僧尼中间有一个银铜沙罗盆,上面坐一木佛像,佛像周身隐隐散发香味。有那善男信女,便上前跪了,然后奉上灯油钱若干。 柳氏和黄丽娘也上前拜了拜,又虔诚的磕了三个头,往佛像前的木箱子里投了二十文钱,那供佛的女尼睁开一只眼看看钱数,用手在木鱼上重重敲了一下,念了一声佛。若是那投得较少的,便只是轻轻敲一下,并不诵佛。 拜了佛之后,众人又往前走,这时过了蔡河的八步桥,再往前走,便是一条笔直大道,此街道名为新平路。新平路繁华无比,街道两旁全是两层的建筑,有酒楼,有茶坊,有瓠羹店,有妓馆,有金银铺并珠子铺,更有靴店单卖脚上穿的各式靴子。每一个商铺前都点着两盏高大的灯笼,将门面前面照的亮如白昼。 瓠羹店门前坐一黄口小儿,高声叫卖:“各位食客,今日店内新上饶骨头,间有灌肺及炒肺。速来进店品尝啦!” 酒楼前则是有几位妓户在飘然起舞,引得众人前去观看。酒楼内行菜者左手托着三碗,右臂自手至肩驮叠约二十碗酒竟能走的稳稳得无一洒出。也有一些?a糟妇人腰系青花布手巾,绾危髻,为酒客换汤斟酒。间或有一些小儿托小盘端着时鲜的果子穿梭于酒席之间,为客人献上以换些零钱。也有在酒楼前等候的闲汉,不时听店伙计的招呼声进店内听酒楼客人的吩咐,买物召妓取送银钱。或者有一些下等妓户,吹拉弹唱停驻在酒客之间换些薄银。 酒楼后面都藏有厅院,廊庑掩映。内中不时传来妓子歌舞欢笑之声,显见得极为热闹。 从新平路走出来,便是小货行街,里面有宛丘最大的药铺“时记珍药”,据李医士讲,他的医术便是在这里自小学起。街道两旁主要是药馆和药铺,间或有郎中和医士在此坐诊。其中有几家杏黄旗上写着“专治小儿哮喘”“专治妇人隐疾”,更有一家写着“产”字,显见得这一家极精生产事项,也有一家上书“专精口齿咽喉”。 过了这个小货行街再往前走,便是黑古隆冬的一片,邹正业笑道:“前面是龙湖,已没有什么可以看的地方了,我看不如咱们就此回邸店,歇息了,等明日一早去拜人祖爷爷去。” 一行人均说好。于是便回转身子,回到李家浴室取了东西,往南北大街而去。约走了小半个时辰,邹晨走的两腿发软,才到了邸店。由于来时已定好房间,所以进了店便去柜上领了房间牌号,男一间,女一间。邹晨等进了房间,也顾不得床上干净不干净,一头倒在床上,大声呻吟。 黄丽娘一路抱着小七,也是累的不行,看到女儿这样,摇了摇头,在身边的包裹里拿出两床薄被来,一床铺在身下,一床盖在身上,然后才让邹晨再躺在床上,柳氏走到门口细细插好了门,又拿着一个小马扎顶在了门边,这样若是有人推门可以听到马扎声,一切弄好了之后母女五人才放心脱了衣裳躺下。 一夜无话。 次日,天还未亮。邹晨便被邸店的嘈杂声所惊醒,她艰难的睁开眼,看到外面还黑着,又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睛,可是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只好翻身坐起穿好衣裳。 这时床上柳氏和黄丽娘还有美娘已经醒了过来,小七也被吵醒,张开嘴哇哇直哭。黄丽娘把小七抱给邹晨,自己快速的梳洗了一下,打开门到伙房里忻了一碗热水回来,慢慢地喂小七喝了,小七才停止了哭闹。(忻:音xin,求人白拿,白取) 这时邹正达和邹正业也已经起身,走到屋门前看到门开着,便进了来。两家人收拾停当后,便在邸店里随便吃了一点东西,又往北门大街走去。邹晨今天是实在不想去逛了,便哀求道:“阿爹啊,我累死了,今天能不能不去了?” 邹正业脸色一正,道:“不行,家里人都得去,人祖爷爷你不拜,想作死啊?”看着邹晨那小脸,脸色一缓,“行了,我背着你去。” 邹晨欢呼一声,跳到了父亲的背上。 顺着嘈杂的人流渐渐走到了太昊陵,进了皇城之后,在渡善桥边有几个道士在贩卖香烟火烛,在此停留了片刻买了些供奉之物。然后又过了钟鼓二楼到了统天殿,殿内塑有太昊伏羲氏金身像:头生双角,腰着虎皮,肩披树叶,赤脚袒腹,手托先天八卦太极盘。左右配享朱襄、吴英。众人游幸到此,看到人祖爷爷如此威严,不由得心生畏惧之心,恭恭敬敬的跪下,各自磕了九个头。又在殿前的香火箱子里供奉了五十文香火钱,旁边的小道士看到邹家众人如此虔诚暗自点了下头。 上香已毕,众人在殿前找了一个地方休息了一会,又在钟鼓二楼那里花了几文钱去撞了一下钟。众人便顺着统天殿旁边的角门往后面而去,出太始门,经八封台、陵桓门,便到了人祖爷爷长眠之地。到了这里之后,邹家众人先整理衣冠,待容仪无差之后,才推金山倒玉柱地拜了下去。三拜九叩之后,给旁边守陵的姒姓子孙行了个礼,请了香过来,又重新上了三柱香,再次拜了下去。 拜过了人祖爷爷后,又向姒姓子弟重新行了礼,才叉手向后退去,待退出十步以后才敢转身。 拜完了人祖爷爷,家里的事也算是全部办完了。又去了小货行街的时记珍药那里给邹正业看了一下病,药店的小伙计一听是李医士的病人,连忙将人给请了进去。邹正业拿出李医士给开的几个药方又把自己的情况详细地和一位老年医士讲了一讲,老年医士拈须道:“这位郎君身体已无大妨,以后每日只须静养既可,切勿劳累亦不可生气,切记,切记。”说完了后又给开了几副药,并给了几丸救命的药丸。邹家众人千恩万谢后抓了药付了几吊的药钱便走回了邸店去套了牛车,把昨天买的东西装好,又去买了一些熟食路上吃,赶着牛车回邹家庄。 一路之上邹晨归心似箭,想起了家里的十几只鹿,生怕它们这一天一夜没人照料饿着冻着了。等到了村子里天已经快黑了,进了家门,她便一头往后院跑去,进了后院,看到鹿群们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 看到邹晨过来,鹿群们围了上来,又是一番亲昵。邹晨挨个检查了鹿群的身体,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又问了鹿群们这一天可有不明身份的人偷窥没有,待鹿群们说没有事,这才算彻底的放下心来。 邹正达跟着小侄女到了后院,先去检查了鹿舍,看看有没有漏风的地方。看到邹正业也走了过来,商量了一下准备把地面的积雪给清扫一下,便把后院的门打开,任鹿群们随意走动。 邹晨和鹿群们玩耍了一会,便坐上头鹿的背,一路跑到前院,美娘和兄弟四人正在帮着母亲们在往内院搬东西,看到邹晨骑着头鹿出现,都给羡慕坏了。四郎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邹晨身边,羡慕的看着邹晨。他也是试着骑过几回鹿,可是试了好几只没有一只愿意让他骑的。家里只有邹晨才可以骑在鹿的背上,又或者是小七由邹晨扶着才可以在鹿身上坐上一会。 兄妹几个正在玩耍间,突然听到院门被人拍响,邹晨一惊,赶紧指挥着头鹿把鹿群引回后院去,等到孩子们都护送鹿群进了内院并关了月亮门,柳氏才打开了大门。 三郎站在大门前,看到开门的不是二叔,松了一口气,他嘿嘿笑道:“二婶,三婶,爷爷和奶奶知道你们回来了,让你们立刻过去一趟。” 柳氏原本对这个侄子是没有任何偏见的,可是自从腊八那一天他在席上当众骂邹晨以后,便对他不甚喜欢,听到他的话,只是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便准备关上院门。三郎用脚抵住大门,眼睛不住的往牛车上面瞄,柳氏担心鹿群这会并没有进到后院,便把他推出去,柔声道:“我一会和你二叔三叔说一声,你先回去吧,我们这会正在忙,就不留你了。” 三郎眼珠一转,讨好地说道:“我帮二婶三婶收拾东西吧!”说着就要从门缝里往院里挤,柳氏伸出手把他牢牢地抵到大门外。 厌恶地说道:“你是不是让你二叔来和你说几句啊?” 三郎听到二叔,这才哼了一声不再往院里挤。看到柳氏关了大门,呸了一声,无声的骂了半天才转身回村北。等到了老宅又是添油加醋地向邹老爷子汇报说二叔和三叔买了很多好东西,看都不舍得让他看,他说要帮他们搬东西,结果还被他们给赶出来了。 马氏一听三孙子说要帮着别人搬东西,就高一声低一声地大嚷了起来,“我家的孙子凭啥帮他们搬东西啊?累着我乖孙子怎么办?累着我的孙子了,将来谁考状元给我?” 邹老爷子听得脑门疼,大喊一声:“闭嘴!”马氏才悻悻地闭上了嘴。 “小三,你跟我来。”邹老爷子背着手,领着三郎进了内屋。 o(*^?^*)ブ 第五十二章 老爷子巧要供奉 邹正达和邹正业带着家里所有的人都去了老宅,去的时候柳氏和黄丽娘把做好的那身衣裳给拿了出来,同时还有他们在宛丘买的一些东西,原来是准备等收拾好了之后给老宅送过去,既然来叫那就一起送过去好了。 到了老宅之后,进了正房,便看到老大一家已经坐在屋里等了。邹正达和邹正业领着浑家和孩子们行了礼,便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邹老爷子咳嗽一声,看着邹正业温和地说道:“正业啊,身体好了吗?” 邹正业一愣,他从来没有被父亲当着众人面第一个说话,也没有被这样关心过,心头一股暖流涌过,两眼间泛起了泪光,哽咽道:“爹,儿子……” 邹晨一看父亲要被老宅给感动了,捅了捅四郎,四郎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道:“回祖父的话,父亲经过这几日的修养已经好多了,又在宛丘请了一位老医士给看了看,说是已无大碍,又给了几丸救命的药丸。只是以后须得每日服药不得间断,更不可动怒。” 马氏听到这里,在旁边不安的蠕动了一下身体,清了清喉咙。 邹老爷子会意,柔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今天呢,叫你们来,是要说一下这个养老的事……这马上要过年了,这养老的钱该给了吧,呵呵……” 邹正达看了弟弟一眼,见他点点头,便上前一步说道:“爹,娘,这个钱我们已经是准备好了,绝不会叫爹娘没钱养老的。”说着,便从身后的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是一贯钱,邹正业也拿出一个包裹,也是一贯钱。 马氏看到只有两贯钱,撇撇嘴,冷笑道:“先前让你们给秋华凑粮食,你们不肯,说没钱了。现在让你们拿养老钱出来,却只拿了这么一点,你打发叫花子啊?” 邹正业吃惊的看着母亲,“娘,这可是当初分家的时候,里正和族长都在的时候说好了,一年给您二老一贯钱和十石粮食,这怎么能……” 马氏盯着小儿子,气愤说道:“你们有钱盖宅子,却没钱给我们养老吗?” 邹正达早就料到会有此问,他笑呵呵地把话接下,说道:“娘,这盖宅子的事,我们借三弟妹娘家的,说好了过几年有钱的时候,现在债还背一身呢,这个爹娘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马氏气怵怵的站起来,大声说道:“谁见过借钱盖宅子,却没钱给爹娘养老的?你们这叫忏逆不孝,就是县令大老爷来了你们也是不孝。” 邹晨抚额,这没完没了啊?天天都是这些破事,只要一天不找事就浑身不自在,浑身不舒服吗? “那爹的意思?”邹正达不理马氏直接对邹老爷子说话。 邹老爷子尽量的放缓声音,道:“正达啊,我知道你们盖宅子欠了饥荒,只是,这次支移,我和你娘手里也没有什么余粮了啊。而且你大姐又借走不少,我看,不如你们把养老的钱多加一些,这样咱们两下便宜,呵呵……” “那爹要多少?” “呵呵……我看呢,就一家一年给五贯钱吧!粮食呢,就先不多收了,等明年你们粮食下来了再说,再说!正业啊,你看呢?……”邹老爷子一脸期待的看着三儿子。二儿子是没指望了,只有三儿子了,这三个儿子中只有三儿子性子最软最好拿捏,而且他浑家娘家又有钱,那宅子说是借的钱,等过上几年不还他娘家也不能硬逼着还债呢。 邹正业看到父亲期待的眼光,心里一阵恍惚,父亲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光看过自己,他心头一热便想站起来,这时邹晨赶紧伸出手去,四郎和五郎看到妹妹伸手,也连忙一起出手,牢牢抓住了父亲的后襟把他摁到马扎上。邹晨前倾身子,在父亲耳边低低说道:“阿爹,得投票,你说了不算。” 邹正业突然想起来,前一段自己是答应过妻女以后家里的事全部得投票的,想到这个,他面向黄丽娘羞愧的笑了笑。 邹晨看到父亲不准备站起来了,也就放下了心,继续坐在父亲身后充当观众,反正象这种家庭会议,女人们是不允许发言,尤其是象她这种孙女,更是没有发言的权力。 邹老爷子失望的盯着三儿子,心里一阵一阵的懊恼。当初,就不应该把这两个儿子分出去,现在一个个都不听自己的话,想当年……他想起了当年,二儿子成亲的时候,借着喜事家里买了几亩地,虽说是用了二媳妇的嫁妆,可是老二家的总归不是自家的人吗,这肉烂在锅在也没有便宜给外人啊。三儿子成亲时,光成亲就花了快十贯,幸好亲家陪送过来的嫁妆多些,家里才没有闹了饥荒。那时候三儿子多听话啊!他感慨道。 如今,一个个的腰板硬了,挣到钱了,能盖起新宅子了,却不把爹娘放在眼里。要这样的儿子有什么用呢? 屋子里的人都在沉思不语,没有一个人愿意先说话。 邹老爷子抬起头看着屋子里的三个儿子,怅然道:“我和你们娘啊,老了。我今年五十六了,你们娘也是五十五的人了,我们还能有几年好活?这家,将来还不都是你们的?我和你们娘挣再多,那也带不走一文去,最后不都是给了你们吗?唉,养儿难啊……” 邹正业嚅动了一下嘴,看了邹正达一眼,看到二哥不说话,他垂下头去。黄丽娘欣慰的看了丈夫一眼,看到他并没有立刻站起来向老爷子表忠心,伸出手去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邹正业一愣,抬起眼皮看了看浑家,黄丽娘对他嫣然一笑。 屋子里,还是没人说话。 邹正义忍不住了,他是老大啊,这个态他得表,他清了清喉咙说道:“爹娘,你们是跟着我们这一房过的,按理我们是不用出钱,不过既然爹娘说出来了,那我们就拿五贯给爹娘。……娘啊,您看……” 邹老爷子看到大儿子表这个态,脸上露出笑容,老怀大慰。大郎看到父亲这样说,也连忙凑趣:“爷爷,我明年就准备去参加春闱了,到时给爷爷考一个童生回来,也让爷爷欢喜欢喜。” 邹老爷子听到长孙这样说,更是高兴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拍着前面的案几一迭声的连声说好。 邹晨和哥哥们交换了一下眼神,鄙视地看着大郎,就凭你?连论语你都没有读全,你还想考童生? 五郎他们没进学馆之前,是根本不知道大郎和三郎的读书情况。进了学馆之后,因为他们是大郎的弟弟,所以一开始那几天是饱受学馆里几位同窗的欺凌。几个小兄弟咬着牙都受了下来,打不还手骂不还手。那些同窗们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发现他们并不象大郎那般经常欺凌学弟,也从不打架更不逃学,慢慢的也就接受了他们。后来与学馆的同窗们相处的久了,他们才知道原来大郎和三郎每月里得有一大半都是逃学出去鬼混了。不是和同村的几个小子满田野的乱转,就是向爷爷要了钱去下口买零食吃。所以学馆里那些学习刻苦的同窗,根本瞧不起村北邹家的人。 就是因为邹家的大郎和三郎,所以邹正文才会定下那么严格的规矩,凡是他看不中的子弟都不许入馆,而大郎和三郎因为是老早就被收下,所以只能等他们五年时间一到便赶走。若是邹家庄的人知道,因为大郎和三郎才让邹正文起了严收学生的心,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恨大郎三郎呢。 邹老爷子咳嗽两声,说道:“老二,老三,你看,你们大哥都这样说了,你们呢?” 邹正达站起身来,施了一礼道:“爹,娘,当初分家的时候,分家文书上写着很清楚,今年的元旦前是不向我们要钱的,可是我和弟弟想着今年支移收的太狠,就把钱给二老拿来了,这是儿子们的一片孝心。可是没有想到,爹娘居然说要加钱?这个分家的时候,虽然是写在文书里了让我们以后年景好有钱了就给爹娘加钱,这个我们也同意了。但是今年的收成,我家是一粒也没有落到手,而且还欠了房子债和粮食债。五贯钱,我实在是没有!”说完了以后,便坐下,双手使劲握着,牙齿咬的嘣嘣响。 邹正义看到他张口就拒绝,脸色一变,指着他就想骂,又连忙缩回手去,走到邹老爷子身边,大声道:“邹老二,爹娘向你要养老的钱,你不给,那就是忤逆,爹娘如果去族里告你,你就等着被出族吧!” 邹正达本来就是一肚子怒气,听到邹正义的声音,猛的站起来身下的马扎摇晃了几下咣当歪倒在地。邹正义看到他站了起来,连忙躲到邹老爷身后,虚张声势道:“邹老二,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指头,我就告到族里,让你出族!” 邹正达气极反笑,道:“邹正义,你个鸟玩意?你一个在宗祠前被脱光了底裤挨板子的贼厮鸟,你敢让我出族?你猫尿喝多了吧?” “住嘴!”邹老爷子厉声道。 邹正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眯着眼看着邹正义,慢慢地坐回到马扎上。 邹正义被他的眼神盯的一阵脊梁骨发寒,自从他被邹正达上梁那日打过之后,他晚上都不敢再出门,生怕邹正达把他拖到没人的地方给再打一顿。 老大浑家朱氏看到丈夫被邹正达辱骂,恶狠狠地瞪了邹正达一眼,开口道:“公公,既然他们两房不想给养老,我看不如明天咱请了族里,开了宗祠把这事说个清楚好了,我就不信,儿子不养活爹娘,这到哪里能说过这个理儿去。” 邹老爷子瞪着朱氏怒道:“闭嘴,爷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出去。”老大浑家平白的被公公在众人面前扫了面子,气得双脚在地上乱跺,最后无可奈何的掀帘出了屋。 “你们大嫂说的不对。”邹老爷子打了个唉声,说道。 “我看,要不这么的吧。我和你们娘也知道你经济上有困难,这样吧,一年你们再给我们多加一贯钱。等过几年,你们日子好过了,再往上加吧。要……” “不行!一贯到哪啊?我不同意。”马氏气呼呼地打断邹老爷子的话,显见得极为不满。 就在这时,邹晨突然感觉到心里一阵悸动,一股恐惧和惊恐的感觉淹没了她的全身。她猛地站起来,睁大了眼睛。 o(*^?^*)ブ 下集预告:三郎做贼邹老汉帮掩盖 第五十三章 三郎做贼欲行窃 邹晨顾不得屋里的众人,和父亲说了一句话就掀起帘子出了屋,撒腿往村东跑去。邹正业看到女儿如此失态,不由得一愣。连忙对邹老爷子赔礼道:“爹啊,要不,明天再说这事,你看小晨她?……” 马氏哼了一声,道:“那是你家的小祖宗,你可得侍候好喽,可不能少皮没毛了。” “怎么说话的?”邹老爷子拍案怒道。谁的祖宗啊? 马氏自知说错了话,坐在一边再不出声了。 邹晨在路上狂奔,一路心惊肉跳的往家里跑去,越往家里跑越觉得害怕,正跑着间,突然有人把她给抱了起来。她吓得大叫一声,然后突然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阿爹,快放我下来,你不能跑太快。”邹晨挣扎道。 这时,后面传来邹正业的声音,“把小晨给我,你在后面慢慢走。”邹正业跑了这一会就觉得喘不上气,心跳的难受,只得依言把邹晨交给二哥。 邹正达平时经常锻炼身体,四肢强健有力,跑的非常快。邹晨抱着二伯的脖子,身子却在一直发抖。是鹿,是鹿,她离家越近越能感觉到鹿群的惊恐。 “是鹿!”邹晨小声说道。 邹正达一惊,也顾不得和小侄女说话,双腿一使劲,加快速度往家里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惊疑,这才出来没有多少时间啊。一个时辰不到,怎么鹿群那里就出问题了呢? 跑到家里大门口,邹晨突然尖叫:“在后院,快,到后院墙外,他们在墙上。” 邹正达听到了,把邹晨放到门边,问她道:“他们?是几个人?”看到邹晨点头,他连忙吩咐道,“你在这里呆着,看到你二郎哥回来了,让他立刻跑到正安大伯家去喊人。”看到邹晨答应,便往后院的墙根处跑去。 邹晨通过头鹿的思想,隐约感觉到了后院的情况。鹿群因为得了邹晨的安排,所以一直安静的呆在鹿舍中没有一只出来的。 后院墙上,这时露出一个人头来。那个人头左右看了一下,又悄声说道:“没有人。” 下面有声音催促他道:“小六哥,你骑到墙上,等我上去再抽梯子到院里。快点,他们快回来了。”如果邹家有人站在这里,一定会听到,下面的这个声音是三郎的。 骑在墙上的人低声抱怨道:“我这可是刚做好的衣裳,都给挂烂了,这墙上都是啥东西啊?要是今天弄不到啥好东西,你赔我衣裳啊。” 三郎在下面责怪他:“哪那么多怪话啊,赶紧的快点。”说完手脚并用也顺着梯子爬了上去,上去了之后小心的把梯子抽了上去又放到院内。俩人又在墙上商量了几句,准备顺着梯子下去。就在这时,听到一声断喝:“邹丰民,你给老子滚下来!” 三郎伸着脖子一看,二叔邹正达正站在墙下仰着头看他。墙上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是该下还是该逃走,逃要往哪里逃,可是下去肯定是要挨打。 邹正达站在墙下气的浑身发抖,自家的亲侄子领着外来的闲汉来偷亲叔叔的家当,在这个村子里就没有发生过如此可笑的事情。 他怒道:“邹丰民,你下来不下来?” 三郎在上面急的直挠头,想下去又不敢下去。他低声哀求道:“二叔,我,我,我就是一时糊涂,能不能别告诉爷爷啊?” 邹正达怒斥道:“你还知道不能告诉你爷爷,你做出偷盗之事,可曾想过被人发现以后你要如何向你爷爷交待?” 这时院里邹正业也和邹晨举着火把到了后院,邹晨到了后院先一头钻到了鹿舍之中。然后从邹正达身后传来嘈杂的吵闹声,原来是老宅的邹正义和邹老爷子接到消息赶了过来。去传信的是四郎,他并不知道去偷窃的是三郎,他只是跑到老宅说,家里遭了贼,让爷爷和大伯立刻过去抓贼,邹老爷子和邹正义听了这个消息便立刻赶了过来。 邹老爷子借着院里院外的火把仔细一看,墙上坐着的乃是三郎,顿时惊了一个魂飞天外。他颤抖着手指着墙上的三郎,气的说不出话来。 邹正义看着墙上的儿子,气了个仰倒,大喊道:“小三,快下来。”心中大恨,你偷谁家的不好,偏去偷你亲叔家的,偷就偷吧还被抓个正着?我怎么会生你这么笨的儿子啊? 三郎和另一个少年郎从墙上爬了下来,邹正义一个窝心脚踹去,疾言厉色地大骂:“混帐,你个坚子,偷到自家门上了?还不给我滚回家去!”骂完之后拧着三郎耳朵就要往村北走。 邹正达看到邹正义想把三郎带走,连忙走到邹正义的面前,冷笑道:“怎么?有胆做贼却没胆认?想跑吗?” 邹正义赔笑道:“老二,看你说的,看我回家不打死他,一定给你出气,出气!” “给我出气?”邹正达自嘲地笑笑,摇摇头转过身看着邹老爷子,“爹,您看今天这个事怎么处置?” “这事嘛,小三是得好好教训教训。不过呢,老二啊,这打断骨头连着筋,小三可是你亲侄子啊。教训教训就算了,等他回去以后我肯定约束他,再也不让他来你家晃了,你看成不?”邹老爷子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 邹正达冷笑,“老话就说了,慈母多败儿,爹难道不知道?他今天能来偷我和三弟的家不受到教训,明天就能去偷别人的家!” 三郎见状连忙咚咚咚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哭道:“爷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犯了,爷爷您向二叔说句好话,让二叔饶了我吧,爷爷,我求求您了……” 邹老爷子心里为这事极是窝火,今天原本是说让两个儿子加供养的事,结果怎么闹着闹着变成了小三去偷窃?真是一个个都不知道给我省点心啊!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把你那聪明劲你咋就不往正地方用!”邹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还有脸在这跪我?咱老老实实种地过日子,不比什么强?啊,你怎么就能想起这歪门邪道的路啊?你啊你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老邹家几辈子的好名声啊……你个逆孙,你个……” 老爷子骂着骂着眼圈也红了,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爷爷啊,我错了!”三郎看到爷爷流泪立马也跟着哭嚎起来,“我知道错了,爷爷,阿爹,你们打死我吧!打死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你别叫我爷爷,我没你这个孙子。”邹老爷子看了邹正业没有松口的意思,硬了硬心肠说道。 “爷爷啊,爹啊,我真知道错了。爷爷,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求求您了……”三郎先是抱着父亲的大腿又是哭又是磕头,然后又膝行几步跪行到邹老爷子身边抱着他的大腿大声哭泣。 邹正义也随着三郎一起跪到地上,哭丧着脸道:“爹啊,是我没有教育好三郎,是我的错,爹,您打我吧!打我吧,都是我的错啊。是我对不起爹这几十年的教养之恩啊,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 邹正达看着这祖孙三口在这里又是哭又是闹又是跪的演戏,不由得一阵阵好笑。这演来演去不就是想让我放你们一马吗?这偷窃的事,可大可小,若是公了,报到族里,三郎定会被逐出族去。若是私了,不过是自家的人伤个和气罢了。若是换到别人家的父亲,自家的孙子做出行窃之事,不说把行窃者打个半死,也定不会如此偏袒的护着犯错的一方。看到父亲这样,邹正达的一颗心里纵是还有一星半点的父子之情,也被消耗的一干二净。 “二伯!”邹晨在旁边招手喊道。 邹正达看了父亲一眼,说道:“爹啊,这事你们再商量商量,我和老三呢,也得商量商量。是送族里还是私了,我自己也当不了家。” 邹老爷子听到二儿子这样说,脸上浮起一丝尴尬的笑容,“哎,成,你们商量商量。” 邹正业指着那个躲在角落里的闲汉骂道:“你个撮鸟汉子贼配军,老子的家你也敢来闯,你是有几条命?你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着便罢了,若是敢走开,哼哼,我保管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说完又对着三郎冷笑道,“他若走了,就拿你抵债,明天就送你进公堂。” 三郎一听二叔这样说,立刻跑到角落里把那个小六哥给揪了出来,和父亲一道将那他的裤腰带给解了下来反剪了双手,摁在地上。那小六哥迭声骂道:“邹丰民,你个鳖鸟,是你鼓捣老子来偷你家二叔的,你绑了我,你不得好死。” 邹正业也不理他们相互叫骂,朝着邹晨走去。转过墙角,却看到邹正安兄弟四人都站在邹晨身后。邹正业尴尬地抱拳道:“几位哥哥,今天真是,唉!家丑啊。” 邹正安憨憨地笑了笑,“烂船都有三根钉!今天这事,东家放心,我们兄弟四个绝不会说出去半句。” 邹正业后退半步,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正安领着三个弟弟连忙回了礼,又说了几句便回家去了。 邹晨走到墙角看了一眼邹老爷子他们几个,发现他们正围着那个和三郎一起来偷窃的贼不知在说些什么。等安大伯他们走远了,低声对二伯说道:“二伯,今天这事,你准备怎么办呢?” 邹正达忿忿地说道:“今天若不是你,怕是三郎就已经跳进后院了,若是被他们知道了,以后岂会有我们的好日子过?这事,绝不能善罢甘休。” “二伯,我是这样想的。”邹晨平静地说道,“以后我四个哥哥肯定都是要走科举这一条路,若是让人知道哥哥们有一个偷窃的兄弟,将来怕是品德上有亏。我看不如向爷爷提些要求,这件事便私下了解了吧。而且,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邹正达听到侄女提到几个儿子猛然醒悟,儿子们若是入了科举之门,品德便是头一个要紧的事情,有一个做贼的堂兄弟,确实是一生的污点,可是若是不教训教训这个三郎,不知他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来牵连儿子们。 “让我爷爷和邹正义还有三郎写字据,写明三郎今天做了什么事,爷爷和邹正义愿意担保他从此之后再不做危害咱们家的事情,以后若是再犯,就把字据拿出然后送官查办。” “好!”邹正达答道。 o(*^?^*)ブ今天只有这一更,我的字数马上就要到20万,就要下新书榜了,所以就慢更了 下集预告:喜气洋洋过新年 第五十四章 喜气洋洋过新年 邹正达回了邹老爷子身边把这事和他们说了一遍,三郎一听大喜,连声说愿写字据,邹老爷子还想着再和二儿子说说能否口头保证,不必写什么字据。 邹正达冷笑道:“爹如果不愿意写字据,那明天我便送三郎进公堂,请大老爷们断断这桩案子,亲侄子领着外人去偷自家的亲叔叔,这可真是千古奇谈啊。说不定,爹还会因为这件事,在县志上留一个名字呢,呵呵。” 邹正义听到老二这样说,扑通一声跪在邹老爷子面前哭诉道:“爹啊!您就答应二弟吧,我求求您了……”三郎也在一边磕头不止。 邹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再无其他法,只得随了邹正达押了那小六哥去了新宅,写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字据,邹正达将字据交到邹晨的手里让她仔细过目,邹晨将字据念了一遍,众人都无异议之后,然后四个人签了字画了押。 邹正达也不挽留父亲和邹正义,将他们送出门后便关紧了大门。 邹老爷子领着儿子和孙子出了新宅大门,转过身站在新宅大门前站了良久。他对小六哥说道:“春小六,今日的事,你若是往外说,我便只能将你送到大牢里,告你个偷窃乡里的罪名。” 春小六激灵一下,连忙赔笑道:“邹老丈,您在说啥呢,这事,我绝不会往外说的,我保证不说,三郎平时一口一口的喊我哥哥,我哪里能出卖三郎?” “字据也写了,押也画了,你走吧,以后,莫再与三郎联系了,否则的话,别怪我心狠手毒,将你送去那见不得人的去处。”邹老爷子冷冷地说道。 春小六得了这话,弯下腰连说了好几声的是,一溜小跑的没入夜色之中。 “爷爷!”三郎看着春小六跑了,他开口问道,“今天这事,我二伯会不会说出去啊?” “不会!你放心好了。”邹老爷子就说道,“你二伯,是一个要脸的人,也是个聪明人啊……是聪明人,都不会把这事往外说……” 邹正义想起写的那两张字据,愁眉苦脸道:“可是,爹啊,那字据?” “闭嘴!”邹老爷子气愤的低喝。“若不是你跪在地上哀求我,我能会同意写字据?成事不足的家伙!”说完也不理邹正义,拉着三郎就往家里走去。 第二天,邹正达带着二郎去了乌老六家里,将他家中刚刚满月数天的三个小奶狗抱回家。邹晨和几个哥哥看到狗终于被抱回了,立刻高兴地给小奶狗布置暖和的狗窝,把家里以前穿的不能再缝补的衣裳都给拿出来垫了三个舒舒服服的小窝。 经过了这一件事情之后,老宅终于彻底的沉寂下来,就连腊月二十三祭灶那一天也没有人来喊村东的新宅人回去祭灶。难得老宅不再派人来指手划脚,新宅便自行准备了送灶事宜。 邹正达和邹正业各自领着几个男孩子,在伙房中将糖果、清水、料豆和秣草供在灶前,一番祷告之后,将灶神的画像轻轻自灶上小心的揭了下来,然后塞进灶内升火焚烧。焚烧完画像之后又默祷,祈求灶神升天之后多为自家说上好话: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二十三日去,初一五更来。 按照习俗,女子是不能在一天进入灶房中的,所以这一天的吃食都是提前在昨天便准备好了。两家人合在一处吃了送灶饭后,便将在宛丘买的几块桃符拿出,让几个孩子们带着五色年礼和桃符送到邹正文的家中。 邹正文家里自从腊月起便一直没有清闲过,一直不停的有学生来送年礼,看到五郎他们兄弟几个前来,喜上眉梢,又细细的考问了一番学问,待得知四个学生虽然是在家中却并没有疏忽了学习觉得欣慰万分。当听到学生们请他写几个桃符和几个大红福字之后,当即答应,取来笔墨一挥而就。五郎他们几个带着桃符在晚饭前回到家时,正遇到有乞丐在村中唱送灶君歌,便将这些乞丐请到家门口跳了一段送灶君舞。 晚上吃饭时要开始喝屠苏酒,往常的酒要先从年长者喝起,而屠苏酒则是必须要从年少者开始喝,邹正业先用筷子沾了一点喂了小七一口,邹晨才端起酒碗喝了一小口,然后才是六郎五郎,最后邹正达喝完,整个祭灶日便结束。等过了子夜,便将桃符挂在大门之外,几个红色的福字则是倒着用糨糊沾在了大门上。然后燃放鞭炮,这时村中顿时响起成片的鞭炮声。 过了二十四,到了二十五便是扫尘日,这一天家里人不论男女老幼都要换上旧衣,打扫庭院,哪怕就是小七也要让他手持一根笤帚在院子里象征性的扫了几下。经过一家人的辛勤清扫,将灰尘全部积于一处,又在伙房请来了神火,将灰尘在院中焚烧。 到了二十六便要家家户户准备过年的吃食,这时每家便开始做胡饼或者蒸饼,蒸好之后放在屋外冻上,可以一直吃到正月十五。因为今年是分家第一年,所以今年邹家准备的吃食较多,除了准备角子馅还有各色年糕以及在宛丘买的一些龙湖鲜鱼。邹晨又指挥着家里人多发了一些豆芽,还磨了一大盘豆腐,然后将这些豆腐全部用油炸成了片或者块以备用。 元旦前的除夕菜柳氏和黄丽娘早就同邹晨美娘她们商量好了,有红烧鸡仔,扣肉,红烧鱼块,红烧肉块,糖醋排骨,糖醋整鱼,冬瓜炖肉,黄花菜炒肉,葱炒鸡蛋,蒜苗炒肉,干茄子丝炒肉,豆腐干炒肉,茨菇烧肉,鸡蛋炒豆芽菜、凉拌萝卜丝,醋溜白菘。油炸的则有鱼肉丸子和粉条丸子等。 磨好了豆腐,给邹正文家和李医士家先送了几块,然后又给老宅也送过去了几块。邹正文接到了学生送来的豆腐自是欢喜异常,李医士家里则是连声称赞邹家的豆腐看起来又白又嫩。而老宅则是一副坦然受之的态度,让去送豆腐的四郎腹诽不已。 到了年三十,快中午的时候,一家人先去老宅请了安,然后才回到村东去准备吃食。留几个男人在院外放鞭炮,柳氏和黄丽娘领着邹晨与美娘,去伙房里做吃食,由于食材都是提前就准备好了,她们只呆了一会便把几个大盆子给端上了案。 等到男人们在外面放了鞭炮回来,屋里面已经摆好了几个案几拼成的大案子。除了各色炒菜,中间还放有一个大盘的整鱼,鱼头正对着邹正达的位置。邹正达坐在正中,左面坐着邹正业和黄丽娘,右面坐着柳氏,其他的孩子按年纪顺序排好。邹正达看着整鱼笑道:“小晨啊,这鱼可有什么讲究没有?” 邹晨正在往大案几端菜,闻言笑道:“二伯,这鱼可有讲究啦,这鱼今天不能吃完,今天咱们只能吃一半,等到了明年咱们把鱼翻个身,这就叫做年年有余。” “鱼头对着二伯,二伯可得喝鱼头酒哦,喝了鱼头酒,年年都要有。”邹正达闻听此言大笑。 等到菜全部端上桌案,一家人坐好,看着满案的鲜肉鲜鱼都觉得食指大动。 宋朝年间,很少有人家会吃猪肉,一是因为猪是养在屋后粪堆里的世人觉得太脏,二是因为做出来味道不鲜美,所以世上都是以吃牛羊为主,但是牛又是耕地的主力,家家都不舍得去杀,所以便是只吃羊肉。但是今年由于是邹晨做主,所以是以猪肉为主。家里人先是一起喝了椒酒,举杯庆祝了一下。然后邹正达和邹正业又说了一番元旦致辞,盼着明年有一个好收成,接下来便笑着开动了。 一大盘红烧肉吃的众人嘴上冒油。尤其是五花三层的扣肉,虽然是肥多瘦少,但却是肥而不腻,吃起来又香又滑。案几上的各个菜盆眼看得一点点减少,而吃到最后则是素菜一点没剩,肉菜反而是剩下一点。 几个孩子往年哪里吃过这么丰盛的除夕饭,吃到最后都拍着小肚皮叹息,要是天天都过元旦就好了。 等到吃完了饭,大家便围坐在炭火盆前说说笑笑。 除夕这一天,除了做饭是不能做任何活计也不能做家务的。所以柳氏和黄丽娘也难得清闲了一天,只是坐着闲聊手里并没有放任何活计。 到了半下午,邹晨和美娘去伙房活好了面,等醒了一会之后,便把角子馅给端了过来,大家围坐在一起动手包角子。包完了角子之后,又让二郎和四郎代表两房去给老宅送了一锅拍的角子。 二郎和四郎去送角子的时候,邹老爷子极力邀请他们晚上来家里一起吃年夜饭并且一同守岁,然而两兄弟早已得了吩咐,只是说家里一切都弄好了,在自家吃年夜饭既可。邹老爷子眼见得苦劝无果,只得放两个孙子离去,有心想让大郎或是三郎去请。然而想到三郎曾行偷窃之事,大郎又是从来看不起那两房。一时之间竟是心灰意冷,自己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眼见得只剩下一个大儿子与自己亲近。 只盼得明年大郎去参加了乡试,好考到府里的学馆,获得一个童子的资格,如此方能扬眉吐气。 新宅。 到了晚饭间,一家人又是围坐在一起,由于中午吃的极多,所以到了晚间便是以素菜为主,那些鸡肉和红烧肉只是稍微下去了几块。等到角子端上来,也不过是一人一碗。吃过年夜饭,便大开院门,男人和孩子拿着鞭炮去院外放炮,邹晨怕鞭炮惊了鹿群,所以便和美娘一起披着小袄到了后院陪着鹿群一起。 从吃完了年夜饭开始,村子里便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鞭炮声。 “通”的一声,不知是谁家放的冲天炮,欢快地冲向云霄,然后散开来洒下五彩缤纷的金光。好象拉开了帷幕,天空一时被斑斓绚丽的烟花所占领,如天女散花般向人间洒着欢乐和吉祥。邹晨和美娘依偎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烟花,倾听着远处传来的嬉笑声、孩童的尖叫声、炮竹的劈啪声、空中烟花的爆炸声…… 直到过了一个时辰以后,鞭炮声才慢慢的停顿下来。鹿群从一开始的躁动到逐渐的适应再到平淡,渐渐的不再对零星的鞭炮声产生任何的反应。该休憩的休憩该吃草的吃草,该发呆的依旧在发呆,该睡觉的便闭上了眼睛在沙地上睡觉。 等到家里人放完了年夜炮,又关了院门回来。围坐在东院的正房中守夜,晚上也没有什么娱乐节目,又不可能象前世那样看电视或者上网消遣。邹晨便和几个哥哥们几天前想好了几个小节目等到除夕夜好拿出来逗大家玩乐。 其实也不过是一些小段子,或者唱词,又或者是背一些诗词和文章。二郎是讲了几个笑话,然后四郎则是讲了一段三国,五郎背了一段论语,六郎出了几个脑筋直转弯考大家,最后邹晨唱了两首歌,大家说说笑笑的便到了子时。 眼看着屋里的漏斗快到子时,邹正达和邹正业拿出特意留下的鞭炮便冲出了东院的院门。柳氏和黄丽娘笑道:“也不知咱们家今年能不能抢到第一响。” 一家人全部跟着跑出去,算着时间快到了,便赶紧的把手里的炮点燃。随着这一声炮响,子夜的邹家庄便淹没在鞭炮脆响声之中。 新的一年,元旦到了。 o(*^?^*)ブ今天就一更,下集预告:大年初一回老宅,又生了一肚子气 第五十五章 大年初一回老宅 家里人放完炮之后,把院门关紧。大人们要留下来守岁,孩子们则是不用顾忌太多,都让他们回去各自睡觉了。 初一卯时。天还没有亮,邹晨便被母亲拍醒。 她揉揉眼起了床,从里到外的穿好了昨天便准备好的一套全新衣裳。然后先到走廊上净了面,抹上了香脂才披散着头发到了正房之中。进了房屋之后先跪下给父母拜了年,然后就伸出小手讨要压岁钱。邹正业笑着给了女儿一个小荷包,里面是五文钱的压岁钱。邹晨得了这个荷包才站了起来,小心的把荷包系到了自己的腰带上,然后才让母亲给自己梳头。 正梳头间几个哥哥也披散着头发过来了,先是拜了年,各人得了一个荷包,也是每人五文钱。母亲帮他们挨个梳完头,他们便去了东院先给二伯拜年。去了东院正好和二郎和六郎走个面对面,兄弟几个看着各人腰里的荷包嘿嘿发笑。 四郎和五郎领着邹晨和小七先给二伯跪下拜了年,然后二伯一个人给了五文钱的压岁钱。等到孩子们拜完年,邹正业和黄丽娘便来到东院给二哥二嫂拜年。然后家里人又一起吃了早饭,再去了后院看看鹿群有没有什么异样,添了些草料和饮水便关了门,邹晨又仔细的叮嘱了一番,让它们不要随意鸣叫,听到炮声也不要惊吓,只要呆在院子里便是安全的。待到鹿群们交待完毕之后,两家人便开了院门往村北而去。 到了老宅之后,去堂屋给邹老爷子请了安,邹正义原本是站在邹老爷子身后,看到两个弟弟进来,正准备拿拿架子让弟弟们先向自己行礼。可是却没有想到,邹正达和邹正业向父亲和母亲请了安之后,便直接让孩子们去给祖父祖母拜年。自始自终,邹正达和邹正业也没有向邹正义行礼拜年,而孩子们更是没有跪拜,仿佛堂屋里根本没有邹正义一家人似的。 邹老爷子和马氏面面相觑,看到两个儿子均没有向老大行礼的意思。邹老爷子便清下喉咙道:“老二,老三呢,今天是元旦,大年初一,你看,让孩子们给大伯拜个年,讨个吉祥话,呵呵……” 邹正达看了邹正义一眼,向父亲拱了下手,问道:“爹,我们今天来,不知准备让我们先去哪家拜年呢?” “是啊,爹。咱先说好去哪一家拜年,这样我和二哥也不会走重了。”邹正业也紧接着说。 邹正义绷不住了,大声说道:“老二,老三,这过年哪有不象我这个大哥行礼的?就是你们不行礼,也得让孩子们给我行个礼吧!” 邹正达抬起眼皮,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哟,这是哪位啊?看着还怪面熟的呢。老三,你见过他吗?” 邹正业回身看了孩子们一眼,也跟着笑道:“二哥真是说笑了,这屋里只有你我两家,不知二哥是在说哪个面熟?” 邹晨听到父亲这样说,不由得一阵高兴,终于这段时间的劝解起了效果,她笑着说道:“想必是二伯看到我和哥哥们都穿了新衣裳,这一时看花了眼,竟然不认识我和几个哥哥了!” 邹正达听到小侄女接她的话,爽朗的大笑:“正是,今天都穿着新衣裳,一时看差了,竟然没认出来是自家的孩子,哈哈。” 两家人你接我一句,我接你一句,竟然没有一个人去理会邹正义,只当他们一家不存在似的。 邹老爷子坐在上首,原本还想着借着初一拜年的时机缓和一下几个儿子的关系,眼见得老二和老三竟然是一副不准备和老大相认的态度。一颗高兴的心,瞬间冷成了一颗冰球。然后看了马氏一眼,示意她安排吃早饭。早饭还是老一套,不过是一些糠菜和肉汤,幸好两家人在家里已经是吃过的,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马氏看到老二和老三家的人都不肯吃自家的饭菜,坐在上首重重的哼了下,然后筷子啪的一下便扔到了案几上。邹老爷子看到马氏的动作咳嗽了一下,马氏才算是没有再出声。 待到吃完了饭,便是挨家挨户的要去拜年。邹正达和邹正业在下面听完父亲的吩咐便是各自去了需要拜年的人家,而孩子们则是准备先去邹正文家里然后再去李医士家里拜年。 先是来到了邹正文家里,家里也是只剩下了五爷爷乡书手(前文写成村保写错了)在家,年轻人都出去拜年了。美娘和二郎领着弟妹们给村保和五奶奶磕了头,五奶奶(实际应该是五妈妈,但是这词实在是太违合所以依旧做五奶奶)看到邹家这几个孩子都穿得喜庆又是白白嫩嫩的非常欢喜,把邹晨一把搂到怀里便心肝肉的叫了起来。他们在邹正文家里呆了一会,一人得了两文的压岁钱,又说要给李医士去拜年,五奶奶才舍得把他们放出去。 待他们走了老远,乡书手才摇摇头道:“二十一有这样的好孙子不知道珍惜,却一味的宠爱没长进的,真是不知是眼神好还是眼神不好。” 五奶奶在后面笑了笑:“我看他们自打分了家后,这几个孩子脸上也见了肉,不象以前那样看着惹人心痛。” “唉!别人家的家事,咱们管不了喽。”乡书手又是一阵摇头。 到了李医士家里,也是只剩下李老丈和李奶奶在家。孩子们给李老丈磕了头,便又接着去其他家拜年,等到挨家挨户拜完年以后,又到了中午要吃午饭的时间。邹晨生怕中午的饭食不好吃,便和哥哥们商量,中午饭在老宅随便吃几口,然后借口出去玩,溜回村东自己做饭吃。 孩子们回去一看,家里的饭食已经摆好了。依旧是和早上一样,一人一个蒸饼一碗菜汤,菜汤里飘着几块肉。邹晨看了之后便没有了食欲,看着几个哥哥和她一样,也是一副不想吃的样子。 这时,马氏拿起身边的一个菜篮子,从里面拿出几个鸡蛋来,这次总算是没有单独只给大郎和三郎,而是每一个孙子都是挨个发了一个,几个孙女也是破天荒的一人给了一个。 邹老爷子看着孙子们手里都拿着鸡蛋,笑着说道:“往常咱们家是吃惯了苦,吃不起甚么好东西。今日过元旦,孩子们一人吃一个鸡蛋,也尝尝过年的喜气。呵呵!” 邹正达和邹正业想起自家吃的年夜饭,再看一看孩子们手里的这个鸡蛋不由得苦笑。吃个鸡蛋就算过年了?唉,分了家才知道孩子们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才知道心疼孩子们啊。 邹老爷子又接着说道:“自从分家后,老二和老三也受了许多苦,我这个当爹的……唉……不相称啊,没给你们置办下甚么家当,还要你们借钱去盖宅子。我这心里,一想起,就难受……”说着的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一副悲伤的表情。 “浑家,去,把那个匣子拿出来!”邹老爷子支使马氏道。 邹正达和邹正业迷糊的相视一眼,均是不解其意。 马氏阴沉着脸去内屋拿了那个雕花匣子出来,嘭地摆到邹老爷子的案几前,把他碗里的菜汤给震出来几滴。邹老爷子瞪了她一眼,马氏随手拿起盖蒸饼的布把案几胡乱擦了一下。 邹老爷子把菜汤往旁边挪了挪,打开那个雕花匣子然后转了个面,将里面的银两对着众人露了出来。 他哽咽了一下,道:“唉,老二,老三呢。爹自从知道你们借钱盖宅子这个事以后,我是食不能下咽,夜不能寐,整天整天的睡不好觉。……我就想啊,咱们老邹家的孩子盖宅子,怎么能向老张家去借钱?我,我对不起先祖啊!……”说着他又嘭嘭嘭打了几下自己的胸口。 邹家众人一时不明所以,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的。 “老二,老三。你们告诉爹,这宅子花了多少钱,这钱呢,我给你们出了,你们立刻去把钱还给老张家。他张贡生再有钱,咱不欠他家的钱……” 邹晨张大了嘴,吃惊的看着邹老爷子,这是在闹哪样?邹老爷子一上午的时间被人穿越了?变成另一个人了?从守财奴变成散财童子了? 邹正义邹正达邹正业三兄弟也是吃惊的看着邹老爷子,仿佛一下子不认识自己爹一样。 邹老爷子抹抹泪,叹道:“想当年,我邹瑞,虽没有什么大的才能,可是凭着一已之力,还是撑起了这个家,养活了五个儿女,在荒年里,我也没有象别人家那样卖儿卖女。更是给你们各个都娶了亲,让你们都生了孩子,有了后代。我和你娘是过的节俭,过的抠门!可是,咱庄户人家,哪家不是这样过来的?谁家有了几个钱就先把钱花干了花净了去弄些面子上好看的花花绿绿的东西?” “哪家哪户不都是把钱放起来!看看咱隔壁马太婆家里,一家几十口人,就指着三四十亩地过活,其他的就不说了,光饭他家就吃不起。我知道,你们嫌弃我和你们娘,没让你们过上日子,没给你们盖大宅子,没让你们吃上大鱼大肉,没让你们有学问。可是你们得想想呐,我和你们娘,是打从苦日子过出来的。是从四五天还吃不上一顿饭的荒年里过出来的,我和你们娘再节省,再抠门,这钱到了最后不都是归了你们吗?” “老二,老三,这匣子的钱你们拿去,去把债还了,我邹瑞的儿子,不说顶天立地的,咱最起码不能欠别人的债!”邹老爷子铿锵有力地说道。 o(*^?^*)ブ25号上架!下个月一号起会双更,这个月到月底一直会单更哦,呵呵,抱歉了各位亲们! 推荐一本好友新作:书号2917217《星际寻宝师》 这是一个腹黑女主带着卖萌宠物在网游中四处敛财收宝的故事。 一句话简介:宝藏都是我的! 第五十六章 老宅演父慈子孝 堂屋里的人听到这里,彻底的傻了眼。邹晨快速的眨了一下眼睛,往四周看了一下。发现几个哥哥也是一脸迷茫的表情,看看二伯和父亲,他们也是一副受惊不小的神色。再去看下大伯邹正义,更是张大了嘴巴好象里面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睁的大大得看着坐在上首的邹老爷子。 邹正义如同被鬼附身一般的站起来,摇晃了几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嘶哑着声音喊了一声爹,两眼露出乞求的神色望着父亲。 邹老爷子低下了头,微微躲避着儿子的目光。慌乱的拿袖子去擦自己的额头,他又接着说道:“老二,老三。这匣子,你们拿去吧。爹啊,对不起你们啊,这几年亏待你们呐。爹……有愧啊……”说着说着泪如雨下。 邹正义看到父亲确实是想把那个匣子送给两个弟弟,不由得大惊,“爹啊,这,这可是爹和娘的养老钱啊?……”今天不是说好趁着过年先把宅子给弄到手吗,怎么宅子没到手先舍出去几十两银子去? 邹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老大,你虽然和两个弟弟分家了,然而你们终究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弟弟们有难,你这个做哥哥帮着点,也是你做兄长的本份。切不可再象以前一样,为所欲为,要事事将两个弟弟放在心里。……”老爷子语重心长的一番教导,说得跪在地上的邹正义哑口无言。 邹正业一向心软,看到父亲说出这么一番感人肺腑的话,又见到父亲确实是一心一意的想替他们还债,便站了起来,走到父亲的案几前跪下,泣不成声:“爹,……” 邹老爷子看到小儿子跪在前面欣慰的伸出手去,摸着邹正业的头发,“正业啊,你受苦了。爹,没好好照顾你啊!” 邹正业听到父亲这样说,伸出手扑向前抱着父亲的腿嚎啕大哭。邹晨看着抱成一团的三人,疑惑地看了一眼二伯,邹正达的目光和邹晨相接,微微摇了摇头,也是一副糊里糊涂的表情。 “爹啊,老喽,也没有几年好活了。眼见得你们兄弟齐心,我也就放心了。”邹老爷子看着邹正业的眼睛,深情地说道,“正业啊。你娘自从知道你得了那个心疾以后,那是整天整天的唉声叹气,生怕你有一个不好,撇下那一家老小可怎么办?我和你娘呢,这几天就商量了一下,怕你在家里没有人侍候,让你娘过去帮你浑家去管几天家,你浑家呢就只管安心侍候你就行了,家里的家务啊还有孩子们的吃穿上头你就不用管了,我和你娘保证帮你管得服服贴贴的。你看你家里,小七还小,你又生了这么重的病,老三家的一个人怎么顾得来呢?……” 邹正业原本正嚎啕大哭听到父亲说这几句话,渐渐止住哭声,抬起眼看了看父亲,悄悄松开紧抱着父亲大腿的手,嘴角扯出一丝讥笑。 邹老爷子紧接着说道:“正业啊,你这病,怕是十年八年也难好的,以后就得月月吃药养着才行。你家里现在就分了九十亩地,这钱怕是还不够你们买药的吧?所以我就想啊,这院子的钱,我帮你们出了。这院子啊,咱重新分一下,这老宅呢,咱让给老二,我再贴补给老二家几贯钱。让你大哥住到新宅里去,以后呢,你浑家只管侍候好你就好,家里的田地还有院子里的东西,自然就有我和你大哥帮你照顾着,帮你管的好好地,该是你的,那就一分不少全是你的。呵呵……” 邹正达坐在马扎上看到父亲七拐八拐的终于说出了真实的想法,摇了摇头。又看看依旧还跪在地上的三弟,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邹正定抬起头自嘲地笑了笑,站了起来,道:“爹啊,那个,其实,我是想说,谢谢爹,您一直想着我们。……只是,儿子自从分了家之后,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的也是挺好的,爹和娘对我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我浑家和我,都是那愿意吃苦受累的人,这钱,我不能拿……” 邹正达听到老三这样说,喜上眉梢。他猛地站起来,大声说道:“爹,我和老三的宅子,那是我们自已想盖的,这个钱不需要爹帮我们还,我们做儿子的没让爹娘过上好日子已经是够不孝的了,哪有自己住宅子却让爹娘帮着还债的道理。爹啊,您可不能让我和老三背上不孝的名啊。这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爹娘帮我们还!” 邹正达看着这个终于明白过来的三弟笑了笑,走到他的身边,拉着他一起跪下道:“老三,咱不能让爹娘帮咱还个债,这个债咱得自己还!你要是敢开口要这个银子,我就和你不是兄弟。” 邹晨听到爷爷说‘院子里的东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腊月十六那天夜里,三郎去自家后院行窃,她便有些怀疑,明明自家的年货买了以后是放在前院来不及?下,三郎为什么不去前院偷,却跑到后院来。当时她把二伯叫走以后二伯和安大伯他们在说话,她就躲在墙后观察了爷爷和三郎在做什么,看到他们只是围着那个和三郎一起来偷东西的小六哥并没有顺着梯子往墙上爬,便暂时的把这件事放下了。事后她也曾问过鹿群,是否在她家没人的时候有人来院外窥视过?鹿群只是说邹老爷子曾在他们不在家时在院外巡逻了几圈,好象是在帮他们看家一样。 她当时还非常疑惑,为什么四郎一去老宅叫人爷爷和大伯便立刻赶来了这里,连问也没有问四郎便直接找到了后院,好象是早就知道三郎在后院一样。为什么爷爷不去责怪偷窃的三郎,却是一味的帮三郎说好话。 今天邹老爷子突然一副这样的表情,非要帮着他们还债。她的一颗心突然警觉了起来,她直觉的便觉得今天这事和她家的后院有关系。果然,在邹老爷子把匣子拿出来后,又说了那许多话。在她看到她父亲跑到邹老爷子面前跪下时,她突然知道了这个爷爷要的是什么。 他要的,是他家后院那一群鹿。三郎,是老爷子指使着去她家后院的。也只有老爷子才可以让三郎有理由不出现在家庭会议中,也只有老爷子允许三郎才敢私自行动。 邹老爷子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儿子,叹了一口气,低低地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这个情,我和你们娘领了,领了!吃饭,吃饭吧。以后这个宅子的事,谁也别再提了,谁也不许提……” 堂屋里渐渐的安静下来,只剩下筷子碰触碗边的声音。等到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邹晨给二郎和四郎使了个眼色,二郎和四郎站起身走到堂屋中间,叉手道:“禀祖父,下午我们准备回家里背一会书,便不能陪祖父了,还望祖父恕罪!” 邹老爷子原本是一脸的阴沉,然而听到二郎和四郎的声音后,脸上立刻出现欣喜的表情,迭声道:“好,好,好,我邹家的子孙知道攻读,这是好事。既是要读书,那便回去吧,呵呵!” 二郎和四郎领着弟弟们和邹晨向上首行了个礼,便退出了堂屋,邹晨在走之前向二伯使了个眼色让他看着父亲一点,看到二伯点头她才放下心来。 出了老宅,邹晨一言不发,只是跟着哥哥们往家里走。等到了家,和美娘去伙房收拾了一会,快速的做了几个菜出来。孩子们刚把饭菜摆到大案几上没多久,便听到了前院的大门被人拍响,二郎过去开了门,不一会邹正达和邹正业走了进来。 两家人也不说话,只是坐在案几上重新开始吃中饭,等到吃完了以后,邹正业把碗筷放下,才开口道:“今天,你们都看出来了什么没?” 家里人对视了一眼,四郎是明白人,立马端着自己的碗溜了出去借口是今天过年要自己刷自己的碗,其他几个看着四郎端碗跑了也跟着往外跑。转眼,屋子里就剩下邹晨和邹正达邹正业两兄弟。柳氏和黄丽娘抱着小七也拉着美娘走了出去,只是她们刚一出去立刻把身子紧贴门边,仔细地听着屋里的动静。 柳氏低语道:“今天邪乎啊!” 黄丽娘捂着小七的嘴,也低声道:“今天在老宅,闹的是哪出?” 屋子里,邹正达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口酒,说道:“小晨,你说吧!” “喏。”邹晨行礼道,“腊月十六那天晚上,二伯和阿爹都知道,三郎来咱家后院偷东西。”说到这里邹正达和邹正业齐点头。 “当时我就怀疑,这事是祖父指使的。……后来我又问了鹿群,鹿群说咱只要不在家的时候,祖父就在咱院子外面转,凡是有人来问就说帮咱们看院子。可是这么父慈子孝的事,为什么祖父从来都不肯告诉二伯和阿爹呢?……” “小晨,你当时有所怀疑……怎么不和我还有你阿爹讲?”邹正达问道。 “二伯,他是我祖父,无凭无据的,我怎么可以说我怀疑他指使自己的亲孙子来咱们家偷东西?再说了,我觉得那一天,祖父把咱们叫走以后三郎去后院,其实他只是想进去看一眼,看看后院到底是不是真有鹿群。”邹晨无奈地说道。 “你祖父他……唉……”邹正业说了个开头,可是良久都没有再接着往下说。 邹晨看着父亲,一字一句地说道:“阿爹,祖父祖母心里只有大伯一个,您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邹正业立刻说道:“我知道的!只是……” “如果得到鹿群的是大伯,祖父只会真心的为他高兴,绝不会想要去据为已有。可是得到鹿群的是咱们,祖父心里就不舒服了,他认为咱们的东西那是必须要和大伯和老宅分享的。……” 邹正业叹了口气,“小晨儿,你说的,是真的!” 邹晨站起身来,在屋里走了几步,道:“阿爹,如果祖父张口向您要鹿,您会答应吗?” “……”邹正业考虑良久,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抬起头,“我不会答应。” 家里人商量完了事情之后,下午又各自外出玩耍,到了晚间又走过场似的在老宅吃了几口,回来重新吃过了饭。饭后便由邹正达领着布置了香案,去灶间把灶王神给请了回来。 o(*^?^*)ブ 今天依旧单更存稿,呵呵,爱你们。下个月上架后准备一天三更,记得支持我哦!么哒…… 第五十七章 父不慈子也不孝 正月初二这一天,按旧制是嫁出的女儿归宁之日,只是初二很少有人家能够把年拜完,所以一般情况下,嫁出的女儿只有在第一年归宁时是初二回门,以后都是初三到初六这几日回门。若是离的近,便可初二回去,若是离的远,大家自然是愿意选择初六回去。 柳氏和黄丽娘商量了一番,柳氏家离的近些只需小半天路途便到了,所以他们一家初三回去。然后初四回来,等到初五黄丽娘再回娘家。一来是归宁的时间错开,这样家里一直都有人,二来也是因为只有一辆牛车只能这样错开来回娘家。 初三一早,天还没有亮,邹正达便去套好了牛车,把昨天便准备好的年礼放到了牛车之上。黄丽娘又另外的给柳氏的母亲做了一身团华福寿背子,套的全是当年的新花,遇到天冷的时候可以加在身上。 柳氏归宁,邹晨一家也没有闲着,一家人忙着把过年的年礼收拾好,到了中午的时候,随便吃了一顿素饼(烩面)配了几盘菜,吃完了以后便一起去后院去给鹿群们铡了草,清理了鹿舍。因为是过年,经常会有一些幼童们来拜年,所以鹿群已经关在后院好几天了,每天只有在它们吃饭的时候邹晨才会到后院的和它们玩耍一番。 由于邹家人精心侍候,鹿舍不仅干净而且没有异味,平时白天就把鹿放出来在后院随便走动,到了晚上便关了鹿舍把帘子放下,这样鹿群可以安心休息。 第二天初四上午巳时,大郎过来敲门,说是两位姑姑已经到了让新宅的人都快点回去。 邹家的两位外嫁姐儿,大姑娘的名唤邹秋华,今年三十七岁,嫁给了白杨树庄的莫家,生有二男一女。小姑娘名唤邹青华,今年二十四岁,嫁给了丁庄的丁家,生有一男一女。 邹晨和家人收拾停当赶到老宅时,远远便看到老宅停了一辆牛车,小姑父正领着几个表哥正在从牛车上往下搬东西。邹秋华站在柴门后扶着马氏在轻声说笑,邹青华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丫陪在一旁。 马氏站在柴门内看到新宅的人往家门口走,脸上的笑容立刻埋没不见。邹青华低低叹了口气,抱着小女儿快步走到门边笑着说道:“三哥,三嫂嫂来了。丁衍快来给你三舅舅三舅母拜年行礼。” 邹正业看到是小妹站在门边迎接,脸上露出一欢快的笑容。丁衍听到母亲的话,走到邹正业和黄丽娘身前躬身便行了个大礼。邹正业等到外甥把礼行完,哈哈大笑着把外甥一把抱起,“咱家的小迷糊蛋也长大了?” 抱着丁衍进了柴门,看到大姐正陪着母亲在有说有笑,他把丁衍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马氏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答话。邹秋华则是一脸的讥笑,不冷不热地说道:“三弟来了,闻听得三弟身子骨大好,我这个做大姐的,因为前一段家里出了事故,所以没能前来照顾三弟的身子,还望三弟恕罪则个。”说着果真是侧身福了半礼。 邹正业看到大姐向自己行礼哪怕是半礼也不敢接受,连忙侧过身子躬身道:“这可万万受不得!怎么敢受大姐的礼?” 邹秋华挑了挑眉毛,笑道:“我家的三弟,我自是知道的,为人自是温和不过。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撺掇,如今竟是连自己老子娘都不亲近了。”言下之意,竟是在指责黄丽娘撺掇丈夫与婆家不合。 黄丽娘听到她如此胡言乱语不免气愤,“大姐,三哥身子骨可是还没有好呢。大姐是要和我辨一辨,我家三哥是为了甚么生病的吗?” 一院子人听到黄丽娘如此说话,都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一般。黄丽娘往常性格软弱,哪怕就是打到了她身上也是默默忍受,哪里会像今天这样伶牙利齿张口反驳?!一时间,院子里的人竟是都惊呆了。 邹晨走到母亲的身后,拉了拉母亲的袖子,悄悄伸出手去竖了个大拇指。方才在来的路上她就暗地里叮嘱过母亲,如果邹秋华再敢找她家的麻烦就要义正言辞的反驳过去。看到母亲终于按自己说的做了,不由得暗自为母亲高兴。 黄丽娘看到自己说完话后,院子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敢高声辱骂自己的,心头暗自称快。往常我懦弱无知,时常被你们欺负,如今我儿子和女儿个个有出息,不依靠你们吃也不依靠你们喝,若是想再象以前拿捏我,怕是不可能了。 四郎和五郎站在院外帮着几个表哥把牛车上的东西?下来后,进到院子里便看到这样一副微妙的画面,母亲抱着小七和小妹站在一起,父亲则是尴尬地站在院中央,小姑姑抱着小表妹一脸的无奈,祖母和大姑姑则是满脸的嫌弃。 四郎脸上微沉了沉,走到祖母面前和五郎拱手道:“孙儿给祖母请安。” 马氏虽然不喜欢黄丽娘,然而对四郎和五郎还是有着几分真爱,如今又看到孙儿有了出息,不免脸上带了笑出来:“呵呵,小四小五都来了。今天你大姑娘家的表哥都到了,你们一会见了礼就一处玩去吧。” 四郎和五郎答了一声,又扭过头对邹青华行了一个大礼。四郎笑道:“给小姑娘拜年!” 邹秋华看到三弟家的两个儿子,竟然对自己视而不见,不由得大怒,上前一步道:“小四,小五,如此目无尊长,这就是你们在学馆里学的吗?” 四郎自从知道那日大姑姑在上梁那日故意找邹晨的麻烦,然后将父亲气的犯了心疾就一直对她有不满。如今又见她当众给母亲难堪,脸上当即带出了不快。他躬身行了一礼道:“给大姑娘请安。小侄方才眼拙,只看到小姑娘在,并未曾看到大姑娘在,还请大姑娘恕罪。” 邹秋华听了这句话气个仰倒,什么叫没有看到?这么大个人就站在院子里,居然说没有看到? 黄丽娘看到儿子们替自己出气,不由得喜上眉梢。 邹青华看到院子里气氛僵硬,连忙向自己的丈夫丁启使了个眼色,丁启打着哈哈道:“三舅兄,上次你家上梁的时候,我家正好有事没有能前来替你庆祝,这次咱们可得好好喝上一场!” 邹正业自然是点头称是。 一会,邹老爷子和邹正义也得了消息赶回了家,看到女儿们都回来了,不免欢喜。 他一把拉着小女婿的手,开心地说道:“你们一年也难得回来几趟,这次回来了就要在家里多住几日,咱们翁婿也要好好地说道说道。” 丁启为人极是圆滑,看到老丈人欢喜,连忙点头称是,又舌绽莲花把老丈人恭维的满面堆笑。 到了堂屋,邹老爷子坐在上首听丁启讲丁庄此次支移的情况,待听到丁启家躲过了这次摊丁,不由得唏吁。 一会,孙子们和外孙都叫齐进了堂屋。邹老爷子安坐在堂上,几个外孙挨个拜年,马氏在一旁一人给了两文压岁钱。然后小辈们又各自给长辈们拜了年,一时屋里堂哄哄的看起来热闹非常。 待拜年已毕后,邹老爷子大手一挥,吩咐开饭,妇人们便去伙房里准备。 饭后,邹正业邀请丁启去他家新宅坐坐,丁启看了看上首的老爷子脸上并没有露出不快的神情,便笑着答应了。 待到邹正业站起来准备告辞,四郎和五郎立刻也跟着站了起来。马氏皱眉道:“小四,小五,今天你大姑娘家的两个表哥也到了,你们和大郎三郎陪着一起玩耍吧。” 四郎拱手道:“回祖母的话,孙儿和弟弟要回书房攻读,两位表哥由大哥和三哥陪着既可。” 马氏被这话噎了一下,可是孙儿说要回房读书,又不能强迫他们留下。便说道:“你家新宅子建成了还没有请你们表哥去看过,你们陪着表哥们去看看。” 四郎耐着性子回答道:“回祖母的话,孙儿们这是回去读书的,不准备玩耍。不如就请大哥和三哥陪着两位表哥,这样他们也玩得痛快些。” 邹秋华和马氏听了四郎这样回答,都是心下大怒,马氏厉声道:“我自己的孙子,我居然是指使不动了?” 邹晨扶额,每次都是这样,哪次回老宅都非得找岔,有事没事也得挑出一些错处。 四郎和五郎看到祖母发怒,连忙跪在地上:“请祖母明鉴,孙儿们读书是为了将来孝顺祖父祖母,好给祖母挣个浩命回来。若是惹祖母不快,那孙儿们不读书就是。但不知大表哥和二表哥想去哪里玩呢?”马氏听到两个孙子这样回答,不由得呆住,她能说陪外孙玩耍不读书是正事吗?一时半会竟是想不出该如何回答,瞪着跪在堂下的两个孙子发呆。 邹老爷子摇摇头,看着站在堂上的马氏和邹秋华,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我累了,你们有话下去说吧。……”方才酒席间的谈笑风声竟然一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看起来疲惫不已。 稍倾,一屋子人走了个干干净净。 邹秋华看了大弟弟一眼,不满地说道:“爹啊,这算什么事?我们过年归宁,这二弟陪着二娘子回娘家就算了,可是这三弟竟然是这样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这是不想我再回来了?” 邹正义连忙说道:“正是,大姐你不知道,咱爹心疼老二老三盖院子欠了债,主动说要帮他们还债,可是他们不仅不接受好意,反而,反面说咱爹贪图他们宅院。大姐你说说,这……唉……” 邹秋华听了怒道:“老三是甚么人,我最是知道不过,脾气温和,又最孝顺,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不行,我得去找他问个究竟!”说着就要往外走。 邹正义一看大姐要去问,连忙拉着她的胳膊道:“大姐,你去问,岂不是伤了我们兄弟之间的情分?” “还不是那个黄丽娘!自从她嫁给了老三,老三就没有过上一天的安稳日子。你看看,她将几个儿女教导成了什么样子?要我说,象这样的毒妇,爹娘就该休了她!”邹秋华厉声道。 邹正义捂嘴偷笑,转眼又满脸严肃:“是啊,大姐说的极是。只是现在老三已经和咱爹娘离心了,怕是爹娘说的他不会听啊。……” 邹秋华哼了一声道:“我是他大姐,我说的他准得听。这事啊,就交给我,保准让老三休了黄丽娘这个毒妇。……”说完她又睨着邹正义嗤笑道,“大郎,你打量着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瞅着那个院子眼红了吧?” 邹正义被人揭破脸皮,一张脸涨成了红色,连声支吾道:“哪里,哪里?我这不是为爹娘着想吗?呵呵……咱爹娘辛苦了一辈子,也没有住上这么好的宅子……凭啥他们就住上了?” “够了!”邹老爷子脸色铁青,“一群不成材的混帐,那宅子算什么?你们就看着眼热?那宅子里的东西才是真真的……” 邹正义和邹秋华互视了一眼,均是不解其意。 邹秋华挑眉道:“爹啊,您要是想要那座宅子,只需要说出来,我打量着老二老三不能不给吧?” 邹老爷子看着一对儿女,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摆下手:“罢了,罢了,你们下去吧,我静一静……” o(*^?^*)ブ 我的好朋友九九的书下周上架,写的不错哦请大家支持~ 《兽海无涯》简介一入兽门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 书号:2896290 第五十八章 丁启送来占城稻 (各位亲,我需要收藏和推荐哦。现在因为我文点击多但是收藏少,我都没有混到推荐,唉,太惨了,请各位看书的朋友随手点一下收藏吧,谢谢了。新人不容易啊,如果收藏不高,推荐没什么好的) 堂屋外,邹秋华的两个儿子看着四郎五郎心里羡慕。自家和三舅舅家的情况差不多,三舅舅家的两个弟弟都可以进学读书,而自己还是睁眼瞎,大字不识几个。 莫诚走上前去,拍了拍四郎肩膀,笑道:“承民,没有想到一转眼不见,你和兴民都读上书了?” 四郎侧过身子避开他的胳膊,礼貌而又疏远的笑道:“莫诚表哥,你和莫语表哥不大常来我们这里,本来应该我们好好招待,只是年前先生给布置了课业,让我和弟弟每天都要诵背经义。所以,今日陪不了两位表哥了。不如就由大哥和三哥陪着两位表哥好好玩耍一番。” 莫诚搭在四郎身上的胳膊被他避开,尴尬地落在半空中,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他的弟弟莫语性格比较暴躁,当即怒道:“承民,你小子这是甚么意思?瞧不起我们兄弟是不是?” 四郎轻轻一笑:“岂敢,岂敢。两位表哥,可知道家父是为何犯了心疾吗?”莫诚和莫语均是摇头。 “想必大姑娘是知道原诿的,两位表哥何不去问问大姑娘呢?”五郎在一旁冷冷地接话。 两兄弟说完这句话,也不向大郎和三郎打招呼,走到父母身边,一人搀扶着邹正业一边胳膊便走出了院门。 丁启和邹青华在后面看的一愣神,转眼看到三哥和三嫂已经出了院了,也连忙跟了出去。 到了新宅,刚刚关了院门。丁启便是一个长揖到底,行了一个大礼,邹正业连忙扶住, 丁启叹道:“在老宅那里,我便想向舅兄道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两位舅兄,这次可是救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啊!”当下便将自己家在此次支移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当听到衙役们竟然把家里最后的一点粮食都给搜刮了去,而且还差点动手打了丁启的父亲,院子里的人都是惊呼出声。 丁启后怕道:“……若不是我上前和差役们说,我家和黄里正家亲戚,只怕……家父经此一事后,一病数日,若不是二舅兄去送了十五石粮食并几贯钱,这个年,怕是过不去了啊。”说完又是一揖到底。 黄丽娘看到他们拜来拜去的没个完,便笑盈盈地举着小七的小手去逗邹青华怀里的小女儿。邹青华怀里的小女儿也识逗,看到舅母怀里的小弟弟伸出手,立刻也伸出手去摸小七的小手。 黄丽娘便笑道:“看这小姐弟俩,还知道亲呢?” “是啊,这是打从根儿里就知道是亲的,要不然哪能头一回见面就这样?”邹青华也笑道。 黄丽娘看到丁启和丈夫说完了,便道:“咱们还是去院子里看看吧,妹婿还没有来看过呢。”说完一家人陪着丁启和邹青华在院子里走了一圈。 丁启连连点头,道:“早就听青华讲过,说两位舅兄这个宅院是用火烧砖建的,既防火又便宜。今天一看,果不其然啊!” 转了一圈之后回到西院,丁启和邹青华看到院子中既干净又宽敞,暗暗夸赞三嫂会收拾家务。 邹晨看到他们都脱鞋进了正房后,连忙跑去伙房,把小炉子给点着,在上面烧了一壶茶,一会茶水烧好去喊了母亲来端茶。 丁启看到邹晨小小年纪便忙前忙后的沏茶端果盘,一刻不消停,开口赞道:“三舅兄家果真是好教养,我以前倒是听青华说过三舅兄家的小晨,既会读书又会做家务。……” 邹正业看到妹婿夸自己的女儿,谦虚地摆手:“哪里,哪里,我这个闺女啊,就是省心,省事,万事不叫我们操一点心。” 丁启和邹青华使了一个眼色,邹青华为难地摇摇头,却不妨被黄丽娘看到。黄丽娘心想,莫非是家里还有什么经济上的难事,让他们如此为难?她本就是心善,再加上又是极喜欢这个小姑娘为人。见状便笑道:“青华,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邹正业听到浑家这样说,瞪了一眼丁启也看向妹妹,问道:“是啊,青华,若是有为难之事,就和哥哥说,哥哥定会为你做主。” 丁启听到三舅兄这样说,连忙澄清:“三舅兄误会了,误会了。呵呵,其实这个事啊,说起来还是和两位舅兄有关呢。” “哦?但不知是何事啊?”邹正业奇道。 “呵呵,就是那个占城稻……”丁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前几日听闻我庄里的丁小乙说了一句,说是两位舅兄想购买这个稻种,不知是否有这回事啊?” 邹晨一听到占城稻,便竖起了耳朵,连忙用眼色示意父亲。邹正业看到女儿的神色一阵好笑,便道:“正是,难道妹婿有此门路?” 丁启咬咬嘴唇,压低声音说道:“实不瞒三舅兄,小弟手里确实有这个稻种,只是这个来路嘛……却不好和舅兄明言。” “可是脏物?”邹正业思忖了一下道。 “嘿嘿……呵呵……”丁启摸摸额头,嘿嘿一笑,却并没有往下接话。 邹青华瞪了他一眼,用手悄悄在他腰间转了一圈,恨道:“哎呀,三哥,你别理他。这个呀,不是什么脏物。只是这个来历,唉……我就和三哥明说了吧。这个稻种是一个小姐送于这个冤家的。” “甚么?”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邹晨仔细看了看小姑父,只见他虽是不符合时下面白唇红、文弱体纤之类的美男标准。可他常年做农活,一身的肌肉强健有力。两眼炯炯有眼,浓眉大眼,身高体阔,看上去就是一个健壮的青年人。若是放在后世,绝对是一个标准的纯爷们,只是放在宋代只能被人讥笑一声黑脸村汉。 丁启一听这话就急了,急忙辨解道:“娘子,娘子,我可和那位小/姐啥事都没有,我就是走在大街上走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人抓着,然后就把我摁到堂下非要和那位小/姐成亲不可。……” 邹青华怒目圆睁,大声道:“怎会啥事都没有?当时你同路的还有两人,为何不扯其他人,非扯你不可?” 丁启张着嘴却不知从何解释,只是着急的摆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邹青华怒道:“若不是当时我就在后面跟着,只怕你就去圆房了?”说完顿觉失言,连忙捂着嘴。黄丽娘一听说到这里,连忙沉着脸命令四郎和五郎把丁衍和丁小妮带走,又把小七交到邹晨手里,把他们全部赶出了正房。 四郎、五郎和邹晨他们抱着小七和丁小妮谁都没有走开。几个小脑袋挤在一起,都贴在门帘上,倾听着屋里的动静。 “我们正在街上走的好好得,突然就来了几个闲汉,拉着你妹婿就往妓馆里去。……当时吓得我啊……”邹青华心有余悸地说道。 原来,这宋朝的风俗与各朝均不一样。宋朝有一个榜下捉婿的习俗,便是每年大比之时那些未嫁人的小娘子家里便拿着绳子和布袋等物,专等那些举子们考完院试出门,先不管不顾的先用绳子套上,然后布袋蒙头直接扛走。扛到家里先把天地拜了再入洞房,哪怕就是第二天举子大哭大闹这婚也结了房也圆了,举子只能吃哑巴亏。后来风俗发展到民间,那些家有小娘子的就想,这三年一试也不过就是一个状元,都被东京城里的小娘子们给抢去了,咱们甚么也落不到啊。于是,到了凡是有乡试府试便会有人站在榜下只要是看到有人中举了便直接绑回家成亲。 风俗再发展,到了妓馆里则又是另一番景色。却原来,这些小姐们每到及?之年,妓馆都会允许她们开苞之日自行挑选中意的郎君。若是遇到有那心仪的俏郎君,小姐们只需要站在馆内二楼之上用手一指,下面自然会有闲汉去帮她捉人回来。等到人捉回,便要拜堂成亲,然后再入洞房。入了洞房之后,到了第二日,这个小姐便成了人,可以接客了。到了第二日送那位拜堂者离开之时,一般妓馆都会送一份厚礼给这位拜堂者压惊。而那些拜堂者则大部分都会坦然受之,回去之后也将这事当成风流韵事来讲。更有甚者,若是打听了有哪家妓馆的小姐到了开苞之日,会有许多闲汉打扮一新站在那小姐的馆楼之前,等着小姐一亲芳泽。 后来,小姐们便不再用手指,转而使用抛绣球招女婿。小姐们站在楼上,闲汉则围在楼下,若是小姐们看到有中意的男子,便将绣球抛下,然后那男子则被请入馆内成其美事。而这个,则是抛绣球招亲的来历。(很幻灭吧,小盆友们,嘿嘿) 这丁启,因长的高大威猛,被站在馆内的小姐看上,那些闲汉们弄清了是哪个人之后,便一拥而上将丁启绑个结结实实地给送到小姐的闺房中以待洞房。然而令小姐和闲汉们想不到的则是丁启的浑家也跟在身后,这下子妓馆捅了马蜂窝。 丁启虽是长的威猛然而却一向惧内,浑家在后面跟着,自家却进了妓馆,这就是有一万张嘴也是说不清了,被绑在洞房里大喊大叫就差没把房顶给掀了。妓馆的娼姥刘妈妈知道闹了这场啼笑皆非的腌?事,连忙过来向邹青华陪不是。妈妈是跑完了洞房跑茶房,跑完了茶房又跑洞房,两条腿都给跑细了。到最后,一个在洞房闹着喊救命,一个在茶房闹着要杀人。 最后还是一个南北客商给解了围,那位南北客商愿意出两石粮食买这位小姐的开苞之日。另外妓馆愿意另奉送两吊钱和一匹锦送给邹青华以做压惊,邹青华才算答应下来。等到他们回了家,看那位客商给的粮食,却发现竟然全部是占城稻的稻种,想必是天黑客商的家仆没有看清给拿错了,只是过了几日再去寻这位客商,却发现这客商早已不见踪影,想必是回家乡过年去了。 于是,便想到邹家两位舅兄曾和自家说过,要收购一些占城稻种,所以,便有了今日此问。 屋里,邹正业和黄丽娘听得目瞪口呆。屋外,邹晨和几个哥哥听得面面相觑。 o(*^?^*)ブ 今天的更新完了,下集预告:正月初六回娘家 第五十九章 正月初六回娘家 (各位看文的亲,随手点一下收藏吧,我每天四五千点击,可是现在收藏才只有四百个!真的好低啊,求支持呀,求推荐和收藏) 到了晚饭间,邹正达一家人从柳家堡回来,听了这个事之后,当即决定把两石稻种买下来,并付给丁启两贯钱做为稻种钱。种一亩地需要四五斤稻种,这两石是将近二百斤,能种五十亩左右。 得了这两石稻种,邹晨的心便算完全放了下来。只需要等到开春把稻种播下,等五六十天后既可收获。 送走了小姑娘,转眼便到了初五,邹正业和黄丽娘套好牛车,天还没有亮,便带着四郎五郎和邹晨小七踏上了回黄家坪的路。 黄家坪一里五庄,登记有户贯的便有五六千人,乃是宛丘数一数二的村庄。邹家庄只有一个里正一个乡书手,而黄家坪,则是一个里正为正职一等户,两个户长为副职二等户,下面各庄皆有乡书手三等户。 里正所职,主要职责便是劝课农桑,催征赋税,攒造户贯,租售田亩,辅助科差。宋代的里正是历朝历代最悲惨的,因为宋代的里正是需要充当衙前的差役。官府认为里正乃一等户有家有业不敢随意私逃,若有漏税可以充其家产来抵。所以若是有像那主管官物,押送货物或是流亡人犯的事情,一般都是里正或者家人去押运,有许多里正因为路中丢失货物或人犯死亡,需要举家来赔,最终不堪重负,甚至家破人亡的事例屡见不鲜。 所以有许多一等户,为了逃避做里正,劝母改嫁者有之,劝父和离者有之,又或者尽早分家,又或者故意驱逐家中子弟出族,只求不被选上做里正。 而黄家坪则是与其他的里正不同,其他村庄的里正是一年到三年一选。黄家的里正则是做了数代,世世代代自先唐起黄家的人便为黄家坪里正,所以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无可奈何之下,黄家几代祖上都拼尽全力供儿郎们读书,只求考上府院能求得一个读书人的身份,以求免了衙前的差役。 天可怜见,黄里正的兄长十几年前中了秀才,这样举家便免了衙前的差役。数年前,二儿子黄天青也中了秀才,这样,黄家老宅才算明正言顺的改了门庭。 黄里正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儿子能中了举人,这样自己便可以请罢里正之职,从此以后安心在家里看儿孙们读书。 邹家的牛车,在路上晃晃悠悠的颠簸一天之后,晚饭前进入了黄家坪。 黄家三郎黄天明早已站在村口等候多时,终于看到姐姐和姐夫的牛车驶入村中,立刻迎了上去。领着姐姐的牛车穿过了几幢民宅,到了一处高门宅院之外。 一般民宅大门都是单扇,只因黄家有读书人,所以大门为双扇而且比普通的人家高几尺,门前有台阶。过了大门而不入,到了西边的小角门,牵了牛车进去。 黄家和邹家新宅一样,都是坐东朝西,有宅院七八进,散住着各房,说是住在一起,其实早在几十年前便已经是分了家,各过各的。黄里正乃是长房次子,住在第二进。 进了院子,邹晨便看到外祖母黄刘氏一脸喜气站在走廊下,大舅母柴氏阿静和二舅母张氏宁馨站在外祖母身后,几个表哥排成排站在最后。黄丽娘看到母亲紧走几步,跪在母亲身前呜咽着不能自已。 黄刘氏面如满月,长眉入鬓,眼神明亮而犀利。发色乌黑,头上挽着随云髻,一枝赤金匾簪斜插在发间,右鬓间簪了一朵怒放的海棠花。身穿石榴红松鹤缠丝襦袄,腰下系着一条杨妃色绣花棉裙,外套一件千字富贵背子(褙子=马夹),手腕上带着几串黄澄澄的金镯。她笑眯眯的看着女儿和女婿自院外走来,一把搂着女儿唏吁起来。 大舅母柴氏阿静待到婆婆和小姑娘说够了话,才抿嘴打趣道:“阿姑这是一见小姑娘就忘了我们这些儿妇了?” 二舅母张氏宁馨也凑趣道:“哎呀,阿姑,您可真是的。这天寒地冻的,您让小姑娘还跪在地上,这可怎么得了?” 黄刘氏听到大儿媳和二儿媳这样说,爽朗的哈哈大笑。二舅母张氏宁馨连忙伸出手去扶跪在地上的黄丽娘,一边扶一边笑道:“小姑娘一来,咱们这些儿妇们转眼可就失宠了。” 邹晨等到母亲站起来后,随着两个哥哥一起跪在地上给外祖母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黄刘氏待到外孙和孙女磕完头,伸出手把邹晨搂到怀里,心肝儿肉的叫了好一阵。然后又摸了摸邹晨的手,责怪黄丽娘道:“瞧把我家小晨冻的,你也不知道给孩子披件大衫?” 说着,便拉着邹晨的手就进了内堂,邹正业这时被黄天明引着去见黄里正去了。 进了内堂后,黄刘氏在上首坐下,黄丽娘又重新磕了头,四郎五郎和邹晨也重新见了礼。 黄刘氏拉着邹晨的小手一一指与邹晨:“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邹晨听了连忙一一拜见过。 复指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说道:“这是你大舅家的大郎宏裕和二郎宏煦。”邹晨连忙福了两福,两位表哥也还了半礼。 又指着站在二舅母陈宁馨身后的三个少年道:“这是你二舅家的大郎宏泰、二郎宏英、三郎宏波。”邹晨也见了礼。 再指着最后的两个少年道:“这是你三舅家的宏和、和你弟弟宏昶。”邹晨听了外祖家的辈份各自排,便知道外祖家怕是早已经分过家了,所以才会重新排了辈份。 见礼完毕后,黄刘氏拍着邹晨的手对黄丽娘说道,“原想着你们会早点过来,怎么这天都快黑了才到,可是路上有了差池?” 黄丽娘笑道:“娘娘,路上倒是没有甚么差池,只是路滑走得不大顺当,让娘娘担心了。” 正说着话,便听得屋外传来谈笑声,门帘一掀,走进来一个妇人。只见她二十三四岁年纪,头上盘了一个堕马髻,戴着一副金丝八宝攒珠挂钗。上身着大红锦缎襦袄,下穿一条翡翠绿百褶诃子裙。身量苗条,体格风流,凤眼含笑。进了帘内先拜了一拜,笑道:“阿姑,我来晚了,恕罪,恕罪。”又望向黄丽娘曲膝福了一福,口称见谅,黄丽娘连忙上前一步还礼。 黄刘氏笑语:“这乃是你三舅母。”邹晨和哥哥连忙过去拜见。 三舅母方氏阿怡含笑虚扶四郎和五郎,又伸出手去将邹晨扶起,端详了一番笑道:“前几年我见小晨时,她还只有这么丁点。……”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标致的小娘子。大嫂,二嫂,你们来瞧,这小晨细细瞧来倒是与阿姑有八九分相似呢!” 大舅母柴静与二舅母陈宁馨走上前来也是细细的打量,两人对视了一眼,均笑道:“果真是与阿姑有八九分相似,怪不得阿姑整天念叨呢。” 这时,屋外有人说话,“母亲可在内堂?父亲听说妹妹到家了,让我来问何时开饭。” 黄刘氏招手喊过大孙儿宏裕,低语了几句,那宏裕便退出堂外,出去和屋外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又挑帘回来。 黄丽娘看到大外甥丰姿伟俊,神采非凡,问道:“宏裕明年可要去考府院大学吗?” 宏裕见问到自己,便笑着回话道:“回姑娘的话,明年我要和几个弟弟一起去考。”黄丽娘听了点点头。 三舅母方怡听了此话后笑道:“我曾听天明提了几句,听说四郎与五郎进学了?” 黄刘氏一听两个外孙进了学,喜道:“丽娘,果真进学了?这可是好事啊,将来不拘能考中秀才或是举人都是你的福气。”停了一下又叹道,“早几年我就和你说过,让你供两个孩子读书,若是老邹家不肯出钱,哪怕我替你拿私房钱都行。唉,你啊……” 黄丽娘听到母亲责怪她,往前走了几步,挨着母亲坐下,头抵着母亲的肩膀,一副小女儿态。黄刘氏看到女儿如此,那话只说了半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重重叹口气狠狠拍了女儿的肩膀几下。 一会有一个雇来的女使掀起猩红毡帘向大娘子柴静示意,柴静走过去在帘边听了几句,笑着过来回话道:“阿姑,那边花厅已经摆好饭菜了,我看咱们入席可好?” 黄刘氏左手拉着女儿,右手扯着邹晨,一路说说笑笑的往花厅而去,拐了一个小角门,穿过一个抄手游廊,便到了小花厅。才入厅内,只闻一阵饭香扑了脸来。 黄里正坐在上首案几之后,邹正业今日是娇客便陪在左手边,右手边坐着黄天顺,黄天青和天明则是坐在一旁。厅内的人看到黄刘氏进来了,连忙起来齐齐做了一个揖。 待得黄刘氏坐到上首之后,邹正业拉着黄丽娘抱着小七重新跪下见了礼,四郎和五郎并邹晨也是跪下磕了头。 黄里正笑呵呵地看着女儿和女婿行礼,待几个外孙行罢礼后,笑吟吟地说:“你们这一路之上也是辛苦了,咱们闲话也不多说,各自入席吧。” 于是,厅里众人便都入了席,一时只闻碗箸之声。 o(*^?^*)ブ 第六十章 黄里正三言教婿 (感谢各位亲的给力收藏,昨天一下子涨了20收了,今天420收藏了,有没收藏我文的朋友帮忙点一下吧,谢谢了。急需收藏啊,因为马上要上架的) 这黄家阳盛阴衰,几代之中竟无有女子降生,好不容易长房中的长子次子生了两个,结果一个未能成年,十岁上便去了。便只剩下黄里正家的丽娘,又因为黄里正替家中顶了里正之职,几房的长辈心有愧疚,知道黄里正爱女,于是便将一番爱意尽洒于丽娘之身,打小便娇惯于她。可怜黄里正与浑家一片爱女之心,不愿将女儿嫁入豪门受苦,宁愿下嫁女儿入三等户邹家,只求邹家善待他家的女儿,谁曾想这邹家不仅未曾善待反而处处虐待黄丽娘。每想起此事,黄刘氏都是恨意满腔,若不是想着女儿不愿和离,她早就带了人马过去将那邹老汉和马氏好好毒打一顿。 如今见女儿分了家,过起了安稳日子,这一颗心便放进了肚子里。 一时,吃罢了饭。早有两个雇来的女使上前将厅内的饭食撤了下去,又端上了香茶供以漱口,漱毕又重上了一道茶汤。 黄里正吹着碗里的浮沫,状似无意的问道:“女婿,我听天明讲到,你家的四郎五郎入了学馆?” 邹正业连忙站起来回道:“回泰山的话,年前我族兄正文已经将四郎五郎收了馆。” 黄里正点点头,又道:“我怎听闻,这五郎有过目不忘之奇才啊?” “呵呵,不过是记性好些罢了。……”邹正业谦虚道。 黄里正看了二儿子一眼,黄天青站起来说道:“五郎,我且考较你一段,你且把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这段背来我听。” 五郎站了起来,喏然称是,慢慢的把子曰这一段给背了下来。 黄天青听到外甥背完,又紧接着问了一句,“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出自何段啊?”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一段。”五郎回道。 黄天青脸上露出笑容,缓缓点了下头,回身向父亲施了一礼,然后又坐下。 黄里正喝了一口茶汤,才开口道:“女婿,你这儿子幼有奇材,却被你耽误。若是你肯早日送他进馆,说不得今年就能入府学。……”邹正业听到岳丈责怪他,诚惶诚恐。 黄里正道:“……虽说这些年,我不大与你家走动了,然则我家丽娘终究是你邹家妇,她又不愿与你和离。所以,我才给你家留了几份薄面。这些年来,你待丽娘如何,你家待丽娘如何,你不说,我也是知晓的。就冲你们家待丽娘那份‘情谊’,我这么多年来没有向你家动手,你也该知足了。如今,你家既是已经分家,你便应当安心经营,切莫再象以前那般。若是让我知道你对丽娘有亏待之处,说不得,我只能枉顾了这翁婿之情……” 邹正业听到老泰山如此说,脊梁骨阴寒寒的冒起一层凉意。他连忙低下头,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邹晨听到外祖说起旧事,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外家曾数次劝母亲和离,是母亲不舍两个哥哥和父亲,才一直过到如今。黄里正曾数次想出手整治邹老汉,但是碍于女儿的情面,却次次都未敢出手。可惜那邹老汉还蒙在鼓里,还一心一意的想谋夺儿子家产,他也不想想,有黄家在,夺了家产他可有命花用? 想到此处,也暗暗称奇,好好一段儿女姻缘,愣是被邹家给搅成了生死大敌。若是邹家肯好好经营,怕是早已经在邹家庄站稳门户,说不得那里正和乡书手(前文弄错写成村保了)的职位也要换个人来做做。只可惜那邹老爷子眼睛只能看到针尖大的那么一点,几只鹿便看到在眼里,死活拨不出去,想着法子的要从儿子手里夺走。 邹正业站在老泰山的案几前,微弯着腰,听得汗流夹背。以往老泰山也会敲打于他,只是从不象今年这样说的如此直白。他想到这几年丽娘在家中所受的委屈,想到这几年母亲对丽娘是如何的苛刻,再看看这黄家满眼地富贵,再想想贫寒的自家。若不是拿了丽娘的嫁妆,自家是绝不会有钱购买田地,可是最终分家之时却不愿归还嫁妆,想到这些一阵悔意涌上心头。 “泰山的话,我记下了。日后定会好好过日子!”邹正业就道。 黄刘氏看到邹正业认错,点了点头,连忙打圆场:“既是女婿知道错了,以后他们好生过日子便罢。若是你们以后有甚么不周到的,便只管来回了我们,不说为你们做主,出出主意还是可行的。” 黄里正听到浑家如此说,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邹晨看到花厅中的气氛有所僵硬,连忙扯了扯母亲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黄丽娘笑着站起来走到母亲和父亲身边撒娇道:“阿爹,阿娘,女儿今天回来了,你们也不高兴,还非得逮着女婿教训?” 邹晨也站起来走到黄刘氏身边,轻摇她衣袖,可怜兮兮地装小猫:“外祖母不要责怪我阿爹了好不好?我阿爹还病着呢。” “我怎听说,你家盖宅院是借了天青岳家的钱?”黄里正说道。 邹正业连忙解释:“回泰山的话,是这样的。年前我们拾了一只死鹿,卖给了二哥的岳家得了一百多贯钱,便用这个钱盖了宅院。只是这个钱不好说来路,所以便称是借了二哥的钱。” 黄天青也在一旁证实所言不虚。黄里正点头道:“这夜财得来容易去的也容易,你们能拿来盖宅院这财便守住了。日后若是有何为难之事,只管来报我,不拘是你邹家庄还是在这宛丘城,只要我黄家在一日,便没有人敢欺负我女婿。” 邹正业听了连忙点头称是。 黄天顺看了厅中的气氛微妙,连忙解围道:“妹婿,我听天明说,你家的宅院是用火烧砖盖的?” 邹正业一看有人往其他方面扯话题,偷偷擦了一把汗,就把自家的宅院细细地讲了一番。 如此一来,厅上的气氛才算缓和了起来。 邹晨看到他们男人在说话,自己也不能插嘴,便走到了母亲身边。这时大舅母柴静喊了邹晨过去,她笑对黄刘氏说道:“阿姑,我观爷们说话,怕是一时半会说不完,不如咱们移步到内堂自己乐呵乐呵,也比在这里干听他们说话要强的多。” 于是柴静和张宁馨便一左一右搀扶了黄刘氏往内堂而去,早有女使奉上香茶和花果。 黄刘氏拉着邹晨的手坐在上首,黄丽娘抱着小七倚坐在母亲身侧,大舅母柴静坐在左边,二舅母张宁馨和三舅母方怡坐在下首,几个个说说笑笑,间或吃些茶点果子。 话题无非是说一些儿女间的趣话,又或者是几位表哥小时候调皮的事情。邹晨是初次来到外祖家,眼看得几位舅母待人亲切和气,又各个风姿宛约,言语谦和,一看便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大娘子。尤其是二舅母张宁馨,不愧是宛丘张家女郎,进退有据,行动之间颇有章法,令人一眼看上去便心生亲切。邹晨仔细看她一举一动,心里暗暗模仿。 二舅母张宁馨正哄着婆婆说笑,冷不防看到小外甥女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看,举起手边的羽扇半掩了嘴角笑道:“晨儿,这是在瞧甚么?” 邹晨低下头咬着嘴唇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她能说自己觉得二舅母行动之间好似风摆拂柳,动作优美又令人赏心悦目,自己好生羡慕吗。 三舅母方怡看了一眼邹晨和大嫂,拿起帕子捂着嘴笑道:“晨儿这是被二嫂迷了眼。……” 张宁馨轻啐了她一口:“好你个三娘子,尽拿我开些不着道的玩笑,少不得我要端起二嫂的威严治治你了。”说着便站了起来,拿手要去胳肢方怡。方怡看到张宁馨的手便忍不住的大笑,口里直呼:“好嫂嫂,您就饶了我这一遭吧。敢明儿,我好好服侍嫂嫂一回。……” 黄刘氏看到两个儿媳妇笑闹,也不去阻止,反而坐在上首哈哈大笑:“二娘子,你就该治治她,让她乱说话。对,就这样,就这样,……哈哈哈……” 张宁馨和方怡好一番笑闹后才娇喘吁吁的分开,一时之间两人鬓发散乱,脸庞微红。 邹晨看到她们玩闹,不由得惋惜的看了母亲一眼。这黄家风气宽松,外祖母看样子又不是那难相处之人。母亲年少时想必也是这样无忧无虑的渡过少女时代吧。上有母亲疼爱,下有哥哥们护着。自打小便不曾吃过任何一点苦头,可是自嫁了人,便从云端跌落到了凡尘。每日侍候公婆不说,还要忍受婆婆无端的戾气。看看这黄家满眼的富贵,明明是一个富足的乡绅之家。可是母亲嫁到邹家,却是家徒四壁,整日吃不饱穿不暖。果真,老话说的好,结婚便是女人第二次的投胎,尤其是对古代的女人来讲。 心里也是一阵怀疑,这邹老汉是用什么迷乎了黄里正的眼,竟然让一个一等户把女儿嫁进了他家?要钱没有钱,要人,邹正业也是一只闷葫芦,要权更是没有,真是不知道当初黄里正是瞧上邹家哪点了? 黄丽娘一夕之间从一个娇娇女变成了田间草,这落差不可谓不大,可是她居然默默忍受下来了,也许她和邹正业是真爱吧!邹晨如是想。 转眼到了晚间,黄刘氏安排道:“今儿将宏昶从我这里挪出去吧,你们带回去自己睡,等过了十五你们再给我送回来。今日我便陪丽娘和小晨一起安歇了。” 然后又细细地将邹正业和四郎五郎安排了住处,大舅母柴静站起来一一称是。 当下安歇自是不提。 第六十一章 春节已至鞭春牛 (感谢各位亲的给力收藏,现在435收藏了,没收藏我文的朋友再帮忙点一下吧,谢谢了。急需收藏啊,因为马上要上架的) 次日醒来,众人穿戴整齐皆打扮的花团锦簇,这时几位舅母早已站在内堂等候,看到邹晨扶着黄刘氏出来,曲膝福了一礼。黄刘氏伸手拍拍黄丽娘怀里还在熟睡的小七,低声问道:“你们阿翁可在堂屋?” 柴静回道:“回阿姑,阿翁早上起来溜了弯已经回到正房,这会已经漱洗完毕了。” “既如此,咱们便过去吧!”黄刘氏就道。 一行六七人便浩浩荡荡的离了内堂往前面的正房而去。到了正房一看,外祖父和几位舅舅还有几个表哥都已经等在屋里了,另有几个雇来的女使端着盆子站在屋角。 黄刘氏走了过去和黄里正并排坐在上首,这时,邹正业和黄丽娘走到屋子正中,口称:“女婿(女儿)给父亲母亲拜年!”然后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跪了下去。邹晨听了这话,愣了一愣,不是昨天已经拜年拜过了吗?怎么今天还要拜? 她却不知道,原来本地的风俗是早上拜年晚上结婚,所以女儿归宁时,若是下午回来,便只是吃一顿饭,到第二天早上再行拜年的大礼。象压岁钱和红包之类的也是第二天早上才分发的。 邹正业和黄丽娘拜年过后,黄刘氏从身后的女使端着的小木盘里拿了一个锦囊笑眯眯的塞给了女儿女婿。然后四郎和五郎也郑重地拜了年,一人也是得了一个锦囊。邹晨然后也随着哥哥们跪了,得了一个锦囊。这时黄丽娘抱着小七,又重新给父母跪了下去,替小七也收了一个。 再然后邹正业又给大舅哥行礼,然后对方还礼,如此这般之后屋子里的年才算全部拜完。待到邹晨磕完几个头看着自己身边的木盘,不由得吃惊,这拜年拜的可真值啊。光赤金镯子就得了两对,还有一对镶珍珠的百合花金钗正好可以插在她头顶的双髻上。又得了一个长命锁配一个金项圈,当既就被挂在了脖子上,压得她小脑袋一沉。几个舅母给的锦囊捏起来都是沉甸甸的小金锞子,另有一些玉牌和玉佩的小玩意。说是小玩意,其实哪件看起来也不便宜啊。 再看两个哥哥,拜年礼不是文房四宝就是诗词书籍,想必也是几个舅舅和舅母事先商量好的。 这时黄丽娘拿出自家准备的礼物,邹晨一看不由得有些微微羞涩。自家的礼物无非就是一些针线,给外祖父外祖母的是两件松鹤延年的袍子,还是年前去宛丘买的那一匹有瑕疵的布做成的。给几位舅母的是一些帕子和丝络,几位表哥的则是一些在宛丘书店里买得成套的笔墨纸砚。这些东西虽然在贫苦人家来看是极好极大方的礼物了,然而和几位舅母给的礼物一比,则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黄丽娘也是看出来了,自家的礼物确实是有些拿不出手。只是自家今年刚刚分家,又盖了宅院,虽然后院中还有十几头鹿可那些不到四月是换不回钱的。分发完了礼物,她微垂下头,一脸涩然的站在一旁。 大舅母柴静笑呵呵打圆场:“我呀,早就知道小姑娘的绣技是咱们宛丘数一数二的大绣师教得,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阿姑啊,您可是偏心了啊!当年您给小姑娘请的那位大绣师,怎么就没有帮我们几个儿妇们给留下来呢?这不是叫我们看着眼馋吗?” 二舅母和三舅母听了也连忙打趣,说婆婆和公公偏心,黄刘氏听了这些话爽朗的哈哈大笑。 一会,拜年已毕,又由几位舅母领着去了隔壁几房里拜了年,收罗了一大堆年礼回来,这个年才算是真正的拜完。到了中午,又摆了屠苏酒,请了合欢宴,一家大小坐在花厅之中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合欢席。席毕,众女眷又簇拥着黄刘氏前往内堂说话。到了晚间,又去了长房那里吃了团圆饭。 到了晚间,邹晨和母亲依旧是陪着黄刘氏安歇。 次日清晨卯时,家中的人便先后起床漱洗。这时院子里早有人将牛车套好,又将回礼放在牛车之上。 黄刘氏拉着黄丽娘的手叮嘱道:“你回去之时,万事须得自己拿个主意,切莫再象以前那般唯唯喏喏,处处仰人鼻息。如今为了你,愁的我头发都不知白了几根,只怕你在婆家又受了什么委屈。丽娘啊,你记着我一句话,这人不自立,天也难助。” 黄丽娘哽咽着点点头,将母亲的话记在心间。 黄刘氏看着邹晨又说道:“这小晨眼看着也要年满十岁,到时也须得请女夫子去家里教习她礼仪和规矩,虽说咱们家不指望女郎们嫁入豪门大户,只是我看小晨竟像是未学过一丁点规矩似的?进退之间竟是毫无章法,也不知你平时是怎生教导的?”邹晨听了这话暗地吐了吐舌头。 说完了这些话,黄刘氏又赶他们上车,黄家坪离邹家庄实在太远,若是驴车需四五个时辰,若是坐的牛车,怕是要到晚饭时才能到家。 一家人拜别了外祖家,黄里正和黄刘氏直送到院门前,然后依依不舍的看着女儿和女婿坐上牛车而去。 一路无话。到了晚间,天快黑透之时,才回到邹家庄,这时邹正达已站在村口等候。兄弟两个说了一会话,便回到了家中。 回到了家中之后,便是正字辈们的拜年,邹家天天忙着请人请年酒,亲友绍绎不绝。如此过了七八日,一直到元宵节前才算忙完。 邹晨是早就知道古代的元宵极受重视,这元宵又称为上元节,或是春灯节,正月十五祭祀的乃是太一神和天官两位神?。而在宛丘县城的人们,则是大多要涌去太昊陵中祭祀人祖爷爷。元宵赏灯一般会持续五天,从正月十三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七才结束。 到了十五正灯这一日,邹家众人套上牛车,往宛丘而去。元宵节的疯狂自不必一一讲述,宛丘城内花灯无数灯火璀璨,漫天烟花炫如星雨。还有各个商家将各种灯谜写在纸条上,贴在花灯上,若是有猜中的便可以得到一份礼物。 更有那大户所做灯轮高约二十丈,灯轮上披以锦绮,在灯轮上点燃万盏灯,簇之为花树。到了夜间灯月交辉,游人如织,走马观台真个是龙衔火树千灯焰,鸡踏莲花万岁春。 到了快子夜之时,依旧有舞狮队从四个城门中向城中舞动,看哪个队能最早登上舞龙台。 待到过完了十七,整个元旦便算是完全过完。这时农夫们也安心回到家中准备开春鞭牛事宜,学馆也在十七陆续的开学。 整个邹家庄从元旦的狂热中渐渐的平息下来,又恢复到了以往安宁平静的样子。 所谓年大不如春大,春节(民g前春节实际指的是立春)一向是我国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这一日不仅皇帝要带着皇后和皇子们到宫外玉津园祭祀春牛和句芒神,还要下田劳作以劝农桑,百官更要随同着皇帝一起做农事,回宫之后还要吃五谷饭和包子。 邹家庄的鞭春牛事宜是由里正和乡书手(前文写成村保了)一同主持。春牛是用泥土捏成的,预先在“牛肚子”里装满五谷,等到吉时一到,先由里正鞭第一鞭,然后牛肚子便会裂开,五谷流出预示着今年是一个五谷丰登之年。随着这一鞭,邹家庄的男人都陷入了狂躁状态,各个弯腰曲腿就准备等乡书手和几位族老一人一鞭将牛鞭的稀巴烂。 随着里正一声令下,旁边的鼓手开始敲响了第一鼓,随着这一声鼓的敲响,邹家庄的男人们各自使出吃奶的力气冲向土牛的‘尸体’,有那运气好的抓到了头部,仰天哈哈大笑,有那运气不好的被人踩在脚下大声叫骂,有那运气一般的,只抓到了一小把还是尾部的,只得退出人群,但是不论是谁,都是自觉的只抓一把绝不敢伸手再抓第二把。 这时,鼓手停止了敲击,抓到的自然是欣喜万分,没抓到的则是垂头丧气,回去家里免不得要被家里人好一顿数落。 邹正达笑呵呵的从怀里抖出一把春牛泥来,回到人群里向家人显摆。而邹正业则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参加抢牛,只能眼看见二哥一路过关斩将冲向牛头的位置抓了一把然后又退出人群。 邹晨陪着母亲和二婶站在人群外围,看着村里的男人去抢春牛,看的心旷神怡,在后世哪里还会看到如此原汁原味的抢春牛啊。 鞭完了春牛,里正和乡书手又组织了蹴鞠和跳竹马舞,一直热闹到了晚上。到了华灯初上之时,邹家庄的人才恋恋不舍的从村中的晒谷场中走回去。 到了第二日,天还未亮,三三两两的农夫便扛起锄头去自家农田翻地松土,同时将昨天抢来的春牛泥洒在家中最肥的田地之上。 邹家则是在年前就请了邹正安四兄弟佃自家的田,天刚蒙蒙亮,邹正安兄弟便敲响了邹家新宅的大门。 邹正达和邹正业拿出丁启送来的稻种,细细地和他们讲了一遍这个种子的特点以及耕种注意事项。 邹正安从未听到占城稻种,不由得迟疑道:“两位东家,这稻种真象东家所说的两三月便熟?” 两兄弟无法回答,便去了西院把邹晨叫来,邹晨对这个种植本就是一窍不通,便把《命转运使揭榜示民》的原文重新给背了一遍。邹正安四兄弟认真的听着,又不时提出疑问,邹晨有那明白的便帮他们解释,有那不明白,便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是不太清楚。 说了一会后,邹正安道:“两位东家,这些稻种能种五十来亩地,东家是准备全种上?” 邹正业看了一眼女儿,见女儿点头,便道:“自然是全种,这个稻种我方才听了一下,竟是不管好地歹地都可以播种。再说了,现如今南方都已经种上了,只是咱们淮南府还未流入稻种,咱们种上了,一来是可以增加收成,二来也是给村里人一个告示,若是真象小晨说的那样一年三熟,咱们不也是能增加些收入吗?” 邹正安听的直点头,又道:“东家,我看不如这样,既然这稻种如此奇妙,不如咱们把劣田都种上,好田留着种小麦,东家意下如何?” 邹正达和邹正业互视了一眼,表示同意。 o(*^?^*)ブ 好友木圣?新书《虐宠》,写的很不错哦,大家可以关注一下,最近??刚做了眼部手术,摸摸祝加紧康复哦。 简介:两个本是对立之人,一次相遇;一脚天堂,一脚地狱 书号:2952465 第六十二章 一年之计在于春 (谢谢所有收藏我文,点击我文的朋友哦,爱你们,小梦从今天起潜水啦,爱我的话就给我收藏和推荐吧!嘻嘻) 邹家准备种占城稻,在村子里引起了轰动,不时有老者转到他家的田里注视着耕田松地的邹正安兄弟几人。有那年轻的人,则是直接开口相问。 而邹老爷子则是直接了当的将两个儿子叫到老宅中好一通臭骂,最后还是邹正业灵机一动,嚷着自己胸口痛才从老宅逃了出来。 四郎和五郎去上学了,每天都有大半时间在学馆中,这让黄丽娘觉得好不自在,开始的几天,心里总是空荡荡地,有事没事就爱嘴里念叨。邹晨也有些失落,她想起过年从外祖家回来时外祖母黄刘氏说的那几句话,说她是个没规矩的小娘子,还要找女夫子来教她。她就不明白,自己好歹也曾经是一个企业中管,怎么就变成没规矩的小娘子了? 五郎他们兄弟四个每天下了学之后,便会请邹晨去听听他们今天都讲了什么。有时邹晨也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这些问题四郎五郎自然是回答不出来的,但是五郎记性好,他记下来第二天去找邹正文或者学馆里其他的老学究。然后等到回来再给邹晨讲解,可是第二天,邹晨又会有新鲜的问题,于是他们又回去再去问。如此反复,邹正文和那两个老学究为了应付邹家四兄弟的问题,不得不每天扒各种书籍。好不容易把这四个学生给应付过去了,可是明天又有新的问题等着他们,于是明天又得重新扒各种书籍。就这样,几个学生的知识渐渐地提高,邹正文和两个老学究也把各类书籍给吃了个通透,于是邹正文和两个老学究越看四兄弟越觉得爱惜,真是有一种吾家之子的感觉,恨不得把自己脑子里所有的知识全部都强灌到他们的脑子里。 邹晨每天提出的问题,第二天都可以得到解决,于是她便知道肯定是几个哥哥问了学馆的老师,她也不点破,每天只是搜刮脑子里能记起来的关于后世对四书五经的新解(现在是四书六经)。而邹正文和两个老学究则是在每天解答问题的过程中突然发现了原来这四个学生竟然是解出了新意,这怎么能不令他们欣喜呢! 同时,四兄弟还发现,在请教老师这些刁钻问题的同时,他们不仅巩固了课堂上学到的,还加深了对所学内容的了解。也更快地发现不足、不懂的地方,方便进一步学习。于是,四兄弟的学习成绩在突飞猛地的发展,而邹正文自然也是受益匪浅。 一家人忙忙碌碌便到了二月二龙抬头,过了龙抬头便要开始秧田育苗了。邹家选了地最肥的十几亩地做了秧田,撒下稻种后再在土上洒一层稻壳灰。秧田那里时时刻刻都有马太婆家的孙子照顾,哪怕就是晚上他们也分了人睡在秧田旁边,就是怕万一有羊或者是畜牧去啃了秧苗。 里正这几日经常来邹家的秧田来转,每次也不和正安兄弟说话,只是背着手在秧田前站一会,然后再转一圈,看看稻种的长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阿爹,给我几分地呗!”邹晨从田梗边的篮子里端出一碗炒凉粉跑到正在松整土地的父亲身边。 邹正业抬起头,擦了擦汗,接过女儿手中的炒凉粉吃了一口,不由得点头,然后呼呼拉拉几口吃完。奇道:“小晨,你要地做甚?” “我种点菜啥的,上元节的时候我买了不少的菜籽呢!”邹晨嘿嘿笑。 邹正业想了一下,家里并没有闲田可以让邹晨败坏,但是宅院前面却有几分地一直闲着,并没有人耕种,不如和里正说一下自家把地给开了,要是算钱,自家去买了也花不了几个钱,几分地也不过是二三百文罢了。 想到此便和邹晨说了一下,邹晨听了大喜,连声催促父亲快点办事,她则是和美娘提着篮子和碗筷一溜烟的跑回家去了。 她昨日又和美娘想了一个‘新玩意’绿豆凉粉。今天是刚刚做好,便端出来给二伯和父亲尝尝新鲜。看到刚刚父亲和二伯吃了以后都叫好,便动了心思,这个东西虽是宋朝就有了,但是制作工艺好象也是属于家传保密级的。如果把这个凉粉做好拿出去卖,也能为家里解决一下经济问题啊。 回到家后,又和美娘烧了一大锅水,把磨好的绿豆粉倒入沸水中慢慢搅拌,然后下面烧小火,过了一会放入白矾,然后晶莹剔透的凉粉便在锅里出现了。姐妹两个又小心的把凉粉从锅里盛出来,放入一个木盆中,然后合力端到伙房外,过了半小时,经过初春寒风的吹抚,凉粉慢慢开始冷却凝固。 柳氏和黄丽娘正在东院缝制夹衣,看到两个女儿跑来跑去的一会一趟,摇摇头相视一笑,也不去管她们,只要她们不把房子掀了就成。 一会邹晨和美娘一人端着一碗调好的凉粉送了过来。柳氏和黄丽娘惊奇道:“细索凉粉?这不是夏天才有得吃吗?” 黄丽娘尝了一口赞道:“不错,和我当小娘子那会吃的一个味,宛丘要卖十五文一份呢,一个人要是放开肚皮能吃十几份。这东西可老贵了!” 柳氏则是用欣喜的目光看着女儿和邹晨,不用说这个东西又是小姐妹们琢磨出来的新东西。眼见得女儿学会的东西越来越多,心里是一阵阵的泛起甜蜜。她也尝了一口,道:“不错,咱们上元节时去宛丘可没有看到有摊位卖的,若是咱们也拿去卖,这指定能挣不老少!”果然是二婶娘,吃了一口就直接想到钱上面去了,脑子就是活络。 邹晨竖起大拇指道:“二婶娘,您可真厉害,我还就是这么想的,这个凉粉我今天和美娘姐做了一大盆呢。咱们可以在村里说一下,在村子里卖,只需要在院门外支一个小摊子,家里不论是谁都可以坐在那里看着,有人来就切一份。这样不出家门就把钱挣了,而且还不花多少力气。” 柳氏和黄丽娘一听来了精神,便去西院看了,看到伙房里那一大盆象水晶的凉粉,眼中都好象看到了无数的铜钱在眼前飞来飞去。 邹晨又接着说道:“而且啊,咱还可以磨豆腐发黄豆芽绿豆芽,连着豆腐带凉粉一起卖。我看咱邹家庄的人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不吃豆腐和豆芽呢!” 柳氏点头道:“正是,小晨说的不差。这豆腐可是一门能赚钱的手艺,我听人讲,宛丘有一家做豆腐坊开书店的人,一个豆腐店一个月就能挣几十贯呢。” “二婶娘,阿娘,咱们还可以早上卖吃食,中午卖豆腐和凉粉豆芽。这刚开业的几天凡是第一次来咱家买豆腐豆芽和凉粉的,咱都可以白送他一小份炒好或者调好的凉粉让他尝尝味,这样一来,既教了乡邻们做法也能打开销路。”邹晨一说起来挣钱来便雄心勃勃。 几个人便开始在西院里商量起来,最后定下了,每天一担豆腐两盆凉粉,豆芽各十斤,先卖几天试试,如果买的多以后再加,如果买的少,以后就少做些,反正现在还是初春天气还寒冷,放也放不坏。 等到晚饭的时候,邹正业和邹正达回来,和他们一商量,他们也是同意,就在家门口搭一个凉棚,正好还可以顺便把院前那几分地给种上菜籽,两不耽误。 于是家里的人便开始忙碌起来,挑选好黄豆和绿豆,除去破瓣的、干瘪的、虫蛀的,把黄豆泡在温水盆里。那些用来泡豆芽的则是另用两个木盆每层豆子上面搭一块细布,然后再淋上温水,每隔两个时辰便淋一次水,然后等到长出有真叶便是泡成了。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邹正业便和邹正达提着黄豆桶去村里的大石碾那里把黄豆和绿豆都给碾了出来,黄豆是碾成了浆,绿豆是碾成了细粉。路上的时候,兄弟两个决定去下口的集里买个石磨回来,要不然天天去村里碾,早晚被人发现这个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 回到家之后,家里人已经做好早饭,胡乱吃了早饭,送走了五郎他们几个去学馆,并嘱咐他们几个向邹正文要份字,上书‘邹记豆腐坊’。家里的人便开始升火,两个院子的火同时升起,有做豆腐的有做凉粉的。忙了一早上终于做成了两盆凉粉,一担豆腐,再到屋里看看,豆芽也已经发出了两片小真叶。 今天做出来的这些东西,是不准备卖的。里正家,乡书手家,李医士家,还有老宅和马太婆家里都是需要一家送去一份,一来是告诉他们自家以后准备做这个营生,二来也是做做宣传。 于是邹正业和邹正达各自提着一份豆腐、凉粉、黄豆芽、绿豆芽,带着邹晨往里正家里走去。 到了里正家,里正很是意外。因为初春家家户户是没有什么东西可吃的,吃的无非就是过年剩下的腊肉,或是腌好的咸菜,嘴里早就淡出鸟了。今天看到邹家兄弟带来的豆腐凉粉大喜过望。又得知他们准备在自家门口做一个小豆腐摊,当即同意,甚至大手一挥免了他们的税金,只要他们做的时候小心些,别惹的那些外村人和差役们注意便可。又听他们说准备在前院那里开几分地,让孩子们学学种菜啥的,更是不在意地说,先开着,啥时有人买那片地再来和他们说。 邹家兄弟和邹晨千恩万谢的走出了里正家,又去了乡书手家,这乡书手便是邹正文的父亲。自从五郎他们进了学馆读书以来,两家多有亲近,平时若是家里有个什么好吃的东西邹家必定要给乡书手家里送过去。同样送上了一份豆腐凉粉和两样豆芽,乡书乡让五奶奶接过,又留他们说了一会子话。而且还要他们中午在家里吃中饭,说要和两个侄子好好喝上几杯,最后被以还要去其他家送东西为理由给婉拒了。 然后又去了李医士家里,李医士正好在家,正好也在苦恼家中最近没有青菜,看到这送上门的东西,大喜过望,还帮邹正业诊了一下脉。 最后去送的则是马太婆家里,马太婆看到东家给自家送东西,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唯有让孙子们帮东家耕田时更加细心更加用心才可以。以后马太婆更是时时刻刻的讲东家的好话,若是村子里有人说邹家新宅的坏话,马太婆必是不肯轻饶。 送完了马太婆家便去了老宅。送上了东西之后,陪着邹老爷子说了一下田里的事情,邹老爷子见他们一意孤行非得种占城稻,气得胡子一翘一翘。 转完了这一圈,不到晚饭时,整个村子便知道了村东邹家新宅从明天起准备卖豆腐凉粉和豆芽了。那些家里早已经吃咸菜吃烦的人自是欢喜,而有的人家则是起了思量,这邹家去年起了新宅,今年又做起了豆腐生意,眼见得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以后这样的人家还是走近些为好,切莫再象以前那样处处嘲笑了。 第六十三章 邹记豆腐店开业 (祝各位亲,中秋节快乐!爱你们。希望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我,爱我的话点收藏和推荐吧。) 下午,邹正达和邹正业拉着车去了村东那片树林中,捡了一些干树枝,回来之后把家里盖房子剩下的一些木头,都给扔到院门外,然后叮叮当当的忙到天快黑,终于扎了一个简易的凉棚。四根柱子是木头,顶部全部用的干树枝用绳子固定好。不求挡风遮雨,只求有一个样子就行。又用泥在凉棚里给垒了一个简易的灶台。 到了晚上,黄丽娘和柳氏又在箱子里找了一块细棉布,准备剪裁好做店招,上面用绣线把邹正文写的‘邹记豆腐坊’五个字给绣到上面去。 第二天四更天时,家里所有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豆腐做好之后端到外面的凉棚那里,又将给邹正业煎药的小炉子也给提了出去,上面座了一口锅,锅里的大篦子上面放着热豆腐和豆腐脑,旁边又放着早上邹晨榨好的蒜汁、盐水、芝麻油、茱萸、醋、腌黄豆等物。柳氏看到邹晨还把芝麻油给端了出去心疼不已,这芝麻油可是一瓶就得好几百文的。 邹晨笑道:“二婶娘,其实这芝麻油是不准备用多少的,只是摆个样子,有人来买的时候,咱们用筷子沾上一点油,也费不了多少,反而叫人看到咱们的诚意,以后也好挣回头客不是?” 柳氏想了半晌,最后无可奈何的同意了。 当下摆好了两个案几在外面,又放上几个小马扎,一个小小的吃食摊便成立了。又把熟睡中的小七从被祸里抱了出来放在篮子里,给他盖上厚厚的被子,省得他冻着了。 这时,天已经亮了,于是便把昨天邹正文帮写的字挂到凉棚上方显眼的位置。 刚摆好没有多久,便来了第一批食客,这些则是下田劳作的农夫们。农夫们昨天就知道村东邹家准备摆吃食摊,所以今天特意来看看都卖些甚么。邹晨看到这些伯伯叔叔围成一圈站在案几前面,便甜甜一笑,扬声道:“各位叔叔伯伯,小摊上卖的有香辣热豆腐,甜咸豆腐脑和凉热炒凉粉,价格也不贵,一份只要十五文,各位叔叔伯伯要不要来碗尝尝味?” 其中一个邹家本家的农夫高声道:“来一份那个什么脑,正好早饭没吃饱。” 邹晨便从旁边取出一个干净碗来盛了豆腐脑,往上面沾了一点芝麻油,然后又把腌黄豆放进一勺,最后又放了一点茱萸。那农夫端起碗来笑道:“早就知道正达和正业两家人都厚道,果不其然,这还给芝麻油吃啊?”说着,闻了一下碗,露出陶醉的神情,然后小心翼翼的用木勺子慢慢吃。旁边几个等着他吃完问好不好吃的都等急了,他才吃了两三口。 于是旁边的也不理他了,一人要了一份豆腐脑,端着碗到旁边品尝去了。 慢慢地,小摊边聚焦了一堆人,天刚亮的时候都是农夫,而太阳出山后则都是一些妇人和小孩子。这些大娘子和妇人们注意力不在热豆腐和豆腐脑上面,而是在豆腐和凉粉还有豆芽上面。柳氏和黄丽娘一个收钱一个称重下刀忙的不亦乐乎。而孩子们的注意力则是都在邹晨和美娘这里,各个眼巴巴的瞅着锅里的豆腐脑和热豆腐还有另一口炉子上面的炒凉粉流口水。 邹晨看着炉子前孩子们想了想便道:“一小份五文钱,有人来吃没有?” 这些孩子们过年都多少得了一些压岁钱,拿出十文五文的不成问题,一听还卖小份的,有的伸手就拿出钱象献宝似的给邹晨,有的则是大呼倒霉,赶紧的往家里方向跑着去拿钱。 于是邹晨一下子忙碌了起来,不论是碗还是木勺都是不够的,家里只是准备了十个碗十个木勺,现在一下子这么多孩子,只能是让他们等着把碗涮干净以后再吃。于是一边炒凉粉一边往旁边的小碗里倒上一勺。而有那眼力劲的孩子,则是飞快的把碗拿去旁边的木盆里洗干净。 邹晨眼珠一转,又喊道:“吃完了以后帮着涮碗的可以少给一文钱哦。”这下子孩子们更高兴了,都是吃完了以后帮着把碗涮干净。 美娘管的是热豆腐,孩子们都不怎么爱吃辣的,所以热豆腐倒是卖的极少,但是调的和炒的凉粉和豆腐脑却是一上午全部卖完了。到最后那些来得晚的妇人则是只能来买了豆芽和豆腐回去。到了快中午时,让美娘回去做饭,娘仨个依旧在这里守着摊子。 于是第一天的出摊以只剩下几碗热豆腐而告终。收了摊后,柳氏和黄丽娘把钱箱子小心的搬回院子里,关了院门就直接蹲在前院里数钱。 钱还没有数多少,便听到院门被拍的嘭嘭响,邹正达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开门!快开门!大白天的关啥子院门?” 邹晨捂着嘴偷笑了一下,抱着小七跑过去开了大门,邹正达和邹正业下田回来,脑子里想的是回到家吃上热汤热菜,可是迎接他们的却是紧闭的大门,看到开门的是邹晨而不是柳氏愣了一下。走进院看到柳氏和黄丽娘正蹲在地上数钱,不由得气结。 邹正达阴沉着脸道:“吃食做好了吗?” 柳氏蹲在地上,头也不回的随意挥挥手,“……135、136……美娘去做了,想必做好了。你们先去洗洗,哎呀,这是多少了?……” 黄丽娘也不接她的话,只是把声音提高一下:“185美娘正在做,186快做好了吧,185今天做的汤饼……” 柳氏瞪着黄丽娘,吃惊的说道:“怎会,我刚刚数的是140啊?” “明明是185啊,怎会是140,……那个,我刚说的是多少?”黄丽娘抬起头忿忿地盯着柳氏,“二嫂,都怪你,我忘了数到多少了。” 邹正达和邹正业看到她们妯娌只顾着数钱,理也不理自己,摇摇头把农具放到墙边,往内院走去,走到月亮门还听到两妯娌在争执刚刚到底是谁先打岔的。 邹晨抱着小七站在一旁看的直乐,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说了声,“二婶娘,阿娘,去吃饭吧,一会还得给几个哥哥送午饭呢。”听了她这句话,妯娌两个才算停止数钱。 邹晨摇摇头,跟着她们搬着钱箱子回了内院。这时美娘已经汤饼(面条)做好了,邹正达和邹正业已经洗过手正坐在西院的走廊里吃饭。看到妯娌两个搬着钱箱子回来,邹正达打趣道:“柳大嫂,这今日挣了几多?瞧这一副财迷的样子?” 柳氏也不理他,斜着眼看了他一眼,抬起下巴去旁边的水盆里洗了手,然后坐到案几旁。黄丽娘也随着她洗了手坐下,这时美娘将两人的汤饼端了上来。 案几上的配菜则是早上剩下的热豆腐,还有用蒜捣的蒜泥配上了醋和香油,还有一些腌的黄豆和一些小咸菜。 邹正达看到浑家不理自己,反而又死皮赖脸的蹭过去,非得问到底挣了多少钱。柳氏正恨他打搅了自己数钱,好不容易数了几堆结果一下子全忘了,大口大口的吃汤饼就是不理他,看得旁边的人各个好笑。 家里人吃完了饭,又重新下了一锅汤饼装进两个瓦罐里,美娘和邹晨准备去送饭。这时柳氏和黄丽娘站起来说道两个女儿也累坏了,就让女儿们在家里数钱,她们去送饭好了。 邹晨于是和丽娘先把剩的汤饼倒在了狗盆子里喂了三只小狗,然后搬了钱箱子,一人分了一半,邹晨告诉她,数够十文,便堆成一个小堆,这样就不会再出像刚才那样的差错了。美娘虽然不识得几个字,然而这一段跟着邹晨也学会了数数,正好可以数一百以内,听到邹晨这样说,便点了点头。 姐妹两个数了一会,得到最后的总数时,说出来的数字把邹正达和邹正业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多? 昨天一共是用了三斗黄豆,成本是九十文钱(一石=十斗,每石300文),再加上石膏粉和明矾也不过几文钱罢了。而绿豆则是用了两斗,成本也不过是五六十文左右,但是今天居然卖了四百六十文。邹正达和邹正业算了下帐,都惊呆了。 邹晨看了一下二伯和父亲的样子,道:“明天估计不会有这样的收入了,今天是第一天,村里的人都吃个新鲜,以后咱家天天都有做,随吃随买,便不会象今天这样。” “而且以后咱还可以加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象带肉馅的蒸饼,还有弄些骨头汤可以做一些烫菜什么的。”邹晨又说道。 美娘也说道:“我看咱们得买一些碗和木勺了啊,今天一天这碗都是不够用。” “那是自然!”邹晨就说道。 第六十四章 估算豆腐店利润 算完了帐,又去泡了黄豆和绿豆,邹晨便支使着二伯和父亲让他们去下口买石磨和黄豆。 等到父亲和二伯拿了钱走了之后,她又和美娘商量着去把门前那块菜地给开开,虽然是种不了多少菜,但是她只是想实验一下。因为上次在宛丘的时候,她买了很多菜种。 邹晨从自己的房间里抱出来一个小木匣子,里面全是大小小的菜籽包,纸包上面写着蚕豆、扁豆、茄子、菠菜、莴笋、番瓜(南瓜)、秫种(高梁种)、胡瓜(黄瓜)、白菘、荆芥、丝瓜等字样。 “这些,有的是现在可以种的,有些须得等到夏天才可以种上!”美娘就说道。 “这些菜咋种,我以前可没种过。”邹晨道。 美娘笑道:“走吧,我教你。”于是姐妹俩个换了旧衣裳,又把小七放在篮子里,然后一人提了一个锄头到了院门外。 美娘一边告诉她怎么锄地一边干活,看起来利索之极。干不了一会,便看到有一个妇人提着篮子往家里的方向走来。 “哟,这是锄地呢?”大伯娘朱氏笑道。 美娘和邹晨放下手里的锄头,曲膝福了一福,然后又接着干活。 “怎么就没见你们娘呢?”朱氏站在旁边,一手叉着腰一手提着篮子。而小七就在她的脚下,她却当是没看到似的,脚下往旁边踢土,一会就荡了小七一身土。 邹晨厌恶的瞪了她一眼,走过去把小七抱了起来,然后轻轻拍掉身上的浮土,又把他的篮子给换了一个地方。一般的亲戚,哪怕就是不怎么亲近的人,如果看到两个孩子在外面干活,旁边还有一个小的躺在篮子里,肯定会伸出手把孩子抱起来,帮着哄一会。而绝不会象大伯娘这样,不仅装没看到,还故意在脚下踢土玩。 朱氏看到两个侄女都不理她,觉得好没趣,便大大咧咧地说道:“我听说你们家今天发了豆腐豆芽?这不,家里没东西吃了,你把豆腐给我几块,我拿回去晚上炖菜吃。” “大伯娘,昨天我们给祖父送过豆腐和豆芽了,起码够吃好几顿的,你怎生又来要?”邹晨就道。 朱氏瞪着眼道:“家里人多,早就吃完了,怎么了?不想给是不是?” “那豆腐可是有好几斤的,就吃完了?大伯娘可真是好胃口啊!”邹晨嗤笑她。 “不就是一点豆腐和豆芽吗?还值当几个钱?赶紧的,回屋去给我拿几块来,我好快些回去。”朱氏不耐烦地说道。 “大伯娘说的轻巧,几个钱?那些豆腐和豆芽,我们可以卖几十文呢。”邹晨就道。 朱氏听了小侄女这样说,脸上一时挂不住,就嚷嚷道:“没家教的东西,丁点破物事,值个甚?你还舍不得?你就是这样和长辈说话?” “你还当自家是长辈啊?有当长辈过来就是要东西吗?”邹晨笑着反击道,“合着你不来要东西就不往我家来,自从我家盖好宅院之后,你来了几次?我阿爹病的起不来,你来过几次?如今我家打了一些豆腐,你就看在眼里了?原来这就叫长辈,我倒是真长见识了。” “你怎生说话的?大姐都没有说话,你哪来这么多话?”朱氏被这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便怒道。 美娘曲膝福了一福,说道:“大伯娘,我嘴笨,不会说甚么难听的,不过小晨说的,就是我说的。” “大伯娘还是回去吧,家里没有剩下的豆腐了。”邹晨背转过身子,拿起地上的锄头,不准备再理她了。 朱氏怒道:“小娼妇。你个没脸没皮的小娼妇,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物事了?我告诉你,惹毛了老娘,老娘我……” “住嘴!”邹里正从旁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指着朱氏大声斥责,“朱大嫂,你就是如此欺负小辈的吗?我站在林后听了半响,你满口污言秽语,实在不成体统,还不速速退去,莫非要等我去找邹瑞说个公道吗?” 朱氏眼见得里正从林后转出,顿时惊的不知怎么办才好,慌乱的行了个礼,急急的逃走了。 邹里正看在眼里,摇了摇头。 美娘和邹晨齐齐地行了个福礼,邹里正笑着虚扶起,“大姐小娘子快快起来,我是来找你家阿爹,可在家吗?” 邹晨示意美娘回话,美娘红着脸道:“回大堂祖父的话,我父亲和三叔一起去下口买东西去了,这才走没多久。” 邹里正一听说兄弟俩个不在,便失望地低下头,哦了一声。 “既然不在,那我就走了,和你们阿爹说一声,就说我来过了,我改天再来。”说完转过身便走了。 姐妹俩个等邹里正走远了便接着干活,过了好大一会,才看到柳氏和黄丽娘说说笑笑的提着两个篮子从学馆方向回来。 黄丽娘到了院门口先抱起小七亲热了一番,又对邹晨说道:“你和美娘快上来吧,我和你二婶娘下去,来,把小七接走。” 邹晨和美娘拍了拍身上的浮土,走过去接了小七,站在菜地边问道:“娘娘,怎生去了这许久?” 柳氏拿着锄头一边锄地一边笑,状似极欢愉,黄丽娘笑着回答道:“我和你二婶娘站在学馆外听了半天,看到你几个哥哥在那里规规矩矩地坐着读书,你文堂伯提问,他们都一一回答出来了。这心里啊,别提多高兴了。” “是啊,我看别的学生都不会回答,你几个哥哥立马就答出来了,你文堂伯坐在上首看起来也是很欢愉呢。”柳氏也跟着说道。 邹晨听了这话也是极其高兴,于是又问了几句,得知几个哥哥确实在学馆里认真读书,便放下了一颗心来。 又忙了会,转眼便到了要做晚饭的时间,这时邹正达和邹正业也赶着牛车从下口回来了。 家里人过去把黄豆和绿豆给?到了院子里,又给牛清理了一下。邹正达把剩下的钱交给了邹晨,让她去把帐给算好。 “黄豆一石三百五十文,绿豆一石四百文,这怎么涨价了?”邹晨数了数剩下的钱问道。 “还不是支移闹的,现在买粮食的多,卖粮食的少,自然就是涨了。”邹正业回答道。 邹正达在一旁说道:“那个磨,要等过两天。和石匠说好了,到时他们会派车送来。” 邹晨于是把刚刚朱氏前来要豆腐被里正骂走的事情讲了一番,并将里正的留话说了一下。 邹正达和邹正业一听里正来找,立刻回院子里换了一身衣裳,去里正家了。柳氏则是和黄丽娘站在院内将大伯娘骂了一通,并决定从明天起再不送豆腐回老宅,以免送了豆腐还要挨骂。 这边家里做好了饭,邹正达和邹正业也从里正家里回来,回来之际脸上一层喜色。一会,五郎几个小兄弟也从馆里下学回来。 摆好了饭,家里人吃毕晚饭,邹正达和邹正业让将案几清理干净,又奉上了香茶,邹正达才得意地说道:“没想到,这里正竟是有一件天大的喜事等着咱们家呢。” 邹晨和几个哥哥对视了一眼,均是不解其意。 邹正业哈哈一笑说道:“却原来,这官家准备从今年起就推广占城稻,然而这稻种从南方运到咱们这里自然是需要一些时日,可巧咱家就种上了。所以里正打算把咱家给报上去,报一个试种劝农之名,这样不仅今年免税,而且还有赏钱拿呢。”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竟有这样的好事?”邹晨奇道。 邹正达用一种欣慰的目光看着小侄女,果真这是家里的福星,她年前说要种占城稻,结果今年官家就要淮南府全府推广。这可以免两税,就能省不少的银钱,而且还能在官府面前落一个好名声,这可比免税要实惠的多啊。 “小晨啊,以后你想种甚么物事,咱家就种甚么,你前几天说要院门前开几分地种菜籽?”邹正达笑容满面地大手一挥,“行啊,这地啊,我和你爹帮你开了,你想种哪个就和我们说一下,我和你爹啊给你种上。哈哈……” 邹晨听到二伯这样说,眼珠骨溜溜一转,“那我说的,二伯准听?” 邹正达扬声道:“一准听,这家里,小晨说的话,谁要是敢不听,就等着屁股开花吧!” “那这卖豆腐的钱,我和美娘姐要一半。二伯可依得?” “依得,依得,莫说一半,全给了你们也行啊,哈哈!” “那以后我要是再想出什么好主意来,这赚地钱,得有我的一半。换而言之,咱家里的人想出什么好主意来,这个人也能得到一半的利润。我这个说法,二伯和阿爹以为如何?” 柳氏一听小侄女这样说,便想到,如果这豆腐坊有美娘的一份,以后岂不是可以当做嫁妆吗。她连忙点头:“要我说,这话说的对。以后咱家谁出的主意,就能拿一半的利润。” 邹正达和邹正业商量了一下,也同意了这个方案。从此以后村东邹家,只要是家里的子弟能想出新点子新玩意,只要是能赚钱的物事,便可以拥有一半的股权。这个以后也逐渐成了村东邹家的传家训,一代一代往下传。自此以后,邹家越来越兴旺却极少有子弟愿意分家,也是和这个股份制有莫大的关系。 “这个呀,咱们给起个名,就叫做股份制吧!”邹晨就说道。 家里人又商讨了一下,同意了这个名字,并且定下了股权的所有,股权一共分为四份,东西两院各一份,邹晨一份,美娘一份。并且写下了文书,立此为证。 美娘日后出嫁,光是依靠着邹家豆腐坊,每年也能得了不少的脂粉钱。 第六十五章 春季到来插秧忙 村东的豆腐坊开了五六天,渐渐的从人流如炽,慢慢地开始稳定起来。逐渐的固定成一担半豆腐两盆凉粉,各二十斤豆芽。这样一天稳定的收入就有二三百文,除去一些成本上的开支,家里的人竟都是个个小赚了一笔。 秧田里的稻苗已经长了三叶一心可以插秧了,几天前,邹家便在村里请了短工,只管这几天插秧。每天25文钱,中午管一顿饭,有肉。村里的闲汉们一听有肉,便个个涌上前要求帮邹家插秧。邹家选了几个本份的村汉,而象那些习惯偷奸耍滑的则是一概不用。 为了插秧,这几天豆腐坊的生意都几乎上快停了,每天只是卖一两个时辰便不卖了,剩下的时间都到地里帮着去干活。二郎四郎五郎六郎则是在学馆里请了假,帮着家里一起插秧。柳氏和黄丽娘还曾经不同意,要求孩子们回学馆去,但是却被孩子几句话给劝服了。孩子们说,圣人每年还要去农田里劝桑务农,何况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而且这农活又不是什么低贱的活计,乃是和读书一样,是天下一等一的高贵活计。 邹晨是只干了一个时辰就累的直不起腰来,一开始还勉强的能跟上几个哥哥,可是最后和哥哥们的距离越拉越大。而且稻田里还时不时的会出现一只两只的水蛭,直吓得邹晨全身发麻,浑身发抖。最后说什么也不肯再下田,一说下田两腿就发软。 于是邹晨便承担了做饭的差事,拉着美娘钻进了伙房。几天前家里便买了数根大骨头熬成浓浓的骨头汤,又买了二十来斤的猪肉和羊肉。每天中午端到田边去的饭菜都是有肉,不是肉汤豆腐烩白菘就是骨头汤烩罗卜,就连蒸饼或者汤饼也都是小麦面做的,异常的可口。邹晨又发了许多面,蒸了素菜馒头和肉馒头,配上一些咸菜,再喝碗骨头汤,把下田的短工们个个吃的嘴角流油,称赞不已。 有那家贫的短工不舍得吃这么好的东西,便把肉馒头偷偷藏起来带回家给孩子们吃。而且邹家的两位家主和四个小郎君吃的也全部是和短工一样,干活又不少干,更不喝斥那些短工。只干了两天活,村东邹家的美名便在村子里传遍了。 而老宅那边得知了新宅这里伙食居然这么好,也动了心思。邹老爷子便在田间当着众人的面,要求邹正达和邹正业雇大房家两个儿子也到田里插秧。碍着这么多人在场,不得不勉强的答应下来。可是大郎和三郎来了之后,不仅不干活,反而任意支使田里的短工。几个弟弟都在田里劳作,他们大腿翘二腿上,坐在田边闲聊,等到吃食送来了,便冲到前头,先挑了肉多的放在自己碗里。几天下来,村里的人渐渐都厌恶他们。 邹晨几次和父亲说这事,反而是二伯教训了她。邹正达说道,“咱们到底也是一门出来的人,如果雇别人不雇他们,不免被别人说嘴,反正一天也就是50文钱,两餐饭罢了,不值当为了这些钱财惹别人在后面议论。如今雇了他们,别人都知道他们是何种人物,将来咱们就有理由拒绝了。” 邹晨听到这话才算放下心来,勉强压制住心里的恶心,天天送饭去田间。 经过了五天的辛勤劳动,秧终于插完了。邹家请了这些插秧的人到了家里吃了插秧席,将里正和乡书手还有几位族老也请了过来,又回老宅请了邹老爷子来作陪。里正便在席上说了一下官府欲推广占城稻的决定,同时宣布,邹家这五十多亩占城稻田乃是邹家庄最最重要的东西,任何人任何牲畜都不得随意毁坏秧苗,若是被他发现,立刻以族规处置。 待到里正和族老们走了之后,邹老爷子看着两个儿子,眼光闪烁,最终却只是说了一句,你们,是好样的,没给我丢脸。便闷闷地走了。 这一日,中午卖完了豆腐,黄丽娘要给老宅去送剩下的一些豆腐和豆芽,邹晨怕母亲去了吃亏急忙跟着母亲一起过去。 春天的邹家庄,是很美的。柔柔的春风吹抚着稻田里像一片绿海的秧苗。千条万条的杨柳,齐舒了它们黄绿的眉眼,嫩嫩的新叶,如同田野上的薄雾轻烟。田野,从冬天的沉睡中苏醒过来;野草,在微寒的春风中顽强的奋力生长。 还没走到家门口,远远地就看见邹老爷子正弯着腰在干活。 走近了才看清,邹老爷子手里拿着一柄鸭觜锄,正在翻刨老宅旁边堆积的粪堆。 村里,每家每户都有一个或者多个这样的粪堆。这个时候,是绝对没有什么化肥的,这些粪堆经过农夫们的精心照看和翻刨,就会成为增加土地肥力的粪壤。 而象邹晨家里为了积粪,就在前院修了一个小厕,平时家里的人方便就在前院。而且她家还养着十几只鹿,这些鹿的粪便也能产出不少的肥料。每天邹正达和邹正业忙完了农活,都会去后院整理鹿舍,把粪便提出来,倒在院外的粪堆之中。 “小晨儿,来啦?”邹老爷子看到黄丽娘和小孙女来了,便直起腰。 “祖父,我和娘来给您送豆腐和豆芽来了。”虽然对这个祖父不感冒,邹晨还是礼貌地曲下膝福了一福。 邹老爷子自从那一天吃了插秧席以后对新宅的人态度缓和了不少,最起码不再象以前那样对着两个儿妇视而不见了,有时遇到邹晨还会和蔼的和她说上几句话。 因为黄丽娘是儿妇,所以邹老爷子不方便和她讲话,便对邹晨说道:“小晨啊,你家若是没有剩下豆腐啥的,就别给祖父送了,这多少也能卖些大钱。” “祖父,这些都是今天剩下的,我们也吃不完,就给家里送来过些。”邹晨客气的回答。 这时,朱氏从南院里走了出来,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倚在院门口,冷冷地说道:“哟,这是哪家的大娘子来了?串门子就拎着一些卖不动的物事过来了?还真怪大方的呢……” 自从那一日朱氏想去要豆腐却未曾要到手,朱氏便对新宅的人横挑鼻子竖挑眼,处处没有好眼色。其实她哪里是想给老宅要,她是看到新宅做这个豆腐,便想到娘家现在这个季节也是没有甚至东西吃,便想忻些豆腐豆芽送回娘家,也让爹娘尝尝味。但是她又不肯对邹晨和美娘说明,只是一味恶声恶气的索要。邹晨哪里会让她如意?少不得三言两语堵住她的嘴。 邹老爷子皱下眉,支起鸭觜锄,厉声道:“滚回去。”往常不觉得这个大儿妇如何,怎么现在越看她越觉得她不如老二和老三家的,一个能干,一个识大体,而且又不会挑三祸四。看看人家新宅都知道发家致富把劲头往高处使,自家这个儿妇倒好,天天闲在屋里睡大觉。那院子里的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土,也不知道去扫。 他叹了口气,低语道:“没福气啊,没福气。”也不知道他说的这个福气是指的哪个福气。 朱氏哼一声,扭身进南院去了,进了屋子啪的一下关上了门,然后躲在屋子里高一声低一声的开骂,极尽辱骂之词。 邹晨实在听不下去了,便走到邹老爷子身边,将篮子递给他,说道:“祖父,您找个篮子把这些豆腐装好。” 邹老爷子瞪了一眼南院,走到伙房把豆腐给取了出来,想了想,又抓了几把黄豆放到篮子里。 “晨儿,祖父家穷,也没啥东西还礼,就几把黄豆,别介意啊,呵呵。”邹老爷子笑道。 邹晨接过篮子,狐疑地看了一眼祖父,然后抬头看了一下天空。这日头今天还是打从东方出来的啊,怎么邹老爷子变得这么和蔼了?但是东院里实在是骂的不堪入耳,邹晨来不及想太多,和母亲行了个礼,拉着母亲便飞也似的跑开了。 刚走没多远,便听到邹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大骂声:“……若是不想在邹家呆了,只管走……邹家庙小,容不下你……” 邹晨和母亲对视一眼,吐了下舌头。 回到家,却发现家门口居然围了一堆人。 黄丽娘和邹晨连忙走了过去,外围的人群发现是她们便各个笑语盈盈地恭喜她,还有那多嘴的大嫂更是高声唱诺,要吃她家的喜酒。 黄丽娘一脸的狐疑,被几个要好的妇人簇拥着进了院子。 到了院子一看,里面已经站了好些个妇人,各个七嘴八舌的不知在议论甚么,看到黄丽娘和邹晨进院,都是齐声恭喜。 其中一个妇人高声道:“黄三娘子,你家可是不简单啊,今年不仅得了官府的青眼。而且这官媒都上门来了,我看了下,那官媒还是一个戴冠穿黄背子的,手拿一把青凉伞儿。真真的要恭喜黄三娘子了,呵呵……” 黄丽娘听那妇人形容,大喜过望,道了一声谢急步往内院走去,只留下邹晨一头雾水站在前院中。 媒婆,不就是三姑六婆中的一婆吗?母亲怎么会这么高兴?她愣了愣神,也连忙追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官媒到邹家狂喜 (22号更新,今天要进首页热门文字推,但是这几天是我妹妹的好日子,所以今天的章节依旧是自动发布,喜欢我的朋友用收藏和推荐支持我吧,嘻嘻,25号上架,期待ing) 进了东院一看,院子里站满了妇人,多是一些年长者。母亲和二婶娘跪坐在走廊里,中间坐着一位头戴金冠的中年妇人,她面色严肃,眉头紧皱,右手提着一只汝阳刘的毛笔。身穿绯红色襦袄,下身一条翠绿色诃子裙,外套一件金丝缠绕的黄色背子,腰间系着一条汗巾。她的手旁,放着两个物件,一件是一把青色的雨伞,伞柄上刻着媒字;另一件,则是一个包袱里的木匣子,这时匣子已经打开,露出里面的几本帐册还有笔墨纸砚来。 只听那妇人清冷的声音传来,“……十四岁了?可定了私媒不曾?” 柳氏跪坐在走廊上伏下腰,低着头恭敬地回答:“回刘妈妈的话,未曾定过私媒。” 那官媒刘妈妈点了点头,随着她的点头,发顶金冠上的丝穗微微晃动。“邹美娘。”她叫道。 柳氏急忙给美娘使了一个眼色,美娘从人群里出来,脱了鞋在走廊上站定,双手放在腹前,紧张的深吸一口气。 “走几步我瞧瞧,再行个礼。”官媒刘妈妈面无表情地说道。美娘听了这话,便在走廊里来回走了几步,然后又行了一个晚辈礼。 刘妈妈摇摇头,叹道:“身段还行,就是礼行得不标准。柳二娘子,你家可曾请了夫子,或是去了女学?” 柳氏便说道,不曾请了夫子,孩子只是在家里随着几个兄弟一起读书。 听到读书,刘妈妈来了精神,问道:“邹大姐,可识得几个字?” 美娘紧张的看着母亲,柳氏平时虽然泼辣,可是此时却是低着头不敢抬头,哪里敢给女儿使眼色。 刘妈妈看了一眼美娘,脸上露了一丝笑容,“大姐无须紧张,你识得几个字啊?说来与我听听。” “只略识了几个字,读了《女书》,会数几个数,略略懂得一些算帐。”美娘脸色红红地回答。 “哦?”刘妈妈听到读了《女书》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又问道,“家务活可会做?” “回刘妈妈的话,只会得做几样小菜。”美娘回答道。 然后接下来刘妈妈又问了绣活还让美娘现背了一段女书,美娘吭吭巴巴的给背了出来。每问一句,刘妈妈都会把自己的问题还有美娘的回答一一记在帐册之上。又知道了美娘会做豆腐和凉粉,她轻轻嗯了一声。 待问完之后,她看向柳氏说道:“柳二娘子,我听你家大姐说道她会做几样小炒。今日晚饭,我在你家叨扰一顿如何?” 柳氏一听大喜过望,颤声道:“刘妈妈愿来咱家吃晚饭,那是咱阖家的福气,岂敢说叨扰。” 黄丽娘一听说刘妈妈要在家里留饭,也是喜上眉梢,连忙指使着美娘在她在碗里又添满了茶水。 然后又在人群里找了几个年长的妇人坐在走廊里陪着刘妈妈说话,她抱着小七拉了柳氏在一旁商量。最终商量了去请里正娘子和乡书手娘子,还有邹正文家的秀才娘子,然后再请几个年高德望的妇人坐陪。至于自家的婆婆,妯娌两个连想都没有想起。 邹晨看到二婶娘和母亲如此激动,又听了院子里的几个妇人低语闲聊才明白,原来这媒婆在古代可是权力大的很呢。 宋代的官媒不仅管着结婚,还管着生育之责,每家每户生了新生儿,都要去官媒那里登记造册。而且这些官媒还是拿着国家工资的合法公务员,职务竟是相当于县丞那一级,权力很大。媒婆分三等,一等是给王公大臣们说媒的,这种媒婆头戴盖头,身穿紫色背子;二等戴金冠穿黄背子手拿青伞,这种是专给一等户或者低等官员说媒的;三等就是乡间私媒,不在官员造册,头戴红花,穿红背子,只是接一些保媒拉纤的活计。 象村东邹家这种三等户,是根本论不上官媒来说媒的,也不知怎的,今天居然来了一位刘妈妈。这官媒登门,足可证明邹家的入了官府之眼,估计以后邹家的大姐美娘会被各位私媒登破门槛来求了。 一会各位大娘子便被请了过来,来的时候又带来一些花果甜食做为贺礼,柳氏和黄丽娘便把这些物事全部摆到案几上供那位刘妈妈享用。 刘妈妈只是对秀才娘子略欠了欠身,其他的几位来了也只是鼻子里哼了一下,而那些平时在庄子里有头有脸的大娘子们,在案几旁坐陪则是大气不敢多出,连说话都是比平时低了许多。 刘妈妈看到柳氏和黄丽娘拉着美娘要一起出去,便敲了敲案几,“二位大嫂,今日这饭食,须得大姐一人来做,可懂?” 柳氏和黄丽娘听到刘妈妈这样说,在廊下曲了曲膝,便站在廊下不敢再动了。 东院里的众人都用羡慕的目光盯着站在廊下的两妯娌,恨不得站在廊下的是自家。邹晨趁着别人不注意,仗着身体小从人堆里挤了出去,跑到院外,找了一个来自家买过凉粉的幼童,让他去田里把邹正达和邹正业喊回家,并且许诺若是喊回来了,以后管他七天的凉粉。那幼童一听能管七天的凉粉,立刻睁大眼睛,得到肯定后扭身就往田里跑去。 一会邹家兄弟回来,邹晨便把家里来了官媒的事和他们说了一下,并叮嘱他们立刻套上牛车去买些猪肉羊肉和活鸡活鱼回来。邹正达咧嘴嘿嘿笑了几声,套了车子唱着小曲买肉去了。 邹晨接下来便苦思冥想的一会到底要做甚么菜式才能在刘妈妈面前留一个好印象。思忖已毕,便又钻进东院和美娘耳语几句,美娘听到点点头,然后姐妹俩就钻进了伙房紧张的议论。 刘妈妈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娘子和美娘一起钻进伙房便问道:“和大姐一起的是何人?” 黄丽娘便在廊下回话:“是我家小娘子。” “唔!也会做吃食了?”刘妈妈随口问道。 “平时随着她大姐也跟着一起学了些,倒是学得不精,没她大姐一分的好处。”黄丽娘谦虚地说道,柳氏听到这话,感激的冲着黄丽娘一笑。 刘妈妈随意笑了笑,也没有再理会,一会伙房里传来锅碗的碰击声。 姐俩商量的结果便:红烧肉块,若是有鱼的话便做一道糖醋鱼或者糖醋鱼块,鱼香肉丝、御黄王母饭(熬肉酱浇白米饭)、浇汁大肉丸、红焖鸡、粉蒸猪肉沫等,而素菜则是麻辣豆腐、爆炒凉粉、醋溜白菘、清调萝卜等。 姐妹俩个先把伙房里用得上的酱料给准备好并把蔬菜给清洗干净,然后又把灶台给重新擦了一遍。 不到一个时辰,邹正达和邹正业便买了东西回来,他们在前院将东西交给一个熟识的妇人之后便在妇人的哄笑声中逃出了院子。 邹晨看到买来的食材大喜过望,不仅有羊肉猪肉还有几块牛肉,而且两条鲜鱼还活蹦乱跳的,一只公鸡也不知是谁家的。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骚动,马太婆领着几个孙妇送来了两只兔子。柳氏和黄丽娘接了兔子送到伙房,把马太婆给请到了走廊里坐好。并向刘妈妈介绍,这位是邹家庄最年长的一位寿星。 刘妈妈听了马太婆的年纪已经七十多岁,肃然起敬,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并且向马太婆身边的孙妇也行了半礼,称赞她们孝敬长辈,这太婆快八十高龄居然如此康健,回去之后定要在册子上记上一笔。马太婆听到刘妈妈如此称赞乐得合不拢嘴。 乡书手娘子五奶奶趁机说道:“要说这邹家庄,倒也真是人杰地灵之处,不仅这太婆已经快八十高龄。我邹家族长,今年夏天也要过九十整寿喽。” 刘妈妈听了这话,更是打从心里又敬重了这邹家庄几分,面色凝重道:“由此可见邹家庄子弟定是个个纯孝的,要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寿星。回去之后定要报与官府知道,待得族长寿辰,官府定会派人来贺,说不得啊,官家也会有赏赐呢。” 里正娘子大奶奶和乡书手娘子五奶奶听到这话,均是暗自欢喜。 伙房里,邹晨和美娘已经开始忙碌了,两姐妹先把红烧肉给炖上,把兔子和鸡给杀了又开始处理剩下的食材,一会伙房里传来炒菜的香味。 东院里有那按捺不住的妇人不住伸长脖子往伙房里瞧,一边瞧一边咂舌称赞。 刘妈妈看到众人如此表情,也起了好奇之心,便请了马太婆和秀才娘子一同到伙房观看。到了伙房只见这两个小姐妹,一个掌勺一个烧火,配合的十分默契。再看那灶房的案板之上,食材分门别类的放好,竟是无一丝混乱之处,刘妈妈暗暗点头。 又在伙房里站了一会,这时美娘开始在案板上做浇汁大肉丸的,只见她双手上下翻飞,一会便挤出几个同等大小的肉丸,将这些肉丸在葱姜胡椒水里煮熟之后便放在一个碗里备用。刘妈妈等人看的连连称赞。 刘妈妈等人出了伙房在走廊上又说了一会话,柳氏和黄丽娘把走廊前的案几拼好,直接准备在这里开饭。而这时,正是家家户户准备做晚饭的时候,可是院子里的人不仅没见减少,反而增多了,大家都想看看美娘到底是做出什么吃食来。 待到案几拼好,美娘便在伙房里一盘盘端出吃食来。她将吃食端上之后还会介绍一番,这是红烧肉块,是用五花肉烧炖而成,这是红烧大肉丸等等。 每一道吃食端出之后,均是惹来院子里妇人们的赞叹和惊呼声。 而一道活鲜鱼端上桌子之时,连刘妈妈都震惊了。只见这鱼还张着嘴,尾巴还一动一动的。美娘端上活鲜鱼之后,又从旁边邹晨手里的托盘用布垫着拿起一个小碗,滋拉一声响,鱼身上被浇了一层红通通的酱料,那鱼猛张了几下嘴,看得众人惊奇不已。 “这道鱼,可有名字?”刘妈妈奇道。 美娘福了一福,“回刘妈妈的话,并无名字,我们姐妹只叫它活鲜鱼。” 美娘又福了福便退了下去,一会又端上来几盆菜。 刘妈妈看着满桌的吃食笑着说道:“邹家大姐果真好手艺!” 得了这一声赞,美娘便是得了官媒的认可,日后说亲之时也能说上一个好亲事,尤其是她又有一手好厨艺,将来也不知会有多少小郎君疯狂来求呢。想到这里,院子里的大娘们眼光都热烈起来。若是自家的小娘子也有美娘的几分手艺,那该有多好啊。 第六十七章 惊天秘密吓众人 (低血压+过敏,我快疯了。23号又是女方先待客的日子,我妈妈天天陪着我妹去买东西,我天天去诊所输水,要疯了!) 几位大娘子陪着刘妈妈吃饭,待吃完之后刘妈妈便提出要和柳氏私下谈谈。听了这句话,几位大娘子便借故退了出去,黄丽娘和邹晨替柳氏将她们一一送出了院子。这时,院子里的妇人们已经散了出去,各自归家做吃食,然而美娘今天做的吃食依旧在她们脑海里晃动,不时撩拨着她们的心思。若是,自家的小娘子也有这手艺……若是,自家的小娘子也象美娘一般……若是…… 送走了里正和乡书手娘子,马太婆也在几个孙妇的搀扶下回了村北。这时,邹正达和邹正业也从院外回来,五郎几个也早下了学。便关了院门,去了西院,随便吃了些东西他们又回到东院,留下五郎几个在西院读书。 刘妈妈看到院子里多了两个男人,想必也是这家里的至亲,也不在意,只是与柳氏说话。 “……吃食上倒是不错,只是礼仪上尚缺,若是请个女夫子或是去了女学才算美满。”刘妈妈说道。“若是家里宽裕些,不如请个女夫子吧!” 柳氏和黄丽娘在一旁仔细地听着,小七则是睁大眼睛出神地看着刘妈妈头上的金冠,随着金冠的晃动不停的点头摇头,跟一只小猫咪一样。 美娘这时已经和邹晨换了衣裳重新回到东院,又拿出自己前几天才绣好的几个绣帕给刘妈妈看。刘妈妈接过看了一下,一眼便指出其中不足之处。“这是莫家的手艺,你是哪里学的?” “刘妈妈,这是我在家里时,阿娘帮我请的绣活大绣师,正是姓莫。”黄丽娘在一旁说道。 刘妈妈沉吟了一下,道:“你姓黄?我倒是听闻,黄里正家里的大姐嫁进了邹家,莫非?” 柳氏便在一旁笑着说,可巧了,正是我家的弟妹。 “那便是了,莫大绣师的绣技,我自然是佩服的。只是这邹家大姐倒是只学了一些皮毛,算不得精良。”刘妈妈又说道,“既是黄家的大姐,我便也不藏私了。你母亲素来与我交好,说起来还是手帕交呢。你母亲前儿还托我要找一位女夫子给你,正好我今日来登记媒册,便一并与你说了罢。” 于是便介绍了几位女夫子给黄丽娘和柳氏,言毕又说让她们仔细考虑一下,最好是请一位女夫子来家,将来教习的好了说媒也便宜些。 最后说道,“你们若是定下哪位了,只管派个人去黄家说一声既可,我这几日都会在黄家坪,黄家坪倒是有几位一等户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也到了婚嫁之龄。” 说完了便要起身回去,柳氏和黄丽娘苦苦挽留要留她在家里过一夜,最后刘妈妈驾不住两人的劝便答应留在家里过一夜,明日一早再走。 柳氏便与黄丽娘陪着刘妈妈说了一会子话,然后又奉上新套的新花被子,将东院的内屋重新打扫了一番才请了刘妈妈入住。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便撺掇着美娘候在走廊下,等刘妈妈一起床美娘便是递上漱洗之物和锦帕,处处小心侍候。刘妈妈被柳氏和黄丽娘奉承的极为得意,看着美娘也不象昨日那么严厉,偶尔还会冲她笑上一笑。 早饭又是美娘和邹晨下厨准备的,刘妈妈吃过了早点之后便提出要回宛丘县城,将昨日登记的册子回官府重新眷抄。 于是邹正达和邹正业亲赶了牛车候在院门口,待刘妈妈坐上了牛车,想了想低声说道:“黄三娘子,你母亲与我乃是手帕交,有些话我暗地里嘱咐了你。美娘眼见得十四了,尽快些找了郎君许出去吧,莫要再等。”说着又往东京城方向看了看了,大拇指和食指扣了一个圈上下并在一起,便不再说话了。 柳氏和黄丽娘还懵懂不明白,邹晨已经是明白过来,她从腰间荷包里的两个锦囊里摸了一个沉些的,塞到美娘的袖子里让她上去道谢。刘妈妈人精似鬼,自然是看到了她的举动,她嘴角微微勾起,看着黄丽娘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美娘上前拜谢,拉住刘妈妈的手,递了锦囊过去。刘妈妈伸手一勾,那锦囊便落入袖中。她方才一伸手便知道里面非金既银,四五个小锞子在里面藏着。得了这些东西,脸上笑得更加灿烂,看着美娘和邹晨也更加慈爱些。伸手拍了拍美娘的手,低声道:“尽快!”美娘虽然不懂刘妈妈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到邹晨的眼色便垂下眼皮应下。 刘妈妈这才让邹正达他们驾车送她离去。 待到刘妈妈走了老远,柳氏和黄丽娘还沉浸在狂喜之中:美娘得了官媒的青眼,那以后邹晨肯定也会入官媒的眼。柳氏和黄丽娘一个陶醉一个憧憬,竟然都不知道刘妈妈已经走远了。 邹晨抚额,这两个老娘哎,真是,让人操心啊…… 她和美娘一人一个,拉着自家的老娘回了院子。进了院邹晨便关上了院门,拉着神游的老娘往内院走。柳氏和黄丽娘喜气洋洋地跟着女儿往院内走去,竟然都没有发现邹晨的脸色变得极其阴沉。 邹晨进了东院,待两位老娘在走廊上坐定,才低声说道:“祸事已近,二婶娘,娘娘,你们还有什么可高兴的?” 柳氏和黄丽娘茫然的看着邹晨,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什么祸事已近?官媒来家,怎会是祸事? 邹晨嘟起嘴,无奈的看着两位老娘。“哎呀,你们都没听见那刘妈妈最后几句话吗?” 柳氏愣愣地说道:“听到了,让你大姐尽快找一个好媒啊!”美娘听到这句话,羞红了脸低下头。 “哎呀!”邹晨气结,“真气死我了。你们,你们真气死我了!” 她双手大拇指和食指并起圈了两个圈上下扣在一起,说道:“这是啥字,知道不?” 柳氏摇摇头,黄丽娘也跟着摇头,美娘则是脸红红的只顾着害羞。 柳氏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邹晨听了便喜道:“二婶娘知道甚么了?” “丽娘,咱们没送谢仪啊,这明明是两锭腰猪银的意思。”柳氏愁眉苦脸的看着黄丽娘。 “啊……”邹晨绝倒。 “这可怎生是好?不行,得去追他们。”黄丽娘说着便站起来作势要往外走。 邹晨扑过去一把拉住她,哀求道:“娘啊,娘啊,我求你了,谢仪让美娘姐已经送上去了,就是我过年得的几个银锞子,一共四两。娘,咱坐下来好好说话成不,别犯迷糊成不?” 柳氏一听邹晨把自己的压岁钱拿出来谢礼,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一迭声要还,肯定让你二伯还你的话。 邹晨快疯了,这两个老娘,压根就没往正题上扯,这脑回路和她都离的十万八千里了。 “我说,咱家祸事近了!”邹晨大声嚷道。 院子里一下子寂静下来,柳氏和黄丽娘张大嘴看着邹晨,美娘则是疑惑地歪着头在想着什么,小七则是嘿嘿笑着看着叉着腰的二姐直乐。 “小晨,瞎说啥呢?”柳氏不满道。 邹晨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官家要选妃或者选宫女了,所以才会广征天下良民之女,要不然平时咱家哪里能让官媒上门?” “你说啥?”柳氏吃惊的大喊。 邹晨又把那个手势做了一下,“这上下两张口,只有两个解释,一个是官,一个是宫。刘妈妈说了,让我美娘姐尽快找个媒,这意思还不明白吗?” “这可怎生得了?这可怎生得了?”柳氏站起来,急的团团转,往常的泼辣和果断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要不是看刘妈妈做的那个手势,我不会给她四个银锞子。这刘妈妈可救了我美娘姐一条命啊!”邹晨就说道。 柳氏这时早已经乱了方寸,一把抱住美娘呜呜地哭了起来,黄丽娘也是跟在一旁抹眼泪。 邹晨看着抱着哭成一团的娘仨儿,气的直拍额头。她大吼一声:“别哭了。都听我说!” “小晨,你说,我们都听着。”柳氏这时想起邹正达说的一句话,家里小晨是最有福气的,说不得能借她的福气避过这一场祸事。 “美娘姐得快点嫁出去,或者快点订亲。二婶娘,昨天官媒来咱家了,这事咱邹家庄都知道,咱可以借此说美娘准备说亲,保不齐那些私媒就蜂拥而至,要给美娘姐说亲。咱们就挑那些好的人家,尽快地把亲事订了。这亲事一订,就避过了选宫女或是选妃,官家绝不会跟百姓抢老婆啊。” 这次是黄丽娘先明白过来,她连连点头,“对,说的对,得快点找冰媒,把这事给说成了,然后过了礼,现在咱就去。” 柳氏听了这话,也是连连点头,把一颗悲心放进了肚子里,开始盘算。 院子里娘几个正在说话,便听到前院的院门被人拍得嘭嘭响。 柳氏收了泪水,和黄丽娘拢拢头发前去开门,不一会带了一位头戴红花身穿红背子的妈妈过来。 那位妈妈过来未语先笑,先是上下把美娘打量了一眼,然后才在走廊里坐定,嘴上连声说着恭喜恭喜。 柳氏强装笑颜,陪着那妈妈敷衍了几句。 第六十八章 鲁妈妈说亲沈家 (这是24号的更新!25号因为要上架,所以要晚上我在家里时手动更新了。) 那妈妈被柳氏和黄丽娘领到东院,一看便是一位待人极和气的大娘,未语先笑,令人心生好感。 那妈妈一边和柳氏说话,一边用眼角不住的打量黄丽娘,见她含羞带怯跪坐在一旁,虽不似大户人家的小娘子那般雍容华贵,却另有一份小家碧玉的风采。 于是那妈妈便直接说明了来意:“两位大嫂,老身姓鲁,你们叫我鲁妈妈既可。今日来,是有一桩喜事要说于柳大嫂听。” 柳氏听了这话转悲为喜,强打起精神来听这位鲁妈妈说话。 鲁妈妈饮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老身虽是私媒,但是也成全了不少好姻缘。象柳林集的张秀才娶丁庄丁善家的小娘子,这桩媒便是老身保的。”她是知道这家的小姑娘嫁到了丁庄,所以便特意说了这桩丁庄的婚事来证明自己。 柳氏听了点头道:“哎呀,那是鲁妈妈的媒啊?这是极好的媒缘啊。听人讲,丁家大姐嫁过去,三年便生了两个小子,婆家待她极是亲切。真没想到这等好媒竟是妈妈保的,妈妈真是好眼缘啊!”一番连夸带赞说得鲁妈妈笑的见眉不见眼。 鲁妈妈矜持地笑了笑,用手抿了抿鬓边的乱发,道:“这张贡生可是与你家有亲?” 柳氏看向了黄丽娘,黄丽娘连忙答道:“好教妈妈得知,这张贡生与我娘家有亲,他家的大姐嫁与我家二哥为妻。” 鲁妈妈点点头,唔了一声,“正是,今日说的这桩媒说起来与张贡生家也有几分渊源呢。……”于是便把这桩媒给讲了一讲。 却原来,真是有极大的渊源。 这张贡生名唤诜,乃是宛丘前任知州张忠定次子,张知州名咏字复之,自号乖崖,濮州鄄城人,卒于宋真宗大中祥符八年,谥忠定。生前因爱这宛丘人杰地灵,便立下誓愿死后葬在宛丘。卒后,家人按照他生死遗愿将其葬在宛丘柳林集,次子诜自愿留在宛丘守墓,于是便有了宛丘张家。这张家在宛丘虽无人出仕仅得一个贡生头衔,却极得仕林中人爱戴,每年忠定公祭日便会有无数的宛丘士子前去凭吊。 却说旧年间一家姓沈的士子,因女儿生的美貌,被一小官的恶仆看上,非要强娶不可。那沈姓士人无法与抗,甚是苦恼。张咏在客店中和他相遇,得知了此事,当下不动声色,请了那小官恶仆出外游玩,骑了马和他同到郊外去。到得树林中无人之处,挥剑便将恶仆杀了,得意洋洋的走了。 那张咏杀了恶仆之后便只身去了官府将此事说了个明白,并言明自己杀的乃是恶仆与那沈士子无关。那位小官看到上官张咏浑身抖的如同筛糠一般,生怕张咏也挥剑将自己杀了,哪里还敢找那沈姓士子的麻烦。 那沈姓士子得知此事的原委,发愿要报答张咏,便终生追随在其身边,做了一名门客。张咏死后没两年,他也在宛丘去世,死后向家人要求要葬在知州身旁,终生为知州守墓。那沈姓士子有一子一女,女儿早已嫁为人妇有了后代,儿子沈嘉生便在宛丘娶妻安了家,如今便在这柳林集为张知州和父亲守墓,甚得士人们尊敬。 这沈家子现有两子一女,长子沈於已然娶妻,老来子沈芳今年十五岁,正是说亲的年纪。因鲁妈妈听说了昨日官媒造访,所以便动了将这邹家女说给沈家孙的念头。 柳氏和黄丽娘听了这一桩婚事,久久不能言语。 柳氏试探地问道:“鲁妈妈,我家乃是三等户,这,这怕是高攀不上吧?” 鲁妈妈不甚为意地挥挥手:“呵呵,这沈家我已然是问过,得知是与张贡生家做亲,是欢喜的不得了,哪里还会有甚么攀不攀的?呵呵。” 邹晨听了这一桩媒,暗地里为美娘姐高兴,这沈家清贵门弟,士子出身,又与张贡生家有旧,想必美娘姐嫁过去必不会受委屈,更何况现在乃是选美的要紧关头,这样的好亲事若是错过了,可要后悔一辈子。 这时,她完全代入了这个时代,根本就未曾想过,美娘会不会爱上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会不会爱上美娘。满脑子里想的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鲁妈妈看到院子里的人都在思考,便镇定的啜了一口茶,看到邹晨手里的锦帕,奇道:“这帕子上可是莫大绣师的手艺?” 邹晨见机连忙把帕子递过去,小心翼翼地说:“妈妈,这是我美娘姐绣的。” 鲁妈妈把帕子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说了一番和刘妈妈一样的话,只得其形未得其神,还须得再多加努力,便把帕子还给了邹晨。 鲁妈妈此时越看美娘越觉得爱惜,昨日那场饮食盛筵她已听邹家庄的人说起。今日再来这邹家一看,也是一个富足小康之家。而且这柳氏看起来虽是泼辣却是精明不足,最好相处。这美娘虽然没受过甚么教养,却在家里学了一手好厨艺,而且据听说还会打豆腐做凉粉。那沈家虽是得了张家资助,可是近几年来为了供养馆中几个学子读书却是一年不如一年。眼看着便是吃老本,要到山穷水尽这一步。虽是能依靠着张家,可是却总不能时刻要求张家救助吧。再说这沈芳又不是长子,不必依靠着他支立门庭,娶一个三等户做妻子也无甚大碍。 若是这美娘嫁过去,与张家有了亲不说,还能名正言顺得了张家资助。而且这小娘子还有门小手艺,将来开个小铺子或是弄一个小作坊,只怕这沈家一门都要靠这邹家大姐呢。自家这几年,孩子们随着沈嘉生读书也是耗费了他不少的心思,若是能帮他家说成这桩好媒,自己也是做了一桩功德,在孩子们面前也好交待。 想到此处,便定了要把这桩媒缘说成的心。 看到柳氏和黄丽娘低头不语,她虽是想说成这桩媒,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与美娘和邹晨说笑。她巧舌如簧,一会便把美娘和邹晨逗得笑了起来,就连小七这个听不大懂的看着她也是一脸仰慕。 柳氏看到鲁妈妈在和孩子们说话,便悄悄拉了黄丽娘到一旁商议,两人商议的结果竟然是不谋而合,都愿意去见见这位沈芳,定下了主意后,便回到廊下,重新跪坐。 鲁妈妈看到她们商议完毕后便面带笑容地等着她们先说话。 柳氏将案几前的果子往鲁妈妈身边推了推,“鲁妈妈,您尝尝这个,这是桃花酥。……那个,我和三娘子商议了一下,这么大的事,我们无法做主,得等到家主归家,鲁妈妈您看?……” 鲁妈妈得了这话,便知已经是差不离了,便笑着拿起一块桃花酥尝了一口。 黄丽娘说道:“我家家主去送官媒刘妈妈了,到了下午想必便回来了?” 鲁妈妈又和她们说了一会闲话,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提出要告辞。柳氏和黄丽娘劝她留下吃一顿饭,也好尽尽地主之谊,一会等到家主归家之后,再细细商议。鲁妈妈也是一心想说成这个媒,再加上也对美娘的厨艺有几分好奇,便假意推辞了一番留了下来。 中午饭,是美娘与邹晨掌勺。正好昨天剩下的还有一条活鱼,半只鸡,半只兔子。于是便就着这些剩下的食材做了几道菜,鲁妈妈吃了以后连声叫好,对那道鲜活鱼大加赞扬,又把美娘夸赞了一通,美娘直听得脸色红红低下头去。 待到吃完了饭,鲁妈妈又强打起精神陪着柳氏和黄丽娘说着玩笑话。柳氏和黄丽娘乃是正经妇人,平时所接触的无非是一些粗野乡妇,哪里是一位媒婆的对手。这鲁妈妈三言两语便说得柳氏和黄丽娘引为知已,只恨不得把一颗心全部掏给她才好。 邹晨在一旁听得大呼厉害,怪不得都说三姑六婆见多识广,话题丰富,且善于察言观色、趁隙而入,深得妇女之欢心。果不其然,哪怕是象鲁妈妈这等正经的媒婆,那也是巧舌如簧,舌绽莲花,话题滔滔不绝。若是深闺中的小娘子遇到那等金瓶梅中不正经的牙婆媒婆,专事毁人清白,挖人私密的下贱勾当,只怕早已被勾走卖掉还帮着人数钱呢。 想到此处,激凌凌的打了个冷颤。 到了半下午,邹正达和邹正业送了刘妈妈回来,在前院听了柳氏把这事说了一下,二人商议了一下,均觉得这是一桩好媒缘。邹正达听到浑家柳氏讲,这桩媒是因为张贡生的缘故鲁妈妈才过来说,心里又把三弟妹高看了几分。 于是俩人先回西院换了衣裳,才过来拜见鲁妈妈。 鲁妈妈陪着他们说了一会话,得了准话便放下心来。她心里对这桩媒也是极看好的,一方是张家的姻亲,一方是张家的门客,若是能成其好事,也能传为美谈。 待说的差不多了,鲁妈妈便提出要告辞,邹正达和邹正业自然又要劳碌一番送鲁妈妈回柳林集。 邹晨偷偷把自己的锦囊塞给了二婶娘,柳氏捏了捏,里面两个银锞子,便想还给邹晨,邹晨做了一个口型,改天还我!柳氏才安心的拿在手中。 柳氏借口感谢鲁妈妈,拉着她的手,就势把锦囊塞进了鲁妈妈手里,鲁妈妈不动声色,等到松开手后,早已不见锦囊的影子。 等到邹正达和邹正业再次送走人之后,柳氏摊倒在地,抹了把汗道:“这两天出去了六两银子。我的个娘?要我老命了啊。” 邹晨则是依偎在母亲的身边,歪着头看着美娘直乐,美娘被她瞧的直发虚,捂着脸跑到东院钻进自己的房间不出来了。 ---- 张诜:实际为张咏的亲弟弟,并不是儿子,本文杜撰的。。如果媒婆走的时候女方给媒婆银钱,那就是证明女方愿意接结门亲,要相看的意思。 第六十九章 邹晨欲收小徒弟 (通知今天上架,所以多加一更,有喜欢我的朋友求首订哦!) 却说自从官媒刘妈妈走后,邹家新宅便热闹了起来,每天早上卖早点之时,总会有一些年长的妇人过来用审视的目光上下瞧着美娘,把她瞧的心里头直发虚。而那些年轻的妇人,则是开始处处讨好柳氏和黄丽娘,白天的时候总是爱端着一些自家的绣活来请教黄丽娘,其实则是来向她们讨教如何教女。 可是柳氏和黄丽娘哪里能说得出来,她们总不能说,女儿没有管过,一直是小晨在帮着教的,小晨不仅在帮着柳氏教女儿,还帮着他们管教儿子呢。这话能说吗?不能。于是柳氏和黄丽娘就装糊涂,凡是来问的就神秘兮兮的笑笑,问的多,也就偶尔透露那么一点。就这一丁点的东西,也够那些妇人们回去琢磨半天去教给自家的小娘子了。 那些妇人们来了邹家便看到美娘和邹晨不是在院门口种菜,就是在家里的伙房捣鼓一些新吃食,又或者在一起读书写字,或者跟着黄丽娘学一些绣活。更是各自心生羡慕之心,这美娘怎么不是自家的女儿?这邹晨怎么不是自家的女儿?这多省心啊!不用吵不用骂,每天该干什么小姐俩计划好了,早上卖豆腐,中午做午饭,下午去种菜或者浇水,弄完了菜地就回来学写字,写完字去学绣活……天呢,这样的好娘子怎么全都生在邹家了?不行,我得让自家的小娘子跟着一起学。 于是,那些来找柳氏和黄丽娘的妇人们身后便渐渐地开始跟着一些小尾巴,而这些小尾巴一来便有目的性地去讨好美娘和邹晨。 时间长了,美娘和邹晨也看出来了,于是便私下商议了一番,那些想跟着她们一起学的小娘子,有那家风好的才肯教,若是家风不好的,则是不许她们来家。渐渐的美娘和邹晨身后开始随时跟着四五个小娘子。而这四五个小娘子,一个是里正家的小孙女,名唤邹月;一个是邹正文的小女儿,名唤星儿;一个是马太婆的重孙女,名唤邹萍;一个是李医士的女儿,名唤李锦绣;一个是乌老六的女儿,名唤乌倩。每日,这几个小娘子都要来邹家报道,而且这几位小娘子的人品和家风都是村里人肯定的,所以邹晨和美娘便决定收了这几个小娘子做徒弟,日日教她们做些炒菜或是写字,而做豆腐和做凉粉则是没有教给她们。 而这几位的家长则都是一些知道感恩的人,知道女儿在邹家还要花费他家的油盐酱醋,则是时不时的送来一些米面或是肉食又或者一些宛丘的精细绣活。一时之间,因教了这几个小娘子,村东邹家在村子里竟是得了绝好的人缘。不管是走到哪里,柳氏和黄丽娘都是被人奉承,再不象以前住在老宅那样,不被人当回事儿。 而那些私媒们更是恨不得踏破了邹家的大门,只是柳氏和邹正达心里一直想着沈家的亲事,对这些媒婆们都是说考虑考虑的话。 这时,老宅的大伯娘则是心生后悔之心,若是和那两个妯娌处好关系,自家的两个女儿不也是能跟着学了吗?于是,为了两个女儿竟是改头换面,刻意地去讨好两个弟妹。只是柳氏和黄丽娘时刻记得邹晨的话,若是敢把大伯娘领回家里来,她就要立刻翻脸。 就这样过了几天光景,转眼便要过了三月三。这时,林子里的嫩芽已经开始渐渐长大,广阔的田野慢慢地被绿色所覆盖。 清明节,转眼间便要到了。 这时,柳氏却焦急起来。自从那日鲁妈妈走了以后,只传了一回话,说了声沈家同意了这桩媒,要选一个好日子请两小见见面。只是传了一回话后再也没有了下文,柳氏有心想去问问鲁妈妈是怎么个事,可是又因为自家身为女方,断没有主动去问的道理,所以只是每日里在家急躁,这几日更是烦的连豆腐也磨不好。 黄丽娘也是无法,只得每日里温言开解,拿了旁的话去逗柳氏开心。就这样,时间长长短短的过去,转眼,荠菜长的老高可以食用了。 今日,邹晨和美娘还有几位小徒弟商量好了包荠菜角子。 邹月今年十二岁,家里是一等户,平时也是经常吃角子,只是自家被母亲宠的有些娇惯,平时不大干家务活。自从来了邹家跟着美娘姐学做活计,竟是一头扎进了饮食堆里出不来了,每日不是琢磨着这个能吃,那个怎生吃,便是想着这个调料何时放,那个调料放几多。回到家后和母亲一说,把母亲喜的直念阿弥陀佛,给邹家送的礼又加重了几分。 邹月听了要做荠菜角子,便喜道:“咱们何时去挖?这荠菜角子最是香嫩可口,而且一年只能吃得一回,年年都要想。” 邹星因时常听父亲念书,看起来沉稳的多,虽然是和邹月一般年纪,却更为老成,她沉吟了一下说道:“不知这次咱们是用秫面还是用小麦面?” 邹萍平时是最不爱说话的,她在家里太婆总是时刻告诫她,自家是佃户,邹晨和美娘是东家的小娘子,千万不可得罪,要时刻小心侍候。所以她一般总是听,很少说话,遇到有需要她发表意见的时候,她便会低下头去说,我一切都听各位姊姊的。 李锦绣则是活泼的很,她立刻接话道:“我看用小麦面,最是合适不过。” 乌倩的父亲与邹正达乃是蹴鞠场上的好友,所以她看起来也是能放开的,“对,锦绣姐说的不错,我看不如就用小麦面。嗯,要不,我回家去取?” “哪里用得着你回家取,家里就有许多。”邹晨笑道。 于是几个小姐妹们商量了下,便一人提了一个篮子去田间挖荠菜去。 一路说说笑笑,又是挖荠菜又是相互打趣,不知不觉间便到了邹家的稻田左近。邹萍看到正在田间转悠察看苗情的邹正安,连忙跑上前去叫了一声阿爹。 邹正安爱惜的看着幼女,憨憨地笑了笑,又冲着几个小姐妹们拱了下手,叫了声几位小娘子好。 美娘和邹晨带着小姐妹们连忙回了礼,口称不敢。 邹晨站在自家的稻田前皱起了眉头,她问道:“正安大伯,咱这稻田里没养些鱼虾蟮蛙吗?” 邹正安一愣,不明白东家小娘子说的是甚么意思,便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邹晨看到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这次又是超前一回,估计当世还没有人在稻田里养活物呢。 邹晨从稻田回来便有了心思,一路之上也不再和小姐妹们笑闹,几个小姐妹看了看她均是不解的摇了摇头。只有美娘看着她若是所思,怕是这位妹妹又有好点子了吧。 回去之后,几个小姐妹便是开始清理荠菜,有去剁猪肉,然后调馅。不一会便包了几大锅拍荠菜角子来,邹晨拍拍手,扬声道:“今日是咱们今年第一次包荠菜角子,按理说,咱是不能先享用的!我看不如把角子端回家,给长辈们享用,一来显了咱们的孝顺,二来也讨了长辈们欢心!姊姊们觉得怎么样呢?” 几个小姐妹们听了都说好,于是便一人带了一锅拍角子各回各家了。美娘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是低着头包角子不说话。 邹晨待她们几个走了,便在伙房里来回转了几圈,一会唉气叹气,一会喜上眉梢,把美娘走的心里烦躁,忍不住就说道:“小晨,这是怎么了?” “姐,你不知道,我这心里跟猫挠似的。”邹晨叹气道。 “到底是何事,看你都给急成这样了?” “就是咱家的那个稻田,姐,你不知道,这稻田里是可以养活物的。而且这活物养了以后,不仅能吃害虫,而且还能卖钱,如果我把这个主意说给家里人听,你说怎么样呢?” 到底是养什么活物?美娘听了直心动。 邹晨便细细地把怎么在稻田里养活物和美娘说了一遍,美娘听了张大嘴巴,手里的角子掉在锅拍上都不知道,她睁大眼睛道:“天呢,居然可以这样?那岂不是年年又得了一笔收入?” “正是!所以我这心里才急的跟猫抓似的。也不知道该不该向二伯和阿爹说出来。……” “要和我说啥?”伙房外传来邹正业的声音。 邹晨迟疑一下,便把稻田里养活物的事情和父亲说了一下,邹正业听后和美娘一个表情,大吃一惊,连声追问邹晨,这到底可不可行。 邹晨哪里知道可行不可行,但是后世在稻田里养活物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是看哪种养活物了! 于是她耐心地说道:“一般也就是这几种,淡水小河虾、长江水系里产的绒螯蟹、黄鳝和泥鳅还有山蛤。” 然后她又说道:“阿爹,我也就是知道稻田里是能养这些活物,但是我不知道怎生去养,我觉得阿爹不如和二伯商量一下,去问一下渔民,请教一下他们,看怎么养。还有,如果要养螃蟹的话,必须要做泥墙,如果要蛙必须要弄渔网把稻田给圈起来,如果养黄鳝和泥鳅水不能干,如果养河虾要防止它们钻洞。……” 邹正业听到女儿说这些,都是自己根本未曾听说过的东西,稻田里可以养活物,这可真是千古奇谈了。可是仔细一想,女儿说的倒也有道理,比如这个青蛙或是山蛤,养了以后,产的蛙粪便是肥料,而且它们还吃害虫,以后不用为害虫发愁,等到稻子可以割了,这蛙也可以宰杀去城里卖掉,真是一举数得啊。 站在伙房里想了半天,把自己要来伙房干嘛的事情早忘到脑后了。想了一会下了决心,交待了一声便出去找邹正达去了,他得找二哥问问,这家里二哥一直是明白人。 第七十章 稻田养活物新法 (上架啦,好紧张,求首订,求各位支持啊!) 邹正达正站在家里的几亩菜地里做农活,听了这个养活物的主意,并没有象往常那样对邹晨盲目的就相信,而是深思良久,最后才长出一口气道:“老三,这小晨说绝对可行?” 邹正业也是一副迟迟疑疑的神色,他搓着手道:“二哥,小晨说绝对可行。但是我心里发怵啊,这自古以来稻田里就没有养活物啊?这能成吗?” 邹正达四周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老三,有句话我早就想和你说了……” 邹正业:“啥话?” “这小晨……你没发觉小晨自从被咱爹给打了一门栓以后,性情大变吗?不仅变得聪明了,而且还识文断字,更是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物事。……” 邹正业听的点点头,他自己的女儿,他自然是清楚得很,当初小晨被打了之后,他也是怀疑过,只是一来疼惜这是亲生女儿,二来也不愿往旁的方面去想,所以就自我安慰的把这事丢在一旁。今天听到邹正达提起,不由得心里一阵烦躁,生怕二哥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宁可不要这个二哥,也不能让二哥伤害小晨。 “我觉得吧,这小晨,可能是在生死路上走了一个来回,怕是遇到了甚么神仙一类的奇遇,所以就知道了一些咱们不知道的物事。老三呢,你不觉得这半年来,咱听小晨的话,这日子越过越好了吗?” 邹正达又接着往下说:“我觉得吧,这听小晨的准没错。所以,这事,我看不如咱还按占城稻的例子来办。舍出几亩稻田来按小晨说的去办。若是真有成效,明年咱就多上些,若是没有成效,不过是几亩稻田罢了,毁了也不可惜!呵呵,你看如何呢?” 邹正业听到二哥如此说,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他点头道:“正是,我也和二哥一个主意。”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当下兄弟俩个在菜地里便把这事给定了下来。第二天便去找相熟的渔民询问这个养活物的勾当。 这日下午,邹晨和几个小姐妹在西院她的房间里说说笑笑,有捧着绣活做活计的。有高声诵读论语的。要说这几个要好的小娘子中,识字最多的自然要数邹星儿,她乃邹正文之女其母又是秀才之女,自幼习文。若是要读书,大家最终自然是以她为首。只是时间长了众姐妹才发现。原来邹晨居然是识字最多的,她不仅识字,而且每每还有新解。 突然听到家中的三只小狗疯狂的叫了起来。她示意美娘留在这里陪着客人,她则是挑帘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走到前院便看到上个月来自家的鲁妈妈骑在一只青驴之上,手上撑着一把绛色雨伞,正在院门外伸头向内张望。鲁妈妈已经在门外站了有一段时间。迟迟不见家里有人出迎,还以为今日家中无人呢,看到邹晨出来。喜出望外。连忙跳下驴背,笑着迎了上去。 “鲁妈妈万福。”邹晨忙行礼道。 鲁妈妈笑吟吟地虚扶她一把,道:“小娘子也万福,不知你母亲可在?” “母亲和二婶娘在后院收拾杂物呢,鲁妈妈快请进。请到西院坐。”邹晨将人往院里请。 鲁妈妈牵着驴进了院,系好了驴。又搬了草料来,才跟着邹晨一起往西院走去。邹晨将鲁妈妈请在廊下,又给奉了青茶,才进屋去喊了美娘,请她坐陪自己去后院叫人。 等到将二婶和母亲从后院请出,便看到几个小姐妹正围着鲁妈妈笑语盈盈地说着玩笑话。鲁妈妈看到正主已来,连忙站起来,走到廊下穿上鞋,脸上带笑,口中诵道‘恭喜,恭喜’。 这时几个小姐妹已经然是知道邹家肯定是有大事相商,便纷纷找了借口回家去了。 鲁妈妈等到人都走了,邹晨回来关了院门,才开口说话。 “……实不相瞒,前几日老身我啊,生了一场大病,这命,几乎去了一半。……天可怜见,终于活过来了。……这不,立刻就过来了……” 柳氏听到鲁妈妈这样说,连忙关切地问道:“妈妈这是得了甚么病?” “唉,上个月老身从邹家庄回去,便觉得咳嗽浑身痛,想着吃了几幅药就能好,谁想过了几日竟是病的都起不来了。隔几天好了,谁知一吹风又厉害了,可把老身这把老骨头折腾死喽。”鲁妈妈敲着一双腿道。 黄丽娘在一旁笑着说道:“鲁妈妈想必是得了风寒,这病最是吹不得风的,须得在家里闷养,多喝一些开水,多盖一层被子。过几天自然便好了……” 鲁妈妈拍了一下大腿,“正是,老身请的医士也是这样说的。唉,可是这风也吹了,只有受着啦。” “沈家小哥请的是哪位医士啊?”邹晨突然说道。 “黄医……”鲁妈妈突然住嘴。 邹晨挑了挑眉毛,低下头不再说话了。古代的风寒可和现代的感冒不一样,一场风寒要命的事迹有很多。若是鲁妈妈得了风寒,她根本不会象现在这样面色红润一点也没有病过的样子。既然不是她有病,那就肯定是沈家的哥儿有病了,只是不知道沈家的哥儿病的重不重,要不要紧。 鲁妈妈脸色难堪的看着邹晨,面上露出尴尬之色。过了一会叹了口气,正色道:“柳大嫂,黄大嫂!老身……实不相瞒,这病,不是老身得的,是沈家二郎沈芳。……上个月老身从邹家庄回去,把这门亲事一说,沈家上下均是欢喜不已。当天沈二郎陪我吃了一盅酒,谁曾想,夜里就发起寒来。然则,老身敢对天发誓,沈家二郎身子骨一向硬朗。这不,我把他这一段看病的药方都给拿过来了,两位大嫂找人验看一下吧!”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来。取出几张药方。 柳氏伸手接住,看了几眼转手便给了邹晨。鲁妈妈看到这一幕,眉头跳了几跳,难道这家中当家的竟是这六岁的小娃娃不成? 邹晨接过药方,仔细地看过,然后抬起头笑道:“鲁妈妈,这药方我能看清,但是看不明白。妈妈可否许我去庄中的医士那里询问?” 待得鲁妈妈同意,邹晨便拉着美娘出了院门。姐妹俩个路上也没人说话,只是一路急行。要不了一会到了李医士的家中。 李锦绣正偎坐在母亲腿前说着闲话,眼看着美娘和邹晨从院外走入,不由得奇怪。 “这来。是有事,还是找我玩的?”李锦绣掀起帘子笑道。 “绣姐,不知医士可在家否?”邹晨问道。 “家父在侧院正给人看病,美姐晨妹先进屋吧,我去请。”说着掀起了帘子。 两姐妹福了一福便就着帘子进了屋。屋内李医士浑家吕氏正坐在榻上绣着一只方帕,看到她们进来,将方帕放在针织筐里,拍了拍身边的锦杌。 邹晨和美娘行了礼,在吕氏身边坐定。吕氏从身边的小杌子上端过一盘果子递给两姐妹,笑道:“方才听锦绣讲。你家来客儿了?不在家陪着贵客,怎么有空来了。” “有几张方子想让医士帮着瞧瞧,所以我就和姊姊一起来了。”邹晨也不客气伸手拿起一个果子吃了一口。 吕氏也是一个温柔贤淑的。闻听此言便没有再往下问,只是挑着一些闲话随意地和俩姐妹说了几句,一会便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咳嗽声。 美娘和邹晨听到这声咳嗽连忙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帘子掀起,李医士缓步走到屋里。吕氏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块面巾。奉到李医士身前,李医士擦了下脸才转过身对着邹晨说话。 “听锦绣讲。你有事寻我?莫非是你阿爹又严重了?” 邹晨行了一礼,便把刚才的事挑挑拣拣的说了,没说是媒婆的事,只说家中有一个亲戚前几日得了风寒,把药方拿来想让李医士给看看,这病到底好了没有。 说完,便将药方双手奉了上去。 李医士接过药方,一张张仔细地看了。过了一会,指着一张药方说道:“这一张麻黄的用量较大,显然是病的极重。而后面几张,药用的渐渐变少,显见得在慢慢减轻。这最后一张,只是一些温养滋肺的方子。显见得病已经全好了,然则,不见真人不敢说的太满,只看这几张药方,确实是已无大碍。……” 邹晨听到这话,和美娘对视一眼,均露出笑容。 一会又随便说了一会闲话,邹晨和美娘便找了个借口退了出来。走到回家的路上,邹晨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到家之后,觑了个机会把李医士的话原原本本地和二婶娘还有母亲说了一遍,两人均是连声阿弥陀佛,庆幸不已。 鲁妈妈接过了邹晨送回的药方,只看她们的神色,便知此事已经成了大半。便又趁热打钱,想要约一个时机让两家人见见面。 最后约了三天之后在宛丘城张记会仙茶馆见面,鲁妈妈得了准信,便提出要回柳林集,柳氏和黄丽娘劝了一会看她去意已决便只得送她出了院门,又一直送到村口才回来。 回到家,柳氏拍着胸口惊呼:“俺的娘,总算完了,等到她们见一面,不管成与不成,这心总算是能放下来了。” “是啊!”黄丽娘在一旁也说道,“单只为了等这一个,这些日子来说了多少个媒,咱们都推掉了。为了这一个,还又跑到宛丘张家去打听了这家的品行。可真是折腾坏喽……” 邹晨笑嘻嘻地拉着母亲的手,笑道:“娘娘,等到我姐这媒说成,咱家也就去了一块心病,以后不管怎么闹腾都和咱家没关系的。” “正是。”听了这话,柳氏和黄丽娘齐齐点头。 ps: ps:我百度到有一条消息,说宋代吃青蛙是犯法的,要入大狱。但是,宋代《本草图经》也说到:似蛤蟆而大、色黄之“山蛤”。并说“山人亦食之”。估计这个山蛤就是雪蛤或者牛蛙一类的,肉可以食用,雌蛙可以出蛤蟆油,本文养的是这种山蛤。 东宋梦华录中,饮食果子里有一句“……炒蟹、炸蟹、洗手蟹之类,逐时旋行索唤,……姜虾、酒蟹、獐巴、鹿脯、从食蒸作、海鲜时果……每分不过十五钱。”本文设定一只螃蟹批到酒楼,一只7-10文。山蛤一只10文,大的15文,蛤蟆油一钱五文一两50文。泥鳅一斤30文。 第七十一章 鲁妈妈保得好媒 (感谢各位对我的支持,昨天的订阅很喜人,谢谢哦!爱你们!) 等到晚上邹正达和邹正业回来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个相熟的渔民,姓金没有名字,平时只是金小乙的胡乱叫着。邹家兄弟请他吃了一顿酒,他便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并且还言道,若是能请他看护稻田,必能保田里的蛙苗和螃蟹苗长的欢实。 邹家兄弟并没有把话说满,只说还要再回家商量商量,只是叮嘱了他不许把这话再传给其他人。若是将来自家养活物必然是会请他过去坐守,那金小乙得了这句话,喜不自胜,连连保证必不会向任何人吐露。 晚饭后,两家人坐在一起,先讨论了美娘的婚事,把美娘听的面红心跳害羞不已,然后说了这个稻田养活物的想法。并且言明,这个主意是邹晨出的,按家里的股份制,她便拥有以后家中所有稻田活物的一半股份。 邹晨吓了一跳,这也太多了,她连忙站起来摆手道:“不行,不行,太多了,我看要不然这样吧,我拿一成,剩下的都归家里所有。我也不过是出出主意,其实还得家里人去做啊,一半太多了。” 两家人又讨论了一下,一致决定加到二成。以后这个习惯也成了家里的制度,凡是家中有任何一项重大的决策,除了小奶娃不参与,家里所有人不论男女都要参与。 最终决定了,一共养四亩地,两亩养螃蟹,两亩山蛤。邹晨又给出一个主意,不如在养山蛤的那亩田里混养一些泥鳅,这样泥鳅在下面松土,蛙在上面吃害虫。也许会效果更加好。 第二天,邹正达和邹正业便从邹晨这里取了钱,去了金小乙家中,付了一吊的定钱,请他代收螃蟹苗和山蛤苗,又请他顺便也帮着收一些泥鳅苗。金小乙眼见得能赚得几个中人钱,自是高兴。邹正达又吩咐他,若是幼苗收到须得及时通知他家,并且以后可以请他去家中看管这四亩幼苗,每日愿付他二十五钱工钱。可以住在稻田边,日管三餐。金小乙听了这话,更是不住的点头。只恨不得把一颗心掏出来让邹家兄弟看看,拍胸脯保证定会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 邹家忙完幼苗的事,在家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五郎他们请了一天假。两家人坐上牛车往宛丘城而去。 依旧是在西门进了城,将牛车停在了常去的那家邸店中,便径自去了弦歌街第一家的会仙茶馆,因这茶馆乃是张贡生家开的,所以世人皆称之为张记会仙茶馆。 到了茶馆之中,问了茶博士方知鲁妈妈还未曾到。便留了一个地址请店伙计在鲁妈妈到了之后去喊他们,然后给了茶博士两文的传话钱便去了巷子里经常买书的那家书店。 进了店门一看,门后坐着的乃是一位未曾见过的少年郎。想必是这家店主的子侄辈。于是邹正达和邹正业领着妻女们站在店外闲聊,邹晨和四个哥哥则是进店挑选一些书籍。 邹晨在书架里看了一圈,也未曾看到有一本是农耕的书,不由得奇怪。这宋朝不是最重视农业,怎么在书店里竟是没有农书?想了想。便走到门后问那位少年郎。那少年郎听了之后愣了一下,自开业以来。还未曾有人来书店买过农书呢,所以店中从未进过。听了这位小娘子的话,他沉吟道:“小娘子说的极是,这农乃国之根本,书店岂能无农书,以前是自家疏忽了,定会进些农书摆上。”说完揖了一礼以示谢意。 邹晨连忙摆手,她笑道:“小郎君误会了,奴奴的意思是你家店里能否为我家进一些农书,奴奴可以付定金的。” “不知小娘子都想要一些什么农书?”那少年郎问道。 邹晨于是便说了几本书的名字,象《汜胜之书》、《齐民要术》、《四民月令》以及本朝的《洛阳花木记》和《太平御览》。并说了,如果有蔬菜类农书、治蝗类农书也可以一并帮她家留下,她都愿意出钱购买一本。少年郎听了这些书名竟都是闻所未闻,连忙取了笔墨纸砚记下,一边记录一边惭愧,自家枉读了十年书,竟然还不如一位六岁的小娘子知道的多,果真是读万卷书,需行得万里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一会邹晨的几个哥哥也挑选好了书籍,并且又买了些纸笔和墨条。收钱的时候,少年郎说什么也不肯加钱,执意要以进价卖给他们,并说是感激这位小娘子相教之恩。但是,哪怕就是进价,也是花了七八贯。 邹晨看着二伯和父亲背上的钱褡一下子少了一大半,叹息道:这书啊,穷人,真读不起啊!又另付了一吊的定钱放在书店中,并言明,每逢初一十五自家人都会来赶集,若是进到了只需留在店中既可。 又站在店外说了一会闲话,便看到有一个店伙计打扮的小童站在书店门口询问,“请问哪位是姓邹的大郎?” 邹正达忙上前回话自家便是,那小童揖了一礼说有人在茶馆中等他们,让他们若是无事就请随他一起回去。 茶博士看到他们回来了,忙热情的迎上去,“各位郎君,鲁妈妈已在二楼恭候各位,请随我来。”说完摊手请他们上楼。 跟着这茶博士到了二楼,茶博士推开一间茶室,殷勤地请他们进入。 这间茶馆共分内外两间,内间有一个多宝格当隔断和外间分开,垂有吊帘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样。 鲁妈妈正坐在外间一个人品茶,柳氏进了屋看到内间垂有吊帘,便心生不悦。鲁妈妈是何等样人,惯会察颜观色,看到柳氏脸色心下便知。她也不点破,殷勤地请众人坐下,然后状似无意地转到多宝阁那里,随手将帘子拉开,内间空无一人。邹家人看到这才松了一口气。 鲁妈妈笑道:“今日请大嫂阖家前来,断不会叫大姐受半点委屈。那沈家人并不会来此间茶室,一会大姐随我站在窗口,往东边看既可。若是相中了就和老身说,若是相不中,哈哈,老身管保再替大姐找一个如意郎君。” 这时门外茶博士前来奉茶,鲁妈妈便停止了说话。 待茶博士退出房间,鲁妈妈便端起茶碗,请众人饮茶。茶饮三分之后。室外又有人敲门,一个少年郎的声音在外面传来:“祖母,时辰到了。”鲁妈妈走到门边回了几句话。那少年郎在门外答了几句直接便退下了。 “两位大嫂,可先去内室,内室也有一扇窗,可半掩着瞧个分明。”鲁妈妈笑眯眯地说道。 邹晨仗着年纪小,便厚着脸皮拉着母亲的手也蹭到了内室。走到那半掩的窗户前往东看去。只看到在翠芜掩映之下,有一座竹楼立在茶馆之中,二楼正中的小窗大开,有一个少年郎站在窗下,身后有一个妇人相陪。 两幢竹楼离的并不远,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对方的长相。那少年郎容貌清秀。面容略有些消瘦,显见得是病过一场,头戴书生巾。肤色白皙,眼如点漆,堪当得上濯濯如春月柳这一句。身后的妇人有四十岁左右年纪,显见得应该是这少年郎的长辈。 一会,便看到那少年郎脸上浮起红晕。状似手足无措,却又时不时的抬头偷瞄。而身后的妇人则是微微颌首。外间突然传来鲁妈妈的哈哈大笑,不过几息,美娘便捂着脸踉跄着冲进内室,一头扎到柳氏怀里再也不出来了。 鲁妈妈脸上含笑走到内室,伸手将帘子垂下,打量了柳氏怀里的美娘几眼,低语道:“两位大嫂?如何?” 柳氏自然是一百个愿意,这样好的少年郎,看在眼里便爱上心头,怎会有不满意之说。而且自家若不是托着张家的福,岂会有如此的福缘?她拍了拍怀里的女儿,耳语了几句,美娘则是嘤咛了一声,埋在母亲怀里不肯说话。 “哈哈哈……”鲁妈妈见状已然是知晓,“那我这就去对面,你们娘几个说说话,哈哈哈……” 外间的邹正达,也是看到了少年郎的模样,他搓着手,咧着嘴嘿嘿直乐,在屋里来回转了好几个圈。每转一个圈,每回头看邹正业一眼,把邹正业看的心里直发毛。实在忍不住了,便问道:“二哥,你是不满意还是满意啊?老盯着我干啥?” 邹正达终于恢复正常神态,他走到邹正业身边,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老三,啥也不说,以后哥哥我,啥也不说了,你擎好吧。……” 又回头对两个儿子喝道:“回家之后,规规矩矩在学馆读书,将来要象孝敬我一样孝敬你三叔和三婶,若是让我知道一星半点儿的……哼哼,乖儿子们,小心你们的狗腿!” 邹正达正在这里训子,便听到有人拍门的声音,鲁妈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过去开了门,看到有一个四十多岁学子模样的中年人,背后跟着刚才在窗户后面的妇人,鲁妈妈手里托着一个红绸盖着的木盘,笑盈盈地走在最前面。 鲁妈妈当先进了门,先笑着向邹正达介绍了这两位,原来果真是沈芳的父亲沈嘉生和母亲冯氏。邹正达连忙见礼,邹正业也上前行了平辈礼。 几个孩子上前行了晚辈礼,柳氏才拉着美娘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黄丽娘抱着小七和邹晨走在最后。 冯氏看到美娘出来,一双眼不住得上下的打量,将她从头到脚都细细地看了一番,看完之后暗自点了下头。这位小娘子身段还行,又有福子之相,骻骼宽大显见得子息旺盛。将来她若嫁入沈家,子嗣上必是不愁。 鲁妈妈眼色示意,冯氏看到便点了下头。于是鲁妈妈便掀起木盘上的红绸拿起一物,走到柳氏身边。 ps: 在此再次感谢所有订阅我文的朋友哦!为了感谢你们,我以后所有的文都不满整数,这样你们订阅的时候就会少花钱啦,嘻嘻。我的文一般情况下都会写成3400多,最多的也不会达到4000字,这样看的爽,却少花钱啦。 第七十二章 沈家看上邹家大姐 鲁妈妈掀起木盘上的红绸拿起一物,走到柳氏身边,将手中的金钗插入了美娘的发间。 美娘的脸,早已经是红的不能再红了,她嘤咛一声捂住了脸。柳氏在她旁边伸手拽了拽女儿的袖子,拉着她走到冯氏面前,让她行了一个晚辈礼。美娘行了这一礼后,屋子里便热闹了起来。鲁妈妈见缝插针,左右逢源,把两方人马逗得都合不拢嘴。 沈嘉生听说了邹家四个儿子全部进了学,便有意考较了几句,结果自然是非常满意,于是竟和几个孩子们说到一堆去了。 冯氏是越看美娘越觉得喜欢,尤其是她听鲁妈妈郑重其事的向她隆重推荐美娘那道鲜活鱼之后,脸上更是笑成了一朵花。宋代人与别的朝代不太一样之处在于,这个朝代从始至终都对吃食上比较讲究。对妇人要求最高的并不是文才,也不是绣活,而是厨艺。 记得某大僧请了几个文豪们去寺院吃饭,几个文豪吃完了饭便开始挑剔,炭火烧的过旺,调料放的过多,食材下的过早……把某大僧弄的郁闷无比,由此可见这个朝代对美食的喜爱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她的目光又落到柳氏身上,以前她以为,一个粗野乡妇能教养出来甚么淑女,是以对这门亲事还多有不满之处,若不是因为娶了美娘便能与张家成姻亲,她是绝不会同意的。然则今次相亲,看到美娘容貌秀丽,待人淳扑,天真烂漫,又兼得一手好厨艺,是以心中竟十分的满意。 男女双方又坐着说了一会话,冯氏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红贴子递到了鲁妈妈手里。鲁妈妈一愣。转瞬露出欢喜的笑容。她单独请了柳氏进内室说话,将红贴递到柳氏手中,又向她索取美娘的生辰八字,柳氏打开一看,这上面写得竟是沈芳的生辰八字,显见得是早就写好的。 “这,未免太快了些吧?”柳氏低语道。 鲁妈妈关了窗户,紧贴着柳氏的耳边快速说了几句,柳氏脸色大变,狐疑不定的看着鲁妈妈。然后看她点了点头。便掀起垂帘将二郎招了进来,让他写一份自家姊姊的生辰八字给鲁妈妈。 二郎将八字写好,吹干墨汁交给鲁妈妈。鲁妈妈眉梢带喜的掀开垂帘出去。柳氏跌坐在地毯上,抚着胸口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副后怕的模样。二郎不明所以,站在母亲身后轻轻替她捶着肩膀。柳氏一把抓住他的手,低语了几句。他听了一愣,但是却老实的出去将邹晨给叫了进来。 “晨儿……”柳氏抓着邹晨的双手,不住的颤抖,“我得替你姐谢谢你。晨儿,你救了我们娘俩两条命啊。……” “二婶娘?”邹晨坐在柳氏身边,不解地看着她。 柳氏深吸了一口气。快速的地说道:“果真是官家要秋选宫女了,那鲁妈妈是才知道的,刚才送了沈芳的庚贴给咱们家。我已经让你二郎哥写了你姐的生辰给沈家了。晨儿……二婶娘……谢谢你了。” “二婶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看既然两家人都有意尽早的办,不如您出去和他们商量一下,把礼给过了吧?” “对!”柳氏听了这话立刻强打起精神来。整了整头发,带着邹晨走了出去。 外间。鲁妈妈已经将庚贴送给了冯氏收好。柳氏使了个眼色请她旁边说话,便将刚才在内室邹晨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鲁妈妈连连点头。 鲁妈妈站在屋内正色讲道:“好教各位得知,方才两方已经过了草贴子。待得两方归家之后,须将细贴子写好送于我中,这细贴子上须得写明各方三代近亲名讳,家中有无需服丧之人,有多少田产,三代直亲可有官职,若无官职须写明可有做奸犯科之举。望两方细细写就,不得隐瞒,若是日后让老身知道有些许隐瞒之处,必是要吃牢饭的。……” 讲完了这些话,拿眼看了一下屋中之人。又以帕掩唇笑吟吟地说道,“两方均是知根知底的人家,这些不过是过场,写清既可。” 邹晨听到这里,和二伯交换了一下眼色,想到当初若不肯放走三郎告到族里,怕是此亲转眼便要散了,心里一阵庆幸,又垂下眼皮细细听鲁妈妈讲其他的事情。 于是,男女双方又在鲁妈妈的见证下,订了一个下聘之日,约定五日后男方去女方下聘礼。如此一来,皆大欢喜。中午两方又一起去了肉食馆吃了午饭,邹家便提出告辞,沈嘉生领着冯氏和沈芳直送到宛丘城外。 一路之上,家里人不免喜气洋洋,回到家中又将家里的院子四处打扫了一番,看着没有什么纰漏了才满意。 柳氏和邹正达驾着牛车回到了柳家堡将美娘要订亲的消息告诉了娘家人,当娘家人知道是要和柳林集的沈士子家里结亲之时,均是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柳氏解释了许久,柳家人才彻底的明白,原来此时结亲竟是还沾了三房的光,柳家人对三房人自是万分感谢。更是嘱咐柳氏和邹正达以后要多和三房来往,而这些邹正达和柳氏自然是心里明白并不需要柳家人嘱咐。 鲁妈妈中间来了一次,取走了细贴子,又将男方家中的细贴子留在家中。走之前拉着柳氏的手低语道:“男方已请了天师合过八字,最是和契不过。美娘又有宜男之相,想必将来小日子过的美满。只是不知,将来这嫁妆你家准备几多?” 柳氏笑道:“好教妈妈得知,我家大姐,如今会打豆腐会做凉粉……妈妈也知,我家如今才分家,又新盖了宅子,眼下断是拿不出几多银钱来做嫁妆。不过,若是几年后,呵呵,……”说完这话,一脸得色地看着鲁妈妈。 “正是,这嫁妆哪里是一天就有。需得慢慢积攒才是……”鲁妈妈打蛇随棍上,又是将美娘一通夸奖,最后从柳氏口里套出美娘有将来邹家所有的豆腐坊二成收入的嫁妆便满意而去。 沈家的冯氏得了这句话,矜持地对鲁妈妈讲道:“妈妈不是外人,老身这话也就实说了。现如今咱家比不得张老爷在时的光景,如今张家虽可为依靠,毕竟是隔了一代,他家又无出仕之人。如今咱家也就靠着这个学馆渡日,外子他又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若是哪个学生有了危难。必要拿出银钱相帮,混不管家里有没有米下锅。眼见得银钱一日少似一日,我这心里……那邹家大姐有此好手艺。纵是邹家给不出嫁妆钱,咱家也不会有何埋怨之处。等到她嫁来之后,我和外子便会主持分家一事,到时家里给凑凑钱,在宛丘开一个豆腐坊。也够他小俩口嚼用了。” 鲁妈妈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心里不免将对冯氏的敬重又加深了几分,日后对她说话更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违逆之处。又过了几年,鲁妈妈长孙在沈家读了几年书。考中了秀才,鲁妈妈更是将冯氏敬为天人。 第五日,村北方向从柳林集驶来了两辆驴车。 其中一辆驴车到了村外。车上的人便从驴车上下来,七手八脚的把车上的一个提盒给缷了下来,然后两人一前一后抬着,后面跟着几个吹鼓手,一路吹吹打打进了邹家庄。 这个提盒上窄下宽呈吕字形。上部有一根木棍套于孔洞中,木棍用红布缠绕。前后檐上均饰以一朵红布系成的大红花。上面的口字部分系着两只白鹅并无他物,下面的口字部分放着细茶一盒,酒一瓮,罗绢两匹,银胜八枚,用红绢剪成的大花八朵,正中有一个妆盒,里面放着金钏、金镯、金帔坠,谓之三金,另有猪腰银十锭。 这一抬聘礼,从村北慢慢走到村东,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一路之上,晃花了村民的眼。 聘礼的多寡足可以证明婆家对新妇的喜爱程度,有那婆家下聘礼之时,只是用提盒抬了一匹布充充门面;而有的只是在上面放了一层土,土上放一吊钱;有的不过是请至亲好友吃上一顿饭,然后拿出几吊钱便罢。而象沈家这样三金齐备,聘礼齐全的人家,在邹家庄只有老族长家才备得起。 众村民跟着这一抬聘礼慢慢的往村东走,一边走,一边议论,到底是谁家的小娘子竟能得了如此的好媒,待走到村东邹家之时,才恍然大悟。 邹家由邹老爷子和马氏打头,站在村东远远的看到聘礼往这里行来。柳氏家里柳老丈和柳母都来了,另有小舅兄带着浑家也站在后面做陪客。黄丽娘抱着小七和柳氏站在一起,邹正业和邹正达领着四个儿子站邹老爷子身后,而邹家两个出门子姑娘则站在马氏身后。 大伯娘朱氏站在公婆身后,不屑地撇撇嘴,能有什么好东西,还值当得在村里走这许久,这美娘又能嫁得什么好人家,无非是村中闲汉罢了。回过头看了看站在后面的两个女儿畏畏缩缩,不由得生气。让她们好生的与二房三房搞好关系,却不敢往这宅子里来,回去之后定要好好教训她们。又看了看身边的邹正义,嫌弃的抿了抿头发,没出息的货色,连两个弟弟都治不住! 里正娘子,乡书手娘子,邹正文娘子,李医士娘子和马太婆则站在邹家人身后,正小声议论。 待得抬聘礼的人走近,邹家和陪客们看了聘礼的提盒,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这礼可真重啊! 鲁妈妈的身影从聘礼提盒后闪出,她今日打扮的极外喜气,头上簮了一朵大芙蓉花,斜插着一支海棠金钗,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描着柳叶眉,绘着樱桃小口,双颊两团大红的胭脂格外引人注目。一身从上到下均是大红,手里拿着一块红色的方帕,未曾走到邹家人面前,便咯咯地笑个不停,脸上地粉扑漱漱的往下掉。 邹晨看到后身上一哆嗦打了个冷颤,妈啊!僵尸…… 第七十三章 送聘礼美娘扬名 却说那鲁妈妈从聘礼提盒后闪出身形来,倒把邹晨吓了一跳。 鲁妈妈看到邹家人都迎在院门前十丈开外,不由得暗自点头。她走上前去,笑呵呵地行了一礼道:“敢问这位可是邹家的老爷子?这位可是邹家的老祖宗?” 邹老爷子和马氏连忙还了一礼,说道正是。鲁妈妈嘴里恭喜的词那是张嘴便来,不一会便将邹老爷子和马氏夸得脸上乐开了花。 鲁妈妈从袖里取出一张贴子交到邹老爷子手中,然后又将贴子上的东西背了一遍。邹老爷子越听越是心惊,待得听完早已不知说什么话才好,只会呵呵笑的附合鲁妈妈。 鲁妈妈交了礼贴后,走到柳氏身边,笑道:“亲家,请接了聘礼吧!” 柳氏连忙指挥两个儿子,从那抬提盒的人手中把提盒抬起。这时鼓乐声响起,鲁妈妈又从另一辆驴车上请下冯氏,然后一手挽着柳氏的手,一手挽着冯氏往新宅而去。 大伯娘朱氏方才在鲁妈妈说话的时候觑个空子往提盒里瞄了一眼,就这一眼也让她心里痒的跟什么似的。这猪腰银就十锭,三金三份,而且还有布匹和银胜,这桩桩件件都是惹人眼红。这时,她看向柳氏的眼光立刻变了,以往眼中那种蔑视和高高在上统统不见,转而是巴结和奉承。她紧跟着人群走过去,走到柳氏身边,一把扯着黄丽娘的后衣襟将她推了一个踉跄,亲亲热热的想要去拉柳氏的手。柳氏眼角看到她的举动,嫌弃地把她的拍开,然后走到黄丽娘的身边,拉起她的手往前走。 两妯娌走过朱氏的身边竟无一个人和她打招呼,这时邹晨走了过来,瞪了她一眼。小心地问了黄丽娘可有摔着,然后搀扶着她径自进了院子。转眼间,院外只剩下大伯娘朱氏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外发呆。村里来看热闹的都聚焦在前院,将院子堵了个水泄不通,朱氏愣了一会神,这会竟然是挤不进人堆去,站在院外急的团团转。有那和她吵过架结过仇的小媳妇看到她在外围急着要进去,反而嘴角冷笑站的稳稳不给她让路。 这时鲁妈妈在前院又大声念了一遍聘礼的名称和数目,待听到满院的抽气声和羡慕声后方才满意。冯氏她将身边的一个小童手中抱的元酒瓶递到鲁妈妈手中。鲁妈妈又交给柳氏,她接过之后转到身后的二郎手中。 二郎与六郎一起将元酒从瓶中倒在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瓷盆里,然后四郎和五郎端出淡水二瓶。活鱼三五个,箸一双,尽数倒在这个放元酒的瓶内。之后,柳氏又将酒瓶交还到鲁妈妈手里,鲁妈妈接过之后将酒瓶递到冯氏手中。冯氏又交还给小童,一整套礼做下来,聘礼才算正式交到女方手中。 这时,黄丽娘将美娘从内院领出,在地上垫了一个蒲团,美娘跪在上面向未来婆母磕了三个头。冯氏伸手扶起。从自己头上拨下一根翡翠玉簮插到美娘的发间。人群中传出一阵牙疼声,这可真是太贵重了啊。 这时邹正文的浑家走上前,搀扶了冯氏将她往内院引去。冯氏眼见得竟有熟人在场不免欢喜。众人进了东院,将聘礼和回鱼箸放到内屋锁上门,便坐在走廊上商议婚事。 邹老爷子这一段颇有自知之明,对待两个儿子又是十分的和气,就是马氏他也暗地里教导了一番。所以今天看起来尽是皆大欢喜。马氏没有摆她婆婆的脸子给众人,也没有当众让柳氏下不来台。 众人坐在走廊上说说笑笑的。转眼便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这时伙房里早已飘出饭菜的香味,美娘和邹晨已经开始下手准备了。 今日聘礼陪坐的里正娘子,乡书手娘子,邹正文娘子,李医士娘子,又去特意请了马太婆做的十全老人。冯氏眼见得请的均是头面人物,心里也把邹家看重了几分。那些吹鼓手和抬提盒的人在前院摆了席面,由柳氏的小兄弟坐陪。 正在这时,人群传来骚动,外面挤进一个小童来,此人正是上次邹晨以七天凉粉诱得他去寻父的小童,小名唤小金牙。 小金牙挤进了院,便笑嘻嘻高声说道:“大娘,大娘,外面有客来了,人太多挤不进来,让我进来打个招呼。”说完了话便一溜烟的跑到伙房里,隔了一会拿了一个鸡腿和白面蒸饼出来,嘿嘿笑着跑了。 柳氏忙下了走廊,心里疑惑,这是哪家的亲戚?黄丽娘也抱着小七一起走了出去。 等走到院外一看,竟是黄刘氏领着黄天青和浑家张宁馨坐在一辆马车中。 黄丽娘连忙上前见礼,将母亲从马车上扶下,黄刘氏拍着女儿的手对柳氏笑道:“小梅,今日乃是你家大姐送聘礼的好日子,我们是紧赶慢赶终于从黄家坪过来了,好歹没耽误事啊,哈哈……” 柳氏急忙扶着黄刘氏另一侧胳膊,赔笑道:“哪里,哪里,没有耽误,他们也是才到没多大会呢。” 黄刘氏侧过头挨着柳氏,亲昵地说道:“沈家这门亲,好!绝好的亲事。” “这是托了您的鸿福,我们家大姐才得了这么好的亲事。我都不知道要说些甚么话来感谢您,……”柳氏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一会您可得受我三杯酒,让美娘给您磕个头。……这可是救命之恩啊……” “嘘……”黄刘氏竖起了手指,“此事不可外传,恐有杀头之祸。”柳氏急忙收了泪眼,连连点头。 张宁馨也扶着黄天顺的手从马车上下来,黄丽娘松了母亲的手,去扶二嫂。这时邹正达也从院子中挤了出来,看到是原来是三房的亲家,急忙过去行礼,又请村民们散开,将马车驶到了院子里。 柳氏扶着黄刘氏,黄丽娘扶着张宁馨,一行几人进了东院。坐在走廊中的马氏。一看到黄刘氏便惊的跳了起来,慌里慌张的四处张望想找个可以藏身的地方。黄刘氏看到是这老货,也不动怒,只是哼了一声,走廊上的冯氏看到黄刘氏进院,早已经是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走下走廊垂手候在一旁。 待得黄刘氏走近,又恭谨的伸手去扶,正正经经的把黄刘氏请到了上首坐下,后退半步曲膝蹲下行了一个万福礼。当即把坐在一旁的马氏给闪得腰痛。那冯氏明知道自己乃是美娘的祖母,却只是点头示意,只做面子上的恭敬。待这黄刘氏一来。又是搀扶又是行礼,闹了一个老大的没脸。 她也不想想,黄刘氏出身乃是刘家之后,虽是性格爽朗,为人又不拘小节。然而到底也是一等户出身。而且她的儿子又中了秀才娶了张家的大娘子为妻,放眼宛丘城,她除了需要向官府里的娘子们行礼,几乎上就不需要再放任何人入眼里了。 所以冯氏一见到她亲来,立刻恭谨的行了大礼,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待得冯氏行了礼。里正娘子乡也领着几个有头脸的娘子行了福礼,只有马太婆仗着年纪大依旧坐着。黄刘氏站了起来欠了欠身,笑道:“太婆身体硬朗啊?” 马太婆声若洪钟。中气十足地说道:“硬朗,硬朗,这儿孙们孝顺我,我自然要活的硬硬朗朗给他们积福。” 黄刘氏坐下才扭头对邹老爷子打招呼,“亲家好啊。”又向旁边的柳家父母打了个招呼。 邹老爷子脸若红霞。羞愧地还了一个礼。马氏在一旁眼光闪烁,不住的往邹老爷子身后藏。 黄天青从院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拿着礼物的小厮。黄刘氏指着礼物笑道:“小梅别嫌弃,我知道你家大姐今日受聘,准备了一些贺礼。……” 那小厮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走廊之上便退后了,张宁馨起身将礼物端起放到了阿姑身边。 黄刘氏将红绸掀起,露出里面的东西,一匹湖锦,一套赤金头面,旁边一个小荷包,包里放着十个银锞子。“别嫌寒碜,这是我给大姐的一番心意。” “这太贵重了,太贵重……”柳氏局促地说道。 黄刘氏将礼物往柳氏身边推了推,柳氏再三推辞才收了下来,转身将礼物收到内屋,又将内屋的门锁好才出来。 又说了几句话,邹晨和美娘便开始布菜。一道道的饭菜端上来,引起了院里众人的赞叹声。 而这其中最为满意的自然是冯氏,看着这个自家选定的儿媳妇,真真是越看越爱,恨不得早些娶回家门才好。 由于人多,在院中摆了三席,几个案几拼在一起,铺上红毡,又在红毡上铺上一层席子,一点也不觉得身下寒冷。 邹晨和美娘刚将院内的菜摆上,正在向众人一一介绍这些菜式,便听到一声怪叫:“哎哟,俺的娘,终于挤进来了,可把俺累坏了!” 大伯娘朱氏鬓发散乱,一身全是脚印和灰尘,好象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似的,一身脏兮兮地站在东院门口,看到摆上了吃食,便站在院子正中,叉起腰嚷道:“这是嫌弃俺咋地?这都吃上饭了也不叫俺?” 邹老爷子羞愧难当,在几个亲家面前丢了脸,他只能当做不认识这个妇人,给邹正义使了眼色,高声说道:“这是哪家来的疯婆子?还不把他赶走?” 邹正义得了父亲的话,站了起来,伸手捂住朱氏的嘴,连拖带拉把她弄出东院,院外隐约传来朱氏的叫骂声和邹正义的喝斥声。 邹老爷子尴尬地笑笑,“沈亲家别在意,这是村里一个有名的疯婆子,看到谁家吃饭就要往上扑,村里人都知道,知道……呵呵……” 里正娘子也连忙打圆场,笑着请冯氏尝尝自家未来儿媳妇的手艺,那冯氏只是矜持的笑笑,对邹老爷子行了一礼便和里正娘子讨论起了厨艺。 众人见状,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ps: 元酒:其实元酒就是咱们大年初一祭祀祖宗时用的清水,这个就叫元酒。一种说法,这个清水是元旦的时候祭祀所用,所以叫元酒。另一种说法则是,喝过元酒的妻子才叫元配。纳妾是没有这一个程序的!这个接元酒的动作,并非我凑字数,确实整套礼便是如此,我也是改了好几遍,才减成这么一段的。 第七十四章 任大师傅捅娄子 待到众人吃完了饭,均是对两小的厨艺赞叹不已。邹老爷子和马氏上次并没有来吃,这次猛然吃到如此可口的饭菜,再想一想家中的猪食,大悟!怪不得这两房分家后不愿意吃自家的饭,原来天天吃的神仙美食啊。这时心里各自后悔,就不该把这两房分出来。 待吃过了饭,鲁妈妈请冯氏点评美娘的厨艺,冯氏不过是说了几句场面话,什么戒躁戒骄,什么勤学苦练之类的,一双眼笑眯眯的看着美娘,真恨不得立刻一台花轿抬走。 到了下午,冯氏和鲁妈妈便提出告辞,打开房门取出回鱼箸后将她们送到了村北,看着她们的两辆驴车不见了才转身回去。 回到了新宅,黄刘氏和里正娘子还有乡书手娘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同邹老爷子和马氏说着话。她们又陪坐了一会,便想起身告辞让黄刘氏母女好好借机团聚一下。 柳氏领着美娘和邹晨一直将她们送到前院大门之外,看着她们走远了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隐约看到有个人在马车后闪过,她们三个便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听到一个声音从马车后传来:“……年前我家来收支移,便是靠着黄里正的盛名才打发了差役。你怎生如此糊涂,你和那黄家做对,最终能落得甚么好?大姐啊,不是小妹我说你,三嫂为人向来端方,你又何苦非要找她麻烦不可。今天若不是我苦苦拉着你,你只怕要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糊涂话了?” “小妹你也不用劝我,那黄丽娘若真是个贤慧的,便不会自家住着这么大的院子,却把老父老母撇在旧宅住泥屋。……哼,这叫端方?小妹你莫被骗了!” “大姐,你说这话我便不懂了。二哥和三哥已经分过家。走过明路,怎么他们两家盖的宅子还得归爹娘所有?……大姐,你也不过是瞧着这三嫂性子绵软好拿捏,想去欺负她罢了,这宅子可还有二哥家一半呢,你怎么不敢拿捏二哥二嫂呢?” “你胡扯些啥?这关二弟弟啥事?” “瞧,一说上二哥你就变成这样了!哼哼,大姐,你我一奶同胞,你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和大哥的心思。你们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说是替爹娘着想,其实不过是想谋夺这一处宅子。你们先把三哥赶出这宅子。然后把大哥给请进来,再过个几日再去找二哥的不是,这样一来东西两院便尽归你们手。只是我告诫你们,惹怒了黄里正,绝没有好果子吃。言尽于此,告辞了。……” 话说完,一个妇人从马车后转了出来,三人急忙躲到一边去,只见小姑娘青华一脸怒气往内院走去,不一会大姑娘秋华也从马车后转了出来。满脸的阴沉和狠毒,跺跺脚也往内院而去。 “请问家里有人吗?”前院大门猛然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邹晨回过头一看,却原来是任大师傅领着两个小徒弟。抬着一担箱笼正站在大门外向内张望。 柳氏拍拍衣裳,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领着美娘和邹晨走到了大门口。任大师傅是见过美娘的,一见到便立刻拱手,口称‘恭喜’。 美娘瞬间便明白任大师傅说的是何意,羞红了脸躲在母亲身后不敢看任大师傅。 任大师傅哈哈大笑:“……小人是才知道。原来这邹家竟和沈家结了亲家,小人也是受过沈家的恩惠。只是沈家并不当一回事,去谢了几回都不肯收礼。正巧,小人也受过您家的恩惠。这不,小人就斗胆给送了一担贺礼。哈哈……柳大嫂可不能把我往外赶啊……” 这任大师傅也是个妙人,以前来家里盖院子时,自称某,如今邹家和沈家结了亲,立即自称为小人,端地是有意思。 柳氏将任大师傅请到了东院,任大师傅看到黄里正浑家也坐在走廊上,态度更是恭谨,双手将礼单送到了柳氏手中。柳氏接开一看,竟是吃了一惊,锦缎两匹,银胜两个,宫花八个,一套银头面,另有猪腰银五个,仔细算下来竟是花了有十几贯。柳氏将礼单转到了邹正达手中,邹正达也是看得眉头一挑,双眼往邹晨方向看了一眼,以为任大师傅是为了邹晨的设计图才送这么重的礼。也没有在意,将礼单塞进怀里,亲亲切切地和任大师傅寒喧几句。 这时,黄刘氏才坐在上首开口:“是任大师傅啊!?”任大师傅听到黄刘氏的声音,早已经是恭敬的垂下衣袖低眉顺眼地站在走廊下。 马氏与邹秋华看到任大师傅这副恭谨样儿,暗地啐了一口,骂他顺眉小人,却也不想想,这邹家的宅院是任大师傅盖的,而任大师傅则是黄家推荐来的,对黄刘氏恭敬是自然而然的。 寒喧了几句,任大师傅面露难疑之色,一副欲言又止却不敢开口的神色。黄刘氏心下了然,这是有事来求了,要不然岂会送来如此贵重的贺礼,她也不点破,只是笑盈盈地听着众人闲聊。 过不了一会,任大师傅咬咬牙,突然站在廊下长揖哀求道:“求里正大娘子救命啊!” 于是便说了一下来意,原来这任大师傅有一个得意弟子,平时充做假子来养。因他接了邹家的这座火烧砖小宅,倾刻间名扬宛丘,很多高门大户都来请他盖一座火烧砖宅子,生意极是火爆。于是他就把自家的泥匠队分成二队,一队自己带,另一队就给那得意弟子去带。年前弟子接了陈家的活计,帮他们在宛丘盖一座宅院以做新宅,那弟子自然是競競业业不敢怠慢,可是谁曾想,如此仔细还是出了纰露。堂屋中的一处斗拱竟然是违制出现了九处异兽,这陈家前来检查的管家当然不依,当日便把那弟子囚禁到了大狱中治他一个私盖违禁之宅的罪名,然后那陈家又另请了一队泥匠将堂屋敲个稀巴烂要重新盖。 这任大师傅托了无数人想往陈家说合,可是陈家连门都不肯让他进,今天邹家大姐纳采之日,想着黄里正家肯定会有人来。便冒冒然带了贺礼,想求黄里正家里人前去说合说合。 黄刘氏听了之后皱紧眉头不说话,稍倾唤了柳氏俯耳过来嘱咐她将礼物送回,莫惹这闲事。柳氏听了后连连点头,便将礼物单子奉还给任大师傅,任大师傅一看便知道此事无戏,浑身瘫软栽倒在地,双眼泪流不止。 马氏看到送到手边的礼物被柳氏退了回去,当既大怒,站起来扬声道:“任大师傅不必着急。这事最是容易。只消让我孙子递个贴子往陈家一说,管保此事帮你办成!”说完得意的瞅着黄刘氏,当下便把陈家年前来抢学生的事又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得意地对黄刘氏扬扬下巴,那意思是我家的孙子有人来抢着做学生,你可有这样的福气? 黄刘氏听着这马氏口无遮拦,一心一意要替孙子揽祸,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与三房无关,正业啊,你莫要掺合!”那邹正业一听丈母娘这样说,哪里有半点的迟疑立刻头点的如小鸡吃米一般,连连保证此事定不参与。 邹正达看到黄刘氏这样说,便知此事定是极难解决。他也不理母亲,只是对着任大师傅说道:“此事,我邹家帮不了。还是请任大师傅另请别家高明吧。”说完便把礼单塞到了任大师傅怀里,悄悄摇了下头。 马氏却不依,非要让孙子们给陈家写贴子让他们把任大师傅的弟子给放出来不可,末了言道:“任大师傅,你只管把礼物送到我家。此事我定会帮你撕扯个明白。” 邹正达急了,也顾不得任大师傅还在一旁瘫着呢。大声嚷道:“娘,您莫要替家里招灾惹祸啊?这陈家是何等人家?咱们是何等人家?人家冲得不是我的面子,而是黄里正的面子才收学生的,您别害儿子啊!娘我求求您了,您就放过我好不好?那陈家伸个小手指来,咱们老邹家就得灰飞烟灭啊!” 邹老爷子虽然也是一个贪财的,然而却算个明白人,听到儿子这样讲,便虎了一张脸瞪着马氏禁止她再说话,马氏这才悻悻地闭了嘴。 邹秋华偏偏不知死活的蹭了上去,她柔声道:“娘娘,既是这二弟和三弟有能力帮,怎么不帮呢?不如就让二弟和三弟写个贴子过去,和陈家把这事讲个清楚,若是能帮呢,就帮帮看,若是不能帮,咱们也是尽了力,您看可好?” 邹晨嫌弃地瞪了她一眼,低声对邹正业说道:“阿爹,这事与咱们没关系,您可别听人撺掇就答应下来,连我外祖母都不敢管这事呢,您可得想明白,咱们可有硬骨头往这上面碰没有。” 马氏听了大女儿的话颇有些意动,挪挪身子,低声想要让邹老爷子开口说个情,邹老爷子瞪了她一眼,她才算安生。 邹老爷子清清嗓子,开口道:“此事啊,我邹家是管不了,任大师傅,你怕是所托非人了啊,我邹家乃是三等户,岂敢管这高门大户的麻烦?” 邹秋华却急急的冲老爹使了个眼色,眼角往那担箱笼上瞥了瞥,意思这可是十几贯啊,爹您可不能犯糊涂。邹正义也在一旁焦急地直搓手,转了半晌他突然开口:“爹啊,我看这事,不如就让老二和老三去和陈家说说?成与不成,咱就象大姐说的,尽力了啊?” 邹老爷子听到大儿子这样说,挑了挑眉冷冷的瞪着他,邹正义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去。 “既然大姐和大哥都这样想,不如你们俩个就去找陈家说说吧,反正我家是没门路,我也不去找这个死。”邹正达愤愤地说道。 “我们哪有门路?”邹正义和邹秋华立刻反击。 “合着你们收礼物,让我和老三去送死?想的可真美啊?”邹正达冷眼笑道。 转过身面对任大师傅说道:“任大师傅,你和我们家盖宅子银货两讫,互不相欠。今日这事,我家实在帮不了,也不敢帮,任大师傅还是另寻高明之人,以免耽误了你徒弟性命。” 说完客客气气地将任大师傅送出了前院。 邹秋华和邹正义嚷道:“老二,人家来送礼,礼下与人,你能帮就帮帮呗,怎么能把人赶跑?”马氏在一旁听的连连点头,柳氏的父母在一旁看的直摇头。 黄刘氏大为后悔,当初怎么瞎了眼竟找了这么一个人户结成了亲家。她扶着张宁馨的手站起来,吩咐二儿子和邹正业道:“此事,你们谁都不许参与。斗拱上出现九头异兽,这乃是造反死罪,陈家将人送到狱中是为了撇清关系,若不然随便一个状子便能治陈家满门老少家破人亡。你们要是想死,只管往前去凑,只是送死之前须得写了我女儿的和离书与我家,莫要牵连我黄家几百口人命。” 说完之后,看也不看邹老爷子一家人,扶着张宁馨的手便往前院走去,一迭声的让女婿尽快给她套车,她可不想在邹家等死。 邹秋华听到黄刘氏口中说出和离两字,暗自高兴。她面上却做出一副愤怒的模样,“你们老黄家说离便能离了吗?这黄丽娘上不孝敬翁姑,下不教养子女,以至于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个个不成材。这样的蠢妇,须得休弃,想要和离书?我老邹家只有休出的弃妇,而无和离的!” ps: 推荐一本好友的新作,就是写《红楼如玉君子》的蓝莲君子新书,写的很好看哦! 大家去看看吧!很有爱,也很有趣。 书名:《炮灰公主要逆袭》 简介:太后是姐的亲生母亲,皇上是姐的亲生弟弟,姐是嫡长公主,姐怕谁! 书号:2998462 第七十五章 邹正业怒极护妻 黄丽娘猛然之间听到大姑娘口中说出休弃二字,伸出手指着邹秋华颤抖不已。邹正业正闻听此言,挺直了身子怒视邹秋华。 黄刘氏冷笑几声,“你邹家敢休弃我黄家女?哼哼,邹老汉,我送你十个胆子,你要是真有胆子敢写这休弃书,我倒送你一百贯钱。” 邹老爷子一看大急,也顾不得黄刘氏将他称呼为老汉,走到黄刘氏面前拱手赔笑:“亲家母息怒,小儿顽皮的话,当不得真,当不得。” 邹正义看到大姐先出声,在后面加了一把柴,“是啊,爹,这哪里有自己住着新宅子,却让父母住破泥屋的道理?爹你可不能糊涂啊!” “王八蛋!给老子闭嘴!”邹老爷子回头怒喝,一双眼简直要喷出火来,邹正义看到父亲这个样子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躲到母亲身后不敢再出声了。 “大哥,大姐,我……我与你们有何仇怨?你们要这样对我?”邹正业怒道。 邹秋华走到邹正业的走边柔声道:“三弟,这蠢妇这十几年来未曾做过一件计人欢喜的事。她不敬翁姑,几个孩子教养的毫无规矩,这样的浑家你要着何用?……待得休离之后,大姐自然与你找个好的。不说旁的,只说你那大姐夫家便有一个近支的亲妹子,因死了郎君在家守寡,正好说与三弟做新妇,我这个亲妹子可是年方双十年华,生得一表人材,最是惹……” “够了!”邹正业打断邹秋华的话,冷冷地说道:“如此亲妹子,正好等大姐夫支移回来做个暖床之人,大姐也可以安心在家侍奉翁姑了。” “你是怎生说话的?”邹秋华听到三弟如此说话,怒道。 “那大姐又是如何对我说话的?这世上岂有出嫁女管娘家弟弟屋里事的规矩?大姐倒是学的好规矩。我的儿子和女儿再不懂规矩也不会管弟弟的屋里事!”邹正业反击道。 “说的好!”邹晨暗地里击掌。她歪着头看着母亲,挤眉弄眼的做怪脸,又是吐舌头又是挤眼睛,把黄丽娘逗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黄刘氏听到女婿如此说,早就乐得眉开眼笑,拉过女儿的手,在上面轻轻拍了拍。又一把搂着邹晨在她的小肩膀上,很是揉搓了几下。 黄天青则是一脸的鄙视,睨着眼看着邹家这副众生相儿,挑起单侧的嘴角滑过一丝冷笑。张宁馨扶着婆母。不住的摇头,这阿姑看起来精明无比,怎生如此糊涂。当年怎么就动了把妹子说与邹家的念头?这邹家何德何能配得上黄家大姐? “大姐,你每次来我家都要大闹一场。请大姐自此事以后,无事莫要来我家了。我家庙小,容不得大姐这尊大佛!”邹正业冷冷地看着邹秋华,我一忍再忍。你们只当我泥塑的菩萨性子一味的拿捏我。如今我再忍下去,转眼就是家破人亡,还如何忍?我将你们当做世上至亲的亲人,你们眼里何曾将我当做亲弟弟看待? 他想到过年之时岳丈说的那几句,黄里正只是轻抹淡写的说了几句,“……你邹家若是不好好对我家女儿。便将我女儿送回家门,我们另择新婿与她。若是再让我知道你们无故虐待与她,定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年前你偷偷使人来求我。方让你大哥躲过支移的瑶役,我为着你的面子才张口向主薄讨了个情,我待你家如何?你待我家丽娘如何?你良心何在?……” 我忍无可忍,退无可退了!他暗地想到。 邹秋华猛然的到三弟这样说,怒从心头起。怒不可遏地大喊道:“邹正业,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年白瞎我把你从小抱到大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姐吗?你若休了这毒妇便罢。若是不休,从此以后莫要再认我这个大姐!” 邹正业痛苦的抬起头,看着这个把自己从小抱大的大姐。都说长姐如母,这个长姐自他记事起,便时时帮着母亲照顾他,饿了有大姐喂,渴有了大姐端水。是以他长大后,也曾下定决心要对大姐好,上次大姐夫被摊丁来借钱时,他曾想极力说服家里人借钱给大姐,只是浑家和女儿都不同事,才做罢。所以过年时,大姐回家,他是极力想讨好,却没想到大姐见到自己却没有一句好话。 我的痛苦,你们从来看不到,你们眼里真的拿我当弟弟看吗?他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为着你们对丽娘不好,我在岳丈家里承受了多少责难。这些年来,咱们家因着丽娘得了多少实惠,你们不知感恩便罢,还要逼着我休弃她?她哪里做错了?嫁进来后从一个娇娇女变成了乡野村妇,上孝敬我父母,下为我生下子嗣不使我绝后。你们说!她哪里有错?休了她,你们一个一个的谁都别想再有好日子过……” 他手指着邹正义骂道:“你个不知感恩的,你还真以为你支移时是为着你的屁股差役们才没把你征走的吗?是我!是我!是我偷偷请了同村的好友连夜到了黄家坪求着我岳丈让他向主薄讨了情,你才免征。你以为你有几条命?哈哈哈,邹正义……你有几条命啊?就光一个长途跋涉你死十回都不够?” “你们心里想的以为我真不知道吗?你们不过是欺负我邹正业老实巴交的没能耐罢了。今天我的话就放在这里了,从今天起,谁敢欺负我娘子,谁就是我的仇人。谁敢让我休娘子,那就是与我结死仇,不死不休。邹秋华,你若是有能耐只管使来,我宁可陪我娘子一起死,也绝不会休弃她。” “三哥!……”黄丽娘和邹正业结婚十几年,从来没有见他如此男儿气慨过,眼见得他为了自己与家里的大哥大姐翻脸,一颗心感动的颤抖不已,只恨不得扑到他怀里好好叫他一声三哥。 “丽娘,”邹正业听到妻子唤他,转过身低下头泪流满面。“我对不起你,竟让别人欺负你到此地步。我这个夫君无能啊!” 邹正义听了刚才三弟一番话早已经是傻了,他虽是个浑人,却也有小聪明。他找三弟的麻烦,却从来不去找黄丽娘的事,他是知道黄家惹不起,所以他只是欺压三弟!为着侮辱黄丽娘与文堂兄有染,他也是后悔了好几天生怕黄家来找他的麻烦,事后老二觑了没人的时机把他拉到暗地里好好地修理了几顿,他也是忍下了。从不敢对家里人讲。 如今听到三弟这样讲,自己是靠着黄里正才躲过了支移的摊丁,心里虽是半信半疑但却是已然信了大半。因为那天他曾私下里找了差役。向他们言明自己家与黄里正乃是姻亲,望他们手下留情,那几个差役虽然对他没甚好脸,却只是把他轰走完事,并未杖责他。事后。果然差役随口找了个借口没有征他的丁。 思前想后,便拢了袖子悄悄站在父亲身后不敢再说一句话。 邹秋华听了邹正业这几句话,怒道:“大家伙瞧瞧,他待他浑家比待亲娘老子都好,这样的浑家要来何用?” 这边邹正达气了个半死,好嘛。我上梁的时候,你来捣乱,今天是我女儿纳采的好日子。你依旧来捣乱,你当我是个菩萨只会听不会喘气吗?他阴沉着一张脸,走到邹秋华的面前,劈脸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你?……”邹秋华抚着脸,恼羞成怒。 “你啥你?我呸!鸟毛。你敢挑我闺女的好日子来闹,就得尝尝我拳头。还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了?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你也配往我这门里趟儿?”邹正达斜睨着她。不屑地骂道,“我这一巴掌,是替你侄女打的,今天是她的好日子,你挑今天来闹?你不是最讲规矩吗?我这是教你学学规矩二字。” 邹秋华被邹正达给骂懵了,哭丧着脸看着邹老爷子要求他作主。邹老爷子看着黄刘氏那不屑的神色,再看看她的二儿子黄天青嘴角的冷笑,再一看柳亲家两口子站一旁拢着袖子看笑话,当场一口老血恨不得喷到邹秋华脸上去。 他拱拱手告了个罪,拉着马氏就往外走,邹秋华看到父亲不与自己做主,反而慌里慌张的逃走,连忙跟了上去不依不饶地让父亲为自己做主,邹正义挠了挠后脑勺对着邹正业说了一句‘三弟,今天不关我的事’也连忙一起跑了。他怕啊,老二刚那一巴掌打的响啊!再呆下去指不定老二老三一起上拳头。 邹老爷子走到内院门口看到并没有儿子前来相送,耳边反而听到柳母亲切地和邹晨说话,气的闭了眼直摇头,大踏步的出了院子往村北而去。 东院里,柳母正笑盈盈地夸赞邹晨:“……这才多大点,会做吃食,会做家务,还识文断字,最是懂规矩,见了我大老远的就喊我,我真恨不得这是我家的孙女呢……哈哈……” 一句话,便把方才邹秋华说三房没规矩给揭了过去。 黄刘氏拍了拍邹晨的小脑袋,爱惜地说道:“姻家母莫要夸她,再夸她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她懂个甚么,还不是美娘在一旁提点的?” 当下,两个邹家的亲家母,你一句我一句,把美娘和邹晨夸的无地自容,恨不得地上裂个缝她们钻进去才好。 到了晚上,黄刘氏和女儿一起睡,张宁馨陪着邹晨一起,而黄天青则是去了邹正文家里,说是讨教学问去了晚上不回来,带来的两个赶马车的人则是安排到了后西院中安睡。 黄刘氏陪着女儿说了一会子话,临睡觉前才对女儿讲:“你明儿使个人去找那任大师傅,让他得个空去黄家坪寻我。这也是个不会办事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岂能答应。她既是帮过你家的忙,咱们也不能不救人与水火。……” 黄丽娘听了这话后连忙替任大师傅道谢,又悄悄地把任大师傅从他家买走了平面设计图这个专利的事原原本本地和黄刘氏说了。黄刘氏听了大奇,这小晨竟有如此能耐? 黄丽娘便把她丈夫和邹正达暗地里商讨小晨行为的话给讲了一遍,最后抹泪道:“娘娘,您是不知道,我当初得知小晨死了的消息,我是真不想活了。咱老黄家的门风就是重女轻男,我若是没把这个闺女护好,我可怎生有脸去见您呢。天可怜见,小晨活了过来,而且这生死路上又有了奇遇。若不然,儿真是有罪啊……” “娘娘,那后院中…鹿群…您看如何是好?” ps: 推荐一本好友的新作,就是写《红楼如玉君子》的蓝莲君子新书,写的很好看哦! 大家去看看吧!很有爱,也很有趣。 书名:《炮灰公主要逆袭》 简介:太后是姐的亲生母亲,皇上是姐的亲生弟弟,姐是嫡长公主,姐怕谁! 书号:2998462 第七十六章 邹老爷子骂女儿 邹老爷子回到了家,叫了邹秋华进屋令她跪下,劈头盖脸的把她骂的一头血,邹正义在旁边看的直发怵,身子一顿一顿的往门边挪,决定等父亲准备骂他的时候他好随时开溜。 马氏看到他把女儿骂得直哭,不由得心软,劝道:“好了,好了,多大点事,这不是没休吗?有啥可骂的,这……” “这啥这?败家娘们!你今天若是写了休书,只怕我邹家老老小小不死也得脱层皮。我呸!”邹老爷子气得胡子翘的老高,“一个个不省心的,一担箱笼就糊了你们眼了?没看到黄亲家都不敢接这个话吗?你们哪来那么大的口气,还保管办好?有那能耐还呆在家里种啥地,去东京城找官家要个官当当啊?你们咋不去造反呢?呆在我这里不委屈了你们娘俩儿啊?造反的事都敢伸手管?这天下还有你们不敢管的事吗?你们一个是太后一个是官家啊?” “……我早就说过,别去招惹黄丽娘。你们是当我耳旁风啊?大姐你那个婆家妹子嫁不出去了?非得往我邹家塞?你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妹子是为啥子守寡的?还不是她在外面养汉子,活活把夫君气死的。你是想给我老邹家戴一顶高帽子咋地?娘的,我生了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别人都是往高处走,就你们俩儿姐弟不成器。……一对败家玩意儿,你可把你娘的好处给仿了一个十成十……有啥好处,老的只想着娘家,小的是只想着婆家。我呸……一对操蛋玩意儿!” “爹啊,那黄丽娘本就不是良配,当年若不是因为她婚前有孕,岂会嫁到我们邹家?哼,她肚子里的那个也不知道是何人的?”邹秋华跪在地上抹了一把眼泪。撇撇嘴嘟囔道,“若不是因为她未婚先孕,这十几年来黄家岂会对咱们家低三下四?……” “老二打你那一巴掌真打对了!打的好,打的妙。我老黄家的家务事,啥时轮到你老莫家来管?你若是再提这件事,休怪我也大耳光扇你!没规没矩的……”邹老爷子听到这话一脸的阴沉,又转向马氏骂道,“你那点小心思以为我不知道?你明知那黄丽娘有身孕却逼她下田,累得她小产……糊涂!那孩子是老三的,若不是事先弄明白。我岂会容她进门?幸好你在黄亲家来闹之时未曾把此事当众讲出,当时我在屋里听到你提这个流产之事,我真。真恨不得冲出屋去,把你活活掐死,家丑你也敢往外提?蠢妇!你嫌闹的不够热闹是不是?……” 邹老爷子坐在上首一顿骂,把马氏和邹秋华都给骂的抬不起来头。一会看到儿子往门边蹭,火气又上了来。把邹正义也给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邹正义哭丧着脸道:“爹啊,今天不关我的事,我就说了一句啊?” “一句?你脑子里长的全是稻草?人家递个刀子给你,你是不是还要去帮着别人往你亲兄弟身上捅啊?”邹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那是你亲兄弟,你可以算计他,你可以欺负他。但是别人来找你兄弟的麻烦,你得冲到头里给你兄弟挡刀子。懂了没有?这肉,就是烂也得烂到锅里。你大姐和你再亲。那也亲不过亲兄弟去。” “大姐,你要是再敢拿你婆家妹子打老三的主意,你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我老邹家的东西,除了我三个儿子和孙子,谁也别想拿走一分。你老莫家要是不信那就伸手试试!你鼓动着你娘在上梁之日找你三弟的麻烦我还未曾与你算帐,今天你又撺掇着你三弟休妻另娶。你居心何在?是不是我邹家的人死绝了你就高兴了?这老大打他二个兄弟的主意,这是他们兄弟间的事情,家产落到谁头上那都在我老邹家。就是我老邹家的人都死绝死光了,那家产也要归到族里,绝不会给你老莫家!你一个出门子的姑娘,你搅和甚么?你再搅和这家产也落不到你头上一文钱去。” 邹老爷子气呼呼的骂完,挥挥手就让邹秋华赶紧的滚回娘家,别让他看了心烦,邹秋华两眼泪汪汪地拜别了父母,不情不愿的独自一人回了娘家,回家之后大病了一场,谁曾想娘家竟无一人去看她。等到她婆家人知道她在娘家居然得罪了黄里正浑家,都是明里暗里踩她,弄的她苦不堪言,到此方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婆家说一不二,并不是自己的能耐,而是因为自家的三弟娶了黄里正的女儿,这婆家都是在敬着黄里正呢。到此才算对黄丽娘恭敬了些,可惜黄丽娘自此以后根本不拿她瞧在眼里,几个孩子也不与她亲近,以至于她日后出了天大的事,娘家居然无人肯替她出头。 却说黄天青到了邹正文家里,冷笑着抽出宝剑便作势要砍了邹正文,吓得邹正文浑家不知所措。谁知邹正文不仅不害怕,反而气定神闲的背着手看着黄天青微笑,把个黄天青气的没办法,最后扔了宝剑,骂了他一通。骂他不讲江湖道义,(此处江湖指的乃是朝廷)随便抢人学生。四郎和五郎明明是是我黄瑾瑜的亲外甥,反而变成了邹行学的学生。 邹正文哈哈大笑,摇头晃脑吟了一会诗,最后揶揄道:“手快有,手慢无。”把黄天青气的咬牙切齿,捏紧拳头说要揍他。 当天夜里,黄天青便把邹正文灌了个烂醉如泥,然后半夜里把他拖到走廊上睡了一夜,自己一个人美美的占了整个床榻,夜里不放心又过去铺了一层厚厚的被褥给邹正文。第二天一早,来等他们起床的邹正文浑家看到在走廊上拥着被子睡得人事不省的丈夫,心疼的眼泪直流。 邹正文睡醒之后,知道自己被踹出房门,不仅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指着黄天青说他‘无耻小人’!黄天青也不理他,阴沉着脸把早饭吃个精光,然后倒提着宝剑。一手拉着邹正文的手也不管他有没有吃好,非要请他骑马去。搞得邹正文浑家在后面追了半天,连声喊:“喝了醒酒汤再去!” “吃甚么?一会还得吐出来。”黄天青阴恻恻地来了这么一句。 黄天青和邹正文骑了一上午马,把邹正文颠的差点把肠子给吐出来,才放他回去。送回去之后还威胁他若是不好好教他两个外甥,下次便不是骑马这么简单了,说完以后扬长而去。 邹正文浑家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卧在榻上奄奄一息的丈夫,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黄刘氏和儿子又在邹家住了一夜,隔天早上才坐了马车回了黄家坪,柳老丈和柳母一起将她送到了村口才回来。 等到回了家。柳氏便拉着黄丽娘和邹晨到西院里说有事和她们相商,等到黄丽娘问了几遍之后,柳氏才吐吐吞吞地说原来是她娘家人想学打豆腐和做凉粉。黄丽娘为难地说道:“二嫂。不是我不答应,而是咱这门营生,你是知道的,是美娘和小晨捣鼓出来的啊。” 柳氏为难地说道:“正是,我也是为难呢。可是这爹娘说出来了,唉……” 黄丽娘便看向了邹晨,想要征求她的意见。邹晨低下头深思了半晌,说道:“二婶娘,咱们生意上的事归生意,亲戚归亲戚。不能混为一谈。我看这样吧,豆腐和凉粉可以教给柳外祖,只是这将来他们不许进宛丘也不许进咱们邹家庄。还有如果咱们家的若是想在哪个地方开店开坊啥的,他们必须要退一射之地。还有呢,这利润,必须得分给我姐二成。” 柳氏连忙说道:“你一成,你姐一成。不能叫你吃亏了。” 邹晨笑道:“二婶娘,这是我送我姐的嫁妆。嘿嘿,您就别跟我推辞了。还有,以后咱家还有更赚钱的营生呢,等到将来稻田里的螃蟹苗蛙苗长出来,那时才叫真的赚。” “小晨儿啊,那稻田养活物真的就这么赚?”柳氏半信半疑。 “赚是肯定赚的,二婶娘,娘娘,可以算下帐,螃蟹一只7-10文;山蛤一只10文,大的15文;蛤蟆油一两50文;泥鳅一斤30文;将来咱这四亩稻田算算到底能收多少贯钱吧?” “哎哟……俺的娘,这算下来比稻子可收的多啦,一亩稻子也不过是一贯多罢了。……”黄丽娘惊呼道。 邹晨点点头,“这是自然,只是第二年收的便少了,因为咱庄里人看到这个营生赚钱,就会都想来学,如果他们学会了咱就赚的少!不过呢,等到咱庄里都学会了,嘿嘿,咱可以搞这个批发。” “批发?啥叫批发?”柳氏困惑道。 “就是一大批的东西进货,然后咱给发出去。咱第一年卖这些活物时,肯定会有酒楼和茶馆或者小吃店找咱们要货源,这样第二年咱们可以从村民手里把东西低价批入,然后高价卖出。这个叫,就叫批发。”邹晨解释道。 “哎哟,这可不成,都是邹家庄的,哪能赚他们钱呢?”黄丽娘和柳氏听了直摇头。 邹晨气结:“那咱也不能白帮人卖东西是吧?咱还得负责质量呢,螃蟹和山蛤还得挑那品相好的这样才可以出手,咱这一关叫质检。呃。就是那个检查品相的。” 柳氏和黄丽娘听了此话均是点点头,表示同意检查品相以后再出手,然后娘仨个又谈了一下以后怎么批,最后邹晨总结道:“这样的事情,咱一家做不成,必须得拉着里长和乡书手才可以,有了他们的首肯,咱才可以在庄子收东西。而且呢,我认为,到了明年,咱们就把这个手艺传给村子里的人,任何人只要想来学,咱就收一笔钱,仔仔细细地教给他,这个呢,就叫学费。” 柳氏和黄丽娘不同意,“这哪有自家的绝活手艺教给别人的道理?这个不行?” 邹晨急了,“二婶娘,娘娘,你们可知道怀壁其罪的道理?这稻田里养活物,千百年来都没有人会,怎么偏偏咱们家就学会了?如果是咱一个庄子里的人都学了,和咱一家会,这完全不是一个道理。而且,如果咱庄子里的人都富裕起来了,将来都得把我二伯和阿爹敬起来,这可是千金不换的事啊!” “自古以来,有多少人家,就是因为家有绝技而被高门大户残害啊?虽然咱家有外祖护着,可是也有外祖护不到的地方。再说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咱家把这一个发财的绝技给献出去,那官府不能没点表示吧?” 柳氏和黄丽娘听了这句沉默了半晌,只得无可奈何的同意了,黄丽娘说道:“小晨啊,别看你岁数小,但是你看的长远,以后我和你二婶娘有啥想得不周到的,你可得仔细提点着啊!” 几个人说着话,竟然就在西院商量了一下午,把柳老丈和柳母在东院里急的团团转,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柳氏才在饭桌上把这事当着家里人的面给说了出来,并言明,其中有二成是给美娘的嫁妆,每年必不可少,若是答应了,明天起就让小弟跟着学打豆腐,若是不答应,明天就请回吧。 柳老丈和柳母一听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喜滋滋的答应了下来,恨不得给美娘直加到三成。 而在西院里,黄丽娘也把下午商量的事和邹正业说了一遍。邹正业昨日很是在丈母娘面前露了脸,所以今日不仅丈母娘笑脸相待,连几个孩子待他也是恭敬了许多,正飘飘然间!听到黄丽娘的话,也没怎么细听,大手一挥便豪迈地说道按小晨说的办,把黄丽娘听的一愣:好嘛!现在闺女说的话,比我说的都好使啊?莫名其妙的便吃了女儿的醋,一晚上都不理邹正业,把他急的直挠头。 ps: 江湖语出:《庄子.大宗师》:“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后人又将江湖指做朝廷,《岳阳楼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在庙堂中,忧虑百姓,离江湖远了,又忧虑皇帝。范文正公,写诗写文一流水准,而且为人又最是正直。 ps:大家会发现我的每一章都不够整数,嘿嘿,就是为了给大家省钱,这一章同样也不够四千整,凡是订阅我文的朋友,真心感谢您的订阅,而这些字数就是我的谢意。 第七十七章 里正为邹家扬名 第二天还没有亮,邹家的人便起了床,磨豆腐打豆浆做凉粉,开始忙碌了起来。由于加了柳家的四个人,所以忙不了一会便把热腾腾的豆腐和凉粉端到了院外。邹家庄的人是知道他家今日出摊的,早已有那不耐烦的人等在院外,看到邹家开了院门便一涌而上,没一会竟切了有一大半豆腐和凉粉出去。 那些孩童们则是眼巴巴的等在美娘和邹晨的炉子边,看着她们炒好,然后分成一个个的小份,一人端着一个从家里拿来的小碗跑到一边就着家里自带的饼子吃了起来,吃完以后在邹家准备的水盆里把碗洗干净,还能倒一碗香香的免费豆浆喝。邹家最令人称道的便是豆浆,豆浆从来不要钱,不管来不来吃饭的,只要拿着碗便可以倒走一碗。有那上了年纪的人便喜爱这种香香的味道,是以邹家这几天因为女儿纳采停了几天业,很是唏吁了几天呢。 邹青华天刚蒙蒙亮便到了新宅,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场景。令她稀奇的则是柳家的人也是围着豆腐摊,看起来竟是一副学习的态度。 瞬间,她便动了心。 自家与二哥三哥关系较好,如果自己舍下脸皮去求他们,他们会不会把这个绝活教给自家?她一边思考一边站在旁边看着邹晨炒凉粉,美娘在切热豆腐撒调料,忙的不奕乐乎。那铜钱一个接一个的滚入了她们脚边的小木箱里,看的令人眼红心跳。 邹青华按了按胸口,满脸笑意地走上去。这时,豆腐摊已经快卖完了。 柳氏和黄丽娘看到她来了连忙招呼,让邹晨和美娘给炒份凉粉调碗热豆腐给小姑娘吃。邹青华忙摆手说在家里吃过了,柳氏和黄丽娘却是不依,一会凉粉和热豆腐端了过来。邹青华闻了一口赞道:“真香啊,这是放了蒜还有茱萸吧?哎呀,还有麻油?居然是放了盐?这可真舍得下本啊?” 等到她吃完,她便帮着她们把摊给收好,小炉子给提到院子里。看着柳氏和黄丽娘围着钱箱数钱,很是羡慕了一会。又看到柳家的小舅兄站在美娘身边仔细地向美娘询问,美娘则是低声的向他解答,虽然离的远听不清,但是她知道回答的肯定是磨豆腐的活计。 收了摊没多久,院子外便结伴来了几个小娘子。这几个小娘子邹青华也都勉强认得,都是村子里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娘子。便看到她们叽叽喳喳地围着美娘和邹晨说说笑笑,一会相拥着去伙房了。 这几个小娘子都是十到十二岁左右。正是爱说笑的年纪,她们站在伙房中就差没把房顶给掀下来,柳氏和黄丽娘听到西院传来的笑闹声,不约而同的笑着摇摇头。 一会,邹青华寻了个黄丽娘落单的时机。把自家想学打豆腐的事给说了一遍,黄丽娘愣了一下道:“这事,我做不得主,得小晨拿主意。这门营生可是她和美娘的呢?小姑娘别着急,待我问了给你话吧。” 西院的伙房里,邹晨正愁眉苦脸的看着邹星儿拿出来的一个蒸枣饼犯愁。这个,不会做啊…… “这个啊,叫枣山。你们都不会做?嘻嘻。这回可得我显神通了。”邹星儿笑嘻嘻地环顾了四周,得意地说了一遍这个枣山怎么做,花样怎么捏,末了说了一句,“总算是有你们不会的物件了。可愁坏我了,这几天在家里想着到底是甚么你们不会做的。愁坏我了。” 几个小姐妹一听,原来这是在家里憋了好几天来使坏的,个个伸出小拳头往邹星儿身上落去,打的邹星儿连连叫救命。 姐妹几个一边玩闹,一边研究着菜式,到了中午做了几个菜出来,女的留在东院,男的全部赶到西院去吃饭。 邹萍这一段是天天随着邹家中午吃饭,以前她和邹晨一样,面黄饥瘦,可是养了一段时日后渐渐也露出白嫩来。柳氏和黄丽娘比较心疼她,因为知道她家的家底,再加上马太婆又十分亲近邹家,所以每次吃饭总是劝着她多吃一些,有时等她回家之时还会让她带上一些胡饼或蒸饼,说让她的弟弟们也尝尝。 正因邹家待邹萍不薄,所以马太婆更是私下叮嘱了孙子们,要仔细认真的帮邹家管好那一百多亩田。 吃完了饭,黄丽娘拉着柳氏和邹晨美娘谈了小姑娘要学打豆腐的事。邹晨看了一眼美娘,见她不反对,便说道:“按二婶娘的例子办吧,只是这次的二成是我一成,我姐一成,而且邹家和柳家在的地方,不许丁家进入。” 邹青华得了回信,高兴的连连点头,当天便回了婆家,把这事和公婆讲了一讲,公婆连连催促她快去学,又在家里搜罗了一番,准备了一些东西让她第二天带回邹家以充师资。 就这样,邹家新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柳家的小舅兄,一个是邹青华,过了几日,待他们都学成了才放他们回去,放回去之前请他们签了一份正式的文书,这份文书上将美娘和她的股份写的一清二楚,几个人分别在股份书上画了押摁了指印。 送走了学徒们,邹家开始了新的忙碌,因为金小乙将蟹苗和蛙苗还有泥鳅苗都给搜罗到了。邹正达和邹正业在村里请了几辆牛车,分了几趟才将这些幼苗给运到田里。 邹家庄又掀起了新一轮围观,这村东的邹家先是种了占城稻,结果被里正视为村中瑰宝,不许任何人随意毁苗。现在又运来了几车的幼苗,不知要做些甚么事。 等到里正得到消息赶来后,幼苗早已经分批的倒入了各自的稻田中,稻田有的已经垒好泥墙,有的则是用渔网围着。 里正埋怨道:“你们这俩个家伙,事先怎不与我通气?这好好的稻田里怎么能养这些物件?这不是毁苗吗?不行,得赶紧的把这些玩意儿给捞起来。” 邹正达和邹正业对视了一眼,便把邹晨说得养活物的话对里正说了一遍,只是说是自家兄弟闲来无事想到的。不敢说是邹晨想到。邹正达还算了一笔帐给里正,里正听了之后沉吟良久,“某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这若是真能赚钱了,你们?……” “我们定会把此法细细教给乡邻,绝不会让大堂伯难做!呵呵,只是大堂伯啊,您看,我们也是拿着银钱去学这些东西,若是将来有想向我们学的。嘿嘿嘿……” 里正佯装生气,“还会少了你们的?”说完拍了拍这俩兄弟的肩膀,“你们呢。没给咱先人丢脸,若是这稻田里真是能种出金蛋来,我得在族谱中重重提上一笔。得让后人们都记得你们俩兄弟啊!” 邹正达和邹正业得了这句话,那心里真是比吃蜜还甜。当既,里正又请了乡书手和几位族老来到这四亩稻田间。把这事和几位说了一遍。那几位听到邹家兄弟今年花钱学习,明年学成后便肯把这门手艺教给村里人,纷纷是竖起大拇指夸俩兄弟义气,不愧是邹家的好男儿。 邹正达和邹正业又趁势说道:“这个活物,我们兄弟盘算着是肯定可以赚钱的,只是不知是能赚几个钱。我们兄弟便寻思着。若是来年咱村子里的人都学会了,我们兄弟想从村子里的人挑那些厚道人家收一些品相好的拿去宛丘卖。但是呢,这事。我们一家做不成,所以想联合几位族老,我们兄弟愿将三成的收入供奉给几位族老,也算是我们兄弟的一番心意。” 里正听了此话心中了然,看了看几位见没人反对便一捶定言。“二郎和三郎是厚道人,有了财路也不忘乡里。此事我和几位族老便允了,到时咱们村绝不会有第二个来收这东西的人。” 几位族老只是在这里站了一会,便白得了三成的收入,怎会不允?做不成,也不花自家的钱;若是能做成,自家白得银钱,这天下哪有这么好的道理?当然愿意。 邹正达搓搓手,嘿嘿笑道:“此事,还得麻烦几位立个文书啊!……” 邹里正指着邹正达连点了几下,笑骂道:“猴儿,你还信不过大堂伯啊?好,立就立,先小人后君子。” 于是便按照邹晨所说的那样,村子里和村东邹家立了一份契约,这份契约立下之后,到了第二年不知有多少人后悔,可是契约已立,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村东邹家发家了。 立了文书之后,邹正达和邹正业将文书交给邹晨嘱咐她收好。 两兄弟便开始没日没夜的在这几亩稻田边研究,金小乙也是一个称职的渔民,不仅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教给了邹家兄弟,而且还尽全力的帮他们出主意想点子。 四亩稻田在他们三人的精心侍候下,渐渐地开始露出不平凡的地方,这四亩田不需要追肥,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螃蟹苗和泥鳅苗,一个爱往泥墙上跑,一个爱往田梗里钻。这个泥鳅苗金小乙想了无数的办法都是不行,最后还是邹晨想了个办法,请了火烧砖的窑烧制了一种平板的瓦片,然后密密的在田梗中深埋,果然埋了之后泥鳅再也不钻跑了。 令村民们称奇的事情还在后面。 ps: 隆重推荐一本好友修仙文力作,大家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去看看哦!写的非常好,可以天天追滴。 书名:逆水求仙 作者:我的温柔碎满地 简介:我欲求索大道,可奈大道荆棘。 我欲逍遥于世,怎奈世事艰辛。 囿于规则,困于是非 而我只有一声怒吼: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 只需一棍,便可劈开一个崭新的天地! 一句话:顺则人,逆则仙 第七十八章 黄家借机求扬名 却说邹家自从这四亩田地养了活物之后,不仅在邹家庄引起围观,在整个里都引起了轰动。谁见过在稻田里养活物的?没有人见过。有那读书人看过几本农书的,扒烂了《齐民要术》也没有找到这一条,倒是看到了一条间做套种,摇头晃脑的对村里人讲了一番,什么在麦田里种绿豆种黄豆可以肥田之类的,竟没有几个人能听懂,只听见这酸书生满嘴的之乎者也。 更有那老庄稼把式自来了稻田间,仔细观膜一会,回去之后言语中多有不屑之意。这邹家也不过是取巧罢了,不过乱改祖宗传下来的农事,将来这稻田也不知会被他们毁成何样呢。 就这样,在蜚短流长中黄里正亲自来了邹家庄,邹家庄的高层立刻引起了震动。黄里正带着大儿子和三儿子,驾着一辆马车直接驶进了邹家新宅,在里面呆了没一会便又和女婿一起到了稻田里询问。等到邹里正和邹老爷子得了消息过来时,黄里正站在田边皱紧眉头听着他的东床快婿在细细的介绍。 邹里正担忧的看了一眼邹正达,见他只是侧耳听着邹正业和黄里正说话并且不时的点头。 黄里正看到邹里正笑着打个了招呼,“邹玮老弟来了?” 邹里正连忙拱手,“黄家哥哥来了,未曾远迎,真是失礼失礼!” “无妨,无妨!”黄里正摆摆手,“我也是来看看孩子们捣鼓的东西罢了,这劝课农桑乃是你我的本份啊,呵呵!” 两人寒喧了几句,黄里正又问邹正业:“此法真的可行?” 邹正业是极怕这个岳丈的,闻言擦了一把汗,低声道:“不敢说可行不可行。只是我们兄弟觉得这样会不会多些收入,便试着做了出来,未曾想竟惊动了岳丈。” 黄里正看了一眼邹里正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围着四亩稻田转了一圈,细细地盘问养殖要点,邹正业哪里有半点隐藏,竹筒倒豆子说的一干二净。邹里正看到他们说的乃是养殖方面的事,便知趣的站在稻田边拢着袖子,和邹正达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黄里正见到离人群远了,便低声道:“官家最是重视农桑。曾发下誓愿说若有人能改进农田产量一事便愿以官相授。你们兄弟竟想出了此法,官职能不能谋到且不说,但是谋些福气还是可以的。只是你们并非黄家坪的人。所以此事须得我与邹里正商议,一会我去寻他说话。” 看完稻田,黄里正便拉着邹里正走到了一旁商议,一会俩人笑呵呵地有说有笑的走了回来。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依旧是美娘和邹晨主厨。酒过三巡之后。黄天顺拉着邹正达和邹正业寻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说话。 “妹婿……这话,实在不好提,只是,妹婿也知道,你二舅兄他准备府试。……”黄天顺为难的搓下手,吞吞吐吐的说道。 “大舅兄只管言明。若是有需要我邹家的地方,我兄弟必定倾囊相助!”邹正达和邹正业互视了一眼,点头说道。 黄天顺思忖良久才组织好话语。“是这样……此次你家弄出的这个稻田养活物,能否对外宣扬是你二舅兄想出来的……” 黄天顺将话原原本本地说完,兄弟俩个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原来两年一度的秋选在既,各地秀才们均是涌入府城之中准备等待应试。正巧邹家这时弄出稻田养活物一事。黄家便考虑着能否借着此事,在府城中宣扬一番。加深一下考官们对黄天青的印象,将来不拘能不能考中绝不会忘了邹家相助之恩。 邹正业看了一眼二哥,抱拳道:“大舅兄明鉴,此事虽是我们兄弟捣鼓出来的,只是我们却做不得主,能否让我们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黄天顺笑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一会收拾干净之后借口消食,拉着父亲和弟弟一起去村中转悠了,邹正业趁机和家里人把这事给讲了一遍。 邹晨听了之后,沉吟良久方道:“二伯和阿爹的意思呢?” 邹正达笑道:“我没有啥意思,你看着办,我是只管同意既可,呵呵……” 邹正业则是担忧的看了一眼黄丽娘,垂下头不说话。 “我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邹晨笑着说。 “好事?”邹正业抬起来不解地问道。 “正是,阿爹。您想想,咱们乃是农户,而外祖家已然是换了门庭,成了耕读之家。此事若是对外宣传乃是二舅舅想出,咱家在他的启发下才搞出的这个养活物。虽然明面上看着咱们是吃亏了,然则实际上咱们是赚便宜了。” “这个东西,自古以来便无人想得出。若是真传到东京城,官家必定欢喜。官家若是欢喜,那赏赐必然是多多。这么多的赏赐,咱家无财无势,岂能守住?少不得受那些官吏们盘剥索取。咱们若是对外说这是二舅想出来的,咱家只是按着他的想法去做。虽然少了一个好名声,不过实惠还是落在咱们头上。想必外祖是不屑于和咱们争抢这些微末之利吧?而且若是我二舅真的借此势中了举,那便可以去东京参加正月的府试,到那时,若是中了状元或是探花,与咱们家也是有好处啊。” 邹晨说完这些,邹正达一拍大腿,“正是,咱们得利,他们得名,凡事有他们在前头挡着。……呃……弟妹……嘿嘿……”看着黄丽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黄丽娘见状便笑道:“如今我是邹家妇,自然事事要先为邹家着想。二哥说的极是,小晨说的也有理。那三哥?……” “我自然也是没意见!”邹正业就道。 当下家里人便决定了下来,等到黄里正回来之后,由邹正业说了一番,黄里正听了自然是极为高兴,连连称赞邹正业明事理,并说道以后年年的活物均由黄家包了,黄家在宛丘也是有一个酒楼,可以包销活物。 第二日黄家人一早便回去,邹正达和邹正业送到了村外才回来。 邹晨看着远去的马车心里想道:“所谓亲戚,也不过如此,一旦有利益便闻香而动。邹家若是想自保,现在必须依附于黄家。黄家虽然对邹家好,也只是基于对黄丽娘的爱意。只希望自己的四个哥哥能有出息,考中举人,只是到时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这天下考到了四五十岁还未中举的不知凡几啊!” 黄里正走了没几天,便有消息慢慢四散传播开来,原来这邹家养活物,竟是黄家二郎的计策。那些读书人原本对此事持不屑的态度,一听此事乃是读书人提议的,竟一改先前的语气,对这邹家多有褒奖,甚至还有读书人写诗称赞邹家兄弟。 自此之后,凡是有人来问,邹家均声称乃是黄家二郎的提议,他们也不过是照着办罢了。如此,消息传了几天,宛丘终于有了动静。 一天正午,邹家人正在吃饭,突然听到前院的狗叫,待出去一看,原来竟是黄家三郎黄天明,他骑着一匹马,满身大汗面带焦急之色。 邹家兄弟连忙将人请到东院,黄丽娘看到后吃惊的问道:“小弟这是怎么了?莫非家中出了什么变故?” 黄天明喝了一碗水,理顺了气才说道:“姐夫,邹二郎,家父才得了消息,今日下午知州陈公(陈执中)率通判和录事参军将至邹家庄看察占城稻和稻田活物,你们尽快准备一下吧。”说完了之后,接过邹晨端来的一碗素饼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家里人得了这个消息,均是大吃一惊,邹家人别说知州了,连县令都未曾见过,平日见过最大的官员也不过是里正或者下乡的差役罢了,怎么今天突然就有知州来临。这一下慌了手脚,邹正达连忙去请邹里正商议,让二郎去请邹老爷子,邹正业则是陪着黄天明问计。 黄天明笑道:“姐夫不必惊慌,这陈公最是公正,又深得帝宠,与农业一事上又有建树。你们言语上恭敬些既可,若是陈公垂询,只须将实话奉上,……”又思忖了一下补充道,“二哥也会陪在陈公身边,到时姐夫……” 邹正业正色道:“稻田活物本就是二哥传与我家,三郎放心,必不会有错话。” 黄天明听了此话,肃然站起身,整整衣袍长揖了一礼。 一会里正和邹老爷子都被请来,里正在路上已经听邹正达说过,到了之后又听黄天明重新说了一遍,喜上眉梢,“咱这邹家庄近百年来也只有先唐时县令大老爷来过一次,如今竟是能接待知州,这真是祖上冒烟,天大的荣耀啊,哈哈哈……”又吩咐了邹老爷子几句,让他在知州前莫说错了话,尤其是这稻田活物一事,不可随意开口,看到邹老爷子点头方离去请各位族老和乡书去了。 邹老爷子坐在东院的走廊上,还犹如在梦中,知州大老爷居然要来看儿子们的稻田?这可真是喜从天上来啊。一时之间看着两个儿子,竟是觉得个个亲切无比,往常觉得没本事窝囊的老三,这会也越看越爱。 大手一挥道:“老二家的,老三家的,你们尽快打水擦地,将家中清扫一遍,万一大老爷一时兴起要来家中观看,省得到时一片脏乱。嗯,这真是我老邹家数百年来从未有过的荣光啊,待知州走后,定要去你们祖父坟上奉香祷告,让祖宗们也欢喜欢喜,啊哈哈哈……” 第七十九章 陈知州视察稻田 邹家自是一片忙乱,女人拿起抹布将家中两个院子的地板全部给擦了一遍,擦完了之后,又将院子里也清扫了一番,然后洒上水,又将过道和前院也给细细地清扫。好不容易把活计干完,大伯娘朱氏扶着马氏趾高气昂地来到了新宅。 来了之后,一屁股坐在走廊上,先是嫌弃地面擦的不干净,又是挑剃柳氏和黄丽娘衣裳不够整齐。一派她们才是当家做主之人,看得邹晨心头火起。 “挑啥挑啊?马上知州就来了,搞不懂你们是来找事的还是来帮忙的?”邹晨气的大声嚷道,“嫌弃我们擦的不干净,你们自己动手啊!” 马氏听到小孙女这样无礼,不由得大怒,正准备开骂,猛然想到邹老爷子的嘱咐,硬生生给咽了下去,朱氏则是恶狠狠的上前想要扇邹晨。 邹晨哪里会怕她,头一扬脆生生地说道:“今天露脸的可是我二伯和我阿爹,可没你家啥事!大伯娘,你这一巴掌打下去不当紧,我只怕你会打断这一份兄弟情谊。大伯娘,您可要三思啊……” 朱氏犹豫再三,这一巴掌到底也没有敢打下去。她们婆媳二人悻悻地坐在走廊上安稳了几分,再也不敢指挥柳氏和黄丽娘了。 过不了一会隐约听到村北传来鸣锣开道之声,待锣声敲过六道后,响起官乐管弦之声。 邹晨在家里听的心急,拉了美娘的手和母亲说了一声便冲出了家门,一州之牧下乡,这是何等的盛事,怎可以错过。跑到了村北时,只见村道两旁早已站满了同村百姓,个个衣裳整齐。垂手而立。这时北方慢慢行来一行人,最前方的差役们高擎知州通用的仪仗,举着两个肃静牌,后面有人举着四个青旗,还有蓝伞和一个青伞,衙役们则是举着桐棍和皮槊,走在中间的差役举着一杆杏黄大旗,上书陈字,前呼后拥,好不热闹。 仪仗后面则是跟着数辆马车和驴车。以往在电视中看到的什么八抬蓝呢大轿四抬小轿竟是没有踪影。邹晨却是不知,宋代的官员骑马成风,最烦坐轿。也只是有老弱的官员才肯坐轿,平常的官员不是骑马便是骑驴。 等到知州一行数十人走到村中之后,早有人搀扶着族长走在最前方等在一旁。陈知州看到有尊长站在路旁,哪里还能在马车中坐得住,立刻下了马车走到老族长面前深揖一礼。然后又伸出手搀扶着老族长,好一派亲民做风。 当听到老族长今年夏天要过九十整寿,陈知州大笑道:“早知我陈州境内人杰地灵,上古贤才备出!不仅英才多,更有耋耄(diemao),待到老丈生辰之时。我必会上奏官家,请官家亲赐天恩。” 老族长虽然年纪大,耳朵却不聋。闻言忙道谢。陈知州扶了老族长请他坐在自己的马车上,然后亲自牵马缓步向前,后面的通判和录事并一众门客连忙在后面跟上。 待走到百亩稻田间时,看到稻田前头站着几个人,他唤了黄天青上前询问。待得知这些乃是正主儿时,便加快了脚步。 邹老爷子领着三个儿子和孙子们垂手站在稻田间。不敢多说一句。 陈知州先是领着官员们看了看五十来亩稻田的长势,看到长势良好,又问了问里正一些农事上的事情,最后走到那四亩稻田间停下了脚步。旁边自有黄天青低声细细的介绍,也别说,这黄天青也是做过功课的,说的竟是当初和邹晨设想的差不多少。陈知州听到这稻田养活物竟是有许多的好处,拈须而笑。 他客气地喊着黄天青的字:“瑾瑜啊!先帝所言不差,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你由读书上能想到农事,端可见用心二字。” 黄天青叉手站在一旁,只是垂头称是,不敢居功。 陈知州看到邹老爷子,招手让他过来,“这位老丈,这些稻田可是老丈家的?” 邹老爷子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高的官员,早已经是紧张的站都站不稳,只是勉强依靠两个儿子搀扶着才能站立,听到陈知州问他话,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一脸的潮红,双手激动的直发抖。 邹正义心中狂喜,可找到露脸的机会了,他张开嘴便说道:“回大老爷的话,这田是我家的!” 邹里正听得此言,双眼微眯射出缕缕寒光。陈知州并不底细啊,闻听此言喜道:“但不知这活物成熟之后,收成几何?稻田收成几何?间中需要施肥捉虫时又如何去做?且与我一一讲来。” 邹正义傻在当场,他哪知道啊。这时邹老爷子已经平复过来,偷偷掐了一下邹正义,心里暗骂他找死。拱手道:“此田乃是我家二子和三子所有,大老爷若有话,可请我二子三子来回。” 这时,邹正达和邹正业才上前,将产量和注意事项说了一遍,然后又夸了一遍黄天青,说若不是黄家二郎岂会有如今的稻田。陈知州听到这些数据,连连点头,心里暗暗估算一番,这一亩稻田中若能养这些活物,少不得也得有几贯甚至十几贯收入。比只种稻子要划算多了,而且若是果真像他们所言,养了活物不仅不毁稻田还能滋养,如果天下的百姓都如此,何愁我大宋朝不富?想到此处,拈须笑道:“两位郎君辛苦了,瑾瑜也辛苦了。某听了诸位之言,若痴若醉,竟是如饮醇浆。此田,你们须得仔细照看,待得丰收之后,某会再来!” 又言道:“到那时,若是真如几位所言,某定会向官家旌表,为几位求个前程!”邹正达和邹正业听到此话喜不自胜连忙深揖一礼道谢,旁边黄天青也叉手行了一个弟子礼。 然后邹正达又壮着胆子请陈知州去自家坐坐,本以为陈知州会拒绝,没想到知州一听邹家是火烧砖宅子拍了拍额头,“某便说为何觉得你兄弟俩为何如此耳熟,原来竟是第一家盖了火烧砖的邹家啊。你家某当去坐坐,当去……” 去了邹家之后。又率众将前院和内院参观了一下,赞道:“果真是防火,若是宛丘整城全部是用火烧砖盖成,春秋两季必不怕大火。”转过身和通判低声说了几句,那通判也是连连点头。 参观完了之后,又在前院喝了一会茶水,听了里正和乡书手汇报了一下邹家庄春耕的事情。听完了之后,几位官员便起身准备回宛丘,邹里正忙和老族长上前苦苦挽留,说道知州来邹家庄乃是庄子里上上下下的福气。早已备好酒席,请知州无论如何在庄子里吃一杯酒再走。 正说着话,突听得旁边有一个妇人大声喊:“我要告状。我要告有人偷逃税赋之罪,请知州大老爷明断啊!” 众人听了这话大吃一惊,纷纷张望,而邹家的人则是一脸怒气的看着老大浑家朱氏。 朱氏抿抿头发,不屑地看了一眼众人。施施然走到陈知州的身前深深福下,“知州大老爷,我要告这邹二和邹三偷逃税赋之罪!” 陈知州今天本是来看察占城稻和活物的,未曾想到这邹家庄竟然有人当院喊冤,心中不快,便问道:“不知这邹二和邹三是何人?与你是何关系。你且一一讲来!” 邹老爷子这会大急,冲上前去慌乱的说道:“大老爷,这疯婆子乃是我大儿妇。平时最是疯疯颠颠,庄子里的人都知道。她能告何状啊,大老爷莫听她疯言疯语。” 邹里正也在一旁作证,此妇人确实乃是一个疯婆,平时便爱在庄子四处撒泼。为了表示自己所言不假,还将上次邹家有人来提亲。她身为大伯娘不仅不亲迎娇客,反而跑去和人打架,弄的一身污浊不堪,打完架跑到邹家新宅去讨要吃食的事情给讲了一遍。 陈知州听到原来是一个疯婆子,便挥挥手命令左右道:“既是疯婆子便叉了出去吧,尔等莫要伤她性命。”两班衙役诺了一声便架起腰间的宝刀叉了朱氏往外扔。 朱氏不停的挣扎,大吼道:“我不疯,我不疯,他们确实是偷逃税赋了,他们家天天早上卖豆腐,可是没有人交税啊?” 陈知州听了此言,皱眉喝退了衙役,两个衙役便架着朱氏将她扔到了陈知州面前。 那朱氏便原原本本的将邹家天天在大院门口卖豆腐和凉粉的事给讲了一遍,末了说道:“大老爷,您方才进院的时候,可看到那一个棚子,往常棚子上面可是飘着‘邹记豆腐店’这个店旗的,他们今天看到有官员来了才收了起来。他们卖豆腐,整个庄子全知道,可是却没有交税啊!而且这豆腐明明乃是我邹家私有,凭什么只传给二儿和三儿,我家是老大,为啥不能传给老大?” 又指里正说道:“我也要告他,包庇偷逃税赋之人!” 邹里正听到这个朱氏这样说,几乎气个仰倒,手指着她气得说不出来话来。邹老爷子则是灰白着脸身子摇晃着,眼睛瞪着朱氏恨不得冲上前去掐死她。 陈知州看到院中人的表情,心下了然,便知这家肯定是偷逃赋税了。看了看跪在院中的朱氏,摇了摇头。 “开业多久了?”他问道。 邹正达连忙走上前去,颤抖着声音回道:“回,回大老爷,才开,开,一个月……啊不,两个月……”说完了之后身子抖的筛糠一样。 陈知州听到才一两个月,不以为意,往常宛丘那些商家,定好税金之前个个都是先开了几个月,说是甚么试业,又或者说是甚么暗业之类的,无非就是想逃些税金罢了。对此他一概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每年上交的赋税不少,他也乐得轻闲不去扰民。 “既是才开一个多月,想必是没时间去宛丘办交税吧?呵呵,毕竟是春耕之期啊,情有可缘,情有可缘啊。哈哈……”陈知州放声大笑道。 通判看到知州不愿意追究此事,他自然也不愿做恶人,也跟着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责备邹家众人只记得春耕却忘了去交税,等到闲时必须要去宛丘把税给补上。 院里众人听到这样说,均是舒了一口气。邹里正恶狠狠地看了朱氏一眼,心里暗骂:臭婆娘,等知州走了,看老子不开宗祠休了你这个蠢妇!居然连自家亲兄弟都告上了。幸好知州不怪罪,若是怪罪下来,只怕都要担个干系。 眼看得院子里气氛转为轻松,那朱氏偏偏不知死活的又开口了:“知州大老爷,民妇还有一状要告!……” 陈知州邹起眉头,抚着胡须不快地问道:“还有何事?” “民妇要告那邹二邹三私养鹿群!” ps: 10.1,8点 第八十章 活宝朱氏跳大神 “民妇要告那邹二邹三私养鹿群!” 听到这一句话,邹正达和邹正业都惊呆了,他们看了看朱氏,又扭头去看了邹老爷子。邹老爷子则是用手指着朱氏,手指颤抖,嘴唇嚅动却说不出话来,然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向后倒去。邹老爷子前番晕了几回,其实是装晕,只是为了减轻邹正义的责罚,而这一次,则是真真切切地晕倒了,身体笔直地向后倒去,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院子里立刻乱成一团,邹正义想要伸手去扶地上的父亲,然而邹正达一个过肩摔把他摔倒在地,指着他骂了一句,吃里扒外的王八羔子。邹正业则是抱着父亲低声啜泣,一缕暗红的鲜血,从邹老爷子的后脑勺缓缓流出。 幸好这时李医生也在接待的人群中,他见状立刻分开众人,为邹老爷子把了脉,令邹家人找了干净的棉布来把邹老爷子的头包上,又找个人去他家里取药箱。这时邹里正焦急地向知州禀告,自家并不知道邹家私养鹿群一事,欠税的事情他一定会督促邹家兄弟尽快去宛丘交税。 邹晨站在母亲身边,看到这一切,心里大恨,恨不得把这个朱氏捏死一万次一千次。她想到后世对陈执中的风评,此人在宋史中风评极好,乃是一个贤相。如果自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也许他会放自家一码,再说了这宋代也没有规定鹿群不能私养呢,南方还有人卖马鹿肉一贯一斤,买的人非常多,也没见官府去查啊。自家养十几只鹿不算犯法吧!想到这时便身子动了动往前走去,正在此时,一双大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牢牢地固定住了她。 黄天青轻轻摇了摇头,阻止她上前。 “陈公。在下有事相回!”黄天青朗声道。 陈知州坐在案几后面看着院子里闹成一团,正自摇头冷笑,听到黄天青的声音,笑道:“瑾瑜有何事?” 黄天青深揖一礼,禀道:“禀陈公,这后院确实有十几只鹿,只是这鹿群并非是邹家私养!” “彼奚何为?”陈知州眯着眼笑道。 “圣人治世,可谓海内大治矣。窃迹羲黄之前,敻乎莫索其详。我大宋兴七十余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圣、景祐极矣。……” 没回答陈知州的问话,黄天青反而先称赞了一番盛世。陈知州闻听此言正襟危坐。双手相对放于腿上,表示出了对他的话非常尊重的意思(参考某岛跪坐之姿)。旁边的几位官员也是随声附和,纷纷称赞帝王圣明。 黄天青又说道:“……我大宋律法中,并未说道养鹿为罪。更何况,这鹿群乃是自愿依附于邹家。邹家也未曾使那强行的手段。圣人常言,以仁为先。这邹家先是造火烧砖宅子,有引导居民防火之功;又从南方购买占城稻种,种在田间,有教化之功;更是敢为天下先,愿舍出稻田为天下人研究稻田养活物。这桩桩件件。皆合圣人所说的‘仁’……” “更何况,这邹家养鹿群并非为了谋利,乃是为了给鹿群一个安身之所。如何当得起私养二字?” 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朱氏,骈指骂道:“此妇蠢如彘狗一般,专会附咬自家亲眷。这世上岂有大哥浑家状告二哥三哥的道理?莫非不知亲亲相隐之理?所谓纲常伦理,大道曲直。子曰道,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如此毒妇。在下肯请陈公治其胡乱攀咬之罪。” 说完之后深揖一礼,邹家庄众人听其说的有道理,也跟着在后面揖首。 朱氏没有听懂这几句话,然而却是知道这黄天青是在骂自己,她跪直身体大声说道:“邹二和邹三未分家前便知道了鹿群,这自然是属于祖产,按理这鹿群也应该分给我家一份的,凭啥他们两家独占了去?青天大老爷,您可得为民妇做主啊?……” 黄天青不待她说完便喝斥道:“呔!毒妇,休得胡言乱语。这鹿群乃是感念邹家兄弟仁慈,自愿依附于邹家,岂和你这毒妇有干系?那鹿群若是知道你来争它们,说不定宁愿一头碰死也不愿进你家门一步。更何况,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你跪在这院子中,跪的是何人?将阿翁活活气吐血,为了一已私欲,胡乱攀咬亲兄弟,此乃枉顾人伦,判你个流放都不为过。哼,与你说话都嫌脏了我的嘴!” 转过身拱手道:“陈公若是不信,只管让邹家人将鹿群放出,一看便知。” 陈公脸含笑意,单手抚须,赞赏地看着黄天青,不愧是宛丘知名学子,这几句说的有理有据。确实,律法中并未说明养鹿为犯罪,也从未规定过世人不可养鹿。因为世人均认为鹿群不可圈养,所以从来没有人去养,邹家确实钻了这一个空子。 “既如此,邹家人将鹿牵出,容我等观看,看是否是真心依附!……”陈执中笑道。 得了知州的话,邹正达拉了邹晨一起随着两个衙役到了后院,将后院门打开,两个衙役走进后院吃了一惊,只见后院中整整齐齐的建了四个鹿舍,鹿群正安然的在后院或吃草或散步,或是角抵或是发呆,过的好不自在。 邹晨站在后院门口,招呼着鹿群们鱼贯而出,向前院走去。到了前院鹿群猛然间看到这么多人,纷纷吓得呦呦叫了起来。邹晨和邹正达急忙安抚,经过他们的安抚,鹿群才慢慢的安静下来。 陈知州和众位官员看到邹家人与鹿群和谐相处,自在悠闲,鹿群又极听他家人的话,心中不由得生起了好奇之心。他站起身走到鹿群旁边指着一只鹿问道:“鹿群不怕你们?” 邹正达一颗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这些话竟然没有反应,只是一味的抚摸鹿群,想必是吓傻了。邹晨见状便笑着回话:“回知州的话,这鹿群不怕我家里人呢。我们处的可好啦!” 陈知州见她乃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幼童,便放缓了声音和气地问她:“小娘子,平日这鹿群吃些何物?惹怒了它们之后。可会角抵你们?” “平日就吃些草料啥的,我们年前便买了不少,不过现在已经开春,万物生发之时,所以每天便在村中付钱请几位小童割些草料喂它们。一来可以请它们吃上新鲜的草料,二来也是给那些幼童们一些收入。这鹿群在我家呆了有几个月,倒是没有发过一次怒,从来没有伤过人呢。” 邹晨说完了之后拿手轻拍头鹿的背,头鹿会意便低下身子,邹晨轻巧的翻身骑上。走了几步,笑盈盈地说道:“您瞧,可听话了。” “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陈知州大声吟道。 “……骑鹿而行,实乃风雅之事啊!”通判摇头晃脑地也吟了一首诗后说道。 录事参军在一旁拍了拍圆圆的肚皮,自嘲的说道:“唉,我若骑上去,只怕能把鹿给累死啊。这风雅么?呵呵。只怕没有,我怕鹿群看到我便要疯了,……” 院子里众人看着录事参军那圆鼓鼓的身材,都捂着嘴偷偷发笑,陈知州和通判则是指着录事参军哈哈大笑。随着大笑声,邹家众人的心也放进了肚子里。 陈知州笑毕之后。大声说道:“骑鹿而行,本乃风雅之事,这世人养鹿更是风雅。何来私养啊?更何况,眼见得圣人四月十四日大寿来临,我欲将此事写进奏章里上呈给圣人。邹家人行事,当得起一个仁字。不论是年长者,又或者一个黄口幼女。均知造福乡里。这占城稻,稻田养活物。桩桩件件皆称得起一个仁字。不仅无罪反而有功,若是世人均个个像邹家二郎三郎一般仁义,那圣人岂不是便可以垂拱而治,王道天下了?” 话说到此话,便给今天的事件定了性。通判和录事参军也在一旁大声称赞,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总之嘴上说的全是漂亮堂皇的话语。 那朱氏眼见得今天的诬告不仅没有为自家获得任何的好处,反而白白得让老二和老三得了好采头,而且自家又把阿翁给气的吐血,心头突然明白过来,今天闯祸了。想到此处,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先是捂着额头大声喊痛喊头晕,然后站起身来,当着院中众人伸胳膊伸腿狂呼乱叫,一会大喊东皇爷爷下凡来,一会大喊太昊爷爷空中坐,又唱什么黎山老母坐凡尘……又说道我乃是南海观世音菩萨,到此一游……又狂呼,唐三藏我让你取经去西天,怎生到天明还不回……一边狂呼一边四处吐口水,众人怕被她吐到身上纷纷避开。 那朱氏虽然看起来胡言乱语乱跳乱蹦,却是极有章法慢慢的往院外跑,等到挪到院门口,大喊一声,妖孽哪里跑,吃俺老孙一棒!蹭的一下窜出院门不知去向…… 院子里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惊的目瞪口呆。终于有人明白过来,那朱氏跑了。 这时有衙役准备追上前去,陈知州强忍笑意摆手道:“不必追了,不过是一个疯妇罢了,追上了之后你们待怎地?与那疯妇撕打?” 衙役们想起朱氏那无敌口水大阵,齐齐打个冷颤,整齐的摇头。 “邹二,邹三,你等可愿状告你家大嫂?”陈知州问道。 邹家兄弟看了一眼,又看向黄天青,只见黄天青摇摇头,便拱手道:“小人们听了舅兄所言,方知道这亲亲相隐之理,小人们不准备追究大嫂诬告之罪。请大老爷也不要降罪于我家大嫂。” 陈知州抚须笑道:“正是此理,这世间岂有自家兄弟反目攀扯互咬?兄友弟恭乃是家族兴盛之兆啊!” ps: 10.2,12点 第八十一章 出族休妇惹风波 众人听了陈知州教诲纷纷躬身称是。 这时李医生已经令人将邹老爷子抬到了东院里在走廊上放好,马氏站在一旁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处于神游离体状态,直到旁边有人捅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嗷的一声就哭开了。 陈知州正在滔滔不绝的教诲庄中人兄友弟恭,互敬互爱的道理。猛然间被一个妇人的哭嚎声打断,紧锁眉头面露不快之色。邹里正见状连忙指使几个妇人捂嘴的捂嘴,拉胳膊的拉胳膊,好歹将她给拖到了内院之中强行摁住。等到把人拖走,邹里正抹了一把虚汗:娘的,村北邹家,竟然一窝子鸟人,专会挑祸惹事,老子回头要不把你家的皮给扒下来几斤我就跟你姓。 又在院中教诲了一会村民,陈知州便和通判坐上马车回转宛丘去了。等送走了各位官员,邹里正恶狠狠地捏紧了拳头,“开宗祠,我要出族休妇!” 旁边的村民们一阵默然,还有人偷偷捂嘴吃吃直笑,也有人不明所以的询问,便有人将朱氏方才在村东邹家跳大神一事给说了一遍。听的那人张大了嘴巴半晌没合拢,东皇爷爷,太昊爷爷在上,这朱氏可是邹家庄一等一的‘厉害’人啊,不服不行。 邹里正扶着老族长往宗祠方向走去,村子里众人跟在他们身后。这时邹正义突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跪到邹里正身前哀求道:“大堂伯,求求您不要休朱氏。待我回家之后,我定会将她抽皮剥骨好好教育一番。求求您不要休朱氏,您若是休了她,以后她还怎么在世间活啊?” 大郎和三郎也跪在邹正义身后苦苦哀求。 邹里正看到邹正义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窝心踹把他踹倒在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呸!仔细夹了你那鸟嘴。我怎会和你这贼猢狲是亲戚?你这鸟人。今天干得甚事?居然敢在知州面前冒称自己乃稻田之主?你是有几条命?你和你那鸟浑家,一对狗男女,个个不知羞耻。邹家庄几百年清名均败坏在你二人手中,你也不用跪我,今日我将你和你浑家一个出族一个休弃。从现在起,你爱滚哪就滚哪,别站在我邹家庄中惹老爷我心烦!” 邹正义听到里正要将自己出族,吓得磕头不止。 这时黄天青拉着邹晨和几个孩子从人群中走出,拱手道:“邹里正,在下有话讲。” 邹里正连忙说道:“秀才有话只管说。老朽听着便是。” “我这几个外甥和外甥女愿为邹正义和朱氏做担保,可否请里正宽恕他二人的罪过,不必出族。只做教训如何?” 邹里正听了这话心生不悦,恶人都是让我来做,你老黄家今天是里子面子都得了,还要怎地?我出我自家族人的族,关你老黄家甚底事? “秀才此言差矣。这是邹家的家事,不劳秀才忧心了吧?”邹里正不悦地说道。 黄天青闻言笑道:“正是,确实乃是邹家的家事。只是在下有几句话想与里正私下谈谈,您看可否?” 黄天青请了邹里正一旁说话,过了一会,只见邹里正一会默然。一会皱眉,一会唉声叹气,一会摇头。 回来之后。扬声道:“既是邹正义的几个侄子和侄女替他们夫妇求情,便免了出族之罪。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啦,将这邹正义拉到宗祠前打二十板子,待找到朱氏后也一并杖责二十板。” 当下村子里的人一涌而上驾起邹正义往宗祠走去。邹正义有气无力的垂着头任人摆布。到了宗祠脱了他的裤子结结实实打了二十板子,打完了之后。邹里正站在邹正义身边恨恨地骂道:“你这贼猢狲若是以后再不学好,胡吃狗油混吃等死,我绝不饶你。今日若不是看看你那几个侄子和侄女面子,非把你办出族不可。回去好好想想,你这三十年来做过甚好事,你老父可享过你一天福?如今你的浑家将他气的活活吐血,你们可真是天造地设一双人啊。邹正义啊邹正义,你枉费了这么好的名字,你有甚资格叫正义呢?你们夫妇今日做的事,将来你的儿子和女儿可还娶得来妇?可还能嫁出吗?” 骂完了邹正义又扬声对村里人讲道:“古人常讲,娶妇当娶贤,家有贤妻,夫不招祸。若是娶个不贤之人,只怕会这邹大一般,倾刻间招来大祸。日后我邹家再有婚嫁之事,禁止从北王庄(马氏和朱氏的娘家庄子)娶妇,若有执意要娶者,即刻出族。我族中的女子也禁止嫁入北王庄,有那说好媒的即刻去退媒,若是要打官司要告官,族中愿出费用。” 此言一出,引来哗然一片,人群中有老者高声赞同,也有一两个从北王庄嫁过来的大娘子大声喊着冤枉。 邹里正一概不管,罚邹大付一贯的清扫地面费用后扬长而去。 大郎和三郎哆里哆嗦的蹭到父亲身边,哀求身边的几个大伯叔叔请他们帮着把邹正义抬回家,然而围观的人群只是嫌弃的看了一眼他们,甩袖而去。转眼,宗祠散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黄天青领着邹晨他们几个站在一旁。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黄天青轻轻说道,“四郎,五郎,二郎,六郎,今日之事,你等可看明白了?” 兄弟几个齐齐躬身称明白了。 黄天青又令他们兄弟几个抬着邹正义将他送回,然后他领着美娘和邹晨回了村东邹家。 “二舅舅,您为什么要帮我大伯求情呢?”邹晨好奇地问道。 黄天青看了一眼小外甥女,柔声笑道:“他乃是你大伯,这世间法度不外乎人情二字。族中要处罚他家,你几个哥哥却去求情,这合乎孝道和读书人的道义。有错必罚这又是法度,所以打他二十板子以做效尤。如此一来,你几个哥哥有了孝道,而你大伯又受了罚,岂不两全?再者你大伯被出族,于你几个哥哥全无好处。” “晨儿!有些人,你对付他,不必使什么阴毒手段,只需要光明正大的站在道理的颠峰之上,便可落于不败之地。背地里使些小手段,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罢了。若是有人想害你,记住我一句话,阴谋必败于阳谋之下。……今日这事,只会人人称赞你几个哥哥,而绝不会有人替邹正义抱不平。只是,苦了你了。唉……” 邹晨恍然大悟,将舅舅的这一段话牢牢的记在心底。是的,任你阴谋万千,我只需阳谋一出,便可将你尽化为飞灰。 回到家之后,先去了东院,邹老爷子依旧躺在走廊上昏迷不醒。邹正达和邹正业跪坐在一旁面带愁容的看着父亲,而马氏则是哭丧着脸,一把濞涕一把泪的又是哭又是嚎。旁边柳氏和黄丽娘均是低垂下头,并不去理马氏。 李医士正在切脉,实在受不了了,就吼了一句:“病人需要安静,这样哭来哭去成何体统?” 马氏看着昏迷不醒的邹老爷子,心里一阵恐惧,老爷子若是死了,自己该怎么办?指望大儿子吗?大儿子会听自己的吗?指望两个小儿子,他们会听自己的吗?突然,她的眼睛看到了黄丽娘,对,就她!她一向听话,如果自己提出要她家供养自己,她不敢不听。想到这里,也顾不得邹老爷子还昏迷着,抹了一把濞涕,大声说道:“二娘子,三娘子,今日你们阿翁被你们气病,你们可有啥要说的?” 柳氏和黄丽娘惊奇的抬起头,阿翁被我们气病?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两妯娌摇了摇头,均是不想再看她。 马氏看到两个儿妇不理自己,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站起来伸出巴掌就想扇黄丽娘。谁知刚伸出手去便被人牢牢握住! 黄天青满眼阴翳看着马氏,只觉得一阵阵恶心。 “你邹家若是不想与我黄家结亲,只管让丽娘与邹三郎和离既可。你何故如此羞辱我黄家女?” “和离?你想的美!你这个妹子你以为她是甚货色?我呸!娼妇一个。……” “住嘴!”黄天青气愤地指着马氏喝斥道,“为老不尊,岂可配为尊长?这世上岂有如你这般羞辱自家儿妇的?我妹子是用轿子抬到你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不少。你何故口出污言?” 骂完之后眯着眼看着马氏,一字一句说道:“马大娘,你为何不去看看你那大儿妇,这会不知逃到何处,你儿子受那刑杖之责,现正躺在家中将养。你在这里闹个甚?不如归家去吧。” “我哪都不去!这是我儿子的家,我就在这里了。”马氏闻言盘着腿一屁股坐在走廊上。 正说着话,听到邹老爷子哼了一声,悠悠的醒转。马氏连忙凑上前去,眨巴出几滴泪就开始大嚎。吵的邹老爷子头晕脑胀,耳朵嗡嗡直响。 李医士看到病人醒了,急忙打包药箱,勿勿说了几句医嘱头也不回的走了,邹正达和邹正业连忙追上前去,拱手谢了半天然后付了诊金才回来。 黄天青看到李医士的身影若有所思,低下头看着依偎在自已身边的邹晨低低叹了口气,美娘已经订亲,晨儿怎么办?莫非只能远嫁了? ps: 10.2.8点 第八十二章 老爷子憣然悔悟 黄天青踏上走廊,跪坐在邹老爷子身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把邹老爷子盯的直发毛。 “邹家伯父,我知你大病一场现如今无力气说话。只是此话我不得不说,我想请邹家伯父写下和离书,放还我妹子大归。……” 邹正业跪在父亲身边正在伤心,猛听到二舅兄这样说,抬起眼激动的看着黄天青,“二舅兄!?……” 黄天青摆摆手阻止他再说话,“邹正业,你家今日出了如此无德无脸之事,岂能再在庄中立足?其他的不说,我只问你,将来晨儿如何出嫁?何人敢要她?若是和离了,我将丽娘和晨儿带走,将来好生教导于她,远远的将她嫁了。也好过在你家日日夜夜受人指点!” “不说晨儿,只怕你这两个儿子,将来也难娶妇吧。” “如此无德之祖母,如此无德之大伯娘,何人敢将女儿送与你家任你家糟蹋?” 一字一句,字字敲打在邹正业和邹正达的心口上。 “黄……黄二侄子……”邹老爷子突然气息微弱的开口。 “不敢当,邹家伯父称呼我黄二郎既可,这侄子二字不敢当!”黄天青冷冷地说道。 邹老爷子紧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将马氏的手从自己身边拨开,有气无力地说道:“二郎!三娘子无错,我,我家断不会让她和离。千错万错皆是我老邹的错,我不该宠着那没长进的,活活害了我两个儿子和孙子孙女们啊……” 他喘了一口气,摆摆手,“……马氏,我与你几十年夫妇。今日起,便了断吧。日后。你随着老大过,我随着老二老三过。要是,老二老三觉得我不配受他们奉养,便,在村中,村中随便找一处废地,给我搭个窝棚。我,我一个人住……” 马氏一听邹老爷子要和自己分家,张大嘴就嚎了起来,吵得邹老爷子眼冒金星。 “家中一切。我都不要。田地给你,房子也给你。你只需要将我日常换洗衣物拿来既可……”邹老爷子说完紧闭双眼流下两行眼泪,“……娶妻当娶贤啊!” 众人听完这几句话。都陷入了沉默中,整个院子里只回荡着马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第二日,从宛丘城来了一辆马车来接黄天青,黄天青和妹妹密谈了半日,最终一个人走了。马氏每天都会哭哭啼啼的来看邹老爷子。可是在前院不是被邹正达拦着便是被邹正业拦着,始终见不到人。 邹家兄弟又一起去了老宅,把老爷子的换洗衣裳给抱了回来。然后关起门,两家过起了日子。 朱氏状告兄弟的后果,终于在邹家庄蔓延开了。一连七八日,没有任何人来看邹老爷子。也没有人前来安慰邹家兄弟。他们出门的时候,背后总是跟着一群人,指指点点。站在稻田边。邹正安兄弟几个看着东家欲言又止,可是却又强忍着不说一句话。 平时和美娘邹晨玩得好的几个小娘子,再也不登门了。除了李医士来看过一次邹老爷子的病情,村东邹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不仅如此,豆腐坊也没有生意。邹老爷子病倒后第五天。豆腐坊重新开业,从天明到中午。一块豆腐也没有卖出。中午家里人坐在院子里,看着案几上的豆腐和凉粉,呆呆地不发一言。 邹正达实在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这和咱家啥关系?咱家才是受害人啊?怎么有气都冲着咱家撒了?不行,我忍不住了,我要去找里正。凭啥这样对我们?” 说完便冲了出去,柳氏在后面拼命的拉他,可是没拉住被他甩开了。邹正业看了这情况连忙也跟着一起跑了出去。柳氏和黄丽娘看到事情不妙,也慌里慌张的跑了出去,美娘愣了一下也跟着去追,转眼间院子里空无一人。 邹老爷子躺在二郎的屋子里,睁开眼睛,无神的看着屋顶,“太昊爷爷,我真做错了吗?以往我只知道宠着老大,忽视了老二和老三。可是老大是承重儿啊,我不宠着他我能咋办?我错了吗?……” 他吃力地抬起头,喊了一句:“谁在外面?” 邹晨正在伙房里给祖父煎药,听到声音连忙走出伙房,“祖父,您哪不舒服了?我去请李医士去吧?” 邹老爷子欣慰的看着小孙女,以往没看出这个丫头的好来,住在新宅这几天,日日夜夜两个儿妇认真侍候,孙子孙女虽然受了委屈却从不给自己脸子看。这么小的小孙女,当初自己怎么糊了心瞎了眼不知道爱护呢? “给我找根棍子,再搀扶我起来!” 邹晨急道:“祖父,您要去哪里,您和我说,我替您去。” 邹老爷子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傻孩子,你替不了。扶我起来吧……” 邹晨吃力的扶着邹老爷子起床,又给他找了一根棍子做拐杖。邹老爷子扶着小孙女的肩膀,吃力的往院子外走去。村子里有那正在闲聊的大娘和老丈看到邹老爷子出门均是转过脸过不和他目光接触,等到邹老爷子走过又紧盯着这爷孙俩个的身影,有那好事的便远远的跟着他们。 邹晨扶着祖父走了有两盏茶的时间终于走到了宗祠,邹老爷子推开邹晨扑通一声跪倒在宗祠大门口,五体投地,大声哭泣:“祖宗们开开眼,不孝子孙邹瑞来了。祖宗们,要是有气就往我身上撒吧,和孩子们无关啊。我给祖宗们磕头了,磕头了……” “千错万错,均是我邹瑞一个人的错。和孩子们无关啊,无关啊……”邹老爷子一边说一边磕头,转眼前宗祠前的地砖上便溅上了鲜血。 “祖父?”邹晨随着祖父跪在宗祠前也学着他的样子一起磕头,一老一少两个人跪在宗祠前嘭嘭嘭磕着响头。这时围观的人看不下去了,几个年纪大的抹了把眼泪,上前去把邹老爷子扶起,几个大婶则是去扶邹晨。 邹老爷子扶着身边老哥哥们的手,流泪道:“错不在正达和正业,只在我一人身上,何故让孩子们替我受这份罪?不如我死了算了,孩子们也能在庄子里抬起头啊!” 一个老者抹了把眼泪,“老弟,没人给正达正业脸子看,只是村子里的人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啊?” “是啊,”旁边一个老者也说道,“咱们大伙都知道那两个孩子受了委屈,可是,知州来的那天闹了这么大的阵仗,唉,庄子里的也是怕知州怪罪啊。” 一个扶着邹晨的大婶接话道:“二十一叔,不是我做晚辈的说您老,您家那大儿妇实在不象样子。现如今因为她,咱庄子北王庄来的儿妇们都抬不起头了。您说,这气不顺谁还管您家的事啊!……” “是啊,确实如此。” “里正下了命令,不许咱庄子里和北王庄结亲呢!” “是呢,我家孩子本来聘了北王庄的一个小娘子,那小娘子人挺好的,又聪明又能干,可是里正非逼着我去退亲不可。” “那北王庄的人把马大娘和朱嫂子给恨了个通透,要不是因为她们,北王庄的小娘子们怎么会被退亲的这么多啊?” “人家小娘子做错了啥事?” “这事还不是你家惹出来的?” “你委屈啥?人家北王庄的才委屈呢!” 邹老爷子听到庄子里的人七嘴八舌的说话,才知道自己养病这些日子几个里和庄子都纷纷跑到北王庄去退亲,弄得北王庄的小娘子们上吊的上吊投井的投井。不仅如此,邹家庄的几个小娘子也被人退了亲,来退亲的人啥都没讲,只是派媒人来送了一匹锦缎表示压惊。有那强悍的想拉着媒婆理论一番,媒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把庄子里的人说得哑口无言。 是啊,自家族里出了一个状告亲兄弟的疯妇,自己还有何脸面去挑剔别人?那媒婆说的也对啊,万一你邹家嫁出的女郎也如那疯妇一般告婆家兄弟怎么办?有那心里不平衡的,便白天黑夜的跑到村北邹家去骂,将马氏和邹正义羞的头都抬不起来。 到出事的第三日朱氏趁着黑夜偷偷溜回来的时候,被守在院外的村民发现,几个人驾着她将她锁在了宗祠边的一个小屋里。天明之后去报了里正,由里正亲自主持,打了她二十大板。 现如今,村北邹家一下子多了两个病号,马氏忙完这个还得侍候另一个,忙得头不沾地,便没空去村东邹家闹了。 邹老爷子听完这些话之后,深觉得羞愧。他勉强站起来,支撑着拐杖,“各位老哥哥,老姊姊,我二十一对不起你们啊。……” 说完之后,扭过身子,冲着宗祠的墙壁撞了过去。 围观的人惊叫起来,幸好有人身手敏捷将邹老爷子拦住,就算如此他的头上也是满头的鲜血,看起来恁地吓人。 邹里正带着邹正达和邹正业到宗祠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模场景,邹老爷子满头鲜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邹晨额头上红肿一片,渗出一层鲜血。 “小晨儿?”邹正业冲进人群往女儿那里扑过去,一把抱住女儿呜呜地哭了起来。 邹正达笔直地跪在邹老爷子的身边,沉默了许久,一会发出一声惨嘷声,几乎震破了围观者的耳膜。 ps: 10.3.12点 第八十三章 陈知州割占城稻 家里人七手八脚的将邹老爷子送回家,又请了李医士前来给老爷子和邹晨诊脉。一番忙乱之后,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 这时,猛的听到前院有人拍门的声音。 邹正达走到前院去迎客,一会把马太婆和邹萍给迎了回来。马太婆带着几个鸡蛋先去看了邹老爷子,又看了看邹晨,陪着柳氏和黄丽娘说了一会子宽慰话便起身告辞。走的时候突然拿出十五文钱,要买一份豆腐回去。柳氏愣了半晌,拿起刀给切了老大的一块,马太婆把刀接回来,切了一块只够十五钱的放进篮子里,拍了拍柳氏的手便走了。 柳氏和黄丽娘呆呆的看着马太婆的身影走出院子,竟然都忘了去送。等到马太婆的身影彻底不见了,妯娌俩个突然抱头痛哭。 马太婆这一来,便算开了头,几个平时便和柳氏黄丽娘要好的小媳妇也挎着篮子来看病人,走的时候个个都要求切一块豆腐或是凉粉。而里正娘子和乡书手娘子带着礼物来看邹老爷子则是更让庄子里的人明白,村东邹家还是里正眼里的红人。于是,邹家再次热闹了起来。 大家逐渐象往常一样,早上习惯去邹家买豆腐或是凉粉,小孩子们也习惯端着自家的碗去喝一碗不要钱的豆浆,或是买一份五文钱的凉粉吃。 慢慢的,邹晨的头不晕了,也可以下床走动了,而邹老爷子也渐渐的开始好转。 这天下午,家里人坐在一起商量院子的问题。 邹正达一边编着簸箕,一边开口说话:“爹啊,现在您老跟着我们兄弟过了,这东院按规矩应该是您老来住。我看,我和我浑家带着孩子搬到后东院去吧。” “搬啥?”邹老爷子躺在走廊上看着儿孙们济济一堂其乐融融。咧开嘴笑道,“回头我去住后东院,这院子里你家都住几个月了,孩子们也都习惯了,来回搬的再睡不好。” 邹正业给父亲端了一碗茶,低声说道:“爹啊,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哪能让您住后东院啊?要不,您住东院,让二哥住西院。我们搬到后西院住去?” “不用,不用!”邹老爷子欣慰地拍了拍小儿子的手,“就这么定了。以后家里还是你们哥俩说了算。我这嘴呀,就干等着吃饭得了,哈哈哈……” “爹,您要这么说,我们哥俩也同意。只是……”邹正达为难的说道。 “只是啥。你说吧!”邹老爷子叹了一口气。 “咱们家二个人不欢迎,一个是大哥和他浑家,一辈子也不能让他登咱们家的门。二个呢,就是大姐,以后她要是回娘家只能回村北,咱们家也不欢迎她来。”邹正达就说道。 “唉。……”邹老爷子低头想了半晌,“那你们娘?” “爹啊,要是我大哥不想养我娘。我娘只管让她来住,只是还是那两条,大哥和大姐不许进家门。”邹正业也说道。 邹老爷子:“成,我答应了。只要心往一块使,这日子哪能过不好呢?” “对!这日子啊。只会越过越好,越过越有!”邹正达听到父亲答应了要求。喜不自胜的说道。 院子里的众人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时光易过,转瞬则逝,一转眼,占城稻成熟了。 陈知州再次来到了邹家庄,这次来的人数众多,竟然带来了兵丁五十人,牛车数十辆,长长的车队蜿蜒着驶进了邹家庄,把庄里人给惊的下巴差点掉了。 邹里正将陈知州请到了那五十亩稻田边搭好的凉棚下,又奉上了清茶。 陈知州指着一位老者开口道:“曲博士,此番便劳烦曲博士下手了。” 这位曲博士看起来五六十岁年纪,脸上的皱纹犹如刀刻,一看便是长年做农活的,他身穿庄户人经常穿的短打,看起来精明干炼。 他拱了拱手也不说话,走到稻田边把邹家庄准备帮着割稻子的人聚在一起,亲自嘱咐他们应该如何下镰,下镰以后这稻田应该如何摆放,说的井井有理,条理分明。邹晨站在人群中听的不断点头,这曲博士怕是属于袁老师那一级别的人吧,干的就是农业研究。 邹家庄的人听了他的话,个个睁大眼睛生怕听漏一句了,旁边的老农们则是用心记下,这可都是做农活的金玉良言啊,往常哪里能听到这么详细的介绍啊。 曲博士说完了话,将手一挥,邹家庄的人才挥舞着镰刀下了田。他站在田边,还不时的纠正那些在田中收割的人姿势,有些人割的稍微往下他则是直接跳下田去,亲手示范了几手。 不过是五十亩田,由于人数众多,不过两个时辰便割完了。陈知州带来的五十名兵丁竟是种田的老手,他们出手的速度极快,不仅割的快,而且一路过去,占城稻剩下的稻杆头竟然是一般高低,看起来如同刀割过一样。 陈知州站在稻田间看着那些庄汉们和兵丁将稻子捆绑称重,频频抚须点头。那些稻田里剩下的稻杆头,只须再灌进水去,等到两个月后又是可以再收获一次。 不一会,称重的人回来报告,一共是一百二十九石,一共割了四十九亩,一亩下去约有二石六斗的收成。听到这个数字,邹家庄的人都疯狂了。二石六斗啊,这可是种田老手们才可以种出这么多啊,邹家用来种占城稻全是劣田,根本不是好田。这种稻子还是再生稻,两个月田里的稻子头还会再次成熟。 称完了这些稻种,便只剩下最后四亩养活物的了。跟在队中的张家和黄家的酒楼管家,早已经在他们收割稻田的时候,就先指挥着邹正达和邹正业把稻田里的活物给装到牛车上的大木桶中。装的时候还仔细的检查大小和个头,旁边跟着两个帐房模样的人一边记录一边算帐。因为活物大部分还没有长成,所以等到割完了稻子还要放进去,等到长成的时候再出售,而象山蛤有的已经长成。有的还小,泥鳅不太好捉,所以只是捉了几桶,等到将来稻田再灌水地底的泥鳅又会浮上来。 这四亩地陈知州请曲博士亲自下手,挑选兵丁中农活最好的,让他们一队负责一亩。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四亩地便收割完毕。等到地割完,又重新往里灌水,把螃蟹和小的山蛤再重新放下去养殖。 称过重后,曲博士亲自来报。四亩地每亩收成为四石,不仅陈知州坐不住了,整个邹家庄的人都疯狂了。四石啊。自盘古开天辟地始,就没有四石的收成啊。而且这四亩地没有撒过肥料,只是撒了一些食料喂稻田里的蟹蛙泥鳅,除此之外就是每日每夜辛苦些,要不停的看着。邹正达和邹正业轮流守在稻田间,和金小乙一起看护。 这时,张记酒楼的管家算好了帐又来报,山蛤一共是收了六千只,未分成雌雄一只按15文收,九万文共90贯。等分好雌雄再炼出蛤油可另算。泥鳅约600斤,每斤30文,共一万八千文。共18贯,价格略有浮动,因为现在并非泥鳅和山蛤上市的季节所以只会高而不会低。 这时邹正达走向前报道,这些山蛤若是等到五六月份时再收会更好。盛夏时蛤会产下蝌蚪,到八九月份有一部分会长得比较好。大些的就可以出栏了。等到明年五六月则会全部成长成蛤,然后再产仔。如此循环往复,而泥鳅则要到冬天再出售才好。 陈知州到了放山蛤的木桶中看了一下,说道:“确实如此,本草云,蛤大如斤斗,而这些不过是约十两重罢了。”扭过头扬声道,“诸位乡邻,这些未成熟的山蛤也能带来一亩九十贯的收入,若是家家养了一亩两亩,岂不是家家可富吗?” 停顿了一下,激动的说道:“此事,我必将写进奏折呈给官家!官家整日整夜忧国忧民,若是知道有如此善法能增加百姓收入,定会欢颜。” 稻子收割已毕,邹里正请陈知州和各位官员吃中饭,陈知州看到百姓如此热情,也不推辞,欣然允诺,当下便定好了在邹家新宅里待客。 邹晨站在人群中听到这个消息,立刻飞奔回家。家里早已经有好几个妇人正站在院子里焦急等待,看到邹晨回来,围上去七嘴八舌的问。邹晨便说了知州要来家里吃饭的消息,于是这些妇人便回到了伙房里准备菜肴。 几个妇人从家中带来的均有鲜肉鲜鱼,便商定了一人准备了一两份拿手菜端上案。邹晨也在院外的菜地里摘了一些长葫芦和青菜准备炒几个菜,美娘则是一如既往的给她打下手。 在伙房里忙碌了一会,远远便听到院子外传来喧哗声,想必是陈知州已经到了,前院早已经是摆好案几和苇席。 陈知州看着满案的新鲜蔬菜和肉食,微微颌首。这邹家今年弄了这养活物之法收获颇多,这饮食一道便可以看出。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单看这几道菜蔬也可以看出邹家庄的人于饮食上有独道之解。 一时之间,是宾主尽欢,酒过三巡之后,陈知州带着众官员回转宛丘。临走之时,邹晨看到陈知州对一道羊肉瓠茄非常喜爱,便指使着二伯和父亲在菜地里摘了许多瓠茄(长葫芦和紫茄子)送给陈知州。 等到陈知州走后几天,邹晨和美娘偷偷摘了一些青菜,装进两个大篓之中,和家里人说了一声要去赶集便去了宛丘。去了宛丘之后一打听,却吃了一惊,原来这瓠茄这么贵啊?于是姐俩便找了一个集市摆了摊,不出一会便被人哄抢一空,算帐之后吓了一跳。自此得了甜头,时不时的便会摘些青菜去宛丘卖。家里人只当她们赚些零用钱,也就随她们去,哪里会知道她们居然赚了好大一笔。 ps: 10.3.8点 第八十四章 青梅竹马两相嬉 (今天第一更送上,求粉红票票,求订阅哦) 陈知州走后,庄子里便恢复了宁静,然而村东邹家却陷入了热闹中。每天都不停的有人来登门求教,也有乡绅们派家丁前来送贺礼,更有一些读书人,因为知道这稻田活物乃是黄瑾瑜所弄,便自觉这四亩稻田立刻印上了读书人的记号,每日围着这四亩稻田挖空心思的想一两首酸诗好拿出去卖弄。 这一日,邹晨正和美娘在门口的菜地里劳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幼童说话的声音,“可抓到你了,居然敢害我叫你一整天的姊姊!” 邹晨回过头去,看到陈琦背着手,严肃的站在菜地边,可是眼睛里却分明写着喜悦两个字。她在旁边的小木桶里洗了洗手,走出菜地福了一福,陈琦则是煞有其事的郑重还了一礼。然后嘟着嘴看着她,一副不悦的表情。邹晨抿了抿嘴,低低叫了一声:“阿琦哥哥!” 陈琦得意的扬起头,头顶刚刚长出没多久的头发随着他的抬头,在空中肆意飞舞着,邹晨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陈琦的脸立刻便耷拉了下来,原来得意洋洋的神色不见,转而是尴尬和手足无措,“你笑什么?” 邹晨咳嗽了一下,强装严肃,“没笑啥,就是,那个,今天,天气不错啊,呵呵……” 邹晨是一直无法理解古人有关头发的思维,古人常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可是十岁前的幼童们又是都给剃成三个或者两个茶壶盖,等到过九岁或者十岁生日的时候便不再剃头,任头发长出。等到头发长好了,然后就不可损伤了。可是,十岁前明明损的好厉害好不好。 陈琦的头发便是这样。头顶三个茶壶盖编成三个小辨子垂在耳边和脑后,这叫垂髫。估计是他已经过了九或者十岁的生日,所以便不再剃头,可是头发才长出来没有多长,扎不起来又梳不到一块,就这样在头顶炸开,很有一种后世的后现代艺术家们的感觉。 总之那叫一个颓废,那叫一个后现代,那叫一个抽象,那叫一个行为艺术。邹晨抽抽嘴。又努力咳嗽了一下,勉强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极力不去看他的头发。 陈琦大窘。本来他就不想出来,是阿爹非拉他出来,说让他看看世面,还说以后就要进学了,进学以后就要天天呆在族学里背一些四书六经。再想出来就不容易了。再加上他也是很好奇年前见过的那位冒充是姊姊的小娘子,所以就别别扭扭的跟着阿爹出来了,出来的时候,把他娘的头油抹了好多在头发上,就是怕被人看出来。 可恨的春风,可恼的春风。是谁说你似剪刀了?你明明就好似鸡爪子一样吧,出门时好好的头型,被风一吹。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膨松模样。 一阵风吹过,顺着和煦的春风一起传过来的还有一阵杏仁头油的味道。邹晨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然后指着陈琦哈哈大笑起来。 邹晨笑的直弯了腰,把陈琦笑得脸都给气的涨红。才好不容易的直起腰,揉着肚子哎哟哎哟直叫痛。 “阿琦。你怎么抹头油了?”邹晨揉揉眼睛,笑着问道。 陈琦反唇相击:“谁抹头油了?你才抹了呢?” “哦,好吧,好吧。”邹晨憋着笑,“那你今天来?是有事还是顺路来玩的?” 陈琦看到邹晨的注意力终于不在自己的头发上了,便立刻开开心心地说道:“晨妹妹,我今天和阿爹一起来的,阿爹说要看看你家的稻田,我想起晨妹妹说过桃花酥好吃,便给晨妹妹带了一些过来。”说着从身后提过一只小提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几个酥饼。 没有大人在旁边,邹晨也懒得去学做那淑女的模样,伸手从陈琦手里接过提盒,用干净帕子托着拿起了一块,轻轻闻了闻,然后小心地咬了一口,闭上眼微微摇了摇头。 “真好吃!”邹晨赞道,然后拿起帕子给美娘给拿了一块,美娘接过以后闻了一下,立刻小心的包起来放到了怀里。 陈琦的注意力只在邹晨身上,听到邹晨夸他立刻开心地说道:“是啊,这个酥可是我盯着伙房一刻不错眼才做出来的呢,外面一层层的酥饼,里面是桃胶和果仁,我尝过,真的很好吃呢。” 邹晨笑眯眯的又咬了一口,眼睛弯了一双月牙。 陈琦背着手低着头,脚底下无意识的在画着圈圈,踌躇道:“晨妹妹,我,我以后怕是不能出来了,……” 邹晨扬起眉毛,“你以前也没见出来几次啊?” “哪有?”陈琦掰着手指数道,“我每个月都能出来一回,而且阿爹去书店买书都会带着我呢,还有过节,还有阿娘去上香,都带我出去呢。” “是要上学了吗?”邹晨问道。 陈琦崇拜的看着邹晨,“晨妹妹,你真聪明,我一说不能出来玩,你立刻就知道我要上学了啊?” 邹晨一头黑线的看着他,不知如何回话。在后世五六岁去上学前班是很正常的好不好,如果到了十岁还在家呆着不上学,光是社会舆论就能把家长淹死。 陈琦于是开始抱怨起族学,怕里面的族兄成绩比自己好,说自己到现在只读了《论语》怕先生会生气,总之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邹晨只是不时的点下头,或者嗯一声,又或者睁大眼睛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再或者啊,噢,哦的回应一下。阿琦好象找到了一个知已一般,把自己幼小心灵中所能想到的所有担忧、所有惧怕统统告诉了邹晨。 “你怕上学吗?”邹晨瞅了个空子问他。 陈琦一愣,想了半晌然后摇了摇头。 邹晨笑道:“你既然不怕上学,那为何要担忧呢?你可以想想,当你学会读书写字的时候,你可以看懂天下所有的书籍。当你学会吟诗的时候,你能做出漂亮的诗句。当你能学会做词的时候,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词作者。阿琦。这世上的事情,没有任何是需要你害怕的,只是看你想做或者不想去做,当你不想做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很害怕。可是,当你想去迎接困难的时候,你会发现,所谓的困难,不过是那么一丁点,很容易的就迈过去了。” 于是。邹晨就讲了一个前世的励志故事给他听。 一个穷人,他有一个儿子,他立志要做一个好父亲。但是他事业不顺。浑家也和他分开了。他只得带着孩子四处奔波,靠卖点小东西为生。后来他得到了一个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华,但是这个职位却有二十个人去竞争。他为了得到这个工作机会,非常努力的去学习。可是由于实在太贫穷了,他和儿子过着东奔西走的生活。白天他要送儿子去读书。然后他去工作却得不到一文的报酬,晚上则是和儿子一起去挤一些富人们免费提供的窝棚中。但是他很一直很乐观,功夫不负有心人,凭借自己的努力,他获得了这个职位,不仅如此后来他还成为了一个富有的人。 这个故事叫做:当幸福来敲门。 邹晨讲完。又说了一句:“你有梦想的话你就得去捍卫它。” “梦想?”陈琦喃喃地念道。 这时,院子传来黄丽娘呼喊邹晨的声音。邹晨高喊了一句,来了。然后不好意思的对陈琦笑笑,转身跑进了院。 陈琦好象突然反应过来,举起手里的提盒,哎哎了两声,帐然若失的盯着邹晨在大门处消失不见。 进了院。看到黄丽娘正用一根汗巾围着小七在前院里学走路,柳氏半蹲在黄丽娘的面前。用手虚护着小七。小七看到姐姐回来了,立刻双手不停的扑腾,非要姐姐抱不可。邹晨看到小七心就软了,过来准备抱他。 黄丽娘拦住她的手,“快别抱,学走路呢!” “娘娘,我来!”邹晨小心的从母亲手里接过长汗巾,小七看到是姐姐拉着他,立刻咧开小嘴,顺着嘴角流下一缕口水。小家伙更卖力的歪歪扭扭地走起来,一边走一边还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什么。 “娘娘,我弟弟怎么这么晚才学走路啊?”邹晨奇怪道。前世她家宝八个月就能站了,等到一岁时可以歪歪扭扭的自己走几步,自家的小七都一岁半了才开始学走路,这也太晚了吧。 黄丽娘的注意力全在小儿子身上,随口答道:“不晚了啊,咱家小七还算早着呢。咱庄子里的人大部分孩子都是两岁才开始走路,今天小七站起来,可把我稀罕坏了啊。” “啊?”邹晨张大了嘴,“不会吧,两岁才会走路,那不是痴呆傻子吗?” 柳氏打了邹晨一巴掌:“咋说话呢,小晨?你也是快两岁才学会走路呢。你也不痴呆啊!” “娘娘,是不是跟吃的有关啊?”邹晨想了想了说道。 柳氏和黄丽娘对视了一眼,均没有说话,不过心里都是同意邹晨这句话的。 庄户人家的孩子哪里能吃到甚么好东西,象他们家这样,舍得好东西给孩子吃的能有几家?小七是顿顿都可以吃到一个鸡蛋羹,一天三个鸡蛋从没有一天落下的。平时还经常的去别村买点骨头和肉食回来,每次去宛丘赶集,男人们驾着牛车总会带一大堆给孩子们的吃食。 不仅小七吃的好了,现在家里所有的人都吃得好。更重要的是,以前只要天一黑,眼睛就看不到任何东西,就是点着灯也只能看到眼前这一点地方,可是现在就着月亮光能看出好远。 如果她们能把心里的想法和邹晨说出来,邹晨一定会告诉她们,这叫夜盲症也叫“雀目”。其实治疗方法非常简单,多吃肉多喝骨头汤和猪羊牛脏物(肝脏杂碎)自然就慢慢变好了。 所以后世那些提倡完全素食的人,真应该把他们送回古代,因为回到古代就可以满足他们素食的愿望,只是希望他们别抱怨患了夜盲症就好。 这时,小七看到三个人自顾自的说话,把自己遗忘了,顿时不满意,指着黄丽娘大喊大叫“囊、囊”。黄丽娘激动的看着小七,“喛,我的乖儿子,这一学会叫人就先知道叫娘啊?” “呵呵,小七,叫阿姊,叫姊姊。”邹晨逗他,小七瞪着亮晶晶的眼睛,‘阿、阿、阿’了半天,就是没有办法叫出后面那个姊字来。 拉了一会邹晨累了,就换成黄丽娘拉着小七,邹晨站在小七前面逗他,小七看到姐姐在前面,更加卖力的往前走,非要走到姐姐身前让她抱不可。就这样一个往后退,一个拉着汗巾往前走,小七居然走了小半个时辰。 邹晨看到小七白白胖胖的小脸,和自己初来时看到的小七是完全不相同。自己初来时,小七又黑又瘦,身上肋骨根根露着,好象用手一碰就可以碰断似的。而现在的小七,则象年画宝宝一样,头上顶着三个茶壶盖,咧着小嘴呵呵直笑,露出夹袄的小手白白嫩嫩的象莲藕一样。 不仅小七不一样了,柳氏和黄丽娘精气神也变了,皮肤变好了,脸色红润了。 这个家,在慢慢的变好!邹晨这样想到。 ps: 推荐好友木圣玥新书《光头萌夫》,写的很不错哦,大家可以关注一下。 简介:两个本是对立之人,一次相遇;一脚天堂,一脚地狱 书号:2952465 ps:所有面临困境的朋友们,当你们沮丧和困惑时,当你们看不清前方的道路时,当你们觉得绝望和无助的时候。我建议你们去看看威尔.史密斯主演的真人真事励志片《当幸福来敲门》。你有梦想的话你就得去捍卫它!我的朋友们。 每当我遇到困难时,我都会看这部片子,它会给我勇气和能力。 第八十五章 六月小荷露尖角 小七终于会走路了。 以前是黄丽娘和柳氏在走廊做针线活时把他放在一边随着他爬来爬去,后来他慢慢的开始自己扶着墙走,再然后被人用汗巾拉着走,最后拉着别人的手也可以歪歪扭扭的走几步。直到某一天,他跌跌撞撞的一头扎进刚进门的邹正业怀里,然后口齿清晰的叫了一声‘阿爹’把邹正业激动的将小七抱起来往天上扔了好几次,惹得小七咯咯直笑。 小七会走路会说话,第一个要缠的既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娘,而是他的亲姊姊。邹晨走一步,他就要跟着一步,如果错眼不见,就要咧开嘴直哭。最后把邹晨搞的实在没办法,只好不管走到哪里都带着小七,就像牵着一个小尾巴。 于是庄子里的人经常会看到,邹晨大早上的站在炉子边炒凉粉时,旁边总是跟着一个小尾巴。如果邹晨给别人盛的多,他就会生气的从小凳子上站起来走到邹晨的面前严肃的指着小碗,说‘多、多’。若是有些小孩子吃完了没有涮碗就去舀豆浆喝,被他看到了,他也会站起来严肃的指责一番‘脏、脏’。 五郎兄弟四个从学馆放学后,习惯性的会去找邹晨向她讲今天都学了什么,然后邹晨再和他们讨论,或者提出新的想法。现在多了一个小七,总是会在他们说话的插上一句,或者是‘啊’或者是‘哪’表情非常严肃,好象他在说的是世上最重要的道理。 小七除了和邹晨最好,剩下的就是邹萍了。邹萍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小娘子,自从小七会走路以后,她和几个小娘子来邹晨家里,她总会自觉的去看护小七,让邹晨腾出手。李锦绣则是不同。她是活泼有余,沉稳不足,家里又是她最小没有弟弟妹妹可玩,平时只要一来便要故意去逗小七,哪次都要把小七逗的两眼泪汪汪才罢休,所以小七看到她就躲。邹月、邹星和乌倩则是站在一旁摇着头,无奈地叹气。 每次小七被逗得泪水涟涟的都要找邹晨,找不到邹晨便扑到邹萍的怀里,然后指着李锦绣委屈的瘪瘪嘴‘坏人’!但是,李锦绣若是偶尔有几天不来。小七则会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人群里扫视一番,然后扯着姊姊的衣襟告诉她‘坏人没来’! 邹晨为了教育小七,抽出几天的空在几张纸上画了一些简笔画。上面画着牛、羊、人物、花草树木等等,每张图纸下面都写着对应的文字。邹晨便每天指着这些画片教小七认识各种生活用品。 这些在邹晨看起来非常简单的东西,通过那几个小娘子逐渐的流入了到邹家庄中的家家户户,又通过村民们流传到了外面。有那老学究看到便称赞这种方式是启蒙绝好的方式,尤其是适合三岁以下的幼童学习文字所用。 因为陈知州的缘故。邹家的鹿群彻底地过了明路,邹晨和小七可以光明正大的领着在村东树林里随意地吃草。而那几个小姐妹更是将牧鹿看成一件风雅好玩的事情,到了牧鹿的时间,几个人便不约而至,从家里拿了绣活或是针线又或者拿本书,跟着鹿群到了一处树萌下。拿出一张苇席铺好,坐在上面说说笑笑的。 美娘的婚事,并没有因为朱氏而起任何波折。沈家请了鲁妈妈前来送了一次礼,鲁妈妈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说了结亲结的是美娘,又非与朱氏结亲,算是彻底安抚了柳氏和美娘的心。十四岁的美娘。经过这一件事情之后彻底的长大,再也不象以前那般寡言少语。而是变得敢说敢言,性格爽朗,活脱脱便是一个柳氏第二。 荷香清露坠,柳动好风生。微月初三夜,新蝉第一声。 站在六月的麦田边,一眼望不到边的空旷中,麦浪在微风中轻轻舒展着麦穗。远处树木葳蕤,鲜花盛开,河畔一丛丛青草葱葱郁郁。初夏的风,拂动着枝条,撩动着河流泛起一层层愉快的涟渏。鱼儿们在水中惬意地摇摆着尾巴,好奇地看着水面上小鸭舞动着黄蹼游来游去。 家里的两只美娘下聘送来的大鹅后面跟着一群士兵,趾高气昂的从家里往外面走去。几只鸡看到它们过来了,扑腾起翅膀惊慌失措的给它们让路,两只白鹅不屑地看了鸡群们一眼,扭着屁股扬长而去。牛栏中一只黄牛正在悠闲的吃草,旁边的猪栏中四只小猪正在欢快的你追我赶,六只山羊正在卖力的角抵以图分出个胜负来。三只黄狗已渐渐长成,正懒洋洋的爬在树萌下吐着舌头,盯着在前院走来走去的几只梅花鹿,准备等它们一跑出院子就要把它们给撵回来。 一阵喧哗声打乱了安静,几声鹅叫从院外猛然响起,随着这一声鹅叫院内的狗也跟着狂吠起来。 邹晨正和几个小姐妹坐在西院的树萌下学习绣活,听到这个声音走到院外一看,原来是一辆马车。马车上的人看到院中终于有人出来,猛的松了一口气。在乡村中,鹅是比狗更可怕的东西,狗最多只是狂吠罢了,而鹅则是会跟着你一直把你拧的两腿发青才会罢休。 邹晨把鹅和狗都给轰走,疑惑的看着这辆马车。马车上的小厮在车上探头探脑的看了一圈,发现鹅和狗都轰走了,才跳下马车。 揖了一礼,道:“敢问小娘子,这可是稻田养活物的邹家?” 这一段经常会有人赶着马车来家里要求看活物或是要求购买一些,邹晨听到便曲膝福了一下,“正是邹家,不知小哥来此何事?” 那位小厮打扮的人,听到此话便把来意说了一番,原来是宛丘的时记珍药房,想在这里购买一些蛤油。本来是先去李医士家里,正巧李医士去外村给人看病了,后来就去了稻田,可是没找到人,只好问了村民才找到家。 邹晨便笑道:“我家虽有山蛤,可是并不会炼制蛤油。所以小哥怕是来错地方了。” “小娘子勿怪,是这小子不会说话。呵呵呵,……”从马车里传来一个年老的声音。 小厮听到声音连忙挑起帘,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位老者,他穿着富贵,面目慈祥,观之令人心生好感。 邹晨见到老者连忙曲膝行了一个晚辈请安礼,老者拈须笑道:“不知家中可有长辈在家?是有一笔生意想与你家商谈。” “真是抱歉了,这会家中只有女眷,不合适请老丈入内呢。”邹晨抱歉的笑笑。 邹晨便请老丈坐在旁边的豆腐摊上。帮他擦干净了案几和马扎,然后又回到院中端了一碗清水出来。 “但不知你家中长辈何时归来呢?”那老丈并不饮碗中之水,追问邹晨道。 邹晨低下头想了一想。道:“老丈是想与我家做这蛤蟆油的营生吗?” 老丈笑了一笑,却并不接话。邹晨看到老丈如此,便招手唤过一名看热闹的小童,许了他两碗凉粉请他去田间唤邹家长辈回来,邹晨则是站着陪老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过不了一会。邹正业急冲冲的回来。 那老丈看到有人归来,便客气的站起身来介绍了一番自己,原来却是时记珍药的大东家时茂丰,这次听说了邹家能养山蛤特意来的。邹正业听了连忙将人请进了院,在前院坐好。 “我家虽养了这些山蛤,但是并不会炼制之法。如果老丈与我家合作,但不知是如何合作法?”邹晨便问道。 老丈伸出手指轻轻敲着案几,似是在思考也似是在疑惑。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娃娃,张口便说出合作一事,不能不令他惊奇啊。 邹正业本就是一个憨厚之人,看到之后便笑道:“我家一向是我女儿当家,老丈有啥事只管与她言明。我就做个旁证,呵呵。”时茂丰听到邹家的家主居然如此说话。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却并不接话。 邹晨笑了笑,“其实这蛤蟆油并不是油,不过是雌蛤的生育之门,炼制出来后像油似膏一般所以才叫蛤蟆油或蛤蟆膏!而且这蛤蟆油又以辽国的长白山林蛙为最上品,称其为雪蛤,老丈以为然否?” “失敬,失敬!”时茂丰听了此话站起身来,肃容行了半礼,“两小儿辩日曾难倒了圣人,今日听小娘子一席话,令老朽长了见识。” 邹晨急忙避开还了全礼,笑道:“我也不过是在书里看到,知道的一知半解而已,算不得甚么得意之事,老丈莫要如此。” 女人是最注意美容的一种生物,她们为了美容往往不计金钱不计辛苦。前世邹晨也是经常在某宝厮混,也常买了好多雪蛤炖木瓜。木瓜含大量的维生素c,雪蛤又有补肾益精和抗衰驻颜的功效,所以这种东西前世她也是经常买来炖着吃。而且前世电脑在手,天下我有,没有不能度娘到的东西? 所谓雪蛤油其实是雌林蛙的输卵管,是长白山四大山珍之一。 而邹晨家里养的并非长白山林蛙,只是普通的大山蛤,然而山蛤和林蛙的养殖条件是相同的,只要山蛤能养,那也可以养林蛙。邹晨估计,这位老丈是冲着邹家的养殖而来的。 时茂丰终于放下心中关于邹晨年纪的疑惑,开口道:“实不相瞒,老朽此来便为着贵宅中的山蛤而来。老朽观贵宅中能养山蛤,但不知可否能养长白山林蛙呢?” ps: 推荐好友木圣玥新书《光头萌夫》,写的很不错哦,大家可以关注一下。 简介:两个本是对立之人,一次相遇;一脚天堂,一脚地狱 书号:2952465 雪蛤炖木瓜,梦梦也在吃,呵呵,效果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如果身体不好的,内分泌失调的,还是建议看中医。 第二更送上,求粉红票和订阅 第八十六章 幸福生活需守护 (今日第三更完毕) 邹晨听了时茂丰的话,低下头思考,极力在脑子里回想前世百度到的一些信息。这林蛙倒也不难养,只是注意一下温度罢了。记得前世曾有人在青岛也养林蛙,并且繁殖的特别快。 “时老丈手中可有林蛙种?”邹晨问道。 时茂丰羞愧地说道,“实不相瞒,我家也曾动了这养林蛙的心思,也曾派了家中子弟去长白山中收购了一批。一来,家中子弟全是学医,无人懂这养殖之术;二来嘛,这养殖,呵呵,这养殖,子弟们也不愿意去做,……”说到此处,连忙站起身对着邹正业揖了一礼,“老朽并无讥讽贵宅之意,真是无意,只是口误,口误,……” 邹正业不以为杵的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既是谈论经济营生的事,咱就有话都说开了,说实话,这养殖的名声确实不是啥好名声,我家也是在稻田里想弄些底肥啥的,这才动了这个心思。” 时茂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家中既是无人养,这些林蛙转眼便死了一大半,现如今也只剩下了几百只,全放在一个池子里,任其自生自灭。老朽听说了贵宅的事,便动了心思。若是贵宅能养这些林蛙,老朽愿白白奉送,只是将来养大后,老朽的时记珍药全部收购,若是养不成,呵呵,这也无妨,想是我时家与这些蛙无缘罢吧。” 邹晨使了个眼色拉了父亲到一旁商议,和他说了一下这个林蛙如何养殖,并着重说了,淮南府绝对没有利于林蛙生殖条件的地区,怕是养殖有些困难,不过若是能养成,收获将是惊人的。 父女商议了一番。几乎上已经是差不多就决定了下来,便回到案几旁。 依旧是邹晨先开口,“不知老丈收获价几何?若是我家替养林蛙,将来产小蛙要如何算?若是这些林蛙全死了,要不要我赔?……”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时茂丰偷偷擦了一下额头,思忖道,这个小女娃可真刁钻,问的问题竟然都是正点子上。若是这些问题全部回答了,只怕就可以直接签文书送蛙了。强打起精神来,一条条的都给回答了。邹晨和邹正业坐在一旁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最终定下了,将来产的小蛙全归邹家所有,这一批林蛙若是有活的邹家一个也不要。愿白送给时记。利润分成则是定为将来的小蛙成长之后,时记有优先购买权。若是没养成,邹家也不用付任何的费用给时记,只当是这笔营生没做成。 按邹晨原来的设想,这一批林蛙肯定是要归自家所有。时记只拥有购买权,而且时记还得付他们的营养费和住宿费呢。然而邹正业却是当先反对,执意要把这批蛙送还给时记,产下的小蛙才归自家所有。而旁边的时茂丰则是一迭声的要把这批蛙白送给邹家,只要邹家允许以后有蛙就只能卖给时记就行。于是一个让,一个推。好是谦让了半天,最终还是邹晨拍板,才定下了协议。 待得生意谈完。邹正业便邀请时茂丰留在家中吃饭,时茂丰则以需回家尽快派人将林蛙送来为由拒绝了,急急的跳上马车转身而去。 出了邹家庄,一直陪在时茂丰身旁的小厮模样的少年开口道:“祖父,咱把林蛙白送给邹家。而且条件还这么苛刻,祖父怎么能答允呢?” 时茂丰抚着孙儿的头。“傻孩子,这邹家可不是一般的家庭,他背后是黄里正,黄里正是何人?一门俩秀才,眼见得那黄二郎又借此次稻田养活物得了官家的青眼。只要中举,殿试后不管中不中状元那是铁定的会派官。咱们家送这林蛙,不管能不能养成,只求能与黄家搭上话啊!……” “唉!……”说完又叹道,“时记珍药传至吾手,已近五代。加上你父亲,无一人能中秀才。咱家若是能有一个秀才,何至于此啊?” 那少年听到此话,羞愧的低下头,时茂丰却象没有看到一样,眼神不知看向何方,一副寂廖的模样,良久,吐出一句:“这女娃,竟有天生经商之材啊……若是能结亲?……” 回过神看着小孙子,又摇了摇头,“年纪不相配啊!唉……” 第二日下午,便来了辆牛车将林蛙全部给邹家送了过来,邹晨就着牛车里的木桶看了看,这些林蛙看起来个头都不怎么大,有些看起来精神很好,有些看起来则是半死不活的萎靡在桶中。 送走了时记的人后,邹晨先让父亲和二伯把这些蛙全部挑开,精神好的放在一个稻田里,精神不好的放在一个稻田里。将稻田随便用渔网给围了起来,反正明天起就要挖池子养蛙,这些蛙也不过是在稻田里呆上几天罢了。 到了晚上,家里人吃过了饭,邹晨便提了几点要求:一,金小乙必须和家里签长契,而且他不许将这养活物秘诀随意传给别人;二,家里必须再招几个会养活物的渔民;三,这些渔民来家之后必须签长契。为什么招渔民呢?因为渔民地位低贱,愿意签长契。就象邹家庄的村民,哪怕就是再穷,也不会和任何人签长契,也不敢有人让一个良民签了长契的。 家里必须再买一块地皮做为养蛙所用,这块地皮必须用围墙给围起来,就象鹿舍一样。家里人商议了一番均是同意了,邹正达补充道:“小晨啊,当初不是说谁若是为家里做出贡献啥的,就能得一半的利润吗,我看这养蛙啊,要是能按你的办法养成,这利润给你一半。” 邹晨急忙摆手,“二伯,千万可使不得。这太多了!当时也就是豆腐坊利润低些,我才随口那么说,我看不如这样吧,以后谁若是出了好点子,并且这个点子还得经过他本人的实验和实践确实可以营利。那么他可以得一成半到二成的分红,这个分红不包括在他应得的报酬里,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一半利润实在是太高了。” “那豆腐坊?”柳氏试探的问了一句。 “自然还是按以前的办法来,别说一半,就是全给她们小姐俩又能有多少啊?”邹正达瞪了一眼柳氏。 柳氏尴尬地笑笑,“我这不是,不是,呵呵……” “老娘们家家的,啥也不懂,你瞎扯个啥?有你说话的地儿没有?你懂个鸟毛!”邹正达怒道。 “好了,好了!”邹老爷子坐在上首敲着案几打着圆场。他也在新宅里生活了几个月,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家里完全就是邹晨在当家,她说啥,两个儿子保证连想都不带想的就绝对支持。他一开始不满意。也曾私下找两个儿子说过这个事。可是儿子们只是表面答应的好好得,然后还是邹晨当家。慢慢地,他也不再管了,反正他也是想开了,自家在老宅上管天下管地。恨不得把儿子们吃喝拉撒都管完了,可是一辈子挣的也不过就是几百贯罢了。但是儿子们一两年就能挣到这个数,还管啥?等着享福吧!他劝自己道。 说完这些事,邹晨又安排道:“眼看着便是六月下旬了,有些一年生小公鹿的鹿茸要该割了,再不割就要老了。有些两年以上的公鹿如果看到茸长成二杠、顶端呈凹形而第三个分叉还未长出时也得割取了。我今天看了一下。有好几只鹿该割了呢。” 家里人一听到这个事情,立刻激动起来。五郎抢先开口:“小妹,那割鹿茸的时候。我和哥哥们能不能请一天假,在家里看你们割啊?” 邹晨从眼睫毛底下瞄了他一眼,“请假?你想的美,你们谁也不许请假,都给我老实的去上学。” 二郎听到这话。从案几底下踹了五郎一脚,剩下的两兄弟则是恨恨地瞪了五郎一眼。怎么说话不经大脑。难道就不会说在家里帮忙打打下手,给家里人减轻一些负担啥的? 小七看到几个哥哥们吃瘪,高兴的直拍手,站起来兴奋的对着邹晨喊‘姊姊’然后谄媚伸开手臂要邹晨抱他。 五郎撇撇嘴,偷偷嘀咕了一句:“小马屁精!机灵鬼!”邹正业坐在他身边听到了,啪的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这家里的事,我不管。但是你们上学的事,我得管!你们都得给我好好上学去。”邹老爷子以祖父的身份发话了,“谁也不许中途偷懒,谁也不许不好好读书。看看你们大哥,这都学成啥了?整天只知道骗着我说先生对他多好多好,可是我现在一打听才知道,唉……总之,谁也不能不学好!” 听到祖父训话,几个兄弟连忙站起叉手受教。 当下家里人便把事情给定了下来,明天先准备割鹿茸的物事,然后再去找里正买一片临近树林的地皮,准备养林蛙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家里人便早早的起身,先打好豆腐和凉粉摆出去出售。邹正达和邹正业便开始准备磨刀,然后又去李医士那里配了大量的麻醉药和止血药,回来了之后便拉了邹晨一起到后院把鹿舍门打开,让鹿群自由活动。把几只可以割鹿茸的小公鹿单独的留下,鹿群很是配合邹晨,就是看到邹正达和邹正业手里的刀有些害怕,吓得呦呦直叫。邹晨安抚了一会也就安静下来,又让它们各服了一丸配好的麻醉药,等到它们昏迷之后便趁机把鹿茸给割了下来。 一个时辰的工夫,便割了四对鹿茸,不仅如此,还接了好几碗鹿血。 到了下午,李医士便面带笑容的出现在邹家大门口。 ps: 今天三更完毕,求粉红票和订阅哦!各位亲给力些吧,下周裸奔的我伤不起啊。你们给力些,我好向责编要推荐啊! 推荐好友木圣玥新书《光头萌夫》,写的很不错哦,大家可以关注一下。 简介:两个本是对立之人,一次相遇;一脚天堂,一脚地狱 书号:2952465 第八十七章 宛丘集市贩瓠茄 李医士的来意,邹家人一想便知,这鹿茸乃是医用之物,而且这鹿血又是个男人都想喝。邹正达和邹正业便支开了邹晨单独和李医士说话,最后将鹿茸卖给李医士一根收了一贯钱,鹿血则是添头送给了李医士两碗。李医士又悄悄地嘱咐他们,这鹿茸若是卖给药店可卖两贯,若是不想卖,可到时记珍药那里让药店代为炮制。 邹正达和邹正业一听,这不就是时茂丰老丈的药店吗?然后又客客气气地将李医士给送出了院子。送走了李医士,兄弟俩个犯起愁来。这鹿茸是卖还是送呢?若是卖,剩下的这七根最少能卖14贯,可要是卖了却不送给亲戚,怕也是说不过去,尤其是黄家还帮着他们将鹿群给过了明路。陈知州那里得想着法子送去一对,黄里正那里得要送一对吧,柳家自然也要送一根,张贡生家怕是也要送,沈家也得送,这样一分便没剩下啊。 商量到这里,兄弟俩个对视一眼,是谁说养鹿可以发家致富呢?这怎么里外里一算,不仅没发家没致富,还赔钱了?还赔上了炮制的钱呢。兄弟俩个愣是没有想起这宅子是托鹿群的光才盖起的,不知那只死鹿泉下有知会不会痛骂人类果然是忘恩负义之辈啊! 当下便把几个碗给分了一分,给里正送了两碗,乡书手送了两碗,邹正文送了一碗,然后家里正好只剩下了三碗。 晚上,便把一腔愤怒都撒到了鹿血上面,一人喝了一碗,做了些和谐的有益健康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磨完了豆腐便驾了牛车去送鹿茸让时记珍药帮着炮制一下,再顺便买一些日用品回来。 兄弟两个带着邹晨和美娘到了小货行街的时记珍药那里,找了柜内的店伙计说了一下来意。店伙计一听是邹家庄的邹家,立刻拱手赔笑:“好教两位大郎君得知,家主早已吩咐,若是有邹家来人便须得好生招待。两位大郎君请进内堂说话,小的立刻去请掌柜的前来。” 哈着腰将人请到了内堂坐下,又招呼了一个婆子奉上香茶,一溜烟的跑去后面请大掌柜去了。大掌柜正在后面监督着几位师傅配制,听到店伙计招呼,还以为是有林蛙的消息,立刻满脸喜色的来到内堂。 待听到邹家两兄弟一说。才知道是为了炮制鹿茸而来,大掌柜恍然大悟。听闻这邹家还养了十几只鹿,这可是绝顶的好药材啊。若是能弄来几根新鲜的当年鹿茸。自家药店也好在同行们面前露露脸啊。 邹正达小心翼翼的在身后的麻袋中拿出几根血淋淋的鹿茸,摆到了案几之上。时大掌柜眼中闪出精光,手指颤抖的抚摸着鹿茸。这得有多少年宛丘地面上没有见到过新鲜鹿茸了啊。以前鹿群众多,宰杀无数,鹿茸和鹿血算不得甚么宝贵的物事。可是近十几年来,鹿群越来越少,竟是有十年没有听闻过有新鲜鹿茸出现了,年前曾出了两对只可惜自家没有抢到手。 若是炮制得当,一对鹿茸可以卖到八到十贯的价格。而这些鹿茸很明显都是当年的小鹿,再加上割的仔细。看起来竟象是熟手所为。莫非,这邹家竟会养鹿割茸之法? 大掌柜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强压着心里的惊喜。故做淡然道:“两位大郎君也不是外人,不知这鹿茸是准备多少出手?大郎君只管放心,我时记只会比市面上的价高绝不会低!”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依旧是邹正达说话,“大掌柜!这鹿茸我家并不准备出手。想请大掌柜手下的师傅们帮着炮制一下。这炮制的费用不知是多少,我们立刻付清。” 大掌柜听到邹家不愿意出售鹿茸。还以为是自己刚才拿乔惹了他们生气,立刻说道:“方才是我没说清,这鹿茸我时记珍药愿以每根三贯的价格收购,不知两位大郎君意下如何?”看到他们不说话,又补充道,“现在市面上鹿茸确实紧缺,不过大都是以两贯的价格收购,这三贯确实是高价了,呵呵!” 邹正业拱手道:“大掌柜,实在是抱歉,我们并不是觉得价格低。实在是确实不准备出手,就这七根,一家亲戚送一根还不够呢,实在是抱歉。” 大掌柜走到门外看了看,把窗户全部关闭,低声道:“既是两位大郎君不愿意出手,某也不强求。只是不知家中可还有鹿茸?”说完一脸乞盼的看着两兄弟。 邹正达和邹正业便看向了邹晨,邹晨看到自己不说话不行了,便福了一福,“时大掌柜,我家的鹿茸到八月还能割一把。割的是两年生的,不是一年生的。” 时大掌柜立刻问道:“但不知能割几多?” “大约十对左右吧!”邹晨想了一会答道。 “着哇!”大掌柜捶了下手,喜道,“但不知八月的鹿茸可否提前售于时记呢?” “这?……”邹晨为难的看了一眼二伯和父亲。 邹正达见状立刻接话道:“实不瞒大掌柜,这鹿茸说是我家养的,可我家说了并不算啊。此次的鹿茸必定要先奉于陈知州要请他定夺呢!” 大掌柜闻听此言,无可奈何的点下头,“既是如此说,某也不便强求,可否请两位大郎君顾念与东翁的林蛙之谊,再有鹿茸能否先售于吾店?” 俩兄弟和邹晨商讨了一下,便同意了以后若是有鹿茸就优先出售于时记。 出了时记珍药的大门,将邹晨和美娘带到集市里,他们便去了井市购买农具去了。 在集市里找了一处地方,交了钱之后就把青菜从篓里取出,然后又洒上水让青菜看起来更水灵些,邹晨便扯开喉咙叫卖了起来。 听到叫卖声,路上有个书生模样的人围了过来,指着篓里用大荷叶盖着的瓠茄说道:“瓠茄怎生卖?” “只得三对,一对二十五贯。东京城卖到三十贯一对哦,这位先生不要错过。这瓠茄做菜做汤都是上等的材料,若是请宴名士更显得风雅呢。”邹晨看见这人身穿儒衫便极力推荐。 那人听了邹晨的话后笑了一笑,“若是二十贯,某便拿一对。” 邹晨为难的看了一眼那书生,“哪有这样搞价的?一下子便下去了五贯?” 这时旁边有人接话道:“小娘子,若是二十贯,我家也要一对!”邹晨和美娘对视一眼,装做无可奈何的模样用荷叶帮他们包了起来。那两人各拿出两张十贯的交子,邹晨看到眉头一皱,这交子过个几年便贬值的厉害。也不知道家中有没有,若是有的话得赶紧的告诉家里人,让家人尽快把交子清光。 两对瓠茄卖掉。开门大红,集市里的人大多知道了这个摊位的小姐妹卖的菜品是一些珍稀品种,不到一会的工夫便把菜篓里的青菜给抢个精光,有那来晚的还后悔不迭,追问邹晨明天还来不来。邹晨便笑着说。只能等到家里大人有空时带她们来,自己不方便来,不过每逢初一和十五她们是必来卖菜的。 等到走出了集市,美娘才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道:“小晨,刚刚可紧张死我了。没想到季节快过了居然还能卖那么多?” 邹晨四下看了一眼。“现在已经是快过季了,前几天咱们卖到三十贯还抢着买呢,等再过几日。说不得十贯就得卖了。……走,咱们去前面的会馆,把这些交子换成银锭。” 美娘奇道:“为何要换成银锭?这交子拿着多方便啊?” “这纸币过不了几年就得贬值,留着做甚?早早的换成银锭,省得麻烦了。虽说换成银锭要折一些,将来银锭再换成铜钱又要折一些。不过比放在手里贬值要好的多。”邹晨就说道。 换完了银锭便去了事先说好的茶棚里要了两碗茶水,坐在临街的窗口下顺便等着父亲和二伯。 姐妹俩个正坐着喝茶,突然听到从东边的街口处传来一阵犬吠鸡鸣之声,然后便看到烟尘荡起,远远看到几个人从东边奔跑过来。 当先一人满脸的血印,气急败坏的指着前方的人大喊大叫:“闪开!别挡道儿……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快,跑房顶上去了,……快给老爷上房!” 他身后跟着一群人,个个看起来狼狈不已,有几个身上还有脚印,显见得刚才是打过一场的。有个胖胖的花胳膊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手,大喝一声,双手一使劲,猛的抱住一根柱子,脸色涨的通红,哇呀呀一阵怪叫,运足了力气…… 邹晨一阵紧张,莫非这是要拆房子?难道自己可以看到鲁提辖倒拔垂扬柳的绝技了? 只见那胖花胳膊运足了力气,扎好马步,双臂一使劲,啪啪两声脆响从他身上传来,却原来另有一个身轻体健的花胳膊,踏着他的肩膀将身一纵,一个倒挂金钟勾到了屋檐之上借力飞到了房顶,引来无数的叫好声和喝彩声。站在房顶之上的瘦花胳膊,得意洋洋的拱手谢礼。 下面那个满脸血印的人大吼道:“泼贼,在那上面扯的甚蛋?还不快去给老爷追!追丢了,老爷把你蛋皮剥了沾上酱吃。啊呀呀,真是鸟晦气!” ps: 我一直很不能理解《东京梦华录》里瓠茄居然可以卖到三十贯一对,一只长葫芦,一只紫茄子,卖这么贵,好想在超市批发一些然后穿过去卖哦,在此招背包客同去,本人提供时光机,免费滴!哇哈哈……啊呸,谁扔的臭鸡蛋?傻子,难道不知道现在鸡蛋涨到四块二了,要扔记得扔熟的,我好拿回家吃。 紫茄子:原产东南亚和印度,晋代的时候传入我国,隋炀帝非常喜欢吃它,钦命为“昆仑紫瓜”。 老爷:来自水浒中,其意是指老子,一般来讲是指年纪大并且有官职的人,也可以称呼自家的父辈。水浒中动不动自称老爷我咋地咋地,这个其实就是充门面,做排场。 县令称为大老爷,意思是县太爷是百姓的父母官。 第八十八章 卖菜遇险有人救 站在房屋上的瘦花胳膊听到下面的叫骂声,喊了一声‘得令’,便踩着房顶上的瓦片往西边跑去。邹晨扶着美娘的肩膀站在凳子上吃力的向窗外张望,也没有看到那个瘦花胳膊到底追的是什么人。这时,只听到小茶棚的屋顶传来一阵嘣嘣的脆响声,小茶棚的老板娘嗖的一下钻出茶棚,一手恰着腰,一手指着屋顶就开骂了。 “你个遭瘟的贼猢狲,这几辈子穷出鸟来的贼亡八!老娘的房顶你也敢往上踩?看老娘不剥了你的头盖骨当成球踢!” 围观的人群一看老板娘开骂了,哄的一下笑出声来,七嘴八舌的起哄。 “扯卵蛋!”那满脸血印的壮汉,拨开人群走了过来,“茶棚西施,老爷的孩子们上你房顶那是给你面子,你别不知好歹。要是他在你房顶上溜跑了,你赔给老爷一千贯钱?” 茶棚西施用眼角斜了他一眼,冷笑道:“贼亡八仇九!前几天夜里你是咋和我说的?怎么?天一亮就不认了?老娘的房顶被你的人踩坏了,赔钱给老娘!” 这时茶棚老板也钻了出来,看着发飙的浑家摇了摇头,钻进人群中站在一位个子比他高的壮汉身后。那壮汉鄙视的瞧了他一眼,呸了一口骂道:“你浑家给你戴了绿帽,正主儿在此你都不敢上前?枉自称为男子。” 仇九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扬起手臂就想打茶棚西施。这时,从屋顶上传来一声惊呼声,“哎哟!抓到了!哎……呀……呀……啊……”随着一声惨叫那个瘦花胳膊从屋顶上翻滚了下来,正好落到了邹晨和美娘的窗户边,只见他趴在地上痛苦的哎哟了几声,然后才揉着腿另一只胳膊扒着窗户呼疼。好不容易站起来后趴在窗户上直喘粗气。吓得邹晨和美娘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时一阵鸡鸣声从头上传出,一只斗鸡拍打着翅膀从茶棚屋顶飞到街道中间,然后就往人群里跑去。邹晨这才看明白,原来他们追的不是人,而是一只斗鸡。心下恍然,这斗鸡确实很贵,有些斗鸡可以卖数百贯呢。 仇九顾不得茶棚西施,大喊一声:“快,给老爷抓住它!” 一阵鸡飞狗跳,那斗鸡在人群中被围着无法飞起。只能是左冲右突,一个花胳膊张开手臂扑了过去,那斗鸡狠狠的啄了他一下。花胳膊惨叫一声捂着胳膊向后退去。 茶棚西施冷冷的一笑,脱下身上的背子,使劲的旋开,正好盖在那斗鸡的头上,走过去轻轻巧巧的便把斗鸡抱在怀里。然后也不理众人。走回茶棚中,将斗鸡塞进一个柜子中,一屁股坐在柜子上,抱着光光的膀子看着仇九冷笑。 仇九看到斗鸡被她塞进柜子,便满脸赔笑的蹭过去,用手摸她的手臂顺手吃了几记豆腐。“茶棚西施!把斗鸡还我吧?” 茶棚西施睨了他一眼,故做惊讶的大声说道:“哟,你的鸡怎么跑到我家来了?你没看好它让它乱跑。我可没能耐还啊,管你浑家要去啊!”茶棚外围观的人听了之后哄堂大笑,仇九也不生气,只是涎着脸的一直赔小心,哀求西施还给他斗鸡。 这时那个从茶棚上摔下来的人顺过了气。大声说道:“老大!我点子顺,现在身上不疼了。咱走吧!”仇九听了这句话,面色突然变得非常狰狞,恶狠狠的要求老板娘还他斗鸡,没有想到她就是坐在柜子前面不动身,只是冷笑着斜睨仇九。最后仇九急了,抡圆了胳膊就想打茶棚西施。 邹晨和美娘在一旁哎呀一声叫出声来,却看到那茶棚西施也不知道怎么的反手一勾,然后再往前一推,仇九便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茶棚西施一个旋身将仇九踩在脚下,冷笑道:“让你尝尝老娘的洗脚水。”那仇九被踩在脚下吱哇乱叫却脱不开身。 “哇!扈三娘哦。”邹晨捂住嘴差点叫出声来。 这时在外面的几个花胳膊想要冲到茶棚中,茶棚西施脚下使了几分劲,只听到仇九惨叫一声,“别过来!” “赔我五十贯,你的鸡连同你,一起放还,若不然?哼哼哼……”茶棚西施冷笑道。 “赔赔赔,我赔……”仇九一迭声的惨叫。 茶棚西施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邹晨那边,恶狠狠地吼道:“还不给老娘拿钱来?” 一个花胳膊哆里哆嗦的从怀里掏出几块猪腰银,伸手放在案子上,然后又蹭过来想扶仇九,茶棚西施一个扁腿把他踢的飞出茶棚中扑倒在了地下,半响才爬起来。 茶棚西施一脸贪财状的把银子塞进自己的胸口中,弯下腰拍了拍那仇九的脸,然后叭的又赏了一巴掌,“小乖乖,晚上洗干净等着老娘哟!” 仇九哭丧着脸,一瘸一拐的被人扶着走出了茶棚,身后跟着垂头丧气抱着斗鸡的瘦花胳膊。 等到走出老远,仇九才哎哟哎哟的嚷出声来,呸呸呸吐了几口唾沫,大骂道:“终日打雁,今日却被雁啄了眼!” 旁边抱斗鸡的瘦花胳膊蹭了上去,“老大!今天钱都赔出去了,咋办?” “滚!”仇九没好气的骂道。 “你们过来!”茶棚西施用下巴示意邹晨。邹晨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然后疑惑的拉了美娘一起走了过去。 茶棚西施从胸口里把银子掏了几块出来,扔到了邹晨面前,“拿去!小孩子家家的,拿这么多银子,你是想找死啊?” “啊?”邹晨慌忙的摸了一下自己腰下的钱褡,却发现被割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银子早已不知去向。 茶棚西施瞪了邹晨几眼:“作死也别在我家作啊!看看我家的棚子被踩的?你赔啊?老娘发了一回善心,连句谢也不得,还不如去帮条狗还知道摇尾巴呢!” 邹晨急忙拿出一锭银子双手奉到老板娘面前,赔笑道:“婶婶莫怪!我方才是被吓傻了。这五两谢谢婶婶的相助之恩!” 茶棚西施这才转怒为喜,从邹晨手中接过银子放在牙里咬了一口,好象这银子不是她刚刚从胸口掏出去似的,然后点点头。把银子又随手塞了回去。指着旁边的小凳子说道:“坐下!有话和你们说!” 邹晨和美娘乖乖的坐好,茶棚西施便说道:“你们一大一小,在老娘这里也吃了几回茶了,若不是见你们照顾老娘营生,今日的事老娘断然不会帮你们。你们家大人呢?怎么就让两个小娘子拿着这么多银子在街上胡乱招摇?啊?今日幸好是遇到了仇九,他是个只求财不求人的。若是遇到其他人,只怕你们姊妹此刻正被囚在一辆马车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呢。” 邹晨和美娘听了此言大吃一惊,连忙又站起来再次谢过了老板娘的相助之恩。 茶棚西施撇了撇嘴,上下打量了她们几眼,“你们姊妹可是每逢集日来卖菜?”邹晨急忙回答正是。 “以后若是有菜要卖。就站在我家门口来喊吧,只是每次须得给我几文方便钱!”茶棚西施说道。 “使得,使得。真是太谢谢了。我们姊妹以后再来卖菜就打扰婶婶了,但不知婶婶贵姓?”邹晨道。 “我姓风,没啥名,叫我风五娘就行,别人送我雅号茶棚西施。” 邹晨在风五娘的茶棚四处观察了一番。眼珠一转有了主意,“风婶婶!我和姊姊都姓邹,是邹里的邹家庄人。我们姊妹经常要来卖菜,卖的都是一些珍稀菜种。想和风婶婶商量一件事情!” “何事?”风五娘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胸前的伟岸差点从肚兜里跳出来,邹晨和美娘急忙把眼睛移开。 “是这样!我们姊妹想把菜放在风婶婶的茶棚之中代销。我们每隔一段时日便请人把菜送到风婶婶的茶棚之中。风婶婶不必先付钱,先把菜卖掉,等第二次我们来送菜的时候您再把钱付给送菜的人。若是卖不掉您把菜退回给送菜人既可。风婶婶意下如何呢?” “银钱几何?”风五娘单手支腮,打了一个哈欠。 邹晨思考了一下,“市面价的八五折,风婶婶看如何呢?” “若是七折,我便卖。八五折还是你们自己来卖吧,我收个方便钱既可。” “风婶婶。我们种菜也很辛苦的,而且还得付车马费和送菜人的辛苦费。您看,要不然八折吧,这实在是最低了。” 风五娘托腮考虑了一下,正想说话,便看到从茶棚外走进一个人影,风五娘看到此人,蹭的站起来,扬声道:“死哪里去了?家里被拆的稀巴烂也没见你龟儿子露个头?作死啊?信不信老娘捶你?” 来的人也不说话,只是闷不作声的弯下腰把凳子都扶好,把案几重新摆放好,然后拿起一块抹布细细的擦灰尘。风五娘骂了几句也得不到回应,便悻悻的坐下,自己闷着头生气。 那个人擦着擦着走到了她们身边,“八折就成,孩子们怪不容易的。”突然说了那么一句,吓得邹晨差点跳起来。 风五娘啮牙笑道:“你说八折,老娘偏不听,老娘就喜欢七折的。看甚看?你咬我啊?” 擦案几那人却是看也不看风五娘,只是仔细的擦着案几,仿佛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似的。风五娘牙齿咬的嘣嘣响,双手握拳脸上青筋直爆,恨不得冲上前去打他一顿出气。那人却浑不在意,仿佛案几是天底下最重要的宝贝。 “就八折!”风五娘挥挥手,忿忿地说道。 邹晨和美娘对视了一眼,悄悄地挪了一个地方,坐在那里等父亲和二伯。 邹晨坐在那里仔细的考虑:现在弄好了鹿茸,便剩下了林蛙! 昨天和里正说准备买一片林地的时候,里正说过村东倒是有一块地,只是林子太大,官府怕人毁林所以不准备单独出售,想要整块地一起卖出。约有三十顷,需要一千八百贯左右,这个价格把邹家兄弟吓的直翻白眼。让里正另挑其他的地皮,挑了半天也是村东大约有一顷地,就是离沙河远些,引水不大方便。因为不能耕种,所以一亩地只做五百文,邹家兄弟听了当即动了心。 一会邹家兄弟到了茶棚中来接女儿们,听邹晨和美娘说了刚才的事,吓得两位急忙给风五娘和茶棚老板作揖道谢,风五娘象是赶苍蝇似的把他们四人轰走,叉着个腰走到茶棚老板身边啰里啰嗦的不停说话,茶棚老板却象根本没听到似的,只是认真的摆放柜子里的茶碗,理也不理她。 邹晨走了好久还在认真思考这个风五娘,这肯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从此之后邹正达和邹正业禁止邹晨和美娘私自离开村庄,她们只能托邹萍的哥哥每隔几天来菜地里带些青菜送到宛丘,然后给他几十文的跑腿费。家里人是只要求小姐俩不出门既可,邹萍的哥哥来带菜帮着去卖,也没有人去管他,也没人去问他卖了多少钱,只当这钱是给小姐俩的零花钱。 第八十九章 听圣旨邹家得赏 从宛丘回来之后邹正达和邹正业便带着邹老爷子和邹晨去那十亩地看了看,邹晨立刻决定就要这块地了。太方便了,首先这块地是一个类似于沼泽一般的土地,而且还有树林,可以在上面挖几个小池子以供养蛙。虽然离着沙河远些,不过花些钱弄个旱渠也可以引水过来。看了之后家里当即决定就在把这块地给购买了,邹老爷子虽然有意见,但是儿孙们买地乃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所以只是说了两句便罢了。 然后找了里正和乡书手,付了五贯的地皮钱,另付了牙保中介费和4%的土地契税,又付了里正的路费和辛苦钱,隔了几天里正从宛丘拿回一张盖着官府大印的红契。 这向里正购买官府的地皮,为啥还要给一个没露过面的牙保钱呢?原来宋法中规定田宅交易,须凭牙保,违者准盗论。意思就是如果邹家买这十亩地只是找了里正却没有中介人那就按盗窃罪论处。 红契到手,便证明这十亩地尽归邹家所有。邹家又通过金小乙另找了三个渔民,让他们同金小乙一样签了长契,并定了不许泄漏邹家养殖机密给任何人的文书,签了保密文书之后,才算是放下了心。 这次只是盖个围墙,便是只请了邹正安兄弟和金小乙他们,只花了两天工夫便把围墙盖好,又在墙下留了一个大洞,用于旱渠的出入活水。围墙建好之后,金小乙他们便开始挖池子,营造蛙棚。 数天时间过去,时记送来的林蛙又死了几十只。然而活下来的,则是看起来精神极好。邹家兄弟每日紧盯着这个稻田,只要其中有一只蛙看起来精神头不大对,便立刻找东西把它捞起。送到另一个稻田中。待到蛙池建好,家里人松了一口气。 盛夏来临,家中的山蛤已经长成可以出售了,螃蟹要到八月,泥鳅要到冬季。四亩稻田从夏季起每隔几个月便会有一次不菲的收入,这样的情况,烧灼了邹家庄村民的眼睛,各个红通通的盯着邹家这四亩稻田。 这里面不是活物,这全是钱啊。一只山蛤可以卖到15文左右,但是蛙少人多。尤其这邹家又占了一个稻田养活物的美名,宛丘城里的人都想尝尝这稻田里出来的活物到底是啥味道。于是几个饭馆都抢着加价购买,到最后。一只斤把重的山蛤卖出了30文一只的天价。 于是,当有客人进了宛丘某分茶铺或是饭馆或是酒楼,便会听到有跑堂的小二高喊着:“邹家稻田活物,份五十文,日限十份。”买者如云。有那今天购买不到的悔恨不已,约定明天早早来排队购买。 这股购买的热情,在陈知州三下邹家庄后陷入了狂热状态。若是在宛丘没有吃过邹家活物的,那就不能叫宛丘人。若是有不知道啥叫稻田养活物的,你肯定是外地人。而读书人的身份又借着此事攀高了一个台阶,先帝曾说过。书中自有千锺粟。果不其然,这看书也能看出经济学问来。这不,黄家的二郎就学了一肚子的论语。愣是从论语里看出来了稻田养活物的新法。啥,你不相信?呀呀呸的,你敢不相信圣人?圣人的门徒端木子贡不就是做了圣人的徒弟以后才学会挣钱的吗?圣人曰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指的是什么?其中有一条便是经济学问一途啊。 陈知州此来是来宣读圣人的旨意,在一大通赞美天地万物造化之功之后。又感谢了一番天地赐给万民果实,最后才是称赞邹家于农业一事有‘开拓之功’当可为万民之表率。又因邹家无功名,所以特赐‘仁善厚德’四字以光大门楣,并免邹家十年瑶役及赋税,邹家庄全庄可免三年瑶役以做奖励。至于黄瑾瑜由于只有一个秀才功名,所以将功劳暂记待得殿试后再另行封赏。 庄子里的人,听到免三年瑶役彻底疯狂了。待得陈知州念完之后,庄内众人齐齐揖首,然后山呼‘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圣人的旨意一共便是两千字左右,是四六骈体的,写的虽然华丽,然而老百姓却是个个都能听懂。 邹晨拉着小七站在家人的最后方,垂首听着陈知州抑扬顿挫的念着,终于过了一把影视剧里宣读诏书的瘾。只可惜的是并没有一个太监用着高八度的女高音念着什么‘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而是第一句便直接赞美天地万物,余下就讲正事。也没有搞什么摆香案跪迎圣旨,只是令家里人着新衣,依次排好,然后垂手站定,陈知州便开始宣读圣旨。 念完之后,旨意却并不象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交于邹家人手中,而只是将一块写着仁善厚德四个字的匾额给了邹家,至于旨意陈知州还要派马回东京交还给门下省的相公令他们封存。 为了迎接这副旨意,邹家庄的人整整忙活了三天三夜,黄土垫道,又修缮了村道两旁不雅的建筑,拆了好几个厕所和粪池,狠狠的净化了一番村中的空气。被拆厕所和粪池的并没有搞暴力抗法,而是美滋滋的向别人宣布,我家的厕所因为怕熏着咱们的圣人,所以被村民们给填了。不仅如此,还亲自动手,最后恨不得在自家厕所的新土上面立一块牌子,上书‘避圣厕’,由此可见百姓是真心爱戴圣人。 待陈知州走后,邹家便开始迎来送往,不断有乡绅和三等户以上的送来金银布匹以做贺礼,还有赤贫农户自愿来投! 为了庆祝,家里一连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宛丘张家和陈家,黄家坪的黄家,柳林集的沈家,这些亲戚好友们都送来了贺礼。 沈家派来送礼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家的二郎沈芳。陈家则派了一位管家过来,送来了一车的贺礼,并且还言明,里面有二十四郎的礼物单独送给邹家小娘子的。 有送贺礼的,邹家便令邹晨造册记下,日后还须得还礼。若是有那赤贫农户来投的,只能是一户送了几十文好言好语的劝走。 三天流水席摆完后,邹晨算了一下帐,官家给送了四个字,一下子倒赔进去五六十贯。不仅如此,家里的粮食也倒腾了个精光。 柳氏和黄丽娘心善啊,那赤贫的农户,大部分是流民,家中旱灾或是水灾过不下去举家出逃。又没有路费归乡,个个穿的破破烂烂,听得他们一番哭诉,柳氏和黄丽娘均是软下心来,一家送了几十文或是一吊钱,还另送一些米面给这些贫户。等到这些贫户们千恩万谢的走了,邹晨通常会发现家里的粮食会少一些。 邹晨终于发了飙,在晚饭后向两位老娘下了最后通碟,禁止她们再送那些贫户们米面。 邹晨怒道:“咱们家这三天时间舍出去的米面怕是得有十几石了,所谓升米仇斗米恩,咱们今天舍出去这些米面,虽然能得来一个好名声,但是也能招来贼。再说了,做善事也得有一个度,超出自家能力的就不能去做了。为什么这一段时日贫户们不仅没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不就是因为知道咱家还给钱还给米吗?从明天起,不许给米银,把他们劝走既可。” 黄丽娘小心翼翼的说道:“小晨啊,那些贫户们着实可怜。身上穿的又破又烂,那些孩子们饭都吃不饱,……” 柳氏也在一旁抹着眼睛,深深同意黄丽娘的话。 “咱大宋并不穷,可是这些流民们为什么还是这么穷呢?就是因为一点,他们懒,他们不肯吃苦。乞讨能讨出一个富家吗?官家明明允许流民归乡,而且还可以助银助粮,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回去?宁愿在这里依附于别人?”邹晨敲着案几,“他们宁愿做隐民,也不愿做良民,这是何道理?这是在钻国家漏子,这是坑害国家,大宋朝就是因为这些隐民才完蛋的。他们不愿意归乡,就有地主愿意收留他们,然后地主就去兼并土地,土地兼并的多了,选成国家税收不平等,贫民们纳的税会更多,而一等户们则是不用纳税。百姓会容忍吗?不会,百姓不容忍就会起来造反?咱们家,不许收留流民,一个也不许。别人家我管不着,但是咱家不行,别人可以钻国家空子,但是咱家不许。老实干活,奋力读书,将来富家才是正经的道理。……” 邹晨一通惊天言语震惊了屋内众人,五郎兄弟几个对视了几眼,悄悄的交换着思想,他们震惊的是邹晨所说的土地兼并会亡国的言论。而屋子里其他人震惊的则是送给贫户们几个钱怎么就和造反扯上关系了? 邹晨发飙,最直接的表现便是贫户们再来两位大娘子不肯再送钱送米了,如此一来贫户们发现再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慢慢的也就不再集积于邹家庄,转而去别的庄子去乞讨了。 ps: 明朝起开始流行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拜托诸位千万别四个字四个字的念哦,会被古人笑死的。 第九十章 花鸟使宛丘选美 等到人群散去后她在一堆礼物中找到了陈琦写来的一封信,信中先是表达了对邹家获得赏赐的祝福,又写了自己现在已经在族学中开始读书,有的族兄爱欺负人,有的族兄看起来好说话却专爱使坏,但是也交了一两个不错的朋友。每日和好友们一起上学下学,倒也其乐融融。又问邹晨在家里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开心,有没有人欺负,如果有人欺负一定要欺负回去,不能象他一样,被人欺负了一开始只会暗地里自己哭。 总之信中写的童言童语非常可笑,看的邹晨哈哈大笑。邹晨思考了一下,便写了一封信给二舅,把这件事情说了一下,又将陈琦的来信附上,问他可不可以给陈琦回信。不久之后黄瑾瑜回信便到了,他在信中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通,大意无非是君子发乎于情,但要止乎于礼,男女通信并非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要信中不提及男女私密之事既事,回信还把陈琦的信也一并带了回来。 自此以后,邹晨便每隔几日都会写一封信给陈琦,托父亲或是二伯赶集的时候带给他。陈琦也会把自已这几日遇到好玩的事情或者先生讲了什么课告诉邹晨,有时还会在信里指责邹晨说的道理不对,自己的道理才是对的,两小还会在信里吵架,合好,总之非常热闹。陈十三郎也曾拆过陈琦的书信,看到邹家的小娘子信中所写的无非是对文章的见解,还有劝他儿子要好好读书,莫要荒废了年华,甚至有时还会有一些发人深思的道理。陈十三郎读来觉得非常有道理,于是他便成了一个专业的偷信者,每次儿子收到了信,他都会先看一遍再封好令家丁给儿子。儿子发出了信,他也要先过目。只是陈琦和邹晨都不知道而已,就这样,在双方家长的监督中两小慢慢的变成了书友。 邹家渐渐的陷入了平静中,哥哥们依旧是每日读书,只是他们读书的方向却变了。每日在学馆中也开始和邹正文讨论土地兼并的问题,邹正文初听此言论大吃一惊。然后他找来朝中几位相公的诋报和奏折细细地一读,几位相公竟然都和邹家四小的言论相合。只是相公们说的更隐讳些更婉转些,并不象邹家四小所说土地兼并会大批的引起贫民造反。自此以后,邹正文更是把四小看成了心头肉和眼中宝。恨不得把自家知道的所有知识全部教到他们的脑子中。 稻田里的山蛤终于卖完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个头小的或者刚产下的蝌蚪,这些蝌蚪和小蛤早已经被邹家庄众人给分批定下。而那些外庄的人则是都排到了第二年后。就光这一点,邹家庄的村民也感谢村东邹家,他家并没有因为外村人给的钱多就先卖给外村人,而是等到邹家庄的人都不买了,才允许那些外村人按先来后到的顺序购买小蝌蚪。 这些蝌蚪。可不是普通的蝌蚪啊,这可是被封了‘仁善厚德’四个字的蝌蚪啊,将来长大后,那也比一般的山蛤要高贵啊。 所有宁静的生活,在族长九十岁寿宴后被打破。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风声,官家要选宫女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整个邹家庄家有小娘子的家庭都开始惊恐。官家选宫女一般是从九到十六岁中的良家子中选取,从三等户到王公大臣都在这个选取范围之中。其实宋代选宫女数百人已经称得上是隆重了,大部分只是选取几十人。而这几十人往往是被士大夫和大臣们所把持。今年因为要放出去一批年老宫女,所以才要广选天下幼女以充宫掖。 有那愿意入宫的,便将女儿打扮一新,在家中教习她礼仪和规矩,有那不愿意入宫的则是托媒人尽快给女儿订亲。 那宫掖之中能是何好去处?邹家自然是不愿意女儿去受苦的。所以早早替美娘订了亲,而邹晨家中早已有了安排。并不象别的家里那般焦急。 到了七月半,消息得到了证实,官媒刘妈妈陪着一位花鸟使来到了邹家庄。花鸟使是一位三十多岁发福的中年人,看起来慈眉善目、肥头大耳,只是嘴唇偏薄,和那庙里的弥勒佛有几分相似。 花鸟使坐在邹里正家的堂屋外,看着名册上的未婚小娘子缓缓说道:“刘妈妈,这邹家庄未婚小娘子中怎无那个养活物的邹正达邹正业家中的?天恩浩荡,上赐其家仁善厚德四字,怎可不知感恩?送女郎过去侍奉官家,也成就一段美事啊。” 邹里正垂首站在下面眼睛闪了闪,悄悄抬眼看了一下刘妈妈,只见她意态悠闲嘴角含笑,端起茶碗来优雅的缀了一口,才慢慢的开口说道:“好教上使得知,这邹家养活物的小娘子,共有二名,大姐已经许配忠定公门客沈家为孙妇。间中有两个姐儿,与村东邹家已经分家,余下这个四姐儿,今年方六岁,且……” 刘妈妈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邹里正,笑吟吟伸手一指,“年龄一事邹家里的里正最是知道,是也不是?” 邹里正连忙拱手道:“禀上使,这邹家四姐今年确实是年方六岁,生辰还未过呢。”说完之后,脑袋上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滴下。这,这可是欺君之罪啊,只是黄家派人来说,他又不敢不屈从。只是往小了说一岁,追究之时只说记错了或是记混了,百姓家的孩子有几个是能记得清准确生辰的啊。 花鸟使对这个年龄并无多大兴趣,大小都无所谓,只要进得宫去,好好调教,年纪小了自然有年纪小的好处。张贵妃不就是九岁才进宫,如今正得圣宠吗? 他只是好奇这刘妈妈半吞半吐剩下的话,“刘妈妈,莫非这邹家的四姐有隐疾?” “这,这事关小娘子闺私之事,我,我也不敢胡乱去说,只是上使来问。我须得让上使弄个明白。这邹家的四姐儿,一到春夏交接之际,身上便会起红斑奇痒无比,到了秋季才会消融,不知是何病呢。”刘妈妈为难的叹息道。 “这是何病?莫非是桃花癣?”花鸟使睁大眼睛。 刘妈妈叹了一口气,“要说这邹家的小娘子合该进宫服侍官家,官家对邹家那真是天恩浩荡,他邹家万死不能报万一!只是这小娘子有此奇病,若是进得宫去突然发病,岂不吓坏官家。官家向来体贴臣民,定不会责怪,只怕万一传给官家。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番话说完,说得花鸟使身上也痒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挠了挠,刘妈妈看到偷笑了一下,厉声问邹里正:“邹里正。你这屋里可有不洁之物?怎生上使身上发痒?” 邹里正连忙保证自家是才清扫过的,蟑螂蚂蚁蚊子臭虫跳蚤虱子那是一概都无。等邹里正保证完,花鸟使听到那些什么虫子的名字,身上是痒的更加厉害了。 急勿勿的和刘妈妈说了几句话,留了刘妈妈在邹家庄挑选,一路逃也似的回了宛丘。等到了宛丘一看,身上起了数个大扁红斑,不知是被什么虫子咬的。当天夜里被吓得身上发起了高烧。从此之后,花鸟使死活不肯再去邹家庄,一提邹家庄就怕得要命。 刘妈妈在邹家庄呆了四五天,把名册上的小娘子挨个鳞选完毕,挑了三四个手脚麻利心思活络的集训了一天。便准备打道回宛丘。不曾想,却有人把她给堵个正着。 邹家大儿妇朱氏涎着脸站在邹里正家的院子里。哈着腰谄媚的看着刘妈妈,“……刘妈妈,您看,我家的这两个小娘子,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把她们给收了啊……” 刘妈妈嗤笑道:“你当我是人牙子呢?我说收便可以收?” “哪能啊,啊能啊,”朱氏双眼冒出心形的泡泡,啮着一口大黄牙赔笑,“您看看,一个才十二,一个十岁,正是好年龄。不说别的,给官家暖暖床啥的还是能行的。” “哈哈哈……”刘妈妈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指着朱氏,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就这?还暖床?你还真敢说啊?真是痴心枉想啊!” 邹里正捂着嘴站一旁,使劲的清喉咙,朱氏却跟没听见似的,眨着眼冲着刘妈妈直放电。里正娘子用帕子捂着嘴两肩抖的厉害,极力想忍住笑。 花鸟使留下的随从,看了一眼朱氏身后的两个小娘子,个个萎萎缩缩面黄肌瘦,头发里好象似有活物来回窜动,嫌弃的扭过了头,不愿再看第二眼。 朱氏将两个女儿从身后拽了出来,笑嘻嘻指着女儿的脸蛋,道:“您瞅瞅,这多水灵啊,这牙口是刚长出的新牙!我家这两个是吃的少干活多,管保给官家省粮食。” 刘妈妈正矜持的端着茶碗学着那些见过的贵妇人模样在撇茶叶沫子,闻听此言噗的一口茶喷出老远,把一身崭新崭新的蜀锦背子给喷了个湿透。花鸟使的随从,哎哟哎哟的叫着让人给揉揉肚子说笑得不能行了。邹里正目瞪口呆的指着朱氏说不出话来,脸上憋的通红。里正娘子用帕子死命的捂住嘴倒在身边的一个小娘子身上。院子里的几个小娘子则是毫无顾忌,指着朱氏咯咯直笑。 “行了!”刘妈妈透过气来,制止院子里的人道,“都别笑了。那个谁?哦,邹门朱氏是不是?赶紧的把你两个小娘子领回去。把头面洗干净再出来见人,这身上的跳蚤虱子都能跳出来咬人了。还牙口?你卖牲口呢?赶明儿咱再打西夏,我看不用派兵了,只须把你家的人派过去,管保把西夏的皇帝啊大臣啊,闻到你家身上的味离老远就逃跑。” 院子里的人本来已经止住笑了,听到刘妈妈这样一打趣,又是哄的大笑。 “刘妈妈说的极是!”花鸟使随从打趣道,“这抵得上百万雄兵了啊,哈哈哈!” “可不是!”另一个也接着笑道,“把身上的跳蚤虱子挨个捉下来扔过去,可不得一百来万了?” “那我要是帮着把西夏给打跑了,这官家不得赏给我个官当当啊?”朱氏不知死活的凑上前去,眼冒狼光地说道。 ps: 这一章写的。。。我郁闷,写的身上直痒啊。我是过敏皮肤啊,不能提痒字,我对痒这个字很过敏,一提就浑身痒,我还不能看到别人挠痒,一挠我也跟着痒,真服气了。 从武汉回来后一直在修后面的大纲,所以手里没存稿了,今天只有两更了,自动上传后我去码明天的章节了。 第九十一章 当幸福来敲门时 刘妈妈听了朱氏这样说,没好气的打量了她一眼,“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顺杆爬的挺快啊?还不出去,等着我派人叉你出去啊?给你三分颜料,你还真敢开染坊,也不看看自己是何等货色。还给官家暖床?我呸,你也不怕你闺女糟蹋了官家。” 说完之后象赶苍蝇似的摆摆手,花鸟使随从两人举起两个木棍将朱氏给叉了出去,留下两个小娘子惊恐万状的在院子里抱成一团。 邹里正和娘子摇了摇头,好好的小娘子居然被教成了这个模样,看看村东那两个,再看看村北这两个,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刘妈妈带着鳞选出来的几个小娘子回到了宛丘,将朱氏以前在陈知州面前装疯卖傻的事情当成了笑话讲给花鸟使听。那花鸟使沉吟良久说了一句,既是这邹家有意送女入宫,不如便收下一个,将来讲讲这市井俚语也好给官家解解闷。刘妈妈悔的差点伸手打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多什么嘴啊?只是花鸟使说出来了,又不敢不听从。只得又回了邹家庄,令邹家将十岁的三姐儿收拾干净送到了宛丘。 刘妈妈一路之上不住的埋怨自己,嘴上没把门的,给自己招下祸来了吧,才骂过邹门朱氏,转眼她家的女郎就入了宫,这不入官家青眼便罢,若是入了官家青眼,岂不是给自己树了一个敌人?不行,以后得多与邹家亲近亲近,将来若是他家姐儿真有了出息,看在我与他家亲近的份上想来也不至于难为我。只是这邹门朱氏着实令人做呕,还是村东的邹家好相与,于是便打定了主意儿,以后多与村东的邹家亲近。 花鸟使走后,朱氏便重新在村子里抖了起来。逢人便讲自家的闺女送与官家做了宫女,将来那就是贵妃皇后的命,话里话外以官家丈母娘自居,气得邹里正把邹老爷子叫到了家里好一通怒骂。邹老爷子气急败坏的回了村北,亲自抄起家法把朱氏给修理了一顿,她才算消停些。 转眼便到了邹晨和小七的生日,邹晨和小七都是八月生辰,只是前后错了七天,所以就放在一起过了。给邹晨和小七一人下了一碗寿饼,卧了一个鸡蛋。然后家里做了一席菜便算给邹晨过了七岁生辰,小七过了两岁生辰。 时间过的真快,邹晨转眼就在这里生活了一年。 邹老爷子经过选女这一番事后。彻底的对村北失去了任何的希望。以前还对孙子们怀有希望,可是春天的时候,府学开学招童生,大孙子和三孙子居然没一个考上的。考前从他这里要走十贯钱,说是考试的费用。结果钱花光了。人灰溜溜的从宛丘回来。说什么考题太难,考官有意为难,所以才没有考上说等明年再接着去考。 邹老爷子隔了几天涎着脸去找了邹正文私下问他,邹正文便将他这两个孙子当初在学里不学无术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完了之后,又夸他四个孙子有才有德。将来四人中必有人能高中,劝他安心在家用心教育四个孙子。邹老爷子听了邹正文的话回来,犹如大病了一场。在家里躺了三四天,起来了之后便如同变了一个人,以前开口闭口我大孙子如何如何,现在则是再也不提了。 邹晨见到邹老爷子彻底的改变了,也不再象以前那样厌恶他。虽然有事还是不和他商量,不过到底还是能和平相处了。 八月的螃蟹又为邹家创了一笔收入。等到宛丘张记酒馆张管事将螃蟹全部拉走后算了一下帐,这些螃蟹总共一千二百只左右,赚了一百八十贯左右,除去金小乙的工钱还有螃蟹吃的饲料什么的,纯收入也在一百贯以上。 邹家老老小小坐在东院里看着这象小山一般高的一百八十贯,乐的个个后牙槽都是酸的。 “祖父,二伯,阿爹,咱家得添头驴,这天天磨豆腐怪累人的。”邹晨站在铜钱小山旁说道。 “买!”邹正达眼放金光。 “得再买头牛!” “买!”邹正业双眼全是小星星。 “要是有闲田,还得买田呢。” “买!”邹老爷子一听要买田,立刻答应。 “买个大活人!”邹晨揶揄道。 “买!” “瞎说啥呢?”柳氏和黄丽娘白了邹晨一眼。 邹晨听了这话笑嘻嘻的倒在黄丽娘的怀里。 “买驴的钱,我和姐出一半。”邹晨又说道。 邹正达连忙说道:“哪能让你们出钱,家里又不是没有钱。” “家里的钱那是家里的,说好这豆腐坊有我和姐一半利润呢,我和姐还出得起。”邹晨笑道。 “哟,我倒忘了,如今咱家这两个小娘子都是小富婆了啊。”黄丽娘打趣道。 美娘听了这话,笑道:“对,我们出一半,既然有我们一半的生意,买驴理应我们也出一半。” 邹正业看着这小山般的铜钱用力咬了一下牙,感觉到了一丝咸味,扭头问邹晨道:“小晨儿,这钱,咱咋花?” 邹晨考虑了一下,“第一,咱先留下一笔钱做活便钱,家里有了啥事可以及时把钱给留出来;第二,若是村子里有往外卖地的咱就买地,若是柳林集有往外卖的咱也得买;第三,把咱家院门口那块地给买回来盖上宅子,做一个杂货铺。暂时只想到这三条,你们可以补充一下。” 邹老爷子不解的问道:“这杂货铺要来做甚?这稻田活物我看可是能挣不老少钱呢,何必再费那个心?” 邹晨笑道:“祖父,此言差矣!稻田活物,明年起便不值几个钱了。官家说要大面积的在全国推广,这一推广,肯定养的人多,养的多自然便不值钱。咱家明年的钱怕是还得从林蛙身上下工夫呢!” “这林蛙若是养好,日进斗金不成问题。这可是仅次于燕窝的大补之物呢!燕窝是天然生成的,需要采燕人爬到深山峭壁之上用命去采。而雪蛤油则是可以人工炼出来。咱们只需要将这门手艺的秘密保护好不让其外传,年年都可以为家里带来收入。更何况,咱家免了十年的瑶役和赋税,若是不用来做生意实在是太可惜了。” 邹老爷子听了这番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而且以后来咱庄子里会有人来进货,也会有人来游玩,甚至会远路而来学习的,若是咱家弄一个杂货铺再加一个小茶棚,每天招待一些南北客商,不说赚的多,也能赚一个养家糊口的钱。纵是咱家不开这个铺子。也会有别人来开,别人来开不如咱们来开。” “只是这铺子若是盖好,咱家里无人看着啊?”邹正达紧锁眉头。 “人选我都想好了。就是马太婆家的重孙女,邹萍。你们看怎么样?”邹晨说道。 家里人听到邹萍的名字,都认可的点下头,这个小妮子性子沉稳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来跟着邹晨来学盘帐,倒也学会了不少。 邹老爷子终究是不放心。他开口道:“我看这样吧,平时老二家和老三家的无事之时,在铺子里看着,若是有事再离开,银钱方面不让她管,只让她收钱既可。” 邹晨从身后拿出一个帐薄。念道:“今年陈知州来之时吃的那道羊肉瓠茄我后来打听了一下,居然在宛丘能卖到二三十贯一对呢。我和姐便托了人带着我们跑到宛丘把菜地里的瓠和茄子全部给卖了,前后一共卖了十对。卖了一百来贯。大青菜、菠菜、莴笋、胡瓜(黄瓜)、荆芥、丝瓜等青菜,我们这一个春夏一共是卖了十二贯。” 家里人听到这个帐都惊呆了,种菜也能赚这么多?门口不就是几分地吗?怎么就赚了一百多贯? 邹晨得意地看着家里人笑笑,“我和姐商量了一下,准备向家里购买两亩菜地。咱家里的菜地是一亩600文是吧,我准备明年种半亩的瓠茄。剩下一亩半种上秣和各类青菜。对了,我还顺便打听了一下,秣秸亩产能够达到三石左右,可是不知为何,咱们这里居然没有几家愿意种。” “小晨儿?”邹正达搓着手嘿嘿直笑,“你看你二伯也种了几亩菜地,你给瞅瞅能卖几个钱?” 邹晨把头一扬,“二伯,这都得怪你。当初我和你说过,让你随着我们一起种地,你偏不听,种些萝卜白菘,小葱生姜啥的,这家家户户都有的青菜谁会来买?” 二郎这时也凑上来谄媚地说道:“小妹,那块地,你二哥我也下了几锄头力气呢,你看,嘿嘿……” 旁边四郎五郎和六郎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纷纷示意自己也是下过力气的。 “你们是愿意把钱放在我这里吃利息呢,还是把钱给你们?”邹晨问道。 六郎立刻说道:“要钱!”旁边兄弟几个纷纷伸手掐他,二郎瞪了他一眼,“往常都说你比五郎聪明,怎么临到事儿这么笨?要啥钱?自然要把钱存着放利息啊!” 听了这话,兄弟几个纷纷点头。 邹晨又拿出一个新的帐薄,在上面添上几笔,然后念道:“今有二郎,四郎,五郎,六郎,七郎,愿意一人放五贯在我这里做为本金,待到一年之后连本带利一起归还。你们觉得怎么样?” “极好!极好!”兄弟几个又是一阵点头。 “那个小晨儿啊,我和你娘手里也有几个活便钱,不如我们也放进去吧?”柳氏趁势说道。 “成啊!二婶娘,您和我娘放多少呢?” “一人十贯吧!”黄丽娘就说道。 “成!”邹晨便又添了几笔,“只是菜地你们须得下力气去种,若是不仔细种菜,我会扣钱哦!” 几个人听了之后齐齐点头,连说应该的。 邹正达和邹正业见状也连忙往前凑,被柳氏给制止,她挑眉道:“我们娘几个挣点脂粉钱和书本钱,你们大老爷们跟着瞎掺合做甚?你们养你们的活物,我们种我们的菜,咱们两不耽误。” 黄丽娘抿嘴笑道:“正是!两不耽误。”一席话说得他们哑口无言,只得息了跟着邹晨种菜的心思。 邹老爷子坐一旁看着儿孙们说说笑笑,热闹的盘帐对帐,含笑颌首,这才是兴家之兆啊。 ps: 从明天的章节开始便是每天码的了,有时可能会隔几天我上来修一下,如果有觉得前后对不上的,可以从明天的章节重新看一下。因为没有存稿,全部是当天码当天放出,来不及修稿了,我的习惯性又是放几天才修文,因为几天后会有新的想法出来。 第九十二章 至和元年夏记事 这两年,邹家所有的亲戚都跟着一起发了家,象柳氏的娘家,原来只是四等户,当初穷的嫁女儿只能拿出十亩地来,嫁妆全是溜金的,这还是厚嫁呢。可是现在豆腐坊开了两个,稻田里也养起了活物,每年只需要将活物交给姑爷就只等着数钱吧。 邹家的小姑娘邹青华,现如今手中也有一个豆腐坊,每日和丁启起早贪黑的打些豆腐和凉粉去卖,一年下来也挣了百来贯,又养了两亩的活物,现如今家中正准备盖火烧砖宅子呢。 黄家是受益最大的,黄里正如愿以偿的辞职了,在家做起了田舍翁,黄家坪的户长接替了他的职位成为了新的黄里正。黄里正现在有了一个新的称号,叫做‘文林郎 ’官位从九品下,没有俸禄,也没有品阶,只是拥有了可以直入县衙府衙不须通报的权利。 他的称号是黄天青在帝前为他求来的,黄天青在皇佑五年秋闱之时中了举人,至和元年正月参加殿试,圣人早就对他耳熟能详,见到真人如何不仔细观看。又见他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殿试之时侃侃而谈竟是面无难色,引得圣人赞叹不已,又得知他乃先贤张咏之孙婿,更是高看了他一眼,当场点了他三甲榜眼。 琼苑赐宴之时,官家突然想起自家还欠他一个赏赐,便问他想要何物。黄天青沉吟了一会禀道,想要为家父求一个散官名号。言道家父望子登科已盼了数十年,如今自己如愿以偿,只求官家能将赏赐让给父亲。官家一听高兴啊,这天子门生没白收啊!孝顺,而且还知道感恩,当即赐给了黄里正文林郎之职。 至和元年春季,邹家庄和黄家坪还有柳林集的人纷纷随着邹家一起在稻田养活物。一家一户交了一贯钱的学习费之后。邹正达、邹正业和金小乙三个人分别赶赴三个地方,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统一教授养活物技术。 金小乙由于得了这个教授之职,对邹家感激涕零,恨不得把心都掏给邹家去。自己一个区区贱籍渔民,连五等户都算不上,往常别人看到自己只是称呼一声‘兀那汉子’或是‘那打渔的’,如今摇身一变,成了金教习。村中的人见到自己纷纷侧身避让,给足了面子,如何不让他感激呢?邹家又在去年八月给他涨了工钱。由750文一个月涨到了五贯,并言明若是做到五十五岁,以后邹家为他养老一直到死都可以领工钱。现如今。他已经在邹家庄买了一处空宅,将浑家和孩子们都接了过来,在邹家庄安家落户了。 他的浑家,无事之时便会去邹家帮忙看家,做些粗重的活计。邹家也不亏待她,每月总会付她几百文的辛苦费,逢年过节的还有红包可拿。小闺女天天跟在邹家小娘子身后,学着端茶倒水照顾七郎,每月也能得辛苦钱,而且邹家又留他家小闺女一日三餐。外加一年几身衣裳。如今夫妻两个都有了收入,几个孩子也吃得好,再回头去想以前在沙河渔船上生活的日子竟是觉得恍如隔世。 而且自己手下又领了三个渔民。也算得上一个把头了,若是回去过以前的日子,那真跟要他命一般。每逢在家中吃多了酒,他总会跟浑家讲,若不是当年自己慧眼识珠。和邹家扯上了关系,哪里会有家中这般光景?让他浑家无论如何也得教育孩子们。世世代代忠于邹家,不可背主。 柳林集的沈家,原本只是想借着美娘的关系和张贡生攀扯上,却没想到意外的聘了一个会下金蛋的好儿妇来。儿妇还没有进门,便在柳林集买了一百多亩地,而且言明这是嫁妆要随着美娘一起嫁入沈家。邹正达又应他家所邀,亲自来到柳林集指导着他家养上了活物,到今年六月卖了一批刚长成的山蛤到邹家,竟然得了几十贯收入。把冯氏喜的泪水涟涟,沈家自从沈老爷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了任何收入。每年只是仪仗着二百亩良田勉强糊口,虽然学馆中也有学生交些束修,可是沈嘉生是一个只知道出不知道进的酸秀才,家中情况渐渐恶化,直到去年和邹家结了亲之后,日子才算过的好些。 宛丘的风五娘则是最意外的发达了,她只是一时好心帮了邹晨和美娘一把,没有想到邹家便把她记在了心上。现在邹家几亩菜田的青菜全部是统一经过她家的茶棚往外批发,如今她已经不做茶棚了,将小茶棚略一改动,改行做起了菜贩这一行。每日前来她家菜棚买菜的人络绎不绝,有些来的晚了竟然还买不到。现如今她家招了三个小娘子在菜棚中主管卖菜一事,自己和丈夫只管收钱和进货。到了冬季,她的菜棚成了宛丘最为热门的地方,因为邹家不仅夏季能产青菜,冬季竟然也能送来反季节青菜。去年一年,她的菜棚便赚了百贯以上,引的宛丘那些小泼皮各个眼馋,结果被风五娘结结实实地揍了几个,再也不敢前去惹事了。 村中每户都发了一笔小财,族中也发了一大笔财。按照族中和邹家的协议,他家愿意将村中的稻田活物收获走,其中三成的利润愿意奉送给里正和各位族老,这些族老们又忍痛从中扣出一成将其变成了族中公产。 一开始,没有几家村民愿意卖给邹家,都想着自已卖到酒楼饭馆中好赚上一大笔。可惜的是,到了宛丘找到牙人,牙人一听是邹家庄来的人,很是高兴,可是再一问不是村东邹家的,便不乐意了。有的村民在牙人那里呆了好久也找不到酒楼愿意进货,就是找到了能进货的酒楼,给的价还不如邹家给的价高呢。 村民们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宛丘和各地的客商要买的是‘仁善厚德’的活物,而不是邹家庄的。如果是从邹家人手中流出的活物,不论多少钱都有人购买,若是邹家庄出来的,还勉强能打一个同村的旗号,其他村的连同村旗号都打不成。如果是直接卖给邹家,这些村民们还省了一路奔波之苦,卖的也比卖到宛丘价格高些,虽然那邹家也赚了不少,但是人家乃是御赐的匾牌,要赚也是天经地义的。 也有那心思活络的人前来邹家庄和黄家坪收活物,想要自己赚些银两。可是去了邹家庄一提要来收活物的,反而被村民们打跑,只得去了别庄收购。没想到收购回来之后却卖不出去多少,钱没到手反倒赔进去不少。 邹家虽然答应收购各家各户的活物,然而关于品相上却有严格要求,有病的不要,个头太小的不要,如果有大面积生病的那他家任何的活物都不要。如此一来,从邹家手中流出的山蛤螃蟹和泥鳅品样均是不错,很得市场好评,由于品样好,又引来了众多的回头客,一时间,邹家庄车马云集客流如炽。 由于人流众多,邹家大院旁边的杂货铺和小茶棚也招揽了不少生意。来邹家进货的客商都愿意在茶棚中喝上一杯茶,或是吃上一些豆腐和凉粉,或是在杂货铺中补充一些随身用品。每日邹萍都是忙的不可开交,有时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最后没奈何只得又请了一个同村的小娘子帮着她一起卖东西。而茶棚则是交给了邹萍的哥哥邹一民看顾。马太婆一家,先是四个孙子做了邹家的佃户,现在重孙子一辈也在邹家的照顾下有了一门营生,月月都能得一笔辛苦钱,喜得马太婆逢人便说邹家的好话。 邹家的长白山林蛙养殖也取得了成功,林蛙一开始成活率只达到了可怜的20%,时记送来的几百只,到至和元年活的只剩下不到一百。然而却是摸着了窍门,春夏之交开始,林家的变态池里每天都有蝌蚪下池,林蛙也长的个个体肥身健。至和元年邹晨的生日前,邹家白送给了时记五百只林蛙,时记靠着这五百只林蛙便赚了三百多贯。然后两家又重新签订了新的文书,定下了收购协议。 看到邹家养林蛙致富,村子里的人也有动了心思的,外村的人更是眼馋,然而养林蛙被邹家宣布为不传之密,拒绝向外传授。也有那心思活泛的人,向邹家买了蝌蚪说是给自家治病用,却偷偷的仿着邹家的池子也养了起来,只是却闹了一个血本无归。还有人偷偷向金小乙示好,求他跳槽,要给他高薪金,却被金小乙拒绝。 其实这养林蛙,在外人眼里看起来神秘,在邹晨眼里却非常简单,不过是一个仿生态环境罢了,只是古人又有几个知道生态这一个词的? 而在邹家最清闲的则是要数那十几头鹿,每日它们悠闲的在村中踱步,从来不会有任何人去伤害它们。有小孩子则会好奇的摸着它们的皮毛,就是那顽皮的也不过是想骑到它们身上过一把瘾而已。鹿群得了邹晨的嘱咐,从不伤害村民,又加上它们的鹿茸刚长成便被割了下来,所以村中的大人们均是放心孩子们陪着鹿群玩耍。 鹿群成了邹家庄一景,远来的客商们看着庄中的幼童骑在鹿背上在田野中奔跑,或是鹿群悠闲的在河边散步吃青草,周围总是会围上一群幼童保护着它们。客商们纷纷称赞邹家庄中的人有上古先贤遗风,均称邹家庄为世外桃源,竟然是意外的为邹家庄得了一个雅号‘鹿鸣庄’! ps: 这一章节开始,为过渡章节。可能会平淡些,但是后面过几章会有高潮的 第九十三章 前世渐行渐远 “阿姊,你看!……”小七兴冲冲的掀起竹帘,高高举起手中的竹蜻蜓。 八月的阳光从竹帘的缝隙中轻快的钻进屋中!一股热浪,裹挟着来人和室内的清凉碰撞到了一起。 邹晨从书本中抬起头,停止脚下的踩踏,让身旁的风扇停止转动,然后站了起来,拿起旁边水盆中的毛巾,细细的替小七擦拭脸上的汗水。 这个风扇是她夏季前想出来的新招,原理非常的简单,就是和前世的缝纫机一样,利用踩踏代替水流给风扇以动力。风扇一研制出来,立刻受到了家里所有人的欢迎。就连几个小姐妹看到之后也受不释手。以往的风扇都是需要用手扇,累人不说,扇的时间久了倒把自己累出一身汗来。大型的风扇又没有银钱去建造,邹晨想出来的这个脚踏风扇既简单又实用,而且还锻炼身体,真是一举数得。 经过几个小姐妹的宣传,在邹家庄迅速的得到普及,尤其受到老年人的欢迎,平时闲着无事,用脚踩踏既能乘凉又能锻炼身体,何乐而不为呢? 在邹家庄出售了几个之后,邹晨立刻看到商机,她让父亲找了一个好木匠,用上等的木料做了轴承,里面加了精钢的滚珠,这样风扇使用起来更轻便更不容易损坏。她立刻让家里人去了宛丘注册了专利,又招了几个木匠,一人负责一个零件的制作,最后大木匠师傅进行组装。一个夏季还没有过完,这种脚踏风扇卖了一百多套,供不应求。 而且邹家又提供三个月的质保,凡是邹家出去的风扇,在三个月内损坏或者无法使用,邹家都可以免费的更换新风扇。此法一出,立刻引来好评一片。 小七急不可待地举着手中的玩具,献宝似的送到了邹晨手中,“阿姊,小兰给我的,……” 小七这一年,越长越可爱,白白胖胖的极讨人喜欢。头上的三个茶壶盖各梳着一个朝天辨,身上穿着一件短袖的淡青色棉布t恤衫后背上绣了一只大米老鼠,下身只穿了一条开档短裤。若是不看他的发型,还真以为这是一个后世的小萌娃呢。 这时,竹帘又被掀开了。金兰从外面走了进来,曲膝福了一福,低声道:“女郎,小郎君。” “金兰你也热坏了吧?”邹晨笑了笑。 金兰是金小乙的小女儿,比邹晨大一岁。今年只有九岁。渔民是没有资格起名字的,进了邹家之后,邹晨来个恶搞,给她起了一个兰儿的名字(万寿无彊的小名)。虽然她做的是服侍人的事情,然而邹家上上下下都没有将她当做奴仆来看,甚至连雇契都没有和金小乙签。 “我不热!”金兰低下头轻声说道。然后走向前,从邹晨手里接过给小七擦脸的毛巾,又放到水盆里摆了摆。然后把水端出去倒在了院子里重新蓄了盆水回来。 屋里小七早喊着热,要给他摇扇子了。邹晨踩着踏板,咯吱咯吱的踏板声响了起来,屋子里顿时传来一阵清凉。 小七腻在邹晨的怀里,指着她看的书。说书上有画非要让她给念,邹晨拗不过他。只得挑挑拣拣的给他念了几句。等到念完,小七眨巴眨巴眼睛,困惑的问道:“阿姊,你念的这是啥?” 邹晨哭笑不得的在他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骂道:“小捣蛋鬼,你不知道这是啥,你还要我念?” “阿姊?”小七撅起嘴巴捂着屁股,不悦的看着邹晨,“人家长大了,不能再打屁股了!” “那打哪?打脸?”邹晨逗他。 小七郁闷了,考虑了半天,委屈地说道:“不能打脸,还是打屁股吧!”说完撅着嘴揉了揉屁股。金兰正蹲在地上用布擦门口被踩脏的地板,闻听此言‘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邹晨哈哈大笑,笑完了之后指着小七的脑袋,“你呀!天生的磨人精。我这读的是治蝗之术,你是当然听不懂了。” 小七扑到案几上,指着书本上的虫子问道:“这是啥?” “这叫蝗虫!咱们都叫它蚂蚱!它是最喜欢吃稻子和麦子的幼苗,是庄稼的天敌。”邹晨就说道。 小七歪着头想了一会,问道:“那它们怕人吗?咱们家的鸡和鹅就不怕人。” “它们不怕人,但是它们也有天敌。象青蛙,一亩田地里如果有十几只青蛙,那么就可以消灭近万只蝗虫。鸡、鸭、鹅也是它们的天敌,农户遇到蝗灾之时把家养的鸡鹅赶到田间,可以消灭害虫。还有天上飞的燕子和麻雀,它们可是最喜欢吃蝗虫了。” “那?咱家也有燕子,我是不是以后不能再欺负小燕子了?”小七眨着眼睛问道。 “你啥时欺负小燕子了?”邹晨正色问道。 小七低下头,结结巴巴的说道:“就刚才,我,我拿土块丢它们了。叫的可烦人了,……” 邹晨抬起小七的下巴,严肃的说道:“燕子和麻雀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不应该伤害它们,还得保护它爱护它呢。……”于是向小七讲了一番爱护鸟类的言论,小七似懂非懂的抬起头看着姊姊。 邹晨笑着摇摇头,心想一个三岁的奶娃子能懂啥?突然想起了后世的一个儿歌‘小燕子穿花衣’把里面的大工厂改成了大宅院,装上了新机器改成了穿上了新衣裳,轻轻哼着教小七唱了好几遍。小七奶声奶气的跟着学了几遍便学会了,然后又拍着手唱了几次,便拍拍胸脯说学会了。 之后他便坐不住了,东挪挪西蹭蹭,眼睛看着竹帘外。邹晨摇摇头,叫过金兰让她带着小七去找黄丽娘。小七一听可以献宝给母亲了,立刻跳了起来,一溜烟的掀起帘子跑了,金兰哎呀叫了一声连忙跟在了他的后面。 邹晨摇头笑了一下,低下头继续专注于书籍。八月的阳台透过窗棂映照在她的脸庞之上,长长的睫毛轻轻扑闪。双眸似水,风扇轻轻转动着风叶,吹抚起她额边的秀发。 “在看什么?”美娘掀起竹帘,看到邹晨在风扇旁边看书,便问道。 “姐来了?”邹晨抬起头笑道。 美娘将手中的东西轻轻地放在了邹晨身边,拿起一封信摆到了案几上。邹晨拿起看了看,撇撇嘴,“阿爹又私折我的信?” “这些是何物?”邹晨看着身边的东西奇道。 “你快过生辰了,这是黄家二舅舅从大名府送来的礼物,我阿爹正好今天从黄家坪回来。便顺手给捎了回来。”美娘从上面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把外面的稻草包装给拆掉,摆弄了几下也没有摆弄开,随手塞给了邹晨。 邹晨仔细看美娘带来的几件东西。全是一些新奇没有见过的小物件。一个四方盒子,上面镶满了琉璃小珠,盒子上面有一个凸起,用手指一按盒盖便弹开,然后一面小镜子映入了邹晨的眼帘。下面是空的,可以放一些首饰或者是化妆品。 “天呢!……”美娘捂嘴惊叫,这居然是镜子,实在是太贵重了。 邹晨微微笑了笑,毫不在意的扔在了一旁。又拿起另一件物事,这是一面菱花镜。后背以钮为中心,四朵牡丹形成花形钮座,乃是一面缠枝牡丹纹镜。翻过来一看,上面镶的也是一面镜子。 又翻了翻另外几件被稻草和碎布条捆的严严实实的物事,全是大大小小的镜子。最下面则是几十粒晶莹剔透的玻璃弹珠,想必是送给小七玩耍的。 “天呢?……”美娘完全被震住了,她睁大眼睛看着这些东西。羡慕的惊呼。这得多少贯钱啊?这么多手指大小的玻璃珠,如果全部挂在身上做装饰品。这能值几千贯啊。她羡慕的看了一眼邹晨,黄家舅舅真是疼小妹啊。 邹晨没有留意美娘的神色,低下头认真的观看镜面的光泽度和变形状况,然后点了点头。看样子舅舅已经完全把玻璃给造出来了,真没有想到,仅仅一年,舅舅居然能够将玻璃给制造出来。有了玻璃,家里的反季节蔬菜可以大量的生产了;有了玻璃,家中的窗户都可以换上,再也不用纸糊了。邹晨想起后世的落地窗,想起后世的玻璃柜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2013年,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黄天青在帝前得了圣人赏识,破格将其升为知县到大名府为官,黄天青只来得及勿勿回了黄家坪和父母告了别便带着妻儿踏上了去河北的路途。邹晨犹豫再三,还是将玻璃的制造工艺清清楚楚写了下来交到了黄天青手中,黄天青未及细看,只是以为是外甥女写的平安信。等到了路上想起来,打开一看,惊呆了半晌,直到张宁馨提醒他才醒过神来。 这一路上,他仔细推敲,沿途又收集了一些有关火窑的知识还有几名大窑匠。到了大名府后,拜会过了上官,待得处理完了县衙的杂事之后,便秘密的开了窑炼制起了玻璃。经过数月的失败和摸索后,终于成功炼制出来了第一批成品,黄天青看着窑匠们呈上来的几块小玻璃,手指颤抖久久不能言语。 然后他又按照邹晨所说的背后涂上水银再漆上一层漆,果真造出了一面毫发可鉴的镜子。思虑再三,他提笔给邹晨写了回信,并附信送上了几个成品,正巧赶上了邹晨八岁的生辰。 ps: 《唐语林》,唐玄宗曾于宫内建造避暑的“凉殿”,该殿除了四隅积水成帘状飞洒外,还装有水力“风扇”,水流激射到“风扇”叶轮,带动扇叶旋转发出风力。基于这个原理,现代的手工爱好者仿着缝纫机造出一个小型的脚踏风扇绝对是可行的。 精钢:前几天扒林蛙的时候,看到宋人苏颂写的《本草图经》这本书,里面金器那篇,有精钢的描述,和现在的精钢一样。(这本书是仁宗嘉佑六年写成的,1061年) 大名府:即今河北大名县,北京大名府的遗址就在今天的大街乡。仁宗朝曾在此建陪都以抵抗契丹,史称‘北京’,并非现在的北京。 北宋四京为:东京开封汴梁城,北京大名府,南京商丘(这是龙兴之地,赵匡胤的发迹地,也叫应天府)并非现在的南京,西京洛阳。 第九十四章 过生日讨要红包 “姐,你喜欢哪一个,随便拿一个去玩!”邹晨笑着说道。 美娘猛的抬头,吃惊的看着小妹,“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这可是琉璃镜啊,……”美娘连连摆手。 邹晨随手拿起一面瑞兽菱花镜塞到了美娘的手里,美娘小心翼翼的接过,想还给小妹却又舍不得,犹犹豫豫来回伸手。邹晨看到了便把镜子往她怀里一摁,笑着说道:“你我是亲姊妹,我的东西便是你的,有啥不行的?你再随便帮二婶娘挑一个镜子。” “这,这,这?……”美娘爱不释手的来回翻看菱花镜。 邹晨不在意的笑笑,拿起箱子底部用油纸包裹好的一封信,上面黄天青详细的写明了烧制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以及解决办法。现在玻璃和镜子已经烧成,但自家在大名府并无根基,恐被人所害,所以还是希望能在淮南府立个作坊,联合黄张邹三家之力方可抗衡觊觎者,并称已派忠仆押解着窑匠们往宛丘赶来。 字里行间,并不将邹晨当做八岁幼童来看,而是用征求的方式像和当家人说话似的口吻。邹晨仔仔细细地将信看了三四遍,思考了一下,拿起案几上的笔墨准备写回信,并没有注意到,美娘已经识趣的悄悄离去。 回信写好,吹干了墨汁,邹晨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出了屋走到隔壁发现屋里没有人,在院子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了父亲。将玻璃的事情和父亲说了,邹正业看过信后张大嘴巴看着小女儿,久久不能言语。 “小晨,这是啥时的事?我咋不知道家里又多了这一门营生?”邹正业疑惑地问。 邹晨吐吐舌头,“阿爹,我就是给二舅舅写了一份玻璃行业企划书,呃。烧制办法。然后……”于是把事情的前后经过给讲了一番,并说了当时只是设想,没想到能成,所以没有和家里人讲起,现在搞成了才敢往外说。 邹正业听完紧锁眉头,“这玻璃的利润这么大,咱能守住吗?” 邹晨沉吟了下,道:“咱们三家,必是以张家外祖为首,外祖家为辅。咱们只是卖力干活的,然后留些利润用来打通关节,想必无事吧。再说了。万事有张外祖和外祖家扛着,也轮不到咱们去操心。”邹正业听到女儿这样说,才算放下了心。 到了晚间吃饭的时候,邹晨又把这事说了一遍,家里人虽是普遍担忧。但是一想到张黄两家在前面顶着,也就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转眼间,便到了邹晨的八岁生辰这一天,家里从早上起便开始忙碌,买猪羊肉和鱼又买了两只兔子,两家人合在一起。准备给邹晨和小七庆生。 邹晨去年生辰的时候,家里为她举行了髻年礼,庆祝她可以梳起双髻。今年因是八岁,所以只准备吃一顿饭罢便。 早上一起床,先去了父母处请安,披散着头发请黄丽娘为她梳了一个垂挂髻,头发编成环垂于耳侧。然后进内屋换了一身淡粉色的襦裙。裙裾上绣有小朵的白色梅花,腰间系着两块蝴蝶玉佩垂在脚边。顶端别无装饰。只是各用了两朵淡粉色宫花别在双鬟上。看起来清雅别致,秀丽婉约。 小七则是身穿一身后世的t恤衫,胸前黄丽娘按着邹晨的设想绣了一个大大的米老鼠,头梳冲天辫,既萌又可爱。 邹晨和小七穿戴一新后走出内室,齐齐跪在父母身前,叩谢他们的生育之恩,小七则是刚一跪下去就急不可待的伸出手去,黄丽娘摇摇头,无奈的塞了一个荷包放到小七手里,也交给邹晨一个荷包。邹晨将荷包别在腰间,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一个玻璃珠串成的小佩饰帮小七别在腰间,算作是她送的生辰之礼。小七看到这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珠立马把荷包扔到一旁,专心致志的摆弄珠子玩。 黄丽娘看到女儿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嗔道:“这琉璃珠子价值数十贯,怎可送于小七,你好生留着将来做嫁妆。” “阿娘,我才八岁吔!”邹晨噘起嘴巴,“这玻璃珠子是咱自家生产的,哪有什么贵贱之说,再说这比戴个玉佩便宜多了,丢了也不可惜。” 又笑嘻嘻的蹭到黄丽娘身边,“将来我的嫁妆肯定都要玉的,才不要这些粗俗的东西。”黄丽娘闻听此言,哭笑不得地伸出手点了点邹晨的额头。 四郎和五郎笑嘻嘻的向邹晨和小七恭贺生辰,邹晨和小七则是齐齐的伸出手去向两个哥哥讨要生辰之礼。 四郎送邹晨的是一枚私章,上面有她的小字‘晨光’,送给小七的则是一把自制的小弹弓。五郎送给邹晨的是一本市面上比较难找到的农书,扉页上写着《古今农事》落款者不祥,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送给小七的是一把木刻小刀,是五郎一个月前请邹正达手把手教着自己刻得。邹晨和小七接了礼物,各个欢喜。 出了西院,跟着父母又去后东院请了祖父的安,邹老爷子一人给了他们一锭碎银,约有四五钱重。小七美滋滋的塞进荷包里,然后声称要去家里的杂货铺子买糖吃,把家里人逗的乐不可支。自从邹家起了一个杂货铺子,最高兴的是庄子里的小媳妇,其次便是那些小孩子。因为有地方买糖吃了不必再等货郎才可以买,邹家卖糖与别人家不一样,别人是成包卖的,而邹家是不论任何的糖,只要是能分开的,都分成小块去卖。一小块一文钱,小孩子们各个买得起,大人们也不在意。一天吃一块,一个月也就是三十文左右。 邹家茶棚里卖的冰水,夏天销量也是非常的好。先将凉开水放到井中冰一个时辰,再兑上用小石磨打磨好的果浆,随喝随磨,可自选口味,清凉可口,冰爽怡人,而且又卖的非常便宜,一碗才卖一文,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子都爱去买上一碗喝。也有图省钱自己在家用刀背拍水果自己冰水喝,只是连磨带喝竟弄了一个时辰,最后还得涮碗收拾,还不如花一文去邹家买上一碗慢慢的品尝,品味众多还省事又便宜。 到天热的时候邹一民在茶棚能忙的脚不沾地,一边要打磨果汁,一边还要帮人沏茶倒水,邹萍劝他再请一个帮忙的都被他拒绝。邹家和他是按承包费结算,一个月他只需要交给邹家三成的利润便可以在茶棚卖茶,多赚多交,少赚少交。而且邹家又不用交税,一个月能赚两三贯,他当然不肯再请一个人付雇金了,若是忙的时候他便请母亲前来帮着看钱箱,自己则是乐呵呵的挥汗如雨,丝毫不觉得辛苦。 每天早上他去菜地里把风五娘的菜准备好,然后请人送到宛丘,再顺便让送菜的人在集市里买一些新鲜的水果捎回来。这样算下来,他在邹家一个月都可以赚上十贯左右。而帮他送菜的人,每天得些活便钱,还可以私下昧些水果吃,自然乐得欢喜。 邹老爷子一开始十分不同意把送菜的活计分给别人,声称自己在家里闲着无事,每天早上可以去菜地摘菜,然后往宛丘送。邹晨笑着劝他,这天下的钱,一个人是赚不完的,如果一个人赚完了,那他便惹了众怒!如今咱家把菜地送菜的活计分给马太婆家,看起来是多花了一份工钱,可是实际上却把马太婆和咱家绑在了一起。马太婆虽然是一个五等户,然而她却是邹里年纪最长的一位妇人,哪怕就是知州站在她面前也要恭敬的称她一声马太婆。咱们家照顾她家,只会在四里八乡留下美名,绝不会有人说咱家的不是。花小钱买照顾亲戚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马太婆家的邹萍和邹一民都是非常勤劳能干的人,放着这样的人不用实在是太可惜了。 邹老爷子听了这些话,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从此以后再也不对杂货铺子和茶棚发表意见了。 拜完了邹老爷子,邹晨和小七又去拜邹正达和柳氏。邹正达和柳氏也是一人给了一锭一两的小猪腰银,小七拿了猪腰银犯了难,一会放荷包里一会拿出来攥在手中,最后一狠心交到了邹晨的手里,“阿姊,存起来!”邹晨接过猪腰银愣了半晌,才想起来,原来小七前年和几个哥哥一起在这里存了五贯的分红,一直没有动过!如今是越来越多,前几天曾和他说过,已经是几十贯了。想必是他看到钱能生钱,所以才要求邹晨帮他存起来。 想明白了之后,邹晨指着小七哈哈大笑,然后对家里人解释了一番,众人听了后纷纷大笑,把小七笑的莫名其妙。 美娘送过礼物后,二郎六郎也一人送了礼物给邹晨和小七,无非就是一些亲手做的印章和小孩子的玩具。 过了一会,小姐妹们结伴而来,邹星送了一方绣帕,李锦绣送了一篇亲手抄写的佛经,邹月送了一把团扇,邬倩送了一条可以系在腰间的络子,邹萍送了对丝绳打成的小手链,上面系了一个小小的银铃。 黄丽娘是识得几个字的,看到李锦绣送来的佛经,阿弥陀佛念了好几声佛,然后才揩干净手轻轻的翻开。四郎和五郎也凑上前去观看,只见字迹清秀隽丽,轻灵飘逸,不由得赞叹出声。李锦绣在内屋里和邹晨她们说笑,听到外屋传来的赞美声,羞的低下头去。 ps: 猪腰银:前文美娘聘礼那篇说过,但是忘记解释了,这个是唐宋的一种货币,做成猪肾状,所以俗称猪腰银,有十两重的,有一两的。想看形状的朋友可以去百度‘银铤’这二个字就可以看到了。 第九十五章 李锦绣恶逗小七 这时前院传来说话声,金小乙浑家不一会前来禀报,说是宛丘的陈家来了一位管事,送了贺礼给小女郎,几个小姐妹在内屋里听到了,纷纷羡慕的看着邹晨。千年陈家,虽不似隋唐那般鼎盛,到底是有传承的,这样人家的子弟不论是去哪里都会被奉为座上宾,眼见得陈家与邹家如此交好,怎么不令人羡慕呢?! 陈家派来的管事依旧是那位陈忠,他前后也来了邹家几次,或是送信或是采买活物那是熟门熟路了。来了之后,先拜见了邹老爷子,再向邹家两位大郎请了安,才把礼单给奉了上去。邹正业接过一看,无非是一些时鲜的瓜果和几匹绵锻,再就是一些茶叶和笔墨纸砚,另外还有几张字画,看起来不象是给一个女儿家送礼,倒象是两位学子之间的馈赠一般。邹正业看到礼物中规中矩,便把礼单送到邹老爷面前请他观看,然后亲自招待陈忠。 待茶饮三分之后,陈忠看到屋里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又从袖底摸出一封信来,双手奉到邹正达和邹正业面前请他们亲启。两兄弟看过信之后,眉头轻皱,互视一眼道,“陈管事,信中所写之事,我等已知晓,只是不能现在答复,可否容我等商议几日?” 陈忠并不知道信中写的是何事,来的时候家主交待要恭敬的对待邹家两位大郎,若是他们不急着回信也不必催,只管奉承他们便是。听了他们的话,连连称是,并说不急不急。 中午吃饭的时候因为有外客,所以东西两院分开吃的,女的全部在西院,男的在东院。 小姐妹们说要亲手做菜给寿星庆生。在伙房中忙碌了一会,便做出了两席菜出来,东院的由金小乙浑家端过去,西院的则是她们自己摆。 今天邹晨和小七最大,所以他们坐了主位,柳氏和黄丽娘坐在两旁,美娘和几个小姐妹坐在次位。待布好了菜,又让金小乙浑家和金兰也坐在了下首。先敬了天地之后,又让寿星们饮了开宴果酒,众人便尽兴的吃喝起来。 几个小姐妹一边吃一边低声谈笑。柳氏和黄丽娘笑眯眯的看着她们,偶尔说上一两句,一顿饭吃的热闹非常。 正高兴间。听到前院大门被人拍的山响,几条狗也狂叫了起来。不一会便听到邹正业的声音在院门处响起,说是没啥大事,是几个买豆腐的人,让院内的人安心吃喝。 金小乙浑家便去伙房端出了一大盘螃蟹先送到东院然后再端出一盘来。盘中的螃蟹个个都有三两重,被用细绳牢牢的捆好,蒸的红通通得,看的人直流口水。 黄丽娘看到螃蟹端上来了,便笑道:“一人两只,不许多吃!小七只能吃一只。吃完了之后记得用菊花茶漱口,再喝杯黄酒。” 小七听到自己平白的少了一只螃蟹,立刻不依。黄丽娘低声哄了半天才算安抚住他。 然后又去了屋里打开柜子取出了几套纯银蟹八件出来,说起这个蟹八件又是邹晨的另一项‘发明’。 平时吃螃蟹最多也就是拿筷子和签子,文雅一些的人,便不爱在公共场合吃螃蟹,要是吃也得买回家自己吃。省得让外人看到自己不雅的举动。可是自从邹家往外售蟹八件之后,吃螃蟹成了一件雅事。 金秋八月之时。约上三五好友,到分茶馆或者饮食铺子里安坐,伙计端上蒸好的螃蟹,用蟹八件慢悠悠的敲打、剔肉、刮黄,一只螃蟹完整的吃完,手上一点肉腥都不沾,再悠闲的饮上一杯黄酒,实乃雅事啊。 蟹八件一出,立刻风靡了整个宛丘。短短几日便售出去一百多套,尤其是卖螃蟹的分茶馆和饮食铺子以及酒楼,更是将蟹八件当做了必备之物,每家都备了十数套。然而这个卖的虽然多,却是不赚几个钱,因为这个蟹八件必须要用纯银来做,而银子是有市价的,最多也就是给银匠们一个手工钱。这个东西只要是个工匠看上一眼就能学会,所以邹家并没有申请专利,反而是任由所有人仿造。 邹晨美其名曰,有了蟹八件咱们的螃蟹只会越卖越好,何必要在乎这些小钱呢。于是凡是来进货的大客户,人人送了几套。 今年蟹八件则是走出了宛丘,随着贩卖螃蟹的车队一起走遍了整个淮南府,走进了东京汴梁城,在汴梁城引起了吃螃蟹的狂潮,就连官家也令造作局打了几套蟹八件在后宫使用。 由于螃蟹性寒,所以小姐妹们每人吃了两只便不敢再吃了,一人喝了一杯雄黄酒驱寒暖胃。然后便把饭菜都撤下,重新收拾了案几,摆上了香茶和零食。柳氏和黄丽娘又陪着坐了一会便找了借口出去了,有她们在小姐妹们也玩的不开心,等到她们一走,西院立刻热闹了起来。 小七坐在走廊上,摸着腰间的玻璃珠,歪着头看着几位姊姊嬉笑玩耍,听到她们讲到好玩的事情便跟着大笑。 李锦绣看到小七乖乖的坐着,眼珠一转,走到小七身后,揪了揪他的朝天辫。小七气愤的鼓起嘴,双手抱着头忿忿地盯着身后的李锦绣。李锦绣若无其事的拍拍手,指着小七胸前的米老鼠问道:“小七,你衣裳上绣的是啥啊?很好玩啊,来,给姊姊讲讲。” 小七眯着眼睛歪着头观察了李锦绣半天,觉得她好象没有恶意,便回话:“就是一只老鼠啊,是我阿姊画的。……喏,这书里全是我阿姊画给我看的,……” 又伸手在自己身后的书包里摸出一本书来,炫耀的举在手中,就是不给李锦绣看。李锦绣则是一脸坏笑,猛的伸出手胳肢了小七几下,趁小七松手把书抢到了自己手中,小七立刻冲上前去,李锦绣把手伸的高高得,引得小七乱蹦乱跳。 几位小姐妹看到李锦绣和小七对上了,都是摇了摇头。李锦绣马上就要十四岁了。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是却跟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只要看到小七准会逗他。偏偏小七又是一个不会生长气的孩子,哪怕就是把他逗的眼泪汪汪了,等到下次看到李锦绣还是不记仇,惹得李锦绣哪次看到他都非得逗他一次,快成习惯了。 邹月低声在向邹星请教绣技,邹星这一段跟着黄丽娘学了不少绣技,所以邹晨生辰的时候她才会送了一方绣帕。 邹萍则是坐在邹晨的身边,教她编细绳手链。美娘和邬倩正目不转晴的看着邹萍双手翻飞。然后手里也跟着学编绳。 美娘和邬倩看了两遍便学会了,结果邹晨愣是跟着打了四次才学会。邹晨刚学会,便听到小七哇的一下哭出声来。然后李锦绣又是哄又是劝又是许愿,最后许了一堆小东西才把小七哄的破涕为笑。 “锦绣姐,你家里的小玩意儿被你许了无数,现在小七的小箱子都快装不下了。你再送他,怕是要打一个大箱子了。”邹晨取笑她道。 “记吃不记打!”邹月摇摇头。“哪次你逗哭了小七,还得使出浑身解数去逗他笑,最后又赔出了不少的物事给小七。偏偏哪次都记不住?” 邹萍听了这些话低头笑笑,仔细地拆手里的链子。邹晨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把小七抱到了怀里,小七离了李锦绣的怀抱。立刻委屈地哭诉,“阿姊,打她!她是坏人。……” 小姐妹们听到小七的哭诉,看到他的可爱样儿,忍不住大笑起来。小七看到姊姊不仅不帮他,反而跟着别人一起笑他,又气又怒。小嘴一瘪开始泪漫金山。 邬倩笑道:“哟,这泪水淌的。能把这院子淹了,小七快别哭了,一会要发大水了!” 美娘则是一只手背在李锦绣身后,然后将手高高的扬起,双手拍了几下,李锦绣做出一个痛苦的表情。 “看,我打你锦绣姊姊了,咱不哭了。”美娘柔声劝小七。 小七看到李锦绣‘挨打’才算止住了泪水,“坏人!我长大了不娶你!我才不要和你好。” “噗……” 几个小姐妹听到小七这惊人的话语,各个笑的前仰后合,捂着肚子指着小七和李锦绣直叫痛。 小七这一段经常听到母亲和二婶娘说几个哥哥要娶亲了,便以为娶亲是和谁好的意思。 邬倩好不容易止住笑,憋着气问小七,“那你长大了娶谁?” 小七眨眨眼睛,自豪地说道:“我要娶我阿姊!” 邹月原本还矜持的端着不肯大笑,听到这一句再也忍不住了,扑到了邹星肩膀上,笑的脸色涨红喘不过气来。邹星则是指着小七‘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捂着肚子大叫,“我受不了了,我要笑死了!” 柳氏和黄丽娘在后院清扫地面,听到几个小娘子的欢笑声,笑着摇了摇头。 “……李锦绣和邬倩都不错,人勤快又机灵,而且还知根知底,又正好小两三岁,我觉得挺合适的。”柳氏低声说道,“现如今二郎已经十六了,依旧没订亲,我这心里啊,没着没落的。” “正是,眼瞅着四郎也十四了,可这哥几个就是不急,非说考上秀才再订亲。等他们考上秀才怕不得二十好几啊?”黄丽也说道。 “唉,这可真是的!前几天我得了个空去问了二郎,问他可有中意的小娘子没有。你猜你侄子是咋回我的?”柳氏忿忿地说道。 “咋回的?” “私相授受为人所不齿,我岂有中意的小娘子?全凭母亲作主。……”柳氏模仿着二郎的语气。“我听了这句话,气得我啊,真想拿根棍子敲他!” “是啊,人说越读书越聪明,怎么咱们家这四个,是越读越傻了?这先成家再立业,哪有先立业再成家的道理?等他们中了秀才,那好的小娘子不都被人挑走光了?”黄丽娘就说道。 柳氏听了这句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我看啊,邬倩就不错!她老子和你二哥又是打小一起玩的,这兄弟结亲那是再好不过了。” “嗯!我看那锦绣也不错,和小七怪投缘的。将来要是成了亲,肯定也是一个喜欢孩子的。” 两位母亲在后院转眼便把儿妇给定了下来,而西院中小姐妹们依旧在高高兴兴地玩闹着,对后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ps: 在汉川公园旁边买了几斤螃蟹,回味无穷啊!我妹夫家的人都很会吃螃蟹,太厉害了,用筷子一挤,螃蟹腿上的肉就出来了,看得我一愣一愣的。而且,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螃蟹太便宜了,38一斤啊!!!能挑的螃蟹是60多一斤。姐曾经在某宝买过,也是这个刁叉湖里的,80多一斤!还不包顺丰运费的。据我妹的婆姐讲,今年的螃蟹是这几年最贵的!!!往年都卖20多,贵的也才60多。姐听得泪流满面啊。 蟹八件:明代一位叫漕书的人发明得。 第九十六章 豆蔻梢头二月初 “小晨,”院外传来四郎的拍门声,“把我架子上那本《山人集注》帮我拿出来!” 几个小姐妹这时嫌正午的阳光过于燥热,都躲在邹晨的屋里,坐在风扇下听小七唱歌呢,一边听一边跟着拍巴掌,嘴里还跟着轻轻哼着唱和,却是没有一个人听到西院外有人在敲门。 四郎在门外敲了一会,没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又等了一会,以为院中的人都出去了,便推开院门往自己房间里走去。刚踏上走廊,隐约听到邹晨的房间里传来唱歌声,立刻大窘,急急的钻进房间拿了书就往门外走。掀起帘子,猛然撞到一个人身上,各自退后几步。 李锦绣满脸绯红捂着胸口,双眼泛着泪光咬着嘴唇脸露痛苦之色。四郎则是涨红了脸手足无措,‘我、我’我’了半天,然后急急的作揖道歉。 “李小娘子,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别哭,别哭。”四郎在一旁手忙脚乱的劝慰,说完又作了一个揖。 李锦绣方才内急从屋里出来小解,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个人影掀起帘子走到了旁边的屋子里。她知道这两旁的侧厢住得是邹晨的两位哥哥,以为是一个小偷入屋行窃,便蹑手蹑脚的往门边走,想看看是谁然后好大声呼救。没想到刚走到帘子那里,猛然间帘子被掀开,一个人从里面冲了出来,正好撞到她的胸前,痛的她两眼含泪。 四郎作完揖揉着肩膀,恨不得把它给缷下来,哪不好撞,偏撞别人那里?要是让别人知道,这李小娘子还怎么在世间立足。想完了又大恨自己,听到有人在院子里。退出院子不就行了,或者请母亲来拿,怎么偏偏硬着头皮往屋里走呢? 想到这里又是恨自己又是替李锦绣难过,抓耳挠腮的看起来非常的焦急。李锦绣本来正难过,看到他的表情‘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这盈盈一笑,犹如冬日初晴,瞬间暖化了溪流上的冰层。伊人梨花带雨,明眸含羞。两颊笑涡霞光荡漾,万般风情缭绕眉梢,春葱玉指轻掩唇角。丹唇一点,榴齿含香。 十四岁的四郎,刹那间心驰神迷,仿佛迷失在了一汪湖水中。等到李锦绣走了好久。他还站在走廊中静静的发呆。 邹晨在屋内轻轻掩上了一扇窗户,将满院的阳光隔绝在了窗外。 李锦绣若无其事的回到屋里,装做没有任何事发生,然而邹晨明显的感觉到,她时而恍惚时而沉思。甚至有时还会悄悄低下头去咬着手帕偷偷发笑。 “美人如豆蔻,婢婢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邹晨无声的微笑着。 东院的四郎这时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自从他回院子拿了书之后,明显处于神游太虚的状态中。读书出错了好几回,而且还时不时的揉自己肩膀。脸上露出诡异地笑容。 “四弟,你肩膀疼?”二郎不悦的开口。 “啊?……”四郎仿佛被人惊醒,猛的抬起头。“不,不是,我是,我是刚被蚊子咬了一口,秋蚊子老厉害了。” “哦!”二郎不在意的回了一句。又低下头仔细地看书。 五郎抬起头仔细的看了一眼四哥,若有所思的挑挑眉。又低下头读书去了。六郎看了一眼二哥,又看了一眼四哥,摇了摇头也低下头读书了。 这时,邹正达和邹正业将陈管事送走,又回到东院的正房中和邹老爷子坐下来商议。 “……这信里,写的清楚明白,他陈家也想参一股,只是这么大的事,怎么偏偏和我们说?”邹正达唉了一声说道。 “难道,他陈家知道了这方子是从咱们家出来的吗?”邹正业就说道。 “我看不象,估计是他陈家觉得咱家好拿捏吧。这事想先让咱家同意,然后他陈家才好去向张黄两家去说。”邹老爷子分析道。 “老二,你说这玻璃行业,利润就这么大?以往咱家也弄了几件专利出来,老陈家可从来没有伸过手啊。”邹正达问道。 邹正业想了想,道:“咱别的不说,就说我二舅兄给小晨送的那几块镜子,那是个女人都想有一块啊。别说女人了,就是咱们俩个这几天不也是没少照吗?” “小晨也说过,这个玻璃用处极大,可以当镜子使,也可以糊在窗户上,到了冬天还可以盖蔬菜大棚。若是经过那个什么高温,还可以当成碗,酒杯啥的。你说,若是每家每户都买了几块,那能赚多少?” “哎哟!”邹正达听了这一句话惊呼了起来。 “财帛动人心啊!”邹老爷子捻须道,“可问题是,这老陈家是怎么知道玻璃这一回事的呢?” 听了这句话,屋里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等到院子里的客人都走了,将金小乙浑家和金兰放了半天的假,让她们明天早上再过来,然后关了前院门和内院门坐在东院里商议。 邹晨看了陈家送来的信,深深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早就想好了,这玻璃和水泥就让它们随着历史到该它们出现的时候再出现。怎么二舅舅一当上了知县,自己就头脑发热地把玻璃的制造方子给交了出去呢? 占城稻,养活物,风扇,蟹八件,这都是倚仗着后世的知识使出来的金手指。但是这些,赚的较少,养活物自家也完整的交给了官家,剩下的只有林蛙。然而这个林蛙说起来名声不太好,搞养殖的终究不是一个正途,哪怕赚的再多将来等哥哥们考中了秀才也得把这门生意停下来,所以从来没有大户人家觊觎。小家小户的保不住这样的手艺,大门大户的根本不屑于弄这个。 所以她也是想好了,等将来哥哥们有一个人考中了秀才,便将这门手艺转给家中的亲戚或是金小乙,然后和他们签订长期的契约,让他们二十年内只能通过自己出售林蛙,二十年后才允许自行出售。 她长叹一口气。暗暗发誓,以后绝不再露任何一个金手指。现如今家里人还可以勉强保护玻璃,若是再把水泥弄出来,这可是军需品,官家看到能不高兴吗?用水泥可以修筑长城,可以修建城池和道路,更可以盖房屋,甚至可以巩固边防。官家若是看到,哪怕他就是再仁,肯定也会将自家控制起来。不让方子外传。 “怀壁其罪!”她低低的自语。 “若是我们不答应,陈家会使何手段对付我们?”二郎突然开口,“陈家既然挑明了说。想必已经估算出了玻璃的利润是多少,若是拒绝,怕是……”话没说完,但是家里人都懂他话里的意思。 看到二郎发表意见,邹正达和邹正业虽然愁容满面。却是欣慰的笑了起来。孩子们慢慢的长大了,也知道为家中的事情操心,这是好事,孩子们多接触庶务对他们来讲更是一种锻炼。 五郎看到哥哥说话了,也跟着说道:“这事,我看不如咱们和外祖挑明了说吧。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原本就是小妹的方子交给二舅舅的,咱们遇到了这种不能私下解决的事。最好让外祖和张外祖家都知道。” “我明白了!”邹晨说道,“这陈家并非是逼迫我们答应,而是让我们去和两个外祖家通气,想必是他家顾着交情不好意思往里伸手,可是又看着这利润非常大。所以便把信送到了咱们家,引得我们去找两个外祖家。” 屋里的人听到邹晨的话。都舒展了眉头,既是陈家无意逼迫,那就放下了心。 第二天一早,邹正达和邹正业没管豆腐坊的事,直接套上了驴车带了陈家送来的信便往黄家坪去了。 家里的人却是没有闲着,将豆腐和凉粉卖完之后又去菜地里松土整地。今年一年,菜地已经扩大了到了二十亩,每天都有大批的新鲜蔬菜可以采摘,菜地中又请了两个民字辈的少年白天黑夜的看守防止被人胡乱采摘。 邹家庄许多人家看到他家种菜一年能卖一百来贯,也跟着他们一起种些珍稀的菜品,然后直接将宛丘的菜价压得非常廉价。象瓠茄往常卖三十贯一对很正常,去年过了季的还能卖十五贯一对。今年除了刚摘下第一批卖了一个好价格,等到瓠茄大批量上市时,居然只卖到四五贯一对。有些东京城过来行商的人大呼宛丘菜价便宜,想要举家搬到宛丘来住。 这些行商顺便采购一些东京城卖价非常贵的蔬菜,在路上小心的呵护,到了东京城哪怕是折了一半最终也能卖上一个好价格。慢慢的,在宛丘与东京城之间渐渐的开始有专业的菜贩往来。他们驾驶着改造的车子,可以长时间保持蔬菜的新鲜程度,等到了东京城,很多蔬菜都还是水灵灵的。 渐渐的,围绕着邹家庄村东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主要是一些行商收购庄民们的蔬菜。邹家庄的几位族老从这里面看到了商机,立刻命令庄民们平整村东的一块空地,又以族里的名义把这片土地买了回来,稍加改造便成了一个小集。 每天这一个小集,流动的金额便达到几百贯。 由于蔬菜赚的多,好多庄民生出了把良田全部改成菜田的心思,最后被里正和乡书手联合族老们一起强压了下去,严令每家最多只能种二十亩,违者既刻出族。 邹家的蔬菜一直是非常抢手的,主要是因为他们家不仅有反季节蔬菜,而且他家的蔬菜品相非常的好。再加上他家又有官家所赐的仁善厚德四个字,远来的客商都愿意在他家采购一些蔬菜和活物。 ps: 今天科普小知识--官家汉朝时盖宽饶的一篇给皇帝的奏章,其中就引用《韩氏易传》:“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传子,官以传贤。若四时之运,成功者去。”《晋书.石季龙载记上》:“官家难称,吾欲行冒顿之事,卿从我乎?”胡三省注云:“称天子为官家,始见於此。西汉谓天子为县官,东汉谓天子为国家,故兼而称之。”由此可见,官家并非是宋代发明的,而是汉之时就有啦。突然想起一个画面,好喜感,话说汉武帝某日正在宫外打猎,遇到一个穿越者,穿越者问‘彼奚何人?’武帝答曰‘县官是也!’穿越者再问,‘帝何在?’武帝答曰‘吾在此!’穿越者大怒‘彼乃小小县官,焉敢冒充大汉天子?’武帝‘……’昨天晚上北京电视台的《养生堂》节目不知道大家看了没有?如果没有看的,建议今天晚上去北京电视台搜索一下。里面那位老中医夫妇介绍的‘太极十二拍’各位亲可以先学会,然后教给父母。每天早上和晚上拍拍真得很有效果哦!我就是昨天看电视跟着拍了一次,早上起来又拍了,这会居然感觉腰不痛了,话说我每天早上起床很痛苦的,腰痛腿痛。 第九十七章 朱氏提亲娶邹晨 邹家挣了钱,邹晨并没有象别的小娘子那样整天的躲在屋子里不见太阳,而是每天坚持劳动。在这一个伤风感冒能要一条命的年代,万一感冒就惨了,说不得连命也会搭进去。所以,她每天坚持锻炼,就是为了身体健康。家里人见她勤于农事,倒也没觉得多意外,乡户人家的小娘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阿娘,咱家今年怕是得请一位管家了!”邹晨用根轻便的鹤嘴锄一边松着土一边和黄丽娘说话。 黄丽娘直起腰,看了看后面的小七,他正挥舞着小锄头站在田梗边乱锄乱夯。“请啥管家啊?咱家又不是啥大富大贵的人家,还用得请啊?” “娘,咱家去年少说也挣了三四百贯,除去买田,再除去一些杂七杂八的支出,我怎么老觉得钱不够花。按说挣的也不少,可就是等到事儿上时,发现家里没钱了。”邹晨抹了一把汗,说道。 “对啊!”柳氏在旁边的田拢间松地,听到她们母女说话也跟着抱怨,“去年一年,分给我家的也不少,可是东花一点,西花一点,又给别人随了礼,还了人情。前几天一看,柜子里居然只剩下不到五十贯了。” “去年一年,满打满算也就是买了三百亩良田,加上牙保和田契也就是花了二百贯左右。又添了一些家具和农具啥的,咱家至少得有几十贯是不知道花到哪里去了!”邹晨说道。 黄丽娘和柳氏听了这话吃一惊,“有这么多?” “以后咱们家的钱越来越多,没有一个总管事的,那帐啊,只会越来越乱!还不如趁现在刚起步,找一个信得过的大管家,帮咱们整整帐。”邹晨又说道。 其实这话她早就是想说了。前世找一个总经理或者董事长替自己管公司是很正常的,而且很多大公司的财务都是请专业的会计公司来盘帐。若是自己家,卖个豆腐凉粉和豆芽,一个月也不过就是二十来贯的收入。可是现在这二十亩菜地,四百多亩良田,再加上林蛙和稻田活物,她老感觉力不从心。 院外的杂货铺,卖的无非就是一些针头线脑,还有庄户人家需要的油盐酱醋和一些生活用品,另外就是一些庄里人自己手工编的簸箕和竹篮子。根本就不赚几个钱。一个月付给了邹萍五贯工钱,也就是赚个十来贯。而茶棚则是一个月上交四贯的承包费,若是象邹家两年前肯定这些就够花了。可是自从他家得了圣人赏赐。这家里的开销就变得巨大起来。乡绅间的四时节礼都得准备好,而且还时不时的往官府捐一些善款。象是今年庄里准备把往宛丘的路给修一修,邹家就得拿大头,余下的是邹家庄里正和乡书手以及几位族老承担,再然后是每家每户等农闲的时候出个工就行了。 尤其是平时她还得跟着学绣活。还得看书练字,而且马上外祖母帮她找的女夫子就要来了,到那时学习规矩和礼仪,更是没有一点空闲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找一个专业的管家,先把家里的帐接过去。 美娘跟在柳氏身后的田拢里,一边松地一边听着她们说话。这些都是治家的道理,她是一个快出门子的小娘子,多听些总归是没有害处的。 黄丽娘突然说道:“沈家前几天来信说想定一下婚期。你和二哥是怎么考虑的?” 邹晨摇摇头,这当娘的考虑得永远都是孩子们的婚事,这正说着整帐的事,突然歪到了美娘的婚事上去了。可是她身为小娘子,也不能随意插嘴只能郁闷的松土。将杂草给拨起扔到小篮子里好给鹿群吃。 柳氏低声说道:“我和你二哥的意思都是想再留美娘几年,美娘才十六。那沈芳也才十七。明年又是一个大比之年,我看不如让他安心的应考,等科举结束了再谈这个婚事,省得让孩子分心。” “是极,是极。”黄丽娘赞同道,“过一段时日,我娘帮着小晨和美娘找的女夫子就要来了,这可是从南边请来的,据说最是懂规矩,教了好几家的小娘子。我娘愣是等了她半年才等到了她有空闲,立刻把她给抢了过来,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柳氏听了欢喜的笑道:“好啊。我等着这位女夫子等的头发都白了,可终于把她等到了。到时孩子们学了规矩,也省得在婆家受委屈。” “我看啊,沈家绝不是那样的人。这一年多来,咱们四季往来,我觉得沈芳这孩子是个实在人。……嗯,小晨,美娘啊,你们也累了,先上去歇歇吧。”黄丽娘突然扭过头赶邹晨和美娘上去。 美娘早已经不是以前的听到婚事便害羞的模样,而是很镇定的拉着邹晨的手往田梗上走去。这时小七早已经把锄头扔到一边,专心的研究蚂蚁搬家。 邹晨蹲到小七的身边,陪他看了一会,严肃的说道:“小七,你的趣味好低级呀。” 小七白了邹晨一眼,没理她。 美娘捧起篮子里的水罐,刚倒了一碗水正准备喝,便看到远远走来一个人。 “是大伯娘!”美娘辨认了一会,说道。 邹晨往远处看了一下,“她来做啥?” 自从朱氏将小女儿送到宫中以后,她便时不时的在庄子里耀武扬威,很是不可一世,邹老爷子为着她的不尊重训了好几次也是不行。碰到美娘和邹晨也都是鼻子快伸到天上去,从不正眼看她们。 邹老爷子净身出户的时候给他们留下上百亩良田,宅院一座,现钱一百多贯,这么多绝对够他们一家几口花用。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居然涎着脸向邹老爷子要钱花,被骂了一顿。然后又觉得在田里劳作太苦,就想把田全部佃出去,可是没想到整个邹里都没人肯佃他们的田。最终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回北王庄请娘家人来佃,谁知他们一家刚走到北王庄,被庄民们发现。拎锄头的扛铁铲的扬钯子的气势汹汹的向他们冲来,吓得他们连滚带爬的逃出北王庄。 最后请了一户隐民才算把田佃出去。 看到邹晨家里养活物挣了钱,他家也想跟着养。便找了邹老爷子说合,想让邹晨家白舍给他们两亩地的活物,等卖了钱再给。被邹老爷子一顿臭骂,就凭你们,还敢养活物?谁敢买你家的东西?你也不瞅瞅你自己是啥名声,好好埋头苦干几年,先把名声给赚回来再说。我留给你们那一百多贯钱呢?这才多久啊?这钱要是你们省着点花用,不说能花一辈子。花半辈子也够用了。养甚活物,在家夹着尾巴当灰孙子好好改过才是正经的道理。 最终邹正义和朱氏灰溜溜的回了村北,从此以后再也不提养活物的事了。邹正达和邹正义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冷冷一笑,只当没听过这回事。 朱氏走到菜地边,看着二十亩的青菜长得郁郁葱葱,茂盛鲜嫩的蔬菜把田地遮得严严实实,红的红。紫的紫,绿的绿,仿佛鲜嫩的要滴下水来。朱氏的眼睛变成了铜钱状!这都是钱啊。要是这二十亩的菜地是自家的多好? 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家也是有良田的,只需要改成菜田既可,只要肯劳动也会有这般丰硕的果实在等着她。 “美娘。小晨,呵呵,喝水呢?”她大声的打着招呼。 美娘和邹晨福了一福。低声问了声安,便不肯再说话了。 “小晨啊,昨天可是你生辰,这不,大伯娘知道了立刻去你家给你送东西。可咋连你家的门都没有进去啊?”朱氏一脸的不忿。好象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许是没人听到吧,我们昨天关了院门在内院吃饭呢。”邹晨随意地笑笑。 朱氏神情倨傲地说道:“你三姊姊。这一年来,在宫里很是得官家的赏识,经常招她去说话。前几天官家送了一些东西给我们,我就想着你马上过生辰了就给你送过去。咱们家啊,将来也就是指着你三姊姊了。”说完了之后微抬了抬下巴,露出了脖子上戴的一个项圈,邹晨厌恶的看了一眼,这个项圈是她母亲的嫁妆当时分家时被马氏昧下的。 “大伯娘,这话是怎么说的?三姊姊是大伯娘家的,和我家又有何关系?再说了,哪家哪户是需要靠一个小娘子支撑门户的?大伯娘快别这么说话,省得招人笑话,我家的门户自然有四个哥哥支撑。” 朱氏听了这话一阵气恼,然而想到自家还有事,便把这口气生生的咽下,反而露出一脸笑容,慈祥的看着邹晨,把邹晨瞅的心头腻歪。 她扬声对着菜地里的人喊道:“三娘子,快别忙了,上来我有事找你。” 黄丽娘本来想装作没有看到她,可是没想到这朱氏直接喊了自己名字,只好不情不愿的走上田梗,随便福了一福。 朱氏也不在意,咧着嘴笑道:“三娘子啊,昨天我去你家,老二说家里有贵客,让我改天再过去。这不,我刚去了,你家的那个粗使婆子说你们下地了。要我说啊,这下啥地啊,请个人把菜地给佃了不就行了?咱们家有三丫头呢,从她手指缝里漏点,那也比你们种地强啊。……”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黄丽娘打断,“不知大嫂有何事?菜地里还有一堆活计没做呢?还有,那个不是粗使婆子,而是金教习的浑家,平时无事帮我们看看门户,大嫂莫要胡说!” “一个臭打渔的,有啥了不起的?还金教习?我呸!惹毛了老娘,我就给我三丫头递个信儿,让三丫头去找官家。”朱氏趾高气昂的说道。 邹晨听了这话摇了摇头,邹家摊上这样的亲戚,真是八百辈子没有烧好香惹怒了各路神仙,才派了这样的一位神人来折磨邹家啊。 朱氏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说正事呢,连忙笑嘻嘻地向着黄丽娘福礼,“三娘子,我给你道喜了。” 黄丽娘皱眉道:“喜从何来?” “哎呀,就是我娘家兄弟,他家不是正有一个和小晨年纪相当的,今年才十岁。你家这小晨,我左看右看也就只能配得上我兄弟家的小子了,到时我兄弟家吃点亏,你们多带点嫁妆就行了,……” ps: 仁宗朝的时候,科考是二年一次,忘记是啥时改的三年了。 第九十八章 黄丽娘怒斥朱氏 听到朱氏一番言语,黄丽娘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什么叫小晨也只能配得上我兄弟家的小子?我家小晨幼有奇遇,得遇仙人照顾,死里还生而且还知道了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你家兄弟算个甚狗屁东西?也配得上我家小晨。 朱氏看到黄丽娘面露怒色,心里暗自得意,也不过就是这一年发了家罢了,以前还不是依靠着我和邹大你们才有一口饭吃?我呸,得意甚?将来我三丫头当了贵妃当了皇后,看我不让她把你们统统整死。 “我兄弟家的那小子,那真是没得说,人长的精神。今年才十岁,已经知道下地干活了。虽然娶小晨委屈了一些,不过咱们小晨嫁过去多带些嫁妆贴补贴补就行了。也就是我好心,才把这么好的媒说给你家。也不知道多少人想和我兄弟结亲呢?人家可是有一个进宫的外甥女呢。“ 朱氏说完得意的晃晃脖子,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黄丽娘这两年分家单过,又经历了一些事情,再也不似以前软弱不敢反抗的黄丽娘,以前是因为自己心中有愧,总觉得自己乃不洁之身,嫁入邹家之后婆婆虐待,妯娌欺凌她都默默忍下来了。只是因为自己婚前不尊重,白白受了十几年的委屈,自然不愿意女儿有任何的丑闻传出,所以她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冲上前去撕打朱氏。 “听闻阿翁前几日暴跳如雷,回到村北行了家法,但是却不知为了何事。大嫂莫非是被家法打昏了头?忘了我邹里的族规?我邹里的小娘子不得嫁与北王庄,也不许从北王庄娶妇。大嫂今日又提此事,莫非是想挨族规处置?我可是听闻,若是违反要出族的啊?”黄丽娘强忍怒气说道。 朱氏的眼睛闪了闪,“他们是他们。咱们是自己亲戚家结亲,族规里也没有说不让亲戚结亲呢?” “那是大嫂的亲戚,可不是我家的亲戚!你若要再说此事,我必要报与里正知晓,让他好好断断这一场官司。我邹家的好女郎岂可嫁与你朱家?你朱家去年就被从北王庄赶到庄外居住,为的是甚原因?大嫂莫非一直装做不知道?若不是因为你,你的娘家岂会受这欺辱?北王庄的小娘子又岂会全部远嫁?” “大嫂,我知你嘴上没个把门的,最喜欢到处胡说。但是我警告你,若是你敢胡说一个字。我定会将你逐出族。你要是不信,只管去试?” 黄丽娘说完这些话,严厉的看着美娘和邹晨喝斥道:“还不去看看其他菜地。在这里呆着做甚。” 邹晨偷偷向母亲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拉着小七和美娘一溜烟的跑了。 黄丽娘看到两个女儿走远,冷冷的看了朱氏一眼,哼了一声扭头回菜田里去了。朱氏眨眨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黄丽娘!这。这还是以前的那个三娘子?这明明是黄姥姥附体啊。 柳氏拄着鹤嘴锄站在菜地里,撇着嘴看着朱氏的背影,“你说她脑子里长的是啥?这马上快四十的人了,还跟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居然还想把小晨嫁到她兄弟家?就是嫁亲戚也轮不到她?我娘家还有一个同岁的我都觉得他配不上小晨不敢开这个口呢。你娘家还有大把大把的小子等着呢!我呸。” 黄丽娘从后面拍了她一巴掌,“瞎说啥呢,这话回去说。” 柳氏听了也就不吭声了。但是脑子里却快速的转了起来。这小晨多好啊,既聪明又伶俐而且又懂事,最重要的是会持家。不管是谁家娶走,那都是娶走一只会下金蛋的儿妇。若是娘家人能把小晨娶走,这岂不是和三弟的关系又近了一层吗?而且有自己在,娘家人若是敢对小晨有一丁点不好的,必定不放过他们。眼见得这一年。自家和娘家倚仗着三弟过的日子那真是以前不敢想象的。明天等二哥回来了,和他商量商量。要是他同意,立刻就回娘家和娘家人说。 妯娌俩人各自怀着心思,也没有再闲聊只是专心的松土拨杂草,又汇合了邹晨她们,往家里走去,到了村北便看到邹老爷子在茶棚外面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闲聊。 一位上年纪的邹姓老丈看到邹老爷的两个儿妇从地里回来,便羡慕的说道:“二十一啊,你可是有福气的人呢。不是老哥哥我说你,往常你宠着大儿子,可没少叫你两个小儿子吃苦啊。” 邹老爷子不妨这话题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便讪笑着摆弄了茶碗,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 几个老丈原本就在茶棚外面天南海北的闲聊,刚才正巧说到了皇家之事,看到了邹晨她们被引开了话题。一位黑瘦些的老丈看到歪楼了急得抓耳挠腮,又把话题给正了回去,“官家自正月张皇后去世后,听人讲,时时处于悲伤之中。唉,伤了身子,这可如何是好?” “正是,官家时时忧心我等臣民,也自当爱惜身体才是。”邹姓老丈忧心忡忡的接话,“今年正月京师大寒,死伤无数。五月之时,太白昼见,天有二日。恐乃不祥之兆啊!” “今年一年灾祸连连,先是二月有疫病,四月十四日乃是官家大寿,初一居然出了天狗食日之事,”邹老爷子不安的摆弄着茶碗,“唉,可怜官家无子啊。” 几位老丈纷纷点头,定是上天见官家无子,方才天降异兆警示天下。 “听说官家有意想立濮王允让之子宗实为太子呢!”一个肥头大耳的老丈神神秘秘地说道。 茶桌前的几位老丈一听来了精神,就连几位在此歇脚的客商也纷纷围了过来,激动的询问,这消息是否可靠。那个老丈却是神秘的一笑,不再说话了。邹老爷子抬手喊了一句:“一民啊,再上壶茶,算到我头上。” 另有一名外地的行商也跟着喊了一句,上一碟瓜子。我付帐。 等到香茶和瓜子上来,那个老丈缀了一口方才慢慢悠悠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讲了一遍,又将娶兖国公主的李家大骂了一通,骂他不识好歹。几个老丈和围过来听壁角的行商听到官家有意立太子,立刻欣喜异常手舞足蹈,听到公主的消息又觉得心愤难平。 “官家虽百事不会,却最会做官家!”邹姓老丈缓缓说道,“不求这太子有官家之能,只求有官家一半之能便是我等臣民之福啊!” “正是,正是!”几位老丈和行商纷纷大声附合。 邹老爷子听了这话紧锁眉头思忖了半晌,“今年这鬼天气。怕是明年,非旱既涝啊。” 一位南边过来的行商听了邹老爷子这话,深有感触的点点头。“正是,南边今年涝了一场,二月的时候死了不少的人。” “唉,南涝北旱啊!”另一位北边来的行商也跟着叹了一句。 “咋了?北边旱了?”围着几位老丈说话的人立刻紧张的询问这位北来的行商。 却说朱氏在菜田里碰了一鼻子灰,气怵怵的回到村北。大郎刚刚从宛丘回来。和朱氏同时踏入了大门。 朱氏看到大儿子那幅懒散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你个贼猢孙,野哪里去了?两天不见你的人影了?” 大郎爱理不理的看了朱氏一眼,“阿娘,我的事。你又插不上手,何必自讨没趣?你若是有那闲工夫,不如多去找几家私媒。儿子今年十八岁了,还没有媒人登门呢?” “你咋说话的?”朱氏怒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和你爹一样,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 大郎听了此话也不动怒,只是冷笑数声甩袖去了伙房找吃的东西去了。 朱氏在后面气结。跟在大郎身后怒气冲冲的指责他不孝顺,将来定然没有好下场。是一个枉死街头的命。 大郎听到母亲如此咒他,猛的扭转身,阴森森地说道:“阿娘倒是孝顺,将我祖父气的活活吐血;阿娘倒是有好下场,告了我的亲叔叔还没有被休弃。” 朱氏听了这话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睁大眼睛看着大郎,一幅不相信自家儿子敢这样说她的表情。大郎烦躁的甩甩袖子,随便在伙房里摸了一块胡饼塞在怀里就去北院自己的房间里。 朱氏半天才回过神来,嗷的一声就冲到北院,拉了拉大郎的房门却发现里面反锁了,气急败坏的站在院子里扬声大骂。大郎躲在屋内,一开始还扬声回几句话,可过了一会,朱氏越骂越难听,大郎气得掀起被子蒙住了头,耳不听为净。 马太婆正坐在院子的树萌下纳凉,一个四五岁的重孙女正轻一下重一下的帮她敲着腿。隐约又听到邹家传来叫骂声,深深叹了一口气,用手摸了摸重孙女的小脑袋。 邹正安浑家双手沾满面粉从伙房里露出头,偷偷看了一眼,看到马太婆老神在在的坐在树下,便又缩了回去。 “槐花啊!”马太婆叫道。 邹正安浑家喛了一声从伙房里走了出来。 “过几天挑个良辰吉日,搬到村东吧!”马太婆说道。 “喛!”邹正安浑家满脸喜色的答应了一声,往邹家方向看了一眼,嫌弃的撇撇嘴。 如今村北的人家搬走得快差不多了,只剩下自家和几个赤贫农户,因这是老宅子马太婆一直不愿意挪动。虽然在村东盖了一处宅子,可是因为马太婆不动谁也不敢先住进去,只能是隔几日过去打扫一番,如今马太婆终于同意搬家,怎么不令人欢喜。 有恶邻在此,谁愿在此居住?还怕他家教坏了自家的小儿女呢。 ps: 《宋史,仁宗三》:夏四月甲午朔,日有食之,用牲于社。甲午朔不知道是啥意思,百度了一下,有可能是马年的四月初一,四月十四日是宋仁宗的生日。至和元年,仁宗同学很惨的,天降异相很多次。而且正月的时候,最喜欢的女人张贵妃也去世了。也许从这个时候起仁宗就预见到自己命不长久了,所以就在1055年(至和二年)把赵曙这白痴250二货神经病立为太子。 第九十九章 邹正义夫妻打架 邹正义拎着一贯钱哼着小曲往家里走去,今天手顺又赢了一贯,和他同赌的那几位眼见得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看的好不快活。 又想起李陈氏那白花花的身子来,和自家浑家一比,那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自家的浑家又蠢又笨,除了会生娃啥都不会,家里脏的象猪圈一般也不知道收拾一下,哪里象老二老三娶的那两位?想到这里又烦躁了起来,这几年来因为这个蠢妇,在里正面前失了面子,又令自己挨了好几次板子。若不是为了自家两个儿子,说不得非得休了她不可。 脑子里千转百回的将朱氏骂了一个遍,就是没有想到自己也是有错处,也不全是人家的错。 还未走到家中便听到一阵叫骂声传来,仔细一听原来是浑家朱氏在骂大郎。邹正义将一贯钱往背上一背,卷起袖子便走到南院,走到院内四处瞅了瞅想找一根扫地的扫帚,可是转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气哼哼的走到房内把一贯钱锁到了柜子里。顺手抄起地上的一只破鞋,向北院走去。 朱氏这时正骂到兴起,将邹家的十八代祖宗都从地里拎出来亲切的问候了一番。又问候了一下大郎的亲祖父,顺便把邹家祖坟挨个扒了一遍。正酣畅淋漓间,突然脑后一阵剧痛,眼冒金星。她猛的扭转身子,看到邹正义红着眼拎着一只破鞋站在她的身后。 她猛然跳起,将身一扭,离了邹正义三丈开外。然后大嚷道:“快来人啊!邹家要杀人了啊!” “蠢妇,猪!猪都比你能,你喊啊?喊啊?再喊也不会有人来。”邹正义咬牙切齿的骂道,然后拎着破鞋追着朱氏就打,“……你别跑。……我打死你个猪头猪脑的蠢货,……你再跑?……” 朱氏的惨嚎声一声比一声大,大郎在屋里听的心烦,便找了两片碎布团成卷塞到了耳朵眼里,然后蒙着被子闭着眼睛睡大觉。 “你个其孙!”邹正义赌了一夜,体力有些不支,打了几下便停手喘气,“我老邹家几百年的门风被你败坏个精光!你居然敢辱骂祖宗?你居然敢骂我爹?鳖孙半掩门子货,老子休了你。” 朱氏却是觑他说话喘气的空,猛的伸出手去在邹正义脸上挠了一下。立刻留下了五个手指头印。邹正义大叫一声,捂着脸哀嚎了半天,然后心头涌起滔天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大叫一声便往朱氏扑去。 朱氏看到邹正义扑来,急忙躲开,然后脱下自己脚上的鞋子就往邹正义脸上砸去。鞋子一脱掉,一味异味迎风飘了十里,邹正义一窒。又被朱氏给抓到了空儿,朱氏猛的跳到邹正义背上,亮出了一口大黄牙,嗷的一口咬到了邹正义的脖子上。 “嗷…呜…”一声惨叫从邹家北院传出,附近的几户居民都摇了摇头。然后该做饭的做饭,该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该编簸箕的编簸箕,没有一个人来看热闹的。 马太婆家正准备吃晚饭,听到这个声音。她的眉头邹了邹,然后吩咐道:“槐花,今儿把饭摆到屋里吧。” “诺!”几个孙妇听话的福了福。马太婆看着几个孙妇,满意的点点头。虽然我儿子和儿妇死的早,然而这几个孙子和孙妇个个都是好样的。没给我家老头子丢脸。 邹正义奋力将朱氏甩到地上,扒着衣领用手一抹。抹了一手的鲜血。 “你个其孙,居然敢咬我?”邹正义睁大眼睛。 朱氏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然后麻利的爬起来,警惕的看着邹正义。 邹正义向前走一步,她便后退一步,始终和邹正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邹正义恶从心头起,猛的向前扑去,朱氏见状急忙向旁边闪去。然后一个追,一个逃,在北院里连着跑了三四圈。朱氏毕竟是一个女人,跑的时间久了便慢了些,立刻被邹正义抓着了头发。 邹正义抓着朱氏的头发恶狠狠的就想往墙上撞去,突然,大腿外侧一阵剧痛,他‘啊’的一声大叫,松开了手,却看到朱氏双眼通红手里举着一根银钗,钗尾部还流着一滴鲜血。 邹正义捂着腿气的哇哇大叫,这打了一架,没占着便宜不说,还被浑家连抓带咬弄得身上伤痕累累。朱氏则是得意洋洋的呸了他一口。 “打个屁啊!”大郎站在屋门口,气愤的骂道,“有那打架的工夫,去挣些银钱来花花?家里穷的快吃不起米了。” 邹正义看到儿子出来了,不想被儿子看到自己的狼狈样,便强撑着站直,指责道:“瞎扯啥?家里后头库房刚收的新米新麦,咋会没饭吃?” 大郎闭了闭眼,然后狂吼:“我他娘的咋这么倒霉,托生在你们俩家里?一个整天只知道胡吃鬼混,一个整天只知道把东西往娘家拎?库房?库房里要是有一粒粮食那就见了鬼了!”说完之后气怵怵的摔门而去。 “大郎!大郎,你说的是啥?粮食没有了?”喊了几声大郎也没有回头,邹正义怒视朱氏,“朱,朱二姐!大郎说的,是不是真的?” 朱氏萎缩了一下,躲避着邹正义的目光,然后一扬脖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道:“没了,咋地吧?都给我娘家了。我娘家现在田被族里没收了,一家十几口连吃的都没有。我不往家拿那都饿死了?” “那我吃啥?”邹正义吼道。 朱氏眼睛闪了闪,“去找你爹啊!他有的是钱。邹二和邹三每月可能挣不老少?他们手指缝里漏出来一点就够我们吃喝了。” “放你娘的狗屁!”邹正义怒吼,然后趁着朱氏不防,嘭的一拳打到了她脸上,“早八百年就分了家,你还把我爹气的住到了老二老三家里,你还有脸向我爹要钱?” “我再混,我再不要脸,我也不会去打我爹的主意!”邹正义说着说着眼里就流出了泪,陈知州来的那天要不是你个蠢妇去找我兄弟的事,我爹能会被气走?以前万事有爹在,吃的喝的都给我安排好,万事不让我操一点心。地里农活有人干,家里的家务有人收拾,自己只要晚上回家睡觉哄爹几句让他开心就行了。 现如今,地里的农活还得自己操心,打啥粮食种啥粮食都得一点一点去操持,若是爹在,我哪会受这委屈?想到这里便抱着肩膀跟着孩子似的呜呜哭了起来。 朱氏看到丈夫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愣了愣,然后走远了一些。 过了一会,邹正义擤擤鼻涕站了起来,“朱二姐,当初族里说要休你,是我跪在地上求里正不要休你。我对你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你要是觉得这个家不好,你喜欢你娘家,你回娘家去吧,我家庙小容不得你。” “你放屁!”朱氏一跳三尺高,大骂道,“你敢休老娘?信不信老娘拎刀砍了你?你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当初和那个李家堡的贱货李陈氏合谋要杀小晨,哼哼,你要是敢休我,我就去告官,告你和那个贱人杀人未遂的罪名。” “放你娘的狗屁!”邹正义色厉内荏的骂道,“你他娘的除了会告官,还会其他的不会?啊?你告了一次官,把我爹气的住到了老二老三家里。你去告啊?你敢告我就敢杀了你!” “杀人啦!杀人啦!没天理啦!邹正义要杀人啦!”朱氏大吼大叫。 邹正义立刻扑上来要堵她的嘴,朱氏一边跑一边喊杀人,没跑几步便被邹正义抓住了头发摁倒在地,邹正义反剪了她的双手,然后伸手把她头发上所有的首饰全给拨下来扔到一边。朱氏双腿乱踢乱蹬,没奈何邹正义坐在自己身上踢不住他。她猛的张开口,一口浓痰迎面向邹正义飞去。邹正义往旁边一闪,她又吐了第二口过去。 邹正义闭着眼睛就用手去捂她的嘴,结果没捂对地方,一下子被她咬的生痛,甩着手雪雪呼痛。朱氏趁机在打上打了几个滚,躲到大郎的房子里累的直喘粗气。 “别打了,有事和你说!”朱氏躲在门后说道。 “说你娘!”邹正义抹了一把脸,呸呸了两口就往朱氏这里扑来。 朱氏急忙把门给顶上,然后快速的说道:“我今天去老二老三家里提亲去了,让他们把小晨嫁给我娘家侄子!……” 邹正义听了这话,呆了一呆,“你说啥?” “让小晨嫁给我娘家侄子啊!”朱氏憧憬的说道,“老二老三都宠那个丫头,如果她嫁给我娘家侄子,那肯定得带大批的嫁妆,那到时,那钱不都是咱们的吗?一个赔钱货,嫁给谁不是嫁?嫁给我娘家侄子多好。他们得人,咱们得钱,你说呢?” 邹正义唔了一下,“确实,这嫁妆钱便宜了外人,还不如给咱们。” “对!”朱氏欣喜地说道,“我明天就回娘家,让他们请媒婆来提亲!” 大郎怒气冲冲的跑出家门,一口气跑到了村北,远远的便看到茶棚里邹老爷子正谈笑风声的和人讲古。又扭头往新宅看了看,宅院正升起一道炊烟。过了一会看到小七蹦蹦跳跳的从院子里走出来,一会邹老爷子便拉着小七的手回去了。 “爷爷!”大郎喃喃的念道。 第一百章 邹晨偷听壁角 邹晨站在四亩稻田边,出神的看着稻田里的山蛤。小七无聊的看着她,等了半天看到阿姊还是这样傻傻的站着,便躲到旁边的树萌下去看小人书去了。他随身背的小书包里,是整个邹家庄最令孩子们羡慕的物件。里面全部是邹晨帮他画的简笔画,虽然画的不怎么好,然而却是一个个的小故事,象是夸父逐日、共工怒触不周山、精卫填海、宝莲灯等等,里面也有几本是李锦绣和几个姊姊们帮他画的。 邹晨的脑子里,纷纷乱乱如同乱麻一般,前世的事情不断的浮现在眼前。她看到了一个少年,坐在桌前认真的写着作业。 她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香囊,里面有一张纸写着两行数字,一行是儿子的生日,一行是她穿来的日期。她怕自己忘了,所以穿来没多久便写下来藏在自己胸口。平时无人的时候便拿出来看看,每看一次,便会觉得心里的痛加深一分。 然而,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工具,慢慢地痛得不那么厉害了,就在刚才她回忆前世的时候,突然想不起儿子常穿的那件衣裳是什么样式。 穿过来两年了,她渐渐的忘了那个所谓丈夫的相貌,记不清家里的摆设,忘记了一些同事的模样,但是她儿子的容貌,她一直深藏在心里。她能记得起儿子每一次的撒娇,能记得起儿子刚出生时的喜悦,能记得起儿子第一次考一百分时愉快的笑脸,能记得儿子第一次摔跤,第一次叫自己妈妈,第一次上幼儿园躲在自己身后不肯进去哭喊着说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阳阳!妈妈对不起你,妈妈记不清你身上的那件衣裳了!”邹晨闭上眼睛,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阿姊?”小七困惑的看着阿姊,然后低头在小书包翻找了一下。拿出一条手帕蹬蹬的跑到邹晨身边。 邹晨被小七从回忆里惊醒,回过神看到拿着一条小手帕努力的想给自己擦泪的弟弟。心里象是有一道溪流轻轻流淌,所有的痛苦和回忆被一双小手慢慢的抚平。 “小七,阿姊给你取个小名和乳名好不好?”邹晨蹲下身子,认真的看着小七。 古代人的一生,会有许多个名字陪伴着他。乳名,族名,学名,字,号!三岁之前没有名字。只是按排行的叫。六岁的时候会到族里排族谱,然后按照族里的排辈由族长赐名。主要是因为古代孩子夭折太多,六岁之前很多孩子都出意外死去了。不仅百姓家如此,官家也是一样。 到了上学的时候,会有先生赐他一个学名,这个学名会跟随他一生,成为他正式的称号。拜了老师之后。老师会赐他一个字。如果将来当了官,官诏之上宣读的也是他的学名和字而绝不是族名。象黄天青,属于天字辈,到了六岁在族里跟着考上了秀才的大伯进学,由他大伯亲自赐了一个青字,是希望他青出蓝而胜于蓝。然后又跟着张贡生读生。张贡生赐了他一个瑾瑜的字,是希望他将来待人待物恭瑾知礼,为人处事要象一块美玉一般。 而黄天顺和黄天明。名字是取了冂字边起的族名。 小七听到姊姊要给他起名字,高兴的拍着手,“阿姊,我要,我要。快点起,狗蛋和春生他们都有。就我没有呢。” 邹晨摸了摸小七的脑袋,“阳泽,乳名叫阳阳。你喜欢吗?” “羊蛰?羊羊?”小七郁闷的摇摇头,“我才不要叫小羊,会被人笑话!” 邹晨气的打了他一巴掌,“什么羊啊?是太阳的阳,泽是庄子语‘泽及万世而不为仁’演化而来的。意思是要象太阳那般照耀着大地给别人带来雨露和恩惠!你怎么听成羊了?” “嘿嘿!……”小七摸着茶壶盖不好意思的笑笑。 姐弟俩人又在稻田边呆了一会,邹晨便牵着小七的手往家走去。每遇到一个庄民时,小七总会甜甜的叫人,然后补充一句,‘我有名字了,叫阳泽,以后叫我阳阳!’ 到了麦田附近,便看到邹老爷子正拿着鹤嘴锄在粪堆那里翻刨。以前的粪堆因为要盖杂货铺所以就给平整了,然后就给移到了麦田左近。 两个儿子都不在家,孙子们又都去学馆念书去了,邹老爷子为了避嫌便拿了自己的葫芦灌了点开水,来到麦田里翻刨粪堆。 邹晨和小七看到祖父便想过去说话,刚走了几步旁边有人跑了过来。邹晨看到来人眉头一皱,拉着小七的手躲到了一棵树后,然后嘱咐小七千万别开口说话,小七还以为姊姊要带自己捉迷藏,兴奋的连连点头。 “爷爷!”大郎站在邹老爷子身后,局促不安的喊了一声。 “大郎?”邹老爷子听到孙子的声音,身子颤抖了一下,然而到底还是没有回过头来,依然低着头翻刨。 “大郎以前是从来不肯站在粪堆前和人说话的,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肯‘自降身份’了?”邹晨躲在树后思忖道。 小七用食指坚在嘴边探出头去,低低的惊呼:“是大郎哦!” 邹晨嘘了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小七立刻用手捂住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姊姊,一眨一眨的开始卖萌。邹晨哭笑不得的摇头,自从上次无聊时教了小七说‘萌’这个字,小七就记住了,时不时的就卖萌一番。 大郎看到邹老爷子没有回头,咬了咬嘴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喊了一声爷爷。 邹老爷子肩膀抖了抖,支起了鹤嘴锄,缓缓转过身子看着大郎叹了一口:“大郎啊!有啥话,你就说吧。” “爷爷,您回去吧!”大郎膝行几步,抱着邹老爷子的双腿大声哭泣,“家里不成样子了,奶奶天天在庄子里闲逛,我娘瞅个空就把家里的东西往娘家拿,我爹他天天去赌。……” 邹老爷子闻此听言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摸着大郎的头顶,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最为宠爱的承重孙。 “大郎啊!爷爷回不去了。爷爷要是回去,你二叔和三叔能被人戳破脊梁骨啊!” “我走的时候,一文钱没有拿走,那些钱足够你和三郎娶亲生子了。”邹老爷子叹道,“你好好读书,若是读不成就安心农事。家里一百多亩地,足够你吃一辈子了。” 大郎呜咽道:“爷爷!家里没钱了。我娘只知道往娘家拿东西,我爹只知道赌。家里才收的粮食,我娘转眼就全部送回娘家。我和奶奶说了,可是奶奶却不管,说,说让我,让我……” “让你来找我是不是?”邹老爷子就说道。 大郎点点头。 邹老爷子轻轻地把大郎的手掰开,后退了两步,低声说道:“你二叔三叔待我极好,家中一日三餐从不落下,年年又为我奉新裳。大郎啊,你十八岁了!不是八岁,你该仔细想想,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那个家,难道是我一回去便能变好吗??” 大郎一听便急了,“爷爷,若是您不想回来,把我接走吧?让我也到二叔三叔家去住,我给爷爷端茶倒水……” 邹老爷子不等他说完,便制止他说话:“老子养儿子,儿子反哺老子,这是天经地义。谁见过父母尚在,却让叔叔养的?以往是我糊涂,才让家里成了那样。我是断断不会让你住到新宅去的。” 想了想又说道,“若是你执意要跟我一起住,也可行。我便从新宅搬出,我们爷俩找块废地搭个窝棚,我手中还有十几贯钱,是你二叔三叔孝敬我的,想必我用这些钱他们也不会气我吧。” 大郎脱口而出,“要不然,爷爷您把那十几贯钱给我吧?我到宛丘租个房子。” 邹老爷子厉声问道:“你要钱何用?” 大郎囁嚅着说道:“我,我都十八了,我娘还不肯帮我找媒人议亲。我,我想搬到宛丘去住,……” 邹老爷子听到孙儿是为了亲事才想要钱,心里觉得舒坦些,便说道:“大郎,你的亲事不必着急,回头我找找鲁妈妈看她手中有没有好的媒缘。若是能说亲,到时爷爷我舍了这张老脸去,让你二叔三叔给你出些钱。” 邹晨在树后听的冷笑,你心里到底还是你大孙子重要,居然想让我爹给他出钱成亲,这一年来,我们一家白对你好了。 大郎看到这十几贯无论如何也要不过来了,便垂头丧气的站起来,邹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膀,看到大郎如今已经长的比他还高,便欣慰的笑笑。 “你奶奶是个不着调的,你爹娘又是一对不成器的,以后家里还得你多担待些。若是你想学农事,只管偷偷的来寻我,有啥不懂的我都能慢慢教你。若是不想学农事,便在家安心读书,苦读个几年,到时我再求求你正文堂伯让他重新把你收回去。” “只要你认真苦干,别再象以前那样胡混不成材,爷爷我定会舍出老脸去求你二叔三叔让他们把稻田养活物的绝招教给你。” 大郎听了这话,眼睛连闪,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又和老爷子说了几句话,便低着头回去了。 邹晨等到大郎走远了之后,才拉着小七绕出了树后装作才到的样子。 邹老爷子看到小孙子过来了,高兴的直咧嘴,又听到小七说自己有了小名,更是乐呵呵的任着小七扯自己胡须。 “阳泽,阳阳!好,好名。配得上我的乖孙子!”邹老爷子一把抱起小七猛亲了一口。 第一百零一章 玻璃引起的风波 邹正达和邹正业在吃晚饭前回来了,虽然兄弟俩个看起来风尘仆仆异常劳累,然而心情很好,足见事情被妥善的解决了。 吃完饭后,俩兄弟啥都没有说,直接回到内屋休息去了,直到第二天家里的人才知道事情处理的经过。原来黄家一看到邹家送来的信,文林郎便悖然大怒,大骂陈家使黑手。然后又将送信回来的人好好地诘问了一番,最后才弄明白,原来是陈家的人也有在大名府经商的。无意中听到了黄天青在秘密烧窑,所以就暗地里注意,派了人偷偷潜入窑场,偷了一小块碎玻璃渣子。 陈家的掌柜一看到这个玻璃渣子便激动起来,这是琉璃,从西域传来的一个小珠子能卖几十贯。难道黄家竟然在暗地里烧制这个,后来又派人一路跟踪这个送信回家的家丁,趁他不注意偷偷打开了他护送的物品,发现里面全是玻璃。到了宛丘之后,跟踪者立刻去禀报陈家的家主,陈家的家主才有了写信的举动。 “宛丘城,一共四大家族。陈蔡郑张!若是人人都来伸一脚,哪里还有利润在?”邹正达说道。 “二伯,这四家族是怎么回事?”邹晨问道。 “小晨还不知道?那我给你讲讲。” 原来这陈家乃是西周妫姓陈氏之后,陈国被灭后,放弃妫姓以陈为姓;蔡家乃是春秋时的蔡国,周文王姬发之后,被楚所灭之后王室众人以国为姓;郑家乃是西周的周厉王少子之后,周幽王时期举国迁移到新郑,春秋时被韩国所灭,子孙以国为姓,大批逃到宛丘居住;张家乃是先贤忠定公张咏之后。 陈蔡郑三家轮流陪伴姬姓后人共同给太昊陵守陵,所以甚得宛丘众人的拥护。而张家因为忠定公极得治内百姓爱戴。虽非上古国君之后,却被宛丘百姓封为第四家。宛丘若是有任何事情,也必是以这四家人为首。 邹晨听了这些话之后,点了点头,原来这陈蔡郑三家均是有来历的家族啊。 邹正业说道:“已然说好了,你外祖让我们不要着急,这事自有你张外祖去说合,咱们只管到时拿红利既可。” 邹晨挑眉,不安的绞着手指:“阿爹,外祖这话中的意思。以后这作坊都不让我们管了?” “那倒不是,只是此次是以黄家为主,所以作坊要设在黄家坪了。咱们这里到时派个人过去看着就行了!”邹正业笑呵呵地说道。 邹晨无语的看着老爹。典型的属于那种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帮人数钱的人。但是转念一想,这个玻璃行业虽然利润大,风险却是更大。以后遇到的阻力不仅是来自地方上的豪绅,还会有来自官府的压力。自己区区邹家,连个秀才都没有。拿什么去保护家财呢? 再说了,自家的菜田一年也能挣一两百贯,林蛙今年还没有开始赚钱,等到明年起林蛙能卖了那时赚的只会多而不会少。 想到这里便看向邹正达:“二伯,您是个啥意思?” “我没有啥意思,咱家又说不上话。全凭那三家作主便是,……”邹正达叹了口气。 邹正业看到二哥和邹晨都面露忧郁之色,便笑道:“多大的事。值当如此?是咱们的,终究是咱们的,不是咱们的,咋着也不来。” 邹晨听到这话豁然开朗,笑道:“就是。阿爹说的对,咱们都太在乎这些东西了。其实有没有这个分红对咱家也不算啥?只要勤劳。这天下的钱等着咱们去挣呢,何必愁这个?” “小妹此言极是!”二郎和五郎微微颔首,“范文正公曰,君子行事当不以物喜,不以已悲。所谓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 家里人一番讨论后,便把玻璃的事放在了脑后,原本就是意外之财,得之幸不得亦幸,又何必执着?于是便把心放宽,该做什么依旧还做什么。邹正达和邹正业每日早出晚归在田里劳作,柳氏和黄丽娘早上卖豆腐凉粉,下午去菜地整地或者修剪枝条,邹晨则是和美娘呆在了家里天天学些针线和绣活,要不然就是和小姐妹们嬉戏玩耍。 日子一天天过去,家里再也没人提起玻璃的事情! 倒是柳氏曾私下里和邹正达提了想让娘家的侄子娶邹晨,被邹正达结结实实骂了一顿。 邹正达骂道:“你那娘家不过是四等户,你那侄子不说目不识丁,但是斗大的字也识不得几个?还想娶小晨?你快给老子熄了这心思。不要和老三亲家没做成倒把我们兄弟情谊给坏了!将来她的亲事,轮不到你做主,我估摸着,就连老三都做不得主。将来,还得落到她那个舅舅身上。” 柳氏被骂的差点抬不起头,自此以后再也不敢提这事了。 五郎他们几个如今在邹正文那里已经读了二年书了,虽然是进学的晚了,然而二郎刻苦,四郎认真,五郎努力,六郎聪明,四个小兄弟成了邹正文学馆中成绩最好的四个。 邹正文这一日等到上完了课,让四个兄弟留下说了一番话。 原来他准备明年秋闱去府城赶考,所以过一段时间学馆便不再来了,以后要在家中认真攻读。希望四个小兄弟能像他在的时候,听两个老学究的话,认真读书,莫要贪玩。若是遇到有不懂的地方,只管去问老学究或者去家中寻他。 五郎他们几个回家之后在吃饭的时候和家里人说了一下,家人听到后喜不自胜,若是族中能出一个举人,那乃是得天之幸啊。就象黄天青,中举之后殿试得了赏识立马放了一个知县之职。从此之后,在宛丘黄家也算得上一个大家族了,说不得过了几年,宛丘要有五大家族了。 邹老爷子捻着胡须笑道:“若是明年去应试,我看不如咱家把他应试的费用全部包了吧!这两年咱家多番受族里照顾,此次正是出力之时啊。” “这哪成?”邹正达不同意,“他乃是读书人。岂肯白受我们馈赠?那个不是说啥不能吃白食吗?” 二郎他们捂嘴笑了一下,六郎却嘿嘿笑道:“是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邹正达点头,“对,就是这句!读书人不吃接来的食物。……这不对吧?这接来的食物,为啥不吃呢?嫌脏?” 小兄弟四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着笑没人敢出声。小七忍不住了,炫耀道:“二伯,是君子不吃白食。” “说的好!我看啊。这家里几个小子,也就小七聪明了!啊不,是阳阳。阳阳最聪明。”邹正达嘭的一拍案几,倒把小七吓了一跳,听到最后一句在表扬自己又扬起头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容。 小兄弟四个则是强忍着笑意,一起夸小七厉害。 五郎笑道:“还是阳阳厉害,我们都不知道这个嗟来之食是白食!” “干啥呢?干啥呢?你们四个欺负他一个?还有没有天理了?他一个小屁孩子懂啥嗟来之食啊?能解释成白食就不错了。”邹晨站起来报打不平。兄弟几个一看小妹发怒了,都纷纷摊手表示自己是无辜的。邹晨白了他们一眼,然后才开始说正事:“我看不如以四个哥哥的名义,置办一身考试的行头,再买一些书籍啥的。只是咱们不知道都买啥啊?” 邹正业听了女儿的话,放下碗筷说道:“有现成的人物。你不去求,却偏在这里自己犯愁?” 邹晨啊了一下,笑嘻嘻地对黄丽娘说道:“对啊。我真是笨。阿娘,此事就得阿娘出面才行呢!” 黄丽娘笑着点了点邹晨的小脑袋,嗔道:“就你鬼精灵!成,哪天闲了我回娘家一趟,问问都需要些啥东西!” 这时。百里外的黄家坪,则是一片草木皆兵。鹤唳风声!族中的小辈都小心翼翼的缩到了自家屋子里不敢出来,生怕被风暴波及。昨日旁支的几位长辈结伴来了大宅,不知是为了甚事,竟在祖屋内大吵了起来,最后摔了几个茶碗,然后旁支的长辈气极而去。 原来的黄里正,现在的黄文林郎黄祥英坐在祖屋内,正和大哥商量玻璃的事情。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冷哼道。 他的目光落在了供奉族谱的案几之上,那里是黄家历代的祖先名讳,若干年后,自己也会永远的留在族谱上,变成一个名字。 “文章治世升云正,永安兴旺美春林,德承其祥天宏顺,俊德敏睿启玉庭。”他在心里默默背诵着族谱,脑子里在不断的思考着玻璃作坊接下来要如何去做。 “祥英呢。也不知那些人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眼见得我们与陈张邹联合,竟是个个都跑来想要往里掺一脚!”黄天青大伯愁道。 黄天青的大伯名唤祥芮,是邹家唯一考上秀才的人,原本是应该他继承里正之职,由黄祥英去考秀才,然而他第一次考试便中了最后一名的秀才。黄父一看长子已中秀才,那次子肯定要继承里正之职,便委屈了黄祥英。 “他们见我们四家联合,虽不知做的甚营生,但肯定是极赚钱的,那些人哪里按捺得住?纷纷围上来好分一杯羹去。可笑那些人,竟然嘲笑我等说为何要分与邹家红利。若是没有邹家,焉会有我们黄家今日之举?”黄文林郎摇头冷笑。 黄祥芮捻须道:“祥英,这邹家有此秘方,定要好好嘱咐他家,不可将方子外泄啊!” 黄文林郎点头:“大兄所言极是,我已嘱咐我女婿,让他们不可对任何人泄漏。这十数年,他邹家亏待与我黄家,若不是看在丽娘份上,早就叫他家灰飞烟灭了。也亏得他有这一份心,得了这样的好方子知道送于天青手中。不然的话,凭他邹家?哼哼,焉能守得住?” 两兄弟又商量了一番,决定了明天黄文林郎坐马车去宛丘同陈张两家进行下一步的协商,等到协商结果出来后通知邹家既可。然而黄祥芮所不知道的则是,这份方子并不象文林郎所讲是祖传的方子,而是一个七岁幼女写给黄天青的。当时黄天青一共写了两份信,一份交给父亲让他私下观看,另一份则是写出来让族中众人看的。私下的那份,写明了方子是何人所给,公开那份写的则是此方乃是邹家祖传秘方。 ps: 陈蔡郑张,除了张,三大姓确实在淮阳是三个最大的姓氏。一直到现在,这三个姓氏依旧在淮阳很有地位。 守陵户:我不知道真正的守陵户是谁,因为在宋朝和明朝都是由朝廷指定的守陵户去守陵,但宋史又没有写姓名,所以我按传说写守陵户啦。淮阳的传说中一般是姬姓的后人,或者姒姓才有资格去守太昊陵呢。因为姬是皇帝嫡系之后,姒是大禹嫡系之后,其他的人都是路边草,非嫡系不可为太昊守陵。 第一百零二章 鲁妈妈替谁说媒 邹晨和美娘的夫子到了。 她是一个面容严肃的三十多岁的妇女,梳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堕马髻,发间只有一根金钗别无他物。内穿一件藕荷色小襦衫,下套一条诃子裙,外面一件青灰色背子。整个人看起来就象是一根标杆一般站在那里,用眼不住的打量邹晨和美娘。 黄丽娘端上了两碗香茶放在了女夫子身旁的案几上,女夫子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跪坐在席后,场面一时间变得冷场,竟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黄丽娘和柳氏尴尬的互视了一眼。 还是陪着女夫子一起来的黄天顺浑家柴氏阿静机灵些,她笑道:“丽娘啊,这位乃是咱们母亲专为小晨和美娘请来的女夫子。和当年的莫大绣师,也算得上是半个同门。姓郑名襄……” 柴静介绍完女夫子的情况,邹晨和美娘便齐齐上前福了一福。 女夫子仔细观察邹晨和美娘的情况,发现她们虽然是没有受过什么礼仪的教育,但是显见得家里教养还不错,倒也勉强称得上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了。她看完之后便冲着柴静点点头,柴静立刻向黄丽娘使了一个眼色,黄丽娘便端着香茶送到了孩子们手里,让她们敬上了拜师茶。 女夫子这时才算脸露笑意,接过香茶喝了一口,道:“往常,你们在家里学些甚么?” 美娘和邹晨答道:“平时无事也就是看看《女书》和《女则》或是看些农书,或是做些绣活。” 女夫子又让她们把手伸出来,看到她们手上并不象那些大家小娘子一般细皮嫩肉,明显是做过农活的。 “我对绣活一事,并不精通,勉强也就是能绣而已。我来,主要是教你们学一些规矩和礼仪。以及你们将来嫁人之后如何与婆家人相处。只教你们一年,能领会多少,这就要看你等的福气了。” 听了这话,柳氏急忙从身后端出两个木盘,上面放了一颗芹菜,莲子六,红豆六,红枣六,桂圆六,干瘦肉条一根。女夫子笑着接下了。然后从身边的包袱里取出两本先唐长孙皇后所写的《女则》送到了她们手中,又叮嘱了她们一番,便算收下了这两个小徒弟。 拜师之后。女夫子便在邹家后西院帮她清理了一间屋子安顿下来,每日教习邹晨和美娘一些规矩和礼仪,监督着邹晨和美娘日日苦练,不敢有丝毫松懈。 黄丽娘则是留了大嫂柴静在家里住了两日,找了一个机会向她说了一下自家想为邹正文置办一身行头。柴静当即笑着应允了。当年黄天青去应考,家里置办行头的单子还在,只管照着抄一份便成了。 这一日,李医士浑家吕氏带着李锦绣前来登门。 柳氏和黄丽娘客气的将吕氏迎到了正房,而李锦绣则是去了后西院找邹晨去了。自从女夫子来了以后,邹晨和美娘的活动阵地便挪到了后西院。相应的。小七也跟着一起搬到了后西院居住。女夫子见到邹晨一个小小的八岁幼女,却能够细心的照顾幼弟,便对她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她哪知道,邹晨如此细心其实是将小七当做了自己前世的儿子阳阳一般对待。 李锦绣去的时候,邹晨和美娘正愁眉苦脸的双手平举,手上放了一个木碗,碗里满满的清水。 女夫子站在她们身前。仔细的观察着她们的手臂。 “身为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腰和胳膊。腰要如细柳一般,而胳膊要有力气。端水这一个动作,是训练你们的腰身和胳膊。”女夫子不停的在旁边指导着动作要领,看到稍微有一点不对的立刻一个教鞭敲上去,虽然不痛但却是能把手里的的木碗晃动一下,然后水会洒出去少许。女夫子又会立刻添满水,同时告诉她们,时间从头开始算。 女夫子明明看到门旁站得有人,却跟没看到似的,依旧严厉的指导着邹晨和美娘。小七则是无趣的坐在走廊上,歪着头看着姊姊们受训。一看到李锦绣来了,立刻跳下走廊穿上鞋子就跑了过去,亲切的喊:“锦绣姊姊,你来啦!” 李锦绣拉着小七的手,到走廊上坐下,等到邹晨她们做完了一个动作以后,女夫子才放她们休息一会。 邹晨拍了拍胳膊,呻吟道:“好累啊!” 美娘也是累的不能行,以前种地的时候也会觉得累,但是那是身体在不断的移动中,哪像现在跟受刑似的,站着一动不动。象昨天,就光一个坐姿就罚了两姐妹几个时辰,一直坐不好。 “自从你们的夫子来了之后,咱们就没有机会在一起了。”李锦绣看了看这两姊妹累的不能得了,羡慕的说道。她不过是一个医士之女,家中只有几十亩田地,完全依靠着父亲行医为生,实在是请不起女夫子。眼见得邹晨姊妹请了女夫子,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不仅她羡慕,几个平时和邹家玩的好得几个小姐妹个个都羡慕。 邹晨和美娘刚刚休息了一盏茶时间,还来不及和李锦绣说上几句话,便被女夫子叫起来练习走路的姿势去了。 李锦绣和小七玩了一会,觉得无趣,便提出要回家去,邹晨只能用眼神示意和她告别。 去了西院,等了吕氏谈完,母女俩个便一起回家去了。 等到吕氏走后,柳氏长出一口气,这几天知道邹家请了一个女夫子,很多人都来打听价钱,然后一听到这位女夫一年一个人五十贯,要四季衣裳,而且等到她教完还要回南方,邹家要付她的车马费,还要派人将她送回。很多人一听价钱便打消了这个心思! 今天李医士浑家吕氏来也是打听价钱,当听到五十贯,她面上有些犹豫。这可是自家一年的收入啊,若是全部放在女儿身上,那几个小子读书就没钱了啊。 黄丽娘却是不管这些,将李锦绣好好地夸了一通,话里话外都是围绕着李锦绣将来讲的。夸完了之后又开始诉苦。说自家儿子整天只知道读书,都十四了还不会照顾自己。现在正愁着不知哪家的小娘子好,想给儿子说门亲事呢!吕氏又不是一个蠢人,当然是明白这邹家有意想和自己结亲。 她心里也对邹家有好意,更何况她也是知道邹四郎的是个老实孩子,一门心思的读书。眼见得黄丽娘说的是四郎,心里也动了动,只是此乃大事,须得回去和李医士商量,便只是顺着黄丽娘的话去夸四郎。却并不吐口。 黄丽娘看到吕氏面上露出喜色,便知此事成了一半,于是和柳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刻意奉承吕氏。 吕氏回到家后。将此事和李医士说了说。李医士听后点点头,道:“邹家小四着实不错,年纪与咱家锦绣倒也般配。他在行学馆中求学,听行学讲,倒是一个吃苦认真的。若是亲事能成。也是美事。” 而二郎和乌倩的事情则更是简单,邹正达找了一个空儿,请乌老六来家吃了一顿饭,酒酣耳热之际说起了儿女之间的亲事,乌老六当即拍板,两家在饭席间便把这事给定下了。 这一日。柳林集的鲁妈妈刚从沈家陪着沈大娘子冯氏说了一会子话往家里走,便看到一个陌生人站在自家的院门口向里张望。那人远远的看到鲁妈妈走了过来,便大声的喊了一声鲁妈妈好。 “我是邹里的人。今天来你庄走亲戚,村东的邹家特意托我带个话给您。”那人便说道。 鲁妈妈一听是村东邹家的人便笑吟吟的请人往家里坐,那人推辞了一番,把来意讲了一遍然后便走了。却原来是邹家人请他前去保媒,鲁妈妈听了传话。进了家门后思忖道,这邹家一共五个小子。二郎和四郎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以往也曾话里话外暗示过,只是邹家只是以儿子尚在读书给推辞了。其实那些小娘子们大部分是父母看中了邹家的人品或是家产,主动托鲁妈妈前去说合,只是试探了几回,邹家并没有这个意思,鲁妈妈才算不再提这事。 “也不知道邹家看中的是哪家小娘子!”鲁妈妈拿起鸡毛掸子扫了扫身上的灰尘,若是嫁了邹家,那真是享福,家道殷实不说,主要是家里人口简单,没有什么烦心事。虽然有一个不着调的祖母和大伯,然而早早的便分过家了。现如今关起家门过着小日子,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家呢。 别说旁人羡慕,就连自家也羡慕呢。只是自家的小孙子在沈秀才学馆里读书,若是去议亲,平白的便高了沈秀才一辈,于礼不合。要不然岂会放过这到嘴的肥肉给别人说亲? 在家里收拾停当,第二天一早便骑上毛驴去了。 到了一看,邹家大门关着,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向几个在茶棚中闲聊的人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邹家的人全部去菜地收菜去了。鲁妈妈奇怪了,这明明喊着让自家今日来,怎么却无人呆在宅中等候? 这时邹老爷子从外面扛着鹤嘴锄回来,看到鲁妈妈站在茶棚前正坐着喝茶,便亲自上前去招呼,又开了院门,请鲁妈妈在前院坐好。 鲁妈妈和邹老爷子谈了半天方才明白,原来,竟不是柳氏和黄丽娘找自己,而是这位。 “老丈有话但讲无妨!”鲁妈妈陪他东拉西扯了半天,觉得这老丈话里话外都是在试探自己,便不耐烦的说道。 邹老爷子呵呵笑了笑,然后犹犹豫豫的开了口:“实不瞒鲁妈妈讲,这次,实在是为了我的孙子亲事才斗胆求鲁妈妈帮忙的。” 鲁妈妈一听为了孙子的亲事,立刻喜笑颜开,点头道:“正是,二郎和四郎眼看得一个十六岁,一个十四岁了。合该是说亲的年纪,说实话,我这一年啊,也是帮着您家相看了不少,只是有些不是属像不合,便是年纪不合。但不知老丈您看中的是哪家小娘子,我好去说合说合。” 邹老爷子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的说道:“鲁,鲁妈妈误会了,误会了。我说的不是二郎和四郎,我说的是大郎!” ps: 双手向前平伸,然后站直,大家可以试下这个动作,很自然的就收腹了。我昨天才百度到的一个小知识,话说我今天就试上了。嘿嘿!对了,‘太极十二拍’亲们有没有学会教给父母呢? 第一百零三章 鲁妈妈劝老爷子 鲁妈妈皱眉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所谓的大郎莫非是邹二的兄长,他家倒是有两个小子,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五,确实也到说亲的年纪,想到这里突然一激灵:甚么?邹大家的儿子?老娘要是给邹大的儿子说了亲,以后还怎么在这一行里混下去?以后谁还敢再找自己说媒呢? 想到此处,立刻激动的站起来,“邹老丈,您说的,莫非是您家大儿子的长子?” 邹老爷子尴尬的点点头,又赔笑道:“鲁妈妈,我知此次难为您了,我也不求啥门第啥嫁妆,只要是对方的小娘子不聋不哑。我家不求陪嫁,只求小娘子一个人品就行。” 鲁妈妈匪夷所思的看着邹老爷子:这个老丈糊涂了?当年因为你的大儿妇,你被活生生的气吐血,最后净身出户才住到二儿三儿家里。怎么这才过了一年,你就急着给大孙子张罗婚事了? 邹二邹三待你不能说不好,整个邹里不知有多少老人羡慕你有两个知冷知热的好儿子。你住在小儿子家里,心却在大儿子身上,将来让你两个儿子知道,指不定多难受呢。然而转念又一想,自己也是有孙子的人,倒也能体会他这一片爱孙之心。 想到此处,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和善些,便重新坐下,语重心长的劝他:“邹老丈,有些话原不该我来说,只是我看邹老丈竟是看不明白,所以才多一句嘴,您可千万别介意。” 邹老爷子连忙道:“鲁妈妈您讲,您讲。” “您家那大儿子,我就不说了,咱宛丘地面上谁不知道,呵呵!您那大儿妇。枉顾人伦把您的二儿和三儿告到陈知州堂前。这样的人家,谁敢送女郎来?咱旁的不说,只说您的孙女可愿意往这样的人家送吗?” 听了这句话,邹老爷子坐不住了,脸色涨的通红,不安的低下头去。 “邹老丈您先别着急!这话不说不明白,象您大儿子这样的情况,说句不好听的,您在宛丘地面上根本找不来愿意嫁的女郎了。”鲁妈妈善意的劝道,“我和您家。也是老交情了,您家大孙女那是我保的媒。这话要是放别家,我肯定不管他。死活关我啥事啊!可是您家就不同了。” “您要是真心为您孙儿好,就劝他学点好。别整天在宛丘街面上跟着别人鬼混,我怎么听说,他现在跟着仇九去混了。这仇九能是甚好货?到得将来干了一些破家灭门的事,只怕你家兜都兜不住啊!” “你。你说啥?”邹老爷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问道,“跟着仇九混?这可是真的?” 鲁妈妈气定神闲的喝了一碗茶,“真不真?您只管问问您家的大孙子既可。邹老丈,您家的大孙子,可是在宛丘地面打着邹家的名义啊。现如今各个茶馆。分茶铺子和饭馆可都是知道的。老身也是去宛丘替别家保媒时,在茶馆亲眼看到的。” “那一日,我保完了媒从别家出来。便坐到会仙茶馆中听别人说书。过了一会来了几个花膀子要喝茶,喝完了之后却不付钱,说要记着帐等下次一起,然后又在一楼大声嘲笑那说书人说的书不好听。那茶伙记自然不依,非要花膀子们结帐不可并向说书人道歉。这时我听到其中一人大声讲。自己乃是邹家长孙,邹家所有的家产全是他的。你们在我邹家买活物,我只是来白喝你们一碗茶,还要得甚钱?当时茶伙记听了这话一愣,那几个花膀子便结伴出去了。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绝无一句虚言。老身倒是奇怪了,你们家不是早就分家了吗?怎么二房三房的产业将来还要给大房呢?这话若是让那些家中有适龄小娘子的人知道,您那四个孙子可就难说亲喽。合着我们把小娘子嫁过去,家产不落一分,倒是尽给邹家大房忙乎了。这不是害了您那四个孙子吗?” 邹老爷子听了这话已经是惊呆了,不知说什么才好。鲁妈妈停了一会又说道:“邹老丈,您可知那会仙茶馆是何人所开的吗?” “不知!”邹老爷子茫然的答道。 鲁妈妈抽出一块手帕在唇边轻轻按了按,然后笑道:“这会仙茶馆,全名是张记会仙茶楼,乃是张家的大郎所开。哦,这张家,便是张贡生家。听说二楼和后院之中往来的全是读书人或是达官贵人。老身乃是区区妇道人家,自然不好意思上去瞧瞧,但是坐了那一会便看到好多学子样貌的人上楼而去呢。再说那位说书人,可是一位举人老爷啊,你这大孙子平白的替你邹家招惹了一个强敌!只怕这举人老爷一怒,你邹家要掉百把斤肉呢。” “听人讲,这会仙二字也是有来历。乃是忠定公生前最喜欢什么青莲居士的,说他是什么诗仙!张家大郎为了纪念先祖,所以才叫会仙茶馆呢。” 鲁妈妈说完,便笑盈盈地看着邹老爷子。 邹老爷子听了她的一番话,惊的五脏六腑都是痛的,他想起那一天,大郎跪在面前向自己要那十几贯钱,想起大郎说要随着自己一起住到二叔三叔家,想到自己不肯给他钱,他便站起来走掉了。 一时之间,脑子里乱纷纷,耳朵里嗡嗡直响。 隐约听到鲁妈妈的叹息声和说话声,“……邹老丈,这世间的人,未必都能过的如意。可是有些人过的如意了,便忘了以前的日子。邹二和邹三待老丈如何,老丈心里自然清楚。何必为了一个不成材的儿子,再去伤害真心对你好的儿子呢?……” 邹老爷子就这样一直坐着,动也不动,直到家里人回来才把他惊醒,他看了看鲁妈妈,鲁妈妈则是给他使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柳氏和黄丽娘刚进门便看到鲁妈妈坐在前院和邹老爷子说话,而老爷子不知是为了甚么,脸色看起来非常的不好。 鲁妈妈看到柳氏和黄丽娘进门,便笑着站起来,柳氏和黄丽娘还以为邹老爷子是为了避嫌,所以不敢请鲁妈妈进内院坐,陪着她在前院说话呢。 请了鲁妈妈进内院,柳氏和黄丽娘先告了一个罪去洗了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才又过来。 柳氏坐下后便说道:“怪道哩,莫非妈妈和我心有灵犀?我正准备明天去请妈妈呢,结果妈妈今天就来了。” 鲁妈妈听了大笑,“山人昨日掐指一算,便知你柳大娘子有事寻我,这不,我自已送上门了!是切片还是红烧,随柳大娘子处置啦!”却是提也不提自己是邹老爷子邀请来的。 柳氏便把二郎和乌倩的事情给说了一遍,鲁妈妈来了邹家几次,也是知道邹晨和美娘有几个要好的小娘子,如今一听是她,哪有不高兴的道理。她是最喜欢这种双方谈好,她只需出个面就行的媒了。 当下又问了二郎的生辰八字,在心里暗自算了算哪一天不相冲,是去提亲的好日子。算好了之后,便笑道:“哎呀,可巧了,这几日便有好日子呢,最是合宜不相冲。” 于是,鲁妈妈便把一些娶妇的风俗和她们说了一下,并问她们是按何种规格去提亲。柳氏心中早就对美娘的聘礼极为满意,便随口说道:“就按美娘的去办吧!到时劳烦妈妈多费些心。” 鲁妈妈听了便点点头,看样子邹家也是极为满意将来的儿妇。 这时黄丽娘开口了,她向鲁妈妈说了四郎和李锦绣的事情,又报了四郎的生辰八字,请鲁妈妈算算哪一天去提亲才合适。鲁妈妈算了算:“这哥俩倒是亲哥俩,这四郎竟是这几日也有好日子,过了这几日要等大半年呢。” “哎呀,……”黄丽娘为难了起来,这世上岂有弟弟和哥哥同时去提亲的道理? 柳氏却是毫不在意,她考虑了一下道:“只是去提亲,倒也算不得甚么先后的,到时和乌家解释一下便行。” 又和鲁妈妈讨论了一会,当下便定了过个几日,由鲁妈妈去提亲,等到女方应允之后,再去送聘。至于这相看一事嘛,自然就省了,毕竟是住在同一个庄子里,早就知道对方长什么模样了。 李锦绣和乌倩想必已经知道双方家长定下了自己的亲事,从此之后便再也不来了。邹晨和美娘倒是心里明白,只有小七,几天没看到那个经常逗他的李锦绣,还问了两个姊姊好几次,锦绣姊姊怎么不来了?是不是自己惹她生气了? 邹晨又不好和他解释,便随口扯了个谎,说锦绣和乌倩染了风寒,这几天在家休养呢,小七听了这才罢休。 等到四个哥哥放了学归家,邹晨便时不时的用一种神秘莫测的笑容看着二郎和四郎,二郎倒是可以强做镇静,四郎则是一看到小妹揶揄的目光便满脸通红,越是这样邹晨反而越是逗他。闹了几天,四郎一看到小妹便想逃跑。 骂吧,小妹又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时不时的用富含深意的目光瞅着自己,然后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打吧,估计巴掌还没有落到小妹身上,自己先被三个兄弟给修理了。 ps: 在宋代早期,举人说书很正常,而且当时说书人的地位不是象咱们想的是下九流。说书人在某一个时段中,还是必须要有读书人和秀才担任的,不是说随便拉一个口才好的乐户就能上去说的。要是乐户敢往上站,估计下面听书的人能把这个乐户打死,把茶馆砸了。民间举人说书,是崇政殿说书经筵演化来的,宋代好象有一个说书举人的职位,后来仁宗朝给罢了。 第一百零四章 开宗祠族中议事 (今天先父迁坟,刚从墓地回来,不好意思,更新晚了) 马太婆搬家了,这个消息一出,几乎轰动了整个邹家庄,自从邹家兄弟俩个搬到村东以后,这村东就成了风水宝地,邹家兄弟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便发了家,里正和乡书手一看去买了废地请人盖了宅子。宅子一盖好,里正和乡书生立刻搬了家。说来也邪乎,他们一搬家,族里便挣了一笔钱。于是引得邹家庄的人各个往村东跑,恨不得把村东所有的空地全部都盖上房子。 这不,凡是住到村东的都发财了,凡是留在原来宅子里的,最好的就发了一笔小财,惨的一分没挣,那些先搬家的都暗正庆幸。如今马太婆一说要搬家,庄里的人立刻议论纷纷,看样子村北的人气要完全没有了,马太婆家搬走,村北就只剩下原来的邹家和几个赤贫农户。 等到马太婆家搬完,里正突然敲响了族里的大钟,号召大家都去宗祠。等到各家各户的家主们站在宗祠前之后,里正清了清喉咙,然后伸出手让大家安静。 “今天要说的是三件事。这第一件,便是现在是农闲时节,原本夏天说好要修路的事情,今天咱们就好好说道。看看每家派出几个丁去修路,还有各家各户吃饭要怎么办;第二件便是,如今族里有了一笔钱,这钱托圣人的福乃是卖稻田活物得来的,也托正达和正业的福,是他们帮着族里挣来的,所以我和几位族老们商量了一下,准备拿这笔钱去买些祭田,这个需要咱们庄内所有族人签字划押方可;第三件事呢,便是这稻田活物不仅替咱们邹家庄扬了名,更是让咱老邹家的名字在圣人面前露了脸。原来圣人赐正达和正业四字金匾的时候就应该把他们兄弟的名字在族里重重写上一笔,但是他们兄弟多次推辞,说没有为族里做了甚么,不值当去写。如今咱族里得了他家之力,挣了钱不说,还得了体面,所以我和几位族老商量了下,等到过几日大开宗祠修路告祭祖先之时,要将他们兄弟的名字写在族谱中,世世代代受邹家后代供奉。……” 里正将话说完立刻引起了哄动。大家对修路倒是不怎么议论,主要议论的就是将邹家兄弟写在族谱上的事情,这可是千秋万代受子孙后代供奉的事情啊。而且最重要的是邹家兄弟如果去世。他们的牌位是可以请入宗祠之中,在宗族观念非常浓厚的古中国,能够死后将牌位请入宗祠,那是比得了圣人赏赐更为令人羡慕啊。 邹老爷子站在两个儿子中间,享受着众人羡慕的目光。听着里正的话语,他陷入了深思。 鲁妈妈前几日和他说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回响。这一年来,虽然两个儿子禁止老大和大姐进门,然而自己私下贴补大孙子的事两个儿子都知道。却没有一个人责备过自己,所以自己便理所当然的把这些认为是两个儿子应该做的事情。 他想起邹正文曾和他说过的一句话“过度的宠爱。便是害了自己最爱的人!” 是啊,老大是我害的,若是我从小对他要求严厉。他岂会变成如今这样的模样?快四十的人了,肩不能担手又不能提,不识得几个大字,却过得读书人的生活。大孙子自己又过度的娇惯,如今十八岁了。还依旧不走正途。若是自己还象以前那样娇惯,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二十一?……二十一?……”邹老爷子突然被人惊醒。抬头一看。原来是里正叫他过去商议事情。 族里的事情,可是从来没有找过自己商议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他看了两个儿子一眼,两个儿子却用鼓励的目光支持他过去。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挺了挺胸膛面带微笑走到几位族老的小圈子里。 里正看到邹老爷子到了,便立刻开口:“二十一,有件事情是要通知你!大伙前几日已经是商议好了,等开了宗祠,我会在族人面前宣布,将你升为族老,以后族中有任何事情,你家有决议权。” 里正这句话很微妙,他用的不是你,而用的‘你家’!邹老爷子听了之后立刻明白,这话里的意思是让自己有事多与两个儿子商议,不要冒冒然的轻易拿主意。虽然里正说这话多少是有些看不起自己的意思在,然而,这到底是族老啊!凡是邹族里的人,哪个不想做呢? 他涨红着脸,激动的搓着手,“大堂兄,您,您这样抬举我,我真是不知道说啥好了。各位堂伯堂兄放心,我邹瑞今天发誓,以后但凡有任何事情,我都会把族里放在最前面。若是族里交待了我做啥事情,我老胳膊老腿了万一做不了的,自然还有我两个儿子呢!我家几口人但凭族中驱使便是。” 族里几位老人一听,互相看了几眼,会心的点点头,随后便开始说起了修路的事情,邹老爷子始终只是带着耳朵听,说不了几句有人来问他觉得这样妥不妥,他便立刻笑着说,哪有不妥的,几位长辈们安排的自然是好得。若是有非得让他参加决议的,他便说记下了,回去要与两个儿子商议。几位族老听了他的话,便满意的笑笑。 “倒变成识趣的人了!”里正思忖道。 修路要怎么修,路面要怎么夯,每家每户的人丁要如何安排,从哪里修到哪里,遇到河这桥面怎么整,这些都是需要细细的商议。几位族老到底是年纪大了,商议了一会看起来便有些乏了。尤其是老族长,今日都没有让他来,准备等到开宗祠的时候再请他老人家出面。 几位族老在一旁商议,庄里的人则是全围在邹家兄弟身边恭喜他们。 邹正达和邹正业脸带笑容,不停的拱手回谢,脸上一直保持着45度的上仰角度,过不了一会,便觉得牙酸嘴歪。可是庄里的亲友们还没有恭贺完呢,只得继续维持着笑容。 几个平时和邹正达邹正业走得近的,便大声说让他们一定要请客庆贺一下,这开宗祠入族谱的事情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遇到的。 邹正达哈哈大笑道:“自然要请,肯定要请,到时各位父老一定要给面子,去吃口酒才行。到时,酒管饱,肉管饱。不喝醉可不能回家啊!” 围观的人听了此言纷纷大笑。 邹正业也接着说道:“到时要是不喝趴几个,可别怪我不给面子啊!到时谁不喝,咱们就拿酒壶灌,灌到趴下为止。” “正业说的对!只有娘们才不喝,不喝的就是娘们……” “使劲灌!” “不喝趴下的就是孬种!” 围观的人纷纷响应,一时之间宗祠外成了菜市场一般,乱纷纷的。 有几个来进货的行商看到邹家开宗祠了便远远的站着观望,当得知邹家居然是要修路时,大为震惊。这邹家庄居然如此有底气,能修得起一条路?只是不知道要修多长,若是能一直修到宛丘就好了。从宛丘到邹家庄确实路不太好,下过雨后路面非常泥泞,一个不小心便会陷到坑里去。其他三季还好,一到冬天上冻时,那路面便极其难走,车轮子上不管绑多少稻草都是没用,打滑非常严重,尤其是会翻车,那可是非常危险的。 几个行商聚在一起议论,话里话外均是对这庄子非常羡慕。 “难得一见的富裕之乡啊!” “是啊!我走南闯北倒也去过不少地方,难得见到如此富裕的庄子。” “说到富裕,我倒想起一件事情!不知诸位有没有注意到,邹家那位小七哥,就是小名叫阳阳的。……”一位行商突然说道。 旁边的几位行商一听说说的是这位小哥,便纷纷说自家认得,是邹老三的小儿子,平时是跟着小女郎一起睡,听说是小女郎一直在照顾的。 那位行商便鄙视的看了人群一眼,得意地开口:“我一听便知道你们没仔细看那位小哥的身上是啥物件。你们可注意那小哥腰上挂的是何物?” 几位行商天天都把心思放到稻田活物或是蔬菜上面了,甚至有几位是在这里住了两三个月了,每天就在庄里抢头茬的蔬菜,然后让快马运到东京城或是西京。确实是没有注意那位邹家小哥身上挂的是啥物件,难道是羊脂白玉吗?这个虽然贵重,可也没到让人特别注意的地步啊,几位行商身上都挂有一块呢。 那位行商压低了声音做出一个神秘的表情,“那位小哥身上挂的乃是一个上等的琉璃珠子!我那一天逗他玩,抱在了怀里,顺手一摸吓了我一跳,这可是上好的琉璃珠子啊。而且没有一点杂色,光洁透明,纯似无物,令人爱不释手。而且居然有鸽子蛋大小,你们说,这邹家轻轻巧巧的便把如此贵重的物件挂在一位小哥身上,那家产还会少?” 几位行商听了之后便咂舌,事后果然有几位行商特意看了小七的腰间,看到确实是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琉璃珠子,纷纷掉了一地的眼珠。 邹晨绝对不知道,自己非常嫌弃的玻璃弹珠,在几位行商眼中居然乃是稀世之宝。她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要笑掉大牙?这些东西在后世,那是用来玩跳棋和小孩子们趴在地上玩弹珠游戏用的。 ps: 玻璃制品,在宋代其实就已经有人在使用了。因为在现代考古的时候,曾经有人发掘出玻璃制品的首饰。估计那时玻璃非常贵重而且不能生产成大块的,所以只能用做妇人的头饰。 第一百零五章 阿琦探访邹家庄 邹老爷子这几天意气风发,好不得意。庄民们一看到他便恭敬的施礼,往常那些嫉妒他有好儿子暗地里议论他的人见到他则是各个露出尴尬的笑容。如今邹家,名声有了,财产正在慢慢积攒中,庄民们又对他十分尊重,按说他应该满意了。 然而他始终有一个遗憾! 前几日他带着邹正达和邹正业回了村北,严厉斥责了邹正义一番,又把大郎叫过来问了问。当得知大郎确实在宛丘打着邹家的旗号四处欠债之后,他痛苦的闭上眼睛。 “正义啊!”他睁开眼睛说道,脸上不带有丝毫表情,“去把大郎的债还了,若是没钱那就卖田!” 邹正义听了之后哀嚎道:“爹啊,哪有钱啊?钱都花光了。再说了,这大郎也没欠几个钱啊,不就是十几贯,老二老三松松手,……” ‘啪’一声轻脆的巴掌在屋子里响起,邹老爷子冷冷地看着邹正义,“既是知道没几个钱,就替大郎还了吧!这世上我只听说过父亲替儿子还债的,倒没听说过父亲尚在,叔叔替侄子还债的。” 然后又请了家法,将邹正义和大郎结结实实打了一顿。走之前扔下一句话,若是还顾念着与我一番父子之情,你便好好的在家种田,莫再想那歪门邪道。 如今我已是族老,你们不给我帮忙争气便算了,若是让我知道了你们在后面扯我后腿,我定要在族里定你一个忤逆,将你们逐出族去,剥夺你们的姓氏。 邹正义和大郎听了这番话,吓得浑身颤抖不已,大郎抱着邹老爷子的腿不让他走,邹老爷子狠狠心将孙子的手掰开。带着两个儿子回村东去了。 邹晨听父亲回来说了这件事,倒是可怜起邹老爷子来了。最宠爱的大儿子和大孙子现如今成了这个模样,世上都说养不教父之过,邹大变成这番模样,到底是何人之错呢? 陈琦在家里也是过的不痛快,前几天有个族兄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一只斗鸡,长的威武神气,羽毛鲜亮,撺掇着他非买不可。他也是心动不已,毕竟从小到大。父母可是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任何的小玩意儿,于是他便拿了零花钱又欠了一笔债才把这只斗鸡买下。写信给邹晨向她炫耀,没有想到邹晨回信先将那位族兄给大骂一通。然后又指责他不好好学习,居然跟着坏人鬼混,气的他看了信以后差点把信纸给揉碎了。 他立刻写了一封信,告诉邹晨要她绝交,以后再也不理她了。巴拉巴拉写了一大堆,等到信写完,自己突然噗哧一下笑出声。怪不得晨妹妹说过,如果心里有不痛快的事情就写在纸上,然后等到自己写完了,也许气就消了。他把信扔到了熏笼之中。用火折子点燃,看着信被小火苗一点点的吞噬,心情突然变得非常愉快。 坐回到书案前。重新写了一封信,写完了之后,叫过了守在自己房间外的书童,让他把斗鸡抱走还给族兄。 然后拿起一本《论语》摇头晃脑的开始诵读起来。 陈十三站在儿子的窗前,将儿子的举动从头到尾看在眼里。嘴角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 “郎君!”鹿氏看着从儿子书房走出来的丈夫,低头行礼。 陈十三打了声招呼便掀起帘子进了内室。鹿氏随后进来,先奉了擦脸汗巾之后才愁眉不展地说道:“郎君,琦儿这几日也不知从哪里得了一只斗鸡,日日玩耍,学业倒是不上心了,奴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啊。只是郎君嘱咐过,他学业的事情不许我多嘴,我这才强忍下没说他。” 陈十三想到自己拆开邹晨的回信时看到的大骂儿子的言语,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将回信一字不差的念给浑家听。 “多大点子事?哪家的小哥,不是斗蛐斗鸡过来的?”陈十三不以为然的笑笑,将汗巾交到浑家手中,“想当年,你夫君我,小时候可没少淘气。长大了自然就好,再说了,小时候玩总比长大了玩要强得多。更何况,不须得我们做父母的多说,那邹家小娘子啊……哈哈……” 鹿氏仰慕的看着夫君,脸上浮起一丝甜蜜的微笑,自从嫁到陈家之后,上有翁姑疼爱,下有夫君敬爱,自己过的真是如同神仙一般的日子。虽然也有摩擦,妯娌间也有些小心思,但到底是千年陈家,传承已久,也没人使那阴毒的手段。所以嫁来十几年,依旧如同小娘子一般,日子过的悠闲自在。 陈十三看到浑家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扭头看了看窗外发现院内没有一个仆妇,脸上浮起一丝坏笑。伸出手去,在浑家下巴摸了一把,轻笑道:“娇娇!你看,琦儿都快十一岁了,你是不是再给为夫生一个小哥啊?现在琦儿只有一个弟弟,实在单薄的很呢。” 说完之后,将一脸红扑扑的浑家拉到怀里,使劲的揉搓起来,鹿氏浑身早已瘫软,双眼水汪汪的看着陈十三。陈十三低下头,将浑家的红唇吻住,缠绵良久后将浑家一把抱起,走向了内室。 鹿氏的声音隐隐传来,“别!别这样,大白天的,……夫君……痒……” 陈十三戏谑的声音轻快的响起:“夫君我就喜欢白日宣淫,……看的清楚……” 一只小奶猫正坐在窗外享受午后阳光的沐浴,眯着眼舔着小爪子,突然睁大眼睛,嗖的一下窜出,不知去向了。槐树上的一窝小斑鸠无聊的等着母亲归来喂食,仿佛突然间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齐齐的伸出小脑袋往一个窗户望去。 一只男人的手突兀地伸出,刷的一下将窗帘拉上,隔绝了一院的春光。 小斑鸠们气愤的鸣叫起来,小奶猫偷偷从一株魏紫后面露出一双眼睛,疑惑的盯着那扇窗户。 一个仆妇拿着针线从院外走入,看到空无一人的内庭愣了一下,刚往里走了几步。脸色突然变得绯红,慌乱的扭转身急急的跑出院,又将院门轻轻关上,生怕惊动了屋内的二人。然后用手捂着胸口,一脸红扑扑的守在院门外禁止众人进入。 小斑鸠站在树顶将这一切尽收眼里,嘻嘻哈哈的嘲笑起那个仆妇来。 第二天一早,陈十三拉着一脸兴奋异常的陈琦,坐上了马车往邹家庄而去。 先去了邹正文家里,见过了乡书手,和邹正文行了礼。陈琦便带着一个家丁往邹家而去。 邹正文看到陈琦的举动,挑了挑眉头,回过头却看到陈十三一脸的坏笑。邹正文摇摇头。正在这时,一件暗器迎面而来,邹正文连忙伸手接住,仔细一看原来竟是一丸李廷珪墨。 “哎呀!博远,你个败家子。这可是一丸好墨。你怎么就能随手扔来扔去的?”邹正文心疼的捧在手中,好象看着一件不得的宝贝。 “算你个老狗好运,送你了!”陈十三毫无形象的呈大字状躺在邹正文书房里的书榻上,然后又随手将墨盒扔到了地上。 邹正文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侧,笑道“博远!如此好墨。断不敢受,还是拿回去吧!” 陈十三嗤的一下笑出声,翻过身单手支着头。指着他笑骂:“你个老狗,这不是那会你抢我学生的时候了?你倒懂得谦让了?” 邹正文听了此事,嘿嘿一笑,也不接话,只是翻来覆去的仔细研究手中的丸墨。 陈琦到了邹家之后。得知邹家两位伯父去了地里,便先去西院拜见了柳氏和黄丽娘。柳氏和黄丽娘就是喜欢象陈琦这样。长得白白净净,又知礼懂事的孩子。看到他来,欢喜的不得了,嘘寒问暖,把陈琦弄的招架不住。 陈琦把礼物放下,便问道:“不知晨妹妹现在在学些甚么?我听说请了夫子来教她是吗?” 黄丽娘笑道:“是啊,你晨妹妹最近跟着夫子在学些规矩啥的,倒是没时间出去玩耍了。难为你还想着她呢!” “那,晨妹妹最近还看书吗?”阿琦问道。 黄丽娘答道:“她现在每日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规矩了,看书的时候倒是少了,晚上看会,我怕伤了她眼睛不许她多看。唔,好象是看农书多些。” “正是,晚上看书极是毁眼,婶婶可得仔细些了,万不能让晨妹妹劳累到了。”陈琦煞有其事的说道。 说完之后默默的低下头去,自己还是比不得晨妹妹,她每日辛苦学规矩,还坚持看书,而自己呢,这几日尽想着玩斗鸡了。同时也暗暗下定了决心,回家之后定要好好读书,绝不能让晨妹妹看扁。 柳氏看到黄丽娘和陈琦一问一答,一开始觉得兴趣盎然,再后来便慢慢的看出来不对了。阿琦待自己不过是恭谨有余尊重不足,而待黄丽娘则是时时刻刻想要讨她欢心似的。 她仔仔细细的看了陈琦一眼,只见面如美玉,眉目如画,肤色白皙,高挺的鼻梁一看便知出身贵族,头发仔细的梳成两个小角,髦发垂在两颊边,不由得赞一声:好一个总角少年。 又见他身穿圆领黑襟白色广袖儒袍,腰间系一条黑色布带,两旁有玉物装饰,小巧精致。虽然才是一个十岁少年,看起来接人待物却极为老道,又知礼又懂尊老,这样的少年郎,哪个妇人不欢喜他? 柳氏打量完,再看了看黄丽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黄丽娘看到陈琦那是越看越爱,真恨不得这样俊美的少年是自家的儿子。让柳氏陪着阿琦说了几句话,然后她勿勿进了内屋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 “琦哥儿,婶婶家也没有啥好东西可以给你。喏,这个拿去玩儿吧!”她笑眯眯地将盒子放进了陈琦的手中。 陈琦看到盒子扑实无奇,也不在意,便放在了袖子里,然后郑重的施了一礼,拜谢婶婶的赐与。 自始至终,陈琦也没有看到邹晨一眼,走的时候,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送他出院门的黄婶婶和柳婶婶,无奈的撅了一下嘴。 ps: 黑白两色在宋代不是丧服哦,白色的衣服是平民装,所谓的白色,其实就是面料本来的颜色,就是本色。也叫月白色!举子以上才可以穿黑色和带颜色的衣服,但是在宋朝,咱们老百姓几乎上想穿啥颜色就穿颜色,穿龙袍的明黄色也没人管,只要不绣上龙就ok。最重要的,只要没人举报你! 但是,地位高的人,去地位低的人家做客,穿一件本色衣裳,那是非常尊重主人的表现。 推荐一本好友新书! 书名:凰命 书号:2962338 简介:她是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北魏密皇后,史书对她的记载也只有寥寥数笔。无论豆蔻韶华,或是历尽铅华,她的心愿始终如一…… 第一百零六章 八岁八掉狗牙 (封推第一更,每天会有三更送上!喜欢我的朋友请用订阅和粉红票支持我吧,谢谢了!) 陈琦回到邹正文家中,独自一个人去生闷气。 陈十三看到儿子苦闷,不仅不去劝反而哈哈大笑,和邹正文一起打趣他,最终把陈琦气得准备离家出走,两眼泪汪汪的,大喊再也不理这个疯颠的父亲了陈十三才罢休。 陈琦气呼呼的回了为他准备的客房内,留下邹正文和陈十三面面相觑,而后哈哈大笑。 吃过晚饭后,陈琦谁也不理,独自一个人坐在油灯下看书,陈十三看到儿子用功读书,自然欢喜。于是便把陪着陈琦一起去邹家的家丁叫来询问,家丁便把陈琦下午如何去的邹家,邹家的两位大娘子如何与他说话,都仔细汇报了一番,连半句都不带错的。 陈十三听到陈琦因为知道邹家小娘子日日灯下苦读这才发奋读书的,欣慰的点点头,而后便让家丁退下了。因儿子在读书,他也不便打扰,便收拾了一下随身的物品准备去邹正文书房里和他秉烛夜谈,无意中看到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琉璃珠子。这颗珠子与他平常所见的琉璃珠不同,往常所见的琉璃珠子呈青色或是青黄色,看起来混沌不清,而这一颗晶莹剔透,似水晶一般。 这邹家竟如此豪富?拿出价值百贯的珠子给陈琦玩?突然想到父亲前几日曾派人到邹家送了一封信,那封信上写的是何内容他并不清楚,然而过不久黄家和张家便来了人与父亲密谈了半日。因为来的人全是他的长辈,所以他也曾前去拜见,隐约听到他们谈话似乎是与邹家与玻璃有关,只是不知道这玻璃和琉璃到底有何区别。 “阿琦!”他唤道。 陈琦转过头,看到阿爹手里托着他的礼物。便忿忿的站起来想要从阿爹手中抢回来。陈十三将珠子反手握在手里,问了一句:“阿琦!这是你邹家婶婶送的珠子吗?” 陈琦看着父亲,还以为他是不舍得这颗珠子,犹豫了一下便说道:“阿爹要是喜欢就拿去好了,回头我再向黄婶婶要一颗好了。” 陈十三大笑,“痴儿,如此宝物,岂能起贪奢之念?”说完之后便把珠子还给了陈琦。 陈琦愣了一愣:“哪里是宝物?黄婶婶说她家有好多,送了两颗给我,另一颗我准备拿回去送给娘亲呢。”说完从荷包里掏出另一个珠子来。然后将手伸到了陈十三面前。 琉璃珠子托在手掌之上,借着油灯,散发着诱人的氤氲光芒。 陈十三彻底呆住了。 陈家的马车只在邹家庄呆了一天一夜便走了。走的时候带走了邹正文,说是让他去宛丘攻读。 陈琦在走之前又来到了邹家,正好遇到邹正业在家里收拾农具,便又陪着邹正业聊了一会,走的时候。还是没有和邹晨说上话。 自从女夫子来了之后,柳氏和黄丽娘明显的工作量加大,以前早上的时候,美娘和邹晨一个卖炒凉粉,一个卖热豆腐。柳氏和黄丽娘只需要盯着豆腐和豆芽就行了,如今孩子们不出来了。她们两个算帐又不好,卖的时候不是多收了别人钱,便是少收了。接连闹了几天笑话之后。实在忍不住了,便在吃饭的时候向邹正达和邹正业报怨。 他们听了之后,道:“总不能让我们过去帮你们卖豆腐去吧?那几百亩地谁种啊?” “要不!咱再找个小娘子帮着咱们?”黄丽娘就说道。 邹正业笑道:“一天不过是几贯的收入,你们就算不过来了?还值当的请人?” 柳氏叹了一口气道:“还没到提亲的日子呢,如果到了日子。等到乌家一答应,咱们立刻备好聘礼。抓紧今年就把小倩娶回来,她也是跟着小晨学过算帐的。” 邹晨却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根本不和饭席上的人说话。把一碗素饼扒干净,又拿了一个胡饼,看着四郎和五郎一愣一愣的,这小妹也太能吃了,这都吃了一碗素饼了还没饱。 “看甚看?”邹晨没好气的白了几个哥哥一眼,“我正长身体的时候呢!再加上每天工作量这么大,站坐跑跳的,消耗体力最大了。”说完拿着胡饼放在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 “哎哟!”邹晨突然捂着腮惊呼了一下。 黄丽娘正和邹正业逗嘴呢,没在意女儿这边,听到邹晨的惊呼声连忙扭过头。却只见邹晨愁眉苦脸的捂着一边的腮帮子,嘴撅的老高,象是要哭出来似的。 “怎么了?怎么了?”黄丽娘急忙把女儿揽在怀里,“是起炸腮了?还是咬着舌头了?快别哭,让娘看看是咋回事。” 邹晨就是不说话,只是抿着嘴使劲的摇头。双眼蓄着一汪泪水,眼看着就要流出来了。 “我牙掉了!”过了好一会,她才郁闷的说道。 黄丽娘听了之后,连忙追问:“是上牙还是下牙?” “上牙!”邹晨捂着嘴回道。 “哎呀!”黄丽娘听了之后喜道,“咱家小晨是有福气的人啊!来,把牙给娘,娘帮你放榻下。” 邹晨抿着嘴,疯狂的摇头,就不张嘴。黄丽娘只得无奈的让她自己出去漱口,邹晨在外面呆了一会,然后捂着嘴走了过来,将一颗洗的干干净净的大门牙递到了黄丽娘手中。黄丽娘笑眯眯的接过,然后用帕子仔细的包好,小心的放到了自己怀里。 六郎眼珠滴溜溜的一转,“小妹,给,这芹菜你尝尝,今天混肉炒的,很香呃。”说完拿了一个干净筷子把芹菜往邹晨面前的小碗里夹了几根,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邹晨眯着眼睛斜睨着六郎,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眼睛中闪出缕缕寒光,象是要把六郎大卸八块似的。 六郎摸摸鼻子,若无其事的端起面前的素饼。三口两口扒拉下去,然后又咳嗽了一下,夹了几口菜吃。 五郎象是突然得了信号,笑嘻嘻地说道:“我今天给大家讲个笑话!话说,有一天一只母猪给小猪洗澡,小猪大喊,水太烫了。于是母猪就又加了一点热水,然后喜滋滋的说道,这下子就不怕烫啦。” 席上的人听了这个笑话,再联想到一句俗话。死猪不怕开水烫,都笑了起来。唯有邹晨撅着嘴,用一种邪魅狷狂的眼神死命盯着五郎。 五郎看到没有成功逗到小妹。只好耸耸肩,接着吃面前的菜。 “娘,我想吃栗子了。”二郎突然说道。 柳氏一听,急忙把上午才炒好的栗子端到了饭席上,二郎拿起几颗放在嘴里咔蹦咔蹦的咬着外壳。然后剥开吃里面的果肉。吃了一会,顺手递给邹晨,让她也吃几颗。 邹晨一向爱吃炒栗子,每天都要炒一些放在家里当做零食吃。这栗子不仅甜面,而且还可以治疗肾虚以及强胃,是一味不可多得的食疗之材。所以每天都要吃上几颗。家里人知道她喜欢吃,便在养林蛙的蛙园中种了两颗,今年一成熟便摘了下来全部留给邹晨吃。 邹晨笑眯眯的接过。然后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口,剥了栗子壳正准备往嘴里送,突然发现饭席上的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盯着自己的门牙在看。尤其是二郎最为可恨,笑得象是一只终于偷到鱼的坏猫。 邹晨大怒,捂着嘴栗子也不吃了。跳起来大吼道:“你们这些坏人!坏人!”然后气冲冲的掀起帘子出去了,身后传来哄堂大笑声。就连女夫子的脸上也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自从掉牙之后,邹晨变得文雅了许多,说话再也不大声了,也不和几个哥哥吵架了,吃饭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了。然而,几个哥哥却不放过她,时不时的讲个笑话,或是送她一些好玩的东西逗她发笑,非要看看她的门牙不可。 邹晨被他们气的无可奈何,最后发了狠,每天做饭的时候偷偷在伙房吃,再也不肯坐在席上。被邹老爷子发现后,逮着几个小兄弟狠狠的训了一顿,邹晨才肯坐回席上吃饭。 时间易过,终于到了鲁妈妈说好的提亲日子。鲁妈妈穿戴一新,骑着小毛驴来到了邹家,从柳氏手中郑重的接过一张草贴,然后便去了乌家。 过不了一会便喜气洋洋的回来,回来了之后和两位大娘子一阵商量,最后定下了月底去送聘礼,等过完寒衣节便娶妇。 邹家二郎即将娶亲的消息哗的一下在邹家庄快速的散布开,不少的行商路遇邹正达都笑呵呵的拱手道喜,还有不少要求去讨杯喜酒吃。 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陈家张家都派人送来了贺礼,黄家也有人前来庆贺,而象沈家则是由沈家的长子沈於和次子沈芳一同送来了一份贺礼,并问有没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邹正达看到沈芳这个未来女婿便打从心眼里欢喜,哪里舍得让他去干活。 宛丘时记珍药的时茂丰,开菜棚的风五娘,盖宅子的任大师傅,都是亲自前来送了贺礼,并称等到二郎娶亲之时必定会亲来观礼。另外还有一些想和他家搞好关系的乡绅,以及一些看在黄家面子上的一等户,或是亲自来或是派了家丁,多多少少都送了贺礼过来。 令人意外的则是,官媒刘妈妈也派了自家的儿子送了一份贺礼给邹家,并言明到时成婚之时定会亲来。 等到鲁妈妈再次来到邹家替四郎提亲的时候,柳氏和黄丽娘已经是忙的焦头烂额,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ps: 现代的人换牙一般是四到七岁,不过古代的营养不好,所以我定在了八岁左右换牙。我们这里有一句谚语叫做:八岁八,掉狗牙。 今天再推荐一本好友的新作! 书号2986053 书名:当时许此黄金屋 作者:彼岸回首 简介:一朝穿越,金屋藏娇之主,阿娇会否还是那背弃冷宫之命,且看女主在西汉风生水起的生活! 第一百零七章 邹晨送父小毛驴 (封推第二更,谢谢大家的支持,如果没有你们,我是不可能登上封推的,我只能用加更来感谢各位亲的支持了。在此再次拜求订阅和粉红票!爱你们。) 柳氏未嫁时是大字不识一个,嫁了邹正达之后勉强能识得几个字,算帐那是根本不会算。黄丽娘倒是好些,识得几个字,能看懂简单的文书,会算一些简单的帐,然而一旦数额较大便会算得头晕。 自从女夫子来了之后,小晨和美娘便进入疯狂的地狱模式训练,除了吃饭的时候有空闲,从早到晚都是一直在学规矩,也不知道那女夫子每天哪有这么多东西去教人。 柳氏看着帐本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丽娘啊!咱请个管家吧。这,这实在是看不懂啊!” 黄丽娘愁眉苦脸地说道:“哪有这么多余钱去请?我娘家大宅里倒是请了一个管家,管着族里各项支出,一年就得二百多贯,咱不请那么贵的,怕也得一百来贵了啊!” 柳氏一听要花一百多贯,又是打了一个哆嗦。 鲁妈妈来的时候,两位大娘子正坐在走廊前看着帐本发呆呢。 待问明了两位大娘为何事而愁,她抚掌大笑道:“两位大娘子原来是这个而愁?早不说?老身平日走门串户,最是精通这哪家哪户有何需求。说来也巧,倒是有一个人委实合适。” “此人曾是一位官员的外府管家,平时掌管着买进卖出的营生,只因主家被流放,所以便失业在家,因在东京城找不到事情可做,便回了宛丘老家养老等着主家荣归呢。现如今正闲在家中,若是两位大娘子有意。我可前去说合。” 柳氏和黄丽娘一听是犯官的管家便起了踌躇,鲁妈妈听了之后笑道:“那犯官倒也没啥大错,只是上了几道折子惹了官家生气,便将他流放走了。估摸着啊,要不了几年官家想起他来了,定会将他招回来。到时这个管家定要回东京城!” “上了几道折子就被流放了?”柳氏和黄丽娘瞪大眼睛不解的问道。 鲁妈妈尴尬的笑了笑,“好象是和去年冬月的天狗食日有关,详细的我也说不了。但是老身敢保证,这位管家绝对是一等一的好管事。” 黄丽娘深思了一下,道:“但不知妈妈可还有别的吗?” 鲁妈妈一听便知道邹家无意这个管事。叹了口气又说了几位管家的人选,柳氏和黄丽娘默默的记下,准备等男人们回家好商议人选。 又取了四郎的草贴子后。鲁妈妈便整了衣衫前去李家提亲了。此次提亲,也是异常的顺利,李家将李锦绣的草贴子早已经写好,见到鲁妈妈来便交到了她的手里。 因四郎和李锦绣年纪较小,所以准备等到四郎十八岁之时再行婚嫁之事。鲁妈妈将此话说与李医士听。女方自然欢喜,李锦绣乃是腊月的生辰,过了腊月才算是十四整岁。李医士又是一位医士,当然是知道女子不宜过早生育,否则对身体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听了鲁妈妈的话。同意等到四郎十八岁后再成亲,明年先挑一个黄道吉日把聘礼给过了。 鲁妈妈拿了李锦绣的贴子回去之后,得了二郎和四郎的两份喜钱。又约定了等送聘礼之日再来,便直接动身回柳林集去了。 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之时,柳氏和黄丽娘便把鲁妈妈所说的几位管家的情况说了一遍。 邹晨听了之后立刻将那位犯官的管事给否决了,“二婶娘,阿娘!那位犯官的管家咱们不能请。我二舅舅现在也是官身了。如果咱们请了犯官的管家,万一这位官员是和我二舅舅政见不合。又或者和我二舅舅的某位好友政见不合,那该如何?” 家里的人听到之后都觉得这话有理,便着重考虑剩下的几位人选。 挑挑拣拣之后,一位人选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这个人是从西京过来养老的一家商户的大掌柜,据说东家待他极好,只是他自觉年纪大了,便想回到故乡去。于是东家就封了一份重重的程仪,又送了许多礼物给他,派了小厮一路将他送到了宛丘。 如今他的小孙子在张家的学馆里附学,据鲁妈妈讲学的还算不错。这位大掌柜忙碌了一生,如今突然闲下来,便觉得浑身的筋骨不舒服,于是便经常去张家的茶馆里听人说书或是讲古。也曾托了人帮他打听着,若是有人家要请掌柜的或是管家可以帮他说说。 这位大掌柜姓公孙,名季,今年五十七岁。因是回来养老的,又要照顾小孙子,只愿意签订两到三年的契约,再加上年纪大了,所以一直找不到人请他。 “等鲁妈妈来,咱们着重打听这位公孙管家的情况,”邹正业便说道,停了一会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问了一句,“二郎成亲住哪啊?” 邹正达笑了一下,“二郎是我的长子,论理要住东院,六郎先住到后东院去,陪着咱爹就行了。” 邹老爷子听了之后立刻说道:“要不,我挪东院,陪着你们住,把后东院让给二郎得了。我就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子倒是浪费了。” “哪能让您动呢?”邹正达笑道,“爹啊,您就安心的住在后东院,哪能委屈了您呢?” 邹晨见状便说道:“我看不如把北边那块空地给买了回来,然后咱们再盖一个院子接起来,到时让二郎哥在新院子成亲!” 邹正业听了便拍手叫好:“正是,家里孩子渐渐长大了,以后娶妇生子都是常事,不如再盖一个院子连起来,这样孩子们也都各自有了院子。” 家里人商量了一下,便把这事决定了下来,于是次日便开始联系石料砖瓦,并且请人和任大师傅说了一声,让他得空来邹家一趟。 邹家北边那块地,早就有人想买下。准备和邹家做个邻居,然而里正和乡书生却死把着不松手,主要是因为文林郎黄老爷在收活物的时候来了一趟,站在院子外打量了半晌说道,这院子太小,将来肯定要重新起新宅。 里正便记在了心里,不仅是邹家北边的空地没敢出售,就是东边的那块他们也给留在了手里。 邹家人一去和里正说,里正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当即请了乡书手做个见证。套了驴车去宛丘找了牙人便到官府把地买了回来!买地时,里正又‘顺嘴’问了一句,东边的那块要不要。和他们家院子接着,哪怕就是不扩院子,也最好别让别人给占了,邹正达和邹正业听了之后商议了下便将两块地一起买回,也省得以后再跑一趟。 里正终于将两块地全部给‘处理’了出去。出了衙门和乡书手相视一笑。 邹晨和美娘也跟着去了宛丘,不仅如此,还带着一个小尾巴小七。办完了正事之后,里正和乡书手便去买些农具和日用品准备捎带回家,邹正达牵着驴车跟着他们去了,邹晨则是快步跟上。和邹正达说了几句,然后邹正达笑着往这里看了一眼。邹正业则是怕孩子们出了甚么意外,便决定全程陪护两个女儿们。 此次多了一个拎包客。邹晨和美娘俩个小姐妹痛痛快快地在宛丘一路疯狂大采购,累得邹正业叫苦不迭。邹正业眼见两个女儿花了十几贯钱了,便觉得有些心疼,虽然花得是她们的私房钱,只是这样花法。哪里能是庄户人家过日子的样子! 于是便趁着邹晨和美娘走出一家绣品店的时候和她们提了提,邹晨哑然失色。“阿爹,我们这可是为二郎哥买的,这是我和美娘姐的随礼。” 邹正业指了指一套帐子,“这个,论理应该是女方准备的吧?你们买来做甚?” 邹晨白了老爹一眼:“这是我送给倩姐的催妆!” 邹正业:“……” 又指指其他的东西,不是给邹老爷子买,便是给柳氏和黄丽娘买,还有邹正达的,怎么偏偏没有自己的?不死心的又翻了一遍了,还是没有自己的,脸色就变的有些难看了。邹晨和美娘站在一旁偷偷捂着嘴发笑,然后又开始大声商量要再去哪个店逛。 好不容易逛到书店,邹正业便一屁股坐在书店外面的台阶上,死活不愿意进去,看着两个女儿进去,立刻一遍一遍的翻看今天买的都是哪些东西,找了半天也没有找着一件象是送给自己的。小七站在他身旁,看老爹一会唉声叹气一会摇头,看的摸不着头脑。 问了一句,引来了邹正业的喝斥,让他哪凉快去哪呆着去。小七茫然的往街上瞅瞅,最后严肃的说道,“阿爹,就这里最凉快!” “难道,是俩丫头忘了?”邹正业挠挠头。 邹晨和美娘在书店里挑了几本书籍出来,然后又买几刀纸和几杆毛笔,唤了邹正业进去结帐,便准备打包去井市中和邹正达他们会合。 邹正业一路上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讲,路上邹晨和美娘遇到有卖小吃的便买上一些放在他身上的链搭中,他也只是站在一旁嗯嗯几声罢了。 到了井市,便看到里正和乡书手已经站在驴车旁等着他们了,把东西刚放上驴车,便听到旁边有人哈哈大笑,邹正达的声音从身后传出。 “老三啊!这小晨儿可是真孝顺。刚刚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帮你买头代步的驴。”然后又叹了一口气,“怎么我家的美娘就没有想到呢?” 邹正业回过身,看到二哥手中牵着一头两三岁左右的小驴,脸上立刻绽开了一朵菊花,开的无比灿烂无比喜悦。 ps: 今天推荐一本好友的新作! 书号2986053 书名:当时许此黄金屋 作者:彼岸回首 简介:一朝穿越,金屋藏娇之主,阿娇会否还是那背弃冷宫之命,且看女主在西汉风生水起的生活! 第一百零八章 开宗祠邹家请客 (今日第三更送上!感谢所有支持正版订阅的亲们。那些还在看枪版的亲们,拿起鼠标,支持我吧!难道你们不爱我吗?) “阿爹!我给您买了一匹上好的湖锦缎子,到时您在二郎成亲的那天穿上。”美娘嗔道。 邹正达一听也有给自己的礼物,便嘿嘿笑了起来。兄弟俩个,一个站在驴前笑的像朵菊花,一个翻找着给自己的那匹湖锦并发出嘿嘿的傻笑声。 等到回邹家庄的路上,邹正达和邹正业不时的回头,一个是往车上布匹堆里看,一个是往车后头的那头毛驴身上看。 一个嘴里念叨着要做成啥样式的衣裳,一个嘴里嘀咕着回去之后要给驴再盖一座棚子。 兄弟俩个对话方式如下: “老三,你说这啥样式的好?我看那些富人们都穿圆领的衣裳了。” “那不成,盖个圆顶的驴棚,那不成亭子了?” 听得里正和乡书手心里痒痒的,恨不得这布匹和驴都是自家儿女送给自己的。回去之后,阴沉着脸把儿子和闺女都叫在一起大骂了一通,骂得几个孩子摸不着头脑,不知是为甚么惹了父亲生气。只好偷偷找了邹家人去询问,问了半天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邹家的两个小娘子各自送给了父亲一份礼物。里正和乡书手的孩子们各自大喊郁闷,只好跑到宛丘选了一些礼物送给了自己的父亲才算得了一些笑脸。 任大师傅接了信,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赶了过来。见了邹正达和邹正业,二话不说,他身后的一个二十来岁青年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响头才站了起来。 邹正达和邹正业大惊,连忙避让。 任大师傅拱手道:“俩位大郎君无需避让,这小子该当磕这个头。这可是救命之恩啊!” 却原来这位青年乃是任大师傅的徒弟。因给陈家盖房子竟闹出了九头异兽的事故,被关进了大牢,要斩立决。求了数家无人肯帮他,只有黄家出手,帮他定了一个囚十年的罪名。在正月贵妃薨后,辛卯日大赦天下之时,青年才从牢里出来。 任大师傅感慨道:“当年,若不是求到了安人处,我这徒弟早已没了性命。我去了黄老爷家数次,安人都避而不见。这个头。是我徒弟磕给安人的!我这徒弟在牢里也没有受甚委屈,多亏得牢头多加照顾。” 邹正达和邹正业听了便笑道:“既是已经出来了,便当好好的干活以回报你师傅。当年你师傅为了你,可没少四处下跪啊。” 青年站在一旁点头称是,又躬身向着师傅行了一个大礼。 任大师傅便又问了准备盖多大的院子,原来只是在北边加盖一个和旧院子对称的,然后在北边的墙上挖一个月亮门。以供孩子们居住。 “若是料子准备好,只需得十数日便能盖好,铺木地板倒是麻烦些,需得四五日。”任大师傅便说道。 邹正达愁道:“砖瓦已经和窑匠说好,这几日便给我们烧好送来,只是愁的是木料啊。这突然要盖院子。上哪里寻梁柱和地板呢?” 任大师傅听了便拍了拍胸脯:“何须两位大郎君犯愁?小人手里倒是有上好的柳木几根,最合适做大梁。至于这铺地板的料子,小人也能为郎君们找来。” 邹正达和邹正业闻言大喜。便言道,只要木料好,定会按实价给钱,绝不拖欠。 任大师傅则是摆摆手,连说了好几句不打紧。 事情谈好之后。定好了下料的日子,任大师傅便和徒弟一起走了。 邹家这边要加盖院子。邹家庄那边也要开始修路了。 邹老爷子这几天一直呆在宗祠里和几位族老商量,定好了黄道吉日后便打开了宗祠,老族长被人搀扶着站在宗祠的牌位前,念了一篇祭文之后。宣布后天是一个黄道吉日,后天起全族开工,从村东起,把路一直往宛丘修。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委托他们做修路的监工。 而后通令全族,将邹瑞提升为族中长老,又打开族谱,在邹正达和邹正业名下用朱笔写了一段话,颂扬他们为族中做的贡献。 而后,又请出了两面空的牌位,上面空无一字,族长宣布,这两块牌位是为邹正达和邹正业准备的。 邹家庄邹族的所有人看到这两块牌位,都陷入了疯狂之中。这,这可是千秋万代要被族中子弟永世祭祀啊。 然而,老族长接下来的一段话,则是让众人陷入呆滞中。老族长言道,从明年的元旦起,邹正达和邹正业有资格站在宗祠内部向祖先磕头。 邹族的宗祠大门,不是随便就能开的。族中有了重大的事情才被允许开宗祠,又或者是族中某位重要的人物死去,要将牌位送入宗祠中,这时才能打开。平时唯一能打开的几天,便是元旦和清明,这时邹族中所有的男丁都要跪在宗祠外面向祖先磕头。能站在宗祠里的,只有族长,以及族中族老。 象前年,族里打了邹正义二十板子,那也只是在宗祠外面执行的族法。里正虽然是里正,可是他还兼着族中族老的职位,所以他才可以拥有执行族法的权利。 整个邹族,权利最大的便是他的祖父,邹老族长,他可以随意处死族中任何一个人,而不必受到法律的追究;他可以不通过任何人的同意,强行休弃任何人的浑家;他可以将任何一个人赶出族去,剥夺他的姓氏。只要是以上的情况,被证明了某人确实有罪,违反了族规,他便可以执行族法,不会有任何人敢置疑他的权力。 族长宣布完这些事情之后,宗祠内外鸦雀无声,只闻呼吸声,人人都陷入了呆滞和魔怔中。 九十一岁的老族长,是邹族中年纪最长的人。每年官家都会给70岁以上的人送些米面,这些人拥有可以直入县衙面见县官的权力。若是他们受了委屈。县官极有可能要被因此罢官。而90岁的人,则被称为人瑞,这样的人呆在邹族,方圆数百里,无一个外族人敢欺凌邹族。 好嘛,你们欺负我们,让老族长知道了,老族长一生气,心脏不好了,然后去世了。到时邹族往县衙一告。估计外族人得被整族流放。 老族长健康长寿不仅能带给邹族人真正的实惠,就连宛丘的知州都面上有光。在我治内,有如此人瑞。足以证明我治州有方。不服的话,有本事,你也在你治内找一位人瑞出来啊? 所以老族长宣布完之后,族人虽然羡慕、嫉妒、仇恨,却没有一个人敢出面反对。也没有一个人发表不同的言论。于是,邹家兄弟从此成为名誉上的族老。 老族长宣布完了之后,便坐在一张床榻上被家里人抬了回去。 族长一走,道贺声,恭喜声,羡慕声。咬牙声,简直快要将宗祠给淹没了。 邹正达和邹正业被人簇拥着挨个向他们道贺,一番闹腾之后。大声说晚上家里摆酒,一来是庆贺今日开宗祠之事,二来是庆贺明日开始加盖新院。族里的人一听,轰然应诺,各个高喊着晚上要去把他家的酒喝光。 上午的时候。邹青华便得了消息,早早得和丁启一起从丁庄赶了过来。在路上碰到了邹秋华和莫大。邹青华看到大姐的车子,急忙勒住缰绳。 “咋不走了?”丁启正躺在车里睡回笼觉,他一夜没睡把豆腐和凉粉打好让父母贩卖,然后才放心的和邹青华出门,正睡的香时牛车突然停下把他给颠醒了。 邹青华回过头,低声说道:“是大姐的车子,没事,你睡吧,到地方我喊你。” 丁启迷迷糊糊的唔了一下,然后便打起呼噜,邹青华等看不到大姐的车子之后才扬起鞭子让牛车继续往前走。等到了村东一看,只见不停的有人往院子里搬运蔬菜和肉食,便连忙将丁启喊醒,让他留在外面帮忙,自己则是进了内院找两位嫂嫂去了。 柳氏和黄丽娘正忙的团团转,看到邹青华来了都没有空闲去招呼,邹青华倒也不客气,卷起袖子围了一个围裙便去伙房帮忙了。邹晨和美娘得了一天的闲,在家里帮着准备食材,旁边的几个邻居一看邹家肯定来的人多,便把自家的案几和苇席拿了出来。一时之间,家里热闹非凡。 小兄弟四人便同着庄子里几个没有资格去宗祠的半大小子一起在前院里摆放案几和苇席,邹晨美娘则是和邹萍邹星邹月一起在西院里准备一些肉食。柳氏和黄丽娘则是在东院里准备青菜,邹青华则是打打下手,也就是摘个菜,洗个菜什么的。 在庄子里办酒席,最重要的便是前来帮助的人多不多,象柳氏和黄丽娘人缘挺好,再加上邹家收稻田活物甚得庄民们的喜爱,便有很多妇人自告奋勇的前来帮忙。象是二郎他们刚去了前院摆上了一会案几,结果便被几个大娘子几巴掌给撵到一边去了,说他们摆放的不合规矩,到时不知道谁该坐哪里,该和谁坐在一起。 二郎摸了摸头,和弟弟们嘿嘿笑了笑,然后又跑到外面去借碗筷了。 能主动来帮忙的,多是手脚勤快,性格开朗的年轻妇人,她们坐在东院里,将蔬菜分门别类的摘干净清洗好,又将清洗过的蔬菜放在一个大竹篓里。而邹晨那边则是来了好几个十三四岁的小娘子,帮着她们几个打打下手,无非就是把肉洗洗,或者把鸡鱼给收拾干净。邹晨和美娘则是先把需要蒸的一些肉食给预先蒸好,该过油炸的先过油炸个半熟。整只的鸡整只的鸭都用借来的锅放好了调料,然后端到旁边几家邻居那里借他们的灶先炖上。 ps: 在此郑重声明:如果晚上八点前,均订过290,或者有人打赏,或者有人给小粉红,都加更哦。如果啥都没有。。嘿嘿,俺就偷懒喽! 第一百零九章 四更为小粉红发 (这一章是加给小脸胖嘟嘟、上海小女人cm、晓叶笙香、卡哒,感谢他们的小粉红和打赏哟!其他的八点后的,算到明天,如果还有粉票和打赏,明天依旧四更哦!嘿嘿。)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几只鸡和鸭都已经炖得烂熟。端了回来之后,邹晨看到来帮忙的几个小姐妹各个看着炖鸡炖鸭流口水,便拿了一个碗撇了一些油沫倒在一个小锅里,添上水重新煮成了一锅清汤,然后取了几个小碗来,一人先喝了一碗。整鸡整鸭是要上席面不能吃,喝些肉汤解解馋还是可以的。 来帮忙的几个小姐妹多是一些家贫者,往常很少吃到肉食,也就是这一年生活好些,家里才偶尔买点猪肉仿着邹家的红烧肉做上几块,然而做出来都是有定数的,一人一块,绝对的是不许多吃。所以,今天来帮忙的能预先喝上一碗肉汤,对她们来说也是一种享受了。 “唉!……”邹晨看到几个津津有味喝着肉汤的小女孩,深深叹了一口气。 前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报告说已经快散场了,于是东西两院立刻紧张的忙碌起来。 一顿饭从中午吃到了晚上,庄里的人陆续都来了,院子里几乎摆不下。一席上的人吃好了便站起来,或是留在这里说着闲话,或是去院外茶棚里喝茶聊天。然后下一席紧接着又开,如此循环往复。 为了免得麻烦,邹晨老早的就和四个哥哥把鹿群全给赶到了村子里,离得宅院远远的,又安排了小金牙和几个幼童帮着看守。这几个幼童经常去邹家买糖吃或者喝豆浆,早就混的烂熟,一听是邹晨使唤他们。立刻拍了胸脯保证能看好鹿群。邹晨嘱咐他们等到了饭时,轮流去她家吃饭,别一窝蜂的都去,然后便回去了。 一场酒席,喝得庄里大部分的人微醉,相互搀扶着回家去了,那些来帮忙做饭的则是留下来收拾碗筷和剩菜。 邹家的女人,几乎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邹正达和邹正业早就醉爬下了,就连丁启因为是妹夫的身份也被灌得东倒西歪,邹老爷子不胜酒力。喝了没几轮,直接被人灌倒在了席面上。就连里正也是被人架走的,乡书手被他的小儿子背回了家。可惜的是他小儿子也没少喝,一路上爷俩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第二天乡书手出现在大家面前时脸还是肿着的。 天快擦黑时,鹿群便鱼贯的回了家门。在院外,它们被几个幼童照顾的很好。除了偶尔有两个淘气的想要骑到它们背上,几乎上没有受什么委屈。邹晨正在忙碌也顾不得和它们玩耍,将它们全部送到后院,便锁了院门去前院忙了。 回到了前院,这些幼童依旧在前院中玩耍,邹晨拍拍手唤了他们聚在一起。 “你们先在这里玩。一会做好饭食了,我来喊你们,待会一起吃谢席。” 小金牙他们早就是等着这句话了。听到之后嗷的一声便开始欢呼了。 “晨姊姊,有肉吗?”小金牙流着口水说道,他是知道邹家的饭食好,几乎上每顿都有肉。 “当然有!”邹晨笑道,听了这句话。小金牙他们又是一阵欢呼。 又过了一阵,前院才算收拾停当。这时东院已经点上油灯,邹晨和美娘还有几个妇人一起做了两个席面,请了那些来帮忙的人还有几个幼童吃谢席。 所谓谢席,便是请那些来帮忙你招待客人、帮着做饭的人,在吃完正餐后,另外再请他们吃一顿以做答谢。而且按规矩,还得给他们留下一些食物让他们带回家,因为他们来帮了你,自家的人却饿着肚子,所以带着食物回去以安慰他的家人。 这个规矩,在现代的农村依旧是可以看到的。 晚饭非常简单,但是分量却是非常的足,一人一大碗白米饭,而且还可以随吃随添,肉食则是一些剩下的肉丸子还有一些鸡鸭什么的,邹晨又做了两大碗红烧肉。而象青菜则是自家田里生产的,不过是清调或是油炒或是清蒸罢了。 几个妇人早就累了一天,中午也就是随便吃了一点剩下的菜,这时看到有好菜上席了,也顾不得矜持,伸出筷子便去夹自己喜欢的菜。而几个幼童那一席,是那些来帮忙的小娘子和小金牙他们的席面。 几个幼童和小娘子看到有一碗红烧肉,眼睛都变成了红色,肉一端上来筷子便伸了出去,不出几息便只剩下半碗汁水。 邹晨也是坐在孩子这一席,等到她端好饭菜上席,却发现红烧肉早就已经被消灭了,不仅红烧肉消失了,凡是菜里带肉的都只剩下青菜。 等到吃完了饭菜,伙房里早就准备好了让各位大娘子端回家的菜式。几位大娘子一看,一人两个大碗,碗里全是肉食,基本上看不到菜,均是满意的点点头。就连几个来帮忙的小姐妹和小金牙他们,也是和大人一样的分量,丝毫不因为他们是小孩子而轻视。 幼童们一看自己端不动,都跑回家去喊自己的父母。那些吃过席面的人,便尴尬的端着空碗过来,看到全是肉食吃了一惊,柳氏和黄丽娘又把这几个孩子夸了一通,赞他们知礼懂事,由小知大,想必长大了以后也是各个家里的顶梁柱。那些人听了哪里有不欢喜的?各个喜滋滋的端着两碗肉菜回家去了。 等到来帮忙的人走了,便只剩下自家人。让邹青华和丁启在后东院里睡下,家里人收拾收拾各自安睡。 一夜无话。 清晨,女夫子在后西院中,手里拿着一根教鞭默默站了一会,转过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邹晨是被身边的小七给折腾醒的,小七自从邹晨穿过来后,患上了严重的依赖邹晨症,一天不见就要哭闹不休,到晚上那是必须要和邹晨一起睡觉。否则的话能把黄丽娘折腾的一晚睡不好。黄丽娘没有办法,只能让小儿子和邹晨搬到了一起,说也奇怪了,邹晨一个六七岁的小娘子照顾起幼弟来那是面面俱到,穿衣吃饭,小七的喜好她都是记得清清楚楚。 邹晨哀叹着帮小七把衣裳穿好,然后又痛苦的一头倒在了被子上,小七嘻嘻笑着伸手去拉她。 “不要起来!”邹晨挡开小七的手,闭着眼说道。 小七则是嘻嘻哈哈的伸手去挠邹晨的胳肢窝,又或者去咬邹晨的手。看到不奏效,于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想将邹晨从被子里拉出来。 “小晨,起床啦!”美娘在外面拍门喊道。 “啊!……”邹晨哀叹一声。大声惨嚎,“姐,你和坏阳阳约好了是不是?一个在外面折腾我,一个在里面折腾?” 不情不愿的穿好衣裳,邹晨打开房门。看到美娘早已经是穿戴整齐,洗漱完毕了。女夫子则是气定神闲的跪坐在走廊上,正在品茗着香茶,看到邹晨从屋里出来那幅狼狈样,沉声道:“成何体统?还不速速洗漱,换上新裳。今日乃是你家新院开工之日。穿成这样岂不让人笑话?” 邹晨偷偷向美娘做个鬼脸,一溜小跑的去洗漱了,小七则是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嘴里嚷嚷着让我先洗,让我先洗。 等到她们在后西院洗漱完毕,任大师傅领着几个徒弟早已经在前院焚过香祭祀过土地准备开工了。 这次任大师傅绝对是大出血,把徒弟全部带来了,而不是象以前那次。带了几个大徒弟,几个小徒弟。北边和东边的空地。已经用墨盒弹好盒线,准备先盖上院墙。这次砖买的较便宜,因为邹家庄准备修青砖大道,所以砖是大批量的订购,邹家也沾了这一批的光,一块砖还不合一文钱。邹家兄弟一看便宜,便立刻决定将东边的空地也一起盖好。 这次沾光的不仅是他一家,庄里的人大多数都趁着砖价便宜买了一批,有的是准备过了年起新房,有的是准备等修完路起新房,这样时间全部错开,也免得一窝蜂的盖房找不到师傅来。 以往家家户户盖的都是泥屋,这种泥屋就是将泥使劲的摔好,然后铲到一个方形的容器中,倒出以后就形成一块块的泥砖。泥砖经过几日的暴晒,干透之后便可以盖房。盖这种房根本不需要请泥匠师傅,只需要在村中喊几个要好的朋友或者自家亲戚便可以盖了。这种房最多只能支持十年八年,时间再久些,便会在风吹雨晒中渐渐风化脱落。若是遇到涝年,一场大雨便极有可能将刚盖好的房屋给浇成泥。 现如今邹家庄全部兴起了砖瓦小院,一排排的青砖小院,盖成两三层都没有问题。至于楼板则是用比手指还粗的铁条浇铸成井字型,恰好能铺在房项,在上面再铺上一层被用铁钉牢牢固定的竹筏,竹筏上的青砖用米汤和石灰等混合物粘连起来,非常牢固。 而在宛丘城里,现在兴的则是用大块的长石条做楼板,由于淮南府乃是中原,少有山脉,所以只有一些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石条做楼板,象平民百姓都是使用铁条和竹筏盖楼,据任大师傅讲,这种楼板可以使用一百年也不需要修补。 这次新院,准备全部盖成三层小楼。宋朝的规矩很是有玩味之处,百姓的主院不允许超过三间,但是高度却无人去管,你有能耐就是盖上一百层也可以,只要你的楼不塌。 尤其是东京汴梁城,百姓们盖的房屋把皇城紧紧的包围在城中心。站在百姓的房顶上,可以看到官家的宫殿。以至于很多百姓闲着无聊之时,便带上一壶香茶,约上三五好友,去那宫殿之外的高楼上,看着宫殿内侍们忙碌的身影以取乐。 有时看到内侍们做的事情不满意了,甚至还高声喊叫要求内侍们重新去做,内侍们便会抱团和那人对骂。以至于许多初来东京城的外族人,瞠目结舌的看着皇城外的人不知在发什么神经,站在高楼之上和人对骂。 官家为此曾几度抗议,可是最终却不了了之。 ps: 朋友们估计没有见过用竹筏做楼顶的吧?我就见过,而且可以盖上四五层,也很牢固。但是早就被取代了,现在全部是混凝土楼板了。竹筏只是建筑工人们用来踩在脚下使用了。 八点后的粉红票和打赏,算到明天,明天依旧会四更哦!嘿嘿。感觉我好无耻哦。。但素,你们喜欢不喜欢无耻的我呢? 第一百一十章 邹秋华想进新宅 (早上第一更,祝各位有一个心情愉快的清晨。) 邹老爷子和两个儿子一大早便去了宗祠,明天要修路,所以今天要去安排一些先头的事情。任大师傅来做工因为是熟工,只是和任大师傅交待了一下,父子三人便早早的出门去,将家里的一摊子事,全部交给了柳氏和黄丽娘,如果有需要跑腿的,只要喊丁启既可。 要说这亲戚,也是要靠经营,如果是长时间不联系,血缘再亲的也会渐渐疏远。若是经常联系,哪怕就是远亲,也会相处的非常好。 邹青华和丁启便是这样! 他们知道了邹家要盖房子,所以舍弃了自家的豆腐坊生意,来帮着兄长们盖房子。丁家在丁庄的豆腐坊那是独一份的,每天来买豆腐和凉粉的不在少数,一天赚个几百文很是轻松。如今为了邹晨家,豆腐坊都不经营了。留下老父老母每日也打不了多少豆腐,这一天便要少了几百文收入。 邹晨看到了小姑娘和小姑夫如此为自家着想,暗地里决定将来若是有什么发财的机会,定要想着小姑夫才是。 前院里临时垒了一口大灶,上面烧着一锅开水以供泥匠们随时喝水。邹晨和美娘到前院时,柳氏和黄丽娘都不在,只有邹青华一个人在往灶里添稻草。 “美娘小晨起来啦?”邹青华笑道。 邹晨和美娘齐齐行了一个福礼,把邹青华看的眼红。这两个侄女只是几个月没见,怎么就出落的这么标致?走路怎么走的那么好看?还有这礼,怎么就行的那么有味道?若是只看她们的身段,不看她们身上的穿戴,那肯定是以为这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呢。 “昨天累坏了吧?”邹青华说道。 美娘要过来帮着烧水,邹青华连忙挡住。“不用你,不用你!马上就滚了。再把你新衣裳给燎了!” “我们是不是起晚了?”邹晨问道。 邹青华听了之后笑了笑,“二嫂和三嫂知道你们昨天累坏了,所以就特意没去叫你们,让你们几时睡醒几时起来。盖房子又用不着你们,你们呀只管好好歇着就行了。” 丁启从院外走进,大声喊道:“青华!赶紧的快点,磨蹭啥呢?叫你烧个火,慢得跟头牛似的!” 邹青华咬着牙大声答了一句:“知道啦,马上就好了!”等到丁启走近了。眼一瞪,“姓丁的,你欠收拾了?” 丁启一看到浑家发怒。立刻软了半截,连连求饶,“娘子!外面都有人呢,有人!给个面子,嘿嘿……” 邹晨和美娘看到小姑夫这样。都是偷偷捂了嘴发笑。丁启在这几个孩子面前那是经常没脸的,所以也不觉得有啥丢脸,只是一味的讨好邹青华,又是帮她捏肩膀,又是帮她往灶里添稻草。这时,任大师傅从院外走了进来。丁启立刻咳嗽了一声,大声教训邹青华,“这败家娘们。烧个火都不会烧!还得我手把手的教,笨的要死!……” 任大师傅没注意这夫妻之间的暗斗,看到邹晨和美娘站在灶旁,立刻深躬了一礼,“两位小娘子。早啊!” 邹晨和美娘还礼。 任大师傅笑着说道:“线已经弹好了,丁老弟去看一下。要是没差,儿郎们便放一炮开工了吧。”丁启听了这话,立刻掸掸衣角上不存在的灰尘,趾高气昂的跟着任大师傅出院了,临出院前还向邹青华挤了一下眼睛。 “我娘和三婶去哪了?”美娘院里院外转了一圈没看到人便问道。 “去菜地了。”邹青华答道,“都知道咱们庄要修路,所以那些菜商便多订了一些菜,准备运了这一趟休息几天,怕修路耽误事呢。” “不是修路不修以前的老路吗,修的全部是新路,怎么还会耽误事?”邹晨奇道。 “要从老路过来砖料和石料,估计老路要堵好几天。”邹青华答道。 这时,从院外嘭的传来一声炮声,然后鞭炮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随着鞭炮声响起来的,同时还有孩童们的欢呼声和尖叫声。 抢炮仗这个游戏,是幼童们最喜欢玩的。他们钻进还未曾飘散开来的硝烟里,去捡那些哑炮,然后将哑炮小心的剥开,用火捻子点着,这时哑炮里的火药便会嘶嘶的变化成小小的烟花。点哑炮,幼童们最爱晚上玩了。 邹晨和美娘刚去北边空地,便被丁启给赶了回来。丁启指着几个年青的小徒弟说道:“现在还是早上,天气不太热,若是到了正午,这些肯定是要打赤膊的。你们呆在这里做甚?去绣绣花写写字不好吗?何必要和这些粗人混在一起?” 于是无法,只得回了院子帮着邹青华烧火了。 姑侄三人合力烧了三锅水,然后倒在一个大木盆里,盖上盖子,这样可以随时喝水。 金兰则是看护着小七,不让他胡乱跑,小七知道姊姊们都在忙碌,所以便是乖乖的坐在前院里翻看着小人书,一边翻看,一边还教着比他还大的金兰看图画。 提水是个体力活,金小乙浑家虽然是渔民出身,但是提了十几桶水后还是累得气喘吁吁的。邹晨看到了,便想起后世农村常用的压井,只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橡胶这种东西,如果没有橡胶那便造不成。心里暗暗记下,等到将来有机会看到橡胶便找机会把这个东西给造出来。 院里的人各自有工作,都在忙碌。邹晨和美娘也没有闲着,她们两个去了伙房里准备今天招待任大师傅他们的午饭去了。当初说好的,任大师傅在这里是每日管三餐,除了刚来第一天管两餐外,以后他们便会日夜住在北边,一是看守砖石,二是可以天一亮便起来干活。既然任大师傅这么卖力,那么自然邹家也不能亏待他们,邹晨和美娘便讨论着中午要做些什么饭食才可以。 “不如就按以前别人帮咱家插秧的饭食去做吧?”邹晨建议道。 美娘想了想。“现如今咱家今日不同往日,饭食上也须得精心些才是,我看不如多做几回肉菜,这样任大师傅他们吃的也欢心些。” 小姐妹正在伙房里讨论饭食的问题,前院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邹秋华满脸堆笑的拉着别别扭扭的莫大,还有两个儿子莫诚莫语和女儿们来了新宅。 看到只有邹青华站在前院里和一位不认识的妇人正在说话,眯了眯眼,然后又展开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迎了上去。 “小妹!忙着呢?”邹秋华笑道。 邹青华猛得听到大姐的声音,心里一激灵,坏了。这二哥和三哥现在都不许大姐进门,若是自己在的时候放她进来指不定要怎么埋怨自己呢。她连忙扭过身子,热情的去接大姐的手。然后嘴里说道:“大姐来的正是时候,我快要忙死了,我哪里知道二哥三哥家的东西怎么摆放啊,这金家嫂嫂一问我,可愁坏我了。” 说着。就把他们往院外引,然后亲亲热热地说道:“大姐,二哥和三哥正在加盖院子呢。大姐去看看不?……”邹秋华正想反对,刚一张口,邹青华便叭叭的接上了,“大姐啥来的?我怎么就没看到?是今天早上到的?大姐路上累不累?吃过晨食了没有?大姐夫看起来脸色不怎么好。是路上累着了?大姐您瞧,这就是二哥三哥新盖的宅子。……” 邹秋华被她拉着,从院里拉到院外。一句话也没有能说上,尽是听小妹在那里发问了,不知不觉间便发现自己和丈夫已经站在北边的空地上,前面就是盖的新院子。 邹秋华张开嘴,刚说了一句小妹。便看到丁启噔噔的跑过来,眉开眼笑的拱个手。然后又是一通问候!这丁启可是比邹青华能说多了,虽然他在邹青华面前就是一只老鼠,邹青华是那只捕鼠的猫。但是在外人面前,丁启的嘴皮子那是有名的利索。他若是不想让你插嘴,那你就是没有办法插嘴,他能从今天的事情说到明天,从明天说到一个月后。有时你正和他聊着邻居呢,结果也不知道怎么话题就转到外国同胞身上了。 邹秋华郁闷的看着小妹夫的嘴一张一合,那话题滔滔不绝的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没有一个停顿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渴不渴,都说了这老半天了。 过了一会,丁启突然咧开嘴笑了笑,然后住嘴不说了。邹秋华大松一口气,正想说话,便听到身后柳氏的声音响起。 “哟。大姑娘倒是好兴致啊?这不年不节的,来我家走的哪门子亲戚?” 丁启和邹青华听到柳氏不阴不阳的声音,互视了一眼,暗自吐了一口气,要是今天把这一家子留在院子里,指不定二哥三哥怎么埋怨呢。 邹秋华以往和柳氏说话,那是颐指气使,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尤其是黄丽娘,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如今听到柳氏这半阴半阳的话语,胸口一阵气堵便想冲上前去撕她的嘴,被莫大手疾眼快一把拉住。 柳氏看着大姑姐怒气冲冲的表情,心里一阵痛快。 敢欺负老娘,今天就叫你尝尝老娘的洗脚水!柳氏思忖道。 ps: 有人私下和我说:说我的文‘在豆腐上面是瞎写’‘做豆腐根本赚不了几个钱’。同学啊,做豆腐要看在哪个朝代,在南宋之前,豆腐是达官贵人吃的,价格挺高。 陆放翁《老学庵笔记》:“嘉兴人闻人茂德,名滋,老儒也。喜留客食,然不过蔬豆而已。郡人求馆客者,多就谋之。又多蓄书,喜借人。自言作门客牙,充书籍行,开豆腐羹店……”不信的话,自己去找全文来看。陆同学可是南宋的词人哦!南宋的时候,开豆腐店还很赚钱,更何况北宋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邹晨想揍大姑娘 (今天第二更,感谢昨天所有给我打赏和粉票的亲们,嘿嘿,还有木有?粉红票有的话,赶紧的都给我吧,话说藏着掖着也长不出小粉红来呀。) 邹秋华听了柳氏的话,怒气冲冲的想打柳氏却被莫大一把拉住,向她使了一个眼色,邹秋华强忍怒气和柳氏打了一个招呼。 黄丽娘和柳氏一起推着一辆独轮车,车子上面全是蔬菜,这些是准备中午做饭用的。 看到邹秋华站在院外,黄丽娘心里掠过一丝恨意,要说老宅中最令人愤恨的便是这个女人。从自己嫁进邹家第一天始,便是她在阿姑面前处处说自己坏话。若不是她,阿姑岂会令自己孕中下田做活。她又时时刻刻告诉自己,你乃不洁之人,嫁入邹家已经是给你莫大的恩赐。时间长了,自己竟然被她洗脑,真的认为自己是不洁之人。 对阿姑对大嫂,她的心里只有怨没有恨,可是这个大姑娘则是有恨有怨。 而这一切的原因,则是因为邹秋华的婆妹子。 邹秋华这个人,算得上和马氏是一模一样的,唯一比马氏好一点的则是她是一个精明人。当年她的亲事,是邹老爷子亲自做的主,许给了以前老友的长子。老友的浑家也是一个‘精明人’,四里八乡都知道老莫家的浑家不能招惹,一旦招惹她能站在你家门口把你祖宗八代都给翻个身。 当时莫邹两家联姻的时候,邹秋华才十五岁。十五岁的她,虽称不上有多漂亮,然而由于她会讨马氏的欢心,所以马氏还是下了力气给她置办了几身行头。 穿着那些崭新崭新的衣裳出现在莫大眼前时,一下子迷住了莫大的眼。正当妙龄的邹秋华,就这样成了莫家的大儿妇。 当时。不知道多少人叹息,邹家的大姐嫁给了莫家的长子,这阿姑又是一个混不吝,不知道邹家的大姐要被磋磨成什么样子。 结果,邹家的大姐过门一年半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生了这个小子之后,邹家的大姐气色越来越好,渐渐的在莫家也站住了脚。相反的,则是老莫的浑家再也不出去骂街了,每日在家里洗洗涮涮活似变了一个人。第三年,又生了一个小子。这一下子,邹家大姐的美名传遍了四里八乡。又过了两年,老莫家老两口相继去世。邹秋华以孝子长妇的身份成了莫家的当家人。 这莫大自娶了邹秋华,见她将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便对她敬爱有加,凡事都听她的,两人守着百亩良田。日子过得倒也逍遥。 邹秋华做了当家人之后,便将莫家视为自己私产,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又听话,所以婆家倒是没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后来邹正业到了娶亲的年纪,当时邹秋华便想将自己最小的婆妹妹嫁给邹正业为妻。这个婆妹妹年纪比邹正业小些,也曾见过邹正业几次。对他暗生情愫。 然而不知怎么搞的,邹正业居然要娶黄家坪里正的大姐为妻。邹秋华曾去邹老爷子那里闹过,却被父亲狠狠的压下。从此之后便对黄丽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惕她的错处。尤其是在知道她婚前曾与邹正业有过暧昧后,更是在马氏面前时时上眼药,话里话外的暗示,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邹正业的。所以,才有了马氏逼着黄丽娘下地然后小产的事情。 “莫诚、莫语。大妞、二妞,快过来!”邹秋华招手。莫诚和莫语便和两个妹妹一起走向前。 “这几个孩子。快一年没见二舅母三舅母了,这不,天天喊着想你们了。来,快向两个舅母行礼问好!”邹秋华笑着把两个儿子推在前面,让他们行礼。 莫诚莫语听了母亲的话,躬身行了一礼,柳氏和黄丽娘站着受了。 柳氏冷淡地说道:“今儿家里盖新院子,二舅母也没有准备啥礼物,回头让你二舅和三舅拎几斤肉送到老宅去,你们也打打牙祭。” 如果说黄丽娘恨邹秋华还有情可原,怎么这柳氏待她也是如此冷淡?却原来,这邹秋华自从嫁了莫家,那是眼里只有莫家,没有邹家。凡是娘家有了甚好吃的好用的,必定撺掇着马氏送她一份。这十几年来,马氏从两个儿妇身上搜刮的东西,一大半送给朱氏了,一小半送给邹秋华了。 柳氏家原本就是不富裕,如何经得起马氏的搜刮,嫁过来没几年嫁妆便空了,如何不恨她? 马氏虽然搜刮她们,可是她和黄丽娘身为儿妇,只能默默忍受而不能反抗,若不是借着小晨挨打的事情他们两家分了家,指不定现在的宅子住得不是姓柳的,而是姓邹姓马的。 邹秋华听了柳氏的这句话,长吸了一口气,使劲闭了闭眼睛,又装出一脸笑意对着黄丽娘说道:“丽娘!这是你大外甥女和二外甥女,往常她们都说想跟着你一起学绣活呢。咱们庄子谁不知道你的绣活那是一绝啊!你可是跟着莫大绣师学过的。来,大妞、二妞,快给三舅母跪下,让你三舅母好好教你们俩个学学绣活!” 莫大妞和莫二妞听了母亲的话,老实的跪下,黄丽娘看了吓了一跳,连忙躲开,结果独轮车因为无人支撑一下子青菜散了满地,还磕了柳氏的大腿一下,痛的她啮牙咧嘴呼痛不已。 邹秋华一看到自己闯祸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要伸手去帮着黄丽娘拾菜,没想到旁边有人比她还快呢,邹青华和丁启跟一阵风似的,三下两下便把菜给拾起来装好,然后把独轮车急勿勿的就推到院子里去了。 进了院,丁启擦了一把汗,诉苦道:“娘子!这跟打了一场仗似的。这左右不落好啊?” 邹青华竖了一下手指,然后蹑手蹑脚的站在院门口往外望去,看到他们还在对峙,便回头低声说道:“快闭嘴,少说话多做事!” 丁启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把独轮车推到内院去了。 邹晨和美娘看到是小姑夫把菜送来的,也没在意,邹晨随口问了一句:“小姑夫,我娘回来了吗?” 丁启笑道:“回来了,回来了。在院外和你大姑娘说话呢!” “大姑娘?”邹晨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小姑夫,“大姑娘来了?几时来的?” “就刚刚!”丁启瞅着这两个小丫脸色不对,便后退了半步,往院外看了看,期待着邹青华过来帮她解围。 “她还有脸来?”邹晨冷笑。“姐。操家伙,走!” 她一说完,美娘立刻随手摸了一根擀面杖。邹晨拿了一锅铲,两个小姐妹气势汹汹的出了院子。丁启看到大急,在后面哎哎喊了几声,却不敢真的去拦她们。幸好这时邹青华跟着进了院,看到两个小姐妹一副要拼命的架式吓了一跳。连忙拦着她们。 “这是要干嘛?”邹青华劝道。 “小姑娘不要劝我们,今天她送上门了,我非揍她一个满脸开花不可。”邹晨霸道的说道。 美娘在一旁也是气怵怵的说了一声:“对!” “哎哟,我的祖奶奶!可不能啊。”邹青华一手拉了一个,硬是把她们往院子拉。“这有天大的事,你们姐俩也不能出去啊。万事有你们娘呢!” “小姑娘,你还不知道我娘是啥人?”邹晨气道,“那邹秋华三说两不说便能把我娘气得直哭。我娘是绝对想不起来还嘴的。她凭啥次次来次次欺负我娘?我娘欠她了?我这次一定要去揍她,让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美娘也是气道:“以前因为她,我娘不知掉了多少次泪。我拼着名声不要,也不能让她欺负我娘。” 丁启的嘴虽然会说,可是碍着辈份也不好开口说些甚么。只是在一旁干着急。 邹青华劝道:“你们这俩孩子!这亲戚门里的事还论不到你们去处置,万事有你们爹娘。你们就这样急冲冲的拎着家伙出去。知道的是她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一对混人呢?美娘你也真是,你马上要出嫁了,还这么冲动,将来去了婆家你也这样啊?你还不劝劝小晨,她一说你就上,你是老大还是她是老大?” “说的好!”女夫子清冷的声音传来。“我教你们的,敢情转眼就全忘了,遇到点事就冲上去要拼命?这命能是好拼的?拼了一次就再没有下次了。……” 邹晨和美娘听到夫子的声音,立刻丢下手里的武器规规矩矩的站好。 内院里,女夫子在训徒弟。院外,柳氏和黄丽娘依旧在和邹秋华对峙。 邹秋华长吸了一口气,面露哀容:“小梅,丽娘。我知道我这些年来做了些对不起你们的事情!现在我每每想起来,也都觉得后悔难受。我是被猪油糊了心啊!都是那朱氏时时挑唆我的,要不是因为她在我面前经常说你们不孝顺爹娘,我哪里会那样的针对你们?也怪我识人不明,一直被她瞒了十几年,到如今我才看出来她的狼子野心。” “我也就是一个无知妇人,哪里能听得懂好赖话啊?她是咱邹家的长妇,自然是她说甚我便以为是甚。唉,这些年来委屈你们了!我,我给你们赔不是。……”说着说着呜咽起来,“……我,我现在真是想着怎么样才能能赎回我犯的错啊?小梅,丽娘!你们说,到底怎样才可以原谅我?要是下跪能补偿的话,我,我给你们跪下了!” 说着便双膝一弯,往地上跪去。 ps: 推荐一本好友的新作,就是写《红楼如玉君子》的蓝莲君子新书,写的很好看哦! 大家去看看吧!很有爱,也很有趣。 书名:《炮灰公主要逆袭》 简介:太后是姐的亲生母亲,皇上是姐的亲生弟弟,姐是嫡长公主,姐怕谁! 书号:2998462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女夫子巧训人 (今日第三更,今日将会有四更奉上。亲们,明天的四更在哪呢?请亲们用粉粉订阅和打赏来支持我吧。有粉粉和打赏就加第四更哦!) 邹秋华呜咽着说道,“……到底怎样你们才能原谅我?要是我跪下可以原谅我的话,我给你们跪下了!……”说着便往地上跪去。 这时邹秋华的两个儿子急忙搀扶着她,怨道:“阿娘!您这是做啥啊?您是二舅母三舅母的长辈,您向她们下跪,这不是陷两位舅母与不义吗?” 邹秋华听了这句话,破涕为笑:“看我,这脑子里都想的是啥啊?小梅,丽娘!你们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我啊,我就是嘴笨,不知道怎么说。其实我这心里,就是想着怎么向你们赔礼道歉的呢。……” 柳氏和黄丽娘在一旁听的早已经听傻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情况。邹秋华一家人搀扶的搀扶,劝慰的劝慰,让外人看起来还以为自己妯娌俩做了甚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柳氏眨眨眼睛,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大姑娘!你今天来,是有事?” 邹秋华听到柳氏终于肯接自己的话了,立刻欣慰的说道:“这不,我知道咱爹做了族老,所以特地来替爹庆祝的。来的路上又听到说了我二弟和三弟被族谱记了一笔,以后配享宗祠,我这心里啊,你们不知道那是多开心!……”说着说着流下眼泪。 “咱邹家,终于熬出头了!”她呜咽着说道,“咱爹啊,他这一辈子就要强,一辈子见不得别人踩在他的头上,这下子做了族老,可是如了他的愿了啊。” 黄丽娘听了这句话。慌乱的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外人,只有她们几个,便定下了神,“大姑娘可千万不能这样说,什么叫见不得别人踩在他头上,咱邹里可没人踩在咱爹的头上啊?这族里对咱家,那可是仁至义尽啊。” 黄丽娘一开口,立刻引来了邹秋华的附合声,“是啊。是啊!瞧我这张嘴?我刚刚就说了,我最是嘴笨,该打。该打,……”说着轻轻往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 黄丽娘茫然的和柳氏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分开眼神,齐齐的看着邹秋华发呆。 这大姑娘今天早上吃错药了?还是夜里没睡好?怎么跑我们家发疯来了? 柳氏是属于那种你强我更强的人,遇到横的人。她要比别人更横,遇到软的便是不知道怎么对待了。黄丽娘则是逆来顺受,只要不欺压过份,她便不会过多反抗。按说俩人的脾气其实是做不成好妯娌的,柳氏的性格绝对会欺负黄丽娘。可是因为有朱氏站在前面,所以俩人竟然成了一对好妯娌。 如今又因为邹晨的出现。让俩人相处的非常好,甚至有了一种自家姊妹的感觉。柳氏时常维护黄丽娘,遇到有好事也总会想着她。黄丽娘若是得了好东西。也愿意和柳氏分享。 一来二去,两个人相处的非常融洽,连带着二房三房的关系也越变越好。 所以,俩妯娌的思想现在几乎已经达到了同步的水平,俩人同时在心里思考。这大姑娘到底是发了什么疯? 邹秋华等了一会,看到柳氏和黄丽娘都在发呆。便主动开口道:“小梅,丽娘。这次我们来,就是想帮着你们做点啥。你看莫诚莫语都是二十的大小伙子了,身强体健的,我是知道你们家四个小子都在读书,也分不出精力来。你们呢,只管把莫诚莫语当成自己儿子使,啥脏活累活只管让他们去干。” 莫诚莫语听了母亲这样说,也跟着点头。 柳氏和黄丽娘是知道这俩个外甥是一对没心的孩子,平时对他们也是多有爱护之意,闻听到邹秋华这样说,不免犯了踌躇。 正巧这时邹晨和美娘被夫子拉着出了门,邹晨看到俩个老娘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便又知道这俩包子被人给说动了。 叹了一口气,这二婶娘倒是一个泼辣的,可就是不能遇到比自己软的,自家老娘那是更不用说了,别人对她好一点,能把心掏给别人。唉,改造包子的道路,任重而道远呢。 “大姑娘,大姑夫!”邹晨和美美齐齐福了一礼。 邹秋华看到她们出来,眼睛闪了闪,煞有其事的说道:“哎哟,这美娘和小晨真是越长越水灵啊。看看这规矩,行的多好,真不愧是请了夫子啊!” 邹晨和美娘低下头侧过身向莫诚莫语行了半礼,莫诚莫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美娘了,如今乍一见到。只见她如花面眷,粉面含羞,低着头最是那一抹含羞的表情,两兄弟心里突然间象被某种东西轻轻的揪了一下,又是柔软又是酥麻,看着美娘忘了行礼! 女夫子站在一旁突然向前一步,挡住了他们的目光,眼睛如勾一般直直向他们望向,把他们俩个给看的低下头去,女夫冷哼了一声。 “柳大娘子,黄大娘子。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女夫子转过身冷冷的说道。 柳氏和黄丽娘对这位夫子多有尊重,一来是她将女儿们教的好,二来是她虽然看起来严厉,却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一听她要说话,急忙低下头听教。 “你家现如今盖院子,也太没规矩了。怎么那么些做工的小工们可以随意出入内院?知道的是他们在后院提水呢,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去的是内院呢?你们两位女郎,大姐现在正值婚龄,四姐正值八九龄之年,理应是避违的年龄,内院之中岂可容那些外男善入?” “到时若是传出甚么不好的话来,是我教的姐儿没规矩还是你的家教不好?”女夫子的语气听起来非常平淡,然而在平淡中带着一丝寒意。 柳氏听了此话,急忙辨解:“女夫子误会了!这事是我家做的不好,当初打井打到了后院。这?……” “要不,我们现在就找打井的工人,让他们在外院打一口井?”黄丽娘也忙说道。 女夫子晒道:“你们在何处打井与我无关。只是这小工不许再入内院,我管你们在哪里提水?哪怕是姐儿不在,内院也不可外男进入。今日乃是看在你家盖院子的好时候,我饶你们一次,再有下次,还请两位大娘子派了人送我回江南,也省得污了我的名声。” “至于你家这两位表兄?已经弱冠之年,岂有随意入舅妈家内院走动的道理?也该避避,以免得瓜田里下之嫌。”女夫子上上下下看了他们一眼,“若敢进内院一步。别怪我打将出去,你们在前院随着你们闹腾!” 女夫子说完,看了邹晨和美娘一眼。喝斥道:“既已见过大姑娘和姑夫,全了礼数,还呆在这里做其?回去做女红做饭去吧!” 邹晨和美娘欢快的听了喝斥,笑盈盈的向着邹秋华和莫大再行一礼,拉着手回院子里了。女夫子还在后面跟着。大声的‘嘟嚷’着没规矩,出院子也不知道戴个头罩,让外男们瞧见了容貌,…… 邹秋华和莫大听了这一席话,竟然无处反驳去。人家又没有说自家的儿子们不好,只是说年纪大了。不适合再呆在表亲家中了。这,这是正理啊!能说女夫子说的不对吗? 柳氏和黄丽娘对视一眼,暗道这女夫子没白请啊。光这一番说话的水平都够她们俩个学的了。明明话里没带一句指责邹秋华的意思,可是让人听了却是知道她就是在指责邹秋华。而别人听了之后还无处说理去,果真这种人还是得象女夫子那样的人来教训啊。 黄丽娘清清喉咙:“大姑娘,你看!这夫子都这样说了,我是万不敢留莫诚莫语在家中的。不是说孩子不好。而是实在是家中有两个姐儿,若是留下怕是会被外人说道。” 邹秋华刚想说表兄表妹的怕甚么。便被莫大拉了一把,把话咽肚子里去了。 “要不!就让大妞和二妞留下来,帮着舅母们烧烧水打打下手!这两个丫头平时跟着我也学了不少的东西,虽然不太精细倒是也能做些粗活。”邹秋华笑吟吟地说道。 柳氏挑挑眉,“大姑娘?这夫子刚刚可是说过的,女子不能随便与外男接触。你家的这两个姐儿可都是到了婚龄之年,我家四个小子有两个刚提了亲。这怎么能在一起呢?呵呵,……” “到时,若是传出甚不好的话,知道的是亲表兄妹只是瓜田李下之嫌,不知道的还真是以为你家的姐品德上有问题呢。”柳氏学的倒快,女夫子刚说了一个成语,她立刻现买现用了。 说到这里,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行!万不能让她家的人呆在自己家,否则到时勾引坏了两个儿子,我到哪里说理去?一想到将来要和邹秋华做亲家,她的心里就感觉象吃了一百斤猪油似得腻歪的很。 邹秋华被这几个人左挡右突弄的无法招架,想将儿子或者女儿送到邹家的小心思也被人给拆的七零八落。 其实,这次柳氏倒是真委屈她了,她是真的想和新宅搞好关系。现如今她在莫家地位大不同以往,以往不管说甚么,几个弟妇都是听从。可是现在?不管是说甚么,都是会有人反对,哪怕就是听从了,也是阴奉阴违。而且几个弟妇明里暗里没少指责她:若不是她欺凌黄丽娘,怎么会她们教了邹青华打豆腐却不肯教她呢? 若是莫家也学会了这个打豆腐的绝技,在庄子里开一个豆腐坊,这赚的还能会少?不仅打豆腐她没有能学会,稻田养活物新宅也不肯教她。而且新宅和所有来学的人都签了文书,禁止他们私下转授给他人。别说签文书了,哪怕就是不签文书,这些人学了之后也不希望别人再学会啊,学的人越多,挣的钱只会越来越少。幸好邹家每月要教的只有那么几户,都是经过层层挑选是一些品德好的农户。 若不然,那些学会的农户们还不闹上天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召集子女回老宅 (这一更是加给书友100103105640479、蕾**蕾、聆歌子这几位亲们。感谢他们的打赏和小粉红!明天依旧如此,有粉红和打赏就四更哦。嘿嘿,无耻的遁走码字去。) 邹秋华觉得非常郁闷,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没看出这二弟和三弟的好处呢? “唉,……这谁能知道天上飘的哪块云彩会下雨?……”她郁闷的想道。 眼见得塞人无果,柳氏和黄丽娘也不肯让她家进宅子,小妹青华也躲的不见人影,只能是寒喧了几句,无限惋惜的带着莫大他们回老宅了。 “二嫂!”黄丽娘呆呆的看着邹秋华走远了才喃喃地说道,“你说,她这是闹的哪一出?” “还能哪一出?”柳氏没好气的揉了揉大腿,啮着牙道,“还不是看着咱们家有钱了,想巴上咱们家?我说,丽娘啊,你可不能心软,你这心一软,指不定这宅子将来就得姓莫了。” “……”黄丽娘点点头,深以为然。 俩妯娌站在院外说着话,便远远的看到金小乙指挥着运砖车队走过来了。 “大娘子安好。”金小乙远远的便拱手道。 “这么多砖啊?”柳氏看着车队络绎不绝,足足有十几辆,吃惊的问道。 “回大娘子的话,小人去时和砖窑当家的说了,说咱家是急着盖房子娶新妇呢,这砖窑当家的也仁义,一听是娶新妇用的,便张口说道先紧着咱们家,庄子里用来铺路的他们先压下,到时随用随烧好了。” 柳氏和黄丽娘听了这话,连连夸奖金小乙会办事。听得金小乙心里美滋滋的,心想自己那一吊钱也没有白花。 女夫子正站伙房里监督着邹晨和美娘收拾菜品,看到她们有条不紊便暗地里点头。她是一个平时比较讲究吃的人,自己在家中无事时也会动手做些小菜,自酌自饮倒也悠闲。在邹家呆了一段时日之后,觉得邹家饮食之上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只是那个炒菜法过于油腻,实不合养生之法,便数次警告过邹晨和美娘,做饭时不要放太多油腥。要以清淡为主。 “你们这个炒菜法,也不知是哪里学会的?倒把青菜原来的香味给炒没了,若是要吃青菜原本的香味。还是须得煮或者是烫。”女夫子在她们身后说道。 “这个大青菜,用滚水烫过再炒;这个红烧肉倒是不错,只可惜须得放糖,平常百姓哪里吃得起……”女夫子一边说,一边捋起袖子准备下手。手脚麻利的收拾了案板上一堆青菜。 邹晨和美娘面不转睛的盯着女夫子的双手,只见她双手上下翻飞,或切或片或成丁,刀法精湛,快速无比。 邹晨暗暗惊叹:都传说老祖宗们比后世的人更会吃,后世的人唯一会的也就是一个炒菜。而且这个炒菜还是从西域传来,油腻不说还不健康。老祖宗们几千年都是用的蒸煮炖烧的方法,一口简单的铁锅能做出无数的花样来。 她想起自己过年前去宛丘采购年货时吃过的小摊。那些精美的小吃快把她的舌头都给吞下去了。有些东西根本就是她闻所未闻的,她甚至觉得小吃比后世的所谓八珍还要美味些。尤其是还保持着食物原本的味道,不油不腻,直引得人口水直流。 若是把这些小吃统统搬到某个城市的小吃街上去,估计全国闻风而来的吃货们能把小吃街给挤爆。 女夫子示范了一会。便停下手,让她们自己动手去做。邹青华站在她们后面。羡慕的看着两个侄女随着夫子的指导,一板一眼的切着青菜和肉丝。 每人五十贯一年,夫子能教成这样,倒是真不算贵!邹青华心里思忖道。只可惜自家没有闺女,不能随着夫子学习这些规矩。只是她暗暗下了决心,等到忙完了这阵,一定要把长子送到学堂里去读书。 要象他四个表兄一般,知书达礼!她想到。 邹秋华无限惆怅的回了老宅,坐在主院中自己生着闷气。莫大和孩子们一看到她生气了,忙知趣的躲到一边去,以免得池鱼之灾。 马氏正坐在院中晒着太阳慢慢地摘菜,看到大姐这样的表情便撇了撇嘴,“大姐。受气了?” 邹秋华挪到了母亲身边,低声说道:“阿娘,你说,这老二老三咋就一下子发家了呢?” “还不是那老不死的藏私,这打豆腐养活物的绝技,指不定是祖上传下来的,他藏着掖着只传给了老二老三。”马氏恨声道。 “唉!……”邹秋华叹道,“怎么我就讨了他们厌了呢?我就差给他们下跪了,可还是连院子都不让我进啊。” “现如今,村东和咱家,不是一家喽。”马氏也跟着叹了口气,“你大弟弟前几日卖了几十亩去给大郎还债,如今一家几口指望着三四十亩将来可怎么活呢?” “阿娘,您也太惯着大弟弟了。怎么他就干不了农活?象我家莫大,还不是乖乖的在田里劳作?我那两个儿子,哪个不是从泥里滚出来的?这不是读书人,就别享读书人的福,该吃苦的时候还得吃苦!”邹秋华劝道。 马氏叹了口气,往南院望去,南院的两个祖宗还没醒呢。北院的两个祖宗,在宛丘跟着仇九混的不着家。这个家啊,散喽,散喽…… 母女俩个各想各的心思,相对无言。 这时院外有人站在竹篱外大声说道:“马大婶,正义哥在吗?” 马氏抬起头一看,原来是里正的大儿子邹正武,她忙堆起一脸的笑意,打招呼道:“哟,是武大侄子啊?快进来,快进来,你正义哥下地干活去了,还没回来呢。” 那人在院外笑了笑,并不进来。“大婶,族里定了规矩,每家每户要尽出十四岁以上的男丁去修路,你家现在三个男丁,明天早上寅时之前,必须到宗祠前报道,否则的话就要按族规处置,凡是迟到或不去的,五板子,打完之后还得去干活。”说完了话。便要转身离开,马氏连忙喊住,从簸箕里拿出一把青菜跑到院外强塞到那人手里。那人推辞了一番也就收下了,然后又低声说道,“大婶,我知道正义哥肯定在家里,你还是赶紧的让他去宛丘喊你那俩孙子回来吧。要不然族长发怒,谁都经受不起啊。” 说完拱下手便走了。 马氏站在院外愣了片刻,走到南院去喊邹正义和朱氏起床了。 中午的时候,邹晨和美娘按照夫子的指导做了几桌席面招待任大师傅他们。经过女夫子的指点,邹晨和美娘做菜更加懂得颜色的搭配,火候的掌握。以及食物的口感。再也不象以前那样,只会按照后世的食谱进行炒制。 女夫子选择任大师傅他们来盖房子的时候指导邹晨是有用意的,一来他们人多。可以加大邹晨和美娘的作菜强度,菜只有做的多了味道才会越来越好;二来,任大师傅盖宅子都是给有钱人家盖的,由他们嘴里说出邹家小娘子的好话,会让众位乡绅加深对邹家姊妹的好感。这对她们以后的为人处事都有极大的好处。 女夫子为了教育邹晨和美娘,不可谓不费心思。 邹老爷子和两个儿子只是在家里勿勿吃了午饭便立刻又赶去宗祠了。宗祠那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们处理呢。 令柳氏和黄丽娘大舒一口气的则是下午邹秋华一家并没有前来,到了晚饭时,围墙已经全部盖好,快的令人意外。 任大师傅几乎将他所有的活计全部给停了,将手下的大徒弟小徒弟尽数拉来。将北边和东边盖好了围墙,北边的院墙处留了可供两辆牛车出入的门洞。 而那个被黄家救出的大徒弟是干活最为卖力的一个,他被黄家所救却无以为报,正巧邹家要盖新院子,他便暗暗发誓,哪怕不吃不睡也要帮着邹家把院子给盖好。人生在世,全凭的一个信一个义字,若是无信无义,哪里配在人间立足呢? 晚饭时,任大师傅领着徒弟们勿勿吃了饭,便又挑灯夜战,先让一批人去睡觉,等到下半夜的时候再起来接替工作。 吃过晚饭,邹老爷子便领着儿孙们,浩浩荡荡的往村北而去。柳氏和黄丽娘走在最后面,低声交谈着,不知邹老爷子是为了甚么要把家里人全部召集在一起。 到了村北,邹老爷子当先进了正屋,进去之后差点被熏个趔趄。 他在新宅之中已经习惯了新的生活方式,新宅中的窗户比普通人家的窗户要大,每天睡醒后开窗通风,屋里几乎上没有什么异味,而且一到太阳出来,柳氏和黄丽娘便喜欢把家中的被褥全部抱到院中晾晒,用邹晨的话来说,这便是有太阳的味道。 每次晒过被子后,晚上睡觉时,那种味道很快的便能令人进入梦乡之中。 每天早上他都会出门去溜弯捡粪便,尤其是那些鹿群们经常去的地方,他更是早上必须去巡视一番,生怕鹿群的粪便被别人捡走了。当他回来之时,饮食已经做好,等他吃完饭后,他的屋子已经被两个儿妇或者孙女们收拾的干干净净。他身上任何一件衣裳,从里到外,都是干净无比,只要他脱下往床上一扔,第二天他捡完粪便回来准保在他枕头旁边叠的整整齐齐有一套换洗衣裳。 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固定的时间去做固定的事情。习惯了每次回家有丰富的饭菜等着他,习惯了每天晚上闻着太阳的味道入睡,更是习惯了两个儿妇无微不致的照顾。 第一百一十四章 老爷子老宅训子 (周三第一更,祝各位亲早上愉快!) 邹老爷屏着呼吸进了正屋,坐在他以前经常坐的主位上,等了好久才习惯了屋里的味道。 以前从不觉得自家脏乱差,跟着小儿子们过了一年多,怎么越看老宅越觉得不顺眼?这墙黑的都能刮下来几斤当墨汁用了,案几上油腻腻一摸一手油,从内屋里更是散发着一味难闻的味道。 邹老爷子抬头看着几个儿女,发现他们紧锁眉头,显见得难以忍受这种味道。而邹大和朱氏则是坦然自若,好象没有闻到什么异味似的。 他清了清喉咙,刚准备开口,马氏便‘嗷’的一嗓子哭出声来了,邹老爷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个半死。 “嚎他娘的嚎?”他怒火冲天的骂道,“老子还没死呢?你哭个甚?”马氏‘嗝’的一下止住哭泣,委屈的抹着眼泪。 “都坐下!”邹老爷子说道。 屋子里能坐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幸好邹晨有先见之明,她和美娘一人抱了一个苇席,她和美娘坐在前面,两位母亲坐在后面,邹青华一看有地方坐,立刻紧跟着蹭到了两位嫂子的后面,把自己完全藏起来。 另一张苇席则给了二郎他们几个,丁启一见浑家藏起来了,立马福至心灵,他也笑呵呵的蹭到几个外甥后面,藏了起来。 邹正达和邹正业坐在马扎子上面,至于邹正义和邹秋华他们,则是连看也没有看一眼。 邹正义期期艾艾的蹭到了老爷子的身边,拿了一个马扎子,面露讨好之色坐在了老爷子左手。朱氏则是理所当然的要跟着邹正义一起坐,被邹老爷子一个眼刀扫过去,吓的躲到了门边。马氏搬了一个马扎坐在了邹老爷子右手边。 “大郎和三郎呢?”邹老爷子问道。 邹正义小心翼翼的回答:“阿爹,大郎和三郎去宛丘有事,要明天早上才回来。” “哼哼!”邹老爷子冷笑数声,“明日寅时之前,族中十四岁以上的男丁必须要去宗祠集合,你居然敢放他们去宛丘?你胆子倒是真的大。明日若是你的两个儿子不到,我可保不住你。” 邹正义听了这话,腿先软了几分,颤声道:“爹啊,已经请人去叫了。去叫了,今天夜里管保回来,管保。……” 邹老爷子也不理他,用手敲了敲案几,沉声说道:“昨日的事情,想必家里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我被升为族老,而正达和正义则被配享宗祠。这事。是咱们邹家的荣耀,也是祖宗们保佑,孩子们惜福才有的荣光。原来,应该立刻去你们祖父祖母坟前告祭,只是族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等到路修完后给二郎办完亲事。大姐和二姐,你们需得记住,你们要和几个兄弟们一起去坟前给祖父祖母烧个香。磕个头。” 邹秋华和邹青华听了,连忙站起身答应。 “以前的事情,咱们就先不说了。今天咱们说的,是以后怎么办!”邹老爷子又说道。 邹正义急忙开口:“爹啊,您说咋办。我们就咋办。嘿嘿,……”说完了啮着牙看着邹老爷子直乐。 “闭嘴!”邹老爷喝道。“我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余地?”邹正义缩了缩脖子坐在马扎子上不敢说话了。 “咱们这个家,是已经分成了两股了!正达和正业是一股,这老宅是一股,以后我随着正达正业过,你们娘随着老宅过,这是定好的了。” 马氏听了这话,抬起头刚想说些甚么,却被邹老爷子挥手打断。 “以后,不管是谁,都不许再说二话。我是不会再回来了,你们娘也是不可能住到新宅去的。正义啊……”邹正义连忙喛了一声,邹老爷子才又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都快当祖父的人了,我也没啥可说你的,我只是希望你以后能踏踏实实的种田,别再想啥子歪门邪道的。” “大郎和三郎的婚事,这事我也想明白了。我前几日去托了宛丘一个人牙子,请他帮着在外地找两个身家清白的小娘子,只要没病没灾不聋不哑,家里人没犯过啥官司,就让人牙子帮着咱们给买回来。至于这个买人的费用嘛,不用老大你们操心,这钱我出了。” “老二,老三,你们觉得咋样?”邹正达和邹正业便站起来说这没问题,邹老爷子听了满意的点点头,赞道:“老二和老三,一向是通情达理。尤其是两个儿妇,那真是没话说。” “明天开始修路,大约要修一个月左右,族里是不管饭的,每天家里人做好饭端过去,若是不送饭,那就只等着挨饿吧。老大家的,这话你可记住了?”朱氏不妨还有自己的事,她眨眨眼睛说记住了。 “若是无故不去,或者假托生病不去的,那也行,把邹这个姓氏还给宗祠就成了,然后光着身子从邹里滚蛋。” 邹正义听了这句话,打了一个冷颤,然后深深的低下头去。 “还有,别指着学堂那几个半大小子们说能话。那些都是咱邹族的希望,光宗耀祖全指着他们几个了,他们每天去进学,好好听先生们讲课那便是给咱族里争光了,谁也不许指使他们干活。” 邹老爷子这一番话,说来和以往威势完全不同,以往他话里话外都是我邹家如何如何,现在一旦说话那便是邹族如何如何,果然是应了一句‘老话’:权力越大,责任越大!责任越大,眼界越开。 家里的人低眉顺眼的听着邹老爷子训话,没有一个敢随便出声的。邹老爷子扫视了一下,深觉得满意。 “老大家的!”他突然指名叫着朱氏,朱氏不情不愿的站起来。 “我咋听说,你起了歪心眼要将你娘家侄子说给小晨?”邹老爷子冷冷的说道。 “啊?”朱氏慌乱的摆摆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邹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我谅你也没有这个胆。我告诉你,小晨是我邹家的小娘子,我邹家的小娘子岂能再嫁与你家?你若是再敢起歪心眼,我管保你那侄子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你要不信只管去试试。不说我饶不了你,黄家第一个会灭了你。” 他看着朱氏,心里大骂这个蠢妇笨如猪狗,居然还敢打小晨的主意?小晨的主意能是好打的?不说黄亲家,只是黄天青一个人,便能把邹家揉成扁的圆的。当初我就怎么答应马氏同意让她娘家外甥女嫁到我家了呢?我真是猪脑子啊。看看我自己挑的这两个儿妇。一个赛一个的贤慧,又一个比一个的能干。 “我的话都说完了,你们都有啥需要补充的?”他说道。 邹正义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父亲。低下头去摇摇头,邹正达和邹正业则是站起来说没有啥补充的,爹说的挺好。 家庭会议开完,邹老爷子挥挥手,便准备站起来回村东。这时。马氏突然挤出几滴泪水,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他爹啊,我侍候你几十年了,这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我怎么能不管你?”邹老爷子叹道,“我走的时候。可带走家里一文钱了?可带走一分地了?可带走一片瓦了?一百多贯钱留给你,一百多亩也留给你,还有那些金银首饰全部都给了你。我只带了几件换洗衣裳走的。这叫不管你?” 马氏听了这话,辨解道:“那钱,早就花没有了。地也卖了,眼见得家里就没有吃的东西了!” 邹老爷子冷笑道:“你倒是大手笔,一年半你花了一百多贯。你一年能挣一百多贯吗?” 马氏曀了一下。“那,那也不是我花的啊?” “是啊。不是你花的,你都送给你娘家人了。可是你没钱花的时候,你娘家人可知道送你几贯花花吗?”邹老爷子反问道。 “你向来将钱视的比命还要重,怎么我走了这一年多,一百多贯你就跟流水一般的花出去?一年一百贯,谁养得起你?” 马氏听了这句话,忘了辩解,张大嘴巴看着邹老爷子发愣。她能说,这是儿子和儿妇趁她不注意偷走的吗?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 邹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老二,老三呢,今年的赡养快给了吧?” 邹正达回道:“是的,爹!腊月的时候要给的。” “我的那一份,不要了。全给你娘吧!”邹老爷子挥挥手,象是想把烦恼赶走,“我在家里吃穿都不用钱,我除了喝个茶也没得甚的爱好,喝茶你们又不需要我结帐,月月都替我结了。我要钱,真是一点用也没有。都给你娘吧,唉……” 邹正达和邹正业低声交换了一下意见,邹正业轻轻说了一句,可以。他便拱手道:“阿爹,今年的赡养,按往年的规矩是五贯钱,二十石粮食。既然阿爹说不要了,那粮食我们回头先给娘送过来,钱等到腊月的时候再给。” 邹正业这时说道:“我们再多加十石,这样三十石粮食绝对够娘吃一年的了,另外四季衣裳依旧不少,还有,……”邹正业回头看了一下邹晨,看到她点点头,便接着说道,“如今孩子们也都有私房钱了,所以孩子和我们商量了一下,以后一年他们一人给祖父祖母一贯的养老钱。哪怕就是他们成亲后,这个钱也会一直给下去的。” 其实,他们有能力给的更多,别说三十石,就是五十石一百石也给得起,然而给的多了又会和以前一样,老宅会死死的缠住他们,不让他们有一点喘气的工夫。所以只要马氏有粮食吃,至于邹大他们,这世上哪有弟弟赡养哥哥的道理,更何况这个哥哥还是一个健康人,又有两个正当壮年的儿子,随便种些田也能够吃了。 ps: 推荐一本好基友的书哦,医生文,作者对医术很精通,值得一看。 书名:医代风流 书号:2944125 简介:治绝症、解谜底、杀仇人,前世太后今生神医再掀风云,用医术、智慧与美貌,书写一代风流,奏响一曲传奇。 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孙子们欲行孝道 邹正业这话一说出,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惊呆了。新宅一共五个儿子,这一年五贯,而且要一直给下去。老爷子又是事先声明了以后赡养费他一文不要,也就是说马氏一年白白又多了五贯钱的花用。 “阳阳就算了,还是一个小奶娃呢,能挣得甚钱?”邹老爷子笑着说道。 “爹,您可不能小看阳阳啊?”邹正业看了一眼坐在邹晨身边的小儿子,“这小子,一个月能挣两贯呢。比我这个当老子的私房钱都多!” 邹秋华一看到说起了闲话,立刻插嘴道:“哎哟,咱家的阳阳这么厉害啊?快和大姑娘说说,都是咋挣的?” 小七抬起头看着这个不认识的妇人,疑惑的看了一眼邹晨,邹晨低声说道:“这是大姑娘!” “大姑娘好!”小七站起来学着几个哥哥的样子似模似样的拱了拱手,然后一屁股坐下了。 邹晨说话的声音虽然低,然而屋里子里的却全部听到了,邹秋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是自己的娘家小侄子,可是居然都不认识自己,有此可见自己和娘家疏远到了何种地步。 她咬咬牙从自己手腕上捋下来一个赤金镯子,走到了小七面前,要给小七戴上。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名叫阳阳的小七,那绝对是邹家的掌中宝,讨好了他那就是等于讨好了整个邹家。然而,她意想不到的则是,邹家真正的掌中宝则是她一向看不上眼的邹晨。 小七看到‘大姑娘’要强行给自己一个黄澄澄的东西,便嫌弃的把手背在身后,使劲的摇头,嘴里说着我不要。 邹秋华便软言温语的劝着小七戴上,说这可是赤金的镯子,是大姑娘特意送给他的。小七听的烦了。便把腰间的玻璃弹珠举了起来,大声说道:“我要这个,大姑娘你要不然送我这个吧,好多人都说这个是好物件。” 邹秋华看到小七举起的玻璃珠子,差点被噎个半死,这个珠子鸽子蛋大小,就是把莫家给卖了也买不来这个物事啊。她讪讪的笑了笑,眼睛往邹正业那边瞧去,突然间,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二弟和三弟的腰间都垂着一颗玻璃珠子,不仅如此,就连二郎和五郎他们仿佛也有一颗呢。她不死心的往父亲那里看去。果不其然,父亲腰间也挂着一颗,在油灯下新宅众人的腰间闪动着诱人的光芒。 这二弟和三弟到底是赚了多少钱?这可是价值连城的物事啊?有些人一辈子也不可能买得起一颗,可是新宅怎么人人都挂着一颗?邹秋华思忖道。 如果她去了后西院邹晨和小七的房间之后,她会更惊奇。因为小七的藏宝盒子里还有好几颗小的呢,小七一直把这个东西当成弹珠来玩,邹晨有时还会颇有兴致的趴在地上陪着小七一起弹着玩。 邹秋华讪笑着把镯子硬塞到小七的衣裳里,然后便退回到了莫大身边。这时,她再也没有心情计较新宅众人是不是对她不尊重,是不是对好不友好。她满脑子里闪动的全是那几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 邹老爷子看到事情已经说完了。便说了一声都安息吧,准备带着两个儿子回新宅。这时邹正义站了起来,他义正言辞的说道:“阿爹!有个事。请你拿个主意。” “何事?”邹老爷子问道。 “就是这个豆腐和凉粉!阿爹,这个东西明明是祖传的,您为什么只传给了老二和老三,怎么单单就我自己没传?”邹正义满脸的不满。 邹老爷子上上下下看了大儿子一眼,“你浑家因为这个豆腐的事情。差点被休,你今天是老鼠药吃多了。故意找事的是不是?” “阿爹,祖传的东西,理应我们三兄弟继承啊,凭啥不传我啊?” “这个东西!你祖父祖母不会,我也不会,咱邹族里没有一个人会的。你说我怎么传你?”邹老爷子冷冷的说道。 “那老二老三凭啥学会的?”邹正义扬声道。 “是啊!祖宗们都不会的秘方,老二老三是在哪里学会的?”邹老爷反问道。 邹正义苦着个脸,“阿爹,这,这我哪知道啊?” 邹老爷子冷冷地看着他:“这是黄家的秘方,你若是想学,只管去找黄家人,只要黄家人愿意教你既可。” “……”邹正义听了这句话,将手拢在了袖子里,擦了擦鼻涕,心虚的别过了脸。我要是敢去找黄家人那才是真出鬼了呢? 邹老爷子看到大儿子这样邋遢心里一阵厌恶,痛苦的闭上了眼。 马氏看到大儿子吃瘪,便走向前去说道:“老头子,要我说,既然老二老三都学会了,就让他们教教正义也没啥啊?你不是常说一句老话,这肉烂也得烂在锅里吗。我……” 邹正达打断了马氏的话,“娘,您五个孙子孝敬您的钱可都是从豆腐坊来的,要是教了别人,这钱可就没有了啊。” 马氏一听这话,立刻住嘴,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一年五贯,这可是白得的,放眼整个邹家庄,有哪家的小孙子能这样孝敬祖母?若是讲给别人听了,自己只消得往庄里一站,那些羡慕的目光便会把自己深深的淹没。一听教了邹大这五贯钱没有了,她哪里还顾得了儿子? 邹正义看到母亲不帮自己,焦急的连连使眼色,可是马氏就跟没看到似的,低垂着双目,努力地观察地上的青砖纹路,好似能看出一朵花来。 邹老爷子看到这样一副众生态,不由得心灰意冷。 这样的家,还回来做甚?值得回来吗? 回去的路上,邹老爷子一直沉默无语,他踩着月光独自一个人走在前面,背影看起来好生孤独。 “小晨。”二郎唤道。 邹晨拉着小七正在一边走,一边唱歌,听到二郎唤她才停住了歌声,“二哥。啥事啊?” “今天这事,是我们想的不周到。”二郎拉着小七的手,沉声说道。 四郎跟着说道:“二哥说的极是,是我们兄弟想的不周到。如今我们有钱了,却没有想到要去孝顺祖父祖母,还需要让妹妹去提醒。这,这真是不孝啊。” 五郎和六郎也说道:“正是,如果我们早就想到了,二叔和父亲哪里会如此犯愁呢?咱们也都是长大了,也该替父母分忧了。” 邹正达和邹正业走在前面听到孩子们在说话。不由得放慢脚步,就连邹老爷子也悄悄的放缓了速度,他们听到几个孩子这样自责。纷纷欣慰起来,这几个孩子,没白疼啊。 邹晨听到几个哥哥们这样说,便笑了笑,“你们可知这孝有几种?不孝又有几种?” “孝有千万种孝。而不孝则有三种。”小兄弟几个回答道,“于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穷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三者之中。无后为大。” “说的对,不孝其实只有三种。”邹晨击掌赞道,“但是你们知道这都是何种意思吗?” “一味顺从,见父母有过错而不劝说,使他们陷入不义之中。这是第一种不孝,即最大的不孝;家境贫穷。父母年老,自己却不去当官吃俸禄来供养父母,这是第二种不孝;不娶妻生子,对长辈没有尽到延续后代的责任,这是第三种不孝。” “祖母有过错,而我们不去劝说,让她一错再错,这是我们的过错。而且我们眼见得祖母犯错,却将她推到门外,这又是一错。更错的则是,我们明明有钱,却任由祖母过着贫苦的生活。……” 邹老爷子和邹正达邹正业都没有听到过邹晨教哥哥读书,听到她在解释孝与不孝,都停下了脚步静静的听着,一时间,庄内小道中只剩下邹晨清脆的童声。 “我们其实是可以改变大伯家的生活条件,我们完全有能力约束大伯,可是我们没有去做,任由着他胡作非为,任由着大郎和三郎在宛丘打着我们的旗号祸害别人。这个,其实我们都是有一定的责任。” “给祖母赡养,这个其实是第一步,第二步则是约束大伯的一切举动,禁止他再去赌博。至于大郎和三郎,则要用家法和族规管束他们,禁止他们再随意离开邹家庄。如果他们不听劝不听话,那么就打到他们听话为止。如此一来,大伯走了正途,大郎和三郎也学好,祖母再也不会伤心难过。这个,就是我们的孝道。” “真正的孝顺,其实就是父慈子孝。父母抚养儿女是职责,有责任把儿女教育成材。儿女成材之后必须要报答父母的抚养,但是报答并不意味就必须任由他们决定自己的一生和生活。该孝顺的就孝顺,长辈做错了,及时指出来,让长辈有时间去改正。换而言之,晚辈做错了,长辈也要尽力的帮晚辈去纠正错误。如此一来,晚辈知礼,长辈懂礼。这才是兴家之兆!” “说的好!”邹老爷子激动的为之击节。“以我不懂这些道理,也从没有人和我说过。今天听了这席话,觉得心里好象有一颗疙瘩被人解开了。由此可见,读书方能使人明白事理,古人诚不我欺啊。” ps: 推荐一本好基友的书哦,医生文,作者对医术很精通,值得一看。 书名:医代风流 书号:2944125 简介:治绝症、解谜底、杀仇人,前世太后今生神医再掀风云,用医术、智慧与美貌,书写一代风流,奏响一曲传奇。 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邹晨说孝劝家人 (晚上还有一更,各位亲不要走开哦!在此再次求粉红票票,谁手里还有?都送给我吧,只要凡是订阅我文的朋友,都可以投哦。免费滴!) 庄内小道上邹晨的一席话,让邹家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一个新的天地。 孝与不孝,做为晚辈应该怎么孝顺长辈,邹家小兄弟都深深印在了心底。每一个人回去之后,都深深的反思,以前做了什么,以后要做什么。 寅时之前,家里所有的男丁顶着黑眼圈匆忙吃了早饭便赶去了宗祠。 宗祠前面设一张案几,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用以记录修路各人的姓名。先到的早已经画过押,后到的则是勿勿的跑过去,一边赔笑一边画押。 老族长早已经坐在宗祠门口的床榻上,垂着头打着瞌睡,旁边守着两个里正的儿子一左一右看护着他。 令邹老爷子欣慰的是大郎和三郎虽然是一脸的疲惫,然而却是站在了宗祠前,就连邹正义也是早早的起了床,深怕耽误了时辰要被出族。 里正检查了一下名册,发现一个人不少,就连几个平时吊儿啷当的闲汉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在名册上摁了手印或是画了押。 他低声将老族长唤醒,然后请他主持仪式。老族长随口说了几句话,便宣布即刻开始修路,人群立刻在几个监工的领导下分成不同的小队往村东走去。 里正喊住了要往村东而去的邹家人,说道:“你家这几日盖房子,不妨事吧?” “不妨事,”邹正达笑道,“任大师傅在咱庄那也是做惯的老人了,有啥活不用我说,他就知道自己去做了。再说了,家里还有丁启在家呢,要是真有解决不了的,还有二郎他们几个呢。” 里正听了这话便点点头,回过头让两个儿子抬着床榻回去,自己和几个族老一边走一边商量。 到了村东的工地上,早就有人连夜运来了几十车砖石。几个监工一人负责一个路段,领着一群男丁们带着工具先去修整地面去了。 族老们是不需要干活的,一来是他们年纪大了,只需要每日来工地巡视几次便行;二来。他们还要管着帐目来往,每日要拉多少砖堆放在何处,都是需要他们全局统筹。 而邹正达和邹正业。因为算得上名誉的族老,所以他们被分配了监工的职责。 男人们在修路,女人们并不见得清闲多少,女人在家里缝缝补补,而且还要做好饭送过去。甚至看到男人们累了,她们有时还会替自家男人去干活。有些人家经常是男人做上午的活,女人送饭来的时候做半下午,然后男人在路边随便午睡一下等醒了以后女人再回家。 若是有人偷懒,邹正达和邹正业便会拿出邹晨教的几句宣传话来鼓励大家,什么要想富先修路。路畅通百业兴;引凤先栽梧桐树,富裕首当修大路等等,庄里人听了这些顺口溜纷纷夸邹家兄弟编的好。 邹老爷子为了监督大儿子和两个孙子。特意要求全程跟着他们。他一直站在邹正义和大郎三郎的旁边,若是看到他们有偷懒的情况便是狠狠的用汗巾抽过去,虽然不痛却是极丢面子。 中午吃饭的时候,朱氏经常不能按照送来吃食,有时别人都吃完了饭。朱氏才姗姗来迟,甚至有时还会忘了送水喝。老爷子冷眼瞧了几日。便问邹正义和两个孙子,这样的浑家和母亲,你们不恼吗?邹正义本来就是没有做过重活,这几天累的腰酸腿疼,可是回家却吃不上饱饭,天天吃的都是糠菜要不然就是一些剩菜剩饭。这几天,马氏也不和他们一起吃饭了,每天新宅做好吃食,到了晚上总会送给马氏一份。这都是新宅商量好的,送给马氏肉食是为了离间马氏和邹正义,美其名曰因为最近肉食多,不敢独吃,几个孙子特意送给祖母享用。 马氏每天有肉有饼,吃的是不亦乐乎,而邹正义和两个儿子累了一天,却只能吃些残汤,这能不怒吗?所以回家后和朱氏也干了几架,只是没有打过。 邹老爷子又说道:“若是做的好,做的让我满意,便奖励一碗肉汤吃,若是做的不好,朱氏做甚你们便吃甚。” 等到朱氏再来送饭,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家法,请了两个妇人将朱氏摁在地上,结结实实打了五杖。 骂道:“男人和孩子在修路,每日累死累活,你在家里偷懒耍奸,做个饭都做不好,要你何用?明日起再不按时送饭,即刻滚出邹家庄。”打完了之后又当众数落朱氏的不是,将她躁的没脸没皮,恨不得地上裂个缝好钻进去。 到了第二日,果然按时送来了午饭,虽然还是糠菜和杂面饼,好歹是能吃饱了。 邹正义和两个儿子为了一碗肉汤那是拼上命了,就是因为邹老爷子说的那一句话。本来他们还不相信,可是有一天三郎做的仔细,老爷子到午饭的时候奖励给他一碗肉汤。大郎和邹正义坐在一旁看着三郎美滋滋的吃肉喝汤别提多嘴馋了。 于是邹家这三父子反而成了这一个小队里最卖力的人。 他们干活卖力,那些和他们一起干活的人自然不吝夸奖,每日将他们夸成一朵花似的,说他们干活卖力,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什么没给老邹家丢脸,夸得三父子心里美滋滋的。 若是偶尔有一天偷懒,邹老爷子的脸阴沉的能滴下水来,肉汤不给不说还一整天的数落和责骂。邹正义虽然脸皮厚,大郎和三郎虽然有些混不吝,然而到底是也曾经被人夸过啊,被邹老爷子这样数落如何能忍受?只能是第二天加倍的干活,以免再挨骂。 就这样辛苦几日,村东逐渐出现了一条青砖大道,可以并排过三辆马车,若是宽厢的大货车可以并排过两辆。那些在邹家庄等着看修路成果的行商亲手去量了路宽,量完之后欣喜异常。有了这条路,以后进货会更加方便,车辆的损耗也会大幅度的降低,降低损耗就是变相的减少成本啊。 乡里人自己修路是很节省的,和官府修路不同,官府修路主要是将黄土夯实,然后一层一层的往上夯,最终形成硬土地面,这样的地面若是修整好,可以使用几十年。但是这样造价非常的高。也只是官道才是这样夯。乡下人修路非常简单,就是先将土地夯实,然后将青砖摆上。用米汤和石灰灌进缝隙中,等过了几日再灌上一层上去。这样的路面,也可以使用几十年而不损坏。 在江南的小镇中,有些青砖地面已经使用了几百年看起来依旧没有什么损坏。 邹家庄所有的砖面上都有一个邹字,这样一来是防盗。防止那些无良的闲汉把青砖撬走去卖钱;二来也是告诉世人,这条道是姓邹的人修得。 眼见得一条笔直的青砖大道慢慢的往宛丘方向延伸,邹家庄所有的人,心里都涌起一股满足感和幸福感。有些参加修路的人回去之后对着孩子们说,你们将来估计再也没有机会去修路,老子把路都给你们修好了。但是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因为你们没有参与到这场修路中去,看着自己双手建出来的大道。那种感觉,是万金不换啊。 一转眼,十月就要到了。眼见得这条青砖大道既将和宛丘的官道合拢,在最后的这几日,老族长通过几个监工的人宣布了一条令庄民沸腾的好消息。 族中宣布:此次所有参与修路的人。族里将会立一块碑树在村东的入口处,将他们的名字刻在碑上。以供子孙后代瞻仰。。 所有参加修路的人彻底疯狂了,能够把名字刻到碑文之上,受到子孙后代的瞻仰,这样的荣光,几辈子也得不到啊。等到老了以后,就可以带着孙子和重孙子站在碑前指着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们当年祖父我曾做了甚,那是何等的荣耀啊。 邹老爷子趁机又教训了邹正义和两个孙子,嘱咐他们,从此以后他们的名字便会立在碑上,以后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族里可是有权力将名字划去的。单单只为了这一条,以后也得安生的在家老实务农,不可再出去胡混了。 邹正义和大郎三郎听了老爷子的话,低下头去,齐齐回答了一声是,虽然不知他们心里怎么想的,然而终究现在看起来比以前要好的多。不仅是他们,就连朱氏,现在也是每天按照送水送饭,有时看到邹正义累了还会偶尔帮上一把。 “哪能一天就改好呢?慢慢的改吧!”邹老爷子叹道。 村东邹家的新院成了村里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新院同样被分成一个个小院落,每个院落里都有一幢漂亮的三层小楼,旁边两间全是两层半,下面可以做伙房或者书房,上面住人,最上面的半层可以贮藏一些东西。 三层小楼里有内楼梯,每一层都是一个大的套间,每一层都有一个厕所,厕所很简单,就是盖楼房的时候在墙角多盖出一个角,和西方所用的壁炉原理是一样的,将里面的墙面铺上瓷片,变得光滑,利于水的流动然后通往院外的一个粪池。邹晨原本是想的用铁管或者铜管做成圆柱,然后焊接在一起,可是找了几个铁匠都说如果做成圆柱子,那费工费时就大了,而且价钱也不匪,所以不得已就采用了壁炉的方式。这样的话就是将来再用铁管子做下水道的话,只需要敲开一个小口便可以了。 每一个楼房顶端都有一半是平台,一半是瓦顶,平台是用厚的楼板铸注而成,这样到夏天的时候便可以在顶楼纳凉休闲。 ps: 推荐一本好基友的书哦,医生文,作者对医术很精通,值得一看。 书名:医代风流 书号:2944125 简介:治绝症、解谜底、杀仇人,前世太后今生神医再掀风云,用医术、智慧与美貌,书写一代风流,奏响一曲传奇。 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四更为读者加 (这一更加给聆歌子的打赏,viviji5的小粉红,谢谢这两位亲。四更了三天啦,觉得好累啊,亲们有没有心疼我哦?用粉红安慰安慰我吧。) 邹家庄的人每天从新宅路过,看着小楼拨地而起,又是羡慕又是惋惜,羡慕的是邹家起这么好看的小楼,惋惜的是自家没有钱。 而那些行商,看到之后则是暗自惊讶,这房子还可以这么盖?新院四个小院背对背的两排楼房,楼房之间都有空隙以避免影响采光,而且前后都有大大的窗户,屋子里一点也不显得阴暗。这些窗户,将来都准备安上玻璃,只是现在玻璃没有生产出来,所以暂时的用窗纸糊上就可以了。 东边的小院也是同样的盖了四个相同的楼房,唯一不同的则是东边的院子比较大,留了一个大大的空地将来可以种些花草什么的。 其实这些楼房,很象某岛盖的小别墅,红色的瓦顶,青色的墙砖,但是却完全超出了当世人对房屋的普遍认知。 一楼是做会客室和堂屋使用,右面有一个小套间,左面是一个楼梯上到二楼去,则是被分成稍微小一点的房间,可以做主人的卧室,三楼则是可以做将来女儿的卧室,若是男孩则是可以住到主楼外面的二层半去。乌老六和李医士曾多次来院子观看,来看一次便满意一次,等到房屋盖好,他们再来时,除了满意只剩下满意。 想到女儿将来就住在这么宽敞明亮的房屋里,翁姑又和气,那日子绝对会越过越好。 任大师傅盖了这个新院子,又一次扬名了。凡是见过这个新院子的无不夸任大师傅的,都说他盖的院子既实用又美观,而且又能时时的走在别人的前面。这不。院子还没有盖完,他便在邹家庄接了一大堆的活计。 有好几家指名要求要盖成象邹家一样的房子,哪怕暂时没钱盖不成,也要把地基打成三层的,将来好往上接。任大师傅再一次乐的合不拢嘴,深深觉得这次把别的工地停工专心给邹家盖房子果真是没错。 路修好之后,又派人把守着封了几日,等到路上的灰汤确定都浸入了青砖缝中,邹家庄族里出钱,买了两挂一万响的鞭炮在村东和宛丘官道相接的地方同时放响。老族长由人搀扶着第一个踏上青砖大道。然后老泪纵横不能自已。这,这可是在自己的带领下才修的路,不说能青史留名。但是邹家世世代代都会记得有一位族长曾带领族人修了一条先人们都没有能力修的大道啊。 碑文则是已经请人去刻了,腊月后便会树在村东的入口处,以供子孙后代瞻仰。 邹晨和美娘的厨艺也在这一段时间突飞猛进的进展着,以往做菜只讲味道和份量,现在做菜则是讲究色香味俱全。尤其是美娘。由于年龄比较大,使用厨房的工具比较得心应手,所以她做的菜比邹晨更好吃些。 任大师傅和徒弟们真是有福,每天吃到这么好吃又好看的食物,恨不得在邹家盖一辈子院子。不负女夫子所望,任大师傅和他的徒弟们。每到一家便向主人夸耀着邹家两位小娘子精湛的厨艺,以至于邹晨年纪轻轻便在宛丘城内有了美名,不知有多少大户人家动了想和邹家结亲的心思。 房子终于盖好了。任大师傅和一众徒弟带着惋惜的心情离开了邹家,奔向下一个工地中。丁启和邹青华也告辞了邹家回了丁家庄。 柳氏和黄丽娘早已经把给乌倩的聘礼准备完毕,就是等着路修完好上门去送聘礼。 鲁妈妈按着约定好的日子到了邹家,先是对邹家的新院赞不绝口,然后又带来了一个消息和沈家送给美娘的小东西。沈家对美娘极为满意。又因为明年沈芳要考秀才,所以他们的婚期已经是一拖再拖了。家里人为了表示愧疚,经常会托一些去邹家庄的亲友们给美娘带一些小物件,有时是吃的有时是玩的有时则是一些绣品什么的,沈芳也经常会写信给美娘,美娘的字虽然不好看,但是为了能和沈芳写信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练字的。俩人虽然一年见不得几面,却并不陌生。 原来是那位公孙季,已经答应到邹家做管家,只是他只肯签两年的契约,若是邹家同意便可以见面先谈一次,若是满意便可以请了牙保和中人签契约,邹家便答应等过了几日去宛丘采买东西的时候顺便去见见公孙季。 鲁妈妈来的时候带得有吹鼓手和挑货人,邹家人便将给乌倩的各色聘礼放在了抬盒之中,一路吹吹打打的往乌家而去,为了展示特意绕了全庄一遍。 庄里的人看到给乌家的聘礼,便有那好事的特意跑到乌家先和乌老六说了一通,乌老六虽然早就知道,然而听了之后还是不免得意洋洋。 等到聘礼过完,两家又各自写了细贴子请鲁妈妈帮着看了娶妇的日子,终于定下了在十月十六成亲的好日子。 日子定好,乌倩便开始了紧张的备嫁,由于时间紧迫,所以很多东西都是来不及自己动手绣,只能是买些现成的。邹晨和美娘便先去了乌倩的家里准备将自己的催妆先给她送过去。 到了乌倩家里一看,她的堂姐堂妹早已经是聚集一堂正围着乌倩聊天呢。 乌倩看到是未来的大姑姐和小姑姐,立刻站起来迎接。屋里几位堂姊妹便打趣她道:“哟,这见了婆家人立刻便把咱们这些娘家人扔到一边了喽。”乌倩不依,和几个堂姊妹打闹在了一起。 邹晨和美娘将催妆拿出,乌家的小姊妹一看,乃是一个大红的帷帐,上面绣着百子送福,而且还有一整套的床单,和几床大红的喜字被面被里。乌家的几个小娘子看了这套催妆均是掉了一地的眼珠子,这早就知道邹家的富有,可是没想到邹家的姐妹俩私房居然这么多。 所谓的催妆。乃是娘家姊妹们送给准新娘的小礼物,送任何东西都可以。一般这些东西都是小娘子们各自私房钱,不会向长辈们讨要的,相应的,等到送礼的小姊妹们成亲,以前收礼的人也会来还礼的。 这套催妆拿出来,几乎立刻便可以当成嫁妆使用了。 然后邹晨又从自己随身的小荷包里拿出一只金钗来,笑着说道:“方才那些是我和我姐一起送的,这个,是我单独送给倩姐的。” 美娘也从荷包里拿出一个金簪。说这是自己单独送的。 除了一些堂姊妹来送催妆,还有一些和乌老六浑家要好的大娘子们来随礼,而大娘子们的礼则是需要乌老六去还。邹晨和美娘在屋子里呆了一会便出来了。毕竟家里还是有许多活计要做呢。 新院子盖好了木板也铺好了,但是床和家具都是需要现打现做,这些必须要在半个月之内都做齐,着实是够难为人的。乌倩也是知道她家忙,所以也没有留她们吃饭。便将她们送到了大门处。 回来的时候,听到屋里几个堂姊妹在议论。 “哟,这邹家可是真有钱呢?我听说他们家连新房家具一起打了,没让六叔家花多少钱呢,这可真是难得的好人家啊。” “可不,瞧瞧那邹家两个姐儿穿的。穿金戴玉的,咱啥时也能穿上那一身衣裳啊?” “哎呀,有啥可福气的。那美娘是沾光了。那邹晨将来我看啊,都嫁不出去。有那样的一个大伯,大伯娘谁敢娶啊?” “那邹家把该女方做的事情都给做完了,家俱床啊他们哪里有资格打?以后倩儿在邹家可不好相与啊,邹家可是个没规矩的人家。” “我是最烦她家那两个小娘子了。装的跟甚似的,有啥有装的。还不是穷鬼出身。” “是啊!也不知道六叔怎么想的,怎么能把倩妹嫁进这样的家呢?” “哈哈,真是笑死我了,若是邹家是向你家提亲的,你爹啊巴不得早早的把你送过去呢。” “……你咋说话的?” “吵啥吵,看看你们那酸样?真是瞧不起你们。……” 屋子里乱纷纷的开始吵闹起来,乌倩阴沉下了脸,掀起竹帘冷冷的站在几个堂姊妹的前面,盯得那几个说话的人眼神乱飘就是不敢和她对视。 这些邹晨和美娘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们回了家便开始了忙碌。最近女夫子很少要求她们做固定的动作了,相应的对她们也宽容了一些,尤其是马上二郎要成亲,这采买家具和婚姻各项事宜都是极锻炼人的,女夫子也乐得让她们去学习。 在这样的忙碌中,黄家坪的玻璃作坊也悄悄的开工了,没有惊动任何人。 黄家将几位大窑匠的家属牢牢的攥在手里,又给了他们高额的报酬,除了没有自由之外,日子过得也很逍遥。生产出来的第一批玻璃不怎么好,很是浑浊,然而就是这些东西也让几家的家主欣喜不已。有了这第一批,将来会生产出更高质量的玻璃,在黄老爷的书房里藏着邹晨给黄天青画的几幅图画,这几幅图画上是一些用玻璃造成的碗、杯、盆等物,而且还写明了玻璃可以造成大块,可以放在窗户上。 黄老爷每当在书房里的时候,眼光总会不由自主的溜到藏着邹晨图画的匣子上,时而叹息,时而忧郁。 ps: 推荐一本好基友的书哦,医生文,作者对医术很精通,值得一看。 书名:医代风流 书号:2944125 简介:治绝症、解谜底、杀仇人,前世太后今生神医再掀风云,用医术、智慧与美貌,书写一代风流,奏响一曲传奇。 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感冒了好难受 玻璃终于能生产了,便开始了新的一轮财产分配。三家约定,黄张陈各两成,黄天青一成,邹家以秘方入股占一成半,剩下的一成半用做打通关节所用。 为了这件事情,邹老爷子和两个儿子带着邹晨去了宛丘,见了三家的家主,一番商议之后邹家签下了一份契约,从此之后,玻璃作坊便有了邹家一成半的股份。令邹家人意想不到的则是,等到众人全部散完,只剩下张贡生和黄老爷时,他们将一份新的契约摆在了邹家的面前,张家愿拿出半成,黄家愿拿出半成,凑成一成送给邹晨。 这一年可就是几百贯钱啊!一个八九岁的小娘子,一年有几百贯的收入,放眼整个大宋朝也没有几家啊。 邹晨死活不肯要,最终还是文林郎黄老爷强迫邹晨签下这份契约,否则的话就不认她这个外孙女了。 等到张贡生走后,黄老爷语重心长的说道:“此次玻璃的事情,万不敢对任何人说起是小晨所为,若是让人知道,那是害了她。此事只有天青、我、张亲家知道,再然后就是你家了。我家就连我的长兄我都瞒着他不肯说,你们定要小心才是。” “慧而早伤,以后要多加注意。小晨是我唯一的外孙女,无论怎样,我都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从茶馆后院里出来,邹家人又和早已经等在另一个茶室里的鲁妈妈和公孙季见了面。邹晨一见面便非常喜欢这个小老头,他的脸上总是面带微笑,令人如沐春风,十根手指干净清爽,身上的衣裳丝毫不乱。说话沉稳有力,条理分明,一看便知是一个做过大管事的人物。 鲁妈妈看到双方都比较满意。便提议双方趁着现在牙行有人,不如定了年金然后便去签契约好了。 邹正达于是便把自家的长子准备在这几日成亲的事和公孙老丈说了一下,公孙笑了笑,说自己一生之中操持的婚事不下十起,只管包给自己便是。 邹家人听了大喜过望,当即同意去牙行签订契约。并定了一年给公孙季一百二十贯钱,每隔几天许他回宛丘自己家中住两天,并且一年四季衣裳全包。 这一百二十贯年金看着多,其实只是公孙季以前做大掌柜时的添头,以前他做大掌柜时。每月便能拿一百贯左右。如今年纪大了,呆在儿孙们身边挣些零用钱,多少都无所谓。只要自己忙碌些便可以。 玻璃作坊非常的低调,每日将生产出来的玻璃悄悄的装好,然后又悄悄的运走,分散送到三家的各个店铺中,假托是从西域传来的。刚放出几天。便被人哄抢一空,因为这些玻璃色泽透明鲜亮,而且比较结实不易碎,不论是做头饰也好,还是做挂饰,都可以长久的使用。 在东南西北四京中。渐渐的掀起了一轮玻璃饰品的狂潮。这三家人非常的小心,只是先生产小型的玻璃首饰,等到众人的热情慢慢减弱之后。又有新的东西出现在世面上,慢慢的,一种叫做跳棋的小游戏在逐渐的走入高门大户中。 仅仅一个月,到了腊月的时候,来送年礼的各大掌柜回报的消息已经让三家的家主乐得合不拢嘴。一家可以分得将近一千贯。这仅仅只是一个月的利润啊。 转眼间,十天时间过去了。眼看着便要到了十六日二郎成亲的日子。 原本,邹家想的是由于今年花用的太多,二郎成亲的时候还需要向黄家借点钱,可是没有想到,签完契约后,黄家和张家便派人给邹家送了一百贯过来,说知道他们家没钱特意先送来的。陈家知道后,也派了管家送了五十贯过来,说将来从分红里扣除既可。 得了这一百贯,终于有了活便钱。将钱交给公孙季之后,便由着他安排二郎的婚事。 公孙季到底是做过大掌柜的人,安排起事情来井井有条。以往邹晨当家的时候,由于是一个小娘子,所以不太方便抛头露面,而现在有了公孙季,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很轻松的处理好。 由于二郎就要成亲了,所以女夫子要求出去玩几天,等到二郎成亲三朝回门之后她再回来。邹家想着反正也没有啥事,这几天也没办法教规矩,便准备了一贯钱,让邹晨送给女夫子,请她在宛丘好好的玩耍。于是便搭乘着公孙季去宛丘置办结婚用具的车子一同出门去了。 所以今天吃饭的只有邹家人。 等到吃完饭之后,邹老爷子等到案几被清理干净,便道:“十六那一天,二郎娶妇,这事咱商量商量。” “要办的丰盛一些,”邹正业便道,“现在路修好了,族里也没有啥事,只等着碑文刻好,那个怕是要等到年底呢。这也是咱家第一桩喜事,手里又有钱,我看不如大办,办成流水席好了。” “这要不老少钱呢,”邹正达听了之后迟疑了一下,“咱家现在活便钱不多了啊。” 屋里的人听完之后便习惯性的往邹晨那里看去,平时都是邹晨管着家里的各项支出呢。 邹晨想了想,便去了后西院自己房间抱了几本帐册回来,“咱公中确实是没有剩多少钱了,张黄陈三家一共是送来一百五十贯。这些钱倒是不少,不过咱盖院子可花了不少钱,这里外里就出去了七十多贯,本来这钱是准备借的,正巧他们送了钱过来,可以补上这个窟窿。” “待客的肉菜倒是花不了多少钱,肉咱有,青菜咱也有,调料什么的也都是事先买齐了,最重要的便是这个酒和鱼。酒是三贯六一桶,咱家若办流水席,最少也得四五桶!鱼肉现在是五十文一斤,到时这个也要不少买呢。” “若不是官家不许私造酒,我看不如咱家自己酿些酒待客好了。” 黄丽娘听到邹晨这样说,奇道:“小晨,你会酿酒之法?” “其他的我倒不会,但是我会酿米酒。而且这个也很快,一两天就可以酿成!”邹晨随意的答道。若不是宋代不允许私人酿酒,抓到就要砍头,她早就把酿米酒的办法告诉家里了。 “能省多少钱?”邹正达沉吟道。 “二伯,您这样算吧,一石江米算是比较贵了要卖五百文,可以做七八桶酒,这中间费的料无非是一些蒸,煮,还有酒曲若干。您说能省多少钱?”邹晨笑道。 “这么多?”家里人惊奇了。 “酿!”邹正达咬牙道。“这能省下几十贯呢,干嘛不酿?咱们是自己喝的,又不往外卖。到时家里人嘴巴紧点就行了。” “那这事,不能让公孙管家去办,我看不如明天二伯和阿爹赶着驴车去下口,去买些空的酒瓮,或者租也行。顺便再多买些酒曲回来。那里都是南来北往的客商,认识你们的人极少。”邹晨说道。“其实咱们若是酿上几角自己喝倒也不怕甚么,就是这次酿的多,怕被别人多嘴报官了,所以家里不管是谁可不能泄露啊!” 邹正业嘿嘿笑道:“小晨啊,你会酿酒。往常怎么不和阿爹说啊。你阿爹没啥别的爱好,就爱喝上两口啊。……” 邹晨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爱喝?你上次喝的都滚到案几下面抱着别人的大腿呼呼大睡。还喝啊?” “往事不提。不提。”邹正业一听提起糗事,着急了。 到了第二天,才四更时分,邹正达和邹正业便赶着驴车去下口了,偷偷敲开一家卖酒瓮的店。买了几个十斤的酒瓮回来,然后又买了一袋酒曲。开店的人也是个明白人。不该问的绝不多问,收了钱之后立刻做出一幅不认识他们的模样。他们趁着天还黑着,又原路返回,将酒瓮卸下来藏好才算松了一口气。 邹晨等到天亮起来,和两个老娘还有美娘将江米淘洗干净,用冷水泡上两个时辰,然后笼屉上放干净的屉布,将米直接放在屉布上蒸熟。蒸熟的米再放在干净的酒瓮里,待温度降到微微有些发热时,放上用凉开水拌好的酒曲,用勺把米稍压一下,中间挖出一洞,然后在米上面稍洒一些凉白开,盖上盖子,放在屋子里不用管他,等到十五六个时辰后便可以出酒了。 这样酿出来的酒,其实就是后世所说的江米浮子酒,南方人是用来喝的,北方人都是用来蒸馒头。但是吃汤圆时,是必须要用这个,否则的话那是绝对没什么味道的。如果是用来喝,就需要发酵过度,这样米便空了,全成酒水,酒味非常浓烈,若是蒸馒头的不要过于发酵,以免酒味太浓了。 而邹家是需要用来当做米酒喝的,所以邹晨便安排家里人以后酿的酒要多发酵一下,将江米全部变成酒水,这次咱们只是尝尝味,所以十五六个时辰便行了。 等到第二天夜里,原本家里人应该去睡觉了,可是各个强撑着等着看米酒。邹晨洗干净了手,将酒瓮上面的盖子掀开,盖子一开,一股香甜的甜酒酿味道扑鼻而来。 然后用了干净的勺子一人倒一口尝尝,果真和世面上卖的新酒是一个味。这种酒由于是刚酿好,非常的香甜,就连小七都分了一口尝尝。 “又香又甜,清醇绵延后劲十足。”家里人赞道。 邹晨听了之后笑道:“这不算有后劲的,若是放上几个月等到过年时再喝,那时就会有后劲了。现在这个叫甜酒酿,最适合小孩子喝。” “小孩子喝?”家里人听了,齐齐黑了脸。家里除了邹晨和小七是小孩子,基本上都算是成年人了。一群人为了喝小孩子的东西,熬到了快一更,这算什么事?我们有这么嘴馋吗? 小七却不管别人,他将碗里的甜酒酿喝完,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谄媚的对着姊姊又是放电又是卖萌,只是希望能再喝上一口。 ps: 酒价:《东京梦华录》,此一店最是酒店上户,银瓶酒七十二文一角,羊羔酒八十一文一角。一角估计是现代的二两吧,一桶按十斤算,也是三贯六钱了,超贵。 《水浒》,白胜在黄泥冈卖酒,押送梁中书生辰纲的军汉问他:“多少钱一桶?”他答“五贯钱一桶,十贯一担。”这是黑户黑人的,感觉我算的三贯六还是挺合适的。 推荐基友力作《史前女尊时代》, 作者:姽婳轻语 书号:2953187 简介:末世后文明时代的萌妹纸,穿越史前森林,跟一群光裸原始美男的np情事 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胡屠夫吹猪妙法 第二天一早,便将江米全部泡上,两个伙房一起开工,将江米全部给做成了米酒,然后又分别盛到了几个酒瓮内。一斤米约能成二斤米酒。因为觉得便宜,便一下子做了三十瓮的米酒,一部分拿出来待客,一部分留到元旦准备过年时再喝。 邹晨嘱咐家里人,酒是最见不得脏和油的,做酒的时候,必须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清洗干净,将水擦干,而且双手还必须要洗干净,否则的话酿出的酒又馊又酸只能扔掉。 公孙管家回来的时候,邹正达还特意嘱咐了他不要去买酒了,说已经搞到了几坛新酒。有了公孙管家,果然办事的效率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倍。他将那些结婚的用具一古脑的全给买了回来,要不是鲁妈妈请好了鼓吹手,他能连鼓吹手都给请了来。 到了女家来挂帐,铺设房卧的日子,乌家的人请了几辆牛车,一路吹吹打打绕村一圈,来到了新房将二楼主卧室布置一新。由于乌家并非有钱人家,所以家俱和床榻都是男方打的,女方只是铺了几床被子后将帐子挂上,又将窗户用窗帘给遮上,这个叫做铺房。 今天,十月十四日。是二郎成亲前一天,家里请了胡屠夫来杀猪羊。 庄户人家很少养猪羊,只有极个别富裕的人家才会养上几头猪和几只羊,一是因为养这些畜牧要按人头交税,二来是这些猪会吃粮食,家贫的人实在是养不起。邹家由于免了十年的税,所以不论他家养多少猪羊都是不需要交税的。 今年一共养了七头猪,八只羊。盖房子的时候已经杀了两头猪,两只羊,准备等到二郎成亲的时候再杀几只,剩下的过年时再杀。 庄户人家杀猪杀羊可是一件大事。自己是不能随便宰杀的,必须要看黄道吉日,祭祀过土地和祖先后然后要得到邻居们的许可才允许宰杀,并不是说你想杀就能杀的。胡屠夫杀猪的手艺是这方圆数百里远近闻名的,他会‘吹豕法’。 胡屠夫杀猪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惨叫声传出的,也不象别的屠户那样杀得血淋淋,所以很多孩子和大人都愿意去看他杀猪,每到他杀猪时旁边总会围上一大群人,等着看胡屠夫吹猪的绝技。 邹晨在上次请客的时候看过。觉得很是神奇,这次一听说还是请的胡屠夫,便和美娘约定好了。远远的站在一旁看他杀猪。 前院的空地上已经竖起了几根木头搭成的架子,架子下面堆了厚厚的沙子和两个干净的木盆用来盛猪血。旁边还有一个厚实的案板,旁边有两口临时垒起的灶火,里面烧着滚烫的开水,烧火的是金小乙和邹正安。提水的是正顺正祥正和三兄弟。自从上次女夫子在院外骂过之后,柳氏和黄丽娘立刻找了打井工在院外打了一口井,这一口井打成的时候,最欢喜的则是邹一民,他的茶棚不需要每天再去邹家内院提水了。其次便是那些住在附近的居民,打一口井需要十几贯。如今邹家打了井自家便不需要再花钱了。 公孙管家由于年纪大了,所以是和邹老爷子站在一起,乐呵呵的看着院里人行事。 胡屠夫和邹正达邹正业合力将一只猪抬到了架子之上。然后用绳子固定好了猪的四肢,猪拼命的大叫起来。胡屠夫听了猪叫的声音,赞道:“好一口肥豕,邹家养的豕比我平日所见的毛色要鲜亮的多,肉膘也够厚。足见得是精心饲养得。” 邹老爷子在旁边听了夸奖,乐的哈哈大笑。 胡屠夫又抱拳向四周行了一礼。大喝一声,提了提裤腰,拿起一把牛耳尖刀在一块皮子上蹭了蹭,然后轻轻的在猪蹄子旁边划了一小刀,待血流了一阵,用水将猪蹄子清洗干净,然后就插了一根苇管进去,嘴上使劲的吹气,这时猪的喊叫声越来越小,渐渐的传起欢快的哼哼声,然后呼噜声响起,竟然就这样舒服的睡着了!胡屠夫就换了下来让小徒弟使劲的往里吹气,只见这猪四肢都涨成了四个圆柱,身上涨的如同一只牛。胡屠夫用手摁着伤口,又按了一下猪的肚子,然后点点头,小徒弟便将伤口扎好再后退。 只见胡屠夫手中的杀猪刀,快如闪电,咔嚓一下,一刀将猪宰杀,而这时猪还在睡梦中,自然不知道疼痛。 别人杀猪会有血喷涌而出,看起来血腥无比,而胡屠夫杀猪则是一丁点的血腥都不见,血全部都涌到了吹起来的肚子之中,等过了一会将肚皮割开,会有一滩血涌出正好倒在架子下面的盆中。这样宰杀出来的猪,肉质鲜美不会有异味。然后胡屠夫和小徒弟一起将猪倒吊在架子上。 邹正达和邹正业各拿了根早已洗干净的树枝,一边往木盆的血里加盐,一边快速地搅拌。然后邹老爷子看差不多了便端盆清水过去倒在盆里,两个儿子则是继续搅拌不停,加水是为了让猪血更加鲜嫩可口,加了盐以后血不会那么快的凝固。 “猪血旺加点蒜苗炒炒,真心好吃啊。”邹晨站在一旁和美娘低低的议论。 这时二郎兄弟几个合力将滚水端了过来,胡屠夫指挥着小徒弟让他站在架子上把滚水往猪身上泼,等将猪烫的差不多了,胡屠夫让小徒弟停手,他手里拿了一把刮子,开始给冒着热气的猪剃毛。 然后打开刚才已经切开的猪肚子,将里面的内脏取出来,喊了邹正达和邹正业帮助,和小徒弟一起四个人将猪抬到了旁边的肉案之上。从带来的工具之中拿出一把长长的砍刀,围着猪走了一圈,然后大喝一声,一刀将猪头砍下,再一刀将猪尾砍下。 收刀之后,先对着四方拜了一拜,笑眯眯的对着邹老爷子说道:“请家主接豕首豕尾,来年有头有尾,年年有豕年年旺!”邹老爷子便和二郎一起抬了一个木盆将猪头和猪尾巴小心的放进盆中。这时小徒弟走过去。将滚水浇入,然后拿了刮刀细细的刮毛。 胡屠夫又站回肉案旁,仔细的将猪毛全部刮干净,又将四条腿分别砍下来,脊梁给整个的剔了下来,转眼间,一只整猪便被分成了五六块。 邹晨不住的惊叹古代的杀猪工艺,这不仅优美而且充满艺术感,更重要的是每一次胡屠夫向四周行礼时,再结合他面部的表情。真的能让人感觉他是在享受这一个过程。 到此,杀猪便算全部结束。等到将肉割成小块之后,送到伙房中吊到房梁之上。然后便开始去杀下一头猪。 整个杀猪的过程,女人是不能近前观看和出手帮忙的,尤其是未成年的小娘子,只能允许远远的观望。女人不仅不能观望,哪怕就是提水的过程也必须全部有男子担任。女人只被允许将猪肉切好后做成菜肴。 这个规矩不知是从何时兴起的,但是邹家庄凡是杀猪那一天,便是女人们最清闲最幸福的一天。这一天,男人们要从早忙到晚,而女人们只需要去做饭就行了 胡屠夫从早上一直忙到中午,宰杀了三头猪。而三只羊则是要到下午再杀。 因请的是胡屠夫,所以庄子里也有许多人围着观看。在这些观看的人中,有些人是必须要宴请的。象里正,乡书生,几位族老,他们都要被宴请来吃一顿杀猪饭。尤其杀猪杀羊在庄户人家也是体面的事情,所以只要没有紧急的事情。那些族老们都愿意过来捧场。 这时前院早已经被小兄弟们摆好了案几和苇席,上面又铺了厚厚的棉絮。省得被侵了地气。几位庄内有头面的人和邹老爷子坐在一席,邹家兄弟陪着几个正字辈的在一起,而胡屠夫则是由金小乙和邹正安四兄弟陪着。 伙房里端出了今天的杀猪饭,饭菜很丰盛,红烧肉那是自不必说了,足足烧了一大锅。猪血也蒸过之后用蒜苗轻炒,剩下的象猪心猪脏之类全部都用红烧的方式做了几大盆出来。又搭配上几样新鲜的蔬菜,再弄上两个汤。邹家又配了米饭管够,还有素饼过水之后放在一个大盆里,随吃随盛。 一顿杀猪饭,直吃得人嘴角流油,引得旁边那些看胡屠夫吹猪的幼童们口水流了老长。 等到大人们吃完饭后,把几盘肉菜折到一起,又把剩下的米饭和胡饼都端上了案席,让在院子里的幼童们分吃了个精光,这个也是有讲究的,这叫百家来吃杀猪饭,证明你家人缘好人气旺盛。如果做好的杀猪饭还剩一点没有被吃完,那么杀猪的人家是会被人嘲笑的。所以后来许多幼童们只要听到谁家去杀猪,便要跑去,一是凑热闹,二是混顿饭吃,而主家也绝对不会赶这些幼童走的,只不过是幼童只能吃剩下的东西罢了。 等到幼童们吃完饭,邹晨她们来收拾残席,发现席上所有的碗碟之上都被吃的干干净净,连点油腥都不见。 黄丽娘喜道:“杀猪饭被人吃的精光,真是祖宗保佑啊!咱家二郎可是有福的人啊。”柳氏则是笑吟吟的收拾席面,不时抬头往北边的四幢小楼看去,看完了之后又往东边的四幢小楼瞄上几眼。 到了下午,就没什么可看的了,下午杀羊虽然也不血腥,但是却没有吹猪那一手,胡屠夫将放在架子上用绳子系好后,然后在羊脖子上看看,看准了之后一刀下去,羊便被割了喉管,再也叫不出声了。 虽然也精彩,但是由于缺少了吹猪那一项,幼童们觉得无趣也都散了去,那些吃过杀猪饭的,下午在院子里陪着主家呆了一会,也陆续的离开了。 ps: 胡屠夫杀猪的手艺来自《聊斋志异》一屠暮行,为狼所逼……这一段,大家可以搜索下。古代人杀个猪也能杀出花样来,太厉害了。这个吹猪法很残忍,我给改动了,改成睡觉。其实,实际情况则是由于皮都被吹起来了,猪只能张着嘴,没有办法再惨叫了。实际上,猪应该是非常非常痛,好残忍。 推荐基友力作《史前女尊时代》, 作者“姽婳轻语 书号:2953187 简介:末世后文明时代的萌妹纸,穿越史前森林,跟一群光裸原始美男的np情事 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一百二十章 柳氏戏弄邹正达 胡屠夫杀完了羊之后,便要离开了。按照规矩,胡屠夫不仅要拿四吊的工钱,主家一般还会送几斤肉给他。而象一些拆骨肉,胡屠夫也都会主动去要,他是最爱吃这些骨碎和拆骨肉了。后来凡是请胡屠夫杀猪的人,不用他说都会将拆骨肉送给他。 今天邹家也不例外,将拆骨肉送给了胡屠夫一些,另外又送了胡屠夫各十斤猪羊肉,让他随便切,胡屠夫也不客气,直接拎起杀猪刀,只一刀切了正好十斤。 等到胡屠夫带着他的肉案架子和工具走了之后,邹家便将前院清扫一下,然后将自家的案板搬到前院中,开始了分派猪羊肉。 给邹正安兄弟四人一家切了各两斤猪羊肉,邹正达一边切肉一边笑道:“我可没有胡屠夫那手艺,到时多了少了可不能怪我。” “多少都随意,咱家就是图个喜庆,孩子们结婚肯让我们来帮忙,那也是我们的福气不是?”邹正安在一旁笑道,然后喊着多了多了。 给金小乙家也是各切了两斤,然后又另外切了各五斤的猪羊肉,邹老爷子领着孙子们去给老族长和几位族老送过去。 等到邹老爷子他们回来,邹正安和金小乙他们都已经走了。肉案早已经撤了,前院的地面已经被清扫干净,并且用水冲洗了好几遍。 “给老宅的肉切好了没?”邹老爷子问道。 邹晨正在扫青砖缝里的沙子,闻言便答道:“祖父放心好了,给切了各五斤呢。” “嗯,一会让你几个哥哥去送,我就不去了。”邹老爷子拉着公孙管家一起去新院看二郎新房去了。 邹晨弄干净前院的地面之后,便和美娘一起回到内院,看二伯和父亲收拾肉去了。难得今天女人们可以指挥男人干活。柳氏和黄丽娘坐在走廊上,一人端了一碗香茶,然后又故作姿态的一人拿了一个敲膝盖的小锤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看到邹正达和邹正业做的不好,便立刻嘲笑出声,又或者俩人咭咭咕咕的‘小声’说着他们的坏话,但是音量偏偏能让他们听到。 邹正达和邹正业笑呵呵的站在大案几前剔肉,听着浑家数落他们,也不生气,浑家数落的越厉害。他们反而笑的越开心。 柳氏和黄丽娘看到邹晨和美娘回来,立刻招手,大声说道:“快过来。可别让那些肉渣啊肉沫啊溅到你们身上,都是新衣裳呢。”说完后故意瞥了切肉的男人们几眼。 邹晨笑嘻嘻的歪到黄丽娘的怀里,看着站在肉案前的父亲,“阿娘,这杀猪女人不动手的规矩是何时兴起来的?” “这倒不知道。反正老早就有这规矩。”黄丽娘啜了一口香茶,又大声叹了一下,“瞧这太阳毒的,快把人晒掉一层皮了,小晨啊,来给娘捶捶肩。美娘啊,给你娘也捶捶。可怜见的,我们可是累坏了。” 柳氏听了这句也大声说道:“就是。今天一天可把我累坏了。站着看别人干活怎么这么累呢?唉,……” 听了这话,邹晨差点没忍住就笑出声来了,邹正达和邹正业依旧还是笑呵呵的在肉案前忙乎。 一会小兄弟四人去村北送了肉回来,邹晨问他们老宅可说了甚么话没有。二郎坐在走廊伸手把柳氏的茶碗抢走,大口喝了个精光。引来了柳氏的一阵叫骂声。 “祖母看到我们送过去肉,哪里会说改样儿的?只会连声说我们好。就是大伯今天看起来也是挺高兴,哦,大郎和三郎下田去松土了,听大伯话里的意思是说他们准备弄五亩菜地卖冬天的菜呢。还管我们要菜种,小晨你看要不要给他们送过去?”二郎喝完茶才开口说道。 “种地是好事啊!”邹晨立刻说道。柳氏和黄丽娘也连忙点头。 “就怕不长远啊。”邹正达挥舞着牛耳小刀将一根大腿骨上的肉给剔了下来,然后拿起大腿骨在手上轻巧的耍了一下,然后往空中扔去。 “别扔,别扔!”邹晨急忙站起来喊道,“大腿骨补骨呢,熬成汤喝最好。” 邹正达闻言气结,自己正表演蹴鞠玩球的绝技呢,没人赞赏就不说了,怎么还埋怨我?“你哪见我扔了?我这是往盆里放呢。”气呼呼的说道。 邹晨听了嘿嘿笑了笑,又坐了下来,向二婶娘眨了眨眼。 柳氏立刻反击:“哟,你还敢不满呢?说你一两句咋地了?今天你就是挨说的命!” “就是,这还反了天呢?今天你居然敢说女人了?二嫂,晚上搓衣板侍候。”黄丽娘冷哼。 “老三,这没法活了。”邹正达说道。 “是啊,你确实是没法活了。”邹正业一本正经的附和。 “……咋都没人帮我呢?”邹正达无语。 走廊上的母女四人听了这话,笑的倒在了一起。 等到男人把骨肉拆开,然后把案几撤下,这时已经到了要做晚饭的时间,邹晨和美娘将猪脏和羊脏清洗了一下,随便炒了一炒便端上了案几,拆骨肉也配着几样青菜做了几盘。 公孙管家吃完了饭,便拿出帐本来,将这几天的花销汇报了一下。邹晨心里算了一下,如果这些让自己家里人去办,怕是要高出两成去。 眼见得新房已经铺好,诸色杂货采买已毕,剩下的便是一些琐碎小事,比如去借案席,借碗筷,成亲那天安排哪几个妇人帮忙做厨,谁做凉菜,谁做热菜。这些公孙管家说来头头是道,听得邹家人点头不已。 “既是大姐和四姐主厨,几位妇人帮厨,两位大娘子只去管接待人的事情。我看不如便分成四队,一队只管热菜,一队只管凉菜,一队只管摘菜,一队只管洗肉。这样诸事不与人相干,也省得麻烦。”公孙管家说道。 邹晨听了之后笑道:“先生说的极是,我看不如就这样办。” 邹晨发了话,自然家里其他人没有甚么意见。于是家里人便把目光往二郎身上望,二郎支支吾吾的挠着头,憋了半晌才说出话来,“你们都看着我做甚?” 众人笑道:“你的亲事,你不吐口,谁敢做主?” 二郎听了这话,羞红了脸。囁嚅道:“按公孙先生的办!” 听了二郎的话,公孙季哈哈大笑。 公孙季来了一段时日,已经是知道这个家看似三个家主。实则做主的却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娘子,以前还有所惊奇,后来便慢慢的接受。再后来,有事便习惯性的和邹晨商量。 “明日,要过大礼。还要派人过去女方家里催妆冠帔花粉,女家回公掌花幞头之类。这些前几日我已然和乌家说过,他们已准备好了。但不知明日派何人去?”公孙季问道。 邹老爷子沉吟了一下,“不知公孙先生,这个按规矩都是应派何人去?” “倒也没得甚规矩,几位小郎君都可以去。娘舅也可以,姑丈也可以。”公孙季答道。 “如此说来,那明日便让六郎去一趟好了。他二哥成亲的日子,他出把子力气也是应该的。”邹正达道。 公孙季便笑着和六郎说道:“六郎若是去了,女方会送你公掌花幞头之类的,你只管接下,然后送回既可。女方还会给你一份封红。这个钱你可以私自留下,呵呵……” 六郎一听有钱。立刻精神了,“公孙先生,不知是几多钱啊?” 公孙季:“这个,这个,某不知啊,哈哈哈……” “小晨,等我收了钱,就存到你那里。”六郎又扭过头对邹晨说道。 “明日那些亲戚们怕是会陆续来到,但不知住宿如何安排?”公孙季问道。 “这个简单,老一辈的请到咱们那院子里,好歹也能挤一挤。小娘子们便住到后西院去,除了女夫子的房间不可擅入外,小晨和美娘屋里都可以住人。其他的住在东西两院既可。”邹老爷子说道。 “如此,某晓得了。”公孙季说道。 接下来,一家人就一些小事情七嘴八舌地筹划起来。等说了半天,事情最终便定的差不多了,于是大家便都看向邹老爷子。 邹老爷子大手一挥,豪迈的说道:“成,就这么办!” 谈完了事,家里人各自安息,一夜无话。 天亮之后,六郎穿戴一新之后,柳氏给他簪上一朵芙蓉宫花,然后非要给他脸上扑粉不可,吓的六郎左突右闪哀嚎连连。 “才不要扑粉!”六郎想道,“小妹老说那些扑粉的男人是伪娘,就是伪造的娘们,我乃堂堂正正的男儿,岂可做伪娘?” 在儿子的坚持和扑了粉就不去请催妆的危胁下,柳氏终于答应了不扑粉。 上午的时候,乌家过来送大礼的人便来到了,所谓的大礼,其实就是嫁人头一天将嫁妆和聘礼送到婆家去。有些人家会将聘礼留下,给自己的儿子使用。而有些人家,则会将聘礼全部让女儿带走,还会另外送一份嫁妆过去,这些将来都是女儿的私产。 乌家虽然家贫,却也是下狠心给乌倩备了一份象样的嫁妆,而邹家的聘礼又一样不少的让她全部带了回去。虽然没有几件赤金头面,却也是溜金的看起来金澄澄,而且又陪送了乌倩二十亩地,象那些喜被,新娘的新裳,算下来乌倩的嫁妆也算得四抬四盒,一共八抬了,也称得上是邹家庄数得着的厚嫁了。 大礼过完之后,便是六郎去催妆,汇合了等在外面的吹鼓手,一路吹打着又去了乌家。柳氏站在门内还一直惋惜,这没有扑上粉,看起来灰不溜秋的,和那一身新衣裳不相搭啊。 而邹晨站在门内,看着六郎骑在一头毛驴上,头上那一朵红红的大芙蓉宫花,脑子里突然想起某个名著里那个极有名气的大官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四更为读者加 (这一更为聆歌子、夏丶季末。所加,感谢他们的打赏和粉红,谢谢两位亲哦。) 从今天开始,便会有亲友陆续的来道贺,同庄同村的人也会来贺喜。从早上起人流不断,经常是这一家的人走了,另一家的人又来了,柳氏和黄丽娘咧开了嘴乐呵呵的接待着来随礼的亲朋。 因为是娶妇,所以庄子里每家每户都会按照自己的经济状况去随礼,一般有钱的人家,会封一些红封或是送些布料金银玉器什么的。然而邹家庄到底还是普通的农户居多,所以来随礼的,大多是拿了一袋黄豆,或是一袋大米,又或者是一袋秫秸米之类的。几个和邹正达相处的好得,来随了礼便不走了,一直在这里充当知客帮着招呼来人。 而四郎和五郎则是坐在前院的一个案几前,案上放着一个帐本,里面写着谁来了,随了什么礼这样的人情帐册。 前院异常的热闹,并排摆着四五个案几,案几上放着糖果、瓜子、爆炒黄豆、爆米花、甜咸果子等,供来人随意抓食,若是有少了,便会有专人添上。这些可以吃的食物之间,放着非常好看的看盘,有环饼(馓子)、油饼、枣塔、索粉(麻花),和用面捏成猪、羊、鸡、鹅、兔等形状各放在一个盘子里,这些是只能看,不能吃的。 前院的人非常多,大部分是一些站着说话的成年人,但是也有不少的幼童。这些幼童在来之前已经被家里的大人嘱咐过,凡是看盘里摆的东西都是不可以乱动的,若是有想吃的,便挑主家摆放多的去拿,千万不要去拿贵重的食物,若是让人知道。是要打屁股的。 但是,若是偶尔有顽皮的幼童看着看盘好看,也会伸手去摸。经常会被旁边的某个大人给挡了回去,这些看盘,主人家很少会做的有多,大部分都是做的正好够,因为这些东西往往要摆好几天,到最后放的无法食用都喂了猪,为了避免浪费都是做的正好。 这些来道贺的人中,也有不少的行商。有些行商已经是在邹家庄住了几个月。彼此混了个烂熟,甚至还有人准备在邹家庄买块地盖个三层小楼,打算长久的住下去。这些行商。大部分随礼都是现银,很少是用实物代替的。而且他们随礼的金额倒也不少,大部分是随个二三两,甚至还有五两的。 四郎和五郎便细细的记下,以备将来人情往来所用。 那些行商看到这两位小郎君一丝不苟的模样。又仔细看了看他们的字,便纷纷赞扬,说他们的字乃是在同龄人之中极好的字体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那些路途远的亲戚便开始赶来了,柳氏的娘家几乎上是全家出动。沈家也派了长子沈於和次子沈芳一起前来,再次送了贺礼。黄家也派了黄天顺黄天明和浑家带着礼物到了。而象张家和陈家也都有管家陆续到达,言道明日自家的郎君会亲来道贺。 鲁妈妈也在下午到达,她将在邹家住一晚。明天直接随着邹家的车子去迎新娘。 邹青华和丁启也带着几个孩子举家出动,邹秋华也涎着脸硬着头皮拿着贺礼举家到了。 邹正义也期期艾艾的带着两个儿子来了,到了便直接吩咐大郎和三郎去做苦力活。 邹家看在二郎成亲的份上,便没有说些甚么,不管心里怎么烦他们。总得让二郎欢欢喜喜的把亲结成。 凤五娘和他丈夫也一起赶着一辆驴车到了,到了之后便问有没有需要他们做的事情。如果有的话只管开口。 到了快晚上的时候,来了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官媒刘妈妈带着小儿子,驾着马车来到了邹家。 刘妈妈一来,引起了轰动。自从上次刘妈妈替官家选宫女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邹家庄,然而大家都知道她时不时的便会让自家的儿子送些东西给邹家,显见得两家的关系还是极好的。没有想到刘妈妈居然会提前一天到,这可是通家之好的意思。 邹老爷子亲自去迎接了刘妈妈,就连老族长听到了消息,也被重孙子扶着来了邹家,只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和刘妈妈说了几句话便开始打起磕睡来。 刘妈妈笑道:“老族长倒是好身体,今年九十一了吧?看起来还是硬郎的很呢?今年夏天老族长过寿之时,听闻官家亲赐了一碗白米饭,这可是难得的荣耀啊。” 里正在一旁点头,笑着称老族长身体一直挺好,就是最近年纪大了,有些爱打磕睡。 “能吃能睡,便是福啊!”刘妈妈啜了一口香茶,拿起帕子按了按嘴角。 这时邹晨和美娘也在母亲的带领下向刘妈妈福礼,刘妈妈看着这两个小姊妹行为举止动静有宜,绝不似前次自己来看的时候那般无规矩,便点点头,说道:“这两位,是大姐和四姐?” 柳氏答道:“正是,难为妈妈还记得她们。” 刘妈妈站了起来,一左一右拉了她们的手,仔细端祥了一番,道:“看起来圆润了不少,这身段这体形,倒也颇有些章法。这襄丫头倒是没少下工夫呢!” 黄丽娘赔笑道:“那是,妈妈介绍来的人,能会有差的?我母亲为了等郑夫子,足足等了半年,最后差点和人撕破了脸才把郑夫子抢回。两个丫头能得郑夫子的调教,那借得全是妈妈的福气。” “哈哈,……”刘妈妈听了这番奉承话,得意的大笑,“那襄丫头现在正住在我家,难为你家里还给了她假期让她出去游玩,我倒是要替她谢谢你们喽。” “岂敢,岂敢!”柳氏和黄丽娘急忙俯身连称不敢。 鲁妈妈这时方才从人群里走出,先行了一个大礼,然后便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了。刘妈妈见到原来是一位私媒,也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只去和邹家人说话,后来无意中听见原来这位的孙子居然在沈家学馆里读书。才稍微注意了她,开口和她讲了几句,就这样也把鲁妈妈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鲁妈妈趁着别人不备,偷偷拉了柳氏和黄丽娘到一旁,低声说道:“老身不知道你家居然请了刘妈妈,这刘妈妈来了,岂有我卖弄的道理?” 柳氏愣了愣,“妈妈何出此言?我家并未请刘妈妈合媒,岂敢劳烦刘妈妈呢,明日的事情还须得妈妈您劳累啊。” 鲁妈妈听了柳氏这样说。才把心放在肚子。 这私媒见官媒,那就是一个见光死。官媒只须得发一句话,说这个私媒不好。以后便不会再有人敢找这个私媒保媒拉纤。她心里打定主意,明日定要使出浑身的解数来,让刘妈妈瞧瞧自家也是有斤两的。 打定了主意之后,便和柳氏黄丽娘随便说了两句,然后急冲冲的去找公孙季商量明天的事去了。 那边厢。刘妈妈随意问了几句,亲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可有需要帮忙之处,邹老爷子连忙将亲事大概的说了一下,并说诸事已经准备停当,只等明日迎新人了。 刘妈妈听了之后。便笑笑也没多说话,等过了一会鲁妈妈和公孙季商量完回来之后,随口夸了几句。把鲁妈妈四五十岁年纪的人了,夸得脸上一阵一阵的泛红潮。 邹晨和美娘只在东院呆了一会便去了前院临时搭好的伙房里,她们要开始准备晚上的饭食了,伙房里一共搭了十个简易灶,只是用青砖随意的垒好。不用泥糊。虽然这样更费些火力,然而却是不用等泥水干。直接可以使用。 金小乙浑家和凤五娘紧紧跟在她们的身后,说道随她们驱使。邹晨便安排了她们一个摘菜,一个洗肉,她则是和美娘将洗好的青菜先给细细的切好。这时,说好帮厨的邹月、邹星、邹萍已经是站在各自的案前开始动手准备自己拿手的菜肴,那么帮着烧火的也各自站好只等一声令下便开始起火。 这一次的帮厨,几家的大人都是非常支持。宋朝是举世皆知最爱吃的朝代,只有最没有之一。这里每一个文人墨客都对吃有一种特殊的偏好,而象许多菜肴是在宋朝被发明出来的。小娘子们若是传出诗词的美名,这个绝不是什么好的名声,只会让世人认为这家是没有教养的,居然让小娘子去和那些小姐们一样学习诗词。真正的大家闺秀何须用诗词一道来扬名?那些妓馆中的小姐们才会出口成章,试问,谁家的小娘子愿意和小姐比美名呢? 但是在吃食一道上传出来的名声,不论是多响,不论是传多远,也不会有任何人说这个小娘子的不是。 由于是成亲前的试吃宴,所以准备的较为隆重,明天中午和晚上要做甚么菜,现在全部一股脑的做了出来。经过女夫子的教导后,她们更注重菜肴颜色上的搭配。于是她们每做出一盘菜来,红配着绿,绿配着紫,紫配着白,白配着红,看起来多彩多姿,引得人食欲大增。 前院在快到晚饭时便已经在公孙季的安排下,请几个妇人摆好了几个席面,然后又细心的铺上厚厚的棉絮褥子。 公孙季则是站在一旁仔细的和几个领头的妇人告诉她们明天要做些什么事,你们管什么,只管做自己的事,不用管其他人,哪怕在你身边,油瓶倒了都不用你扶,自然有人帮你扶好。几个妇人听了之后连连点头,心里则是将公孙季说的话强行记住,自家也是有快要成亲的孩子,将来也要按这个来办。 公孙季安排完,便看到内院里的人已经都出来了,便立刻招呼几个妇人洗干净了手,再把头面理干净,然后让她们站在伙房两旁,等着端菜。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二郎成亲记一 十七岁的沈芳跟在长兄的身后,随着柳氏的娘家人一起走出内院,偷偷的抬起头往伙房那里望去,只见得自己未来的浑家,单手拎起一个小小的铁锅,然后翻了几下,一团火光在铁锅里猛然炸起。沈芳吃了一惊,却见得美娘气定神闲的从旁边的一个罐子里不知用勺子舀了点什么出来,翻了两下火便灭了,然后直接装盘。 美娘的肩膀上搭着一块白色的汗巾,身上围着一件蓝色的围裙,头上没有任何的装饰物,只有几缕碎发飘在鬓角旁。然而,沈芳还是看得呆了,傻傻的盯着美娘,如同在看一副优美的仕女画卷。 他旁边的人善意的偷笑,然后绕过他停下的身子,就连有几个幼童想要开口喊他,让他快点去吃饭,也被父母捂住嘴拉到一旁去了。 直到人群走光只剩下自己,他才恍若隔世般的回过神来,然后看了一下前院的众人,脸色通红的急步走到长兄身边,尴尬地端起面前的空杯子,装做喝水的样子,这时院内的众人轰的大笑起来,这杯子里还没有倒上水呢。 几个妇人过来,先端上了看盘,然后再给众人都倒上白开水。后面紧跟的人在公孙季的指挥下,已经将几个小姊妹做好的凉菜往上端了,一盘盘的搭配煞是好看,藕片上点缀着几丝白白的萝卜丝,又放上几根香菜,看起来相得益彰。苋菜先拌面蒸好然后再拌上蒜和切碎的蒜苗。凉粉不知是用了什么东西全部给切成丝状,拌上醋和香油。其他的几盘凉菜看起来也是各有特色,还有几盘居然席上的人都没有叫出是什么名字,全给切成了花儿一样的摆在盘子里。 “咱们今天吃的这一席可不简单啊,光这几个凉菜那放在宛丘就得几贯钱呢。”一位年纪大的老者在席上惊呼。 旁边的人低声道:“听闻得邹家人经常这样吃,真是好福气啊!我家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一对闺女呢?” “哎哟俺的娘,这都是啥东西啊?跟块白玉似的。……” 黄天顺和黄天明,看到小外甥女站在灶前似模似样的,做出来的菜色又得众人称赞,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可是咱黄家走出的小娘子啊。 等到凉菜上完,又开始上肉菜,无非是一些或蒸或炒或煮或炖的。邹月还露了一手,在她旁边有一个家里人特意为她做的长方形小炉子,里面摆满了炭,她在上面烤了几大块羊肉肋骨。里面不知放了甚么调料又香又辣还有一味子扑鼻的怪味,但是吃起来又香又嫩,非常爽口。 肉食上完。又是一轮的青菜,这一轮的青菜颜色搭配的更是鲜艳,绿色中缀着几点红色,看起来赏心悦目。 青菜这一轮上完,是一道鱼。这道鱼依旧是邹晨和美娘的成名菜‘鲜活鱼’,如今几个小姊妹都已经学会了做这道。 鱼上完便是几道汤,这几道汤是有名头的,其中有一道是夏天留下的西瓜,将里面的瓤挖掉,外壳上刻了一个大大的双喜字。里面不知倒了些什么汤。有红有绿还有白色的冬瓜,由于这一道汤造价过于高,所以今天只是做了一个。让众人观看一番,然后送到了和老族长马太婆同坐的刘妈妈那道席上。 刘妈妈与吃食一道上也是非常喜爱,看到这一道汤便赞道:“这一道好似白玉一般,外面是绿的瓜壳,里面是红的红白的白。着实引人食欲大开啊。” 然后请了老族长先下勺子,老族长吃了一口里面的东西。高声道:“这汤好,我能吃得动。” 旁边的人便又请了马太婆再下第二勺,马太婆吃了一口也点头,也说自己吃得动。 剩下的人便由刘妈妈领着一人舀了一勺吃,吃完了之后纷纷赞赏,引得旁边那几席的人伸长了脖子往这里观望,恨不得明天早早来到,自己也好尝尝这道‘西瓜白玉汤’。 等到汤上完,这次的宴席也接近尾声,经过这一次的试吃,众人都说非常满意,唯一不满意的便是那道西瓜汤没吃到嘴里,只能看看。 然后邹晨又领了几个小姊妹和帮厨的妇人们走到正席那里请他们指点不足之处。 刘妈妈笑着说了几句,稍微的指点了下,让她们做饭的时候要考虑到老者的情况,如果席上有老者,要做的烂一些,邹晨低下头受教了。 等到席上的人都指点完毕,邹晨又拿出菜单,请他们观看各色菜肴的名称,最终请席间几位长者定下了明日正宴的菜肴。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差明天把新娘子给娶回家了。 到了夜里要安睡的时候,邹家又是一轮忙乱,由于北边和东边是新房,主家还未曾住进去不能住人,便是几家人女的挤在一起,男的挤在一起,好歹凑合着过了一夜。 第二天,鸡还没有叫,所有的人都起床了。 娶新妇啦――! 大门外传出一声悠长的咏叹,随着这声咏叹,一阵鞭炮声响起,在睡梦中的邹家庄瞬间被响醒。 邹家二郎今天要娶新妇了。 一万响鞭炮放过之后,二郎在众人的簇拥下身着旧衣来到邹老爷子榻前,磕了三个头,然后又来到父母的榻前,同样也磕了三个头。这时柳氏满脸激动,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新郎官穿戴,哆嗦着帮二郎慢慢穿上。又帮他绾起头发,戴上了一顶前日从女方家迎回的花幞头巾,鬓间插着一朵喜气洋洋的海棠花。 柳氏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忍不住流水涟涟,这时外面有人打趣道:“这是娶妇,还不是嫁闺女呢,柳大嫂便哭成这样,要是嫁美娘,那还不得哭成个泪人。” 柳氏听了这声打趣,也顾不得去抹泪,破涕为笑,反击道:“撕烂你的嘴,老娘我哪哭了,那是沙子迷了眼睛。……” 经过这人的打岔,柳氏的情绪终于好转,欢快的帮二郎整了整衣裳,二郎又站在邹正达的面前,邹正达亲手帮他穿上了一双新鞋。 这时,屋外的人看到二郎穿戴完毕,便逐次向外通报,说道新郎官可以动身了。 众人簇拥着二郎走到前院,将其扶上一匹高头大马,马头上系着一只硕大的红花。二郎在马上向四方拜了拜,然后便一夹马腿往院外走去。已经等候在外的迎亲车队,还有四郎五郎六郎早已是穿戴整齐,骑着驴跟在二郎身后依次向外走去。 一群吹鼓手跟在车队的最后方,吹打作乐,一路先向北复又向西,再向南,最后向东,绕庄一圈后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了乌家。这时跟在新郎官身后的幼童们早已经在后面哄笑着大喊:“新郎官来了,快关门,快关门。” 乌家早有人前去打探,看到新郎官的车队将要走到门前,便将大门紧紧关闭。 二郎跳下马背,走到大门前拜了一拜,求他们把门打开,好迎接新妇。门内有人高喊:“何人来娶妇?” 二郎大声回道:“邹家邹珏民前来迎娶乌氏阿倩。” “邹珏民是何人啊?不认识。回去吧,回去吧!”门内的人刚说话,院里院外的人便轰的笑了。 二郎忍住笑,又大声道:“邹珏民乃是邹家二郎,特来求娶乌氏阿倩,还请开开门。” “阿倩还没有梳好妆,你先回去吧,等明天再来,明天再来。” 二郎一听急了,大叫:“今天娶妇,如何要明日再来?这岂不误事?” 五郎和六郎坐在驴上本来高高兴兴看着乌家人戏弄二郎,听到二郎这样说,抚额叹息,“完了,这二郎要被笑话一辈子了。”难道今天这个货连大门都进不了? 五郎摇摇头,往常兄弟几个都说我最笨,其实二哥才是最笨的好不好? 他跳下驴背,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几个大红的荷包,双臂一使劲,荷包高高飞起落到了乌家的院子里,五郎大喊:“发利市啦,抢荷包啦!抢到荷包的来开门啊!” 六郎这时也跳下驴背,伸手在腰间也摸出了几个荷包,他打开一个荷包伸手往里抓了一把,撒了一个满天开花,大喝道:“快抢利市,抢完了利市帮我们撞门。” 一个往里扔荷包,一个往外撒钱,这时四郎早已经偷偷溜到了门口处,拿出一张用红纸包着的交子,塞进了门缝中,塞完之后小声说道:“一两银子的交子,谁拿到帮开一下门。” 门内有人回答:“再塞一张就开!” 四郎又摸了一张交子塞进一个早已经封好的红包中,这时院外已经乱纷纷的在地上捡铜钱,院内里的人则是嘻嘻哈哈的伸手抢荷包。也不知道是谁,偷偷的把大门的门栓给拨开了去。 四郎伸手一推,将大门推开,得意洋洋的夹着腰,“二哥,冲啊!” 二郎领着三个弟弟,有如得胜的将军一般,气昂昂的冲进了乌家大门,乌家的人一看,赶紧的将乌倩小院的门关上,然后早有人笑的不能行了,回到院中一边笑一边说着前院的动静。 几个守着乌倩的人,一听是二郎的几个兄弟用银钱开道把大门给骗开的,纷纷笑骂二郎无耻,然后各自去思索为难二郎的招数去了。乌倩则是充满甜蜜的坐在屋内,默默的等着二郎冲进这道院子。 ps: 胡峤《陷北记》,峤于回纥得瓜种,以牛粪种之,结实大如斗,味甘,名曰西瓜……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二郎成亲记二 这时二郎带领着一帮兄弟们冲到了乌倩的小院门前,大声道:“在下乃邹家邹珏民,特来求娶乌门阿倩,还请里面的姊妹们行个方便,把门给我开开吧。” 院里的小姊妹便笑嘻嘻的要二郎做首催妆诗出来,二郎沉吟了片刻,吟了一首,里面的人一听,静了一下,然后立刻有人接着说要二郎吹个笛子。 二郎头晕,这上哪弄笛子去啊?自己虽然跟着先生学过,这到底是君子六艺之一,但是谁成亲也不会带着笛子来啊。 于是便哀求换成其他的行不行,院里的人一听难到了,立刻大声起哄,要求必须得吹笛子,不吹不放人进来。 这时五郎使了个眼色,六郎心领神会,两兄弟伸手在腰间又摸出一根金钗来。大声说道:“笛子没有,只有金钗两根,若是有人偷偷的开了门,我们就偷偷的把钗给谁。” 五郎听着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趾高气昂的看着院门,专等着院内的人回话。 “他在离间我们!一根金钗便把咱家倩儿卖了?不行,吹笛子,……”院里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 这时正院的乌老六和浑家,听着女儿院子里传来震天的笑闹声,欣慰的互相看了一眼,女儿长大了,终于要嫁做人妇了。 一番折腾之后,院子里的人终于同意让二郎吹个口哨代替笛子,二郎把脸憋的通红,连着吹了三首曲子,院子里的人才说满意。 然后又有人让二郎背论语,还有人让二郎再作一首诗的,闹哄哄的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把院子的门给骗开。 二郎一头大汗,脸色憋的通红。急勿勿的冲进乌倩的房间,抓起乌倩的手就想往外跑。 旁边的喜婆,一把拉住二郎的手,笑道:“邹二郎好没道理,哪里有抢新人的?” 这时五郎偷偷往喜婆手里塞了一个荷包,趁着喜婆‘不注意’,然后兄弟三人围着乌倩和二郎就把他们往正院护送,这时乌家的小姊妹则是在后面跟着不断用粉拳打邹家兄弟三人。好不容易把新人护送到了正院,这时邹家三兄弟的衣裳被扯的不成样子了,头上的芙蓉花早已经找不着丢到哪里去了。 到了正院。那些小姊妹们才算停下粉拳。 乌老六和浑家安坐在正房之中,乌倩过去跪拜了,乌老六嘱咐了一番话。让他孝敬翁姑,莫失乌家的脸面,浑家则是刚说了一个字之后突然哽咽,抱着乌倩大声痛哭起来。乌倩脸上扑着厚厚的粉,埋在母亲的怀里也跟着呜呜直哭。直到旁边的鲁妈妈请新人起身。母女俩个才算止住哭泣。 鲁妈妈又从荷包里掏出一盒粉,帮着乌倩补了补妆,重新将她的眉头描了描。这时乌倩的娘舅从屋外走入,蹲在乌倩身前将她背起,一直背到了院外的喜车之上。 又绕村走了一圈,这次的路正好和来时相反。谓之‘新人不走回头路’。等到新妇一到,邹家便开始呜放鞭炮,鞭炮放完。有请来的阴阳人执斗,内盛谷豆钱果草节等,沿着喜车撒了一圈,旁边的幼童争相哄抢。 然后院内的妇人们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青布条铺在地上,等铺好之后。鲁妈妈才将新妇从车上请下来,踏着铺好的青布条往院内徐徐而行。这时鼓乐响起。鞭炮齐鸣。新妇的前面有一个人捧着一面镜子倒退着走,一直照着新人的身形,然后新人又跨过鞍蓦草及秤上之后,才走到了北院的新房之内,新房一楼侧间早已经垂好的有帷帐,引了新人坐下。 一楼正房之中,放一榻上置椅子,这叫高坐。鲁妈妈先坐了上去,二郎奉了一杯酒,鲁妈妈一口饮下才离了座位。然后是女方的姨和舅母,再然后请了丈母娘坐上去也敬了一杯酒。女方家的客人轮流喝完之后,二郎再去了侧间用一根红绸引了乌倩出来,二郎倒行,乌倩正行,两人始终面目相对。 旁边有人引导着将他们引到内院去,参拜了老族长和里正以及各位族老,算是代替了参拜宗祠这一步,然后又去拜了邹老爷子和邹正达。 之后又有人引导着乌倩倒行,二郎正行,将二人送到新房之中。饮了交杯酒,从俩人发上用刀割下来一缕放在一起合髻。至此,娶妇完成。 然后女方众人陪着新娘在新房安坐,二郎则是去了前院招呼宾朋。 前院看到拜过了尊长,便开始了准备宴席,这时前院已经由那些妇人重新摆上了席面。到正午之时,邹晨和几个小姊妹领着帮厨的几位妇人,轮翻的把昨日商定好的正宴摆了出去。 这时,乌老六和邹正达身披大红花,一脸喜气洋洋的招待宾朋亲友,而几个亲戚也按着昨天就说好的各自陪在要陪的人身边。四郎五郎六郎已经回内院换了身新的衣裳,早已经呆在前院帮忙。 乌家有人偷偷去了前院,看到掌勺的真是两个大小姑姐,便又回去和乌老六浑家说了这事。 乌老六浑家愁道:“这倩儿的阿翁阿姑吃惯了自家闺女的美食,就怕我倩儿随着她美娘姐学艺未精,将来与饮食一道上讨不了欢心啊。” 娘家人的宴和婆家人是不在一个地方吃的,虽然吃食是一样,但是娘家人全部是摆在新房中,这是娇客,也是尊重他们的意思。 一阵鞭炮声响起,开席了。端菜的妇人们流水似的先将做好的凉菜端了上来,然后又有人专门将菜端到新房去给乌家人吃。 邹晨为了让乌家的人开心,又特意为他们加了几个菜,令端菜的妇人们送去之后,听得她们来回禀说吃的开心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又专心致志的去忙碌去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一个目光一直随着自己的身影直打转。 陈琦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便跟着父母还有邹正文一起来到了邹家庄,按理他们应该昨日便来,可是昨日有一个学子聚会,所以便拖到了今天。 他到了之后,得知今日是邹晨掌勺,还吃了一惊,在他家里,做饭那是专门的有厨子有厨娘,根本用不着自家的小娘子去做饭。 问了陈十三之后,陈十三笑道:“兄长成亲,妹子掌勺,这乃是美谈,这邹家兄友弟恭由此可见一斑。” 来了之后,陈琦便随着陈十三坐在一个席上,正好离邹晨不太远,于是便可以很清楚看到邹晨的一举一动。他看到邹晨小小年纪,站在那个特意根据她身高垒成的灶台前,拎着小铁锅翻炒着菜肴,心里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仿佛眼前这个人是他认识的,也好象是他不认识的。 “阿琦……阿琦……”陈十三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陈十三往邹晨的方向看了看,淡淡的一笑,“尝尝这道菜,叫甚么鱼香茄子,以前没吃过,味倒不错。” 陈琦胡乱的点点头,伸出筷子夹了一口尝尝,半天没有尝出什么味道来,眼神不由自主的往灶台那边溜了过去。 同他一起走神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沈芳坐在长兄身边,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灶台,和他同一席的人早已看在眼里却装做毫不知情的样子。他的长兄沈於也是频频的向别人劝酒,好象忘了他这个人似的。只有当沈芳看的久了,沈於才捂拳咳嗽一声提醒他。 席上的人笑着问道:“芳哥今年十七了吧?” “正是,明年正是大比之年,家父想让幼弟安心攻读,所以便委屈了邹家大姐。”沈於笑着解释道。 旁边的一听为了学业,便噢了一声不再谈这个话题了。 新房中又是另一番景像。 乌家的人早已经是知道邹家这几年挣了不少的钱,然而直到进了邹家的新房才知道邹家到底是多有钱。她们当然不知道这些房子其实是赊帐建起来的,很多人都被新房里的几套花鸟家俱给晃花了眼。 尤其是这套三层小楼的小院,从今天起就是属于乌倩所有,怎么不叫人羡慕呢? 众人都在惊叹和羡慕,也有人好奇的将柜子打开又合上,这时有人站在新房的梳妆台前惊呼了一声,“天呢!这是啥?” 几个小姊妹顺着这声惊叹,只见乌翠站在梳妆台前,指着一个菱花镜睁大眼睛,惊慌不已。 小姊妹围过去一看,纷纷傻了,原来这竟是一个不知是何物的镜子,竟然是可以将人的一根汗毛都能照出来。乌翠小心的将镜子拿在手里,左照右照就是不舍得放下来。这时后面的几个人早已经是急了,伸手捅了捅她,她才肯放下来。几个小姊妹一看她放下了,立刻伸手去抢,都想照照自己到底是长什么样。 乌翠长叹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不比乌倩长的差啊,她有的,我都有。我就是没有一个和邹二伯蹴鞠的爹啊!唉,……” 几个小姊妹嘻嘻哈哈的在新房里一番折腾之后,便听到楼下传来开席的声音,于是再不舍得也手拉手一起下楼了。新房里转眼间,只剩下乌翠一个人。她呆呆的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年轻的面庞,两行泪水默默的流了出来。 自己比乌倩还大半岁,如今乌倩出嫁了,还是厚嫁。自己的亲事还不知道在哪里,爹娘是指望不上了,自己又该指望哪一个人呢? 于是,在邹家新房,一个少女捂着脸庞蹲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二郎成亲记三 马氏坐在正席的旁边,朱氏和邹正义陪着她,邹秋华和邹青华也陪着她安坐。丁启和莫大则是跟着邹正达邹正业前后忙乎,只不过一个是真心一个是奉迎。 “今天的亲事,办的很体面。”马氏与有荣焉的说道。二郎不论怎么说,也是她的二孙子,二孙子娶妇,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她去。这不,还是得把她请到了正席旁边安坐,不仅如此,明天乌倩还得向她行礼。 现如今,邹正义和朱氏都老实许多了,大郎和三郎也知道下地干活。她就觉得生活也没有啥不满意的地方,唯一不满意的便是自己只能住在老宅,而邹老爷子却可以住在新宅。 不公平啊!她时常想。儿子是自己生的,就是论理,也得自己住新宅,邹老爷子跟着大儿子过才是,大儿子才是承重儿啊。 “是啊,娘,您尝尝这道菜,真是好吃呢。”邹青华用干净筷子帮着马氏夹了一道菜,殷勤的劝道。 邹青华今天的任务就是看住这一席上的人,不让他们找事不让他们有机会偷溜。邹老爷子将邹青华叫到身边和她说的时候,邹青华哀嚎了下,爹啊,您可真疼我啊! 大郎和三郎今天是做粗活的,就是收拾碗碟将它们送到院外由专人去清洗,然后再拎回来。这兄弟俩个也不知道是痛改前非了还是虚心以对,今天做事情看起来还是挺认真的。邹老爷子吃饭的时候隔一会便要扭头看看他们,看看是否偷懒了。 今天的席面,是分成三等,一等是几张正席,坐着的是刘妈妈、鲁妈妈、老族长和里正等人,由邹老爷子陪着。张家的大郎、陈十三、邹正文、等人由黄家人陪着。几个年长的六十岁以上的妇人和老者则是由马太婆陪着。时茂丰、几个行商,则是由李医士陪着。柳氏的娘家人来的较多。也占了一席。这些是正席,他们可以一直吃到散席,酒也是无限供应的。 二等席,则是由邹正安几个兄弟分别陪同,也可以吃到散席,只是饭菜没有正席好,酒也只是一席上供了一瓮。 三等席,则是庄里那些庄民和村民,他们是随吃随走,吃完了以后就立刻有人收拾席面。擦干净后又摆一席,然后下一批的人再来吃,酒只是一人供一碗。 到了未时末。吃饭的人逐渐减少。 做饭和端菜的十几个人,终于可以安心的吃顿饭了。 于是,他们便把席面上剩的菜给折到一起,如果酒味太浓烈的便再回锅炒一下去去酒味,招呼了庄里所有的幼童让他们立刻坐上席面赶紧的开吃。邹家庄的规则。幼童不上席只能吃残席。就象今天摆的席面,虽然是流水席,可是吃饭的全部都是大人,绝没有幼童上席的。有的是看自家的幼童实在饿的很了,便将席上的饼拿一个然后夹点肉让孩子去吃,就这样还得在席面上道歉。 等到幼童们吃完。席面基本上便被吃干净了。做活计的人还有炒菜的人,便把剩下的菜给炒了炒,估摸着人数。随便做了两席,邹晨和美娘她们才开始吃饭。 吃完了饭,休息一会,到了晚上还会有一轮宴请,这轮宴请会一直持续到子夜时分。 所以邹晨和几个小姊妹什么都不管。吃完了饭立刻回了后西院睡觉。等到了晚上要做饭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叫她们。 陈琦眼巴巴的看着邹晨回了内院,有心想叫住她。却不敢出声,只能无言地看着伊人远去。 陈十三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无声的笑了笑。 张家大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陈琦,又看了看月亮门内消失的身影,微微挑起了眉毛。 邹正文若无所觉,轻轻拍了拍张家大郎,道:“景山,弟有一事不明,还望兄告之。” 张家大郎名岳,字景山,他回过身笑道:“行学有话但讲无妨!” 邹正文踉跄着步子,“景山,你说这天上的太阳为何是圆的?” 张岳闻言一愣,“这天圆地方,故老相传啊!” “非矣,非矣,”邹正文摇了摇手指,“这地是圆的,天也是圆的,太阳是圆的,月亮也是圆的,……”说完了这些话背着手,摇头晃脑的往北院而去,张岳本就是喜爱天相术,闻听此言哪里还能忍得住,急急的追了上去。 二郎的新房中,这时站满了人,一来是想想看看新娘子,二来也是看看新房。 有那顽皮的幼童吃饱了饭,便挤在人群里偷偷起哄,围着乌倩东转转西转转,把乌倩给弄得面红耳赤,可是她今天只能坐在帷帐中摆摆姿式,嘴角须得保持永恒的微笑。 大家伙闹了一会,便被人请出房去,就连那些好事的幼童也被统统的撵了出去。 乌倩的母亲、姨、舅母、婶娘,要一直陪着她坐到晚上开饭时,等到吃完了饭,她们要回娘家,娘家人是不能在婆家过夜的。 累了两天了,可是邹晨却是死活睡不着,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觉得浑身疼痛难忍。 这时,房间的门被人悄悄的推开,金兰跟在小七身后走了进来。小七看到姊姊还睁着眼睛呢,便惊喜的欢呼一声,几步便蹦到榻前脱了袜子钻到了邹晨的怀里。金兰见状之后,便无声的退了出去,轻轻的掩好门,然后歪在门口,拿起走廊上的一个针织包做起了刺绣。 小七看到金兰出去了,便从自己怀里拿出一张纸条,献宝似的送给邹晨,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姊姊,是琦哥哥给你的。” 邹晨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莫要过于劳累!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字迹。 她的嘴角悄悄的绽开一缕笑意,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阿姊,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小七问道。 邹晨轻轻拍了拍他,低声道:“你琦哥哥让我不要太劳累了。” “阿姊,你累吧?”小七心疼的翻过身去,往邹晨的脸上吹了几口气,“我给阿姊吹吹。阿姊就不累了。” 邹晨笑了笑,“嗯!阿姊不累了。”然后拥着小七,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一张纸条,轻飘飘的从床榻上慢慢落下,犹如一个少年飘荡的心。 小七睁开眼睛,偷偷看了看阿姊熟睡的脸庞,轻轻出了一口气,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屋里,轻轻传出一大一小微微的打鼾声。 西边新院中。 马氏由邹秋华扶着,满面红光的从三层小楼走了下来。邹青华面露无奈之色跟在她们的身后。在她后面邹正义和朱氏一脸羡慕的不住回头。 “娘!这小楼真漂亮!瞧瞧,这窗户真大呢!”邹秋华手指着一楼的窗户赞叹道。 “确实,这可比咱老宅要敞亮多了呢。”邹正义紧接着说道。 朱氏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极其罕见的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邹青华见状,连忙说道:“娘啊,院子看完了,我看要不然咱回老宅睡一觉,我看您也累了。” “累啥?我看我孙子的院子呢。不累,再累我也愿意。” “娘,这东北两院可是不少花钱的吧?这三层小楼,我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啊。”邹秋华啧啧称赞。 邹青华翻了一个白眼,有那羡慕的工夫自己去挣钱啊。天天想着把别人家的东西往自己怀里揣,啥时候你也发不了财。 这时。邹正业领着几个行商也过来看新院子了。 他指着院子笑道:“北边的是给四个孩子住的,将来我家小七长大了,就住东边的这个院子。剩下三个就给孙子们住,呵呵,等将来孙子们长大了,就把南边的内院给拆了重新盖楼。” 几个行商不住的点头,“这院子盖的实用。中间是卧房,两边可以当书房。将来若是有孙子了,也可以让孙子们住。邹东家,想的周到啊!” 邹正业听了这话便矜持的笑了笑,没有往下接,伸手请人往院里请,正好和马氏他们走了一个对头。 邹正业连忙介绍:“阿娘,这几位是经常来采买活物和蔬菜的几个大家,经常捧儿子们的场。” 几个行商一听是邹正业的亲娘,连忙拱手施礼:“原来是老安人,给老安人道喜了,” 马氏闻听这些行商如此高抬自己,居然称呼自己为安人,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倨傲的笑意,点点头却并不说话。 邹正业看了马氏的脸色,心里有些担忧便对几位行商说道:“诸位,陪我去其他院子看看吧。” 马氏看到这几个行商陪着邹正业说些讨好的话,便想拿拿桥,当着这些人面前折折邹正业的面子,也好让这些行商们知道,自己才是邹家的当家人。 于是叫住邹正业,一脸严肃的说道:“正业啊,这院子我看你们也空了不少,不如,让大郎和三郎过几天也搬过来住吧。人多,也热闹些。” 邹青华听了大吃一惊,这个老娘当着几个行商的面,以家务事强压三哥,如果三哥拒绝那传出去三哥的名声可不好。 她眼珠一转,故作惊讶的大声说道:“三哥,你听到了没有?我怎么好象听到二郎在喊你呢……” 邹正业心知小妹是帮自己解围的,跟着她的话往下问道:“确实,我好象听到了,就是听不太真切,还以为自己听差了呢。” “三哥,你还是赶紧去吧,咱娘由我和大哥陪着呢,不用你陪,……”说完就伸出手把邹正业往院外推。 这几个行商也都是人老成精的,一看到邹家似乎家务不清,便拱了拱向马氏道个别,几个行商勿勿出了院子。 ps: 呃,我卡文了。卡的好厉害。感觉好象有一种写不下去的感觉,明明有细纲,可是情节前后都对不到一起。我也觉得好累好累,整个人都没有力气。才四更五天,人整个就虚脱了。周日就不四更了,恢复双更,又底30号会上重磅推荐,到时依旧四更。下个月还是保底双更,有推荐加更。不好意思,各位朋友们,我实在是顶不下去了,顶锅盖逃跑。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四更为读者加 (这一更是为angel1234596、书友110410192204613而加,感谢他们的小粉红,谢谢) 几个行商走了之后,邹正业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他沉着脸道:“娘,你这话是啥意思?” 马氏梗了梗脖子,道:“你大侄子和三侄子那和二郎六郎是一样的,你凭啥对二郎六郎这么好,把他们给忘了?” 邹正业无语的看着老娘,我们待你不可谓不好,你是非得今天找这个事不可吗?他强吸一口气:“娘,今天是二郎结婚的大好日子,能不能改天说?有啥话等二郎的事办完,客人们都走了再教训我。” “我就得今天说!凭啥你家过的日子这么好,把我们都给扔到老宅里了?”马氏一看到三儿子软了,立刻抖了起来。 邹青华急忙劝道:“娘,您可不能不知足啊!这放眼整个宛丘,哪有未成年的孙子给祖母赡养费的?您今天非要挑二郎成亲的日子闹,不怕伤了二郎的心吗?” “谁在闹?”邹老爷子陪着里正和乡书手出现在院子前,他刚刚正陪着这几位在说话,便看到邹正业领的那一批行商面带尴尬之色从东院出来,隐约听到他们说了一句老安人如此闹,邹东家不容易啊,立刻往东院走了过来,里正和乡书手以及几位族老看到也紧跟了来。 马氏看到族里的几个有头有脸的人都站在院外,便有些心虚,别过脸去不敢再说话。 邹老爷子指了指邹青华,让她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讲一讲,邹青华不敢有隐瞒,便把方才的事情给讲了一遍。 邹老爷子听了之后,走上前去。盯着马氏的眼睛,道:“马氏,你是何意?” “我就是随便说说,我没啥心思,……”马氏低下头说道。她虽然有胆子和邹正业闹,却没胆子和邹老爷子闹。 “为老不尊!”邹老爷子想到身后跟着的里正和乡书手,以及后面的几位族老,气愤的说道。 “二郎的大好日子,你不知道为儿子操持便罢了,居然还在今日找正业的麻烦。你真是老糊涂了!正业的病是怎么来的?还不是你气出来的?若是你气的他今天犯了病。你就是百死也难辞其咎。” 众人听了这句话,连忙劝慰邹老爷子,马氏在一旁听得焦急的抹泪。嘴里喊着,“我没啥意思,没啥,我就是随口说说,……” “从既日起。马氏不得踏入新宅半步,若有违反,既刻休弃。”邹老爷子冷冷地说道。你枉顾了与我的夫妻情份,我还何必要顾全你?今日二郎这么大的日子,你非挑今日,你不给我面子。我何必给你面子? “正义,还不扶着你娘速速离去?”邹老爷子看着邹正义,眼睛里似乎要流淌出火来。 马氏看到邹老爷子要把自己赶跑。便止住了哭泣,色厉内茬的嚷道,“今天是我孙子成亲的大好日子,你凭啥不让我在这里呆着?我不就说了一句吗?我没啥意思啊,……” 邹老爷子:“二郎待你如何?他尚未成年便愿意供奉你。年年拿出一贯钱孝敬你吃喝。你待二郎如何?他今日成亲的好日子,你非挑今日闹?” “凭啥你住在新宅吃香喝辣的?我们就得住在泥巴屋里天天吃糠咽菜。凭啥啊?这孩子还是我生的呢!”马氏低声嘟嚷着。 邹老爷子不可思议的盯着马氏。皱眉道:“原来,你竟是为了这个?” 邹正业看了爹娘眼看要吵起来,连忙拦在邹老爷子前面,劝道:“爹,有啥事明天再说,明天再说。今天,今天可不能吵架啊。” “我不和她吵!”邹老爷子怒气冲冲地说道,“我要休了她。休了这个婆娘!” 马氏一听便嚷了起来,大喊大叫,说着便往院外冲去要让来吃饭的人评评这个理,哪有五十多岁的人要休浑家的道理。 邹正业拼命的拉住马氏,邹青华也在一旁低声的劝,邹秋华则是站在一旁好似什么都没有看到。邹正义偷偷瞧了瞧邹老爷子的脸色,捅了捅朱氏,夫妻俩个一起拦着马氏不让她出去。 马氏看到人越来越多,打定主意今天要趁今天给自己要些好处,便大喊大叫着说什么非得把邹老爷子干的丑事给抖出去不可。邹老爷子气的站一旁吹着胡子,双手握拳,恨不得冲上前去把马氏一拳打死。 邹正业看到院外已经开始有人围了过来,再这样闹下去,只会越来越多。今天这日子若是让别人看了笑话,那以后还不得被别人议论一辈子? 便卟通一下跪在马氏的身前,“娘,不就是房子吗?娘,我给您盖一幢小楼成不成?娘,我求你了,求你了。……”说完之后便磕了几个头,泪水涟涟的看着马氏。 里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走了上前,说道:“马氏,既是正业愿意给你盖楼,我看,不如便罢了吧。正业的身体又不好,心疾还没好呢,你让他跪在地上,万一犯了病怎么办?再说了,这世上哪有祖母在孙子喜宴上闹事,逼着儿子给自己盖楼的道理?” 几个族老这时已经站在院外,命令那些看热闹的庄民们散去。 马氏听到三儿子愿意给自己盖楼,心里便活络了几分,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自己要是再闹下去指不定便要夫妻反目母子成仇。 眼见得和邹老爷子那是越来越远了,二儿和三儿也和自己不亲,自己也只剩下邹大一个儿子可亲近了,今日既是三儿子愿意盖楼,以后自己也能拿捏几分邹大。再加上五个孙子的赡养,自己一年也有十贯的收入。不怕邹大不听话,到时不听话便不给他钱花。 心里这样想,脸上便柔和起来,笑呵呵的双手扶起邹正业,嘴里一迭声的喊着‘我的好儿子,还是你最知道疼你的娘!’听得院子里的人牙都快酸倒了。 “正义。还不扶着你娘速速离去?”邹老爷子气的肝疼。 邹正义了便和浑家一左一右扶着马氏要出去,马氏也不反抗,随着他们往外走。 邹老爷子又说道:“秋华,你也回去吧。晚上你们不要来吃饭了,到时给你们送过去。以后无事,不要再来新宅了。” 邹秋华听了大惊,这哪有自己的事?今天自己可是一句话没有说啊。她抬起头便想辩解,但看到父亲那喷火的双目后被吓了一跳,乖乖的随着马氏一起出去了。 邹青华摇了摇头,方才母亲大喊大叫着要往院外去评理。大家都在劝,只有你站着跟没事人一般,阿爹怎么会不恼你?如今阿爹身份不同往日。最是要面子的,私下怎么闹都没有事,闹在外面,这不是让阿爹没脸吗? “唉!”邹老爷子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向里正他们几个赔不是去了。 里正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一句话听得院子里的人都跟着长叹了一下。 晚上吃完了饭,又闹了洞房,渐渐的人便散去了。除了黄家兄弟和浑家留在这里,张岳和陈十三都要去邹正文家里借宿。而那些路远的亲戚,则是还要在这里住一晚,等到明天新妇拜了堂。整个婚礼便算全部结束。 夜里的时候,柳氏特意让邹正达嘱咐二郎一番,晚上千万莫要过于折腾乌倩。明日她还要一早拜堂呢,那时更辛苦,二郎脸红红的点点头。 乌倩这里下午就被母亲嘱咐过了,看到二郎进了新房,然后拿了红绸引着走到了二楼。在鲁妈妈的指导下喝了交杯酒,脸色早已经是羞的不能见人了。鲁妈妈笑嘻嘻的将一个合欢娃娃偷偷塞到了乌倩手中。然后便拍拍手,赶着看热闹的人走了。 邹晨一声连一声的打着吹欠,不满的说道:“这楼盖的不好,一楼的门关上以后,咱们溜不上去听壁角啊。” 四郎五郎六郎摸着下巴,附和着邹晨的话说道:“要不,咱架个梯子?” 邹正达和邹正业听到他们这样说,一人给了一个巴掌,笑骂道:“小兔崽子,找打呢?” 柳氏的娘家人里也有几个小子,闻言后也跟着起哄,非要找个梯子去偷壁角不可,被自家的爹娘一人一巴掌打了才算老实。看到这几个孩子闹的实在是不象样子,便一人拖着一个就往院外走,一边走一边笑骂,非得收拾他们不可。孩子们则是一声一声的怪嚎,大声喊着二哥救命,二嫂救命。 二郎站在窗口往下张望,大声骂道:“爹,三叔,外公外婆,替我使劲的教训他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二哥,你不仁义,要不是我,你连二嫂家的大门都进不去,……哎哟,……爹啊,疼……” “二嫂,你晚上要好好教训教训二哥,……哎呀,二嫂,我走了。……别打……我马上走……” “二表哥,你过河折桥,……爹……我成语没用错啊,你打我干啥?……” 好不容易把兄弟几人给折腾出去,邹正达长出一口气把院门落了锁,院门上的锁是仿造现在的大门,门上有一个四方小门,可以把手伸进去在里面开锁,如果院子里有人就把小门给关上,这样从外面根本开不了门。 锁了门,便催促着家人赶紧的回去睡觉,明天还得一早起来呢。走了一会突然觉得不对,邹正业喊道:“阳阳哪去了?” 邹晨迷糊的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娘,阳阳不是你拉着的吗?” “我没拉啊!”黄丽娘急忙说道。“刚才拉四郎的时候我放手了,……” 这时,一个哭声从后面传了出来,“你们这些坏人,都不要我了。……呜呜……阿姊,你不要我了,……” 一家人听到小七的哭声,面面相觑,纷纷大笑。 邹正业急忙跑到二郎的新房去敲门,“二郎,赶紧的下来把门开开,你弟被锁进去了。” 乌倩坐在床上把楼下的动静都听到耳里,闻听此言后,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二郎被笑的心中一软。急急的拿了钥匙跑下楼把小七送到院外,然后手忙脚乱的把门反锁好,急冲冲的跑上楼去了。 等了一会,新房二楼的烛光猛的摇曳几下,照亮了一室春光。 第一百二十六章 沈家娶妇有风波 天刚亮五更时分,邹家的人包括亲戚们就起床了,叫四郎去老宅请了马氏他们,大家便聚集在邹老爷的正房之中。 用一张桌子放在屋子正中,上面放了镜台镜子。二郎拉着乌倩先对着镜子拜了拜,然后才开始拜各位尊长。 乌倩送给了邹老爷子和马氏一双鞋子,邹老爷子和马氏送了一匹彩缎。又拜了邹正义夫妻也送了一双鞋子,柳氏悄悄的在他们身后放了一匹彩缎,让他们送给新人做答贺。下面又依次拜了邹正达邹正业夫妻,等到屋里的亲戚全部拜完,乌倩送出去了二十双鞋子出去,收了二十多匹彩缎到手。 凡是婆家人,各自都送了一匹彩缎,就连柳氏娘家也不例外。 拜完了堂,柳氏一把将乌倩揽在怀里,喊了一声‘我的儿’! 乌倩红红着脸低下头去,在柳氏怀里喊了一声‘娘’,喜的柳氏从身边的荷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珠挂坠来,塞到乌倩的手里。乌倩刚推辞了一下,二郎在她身后说道:“长者赐,不可辞,家里人都有,你就收了吧。”乌倩这才低下头收下了。 黄丽娘拿出一对玉镯,笑眯眯地说道:“三婶也没啥送给你的,本来我也想送珠子,可是你娘送了,我也不能越过她去,就随便拿了一对镯子戴着玩玩吧。” 乌倩回头看了一眼二郎见到他点头才敢伸手收下,柳氏看到乌倩事事将二郎放在前面,又乖巧又听话,心里不由得一阵阵欢喜。 等到拜堂完毕,又去送了那些来吃喜酒的人们出了庄子,一家人才回到了家里。 次日乌倩家的娘舅来催三朝回门,二郎陪着她回娘家吃了一顿饭。到了下午才回来。走的时候柳氏嘱咐过了,让他们千万不能呆到天黑,否则要对乌倩的娘家不吉利,而娘家人又绝不能催他们回婆家,所以好多恶毒的婆婆因为对儿妇不满意就故意不告诉儿妇回娘家不能过夜。 过完了三朝回门,家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二郎的婚事总算是全部办完了。 邹晨这几天如同被人拆了骨头似的,上上下下累的没有一处不痛的,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是累的不想抬筷子。黄丽娘也心疼她,如果有需要做的事情。她就自己全部做完了。 刚刚吃完了午饭,便让她和美娘回后西院好好睡一觉。邹晨不顾形象的伸了下胳膊,然后就如同八爪章鱼一般的抱着黄丽娘的胳膊。撒娇道:“娘,我胳膊疼。” 乌倩看到了,连忙站起来,笑道:“我给小晨捏捏。” 二郎也在一旁说道:“是啊,让你二嫂给你捏一下。这几天你忙我们的事,累坏了。” 邹晨把乌倩的手拦开,白了二郎一眼,“你使唤别人倒是使唤的挺顺溜啊?你怎么不过来给我捏捏?怎么?你娶了浑家就是让她来侍候我们的?我告诉你,咱家没这规矩。浑家就是娶来疼的,不是娶来给你当驴使唤的。” 二郎无奈的摊摊手。“小妹,我就说了一句,……” 邹晨根本就不理她。转过头对着乌倩笑道:“二嫂,咱家的情况你最是知道的,你别听我二哥的话,他让你干啥你想想再干,要不然他指使你成习惯了。以后就不把你当回事了。” 乌倩看了二郎一眼,又看了看柳氏。看到他们都是一脸的笑意,没有因为这话露出任何不愉快的神色,便低低地说,“小妹,你二哥,二哥他,对我很好……”话说了半句,脸色红的好象抹上了胭脂一般。 “唉!”邹晨煞有其事的叹了一口气,“二嫂,你没救了。”然后倒到了黄丽娘的怀里,让她给自己捏肩膀。 乌倩看着这一家其乐融融,两个兄弟之间相处的跟一家人似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邹家不象自己娘家,几个叔叔处的跟仇人有得比,为了几十亩地打了好几架。自己和几个堂姊妹相处的也不太好,如果不是遇到了二郎,遇到了邹晨,自己怎么可以嫁到这么幸福的家里面? 邹家这里其乐融融,满屋的欢声笑语。柳林集的沈家,却不大不小生起了一场风波。 沈嘉生看着沈芳交上来的第三篇时文,眉毛拧成了一股麻花,越看越觉得心口有一股浊气上升,等到看完,差点吐血而亡。 他三下两下将时文撕个稀巴烂,指着沈芳骂道:“竖子!这就是你写的时文?狗屁不通,文理不通!”气呼呼的骂了几句,还觉得不解气,又拿了砚台猛的向沈芳砸去。沈芳跪在地上没有躲开,被砚台上的墨泼了一身。 冯氏站在书房外急的团团转,就是不敢进去,猛听得大儿子沈於回来了,几步走上前去,拉着沈於的手哭诉道:“於儿,你父也不知在哪里受了气,这会正逮着你弟弟撒气呢。” 沈於才从外面回来,到了大门处,便看到浑家站在门内等她,听她说了几句只听明白了一句,父亲拉了沈芳做时文,谁知不满意,已经让沈芳重新做了三次了,他听了之后便急步走到了内院。 “母亲莫急,待我进去看看。”他拍了拍冯氏的手,整了整衣裳大步踏进了书房。 “阿爹,儿回来了。”沈於弯腰施礼,偷眼看了一眼沈芳,只见他魂不守舍的跪在地上,袍子上被墨染的乱七八糟的。 沈嘉生看到大儿子回来,吹了吹胡子,强忍了怒气问道:“都处理好了?” “回阿爹,都处理好了,租子已经收齐了。”沈於答道。 沈嘉生便点点头,然后看到小儿子,怒气又往上涌,恨恨地骂了一句‘坚子!’ “阿爹!这弟弟今儿是犯是甚过错,惹得阿爹生这么大的气?”沈於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嘉生怒道:“这混帐东西,这几日也不知脑子都往哪里使了,今日让他做一篇时文,竟然连做了三篇都未曾做好?坚子,要之何用?” 沈於悄悄的咳嗽了一下。低声喊了喊沈芳的名字,想让他出声道个歉,让父亲消消气便罢了,然后再回去做一篇。可是连喊了几声也没有听到沈芳的回应,不由得大急,用手使劲掐了沈芳一下,沈芳哎哟一声才回过神来。 沈嘉生看到儿子如此,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捞起案几就往沈芳身上砸去,沈於一把抱住父亲的腿。大喊:“小受忍,大受走!” 沈芳慌忙爬了起来,连滚带爬的往门外跑去。到了门外冯氏看到小儿子身上满身的墨迹,又听到书房里丈夫怒气冲的责骂,一把抱住沈芳呜呜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低声骂,“值当了如此?值当如此?这做何错事,竟要拿案几去砸?可怜我的儿。我的儿,……” 屋里沈嘉生听到浑家如此说,又是一阵气结,指着屋外大骂道:“慈母多败儿,瞧瞧你都惯成什么样子了?” 冯氏听到丈夫这样责骂,不由得也是怒上心头。顾不得沈嘉生不许妇孺进书房的禁令,闯到书房指着沈嘉生的鼻子大声说道:“你再说一遍?我何时惯过他们兄弟两个?芳儿读书辛苦,夜夜读到两更。我从不敢出声阻拦。他从小聪颖,读书又知道用功,我自他小时便从未买过一件玩物与他,事事由着你去教他。如今别家的小子都生了儿子了,我家的芳儿还光棍着呢。我这是惯吗?” “他都十七了。美娘的兄弟都成了亲,你为何还不许他成亲?可怜他一个阳刚少年。如今正是多情之时,你偏偏要以什么夫子之道约束他?我呸,到时把儿子管成了一个小老头,我连孙子都没有。” 沈嘉生听到浑家如此教训他,反而偃旗息鼓声音低了下去,“我这不是为了让他安安心心的去考明年的府试吗?这成了亲,心便野了,考了秀才再成亲也是一样啊。” “什么野不野,我不管。我只知道他正当如花少年,阳气旺盛,你如此约束与他,到时,到时他跑到妓馆里,你哭都没地方哭去。”冯氏气势汹汹的大骂道。 沈於在一旁听到母亲这样说,脸都红了,他也曾是妓馆的常客,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之后,母亲令他去收租,他才知道家道艰难,从此以后慢慢的不去了。如今被母亲当众说出来了,实在是惭愧。 沈嘉生的老脸也红了个通透,这读书人去妓馆中乃是雅事,拥妓而乐又不是丢人之事。自己倒也是去过几次,只是从未留宿罢了。如今浑家这样说,一时之间倒是想不出什么话去反驳她。 “都没话说了?”冯氏看到丈夫不说话,恨恨地说道,“原本说好今年成亲,你非要一推再推,你心里是个甚么打算,以为我不知道?沈嘉生啊沈嘉生,你我夫妻数十载,你休想瞒得过我。美娘虽是农户之女,然而到底也是知道规矩的,如今她家又请了夫子,日夜教导于她。你因何不满?无非是她家无有做官的亲戚。世上人都说无情最是读书人,我看这话说的最真不过了。这不是前年你走投无路之时了?我告诉你,既是聘了美娘,美娘便是我的二儿妇,你若是敢去私聘其他家的女儿,哪怕她就是官家的公主,那也得给我哪来的滚回到哪里去。” “除了美娘,我谁也不认。” 这时沈芳突然从门外跑了进来,跪在地上,焦急地说道:“阿爹!君子岂可无信无义?我既已聘了美娘,缘何不娶?儿此生非美娘不娶,若是阿爹要我另娶他人,我宁可,宁可此生不娶。……” 沈嘉生还来不及说话,冯氏抚掌大赞,“好!是我老沈家的好儿子。当年你祖父因为你姑娘的缘故被恶官逼迫,多亏得忠定公客栈相救,所以你祖父立下誓言一生追随忠定公。我老沈家的人,堂堂正正顶天立地,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父母。若是背信弃义,你如何对得起你祖父在天之灵?死后你也不配入祖坟。” 这一番话说完,沈嘉生的脸上突然泛起一层红潮,他跄跄跄后退两步,腾地坐在了一张椅子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极品人人生厌恶 二郎成亲之后,家里渐渐过起了以前的日子,邹晨和美娘依旧每天接受女夫子的训练。乌倩天天早上跟着柳氏和黄丽娘打豆腐和凉粉,中午卖完了之后,家里饭菜邹晨和美娘早已经做好。下午便不让乌倩干活了,她下午有时会去后西院去看女夫子教导两个姑姐,有时就是陪着柳氏和黄丽娘做做针线。 寒衣节后,吃完了晚饭之后,家里照例坐在一起盘上个月的帐,乌倩听到二郎的分红时,吓了一跳,她竟然不知道邹家居然还有作坊。 柳氏从来不拿儿妇当外人,看到乌倩的表情便说道:“倩啊,咱家的作坊,你对任何人也不能说,哪怕就是你爹娘也不能说。你可得守住这个秘密!”乌倩听了急忙点头,保证自己绝不对任何人说,柳氏这才点点头。 邹晨拿出一个帐本,在上面添了几笔,然后说道:“上个月咱家的收入也不少,将外债还了之后还剩下些。我看,咱家从过完年开始就该存钱了吧。” 邹正业点点头,说道:“正是,也是该存些钱了。” 邹正达坐在一旁沉吟不语,邹晨看到便说道:“二伯,今日你从作坊对帐回来,便是不爱说话,可有何不妥之处?” “小晨,倒是无不妥之处,只是我觉得,是不是应该派个人在那里盯着呢?”邹正达便说道。 邹晨听了笑道:“二伯倒是和我想到一起了,可是现在林蛙正是要紧的时候,要冬眠要盯着它们挖洞,实在走不开人。而且我父亲身体不好,我也实在不想让他如此劳累。二伯你还要忙着家里的农田和菜田,也实在是走不开啊。” “要不然,从亲戚里选一个信得过的?”邹正达建议道。 “亲戚?”邹晨看了看家里的几个人。伸出手摸了摸下巴,“再议吧!” 邹正达听了便不说这个话题了,然后又说起其他的一些事情,明年的佃户怎么佃,林蛙的销路,还有菜田里的菜要进暖棚了,稻田里的泥鳅也到了收获的季节,马上又要迎来一轮新的收获高峰,这些都是需要事先考虑好。 家里的人坐在屋子里听着邹正达和邹晨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邹正业在认真的听着。时不时发表一下意见。邹老爷子一脸的笑容,看着满屋的儿子们直乐。二郎兄弟几个在默默的听着,偶尔会说上两句。乌倩低下头,手里做着活计,只是偶尔会提起头看看二郎,然后露出甜蜜的微笑。 商讨了一会后,邹晨合上帐本。伸个懒腰,笑道:“如此,便这样说了?” 屋里几个人点点头,说道,“好,既如此。那我们明日便按刚才说的办。” 邹晨笑了笑,然后拿着一个小帐本递到乌倩的面前:“二嫂,这是我二哥的帐本。从今天起,便归你保管了。” 乌倩连忙站起来,摆了摆手,“小妹,这如何使得。我识的字还是你教的呢,我能识几个字?也就是会算算一些简单的帐了。你把这些交给我,我怕我管不了?” 邹晨强行塞到她的手里,“这世上哪有人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都是从不会到会的。你先看着我二哥的小帐,慢慢的你就算明白了。” 乌倩手里拿着二郎的小帐,浑身颤抖着不能自已,就在这时,二郎突然走了过来,把帐本从乌倩的手里抽了出来,依旧递给了邹晨。 他缓慢而清晰的说道:“我的帐,一直是小妹管着,以后,还是小妹管吧。”说完之后眼角瞥了一眼乌倩,又回到他自己的位置去了。 这是二郎第一次让乌倩下不来台,乌倩吃惊的睁大眼睛看着二郎,仿佛不相信那个日夜与自己温存的丈夫会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让自己难堪。邹晨看到二郎这样,叹了一口气。 媳妇娶进门,第一件事便是想抓经济大权,这个道理不管是再过几千年,也绝不会改变。自己将二郎的小帐单独抽出来就是不想让他们夫妻产生隔阂。这件事情,也是征求了邹正达和柳氏的同意,可是没有想到二郎居然这样的让乌倩没脸。 邹晨笑了笑,打了圆场,“二嫂,瞧瞧我二哥多知道疼你,生怕你累着了。要不然这样吧,二嫂以后每天跟着我学做帐,或者跟着公孙先生学一会。以后二哥的帐就专门的由二嫂记,如果二嫂有记得不准的地方,我再改改,二嫂你看怎么样呢?” 乌倩听到邹晨这样说,心里的一点不快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欢快的点了下头。 等到盘完了帐,各自回去睡觉。 一转眼,便到了腊月,又到了准备年货的时候。 今年的腊月由于添了新人,所以年货办的比往年要多些。一家人分乘了两辆驴车去了宛丘,在那里住了一夜才把年货办完,又去了太昊陵拜了人祖爷爷。 回来了之后,邹晨便累的不想动弹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窗户,躺在床上默默的数着星星。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故人。”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小七躺在她的身边,侧过头看着姊姊不知是为了甚么发呆,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惑。 至和二年的元旦,无声无息的到了。 邹家忙碌了一整年,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于是采买过了年货,公孙季和女夫子一人给了二十贯的红包便放了他们的假。公孙季是回了自己的家,女夫子则是回了刘妈妈家里了。 象金小乙一家也是给了十贯的红包,邹正安四兄弟,则是一人给了五贯的红包,而邹萍和邹一民也各自给了二贯的红包。 管家和帮工们都走后,家里便只剩下自己一家人了。 家里人忙忙碌碌了几天,做好了年夜饭,邹老爷子发了话,让他们去请马氏和邹正义来家里吃年夜饭。 “按说,就不该请他们,可是今年是阿倩成亲第一年。这个团年饭得请他们一起吃,不能让二郎和阿倩落下不是。” 一家人准备过年的欣喜心情一下子被扫了个精光,邹老爷子看着家里人瞬间黑掉的脸色,叹了一口气。 饭前,二郎和乌倩亲自去请了马氏和邹正义到新宅吃饭。马氏自从二郎成亲后,一直不敢再往邹老爷子跟前凑,生怕他再抓着自己啥错处,如今二郎和新妇亲自来请,自觉又抖了起来,趾高气昂跟着二郎和乌倩来到了新宅。 二郎关好了大门。将他们请到了后西院中,一家人准备在邹老爷子的正房里吃团年饭。 马氏踏上走廊,家里没有人一个人和她说话。各自忙着该忙的事情,乌倩刚想张嘴说一声祖母来了,被二郎拉了一下袖角也不敢出声了。 气氛沉闷的摆好了饭菜,邹老爷子也不让二郎和乌倩磕头,直接说道:“开饭吧!” 马氏咳嗽了一声。开口道:“今年是二郎和新妇成亲的头一年,我看,让他们磕个头吧。” 邹老爷子叭的一下把筷子摔到了案几上,怒道:“吃饭!”我顶着全家的压力把你们请了过来,指不定孩子们怎么埋怨我呢,还这么的丢份不给我涨一点脸面。真是丢人啊!邹老爷子深深的后悔了,打定了主意明年再也不去请了。 老宅的几人,如同几辈子没有见到肉一般。专拣那些肉食上挑去。大郎和三郎还好一些,马氏朱氏和邹正义简直就象饿死鬼投胎一般,直接用手抓着一个猪蹄子,啃的满嘴是油。 邹晨实在是看不下去,便放下筷子说了一声我吃饱了。便不肯动筷子了。 用饭的规矩是,老一辈的不伸筷子。小辈是不能先拿起筷子的。小辈哪怕就是先吃完了,也要坐在案前等着长辈吃完才可以离席。 邹晨低下头,努力不去看老宅那副嘴脸,心里则是盘算着玻璃作坊明年是不是要派个人去看守着,如果要派,派哪个人过去。 不仅邹晨看不下去了,新宅的几个人也看不下去了。二郎开始放下筷子,说了声吃饱了,然后几个小兄弟也跟着放下了筷子,最后邹正达和邹正业也随着孩子们的举动默默的放下了筷子。 好好的年夜饭,只剩下老宅几个人狼吞虎咽的抢食。 邹老爷子看了看席上的家人,再看看老宅几个人的举动,深深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把手中的筷子也放到了案几之上。 “撤席吧!”邹老爷子低语道。 “喛!”柳氏和黄丽娘听了这句如纶仙音,立刻动手开始将年夜饭往食盒里放,准备扔到猪圈里喂猪。 “干啥呢?”马氏不满的瞪眼,“还没开始吃呢,就撤了?还让不让吃饱了?” “撤吧!”邹老爷子眼皮都不抬,挥挥手,无力的说道。 饭席撤下,马氏还是赖着不肯走,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乌倩说着话,乌倩身为孙妇不敢不回话,只得她说十句,自己回上两句。 邹晨凑到父亲的身边低语道:“阿爹,她是不是要东西呢?” “要啥?赡养不是给过了吗?你几个兄弟的五贯钱也一起给了。”邹正业道。 “正业啊,我有个事老早就想问你了。”马氏突然向着邹正业说话。 “娘,您有啥事,只管说。”邹正业低着头不与马氏的目光接触,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个母亲最爱的便是拿捏他,只有自己强硬起来,才能不被她拿捏。 “就是,就是二郎成亲的那天,你说给我盖个三层小楼,这都两个月了,这咋没信了呢?”马氏笑着道。 邹晨抬起头,“祖母,腊月和正月可是不兴起宅子的啊。您就是再急,那也得过完了正月才可以。” “呵呵,我就是问问,问问,……”马氏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想不起章 节名了 邹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遇到这样的亲戚,到底自己前世做了什么错事,才会这样折磨自己?好好的年夜饭没吃饱不说,还一肚子气。 院外,已经开始听到零星的鞭炮声了,而屋里,依旧是沉闷而压抑。 邹老爷子看到满屋没有人说话,只有马氏不时的问候一下这个,问候一下那个,烦躁的摇摇头,让邹正义扶着马氏一起回去,马氏虽然不愿意,到底也是不敢再说些什么,只能随着儿子一起走了。 等老宅的人走了之后,屋里的人好象是重新活了过来似的,柳氏大喊着要重新整治一席饭菜出来,刚刚都没有吃饱,剩下的人抢着往伙房跑去,看看能不能先抢到一点吃的。 邹老爷子看到屋里众人的表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到院外去了。 过完了年,突然从东京城中传出一个消息,老丞相晏殊薨了。邹家庄里的老者们议论纷纷,都怕官家受不住这个打击。 初春之时,林蛙即将结束冬眠,从地底钻出,这时也开始了捕捉林蛙的准备工作。邹正达和邹正业每日呆在蛙房不敢轻易离开,有时晚上还要呆在那里。邹家很多东西是不能对外人讲的,比如这个林蛙,他们就从不让公孙季出面,一直是俩兄弟自己在做。而玻璃作坊也是不能泄露出去的,邹正业身体不太好,只能是邹正达辛苦些,隔几天跑到黄家坪去看看。 公孙季倒也是一个明白,他是知道邹家有两个收入是非常模糊的,但是他也从来没有问过。如今他不再象是年轻时干劲足,喜欢一些新鲜的事情。他图的,则是邹家人口简单,活计又少。家里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人老了,便想过过平安的日子。虽然挣的少些,然而相应的邹家使唤他也少些,他每在邹家五天,便可以回家二天。每个节日还有假期,过年可以休息到正月十八再来,如此算下来,他其实一年倒是有一百来天是在家休息着的。 而且邹家还要过一个圣寿节,就是每年的四月十四日都会放假一天,然后他们会去圣人赐的‘仁善厚德’四字前面祭祀。这一天也会洒扫庭院,焚香祷告,以示对圣人的尊重。 这个提议。是邹晨提出来的,一经提出,立刻得到了全家人的拥护。邹晨是很喜欢这个皇帝,仁宗在位四十多年内未起兵戈,他宽厚仁慈。以宽厚之心待臣下,又乐于听谏言。治世四十余年,能臣名臣倍出,史称仁宗。 她是真心希望这个皇帝能活的长久一些,更是希望这个皇帝能有一个自己的亲生儿子做太子。 林蛙收获的季节到了。 时记珍药的马车来的时候,拉的是满满一车铜钱。走的时候,拉的是满满一车林蛙。家里人看着院里子小山般高的铜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邹晨和公孙季将铜钱清点完毕后。便将钱全部放到了邹老爷子原来住的后东院中,现在那里稍加改造,将窗户全部封死,变成了一个库房,主要是放一些金银铜钱和一些重要的器物。邹老爷子现在住进了东边的小院中。 一开始,邹老爷子不愿意搬。说那是留给重孙子们住的。还是两个儿子劝他,房子长久不住人以后慢慢的就损坏了,他这才不情不愿的搬了过去。现在邹晨也搬到了东院去住,和美娘住进了那幢带花园的小楼中,小七自然也是跟着。原来的内院只剩下邹正达和邹正业夫妻居住,公孙季依旧住在后东院中。 邹晨给自己的小楼起了一个名字,叫做自在居。引得几个兄弟纷纷效仿,二郎起了闲云居;四郎起名字时正好听到蛙鸣之声,便说叫做蛙鸣院;五郎起名做竹舍,说是将来准备种些竹子;六郎则起名叫梅园,问他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他说院子里空无一物,所以才叫梅园。 “小晨,”邹正业喊住正准备往自在居而去的邹晨,说道:“方才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乌老六,听他说了一句,好象是隔壁王家坡的一户人家要往外出售二百亩良田,我想和他一起去看看。” “阿爹,乌伯伯也要买地?”邹晨放下棉帘子,又折了回来。 邹正业点点头,道:“他今年手里有点钱,想可着钱买一点地,剩下的咱家就买完。” 黄丽娘正在熨衣裳,闻听此言也说道:“这买地可是正经事,若是那王家坡的真准备把地给卖了,价格差不多的话咱就把地买了吧。” 古代熨斗是一个三角型的平底熨斗,有一个木把,熨斗里装满了烧得通红的炭块,拿一块白汗巾沾上水以后放在要熨的衣裳部位。拿熨斗一烫,冒起一股白烟,然后衣裳便熨好了。 熨衣裳是个技术活,有些手笨的人不是熨着自己的手了,便是把衣裳给熨烂个大洞。所以,在宋代有一个专门的职业,叫做浆洗妇人,她们平时给富贵人家浆洗衣裳为生,洗完之后会把衣裳熨得整整齐齐的给主家送去,以此换些生活费用。 “阿娘,是公中买,还是咱自家买?”邹晨看着烟雾缭绕中的黄丽娘忽隐忽视的面庞,一时手痒也想上前去熨几下,结果刚伸了手被黄丽娘拍了一下。 “上次你那件大袄,多好的料子,你翻精非想着自己熨不可,结果愣是给熨出一个大洞来,快一边呆着去。……”黄丽娘笑骂道。 “阿娘,我的衣裳也被熨烂了。”小七见状立刻跳出来告状,证明自己也是受害人。 邹晨眯起眼睛,双手呈虎爪状,嗷的一声向小七扑去,嘴里嚷道:“你个叛徒,我给你熨烂了,不是最后我从私房钱里赔了你一件?叛徒,晚上不许和我睡。……” 小七见状便想躲开,结果一下子被挠着痒痒肉,立刻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求饶:“阿姊,我不敢了,不敢了,你熨吧,熨吧,……啊,阿爹救命,……” 邹正业笑呵呵的看着一对儿女在地上翻滚,最后看实在闹的不象话了才把小七从邹晨的魔爪中解救出来,黄丽娘则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七笑的两眼泪汪汪。一离了邹晨的魔爪,立刻控诉:“阿爹,阿姊老欺负我。……” “我喜欢你,才欺负你,庄子里那么多孩子,我怎么不欺负别人呢?”邹晨反击。 小七气结,“……豁牙子!”邹晨听了猛得捂住嘴巴。然后又扑了过来,小七急忙往邹正业怀里躲去。 邹正业一把拉住邹晨,“好了,好了,你阿姊跟你闹着玩呢。小晨你一边去,别老欺负阳阳。” “爹。他叫我豁牙子。”邹晨满脸的不满。 邹正业看到邹晨那刚长出半截的门牙,忍住笑意,“闹着玩呢。你弟还小呢,知道啥啊。” “那不成,这是本质的问题,从小就知道嘲笑别人了,将来长大了还怎么得了?不行。你把他放下来,让我打屁股。”邹晨说完了就往邹正业身上扑。非要把小七给扒拉下来不可,小七一看姊姊过来了,尖叫一声犹如树袋熊一般挂在邹正业身上就是不下来。 屋子里瞬间响起小七的尖叫声,邹晨的喊叫声,邹正业的劝解声,乱纷纷的闹成了一团。黄丽娘却是老神在在的低着头熨着衣裳,好象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反正要不了一会,这俩人准好的跟密里调油似的,拿棍子都打不开。 父子仨人在屋子里折腾了老半天,邹晨也没有打成小七的屁股,还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的。恨恨的瞪了小七,和邹正业说了一声,便掀起门帘走了。小七一看到姊姊出去了,急忙从邹正业怀里下来,蹬蹬的跑到门边,掀起帘子便喊道:“阿姊,你要去哪,我也要去。” 黄丽娘在后面笑道:“瞧见没有,我就说,一会准好的跟密里调油似的。” 邹正业走到门边,不放心的喊:“跑慢点,别摔着。”然后扭过头说道,“孩子们知道亲,你也省了不少事。哎,赶紧的把我那件熨一下,我出去找乌老六去。” 邹晨拉着小七的手,一边教训他一边往东走去,东边现在开了一个小门正好可以走到东院。刚走到小门,突然仿佛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闪过,她紧走了两步,站在门内仔细的看了一眼,然后自语道:“我眼花了?” “阿姊,你瞅啥呢?”小七踮起脚尖往院里看,院子里空无一人。本来说好这个院子里将来会种些花草树木,只是现在刚过了正月怕种上会死,所以准备等到了天气暖和的日子再种树。 “哦,没啥,可能是我眼花了吧!”邹晨甩甩头,牵着小七的手往自在居走去。 院子里的一角,悄悄闪出一个人来,他双目直勾勾的盯着邹晨和小七的身影,一直到看不到她们为止。 这时,金小乙浑家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我说那个吕大仲,你送个柴火怎么送到院子里了?你难道不知道这院子里住有的小娘子?赶紧的出去。” 吕大仲满脸憨厚的笑了笔,挠了挠脑袋,“金大婶,我,我是绕迷糊了,这宅子里院子太多,我也不知道咋回事,我放了柴火想往外面走呢,结果就三绕两绕的跑这里来了。嘿嘿,金大婶,真是对不住啊。” 金小乙浑家烦躁的挥挥手,“你别和我说对不住,你又没有对不住我,我是看你人老实才介绍了卖柴火的事情给你,以后你要是再敢胡乱钻,信不信老娘捶你?老娘就去方便了一下,转眼回来你就没影了。” 吕大仲一边弯腰赔礼一边跟着金小乙浑家往外走,等到出了门嘴里还是道歉的话说个没完,金小乙浑家也懒得和他啰嗦,直接将帐和他结了让他赶紧的离开,并说了以后再也不用他了。吕大仲又是赔了半天的不是,金小乙浑家也是毫不松口,还说要找中介人的麻烦。 吕大仲最终见金小乙浑家态度坚决,便泪汪汪的一步三回头走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邹家半夜遇盗贼 (封推最后一更,感谢聆歌子的打赏,卢太太的小粉红。从明天起恢复两更,实在受不了了,头都要炸掉了。) 金小乙浑家等到吕大仲走了之后,喊了邹一民看守门户,便怒气冲冲的去找中介人去了,去了之后将中介人好一通责骂,中介人又赔了半天的不是,还答应再帮她找一个送柴火的人,她才罢休。 “我呸!装甚迷路,当老娘是瞎子。邹家的宅子修得整整齐齐,路是路楼是楼,中间空的都有地方,迷个路能会迷到内院小娘子住的地方?当老娘这三十几年全是吃干饭的啊?你要是再给我介绍这样的人,小心老娘我砸了你的场,……”金小乙浑家一蹦三尺高,指着中介人鼻子骂道。 中介人又是赔不是又是拱手,最后塞了金小乙浑家十文钱,金小乙浑家才骂骂咧咧的回去。 “扯卵蛋!不过是一个打渔的,仗着邹家的势,便敢这样欺负老子?”中介人等到金小乙浑家走了之后破口大骂道。 到了晚上邹正业和乌老六从王家坡回来,吃过饭之后满脸喜色的说道:“确实是良田,我和老六去田里看过,地里没祸害,平时也就是种麦子。我觉得挺好呢,回头等我二哥回来和他一起再去看看。” 黄丽娘闻言问道:“一亩几多钱啊?是私卖还是官卖?” “咱家买田肯定得官卖,不经官契我可不敢买,又不缺少这几个官契钱。就是官卖的话他要的价高些,一亩要七百六十文,如果私卖一亩七百多点就肯卖。”邹正业倒了一碗水咕咚咕咚的喝个底朝天,喝完了才说道。 “这么贵?”黄丽娘吃了一惊,“咱家前年买的那三百亩。才六百三十文呢,按说这两年田地涨了价,可也没到这地步吧?” “这两年,咱这周边的地都不好买,一来是养了活物,各个发了家,不在乎一亩两亩的,大部分不肯卖了。再加上现在好些人都把地改成了菜地,跟着咱庄子学种菜。唉,要说这也是好事。可是轮到咱家买地,这好事便成了坏事了,呵呵!”邹正业故作姿态的叹了一口气。引得黄丽娘直拿白眼翻他。 “得了,得了,也别在我面前卖乖了。你去找金小乙,他说有事找你呢。”黄丽娘象赶苍蝇似的挥挥手,邹正业和邹老爷子打了声招呼便出去了。 “小晨啊!”邹老爷子突然象是想起来了甚么。道,“我记得那年陈相公还当知州的时候来宣读圣人的旨意,说是免了咱家十年的赋税,免了咱庄三年的赋税,这眼看着快到期了吧?” 邹晨想了想,道:“确实是快到期了。到今年过完年,咱庄就不免税了。” 邹老爷子点点头,“是啊。这免税一到期,以后这菜地里的菜价就要涨起来喽。咱庄子那些种菜晚的,要吃亏啦。” “大郎和三郎还种了五亩菜地呢。”邹晨就说道。 “是啊!”邹老爷子幽幽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这半年来,大郎和三郎也没有再去宛丘那里鬼混过。在家里踏实的务农,菜地种的也勤快。小哥俩每月也能落点钱花用,眼见得是往正路上奋了。 唯一让邹老爷子发愁的就是马氏和邹正义朱氏他们三个,不管是怎么教,怎么管,怎么骂,都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邹正义和朱氏还好些,实在不行打一顿便能老实几天,可是马氏打不得骂不得,休又休不得,着实愁坏了老爷子。 人祖爷爷啊!我是真的错了!邹老爷子默默地说道。 乌倩坐在柳氏的身边,正低声的陪着她不知说些甚么,只听得柳氏不停的耸肩发笑,显见得婆媳俩人相处的极是融洽。 邹正业在金小乙家里一直呆了大半夜才回来,回来之后两眉紧锁,一脸的忧郁之色。 黄丽娘帮他把外套脱了之后,关切地问道:“三哥,这是怎么了?从金家回来就不高兴?” “今天金小乙浑家和他说了一个事,这事我听了之后,觉得挺严重的。”邹正业就说道,“他说,他浑家这几日通过一个熟人找了一个卖柴火的,这人倒也老实送了几天的柴火也没见有啥不安份的,可是今日他浑家就去方便了一下,那卖柴火的就立刻没影了。把他浑家吓了一跳,他浑家最后跑到小晨和美娘住的那个院子附近才找到那个人。你说,这叫啥事啊?” 黄丽娘听了之后立刻说道:“那卖柴火的我见了一两次,看起来憨憨的像是个老实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难道是迷路了?可也不像啊,咱家现在刚盖好的院子,连个花草都没有啊。” “咱家现在不说家大业大,在这邹家庄也算是头一份了,免不了就有些闲汉想打咱家的主意。这几天正安也和我说过咱家附近有一些陌生人常来转悠,我看,要是实在不行,咱就请个家院吧。”邹正业抹了一把脸后担忧的说道。 黄丽娘把水倒在外面的污水桶中,又把榻上的被褥铺好,“是啊,咱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你吧,身体又不好,虽说这一年多将养的差不多了,可还是不能动怒。二哥吧,又得经常的往玻璃作坊跑。请几个老实些的家院看着,咱也放心不是。” “这事啊,还得二哥去办。他年年蹴鞠认识的人多些,指不定有些身上有功夫在家闲着,咱们请了来,又知根知底的,比找牙人介绍更要可靠些。” 黄丽娘却有不同的意见:“我倒是觉得牙人介绍的更可靠些呢,咱们都签了官府的红契,到时出了事可以直接拿了牙人。” 邹正业往榻上一躺,“到时再说吧,睡觉,睡觉,……”过了一会传出微微的鼾声,黄丽娘轻手轻脚的吹熄了油灯也紧跟着上榻了。 此时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天地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有风轻轻地吹过。邹家的三只黄狗突然竖起了耳朵,十几只大白鹅也被从睡梦中惊醒,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东院的院墙外隐隐传来低低的说话声音,三只黄狗无声的穿过月亮门,跑到了东院之中,抬起头看着一个墙角吡牙咧嘴的低声嘷叫。 “有狗!”院外有人低低的说道。 “扔馒头!”一个声音响起,紧跟着嘭的一声,几个白白的馒头被人从院外扔了进来。三只黄狗抽了抽鼻子,嗤之以鼻。去!老子天天吃的是肉骨头,喝的是肉汤。三天两头的给我们补钙。一个没肉的馒头居然想收买老子?真是笑话。 院外的人等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悄悄的爬上墙头。探出头往外一看,差点吓尿裤子。三只大狗正吡着牙冲着他低低嘷叫,十几只大白鹅站在东院的地面上扑展着翅膀准备等着他往下跳。 “大哥,……”话音还未落,三只大黄狗猛的狂吠起来。随着它们的叫声,十几只大白鹅也‘昂昂’的开始跟着叫了起来。它们一叫不打紧,庄子里的狗听到动静也跟着狂吠了起来。 邹正业猛的睁开眼睛,抓起一件大袄披在身上,随手操起拴门的杠门条便冲了出去。他站在院内大喊一声:“哪来的毛贼?跑到邹家撒野来了?” 这时二郎四郎五郎六郎也都被惊醒,二郎安抚了一下乌倩。让她锁好门户千万不要下楼,急冲冲的出了院子。发现兄弟几个都在,便将手一指。“好象在东院,走。” 到了东院一看,三只大黄狗正往一个墙角猛扑,十几只大白鹅也向着那个墙角狂叫。 “什么人?”二郎大声喝道。 隐隐听到院外有嘈杂声,然后扑通扑通的声音传来。显见得来人是跳下墙准备逃跑了。 邹正业拎着扛门条跑到了东院一看,让四个孩子在这里等着。他招呼了大黄让它跟着自己,便向前院跑去,这时黄丽娘已经起身,点着一只灯笼站在西院门口,看到邹正业往前院跑,连忙把灯笼塞到他的手里。 邹正业急急地说了一句:“去看看小晨美娘阳阳咋样,我到外面去喊人。”说完便跑了。 黄丽娘又和刚起来的柳氏汇合在一起,两人挑着一个灯笼往自在居走去,到了之后才发现小楼已亮起灯光,女夫子站在院内,听到敲门声冷冷的问道:“来者何人?” 柳氏急忙说道:“是我,还有丽娘。” 女夫子听了是她们的声音才放下心来,等了一会打开了锁,看到邹晨和美娘站在楼上的窗户里披着大袄正惊疑不定的往院外观望。 这时邹老爷子被惊醒,跑出了院子。公孙季由于住在后东院,库房在这里,所以只是站在院子里点上了油灯,并不敢开院门。 邹老爷子挑着灯笼跑到自在居看了两个孙女和阳阳都没有问题便松了一口气,向女夫子道了一声谢,便往狗叫的声音处跑去。 到了看到四个孙子都在,便问道:“有人受伤了吗?” 二郎他们几个急忙回答:“没人受伤,祖父放心好了。” “乌倩没事吧?” “没事,我下楼时让她呆在楼上别动,咱那新院只要不从里面开门,外面开不开的,祖父不用担心她。”二郎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邹老爷吁了一口气。提起灯笼照了一下,发现两条狗前面散落了几个馒头,他忙用衣襟掩了手拿起,放在了衣襟里兜着。 “这馒头肯定有毒。”邹老爷子恨恨地说道,“该天杀的贼,这是要毒咱家的狗,然后跳进院呢。” 这时,院外突然被火把照亮,邹正业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毛贼,哪里跑?” 紧跟着,几个邻居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快,往东边跑了,抓住他。……” ps: 各位朋友,封推明天便结束了,从明天起恢复两更,到30号,我还有一个女生网主页的重磅推荐,到时我存存稿再爆发吧。这几天实在是累坏了,几乎上把我的脑子全部给抽空了。毕竟我是第一次写文,感觉脑容量不够,写不出这么多,如果是一天两章的话我还有余力修修文啥的,可是四更就要了我的老命喽。 更不起啦!请亲们期待我30号的爆发吧!谢谢各位在这六天的支持。 第一百三十章 江大哥使诈杀人 “正业,你小心点啊!”邹老爷子在院里喊道。院外乱纷纷的无人回答,想必都去追贼去了。院外的火光渐渐的远去了,嘈杂声越来越远,隐隐还传来几声狗叫。 院内的人焦急的等待着,期待着早点追上毛贼。隔了一会,院外慢慢的亮了起来,邹正业的声音在院外响起,“谁在院子里?” 邹老爷子赶紧答话:“我在,二郎四郎五郎六郎都在。” “没抓着贼,我和邻居们沿着墙走一圈,阿爹你过去和二嫂还有丽娘说一下,让她们锁好门户。”说完了之后便听得他和院外的人低声说了几句,几把火把便分散开来了。 邹晨在自在居二楼窗户外看去,只见得院外火把通明,影影幢幢有十几个人在跑来跑去。 美娘在旁边的窗户喊道:“小晨,阳阳,你们没事吧?” “没事,”邹晨答道。 女夫子手里拎着一杆捶衣裳的棒槌坐在院子里,默默的注视着院门。回过头看到小姐俩站在窗户边上,扬声道:“成何体统?衣衫不整也敢抛头露面?还不拉下窗帘,速速把灯火熄了。” 等过了一会,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邹正业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小晨美娘,你们都没啥事吧?” “东翁放心,两位姐都安然无恙,阳阳也无事,睡的正香呢。”女夫子在院内答道。 邹正业闻听此言放了心,领着几个邻居又回了前院。 邹晨突然想起自己下午看到的那个陌生身影,莫非那是踩点的?自家的院子越来越大了,可是人口却没有增加。莫非要请几个护院了? 一夜过去,家里人没有一个睡的安稳,天还不亮便各个顶着黑眼圈起床。邹晨和美娘急急做了早饭请了那些留在家里帮着看守门户的人吃了早餐,留了金小乙和邹正安兄弟在家便商议起了事情来。 邹晨坐在黄丽娘的身后不停在思考。若说要找会功夫的人,那风五娘和她丈夫最是合适,她丈夫虽然没有露过身手,但是明显也是练家子出身。然而这两年和他们合作的也挺愉快,如果向他们提出这种非份的要求,也折损人家了,毕竟没有谁放着菜棚的生意不做来做一个拿不了几个钱的家院。也不知道他们认识不认识一些会功夫的人物,如果认识的话,帮着介绍一下,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吕大仲最有嫌疑。我一会便去找他。” 邹晨听到金小乙提起这个名字,忍不住发问,“金教习。这吕大仲是何人?” “是吕家的老二,平时看他爹娘也是一个老实人,所以我浑家才许了他送柴火。没想到他昨天趁我浑家不注意偷溜到你们自在居旁边,被我浑家抓住。这不,晚上就有贼人来。肯定和这小子有关系。”金小乙气愤的说道。 “怪不得!”邹晨恍然,“我昨天和阳阳往自在居走的时候,仿佛看到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再仔细看又没有人,我还奇怪了半天呢。我看咱庄里也该成立村庄护卫了,每天夜里让精壮男子沿着住宅区走上一夜。这样既可以保护庄民们安全,也能让庄民们放心。” 邹正安听了之后赞道:“四姐说的不差,是该如此了。眼见得咱庄这几年越来越红火。那打主意的绝不会少。咱庄里的闲汉这两年渐渐也没有了,都忙着挣钱,就没空惹事生非了,所以庄子里安宁了,人们便失去了警惕之心。” 邹老爷子听了这些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一会我就去找里正和乡书手。看看他们是个甚意思,如果同意的话,到时我家拿大头,把护卫们给成立起来。” “正该如此!”邹正业就说道。 “既这么说,我这便去找吕大仲,正安兄弟陪我一起去吧。”金小乙站起身来说道,邹正安听了便紧跟着他去了。 邹正业道:“正顺正和正祥,你们先回去吧,和太婆说一声,我这里没事,别让她挂念了。若是有事,我再去喊你们。”正顺三兄弟答应了一声便拱了手退下了。 邹家庄外,十里坡处。 正值清晨,在朝霞中有一抹绚丽露出头来,几道光芒跟即将消逝的黑夜交织在一起,太阳张开翅膀,缓慢而坚定的把黑夜推向西方,将大地遍染成一片橙红。微风吹过,在头顶洒下点点的金光,长在林木根系里的灌木,轻轻的互碰传递着不为人知的消息。 几个人气喘吁吁的豕突狼奔到此,衣裳已经被灌木撕扯的不成样子。狼狈的一头倒在了路边的草丛中艰难的喘着粗气,其中一个看起来象是领头的人眼中满是恨意,他恶狠狠的回过头,骂道:“吕大仲,你个狗篮子,你敢骗你爷爷我?” “江大哥,我哪敢骗您呢,那邹家确实没有护院,我都去院里转了一圈了。”吕大仲哭丧着脸说道。 “放你娘的狗屁!”江大哥骂道,“他家有狗你怎么不说呢?有鹅你怎么不说呢?他家的狗不吃旁人的东西,你怎么不说?要是兄弟们被人给抓了,你有几条命去赔?”说完之后不解恨,站起身来撩阴一脚,将吕大仲踢翻在地,狠狠的呸了一口。吕大仲捂着下身,哀嚎连连。 “江头,别跟这小子废话。做了得了!”旁边一人满脸阴翳,冷冷的说道。 吕大仲听得此言,顾不得下身疼痛,连忙爬起身来向着江大哥磕头,“江大哥,你放了我吧,我啥也不说,啥也不知道。你放了我,我这就走的远远得,再也不回来。” “放了你?”江大哥弯下腰蹲在吕大仲身前,伸手抓起他的头发,戏谑地说道,“爷爷我没有后庭之好,你腚撅的再高爷也不好这一口啊!哈哈哈,……” 旁边的几个人听了江大哥的话,嘻嘻哈哈的盯着吕大仲身后指指点点的戏弄他。明明将他当成了一个死人看待。吕大仲浑身冰冷,心里一阵阵犯了悔意,就是为了几吊钱,自己就干出了这等事,帮着这些强人们打探村中最富人家的消息。 自己若是死了,老父老母怎么办?几吊钱便买了自己一条命,自己怎么能这么傻? “爷爷的名字,还有长相,都被你看的一清二楚,落脚点也被你打探到。你说不往外说。你让爷爷怎么相信呢?”江大哥一脸坏笑,挑起吕大仲的下巴说道。 “我,我自挖双目。江爷爷,江祖宗,求求您饶了小的这条命吧,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儿嗷嗷待哺啊。”吕大仲痛哭失声。 江大哥听了这句话。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哈哈哈,你老母八十岁,幼儿才三岁,这倒是奇了怪,你老母几十岁上生的你啊?莫非是老蚌含珠。六十岁上生你?” “爷爷早听闻邹家庄富裕,所以想进去寻个富户,弄几个活便钱花花。既是这邹家养的又有狗又有鹅。爷爷也不想伸这个手了,你走吧,……”江大哥说完嘴角上挑扬了扬眉毛,旁边的几个人听了之后哄堂大笑,让吕大仲赶紧走。快点走。 吕大仲闻听这些强人愿意放自己归家,欣喜不已。痛哭流涕的向着江大哥磕了三个头,连滚带爬的走了。 这时江大哥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几个人纷纷站起,也不知从腰间摸出了甚么东西,几个人扬起手臂,只见得跑出十几步的吕大仲用手捂着后背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慢慢的倒在地上。 江大哥慢慢的走过去,将吕大仲后背上的飞镖挨个拨了出来,对着还没有断气的吕大仲点点头,“我兄弟说过了,让你赶紧走,快点走,你走的这么慢,可不要怪我啊。爷爷给了你三吊钱,让你那八十岁的老母拿去买口薄席卷了你吧。爷爷也算对得起你了,哈哈哈!” “江头,”旁边来了一个人,他手里拿着一个飞镖向江大哥使了个眼色,江大哥背转过身去,那人道,“姓吕的,老子看你撑的痛苦,再给你一下,你到了阎王爷那里可得向阎王爷报一声好,老子可是帮了你啊。” 说着,拿着飞镖在吕大仲的脖子上一划,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吕大仲双目中露出愤恨的表情不情不愿的去了。 江大哥这时才转过身,那人又在吕大仲的心脏上刺了几刀,道:“江头,没气了。” 江大哥点点头,扯了吕大仲身上的衣裳擦了擦手,烦躁了起来,“娘的,这小子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让他打探个道儿都办不好,枉费爷爷我花了三吊钱。” “江头,”那人凑近低声说道,“我这几日也在邹家庄打探过了,听说那邹家的小哥,每日会外出玩耍,要不然,兄弟我?” “不行!”江大哥举手阻止他,“现在一击不成,不可再击。邹家既是已经有了察觉我等便要按兵不动,等到他家失了警惕之时再出手,我就不信,他家的哥儿就一辈子呆在家里。” “对,还是江头看的长远。”旁边的人立刻将马屁拍上。 金小乙和邹正安从吕家回来之后说道,吕大仲这小子从昨天下午就出去了一直到今天还没有回来。 “咱家无有失窃,这也不能报官。可恨你二伯去了西京还要过几天才回来,如今家里只剩下我一个,院子又这么大,实在看顾不过来啊。”邹正业对着邹晨唉声叹气的说道。 “阿爹,金小乙和正安大伯不是说这几天晚上要住在咱家吗?”邹晨说道。 “是啊!”邹正业点点头,“这几位都是热心人,咱也不能亏待人家,你中午和美娘整治一个席面我请他们吃几杯酒。” 当下邹晨和美娘去了伙房整治出了几个席面,请夜里来帮着自家抓贼的人吃酒。 众人吃到痛快处,便说道:“邹家乃是仁义之家,岂有不相帮的道理,以后有事了只管言语一声,管保随叫随到。” 邹正业笑吟吟的挨个劝酒,又将自家想请护院的事怀在席上说了一说,众人均表示支持,并表示若是有合适的定帮着介绍一二。 ps: 中午还有一更,中午更过之后,下午便去睡觉休息了。实在是累坏了!晚上没有更新了,今天只有二更,感谢各位亲在这六天里的支持。爱你们! 第一百三十一章 江兄弟巧要钱 (感谢聆歌子的打赏,谢谢这位亲) 且不说邹家这里正在摆酒,单说在宛丘官道上来了几个穿着跟叫花子似的人。守门的兵士们嫌弃的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他们几个的户贯,才挥挥手让他们进去。 这些人进了宛丘之后,便立刻四散开来。领头的一人,四下瞅了瞅,拢着袖子装着在路上溜达着晒太阳,慢腾腾的往一家绣庄的后门而去。等走到了绣庄的后门又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嘴里大声喊道:“今儿太阳怎么不好啊,晒的人头发晕啊。” 这时,后门打开一条缝,一个人十一二岁的小厮伸出头,厌恶的摆手道:“叫花子,哪里来的哪里去。在我家后门呆着做甚?快点走开!再不走开,信不信小爷捶你。” 那乞丐瞪着一双圆眼满嘴的混话,“我把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妇养大的歪把子,长的还没有一个核桃大,就敢管乞爷我的闲事?乞爷我就看中你家的后院了。你不是说捶我吗?来捶啊!捶!你要不捶你就是我生的。……”说着就把脑袋往门里伸,非得让那开门的小厮打他不可,小厮气的两眼发晕!把他推开吧,他一身臭烘烘的。不推吧,就往自己怀里拱,一时弄了一个没主意。 这时二楼的绣娘们都伸出头嘻嘻哈哈的看着小厮吃瘪,还有人大声喊着让小厮把这乞丐推出去。小厮气结,冲着乞丐大声骂道:“你走还是不走?不走的话我就拿扫帚赶了。” 说着四处乱瞅要找一把扫帚,楼上的绣娘们看到这小厮嘴笨人小,干不过这个乞丐不说,还被乞丐摸的身上全是泥污。一身短打刚穿上,就被摸的全是泥爪子印,纷纷在楼上窗户里指着小厮大笑。 那乞丐洋洋得意。挠了挠一头乱发,就往小厮身上扑去,“乞爷我今天就赖在这儿了,爷我就不走,你咋的吧?”小厮冷不防被那乞丐抱个正着,挣了几下没挣开,突然咧着嘴大哭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乞丐身上有没有跳蚤虫子之类的,要是被传染上了,得一段洗不干净。自家才换的新衣裳被他弄的又脏又乱,一会掌柜的看到了肯定要骂自己贪玩。说不定连这活计都给弄丢了。想到这里,两眼红红的发起了狠,照着那乞丐抱着他的手上就是咔嚓一口。咬的那乞丐鬼叫连连,捂着流血的手直跳。 楼上的绣娘们恶心的捂住了嘴,还有那胃口浅的,张口干呕了起来。 几个年纪大的咧着嘴呸呸了几声,扬声道:“那乞丐。快点走吧,这是私家的绣庄,不是什么好耍的去处,你要晒太阳还是去外面晒吧。” 那乞丐甩了甩手,扬声大骂道:“你们这群遭了瘟的老鳖精,看着乞爷我被咬你们心里舒坦了?有种你们下来咬我啊?我呸。一会看乞爷我冲上楼去,把你们先奸后杀,杀了再奸。奸了再杀,奸奸杀杀无穷无尽,……” “噗……”楼上的绣户们听到这乞丐骂人,纷纷笑的直不起腰来。 “胡闹!”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绣庄的掌柜在前面听到嘈杂声走了过来。看到是一个乞丐在挑衅便怒道:“小二,你在做甚?一个乞丐你居然也放到院子里?绣品丢了你可赔得起?” 又上上下下看了乞丐一眼。看他黑黑瘦瘦的,又是一身污浊,动了恻隐之心,叹道:“莫不是家里遭了灾?流落到此的?” 那乞丐哈腰道:“回老丈的话,小的是郑州那一片的,现在天旱无雨,不得已出来讨口饭吃,老丈可怜可怜小的,赏一口饭吧。” 那掌柜面露慈悲之色,“唉,不容易啊!也罢,你随我来吧,今日中午还剩下有几个饼,我去拿来给你。吃完了之后赶紧走吧!”那乞丐听了大喜,连忙弯着腰跟着掌柜的往伙房方向走去了。 楼上的绣娘们议论纷纷,夸老掌柜为人厚待,与人为善。 过了一会,那乞丐怀里鼓囊囊的揣着几个饼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狼吞虎咽的咬着手里的饼。那小厮厌恶的看了他一眼,等那乞丐走后,怦的一下关紧了门,打定主意再也不随意开门了。 那乞丐在绣庄后门站了一会,将手里的饼吃了个精光才拍了拍手,大踏步的往胡同口走去。 风五娘的菜棚,从清早一直到天擦黑,都是处在忙碌之中。今日也不知是为了甚么,邹家庄的菜蔬一直没有送来,她有心让丈夫驾着驴车去看看,又怕和送菜的擦肩而过,就这样,一直从上午等到了天快黑。 天快黑之前迎来了最后一轮买菜高峰,若是把这些菜全部卖光,今天还没有新的菜送上,那明天怕是就得关门了。她心神不定的一直往路口望去,总觉得今天心里怦怦乱跳,象是有甚么事要发生一样。 “老板娘,来几把韭菜,快没有了。” “来啦,来啦!”风五娘听到几个菜娘的声音连忙从菜筐里把韭菜给倒到了菜案上。 “哟!这不是五娘吗?”一个声音猛的响起,吓了风五娘一跳。她抬头一看,一个长着桃花眼的男人正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哎呀,我当是谁,原来是我江大兄弟来了,快来,快请进,当家的,江大兄弟来了,快出来接客吧。”风五娘愣了一下,很快的恢复了正常,欢快的招呼着来人。 风五娘丈夫从菜棚里慢吞吞的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江兄弟,失敬,失敬了。江兄弟请里面坐吧……” 江兄弟拱了拱手,一撩袍子施施然的走入了菜棚,进去之后笑道:“我还是就在这菜棚里坐吧,我怕啊,敬二哥待我过于热情,非要留我在你家中呆上几日不可,呵呵。” 风五娘帮着他们上了一碗茶,便站在敬二哥身边冷冷的看着那江兄弟。 江兄弟唰的一下展开了扇子。掩了半边唇角,吃吃地笑:“五娘,快莫要用那种眼光看我,看得小生我心里痒痒的。”说着,一双眼不住的往风五娘胸前瞄。 敬二哥看到别人调戏自己的浑家,却不动怒,饮了一口茶,低声道:“江老三,你此来所为何事?” “无事,无事。我只是几年未曾见得二哥与五娘。想念的紧,想来和二哥近乎近乎。”说着,一只手在桌子上沾着茶水写了一个字。敬二哥看到这个字之后蹙起了眉,风五娘则是限些叫出声来。 “时光如逝,光阴易过。想想我大哥如今去世已经整整五年了,这五年来,他的未亡人却投了别人的怀抱。也不知我大哥泉下有知。会不会伤心呢?”江兄弟挑起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风五娘,“五娘,你说呢?” 风五娘慌乱的后退两步,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站到敬二哥身后,双手颤抖的搭到敬二哥的肩膀上。 “好一双。情深意重。好一对,同命鸳鸯。好一桩,美观姻缘。好一笔。糊涂旧帐……”江兄弟用扇子轻轻敲着自己的手心,摇头晃脑的吟着唱词。说到糊涂旧帐之时,伸出食指握成兰花状,就往敬二哥点去。 敬二哥右手举着茶碗,脸上面无表情嘴里说着请字。然后将茶碗奉到江兄弟的身前,正好恰恰的与他的食指接触。两人同时晃了晃,脸色瞬间变了颜色又恢复了正常。 江兄弟若无其事的收回兰花指,端起茶碗,“这茶,不好!不香,不醇。”闻了一口后嫌弃的放在了一边。 “好茶均在后室,你可敢饮否?”敬二哥冷着脸说道。 江兄弟又一次展开了折扇,快速扇动了几下,“敬二哥,闻听得敬二哥这几年做菜棚发了家,兄弟手紧,想讨些银钱花花,不知二哥,……” “十两够不够?”敬二哥道。 “哎哟,你当我叫花子哟?”江兄弟将自己的半边脸藏在折扇后面,“想当初,我们兄弟那可是千百两进,千百两出啊,敬二哥发了财,怎么却小气起来了?” “你要多少?”敬二哥挑眉道。 “不多,也不少,一百两足矣。二哥以为然否?”江兄弟眯着眼笑的非常欢快。 “我们没这么多。”风五娘立刻说道。 “哎哟,”江兄弟睁大眼睛大惊小怪地说道,“我们?不知五娘说的我们是哪个?五娘说的可是我那短命的……” “就一百两!”敬二哥站了起来,转身对风五娘低语让她进屋去拿一百两的交子给江兄弟,风五娘辩解了几句,却无可奈何的回去拿交子了。 “真听话!”江兄弟歪着头看着敬二哥吃吃的发笑。 一会风五娘从屋里出来,拿了一个被布包起来的东西交给了敬二哥,敬二哥看也没看直接交到江兄弟手里,江兄弟用扇子小心的挑开,然后用扇子将里面的东西慢慢的摊开,笑着点了点头。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个丝巾,套在手上将交子一张张抓在了丝巾里。 “好了!今日多有打扰!他日若有空闲,小弟我再来照顾照顾二哥的生意。”江兄弟拱手抱拳一脸的真诚,看起来好象方才根本不曾向敬二哥要了一百两银子。 敬二哥也不恼,抱拳道:“后会无期。” 那江兄弟哈哈大笑着甩袖而去。 菜棚外,一个老者正在扣扣索索的在自己怀里掏铜钱要买菜,不小心被那江兄弟撞个正着。那江兄弟猛然间一愣,后退了两步,脸色变了变,向那老者拱了拱手,告罪而去。那老者揉着被撞痛的肩膀,摇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唉,可不是我年轻那会喽。在公共马车上看到老年人也不会让个座啥的。人心不古啊……” 菜棚不远处,仇九挨家挨户的收保护费,正准备往菜棚而来,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ps: 这一更是自动发布的,周日一整天,梦梦几乎上都不在电脑前,第一大任务便是睡觉,第二大任务便是去外面转一圈,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七被劫邹晨昏 风五娘等到江兄弟走远了之后,猛地坐在板凳上,涮涮的往下流冷汗,敬二哥叹了口气,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拍。 风五娘颤抖着用手拉着敬二哥,“二哥。我,我怎么办?” 敬二哥看了一眼菜棚外的老者,低声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实在不行,我们舍了这里,不信天大地大,无我们容身之处。” 菜棚外的老者刚刚买了一把青菜,却坐着不肯走,非说自己的肩膀被刚刚那人给撞坏了,菜棚里几个菜娘正忙的紧,就随便给他安排个凳子又去忙了。敬二哥走到那老者身旁,拱手道:“老丈,可是刚刚受了伤?” 那老丈吹胡子瞪眼睛骂道:“王不让,你菜棚里出来的人把我撞到了,你就没个说道?” 敬二哥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道:“那小的带着老丈去瞧瞧医士可好?闻听得时记珍药新请来一位国手,请他替老丈把下脉。” 那老丈听了这话,才算满意,点点头,“王不让,你还算不错,我没看错你。”说着伸出手去让敬二哥扶着他慢吞吞的往货行街走去。 几个菜娘看到老板要出去,连忙打招呼:“王大哥,出去啊?” 敬二哥(王不让)点点头,“你们好好看着菜棚,我去带这位老丈看看伤,要是没啥事一会就回来了。五娘啊,你别乱跑,呆在这里等我回来,知道不?” 那几个菜娘是知道老板娘给老板不知戴了多少个绿帽子,闻听得老板不让老板娘乱跑,都捂着嘴偷偷发笑。 敬二哥刚走了没多久,邹家庄送菜的人便来了,风五娘怪道:“咦。怎么是一民小哥来送的?不是那个同村小子的来送?” 邹一民跳下驴车,向风五娘讨了一碗水,一口气喝干才拉了风五娘往里走了几步,悄声把夜里邹家遇到小偷行窃的事说了一遍,说今天整个早上自己都跟着父亲在庄子四周巡逻呢,没有空闲去摘菜,这不刚弄好了就把菜赶紧的送来了,想向风五娘讨个情,在她菜棚里住一晚,等明天他进过货之后再回邹家庄。 风五娘听了当即同意。帮着他一起驴车上的菜卸下来之后便把驴车给赶到后院里。 等到忙完了邹一民的事情之后,风五娘却是奇怪的很,矜持的坐在菜棚里紧盯着钱箱。哪怕就是仇九示意了好几次让她晚上去他家鬼混,她也跟没听到似的,理都不理他。 仇九最后气的没法,只能是胡乱在五娘身上摸了几把带着几个地痞走了。 邹家庄。 邹晨最近觉得很烦躁,她总感觉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无时无刻的注意着自己。在家里的时候还好些,可是一旦出了院子,她便觉得浑身不舒服,好象有一条毒蛇就藏在路边随时会窜出来咬她一口似的。 可是最近又实在是太忙了,她又不能不出院子。家里的二十亩菜地要重新规划今年种什么菜,还要和那些进货的行商们商议哪些菜紧俏。哪些菜种者其众以后菜地就不种,哪些菜能卖个好价钱,就多种几畦。哪怕是这些事情。现在全部都安排给了公孙季去做,她一天也会出一两次院子。 她每次出院子,总会觉得身后发凉,好象有一个东西跟在自己身后。按说,她是不信邪的。从不相信有鬼神之说。可是自从自己穿过来之后,不由得不信了。如果没有鬼神的话。那自己又是为什么穿来的呢? 所以,她只能是特别的小心,走路的时候经常会回头看看,可是自己身后也没有什么陌生人啊。都是一些买菜的行商,或者是邹家庄的人,哪怕就是有一两个陌生人也早就被村中的人给盘问清楚了。 过了几天后,这种感觉慢慢的消失了,她也就放下了心,安慰自己也许是被那一天小偷翻墙给吓着了。 这几天,应邹家所提,村中成立了护卫。护卫全部由邹家发工资,一天一个人发二十文,只是晚上巡逻几圈罢了。族里宣布护卫队可以置办一身厚袄还有一条五尺长的木棒并几个铜锣。也不要求他们拼命,只是需要他们晚上巡逻时发现有陌生人或者不怀好意的人立刻敲锣示警。 这样的好事情,谁不愿意做?一时间来报名的人差点在宗祠外面打起来。最后由族里出面挑了十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一人只能干一个月,等到下个月就不能再选他了,这样才算压了下去。 自从这护卫队成立以来,庄子里的人不论老少睡得都安稳了,于是庄子里的人又是没口子的夸邹族和邹家做了一件好事情。 护卫队说是只管夜里,可是白天的时候他们有时遇到陌生人,也会主动的上前盘问,别人若是问他们是做什么的,他们便说自己是庄里的护卫队。一来二去,来往的行商都知道邹家庄有护卫队在巡逻,反而来的人更多了,有人巡逻就是证明着安全。他们可以在夜里收了菜,然后早上出发,银钱放在邹家庄心里也安心。虽然他们每个来邹家庄收菜的人都必须交给邹族一笔费用,交了这笔钱邹族才允许他们在集市里摆摊收菜,若是不交的话只能请你去别庄收菜了。 今天,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邹晨他们几个在。邹正业和黄丽娘去菜地忙碌去了,邹老爷子去麦田里盯着种小麦,柳氏去林蛙那里盯着变态池,四个小兄弟照例去学堂读书去了。春季的时候府学会开始招收童生,四个小兄弟准备去宛丘试一下水,看看能不能考上府学,获得一个童生的资格,有了这个资格他们才被允许去考秀才。虽然去了府学上学每年一个人花几十贯,但是现在邹家又不是花不起这个费用,早早的试下水,也能知道知道自己的深浅。 邹晨和美娘坐在自在居听着女夫子讲解德言容功,并且也顺带的讲解以后到了婆家之后,要如何的与婆家人相处。乌倩端着一筐针线和小七远远的坐着,侧着耳朵仔细倾听。金兰坐在小七身旁,听小七在讲一本画册上的字。 这时,金小乙浑家满面惊惶的跑了过来,她刚一进院门便大喊道:“大姐,四姐,不好了,三东家,三东家在田里晕过去了。” “啊?……”邹晨和美娘猛的站起来,掀起了门帘问道,“金大婶。你慢慢讲,我爹他怎么了?” 金小乙浑家上气不接下气的进了院子,捂着胸口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听一位行商讲的,哦,就是那位经常在咱家买菜然后发到郑州的那位姓江的行商。我,我关了院门在院外和人唠嗑呢,然后看到这位江行商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说道三东家不知在田里怎么回事,捂着胸口就倒了下去。让我赶紧的去田里看看。这,这可怎生是好?” 邹晨连忙端了一碗水给金小乙浑家,让她饮下,金小乙喝了之后便一迭声的:“这可怎么得了?这可怎么得了?” 邹晨劝她道:“婶婶莫急,是在哪块地里晕倒的。问清楚了没有?” 金小乙浑家眨了眨眼睛,“我一听晕倒了就急着往院子里跑,忘问了。……” “唉……”邹晨跺了下脚,便往门外冲去,这时美娘一把拉住她,“我和你一起去!” “走!”邹晨和美娘说完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院子。小七在后面嚷道:“我也要去!”说着也穿上鞋撵了出去,金兰赶紧穿上鞋子跟在他的身后。 邹晨到了院子外面。看到这几天经常在他进货的那位江行商正焦急的站在院外来回走动,旁边已经围了很多人了。看到邹家有人出来了。那位江行商朝天拱了下手,焦急地说道:“可把你们盼出来了,那位金大婶也不听我说完话,便急急的冲进院子里了。” 邹晨急忙问道:“我爹在哪里?” 江行商道:“我不知道是哪块地,但是我知道地方,我带你们去。”说着将手往前一指,说道,“就在那边的方向。” “哎呀,这不是你家的菜地方向吗?”旁边的邻居看到那个行商手指的方向失声道,然后几个手脚快的立刻往菜地方向跑去。这时那江行商脸色憋的通红,急急的说道:“不,不,不是,不是菜地,……”可是围观的人都急急的跑去了,竟然没有几个听到他的话。 他叹了口气对邹晨说道:“您是邹家四女郎吧,我是在东南方向看到邹东家的,当时他站在田边不知道在和哪些人说话,结果就突然捂着胸口倒下去了,那些人我也不认识,看样子不象本村的。” 这时小七噔噔噔的跑了过来,过来之后摸了把汗便喘道:“阿姊,咱爹呢。” “爹可能晕在麦田里了,走,咱们过去看看。”邹晨一听邹正业和几个不认识的人起了争执而晕倒便害怕了起来。 小七一把拉住邹晨的手,“阿姊,我也要去。”邹晨甩了几下没甩掉,便想劝小七在家里等着,她和美娘一起去,这时那江行商弯着腰笑道:“这是七哥吧?多俊的孩子。要不,我抱着你跑过去吧,我跑的快些。” 小七一听江行商愿意抱着自己去找阿爹,立刻喜笑颜开,将邹晨的手松开便让江行商抱。邹晨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她还来不及反应,便看到那江行商已经将小七抱走,快速的后退几步。 邹晨大喊:“人贩子?快放下我弟弟!” 那江行商冲她嘿嘿一笑,不知从哪里突然驶来一辆马车来,江行商快步便往马车冲去,邹晨大急,顾不得什么,双手一张便扑了上去,那江行商身手却敏捷的很,抱着小七转了几个圈就把邹晨给甩到在地上,这时美娘她们几个才反应过来,金小乙浑家大叫一声,杀人啦。立刻往江行商身上扑去,却没有抓着,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 美娘也紧跟着冲了过去,可是终究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江行商抱着嘻嘻笑着还以为在跟他玩的小七钻进了马车中。 “啊……阳阳……”邹晨象是疯了一般大喊,不顾一切的追着马车狂跑了起来。 这时路边有人看到了便想拦住那辆车,却没想到驾车的人技术甚高,只用了一根鞭子左右甩了几下,拦车的人不是被打着脸,便是被打着了胳膊,惨叫几声纷纷后退。 邹家庄的人眼睁睁的看着一辆马车绝尘而去,家里有驴的人赶紧回去套驴,有的行商吃惊的睁大眼睛,来不及反应。只有几个反应敏捷的,立刻骑上驴背或是马背,奋力的追赶着那辆马车。然而这时,又斜刺里冲过来一辆马车,将那些骑驴追赶的人用鞭子抽了几鞭,那些人终究只是行商不是军人,来不及躲闪纷纷倒地,只有三四匹躲过了,追着马车转眼消失在大路上。 “阳阳……”邹晨用尽全力的力气狂吼一声,然后晃了两晃晕倒在地,晕倒前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从她身边掠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全家出动找小七 “阳阳?”邹晨猛的大叫一声,坐了起来。 她茫然的扭头看了一下,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里,身上盖的是自己亲手套的被套。听到楼下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她穿好衣裳,定了定神走到了楼下。 楼下美娘正在低声哭泣,女夫子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安慰她。俩人听到有人下楼的声音,抬起头看到邹晨惨白着一张脸,如同一只鬼魅一般飘荡到了楼下。 “阳阳呢?”邹晨的声音飘乎不定,象是随时要被一阵风吹走似的。 美娘急忙站起,抹干眼泪强笑道:“去找了,庄子里的人都去找了,小晨?小晨?”邹晨听到这句话,一阵晕眩,又晕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黄丽娘守在自己身边,黄丽娘斜倚着床榻,直勾勾的看着地面上的木地板,眨也不眨,好象是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一般。 “娘!”邹晨挣扎着坐了起来,黄丽娘听到女儿的声音才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扭过头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满腮。 “晨儿!你醒了?我,我熬了稀饭,我去给你盛。”黄丽娘慌乱的擦了擦眼睛,强做笑颜道。 “阳阳呢?”邹晨拉着黄丽娘的衣袖不让她离开,气息微弱的问道。 黄丽娘茫然的摇摇头,强行掰开女儿的手指,在屋子里转了几圈,魂不守舍的念叨了几句:“我去给你盛稀饭,对,盛稀饭。……” “娘?……”邹晨扑倒在榻边,哀求道,“娘,我求你了,阳阳在哪。” “我?”黄丽娘我我了好几句。连连后退,就是不敢挨近女儿的床榻,她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晨儿啊,我求求你别问了,别问了。娘的心快碎了,娘的心被人生生剜掉了一块啊。我不想活了啊……晨儿啊,娘不想活了,……可是娘还有你们啊,还有你二个哥哥,娘得活啊。……娘对不起小七,……可是……娘对不起小七呀,……” 邹晨听了黄丽娘的哭诉。以为小七遇到了不测,喉头一甜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阳阳?他?”邹晨艰难的问,“他?……” 这时一个人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形深深叹了一口气,又看到邹晨嘴角全是鲜血。猛的向前走了几步,将手搭在邹晨的手腕上把了一下脉。 “还好,还好。这一口血吐出,把心头的火气都给吐出来了。”女夫子舒了一口气。 “阳阳失踪后,庄子里的人都在找他。这几日庄子里卖菜的行当都停了,把那些行商聚在一起。挨个审问,看看有没有认识那江行商的人。”女夫子缓慢而清晰说道。邹晨听了女夫子的声音慢慢的安宁了下来。 她紧紧抓住女夫子的手,急切的想要在她的脸上找出一丝安慰来。哪怕只是一句阳阳肯定可以找到的安慰话,可是看了半天,她最终放弃了。女夫子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如同她初来那一刻。 邹晨重重的躺回床榻上,长长的睫毛急促的闪动着。几滴晶莹的泪滴顺着两颊流到了双耳边。 “阳阳!”她捂着脸,无声的哭泣起来。都是我的错。前世那么多拐卖儿童的事例,为什么我就没有上点心呢?一个不熟悉的行商,便可以把我骗的团团转,枉费我还自称是什么精英。我这几天总是觉得毛骨悚然,为什么却从来没有一点警惕心呢?我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呢?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能够反应快一点,我就只差那么一点,就可以抓到阳阳了。 女夫子猛的把她从榻上拉了起来,然后左右开弓狠狠打了她两巴掌。骂道:“有空在这里自怨自艾,何不去前院帮帮你父亲?他这两日为了你为了阳阳,头发白了一半,两天三夜未曾睡觉。……” 邹晨被这两巴掌给打懵了,可是脑子却快速的清醒过来,她跪坐在榻上,向着女夫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穿上衣裳,看了黄丽娘一眼,又看了一眼女夫子,见到她点头才放心的下楼。 “我不能倒下去!”邹晨自语,“死亡都没有压塌我,我不能倒下去,我一定要找到阳阳,哪怕倾家荡产,哪怕送了我条命,我也得把阳阳找到。” 邹正业坐在前院,双鬓斑白,一夜之间便如同老了二十岁。在他身边,聚集着几位邹家庄的护卫。 “正业哥,今天扩大了范围,可是还是没找到,不过六哥发现了几个车辙印,好象是往宛丘去了。”一个护卫说道。 另一个护卫也紧跟着点点头,“我看了看,确实是有几个车辙,看样子,强人不是一辆车,而是两三辆车。正业啊,这是好事,他们定是求财,不是求人。只要他们求财,便不敢伤害小七和金兰,只要他们报出个数字,你家若是凑不起,咱庄子里紧紧手,一人凑上点,咋着也得把小七和金兰给赎回来啊。” 邹正业叹了口气,“去宛丘了?……为啥会去宛丘?” “是啊,我们也是不明白,可是看车辙印,确实像是往宛丘方向走的,但是兄弟们追了两天,在宛丘和蔡庄中间那车辙却消失了,现如今我已经和蔡庄认识的人打过招呼,让他们帮我问问庄子里有没有陌生人落脚。” “蔡庄?”邹正业突然抬起头,“蔡庄?那是归我岳丈的黄家坪管的,你和他们说了是黄家坪黄家的外孙了吗?” “说了,”那个叫六哥的人心里叹息了一下,这邹正业怕是迷糊了,凡是庄子里出去找人的,都是尽可能把小七的外祖身份还有一个当知县的舅舅说给别人听,就是希望有人能看在他外家的份上,能尽量多的人去寻。 “正业哥,正业哥!”一个人突然从院外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去蔡庄的人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人来。” 邹正业急忙站起来,颤声道:“快,快请,不,我过去看,我去,……”说着,从门外进来两个陌生人,都是农户装扮,一身的短打,看起来就是长年做农活的。 那个领他们过来的人介绍了之后,年长的那位拱手道:“好教邹家郎君得知,某乃是蔡庄的户长,姓蔡,归属于黄家坪管的。听说邹郎君的小儿子被人掳走了?” 邹正业急急点头,“正,正是,不知蔡户长可有我家小儿的消息?” 蔡户长点点头,“确实是有个消息,也不知能不能帮得了邹郎君。昨日,小老儿正在乡里监管着小麦播种。看到有三辆马车急驶而过,撞了我庄里的一个婆婆。我庄子里的人自然不依,要与那驾车人评理,那驾车人倒也光棍,给老婆婆赔了两贯的交子。小老儿站在车旁隐约听到有人呵斥,说甚么不要乱动,动就打死你。小老儿当时没在意,还以为车内是女眷。唉……是小老儿疏忽了。” 邹正业听到这个消息,身体摇了几摇,脸色变白了几分,旁边六哥伸手扶住了他。 那蔡户长又说道:“那驾车人赔了两贯交子后便驾着马车离去了,看去的方向,确实是宛丘无疑。” “阳阳?”邹正业听了这个消息,几乎欢喜的快要晕了过去。两天了,两天没有孩子的消息了。今天终于得了这个消息,哪怕不是好消息,可也总是一个消息不是。只要有消息,那便是好消息。 邹晨站在月亮门后,将蔡户长的话全部听到了耳朵里。阳阳被人劫去宛丘了?为什么?为什么劫了人不往深山跑却往大城市跑?小七和金兰?金兰也被劫了? 我和我娘听到阳阳被劫的消息,伤心的几乎要碎掉,金婶婶肯定也是非常伤心。 阳阳?你在哪?你在哪?你能不能听到我的呼唤,告诉我,你在哪? 头鹿悄悄的从后院走了出来,默默的走到邹晨的身后,将脑袋往她身上蹭了蹭。 “你知道他们把阳阳劫到哪里去了吗?”邹晨好象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转过头捧着头鹿的脑袋急切的问道。 头鹿眼里闪过一丝迷茫,然后它告诉了邹晨一个消息。 邹晨抚摸了一下头鹿光滑的皮毛,真挚的谢了它,然后倚在月亮门上快速的思考。 金兰为了救阳阳,暴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她狂跑着跟上了飞驰的马车,然后被马车拖了好久才勉强的爬了上去。劫匪在庄外不敢停留,可是车后爬着一个孩子是一个重大的目标,所以他们停了马车想将金兰给弄下去,没想到金兰不等马车停稳便跳下了车,然后一头钻进小七那辆车抱着小七死活不松手。最终那些人没有办法,只得将她一起带走。 有几只鹿偷偷跑到庄外去吃青草,无意中看到,回来告诉了头鹿,头鹿方才又通过思想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邹晨。 邹晨松了一口气,金兰虽然年纪小,可是非常沉稳,有她陪在小七的身边,不管小七遇到了什么事情总算是有个伴。 她想到小七被带走时那无忧无虑的笑脸,他还以为抱着他的江行商是真心帮着他去找父亲的。一个三岁的孩子,眼里的世界是和善与快乐的。他哪里懂得人心险恶,哪里懂得分辨事非? 都是自己的错,自己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八九岁幼童,为什么还要象一个真正的幼童那样傻傻的去相信一个陌生人呢? “啪”的一声,邹晨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敬二哥前来帮忙 “让我出去!放开我!阿姊,阿爹,……”小七在黑暗里大声哭泣着。 金兰痛苦的挪动着身子,将自己挪到小七身边,顾不得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端起一碗水劝道:“小郎君,喝点水吧!” 小七将金兰推开,抽泣道:“我要阿爹,我要阿娘,我要阿姊,呜呜,我不要水,我怕黑,我害怕。呜呜……” 金兰轻轻拍拍小七的背,低声道:“三东家就快来了,你别怕,有金兰陪着呢,金兰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小七一头扑到金兰的怀里,却不小心触动了金兰的伤口,金兰痛苦的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她的嘴里,轻轻哼着邹晨经常唱的一首摇篮曲,小七抽泣着浑身颤抖,却慢慢的在金兰的怀抱里进入了梦乡。 过了一会,金兰的头上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紧跟着什么东西被掀起来了,一缕亮光从上面直射了下来,一只手拿着一个火把伸进了地窖里晃了几晃,小手指上戴的玉戒指在火把的照耀下发出温润的光芒。 金兰的头顶传来满意的男声,“不错,确实是邹家的小儿子。江侠士,这次你事情办的好,某家主很满意。” 另外一个声音紧跟着响起,“我江某出马,莫说他是邹家的儿子,便是官家的郡主也曾落到我手里过。” 停了一会,自称江某的人又开口道:“我尚有兄弟留在外面,你若是想出手,我兄弟会将这两个小东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去。想必大管家不会这么做吧?啊,哈哈哈……” 被称为大管家的人则是语带笑意:“江侠士过虑了,某家主岂会是如此人物?到时侠士得财,我们得物,咱们皆大欢喜啊?若是做成此事。我家主另有纹银千两奉上。……” 金兰还想再多听几句,可是自己迷迷糊糊的浑身无力,脑子里疼的象被人用一百二十个硾子同时在敲似的,一会便糊里糊涂的睡了过去。 “阳阳?金兰?”邹晨猛然间从榻上坐起,将睡在她旁边的美娘吓了一跳。 邹晨扭过头,睁大眼睛看着美娘,”我梦到他们了,他们被困在一个地窖里,有人在他们头顶说话,可是我听不到。我一句也听不到。“ 美娘坐起来将邹晨抱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你是魇着了。魇着了,家里人都出去找阳阳去了,你放心,肯定可以找到的。” “你不懂,姐。我确实看到他们了,我看到金兰受了伤,阳阳躺在金兰怀里睡觉,可是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我听不到。”邹晨痛苦的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流。 美娘怜惜的搂着她。俩姊妹对坐无言,直到窗户发白才穿上衣裳下了楼。 小七失踪三天了,这三天没有任何劫匪宣称和这件事情有关。也没有任何人向他们索要任何的赎金。邹家庄里的男女老少都被邹正业和邹老爷子派出去寻人了,每日邹家撒出去的钱财如同流水一般。只要是有了消息,便立刻派人去看,可是许多消息都被证明了是假的是虚的。渐渐的,再也没有一丁点小七的消息。 邹正业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一般。在小七失踪的第三天,站在西院里大声喊叫了数声。黄丽娘无神的坐在走廊上。仿佛没有看到丈夫那悲惨的表情。柳氏坐在黄丽娘身旁,深深低下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金小乙突然跌跌撞撞的冲到了院子里,他一进来未语泪先流,“有消息了,东家。有消息了……” 邹正业听到金小乙的话,激动的抓住金小乙的手捏得生疼,他急促地说道:“小乙,你不要骗我,是真有消息了还是假消息?” “是强人的消息,他们派人送信来了。”金小乙两眼含泪,扑通一声跪在邹正业面前,通通通磕了三个头,“东家!我,我家能有今日全赖东家。我,我金小乙愿意为东家舍出这条命去,只求东家救救我小女儿,救金兰啊!……” 邹正业愣了一下,这几日他一直在为小七烦心,几乎上快把金兰遗忘了,金兰也跟着小七一起被劫走了,自己怎么可以忘了她呢? 他将金小乙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土:“既是强人有信儿来了,那就是证明他们要的是财。不就是财吗?能有人重要吗?小乙你放心,不管多少钱,我一定会救孩子们出来。” 金小乙听了这话后退了两步,伸手揖了一个大礼,然后领着邹正业出院去了。 等到邹正业走到前院,看到那个外村的村民时,家里的人已经全部得到消息聚到了前院。 “是何消息?”邹正业紧张的看着那个村民,那个村民被这么多人围观着实有些害怕,就哆里哆嗦的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来,双手奉了上去。 “我今天正在田里播种小麦种,突然有个人骑马走到我的走边,将我掳到马上,然后在一个林子里威胁了我一番,让我立刻到邹家庄去送信给一个叫邹正业的人,若是晚了就,就杀光我妻儿老小。我当时被吓傻了,等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邹正业顾不得听他说完,一把将信封抓在自己手里,颤抖着手想要打开,却怎么也拆不开信封,这时五郎从身后走了出来,说道:“阿爹,我来吧!” 邹正业将信封递给五郎,然后双手抱着头,紧闭着眼睛狠狠摇了一下。 五郎打开信封,先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转眼间脸色变得惨白,然后他念道:“邹家兄弟正业台鉴,弟于前几日见你家幼子聪颖伶俐,其为喜爱,是以将其带走,欲善加抚养。谁知,其竟整日哭闹,着实令人心烦。是以弟想,不若再还与你家。只是这几日弟用心抚养你家幼子,着实耗费了一些银两。烦请正业兄于五日后携带现银两千两,于下口沙河岸口上一渔船与弟交易。弟这五日定会善加对待你家幼子!” “勿要报官,否则定要撕票。弟,江某,……” 五郎将这一封信念完,前院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中。要现银两千两,还必须得五日后交易,这上哪去弄两千两啊。 前院的人正在议论纷纷,一辆驴车悄无声息的停在邹家庄外。几个护卫的人上下瞅了一眼,发现是认得的人便放他们进庄了,驴车进庄之后直接便驶向了邹家。 敬二哥(王不让)分开人群走了过去,看到邹正业拱手道:“某在宛丘听闻邹家遭逢大难,特前来相助。” 邹正业一把握住敬二哥的手,连声道:“有劳王大哥,有劳了。王大哥请坐,请坐,……”说着便把他往身边让,可是前院众人却瞧得分明,这前院哪里有可以坐的地方? 二郎走向前去,拱手道:“多谢王大叔,我三叔这会是有些欢喜过了。”便把刚刚接到了小七的消息说给了敬二哥听,敬二哥一听便蹙紧了眉毛。 “二郎君可否将那封书信让某看上一眼?”敬二哥道。 二郎从五郎手中将那封信接过双手递给了敬二哥,敬二哥一目十行看完了信,眉头皱了又皱,一会摇头一会疑惑,最后低声道,“可否请邹东家于我去个隐密处说话?” “但不知邹东家可否能凑得齐这两千两?”敬二哥等到了北院之后立刻低声说道。 邹正业听了一愣,两千两?对,两千两,救小七的两千两,可是,我上哪去弄这两千两?就是把我称块卖了,我也没有两千两的家底啊。 邹晨听了之后急促的说道:“大叔,我家实在凑不起这两千两啊。” “敢问小娘子,你外祖家可能凑得起?”敬二哥又问道。 “外祖?外祖家若是凑个几百两倒是可以,两千两若是硬凑,倒也能,可是这须得举全族之力,五日之内焉能凑得齐?”邹晨又说道。 “奇哉怪也!这掳人无非是为求财,那强人却逼你家拿一个根本拿不出来的数目,这,倒是奇了怪了。”敬二哥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风五娘刚才就着敬二哥的手看过了这封信,这会听了几个人的话,说道:“实不相瞒,我和你大叔也曾在道上混过,倒也知道知道这里面的一些小规矩,一般强人掳人,都会事先踩好点,先在你家四周转上数天,待觉得差不多了才动手。动手之后便会立刻远走,等过得几日再回来然后索要赎金。” 邹晨突然想起前一段自家夜里曾跳进几个盗贼的事情,失口说道:“莫非是和那天夜里偷窃我家的人有关?” “正是!”敬二哥说道,“一民小哥那一日送菜送的晚了,等他到了我家之后,把你家夜里进贼的事情和我浑家说了一说。我一听便觉得蹊跷,这贼进门行窃,为何会打草惊蛇。后来又听说了你家小哥被人掳走,我才想明白,这一招叫做引蛇出洞。贼先惊了你家,然后你家自然会对内多加小心,对外却会放松警惕,所以那贼才能冒充行商将小哥掳走,想必那行商应该在你家进贼之前便在你家进货了。” “确实,那江行商,在我家已经进了一个月的货了,日日都会采买一些价格便宜的菜色,每天都有马车来将菜接走,所以,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怀疑他。”邹晨痛苦地说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作者各种不服 (你们太让我伤心了,小七失踪了,你们就不给我订阅,以此来表达不满。我不服,各种不服。我要去抗议,我要去联合国抗议。小七一失踪,居然我的订阅能下降高达一百。这是要闹哪样啊?切克闹啊切克闹?我要把你们都切了,啊啊啊啊――) 敬二哥(王不让)看了一眼浑家,看到她没有什么表情,便又问道:“但不知那位江行商,是何模样?” 邹晨听了这话摇了摇头,显见得不太记得那人长相。 金小乙在一旁答道:“我见过几次,和他也说过几次话,倒是记得清楚,他比我高半头,浓眉大眼,下颌一缕山羊胡。看起来精明干炼,肤色微黑,一看便是一位走南闯北的行商。” 金小乙将那人的相貌形容了一番后,敬二哥摇了摇头,自语道:“手法像,但人不对啊。”风五娘听到这个人的长相,却象被吓倒似的,身子摇了几摇,被敬二哥一把抓住。 邹晨听到了,连忙追问,“大叔,什么手法?什么人?” 敬二哥朝风五娘看了一眼,看到风五娘点了点头,他才开口道:“诸位想必知道我朝有位郡主曾在东京城被人掳走的事情吧?” 几个人齐齐点头。 “那人用的手法,便是和今日一样,先是假扮盗贼惊了郡主,然后郡主受了惊出城去佛寺焚香祷告。那些人在寺院里事先下了手,结果郡主在寺院被人掳走。从此,不见踪影……”话声未落,风五娘已经是哀哀的哭了起来,嘴里说着,郡主好可怜,好可怜。 “那郡主找到了吗?”邹晨是知道这段悬案的。这段悬案曾记载在野史中,直到宋朝覆灭也没有人找到那位郡主的下落。 “哪里能找到?”敬二哥低下头,闷闷地说道,“那东京城地下水道四通八达,官家曾派了大军前去剿灭,除了抓了几个小头目,竟是未见郡主……” 邹晨听了这句话后,长出了口气!还好,他们求的是财,不是人。如果求的是人,自己又不是官家,上哪里去找数万大军去呢? “两千两?”邹正业突然失声痛哭。“我上哪去弄这两千两啊?就是把这宅子卖了,把我卖了,我也不值五百两啊。” “东家!”公孙季走了过来,“小老儿这几年倒是也有些积蓄,可以凑两百两。” 金小乙正愁容满面。听到公孙季这样说,也紧跟着说:“我,我没多少钱,可是我能拿三十贯。” 邹晨道:“我和小七的私房都拿出来,还有我的分红,我这两年都放着没动呢。……” 这时。二郎四郎五郎六郎也跟着说要把自己的私房钱全部拿出来。 邹晨请公孙季算了一算,这些人凑在一起,也无非就是六百两。离两千两还差的远呢。 要是玻璃作坊的分红现在到了就好了!邹晨想到。 分红?她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自己还有一成的分红,一直没有取过,也不知道那个是多少了。家里一成半的分红,这半年还分了将近七百两呢。自己那一成,肯定也得有四五百两啊。然后再找外祖家借一点。这两千两转眼便凑够了。 想到这里,她满脸喜色的抬起头来,“阿爹,我想到办法凑钱了。” “啥办法?”邹正业问道。 “分红!”邹晨隐晦地说道。 邹正业迷糊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急忙说,“这不行,那是你的嫁妆,……” 话音未落被邹晨打断,“阿爹,现在还管这些做甚,先凑了钱把小七和金兰救出来再说啊,这钱早晚都能挣回来啊。” 邹正业听了这话才点点头,哽咽道:“小晨,我替阳阳谢谢你了。……” 邹晨跺脚:“阿爹,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我回屋去拿契约,然后咱们去取分红。”说完转身便跑回自在居了,美娘紧跟在她的身后也一起跑了回去,她也要回去取分红。 就在家里乱纷纷的各自取钱之时,两辆从黄家坪来的马车驶到了邹家门口。 文林郎黄老爷阴沉着脸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黄天顺黄天明兄弟俩个,一人手里捧着一个四方匣子,另外还有七八个精壮汉子坐在另一辆马车上,也紧跟着跳下马车。 巧的是,他们的马车刚停下,从柳林集而来的沈家马车也紧跟着到了邹家门口,沈於和沈芳扶着冯氏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看到黄老爷冯氏低下头行了一礼。 黄老爷点点头便算是全了礼,冯氏恭谨的请黄老爷先行。黄老爷正准备进院,又听到几辆马车的声音传来。 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宛丘城里的陈家和蔡家结伴而来。 陈十三从马车上跳下,陈琦紧跟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手里捧着一个匣子站在父亲身后。陈十三看到蔡家的马车,哈哈一笑,亲手掀起蔡家马车的门帘请了上面的人下车。 蔡家家主,红光满面的踏下马车,先向黄老爷施了一礼,又向陈十三点头打了个招呼,便笑吟吟的说道:“今日恁巧,竟巧遇黄兄,但不知是哪阵风吹来的?” 黄老爷心中正忧虑外孙,可是遇到此人又不得不应付,便强打起精神,把自己外孙被人掳走一事说了一二。 那蔡家家主大惊失色,问道:“可曾报官?如此大的事情,怎么我在宛丘竟未听闻?哎呀,怎不早说,早说我多带些家丁,也好派他们四处寻找啊!” 黄老爷听了此话,面上不动声色,“但不知今日蔡兄来此所为何事?” 蔡家家主摆摆手,“唉,小事一桩,不值当得提。倒是邹家出了此事,想必正是焦急之时,黄兄快请进吧,我今日无事。便权当来帮忙的,有何事只管吩咐,只管吩咐。” 黄老爷听了这话,将手一摊请他先行,那蔡家家主打着哈哈不肯走到黄老爷前面,最后黄老爷强拉了蔡家家主的手,两人一起把臂而行。后面黄家兄弟低下头请冯氏先行,待冯氏进了院门之后他们才和陈十三一道进去。 陈琦进了院子,便四处张望,以期能看到邹晨的身影。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院子里虽然人数众多,却没有一个是他想看到的。 邹正业听到岳丈来的消息,立刻从北边院子里出来迎接。黄老爷看到邹正业。二话不说,一个窝心踹将他踹倒在地,骂道:“蠢货!院子盖的如此大,竟连个护院都不肯请,你是舍不得你那几贯钱?你若是舍不得只管和我说。我出钱请人护着我外孙。” 蔡家的家主看到连忙在一旁劝慰,黄老爷又骂了一会,黄天顺才走过去将他扶起来。 邹正业被岳丈一脚窝心踹,踹得两眼泪汪汪,又听到他说不肯请护院的事,心里埋怨自己。为何这样的事情不能立刻做决定,非得等到二哥回来才可以。如果自己早早请了,小七哪里会被人掳走?如今生死不知。 想到这里。他扑通一下又跪倒在地,当着前院众位乡邻的面哭的跟个小孩子似的。 黄老爷看到女婿如此哀伤,不由得也勾起了心里的愁绪,想到外孙才三岁,正是天真烂漫不知人间疾苦的时候。正是被父母捧在手心备加呵护的年纪,没想到居然活生生被人当着家人面掳走。如今生死难料。 他闭上眼,两行浊泪缓缓落下。一翁一婿,一个站着流泪,一个跪着哭泣。前院的众人看得心酸不已,纷纷跟着抹泪。 陈十三这时向黄天顺使了个眼色,黄天顺连忙上前将邹正业拉去,黄天明则是把手里的东西交到了带来的精壮汉子手中低声去劝自己的父亲。 “正业啊,找个僻静处说话吧!”黄老爷强忍住了泪水,闷声道。 “是,去二郎院里吧!”邹正业慌忙把他们往二郎闲云居里领。 进了闲云居,黄老爷没心思参观,坐在堂屋里便问道:“来的路上听你庄里的人说起,说是强人有信了,信在哪里?” 邹正业便将手里的信呈给黄老爷看,蔡家的家主也伸过头观看,看完之后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惊疑之色。 “要两千两?”黄老爷冷笑数声,嘭的一下拍在案几上恨声道,“莫要落在我手里,到时定会叫尔等生不如死。” 说完了之后看向黄天顺,黄天顺会意,和黄天明走上前,将手里的两个匣子摆在案前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数排猪腰银,全是五十两大小的。蔡家家主看到这两个匣子眼角抽了抽,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这是一千两,你先拿去吧!”黄老爷沉声道,看到邹正业的表情似悲似喜,挥挥手不让他说话,“你手里有几多银子,我是知道的,你那林蛙就是能赚钱,也不过是一年赚上数百贯,稻田活物和菜地,一年也无非三四百贯收入。我算着你便是无钱,这不,今天特意给你送钱送人来了。这七八个人你看看,若是满意便将他们留下,工钱不用你发,每月我会和他们家结帐。” 这时,黄家带来的八个精壮汉子,便挺直了胸膛站在邹正业面前。邹正业在心里不由自主的赞了一声,好一批精壮男儿。 黄老爷看到邹正业满意,便对那几个人说道:“从既日起,你们便不用回黄家坪了,你们的父老妻儿,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你们呆在这里便是只有一件事要办,那就给我死死的护住我的几个外孙,不能再让他们被人掳走。可能应下?” “应!”八个精壮汉子齐齐答道。 “外祖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带着点委屈的童声,陈琦猛的回过头去,只见邹晨脸带哀容,哭着向前跑,扑倒在了黄老爷怀里,呜呜的哭泣。 “外祖父,都是我的错,他们当着我的面把阳阳给抢走了,外祖父,你打我吧,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阳阳出去,呜呜……” 第一百三十六章 牵扯到迷云旧案 黄老爷轻轻抚着邹晨的鬓发,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乖孩子,和你又有何关系?快别哭了,把眼泪擦擦,外祖还要和你爹娘商量事呢。”邹晨听到外祖父这样说才渐渐止住了哭泣。 黄老爷看了看屋里的人,问道:“邹亲家呢?” 邹正业赶紧回道:“岳丈,我阿爹昨天得了一个消息,说是有人看到过小七,带着我大哥和二个侄子连夜去了。” “丽娘呢?”黄老爷又问道。 “丽娘?”邹正业低下头去,“丽娘这几日不吃不喝,形同枯槁,我怕她撑不住,让二嫂在一旁照顾她呢。” “糊涂!”黄老爷拍了一下案几,大声道,“不吃不喝便能将孩子找来了?她若是能支撑门户,你也能出外寻找。天顺,你去!将你妹妹从榻上拉起来,好好打一顿,就说是我打的。” 黄天顺听了这话,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出去找黄丽娘执行家法去了。 “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凑够这两千两,至于报官,暂时先别报,此事还须得借张亲家之力。等到接到阳阳,看我不将这些贼人挫骨扬灰,以报今日之仇。”黄老爷说道。 蔡家主问道:“但不知正业侄儿银两可够,若是不够只管言语,我立刻令家丁回去取,明日便能送来。” 邹正业便把自己家能凑将近六七百两的事情给说了一下,言道还差大约三百两左右。 陈十三在一旁说道:“正巧,昨日听闻邹家有大难,家父让我带来五百两以救急难。”说着从身后陈琦手里接过来一个匣子,送到了黄老爷手边,打开一看是数锭五十两的猪腰银。 蔡家主惭愧无比,“早听闻陈家急公好义。有上古先贤之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此次实在是惭愧,我近日在家侍奉家母,日夜呆在宅中竟不知宛丘地面上出了如此大的事情,唉,黄兄请受小弟一拜。”说着离了席位,正了正头冠欲向黄老爷行礼。 黄老爷哪里肯让他拜下去,立刻站起来将他扶住,请他坐回,蔡家主一脸愧疚地掩面而坐。过了许久才放下袖子恢复正常。 “既是银两已经凑齐,我这心里也放下了一半。正业啊,你也不用太焦虑。只要肯给银子,强人断不会放着钱财不要去撕票。”黄老爷说道。 又说了一会话,蔡家主便提出告辞,黄老爷便问他今日所来为何事,蔡家主摆手说道不过小事不值得提。待又问了几遍才明白,原来是他的老母这几日胸闷,想吃些青蛙,可是这初春之时上哪去找青蛙,便打听了这邹家有林蛙,想买几只拿回去孝敬老母。 黄老爷听了此话。急忙令二郎去蛙园里捉些林蛙回来,蔡家主推辞了几遍,不好意思的笑笑。又等了一会。二郎提着一个竹篓,篓里放着十几只林蛙。蔡家主留下了五十两,言道明日会派家丁送来五百两,以免不时之需,然后便走了。 待他走了之后。邹正业叹道:“果真是千年蔡家,急人所需。令人敬佩啊。” 黄老爷看了他几眼,无奈的摇摇头,哂道:“你与丽娘,倒真是天生一对,天做之合啊!” 然后又与陈十三说话,陈十三便说道,最近这几日宛丘地面上传的厉害,邹家的小儿子被人给劫走,他在书院中都听闻了。他父亲听了之后非常焦急,急忙让他带了五百两银子前来相助,言道等找回了邹小七再回宛丘。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邹正业出去一看,原来是张家的大郎张岳站在前院,双眉紧蹙正听着金小乙诉说。 待金小乙说完,邹正业急忙迎上了去,张岳拱了拱手道:“未曾想到咱这宛丘地面竟出了如此惊天大案,家父昨日已经写了片子,递给了知州府,督促他们严查宛丘地面陌生人物。”邹正业听了张岳这样说,后退三步然后肃容行了一个大礼。 张岳指着身后带着的几个人说道:“此人姓张,与我家乃是族亲,在知州府做一个班头,平时缉拿江洋大盗。这几个人,是他手下皂吏,我今日为等他们才费了些时日,要不然早就到了。你将案情,实实在在的和张班头说一说吧。” 张班头从张岳身后走出,拱手道:“邹三郎,小人叫张老四,您把案情和我讲一讲。” 邹正业行了一礼,然后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张班头方才已经听金小乙说了一次,此次又听了一遍,沉吟道:“烦请三郎带小人们去院外查看一番。” 邹正业请了张岳往闲云居而去,然后立刻随着张班头他们几个出院去了,又喊了那天和他一起追贼的人,陪着张班头围着院墙转了几圈。果不其然,张班头到底是班头,只转了一圈便发现了一些旁人没有发现的事情,向邹家要了几头驴,几个人骑着驴便顺着留下的痕迹追去了,邹正业急忙让金小乙随着张班头一起去。 邹正业回了自在居,看到岳父已经和张家大郎聊上了。 “正业啊!”黄老爷招手,“快进来,你张大哥此次可是帮了你大忙啊。还不快来谢过?”邹正业听了后,立刻整整衣襟揖了一个大礼。 张岳立刻避开,道:“方才正业兄弟已经行过大礼,我代父受了,此次可万万受不起。” “听闻赎金已经够了?”张岳又道。 “正是,方才岳父送来一千两,陈兄弟送来了五百两,我家再凑些这便够了。”邹正业答道。 张岳从怀里取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了邹正业手里,“回头你送银子时,将这个夹杂在内,若是贼人们问起,你便只管说时日太紧,凑不够两千两,只能拿银票来抵。这乃是全国通兑的银票,到哪里都不查来历,只管见票付钱。正业,开银庄的人,与我先祖父有旧,若是我家出面请他代查这几张银票是何人所兑,必不会推辞。” “我只怕那贼人,所想的不是这两千两,而是更多啊,……”张岳又叹道。 邹晨坐在外祖父脚边,将张岳的话反复在心里回味了好几遍,心里一阵阵惊疑不定,难道这张大伯的意思,两千两还是不够吗? “三东家在吗?”院外敬二哥的声音传来。 “在,在!”邹正业急忙起身将敬二哥迎了进来,向屋里众人介绍了一番。 “三东家,我听闻金小乙浑家曾抓了那江行商一块衣角,所以方才去金家打探了,您看看……”说着将手里的一块衣角展到了案几之上。 张岳和陈十三闻言走了过来,看过之后,俩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 黄老爷看了两人神色,便问道:“二位贤侄,可是看出来了什么蹊跷?” “博远请讲。”张岳道。 “岂可,岂可,景山兄先讲。”陈十三低下头请道,两人互相谦让起来。 邹正业急了,“张大哥,您就告诉我吧,这衣角有甚玄机!” “那,我便先讲了,若是我讲的不对,还请博远一会多加指正。”张岳笑道。 陈十三在一旁点了点头。 “此块衣料乃是内制,在东京城只有一处商家有售,此商家在甜水井胡同,名字仿佛记得叫瑞祥绣庄。这一家绣庄每年会接一大批内制的衣料送到宫禁之中,这衣料看其花纹观其形状,若某所料不差,理应是那一年郡主被劫后,官家私下从私库中取出的赎金,……” 陈十三紧接着说道:“景山兄所言不差,和我所想一致。当年郡主被劫惊动天庭,官家为免皇室出丑,从私库中取出帛五百匹以换郡主归家,岂料那些贼人将五百帛取走,却消声匿迹,……” 敬二哥听了这俩位的话,眼角不住的抽搐,显见得极为激动。 “王大哥,……”邹正业看向敬二哥向他求证,只见敬二哥默默的点了下头,同意了他们俩人的说法。 “我补充一点!”敬二哥说道,“这块布料并不足以说明这伙人便和以前劫郡主的人有关,然而金小乙浑家给了我一个重要的提示。她说道,抱着小七那人,虽然容貌看起来黝黑,然而走路的样子相当的奇特,和普通人不一样。我听了她的描述后,断定劫走小七郎的人,乃是一个内侍。据传闻,当年郡主被劫之后,她身边的几个内侍也紧跟着失了踪,有的被发现死于寺院之外,有的则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踪迹。” “你的意思?”张岳和陈十三紧张的问道。 “这伙劫走小七郎的人,和当年劫走郡主的人,是一伙!不仅是一伙,极有可能那位抱走小七郎的人便是郡主身边的内侍。”敬二哥朗声道。 邹正业听了这一番话,吓的迭坐在了地上,自家怎么会和一桩皇室秘案扯上了关系? “世父!”张岳拱手道,“此事既是和皇家有关,我等不可隐瞒,须得上报天听。世父,您看?” 黄老爷明显是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了,半天没有缓过来,张岳叫了他好几声,他才茫然的看着张岳,然后艰难的点点头。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发现吕大仲尸体 张岳得了黄老爷的许可,立刻在二郎的书房借了他的笔墨纸砚将此事细细写了下来,然后叫了家丁过来,让他快马送到宛丘城中。 待家丁走了之后,邹家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和一桩皇室秘案扯上了关系,这带来的,不知是福还是祸,官家是会灭口还是装作无此事? 风五娘紧紧偎在敬二哥(王不让)的身边,惊恐的睁大眼睛,仿佛下一刻她便会死去一样。 丁启站在黄天明的身后,脑子里在快速消化方才听到的消息,怎么这岳丈一家转眼间便和一桩大案扯在了一起。 邹晨在脑子里快速的搜索着以前看过的野史和正史,以期能找到官家对这件事情的处理办法,可是令她失望的是,正史上根本没有写,野史上也只是廖廖提了数笔。 “有人在吗?”从院外急冲冲的进来两个人,这两个人乃是张班头手下的皂吏,他们一进来后抹了一把汗,说道,“黄老爷,张大郎,陈十三郎,邹三郎,我们班头在离宛丘不远的一个小坡上找到了一具尸体,那尸体已经死去多天,散发着恶臭。班头让我们回来问问,邹家庄可有医士,想先请医士过去查看一番,我们另有兄弟回去请忤作去了。还要问三郎一句,近几日庄内可有失踪人员不曾。……” 邹晨看到他们满头是汗,连忙倒了两碗白开水,那两个皂吏道了声谢也不客气,一口喝下,又要了两碗才罢休。 “这几天庄内乱纷纷的,倒不曾听人说起来。”邹正业沉吟了一下说道,猛的抬头,“哎呀。想起来,那吕大仲好几日不曾回来了。” 然后便把怀疑吕大仲来自家踩点的事情说了一番,那两个皂吏听了此话,暗自记在心中,等过了一会李医士来了之后,他们拥着李医士出去了。邹正业想要跟着,被妹夫丁启给拦下,说道他犯有心疾,万一看到尸体发病了怎么办?有他跟着李医士既可,邹正业听了只能回了院子。 这时里正和乡书生簇拥着老族长走了进来。黄老爷看到老族长来了,立刻站了起来,恭敬的施了一礼。将老族长请到了主位之上。 老族长安慰了邹正业几句,然后又令里正和乡书手一人拿了一百两银子,以救邹家的急难。 邹正业推辞道:“够了,够了。这几日若不是里正和乡书生相帮,我家哪里能请动全庄的人去找阳阳呢。两千两已经凑齐。不必再给我们钱了。” 老族长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几句骂那些贼人们,不一会便垂下头打起了瞌睡。 里正招手喊了自己几个儿子,令他们将老族长悄悄地搬回家,不可惊动他。等老族长走后,才又开始重新议事。邹正业又将那封信给里正和乡书手看了,他们看完后。恨恨的拍了拍案几,骂了几句。 到了天快黑时,张班头和李医士丁启他们回来了。李医士到了闲云居。向大家证实那个尸体确实是吕大仲的。尸体被人从后面用利物刺入,然后颈部又有一刀,只可惜尸体上面什么都没有,无法证实是何人所杀。 敬二哥上前一步问道:“我也曾在草莽中厮混过几年,可否容我看看尸体上的伤痕呢?” 张班头面露讥笑:“原来是王不让啊。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听闻你也曾在伏牛山做过几年强人。被官家招安后就在宛丘做了一个茶棚度日,只是无缘相见。” “惭愧,惭愧。”敬二哥拱手,脸露惭愧之色。 “只要你老老实实在宛丘不招惹事非,兄弟我看在屋内几位大郎君的面子上,绝不会找你麻烦。”张班头冷笑。 “是,是……”敬二哥低下头,态度十分的恭谨。 等过了一会,尸体被人用块布包着送了回来,直接便放在集市的空地上,张班头令人拿了火把和灯笼将集市照的通亮。敬二哥认真仔细的看了几遍,又用手按了按吕大仲颈中的伤口。 “确实,是他们的手法。”他面露肯定之色。 “何人手法?”张班头急道。 “这个,此事我不敢对班头明讲,班头不若去问问张家大郎,班头只须和张家大郎说,是他们的手法,张大郎便会明白。”敬二哥为难的说道。 张班头听了,拿眼斜了他几眼。去,还和张大郎扯上了关系?我呸,你浑家也不知给你戴了多少顶绿帽子,还在这里装死人呢。 不提这里张班头和敬二哥之间暗流汹涌,在宛丘一个密室中,一个老者,正和一个桃花眼的男人商议事情。 “……大管事,你此言当真?”那桃花眼男人眯起眼不悦的问道。 那大管事点点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推到了桃花眼男人面前,桃花眼男人看也不看,歪着头看着旁边的墙壁直撇嘴。 大管事见状,又从怀里摸出几张纸推到了那桃花眼男人面前,桃花眼男人扫了一眼,这才将纸放进了怀中,拍了拍。 “当年我曾受过你家主的恩惠,要不然,我绝不会自堕其名,若是以后让绿林里的朋友知道了我做的事,指不定会指着我的后背骂我无耻小人。只是从此之后,你家主与我,再也半点干系,做完此事,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桃花眼男人冷冷地说道。 大管事拱拱手,呵呵笑道:“正该如此,待做成此事,我家主断不会再相召与你。”说完此话,拱了拱手便离去了。 从内室里闪出一个人来,只见他面色黝黑,浓眉大眼,下颌一缕山羊胡,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看起来比坐着的桃花眼男人年纪要大上十岁左右。 “族叔,那老小子怕是不牢靠啊?”黑面汉子说道。 桃花眼男人将纸从自己怀里取出,数了一张给黑面汉子,伸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欠,“我累了,想去歇着了,这些钱拿去给弟兄们分了,让他们也有个念想不是。你晚上辛苦些,去看着那两个小的,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诺!”黑面汉子弯下腰,行了一个标准的叉礼,显见得是将这人当做家主看待的。 桃花眼男人将头颈转动了几下,看了一眼黑面汉子,又说道:“二十四,待这件事情了结,我在族里找个你中意的小子过继到你名下,做你嗣儿你看如何?” “真的?”黑面汉子激动的抬起头,手指颤抖。 “我江某说话还会有差?我说过继便自然会过继给你,以后那小子便由你亲自抚养,待他日他有了孩子,你也好后续有人啊。” “爷爷!”黑面汉子听了此话,激动的跪倒在地,扑扑扑磕了三个响头,“我这条命就卖给爷爷了,我江承发誓,日后爷爷要我三更死,我绝不活过五更去,从此后上刀山下油锅绝无二话。” 桃花眼男人笑道:“你有这份心便足够了!你再耐心等等,等咱们办完了这件事,我便回老家帮你挑个中意的。” “只是,要委屈你了,你在咱族里可是死人一个啊!” “无妨,无妨,只要有了后,哪怕我就是立刻死去……我也,我也高兴啊。我江承,我江承有后了啊……”黑面汉子江承满脸激动之色,跪在地上欣喜若狂。 桃花眼男人拍了拍江承的肩膀,伸着懒腰走到内室去了。江承恭敬的站起来,等他进了内屋才轻轻的走出屋子,然后无声的关上门。 黑暗中,桃花眼男人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一个嗣子买你一条命,你也死得其所了啊。 天亮了。 邹家庄又渡过了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守夜的护卫们踏着露珠回到了自己家中准备睡个回笼觉。做农活的,摘菜的,种小麦的,今天没人去田里,都围在小集市里看着被布盖着的尸体议论纷纷。 “儿啊!”两个老年人互相搀扶着从人群外走入,一头扑到吕大仲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围观的人,或是漠视,或是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面露不忍之色,相反,还有人狠狠的吐唾沫诅咒那对老年人。 吕大仲的父母想要为儿收尸,却被皂吏们严词拒绝,言道忤作还没有来,不可以收。吕大仲父母只得相互搀扶走到一旁,默默等着忤作从宛丘赶来。他们所在的地方,原本站的有人,可是看到他们过来了,立刻快速的闪开,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 “唉,怪可怜的。”有人在一旁低语。 旁边立刻有人不满起来,“他可怜?那邹家老三难道就不可怜了?人家小儿子才三岁,活生生的被人抢走,又索了两千两的赎金。你还有工夫可怜吕大仲爹娘?” “对,要不是吕大仲,那贼人怎么会知道邹家这么详细的事情?” “这吕大仲该死!” “养不教,父之过,他爹娘也该死,……” “关他爹娘啥事啊?” “我呸,那让贼人把你小儿子也掳走吧,你看看你还可怜不可怜吕大仲爹娘。” “你这人咋回事,怎么诅咒起我儿子来了,我儿子咋惹你了?” “呸,老子看你不顺眼好久了。” 旁边有人劝道:“别打了,别打了。” 皂吏在一旁敲了敲木棒,呵斥道:“干什么?干什么?要打架上一边去,再打架罚款十贯。”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少年阿琦的誓言 小七失踪第四天的清晨。 邹晨走到楼下时,看到美娘已经起床正在摆早饭。 “吃点饭吧,”美娘看到邹晨下楼,立刻笑着说道,“现如今咱家吃饭的人多,我娘让我们在这里吃过了再去前院。” 邹晨点点头,假装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然后便说没胃口了,美娘也不劝她,陪着她一起出去了。女夫子站在她们身后,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前院在前几天早已经搭了一个简易棚子,就是为了方便回话。黄老爷已经坐在棚子里和邹老爷子低声的说着话,邹正义和大郎三郎束手站在一旁。 邹老爷子四更的时候才回来,只是睡了一个时辰便起了床,勿勿吃了一点东西便回到前院,把昨天的情况说了说,言道这个消息是假的,送信人不过是为了骗几个花花。 黄老爷便把昨天贼人来信索要赎金的事情说了一遍,邹老爷子听说昨日银子已经凑齐,只等着去赎人了,这才放下心来。邹正义听到三弟居然一夜之间凑齐了两千两,眼睛闪了几闪,看了几眼父亲却没敢说话。 老爷子却是最知道这个大儿子的,他当着黄老爷的面,沉声道:“这两千两是救你小侄子的,你若是敢打这个主意,别怪我心狠,我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邹正义听了吓的出了一头冷汗,连声说自己不敢,邹老爷子哼了一声扭过脸去再也不看他了。 冯氏在西院陪着黄丽娘,和柳氏一起说着宽慰她的话,自从昨天来了之后,她和两个儿子便不曾离去,她则是直接住到了西院,儿子们让邹家安排到了新楼里和陈十三做伴去了。 黄丽娘昨天被大兄黄天顺从榻上拎了起来打了几巴掌。并且被训斥了一番,虽然很疼却是打醒了她。她今天再也不像昨天那样,早上起床后还知道和邹青华柳氏一起做早饭。 几个人正陪着黄丽娘坐在西院里安慰她,听得前院突然嘈杂起来,冯氏和柳氏互视一眼,站起身来。 前院中,这时一片紧张的气氛。 邹晨站在祖父和外祖身后,紧张的看着那个来送信的外庄人,美娘在一旁握着她的手,向她传递着自己的力量。 那个外庄人哭丧着脸。磕磕巴巴地说道:“……小的正在家中好好地睡着觉,却突然从天降了一位强人爷爷。小的以为性命不保,便哀求那位爷爷拿了银钱放了小的性命。谁曾想那强人也没伤害小的。只是让小的将几句话从头背到尾,一直背了十几遍,还说道,若是不把信送往邹家,便立刻要小的性命。小的一路连滚带爬的才赶了过来。生怕耽误事了。” 黄老爷焦急地说道:“是哪几句话,快背来听听。” 外庄人眼光连闪,看了一眼邹家庄的人,“小的若是背出来了,你邹家庄的人可不能打我?你们得发誓。” 里正在后面沉声道:“我以邹族族长的人名义,若是你背出来了。我邹族中绝无一人伤你分毫。” 外庄人这才长吐一口气,然后吭吭巴巴地背了出来,等到他背完。院子里一下子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黄老爷猛的站了起来,指着他想说些甚么,可是却一口鲜血喷出,黄天明黄天顺抢步上前急忙扶住他。邹老爷子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外庄人,极力的想弄明白他说的是真假是假。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两步,双腿一软晕倒在地。 邹晨听了他的话,只觉得一阵天眩地转,喉咙里一阵甜腥,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来。“阳阳?”她低语。 “都安静,安静!不关这位外庄人的事,让他说完,说完!”里正大声喊道。然后和乡书手站在外庄人身后极力想要阻止邹家庄的人冲上前去揍他。 这时黄老爷也苏醒过来,扶着黄天顺的手,指着黄天明道,“快,派人封了西院的门,正业和丽娘绝不能让他们知道这消息。” 这时几个护院也听了黄老爷的指挥将那外庄人围了起来,那外庄人看到有人保护自己,才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黄布,颤抖着手将他塞到身边的一个护院手里,然后啊的一声尖叫抱着头蹲在了头上。 那护院将黄布包接过来随手一捏,脸上立刻变了颜色,犹豫的向黄天顺看去,然后使了好几个眼色。黄天顺会意,走了过来挡了黄老爷和邹老爷子的视线,伸手从护院手中将黄布接了过来,将手一捏,双眼猛的紧闭。顺手塞在自己怀里,然后抹了一把脸,回头笑道:“啥东西也没有,那小子吓唬咱们呢。阿爹,我,我去看看还有其他消息没有……”说完了,踉跄着倒退就想往人群外面走。 “站住!”黄老爷站起来,指着他怀里问道,“你怀里是何物?” 黄天顺摇摇头,眼角却不由自主的淌下一行泪水,人却强笑着说道:“啥东西也没有,就是一块破黄布,没啥,没啥,阿爹,我,我,我……”话未说完,几十岁的大男人却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岳丈,阿爹!……”邹正业的声音从内院里传来,“为啥封了西院,不让我出来?为啥不让我出来?出了啥事?到底出了啥事啊?” 前院里一百多人,听到邹正业的声音,却没有一个人敢往他的方向看去, 黄天顺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捂着嘴,压抑着声音痛哭,不敢让哭声传到内院去,然而越是这样,院子里的人越觉得心里痛得难受。 邹晨这时走到大舅的身边,伸出手去强行从他怀里把黄布给掏了出来。她捏了捏,脸色瞬间变了变,觉得一阵阵天眩地转,她回过头看看外祖父和晕倒的祖父,又看了看在内院门口和几个护院撕扯在一起的父亲。 “忤作来了没有?”她嘶哑着声音问道。 里正愣了愣,答道:“刚到。已经到集市上去验尸了。” 邹晨二话不说,将黄布塞进自己的怀里,撒腿便往集市跑去,院子里的人不知道她在做些甚么,便呼拉拉的全部跟着她一起跑了出去。 黄老爷手脚冰凉,只觉得胸口一阵阵闷的难受,他指着黄天顺艰难的说道:“天顺,是啥?” 黄天顺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哀求道:“阿爹,我求求你。别问了,里面真的啥也没有。没有啊,爹啊。儿求求你了,……” 邹正业的声音从内院门口传出:“小晨,你去哪?你去哪?是不是有阳阳的消息了?是不是?岳丈,阿爹,快放我出去。求求你们了,放我出去啊。” 正在集市验尸的忤作翻来覆去的看着被黄布包裹着的一小截尾指,然后又嗅了嗅血迹的味道,抬起头,怜惜的看着邹晨,“是女童的尾指。不是男童。这女童大约得有八九岁左右,不象是三岁的手指。” 邹晨听了这句话,身子摇了几摇。终于松了一口气,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庄民赶紧扶住了她。庄民一层一层的往外传话,原来那外庄人送来的不是邹家小七的尾指,是一个八九岁女童的。 消息传到外层,一声凄惨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金兰。金兰,我的儿。我的儿。我的金兰啊……” 邹晨听到这声哭喊,浑身激灵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分开众人,走到金小乙和他浑家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婶婶,小乙叔,我家对不起你们,我,我给你们磕头。”一边磕一边哭着说。 金小乙浑家原本就是精神恍惚,如今听到这根尾指极有可能是自家女儿的,一时怒火攻心,惨白着脸瘫倒在地。金小乙坐在地上扶着浑家,直勾勾的看着邹晨手里的黄布,嘴唇颤抖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吕大仲,你个龟儿子。……”一声怒吼在人群中传出,邹家庄的人象是疯了一样往吕大仲的尸体上扑去,踢踩踏跺,只一会将他的尸体踩成了稀巴烂。几个皂吏一开始还极力的阻拦着,眼看着群情激愤,再拦着怕是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只得松了手任由众人发泄。 等到众人发泄完,吕大仲的老父老母跪在集市里那一滩血泥前,捶胸顿足,放声大哭。 邹晨坐在金小乙的身边,无神的看着庄里人踩踏吕大仲的尸体。心神全不在这上面,脑子里反复回荡着一句话: 一万两!阳阳,我上哪去弄这一万两?我就是再穿一回也弄不来这一万两啊。 邹晨茫然的站起身来,手里拎着一块沾着血迹的黄布,如同一个无主的游魂一般,惨白着脸,晃晃荡荡的沿着熟悉的街道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走。拐弯的时候不知道拐弯,对着前面的墙壁一头撞了上去,然后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双目毫无焦距的看着蓝天,后面担心她出事跟着她的庄民急忙把她抱了起来。 她却像是被吓了一跳,大声喊叫着让人把阳阳放下来,然后嘴里嘶喊着阳阳的名字。旁边的人低说她是亲眼看到弟弟被人掳走,怕是魇着了。 她被放下来之后,立刻停止了嘶喊,双目无神的继续往家的方向走。这时远远跑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跑到她的面前,看到她的表情,痛得一把抱住了她。 哭道:“晨妹妹!不就是一万两吗?琦哥哥给你借,琦哥哥去向老祖宗借,琦哥哥还有外祖家,还有舅舅家。一万两,总能凑齐的。晨妹妹,要是借不来,琦哥哥就把自己卖了给你换钱,……” 邹晨听到陈琦的声音,感觉自己在他的怀抱里,如同突然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她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乱纷纷的邹家庄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个十一岁少年,拥着一个八岁的女童,站在宽敞的街道上抱头痛哭。 街上的人,将他们围在中心,无声的抹着泪水。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五娘劝人救金兰 风五娘站在人群外,看着人群里抱头痛哭的俩小,整个脊梁骨一阵阵发寒。 敬二哥(王不让)在她旁边紧紧拉着她的手,低声道:“不是你的错,和你没关系,别想这么多。”风五娘听了丈夫的话,猛的扑到丈夫怀里,放声大哭。 “乖!”敬二哥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柔情,“我们把他们抓住,以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黄老爷呆呆的坐在前院的棚子里,听着几个跟邹晨一起去集市的庄民们回报。当他听到那是一截小尾指之后,差点又一次吐血,后来听到是一个女童的尾指之后才放下心里。 邹老爷子刚刚苏醒过来,他歪在邹正义的身上,老泪纵横。 “阿爹,一万两啊?”邹正义不由得动了容,“三弟能筹得起吗?” 大郎和三郎这时说道:“爷爷,我们一人拿十贯出来,钱不多,只有这么多了。”邹老爷子听了孙子的话,欣慰的点点头,无力的伸出手拍了拍大郎和三郎的手臂。 陈琦拉着邹晨的手,走到了院子里。将她扶到黄老爷的身边,然后不舍的看了她一眼,回到了父亲身后。 陈十三摸着下巴道:“一万两?这可不好凑?阿琦,你立刻回去找你娘,让她取了库房的钥匙,看看家里还剩多少银两,再看看有没有可以变卖的东西,先典当出去凑些银两过来。” 黄老爷立刻阻止,“岂有变卖典当的道理,此事乃是我黄邹二家的事,十三郎不必如此。” 陈十三怜惜的看了一眼邹晨,道:“当初家父为了作坊的事,……不提也罢,确实有愧于邹家。此次出些力气也是应该的。” 陈琦听了这话,立刻喛了一声,便招呼几个家丁让他们去准备马车。 陈琦的马车刚刚走了没有多久,蔡家的马车再次驶入了邹家庄,蔡家大管家将五百两银子放到黄老爷面前,听到他说强人又涨价了,居然要了一万两,大吃一惊,问了黄老爷可能凑得起?黄老爷无奈的摇摇头。大管家闻听此言,沉吟的半响。便要求再回宛丘将此事禀告家主,看家主如何处置。 大管家没有发现,有一双眼睛始终跟着他在打转。邹晨死死盯着他的双手。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用力的捂着嘴不敢发出惊呼声。 “阳阳!”邹晨咬着嘴唇喃喃的念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虽然消息是封锁着的。可是最终还是传到了邹正业的耳朵里。邹正业闻听到强人切下了金兰的手指冒充是小七的,向家里勒索一万两时,惊的两颊变成了惨白色。 “金兰,阳阳……”他痛苦的蹲在院子里,压抑着不敢哭出声,不敢让黄丽娘知道。 黄老爷子坐在棚子里颤抖着手举着茶碗想要往嘴里送。可是无论如何也送不到嘴边,茶盖和茶碗的边沿不停发出咯咯的瓷器撞击声。 邹晨定了定神,在黄老爷身后说道:“外祖。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何事?”黄老爷气若游魂般的转过头,看到邹晨削瘦的面庞叹了口气,放下茶碗将她轻轻揽在怀里。 “我们去个僻静处说话。”邹晨低声道。 黄老爷扯着邹晨的手,带她去了自在居。一进院子,邹晨急忙关了门。又四处看了看,发现女夫子没在。想必是去陪着母亲了。斟酌着把心里想的事情告诉了外祖父,黄老爷听完了这几句话,吃惊的后退了几步,连声问,“你确定?你确定?” 邹晨咬着嘴唇点点头,“外祖父,我确定,……我不会拿着阳阳的性命开玩笑的。” “狗贼!”黄老爷狂喊一声,狠狠一拳击到墙上,手指的关节处冒出血来,“老匹夫,我黄家与你誓不两立!” “……,誓不两立!”一阵痛骂声从东边的院落里发出,前院的众人纷纷抬起头四处寻找说话的人。 邹正业猛的抬起头,吃惊的看着东边的方向,这是岳丈的声音,他是听到了什么消息这么伤心? 二郎四郎五郎六郎焦急的站在自在居外,听到外祖父在里面一阵阵的哭泣和惨嚎,却不敢去敲门。 敬二哥静悄悄的站在自在居旁,眼睛紧盯着那道高墙。思忖了良久,他提气纵身,轻轻巧巧的翻过了五尺的墙头。 邹晨和黄老爷猛的看到院中突然跳进一个人来,均是大吃了一惊,待看清是王不让后,黄老爷立刻将邹晨护在身后,呵斥道:“王不让,邹家待你不薄,你意欲何为?” 敬二哥抱拳道:“黄老爷无须惊慌,方才您和小娘子的一番谈话,正巧被小的听得。实不相瞒,小的在伏牛山落草之时,与那姓江的有深仇大恨。小的愿为黄老爷效犬马之劳。” “姓江的?”黄老爷警惕的看着他,“你都打探出什么消息?” 敬二哥便把自己知道的消息挑重要的告诉了黄老爷,并说只消给自己一匹快马,一把钢刀,定能为邹家将小七的落脚点给打探得清楚。 黄老爷双目狐疑不定的盯着他,一会打定了主意,打开了院门对站在外面的几个外孙说道:“四郎,你去,找你大舅舅,让他为这位王侠士准备一匹快马,一把钢刀,再封一百两的谢仪送于那位五娘。” “五娘便留在庄内陪着小娘子吧,”敬二哥笑道,“她好歹身上也有点功夫,也能护得小娘子的周全。” 听了他这一番话,黄老爷才算彻底放下心来,有了五娘做人质,不怕他不回来。 黄老爷从自在居出来后,立刻叫了黄天顺黄天明过来商量事情,父子三人和邹晨在一旁也不知商议了什么,回到前院之后黄老爷的脸色变得正常了许多。 五娘站在邹晨身旁,神色恍惚的看着她,不时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邹晨以为她是为了敬二哥担心,便安慰了她一两句,哪里想到风五娘听了她的安慰话之后,握住她的手,一脸怜惜的反而来安慰她:“四姐,我知你天性纯良,你是为了你弟弟你深深自责,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他们抓的是你,那你可还有命在吗?” “你弟弟终究是个男的,家里人救了他出来,也不过是幼时被人掳过罢了。若是你被掳了,你以后如何呢?纵是被救了回来,你家里也名誉尽失,你的族里只会逼着你活活死去。四姐儿,婶婶不是在吓你,若是你被掳走,你今年才八岁年纪,好好调教一番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将来,你可怎么办?……” 邹晨听了风五娘的话,心里不由得泛起了涟漪:金兰以后怎么办?她比自己大一岁,将来她要如何?纵是邹家可以养她一辈子,把她当亲生的女儿看,可是她没有了一根手指又被掳过,以后还不知会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况且这几日劫匪送了两次信,根本没有在信里提及金兰的事情,是他们遗忘了还是不准备将金兰还回来?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层层的云雾,盯着天边一抹绚丽的橙黄,仿佛看的痴了。 风五娘看到邹晨的表情,暗自点了下头,不枉了自己说了这一番提醒她。那金兰若是落在劫匪手中,不死也要脱层皮,邹家若是不下死力救她,怕是劫匪根本想不起来要放她,到时随便将她卖给哪个人牙子或是私窑子里,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当如何? 邹晨打定了主意,脚步一提,快步走到邹老爷子所住的松鹤居,看到他正和外祖父在堂屋里商议着事情,她定了定神,撩起衣袍跪在了他们面前。 “小晨?你这是怎么了?”黄老爷奇道,邹老爷子在一旁也连忙让她起来。 “我有一事要求祖父和外祖父,请你们答允我,你们答允了我就起来,若是不答允,那我就跪死在这里。”邹晨目光坚定的看着他们。 “何事?”黄老爷抚须笑道,“若是为了阳阳,你不说我也会拼尽全力救他,阳阳乃是我的亲外孙,岂有不救之理?”邹老爷子听了这话在一旁连连点头。 “不是为了阳阳!”邹晨咬下了嘴唇,“是为了金兰。祖父,外祖父,劫匪两次来信,却没有一次提到金兰的,是他们不想放人还是金兰没在他们手上。我求你们,一定要将金兰也一起救回来,……” “金兰?”黄老爷摸了下胡须,蹙着眉努力想着这到底是何人。 邹晨摇摇头叹了口气,外祖父果然根本就没有打算救金兰,他连金兰是谁都想不起来。“金兰是随着阳阳一起被劫匪掳走的,她是为了救阳阳才爬上了劫匪的车,如果没有金兰在,那阳阳的手指肯定已经被剁下来了。外祖父,您常说,人无信则不立。若是咱家连阳阳的救命恩人都不肯下力气救的话,那将来宛丘地面上可还有黄邹两家立足之地吗?” “想起来了!”黄老爷恍然大悟,“原来,竟是那位小娘子?这小娘子对待阳阳也算恩情意重理应要救,外祖父也是疏忽了。只是劫匪并非开口说赎她的赎金,我们又无法主动联络他们。若是我有心想救,那也无力啊。” “两日之内,必定会有人来送赎金给我们。……”邹晨明亮的双眼渐渐变得黯淡,幽幽地说道,“到时,我们只管把话通过送赎金的人转给劫匪听便可以了。” “你说甚?”邹老爷子听到孙女这样说,猛地站起来,惊疑不定的看着邹晨。 第一百四十章 五娘敬二是何人(月底求粉红) 小七失踪第五天。 王不让回来了,这个消息立刻通过风五娘传到了邹晨耳朵里,她来到松鹤居时,正看到王不让正和外祖父说着什么。黄老爷一脸的阴沉不定,双眉蹙的似乎要拧成一团去,右手抓着一个茶碗狠狠的向地面摔去,然后大骂:畜生!畜生! 敬二哥(王不让)向她点了点头,然后站在一根柱子旁边敛息收气,仿佛和柱子溶为了一体。邹晨看到满屋的碎渣,倒了一碗茶双手奉到黄老爷手中,然后低下头清理地面。 黄老爷将茶碗接过随手放在一旁,叹道:“黄邹两家在宛丘无根无基,虽然你二舅舅如今做了县令,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个暴发户罢了。”邹晨听了没有回话,蹲在地上,将碎渣一块块捡起放在手帕里包好。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闻茶碗的碎渣在邹晨手里轻轻碰撞的声音。邹晨抬起头,看到外祖父正在沉思,便向柱子旁的人打了声招呼退了出去。 出去时迎面碰到黄天顺和黄天明带着张班头走了进来,邹晨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听到外祖父在向他们吩咐一些事情,觉得没她什么事,便往自在居而去。 邹晨跪坐在风五娘对面,听她低声说着一些打听来的情况。邹晨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大,这王不让和风五娘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说在伏牛山落草之时和那姓江的有仇怨,然而怎么看起来这王不让竟是一心一意想要杀了姓江的? 这风五娘,平时看起来粗俗无比,可是这几天和她相处,竟然发现她处处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的端茶姿势,是极正规的仕女手势。便是那种女夫子教了她们无数次的贵族礼仪,喝茶时左手平伸。大拇指正好扣住下面的茶托,右手呈兰花指状,轻轻刮动茶盖,然后啜上一口。 这个动作,女夫子曾经教了她和美娘无数次,她倒是很快学会了,美娘却是纠正了很久才把这种姿势带到了日常生活中。一个卖茶棚的老板娘是从哪里学来的贵族礼仪呢?是看平时别人喝茶学会的吗? 还有吃饭的时候,风五娘吃饭时和别人大不相同,她面前摆放的筷勺都是有一定的形状,而且她只吃面前的两盘菜。其他的菜哪怕再合她的胃口,不放在她面前她也不吃。女夫子和风五娘相处了一天,两人从茶道。说到诗词,再从相扑说到饮食,竟然发现俩人许多兴趣都是相同,女夫子立刻喜欢上了风五娘,说她从骨子里就有一种贵族的优雅。 邹晨恍悟。风五娘带给她的便是这种感觉。明明粗俗,却偏偏又从骨子里让人感觉到她的优雅与高贵,仿佛这种优雅是她不经意中散发出来的。 只有长年接受过贵族训练的人才可以这样,才可以把这种优雅深深刻在日常生活中。邹晨啜了一口茶,默默的想道。 这时前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金小乙浑家不一会便跑了进来。说道黄老爷让她去邹老爷子的松鹤居。 邹晨听了之后,快速的整了整仪容,带着风五娘一阵风似的跑去了松鹤馆中。 蔡大管家正一脸痛心疾首的向黄老爷和屋里的众人痛骂着劫匪的无良。“……小人报与家主知道后,家主大怒,言道宛丘数百年便未曾出过如此惊天大案。……然而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先把小郎君救出,所以家主特意命我送来猪腰银一万两,以救急难。……只是。……”蔡大管家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黄老爷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大管家何事为难,不妨说来一听!” “既是黄老爷相问。那小人便说了,这几年我们蔡家也是表面上看起来烈火烹油光鲜无比,实则也不过是看起来好看些罢了。这几年也是捉襟见肘,纳履踵决,贫不胜言,拿出这一万两确实也有些艰难了,然而为了救小郎君家主倒也是顾不得了。只是,……只是,唉,小人便直说了,家主曾说道,想必这邹家无有能力还这一万两,他前几日听闻张黄陈三家搞了一个作坊,不如请邹家将作坊的股份卖给我们家主,这样,一万两邹家便不用还了。”蔡大管家说完深深揖首。 邹晨站在门外听到蔡大管家这样说话,悲愤欲绝,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原来,真的是我害了阳阳,如果不是我弄出那个什么玻璃作坊,阳阳又怎么会受这一遭罪?原来,这蔡家打的主意果然是玻璃,恨不得冲进去将这个蔡管家给撕个稀巴烂。可是又强强的把自己压制住,今天若是不接下这一万两,只怕明日送来的便是阳阳的尸体。 她往自己胸口捶了几拳,深吸了一口气让脸色变得正常些,掀起门帘提步走了进去。蔡大管家看到是一个小娘子进了屋,倒也没在意,只是拿眼角斜了一眼,依旧拢着手站在屋子中间。 邹晨走到外祖父身后,紧挨着外祖父坐下,低语道:“答应他!……要金兰一起回来。” 黄老爷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抚须赞道:“老夫一直听闻蔡家的家主急公好友,最爱急人所需,素有蔡孟尝一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前番你家主已经送来五百两,此番再次一万两,真是解我两家燃眉之急啊。正业啊,还不快谢谢蔡家家主相救之恩?” 邹正业听到岳丈这样说,想起岳丈对自己说过的,让自己只管看他眼色行事,便站起身向蔡大管家行了一个大礼,口称多谢。蔡大管家坦然受了,然后又代蔡家的家主还了半礼。 邹正义坐在邹老爷子身后,早已经是惊呆了,这三弟家到底是什么股份,竟然能卖得了一万两?一万两啊?挣一千辈子自己也挣不来啊。 邹老爷子则是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黄老爷和蔡大管家,眉毛快蹙成了一团。 “唉,……”黄老爷坐在上首叹了一声,“也不知和阳阳一起被掳的金兰怎么样了,这几日掳走的人居然都没有传过话来。这金兰对阳阳有相救之恩。正业啊,回头你去交赎金时问一下他们何时将金兰放回,掳走的是俩人可不能回来只是一人啊。” 邹正业听了之后立刻说了一声是。 黄老爷又笑道:“烦请大管家回去和贵家主说一声,这转让股份,并非是正业一人可以做主,须得等他二哥从西京回来方可以签字画押。大管家只管放心,待得正业二哥回来之时,知道是救自己侄子,断没有不允之理。可否请大管家将银子先留在这里,待我们救了小七之后。再签转让契约?” 大管家思忖一下,道:“既是黄老爷这样说,岂有不信之理!小人先将银子留下。只是,小人回去也得有一个凭据不是,呵呵,烦请黄老爷给写一个字据,……” “这个自然!”黄老爷让人取了笔墨来。唰唰几笔写了一份收银凭据,然后自己摁了手印,也请邹老爷子和邹正业都摁了手印。 大管家拿到了凭据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才一脸笑意的放进了自己怀里。又坐着寒喧了几句,宣称自己还要急着回宛丘向家主禀告此事,黄老爷也不多留他。任他走了。 等到他走了之后,黄老爷向着敬二哥使了个眼色,敬二哥点了下头。走到屋外随手拿起一个竹笠戴在头上也跟着大管家出去了。 “阿爹,您确定是他吗?”黄天顺在一旁问道。 “是与不是,只等明日王不让回来之后便有分晓。”黄老爷深深闭上眼睛,倚在了后面的靠背上,无力的挥挥手。“都散了吧,天顺正业和十三留下。其他人都先散了吧。小晨留下吧,帮外祖父捏捏肩膀。” 屋里众人听得黄老爷如此说,纷纷退了出去。 陈十三看到人都走光了,方才开口:“真未想到此事居然与蔡家有关!某这一生之中最恨如此无信无义之人,不过是一个作坊而已,值得如此下作?” 黄老爷冷冷说道:“他今日想要这一个作坊的股份,便可以强行将别人的家人掳走。明日若是觉得我们的哪家铺子好,岂不是要把我们四家赶尽杀绝吗?这世上的稀奇东西多了去了,若是看着哪样好的,便要使出阴毒的手段去抢吗?” “蔡家千年的好名声,毁于一旦啊!”黄老爷紧接着叹了口气,“如今怕是,不死不休了。你既不仁,安能怪我不义?” 又象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对着黄天顺说道:“景山回宛丘已经两日了,可有消息传来?” 黄天顺拱手道:“正要向阿爹禀告此事,景山派了一名亲信来传话,说已经找到一位当年参与此事的小头目,如今正被关押在东京城的天牢之中。许了他一些银子,他说愿指认那姓江的,只要那姓江的确是当年的劫匪。” 黄老爷喝了一口茶,“这便好,既是有人肯指认,便让景山将折子呈上去吧。忠定公虽然去了,然而张家私下写一两份奏折还是能直达天听的。” 且说大管家快马加鞭回了宛丘,将黄老爷亲笔所写的凭据交到了蔡家家主手中。蔡家家主仔细的看完之后将凭据放在了书房的一处匣子之中,然后唤过大管家附耳几句,那大管家听了之后,顾不得回家换身衣裳便立刻出门去了。 敬二哥躲在屋顶之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到大管家出门了,立刻也跟着悄悄的没入了黑夜中。 ps: 这几天订阅好低,不知到底是因为月底,还是因为小七被绑架的原因。总之我现在的订阅每一章都要比平时的少五十左右的订阅。亲们,到底是怎么了?我是亲妈啊~!!!!我怎么可能是后妈?亲们往下看看,在明后天的章节里,你们就会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总之,是不会让你们伤心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仇九VS邹正义 “……你说甚?竟是要连那女童一起送还给他们?”一间密室里响起一个不耐烦的男声。 “正是,一个女童,你留着也无用,不如还给他们吧!”紧跟着响起蔡家大管家的声音。 敬二哥轻巧的从墙外翻了进来,悄无声音的落在了一株刺槐的枝杈里,运足起耳力,仔细的倾听屋里的谈话。 “也罢!”那男声哼了一下,“反正那女童病的也快死了,我也卖不了几个钱,还给他们也行。只是便宜了姓邹的,忘了向他要这个女童的赎金。” “后日收赎金时小心些,莫被他们发现,收了赎金之后你们立刻就走吧,不要再回宛丘。”大管家又说道。 “不劳大管家费心,银子一到,我们兄弟几个便海阔天空自在逍遥,再也不来宛丘便是。”戏谑的男声又响起,“只是希望大管家,莫要过于想念我们,派人一路跟踪我们啊?呵呵,……” “不会,不会,江侠士只管放心即可,老朽定然不会派人跟踪的。”大管家尴尬地笑道。 邹正义觉得很郁闷! 小七丢了,其实自己也是很难受,可是孩子丢了,大家总得吃喝不是。这么大冷的天,把自己支使到庄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冷风吹着,连着避风的地方都没有。别人出来巡庄,好歹还能挣几个钱花用,可是自己倒好,若是一开口提钱,那阿爹的脸立刻能阴沉的滴下水来。 他抱了抱膀子,将身上的大袄又紧了紧,钻到了一棵树后面,吸了吸鼻子。 旁边几个和他一起巡庄的人,看到他往树后跑,冷冷地嗤笑了一下。 “丁启。你家小七的消息是怎么说的,那强人确实是索了一万两?”一个高瘦的巡庄人往手里哈了一口气在地上蹦了几下。 丁启紧了紧衣襟,忧虑无比的叹了口气,“是啊,这几天我看我三舅兄都愁坏了。一万两?上哪弄去啊?砸锅卖铁也凑不够,……” 另一名总爱眨眼的巡庄人疑惑的眨了几下眼睛,说道:“不对啊,我怎么听你大舅兄说了一句,说是有人出钱买你三舅兄什么股份,宁肯出一万两银子呢!……” 丁启看了那人一眼。不悦的说道:“莫说是一万两,就是十万两百万两,那也是我岳丈家的。岂有我在背后说三道四的道理?” 那名巡庄的人见状便尴尬的挠挠头,不再说什么了。 “天蒙蒙亮了,我们分开转转吧,这总聚在一起也不是个事。我和一民他们去东边和南边转转,你们去西边和北边转转。等到来接班的人过来了,咱们再回庄休息。”丁启看了一眼东方已经发白的鱼肚,建议道。 “成!”那名爱眨眼的人就扬声道,“正义啊,你这一泡尿准备撒到啥时候?快点出来,咱们先去北边转转。” 邹正义打着哈欠从树后转了出来。嘿嘿笑着紧了紧腰带,“这不,夜里怕冷。吃了几碗新酒,一会一趟,一会一趟,呵呵,……” 丁启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招呼了邹一民和另外几名巡庄往东南方向去了。邹正义看到丁启走了,便哎哎喊了几声。丁启高声回了句去巡庄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启叔,”邹一民回头瞅了瞅邹正义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担忧道,“我看这正义叔,怎么就不着急似的?你看看我正业叔,这几天头发急的都白了一半,我三婶婶,现在急的都不成人样了。怎么这正义叔,看起来跟没事人似的?” “他?”丁启嗤笑道,“天塌下来,他也不着急,自然有高个子的顶着。别说是小七了,就是他亲儿子丢了,他也是这副混样,你小子别跟他学啊?小心你爹回家揍你。” “我哪能跟正义叔学啊?!”邹一民嘿嘿笑笑,丁启摸了一把他的头,几个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四处留意周围的情况,遇到有草丛,就用手里的棍子敲几下,看到有树的地方便结伴进入查探,以防里面钻的有人。 邹正义和高瘦巡庄人分到一组,往北边去了。 仇九也很郁闷,他觉得这世上最倒霉的人就是他了。 原本,兄弟们在宛丘混的好好得,天天小酒吃着,小菜挟着,日子别说多美好了。没肉吃了就跑几个分茶馆和饮食铺子赊些帐去,没菜吃了就跑卖小吃的和风五娘那里赊些菜去。谁知道这几天知州和知县两位大老爷不知生了哪路神仙的气,非得闭城严查陌生人,这查就查吧,还把宛丘地面所有的花膀子和浪荡子小混混都给查了一遍。 仇九是这宛丘城里有名的花膀子头头,这次清查自然少不了他,知州的人过来查一遍,把他拎到堂上先打了几板子杀威棒。知县的人过来也查一遍,同样拎到县衙挨了几板子。短短两天,便被打了两顿,虽然已经打点过了,到底是只打了几棒子人情棒,可是最后那一下,那可是真真切切挨着的。 最后,花了一吊钱才打听出来,原来是出了大案子,邹家的小七被人给掳了,劫匪居然索了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啊?早知道那邹家的人这么值钱,爷爷我早想点子去把他家的儿女给弄出来一个赚些银子花花了。 然而,想归想,做,却是不敢做的。仇九家世代居住在宛丘城,虽然没有祖宗家庙,然而家里也是有几代的坟茔在宛丘城外葬着。若是他敢做这事,到时估计他老父老母都第一个不放过他。 昨天夜里,正在家里睡得好好的,突然有皂吏来敲门,黑灯瞎火的把他拎到县衙,余知县和县丞主薄一起升堂,又把他给教训了一通。受完刑的仇九吡牙咧嘴的捂着屁股,和几个难兄难弟相互搀扶着往家里走去。正唉声叹气的时候,猛的看到从旁边的一个胡同里钻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仇九认识。这不是蔡家的大管家吗?他偷偷摸摸的在做甚?去会相好的? 一瞬间,仇九的八卦心发作,顿时觉得屁股不疼了,腿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走路也有劲了!他正准备偷偷跟着大管家过去,好查明他相好的住处,然后讹他几贯钱花花,却突然看到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紧跟着大管家。 这个人,仇九更认识,这不是风五娘的那绿帽子丈夫吗?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仇九一时之间忘了前面的大管家,猫着腰跟着王不让要看他到底干些啥。要说实话,仇九是个没功夫的人,也就是一把子蛮力,平时和人打架无非也就是你推我一下,我拎刀砍你一下。然而他手下,却是有几个有能耐的,跟踪人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那几个花膀子得了仇九的命令,便四散开来,分别钻进不同的胡同,一会便传出几声猫叫春声,惹得正睡觉的人破口大骂:“这是哪个半掩门子货的猫没有养好?刚开春就叫春?急着生了猫仔投胎去啊?” 大管家和后面的跟踪者一路在前面走,后面遥遥跟着仇九。大管家今天还纳闷,怎么这猫今年开春就叫春了,难道是新品种? 仇九看着大管家和情敌依次钻进了一个院子,心里激动的无法言语。 着哇!我说这大管家大半夜的出来做甚,原来是私会情郎呢!这王不让怪不得不管风五娘这个风骚的娘们,任她浪来浪去的,却原来有龙阳之好啊?仇九激动的搓着手,脑子里已经幻想着风五娘看到丈夫偷情郎那悲伤的表情,自己再趁机去安慰一番,岂不是又可以一亲芳泽吗? 美梦做的美,现实太残酷,这抓奸得拿双,现如今他手下几个兄弟瘸的瘸,伤的伤,万一没抓到奸反而被他们俩个倒打一耙那可倒了老霉。于是打定了主意,叫了一个手下来,让他回去取些迷药来,老爷今天我要月夜抓情郎。 几个兄弟正在商量一会从哪里翻上墙头,一会从哪里往屋子里灌迷药,一会迷药发作了,要怎么样趁着他们赤条条的把他们绑在一起,然后要怎么样敲锣游街,好好杀杀王不让这小子的威风。却冷不丁的瞧见大管家又从屋子里出来了,于是,仇九纳闷了,这两人私会,怎么呆了一会就出来了。然后,王不让翻出墙头,尾随着大管家而去,他正想追上去。却在这时,院子门又一次打开了,一道寒光猛的映入他的眼帘。 钢刀!他吃惊的看着门口站着的那人,这人他也见过,就是那天他收保护费的时候,快收到风五娘菜棚时,从菜棚中走出的人,这个人似乎是和王不让还有风五娘闹了矛盾。仇九一下子觉得脑子不够使了,这三更半夜的,出门带着一把钢刀,这可是管制刀具啊,一般人不能佩戴的,除了秀才书生那就只有衙门里的那些皂吏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只见得那人左右看了一看,然后将钢刀用布包了起来,用绳子捆起来背在了身上,大步流星的往城南的方向走去。仇九犹豫了一下,这到底是跟着王不让还是跟着这个带刀的?最后,八卦的力量战胜了对情敌的仇恨,他选择了尾随带刀的人。 到了城南的时候,他看到这个人拐进了弦歌街旁边的一条小胡同里,正准备跟上去,却发现另有一个人迎了出来,俩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一起往胡同里走去。进了胡同之后,俩人拐进了第三个民宅之中。 仇九傻眼了,这房子是他家的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仇九PK邹正义(求粉粉哦) 仇九确实傻了,因为这房子确实是他家的,不仅是他家的,还是他家的祖宅。 当年仇九祖上有几个钱的时候,祖父那一辈置办了两处房产,现如今传到仇九父母手里,便一处往外赁出去挣些赁钱,一处小的自家居住。他也是没少打这处房子的主意,可是老父老母看的紧,虽然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却死活不把房契给他看,时间久了,他也就死了这份心。 哪里想到,今天居然看到这个带刀的人进了自家的祖宅! 仇九虽然是一个混混,却是一个有原则的混混。他只偷有钱人,不偷穷人,若是遇到那乞丐,心情好的时候兴许还赏乞丐一碗饭吃。他也抢,却只抢外地人,从不敢往本地人身上下手,若是在官道上遇到本地人被外地人欺负,他有时还会上去伸把手。所以,虽然他是一个混混,在宛丘却混的名声极好。 这样一个有原则的混混,看到一个带刀的人住在了自家的祖宅,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两边生。 律法上有一条,很明确的写着,若是赁房的人做奸犯科,那么赁给他的人就是有失察之罪,要受一定的刑罚,一般也就是打几十板子,再罚点罚金。仇九不怕罚钱,就怕挨打,这几天可把他打怕了,一天过去挨五棒子,这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而且这五棒子还是不分时辰不分白天黑夜,啥时县太爷想起他仇九来了,就把他拎过来,扑通扑通打一顿。 他眼珠一转,想起自家那个小小的地道。地道是前几年一个外地粮商赁了他家祖宅之后,他想下手的时候挖得,当时挖的时机不对。等他挖好了,那外地粮商回家奔母丧急惶惶地走了,留下仇九惆怅的两眼泪茫茫。 仇九摸了摸屁股,咬牙切齿的骂道:“娘的,敢在老爷的地盘上撒野?看老爷不扒了你的裤子,让你光着屁股走出宛丘去。” 打定了主意,就招手唤了手下的兄弟,让一人守在胡同旁,其他的人随他进胡同守在地道口,他则是偷偷潜入那条地道。看看这伙人到底想借他家的宅子做啥勾当,当然最好也能摸上一把出来。 仇九从一个手下的手里接过了千里火放进怀里,猫着腰钻进了他家祖宅旁边宅子的一个狗洞中。从狗洞中爬出来之后。快速的闪到那家的屋后,然后扒开地上一层浅浅的泥层,掀起一个厚木板,等到里面的气跑了一会,晃亮了千里火往里一扔。观察了一会紧跟着跳了下去。 这一跳下去不打紧,仇九后悔了一辈子。 仇九若干年后拉着孙子的小手,眼泪汪汪的来到祖宅,指着祖宅哭道:“孙子啊,你以后可千万别和你爷爷我学啊。你爷爷就是被好奇心给害死的,好奇心不仅能杀死一只猫。更能杀死一个人啊。” “仇九,你他娘的是不是想做死啊?”身后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传来,仇九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机灵灵打个冷颤。双手放在耳朵上,可怜兮兮的转过身。而他的小孙子早就是摇着欢快的小尾巴扑到那人身上,非要奶奶抱他不可。 邹晨在一片朝霞中醒来,习惯性的往床里摸去,然而却摸了一手空。她猛的清醒。 今天,是小七失踪第六天了。 不知阳阳过的好不好。这几天有没有吃上一顿饱饭,劫匪也不知对他怎么样,有没有打过他,有没有虐待过他。金兰虽然陪在他身边,然而却终究受了伤,手指被切了下来,也不知金兰好不好,有没有出什么意外。 她在床榻上坐了不知多久,直到听到屋外美娘说话的声音才急勿勿的穿上衣裳。是啊,今天还有很多需要忙碌的地方。 邹晨站在前院里独自一个人发呆,宅子里依旧和前几天一样,乱纷纷的毫无章法。鹿群混杂在人群之中,不时伸着头向人群要点吃的东西。前院的人有面带愁容,有面带怜惜之色,也有面无表情的护卫紧紧盯着邹晨。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家里所有的男人和里正一起去了下口。明天,就是交赎金的日子了。邹晨无神的看着大门,仿佛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阳阳,你失踪六天了,……”她喃喃的念道。 前院不时有人跑来跑去的回禀事情,也不时的有外庄人宣称有了小七的消息,要来拿赏钱,更有一些不怀好意地人想要看看邹家到底多有钱,居然能凑得起一万两银子。 张班头手下的皂吏穿着庄户人常穿的短打,装作邹家庄的人,混在巡庄的队伍里在庄内四处巡视。 这些,都需要她去处理。 黄丽娘是无法指望了,她前天倒是好些,也能渐渐吃下了一些东西,可是也不知怎地小七的赎金涨到了一万两这件事被她知道了。她当即一口鲜血吐出昏迷了过去,再醒后两眼发直,一派心如死灰的模样,吓的冯氏和柳氏还有邹青华同乌倩围在她身边寸步不敢离开。 今天家里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沈家兄弟帮着看守门户。冯氏将黄丽娘托给柳氏和邹青华照顾,和美娘乌倩一起坐在前院棚子里处理事情,然而她终究是外人,尤其还是姻亲,有些事情她倒是不好做决断,只能事事请美娘和邹晨还有乌倩做决定。然而美娘又是听习惯了邹晨的话了,事事都要问她,乌倩则是一问三摇头,这样一来便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场景,三个大人事事都要征求一个幼童的意见。 前院里的人正在依次回话,却突然听到院门传来叫嘈杂声和大声叫骂声。 邹正义满脸红光的扯着一根绳子,绳子那头牢牢捆着一个人,这人嘴里被用一块破布堵着,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青紫,踉踉跄跄地跟着邹正义手里的绳子往前走。邹正义后面跟着几个面露无奈之色的巡庄,巡庄后面则是跟着几个捂着屁股吡牙咧嘴大声叫骂的小混混。 “这是怎么了?”冯氏当即站了起来,大声责问道。 邹正义得意洋洋的将手里的绳子往前一牵。绳子上捆的那人没站稳倒在了地上。邹正义单脚踩在那人身上,竖起大拇指对准自己,扬声道:“冯亲家,这人是宛丘城里有名的混混,名叫仇九,今天被我巡庄抓住了。” 后面那几个混混听了这话,纷纷跳起来大叫,责骂邹正义不是个东西趁人不备,要不是他们今天刚受了刑,十个邹正义也休想抓到他们老大。几个巡庄的人则是一脸想笑不敢笑的表情。用可怜的目光看着在邹正义脚下的仇九。 邹晨向前走了几步,闻到了一味骚味,拿出一块沾了花香的帕子在鼻子下面按了按。深吸了口气,问道:“大伯,这是怎么回事?这里全部是咱庄的人,量他们也不敢跑,你先把人放了。让他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邹正义听了这话,狠狠地在仇九身上踹了一脚,仇九双目如炬,愤怒地盯着邹正义恨不得把他的肉咬下来几块。旁边几个巡庄的人忍着笑和恶臭,过来帮着仇九把绳子给松开。绳子一松开,仇九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掏出口里的破布,就往邹正义那里扑去,嘴里喊着要宰了这个王八蛋。几个巡庄的连忙将仇九死死拉住。仇九跟疯了似的,双腿乱踢乱蹬,嘴里不住的大骂邹正义。 而仇九带来的那几个混混,看到老大被松了绑,立刻反了天。嘴里嚷嚷着要把邹正义给大卸八块,给老大出气。 冯氏眼见得闹的不像话。沉着脸喝道:“都住嘴,一个个讲,到底出了何事?” 爱眨眼的巡庄人,上前一步回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 却原来,邹正义和丁启分开之后,便往北走,可是走不了一会,又嚷嚷着肚子痛,要去小解,巡庄的人没办法,只得让他找了一个树丛去方便。邹正义便站在树丛边,刚舒服了一会,猛听得脚下有人怪叫一声,然后便被人掀翻在地。 仇九抹了一把脸上的‘露水’呸呸吐了几口,然后便冲上前去,玩命的揍邹正义。几个巡庄人眼见得事发突然,都是没有准备。看到有人从树丛里蹦了出来,然后就开始揍人,愣了一会才想起来去劝架。巡庄人倒是都认识仇九,知道他是宛丘里的大混混头子,所以只是劝俩人别打架,却是并不敢伸手揍仇九。 好不容易把俩人分开,巡庄的人便问仇九跑到邹家庄所为何事,那仇九狂怒之下也不答话,只是一个劲拿腿要踢邹正义,非要和他拼命不可。邹正义当然不乐意,自己正欢快着呢,被人生生的憋回去,以后指不定还要落下什么病根呢,他也跟一头狂怒的公牛一般向着仇九冲去。 巡庄的人一把没有拉住,这俩人又撕扯在一起。 然而到底仇九吃了亏,他毕竟是一身的伤痛,屁股上的棒伤是夜里刚刚落下的,俩人在地上扭打了几轮,便被邹正义坐在身上劈里啪拉打了几巴掌,然后又拿过手里的绳子将他捆了个结实,最后不解恨把臭袜子脱了下来塞到了仇九嘴里。 一路拉着仇九到了邹家庄。 爱眨眼的巡庄人把事情说了一番之后,就连邹晨这个心思沉重,满腹忧虑的人都噗哧一下笑出声,更别说那些站在前院把这事当成笑话听的人了,一时间前院一扫前几日的阴霾,欢笑声传出了老远。 仇九被躁了一个面红耳赤,他死死的盯住邹正义,双手握成了拳头,扭头冲着院内的人怒喊道:“都他娘的别笑了!别笑了,……”然而院子里的看到他的表情反而笑的更开心了。 仇九气个半死,只得对着冯氏说道:“大娘子,你若是想知道你家儿子的下落,就让那些人别笑了。” 冯氏愣了一下,她是知道邹家人今天全部去下口准备交赎金的事情去了,怎么这个人来说知道邹家小七的下落?她还来不及说话,只听得邹正义扬声嘲笑仇九。 “我呸!仇九,你要是能知道我小侄子的下落,我就把我脚上的臭袜子给吃了。” “姓邹的,此话当真?”仇九恶狠狠的问道。 邹正义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睨视着仇九,“你大爷我从来不说瞎话!” “我是你大爷!”仇九呸了他一口,转过来对着冯氏说道,“只要你让我痛痛快快的打这蠢货一顿,我就告诉你你儿子的下落。” ps: 月底啦,亲们手里有票票多的不,多的投给我吧,嘿嘿。30号本人会爆发,亲们也可以到时投票票给我助威哦。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仇九说小七下落 “你说甚么?”邹晨激动的站到冯氏面前。 “哟,是邹家的小娘子啊?”仇九看到邹晨上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上次还指使着手里的花膀子偷过这位小娘子荷包里的钱呢。 “我弟弟,你真的知道我弟弟的下落?”邹晨急切的说道。 仇九听了这话却并不回答,只是拿眼恶狠狠的盯着邹正义,一副你不让我揍他我就不说话的表情。 邹晨无奈的叹了口气,这邹正义是她的大伯,虽然她也是很想揍他一顿,可是她不能答应啊,她若是答应了岂不是落一个不尊重长辈的名声? 这时冯氏笑吟吟地说道,“这位壮士,老身并不是邹家人,而他家的姻亲。你方才所说的,我们实在不能答应,这岂有让侄女答应外人揍自己大伯的道理?我看这件事情,不如你和邹家兄弟私下商量,呵呵,……” 冯氏说完意味深长的向仇九使了一个眼色,那仇九也不是一个笨人,立刻领会,得意的仰起头,瞟了邹正义一眼,邹正义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儿郎们,看好这个姓邹的,别让他跑了!”仇九大声说道,几个花膀子哄然应诺分散成半月形站在了邹正义身旁。 “这事,我只和邹家人私下说!”仇九对着冯氏说道。冯氏为难的看了一眼前院的众人,这岂有把他们全部赶出去的道理? 这时邹晨说话道:“既是如此,还请沈家两位哥哥陪同,我们去后面说话吧。” 冯氏一听有道理,连忙请了院子里的人去请了在庄中忙碌事情的儿子们,等到他们来了,一起去了二郎的闲云居。 进了院子之后,请仇九坐到了走廊上。邹晨也没奉上茶水,直接开口道:“不知仇先生是在哪里知道我弟弟消息的?”一句先生,把仇九哄的满面笑容,他长了三十来年,到现在浑家也没娶,一辈子也没有人叫过他先生啊。然而他却不知道,这邹晨以前喊别人先生那是喊的多了,先生在后世是代指男士的意思。 他笑盈盈地开口道:“小娘子若是想要知道你弟弟的消息,须得拿这个数来,……”说着伸出五根手指在邹晨面前晃了晃。 邹晨抿着嘴看了一会。道:“五两?……”仇九不语,依旧伸着手。 “五十两?”仇九依旧不语。 “五百两?” 仇九听了邹晨的话之后放声大笑,“但不知小娘子可能做得主吗?” 邹晨蹙眉道:“但不知仇先生的消息可准确吗?” 仇九大大咧咧的一挥手。“你邹家也算得上仁义之家,若是你能做得了主,我可以让你们先见见人,然后再给我钱。” 什么?仇九的这一句话惊的走廊上所有的人全部跳了起来。 “你说甚么?见见人?”邹晨和美娘顾不得仇九一身尿躁味,一左一右抓住了他的袖子。急切的问道。 仇手吡吡牙,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好,我答应,我能做得了主。只要能让我们见见人,一定给仇先生五百两,绝不失言!”邹晨斩钉截铁道。 “好。痛快!”仇九伸出手掌,“击掌为誓,绝不反悔!” 邹晨和美娘各自伸出手去与他重重击了一掌。仇九看着两位邹家的小娘子,仿佛看到了两锭光灿灿的猪腰银,咧着嘴开心的大笑。 “我弟弟人在何处?”邹晨紧紧盯着仇九的眼睛问道。 “钱呢?”仇九一副混不吝的表情。 美娘立刻站起来,“我去取。”说着便要往院外走去,冯氏喊住了她。向沈芳吩咐了两句,让沈芳寸步不离的跟着美娘。以免前院人多惹了别人眼红。 等到美娘和沈芳从西院取出银子来后,仇九坐在走廊上伸头看了看银子,大大咧咧的说道:“成了,给我写张字据吧,免得到时你老邹家不认帐!” 冯氏让大儿子沈於写了一副字据,言明仇九知道邹小七的下落,待邹家人见到小七之后要立付仇九五百两现银。写完了之后交给仇九看了一下,然后院子里众人纷纷按上了手印。 仇九看着字据嘿嘿发笑,仔细的揣在了怀里,正得意间,猛听得身后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仇九,是不是也让我按个手印呢?” “哟,五娘?”仇九的脸上立刻笑出了一朵花,“五娘,你瞧,我想你想的觉都睡不着,急眉赤眼的就从宛丘赶过来找你。你看你是不是……” 冯氏听到他说的越来越不象样子,皱了皱眉咳嗽了一下,道:“五娘来了,正好,你来也看看这份字据,这位仇壮士说他知道小七的下落。……” 风五娘瞪了仇九一眼,踏上走廊从仇九怀里把字据给扯了出来看了一遍,厉声道:“仇九,你可是真知道邹家小七的下落?” 仇九嘻皮笑脸的往风五娘身边蹭了蹭,有心想摸她一把,可是碍着院子里还有两个小娘子,只得咽了咽口水,笑道:“五娘,你还信不过我?我仇九虽是个混混,可是我可从来没有在咱们宛丘地面上撒过谎。老爷我这张嘴,一口唾沫一口钉,那说出来就是实打实的,从不带骗人的。” “得了,得了,怎么说话的?会不会说人话啊?”风五娘白了他一眼,看得仇九的身子立刻酥软了半截。 “冯婶婶,但不知此事如何安排?”邹晨看到风五娘来了,心里安定了一大半。风五娘身手好,这仇九又打不过她,有她在身边,那仇九就翻不出花样来。 冯氏考虑了一下,吩咐道:“於儿,你即刻骑上匹快马找几个邹家庄的人陪同去下口将此事通知黄老爷和邹老爷子,让他们即刻派人回来。芳儿,你陪着美娘守在这里,我随着仇壮士一起去看小七。” “阿娘,万万不可,还是我随着仇壮士一起去吧!”沈芳劝道,沈於也在一旁劝告,说她万万不能和仇九同去。 仇九听了兄弟俩人的话之后大怒,“他娘的,老爷我又不是洪水野兽,怎么一个个躲着我?” “你闭嘴!你是谁家的老爷?真还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了?”风五娘骂道,仇九看到风五娘发怒,只得狠狠瞪了沈芳一眼,嘴里说了几句狠话,跪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婶婶,您有一年没有见过我弟弟了,怕是我弟弟不认得你了。还是我去吧,……”邹晨说道。 院子里的人一听她要去,纷纷劝阻她。美娘便说要和仇九同去,沈芳听了之后立刻说自己愿和美娘一起保护她的安全。 “诸位先不要急,听我说,……”邹晨大声说道,院子里的人这才停止了争论,看她如何说。 “我和五娘婶婶同去,然后再带上我外祖父送来的护院,这样你们觉得可安全?”邹晨站起来,注视着院子里的众人,“你们如果不让我去,那就是真的害了我。你们不知道,我这几天来,日夜吃不好睡不好,我一闭上眼睛便看到阳阳当着我的面被人抱走,一睁开眼睛便想到金兰为了救阳阳手指被人砍了下来。如果我不去的话,我一辈子都会觉得内疚,我一辈子都会对不起阳阳。” 邹晨说着说着,掩面痛哭了起来。“就让我和五婶婶一起去吧!有她保护我,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冯婶婶,家里离不开你,我娘又是那个样子,我二婶和小姑娘还有二嫂时刻不敢离开她的身旁,万一有个什么突发情况你还能坐镇家中。若是你去找阳阳,那家里怎么办呢?如果冯婶婶还是不放心的话,就让沈二哥陪我一起去吧,这样总成了吧?” “一会我小姑夫想必巡庄便回来了,如果有任何事情,也可以让他帮着照看着。这样外有小姑夫,内有冯婶婶,哪怕就是有了什么意外,也好立刻有人做绝断啊。” 冯氏听了邹晨的话,连连摇头,“傻孩子!你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岂可抛头露面去救你弟弟,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岂不是笑话你两个沈家哥哥。此事,我万万不会同意,你休要再说,……” 邹晨听了冯氏的话,大急,拉着她的袖子乞求道:“冯婶婶,求求您了,您就让我去吧,如果您不让我去,我这心里肯定一辈子都有一个疙瘩解不开。” 这时风五娘问仇九道:“仇九,你敢用你老父老母的名义发誓,你确定可以将邹家小七还给我们吗?” 仇九看到老情人不相信他,气得猛的站起来,不妨却蹭到了屁股上的伤口,吡牙咧嘴鬼叫了一通才开口道:“风五娘,我仇九你还信不过?发誓就发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仇九发誓,若是不将邹家的小七还给邹家,便叫我仇九肠穿肚烂不得好死,让我老父老母无子送终。不对啊?……你邹家的小七又不是我掳走的,凭啥叫我还回来?” “哪这么多废话?”风五娘瞪了仇九一眼,将手里一直拿着的字据伸手塞进了他的怀里,然后拎着仇九的领口冷笑道,“姓仇的,你要是敢骗老娘,老娘定要让你一辈子见不着儿子长啥样。”说完后松了手,双眼往仇九下半身瞄了一眼,然后用手做了一个剪刀卟嚓的动作。仇九打了个激灵,连忙伸手捂住档部。 “五娘,我哪能说瞎话呢,那邹家小七确实是在我手里,我……五娘……你干嘛……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哎呀……救命……嗷呜……杀人了……亲娘啊……嗷……” 一阵惨叫,猛的从闲云居里传出。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南风郡主之迷 邹晨将事情安排好,又掀帘回了屋内。 “阿姊?”一个疑惑的声音突然在屋内响起。 “阿姊?是你吗?……”他又试探的叫了一声。 邹晨擦干眼泪,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的榻前蹲下身子,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然后又叭的亲了一口,搂在怀里心满意足的低语道:“是我,是阿姊来了。阿姊天天都在想阳阳,阳阳有没有想阿姊?” “阿姊!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是我不听话,所以爹娘都不要我了,把我送给别人了。呜呜,阿姊,我好害怕,坏人把我关起来,好黑,好黑,呜呜,阿姊,我以后都听话,你不要不要我,我害怕,……”小七扑到邹晨怀里嚎啕大哭。 “阳阳乖,阿姊没有不要你,阿姊最喜欢的就是阳阳。阿姊这几天,一直很难过。爹娘这几天也天天在找阳阳,是坏人把阳阳关起来了,爹娘和阿姊都找不到阳阳,不是不要阳阳……”邹晨流着泪帮小七把脸上的泪水擦干,然后疯狂的在小七脸蛋上亲了几口。 “阳阳是阿姊的心头肉,是爹娘的乖宝宝,是哥哥的好弟弟,我们每个人都喜欢阳阳,都爱阳阳。不会不要阳阳的,是坏人太坏了,阳阳知道吗?我们都爱你……”邹晨捧着小七的脸,认真的一字一句的和他说道。 “嗯!”小七听着姊姊的话哭得一塌糊涂,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惹得邹晨心酸,“我知道,阿姊对我最好啦,阿姊每天等我睡着了就来和我说话。阿姊还给我讲了好多故事,可是好多我都记不得了,但是阿姊让我记的那句话。我都记得很清楚,没有忘。” 邹晨奇道:“我每天等你睡着了就去找你?我说的是哪句话?” 小七欢快的象只啄木鸟一般使劲点点头,“阿姊,你让我如果遇到来救我的人,一定要告诉他‘我姓邹小名叫阳阳,我家住在宛丘邹家庄,我爹叫邹正业,我外公是黄文林郎,我二舅是大名府县令黄瑾瑜,如果你救了我。我爹娘和祖父一定会给你很多钱,我二舅会保你一个小官做做。’” 小七抽抽鼻子,眼神明亮的看着邹晨。“我都告诉那个来救我的人啦,阿姊?阿姊?你怎么哭了?”小七的眉毛瞬间塌了下来,伤心的看着姊姊。 邹晨一把抱住弟弟,哽咽道:“阳阳,姊姊这一辈子。一辈子都欠你的,一辈子对不起你啊。” 黄丽娘伸出手去,将儿子和女儿揽进了自己怀里,母子三人抱头痛哭。风五娘站在窗户外听着俩姐弟说话,听得一阵心酸,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来。 这几句话。邹晨确实每天都会在心里默默重复,一字不差。然而她只是梦到了一次阳阳,从那一次以后再也没有梦到。她只是在梦里看到了一只戴玉戒指的手。然后这才确定了蔡家大管事是幕后的黑手。 每天夜里睡觉前,她都是祈祷自己可以再梦到阳阳,可是每天都是沉沉的睡去,连梦都没有一个。相反的是小七则是每天可以梦到她,由此可见在小七的心里。她是多么的重要。邹晨觉得心里很痛很痛,她将弟弟紧紧揽在怀里。仿佛他是一块最名贵的宝石一般。 宛丘的街道上,剑把驽张,一派紧张的气氛,所有的商户都害怕的关了门,躲在门缝里偷偷注视街面上来回走动的兵丁。 余知县懊恼的站在仇家祖宅门外,耳听着衙役们挨个回话。自己这几日差不多将宛丘挖地三尺,却也没有找到邹家小七的下落,还以为会在城外,可是怎么就没有想到贼人居然堂而皇之的把邹家小七藏在了宛丘城内。这是赤裸裸的在向官府叫板,在嘲笑官府! 衙役们在仇家老宅将屋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一个人影,只找到了几件衣裳还有一些废弃不用的兵器。 “来人呐!拿我的片子去向知州府求助,请他们紧闭城门,不许放跑一个贼人。”余知县看到衙役们抱出的几件衣裳,恼羞成怒,大声吼道。 “没用的东西!”阴影处传来一声嗤笑,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手里抱着一把钢刀从阴影中缓缓走到阳光下。 余知县眯起眼睛,紧盯着那男人,立刻脸色大变:“是你?一线鼠敬平?” “探花郎!时隔数十年,没想到竟在宛丘城中相遇,果真是造化弄人,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斗笠男轻轻摘下斗笠,嘴角滑过一丝冷笑。 余知县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往仇家祖宅里看了一眼,后知后觉道:“玉面鼠江月!” “哈哈哈……”敬平放声大笑。 余知县紧盯着敬平的双眼,眦目欲裂:“狗贼,无耻的狗贼,当年若不是你们劫了……!我岂会落得如此下场?她在何处?” 敬平勾勾嘴角,“她?她是谁?谁又是她?” 余知县从身边的衙役手中拨出一把钢刀,猛的冲到敬平面前,敬平躲也不躲任由他将钢刀架在脖子之上,嘴角含笑,悠悠的说道:“没用的东西,我打量着你就不敢杀我。你这一辈子,也报不了夺妻之仇!” “你?”余知县横着刀却无论如何也鼓起不了勇气去杀人,双手颤抖着在敬平的脖子上留下了几道血印子。 敬平举起手中钢刀的刀把,轻轻地把刀刃推开了寸许,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鲜血,“我们五个人,当年包龙图也未曾抓到我们,你以为我今日是来自投罗网吗?” “你来做甚?”余知县喘着粗气问道。 “余探花,莫要如此紧张!某此来,是为了一个人的性命,这个人,不仅我想要,你更想要。”敬平面无表情的说道。 “玉面鼠江月?”余知县恍然,然后哈哈大笑,“可笑,可笑啊!当年你们兄弟义结金兰,不求同年生但求同年死,如今你家大哥四哥已死,你和玉面鼠为何不追随他们而去?” “当年江月淫了我妻,为了怕我知道将我妻活活杀死。没想到,正在拖尸掩埋之时却被我大哥钻地鼠张标发觉,我大哥问他因何要杀敬二之妻。那小子一通胡言乱语,说我妻勾引与他,他百般不从,失手将我妻杀害,又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请我大哥原谅他。我大哥一时心软,被那小子觑了一个空夺路而逃。……”敬平娓娓而谈,像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 “我知道后,便时时刻刻想着要杀了此贼为我妻报仇。从此之后,我一直在绿林里到处游荡,四处打听那小子的下落,终于过了几年后,我打听到他躲在西京一个姓张的人家里,我便悄悄潜入,没想到却惊动了他,他如同狡兔一般快速逃跑,我只来得及抓住那个姓张的人。一番酷刑下来,那姓张的人吐了口。余探花,你道怎地?原来,那郡主被劫,是因你才起的……” “你胡说!郡主乃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怎么会因我而起?……你说什么?姓张的?难道?……”余知县说着说着眼睛瞪的大大得,像是不敢相信一样。 “你余家在苏州也算得上名门豪族,手里绣庄一共三十八家。我说的对也不对?”敬平笑的非常温柔,然而他的笑容却象冰山一般瞬间将余知县的心刺个冰凉。 “张家在苏州与你家旗逢对手,两家每日里为着几家绣庄打着无脑官司。唯一不同的,张家没有出仕的子弟。而你余家,出了一个余探花,张家知道之后大惊失色,而在他们得知官家赏识你,欲将十四岁的南风郡主下嫁于你之后,便起了歹意。” “十万帛,买了南风郡主一条命!” “不!”余知县闻听此话,蹬蹬后退几步,手里的钢刀啪的一下落在地上。敬平向前走了两步,逼迫着余知县连连后退。 “是你害了南风!你还有何脸面向我要她?你们余家满门老少都欠了南风一条命。我呸,枉费你自称读书人,枉费你学了满腹纶理,却连自己的妻子也护不住。你有何面目活在世上?你有何面目治理一县之地?” “南风被掳之时,才十五岁不到,可怜她如花一般的年纪,日日夜夜被人凌辱。那时,你在哪里?你是不是在感慨,还好我没有娶她,如果我娶了她,只怕丢人的不是官家而是我了。我呸!无情最是读书郎,无仁最是商贾客。南风被掳不到一年,你便在父母的授意下另聘了别家的小娘子,呸……” 余知县面色惨白,连连后退。身边的衙役听到俩人的谈话面面相觑,拿着刀却不敢围上去。甚至有的衙役反而偷偷撕下衣角塞住耳朵,然后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往后溜。 “你不是想杀我吗?刀给你,你来杀啊?杀啊!余华你个没卵的汉子,我量你也没有这个胆子敢杀我!”敬平举着手里的钢刀就往余知县手里塞,余知县却仿佛拿到了一块烫手的山芋一般手忙脚乱的把钢刀扔到了地上。 敬平弯下腰把钢刀捡起来,看着四周的衙役嘲笑道:“老子在宛丘城里呆了六年,你们整日在我棚前过,却没有一个人认出我。你们对得起手里的钢刀吗?” “你们还有资格举着刀吗?把刀都他娘的给老子扔了!”敬平大吼一声,挽起一个刀花,将刀横在余知县的脖子上。 周围的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个挨一个的把刀都给扔在了地上。 -----下面的章节是免费奉送的,不要钱-----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金兰我定要救你 西关城门大门紧闭,吊桥却并未抽起,在吊桥上聚集了一大批从下口还有其他村庄来宛丘的人,他们焦急的仰望着城楼上来回走动的兵丁,三五成群的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要紧闭城门,以往城门是要子时前才关闭的。难道是西夏和交趾人打过来了,还是城里出了什么事情? 吊桥上停着一辆马车,后面跟着几头驴,人们都已经跳下了马车和驴背,聚在一起低声商议。其他的人,明显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不敢过于接近。有外面来的行商不知那些是何人,便偷偷的问本地人,被本地人嘲笑了一番,“中间那位老者乃是黄家的家主被官家亲封了文林郎的闲职,旁边那位身材硕长的乃是陈家十三郎,他们旁边的那几人不是黄家的儿子便是黄家的女婿。”外地行商闻听此言点点头,原来是官身啊,怪不得小民们不敢亲近。 黄天顺得了黄老爷的话,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城楼下仰起头大声道:“不知今日城楼上是哪位兄弟值班?小弟我乃是黄家坪的黄天顺。” “原来是黄家的大郎啊!小的我是鱼老大,今日归我值班。”一个人从城楼上探出头来向下喊道。 黄天顺道:“不知为何今日紧闭城门啊?家父想进城中,却被困在城外。” “哎哟,原来是文林郎黄老爷啊。真是对不住,这命令乃是知州大老爷和通判二老爷一起下的,没有这两位老爷的手令小人可无权开城门。小人只知道,城里在捉拿要犯,四城紧闭,黄老爷若是有急事,不如写一封信上来,小人帮您捎过去?”鱼老大讨好的说道。 黄天顺回头和父亲商议了一下。扬声道:“那便送笔墨纸砚下来吧!” 不一会,鱼老大便送了一套笔墨纸砚和信封下来,黄老爷写了几句话,在信封上写着张府诜兄亲启,落款黄祥英。然后在信封上面放了一锭五两的猪腰银,那鱼老大平白得了五两银子,高兴的眉开眼笑,立刻探下身子大声道:“黄老爷放心,小的这就立刻送到张贡生府去。” 进士街,张家大宅。 翠芜掩映的桃花居中一派寂静。仆妇静悄悄的站在抄手游廊之下,笼着袖等待着主人的吩咐。一座精致的竹楼,隐藏在桃林深处。古琴铮铮若隐若现,突地,一缕低沉的萧声伴随着琴声飘飘荡荡如同凌波仙子一般在桃林上空翩翩起舞。走近竹楼,一点熏香悠悠传来,婷婷袅袅又恰似欲语还休的仙子一般缠绕在古琴之上。 弹琴的人席地而坐。微垂双目,修长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右手不远处,有一白发苍苍的背影,衣袂飘飘,随风拂起。 此时,正是烟暖杏。花正发,雪飘香,江草绿。柳丝长。 ‘铮’的一声,琴弦突然断裂,弹琴之人,轻轻地叹息,双手轻轻离开琴弦放在自己的腿上。远处,一个人影快速向这里走来。旁边。吹箫之人,慢慢转过了身影,两人四目相对,齐齐点了下头。 此时,一轮明月遥挂在邹家庄空中,月华倾泻在邹晨的三千青丝之上,犹如泛着一层清辉。邹晨拥着弟弟跪坐在走廊中,仿佛一时之间痴了。 “阳阳?”一声焦急的呼唤,打破了院中的宁静,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推开院门,站在月夜下却不敢迈动步子。 “阿爹!”小七从邹晨怀里挣脱,欣喜的叫道,然后伸开手臂向着来人奔跑过去。 “我的宝贝!”邹正业半蹲在地上一把抱起小儿子往空中扔了几下,然后紧紧揽在怀里,泪如雨下。 小七搂着父亲的脖子,将脸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哽咽道:“阿爹,阿爹,坏阿爹,都不要阳阳了,不要阳阳,是坏阿爹,……” 邹正业恨不得将小七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嘴里一迭声的道歉,“是阿爹不好,阿爹坏,阳阳打阿爹吧,阿爹以后再也不离开阳阳了。阿爹刚刚是去忙事情了,阳阳刚刚在睡觉,没看到阿爹其实是一直陪着的。” 小七绞着手指,眼泪汪汪的说道,“我不打阿爹,阿姊说阿爹这几天头发都白了。阿爹,头发白了会痛吗?” “好孩子!”邹正业喃喃说道,“阿爹不痛,阿爹有了阳阳,头发白了也不痛。” 这时,后面传来一阵欣喜的叫声,二郎四郎五郎六郎从院外跑入,围着小七伸出手,各个都想抢先把小七抱到怀里,小七摸摸这个手又摸摸那个的手,最后又满足的搂住了邹正业的脖子,甜甜的微笑。 天空中,一轮明月静悄悄的看着院内…… 在月色下,所有的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所有的痛苦和悲伤仿佛已经消失了…… 有风,风在云颠。 有月,月在人间。 天地间,自有清辉一片! 清晨,鸟儿还来不及鸣叫,邹晨便愉快的睁开眼睛,她翻过身,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小七,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微笑。昨天小七说什么也不肯让父母和邹晨分开,最终闹的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四人同睡在一起。小七恨不得再多长一只手才好,这样可以同时拉住三人的手,说了半夜的疯话,邹正业和黄丽娘虽然是累惨了,可还是强撑着听儿子一直说到睡着。 邹正业睁开眼睛,和女儿对视笑了笑,亲了小儿子一下,然后利索的穿上衣裳下榻,“小晨,我先去前院处理事情,金兰这会估计要换药了,我去准备下热水,你们再睡会。” 邹晨点点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母亲,然后又把注意力转到了小七的身上。 在后世,如果一个儿童幼年受到了巨大的磨难,那么他是必须需要一个心理治疗师来帮着他走出这一个阴影。而在这个年代,又上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呢?所以她打定了主意,一步也不离开小七,要一直牵着小七的手,让他感觉到安全和爱意。感觉到家人对他的重视,这样才能慢慢减轻他心里所受到的疮伤。 “阳阳,”邹晨低语,将头轻轻放在小七的棉被上,“我好想会仙术和魔法,这样我可以消除你的记忆,让你永远忘记这一段痛苦的经历。” “阿姊!”小七被她弄醒了,撅撅嘴道,“金兰在哪?” “金兰和他娘睡在咱们的院子里,阳阳,你要不要再睡会?”邹晨摸着小七的茶壶盖轻轻地说道,“等过一会我们去看金兰!” “不要!我要起床。”小七说着就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指着身边的衣裳要姊姊帮他穿衣裳。这时黄丽娘听到她们的声音,也跟着挣扎起来,想要和他们一起出去,邹晨急忙按住她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姊弟俩人穿好了衣裳,在院内洗漱了一番,然后便去了自在居。 “你们来了?”风五娘没回头,问道。 “是!”邹晨福了一礼,道,“五娘婶婶,可有要我帮忙之处没有?”风五娘听了此话摇摇头,依旧认真的替金兰清洗手指,旁边坐着金小乙浑家,痴痴傻傻的看着女儿。 “也不知金兰的伤势能不能好,金兰是为了救我弟弟才受的伤,若是,……”邹晨叹了口气,把另一盆干净的水端到了她的身边,然后顺势在金小乙浑家身边坐下,然后拉住了她的手,金小乙浑家仿佛突然受了惊,抬起头看到是邹晨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金兰,你一定要好起来哦,我和小七都在这里看着你呢,你好了才可以好好的和小七一起玩呢。”邹晨轻轻的说道。 风五娘看了邹晨一眼,没有说话。 过不了一会,外面响起邹正业的声音,“小晨在里面吗?金兰醒了没有?药汤已经熬好,出来端吧。” 邹晨答应一声,便走了出去,小七急忙牵住姊姊的手,生怕她丢了似的,也随她一起出来端药。 风五娘和邹晨一起,出了一身汗才让金兰把药给喝下去,等到喝完了药,邹晨担忧说道:“怎么还不醒?听小七说,金兰已经睡了快两天了,加上今天,已然是三天了。” 风五娘掰开金兰的眼睛看了看,又替她把下了脉,摇头道:“尽人事,听天命吧,若是老天不肯收她,自然会让她醒来。她原来就受了伤,没有及时救治,再加上这几日吃喝不好又受了伤寒,邪气入体,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不错了,唉,……” 金小乙浑家听到风五娘这样说,扑到金兰的被子边上呜呜直哭。 “那,那人参能管用吗?”邹晨看着风五娘问道。 “人参乃是固本培元之物,乃大补之药,金兰是伤寒之症,岂可再补?所谓虚不受补,若强行补只会加重病症。”风五娘耐心解释道。 邹晨尴尬的笑笑,“上次我阿爹犯了心疾,是用人参救了命,我还以为人参是什么病都可以吃呢。” “这孩子,求生的念头极强,我夜里曾听到她在昏迷中说了几句话,大意是想她娘了。如今她的娘在这里,想必应该会好点吧。”风五娘爱怜地将金兰的头发塞到脑后,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 邹晨听到这里便说道:“金婶婶,您和金兰不停的说话,想到甚么就说甚么,不管是任何话题都可以,我们得让金兰知道,我们都在等着她醒来。” 金小乙浑家闻听此言,便用力点了点头,轻轻抓着金兰的手,在她耳边低低诉说着一些陈年的旧事。 第一百四十六章 钱买不到的东西 邹晨在此后的几天,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弟弟身边,不论是去哪都带着他去。 黄丽娘的身体渐渐好转了起来,不再象前几天那样痴痴傻傻不吃不喝,看到她这样,柳氏和邹青华也逐渐的放下心。 冯氏看到事情已经解决,便谢绝了邹家的挽留,带着儿子们回了柳林集。走的时候,和柳氏密谈了许久,大意是希望美娘早点嫁过去。 聚集在邹家庄的闲人们逐渐的散去了,然而邹家庄的护卫制度却保存了下来,每天都有人在夜晚巡逻看庄护村。 黄老爷在小七回来的当天就去了宛丘,没有再回来,只是派人来捎了只言片语,邹晨知道,外祖父是不会轻易饶过蔡家的。果不其然,几天之后,先是蔡家的一家酒楼被人拒绝供货,去酒楼吃饭的人无菜可点,蔡家酒楼的名誉却受到了极大的损失。 再然后,蔡家的绣楼也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从江南,到江北,再到淮南府,不停的有商户来要求退货,蔡家的大掌柜求爷爷告奶奶,然而那些商户们却好象约定好了,拒绝再从蔡家进货。 压倒蔡家最后的一根稻草,是蔡家的大管家。他被邹家的苦主告到了县衙,告他为了一已私利,伙同劫匪掳走邹家小儿子。原来还有对蔡家无故受到打击而有微辞的人,这时全部闭上了嘴巴。何谓一已之私,一个大管家能和邹家有什么仇,为什么要伙同劫匪去掳邹家的小儿子。所有的人,都迷惑了。 就在这时,宛丘地面上抛出一个重量级的新闻,张家陈家黄家和邹家联合在一起搞了一个玻璃作坊,经过试运营过一段时间之后,现在已经可以大量的生产了。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似乎有些明白了。原来这蔡家要的是玻璃作坊的股份,所以就拿了四家中最不起眼的邹家做伐。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所有的人都愤怒了。你想要股份,你可以去买,你可以去挤兑别人,你甚至可以散布谣言去攻击别人,你可以用一切光明正大的手段去争取。可是你绑架别人的小儿子这算什么事?这世上哪里有这样做生意的?想买他的股份你可以去收购,一千两不行你就加到两千两一直到别人动心为止,你把别人的小儿子绑架了然后去强买他的股份,如果人人以后都这样的做生意。那天下还有何公道可言。 所有的商户听到这个消息,都深深的害怕了。今天有蔡家可以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那么以后就会有其他家的商家也照此方式处理。以后那些正当经营的商户还有何安全感?所以一封封要求将蔡家驱逐出宛丘地面的抗议信如同雪花一般飘向了知州府的案头。 知州这一段也很郁闷。他没有听从胡不三的告诫,私下里提审了江承,江承一开始不说话,最后实在受刑不过,便全招了。知州看到江承的供词。瞬间便觉得天全塌下来了。郡主在自己辖地生活了六七年,自己这个做知州的居然一无所知,好吧,就算自己才来做了二年,可是这两年居然没有一点风声传到耳朵里。 有心想把这份供词送给官家,让他看看。可是他想起这个郡主是被人掳走的,因为她的失踪,整个皇室毫无脸面。他深深的苦恼了。不说吧,自己知道了这件事情;说吧,说给谁听?告诉官家,我找到那个让你脸面尽失的郡主了,你要不要接她回皇宫好好供养她。然后让皇室继续丢脸下去?官家会怎么想? 一个被婆家逼得精神失常的兖国公主已经够官家受的了,难道现在还要把南风郡主的事情再在朝堂上抖出来让朝臣们议论议论吗?官家还要不要活? 知州后悔死了。怎么就脑子一热提审江承了呢?这会看着大堂书案上那成堆的抗议信,眉头蹙成了两团乱麻。 蔡家!知州恶狠狠的攥紧了拳头,要不是你们绑架邹家小七,我能会牵扯进这桩旧案里吗?因为这桩案子,包龙图被申斥剿匪不利,多少官员受了牵连丢了职位。 第二天,知州提审了蔡家大管家,将所有的证据都摆在了大管家面前,大管家最终辨无可辨,只得承认整件事情全是自己策划的,知州最终判了蔡家大管家流三千的判罚。 事情没有完,宛丘地面的学子们象潮水一般的涌到了蔡家的大门前,强烈要求蔡家的家主给邹家一个公道,为什么要绑架别人家的小儿子。蔡家的家丁一开始还阻拦,可是被学生们打了一顿之后,只能紧闭大门不敢再出来了。 蔡家的家主得知大管家被流了三千里,学子们天天堵门闹事之后一病不起,只得忍痛交出家主的职位,让给了弟弟。 他弟弟当上家主第一件事,便是去张家拜访了张贡生,然而张贡生以身体不适拒绝见他。又去了陈家,陈家的家主不巧去访友了。最后又去了黄家,黄家的家主更是不巧,因为外孙被掳,病的起不来了。最终没办法,只得去求了郑家的家主。郑家的家主倒是爽利,前自去拜访了张陈黄三家,也不知是怎么说的,回来之后春风满面,又拉了蔡家的新家主一番商议。 蔡家的新家主一脸死灰的从郑家回来之后,隔日便去了邹家庄,将自家在宛丘的一家酒楼,一家绣坊,一家分茶馆送给了邹家,并且前一段赎金一万两做为赔情礼也不让邹家还了。 邹晨拿着这三家铺子的契约,陷入了沉思。 “小晨,这三家铺子有不对的地方?”邹正业看着女儿拿着契约不说话,便问道。 邹晨抬起头,疑惑的说道:“阿爹,你觉得这些可以弥补小七所受到的伤害吗?” “他们蔡家就是把全部的家产赔给咱们,也弥补不了小七这几日受到的折磨和痛苦,这是一辈子痛苦的回忆。几家铺子咱们以后又不是挣不起,就这些就想让我们忘了这件事吗?做错事了,就该受到惩罚,哪里就这么便宜的就过去了?小七如果长大了以后知道我们拿了别人的铺子就把他的痛苦给忘记了,他会怎么样?” “那,你说怎么做?”邹正业问道。 “首恶伏诛,蔡家从此以后不得出现在宛丘地面。”邹晨冷冷的说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做错了事,受惩罚这是应该的。怕受惩罚就不要去做恶事!” “好!”邹正业点头,正色道,“我是被这三家铺子给晃花了眼,这三家铺子,一年也不过就是千把两的利润,可是小七呢,他可是一辈子都有这个伤害。如今金兰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才苏醒没几天,现在连榻都下不了。如果我们轻易的就放过恶人,岂不是让他们伤心难过吗?” “阿爹,这钱太脏,这钱上有小七和金兰的血。我们不能要,这是用小七和金兰的命买来得。”邹晨抬起头,认真的盯着父亲一字一句的说道。 “对!”邹正业将女儿轻轻揽进怀里,深深叹了一口气,连女儿都能看到的事情自己却没有看到,自己真是被那一万两银子三家铺子给晃花了眼。 当邹正业将这个决定和家里人说了之后,所有的人都沉默了。邹老爷子长叹一声,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这个行为。柳氏和黄丽娘自然没有意见,其他的几个小辈们当然是同意和支持这个决定。 第二天,邹正业带着四个小子,驾着马车去了宛丘,将一万五百两银子和三家铺子的契约尽数还给了蔡家。 邹家的这个退钱退铺子的行为,快速的宛丘地面象风吹麦浪般散布开来。人人都在称赞邹家威武不屈,贫贱不相移,甚至有的书生路过邹家之时都要正冠行礼,以示对邹家的尊重。 钱帛动人心,然而钱帛却买不到一切。这世上总是有一些人是不能用打动的,是不屑于屈从于金钱的。 邹家的邹正业走出蔡家所说的一句话,也成了一句名言:做人就要象小葱拌豆腐一样,清是清白是白。 这时,张陈黄郑四家联合出手了。 蔡家所有的铺子都陷入了停顿状态,再也不愿意有人去他家的铺子购买任何东西,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称,这一杆称不仅是能称自己也可以称别人,谁愿意去一个名誉尽失的商铺购买东西呢? 蔡家彻底的陷入了深渊之中,这时,郑家再也不愿意帮助蔡家。相反,郑家联合了其他三家的力量誓要将蔡家打回原形不可。 最终,几经博弈。蔡家放弃了宛丘地面所有的生意,缩回了庄园之中,依靠着几千亩良田渡日,而张陈黄郑四家瓜分了蔡家在宛丘遗留的商铺和酒楼。不仅如此,蔡家也失去了陪着姒姓子弟祭祀太昊陵的权利,取代他家位置的,则是新近升起的一颗新贵:黄家。 在一个晚上,蔡家的老家主,一根麻绳,吊死在了宗祠之中。 当邹家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买了十挂一万响的鞭炮在大门前连放了一天。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没有过不去的坎 邹晨端着一碗药掀起帘子进了自在居的侧厢,自从金兰住在这里养病开始,邹晨便每日每夜尽心尽力的侍候她。 金兰看到小女郎端着药碗进来,想要起身相迎,然而挣扎了几下却没有能起来。邹晨看到了,连忙放下药碗将她按在榻上,轻声道:“金兰,你千万别乱动,你伤还没有完全好,现在腹部还有几道口子在流脓,万一感染了那可就麻烦了。” “谢谢女郎!”金兰眼睛里蓄满感动的泪水,乖乖的躺回榻上,邹晨在她背后垫了一个厚垫子,然后才把药碗送到她的嘴边。 “傻金兰!你想想当初你怎么就那么奋不顾身的追上马车,然后跳到阳阳的身边去保护他。你保护了阳阳,我来侍候你,这是应该的啊。”邹晨看金兰喝完了药,微笑着说道,“再说了,咱们两家的交情,还用得你和我说这个谢谢?你这不是和我见外了吗?” “如果没有你,我不敢想阳阳在黑暗的地窖里会遇到什么可怕事情,没有你陪着他说话,为他唱歌,给他鼓励,阳阳怕是一天也坚持不下去。”邹晨安慰她道。 金兰听了邹晨的话,笑着点了点头。正在这时,金小乙浑家掀起帘子进了屋,看到邹晨已经喂完了药,不好意思的笑笑:“女郎,真是又麻烦你了。” 邹晨笑笑,“我们是一家人,不需要说这外道话,正好婶婶来了,我去看看阳阳,他在西院陪我母亲呢。” 此时的西院,一扫前几日的阴霾,一派欢声笑语之声,黄丽娘的笑声不断的从屋里传出。柳氏的打趣声也时不时的响起。邹晨掀起帘子进去时,差点一头撞倒小七。小七一看是姊姊来了,急忙拉着姊姊的手告状:“姊姊,二婶和二嫂都欺负我。” 乌倩看到邹晨来了,急忙取了一个棉垫子放在黄丽娘的身边,邹晨拉着小七的手走了过去向乌倩道了声谢谢便坐下了。黄丽娘捏了捏邹晨身上的衣裳,嗔道:“这天还没暖和呢,怎么穿得这么薄?” 邹晨指了指窗外清澈的天空,笑道:“娘,你是整天呆在屋子里没出去。外面已经是绿上柳梢头了,刚刚我一路走来,看到窗外的几棵树上都绽了绿芽。” “那咱家今年种树吗?”乌倩说道。她还记得去年邹晨和她说过,等到春天要种满院的瓜果树木。 “种!”邹晨掰着手指头道,“苹婆果(小苹果)树,梨树,桃树。栗子树,梅子树,桔树,无花果,樱桃等等,葡萄也要多种。今年还要多种些花椒,这个可是香料,卖的挺贵呢。听外面的行商来说。在西域更西边的罗马那里,一斤花椒就能买一幢楼房。” 柳氏一听来了精神,问道:“哎哟,一斤花椒能买幢小楼,这生意可划得来!” “我看不如今年我们多种些葡萄自己酿酒喝。用糯米酿酒虽然好喝,然而则是过于抛费了。粮食贵重,还是留着吃为好。”邹晨笑道。 黄丽娘听了也插嘴道:“咱们就只酿一些自己家喝的就行了,也别多酿,省得招了人眼。哎呀,这说到酒,我倒是想喝些新酒,我看不如今天晚上咱们就吃酒酿园子吧。” 小七一听有酒喝,立刻嚷道:“我也要喝新酒。” 柳氏指着他的小脑袋笑骂道:“这才三岁,就变成一个酒鬼了,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一家人于是从果树说到了酒,再从酒说到晚上的吃食,热热闹闹的声音直传到院外。 种树这种事情,说干就干,等到邹正业和邹老爷从田间回来,邹晨立刻向他们说了这件事情。邹正业这几日正为家里沉闷的气氛发愁,一听到邹晨这么有干劲的话,立刻高兴的同意,别说种树了,哪怕就是把他当成树种了,只要儿女们开心,他也是乐意的。 邹晨一看到二十四孝老爹同意,立刻拿出自己的小帐本念道:“这几天阳阳失踪咱家散出去的钱倒是不少,但是二月底玻璃的分红就要下来了,而且外祖父送来的一千两也不要咱们还,说是从分红里扣。我看不如就先挪用这一千两,等到分红下来,咱们再算细帐。” 邹正业听了此话想了一会说道:“咱家今年这钱出去的倒是不少,盖了两个院子,就是百来贯。小七的事零零总总花了有百来贯,又给了仇九五百两,眼看着公中的钱越减越少,是得下死力挣些钱了。” “林蛙马上就要结果冬眠,等到收林蛙时,又是一笔收入。这几天阳阳的事,咱们菜地也是好几天没有收入了,那些菜商们估计也都多少有些损失,唉,今年这一年,开头不好啊。”邹老爷子听了儿子和孙女的话之后叹道,“眼看着春节过完了,马上都三月三,居然一场雨也没有下,今年,怕是要旱了啊!” 邹晨一听祖父这样说话,脑子里突然有一道闪电划过,至和二年,似乎在中原大地有一场旱灾,旱灾之后便是巨大的蝗灾。她低下头,仔细想着以前看的书里到底是几月份发生的旱灾,然而想了半天却是毫无头绪。 邹正业看到女儿低头思考,便问道:“小晨想啥呢?” 邹晨抬起头,面色凝重道:“祖父!阿爹!我觉得祖父的话说的非常对,今年肯定是有一场旱灾,所以咱们家得提前做好准备。比如多收购一些粮食放在家中,然后再请打井的工匠,在麦田和稻田那里打上几口井。而且,咱家还得多养一些鸭子、鹅、鸡,以防止旱灾过后闹蝗。而且所有的稻田那里都必须散养上青蛙或者山蛤,等到蝗虫过境之时,这些蛙类可都是消灭害虫的能手。” “那果树还种吗?”邹正业听到邹晨的话,担忧的问道。 “种吧!”邹晨说道,“不能因为有旱灾果树就不种了,今年有旱灾,明年有涝灾。那后年再刮旋风了呢?如果怕这怕那什么事也做不好。” “好!”邹正业点头道。 既然已经计划好了,第二天邹正业就行动了起来,带着邹老爷子和公孙季,三个人一道去下口选树苗去了。 邹晨家逐渐开始了正常的作息,每天早上和平时一样,将豆腐摊摆出去,等到豆腐卖完,家里人便闲了下来,该做绣活的做绣活,该去菜地帮忙的就去菜地。一切看起来仿佛和表面相同,似乎没有什么改变,然而邹晨知道。家里终究还是有了改变。 一到晚上,小七便会紧紧挨着邹晨不愿撒手,睡觉的时候油灯根本不能吹熄,哪怕就是他睡着了,夜里醒来时看到没有灯光。也会吓的尖叫起来。所以邹晨便托邹正业买了两个别人养鱼用的平底瓷盘,里面倒上薄薄一层水,然后在瓷盘上放一个蜡烛,每到睡觉时,便点上蜡烛。 虽然蜡烛非常的贵,一根就要两文钱。然而为了小七,家里没有人说什么。不仅如此,就连金兰的屋里也整夜整夜有一根永不熄灭的蜡烛。 金小乙家搬到邹家宅子里住了。邹晨原本想让他们住一个小楼,可是金小乙说什么也不肯,最终只能随了他的意,他住进了邹正业后面的后西院,和公孙策做了邻居。邹晨为了方便他们。特意让他们自己开了伙,每天不用跟着自己家一起吃饭。想吃什么自己随便做。 金兰的身体,时好时坏,身体好的时候,便把她抱出屋子,在太阳下面晒晒,过一会再搬回去。现在金兰已经不再发烧了,身体上的伤痕也在慢慢的修复中,只是腹部上留了好几道看起来丑陋无比的痕迹,也不知道长大以后会不会消除。 家里人没有人说什么歧视金兰的话,然而金小乙浑家却是知道的,自家的这个小女儿,这一辈子也只能这样了,身子毁了容又被掳过,将来只怕要老死在家中了。 然而金小乙浑家却不知道,在宛丘,有一个遭遇比她女儿更悲惨百倍的妇人,她依旧在顽强的活着。 “二哥,你要走了吗?”风五娘看着将行李已经打包好,拿着一个缨络发呆的敬平问道。 “五娘,二哥要走了。二哥在这里呆了六年,很想回家乡去看看。你嫂子她一个人在洛阳呆了快十年了,一定寂寞的很。”敬平将缨络收到怀里平静的笑道。 风五娘低下头,一滴眼泪流到了自己手背上,“二哥,你走了,我怎么办?” “仇九那小子,我看着人还算不错,不如等我走后,你对外人宣称我们和离了,你嫁给他吧。”敬平站起身,将手放到风五娘的肩膀柔声说道。 风五娘闻听此言后偎进了二哥的怀里,低低抽泣,敬平像抱着自己的妹妹一般,温言细语的安慰她。 “如果,你不想嫁给仇九,不如就跟着老五回东京吧!官家这几年想见你都想疯了。”敬平说道。 风五娘听了此话,身上一阵颤抖,“我不能回去!回去之后我怎么办?那些大臣,那些宗族亲戚,我,我怎么面对他们?官家护不住我,我早晚也是要死在他们手里,我还不如在这里过着平淡的日子。你看看兖国公主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她疯疯癫癫的已经不成人样了。她可是官家的亲女儿,只是因为和内侍多说了几句话,便被婆家任意侮蔑说她和内侍有了私情,那些大臣们各个看上去冠冕堂皇,可是他们的口诛笔伐却可以致人以死地。” “我若回去,下场定会比公主还要惨!”风五娘悲哀的掩面哭道。 “唉!……”敬平叹息一声,轻轻的将风五娘揽在怀里。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为小七换新环境 敬平带着对妻子的怀念走了,走之前亲自找了仇九谈了话,希望他以后代替他去照顾风五娘,仇九虽然不明所以,然而听到耳里却是极为高兴,老情敌走了,自己岂不是可以长久的和风五娘呆在一起了吗?所以竟是一心一意的为这件事情高兴了起来。 又因了得了邹家五百两的谢仪,一时觉得抖了起来,等到敬平走后便立刻找了媒婆,要媒婆去提亲。媒婆一听是为仇九提亲,便不想去,可是驾不住仇九给的谢礼高,便不情不愿的去找了风五娘,原以为自己肯定是会被风五娘打上一顿,谁曾想风五娘居然羞答答的答应了。 于是,媒婆两下里跑了几趟,便把他们的亲事给说成了,双方约定了等过完圣寿节便举行婚礼。 仇九要成亲,最高兴的便是仇九的父母。当他们知道风五娘到现在也没有个稳定的住处,一直住在菜棚的后院里,立刻将祖宅给收拾了出来,说要给他们当婚房。仇家父母才不在乎风五娘有没有嫁过人,有没有什么风流韵事传出,只要儿子肯结婚,哪怕就是娶个小姐,他们都觉得那个小姐是上天派来救他们儿子出迷途的。 风五娘却拒绝了将祖宅当做婚房的提议,那幢宅子里曾住过江月,她不愿再去回想那些过往,于是她便要求和仇九的父母住在一起,依旧将祖宅赁出去,让二老得些活便钱。而且,她又软欺硬磨的,将五百两从仇九的手里哄了出去,交给了二老,喜的二老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是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给这个未来的儿妇。 仇九现在老实的很,清晨便溜溜达达的去菜棚里帮忙。每天肩扛手提忙的不奕乐乎。那些以前跟着仇九混的花膀子们,眼见得老大是一心一意的想成家,不免有些散伙的悲伤念头。风五娘便从那五百两银子里拿出一百两,交给了仇九手下的花膀子们,让他们自己去寻个小生意做做,以后再也不要做这些收保护费偷人财物四处和人打架的事了。 有两个和仇九关系特别好的花膀子,因为不忍心和仇九分开,便央求了仇九几日,留了他们在菜棚里做了一个卖菜工,若是有大客户要买菜。就由他们跑腿送过去。 有一天,知州微服来了菜棚,在菜棚中买了一堆的青菜。临走时,对着风五娘深深揖了一礼,风五娘云淡风轻的笑笑,站在菜棚门口还了半礼。 邹家的果树,尽数买来了。由于数量比较多,花木商还特意派人给送了来,而且还找了一个经年的老手来指导他们种树。邹晨在自己的自在居种了几株樱桃和无花果,二郎的闲云居则是挑着种了些苹婆果和桃树,四郎倒是不挑不拣,随便种什么都可以。邹晨便指挥着花农给种上了几株梨树,说是等到梨花满枝时可以看梨花,五郎的竹舍名至如归的帮他种了大量的竹子。邹老爷子的那个松鹤居,种了几株松树,然后又种了李树和梅子树,六郎的梅院则是全部种上了梅花。 剩下的那些果树便分散着种到了其他的院子里,最后剩下来的便种在了后院和东院的空地中。 那些葡萄则是全部搭上了架子。种在了各个院子里,反正这些只是够自家人吃就行了。就是酿酒自家人喝也不过是用上几十斤罢了。邹晨等到花农走后,满意的在各个园子里看了看,越来越觉得这里很像自己的家了,每天慢慢的建设,慢慢的添置东西,对这个家的归属感越来越重,越来越依赖。 风五娘要结婚的消息,几天后传到了邹家,邹晨听到这个消息觉得非常高兴,她是邹家唯一的一个对风五娘真实身份起疑心的人。然而,她保持了沉默。不管风五娘是谁,不管她以前做了什么,不管她以后要做什么,只要是对邹家好,那就是朋友。有的时候,朋友就是这样默默相守,需要你的时候来帮忙,不需要的时候静静守在一旁。不需要说什么,也不需要特意的去维护这份感情,这份感情会一直深埋在心里,一直陪你渡过许多人生的日夜。 邹正业和黄丽娘对此事很不理解,这王不让明明和风五娘感情看起来极好,怎么突然说和离就和离了?而且走的还这么干脆? 邹晨看着喜贴笑道:“天要下雨,五娘要嫁人,这是谁也阻止不了的。再说了,五娘要和谁过,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只要她过的开心和幸福,那咱们就只有祝福的道理。总不能五娘再嫁就不是咱家的朋友了?” 邹正业听了以后大笑:“正是,我倒是有些误入歧途了。这官府也没有不让和离之人再嫁的道理不是,五娘不管嫁给谁,就冲她帮了咱家的这份情上,到时咱家得给她随一份大礼。更何况她嫁的乃是仇九,这仇九可是救了咱阳阳的大恩人呢,这礼要是轻了咱都拿不出手。” 于是,一家人便开始商议起给仇九和风五娘的贺礼来。 邹晨说道:“五娘和仇九有那个小菜棚,每日倒也不短了吃喝,咱们要送就得送些好玩稀奇的,但是不能招人眼,以免得歹人起了坏心思。”自从小七被绑架后,邹家人通通是鹤唳风声,做什么事情都要想着低调再低调,生怕再引了什么人注意。幸好现在院子里住进了八个精壮大汉,日夜分成两班看守门户,倒也让家里人放了一大半心。 “要不,送些玻璃珠子给五娘让她打些首饰?”黄丽娘建议。 “阿娘你说这个倒是提醒起我来了,不如咱们给五娘打一面梳妆大镜吧!”邹晨就说道。 “你这是?”黄丽娘眨了眨眼,这娘家人才送镜子,难道邹晨是想做风五娘的娘家人? 邹晨点点头,“阿娘,我就是这个意思。五娘婶婶在宛丘举目无亲,不如让她在咱家发嫁,这样一来她以后有了娘家。将来仇九要是敢欺负她,咱们娘家人就杀过去打仇九一顿给五婶婶出气。二来,我总觉得五婶婶好象有满腹的心思,以后我们多陪陪她,她也有个说话的人不是。” 黄丽娘对这个女儿一向是信服,如今听到邹晨这样说了,便只剩下点头的份,于是家里人便决定了,给五娘打一面梳妆大镜,悄悄的送到五娘那里。绝不招人眼。 说是梳妆大镜,其实现在的工艺根本做不出来,邹晨便想了一个小办法。将几个小镜子拼到一起后面粘到一个木板上面,虽然有些裂缝,然而倒也不影响照镜人的视线。 这件事情决定了之后,邹正业看到邹晨和小七整日在家里呆着也是无事可做,便和黄丽娘商量着让邹晨和小七去外祖家散散心住上几日。将四郎和五郎放在家里安心读书。邹晨和小七听说要去外祖家玩,邹晨是无所谓,小七则是欢快的拍着手,闹着要快点去。于是便给黄家去了消息,说让黄丽娘带着两个孩子过去住几天。黄老爷和黄刘氏听到女婿和女儿来了,早早的就让黄天明等在村口。 黄刘氏站在走廊上。看到女儿和外孙向自己走来,忍不住走下台阶一把抱住了女儿和小外孙,心啊肝啊肉啊的哭了起来。直哭得旁边的人也跟着抹着眼睛一起掉泪。 邹晨等着外祖母哭完,拉着小七规规矩矩的给外祖母磕了一个头,然后又对着大舅母和三舅母各磕了一个,感谢她们在救小七的时候出的大力。 大舅母柴静,三舅母方怡急忙伸出手去扶这姐弟俩。扶起来后一人搂一个又抱在怀里哭了半天。 “你们这俩个,明明我好了。偏偏又来逗我哭?”黄刘氏拿帕子按着眼角哽咽道。 黄丽娘见状便殷勤的掏出手帕要给母亲拭泪,又特意说了一些小七的童言童语来逗母亲开心,最终把黄刘氏逗的破涕为笑,指着她笑骂不已,柴静和方怡这才一左一右扶着黄刘氏进了正屋,早就有小丫头打起了猩红毡帘。 进了屋之后邹晨观察了一下,如今外祖母家与去年来时大不相同,去年时并没有这么多的仆妇和侍候的丫头,今次一来便明显的多了起来。 又见这屋里的摆设与家具显见得都是新近才换过的,比起以前要富丽的许多。 只见正屋当中一桌案之上,挂的乃是一面老树虬枝的松鹤图,画下放着一些时鲜的水果,地下两溜六张楠木交椅,椅子中各有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北窗那里放的乃是一个博物架,架子上摆放着一些金器玉雕,挨着博物架,有一只铜鹤,呈昂首站立鸣啼状,通身錾刻羽纹。腹部内空,可贮香料,此时正有袅袅青烟从鹤腹中缓缓升腾。博物架后面又是一个小的会客室,想必是招待一些雅客所用,里面只有一张小榻,榻子上摆着一个梅花式红木小几,几上放着一尊美人细插瓶,瓶内插着几株时鲜花卉。榻旁摆着几个小绣墩,对面放着一个书架,摆了几本书。 南窗下是一张会客的长榻,榻子东边板壁立着一个锦靠背与一个大枕,铺着绿缎大坐褥,中间摆着一个四方小几,放着时鲜果子。黄刘氏坐在南窗榻上拉着小七的手,将他搂在怀里,仔细的又看了半天,才说道:“这孩子,可怜见的,受这么大的苦。”说完又叹息了一下。 大舅母柴静见状便站起身来将榻边的一个痰盒奉到了黄刘氏面前,黄刘氏吐了一口痰才觉得心里松快了许多。三舅母方怡便捧了一个填漆茶盘,里面一碗漱茶,让黄刘氏又漱了下口。 黄丽娘见状便从一个小丫头手里取了一杯香茶递给母亲,然后说道:“这次多亏了多家的金兰,要不是她,咱家的小七指不定要多受多少苦呢,只是可怜了金兰了,小小年纪,唉……” “这倒是一个忠义的,以后你们一家可得将她当做救命恩人一样的看待,可不能怠慢了。”黄刘氏缀了一口茶,正色道。 黄丽娘和邹晨听到这句话,急忙站起来郑重的承诺,以后金兰便是自己家的亲人,绝不敢怠慢,黄刘氏听了这才满意。这时小丫头又流水般进来为正屋里的人奉上了香茶。 ps: 桌椅:《东京梦华录中》中元节中写到,“中元前一日,即卖练叶,享祀时铺衬卓面,又卖麻谷窠儿,亦是系在卓子脚上,乃告祖先秋成之意。” 唐代《济渎庙北海坛祭器杂物铭。碑阴》文中记有:“绳床十,内四椅子”。从这段记载可知在唐代贞元元年已有了椅子的名称。这里所说的“绳床十,内四椅子”是指在十件绳床中有四件是可以倚靠的椅子,显然是为了与另外六件无靠背绳床相区别。唐画《挥扇仕女图》中还有圈椅。 由此可见唐宋两朝时,带靠背的交椅和高桌已经进入官员之家了,但是老百姓家的普及应该还是北宋末的时期。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为未来担心 这时,邹正业和黄天顺和黄天明正呆在黄老爷的会客居中和他商议事情。 邹正业道:“岳丈,那江承所说的是真的?” 黄老爷看了一眼窗外之后点了点头,“这话,是从知州府中泄露出来的,那风五娘必是南风郡主不假。只是,她命运多舛(chuǎn),小小年纪便被江月掳走,唉……” “江月?……”邹正业擂了一下手,恨恨的骂道,“我只恨不得生啖他肉,将其抽筋扒骨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这件案子想必已经惊动天听,到时也不知官家会如何判,如今江月已死,只剩下江承,怕是他难逃死罪。只是可恨,不能亲手诛杀此贼!”黄老爷恨声道。 黄老爷又吃了一口茶后问道:“听闻,风五娘成亲给你们下了喜贴?” “正是!”邹正业道,“那风五娘与小晨倒是极为投缘,还说要请小晨和阳阳做她的送嫁男女童呢。” 黄老爷听了之后笑道,“这倒是缘份了!你家准备送些甚礼物?” 邹正业便将自家想送一面梳妆大镜给风五娘做贺礼的事情说了一遍,黄老爷听了之后立刻要求黄天明将此事记下,作坊里其他的工可以先停,但是给风五娘做镜子的必须要立刻赶出来。 “咱家不冲她是什么公主郡主,也不管她和官家是何关系。咱们只需要知道,她和敬平与仇九当初为了救小七没少使力气,咱不管他们当初是为何使力,不管他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杀人。但是没有敬平,咱们摸不准江月和蔡家的关系。没有仇九,这小七怕是现在还在江月手里,咱家只是为了报恩。那也得把礼给送的漂亮些!”黄老爷捻须说道。 黄天明立刻站起来保证说绝不敢耽误这件事,黄老爷听了之后这才满意。 “岳丈,那江承有没有说金兰那根手指的事情?”邹正业象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 黄老爷笑道:“这事,倒是也打听清楚了,那一日他们便随便在城外乱葬岗找一个刚死不久的幼童尸体,将手指割了下来冒充是小七的,没想到却是一个七八岁女童,所以就被忤作误以为是金兰的啦。” 邹正业闻听此言,到底才算是放下了心。 不一会,便有仆妇进来。说可以开饭了,于是几个人便出了书房,拐了一个小角门。穿过一个抄手游廊,便到了小花厅。还未入厅内,只闻一阵饭香扑了脸来。这时,黄刘氏和两个儿妇还有邹晨一家已经在此等候了,几个表哥表弟们垂手站在一旁。 一家人重新见了礼。各自坐在席上,便有仆妇们将饭食摆好。一家人吃了饭,又说了一会话,便自去安息了。 黄丽娘陪着邹晨住在黄刘氏卧室旁边的暖阁中,小七则是被外祖母抱走要和她一起睡,邹正业则是睡在客房里。 两母女将床榻铺好。便上了榻,黄丽娘看到邹晨似乎有心事,低声问道:“小晨你今天是怎么了?” 邹晨道:“娘。你不觉得外祖家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吗?” 黄丽娘帮女儿把被子掖好,自己才躺下,随口说道:“哪里有不一样?无非是今年添了些仆妇罢了,这个不是为了给你二舅舅挣个脸面吗?总不能你二舅舅的同窗好友或者同科来了,家里连个接待的仆妇都没有。” “那二舅舅挣的钱够用吗?”邹晨好奇的问道。“我看可添了不少呢,我今天数了数。至少十几个。” “你二舅舅是大名府的县令,属于万户县,正俸二十贯每月,再加上禄粟、职钱、公用钱、职田、茶汤钱、给卷等等每月约得有百来贯的收入,而且官家还每个官员给派了两个谦人,若是不请这两个谦人,就是每年一人给钱三千文,可以自己另请。再加上一些衣料,什么冬柴夏冰之类的,总之官家是从头管到脚,连茶叶和酒还有喂马的草料官家都给管完了。”黄丽娘笑道。 “哎呀!”邹晨惊呼,“福利这么好?”这算下来,可比后世的那些官员们挣的要多啊,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收入,这么多的俸禄根本不需要去盘剥百姓,官员们工资高自然没有贪污的事情发生,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贪污就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 “可不是!”黄丽娘得意的笑笑,“要不然那些士子们削尖了脑袋想去当官。这当上了官,一家几口官家从吃管到穿,从玩管到住。再也没有比当官更好的更能挣钱的更体面的事情了。” “娘!那你说,要是我四哥和五哥都当上了官,咱家那该多好啊!”邹晨憧憬道。 黄丽娘笑笑:“可不是,若是你两个哥哥都当上了官,咱家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处处小心了。不过啊,这个还得他们俩用心才是啊。” 邹晨握握拳头,恶狠狠的在被窝外挥舞了一下,“下个月等府学招生了,就让他们去考,若是考不上,就脱了裤子打屁股,打的他们哇哇哭。” 黄丽娘搂住邹晨闷声低笑,“好,到时就让小晨去执家法,打那两个不知道给咱们争脸面的。” 母女俩个又说笑了一会,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起得床来,便洗漱了一番去了黄刘氏房间请安。却不想外祖母黄刘氏已经起床,正穿着薄袜子在院子里的鹅卵石上来回走动。 黄丽娘领着邹晨行了个礼,黄刘氏看到是她们,忙招呼他们过来,扶着邹晨的手在鹅卵石上又走了几圈才停下脚步。 “人老喽,就得注意点养生。”黄刘氏接过身旁人递过的汗巾往脸上抹了一把,坐在鹅卵石旁边的马扎上穿上鞋子。 “外祖母身体很好呢!”邹晨由衷的赞叹,黄刘氏看起来红光满面,身材适中,不胖不瘦,两眉宽广清长,双分入鬓。一看便是长寿之相。 黄刘氏听了邹晨的话呵呵直笑,摸了摸她的鬓角:“你们年轻,就应该多睡会。我是上了年纪,这一段睡的不沉,也不知怎么的,一到了四更天就自己醒来了。这不,你俩个嫂嫂也不知在哪里听的什么偏方,就在院子里给我弄了一个鹅卵石小道,让我天天在上面走上几圈。还别说,走了几天就觉得浑身发热。特别舒坦。” 邹晨听了之后,忙也逼着黄丽娘脱了鞋子到鹅卵石小道上走了一圈,黄丽娘呲牙咧嘴的走了两圈就大呼不行了。脚底痛。 黄刘氏笑呵呵的等到邹晨扶着黄丽娘走完了才说道:“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多痛,我看你啊,就是欠晒太阳欠走动,这一段老呆在屋子里把身子都给熬坏了。” “对啊。对啊!”邹晨附和道,“我娘这一病几天,一直没出过屋,我看啊,等我们回去也在西院里弄一个鹅卵石小道,让我娘天天在上面走几趟。” 娘仨个正说着话。便看到大舅母柴静和三舅母方怡结伴而来。 柴静先行了礼才笑道:“阿姑今天又走了几圈?可有没有觉得脚底生热了?” 黄刘氏指了指自己的脚底板道:“热了许多,就是睡的还是不大好,老早就醒了。” 方怡翩然过来。扶着黄刘氏的胳膊笑道:“热了就是证明有效果,以后阿姑一天走上两三次,说不定啊这失眠的病症便治好了。” 柴静也过来扶着另一边胳膊将黄刘氏扶到了走廊上,仆妇们便端着一些早餐的吃食送了上来。 黄刘氏便问了问黄老爷和邹正业他们有没有安排吃的,柴静笑道:“妹夫今天要随着阿翁和大郎三郎去作坊看看。他们一早连饭都没有吃就坐上马车出去了,咱家那几个淘气小子刚刚已经去了族学。” “可不。就只剩下我们了?”黄刘氏笑笑,便先拿起了筷子。 早饭吃完,便坐着一起说起了闲话。也不知怎么说的,便说起了邹晨女红的事情上来。 黄刘氏指着柴静和方怡笑盈盈地说道:“小晨,你这俩个舅母与针线一事上都是有些门道,你挑一个拿手的花样绣上一绣让你两位舅母看看你的针法。”邹晨听了站起来走到旁边的针线筐里,挑了一个圆棚子随便卡了一块白色的绣布,便准备下手。 柴静走到邹晨身边,低声笑道:“小晨不必紧张,你就随便绣上两针,让我和你三舅母看看针法就行。” 邹晨听了之后,便定了定神,拿出平日里所学的东西,开始认真的在圆棚子上面绣一朵荷花。柴静坐在她的身边,不时轻声的指点着她。 方怡原本是挨着黄丽娘坐着,看到邹晨已经开始绣花,便也走了过来,仔细的看了两眼,便笑道:“其实这个绣花,倒也不需得学的多么精巧。那些绣娘们倒是各个学的妙,可是她们却是以此为生的。咱们家的小娘子,倒是应该在治家和饮食一道上多下一些功夫。免得将来去了婆家,两眼一抹黑连唤奴使婢都不会。” 黄丽娘闻听此话,也颇为同意,看着邹晨便陷入了深思中。 这个女儿,要说起来她便没花多少心思,任何事情不需要她催着女儿便知道自己去做了。在别家的小娘子只知道玩耍的时候,她就可以在家里照顾弟弟,做吃食可以做些简单的家务了。家里这两年更是因为沾了她的光,如今林蛙养了稻田活物也扬了名,日子过的是一天比一天的好。 女夫子虽然是为她请了,可是说好了只请一年便要离去,眼看着今年八九月份女夫子便要走了。 女夫子走后,小晨又当如何呢? 第一百五十章 在古代听戏 到了下午,黄老爷和邹正业他们还是没有回来,婆媳母女几个刚吃过下午饭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一边绣花一边聊天,过了一会便听得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黄刘氏对着旁边一个仆妇呶呶嘴,那仆妇便跑出去看了看,回来禀道:“是外三房的牛氏领着她家的小子要来看安人,说要给安人请安。” 黄刘氏点点头,对着邹晨使了一个眼色,让她避到屋里,这才让牛氏领着儿子进来。 邹晨回了屋子,也没有心情去看是何人来了,径直去了博物架后面的那个小雅间,在书架上随便翻了翻,倒是翻着了几本农书想必是外祖父平时看的,便将窗户推开半扇,坐在小榻上倚着锦靠背静静的看起书来。 一边看,一边在心中暗自盘算,这几日一直在想到底是哪月会有旱灾,可是一直没有想出来,估计是时间太过久远记不得了。这时倒是后悔起来,当初若是上历史课时认真听老师讲课,哪里会遇到现在明明知道旱灾却不知道旱灾是何时发起的情况。 一时之时,倒是也没有心情太过仔细的看书,便又随便翻了几本,最终拿了一本治蝗的书,没成想倒是认真的看进去了。正看得入迷间,便觉得旁边有人给端了一杯香茶过来,便随口道了声谢。 给她送茶的小女使今年才十二岁年纪,脸上红扑扑的,看起来水灵灵的非常可爱。给邹家的小娘子送了一杯香茶,没想到居然得了一声谢谢,顿时让她的心如同吃了蜜糖一般的甜。出去了之后,更是四处对人讲邹家的小娘子极有礼数,而且待人没有架子。 邹晨不妨自己的一句谢谢,竟是为自己结了善缘。 牛氏来了没一会便告辞走了。邹晨都不知道她是何时走的,她一直沉浸在那本治蝗的书本中。她真是没有想到,原来古代人治蝗还是有许多办法的,像是利用燕子,麻雀,天上飞的鸟类都可以吃害虫,家养的一切鸡鸭鹅也都是可以消灭害虫。不仅如此,而且还详细的写明了虫卵要怎么消灭,那些处理的手法,于后世用农药喷撒的办法相比毫不逊色。 邹晨将这本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又看了看封面,上面没有写人名,只是写了一个闲淡散人著。想必是哪位醉心于农业的学子随便写的吧。 “真是可惜了!”邹晨叹道,如果这样的书可以流传到后世,那能省多少事啊!老祖宗会的东西绝对不比后代人少,而且老祖宗们的脑袋比后代人更聪明些。在宋代,中国的几大发明都是源于这个朝代。自宋以降,好象聪明人都死绝了。从此以后只剩下儒学和一些酸诗词,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震撼人心的发明。 而后世的人们,除了会山寨,除了会偷窃一些别人的创意,其他的就再也不会了。这是文明的倒退。这是对文明的放弃!邹晨深深的为后世的人们感到惋惜。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邹正业他们终于回来了。 邹正业回来之后先来拜见了岳母,然后才找了黄丽娘和邹晨说话,邹晨这才知道。原来父亲是去忙风五娘的贺礼去了,当知道风五娘居然是南风郡主之时,她表情诧异的愣住了。 “原来她还真是那位失踪的郡主啊?”邹晨暗地里想,“那位郡主据说一直到宋朝灭亡也没有找到她的下落,但是很明显是史书是撒谎了。象她这种情况。根本就不能再回到宗族之中,回去之后便是笑料和丑闻。只能是藏于民间,做一个平淡的普通人。不过这样也好,宋代的公主们和郡主们是比较悲惨的,几乎上没有几个落得好下场的,也许做个普通人比做个郡主更幸福吧!” “那咱家的礼要再加重吗?”黄丽娘紧张的说道,她可是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和一位郡主打交道啊,没有想到居然从天而降了一位郡主。 邹晨摇摇头,分析道:“阿娘,不用,以前咱家怎么对她,以后还怎么对她。我想,她藏起来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如果咱们告诉她我们知道你的身份了,说不定她还会跑到其他城市里去再藏起来。我看咱们就装做不知道好了,该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何必去管那么多呢?” 邹正业深以为然,“我认为小晨说的对,咱就装做不知道好了,以免得风五娘为难。” 邹晨于是便在外祖家安心住了下来,每日早上去向外祖父母请安,然后便陪着两个舅母看她们处理一家之事,从中倒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柴静和方怡有时也会带邹晨去黄家其他家里见见长辈或是和长辈吃一顿饭,邹晨在黄家住了三天,倒是认识了不少黄家的亲戚,只可惜黄家阳盛阴衰,居然没有几个可以陪她说话的小娘子。 大外祖父黄祥芮家倒是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娘子,和邹晨差不多年纪,可是邹晨骨子里是一个成年人,哪里有工夫陪她去玩翻绳过家家这类的小女孩子家玩的东西。然而这位叫黄雪慧的小娘子却是非常的喜欢邹晨,难得在黄家能找到一个可以玩的玩伴,所以这位小娘子竟是天天来主动来找邹晨玩,搞的邹晨哭笑不得。 邹正业搞好了风五娘的贺礼之后,便驾着驴车回去了,言明等过了几日再来接他们娘仨,让他们只管在外祖家里好好玩耍。 人在受伤之后,总是希望能换一个新的环境,这也许是逃避的本能。 小七换了新环境之后,明显比在家里更活泼些,而且黄家的人口众多,男孩子们也多,有四五个年纪和小七相仿的,天天可以玩耍在一起。邹晨一开始还不放心,一直守在小七身边,可是有一次她看到小七和那些表弟们玩的非常开心,便进屋去坐着看书,没有想到一下子看得入了迷,竟是忘了时间。最终等到快吃晚饭的时候小女使来请。她才知道已经是晚上,可是奇怪的是小七并没有来纠缠她,而是兴致勃勃的还正和几个男孩子玩弹球呢。 邹晨想,也许小七需要的是几个小伙伴,也许外祖家这一趟是来对了。若不是金兰还不能移动,真想把金兰也带出来转转,换一个环境真的是非常有用。 慢慢的,邹晨有意的和小七保持一段距离,没有想到小七并没有在意,每天开开心心的吃完饭。便嚷嚷着要找几个表哥表弟去玩。小兄弟几个在院子里不是去玩弹珠,便是蹲在树下看蚂蚁上树,又或者跑到外面商量着哪棵树上的鸟窝更多。好让几个大哥哥帮他们掏几个。 小七一天天开心起来,不仅是邹晨高兴,黄丽娘也是高兴的。 黄家的亲戚多,每天不是这个来请,便是那个来请。以致于邹晨在黄家呆了三天,倒是有一多半的时间不是在外祖父家吃的饭。每天随着外祖母东家吃一顿西家吃一顿,日子过的倒也悠闲自在。 今天,外三房的牛氏又来请,说是从宛丘请了一个杂相班和弄影戏班子来家里,要请婶婶过去看戏。黄刘氏也是一个坐不住的人。一听说有弄影戏可看,便立刻拉了两个儿妇和女儿一起去了。邹晨虽然来了有前后有三年,可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过古代的弄影戏。所以听了之后竟是满怀的期待。 要说最开心的则是要数家里的那些幼童,一听说有弄影戏可看,早早的就涌到了外三房,里三层外三层的就把弄影戏台的艺人们给围了起来,邹晨也随着那些幼童们一起涌到了弄影戏台前面。 只见那些艺人们先将一个四四方方的羊皮戏台给搭好。只留了后面一个可以供人出入的小口。然后艺人们就开始从木箱子里一件一件往外掏东西,都是一些白纸或者彩纸做的纸马、大城门、各种将军造型、精美的妇人、花草树木、水、船、各类武器等等。然后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的挂在了四方羊皮戏台的后方。邹晨随便数了一下,居然有几百件之多,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弄影戏是必须要等到晚上去看的,而杂相班则是白天看。 邹晨在戏台附近呆了一会,便拉着小七的手去了杂相班那里,见到那里也已经搭好了场地,外面用绳子围了三四圈以防止别人跑进去。 杂相班表演的东西非常多,象是喷火、杂耍、剑捧手格斗、相扑、乔相扑等。这时外三房大宅前院的空地已经全部站满了黄家人,甚至还有其他家的小儿爬到院外的树上等着一会看个清楚。 外三房是两层火烧砖小楼,一楼和院子里坐的全是男宾,妇人则是全部坐在二楼,二楼有一个大大的平台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院子里的动静。 黄刘氏招手将邹晨和小七喊来到二楼平台上,笑吟吟地对外三房的牛氏说道:“这是你丽娘妹子的小女儿,今年八岁,小字唤做晨。”又对邹晨道,“这是你外三祖父家的大婶婶,你还没见过呢,去行个礼吧。” 邹晨听了这话便提步向前,盈盈一拜,牛氏上下看了她一眼,笑道:“果然是外孙肖舅,我看这小晨倒是与婶婶长的极为相似。”说完将邹晨拉到了自己怀里,从手上褪了一个金镯子戴到了邹晨的手上。 黄刘氏哈哈大笑,将小七拉到了怀里,拍了几下,小七却是扭着身子非要到院子里看不可。邹晨是不敢放他下去,最终还是牛氏说院子已经落锁,不会有失,这才放了小七去院子里围着弄影戏台去瞧稀罕。 ps: 明天重磅推荐,请大家支持。从明天起会四更,一直连续三天!有票的投个粉票,没票的给个评论,总之越热闹越好。其实呢,我想说的是:在大姨妈走了之后,卡文姐又来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在古代听戏二 院子里看似热闹,其实多是孩子们热闹,大人们倒都是规规矩矩的坐在席间,吃茶吃些瓜果聊着闲事。 二楼全部是一些黄家的儿妇或者是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倒是没有几个小娘子打扮的,邹晨一身娇俏的白底粉花小袄,下身一条水蓝色的百褶裙,头上两个双髻又配了两朵粉色小宫花,在一群妇人们中间看起来异常的显眼。 黄家祖上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数代以来都是阳盛阴衰,儿子孙子一个挨一个的生,可是女儿和孙女却是少的可怜,以至于凡是黄家的女儿都是异常的娇惯。 现在黄家也就是黄祥芮(黄老爷大哥)家八岁的孙女黄雪慧和牛氏十二岁的女儿黄雪蕊。黄雪蕊已经是请了女夫子教导她各种规矩和礼仪,据说已经是有人来提过几次亲了,只是牛氏爱惜女儿不舍得这么早就给她定亲。 邹晨来了三天,一次也没有见过她,如今一见,不由得心中暗暗喜欢上了她。 黄雪蕊名如其人,皮肤看起来晶莹剔透,头上梳了两个双髻被用两条粉绿色的缎带系了两个蝴蝶结,身穿一件浅粉绿的碎花小袄,下身一条同色的裙子,眉心中被用朱笔点了一点桃红,看起来如同那画中的小仙女一样。 黄雪蕊看到邹晨和黄雪慧,立刻亲热的走了过来,一手拉住一个,甜甜的叫了一声“慧妹妹,晨妹妹!” 邹晨也紧跟着福了一福,叫了一声蕊姊姊。三个小姊妹亲亲热热的拉着手,坐在一旁笑嘻嘻地说话去了。 黄雪蕊看到邹晨倒不象那没受过教育的,也颇懂一些礼仪,便笑着问道:“晨妹妹也是请了夫子吗?我看晨妹妹的礼行得极为标准呢!” 邹晨便道:“外祖母为我请了一位从南边来的郑夫子每日教些礼仪上的东西,学的不精。不及蕊姊姊的十分之一。” 又说了几句话,黄雪蕊便拉着黄雪慧和邹晨的手走到栏杆边,伸手指着一楼的院子问邹晨,“晨妹妹来了几日,家里的亲戚都认得全了吗?” 邹晨摇摇头,红着脸道:“才来了三日,倒没认得全,以前小的时候见过的,现在都不怎么记得。” 黄雪蕊笑了笑,便挨个指着一楼的那些男子慢慢的为邹晨介绍。邹晨仔细的随着她的手认了认。暗自记在心头。 一会,下面的锣声响起,杂相班的戏要开始了。一个女伶人。先在台上卖弄了一番,说了几个有趣的小笑话。再上来了几个小儿,做了一些滑稽的动作模仿那些大人相仆。然后便有一男一女上台,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好似说相声一般。一逗一捧把满院的人逗得哄堂大笑。 这时,才算是正戏开场,只见从台下走上来几个精壮汉子,露着花白的皮肉,站在台上一脸横肉恶狠狠的看着台下,然后便有人组织分队。这时院子里的男子们便纷纷离席,站在台下一个桌子旁,买定自己要押的一方。而楼上的妇人们也走到平台一角的一张小桌子那里。买了输赢。邹晨看到,就连黄刘氏和黄丽娘也是兴高采烈的买了一把。 等到台下的人买定离手,台上便只剩下一对相扑手开始卖力的角抵起来。这时,不管是台上还是台下,气氛都开始热烈起来。 男人们纷纷离了席。站在被绳子围起来的台子外面,挥舞着手臂为自己买定的那一方加油。就连楼上的妇人。也有很多走到了栏杆处,紧张的看着相扑台上。 邹晨前世便不太喜欢那些拳击手和相扑之类的比赛,而且她对后世岛国人民比较喜欢的相扑比赛有些抵触心理,所以对现在全民狂热的运动竟是看的连打哈欠。 看到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相扑台,便无趣的离开了栏杆,钻出了人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颇有些后悔,还不如带出来一本书出来看看书打发下时间呢。唉,要是再来一部手机那可就是太好了!邹晨无聊的想到。正在这里胡思乱想,眼角看到几个小女使站在平台的一角,一眨不眨的紧张的盯着院子里的相扑台,眉头一皱一皱的显见得非常紧张。邹晨猛的一下就乐了,看样子,自己才是最出格的那个人,整个院子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喜欢。 黄雪蕊扭过头,发现旁边已经没有了邹晨的身影,便回过头去找,发现邹晨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席位上正无聊的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便走了过去,挨着邹晨坐下,笑道:“晨妹妹,你似乎是不怎么喜欢这个相扑啊?” 邹晨抬起头,“我是对这个爱不起来,也不知怎地,就觉得很没意思。还不如拿本书坐在一旁看看呢,倒也比现在苦等着有趣多了。” 黄雪蕊挪动了一下,问道:“可巧了,我平时也是喜欢看书呢,不知晨妹妹都是看些什么书?” 邹晨便随口说了一些,无非就是一些女则,女书,又或者是四书五经,倒也没有说什么出格的书籍,象她平时喜欢看些农书和猎奇小说都不敢说给别人听。黄雪蕊听了之后笑了笑,“我平时也就是看看一些四书罢了,要不然就是描描花样子,倒是没有晨妹妹读的书多。” 邹晨听她说起花样子,便随口问了一句:“姊姊你会画花样子?那会画山水和人物花鸟吗?” 黄雪蕊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谦虚的说道:“我跟着女夫子倒是学了两年,只是学得不太精,只能随便画上几笔。” 邹晨前世的时候也是比较喜欢画画的,只是画的都是一些简笔画,如果让她画一些小狗小猫的卡通图她倒是能画的挺快,可是若让她画一副山水国画出来那可是真要了她的命。当下一听这位黄家的黄雪蕊会画画,不由得佩服她起来。 “姊姊真厉害!”邹晨赞道,“我是一脑子糊涂浆,看到画画就头晕,根本就学不来。” 然后又想起一个小笑话。便说给黄雪蕊听了。话说以前有一位小郎家里请了师傅教他学画画,可是他学艺术不精,学了许久也没有学会。有一天他父亲为了考察他的画画学的怎么样,便命令他去画一张放牛图。小郎愁眉苦脸的坐在案几前呆了半天,然后他父亲过来,指着他面前的白纸上几滴墨汁斥责道:“让你画的放牛图呢?”小郎苦着脸道:“阿爹,我画了,可是,可是牛跑了,只剩下这点草了……” 黄雪蕊听了之后没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邹晨然后又说道:“蕊姊姊,我的牛啊,唉……也跑了……”黄雪蕊听了这话。实在是忍不住了,揉着肚子倒在了邹晨的肩膀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姊妹俩个笑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停住了笑,黄雪蕊擦了一下眼泪道:“正巧我前几天画了一副牡丹图的花样子。改天我送给晨妹妹吧。也好配得上晨妹妹的这个放牛的笑话,……” 邹晨正想说话,便听到院子里发出哄的一阵响声,然后哀叹声欢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显见得是一场相扑结束了,已经分出了胜负。 黄丽娘扶着一脸喜气的黄刘氏从栏杆那里走了回来。看到小晨坐在这里和黄雪蕊说话,便喜气洋洋的说道:“快点恭喜你外祖母,今天你外祖母这一把赢了足足两吊钱呢。” 邹晨听了急忙恭喜。又伸手讨喜钱,黄刘氏啪的拍了一下她的小手嗔道:“这丫头是掉钱眼里去了?我好不容易赢了两吊钱,还没到手呢,就想过来抢?”邹晨便滚到了黄刘氏怀里,笑嘻嘻的哄外祖母开心。 过了一会。下面又闹哄哄的开始第二场相扑了,黄丽娘又扶着母亲去了平台一角的那张桌案上去下注。柴静和方怡则是在另一张桌案下了注。 一声锣响之后,院子里的人犹如得了号令一般,再次涌到了相扑台前,挥舞手臂为相扑手加油,楼下的几个男子甚至掏出荷包里的钱往台上撒去,只求自己下注的那位相扑手能赢。 邹晨拉着黄雪蕊的手装做在看相扑,实际则是站在栏杆前仔细寻找小七的身影,找了半天才在弄影戏台前的一堆孩童中看到他。只见他头上的茶壶茶乱糟糟的,衣裳上全是拉扯的印子,此时正用手指着对面一个孩童气愤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邹晨一见,急忙和黄雪蕊说了一声,便跑下楼去了。到了弄影台前一看,那个男童正准备伸手要推小七,她急忙跑上前去。 “做什么?”邹晨一把推开小七对面人的手臂,护在小七身前,厉声道。 对面的那个男童大约得八九岁年纪,此时撅着嘴指着小七要推他,眼见得一个女童过来解围,气愤地说道:“你让开,我要教训教训他!” 邹晨上下看了他一眼,看着他的手指蹙了下眉,“你家长辈没有教过你,用手指着别人,非常没有礼貌吗?有事的就说事,不要用手指来指去的。” “你是他什么人?”男童满不在乎的昂着头问道。 邹晨依礼对他福了一福,说道:“我乃是他的亲生姊姊,这位小哥有何事请和我说,和一个三岁的孩童能有什么可以说清的?” “他姊姊?”那男童甩甩头,将垂髫塞到耳后,“你得替他向我道歉,敢在我黄家撒野,真是不知道规矩!” 邹晨看他说话好没道理,便不想理他,转过身蹲在小七的身边轻声问小七是怎么回事。小七人虽然小,然而嘴却非常利索,再加上有旁边几个幼童在一旁做证,邹晨很快便弄清了事情的原诿。 原来,对面那位男童乃是牛氏的二子宏业,刚才小七正和几个小伙伴围着弄影戏台七嘴八舌的议论。没想到牛氏的二子宏业来了之后立刻就把所有的人全部都给赶到一边去,自己要坐在最前面。小七不服,就和他吵起来了,吵着吵着一大一小便动了手。 邹晨听了这话哭笑不得,不过是孩子们的玩闹罢了,推几下就罢了,只要没伤到人就好,便细心的替小七整了整衣裳,又帮他把茶壶盖给梳了梳。低低劝了他几句,小七这才忿忿的坐好。 那牛氏二子宏业也恨恨的瞪了小七一眼,一大一小互相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邹晨用手抚着额,在后面摇了摇头。 第一百五十二章 满院华灯唱三国 快乐的时光总是非常容易的就渡过了,院子里的还没有觉得怎么玩耍,天便黑了下来。 这时,杂相班里的相扑比赛已经结束了,班子里闲杂的打杂人已经开始清理场地,相扑台被重新铺上一层地毡,然后上面又铺上了一层光滑的木板。 旁边已经有人安装好的弄影戏台给小心翼翼的挪了上去,剩下的人便开始手疾眼快的将弄影戏的道具、箱子、各种纸人纸马往中间台子上放去。幼童们已经等了一个下午,早已经急不可待,终于盼到了天黑,盼到了玩相扑的人下去,各个忍不住挥舞着小拳头欢呼了起来,惹得院子里的大人们不停的笑骂。 这个时候,早已经按捺不住的孩子们,已经开始催促起弄影戏的艺人快点开场了。 华灯初上,院子里开始挑起长串的灯笼挂在楼房的屋檐上,一瞬间院子被照的灯火通明。艺人们已经换好了紧身的道具服,邹晨仔细观察了一下,只见所有的艺人都是穿着一身白,头上戴着一个白色的头套,只留下一双眼睛和鼻子嘴在外面,若是在野外四处无人时看到,估计能把胆小的人吓得晕死过去。 穿白色的衣裳想必是怕在羊皮上留下人影,而且这衣裳上有许多的口袋还有绳子,估计是放那些纸人纸马所用的。 有一个艺人的胸前还有好几根细竹棍,细竹棍前挑着一些东西随着他的走动轻轻的飞舞,看着好象是蝴蝶也好象是蜻蜓,邹晨却是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艺人们先请主家将院子里的灯火熄灭,然后又请院子里的人安静下来。等到人声刚刚安静下来,一声悠悠的咏叹突然在黑暗中传出,随即一阵鼓乐的敲击声也开始慢慢响起。 然后五尺多高的弄影戏台开始变得明亮起来,一个巨大的城池出现在四方羊皮布上。从城池中走出几个约有一半真人大小的骑马之人。几个人一边走,一边左右观看四周的景象。马蹄踏飞,芳草萋萋,甚至还有几只蝴蝶跟着飞舞在马蹄之上。远处高山流水,白云缭绕,近处有麦田,还有农夫在田里耕种。远近的景致错落有致,犹如一副优美的水墨画一般。 这时,只见得十几个农夫样子的人拿着锄头在麦田里锄地,有一个老农咏叹道:“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南阳有隐居。高眠卧不足!” 中间骑马的人问锄地的农夫,“此歌何人所作?” 一个农夫停下了动作拱手回了一礼,答道:“乃卧龙先生所作也。”而旁边的那十几名农夫样子的人,则形态各异,有伸手擦汗。有锄头,有远眺,有停下来观察他们说话的。邹晨一下子惊呆了,她记得好象这个弄影戏台一共就是六七个人,外面有两个人不停的往里调换各种纸人和布景,还有三个是奏乐的。那么里面就是最多只有两个人,怎么可能一个人操纵好几个纸人做不同的动作。 玄德又问:“卧龙先生住何处?” 这时同时响起数人的歌唱声:“襄阳城西二十里,一带高冈枕流水:高冈屈曲压云根。流水潺潺飞石髓;……柴门半掩闭茅庐,中有高人卧不起。修竹交加列翠屏,四时篱落野花馨;……专待春雷惊梦回,一声长啸安天下。” 待歌声唱完天空中又传来一声鹤鸣,唯妙唯肖。玄德问明了道路之后。便骑着马往前走,马蹄声和马的喘息声打喷嚏声。竟是听着如同真的一般无二。 邹晨搂着小七,坐在二楼看的如醉如痴。怪不得以前看《明道杂志》中讲京师有富家子,父母早亡家有巨财,一群无赖子千方百计的诱导他学坏。而此子甚好看弄影戏,每弄至斩关羽,辄为之泣下,嘱弄者且缓之!最后一群无赖子用弄影戏把他的家财给耗了一个净光,当时看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只是看看弄影戏便能耗尽家财了? 别说那位富家子了,哪怕就是天天给我演上一场,我也愿意破财啊!邹晨盯着前方的弄影戏台想到。 这里,邹晨正在如醉如痴的看三国。数百里外的东京城中,一个人正孤独的坐在大殿中看着手里的一份信件。 王内侍悄悄抬起头看了看官家,又看了看昏暗的灯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紧紧的贴紧了柱子。 “取火盆来!”仁宗看完手里的信,又轻轻地抚了抚,最终不舍的说道。 王内侍将旁边的火盆搬到了仁宗的脚下,看着仁宗将信件投进火盆,然后快速而又无声的后退重新隐没在黑暗处。仁宗坐在火盆旁,双目无神的注视着火苗将信件一点点吞噬,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在他消瘦的面庞,如同在他脸上跳着一曲悲伤的舞蹈。 殿外,想必是不知哪家的百姓正在秉烛夜欢,悠悠扬扬的传来了丝竹之声,隐隐听到有妓子婉转而歌:“晴旭辉辉苑籞开,氤氲花气好风来。游丝罥絮萦行仗,堕蕊飘香入酒杯。鱼跃文波时拨刺,莺留深树久徘徊。青春朝野方无事,故许游观近侍陪。”。 仁宗站起身来,穿过空旷的大殿,站在走廊之上,远眺着东京城中的万家灯火。 过了许久,他喃喃地问道:“王内侍,你说,我是个好父亲吗?” 王内侍听了此话,将头深深埋进脖子里,一句话也不敢说。仁宗却是不在乎有没有人回答,又叹息了一声,仿佛是在问自己似的,“我是个好父亲吗?” “我不是!……”仁宗将头深深埋进手中,倚在了栏杆之上,低低的啜泣。“……眼见得女儿受苦,我却不能帮她。眼见得侄女被人掳走,我却无能为力。” “我能保得住这万里江山,却保不住我的女儿一生幸福,却保不住我的侄女半生安稳。” 远处。丝弦声声,美景良辰。巍峨的宫禁之中,一个人躲在宫殿外偷偷哭泣。 等过了许久,王内侍递上了手里的汗巾,仁宗擦了一把脸后问道:“胡不三可在殿外?” 王内侍便回答说在,一会便将人带了上来。 仁宗默默的看着胡不三,听他讲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南风如何与仇九结识,如何又喜欢上了仇九。那江月被蔡家所托掳了邹家的小儿子,那敬平和仇九是如何相助邹事的。事无巨细都仔细的回复了一番。 仁宗听到南风要和仇九成亲,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听到南风处处压制仇九天天欺负他。甚至欢快的笑出声来。当听到邹家的小儿子被江月掳走,露出担忧的神色,复又听到小儿子被仇九所救才松了一口气。 “如此说来,这邹家的人倒是个好样的。一万五百两银子,三家铺子竟没有买动他。他家竟是执意要报仇?”仁宗最后说道。 “正是!”胡不三回话道,“他家说只要凶犯伏诛,不要这卖孩子的脏钱。” “好!”仁宗击节赞叹,“好一个快意恩仇!冤仇若不分明报,枉做人间大丈夫。” 又令王内侍准备笔墨纸砚,挥墨而就写了几个大字“清白豆腐坊”。再从自己的私库中取了帛五十匹,金银玉器数个,另有一些玉佩。金冠和吉服,还有几个小匣子令王内侍交给了门下省的相公,让他们去派人宣旨。 门下省的几位相公大半夜的被仁宗给塞了一堆东西,又被王内侍的话闹晕了头。一个邹家的小儿子被人掳走了,官家怎么这么上心?虽然说一万两这个数目确实是历朝历代劫匪们要的最多一次。可也犯不着就这么大半夜的为了这个事把我们给拎起来吧? 最终,王内侍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几个老相公住了嘴。王内侍说宛丘城内一个叫风五娘的妇人最近要嫁人了。有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正想上去责问王内侍,却被文彦博和陈执中一把拉住,摇了摇头禁止他再问下去。 最终,由文彦博亲笔起草了一份奇怪的旨意,这份旨意为了安抚邹家被掳的小儿子,所以特赏赐帛五十匹,金银玉器数枚,另赐官家亲笔手书一份。另为赏赐仇九于危难中救人,彰显了英雄气概,所以特地赏了他几个小匣子,小匣子里是什么几位相公没有一个人打开。 等到处理完了这个事,王内侍回去之后禀告,仁宗便满意的点点头。 王内侍捏了一把袖子里的小荷包,小心翼翼的问道:“圣人,晚上要哪位姐姐侍寝?” “不必了!”仁宗躺在龙榻之上疲惫的挥挥手,翻个身睡去了。 一会,仁宗的声音又从床榻上传来,“明儿个,把邹三姐调到尚服处吧。”王内侍愣了一下,然后又快速的低下头轻声回了一句诺。 等过了一会,仁宗的鼻息从榻上传来,王内侍轻轻的走上前将帷帘放好,又掂起脚尖走到了殿外,闻着殿外清幽的空气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招手喊过一个小内侍将邹三姐的调动命令说了一下,小内侍也同样愣了一下,一路小跑着去尚衣局传话去了。 王内侍抬起头,只见一轮明月,孤独的悬在半空,静静的俯视大地。 邹晨轻轻的翻了个身,嘴里吐出阳阳两个字,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小七不满意的撅了下嘴,小手小脚象八爪章鱼一般缠在了黄丽娘身上。 窗外,一轮明月,悄悄的把触手伸进了屋里,透过了窗棂好奇的看着床上熟睡的三人。 ps: 推荐一本好基友的书哦,医生文,作者对医术很精通,值得一看。书名:医代风流书号:2944125简介:治绝症、解谜底、杀仇人,前世太后今生神医再掀风云,用医术、智慧与美貌,书写一代风流,奏响一曲传奇。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兔肉引发的血案 (今天第三更,求粉红和正版订阅。还有一章,大家不要走开哦!) 邹秋华在家里走来走去,快急死了。 自从和三弟关系破裂以后,三弟再也不许她踏入家门一步。哪怕就是三弟的儿子被人掳走,她去帮忙也被拒之门外。她只能每日里在老宅陪在母亲身边,对外谎称是在三弟家里帮着他们照料家事。 原本,她想着巴结不上,就不巴结,就不信离了邹老三这口水老莫家就能渴死。 前几日,刚刚从邹家庄回去,在半路上便被莫二给急慌慌的拦住了,言语之中一派紧张不安,说他的大哥,邹秋华的夫君不知被哪里来的强人给带走了。邹秋华一听差点晕了过去,这邹小七刚被救出来,难道强人又跑到她家去抢人去了?老三可以弄一万两,我上哪去弄一万两?可是问莫二是何人带走的,莫二又说不清楚,支支吾吾的说不上几句眼光便闪闪烁烁的。最后邹秋华发了狠,才算把事情给问了清楚。 原来莫家庄有一个大户叫莫闻香家里有一个梅园种有数百株梅花,这几日梅花相继开放,引得无数的文人骚客前来赏梅寻香。那莫闻香倒也爽快,将家里的梅园大门敞开随那些文人骚客们参观。 文人们看了梅花便不免要做些诗,要做些画。偶尔会有一两个忘记带笔墨纸砚的,又或者忘了带吃的,甚至是忘了带女伴的,于是莫家庄便有一些人专门的做这些生意。于是邹秋华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便做起了笔墨和小吃的生意,儿子负责笔墨,女儿负责做一些吃食,每天倒也能挣上几十文钱。 有一天,来了几个宝马轻裘的少年郎。各个长的唇红齿白,面如冠玉,身后仆众如云,跟着七八个美貌的小姐,肯定是哪家的小郎君携妓出游来了。莫家庄的人羡慕之余便立刻拥了上去,以期待着能在这几个小郎君手上挣几个零用钱花花,可是碍着围在他们身边的几个花膀子和家丁,不敢过于接近他们。 这几个小郎君在梅园中疯玩了一阵做了几首歪诗,画了几幅不象样子的画,便四散开来。说要独自一个人赏景,于是,这些少年们便分成一批一批的独自在梅园转悠。 其中的一位郑家小郎说想尝尝这乡庄里的野味。于是便令了家丁去四处搜罗一些稀奇的吃食。正巧莫大姐手上有一份烧兔子肉,被那郑家小郎给看上了眼。等到莫大姐去送了兔子肉,按说没事了,把银钱一结莫大姐便可以走了。可是莫大姐没有走,她痴痴傻傻的盯着那位郑家小郎。像看着稀世珍宝一般。 莫大姐觉得简直就没办法用自己知道的词汇来形容眼前这位少年郎的美貌,少年郎穿着一身素白色的圆领锦衣,一根玄色的宽腰带勒在腰间,一块羊脂玉佩垂在腰侧,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面如敷粉,唇若施脂。眼底生情,目光扫过之处令人觉得秋波一片。莫大姐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美貌的男子,一时之间看的呆傻忘了走。 那些郑家小郎身边的小姐正吃酒吃在兴头上。看到莫大姐如此的傻样,讥讽了她几句让她赶紧走开。其中的一位小姐使了一个眼色令众妓止笑,悄悄的走到莫大姐身后,正色怂恿莫大姐去找小郎君表白,说那小郎君早已见过莫大姐被她的美貌所惊动。早有心亲近,可是害怕莫大姐的家人不敢明说。如今你有了机会,既然两情相悦何不成其美事? 这话一说出来,是个明白人都知道那些小姐是耍着自己取乐的,要么是反手打小姐一巴掌转身走掉,要么是厉声呵斥小姐,断不会听小姐的话。 可是莫大姐却是一个傻的,居然就鼓起勇气真的去上前了。那几位小姐看到莫大姐真的跑过来要告白,各个笑的花枝乱颤,衣带乱飘,不仅不去劝她反而在郑家小郎身后起哄,说前面来了一位绝世天仙,非要小郎君一亲芳泽不可。 郑家小郎喝得醉薰薰的,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隐隐约约看到有一个女子走过来,听到有人起哄让亲这位天仙一下,便伸手揽了过来,重重亲了下,临了还用手摸了一下才把人推开。 没想到郑家小郎亲莫大姐这一个镜头,正好被莫诚莫语看到,莫诚莫语看到妹妹被人欺负,哪里能按捺得住,冲上前去就把这个郑家小郎给干翻了。这一下子惹了麻烦,小郎君身后的家丁和花膀子冲上前来,把莫诚莫语两兄弟打的哭爹喊娘,打完了之后又把俩兄弟给捆了起来,言道让家里的长辈过来赎人。 邹秋华听到这里,急忙问道:“这,这明明是你两个侄子被抓起来了,怎么说是你大哥被抓了?” 莫二愁眉苦脸地说道:“大嫂,我大哥听了这个信之后,立刻带着我和几个堂弟过去,向那几位小郎君要人。这,这,这言语之间便没有说好,起了冲突,……” 莫大得了消息,立刻带着兄弟和几个堂兄弟过去。此时,郑家小郎的酒已经醒了,正在那里大发脾气,原来郑家小郎自视甚高,自认为有潘安之美貌,便不把那些庸脂俗粉看在眼里,如今眼见得自己醉薰薰的居然亲了一个村姑,气的把嘴连擦了好几遍,差点把嘴唇给擦破了。莫大姐在一旁看到这位小郎君如此“无情”,想到刚刚小姐所说的什么爱慕那自然全是假话,心知自己被人给哄骗了。心中无限悲伤,便伏在地上哀哀的哭了起来。 莫大到时,女儿伏在地上哭,衣衫不整,两个儿子被人捆在一起。他没闹明白什么事,便认为一定是这位小郎君把自家的女儿给淫了,两个儿子来为妹妹出气,结果被打了。于是,莫大便冲动的挥着拳头冲了上去。 结果,引发了一场械斗。 邹秋华坐在驴车上听到这里,气的牙龈直咬,又问道:“你们就没问清楚。就上去和人打架了?” “这?我也没动手啊!”莫二委屈的说道,“全是大哥冲上去的,结果他一上去,兄弟几人就都动手了……” 莫大身后的几个堂弟一看到他上去了,紧跟着也冲了上去,然后郑家小郎带来的花膀子赶紧站在少年郎身前保护他。一个要冲,一个要护,双方人马就开始撕扯了起来,最后打成了一团粥。 郑家小郎身上的裘衣都被人撕破了,几个小姐头上的宫花早已经不知道被人践踏到哪块泥地里去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这时其他的几个少年郎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看到这个情景立刻指挥着家丁和花膀子们冲了上去,将莫大和几个堂弟给围起来暴打了一顿。幸好一个堂弟见机的快。偷溜了出去,然后他出去就找了同村的族人。 结果,同村的族人一听自己的族人被人给捆起来了,还挨打了,这还了得?招呼了一声。浩浩荡荡几十号人拿着锄头和铁棍还有农具就往梅园冲去。 到了梅园,看到那些少年郎就是一顿乱敲乱打,那些少年郎各个都是养尊处优的主儿,哪里是这些庄稼汉的对手。虽然有几个是学过几天功夫,有那两下子力气,可是面对着几十号农夫也只有挨打的份。 最后几个少年郎在花膀子和家丁的死力保护下。退守到了梅园最里面的一个假山后面。 几个翩翩少年个个被揍的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知州的衙内觉得不对劲,怎么平白无故的就挨了一顿打。这总得有一个缘由,便询问旁边的几个人是为何打起来的。众少年纷纷摇头,反正我们都是听到别人的惨叫声跑过来救援的,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惹了莫家庄的人。 众人便把目光转到了第一个惨叫呼救的郑家小郎身上,郑家小郎更是一脸糊涂。他言道,这好好的来梅园赏景。我正在喝酒,然后他们就冲上来要打我,我的家丁为了保护我就把那两个打人的给捆起来了。可是,后来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堆人,这架打得不明不白的,这到底是为什么打架?你们问我,我问谁去啊? 等到问了一圈之后,众少年面面相觑。敢情,这打的是王八架,糊里糊涂的。 架打不打的先不说,得先逃出去吧,于是几个人便请了一位身手好的花膀子从梅园的墙上翻逃了出去,跑到莫闻香的家里求助。莫闻香一听这几个少年里有知州和通判的衙内,吓的两腿发软,赶紧派了家丁将莫家庄的人驱逐出去。 莫家庄的人一听被他们困在梅园里面的有知州和通判两位大老爷的衙内,吓的扔了农具四散奔逃,根本顾不得还留在梅园的莫家父子。就连那几个刚刚还大声喊着为莫大和侄子们报仇的几个堂兄弟也立刻噤了声,装作不认识来看热闹的模样,扛着农具就往家跑。 “你说什么?”邹秋华猛的从驴车上站了起来,大声尖叫,“哪个是知州的衙内?” 莫二驾着驴车,缩着脖子,哀声叹气道:“不知道哪个是知州的衙内,反正是几个衙内都挨打了。现如今知州发了怒,把大哥和两个侄子给扔到了牢里。” “他欺负我家闺女……”邹秋华说到这里声音小了点,“就没个说道?” 莫二安慰她道,“大嫂,人家,人家就是亲了一口,没做啥出格的事,再说了,还醉着。唉,当时,也是莫诚莫语冲动了。要不然,哪能招惹上这麻烦啊,唉,要说啊,这谁都没错,……” 其实他真想说的则是,就你家闺女那样子,人家也看不上啊,要不是喝醉了,哪能亲你闺女那一口,你是没见到那位衙内那长相有多美,你闺女就是跟人提鞋也不配啊。其实,是你闺女赚便宜了,人家衙内吃大亏了! 然而,长嫂积威犹在,这话他只能在心里说说罢了。 邹秋华到家之后四处托人,可是别人一听她丈夫和儿子打了知州的衙内,哪里有一个敢为她出头的?都恨不得离她百丈远。 她实在无可奈何之下,想到了自己的弟弟,三弟是黄老爷的女婿,如果他肯帮自己,让黄老爷去求求知州,肯定可以把丈夫和儿子放出来啊。 想到这里她坐不住了,套上了驴车,准备了一些礼物,一路快马加鞭去了邹家庄。 ps: 推荐一本好基友的书哦,医生文,作者对医术很精通,值得一看。书名:医代风流书号:2944125简介:治绝症、解谜底、杀仇人,前世太后今生神医再掀风云,用医术、智慧与美貌,书写一代风流,奏响一曲传奇。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钱啊快到碗里来 (今天第四更,明天早上七八点左右有一更) 和邹秋华同一天,邹晨也和黄丽娘一起坐上了回来的马车。 去的时候坐得都是驴车,要五六个时辰才可以到,回来时坐的是黄老爷的双马马车,再加上邹家庄新修好的路面,三四个时辰便回了邹家庄。 邹晨不想呆在外祖家太长时间,二伯要再过几天才可以从西京回来,只有父亲一个人,虽然四个哥哥都在,然而他们主要是以学业为主,很难帮到父亲。父亲现在早上豆腐坊的生意不做了,每天只是去地里转转,然而家里现在几百亩地也确实够他忙碌的。再加上还要照看林蛙,所以在外祖家这几天,不仅邹晨在牵挂着他,黄丽娘也在担心他的身体。 邹家庄,还是和走的时候一样。庄东的集市里聚集着一大批的菜商和行商,他们在集市里买卖蔬菜和活物。邹家庄有规定,任何人不允许私下向行商们出售蔬菜和活物,必须在集市上明码标价的正当经营,否则的话就要以族规处置。 在村东的住宅区里,有工匠正在卖力的修建着住房,不停的有砖沙车辆在人们的身边经过,运送到各个需要盖房的工地之中。上面有人在盖房,地下有人在挖着下水道,整个邹家庄看起来就象是一个繁忙的工地,到处都在盖着楼房和小院。 任大师傅已经在邹家庄呆了快半年了,这半年来自从接了邹家的一处宅子之后,他手下的工匠们就没闲着过,不仅如此,手下的活还接的越来越多,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让手里的几个大徒弟分成几队各带着几个小徒弟。然后招几个新来的小工打打下手,就这样请他来盖房子的人还是让他应接不暇。 大家主要是看中了邹家那三层半小楼,有许多人家就是直接指明一定要和邹家盖的一样。这样的楼虽然盖得时候费些钱,然而防盗效果极好,到了夜里的时候,只要将大门一关,从里面锁上。里面的主楼将一楼的门关上,盗贼基本就无处下手了。除非他们可以跳窗户而入,但是窗户可以安铁条来防贼。 现在已经有大工匠做出了一种带花样的铁窗户,只要盖房子的时候将这个防盗的铁窗户盖进屋的窗户位置。那么贼就钻不进去小楼里。而且做出来的防盗铁窗十分的美观,象是什么荷花、牡丹、竹林、看起来象是艺术品,以至于很多没有盖小楼的人。也愿意买一个铁窗回去安在自家窗户上,以求个安心。 这个防盗铁窗,不是邹晨想出来的,是一些工匠看了邹家的图纸之后自己琢磨出来的。现在甚至还有人按照邹家小楼的那个防盗大门做出了一种新的防盗铁门。整个门上全部包着薄薄的一层铁皮,上面打上精美的花纹。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后世的各种防盗门呢。 铁门的防盗功能肯定要大于木门的,这种铁门一推出市场,就受到了各方的关注和好评。那些铁匠们又将各种花鸟图案描绘到铁门之上,将其变成了一副副精美的图案。很快,这种铁门便在宛丘市场上占了一席之地。 邹晨不知道,其实邹家庄在一定程度上变成了潮流的向导者。一旦邹家庄兴起了什么东西,那么宛丘地面肯定也是紧跟着要兴起什么。就比如,邹家一开始要盖火烧砖宅子。根本没人看好,可是等到盖好之后,大家便感觉出来火烧砖宅子的好处:防火。然后便是一窝蜂的也跟着盖,在古代盖房子一般也就是木头和竹子,竹子的造价要高些。而木头相对来讲要便宜些。但是这两种不管是哪一种,它都不防火。 所以一年四季。官府最怕的就是民宅失火,一旦失火,重则知州县令要被罢官,轻则要被申斥。可是自从宛丘这两年开始兴起火烧砖宅子之后,知州和县令明显感觉身上的的担子轻了,以往一到刮大风的天气便祈祷,千万别失火,千万别失火。 可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宛丘有一家失了火,这一家是竹木小楼,但是他家的左邻右舍都盖的是火烧宅,结果他家被烧成了灰,左邻右舍居然只是墙壁被烧的变成黑色了而已。这一件事情之后,一发而不可收拾,宛丘彻底兴起了砖瓦小楼。 今年邹家又盖起了三层半小楼,这一下子,宛丘又兴起了这种新式的建筑。 邹晨和黄丽娘到家的时候,家里所有的人都在地里劳动,只剩下金小乙浑家一边照顾金兰一边在家里看门。家里的八个护卫现在只剩下一个,隔一两个时辰就在院子里转转,其他的全部下田劳动去了。 现在是春耕时分,二郎四郎五郎六郎按照惯例已经在学馆请了假,要在家里播种小麦和稻种,一般这种假,先生都不会不准的,不仅会准,而且还会夸奖学生们有勤于农事之心。 邹晨到了家,到金兰屋子里看了看,发现她没有什么事情,便把给她带的小礼物放下,然后换了一身平时穿的衣裳就出门去了,小七看到姊姊出去了,急忙也牵着她的手一起去,身后跟着的护卫看到了自然也要跟着走。于是,等到邹晨准备好东西出门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个小尾巴,两个大尾巴。 邹晨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一个水瓫和几个碗。走不了几步,身后的护卫便把东西接了过去。邹晨摇了摇头,暗叹真是不方便,也许等再过几年,家里再有些钱,自己会象那些深闺中的小娘子一般,一生一世呆在大宅院之中了。 到了田里一看,邹老爷子支着一个鹤嘴锄表情严肃的看着地上的几袋种子,公孙季穿着一身短打,手里拿着一根毛笔和帐本,正坐在小马扎上写写划划,他们身前不时有人过去拿着种子然后去田地播种,二郎他们几个正在其他的田里认真的播种着小麦种。 走近了之后,便听到公孙季在大声嚷嚷:“干什么?少拿点。二十亩地这一袋子还不够?拿这么多不是浪费了?” 邹晨走过去,先向邹老爷子行个礼,又向公孙季也行了个半礼,公孙季急忙从马扎上站起来侧过了身。然后才又坐下来拾起帐本,继续和几个来领种子的人拌嘴。 邹老爷子摸了摸小七的脑袋,慈祥的说道:“阳阳回来了?” 小七在邹晨的帮忙下从篮子里吃力的倒了小半碗水来,双手奉给邹老爷子让他喝水,喜的邹老爷子脸上盛开了好几朵大菊花。小七又倒了小半碗水给公孙季也奉了上去,公孙季乐呵呵的接过,夸了小七几句。把小七夸的背着手红着脸躲到了邹老爷子身后。 邹老爷子喝口水,蹲下身子,将地里的土在手里捏碎。放进嘴里尝了尝,皱着眉又喝了一口水,才愁容满面的把碗放在了邹晨的手中。 邹晨看了看祖父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道:“祖父,您刚才?” 邹老爷子道:“天干。地里的土也干,我看啊,再不下雨,这一季收成,眼看着是要废了。” 又抬起头手搭了晾棚往东面的方面看了看,晴空万里。连丝云彩也没有,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公孙季虽然打小没怎么种过地,可是他也是从在大掌柜这个职位上退下来的。知道天旱对农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绝收,意味着没饭吃,意味着要逃离故土,甚至意味着死亡…… 他也随着邹老爷的动作,看了看东方。对着晴朗的天空同样也重重叹了口气。 “祖父,我们走的时候说要打井。这打井的人还没到位吗?”邹晨看了看左右,没发现有打井的人,便随口问了问。 “涨价了,你爹正谈着呢!”邹老爷子呸的吐了一口唾沫,烦躁的骂道,“狗篮子,以往打口井也就是八到十贯,最多也就是十三贯,可是现在打一口井,居然要到了二十贯,还不包绝对出水,真太黑了。” “二十贯?”邹晨被这个价格吓晕了,“怎么这么贵了?” “咱家要打几口井?”邹晨又问道。 邹老爷子盘算了一下,说道:“咱家一共是四百多亩地,五十亩就得一口井,最少也得六口井才可以。象菜地正是吃水的大户,那二十亩就得单独打一口井,要不然怕旱了以后菜就直接死光了。” “我姐在柳林集还有一百多亩呢,那个也得打吧!”邹晨想起了美娘的嫁妆,不由得焦急了起来,柳林集那里基本上没有人看着,平时也就是邹正达过去看看收成,那边是长期的佃给柳林集的一家贫户租种了。要是他们这里不想起打井的事,那佃户是肯定不打井。 “肯定得打,不过要看你姐婆家那边打不打,要是打就一起打了,要是他们不打,就单独给你姐打两口井,那可是你姐的嫁妆,将来她就指着那一百来亩过活了,那地可不能养废了。”邹老爷子就说道。 正讨论着打井的事,邹正业急冲冲的从北边走了过来,看到邹晨和小七站在田地,先是愣是一下,然后又高兴的一把抱起小七往天上扔了几下,逗得小七哈哈大笑。 逗完了小儿子,邹正业才面色凝重的说道:“爹啊,这又涨价了。就这一天的工夫,他们给涨到了二十二贯,唉!” “咋?”邹老爷子睁大眼睛,“一天涨两贯,还要不要人活了?” “打吧!”邹正业看着田里正在忙碌的佃户,眉头皱成了一团,“再不打,我怕又要涨,眼看着老天爷已经一个月不下雨了。若是咱这麦苗种下去没水,这一季的收入怕就是完了。” 一口井二十二贯,还不包出水,这么多地,怎么着也得打十口井。邹晨默默的算下帐,悲哀的发现,外祖父留下的那一千两的分红,给了仇九五百两,剩下五百两,一转眼,又要花完了。 这钱啊!真不抵花啊。 邹晨叹息,以前买一套房几十万几百万,要挣一辈子才可以,现在有房子住了,而且还是连体别墅,还是大庄园。可是这钱,还是不够花。 钱啊钱啊,快到我的碗里来吧…… ps: 推荐一本好基友的书哦,医生文,作者对医术很精通,值得一看。书名:医代风流书号:2944125简介:治绝症、解谜底、杀仇人,前世太后今生神医再掀风云,用医术、智慧与美貌,书写一代风流,奏响一曲传奇。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将大旱欲打井 *今日第一更,求粉红和正版订阅* 邹正业过来说了一番话,便又急冲冲的走了。 过了一会,便领着一个高瘦高瘦的长得跟竹竿似的中年人到了田边。那中年人拿着一个罗盘,先是四处转转,又将土地抚平,将罗盘放在地上仔细的挪动了一下,然后又捏了捏地上的土,还要了一把锄头来,在地上锄了一个小坑看看了地表。 最终才满意的点点头,对着邹正业说道:“邹东家,你这片地,有水。这活啊,我接了!一口井二十二贯,不賖不欠,咱丑话先说好,我老洪不包口口都出水,但是经我的手,我包你八成以上都有。” 邹正业看了一眼父亲和邹晨,看到他们都点头,便说道:“成,大师说能出水就成。就是不知道啥时能看完?我这里还等着安排人干活!” 那勘井的洪大师看了看地势,沿着这片麦田来回走了几圈,指着一个方向道:“今天我先给你指口井,这口井你挖到九尺后我保你出水,其他的井等到这口井出来水了之后,再给你指。邹东家看怎么样?我老洪帮人看井,那名声是响当当的,绝不会随便给你指口让你不出水的。” 邹晨悄悄的问邹老爷子,“祖父,这挖井耽误不耽误种田啊?” 邹老爷子摇摇头,低声道:“不耽误,开出一条道出来,肩担手提的就把土给运出去了。”邹晨听到祖父这样说,才放下了心。 等到事情都谈成了,邹正业对着麦田里的佃户大声说道:“明天要在这片麦田里挖出一口井来,要是有想挣工钱的,就赶紧的到我这里报名,晚了过时不候。一天三十文,还是管两顿饭。” 有几个佃户便大声答应说愿意挣这个工钱。邹正业就把人给统计了一下,然后让那洪大师过了一下目。那洪大师也就是随便问了几句话,便挥挥手同意了。 然后开玩笑似的说道:“今天挖这口井,我帮你看着,明天起再挖,可就是我大徒弟监督了。咱先说好,邹东家,别到时候你看不是我在这里了,又要找我麻烦啊,呵呵……” 邹正业笑道:“只要这井都是洪大师你给看出来的就行。你那几个徒弟不就是监督一下挖井的工人吗?” 洪大师得意的笑了笑:“那是,我这手艺,我那几个徒弟还没学到家呢!指望他们勘井。嘿嘿,……” “成!”邹正业一言定音,“那我先给洪大师一百贯,剩下的等到井全部挖完了,再给。你看成不?” 洪大师考虑了一下,说道:“我看邹东家也是一个仁义的人,要是换成其他家,十口井二百二十贯我是一定要先收齐的。既然邹东家这样说了,那就先付一百贯,剩下的等我勘完了再给也一样。” 事情说成了。邹正业便请洪大师等到井勘完就到公孙管家这里去领剩下的帐,然后公孙季当场给他写了一张条子,让他今天或者明天何时有空都可以随他一起回去邹家拿一百贯的现钱。剩下的一百二十贯等到勘完再付。 洪大师听完了这话,便领了那几名佃户和邹正业一起,往麦田里走去,到了一个地点之后,指着脚下的土地说。“就在这里开挖,挖到九尺以下准有水。” 于是。就做了标记,那些农夫们便直接甩开膀子开始挖井。 邹晨羡慕的看着洪大师,这个勘井可真挣钱,只是看看地势看看土表,便挣了二十二贯,打井又不需要他出手,自己要是学了一手技术再穿回来那该多好。也不用象现在这样什么都不懂,天天呆在家里跟着女夫子学规矩了,说不定自己也王候霸业美男成群了。 等到美梦做完,看到这里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便和邹老爷子说了一声,准备去找二婶娘他们几个,柳氏和乌倩美娘正拿着竹镊子的在菜地里捉虫呢。 邹晨下了菜地被菜叶上的虫子吓了一跳,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叶面。 “二婶,怎么这么多虫子?”邹晨吃惊的问道。猛得想起后世那句有名的话,虫子已经把地球占领了。 “天旱,虫子就多呗!”柳氏看了一眼小七发现他气色不错,便笑着问道,“阳阳回来了,给二婶捎好吃的东西没有?” 小七掰着手指数道:“有糖,有果果,还有,还有,……”还有了半天,可就是不知道带回来的是什么东西,眨巴了半天眼睛委屈的看着二婶。 邹晨摸着小七的茶壶盖帮他说道:“还有蜂蜜、桃胶、木瓜、杨桃……”小七听到蜂蜜,嘴角不由自主的流下了一串口水,逗得所有的人哈哈大笑。 邹晨逗完了小七,仔细的看了看菜叶上的虫子,突然之间脑袋里闪过一道闪电,以前记得看过某本穿越文中曾经写过,用生姜、葱、蒜和辣椒捣烂以后然后在水中浸泡一天一夜,再拿出来之后可以喷洒到菜叶上。 现在当然是没有辣椒,但是臭椿树好象也是可以防治某种害虫似的,不如用臭椿来代替辣椒,先弄一点试验一下,反正这种东西又不是农药,对青菜肯定是没有什么危害。 想到了这里,便对柳氏讲了一下。柳氏听了之后,一拍手掌大叫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办法?我记得以前小的时候曾听人说过,说是生姜和蒜去秽,可以驱虫呢。” 邹晨又讲道:“前几天看了一本农书,上面曾讲了用糖驱虫也是挺有意思的。就是取糖几钱,放入一个木盆中,然后倒大盆水,水里再倒上点醋。挖一个坑正好能放下木盆,将木盆在地里埋的和土地一般高度。等到早上起来一看,盆里能密密麻麻的全是死虫来偷吃糖水呢。” 乌倩在一旁听的入迷,咂舌道:“天呢,给虫子喂糖吃,这也太便宜它们了吧?”美娘在一旁听的也连连点头。 邹晨再讲道:“还有好几个法子呢,比如以虫治虫。便是将虫子的尸体捣烂成浆兑点水放上一天,然后再喷到受这个虫子祸害的地里去,一般情况下这种虫子就有一段不敢再来了。” 柳氏听了之后,大为赞叹,忙追问:“快点说,还有其他办法没有?” 邹晨想了想,“倒是还有几个,不过是一时想不起来了。容我想想!” “对了,有臭椿叶,这个捣烂后兑上水可以防治菜青虫、蚜虫。还有草木灰。这个在葱、蒜、韭菜地里撒上一圈,可以防止蝇虫的危害。……哎呀,还有好多。一时半会的真是想不起来了。”邹晨苦恼的敲敲脑袋。 乌倩羡慕的看着邹晨,果然这识字和不识字的就是不一样啊,自己就是只懂得听着阿姑的话去拿镊子去捉虫子,而邹晨却可以想出法子,轻易的帮着家里人除虫。这时。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帮着二郎把书读出一个好样来。将来若是有了孩子,也要努力供着孩子读书,不管是男是女,也一定要让孩子们识字。 柳氏听了邹晨的话,手里的活那是一点也不想干了。本来这虫子就看的人头皮发麻,可是又不能不捉,只能硬着头发下地干活。眼见得有一个轻便的方法可以驱虫子。自然是不愿意再在这里磨蹭下去了。 几个人去了葱蒜那块地里,挖了些大葱,家里有埋在沙堆里的姜和晒好的生蒜,回到家调好就可以了,至于臭椿树芽有没有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挖完了葱便直接回了家。黄丽娘这时正在家里拿着大扫帚和金小乙浑家有说有笑的在扫院子呢。 看到她们回来了,抬头看看天。疑惑道:“还没到饭时吧?这是要做饭了吗?”柳氏把东西放下后把邹晨的话又说了一遍,黄丽娘一听到有如此妙法能除虫,连声催促着她们赶紧去做,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一起去做杀虫剂去了。 却说,邹秋华一路愁思满腹的到了邹家庄,进了村东之后却没有敢先去三弟家里求救,而是掉转车头,先去了村北。 一进院子,她便整整仪容,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先去正屋里拜见了母亲,然后才把礼物拿出来。 马氏这几天在家里闲的快发慌了,邹老爷子因为小七被人掳走的事情害怕她出去乱说嘴,便严厉命令她无事不得外出,若是出去,见一次就家法伺候一次,所以她就天天呆在院子里做做活计或者是扫扫院子,日子过的苦闷无比。可是她现在又无人说话,也无人可以指使,家里的家务朱氏那是一点都不想干,若是逼着她干也就是敷衍一下罢了。两个孙子最近也不贴心了,以前还时时在她膝前撒个娇卖个乖,可是现在不是在田里劳动,便是在去田里劳动的路上。 看到大女儿回去了几天又回来了,不由得高兴,也没注意观察女儿的神情,便拉着邹秋华的手唠唠叨叨的讲邹老爷子的不是。听得邹秋华眼冒金星,头上生火,可是她有求于母亲又不敢惹她生气,只得虚于委蛇的应付。 然而马氏和她谈了几句话,到底看出了她的异样,便奇怪的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邹秋华终于等到母亲问她,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阿娘,求求阿娘救我啊,救救我一家老小。你女儿我快活不成了,你女婿和二个外孙现在被人关在大牢里生死不明,求求阿娘替我说上两句好话,让老三去帮我到牢里打探一下,看看你女婿到底现在怎么样了!” 马氏听了这话,被惊的从地上蹦了起来,急的团团转,嘴里一迭声乱嚷,“这可怎么得了?这可怎么得了?” ps: 推荐基友力作《史前女尊时代》,作者:姽婳轻语书号:2953187简介:末世后文明时代的萌妹纸,穿越史前森林,跟一群光裸原始美男的np情事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兄妹议国家行商 邹老爷子和邹正业愁眉满面的回到了家里,二郎四郎五郎六郎也紧跟在他们身后扛着农具回来了。 家里人见到下田的人都回来了,赶紧的把吃食全部摆上,邹正业连衣裳都没有换,勿勿吃了几口饭,便让黄丽娘准备一些吃食和水带到地里,地里挖井的人还等着吃饭呢。 准备吃食的时候邹晨问了一句:“阿爹,那个洪大师说今天能挖好井吗?” 邹正业思忖一下,答道:“约摸得差不多,后半夜可能就出水了。”又指挥黄丽娘让她多烧些水送到田里以免不够喝,然后和邹老爷子拎起吃食就回田里去了。 “五哥,明天你们还下地吗?”邹晨帮着几个哥哥盛了饭随口问了问。 “明天还得下。”五郎双手接过饭,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上几口才来得及回话,看样子像是饿坏了。 “我看这天啊,旱的很,今年怕是真的象咱祖父说的那样,要旱起来了。”二郎吃了口饭,担忧的说道。 柳氏原本正和乌倩低声说着话,听到这话敛住了笑容,“这一旱啊,唉,百姓受罪了,怕是要死不少人呢。” 以往邹晨看电视时,只要天一大旱,国家就调配粮食,若是有水灾,自然会有军人冲上第一线去保护百姓的安全,所以也没觉得旱灾有多可怕,无非就是以后洗澡不方便了,吃水不方便了,没有一旱就死人的事情。 听到二婶这样说,便反驳道:“二婶,只要国家宏观调控得当,旱灾不过就是几个月的事情,哪里就能死了人呢?” 二郎看了一眼小妹,摇头笑了笑。“你啊,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商时,我中国曾大旱七年,那时饿殍遍地民不聊生商朝几乎因此灭亡,自此以后元气大失,方才为周所灭……” 邹晨听了这话放下饭碗,想了想后说道:“那拓宽邗沟运河航道,引南水北流这样可以吗?”后世的时候经常听人说南水北调,想必这个应该是有效果的吧。 四郎闻听邹晨的话。愣了一愣,然后说道:“小妹,你知道引南水北流需要多少緡吗?” 邹晨不在意的说道:“大约得几百万吧!” “着哇!”四郎又说道。“这钱又从何而来?” “钱从商税而来,国家可以提高商税,然后加大出口贸易,象丝绸,象生丝。这些都是可以国家收重税的,可是国家全部放弃了,任那些地方官员和富翁们赚钱。就象是我们家的玻璃,如果国家想要赚钱也可以从此而来啊。做成奢侈品然后卖到西域或者什么契丹什么西夏那里,然后从他们手里赚取大笔的金钱。他们买奢侈品成了习惯,以后就会一直买下去。这钱不就是出来了?然后我们再拿他们的钱去修路去修城池。然后再去攻打他们。”邹晨拿出以前搞经济的手段来应付道。 看了看几个哥哥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便恨钱不成钢的说道:“指望从种田的老百姓手里捞那么一点子田税,一点子人丁税。国家啥时也发不了财。想要有钱就得行商,而且还得国家去行商。老百姓再富有,可是国家贫苦,连军费都没有,将来随便哪个人都可以攻打大宋。以后还是亡国的命。只有国家有钱了,这样才是正理。” 几个小兄弟听了邹晨的话似有所懂。也似有不懂,于是便热烈的讨论了起来。等到大郎进了院子来请他们回老宅说话的时候,几个兄弟还在认真的讨论着收商税的可行性。 “大郎来了,吃了吗?”柳氏和黄丽娘见到被护院引到院子里的大郎面上带笑的招呼着。 大郎如今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是一个偷奸耍赖的叛逆少年,现在经历了一些事情,慢慢长大了,也日渐沉稳。每日和三郎认真的打理那几亩地,早上到集市去卖菜,倒也勤勤恳恳。再加上他和三郎上次在小七被掳的时候,愿意一人出十贯,虽然钱不多,然而柳氏和黄丽娘却是知道这是他们仅有的钱。所以,立刻对他们友好了起来。 “二婶,三婶,吃饭呢?我吃过了。”大郎在案几前坐的离几个弟弟远了一些,羡慕的看着他们讨论着学问知识,有些后悔当初家里供养自己读书的时候为什么不努力去学习呢,如今做了庄稼汉才知道后悔。 黄丽娘塞给大郎一个白面馍又给他盛了一碗稀饭,劝他再吃一点,大郎也没有矫情,端起碗呼噜噜的又吃了一顿。 “嘿嘿,这二婶三婶家的饭就是比我家的好吃。”大郎吃完不好意思的擦擦嘴。 柳氏看到大郎象是有事情的样子,便随口问道:“大郎啊,你来,是有事吗?” 大郎便把邹秋华去他家求着马氏帮忙的事情说了一遍。 屋子里的人听完之后都张大嘴巴看着大郎,邹晨插嘴道:“大郎哥,你说的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我大姑娘让我们去和知州打个招呼让知州把我大姑夫给放了?” 大郎嘴角挑起一丝无奈的笑意,“是啊,小晨,这个,我也知道这事你们办不了,可是奶奶她让我来,我不能不来叫你们啊。” 黄丽娘冷笑道:“当年她要休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如今有求到我老黄家的一日?大郎,你回去告诉她,我儿子刚刚被掳,我还没恢复过来呢。现在正在家里休养,哪里有闲心情去管别人的闲事?”将闲事两个字的音咬得极重。 柳氏半天没有回过神,等回过神之后一拍大腿,大声说道:“哎哟,我的娘。她还真敢想?让我们去和知州打招呼?那知州能是咱们随便就能见的?惹了知州不高兴,说捏死我们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似的?她是怎么有脸说让我们去找知州求情的话?” “大郎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我们说说,怎么知州就平白的把大姑夫和二个表兄给抓起来了?”邹晨在一旁问道。 大郎便把听来的事情从头到尾给讲了一遍,“……那知州的衙内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看上了莫大姐。就想强抢民女,被莫诚莫语发现,然后俩人就将知州的衙内打了一顿,结果就被捆了,然后莫大姑夫去救,也被,……” 等到大郎讲完,屋子里的人全部面面相觑。 五郎拍着四郎的肩膀,忍不住的就想笑,“四哥。你说就冲莫大姐的模样,知州的衙内还想强抢她?我怎么就不相信呢。” 六郎在一旁接道:“难道不是莫大姐想强抢知州衙内?然后知州衙内恼羞成怒,把莫大姐给打了?” 柳氏听了六郎的话。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嗔道:“滚一边去,满嘴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不对吧!”邹晨想了一想立刻出声,“那知州衙内如果想抢莫大姐。只管抢了莫大姐就走,怎么把想抢的人放了,反而带走了大姑夫和表兄们?” 要说,其他朝代的官员能干出这种事情邹晨是相信的,但是宋代的官员是很少干强抢民女的事情。一来宋代民风开放,很多少女根本没有贞节观。在野外苟合是很正常的,如果遇到自己喜欢的男子直接便以身相诿;二来,她也在宋代生活了三年。深知宋代的乡下人那卫生条件实在是极差,实在是想不通一个满嘴大黄牙带口臭的少女是怎么引起一个衙内注目的;三来,宋代的谏官非常厉害,相公们经常被谏官拉下马,就象今年六月的时候。陈执中就将被以和家中婢女通奸的罪名给拉下相位。 所以,她实在不敢相信。一个掌管陈州军务和政务大权的知州,会敢放任自己的儿子强抢民女,这件事情一旦出来,马上会被政敌利用攻击他的。 “会不会是内有隐情呢?”邹晨低低的说道。 什么隐情也没有!我儿是受害者。李知州站在大堂想向天狂喊几句,好想出出心中这一口怒气。 儿子去梅园赏梅,稀里糊涂的被人打了一顿,连为什么被打的都不知道。回来之后便咯血不止,然后自己又被以一个纵子行凶强抢民女的罪名给参到了圣人面前。 我上哪里喊冤去?我儿抢谁了?李知州郁闷的看着堂上的猛虎,忿恨的向天怒吼。他问了其他的几个和他儿子一起去梅园玩的小郎君,都是一脸糊涂不知道是为什么打的。可是那个莫大却口口声声说有人强抢民女,问他是哪个抢的,他又支支吾吾的说当时太乱了没看清是哪个。 这闹的都是什么事? 直到审了几个小姐,才知道,原来是郑家的小郎君喝醉了酒,误将一位村姑当做小姐给亲了,然后才引发的这场械斗。自己的儿子只是听到消息过来救同窗之时被人“顺手”给打了! 顺手?李知州听了之后脸立刻黑了。 纵子行凶、强抢民女这桩桩都是大罪。如今因为他的事情,在朝堂上分成两派,一派攻击他,一派要保他,闹的不奕乐乎。圣上最终无法决定,便决定派一位钦差来陈州调查此事。如今知州和通判都被暂停了州务,一切州务都由几位录事代管,他和通判要等待调查结果出来以后才可以恢复职位。 “到底是哪个政敌要攻击我?”李知州的脑子里快速的将所有的政敌过了一遍。 “难道是要攻击我的老师?”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凉气。老师如今在相位上才呆了一年,各个政敌巴不得老师出点事情好把他轰下相位呢,如今自己被人抓了小辫子,他们肯定会利用自己来攻击老师的。 不行,我得给老师写信,把这一切的事情都写清楚。 李知州定了定神,从大堂走到书房, ps: 推荐基友力作《史前女尊时代》,作者:姽婳轻语书号:2953187简介:末世后文明时代的萌妹纸,穿越史前森林,跟一群光裸原始美男的np情事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邹秋华强行求助 *今天第三更,求粉红和正版订阅,最后一天了,粉红赶紧的都投了吧,再不投没机会啦。* 邹正业一脸气急败坏的瞪着邹秋华,似乎是恨不得要把她给活活撕成几份。邹秋华则是伏在地上,捂着脸跪在邹老爷子身前哀求他让邹正业救救莫大。旁边几个打井的人,指指点点都在往这边看。 昨天大郎来请,新宅根本没有一个人回去。不仅没有回去,大郎带回去的话还把邹秋华的心都给浇透了。她实在无计可施,只得是今天一早,趁着邹老爷子和邹正业在外面打井的时候,跪在众人面前,哀求邹正业救她。 邹晨听到消息之后,拉着几个哥哥赶到这里,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情景,她皱了皱眉。 最烦这种强迫别人为了救你,装出一副哀伤的模样。别人又不欠你,也不该你的,救不救那是别人的自由,更何况,一个小民,你让他和知州去打擂台,哪个小民有这个本事。别说邹正业没有,就连黄天青也没有这个本领。用得着的时候,跪在地上求,用不着的时候,恨不得要把黄丽娘休走赶紧的把家产弄到她自己手里。 她走过去,扶着邹秋华的手想把她拉起来,邹秋华拍的一下打掉了她的手,然后又伏在地上痛哭,一幅你如果不答应我,我就哭死在这里的模样。 邹晨看到拉不动她就叹了一口气,捅了捅二郎,让他开口。 二郎看了一眼小妹,会意道:“大姑娘,咱有任何事情先回家去说吧,这里人来人往的,也不好说事情啊!” 邹秋华却是不理。只是一个劲的哀嚎,求邹正业救救她的莫大,救救她的儿子。 这时旁边一个经常和邹老爷子一起喝茶的老者开口道:“邹瑞啊,我看你闺女象是有天大的委屈,不如能帮就帮帮吧。” 其他几个围观的人也纷纷表示同意。 邹老爷子叹了口气,他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这大女儿是怎么跪在面前要求邹正业救莫大了,闻言只是摊摊手,做了一个无奈的姿势,“老兄,我这也是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正问着,可是她不说啊。” 那位老者便劝道:“秋华啊,你有啥委屈说出来让你爹给你做主。要是正业这小子真欺负你了,让你爹给你做主揍他一顿。” 邹晨看了急忙说道:“十四爷爷,不是这回事,是我大姑夫和两个表哥,不知怎么回事。被知州关进牢里了,我大姑娘非让我爹去找知州,让知州放人呢。” 十四爷爷一听这事,立刻住嘴不说了,这牵扯到官府的事,身为小民还是少说两句为好。 邹晨又劝道:“大姑娘。你昨天夜里来和我说的,我们也不大清楚,就想等事情弄明白了之后再去告诉我爹。所以这事我爹和我祖父是不知道的。你有什么气,就冲着我们撒好了。这里这么多人也不好说这个事,不如我们回家说吧?” 二郎也在一旁说道:“正是,如此大的事情,知州乃是一州之牧。你说他的儿子强抢民女,可有凭证?而且你出了事情。应该找讼师去知州府喊冤,跑来找我们,我们也是升斗小民,上哪里帮大姑娘你啊?” 邹秋华听到这里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说道:“小晨,我知道你外祖父现在当官了,你二舅舅也当官了,你让他们写个条子,我拿着条子去找知州,说不定知州一见条子就放人了!” 邹晨听了这话噗扑一下笑出声来,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极为好笑的事情。 二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笑又不敢笑,就把脸给扭了过去。五郎却是直言不讳的开口道:“大姑娘,你说话好没道理。什么叫我外祖父写个条子知州就能放人,我外祖父要是条子真的管用,也不会那一天宛丘抓人封了四城,我外祖父足足在城外等了大半夜才可以进城。” “我二舅舅当得是官家的官,可不是专给你家批条子的官!再说了,你现在连大姑夫犯了什么事都没有弄清楚,就急冲冲的来找我们,这有些本末倒置了吧!”四郎也忍不住开口道。 “他们强抢民女!”邹秋华不管不顾的嚷了起来,这时她也顾不得女儿的清誉了,只要能把丈夫和儿子弄出来,哪怕就让她这两个女儿去死,她也是愿意的。 “若是强抢民女,你就去击鼓喊冤,到县衙去告,若是县衙不受理,你就去知州告,若是知州府不受理,你就去东京城告。只要是确实他们抢了,我相信官家会还大姑夫清白的!”邹晨不耐烦的说道,“你当着这么多人和我们拼什么命?又不是我家抢的?”最后那一句说的声音极小,只有几个小兄弟听见了。 “正是!”那位十四爷爷听了这话开了口,“正业哪有这么大的能耐,他要是能这么大的能耐,不会小七被人给掳走,他急的头发白了一半。秋华啊,我看你还是收拾收拾去县衙喊冤吧。” “秋华,到底是个怎么回事?”邹老爷子眉毛拧成了一团。 邹秋华便一边哭一边把事情给说了一遍,末了说道:“阿爹,这真是没王法了。他们强抢了大姐还不算,还把你女婿和两个外孙都给绑走。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你胡说!”一个清脆而愤怒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 众人回过头一看,只见一辆陈家的马车停在人群外面,陈琦站在车上指着邹秋华一脸的愤怒。 “明明是你夫君无故殴打几位去梅园赏梅的学子,现在知州的衙内咯血不止,通判的衙内腿被人打伤,我堂兄浑身青紫,郑家兄长手骨折断。哪里来的强抢民女?”陈琦双目圆睁,怒喝道。 “你这个小童胡说什么?”邹秋华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陈琦大声骂道,“我有人证,我家莫二可做为人证!” “我也有人证!”陈琦从车上跳了下来。分开众人走到人群里。“当时所有的学子均可做证,知州的衙内可为证,通判的衙内也可为证,我堂兄可为证,郑家兄长也可为证,当时随着几位兄长一起游园的小姐们更是可为证。” “当时我堂兄正陪着知州和通判的两位衙内在园内游玩,忽听得园内有人惨叫求救,便顺着声音寻去,却发现是你们莫家庄的人拿着农具无故殴打郑家兄弟。当时我堂兄和两位衙内立刻派了家丁前去相救,可是过不了一会。你们莫家庄的人却又大批前来,把我堂兄他们给逼到了一个假山处,最后令一个花膀子跳出园子向莫闻香处求助才逃了出来。若是那天无人相助。只怕我堂兄和几位衙内性命不保。这何来的强抢民女之说?”陈琦怒道。 “明明是知州的衙内见我女儿生的美貌动了淫心,然后又将我两个儿子无故殴打,我夫君这才上去阻止,谁曾想竟被他们绑了起来,关进了知州大牢。”邹秋华目眦欲裂指着陈琦恨声说道。 邹秋华这一句话说完。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有那见过莫大姐的则是皱着眉头思考着莫大姐到底是哪里长的漂亮?是牙比较黄,还是头发比较少,又或者是说话比较粗俗,难道现在流行这样的美?有那没见过的看看邹秋华再看看邹老爷子,心里犯了嘀咕,难道是歹竹出好笋吗? “当时陪着几位学子一起游园的乃是宛丘青阁馆的几位头牌小姐。”陈琦说完这句话便垂手站在一旁不再说话了。 青阁馆乃是宛丘最大最豪华的妓馆。里面的小姐据传闻各个美貌异常,长的那是国色天香,花容月貌。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无所不通。里面的哪怕是一个侍候人的杂役,那长相也是比普通妓馆的小姐要漂亮。所以陈琦这样一说,别人便知道了,难道知州衙内放着美貌如天仙的青阁馆小姐不要,去抢你那位大姐。你那位大姐到底是有多美。美的可以让知州的衙内下手抢。 “几位小姐又如何,不过是一些腌臜货色罢了。”邹秋华扭过了头。面向邹老爷子大声哭道,“知州的衙内无故囚禁我夫君和我儿子,这是没王法,没天理了,我以后还怎么活,怎么活?阿爹求求你让老三帮帮我,只要他肯帮我,我以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他啊。” 阿琦摇摇头,走到了邹老爷子面前拱手道,“见过邹祖父,家祖令我来此,有一事相求,还望邹祖父应允。” 邹老爷子被邹秋华闹的昏头昏脑,见到陈琦过来忙开口道:“何事,只管讲,我能帮的肯定去帮。” 陈琦正色整了整衣襟,大礼拜了一下,才说道:“我陈家和郑家已经向知州府递了状子,要告那莫大纵子行凶,无故殴打我堂兄之罪。今日我此来,是领着衙役来捉这莫门邹氏前去过堂问话的。” “你说啥?”邹老爷子的身子晃了几晃,差点没摔倒。太昊爷爷,难道今年真是我的灾年,怎么先是小七被人掳走,现在又是莫大被人抓走,连大女儿也被人要捉到堂上去! 邹晨在后面一把扶住邹老爷子,瞪了陈琦一眼,陈琦愧疚的低下头去。 “祖父,没事,这件案子,我看怕是中间有误会,我大姑娘说是强抢民女,可是别人却说的是无故殴打,这中间,怕是有些说不清的地方。不如让大姑娘先去过堂,我们在多方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情况,也比在这里瞎猜乱想要好的多。”邹晨低声劝道。 邹老爷子听了这话,连忙醒悟,拉着陈琦的手就要让他保证,一定不伤害邹秋华,听到了阿琦的保证才放心的松开了手。 邹秋华已经是傻掉了,现在不仅莫大和儿子们进去,眼看着自己也要进大牢,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几个来捉人的衙役为难的看了眼一眼阿琦,拱手道:“陈家小郎,这,我们是奉了命来拿人回话的,这人晕倒了,……小人要得罪了,大老爷可是有话在先,人是必须要拿走的。” 说完了之后告了个罪直接将邹秋华驾起,放在了马车上,几个人赶着马车就往宛丘方向去了。 “多事之秋啊!”邹老爷子跟着马车走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路旁。 ps: 推荐一本好基友的书哦,医生文,作者对医术很精通,值得一看。书名:医代风流书号:2944125简介:治绝症、解谜底、杀仇人,前世太后今生神医再掀风云,用医术、智慧与美貌,书写一代风流,奏响一曲传奇。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今天第四更 -*今天第四更,晚上还有一晚,不要走开。求正版订阅和粉红哦!*- 邹正业前后脚跟着衙役们的马车进了宛丘城,他将家里打井的事情交给了公孙季处理之后,带着四郎和五郎去了宛丘打听事情,将二郎和六郎留在家里照顾邹老爷子。 邹晨看着父亲远去的背景,觉得一阵阵的烦闷,怎么家里总是不断的会出这种事或者那种事,就没有一天消停的时候?自己不过是想过一下安稳的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甩甩头将一切都抛到脑后,走到公孙季的身边看着他盯着佃户们打第二口井。 “小女郎!”公孙季拱了拱手,“这井,要快些打啊。我怕再过几日,还是下不了雨,今年刚种下的小麦就完蛋了!” 邹晨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又看了看明显有些缺水的地面,沉重的点点头。 第一口井,原本说好是打到九尺就出水,然而一直打到了超过九尺才勉强露出了一点水源。洪大师今天一早还尴尬地向邹正业赔罪,说自己看走眼了。 也许自己昨天想的过于简单了,古代人对干旱的恐惧要远超过后世的人。干旱就意味着颗粒无收,没有吃的,农民就会到处流亡,流亡的农民就是不安定的因素,他们会变成强盗和杀人犯。为了一口吃的,他们可以拼命。如果那些人逃到邹家庄,将来……邹晨想到这里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家里有多少粮食?”邹晨问公孙季。 “去年秋收的粮食,咱们一粒也没有卖,现在的粮食可以撑到明年过年。”公孙季考虑了一下说道。 “帐上没有多少钱了吧?”邹晨又问道。 公孙季苦笑了一下,“确实不剩多少了,约得三四百两左右,这一打井。要出去二百二十两。” 邹晨和公孙季在这边讨论事情,那边陈琦却是犹犹豫豫的想要过来和她说话,然而邹晨就是装作看不到他似的,根本就不理他。 陈琦最终鼓起勇气走到了邹晨的身边,低低唤了一句晨妹妹,邹晨这才装作才看到他,冷淡的和他打了声招呼。 “晨妹妹,其实我,我不是特意来捉人,……”陈琦低下头。象是一个做错的孩子一样站在邹晨面前。 邹晨看了看陈琦的样子,心里象是突然哪里松动了一下,示意了一下让他跟着自己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那有坏心思的人。但是呢,今天这件事,你不能就这么当众的说出来。我们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你如果是来捉我大姑娘的,你完全可以私下找我祖父告诉他。让衙役们私下将大姑娘捉走。现在当着我们一家人的面,活生生的被人抬上了马车。这对我祖父的伤害有多大,你知道吗?” “我,我是看到你大姑娘侮蔑我堂兄他们,所以,……”陈琦低下头。不安的摆弄着衣袖,“晨妹妹,你生我的气了?” 邹晨叹了一口气。“法律自有公道在,现在不能说什么侮蔑不侮蔑的,我爹已经跟着去了,等到了宛丘过了堂一切就会真相大白。只是,我想说的是。阿琦,我大姑娘是大姑娘。如果真是他家无故的殴打你堂兄他们,到时自有王法处理。我希望不要影响了我们几家的交情,……” “再如果,真是你堂兄他们强抢了民女,我也希望到时你们也能依法处置,不要姑息任何人。这样,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公平公正。” 阿琦重重的点了下头,保证道:“我一定会告诉我祖父和阿爹,他们绝不会冤枉好人的。” 邹晨听了这句话,才绽开了一脸笑容。陈琦看的呆愣了一下,然后也随着她一起笑了。 “晨妹妹,我给你带了几本书过来。”陈琦打蛇随棍上,立刻献媚道。 邹晨将手搭成凉棚,往远方的天空看了看,然后眯了眯眼,好让视线休息一下,才随口问道:“是什么书?可有我喜欢的?” “有!”陈琦立刻兴高采烈了起来,“有东周列传,大禹传,历代帝王本纪,还有一些前朝的话本,都是我好不容易才在宛丘淘到的。” “都是孤本?”邹晨一听来了兴致,如果是孤本的话,那将来流传给子孙后代,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将来没钱花了,只要把书给卖上一本两本就能花一辈子了。 陈琦伸出手去拉着邹晨,将她带到马车旁,掀起帘子兴奋的说道:“你瞧,都在这里,全是孤本,保证都是你喜欢的。” 邹晨使劲甩开他的手,嗔道:“干嘛呢你?夫子云,男女授受不亲。你瞎读了这么久的书,连礼都不知道?” 陈琦刚刚被邹晨的笑给晃花了眼,这会恢复了正常,急忙又是施礼又是拱手,弄的手忙脚乱尴尬不已。邹晨看到他诚心诚意的赔礼,这才没有生气。 邹晨就着陈琦的手隔着掀起的帘子看了看,发现确实是几本书,虽然自己不懂什么孤本和善本,也不会分别。但是哪怕就是宋朝的随便一本线装本,在后世也可以卖上一个天价。 她满意的看了看陈琦,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便侧身福了一福回到邹老爷子身边去了。 陈琦的嘴角勾成一个大大的圆弧,傻傻的看着邹晨走开了。驾车的小子站在车旁,都想敲自己的小郎君一下,小郎君哎,您把老爷子书房里的宝贝书给偷了出来,到时老爷子要是问起来,您的屁股……唉! 陈家大宅的陈举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喷嚏,疑惑的四下看了看,念叨了一句:“是谁暗地里说我坏话呢?” 邹家的水井,如火如荼的打着,受他家的影响,邹家庄的其他人也开始打井了。洪大师原来就和邹家说好了,只是第一天给他们看井,然后剩下的井帮他们看好之后就让徒弟们盯着打。可是没有想到,在帮邹正业家看了一口井出水之后,在邹家庄走不了了。不是这家来请,就是那家来请,足足在手里积了二十来口井的活计,喜的洪大师一下子在邹家的杂货铺打了几角酒,吃了一个醉薰薰的。 邹家已经开始储备各种食物,象调料、酱料、盐,这几天让邹一民驾着驴车往返了下口好几趟去进货。邹一民虽然有些不明所以,然而东家让进货,自然就得去进,后来见进的多又这么便宜,便也随着东家进了点货,没有想到这些东西,却救了他们一家老小的命。 陈琦在晚饭前走了,走之前答应了邹老爷子,一定不会误判的,一定会在堂上公正公平的把事实给讲出来。邹老爷子听到这个保证,虽然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但也是无计可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陈琦坐着马车走了。 邹晨和邹一民俩人把今天杂货铺进的货重新盘了一下帐,又把总帐交到了公孙季的手中,然后嘱咐邹一民明天继续去下口采购,不必管什么价格,只要是能买到的就去买,如果钱不够,可以赊帐的话,就要立刻赊帐回来。 邹一民疑惑的看着邹晨,“小晨,咱进这么多的货,将来积压到手里怎么办?” 邹晨笑笑,“绝不会积压,你看看这天,看看这土地,这是要干旱的先兆。土地干旱,粮食便会贵,象这些调料和生活用品也会随即水涨船高。到时咱们随便卖卖,也就够了。” 邹一民点点头,“确实,我今天去进货的时候,已经比前几天要贵了些,我倒是没想到这么多,还以为是越买越少所以才贵了呢。” “一民哥,你是个老实人,老实人做生意可是吃亏的。你啊,应该多向萍姐学习学习。她脑子里想的东西就比你要多。” “嘿嘿,确实,我妹子这几天让我跟着东家也进了点东西,要不然,我可是想不起来的。”邹一民挠着脑袋憨憨的笑了笑。 邹晨坐在灯下,在一张纸上写了几行字,上面分别是一些物品的名称,下面还有写给时茂丰的几句话。她将这张纸交到了邹一民手中,然后从自己的钱箱子里取出了一百两银子,正色道:“一民哥,这些钱是买这张纸上的药品,这些药品,你可一定要去时记珍药那里购买,要是钱不够就先赊欠的,下次去把钱再带过去,如果时记有推荐你买其他的药品,你觉得差不多的就给买下来。记着了,这些东西必须得拿到手。” 邹一民不识得几个字,也不看纸条,仔仔细细的折好就放进了怀里,然后接过了一百两银子,郑重的放进了怀里,和公孙季打了一个招呼就回家去了。 “小女郎,买这么多药做甚?”公孙季疑惑的问道。 “不知道,只是希望是我的推测是错误的。”邹晨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人一旦大量的死亡,伴随而来的便是瘟疫、天花、霍乱,这些在当世都没有什么好的治疗办法,唯一能做的,便是购买大量的药材,先让家里人服用,以增加抵抗力。 希望我是错的,希望我这一百两是白花的!邹晨低下头在心里不停的重复着。 ps: 推荐基友力作《史前女尊时代》,作者:姽婳轻语书号:2953187简介:末世后文明时代的萌妹纸,穿越史前森林,跟一群光裸原始美男的np情事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第五更人快崩溃了 -*五更!今天最后一更*- 第二天一早,邹晨便早早的起床,先给小七穿上衣裳,然后哄着小七去找金兰玩,她这才安心的吃了早饭去忙碌。 今天家里的人都很忙碌,包括小七在内,小七的任务便是陪着金兰,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小七愉快的接受了这个姊姊说是非常困难非常难以做好的任务,并且保证完美的完成。 邹老爷子和公孙季要去盯着打井,今天打井的速度已经加快了,因为打井的人增多,所以邹家要同时分成两个打井队。柳氏和黄丽娘领着乌倩要在家里清理仓库以图能再多塞点粮食进去,还有昨天邹一民进的货都是需要她们重新分类整放好。 邹晨和美娘则是在护卫的陪同下,沿着邹家庄的住宅区走了一圈。美娘原本是不解,然而看到邹晨那凝重的表情,便只能是默默的陪她走下去了。 等到回来之后,邹晨一头钻到自己的房间里,拿着一支炭笔快速的画了一张草图,这张图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条直线,然而邹晨知道这直线上是什么。这是城墙,邹家庄的城墙。 必须要建城墙,有了城墙才可以抵抗流民,才可以保护家园,如果没有城墙,只依靠一家一户自己那只能是送死。可是修城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不仅需要官府的许可,还需要一大笔资金。这钱从何来?官府的许可又从何而来? 风五娘?邹晨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对,我怎么把她忘了,她是郡主,宛丘的县令和陈州的知县有责任有义务保护她的安全。如果,我能把她骗来邹家庄让她在庄里居住……不,邹晨摇了摇头。 朋友相交,贵在相知。风五娘和仇九对邹家有相救之恩,更是小七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以欺骗他们呢。可是,我怎么能让风五娘开这个口让她帮着邹家庄要一道官府的许可令呢? 邹晨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水泥?邹晨突然抬起了头。这是国防利器,如果我把它献给了官家,那么可以用试验的名义在邹家庄建一道城墙。然而,邹晨再一次否决了,一次的玻璃已经邹家如受重创,这个家不能再经受任何一点伤害了。 还是想其他的办法吧! 邹晨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许久,听到美娘的敲门声才一脸疲惫的走出屋。美娘正焦急的站在外面来回走动。看到邹晨出来了,立刻拉着她的说道:“三叔回来了,正等着你呢。快去松鹤居吧。” 邹晨随便用水洗了把脸便去了松鹤居,只见所有的人都一脸严肃的坐在院子里,甚至就连祖母马氏、大伯邹正义大伯娘朱氏,大郎三郎……除了二伯邹正达在西京没有回来,家里的人就算全部到齐了。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居然要召开了家庭会议?邹晨坐到了父亲身后留给自己的小马扎上。上下打量着屋里的众人。 邹老爷子清了清喉咙,开口道:“秋华的事情,正业呢,去了一天一夜已经弄明白了。下面,就让正业给大伙讲讲。” 邹正业于是便把自己在牢里向莫大打听的还有在大堂上旁听的,全部仔细的说了一遍。 等到他说完。家里人都张大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邹正义没忍住。第一个开口:“阿爹,你的意思,这秋华和莫妹夫,确实没占理?” 邹正业提起邹秋华就是一脑门子官司,脸色铁青的说道:“人家小郎君喝醉了酒。也并非是故意轻薄莫大姐,要真是明理的人家。就该顾着大姐的名誉把这事给压下去,暗地里找小郎君让他给大姐赔个不是,又或者是赔些银两做为道歉。哪里有捅得全庄的人都知道的道理?她家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闺女被人轻薄了?嚷的全庄都知道。” “嚷的全庄都知道还不算,还捅到咱们邹家庄来了。这人都丢到姥娘家去了,唉……我怎么有这样一个大姐啊。”邹正业说完恨恨的捶了一下手。 邹老爷子等到儿子说完,转向马氏,教训她道:“我和你说过多少回了,这家里的事,不让你管,两个儿子管着你吃,一个儿子侍候着你住,几个孙子一年一人给你一贯钱,你上哪找这么好的儿孙去?你是不是非得把大家都作的死光死绝了你才满意?在你眼里,你闺女那都是宝贝蛋,合着你三个儿子死活都不用管,只用管着你闺女是不是?” “那秋华一有事,就撺掇着让你出头,你说你也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就不长点脑子?这次幸好是人家知州大老爷和通判二老爷不想深究,这要是换了你,你儿子被打成那样,还被人诬告成强抢民女,你心里怎么想?你能轻易的放过别人吗?你这是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还真为你那鸡蛋是金子打的?” 邹老爷子头一次当着家里这么多人的面训斥马氏,而且言辞又这么绝烈和不留情面。马氏也自知自己做的确实不对,就一直低着头不敢还嘴,只是眼泪叭叭的往下掉。 邹正业不忍心了,这毕竟是他娘,当着几个孙子孙女还有孙媳妇的面被训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出门。 便站起来说道:“阿爹,娘也知道错了,我看,这事就过去吧!” “不能过去!”还没等邹晨出手拉邹正业的衣襟,邹老爷子便敲了敲案几禁止他再说话。 “以后家里的事,不论是任何事,正达和正业不吐口,这事就不能办。咱这个家,以后就交给他们兄弟俩个了。老大,你要是不想听俩个弟弟的,你就只管自立门户,我不拉着你,但是你也别指望从我这里弄走一文钱的东西,我身上从里到外都是你俩兄弟给添的。” 邹正义一听还有自己的事,急忙堆出一脸笑来,说保准听话,以后啥事都听俩弟弟的。 邹老爷子瞪了他一眼。又对大郎和三郎说道:“以后你们爹娘的银钱,就归你们俩管了。以后他们要是想花钱,就管你们要,要是觉得他们要钱去做啥不好的事就来回我,自然有我教训他们。正义,把你腰里那钥匙给我解下来……” 邹正义听了父亲这样说,慌的用手捂住钥匙就想往外跑,刚挪动步子看到大郎和三郎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又苦着个脸,把钥匙不情不愿的从腰上给解了下来。伸手递到邹老爷子的案前。 邹老爷子一把接过,然后递给了大郎,“大郎三郎看看。是不是这些钥匙?”大郎和三郎俩人接过钥匙后仔细看了看,说这确实是家里钱箱的钥匙,邹老爷子便点点头说这钥匙以后就归他们兄弟保管了。 朱氏蹭到邹正义的身边,讨好的对邹老爷子说道:“阿翁,那。那万一我和你大儿子要是生病咋的……” 大郎立刻接到,“若是父母生病,我和弟弟自然要请医延药,绝不敢怠慢的。” “你们俩个,一辈子混不吝。”邹老爷子说道,“做啥做不好。要不是你们有俩个好弟弟供养着你们,就凭你们俩个,早就不知道死哪个阴沟里去了。反正我说啥你们也不听。但是我就一句话,想在老邹家呆着,就得给我守老邹家的规矩,我老邹家的规矩就是这个家是正达正业当家。” “正业啊!”邹老爷子训完了儿子又沉默了一下,才道。“给你大哥也打口井吧!这钱啊,我来出。老宅那你知道的,连口井也没有,将来,吃水难啊,……” 大郎和三郎一听要打井,立刻笑逐颜开,“爷爷,不用,不用,我们有钱,我们打一口井就行了。本来我们也和洪大师说过了,可是他说要把我们排到最后,只要能让我们往前提提就行,不用爷爷出钱。” “这钱还是家里出吧!”邹正业看到侄子们这么懂事,心里非常高兴,觉得这两年为这俩侄子操的心那是全还回来了。一口井不就是二十二贯吗,家里随便挤挤就能出来。 “成!”邹老爷子拍板,“这事啊,就这么定啊!” “现在,让小晨来说说,这以后,咱这个家该怎么办。我看呢,今年这个春估计是要旱了。……”一说到干旱,邹老爷子的声音猛的低沉了下去,不仅他的声音低沉了,屋子里也陷入了安静中,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邹晨。 邹晨便把这几天所做的安排都说了一番,末了补充道:“药品我已经让一民去时记购买了,这几天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也购买了不少,象是盐更是买了五十斤,就怕万一哪一天突然断盐了。粮食咱家的够吃,不过还怕不够,我想再去多买一些大米小米。还有一点需要大家注意一下,在干旱来临之时,极有可能会有大批的流民,这些浪民带来的将是疾病、死亡和瘟疫,所以到时我希望咱家里的人都先喝点防疫的药。” “其次呢,有两件我觉得以后可能会发生,第一,官府极有可能会强行征粮,所以咱们要先把粮食给藏好,这个在盖院子的时候,还好咱们偷偷盖了一个大的地窖,到时可以藏一些粮食;第二,流民一来,极有可能发生暴乱,甚至死人也是常事,我希望祖父可以用族老的身份向族里提议,咱们沿着邹家庄修一道厚墙。” “修墙?”家里的人听到邹晨这个想法,都吃了一惊。 ps: 推荐一本好基友的书哦,医生文,作者对医术很精通,值得一看。书名:医代风流书号:2944125简介:治绝症、解谜底、杀仇人,前世太后今生神医再掀风云,用医术、智慧与美貌,书写一代风流,奏响一曲传奇。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一百六十章 今天第一更 (今天第一更,昨天头晕早早就去睡觉了,所以今天是要现码的,可能错别字较多,明天上来改错别字。) “是的,修墙!”邹晨点了点头。 “以后会有大批的流民前来,到时流民越聚越多,他们会偷麦苗吃,会偷我们的鸡鸭,甚至我们家里的衣服和小孩。所以建一道墙将他们拒之庄外,这是很有必要的。墙不需要太大,只要将我们庄子里所有的住宅区给围进去就可以了。白天的时候,派护卫在庄中的麦田和庄中巡逻,晚上的时候把大门一关,这样每家每户也睡的安心些。” “祖父你也是经历了一场旱灾的人,那时听说饿死了不少人?”邹晨问道。 邹老爷子一想起真宗帝在世时那次旱灾,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整个邹家庄差不多十室九空,能跑的都跑了,能逃的也都逃了,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他的父亲和母亲也在那场旱灾中去世。老人们是为了省最后一口粮食给孙子们,才活活饿死的。为了老人们的遗愿,邹老爷子咬着牙,忍着饥饿愣是没有卖一个儿子和女儿,在大灾之年,带着五个孩子就那么的挺过来了。 所以邹正达和邹正业才会这么孝顺,才会宁可自己吃亏也不愿意让父亲为难。 邹老爷子低着头没有说话,看到他这样,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去。 “修个墙,怕是要三百来贯还不止。”邹正业低低的说道。 “我拿五十贯!”邹晨清脆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听到她这样说,美娘也紧跟着站了起来,“我拿三十贯,小晨说的对。命比钱更重要。” 美娘一带头,几个兄弟也紧跟着站起来纷纷说自己也拿三十贯出来帮着庄子修墙,除了大郎和三郎没有出钱,这样家里的人都凑了份子。邹晨算了一下,光是他们兄妹几个就是凑了二百三十贯,如果族里再凑一些,各家各户也拿些钱,这墙肯定可以修起来。只要到时让里正和乡书手去官府哭一哭,也许能讨一个同意修墙的手令,如果实在讨不到。到时再去求风五娘,总之要尽一切的力量把墙给修起来。 邹正业看到家里的孩子们对这件事情如此热情,也来了兴致。“我看,我和二哥也凑点,咱们凑够三百贯好了,到时让爹去和族里讲,再一家一户随便凑凑。修墙的钱也就够了。” 邹老爷子看到这样,心里也触动了一下,若是当年那场旱灾,邹家庄所有的人齐心协力的保卫家园,怎么可能会死那么多的人?一想到从今天起邹家庄所有的人都要被自己家提议的一道围墙保护着,他的心里莫名的就升起了一股说不出来的豪壮之气。 祖宗们没有做过的事情。我老邹都做了,修路修桥这样积功德的大事我老邹做过了,现在又要给庄子里修围墙。这样能在宗族中留上一笔的大事,也是我老邹家牵头发起的,我老邹家注定要在宗族中留下名字。 他站了起来,一脸的豪壮之气,挥挥手如同一个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将军一般。大声说道:“好!这事,一会吃完了晚饭。我就去族里和族长商量,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办好,办成,……” 邹晨看到祖父愿意去和族里说,心知这事现在便是办好了三成,剩下的就要看里正和乡书手的了,觉得没有自己什么事,便坐回了马扎上。 “小晨!”邹老爷子却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脸凝重的说道,“家里的粮食你说怕官府会强征,我看今天就让你大伯和大郎三郎在家里吃饭,吃饭后让他们把粮食先给藏起来吧。” 说了这句话又转向邹正义,正色说道:“若是敢偷懒,你自然是知道家法的厉害。到时脱了裤子在小辈面前挨打,可不是什么好滋味。” 邹正义听了之后也不生气,脸也不红,嘿嘿嘿的笑了笑说了句话,把屋子里的人差点都给逗乐了,“小晨,你晚上给大伯做一顿红烧肉呗,大伯好久没吃了,等吃完了再打那也行啊。……” “成啊,只要大伯认真干活,别说红烧肉,酒也是有的。”邹晨笑眯眯的说道。 邹正业见状便笑着说道:“大哥,那酒是去年二郎成亲的时候家里酿的,还剩下没几瓮,晚上时,咱开它一瓮,等干完了活,我再送给大哥一翁,管保让你喝个痛快。” 邹正义听到能再送一瓮酒给他,舔了舔舌头,脸上露出期盼的神色,家里人看到他的表情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邹正义这个人,属于那种被爹娘宠坏的坏孩子,倒也没有多少坏心思,但是好吃懒做,不思劳动,而且喜欢坐享其成。时间长了,身上的恶习渐渐积累就变成了一个耍奸溜滑的人。虽然邹正义已经没有办法再改造,但是可以用东西引诱他,只要做的好就给奖励,时间久了慢慢的去约束他倒也能慢慢的变好。只是不能松懈,一旦松懈他又会变成原来的模样。就得用一根绳子套着他的脖子,走一步打一鞭,如果这一鞭忘了打,那么下一步他就不走。 而大郎和三郎则是年纪还小,以前被家里宠的不成样子,跟着老子也没有往正道上学,慢慢的变成一个问题少年。上学的时候溜号和同学打架,不认真听讲,回家之后虚报成绩,瞒着家人在外面搞小动作。 这样的孩子,其实只要好好教育,慢慢的就会变好。只是老宅原来奉行的是宠溺的政策,凡是大房那都是对的,哪怕大房不对,也得让其他二房让着大房,时间久了,孩子们便会觉得两个叔叔让着他们是应该的,慢慢的就不尊重两个叔叔,将他们当做下人使唤。 其实这一切,说白了。就是教育的方法。该严厉的时候就应该严厉,孩子做错了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但是做对了就应该及时的奖励,让孩子们知道哪里是错,哪里是对。 现如今,邹家在邹晨的影响下,对大房实行的就是这样的政策。只要做对了,就奖励,不管是奖励饭食还是金钱。都要让大房看到实惠的东西。若是做错了,那就交给邹老爷子去处理,一顿家法下去。保管个个都听话。 最后,邹老爷子又说起了对邹秋华的处置办法。 “秋华这个人,事非不分,眼里心里那是只有她婆家,没把咱这一家人放在心里。我说句心凉的话。这样的女儿,要着啊,跟没有一样。老莫家出了事,她就巴巴的往娘家跑,非得把娘家也给往水里拖。幸好是这次知州大老爷和通判二老爷不跟咱们计较,要是换一个计较的。只怕咱们立刻就是破家灭门,家里所有的人都得流放三千里。这打知州衙内可不是小罪名啊,往大了说。就是把莫大给砍了头,也没有人替他说一句求情的话。” “以后啊,不仅是新宅的不许她进门,老宅也不许她进门。我就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你们呢。就当没这个妹子没这个大姑娘。唉,不是我胆子小怕知州责怪。实在是。咱们本就是平头百姓,哪里经得起人家一根手指?老伴啊,我说这话,你可得记在心里。若是将来再因为她家里出了事情,我可唯你是问。” 马氏听到邹老爷子这样说话,便低着头轻声回答了一声是,邹老爷子看了她半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邹晨这时站起来说道:“祖母,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您就只管让大郎哥和三郎哥来喊我们。不管是什么时候,哪怕就是下半夜,只要您来喊,我们准保就去。还有,给您盖宅子的事,这怕是要拖一拖了,现在正商量着盖围墙,我看不如等围墙盖好了,旱灾过去,再给您把宅子盖起来。到那时,给您盖上漂亮的三层小楼,再给您安上玻璃大窗户,哪怕就是下雨的时候,屋子里也不暗,……” 马氏一听到要给她盖房子的事,立刻抬起头,脸上笑吟吟的说:“没事,我知道家里有事,这房子啊,早一天晚一天的都没啥。倒是你说的那个啥玻璃窗户?那能这么亮?” 邹晨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一个玻璃小弹珠,走到马氏的身前,将弹珠递到她的手里,“祖母您瞧,就是这样的玻璃,到时磨成非常薄的一片,往窗户上面一放,雨吹不着,风刮不进。而且还亮堂堂的,管保让庄子里的人都羡慕呢。” “哎哟!”马氏伸手将玻璃弹珠拿起放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又看了看松鹤居那大大的窗户,不相信的说道,“到时也给我盖这么大的窗户?那个,都给糊上这个玻璃?” “是啊!”邹晨笑着点了点头,“到时这么大的窗户全放上透明的玻璃,那看着得多气派?” 马氏的脸上同时挤出好几朵菊花,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喛,喛,这可是宝贝啊,这一个珠子怕不得几贯几十贯,到时要是都给我弄成窗户,那这房子还不得上千贯啊?……” 邹晨回过头,看着家里的人,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是啊!祖母!”邹晨愉快的笑笑,“这样的宅子可是庄子里头一份呢,到时我们先给祖母安上玻璃,然后我们的宅子再安。您看可好?” 马氏听了这话,立刻点头乐呵呵的夸着子孙们孝顺。不仅她高兴,邹正义和朱氏的脸上也是笑开了花。这宅子盖好,那明显的是要给老太太的,给了老太太将来还不都是自己的?所以,邹正义下定了决心,以后老二老三叫干啥就干啥,保证指哪打哪,让打鸡绝不撵狗。 邹晨看到他们几人的表情,长出了一口气,在大旱前把家里这些不安定的因素全部都给处理好,也省得将来旱灾来了自己的大后方出了乱子。 就在一家乐融融一派祥和之际,突然一个护院慌里慌张的闯进了院子,嘴里大声喊着:“老家主,不好了,不好了!官兵,好多官兵来了,……” “……” 屋里的人大吃一惊,急勿勿的走出了屋子。 ps: 推荐一本好基友的书哦,医生文,作者对医术很精通,值得一看。书名:医代风流书号:2944125简介:治绝症、解谜底、杀仇人,前世太后今生神医再掀风云,用医术、智慧与美貌,书写一代风流,奏响一曲传奇。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今天第二章 (未捉虫) (推荐好友的书《医代风流》,有喜欢医生文的可以去点击一下,写的非常好!今天第二章结束,下午还有,求粉红和正版订阅哦。) 院外,旌旗招展,兵刀林立,数百兵士簇拥着几匹骏马站在邹家大宅之外。 几匹骏马之中有一人面容清瘦,峨冠美髯,正不断打量邹家的宅院,旁边的几人邹晨却是认得一个,正是见了一面的知州,然而她看到知州还落后在这个人半个马身,心中便有些疑惑,难道这是当朝的几位相公中的一位吗? 看到有人从院中出来,那人勒马前行几步,大声道:“敢问此处可是邹家庄邹正业之宅?” 邹正业不明所以,赶紧站在家人最前面揖首道:“回大老爷!小人乃是邹正业,不知大老爷有何吩咐?” 马上之人,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了一眼,见他面容憨厚,懂事知礼。哈哈大笑:“好一个清白豆腐坊的邹老板,端地好人物。” 然后跳下马来,双手将邹正业扶起,郎声道:“某乃介休文彦博是也,今日特为宣读官家旨意来此。” 邹正业和家里人听到这人的话,不由得一愣,文彦博?这不是当朝几位相公中的一位吗?邹晨则是激动的抬起眼,偷偷的打量这位与包拯有非凡友谊的贤相。只见他眉长入鬓,额头宽广,下颌方正,端的是一派正气之相。想起他在历史中所做的几件事情,更是千古留芳。他历仕仁、英、神、哲四帝,出将入相,有五十年之久,被人称为宋朝第一名相。 哪怕是他的政敌王安石在攻诘他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他“深厚不伐善,阴德如丙吉,真定策社稷臣也”。如此的贤相。今生得以相见,邹晨忍不住想要多打量他几眼。 文彦博看到邹家的人全部愣在那里,便哈哈大笑,拉着邹正业的手说道:“圣人自得了邹家献的养活物之法,不胜欢喜,深觉此法有利国利民之功。又在前几日听闻你家幼子被人所掳索要一万两银子,心中难过,复又知幼子被人所救,心中甚喜。特命在下为你家送来帛五十匹,金银玉器数枚。以作慰情。邹正业,接旨吧!” 邹正业以前已经接过一次旨,所以这一次定了定神。将衣袖垂下,低眉肃目站着听宣。 文彦博将圣旨展开,念道:“……今,有宛丘人士邹氏正业,素有敦厚之名。为四邻所知……特赐帛五十匹……”文彦博声音肃穆的将圣旨读完,然后将旨意重新卷成一团放在旁边的小吏手中,旁边自有小吏捧着帛五十匹以及官家所赐的金银玉器上前,要邹家人接旨。 邹正业听了旨意愣住了,官家居然都知道了自己的小儿子被掳,不仅知道了。而且居然还为自己的小儿子难过,他心中难以自恃,眼中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水。随手拉过小七一把摁在地上,哽咽道:“阳阳,快随我一起,拜谢官家大恩大德。”然后俩父子一起,朝着北方的东京城方向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响头。那些兵士有站在 北方处,见此情形连忙避让。就连文彦博和知州等人也避在一旁。任邹家人磕头。 邹晨看到父亲跪下了,也急忙跟着跪下,真心实意的为官家磕了三个头,家里的其他人也都跟着一起,一时之间邹家大宅前只见起伏的磕头之人。 古代中国人的膝盖是非常硬的,一生之中只跪有数的几个人,如果随便跪其他人,是会受到嘲笑的。普通人的一生只跪长辈和师长,象平时见到官员根本不用下跪,只用深揖既可,而官员见皇帝也是不需要下跪,同样是深揖,甚至在宋朝之前官员在朝堂之上是跪坐着的,虽然跪坐的方式极为不舒服。如今邹家人用跪拜磕头的方式来向皇帝谢恩,原因是因为皇帝是以长辈的身份在关心小七。一个皇帝,用长辈的身份去关心一个被掳的平民百姓之子,这怎么不令邹家人激动和感激?又无法表达自己的谢意,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来表达。 这一次的跪拜谢恩,不仅不会受到别人的歧视,反而会传为美谈。官家爱民如子,民爱官家如父。此一跪,乃千古美谈是也。 所以,所有的官员和兵士都避开了,用肃穆的目光看着邹家人恭恭敬敬的磕完了三个响头。 文彦博双眼含泪,眼望苍天,喃喃道:“官家爱民,民爱官家,我大宋如何不昌?” 等到邹家人磕完了头站起身后,文彦博擦了擦眼中泪水,笑道:“官家早知邹家仁义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特令我带来手书一份,邹正业,请接手书……” 说完后,将一份纸筒从身旁小吏手中拿起,然后打开纸筒,将手书展开,只见上面写着“清白豆腐坊”。 文彦博笑道:“官家自得知你那句,做人须得如小葱拌豆腐,清是清白是白之后,极为欣赏,所以特写了几个字赏与邹家。” 邹正业颤抖着手将这几个字接了过来,眼泪象是止不住的雨水一般往下流。他想张嘴说几句话,然而却象是喉咙被东西塞住一般,只能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文彦博见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慰了他一下。 正在这时,里正扶着老族长紧赶慢赶的终于赶到,文彦博见了一位长须白发的老者,立刻行礼以示恭敬。 “听闻邹家庄有长者已然九十有一,但不知,可是当面这位?”文彦博施礼道。 老族长耳朵稍微有一点聋了,等到里正在他耳边大声重复了一遍他才眯着眼睛笑道:“是哩,是哩,今年九十一了。托官家的洪福啊,活的好,活的好!” 文彦博走上前扶着老族长的胳膊,亲切的问道:“老丈身体可好?平时睡的可好?” 老族长听了之后,大声道:“身体好。儿子们孝顺,所以吃的也好,就是睡的少些,天天睡不上几个时辰便醒了。” “儿孙们孝顺,方是长寿之道。老丈有福啊!”文彦博笑道,“官家知道邹家庄有一个耄耋之年的长者,甚为欢喜,直说这是上天的福瑞,特意令本官为长者带来了帛五匹,大米一石。小米一石,希望长者长寿永驻,松鹤绵延啊!” 老族长听后极为欢喜。连忙要向官家行礼道谢,文彦博一把拉住老族长的手,假意嗔道:“长者九十岁高龄向我行礼,岂不折杀我的寿数。长者不如安心荣养,再多活个几十年。这方是报答官家的体恤之恩呢。” “活到一百岁啊,我就满意喽!”老族长笑着拉住文彦博的手说道。 文彦博大笑,“不够,不够。前朝香山九老会中,曾有一老者洛阳李元爽便是一百三十六高龄。七人五百七十岁,施紫纡朱垂白须。哈哈。如此的盛事,令某不胜心往,到时某致仕之时定会请天下的老者与某家中安坐。到时,老丈还须得光临才是啊。哈哈……” “一定,一定!”老族长心生感慨,拉着文彦博的双手紧紧摇动。一个相公,对一个升斗小民如此礼遇。怎不令小民心中生出无限感慨? 文彦博说完又转向邹正业道:“听闻邹家的豆腐坊早有名气传出,不知某今日可有福气吃上一口?” 邹正业这时正沉浸于官家所赐手书的狂喜中。等到文彦博说完也没有反应过来,邹晨看了之后急忙拉了拉五郎的衣袖,五郎会意,大步向前叉手回道:“回老相公,后学家中的豆腐坊这几日并未经营,只因天干大旱,所以家中所有的男丁都在田中打井,故此并未开业,还望老相公海涵……” 文彦博听到这位少年口称后学,便知他已经在学馆中进学,又见他不卑不亢有条不紊,心中先有了一分欢喜,复又听他说天将大旱家中打井,不由得奇道:“你是如何得知这天将大旱?” 五郎回头看了一眼祖父和邹晨,看到他们鼓励的眼神,便叉手答道:“后学观这天象近一个月来竟未有雨,又问了家中的老者,老者们均说定会天旱,所以后学家中准备打十口井。” “十口井?”文彦博一听要打这么多的井顿时感了兴趣,他也曾在地方为官,知道许多富人不愿意打井,一般就是打井也是要打在自家宅院中,很少听说要一次性打这么多的井。 “正是!”五郎叉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毕竟是和当朝相公在说话,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道,“家中共有田亩三百余亩,准备约五十亩打一口井,到时若是真有天旱,这些井便可派上大用场。” 文彦博听到他家中仅有三百余亩,又看了看他家的宅子,心里快速算了一下,觉得他家也不过是二三等户罢了,如何肯打这十口井。可是又想到在邹家庄一路走来之时,看到这里仿佛工地一般的繁忙,盖宅子修下水道的,在来时的麦田也确实看到播种的和挖土的在同时进行。由此可见,这邹家庄确实是在全庄打井抗旱。 想到此处,他回身看了知州一眼,赞赏的点点头。 “某行走于南北之间,竟是从未见过主动举庄打井抗旱的,今日倒是长了见识,可否请这位小哥,带吾等几人前往井边查看?”文彦博生怕这些人是拿一些表面文章来敷衍自己,好邀一个好名声,便提议去井边实地查看。 他如此一说,知州和通判自然是同意,邹家庄打井确实是没有通知过官府,他们也是并不知道。若是邹家庄打井的事情属实,那么于他们脸上也是有光,这可是政绩。百姓主动抗旱,并不需要官府的组织,这足以证明了知州牧守一方即有德政于民,又有威刑震摄,不论在哪里说出去都是面上有光的政绩。知州和通判相互看了一眼,均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刚码完的一章,错别字明天再改,我出门去打针,下午接着再码下一章) 第一百六十二章 欲传授豆腐绝技 (第三更,未捉虫,码下章去了。推荐好友姽婳轻语的文《史前女尊时代》喜欢np女尊不可错过哦。) 五郎领着文彦博和知州通判他们去麦田井边查看去了,邹家宅院门前一下子清静了不少,那些兵士看到自己的上官起驾,也纷纷跟在后面扛着旌旗和兵刀尖刺跟随而去。而邹家庄的那些孩童们则更是一路小跑的跟在这些兵士后面,好奇的盯着他们的兵甲和武器,有的幼童甚至嘴里吆喝着也在路旁模仿着兵士走路的样子。 邹晨看到人都走完了,只剩下一些妇人,转过身对黄丽娘说道:“阿娘,我看文相公的意思,好象是准备在咱家吃饭似的,我们召集一下村中的妇女们准备吃食吧,文相公带来这么多的兵士,也是需要做些饼和肉食供给他们的。” 黄丽娘和柳氏点点头,“我也听见了,刚才文相公说了一句咱家的豆腐好吃,说要尝尝味呢。可是咱家今天没磨豆腐这可怎么得了?” 邹晨想了想道:“豆芽咱们今天发了不少,倒是可以勉强对付一些,豆腐来不及了,但是凉粉还是可以现做的,不如让二嫂和邹萍还有正安大伯家一起去磨绿豆做凉粉吧。剩下的咱们再去菜地摘一些比较新鲜的青菜,再杀一只猪,几只鸡,另外派人去买些鱼和生鲜来,大家一起动手,这样快一些。” 黄丽娘低声道:“咱家做凉粉的绝技怎么可以随便传给其他人?我看不如让乌倩和美娘去磨绿豆,我们去准备吃食。”柳氏听了连连点头,显见得也是这个想法。 邹晨看了看那些竖着耳朵偷听她们谈话的妇人笑道:“二婶,阿娘,我看呀,这个豆腐和凉粉不如咱家找一个比较亲近的人,把手艺传给他们得了。以后咱家就不再打豆腐和凉粉卖了。咱家有官家御赐的豆腐坊手书,以后豆腐坊肯定要扩大经营,再指望咱们娘几个那是肯定不行。以后咱家只管收门头费就行!” “收门头费?”柳氏和黄丽娘陷入了沉思。所谓的门头费,她们也是知道的,就是把门头借给别人使用,别人使用这个门头那是自然要交一定的费用得,交多少这个自然要按照门头的规格来交。象是他们家,如今有了御赐的豆腐坊名头,那以后的生意自然是财源滚滚。 其实官家给他们手书主要的用意也是如此,一来是想奖励他家的风骨。二来也是想用这个方法给他们多一条财路。谁说仁宗不懂做生意呢?人家可是真正懂做生意的人啊! “是的!”邹晨点点头,“以后咱家挣钱的时候在后面呢,何必在乎这一点小小的收入。更何况咱将这个绝技也不传给外人,只传给本族的人,将来他们学会了,咱还会约法三章给他们,做的不好。以后就不许他们再用这个御赐的门头。这样一来,生意只会越来越大呢!咱们挣了钱,族人们也挣了钱,两下欢喜,而且咱们还不累了。嘻嘻嘻,阿娘。我可是天天早上想睡懒觉呢。” “这鬼丫头!”黄丽娘伸出手指点了点邹晨的额头,然后又问柳氏,“二嫂。你看?” 柳氏沉思了一下,说道:“我看,倒也是行,只是将来要传给谁,不传给谁。谁能用这个门头,那都是得有一定的说法。不能坏了咱家的好名声!” “那是自然!”邹晨笑眯眯的说道。 哦也!上帝啊。王母娘娘,太昊爷爷,你们都显灵了,姑奶奶以后可算是能算上懒觉了。邹晨想到每天寅时就要起床,然后邹正达和邹正业去磨豆子,她们则是在家里准备升火,等到寅时末,磨好的豆沫带回,家里人又要把豆沫给煮成豆浆,然后再准备家里的早饭。每天如此,实在不胜其烦。邹晨有时都觉得把豆腐这一个技术教给家里人那是完全错误的,以前没磨豆腐的时候还能睡到卯时,可是自从开始磨豆腐,每天都是早上寅时起床,天天如此,实在是痛苦的很。 这对于前世要睡到七点多,然后买点东西开着车去单位,在单位门口吃早餐东西的她来讲,实在是巨大的折磨。 如今终于有机会把这个豆腐给甩出去了,差点高兴的要跳起来,如果上帝他老人家能看到的话,一定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感谢他老人家让仁宗想起来给了邹家一个“清白豆腐坊”的手书。 上帝,你真是太有爱了!邹晨的嘴唇勾成了45度角的弧度,高高兴兴的和母亲和二婶讨论着要做什么饭食。 旁边几个听到她们聊天内容的妇人心里犯了嘀咕,这邹家明显的是想将豆腐坊的生意给转出去。现在邹家可是有了御赐的名头,那生意只会越来越好。若是自家能得了这份生意,将来挣的那绝不会少。不行,我得和邹家拉好关系,说不定他家一高兴把手艺传给我了呢。 邹正安浑家牛氏是邹萍的母亲,她家因为马太婆的关系,和邹家在整个庄子里属于交情最好的了。兄弟四人佃了邹家三百多亩的地在种,由于邹家是免税,所以他们可以得三成半的收入,然而他们对外只说是正常的二成收入。再加上自家的一对小儿女自从跟着东家开始做生意以来,每月是不少挣钱。然而人哪里会嫌弃钱少的?听刚才小东家的意思,明显的是想把手艺传给自己家。 若是自家能得了这份手艺,将来那在庄子开个豆腐坊,每天多几百文收入,这真是神仙也不换的好日子啊。虽然说打豆腐确实是苦些,然而在家里种田也是苦啊。再说了打豆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邹家的前院还有一个大石磨,到时也可以借来使用。庄户人家,不在乎苦不在乎累,只要能有一口吃的只要能吃饱,这就是好日子啊。 邹晨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在庄子里引起了轰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求着她家将打豆腐的手艺传给自已。实际上,她只是想睡个懒觉罢了! 正安浑家牛氏用希冀的目光看着邹晨,希望她能把打豆腐传给自己家,她是知道这个邹家说是三个家主,可是实际上说话最管用的却是这个八岁的小娘子,不管她说什么话,三个家主没有一个会反对,只会听从。就象今天,也许别人会认为这个小娘子在说空话,可是她却知道。只要邹晨说了转让,那是肯定会转的。就是要看转给谁罢了。 邹晨这时已经和母亲商量好,开始安排事情了。她看到小金牙站在他母亲身边正盯着小七手里的玩具发呆。没有去随着大部队去看兵士。便招招手唤他过来,摸着他的小茶壶盖说道:“小金牙,你爹在哪,你知道不?” 小金牙是最喜欢邹晨的了,因为她每次使唤他。总是会给他一些好吃好玩的。他想起邹晨做的红烧肉,吸溜了一下口水,用缺了一颗门牙一说话便露风的童音大声道:“晨姊姊,俺阿爹他跟着那些丘八一起走了。” “那小金牙愿意不愿意去把你阿爹喊回来,帮我们杀猪呢?”邹晨笑着说道。 小金牙一听要喊他爹杀猪,打了一个哆嗦。哭丧着脸道:“晨姊姊,俺爹杀猪,那猪叫的可吓人呢。要不。还叫那个胡屠夫杀吧,他杀的可好看啦。那猪还打呼噜睡觉呢,胡屠夫还会跳舞……” 他阿娘胡氏从后面走了上来,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骂道:“死破孩子。恁咋说话哩?给老娘滚一边去。”说完又堆起一脸笑意对着邹晨说道,“小东家别听这小子胡咧咧。小东家要杀猪?恁等着,俺马上就给您去叫,就是不知道在哪杀?” 邹晨想了想道:“那麻烦十五婶了,我想让我亮叔在你们家杀,杀完了之后给我们送来,十五婶也知道我家前院怕是要招待客人呢,见血腥要清洗半天呢。” 胡氏听了之后,立刻拍了小金牙一巴掌,“快点滚去找恁爹,让恁爹回家拿着绳子来捆猪,再把恁二叔和三叔都叫来。”小金牙听了母亲的话,立刻喛了一声摸了摸刚才挨打的地方嘿嘿笑着跑去找他爹了。 胡氏又道:“小东家还有别的吩咐不,只管说,管保给恁干好,干得法!绝不会有一丝错处的。” 邹晨笑道:“婶婶家里是只管杀猪,把猪杀好之后洗干净送来就可以了。嗯,猪杂碎还有折骨肉婶婶留下些给几个弟弟打打牙祭,那猪骨婶婶别留了。到时猪肉切好后,婶婶留下几斤也让爷爷和奶奶尝尝。” 胡氏听了之后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声道:“小东家恁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到时管保猪血,猪肉都给恁切好送过来。保证都洗的干干净净,不带一丝血腥味滴。” 正说着话,看到公孙季急冲冲的一头大汗跑了过来,邹晨看到后急忙问道:“公孙爷爷,这是怎么了?跑的这一头汗,是田里出了什么事?” 公孙季擦了一把汗,笑道:“我是看到都去麦田看打井,想着老东家和三东家都在,就没我什么事,家里肯定要做吃食招待文相公和知州,我就紧赶慢赶的跑过来,看看有啥可帮忙的没有。” 邹晨赞赏的点点头,公孙季不愧是做过大掌柜的,知道轻重缓急,而且恪守本份,不因为有文相公和知州在,就跑去献媚而置家里于不顾。 ps: ps:本文中所有的上帝,指的乃是玉皇大帝。在中国,上帝一直是指儒家的天帝!后来某教来了,把上帝的名字给借走了。强烈要求还回!我们是上帝,你们是下帝。正安浑家牛氏正顺浑家张氏正祥浑家李氏正和浑家包氏寅时北京时间03时至05时,卯时北京时间05时至07时。 第一百六十三章 旱灾时惠及亲友 (第四更,求正版订阅和粉红哦!晚上11点还有一更,不要走开啊,再次推荐好友慕容妃作品《医代风流》喜欢医生文和种田文的不要错过。) 邹晨赞赏的看了看公孙季,因为他没有去在文相公面前露脸,而特意跑回家中,感到十分的满意和敬佩。 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放下这些,前世经常看到一个小小的县太爷下去视察,前面有警车开道,后有大部队跟随,到了现场又有小学生迎接。等到了要视察的地方,更是有专人来打伞怕淋着雨怕受着风更怕太阳晒着,更有其者还要一些十来岁的少年为他们举着伞。他们居然就心安理得的坐在演讲台前,念着又臭又长的稿子,而不顾身边的小学生快要中暑晕倒。 邹晨便将刚才和黄丽娘柳氏商量的结果和公孙季说了一番,公孙季到底是大掌柜出身,听了之后,立刻在心里形成了一套方案。他转过身对着正安浑家牛氏说道:“既是小女郎已经安排好了,那便请二娘子领着牛氏前去院中磨绿豆吧。正顺浑家张氏请上前来,你只管去安排案几和席面的摆放,正祥浑家李氏,你只管去……”如此这般,安排了一番,转眼间,各人便领了差使自去忙碌了。 别看黄丽娘和柳氏是主母级的,可是她们也听公孙季的指使,公孙季令她们推着独轮车去菜地,多摘一些新鲜的青菜,另把家里存放的准备出售的瓠茄给拿出来,还有一些反季节蔬菜都要给摘一些过来。 安排了一番之后,便只剩下邹晨和美娘没有工作。公孙季沉吟了一下道:“两个小娘子,怕是今天还是主勺?” 邹晨和美娘便点了点头,笑道:“还有女夫子。今天怕是女夫子也要露一手呢。再加上我们几个小姊妹,我还要去请锦绣姊姊呢,想必今天这场面她来我家帮忙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正是!”公孙季点下头,“虽说未成亲前要避讳些,但是今天这场面,若是李家的小娘子不出面,倒是不美了。既如此,小娘子去叫人吧。小老儿去帐房把买鱼和买生鲜的钱先给他们支出来。”说完了之后,公孙季拱了下手便领着几个买生鲜的人去了内院支帐去了。 邹晨和美娘看到人都走完了,便手拉着手。往李医士家的院子走去。 到了李医士家里,只见大门紧闭,不由得愣了一下。再往李医士的医馆大门方向转去,只见李医士正在给人施针。两人不敢打扰,站在医馆外等了好久,等到那人针完了针才敢上前。 扎针的人也是邹家庄的人,看到邹晨和美娘来了。乐呵呵的打了个招呼:“美娘小晨来啦,怎么没去麦田?我是这会闪着腰了没法子去,要不我也早跟去了。” 邹晨和美娘福了一福,齐声道:“七爷爷好!您老闪着腰那得多休息一下才可以,这会他们正在麦田看打井呢,您不忙去。慢慢的溜达过去就行,文相公怕是今天要是咱们庄吃酒呢。” 七爷爷听了这话,高兴的翘起了山羊胡。“哎哟,那我得赶紧的快点去,要是晚了就看不见文相公了。听说这文相公是天上的星宿下凡,长的那是头角峥嵘面有异相,而且学问又深。到时我摸摸他衣角,也给我家娃娃沾沾福气。” 说完了之后。和李医士说了一句先欠着下次一起结,提起衣角就往外跑,李医士看到了急忙追着大喊:“邹七伯,可得慢着点,看再闪着腰?!” 远远只听见七爷爷洪亮的声音传来,“不碍事,不能慢,慢了摸不着衣角喽。” 这时邹晨和美娘才行了礼,向李医士问好。李医士是知道今天文相公到邹家有公干,见到她们来不由得惊奇,便问道:“你们来是有事?不是文相公要在你家吃酒吗?” “正是有事,来请锦绣姊姊帮忙呢!”邹晨便把想请李锦绣去家里一起掌勺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医士听了之后笑道:“可正巧了,你锦绣姊姊想着你家今天就忙,所以和她娘一起去你家了,想必是两下走岔道了。” 邹晨听了之后便抚额,“哎呀,我们估计是两下走岔了。”看了看四下无人,便低声问道,“李伯父想必也是知道这马上要大旱了,不知你家粮食可准备的多吗?” 李医士沉吟了一下道,“倒是收了一些,也就收来了三四石。你也知我家也就是几十亩,平时佃给别人租种。也打不了几斤的粮食!我看今年这旱的不怎么厉害,想是不严重吧?” 邹晨却是知道,今年的这场旱灾虽然面积小,然而却是极为厉害。这场旱灾她刚刚在听到圣旨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是哪个月了!而且这场蝗灾所波及的地区恰好就有宛丘在内。 很悲剧的是,今年的旱灾就在仁宗他老人家的生日(四月十四日)之前。在李焘所主编的《续资治通鉴长编》中有详细的记载。 乙卯之时诏三司出米,京城诸门裁其價以济流民。流民都涌到了京师门外,可想而知这场大旱是多么的严重。可想而知在旱灾之下的几处地区,民众缺粮缺水到了什么份上。 知谏院范鎮在给仁宗的表章中曾提到:“至和二年(1055年),乙卯(四月)。伏见今岁无麦苗……又闻许、汝、郑等处,蝗蝻復生,亦由貪政之所感也。天意以為貪政之取民,犹蝗蝻之食苗,故頻年生蝗蝻以觉悟陛下也。……”奏折上直接提到,今年没有麦苗,换言之,今年没有夏收了,夏收无粮。秋收的压力就大,粮价自然要上涨的非常厉害。所以提前收粮是有必要的,不仅要提前收粮,由于大旱,流民的大量流动,也为行商们带来了不稳定性,所以行商们不敢再出门。这样所有的生活用品都会疯狂的涨价! “大旱之后必有蝗灾。若是李伯父收不来粮食。倒也不急,等忙完了打井的事情,我让一民哥和大郎三郎来给李伯父送二十石粮食。到时,……”说完了又四下看了看,“到时,我们晚上给伯父拉来,您找个地方好好藏好,切莫让别人知道了。” 李医士注视着八岁的邹晨,像个小大人一般用郑重的口吻和他说话,虽然心中好笑。但是面子上却是极为严肃,连连点头,“好。到时我和你婶婶说一下,藏个稳当的地方!”他却不知道,在未来的有一天,他为了这一个下午流下了多少感激的泪水。 “那,一些生活用品都有吗?比如盐巴、调料、糖、油、酱油、醋之类的。都有吗?若是没有,我家都有,先给伯父送来。”邹晨想了想又说道。 “这些,某倒是不知,这些一向是你婶婶料理。呵呵……”李医士尴尬的捻须笑道,这大老爷们的。谁管这些伙房的用品啊。 邹晨看到李医士的表情,想了想不由得也笑了,是啊。别说是李医士家里了,就是自己家,父亲和二伯也是向来不下伙房的,要是问他们有多少粮食肯定是知道,要是问他们有多少调料那肯定也是一问三摇头啊。 想通了这些。便和美娘福了一福告辞了。路上盘算着与自家交好的几家,是不是都要提前通知他们一下呢?不仅是他们要通知。就是小姑娘也得派人通知他们呢,甚至到时,还得派个人把他们接到家里来住,丁庄肯定是不盖围墙,到时小姑娘一家怕是粮食再多也经不起流民哄抢。 还有风五娘,她家是做菜棚的,虽然官府肯定是不会让她饿着,但是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到时还是得找个机会给她送过去几十石。象陈家,张家,都是有恩于自家的,自然也不能落下他们。而外祖家更是不用说,不仅要告诉他们,还得劝着他们也立了围墙以保庄民们安全。而且还要劝外祖家多多打井,只有打井才有水源,到时才会不死人。 邹晨想明白了这些,犹如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拉着美娘的手又回家去了。 不提邹晨这里正一路思考着到底要给哪些家提前通知,要将哪家接到家来共渡难关。且说文彦博随着邹家的几个人走到了麦田边,只见邹家庄小麦郁郁葱葱,麦田苍翠,而且庄内一派繁忙的景色。他来的时候,是沿着邹家庄新修的大路一路走来,只见道路是青砖路面,早已经对这个庄子心生好感,待行到庄门口,又见庄口立着一块大碑,碑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下马了一看,却是那些修路之人的名字。而与其他碑文不同,其他的碑文是先将事件写在正面,名字写在反面。 邹家庄的碑文则是先将名字写在了正面,后面才写了是为何事立碑,着实新颖。 捉了一个在路边正推着砖车走的农夫问他为何碑文是反着写,那农夫虽然是被吓的两腿发软,却还是强撑着为庄子碑文辨解:“我邹家庄的碑文是为了让后人记住那些修路的人,不是让他们记住修的这条路。所以我们把名字写在碑文前,就是让后代子孙在出庄入庄的时候都看到先辈们做了何事,以做表率,将来他们也要做比先辈更值得写在碑文上的事才可以。” 文彦博和知州等人听了这农夫的话陷入了深思,确实,立碑文目的所在便是要教化世人,对邹家庄来讲,修路的这些人,比这条路更具有教育的意义,这不正合了圣人所说的仁教吗?做了善事,便将你的名字刻在碑文上,若是做了恶事你的名字便会抹去。那凡是名字刻在碑文上的,以后都不会做恶事,因为他们怕名字被抹去。 想通了这一点,文彦博低声对知州说道:“这邹家庄,怕是有大儒在内。且看这庄内行事,无不暗合一个仁字。端的是好教化啊!” 知州来过了邹家庄一次,也对这个庄子甚有好感,闻听此言,也点头道:“正是,下官来了一次,观这庄内人人懂礼知法,又守法恭谨。庄内数百年绵延,竟无一人作奸犯科,由此可见,确实好教化。此庄的里正和乡书手,功不可没。” 文彦博听罢此言捻须而笑。 ps: 乙卯我百度了一下,大约是指3月惊蛰到4月清明这一段时间,应该是仁宗生日之前,好惨的仁宗啊,去年天有二日,太白金星和太阳同时出现。在现在来讲是天文奇观,不会和政府联系在一起,可是古代,这个,可是非常大的异相了,尤其还是在仁宗生日前后出现的。今年来了一个大旱和蝗虫。仁宗的日子不好过啊!今年又谢罪了一次。好惨! 第一百六十四章 文彦博称赞邹家 (这是今天最后的一章,夜里还有,不过不建议大家等了!大家可在等到明天早上再看,明天早上还会有一章。哇,一想到我明天就下重磅推荐了,好难受啊!在此求订阅和粉红。再不给我,你们在首页就见不到我了。呜呜!) 文彦博与知州来到麦田之时,见到邹家庄的麦苗并不象别的庄子那般枯黄无力,象是要死了般,而是葱郁苍翠,生机勃勃。而且农夫们更不像别庄那般个个半死不活的跪着祈雨,而是热火朝天的在挖井。整个庄中,哪怕就是妇孺和幼童,也是各有职责,妇孺在运送砖石给泥匠或是帮着泥匠们在拉砖石上工地,又或是在帮着开挖下水道,幼童们则是在一旁将砖石排列整齐。虽然是明知道有大旱将临,却是有不紊不慌不乱,一切看起来都是井然有序。 儒家的人,原本信的便是上帝,自认为这世间任何的一切需动手而来,并不敬鬼神之说。所以象那些祈雨,求河神之类,也不过是做给小民们看的,让他们安心而已。举凡大儒,遇到旱灾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会在地方内要求开挖河沟和堤渠,其次便是会要求百姓打井。 如今见到邹家庄的人不等不靠,竟是主动开挖深井,怎么不令文彦博欣喜? 和他心情不同的则是知州和通判,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邹家庄竟是送了如此大的政绩给他们,他们恨不得抱起里正和乡书手亲上几口,尤其这个政绩还是被文相公下来看到的!文相公为人耿直公正,哪怕他就是知州老师陈执中的政敌,陈执中也称赞他“穷贵极富,而平居接物谦下,尊德乐善。如恐不及”。文相公看到如此政绩,绝不会压着不发,而是会如实禀告官家。 现在朝堂之上争斗的正厉害,这一个政绩足可以为陈执中加分了。想到了此处,李知州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和他前几天恨不得把邹家的人给大卸八块的心情又不同了。然而他却并不知道,这个政绩虽然能加分,却抵不过“私自打死奴婢”这个罪责重,最终他的老师还是在至和二年(1055年)六月时,先因杖杀婢女后因与婢通奸的丑闻被赶下了相位。由文彦博和刘沆担任相位。 文彦博招手唤过正和邹老爷子窃窃私语的里正和乡书手,道:“你庄共挖了几口井?深度如何?我观挖出来的井有出水有未出水的,不知这未出水的要如何处理?” 里正上前一步拱手答道:“回枢密相公。小人所辖的邹家庄共挖井将近三十余,平均每一百亩到五十亩约得有一口井,一口井须得二十二贯钱。未出水的要等到全部的井挖完之后再深挖几尺,若是还不出水便填上恢复田垅。” “二十二贯?”文彦博大吃一惊,“现在的井已经这么贵了?” 里正答道:“回枢密相公。正是如此。现在天旱少雨,好多井水挖了九尺还不出水,往年的井只须得打四五尺便有水了。不仅是这些田里的井出水少,庄子里以前打的井,也有两口已经不出水,要重新再挖的。” 文彦博抚了抚美髯。然后又不相信的蹲下身抓起一把田垅边的土,只见这土果真不象麦田中间的那样湿润,明显的干结。他又招手唤过一个小吏取来了一个锄头。使劲的深挖了几下,再看看还是旱的出奇。他拍拍手,眯起眼睛看着天空,只见天空中一望无际的蓝色天幕,如同一颗晶莹的美玉。观之绝美,却令人心碎。又往麦田两旁望去。只见远处有塘,塘中尽植莲荷,塘上植拂丝垂杨,桃李梨杏杂花相间,望之烟笼如绣。 再往远观,麦田棋布相峙,阡陌纵横。几条从沙河引来的沟渠两旁,稻田之中大约养有活物,隐约可见有蝌蚪浮游其中,更有几只螃蟹挥舞着蟹爪在秧苗中横行。复女远望邹家庄村东,好一片粉墙细柳,农户大门之上皆有朱绿装饰,斜笼绮陌,远处杏花如绣,莹啼芳树,雀舞晴空,望之宛若神仙之境。 “好一派我大中国锦绣山河,好一副山水田园之画。”文彦博的双眼中蓄满了泪水,如此美妙的景色,若是遇到旱灾岂不是转眼间便成了人间鬼域,只剩下哀啼婉转。如此美景,只怕要是再过二十年才可以重新建设出来,如此美景,怎舍得毁于天灾之手? “红妆按乐榭层楼,行歌近桥流水欢。举目则望秋千笑,触处则蹴踘鲤狂。寻芳选胜,花絮时坠,金樽折翠簪红,蜂蝶暗随归骑,……”文彦博喃喃吟道。 听到他吟词,李知州和通判仿佛也随着他一起看到了旱灾之后的邹家庄,眼睛里蓄上了泪水。是啊,如此美景遇到旱灾之后,那便是荒芜四坡,人间惨地。 里正和乡书手看到文相公和知州都陷入了深思,便不敢打扰,后退了几步,又走回邹老爷子身边,邹老爷子便低声问他们:“两位哥哥,我看一会是个机会,不如你们趁机向文相公提个要求,咱们庄自己出钱修道墙,我看文相公这架式是个爱民如子的,想必应该会答应。” 里正瞅了一下文相公他们,看到他们的目光没有向这边转,便点头道:“二十一说的极是,一会找个机会和文相公说一下,要是真能修得成墙,我这心里啊,也放了一大块石头,不管是不是防流民,哪怕就是平时防盗防贼什么,咱们也安心不是。……” 正说着话,突听到那边文相公的声音传来:“你们几位,在悄悄的议论甚?” 邹老爷子听了大喜,向里正使了个眼色,里正会意,便拍了拍身上的浮土,深施了一礼,然后将庄子里想自己出钱修围墙的事情和文相公以及知州通判禀告了一番。 文彦博听了之后沉吟道:“这修围墙,按说是好事,某自不会担阻。只是诸位可知这修围墙可是大工程。非几千贯不成啊?” 里正忙躬身道:“回枢密相公,并非是城墙,而是五尺多高的普通围墙,两层厚砖砌就,不需得象城墙那般厚度。这个费用嘛,也是有庄中富户和邹族承担。邹正业本人便承担了三百贯的砌墙费用,听闻这钱乃是他家的儿子和侄子们凑起来的。剩下的钱便由族里给出了,不需要官府出钱。还望枢密相公准许我邹家庄修此围墙,围墙修了之后,不论是防盗还是防贼都可令庄民心安啊。” 文彦博闻此此言之后。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低下头深思了一会,复又转头看向知州和通判。知州和通判则是叉着手低下头,一副以他为主的模样。知州和通判心中另一番思量,这墙不论修与不修,都与他们的政绩没有丝毫的损伤,修了之后。只会多一个政绩,不修,也无伤大雅。所以,只要文相公同意他们便立刻同意,若是文相公,他们便不通过此事便罢。 他言道:“此事。并非某一人可应允,须得知州和通判二人同时下章方可,可否容我等回宛丘商议?” 里正听了此话。自然高兴,便知道此事已经是大差小不差,他便准备等明天便去联系上次修路给烧窖的那一家,这次让他们快速的给修一批砖出来。要是实在烧的慢,便先把庄里的几家工地给停了。先把围墙给建上,房子啥时不能盖呢?要是有敢不停的?哼哼。量他们也没有这个胆。 里正这边心里正思量着,那边文彦博已经把注意力给转到了麦田的深井之中。他带着知州和通判走到了一个正在开挖的井水,甚至还脱了官服和官靴下到了井里亲手挖了几铲泥出来,然后又亲切的询问了几个年老的老农,问问他们收成如何,可曾吃得饱饭。当听到老农纷纷赞扬官家的仁政好,自从这稻田养了活物之后,稻田的产量增加了,活物又能挣一笔钱,再也没有过上比这个更好的日子了,便深深觉得满意。 文彦博又问,挖井的费用如此贵为何还要挖井,几个老农抢着答道:“一亩地以前能打二石半粮食,现在俺们都用养活物的肥水去浇地,产量比以前要高了一石。邹家还时不时的组织一些老农坐在茶棚中讨论种地的诀窍,并且还成立了农会,由农会统一指导庄民们种地除虫施肥。所以,这两年这地种的比往年要轻省的多。俺们是只管种地,种子啥的都由邹家负责了,而且到时稻田活物他家也帮俺们收走,实在不操心。”说到这里,几个老农都咧开了嘴,脸上绽开了数朵菊花。 文彦博听闻邹家牵头组织了农会,便将目光转到了邹正业身上,招手将他唤过,便问他农会是何物,又是如何想到这个方法的。 邹正业哪敢说这是女儿教他的,其实这个事情在后世是很普遍的,每个村庄都是有专业的农技员去教农民们种田。不仅要教农民们种田,还教他们防止各种病虫害的知识。邹晨虽然不懂种田,可是也下过几次乡,再加上后世的信息发达,随便搜搜或者在电视剧里看一看,又或者在新闻里听一听,自然就会知道了。 不敢说是女儿教的,那自然得想出一个方法来,他便说是自己闲来无事的时候和儿子侄子们商量出来的。女儿不能出名,但是儿子却是可以出名,年纪越小出名越早反而越好。几个子侄都是想要跃科举这一个龙门,在农事上出名和在诗词上出名都是极为引人注目的。 文彦博听闻居然是邹正业和几个子侄商议出来的,来了兴致,便问道:“但不知你邹家的子侄可在此处?”邹正业一听文相公要问孩子问题,喜的心脏乱嘭嘭的直跳,连忙走到人群中将自己的儿子,二哥的儿子,大哥的儿子都给拉了出来。 大郎和三郎看到三叔居然肯把自己推到前面,激动的不能自已,暗地里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干出人样出来,才能报答今日三叔对他们的恩德。所以,大郎虽然年长,但是他却特意的站到了几个弟弟后面,三郎见状,便也紧跟着他站在了后面。 ps: 白面行歌近画桥流水一句,来自于《东京梦华录》收灯都人出城探春一章。很美,推荐大家看看哦! 再次重申,本文中所有的尺,指的是现代尺,一米等于三尺那种的换算方法,古代的换算我一直没弄懂。所以就写得现在的尺,各位看文的意思意思下就行,嘿嘿。俺早就说过,俺数学老师死的早,是音乐老师临时代课教滴,嘿嘿! 推荐好友慕容妃的医生种田文《医代风流》和好友姽婳轻语的np女尊文《史前女尊时代》写的非常好看。有人问为毛我天天推!没啥,这俩货是我好基友。求各位去点击啊!不点对不起我们的基情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文彦博收徒孙 (二号第一更,今天只有三更,或者二更。二号上午十点要下重磅了,好难过啊。求各位订阅和粉红,求各位安慰安慰我,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重磅啊。) 文彦博看到邹家的几个子侄上前,便温言问道:“闻听你们几位都进的有学,可曾准备参加今年三月底的府试?” 二郎回头看了一眼大郎见他不准备答话,便叉手道:“回枢密相公,后学家中几位弟弟均是准备参加今年的府试。” “读得几年书了?都读的甚书?”文彦博又问道。 二郎便说读了三年书,在堂伯的学馆中学些经济学问,又把书名给报了一报,文彦博与知州通判等人听得均是连连点头。 文彦博便当场出了几道考道,考了考邹家的几个子侄,二郎四郎五郎六郎都很轻松的答出了,令几位大儒欣慰的则是,这几个学生竟是都有新意解出,听了之后令他们茅塞顿开。文彦博不由得喜道:“你等平时便是跟着你堂伯读书,但不知你堂伯何字啊?” 乡书手听到文彦博问自己儿子的名字,不由得一阵紧张。若是儿子能得了文相公的青眼,不能说以后就可以平步青云了,最起码也可以向别人说自己得了文相公的指点。想到这里,满腔的后悔,眼光转了几转,招手唤过一个侄子,让他立刻骑快马去宛丘将邹正文唤回,哪怕就是天黑了,也得把人给叫回来。 “回枢密相公,我家堂伯姓邹名正文,字行学。以前是跟着陈举人读书,他因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闱,正闭馆苦读,不敢有松懈之处。所以今日并不在现场。我家堂伯的学问如何,后进不敢言师功过,但我们所学均为堂伯所教!后进等对堂伯甚是佩服。”二郎回答的滴水不漏,乡书手听了之后将心放进了肚子里。 “汝等姓邹?唔,莫非至和元年探花郎黄瑾瑜与你家可是姻亲?”文彦博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二郎把目光转向了四郎和五郎,示意他们上前回答,四郎五郎上前一步答道:“回枢密相公,探花郎乃是后进二舅。” 文彦博抚掌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至和元年科考乃是老夫主考,说起来我乃是你二舅舅座师了。呵呵,……” “我家堂伯与二舅舅乃是幼时同窗!”四郎五郎又答道,然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弟子大礼。所谓的弟子大礼,便是双手交叉,将手放在腹部,离身体约一尺的距离,将头低下。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动,直到面前的长辈说完了话才可以将双手垂到两腿边。这个礼非常的重,不是座师不是老师根本受不得,也不敢受。 文彦博因着黄瑾瑜的关系倒是整整衣襟受了这一礼,若是邹晨在这里她定要狂喜,这文彦博论人品与风骨他怕是不如范仲淹。论学识他怕是不如王安石,论文学上的修为他不如司马光。然而,他可以出将入相五十余年而不倒。最后哲宗的时候92岁高龄以太子太保位致仕。这不能不说这个人深谙做官之道。而且在他身后又留了一串美名,这样的忠烈贤相,哪怕是只得他一丝助力,将来也受用无穷啊。 史称文忠烈公:“公忠直亮,临事果断。……功成退居,朝野倚重。……不亚圣人……” 更何况。他与包拯还有深厚的友谊,他的儿子娶了包拯的女儿包氏为妻,他的女儿又嫁给了包拯的小儿子包绶为妻。能和包拯这样的直臣做了一辈子的朋友,这样的贤相可想而知他本身也是一个公平正直又光明磊落的人物。 四郎和五郎倒是不知道这一码子事,所以看着文彦博文相公受了他们一礼,心中是只有拜师的喜悦。二郎和六郎看到兄弟们拜了文相公为师公,心里虽是为兄弟而感到高兴,然而到底还是不免有一丝的遗憾。但是转念又想到,四郎五郎都是自家亲兄弟。不论是将来是谁发达了谁当官了,那都不会忘了兄弟的,想到这里又真心的替他们高兴起来。 文彦博受了他们这一礼,四郎和五郎说话的时候便带了十二分的小心,双手交叉握在腹前,恭敬的听着师公训话。文彦博先是教了他们一通为人处事的君子之道,后又仔细考教了他们的学问,待得知五郎竟是有过目不忘之能后,立刻大奇。问了五郎都学了哪几本书,然后随便挑了一本说了一两句,五郎立刻给接了下去。如此反复几次,文彦博大奇,欣慰的看着五郎,象是看着一块璞玉一般。 “真是未曾想到,此次替邹家宣旨,原本某只是为了避嫌而来,朝堂上吵的头晕脑胀,不胜其烦,竟是能得了如此一块良玉啊!”文彦博心中暗暗想到。 考教了五郎,又问了一下四郎的学问,也倒是没有甚出奇之处,倒是配得上用功二字。然后又问了问二郎和六郎的学问,赞道:“某观这邹家竟是耕种攻读两不耽误,颇有耕读传家之风。” 知州这时上前道,“不如相公替这邹家赞上一笔,写一个门楣如何?” “当如此!”文彦博欣然应诺,随后招了身边的小吏取出笔墨纸砚,在纸上一挥而就“耕读传家”四个大字。五郎兄弟几个眼见得文相公替家中写了门楣,齐齐跪在地上大礼参拜口称谢师公赏赐。 文彦博看到这几个孩子如此礼重,不免心中得意,伸出手去将几个孩子一一扶起,又替他们掸掸膝盖下的灰尘,嘱咐道:“但行不学,十修九到;若学不行,十无一到;行学两全,十修十到;不行不学,万无一到。做学问时,无论早晚和行住坐卧之间,不可有稍微的懈怠。如此,方能学得真学问!”五郎兄弟几个叉着手受教了。 文彦博又问道:“你四人可取的有字?”五郎几个急忙低下头言道未字。 “既是无字,那某便替你四人取几个字吧!”文彦博深思了一下,道:“五郎字元朗,四郎字哲思。二郎可为持修,六郎可为叔和。吾赐几位字号,乃是令汝等当知这做人需得如晧月朗朗,追思前人大哲之思,勤学修文,公正平和。若是让吾得知你等日后不学无术,不可再说字号为吾所赐。” 二郎和六郎听到文彦博竟然肯给自己取了字,心中不胜狂喜,虽然他们和文相公无有半师之情,然而这取了字。便是在世人面前承认了邹家的四个孩子乃是我文彦博的徒弟,以后你们遇到的时候,记得照顾点。别有事没事的找他们麻烦,能给的好处也不找你们要,只要公平公正的对待即可。 于是他们整整衣襟,又正了正头巾,恭恭敬敬的随着四郎五郎跪在地上。五体投地,行了一个真正的大礼。 文彦博则是坦然自若的站在他们面前安心的受了这一礼,旁边其他的人,知州和通判,那些小吏们,那些兵士还有邹家庄的农夫。都急急的避开了一旁,坚决不敢受这四个孩子如此大的礼。 等到四个孩子站了起来,文彦博尴尬的摸了摸腰间。腰间只有两块玉佩,送了两个另两个怎么办?摸摸袖子,里面只有几张银票,这个东西要是送出去能叫人笑掉大牙,徒弟以师礼拜师。师公送了几张银票,你这是商行招小徒弟呢?所以他尴尬的站在了四个徒孙面前。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 知州看到文相公尴尬的站在四个孩子面前便知道这位相公来时匆忙,又没带仆妇,想必是身上没有装着什么礼物,便上前解围道:“文公,不如给这四个小子提一笔字如何?徒孙拜师,师公提字,也是一桩雅事啊!” 文彦博立刻拍了拍额头,恍悟道:“着哇!某今日乃是欢喜的痴了,竟是一时糊涂了,黄白之物岂可抵得上文字清贵?”说完感激的看了知州一眼,微微侧身行了半礼以做感谢,知州急忙侧过身不敢受,命令小吏重新摆上了案几,文彦博提起狼豪,沉吟了片刻,然后快速的提笔写了几个字。 待墨迹吹干之后,只见上面写着“长剑并弹霜气豪,白虹半折秋云高。濯缨洗耳更何处,世人回看轻鸿毛。” “好诗!好字!”知州和通判看到文相公写完,立刻发自内心的赞叹。世人皆言道文相公著书写诗工书法,其笔力遒劲端庄,工整秀丽,圆转流美,笔执清劲,这纸上几行诗深得先唐苏灵芝公笔法之奥妙。 二郎打头,几个孩子恭敬的从师公手中接过了一首诗。他们是打字了主意,等到回家之后,要找宛丘最好的祷匠,请他来祷圣人和文师公的这些字。这是足可以做为传家之宝的东西,尤其是那是门楣,耕读传家四个字,那是肯定了邹家已经踏入了仕的行列。从此以后,邹家不再是农户,而是读书人家了。 仅仅这四个字,便为邹家换了门庭,从农变成了仕,怎么不令人欣喜和羡慕呢? 所以,这些字是一定要好好保存起来,将拓印本悬挂在中堂和大门之上,真本要仔细的保存,不可有任何遗失。 当然了,如果邹晨在的话,她一定会狂喜的。因为她知道文彦博在后世的影响,他七十七岁组织耆英堂之时,赵文曾绘了《耆英图》当时世价上亿。 有了文彦博的亲笔手书,仔细保存上千年,到时,嘿嘿嘿,邹晨只需要想想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留出口水来。 (推荐好友新书,《萌美男集中营生存录》书号2934333简介:待看咱们女主霸气来袭,带领美男们一路春暖花开,喜欢呆萌文的不可错过的好文。) ps: ps:建议大家去看一下包拯和文彦博的百度知识,这两个人确实是一生的朋友。而且文彦博是包拯最大的后台,唯一的后台。包拯能做了开封府的府尹,全是赖文彦博之力。什么皇太后是包拯的后台之类的,什么打龙袍,什么铡美案,这全是瞎编!包拯是天圣五年(1027年)的进士(考了进士就辞职回家去啦),刘宸妃是天圣九年去世的。(这时包拯在家里奉养双亲呢) 百度说他是19岁的进士(但是包拯生于999年+19是1018年,这个是真宗天禧二年啊,估计是百度错了,应该是28岁的进士。) 天圣五年中进士后派了江西建昌县知县的官,为了年迈的父母辞职不做回家奉养双亲,十年以后才出仕。刘娥刘太后是1033年死的,就是明道二年,明道二年仁宗才亲政。景祐四年(1037年)包拯才回到朝堂!上哪里抱李太后大腿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众姊妹嬉戏邹晨 (求粉红和正版订阅。重磅的最后一更,十点我就下重磅了。好伤心,好难过,各位亲用粉红和订阅来安慰安慰我吧。) 都说世界上的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而邹家则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下子得了如此大的礼物。二郎他们几个喜不自胜,哪怕就是邹家庄的里正和乡书生也是余有荣焉。更不要说邹正业和邹老爷子了,邹正业原本接了官家的手书就已经够狂喜了,可是自己的儿子居然眨眼间便拜了文彦博为师公,一眨眼的工夫啊,自己家从农变成了仕。 狂喜之余,他突然想起小女儿以前坚持让四个哥哥读书时说过的话,邹晨说:“哪怕就是家里再穷,也不能穷了几个哥哥,他们必须读书。读书才可以出人头地,才可以让咱们家不受任何人欺负。” 现在,是没有人敢欺负邹家了,甚至就连母亲也不敢对自己再说重话,如今儿子们又转眼成了相公的徒孙。以后在宛丘,自己这个邹家也算能尝尝正正的立在人间,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是真正的读书人了。 他死死的攒着自己的袖子,嘴角颤抖,脸上露出难以遏制的激动之色,双颊逐渐变得潮红,然而自己却不知道,就在这时,邹老爷子突然捏住了他的手,然后轻轻唤了他一句:“正业!速速醒来,速速醒来!”邹正业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邹老爷子急了,儿子有心疾他是知道的,如果今天出了任何的事情,那肯定要给文相公带来麻烦啊。他伸出手去,使劲的在邹正业的腰下拧了一圈。 邹正业哎哟一声,才算是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心脏跳动的非常厉害。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里面是邹晨让时茂丰帮配的苏合丸,急忙吞了一丸下去,这才算止住了剧烈的心跳。 不想文彦博却是看到他吃药,想到这人乃是自己徒孙的父亲,论理也是自家人,便关切地问道:“正业服的是何药?可严重否?” 邹正业深吸了一口气拱手回道:“回枢密相公的话,是苏合丸,家中的孩子找到的古方让时记的一位老太医帮着给配的。”说着便把瓶子拿了出来,交到了文彦博手中。古代有一种说法,便是所谓的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大凡能当相公的人,那医术都是极高明的。 文彦博嗅了一下。微微猜出了药中几味药,便随口问了一下,邹正业愣道:“回枢密相公的话,小人并不知这里面的药品为何,到时小人回去后让孩子把这里面的药品和含量写出来奉给枢密相公。” 文彦博挥挥手不以为然的笑道:“医家自有秘笈。如此良方当是不传之秘,不必执着。倒是正业啊,我既是你儿师公,我看你唤我一声文公既可,不必唤我枢密相公了,呵呵……” 邹正业听了此话急忙低头答应。在场的众人听了文相公说了此话,急忙去恭喜邹正业和四个孩子。 且说,邹晨这时已经回到了家里。看到家中在公孙季的指挥之下,井井有条,不慌不乱,便找了公孙季问明了自己需做什么事情之后,便回屋换了一身做活的旧衣。又围了围裙和头巾,两人到了伙房去忙碌。 美娘在整理伙房的调料。邹晨将是出去将木柴抱到伙房,这时看到李锦绣和邹萍结伴而来。这俩人显见得是知道要干活的,都是穿着旧衣,戴着围裙,头上没有戴任何的饰品,只是围了一块花布头巾包着头发。 “绣姐,萍姐来了!”邹晨抱着柴火打了招呼。 邹萍看到了急忙上前道:“快放下吧,我来,我来,今天我就是打下手的,有什么事都交待给我办,刚刚我已经在公孙爷爷那里领了差使啦。” 邹晨正抱的累得胳膊痛,她个子不太高,可是柴火一捆一捆的码好放在伙房后面都是堆的老高,她爬上去再弄下来实在是有些辛苦。闻言便放在了地上,邹萍立刻接起,轻巧的抱着去伙房了。 邹晨羡慕的叹道:“锦绣姊姊,你说,我啥时能长大啊?这都好几年了,我才满八岁,今年八月份才可以过九岁生日啊!” 李锦绣捂嘴笑道:“傻妹子,长这么快做甚。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长大呀,有长大的烦恼。” 邹晨歪着脑袋看了李锦绣半天,直到把她看的心里发毛,才缓缓开口道:“你才多大?今年才十四五岁,居然都有烦恼了?”说完又悟然大恍,“是不是我四哥让你烦恼了?” “你个小坏丫头?”李锦绣立刻红了脸,虽然她和四郎订了亲,可是自订亲以后恪守本份,从不敢往邹家再来了,哪怕就是四郎去他家拜见李医士,她也是乖乖的躲在屋中。如今被未来的小姑子打趣,不由得红了脸,本来她是一个泼辣的小娘子,可是这种事关着自己,反而扭扭怩怩的一副小女儿态。 “我才不坏!我是快人快语,想就是想,思念就是思念,要我说啊,哪里有这么多的规矩,你……哎呀,锦绣姊姊要杀人,大家快来救我……”邹晨正说着,不妨李锦绣伸手要去拧她的脸,她立刻捂着脸跑开,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伙房里美娘和邹萍露出了一个小脑袋,摇摇头又回去忙碌了。 “这两个冤家,简直不能见面!”邹萍无奈的笑笑。 “那是小七没在,小七要是在了,估计伙房能直接被炸飞了。都不用烧火了,一会的工夫小七就能把柴火堆全给点了。”美娘也笑着说道。 “编排我什么话呢?”李锦绣从伙房外露出个头,笑盈盈地问道。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说你和小七是冤家对头,你一来,小七要是知道了准保高兴的要跑来。”邹晨在后面紧跟着接道。 “美娘姐!你看她,老是欺负我?”李锦绣立刻向美娘撒娇。 美娘回过头看了看她们俩个,和邹萍互视了一眼,无奈的摇头道:“我啥都没看到,啥也没听到。我聋了,我哑了。谁也别找我!” 邹萍紧跟着也说道:“美娘姐,咋的就这一会的工夫,我也变成聋子哑巴了?” 李锦绣一看没有人给自己出气,气的回过身在邹晨脸上摸了一把,然后立刻跑开,邹晨气极,撒腿追了上去。一边追,俩人还一边大喊,一个说别跑。一个说有本事就追上来。 正追着起劲,突然听到一声童音传来:“锦绣姊姊,你来啦!我想死你啦!……”然后三声尖叫划破了邹家庄的上空。 美娘和邹萍都不用回头。就知道三个人撞在一起了。 女夫子原本是准备到伙房帮忙的,可是看到院子里这会正闹腾的欢快,便摇摇头嘴里笑骂了一句“一群不懂规矩的毛丫头”然后悄悄的移动了脚步,去公孙季那里讨要其他的活计去了。 伙房里闹的正欢快呢,邹月邹星联袂而来。看到伙房这会已经是闹的不象样子。小七正哭哭啼的埋怨李锦绣撞了他的脸,李锦绣则是一脸无奈的赔不是,邹晨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在后面不停的撺掇着小七,“你锦绣姊姊新绣了一块方帕,绣的可漂亮呢。有你喜欢的米老鼠,……你锦绣姊姊给四哥做了一双鞋,唉。怎么就没有给你做,……”气得李锦绣伸出手去又要拧邹晨,邹晨则是快速的躲到伙房里,然后做了一个鬼脸不再出来了。 小七得了亲姊姊的真传,要东西那是一流的。李锦绣若是不答应,他就一直哭下去。最后闹的得李锦绣又是许了一堆的东西才把小七给哄好。 邹月邹星走到伙房里对邹晨说道:“你个磨人精,锦绣的好东西马上都要快跑你家了!” “姊姊们来了?”邹晨听到她们的声音,立刻扭过头去,甜甜的打个招呼,然后笑道,“将来啊,人都是我家的,还分什么东西,反正早晚都得给我四哥,不如我和小七替我四哥先保管着。到时一起啊,……哎哟,……”正说着话,不妨李锦绣从外面走进来,照着她的小蛮腰就是拧了一下,拧的她吡牙咧嘴的直呼痛。 “活该!”邹月邹星笑骂道,“让你嘴贫!……” “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们!”邹晨向天举着手,摆了一个美少女变身的架式,怒叱道。却引来了伙房里一片笑声,最后她绷不住终于破了功,也跟着大笑起来。 “得了,得了,别闹了,赶紧的干活了!”美娘笑道。 这时小七则是应景的双手握剑式举过头顶,然后大喊了一声:“我是希曼!希望之光,赐与我力量吧!变身……”伙房里的小姊妹们都是知道这俩个邹晨所讲的故事,看到小七这样耍宝,再也忍不住了,个个疯笑了起来。 等到金小乙浑家来送青菜的时候,她们还正笑成一团,你捅我一下,我捅你一下,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止不住的大笑。 金小乙浑家则是一脸的笑意站在院门口,旁边站着已经好得差不多的金兰,一脸羡慕的看着院内。 ps: 这是二号的第二更,二点多才码完,这会困的要死,错别字下午的时候再改,昨天从早上六点到今天凌晨二点,我一共码了七章。好佩服我自己!下午的时候如果醒的早可能还会有一章,如果醒的晚那就没有了。明天起正常保底双更!遇到有封推还是会加更的,本人坑品值得依赖哦。本月18号会上主站的一个封推,到时依旧四更! 推荐好友新书《萌美男集中营生存录》 书号2934333 简介待看咱们女主霸气来袭,带领美男们一路春暖花开。 喜欢呆萌文的不可错过的好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请文相公吃饭 “金兰,你怎么干活了?快把东西放下!”邹晨看到金兰从独轮车抱青菜往伙房送时,急忙劝阻道。旁边几个小姊妹也是非常佩服金兰,纷纷开口让金兰不要过于劳累。 “女郎,哪里就能累着她了?就是抱抱青菜罢了。”金小乙浑家咧着嘴笑道。进邹家做活计是她这一生最英明的决策之一,女儿虽然受了这么大的伤,可是东家没有放弃女儿,这一段为她女儿花得治病的药钱也得几十贯了,不仅如此,还又给他们俩口子涨了工钱。虽然她知道这是在安慰他们一家,可是如果别人知道感恩,咱也不能就真的把自己当成大爷看了,所以金兰的伤一好,她便催促着金兰下床多走动,今天看到家里忙碌就特意把金兰叫过来帮着一起送个青菜什么的。 邹晨走到金兰的身边,摸了摸她的手感觉挺热的,再看了看她穿的挺厚,便放下了心,说道:“金兰要是真想干活,就帮着我们看着阳阳吧,他老是捣乱,我们都干不成活了。”金兰听了这话抿嘴笑笑,算是答应了下来,拉着小七的手便出了伙房,小七倒是很听金兰的话,两个人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说着悄悄话。 金小乙浑家也没有多说话,把青菜都给放到了伙房的菜筐里,然后便出去提着水桶去挑水了。 邹晨和几个小姊妹先是商量了几个菜谱,然后便去动手将青菜都给清洗干净。隔了一会,便看到公孙季安排打下手的人都过来了。打下手的人过来,她们便轻闲了许多,她们只需要将菜谱给写出来,然后安排好炒菜的时间既可。再过了一会,小金牙的母亲胡氏也和他夫君提着几个篮子来了,篮子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切好洗净的猪肉、猪骨、猪血等。 邹晨看到猪肉已经来了。立刻准备好案板将五花肉先给切成块,然后就让生火的赶紧生火,先把红烧肉和骨头汤先给做上。隔了一会公孙季安排好杀羊的人也过来了,如此一来,猪羊都到齐了。 这时,在整个邹家庄便开始忙碌起来,妇人们在邹家领了白面和秫桔面各自回家准备蒸馒头,几百兵士的饭可不好做,需要全庄的人齐心协力才可以做好。 在远处望去,邹家庄这时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好一派繁忙的景象。 邹晨这里领着小姊妹们在伙房忙碌,前院也是一派繁忙,公孙季指挥着几个男女。正在紧张的摆放案几,考虑到文相公乃是一个雅人,所以在文相公坐的那一席,特意铺上了黄丽娘亲手绣的一块毡布,上面绣的乃是富贵牡丹图。在案几上也同样摆放了一块君子如竹的桌布,看起来淡雅秀丽。 紧张的忙碌之后,终于把一切都给准备好了。过不了一会,邹正业也派了人回来报信,说是马上文相公就要回来了。 听到这个信儿之后,公孙季又紧张了起来。他可是第一次招待这么高职位的人,所以希望能够尽善尽美,于是他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把所有的角落都给检查了一遍,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几半,这样就可以面面俱到了。 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终于可以遥遥看到文相公的仪仗了。一会仪仗停在了邹家大院的门口。在里正的引荐下,知州和通判陪同着文相公一起踏入了邹家的大门。这时。鞭炮响起,临时凑起的鼓乐队也紧跟着奏起欢乐的音乐。 众人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将文相公请到了首席坐好,知州和通判陪在左右。剩下的人不敢随意入座,都束手站在首席的两旁。 文彦博笑道:“今日诸位不要拿我当相公看待,只把我当成邹家的师公看待既可,诸位不必拘束,咱们唠唠家常,谈谈农事……” 众人听了这句话都放松起来,里正请了老族长紧挨着首席坐好,然后又将庄内数个六十岁以上的老者全部请来入席。文彦博看到邹家庄的老者个个看起来身体健康,面泛红光,不由得点点头,暗赞邹家庄有敬老之风。 这时,曾在李医士医馆内扎针的七爷爷站起来拱手道:“禀枢密相公,小老儿曾听闻别人言道,说枢密相公乃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可否容小老儿摸摸枢密相公的衣角。小老儿的孙子今年也要进学馆读书了,也好让他沾沾相公的星宿之气。” 文彦博听到大笑道:“哈哈哈!谬谈,谬谈。何来星宿一说,老丈摸我衣角那是给我传福气呢,……”说着果然站起身来,任那七爷爷在他衣角上轻轻摸了一把,七爷爷摸了衣角之后将手赶紧的用块帕子包好,好像怕手上的福气跑了似的,然后席也不肯吃,一溜烟的跑回去给他孙子传福气去了。 说也奇怪,这七爷爷自打摸了文相公的衣角给他孙子传过去之后,他家的孙子不论是读书还是习字,都比别人要轻松的多。不出几年,他家的孙子果真考了秀才回来,不知有多少人后悔当初文相公来的时候怎么自己就没有想到摸一把衣角呢?可是,后悔也没有用了。当时整个庄子里,居然只有七爷爷一个人摸了衣角。从此以后,七爷爷每逢坐在茶棚中和人讲古,都要面带得色,斯条慢理的向别人讲当年我曾摸了文相公的衣角,要不然我家的孙子他是怎么能这么容易的就考中了秀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后悔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院子里的见到七爷爷饭也不肯吃就往家跑,都忍不住发笑,有那心动的也想趁着机会摸一把文相公的衣角,可是看到文相公已经坐下了,便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七爷爷远去的背影羡慕他了。 这时,公孙季已经带领着几个管事的男人,把各人的座位都给安排好了。而在院外的那些兵士们都席地坐在院外,有的坐在砖块之上,有的则是坐在庄户人家拿出来的马扎之上,每个人三个饼,一碗肉汤,里面有青菜有大块的猪羊肉,正吃的欢快。而且还在院外放了几口大锅,里面烧的有小米粥,谁吃完了肉汤就可以去盛一碗小米粥喝。 宋代的民众生活水平虽然比起历朝历代来讲是比较高的,但是兵士们在宋代则是属于最低下的一层。兵士们是经常吃不饱饭,穿不上新衣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兵士们是没有什么人格尊严的,一旦当了兵就要在脸上刺字,就跟充军发配一般。所以宋代流行一句话:好铁不打钉,好儿不当兵。 这些大兵们,甚至还有一个不入流的外号,叫做丘八。 虽然他们是文相公的仪仗兵,然而也并不是顿顿都可以吃肉的,今天来到了邹家庄,没想到庄子里竟是如此礼遇他们,一人一个白面馍两个秫秸面饼,个个吃的肚圆,对邹家庄的好感立刻上升了一个新的台阶。 等到院里众人都入一席,那些端菜布菜的便开始流水价的把做好的饭菜给端了上来。文相公这一席是主席,有什么好菜那都是要先上的。象是瓠茄烧肉,鲜活鱼那是必不可少的,而象凉粉和肉炒豆芽、旋煎羊、黎冻鱼头、生淹水木瓜、芥辣瓜旋儿、旋炙猪皮肉、炙羊肉、冬月盘兔等等更是上了满席,间中又摆着数个好看的看盘。 文彦博看到饮食准备的丰盛,便道:“过于奢侈了,往常你们自己家也是如此吃的吗?只须准备一些家常饭既可。” 邹正业站起来道:“家中平日虽吃的不如这般丰盛,不过也是顿顿都有肉的。” 文彦博听到他说顿顿有肉,来了兴致,便问了他每年收入有多少,生计可能维持。当听到邹正业一家每年能有几百贯收入,不由得点点头,又问了里正这个庄子里别人的收入如何,里正便回话道,每家约得一年有百来贯收入,邹家庄因为这个养活物的新法子,成了远近有名的富裕之庄。更因为今年庄内种了各种时鲜的蔬菜,可以销售到东京,远的甚至可以卖到西京和南京去,所以今年收入倒是家家都涨了,要不然也盖不起这些小楼。 当然这些都是离不开官家的免税政策,可是官家能将免税政策再给免上三年就好了。 里正说完这些话,文彦博哈哈大笑:“你庄子免了三年,已经是邀天之恩了,何必还要多想。这官家体恤臣民,臣民也须得想着官家才是,如今官家国库不丰,纳税乃是臣民应尽的义务嘛。”一番说完,说得里正低下头去,偷偷擦脑门上的汗珠子。 幸好这时传菜的又端上了新的菜肴,才算给里正解了围。这盆上的乃是爆炒林蛙,知州见了之后赞道:“早就知道邹家养了长白山林蛙,个个大如斤斗,肉质细嫩,味鲜无比。早就想一饱口腹之欲,奈何这邹家的林蛙不对外出售,只做药引所用,今日托了文公的福,下官等也能尝上一尝。” 邹正业听了此话,已是会意,立刻招手唤过了公孙季,令他立刻派人去蛙池中寻那些个大肉嫩的林蛙,抓上几筐等到文相公走的时候一人送上一筐。不仅林蛙要送,象是稻田里养的活物,凡是能捉上来的能下锅的不管大小都要尽量的捉上来。公孙季听了此话,急忙派了金小乙让他带着几个人去忙碌去了。 一顿饭吃了约有一个半时辰,一时间吃的宾主尽欢,文相公倒是好酒量,自己一人便饮了好几角,并且连连称赞邹家这自酿的酒味道香醇。 邹老爷子和邹正业眼见得文相公吃的高兴,纷纷抹了一把汗,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旱灾来到了 这一顿饭吃了有一个半时辰,等到院内华灯初上之时,文相公还和知州通判一边饮酒一边讨论着诗词之道。院子里的众人不敢打扰他们,都是悄悄的和里正说了一声,自己退下了。这时,那些管着席面安排的人,便轻声轻脚的上前,将席面全部撤了,前院立刻空阔了好多。 公孙季又安排着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篝火搬到了院子中,一声令下,篝火瞬间燃烧了起来,照亮了整个前院。 这时,一个白衣女子突然背对着众人出现在院子中,摆了一个姿势便停止不动了。然后鼓声敲起,那女子便随着鼓点声做出各种夸张的动作,头上戴着的彩羽装饰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飘荡,然后她猛的一个转身。只见她戴着一个的钟馗面具,青面獠牙,头上的彩羽正插在鬓间,嘴里发出傩(nuo)的声音。 随着傩女的舞动,她身旁的篝火忽明忽暗,非常的神奇。她将手一伸水袖飞起,从旁边暗处突然走出几名戴着面具的男子,他们嘴里低低唱颂着“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泉源在左,淇水在右。……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傩。淇水滺滺,……” 又见那傩女猛的跳起,跃在空中,随着她在空中的摆动,两条水袖从她双手中松开,突地向两旁抛去,袖若流水清泓,裙如荧光飞舞,纤腰灵动,舞姿美轮美奂。复又倾身起舞,风袖低昂犹如月下仙子。 这时旁边那几名戴面具的男子,继续在暗处低低唱颂“蕊宫阆苑。听钧天帝乐,知他几遍。……柳腰轻,莺舌啭。逍遥烟浪谁羁绊。无奈天阶。早已催班转。却驾彩鸾,芙蓉斜盼。……” 这时,篝火旁突然出现了一名戴柳木面具的男子,他口中吐出神火,将篝火的火焰喷吐着高达数丈。然后那傩女翩然舞动,跳到他的身旁,一个不停的喷火,一个罗衣随风飘舞,水袖左右交横。两人姿态飞舞,相得益彰。如骖龙翔舞又如江海凝光。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 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傩女和喷火之人快速的没入黑夜之中。这时从暗处走来几个身着稻草服装的草人,摆着姿势,嘴里喝喝有声,做着原始而古扑的动作。 文彦博和知州通判看的痴迷不已!看到兴起时,文彦博站起身来。将官服塞进腰间玉带中,拉着知州和通判将他们带到院子中,随着稻草人一起跳起舞来。这时,邹家庄的男女老少也从暗处涌出,随着文相公和两位大老爷一起翩然起舞。 偌大的邹家前院,一时之间人头攒动。欢声笑语雷动,瞬间就被淹没在欢乐的海洋之中。 第二天一早,文彦博和知州通判三人是在宿醉中醒来。等他们起床后。邹家的人为他们准备了精心的早餐,才动身出发往宛丘而去。走之时,邹正业将昨天早已经准备好的林蛙和活物放在了一辆马车之上,同时放在车上的,还有邹家庄的庄民们自发送上的蔬菜和面食。还有鸡蛋,鸭蛋之类的。甚至还有蒸好的饼和馍。 文彦博与知州通判坐在马上,回身拱了好几次手才依依不舍的离去。随他们一起走的,还有邹家的四个儿子和邹正文。 等到文相公走后,邹家庄恢复了往日的繁忙,不出里正所料,文相公一回到宛丘,立刻令兵士拿来了一份城防书,书中盖着文相公的大印和知州通判的官印,允许邹家庄修建一道普通的围墙。 有了这份文书,里正立刻召集全庄的男丁在宗祠前开了一个会,会议要求所有的工地全部暂停,所有的人力物力要集中在挖井和修围墙之上,如果有胆敢违反者,要以族规处置。族人虽然有些不理解的,但是也慑于族规之威不敢反动。有些眼光看的长远的老者,则是为这一个决定大声欢呼。 有了这道围墙,将来的安全会更有保证,以后贼和小偷再进庄行窃那是千难万难。更有的老者,联想到当年先帝真宗在世时那场旱灾,甚至流下了泪水,若是当年也有一个像里正这样处处为族人考虑的里正那该有多好?若是族时有一个象邹家这样,处处高瞻远瞩的带头人那该有多好,当年肯定会少死很多人啊。 随着里正的一声令下,邹家庄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盖墙运动。邹家庄彻底的变成了一个工地,砖瓦被一字排开,几百号男丁同时施工,只是短短四五天便把一座环村的围墙给盖的有三四尺高。 邹晨站在围墙后面,看着逐渐被围墙圈起来的邹家庄,心里充满了一阵阵的欣慰,有了这道围墙,在过几天的旱灾中,它将会产生不可思议的作用。它将为邹家庄抵抗外来的流民,疾病,死亡和痛苦。 随着围墙的盖好,她在时记珍药购买的药物也分批的到来,这些药物主要是就是一些防疫和治疫的药物,并且有大量治伤寒的药物。同时为她的父亲又配了好几瓶的苏合丸以备不时之需,因为再过一段,如同时记所说,药路就快断绝了,现在已经开始短缺了。 邹一民这几天一直在下口不停的收购粮食和日用品,今天回来的时候,他说了句,以后再也收购不来了,所有的粮食都已经涨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而且有些粮商已经关门不再出售了。邹晨知道,旱灾来了! 而唯一令她欣慰的则是五郎跟着文相公走了,文相公因为喜爱五郎的过目不忘之能,在走之前特意请邹正业去宛丘一趟,言语间非常希望能把五郎带在身边教育。邹正业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直接定了主意,让文相公把五郎给带走了。 邹晨听了父亲的决定,没有说什么,只是挑挑眉往东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世上再苦,也苦不到做相公的人。无论如何。他们家里总会有吃的。哪怕就是邹家庄真的全部饿死了,五郎还在,邹家的香火就还在。邹晨想,也许父亲就是这样想的。 邹家庄的围墙盖好了没有几天,三月已经过去一半,农夫们发现,沙河水位正在快速的减少。邹家庄还好些,临近沙河,每天虽然辛苦些,组织一些人踩着龙骨水车还是可以浇到水的。再加上他们新打的有井,所以倒也不怎么觉得旱灾之苦,麦苗和稻苗反而在慢慢的成长。而那些远离河道的村庄田地开始龟裂。大片大片的秧苗开始枯萎,由于他们没有象邹家庄一样挖井,这时村子里开始陷入了惊慌和绝望之中。 看着沙河的水位在慢慢下降,龙湖的水位也随着下降。顶替原来的余知县新上任的黄县令慌了神,半个月内。宛丘县衙已经举行了两次祈雨!黄县令一愁莫展,原来因为得了实缺而欣喜的心情现在荡然无存。他知道,大灾之后必有大乱,如果上天再不下雨,今年的夏收会完全停滞。农民们没有吃的会怎么做?他打了一个冷颤不寒而栗。如今只有写折子快马送往东京将灾情禀告官家,只希望官家看在自己初到数月的份上不要过于责难自己。 邹晨这时正和公孙季站在后院的井边发愁。由于这口井打的较早,所以水位较浅,前几天已经见了底不再有水涌出。当时家里人并没有在意,直到没有水了才发现这个问题,俩人正商量着是不是请人来深挖一下。 就在这时,隐隐的听见大门外面有人在大喊大叫:“没水了……沙河里…………没水了……” 正在茶棚外议论天气的几个庄民们看到这个从河边回来的人,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他,一时间邹家大院门口叹息声响起一片。 邹晨和公孙季从家里走了出来。看到院外正低声议论的庄民,一脸的凝重。这时邹正业和邹老爷子走到人群中大声说道:“诸位,咱们庄中打的有井,并不怕这旱灾,现在庄中的井只要是能出水的,必须安排人严加看守,不论是白天黑夜都必须有人。庄中的护卫队也须得每日不停的巡逻,以免得贼人作崇。” 众人听了这话都说有理,那些曾参加过护卫队的也纷纷站出来,自愿结队去保护地里的水井。 安排完毕后,邹老爷子说道:“正业,陪我一起去河边看看吧……”邹正业点了点头,这时旁边也有几个人一起跟着他们去了。 邹晨随着人群到了河边,举目望去,只见黑黄色的河床向天裸露着大块大块的干裂口子,偶尔有几个混浊的小水坑,坑里扑腾着几尾幸运的链鱼,几个总角幼童拿着篮子站在河床上抓着坑里的小鱼。上游已经没有水流下来了,几个沙河对面庄子里的农夫正站在河床上不知在议论着什么,有几个蹲在河床上头埋在胳膊里,一声凄凉的哭声从河床上传来:“水……水啊……” 庄外已经有了聚集过来的流民,他们是冲着邹家庄的水井而来的。他们带来的不仅是绝望也带来了偷窃,庄里的鸡鸭只要是走出围墙便会时不时的丢几只,庄外田地里的麦苗农夫原本象眼珠子一般的爱护着,可是流民夜里趁无人看守时把麦苗拨起来当做食物给吃了…… 于是气不过的庄民们和流民起了好几次冲突! 唯一让邹家庄觉得庆幸的则是,他们有一道围墙,这道围墙不仅保护着他们,也保护着他们的牲畜的安全。现在邹家庄的人已经不再让鸡鸭出去觅食了,而是将他们全部圈在家里。庄中几口公用水井,更是象眼珠子一般的看护着。另外几口干枯的水井,立刻组织了人员继续深挖。 就这样,在旱灾的威胁下,时间渐渐的向前移动,四月,就要到了。 ps: 推荐一本好友的新书,书名《庶女仙途》, 作者:小刀郡主 简介:穿成丑陋庶女的异界修仙路,一人一剑笑花间。 第一百六十九章 想回后世的邹晨 (今天三更,本月求保底粉红票五十张,有票的朋友请投给我吧。求正版订阅哦,盗版很伤作者的。) 邹晨把所有能想到的全给想到了,可是她却有一点没有想到,那就是古代人对天灾的恐惧。 这种恐惧渐渐的蔓延到了邹家庄每个人的身上,围墙外是大量的流民,他们在哄抢着一切能吃的食物,仿佛这世上没有他们不能吃的,邹家庄的人为了保护地里的麦苗和流民们展开了艰苦的争斗。 为了挽救邹家庄的麦田,里正骑着快马去了宛丘,乞求知州的援助。知州听了里正的话之后,大为震怒。邹家庄是最后一批完好无损的庄子,由于他们挖的有深井,他和通判两人受到了官家的嘉奖,如今嘉奖才过了几天,流民就差点把邹家庄给占领了。这岂能忍受?于是他派了数百兵士将这些流民驱逐出了邹家庄。为了支付这批费用,邹家庄足足付出了五十石粮食的价格。 令邹晨欣慰的则是,在旱灾开始前,邹正达安全的回家了。他随着黄张陈三家的车队带着大批的粮食,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家里。短短的几百里路,从洛阳到宛丘,他们足足走了七八天才到,路上流民哄抢物资,拦路打劫,卖儿卖女,惨状令人不忍目睹。 邹家庄,就好似这场滔天大浪中唯一的静土一般,庄民们似乎不受旱灾的影响。邹家的杂货铺每日正常经营,虽然各种日用品是限量出售,然而庄民们眼看着依然可以买到盐和必须品,倒也不怎么慌张。而且邹家又规定,外庄人如果购买那么就要按照比市面价还要高的价格,自己庄内人购买只是比平时买的多加了一成罢了。杂货铺正常经营是邹晨提出来的,她在后世看多了灾难片。一旦某个城市受到灾难的威胁,只要政府超市和警察部队能正常,那么这个城市的居民便会安静许多。 许多来不及回家的行商为了邹家的杂货铺逗留在了邹家庄,如果回家,一来路途遥远,二来路上极不安定,万一在路上被人抢了或者打劫了,那可是无处哭诉去的。邹家庄也不驱赶这些行商,然而如果是其他人再进庄子那是不可能了。 旱灾开始后没几天,邹正达邹正业带着三个孩子还有几个护院。浩浩荡荡的去了丁庄,将邹青华一家老少全部接了过来。这时,邹青华正焦头烂额的无所适从。看到两个娘家哥哥来了,欣慰的扑到他们怀里痛哭失声。 小姑娘被接来,邹晨的心放下了一半,现在她只是担心外祖一家。她穿过来三年了,外祖一家对她是真心实意的爱护。所以她也希望外祖家能够挺过这一次的灾难。 邹家庄的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每天庄里的男丁们照常去田里劳动,女人们则是围在农田里的各个水井边保护水井,孩童们被禁止出围墙,老人们自发的在庄内住宅区内巡逻。 旱灾持续着步入了四月,东京城中的仁宗皇帝又祈了一次雨。同时去太庙告了一次罪。 邹家庄这时突然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之中,因为庄内人对旱灾的估计不足,有几户赤贫五等户的粮食已经不够吃了。这些五等户平时就是依靠佃着别人或者官府的田地过活。每年收一些少得可怜的佃米。佃米通常是不够吃的,必须还要去挖野菜省着点吃才可以。可是今年如此重的旱灾,外面的野菜几乎已经被流民们给挖完了,那些流民们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了邹家庄麦田稻田里的秧苗身上。他们又上哪里挖野菜去呢? 不仅是赤贫户的粮食不够吃,那些普通的农户们。粮食也在慢慢的减少。眼见得地里的麦苗渐渐的枯萎变黄,夏收已经是无望了。粮食就成了最紧要的问题。这天,邹晨把家里所有的人召集起来,请他们商量放粮的事情。 “你说啥?”邹老爷子吃惊的看着小孙女,仿佛不相信她说出来的话一样,“你要放粮?” “对!”邹晨坚定的点点头,“要放粮!咱家先前收了不少的粮食,这次庄内遇到这么大的旱灾,我们如果不做点表率出来,那么以后在庄子里还怎么昂首挺胸站在人前?” 二郎和几个兄弟互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乌倩和美娘则是照常的不发一言,柳氏和黄丽娘担忧的看了一眼邹晨,然后低下头。邹正达邹正业快速的盘算家里剩下多少粮食,还能支撑多久。邹青华和丁启用眼神示意邹正义不要站起来说话,公孙季则是满脸敬佩的看着这位八九岁的小娘子。 几天之前,邹家派了几辆马车和几十个人护卫着,装着满满几车的粮食送到了城里,在城门口留给了那些守门的兵士几袋粮食后才得以进了城。先是给了风五娘一批,然后又把剩下的粮食送到了公孙季和官媒刘妈妈的家里。原本公孙家和刘妈妈已经是快断粮了,可是乍然间得了这一批活命的粮食,怎么不叫他们欣喜呢?所以公孙季放心的留在了邹家庄没有回宛丘。 柳林集的沈家,也因为美娘的关系给他们送去了两车粮食。沈家的沈嘉生看着未来儿妇送来的两车粮食久久不能言语,最终回到书房自己一个人呆了一天一夜。出来之后对着冯氏深深一揖,满面羞愧。冯氏坦然自若的受了他一礼,和他说了一番掏心窝的话。 邹家派去的人也去了张家和陈家,得知他们两家粮食准备的都非常充分之后邹晨才放下了心。而黄家坪则是和邹家庄一样,早早就立起了围墙,所以邹晨并不担心外祖家。象邹秋华一家,邹晨并没有将他们接了过来,而是派人去送了一车粮食之后再也不过问他们的事情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邹晨大声说道,“我们有能力帮人的时候,为什么不去帮别人?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庄民和流民们死去吗?于心何忍?何忍?” “爹,小晨说的对!”邹正达站了起来支持邹晨,“咱们今年收了不少的粮食,再加上我回来的时候把分红全部给换成了粮食带回来。我回来之时,庄里好多人都看到了粮食的车队,数千两银子的粮食,这是藏不住的。……” “这粮食,怎么放,放多少,啥时开始放,咱们都得商量出一个章程出来,是只放给庄里人,还是连流民一起放?这都需要商量。”邹正业也站出来支持女儿。 邹老爷子一直是持反对的态度,可是见到两个儿子都支持孙女,便无可奈何的叹道:“我先前就说过了,咱家是你们俩个当家。既然你们说要放,那就放。只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家里必须给我剩下五百石粮食,这是咱们活命的根本。” 邹晨听到祖父的话之后,重重点了点头。 家里人商量完了之后,便各自去忙碌去了,邹老爷子和两个儿子一起去老族长家里商量事情去了,他们将会和里正坐着马车去黄家坪和黄老爷一起到宛丘找到知州,将粮食白白捐给官府一批。 邹晨站在院子里,抬起头看着晴朗无云的天空,默默的计算着蝗虫到底会何时飞临宛丘上空。旱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蝗虫,因为它们带来的是绝望和无边的黑暗。旱灾之后如果没有蝗虫,只要补救得当,最终农田还是会有少量的收成。可是一旦蝗虫过境,那么就象是被大火烧过一样,农田绝收将成为压垮流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时,流民们会疯狂,会暴乱,甚至会杀人会吃人。 官府必须拿出粮食来,有了粮食,流民们才会安稳。流民们安稳,邹家庄才会安全。否则的话,那些流民一旦知道邹家庄藏有大批的粮食,将会化身为蝗虫把邹家庄给啃食的干干净净。 邹晨蹲下了身子,将头埋进了胳膊里,双肩不住的耸动。她好想回后世,后世不需要她去面对这些。在后世,城市里的人如同被保护得非常好的洋娃娃一般过着幸福的生活。哪怕就是在灾难面临的时候,后世的人也有足够的时候在网上诉说着自己的不满自己的唠叨。 哪怕后世有那么多的贪官污吏,可是一旦遇到天灾,总是会有政府出面保护民众的生命安全。遇到水灾,总是会有军人的身影出现在第一线。遇到干旱,总是会有一辆消防车停在小区路口等着你去接水,哪怕这水混浊不堪。遇到地震,会有人不远万里开着车来到你的家乡,用双手将你从楼房的废墟中扒出。遇到台风,会有人自发的组织捐赠,一批批的物资从地面和空中快速的向灾区聚拢。 后世的她,习惯了在任何灾难中看到军人的身影,习惯了在任何的灾难中看到国家领导人亲临现场忧郁的面孔,习惯了接受政府的调配过着安逸的生活。 而在这里,这些都是需要自己去面对,去经历。她深深感觉到生命的脆弱和无奈,那些在邹家庄外徘徊的流民,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没有一个人去替他们掩埋尸体。只有邹家庄的护卫队在李医士的组织下,将他们堆在一起,点上火烧个干净。 邹晨将头深深埋进了胳膊里,大声的哭泣,为流民,也为自己,更为她莫名其妙的穿越…… 一阵微风,轻轻的在她身边吹过,一片碧绿的落叶在风中打了个旋,飘飘荡荡的落在了她的发间…… 晴朗的天空下,天地间仿佛没有尽头,永无止境地一直延伸,一个孩子蹲在天地之间,犹如迷失了一般,紧紧的环抱着自己的肩膀…… 第一百七十章 灭蝗灭鼠灭瘟疫 (本月求上粉红榜前二十名,只要能上榜保证本月保底三更哦。求各位给力支持我,拜求各位亲了!) 人心惶惶的宛丘城里,李知州正和通判坐在大堂中商议事情,俩人都是一副愁容满面的模样。从三月开始整个宛丘便开始出现明显的旱情,随即那些外地的流民蜂拥而至,现如今流民们已经聚集到了宛丘城下,围着龙湖成了一个大的流民圈。 宛丘虽然有常平仓,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李知州和通判却是不敢轻易将常平仓开放,一旦流民们知道常平仓开放,四面八方的流民将会如同潮水一般涌入,到时宛丘将会在流民的哄抢中变成一片废墟。 不开仓,会饿死人,开了仓,依旧怕死人,两位大老爷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正在这时,黄张陈邹四家联袂来访,这不亚于一道清凉的空气吹进了大堂之中。 这四家,共同上了一个《请愿万言书》,书中写道,为了缓解整个陈州的压力,他们四家愿意献出一千石的粮食以渡过难关。同时,又提出‘以工代赈’的办法。这个办法的提出,让知州和通判眼前一亮。是啊,让那些流民去修沙河的河堤,只要去修河堤的就给吃饱饭,不修河堤的你凭什么要别人求助?而且还可以让他们去修路修城墙,往常修城墙官府都需要付出一笔极大的代价才可以,可是现在流民众多,这都是壮劳动,只需要每天支付他们两顿饱饭就可以支使他们干活了,平常的时候上哪里去找这么多的壮劳力呢? 不仅如此,请愿书中还写道,每二十只死老鼠可以换一碗蒸好的白米饭,掘蝗虫卵。每一升给米五斗。让流民用死鼠和蝗虫卵来换粮食吃,这样的话,那些在田里乱跑的田鼠和蝗虫将会逐渐的被消灭。以知州和通判的官员生涯来看,一旦干旱降临,那么随之而来的就将是瘟疫和蝗灾。 如今请愿书中提出了这么好的灭鼠灭蝗办法,怎么不令他们欣喜莫名吗? 请愿书中写道:“……蝗灾食苗民自苦……蝇头出土不急捕,羽翼已就功难施。只惊群飞自天下,不究生子由山陂。” 知州和通判读完不由得拍案叫绝,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这一篇请愿书。是邹晨根据欧阳修的《答朱寀捕蝗诗》以及一些后世她在网络和电视上看到的的赈灾知识所写。她写完了之后,又由张贡生和陈举人共同润笔,方改成了现在的一篇请愿万言书。 书中更是写了焚烧蝗虫的办法:“掘一坑。深阔约五尺,长倍之,下用干柴茅草发火正炎,将袋中蝗虫倾下坑中,一经火气。无能跳跃。此所谓秉畀炎火是也。……” 知州和通判读了此书之后,恨不得抱着这四家的家主亲上几口。当即下了命令,将此万言书拓印成几份,立刻张贴到了四城之门上,而且又令人按照这份万言书上所写的进行灭鼠灭蝗的活动。 黄张陈邹四家自愿献粮千石的消息在宛丘迅速传播开来,那些家中已无粮的居民无不欢喜流涕。知州和通判又在城外设了粥厂。并且号令在宛丘境内的所有流民必须去修筑河道,加固堤防,而一些流民则是让他们去修路和整修城墙。若是有愿意以工代赈者。每日可管两顿饱饭,若是不愿劳动只想着每日等官府施粥的,即刻驱逐出宛丘地面。而且命令中还提出了以鼠和蝗虫卵换粮食的做法,这让一些年老体弱的流民还有妇女儿童也能挣上一口饱饭吃。 此令一发出,立刻得到了流民们的拥护。大量的流民涌入了各个建筑工地之中。只要是能走路的能干活的有一口力气的,为了这两顿饱饭均是拼了性命。而那些老年人则是领着小孙子们在野外艰难的寻找着田鼠和蝗虫卵的足迹。 同时知州府又发出了灭鼠令和灭蝗令,二十只死鼠换一碗白米饭,每一升蝗虫卵给米五斗。每天都有专人在宛丘城外,焚烧那些死鼠和蝗虫卵。知州府还令人购买了大量的生石灰撒在了流民经常聚集的地方,并且给他们挖了统一的厕所,禁止他们随地大小便。如此一来,在旱灾之后宛丘竟是罕见的没有出现一起因瘟疫而死亡的病例。 随着旱灾的近一步加剧,宛丘的越来越陷入恐慌之中。黄张陈邹四家进献的一千石很快便被浪民吃个干净,不久之后,常平仓终于开放,依旧是按照请愿书中所写以工代赈的方法对流民进行救助。 这时,邹家庄联合了黄张陈三家开始放粮借贷了。消息出来之时,许多家中无粮的人开始涌入了邹家庄和黄张陈三家的门前。借粮文书中规定:借粮只借给宛丘本地居民,每石须收利息米二斗,自后逐年依次清还,借粮之时必须由十户邻居做保方才可以借。那些手中无粮的人,兴高采烈的和邹家签定了借粮协议。 知州和通判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将邹家借粮文拿来一看,立刻拍案叫绝,同时命令将常平仓全部打开,准许陈州境内所有的居民向官府借粮。李知州并不知道,这种社会救助形式,直到南宋时才被朱熹所发明,一直延续到民国才被取代。是有史以来,最为完善的官府救济制度之一。 由于黄张陈邹四家介入了宛丘的旱灾救助,所以宛丘市面的粮价并没有象百姓们预期所想的那样飞涨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价格。象许昌和汝阳郑州等地,粮价已经涨到了五贯之多。而宛丘的粮价,则是维持在人们可以接受的两三贯左右,商人们在宛丘并没有象别的地方那样大赚了一笔,反而受到黄张陈邹四家的感召,人人都献出了一部分粮食。 经过官府和黄张陈邹四家的努力,宛丘并不象其他城市一样恐慌和忙乱,每日居们和流民们按照官府的要求在城里城外灭鼠灭蝗虫,忙的不亦乐乎,不仅流民们热衷于这项工作。就连宛丘的本地居民也是天天带着一个小袋子,手里拿着一把小铲,成群结队的在野外寻找老鼠和蝗虫卵。 四月过半之时,从许昌方向,一朵黑云快速的向宛丘袭来。 邹晨看到这朵黑云,她知道,蝗虫来了。 那蝗群飞过的时候,密密麻麻如同一片黑雾,它们将太阳的光芒都被遮没,遮天敝日。仿佛无穷无尽。蝗群不管落到哪里,哪个地方的庄稼都被啃得精光,颗粒不胜。 由于《请愿万言书》里已经写明了在旱灾之后极有可能会出现蝗灾。所以在蝗虫入境之时,宛丘的民众不象别的城市那般的慌乱,而是快速的在官府的号令下拿着各种工具去对付蝗虫,不论是焚烧还是用网捕捉,或者举着旧鞋的鞋底蹲在田地里掴撘蝗虫。又或者是利用在稻田里的青蛙,宛丘的民众在尽一切的力量与蝗虫做着搏斗。 而邹家庄则是处在最显眼的位置,为了灭蝗,邹晨把家里的林蛙全部从蛙池中给驱赶了出来。而几亩稻田里的山蛤,则被她分散给驱逐到各个麦田和稻田之中。 早上太阳还未升起之时,家养的鸡鸭鹅更是成了捕蝗的生力军。这时蝗虫的身上还沾着露水跳跃飞翔能力较差,它们扑腾着欢快的翅膀,在各个田地里兴奋的捕捉着食物。到了晚上。邹家庄在所有的麦田空地里整夜升起不灭的篝火,引诱蝗虫扑火自焚。 而且邹晨还通过邹正业教导人们使用了元代的沟坎法,不仅在地头路边挖沟,别处也都挖,且沟沟相联。纵横交错。白天的时候庄中所有的男女一字排开,手拿树枝、木棍之类的东西。敲响锣鼓挥舞呐喊着把蝗虫赶进地头的深沟里去,地头的深沟里早已放好干枯的稻草,只要蝗虫进入就立刻将稻草点燃,勿求将蝗虫烧死。 邹家庄还号召那些滞留在邹家庄外的流民,告诉他们蝗虫是可以食用,如果你们不想死,可以把蝗虫当做食物来吃,甚至你们还可以把蝗虫装在袋子里交到邹家庄设在庄外的一个棚子里,在那里可以用蝗虫换取活命的粮食。那些流民们,听到这个消息都疯了,他们疯狂的捕捉着蝗虫,有些等不及的就直接用火烤了吃,有些讲究的就把蝗虫装在袋子里拿去邹家庄换取食物。 如此一连串的措施使用下来,仅仅三四天,邹家庄上空的蝗虫已经急速的减少。 知州和通判在得知了邹家庄的灭蝗措施非常得利之后,亲自来观摩,并且派了专人记录在案。当他们看到在所有的麦田之中,都跳跃着邹家林蛙的身影时,不由得感慨,这邹家为了灭蝗,把家底都给拿出来了。知州和通判下了严厉的命令,禁止宛丘民众在蝗灾时捕捉和食用蛙类,而且家养的鸡鸭鹅也禁止贩卖和宰杀,一旦发现立刻投入牢狱之中。 在邹家庄中,最忙碌的身影永远是邹晨的家人,现在邹家的声望已经在庄中达到顶峰,不管是邹家人说什么,庄子里的人都会盲目的听从。并不是因为邹家有钱有势,四个孩子都成为了文相公的徒孙,面是因为他们所做的仁义的事情。 教会人们稻田养活物,教会人们种植占城稻,教会人们灭蝗的知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邹家的名誉节节升高。 在邹晨的翘首期盼中,灭蝗的生力军终于到了。 当第一只燕子盘桓在邹家庄上空时,邹晨流下了欣喜的眼泪。 蝗灾就要结束了。 燕子和麻雀飞舞在空中,犹如在跳着优美的舞蹈,它们挥舞着轻盈的翅膀,如同掠天长剑,在微风中斜斜刺出,又如同赶赴市集似的奔聚而来,在空中不停的飞舞着捕食蝗虫。 它们欢快的在长空中鸣叫,呼朋唤友,号召着落在后方的大部队尽快飞来。还有飞倦了吃饱了的几对,闲散的憩息于邹家庄农户的墙上或是屋檐上,农夫们微笑着看着它们,却不舍得去惊动,生必自己不小心把它们惊走。 邹晨仰着头,痴痴的看着它们,仿佛在看着一副优美的画卷。 第一百七十一章 风五娘灾后成亲 (本月求上粉红榜前二十名,只要能上榜保证本月保底三更哦。求各位给力支持我,拜求各位亲,请把粉红投给我吧!) 四月快要结束的时候,终于下了第一场雨,随着这场春雨,蝗虫仿佛一下子消失在了天地之间。流民们好象也得到了回家的命令,成群结队的随着春雨踏上了归家的路途。宛丘的民众沐浴在春雨中,走出家中走到田野和大街小巷中尽情的呼喊狂舞,发泄着心中的喜悦之情。 为了庆祝这场春雨,知州和通判以及黄县令举行了盛大的社火仪式。在仪式上,知州和通判共同宣布黄张陈邹四家在今年的旱灾时所做出的功绩。同时他们四家的名字将会写入陈州地方志中,以便让后人永远的记住他们为陈州所做的贡献,并且号召所有的人们要向他们学习。 那些在旱灾来临时逃离家园的,没有及时捐献粮食的富户们,纷纷捶足顿胸后悔不已。如果他们早些知道,这场旱灾如此轻松的过去,甚至就连蝗虫也没有对陈州的境内造成太大的伤害,他们肯定会一心一意的支持知州府的任何决定,他们绝不会逃跑,绝不会把粮食藏在家中不肯捐出的。 可是,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在他们的后悔声中,陈州的教谕们拿起了手中的笔,将黄张陈邹四家在至和二年所做的事情,郑重的写入了陈州地方志。 没有人知道,如果没有邹晨的存在,整个陈州在历史中的至和二年,旱蝗频生,瘟疫遍地,以至于十室九空,村庄大部分被废弃。许多人都逃离了家园往东京城而去,更是有许多人被饿死在了逃亡的路上,最终成了路边的枯骨。 社火仪式之后,举行了蹴鞠比赛和大型的竹马舞会,又举行了舞龙和舞狮活动,更是请了巫人们跳了好几场傩舞以驱邪扶正,向天祈福。 陈州的李知州和通判由于在这场旱灾来临之时机智应对,受到了官家的嘉奖,不仅是他们得到了实惠,他们身后的靠山和老师也各自得到了官家的青睐。所谓投桃报李。黄张陈邹四家所写的请愿书,也被他们细心的整理之后附在奏折中一起发到了东京城。 仁宗看到后大喜,召集群臣共同商讨这份请愿书的内容。并且据此制定出了宋朝的《灭蝗律》、《灭鼠律》。文彦博在这份请愿书中看到了邹家的名字,会心的露出了笑容。心想这四个小徒孙并没有白收,他们还没有进入朝堂,已经在朝堂中引起了注目。 等他下了朝之后,更加细心的教导邹五郎。让和自己的几个孙子一起学习。 雨后的邹家庄,迎来了第一件喜事:风五娘要嫁人了。 原来风五娘和仇九的婚事,是定在四月十四日圣寿节之后,可是由于今年的旱灾和蝗灾,亲事被一直拖延。直到四月快要结束,下了一场春雨之后。风五娘接到了邹晨的一封信,邀请她去邹家庄做客,同时问她何时举行婚礼。风五娘看着一脸期待的仇九。心想,那就嫁了吧,想必这会官家已经不再为旱灾和蝗灾发愁了。 于是,一头毛驴,一个包袱。一个女人,风五娘一身清爽的来到了邹家庄。 因为风五娘的婚事。邹青华和丁启留在了邹家庄没有回去,只是把父母送回了丁庄,让他们先回家收拾东西,而他们则是留下来帮着风五娘发嫁。 邹家庄的每一个人,都仿佛被这场婚事所感染,他们的脸上散发出快乐的笑容,喜气洋洋的看着邹家大宅。所有的人,都在莫名的渴望着这一次的喜事,仿佛他们认为这场喜事能够冲淡旱灾所带来的伤害一样。甚至很多人都准备好了鞭炮和炮竹,就等着风五娘发嫁那一天好痛痛快快的把所有晦气和霉气全部给放跑。 而此时,在自在居,邹晨看着一身新娘盛装的风五娘,发自内心的称赞她,“五娘婶婶,您真漂亮!” 风五娘原本就是南风郡主,自幼接受过良好的宫廷教育。不论是一颦一笑,都是有规定的。虽然这十几年来,她流落在草莽之中,流落在民间,成了一名普通的妇人,可是郡主的仪华还是时不时的会出现在她的举手投足之中。 如今她穿着仁宗为她准备的吉服,头上戴着仁宗为她精心挑选的花冠,如同一只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凤凰一般,光彩夺目,令人心醉神迷。 风五娘将高大的花冠戴到了头上,然后看着镜子里似陌生又似熟悉的面容,怔了半晌,听到邹晨的声音之后才转过身来。 “小晨!”风五娘轻轻拉着邹晨的手,垂下长长的睫毛,滑落了一丝泪水,“婶婶真是谢谢你了!” 这一身吉服和首饰,是仁宗明面上赏给邹家的人,可是在风五娘住进邹家庄准备发嫁之时,邹晨将仁宗赏赐的所有东西,包括五十匹帛全部拿了出来,交到了风五娘的手里。风五娘看到这些东西,便知道邹家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然而邹晨什么都不说,她便也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件件拿起仁宗准备好的首饰,仿佛看到了幼年时到宫殿向叔叔请安时仁宗将自己抱到膝盖上逗着自己玩耍的情景。仿佛又听到了仁宗当年说过的玩笑话,问她将来嫁人要嫁个什么样的夫君。“我要嫁个爱我的,信我的,服我的男子为夫君!”风五娘摸着仁宗赏赐的布匹喃喃的说道。 邹晨拿起手帕轻轻的替风五娘擦去脸上的泪水,笑道:“别人都说小娘子发嫁时,要对着娘家人哭上一场,五娘婶婶这样,可也算上哭过了。” 风五娘接过手帕,仔细的揩了揩了眼泪,又看了一眼镜子中,发现只是眼睛有些微红妆容并没有花,便吸了吸鼻子道:“你若是不说自己只有八岁,我绝不敢相信,你瞧瞧你说话的样子,却象是比我还要大呢!” 邹晨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我呀,是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妖精,不小心又回到尘世间重新历练一番,好再经受这一世的人情冷暖,好再看一看这花花绿绿的万丈红尘。” 风五娘听了这话猛的一愣,仿佛竟是信了这番话一般。 正在这时,黄丽娘推开了卧室门走了进来,她笑道:“吉时快到了,这新娘子可准备……天呢,真漂亮……”黄丽娘话还未说完便惊呆在当场,只见风五娘一身大红的多幅罗裙吉服,头戴高三尺的等肩高髻垂云碧冠,冠后屈四角下垂至肩后,饰以金银珠翠,彩色宫花,看起来雍荣华贵,光彩夺目。 这时柳氏和乌倩还有美娘也紧跟着走了进来,看到了风五娘这一身装扮之后也纷纷呆愣住了。 邹晨抚掌大笑:“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要愣住的。今天五娘婶婶可把你们给震住了!”屋子里的人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走到风五娘的面前对她这一身的装扮称赞不已。 正在这时,给仇九做媒的媒婆也进了屋子来催妆,看到风五娘这一身盛妆之后砸舌了半晌才想起来今天到底是来干嘛来的。 黄丽娘和柳氏一左一右扶着风五娘,小心翼翼的低头出了屋门,到了院子里向邹老爷子拜了别,算是别过了娘家。 仇九在邹家大院之外喜气洋洋的身披红缎,头戴芙蓉花,跨下骑着一匹知州送给他的乌驹骏马,身后跟着一群宛丘城大大小小的浪荡子,翘首期盼地看着邹家大院的大门。 随着风五娘莲步轻提,踏出邹家大院那一步,鞭炮声随既在院门外响起。按捺不住的邹家庄人,纷纷从自己家里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鞭炮和炮竹在街道上尽情的燃放起来。他们不仅是为了风五娘而庆祝,更是为了自己渡过了一个多灾多难的春季而庆祝。 邹晨站在风五娘身侧,看着邹家庄陷入了欢乐的海洋之中,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风五娘的婚事是由知州和通判共同主持的,他们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风五娘和仇九是旱灾过后第一个举行婚礼的新人,所以为了表示庆祝,知州和通判将做这场婚礼的证婚人。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就是把嫉妒羡慕恨给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仇九在进城之时,被狂热的宛丘居民们堵在了城门口,莫名其妙的挨了好多‘善意’的拳头,最终还是在兵士和一群浪荡子的护卫下才得以进了城。 这场婚礼,更象是宛丘的狂欢,风五娘坐着轿子随着仇九一路来到了知州府的大堂。沿途不停的有人为她鸣放鞭炮,邹晨组织了许多人在她进入宛丘之后不停的抛洒花瓣。宛丘的居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正是需要这样的一场盛事来发泄心中的忧郁苦闷之情。如今有了这样的一个借口,怎么能不尽情狂欢呢? 于是那些妓户们自发的走在风五娘的轿子之后,浅唱低吟歌喉婉转为她歌唱。有那善吹拉弹唱的乐户们跟在这些妓子身后,动情的为她们伴奏。 更有美貌的妓子走在风五娘的轿子前面载歌载舞为她献上真心的祝福。在风五娘轿子两侧,不时有女童向天抛洒着花瓣。 一路走过,莺歌燕语,花香遍地。 最终,风五娘下了轿子,穿着那一身华贵的吉服,戴着三尺高的花冠,在宛丘所有人的祝福声中,她拉着仇九的走,走进了知州府大门的中门。 她拉着仇九的手,走向一片幸福的海洋之中……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人人哄抢买鹿茸 送走了风五娘,邹晨家里所有的人,仿佛全部松了一口气。然而没有轻松片刻,又再次陷入了忙碌之中。 林蛙需要找人重新抓捕归池,被放走的山蛤也需要抓捕,还有那些流民栖息在邹家庄外时,留下的生活垃圾都需要焚烧或者深埋处理等等,尤其是灾难过后,农田里的秧苗大部分已经被蝗虫给祸害掉了,需要拨掉种上新的作物。 邹晨想起了真宗大中祥符年间种植的麻和豆子,蝗虫不喜欢这两种作物,所以不啃食,当年种植这两种作物的百姓获了厚利。于是她便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将那些被祸害过的农田全部改种成麻和豆子,而且现在正是秫秸的播种期,晚种几天虽然会欠产,但是好歹也得点收成。 自从旱灾过后,整个邹家庄处处以邹家马首是瞻,如今一听邹家要求各家各户种上麻和豆子以及秫秸,立刻全庄出动收集了所有的秫秸种,开始了热火朝天的生产自救。 邹正达当初从西京洛阳回来的时候,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将红利全部都换成了粮食带回,再加上邹晨这一段在宛丘和下口疯狂采购粮食,现在家藏的粮食已经足够他们支撑到夏收。只要夏收时不出现什么巨大的灾害,那么粮食问题便不用邹晨再担心。 于是,她把心都给放进了肚子,每天和家里人一起下田劳动,象一个普通的农村小娘子一样。 邹晨认真的把秫秸种子埋进地里,然后用脚轻轻的来回踩了踩田垅,好让种子尽快的能深入地下。她抬起头,看着晴朗的天气,微微叹了口气,干旱还在持续,虽然降了一次雨。然而象占城稻这种吃水大户却不能再种植了,也许等到夏收后,还能补种一季。 现在由于修了围墙,安全有了保障,将小七和金兰留在家里让他们看家,所有的人都一起出来了,哪怕是护院也不例外。这些护院说是武夫,其实更是农夫,只不过是身体强壮些会些拳脚被黄老爷挑出来保护孙子的安全。 邹晨和他们订下了一个协议,给了他们五十亩地。种什么都可以,而且只需要交六成的租子给邹家,剩下四成的收入都算是自己的。五十亩地并不多。然而邹家的协议是可以扩展的,也就是说将来等邹家的家业大了以后,田亩增多,还会给他们增加土地的。那些护院们得了这些实惠,不免欢喜。自此以后更是认真的看守门户,平时无事的时候也会帮着邹家做做农活。 这一场旱灾,邹家庄很多人都受了邹家的好处,尤其是李医士,他家原本田地便不多,而且他又一直没有想起来去收购粮食。结果蝗虫来了他家里只有十几石的口粮。幸好邹晨真的派了邹一民和大郎三郎趁着夜色悄悄给他送了两车粮食,以解了他家的燃眉之急。 那些赤贫的农户则是和邹家签了借粮协议,一家借了十几石粮食先渡过荒年。等到夏收秋收时有粮食再还。而且凡是邹家庄本庄的居民,邹家根本不要他们的利息,只要来年还粮食的时候借多少还多少就行了。 终于,热热闹闹的补春耕结束了,邹家庄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所有的死麦苗全部被拨了出来种上了麻、大豆、秫秸。菜地里的青菜也撒上了自制的杀虫剂。邹晨又让几个哥哥写了几张告示贴在院门口的茶棚外面,上面详细的写明了蝗灾过后。人们应该注意哪些事项,清洁卫生该如何做,青菜必须要先清洗煮熟以后再入口。而且还编了几首儿歌让幼童们都学会唱了,告诉他们一天要洗三遍手,不能喝凉水只能喝开水,诸如此类的,事无巨细都写的明明白白。 每天的茶棚里都会供应几种预防风寒和疫病的药茶,这些茶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不过是预防感冒的板兰根和大青叶,或是预防瘟疫的贯众和升麻,谁去都可以唱上一碗,而且还不贵,只要一文钱,并且里面还放的有沙饴石蜜(古代砂糖)口感甚好,甚至好多幼童天天装病就是为了向父母讨一文钱去喝杯药茶。 并且庄子里每家还分了一些苍术末和红枣捣烂后捏成的丸,每天烧上一丸,可以驱除恶气,消弭灾疹。 这些药在旱灾前人人都可以买到,可是在蝗灾过后,就变成了天价,许多人想求一点而不得,如今邹家庄竟然人人都可以喝到,怎么不令邹家庄的人感激呢? 在许汝郑三地瘟疫猖獗之时,邹家庄没有一个人被传染上瘟疫。李知州如今已经知道邹家这几个小郎君怕是有过人之能,所以一旦听到邹家庄有任何的举动,便会立刻派人前来。当他得知了邹家贴出的几张告示之后,立刻也派人拓印了数百份广散于宛丘城中,同时令兵士监督宛丘城中的下水道,每天坚持撒生石灰。令知州欣慰的是,当别的知州和通判焦头烂额于本地疫病肆虐之时,他的宛丘城如同一艘平静的小舟,安静的飘浮于旱灾的大浪之上,不受一点影响。 这天,邹晨正和家里人一起在给鹿群锯鹿茸。经过这三年,邹家的已经有原来的十几只,变成了现在的三十几只。今年邹晨算了一下,光是鹿茸就可以割二十多幅,而且由于旱灾的原因,鹿茸的价格只会高而绝不会低。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一段时间由于疯狂购买粮食,家底已经全部被掏空,虽然后来的杂货铺又高价卖出了一些,但是毕竟不能和出去的钱相比,如今家里终于在旱灾过后即将有第一笔收入。 邹老爷子笑眯眯的站在井边,盯着邹正义和大郎打水,眼睛不时的往鹿群的鹿茸上瞄去,心里盘算着能接几碗鹿血,几个老哥们都是早早的打了招呼想求一碗新鲜的鹿血喝呢。 邹正达和邹正业正坐在马扎上将锯进行最后的消毒,邹晨则是挨个抱住那些待割鹿茸的小鹿们,轻声安慰着。让它们不要害怕,不过是睡一觉,等睡醒了鹿茸就没有了。 柳氏和黄丽娘提了一个桶,桶里全是用滚水烫过的干净碗,就只等着一割鹿茸她们就赶紧的把碗里接满鹿血。乌倩和美娘的旁边放个大木盆,盆里是烧好的滚水,旁边还有一个灶,里面正烧着开水,旁边放的有从时记那里购买回来的消毒药品,专等着替鹿群消毒。 一声令下。邹晨松开手里的小鹿,邹正达让邹晨喂小鹿吃了一丸药,小鹿吃了没一会就昏沉沉的倒地睡觉了。几个人合力用绳子把小鹿固定在地上。然后就开始用锯把鹿茸快速的锯掉,这时鹿血从断掉的鹿茸中慢慢的流了出来,柳氏和黄丽娘立刻将碗递过去。血接完之后,乌倩和美娘立刻拿着药品去消毒。 鹿茸放进事先便准备好的一块大布上,等到下午时记的人便会过来直接进行泡制。 一家人如此忙碌了一个上午才算把二十几头小鹿的鹿茸都给割掉。剩下的那些则是要等到七八月份的时候再去割。 庄子里的人是早就知道今天邹家要割鹿茸,从早上天不亮开始,邹家大院的门前就开始围满了人群,人们站在茶棚前焦急的等待着院中传出消息。直到过了中午饭的时候,人们还是不舍得散去,个个都想从邹家的手里买一碗新鲜鹿血来喝。 这些等待的人群还包括那些外地的行商。他们常年累月的在各地奔波,身体早已经疲惫不堪,若是能用鹿血补上一补。那可真是千金不换。所以他们知道邹家今天割鹿茸,便打定了主意,不管多少钱也得买上一碗喝,钱再重要,那也没有身体重要。 等到邹家的大院被护院们打开之后。上百号人蜂拥着挤到大门口,焦急的问着到底割了几碗血。有没有帮我留着? 邹老爷子笑呵呵的双手伸出向下压了压,人群立刻寂静了下来。 “一共是三十来碗血,一头鹿啊,也就是小半碗。这血怎么分,可就要看大家的了!呵呵。”邹老爷子大声说道。 “老爷子,您说个章程吧,这怎么说,大家伙都听您的。”一个行商大声说道。 “是啊,快说吧,再晚一会血再凝固了,……” 邹老爷子看了一眼邹正达示意他发言,邹正达上前一步将邹晨说的拍卖之法给说了出来。 “本次共拍卖二十碗,一碗血一吊钱起拍,每次喊价不得低于五十文,我喊三次,若是没人再竞价,那么这碗血便归出价最高的那个人。到时你们喝完晚上睡不着可不能找我们事啊,呵呵……”众人听了邹正达这样打趣,哄堂大笑。 这个价格确实是引人心动,现在根本就没有新鲜的鹿血可喝,以往一碗鹿血的售价是五百文左右,一根鹿茸是二到三贯。现如今因为鹿群减少已经涨到了五贯,而且还在继续涨下去。而新鲜的鹿血更是无处可买,整个宛丘除了邹家庄别处根本就没有鹿群了。 一听到一吊钱的价格起拍,众人纷纷挤上前来大声喊着开拍。 邹晨这时正在后院轻轻抚摸鹿群的皮毛轻声的在安慰它们,听着院外传来热热闹闹的嘈杂声,不由得摇了摇头,自古以来这男人对于精血就非常重视,不管是千年以前,还是千年以后。只是要和精血有关的东西,那绝对是卖的最火的。 一个声音在后院门口响起,“正业在吗?”邹正业听到后从鹿舍中探出头去,看到是里正,忙迎上前去。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一会话,一会邹正业扬声喊邹晨过去。 邹晨听了里正的话之后大喜,道:“大爷爷,您确定,那家真的是这个价肯卖吗?” 里正笑道:“确实,我问过了,那家现在虽然地多,可是他家的佃户都逃荒出去了。巧的是离咱们庄子非常近,所以他便想着卖给咱们庄子的人。而且说了,只要是肯给粮食,这个价还能再往下落落。” “……让我想想!”邹晨低下头思考了起来。 (求粉红票,有粉票的投给我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白糖山羊计划书 (三更,求保底粉红月票,有粉红票的朋友投给我吧,谢谢了!) 邹里正看到邹晨低下头思考,便笑吟吟的把手笼到袖子里,站着和邹正业说些闲话。他这几年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邹家现在的家怕是有一多半是这个小丫头当的。所以他在门口刚一说外庄有个卖地的,邹老爷子立刻让他去后院找邹正业,说他在后院清理垃圾呢。 邹晨抬起头问道:“大爷爷,一共是有多少亩地?” 里正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拿的远远地,眯着眼看了一会念道:“姚大户家约有旱田八十亩,水田五十亩,另有良田五百亩,果园一千亩,他说这些全部都要出售!” 邹晨听到还有果园,喜道:“大爷爷,您知道他家这果园是种些什么树吗?” “种的是一些萍婆果和李树,我前几年倒是经常见人去他家果园拉些果子酿酒。怎么,有想法?”里正将纸交到了邹正业手中让他观看。 邹晨凑了过去就着父亲的手看了看,发现上面确实是这样写的。价格处写的则是良田每亩五百文,旱田每亩四百五十文,水田六百文,果园三百五十文,这个价格比去年邹家买的那百来亩还要低呢。 怪不得,别人都说要买地就要趁着灾年买,原来这价格真是比平时要低的多!邹晨咬着手指想道。 “要粮食的话,他家准备怎么换?”邹晨问道。 邹里正四下看了看,小声道:“晨儿啊,你家也给官府捐了不少的粮食,今年这样的荒年粮食可精贵着呢,你确定要用粮食换吗?” 邹晨是知道今年仁宗皇帝会铸一批铜钱出来,同时由于这场旱灾和蝗灾。也会减免今年的民逋租及去年秋逋税,同时还会罢营缮诸役和里正的差役。估计这几项决议这时正在朝堂之中商议,只是没有传到民间罢了。如果家里趁着这个时机收购一批土地,那肯定是可以省很多钱的。而且她更知道,要不了几天,仁宗便会命令天下大开常平仓和义仓,到时南北调济,粮价自然就平息下去。 想到此处,她拿定了主意:“大爷爷,用粮食换!” 邹正业一向是听女儿的。听到邹晨这样说,便也跟着点点头,“大堂伯。我看不如咱挑个时间,请姚大户来邹家庄坐坐,看看到底是怎么个用粮食换法。是按市价折算还是怎么的。” 里正听了邹正业这样说,便知道他已经决定,想了想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派人去龙路口请他过来,想必此时姚大户正急着呢。” 邹晨看到事情已经说好,便拉了拉邹正业的衣袖,邹正业会意,“小晨,去给你大爷爷端两碗鹿血来。晚上你再弄几个菜,请大爷爷来家里吃酒。”邹晨听了之后喛了一声便回过身去端过来了两碗鹿血递到了里正的面前。 里正也不客气,笑眯眯的伸出手将碗接住。 送走了里正。邹晨和邹正业说了几句,便直接去后东院找公孙季去了,公孙季此时正拿着一个算盘核算着今年的各项支出。邹晨给他提供了一个进出表,就是和后世的人人会用的表格一样,将每天的支出和收入都列在一起。然后再算总帐,既直观又明白。倒是省了公孙季不少的事情。 邹晨看到公孙季在忙碌,也没有打扰他,拿起笔墨将心中的一些设想写在了一张纸上。公孙季抬起头,看到小娘子正在写写画画,便凑过去看看,只见上面写着《白糖改进企划书》,里面详细的写明了如何利用现有的白沙糖提炼出纯白色的砂糖和绵白糖的办法。另一份则是《槐山羊养殖计划书》,上面写了如何圈养槐山羊以及饲养办法。 公孙季看到此不敢再看下去,这些东西已经是属于不传之密了,他将眼神移开,然后走到了屋外,等到邹晨停了笔才走了进来。 “公孙爷爷,这是我的设想,你来看看,有没有啥要补充的?”邹晨大方的将纸递到了公孙季的面前。 “这?”公孙季面露难色,道,“这乃是小女郎的不传之密,某不敢看!” 邹晨听了这话抿着嘴笑道:“什么不传之秘?不过是精制白糖的办法罢了,有什么不传的?白沙糖在唐朝的时候咱们老祖宗就会了。”说着把纸又往前递了一递。 公孙季看到她这样说,才伸出双手接住了这份企划书。 这两份企划书和他平时看到的不大一样,里面是一条一条的写明白以后需要做什么事情,遇到突发事情需要怎么去处理。虽然写的非常仓促,语句并不通顺而且完全是大白话,但是通过这两份企划书公孙季已经可以看到未来的几年,邹家如何按照这两份企划书去做会是怎么样的情景。 公孙季越往下看时越是心惊,只见第一份企划书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提炼白糖的办法,而这个办法,他却是从来没有看过。他以前做大掌柜时,也是经手过几个白糖作坊,那些所谓的家传之秘,他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可是将白沙糖再次提炼,他却是闻所未闻。 “小女郎,现在市面上的白沙糖种类繁多,虽然价格挺高,然而某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管用,只怕……”公孙季小心翼翼的问道。 邹晨听了这话笑道:“不如我们去买些白沙糖,然后重新提炼,到时公孙爷爷便知道究竟了。”邹晨说完这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宋代的糖业虽然是发达,然而多是用手工作坊的形式制出来的白糖,糖色是紫黑色或者黑红色,所谓的白沙糖也不过是大块的黄色沙糖,现在市面的糖如果拿到后世,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出钱买。 邹晨所写的这篇白糖改进之法,其实就是明代宋应星所著《天工开物》中《甘嗜》一文的缩写,里面主要是写了压榨取汁、石灰法澄清、浓缩煮糖等法。 公孙季手里拿着那几张纸觉得似乎有千万斤的重量,这纸上面清楚明白的写明了提炼精制白沙糖所需要的东西和步骤,而其中一种东西竟是他非常熟悉的石灰。他看了看邹晨。沉重的点了点头。 “那就劳烦公孙爷爷在市面上购买一些白沙糖吧。”邹晨说了这句之后又说道,“至于这个槐山羊,我想联合庄中的妇孺做村庄养殖计划。” “何为村庄养殖?”公孙季奇道。 “便是咱们出钱购买一批槐山羊羔,然后庄中所有的人都可以免费领走,不必花钱,以后由他们喂养,等到小羊长成之后,必须卖到咱们的手中,禁止出售给外人。这时咱们的收购价要扣除小羊的费用。如果小羊死了,那么养羊的人需要向我们付赔偿金。这个赔偿金就是购买小羊的市面价。”邹晨考虑了一下,用公孙季可以听懂的语汇把后世的一种村庄集体团化养殖模式说了一遍。 公孙季听了之后捻须沉思良久才开口道:“倒是一个好法子,这世上的达官贵人无不以吃羊肉为美。无人肯吃猪肉。若是咱家能够大量生产羊肉,倒是一条好路子。只是如此一来,所需的费用倒是不少啊!” “这个费用,可以从提炼白糖那里出。白糖提炼出来之后,肯定是可以卖的红火。到时卖的钱可以去买小羊。这岂不是一举数得?”邹晨拿起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份槐山羊养殖模式的树状供销模式示意图。 “小女郎,……”公孙季深深为这一个村庄养殖计划所陶醉,他甚至想到,将来若是邹家庄人人都养了这些槐山羊之后,会过上何等美好的日子。居有屋,食有肉穈。安其居,乐其俗,岂不天下大同? 他思考了一下。正色道,“小女郎既是知道这白糖的精炼之法,仅此一法便可富家,为何又要想着养山羊呢?” “公孙爷爷,我希望我的亲人。人人都可以吃饱饭!我的亲友们,不再受旱灾之苦。我只希望路无冻死之骨。……”邹晨缓缓的说道。 公孙季听完,没有再说话,而是整了整衣襟又弹了弹冠上的灰尘,后退了三步,恭恭敬敬的向着邹晨行了一礼。邹晨出奇的没有躲开,而是低下头曲膝向他回了一礼。 “我来找公孙爷爷倒是有一件要紧的事,这白糖和山羊不过是刚刚突然想起来的。咱家准备再买五百亩良田,千亩的果园,想请公孙爷爷到时去和那个姚大户商量价格。”等过了一会,邹晨又说道。 公孙季一听说要买良田,精神头立刻上来了,“不知价格几何?准备何时购买?” 邹晨听到公孙季这样说,抿嘴笑了笑,看样子中国人对土地的眷恋不会因为朝代的变迭而更改,而是会一代一代的延续下去。古代的人们醉心于购买大量的土地,哪怕这些土地上生产的粮食他根本吃不完,只要有钱还是会继续买下去。而后世的人们则是醉心于一套房屋,就是不吃不喝也得买上一套房子,哪怕它只有几十年产权。 “那位姚大户说是如果是肯用粮食购买,价格还可以再商量,公孙爷爷,这事可一定得办成呀!咱们家就用粮食买土地。我怕到时我祖父和父亲不会和人谈价格,万一被那位姚大户一哭穷,再滥好心的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事情,到时就麻烦了。”邹晨便把土地的价格说了一遍,同时嘱咐公孙季千万要将价格给掌握好。 公孙季听了之后会心的笑笑,爽利的答应下来了。 ps: 糖价:陆游的《一钱》诗中说,“万事纷纷不足论,满庭枯草闭柴门。一钱留得终羞涩,持买餦餭引福孙。” 宋代糖业很发达,有砂糖、白糖、糖霜等,可惜均无价格传世,仅见零售的零食价格。本文假定一文钱可以买一块糖,十块糖为一两,十六两为一斤。零售价为160文买一斤糖,批发价为七折112文一斤。 参考盐价:《宋会要辑稿.食货》庆历八年(1048年)度支员外郎范祥任制置解盐事时,开始在陕西实行钞盐法,“令商人就边郡入钱四贯八百售一钞,至解池请盐二百斤”。意思则是解盐的批发价是24文1斤;而当时京师的食盐零售价,每斤一般在30文至40文之间。 本文现在的年代是1055年的至和二年。 第一百七十四章 买地买田买果园 邹晨和公孙季谈完之后,便迈着轻快的步子回自在居去了。 自从有了公孙季,很多事情她只需要将计划书写好,然后列出详细的运行办法,公孙季便可以很快的反应过来,而且做的比她设想的更加完美。到底是姜还是要老的才辣,走过这么多路看的就是比年轻人更长远些。 到了晚上,和乌倩美娘一起准备了一桌丰富的饭菜,请了里正和乡书手来家里吃饭,席间公孙季做伴,仔细的向里正询问了那个姚大户的各种情况,等到一顿饭吃完,公孙季已经有了一整套和姚大户侃价的办法。 果不其然,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姚大户领教了曾经的商行大掌柜的口舌之利。最终侃下来的价格,比邹晨心里的承受价位还要低好多,让人不得不佩服公孙季的能力。 旱田八十亩,水田五十亩,另有良田五百亩,果园一千亩,合计算下来是六百六十六贯钱,而姚大户是想按照现在市面上粮价的七成来折算,现在市面上的粮价,宛丘的粮价控制在三贯之内,而其他城市的粮价则是在三贯到五贯左右。所以有很多人都是在宛丘想方设法的买粮食然后拉到外地卖,邹晨想这个姚大户也许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最终,公孙季付给了姚大户二百七十石的粮食,还美其名曰的说是给一个整数,算的添头,把个姚大户喜的当即让儿子拉了粮食就走,生怕邹家反悔似的,然后他才跟着邹家人去宛丘签订的过户契约。 等到契约签完,邹晨看着落入自己袋中的千亩果园和五百亩良田,喜的嘴角都合不拢了,而与此成对比的则是邹老爷子那黑得跟锅底似的脸。 “家里都没吃的东西了,买啥地?这地能现在变成粮食不?”邹老爷子气哄哄的挥舞了一下胳膊。大声说道,然后又想到那些经了自己手收进来的粮食,最终却变成了别人的私产,心里疼的都要滴出血来。 邹晨笑嘻嘻的走到祖父身边,将手里的契约指给祖父看,“祖父,您瞧!您现在可是一等户了哦!千亩果园啊!这果园在平常的年代那可是六百文一亩的,现在咱们三百多文就买了。” 邹老爷子虽然心里生气,却控制着不往邹晨身上发,蹙着眉头道:“还剩下二百来石。我看咱们连今年都过不去。万一今年夏收再收不上来,那可怎么办?” 邹晨将契约交到邹正业的手里让他保管,站直了身体笑道:“祖父。原来你是为了这个生气?” “不出月旬,官家定会下令大开常平仓和义仓,到时仓库大开,粮食自然就下去了。今年的夏收,祖父也不用焦急。种上的麻和大豆还有秫秸只要管理得当,自然也是会有好的收入。而且,官家肯定会免了中原这几地受灾的赋税,到时何愁粮食?”邹晨笑着劝道。 邹正业听了女儿的话,连忙问道:“小晨,你说的可是真的。官家真的会大开常开仓?” “肯定会开!”邹晨自信满满的说道,因为这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情,“开了常平仓。天下粮价自然就回落了,到时想买什么粮食就买什么,还怕什么没粮食?” 邹正业虽然有点怀疑,但是心中对女儿还是有一定的自信,这三年来不管女儿说什么。最终被事实证明都是是对的,所以这次虽然是半信半疑。他还是选择了站在女儿身后支持她。 “爹!”他转向邹老爷子,“我看小晨说的有道理,反正地也买了,我看咱们就合计合计这地里都种些啥。” “我看不如种秫秸好了,这个产量高,到夏收时也能有个好收成。”邹正达也紧跟着说道,表示自己也是支持小侄女的。 邹老爷子看到俩个儿子都这样说了,便叹了口气,无力的挥挥手,“得了,得了!你们都这样说,我也无话可说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那剩下的粮食你们可不能再祸害了。万一夏收不稳,这粮食可是能救命的。” 邹晨笑了笑没有说话,事实会证明一切,等到了四月中旬,官家开了常平仓一切都会象她所说的那样,粮食恢复原价,田地的价格再次升高,以后再想买这么便宜的农田怕是不行了啊! “二伯,阿爹,我想去果园看看!听说果园里现在种得萍婆果和李树,而且那些种植的农户咱们还得去和他们沟通沟通。”邹晨说道。 邹正业听到女儿这样说,点头道:“确实,那些以前姚大户手下的农户们咱们得沟通一下,姚大户是连着他们的契约一起卖给咱们的了。咱们没有经营过果园不懂这里面的门道,是得先请教一下他们。” 当下说干就干,套上驴车邹正达和邹正业就带女儿出去了,邹家庄离龙路口非常的近,坐上驴车不过是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龙路口是在沙河一个拐弯口,据传说在这里曾有一条老龙羽化成仙,他升天之际尾巴在地上甩了几甩,所以才有了现在的龙路口。龙路口有一座横跨在沙河上的石桥,这座石桥不知是哪朝哪代建成,曾有村民好奇的摸着石桥上的石墩,据说亲眼看到过石墩化成一条巨龙飞走。也有人说,曾见过有一只鸡在桥上走过,然后走着走着鸡便在空中突然消失了。 过了这座桥再走没有多远,便到了姚大户的果园里,果园的位置倒是不错,紧挨着沙河。旁边便是五百多亩的良田,以往这些全部是姚大户所有,而现在全部改姓了邹。 佃姚大户家果园和良田的几户农夫,这几天惶惶不安,生怕邹家买了果园和良田之后对他们有什么不同的安排。他们都是一些赤贫的农户,每年依靠着佃别人的农田过活,一听说换了新东家,心里七上八下的,万一邹家的人不喜欢外庄人,非得让自己庄子的人来耕种他们这些人又将何去何从呢? 所以今天一听说新东家来了。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来到了果园听新东家的训话。 邹正达和邹正业看到那些被姚大户管家领来的几个农夫全部到齐,便开口道:“你们,是姚大户以前的佃户?” 几个农夫中年纪最长的一位,约有五十岁左右,一脸的风霜之色,看起来面色饥黄,显见得是经常吃不饱饭,他弯下腰拱手道:“回东家,小的们都是原来老东家的佃户,我们几家都姓郑。是这龙路口本村的人,世世代代都居住在这里,已经有数百年了。” “不知怎么称呼老丈呢?”邹正达笑道。 那老者听了新东家问他的名字。腰弯的更低了一些,“回大东家,小的姓郑,没啥名字,平时别人胡乱叫我郑三多。” “郑三多?这名字可有个说法没有?”邹正业听了之后好奇的问道。 “小的没别的本事。就是儿子多,闺女多,娘老子多。”郑三多嘿嘿笑道。 邹晨听了他的话吃惊的打量着他,这儿子闺女多,倒是可以理解,娘老子多却是不知道了。 郑三多又接着说道:“当年小的是独子。生出来不好养,所以我爹娘就给我一下子认了十个干娘借她们的福气,嘿嘿。结果小的一下子活了五十多岁。” 邹正达和邹正业齐声问道:“你儿子和闺女共有几个?” 郑三多骄傲的挺起胸膛:“小的一共有五个儿子,六个闺女,全都活的好好得,一个也没有死。” “厉害!”邹正达和邹正业齐齐的竖起大拇指。 邹晨在心里快速的心算了一下,十一个孩子。就算是两年一个,他的老婆这二十年来一直在不停的生孩子。而且居然还都养活了,真是厉害。 邹正达指着郑三多身后的几个人问道:“这几个人,都是你的儿子?” 郑三多指着身后的几个人道:“这几个是我儿子,这几个是本村的同族,一起佃了姚大户家的果园和农田。” 那几个郑三多的儿子便依次上前向两位新东家行礼,然后另几个本村的同姓人也跟着上前行了礼。 “这果园平时都种些什么树?平时的收成几何?往常施肥剪枝都是何人?这些,你可知道?”邹晨看到他们行完了礼,便开口问道。 郑三多偷偷打量了一眼邹晨,看到她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娘子,便用目光询问两位新东家。 邹正业笑道:“这位,是我的小女儿,平时喜欢一些农业之技,她问你们什么,你们照实回答便是了,不必有隐瞒。” 那郑三多听了,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有些发黄的小本本,沾了口唾沫掀起了一页,照着上面的把果园的情况给念了一遍。 “你识字?”邹晨听完了果园的情况之后,看着郑三多问道。 “是!”郑三多弯下腰回道,“小的幼年时,家里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有点闲钱便上了两年学,只能看懂几个字,其他的连蒙带猜的也能看个大差小不差的。” “你们果园的萍婆果个子小味道不好,只能用来酿酒,为什么不把萍婆果挖掉换成其他的果木呢?”邹晨问道。 “这个?”郑三多踌躇了下没敢往下说,只是拿眼看了看两位新东家。 邹正业安慰他道:“既是我家小娘子问了,你便照实讲,不论对错,只要是实话我们便爱听。我们老邹家也是从土里刨食的农户出身,并不是那不知稼墙艰难之家。” “这果园原来是姚大户的娘子陪嫁过来的,原来倒是还挺好,可是后来生了一场病虫之后,果子的味道便变得难以入口,最终只能去酿酒。小的也和老东家提过几次,可是要是换果木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才有收益,所以老东家就一直放着没动。现如今也不过是挑着几棵好的果子年年给东家送去几筐,其实这个果园年年倒是赔了老东家不少钱。……”郑三多愁眉苦脸的把真实情况给讲了一遍,到此时邹正达和邹正业才弄明白,原来不是自己捡了漏,而是别人把不要的东西处理给自己了。 邹晨环顾了一眼果园,回过头道:“若是把萍婆果全部给挖掉,换成梨树,剩下的种成葡萄,你可敢种?” 第一百七十五章 果园种蘑菇计划 邹晨从前世的的眼光来看,觉得这个果园很明显的是属于果木老龄化,需要将老化的树给连根挖掉换成新树。原来的姚大户估计是觉得这个果园没有什么收入,所以不愿意再次投入,毕竟挖掉旧树栽培新的果树,两年内估计是不会有什么收入的。再加上古代的果树没有什么嫁接和剪枝的技术,造成果树产果率低下,而且没有什么有效果的防治病虫害的办法,所以就造成一旦有病虫害那整个果园便会瞬间荒废掉。 其实果园经营得好那赚的绝不会少,因为宋人热爱饮食和水果是非常有名的。许多诗词都是和水果有关,而且宴请宾朋如果没有几盘像样的水果,那是肯定要贻笑大方的。她来了三年,也多少了解到了宋代的一些物价,比如象一只小小的郑州梨就要卖到三文钱,枣倒是便宜每升卖到四文钱,柑橘每斤卖六到七文。整体来讲,由于宋代的个人收入要高于历朝历代,所以对水果的需求是非常旺盛的,果园的前景绝对是非常好的。 看到那位郑三多不敢回话,她笑了笑,说道:“二伯,阿爹,我看咱们去果园深处处转转吧,也请这位郑老丈给我们介绍一番。” 邹正达邹正业听到邹晨这样说,让郑三多走在前面,一路介绍着往果园深处而去。 只见这整个果园中萍婆果树上稀稀拉拉挂着几个果子,看起来暗淡无光,树叶几乎上快被蝗虫啃食光了。园子里的李树看起来倒是比萍婆果树要精神一些,然而看起来树龄都是已经超过二十年了,整个果园若是从远处看倒也是郁郁葱葱一片苍翠,可是进了果园入目的却是破败不堪,许多果树的枝杈都被压断可是还没有人修整。也没有人剪枝,更别提给果树松土施肥了。 邹晨越看越皱眉,脸色越来越不好。这样的果园必须将果树全部挖掉然后换成新的果树才可以,最重要的是两年之内怕是没有什么收入了。原本她还想着利用果园里的苹果和李子酿些酒,多少也能换些收入,可是眼看这果如此破败,哪里是象是能赚钱的样子,怪不得那姚大户三百五十文一亩就肯出手了。 邹正达和邹正业对这个果木原来就是一窍不通,是因为邹晨想买这个果园,所以他们才做的决定。眼见得她的脸色越来越黑,俩兄弟的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去,难道。这钱要砸在果园里了? 突然,邹晨眼前一亮,在一棵萍婆果树根下她蹲下身子,轻轻用手抚摸着那几朵凤尾蘑菇。 “蘑菇!”邹晨喃喃的说道,“我居然把蘑菇给忘了。真是不可饶恕。”果园套种蘑菇在后世是一个很多人都知道的间作套种办法,蘑菇种在果树下可有效防止水土流失,避免杂草丛生,降低病虫更利于果木的健康生长。 小的时候,她家里比较穷,母亲在楼下的地下室里用玉米杆鸡粪棉壳包在塑料袋里等过了一段时间便会长出许多小蘑菇出来,等到蘑菇长大,就会变成自己家里的一道美味的菜肴。 她站起了身。一路注意着脚下的情况往果园走去。如果看到有蘑菇了就蹲下身子,仔细的辨认是否有毒。她倒是也不太懂,然而在后世凤尾茹是日常生活中非常普遍见到的一种蘑菇。象金针茹、牛肝菌、平菇、香菇等等都是日常经常可以买到的蘑菇。而且蘑菇味道鲜美,营养丰富,更是一道不可多得的山珍菜肴。 郑三多看到邹晨走走停停,注意力全部被果树下面的那些发霉的东西所吸引,便讨好的说道:“小娘子。这些东西都是一些发霉的东西,不能吃的。平时我们都是拿了小铲子把它们给铲掉扔了呢。” “你说什么?”邹晨听到郑三多这样说,吃了一惊,“你们都给扔了?一点也没有存放?” 郑三多看到邹晨这样吃惊,惶惶不安的低声道:“是啊,都给扔了,这果树发了霉,应该是造成果树减产的原因之一啊。” 邹晨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什么霉,这可是好东西,这叫……”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蘑菇还没有人给它起名呢,而中国人吃蘑菇的历史是在南宋时的龙岩村人发明的。 “郑老丈,麻烦你老给我找一个竹筐,再找一个小铲来,我要把这些东西铲一些回去。”邹晨吩咐郑三多道。 郑三多听了这话,立刻让他的一个儿子小跑着回去到果园里给找一个筐子过来。而邹晨则是和刚才一样,蹲在地上仔细的观察着果树下的几丛蘑菇。 邹正业看到女儿看的这么入神,便也跟着蹲下来低声道:“小晨,这看的是啥?” “阿爹,”邹晨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个啊,我们上了驴车我再和你说,总之这个是好东西,明年果园挣钱不挣钱就看它了。” 邹正达见状也蹲了过来,低声的和邹正业商量着果园的事情,俩人均是对果园的前景不看好,这时不免哀声叹气。 过不了一会,郑三多的儿子拿了一个筐子过来,又给拿了一个小铲子。邹晨仔细的把几个已经长得非常旺盛的灰平菇(凤尾茹)和金针茹给小心的铲了下来,又一路往里走,看到了后世经常吃的平茹和香茹,也给小心的铲了下来。而象那些色彩鲜艳,后世从来没有见过的的,则是不再管它,任它自生自长。 她一边采摘一边低声和邹正业邹正达说道:“每逢雨后或是阴雨绵绵之时,象是那些树根上、草丛中、稻草堆上,甚至还有粪坑中都会长出这种可以食用的蘑菇来……”然后她又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蘑菇的知识给讲了一遍,并且告诉他们那些色彩鲜艳的蘑菇大部分是有毒的,象她手里的蘑菇全部是可以食用没有毒,而且并不一定浅色的蘑菇都无毒,所以任何一种蘑菇都必须要先让鸡鸭鹅们先试用过以后才可以再食用。 “小晨!”邹正达挥挥手让郑三名他们走远一些,然后低声道:“你的意思,这些蘑菇都是可以食用。而且还可以人工栽培?” “对!”邹晨肯定的点点头,“不仅可以食用,而且还是美味呢,最重要的是天天吃是不会有任何坏处,反而可以长寿健康。” “那人工栽培麻烦吗?”邹正业看了一眼女儿手里的几丛蘑菇,也跟着问道。 邹晨想了想说道:“倒是不麻烦,秫秸杆稻杆加上一些棉壳还有鸡粪或粪,在一起发酵四五天,然后再将这发酵过的东西洒上揉碎的蘑菇放在阴凉的地方,等过了几天蘑菇便会长出来了。果园的地面由于长期不见太阳。所以最是合适做蘑菇的。……”言毕,又把栽培蘑菇的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给讲了一遍。 俩人听到邹晨这样说,顿时觉得这片果园那是买得值了。刚才看着枯败的果树恨不得一把火给烧光了才好。这时看着这些倒在地上的果树,就如同看着聚宝盆一般。 邹晨又接着说道:“果园不仅能种蘑菇增值,还可以种那些喜阴的中药材。你们看,这树与树之间的间距中可以种上中药材。树根下种着蘑菇,蘑菇可以为果树和中药材增加肥料。果树可以在空中替它们遮拦阳光。这真是一举数得的好营生啊!” 俩人喜道:“药材也可以种吗?” 邹晨点点头:“虽然官府有规定,禁止用良田改种甘蔗或是用农田种药材,但是并没有规定不允许在果树间套种啊。刚栽种下去的小果树中间可以种上种一到三年收获的地黄、黄芩、菊花、黄芪、牛膝、板蓝根、草决明、白术、柴胡等喜光的中药材。树冠及树叶较稠密的果树,如桃树、樱桃树、杏树、葡萄、柿树等,可在行间套种半夏、天麻、灵芝、黄连等喜阴湿的中药材。树冠较稀疏的果树,如萍婆果树、梨树、山楂树等则可在行间套种丹参、百合、天门冬等稍耐阴湿的中药材。……” 邹晨这一通话说完。听得邹正达和邹正业连连点头,真是未曾想到一个果园还能有如此多的栽种办法,若是好好经营。这千亩果园只怕是今年就可以有收益了 “小晨,”邹正达和邹正业看看四周,发现郑三多他们离得远远的,又道,“那这个蘑菇还要郑三多他们一家来管吗?” 邹晨叹了一口气。“世道艰难,若是我们不让他们佃。说不得他们会饿死。我看,要是他家肯签长契就用,如果不肯签就不用他们了。” 那俩人听了之后也跟着叹了口气,心想今年若是没有邹晨在,怕也是要出去逃荒。这郑三多一家守着东家的果园没有出去逃荒,这样一想他也倒算得上是一个忠义的人物。想明白了这一点,俩兄弟心里便打定了主意,挥挥手将郑三多唤了过来。 郑三多正和几个佃户议论着,这个新东家看样子倒是扎实肯干,象是长年做农活的主儿。就是不知道他们还肯不肯用以前姚大户用过的人,好多买了新农田的东家,都是比较爱用自己手里的老人。看到新东家招手唤他们,急忙跑上前去。 邹正达道:“我和你们三东家商量过了,今年这果园和田还归你们佃。只是咱们只能签一年的协议,若是一年后佃的好,咱们再接着下签,若是活干的不好,这个就不能怪我们无情了。” 几个佃户一听今年东家还肯用他们,立刻喜上眉梢,纷纷表示一定要把东家的田给佃好,保证用心侍候。郑三多听说只肯佃一年,心里起了嘀咕,他佃的可是果园,这果园若是真的挖掉重新种那今年肯定是没有什么收益啊,一年的时间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啊。 邹正业看到他面色难堪,便说道:“郑老丈情况特殊,果园的事情我们也商量过了。若是郑老丈明年还想佃这个果园,那就必须签长契。不仅老丈签,凡是进果园做工的人都得签长契,郑老丈不妨考虑一下。” 郑三多一听要签长契,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做白糖转豆腐坊 邹晨看到郑三多没有回话,知道他是需要考虑才可以做决定,在果园转了一圈后又到农田里安排了让佃户们种秫秸之后便回了邹家庄。 到了邹家庄,公孙季正在前院等着他们,原来却是前天邹晨让他去买白糖,今天他通过几个朋友买了十六斤已经送到了,正等着让邹晨实验那个精炼白糖之法。 邹晨让人准备好了澄清的东西,便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搬到了现在无人居住的一幢小楼中。 精炼白糖完全是按照后世那种石灰澄清法的步骤去做,先将白沙糖添水加热到用手触摸非常烫的温度,把石灰水倒入糖水中,再次加热到沸腾。然后将糖浆倒入黄泥水分离器中。等过了一会,泥浆分离器的下部便开始渐渐的有糖水流出,再等了一会,待糖水不再流出后,又将糖水重新放入另一个泥浆分离器,反复两次。 邹晨便道:“好了,再待一会这些糖水便会结成晶体,雪白晶莹,颗粒分明。这个就是精制白糖!” 家里人随着她的指挥忙碌了一下午,看到她这样简单的就做成了精制白糖,大吃一惊。 邹晨看到家里人的表情,笑道:“其实有些办法,说白了就是很简单的,只是别人没有想到罢了。而这些办法,却是无数人失败所得来的。我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取巧罢了,多看些古籍自然是有些好处的。” 众人听她这话里有前人两个字,还以为是她由平时所看到的书籍里想到的。又等了一会,只见在盆中的糖水渐渐的开始凝固,一会上层的糖水竟然开始结成颗粒状,颜色白亮,令人爱不释手。 邹正业赞叹:“真是未曾想到,不过是石灰水加上黄泥水。便能制出如此洁白的白沙糖。” “如此秘法,要当做咱们家里的不传之秘传下去!”邹老爷子捻着胡须笑道。 邹晨看了一眼家人,正色道:“这件事情,我想和家里人说一声。蘑菇和精制白糖的办法,我准备都献给官家!” “为什么?”家里人异口同声问道,“这样的好法子,留在咱们手里子子孙孙相传,为何要献给官家?” “这个法子,原本就是取之于民,不属于咱们私人所有。自然也应当用之于民。让天下所有的人都学会,这样我的心才会安生……”邹晨心里默默的地说,“……要不然。我会觉得我在偷盗!” 家里人在密室中商量,公孙季则是等在院外焦急的等待。邹家有一个玻璃作坊他是知道的,每月的利润便是数千两银子,虽是被四家瓜分一家也能分得几百两银子。利润虽大,自己却并没有经手。若是这个白糖能够让自己经手的话。凭着自己遍布三江四海的关系,到时一定能将邹家白糖的名声打出去。 人老了,一辈子也没有做过什么扬名立万的事情,如果能借着这个白糖把公孙季的名头打出去,那就是死了也能阖眼啊。 好不容易等到邹家人一脸疲惫的从院内走出,公孙季急忙迎了上去。 邹正达向他点了点头。“公孙大伯,成了!” “太好了!”公孙季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的击了一下手掌,然后用乞盼的目光看着邹晨。“小娘子,这个,这个能让某看看白糖吗?” 邹正业走在人群的最后面,手里端着一个铜盆。公孙季得了邹晨的许可,走到邹正业的走边就着他的手看了一下盆内。只见盆内的白糖如同白雪一般晶莹剔透,成四方颗粒。又如同河边之沙。 不由得赞叹:“这才是真正的白沙糖!以往的那些白沙糖与此相比,都是黄沙糖啊。” 邹晨想到屋里剩下的第一盆有些混浊的糖水,突然想到了原糖,在后世有一些殖民国家在殖民地种植甘蔗加工生产成原糖(粗糖),然后再运回到宗主国加工精炼成白糖后投放市场。 想到这里,她低声对父亲讲道:“晚上等哥哥们放学,让他们去找我,我有事和他们说。” 这时公孙季问道:“但不知这白糖定价几何?” 邹晨思考了一下回答道:“现在只有这么多,不好定价,而且我们还要多试验几次,才可以知道多少斤黑糖出多少斤白糖。若是能够买到原糖那就更好了,如果有原糖出糖率会更高些的。” “原糖?”公孙季苦思冥想起来,然后击掌道,“小娘子说的莫非是粗糖?这个某倒是知道,某的几个朋友倒是有做这个生意的,但是不知道小娘子要多少粗糖?” “这个倒是不知,我看先把家里的钱都给搜刮一下,有多少就拿多少粗糖吧。反正家里也不剩多少钱了!”邹晨笑道。 去年一年挣的倒也不少,可是这场旱灾之后全部花光了。所有的钱全部买了粮食和日用品,她手里的玻璃红利也大部分拿出来支援给了家里,剩下一百两又去买了药材,到现在庄子里喝的药材就是她的红利买的,一碗水只要了一文,可是实际上却要投入三四文,整个都是在赔本。虽然现在杂货铺在慢慢的回拢资金,但是邹家卖出去的东西又不想赚黑心钱,都是比现在的市面价要低一些。如果不是限量供应的话,早就被人哄抢一空了,现在很多宛丘的居民都赶着马车来邹家庄购买日用品呢。 公孙季行了个礼便急忙回到后东院去算帐了,他要算算现在家里还剩下多少钱,一会还得去找邹萍看看杂货铺现在有多少现钱。 家里人看到公孙季去忙碌了,便将这盆白沙糖放回院子里精心的锁了起来。然后去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突然听到护院回报说是正安浑家牛氏、正顺浑家张氏、正祥浑家李氏、正和浑家包氏四个妯娌结伴而来。 柳氏和黄丽娘便请她们到东院说话,男人们则是自去忙碌了。到了东院正安浑家牛氏将手里挎的篮子里的鸡蛋给递了过来,笑着说道:“这些,是给小郎君吃的,他还小,多吃些鸡蛋补补。我们也知道东家不缺这个,不过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柳氏和黄丽娘拒不肯受,非得要她们拿回去不可,这时邹晨在一旁笑道:“牛婶婶怕是有事来寻我们吧?” 正安浑家牛氏支支吾吾了半晌,院子里的人才算弄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她是为了豆腐坊的事情而来。 邹晨笑道:“这事啊,几位婶婶想必已经知道,我家确实是要把豆腐坊门头给转出去的,只是这怎么转可是有章程的。不是说转便转了!” 正安浑家牛氏急忙赔笑道:“那是,那是!小女郎。您说说,怎么个转法?” 邹晨看了柳氏和黄丽娘,她们则是示意她说下去。便道:“以往我家是怎么做的,接手的人还是必须怎么做。豆子不能以次充好,更不能为了追求利益多加水坑害来买豆腐的人,……” 正安浑家牛氏忙道:“女郎放心,这些我们绝不敢做。东家们以前是怎么做的,我们以后还是怎么做!” “我家十年的免税期还剩八年呢,所以你们若是用我们家门头,那省的可不是一点半点。……”邹晨又说道。 当下,两家人就着门头费讨论了半天,最终商量出了一个双方都满意的方法。然后。邹晨执笔将刚才讨论出来的结果一一写在纸上,双方看了看没有什么异议,便签了字画了押。 协议上规定。邹正安一家获得清白豆腐坊门头三年的使用权,或是三年后守法经营,没有做过什么无良的事情,三年后依旧可以继签协议。邹家负责将制造豆腐和凉粉的秘法传给他们,他们无权再传给其他人。一年他们需要向邹家交三成的利润。不允许他们开分店,只可以在邹家庄开豆腐坊。 那几个妯娌没有想到竟是如此优厚的条件。竟然只要他们利润的三成,这三成的利润才是几个钱啊!明显着邹家是想白送给自己一项发家的本领,当下几个妯娌感动的指天发誓,一定要把豆腐坊给好好经营下去,绝不能毁在自己手里。 等到那几个妯娌千恩万谢的走后,柳氏和黄丽娘道:“小晨,怎么就只要这么一点的门头费?” “二婶,娘。我想在宛丘开豆腐坊!”邹晨突然说道。 “宛丘?”柳氏和黄丽娘立刻被这个词给吸引了。 邹晨点点头,“是的,只在邹家庄能挣几个钱?还是得去宛丘和下口挣啊。咱们有御赐的金门头,不论在哪里开生意都会很好。邹家庄都是咱们的亲友,何必去挣他们的钱?宛丘有大把的银子等着咱们挣呢。” 柳氏和黄丽娘听了这句话才算明白过来,若是能在宛丘开豆腐坊那赚的自然不是一点半点了。只是,家里好象并没有人可以去宛丘开啊? “我想让小姑娘和小姑夫管帐!你们看怎么样?到时,二婶家里也来两个人,咱们一起把这个钱给挣了。”邹晨笑道。 丁启这个人,嘴皮子最是利索,而且经常往外跑,不耐烦呆在家里,若不是邹青华能约束得住他,早就跑的三江四海满世界乱转了。这个人头脑也灵活,倒真是一个做掌柜的人选。柳氏和黄丽娘听了这话倒是都挺满意,尤其是邹晨最后说的让柳氏家里人也来两个,这更是让柳氏听着心里欢喜。 当下妯娌两人便同意了邹晨这项决议,至于丁启会不会同意,若是他知道了以后可以把家安在宛丘,指不定要高兴的一跳三尺高,劝着邹青华同意这事呢。 邹晨看到乌倩一脸羡慕的看着自己,有心想帮她娘家一把,奈何她的事情必须要柳氏先吐口,柳氏不吐口自己冒冒然的出手相帮,到时肯定要惹了柳氏不愉快,便把这个心思压下,等到以后她求到柳氏那里再说。 一想到,以后终于可以天天想个懒觉,不再天不亮就想床,她伸开手臂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睡懒觉的日子来啦!” 柳氏和黄丽娘听了这话,一人伸出拳头打了她一下,嗔道:“你想睡懒觉?门都没有,从明天开始早上起床学规矩。” “啊?……”邹晨愁眉苦脸的将嘴张成了一个‘o’型,痛苦的看着二婶和母亲,看到她这幅可怜样子,美娘和乌倩抿着嘴幸灾乐祸的笑。 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ps: 错别字啥的下午或晚上再改,最近颈椎不舒服,要天天按摩,下午去做按摩了。本章3499个字,嘿嘿,差一个字不到3500,这样大家只需要用三千字的钱就可以看了。我够意思吧??嘿嘿 第一百七十七章 行商争买白沙糖 到了晚上,邹晨将蘑菇过水给清沥了一下,控干了水烩上猪肉炒炒,做了几盘菜。家里人是没有想到这个蘑菇的味道确实是香鲜可口,和以往吃过的那些珍奇菜肴一比较竟是觉得蘑菇还是更好吃些,不由得食指大动,尤其是二郎四郎六郎更是筷子连闪,兄弟几个还跟小时候一样在饭桌上你争我抢,逗得家里人笑骂不已。 等到吃完了饭,由乌倩和美娘收拾,邹晨则是和三个哥哥去了二郎的闲云居商量事情。 “……你的意思,是我们国家在别的国家买原糖,然后利用这些原糖制成精制白糖,再返卖给他们?”二郎问道。 邹晨点点头,“这个模式是我下午在制造白糖的时候想到的。咱们用低价购入原糖,然后高价卖给他们白糖。将精制白糖这个技术当做国家机密把持着,这样一来,低进高入,国家的国库自然就是有钱了。” “重要的是,”邹晨又说道,“别的国家把土地都变成了甘蔗田,他们拿什么去种粮食?这时,我们宋朝可以强制命令将所有的甘蔗田全部改成农田,我们再高价卖出粮食。一个连粮食都要从国外买入的国家,将来要是不听我们的,立刻断他们粮食,看他们敢不敢不听话。” “国库有钱了,就可以发展军备,军备上去了,国家的实力就上升,到那时契丹西夏还不是想打哪个就打哪个?”邹晨笑着憧憬道。 “对啊!”一提到契丹和西夏,兄弟几个激动了起来,宋朝的民众对契丹都是恨之入骨,一想到他们要称叔叔,大宋朝却要自称侄子,凡是宋朝的民众一提起这个事情无不气愤非常。 “这个事情,光凭咱们几个干不成啊。而且咱们连个功名都没有,想向朝廷进言也找不到门路!”四郎在给大家泼冷水。 邹晨捂着嘴笑道:“那你们的师公文相公是做什么?当朝宰辅!这件事情只要文相公同意了,那就是成了三分。你们何不仔细商议一下,然后趁着九月份文相公过生日之前咱们把白糖和蘑菇做为生日礼物送上东京城,让五哥和文相公提这个事情。” 兄弟三人一听邹晨这句话,立刻来了兴趣,借送礼的名义将这件事情告诉给师公,既不显眼又能给师公送一份特别的礼物,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啊。 邹晨坐在一旁看着三个哥哥在热烈的讨论,心里一阵阵的欣慰。旱灾过后没多久知州便下了命令。由于旱灾的原因所以今年的府学招生要比入学晚上一个月,何时开学要看宛丘旱灾恢复的情况。等到府学开学后,让三个哥哥去考试。到时想必知州会看在文相公的面子给个人情,让哥哥们都进府学的。 到时在宛丘有小姑娘他们在,倒是不用担心生活方面的事情,等到三个哥哥在府学念上三年书,便可以试着去考秀才。考中了秀才算是真正入了仕的大门。到时,自己家才可以理直气壮的把文相公所写的“耕读传家”四个字挂在嘴边。 从这一天开始,邹家的人便开始了忙碌之中。 马太婆家的几个孙媳妇每天早上来邹家跟着学打豆腐,而院外的豆腐坊邹家也开始挂上了清白豆腐坊的御赐招牌。每天早上慕名来买豆腐的人络绎不绝,不仅是本庄的人要来买一份尝尝,就连许多外地的人。也要天不亮驾着车子去邹家庄买几块豆腐捎回家去。人人冲的都是仁宗手书的面子,二来也是冲着邹家在此次旱灾中对乡邻们的救助之情。 一时之间,马太婆家的几个孙媳妇乐的是眉开眼笑。每天数钱数到手软。最不开心的则是邹一民,他的母亲乃是邹正顺浑家张氏,和邹萍是嫡亲的堂兄妹。往常生意忙的时候可以让他母亲来帮着看看茶棚,他早上可以驾着车去往宛丘为风五娘送菜。如今正顺浑家张氏早上天不亮就去打豆腐去了,到了中午才有空闲的时间。他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请了一个同族的族兄弟来帮着早上看茶棚。 公孙季和邹晨在家里将地皮都给搜刮了一番。才搜刮出来了一百多贯钱,最终还是邹正业和黄丽娘提着几只鸡和一只猪驾着驴车去了黄家坪,从黄老爷手里借了五百两银子。 黄老爷知道了他们要搞白糖精炼,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把钱拿出来后嘱咐了他们要处处小心,莫要再被人起了歹心,让他们再拿出些钱来给那些村庄护卫们,这样外有村庄护卫,内有护院,家里才能称得上安全。 邹正业回来了之后,把这事和家里人说了一番,家里人倒是全部都同意,于是便决定等白糖的事情挣了钱之后,给那些护卫们把工钱涨一涨。 邹晨提议道:“我看不如这样,以后每家每户出十文钱一个月,交给那些护卫算做清洁费,然后再让护卫们请些人负责打扫卫生,清洁街道,这样整个住宅区看起来也干净了许多。而且护卫是说好每个月都有轮换的,这样这钱其实还是大家自己挣了,也不会有人有意见。而且,我觉得咱们应该禁止那些商人进入住宅区,让他们全部去外面行商,现在庄子里实在太乱了。” 这个提议得到了家里所有人的同意,现在邹家庄人来人往客流量非常的大,护卫们也只是略略盘问一下便把人放行了。如果在住宅区外面沿着围墙重新设一个小集市,把买卖货物的全部搬到那里,以后住宅区的安全也就更加有保障了。 邹老爷子和两个儿子将这个重设小集市的事情和里正说了之后,里正当即拍板同意,他也同样是觉得现在庄子太乱,可是又不能不让那些商人进来,毕竟人家是来进货的,不能赶人家跑吧。他也是有心想在庄子外面重设一个集市,可是仅凭他一人之力,这事大约是不成的。如今有了邹家牵头,他再从旁协助一下。这事,多半就成了。 又将准备给护卫们涨工资的事情也说了一说,里正听了之后心里更是欢喜。这既不用自己花钱,又白得了一个好名声,如何不喜?至于收卫生费什么的,这个自然是由护卫们挨家挨户去收了。到时谁敢不交?不交的就从住宅区出去住,那围墙可不是白替你家盖的,再说交的又不多,一个月十文钱。一年才一百二十文,养个活物随便卖卖也不过就是几只山蛤的价格罢了。 这些事情处理完了之后,邹家购买来的原糖也通过公孙季的几个朋友运到了家里。公孙季的几个朋友得知了这邹家可以精制真正的纯白沙糖。一开始还不相信,可是看了看公孙季拿出来的白沙糖之后不肯走了,非要等着邹家把白糖给制出来不可,并且说了,愿意用比市面上高得多的价格来买入。 公孙季捻着胡须笑看着几个老友每日围着自己作揖打转。就是为了能够进到邹家的白糖,心里自豪油然而生。原先的主家说得好听,说是自己年纪大了,也该回家荣养了,可是实际上却是把自己当做包袱给甩了。再过几年就要六十了,六十岁后还能做些什么?万一自己死在任上了。主家还得给自己全款发丧呢。 而来邹家就不一样了,前几日两位东家晚上找到他谈了半夜,意思是希望他能在家里长久的做下去。以后若是老的走不动了。每月邹家还会发给他一笔养老费,这个费用是绝不会低于他平时的工资,可以一直拿到他去世。他听了这个之后,立刻动了心,准备和邹家签长契。在邹家干个几年。以后就给他养老,这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事情? 两位东家又说。以后家里所有工作时间超过二十五年以上的老人都会照此办理,他和金小乙将是第一批。想到这里,公孙季只能默默的说一句:仁义啊!不愧是得了官家两次御赐金匾手书的邹家啊! 邹晨领着家里所有的男人,在家里足足忙碌了七天,才把那几车白沙糖全部给澄清成了真正的白糖。由于家里人手不够,她思前想后了一番让大郎和三郎也加入到了炼制白糖的队伍中来。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她觉得大郎和三郎确实是想学好的,而且他们现在明显的和邹正义不一心,只要是邹正义想出门耍钱或是偷懒不干活,他们便会搬出邹老爷子来,把邹正义这个当父亲的给训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尤其是朱氏,最近怕这两个儿子简直是怕的很,都要躲着他们,儿子是不停的使唤她干活,一会地脏了让她去扫地,一会锅台脏了让去擦,再一会衣服该洗了要去洗衣裳,衣裳还没洗完,儿子又来喊,该去做饭了。 她象个陀螺一样被儿子们抽得满院乱转,就没有清闲的工夫。她闲不下来,自然也就没有空去庄子里找别人侃大山,渐渐的,庄子里那一群经常绕舌的老娘们人堆里再也找不着朱氏的影子了。所以朱氏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赶紧给两个儿子找个浑家吧,有了儿妇她就能清闲下来了。然而呢,她却不知道,有了儿妇她悲惨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七天后,那些焦急等待的商人们终于得了准信,让他们去邹家大院东院去听回话。当他们到了东院,看到那象白雪一般的白糖之后,个个张大着嘴巴,恨不得扑进糖堆里打个滚。 江姓行商最先反应过来,立刻大声道:“一斤一百六十文,现价,绝不賖欠!” 江姓行商的话音刚落,另外两个行商也立刻反应过来,也跟着报了价。 邹正达和邹正业笑吟吟的看着行商争抢着报价,价格甚至被他们抬到了一百七十文,比现在市面上的白糖卖价还要高,心里如同吃了蜜糖一般的甜。 借了黄老爷五百两,眼见得转眼就能还了,而且还能赚上一笔,这怎么不叫人欢喜呢? 第一百七十八章 豆腐坊热闹开业 几个行商一番竞价下来,最终把价格给定到了一百七十文。 邹正达和邹正业双手向下压了压,说道:“几位莫要着急,价格一事,我等现在说了并不算,此事要再过上几天方能算出价格。毕竟我等还要将各位的运输费用和原糖的进价进行核算,以免到时诸位进价过高过低,这都于理不合啊,呵呵!” 众位行商闻听此言这才罢休,但是嘴里依旧说着请邹东家高抬贵手,准许他们经营这份生意,到时价格方面那自然是好说的。 等到几位行商走了之后,俩兄弟互击了一下手掌,邹正业喜道:“真是未曾想到,这白糖的利润竟是如此之高?” “正是!”邹正达说道,“若是咱们在产糖区那里,原糖没有经过运输,那自然价格还会更低些。如今一斤原糖加上运费算下来约得六十文左右,若是在产糖区?真是暴利啊!” “可惜啊,可惜!”俩兄弟一想到这么大的利润就要被孩子们白白送给文相公,不由得一阵心疼。可是再一想到,这些黄白之物去换孩子们的前途,那别说是黄白之物,哪怕就是自己的命,也是愿意舍去的。 这时邹晨和二郎四郎五郎从屋子里走出,二郎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写着方才几位商人竞价的结果,并且将他们竞价时所说的话全部都仔细的写了下来。 看到孩子们出来,邹正达问道:“可记录好了?” 二郎扬起手里的纸,笑道:“阿爹,都记录好了。这些商人倒是会逐利,居然给开出了一百七十文的天价。” “商人逐利,乃是天性。如果有一半的利润,商人就敢舍家弃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商人就敢视人间一切的法律为无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商人就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做。比如贩私盐、比如卖奴隶、比如走私……”邹晨笑道。 “正是!”四郎和六郎颌首道,“这些商人若是知道白糖有这么高的利润,还怕他们不闻风而动?到时只需要轻轻引导一番,告诉他们海外土地广茂,最合适种甘蔗,他们将原糖运入国内,转手便是数倍的暴利,怎么能不铤而走险呢?” “……” 邹正达和邹正业听着孩子们高谈阔论,顿时心生慰藉之情。这是自己的孩子啊,小小年纪便知道如此多的道理,虽然我们是听不懂。但是听着这些言论,便觉得大宋朝的未来是多少好,好的令人向往…… 这件事情过后,那些行商们便赖在邹家庄不肯走了,时不时的请公孙季去吃个小酒。又或者给公孙季家的小孙子买点小礼物送过去。公孙季倒是和东家说了几次,然而东家告诉他只管和商人们吃吃喝喝,若是需要请客的时候,便从公中结帐,到时只需要将商人的言论记在心中,回来后和几个小东家如实禀报便是了。 公孙季连续吃了几天酒。便有些看了出来,这几个小东家在乎的并不是行商们给多少钱的报价,而是更在乎原糖的价格。路上要经过哪些州县,运费是多少之类的。他想到邹家明明有如此挣钱的精制白糖,却藏着捂着不肯往外放,反而要去打听原产地的价格。再联想了一下被送到东京城中随着文相公读书的五郎,仿佛突然有些明白了什么似的。自此以后更加卖力的做事情,好象要把自己一生的力量全部使完一样。 不仅如此。他还向东家提了要求,要把自己的小儿子公孙璐也叫过来跟着东家跑腿帮忙。 这公孙璐邹晨倒也是见过几次,平时公孙季来回去宛丘接送如果不趁着邹一民的车便会让公孙璐送他回来。今年二十八岁年纪,和丁启差不多大小,看起来也是一个非常沉稳的人,平时不大爱说话,做任何事情总是闷不作声的就给做好了。公孙季的大儿子跟着原来的老东家在做掌柜,小儿子就呆在老家守着祖坟未曾远离故土。邹晨想了想,便同意了公孙季的要求,让他小儿子也跟着一起做了外事副管事。 公孙季等到儿子一来,立刻让他和自己一样签了长期契约,这个契约一签定,他们父子便算是把自己卖给了邹家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后公孙璐才可以退休。公孙璐来了几天之后,邹家经过考察,又单独找他谈了一次话,便让他进入了精制白糖的院子内,让他学习石灰澄清法。这个公孙璐倒也是一个知情识趣的,他自从进了院子之后,不仅对任何人闷不做声,哪怕就是对自己的父亲也是恪守本份,一句也不谈,公孙季倒也知道避讳,也从来不曾问过儿子院子里到底是什么。 五月初,那些行商在宛丘等的焦急万分,却又不舍得离去,正急头怪脑坐立难安之既,公孙季突然宣布让他们去邹家庄和家主商量事情。三个行商听到这个消息,连呼了好几声阿弥陀佛,在街上胡乱买了一些礼物立刻奔向了邹家庄。 公孙季看在多年老友的份上,偷偷和那三位行商说了一句含糊不明的话,言道邹家四个郎君乃是当朝文相公的徒孙,并且五郎君现在正亲自随在文相公身边日夜跟随,学着做学问。那三个行商倒是早就知道这件事,要不然也不会对邹家的家主们这么礼遇,要知道他们大小也算是一个商贾客,自己手中好歹也有十几家铺子,这次若不是为了老友公孙季的面子,他们是断断不会亲自来宛丘的,可是没想到来了宛丘竟然被他们发现了一门如此大暴利的生意,这怎么不令他们欣喜呢? 到了邹家庄,随便寒喧了一番,邹正达和邹正业便直接拿出一份早已经写好的厚厚得协议书让三位行商观看。 三位行商凝神细看,只见上面的条件非常苛刻,不仅如此上面还写着邹家有随时调价的权利。三位行商一看之下傻了眼,这如此苛刻的条件能是做生意的吗?不仅要求他们不能在国内进原糖,在国内白糖的卖价还要低于国外,这是什么怪要求?虽然条件如此苛刻,可是上面的进货价却是着实吸引着这几位行商。 一百三十文! 足足比他们报的价格要低了四十文,哪怕就是按照现在白糖的市面价去卖,他们也是能一斤赚三十文啊。几个行商互看了一眼,咬咬牙,干了!拿着笔墨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摁了手印并盖上了自己的私章和商号的大章。 公孙季将这几位沉浸在暴利的商人送出了邹家庄,摇了摇头。 “你们呢!看不明白,怪不得只能一辈子当商人啊!这多好的机会,我给你们搭的线,你们通过这邹家搭上了文相公,要是能做文相公家的商贾,将来不论在哪里也没人敢欺负你们呐!唉,……”公孙季背着手回了庄内。 数天后,邹家在宛丘的豆腐坊盛大开业。除了女人们没有去,邹老爷子率着儿孙们全部去了宛丘。 豆腐坊上面挂着仁宗皇帝亲笔书写的“清白豆腐坊”几个烫金大字,旌旗上飘扬着一个大大的邹字,屋内大厅挂着文彥博相公亲笔手书的‘耕读传家’四个字,上面则是仁宗皇帝所写的两副字,邹家准备将这些字摆在这里三天,借借这些字的威力好把开业典礼给办的热闹些。 又请了在会仙茶楼中的说书举人来说了三天的书,并且请了宛丘最大的妓馆青阁馆中的几位舞娘来豆腐坊外跳了三天的舞。 出乎邹家人意料的则是,平民百姓虽然来的不少,可是他们都不敢进豆腐坊,因为从开业早上开始学子们便陆续的到来,不少学子进豆腐坊后,都是冲着仁宗和文相公的手书深揖一礼,然后令家仆买上一块豆腐而去。 那些百姓们只见一会唱诺的人喊道:“宛丘从九品教喻文林郎张岳生前来亲送贺礼十两。” 一会唱诺的人又开始喊:“宛丘九品教喻文林郎郑启前来亲送贺礼十两。” 弄的那些想看热闹的小民只敢站在大街上看,没有一个敢进店观看的。 到了最后更是热闹,黄县令派了管家来送了二十两银子的贺礼,一下子把观众的热情给掀到了高潮。众人是都知道邹家最近甚得圣宠,圣人一连两次都给他家写了字,可是没有想到在宛丘地面上,他们居然在仕林中间也是这么有声望。 这些仕林人士自然是由二郎他们接待,来了人便请他们坐在堂中倒上一杯茶,然后慢慢的品味仁宗和文相公手书的魅力,隔了一会便识趣的告辞而去,顺便请二郎四郎六郎以后多去他家里转转,说家里有几本新进的藏书,想请众人前去品评品评。 其实,这些文人们是早就想和邹家搞好关系了,可是邹家乃是白丁之家,自己若是以官身亲去,不免要落人口实,如今邹家开了一个豆腐坊,表面上是以祝贺为由实则为交好。 就在那些看热闹的小民们以为没啥热闹可看了,咱们也能进店看看皇帝的墨宝之时。 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先是来了一队兵丁,鸣锣开道,后面紧跟着是一队整齐的仪仗。再然后,小民们傻眼了。 李知州携着通判和县令亲自来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白糖作坊招工啦 李知州和通判县令来了,这个消息一下子在街头开始引起巨大的反响,小民们都不知道这邹家到底是如何有面子才能令陈州的知州和通判一起到来。 小民们不知道那些学士们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现如今朝堂上因陈执中纵妾杀死婢女一事乱纷纷的,陈执中自称有罪不敢上朝,躲在家中避祸已近两月有余。然而那些台官却是不肯放过他,每天的弹劾书如同雪片一般飞到朝堂之上,谏官们看到台官老是弹劾陈执中纵妾杀婢,觉得台官们的弹劾其实是在发泄私恨而且毫无技术含量,应该弹劾他无学问非宰相之才。于是两方人马开始你上一本,我立刻反驳一本,引经据典吵的好不热闹,那些看着诋报的地方官员个个噤若寒蝉夹起尾巴恨不得变成一个透明人才好。 抬杠抬到最后台官谏官两方人马直接明火执仗的干起来了,几个相公被吓的一个接一个的找借口往乡下跑,就是为了避祸,可是陈执中跑不了,弹劾的就是他啊,陈执中被这一通乱马七伤拳打的那是五内俱焚,苦不堪言。 李知州身为陈执中的学生,这时选择参加邹家豆腐坊开业典礼,其用意便是向文彥博示弱,我今天来参加你徒孙一家小小豆腐坊的开业典礼,您老人家在朝堂上给我老师说两句话,让赵抃为首的台官们和以范镇为首的谏官们少说两句吧,他们再吵下去,我的老师就只能回家抱孙子去了。 然而李知州却是不知道,文彥博虽然和范镇私交非常好,可是这次的弹劾陈执中真不是文彥博指使的。不仅不是他指使的,他还避祸逃到宛丘去了,就是生怕和这件事情沾上关系。结果美滋滋的收了四个小徒孙。 后来元丰三年,七十多岁的文彥博牵头发起著名的耆宿诗会“洛阳五老会”时,请了范镇内翰、张宗益工部、张问谏议、史炤大卿这几位年纪合计为三百岁的至仕元老。酒酣耳热之后言道,这一生有甚多得意之处,然而有一得意却是意外得来,乃是去宛丘宣读仁宗先帝的手书之时得来四个小徒孙,言谈之中对这四个小徒孙多有赞许之处。 邹家的人这时正在屋内接待两位教喻,突然听闻知州和通判的仪仗已经到弦歌大街上了,立刻整理衣衫出外相迎。 李知州好一派亲民的作风,他跳下马。伸手拉住邹老爷子的双手,嘘寒问暖问长问短,把邹老爷子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然后又亲切的拉着邹正达和邹正业的手。把臂进了豆腐坊。 进了豆腐坊之后,先整了整衣冠,恭敬的对着仁宗手书和文相公手书行了一礼,然后才和通判县令分了宾主坐在堂内,其他的人全部站立在两旁。 李知州的言谈之间对文相公多有推崇之意。并且询问了邹家三小最近学问怎么样,有没有在家里认真攻读。当听到他们有意在府学开学之时考童生,便以知州之身询问两位教喻可否直接收了三小为童生,教喻们哪会有不同意的意见,当下欢欢喜喜的就把三小进府学的事情给搞定了。 后来又得知邹家每隔几日便会派人送一批青菜给文相公府邸之时,他又亲切的询问文相公身体可好。邹家送的青菜可吃得香,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的事情,把邹家老小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还是三小稍微有一点明白。话题中便不肯再谈及文相公的事情了。 过后李知州又是有意无意的暗示,今天自己来豆腐坊其实是为着文相公的手书,说自己一直很敬佩文相公的为人,称文相公人品高洁,乃一国辅政之材。再然后坐了一会便和通判县令一起走了。等到知州走了,两位教喻自然不敢再留下来。也踏着知州的脚印一起走了。 三小等到知州走后愣了半晌,实在是想不明白,堂堂一个知州为什么要对自己一个白身如此礼遇?哪怕自己就是文相公的徒孙,也不够资格让知州如此关切啊。 等回到了邹家庄,邹晨听说了此事之后大笑道:“这李知州是卖乖呢!他如此放低姿态,不是给你们看的,是给文相公看的。你们啊,只管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文相公既可,不必添加自己的想法,只须照实说便是,事情如何处置自然有文相公呢。” 过了几日,邹家给文相公送青菜的马车进了东京城,五郎接到了家书,他看完家书后将信呈给了师公,文相公看完后微微一笑,然后说了一句知道了,便不再提这事,而是开始考教起五郎的学问起来。 朝堂里文相公是怎么处理的,邹晨并不知道,因为邹家庄最近象是凉水进了滚油锅-炸起来了。 自从那三个行商和邹家签订了协议之后,他们一发狠便从甘蔗农手中收购了大量的原糖。由于和邹家有协议在先,等到这一批的甘蔗收完之后,下批的甘蔗成熟禁止再从国内收购。所以他们立刻联系在交趾(今天的越南)的商行,让他们在那里低价收购原糖,虽然他们的人现在还未必走到交趾,可是想到交趾现在正在打仗,那里的甘蔗每斤只需要不到二十文。一想到他们将甘蔗运过来变成白糖那便是上百倍的利润,这三个行商觉得这邹家庄就是一个会下蛋的金凤凰一般。 随着这三个行商的动作,几乎是一夜之间,宛丘大大小小的商行都知道了邹家庄能够提炼精制白糖,邹家庄的白糖和市面上所见的白沙糖相比更加洁白甜度更高,平时喝茶的时候市面上的白糖要放一勺,而邹家的白糖只需要放半勺就可以了。邹家的白糖虽然售价比市价要高上一些,二百文一斤,可是甜度更高,仔细算下来使用量是要低于市面的白糖。 那些做甜品做饮食果子的店铺开始疯狂了,因为他们仔细核算了一下利润,如果店里所有的白糖都使用了邹家的,那成本将会下降。所以他们挥舞着手里的银票急哄哄的来邹家庄购买白糖来了。 由于精炼白糖的人手严重不够,家里也就只有大郎三郎有空闲的时间去做这个事情,所以经过开会讨论,决定在邹家庄内进行大规模招工,主要是招收一些十六岁以上男女进行白糖的精炼工作。进邹家作坊的工人,必须和邹家签订长达二十五年的契约,二十五年后可以退休,退休后由邹家进行赡养,若是那些技术非常好的,二十五年后邹家可以反聘。反聘的工资可以拿双份,也就是一份退休金加一份正常的工资。 听到这个消息,整个邹家庄的男女老少们。都疯了。 “别说你们要疯了,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快疯了。”公孙季和儿子坐在一张特意打造的桌子后面手执手笔,正在认真记录着来应聘的庄民们,看到那些神情激动的人,不由得想到自己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激动的心情。 在招工的同时。邹家庄住宅区外,也树立了一个大大的木牌,这块木牌上贴着一张告示,告示上声称:为了保护进货商的利润,所以邹家作坊严禁除了进货商以外的任何人来邹家进货。凡是在邹家进白糖的商人,必须先签订协议。然后交纳保证金,保证金的多少代表了你将来可以进多少的货。邹家庄杂货铺会有少量的白糖出售,每天限供五十斤。而且每次来购买的人不能超过一斤。告示上同时宣布,也可以对外开展白糖提炼的工作,只是要收一定的加工费。 这个告示一贴出来,那三个行商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象邹家这样懂得保护进货商利润的作坊实在是太少了。所以他们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邹家白糖帮着卖到天南海北,才不辜负邹家对他们的一片真心。 而那些手里有大量白糖的商家看到这个消息也是动心。若是让邹家帮着把白糖提炼一下,那转眼便是可以多了数倍的收入啊。于是,这些商家纷纷回了宛丘,在库房里收罗了一番,然后车水马龙的赶着牛车和驴车来了邹家庄。 在邹家豆腐坊开业的同时,风五娘的菜棚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重盖,前后左右的地皮全部被购买了下来,准备盖成三层的砖瓦小楼。仇九从邹家得的那五百两,现在还剩有四百两,风五娘又加了一些,一共凑够了七百两银子。请了任大师傅,按照邹晨的几张图纸,盖了一个占地面积共四亩的三层小楼。 小楼的外面有一个大的空地可以放大量的马车和驴车,楼里面没有任何的装饰,除了承重柱和几面承重墙之外什么都没有,唯一和别的小楼不同的则是每一层都有一个大大的卫生间,可以洗漱可以上厕所,而且有一个非常宽的内楼梯,墙上全部是预留的大窗户,多的让人意外。 如果是后世的人看到就知道,这是在盖一家大型超市。 这幢小楼由于没有技术含量所以盖的非常容易,而且在盖楼的过程中所有的人都在给行方便,上到知州府,下到地面上的小混混,一听是风五娘和仇九准备盖楼的,一路绿灯给亮到底,甚至就连盖房的许可证也是衙役亲手给送上门的。哪怕就是砖瓦商那里也有人给通了气,让他们先紧着风五娘的楼去烧砖,其他人家的工地先缓一缓。 白天的时候,有衙役充当义务警察在维持秩序,到了晚上有大量的小混混帮着看砖瓦泥石,甚至在盖房子的时候,还有小混混来充当义工,不仅不要钱,而且还倒贴着给那些盖房的工人买水送饭,闹得盖房子的工人不知道这仇九到底是有什么面子,居然是黑白两道通吃。 宛丘街面上出现了罕见的一幕,衙役和混混们和睦相处,甚至勾肩搭背的互称兄弟,小混混们时不时的请衙役们下馆子吃上一顿。 而那个在追捕江月时出了力的郑大班,更是跑的殷勤,不仅跑的殷勤,而且恨不得把仇九给供到天上去,一口一个九哥叫的欢。让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仇九是衙役班头,他是黑道老大一样。 由于小混混们都跑去帮仇九盖房子了,街面上难得的清静了起来。于是,宛丘的父老乡亲更加对仇九赞不绝口。 ps: 俺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老苏啊,以前俺一直最爱你。可是后来写了这篇小说,现在喜欢上了文彥博和范仲淹了,肿么办?为毛我写着写着,总觉得文和范的品性要比你高洁呢? 老苏啊,晚上不要来找俺!!不是俺的错。 第一百八十章 槐山羊模式启动 不到十天,占地四亩的小楼便盖好了。 盖好了之后,便开始了正式的装修,任大师傅的两个大徒弟率了一帮小工粉刷墙面,而地面则是和普通的人家不同之处在于,一楼的地面全部采用了光滑的瓷砖铺成,比巴掌略大一些的小瓷砖整齐的用砂石和米汤铺在地面,而且还利用瓷砖的色差给摆成了各种形状。 二楼和三楼用得是普通的木地板,上下三层全部被用白灰给厚厚的粉刷了一层。到此,看热闹的人以为再装上窗户就算完成了。 令人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从黄家坪驶来了十几辆牛车,牛车被用碎布和稻草厚厚的包裹着,令人不知道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可是看着深深的车辙印,可想而知上面都是非常沉重的东西。 黄家坪的牛车依次停在了三层小楼外面,然后就开始往下卸东西,看热闹的人傻了眼,只见从牛车上卸下来的都是透明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有那见过市面的便悄悄的向左右说道:“这可是玻璃啊!张黄陈邹四家有一个玻璃作坊,听说他们的玻璃弹珠现在远销到契丹能挣不少钱呢,而且他们还发明了一种叫跳棋的新游戏,我家里的小闺女那是非常喜爱,天天都要玩上一会的。” 等到玻璃全部被卸下来,那些工人们便支开了架子将玻璃按照需要划成一块块大小合适的四方块,然后又有工人将玻璃给抱到一楼,直接用石膏粉加了米汤拌成的腻子先给固定到窗户上,然后再用小的铁钉给固定住。 到此之时,那些在外围观的群众才明白,原来这是要装窗户的。玻璃造价之高是有目共睹的,如果装下来三层。那照价要多高?围观的群众简直算不过来这个价格了。 三层楼同时都有工人在安装玻璃,所以动作非常迅速,不到一天便把玻璃给全部安好。然后那些工人们谢绝了仇九的招待,驾着牛车又回了黄家坪。 看热闹的人群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围了上去,顾不得脚下砖石硌脚,伸长脖子透过玻璃窗户往里看,只见里面虽然地面还是一片狼藉,但是从外面可以清楚的看清里面的东西,可以想见那楼里应该是多亮敞吧。 邹家豆腐坊开业的第二天。那些官员们没再来,来的全是一些至交好友,象是张家和陈家派了陈十三和张岳亲自来恭贺开业之喜。而郑家而派了一位小郎君来恭喜。二郎他们一见到这位小郎君不由得一乐,这不就是以前他们来宛丘时看到的那位跳竹马舞的少年吗。这位少年经过了这几年,也已经日渐稳重也能独当一面了。 刘妈妈也派了儿子来祝贺,由于她身份特殊,乃是官媒。不合适于出现在这种场合之中,所以只是派了儿子在第二天以私交好友的身份来送了贺礼。而象柳林集的沈家,则是派了沈芳做代表,就连鲁妈妈也是让她小孙子随着沈芳一同亲来,除此之外还要谢谢邹家的活命之恩,因为当初邹家在给沈家送粮食的时候也给她家送了一车。 如此热热闹闹到了第三天。那些看热闹的小民才终于能够进店看了看仁宗和文相公的墨宝,有那些老头老太太则是进了店就跪在地上,虔诚的磕了个头。祈祷上天赐福给仁宗和文相公,然后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几文钱想买块豆腐。 这时,邹家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事情,凡是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来购买豆腐,只收半价。但是一个人一天只能买一块豆腐。这个消息从店里传到店外,喜的那些家中有老人的人家打算天天让父母过来买一块豆腐来吃。 第四天一早。邹家人在店里拜过了仁宗和文相公的手书,然后在店外鸣放了鞭炮,恭恭敬敬的将三份手书从墙上取了下来,然后将三块同样大小的匾给挂到了墙上代替这三份手书。 清白豆腐坊从今天起开始正式的营业! 和在邹家庄一样,豆腐有冷热两种,热豆腐可以随买随吃,凉粉也是有两种,绿豆芽黄豆芽更是看起来水灵灵的如同白玉一般。豆腐坊每天早上供应糊辣汤、豆沫、豆浆和油条,又和一个饼店联系好了,每天送一些炊饼来店里,除了这些之外按照行业规矩他们便不能再经营任何东西了。 哪怕仅仅是这些东西,也够他们忙碌了。因为邹家豆腐坊内有一种豆腐王,味道非常鲜美,豆腐象白玉一般,用手触之皆碎,不论是做汤还是炒菜都要比普通的豆腐好吃的多,这种豆腐足以配得上邹家的金字门头了。 其实这种豆腐就是后世所说的内脂豆腐,是用原糖熬出来的废水点出来的。 邹晨眼见得宛丘城里的豆腐坊生意一切见好,便放下了心,一心一意的盯着邹家庄内的白糖作坊。现在已经挑出第一批的作坊工人,他们都是邹族中兄弟比较多的,刚刚年满十六岁的少年,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浑身有使不完的劲。邹家给的工资又高,家里又不缺少他们一个劳力,在邹家做工还能给家里多一份收入,何乐而不为呢。而象那些家中只有一两个劳力的则是不在此次招工的范围内,虽然那些族人们心有不满,可是邹家人说的倒也好听,总不能为了进作坊做工把地里的农活给耽误了吧! 在古代宗族的力量非常强大,而且古人的宗族凝聚力也非后世人所能理解的。古代的家庭作坊,全部都是由族里人做主要的工作,一些不重要的工作才肯让其他人去做。现在邹家第一批先在族里选择,这只会让人称赞他们致富不忘乡里,绝不会有人说担忧什么家族式的经营模式会不会对作坊造成什么危害。 同时,邹家庄的护卫们随着作坊的开工正式涨了工资,也将他们的工资关系转到了作坊,以后不再从邹家领钱了,同时每家每户也开始交起了卫生费。 作坊建在了原来的庄北,邹家以低价将闲置的房子给收了过来。那些庄民们原本就是以为这些房子就只能闲置了,没想到还能卖上一笔钱,凡是邹家需要的地段,都是非常愉快的就签了协议。 暂时先挑了一家院子大些的,让那些工人们跟着大郎和三郎学习提炼白糖的手艺,新的厂房准备重新盖,等到盖成了他们再挪过去。每天只工作数个时辰,白天天一亮作坊呜金开工,天黑前半个时辰收工。虽然邹晨认为这样就已经算得上苛刻了,因为这是一天要工作十到十二个小时了。可是庄里的人还是认为邹家仁义。 作坊的大掌柜由公孙璐担任,大郎和三郎是管事的,只能管手下的几个小兵。对于经营和帐目没有决策权。对于这个决定家里的人都没有任何的意见,对于公孙一家邹家人都是非常信赖的,不仅是因为公孙季在家里做了两年的管事,更是因为他在小七被掳之时愿意拿出二百两去救小七,这份恩情是需要一辈子记在心里的。 而公孙季则是负责对外联络以及出入货物的调配。换而言之,则是把整个作坊和邹家白糖经营的权力放给了公孙季,公孙季得了这个任命一下子觉得年轻了二十岁,浑身上下连毛孔都舒展开了,一心一意的想要把邹家的白糖作坊给做大做强。 随着工人熟悉了几天之后,作坊正式开工。每天有大量的黑沙糖进入,然后变成白糖再出来。邹家严格按照招工时说好的时辰上下班,所以那些在邹家庄等待的商人们一看到这些工人踏着晚霞走出作坊的大门。便恨的牙根直痒! 邹晨又让家里人在宛丘购买了非常细的细棉布给做成了口罩,以防止在工作的时候污染白糖,同时又买了数匹黑灰色的厚棉布做成了和后世劳保服一样的工作服,采用了比较结实的厚棉布,每年做四身衣服。而且每个月口罩可以领两个。 每天二郎四郎六郎他们放了学,都要去公孙季那里将今天的帐目看上一番。而且还要将各个地区的糖价给汇总出来,同时还要算出运费。公孙季大约也知道他们要这些数据是做什么的,所以每天都是很详细的帮他们记录。 为了方便,他们在记帐的时候使用了大食人传播过来的阿拉伯数字作为记帐方式,这种方式极为简单,而且可以快速的书手,不必再使用汉字,所以公孙季初一开始使用便爱上了这种记帐方式。 白糖作坊已经渐渐的步入正轨,邹晨终于可以放下心,于是她便让公孙季和金小乙拿着那三位行商的保证金去槐店那边购买了大量的羊羔。槐店的羊羔乃是中原地区特产的槐山羊,这种羊肉不膻而且肉质非常嫩滑,板皮又结实在后世的知名度非常的高。 他们俩个拿着银子过去,将槐店那边家养的羊羔差不多给买了个空,同时又买了大量的母山羊和公山羊以做配种所用。等到山羊羔被送过来,整个邹家庄都轰动了。 邹家在庄子里喊了一圈,把人都给聚到了以前的小集市,现在这里已经被清理出来当做晒场,那些商人们全部被撵到了住宅区外面经商。 千古未见的养殖模式,谁也没有见过白送给羊羔给别人的?于是,邹家庄的人纷纷认为这是邹家在给他们送实惠,至于在签定的协议上所说的以后羊羔要是死了得赔给邹家购买羊羔的费用,这个更是被认为理所当然。而那个将羊养大了以后必须卖给邹家这一条,更是被视为是应该的。哪有你白送我一只羊,最后我养大了卖给别人的道理? 于是,按照邹家庄的户头,每家都被分了两只小羊羔,而那些大的山羊则是被送到庄内公认的养羊能人邹七爷爷手里,让他把这些羊好好照顾,至于每天羊所需要的草料也不要他去管,自然会有专人来替他打草料的。 邹七爷爷得了这些羊,连忙保证一定会像爱护自己的孙子一样爱护这些羊,旁边那些人打趣他,说他今年摸了文相公的衣角,让他挨个把羊摸摸,让这些羊也借借文相公的福气,多产仔多出肉,将来也当个羊状元。七爷爷气的吹胡子瞪眼,把那个打趣他的人给撵得绕着晒场跑了两圈。 ps: 姐最近更新的每章基本上都是3400以上,不到3500,怎么就没有人吱个声表扬一下?哎,真是人生寂寞如雪,知音无处相觅啊! 第一百八十一章 果园种药材启动 (感谢书友100103105640479的平安符、书友110502211725073的平安符和更新票、上海小女人cm的香囊) 将槐山羊给分派好,邹晨又让二伯和父亲把一些养羊需要注意的事项给仔细的说了一番,同时也要求养羊的家庭要注意家里的清理卫生,有了粪便要及时清理出去,送到住宅区外的各家粪池之中。 同时每隔一段时间,在农会里组织学习种植技术的同时,也要让庄户们跟着邹七爷爷学习养羊的技巧,为了让七爷爷心甘情愿的把养羊的绝技教给大家,开一次会就给他支付五贯的教师费。 别人不知道,邹晨可是知道的,将来这个槐山羊一旦形成大规模的养殖模式,将会对世面上的肉价造成冲击,肉价便宜那人们就可以吃得起肉,一个吃得起肉的民族身体才会强壮。 最主要的是,槐山羊吃的并不是牧草,而是一些青草、篙草、树叶、麦秸,春夏青草旺盛的时候将他们放牧,平时的时候圈养既可。而且这种羊抵抗力强,不易发病,最是合适家庭圈养。 同时,邹晨又通过邹正业告诉大家,如果今年养殖模式确定了以后,大家都得了实惠,那么从明年开始大家可以推荐自己的亲友也来领取小羊羔,只是到时是需要花钱购买的,不能再象今年这样白送了。但是邹家庄的人如果要再养,还是可以不花钱将来从卖羊的钱里扣。 庄子里的人听了这些话,纷纷觉得说得非常有道理,亲友们毕竟还是隔了一层亲的,哪里有咱们邹族本族的亲近。 忙完了白糖和槐山羊,那边龙路口果园的果树也全部派人给挖了个精光,除了一些枝叶繁盛的果树还留着之外。其他的全部挖了起来。邹晨命令将那些树上长着蘑菇的仔细保存起来,堆放在果园里面,而那些没有什么用的则是堆放在果园外等到干枯之后全部劈开做成柴火烧。 郑三多一家原本还是有些犹豫不定,可是从邹家庄传来的消息让他下定了决心要和邹家签长契。他支支吾吾的找到了两位家主,向他们询问如果自己家也签了长存是不是也是按二十五年退休算。两位家主笑着言道,只要是工作年限够了就可以按时办理,但是首先必须得忠于邹家,要是只是为了这个退休金并不是为了忠于邹家,那邹家是不愿意签长契的。 郑三多想了几天,最后让几个孩子随着他一起都签了长契。他又在两位家主面前发了誓说一辈子忠于邹家绝不叛主。邹家这才将自己的打算告诉给他,郑三多一听要在果园里套种中药材便大喜过望,直问是不是真的。却原来这郑三多自小体弱多病。家里为他也是花了不少的银子,时间长了也就是久病成医,自己家里后院便有几分地种得是中药材,就是为了能省几个抓药钱。 种药材时间久了倒是也懂了一星半点药材的种植技术,只是朝廷有严令不允许在良田里种植药材。所以他倒是英雄无用武之处,只能在自家后院的菜地里种了几分地。如今一听说邹家居然要在果园里套种药材如何不喜呢。这药材的利润他是知道的,只会高绝不会低啊,东家若是在药材上赚了钱,自然会给自己涨工资。所以,他一听说将来果树之间的间隙要种药材。顿时拿出百倍的干劲出来。 托那三个行商的福,邹家依旧是用他们的保证金去购买了大量的郑州梨、萍婆果、李子、桃树和葡萄,将果树栽种了一半。剩下的五百亩全部种植成了葡萄。宋朝人对酒的偏爱也是举世皆知,光是开封府大大小小的酒店就有数百座之多,令人叹为观止。葡萄酒在宋朝的销量也是非常好,最主要的原因是葡萄不占用良田,所以官府允许私人酿造少量的葡萄酒。邹晨便是想打一个擦边球。到时让黄老爷去求一个酿酒的许可证过来,自产自酿。做低端的葡萄酒,以低价取胜。 果树种植好了之后,便联系了一家专门出售药材种子的行商,在他那里购买了一些喜阳的药材。同时又派人去了时记询问了时茂丰,若是邹家种植有药材可愿意收购,时茂丰前几日在邹家豆腐坊开业的时候送了一份贺礼,已经听邹家人说了一遍,如今见他们终于开始种药材,便大手一挥,若是确实种植的好,岂有不收之理?当下,便把药材的出售问题也给解决好了。 一切的事情都按照邹晨所设想的那般在循序前进着,这边果园的事情刚刚处理好,那边风五娘的大卖场已经完全装修好准备开始进场营业了。 要说仇九倒也算得上一个能人,在他的鼓动之下,宛丘倒是有不少的商家愿意进风五风的大卖场中。不去不行啊,如果不去的话,天天有一群小混混来他店里亲切交流,也不骂也不打,就是几个人三五成群站在店门口高谈阔论,如果来了客人就恶狠狠的盯着客人看,直到把人吓跑。如此折腾了几天,那些不想进场的商人们顶不住了。只得无可奈何的进了风五娘的大卖场,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短短一个月他们就感谢仇九派人堵了他家的店门,屁颠屁颠的心甘情愿的跟在仇九身后喊着九哥九哥您再给我一个柜台呗。而那些不惧怕仇九堵门的商人们则是后悔不已,怎么我当初就那么骨头硬没答应仇九呢,现在再想进卖场还得交一笔巨款,真是贱骨头啊。 卖场基本上是按照邹晨的图纸进行装修,里面装了非常多的玻璃镜以做反光来增加室内的光线。一楼卖的是一些蔬菜、粮食、饮食果子、各类小吃、茶叶、甜点伙房用具之类的,而且邹家的白糖和豆腐都在一楼可以买到。 二楼的一半被僻出来做了幼童娱乐场,里面有皮影戏、人影戏、手影戏、木偶戏等幼童非常喜欢的节目,而且这些都是免费不要钱的,最主要的是幼童来了之后就不能私自出去,只能等到家人来接人才可以。孩子们一听这里有戏可以看,哪里管它免费不免费的。哪里有戏就跑哪里。而家长们则是因为幼童们有了人照看,所以可以放心的购物。另一半则是书店和笔墨店,而且还有一个摆满桌椅供人休憩写文章的地方,这里可以花钱租用笔墨纸砚。 三楼卖的全部是绣品和各类成衣,以及妇人的金银首饰,几个玉器铺子也在三楼设了一个柜台。三楼是整个楼层中装修最豪华的地方,这里很多柜台都是采用玻璃制成,这些玻璃在灯火的照耀下和金银玉器一起闪动着诱人的色彩。 风五娘的大卖场开业之时,虽称不上轰动全城,却也是声势浩大。邹晨后来听说,他们的门都差点被人挤破。凡是进去买东西的人都是提着空篮子进去然后装得满满的。因为,卖场的东西比他们在外面买的要便宜一点。虽然这个一点不太多,可是架不住这里品种多,每种都便宜一点,那合计起来就便宜的多了。所以大卖场一开业便立刻吸引了那些妇人们的目光。 仇九又强制要求凡是进场的卖家必须雇佣那些小混混做为销量员或者搬运工,原本仇九当初金盆洗手之时便拿出了一百两做为散伙费给了那些小混混。如今他又给这些小混混们找了工作,怎么能不让这些混混们感恩戴德呢?最重要的是,混混们都有工作去忙碌了,宛丘的治安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以前收保护费的都忙着卖商品赚钱呢,于是宛丘的居民们一人对了几文钱给仇九做了一个烫金招牌一路敲锣打鼓送到了他的大卖场。 而要说最高兴的则是那些小混混的父母还有宛丘的县令。儿子们学了好还能挣了钱,这比天天在街头上浪荡要强得多啊,所以他们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仇九和风五娘;黄县令想的则是宛丘治安大好。说不得今年的考绩我要占个头筹了,所以对于治下的衙役们和仇九交好也就不加管束。 风五娘的卖场生意非常好,邹晨也放下了心,她原先还担心古人对这种卖场形式接受不了,所以只是劝风五娘先搞了四亩地。相当于后世的一个农贸市场面积。如今眼见得卖场搞的非常红火,她给风五娘去了信。让她把旁边的地方,尽量给买过来,将来好再建一个卖场。风五娘接到信之后深以为然,立刻吩咐仇九去和旁边几户居民商议,以一个优惠价让他们搬离这里。 而邹家庄里,邹家的白糖厂房已经建设好,工人们全部挪了过去,并且开始了第二批的招工,由于第一批工人的言传身教,所以第二批的招工简直就是挤破了头。邹家每个月给二贯的基本工资,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月全勤和月奖金,干的好就多给钱,干的少就只能拿二贯的基本工资,每个月可以请四天假不用扣工资,超过这四天就要扣全勤的工资了。有几个肯吃苦的一个月下来居然能拿了十几贯工资,算下来比做生意还要赚钱呢。 邹家庄的人现在是眼巴巴的瞅着白糖作坊,就是盼着他们能早点招第二批的工人。 白糖的销量也是非常好,由于白糖的洁白度和含糖量远远大于以前的白沙糖,所以现在一旦说起白沙糖指的便是邹家的白糖,以前的白糖被改名为黑沙糖和黄沙糖。 就这样忙碌着都忘记了时间,一转眼,至和二年的六月已经过了一半。 ps: 槐山羊:北宋诗人张耒的《春日怀淮阳六绝》中有“莽莽郊原带古丘,渐渐陇麦散羊牛”描写的就是槐山羊,足可见宋时有大规模养殖槐山羊了。 体重:成羊公羊平均为49.08kg,成年母羊平均为37.75kg。 第一百八十二章 给文相公送白糖 邹晨坐在自在居书房的窗户下边,拿着毛笔正在整理这两个月的白糖经营状况。经过了近两月的精心收集,现在白糖原产地的价格,运到宛丘需要多少运费,如果在福建路漳州那边设立几个糖厂需要多少费用,从福建路那里运送成品白糖到宛丘需要多少费用,这些全部都整理了出来。 同时,她还写了一份利用白糖技术对交趾等国的殖国计划,在计划里非常详细的把后世欧洲人在美洲大陆种植大量甘蔗园的事情借到交趾等国身上给讲了一遍。 一连写了三四天,她才终于将这份计划书用大白话给写好,然后剩下的工作就要交给在宛丘府学上学的三个哥哥去做,他们会利用空闲的时间将这些资料全部给写成古言。 邹晨看着厚达近五十页的计划书还有各类数据表格,终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一下子就把她在后世学习的工商管理给全部掏干了。 她揉揉肩膀走出了已经呆了四天的书房,走到院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开胳膊闭着眼仰着头面对着阳光微微将嘴角勾起。 这时,门外响起金小乙浑家的声音,她是来看邹晨有没有从书房里出来的,如果出来了,要请她去一趟养蘑菇的棚子里看看, “女郎,”金小乙浑家走在前面低声说道,“让金兰来侍候您吧,我看您每天也够辛苦的了,现在金兰的身体已经彻底养好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金兰年纪又这么小,正是应该好好休养的时候,我看再休养一段时间吧,等到八月我和阳阳生日的时候让她帮着操持我们的生日席,婶婶看怎么样?”邹晨笑着说道。 金小乙浑家听到她这样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脸上露出感动的表情。 蘑菇园就在林蛙池的旁边,由于这里养的有林蛙气候比较潮湿,所以种植蘑菇也可以借借林蛙的湿气。金小乙正和几个渔民雇工拿着一个网兜在掏变态池时的蛙苗,好把它们给放到其他的池子里去。邹晨看到他正在忙也没有打扰他,直接和金小乙浑家去了旁边的蘑菇棚。 蘑菇棚和后世的差不多,全是用木架做成的大格子架,上面放着大木盆,盆里是秫秸杆麦秸杆还有鸡粪牛粪发酵成的养菌池。由于没有塑料布把菌料给包成圆柱状来保湿,所以就用稻草来代替。每个木盆里都盖着厚厚的稻草用来保温,而且每天还会有人在固定的时候来洒水。 邹晨到的时候,邹正达和邹正业正站在一个木架子旁。脸带欣喜的看着菌池里的蘑菇在低声交谈。看到邹晨过来了,忙招手喊她过来,问她这样是不是就算成熟了可以采摘。金小乙浑家见状便低头退了出去,然后将草帘子放下,站在棚前注视着四周以防有人偷偷钻进棚中。 现如今她负责蘑菇园的事情金小乙负责林蛙。邹家也和他们签了长契,但是不肯和金兰签,说是金兰是他们家的女儿,怎么能和女儿签契约呢。言下之意,如果将来金兰出嫁的时候,那将是会有一份陪嫁的。而且邹晨他们在菜地的股份也分给了金兰一份,每月她都可以领十贯分红。金小乙浑家虽然是知道女儿大约是会在家老死,可是听了这话还是非常高兴。 她的大儿子东家也给起了正式的名字叫做金大力。剩下的二个儿子就顺着这个排行叫做二力三力。如今他们都跟着金小乙在管林蛙,晚上顺便也照看着蘑菇园的温度。一家子人都过上了好日子,她的大儿子现在媒婆都给说了好几门亲事了,都是女方先看中了她大儿子主动找媒婆来说合的。只是她因为女儿的事情所以一心一意的想给大儿子找一个贤慧的愿意养妹子一辈子的大儿妇,所以这才耽搁了下来。 邹晨站在木架前。看着最里面那几盆长得满满的白蘑菇,拿手比划了一下高度。感觉和后世在超市里买的都差不多大小,便点了点头,说应该是可以采摘了。 由此可见金小乙浑家确实是精心照顾着这些蘑菇,虽然蘑菇种植没有什么技术含量,随便一个不懂的也能种上几株,但是蘑菇种植是精细活,需要经常看着点温度和湿度,太湿了不行,太干了更不行,每天固定的时间必须去洒水。金小乙浑家种了一个多的蘑菇,逐渐琢磨出一个最佳的时间点,每天她浇水过后都会精心的记录一下,以备邹晨第二天查询和登记。 邹正达轻轻用手掰下了一小块白蘑菇放进嘴里嚼了一嚼,然后吐出来,喜道:“和咱们前一段吃的是一个味,就是有股菜青气儿,……” “二伯,这个蘑菇是需要先过滚水沥一下才好吃,要不然吃着就是有一股青气儿。而且蘑菇包角子那是非常好吃,要不然,咱们晚上就吃这个蘑菇馅的角子吧?”邹晨提议道,她确实是想吃这个角子了,蘑菇馅的角子又香又好吃,而且营养还高。 邹晨看了看旁边几盆平茹和香茹,长势都不如这个白蘑菇要好,盆里都是稀稀拉拉的长着几个,孤零零的看着好不孤单。金针茹长的也较为茂盛,只是这个东西比较适合于做火锅子,或者下素饼(面条)的时候放上一些,可以增加汤的鲜味。 如果是平民大量的吃,还是这个白蘑菇更为经济实惠一些。 想到这里她说道:“二伯,阿爹,我看我们把平茹和香茹的盆给撤掉吧,以后专做白蘑菇和金针茹,这个平茹和香茹还是在树木上长的更为茂盛一些,进了蘑菇棚基本上就没有怎么长了,估计还是和我们的种植技术有关,可能是它不适应。” 邹正达和邹正业也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然后他们又唤进了金小乙浑家,让她过一会把平茹香菇的盆给撤掉,然后重新换上白蘑菇的菌盆。金小乙浑家答应了一声,便出去叫人干活去了。 邹晨又从旁边拿过一个篮子,小心的把白蘑菇给掰下来四五把,然后笑道:“好了,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邹正业问道:“小晨,咱们种了这么多的蘑菇,但不知售价几何?” 邹晨想了一下答道:“但凡新的菜种上市,总是要经过一段试吃,我看不如咱先在杂货铺和五娘婶婶的大卖场试卖一段时间,而且联系一下我外祖家在宛丘的酒楼,让他们新上一道蘑菇炒肉试一下水,如果市场反映良好,咱们再弄一个真正的蘑菇棚大批量的种植。” “还有呢,把蘑菇给时记送过去一些,让他们帮咱们辨一下药性,我记得蘑菇好象能治好几种病似的。而且有了时记的药性证明,咱们给文相公送去的时候也可以放心一些,人们吃的也安心。”邹晨又说道。 俩人听了这话便记在心里,准备等明天邹一民送菜去宛丘的时候让他带一点给时记的人去辨识药性。 到了晚上,邹晨和美娘乌倩一起包了一顿香喷喷的蘑菇角子,一家人吃的嘴角流油,纷纷夸赞这个蘑菇角子味道鲜美。 又过了几日,时记经过几天的辨识药性终于给出了结论这个蘑菇属于润燥药,有凉血止血药和清热解毒的药性。邹晨得了这份辨识证明非常高兴,立刻让家里人将蘑菇开始投放到杂货铺和风五娘的卖场中,并且在出售蘑菇的地方将时记药性辨识书给抄了一份挂在上面,以此来证明蘑菇不仅无毒而且对人体健康有帮助。而且还在旁边有一份详细的菜谱,写明了蘑菇可以做的几道家常菜。 不仅如此,黄老爷在宛丘的酒楼也开始上这道蘑菇菜,第一天倒是没有卖出去几盘,然而凡是吃过的人反应都普遍不错,从第二天开始这道蘑菇更开始在酒楼里热销起来。 由于是新开发的菜品,所以定价较高五贯一斤,邹晨就是想看看市场反应怎么样,可是没有想到仅仅二天,送过去的蘑菇全部卖了一个精光,而且还有人指名要再买这个蘑菇。 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仅仅四五天,蘑菇园的蘑菇被摘了个差不多,要不是他们记着必须要送几盆给文相公,能把那几盆也都给摘掉卖了。金小乙浑家看到卖得精光的蘑菇菌盆,高兴的不知说什么才好。连忙又去抱了好多的秸草准备发酵一下再将蘑菇园给扩大一下。 每天蘑菇买卖情况还有客户们的回馈,风五娘都派人如实的记录下来,以备邹晨随时查看。 眼见得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那一篇白糖的殖民计划书也早已经被三个哥哥利用放学后的时间给翻译成了古言,邹晨觉得时间到了,正巧这时也马上就到七月,离文相公过生日的日子仅剩两个月,也到了该送礼的日子了。 于是邹晨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让公孙璐带着大郎和金小乙还有他浑家一行四人,悄悄地坐上隔几天就给文相公送青菜的车子去了东京城,只是这次去东京送的东西较多,光是马车就四辆,车上的东西都是用布盖着,用稻草给捆的严严实实让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庄子里的人都是知道邹家经常给文相公送青菜,对此也习以为常,他们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然而,邹晨却知道,随着他们的出发,一个新的时代悄然来临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邹家庄迎接天使 在邹晨的翘首期盼中,邹家的几辆马车自西南戴楼门驶入了东京城,穿过了迎祥池,只见夹岸垂杨,菰蒲莲荷,凫雁游泳其间,桥亭台榭,棋布相峙,美不胜收。又驶了一会,到了龙津桥南,这时再拐个弯便到了众位相公家的府邸巷口。 这时已经远远瞧见街道两旁有兵士巡逻,虽然是经常见到邹家的这辆马车和赶车人,可是依旧要他们拿出一份文府的买菜文书之后,再细细检查了车上众人的户籍之后才肯放行。又往里驶了一会,过了几幢相公府邸大门,方才到了文府,过大门而不入,又往东去绕了半圈,在一个小角门处才停下了马车。 门口早有小厮站着等候,看到他们的车笑道:“几位来了,文相公昨个还念叨呢,说是这几日邹家的菜也该来了。” 公孙璐跳下马车往那小厮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子,拱手道:“这位小哥有礼,某乃是邹家的外事管家,今日特为押送一批新鲜蔬菜而来,可否请小哥行个方便,请了伙房的管家来说话。” 小厮在袖子里掂了掂那块碎银,约摸着足有几钱重,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更大的笑容,将角门给全部打开,请了他们入内方关了门,然后让旁边一个小厮一路小跑着去喊伙房管家去了。 待到伙房管家亲来,公孙璐才说明,自己陪着邹家大郎前来,想求见邹家的五郎,但是不知可否方便。那伙房管家是知道邹家五郎极受老相公宠爱,下了朝更是亲自教导,那是把他当做亲孙子一般的看待,吃穿用度上也是和几个小郎君是一般无二,所以一听是邹家的大郎亲来,立刻向大郎弯腰行了个礼。然后请了一个小厮去喊了内事管家,请他去内宅找他浑家去问话,他则是陪着大郎和公孙璐喝茶说话。如此一番折腾下来,足足一个时辰后公孙璐才得了准话,说是邹家五郎在外宅向阳阁中等他们。 公孙璐见状急忙向伙房管家道谢,拱手之时将一块二两重的银子塞进了伙房管家之手,管家跟没事人似的,脸上笑眯眯的将他们领到外宅处,然后才退下,说剩下的便由宅内的婢女领路。说完再次拱手告罪而去。 一路上又有一个十几岁的伶俐婢女头前带路,约摸在院中走了有盏茶时间才到了一幢小楼中。那婢女将人请到阁内,端茶倒水之后便退了下去。 大郎见到婢女退下后便咂舌道:“这相公府真是威严。光是管家就好几个啊?……” 话音未落,公孙璐正色道:“噤声,休得多言,只管吃茶等人便好。”大郎听到公孙璐这样说,缩了缩头不敢再说话了。来的时候说好了,他们这一行人一切都要听公孙璐的话,若是不听话,回去是要受罚的。 金小乙和浑家则是坐在桌子旁坐立不安,觉得浑身上下都是不舒服的。等过了一会五郎从阁楼外走入,他们才算放松了下来。 这次再见五郎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只见他身穿白衫衮黑边的圆领学生裳,腰间束一条革条系有丝绦,头上垂髫绑着一根红丝带。脚登革履,十足的贵公子模样,脸上容光焕发,一脸的自信。见到大郎之后见是恭敬的请了祖父和两位伯父还有父亲的安,待得大郎说了都安好之后才敢直起身子与大郎见兄弟之礼。 等得一会听得公孙璐仔细的讲完家里这一段发生的事情。他拿过公孙璐呈上的《白糖方略》,心知这又是妹妹在家里做的。心中不由得感慨,一家子人为了他那真是不计成本不求回报,隔几日来送青菜就不说了,但是象白糖和蘑菇这种能发家致富的方子,为了自己也肯交到文相公手中。心中下定了决心,定要好好的在文相公这里学习,将来定要考一个状元出来,才不负家里人和妹妹对自己的一番资助。 心里思忖已毕,便让公孙璐和大郎在相公府休息一下,到了晚上文相公回府之时,他立刻将这两份方略给呈了上去。 文相公一边看一边不时说着妙,等到看完又连夜召见了公孙璐他们几个,当看到那洁白如雪的白糖之时,他的心也跟着颤抖了。这白糖利润如此之大,比盐的利润还要高,若是国家能把持所有糖的定价和出货量,那将来一年会多收多少税呢?他简直是不敢想了。 又看到这蘑菇种植容易,而且产量颇大,虽然对国计民生影响不大,然而百姓们餐桌上多一个美味吃食那总是令人欣慰的。 邹家四小这一份生日贺礼送的有心,送的有情,送的更是有义,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日贺礼了!文相公欣慰的想到。 看到天晚了,便让公孙璐他们下去休息,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将那两份方略给看了又看,直到四更要上朝还没有休息。公孙璐他们在相公府又住了几日,文相公令一个外事管家带他们在东京城玩了几天,然后就让他们回来了。 邹晨所知道的便是这些,公孙璐来回报的便是只有这么廖廖几句。邹晨听完公孙璐的回报气得直撇嘴,深深后悔派了这么一个闷葫芦去东京,那东京城有多少好玩好吃的,象那些王楼山洞梅花包子、李家香铺、曹婆婆肉饼、李四分茶、须脑子肉这些美味小吃,而且东京城好多书画店,随便进去买几本书画出来也好啊,放上千年这都是无价之宝啊。 等到公孙璐走后,邹晨欣喜的打开公孙璐留下的包裹,然后转瞬间欲哭无泪,这些四书六经和笔墨纸砚在宛丘也能买到好不好?姐要的是时文书籍,象是市井小说,象是平民诗话一类,又或者是画册,最好是绘有宋朝街道平民的风景大画卷啊。 你个木头,肯定你们夫妻生活不和谐!邹晨盯着几本精美的四书六经阴暗地吐槽。 从此以后,邹家再次往文相公府送青菜的时候便加上了新鲜的蘑菇,隔了几次送菜的人却是带回了文相公的亲笔书信。信中大力肯定了邹家在白糖和蘑菇事件中所起的作用,只是提醒他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建议他们在以后的经营中还是须得小心为上。信中隐晦的提到时朝廷有可能会派人去邹家庄学习,让他们尽心接待,若是有什么要求不妨和来人提出来……言下之意,竟是让他们借机要一些好处似的。 这时,邹家的白糖作坊,供货商和进货商已经增加到了十人。这十个行商,他们负责运送原糖到宛丘,然后邹家将原糖变成白糖,再转到他们手中。每个人都交纳了一大笔保证金。这笔保证在他们不做的时候可以原封不动的退还给他们。 由于将来白糖极有可能会转变为官造,所以这一日邹家特意将这十位行商约在一起,将事情先和他们说了一次。并说如果到时真的转为官造到时一定会保证为他们争取利益,不会让行商们吃亏的。 实际上,邹家是对这些行商心中有愧,他们是利用了他们的大量信息来源,然后才可以汇总出来那份详细的高达五十多页的白糖方略来。而且邹家又不能提前通知他们。其实我们是将你们当成买卖白糖的实验品,所以只能在这件事情之后对他们进行补偿了。 这十位行商听到白糖即将转为官造,倒是一脸的忧郁,但是听到邹家肯为他们争取利益,到时会将白糖的经营权给他们一份之时,几位行商喜的脸色都变了。 这却是邹正达和邹正业不懂行情了。象是官盐每一个盐条盐引那都是可丁可卯,一共就是这么多的条子,拿了条子才可以去进货。不知道多少人为了争个贩卖官盐的资格而丢了性命倾家荡产乐此不疲。如今邹家张口说出要替这些行商们争取一个贩卖官糖的资格,这怎么不令这些行商们惊喜呢?只要是邹家能为他们争取来这样的一个资格,那么他们就是官商了,不再是普通的商贾客了。 如此意外之喜,居然从天而降。十位行商这会高兴的,哪怕两位东家就是要他们一半的家产他们也是舍得的。 十位行商当即表示。若是到时需要什么打点或是周转之类的,这钱全部由十位行商承担,不需要两位东家操半点心。而且象是一点小事跑腿的,您只管吩咐一下,保证给您办得体面。 邹正达邹正业带着一肚子疑惑回了家,到家之后和邹晨一说,她也是不明白,最后还是公孙季听了此事之后大呼这十位行商可是捡到便宜了。他们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不小心给了别人这么大的恩惠,可是话都说出去了,也收不回去了,到时只能是极力为他们争取利益了。 隔了几天之后,官家的天使终于要到了,邹家早已通过知州得了信,所以早早的将住宅区洒扫一新,将牛羊全部归栏,那些村庄护卫队又挨家挨户的去检查了卫生,让各家各户将狗和鹅全部给弄好,到时咬到了天使可不是好玩的。 如此忙碌了两天,在庄外守候的护卫们遥遥看到前方旌旗招殿,兵戈林立,一派森严之气扑面而来,立刻跑回庄子通知里正和邹家。 于是,天使和他的仪仗刚走到邹家庄还未进庄之时,猛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冲天炮竹之声,再然后只听得锣鼓喧嚣,琐呐齐鸣,从庄内走出一群穿红戴绿的人来,这些人腰挎小鼓,边舞边敲,嘴里还喝喝有声。 天使也是在许多州县做过父母官,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新颖的迎接天使之法。 只见邹家庄男女老少在道路两旁排开,然后将手中的红绸高高举起,只见一面写着正楷字“恭迎天使莅临邹家庄”另一面写着“愿皇帝陛下万寿无疆”,邹家庄的庄门上则是红绸高挂,上面又是一行大字“家和国盛万事兴,大宋国泰民安”。 天使还未进邹家庄便被邹家庄男女老少一派忠君爱国之心给感动了…… 邹晨站在自在居三楼的大阳台上遥望着庄东的人群,心里腹诽:论搞形式,谁能搞得过从后世穿越而来的我?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天使到邹家狂欢 天使韩维和知州通判被邹家庄男女老少热情的迎了进去。 进去一看,只见邹家庄地面清洁全部是青砖铺就,道路之上没有一点泥泞。家家户户盖的都是砖瓦小院,而且明显是有过规划,全部盖成一条直线,显得整洁有序,令人顿生好感。 邹家大院门前有一个大大的广场,天使韩维在这里展开了圣旨,朗声念道:“朕以眇躬,获御大器。永惟置器之重,惕若临渊之深。……顾言总章,古重宗祀。……今有邹家,献白糖妙法,为天下施仁,泽大者流长。咨尔中外,咸体朕怀。正事布和,庶获天人之助。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一篇令人听得晕乎乎的华丽骈体圣旨念完之后,以邹家为首的邹家庄人三呼万岁,又向东京城方向深揖施礼感谢圣恩。天使韩维待众人谢过恩之后才将圣人给邹家的赏赐念了一遍,听了这番赏赐之后,邹家庄的人看向邹家的眼神那都不一样了。 原来,圣人大手一挥,将村东的一片属于官府的林地一共三十倾全部划给邹家所有了,这可是一千八百多贯钱啊,同时给了邹家二位家主从九品下‘直节郎’的闲职,无俸禄,每年只能领十石的禄米,算是一个荣誉职位。 这可不得了啊!官家赐了地,又给赐了官,这可是老祖宗祖坟上冒烟的好事啊。一天之内,邹家从农变成了官,而且还是二个官职,这怎么不令庄民们眼热呢?就连知州和通判在听到这个赏赐之时也是眼热啊,他们的父亲到现在还没有品阶呢。这邹家仅仅献了一个精制白糖的妙法就得了这么多的好处,这可真是祖上积德啊。 待到天使韩维念完,遏制不住喜悦的邹家庄众人,又是锣鼓齐鸣。欢呼声声热闹了好一阵才停了下来。 天使韩维从李知州手中取出那三十倾的地契交到了邹正达和邹正业手中,握住他二人的手低声说道:“文相公深知邹家献此妙法实乃吃了大亏,是以劝官家将这三十倾林地补给你们。只是有言在先,不可随意毁林,至于剩下的如何处置,全看你家了,呵呵……” 邹正达和邹正业原本正在激动呢,突然听到这话傻了眼,合着把林地给了我们,还不许毁林。那我们要林地做什么?天天拾树枝卖柴火吗?卖柴火的钱怕是连交税都不够呢。 俩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傻愣着没有把地契接回,知州看到俩人的表情大笑道。“这二人想必是听到官家如此赏赐,已是欢喜的傻了。” 邹正达和邹正业连忙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伸出手将地契郑重的接到手里。心里暗自琢磨这文相公撺掇着官家把林地给了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天使韩维看到俩人接了地契,心里一阵轻松,等到随着自己一同来的二十几人学会了精制白糖和种蘑菇的新法之后。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便可以打道回京。 又挥手让站在队伍中的二十几人站到邹家人面前,言道这些是随着他们学习的人,让邹家人精心教导万不可藏私。 然后邹家人又领着天使韩维和知州通判进到白糖作坊里,请他们观看白糖作坊的制作流程,韩维对这个流程倒是不感多少兴趣。但是那些随着他一起来学习的匠户们看到之后则是激动万分。 韩维见到作坊里的工人穿着统一的制服,而且都是戴着口罩,十分的惊奇。便询问这个是怎么回事。 邹正达便说道:“此法是我们为了保证做糖的人不污染白糖所想出来的。口罩是为了防止人说话时唾液溅到糖上,穿统一的服装也是同样的道理,这厂服是穿在衣服外面,为了怕污泥所以禁止平时在外面穿着,要求他们要经常清理。” 天使韩维走到一个工人面前。让他站起身走了几步,然后脑中突然闪出一个画面。这样的服装简洁明快,而且用料甚少,衣服前襟全部是盘的绳扣,如果穿在军人身上会是怎么样的情况呢? 他当即转身问道:“敢问此服,可有余否?” 邹正达邹正业连忙说做好的还有几套,因为已经招了第二批工人,这时正在加紧做他们的厂服呢。 韩维再问道:“可否与某取来几套,令某一观?”听了这话,俩兄弟急忙令跟在后面的公孙季去取几套给天使观看。 韩维走出厂房之后,脑子里一直在考虑邹家的厂服,待看到衣服取来,立刻命令身边的一个兵士将衣服脱下,换上这套厂服。兵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服装,不免有些为难,最后还是邹家人命令大郎和另一个兵士过去,一个帮他取甲胄,一个帮他穿上厂服。 穿好厂服的兵士别别扭扭的从屋里走出,韩维立刻命令他耍了一套枪法,只见这人用枪刺,戳、点、扫、挑身法流畅毫无脱泥待水之处,众人看到热闹处纷纷拍手叫好。 众人是看个热闹,然而韩维却是明白的,一套这样的服装,如果穿在兵士身上带来的是什么。 他又命令兵士穿上甲胄,全副披挂着重耍了次枪法,然后问兵士可有没有什么不适之处,那兵士立刻回答,里面穿的衣裳都塞在这个厂服里略有些不舒服,若是只穿厂服耍枪法会更舒服一些。 韩维大喊了一声“妙哉!”然后令这位兵士将厂服脱下,复又对邹家人道:“敢问此套服装可否送于某,某要拿到东京令坊间仿制以献给圣人。” 邹家人听了哪里会有不同意的,立刻去取了数套,不仅如此还将服装的设计图纸取来一起献给了天使。韩维看到上面字迹清秀,便问道:“此图,何人所画?” 邹正达邹正业互相看看,便异口同声的说道:“此图乃是两位浑家闲来无事时为了节省布料所画出来的!”并且声称,自家人在夏季的时候穿的都是省布料的长袖汗衫和半臂汗衫,还有短裤。 韩维一听来了兴趣,便问可还有夏季的衣服。俩人不敢拿自己的衣服,便命人将小七的几套没穿过的t恤和短裤取了出来。韩维打开一看,只见汗衫用料非常的少,就是两片布缝在一起,然后有两个短短的两三寸的袖子,汗衫上绣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图案,看起来憨态可掏逗人发笑,一看便是给幼童穿的衣服。而短裤更是简单,就是一个档加两条裤腿,裤腿中间挖了一个洞。不妨碍幼童撒尿之类的。 韩维看完之后点了点头,赞道:“确实是节省布料,若是贫苦人家平时居家之时穿上这种衣裳。一年倒也能节省不少料子。”说完之后又感慨,“百姓之间,藏龙卧虎之辈甚多,一个妇人为了节省几件衣料也能想出如此好的办法,真是不可小觑啊。” 邹正达邹正业忙回话:“回天使。我们邹家庄一到夏天整庄的老少爷们都是这样穿的,尤其是下地干活时,穿这种布料少的更是觉得凉快。一年下来倒也是省了不少的布料!” 韩维盘算了一下,缓缓说道:“普通一件百姓的衣料需得用布二十一二尺,若是富贵人家需得三十尺左右。而这件衣料大人只须得七八尺布便够,幼童只须得三四尺。官家一向提倡节省。若是被他老人家知道了定然会欢颜!” 然后又向邹家要这几件幼童的衣服说要连同这些一起呈给官家,邹家人自然是答应了。 韩维看着手下的人将布料用包裹布给包了,心里一阵轻松。怪不得老师让自己到了邹家庄要时时注意。说不得这邹家庄便有了什么惊人之物。果不其然,自己来了邹家庄不到一个时辰便得了这批衣裳,到时呈给官家也让官家欢喜欢喜。 若是自己设想的真成了真事,到时管着兵事的经略相公们不欢喜坏才怪呢。一件衣裳便能省了几尺布,这整军下来能省多少尺? 想到此处。不免神清气爽,顿觉得心中一阵豪气油然而生。莫又想到。这邹家的四个孩子都是拜在老师的门下做徒孙,那论理来讲也是自己的晚辈,这邹家说白了,也是老师的人,他们得的赏赐多,老师脸上也有光。于是脸上的表情便柔和了下来,看着邹正达和邹正业更加亲切起来。 打定了主意,等回到东京便把衣裳给官家献上去,然后再多为邹家要些好处。 然后邹家人请了天使和知州通判到家中饮宴,待到院中之后看到二郎三人便言道自己与邹家乃是师出同门,让他们不要过于拘束。一番话说下来,二郎四郎六郎立刻持弟子礼,完全是将其当做父辈来待。 待到坐定之后,韩维方言道:“文相公知道你家也是有白糖作坊,所以特在官家那里求了恩典,将你家作坊并入官造,你家可与官府一同负责陈州一境的白糖出入货。” 邹正达邹正业一听大喜,急忙借机替十位在自家进货的行商求个恩典,求也让他们并入官造中,并称自己能得了此秘法也与这十位行商有莫大关系,他们是负责收集南北消息的。 韩维听了这话便和知州低声商量了一下,然后声称要再回宛丘将此事与众位官员商议一番,如无意外,此事大约便是成了。 喜的那几位躲在邹家庄众人中的行商们恨不得扑上前去抱着韩维大腿叫他一声亲爷爷。 俩兄弟又趁机说起了自家那个果园,现在种了五百亩的葡萄,想讨一个酒坊的批文,并且保证只酿葡萄酒不酿其他的。韩维听了这话后沉吟了一番便说声记下了,待回宛丘后商议过后再讲。 俩兄弟一看事情都说好了,便令被行商们从宛丘青阁馆中请来的舞娘和乐户们上前献舞以助酒兴,一时之间邹家大院舞姿妙曼,美人衣袂飘飘,美奂美仑,乐声悠扬,莺歌燕舞,令人目醉。 ps: 直节郎:没这个闲职名,我自创的。从九品下是个什么职位呢?千户县的县尉、主簿、文学、助教(教喻)他们是从九品,从九品下,就是比他们要低半级的意思。韩维:(1017年~1098年)韩亿的儿子,与韩绛、韩缜等为兄弟,是萌父之官,仁宗时由欧阳修荐知太常礼院。《宋史》卷三一五有传他与文彥博政治理念相同,是文的拥趸者,和王安石是政敌。本文假做他是文的徒弟!现在是至和二年,文相公49岁,他38岁。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有根的邹家人 韩维和知州通判在邹家呆了几个时辰,吃了一顿中午饭便离开了,走之时不仅将衣裳拿走了好几件,而且将邹家庄迎接他们的几个条幅全部给要走了,声称要给圣人看看邹家庄对圣人一派爱戴之心。邹家庄的人听了这话当然欢喜,圣人谁不爱?圣人要是能活个一百多岁那才好呢。 不仅如此,邹家庄的人又献出自家的青菜,鸡蛋、鸭蛋、还有人牵自家的猪牛和鸡鹅要送给圣人,如果不是家里的羊是邹家白送的,真想把羊都送给圣人让他好好的保养身体,别三天两头的生病。 天使韩维一时之间被邹家庄的人感动得两眼含泪,一人留了一个熟鸡蛋和鸭蛋鹅蛋,声称这些便够了,猪牛鸡鹅还是牵回自家去养,圣人若是知道你们献这些他也会不安的,邹家庄的庄民们听了这话才罢休。 韩维上了马后一路含泪拜别,邹家庄的人将他们送出十里开外才回了庄子。 翌日,从宛丘飞奔来一骑,将两位文书交到了邹家人手中,一份文书是允许那十位商人做为邹家的附庸成为官造,另一份则是开酒坊的批文,允许邹家酿造所有的酒类,这却是出乎了邹家人的意外,他们是只想要一个葡萄酒的酿造批文就行了。 官家这次的赏赐之后,邹家庄陷入了狂欢,不停的有人来恭贺。各个乡绅或是一等户都是亲自亲来,和以前他们派了儿子们或是管家来大不相同,此时的邹家已经是那些乡绅们需要仰望的了,有了二个直节郎的邹家,那也是宛丘地面响当当的人家了。 而那些至交好友,象是张家派了张岳亲来,陈家派了陈十三和陈琦前来。沈家则是同样派了沈於沈芳亲来,不仅如此还带来了婚书,由鲁妈妈出面询问美娘何时出嫁。郑家则是派了郑小郎前来,知州和通判都是派了自家的儿子亲来祝贺,县令因为家中无人跟随,所以派了管家携了祝贺前来。官媒刘妈妈和私媒鲁妈妈也都亲身来贺。风五娘和仇九则是带着大批的礼物来邹家庄住了三天,以出嫁姑娘的名义回娘家祝贺。邹青华则是和丁启回家里住了几天,一直忙到客人们都散尽才走。 这几日,二郎四郎六郎则是人群中比较显眼的,凡是来祝贺的人必定是要和他们说几句话。或者是请他们有空闲时去家里游玩。而他们在府学里结识的学友们纷纷携了礼物以后辈之身亲来祝贺。 直到十天之后,那些来拜访的人才逐渐少了起来,现在来的大多是一些从外地赶回的乡绅由于前几日不能亲来祝贺来致歉的。由于这次有十位行商的大力援助。邹家倒是少了许多麻烦,不论是迎来送往,还是礼物的采买,都是由他们一力承担。此次光是迎接客人所用的各项花费,高达数百贯之多。每日请来的乐户和妓子不停的在邹家欢歌献舞,又从宛丘请来了大厨亲自操刀,象是酒菜米面完全都没让邹家人操一点心。邹正达和邹正业还颇有些不习惯,要和他们结帐。 公孙季阻止了他们,劝道这些商人如今都是邹家的属下,以后就要依附邹家而活。他们为东家献一份心意这也是情理之中,若是东家不接受,岂不是寒了这些商人的心吗。俩人听了这话才算心安了下来。 而且那些前来祝贺的人所送之礼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金银玉器且不说了,而且还有字画古董,送田送地的都有。更有甚者还有送奴送婢女的,有几个过份的则是送给了两位直节郎几个美妾。把柳氏和黄丽娘气的牙根直痒,晚上让俩兄弟各跪了一晚的搓板最后俩兄弟保证绝不纳妾这才罢休。 等到这些至友好友们恭贺完,邹家庄外便是聚集了大量的贫户和流民,这些贫户拿着自己的身契非要投入邹家做奴做婢或者做佃户的,邹家以前曾因为这些贫户被邹晨发过怒火,所以拒不敢受,都是令邹家庄的护卫们直接将这些人给拦在庄外,令其自行散去。 公孙季又劝道,现在咱们家的小郎君乃是文相公的徒孙,世人皆知,这些人无非是冲着几位小郎君的前程来的。劝两位东家且放宽心,若是这些人有事相求能帮则帮,若是不能帮讲明事由便是了。 这些贫户和流民来投,惹怒了邹家庄几户贫户,他们原本就是想投入邹家,不仅是因为给的工资高,而且因为邹家那个二十五年养老政策着实令人心动,如今那些人来投,以后还有我们什么事,于是他们立刻找了里正,要求邹家就是选佃户也得先由庄内先选,把里正给闹的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找两位直节郎商议。 里正也是有思量的,现在那三十倾的林子归了邹家,以后庄里人去放羊放牛那就没有了去处,只能去更远处放养。 俩兄弟听了里正这样讲,急忙叫来了邹晨和公孙季商议。 邹晨听了之后沉吟了一下,道:“二伯,阿爹,此事并不难。” “既然这地归了咱们使用,那以后自然咱们得建围墙给圈起来,不过围墙门口还是留在庄子处,以方便庄民们进出。那些地上散落的树枝庄民们自然可以随意拾走,不必付给咱们钱。只是他们不得随意毁林,官家给咱们的林地契约上可是写得明白,禁止毁林的!至于这放牧,那没有办法,只能去远处放了。” 里正听的连连点头,称应当如此办理。 邹晨又说道:“大爷爷想必也是知道,我家在龙路口有千亩果园,现在已经改种了葡萄和其他果树,并且里面套种的有药材。我家准备在这三十倾林地里也散种上药材和蘑菇,这件事情还需得庄里的亲友们协助才可以呢,光是我们一家哪里种得来?所以还是要招佃户,只是这佃户招来是不能签二十五年长契,须签五年,五年以后视其工作能力如何再补签五年,一直签满二十五年,依旧可以按此办理,若是签了之后偷奸耍滑,我们可不要这样的佃户。” 邹晨这话是针对邹家庄那几家佃户说的,邹家庄有几家佃户虽然没几个钱,可是最爱耍钱赌博,把家产赌个精光,以往他们和邹正义走的最近,邹正义学坏多半便是被他们勾引的。若是这样的人签了长契,将来就等着和他扯皮打官司吧。 里正听了这话又是一阵点头。 “那些捡树枝的庄民们,不仅不能随意毁坏树木,还不能毁坏我们种的药材和蘑菇,这个大爷爷也得答应才行呢。”邹晨又笑道。 里正忙道:“这是正理,哪里有去拾点树枝就把你家生钱的东西给毁了的道理!若是有这样的人,你们只管和我说,我必处罚他们。” 邹晨听完这话满意的笑了笑,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二伯和父亲,他们会意便说道:“大伯,现如今我邹家马上就要换门庭,这可是光荣耀祖的事情,……” 里正听了这话,心里一阵甜蜜,脸上堆起了笑容,听他们往下说下去。 “所以,我们兄弟商量了一下。我们准备出钱把宗祠给修上一修,重新给祖宗们加盖一下,按律咱们宗祠是可以盖的再大一些的。而且呢,我们想给祖宗们把坟都修一修。”俩兄弟笑着说道。 “着哇!”里正把话听完激动的站起来,大声道:“这可是再正经不过的事情了,两位直节郎有此孝心,若是祖宗们知道了还不知多欢喜呢。我是没能耐,没给祖宗们挣一个脸面,多亏得你们了,……”说着说着里正老泪纵横竟跟一个孩子似的‘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邹晨站在一旁看着二伯和父亲低声劝慰里正,心里涌起一阵阵说不清的感情。自己是后世来的,后世人对于宗族和宗祠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许多人的亲戚哪怕不出五服也早已经认不全了。不仅如此,在城市里居住的人们住了很多年连一幢楼里的邻居都见面不相识。身为穿越者的她,有时很难理解父亲的感情。 当父亲和她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曾想过反对,可是看着父亲脸上洋溢着自豪和骄傲的神情时,她又不忍心出声了。心想也不过就是百来贯钱罢了,就随着父亲去胡闹吧。可是今天看着里正就为了邹家肯出钱重盖宗祠修祖坟时,竟然痛哭失声,突然间,她被感动了。 就是这样的一群中国人,他们有根,有祖宗有宗祠,他们的族谱里记录着一代代兴衰更替,所以才有了这个民族。不论他们走到哪里,他们的背上包裹里总有一本抄写的族谱,他们的心里都记着自己的故乡在哪里,永远都会念叨着一句话:树高千丈,叶落归根! 人们一代复一代的修缮太昊陵不只为了伏羲发明创造了占卜八卦和文字,教会了人们渔猎的方法,发明了瑟创作了曲子。而是因为他是我们的人文始祖,是我们共同的祖先,拜祭他就是在拜我们的祖先。 无论在哪个朝代,无论历史怎么更迭,中国人可以不知道皇帝是谁,可以忘记大臣是谁,但是,绝不会忘记自己的祖先…… 邹晨在这一瞬间,突然和这个时代产生了共鸣。 第一百八十六章 美娘成亲一 天使走后,邹家迎来了另一场喜事,美娘要成亲了。 原本说好,美娘和沈芳要到今年秋天考完秀才之后再成亲,但是前几日沈家来祝贺的时候,特意请了鲁妈妈来询问是否可以提前婚期。邹家原本对沈家一再推后婚期略有微辞,然而考虑到美娘已经和沈家下了聘礼,若是退亲以后再难找到什么好的姻缘,加上沈芳和冯氏对邹家也是非常亲近,最主要的是觉得沈家是文人门第,美娘嫁过去是高攀,所以沈家来提了几次最终都忍气吞声的应下了。 而且,沈家在小七被掳走之时,冯氏和两个儿子在邹家帮着处理事情也是出了大力的。所以,再有不满也是看在冯氏的面子上给消了。 邹正达曾当着鲁妈妈的面直接说道:“我邹家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了,非巴着他沈家不可。两年前他沈家和我家结亲之时,便是知道我家乃是三等户,这两年一直等到美娘十七了还不提成亲一事,若是想悔亲也莫要拖延,干脆了当的提出来,也免误了两家儿女们各自的亲事。他沈芳等得起,我家美娘可是等不起。……”事后,鲁妈妈将此话转给冯氏听,冯氏只是微叹了口气,却不敢和鲁妈妈说什么。 如今,邹家两位家主都是直节郎的官职,已是官身,这美娘便是官员之女。若不是她已订亲,这几日媒婆怕不得踩破邹家的门槛。哪怕就是这样,也有一些乡绅有意无意的装作不知道美娘已订亲,话里说外说自家的长子如何如何好,或是我家的长孙今年才十八岁还未订亲之类的。言下之意,是要将美娘当做承重妇娶进家门的。邹家对这些话题不置可否,不做承诺也不对别人说美娘已订亲。 在沈家,则又是另一番情景。冯氏曾对沈嘉生大发了一顿脾气,言道现在邹家已经是直节郎了,你还要等什么?莫非等到儿子八十岁再让儿子结婚吗?我知道你觉得儿子相貌长的好,做学问又有几分得意,所以觉得那邹家的小娘子有些配不上他。可是你也不想想当初咱们家没有粮食吃时,是谁送过来两车粮食帮我们渡过难关? 你若是想悔亲,就不该当初去提亲,你既是提了亲,这美娘便是我沈家妇。你若是想悔亲另娶,那我既刻杀了芳儿。然后再自尽,留你一个人胡闹去吧! 如今,沈家终于提出要为沈芳和美娘完婚。家里人便开始商量起美娘的嫁妆起来。 原来给美娘的嫁妆便是豆腐坊二成半的利润,再加上丁庄和柳氏娘家的,菜地还有她一份红利,美娘一年也能有二三百贯的收入,而且邹家在柳林集还给她买了一百多地。这些嫁妆算起来怎么着也是嫁妆丰富了。然而,邹晨觉得还是不够,因为在宋代女子一旦嫁出去之后,便不可以再分家里的财产了,所以许多父母只能是趁女儿出嫁之时多给些财物。 “把我们的蘑菇大棚开到柳林集一个吧!”邹晨提议。 这个提方立刻被邹正达反对了,他皱着眉头讲道:“这个蘑菇大棚每年虽然赚的不少。然而这个却是你提出的,按咱们家里事先说明的,这个是有你二成的利润。再说了。把这么赚钱的营生白白送给沈家,我心里不乐意。” 邹晨走到美娘的身边,抱着她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道:“我姊姊这一辈子也就是嫁一回,我想她风光些,这嫁妆可是归女子所有。和沈家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怕沈家学会咱们就什么都不搞了。” 邹正达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然而表情看起来非常不满意。 柳氏是一心想给美娘多弄些嫁妆。闻听此言插嘴道:“小晨说的有道理,这是给美娘的嫁妆,关他沈家……”话没说完便被邹正达瞪了一眼,讪讪的不敢再说了。 邹晨则是笑嘻嘻道:“那就这样说定了,给我姊姊弄一个蘑菇大棚,只不过这种植的人呢,得从咱们邹家庄找,咱不用他沈家的人,到时让金婶婶专给我姊姊培训一批人,然后让我姊姊带过去。” 邹正达听到这话脸色才算是缓和了下来,说道:“既然小晨这样说了,那就弄个蘑菇大棚算嫁妆里吧。到时,咱家再陪送些现银和家具之类的,也就差不多了。” 美娘因为是在说得自己的嫁妆所以不敢发表意见,可是邹晨听了这话不乐意了,撅着嘴道:“二伯,你也太小气了,这才多少?这满打满算也就是四抬罢了。”又扭过头对美娘说道,“姊,到时我自己给你凑两台,绝不让你在沈家被人低压一头说不了话。” “他敢?”邹正达瞪着牛眼大声道,“他沈芳要是敢说半个不字,咱邹家可不是当年的人家了,我立马带着你几个兄弟杀过去,杀他个人仰马翻,把那小子打上一顿给你出气。”美娘听了这话羞的红了脸。 邹晨又说道:“当年我二哥成亲的时候,咱们家买了全套家具也顺便给我姊也买了套。正好过一段去铺房的时候可以去量下尺寸,如果有不够的得赶紧再添呢。……还有……” 邹正业和黄丽娘看着女儿为着美娘的嫁妆和邹正达讨价还价,在一旁抿着嘴笑。 最后家里商定了,在柳林集给美娘自己单独弄一个豆腐坊,一个蘑菇大棚,而这些都是需要重新买地的,所以又要开始忙碌起来,要去柳林集找那里的牙人去买一块地。 于是隔天鲁妈妈再来换庚贴的时候听到他们是准备再给美娘买一块地做嫁妆之后,立刻笑吟吟地说:“我在这个柳林集也算是耳目灵通,倒也知道几家有卖地的,不过呢,还是帮你们找个官牙来更为稳妥些。哪里就需要你们跑腿去柳林集了?明天我让那牙人过来。”说完这话又闲聊了一会,便又骑驴回去了, 第二天,果然带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起来了邹家庄。 “这是我们集上的官牙姓于名昌和,在衙门里也是挂了号的。……”鲁妈妈见了两位直节郎之后向他们介绍道,“你们若是有什么想买的便和这位于牙人说既可。”说完了之后,便借故退了出去,去找柳氏和黄丽娘说话了。 于昌和恭敬的行了个礼,问道:“不知直节郎想在柳林集哪里买地,买地是种地还是盖房?” 邹正达便道,“是想给小女做嫁妆所用,是准备弄个豆腐坊和种植蘑菇的棚子。不知你手里可有合适的没有,只有一点要求,不可离沈家太远了。” 于昌和便从随身带的一个小包袱里取出一本册子来。挨页翻了起来,一会喜道:“倒是还真有几块这样的地,第一块离沈家不到半里地。有二十亩,要价是七百文每亩。另一块倒是离的远些,不过挨着一个磨坊,要价是八百文每亩,有十五亩。……挨着小集的西边还有一块空地。只有两亩,要价是一贯三吊每亩。” “这三块地,都是官地?怎么要价如此贵?我记得前年在你那买良田只是六七百一亩啊。”邹正业问道。 于昌和小心的看了一下两位直节郎,说道:“回直节郎,小人那里因葬着张老爷,经常有士子前去凭吊。所以便有人做士子们的生意,日子倒还过得下去,挨着集的废地价格反而高了些。两位直节郎上次买的一百多亩因是农田。反而没有这些废地价格高,现在我那里良田也不过是七百多文一亩。” 停了一下又说道:“那块挨着集的两亩地,现在倒是有两家都在找我想入手,若是两位直节郎有意,小人便去回了他们。” 邹正业便说道:“二哥。我看这个两亩的倒是不错,挨着集。打了豆腐也好卖些。”邹正达听了便点点头,显见得也是极为同意这种说法的。 然后又商量了一会,把这块给定了,然后又定了那块二十亩的,可以建蘑菇大棚。谈好之后便直接写了文书,让他去公孙季那里领钱。那于昌和低头哈腰的去了,并说隔几天帮他们把地契给送过来。 待于昌和走后,邹正达感慨道:“真是未曾想到,这于牙人此次见我们和上次大不相同,上次公事公办,这次却卑躬曲膝。” 邹正业笑笑,却没有说话。 柳林集的地皮买好之后,便请了任大师傅去柳林集再盖一个豆腐坊,任大师傅已经在邹家接了好几次活,当下一听是大姐的嫁妆,立刻说保证就在这几日把豆腐坊给盖好。邹晨还让邹正业嘱咐他要按照风五娘卖场那里的地面去整修,务必要干净整洁。 至于蘑菇大棚更是好盖,只是需要盖一个高一些围墙便可以,里面盖数个房舍,然后中间有一个大场地,平时可以晒蘑菇,也可以停放车辆。 转眼间,便到了美娘要添妆的日子。 美娘的添妆比起上次乌倩来要盛大的多,不仅是几位至亲好友来了,邹家庄全体庄民挨个都给美娘添了一份妆,虽然不外乎是一些绣的手帕或是枕巾,又或者是一些溜银的首饰,然而到底是庄民们一份心意,不论是哪个来,美娘一律笑脸相迎,走的时候客客气气,倒是博了不少的赞许。 邹晨手中有玻璃作坊一成的红利,再加上现在蘑菇棚里也有她二成的红利,所以也算得上一个小富婆,这两个月倒也攒了几百贯。所以这一日,便央了柳氏和黄丽娘,请她们陪着一起去宛丘首饰店里给美娘选首饰。正好柳氏也正有此意,于是便一起坐上驴车去了宛丘。 去了宛丘先驶到了风五娘大卖场,那里宛丘各大首饰店均是设是有分店。 ps: 两亩地:宋代一亩约合今0.974亩,再乖2=1.948再乖以666=约合1298平方米。也就是三进四合院大小,在古代算不得多大。 第一百八十七章 美娘成亲二 风五娘看到邹晨她们到了,喜不自胜,听说她们是来给美娘选首饰的,便声称早几日前便给美娘准备好了添妆,若是她们不来迟几日她这个做姑姑也要给美娘送过去。 又指挥着仇九让他去买酒买熟食然后再去分茶馆子定了一席好菜,把他给指使的团团转。邹晨看到风五娘随意指使仇九,而仇九则是面带笑容,甘之如饴,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便知俩人肯定感情极好,所以也就放下心来。 嫁妆的多少,在古代直接决定一名女子日后在婆家的地位,嫁妆丰厚公婆自然会欢喜;反之,新媳妇在夫家的日子很难过,往往被家庭成员看不起。所以,古代再穷的人家在嫁女儿时,都会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让女儿在婆家能抬起头来。 尤其是宋代,更是厚嫁成风,许多女儿家都是自一出生起便开始准备嫁妆。美娘今年十七岁了,柳氏自她小时也为她开始准备,然而不过是一些普通的针头线脑之物,再加上以前有些钱就被马氏给搜刮走了,所以倒是也没有积攒下什么东西。也就是这几年,家里条件好了,开始积攒些。可是没想到又是遇到旱灾和蝗灾,家里的钱跟打水漂似的往外扔。 一直到邹晨提出这个提炼白糖出来,邹家人的经济状态才算好转,要不然估计今年就得依靠着玻璃作坊那点子钱了,象林蛙和稻田活物这两个以前的大头,今年都是没有任何收入,不仅没有而且还赔进去了不少,尤其是蝗灾来时邹家将林蛙山蛤全部放出。最后收回来的也不过是一小半而已,大多数被饥饿的流民给吃了,邹家人不忍去找流民的麻烦。就只能自认倒霉。 来宛丘的时候,邹晨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手里所有的现金都给变成美娘的嫁妆。美娘和她不同,她是那种手里只要有二十亩田也能玩花样的人来。美娘是一名普通的宋朝小娘子,虽然说见识不浅薄可是到底也是不如她懂的多些。所以邹晨是真心的希望借着这次办嫁妆的机会,帮美娘从头到脚都给她办齐了,让她一辈子可以花着嫁妆吃着嫁妆不用看婆家的脸色过日子。 而且宋代对嫁妆是有着严格的规定,在室女(百姓女儿)的父母家产如果是千贯以上者,可分出一份给出嫁诸女,如果是绝户那么财产要尽归在室女和归宗女。若是家有兄弟。那么嫁资是在二千贯左右,不能超过三千贯。如果是上万贯,须要报于官家知晓。要官家朱笔同意方可。 美娘有兄弟,所以按照律法她只能获得不超过三千贯的嫁资,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虽然嫁妆是需要有收税官前来验收并且收税的,但是添妆是不需要收税。所以邹晨便向柳氏和黄丽娘借了一千贯。以她私人的名义给美娘送添妆,这样既逃了税又不受三千贯嫁妆的困扰。 于是她们几个在风五娘的大卖场中大肆采购,从洗衣盆、手巾、胰子到衣裤鞋履、床上用品、女红用品、线板、纺缍、各类布匹等,更有毡褥、帐慢、衾绹之类,大大小小林林总总最后竟不知购买了多少,风五娘见状便招来了几个店员。让他们手持算盘和笔墨纸砚跟在身后,看中了什么便记下,最后一起结帐。 最后算下来。给美娘置办的这些嫁妆居然花了将近一千贯之多,而且还没有买首饰呢。 柳氏咂舌道:“怎么就转了这么一会就花了这么多?这还没有算添妆的钱呢?” 邹晨莞尔:“二婶,你现在体会了卖场的威力吧!在这里什么都可以买,不用出这个屋子便可以帮美娘姐把嫁妆给备齐,可想而知五娘婶婶有多赚钱了。这可比咱们的小杂货铺赚的要多。” 风五娘在后面恬柔笑道:“这可是多亏了邹晨的金点子。若是没她,哪里来得今天的大卖场?” 又一看。屋外天色已晚,再过一会卖场就要关门,便请她们去了仇家的小院去吃午饭,又替她们铺床叠被准备了住处,非要请她们在这里过一夜不可。风五娘现在对外均是说从邹家发嫁,视邹家为娘家人,如今娘家人来了自然是要请到家里接待。仇九父母原本就和邹家人亲近,当下看到她们来了,拉着美娘和邹晨的手不松手,非要给美娘添妆不可。 到第二天,几个人拜别了仇九的父母,又再次来到了大卖场中,到了二楼和三楼,买了二十匹布,四十双鞋底、十五件刺绣品,十五套红绸衣服,又给美娘置办了数套金银首饰,才算罢休。 到得铺房这日,请得柳氏娘家的几位舅母和婶娘前去,从邹家庄逶迤而出一溜长长的搬运家具的车队,只见车队上光是各种床便是六个,各种靠椅共十六个,洗脚椅、餐椅、朱漆三斗窗前桌、朱漆雕花妆箱数个、朱漆红橱三对里面可以盛放新娘未来的衣裳衣物、朱漆酒埕三十六个、朱漆云彩提桶、子孙桶、恭桶等等。看的邹家庄看热闹的庄们羡慕不已,想这美娘如此有福托生在邹家,如今办的这份嫁妆赶得上宛丘那些大户们的嫁妆了。 待车队到了柳林集,又是引起了一番轰动。众人是皆知那邹家有钱的,而且最近他家又得了官家的青眼,接连赏赐不断,可是却没有想到,仅仅只是铺房便是送来的家具就有几十车。村民们看待冯氏的眼光都不一样了,要知道在当下嫁妆的多少可是不仅代表了新娘的脸面更是代表了婆家的脸,有那细心的村民默默的数着铺房的车子进了沈家的院门,最终得出一个数字,这光是各类家具也得七八百贯了。沈家未来的小儿妇嫁妆能有多少?可想而知了。 美娘成亲这日,光是衣裳的箱笼便是装了满满三车,妆奁箱子里装的金银首饰又是满满一车,而沈家前几年来送的聘礼,一分不少柳氏全部让美娘带走。在放嫁妆银那辆子中,在朱漆红盒中码得整整齐的五十两猪银便是五十块,一眼看去便知是二千五百两。后面一辆跟着的则是随嫁田产的车子。里面有用泥捏成了代表田地的绿陶块,还有一个捏成了豆腐坊和蘑菇大棚样式的陶瓷,这样的陶制品是非常特殊的一种嫁妆,因为它将来必须做为随葬品一起和美娘下葬的。 而最后的两辆车子则是非常的另类,这是数块踞开的木板,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寿棺的材料,上等的柏木。这种嫁妆代表的意思便是我家的女儿从嫁过去一直到死亡,使用的全部是娘家的东西,不用你婆家操一点心。 而随着这些嫁妆一起过去的几个男女也是非常引人注目。他们坐在最前面的两辆车子中,身披红花,脸上喜气洋洋。这是随嫁过去的仆妇和管家还有豆腐坊和蘑菇大棚的工人们,将来美娘的吃喝用度都是由这些人照料。 美娘出嫁之时,穿着吉服扑在柳氏怀里哀哀哭泣,她舍不得母亲和父母,然后又扑到黄丽娘的怀里也搂着她哭了一场。最终当她搂着邹晨哭泣的时候,脸上一层厚厚的脂粉被泪水糊的不成样子。 邹晨同样搂着美娘泣不成声,她心里那种孤寂和落寞遮掩不住,好似心底少了一角,却人生生挖走,可是看着美娘却又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生的喜悦。 她很是感触。拉着美娘的手,声音里带着欣慰与喜悦:“姐,你要嫁人了!日后你要和姐夫好好的过日子。若是他敢欺负你,你就回来和我们说,我就带着几个哥哥去把他打的下不了床,给你出气。” 说的美娘盈眸浮动,汩汩暖流沁入心房。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又冲着邹晨噗扑笑了出来,笑她这位小妹最是懂事又最爱装大人。 时间不早了。鲁妈妈已经开始催人上路了,柳氏便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帕,将美娘脸上的泪水擦干净,然后拿出一盒粉细细的替女儿补上。 柔声道:“乖!嫁得人,上要孝敬翁姑,下要妯娌合气,还得敬爱夫君,此方为妇人之道,你可谨记?” 美娘秋水含泪,哽咽着连连点头。 黄丽娘看到妆已补好,连忙在旁边取过一个元瓶,让美娘抱在怀中才跨出门槛而去。二郎早已经等在走廊下面,他看着身着吉服的大姐,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背转过身去弯下脚,美娘将元酒瓶交给邹晨,伏在兄弟的背上,让兄弟将他一路背到门外,进了轿邹晨将元酒瓶依旧还给她抱,她看着被放下的轿帘,眼泪如同落雨一般扑漱漱的往下掉落。 此正是花正发,朱颜巧,柳枝新,东风送,香云迎。 美娘坐在轿内感觉到轿子被人抬起,抬起头透过轿帘看到前方沈芳那俊美的身影,泪水未干却又笑了笑。 有一种幸福,是我们默默相望,最终走在一起……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邹晨身为喜童,站在轿旁,听到轿内传出低低的吟唱声,唇角微微翘起,眼泪却莫名其妙的流了下来。 ps: 卖场中所能买到的东西在《东京梦华录》中都可以找到,而且宋朝人有名的懒,能用钱买回来的绝不自己做,和现代人差不多。开封府好多普通百姓从不开火,一天三顿的在外面买着吃。从吃到穿均有商铺可以做好,非常的方便。 这从一个侧面说明,当时的社会分工已经是非常细了。 嫁妆多少:哲宗元符元年(1098年)八月丁亥出一份《户令》里面对嫁妆有明显的法律要求。 交税:这个交税指的是带的嫁妆时带的嫁金,现金和田地是需要交税,其他的不需要交税。一亩地需要交纳嫁妆税为一到二石,现金要交多少税没找到出处。 第一百八十八章 美娘三朝回门 在沈家吃过了酒,受了沈芳的高座之拜后,邹家人在美娘的万般不舍中,于天黑前随着送嫁妆的空车子回到了家。柳氏一路上拉着邹正达的手,一会哭一会笑,不停的说着美娘小时是如何懂事是如何照顾兄弟们的。 黄丽娘坐在后面的车子里,听着前方二嫂似喜似悲的哭诉,紧紧拉着邹晨的手,似是不忍心看她。 自家的小女儿马上就要九岁,十二岁起便可以订亲,待到十六七岁就要离开自己去了别家,养了十几岁娇滴滴的女儿要送过去孝敬翁姑侍候夫君,一想起这些,黄丽娘拿出帕子捂在自己脸上,倒在了邹正业的怀里,低低的哭泣。 邹正业的嘴唇噏合,声音有些干燥:“丽娘!……”喊了她一声名字,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了下来,伸出手将邹晨搂进了怀里,把她们母女紧紧抱在一起。 邹晨垂了眼眸,睫毛下有一颗豆大的泪珠悄然滑落, 邹家的车队在一路沉闷中回到了庄子。 邹正达强装出一脸笑意,请车队的人进去吃酒,说道女儿回门时要送三朝礼,还得麻烦几位驾车过去送。 与邹家人沉闷的心情相成对比的则是车队那些人欢快的心情,邹家的大方宛丘人都知道。今天一辆车便给了四吊钱的喜钱,又加上茶叶一两,着实是一份让人眼热的送嫁。为了能得到这份差使,那些邹家庄家中有马车牛车的都差不多打了起来,最后还是两位直节郎出面才找了十几辆车况好的新车,其他的车辆按车况随时待命。惹得那些车况不好的人家,准备算计着等邹晨成亲时家里买辆新车,也挣上一笔钱花花,那一两茶叶转手就能卖将近一贯啊。 美娘三朝回门。特意坐的是陪送的那辆马车。 邹家人早早的就迎在庄东,看到美娘裙踞飞扬,一脸幸福之色的被沈芳从马车上扶下来时,所有的人都是眉眼淡笑。只有小七,面露不满之色,跑到沈芳的面前,恶狠狠的朝沈芳身上捶了几拳,大声道:“你把我大姊姊给藏到哪里去了?不让她回家,我打你,打你。……” 所有的人都被小七给逗乐了,美娘出嫁的离愁被他几拳给打的消散到了九霄云外。黄丽娘含笑将小七抱起,低低的安抚他。 柳氏则是一脸笑意轻轻的拉着美娘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观察她。只见她秋水含羞,脸颊似三月桃蕊,双睫微闪婉转娇痴,柳腰盈盈堪握,双目中闪动着喜悦的碎芒。不时偷眼向沈芳望云,便知她在婆家过的极好,柳氏的一颗心渐渐的放回了肚中。 一群人簇拥着新人往外家里走去,一路之上庄人不停的友好示意,或是拱手或是弯腰或是祝福,美娘和沈芳皆是一一回礼。礼貌而恰到好处。 邹家的人暗自点头,这沈家的礼数就是周到,不愧是读书人家出身。 到得家中。来到东院,众人坐定,美娘和沈芳便跪在地上,向邹老爷子马氏请安,又跪拜了家中诸人。才开始说话。 邹老爷子便问了问沈芳家中父母一切可好,美娘可孝顺翁姑等等。沈芳一一回了,然后奉上了父母为他准备的回门礼。又说了几句,柳氏和黄丽娘便把美娘悄悄叫走,私下去问她话,邹晨见状想要跟着去,却被黄丽娘扫了几眼刀,乖乖的坐下暗自生气。 手里玩弄着沈芳给她准备的一块黄田玉佩,心里倒也有几分欢喜,这个大姐夫想必是听了美娘所言,知道自己喜欢一些雕工精美的玉器,便将这块玉佩当做回门礼送给了她。其实现在在世面上,一份精美的玻璃佩饰价格依旧是超过普通的黄田玉佩。现在的那些大工匠的手艺是后世的那些玻璃匠们根本不能比的,他们的一双手可以雕刻出美伦美奂的模子来,然后经过倒模形成一份美若天成的工艺品。现在玻璃作坊中的玻璃佩饰,还有碗碟都卖上了天价,若不是官府现在对玻璃作坊收了十税一的赋税,那张黄陈邹四家赚的还会更多些,哪怕就是这样高额的赋税,依旧是每月每家可以分得上千至数百贯不等。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过是一刹那儿,美娘和沈芳便要回沈家了。 夏意深深,晚风来袭,满地繁花飘动,飘荡在美娘和沈芳的肩头。美娘洁白的脸上如同绽放的丁香花一般娇嫩柔美,淡雅清秀。眼眸中露出一丝迷漓和不舍,扯着柳氏的衣袖紧蹙着眉头,秋水中一抹清湛悄然滑落。 一声钟响,这是白糖作坊下班的讯号,不久之后,邹家庄便会家家户户忙碌起来,为下班的人做晚饭。 柳氏止住了满腹的离愁,狠狠心将美娘推到了车上,替她抹去一丝清泪,柔声道:“乖女!好好在家侍候夫君,莫要惹翁姑生气,逢年过节还可以回家看看我和你爹的,……”话音未落,自己眼中却淌出两行来,然后一扭头把脸别开,不让美娘看到自己的泪痕。 美娘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母亲的腰大声痛哭,惹得来送别的庄民也唏嘘起来。 最后还是邹正达强忍了别离,将母女俩个分开,劝道:“眼见得天就黑了,天黑前若是不到柳林集,这夜路难走,你可安心?快放开手,让他们离去吧……”柳氏这才松开女儿的肩膀。 马车将行未行之际,邹晨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纸筒来,走上前塞到了美娘的手里,快速的说道:“姐,这个东西收好,这是我私下送给你的。”说完之后和车夫点了点头,那车夫驾了一声,马车便缓缓开动,然后越来越快,后面跟着的送三朝礼的马车也紧跟着开动了。 美娘伏在沈芳的怀里低低哭了一会,半晌才想起妹妹送给自己的纸筒。打开了一看,吃了一惊,然后将纸筒送到了沈芳的面前。沈芳看后眉头轻挑,双目中露出吃惊的神色。 只见这筒中乃是三份契约。一份是十五亩地的契约,另一份是和风五娘所签的进货协议,最后一份则是官府允许邹美娘经营卖场的文书。 沈芳手执这三份契约,沉吟了半响,然后又将它们卷好重新放回纸筒,低声道:“娘子!既是你妹妹的心意,这些你收好,前几日我便听村里人说起,挨着磨坊的十五亩地被人买走了,然后便开始盖卖场。初时还以为是风五娘或是村中富户,没想到原来是给娘子盖的。……” 美娘的眼中闪动着盈盈光芒,熠熠生辉;复又绽放出丝丝笑意。心中如同一道暖流轻轻流过,轻轻的依偎在沈芳的怀中,低语道:“我这小妹,自小便聪明伶俐,这家中也多是依仗着她才有了今日。我原本以为她给我的添妆已是足够多了,可没有想到真正的添妆却是今日,……” 沈芳搂着美娘,轻轻拍了几下,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幸福的笑容。 佳人在怀,温香软玉。一缕斜阳透过树梢细细碎碎的落在马车顶端,渐渐的走远,渐渐的看不到了…… 三朝回门之后。柳氏如同失了魂魄,经常坐在美娘的房间一动不动的,又或者出了住宅区站到老宅前盯着美娘以前的房间能站上半天,直到邹正达或是黄丽娘来寻她,她才跟着失魂落魄的往家走去。 黄丽娘现在时时刻刻要带着邹晨。不论是去做什么,总是会拉着她一起去。就象是一个恋女的母亲一般,根本不顾女夫子的严厉指责,女夫子骂了她几次之后也偃旗息鼓不再说话了,只是每逢邹晨有空时便加紧训导她,要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她。 家里人想劝柳氏,可是劝了一次两次她还是如此,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她这样,心想等再过几日时间久了也许就会好了。那些家中有小娘子出嫁的妇人听说之后深深的理解,当年自己的女儿出嫁时,自己这个当娘的也曾如此失魂落魄,如同心底少一块角,或是生生的被挖走了一颗心。直到过了一两个月才渐渐的恢复过来,然后等到女儿过节来看时,又再次被挖,如此循环直到一年之后,身为母亲的一颗思念之心才渐渐的恢复过来。 幸好,隔了半个月,家里传出了喜讯,乌倩有身孕了,柳氏这才象是突然醒了过来,每天忙进忙出的为乌倩操劳。 邹晨曾悄悄的问柳氏:“二婶,您是想要个孙子还是孙女?” 柳氏想了一想说道:“论理是该要一个嫡长孙,可是,你二婶我啊,还是想先要一个孙女,然后再要孙子。瞧瞧你大姐,有了这闺女啊,当娘的能少操不少的心!”说完之后又是一阵的唏嘘,又想起了美娘在家时的情景。 乌倩听了这话,如同吃了蜜糖一般的甜蜜,自家的阿姑不似别家那般重男轻女,自己这头胎没有生儿子的压力,于是便心情舒畅的每日高高兴兴。柳氏又将他侍候的好,每日鸡汤鱼汤不断,乌倩的娘家人哪次来看女儿,女儿都是一脸幸福。 乌倩偷偷的将柳氏的话告诉了来看她的娘家母亲,她母亲合掌念叨了一会佛,方才低声道:“你阿姑待你好,你也须得待你阿姑更好才是,这两好才是一好。” 自此以后,乌倩果然以前更加精心,每日早晚请安必不可少,过不了几日柳氏便心痛她,免了她的请安,让她每日睡到自然醒,不必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乌倩便甜甜的应了,却只是每天比以前多睡了一会就起床了,每日该做什么依旧还做什么。 柳氏见她如此懂事,又乖巧无比,自此待她更加亲密,又加上美娘嫁出去了,家中无有人陪她说话,便一心一意的将乌倩当做自己亲生女儿来待。 ps: 孝顺父母乃是天经地义,希望看过我这一章的姐妹们,能体会一下当初自己出嫁时母亲那似欢似喜又似悲的心情,多孝顺他们多回家看看他们。爱他们,其实就是教会你的孩子去爱未来的自己。你如何对父母,将来你的孩子便会如何对待你。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八月天重建宗祠 家中传出乌倩的喜讯之后,柳氏才逐渐的开始正常起来,然后家中人又聚在一起商量着给老宅盖房子的事情。 马氏和邹正义被请到邹老爷子的松鹤居时,当得知是准备给自己盖宅子,喜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邹老爷子开口道:“今日将你们请来,为的便是宅子!正达和正业商量过了,准备在住宅区内给你们盖三层的小楼,……”说着,把一份图纸推到了马氏身前。马氏年纪大了,看的便有些不清楚,拿着远远看了几眼,又交给了邹正义,朱氏连忙凑上前去,可是又看不懂,反正只能看到图上那三层的样式。俩人嘴角如同被一阵清风勾起,翘了起来。 “宅子盖成之后,你们将老宅的地契交到我的手中!”邹老爷子又说道。 几个人急忙点头。马氏考虑了一会问道:“那新宅的地契呢?” 邹老爷子“噗”的笑了一声,“你们还想要新宅的地契?那地契我怎会交到你们手中,地契到时归大郎三郎所有。” “原本你们进住宅区,你们新宅旁边的人都是不愿意的,是我舍出老脸来求了他们。到时,你们若是做的不让他们满意了,他们可是有权将你们赶出住宅区去的,这个须得谨记!还有,每月卫生费不得拖欠,最重要的是家里你们得给我收拾的停停当当,别跟猪窝似的,若是让四邻们觉得你们家飘出臭味,到时我可保不了你,只能把老宅的地契还给你们,你们还去老宅居住。” 邹老爷子的话,既果断又坚决,听得马氏几人深深低下头去。 松鹤居的窗外,一株松树舒展了身躯。抖擞着向四面八方伸展。两只飞燕,轻快的落在了松枝之上,歪着小脑袋好奇的瞧着窗户内的众人。夏风缠绵缱绻,缭乱地吹动了葡萄叶,翩跹地舞动着,奋力的向着棚子上面爬去。碧树繁华,彩蝶嬉戏,燕雀啾啾,院子里热闹极了。 因乌倩是刚刚有孕,便时常呕吐。只想喝些鱼汤。柳氏便让金小乙去找鱼牙子,请他每日送来几尾活鱼,好给乌倩炖汤喝。那鱼牙子听说是给直节郎家送鱼。当即同意,又央了金小乙求他带自家的亲戚去邹家做工,言道只要邹家肯收一个人,那以后邹家的鲜鱼便包在他身上,每天几尾绝不敢间断。 金小乙不敢胡乱答应。便回来禀了直节郎。 两位直节郎道:“乡里乡亲的,能帮是要帮着一点,只是现在咱们的作坊才开业没多久,邹族中的人都没有招完。你让你的朋友再等一段,等到族内招完工才可以轮到他。” 鱼牙子听了自是欢喜,也不肯收邹家的钱。挑些个大味鲜的活鱼,每日亲自送到了邹家。 一转眼,八月中旬到了。又到了邹晨和小七的生日。 这两个月,朝中陈执中罢相风波已经渐渐平息,陈执中被罢知镇海节度使,然后文彥博和刘沆做了相公,交趾的侬智高突然传出了死讯。不久。朝廷宣布了一条法令,罢了里正诸职。各乡以户长为正职,乡书手为副。邹家庄的里正听得此讯,猛的面向东京城方向跪下,恭谨的磕了三个头,与此相反的则是邹正文的父亲一脸死灰之色。 邹老族长听得此讯,喜的泪水涟涟,当即决定将族长一职交到了自己的长孙手中,在家安享晚年。 于是,邹晨生日前夕,邹家庄再度开了宗祠,宣布了三件事情:第一,老族长年高德望,但是身体日渐不好,已无力处理族中事宜,请罢族长一职,由其长孙邹玮担任;第二,邹族中大户两位直节郎,曾向宛丘官府求恩典,现在官府已下了批文,允许邹家的宗祠扩大面积;其三,这扩建宗祠的费用均由邹家一力承担,同时他家也将祖宗们的坟茔给修上一修。 这三件事情一宣布,立刻在族中引起大波,众人是均知老族长是早晚要把族长之位传给他大孙子,毕竟邹里正才是嫡子嫡孙,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扩建宗祠和修祖坟的事情则是众人未曾想到的。众人站在宗祠前议论纷纷,然而话里话外都是在感激邹家做出的这两件事情。 原来的邹里正,现在的邹族长伸出了手臂制止了众人的议论,大声道:“虽说是此次建宗祠一事均是由两位直节郎承担了,然而,咱们也不能没有一点表示。我宣布,从族里拿出五十贯出来,你们再各家各户一人拿上几吊钱,咱们一起为祖宗尽个力……” 话音未落,下面人群汹涌激动的往前挤纷纷要出钱,有人大声道:“我拿一个月的工钱,这给祖宗修宗祠可是无上的荣光,这辈子错过了那就没有了!” 那些准备拿个几吊钱的,便觉得羞愧无比,立刻改了主意,纷纷决定拿出一贯两贯出来。最后等到散了会,邹族长接过筹款单来,看到上面已经筹了二百多贯出来,不由得点了点头。 乡书手虽然是满腹愁思,然而也是强装出一脸笑意,称赞族中的族人们尽心尽力,令人敬佩。 邹正达和邹正业看到乡书手面色不豫,便将他拉到一旁询问,问了半晌那乡书手才叹道:“两位侄子,我也就实话实话了。咱们庄子里明年马上就要交赋税,这一年下来的夏税和秋税再加上人头税和各类杂役费,这可不是好收的。若是交不出来,便要拿乡书手的家产去抵。唉……” 邹正达和邹正业听了这话,也沉默了下来,以往邹里正当了几年里正,也是整日哀声叹气,若不是他乃是族长的孙子未来的族长,这税可真是不好收,这乡书手在邹家庄的根基并不如原里正那么牢靠,想必明年的赋税是不好收了。 有心相帮,却又说不出口去,只得私下商量,明年起自家还有七年免税期,但是还是依照交税的份额往族里交税吧。要不然二季税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转念又想把族里的土地并在自己家中,这样便可以逃税了,可是又想起邹晨所说的如果农民大批逃税,那给国家带来的将是税收上巨大的损失,除非国家强盛到根本不需要农业税。 这个农业税和嫁妆税不同,邹晨原本就认为收嫁妆税是不合理的,所以能逃则逃,而农业税乃是国之根本,所以根本不允许家中逃税。 宗祠开过之后,便立刻找了任大师傅请他梳理了一下手中工匠。凡是属狗和猪的一概不要,阴月生的也不要,腊月和正月生的也不要。午时生的不要,子时生的不要。如此一番之后任大师傅定下了手中的名单,确定了工匠们符合了上面的要求,才将这个施工队的名单送到了邹族长手中。 族里又请了道士与和尚做了七天的法事之后,由族长和乡书手领着几个族老和两位直节郎将牌位给请了出去。然后由官府派来的阴阳人进宗祠里检查了一番,才开始拆房。随着一声声的锤响,邹家庄所有十岁以上男丁身披重孝跪倒在宗祠前,默默祈祷。 盛夏的邹家庄,在这一刻抛却了尘嚣浮华,静谧无声。只听闻男人们厚重的祈祷声,透过层层云雾直达天际,如同洗涤心灵。缠绕在人们的耳边,神圣而庄严。就连站在一旁的道士和尚也不由自主的随着他们的祈祷声,敲着铜拔与木鱼。 宗祠拆完之后,官府派来的阴阳人将一份图纸交到了邹族人手中,上面标注的非常清楚。象是檐高多少,柱高多少。墙高多少,面积有多大,门楣是多宽多高,门上的木料使用的是什么材质,能使用几颗钉,门前台阶有几层多高多宽,上面都有非常详细的要求,绝不允许超过。 任大师傅在邹族长的带领下,向四方土地与天地进了香,又将这份图纸供在香案之上,然后才指挥着小徒弟们将旧宗祠给清理干净。 邹晨和小七的生日就这样悄悄地在修宗祠的日子渡过了。 一转眼,邹晨到了九龄之年。 自在居中。 黄发垂髫,一袭轻罗小衫,腰间垂着一块羊脂玉佩,步履轻盈恰似婀娜杨柳,手持团扇一枚,盈然回眸间,腰肢柔软欲折,裙踞翩飞,如同一朵盛开在夏日的百合。 女夫子暗地赞了赞脸上却露出不满,大声道:“转身之际,腰须得再软些。记得,你将来是当家大娘子,莫要做那妾室的撩人姿态,你那团扇须得执在手中放在腹部一侧,放在唇边做什么?看你那裙踞掀飞的快要把长裤露出来了,给我重走一遍……” 随着女夫子的怒喝声,树上的知了突然被惊醒,于是‘知了知了’的鸣叫了起来,向院中的女夫子倾泄着不满。 明明如此清秀可人,正如同一株荷花,娇艳欲滴,亭亭玉立,向世人诉说着自己的美丽,散发着浓郁芬香,令人为之留步。 一袭罗衫,她便能舞出一份别样的风采,为何你却要这样的严厉斥责? ps: 鱼牙子:宋代的鱼可不是随便钓的,你弄一根鱼杆想跑到江边河边去独钓一江雪?不好意思,渔民们会拿着家伙来揍你的,打你个满头包那都是便宜你,重的话会扭送官衙。钓鱼前必须经过鱼牙子同意,然后渔民们再同意你在这片区域钓,等到钓到鱼再让渔民和鱼牙子验明正身以后,交了相等的鱼钱才允许把鱼拿走。看了这个解说以后,你们还羡慕孤舟蓑苙翁,独钓寒江雪的意境吗? 鱼是属于国家财产,不经过鱼牙子这个人,任何的鱼也不允许出售。水浒中的阮小二便是渔民,他家卖鱼便是必须经过鱼牙子。 第一百九十章 冰店吃冰遇陈琦 这一日,午后的阳光娇媚异常,照得人懒洋洋的,昏昏欲睡。 邹晨不顾小七想睡觉的哀求,拉着他的手徜徉在宛丘东门大街之上,这一条街道异常繁华,金银店、玉器、珠宝、古董、字画、各个分茶铺子。来往的行人各个衣冠楚楚,仪态优雅,不时的从马车中走出一位娇嫩的小娘子,由家人或是仆妇搀扶着进入街道两旁。 邹晨不停的在各个店铺中出入,用欣赏的目光观察着店内的小二与客人如何搞价如何卖东西,耳中听着街道两旁被店主请来的说书人说着世间悲喜,或是看着在街中舞蹈的少女,她们是被店主邀请来的舞娘。 来宋朝真好!这里不需要守各种男女之间的规矩,不需要幽闭于二门之内,不需要缠三寸金莲,只有王公和大臣之家的女儿为了将脚形修的好看,才轻轻裹了。 这里小娘子们站在柜台内经商,不仅没有人指责反而大家习以为常。哪怕就是深宅之中的淑女,也会有几天的时间可以在大街上闲逛,家中的长辈从不会指责你失德或是失仪。若是遇到俊俏的小郎君,将手中的手帕无意中丢下,任那小郎君拾去。小娘子的脸上笑得犹如春花一般濯眼,又带着一丝妩媚,眸子里水色盈盈,眼波婉转,转身掀起一片青绿色的裙踞,流苏摇曳,行走间步步莲花。 那小郎君似瘨似喜,傻愣愣站在街上,手托着伊人香帕,香风扑面,直到前方载着小娘子的车子绝尘而去。 美人犹似多情…… “阿姊!我困了。……”小七委屈的撇撇嘴,细碎的阳光透过他头顶的草帽落在他的眉间。 邹晨四下看了看,指着前方一个冰店道。“我们去吃冰!好不好?”然后蹲下身,抚着小七的肩膀摇了几摇,仿佛要把瞌睡给摇走似的。 小七一听吃冰来了兴趣,雀跃道:“阿姊,我要吃红豆冰,还有,我要吃西瓜,我还要,还要吃草莓冰……”认真的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往外数。 邹晨失笑,一把拉起他的手。 两人在冰店里坐定。后面跟着他们的人分坐在其他的桌子上。 方才坐下便有一位小二微笑着走到他们面前,弯下腰道:“两位客官,要些甚物?” 邹晨笑眯眯的问道:“都有甚。报上名来!” “本店有卤梅水、姜蜜水、沉香水、苦水、豆儿水、白醪凉水、皂儿水、绿豆水、卤梅水、江茶水、荔枝膏水、富家散暑药冰水,还有雪泡缩脾饮、香薷饮、紫苏饮,缩脾饮、更有甘豆糖、金橘团、甘豆汤、木瓜汁、漉梨浆、五苓散、大顺散、荔枝膏,也有椰子酒、雪泡梅花酒、冰雪冷元子咧!客官,您要哪种?”那小二气都不带喘的一口气报完。然后面带微笑的看着瞪大眼睛的邹晨。 “哇!精彩!”邹晨和小七拍着巴掌为这小二喝彩。 “要个荔枝膏和冰雪冷元子吧!”邹晨和小七商量了一阵,“旁边那个桌子上的也是我们的人,和我这里一起结帐。” 那小二又去旁边桌子问了一下,然后扬声将刚才订的冷饮报到了后厨,只听得一声‘听得咧’,然后隔不了一会。那小二便手托一个方形银盘,托盘之上放着两碗冷饮而来。 待银碗放下,邹晨大吃一惊。这荔枝膏不就是后世所见的类似于雪梨膏之类的吗。一层乳白色半透明的膏状物上散放着几个荔枝和冰块。冰雪冷元子则是有乳有糖如冰似雪,这不就是后世的冰激凌吗? 似腻还成爽,如凝又似飘。玉米盘底碎,雪向日冰消。 拿着银匙子挖上一口,含在嘴里。一股馥郁的果香,如同潺潺小溪在口中散开。一切美得令时光踯躅。她微微闭上眼,脑子里浮现出后世坐在冷饮店中和儿子一起吃着冷饮时的情景。 儿子也和小七一样,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碗中的冷饮,然后可怜兮兮的咬着匙子,如同一只委屈的小鹿一般,“妈,我能再吃一份吗?” “阿姊?阿姊!……我能再吃一份吗?”小七的声音如同天际边传来,朦胧不清,却和儿子的声音快速重叠。 “啊?……”邹晨回过神,蹙着眉看着小七那干净的碗底,不悦的说道,“这才几口啊?就吃完了?……”嘴里虽然骂着,却把自己前面没吃两口的碗推到了小七的面前。 然后看着小七狼吞虎咽的,又唠叨开了,“我说你能不能吃慢点啊?这几辈子没吃过冷饮?……小心晚上又肚子痛……”随着邹晨的唠叨声,小七则是快速的消灭着眼前的冰雪冷元子。 小七勾起唇角嘿嘿一笑,瞬忽间却又故作委屈的撅嘴撒娇,复又低下头去继续吃冰。 邹晨无奈的摇摇头,一束鬓丝微落,她素手轻抚,十指尖尖如玉,如初春之笋。 爱惜的拿手帕帮着小七轻轻擦着脸上的冰渍,一丝笑意自她嘴角微微勾起。小七则是仰起头,好似一只贪嘴的猫儿刚刚吃到了一条小鱼,模样既可爱又慵懒,又那般的容易满足。 陈琦一刹那间,看的痴了,直到陈十三在后面推了他一把,才象是恍过神来。 陈十三走到邹晨面前,束手看着正在桌前低声说话的俩小,轻轻咳了一下,笑眸深邃,丰神如玉,一瞬间吸引了满室女子的目光。 邹晨忙抬头,站起身来福了一福,陈十三笑道:“原来小娘子也在这里吃冰,今日在家中闲着无事,带着琦儿出来逛逛,可巧就遇到了。”说完陈琦从父亲身后转出,伸出手施了一礼,眼眸中有碎芒闪烁,熠熠生辉。 邹晨眉眼浅笑,“是,我和弟弟也在街上闲逛,走得累了。便来这里吃冰,真是巧!伯父,您请坐。” 陈十三摆摆手,爽朗而笑:“不必,不必,我在这里长年包的有雅间。……”说完之后,看了一眼陈琦,又笑道,“小娘子随我一起去雅间坐坐吧,这里人来人往。嘈杂无比,女子不合适呆在这里。” 邹晨微微欠了欠身子,环顾了一眼室内。只见满屋之中的小娘子,目光迷漓,似痴似醉,全部盯着陈十三发呆,而数个男子则是面色不豫。咬牙切齿声不断传来。 她长眉微皱,道:“既如此,便叨扰伯父了!” 陈十三哈哈一笑,一手携了陈琦,一手携了小七,大步翩翩往二楼雅间而去。几团火热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走动,随着他们的离去,嘈嘈切切的声音在冰店的一楼中响起。几名护院见状也跟着起身随他们一起到了二楼。 到二楼刚推开雅间的门,迎面飞来一物,陈十三手疾眼快的一把接住,看了看是一枚银酒杯,然后吁声道:“行学兄?你便是如此欢迎我的?” 雅间内传来一声轻笑。声音玉润:“你这老狗,专爱骗人。我正在馆中好好读书,却被你骗来此处,一等便是一个时辰。”一抹冰凉,从雅间里飘飘荡荡的传来,瞬间便让人舒适了起来。 进了雅间一看,只见四角有数个巨大的冰盆,盆中放着几个大冰块,屋子里的温度立刻凉爽了起来。 邹正文不妨陈十三带的还有人,立刻站起身来,邹晨拉着小七向他行了一个晚辈礼,方说道:“我和阳阳正在楼下吃冰,遇到陈伯父带我们上来的,不知堂伯父也在此,未及请安,万望恕罪。” 邹正文恨恨地瞪了陈十三一眼,令邹晨起身,又和陈琦打了招呼,几个人才分宾主坐下。 坐不了一会,陈十三把邹正文拉到了内室,说有要紧事问他,将陈琦和邹晨留在了外室。 小七坐在一旁埋头吃冰,他本来已经吃过了两盘,再加上室内四角都有冰盘,冷气充足。邹晨不敢再让他多吃,便从他嘴里将碗夺出,狠狠的教训了他一番,把小七训的撅着嘴,眼睛里氤氲雾气一片,看着好不让人心怜。 陈琦不忍,便开口相劝,不妨被邹晨剐了他一眼,喃喃的不敢再说话,邹晨则是继续低下头教训小七。 陈十三从内室悄悄伸出头来,看着外屋的仨小,叹了口气,复又摇了摇头。 邹正文饮下一杯新酒,笑骂道:“你这老狗,打的甚心思,当我不明白?何必如此偷偷摸摸,今日我在,你请了她来此,无非是让我看看琦儿的心思。你若是有心,不如请了冰媒前去。” 陈十三挨坐在他身旁,从他嘴里夺下酒杯,一口喝完,笑道:“胡扯,我来时她正陪着弟弟在楼下吃冰,我焉敢随意坏她名节?若不是你在,我岂敢请她来二楼?不若,你哪天瞅个空闲,前去邹家庄于我做个冰媒如何?” “某秋闱要考举人,哪里有空管你的闲事?”邹正文恨恨的将酒杯夺回,倒满,白了陈十三一眼,“你今天叫我出来,便是只为这事?” “自然是此事,琦儿今年十一岁,正是谈婚论嫁之时,他乃是你侄儿,你不帮他还准备帮谁?而且,我只怕若不早早定下亲事,有人比我手快啊!不单是我有了这心思,怕只怕张家、黄家、郑家都有这心思啊!”陈十三长叹了一声,脑子里浮现出父亲和自己说的话。 “……琦儿与她岁数相当,也颇有些缘份,……此女,乃天纵奇材,……若是娶回,与陈家有益无害,……琦儿若是能娶了她,家主之位我即刻让给你。……若是娶不了,家主之位依旧是你长兄的……” 乱花渐欲迷人眼,不知,是谁迷了谁的眼? 邹晨站在外屋中,衣袂飘飘,倩影袅袅,如同凌波仙子。 ps: 三寸金莲:宋代苏东坡《菩萨蛮》“偷立宫样稳,并立双跌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宋代的缠足是把脚裹得“纤直”但不弓弯,当时称为“快上马”。所用鞋子被称为“错到底”,其鞋底尖锐,由二色合成。估计大小也就是咱们的三四三五这两种鞋码,并不是三寸大小。 宋代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三:“宣和末,妇女鞵底尖以二色合成,名错到底。” 据某些人考证,真正裹脚的原因是因为元代,蒙古‘贵族’们可以享受汉人妇女的初夜权,以至于刚成亲便自尽的女子多不胜数。后来有人发现‘贵族’们不喜欢裹脚的女人,因为裹脚的女人们太臭。于是为了不受辱,女人便开始裹脚。一百年后把蒙古人赶出中原,这种习俗却流传下来。 裹小脚和儒家思想和孔夫子没有半点关系。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二逼青年傻事多 陈琦带着一肚子惆怅看着邹晨随着护院上了一辆油壁车绝尘而去。 邹正文在二楼雅间指着陈十三笑骂:“你这老狗,专不教人学好。你儿子正是认真攻读之时,你偏偏教他儿女情长!” “我家情况你是知道的,……”陈十三叹了口气,目光迷漓,似是想起了往事,“我只愿他平平安安长大,泯灭于众生矣。谁知他竟结识了此女,被激得一颗心专往科举上想,此女专会导人正途,说不得我要为他博一博。” 邹正文目光犀利,泛起了阵阵涟漪:“不如你今年随我一起考秋闱如何?” 陈十三脸色微黯,幽幽长叹,然后摇了摇头。 油壁车沿着东门大街一路往南驶,过不了一会便到了弦歌街上。邹晨令坐在车外的护院给了车钱,便带着小七进了清白豆腐坊的侧门。 邹青华正在院中和两个妇人挑着黄豆,看到邹晨回来,笑道:“小晨回来了,玩的可高兴?”另两个妇人乃是柳氏的娘家人,看到是邹晨也忙随着邹青华一起打了招呼。 邹晨和三位长辈福了一礼,便回去换衣裳去了,再出来之时,已是一身家常的装扮。她和小七挨坐在邹青华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小姑娘,我在东门大街上看到几间店空闲着,这是怎么回事?东门大街不是很繁华吗?”邹晨明显有些兴奋。 邹青华看了小七一眼,含糊的说道:“是蔡家的,他们回老家那房子就空出来了,没人敢赁,怕坏了自己家的风水。” “哦,……”邹晨恍然大悟。如果是蔡家的那就不稀奇了,蔡家在小七的事情上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结果被张黄陈邹郑五家联合逼回了老家。自家还因为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方式得了一个‘清白豆腐坊’的金匾。 听说是蔡家的门面,便没有了兴趣。 “小姑娘,你天天在宛丘呆着,不如帮我瞅瞅,我想在宛丘买几间铺子!”邹晨又说道。 邹青华是知道这个小侄女不仅主意大,而且手里还有钱,每月都有玻璃作坊的分红送到她的手上,所以一听说她要买铺子倒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倒是和邹青华一起挑豆子的柳家人,面色变了几变。 “你买铺子要做什么?是赁出去还是自己做生意用?”邹青华随口问道。 “无所谓啦,要是买不到空铺子就赁出去。要是买到空铺子就自己做生意用。”邹晨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 邹青华认真的看了邹晨一眼,正色道:“是你自己私房钱还是公中出钱?” 邹晨眉眼全是笑:“自然是我自己的私房钱。小姑娘您平时帮我打听着呗。” “私房钱就好,”邹青华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看正在拣黄豆的两个柳家人,拉了邹晨一把进了屋子,小七见状便也跟着一起进去。 邹青华关了房门低声道:“晨!小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邹晨呵呵直笑。“小姑娘讲呗,我知道您肯定是为我好的。” “你呀,……”邹青华亲昵的伸出手点了点邹晨的额头,低语道:“我知道你手里有几个钱,这买铺子是正经的事情,小姑娘不会拦你。只是这既然是私房钱。你得和公中的钱分清楚。别到时候,……” 邹晨点点头,说知道了。“小姑娘帮我打听着,回头我和五娘婶婶说说,让九叔也帮我打听着。如果确实是有空铺子,我倒是有一个好生意适合咱们娘几个做呢。到时小姑娘您也出一份钱,咱们赚它一笔。” “甚好生意?”邹青华一听来了精神。她是知道这个小侄女做生意那是非常在行的,小小年纪家里因为她现在得了多少实惠。如果她肯指点一两句,那自己家也能发起来的。 “我是今天逛街的时候刚刚想到的,只是一时半会还没有完善,到时我想明白了和小姑娘讲,您只管准备出一份股,到时收红利就行。这也算是我这个侄女孝敬您的,嘻嘻……”邹晨满脸带笑,逗的邹青华摇头不已。 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嘈杂起来,一会柳家的人来敲门,说是仇九家的马车来接邹晨和小七去吃晚饭。 邹晨和小七来宛丘,是告诉过风五娘的。她一听说邹晨要来,非得让住到她家不可。然而邹晨到底是怕麻烦,还是住到了小姑娘的豆腐坊里,只是在第一天来的时候去仇九家里向两位老人家请了安。 邹青华出去看了看,确定是仇九家一个亲戚,如今见仇九出息了,便跟着仇九在做一些杂事,其实是当做管家来使了。见到确实是熟人之后才放了心,回去叫了邹晨和小七出门,她自己骑个驴跟在马车后面一直护送他们到仇九家里才回去。 自从小七出了事之后,不仅是邹家人出门开始小心,就连邹青华也处处小心,生怕邹晨和小七住在自己这里出了问题,所以时时刻刻要求二个护院寸步不离邹晨小七左右,有时邹晨出门闲逛她还会跟着,就是怕出了事情。 邹晨在路上买了些老年人能吃动的果子和糕点,在仇九家门口和小姑娘道了别,才提着糕点进了大门。 风五娘早就在家里等着了,看到邹晨进来,急忙命仆妇端上凉水让她和小七净面,待他们收拾停当之后才笑着说道:“早就盼着你们来,下午去了一趟说是你们去闲逛了。大热的天,逛什么逛?还不如来我这里,你爷爷奶奶栽的葡萄刚刚成熟,咱们在葡萄架子下面一边吃一边纳凉多好。” 风五娘丰腴白皙的面庞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一支手撑着后腰肚子挺的老高,可是现在还没有显怀呢。微微笑了笑,走过去搀扶住了她,“五娘婶婶,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吗?你现在正是金贵的时候,要是有了差错。我九叔还不和我拼老命啊?” “他敢?”风五娘得意的扬起头,脑子里却是闪过仇九初知道她怀孕时那吃惊的神情,跟个小孩子一样,张大了嘴巴,吭吭吃吃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娘子,你说我有孩子了?我仇九有儿子了?然后便大吼大叫,跑到父母的房里,不顾两位老人家已经安睡硬是把他们从床上给拽了起来,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吼得整个宛丘都能听到。 仇九的父母一听。喜的在屋里团团转,然后仇母顾不得衣衫不整,跑到儿妇的房间拉着风五娘的手就往正屋跑。说要给祖宗上香,让祖宗们也知道知道仇家没有绝后,现如今有后了。 仇父仇母原本就把风五娘当眼珠子疼,自从知道她怀了孕,差点把她当成祖宗供了。不仅卖场不许她去,就连出个门两位老人家都大惊小怪的,仇母为了让儿妇能好好安胎,跑到山货大街产科那里请了两个一流的产婆,每日住在家中照顾着风五娘。 现如今仇九在家里的地位已经沦落到最后一位了,虽然他一直是最后一位。吃饭的时候不许他出声。怕惊着小孙子;睡觉的时候不许打呼噜,怕吓着小孙子;那些小混混一律不许进家门,怕小孙子跟着不学好;每天晚上不许出去喝酒。怕熏着小孙子;仇九仇母简直就把仇九当做阶级敌人来对待。 仇九对风五娘哭诉,如果她这一胎生的真是个儿子,估计老爹老娘就是把自己拿刀砍了都不带心疼的。 “娘子!咱生个闺女吧。”仇九眼泪汪汪的哀求。 “死一边去!”这是风五娘的回答。 风五娘带着邹晨和小七去正院见过了两位老人家,两位老人因喜爱风五娘连带着对邹家人也份外友好。看到邹晨和小七过来了,连忙招手喊过。又叫人把在井里冰好的西瓜和葡萄拿上来让他们吃。两位老人家坐在一旁的摇椅上看着小七直乐,显见得极为喜欢他。一会看着小七笑的见眉不见眼。转脸再去看看风五娘的肚子,显见得是想五娘生个和小七一样可爱的小孙子给他们抱。 “你五娘婶婶现在吃不得这个,我们又嫌凉也不大爱吃,平时也就是你九叔吃上几口。”仇母看到邹晨拿着一芽西瓜让给她时,连忙摆手说自己吃不得凉东西。 邹晨吃了一口葡萄赞道:“真甜!好象西域那边的葡萄哦,奶奶您可真厉害!” 仇父插嘴道:“你奶奶啊,一辈子就爱摆弄这些花草,回头你走的时候,带一瓮葡萄酒走,让你家里也尝尝味。” “奶奶会酿葡萄酒?”邹晨惊奇的睁大眼睛,自己家刚得了一个酒坊的文书,还没有想好在哪里开业呢,正在找酿酒师,怎么这么巧仇母居然会酿酒? 仇父哈哈大笑,指着仇母道:“你奶奶以前可是‘焌糟’娘子出身,家里祖传的一手好焌糟手艺,慢说是葡萄酒,便是绿蚁新酒,银瓶酒,也酿得出来。” 邹晨听了大奇,想起白居易的古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那绿蚁酒是怎么酿的?我家只会酿新酒,不会酿绿蚁酒呢。”说完了之后突然觉得失言,用手捂住嘴尴尬的看了一眼风五娘。她是突然想起来古代人对手艺看的非常重,有些技艺是宁可失传也不会对外人讲的。 仇父没有说话,拿起一串葡萄摘着吃。仇母打了他一下,笑骂道:“老杀才,就爱说我的闲话。小晨,别听他胡说,这绿蚁啊,每年十月份天气转冷时去酿,酿的绝窍就是需要当年新收获的糙糯米,其他的便是和普通的新酒酿法一样了。” 邹晨听得连连点头,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她笑眯眯的拿起一串没有用井水冰过的葡萄奉到了仇母的面前,“奶奶,您是知道我家刚得了一个酒坊批文,您看,要不您去指导指导。到时我给您算一成的红利,等弟弟生出来了给他买点零食吃。” 仇母听了颇有些心动,虽然现在家中有些钱财,然而这些钱是儿子和儿妇的,自己和老伴身无分文,也就是把老宅外赁才有些活便钱。常言道,家中有粮心中不慌。虽说儿子孝敬自己那是应该的,可是架不住自己有啊。 听了邹晨这么说便陷入了沉思。 ps: 产科:《东京梦华录》中,《马行街北诸医铺》……石鱼儿、班防御、银孩儿、柏郎中家,医小儿;大鞋任家,产科。……《大内西右掖门外街巷》这个里面还记载着一家专卖洗面用品的。……无比客店、张戴花洗面药、国太丞张老儿金龟儿、丑婆婆药铺、…… 无比客店?这名字好网络化啊,估计现代人都不敢起这么拉风的名字。 另:最近这几章在装二逼青年,所以咬文嚼字,累的脑细胞死了百分之九十。可是订阅好少!好伤心,你们不喜欢这样的?那下一章再不咬文嚼字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宛丘买新铺子 仇母听得邹晨这样说,很明显的是动了心思。仇父则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反正仇家一向是女人当家,浑家要怎么样都随着她。 等到仇九从卖场回来,家里便张罗着开饭。 吃完饭后,邹晨找了个机会将仇九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九叔,你在宛丘认识的人多,能不能请你帮忙,我想在宛丘和下口各买间铺子,最好是空的,我想做个小生意。” 仇九想了想,说道:“跟着我的一个兄弟,家里是下口的,我明天让他回去问问,他和下口的一个私牙子有点亲戚关系。不知小晨你是想做哪方面的生意,我也好有个方向。” 邹晨笑了笑,“九叔,我倒还没有考虑好,但是总的来说,这是和皮货有关。” 仇九听得邹晨是做皮货生意,不仅没有高兴反而一脸凝重,正色道:“小晨,这皮货生意若是家里没有几万贯,那是想也不要想。而且凡是皮货,必是从北边过来的,若是不和当地的军队打好关系,那可弄不来啊。你……”仇九说着说着,脸色阴沉下来。 “你不会是打你五娘婶婶的主意吧?” 如果是打得风五娘的主意,那这门亲戚宁可不要也罢。 邹晨噗哧一下笑了,捂着嘴看着仇九直乐,“九叔,我怎么会打我五娘婶婶的主意?是和皮货有关,但肯定不是皮货。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从北边运皮货过来,我的生意啊,和皮货沾点边。” “难道,你是想做皮袄?”仇九恍然大悟,这倒也是一门好生意,中原地区一到冬天便非常寒冷,凡是手里有几个钱的人。那是必备的有皮袄。若是做这个生意,倒也能赚一些钱,只是赚的不多罢了。 邹晨失笑,摇了摇头,“不是皮袄,我只是现在没想好,若是铺子能买成,到时我再和您说是啥生意,总之这门生意普天下啊,还没有人想起来过呢。” 仇九见他这样。倒也没有细问,答应了替她明天在街面上问问,若是有往外卖的就替她留点意。 邹晨见到仇九答应帮忙。心里轻了口气,仇九手下小混混虽然现在大部分走上了正途,然而到底是在宛丘经营多年,手里有几分人脉。让他给打听个铺子的事情,那是手到擒来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下午邹晨帮着邹青华在挑拣黄豆,仇九的管家仇四海带着一个私牙子找上门来。 邹晨请人进了院,仇四海喝了几口茶,便说道:“小女郎,这是宛丘一带有名的私牙子,九哥以前没少和他打交道。这不,听到你想买铺子,正好他手里有三四个合适的。想来让你看看。” 那私牙子听到介绍到了他,立刻站起来点头哈腰,一派谄媚之色。 仇四海踞傲的介绍:“这位,是直节郎家的四娘子,你小心侍候着。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不好听的。仔细回去九哥扒了你的皮。” 私牙子听了这话,又把腰给往下弯了几分,嘴里一迭声的说着不敢胡说不敢胡说。 邹青华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嗔道:“四海兄弟,你这是做啥,看把人吓的?还没开口介绍再吓出个好歹来。” 仇四海嘿嘿笑了笑,端起茶碗来不再开口了。 私牙子看到仇四海不说话了,才敢直起腰,从随身带的褡裢里掏出了一份小册子。在小册子上翻了几页,然后讨好的说道:“小女郎,俺字写的不好,怕污了小女郎的眼,俺念给您听吧。” 看到邹晨点头,便清了清喉咙念道:“东门大街,闲置两间,两层小楼,九分地,要价七百八十贯。北门……” 念到这里,邹晨打断他,“东门大街可是蔡家的铺子,若是蔡家的就不必考虑了。” 仇四海听了之后,一巴掌拍到私牙子的头上,低声骂道:“鸟毛夷!你不知道邹家和蔡家的过节?找死呢你?” 私牙子被打了之后也不敢反抗,苦着脸拱手赔不是,连声说再也不敢了不敢了。仇四海又骂了他一阵,说他再敢这样玩心眼,就把他扔乱葬岗去,把私牙子给吓的哆嗦了半天才恢复过来。 邹晨无奈的摇摇头,心想这混混的本质到底是难更改,哪怕他们现在已经走上正途了,还是带着一丝痞气,于是挥挥手让那私牙子继续讲下去。 “北门大街。……”私牙子刚念了四个字,咽口唾沫往仇四海的脸上瞅瞅,没看到异样才接着往下念去,“北门大街三间门面,两层小楼,一亩二分地,要价八百二十贯。山货街……甜水井胡同……绣坊街……”如此这般念了一番。 邹晨听完之后,暗自盘算了一下,觉得绣坊街倒是挺合适,她将来要做的生意一大多半是和女人有关,开在绣坊街有益无害,就是这里地价高了些。四间门面三亩五分地,二层竹木小楼,要价要将近二千贯了。 “绣坊街这个四间门面,原来的主家是谁?”邹晨问道。 “原主家姓余,是苏州人。就是咱们宛丘原来的知县余知县手下的绣庄,余知县被罢免之后这绣庄就一直说要转手,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不管是谁接手最后都又退了回去。要是小女郎有心思,不如看看别的,我这里还有几个绣庄要出手呢。”私牙子讨好的说道。 “姓余?原宛丘知县余华?”邹晨考虑了一下,然后又问道,“这绣庄现在是经营着还是空着的?” 私牙子见劝说无果,便低声道:“现在是空着的,要说地段那是真好,就是绣坊街进门第一家,而且里面地方也大。一千六百贯确实是不贵了,就是他家的这个绣庄不好出手,以前是要价二千一百贯的。” 绣坊街进门第一家?那不是自己刚来第一年,陪着二婶和母亲去买过冬衣服的那一家吗?邹晨想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四海叔,您回去之后。和我五娘婶婶说一声,就说我想入手那四间门面,问五娘婶婶觉得可好。若是她同意了,我再往下谈,若是不同意我再看看别的。”邹晨转向仇四海笑盈盈地说道。 仇四海不明所以,愣了愣,糊里糊涂的答应下来。 送走了仇四海和私牙子,邹青华关上了院门,抚了抚嘭嘭乱跳的心脏,将小晨拉到了屋里。低声道:“晨,一千六百贯啊?你有这么多钱吗?” “嘻嘻……”邹晨眸中露出欢愉的笑容,“我钱不够。但是我姐有。小姑娘你忘了,我姐手里有二千五百两银子的陪嫁呢。” “那?”邹青华迟疑了一下,又问道,“美娘能同意吗?这可不是几十两啊。这可是一千多两啊!” “没事!”邹晨挥挥手,“要是别人。肯定我姐要打个商量,可要是我要这钱,我姐二话不说肯定就给我送来,还得问我够不够呢。嘻嘻,小姑娘,您就等着准备银子吧。” “晨。你和我说,你到底是准备做啥生意?你要买铺子,赁个不行吗?”邹青华担忧的说道。 “毛线生意!”邹晨神神秘秘地贴近邹青华的耳边低低说道。 “毛……线……”邹青华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词。不由得怀疑这个生意是否能赚钱。 邹晨看了看她的表情,戏谑的笑了笑,“以前咱家没有做豆腐的时候,谁能知道做豆腐可以赚钱?白糖呢?稻田养活物呢?这世上的东西不都是慢慢做出来的嘛?” “这毛线的生意,一本万利。要是真做起来。我估摸着,比白糖还赚钱呢。”邹晨一脸的笃定。 邹青华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仇四海回到了仇家,把邹晨的话转达给了风五娘。 风五娘听了之后嘴角勾了勾,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洌,“五百贯,告诉余家的人,若是这个价不卖,以后绣坊就烂在他们手里吧。” “啊?……”仇四海张大了嘴巴,却懂事的立刻闭上,不该自己知道的事情若是知道了这可是麻烦事。 邹晨这会正和小姑娘商量晚上要做些什么饭菜,自从邹晨三个哥哥来宛丘府学上学以来,每隔半个月可以回家一次,平时就住在府学之中,一天三顿都是由邹青华这边供应。风五娘那边也会经常送过去一些糕点果子和水果之类。所以三个哥哥,除了不能经常回家,小日子过的倒也安逸,每日在学里写写画画,学习些经济学问。丁启去打听了几次,几位先生都说三位小郎君学业上比较精进,他不放心又去问了几个同学,几个同学也都说二郎他们学的好,这才放心的把话传到了邹家。 邹青华翻炒着青菜,邹晨在一旁盘着馅,准备做几碗鱼丸给哥哥们。 豆腐坊有两个院子,邹青华住的这个是豆腐坊的后院。柳家的亲戚住在后面,大门是正对着另一条胡同,平时不开。两墙之间打通一个小门,白天的时候两家都在这个院子,晚上的时候各过各的日子。吃饭也不在一起,倒是省了好多摩擦。 邹家当初买豆腐坊的时候便是看中了这处有两个院子,这样两家可以关起门来各过各的日子,除了做生意在一起,平时不在一起。而且最重要的是,府学也在这条街道上,可以就近照顾二郎他们。 “晨……”邹青华欲言又止,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那个,前几天,你大伯来找我了。” 邹晨停下盘馅子的手,抬头看了一眼她,“小姑娘,你有话就直说吧!” “你大伯的意思,是,是想让二姐跟着你学点能耐,你看?”邹青华结结巴巴的把话说完,连忙低下头好象做了亏心事似的。 邹晨思考了一阵,把馅子用块细纱布盖好,然后去洗了洗手。 “小姑娘,你知道三年前我二伯和我阿爹非要求分家的事情吧?”邹晨说道,邹青华点点头,显然是知道的。 “那你知道分家的原因吗?原因是因为我被人打的快死了,我二伯和阿爹害怕了,觉得不分家不行,如果不分将来其他的孩子也会被这样对待的。所以不顾一切的想要分家。” “小姑娘,你知道我是被谁打的吗?别人都说我是被祖父打的,可是实际情况,我是被大伯打的。大伯那一下,把我打的魂飞魄散,飘落于九霄云外,……” 第一百九十三章 风五娘赠铺子 “你说啥?”邹青华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把菜给盛了出来,吃惊的问道。 邹晨点点头。 “李家堡的一个叫李陈氏的寡妇可以做证!”邹晨说道。 “大伯以为我被打晕了,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事后我慢慢的想起来了。但是,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我总想着,他是我亲大伯,纵是有万般不是,难道能让我二伯和阿爹把他杀了不成?他不成器,咱家就养着他,只求他不出去赌钱,不祸害我们家。将来我四个哥哥有个兼顾家眷的好名声就成!如果我们家不养着大伯一家,恐怕我四个哥哥连秀才都不能去考,人人会唾骂我四个哥哥无情无义不孝顺。我呸,这是什么世道?恶人反而可以逍遥?” “我们可不想到时候,我四个哥哥中了秀才,人家指着脊梁骨骂我四个哥哥自己住着高楼广厦,亲大伯却住着泥草屋。养着大郎和三郎,那是大郎三郎知道错了,知道改正。可是你看看他的二女儿,整天好吃懒做,跟着她娘整天东家长西家短的。她和她娘就没有想想,邹家还有一个没出嫁的小娘子呢。这样的人,我可不愿意将她接到身边,我看着就恶心。”邹晨提起邹二姐一脸的厌恶。 邹青华显然是不知道这段公案,闻听此言沉默了下来。是啊,邹晨家养着大伯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难道还得再养着他们家的闺女吗?这到哪里也说不过这个理去啊? “真想对她闺女好,那就让她闺女远远嫁了吧!嫁到一个不知道她爹娘是个什么品性的人家去。”邹晨冷冷的说道,“现在知道后悔了?当初教养孩子的时候怎么不往正道上教?就冲他当年藏了人参不肯给我阿爹救命,我们家这样待他,他也应该感恩戴德了。” 邹青华听到邹晨提起了这个事,长叹了一声,再也不说话。心里打定了主意,若是大哥再来问,就一口回绝,犯不着为了他得罪了两个好哥哥。 邹晨和小七在宛丘又住了几天,便准备打道回邹家庄。邹晨为什么出来去宛丘,便是和邹正义有关。原本给他们盖房子邹晨心里就不欢喜,然而对邹正业和黄丽娘有非常深的感情,又是真心的把小七当做儿子养的,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段,邹正义又借着盖房子老往他家钻。一来就跑到邹老爷子那里去奉承,邹老爷子虽然对他不假辞色,然而到底这是他以前真心喜爱的长子。如今听话又没惹了事,便渐渐的给他好脸。邹晨心里不顺,便提出去宛丘住上几天。 小七在宛丘玩的也痛快,他是只要邹晨在就可以,爹娘在不在都无所谓。丁启和邹青华的大儿子丁大宝。比小七大了二三岁,正是能玩在一起的年纪,他平时跟着一个私墪馆的先生在做学前开蒙,下了学就领着小七在院子里玩耍。小七虽然年纪小,可是邹晨从去年起就开始对他进行启蒙,现在《太公家教》都背的差不多了。《百家姓》也能背上一段。两个小哥俩只要玩在一起,就是你背一句,我背一句。把背书当成游戏来玩。 邹晨只要一开口说要回邹家庄,丁大宝就开始跟他娘各种撒娇,就是不让她们姐弟走,让小七陪着他玩。邹青华以前为了让这个儿子读书,那是没少操心。如今看到小七引诱着大宝往正途上奔,当然不愿意小七走了。所以也是使了浑身的解数来劝邹晨留下。 这一日,到了私墪休沐之日,丁大宝整整一天都呆在家里,和小七向简直就是玩疯了,俩人找了好几个板凳和小马扎当做城池,一个攻,一个守,两个大将军在太阳底下挥舞着拳头,用剪刀石头布来决定前进后退的步骤。 俩人正玩的高兴,听得豆腐坊处传来丁启哈哈大笑的声音,一会他领着仇九从豆腐坊的后门进了院子。 “哟,两位小侄子,这是在玩三国呢?”仇九看到每个板凳上面都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阳板坡、徐州、许昌之类的城市名。 “小姑夫好,九叔好!”小七礼貌的拱了下手,丁大宝看到了也跟着有模有样的向丁启和仇九问好。 仇九站在俩个孩子前面夸了一阵,把丁启夸的心花怒放,然后才问道:“不知道小晨在不在?我是有事寻她的。” “想必是在屋里看书,太阳这么毒,也就是这两个小子不怕晒黑了。”丁启先请仇九坐下,然后才走到窗下喊邹晨的名字,邹晨这时正捧着本时话小说,脚踏着风扇,悠闲自在的看得入迷,根本不知道院子里来了人。 伸出头一看,原来是仇九,心下一喜,想必是前几天问的那间铺子有了眉目。 走出去替小姑夫和仇九奉了茶,才问道:“九叔,您今天来找我,是有事吗?” 仇九看了一眼丁启,似有为难之意,邹晨笑道,“九叔,我这个生意是要和我小姑娘一起合作的,没事,您就直接说吧!”丁启低下头,轻轻咳嗽了一下,脸上浮出一丝笑容。 仇九从褡裢里拿出一份契约,放到了邹晨的面前。邹晨拿起一看,原来是绣坊街四间门面的契约。吃惊的说道:“九叔,这?这价格没有说拢,怎么就把契约给拿来了?” “拢啥拢?”仇九摆了一下手,故作豪迈,只可惜他当混混久了学不来王霸之气,“契约你直接收下,啥钱不钱的?你和我还客气?” 邹晨立刻把契约放在桌上,摇头道:“九叔,这可不行。我不能白拿,这可是一千六百贯呢!” “啥?一千六百贯?”仇九眨眨眼睛,好象不相信似的,拿起契约上上下下瞅了瞅,自言自语道,“五娘没说这么多钱啊?” 嘀咕了一阵,依旧把契约放到邹晨面前,不悦的说道:“别说是一千六百贯。就是一万六千贯,你九叔说送给你了,那就是送了。你要是和你九叔客气,那就是不给你九叔脸。你是不是想让人指着鼻子骂你九叔,说你九叔没脸呢?愣啥愣,让你收着就收着。” 说完了之后一拍脑门,哎呀一声,“瞧我这脑袋,你五娘婶婶给你写了一封信,说你看了信肯定就会把这契约给收下的。你看看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封皱皱巴巴的被压得不成样子的信。尴尬的伸出手抚了抚递给了邹晨。 邹晨站起身,拿起手巾擦了一下手,伸出双手恭敬的把信接过。却看到信封早已经被拆开过了,眉头挑了一下却没有抬头。 信写的很短,就廖廖几行。邹晨却看了很久,眸子里闪动着氤氲雾气,一滴泪珠挂在睫边。盈盈欲滴。 她将信放在了契约上面,然后恭敬的对仇九福了一福,说道:“五娘婶婶和九叔的好意,我心领了,到时生意成了,我算你们的一千五百贯的红利就是。” 仇九这才眉开眼笑:“这才对。咱们俩家谁跟谁?红利啥不啥的无所谓。要是没有你们的主意,我仇九现在还在街面上混呢!到哪里开这个卖场?” “九叔,快别这么说!要是没有九叔。阳阳他……”邹晨看了一眼小七赶紧改口,“不说这个了,九叔在家里吃饭吧!我弄几个小菜,您和我小姑夫吃上几杯酒。” 仇九一听有酒喝,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然而到底还是摇摇头,“不行。我得回家!你不知道,你五娘婶婶也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什么胎教,非要我天天和儿子说话,说这样儿子和我亲。这酒啊,先欠着。我还得回卖场去,现在你婶婶不在,我是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啊。” 说完之后又是一拍脑袋,“你说我这忘性怎么这么大?你说的下口那个铺子也给打听好了,明天我带着下口的私牙子来找你。……”邹晨听了之后连忙道谢。 仇九摆摆手,欲言又止,可是想了想又开口道:“小晨啊,你喊我一声叔,有话我得说到前面!你要是想做生意,最好是稳当着来,咱先由小吃大,可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啊。你这一下子买了二个铺子,万一……” 邹晨笑盈盈的又福了福,“九叔,谢谢您了。不过这个生意您可以放心,到时,我一准不会让您和五娘婶婶赔钱的。” 仇九听了这话摇了摇头,显然是不看好的,只是又不好说什么,便只能学着知州大老爷走路的样子背着手迈着方步离去了。 第二天,果然又来了一次,领了下口的一个私牙子。在老行街给邹晨找了一个门面,不仅如此,还带了一个小小的仓库,而且价格还便宜,合起来约有四亩地,才六百多贯。邹晨当即决定买下这个铺子,便央了丁启将她和小七送回家,顺便去看铺子。 邹青华劝了几次都没有劝动,眼见得她归心坚定,只能无可奈何的放她们归去,丁大宝知道后大哭了一场,拉着小七的手死活不放,非要跟着一起回邹家庄不可。邹青华打了几巴掌也不行,最终只能答应让丁大宝随着丁启一起去送小七走,然后和他爹一起回来。 回去前,去了风五娘家里和仇父仇母拜别,邹晨又说了一次请仇母去指导酿酒的话,仇母只是拍拍她的手没有答应什么,邹晨无法,便只能等到回到邹家庄请父亲出面,来请仇母。风五娘又是准备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请邹晨拿回去孝敬邹老爷子,邹晨也不推辞,笑着收下了。 回去的路上,小七和丁大宝坐在车帘外拍着手在唱儿歌,丁启面带微笑看着内侄子和儿子,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马车内,邹晨抚着风五娘的信,陷入了沉思中。 “……五百贯,我买了这幢绣坊,送于晨儿。……从此之后,往事如烟,再与我无半点关系,……我风五娘从此后只为仇九而活,为儿子而活,……” 仇九也许是知道的吧!邹晨在心里默想。 知道却不说破,只当不知道,其实只是为了风五娘能够快活的生活每一天。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第一百九十四章 请李锦绣参股 邹家庄,一切如同往常。 每天早晚白糖作坊的工人按时上下班,农田中农夫们在挥舞着锄头将土地夯松,好往地里添肥料。丁启一路之上不停的和人打招呼,显见得在邹家庄人缘极好。小七则更是嘴甜,大爷伯伯的叫得那些老农脸上笑开了花。丁大宝不甘示弱,凡是小七喊什么,他也跟在后面喊。 邹正业这时正和几个佃户在菜地里翻地上肥料,听到有人跑来说女儿小儿子回来了,立刻洗了洗手,一路小跑着往村东住宅区而去。 马车刚进了院子,便看到邹正业喘着粗气一脸讨好的蹭到马车前,伸出手要扶邹晨下车。邹晨伸出手把他拨开,然后按着车辕跳下车,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拉着小七就往内院找她娘请安去了。 丁启看得暗地好笑,却不敢在姐夫面前表露出来,只好忍着笑从车里往外搬东西。 邹正业嘿嘿笑了两声,在妹夫面前掩藏自己的尴尬,“这闺女大了,有主意啊。唉,……” “那是!就说我家大宝吧,整天快愁死我了,要不是这次小晨领着阳阳去我家,真是能愁坏人。姐夫,你看你家这几个孩子都教养的好啊,个个知道上进,又懂事又爱学习,……”丁启舌绽莲花把邹正业明里暗里夸了一通。邹正业听到妹夫说自己孩子懂事有学问,立马挺直了胸脯,比自己得了直节郎的封号还高兴呢。 然而一想到小女儿这几天因不满自己对待老大的态度,生气的离家出走,又低下了头去。 丁启自然是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邹晨才跑到宛丘,但是自己身为妹夫有些话又不好说,只能是嘻嘻哈哈的岔开话题逗邹正业开心。 邹晨到了东院,黄丽娘正和柳氏乌倩一起在盘小帐,这几天因为没有邹晨在。菜地里的小帐一直是她们三个在盘,盘的头晕脑帐,金兰坐在一旁比着黄丽娘的手帕在学针线。 “二婶,娘!”邹晨在走廊下把鞋脱了,拉着小七笑嘻嘻的行了个礼。 黄丽娘和柳氏喜道:“小晨回来了,快上来。热坏了吧?”金兰看到女郎回来,立刻从旁边的水盆里拿了干净的手巾湿了水请邹晨和小七净面。 邹晨擦完了脸后和乌倩打个招呼,然后才坐到黄丽娘身边,“二婶,娘。你们盘的啥帐啊?” 黄丽娘笑道,“小晨,是菜地的。你来看看,我们怎么老算不对啊?” “哼!”邹晨仰起了头,一脸的不满,“我才不帮你们看,让我大伯娘帮你们算去。让二姐帮你们算去。” 黄丽娘气的打了她一下,嗔道:“臭丫头怎么说话的?快帮我看看。……”说着就把帐本往邹晨怀里塞。 邹晨撅了撅嘴,“现在知道我好了,你们伤我心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我啊?”黄丽娘听了这话又伸出手轻轻打了邹晨一下。 邹晨这才低下头看帐本,拿过算盘放在一旁。要不了一会三下五除二的便把帐算好了。 柳氏看到帐算完了,便开口道:“小晨啊!我们已经和你祖父说过了,以后你大伯不能随便进门了。二姐也不让她进院了。你也别气了。唉,这闹的啥事啊?咱们这是图的啥?好好的日子不过非闹的鸡飞狗跳得?” 黄丽娘忿忿道:“他们一家就是惹祸精,以前过的好好得,自从他们准备搬家开始,就天天往咱们这里跑。早知道这样就不该给们盖房子!” “唉。是啊!”柳氏看了看案几上算好的帐本,摇了摇头。这没了邹晨。家里的几本帐,根本算不清。公孙季爷俩又天天忙着白糖作坊的事情,还得管着农田的各项支出,天天忙的脚不沾地。虽然是自己请的管家,可是总不能为了这每天几十贯的小帐去烦人家吧,只能是天天让邹萍帮着算好,然后她们再汇总,可是哪怕这样也是一团糊涂帐。 邹晨便说了自己在宛丘买了一个铺子,然后明天准备去下口看看另一个铺子,让邹正达或者邹正业陪着她一起去。 “做啥营生呢?”黄丽娘随口问道。 “阿娘,这营生是我私人的,我不准备走公中。所以呢,嘿嘿,就不和你们说喽!”邹晨看着老娘快速黑掉的脸,突然觉得心里莫名其妙的好愉快,转过去向乌倩说道,“二嫂,你手里有多少钱,回头你也参一股好了。” 乌倩看了一眼柳氏,发现她不反对,便笑着说道:“你二哥手里倒是有些红利,不如把红利全部转到股份里吧。” 邹晨想了一下,盘算了一下二郎的红利,大约也就是二三百贯左右,不多也不少,便点了点头,“那回头二嫂把红利交到我手里吧,我去找绣姐,看她要不要参与。然后我再把五哥六哥和小七的红利抽出来,也投入到这个生意里,这个就算是将来咱们的私房钱,不从公中走帐。”乌倩听了这话,甜甜的答应一声,她是早就想和邹晨说自己也想跟着做些小生意啥的,可是一来没有分家,两房是一家,再加上每个月给她的月银又多,她就没敢提这话。没有想到今天邹晨主动的说几个兄弟们合起来做个生意,这正是遂了她的心。 黄丽娘听了这话,和柳氏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突然掠过了一丝悲凉:不让她们参与,却让乌倩和李锦绣参与,这是把这两个老娘抛弃了啊! 不提两个老娘暗自伤心,却说邹晨到了李锦绣的家里,先去拜访了李医士和吕氏,然后便拉了锦绣一起俩人说悄悄话。 李锦绣待听得邹晨要做生意请自己来参股时,心里颇有几分意动,她是知道邹晨金点子多,她家的数个赚钱营生都和邹晨有关。如今见邹晨肯拉着自己做生意,显见得是要送红利给自己,哪里会有不答应的,只是手里并没有多少积蓄。所以便婉转的和邹晨说了一下。 邹晨是知道李锦绣这一年来一直在积攒嫁妆,只是她家本就是不太富裕,如今做点绣活卖给宛丘的绣坊换些薄银。她不愿意未来的嫂子绣品随意给别人看到,邹晨可是知道有许多流荡子拿着闺中小娘子卖给绣坊的手艺前去要挟,说什么我有了你的贴身手帕,你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就拿出银子来换。虽说这样的事极少发生,但是防患于未然那是必须的。 听了这话不以为然的说道:“绣姐你若是没钱,那我就少算你点。反正你早晚都是我亲嫂子,这钱还都是我家的。”李锦绣听了之后脸色变得通红,伸出拳头要打邹晨。邹晨急忙躲到小七身后,无耻的利用小七抵挡她。 三人嬉闹了一会才说起正经话,李锦绣问邹晨到底是准备投入多少。是做什么营生。 “投入大约是两千贯吧!这个生意以前没有人做过,所以我算定是极赚钱的,只是得保好密,所以我事先不能告诉你们。等到铺子立起来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我只是透露一点,这个呀。是和妇人有关的生意。”邹晨神神秘秘的说道。 李锦绣听说是两千贯,一下子惊呆了,真是没有想到邹晨小小年纪竟是如此有魄力,她也不怕最终做生意赔了。可是又转念一想,邹家不论是从一开始稻田养活物到林蛙再到最近的白糖产业和种药材,那都是很赚钱。虽然是因为今年的蝗灾,林蛙和活物损失了不少,可是只要能缓过劲。明年还是可以赚。至于那白糖就更不用说了,如今她家因为这个白糖都得了圣人的赏赐。 一想到,自己将来要嫁的男子读书又用功,为人又体贴,哪怕就是在府学里读书也是三不五时的给她捎来一些小东西。心里便是一阵阵甜蜜。再复想到,邹晨乃是四哥的妹妹。自己论理也是应该帮她的。便打定了主意,到时和爹娘商量一下,把自己的嫁妆银挪出来,帮着未来的小姑子先把生意撑起来。 晚上吃完饭之后,邹正业让邹晨明天随他一起去林地里看看药材的长势,邹晨便把明天要去下口的事情讲了一遍。 邹正达和邹正业奇道:“小晨,这白糖作坊每年也能挣不少的钱,怎么你还要自己做生意?” 邹晨笑了笑说道:“我就是想着庄子里的妇人们都在家里闲着,平时无事的时候就东家西家的乱钻,到处传闲话,不如让她们忙起来,农闲的时候也能挣几个钱。这样的话,也少了麻烦事!” 邹正业听到这些话,点了点头,显见得对女儿的商业才能极为放心,居然都没有想过要问她是做什么生意。 “你钱够吗?不知这生意需要多少本金,要是不够我和你二伯从公中提点钱支援你。” 邹晨想了想道:“我四个哥哥和小七能凑一千贯左右呢,我自己手里也有将近一千两,回头我美娘姐还有小姑娘都要凑份子,钱已经够了。” “小晨!”邹正达开口说道,“按说咱们家,这钱也不算少了。白糖作坊一年就有将近一万两银子的收入,再加上玻璃作坊,一年也是三五千两左右。田地的产出就不用算了,这没几个钱。等到明年缓过劲,那稻田活物和林蛙也能挣一两千贯。……” “等到将来,咱们就是分家了,你们兄弟姊妹几个,也不少分。你这么拼命?……” “二伯,阿爹!等到小七成了亲,咱们这个家是肯定要分的。可是到那时,我几个哥哥肯定是有了孩子,然后他们再分给孩子们一些,其实就是没有多少钱了。……”说到这里,邹晨想到,现在是至和二年,再过八年,仁宗的生命便会到了头,到时由英宗赵曙即位。英宗重用韩琦和欧阳修,文相公靠边站了。英宗又是个间隔性神精病,他在位几年,朝中和百姓民怨甚大。 如果自己家不趁着仁宗在时站稳脚跟,到英宗朝时便是难有作为。而到了神宗朝时,青苗法会将邹家庄几年的辛苦建设毁于一旦,到时有几个作坊才能维持庄民们普通的生活水平。 这些,邹晨是不肯说出来的,她不想被人当做一个预言家。 所以她定了定神,把话题给岔开:“二伯,阿爹。文相公请旨立了家庙,咱们家应该有所表示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买铺子欲收羊毛 “文相公请立家庙?”家人听了这话吃了一惊,没有听五郎往家里写书信提起过啊。 邹晨自觉失言,这个请立家庙应该是文相公过了生日之后,也就是十一月份之后请立的,司马光在《文潞公家庙碑记》中记载应该是“十二月诏如其请……独平章事文公首奏之立庙河南。明年七月,有诏可之。……止馀一堂四室及旁两翼。嘉祐元年始仿而营之。” 现在才是九月初,文相公怕是刚有这个心思。 她咳嗽了一下,“我是猜的!刚刚说漏嘴了,我想文公一直以孝悌之行闻名于天下,而且他家现居洛阳,尚无家庙,想必是应该请立家庙的。我看不如请公孙爷爷去问一下曾经的那些老友们,哪里有上好的楠木,咱们买上四五根做大梁的料子,到时送给文公好了。” “楠木?”邹正达和邹正业张大了嘴巴看着邹晨,好象不能相信她的话似得,就连一直做背景的邹老爷子也忍不住发话了,而丁启则是一幅吃惊的表情看着邹晨。 “小晨!这楠木可不便宜啊?一根大梁木头就得二千两左右,用得着这么贵的礼?”邹老爷子眼角抽搐的问道。 “祖父,二伯,阿爹。你们呢……”邹晨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正色道,“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送楠木给文公呢,可是却找不着门路,他们就是送过去了文公也是不会收的。不相信的话,你们随便在宛丘城问一下,如果我能保证文公收你儿子为徒孙,你给我十万两银子,你看人家给不给你。” “文公给咱们家的,那是用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先是收了四个哥哥为徒孙,然后又把我五哥接到身边亲自教导。要不然你们以为我三个哥哥就这么轻松的进府学考上童生了?再然后给了我二伯和阿爹直节郎的闲职。你们认为这闲职官家很痛快的给赏了吗?那是文公从旁协助,看在我四个哥哥的份上替咱家要的。” “你们看看,我三个哥哥在府学之中,就连老师都不敢对他们大声呵斥,就是因为他们是文公的徒孙,老师们自觉没有资格。不过是送几根木头罢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五根楠木柱子就是一万两左右啊!”邹正业听了邹老爷子的报价,心疼的直撇嘴。 “不就是一年的利润吗?没了这一万两咱们家也能过的挺好啊。”邹晨不由得乐了,以前家里没钱的时候发愁,现在有钱了还是愁。 “我五哥在文公府上。文公时常领着他和几个孙子在外面和相公们吃酒吟诗。这样的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享受的。凭什么文公对咱家这么好,咱家却是一毛不拨呢?就是每隔几天送点青菜过去吗?” “而且。以后咱家花钱的地方多了。象我几个哥哥在外游学,需要花钱,交际朋友更是需要花钱,他们的同窗出去游玩也需要赞助一些,甚至是文公的子侄们路过陈州府。咱们知道了都要主动前去奉送礼物和盘缠的。” 家里几个人听到邹晨这样说,都瞪大眼睛,心里不停的盘算这一年下来得花多少钱才够。 这时公孙季忍不住站起来说道:“小女郎说的有理,其实这话我早就是想和两位老爷说了,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而且,咱们几位小郎君。现在交友比较广阔,也应该给他们多加些月银了。一个月十贯,委实有些不够了。” 邹正达急忙说道:“公孙大伯。快莫叫我们老爷,听着浑身别扭,以后还是叫东家吧!在外人面前再改口也不迟。” 公孙季笑笑,却依旧不肯改口,“我以前跟的那一家不过是普通的大商号。一年也就是三四万两银子的出息,可是这三四万两倒是有一半都是用做交际上了。每年光是给府里各位官员生日、官员父母寿诞这些都要花去不少。我觉得两位老爷是该请内宅管家了。不仅如此还得请一些仆妇和打杂的,哪里有做老爷的天天做杂役们的活儿,呵呵……” 邹晨听了公孙季的话深为以然,赞同的点点头,“公孙爷爷说的有道理,咱们请不请仆妇倒无所谓,但是内宅管家,处理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情却是非常有必要的。现在有很多乡绅都给咱们发贴子,说什么请去看戏又或者是家里老人过寿诞,如果有个内宅管家帮着处理,那肯定会好的多。” 邹正达和邹正业互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意思,都是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 家里人于是又商量了一下,便把这个内宅管家的事情给定了下来。 第二天的早上,将丁启和大宝送出庄外,邹正业便带着女儿赶到了下口,找到了私牙子,由他领着去看了看那间店铺和仓库。 下口守着沙河、贾鲁河、颍河、新河四条河流,本就是水运发达,航道通畅。明朝熊廷弼经过时,曾写过一首诗:“万家灯火侔江浦,千帆云集似汉皋。”,有小武汉之称。 下口也可称为口上,明朝初年,一户姓周的人家在南岸的子午街(今川汇区老街)开辟了第一个渡口,“周家口”也因此得名,后简称为周口,与朱仙镇、道口镇、社旗镇合称河南四大名镇。镇上的老货行街和小货行街经营的南北皮货,从宋代起便十分著名,与河北张家口并称为“南北皮都”。。 邹晨选择在这里开一个门面,其意便是借助这里的水运,将自己店内的东西销售到四面八方。 邹正业和邹晨都对门面十分满意,这里虽然并不临近沙河码头,然而却是老货行街上,街道两旁都是卖皮货的商人。这一家原来也是卖皮货的,只是最近家中巨变,将家产拆现变卖,所以才被邹晨捡了便宜。 知道邹晨要来,跟着仇九的那个周姓混混也在下口等着他们,领着他们跑前跑后。忙碌了一上午。邹晨看他和私牙子都招待的殷勤,便悄悄的令邹正业一人给了二两银子的赏钱,当得知他家中还有六十岁的祖母在堂时,邹正业又拿了五两银子让他回去给老人家买些可口的糕点,喜得那周家子道谢连连。 邹晨原本就是带着现银来的,看到铺面满意,而且卖方手续又齐全,便当即签了契约,请了卖家到下口集市官牙那里去过户。那卖家看到立刻能拿到现银,而且又是卖给直节郎家了。欢欢喜喜的跟着他们去过了户。 交了契税和私牙子的六两佣金之后,这三间房子和一个仓库便归了邹晨所有。 邹正业站在邹晨新买的铺子里,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忍不住的问道:“小晨,你这到底是准备做啥生意?” “阿爹,我想做羊毛生意!”邹晨压低声音说道。 “啥?羊毛?”邹正业差点惊呼出声,这羊毛太不值钱了,不仅不值钱。而且还是扔货,膻味大,就是用来当填充物填在夹袄里也是忍受不住那膻味啊。 邹晨看了一眼门面外,发现虽然人们都探头探脑的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买了这三间铺子,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往这里来。 “是啊,羊毛。阿爹你不知道。这羊毛可是好东西,织成衣物穿在身上保暖,织成地毯铺在地上美观。织成毯子挂在墙上可以当做装饰品。只不过是没有人想到这个罢了,而且羊毛现在非常的便宜。我们趁着现在赚上一把,以后可就没有这样的好时候喽!”邹晨美滋滋的想到后世那精美的羊毛地毯,还有那要价不菲的土耳其地毯都将从自己手中‘发明’,心里便觉得一阵阵的愉快。 织成衣物?邹正业突然想到去年冬天。邹晨教着黄丽娘给他织了一件线衣,穿上之后确实是比穿夹袄舒服。只是织的是白色,若是能染上颜色那就可以穿在外面的。难道邹晨说的是这个东西?于是便开口问道。 邹晨点点头,“确实就是这样的东西,只不过不单单只是衣物,还可以织成地毯和挂毯。而且用羊毛织成的羊毛衫,比用棉线织成的更加保暖。” “羊毛要从何处收?”邹正业又问道。 “阿爹,咱们的玻璃主要是卖到哪里的?”邹晨笑盈盈的反问道。 邹正业愣了愣,当初是说好的,玻璃要大部分销售到草原上去,所以现在张黄陈邹四家的恒信玻璃在草原上的知名度非常大,草原上的几个部落都可以随时畅通无阻的进入。而实际上,由于恒信玻璃坊在草原上的知名度,文相公便暗自利用恒信玻璃收集情报。由于黄瑾瑜乃是文相公的门生,所以四家人对文相公的行为暗地里进行资金和物力上的支持。 “难道你想在草原上收?”邹正业恍然大悟。 邹晨点点头,“是啊,自然要在草原上收,而且低价收过来,再高价卖给他们,草原一到冬天非常寒冷,需要大量的被褥,可是边关又卡的紧,不许卖棉花给他们。咱们收了羊毛,请了妇人们织了羊毛衫和羊毛毯再卖给他们。就和玻璃的道理是一样的,他们不是从咱们手里赚取大笔的岁币吗?咱们就用玻璃和羊毛再把钱赚回来。” 邹晨叹了口气,“国家不强盛,小民再富足又有什么用?草原上的契丹人,西夏人,辽人,他们的铁蹄只有军队才可以抵抗得住。国弱民富,只能是被人宰割,只有国强民富,方为强国之道。”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邹晨将岳飞的满江红低低念了一遍,扭过头看着宋朝天空下的白云,一时之间痴了。 如此美丽的朝代,怎舍得她被人如此蹂躏…… 邹正业看到女儿一时之间仿佛陷入了哀愁之中,又听到她喃喃念了几句词,心里也莫名其妙的紧跟着难受了起来。 ps: 靖康之耻:公元1127年,即北宋靖康二年,南宋建炎元年。这一年,北宋帝国覆灭,南宋帝国在风雨飘摇中宣告诞生。中国陷入长达十余年的血雨腥风之中。 今年是至和二年九月,1055年。 前文所说,文彥博是九月二十九日生日,是我没搞清。今天无意中翻到了另一份诏书,是十月五日下发的,估计文彥博的生日有可能是十月十五月之前,本文假定是十月十日。 在此向各位道歉,为我的不严谨道歉。 赐太师文彦博生日礼物口宣(元祐二年十月五日)有敕。卿勋在庙社,名闻华夷。允储河岳之灵,宜享乔松之寿。往颁宠数,以庆佳辰。 第一百九十六章 研制白糖新品 东京城、皇城、都堂中。 文彦博坐在桌子前,认真的看着给事中给他整理的几份奏折,奏折是各地的州官和县官发来的有关白糖的回执。由于白糖方略是他牵头提起的,所以他的几个门生都心领神会,努力的帮着他把事情给搞好。试行了二个月成绩斐然,仅仅两个州,居然有高达五十万贯的收入,他的门生喜得私下里给他写了数封信,说这白糖乃是一个于国有大利的行当。 虽然可以排除掉刚刚分布下去的任务各州有摊派的嫌疑,但是除去水份,一个州一个月也能有一二十万贯左右的收入。现在共有十八路,州县一千二百余,一年下来也能给国库增加将近一千万贯的收入,这怎么能不令文相公欢喜呢。 又想起邹五郎每隔几日收的家书上,月初那几天,便会详细的将上个月白糖作坊的盈利和各项支出写得清清楚楚,以供他观看,虽然文字粗糙,然而看起来却甚是直观。拿着邹五郎家书中的白糖利润和各州发回的回执相比较,出入倒也不大。而且邹家特别标注的从交趾运来的原糖,价格居然比福建路漳州那里更便宜。一想到可以将甘蔗田全部改回农田,心里便不由得一阵阵兴奋。 越看越觉得心里舒畅,忍不住站起身来,这些地方官员的回执一定要给圣人看看,让圣人也欢喜欢喜。 此时的邹家庄,三十倾林地里树梢缠绕着连成一片墨绿,摇曳在微风中。九月的日光透过枝叶,洒下斑斑驳驳的影子,树林带走阵阵的酷暑。 邹晨和两位直节郎,正仔细注视着林地里药材的长势。 郑三多和几个儿子鱼贯的跟在他们身后,恭敬的向他们介绍林子里各种药材的情况。林地里主要是种植一些半夏、天麻、灵芝、黄连、茯苓等等比较喜阴湿的药材。而象那些比较喜阳喜光则是种在一千亩果园之中。 原本家里人并不看些这个药材套种,可是没有想到从四月份种下去,药材竟是有一大半活了下来,到了十月底许多药材便可以收获,时记珍药已经来催过几次,问他们到底何时收,如果方便的话他们可以直接派人来车接,或者是直接炮制。不仅是时记催他们,那些和邹家原本没有什么关系的药店,也纷纷托了熟人向他们乞求。若是明年林地里的药材丰收了,能否勾给他们一些。 而那些家里有果园的大户们也动了心,纷纷下贴子给两位直节郎请他们去家中吃酒。其意便是想问问能否让家中的人也跟着他们学习种药材。而有些人已经是在到处打听会种药材的农夫,一时之间,会种药的农夫洛阳纸贵。 当然,其中不乏也有偷偷和郑三多接触的,可是郑三多一家已经和邹家签了协议。他就直接问来请他跳槽的人。我六十岁以后你能养我一直到死吗?许多人听了这话便偃旗息鼓了。 这些事情,邹晨是知道的,公孙季曾当做笑话讲给她听。她听了之后笑的璀璨,后世不知道多少人为了退休金,累死累活在岗位上做。那些私企给的工资再高,可是一旦国营企业要招工所有的人都挤得头破血流。就是因为国营企业不仅名声上说起来好听而且他们有退休金,直到后来国家强制命令那些私企也交了五险一金。可是哪怕如此,许多人还是拿着私企的高工资。向往着国营的劳保待遇。 邹家,便是如此。一来名声好听,有御赐的金匾,有文相公的手书在家中供奉着,四个孩子是文相公的徒孙。现在整个陈州府的学子们一提起邹家便是会说,可是那耕读传家的邹家。而不是邹家庄的邹家。 所以,那些人给邹家打工,而且能混上签约的人,只会是自豪和骄傲。邹晨相信,没有巨大的利益,这些人是不会出卖邹家的。 在林地里,邹晨命令郑三多仔细的观察各类药材的长势,不仅要观察还得记录成册,以备时刻翻阅。同时要求他将所有的技艺全部教给几个儿子,不得藏私。待听到郑三多答应了,这才和两位直节郎往庄子里走。 邹正达回过头看了眼一直敞开着的大门,这扇大门邹家庄的庄民们可以随时出入,许多庄民们趁着早上或者晚上去拾些干树枝出来,以供平时烧灶所用。在夏天,邹家的鹿群也是散养在林地里不再让它们回庄子里了,虽然鹿群偶尔会祸害一些药材,但是邹晨说过它们几次之后鹿群便小心了很多。 邹正达面露凝重之色说道:“三弟,小晨!最近有不少外庄的人,探头探脑的想往林地里跑,郑三多他们一家已经赶跑不少人了。长久下去,这不是个事啊,要不然请护卫们平时也来林地里转转吧。” “那请护林员吧!”邹晨答道,后世许多林地都有专业看守员,他们主要的责任便是保护林地的树木不被人随意砍伐。 “护林员?”邹正达和邹正业听了这个名词,觉得很是贴切,便又问道,“那请多少人合适?” “我看就是先暂定十人吧,毕竟这林地也是够大的,要是请的人少,怕是看顾不过来。”邹晨说道。 白糖作坊中,所有的人都在紧张的忙碌着,几口大锅在熬着原糖,散发出诱人的香甜味道,大郎和三郎各自指挥着一队在做着不同的分工。作坊里是完全后世的分工合作,烧火的只管烧火,熬糖浆的只管熬糖浆,其他的事情全部不用他们管。而最后的那一道澄清的工序,则是让族里几位族老家的子弟担任,一方面是这最后一道工序需要保密,所以只能让族老们的子弟担任。另一方面也是在这里工作的人工资比较高些,这样做是为了安抚那些族老。 由于现在陈州已经设了官造作坊,所以现在的利润已经不如以前大了。邹正业和邹正达今天让邹晨来参观作坊,就是想让她想一个办法,看看有没有办法再降低一下生产成本。 邹晨穿着工作服,戴着手套。头上戴一块白色的小圆帽,不仔细看还真是和后世的工人有几分相似。她拿起白糖容器里的小铲子,轻轻铲起然后又看着白糖缓缓落下,晶莹洁白如同天际落下的雪花一般。 “二伯,阿爹,现在我们作坊里有几个老工人?”邹晨回过身问道。 邹正达看了一眼公孙璐,说道:“上个月通过公孙掌柜,倒是介绍来了几个老工人,都是以前在别家作坊熬了一辈子糖。” “我想见见他们!”邹晨将铲子放下说道。公孙璐答应一声,立刻命人去请那几个老工人。 这些老工人看起来都是年纪比较大了。邹晨家为了能请到这些老工人可是下了大本钱,不仅和他们签了协议,答应付退休金。而且还把他们的子侄也给安排到了作坊里。 邹晨指着一位姓焦的老工人说道:“焦爷爷,你们都在白糖作者里工作了一辈子,我想问一下,你们平时有没有想过开发一种专门卖给幼童的食物?” 老焦哈着腰道:“小女郎快莫这么叫,折煞我了。叫我老焦吧。现在市面上也就是饴糖,还有一些糖块,倒是象玫瑰糖、花果糖、碎糖砖、麦芽糖是专卖给幼童的,倒是没有想过一些新的。” “这些糖品,你们都会做吗?”邹晨问道。 老焦点点头,表示这几种糖都是会做的。然而他似乎是面有难色,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回小女郎,这些糖虽然我们都会做。可是做的人倒是不少,没有什么利润啊,一块糖也就是卖上一两文,不赚几个钱啊?” 邹晨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你们做这些糖,得有模具吧?把模具拿来我看一下。” 几位老工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有些不想拿,可是又一想自己和邹家签的契约上就是写着不得藏私,所以还是各自回去把模具都给拿了过来。 邹晨随便看了几眼,发现不过是一些梅花状,圆形或者是菱形的模具,和她后世在某宝买的那些蛋糕蛋挞模具差不多。只不过是材料不同罢了,后世多是用的一些合金,而现代的模具都是铜或者熟铁。 她拿起一个圆形的模具,问道:“这个是做圆形的糖吗?”这个模具有两层,合起来之后正好是一个圆,把糖浆倒在里面便变成了一个圆球。 模具主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工人,其实这个年龄在后世正当壮年,可是现在却已经是老态颇显,看起来足足象后世的五十多岁。 他上前一步道:“回小女郎,这个模具是小老儿的,小老儿姓莫,叫莫恩,以前是在洪记制糖作坊做的。” “你们做糖块,应该是先把白砂糖与麦芽糖添上水,然后小火熬煮至糖浆状,然后再倒入模具中冷却是吧?”邹晨又问道,“如果是玫瑰糖,不过是添上玫瑰花;如果是花果糖,不过是添上不同品味的花果;而碎糖砖,应该就是一边压榨下来的边角料,我说的可对?” 几个老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好吧!”邹晨看了几眼老工人,“有会刻模具的吗?我想做几个模具,你们谁能帮我刻出来?” 老焦和莫恩立刻站了出来,声称自己是会做模具的。于是邹晨便挥挥手让其他的几个工人离开,她单独和这俩人说话。 “我要刻的模具,就是很简单的扁圆形和圆球型,但是模具刻好之后,我需要你们在圆形的边上再刻一个槽,这个槽恰好可以放一个细牙签。我说的你们可明白?”邹晨拿着毛笔在纸上详细地画着图,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那俩人听了之后,虽然有些疑惑,然而却是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刻好的。 “只允许你们俩个私下交流,其他人一律不许提这件事情,除了公孙璐大掌柜,就连我大哥和三哥都不许知道,你们可懂?”邹晨的眸中露出清冽的神色,两个老工人看的心头一震,连忙答应了,说就连自己家的家人都不告诉。 第一百九十七章 羊毛作坊招人 等到两个老工人走了之后,邹正达和邹正业满腹疑惑的问道:“小晨,你是做的啥模具?这么神秘?” “二伯,阿爹,我呀,做的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一种东西,不仅是小孩子们喜欢,就是大人们都会喜欢的。这个东西,叫做棒棒糖。”邹晨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怀念。 其实带棒的糖这种东西宋代就已经有了,只是不叫棒棒糖,叫糖面。就是用麦芽糖捏成各种人物、动物或花卉,多是戏剧里面的,时称戏剧糖果。在宛丘大街小巷中经常能见到那些捏糖面的小商人肩挑挑子到处吆喝,深受孩子们喜爱。 而邹晨所说的棒棒糖,便是利用后世的一些特殊处理办法将糖熬成浆状之后然后再添上一些其他的东西,倒入模具之后经过高速旋转,然后形成一个圆形涡流,这样就变成了后世转转圈形状的棒棒糖。 由于这种棒棒糖色彩艳丽,得到了小孩子们的广泛喜爱,一经推出市场便迅速的在世界范围内传播开来,后世发明棒棒糖的那家西班牙公司,一年要生产四十亿只棒棒糖。 “棒棒糖?”邹正达和邹正业想到刚刚邹晨给两位老工人画的图纸,再听到这个名词,终于明白过来。 两位直节郎明白了之后,那就好办的多,他们立刻将老焦和莫恩的工作给全部停了,让他们一心一意的去刻模具。 这边白糖作坊的创新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那边任大师傅的人马已经全部赶到了绣坊街,把精制的竹木小楼给拆了下来,准备全部盖成砖瓦小楼。竹木小楼虽然漂亮,可是不耐火又不耐寒。邹晨将来的生意是和羊毛有关,她可不想一个小火星最终把几年的辛苦全部毁于一旦,所以宁可多花钱些。也要把楼拆掉重新盖才可以。 于此同时,美娘那边也传来了消息,沈芳带来了五百两银子,说要参与邹晨的生意之中。原本美娘怕不够,说要把银子全部拿出来让邹晨使用,还是邹晨不肯要这么多,只要了五百两。 如今美娘在沈家非常受翁姑的器重,虽然她不是承重媳,然而就冲她带过去的那么多嫁妆,沈家的人也不敢对她怎么样。沈家的长媳更是对她退了一射之地。她回门之后长嫂立刻向冯氏提议由美娘管家,最终还是美娘婉言谢绝,她现在一个豆腐坊。一个超市,一个蘑菇大棚,每天忙的焦头烂额,哪里有空管沈家的家务事。而且沈家一年所有的出息下来,也没有她一个月的利润高。何必因小失大。本来就不是承重媳,不需要去做得罪长嫂的事情。 她谢绝了管家之后,长嫂待她异常的亲切,俩人的关系也处得非常好,连带着沈於和沈芳的关系也比以前要亲密了许多。 由于盖的商业用途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事情,所以绣坊街的房子盖得异常快。不过是十天左右便盖好。整幢小楼一共是四层,墙壁上全部是大玻璃窗户,楼内透光度非常的高。一楼用的是瓷砖地面。二楼以上全部用的是木地板。 邹晨准备一楼用做接待室和陈列室,多摆一些花色以供人参观,二楼用来卖毯类的东西,三楼卖衣裳,四楼是卖一些手工艺品。比如象是编织的包或是一些小手套之类的小东西。干透之后再装修则是需要一段时间,正好这段时间可以用来培养手里的工人。 购买羊毛是需要和玻璃作坊打好招呼。所以她让邹正业带着她去了黄家坪,黄老爷知道了之后,虽是惊奇,然而他一向是对外孙女比较宠溺,想着不过是几百贯羊毛罢了,哪怕就是生意不成邹家也赔得起。所以便和去草原送货的车队打了招呼,让他们回来的时候带上几十车羊毛回来。邹晨又教给了他们一种装卸办法,就是先用大铁块将羊毛压实,然后捆成四方形,这样一辆车子上面便可以尽可能的多放羊毛了,由于羊毛比较轻,多放些也不会对牲畜造成太大的负担。 同时告诉他们,腋下毛的收购价高于其他毛的价格,让他们多收购一些腋下毛回来。 契丹和辽人草原上的羊毛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最大的用处便是寒进衣服里,由于草原人常年吃羊肉,所以倒也能闻那个膻味,可若是汉人过去那就受不了。每年草原要宰杀的牛羊不计其数,可是羊毛却没有什么用,他们都是将皮子硝好,然后羊毛便随手扔掉了。 从淮南府到草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然后再回来,依旧要两个月,所以邹晨便是先不管这些,她让公孙季和仇九给牙保们打了招呼,请他们代为收购一些绵羊毛和山羊毛。而公孙季给定的价格则是让邹晨目瞪口呆,十斤三文钱,简直就是白抢的,而且其中一文还是送给牙保的收购费。又让公孙季帮着收购一些面幅宽广的织布机,不论多少钱都无所谓,只要求面幅宽广既可。 哪怕就是十斤两文钱,还是有不少的人拿着自己家山羊剪的毛找牙保卖,这钱是白得的啊,那些将羊宰了之后羊毛随手扔掉的人则是后悔不已,虽然价格低些,可是多少也是钱啊,哪一天去宛丘采买东西就顺手捎过去了。 羊毛收购了有几百斤后,邹晨便让二婶和母亲召集了庄子里二十岁以上的妇人们,让她们来邹家前院开会。 那些妇人们不知道邹家喊她们要做什么,但是基于邹家一贯的好名声,所以哪里是手里正有活的也洗干净手来了。而那些正坐在树下一边绣东西一边闲聊的人则是拿着自己的绣品,搬着小马扎跟着来了邹家。 邹晨她们站在院子里等了一会,觉得人差不多到齐了,便让护院关了大门,然后邹晨站在桌子上面,好让自己比她们高出一些来。 那些妇人们都是各自有心思,邹家这几年不同于往昔了,挣钱多不说。而且还是有了官职。眼见得他家到现在还没有请仆妇,难道今天是想在庄里挑几个人做仆妇吗?虽然是同族的,可是邹家给的工资高,而且肯养老,就是做仆妇又怎么了?反正侍候的是自己的族人,倒也不觉得丢脸。所以这些人都是满怀期待的瞧着柳氏和黄丽娘,可是眼见得竟然是邹家的小女郎站在桌子上面要说话,不由得吃了一惊。 邹晨拿着一张硬纸卷成了圆筒状,好让自己的声音能够扩散开来,听得更清楚些。 “各位婶婶大妈都知道我是谁。我也就不多介绍了,先给各位请个安。”说完这句话后福了一福,下面哄的一下笑开了。谁不认识邹家的小女郎啊。年纪轻轻的这么能干,比起那些大户人家的嫡女不遑多让。 邹晨伸出手往下按了按,等到大家的笑声平息了之后说道:“现在,我要宣布几件事情,第一便是我家准备再开一个作坊。这个作坊只招妇人,不招男子;第二,……”第二还没有开始说,下面便哄的一下又议论开了,邹家又要开作坊了?而且还只招妇人,下面的人纷纷交头接耳发表着意见。 柳氏看着下面乱纷纷的没个章法。便拿出个锣敲了一下,示意大家安静,听邹晨说话。 “各位婶婶大妈。你们等我说完了以后再议论也不迟,要不然你们一直议论下去,我何时才能讲完呢?”邹晨笑眯眯的站在桌子上说道。 院子里的人纷纷大声表示再不说话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反而更加嘈杂了。于是邹晨看了一眼柳氏,柳氏又敲了一下锣。人群安静了下来。 “第二,这个作坊是属于编织类的东西。所以只招手巧的,不招那些手笨的,还有,不招在室女和归宗女,只招十八岁或三十岁之间的妇人,请各位谨记;第三,凡是进作坊均有三个月的试用期,在试用期内,我会教大家一种新的织法,这种织法是前所未见的,所以我要求你们与邹家签定保密协议,一旦违反我们将有权将泄露秘密的人告到官府;第四,三个月试用期满合格的,将签订二十五年的协议,同样享受和白糖作坊的一样的退休金。……” 邹晨原本是不让她们说话,可是听到她们女人也能享受退休金,这些妇人再也忍不住高声喧哗了起来。 “小女郎,这是真的吗?我们也能拿退休金?” “是啊!我们家已经有一个人进白糖作坊了,我还能进吗?” “凭啥不让小娘子们进作坊啊?她们也是邹家庄的人啊?” “……” 邹晨等到她们议论的差不多了,又示意柳氏敲了一下锣,人群便慢慢的又安静下来,等着听邹晨的解释。 “为什么只招十八岁以上的人,这是因为小娘子们将来是要嫁出邹家庄,她们嫁人了之后,难道要她们天天来作坊工作吗?你们同意,婆家会同意吗?还有,这织法是需要保密的,她们干了一两年走了,然后把这个织法传的满天下都是,我们难道要把她们全部抓起来送官吗?” 听了邹晨这句话之后,下面的妇人们都点点头,觉得这话说的在理。 邹晨这样也是不得已为之,现在工业比较落后,象是编织类的只能依靠大量的人力进行,只要有人学会了编织办法,那么就可以随时找些妇人仿着她家的作坊进行编织。而那种在南宋后期才会出现的水力大纺车,现在还没有人去发明呢。所以只能采用这种保密的方式来控制这些人,在室女和归宗女最终还是要出嫁的,为了避免她们将技艺外传只能将她们拒之门外。 “还有!家里有人在白糖作坊工作的,如果确实是属于那种心灵手巧的,是可以来编织作坊里工作。如果是手笨的,那就只能请你在家里做家务了。” 听到这句话,院子里的妇人们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第一百九十八章 招内宅管家刘成 “下面,有请我二婶和大家说一下,有些话我不合适说。”邹晨说完后跳下了桌子,站在了黄丽娘的身边。 柳氏清了清喉咙,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念道:“我宣布啊,凡是三个月试用期满的,以后若是生产,可以有四个月的带薪假期,这四个月只能拿一半的基本工资,再上班就可以恢复全部的基本工资。若是有意外流产的,可以有一个月的带薪假期,同样也是拿一半。还有,每个月和白糖作坊一样,可以请四天假不扣全勤。三个月试用期内,一个月给一贯钱,没有其他的工资。若是试用不合适的,我们作坊里还有其他的营生。” 柳氏说到这里,环顾了一下全场,扬声道:“我们作坊只招收一心干活养家的,要是一年一个跟下猪仔似的,那趁早回家抱娃去,别跑我们作坊来祸害我们。” 院子里的人听到柳氏这样说,哄堂大笑,纷纷相互打趣。 柳氏看到她们越说越不像样子,便敲了一下锣制止,“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那些平时在家里就织布的人留下,其他的人就先散了吧,回家去商量商量,要是没啥异议,明天下午就来我们前院,咱们开始招工。” 邹家庄一共三百多户,大部分都姓邹,那些妇人们听到柳氏这样说,不会织布的便露出失望的神情,心里暗自埋怨老娘,怎么做小娘子的时候就没有教我会织布呢? 柳氏向旁边的护院说了一下,让他们把大门打开,让那些不会织布的人先离开。 邹晨看了看留下来的约有三十来个妇人,年岁都在二十来岁左右,也有几个看样子是刚成亲的。她走到这些妇人面前,问道:“你们都会织布,那可会用脚踏纺车?会用脚踏纺车的站在我的左手边。不会用的站在我的右手边。” 妇人纷乱了一会,找准了自己的位置。邹晨看了一下,几乎上都会使用脚踏的纺车,便松了一口气。 “既然大家都会使用,那我也就不多说了,我想问一下,水力纺车你们谁会用?”邹晨不死心的问了一句,说不定北宋的时候真有人研究出来呢。 三十几个妇人面面相觑,均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只有一个妇人犹犹豫豫的站了出来,“我见过。但是没用过。” “太好了!”邹晨一阵欢喜,真是没有想到还真是有人见过啊,“是几个锭的?你在哪里见过的?” 那妇人想了想后说道:“我娘家阿爹是木匠。他的师傅,曾经做出一个这样的纺车,但是纺不了一会就散架了,后来就没再做过,纺锭嘛。大约是十个或者更多,我小时见的记不太清了。” “敢问婶婶贵姓?”邹晨眉眼都是笑,欢快的问道。 “奴家姓方,行二,平时别人叫我方二姐。”方二姐答道 “方二姐,但不知您现在还可以联系上那位师公吗?”邹晨又问道。 “联系是能联系上。但是不知小女郎?”方二姐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邹晨见状后笑道:“方婶婶您回娘家一趟,帮我们请一下您那位师公,您和那位师公讲。若是他能来我家帮着研究水力大纺车,那我们家可以承担他全部研制费用,不仅如此还可以另付一份报酬于他。您就这么说,不管花多少钱,只要能研制出水力纺车。到时这个纺车便可以打上他的名字,让他在史书中留芳千古。” “真的?”方二姐的眼中闪亮了一下。露出意动的神色。 邹晨微微笑了笑,笃定的说道:“不要看我年纪小,我说话还是挺管用的,我说负担他全部的研究费用,自然不是假话,只要他能研制出能长期使用的大纺车,青史留名那是肯定的。” 方二姐此了此言,低下头思考了一阵,“好,我后日便回娘家,和我师公说一下,到时看他怎么说。” “如果,到时师公不肯来,小女郎可千万莫要怪我!”方二姐连忙补充道。 邹晨眸中闪出璀璨的光芒,熠熠生辉,“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没有人可以抵抗青史留名的诱惑,任何人也抵抗不了。有些人只是为了在青史留下名字,哪怕是身后骂名他也愿意。 待这些人都走后,柳氏洋洋得意的问邹晨,“小晨,你看我说的怎么样?威风吧?” 邹晨用力点了下头:“二婶说的真威风!我听着挺好的。” 柳氏听了这话仰起了头,“那是,这是我夜里没睡觉,让你二伯帮我合计的。” 这时金小乙浑家从内院将乌倩小心翼翼的扶了出来,柳氏看到儿妇来了立刻迎上去,扶着她另一边的胳膊,大惊小怪的说道:“哎呀,你出来做什么?又不用你,快回屋去躺着。头三个月,小心动了胎气!” “阿姑,哪里就这么娇贵了?医士还嘱咐我叫我多动动,莫要天天躺着。”乌倩话虽如此,可还是小心的撑着自己的腰,“再说了,有金婶婶呢,摔不着我的。” “哎哟,李医士他是个男的,他懂什么?”柳氏没好气的说道,“我就说,从宛丘请两个产婆过来,你非不让,再过一段我和你三婶就开始忙了,哪里还有空再照顾你,我等招完了工,我就亲自去宛丘给你请产婆去。” 黄丽娘往乌倩身后看了看,问道:“阳阳呢?” “和金兰坐在东院看书呢,刚刚叫他出来,他都不肯,说没看完呢。”金小乙浑家笑着说,然后又赞道,“咱家小郎君就是爱学习,这才四岁就知道捧着书看了。”小七所谓的看书,其实是邹晨她们几个帮他画得带图的神话书或者是童话书,平时他没事就爱抱着看,金兰也爱跟着他一起看,如今也跟着学了几个字。邹晨看她愿意学,教小七的时候也顺便连她一起教了。 过了一会,邹正达和邹正业从外面回来。看到院子里已经没人了,便知道会已经开完了。 邹正业看到邹晨要回内院去,连忙叫住,“小晨,刘妈妈帮咱们给介绍了一个内院管家,现在人都来了,刚才想着家里有事就把他带到白糖作坊由公孙璐招待着呢。” “刘妈妈来了吗?”邹晨听到刘妈妈的名字,满脸欢喜连忙问道。 “没来,是她小儿子陪着一起过来的。我看了看,人还挺稳重的。而且岁数也不大,也就四十来岁,听说他浑家也能管家。”邹正业答道。 邹晨听到这里。便说道,那一起看看吧,几个人便往白糖作坊而去。 说是在白糖作坊,其实离着作坊还有一段路呢。现在邹家将村北几乎上全部买下来了,白糖作坊盖了非常高的院墙。平时白天黑夜的都有人来回巡逻。作坊外面盖了一溜两层小楼,主要是用于接待各位南来北往的客商,平时那十位在邹家进货的行商便在此办理一些进出货的事宜。 那几位行商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行商了,而是要改名叫做商贾了。 一路之上非常的繁忙,不停的有独轮车或者是手推车往作坊里运进运出,而且还有巨大的太平车等在路旁正在装货。那些人看到两位直节郎走过。纷纷弯下腰打招呼,态度非常的恭谨。 两兄弟笑呵呵的和这些人打完了招呼,往公孙璐的接待处走去。 邹晨进去一看。是一个面相忠厚的男人,陪着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妇人想必应该是她的浑家。 邹正达和邹正业随便问了一些问题,又问他以前是在哪家做的,为什么不做了,那人便一一的回答了。 原来他和刘妈妈是本家。姓刘名成,是宛丘的本地人。属于那种官府登记造册培养的内宅管家,他是只肯签五年的契约,五年一到便不肯再做,往常服侍的都是县丞或是主簿那一类的人物。如今年岁越来越大,便起了在一家长久的做些日子然后再回家养老的心。正巧邹家托到了刘妈妈那里,请她帮着找一个内宅管家,刘妈妈便立刻想到了他,觉得他是挺合适的。 他服侍直节郎,还能在官府领一份自己的俸,何乐而不为呢,毕竟直节郎也是官身,也是可以向官府申请要一个管家的。只是邹家觉得自己的闲职来得太容易,所以不肯向宛丘张这个口。 又问了他的价位之后,邹家人都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原来他一年居然只要一千贯,这个价位现在根本请不到一位内宅管家,尤其他还是官府培养出来的。 刘成犹豫了一阵,象是下定了决心,“两位直节郎,小人想带浑家一起来投,可否请贵府与小人的浑家签定协议?……” 邹家人听后沉默了下来。 刘妈妈的儿子这时笑着开口:“刘成,你先出去,我与两位兄长有话要说。”等到刘成和他浑家出去,然后才说了一番话。 原来这刘成的浑家曾是宫里的女官姓杜名昭,服侍过先张皇后,张皇后薨后宫里放出一批人来,她便回了宛丘老家,与幼时定亲的刘成成了亲,这刘成为了等她,一等便等了几十年,等到红颜变了白发,才有机会重在一起。两人到了这个年纪已然不能有后,所以刘成才起了这个心思,就是怕自己死后浑家被族人欺凌。 邹家人听后唏嘘不已,邹晨更是听得两眼泪汪汪。 她开口道:“小叔叔说的极是在理,况且她既是与先张皇后有旧,那咱家也不能亏待于她。先张皇后曾认了文公为伯父,论理杜昭也是自家人,这岂有不帮之理?什么试用期不试用的?他们只管收拾行李来家中,我定会将其当做长辈一般对待。” 刘妈妈的儿子听了这话放下心来,想到母亲族里那些吃人的族人,因着刘成无后,又觊觎他的家产,几次强迫他娶亲或是过继儿子,均被刘成拒绝。刘妈妈虽是帮了几次,奈何却不能一辈子相帮,所以便起了替他找一个能对抗族里压力的人。正巧这时邹家要找内宅管家,刘妈妈便起了这个心思,将刘成送到邹家便是因为杜昭曾服侍过先张皇后,想必邹家会因为文公的情份而收留他们。 ps: 昨天码完字就直接睡了,忘了弄定时上传,上线了才发现上午的章节还没传呢!嘿嘿,不好意思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羊毛作坊招人 第二日下午,邹家大院再次关闭,庄内几乎所有的妇人都来到了邹家。 黄丽娘挨个检查她们拿来的绣品和针织,有满意的便直接让领了个纸条,有不满意的便站在一旁。最终,在五百多个妇人中挑了五十个心灵手巧只会刺绣不会织布的,又把昨天那会织布的三十几个人也给挑上了,让她们在院子里另等通知,其他的便放她们回去。 面对那些哀叹不已的妇人们,黄丽娘笑道:“你们也无须悲哀,我家的这个作坊还是需要另招一些打杂的,若是有斤把力气的,等过几日再来。那些绣活不好的,回家去勤劳苦练,我家又不是只招这一次不再招了。” 那些妇人们听了这话才算是安心,暗自发狠回去练绣活去了,而那些自认有力气则是希望下次招打杂的能招上她们。 黄丽娘带领着这些妇人们去了白糖作坊隔壁的一个大院里,这个院子当初建白糖作坊时,是准备用做备用厂房使用的,现在先挪来用做羊毛作坊。而柳氏则是把那三十几个妇人领到了另一个厂房中,让她们在这里等着。 邹晨早已经在厂房等候,看到她们来了之后,领着金小乙浑家和杜昭,挨个给她们一人发了一身衣裳还有口罩手套等物先让她们换上。 这些衣裳其实便是这些妇人平时所做,有些妇人觉得这样的衣裳省布料,平时自己在家也是给自己和孩子们做了几衣。所以穿的时候倒是没有闹什么笑话,不象白糖作坊那样,换衣裳跟进澡堂子似的。 邹晨看到她们已经换好了衣裳,便领着她们进了一个大厂房,厂房里是一大堆的白羊毛。 “你们的任务,便是把这些羊毛全部纺成锭。我知道你们平时在家里都是会绣花会纺线的。不要不以为然,若是纺得快,纺得有技巧,我便会封她做第一名,奖励大红花和奖金,而且会把她的名字写在后面的墙上。后面墙上你们可以看到,上面只写了三个字‘荣誉榜’。然后第二名和第三名,会写在第一名的下面。直到下一次的比赛,有人超过前三名为止。”邹晨面带微笑指着厂房里的羊毛说道。 这五十个妇人,轰的一下被震惊了。这是什么样的法子。干的好封第一名而且有奖金,第一名给的那可是真金实银啊。于是这些妇人打定了主意要争个第一名,把第一和奖金给拿到手。 邹晨眉眼含笑着她们在争论。眼下你们争的是以奖金为主,但是等到名字上了榜之后,你们肯定不会想下来。到时你们就知道了,为了能把名字留在榜上,你们会使出浑身解数来的。 她敲了一下锣。制止了妇人们的争论,“一共是五十个人,你们自己分成五组,一组十人。后面的荣誉榜不仅有个人的荣誉,还有小组荣誉,哪个小组在每个月的竞赛中得了第一名。那便可以把名字挂在荣誉榜上一个月。最后一名和最后一个小组,不仅没有奖金,工资还要少拿。至于这个第一名和小组第一怎么评。就以哪个人手里的线纺的既快又多来评选,评选过程你们可以全程参加。” 说完了之后便示意庄内的妇人自由组合,按自己的意思分成五组,等到她们乱哄哄的折腾了一盏茶时间之后把组才给组好。邹晨又宣布,一旦小组成立。你们便是一个整体,你们在作坊里做任何事情都要以整体的利益为先。 邹晨笑眯眯的说完便不再说话了。任由那些妇人再次议论了起来,等到她们不再议论了才指着那些羊毛堆说道,“现在,每个小组去拿自己的锭子,拿完之后你们自己做个标记。每个组抽出一个识字的当组长记录每天的生产日志,不管是好与不好,都得严格的记录。要是让我发现你们私下更改记录的话,那可是会受到惩罚,轻则罚款,重则开除。你们可懂?” 等到那些妇人们参差不齐的大声说着懂了之后,邹晨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戴上口罩去选组长吧,等我走了之后你们开始挑锭子,明天开始正式的工作。记得一点,在工作的时候,口罩不许取下来。这个是为了保护你们的身体,羊毛非常细小,一旦吸入鼻子中时间长了你们的肺会受不了的。” 趁着她们在选锭子的时候,邹晨又说了一下,她们的工作时间和白糖作坊是一样的,试用期工资为一贯没有奖金,只有第一名到第三名才有奖金三至一贯,而第一名小组一人奖励一贯,第二名三名往下依次递减。 个人第一名和小组第一名,不起任何冲突,可以拿两份奖金。那些妇人们听了这些话,便围坐在一起把组长给选了出来。 邹晨叫了五个组长到自己身旁,“各位婶婶,从今天起你们便负责各小组的生产记录,你们的工资是一贯五百文。但是干的不好,就不要怪我把你们给降成普通工人。过了试用期,普通工人的基本工资将是二贯,而你们的基本工资则是三贯,所以我希望你们能严格的管束手下工人,让她们纺出更多的锭子。” 这五个组长听了这话,急忙正色表示一定会和东家一条心,不会让东家难做的。 邹晨又面前那些竖着耳朵听她说话的妇人们,指着这几个组长道:“我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现在这五个组长便是你们的领头人,有任何事情都必须先让组长知道,不得越级。有很多人怕是不知道咱们这个作坊是做什么的,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咱们的作坊是做编织这一行当的。这些羊毛将来会变成一件件精美的衣裳,精美的羊毛地毯和挂毯,远销到草原和西域各国。把他们手里的银子都挣过来,给咱们大宋朝的老百姓花。” “你们今天的任务便是把这些锭子上刻上自己小组的组名,比如一组就写个一,二组就写二,以此类推。从明天起。你们把这些羊毛变成毛线。等到这一批做完之后,你们便开始随着我家的人学习这个编织的手艺。而将来,我们再次招工的时候,我将挑选你们中手艺最好的几个,当做教习去教新来的工人。将来,教习会成为组长,享受组长的一切待遇。” 邹晨说完了话,便急勿勿的离去,去了另一间厂房。 三十几个妇人已经换好了工作服,这时正围着四个巨大的织布机在交头接耳。这四个织布机一共花了邹晨将近一千两的银子。每个织布机都是特制成后世五米的宽度,可以织成巨大的地毯。而四个小的织布机很是便宜,一个机子只需要一百两左右。只能织后世一米五的幅度,主要是做挂毯和小型地毯所用。 邹晨拍了拍,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开口道:“各位婶婶,这四个大织布机。你们都看到了吧?想必你们平时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既然都看过了,那我就直说了,你们的任务便是在这个织布机上织出一个巨大的毯子来,这个毯子的用料将是九成五的羊毛半成的麻所组成。这是花纹,你们拿去看下。” 邹晨把自己事先用炭笔画好的几个有对称花纹的地毯样式分给她们看。 “羊毛那边正在纺着,还要根据花色进行羊毛的染色。所以你们从明天起,利用那几个小的织布机用普通的棉麻线先熟悉一下这几个花样。如果你们有比较简单实用的花样也可以画给我,到时一份花样我将以十贯钱收购。只是卖给我之后不许你们自己再私下纺了。” 邹晨停顿了一下又道:“各位婶婶,咱们都是邹家庄的人,从祖上起便是一个祖宗,所以我家不管是白糖作坊还是这个羊毛作坊都是事先想到了咱们自己族里的人,而且我家还规定出嫁的小娘子不能进作坊。那便是为了保证咱们邹族人自己的利益。我希望你们能够珍惜这份工作,不管是任何人来问。都不要泄露咱们作坊的秘密。若是你们做的好,等到将来咱们不需要保守秘密的时候,我允许你们推荐自己娘家的亲戚来作坊做工。” 柳氏听到邹晨这样说,也紧跟着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各位大妹子别怪我说话难听啊,到时谁要是起了歪心思,就等着吃官司和出族吧。” 三十几个妇人急忙说绝对会保密,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哪怕就是家里人问起都不说。 邹晨笑道:“若是家里人问起,你们便说咱们作坊是做织布生意的,这天下做布匹往外卖的不在少数,也没人会怀疑,只是千万不可以提羊毛二字。” 妇人们又都正色答应了,邹晨于是又把方才在纺线厂房那边有关奖励的话重说了一遍。然后等到她们选出组长以后才示意方二姐跟她一起出去。 “方婶婶,明天,你回去请你家的师公,来回的马车我家都给你准备好了。到时,不管请不请得动你师公,都希望婶婶你早点回来告知我们。”邹晨说完之后郑重的拜了一拜,那方二姐急忙侧过身子不敢受她的礼,称自己明天天不亮就起身回娘家,保证能把话给师公带到。 邹晨等到这些全部办完之后才长吐了一口气,现在就是在和时间赛跑,八年后仁宗去世,文相公去做知州和节度使,朝中韩琦和欧阳修当家,那时家中再难有作为。只有在这八年中把根基打好,到时不论是谁做了相公,都不敢把邹家当做试探文相公的软柿子去捏。 到时,外有文相公护着,内有四个哥哥和黄瑾瑜支撑,自家再用巨大的财富去支持文相公和他的门人,还怕不能绘出一个锦绣华章来?如今四个哥哥已经被她富国比富民更加重要的理论所影响,对辽人对西夏又有深刻的仇恨,五哥在文相公的身边又在慢慢影响着文相公。到时四个哥哥出了仕,才能把自己的影响力扩散下去,四十五年后绝不能让徽钦二帝上台,到时要保着哲宗赵煦,一定让他活到能生下儿子。 这锦绣山河是我们汉人前辈们一砖一瓦创建的,太昊陵中又躺着我们的祖先,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用铁蹄践踏。 第二百章 第一更共四更 (今天小梦上了主站的女生封面推,为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从今天起四更,持续三天,谢谢大家!期待大家用粉红票砸死我哦。) 女夫子和邹家签定的协议已经到期了,杭州另有一家早在几月前便和她联系好。甚至那边的人还算好了她的佣期,已经派了人在下口等她,只等她佣期一结束便在下口直接登船,一路南下杭州。 邹晨对她万般不舍,美娘也是同样舍不得。知道夫子这几天就要离去,美娘在沈家请示了冯氏之后和沈芳一起回了娘家,陪着女夫子一直到她离去。 女夫子走时,邹晨和美娘对了份子给她封了二百两银子的谢仪,另出了一百两银子的盘缠,感谢她这一年来在邹家真心真意的待她和美娘。 邹晨和美娘站在码头上,伞上是密密麻麻的雨雾,看着女夫子踏上了租来的船舷。眼前的船舫轻盈朦胧的隐藏在细雨之后,如同一缕离别的情愁那般飘浮不定。兰舟催发,千里烟波中离别已是定局。 女夫子撑着伞,回过身示意她们回去。眼波流转处,无语凝噎,却又强强忍住。 烟雨中相送,添了离愁,添了别情,似乎也预示着今生再也无相见的日期…… 邹晨的心中,一时间多了一份惆帐和不舍。 她和美娘对着船舷盈盈下拜,这一拜后,从此后,山高水长,千里金陵,南北相隔…… 女夫子站在船舷上,没有忍住,终于流下泪来。 生命便如同舞台一般。灯光璀璨之下,有人欢笑,有人落泪,有人悲哀,有人狂欢,有人急勿勿的上台,有人缓慢的退场…… 邹晨目送着女夫子的船渐渐远去,眸子里便有了盈盈薄雾。 “珍重!”她面向已隐入层层雨雾中的兰舟扬起手臂,如同一只丁香花般在雨中摇曳轻摆。 女夫子走后,美娘只在家中呆了一日便和沈芳一起离开了。羊毛作坊她也只是勿勿看了一下,作坊尚在初建中也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前景。 翌日,老焦和莫恩通过公孙璐找到了直节郎。说他们已经把模具给刻好了,想让直节郎看一下。两兄弟翻来覆去的没看出什么名堂,便去找了邹晨,让她相看。 邹晨拿着模具仔细翻看了一下,不由得暗自赞叹这两个人真是好手艺。明明是用木头刻的居然看不到一丝刻刀的痕迹,好象是被用沙布给打磨过了一样,光滑平展用手摸上去丝毫不觉得拉手。 这两个人的手艺不比那几个自家请来做风扇的大师傅手艺差!邹晨心里暗暗赞叹道。 邹晨又拿起他们削好的牙签看了看,简直就象是工艺品一样,小小的牙签上面居然还有邹记的名字。 “这牙签怕是费了不少的工夫吧?”邹晨指着牙签问道。 老焦和莫恩憨厚的笑笑,哎了一声却没有多说话。 “给孩子们吃的。用不了这么好的牙签,你们呢,就给削那种两端都是圆头。以不扎着孩子们的嘴为主。这么好的牙签,卖的价格低了都不够工夫钱啊?”邹晨叹了口气,深为这个牙签不能派上用途而懊悔。突然之间,她想起了什么。 “你们会做芙蓉花,或是海棠花。或是月季花的模具吗?”邹晨激动的问道。 俩人对视了一眼,回道:“禀女郎。我们做了一个月季花的,因为不知道女郎要不要,所以没敢拿出来。” “快回去拿!”邹晨实在是激动极了,真是没有想到这俩人居然可以举一反三,自己只是说出了一个创意,他们便能想到更深的层次去。 等到俩人把月季花的模具给拿出来了之后,邹晨仔细的看了看,问道:“若是熬了糖浆,你们可以做成象真花一样的,颜色深浅不一的效果吗?” “我只能做两种颜色,多了做不出来。”老焦诚实的回答。 莫恩也在一旁点头,表示自己也只能做两种颜色。 “太好了,”邹晨惊喜至极,“我来和你们说一下设想,这月季花型,我是给那些未出阁的小娘子们准备的。到时你们将牙签弄得长长的,然后我们用彩纸将月季花包成五彩绚烂的花束,到七巧节或是任何一个节日,当做节日庆典专卖给那些小娘子们。……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不信那些小娘子能够抵抗得住鲜花和糖果的诱惑。” 邹正达和邹正业公孙璐坐在一旁听得目炫神迷,真是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糖果,邹晨也能给做出不一样的设想来。 老焦和莫恩也都不是笨人,他们听的更是连连点头。 “从此之后,你们不必回白糖作坊做工了,你们呀,就在作坊里招些合适的人手专攻设计模具。这次设计出这样好的模具,我就做主给你们一人五十贯的奖励。公孙叔叔,你回去后从柜上把钱支给他们。”公孙璐听到这话欠欠身,答应了。邹晨又说道,“若是你们将来琢磨出了什么更好的东西,只管让公孙叔叔来回我二伯和阿爹。”邹晨越看这几个模具越是爱不释手,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再过一段日子,全国各地的商铺都出现邹家高档糖果的身影。 “还有,这糖果的防潮和用来包糖的糖纸你们也上上心,若是有好的提议,只要我们采纳了,每条提议便是五十贯。” 那俩人听到邹晨这样说,急忙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心。于是邹晨便让他们去作坊挑选人手,不管是选着谁,都可以带走,公孙璐见状便带着他们回作坊领钱挑人去了。 “小晨,这设想真好!”邹正达摩拳擦掌一身的喜气。 邹正业也是沉醉于邹晨的设想之中,连连夸奖这个想法好。 “二伯,阿爹,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事情了,你们去找铁匠,把这几个木模具变成铁模具。做的时候不要做成这样小,要做成象桌子大小,这样一张桌子上面正好可以摆放一个模板,工人们也方便操作。你们还要做一个象磨盘那样,可以随时转动的铁盘,这样可以卡着模具,让它高速旋转。”邹晨笑着说道。 俩人自然是一力应承,说过一会便去找铁匠。正说着话,内管家刘成在外面说是有事回禀。 刘成进屋之后呈上了一个烫金的请贴,打开一看。原来是宛丘主簿的祖父七十四岁寿诞。常言道“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接自己去”所以一旦过了七十三岁家里都会大操大办一下,这个生日过的比七十整寿还要隆重。 邹正业看了一眼请帖。问道:“这个寿诞倒是挺重,但是不知道要送些什么礼?”家中的库房里全是一些别人送来的礼物,总不好直接就转手送给别人啊。 刘成进邹家已经有几日,库房里的东西早已经烂熟于胸。他笑道:“老爷何必发愁,咱库房中有一尊汉白玉弥勒佛像。我看了看册子,是宛丘郑家送来的贺礼。不如把这尊汉白玉弥勒佛像送过去,咱们再到玻璃作坊中拿几个玻璃寿桃补上,便可以了,毕竟这是七十四岁的寿诞,礼重些也是应该的。” “玻璃作坊出寿桃了?”邹晨不由得出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刘成恭敬的回答:“回小娘子,是前日。玻璃作坊送来了一份上月的销售简报,两位老爷让我收着,我看到的……”说着从袖子里把简报拿出来,然后给背了一遍,邹晨就着二伯的手看了看。果然是一字不差,里面确实是有寿桃。 “既如此。那这件事你就看着办吧!要是需要我们去赴宴的话就直接来通知我们好了。”邹正业满意的点点头,吩咐道。 刘成答应了一声,弯下腰退出了屋子。 “一年两千贯,这可是真没白请!”邹晨感慨道。女夫子走后,杜昭便接替了女夫子的位置,她是先张皇后身边出来的老人,是在深宫中受过严格教育的,一举一动都有章法,平时她便是跟在邹晨左右,一板一眼指导邹晨的仪态。她可比女夫子懂得多了,如果她真是肯出去教别人的话,那些高官们一年出五千贯也是愿意请的。 “真是捡到宝了!”邹晨又叹息了一下,若不是刘家的族人们那丑恶的嘴脸,这样的人材哪里能被自己家得到。 “是啊!”邹正业也在一旁深表同意,“刘成没来之前,家里虽然有公孙两父子,然而他们现在主要精力就在白糖作坊上面,总不能家里事事麻烦他们。如今刘成一来,家里井井有条,每天要做什么事不用安排自然就给做好了。唉,怪不得那些官员们都爱请官府培养出来的官家呢!” “生于安乐,死于享受!”邹晨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对!”邹正达一拍大腿,“就是这种感觉!还是读过书的人懂得多啊,我刚刚正想说呢,就是死活想不出来用啥词。” 邹晨又和二伯父亲说了一会话,便回了自在居。便看到杜昭坐在走廊上正陪着小七和金兰在看书,杜昭一看到邹晨回来,便站了起来,从身边的水盆里拿起汗巾请邹晨净了手,然后又拿出一封信,“女郎!您的信。” 邹晨道了声谢,便伸手接过,原来是阿琦给她写的信,这一段邹晨忙着白糖作坊和羊毛作坊,几乎上没有空给他回信,短短四天他已经来了两次信。 “真是个麻烦的孩子!”邹晨摇摇头,状似无奈,然而她却没有发觉,一缕笑意从唇边不由自主的扩散开来。 “咱爹偷看你信了!”小七抬起头,狡黠的眨眨眼,“然后,我也跟着他看了,阿姊,琦哥哥的字写得真好看,我啥时也能写这么好看的字?” 邹晨呆愣了一下,从来没有见过偷看别人信还这么理直气壮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人,就连她爹私拆她信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当着她面呢。 “等你把自在居里的那个盛水大缸里的水染成了黑色,你的字就能写得好看了。”邹晨敷衍他道。 “哦!”小七似有所悟的点点头,好象明白了什么。 于是,自在居的大缸遭难了,每天小七都是偷偷的把墨汁倒进去一点,然后过了几天他欢欢喜喜的来找邹晨,告诉她大缸的水已经变成了黑色,自己的字应该好看了吧。 气得邹晨照准他的屁股量了几巴掌,打得他哇哇乱叫。 ps: 推荐好友瓜扯扯的书,是很火的种田文哦,文风清新,故事有趣,大家不妨去看看~~ 书名:家室 作者:瓜扯扯 书号:2957079 简介:大红盖头一掀,只见旧床一张,破被一席,油乎乎的断腿儿桌子,拖着鼻涕的便宜儿子,还有那个正贼眉鼠眼地数着礼金的二手丈夫…… 第二百零一章 第二更羊毛地毯 白糖作坊里,老焦和莫恩彻底的退出了作坊,他们一人带走了二个人做自己的徒弟。邹晨说过,无论他们想带走谁都可以,所以公孙璐没有做任何的阻拦。 他们俩个人给东家出了一个好点,得了五十贯赏金的事情快速的在白糖作坊里流传开来,邹晨听到消息后,便让公孙璐通知那些组长们,凡是有好点子的,只要被采纳,便是奖励五十贯,当场交付绝不拖欠的。 于是那些人象是疯了似的,不论是上班还是在家休息,脑子里不停的盘算着到底有什么好点子可以告诉给东家,然后去换取那五十贯。 羊毛作坊里也受了这股风的影响,那些妇人只要聚在一起便不停的小声商量着,只要不影响工作,邹晨也随她们去。四五天之后,几百斤羊毛变成了一锭锭的纺线整齐的码放在作坊的仓库之中,而公孙季请来的染工也已经到位,大锅都已经架好就准备下染料去染线了。 这时邹晨和黄丽娘柳氏将早已经请人刮好了的毛衣针和钩针,挨个发到了她们手中。 邹晨拿着手里的毛衣针仔细的告诉她们这是几号针,用来打什么衣服的。等到这些妇人们看到针便可以准确的说出这是几号针之后,邹晨拿出早已经购买好的最便宜的麻线,先教用毛衣针织平针和上下针。五组被分成了三个部分由她们三人教着不同的组,等到邹晨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便开始教她们如何织袖子,如何在身子上面留出袖子的位置。 幸好邹晨前世是一个毛衣爱好者,打毛衣是非常有一手的,平时在家里看电视的时候总是毛衣不离手,而且她特别喜欢织一些比较可爱的东西,比如象是书包。象是各种帽子,又或者是小孩子的鞋子。她单位同事若是有生孩子的,她都是买了毛线给孩子打小毛衣。只是后来当了主管之后再也没有时间去摸这些了,但是这些东西一旦学会那是不容易忘记的。 这些妇人,平时就是心灵手巧,绣活那么复杂的东西都学会了,更何况这些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上下针?不过是短短一天,这些妇人便可以熟悉的利用上下针打一些小四方块了。 第二天,又教给了她们元宝针、鸡爪子、罗纹针、空心针之类的,这些妇人也是很快的就学会了。邹晨见到她们学会了之后。便拿出自己画的图纸,图纸上标明了用什么针法,在什么地方收针。留袖子。让她们自由发挥,留下柳氏和黄丽娘监督着她们,自己到了隔壁的织布机厂房去。 经过这几天的熟悉,那些妇人都可以熟练的利用手里的线织出不同的花纹来。如果让一个后世人来,几天的时候就熟悉掌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然而宋代人却是很轻巧的能掌握,因为在一个穿衣还需要自家妇女亲手去织的年代,手巧的妇人可以利用几种丝线的色差织出绚烂的布料来。 五十个妇人在学习熟悉各种针法,三十多个妇人在琢磨着更精妙更高档的花型。那边,染工们已经将纺好的羊毛线架在了滚轮上开始在大锅里熬煮染料,雪白的羊毛从一头进去。等到再出来之时变成了绚烂的红色、黄色、玄色、浅棕色等颜色。 邹家答应过他们,若是他们能发明更明亮更艳丽的颜色,那么每一种颜色便可以付给发明人五百贯的专利买断费用。搞发明的人永远不能离开邹家。所以这些染工们现在和所有人一样,拼了命的在铁锅里试验着各种矿石和植物,以期望着能找出更多彩的颜色来。 退休金、五百贯,这两个诱惑象鞭子一样抽打着染工们的后背,督促着他们用尽自己的脑力。 方二姐所说的那个师公。在考虑了七八天之后,带着几个徒弟来见了邹家的两位直节郎。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两位家主。颤抖着声音问道:“两位大老爷,小老儿若是研究出来了水力大纺车,你们真的能在纺车上面刻我的名字?” 邹正达和邹正业早已经被邹晨嘱咐过,当即说道:“李师傅,您的全名是李达,到时这个织布机,便叫做李达织布机,您看可好?” 李达师傅紧紧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眼中闪动着汹涌的喜色,当即要过毛笔,在一份佣工契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带来的几个徒弟也跟邹家签了同样的协议。 “李达师傅,从现在起,你的薪水是每月五十贯,你的徒弟每月十贯,你的衣食住行和你徒弟的,我们全包了,不论你要任何东西,要多少钱,我邹家都一力承担。我邹家只有一个要求,你研究出来织布机之后,不得藏私,要将你的技艺白纸黑字地写出来,教给你几个徒弟,然后你几个徒弟再教给其他人。”邹正达和邹正业面色严肃的说道。 李达师傅这时满心里都是李达织布机的名字,听到两位直节郎这样说,立刻点头应下,说绝对会将自己的技术完整地教给徒弟们。 “我家有一个小作坊,里面是生产木制风扇的,你若是有需要木匠的时候,便直接去找他们,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不论你要什么他们都不许询问只管帮你做。”俩人又补充道。 李达师傅哎了好几声,眼睛里是遏制不住的喜悦,他这时只想大声呼喊:我李达要闻名于天下啦! 至于能不能做出完整的织布机,他一直对自己非常有信心,以前的那次失败只不过是因为手里没有钱了,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如果再做不了成品,那就等自裁以谢罪吧! 内管家刘成将李达师傅领到了前几日便为他准备好的一个院子里,这个院子是在原来的村北,屋子没有动,但是把院墙给加高了,他们平时可以在里面进行各项试验,所需要木料和铁器会源源不断的给他们送来。 “小晨!”邹正达找到了刚从羊毛作坊回来,伏在书房用炭笔画图纸的女儿。劈头盖脸的就教训了起来,“这个作坊你才开几天,就花了快三千两了。以前你说只需要一千两便足够了。可是买了四个大织布机就花了一千两,然后请那些染工又花了三百两。买染料,买麻线,买锭子,又是不停的收购羊毛,你现在又把李达给招来了,张口便给了他五十贯的工钱这可是一年六百贯啊,你这是想花费多少钱?还有从草原运过来的羊毛还没算帐呢。……” 邹晨笑盈盈的请老爹坐下,又给他倒了一碗茶,挪到他的身后帮他捏肩膀。赔了半天的小心邹正业的脸色才正常了下来。 “阿爹!是我的错,我当时没有想到羊毛这一个行当,居然前期投入这么大,是我估计不够。但是阿爹您看,……”邹晨将一个小小的棉麻线地毯从箱子里拿出来。展开在了邹正业的面前。 邹正业正准备端起茶碗喝水,一瞬间被那个地毯给吸引住了。 他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摸着轻轻有些扎手的地毯,惊奇的叹道:“简直就是巧夺天工啊。这是什么花?怎么这么漂亮?”只见这个小毯子,是个四四方方形状的,最外面是白色的。然后里面黄色的线勾了一个边,中间是桃色和红色绘成的四个对称的花朵和叶片,花朵拱卫着一个用黄线和红线交织出来的小四形。里面是许多对称的形状。 “这就是有名的土耳其地毯的花纹哦!”邹晨在心里默默说道,然而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这是我想的花样,阿爹,好看吧?这种强烈对称的形状,会引起人视觉上的舒适感。而黄色和红色又有强烈的反差。组合在一起,既高贵又典雅。这样的颜色最是合适宫禁中使用,阿爹您说,这样的地毯如果卖到草原上的王室中,他们会不会疯狂?” 邹晨又从箱子里拿出另外几条小地毯,全部是一些具有强烈视觉效果的对称花纹。 “现在这些毯子非常的小,看不出来是什么效果,但是阿爹,如果这样的毯子,十几尺大小,能铺满他们整个帐篷,您说草原人会不会购买?”邹晨灵巧的手指在地毯上划过,“如果用羊毛,会比这些更漂亮些,而且羊毛更容易损坏,一个不注意整张地毯被虫蛀了,到时,他们一年换一个,我们能挣多少钱?” 邹晨最后拿出一个黑白方砖形状的地毯说道,“阿爹,这样的地毯您喜欢吗?” “喜欢!”邹正业激动的说道,“哪个我都喜欢,太漂亮了。”他爱不释手的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早就把自己准备好好教训女儿的事情忘了一干二净。 “阿爹,您看这张图好看吗?”邹晨拿起刚刚画好的图纸,送到了邹正业面前,邹正业接过一看,只见上面画的全部是浅棕色对称的小花,里面是玄色的底,在玄色底上面有一个浅棕色和银线织成的多角圆形,圆里是的八个花瓣,花瓣中又是八个对称的浅棕色花朵。 真是既典雅又大气,高贵又不失威严。 “这个用羊毛织,到时织出来的第一个送给文相公,算是咱们家给他的生日贺礼。上次的白糖作坊咱们是以四个哥哥的名义送过去的,但是咱们家里还没有送礼物呢。阿爹,您说这个礼物文相公会喜欢吗?”邹晨笑着问道。 邹正业没有回话,一会看图纸,一会看在地上摆着的几个小地毯,嘴里唔唔了几声便算了回答。 ps: 推荐好友瓜扯扯的书,是很火的种田文哦,文风清新,故事有趣,大家不妨去看看~~ 书名:家室 作者:瓜扯扯 书号:2957079 简介:大红盖头一掀,只见旧床一张,破被一席,油乎乎的断腿儿桌子,拖着鼻涕的便宜儿子,还有那个正贼眉鼠眼地数着礼金的二手丈夫…… 第二百零二章 第三章 糖果疯售 新染出来的毛线,颜色非常的鲜艳,而且又经过试水之后,确实了这批染料是不掉色的。 邹晨便指挥着织布坊的三十几个人开始了紧张的忙碌,由于现在羊毛比较少,经不起耗费,所以事先将麻线在小机子上面织了两遍,确定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之后,邹晨让手艺最好的几个人临时组成了一个班组。要求她们人停机不停,不管白天黑夜,日夜不停的在织布机前工作,一定要在十月前把地毯给织出来。 这些妇人们听说这地毯是要送给文相公的,纷纷卯足了劲使出浑身解数去织布。为了怕她们过于劳累,邹晨给她们分了三个班,一个班五个人,每人只工作四个时辰,而且又购买了几盏用在马车上的风灯,以免灯火泄出引起火灾。 这边,织布坊正在紧张的进行第一次的正式织毯,那边编织坊里的人已经开始正式的打毛衣了。毛衣和后世的不太一样,完全是按照现在的衣裳形状去打的,下摆不打边全是直的,领子是鸡心低领,没有打高领的。 最令邹晨欢喜的就是一位姓魏的婶婶,她平时就很喜欢刺绣,她自己摸索出了用平针搭配着一些彩线把那些牡丹图还有梅花图给打进毛衣的办法。邹晨看到了之后立刻奖励给了她五十贯,这一下子引得编织作坊里的人个个艳羡不已,也私下发了狠要琢磨出几个好针法。 为了保密,邹晨禁止她们把东西带回家,可是这些妇人刚刚接触上了毛衣,正在兴头上瘾中,所以许多人中午根本不回家吃饭,晚上下了班点着风灯坐在灯旁织毛衣,惹得家里人天天来寻。 在白糖作坊中。老焦和莫恩先前做的模板已经被铁匠给打制了出来。模板上面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好让铁锈味不会钻到糖果的味道里面。 于是,两位直节郎下令,让几个护院守在一个小厂房门外,他们几个人带着老焦和莫恩在试验新的糖果。 熬得香甜诱人的糖浆被小徒弟们仔细的倒进桌子上面的模具中,然后冷却了一下,立刻将牙签插了进去。在那个月季花旁的模具前,邹晨焦急的在等待,棒棒糖挣钱是挣钱,可是要以量取胜。然而花朵形状的则是以精巧取胜。 等过了盏茶时间,糖果已经冷却的差不多了,模具一掀开。众人的嘴里发出了一阵阵惊呼声。实在是太漂亮了,扁圆形的糖果里面是一道道黄色红色涡流的旋涡,圆形的糖果里面则是一片片白色的云彩,镶嵌在红红的糖果上,而月季花模具则是吸引了众人全部的目光。只见一枚枚桃红色的月季花,花瓣上面的粉色渐渐的加深最终变成了令人垂涎欲滴的大红色。而下面的长竹签,则被用植物的染料给染成了绿色,拿在手中好象是一朵正在盛开的花朵。 “太美了!”邹晨爱不释手的看着手里的月季花,若不是知道它是一颗糖果,还真会以为它是一朵花。尤其是它还这么小,这么精巧,哪个女子能抵抗得住? 这时。老焦和莫恩带着几个小徒弟和,快速的在糖果模具里用毛笔点着。等到他们点完,邹晨过去一看,只见月季花中间都有一个淡黄色的花蕊,似现非现的点在花朵的中间。若是不用心还真发现不了,然而就是这一点花蕊。整个花像是活过来似的。令邹晨惊奇的还在后面,这时老焦手里拿着一个刻刀,在一朵花上随手刻上那么几刀,便快速的拿起下一朵。邹晨再看时,整个花朵变得层层叠叠,有的似含苞欲放,有的则是已经盛放,而有的则是羞答答的半掩着花瓣…… “美极了!”邹晨大声赞叹,这一声赞叹似是在赞月季花之美,又似在赞这两个人刀工之美。 这时,糖果已经完全冷却下来,变得硬梆梆的,这时老焦和莫恩的徒弟拿着一面绘成彩色的油纸,将无画那一面包在了棒棒糖上面。而月季花则是由邹晨亲手包裹,她拿起一张薄薄的桃色油纸,轻巧的在手里转了一下变成了一个圆筒,将月季花放了进去,然后下部用浆糊轻轻沾住,再拿起另外一张油纸同样包了一朵花,等到这些月季花全部包裹完了之后,将它们整齐的码在一起,然后整理成一束,再用三四张比较大的油纸轻轻的包裹起来,然后拿过一条红丝带,在上面打了一个红色的同心结。 “都看清了吗?”邹晨问那几个小徒弟,那几个小徒弟慌不迭的连连点头。这时邹晨将整束花对准邹正达和邹正业他们,大声问了一句,“好看吗?” 两个人眉眼全是笑,早已经是乐的合不拢嘴,见到邹晨问他们,笑呵呵的回答说好看,并且说柳氏和黄丽娘不在这里,若是在了肯定也会喜爱的。 “你们说!哪个小娘子能抵抗得了这样美的东西?”邹晨得意洋洋的问道。 屋子里的几个人急忙点头,表示小女郎说的完全正确,实在是太美了。这样的一束捧花比真花还要惹人爱,哪里有这么小巧精致的真花?谁又能舍得吃下它? 还是公孙璐最先反应过来,他问道:“不知两位老爷要如何定价呢?” “依我看,不如以花枝定价好了。若是买上九十九枝,做成一束捧花可卖九百九十文,若是六十六枝,卖六百六十文。这样算下来,利润也是颇高的,原材料全部加上不过二十多文罢了,可以卖到一百文。”邹晨盘算了一下说道。 “好!就这么定!”邹正达和邹正业立刻表示同意。公孙璐虽然是觉得价格定的过低,可是主家都已经发话了,他只能无可奈何的同意。 邹晨又让他们重新倒了一次月季花的模,又亲手包了一束花,然后捧着两束花回家去了。 惹得两位直节郎在后面大声喊:“这要拿去卖的,你拿走做啥?” 邹晨没好气得白了他们一眼,“我要拿回去送给我二婶和我阿娘,其实啊。这本该是你们去送的,还要我这个做女儿的提醒你们啊?” 两位直节郎对视了一眼,走到邹晨面前,一人抽走一束,嘿嘿笑道:“知道你乖,就不劳你手了,这花啊,我们自己去送。”说完一溜烟的跑了,留下邹晨傻愣愣的站着,半晌才回过神大喊。“没天理啊,这也抢?……”喊完也跟着往家跑去。 可惜她晚了一步,小手小脚跑的不快。等到她到家时,只看到二婶和母亲一人捧着一束花满脸幸福的瞧着自己的夫君,就差扑上去亲一口了。 乌倩蹭到她的身边,叹息了一下,“你二哥咋不在啊?” 邹晨恶狠狠的回答:“他要是敢抢我花。我和他拼了!”乌倩恍然大悟,然后看着面前幸福的两对人,羡慕的满心满眼都是甜蜜的。 邹正业在送糖果去宛丘的时候特意去了仇九家里拜访,再三请了仇九的母亲去酒坊中坐镇,仇母没有答应,而是写了几个方子给邹正业。让他拿去酿酒。邹正业当即说,这酒坊以后有仇母的一成股份,不管她去不去。将来这股份月月都会送到仇家。 仇母虽然嘴上说不用,可是脸上却是笑开了花。 邹家的白糖作坊终于推出了新产品,这些产品一经上市便受到了幼童们的喜欢。香甜又漂亮的棒棒糖,一圈一圈的涡流吸引着众位幼童的目光,拿在手里都能让小伙伴羡慕不已。圆圆的棒棒糖里面是飘浮的白云。颜色众多,有黄色的、有红色的、有绿色、有蓝色、各种颜色都代表了不同的口味。出去和小朋友玩耍的时候含着一个棒棒糖在口中,不仅香甜那更是有面子。 所以那些两三岁的幼童们钟情于带有涡流的圆形,而已经觉得自己长大的幼童们则是更喜欢圆形的。 这些棒棒糖的广告词非常简单,上面只有一句话:童年的味道! 于是好多老者拿着十文钱,说是给自家孙子买一个尝尝,其实走出卖场便剥去糖纸扔到了自己嘴里,然后喃喃的说道:“原来,童年的味道是甜的!”说完之后,脸上两行泪水潸然而下,等到吃完擦干泪水再拐回卖场给孙子重新买一颗。 那些小娘子们则是疯狂了,她们去卖场购物时,突然发现在卖场中不仅有棒棒糖,还有一种花糖,这些花或是月季,或是牡丹,或是虞美人,或是菊花,小巧精致,被包在一个个彩色的油纸中,吸引着她们荷包里的钱一个劲的往外蹦。 在这种花糖的最上面,贴着一个大大的海报,海报用非常显眼的字体写着几个字:花糖只卖给幸福的小娘子。下面写着一行小字,请让我送你九十九朵花糖吧!这代表着我对你的喜爱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谁认为自己不幸福?谁会这样认为呢?当然肯定是幸福的了?所以那些小娘子们便缠着父母让给买一朵花,来表明自己也是幸福的。那些父母们问了价格觉得倒也不贵,一枝花只卖一百文,还消费得起,便随手给家里所有的小娘子一人买了一枝。 而那些手里银钱阔绰的富家子们,则是起了心思,九十九朵代表着我喜爱你,如果我给喜欢的小娘子送了一束花之后会怎么样?于是他们挥舞着手里的铜钱挤进了小娘子的人群中,利用了身体的优势从店员手中抢到了一束被整齐包裹好的九十九株花糖。 于是,宛丘的居民有幸见到,许多富家子手里捧着束美丽的鲜花穿梭于宛丘的大街小巷之中,敲了门之后将手里的鲜花送到了佳人手中。佳人或喜或嗔,脸上羞红了一片…… ps: 推荐好友瓜扯扯的书,是很火的种田文哦,文风清新,故事有趣,大家不妨去看看~~ 书名:家室 作者:瓜扯扯 书号:2957079 简介:大红盖头一掀,只见旧床一张,破被一席,油乎乎的断腿儿桌子,拖着鼻涕的便宜儿子,还有那个正贼眉鼠眼地数着礼金的二手丈夫…… 第二百零三章 今日第四更 邹家的花糖在宛丘刚刚上市便在市面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如同邹晨所设想的那样。 棒棒糖吸引了所有幼童们的目光,而花糖则是成了小娘子们的最爱,有了这场开门红,白糖作坊中更是士气高涨。邹家手下进货的十个商贾眼见得这种糖在宛丘销售非常的高,立刻要求下批进货的时候能够进上一批。毕竟再过二个月就要过年了,马上进入旺季,而邹家在旺季来临之前研究出了这种糖果,则是给旺季注入了一股新鲜的活力。 邹晨又加紧让他们研究新的糖果,她想起了以前后世一到冬天便要堆雪人,于是便让老焦和莫恩把世面上各种酥给找来,捏碎以后团成团在油锅中炸一下,等冷却之后再裹上一层去过膻味的羊奶,再然后又把大小两个圆球给串起来,给它们披上一个用红色糖果条捏成的围巾,头上则是黑色的脆饼给戴了一个小圆帽,脸上则是用黑芝麻剪成的小圆球点成眼睛,红鼻子则是用胡萝卜雕成的。 雪人有各种口味,里面可以放市面上各种酥,可以过油炸,也可以不过油炸,甚至可以用面团自己捏一个。 老焦和莫恩见到之后立刻连喊精妙,然后他们又试验了几次,将糖和羊奶混在一起让羊奶变得坚硬,而且在去膻味的过程中也不再发黄。试验成功之后,又请了家里人一同去观看,个个都称奇,说和平时堆的雪人一模一样。邹晨又说,可以只做一个单独的雪人头,不必做身子,这样一大一小摆在一起,憨态可掬会更吸引幼童们的目光。到时广告语就写成:阿爹、阿娘和我。 “若是家里的孩子多了。只需要多买几个小雪人既可,到时一家人乐融融的一边堆雪人一边品尝雪人糖果那岂不美哉?”邹晨的话一说完,立刻引起了家人的强烈反响,都认为这个点子非常的绝纱。 由于这种雪人糖果是准备等到立冬以后才出售,所以现在只是加紧准备材料,同时通知了十位糖商,让他们提前备货,到时下雪之前把货铺到自己的店面。 这一日,邹晨正和柳氏黄丽娘站在织布机仔细查看织出来的花色时,突然有个组长在外喊说是家里有人找她。 邹晨到作坊外面一看。杜昭站在外面,问明白了才知道原来居然是文府的一位外宅管家来找。 “可是我五哥在文府有了变故?”邹晨一边走一边问杜昭。 杜昭安慰她道:“我听那位外宅管家提到五郎君时,只有赞许之词。并无其他,想必是极好。” 到家之时,邹老爷子二伯和父亲正坐在松鹤居中陪着那位外宅管家在闲聊,刘成束手站在一旁侍候着。那外宅管家四十多岁年纪,态度谦和。言谈之中又对邹家多有推崇之意,竟是引得他们三位大叹知已。 邹正业看到女儿进来了,急忙介绍道:“文管家,这位乃是小女。家中的帐面支出全是由她经管,乃是我家的当家人。”说到当家人三个字之时,不仅没有尴尬反而一脸的自豪。 文管家乃是文相公的远房亲戚。做的是采买一类的管家。他看到邹晨小小年纪便能主持家业,不由得想起前朝那些世家名门嫡女,那些嫡女们也是小小年纪便能独立管理家族产业。开口赞道:“邹小娘子俨然有世家之女风范!” 邹晨微微一笑,这也就是在宋朝,到了明朝之时,女子已经是不能管理家族产业,不仅不能管理还得呆在二门之内天天绣花纺布。若是敢对家族产业有任何言论,会被视为失德。 盈盈欠身福了一福。文管家急忙避开,口称不敢受。 邹晨便问了文相公可好,几位叔父可好,文管家家一回答了,邹晨才问起五郎。文管家一脸笑意,“五哥在家中极得相爷器重,每日带在身边亲自指导,说等过几年让五哥回陈州考个秀才名份再回去。”邹晨听他话里不曾提起哥哥的姓名,竟是按邹家的排行称呼为五哥,便知道五哥在相府中确实过的极好,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意。 又谈笑了一会,邹晨才知道文管家的来意。原来恒信玻璃坊在草原大肆收购羊毛,没有引起草原上的注意,反而引起了欧阳修的注意,他在朝中当堂责问文相公,问他家的商铺为何在草原收购羊毛,是不是想资敌?由于邹家先前并没有及时通知文相公,所以文相公无言以对,下朝之后问了五郎,五郎竟也是不知。文相公这才以采买为名,派了管家来邹家询问。 邹晨听了文管家的话后,立刻起身拜了一拜,正容道:“此事,确实是我家疏忽了。这几日,我家中在研制白糖作坊的新法,还有羊毛作坊的工人在学习织布,竟是忘了将此事及知告知文相公。实乃大罪也!” 又说道:“我家原是想等到再过个几日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文相公,却未曾想到竟给相公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真是抱歉。文管家请稍等,我去取些东西来……”说完了之后和杜昭一起去自在居取地毯去了。 文管家看着邹晨远去的身影,脑子里暗自想着来时文相公的话:“……那邹家想必是这一段被琐事给绊住了手脚,此事忘了说,……我观那邹家,收留了先张皇后的内侍杜昭和她夫君,一人给了一千贯的年薪,是个有情有义的……你此去,须得好言好语相询,……” 一会,杜昭和金小乙浑家一人搬着一个大箱子进了松鹤居。 邹晨打开箱子道:“文管家请观看,只是此事入文管家眼,出文相公之眼,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一条条精美的小型羊毛地毯,徐徐的在文管家的眼前展开。 “这些,是一些小块的羊毛地毯,只是我们做的实验品。另一箱,是用棉麻线织的。文管家您可以用手摸一下。”邹晨的话音刚落,文管家果然用手摸了一下地毯。嘴里啧啧称奇,摇头赞美。 “您用手可以感觉出来了,这普通的棉麻线织成的地毯,料薄,而且花色并不鲜艳。而用羊毛地毯织成的既厚又重,又保暖,极合适铺在书房、客厅、卧室、花阁和客厅之中……”邹晨简单的介绍了一番。 文管家伏在地上,用手抚摸着精美的羊毛地毯,脸上露出惊喜和爱惜的神色。突然之间,他脑中灵光一闪:草原大肆收购羊毛。邹家的羊毛地毯? “莫非?”文管家扭过头询问道。 “正是!”邹晨蹲下身子,在羊毛地毯上轻轻的抚摸,“这些。不是草原上的羊毛,而是我们在宛丘左近收购的。草原上的羊毛质量更好些,织出的花色也更鲜艳,保暖性也更强些。” “文管家先在我家里呆上几日,到白糖作坊和羊毛作坊看看……”邹晨邀请道。 “要得。要得!”文管家将目光又转到了羊毛地毯之上。这样精美的地毯,也不知邹家人是如何想到的,这样的花型以前见所未见,虽然是一些繁杂的小花,然而全是对称,给人一种强烈的舒服感。好象站在这个地毯上便会被温暖所包围。 “小女郎,但不知这个地毯是如何定价?”文管家一改方才邹小娘子的称呼,立刻用尊称来称呼她。 “万两黄金不多。千两白银不少。”邹晨笑着说道,“若是卖到草原,少于一万两不卖,若是卖到中原,千两足够。” “但不知这些地毯?……”文管家试探的问道。以他多年采办的眼光来看,这些地毯到时肯定有大利润。若是文家也参与那就是太好了。 “文管家在我家中且暂住几日,我家给文相公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到时还要请文管家一路护送呢。”邹晨避而不谈这些地毯,把话题给扯到了贺礼之上。文管家听了这话,眼睛闪了几闪,然而最终没有再问下去。毕竟他只是一个采买管事,生意上的事情是不该询问,若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惹了文相公猜疑那可就不好办了。 文管家在邹家住了几日,说是邹家请他去白糖作坊和羊毛作坊观看,他则是一次作坊的大门也没有登过,每日刘成陪着他在宛丘城中吃吃喝喝,招妓同欢。邹家手下的十个商贾则是在邹家的默许之下,轮番的给文管家送些金银礼物。文管家则是来者不拒,统统笑纳。 这天,地毯终于收尾完成,毯边的丝穗全部整理完毕,任何一点小瑕疵都没放过,全给修理过。 邹晨满意的点点头,站在铺开的地毯前,赞叹道:“这样的地毯铺在地上,真想在上面打个滚,然后把自己裹进地毯中再也不出来。”地毯将近后世的五米宽,近八米长,是按照文相公书房的面积来织成的,正好可以铺在书案下面然后门口处还可以留出一溜摆交椅的位置。 “是啊,小女郎!这地毯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咱们知道是给文相公贺寿用的,都是卯足了劲,不敢出一点差错呢。”织地毯的组长牛大婶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这可是在她的指挥下织出的地毯,咱老了之后也有吹嘘的资本啦。可惜,现在要求保密不能对家里人说,天天憋在肚子里快把人憋坏喽。 在邹晨的指挥下,几个妇人把地毯用一块缝合好的布匹卷好后,又在外面裹上了一层油纸,油纸外面又裹了一层毡,里里外外都给包裹的结结实实,让人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她叫过公孙璐,仔仔细细的告诉了他羊毛地毯要如何清理,平时如何保养,又把自己书写的一个保养手册交到了他的手中,让他誊抄一份,到了文府之后将小册子交到内宅管家手中,让他平时注意保养。 又嘱咐他,这份手册乃是机密,让文府的管家不可对任何人说起,以免泄露了邹家的秘密。公孙璐听了小女郎的话,心知此次又是让他前去送礼物,面上虽不动声色,然而心中却是狂喜万分。 等他回到在邹家庄新买的一处宅子后,和父亲说了一下此事,册子却没敢让他看,公孙季叮嘱他以后须得忠心对邹家,万不可辜负邹家对他的一番信任!公孙璐忙点头应下了。 ps: 推荐好友瓜扯扯的书,是很火的种田文哦,文风清新,故事有趣,大家不妨去看看~~ 书名:家室 作者:瓜扯扯 书号:2957079 简介:大红盖头一掀,只见旧床一张,破被一席,油乎乎的断腿儿桌子,拖着鼻涕的便宜儿子,还有那个正贼眉鼠眼地数着礼金的二手丈夫…… 第二百零四章 第一更共四更 十月初一,文管家带着醉意和公孙璐一起踏上了回东京的路途。 此次跟随他们回去的,一共数辆车,一辆车上放着邹家和十位商贾送给他本人的礼物。一辆巨大的太平车上,只放着一个被稻草掩盖的圆筒,邹家人没说,文管家也没有开口问。另外几辆车上则是邹家给文家七位大郎君准备的礼物,还有内眷们以及各位小衙内的礼物,林林总总竟放了三四辆马车。 文管家是看过礼物单子的,心里想到邹家此次是下了大力气的,光是给几位小娘子把玩的玻璃跳棋就是一人两份,另外象玻璃弹珠,玻璃佩饰,各类头饰,凡是文府的家眷人人都有数份。而且各种古董字画还有前朝书籍装了满满一车,象是金银玉器更是不少。眼见得不象是新近准备的,倒象是老早就准备好的。 文管家不知道的则是,那十个商贾听说邹家要给文相公送贺礼,喜的抓耳挠腮,哀求了两位直节郎了好几日,求他们把这个差使让给他们,也让他们尽尽孝心,说若是没有文相公,岂有他们十家现在的家业?两位直节郎被磨不过只得让他们去办。于是,便有了今天的这几车礼物。说实话,两位直节郎是着实被这几车礼物给吓着了,怕是给皇帝送礼也不过如此吧。然而就是如此,十位商贾还连呼可惜,时间太短了,明年的寿礼乃是开六之年,到时他们提前半年就去准备,吓得两位没见过世面的直节郎一阵阵哆嗦。 另外一车上则是在宛丘市面上卖的非常好得棒棒糖和花糖,邹晨为了凑齐文府的礼物,特意停了一天供应,搞得宛丘府的幼童和小娘子们怨声载道,第二天糖果柜台的玻璃差点被挤烂。 随着他们一起去的。还有邹晨写给文相公的一封信,当然这封信最终由三个哥哥给润色修改,并且重新誊抄过了。邹晨在信中仔细的写明了羊毛地毯在对付草原上的契丹和辽人的作用,并且希望这个生意不要配了官造,能够一直由邹家人经营。也希望将来不要做贡品入宫禁,否则到那时不仅赚不了钱,反而钱都要被草原人赚去了。因为一旦做贡品,到时民间便不能再流通,而这个地毯肯定要做为岁币的一部分白送给契丹人的,到时契丹人再拿这个地毯卖给中原人。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人。作为弥补,邹家愿交十税一的高额赋税以换取地毯的经营权。 邹家的车队到京城时,正赶上三日小休沐。文相公在书房中看书。 听说邹家的人来了,立刻将人唤了上来,公孙璐走到文相公面,将信呈了上去。文相公看完了信之后,沉思了良久。然后又令将地毯呈上来。 地毯在书房外一经展开,立刻用它高贵典雅的外貌征服了院中所有的人。随着公孙璐的介绍,文相公伏在地毯上,仔细的用手沿着花纹一点点的游走。 他抬起头问道:“定价几何?” 公孙璐不敢站的比文相公高,在他伏身之时早已经半蹲在地上,此时听到文相公问道。忙拱手道:“回文相公,小人家主曾言道,万两黄金不多。千两白银不少。此物卖到草原便值万两,卖到中原只须数千两。……” “好!……”文相公重重地在地毯上捶了一下,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反而有一股弹力将他的手轻轻弹开。 公孙璐又说道:“此物乃是羊毛所制,虽经过炮制却是极怕虫蛀。防虫之法我家家主不准备外传,到时若是卖了地毯。每年可以派专人免费进行养护。而草原离的路途遥远,怕是到时无法派人前去了,……”虽是没有说明,然而以文相公的聪明才智哪里会听不明白,邹家这是故意只卖不养护,让草原上的人年年都要买新的地毯。到时你的地毯被虫子蛀了还没处说理去,羊毛易生虫这个天下皆知啊,你自己保养不当能怪得别人吗? “哈哈哈……”文相公指着公孙璐,一脸愉快的笑意,“你这个家主啊,恁是刁钻,也亏得他能想出如此办法。” 公孙璐立刻紧跟着说道:“小人的家主言道,那乃是万事都由文公抗着,所以才敢这么大胆的搞出这些新玩意。”言下之意,文相公啊,这地毯利润超大,您可千万把持好,别一高兴送给圣人他老人家,我们虽然爱圣人,可是得让我们有钱赚啊。 “放心!”文相公自然是听出了这话里的弦外之音,“此事,我定会在圣人面前为你家主周旋,断不会让此物并入官造。你邹家前番献了白糖作坊,官家一直说赏了三十倾林地太少了,还说要再赏,未曾想到,竟又送来如此精美之物,……” “此物,乃是邹家贡贺文相公大衍之年的贺礼!”公孙璐说完此话,站起身来肃容整了整衣衫,然后一躬到底,恭谨的说道,“小人替家主恭贺文相公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水长流!” 文相公哈哈大笑,掸掸身上的尘土,站直身体拢手受了,然后笑道:“多谢你家主此番心意,前次五郎他们兄弟几个送的白糖做贺礼,此番你家主又送地毯,呵呵,某不胜荣幸啊!你回去后代我向你家主问好。” 公孙璐听了此话急忙代家主谢过,然后又说道:“我家家主有心想在京城开一个店铺,只是京中租金甚贵,我家租用不起,再则家中子弟尚幼,并无经商之材。所以,想将货物铺到文相公家中的店铺,还望文相伏允!”说完之后又是一躬到底。 这话,是邹晨让他说的,其意便是白白送给文相公家一份生意。京中对地毯的需求是非常大的,那些官员若是在文相公家中见了这块地毯难免不起心思,肯定也想在家里铺上一块。而邹家将货铺到文相公家中的店铺中,便是告诉文相公,我家放弃了京城中的生意。 “季恩呐!此事,你去安排吧,看看我手里哪个铺子好。就腾出来给邹家。”文相公直接安排身边的管家让他着手去办。 心中却不以为然,想着不过是一些小钱罢了,自家的一间铺子一年的出息也有数千两。邹家的羊毛就是再好,这么贵的价格,一年能卖出去几个?到时折了一个铺子支持邹家,也算是对他们的回报罢了。可是他没有想到,一年之后,他手中所有铺子的出息也没有这一个铺子高。到此方才明白,邹家不进京城到底是损失了多少银子。 文季恩听了文相公的话,低下头答应了。便束手站在一旁,瞪了公孙璐一眼,显见得是极为不满。文相公手里的几个铺子那都是极为赚钱的,平白的便送给了邹家铺货所用,他着实不服,可是文相公都答应了他又不敢不应,只能暗自生气。等到公孙璐在铺货时。没少找他的麻烦,公孙璐却都一一接下连句不满也没有,反而是笑呵呵的奉承他,没有想到一来二去的,俩人竟然结成了忘年交。 公孙璐走后,文相公将采买管家叫来。又听他把去邹家庄暗地里打听到的情况给说了一遍。当他听到邹家竟是有一个小女郎管家,不由得惊奇,特意问了采买管家几句。 采买管家言道:宛丘邹直节郎家不仅家风好。而且为人正直,又最是尊老爱幼的,豆腐坊中凡是有六十岁的老人去买,全是半价。他们这次出的新品糖果又极得宛丘幼童们的喜爱,此次糖果也给家中的几位衙内和小娘子带来不少。言语之中。对邹家多有赞赏。 “你这老货!此次去邹家,得了多少好东西啊?这嘴就跟抹了蜜似的。替他们说不尽的好话。”文相公看着下人把地毯仔细的卷起,笑着问采买管事。 采买管事也不藏私,笑嘻嘻的回道:“托老相公的洪福,直节郎赏了小人不少好东西,足足一马车呢!” “你这老货,这哪是送你的?这是为了让你在我面前说好听话的。得了,挑几个好的,拿来我把玩,余下的赏你吧!”文相公大手一挥便把一车的东西赏给了采买管事。 “谢老相公赏!” 采买管家出去后,从礼物堆里挑出最好的几件给文相公送去,二等的让浑家分了分,准备送给几个管家,剩下的让浑家送给一些有头脸的婆子们。 他的浑家看着剩下来的还有不少好东西,欢喜的说道:“要是下次还去邹家,我看你还得往前凑。”冷不妨被文管家一巴掌甩到了脸上,文管家骂道:“无知的浑婆子,怪不得要称你们女人为浑家。什么邹家不邹家的?那是直节郎家!是五哥他家。还不滚去一边给爷们烧水洗澡去?以后见了五哥,小心侍候着。”他浑家挨了一巴掌也不生气,啐了他一口捂了脸退出屋子去烧水了。 文管家看着屋子里摆成小山的礼物,脑子里不停的打着思量,老相公亲自教导着邹五哥,眼见得是当成亲孙子看待。如今直节郎家又有一个奇女子当家,宛丘邹家怕是要崛起了。自己在宛丘呆了几日,虽说是整日花天酒地的吃酒,可是老相公托付他打听的事他一件也没敢少打听。 宛丘邹家在宛丘确实口碑极好,若不如此,自己岂敢在老相公面前替他们美言。 想到这里,又摸了摸藏在怀里的一张汇通银号的银票,这是一百两银子,走之前公孙璐塞到自己手里说是当盘缠用的。又想到这次随着自己回来的那些礼物精美倒是不说了,只是让人一看便是知道用心准备的。 宛丘邹家明面上没有一点能让人挑出毛病的地方,以前不管是做什么都要事先通知文相公。为什么这次羊毛作坊却迟迟不告诉文相公,怕就是想让文相公亲自派人过去,看看他家到底是搞成什么样了。好让文相公知道,宛丘邹家对文家也是有用处的。 “所谋者大啊!”文管家叹息了一声。 ps: 宋代商税是多少:《文献通考》指出,过税每千文算二十,住税为三十,二者共为五十,即商税税率为5%。但由于地方上税务林立,重复征税,使过税大于住税,致使商税税率大大高于5%(《宋代经济史》)。住税为买卖交易税,过税为商品流通税。邹家说十税一,就是10%的税,超重的税。 宋代有毡,但是没有土耳其那样对称花纹的地毯,土耳其地毯是大航海时代流传在世界上的。那个时候,草原上的帐篷铺得全是羊皮和牛皮。 第二百零五章 第二更收秫秸 金秋的阳光温馨恬静,微风轻轻抚着杨柳,摇曳出一树的优美。 邹晨站在树下,看着被风轻轻吹起的落叶,轻悠悠地在空中打个转又徐徐落在地面上。她抬起头看着清澈的如同水洗的天空,又再低下头看着农田中沉甸甸的秫秸穗。 “高粱红了!”她喃喃的念叨了一句。 从前世分不清韭菜和麦苗的都市女,变成了现在可以看着农书指导家人种田的穿越女。邹晨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把自己难倒,还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死亡都经历过来了,还有什么可以打败自己呢? 龙路口五百亩的秫秸正被佃户们用踞刀或是砍刀一根根的收割,看着他们汗流浃背的身影,邹晨非常怀念后世的收割机。在宋朝秧马和牛转翻车已经开始大面积的使用了,然而收割农具却没有什么新的发明,只可惜后世的收割机都是需要柴油来驱动,而现在根本没有提炼油的人,再说自己也不会做这些机器。 秫秸被收割之时,邹晨告诉那些人,如果是没有长高梁的千万不要扔,把它们整理出来,这些叫甜秫秸,虽然没有甘蔗甜,但是水分非常高,可以当做零嘴来吃。 佃户们听到了之后都是嘿嘿一笑,他们也是经常把没结果的给挑出来让自家孩子吃的。没有想到小娘子也喜欢吃这东西! 现在龙路口的田地基本上全部分给了安顺祥和四兄弟经营,邹家的人平时不去管农田的事情,只有在需要施肥或是除虫时才过问一下。原本,他们兄弟的浑家还想去邹家的羊毛作坊去打工,被他们骂了一顿,说男人们管着几百亩地,而且说了以后再有多的还归他们管。浑家们在做豆腐坊,一家子人现在吃穿不愁,还去做什么工? 等到秫秸收割完,邹晨带着几捆甜秫秸便和父亲回了邹家庄,这些可以拿回家让家里人尝尝鲜,刚刚砍下来的秫秸有一种清香味。 邹晨坐在驴车上看着车后那一捆青灰色的秫秸,自言自语道:“可惜了,不是红白秫秸,如果是这两种颜色可以编席子,这样佃户们也能多一份收入了。” “你说啥?”邹正业沉浸于丰收之中。并没有听清楚女儿说的话。 “我在说席子!”邹晨回过头,“其实秫秸和芦苇一样,都可以编成席子。只不过一个是硬席子,一个是软的。佃户们要是学会这个手艺,也能多点收入。到时两税下来了,也能抵点税收。” 一说到两税,邹正业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由于今年旱蝗灾。所以圣人特意免了郑许汝陈四地的税收。然而,今年虽说是免了,可是明年还是得交。他们从邹家庄一路出来,看到好多田地都荒芜着,有些不过是种着稀稀拉拉的小麦,收成肯定不好。 象邹家庄那样在旱灾过后立刻补种秫秸的竟然没有几个庄子。都是把地荒着等着官家发救济粮。除了龙路口因为受到了邹家的影响,一部分人开始补种秫秸,其他的全部是种的小麦和水稻。小麦还好些。水稻是需要大量的水源,而今年一整年宛丘都是少雨,那些种水稻的一亩能收一石都是算好的了。到时只能向官府借三成利息的粮,若是借了高利贷的五成利息,到时就象驴打滚一般越积越多。最终卖田卖地卖儿卖女。 其他几个乡子的户长前几日来邹家庄做客,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希望明年春天邹家庄能够看在乡亲的面子上。送给他们一些粮食让他们渡过难关。 邹晨看到父亲的脸色阴沉,便知道他是为了那几个户长的事情在烦扰。现在邹家庄有钱宛丘地面都知道,邹家庄的人出去,只要一报名号,我们是耕读传家的邹家本家,宛丘的那些人便会多尊重他们些。而且邹家庄的人出手阔绰,买东西向来是挑好的买,所以宛丘的商家极是欢迎邹家庄的人。若不是邹家庄有护卫还有官府的保护,说不定那些户长就敢大着胆子来抢粮。反正到时最多受个申斥而已,总不能我庄子里的人快饿死了你们官府在旁边看着吧。 邹晨叹了一口气,靠天靠皇帝不如靠自己,这世上谁都帮不了你,能帮你的只有自己。 “阿爹,我们今年多培养一些种田的能手,而且是那种嘴会讲的,到时让他们到各庄各户去讲课,您看怎么样?”邹晨便把农技员的办法给说了一遍。 邹正业听了之后面色依旧不豫,“就怕那些人,墨守成规,当初蝗灾过后,我也曾让里正劝过那些户长让他们种些耐旱或是蝗虫不喜的作物。可是他们说什么以前祖宗们怎么做,咱们也只能按以前的办法来。咱不是说祖宗们说的不好,可若是咱们都按祖宗们的来,以前他们还不吃麦面呢,难道现在咱们也不吃饼了?” 邹晨不由得捂嘴失笑,以前他也是祖宗长祖宗短,做事生怕让邹老爷子不高兴,家里任何事情都要请求邹老爷子。不管是种什么,怎么种,只要邹老爷子说了,他就是一丝不苟的去做,丝毫不带违逆的。难得邹正业如此开明,她自然得夸上几句,邹正业听得女儿夸他,原本不豫的脸色渐渐变得愉快起来。 到家之后,邹正业一脸喜色的去白糖作坊找公孙季去了。邹晨则是把甜秫秸带到了内院,让二婶和母亲品尝。现在乌倩是重点保护对象,除了能吃饭,啥都不敢让吃,邹晨说了几次让她多吃些水果,说肯定将来小侄子长的水灵。被柳氏坚决而果断的拒绝了,要求乌倩不能沾任何水果怕滑胎。结果把乌倩馋的,趁着柳氏不注意就溜到邹晨那里去吃水果。 邹晨向乌倩使了个眼色,拿了两根秫秸放在一旁,说是留着她晚上吃,乌倩则是欢快的眨眨眼,然后又一本正经的拿着针线装做看不见她们吃东西似的,一针一线的给未来的孩子做肚兜。 邹晨吃着甜蜜蜜的秫秸杆。无意中往院子里的日晷看去,现在她已经很轻松的能看懂天干地支各种农历时辰了,只要日晷中间的晷针停在哪里她看上一眼便能说出现在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个时辰。 晷针停在甲午年乙酉,邹晨心想,今日便应该是文相公的生日吧。也不知公孙璐此去能否求得文相公让圣人下一个赦,让邹家的羊毛作坊永不上贡。若是圣人肯下赦的话,这样才可以保邹家羊毛作坊的安全。否则到时不论是神宗还是哲英,可以瞬间让羊毛作坊变成贡品,那邹家将变得和江南的织户们一样,或是和端砚一样。到时可没有一个包拯来救自己家出水火。只能寄希望于文相公,让他求得一纸赦令。 此时的文相公府中,一派欢歌笑语。莺歌燕舞之声。前来贺寿的人络绎不绝,大多是一些朝廷官员。而一些商户们则是等在后门,期望着文府的管家们能够出来见他们一面。哪怕明明知道这些是奢望,可是依旧不舍得放弃。 然而,他们等到月上柳梢。酒席散尽,文府的管家们也没有出来一个,甚至就连看门的小厮也没有出来露过头。 “你可是邹元朗?”欧阳修带着一丝醉意,看着给他倒酒的清秀少年,目光中闪出一丝轻视。 五郎放下酒壶深躬一礼,道:“回欧阳相公话。后学正是邹元朗。” “元朗?元者日月也,文公倒是起得好字啊!”欧阳修斜眼睨着文相公笑道,言下之意眼前的少年根本配不上这个元字。 文彥博心中一阵不快。你在朝堂上找我麻烦就算了,怎么今天我寿诞之日还想在我家中找麻烦不成?然而脸上却是显现不出,光风霁月般笑笑,举起酒杯自饮了一杯。 “永叔难得夸我一句,当以酒酌之!”说完。将酒杯向欧阳修亮了亮。欧阳修哈哈一笑,也紧跟着饮了一杯。旁边的几个相公眼见得两人似有不快,急忙走上前一人迎住一个,拿话题岔开,议论起京中的几位妓子舞姿来。 五郎的目光低垂,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然而脑子里却快速闪过邹晨对欧阳永叔的评价来,永叔性耿直,然其反复无常,叛师在先,此种人物不可依靠,你日后在朝堂中万万不可与其亲近。凡是他的门人子弟,必是继承了他的反骨,将来他的学生必会像他对待范文公正一般对待他的。 五郎看到文相公又和其他相公谈论起了诗词,便拿了酒壶站在文相公身后,准备随时添酒。 这些相公们吃酒之时难免诗性大发,正在酣畅淋漓之际,突听得韩琦说了一句:“文公,某听闻你近日得了一件宝贝。可不能藏私,得让我等都瞧瞧。”众位相公一听有宝贝,纷纷撺掇着文相公将宝贝取出,以供一观。 文彥博大笑,“这宝贝和其他宝贝不同,过于巨大,既是诸位想看,便随我来吧!” 说完之后令管家手持风灯在前引路,几个相公一路踉跄着往书房走去。等到了书房之后,管家把门推开,然后进去点了数盏灯,这才请了几位相公入内。 几位相公,进去之后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等到走到文相公的书案前时,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只见地面上摆着数盏风灯,在莹莹灯光跳跃中,地面上的地毯散发着安逸的味道。 “地上的地毯,便是老夫收到的贺礼!”文彥博笑道,“诸位,如何啊?” “精妙!绝伦!叹为观止……”几个相公异口同声的赞叹道,然而心里却是酸溜溜的。 到了他们这种地步,人世间的财富和各种金银玉器已经不再看在眼里了,只有那些古董字画才能吸引他们的目光,又或者是一些新奇的事物才能让他们打起精神来。若是文彥博的门下送了一尊几十尺的白玉观音也引不起他们的兴趣,然而这块地毯却是前所未见的东西,几位相公竟是不知道它叫地毯。 唉,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的门人,在生日之时送个白糖方略给自己呢?也没有人随便拿了一件衣裳就得了圣人赏赐,更没有门人送块地毯,让我在这几个老货面前长长脸面。 几位相公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把文彥博骂了一通:得意什么,不过是有一个好门人罢了。 ps: 简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其实,这就是一个女人的升仙之路~ 书名:《仙道华章》 作者:郁清璃 书号:2938682 第二百零六章 地毯引发的血案 在邹晨的千呼万唤中,公孙璐终于从东京城回来了。 他来不及回家,先去邹家大院向两位直节郎请安,然后去了自在居,将一封信交到了邹晨的手里。打开一看,原来是五郎写的,然而书信里的语气却和五郎大不相同,想必是文相公借五郎的手。信上对羊毛作坊持了肯定的态度,同时隐晦的提出家里人要的东西他正在想办法,希望家里不要着急。 公孙璐等到邹晨看完信,又拿出几份帐单和开支明细出来。低声道:“此次进京,我共带了二千两白银,文相公家几个管家都打点过了。文相公又许了我家借店铺的事情。这是剩下的银子……”说着又拿出数块猪腰银来。 邹晨看了一眼,大约还剩下有五六百两,点点头,说道:“文相公家几个管家,咱们只需要按年节去送礼打点既可,不必与他们走的过于近,以免文相公忌讳。你也别把这银子看的过于重,只要文相公在朝堂一日,便能保我邹家一日,别人是想打点还找不着门路呢……”看到公孙璐露出肉疼的表情出来,劝慰他道。 “另有一事想与你说!”邹晨想了想又说道,“白糖作坊中现在已经走上正轨,不需要两个掌柜了,我想把羊毛作坊交给你办!这可是比做白糖更辛苦些,我怕到时你要天南海北的到处跑,北上草原,或是南下江南……” 邹晨说完,公孙璐心中一阵狂喜,岂能不愿意,连忙肃容道:“小女郎,某愿意!” “好!既如此,那这件事便是说定了。还有,原本说好这羊毛作坊是我们几个姊妹的私产。可是现在家中大量银子流入,到时你核算一下,家中这些银子做些股份,到时按股份算帐,以免到时财产牵扯不清!算帐时,从我和小七的那一份里拿出一些算给金兰。”邹晨又嘱咐道,公孙璐又低下头答应了。 又说了几句,公孙璐便退下去回家休息了。 金兰这时才开口道:“女郎,家里现在每月给我十贯的红利已经够高了,怎么还给我股份呢?” “给的又不多。不过是够你以后日常生活所需罢了!”邹晨走过去抚了一下她的头,“傻金兰,你将来总要嫁人。这可是嫁妆。你爹娘是一对傻子,总说什么让你以后呆在家里,别听他们的。到时女郎我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让你风风光光的嫁了!” 金兰听了这话,羞的捂住了脸。杜昭站在她们身后。嘴角微微勾起,心里一阵阵的温馨,这个家真的很温暖,虽然是两个家族,却如同一家,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之事。自己在宫中过惯了那种你死我活的生活。这种平淡温馨的日子真的很令人欣慰。 自从那一日参加过文相的生日宴请之后,那些相府们的下人们就忙碌了起来,在东京城四窜八钻的。差点把商铺们给掀个底朝天。可是连着找了几天,也没有在市面上找到一家卖地毯的店铺。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去请文相公府的人去喝酒。然而地位不对等,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要请也只能去请文相府中的下人们喝酒。若是他们敢邀请采买管家,说不定人家会一个大耳刮子甩出来。那些下人们能知道什么?有些就是模糊有些知道的。也不敢胡言乱语,文府可是下了严令,禁止下人们私自议论此事,一经发现立刻逐出。所以那些文府的下人们便是吱吱唔唔的,说自己也不清楚。 所以那些人最幼一无所获的回了府,各自挨了管家们的好一通臭骂。 下人们不行,就换管家上。于是这些管家们时不时的就去请文相府中的管家去聚上一聚好套些话,没有想到给自家的相公惹来了大麻烦。那些台官和谏官们接到了眼线的回报,说这几日商铺们战战兢兢的不敢正常营业,就因为几个相府的下人在市场中扰乱正常的秩序,闹的鸡飞狗跳。台官和谏官们的正义之心立刻暴棚,认定是相公们治家不严,立身不正,这样的相公岂能治理国家,岂可为天下表率?要是以后官员的家仆们都跟着学,那我大宋朝的老百姓们岂不是遭秧了吗?立刻几封弹劾信放到了仁宗面前,弹劾几位相公纵奴扰民,要求罢免几位相公。 仁宗接到这个弹劾吓了一跳,差点没在龙椅上坐稳。把相公们全给罢免了?那谁来治理国家?于是装做不知道此事,把弹劾悄悄的扣下了,然后令自己的内侍出去打听,这几位相公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台官谏官们如此一致的弹劾。 几位相公集体晕了。赶紧把几个管家给召集起来问他们是怎么回事,管家一回话差点没把他们鼻子气歪了。敢情就是因为那一天喝过酒之后,自己在家里时不时的赞美文府书房里那一块精美的地毯,于是这些管家们为了邀宠,就命令下人们把市井勾栏给翻了一个底朝天。 几位相公痛骂家中的管家,你们是觉得老爷我的相公位置坐得安稳了是不是?你们忘了今年六月陈执中被台官谏官给合力轰下台的事情了?你们到底是我的管家,还是台官谏官们派来的卧底?要不然为什么配合着台官谏官来陷害老爷我呢? 管家们被训的头都抬不起来,一个劲的抹眼泪,表示自己只是为了能在市面上找到那种您说的地毯,没有别的意思。 相公们一听更加怒了,你们想要找,问我啊!我只管去找文老头要了给你们,不对,我凭什么要给你们? 相公们被气糊涂了…… 仁宗隔天接到了内侍们的回复,知道不过是为了一块地毯罢了。于是便想召了台官谏官们把此事给说个清楚,可是还没有想到,刚一上朝,第二轮弹劾又来了,这次更加猛烈,不仅几位相公全被牵连在内。就连文彥博这个当朝首辅也被痛骂了一顿。痛骂他不严加管束奴仆,纵容奴仆们去酒楼吃酒不付帐。 文彥博也晕了,这关我什么事啊?人家来请我家的管家吃酒总不能让我管家付帐吧?于是他辨了几句,结果被台官谏们给骂的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站在一旁暗自生气去了。 仁宗见状便想替几位相公们说点好话,谁知刚开口说了几句就在台官谏官们猛烈的攻击中败下阵来。顺便还被吐了满脸唾沫,仁宗尴尬的笑了笑,用袖子抹了把脸,大声道:“进栗子!” 二百来位台官谏官们吃饱了栗子。觉得口里的空气清新多了,于是又开始了再一轮的弹劾。从三皇五帝夏商周,一直到说太宗。说的就是当朝相公们纵奴残害百姓,百姓们不能忍受相公们的暴政盘剥,最终令国家亡国的事情。…… 仁宗和几个相公听得目瞪口呆,嘴角直抽抽。亲,不会吧。我们就是想买个地毯罢了,怎么就到亡国那份上了…… 文彥博和刘沆他们几个,站在朝堂之上,闻着满堂的口臭,被轰的头都抬不起来。辨吧,人家说的是事实;不辨吧。这根本就不是甚么大事。 台官谏官们弹劾的这么厉害,几位相公也有门人学生啊。他们不干了,我们老师做了什么错事?你们抓住几个奴仆的事喋喋不休的在朝堂上吵来吵去。还有国家大事等着他们去做呢。于是,这些相公们的学生们难得的联合在了一起,和台官谏官们在朝堂中吵开了。上千人站在大殿之中,你指着我的鼻子大声指责,我指你的脑袋大吼胡言乱语。有的说不过对方了。恼羞成怒伸出手去推了一把,对方当然不干了。于是反推了一把,再然后就……打起来了。最后双方被各自的人马拉住,互相瞪眼如同仇人一般。 一时之间,仁宗的朝堂如同菜市场一般,而且还带上演全武行的。 台官和谏官们中也有几位相公的学生,按照规矩如果有弹劾他们也是会避开的,所以这次弹劾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参与。可是没想到朝堂上吵着吵着就把他们给绕进去了,他们听着那些台官和谏官们越说越不象话,把老师们说的简直就是和奸臣没什么两样了。一时之间怒从心头起,我们老师也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啊?凭甚这么说他?我不服! 于是袖子一捋,上场了! 这下,朝堂更热闹了!王安石和司马光上窜下跳,指天指地,一人一张嘴说的那些台官和谏官们哑口无言。然而这两个人嘴比较损,话里话外为自己老师开脱,可是却把其他几位相公给绕进去,其他几位相公的学生们一看不干了,哪有你这样开脱的?于是,相公们的队伍开始了破裂。这下子,他们俩人不仅要和台官谏官们吵,还要和其他几位相公的学生们吵,闹了一个不可开交。 王安石使出浑身解数,一边为老师欧阳修开脱,一边舌战群儒,同时还不忘了损其他几位相公一把。一人同时对付了数十人,居然还能把那些人给说的哑口无言,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就连几位身处风暴旋涡的相公们都用羡慕的眼神瞧着欧阳修。 朝堂上吵的厉害,几十个武官们却是看得乐呵呵的,难得朝堂里有这么热闹的时候,自从陈执中被罢相以后,他们就很少看到这么热闹的节目了,于是那些武官们招手唤过了内侍请他们上了栗子,一边吃栗子一边看那些文官们吵架,而且还时不时的相互点评一下。最终大家得出了统一的结论:王安石最厉害,这个人不好惹,以后谁也别惹他,见到就绕着走。 ps: 简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其实,这就是一个女人的升仙之路~ 书名:《仙道华章》 作者:郁清璃 书号:2938682 第二百零七章 第四更贼告状 朝堂上的争吵最终在仁宗的昏迷中落下帷幕。 仁宗眼见得殿中的这些官员们闹的不像话了,便大声说了几句说他们克制,有事说事不要动手,可是没想到殿内争吵声却盖过了他的呼喊声,只有最前面的几位相公听到了。可是相公们听到了,他们不敢出声啊,他们不仅不敢出声,就连辨都不敢辨的。陈执中的事情把他们弄怕了,若辨就说你是诡辨,如果不辨那你就是认罪,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站在朝堂中听着那些台官谏官们骂自己。不仅得听着,还得面带笑容,听到得意之处,还得为台官谏官们喝彩,为啥?人家骂的有水平啊! 所以文彥博就是初一开始为自己辨了两句,然后就躲到一旁束着手任凭自己的门人弟子们上阵去了。 仁宗眼见得这样不行啊,得想大招,让这些官员们别再吵了,可是想什么招呢,他想来想去想到了昏迷这一招。可是这一招他几个月前用过一次,就是陈执中罢相那时用过,也是吵得受不了,所以他就装昏迷了,最后被台官谏官们骂的那叫一个狗血淋头! 于是他就使眼色让几个相公你们谁昏迷一个,咱们赶紧的溜吧。 几个相公都不是糊涂人,一看仁宗的眼色就知道他要放大招了。再一看,原来是让我们昏迷?不由得犯了难,圣人啊这不成,现在台官谏官们正找着我们麻烦,要是假昏迷被他们抓着了那岂不是又是一桩罪。得,您老辛苦辛苦,再装一次吧! 仁宗气的胡子直翘,啪一下拍了案子,然后就用手捂了一下胸口,示意相公们说胸口痛也行。可是没有想到身边的王内侍没有配合好。还以为仁宗准备昏迷,于是他扯着公鸭嗓子大喊一声:“圣人昏迷啦!”仁宗一听气个半死,可是都喊出来了,只能硬着头皮昏迷吧!一勾头伏到案子上了,结果扑的太猛一下子磕着鼻子,痛的两眼泪,结果真昏迷了。 几个相公心里正夸仁宗装的像呢,可是没想到王内侍把仁宗一把从龙案上抱了起来,然后惊慌失措的尖叫着传太医,再一看仁宗面如金纸两鼻出血。吓得几个相公连滚带爬的扑到仁宗身边大声喊着:“圣人醒来!” 台官谏官们看到仁宗确实是真昏迷,也深感后怕。官员们都是知道仁宗这一段身体不好,莫名其妙的疯癫了好几次。如果真是因为他们把仁宗给逼出个好歹来,那可真是百死也难辞其咎啊,所以纷纷住了嘴。 仁宗到了晚上才悠悠转醒,摸了摸生疼的鼻子,气呼呼的宣了旨意。罚几位相公半年俸禄。闭门思过五日,台官谏官们一人赏两匹帛。 台官谏官们听到这个旨意之后欢呼雀跃,又一次打击到了相公们。几位站在仁宗寝宫外的相公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乖乖的回家反醒去了。反醒什么?反正只有他们心里知道。 第二天,仁宗正在吃药的时候被烫了一下,处罚了王内侍一年的俸。王内侍服侍仁宗休息后放下帘子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一场地毯引发的罢相风波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因为仁宗昏迷而过去了。 这一下子邹家的地毯出了名,还没有铺到市场上,便被东京城大街小巷在谈论着。说是因为他家的地毯,几个相公和台官谏官们干起来了。而且几个相公还赤着胳膊上场和几个台官谏官打起架了,然后圣人被气的鼻子出血。总之传什么的都有。 几个相公听到市井的传言,都是苦笑着摇摇头。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这是哪跟哪啊? 管家们看不过眼,就暗地里献策,不如咱们背地里找邹家的麻烦,结果被几个相公给骂的找不着北:全天下都知道咱们因邹家的地毯被台官谏们给弹劾了,要是敢去找邹家的麻烦,这不是更给台官谏官们找话题吗?咱们不仅不能找他家麻烦,还得护着他家,以免得将来他家有一点风吹草动的台官谏官们就把罪过安到咱们头上。 唉!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合着我们几个相公是集体给邹家做宣传了…… 所以,当公孙璐带着一批地毯到东京城铺货时,文相公的贴身管家文季恩,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处处为难他不说,而且话里话外阴阳怪气。也幸好公孙璐是一个能忍的人,若是换了其他人过来那是肯定干不成事的。文季恩心里恨邹家多事,所以就只肯借一个小小的店铺,不仅如此,还是和卖杂货的是同一个店。 公孙璐看了看店里的毛乱糟糟的情况之后苦笑一声,然后就一头扎进了店铺里,进行装修去了。 等到文季恩接到公孙璐的消息再次来到这间杂货铺时,大吃了一惊,只见这间杂货铺被用木板隔了两间,一间卖杂货,另一间卖的是地毯,卖地毯的那一间门口是一块巨大的玻璃推拉门,隔着门可以清楚的看到门内的任何商品,门外的地面上铺着一块鲜红的地毯,地毯上只有几个大字“财源广进”。 店内挑起许多高高的竹竿,上面挂的是一幅幅精美的挂毯,地面上则是铺着一块巨大的红色地毯,地毯上面又各放着数个小地毯。屋子没有任何的凳子,只在门口处留下了三尺可以换鞋的地方。 文季恩原本就是抱着来挑刺的态度来得,可是看到店内这样的布置一时之间竟然是找不着合适的言语挑刺了。 公孙璐把一份详细的进货价格表和卖价表递到了文季恩的手中,然后又指着上面的几个符号说道:“这是为了保密,我们东家特意要求所有的地毯必须编上型号。文管家去进货时,只需要报型号尺寸和数量我们便知道是哪块地毯了。若是有特殊的要求需要定制的,只需要将尺码一报既可,这样省时省力。” 文季恩拿着这两份表格,一时犯起了迷糊,这是何意?邹家不是要在京城借一间店铺经营地毯吗?把进价表给我做什么? “文管家!”公孙璐拱手道。“当初说好是借一间店铺铺货,现如今货已铺完,某急着回宛丘,作坊里出了点事情要处理!我过几日再回来。”又招手唤过一名邹家庄的小伙子,“这位乃是养护工,京城卖出的所有地毯均有他进行养护,你们若是信不过他,可以随时要求他把技术传给你们,然后将他送回宛丘,我们另有任命。” 说完了之后。也顾不得文季恩还在发愣,急勿勿的坐上等在门口的马车便走了。 羊毛作坊确实出了事! 原来自从邹家搞了白糖作坊以来,临近的几个村庄便是红了眼。有些更是托了人想进邹家的作坊。可是邹家有言在先,我们邹家庄的男丁还没有招完,不能招其他庄的男丁。于是那些户长们也只能默默的等着,等着白糖作坊下一次的招工。 有几个混混,眼红于邹家庄的富有。早就想下手,可是碍于邹家庄那高高的围墙,等到他们知道邹家庄又搞了一个作坊之后便起了心思。于是他们便趁着黑夜,翻到了作坊里,可是没有想到作坊里虽然工作的全是女人,但是守夜的却是男人。那些男人都是邹家本族的族亲。白天在田里劳动,晚上来作坊里守个夜,这样可以多挣些钱。所以都是非常的精心。就怕东西丢了让自己赔偿,那可赔不起的。 正在守夜时,突然听到狗和鹅都叫了起来,便知道跳进了歹徒。于是拿起农具就跑了出去,看到有歹徒扒着墙往院里跳。便举着农具便那些人身上拍去,可是没有想到这些人都是常年在田里干活的。手劲太大,一个不小心把贼给拍死了,这可惹了麻烦。 那几个贼的家人便披麻戴孝的围着作坊,不让作坊里的人上工,声称要让邹家人抵命。 邹家人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时之间乱了方寸。就连邹晨也没有了主意,要让她想个卖东西的点子她倒是能想明白,她对大宋律法是一点也不精通,不知道这种去偷东西反而被打死的会怎么判。她只知道在后世,曾经有一户人家出门旅游,把家中的大狗给散在院子里,白天有邻居来喂食,结果有个贼趁着家中无人来偷东西却被狗活活咬死。主人在旅游中被法官一个电话叫回家中,赔偿了贼一笔巨款的,憋屈的在网上直叫骂。 幸好家里有刘成,刘成先是出面安抚住了那几个贼的家人。又指责那几个贼半夜三更跳到邻庄的作坊里进行偷盗,被主家打死那主家是根本不用赔偿的,并且背诵了一段宋律让贼的家人听。那些家人一时之间哑了,刘成又借机说,邹家仁厚愿意赔偿死者五十贯钱,贼的家人说要考虑一下,便把尸体搬回了家说改天再来。原本以为解决的差不多了,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家人突然之间去了宛丘府县令那里鸣冤告状,状告邹家无故纵奴打死家中幼子,要邹家人抵命。而且又四处散布谣言,说邹家仗着有两位直节郎,便一直为恶乡里,如今又出了人命官司,强烈要求邹家的两位直节郎给他儿子抵命。 黄县令接了状子一看,冷笑数声,心想这做偷儿去偷了别人家倒是还有理了?居然还去怨被偷的人家有人守夜?真是荒唐可笑,于是连审也不审,直接大笔一挥判了那个贼的家人诬告。那个贼的家人拿了黄县令的判决直接告到了知州府,要求知州主持公道,连黄县令都一起告了进去,并声称如果知州不主持公道,他们便告到东京去,要让大理寺给断断清白。 贼的家人跪在知州府大堂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把邹家说成了一个为恶乡里的大恶人,两位直节郎更是为富不仁。把知州听的郁闷无比,而堂外的那些不明白真相的人偷偷的替死者家人叫屈。 知州不得已,只得下了命令,令衙役们把邹家两位直节郎请到堂前,可是还没有开始请呢,却听闻宛丘的学子们开始闹事了,知州一听便吓得三魂失了两魄,当官的可是最怕学子闹事的。轻则要挨斥责不说,重则还得丢官。 ps: 简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其实,这就是一个女人的升仙之路~ 书名:《仙道华章》 作者:郁清璃 书号:2938682 第二百零八章 谣言止于智者 邹晨看到有谣言产生,便知道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乱,于是她让父亲请了张家会仙酒店的那位说书举人,让他把这件事情编成段子在酒楼里传唱。通过说书举人的宣传,大家终于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有小偷进邹家的作坊偷东西,结果被守夜的人不小心拍死了,并不是走到邹家庄无故被人打死的。于是大家矛头一转,又开始指责贼的父母家人。 可是没有想到,刚压了下去却又有新的谣言传来,说是邹家在草原大肆收购羊毛,是宋朝的叛徒,有通敌的嫌疑。又说邹家的玻璃作坊主要就是卖到草原上,为什么好东西要卖给草原却不卖给自己人? 这一下子炸了锅,那些学子文人们坐不住了。纷纷跑到府学去责问邹家三位郎君,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家在宛丘收的羊毛还不够吗,为什么又要在草原上收购?二郎四郎六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事关文相公和家里的机密,他们不敢随便说出口,便只能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这一下子,惹了那些学子们的逆鳞!他们聚集在邹家庄外要求邹家给个说法,为什么要去女真人契丹人那里收购羊毛?为什么要把玻璃卖到草原? 那些衙役们一看事情不好,立刻跑去通知了知州。知州害怕学潮,立刻和通判一起找了教喻和助教跑到邹家庄外,劝这些学生们各自回家,结果被这些血气方刚的学生以官官相护为理由大骂了一通,灰溜溜的回了宛丘,连邹家庄的门都没敢进。 邹晨是知道这些学生们的厉害,当初邹家曾是利用了学生们去挤兑蔡家没有想到转眼间便被人利用了来对付自家。 蔡家?邹晨的眼角突然跳了跳,难道这件事情是蔡家搞的鬼?否则百姓们怎么会知道自家在草原收购羊毛呢?他们哪里有这么通灵的耳目? 可惜邹正文不在,现在他正在东京城中准备会试。当初他走的时候家里曾备了五百两的程仪送给他,如今想必已经在东京闭馆攻读了。如果有他在,可以让他联系自己的同窗们让他们去辟谣。 到底该怎么办呢?邹晨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这时深深的觉得家里有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是多么重要。若是自己哥哥有功名,这些学子们哪里敢堵着门?若不是他们看在自己家中有文相公的耕读传家四个字,怕是此刻已经把砖头石块扔进邹家庄里了。 这时,东京城中的文相也接到了管家的禀告,管家问他怎么办,文相轻轻敲了桌面,“若是连这么点小事也处理不好。那邹家将来如何经得起大浪?”然后就不再言语,管家看到文相不说话便轻轻的退了出去。 学生?邹晨猛然间抬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这世上。能够治住学生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老师,另一种就是学生自己。 她惊喜的互捶下双手,知道该怎么办了。 去了内院,找到了同样急得团团转的邹正业。问他刘成在哪。邹正业一把抓住女儿,急道:“小晨,这时找刘成有何用?得想想办法让学生们退去啊!” “阿爹,我找刘成有正事,便是为了让学生们退出去的事情。”邹晨正色道。 邹正业指指后东院,“刘成正在后东院盘帐呢。”说完。叹了一口气,刘成虽然好,可毕竟不是自家人。遇到了事情不仅不着急反而跟没事人一样,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去盘帐。 邹晨闻听此言大赞,“阿爹,这刘成是个人材,临危不乱。颇有大将之风。”说完便去后东院了,留下邹正业和邹正达俩人一起犯愣。 邹晨到了后东院。刘成正安之若泰的坐在桌前手执毛笔,纹丝不乱的盘帐,看到邹晨进来了,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拱手道:“小女郎来了,请坐!” 邹晨不等刘成出言询问便说道:“刘叔叔,我有一件事想托你去办。” “女郎请讲!”刘成说道。 邹晨便把心中设想的事情给讲了一遍,刘成听完之后沉思半响方点点头,“此计可行,某即刻去办。” “从帐上支些银子,不必吝啬银子,只要事情能办成,花钱也是值得的。”邹晨嘱咐道。 刘成答应了一声,写了一张条子夹帐本中,然后从柜子里取出几百两猪腰银来,和邹晨打个招呼便出门了。 邹晨看到刘成走后,长出一口气:但愿这件事情能够被圆满解决,要不然的话邹家就要折戟在这次事情之上。 庄外,是喧哗的学子们在抨击着邹家的恶行,庄内,是人心惶惶各自起了心思。那个打死人的农夫突然从家中跑出来站在邹家大院门前,让邹家把自己交出去,说自己打死人愿意去偿命。邹晨急忙让二伯和父亲去劝他,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他保护了邹家的财产,邹家就有责任保护他的安全。以后再也别说这些话了,再说了学子们也不是冲着你来的,而是冲着邹家来的。 两位直节郎一番话激起了众位庄民们的团结之心,是啊,我们是邹家一族的,本族的兄弟们受了委屈应该出力,岂有把兄弟们交出去任人宰割的道理。 就在邹家庄的众人们一筹莫展之际,从宛丘那里突然飞来几骑,几个学子激动的宣布,府学知道学生们受了委屈,所以要举行一次辩论来让学生们畅所欲言。学子们原本对邹家的行为是满腔的愤怒,这时听到了府学也在支持他们,不由得欢声雷动,忙问那几个学子要如何辩论。 那几位来报信的学子们坐在马上,大声说道:“此次,府学要求就是如何消灭契丹,而又不费国家一兵一卒。” 学子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呆愣了半响,然后又突然之间喧哗了起来,大部分是大声喊着不用兵岂能打得过契丹,极少数的一部分则是苦苦思索了起来。 几位学子又兴奋的说道:“各位同窗,你们可知。此次辩论胜者是何奖励?五百两!五百两银子。……” “哗”学子们又再次热闹的喧哗了起来,谁说学子们不爱财,学子们是更爱财的,因为书是需要花钱买的,笔墨纸砚也是需要花钱买的,游学则是更花钱。五百两啊,足足可以让自己好几年不用担心买书的事情啊。 这时,学子们再也顾不得邹家庄了,骑上马背便回了宛丘,他们要回去问问老师。这次辩论会是不是真的。 就这样,如同来时一般,一瞬间。学子们散了个干干净净。 看到这些学子们散去,邹晨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在宛丘的那些学子们回去后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这次辩论会的真实性,原来确实是府学提议的,只是这五百两却是由一位不知名的乡绅赞助。府学的老师们只是赞扬了那个乡绅一番,说他对草原各族有强烈的仇恨。只是自己又没有能力去报仇,所以便想请读书人给他想个计策,也好让他出出心中的一口恶气。 学子们一听,更是来劲。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商量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契丹和辽人。 于是,学子们想了各种办法。有提议去游说契丹人让他们放下屠刀的;有提议内王外圣,以王道之心感化的;有提议派大量间谍去散布谣言让契丹内乱的;还有说派刺客去暗杀契丹皇帝的。总之,五花八门。一时之间提了不少的主意。 知州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很是高兴,学生们去辩论就没有空闲去闹事了。他见此机会,快速的将那个贼的案子结了案,以诬告罪判罚他们交罚金五十贯另服三年劳役。若是无钱交可以再服三年劳役代替。贼的家人听到判决之后都傻愣了眼,哭天怆地的说这不是他们的主意。是蔡家在背后撺掇他们的,求知州大老爷不要罚他们钱。 知州听了之后大怒,我第一年来陈州你家给我搞了一个劫持邹家小七的事,我过完了年就要回东京城述职,你又给我搞了一个学潮,你是想找邹家的麻烦还是想找我的麻烦?于是派了衙役去蔡家一顿申斥,可是骂了一顿之后还是不解恨。便汇同了通判和教喻助教坐在一起商议,革了蔡家的几个秀才功名,永不录用。然后又把这件事情的原诿给仔细的写了一遍贴在了府学和四门之上,让学生们和过路的路人都来看看,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给蒙蔽了双眼。 于是,那些同情贼的家人的居民们到此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蔡家利用了,一时之间蔡家又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最终蔡家无可奈何的推出一个替罪羊顶罪。 邹晨听说此事之后怒从心头起,当年你们蔡家劫持了阳阳我们家只是让你们以一命相抵罢了,最终却是放过了你们整族,如今你们还要找我家麻烦,难道真当我家好欺负吗? 知州处理完蔡家的事情,又见宛丘的学生们现在不再搞事了,心中一阵愉快,和通判商量了一下,从州库里提了二百贯,声明这是给第一名的。黄县令看到知州赞助了银子,也从县库里提了一百贯,第一名的奖励被增加到了八百两。这时,那个不知名的乡绅得知了消息之后立刻宣布再加二百两,凑足一千两的整数。得知消息的学生们疯狂了,不仅是府学的学生们心动了,就连县里和各个私馆里的老师们都被吸引了。 他们向教喻递了要求,请求让自己也能参加这次的辩论。几位教喻商量了一下,于是便将参加的人数又给增加了几组,每组人数为十名。 二郎他们和七个同窗组成了一个小队,小队里都是平时志同道合的人,他们合力写了一份方略,这份方略上写着如何利用经济战将草原各族搞垮,同时大肆掠夺他们的资源为已用。 经过了两天的准备,宛丘的辩论大会正式开始。 ps: 推荐基友力作《史前女尊时代》,作者:姽婳轻语 书号:2953187 简介:末世后文明时代的萌妹纸,穿越史前森林,跟一群光裸原始美男的np情事 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二百零九章 第二更化解不利 辩论从一开始便非常的激烈,因为一旦被判定失败便只能出局不能再参加了,所以每组学子都是精心为自己的观点准备了大量佐证。 学生们各抒已见,畅谈着自己的想法,同时不断的引用史书中的典故为自己的论点增加可信度。 各种不同的观点,如同雨如新笋般在学生们的辩论中冒了出来。与此同时,不停的有快马飞奔于各州县和宛丘之间,将学生们的各种观点整理成册,详细的交给各自的主人。 不得不承认,不仅宛丘地面上的学生们被惊动了,附近州县也得到了消息。那些州县的学生们大感懊悔,怎么自己州县就没有一个开明乡绅愿意出钱搞一个辩论会呢?自己的观点也许比宛丘的那些学子们的观点更要好呢。 最终,几位相公们也被惊动了,他们派了家仆去了宛丘详细的记录着所有辩论队员的论点,居然从中发现了数个合他们胃口的好苗子。而在这些好苗子中,一队平均年纪还不到十四岁的少年队员进入了他们的眼帘中。 这队由邹二郎领头,他们的论点是利用经济战搞垮草原各族,掠夺他们的财富,再派出大量间谍利用手中的财富引导草原各个王庭的矛盾让他们互相争斗,让汉人大量移居同化他们,给他们盖房子,让他们学会定居不再进行游牧,同时教他们穿汉服说汉话,最终草原人就会消失了,只是这个过程也许会持续很长时间,可能会有几十年。 这个论点立刻引起了几位相公的注意,几位相公之间虽然有明争暗斗,但是不得不说终仁宗一朝,相公们的品德都是非常高洁的。而且他们最喜欢举荐贤能者,哪怕是自己的政敌只要瞧得上眼了,也会向皇帝举荐的。相公们都想打垮契丹一雪土木堡之耻,更想将西夏用鞭子抽的嗷嗷叫,虽然朝中有狄青可用,可是他毕竟是一个武人,治理天下还是须得文官才行。这几个好苗子只要稍加指导,以后必是大有作为,怎么能不令他们欢喜呢?邹家人虽然是文公的人,但是其他人不是啊! 邹二郎全部用事实说话。利用草原上大量的数据,还有宋朝各种数据。凡是和他们对阵的,统统败给了这一组组的数据。 数据上详细写着去年契丹赋税是多少。宋朝赋税是多少,宋朝一年给契丹多少岁币,这岁币最终在契丹都用在了哪里。他们的论证亮点就是如果咱们从草原上以非常低的价格买来他们不用的东西,然后再制成奢侈品反卖给草原那么我们的朝廷能赚多少钱? 辩论到了最后几天,邹二郎这一组成了夺冠的最热门。 而有些聪明的人。已经从邹家这一队的论证中想明白了,原来邹家是用低价进货高价卖货的办法去打击契丹。于是,学生们又开始想起邹家的好处来,研制出来白糖新法无偿的献给国家,在旱灾时救济他人,豆腐坊厚待六十旬老人。这一桩桩一件件又开始在宛丘重新传播起来。学生在各种场合高谈阔论,大声赞美邹家在旱灾中的行为,和前几天对邹家的厌恶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时之间把宛丘城里的居民们闹了一个晕头转向。这学生们怎么三天两头的就变呢? 最后的一天,邹二郎这一组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也不知道是谁想的主意,花钱去妓馆中寻了十个美貌的小姐,买了十束九十九朵月季花在教喻宣布邹二郎这一组获得胜利之后,小姐们莲步轻移。款款上台将手中的花糖献给了第一名们。 一时之间,台上春风无限。台下叫好声一片。学生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正是快马轻裘歌长剑,英雄之气勃发之时,看到良辰美景如花美眷怎不令人心生羡慕? 邹二郎他们这一队,众望所归的得到了这一千两的第一名奖励。他们在台上宣布,拿出一部分请所有参赛的同窗们去酒楼欢歌买醉,台下的学生们听到此话哄的一声欢呼雀跃。小姐们岂能错过这样的盛会?于是台上的那十位小姐宣布,她们妓馆中的小姐们仰慕各位学生的英姿,所以今天愿陪诸位小郎君醉卧一回。 台上的教喻助教还有各位老师看着学生们在台下欢声笑语一片,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年轻真好! 学生们酒酣耳热之后,开始议论起当初在他们中间散布对邹家不好言论的那个人,互相求证之后,发现居然是同一个人。又有认识那位学生的人解释说,这个学生姓李,他家的姑娘嫁到了蔡家。言下之意,这事肯定是蔡家指使干的。 学生们大怒,这是把咱们当猴子耍吗?他一个人居然就把咱们全给骗倒了。 于是第二天早早的就到了府学,想把那个李学生给揪出来。可是却被告知,李学生前几天家中母亲生病回家侍母疾去了。这一下子,学生们全明白了,原来咱们被人利用了。于是愤怒的学生把那位李学生的床铺给砸了一个稀巴烂,并声称若是在宛丘再见到有任何一家学馆收留他,那么便把学馆砸了,一下子把那位学生的进学之路给堵个严严实实。 学生们愤怒无比,咱们都是被人利用了。这时有人提议去蔡家那里再次堵门,让蔡家把李学生交出来,学生们立刻轰然叫好,要立刻前去。 眼看一场大乱将发,衙役们站在学生外围紧张的不知所措,不知道到底是拦住学生们还是任他们胡闹。衙役们不敢认真拦,如果真的伤害了学生,到时学生们抬着孔子像往知州大堂外一跪,就连知州也无可奈何,自己这些小衙役算什么?有几个衙役拍拍屁股说了一声我去给知州报信,转身溜了。剩下的有样学样,有说给通判报信的,有说给县令报信的,有说给教喻报信的,有说给主簿报信的。最后几个老爷的名头都用完了,剩下的几个衙役想了想后大声道:我去看看班头怎么还不回来!跑了个一干二净。 二郎四郎六郎这时站在高处大声道:“各位同窗,咱们乃是学生,并不是兵痞,学生们讲的是什么?乃是仁义道德,平时读圣人之书,圣人可教过咱们随时堵别人的家门?若是那蔡家真做了恶事,自然有官府处置,不需要咱们书生去出头露面。咱们只需要把书读好,将来考上好功名。这才是正理啊……” 经过一番苦劝,学生们又信服邹家的人。于是,一场大的风波转眼间就在宛丘消失的无影无踪。喜的愁眉苦的知州在大堂里连连说了四五声好。 远在东京城的文相,这时已经回到了朝堂,听到管家回报时,微微一笑,“如此邹家。方受得起耕读传家四个字啊。”读书人的事情就让读书人去解决,这个办法倒是用的极妙。而且邹家的三个郎君在整件事情中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不仅论点新颖,而且及时阻止学生们闹学潮,足见得是有大局观的。 “也许!把他们全接过来在身边教导会更好些。”文相心中突然起了这个心思。 他拿起手边的几张纸,这些是那些听辩论会的下人们笔录的。 “利用经济兵不血刃的瓦解契丹和辽人。然后再分而治之。继而挑起各族之间的血仇,让草原人陷入永无休止的争斗中,……”文相喃喃的念道。 这个理论。怎么和自己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呢? 文相公这会彻底忘记了,邹五郎总是在他面前有意无意的多次谈论利用经济怎么去打击契丹人,其实就是潜移默化的在影响他。这会他觉得是自己的思想,其实不过是邹五郎多次说起,然后让他觉得是他自己所的理论罢了。 “季恩!”文相高声喊了文季恩进来。然后说道,“去把圣人前几日赏我的那坛酒给持修、哲思、叔和送过去。” 文季恩愣了一下。这可是前几日圣人让几位相公统统闭门回家思过时赏的,一人只赏了一坛。 “嗯?”文相看到管家半天没有回话,不悦的皱起眉头。 “小人即刻去办!”文季恩回过了神,立刻答道。 公孙璐在路上走了三天才回到了邹家庄,这一路之前不停的有相公们和各位官员的奴仆们在路上飞奔,他需要不停的让道或者避道。等到他回来之时,家里的一切已经陷入了正常秩序中。白糖作坊和羊毛作坊已经正常开工,宛丘那里在源源不断的收购着羊毛,编织厂房已经开始织出各类毛衣手套和斜挎包,邹家庄看起来一切平静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他先去找了刘成,当得知原来是小女郎想了一个辩论的计策,轻轻巧巧的便把这次麻烦给平息了下去,不仅如此还让邹家的声誉更胜以往,而且二郎四郎六郎还利用这次事件大出了一次风头,不由得长出一口气,终于把心给放了下来。 “小女郎之谋,我等男儿身自愧不如啊!”公孙璐感慨道。在这一路之上,他曾想了数个办法,然而总觉得这些办法不能彻底化解此事的影响。没想到小女郎只是小小的一个辩论,便能令邹家起死回生。 “正是!”刘成也深有感触,当初他还为一下子出去七百两而心疼不已,毕竟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可是最终这钱却起了绝大的作用。 ps: 推荐一本好友的新作,就是写《红楼如玉君子》的蓝莲君子新书,写的很好看哦!大家去看看吧!很有爱,也很有趣。 书名:《炮灰公主要逆袭》 简介:太后是姐的亲生母亲,皇上是姐的亲生弟弟,姐是嫡长公主,姐怕谁! 书号:2998462 第二百一十章 第三更起商号名 面对刘成和公孙璐的夸奖,邹晨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推崇的地方。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罢了,后世某段时间辩论会铺天盖地,尤其是各个学校之间经常举行各种类型的对抗赛,受此影响国家电视台也举办了将近一年的学生辩论,收视率颇高。只是后来随着世风日下,这样的好节日逐渐被一些低俗的娱乐节目所取代,真是令人扼腕。 所以,她一想到学生,就立刻想到了辩论会。中国人是有名的爱争辩,凡是任何事情都喜欢辩论一下。这种风气在百家争鸣的战国时期尤为昌盛,各个学派经常派出精英弟子去别派交流,为自己的门派打响名号。 后来随着儒家的一统天下,渐渐这些学说也开始没落。直到后世,王阳明开创了阳明学的知行合一,才将儒家正式的分成两派。一派以程朱学说为准的一切以道德至上;一派以阳明学说为准的行动至上道德为辅。 “没有甚值得夸耀之处!”邹晨谦虚的说道。 谣言事件被完美的解决。于是,邹晨便把目光转向了宛丘和下口的两个店铺中。宛丘那家店面已经开始最后的装修,就等着把羊毛织物给摆放在里面。下口那一家店主要的作用是批发或者是用做货物的中转站,所以装修的更是豪华,让外来的客铺只要一进货行街就可以看到邹家的金字招牌。 店面都整修好了,可是邹晨却发起了愁。 由于现在只招了八十几个人,所以仅仅只能供应宛丘和东京城两地的店铺,若是想去草原,那就是需要再招大量的新工人,这样才可以供应得上所有的店铺同时铺货。 若是南边的绣工们和织工们来一批那就好了!邹晨喃喃自语道。江南那边丝织业发达,自家的那四架超大型的织布机便是在苏州购买过来的。而且那里绣工织工有数万人。由于都被官府垄断,所以绣工织工们的工资比较低,若是以高工资吸引想必是可以招来不少的人。 邹晨突然想起去了杭州的女夫子,她在江南认识的人较多,不如请她帮着留意一些绣工织工,到时自家再过去人招工。想到立刻就去做,她提起笔给女夫子写了一封信,把现在成立了一个织布作坊的事情和女夫子说了一下,希望她能帮着留意一些织工或者绣工,如果有合适的可以随时写信。家里到时派人过去接。 这时,她又想起李达的水力大纺车来,若是那个纺车能够开动起来。一天可以织出一百斤布出来,以后绝对可以成为织布的主力军。布匹多了,布料的价格便会降下来,虽然商人也许会损失一笔钱,可是受惠的最终是全国的老百姓们。 信写完之后。她交给了刘成,让他在一家能够在江苏和杭州提现银的银号里存上二百两银子,将银票夹到信里一起给女夫子寄过去。 这时,不得不夸奖一下宋朝的驿递制度。宋朝的驿递是相当完善,分为步递、马递、急脚递,不仅是传递军情而且接纳私人信件的投递。每二十里置流星马铺。以保证传递文书的人员可以正常休息。每七八十里左右便有一间驿舍,士大夫和诸位官员可以在此歇脚,然而最多只能在此休息三十天。超过一天便要判罪一年。 而且宋人对诚信的忠实程度要远远超过后世的人,若是在一封信中夹带有银票,只需要在信封背面注明既可,收信人收到信后银票会完整无缺的夹在信中,绝不会消失。只是如果夹带银票是需要付高额的费用。不过算下来还是比自己专门派人前去送信要便宜一些。而且驿递的速度更快些,从淮南府到苏州杭州只需要十日左右便可以到。若是私自派人过去则是需要一个月或者二十多天左右。 邹晨算了一下时间,恒信玻璃坊九月往草原送货,需要走两个月,回来又是两个月,要到明年的正月才可以回来,最快也是要腊月了。这几个月中,就只能在中原收购一些羊毛先纺着。 而且,将来大家都知道羊毛可以织成地毯和衣服,到时就会大批的跟风,羊毛的价格肯定会上涨的,只能趁着现在便宜多收购一些。最重要的是,只要是会硝制皮子的人,稍微学习一下便能看懂羊毛去膻味的技巧。除了织法和花纹他们不能一时学会,其他任何的东西在那些老织户面前都没有秘密可言。所以自家就要抓紧时间在这几年时间内先占领了市场,然后打出自己的品牌。到时让别人一听到邹记羊毛毯便知道这是第一家生产羊毛地毯和羊毛织物的商家,而且做的是精品。 邹晨正坐在帐房中东想西想,突然听到杜昭回报说是公孙璐来了。 公孙璐一脸喜气的拿着一张批文递给了她,兴奋的说道:“小女郎,州府里已经批准了我们的商标。而且我已经注册专利了,从此以后邹记聚永蚨便归我们所有了。” 邹晨接过州府的批文,只见批文上用非常工整的文字写着批准邹正业之女邹晨成立聚永蚨商号,并且在商号的下面还有一个商标图案,这个图案是邹晨仿造后世恒源祥的图案描绘的。 “加了行会吗?”邹晨随口问道。 “回女郎,已经加了,是张陈郑三家的行会,咱们的恒玻璃坊加得也是这个行会。”公孙璐喜气洋洋的回答。他去加行会的时候,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别人一听他是邹家的人,立刻好茶好果子的待着,态度非常的恭谨。 “好!”邹晨的注意力完全被官府的批文所吸引了,这可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图文广告啊,比那个‘刘家功夫针铺’还要早上五十来年呢。自己这个聚永蚨会不会在史书中留下一笔呢?这个批文和将来印刷的铜版一定要好好的保留起来,留给子孙后代让他们将来当做文物换钱花。 “铜版去刻了吗?”邹晨又问道。 “刻了!”公孙璐答道,“我去取批文的时候便把铜版底图给他们带去了,然后又让他们看了批文,那些刻版的才敢出手刻呢。” 正说着话,刘成出去吩咐完事情进来了。公孙璐给刘成行了礼,按照惯例内宅管家的权力是大于外府管家。因为内宅管家管的是整个家里的大帐,而外府管家只能管理自己手下的帐目。所以,公孙璐要先向刘成行礼才可以。 刘成向公孙璐拱下手,才说道:“小女郎,方才小人接到了一份请柬,是张家的当家大娘子所发,请两位主母过几日到宛丘参加她的生日宴席。两位主母让我问问小女郎可要去?” 邹晨接过了请柬,只见上面的字体娟秀柔美,比自己的要好过百倍。 “这几日咱们羊毛作坊在要紧的时候。我一时半会的也走不开,我看我就不去了,到时让二婶和母亲去了既可。张家是老亲。断不会怪罪的。刘叔叔,你去库房里挑一些好玩稀奇的东西给张家大伯母送过去。”邹晨想了想羊毛作坊这些千头万绪的事情之后说道。 刘成弯腰应下了,然后又欲言又止,好象有话要说,公孙璐见状便借故有事情退下了。 “小女郎。某想说的是那个府学搞辩论的事情!……明年,咱们还接着搞吗?”刘成看到公孙璐出去了才开口问道。 邹晨哑然失笑:“瞧刘叔叔说的,咱家一无人脉二无读书人,哪里有资格搞那个?若不是把我逼的没办法了,我也不会想这个点子,此事可一不可再二。等下……你的意思是?张家有这个心思?” “正是。小人在宛丘也做了几十年的内宅管家。这张家大娘子,上有翁姑在堂,按理她就不能过生日。所以她进张府十几年从来没有举办过一次生日宴席。这次突然以生日为名宴请咱们家,我觉得可能和这个辩论会有关。”刘成恭谨的答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自己只是稍微点了一点,小女郎立刻便明白了。 “先忠定公,乃国之栋梁。又有贤名留传于世上。若是明年张家牵头在宛丘搞一个辩论赛,学生们知道了只会是欣喜。咱们家不过是借着文相的一点威名在宛丘有半席之地罢了。家中无有举人,岂能搞得起辩论赛?张家如果肯牵头,到时咱们家随附着出些银子,讨个好名声就行。这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就怕没有那几分力气偏要去做不附和自家身份的事情,到时惹了众怒还不知道呢。……”邹晨笑着说道。 刘成低下头暗自佩服,小女郎年纪虽小,然而看的长远,自己跟着邹家倒是真没跟错。 “我会和阿娘讲清楚这件事情,刘叔叔,谢谢你了!”邹晨站起身,侧身福了一福。 刘成急忙避过,然后恭谨的施了一礼。 “刘叔叔,等下!”邹晨看到刘成准备出去,连忙喊住他,“我想给我二婶和我阿娘请几个妈妈,要年纪大稳重些的,知道一些官面上的礼仪还有懂得如何与各位大娘子打交道的。不知刘叔叔可有人选?” 刘成想了一下,道:“不知小女郎,这些妈妈请回了之后是签二十五年的长契还是短契?” “先签三年,三年以后要是做得好,便改成二十五年,若是不好,直接辞退便是。”邹晨便说道。 “某明白了!”刘成又说道,“不如也顺便请一些女使和小厮,现在两位主母还做着粗重的活计。而且家中以后会越来越多的宴请,别人请了之后咱们必定要回请,到时没有女使招待,也不成样子。” 邹晨听了这话后一愣,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她不喜欢别人随便打扰她的私人空间,屋子都是她自己收拾,小七的衣裳也是她洗的。除了金兰偶尔进她的屋子以外,就连杜昭轻易都不进。 “那就按刘叔叔说的办吧。”刘成毕竟是长年在官宦人间做内宅管家,知道的还是比自己多。在自己看来是隐私的东西,在宋代人看来也许自己就是过于标新立异了。 “那金兰?……”刘成又问道。 邹晨立刻说道:“金兰虽然比我大一岁,可是我拿她当妹子看待。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她!” “是!”刘成低头应下了。 ps: 推荐基友力作《史前女尊时代》,作者:姽婳轻语 书号:2953187 简介:末世后文明时代的萌妹纸,穿越史前森林,跟一群光裸原始美男的np情事 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最后一更 宛丘的绣坊街的邹记聚永蚨招牌终于立了起来。 为了扩大影响,在开业前几天就在宛丘大街小巷里散发了印制的传单。宛丘的居民头一次见到如此新颖的宣传模式,白花花的纸上印着商标和商品随意散发给街上的路上。 经过前几天的辩论会,大家都知道邹家又开了一家卖羊毛制品的店铺。又通过这一次的宣传,再次加深了对邹家的印象。 用布料做衣裳,大家是都知道,可是用羊毛做成的衣裳,那可真是前所未见了。于是好多居民都是伸手要了一两张,仔细的放在怀里带回家可以让孩子们在上面写点东西,顺便让孩子们给自己读一读上面到底是写的甚么。 等到开业那一日,请了青阁馆中最漂亮的舞娘,沿着宛丘的街道一路载歌载舞,前后都有人挑着横幅,上书邹记聚永蚨毛制品店铺开业。众人一路尾随着舞娘们到了绣坊街,只见第一家门面上聚永蚨的金字招牌熠熠闪光。再透过玻璃窗户往里看,只见窗后站着许多真人大小的木人,它们的身上穿着一些奇怪的装束,在窗户后面摆着各种姿势。 或坐,或站,或望天,或低头沉思,姿态更异,和真人唯一不同的,它们没头发,圆圆的头好象尼姑似的,一下子便吸引了那些幼童们的目光。 “是要演人影戏吗?……”一些幼童们心里思忖道。 进了一楼,被里面的富丽堂皇所震惊,只见里面摆了一张巨大的地毯,地毯上面摆放着数个圆圆的小桌子,小桌子旁摆放着低矮的绣墩。每个小圆桌下面都一张风格各异的小地毯,或圆,或长。或方…… 进去之后,立刻有店员蹲下身子拿出一个软软的拖鞋请你换上,然后引导着你在屋内四处观看。若是不喜欢这里的东西,还可以到二楼三楼四楼观看。二楼全是地毯,三楼全是衣裳,四楼则是一些小手工艺品。 店员们热情的介绍,极力的向进店的人推销着各类的地毯。小地毯要价并不高,摆在店门口用来迎客的只需要三四贯罢了。若是不喜欢上面的欢迎光临或是财源广进四个字,还可以按你的要求特殊定制,只是需要加定制费用。而象那种摆在小厅中的地毯。数尺见方,要价则是在五十贯到一百贯左右。而那种巨大的可以铺半个屋子的大地毯则是在二千两到五千两左右,价格着实惊人。 价格虽然高。可是地毯的花纹却惹人喜爱,用手摸上去柔软舒适,若是摆在卧室中,晚上甚至可以在地毯上直接铺张被褥休息了,可惜价格太高不是普通人所能问津。那些妇人们一路带着惋惜进了三楼。立刻被这里的衣裳给吸引住了。 这里的衣服男女都可以穿,可以按照身高体重进行定制,而且只要你报出身高和体重便可以挑到合适的衣裳。此时正好是金秋时节,店员们每人穿上一件白色毛衣,外面没有穿小夹袄,下面只配了一条石榴色的诃子裙。腰间配了一条艳红色的络子,脖子处围着一条艳红色的小围巾斜斜打了一个结,红白两色相配。看起来既清爽又干炼,当场就有数名妇人对这一身装束动了心。 再一问价格,妇人们放下了心,原来衣裳的价位还是可以接受的,素色的每件都是在五六贯左右。有花纹的一件在十贯左右,而象那些带图案的一件则是在二十贯左右。 店员们又热情的介绍:“各位大娘子们。我们可以保证毛衣能穿三年而不会掉颜色,如果过了水掉色你们可以拿回来退换。三年之后,如果你们觉得花色不喜欢了,或是街面上又流行其他的样式,你们只需要把毛衣拿回,我们可以回收的。到时再买新的可以抵价!……” 妇人们听到这个介绍,微微有些动心。 店员又趁热打铁:“往年冬天的时候,咱们都是臃肿着穿几层呢,没有一点身段可言。现在里面穿一件毛衣,外面再套一个小袄既可!或者穿一件白色轻裘,看起来轻盈飘逸,别人还以为你们在穿夏天的衣裳呢!……” 听了这话,当即有几个妇人拿出钱各买了一件毛衣,她们一买开头,又有几个犹豫不定的也跟着买了几件。 又到了四楼,四楼更是吸引人。各种毛绒绒的小球,可以绑在络子上面当做装饰品,而且被染了各种颜色,这是一些下脚料制成的,因为不能利用所以邹晨便把这些东西给制成了小球。象是手套,各种女式用的挎包,各种鲜艳色彩的围巾,络子,十二生肖毛玩具,还有那些吸引女人目光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凡是小东西都是非常的便宜,有些只需要几文钱就可以买到,象那种小球,可以买回家给女儿挂在头发上或者是绑在络子上都很合适。 手套则是更实用,天冷了出去玩时戴在手上既保暖又好看。围巾更是不用说了,哪个女人少得了它? 不出邹晨所料,四楼果然是整个店铺最卖钱的地方,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抵挡小东西的诱惑,古往今来都是如此。那些毛绒绒的小东西象是一个个会施展仙法的小仙女一般吸引着她们的目光,引诱着她们掏光自己的钱袋子。 第一天开业时,张陈郑三家都派了当家的大娘子前来庆贺。黄家则是听说是外孙女自己的产业,黄刘氏领着两个儿妇亲自来给小外孙女助威。 由于主要是卖给女客,所以在聚永蚨商铺的门外则是有一个告示牌,上面写着男宾止步。邹晨和二婶母亲陪着黄刘氏还有几位大娘坐在一个用巨大的挂毯隔开的隔间里正在低声谈笑。 时不时的便会有人来报,说是主簿的娘子来了,又或者是县丞的娘子来了,再或者是某举人娘子来了,一时之间柳氏和黄丽娘不停的站起身迎客接客,请她们来小隔间吃杯茶。幸好有杜昭在一旁照看着,否则还不知道要闹什么乱子。柳氏和黄丽娘毕竟是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的礼仪训练,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于是黄家的两个儿妇派上了用场,大娘子柴静和三娘子方怡以知客的身份帮着接待那些大娘子们。 黄刘氏欣慰的看着女儿和外孙女忙进忙出,招待着不同的宾客,脸上笑意盈盈的和人谈话,周到而不失礼数,若是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后面的杜昭都会轻轻咳嗽一下加以提醒。宾客们个个礼貌有加,气质优雅,都是宛丘府里有头有脸的大娘子们。 女儿总算开窍了,终于过上了好日子!她欣慰的点点头。 那些县丞和主簿的娘子看到黄刘氏在这里都是要来打个招呼请个安,虽然她们丈夫的品阶比黄文林郎要高些,但是文林郎却有一个有难耐的儿子。现在已经是大名府的县令,将来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出息呢!所以,她们不敢怠慢,个个以长辈之礼向黄刘氏请安。黄刘氏也不拿大,依足礼数向那些大娘子们还礼。一时之间,宾主尽欢,小隔间里不停的传来欢声笑语。 到了中午,请这些大娘子去了黄记酒楼后院的阁楼里吃了午饭,又玩闹了一会,这些大娘子们便各自回去了。只剩下黄刘氏和两个儿妇随着她们回了绣坊街。 “外祖母!您累吗?”邹晨倚在外祖母的身旁抱着她的胳膊问道。 “不累!”黄刘氏笑眯眯的看着才九岁却象个小大人似的外孙女,“我大外孙女的店开业,我一点也不累,我心里呀,只有欢喜。” “晨呐,我和你娘有点事要谈。你先和杜娘子去楼上呆会?成不?”黄刘氏摸着邹晨的鬓发,像哄小孩子似的哄着邹晨。 邹晨心知她们是有体已话要说,便答应了一声,带着杜昭去了二楼。 由于宾客众多,邹萍和店员们又是不停的来回禀事情,邹晨倒忙碌了起来。等到她终于闲了下来,却透过玻璃窗户看到外祖母坐上马车离开了。 她急忙追了出去,却只见到马车已经驶入人群中拐过街角不见了。 “怎么这么匆忙?”邹晨拉着黄丽娘的手问道。 “你外祖母走时去二楼看你了,看到你正在忙,便没有打招呼。家里一堆事,佃户们交不起粮食,这几天正在闹事呢!唉……”黄丽娘愁眉满面。 “那怎么办?”邹晨看到母亲的表情也跟着愁了起来。 “还能怎么办呢?最终还是得免了,总不能逼出人命吧!”黄丽娘叹息了一声。 邹晨扶着黄丽娘进了店铺,坐进小隔间后说道:“阿娘,我想把这家店交给萍姐管理,您看怎么样?”通过今天一天的观察,她发现邹萍确实是一个有经商天份的人材,如果让她回去经营杂货铺倒是委屈她了。 黄丽娘笑着点了点头,“成,小萍也不是外人,咱用着放心,你说行那就肯定能行。” “阿娘!外祖母到底和你说的啥事啊?还把我支开了?”邹晨一脸笑意的问道。 黄丽娘轻出手指点了点邹晨的小脑袋,嗔道:“你呀,就是个包打听。什么事都得问清楚!你外祖母啊,就是说些家常话,有些是你不能听的。……” “哼!”邹晨皱了皱鼻子,仰起头露出一副不满的表情,逗得黄丽娘和柳氏坐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的。 ps: 明天起恢复一天双更。明天下午四点以后更新,大家明天还是等晚上看吧。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差钱的邹庄 邹萍留在宛丘做了店长,邹晨又给她涨了工资,每月二十贯的薪水,她一个人挣的就快抵得上她家的那个豆腐坊了,惹得她几个婶婶羡慕异常。 邹家庄一切如旧,白糖的香甜味道和羊毛作坊中的织布机声交织在一起,在邹家庄上空交汇出优美的舞曲。这时却又出多了另一种声音,是庄民们聚集在晒场中登记各家山羊体重的欢笑声。 时近金秋十月,槐山羊到了宰杀的时节。为了保证肉质鲜嫩,一般是长到七至十个月便开始宰杀,除了种羊以外都不过周岁。由于槐山羊屠宰年龄较小,所以膻味小,瘦肉多,脂肪少,适于烹调,味美可口。 胡屠户带领着几个小徒弟站在晒场之中,手持牛耳尖刀,面露煞气,看起来威风凛凛。可是不仅没有吓到幼童,反而引得幼童们跟在他们身后,走到了住宅区外事先留出来的空地上,围在一起看他们杀羊。 这时大人们纷纷围了过来,把各家的孩子都给揪着耳朵扯回了住宅区,禁止他们出去。这杀一只两羊可以看着玩,可是一次宰杀几十只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吓着孩子们怎么办。 胡屠夫虽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屠户,可也从来没有见过一次性地宰杀这么多的羊。他心想,这样的情景也不过是在草原上才可以见到吧。 这块空地上,聚集了从各个庄户中前来收羊的人们。早在七八天前邹家庄便提前通知要在这一日大量宰羊,所以他们早早的便算好了时间,提前一天到了邹家庄。由于这一次是宰杀的是第一批七月龄的羊,所以宰杀范围较少,只有几十只。 邹家宣布,这一次乃是试宰,等到年前这些山羊便会全部都长到七月龄。到时会大面积的宰杀。那些来收羊的虽然惋惜这次估计一个人只能收上一只半只的,然而听到邹家的话倒也是放下了心。 槐店的山羊在整个中原都是非常有名的,肉质好吃不说,最重要的全是幼羊,几乎上没有什么膻味。槐店的山羊售价是超过市面上普通的羊肉价格,随着羊龄的增加价格也会慢慢的减少,一般情况下,七月龄的价格为最高,其次便是十月,直到周岁。普通的羊肉市面价为四十文一斤。而槐山羊的市面价七月龄的是八十文一斤,十月龄的是七十文一斤,周岁龄的是六十文一斤。 随着两位直节郎一声令下。胡屠户领着几个小徒弟,快速的将羊牵到场中,开始挨个宰杀,然后开腔、清洗。由于山羊体积小,所以不需要分成几块。直接扔到秤上过了磅便盖上邹家的私章,然后贴上一张纸,纸上写着羊龄,公母,体重,而且纸上又盖了另一枚私章。 这些收羊人原本是想收活羊回去自己宰杀。可是邹家对这个要求直接拒绝,邹家卖出的羊必须打上印章,活羊和种羊绝不出售。两位直节郎宣布。凡是邹家宰杀的羊都有此印章,若是羊身上没有印章的那便不是邹家出的羊,希望收羊人能看清印章,以免到时收了病羊和死羊。 那些早已经交过订钱的收羊人,挨个拿着钱去领羊。一人只能买一只。拿到羊的喜气洋洋,来得晚没买到的则是唉声叹气。埋怨自己手脚慢来得太晚了。 一只槐山羊的公羊空腹体重约是五十斤左右,一只母羊约是五十六斤左右。每只羊的售价按六十文一斤的批发价卖给收羊人,那些家中有羊卖出的人便开始算起了自家的小帐。自家卖给邹家是五十文一斤,这一只羊就是二贯半,除去羊羔的价格,怎么着也能赚二贯左右啊。邹家一斤才是十文的利,怎么看都象是有意把钱让大伙赚似的。而且邹家还不收幼羊的钱,只是在卖羊的时候才扣除羊羔钱,仔细算下来,自家养几个月山羊这钱都是白得的,若是明年多养几只,岂不是一年能得十几贯的活便钱。 槐山羊非常好养,它不吃粮食,除了春夏放养一下,到了秋冬只需要喂点粉碎过后的秫秸杆和麦杆,再喂点窑藏的青菜叶子就行,非常的简单。平时注意一下羊圈中的清洁,以免山羊生病。 邹族长(原来的里正邹玮)和乡书手笼着袖子笑眯眯的看着收羊人把钱交上来,然后邹家人再把各庄户的羊钱交到他们的手中。 乡书手低声道:“大堂哥,要是咱们的人自己出去卖,这岂不是价格又高了些?何必让这些收羊人再赚一层?” 邹正业正站在他们俩人身边,闻听此言后笑道:“乡书手此言差矣,这天下的银子若是都被咱们邹家庄给赚完了,其他人不恨死咱们才怪。咱们赚一点,让收羊人也赚一些,这样大家都有得赚,咱们又省了事,还得了善缘又不惹众怒。” 邹族长闻言连连点头:“这话在理!与人为善,最终结的就是善缘。对了,正业啊,咱们庄子今年种了这么多秫秸,这可怎么办?这东西虽然能吃,可是都吃不惯啊。” “卖或者换!”邹正业笑着把邹晨和他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把这些秫秸米卖到各庄各乡去,那些人今年都是种的小麦和水稻,想必是收成不好。咱们用秫秸换小麦和水稻,别人为了能填饱肚子,自然肯换。” 邹七爷爷从他们身边走过,听到他们这样说,立刻发表了看法:“族长,我家今年也是全部种了秫秸,我家换。今年有钱了,我可不想再吃秫秸米了。这东西吃上几顿还行,可到底是没有大米和麦面香甜。”说完之后得意洋洋的翘着胡子,扳着手指头又开始算帐,“我今年帮着两位直节郎家养了十几头种羊,一年下来也能赚上几贯钱。等明年开了春,种羊又产小羊羔子,这越来越多,赚的自然也更多些。家里的孩子又在作坊里打工,一个月能挣几贯。咱不差钱……哈哈哈!” 旁边的几个人也连忙点头。声称自家也是不差钱的,要求用秫秸换麦面和大米吃。 邹族长和乡书手笑着对视一眼,心里充满了自豪,这邹家庄何时象现在这样过,牛羊成群,粮食堆成山,庄民们居然都开始挑嘴吃了。这日子呀,越过越好,越过越有…… 这时邹正达擦着手上的脏东西,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往这里走来。看着他们在议论秫秸的事情,立刻开口道:“老三,那个席子的事情。你说了没?” 邹正业拍了拍额头,“这一欢喜,把这事给忘了!大堂哥,五堂哥,我和二哥商量了一下。想在外庄找几个编席子的能手趁着农闲时,教着咱庄里的人把秫秸杆都给编成席子,等到明年开了春,然后扛到宛丘或者各庄各乡去卖,这样庄子里也多了一笔收入。农闲时,大家也都有事情做了。也省得那些人没事做又四处祸害。” “编席子啊?这也不挣几个钱啊?一张席子才几文钱……”一个人小声的嘀咕着。 邹正达瞪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刻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是挣不几个钱,可是总比在家闲着要强的多。那些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在家一闲着就要四处去惹事。一到冬天各庄各户打架,吵架,偷窃的事情时有发生。咱们把他们都给圈起来,让他们编席子去。一个冬天要是一个人能编十几张席子,到了开春不就是能挣百把几十文?比闲着强吧?而且教你们编席子的钱又不用你们出。我们邹家都给出了。还有啥不满意的?不满意的过来,试试老子的拳头硬还是你小子的脖子硬……”邹正达吹胡子瞪眼的大声骂道。 “说的对!”邹正达一说完。邹族长乡书手还有几个老年人都纷纷支持。邹家庄自从邹家建了作坊以来,几乎上每家每户都有人在作坊里上工,到了农闲时节,作坊里的工人自然是不用担心,他们白天在作坊里工作,到了晚上才回家,根本没空去胡闹。那些没上工的就难管教,总不能把他们关起来吧,所以这个编席子的事情立刻得到了那些家中有劣子的父母们欢迎。既管束了儿子,又能挣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明年二三月种羊就开始下小羊羔了,到时还是按照今年的情况,一家分上几只。”邹正业看着正在空地中收拾地上的内脏的庄民们脸上露出了笑容,“明年我家准备养些耕牛和黄牛,到时还是按照养羊的办法分到各家各户去,耕地可以让庄民们无偿使用,外庄人要是借需要出钱。大堂哥,五堂哥,你们看怎么样?” “好事啊!”邹族长和乡书手立刻大喜,“准备养多少头?要不然族里也出些钱买上几头吧。” “我家先养五十头,圣人给的十年免税到明年还有六年呢……”邹正业笑引诱道。 “着哇!那族里出钱买二十头好了,也算在你们名下,咱们私下再算帐,呵呵……”邹族长一脸笑意的建议道。心里在不停的盘算,牛肉一斤卖到一百文,一只小牛犊能卖到五至七贯,不论是杀了卖肉还是产了仔卖牛犊都是极划算的。 “好!”邹正业和邹正达一齐点头。 这时,收羊人已经开始欢声笑语的打道回府了,等到收羊人回到自己的庄子,立刻就可以把山羊给卖出去,而且由于上面盖得有邹家私章,说不定还能多卖些钱呢,所以收羊人都是喜气洋洋,高高兴兴的。 邹族长又请他们回去之后和乡邻说一下,邹家庄愿意以秫秸换麦面和稻米,随来随换,收羊人答应了一声便各自散去了。 “东家,这些内脏咋办?”金小乙指着那些被放在木盆里的内脏问两位直节郎。 两位直节郎商量了一下,“一家分点拿去吃了吧,第一次宰羊,也让大伙都乐呵乐呵……” “好咧……”金小乙挥挥手让庄民们一家来一个人分内脏,虽然不太多但是分到的人依旧是满脸的笑容。 邹家庄啊,越来越好了! ps: 来周口玩的朋友,千万不可以错过吃槐山羊哦。现在很难吃到正宗的槐山羊,只有去淮阳和沈丘才可以买到,沈丘的莲池羊行和赵德营羊行早上有卖的,听说一只羊要五六千块钱呢。 牛肉:宋代是少数几个可以宰杀牛肉吃的朝代,只是宰杀的时候需要得到邻居、户长、乡书手还有牙保的同意,在他们的监督下才可以宰杀,但是贩卖小牛则是没有任何的要求,只需要通过卖牛的牙保交上一笔契税既可。 宋徽宗大观年间,因为牛肉卖的过于贵(一斤100文),所以有大臣因担心利厚导致民间多杀牛,希望朝廷规定:“凡倒死牛肉,每斤价直(价值)不得过二十文”。自然死亡的牛肉,每斤只准卖20文以下。 第二百一十三章 招店员 等到邹晨她们从宛丘回来以后,邹家庄的羊已经宰杀完,家家户户飘起了羊肉的香味。 吃完了晚饭,邹晨去和刘成盘帐,黄丽娘便拉着邹正业神神秘秘的回了西院。 “啥事这么神秘啊?”邹正达看着他们俩人一前一后回了西院,挠着头道。 柳氏笑了笑没有说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西院的方向。 “这是干啥呢?”邹正业看到黄丽娘转身把院门插上,吃惊的问道。 “你跟我到屋里去,我有话和你说。”黄丽娘扯着他的手,把他一路扯到了正屋。 给他倒了一碗茶之后,黄丽娘才把黄刘氏她说的事情和邹正业说了一番。邹正业抬起头,疑惑的问道:“岳母真是这么说的?” “是啊!”黄丽娘一脸的得意,“好女百家求,咱家小晨可是有不少人家来提亲了。” “咱和郑家不熟啊!怎么他家想着通过岳母来提亲?”邹正业对郑家颇有些不喜,当初小七的事情,郑家反而帮着蔡家去说话,最后在黄邹两家决定将蔡家赶出宛丘城时,他家才犹犹豫豫的出了一把力,可是最终刮分成果的时候跑得比哪家都快。 “这事!我不答应。”邹正业一脸的不满。 黄丽娘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你啊!咋就不听我讲完?唉,我还想在你面前得瑟一下咱闺女的好处呢。咱家闺女还小呢,我可不舍得这么早就给她订亲,等到了十二三岁再提亲事也不晚。所以啊,我和我娘说人太小,就把这事给婉拒了。” “做的对!”邹正业喝了一口茶,赞道,“那郑家我瞧着就不象是什么良善人家!咱家小晨这么惹人疼爱的孩子。万不可嫁到那样的人家去。我听说他家的子弟,凡是成了亲的都是有侍妾。我可不乐意我的闺女最终去和别的女人抢男人,咱家小晨就是嫁也得找那一心一意对她的。” “哟!这可是你说的啊?”黄丽娘斜着眼睨视他,把声音拉的老长,“我可也不乐意和别的女人抢男人……”自从邹正业两兄弟得了直节郎这个闲职以来,不停的有人来送美婢和妾室,弄的柳氏和黄丽娘心里腻歪极了。 邹正业被那一眼撩拨的心头痒痒,嘿嘿笑道:“我这从头到脚都是归你所有,你看你喜欢哪块,就直接切了得了。清蒸还是红烧,随你……” 黄丽娘满脸通红地啐了他一口。 邹正业抬头看看已经插好的院门,走过去把门给关紧。回身走到黄丽娘的身边一把将她拉起,低声道:“娘子,你这一走就是几天。为夫,怪想你的……”说着,就往领子里探出手去。 黄丽娘一把将他的手拍开。红着脸嗔道:“干啥呢?光天化日的,还想强抢良家女子咋地……” 邹正业低下头噙住黄丽娘的嘴,含含糊糊的说道:“……丽娘,我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喜欢你……”黄丽娘被吻的身子瘫软,又听到这句话更是难以自持。嘤咛一声反搂住了邹正业的脖子。 此正是,芙蓉帐暖,春宵一刻。 第二天一早。邹家庄在清晨中起床。庄中的人,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下口那边过几日也要正式开业了,可是这下口的店主和店员人选,邹晨却是犯了难。宛丘有邹萍,下口要找谁去管理呢?而且下口那边情况比较复杂。从各州县过来的人流繁杂,每日要和不同的客商打交道。须得嘴皮子利索而且为人处事比较圆滑才可以。 正烦恼间,突听到杜昭在外面说邹月邹星来访。邹晨已经是有一段没有见过这两个堂姐了,听到她们来立刻高兴的把帐本放好,走了出去。 俩人手挽着手正站在院子里等邹晨,看到她出来一左一右拉着她的手笑道:“小晨,我们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是啊,自从我开始弄那个羊毛作坊,我们就没有见过面呢,我是整天忙得脚不沾地。”邹晨将她们迎到了一楼,请她们坐下,拿出在宛丘买的糕点招待她们。 邹月邹星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自然也不客气,自己去倒了一杯水,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 “小晨,我听说你在下口还有一个店铺,怎么没开业啊?”三个小姊妹笑谈了一会之后,邹星装做不在意的问道。 “是啊!一直没有找到店长的人选,所以暂时没有开业,我正愁呢!怎么,星姊有合适人手?”邹晨道。 邹星看了一眼邹月,看到她用鼓励的目光看着自己,便说道:“是这样的,小晨你也知道,我母亲有一个妹子,和离之后一直闲在家里。她在婆家之时也曾替婆家管了一间杂货铺,我想着,能不能让她来试试,……”邹星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眼眶中落下了泪水。 这个小姨遭遇非常的悲惨,成亲七八年一直无后,夫家说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整日打骂,想把她休掉之后吞她的嫁妆再娶一门好亲。也幸好她的大姐吕氏嫁了邹正文是个秀才,和岳父吕老丈一起去那妹夫家里说理。几番交锋之后以和离收场,可是嫁妆那夫家却死活不肯归还。 吕老丈和吕母看到女儿那样悲惨,身上居然没有几块好地方,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发了狠要去告官,最终那夫家只肯还了一半的嫁妆。吕老丈和吕母忍了满腔的怒气带了女儿回家,可是谁曾想到和离之后那夫家却是不停的来骚扰,而且还要在家里留宿,吕家的小儿子和那人打了好几架,可他还是死皮赖脸的隔几天就来。吕老丈和吕母最终无法只能将小女儿送到了大女儿家里,期望以邹正文的秀才身份能保护小女儿的安全。 那夫家却还是不肯放手,又跑到邹家庄来闹。邹家庄的人岂是好相与的?他们早就知道这夫家不是个东西,于是几个护卫看到这个货一来,也不理他直接拎着棍子就往他身上打。打了几次之后那人再也不敢来了,可是却四处造谣说小吕氏在邹家和那些护卫有染,要不然护卫为什么要帮着她呢。 邹晨听到邹星提起小吕氏也是满腔的愤慨:“星姊。你以前的那个小姨夫真不是个东西,也活该他没后,我看啊,他就是再娶一个还是没后!” “是啊!”邹月也跟着忿忿的骂道,“确实不是个东西,早晚不得好死!” “星姊,既然是你介绍的,我自然要给你面子!只是,我那个铺子可是要接待南来北往的客商,若是脾气懦弱的我怕她撑不起大场面啊?”邹晨担忧的说道。她只是听邹星提起过这个小吕氏。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她本人。她住进邹正文家之后一直不出来,天天呆在家里陪着吕氏说话,又或者是绣花。家里来了人她从来不出现在人前。这样的人,能做店长吗? “要不,我让我小姨来找你,你那个……对,就是面试一下!你看可以吗?”邹星试探的问道。 邹晨考虑了一下说道:“行。要是方便的话就让她今天来一趟,我正好今天没多少事情。” 邹星雀跃的跳了起来,“我立刻回家去叫,你等着,马上来!”说完也不等回话,一路小跑着回家了。 邹晨在后面看得嘴角直抽抽:“这幸好没裹脚啊!要是裹脚了跑这么快不得摔死?” 邹月听了这话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小晨。你还是这么坏!一会我就把这话学给小星,看她不扯你的嘴!?” 邹晨哈了口气伸出魔爪,大声道:“你个叛徒。你是跟我好还是跟她好?……”邹月最怕痒,看到邹晨伸出手便尖叫一声扭头就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笑骂。 姊妹俩个笑闹了一番,便看到邹星领着一个妇人进了院子。邹晨仔细打量了一眼小吕氏,只见她穿了一件青色的夹棉背子。里面是斜襟挑花小袄,下身配了一条青灰色的褶子裙。身上没有任何的装饰,只在头上别了一根银簮子,看起来一身的老气。幸好脸上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否则只看穿戴还以为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妈妈。 邹晨和邹月站起来行了礼,小吕氏微微侧身避过,然后还了半礼,柔声道:“不祥人吕氏给小女郎请安!” 邹晨急忙摆手,“姨姨快莫如此,叫我小晨既可,我和星姊可是正儿八经没出五服的堂姊妹呢。姨姨来了我家,只当在星姊家里一样,快请坐,……”说着便把小吕氏让到了屋里。 小吕氏看起来性格极是温柔,倒是与黄丽娘有几分相似,邹晨看着她心里便打起了鼓,这样的温柔女子,岂能应付得起店面内形形色色的宾客? 于是,她就挑了一些话题去问了小吕氏,问她平时在家里做些什么,以前在夫家时管的杂货铺是怎么经营的,面对那些难缠的人物又是怎么处理。小吕氏一一低头回答了,邹晨却渐渐的发现了小吕氏的好处来,原来她说话总是细声细语的,看似软弱无力让人心生怜惜,令人产生一种想要去保护她的欲望。可是实际上她却是绵里藏针,暗地里透出精明来。 邹晨想不通这样的人物,怎么在夫家就那么低三下四的任人虐待呢?生不出孩子果然是一大宗罪过,好好的一个人愣是给摧残成了这么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样的人也许更适合和那些行商打交道呢!邹晨暗暗想到。 “那姨姨先去宛丘绣坊街在萍姊姊那里学上一段时日吧,晚上姨姨可以住在萍姊那里。正好下口还须得找看场子的人物,我还在等仇九叔给我推荐人呢。”邹晨笑道。 小吕氏忙站起来答应了,又低声感谢了一番。 邹晨于是便把店里的规章制度说了一番,又说了一下自家不论是谁来干都是有三个月试用期的,做的好才可以留下,若是做的不好便只能去做一个普通店员了。 小吕氏听了之后,面露笑容,点头记下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善良的雪孩子 邹家的羊毛地毯自从在宛丘上市以来,受到了热烈的追捧,哪怕是那些买不起的人也在不遗余地的帮他们的宣传。无他,漂亮耳。 那些大块的羊毛地毯虽然买不起,可是咱看的起。于是每天都有一些妇人成群结队的去聚永蚨店铺,说是去买一些小饰品,可是最终却是在羊毛地毯那里耗费了大量的时间。 大的买不起,小的却买得起。许多高档的酒楼,分茶铺子或是妓馆都买了数尺见方的中号地毯,放在价格最贵的那几间中。 青阁馆是最舍得下功夫,她家的头牌小姐姓梁,刚刚及笄。生的是花容月貌,体态风流,柳腰堪堪一握,端地是有几分赵飞燕的风采,于是人送雅号梁飞燕。青阁馆为了她豪掷千金,不仅修建了飞燕楼,又因她喜欢嬉水,所以在飞燕楼下为她挖了一个大大的水池。一到夏天水池中清澈见底,美人嬉戏其间,令人心生遐想。 梁飞燕又善跳掌中舞,美人广袖飞舞,如雾似幻。这掌中舞又名掌中鼓,乃是四个女子抬着一面鼓站在堂中,舞者在鼓上飞舞旋转,上身舞动时脚下嘭嘭拍打着鼓点。美人在鼓上舞姿绰绰,玉袖生风,脚下鼓声嚯嚯,刚柔相济,阴阳相辅,令人目醉神迷。 馆中的妈妈怕她练舞时从鼓上掉落伤了身子,所以便在聚永蚨为她定制了三面巨大的地毯。一面放在飞燕楼的一楼,用来接待贵客。一面放在她的起居室之中,另一面则是放在她舞蹈之处。 梁飞燕又喜穿红衣,所以青阁馆要求跳舞之处的地毯要做成绿色。 地毯被送到青阁馆之后,美人站在地毯之上,红衣飘飘,脚下绿菌遍地。窗外落叶缤纷,竟似仙境一般。 自此之后,其他的妓馆纷纷效仿,都来为自家的头牌小姐定制地毯。于是聚永蚨的生意再一次火爆起来,几天之内便接到了数块大地毯的定制要求。这一下子可是忙坏了织布厂的三十几个妇人们,白天黑夜不停的在赶制地毯。 于此同时,东京城中的那半间小店铺生意更是火爆,几个相公的管家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文府管家的通知,说是自家的地毯商号开业了,你们不是正满世界的在找吗。赶紧的去买吧。晚了怕是没有货了。不得不说,文季恩虽然是非常瞧不起公孙璐,处处为难公他。但是做生意绝对是一把好手,要不然文相也不会把自己的生意全部交到他手里。 那些官员们一看到相公们家里都开始铺这种地毯,也是紧跟其后,不管喜欢不喜欢先铺上一块再讲。咱不能落在潮流后面啊,要不然同僚来家里吃酒一看你家怎么没有铺地毯。那谁谁谁家就铺了,你们俩不是一个品阶吗?多丢份啊!铺。 于是不出几天,半间小商铺的玻璃大门差点被挤烂了数次。要不是大家都知道这是文相的铺子,非得进去下手抢不可。不抢不行啊,太火爆了,凡是铺子里有摆的最后都卖出去了。也不管什么挂毯什么地毯。只要是毯子,就弄回家先摆上,然后就邀请同僚们来喝酒。显摆显摆,瞧瞧,我也和相公们同步了啊。 一连好几天,公孙璐都没有回东京城,文季恩听到店伙计的回报着了急。于是他忙派了一个家丁。快马加鞭的往邹家庄而去,要求邹家赶紧的供货。 邹家倒是想供。问题是供不过来啊。现在羊毛收购虽然一直在进行中,可是由于人手太少,编织过程又需要保密,所以每天只是能织出几个中号毯子,大型地毯则是需要七八天时间还得日夜不停的加班才可以织好。 这时邹晨万分希望李达的织布机能够早点做出来,然而去看了几次依旧还在研究中。李达这次发了狠,一定要做出一个不散架的机子,所以先做了几架小型的织布机,同时开动以图能够找出问题到底是在哪里。由邹晨怕他忙不过来,便将风扇作坊里的工人全部调到了李达的手下听吩咐。 一转眼,这样忙忙碌碌的到了大雪这一日。 白糖作坊里的雪人糖果早已经被行商们给带到了自家的商铺中,就等着大雪这一日正式投入市场。不负重望,这一日天空中开始飘起稀稀落落的雪花,过一会便如同盐片一般密密麻麻的从空中落了下来,铺天盖地的把世间所有的一切都给掩盖到了一片雪白之中。 幼童们欢呼着从家中跑出,穿着厚厚的衣裳拍着手欢呼雀跃,希望雪下的更大一些,这样便可以堆起雪人了。 这时,幼童们突然发现在各个铺子里张贴出一张非常可爱的雪人大图出来,雪人戴着黑色或者红色的帽子,披着一条鲜艳的围巾,脸上带着笑,手里拿着一根同样的雪人糖果。图纸的一角上用红色的大字写着邹家糖果新品‘雪人的一家’!立刻吸引了各个幼童的目光,幼童们拉着父母的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糖果,拗不过孩子的父母只能无可奈何的进了店。 进去之后才发现,店内被装饰的如同仙境一般,到处都是用彩缎和红布系成的花朵,玻璃柜台里放着数朵被包装好的花糖,挨着花糖放着几个十二生肖中猴子的毛绒玩具。玩具的旁边是一张巨大的海报,海报被画成了冰天雪地的模样,在海报下面,一个大雪人糖果站在最前面看着后面的几个小雪人糖果在过河,最后面还跟着一个大雪人糖果好象在保护这几个小雪人似的。 在雪人的脚下写着阿爹,另一个写着阿娘,那几个小雪人自然就是孩子们了。 店员笑意盈盈的说道:“这位大娘子,这是您家的孩子?长的可是真虎实。……这是我们店今年的新糖果,要是您购买十个以上,可以让您的孩子参加博买。在店外有一个投壶,只要孩子能十壶中五壶,我们店就白送您孩子一个猴子的毛绒玩具。” 孩子一听来了兴趣,雪人喜欢,猴子的毛绒玩具更喜欢啊。家长们听了也欢喜,这毛绒玩具的价格也不低,若是真的能博中,给孩子们一个欢喜也是好的。再说了明年是猴年,拿回家也讨个吉利不是。 于是这些孩子们被毛绒玩具所吸引,纷纷买了十个雪人糖果,然后来到店外进行投壶。有投中的皆大欢喜,抱着猴子玩具回家了,走得时候趾高气昂好象得胜的将军。没投中的则是唉声叹气,向父母哀求再买十个雪人糖果然后让我再投一把。 这个是邹晨从后世学会的玩具推销法,许多孩子为了能够积攒够商品里面的玩具,不惜花费金钱去买根本就不用的商品。邹晨相信,孩子们为了猴子生肖玩具,一定会哀求父母给他们购买雪人糖果的。 果不其然,这种雪人糖果在宛丘仅仅上市第一天,便引起了轰动,在风五娘的大卖场中,好几个投壶在同时进行,有的孩子为了能够白得一个玩具都买了十次雪人糖果了。在其他的几个店铺中也都是人流不断,都是孩子在投壶的身影。 父母看不下去了,要求直接去帮他买一个猴子玩具,却被孩子一口拒绝,他就得要自己投壶投出来的那个不花钱的,说这样才有面子。 做父母的郁闷了,买这么多雪人糖果的钱都够买好几个猴子玩具了。 得到猴子玩具的幼童回家之后便开始向左邻右舍炫耀,有那家中已经买过的便讥笑道:“我家早就给我买了!” 幼童则是头一仰,鼻子朝天,大声说道:“这可是我自己博来的,你家里的是你自己博的吗?哼……” 反驳的人哑口无言,灰溜溜的回到家哭鼻子去了。 第二天,等到雪停了之后,大街小巷中到处是堆雪人的身影。在堆好的雪人旁边,幼童们拿着雪人糖果,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微笑,问父母到底是雪人好看还是自己好看。 这时,突然有幼童从家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大呼大喊:“你们快来看,这是甚?” 几个幼童围在一起,却看不懂纸上写的是什么。于是有大人过来,大声念了起来:“《雪孩子》,兔子的阿娘要出门,怕小兔子孤单便给他堆了一个雪人。雪人是用龙眼核做的眼睛,胡萝卜做的鼻子。……小兔子和雪人玩累了以后就回家休息……着火了……雪孩子在屋外把雪块扔进火堆……火越来越大,小兔子被惊醒了,……雪孩子犹豫了一下,冲进了屋子把小兔子一把抱起……雪人被火烤着越来越瘦小,最后只剩下了一滩水和两个龙眼核……” 故事读完之后,不仅大人的眼睛湿润了,几个围着听故事的幼童更是大哭了起来,他们高声喊着雪孩子快点跑快点跑。 大人问从家里跑出来的幼童这纸是从哪里来的,幼童回答说是自己在把玩猴子玩具时,从肚子里掏出来的。 这时,几个博买了玩具的幼童急忙回家把猴子玩具拿出来一看,果真在肚子里是有一个小缝,里面有一张相同的小纸条。 幼童们为了雪孩子,再一次疯狂了。他们跑到聚永蚨去问这里卖的毛绒玩具里面有没有雪孩子,聚永蚨的店员很遗憾的告诉他们,只有随着雪人糖果一起出售的猴子玩具里才有雪孩子。 为了雪孩子,幼童们又一次鼓动父母再一次去购买雪人糖果…… ps: 没有看过这个动画片的朋友建议你们看一下。我小的时候看过,非常感动人,哭过好几次。严定宪先生导演的,非常好看 第二百一十五章 至和三年的钟声 大雪之后,邹家庄进入了农闲时节。 由于宋代并没有象后世那样过冬的小麦,所以从十月中旬起会陆续收割了最后一批农作物,直到次年的二月,土地都是大量的闲置,只有少量的农田会种上蔬菜。农夫们会趁着下雪之前把今年沤好的肥料深翻到地里,然后等到下了一场大雪之后,肥料的肥力会被农田全部吸足,以备来年的春耕。 宋代的气温普通低于后世,夏天最高气温约在三十度左右,冬季特别的寒冷,很多地区都是低于零下十度以下。 宋太祖之后的宋史里随处可见某年某月某日,连下数日大雪,民房被压塌多少。江淮一带的太湖曾经在仁宗年间结了数次冰,冰上可以跑马,足见气温低到了何种程度,居然连温暖的江南也飘起了雪花。真宗天禧二年正月,永州大雪足足下了六个昼夜方才停止,民房倒塌无数,路有冻死之骨,州官上表泣血请求赈灾。 这么严寒的冬天,人类可以穿上冬衣渡过,可是树木却裸露着躯干,邹晨害怕树木们难以熬过会大批的枯死,所以请求二伯和父亲把邹家庄范围内的林地全部穿上冬衣。邹正达和邹正业对此颇是有些不以为然,可是拗不过邹晨的苦苦哀求,最终还是同意按她说的去办。 于是他们在下雪之前号召了全村闲着的劳动力,扛着稻草和石灰,把道路两旁的全给刷上了石灰,而象那些离庄子比较远的则是直接绑了一圈圈的稻草绳。三十倾林地里的药材被用稻草编的席子给仔细盖上以免它们被冻伤,龙路口的千亩果园也将小树苗和药材给细心的保护了起来。 庄子里许多人对此不太理解,为什么要给树木刷石灰或者绑草绳。邹家人解释道,天气寒冷,树木也需要过冬。石灰和稻草会给树木保暖。如果树木被冻死,来年你们需要柴火的时候上哪里去弄?现种树还来得及吗?树木在夏天的时候给我们提供阴凉和柴火,我们冬天的时候保护它们,这是互利的事情。 庄民们听了之后有觉得好笑的,有觉得颇有道理的,有不以为然的,然而邹家给的有辛苦费,所以大家倒是都抢着去干。不过是几天的时候,便把邹家庄所有的树木全给保护了起来,就连邹家庄往宛丘官道上去得那条路上的树也被用石灰给刷了刷。 邹晨来自于后世。知道树木对于人类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道路两旁的树木会起到隔离带的作用,把嗓音全部给吸收,村庄中的树木会在夏天产生大量的树萌以供人乘凉。最重要的则是邹家庄因为东面有三十倾的一块大林地。所以空气才会这么清新。如果这些林地全部被砍伐变成了农田或者农舍,那么空气质量便会立刻下降。 所以她才会要求二伯和父亲带领着全庄人去保护树木,这哪里是在保护树木,这其实是在保护自己的身体,保护自己吸入鼻中的空气。 邹家庄的人。好象每时每刻都在忙碌中。别的庄子一到了冬天便全体猫冬,男人们或是结伴出去喝酒,又或者四处游荡闹事,女人们无非就是闲聊或者是做些针线活。邹家庄则不同,每天早上醒来,该去作坊上工的就去上工。没在作坊上工的便去晒场那里,那里每天都会有人在教怎么样编席子和簸箕还有锅拍篾子,若是天气寒冷或是下雪便会挪到旁边的小屋子里去教。 一张席子。夏天的时候可以卖到七八十文左右,然而耗费的心血也是巨大的,秫秸需要切成片,这叫篾子,然后还要刮破篾子。编隔子和挑席子。一个人如果编一张席子,是需要五六天时间才可以编完的。簸箕、锅拍、蒸饼用的篾子则是只能卖十几文或是几文。所以初开始学习的时候很多人不愿意学,于是邹族长便利用族长之威,直接发话若是不学的直接滚出邹族去。教你们一个谋生的本领还不想学?你们想干啥?想在家闲着当大老爷吗?这些东西卖的钱便是你们明年的税钱,不学还等啥呢?最终那些人只能乖乖的跟着学了,没过多久,村里所有的人都掌握了一手编席子的技术。 到了明年开始收两税和身丁税,果然家家都是用卖小东西赚的钱交得,又是话风一转开始夸起邹家和邹族长的好处来。 茶棚那里有经年的老农在讲着自己一生的种地经验,也有人在讲着养牛养羊的经验。有许多来走亲戚的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那些跟着学编东西的人,走到茶棚那里有意无意的停下脚步,侧耳听着茶棚里的老人在讲经验。路过住宅区外的白糖作坊和羊毛作坊时,作坊内隐隐传来机器轰鸣声,纷纷露出神往的表情。 农闲之后,那些媒婆突然象是集体商量好了似的,一个挨一个的来邹家庄提亲,不论是小娘子还是小伙子,只要是个单身的就有好几个人来提亲,把那些当爹娘的喜得嘴都合不拢了。 象是邹萍,就有七八个媒婆来争她一个,这些媒婆们嘴里说的天花乱坠,把男方差点都说成了一朵花。邹萍的母亲挑得花了眼,不知道要选哪一个才好。 邹星的小姨小吕氏在邹萍那里学了一段时日之后,邹晨觉得她倒真是合适做生意,凡是由她出面接待的客人基本上都能出钱买。只可惜由于对人工的估计不足,下口的店铺一直开不起来,仅仅只是宛丘和东京城两个店铺便把作坊里那些人给累的不成样子,若是再开一个批发的店铺,邹晨真怕会累出人命来。 所以准备等到江南的绣工们招到之后再把下口的店铺开开。 果然是我考虑的不周到啊!邹晨无奈的摇摇头。现在的劳动生产力和后世完全不同,后世分工非常的细,一个工作通常是有十几个人去支撑着来干的。就象是织布这个行业,就有七八道工序,每道工序都是一个车间,每天生产出来的布匹都是以吨来论的。而现在全部是人力操作,仅仅是一个纺线的工序便需要大量的人力去支撑才可以。 若是有一个直接可以把羊毛塞进去然后变成毛条的机器就好了!邹晨想到。 她把这个设想和李达说过了之后。李达听了之后恍然大悟:“小女郎说的我明白,先把羊毛变成毛条,然后毛条再变成细纱,细纱变成锭子,锭子再上织布机,……”邹晨急忙点头,说自己要的就是这样的机器。 “织布机不好制,不过这个梳理毛条的倒是极为简单,就和弹棉花的道理差不多,通过震动把里面的羊毛给整理一下。……我立刻动手去制,到时小女郎来看一下!”李达当即答应去制作这样的机器。 邹晨欢喜的说道:“不论是多少钱,李达师傅不必替我省钱。只管制出来既可。若是需要铁匠什么的,只管言语一声。” 进入冬季之后,邹家的反季节蔬菜和蘑菇大棚迎来了销售的旺季,每天在菜地中采摘的青菜被快速的用马车装上然后运往各个州县之中。所谓的反季节蔬菜其实原理非常的简单,就是利用粪便发酵之时所产生的热量作为地暖。然后在上面种植蔬菜。晚上的时候把稻草编成的席子放下,到了中午太阳最强烈的时候把席子给挑起来,好让蔬菜吸收阳光。 这个反季节蔬菜是邹晨去年想搞沼气池失败后的副产品,沼气池失败了,然而沼气建在大棚之下可以产生热量这个作用却被保留了下来。只是这个比较危险,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把沼气池的口子给扒开让里面的气体跑一下。然后再把粪便倒进去一些。 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没有塑料管和铜管,没办法将沼气引入到住宅区里去。以现在的技术制作空心的管子是非常费时费力的,制造出一根空心的管子然后再连接到了家里。所花费的费用要超过买一年煤的费用。 大雪之后,又稀稀落落的连下了几场,邹家庄被一片苍茫彻底的笼罩。 家家户户开始躲在屋子里,透过玻璃窗户看着窗户的雪花。受邹家的影响,现在许多人家已经开始装起了玻璃窗户。哪怕就是没钱的人家也会在一楼装上一扇。到了下雪的时候,每天早上起来看窗户上的冰花成了孩子们的最爱。 今年手里都有了些钱。于是每家都烧得起炭。还有好几户和邹家一样,在宛丘买了大量的过冬的煤堆在院子里,每天保持着灶火不灭,这样可以用热水洗手洗脸。 在孩子们的盼望中新年很快就来到了!新衣服,压岁钱,鞭炮,零食,贴年画,正月十五的元宵节,这些都象是魔咒一般吸引着孩子们的目光。 两个作坊宣布,从腊月二十五开始放假,一直放到明年的正月十七。在作坊里工作的工人,听到放假的消息之后,知道很快就可以拿到今年的红利,个个都乐的眉开眼笑。 邹家眼看着快到过年的时候了,便宣布开始宰杀槐山羊,除了留下一些体格健壮的做为种羊之外,凡是满了七月龄的全部宰杀。邹晨见不得如此大范围的宰杀羊群,心中有不忍。所以便和黄丽娘柳氏商量了一下,她们和小七带着怀孕六个月的乌倩躲到了宛丘城里去住几天,等到杀完了羊群再去接她们回来,顺便她们在宛丘办办年货。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至和三年的钟声终于敲响了。 嘉祐元年快要到了! “还剩七年了!”邹晨站在窗户后,看着漫天的烟花,如同流星一般在空中炸开,又或者如同欣然怒放的菊花,心里却塞满了满腹的悲凉。 一如烟花散尽的夜空…… ps: 过渡章节,呵呵,较为平淡!下面会进入高潮。 第二百一十六章 至和三年的春耕 至和二年的大年三十,东京城忽降大雪,厚重的积雪将宫殿的房梁压折。仁宗认为这是上天给自己的警示,于是赤足在宫庭之中向上天祈祷。 至和三年,正月初一(甲寅朔),仁宗在殿中接受百官朝贺,突然暴感风眩,冠冕欹側,口出涎水,左右急忙放下帘子,草草结束了典礼朝贺。 正月初五(戊午),契丹使者在紫宸殿拜见仁宗,文彦博向仁宗敬酒之时,仁宗问他:“不乐邪?”文彥博错愕无比,幸好过一会仁宗没有再乱说什么话。 正月初七(庚申),宰执两府大臣觐见请安,仁宗在禁中大呼“曹后与张茂则谋大逆”等等,吓得宦官张茂则企图悬梁自尽,后被人所救。 正月初八(辛酉),文彥博与富弼建议以設醮祈福的理由留宿禁中,随时照顾皇帝的身体。 正月初九(壬戌),仁宗身体稍有好转,于是出了崇政殿以安臣子和天下百姓之心。 …… 至和三年的正月就这样乱纷纷的往前走…… 邹晨的脑子里也同样乱纷纷的,仁宗很明显是属于中风或者是轻微的精神紊乱,这样的疾病哪怕是在后世也是没有什么太好的治疗办法,唯一能行的也就是让病人放松身体,尽量的保持平和的心态。然而仁宗他是皇帝,怎么可能放松呢?外有契丹和西夏虎视眈眈,内有群臣逼迫他立太子,不疯才怪。 年近五旬,却没有子嗣,这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代,又怎么可能去保持平和的心态。 “小晨,你们好了吗?。”邹正业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准备好了赶紧出来,马上就开始了。” “好了!马上就来。”邹晨看了一眼穿戴整齐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七,大声答应道。 小七听到邹正业的声音从屋子里冲了出去,兴奋的问道:“阿爹,春牛在哪里鞭?” 邹正业抱住他,笑呵呵地说道:“就在咱庄外的农田那里,你去年还参加过呢,怎么?忘了?”小七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呲牙笑了笑。 前院,家里人都等在那里。就只差邹晨他们俩个了。柳氏、黄丽娘、二郎、四郎、五郎、六郎、乌倩,正欢声笑语的在院子里大声谈笑着,看到邹晨他们出来了。催促他们快点。 邹晨走过去扶着乌倩的胳膊担忧道:“二嫂,你也去啊?你可得小心点。” 乌倩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一年就这一次,错过了可就要后悔的。” 住宅区外面早已经人山人海。虽然天刚刚才亮,可是人们早就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专等着人到齐了好开始鞭春牛。 邹老爷子邹正达站在几位族老身边,看到邹家人已经出来了,急忙挥挥手示意邹正业过来。 “正达,正业!今年这天气够呛啊!”邹族长皱着眉头盯着天边黑压压的乌云叹息道。 “我看今年怕是要涝了!咱们中原古来就有旱一年涝一年摇摇晃晃又一年的说法。怕是今年沙河要涨水。”邹老爷子紧跟着说道。 乡书手更是满腹的忧思,若是今年涝了,两税身丁税杂变税等也不知能不能免。若是不能免到时交起来可是要费大力。 “去年那场旱灾有大量流民来咱们这里,不是趁着他们的手把沙河的河堤给加固了吗?难道还不行吗?”邹正业问道。 邹族长四下看了一眼,低声道:“咱们这里虽然加固了,可是其他州县却没有,殷城(今漯河)那边我当里正的时候听说没加固。要是殷城泛滥了。少不得又得淹上一次。到时啊,唉……” “这一涝一旱。也不知今年要种些啥庄稼!”一位族老担忧的说道。 “等过完了元宵节和雨水,咱们就合计合计,看看咱庄子里要种些啥。嗯,正达正业,到时把你家四个小子也叫来,五弟,把正文也叫来。这没考上也不是啥大事,二年后再接着去考,哪有三四次就能考上的?在家闷着也不是个事啊,听听族里的大事,也散散心。”邹族长一一吩咐了下去。 乡书手勉强笑笑,算是答应了下来。去年秋闱邹正文前去京城赶考,没想到却榜上无名,觉得无颜面对父老乡亲不敢回乡,最后还是乡书手托了邹家人让五郎去请,才和五郎一起归了乡。回来之后跪在宗祠前大哭了一天一夜,声称自己对不起族里众人对他的期望。 一会,在巫人的祈祷祝福声中,鞭春牛仪式正式开始了。往年鞭春牛都是由邹家庄的族长和族老们主持,这两年手里有了钱,于是便学着那些大庄子一样,去请了巫人来祭祀,以保佑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待大家都抢了春牛身上的泥和五谷,巫人们又开始了再一轮的祭祀和傩舞,之后便是蹴鞠和跳竹马舞,更有欢快的幼童们拿着风筝在场中疯跑。 邹晨看到邹正业主持完了鞭春牛之后却是一脸的愁容,奇怪的问道:“阿爹你怎么了?有烦心事吗?” 邹正业便把族里商量着今年准备种什么庄稼的事情给讲了一遍,邹晨笑道:“既是要涝,水患之后自然要种黄穋稻。农书有曰……大水已过,后种之于湖田。则是有芒之种与芒种节候二义可并用也。黄绿谷自下种至收刈,不过六七十日,亦以避水之患也。……” “对,小妹说的有道理,要涝就种黄绿谷。”五郎他们几个立刻同意。 “我看春耕后,大量种豌豆好了。”邹晨思忖了一下说道。 “种豆子?”邹正业懵了头,哪里有刚开春种豆子的说法。 “今年怕是真要涝了!”邹晨叹息一声,她依稀记得今年五月开封府连下了一个月的雨,当时城中以竹做伐才可以行走,连皇城都被泡在水中。而现在只有豌豆可以在四月抢收成功,然后等到水稍微退点便补种黄穋稻以图尽可能的减少损失。然而这话她是不敢对任何人明言的,难道她要说今年开封府会被淹? “一般要涝肯定也是夏季涝。夏季时豆子已经成熟收割过了,再涝咱也不怕,等到水患一过补种黄穋稻,一年的收成就有了。”邹晨婉转的解释了一番。 邹正业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邹正达在一旁开了口,“小晨说的有道理。我看今年就这么种吧!”去年因为邹晨的一句话,家里全部种秫秸,结果用秫秸换来了大量的稻米,所以他对邹晨是完全的信服。 “老三呢,没事多看看农书。我看呀这农书上说的就是好。该种啥,不该种啥,书里都写的有。……”邹正达得意的教训弟弟。 “那你咋不看?”邹正业反驳道。 “我要是能看懂才怪!”邹正达嗤的一下笑出声来。 邹正业见状白了他一眼。“你看不懂,我就能看懂?你大哥别说二哥话……” “好了,好了,别吵了!”邹晨好笑又好气的劝道,怎么这俩人跟小孩子似的赌上气了? “那占城稻还种吗?”邹正业不再和二哥争吵。问起了占城稻的事情。 “占城稻是合适比较旱的水田里种,不过它播种时间较晚些,一般是在三月左右,成熟的时候是六七月,我怕到时一场洪水下来会颗粒无收啊。”邹晨分析道。 邹正业和邹正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既然邹晨说不种那就不种好了。 这时五郎他们几个也开始认同起邹晨的观点起来。纷纷认为说的有道理,并且几个兄弟开始背诵起大段的农书来做为佐证,把两位直节郎听的晕晕乎乎。就在他们谈话时。不知不觉身边聚集了一群人,都是被他们话题所吸引的老农。等到四个小兄弟一停下了,老农们立刻开口发问。 “几位小郎君啊,你们说有水患俺们相信,这豌豆俺们也会种。就是这种了豌豆之后到时交税不好交啊。”一位老丈问道。 “是啊!官府收税说是收的五谷,可是实际上收的却是麦子和大米。豆子很少收!”另外几位人附和道。 “去年大伙学的有编织席子等的手艺,可以用卖的钱去交各种赋税,两税中收的田亩税到时可以用豆子换成麦米去交。”二郎大声的说道。 几个老丈听到这话,纷纷沉思了起来,脑子里在快速的换算着用豆子换麦米要怎么换。 “往年小麦一石卖四百文左右,灾年里卖到七百文以上,若是缺粮之时,三五贯都是很正常的,豆子去年也在六七百文左右,到时,咱们一石麦米换一石半豆子,自然是好换的。而且豆子的产量是要超过麦米的,不仅没有亏损反而有赚,何乐而不为呢?”五郎补充道。 老丈们经过这样一说,纷纷咧开嘴笑了起来,“到底是进过学的,俺们脑子不行,这还没有算出来呢。听小郎君们的话,这种豆子还有得赚?要是有赚的话,那自然要种豆子……” 邹晨看到几个哥哥谈起农事来游刃有余,不由得心生安慰,哥哥们懂农事这是好事,这样以后当了官员才会真正为百姓谋福祉。 又听得五郎在说:“……豆子选种之时先用温盐水浸泡,将劣种剔除,到时播种前将种子催芽,……待长出真叶之时再将苗从培土中移出植入大田中,……”这个办法其实是邹晨教他们的。 “小郎君说的办法,俺们都没有听过啊。这可咋办才好?”几个老丈听了这个办法后都是一头雾水,这可是头一次听说先培苗再移植的。 五郎又笑道:“若是信得过我家,到时我家可以先帮大家培苗,到时大家来领豆苗既可。” 老丈们一听欢喜了起来,“如何信不过,往年咱庄种麦子也都是在你家领种子呢,种子可好,都是挑过的没劣种。俺们当然愿意领你家的豆苗。” 当下,这件事情便有了眉目,等过了几日族中议事之事,五郎他们几个把道理给讲了一番。族中正式通过,于是便决定了今年春耕全庄种豌豆的决定,这个决定立刻在其他几个庄子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ps: 大姨妈来窜门了,情绪不好,而且腰酸腿痛的。更新有些晚,大家见谅哦 第二百一十七章 暴雨下的邹家庄 李知州在宛丘府中也得到了邹家庄今年要种豌豆的消息,他原本想干涉一下,可是转念又一想,自己任期在今年五月便到了,又何必多事?于是便把这事装做不知道,任邹家庄自己随意胡搞,反正到时自有文相替他们擦屁股。 然而龙路口却是对邹家信服的很,邹家去年在龙路口买的千亩果园套种了药材获得大丰收赚不少钱,而且他家种的五百亩秫秸也是丰收。当时村子里有不少人家也跟着一起种,没想到竟然就这样的渡过了一个少雨的旱灾,喜的那些老农们一提起邹家便是感谢。今年听说邹家庄要种豌豆,他们逼着乡书手去了邹家庄,要随着邹家一起种。总之就是邹家种啥,他们龙路口的庄户们种啥。 最后柳林集,丁启老家的丁庄,龙路口,柳家堡还有黄家坪这五处一起随着邹家庄大面积的种植豌豆。 种过了豌豆,以后这块地四五年之后不能再种,所以对耕田的要求较高,必须深耕细整。邹家将种植豌豆的各项要注意的事项写在了几张纸上,张贴于茶棚和晒场之中,以供人随时观看,同时又让一些老农进行现场的讲解。 很快,五个随着他们一起种植的庄子,闻风而动派人来抄走了几份公告,也学着邹家庄的样子在庄子里张贴。而且他们也委托邹家帮着他们庄育苗,邹家不得已,临时建了好几个大棚,好在大棚也容易建,下面是用泥糊的,上面用竹子撑起既可,编稻草席更快,几个人半天的时间便给编好了。 邹晨看到快速建好的几个大棚笑道:“咱们庄子若是以后只管育种也能赚不少钱呢。” 家里人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这次育种确实也赚了钱。但是赚的不多,邹家本着与邻为善的思想,凡是来育种的只收了少量的育苗费。而象是邹家庄的则更是减半,而且若是有人愿意来学的也尽量仔细认真的教他们,并不藏私。 雨水过后,大棚里被用简易的木架给棚起来的豌豆苗开始在培土里渐渐长出真叶,这时刘诚和杜昭便开始登记起各家各户要多少豆苗的事情,原来这事情是归公孙季管,可是现在他做了外宅的大管家,便没有时间管这事了。每天忙着白糖作坊的进出事宜。 豆苗育好,各庄便出动了几辆大车前来拉苗,邹家是直接让他们连苗带架子一起拉。回去之后只需要按株分派既可,拉走豆苗的自然是千恩万谢。豌豆的种植完全是按照农书上所讲,事先施好了底肥,又撒上了草木灰。经过了农夫们精心的侍候,不过是两三天光景。这些育好的苗便在田里茁壮的生长了起来。 五郎在育苗之前,就和几个兄弟把今年有可能会大涝一场的事情和文相在信里说个明白。同时劝文相不妨将洛阳家中的数百倾良田拿出一部分按照他们的办法去种植豌豆,文相虽不尽信,然而想到去年邹家种的秫秸便是大丰收,所以一面给徒孙们回信一面让文季恩派人回洛阳老家,让老家的人种上十倾的豌豆。他倒要看看这几个徒孙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这些羊毛一共多少钱?”邹晨看着恒信玻璃的大掌柜黄有良送上来的单子笑着问道。豌豆刚种上没几天,恒信玻璃坊的人从草原上回来了。原定是年前可以到家,可是去年特别的冷。他们在草原把玻璃卖完又收了羊毛之后被风雪困在了边城半个月。 恒信玻璃果真大方,一下子替她收了五十车的羊毛,足够支撑她一年的用量了。 黄有良原来是黄家的大管家,主要负责的就是对外经商,自从成立了作坊之后他便成了大掌柜。作坊一个月给他二百多贯的工钱,如今也过得跟个地主似的日子。 “小女郎。这不要钱!”黄有良听到邹晨问到羊毛的价格,立刻笑眯眯的说道。 “不要钱?”邹晨先是睁大了眼睛,然后又是恍然大悟状。这不要钱,显然就是想要经营权。 黄有良拱手笑道:“小女郎,我听闻您的作坊想把货给卖到草原去。但是不知道能否把这条商路给恒信做做,至于价钱嘛,一切好商量。” “要找商队,自然还是要找自己家的,这样用起来才是放心!只是你们只能在草原上经营,中原可不归你们啊。”邹晨做出保证,然后又说道,“这个羊毛的价格还是和我结了吧,这样的话我也好算成本。” “小女郎,真不要钱!”黄有良得到保证之后脸上笑开了一朵花,“我们真的没花一文钱,这羊毛是草原那边几个部落白送给我们的,他们知道我们在收羊毛。根本连价格都没有问,直接把羊毛给送了过来。还多谢咱们帮他们处理这些垃圾呢……”黄有良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了讥笑,这些无知的草原人,脑子笨的如同豕狗,商队们收羊毛他们还感恩戴德的不得了。 “这也不过就是这么一次的生意罢了,下次你们再去收,可就不好收了。那时他们就知道了羊毛是用来做什么的,岂会再白白送给你们?”邹晨听了之后也笑了。 “你们商队从草原回来人吃马嚼的也要不少钱,这样吧,这次商队的全部费用由我承担了。等到下次我们再算羊毛的钱,这生意可不是我外祖一家的,咱们还是算得清楚最好。”邹晨看到黄有良想拒绝,笑着劝道。 多亏得女夫子的介绍,现在招了一百二十名熟练的织工,她们的手法比邹家庄的那些妇人们更为精良,邹晨挑了手法最好的一批人去做手工地毯,剩下的全部用机器。准备卖到草原的是正儿八经的黄金地毯,整块地毯的用料便高达数千两银子。采用蚕丝、金银丝线和羊毛,价格昂贵,用料考究,而且完全采用后世土耳其地毯的森纳结法,既华贵又高雅。 这样的地毯卖到草原,不怕不赚钱!邹晨暗暗地想到。 转眼时光易过。出了正月文家便派了马车来接人。随着马车来的,是文家的次孙文康世。文康世此番前来,一是为了接五郎前去东京,其次是为了显示文家对邹家的看重。 邹家人并不知道文康世会来,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幸好五郎与文康世私交甚好,倒也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文康世在邹家住了几日,便和五郎一起回了东京城。 三月间,黄河又一次决口,李仲昌等人主张堵塞‘商胡’(今河南濮阳东)的黄河水,使黄河流入六塔河。邹晨看到五郎写来的家书。急的一头虚汗,立刻提笔给五郎写了一封信,要求他立刻尽最大能力去劝阻文相。要文相不可附议这项决议。然而,历史还是按照原定的道路一直在行走,不久之后,文彦博、富弼等人支持李仲昌的方案,开凿六塔河。贾昌朝坚决反对。 四月,新修的六塔河堤再度决口,溺死不少服役士兵,河水卷走许多修河所用物资,损失十分惨重。枢密使贾昌朝乘机发难,企图以此为口实攻击文彦博、富弼。并派人暗中勾结宦官刘恢,秘密告诉仁宗说六塔河决口后淹死数千人,而且六塔河凿土时涉及禁忌之日、六塔河口地名与赵姓和宋仁宗名字有牵连等等。故意造谣中伤。 仁宗派人前去查实后查无此事,但李仲昌等人在开凿河道时确实也有不少失误之处。于是,凡涉及开凿六塔河的有关人员均被再一次贬黜。 文相在这一次六塔河事件中受到了一次沉重的打击。 就这样,在一次次朝堂交风之中,飘飘摇摇的五月在满天飞雨中来到了人间。这一场接一场的暴雨吓坏了所有的人。雨水过大,造成河道上涨。眼看着就是要一场洪灾。那些种麦子和水稻的人家更是欲哭无泪,小麦大量倒伏,水稻被雨水打的七零八落,眼看着颗粒无收。 原本这几日天气放晴,邹家庄的人全庄出动想抢收豌豆,可是今天上午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半下午便下起了雨来。 邹晨在闲云居的二楼卧室里陪着柳氏和母亲,几个人围着还没有满月的小宝宝在说话。小七好奇的捏捏小侄子的手,然后又不停的看看自己的手,似乎想比个大小。便听到一声雷响,然后豆大的暴雨把玻璃打的噼啪做响,邹晨哎呀一声站起来往外看,只见这雨越下越大,真像瓢泼似的,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迹象。 在走廊处挂着的风铃这时猛烈的敲击了起来,发出几不成调的嗓音,一声声敲打在屋里几个人的心口之中。 “哎呀!俺的娘!”柳氏抚住胸口,眼睛里含着泪水,“几千亩啊!咱庄里几千亩的豌豆啊……”声音颤抖着几乎快说不出话来了。 黄丽娘双手合十,含了句佛:“满天神佛保佑,这雨快别再下了,再下庄稼就绝收了。” 乌倩躺在床榻上,手里牵着儿子的小手,同样也是满心的担忧。二郎他们因为这几日家中抢收豌豆,所以请了几天假回家帮忙,现在从早到晚都在地里忙碌。 柳氏回过头看到乌倩的脸色,劝慰她道:“你刚生了孩子,还没有满月,你就只管把心放下来,安心的养好身子,家里万事都有我和你三婶呢。”乌倩听了这话,轻轻的点点头,然后摸挲着儿子的小手,看到他红扑扑的脸蛋突然之间所有的愁思都飘飞到了九霄云外。 院子里很快就积了水,沿着院子里挖出的小排水沟流到了污水管里。 这时,邹正达和邹正业抱着头从院外跑了进来,邹晨见到了急忙下楼,拿起雨伞就去迎接他们。 邹正达和邹正业飞奔到了走廊上却不敢进屋,怕把雨气给没满月的孩子带过去。看到邹晨出来,急忙呵斥,“赶紧的进屋,这么大的雨,你出来做啥?万一淋出来好歹怎么办?” 邹晨从屋里拿出两条汗巾递了过去,又过去端了两杯热茶,“二伯,阿爹先喝口热茶,一会我去煮姜茶袪袪寒气。” 柳氏和黄丽娘走到了一楼,大声问道:“豌豆都收了没有?” 邹正达喝了口茶,回过头看了看满天的瓢泼大雨,恨不得把老天爷也拉下来暴打一顿。 “别提了!……”邹正业有气无力的说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邹晨劝成立农会 “咋了?”黄丽娘的声音里带着颤音,紧张的问道,“没抢收上来,还是,还是……” 邹正业把汗巾递到了邹晨的手里,又要了碗水,才说道:“抢收上来了,只是大部分都没熟透的,不敢再长下去了,这样的雨再下几天怕是要绝收了。” 邹正达把头发打开,拿汗巾一边擦头发一边骂道:“遭天瘟的,这是啥破天气?一会晴一会雨的?这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了?去年旱死今年涝死?” 柳氏走过去帮他擦头发,嗔道:“咋说话呢?这老天爷能是随便骂的?”说着呸呸呸了几口,然后又念叨了好几句让老天爷别怪罪,是无心的。 “阿爹,抢收下来估摸着能有多少?”邹晨关切的问道。 “能有七八成就不错了。”邹正业叹了一口气,看着雨雾蒙蒙的天气,愁道,“咱们算是好的,种了豌豆,多少有点收入,那些种小麦的,种占城稻的,唉……” 邹晨松了口气,能有七八成的收入就不错了,总比绝收了要强。她低声道:“也不知道外祖家里怎么样,豌豆收了没有?” “得了,你也别担心你外祖了,黄家坪老庄稼把式多了,肯定这会也在抢收着。我就是担心龙路口,咱那五百亩的豌豆已经找人给收了,可是那里的庄民也不知道有没有趁着天晴抢收。”邹正业到底是心里善良,自家的农田减产了,反而是先关心的别人。 “阿爹,等到雨晴了之后,咱那三十倾的林地里还有龙路口的果园,套种上黄豆吧!”邹晨建议道。 邹正达和邹正业的目光同时向邹晨望来,问道:“为啥?药材赚的比黄豆多啊!怎么不种?” 邹晨说道:“这一场雨后。肯定是粮食要涨价!我想了想,林子里除了能种黄豆其他的粮食也种不上。黄豆不喜欢太多的阳光,正好现在五月份还能开始种,而且黄豆的豆根有肥料,可以养护树木。咱们可以等到黄豆在九月份成熟的时候再种过冬的药材。” 看到他们还是没有明白,便又耐心的解释了一番,从黄豆的种植特征一直说到天气的变化对庄稼的影响,给俩人上了一堂生动的种植课。最后说的嘴发干,才把他们给教明白。 幸好自己经常看农书,要不然真的就说不明白了!邹晨看到他们弄明白了之后。长吐了一口气。 “那其他的水田啥时种黄穋稻?”邹正达听的入了神,看到小侄女讲完了急忙问道。 “这个要看天气,如果雨小了一点。到芒种时便可以种上黄穋稻。”邹晨说道,“至于那些旱田,可以种粟(小米)或者绿豆之类的……” “还是看农书好啊!”邹正业感慨道。以前家里种田就是凭着老习惯,家里的老人以前种什么那小辈们肯定以后也是跟着种什么,从来没有看天气种庄稼的时候。 “是啊!”邹晨点点头。“那些学子们,官员们为了写农书,有的时候官都不当,他们图什么?不就是图了让天下的百姓都学会怎么种田?如果人人按老习惯去种地,那根本就不需要农书了。” 柳氏和黄丽娘在一旁也是听得入了神,直到屋子里传来小宝的哭泣声她们才醒转过来赶紧跑到楼上去给孩子换尿布去了。 等过了一会。二郎他们几个也是一身水淋淋的回来了。邹晨一人给他们递了一个汗巾,看到人都到家了就在厨房里打开炉子烧了一锅生姜水,一人喝了一碗袪寒气。 邹家的豌豆终于全部抢收成功了。其他的几个庄子有比他们晚一天,有晚半天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五个庄子多少都有了收成。其他的那些按着老习惯种小麦和占城稻的,几乎上可以算得上颗粒无收了。邹家庄的种植习惯。立刻引起了其他庄子的注意,他们打听到了邹家庄今年又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于是今年有好多庄子打算从现在起就跟着邹家庄去走,他们种什么就跟着也种。 一场一场的瓢泼大雨,不仅给邹家庄带来了麻烦,更给东京城带来了麻烦,水从京城安上门溢出,毁坏房屋数以万计,城中只得依靠木伐行人。仁宗急忙命令宰相等百官分别到各个城门组织抗洪抢险,与此同时,全国其它各地也屡有江河决口的消息传到京师,其中以河北路涝灾最为严重。仁宗一时焦头烂额,下令各地方官员及时组织人力物力抗洪救灾,安抚流亡百姓。 五月起,沙河从殷城(河南漯河)那里开始泛滥,殷城百姓死伤数千人,民房倒塌无数,幸存者无家可归。这时洪峰一路向下口涌去,到下口之时却是安然无恙的从河堤中咆哮而过,只是让下口的那些来不及撤走的商家和住户们提心吊胆了一下而已。 洪峰从下口再一路往下游而去,途经陈州境内几个县,均没有造成任何的人员伤亡。百姓们甚至站在河堤上成群结队的去看洪峰,老一辈们纷纷跪在地上向知州府方向磕头,感谢陈州的官员保护了他们的性命。百姓们为了感念知州在修堤防上面做出的贡献,以万人书的形式联名要求官家对陈州的官员进行嘉奖。 陈州的安然无恙和其他几个州县的惨状形成鲜明的对比,于是那些台官和谏官们开始怦击其他的地方官员不做为,视百姓生命为儿戏。一时之间,朝堂上又开始吵了起来。 这时,文彥博接到了家书,除了按照邹家的办法种了豌豆的十倾有了七成的收入,其余的数百倾良田几乎上颗烂无收。文彥博将家书放到了一旁,然后又将五郎召了回来,仔细向他询问了邹家庄为何要种豌豆,种豌豆的依据是什么。当听完五郎的话之后,文彥博长叹一声,“某错了!” 等五郎走后,文彥博写了一份奏折。这份奏折里详细的写明了历朝历代以来各类农书的名称,以及各类农书现在推广力量不够,要求各州县加大推广力度。同时他将邹家庄正在搞的农会给详细的写了一番,并且将今年邹家庄根据天气进行种植的办法也给写了进去。 仁宗看了之后大喜,他突然想到这个不就是将精制白糖之法献给官府的那个邹家庄,这个农会竟也是他家牵头搞起来的,果真是奇思妙法不断,桩桩件件都是爱国之举。于是,仁宗将这份奏折广发天下,印在诋报之中以供人观看。 一时之间。邹家庄之名闻达于天下,各个州县都知道了这个庄子的大名。 文彥博见到仁宗欢喜,便趁机将邹家乞求他家的地毯永不做为官造这件事情给讲了一讲。仁宗这一段难得有高兴的事情。闻听此言之后,立刻下了明诏,赐名邹家的羊毛作坊聚永蚨为陈州毯,永不纳入官造。 陈州毯聚永蚨立刻名声大振,传遍了大江南北。下口那一间商铺每天都有南来北往的客商前来进货。邹晨被这些进货商催的也是焦头烂额,苦于人手不够,于是只得在邹家庄进行第三次的招工。 工人招到之后,只是进行了短暂的培训便安排到了工作岗位上,由于是杂役工,主要是进行换纱、运纱这样的工作。所以不需要进行太久的培训。相应的,她们的工资也是比较低的。 邹晨又进行了强制性的规定,凡是进织布厂和编织厂的。禁止佩戴首饰,每个人进厂之前必须穿戴好帽子口罩和工作服,若是发现有一项不戴好的扣除一百文,发现三次扣除当月工资,三次之后扣两月工资。 豌豆收割之后。邹家庄开始不停的有外庄的乡书手和户长进出,都是要求随着邹家庄一起种田的。他们眼见得自己庄子颗粒无收。可是邹家庄却是一连两年没在任何灾害中受到影响,所以个个都起了心思。 农夫们从来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只管种地,其他的根本就不去考虑。一直没有想过要看着农书去种庄稼,更没有想过要按照天气去种合适的物种。 这时邹晨趁着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提议,不如咱们成立真正的农会。农会就和商会的性质一样,每个庄子可以进五个人,这五个人平时在农会里学习,然后回到庄子里再把学到的东西教给村民们。只要是加入农会的平时互相帮助,有了事情可以通过内部协调。种植经验也不得藏私,要尽可能的把自己知道的告诉给别人,同时还要记录下来。 邹正达和邹正业说了一句,这太麻烦了吧,然后便不说话了。如果是让他们捐点钱修路修桥,他们肯定愿意,可是这成立了大农会,那就是等于把自己庄子的种植经验教给了别人,心里着实是有些舍不得。这也不能怪他们,这是中国农民几千年来固有的思想,自家的好东西总是舍不得与别人分享。 邹晨又说道:“二伯和阿爹是直节郎,按理也是应该做些有益于乡里的事情。这次的农会咱家挑头,而且不仅要挑头还得捐一笔钱出来,多买些农书,然后还要请人把老庄稼把式的种植经验给写出来呢。” 邹晨便继续引诱道:“二伯,阿爹,这可是留芳千古的事情啊!你们要是不同意,将来等别人去做了可不要后悔。咱家在县志上留的有名,这成立大农会可比在县志上留名来的荣誉更大些,这可不是造福一方乡里的事情,而是造福整个陈州府的事情啊,说不定要在府志上留个名字呢。” 邹正达和邹正业的脸色便有些松动,如果让他们无私的把种植经验传给邹家庄的人,他们没二话,毕竟是一个族里,可要是传给别的庄子,确实是有些不大乐意。 “我们再想想!这可是大事,……”俩人说道。 涅面将军狄青,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邹晨默默的说道。 ps: 大姨妈来了!快死了,我本身就是低血压,然后,今天差点晕倒,唉,贫血了。所以这几天的更新一直不稳定,但是会保持双更的,请大家原谅一下。等姨妈它老人家走了我的更新时间就固定了。下面推荐一本好友的新作,大家如果有书荒的去看下吧。作者说,一世太短,想在书里多活几世。不疯魔,不成活,顺则人,逆则仙。——《逆水求仙书号:2886827作者:我的温柔碎满地 第二百一十九章 美娘生子 芒种之后,邹家庄便开始在水田里种植黄穋稻,旱田中种植粟米,其他几庄闻风而动,纷纷随着邹家庄一起开始种植。 七月初一,邹家庄宣布成立大农会,凡进大农会者必须为本庄的户长或乡书手推荐之人,进会之时,本庄须得交十贯以做抵押。此事在陈州府引起轰动,共有二十三个村庄愿意进会。每庄交纳了十贯抵押金后,邹家宣布两位直节郎为会长和副会长,邹族长为理事,乡书手为副理事,黄老爷为挂名理事。其他的几个庄自己选出一名干事,另有专攻农技的农技员。 邹家又捐银五百两,在邹家庄住宅区外修建了一个农会大楼。一楼准备购置大量的农书,二楼用来学习,三楼是众理事办事之所。 农会被命名为陈州大农会,农会中所有村庄的当年种植必须由农会派出精于农事的农技员,经过实地考察以后进行辅导种植。若是由农会决策失误造成颗粒无收,将由农会进行赔偿。此公告一出,立刻在陈州再次引起轰动。欲进农会者不知凡几,然而统统被拒绝,要求他们明年经过考察后再进会。 七月初五,仁宗下了明诏,赐河北路因水灾死亡者一人五斗米,死者的妻儿父母赐三千文。 文彥博在朝堂上言道:邹家两位直节郎感念天恩,见河北路遭此大灾心中不忍,愿捐银一万两,以慰河北路水灾死亡者…… 此议一出,天下的富家翁立刻通过各种渠道上疏,也要求向河北路捐钱捐银,共筹得善款一百八十多万贯。仁宗大喜,于是从內库中拿出絹二十万匹、銀十万兩,补到这笔善款之中一同送到河北州军之中。同时宣布。凡是水灾中受灾的民众都可以去官府贷麦苗。 朝堂中欧阳修在请求仁宗立赵宗实为储君之时,请求罢免狄青“……今三四年间,外虽未见过失,而不幸有得军情之名,且武臣掌国机密而得军情,岂是国家之利!……乞且罢青枢务,任以一州,既以保全青,亦為国家消未萌之患。……”上书几次,皆留中不出。 七月中旬。邹家开始在三十倾林地里套种秋大豆,龙路口千亩果园也同批开始套种。种植之前事先通知了农会中所有的村庄,于是这些村庄中有果园和林地的也跟着邹家一起套种秋大豆。 八月初三秋分之后。邹家开始在剩下的田亩中大量种植冬小麦,其他的几个庄子也紧跟着开始大量种植。 八月十四日,枢密使、护国节度使狄青被罢枢密使,加同平章事头衔,判陈州。 邹晨拿着五郎传给自己的诋报。不由得长叹连连。五郎虽然是文彥博的徒孙,可到底人微言轻,并不能影响文彥博什么。自家在朝堂之中又没有任何势力,根本不敢为狄青出头,这个头也无从出起。 如今,只能为古人叹息。 石竹掀起帘子。福了一福道:“小女郎,沈家报喜的人已经到了,主母唤您过去呢。” 邹晨还沉浸在诋报之中没有听到。小七坐在一旁原本在愁眉苦脸的读书,闻听此言喜道:“我大姐来了吗?” 金兰在一旁抿嘴笑道:“大姐怎么可能来?大姐生了孩子要在家里坐月子呢。” 小七噢了一声便又没精打采的把目光转到了手里的《大学》之上,邹晨抬起头先呵斥了小七几句,才把目光转到石竹身上。石竹是刘诚为自己找的两个婢女中的一个,另一个叫石燕。都是附近乡里的良家小娘子,因着家贫便将女儿典给别人做婢女。邹晨原本是不想让别人服侍自己。可是最终拗不过杜昭,只得为自己选了两个。为她们取名字时,便按着中药的名字随口取了石竹和石燕。 现在二婶和母亲身边各跟着一个老妈妈,指导着她们说话和礼仪。几个哥哥院子里有两个妇人管着浆洗和打扫,请的有小厮。邹正达和邹正业身边各跟着一个在邹族中选出来的机灵孩子做小厮,邹老爷子身边也跟了两个人服侍着。 “是大姐夫亲自来报喜吗?”邹晨把诋报放在了柜子里锁好,慢悠悠的问道。 “回小女郎,正是大姑爷。”石竹回禀道。 邹晨听了之后便整整衣裳带着小七和金兰去了东院,石竹和石燕跟在她们身后。邹晨一边走一边训斥小七,“你还长能耐了,敢逃学?你可真厉害,给我长脸了……” 小七拉着她的手,眼泪汪汪的辩解道:“阿姊,老师讲的我都知道,我,我就想回家陪阿姊,……” “老师讲的你都懂也不能回家,上学了之后你就得听老师的,哪象你这样的?说回家就回家了?这是第一次,我就饶了你,再有下次我就不理你了,知道了没有?” “噢……”小七委屈的垂下睫毛,撅起了嘴。 邹晨看到有些不忍,然而一想哪里有上学第一天就逃学的,只能狠狠心继续板着脸。脑子里闪过儿子第一天上幼儿园时的情景,儿子在大门口哭天怆地的抹眼泪,问她是不是不要他了,大声喊着妈妈不要走,妈妈我不要上幼儿园。 把声音放缓了一些,“咱庄子里不知道多少人想去上学,可是正文堂伯的学馆却不肯收。你虽然是跟着阿姊念过书的,可是有很多道理阿姊不能教你,你只能在学馆里才可以学到,你可不能被人笑话象个长不大的小孩子,连尊敬老师的道理都没有学会……” 小七郁闷的点点头,拉着邹晨的手又紧了一些,“我以后好好听老师的话!” 邹晨高兴地揉揉他的小脑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这才是我的好阳阳!” 小七被阿姊夸奖,立刻高兴的笑逐颜开。 刚进了东院,便听到随着美娘一起嫁过去的庞婶正大声的陪着二婶和母亲说话,逗得她们前仰后合的。二郎家的小宝听到了小七的声音立刻睁着大眼睛四处寻找着小叔叔,看到了小七进屋向他的方向伸出手臂。等看到邹晨更是手脚乱蹬,邹晨和小七三步并做两步走,向前先行了个礼,然后才伸出手把小宝抱在怀里。 乌倩佯装嫉妒,轻笑道:“这小子就不能看到小晨,一看到准缠着她,连我这个娘都不要了。” “可不,阳阳小的时候,也是见到小晨就死缠着,瞧瞧,现在都五岁了,还和姊姊睡一张床呢,羞不羞?……”黄丽娘打趣道。 小七被羞的双颊通红,白了黄丽娘一眼,然后轻轻捏着小宝的小手,做鬼脸逗他,逗的小宝嘎嘎直笑。 邹晨四下看了看,没看到沈芳的身影,想必是陪着二伯和父亲在说话,便坐在乌倩的身边一起听庞婶讲美娘生产的事情。 庞婶正和两位主母说到小家伙有多重,“……六斤四两,别提多精神了,那小胳膊小腿的,肉嘟嘟的,就跟那莲藕似的,……”说着往小宝这里看了看,比划了一下,“就跟咱家的小大郎刚出生时差不多大小,粉粉嫩嫩的,爱死个人儿!” 柳氏从邹晨手里把小宝接过来,叭叽亲了一口,羡慕的黄丽娘眼角直跳。 “哭声大吗?响亮吗?”柳氏问道。 “哎哟,我的主母,您是不知道,那哭声多响,能把房子给掀了。当时沈家主母就高兴的直念佛,说是沈家的造化大,才得了这么一位小郎君。”庞婶笑眯眯的说道。 “阿弥陀佛,母子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黄丽娘念了一句佛,又往西方拜了拜。 “你和姑爷,先在这里住下,等到明天一早咱们天不亮就动身。”柳氏说着又往小宝脸上亲了一口,哈哈大笑,“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可是盼来了。这下子,孙子有了,外孙也有了,……” 黄丽娘听了这话脸色便有些黯淡,不由得想起四郎和李锦绣,当时怎么就一时昏了头答应让他们十八岁再成亲了呢?我啥时才能抱上孙子啊? 邹晨看到母亲的脸色不豫,便走到黄丽娘的身边劝解道:“我四哥今年十六,绣姊也才十五,阿娘再等两年也能抱上孙子了。” “是啊!”柳氏也劝解道,“这过早的成亲确实是不好,你看看当初乌倩生小宝的时候,快把咱们都给吓死了,要不是在宛丘请的产科婆子手段高超,这说不定呀,……唉,还是晚点好,晚点好!” “庞婶,我大姐身体怎么样?”邹晨问道。 “好着呢!”庞婶恭谨的回答,她敢对柳氏和黄丽娘随便随便的,可是面对邹晨却是非常的拘谨,对这个精明的小女郎她是着实有些发怵。 “生产的非常顺没吃多大的苦,而且沈家主母又照顾的好,我们来时脸色红润润的,小女郎且放宽心好了。” “那就好!”邹晨点点头。古代的女人生孩子是生死关,若是顺利便闯过去了,若是不顺利一尸两命那也是经常有的事。所以当初乌倩怀孕三个月后从宛丘请了产科婆子来照顾,得知美娘怀孕家里也是立刻把产科婆子给请了过去。 “我大姐生孩子,她的几个铺子谁在看着?”邹晨问道。 庞婶低声道:“是我家男人在看着。” “那就好!”邹晨笑道,“到时你们把帐一项一项的列清楚,等我大姐出了月子,你们再好好的盘帐。” “是!”庞婶应道。 几个人正说着话,便听到院子里传来大笑声,邹正达邹正业陪着邹老爷子一前一后进了院子,沈芳跟在他们的身后,几个人都是一脸的笑意。 第二百二十章 三朝礼后远客来 众人一大早带着猪腰肚蹄脚鸡等物坐着车子去了柳林集,沈家早早的就派了沈於在庄外迎接,一来显了沈家的热烈,二来也是给邹家人一个体面。 到了沈家之后便急勿勿地往美娘的房间走去,这时小家伙正在睡觉,嘴巴还不停的动着,小鼻子轻轻噏动。邹晨仔细看了一下,除了下巴肖似沈芳,眉毛鼻子简直就是和美娘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怪不得别人都说儿肖母女肖父。锦被下面露出一只粉嫩嫩的小手,指甲盖儿像是晶莹的小米粒儿一般,精致的令人心颤。邹晨轻轻伸出去手在小家伙的手指上碰了一下,他好象有所感应似的立刻把手指给紧紧的抓住,邹晨的心瞬间便化成了一滩水。 几个人围着美娘,不停的嘘寒问暖,早就把还在外面等着的邹家男人们忘了个一干二净。邹正达站在外屋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柳氏把小外孙抱出来让他看看,不由得急得团团转,可是又不能掀开帘子进去。只能是在外面使劲的咳嗽,一声接一声的,可是偏偏里面的人正在热闹的讨论着小孩子,把小宝和小家伙放在一起做比较,说的兴高采烈,根本没人听到。 几个人正说的热闹便听到外面传来邹青华的声音,“二嫂三嫂都在吗?” 柳氏和黄丽娘掀帘一看,不仅邹青华在,就连风五娘也抱着儿子站在外屋中。 “我们是来给小家伙过三朝的。”风五娘笑着说道。 “快进来,快进来!”柳氏急忙喊她们进来。俩人进来之后先去洗了手,然后又用艾叶在身上挥舞了几下,去除了秽气才敢走进床边去看小孩子。 风五娘的儿子比乌倩晚生一个月,生孩子之后,邹家也是举家过去给她过了三朝和满月。 三个孩子并排放在一起,两个是三四月大小。一个是刚出生几天,邹晨真是恨不得此时有一个相机,可以把这一个场景给记录下来。 邹正达实在忍不住了,刚才柳氏出来,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呢,柳氏就直接转身进去了。他在外屋低声说道:“柳梅,你把咱外孙抱出来让我看看,门我都关着呢,不漏风的。” 屋子里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没有抱出去让他们看看呢。柳氏于是小心翼翼的又洗了一遍手。把外孙抱到了外屋,这时邹正达邹正业立刻围了上来,邹正义也站在一旁笑吟吟的观看。大郎二郎三郎四郎六郎和小七七嘴八舌的议论这孩子到底是象谁更多一点。 “好了,好了!”柳氏象是赶苍蝇似的把这些男人都赶跑,“都看过了啊,我抱回去了,这刚生出来第三天。可不能乱摸乱碰。” 在一片哀叹声中,柳氏把小家伙抱回了里屋。 过了一会,冯氏和大儿妇脸带笑容,一左一右的扶着一个老妇人,鲁妈妈笑意盈盈的跟在她们身后进了屋子。 “这位是王妈妈,今年已经六十有九了。特地来主持三朝礼!”冯氏将老妇人请在前面,恭谨的说道。 柳氏和黄丽娘领着家人一起行了礼,那王妈妈见屋子里孩子多。怕吓着他们只是低声说了几句,便让开始举行三朝礼。 所谓三朝礼,便是指孩子出生第三天时去掉新生儿的脐带残余敷上明矾,熏炙婴儿的囟[xin]顶。落脐炙囟对于新生儿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步骤,一般都是会选择德高望重的老人家来举行。 王妈妈虽然年纪大。可是眼不花手不抖,她轻轻的把孩子抱起。然后熟练的把脐带剪干净,敷上了明矾粉…… 炙完了囟顶门,王妈妈休息了一下,然后重新净了手,熏了身子。这时冯氏递过来一套外面崭新里面半旧的小薄被子,王妈妈接过后在脸上蹭了蹭,低声道:“套的不错,是旧衣改的吧?” 冯氏也压低声音道:“穿了几年的旧衣又使劲揉搓了之后没敢浆洗,特意套的小被子。”王妈妈点点头说了声好,将小家伙放在了被子上面,然后拿了一根绳子仔仔细细的给捆了起来。 孩子捆好了之后,柳氏从大儿妇手中接过了一副弓,交到了王妈妈手中,王妈妈站起身左右看了一眼,将弓悬在了门的左侧。 放完了弓之后,沈芳在外面举着一张大弓,做虚射箭状,往东南西北四个角各射了一箭。沈嘉生又领着两个儿子站在院中,焚香祷告,感谢上苍赐麟儿于沈家,乞求孩子平平安安能够长命百岁。 祷告完之后,沈嘉生将给小孙子起的几十个名写在一张纸上,然后将纸放在供案之上,拿出六枚铜钱便开始卜起来。 “平!”沈嘉生面上露出喜色,“体卦离火,用卦兑金,体卦克用卦,吉带凶。……得此爻者,会得知己,营谋遂意。若为官则遇明主,升迁有望。” 他转过身对着窗户说道:“名为涛!”屋里冯氏听到他的话欢欢喜喜的答应了,一时之间屋里响起涛儿涛儿的呼喊声。 由于三朝礼全部是自家亲戚,所以不过是吃了一顿饭之后便离开了,等到二腊三腊之时,邹家人还会再过来两趟,再送两次猪腰肚蹄脚鸡子等物。然后等到满月之时会举办盛大的洗儿会,到时会遍请四邻和亲友,娘家人也会请着自家的亲友一起前去。 柳氏从沈家回来之后,便神神叨叨的天天念叨小外孙。邹正达笑话她,说你天天抱着孙子却想着小外孙,将来你孙子可和你不亲啊!柳氏啐了他几回,可是从此之后却不再念叨小外孙了。 这一日,邹晨带着杜昭和石竹石燕去下口视察店铺的经营情况,回来之后金兰便神神秘秘的和她说,家里有客人来了。 “谁来了?”邹晨一边脱掉出门的衣裳,一边问道。这古代的衣裳一天要换几身,出门要一身,会客要一身,家常要一身。吃饭的时候也要一身,每天倒是有大半都浪费在换衣裳上面了。 “是二嫂的娘家妹子来了!石燕,帮小女郎拿一件会客的衣裳!”金兰吩咐道,石燕低头答应了一声转身拿来了一套会客的常服。 石燕和金兰先帮着邹晨穿了一件绛红色抹胸,外面一件上粉下白的金丝小碎花对襟齐腰襦裙,腰间配了一条五指宽的同色革带,一条绛红色宫绦在腰侧垂下,上有羊脂玉佩一枚,襦裙下摆处一圈粉色花朵与上身遥相呼应。石竹帮邹晨随意又挽了一个双平髻,上面饰了两朵粉色小花。 “不年不节的。二嫂的娘家妹子怎么来了?”邹晨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 金兰挽起邹晨的手往屋外走去,笑道:“还不是和离了之后在娘家不受待见。跑咱们家来打秋风了!” 邹晨听了这话失笑,伸手在金兰额头上点了一下。嗔道:“你呀,这张嘴就是不饶人。可不能让二嫂听到!” “二嫂听到又怎么了?二嫂也不见得多喜欢她。哼……”金兰偏了偏头。 “到底是谁啊,看你提起来一脸的不满意!”俩人出了院子,款款往东院而去。 此正是盛夏时节。满院皆翠,柔嫩的柳丝低垂在道路的两旁。俩人一路缓缓而行,石竹石燕静悄悄的跟在她们身后没有发出一点响声。 “乌翠呗!”金兰又哼了一声,“她来了就哭诉在婆家夫君待她不好,回到娘家之后家里的哥嫂又待她不亲,说想住在二嫂这里几日散散心。二婶和干娘就碍着二嫂的面子不好拒绝。然后我就说了一句。我说二嫂那院子里岂可住其他的女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嫂给我二哥纳的妾呢。……”金兰说着说着吐了下舌头。 邹晨失笑,“你就当着乌翠的面这样说了?你呀你。你可让人怎么下台啊?” 金兰伸手往几条垂柳上狠狠的打了一下,看着垂柳远远的荡开,忿忿地说道:“人家才没生气呢!人家立刻来一句,要不然我住小晨的院子里好了。瞧瞧说的多亲切,她算哪门子葱?” “你这是怎么了?”邹晨歪着头仔细的看着金兰。“我往常从来没有见你这么厌恶一个人,怎么她一来你就成这样了?” “小女郎!”金兰摇着邹晨的胳膊。郁闷的说道,“说来也奇怪,我一看到她就觉得浑身的不舒服,老想打她一顿。再然后我听到她求着二婶和干娘要住在你的院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邹晨是一个极爱清净的人,这个院子里说是住着杜昭、石竹、石燕、金兰、小七,可是实际上除了金兰和小七住在三层小楼里,杜昭一般到晚上是回到刘成那里过夜的。金兰住在三楼,邹晨和小七住了二楼,剩下的那一间是美娘的屋子,到现在依旧保持着美娘出嫁前的摆设。石竹石燕是住在小楼外面的西侧楼里,浆洗的婆子住在她们旁边,杜昭的房间在她们楼上,另一间房一直空着没有人住。而东侧楼则是一直空着,邹晨的书太多,小书房里摆不下,便把书全部放在了东侧楼里。 金兰无事的话也不会往二楼和东侧楼去,就是怕打扰了邹晨的清静,所以她一听乌翠要求住进邹晨的自在居便觉得浑身上下都往外冒火气。 “我的脾气二婶和阿娘是知道的,断不会让她进来。你呀!以后可得收敛收敛你的脾气,……”邹晨劝慰道。 金兰和小七是彻底的从那场劫持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小七倒是没有什么变化,毕竟被劫持时年纪太小,只是留下了一个怕黑的毛病。金兰却是性情大变,以往懦弱无主见,现在却是尖酸刻薄,身上披了一层厚厚的保护衣。 邹晨想到这里,轻叹了一下,心里不由得埋怨金小乙浑家,平时无事时老是和金兰讲什么以后你嫁不出去了,只能老死家中,害得金兰变成了这个样子。 俩人一路走到东院,离老远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欢笑声。 服侍黄丽娘的牛妈妈坐在走廊栏杆上正在绣花,看到她们来了,连忙站起身,“小女郎,金兰。” “二婶和阿娘都在里面?”邹晨行了个半礼之后问道。牛妈妈回了话,然后掀起了茜纱卷帘向里禀告说是小女郎来了。 邹晨和金兰走进屋子,只见得一个身穿湖兰色褙子的年轻妇人转过头,脸上露出一脸讨好的笑意来。 ps: 宋吴自牧《梦粱录.育子》:“三朝与儿落脐炙囟,七日名‘一腊’,十四日谓之‘二腊’,二十一日名曰‘三腊’。” 《东京梦华录》育子中:“三日落脐灸囟。七日谓之“一腊”。至满月则生色及绷绣钱,贵富家金银犀玉为之,并果子,大展洗儿会。亲宾盛集,煎香汤于盆中,下果子彩钱葱蒜等,用数丈彩绕之,名曰“围盆”。以钗子搅水,谓之“搅盆”。……” 围盆和搅盆,是满月礼。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客来主不悦 邹晨看了一眼位妇人,只见她身穿一件半旧的湖兰色褙子,里面配了一条诃子裙,腰间一条丝带,别无他物。鬃间插了一朵海棠花,戴着一根时新的银钗,上垂着几颗玻璃珠子。又见她露出一脸讨好的笑意,邹晨便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先向二婶和母亲请了安,才与她见礼。 乌翠没有受过什么礼仪的教育,见到邹晨进屋便走过去说话,可是不妨邹晨却是理也不理她,径直的先向长辈请安,脚步停在那里前进也不好,后退也不好,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金兰随着邹晨见过了礼便撇撇嘴,站在了柳氏的身旁,帮着乌倩照看小宝。金兰虽然早就被邹家认做干女儿,可是她一直没有把自己当做小女郎看待,依旧唤邹晨为小女郎,唤邹正达邹正业为老爷,一心一意的服侍小七。直到小七这个月开始去上学,她一时没有了事情可做,便又转去照顾小宝,既勤快又爽利,深得邹家人喜爱。 小宝颇喜欢金兰,然而他更喜欢邹晨,看到邹晨便激动的张大着嘴啊啊直叫,手脚乱蹬想要邹晨抱他。 乌翠说了一句‘小晨,一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便被小宝的笑声给打断。邹晨福了一福道了个歉急忙走到乌倩的身边,从金兰手中接过小宝。 “家里怎么没想到请一个奶妈子过来?”乌翠见到满屋子的人视线都落在邹晨身上,觉得被抢了风头,开口问道。 “请啥奶妈子哟?”柳氏哈哈大笑,伸出双手放在双耳边不住的摆动吸引小孙子的注意力,小宝果然被她逗得咧开嘴大笑,露出还没有长牙的小牙床。 “咱家又不是什么大门大户的,哪里用得着去请奶妈子。再说了。自己喂养孩子将来孩子才和娘娘亲呢。”柳氏一边逗孙子一边说道。 “这倒也是,我堂妹是个有福的,嫁到了邹家这样和善的家里来。”乌翠紧跟着柳氏的话讨好地说道,接着话题一转,“唉,可怜我却是所托非人,嫁到那王家,夫君是个十足的傻子,只知道听他老娘的话,……”她自怨自艾。越说越不象样,竟说起了夫妻间的闺房私话,黄丽娘猛的咳嗽了一声。制止她再说下去。 “倩啊,你领你堂姊去你院子里转转,你们姊妹一年多没见了,想必有体已话要说。回头等你堂姊走时,你包些咱家自己产的糖果和白糖让她带回去。也让她爹娘和哥嫂尝尝鲜,……”黄丽娘端起茶碗,和善地笑道。 乌翠正说着话,突然被人打断,脸上一时有些不自在,又听到黄丽娘这样说。便闹了一个大红脸。乌倩看到三婶已经端起茶碗,便知道她要送客。立刻拉着乌翠行了礼,带着她出去了。 等到出了东院。乌翠埋怨道:“小倩,我这也没有说什么,怎么说着说着,就把我拉出来了?” 乌倩瞪了她一眼,“我的好堂姊。一年多不见,你怎么尽学会胡说八道了。屋子里有两个未嫁的小娘子。你怎么就把夫妻间那点子事都给抖出来了?我三婶这还是给了我面子,若是换了其他人,不拿板子撵出去才怪呢。” 乌翠笑嘻嘻地挽着她的手,哀求道:“好妹子,快别生我的气。你那前姐夫你也是知道的,不是个有囔气的人。我这不是一时之间心里不舒服吗?就胡言乱语起来了。” 乌倩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自家的这个堂姊自幼就是一个要强的,比自己还大半岁,直到去年三月才成了亲。乌倩知道她是一心一意想往好日子过,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夫妻间就是过不到一起,三天两头就要吵闹打架,最后实在受不住了,乌翠便收拾嫁妆回娘家。俩人在王家族长的公证下平平静静的和离了!回到家后,哥嫂极不待见她,认为她不是一个好好过日子的人。特别是嫂子,经常不给她好脸色看,又时时指桑骂槐的说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屋子里,柳氏正在向黄丽娘陪不是,“丽娘啊,你看看这是闹的啥事?哎哟,都怪我,竟是引着她往那个话题上偏。” 黄丽娘摆摆手,“没事,没事。又不是你的错,你陪什么不是?” “我算看出来了,这小娘子在家里还是得学点规矩和礼仪,要不然出门做客尽是给家里丢人。”柳氏感慨道。 “哪里有去别人家做客就直接说住到别人家里的?再说了,她就是想住进来,也得悄悄的和乌倩说,这样突然提出来,我们答应吧,家里根本没地方住,不答应吧又显得没有亲戚间的情谊。弄的我们两难,……唉!” 黄丽娘听了这话,拍了拍她的手,“这皇帝家里还有几个穷亲戚呢,哪里都有打秋风的。我看这孩子倒是个可怜人,就是呀……家里少调教了。” “阿娘,她咋可怜了?”邹晨抱着小宝坐到了黄丽娘身边。 “唉,她在王家生了一子。走的时候王家竟是连看都不让她看,那天去拉嫁妆的时候乌家人去得挺多。当时乌翠都给她阿姑跪下来了,可她阿姑却反而给乌翠下跪,求她赶紧的离开,别再祸害王家了。这不管乌翠做了啥错事,母子天性,走时也该让她见见啊。”黄丽娘叹了一声说道。 “乌翠到底是为啥要和离啊?”邹晨十分想不通,这王家当初求娶乌翠的时候曾保证过一定会对她好,怎么这才一年半就和离了? 柳氏苦笑了一下不愿意提,“咱又不是当事人,这家务事啊,还不是婆说婆有理,公有公有理。只是孩子才这么一点,就没有了亲娘,着实可怜啊。”黄丽娘听了这话也跟着唏吁了起来。 邹晨见问不出来什么,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便向俩位老娘说着去下口时小吕氏的事情。 “二婶,阿娘。你们不知道小吕姨那个前夫是有多可恨。他知道小吕姨在下口做店长,他居然跑去闹事。幸亏有仇九叔安排的人在店里。当时就把他打出去了。然后那人又跟个泼皮无赖一般,站在街中大跳大骂,言语之中多是侮辱之词,……”邹晨气愤的讲道。 “混帐!”黄丽娘恨恨的把桌子拍了一把,震的茶碗一阵乱响,“当初他跑来咱们邹家庄闹事之时,我便说过,只管狠狠地打。没想到他居然又跑到下口去闹了,……” “我觉得这人脑子怕是有些问题!”邹晨往脑子那里指了指。后世也时常在网上能见到这种人,你不和他好他便威胁着要杀你全家。可是你要是好好的跟他过,他是整天又打又骂,不把你当人看。 柳氏深以为然:“我看也象。这哪有俩个人和离了,还天天纠缠不清的。当初他家嫌弃小吕氏不能生养,是他家主动提出来要离的。可是离了之后又不肯放人走,天天的跑到吕家去胡闹,最后把小吕氏逼到了姐夫家。哎哟。当时他来邹家庄闹时,那话哟,我听着都害臊呢……” “你没安排店里的伙计以后再见到就揍他吗?”黄丽娘气愤的问道。 邹晨抿嘴一笑,“你闺女象是那办事不牢靠的人吗?我直接吩咐了周三哥,让他以后再见到这个男人就揍他。”周三哥是下口的居民家中排行老三,以前邹晨在下口买店铺时。曾跑前跑后招待着。后来邹晨向仇九要一个能在下口店铺里震场子的人,仇九又推荐了他。说他家在下口颇有些底蕴,周家兄弟众多没人敢欺负。下口的店铺有他坐震倒是一直没有出什么事情。也曾有过游荡子过去闹事,只不过周家兄弟多,再加上都是老街坊,周三哥站在皮货街上喊一嗓子就召了数百号人,把那些游荡子给吓跑了。以后再也不敢去。 “那就好!那就好!”黄丽娘长吁了一口气,“你正文堂伯与咱们有大恩。咱们能帮着一点就是一点。当年,若不是你正文堂伯教了你四个哥哥读书识字,岂有现在的风光?再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正文堂伯可是你四个哥哥正儿八经的老师,咱们家得处处想着他才是。”一番话说得不仅邹晨点头,连柳氏也觉得有理。 母女仨人正说着话,便看到乌倩掀了帘子进来。 柳氏问道:“你堂姊走了?” 乌倩先行了礼才回话,“回阿姑,我堂姊已经送走了。走的时候给她包了两包糖果和一斤白糖,我看她身上的衣裳半新不旧的,就把我的几件没穿过的衣裳给了她。又给了她半匹布,让她回去自己个做件裙子穿穿。” “嗯!”柳氏点点头,觉得儿妇做的甚是周到。 乌倩又面向黄丽娘,一脸的歉意:“三婶,我堂姊就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刚刚她说的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小晨,金兰,我这里也代她向你们陪不是了。”乌倩说着向黄丽娘、邹晨和金兰施了一礼。 黄丽娘这会早就气消了,看到侄媳妇向自己陪不是,哪里肯让她拜下去,伸出手拦住,“又不是你的错,你道甚歉?” “对了,明儿又到了休沐之时,二郎他们晚上也该回来了。倩,晚上你就把小宝放在我这里。”柳氏笑眯眯的说道。乌倩听到这句话便红了脸,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二嫂,我二哥说明年考秀才吗?”邹晨逗弄着小宝的手指,随意的问道。 乌倩听了这话抬起头,道:“要考的,明年正是大比之年,若是不考,下次就得等三年了。”说起这个话题,乌倩满脸的甜蜜,若是二郎真的考中了秀才,那么她便是秀才娘子,这世间的女人哪个不巴望着自己的郎君有出息呢。 “四哥也说过明年要考,到时五哥也会回来,三兄弟下考场,到时不免要传为美谈。”邹晨笑道,“二婶,阿娘,若是哥哥们中了秀才,到时闺女我出钱,让哥哥们给二婶和阿娘一人请一个安人的名号。”邹晨笑盈盈的说道。 “不要,不要!”柳氏急忙摆手,“哪里用得着花那个钱,到时啊,我可是等着儿子们给我在皇帝面前请封,咱不花钱。” 黄丽娘也笑道:“是啊,象你二舅那般在皇帝面前为你外祖请封,这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呢。花钱买来的,咱也不体面。” “敢情我的钱就花不出去了?哼……”邹晨张大嘴佯装要去咬小宝的手指,吓的小宝急忙把手往回缩,逗得屋里的人哈哈大笑。 ps: 花钱请封安人:这是卖官鬻爵的一种,价格从七百贯到一千贯不等(南宋价,北宋不知)。六千贯可以买到从九品的县尉主簿,一万贯可买正八品的殿直(北宋价)。来源是程民生先生的《宋代物价研究》一书,421页,官职。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为学馆买义田 小七被接他回来的护院送回家,到了家之后便直扑自在居,却得了消息说小女郎在东院呢,于是转到东院。一进东院便大叫大嚷:“阿姊,阿姊。今天先生夸我了!” 邹晨听到小七的声音,把小宝交到乌倩的手中,掀起帘子一看,只见小七一脸的兴奋,手里举着一张纸正笑嘻嘻的看着她。 “夸你甚了?”邹晨笑盈盈地问道。 小七兴奋的把纸举到她的面前,谄媚的说道:“阿姊你瞧瞧,先生在我作业上面给了我好长一段批语哦。” 邹晨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此子恭谨有余,惟热忱不足。然天性聪明,万事一点既通。……”后面便是一长串赞美他的话,又把他的这篇作业给批注了一番。 “好!”邹晨不住口的夸奖。小七得了夸奖,把头仰的高高得,得意非凡。 邹晨失笑:“你后头要是有一个钩子,能直接把你吊天上去。”说着往他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下。 这时,黄丽娘已经听到她们姊弟在外面说的话了,在屋里说道:“先生夸你甚了?快拿来让我瞧瞧?” 邹晨进了屋把老师的批注给读了一番,然后又解释了一遍,“先生的意思,咱家的阳阳,虽然平时看起来恭恭敬敬的在读书,却是没有什么热情,可是他又挺聪明,老师一讲便明白了。所以希望阳阳以后能够再接再厉,可以真心的喜爱读书,而不是敷衍,……” 黄丽娘听了这个解释后晕了头,“这到底是夸还是损啊?” 邹晨捂嘴轻笑:“既是夸,又是损。可怜这小子还真以为先生是在夸他呢。”黄丽娘一听这话,立刻把小七拉到身边严厉的问他是不是在学馆里惹老师生气了? 小七委屈的撇撇嘴。“哪里有,先生讲的我都差不多明白。先生也知道,所以只让我听一遍便让我自己去读书了。只是今天先生看起来很是悲伤呢,……” 邹晨听到这话关心了起来,这俩个老学究在邹家庄教了快十年的书,当初二郎五郎他们没少受这俩个老学究的教导。所以现在逢过节,邹家都有表礼送给老学究。 “是哪个先生?”邹晨问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故?” “是师母生病了!”小七提起这事也是一脸的难受,“听说师母病的极重。快要不行了,……哦,是苏老先生。” “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既是病的极重。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啊,怎么就没人来说过呢?”邹晨极为关切。 “石竹,你去刘管家那里一趟,让他在柜上支二十贯钱,先给苏老先生送过去。顺便也去请李医士过去看看是什么病,一切费用都由我家承担。”石竹听了这话忙记在心里,跑去通知刘成了。 “二婶,阿娘,这两位老学究的薪水是多少啊?”邹晨问道,“以前从来没有听你们提起过。我却是不知道。” 柳氏想了一想,摇头说不知,黄丽娘也说不知道。这时乌倩开口道:“小妹。我倒是知道,只是说起来也怪是可怜人的。两位老学究一个月仅止两贯呢!” “你说甚?一月一个人只两贯?”邹晨吃惊的问道。 “可不是?你算算呢,俩个老学究,可是庄子里只有十几个学生,一人一年才交两贯钱。剩下的由族中贴补,能有几个钱呢?”乌倩叹了一口气。 “这可不行。这再穷也不能穷了老师啊?老师若是连温饱都不能保证。哪里有精力去教学生?”邹晨双眉紧蹙。怎么以前就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件事,若是她早早的知道也不会让苏老先生的浑家无银钱看病以致病重啊。 “小妹,咱庄子给的不算少了。其他的几个庄子里,有的先生一个月仅止一贯,也不过糊口罢了。”乌倩辩解道。 “这事,我若不知道便罢,可是我既是知道了,这事以后断断不能再这样下去。老师若是连吃的东西都没有,还怎么用心教学生?”邹晨说完这句话,便低下头仔细的思考,不久她抬起头又道,“我看不如家里出些钱买些义田,到时放在学馆的名下,每年学馆租给别人,这样也能得些活便钱。学馆原本便是族里的,咱们若是直接给老师钱,不免和族里闹得有些不愉快。” 黄丽娘柔声道:“这事啊,按说是好事,只是还得和你二伯阿爹商量,我和你二婶可做不得主。” 邹晨笑了笑,说道:“这个自然,回头我就和二伯阿爹去说。” 几个人在说话,不免就冷落了小七,小七忿忿的看着她们,明明正在夸着自己,可是转眼间便跑到先生那里了,气鼓鼓地去逗小宝玩去了。 邹晨可没有忘了他,“今天老师有留了作业吗?” 小七回过头认真的说道:“有留了,不过我都会。老师今天让背《大学》,可是我都会背了。” “有让写字吗?”邹晨又问道。 小七低下头,小声的说道:“有,不过我也写完了。” 邹晨伸出手,“拿来我看!” 小七从书包里掏出几张纸递到邹晨的手里,指着上面的字迹说道:“你看,今天老师让写的就是‘知止而后有定’这一句,连写十次,我都写完了。” “《大学》讲的是何道理,你可懂?”邹晨又问道,这时屋里的人看到她在教小七,都屏住呼吸不敢打扰他们。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讲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小七背着手,仿着先生读书的样子,大声的回答道。 “那先生讲了如何修身,如何齐家吗?” “讲了!可是,……”小七说着说着低下头去,“我没记住,……” 邹晨摇摇头。“先生就说过,你恭谨有余,热忱不足,果然如此,先生未妄言也。你还敢说自己都懂了?你既是懂了,缘何不知如何修身,如何齐家呢?……”邹晨越说小七的头低得越厉害,说到最后小七啪嗒啪嗒的开始流起泪来。惹得黄丽娘在一旁干着急却不敢打扰女儿说话,好不容易等到邹晨说完了急忙把小七一把揽在怀里,心肝肉的叫了起来。 邹晨气恼。“阿娘,慈母多败儿。您就宠着他吧!将来再宠出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来。” 黄丽娘被这句话说的脸色发红,拍了拍怀里的小七。无可奈何的把他推到了邹晨的身边,然后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柳氏低低的在她耳边劝道:“小晨说的有道理,我看啊,小七你就别管了,跟着小晨准没错。咱庄子里谁家的小子四五岁就认识字了?不仅认识字而且还能背诵大段的书。小七这样你还愁什么?”把黄丽娘劝的连连点头。 “你知道错了吗?”邹晨又问小七。小七吸了一下鼻子。闷闷的说知道错了。邹晨又问错在哪里。他说不该不仔细的听老师讲课…… 邹晨听的一阵气恼,又问道:“你可知道为何你的老师让你现在就读《大学》吗?”小七听了这话之后摇了摇头。 “这《大学》一般是学了三四年之后才开始读的!别人家的孩子启蒙都是用的《三字经》,是咱阿爹去求了老师让他用《大学》对你进行启蒙。便是希望让你明理知事,可是如今你哪里有一点明理知事的样子?” “孟子说道,人之所以是人,是有其为人之道的。如果吃饱了,穿暖了,住安逸了。却没有受教育,那么就近于禽兽。所以要学人伦,人伦是什么?是: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叙、朋友有信。而《大学》教的便是天地人伦之理。” “我看你的样子,我便知道,你又是没有听懂。可怜我白说了。也罢,从今天起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我再也不管你了。”邹晨说着说着便烦躁了起来,一甩手就要出去,小七看到阿姊真生气了,急忙拦在邹晨的身前哀求,说自己以后一定听话,再也不敢走神了,邹晨听了他一番保证这才把气给消了下来。 邹晨的一番话却把旁边的乌倩给吓了一跳,她以前是听二郎说过邹晨曾教过几个哥哥读书,心里是很不以为然的。心想一个六七岁的小娘子哪里能教得了几个哥哥,可是今天看邹晨训弟,竟是和宛丘学府里府学老师讲的一样,心里不由得对这个小姑子佩服了起来。 这时,屋外响起邹正达的声音:“屋里谁在?” 石燕看了一眼邹晨,急忙掀帘出去说了几句话,一会便看到邹正达掀起帘子进来。 “听说家里有客,走了吗?渴死了,给倒碗水,要凉的。”邹正达进了屋便大呼小叫的,喝完了水立刻把小宝抱在怀里,往空中虚扔了几下,逗得小宝咧着嘴开怀大笑。 柳氏急忙把小宝从他手里抢下来,嗔道:“哪里有你这样的?摔着孩子怎么办?” 乌倩回话道:“回阿翁,是我堂姊来了,已经走了,走时给了她点糖果和白糖,我又送了几件衣裳和半匹布给她。”邹正达听了这话说了一声好。 邹晨没看到邹正业的身影,便问道:“二伯,我阿爹呢?” “今天一头牛产犊,你阿爹过去看了。我就是来看看是啥客,要是没啥事我也得过去了,这可是大事呢。”邹正达说道,然后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刘成出去了,说是你支使的。怎么了,学馆里出事了?” 邹晨便把学馆里的事情给讲了一遍,邹正达听了之后蹙着眉半天没有言语:“你做的对,这事是咱邹家不对,竟然都没有问过两位先生家里的事情,既是知道了那绝没有不管之理。买田的事,一会我和你爹说一声,这几天我们就把这事给办了。至于和族里怎么说,这事你就不用管了。” 说完了之后又问了问柳氏有没有其他的事,便风风火火的出门去了。刚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走到小宝的面前‘叭’地亲了一口才笑吟吟的出去。 “这熊人……”柳氏笑骂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轻罗小扇扑流萤 等到二郎他们休沐回来之时,来了一个令邹晨意外的人物,陈琦也跟着二郎他们回来了。 邹晨并不知陈家曾在几个月前也向自己家提了亲事,当时邹正业黄丽娘虽然对陈家颇有好感,可还是以女儿年纪幼小的理由拒绝了。陈家虽然惋惜,然而看到邹家不仅是拒绝了他家,不论是任何一家去求亲都是以年纪尚小的理由拒绝,倒也释怀了。 其实,邹正业和黄丽娘对陈家是颇有好感,一来是他家当年相助小七之事,二来陈琦不是长房长子,不用承继家业,将来邹晨若是嫁过去,不用去应付一家子人,以后指着邹家给的嫁妆也能高高兴兴的过一生。再者,自家的女儿自己清楚,象邹晨这样小小年纪便能将邹家里里外外安置的妥妥贴贴。只怕那些大户人家娶过去是要当做挣钱的工具,使劲的压榨。所以夫妻俩个便觉得再等等再看看,若是哪一日能找到一个家庭简单的再替女儿提亲事也不急。 家里并不知道陈琦要来,所以闹了不少的麻烦,家里平时吃饭是两家人合在一起吃的,陈琦一来便只能男女分开。 待吃完了饭,邹晨瞅了一个机会抓住四郎问道:“四哥,陈琦怎么和你们在一起了?” “他今年考进了府学读书,已经好几个月了。正好我们学舍也在一起,便处的挺好。知道我们今天要回来,他说好久没有来向爹娘请安了,便一起回来了。”四郎笑了笑说道。 “他还不到十三岁,能进府学吗?”邹晨仿佛不相信似的。 四郎看了她一眼,“我和五郎进府学时年纪也不大啊,为何我们进得,别人进不得?” “哎呀。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邹晨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倒把四郎给绕晕了。 陈琦吃完了饭,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感谢邹家的留饭之恩,又把父母准备的礼物给众人分发了一下。 邹正达和邹正业问了一番他家长辈的身体之后,便放他离开,让他随着几个儿子一块玩去。 二郎一吃完了饭,把嘴一抹说了声去看孩子,立刻溜的没影。四郎被人叫走说是有事。六郎则是拍着他的肩膀说了一句,邹家你都熟悉,随意走走。除了二哥小妹的院子不能进,其他的院子你随意进。说完了之后也溜了,把他一个人留在松鹤居门口。 他喊了几声,只见六郎摆摆手,然后便看到小七鬼鬼崇崇的和六郎汇合。俩人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陈琦哪次来到邹家便莫名的有一种轻松感,邹家和所有的家庭都不一样。他平日去别家做客,所有的家庭吃饭时都是食不言,每个人静静的吃饭,等到吃完了之后才可以开口说话。邹家却不是这样,饭桌之上每个人兴高采烈的说着自己的事情。二郎他们在说着学里的老师和同窗们相处的情况。邹家两位伯父则是说着庄稼的收成,根本不象是朝廷的官员,而象是两个田舍翁。 就如同世外桃源一般。这里没有压榨,没有兄弟阋墙,更没有勾心斗角。他想起自己幼年时,那些族兄为了引诱自己特意买了许多玩意来玩,若不是当年和邹晨通信。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在邹家随意游走,不经意间走到了邹家的后院中。 邹家的后院更是与别家不同。别家的后院无非是种些各种花卉或是梅树,以图个雅致。邹家倒是直接一副农家本色,后院全是果树,果树下面不是种药材便是青菜。诺大的后院竟是找不见一朵牡丹,不是景天三七便是蔷薇。他在一丛景天三七旁边坐下,借着月光仔细的数着花朵。 自家的后园中,种着大丛大丛的牡丹花,娇艳欲滴,每年一到花季祖父便会撒了贴子请陈州各位名流学士们前来品花。学士们对牡丹品头论足一番,然后做些诗词互相品评,既风雅又有趣。可是渐渐的,陈琦便不喜欢了,他厌倦了文士中那种明捧暗抑的褒奖。陈家没有人说真话,就连他的父亲也披着一层外衣。 兄弟阋墙,骨肉相残,这一切,只是为了一个虚名。 陈家到底还剩下什么,值得这些人如此争夺呢? 陈琦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远处渐渐走近,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传来。 “……你这个笨人,你喜欢她就去和咱娘说呗,说你想成亲了,……”陈琦仔细一听,这是邹晨的声音。 四郎的声音也随既传来,“可是,当初说好了,等到锦绣十八岁再成亲,今年她还未满十六……”声音之中透着难过和无奈。 两人的身影渐渐走近了,只见在月光下,邹晨穿着一身水绿色的对襟齐腰襦裙,腰间一条宫绦随着走动漫舞飘飞,梳着一个垂鬟分肖髻,头上没有象别的小娘子那样插着芙蓉或是海棠花,只是别着一根玉搔头,髻上和燕尾处各缀着几条银花和红花。 只听邹晨的声音又传来,“那是李伯伯怕锦绣过早生育坏了身子,你不如让咱娘去说先成亲,不那个什么,……”说完之后掩嘴轻笑,月光下瞧的分明,却是一个少女身影婀娜,款款而行,自有一股风流在其中。陈琦坐在花丛中,一下子看的痴了。 四郎苦恼的叹了口气,“小妹,要不你去和咱娘说一下吧,咱娘最听你的话了。” 邹晨啐了四郎一口,“我一个在室女,哪里就能管哥哥的婚事了?” 四郎又重重的叹口气,继续往前走去,邹晨跟在后面,手执罗扇不停地扑着身边的飞虫。 待得人走远了,陈琦在花丛中转出来,痴痴地望着伊人远去的身影,直到邹家的下人在后院里喊他的名字,他才惊醒。 粉墙低。梅花照眼,依然旧风味。露痕轻缀,疑净洗铅华,无限佳丽……今年对花最匆匆,相逢似有恨,依依愁悴…… …… 第二日一大早,陈琦一身清爽地从四郎的蛙鸣院出来,先去给邹老爷子请了安,又去东西两院给两位伯父各请了安。去时,心里暗自祈祷能够遇上邹晨。可是没想到邹晨早已经请过安回自在居了。 所谓男女有别,礼也。他自然是不能冒然去自在居找邹晨的,于是只能暗自惆怅。叹息自己起得晚了。 四郎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哲思兄(四郎的字),怎么两位伯父这么早便出门去了?”陈琦没话找话说。 四郎笑了笑,“二伯和家父一向早起去农田忙碌,从未间断过。” “两位伯父乃是圣人赏赐的直节郎。怎么还要下田劳作?”陈琦奇怪的问道。 “二伯和家父常说,自己虽然得了圣人的赏赐,然而说到底自己还是一个农夫。做为农夫每日劳作这岂不是正常的事情吗?农人本质,不因富贵更改,不因贫穷忘本,不因升官忘田。不因离乡忘祖。……”四郎自豪的说道,有一个做农夫的二伯和父亲,不仅不以为忤。反而引以自豪。 “二伯和家父不仅教导我们不能忘本,而且每逢家中收割或是耕种之时,均是让我兄弟几个下田劳作,和那些佃户们一起收割粮食,体会农夫的辛苦。我们兄弟才知道何为‘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哪怕就是远在东京城的五弟因每年不能回家劳作。自己在相府中开了一块小田,每日种植,不敢忘本。” “走,我带你去看我的田地!”四郎说着说着兴奋了起来,拉着陈琦一起去看自己名下的二十亩地。 邹晨这时正在自在居中盘帐,公孙璐坐在她的对面,一本一本的核对帐册。 “小女郎,这是黄有良大掌柜送来的帐册!”公孙璐说着把一本帐册递到邹晨手中。 邹晨接过一看,上面写着黄金地毯售价七万贯,运费一辆车七十贯,收购羊毛共六十车,每车五十贯。 “这草原人倒是精明的很,去年还白送,今年一车要了五十贯,又另要数枚玻璃制品才罢休!”邹晨嘴角闪过一丝讥笑。 公孙璐低下头笑笑,没有发表意见,过了一会说道:“小女郎,这从北方草原到中原来往运费颇高,我们不若在边城附近设一个厂?” “不可!”邹晨摇摇头,“现在羊毛地毯之所以卖的高,一来是产自中原,临近东京城,挟天子之威;二来是来往运费颇高,价格降不下来。若是咱们临近边城设了作坊,到时不免那些草原人便学了过去。这羊毛地毯能有什么机密可学?凡是会织布的学上几个月便能学会,奥妙无非便是在结上或是在图案上,到时还怎么卖的高价?咱这七万两,上交国库便须得七千两,咱们赚了国家也赚了。而且中间往来经过数手,人人都可以赚上一笔,若是到边城开了,这些中间人还怎么赚呢?” “断人财路,犹如掘人祖坟,我可不做这种事情,……”邹晨笑吟吟地说道。 “再说了,咱大宋又不是只有咱们一家能做地毯的,那些以前做毡的只要肯学都可以学会。只需要把地毯买回然后拆了,自己再琢磨一些花纹既可。能有甚难的?” “那咱们怎么办?”公孙璐一听别人也可以学会这种地毯的织法,立刻着了急。 “还能怎么办?”邹晨将帐册放在桌子上面,双目中露出睿智的光芒,“成立行会,对地毯进行垄断,禁止低价销售,凡是低价销售的从地毯行业中踢除出去。只有这样,才能将地毯的价格维持在一定的高度。只是这些需要再过几年,怕是三四年内这个织法和图案很少有人能够仿制。” (补昨天的,今天的我立刻就去码。今天上午去输了水,中午才回来。不好意思,又耽误了。唉……) 第二百二十四章 母女议亲事 “这是下口上个月的出货记录!”公孙璐又将一个帐册递到了邹晨的手中。 邹晨翻看了一遍,笑道:“小吕姨看着懦弱,可是没想到竟真是一个经商的好手。那些个行商竟都是心甘情愿的以高价进货,真是不知道是怎么谈出来的?”脑子里想着柔柔弱弱的小吕氏和那些老奸巨滑的行商们谈价格的场面,突然之间一个词跳了出来:小白花。 邹晨哑然失笑!可不就是吗,小吕氏从骨子里到外表,都散发着一股柔弱、我见犹怜的味道,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保护她爱护她。这可不就是后世所说的小白花吗?这样的人若是去算计人,可还真不好招架!你大声吼她吧,还没吼,她就眼泪汪汪的瞧着你,让你吼不下去;你不理她,觉得她无理取闹,她又是眼泪汪汪的瞧着你,让和你同行的人看不下去纷纷劝你。结果好多行商都是栽在小吕氏的眼泪之下,一发不可自拨,哀怨的掏出银子只求眼前的美人别再哭了…… 公孙璐笑着说道:“小吕氏倒真是一个奇材,若不是遇到小女郎,真是埋没了。” “公孙叔叔快别夸我!”邹晨脸上浮起一朵红晕,又想起白糖作坊的事情,便问道,“公孙爷爷那里最近没有什么新品种吗?” 邹晨虽然有白糖作坊的股份,然而平时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倒也不过问白糖的事情,毕竟那是家里的产业,自己过多的介入只会引来麻烦。 “现如今白糖作坊已经进入稳定期,每天出货量都是固定着的。所以家父便让那老焦和莫恩两位师傅去研制新的模具去了,最近倒是没有什么新品种出来。无非就是去年的那些花糖种类。”公孙璐说道。 “李达师傅还没有消息传来吗?”邹晨又问道。 “精梳机倒是研制出来了,现在已经在大批量的生产之中,可是水力大织布机还是没有研究出来。小女郎。您确定这个机子能研制出来吗?李达师傅如今光耗费的钢铁等物便是花了不少的银子了。”公孙璐担忧的说道。 “应该可以吧!”邹晨没敢说满话,水力大织布机最早是在南宋出现在织布行业中的,现如今还有二百年左右的时间,这中间是有四五代人的跨度。但是哪怕研制不出来,光是李达在研制过程中所画的图纸和他教授的几个徒弟这也是宝贝啊。 就象现在使用的精梳机,就把工人的劳动强度给大大的简化了。羊毛进入精梳机,再出来便变成了毛条。这个不仅可以用于羊毛,还可以用到棉花上面。 邹晨笑了笑,“公孙叔叔,你不要只看耗费的钢铁等物。你算算其他的帐。李达师傅研制出来的这个李达精梳机,能为咱们作坊赚回多少钱?能让咱们作坊的工人们省多少功夫?” “这倒也是!”公孙璐乐呵呵地说道。李达精梳机刚刚面世,在试用过程中便被来送生丝的几个江南商家‘发现’了。他们立刻和公孙璐联系要进这种机子。他们要的可不是一部两部,而是几十部。就光他们要的这几十部机子,便可以弥补李达在研制过程中耗费的银子。 “我想在羊毛作坊名下成立一个机器厂,将李达并入到机器厂子里,做二掌柜。平时不管经营只管研制机器。你兼做这个大掌柜如何?”邹晨问道。 公孙璐一揖到底:“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如此甚好!”邹晨笑着点点头。 黄丽娘走到自在居院内,见到石竹石燕坐在东侧楼书房门口低着头绣花,便知道女儿肯定是在东侧楼里。 石竹石燕看到主母来了,急忙站起身福了一福,黄丽娘低声问道:“你们女郎是在书房里看书还是盘帐?” 石竹回道:“回主母。小女郎和公孙大掌柜同在书房里盘帐呢。” “哦……”黄丽娘听到盘帐便没有进书房,“杜昭和金兰在哪?” “杜妈妈在对面房间内教小娘子规矩呢!”石燕在一旁恭敬的回答。 “都忙着呢?得,我先回去了。一会你们女郎闲下来让她去找我。”黄丽娘说完便走了,石竹石燕一直送到院门口才回来。 “怎么主母倒象是怕小女郎似的,听到小女郎在盘帐,门都不敢进?”石燕掩嘴轻笑,石竹听到这话瞪了她一眼。正色道:“女郎和主母的闲话也是你能说的?小心口舌之祸,若是你被邹家退回去。我怕整个宛丘的豪门大户们没有一个敢用你的。”石燕听了这话吐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了。 石竹摇头没有再说什么,毕竟是从一个牙保手里走出来的人,若是石燕有些不好的,自己也会受些连累。然而交浅言深,也就言尽于此了,将来石燕如何那自然是她的造化,只要自己一心一意服侍女郎既可。 公孙璐走后邹晨从石竹口中得知母亲来寻自己,便收拾了一下去了东院。 黄丽娘正坐在走廊里一个人无趣的织毛衣,看到女儿来了,连忙招手让她过来。 “阿娘,我听她们讲你去找我,可有事吗?”邹晨走到黄丽娘身后帮她轻轻的捏肩膀。 黄丽娘欣慰地拍拍女儿的手,笑道:“今天牛妈妈休息,我自己一个人也怪无趣的,和那些浆洗婆子又说不到一起,便想过去看看你在做甚。没想到你竟是在忙呢,我就回来了。” “怎么没去找二婶?”邹晨问道。 “唉,你二婶啊,抱着小孙子不丢手。我看着心里腻歪,不想去找她,……”黄丽娘提起柳氏就是一肚子幽怨。 “那,……”邹晨想说四郎的事情,便摆摆手让石竹石燕先退下去,等到她们走出院子后才低声道,“阿娘,不如先把我绣姊姊娶回来吧,这样你闲了也有个说话的人。要不然我四哥的蛙鸣居老是空着无人居住。怪空旷的。” 黄丽娘听了之后精神一振,“我倒是想过,只是当初和李家说得是等到锦绣十八岁了再成亲,……” “阿娘,先成亲,其他的事情等过几年再讲呗,……”邹晨低声劝道。 黄丽娘仔细看了看邹晨,伸出手指点点了她的额头,嗔道:“你四哥昨儿个才回来,你今儿就和我提这事。是不是你四哥着急了。托你来讲的?” “阿娘?……”邹晨抱着黄丽娘的胳膊撒娇,又是摇又是晃把黄丽娘逗的没办法。 “这话只能在我面前说啊,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哪里有妹子管哥哥屋里的事情?你今天说的是好事。我且容你。若是以后你敢在我面前说你几个嫂嫂的坏话,我可不能容你!你嫂嫂如何,自然有你哥哥和我呢。以后啊,可不能再管你哥哥的事了。”黄丽娘想到以前整日被大姑娘邹秋华在背地里和马氏嚼舌头便肃色警告女儿,邹晨急忙答应了。 “那?四哥……”邹晨又问道。 黄丽娘轻轻地在邹晨身上打了一巴掌。笑骂道:“说了不让你再提,怎么又提。这事啊,轮不着你管,凡事有我呢,我等你阿爹回来和他说去。” 邹晨舒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事给谈成了。想必四哥要是知道了不知多欢喜呢。 “你觉得陈琦这个人怎么样?”黄丽娘呷了一口茶问道。 “阿琦?”邹晨愣了一下,不假思索地说道,“这孩子挺好的啊。既聪明又上进,就是啊他老陈家不大安宁,兄弟失合,倒是可惜了。” “孩子?”黄丽娘听了这话差点把一口茶水给喷出去,“你才多大点哟?他可是比你大了快三岁的。” 邹晨心中腹诽:大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耍的团团转?再大能有我大?我都能当他娘了。 黄丽娘斟酌了一下用词,谨慎的说道:“晨啊!这几个月倒是有数个媒婆来咱们家给你说亲事了。……” 话还没有说完,邹晨立刻蹦了起来,大惊道:“阿娘,我才多大点啊?我才十岁,你不会这么快就想把我嫁出去吧?” “做啥呢?蹦这么高?”黄丽娘气结,“我还没说完呢,给我坐下。”邹晨听了这话撅着嘴重新坐了回去。 黄丽娘低声道:“宛丘这几家,倒是都来了媒婆,就连前通和前录事参军都请了媒婆来呢。我和你阿爹倒是都没有同意,全给拒绝了,瞧瞧你那样儿?这下满意了?……”黄丽娘说着伸出手拍了拍女儿的脸庞,邹晨这才转怒为喜,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我不想这么早定亲嘛?!”邹晨说便依偎在母亲的身边,撒娇的说道。 “阿娘从来没拿你当一般的小娘子看待,若是平常的家庭,这样的事情岂会和女儿说?”黄丽娘叹了口气,“我呀,真觉得你已经二十好几了,能自己处理事情,万事都不用我操一点心。我这阿娘当的,不称职啊!所以,我就想替你找一个让你合意的。晨,你和阿娘说说,咱宛丘府你喜欢哪个人家的子弟。若是你喜欢的,哪怕他就是龙子龙孙,阿娘也舍出这个脸去给你求。” “喜欢?”邹晨一下子被这这个词给惊呆了,自己有喜欢的人吗?有吗? 前世和丈夫是自由恋爱,刚结婚那几年也曾有甜蜜的日子。可是时间久了,这爱情变成了亲情,两人便只剩下平淡和琐碎小事。再过的久了,两人在一起议论便只有儿子和明天吃什么了。 爱情?爱情又是什么?自由恋爱又是什么?倒不如媒灼之言,父母之命呢,最起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他不敢欺负自己。自己又有大批的嫁妆将来饿不着,又不需要看阿姑脸色。 邹晨低叹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母亲问道:“阿娘,您喜欢哪家的子弟?先声明,我不嫁长子,不做宗妇。我可不想为别人家拼死拼活的,最后为他人做了嫁衣。” 黄丽娘轻轻抚着女儿的鬃发,深深觉得贴心,女儿真是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阿娘也是这样想的,我家女儿才不去做宗妇侍候一家老小呢。眼前,宛丘府合适的倒有几家。……”黄丽娘便把这几家的情况给说了一番。 第二百二十五章 聘邹晨用周礼 邹晨听到母亲说了宛丘这几家的情况之后,挨个在心里掂量。 “蔡又鸣是何人?和蔡家有无关系?”邹晨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便开口问道。 “没有,没有,若是和蔡家有关系,我岂会容他家的媒婆进门?”黄丽娘失笑,“此人乃是前录事参军蔡黄裳之孙蔡与硕之子,年方十二,虽家贫,然而幼承庭训,家教甚好。” “蔡与硕?”邹晨低头想了一会,这不是蔡持正的弟弟吗?连忙说道,“阿娘,不可,蔡家乃受陈执中大恩,现在我家是文相之属,不可联姻。” 黄丽娘迟疑了一下,“这个,我倒是不知。那其他的几家,你看看怎样?” 邹晨又想了想母亲说的另外那几家,大多是一些门户相当的,不是一等户便是县丞主簿之子,而前通判之子则是不在考虑之内,门不当户不对的,嫁过去也是在阿姑面前伏底做小的命。而在这些人当中,陈琦的名字突然跳闪在她的面前。 这些人,都没有什么深交,将来嫁过去,也不知会怎么样。陈家则不同,有玻璃作坊将他家和自己家联在一起。而且陈十三这个人既风趣又文雅,日后也好相处。虽然从未见过鹿氏,可是陈十三这种风流人物,娶的浑家相必应该不是什么没见识的人物。 最主要的则是陈十三不是长子,乃是次子。将来他肯定不继承家业,他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做族长或是宗长,自己嫁过去只需要安心经营好小家即可。而且陈琦从六七岁时便认识,一路也是自己看着走过来的。这样的小丈夫,将来好好调教调教也不怕他翻什么大浪出来。 思忖已毕,便抬起头对黄丽娘说道:“阿娘,就陈家吧!”眼神清澈。丝毫见不到一丝羞态,仿佛她说的不过是又卖了一个黄金地毯而不是在讨论自己的婚事。 黄丽娘看着女儿的目光,突然心头一紧,一阵悲凉涌上心头。女儿小小年纪便支撑门户,当年若不是她,自己岂能从老家分出;若不是她,岂会有现在的风光;若不是她,夫君怎能得了一个直节郎的称号;若不是她,白糖作坊哪里来…… 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突然在黄丽娘脑海中浮现,她抱住女儿抽噎道:“晨。阿娘对不起你,阿娘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若不是你,阿娘。阿娘还糊涂着呢!我差点害了你们兄妹,你五哥那么好的才华,我愣是压着不肯让他读书,我是个糊涂人,我蠢啊。就为了不值什么钱的贤良名声,我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娘娘!”邹晨被母亲抱在怀里,用儿时的称呼轻轻唤着娘娘。黄丽娘听到这个称呼,犹如被一根小草轻轻地在心中挠了一下,瞬间便化成了一滩水。 母女俩紧紧依偎在一起,时光深处。岁月静好…… 邹晨此次却是失算了,若是她知道陈十三若能把她聘为儿妇,立刻可以做宗长。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等到邹正业回来之后,黄丽娘拉着他嘀咕了半天,邹正业一脸喜色的从西院再出来后,看陈琦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把他看得心底直发毛。 午饭过后,到了半下午。陈琦便该打道回府,二郎他们也要拜别了父母妻儿回宛丘的府学去了。 黄丽娘和柳氏两人准备了一些礼物让陈琦带回家,黄丽娘又状若无意的和陈琦说了一句,你母亲整日在家中呆着也怪烦闷吧,不如闲来无事来邹家庄走走,这里田多树多,空气清新,最是合适夏天避暑。 陈琦开始听得一愣,黄伯母可是从来没有邀请过母亲来邹家庄的。可是再一细细品味,脸上不由得露出狂喜的表情。整整衣裳,身略俯折左手压右手高举于额前,然后两臂自额头下移,深深揖下,如此这番拜了三拜。黄丽娘坐在上首,坦然不动,受了这一礼。 陈琦三揖大礼被人接受,狂喜莫名。 他从邹家庄走时是一路咧着嘴走的,看着和他同路回去的二郎等人莫名其妙。 孩子们走后,黄丽娘便派了杜昭去李医士家里问齐氏可有空闲的时候,她将于明日拜访。 第二天,黄丽娘换上了盛装,去了李医士家里做客。等到她再从李家出来之时,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与此相反的则是她走后,齐氏一脸愁苦之色,她走出房门看着女儿的闺房,轻轻摇了摇头,自语道:“女大不中留啊!还是养儿好,家中只见添人不见减人的,……”说着说着脸上两行清泪潸然落下。 陈琦回去没有两天,陈家便递了贴子来,问黄丽娘何时有空闲,鹿氏也好前来拜访。 邹晨看到陈家的贴子后,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又去忙碌羊毛作坊的事情了。这些,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娶也罢嫁也罢,不过是一些过场罢了。 其实,邹晨倒是想过终生不嫁,可是如果不嫁,那么父母和几个哥哥便要承受众人异样的眼光。若是立为女户,也须得是无夫子幼的寡妇,在室女是不能自立女户的。倒是还不如随便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家,先生个嫡长子,再多给他找几个小妾,然后随便他去胡闹,自己眼不见心为净,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 至于爱情?这辈子再也不去想了。 爱情是什么?不过是一次背叛的借口罢了。 所以,她很快的把陈家的事情给放逐到脑后,一心一意的去处理羊毛作坊的事情。黄丽娘也知道女儿对这个亲事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她只是和邹晨提了一提,然后便自己安排了。 陈家来过纳采之礼时邹晨连问也没有问过,只是在刘妈妈来时出来和刘妈妈请了安。 而陈家为了表示对邹晨的重视,居然采用了真正的周礼来进行。 周礼的议婚和定亲是非常繁琐的,整个礼仪下来通常要持续数年之久。一般人家根本不敢使用,也就是陈家仗着自己乃是千家世家才敢使用。 周礼中士族的娶妻仪式包括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这六个步骤来进行。 陈家宗长先请官媒刘妈妈到女家请求和邹家结亲,得到邹家同意后。便和邹家商定明日要去宗祠提亲。于是,隔天刘妈妈穿上从九品官服戴着全套媒婆首饰,到邹家宗祠正式提亲,并送上提亲礼物和大雁一只,邹家在族长的见证之下收纳了雁礼,并且同意了陈家的提亲。这叫纳采!是第一步。 收了雁礼之后,刘妈妈先出了邹家庄,然后在庄外等了约摸半个时辰再次进入邹家的宗祠“问名”,即询问女子母亲的姓和父亲的氏,以了解对方的血缘关系。避免出现同姓婚配的情况。娶同姓为妻是违反礼制的行为,要受到舆论抨击,古代人是绝少敢娶同姓为妻的。这叫问名。为第二步。 过了月旬选一个良辰吉日,刘妈妈在陈家的家庙之中将女方的姓氏交到了陈家宗长手中,陈家宗长在得知了邹晨的母亲姓黄父亲的氏为邹之后,便在家庙中占卜询问祖先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得到了吉兆之后便在家庙之中挑选吉日。 然后过上一段时日。在选定的吉日凌晨再让刘妈妈带上礼物和一只大雁复登邹家,将占卜的结果在邹家宗祠之中告诉给女方。邹家当着媒人的面在祖先面前写了细贴子,序三代名讳,议亲人有无服亲,有多少田产,可有官职之类。然后刘妈妈将放在怀里的男方细贴子交到了邹家的手中。这个称之为纳吉,为第三步。 再过月旬,陈家宗长在家庙之中选好了另一个良辰吉日。并且占卜为吉,在吉日之时三名妇人陪同着陈家宗长和刘妈妈,带着玄色和纁色的帛共五匹,鹿皮两张,茶叶一斤。六畜各一样,不论男女皆着盛装。一路吹着周正之乐自宛丘府凌晨出发,清晨到邹家庄,然后在邹族长的见证之下在宗祠之中将财礼交到了邹家人手中。这时,邹家由邹族长出面回‘回鱼箸’。此一礼为纳徴,为第四步。 除纳徴不需要送大雁之外,在六礼的其它五个仪节中,男家使媒婆带往女家的见面礼物必须有大雁,而且仪式举行之时,不论男方还是女方都是在家庙或是宗祠之中进行,如果在家中举行那便是失礼。而且除了亲迎之时是黄昏,所有的仪式必须在清晨举行,所以陈家每次都是凌晨出发,清晨到。 纳徴之后便是请期,由于男女两方年纪都比较小,所以两家商定等再过几年举行请期这一礼。 于是男女双方各自在家庙或是宗祠之中对祖先祷告,然后陈家宗长将邹晨的名字放在家庙之中封存,等到进行请期之时再重新打开家庙将她的名字和八字取出。 邹晨对古礼懂的不多,对周礼更是一窍不通。她不知道家庙和宗祠对古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娶妇之时根本不开家庙。只有将妇娶回之后,才开了家庙让此妇向祖先跪拜,然后将她的名字写入族谱之中。 聘一妇历时数月,期间开了数次家庙,陈家对她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可以说,邹晨现在只消在陈家地盘上站一站,陈家那些小辈们也会对她避让三分的。 她也曾问过杜昭,杜昭虽是懂得宫廷礼仪,然而对这个文人重视的周礼却是知之甚少。她只能含糊其词的告诉邹晨,陈家毕竟是千年传家,想必是非常重视礼仪的吧。于是,邹晨也就是当做观摩古代礼仪好了。 她若是真懂得周礼,便应该知道,这样的六礼是娶宗妇所用,非宗妇不敢用此礼,娶普通的妇,根本不用男女双方大开宗祠的。 陈家居然为子弟娶妇用了周礼,一时之间在宛丘引起了哗然。已经数百年没有人家娶妇肯用周礼了,这不能不说是陈家对礼的重视。许多文士,对此津津乐道。甚至对陈家此次娶妇品头论足,一些文士认为陈家纳徴之时居然擅自添加了茶叶和六畜是对周礼的侮辱。也有文士认为添加茶叶和六畜是对周礼的完善,毕竟周礼出世之时,世上还没有茶叶呢。 文士们随着陈家送聘礼的步骤一直争吵了几个月,最后在嘉祐二年陈家纳徴之时把架给吵到了朝堂上,几个相公也对此事发表了看法。于是,在大宋境内引发了一轮周礼复古潮流,许多文士之家正苦于娶妇和嫁女的聘礼嫁妆太多,这时总算找到了突破口。他们立刻以复兴周礼为名,却为减少聘礼嫁妆之实,掀起了周礼之热。 陈家的宗长抚着胡须,看着各地的商家给的回报,笑得意味深长。 仅仅娶妇便让陈家扬名天下,划算啊。 ps: 姓氏:周礼中,古人的姓是从母亲那里来的,女子称姓,男子称氏,同姓不婚,通常是指的母姓。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郎成亲了 嘉佑二年(1057年)的春天,便在陈家用周礼行聘于邹家的争吵声中渡过了。 嘉佑元年元旦之时,陈琦以未来女婿的身份第一次登门邹家,带来了丰盛的礼物,丰盛的程度令邹家老幼都咂舌不已。 邹晨看着陈家送来的手指大的珍珠,和母亲开玩笑:“阿娘,这陈家好有钱啊?聘礼却只给十匹帛两张鹿皮和六个活畜,太吃亏了。” 黄丽娘打了她一下,下意识的四处看看,发现是在屋里,低声骂道:“快住嘴!让人听见不好!哪里有小娘子议论自己婚事的?” 邹晨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本来就是嘛,美娘姐下聘的时候给得东西就比这个多。 幸好孔老夫子已然做古,否则他老人家一定会指着这一对母女的鼻子骂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此乃礼,焉可与铜钱等价之? 除了感慨了一次礼物多寡之后,邹晨便不再关注此事了。她和往常一样,每日不是在东侧楼中盘帐,便是在羊毛作坊中指导生产。 然而,陈家则是不同了。陈琦每日喜气洋洋的,不论是做什么事情都有十分的干劲。他知道邹晨喜欢有出息的人,便每日努力读书,以图将来也能考中秀才,再去中举再中状元。至于祖父有没有拿邹晨做伐,他则是嗤之以鼻。一个家族的兴旺,居然要靠娶妇来支撑了,那这个家族还有什么资格立于人前?若是人人都靠妇人支撑,那世间要男儿还有何用? 他只知道,自己真心喜爱邹晨,便想把世间最好的东西给她,以后不让她苦恼,不让她难过,不让她忧伤。如果将来家族真的为难邹晨。那么自己便挺身而上,哪怕翻脸也在所不惜。 还好,陈琦的这些想法,陈家宗长并不知道,否则的话,他的老祖父定会拿大皮鞭抽他。 陈十三听到儿子的话,哈哈大笑,既没有说不好,也没有说好,只是重重拍着他的肩膀赞叹:不愧是我陈博远的儿子!有胆子! 等到陈琦走后。陈十三怔怔地看着儿子的背影。喃喃地说道:“只是为了你和你弟弟,为了你娘。说不得,我也得拼了。” 自从纳徵礼之后。陈琦和邹晨便不能再相见了,甚至连写信也不可以。陈琦甚为苦恼,于是他另辟蹊径,想出了讨好大舅子哥的办法。他经常买了一些新鲜的小玩意,一式几份。说是送给三个大舅哥,可是总是会多出一份。二郎和四郎看着陈琦讨好的目光便知道这多出的一份自然是送给自家小妹的,于是便好笑的收下了,有时还会逗他说这礼物不好,然后便看着陈琦屁颠屁颠的去买另外的礼物。 六郎虽比陈琦小了一岁,可是他对男女之间的情事一点也没有开窍。看到陈琦的这个行为。便觉得可笑,每次都是嘲笑他买东西总是多买一份,是不是不识数啊。 于是。每次哥哥们休沐回家的时候,邹晨总是会收到一大堆的礼物,哥哥们也不说是谁给她买的,邹晨便会笑笑收下,然后大部分都转手送给小七了。 而于陈琦私下送的小礼物不同。陈家则是每个月都会有礼物送来,或是从南边来的丝麻。又或是从北边来的皮子,再或者是一些玉器,又或者是一些京城中时兴的金银首饰,还有一些各类书籍,大多是商业或者管家方面的。这些礼物都是以陈家宗长的名义送来的,每件礼物都是五个。 邹晨看着这些指名是送给自己的礼物,一时之间犯了糊涂:这陈家如此待自己到底图什么?图有钱?陈家似乎比邹家更有钱!图有权?陈家乃千年世家,虽不如王谢那般繁华却也是有家庙的家族。图自己什么?图和文相公结盟吗?那陈家送女儿入文府不是更好吗?到底图自己什么呢? 左思右想也不得其解,于是只能甩甩头不再想这件事情了。 如果要陈家的宗长来回答,他则会哈哈一笑,“此乃礼也,娶宗妇之礼也!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 邹晨并不知道,每次陈家的宗长送来的任何礼物,都会在宛丘府中引起一阵追捧和议论,因为陈家的宗长是严格按照周礼中娶宗妇的步骤在送礼物,一件不多,一件不少。 陈家宗长的精明之处就在于,不论送多少礼物给宗妇,除了吃的东西不能带回,任何的礼物将来宗妇嫁过去时都会带到夫家去。所以,不过是在未来宗妇手中保管一阵罢了,而陈家赚的则是名声。 每个月男方送未来宗妇的礼物,则是一种象征:一来是表示对宗妇的看重;二来是表示男方家族是有底蕴的家族,到时你们送嫁的时候赔送也得多些吧;三来则是借此提升男女双方家族在当地的地位。 陈家今年聘得还有其他儿妇,送给这些未来儿妇的礼物无非是丝绸或是金银首饰或是吃的而且只在过节时送,其他时节不送的。对邹晨则是每月都送礼物,每次送礼物之时以燕乐为礼,奏《采蘩》掌鼙鼓、缦乐,进邹家时,皆从左入。每次都送书籍和玉器,书籍才是一个家族的底蕴。当然在宋代,随着造纸术的发明书籍已经变成大众化平民化了,但是依旧在民众心中是神圣的。而玉则是一个家族的象征,古人以玉为贵。 陈家也娶了很多宗妇回家,可是还从来没有像邹晨这般用周礼迎娶的,于是引起了陈家众多儿妇们的不满,邹晨还未进陈家,便在陈家惹了一大堆的麻烦事。 邹晨不知道,否则她会大喊着退亲的。 陈琦知道周礼意味着什么,可是他不敢说。他隐约的从几个舅兄口中得知,原来他未来的娘子居然不想当宗妇,只希望将来能够守着一个小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每次二郎他们问他时,他都撒谎说这是因为陈家对邹家的重视,是因为邹家自己挣的体面。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上状元。这样就可以带着娘子去外地做官,远远的离开这些烦人的事情。 所以,这为他以后的婚姻生活埋下了巨大的阴影。 邹家在邹晨的聘礼之后迎来了另两件喜事,大郎要成亲了。 大郎和三郎一个二十岁一个十八,大郎已经过了十九岁的适龄之年。已经交了一年五贯的罚金,如果他明年还不结婚,明年依旧要交五贯一直交到结婚为止,如果一直不结婚那就要交到五十岁。 所以邹大郎慌了,可是他在宛丘府根本找不来愿意嫁给他的小娘子。前几年祖父曾托了一个牙保帮他在外地买人,可是没有想到牙保一听说是为邹家的大房买儿妇。立刻摇头不干,说才不敢揽这样的事情,将来肯定有麻烦上身。 最后邹老爷子实在没有办法。只得亲戚托亲戚,朋友托朋友,今年终于通过黄瑾喻帮大郎在大明府找了一个小娘子。小娘子姓何年方十八,母亲乃是一个织户,所以给她起了一个思麻的名字。家中父母早亡。跟着叔叔婶婶生活,性子爽利,为人勤快。黄瑾喻在大明府为官时,何思麻在县衙做了三年的婢女,甚得张大娘子张宁馨的喜爱。 邹老爷子托到他家之时,张宁馨便动了将何思麻嫁给大郎的心思。她去问了何思麻的叔叔婶婶。他们一听说是县令大老爷要做媒嫁给自己的亲戚,哪里有不愿意的?于是黄瑾喻便写了家书将何思麻的事情与邹家说了一番。邹老爷子正为大郎发愁呢,听说有小娘子愿嫁。心想着只要不伤不残能说话能生儿子就行了,立刻回信同意。 于是,今年黄瑾喻述职回京之时,便给了何思麻的叔叔婶婶五十贯,算做何思麻的聘礼。从此后。何思麻与大明府的何家再无干系。 何思麻的叔叔婶婶拿出五贯来,为她准备了一份微薄的嫁妆。何思麻倒也没有在意。爽利的拜别叔婶便跟着张宁馨回了陈州。 立春之后,黄瑾喻将妻儿送到了黄家坪,然后马不停蹄的回京城述职去了,只来得及和父母吃了一顿饭。 于是,嘉佑二年的春天,大郎喜气洋洋的骑着一头驴去了黄家坪将何思麻迎回了家中。 何思麻倒是真象张宁馨所讲的那样,每日从早到晚一刻不停闲,不是在做家务,便是在清扫院子又或者是在给大郎做衣裳。她幼年失估,少人疼爱,家中叔叔婶婶孩子众多,对她便不怎么看重。所以嫁到邹家来,眼见得高屋亮瓦,气派非凡,如同掉到了福窝里,便暗下决心要与邹家大郎好好过,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的新‘亲人’! 所以,邹晨的大伯娘朱氏便可算享福了,找了这么一个勤快的儿妇。于是,她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吃饭也得要何思麻端到床前。 一天两天的,何思麻倒没说什么,可是过了几天,每天如此,她便和大郎说了。 大郎就说了一句,“咱娘属驴的,不打不行。你这样做,……”如此这番教了何思麻几个计策,何思麻仔细听下了。 第二天,朱氏睡到日上三竿,可是没有人给她送饭。她饿醒了后跑到伙房一看,啥吃的也没有,于是她破口大骂。 可是没想到儿妇根本不接她的话茬,何思麻一副吃惊的神情,惊讶的说道:“阿姑!您睡到现在才醒,家里的饭早已经吃完了啊,要不然明天阿姑早点醒,明天我做肉汤团子。” 何思麻说完这句话之后笑眯眯地塞给她一个扫帚:“阿姑,家里的地脏了,您扫一下,我去河边洗衣裳。”说完端着衣裳盆走了,理都没理朱氏。 朱氏气呼呼的坐在院子里,想了半天想去伙房找点东西去做饭,可是没想到东西全部被锁起来了。气的又是大骂,可是没有想到惹到了马氏,马氏中午吃得饱饱的正睡午觉呢,被大儿妇这么一骂起床气上来了,抄起家伙就把朱氏打了一顿。 何思麻洗完衣裳回到家里,看到朱氏没有扫院子,也没有生气,和马氏说了几句话把衣裳晒上。 然后,扶着祖母马氏就去二叔三叔家混晚饭去了,留下朱氏一个人傻愣的呆在院子里。 第二百二十七章 暗潮汹涌的科举 何思麻扶着祖母马氏去二叔三叔家里混饭吃去了,留下朱氏一个人。 朱氏气呼呼的等着儿妇回家做晚饭呢,可是左等右等没有一个人回来,就连邹正义也没有影子。于是,一个人又是气的在院子里大骂了一通。 骂完了之后饿啊,一天没吃饭了。于是她想点子去撬伙房柜子的门,可是没有想到好容易撬开了,里面却是空无一物,不知道何思麻把吃的东西藏哪里去了。想进主楼去,可是主楼是那种暗锁,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门,于是朱氏饿的两腿发软,干脆又躺回东侧屋床上去睡觉了。 第二天,她不敢再这么晚起床了,天刚亮便爬起来就往伙房跑,看到何思麻正蹲在灶前做饭,也不管里面做的是啥,抓起来馒头就往嘴里塞。 何思麻大惊小怪地说道:“阿姑,您这样吃法,别人还以为我饿着阿姑不让您吃饭呢!昨天我们去二叔三叔家吃晚饭,阿姑您怎么不去啊?” 朱氏被这话噎个半死:我敢去吗?去了就被打出来的。 “阿姑,来帮我烧火吧!”何思麻笑眯眯的说道,然后把蒸好的馒头全部放在了自己这边不让朱氏拿到。朱氏看了一眼馒头,只好不情不愿的去帮着她烧火了。 吃完了饭,何思麻依旧给朱氏一把扫帚,让朱氏扫地,朱氏胡拉了几下,何思麻也不说她,又端给她一盆脏衣裳,让她去河边把脏衣裳洗洗。 朱氏跳脚大骂:“我是你阿姑,你嫁到我家就是该侍候我的,你敢让我洗衣裳?……”后面的话不堪入耳,令人难以忍受。 何思麻的声音却是比她更高,不仅如此还带着几分委屈:“我只知道给夫君洗衣裳是我应该的。可是阿翁的内衣不该我洗啊?……”说完之后便掩着脸大声哭泣,好象比朱氏还委屈。 朱氏翻了翻衣裳,果然是邹正义的,只得认了命的去洗衣裳。等到磨磨蹭蹭的洗完衣裳天已经黑了,何思麻早已经服侍过马氏吃过晚饭。跑到伙房一看,又是干净的。朱氏疯了似的在院子里大叫大嚷,大骂何思麻虐待她,不给她饭吃。可是没有想到却把邹老爷子招来了,邹老爷子根本不理她,先把马氏痛骂了一顿。然后问马氏为什么纵容朱氏欺负儿妇,是谁给她的这个胆子? 朱氏晕了,谁欺负谁?是谁没有饭吃?是我啊! 马氏也被朱氏吵的头晕。于是抄着家法又是把饿着肚子的朱氏打了几板子。 于是,世界消停了,马氏高高兴兴的去睡觉了。 大郎的新婚生活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邹家庄经常听到何思麻大声喊着‘阿姑,把家里的地扫扫吧’、‘阿姑。阿翁的衣裳该洗了’、‘阿姑,家里的被子该晒了’、‘阿姑,该吃饭了您怎么还在河边洗衣裳啊’、‘阿姑,家里没水了去担点水我正蒸饼呢走不开’、‘阿姑,你屋里都脏成猪圈了该清理了吧’、‘阿姑……’、‘阿姑……’ 一天十二个时辰,从早到晚朱氏被何思麻指挥的做这做那。就没有清闲的时候。只要朱氏一闲下来,何思麻便会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朱氏,好象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只要朱氏干活慢了一会。回家的晚了,家里便会没有饭吃了。朱氏想过反抗,可是何思麻做的饭好吃,让马氏再回去吃朱氏做的猪食,马氏和家里的人实在不愿意。于是伙房的钥匙牢牢掌握在何思麻的手中。 所以朱氏每天都跟个陀螺一样被何思麻抽的满院子乱转,根本就没有精力跑到外面去和人嚼舌头了。 等到朱氏的二女儿邹二姐从朱氏的娘家回来之后。家里已经变个样子,邹家大房的院子,难得的干净了起来。邹二姐看到嫂子“虐待”母亲,很不忍心便同何思麻吵了几次架,可是没吵上几次,又被邹正义给送回了朱氏的娘家,告诉她以后没事就把朱氏的娘家当成自己家好了,气得邹二姐大骂父亲无良。 邹晨听到了大房家的事情,微微一笑,这个大嫂倒是一个妙人。于是待大房也更加亲厚,平时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是想着要给大嫂送过去一份。一来二去的,邹家大房的关系也和邹晨家亲切了许多。 另一件喜事则是小吕氏怀孕了。 小吕氏自从去下口店铺做店长以后,日日和周三哥相处,再加上她前夫去闹了几次都是周三哥帮着打发走的,一来二去的,俩人竟是产生了感情。原本周母死活不同意儿子娶小吕氏,她再谯不再谯的倒是不在乎,可是她是一个不会生养的女人,所以周母拼命的阻拦。可是没有想到周三哥一意孤行,他对母亲说您有五个儿子,少我一个不少,若是将来我没有儿子从兄弟那里过继一个就是了,于是硬着头皮和小吕氏成亲了。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小吕氏成亲两个月后便传出怀孕的喜讯。这下子整个邹家庄炸了锅,不是说小吕氏不能生育所以前夫家里扣了一半嫁妆才允许和离的吗?怎么和别人成亲就立刻怀了孕。原来,不是小吕氏不能生养,却是前夫不能生养啊。 消息传到小吕氏以前的婆家那里,那婆家还死撑着说小吕氏肯定是假怀孕。可是,过了几日,却连给小吕氏把过脉的医士都说小吕氏确实是有身孕。原本小吕氏前婆家还有媒婆和他家说亲,自从听了这个消息之后都退避三舍。自家的闺女嫁过去后连个儿子都没有办法生,将来老了以后怎么办?所以和他家说亲的人家都打起了思量。 邹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冷笑道:“这就叫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报应自然就到。” 时间就在这样的蜚短流长中一日日过去,转间便又到了秋试之时。五郎已经从东京城回来,准备和二哥四郎一起参加这次的秋考赢得秀才的资格,而邹正义则是打点了行装去了宛丘考进士科。 前年解试没有通过。希望这次能够考过进士科。成与不成,皆在此一举!邹正义默默祝祷,若是成则举,若是不成岂对得起邹家庄的族人? 另人意外地却是陈家的陈十三也宣布要同时角逐今年的进士科,这一个消息无疑是一枚炸弹在宛丘炸响。陈十三喜爱流连青楼游戏风尘,曾数次在众人面前声称视科举为无物,怎么今科却要去角逐呢。 而张家郑家和远在乡下的蔡家,几个家主的脸上都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陈家,要大乱了! 这个消息被人知道的同时,陈家大院里陈六郎的住处响起一阵碗碟碎裂之声。 “十三弟。我的亲弟弟,你未来的儿妇是陈家的宗妇,你又去考进士科。陈家岂不是转眼便在你的手中?这就是你说的兄友弟恭?”陈六郎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 “阿爹!我才是嫡长子。陈家岂能传于次子之手?嫡次不分,乃乱家之源,您可不能老糊涂啊!”陈六郎面向主院哽咽道。 陈家宗长得知二儿准备应举,喜不自胜,特意跑到正堂之中跪拜了祖先。向祖先祷告。 “不孝子前来禀告:我儿十三愿去参加科举,他日若能为官,必可将我陈家之名显于天下。我为孙儿选的妇人,乃是万里挑一的贤良之材,日后必能保我陈家五十年的富贵。长子无能,只可守成。是以不孝子想将宗长之位传于嫡次子……我陈家乃上古妫姓之后,贵为王候,岂可窝居于宛丘。望祖先们显灵,助我儿十三一举登科,他日官达显贵,必为祖先再塑辉煌。”陈家宗长泣血说完,五体投地行了一个大拜之礼。 陈十三的院中。鹿氏一脸担忧之色的看着夫君,犹如看着一尊精美的瓷器。 “夫君!”鹿氏忍不住的出声。 陈十三爱怜的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我去科举,六哥必不能容我。你在后院之中要多加小心,吃食上面要多经几道口,你可不要让我服杖期之服啊!待我真的考上,我便带着你和两个儿子去外地赴任,远远离了这个腐朽之所。我忍够了,我忍了十几年。我为了你,为了琦儿,天天装疯卖傻,对着那些让我做呕的妓子强颜欢笑。她们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起,我还得装出一副爱怜的模样。鹿儿,我的鹿儿,可怜你十三岁嫁到我家,日日夜夜为我担忧受怕,……” “阿爹以为我参加科举是为了争夺宗长之位,他却不知,这个位置在我眼里在琦儿眼里,不过是一堆烂木头堆成的椅子罢了。” 鹿氏倚在夫君的怀中,轻轻嗯了一声,“我在家中会加倍小心,琦儿和璋儿我也会仔细的。夫君,一定要考中啊。考中了,我们便能离了这里,海阔天空,任我们逍遥,……” 陈十三搂着鹿氏轻轻依偎在一起,突然想起了邹家庄中的邹晨,不由得哑然失笑,阿爹若是知道这个女子根本不在乎宗妇这个名号会怎么想? 阿爹费尽心挑选邹晨为宗妇,不就是看中了她的治家理财之能吗?想用一个宗妇的虚名困住邹晨,让她耗费一生的精力为陈家聚敛财富,可是阿爹有没有问过这个女子可愿意? 若不是琦儿喜欢她,我怎么能允许她离琦儿这么近?琦儿与我一般无二,若是认定了哪个女子必是会终生相随。 什么宗妇,什么陈家,在我心里,没有我的琦儿一半重要,没有我的鹿儿重要。 陈十三紧紧搂着鹿氏的蛮腰,仿佛要将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留在自己怀里。 ps: 杖期:一年,用杖(居丧时拿的,类似后来的“哭丧棒”),叫“杖期(ji)”,这是父在为母,夫为妻的丧服。陈十三暗示鹿氏要注意饮食,以免死亡。 第二百二十八章 替狄青请医士 放榜这一日,邹家人聚集在邹老爷子的松鹤居中坐立难安,邹正业和邹正达不停的走来走去。刘成和大郎已经被早早的派出去了,在府学门口等着张榜。 邹晨和家里人一样,同样是非常的紧张,三个哥哥哪怕是只有一个人中了秀才,这对于邹家来说都是莫大的喜讯,邹家门第才变成真正的耕读传家。 正焦急中,大郎从院外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张榜……张榜……”邹正达和邹正业急得一人抓住一条胳膊问他到底榜上写什么了,邹晨急忙给大郎倒了一碗水,大郎喝了水一口气说道,“张榜了,我三个弟弟都考中了。今年只取了三十名秀才资格,二弟在第十六名,四弟在十五名,五弟,五弟是第一名,……” 黄丽娘和柳氏听到这话激动的互相抱在了一起,喜极而泣。这时,小宝突然哭了起来,乌倩顾不得欢喜赶紧先哄小宝。柳氏走到乌倩的身边,哽咽道:“小宝也是知道他阿爹中了秀才,这是高兴的啊,……”说着把乌倩一把揽在了怀里,婆媳俩人抱头痛哭,邹正达邹正业兴奋的相互击掌。 这时,院外传来鞭炮的脆响声,是刘成安排人在放炮。 鞭炮过后邹晨问道:“大哥,进士科的榜单何时公布?” 大郎笑了笑:“要等到三日之后,原本我们是准备等到看了进士科的榜单再回来,可是一想到我五弟考了第一名,就再也忍不住了,我和刘成就先跑回来了,等到明天我再过去看看。” “不急,不急!”邹正业欣慰的说道,“今天先好好休息一下。对了,你几个弟弟现在哪里?怎么没有随着你们一起回来?”邹正业看了看院外没有找到儿子们的身影。 “几个弟弟被知州通判两位大老爷和录事参军留在宛丘了,说是要让他们参加那什么小鹿鸣宴?”大郎想了一想后说道。 六郎站在一旁把何为鹿鸣宴给说了一番,原来这鹿鸣宴是招待高中的状元所设的宴会,后来一些人为了附庸风雅,便将中了秀才和举人的都称之为鹿鸣宴,中了秀才为小鹿鸣宴,中了举人为中鹿鸣宴,其实不过是取一个好采头,希望这些人将来个个都中状元罢了。 鹿鸣宴一般情况下会有知州和通判以及教喻和助教们共同主持。算是一个庆功宴和团拜会,因为只有中了秀才和举人的才可以坐在楼上,而未中的同年则是坐在楼下。未中的同年要对中的人进行团拜。 “哎呀,他们是去秋试的,身上没带银钱啊?”邹正达突然从惊喜中回过神来。“身上也没有带着礼物,这可怎么得了?” 大郎笑着回道:“二叔您忘了,去宛丘之前。您和三叔给了我和刘成一百多贯钱呢,我们把这些钱都留给他们身边的小厮了。再说了,还有我小姑夫和仇九叔呢,您就放心好了!” “我这不是欢喜的痴了吗?”邹正达说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郎看着二叔和三叔欢喜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若是当年自己用功读书。岂不是今年考试的也会有自己一个? 人这一生,什么都可以买到,甚至情爱都可以用金银买到。可唯独后悔药买不到。 邹正业这时说道:“既是消息已经出来了,想必明日起便会有乡绅们来庆贺,刘成必然要在家里招待客人,大郎啊,到时和三郎一起到榜下看看。看看你正文堂伯和陈家的亲家翁中了没有,顺便把你仇九叔和小姑夫他们都请回来。家里要摆几天酒。” 大郎欢欢喜喜的应了。 “大郎啊!”邹正达神色肃然道,“以后你三个弟弟怕是不能再兼顾家里了,这家中的庶务你就多上上心。白糖作坊你就别去了,以后你跟着刘成和公孙大伯学学管家和理财的能力。日后,你几个弟弟若是真有那一日,到时他们在外面为官,你在家里操持庶务,这岂不两全?” 大郎听了这话低头想了想,正色道:“我听二叔三叔的!” 邹正达和邹正业互看了一眼,均松了口气。邹晨已经订亲了,最多也不过是在家里呆到十八岁,将来家中必然要有人操持庶务。想来想去他们想到了大郎的身上,一来他是自家的亲侄子,自然是可以放心的;二来这几年仔细观察,觉得他倒也是一个可造之材,可惜当年没有好好读书把青春全给耽误了。 正说着话,只听得松鹤居外面一阵笑声传来,却是邹族长和乡书手共几位族长联袂前来,邹老爷子忙率领着儿孙们迎出去。 “恭喜,恭喜!”邹族长等人拱手贺礼。 “同喜,同喜!”邹老爷子的脸上从刚刚得到消息后那笑容就没有下去过,犹如盛开了一朵大菊花。 “玮弟莫要怪罪我们几个,我们正在晒场中说话,突然听到你家鞭炮声响起,便知道你家肯定是有人中了。过来一问,谁知竟是全中!哎呀,这来不及换衣裳就赶紧来了。冒昧,冒昧……”邹族长笑眯眯的说道,为自己的失礼解释了一番。 邹老爷子哈哈大笑,拉着邹族长的手说道:“咱们是一个族里的,有啥失礼不失礼的?你是孩子们的长辈,他们岂敢怪罪?”说着便摊手请邹族长等人进去,邹族长等人执意不肯先进,而是走到了邹老爷子右侧,请他和两个儿子先进屋。如此谦让了一番,最终还是邹老爷子从左首边当先进了屋,俩直节郎跟在身后,邹族长等人在右面鱼贯进了屋。 进屋后分宾主坐下,邹族长等人坐在右侧,邹老爷子坐在上首,俩直节郎坐在左侧,柳氏和黄丽娘率领着邹晨和乌倩敬了茶,便退了出去到了侧间听他们谈话。 邹族长哈哈大笑道:“玮弟!前年咱们族里托了正达和正业的福修了宗祠,说不得再过几年。咱们又得托你家的福再整一次宗祠了。” 邹老爷子听了这话满心欢喜,脸上却是露出谦让的神色,“我家那几个小子……才疏学浅的,值当了甚?咱族里还有一个正文呢,说不得将来的宗祠要靠他修!” “实不相瞒诸位,我这心里……七上八下,没着没落啊!”乡书手愁眉苦脸的说道,“正文也考了不少次了,可是这总是失之交臂。唉……”说未说完已经是连叹了好几声。 众人也是无可奈何,这书生们考试的事情谁能说得了准?所以便是七嘴八舌的去安慰他。 邹晨见到他们说起了考试的事情。不感兴趣,令石竹偷偷的去叫了大郎出来。 “小妹,有事吗?”大郎出了屋。看到邹晨坐在一株松树下在等他,走过去开口问道。 邹晨示意石竹和石燕走远些,她低声问道:“大哥,我有事问你,你曾去过两次府衙。但不知可曾见过狄通判?” 大郎愣了一下,答道:“小妹,有次去送菜远远见过背影。……听闻那狄通判不得文相公喜爱,咱们家,……”大郎想劝邹晨,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劝起。 “我想请你去找一个人。此事不论能不能办成,你不得告诉我爹娘,不得告诉任何人。”邹晨压低声音说道。 “小妹。……”大郎低头想了想,然后点点头,“你说吧,上哪去请,大哥保证帮你找到!” 邹晨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张卷成一团的小纸条。展开之后放到了大郎的手中。大郎是识字的,他看了之后紧皱眉头。吃惊的问道:“江东路当涂?小妹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家医馆的?” “我听人说的!”邹晨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 “小妹,这江东路离咱们淮南路可不远,一来一回怕是要一个多月啊!”大郎为难的说道,刚刚在屋里他答应了二叔三叔要学庶务,可是小妹转眼便派他去江东路,这可为了难。 “可是,其他人我不放心啊!”邹晨面带忧色,“而且此事甚为机密,我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要不,让老三帮小妹去好了。”大郎想了想后说道,“老三最近心情也不好,正好借此机会去散散心,只和二叔三叔说出去游玩一下既可。” 大郎又左右看了看,贴着邹晨的耳边低语道:“小妹,狄通判他虽长的俊美,可是年已五旬,……” 邹晨差点被这话给呛死,他要是十几岁的时候说不定我看他长的俊美就嫁给他了。可是现在人家孙子都有了,我动的哪门子心?不对啊,大郎是怎么知道我是给狄青请的医士? 大郎听了邹晨问话,嘿嘿笑道:“咱府里就只有狄通判一人得了疖疽,我看小妹去当涂请医士,而且这纸条上还特意写着此人善治疖疽,就胡乱猜了猜。” 邹晨啐了他一口,“就你胡乱猜,这哪跟哪的事儿啊?我呀,是为咱大宋万千百姓替狄相公请的。狄相公若是能多活二十年,对大宋来说是莫大的福气。” “可是文相公?……”大郎担忧的问道。 “所以啊,此事要机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邹晨笑道。然后从荷包里拿出几张银票来,是每张一百两的银票,共二千两。 “他家因其门首上画楼台为标记,所以世代都叫徐楼台。三哥到当涂后一问便知!徐楼台虽善治疖疽,可是我怕其为人品德不太好。说不得要胡乱要,你和三哥说,不管多少钱,也得把徐医士给请来。” “他家在本地治病,治疖疽需三百二十五贯,若是出诊须得四五百贯。你和三哥说,若是五百贯不肯来,就出七百贯,一千贯。用钱砸到他肯来为止!” 大郎听邹晨说完,皱着眉头道:“小妹,这天下治疖疽的人何其多,为何偏偏要找徐楼台?” 因为将来从开封、陈州、洛阳来的医士都替狄青看过病,没有看好,只有徐楼台离的远没来看过!邹晨在心里默默回答。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中秀才广宴宾客 历史上狄青被贬陈州做通判之后,每日惶恐不安,他曾在被贬前大呼:“陈州有梨名青沙烂,今去本州,青必烂死!”到陈州之后,他不敢处理州中事宜,天天躲在家中。可是仁宗和文彥博每半个月便遣使探视他的近况,狄青最终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嘉佑二年在陈州因髭(zi嘴上边的胡须,河南话胡髭)生疖疽而死。 而现在由于邹五郎在一旁劝阻的缘故,文彥博并没有半个月便遣使探视。所以现在狄青每日在家里务农或是教导几个跟随的亲兵武艺,表面上看倒也过得消遥自在。原本他该嘉佑元年髭生疖疽,二年病发而卒,可是现在直到二年他才开始发病,甚至文彥博得知狄青发疽后求了圣旨从大内请了太医来替狄青看病。 所以,狄青虽然被贬陈州,可是并没有象历史上那样暗生苦闷,情绪惶恐,除了心灰意冷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大郎怀里揣着邹晨给他的银子和纸条去找三郎,三郎听了大哥的话,心里一阵欢喜,自己因见到大哥已经娶妻,而且娶的又这么如意,正自苦闷,可巧邹晨便派了这么一趟差使给他。于是他回家去打点了行装,立刻过来和邹老爷子说要出门去走走。 邹老爷子以为这个孙子是因为几个弟弟都考中了,而且大郎也成了亲心里不愉快,劝了他几句便放他离开了,让他只在宛丘附近转转,别离家太远。 当天夜里三郎便带着两名邹晨给他的护院偷偷地离开了邹家庄,去下口坐上租来的船便往江东路当涂县而去。 第二天消息传播开来,邹家一下子三个儿子都中了秀才,立刻在宛丘附近引起了轰动,开始有络绎不绝的乡绅们前来贺礼。来贺礼的乡绅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竟是听说邹家庄的学馆是用《大学》启蒙,认定邹家庄的学馆肯定教学力量雄厚,纷纷要求家中子弟前来附学,倒让学馆中的两个老学究给欢喜了一场。 去年,邹家给他们买了二百亩地,归属于学馆名下,学馆租给邹家庄的佃户们收取租金,又加上族里一月给的两贯,日子倒也过得去,在十里八乡也算得上是有名的束修丰厚的学馆了。然而自然是不能和那些大学究们相比的。那些大学究有些年薪可以达到好几百乃至数千贯。 两位老学究薪金高了,教起学生来自然更用心,所以这一年来邹家庄的学生们成绩节节见高。尤其是邹家的小七。不仅聪明伶俐,而且可以举一反三,比起当年的邹五郎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得令两位老学究感叹,这邹家的风水眼看着就要兴旺起来了。 宛丘府中几乎上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派了长子或是长孙前来庆贺,有些自觉没什么地位的更是亲自前来。而那些和邹家亲近的几家更是各派了人带着礼物来贺。 邹家的前院一时之间热闹了起来,刘成和公孙季领着家中的仆妇们把前院打扫了一遍又一遍,在茶酒司那里赁了椅桌陈设、银器合盘、酒檐动使等等,请了一个知名的四司人主管托盘、安排坐次、尊前执事歌说观酒的事宜。四司人手下自带的有大厨,而且还带有仆妇专管跑腿布菜,席间一切他们都承揽排备好不需主人出力。邹晨看了一眼他们的菜单。比之以前二郎成亲时由她和美娘主持炒菜的菜色还要丰富。 这四司人经常在宛丘地面承担此类宴席,自是混得烂熟,不管是谁立刻便可以报上名号。而且把坐次给安排的妥妥贴贴。四司人的浑家又在后花园里另开了数席,和杜昭一起专管招待那些来贺礼的大娘子们。 美娘和沈芳带着一车礼物和涛儿也到了邹家,来了之后沈芳留在前院,美娘被人引到了后花园。 这时,柳氏和黄丽娘正陪着黄刘氏、县丞娘子、主簿娘子、官媒刘妈妈、张家大娘子、郑家大娘子、陈家鹿氏、凤五娘、柳家亲眷等人在说话。乌倩站在柳氏身后服侍着。看到美娘进来,忙招手让她过来。 美娘怀里抱着涛儿不便行礼。将孩子递给了一旁随她来的庞妈妈,整整衣衫先给黄刘氏和母亲三婶行了礼,然后由母亲引荐着向众位大娘子各行了礼。 人群之中,隐隐以黄刘氏为尊,众人因为她儿子黄瑾瑜的关系,对她都是刻意讨好。 黄刘氏从庞妈妈手里接过涛儿,笑道:“错眼不见,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去给他过周岁礼的时候,才刚刚会爬呢?” 小涛儿刚刚一岁多点,正是对金灿灿的东西感兴趣的时候,看到黄刘氏头上戴了一个明晃晃的金冠,便伸出手要去摸,美娘见到了急忙上前阻止。 黄刘氏大笑:“哟,这小子也知道我头上戴的是好东西?成!赶明儿个我给我这个大重外孙子打一个比这个还大的?”说完伸出手轻轻点了点涛儿的鼻子,涛儿咧着嘴看着黄刘氏咯咯的笑,笑得黄刘氏心中一片柔软。 美娘忙道:“外祖母莫如此客气,您给他的金麒麟都够大了,……” 黄刘氏听到美娘的话,往涛儿脖子上瞅了一眼,果然见到他戴得便是自己送的金麒麟。遂笑道:“你既是叫我一声外祖母,还和我客气?明儿我找工匠给涛儿做一顶金冠,等到冠礼时给咱涛儿戴上!” 刘妈妈抚掌笑道:“这可正应了那句话了,再亲亲不过姥娘家。”众人听了这话都是纷纷大笑,就连柳家真正的外祖母也跟着众人一起大笑。 美娘陪着她们说了一会话,便问祖母在哪,邹晨在哪。柳氏低声回答,“自在居里摆了一席,你祖母和你大伯娘还有大姑娘都在那里,小姑娘也在,你去看看吧。一会把涛儿留在那里,过来陪我们说话。” 美娘遂告辞。 自在居里。气氛有些莫名的诡异,何思麻和邹晨面上带笑,给几位长辈布菜,并不用那些仆妇们。 祖母马氏吃的有些别扭,大伯娘朱氏吃的没心没肺,大姑娘邹秋华则是有些食不下咽,只有小姑娘邹青华吃的坦然自若。 朱氏看了一眼在忙碌的何思麻,笑道:“思麻,你别忙了,也来吃!”说着递给了何思麻一双干净筷子。 邹晨看得吃了一惊。这朱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友善了? “谢谢阿娘!阿娘您尝尝,这是一道清蒸鲈鱼,甚是鲜嫩呢。”何思麻笑眯眯的夹了一筷子鲈鱼放到朱氏面前的碟子里。朱氏哎了一声笑着尝了尝,然后不住的点头夸厨子做的菜好吃,让何思麻也尝尝,甚至朱氏还用干净筷子给马氏也夹了一块鱼肉。 邹晨一时间觉得不够看了,这太阳是打从南边出来的?大伯娘朱氏居然和大嫂相处得这么好?不是大嫂天天指挥着大伯娘干活吗? 只看大嫂何思麻一口一个阿娘。并不喊阿姑,再看朱氏看着何思麻一脸的疼爱,这样的疼爱邹晨从来没有在朱氏的脸上看到过。 难道?还真打出感情了? 美娘抱着涛儿一来,终于把自在居的气氛给调动了起来。 邹晨抱着小外甥笑道:“姐,你瞧,我咋觉得他的眉毛和我有些相像呢?”说着把脸贴在了涛儿的脸上让其他人看。 邹青华看了后笑道:“还真像!不仅是眉毛像。我觉得鼻子也有些像。” 美娘轻轻的拍手逗儿子,“能不像吗?你可是他亲姨。”涛儿看到母亲拍手,立刻高兴的直伸手非要抱不可。美娘陪着祖母和长辈们说了一会话。让邹晨把涛儿抱到屋里去,她则是趁机溜了。 涛儿没看到母亲偷溜,所以也没有在意,在金兰的看护下和小宝坐在一个大摇床里俩人脸对脸玩玩具。 邹秋华吃了几口菜,讪笑道:“这几年没来。孩子们一个个的都长大了啊!” 自从她当面要求邹正业休黄丽娘以后,邹家人就不允许她进门。后来又因为二郎成亲那一日闹了不愉快。邹家人更是恨上她了,最终在她逼着娘家人去给莫大向知州求情时,邹家和她断绝了关系。今天她涎着脸带着礼物前来,邹家碍着来往的人太多,所以只能让她进门。 邹秋华一说话,院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孩子们的笑闹声。 “吃菜,阿娘,您尝尝这道菜。”邹青华用干净筷子给马氏挟了一块肉。 “喛!”马氏脸上带着笑,可是心里却犯着愁,有心想和大女儿说几句话,可是邹老爷子的嘱咐却在心里想起,只能狠狠心不去看她了。 人类自私是本性,可是你为了自己却枉顾他人,根本不顾别人的死活只是一味让别人奉献,这样的亲戚,有没有都是无所谓的。邹晨看了一眼邹秋华,厌恶的把头扭过去。 “阿娘,您这几年身体好啊?”邹秋华问马氏道,“我这几年也没有来过庄子,没向您请安,我这心里啊,时时刻刻都念着阿娘。可是,……”邹秋华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然后站起身向着马氏便拜伏了下去。 “阿娘!我不孝顺啊!我这几年一直没有承欢膝下,我对不起阿娘,……”邹秋华呜咽道。 马氏原本就疼爱这个女儿,当年自己头胎生了女儿没少受长辈们的白眼,所以自觉有些对她不住,长大之后便多溺爱了些。看到她跪下,立时心中不忍便想把她扶起来,邹青华一把拉住马氏,笑吟吟地说道:“大姐!今天可是好日子。你那三个侄子都考中了秀才,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多不吉利?” 又意味深长的说道:“不知我那大姐夫现在过得可好?”说完了之后看了马氏一眼,马氏听到小女儿提到莫大,突然想起当年大女儿为了救莫大,逼着两个儿去找知州。那知州能是好找的?她这几年看着儿子们来往的宾客中也算是一些有头有脸的,可是看到知州之后都是腰弯的不能再弯了。于是,她也知道当年邹秋华确实是强人所难了,莫大打了知州的儿子,最后还完完整整的放出来了,这中间要说儿子们没使力她都不相信。 马氏叹了口气:“秋华啊!吃饭吧。吃完了早点回去,啊!……” “阿娘!我这次来,是有事来找阿娘的!”邹秋华急道。 第二百三十章 邹秋华求嫁五郎 马氏看着大女儿,为难的问道:“你有啥事?有事就说吧。” “阿娘!我们一边说话好吗?”邹秋华站起身扶着马氏的胳膊问道。马氏看了小女儿一眼,便任由着邹秋华把她扶走了。 邹晨见到她们出了院子,冷笑了数声。 邹青华叹了口气:“记吃不记打啊!三句好话就哄走了,将来难道还是要咱们拼了命的去救她家?” 何思麻看到她们说话,说的都是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便坐在朱氏的身边,低着头吃菜,朱氏则是大大咧咧的不停用筷子挟好吃的往何思麻碗里放,让她多吃些将来好多生几个孙子给她抱,何思麻被她念叨的两耳通红。婆媳俩个一边埋头吃菜,一边商量着过会回去要把被子给重新套一下,家里的地也该扫扫了,大郎的冬衣还没有套好呢,三郎出门了,也不知道出去多久…… 把邹晨和邹青华听得都忘了说话双双发愣。 过了一会,马氏一脸愁容的回来了,邹秋华却没有跟着回来。邹晨使了一个眼色,石竹在一旁领会,立刻出院去打听了。 邹青华装做不在意的问道:“阿娘,我大姐找你啥事啊?”马氏“噢”了一声却并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一直吃菜。 “当年大姐夫打人那事,我大姐做的不地道!”邹青华不满的说道,“阿娘你可不能被她两三句好话给哄骗了啊?咱家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 “那咋弄?”马氏忿忿地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面,“我把她掐死?你们不是都不许她进家门了,还要咋弄?她可是你们大姐!” 邹青华听到这话突然生气了,她站了起来,“你还怪上我们了?当年是谁逼着二哥三哥去救她那打人的夫君啊?如果当年二哥三哥真听了她的话,得罪了知州。咱家什么下场?阿娘你想过了没有?不仅莫大捞不出来,说不定我二哥三哥还得进去。咋地了?你大闺女主贵,你大闺女是你心头肉,合着我们这些就该被她踩在脚下?不让她进门那是便宜她,要真是换了无情无义的人家早就打死她了,二哥三哥还救了莫大呢,她来道过一次谢吗?有吗?刚才看到二哥三哥的时候她不是啥也没说吗?别说我二哥三哥了,当年那事我家丁启还跑前跑后到牢里看过莫大好几次呢,我坐到现在了可没听到一句谢……” “你偏心也偏的太过了!她是你亲生的闺女,我就不是啦?我二哥三哥就不是你亲生的了?”邹青华气怵怵的扔了筷子坐在一旁生气。 朱氏见状便想张嘴说点什么。可是何思麻拉拉她的衣袖,她看了何思麻一眼,低下头继续吃菜。 马氏听到这话突然泄了气。低头坐着,过了一会带着哭腔说道:“我知道,恁都嫌弃我!嫌弃我啥事都不会干,嫌弃我老了,是个麻烦。……”邹青华看到母亲哭了,又不忍,坐到她的身边低声劝她。 这时,石竹从院外走了进来,她使了个眼色,邹晨会意。便过去听她讲院外的事情。 邹秋华和马氏讲完了话,便抹抹眼泪出去了,到了前院想找邹老爷子说话。邹老爷子却看都不看她,她又去找了两个弟弟,可是两个弟弟正在招待几个大郎和贵客们,根本顾不上和她说话,于是她便套了车自己走了。 邹晨点点头。说声知道了。石竹便退了下去,走到一旁去和金兰石燕一起照顾两个小家伙了。 “金兰。来吃饭吧!一会都该凉了。”邹晨笑盈盈的喊金兰过来吃饭,又给邹青华倒了一碗茶水双手奉到她的面前,邹青华感激的笑笑,双手接过转身奉给了马氏。 马氏叹了口气,然后接过了女儿奉来的茶水。 “吃饭吧!……”邹晨笑道。 过了一会,邹晨悄悄的把何思麻拉到了一旁,请她打听一下邹秋华到底和马氏说了些什么,何思麻点头应下了。 待吃完了饭,邹晨和邹青华好心好意地请马氏到后花园里坐坐,和那些大娘子们说说话。 马氏一脸的不耐烦:“我和她们有啥说的?你们是想让我过去丢人是不是?那一个个不是县丞娘子就是主簿娘子,我一个乡下老太太能和她们有啥说的?”一番好意被马氏这样理解,气得邹青华和邹晨肝疼。 何思麻见状便主动提出扶着马氏回家里休息,邹晨为了防止马氏出丑只能同意了。 待到何思麻和朱氏扶着马氏走后,邹青华一脸的郁闷:“这都啥事啊?只要家里哪次有喜事,哪次她都要来给搅和了!……咱们是欠她的还是该她的?” 邹晨笑笑没有往下接话,毕竟邹秋华是长辈,她以晚辈的身份不能议论。 “小晨啊!”邹青华生了一会子气,又一脸笑容的和邹晨说话,“咱在宛丘的豆腐作坊,这一段生意可是不怎么好。最近旁边也开了几家磨豆腐的,把生意都差不多给抢光了。你给小姑娘出出主意,看怎么办才好?” 邹晨挽住小姑娘的胳膊笑道:“小姑娘,咱家可是御赐的招牌,怎么会生意不好呢?” “唉,还不是那些人把豆腐价给压的低低得,这都没了利润。”邹青华忿然道。 “这样啊?”邹晨低下头想了一会,“那回头家里的事情完了,我帮小姑娘想想。”邹青华得了邹晨的这个保证连声说好。 两日后,府院处正式张榜秋试贡举结果。邹正文不负重望,终于挂着榜尾考上了举人。令人吃惊的则是陈家的陈十三犹如一匹黑马,从恣意山水声色犬马的富家公子哥,一跃成为陈州解元公。 这几天,陈家的宗长脸上乐得笑开了花,陈家大开中门,广迎宾客,又摆了三天的流水席以酬街坊邻居。 邹家刚举办了自家的三个儿子的宴席,转眼间又要去为别人庆贺。一时间。陈州是处处有宴席,家家飘丝竹之声,欢歌笑语声不断,庆贺之声通宵达旦,犹如过年一般。 邹正达和邹正业是吃完了这家又去吃了那家,整整十天都没有在家里吃过一顿饭。 和陈家一样,邹家是自从陈十三考中了解元之后,也是不停的有宾客们前来贺喜。这个喜,主要是贺邹晨与陈琦乃是未婚夫妇,她的公爹中了解元也理当去替她庆祝。所以那些自觉门槛够不上陈家的人。便派了自家的当家大娘子去邹家送贺礼。柳氏和黄丽娘忙里忙外的,天天就没有个清闲的时候。幸好有杜昭和刘成在旁边帮忙,否则还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而这些。是不需要邹晨去操心了。她身为未嫁小娘子,现在已经不能出门见客,需要在家中备嫁。除非是那些带着小娘子来的她才出去陪着说了一会话,然后邀请那些小娘子们到自在居中坐上一会。 这一日,刚刚送走那些当家大娘子们。柳氏和黄丽娘松了一口气。还没有坐下喝上一口茶,便听到身边的仆妇回报,说是何思麻来了。 柳氏和黄丽娘互视了一眼,这何思麻整日在家中极少出来,很少踏新宅大门,也就是前一段教训朱氏时来家里吃了几顿饭。莫非是马氏或是朱氏生病了?想到这里,连忙把人请来。 何思麻进了屋后先向两位婶婶行了礼,然后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绣着绣着亭亭荷花的肚兜来。 “二婶。这是我给小宝绣的一个肚兜,您看看怎么样?”何思麻笑盈盈的说道。 柳氏接过一看,只见绣品花色鲜艳,肚兜上面荷花亭亭玉立,落了一只蜻蜓。栩栩如生,令人爱不释手。柳氏赞了一句好手艺便把肚兜转给让黄丽娘观看。黄丽娘也紧接着赞了几句。 何思麻便说道,这是她平时闲下来所做,因为不知道二婶喜欢不喜欢,所以一直没敢送来,也就是今天壮着胆子才把肚兜给送来了。 婶媳三人说着话,不知怎么的便把话题转到了四郎身上,黄丽娘一提到四郎的婚事便是一脸笑意。 “原想着,今年就赶紧的办了。可是却忘了今年是大比之年,岂能让你四弟弟分心,只能再推一年。唉,……”虽是叹着气,可是脸上却是自豪和骄傲。谁家象她一样,两个儿子一起中了秀才。 何思麻便顺着话题又夸了弟弟们几句,说着说着便有些欲言又止了起来。 柳氏和黄丽娘看到她的表情便问她到底是有什么事情,何思麻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两位妈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等到两位妈妈走了之后,何思麻才吞吞吐吐的把话给说了一遍。原来是前几天邹晨曾托她打听邹秋华到底是和马氏说了什么话,何思麻昨天才打听到,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夜,今天才借着送肚兜的时机把话给讲清楚。 没敢说是邹晨让她帮着打听的,只说是自己好奇问马氏的。 黄丽娘听了何思麻的话,气的浑身发抖,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怒骂:“邹秋华,你个遭天瘟的,你把主意打到我儿子身上了?我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闺女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配得上我的五郎?” 柳氏一脸惊呆的表情,不相信的又问了何思麻一次,何思麻从头到尾的又再给说了一遍。 “哎哟,俺的娘啊!这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柳氏啐了一口,“当年为了大闺女,莫大把知州和通判的儿子给打了。闹得她家两个闺女名节尽毁,怎么错眼不见,就想把小闺女许给五郎?哎哟,我的天老爷,这可真是泼天的笑话。这赖蛤蟆还想去配天上飞的大雁,亏她想的出来?有个坐过牢的父亲,还想去配案首郎?我呸,……” ps: 案首:是(童生试)秀才第一人的称呼。 解元:是(乡试)举人第一名。 会元省元:是(礼部省试会试)进士第一名。 状元:殿试第一名 三元及第指的是:解元,会元(省元),状元。北宋称为省元,南宋称为会元。 宋代是是先在本县的府学里考试获得童生资格再去考秀才。然后进州里参加秋试会考,也称乡试,考取举人资格。 在州里考上了以后明年正月进礼部会试,录取的称为进士,第一名叫省元。如果省试不合适那就只能称为举人。然后省试合格的这些人去参加殿试,第一名叫状元及第,第二名探花及第,第三名榜眼出身,以后就是同出身,也就是明朝所说的同进士。 北宋年间,仁宗是二年一次的考试,神宗时改为三年,以后中国的科举就一直是三年一次了。 婆婆:孙儿媳妇对丈夫祖母的称呼。 第二百三十一章 愚蠢的极品 “她倒打的好盘算!”黄丽娘冷笑数声,“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好儿子,转眼就送给她家做女婿。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个甚货色,……” “丽娘,你也莫生气,这明眼人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就是请了媒人来说,咱只管把人打出去既可。你和这种人生气,倒是掉了自己的身份。”柳氏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这时,何思麻在一旁低声道:“我家婆婆也说这是不能够的,五弟的婚事自然是要请文相公做主,哪里就能轮得到私下订婚的!” 柳氏和黄丽娘听了这话脸色才转霁,黄丽娘则是拉起她的手连拍了好几下,喊了好几声我的儿,辛苦你替我们行孝了。 何思麻福了一福又说道:“大姑娘眼见这样不行,便向婆婆说要不然就做贵妾,先抬回去,等过几年生了儿子再成亲。……” 黄丽娘怒极反笑,“无耻到极点,也亏得她能想出这样的招数来?我家五郎乃堂堂案首,文相公的徒孙,二舅乃是做过两任县令的黄瑾瑜,要什么样的妾没有,非得去找她那比我儿子大了一岁的小闺女?” “我早就说过,再不许她登家门,是哪个混帐放她进门的?以后不许她再登邹家庄的庄门!”柳氏拍案怒骂,喊了服侍她的李妈妈进来训斥了一顿,然后下了严令,禁止邹秋华一家再踏入邹家庄半步。 “就说我说的!”柳氏怒眉横目的斥道,“以后姓莫的叫邹秋华的,谁也不许放进邹家庄来。谁要是敢放进来,就给我从邹族里滚出去。” 柳氏急啊,这邹秋华一计不成再生二计,当不成妻就要当妾,万一她哪一天真的说动了马氏。把她家的闺女塞进来怎么办?五郎是肯定不能行的,可是自己还有两个儿子啊,自己的宝贝儿子可万万不能被她祸害了! 这天底下再也找不见象邹秋华这样蠢的人了,好好的亲兄弟不去依靠,偏偏变着法子去打兄弟家的主意,好不容易进了兄弟家的大门,不说巴结兄弟吧,好歹低三下四的把当年莫大的事情给道个歉说个谢谢。可是人家没有,人家直接想把女儿嫁过来,嫁不过来就当妾。 倒和马氏真是一对亲母女。一样的蠢!柳氏冷笑道。 邹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她初一开始是错愕,再然后则是不相信。她连问了石竹石燕好几次,是不是听错了,俩人都说是亲耳听到服侍黄丽娘的牛妈妈说的。 “真是蠢人!”邹晨摇摇头,再也不去想邹秋华了,这样的蠢人还值得自己生气?倒还不如把精力用到其他上面呢。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黄丽娘就能一巴掌拍死。 果然,从此之后,邹家庄的大门彻底地对邹秋华一家封闭了。她来了几次要求见马氏,可是村庄护卫队没有一个肯让她进去的。 ---- 那个啥,喝多了。码不了字了。各位亲抱歉。、明天三章补上。今天先上一章顶数。 大家懂得。六百全勤啊。。 那个啥。俺下了。字都不会打了。就两瓶啤酒啊。全是重影 拜拜。睡觉去了! 以下全部是重复的。 ========= “她倒打的好盘算!”黄丽娘冷笑数声,“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好儿子,转眼就送给她家做女婿。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个甚货色。……” “丽娘,你也莫生气,这明眼人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就是请了媒人来说,咱只管把人打出去既可。你和这种人生气,倒是掉了自己的身份。”柳氏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这时,何思麻在一旁低声道:“我家婆婆也说这是不能够的。五弟的婚事自然是要请文相公做主,哪里就能轮得到私下订婚的!” 柳氏和黄丽娘听了这话脸色才转霁,黄丽娘则是拉起她的手连拍了好几下,喊了好几声我的儿,辛苦你替我们行孝了。 何思麻福了一福又说道:“大姑娘眼见这样不行,便向婆婆说要不然就做贵妾,先抬回去,等过几年生了儿子再成亲。……” 黄丽娘怒极反笑,“无耻到极点,也亏得她能想出这样的招数来?我家五郎乃堂堂案首,文相公的徒孙,二舅乃是做过两任县令的黄瑾瑜,要什么样的妾没有,非得去找她那比我儿子大了一岁的小闺女?” “我早就说过,再不许她登家门,是哪个混帐放她进门的?以后不许她再登邹家庄的庄门!”柳氏拍案怒骂,喊了服侍她的李妈妈进来训斥了一顿,然后下了严令,禁止邹秋华一家再踏入邹家庄半步。 “就说我说的!”柳氏怒眉横目的斥道,“以后姓莫的叫邹秋华的,谁也不许放进邹家庄来。谁要是敢放进来,就给我从邹族里滚出去。” 柳氏急啊,这邹秋华一计不成再生二计,当不成妻就要当妾,万一她哪一天真的说动了马氏,把她家的闺女塞进来怎么办?五郎是肯定不能行的,可是自己还有两个儿子啊,自己的宝贝儿子可万万不能被她祸害了! 这天底下再也找不见象邹秋华这样蠢的人了,好好的亲兄弟不去依靠,偏偏变着法子去打兄弟家的主意,好不容易进了兄弟家的大门,不说巴结兄弟吧,好歹低三下四的把当年莫大的事情给道个歉说个谢谢。可是人家没有,人家直接想把女儿嫁过来,嫁不过来就当妾。 倒和马氏真是一对亲母女,一样的蠢!柳氏冷笑道。 邹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她初一开始是错愕,再然后则是不相信,她连问了石竹石燕好几次,是不是听错了,俩人都说是亲耳听到服侍黄丽娘的牛妈妈说的。 “真是蠢人!”邹晨摇摇头,再也不去想邹秋华了,这样的蠢人还值得自己生气?倒还不如把精力用到其他上面呢,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黄丽娘就能一巴掌拍死。 果然,从此之后,邹家庄的大门彻底地对邹秋华一家封闭了。她来了几次要求见马氏,可是村庄护卫队没有一个肯让她进去的。 “她倒打的好盘算!”黄丽娘冷笑数声,“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好儿子,转眼就送给她家做女婿。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个甚货色,……” “丽娘,你也莫生气,这明眼人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就是请了媒人来说,咱只管把人打出去既可。你和这种人生气,倒是掉了自己的身份。”柳氏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这时,何思麻在一旁低声道:“我家婆婆也说这是不能够的,五弟的婚事自然是要请文相公做主,哪里就能轮得到私下订婚的!” 柳氏和黄丽娘听了这话脸色才转霁,黄丽娘则是拉起她的手连拍了好几下,喊了好几声我的儿,辛苦你替我们行孝了。 何思麻福了一福又说道:“大姑娘眼见这样不行,便向婆婆说要不然就做贵妾,先抬回去,等过几年生了儿子再成亲。……” 黄丽娘怒极反笑,“无耻到极点,也亏得她能想出这样的招数来?我家五郎乃堂堂案首,文相公的徒孙,二舅乃是做过两任县令的黄瑾瑜,要什么样的妾没有,非得去找她那比我儿子大了一岁的小闺女?” “我早就说过,再不许她登家门,是哪个混帐放她进门的?以后不许她再登邹家庄的庄门!”柳氏拍案怒骂,喊了服侍她的李妈妈进来训斥了一顿,然后下了严令,禁止邹秋华一家再踏入邹家庄半步。 “就说我说的!”柳氏怒眉横目的斥道,“以后姓莫的叫邹秋华的,谁也不许放进邹家庄来。谁要是敢放进来,就给我从邹族里滚出去。” 柳氏急啊,这邹秋华一计不成再生二计,当不成妻就要当妾,万一她哪一天真的说动了马氏,把她家的闺女塞进来怎么办?五郎是肯定不能行的,可是自己还有两个儿子啊,自己的宝贝儿子可万万不能被她祸害了! 这天底下再也找不见象邹秋华这样蠢的人了,好好的亲兄弟不去依靠,偏偏变着法子去打兄弟家的主意,好不容易进了兄弟家的大门,不说巴结兄弟吧,好歹低三下四的把当年莫大的事情给道个歉说个谢谢。可是人家没有,人家直接想把女儿嫁过来,嫁不过来就当妾。 倒和马氏真是一对亲母女,一样的蠢!柳氏冷笑道。 邹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她初一开始是错愕,再然后则是不相信,她连问了石竹石燕好几次,是不是听错了,俩人都说是亲耳听到服侍黄丽娘的牛妈妈说的。 “真是蠢人!”邹晨摇摇头,再也不去想邹秋华了,这样的蠢人还值得自己生气?倒还不如把精力用到其他上面呢,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黄丽娘就能一巴掌拍死。 果然,从此之后,邹家庄的大门彻底地对邹秋华一家封闭了。她来了几次要求见马氏,可是村庄护卫队没有一个肯让她进去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一心求死的狄青 那徐楼台带了浑家和女儿来了陈州,住进了悦来客栈之后,便向店小二打听邹家的事情。 那店小二得了十文的赏钱,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徐楼台听得连连点头,原来这邹家的名声如此之好,稻田养活物、灭蝗虫、善待老人、得圣人赏赐等等,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令人称道的事情。而且邹家三个子弟都考中了秀才,其中一个还中了案首。 家教甚好啊!徐楼台满意的点点头。 回去后便和浑家说了一番,浑家问你怎么打听的全是二房三房的好事,这大房的名声却是不太好啊…… 徐楼台捻须笑道:“谁没有少年恣意之时?少时玩闹大时稳重,岂不比少时稳重大时玩闹要好?我看这邹家就不错,家风甚好。虽然这邹三郎父母有些不怎么着调,不过二叔三叔均是能提携他的,日后他跟着两位叔父何愁没有前程?”言下之意对邹三郎极为满意。 他浑家井氏则是说,再打听打听,不能只听店小二的。 三郎和两位婶婶说了这事以后,柳氏和黄丽娘虽是怪他不和家里说一声就偷溜走了,可是心里却是着实的欢喜。眼见得二郎已生子,四郎明年开春便成亲,邹晨也订了亲,只剩下三郎了。五郎六郎小七那是自不必说了,还小着呢,而且五郎的亲事想必邹家是插不上话的。 如今三郎能自己找了意中人,而且又不是什么奸滑之家的女儿,柳氏和黄丽娘心里便有七八分的同意。 “三儿啊,既是人家大老远的来了,明儿我就和你三婶准备礼物去看他们。你让人家住在宛丘的客栈中,这多不合适!明儿我和你三婶把人请回家来,岂有亲戚来了住客栈的道理?”柳氏笑眯眯地说道。 “他们。他们来是有公事的。想必一时半会的不能来家里住,……”三郎没敢把请徐医士为狄青治病的事情给两位婶婶说。 “既是公事,那就等他们办完了公事咱们再请人来家里住。三儿,这徐家的小娘子是何等人物?那井大娘子喜欢什么样的物事,你且一一说来。”黄丽娘一脸笑意地问道。 三郎嘿嘿傻笑,便把在当涂县的事情又给说了一遍。 且不说这里婶侄叙话,宛丘城里狄青接了仇九的拜贴便犯起了思量,这仇九乃是南风郡主的夫君,举朝皆知。只是郡主乃不祥之人,是以没人敢当众提起。怎么他今日给我下拜贴呢? 一个是不祥之人。一个是遭贬之人,倒真是天涯同沦落啊!狄青苦笑着把拜贴放在桌子上,强忍着病痛写了一封回贴言明自己明日有空。请仇九明日前来。 仇九接了回贴,大叫一声:“娘子!你瞧,这可是狄相公的亲笔回贴啊!哇哈哈哈,老子要好好保存起来,将来等儿子长大了让他看看。老子也是狄相公的座上客,哈哈哈……” “你是谁的老子?”风五娘冷哼道。 “我是我儿子的老子,嘿嘿,娘子,慢点慢点,可不能动了胎气。……”仇九一副忠犬状,小心翼翼地护着风五娘的肚子。古人常说前怀男后怀女,娘子这一次明显的是后怀。肯定是个闺女。老子,呃不,仇九我也要儿女双全啦。 仇九第二日换上了正装,带着几个家仆便去了通判府。到了一看,通判府开了左面那道大门。门前站着狄府的管家在束手等着他。仇九皱了下眉,过门而不入。去了小角门。 狄管家愣了愣,急忙追在仇九的后面随着他进了小角门。 仇九浑不吝的说道:“狄管家,你家大门往常都没开过,怎么今天开开了?”狄管家晕了一下,这可是为了迎接您老人家才开的东边门,这是将您当做贵客迎接的啊。 “我家娘子说,你狄府的大门还是关起来好看些。”仇九笑嘻嘻地一脸的不在乎,“我仇九没别的本事,就是听娘子话,这听娘子话啊!嗯,活得久……”说完了这句话,大摇大摆的当先就往通判府的会客厅中走去。 狄管家站在仇九身后,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也不管仇九能不能看到。而后一溜小跑追了上去,用比刚才还热情百倍的语气,一路介绍着通判府里的花草树木。 “得了,得了!”仇九摆摆说,“这通判府我不知道来了多少回了,还用得着你介绍?当年哥在街上混的时候,可没少打通判府的主意,嘿嘿,只是现在九哥我啊改行了,……” 跟在仇九身后的几个狄府小厮听了这话掩唇吃吃直笑,被狄管家虎目一瞪吓的不敢再出声了。 仇九在会客厅中等了一会,便来了一个内宅管家将他请到了狄青的卧室之中。狄青正拥着斜卧,胡髭上面起了数个巨大的疽,将原本俊美的脸色衬托得狰狞可怕。仇九心中暗自叹息一声: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啊。脸上却是笑嘻嘻的,先行了个礼,然后大咧咧地坐在狄青的床榻旁边。 “狄通判,我听说你生病快死了,所以特意为你找来了一个善治疽病的良医,……”没有开场白,也没有客套话,仇九干脆了当的把来意给直说了。 来给他们送茶的内宅管家差点趔趄了一下:我们虽然都是武人,可是好歹还知道说几句客套话,哪像这位一来就说你快要死了。 狄青听了仇九的话反而轻松地笑了起来,“青不惧死,死又奈何之?” “别文绉绉的,我也听不懂。”仇九挖挖耳朵,然后放在嘴边吹了吹,“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呢,西夏的人盼着你死呢,你死了我估计他们从皇帝到奴隶都能高兴得蹦了起来。” “你要是想叛国,就只管去死,让西夏的君臣们高兴高兴。你要是对大宋朝真心爱戴,你就接受了这个医士,让他替你治病。……”仇九双目中露出一丝精光。 狄青长叹了一声,扭过头去,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是的,我想死,我待君有意,然君待我无情。我为大宋朝冲锋陷阵,立下了累累战功,可是朝廷是如何待我?怎不叫我心寒? 内宅管家听了仇九的话,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狄青的床榻前,哽咽道:“将军!求将军听听仇郎的话,求将军治病吧!……”说完之后不停的磕头,不停的哀求。 仇九看着狄府的内宅管家额头都磕出了血丝,幽幽长叹道:“我家娘子和我讲了一个小故事,我一直没弄明白是啥意思,我知道狄相公学识渊博,所以想来问问。故事是说,前朝有一位皇帝手下有一员大将,大将能征善战为皇帝打下了大好江山。这位将军十六岁从军,勇而善谋,……平生前后二十五战而未见败绩,……可是满朝文臣惧怕将军反叛朝廷,竟以朝廷疑耳的罪名把将军给贬谪,……”仇九娓娓而谈,将狄青这一生的战绩一一说了出来。 听得内宅管家都忘了磕头,怔怔的听着这个市井闲人讲着他家将军的故事。 “……这位将军因觉得受到心灰意冷,所以一心求死,他将来替他治病的医士所配的药全部倒在了花园的牡丹花下。那牡丹花,喝了将军的药之后渐渐枯死。那将军又对人讲,吾园中牡丹无故枯死,吾命不久矣……” “过不多久,将军果然病发身亡!将军死后,皇帝万分悲痛,亲下诏书又写了奠文,整日哀哭不已。过不几年,皇帝也薨了。新帝继位之后,强敌来犯,这时满朝文武中竟是找不到一位能征善战之人,新帝思念起了那位病亡的将军,可这时,强敌已打到京城之下。新帝亡,国家灭,我汉人绝矣,……” “别说了!”狄青红着眼瞪着仇九,仿佛仇九是他的杀母仇人一般。 “将军!”仇九用着内宅管家的称呼说道,“你今年才四十九岁,你能多活二十年,乃是我宋朝臣民之福,你现在死,乃是西夏臣民之福。是生是死,任将军自选。明日此时,我带医士前来为将军治病,告辞了!” 仇九说完甩袖离去,留下狄青无力的斜倚着床榻。 过了许久,狄青的卧室之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圣人!狄青冤呐,……” 第二日,仇九果然如期带了徐医士前去给狄青看病,他又在狄青家中呆了数个时辰为他煎药熬汤,亲自端到了狄青面前盯着他把汤药给喝了下去。狄青喝完之后,仇九长吁一口气,开玩笑道:“将军园中的牡丹花有福了,说不定明年还能开花呢!” 狄青什么话也没有讲,只是怔肿的看着仇九。 仇九叹了口气,肃然整了整衣衫,大礼拜下,“这一拜,为我大宋臣民而拜。” 再拜,“这一拜,为我仇九而拜,仇九向来仰慕将军于百万军中,进出敌将阵营,如入无人之境。于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有如探囊取物。” 复拜,“这一拜,替我家娘子而拜,我家娘子言道,谢谢将军替她叔父守了家门。”说完之后竟是撩袍跪下,郑重伏地行了一个晚辈礼。 “我家娘子有孕在身,我替娘子跪首了。” 狄青堂堂七尺昂藏男儿,看着仇九这个市井闲汉,竟是双眼发红,伏在床榻之上失声痛哭…… ps: 这一章写的落泪数次。为狄青而哭!我一直认为狄青并不是单纯的发疽而已,而是应该心灰意冷不愿再医治,一心求死。 第二百三十三章 邹晨发怒 (第二更,求粉红和订阅哦!谢谢各位亲的支持。) 自从仇九去拜会过狄青之后,狄青的病情果然有所减轻。 为了替狄青治病,徐楼台干脆直接住进了通判府,他的妻女则是被邹家接走。邹家常年有两幢小楼在空着,一幢是将来小七的,另一幢则是用来客居,井氏母女便住进了客居之中。 邹家人终于从三郎的嘴里知道了原来是邹晨去延请的徐楼台来替狄青看病,邹正达和邹正业虽然愁于文相公原本就不喜狄青,自家这样暗中与文相做对,未免太令五郎夹在中间难做了,可还是一力把事情给承担了下来,在给五郎的家书中直接言明是邹家为狄青请的医士。 狄青身体稍有好转,便向朝廷上了一封言辞恳切的奏折,奏折中说自己百病缠身,恐怕不能胜任任何职务,要求养老,又言道喜爱京城繁华,所以乞求圣人允许他在京城頣养天年。言下之意便是把自己当做人质,两个儿子留在军中。又给文彥博写了一封长信,信中感谢了文相令邹家为自己延请名医,如今身子已经有所好转,请文相在帝前多说好话,允许自己回京城养老。 文彥博读了狄青的来信,躲在书房中失声痛哭。 狄之正,吾不如也!文彥博长叹。 次日,他率先上了一道表章,请求圣人允许疾病缠身的狄青回到京中养老。仁宗大喜,他原本就想让狄青归京,可是害怕文臣们反对,所以将狄青的奏折留中不发,没想到文彥博竟是同意他归京。文彥博一打开头,那些文臣们也慢慢的开始上表章,允许狄青返京。只是要他必须交出手中军权,并且不能再担任职务。 嘉佑二年,‘面涅将军’狄汉臣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务在陈州通判任上致仕,年四十九岁。 邹晨听到了朝中传来的消息,躲到了房中,抱着被子大哭了一场。为狄青哭为大宋哭! 自此之后,邹家进京送菜的马车又多了一辆,每当邹家出了什么好的糖品,或是什么精美的地毯,凡是给文相公送去一份的都会给狄青送去一份。为了怕人误会邹家人结交文武。有附党之名,所以这一辆乃是用仇九的名义送去。 三郎的婚事,很快的便定了下来。徐楼台原本就对三郎挺满意。再加上又对邹家的行为极其佩服。所以两方家庭便在宛丘这里由鲁妈妈为媒下了聘礼,由于来时匆忙徐楼台也没有带什么礼物,狄青知道之后派人送来了数件礼物权充贺礼。 三郎的婚事邹正义和朱氏基本上没有怎么出面,全是由二房三房一力承担。 邹老爷子向徐楼台保证,待得徐小宛嫁来之后。两兄弟即刻分家。邹家已经为三郎选好了地址,准备另起一幢小楼。祖母和父母跟着大郎不需要三郎赡养,只是每月付赡养费罢了。徐楼台听了之后哪里有不欢喜的?女儿嫁进来便当家做主了,假意推辞了几句便把这件事情给定下了。 于是两家约好,等到徐家人回了当涂县,邹家立刻前去迎娶。徐楼台原本还觉得较为急促,可是再一听原来是四郎定好的明年成亲之后才释然,确实是没有兄弟俩个同一年结婚的道理。所以只能先委屈徐小宛。邹家愿意在其他方面对徐小宛做出补偿,愿让三郎去当涂县千里迎亲,给徐小宛赤金头饰一套和二百亩旱田这两样可以写在嫁妆单子里。 徐楼台权衡了一下利弊,又和浑家商量了一夜,第二天便答应了这件事情。 如果徐楼台不答应。那么四郎的婚事又要再晚一年了。原本二郎结婚的时候便有一些违制了,按理大郎不结婚二郎是不能结婚的。可是眼看见大郎没有人前去提亲。也没有媒婆愿意替他做媒,所以家里便以已经分家的缘故让二郎先成了亲,更何况那时大房和邹晨家关系正僵着,恨不得大房永远消失呢。 如果说前次为大房盖房子邹晨心中有不愿,可是此次为三郎盖房子,则是满心欢喜。徐楼台人品高洁,徐小宛天真烂漫,井氏温柔贤惠,徐家人都是品性正直的好人。虽然徐小宛刁钻了一些,然而她本性却是极其善良,等到嫁了人做了母亲哪里还能刁钻的起来? 徐家人走时,邹晨家送给了徐小宛一套赤金头面,另外两百亩写着徐小宛大名的旱田。欢欢喜喜的把徐楼台一家人送走,黄丽娘立刻把何思麻叫到了家中。 黄丽娘拉着何思麻的手,一脸歉意:“思麻,婶婶这次有些对你不住。当初你成亲的时候,婶婶也不过是只给了你一套头面。”何思麻虽然知道了三郎成亲的条件之后,心里有些烦闷却从来没有在大郎面前提起过。听到了黄丽娘向她道歉立刻福了一福,说自己没事。 黄丽娘赞叹道:“还是我二嫂眼光好,看看替我们大郎找的这个好浑家哟。”说着从旁边的匣子里拿出两张地契来。 “这一张,是二百亩旱田,你三弟妹有的,按理你也该有一份。这一张,是五十亩的地契,是婶婶我私下给你的。你可别嫌弃呀,……”黄丽娘笑眯眯地说道。 给何思麻二百五十亩地是经过家里人慎重考虑的,不能只给三郎却不给大郎,这样不免兄弟不合。再则现在邹家也不在乎这些小钱,几百亩地不过是眨眼间便能买到。何思麻一心一意孝顺朱氏和马氏,确实是一个好孩子,她也值得这几百亩地的馈赠。 何思麻急忙摆手说自己不要,黄丽娘强行将匣子塞到她的手里,命令她必须得收下,何思麻这才敢收下。 “思麻啊!”黄丽娘语重心长的说道,“咱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当年,你婆婆,你阿翁和阿姑做的那些事。……唉,不提了!所以我们没办法把你婆婆接到家中奉养。只能劳你多多费心了,你日后但凡有何事,不论早晚都可以来回我们。只要是对的,你二婶和三婶就给你做主,……” 何思麻立刻福了一福,脸带笑意说道:“我婆婆和阿爹阿娘待我都挺好的,思麻自幼失估,来了邹家才有了爹娘,自然会好好孝顺他们。” “我的儿。你是个好孩子!”黄丽娘将她揽在怀里。 “你是我二嫂保的媒,论理就和我是一家人。日后你只管把黄家当做你的娘家,有什么委屈什么难办的事都可以来找我。”黄丽娘接着说道。“思麻。日后若生下了一男半女,好好教导他读书做人,将来考了秀才举人给你,这才是你正经的福气。万不可溺爱到时害了孩子一生啊……” 何思麻听了之后连忙点头说知道了,黄丽娘这才满意的放她离开。待何思麻走后。柳氏和邹晨从里间出来,柳氏笑道:“这思麻确实是个好孩子,二嫂真是慧眼识珠,替大郎保的好媒。” 黄丽娘请柳氏坐下,笑吟吟地说道:“那是,要论眼光自然是谁也比不过我二嫂。整个黄家中哪个也没有她有福气。” 邹晨听到母亲这样说,笑了笑,想起了二舅便开口问道:“阿娘。我二舅可有家书送来?怎么都比平时晚一个多月了还没见有书信?” “上次来信时,听到你二舅说了一句,官家在考核转运使,于是各转运使又去考核各地方官员,现在地方上人心惶惶。生怕自己被弹劾罢黜,你二舅怕是因为这件事情一直忙着没有空给家里写信。”黄丽娘轻轻叹道。 “二舅去了四川达州做知县。虽然是升了一级,离家也怪远的,以前在大明府一两个月可以接到一封信,现在三四个月还收不到信呢。”邹晨一边说一边给母亲倒了一碗茶双手奉到了近前,然后又给柳氏奉了一碗茶。 “可不是,……”黄丽娘眼神迷离,想必也是想起了远在异乡的二哥。 母女仨人正在说话的时候,杜昭突然在外面低声喊邹晨的名字,邹晨走出去后听到杜昭说了几句,大吃了一惊,掀帘回去和母亲说了一下,立刻跟着杜昭走了。 “这是何时的事情?”邹晨戴上帷帽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掩藏之后才焦急的往羊毛作坊而去。 “倒是不知,刚刚刘成才传话给我,让我把小女郎喊到羊毛作坊里去。”杜昭也是一脸的焦急。 邹晨到了羊毛作坊之时,公孙璐正搓着手在大掌柜室走来走去,看到邹晨来了,扑到她面前低声道:“小女郎,快想办法救救曲三池啊!” “公孙大叔莫要惊慌,和我说一下到底是何时发生的事?”邹晨取下帷帽,沉声问道。公孙璐看到小女郎这么镇静的表情心时也安宁了几分,遂把事情的经过给细说了一遍。 原来,今年宋夏双方断道坞之战发生后,宋朝并州知州庞籍怒不可遏,认为不完全断绝宋夏和市,西夏军队必然侵略不已,于是他上表请求关闭宋夏和市。今年八月仁宗采纳了他的意见,下令禁绝宋夏河东地区私市,凡是西夏人驱赶马、牛到宋夏边境地区交换粮食和其它物品者,一律予以严厉禁止。然而,曲三池仗着自己经营的聚永蚨陈州毯在官府中是挂着号的,所以不顾禁令大摇大摆的闯到了西夏那里进行交易,置庞籍的命令于不顾。庞籍等到曲三池的马队回了并州,立刻下令将曲三池抓获,马队所有人全部扣留,所卖款项全部充公。 “胡闹!置国家法令于不顾,置朝廷大员的脸面于不顾,他曲三池就敢大摇大摆的去西夏卖地毯?他是打量着咱们能在后面捞他出来?还是打量着咱们家背后有文相公撑腰呢?”邹晨听了这话大怒道。 “可是,小女郎,他毕竟是咱家的行商,这两年卖地毯非常努力!”公孙璐焦急地说道,“小女郎,当时庞知州下令要将曲三池斩首示众啊……” “啊?斩了吗?”听到要处斩把邹晨吓了一跳,急忙问道。 “未曾斩!来人报信的说曲三池大喊自己乃是邹家的行商,背后有文相公,庞知州不敢下手,想必这会公函已经到了文相公手中了。”公孙璐低声道。 “胡闹……”邹晨勃然大怒。 ps: 前八世都因渡劫而亡,第九世她一定可以渡劫成功。且看《萌狐仙途》 作者:july七月的雪书号:2998369 简介:且看她穿越为半人半妖的狐,如何修练成为绝世的九尾天狐。 第二百三十四章 邹晨要杀鸡儆猴 (第三更,求粉红和订阅哦!谢谢各位亲的支持。) “这样的人,就该拉出来狠狠打上几十板子,杀杀他的傲气!”邹晨怒火冲天,“知州难道不知道邹家的地毯背后有文相吗?定会给文相留个面子,怎会轻易处斩?公孙大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公孙璐一脸的纠结,“这原先也没有说要处斩,可是曲三池知道了庞知州把货物全部充公之后,带了人去知州府大闹,这才惹怒了庞知州,下令要处斩,把人给关进了牢里,……” 邹晨直想骂脏话,见过蠢的,没见过比这个更蠢的。一个小小的行商居然敢带人冲击并州的知州衙门,这可真是胆大包天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邹家的聚永蚨地毯这才刚起来几年?你们这些人就敢打着旗号去冲击知州衙门了?敢去打知州的脸了?放眼大宋朝的知州,哪个没当过相公?哪个不是奔着相公位置去的?胆子可不小呐,……”邹晨冷冷地说道。 公孙璐听了这话,一头大汗,腰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 “充公了多少钱?”邹晨问道。 “三万多两……”公孙璐低声道。 “曲三池你个混蛋,……”邹晨简直就要气炸了,可是气过之后还是得捞人啊,“公孙大叔,你带上银子去京城,打听一下文相是什么意思,庞知州断不会随意处斩曲三池。他估计是想看文相的意思,你先去打听打听。这混蛋,扒皮抽筋也不亏他,……” “是!”公孙璐急忙应下了。他也是心里暗骂曲三池是个混蛋,但是如果不捞他,将来谁敢来邹家进货呢?邹家连自己的行商都保不住。声誉会一落千丈的。 “这个家伙,我定要把他扔到油锅里炸上三天三夜!”邹晨气呼呼的骂道。一下子便损失了三万多两,这可是将近一年的利润啊。地毯作坊看似赚钱,可是大头全部交给国家了,再加上作坊里那么多的工人需要养活,邹家每年出去的工钱是非常巨大的。而且还需要四处打点,每年都需要另外进贡给官府一份钱,说是赚的多,其实真没有那么大的。再加上每次随着邹家的聚永蚨地毯出中原,都会暗中跟着一大批的细作。这些细作利用聚永蚨做掩护对草原各族进行调查,只要他们来聚永蚨支钱支物,邹晨都会要求那些掌柜和领队们照给的。 一下子出去三万多两。这怎么不叫邹晨心疼,而且这三万多两远远不够,到时捞人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呢。 庞知州能会轻易放过文相吗?邹晨怕他会拿这件事件作伐攻击文相。天下人都知道邹家的作坊后台就是文相公,攻击了邹家便是攻击了文相。到时如果那些台官谏官们口诛笔伐一起向邹家开炮,怕文相公弃卒保帅。将邹家给扔出去。 这时,远在东京城中的文彥博拿着庞籍指名给他的公函火冒三丈,回到家之后就将五郎叫到书房里一顿斥责,让他立刻往家里修书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曲三池等人会无故冲击并州的知州府衙,违抗朝廷命令擅自闯入西夏经商。是不是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五郎听的浑身冷汗直流,当着文相的面给家中写了一封措辞强硬的家书。家书刚刚送走,公孙璐便带着大批的银子和送信的信使来了京城求见五郎。 “简直混帐至极……”文彥博听公孙璐带来的信使把曲三池在并州的所做所为说完。大声怒骂。“庙堂重器,一州之属,尔等也敢硬冲?反了天了,尔等是造反不成?庞知州只是将曲三池等人关押确是留情面了,若是老夫在。定要将尔等立即处斩。” 相公发威,非同反响。公孙璐和那位信使吓的两腿发软,差点在书房里跪倒,就连五郎的脸上也是一片煞白。 “都退下去吧!”文彥博看了看这两个差点瘫软的人,烦闷的摆摆手。公孙璐向五郎投去一个哀求的目光,五郎轻轻摇摇头示意他们先退下去。 “师公,您看这事如何处置为好?”五郎等到公孙璐退下好大一会才敢出声说话。 “这是庞知州的公函,元朗看看吧!”文彥博将公函递到五郎的手中。 五郎接过来一看,只见满篇都是斥责之句,开头处写了一句,曲三池等人违反禁令私自与西夏人经商,然而奥妙之处则在于通篇却没有曲三池带人冲击知州府的话,只是对文相治下不严进行了严厉的怦击。 五郎长吁了一口气,看样子庞籍庞知州并不准备过于追究下去了。 “师公……”五郎将公函合上,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文彥博的书桌上,然后插手站在一旁。 “这是庞籍私下写给我的信,元郎也看看吧!”文彥博从抽屉拿出一封信来。 这封信与公函不同,整篇都写着对文公的赞美,甚至还有庞籍对一篇文章的理解,信的末尾处隐约的提了提自己有个侄子,年已十五却一事无成,甚是苦恼,最后又自嘲了一番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吾手中有一个国子监的名额,原是为你留的,此番说不得要用了。”文彥博叹道。 “师公?”五郎激动的看着文彥博,撩起衣袍跪在地上,嘭嘭磕了三个头。 “快起来,你这孩子?快起来。”文彥博和颜悦色的把五郎扶起来,又替他拍了拍腿上没有的灰尘,“你这孩子?你和我是何关系?别人我可以不理会,可这是你家的事,我焉能不理会。哭甚么?都多大了?呵呵……这样吧,你去和你家管家说一下,让他回去好好约束家人,让他们莫要再如此胡闹,可一不可再二,下次我可护不住啊……” 五郎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文彥博摆摆手让他下去了。五郎施了一礼后退下,去找公孙璐说话了。 文彥博长子文恭祖从里间闪出,恭敬的施了一礼,疑惑的问道:“阿爹,那国子监的名额原是留给永康的,怎么?……” “永康这孩子比五郎尚要大上几岁,可是你看看,这俩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纵是把国子监名额给了永康又能如何?将来他也不过是萌个祖荫罢了。不如拿来换了五郎,……” “我膝下足有你们兄弟七人,我在一日便能保你们一日安宁。可是我若不在了呢?”文彥博又说道。 “父亲?”文恭祖听了这话急忙跪在地上,揖首请罪。 “起来吧,不过说说耳!”文彥博笑道。文恭祖听了这话才敢起来。 文彥博又说道:“人生在世,固有一死,死何足惧哉?” “你们兄弟七人我倒是不愁,可是永世怎么办?”文彥博叹道,“将来他长大成人之后。我已故去,你们仅可守成耳,谁来帮他?依靠永康那小子吗?说不得将来永世就要依靠五郎了。……我观圣人,怕是不好了……唉……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文恭祖插手听父亲讲话,越听越是心惊。 “那邹家几个儿子认真读书,说不得将来有大造化。而且。他家中又有一女,极善经商。日后财源滚滚而来,兄弟们又在朝中为官。前途自然无量。在咱们大宋朝,只要有钱,不怕买不到物事,就连官位也能买到呢,……”文彥博说着冷笑了数声。“咸平五年的事情你可还记得?薛惟吉的继室柴氏因嫁资丰富竟引得两位相公竞相求娶……” “儿记得!”文恭祖的脸上露出讥笑。堂堂两位相公,为了娶一个寡妇最后竟闹得对簿公堂。真是奇耻大辱。虽然这中间有政敌和仇家推波助澜,可若是相公们立身正,又岂会被政敌和仇家抓住这样的把柄? 向敏中更是奇葩,翰林院学士宋白向他借十两银子,他居然贪财不肯借。宋白恼怒在怀,趁机在斥责诏书上报复他,用非常严厉的口吻起草了一份斥责诏书,令向敏中“读制泣下”!处处不与人为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何苦来哉? “有权,又有财,兴旺在即啊!”文彥博喃喃说道。 “是!儿,明白了。”文恭祖低头受教。 “你可知,咱们那一家卖邹家羊毛毯的铺子一年赚多少吗?”文彥博问道。 文恭祖插手道:“阿爹,这是您的铺子,儿不敢过问。” “一年一万贯啊!”文彥博叹息了一下,“我名下铺子一年合起来也没有这一间铺子多。可想而知,这邹家人是多会经商了,……” “去吧!把国子监的事办成,然后派个你信得过的人去给庞醇之家的侄子送信,……庞醇之自然知道该怎么办。”文彥博挥挥手让文恭祖下去了。 邹晨接到消息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她拿着五郎给她写的信,双手不住的颤抖。 “曲三池,你个王八蛋,等你回来,我定要将你挫骨扬灰以消心头之恨!”她愤怒的大喊,听得站在一旁的公孙璐打了个哆嗦。 “我五哥就为了这么一个猪狗不如的蠢货把自己的一辈子卖了?我好恨啊!” 她深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公孙大叔,你给所有的行商发急信,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宛丘,我要召开会议,公开这次的处置结果。” “那,曲三池如何处置?”公孙璐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女郎不发怒则已,一发怒犹如一只猛虎着实有些吓人。 “咱们肯下血本保他回来,无非因为他是邹家的行商,邹家不能在行商面前失了信誉。他枉顾国法,胆敢冲击知州衙门,谁敢放过他?待他回来之后,找一个错处将他关进牢内。朝廷的体面,大臣的体面,岂容一个小小的行商践踏?”邹晨冷冰冰的说道。 公孙璐弯下了腰,低声回答了一声是。然后悄悄的走出了自在居的院子,等到出了院子才敢把腰直起来,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 小女郎这是要杀鸡儆猴,敲打敲打那些行商们。 ps: 前八世都因渡劫而亡,第九世她一定可以渡劫成功。且看《萌狐仙途》 作者:july七月的雪书号:2998369 简介:且看她穿越为半人半妖的狐,如何修练成为绝世的九尾天狐。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少年初识愁滋味 文相与庞籍达成了协议,很快并州那边便将曲三池等人放回,勒令他交了一万两的罚金之后就将他赶出了并州。 曲三池以为必死无疑,可是没有想到居然能够被人捞出来,惊喜莫名。 一个月后,曲三池等人回到了邹家庄,邹晨当众宣布了曲三池聚众冲击并州的知州衙门,造成了恶劣的影响,由此取消曲三池的行商资格。 邹晨当着数位行商的面,将一迭纸扔到了曲三池面前,冷冷地说道:“枉顾国法国纪,冲击知州衙门。你胆子可是真不小啊,是不是给你几百个人你就敢冲上东京城把官家掀下马了?” “是你自己去自首,还是我派人送你过去?……” 曲三池颤抖着双手把那几张纸拿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偷逃税收,本人自愿入狱云云。 “东家!……”曲三池哀求道。 “你可知庞知州为何人?”邹晨嘴角闪过一丝讥笑。 “东家,我,我知道,……”曲三池低下头,“我当时就是一时昏了头,……” “庞知州乃是河东路经略安抚使,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比起文相来只多不少。并州通判司马君实是他的学生,现在京中养老的狄相公也是他的学生。你连这样的人都敢冲撞,你胆子真不小!”邹晨摇摇头。那些行商听到东家这样说,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是不是以为邹家有文相撑腰,就不把那些知州放在眼里?文相也做过知州,将来极有可能还会再去做知州,我大宋朝的相公们来来去去做知州的多了。你怎么就敢率众冲击知州衙门呢?河东路经略安抚使你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你想做什么?”邹晨怒气冲冲的说道。“蠢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最终,邹家派人将曲三池送到了陈州府衙。以偷逃税款的名义将他羁押。 不出几天,文彥博便接到了邹家的书信,信中讲道曲三池因为偷逃税款被抓入狱,邹家自觉惭愧,以后定会加倍约束手下的行商们,绝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字里行间没有提到庞籍半句。 自此之后,邹晨更加约束行商,要求他们不许偷逃税款,不许做奸犯科。更不许狗仗人势,打着文相的旗号在外面胡作非为。 “可一不可二,再有下次。我绝不会救任何一个人。”邹晨面向几个进货的行商冷冷地说道。 从此之后,邹家的行商格外地自律,正因为他们的自律,反而获得了更高的声誉。此是后话,且不提。 三郎去了当涂县迎娶。算算时日也该到家了。因民间一直有腊月不婚正月不嫁的习俗,所以一般人家成亲都是会避开这两个月。 紧接着腊月的边,三郎终于回来,他回来之后,家里顾不得让他和徐小宛休息,抓紧时间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给他们成了亲。紧接着第二年。四郎如愿以偿的娶了他朝思暮想的新娘。 一转眼,嘉佑四年来了。 自嘉佑三年冬月起,开封府一直风雪不断。民众饿死冷死不知凡几。邹家忧心五郎,多次派人送去寒衣。 因天气寒冷,民众多有冻死,邹家在官府中捐了两次钱,又在商会里捐了一次钱。 陈家依旧是每个月都会送礼物过来。现在每月送给邹晨什么礼物已经成为了陈州府众人议论的焦点,甚至有人开了局。赌陈家下个月要送什么礼物过去。 时间,快的如同流水,一眨眼的工夫,就过了一年,邹晨觉得实在是太快了。少年时,会觉得时光缓慢,只有人到老年时才会觉得时光易过,勿勿如白驹过隙。难道自己老了?可是,自己这一世才十一岁,加上前世,也不过是四十多岁,怎么就有了这种苍老的感觉? 她陷入了迷茫之中。 家人看到她心情不好,便在收灯之后让何思麻乌倩徐小宛李锦绣金兰陪着她一起去野外踏青。 宛丘城外,有许多私人修建的庭院一到春日便对游人开放,院里流杯亭榭数处,可以供人在园内赏春落脚。还有几家是专种花卉和苗圃的,过了正月十七也会相继供人赏玩。 邹晨坐在院中,看着别家的小娘子站在秋千之上巧笑倩兮,三五成群或喜或嗔,推着秋千上的美人飘飘飞起,如同一幅优美的古代仕女图。 再往远处看,芳草如茵,满园杏花如绣,如同晶莹的宝珠缀在树上。此时,春色满野万绿争发,阳光遍撒于游人身上,暖洋洋的熏得人儿欲醉。 小郎君们骏马轻骑,骄嘶恣意,挥舞着手里的球杆,将一个个马球击到了对方的球场中,向院中的小娘子们展示着阳刚之气。未订亲的小娘子们挥舞着手中的香帕,挤在一起看着郎君们戏马游嬉。已订亲的则是和自家的亲眷坐在一起,远远的观望,既矜持又充满向往。 马球场中,也许就有她如意的人儿。 宝榭层楼之上美人如玉,英姿球场之中郎君深情。 正是,春风贺喜无言语,排比花枝满杏园…… 邹晨的嘴角微微勾起,犹如在看一幅幅流动的泼墨山水画。 陈琦躲在一株树后,静悄悄的看着亭中的丽人,一时之间看得痴了。 也不知,谁是谁的风景,谁又是谁的梦…… 乌倩见过陈琦好几次,此时坐在高亭之中,已经看到了躲在一颗树下的陈琦,她悄悄拍了拍何思麻和徐小宛的手向陈琦的方向指了指。 金兰是认识他的,看到阿琦傻呆呆的模样,忍不住捂嘴轻笑,被乌倩使了一个眼色不敢再笑下去了。 李锦绣已为人妻,往日的活泼和好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稳重和端庄。她轻轻拍了金兰一下,低语道:“不可胡闹!”金兰点了点头答应了。 乌倩唤过杜昭说了几句话,杜昭脸上带着笑意出了亭子,走到陈琦的身边咳嗽了一下,吓得陈琦脸色煞白。 “对不住。琦哥!”杜昭急忙福了一礼道歉。 “没事,没事,杜妈妈好!”陈琦手忙脚乱的还礼。 杜昭笑道:“我家几位大娘子看到琦哥一个人站在这里,想请琦哥过去喝碗茶水。不知琦哥可肯移步?” “啊?当得,当得!”陈琦深感意外,眉开眼色的答应了。 乌倩笑吟吟的看着陈琦局促不安的向亭中几位嫂嫂行礼,待他行完了礼才开口道:“琦哥几时来的?我们在这里坐了倒是有一会了。对面的马球场中倒是没有见到琦哥下场,还以为你陈家无人来呢!……” “我陪着几位堂兄一起来的,他们在一旁吃酒行令,我吃了几杯酒觉得不胜酒力。便出来走走。”陈琦偷偷用眼角看了邹晨一眼,发现她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气馁。 “琦哥尝尝这茶。刚泡上的,正好解酒力。”金兰笑着端上了一碗茶。陈琦看到金兰给自己奉茶,急忙侧过身子将茶碗接过,然后魂不守舍的喝了一口,可是不妨茶是滚烫的。一下子烫着了舌头。 “怎么了?”邹晨听到了陈琦的大叫声才从远眺中回过神来,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不由得掩唇失笑,秋水灵波,楚楚动人。 陈琦的眸中两点星光熠熠生辉,唇角闪过一丝欢喜的微笑,深情被人回应。犹如被浸进了蜜罐之中。一瞬间,整个院子里的人在他的眼中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邹晨的轻笑声。 “琦哥?琦哥?……”乌倩连着叫了他两声都没有反应。不由得看了邹晨一眼,轻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是怎么了?”邹晨站在陈琦面前挥了挥手,看着他呆傻的表情只觉得好笑。 陈琦的眼睛贪婪地盯着邹晨,生怕自己遗漏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我有多久没见你了,晨妹妹。一年多了,我一年多没见你了。 他咬住唇角。努力忍着自己想要向前踏上一步的冲动,嘶哑着声音道:“晨妹妹,……”语音未落地,一丝幽叹从少年人的喉间逸出,哀怨缠绵,悲凉凄切。 “晨妹妹,……”陈琦的声音如同梦呓般在邹晨耳边炸响,一声又一声。 她慌乱的后退了几步,倚着栏杆快速的平息了心情。眼中透出一丝疑惑和不安,注视着这个将要成为她丈夫的华衣少年。 “琦哥喝过了茶,想必也休息够了。此处全是女眷,多有不便,琦哥不如就此离去吧。……”邹晨清冷地说道。 陈琦吃惊的看着邹晨,然后慌乱的应了一声,再向几位嫂嫂行了礼,一步一回头的下了亭子。 “你怎么把他赶跑了?”乌倩和李锦绣看到陈琦走了之后奇怪的问道。 邹晨按住怦怦乱跳的心,强词夺理的说道:“男女有大防,未婚男女成亲前是不可见面。我可不想到时被人指责,……” 乌倩她们几个疑惑的点点头。 李锦绣走到邹晨的身边低语道:“小晨,你不会是讨厌陈琦吧?” “哪里有?”邹晨慌乱的说道。 “那你怎么一直不对劲?他来了还没有一盏茶时间,你就把人赶跑了。”李锦绣捉狭问道。 邹晨扭过头看着四嫂李锦绣,脑海里闪过陈琦的影子,她低下头,“四嫂,你别问了,我,不想说,……” 李锦绣看看邹晨,再看看在亭下呆呆傻傻看着邹晨的陈琦,一丝轻叹也从她唇角逸出。 真是一对小冤家! ps: 推荐好友的一本书:《带着空间去修行》喜欢空间文的不可错过 第二百三十六章 送陈十三外放 陈琦失魂落魄的回到堂兄们中间,几位堂兄正嘻嘻哈哈搂着妓子吃酒行乐。陈琦厌恶的看了一眼他们,转过头又往邹晨的方向看了看。 这样腐朽的家族,才可以教育得出十四五岁就知道拥妓取乐的子弟来。 他快速的抹了一把脸,装出了一脸笑意,父亲说过,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处处皆是学问,和自己不喜欢的人也能相处出一片融洽来,这才叫真正的君子。 “二十四弟,去哪里了?快来吃酒。”陈琦的一位堂兄看到他后,大声呼喊道。 陈琦欢快的答应了一声,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之中。 正月初九,礼部开始省试。不负重望,陈十三果然榜上有名,考中了进士前十名。消息传回宛丘,陈家上上下下大喜,张灯结彩开始了新的一轮大宴宾朋。邹正文没有去参加礼物的省试,他自觉文章不行,想再攻读几年,有把握了之后再去京城。 殿试之时,陈十三文采斐然,风流倜傥,立刻博得了仁宗的欢喜,钦点了他二甲榜眼授承奉郎,派了他去江东路建康府做了签书判官厅公事一职,简称签判。(今天江苏南京) 陈十三骑着高头大马,一路披红挂彩回到了陈州府。陈家在得到陈十三高中榜眼之时,立刻开了家庙,宣布了陈十三是下任宗长。 陈家宗长坐在花厅之中,看着面前束手而立的次子,欣慰的直捻胡须。 陈六郎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怨恨。 陈十三朗声道:“阿爹,儿子在外为官,家中岂可无有主母照顾日常饮食?” 陈家宗长笑了笑:“这有何难,明日我替你选几位良家子纳为妾。让妾室们照料你的衣着饮食亦可!这岂有宗长外任,却将妻儿一同接走的道理?” 陈十三面上云淡风清,然而内心却是狂涛翻滚。不让我接走妻儿,定是要拿我妻儿要胁,将来我陈十三再怎么出息也不过是陈家的一条看门犬而已。 长吸了一口气,拱手道:“多谢阿爹美意,只是这样一来,儿子只有辞官了,这世上岂有外任带着美妾的道理?岂不是让仕林中耻笑儿子离不得女人吗?而且将来儿子要出外交际,难道要带着几个妾去和别家的主母说话吗?如果这样。岂有我立足之地?”言辞恳切,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 “着哇!我是老糊涂了。你刚刚为官,岂有刚上任便带着妾去的。……”陈家宗长哈哈大笑,亦为自己的这个念头觉得可笑。 “所以,儿子想带着鹿氏一起去,这样也方便儿子与同僚交往。”陈十三低笑道,“而且琦儿璋儿尚幼。怕是离不得母亲,儿子也想把两个儿子带走。” “千里之遥,带着孩子去怕是不方便吧!”陈家宗长捻须沉吟。 “璋儿今年才三四岁,最是离不得母亲,儿子不忍让母子分离。……六哥,以为然否?”陈十三看了看站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陈六郎开口问他。 陈六郎皱了下眉。“十三弟,这带着弟妹赴任无可厚非,只是带着幼子前去。我怕十三弟到时为家室所累啊。” “家中子侄众多,母亲年迈平时照顾那些多子侄已是非常吃力,我岂忍让母亲帮我照料儿子?还是让两个儿子随我一起前去,到时我也好督促他们学习,若是到时他们都有了成就。父子齐登科岂不是能传为美谈吗?”陈十三谈到母亲时一脸的愧疚之色,谈到未来之时一脸的欣喜。 陈家宗长被这番话动摇了。 陈六郎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亲弟弟。他这是何意?将浑家和儿子一起带走,莫非他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宗长的名份。又或者他是以退为进,向家里要求更多的东西? 陈十三这时突然看向了陈六郎,笑得光风霁月,眼眸中熠然生辉,他突然深躬一礼:“六哥,我既将外任,这家中的一切就要全部交给六哥了。六哥照顾父母教导族中子弟,重任在身,请受弟弟一拜,……” “六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六哥的好处弟弟都知道,……”陈十三说着,紧紧握住了陈六郎的手,用力的上下摇晃。 陈家宗长也是一条老狐狸,他看了看陈十三,疑惑的蹙了下眉。 最终,还是以陈十三的失败而告终。陈十三将陈琦留在了宛丘,带着浑家鹿氏和陈璋去了建康府。 陈十三走时,邹晨一家前去送行。她看着哭得痛不欲声的鹿氏,深深叹了一口气。 生离死别,莫过于此。母亲与儿子分离,乃是痛中之痛。陈家,并不是什么良善之家,岂有让母子活生生分别的?邹晨一瞬间对陈家的观念彻底改变,一股厌恶浮上了她的心头。 真是后悔,当初随便指了一个人,若是早知道陈家如此,真不该答应和这样的家族结亲。邹晨冷冷的看着陈琦抱着鹿氏痛哭,仅有的一点好感也随着这场母子分离飘到了九霄云外。 果然千年世家都是外面光鲜内里肮脏,当初真应该找一个农户或者乡绅,哪怕他们粗俗些也好,总比这样勾心斗角要干净的多。 她突然想起红楼梦里说:整个贾府上上下下,只有门前那对石狮子是干净的…… 邹晨从送别回来之后,一路欢颜不展,象是有满腹的心事,家里人以为她是为了陈十三而忧伤,任她一个人坐着一辆马车想着心思。 快到邹家庄时,突然有一骑从车队后奔来,越过了几辆马车停在了邹晨的车前。 陈琦气喘吁吁的伏在马背上,累的说不出来话,黄丽娘见状急忙让人把他给搀扶到了自己的车上。 “琦哥!你这是怎么了?”黄丽娘拿起汗巾轻轻的替陈琦擦脸上的汗珠。 “婶娘!我,我想和晨妹妹说说话,……”陈琦双目中垂着泪水,乞求的看着黄丽娘。 黄丽娘怜惜他刚刚生离了父母,想了半响后方道:“先随我们回庄子吧,……”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陈琦被这一拍所感动。眼中大滴大滴的垂落着泪水。 黄丽娘事带着陈琦到了西院,让人把邹晨喊来,她则是回了屋子里,让杜昭和牛妈妈一左一右站在邹晨的身后监督着她与陈琦。 邹晨坐在走廊中并不看对面的陈琦,低着头把玩着腰间的青色丝绦。 “晨妹妹,……”陈琦终于忍不住了,他低哑着声音开口,“我阿爹阿娘都走了,……留下我自己,我。我很害怕。……” 邹晨听了这话抬起头,随意地反问了一句:“你怕什么?他们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不!”陈琦将身子伏在了案几上,紧张的看着邹晨的眼睛。“他们不回来了,永远不回来了。他们不要这个家了,我阿爹他不想要这个家了。……” 这话听得杜昭和牛妈妈眉梢乱动,俩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出声。 “不可能!”邹晨失笑,“永远不回来。那就是和这个家绝裂。难道陈伯伯不想要陈这个姓氏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们不要这个家了,你懂吗?”陈琦痛苦的看着邹晨。 这句话里实在是有太多的信息含量,不要这个家。放弃对这个家的归属感,这对于一个古人来讲是简直不可能的事情,所以邹晨只当陈琦过于悲伤说的胡说。 “我的阿爹放弃了宗长的职位。以后他就是一个游子,一个没有家的游子。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不要我了,……”陈琦咬着嘴唇脸色煞白。 “怎么可能呢!”邹晨低声安慰他,“父母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孩子。你瞧瞧今天鹿伯母哭的多伤心,连陈伯父的眼睛都红肿着。他们怎么可能不要你?” “你不懂!”陈琦猛地摇头。“我是个质子,我是他们留在家里的质子。阿爹答应把我留在家里才换走了阿娘和弟弟,如果我不留下来,就得把弟弟留下来。阿爹他,……” 邹晨突然之间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陈伯父肯定是早就想离开陈家,可是一直苦无机会,终于趁着中了榜眼外放之际,要求带走妻儿,却被家里拒绝,于是只能留下一个儿子。 陈家好麻烦!邹晨摇摇头。 “你家里,是不是兄弟失和,有阋墙之事?”邹晨试探的问道。 “我六伯乃是嫡长子,按理应该长子继承家业,可是我祖父却偏偏喜欢我父亲,一心一意的想把祖业交到我父亲手中。我父亲却无意处理族中事宜,所以便装疯卖傻,每日留流于青楼妓馆之中。原本,父亲准备这样过一生。可是随着我年龄越来越大,祖父竟是生了把祖业交到我手里的念头。父亲不得已,只能去参加科考,然后把我们带走,……可是没想到,他们都走了,却只留下我一个,……” “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陈琦哽咽道,“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你不知道,那些堂兄们多么可怕。他们时时引诱我,暗地里给我使绊子,对我明嘲热讽,这一切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会继承祖业,所以他们才联合在一起打压我。……” “晨妹妹,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我肯定会偷偷的跟着父母离开,……”陈琦越过案几抓住了邹晨的手,紧紧的攥着。 “傻瓜!去和你祖父说,长幼无序,嫡次不分,乃乱家之源。你祖父若是不听你就讲些典故给他。看看那些家中嫡次子争家产的有几个能长久的?”邹晨将自己的手从陈琦的手中抽出,眼神明亮的说道。 第二百三十七章 陈琦挨打 陈琦听了邹晨的话微微一震,脸色急变,错愕万分, 她竟是如此敷衍我的?……心中犹如百花残败,一片枯槁。 他怔怔的瞧了邹晨半晌,嘴唇噏动,可是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又无力的松开。 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微敛,他缓慢的站起身,在走廊上来回走了几圈,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走回到了邹晨的身前。 “晨妹妹,你真是这么想的?……”软语轻柔,可是却透着无限的惆怅。轻蹙着眉心,眸中的溢彩流转不在,眼底闪动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紧紧盯着邹晨的双眼,仿佛要从她脸上找出什么自己急需的东西。 邹晨被他瞧的有些恍惚,微微的挪动了一下身体向后仰了仰,螓首轻晃。她眨了几下眼晴,看着陈琦的一双璀璨星眸,心中不由得赞叹了一下,生的如此好看,要叫那些女儿家怎么办?目光流连在他因为生气而紧紧的抿着的唇角,鼻梁挺直,双眉入鬃,脸上棱角分明,浓密黑发衬得少年的容貌是那样的俊美。 邹晨一阵失神,气息微乱,手指微微颤抖,天青色丝绦从她手中飘飞而起,随着一阵轻风摇曳飞舞,缱绻在邹晨的身边…… 他有一双如琉璃般澄澈的双眸,眸光熠熠,温情似火,却又熏香醉人。眼中莹莹碎芒闪过,令人迷醉,又似两口深潭吸引着往潭中扑去,不可自拨,越陷越深。邹晨从后背升起一阵酥麻的感觉,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自己,似要飘飘飞仙而去,飞到他的眼眸之中。 四目相对。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热浪裹挟着沉重的鼻吸声在她耳边传来,邹晨猛的一惊,清醒了几分。 “晨妹妹,……”一声梦呓在她耳边如梦似幻的响起,让她刚刚清醒的神志又迷乱了几分。她微微仰起头,看着那个离她越来越近的脸庞,脸上红霞飞舞,气息如兰。 这时,一阵咳嗽声传来。邹晨突然被惊醒,她深吸几口气,慌乱想要站起来却踩着了自己的裙角。她哎哟了一声差点歪倒,不妨却被一双手稳稳的接住。 一阵电流从陈琦的手上传过,邹晨浑身上下都颤抖了起来。她扭头看着陈琦微怔,只见他双颊滚烫,目光迷漓。星眸莹莹。她大口大口地吸了几口空气,抓住了自己的衣领逃离了陈琦的怀抱,踉跄着后退几步,语无伦次的说道:“我说什么了?……我,……我……” 邹晨猛地回过身看着站在她身后的杜昭和牛妈妈,只见她们一迭声的咳嗽不已。 陈琦则是尴尬的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为自己唐突了邹晨而懊悔,方才那几声咳嗽惊醒了他,他立刻就恢复了神智。可是。刚刚邹晨差点跌倒,他便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扶她,只是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自己的身子整个便如同被闪电击中,莫名的颤抖了起来。他差点控制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抓住那个快速离开的身体。 唐突了心上人是什么后果,他不敢想象。邹晨在他眼里是这么美好。这么令他尊重,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象对那些妓子一样去碰触佳人呢? 陈琦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转过身一脸懊悔的说道:“晨妹妹,我,……”他抬起头却看到邹晨一脸的红晕,似喜非喜,似嗔非嗔,双目如秋水般多情,他呆呆的看着眼前人,话都忘记说了。 “你?……”邹晨跺了下脚,为自己迷醉而羞愧,也为自己动情而脸红。如同刚才陈琦那般在走廊上滴溜溜转了几圈,又回过头看了看她,再想一想自己方才的迷醉表情,双颊如同红透的苹果一般。 尼玛!老娘四十多岁的人了,居然为一个十三四岁少年动情了。 一阵羞涩在心里浮起,她拿起手帕捂着脸,跳下走廊连鞋子都没有穿慌不择路的往自在居跑去,一路之上裙踞飘扬,环佩叮当。 陈琦也随着她跳下了走廊,追了两步,喊了她两声却没有得到回应,怅然若失的看着邹晨的背影消失在了西院中。 “晨妹妹,……”陈琦呓语道。 邹晨跑到了自在居,慌乱的倚在大门上,直到身后石竹石燕喊着她的名字一路小跑着跟了上来。听到她们的声音后,邹晨如同一只被惊醒的小鹿,蹭的跳了起来,提起裙角就往主楼里跑去。 她关上了卧室的门,呼吸急促,胸口快速的起伏着。 “我喜欢他吗?” “我喜欢他吗?” …… 脑子里不停的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我才不喜欢他!”邹晨大声的对自己说道,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她扑到床上,把被子给全部散开,一头钻进去再也不肯出来了,心中如同繁花盛开,一株绿芽悄悄破土绽放。 陈琦什么时间走的,邹晨根本不知道,她一直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管是谁来叫都不愿出去,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石竹和石燕猛烈的敲门声给惊醒。 “小女郎,您没事吧?”石竹石燕上下左右看着邹晨,焦急的问道。 邹晨深吸一口气,垂眸笑道:“没事,瞧我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回事,看你们俩急的?” “小女郎,可吓死我们了!”石竹抚着胸口,将邹晨扶到了窗边的镜前,一边替她梳头一边给她讲昨天的事情。 原来,陈琦看到自己唐突了邹晨,等到邹晨跑走后就跪在西院里乞求黄丽娘原谅。黄丽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情,便去问杜昭和牛妈,杜昭和牛妈妈则不约而同选择了隐藏两小摔在一起的事情,只是讲了他们俩人差点碰到了一起,黄丽娘听后长吐了一口气,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她将陈琦劝了起来,然后嘱咐他这件事千万不可以对任何人说起,陈琦慌不迭的答应了。等到好不容易把陈琦劝走,派了护院送他回家。邹晨却是死活不肯下楼。吓得黄丽娘以为邹晨真的受了什么委屈,再三问了杜昭和牛妈妈,确定俩人并没有做了不得体的事情。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出来了。”黄丽娘看到来向自己请安的女儿后,气得打了邹晨一下。 邹晨笑嘻嘻的依偎在黄丽娘的身边,讨好的说道:“阿娘,我这不是瞌睡上头,想多睡一会吗?”黄丽娘看到女儿当面撒谎,想斥责她几句,可是再一看她粉面含笑。肌肤赛雪,眉间隐含着一股春意,突然怔肿了一下。 女儿。长大了! 她叹了一声,伸出手将邹晨揽进了怀里,“以后,再也不可如此了。让阿娘多担心啊,还以为你受了委屈呢?”邹晨嗯了一声。像一只小猫般在母亲怀里蹭了蹭。 陈琦早上起来便在自家院子里急得团团转,有心想去邹家庄向邹晨当面赔罪,却又怕再次唐突佳人。自己做错事伤害了她,如果不赔罪,实在是心中难安。 想了半天之后,突然想起来了在府学中读书的邹家几个兄弟。他因为要送父母远行。所以请了三天的假,今天是第三天,明天就该上学去了。 不如去上学!这个念头牢牢的抓住了他的心。 他急勿勿的去向祖父祖母请了安。立刻带着小厮去了府学。 陈家宗长看着孙子急勿勿的身影,欣慰的连连点头,孙子喜爱读书这是天大的好事。陈家子弟之中,顽劣之人众多,可是爱读书的却只有那么几个。可惜陈宗长没有读心术。要是知道孙子是为了去向邹晨道歉才急着去上学,也不知他会是什么心情。 陈琦到了府学之后先规规矩矩的消了假。然后就去开始听课,等到课后他才捉住了邹家的几个兄弟。 “你说啥?”二郎不相信的看着陈琦,“你让我们给你传一封信?开甚玩笑,私相授受,礼法不容。你若是有什么话,不如直接去我家告诉我三叔三婶,自然有他们为你做主,给我小妹写啥信?” “我,我……”陈琦急的抓耳挠腮可是却不敢说昨天的事情,只好编个瞎话说自己昨天哭的太厉害了,怕邹晨笑话他想写信解释一下。 “不行,不行!”二郎四郎六郎齐齐摇头。 “往常你送礼物就算了,没有什么私自夹带,未婚夫婿送给小娘子礼物这是礼法允许的,以前你们写信,那也是幼年之时,在双方家长监督之下写的。你现在要写信这可不能行,我们是绝对不会帮你捎这个信的!”四郎说完了话,又恶狠狠的警告陈琦,“你若是敢做出什么败坏我小妹名节的事情,我肯定一巴掌拍死你。” 陈琦两眼泪汪汪的看着三个舅兄甩袖而去,苦恼的蹲在地上抱头长叹。 “啪”的一声,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又用左手打了右手几下,“我叫你唐突,我叫你乱伸手,打你,打你,……”看的躲在一旁的邹家三兄弟眼皮直跳。 “二哥,你说这小子发什么疯呢?”六郎疑惑的问道。 二郎嘘的一声制止他再说下去,低声道:“估计是惹小妹生气了,想写信求情呢。” 四郎不悦的看了他们俩人一眼,不满的说道:“胡扯,小妹能会和他一般见识?我觉得肯定是这小子做了啥对不起小妹的事情,让小妹知道了。比如,……”四郎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想起陈家的几个子弟都是经常留连在青楼妓馆之中,莫非…… 他看着陈琦在那里自己发疯打自己,一会右手打左手,一会伸手打自己的脸,很明显就是做了贼想求得浑家原谅的动作啊。 他大叫一声,钻了出去,拎着陈琦的领子就是一顿老拳,一边打一边骂道:“你小子,你个王八蛋,你敢做对不起我小妹的事情?我打死你,……” 陈琦慌乱的护着头,可是听到四郎这样骂他,一时之间泄了气,他大哭道:“我对不起晨妹妹,都是我的错,四哥你打我吧……” 原本二郎和六郎还是来拉架的,可是听到陈琦这样一说,纷纷愣住。 这小子果真做了对不起小妹的事情?兄弟两人怒从心头起,帮着四郎把陈琦给好好的教训了一顿。 把陈琦打得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床。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上巳节相遇 陈琦挨打的消息快速的传到了邹家庄,…… 邹晨知道了消息之后一阵错愕,然后便是一阵抵制不住的笑声。可是笑过之后,心里却莫名的担心起陈琦来。 三个哥哥自小务农,是有几把子力气的,若是真把他打坏了那可怎么得了? 她左思右想,也不得其法,自己又不能亲自前去看他。于是,便隐晦的暗示邹正业去看陈琦的时候帮她看看到底怎么样。 陈宗长在家中询问陈琦到底是为何挨打?陈琦哪里敢说实话,便支支吾吾的说是由于学术见解不同,四个人争辩了起来,结果最后就动了手。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受委屈,他心虚的说自己也将邹家三兄弟打的不轻。 陈宗长一头火星的看着这个最疼爱的孙子,打的不轻?人家一点伤也看不到,倒是你鼻青脸肿,一脸凄惨样子,这叫打的不轻?…… 陈宗长虽然生气,可是邹家两位直节郎前来陪不是的时候却是一脸风清云淡,极其豁达,说孩子们打架这是常有的事情,今天打完明天便合好也是经常有的。让邹家两位直节郎不必在意,不过是小事耳,然后客客气气的让他们看了陈琦说了一会话便把人送走了。 待客人走后,陈六郎询问父亲怎么连责备都没有,就这样把事情给掀过去了? 陈宗长瞪了大儿子一眼,“你要如何责备?我身为一宗之长,难道要我以宗长之身去斥责两位直节郎吗?原本就是孩子们打架,只不过是下手没个轻重,难不成你要咱们家再派人把邹家三小打一顿?小孩子们打架大人们再参与进去,这不转眼成仇了?”陈六郎唯唯喏喏称是,不敢再说话了。 陈宗长叹了一声,想起了远行的次子。若是十三在,此事何需我出面,他自己便能处理了。 忽然想起,十三从小到大,竟然没有让自己操过哪怕一点的心,从小他自己便知道上进求学,认真攻读经义,自己从未催促过他。小小年纪便考了案首,只是后来也不知怎么了,突然转了性情。喜爱流连起青楼妓馆来。可是哪怕他天天流连于脂粉堆中,后宅里鹿氏也安抚得极好,外面也从未传出什么别宅妇的闲话来。倒是得了一个‘玉面十三郎’的美名来。 唉,哪像这个?后宅里整天鸡飞狗跳,不是小妾和主母拌嘴,便是女使婆子们争宠。这小子竟是荤素不忌,老少通吃。 一宅之院尚且看顾不好。哪里敢将陈家的宗族交到他的手上?转眼间便能将家败光了。 难啊!……陈宗长背着手,迈着八字步慢悠悠的往陈琦的院子走去。 邹晨听到邹正业他们回来之后讲了陈琦的情况极好,只是脸上有些青肿罢了,才把一颗心给放了下来,既是打的不重便好。一转眼又怪起三个哥哥,下手也没个轻重。怎么能专往脸上招呼的?就不知道往身上打吗?这可让陈琦怎么出门见人呢? 不知不觉间,她都没有发觉,陈琦已经在她心里犹如一株刚刚破土的绿芽。顽强的生长了起来。 自陈琦挨打后,邹家又接连送过去了三次礼物,又强令三兄弟去了陈琦床前道歉。原本,陈家和邹家人还担心这四个小子在一起又会再打起来,可是没想到四人见面之后。竟是亲亲热热的,好象打架的事情完全不存在一样。 四郎看了一眼窗外。确定外面没人了,抹了一把脸把笑容敛去,揪着陈琦的领口,恶狠狠的说道:“小子,这次算你走运!下次你再敢碰我小妹一根手指头试试?我全给剁了!” 二郎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过了,便咳嗽了一下,“好了,好了,下次注意,你要是真剁了,嗯……” 话没有说完,四郎却是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他看着躺在床榻上鼻青脸肿的陈琦,没好气的骂道:“以后敢欺负我小妹,这次就是榜样,下次可就不是这么轻了。非打你个半身不遂,记住了没?” 陈琦听了这话大急,急忙辩解:“四哥放心,我绝不敢欺负晨妹妹,我,我一定待她好,……” 六郎摇摇头,只觉得陷入爱情中的人实在是蠢得可以,遂大叹:“二哥,四哥,这小子傻的没救了!我看还得再打一顿才可以清醒过来!” 二郎四郎对视了一眼,掀起被子把陈琦蒙住,然后抄起枕头噼里啪啦又是一顿好打。 陈宗长和邹家两位直节郎在院外听到孩子们的欢笑声,纷纷开怀大笑。 于是,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样静悄悄的掀过去了。 转眼间,便到了二月二龙抬头之时。 每年二月二到三月三,便是太昊陵祭祀庙会之月,此时整个宛丘从上至下皆开始了繁忙的祭祀仪式。中国自古有“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的说法,每年官家都会令相公们写了青词焚烧祭天,以示对太昊的尊重。 整个二月,宛丘街面上都是人流拥护,摩肩擦踵,南船北马而来的善男信女,云集陵区,朝拜人祖爷爷。白天巫人们行走于街道之上,向路人洒撒着从太昊陵中请出的神水,各个道观也派出模样俊美的小道士,开坛讲法,宣扬道家精髓。不甘示弱的佛寺也纷纷派出僧侣和女尼抬着佛像在宛丘街道上一路洒着佛香一路吟着经文逶迤而过。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则是个个模样俏丽的妓馆小姐,她们浓装艳抹,妆束华丽,带珠翠朵玉冠儿,身着销金衫儿、裙儿,手持罗绢,脚蹬精细靴鞋。玉容精致,游走于行人之间,身后往往跟着大批的市井闲汉或是游荡子,或骑马或步行,追随着妓女们的脚步。更有那自愿为妓女驱使的,他们挑着竹竿,竿上挂着妓女们扑来的物件,竿顶一盏宫灯高高悬挂。 传道的小道士悄悄地睁开了紧闭的眼儿,抬着佛像祈福的僧侣们稍稍蹒跚了步履。 妓女们纷纷相互调笑,举起罗帕儿掩住了嘴角,丢去了几份媚眼给他们,腰肢纤袅,聘婷婀娜,观之神迷意乱。 更有别家的风流少年,罗衣尘袜,衫帽新鲜,手持酒樽一路饮酒不停,他身后的家丁笑意盈盈端着果子托盘或是花篮跟在身后,若是遇到那俊美的小娘子便倒上一杯酒劝之,或是送了一株花糖过去。 美人或是啐之,或是羞涩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从早至晚,再从晚至早,玉漏频催数遍,金鸡屡唱三声,游人兴趣犹浓。直至饮酒熏熏,情人扶着,家人拖着,满街堕翠遗簪,到天明时难以枚举,便有那小童拿着布袋子跑到街上专以拾别人遗失的珠翠为业。 邹晨随着家人在宛丘足足待了三四天,戴着纱笼帷帽游走于大街小巷之中。 这一日,正徜游间,突然身边钻过来一人,他兴冲冲地举着手上的物件,殷勤的说道:“晨妹妹,这是我扑来的,你喜欢吗?” 邹晨定睛一瞧,却原来是一个用细草编成的蜻蜓戏荷,她欢喜的接过,赞道:“真是巧夺天工,这编草绳人的手艺真是精妙,你看,这蜻蜓就象是活着一般,……” 陈琦瞧着心上人夸奖自己扑来的物件精妙,身上早已经是酥了,他不由得想起那一日,邹晨将倒未倒之时,自己伸出手那一扶。 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犹如过了几百年之久,他定定的瞧着邹晨,努力的想透过那一层笼纱看到心上人的真容。 邹晨说了半天,却不见有人回话,抬头一看,那陈琦又跟个傻子一般瞧着自己,她不由得脸色发红,幸好帷帽挡着。她啐了陈琦一口,低声道:“大街上呢,你做什么?……”声音慵懒多情,如珠玉落盘。 “嗯,……”陈琦傻呵呵的点点头,这才想起来向黄丽娘和柳氏问好。 黄丽娘和柳氏乃是出嫁的妇人,是不用戴帷帽的,这个帷帽一般是已经订亲却未成亲的小娘子所戴,而未订亲的小娘子同样也是不需戴。她们瞧着陈琦一脸的深情呆痴,虽是看不到邹晨躲在帷帽后的脸,却也可以想象是怎样的旖旎。黄丽娘不由得脸色一沉,心里有几分不悦。 黄丽娘咳了一声,不满的说道:“琦哥是和家人一起出来的?” 陈琦施礼回道:“回婶婶,是和我几个叔叔一起出来的,他们在旁边茶楼吃茶,我见楼下有扑卖编细草的,便下楼来了,正巧看到婶婶路过,……”回完了话,又偷偷的往邹晨那里瞟了一眼。 “既是叔叔们在,我们就不便过去了,你代我们去向几位叔叔问声好!”黄丽娘疏远的说道,“既是见过礼了,琦哥若是无事便回去吧,我怕你家几个叔叔等急了。” 说完了话,有意无意的往旁边挪了挪,挡住了陈琦望向邹晨的视线。 陈琦的喉间逸出一声失望的叹息,无可奈何的行了礼,一步三回头的回茶楼去了。 乌倩和李锦绣等到陈琦走远,偷偷的笑了笑,仿佛又想起未成亲时,二郎和四郎是如何对她们的。 ps: 推荐好友瓜扯扯的种田文《家室》:剩女被迫闪婚,致力粗茶淡饭。书号2957079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丽娘训女不自重 待到回了家中,黄丽娘便将邹晨叫到了西院,仔细的询问她到底和陈琦有过几次接触。 邹晨没敢说摔倒的那次事情,便随口说,并没有几次接触。 黄丽娘蹙着眉心盯着小女儿,不悦道:“你虽和他已经订了亲,然而为娘可不想你将来嫁过去时有任何闲话传出。你年龄大了开始有主见,可是小娘子的稳重你却是一点也没有学会。他虽是你未婚夫婿,你岂可在大街上徒手接过他送你的礼物?你身边跟的也有杜昭和石竹石燕,她们是做什么?……” 一番话说得邹晨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了。 黄丽娘说完又把杜昭叫了过来,同样也斥责了几句,那杜昭也没有辩解,低头听着训斥。 “你莫要怪我管你管得宽,其实这些在普通的农家根本不算什么,只是咱们家今非昔比,不可再如以前那般散漫。咱们在别人眼中乃是暴发之户,那些人不免就把咱们看的低俗了些。可越是别人瞧不起咱们,咱们却更应该把规矩做的好,让他们挑不出一点错处出来。”黄丽娘语重心长的说道,“小晨,你现在尚年幼,不知这人言可畏,等到你做了错事再想补救之时,你就会知道根本没有补救之法。……” 一字一句全是肺腑之言,字字好意,邹晨也不是真的只有十三岁,闻听此言后便认真的点点头。 黄丽娘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年幼之时,因为爱慕邹正业,便在婚前做了苟且之事,以至于成婚十数年在婆家抬不起头,阿姑和大姑娘时刻挑错,她竟不敢反驳。只要稍有不从阿姑便把她以前做过的事情一桩桩的抖落出来。 女子不自重不自爱,将来嫁了人后岂有甚好下场?纵是那夫君不挑错,自然有那看不顺眼的阿姑去挑错,更有那看不顺眼的街坊邻居们去挑错。 邹晨自经过了这一次斥责之后,行为稳重了一些,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了。她又知杜昭此次乃是鱼池之灾,当时自己直接就伸手把陈琦的东西给接了过来,杜昭她们在一旁根本就是来不及阻挡。 唉,这古代的规矩好是麻烦人啊。这也不能,那也不能。也不知道明朝礼教昌盛之时对女子的束缚更多,那些女子们是如何过来的。好歹现在的小娘子家里还支持读书,甚至家有浮产的家庭还会出钱供小娘子去女学上课。 后世多好。写情书,上课时乱递纸条,穿着清凉的吊带上街这都是很正常的,大家习以为常了,哪里象现在这样?幸好夏天并不热。否则要象后世那样四十度的天气,穿着三四层衣裳肯定要个个中暑晕倒。 莫名的,邹晨又开始怀念起后世的生活来。 三月里,朝堂中出了一件大事,这件大事乃是包拯一生之中最大的污点。 开封府富民刘保衡开设酒场,拖欠官府酒曲钱一千多贯。三司派遣吏人督催,刘变卖家产还债。三司使张方平在刘拍卖家产时买下了他的房屋,刘随即消失。但保衡姑到开封府告状。说保衡并非刘氏后代,而是一个无赖地痞。开封府派遣吏人调查,情况属实。 时任御史中丞包拯上书朝廷,弹劾张方平,指责他身为三司使。却乘人之危,贱买所管辖富民的住宅。寡廉鲜耻,实在骇人听闻,如此小人,朝廷不能委以重任。 嘉祐四年(1059)三月,张方平被贬知陈州,张方平尚未到任,又改知应天府(今河南商丘),集贤院修撰宋祁继任三司使的职务。 宋祁继任三司使之后,立即引起一片非议之声,右司谏吴及多次弹劾他,包拯也紧跟着说“祁在益部多游宴,且其兄庠方執政,不可任三司,……”宋庠便乞求将宋祁外放,于是宋祁便知了郑州,包拯代居其位。 翰林学士欧阳修看了不平立刻弹劾包拯,说包拯为了能当上三司使,无耻无义无德无修无行,并且声称包拯不孝顺父母,“……夫所谓名节之士者,知廉耻,修礼让,不利于苟得,不牵于苟随,而惟义之所处。……此所谓蹊田夺牛,岂得无过?而整冠纳履,当避可疑者也。……”包拯被这一篇弹劾吓的躲在家中不敢出来,虽然仁宗并没有采纳欧阳的这篇弹劾,然而包拯闲置了许久才当上了三司使,所做所为极不光彩。 邹晨细读着五郎寄过来的家书,联想到朝堂之上刀光剑影,不由得哑然失笑,果然人都不是圣人,都会犯错,就连以清明著称的包青天也会有一已之私为已谋利之时。 现在家中的生意已逐渐的走上正轨,不太需要邹晨去操心了,羊毛作坊她完全的放手给了公孙璐去做,一心一意的在家中备嫁。现如今,公孙季父子,一个管理着白糖作坊,一个管理着羊毛作坊,手下又有数十行商随时听候差遣,倒也做出了大掌柜的威严。 林蛙池早已经在五郎中了案首之时便全盘交给了金小乙承包,说是卖给他了,每年他向家中交一笔承包费既可。蘑菇大棚已经开遍了中原大地,几乎每个州县都派了人前来邹家庄学习,邹家也不藏私,心是来学的,只要交了五贯钱的学习费之后便由金小乙浑家领着在蘑菇大棚里学习数日或旬日,等到走时还会送他一本免费的蘑菇养殖小册子。 如今农会已经快扩大到整个陈州了,陈州知州看到这种农会对农业种植非常有帮助,立刻上书了圣人,要求在陈州范围内搞官造大农会。圣人将奏折批下之后,陈州知州宣读了圣旨,封邹家两位直节郎为宛丘县从九品司农知事,主管春耕秋耕。 邹家以农业入官,倒也创了陈州的一个先河,陈州那些务农的农夫们顿觉得身价倍增,谁让咱们有两个以农入官的司农知事呢? 虽然司农知事不是什么正经的职务,然而到底是从九品有品阶的,和以前封的那个荣誉闲职直节郎不可同日而语。邹家又是人来客往,贺喜不断。 以往来邹家贺礼的都是长子或长孙,女的便是当家大娘子,而这次来贺礼的全是一家之主,都是有官身的,随着他们一同前来的都是当家主母。 男人们做了官,柳氏和黄丽娘的身份也立刻涨了上去。开始不断的有贴子邀请她们去宛丘各府赴宴,来散贴子的时候后面的落款都是写着主母某氏。而她们去赴宴之时,司仪介绍她们也会称为邹家的柳主母,黄主母。 两位主母得了体面。反而更加严格约束起家中的子弟来。柳氏和黄丽娘找了邹族长请他将几位族老浑家和当家大娘子请到了家里,要求他们各自管束子孙,以免为乱乡里。 现在邹族中便是以邹家为尊。她们说话自然没有人不听,于是各自归家后教导儿子。所以邹家虽然出了从九品的官,却没有子弟敢打着旗号在外面胡作非为的。 自从当了官,邹正达和邹正业更加忙碌了起来,由于从九品不是什么正经官职。官府根本没有给他们办公的场所,他们依旧使用了在邹家庄里的那幢农会大楼。每天都有各色农夫出入于农会大楼之中,或是讲课,或是前来学习,又或者是要求来依附于农会的,车来马往。热闹非凡。 邹晨现在每日呆在家中便是学习规矩和礼仪又或者去绣自己的嫁妆,倒是和前几年没有什么不同。杜昭因为曾被黄丽娘斥责过,所以要求她更加严格些。倒是让邹晨吃了不少的苦头。 这一日,正在家中学习侍奉阿姑敬茶的礼仪。金兰突然走到院子里,示意有人找她。 “何人找我?”邹晨经过一段严格的礼仪训练之后,出落的更加聘婷婀娜,远远观去如同一朵出水莲花。亭亭玉立,又如同深谷幽兰暗吐芬芳。 金兰看了一眼杜昭。低声道:“是乌翠,她来找二嫂,可是二婶和二嫂回柳林堡了,她便说想来拜访小女郎,我左右推脱不掉,只好来回您了。” “乌翠?”邹晨想了半天,这不是二嫂的娘家堂姊吗?遂笑道,“既是二嫂的娘家人,我们自然要好好的接待,你可不能象以前那样横眉竖目的挑人毛病了!” 金兰嗤了一声,“她若是好好的,哪里能轮到我挑毛病?对了,我看她又梳上了妇人发髻,想必是又嫁人了。”说着便陪着邹晨回了卧室,挑了一件会客的衣裳穿上。 邹晨换好了衣裳,便请了乌翠来自在居见她。 只见乌翠重新梳了堕马髻,头上戴了一朵宫花,看着周身洋溢着喜气,倒象是日子过得极舒心似的。 “给小女郎见礼!”乌翠盈盈拜下先行了一礼,邹晨侧身还了半礼,方摊手请她坐下。 “小女郎的气色是越来越好,倒比我数年前见过越发出落的漂亮了。”乌翠依旧如同前番一样不怎么会说话,上来就直接先称赞邹晨的容貌。她却不知,称赞别人容貌那乃是妓馆里的小姐们见面时相互吹捧。正经人家见面之时,第一句是要问候对方长辈的身体,然后再转达自家长辈的一番爱护之心,因为长辈身体不方便或是家中有事不能亲来深表歉意,虽然是客套话,然而没有这番客套话却是实在不行的,出去应酬之时会被人笑话的。 邹晨咳了一下,便问起了乌翠父母的身体可好,又问了乌翠嫁到哪里,夫家的翁姑身体可好,如此一番之后,邹晨又向乌翠行了礼,请她回家之时代自己向父母请安,这才落坐。 乌翠上下左右看了邹晨一眼,不由得赞叹这大户人家的教养就是好。人生的漂亮就罢了,举止行为一板一眼看得都那么的叫人赏心悦目。 她笑道:“小女郎却是不知,我自嫁到这梁家之后,夫君和翁姑待我极好。夫君老实能干,我们苦巴苦熬的,家中倒也是积攒了一些银钱。……” 邹晨听她只说翁姑的好话,想必是过得极好,乌翠前次来可是一直在诅咒前翁姑和前夫君的,便笑着听她说话并不插嘴。 乌翠说了一会觉得口渴,便吃了一碗茶,只觉得满嘴生香,哎哟了一声,又赞叹了一番邹家的茶叶好吃。 然后她才用眼神示意让金兰和众女使退下,她有私密话要说给小女郎听。 ps: 推荐好友瓜扯扯的种田文《家室》:剩女被迫闪婚,致力粗茶淡饭。书号2957079 第二百四十章 乌翠替金兰保媒 (求粉红,才两个粉红啊,好丢人啊。看样子不求不行啊,我求,我求,我求求求。) 邹晨疑惑的让金兰和石竹石燕退到院外,留下了杜昭。 “这是我的妈妈,我万事不瞒她的,乌姊姊有话就只管讲,没有关系的。”邹晨笑着说道。 乌翠笑了笑,端起茶碗又吃了一口,方才说道:“不瞒小女郎,我此次前来,却是为着我家的婆弟弟而来。……” “我自改嫁到了梁家,倒也称得上是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翁姑待我又好,真是可以说得上没有什么遗憾了,……” 话未说完只听得杜昭咳嗽了一下,“乌家娘子,我家小女郎还未出阁呢。”言下之意,便是让她不要谈论这些婆媳之间的闲话给邹晨听。 乌翠尴尬的吃口茶,呵呵干笑了两声,“是这样的,我看那金兰明年就要及笄了吧?”问完后眨眨眼睛殷切的看着邹晨。 邹晨皱了下眉心里便有些不悦,金兰的岁数哪里能随便透露给别人知道的?便含糊不清地说道:“倒是快了。” 乌翠往前蹭了蹭,一脸讨好之色,“小女郎,我也就直说了吧。……我夫家三叔父早亡家里留有一个堂弟弟,今年十六岁,他守着几亩薄田跟着我家婆婆渡日,日子过的虽然辛苦,然而人倒是顶好的。我看金兰模样俊俏,又是心灵手巧的,心里怪爱惜她的,所以便想说给我夫家堂弟弟,您看怎么样呢?”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家堂弟弟也是一个童生呢,只是因为家中父母突然去世,要守孝三年。所以便从学里退了学。今年刚刚满孝,要不然我还不敢和您说呢。” 邹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杜昭已经不悦的开口:“乌家娘子说话好没道理,这金兰的婚事自然有两位主母做主,哪里能说给我家小女郎胡乱听的?乌家娘子若是再胡说,说不得我要请你出去了。” 乌翠听了这话,便一迭声的说对不起,自己鲁莽了。邹晨盈盈一笑,不再往下接话,说起了二哥家的小宝。又说了一会。乌翠看到邹晨像是不怎么感兴趣似的,便找个借口告辞。 邹晨叫了石竹石燕过来,吩咐道:“乌姊姊不常来咱家。你们去包些糖果和白糖让姊姊拿回去。……”又见乌翠虽是插着花,仔细看起来却是有些年头,衣裳也是七八成新,可是却又带着褶子,想必这便是乌翠最好的压箱底衣裳了。便又让拿来两吊钱让乌翠好买个角力。又特意嘱咐了让金兰送她出去。 乌翠平白得了两吊钱,自是欢喜,拿着包好的糖果和白糖回家去了。 邹晨看到乌翠和金兰一前一后出了院子,才笑道:“她哪里是来找二嫂的?明明是来找我的?却是个不懂规矩的,这样的事情去找我母亲更是合适。” 不懂规矩,自以为是。有小精明,却无大智慧,这样的人和金兰做妯娌想必也没有办法欺负金兰吧。 杜昭站在一旁说道:“小女郎。你看这事要不要禀告主母呢?” “这事,自然是要禀告母亲的,哪里轮到我擅自做主?只是我听乌姊姊的话里,觉得这梁家的堂弟弟倒也真是个不错的人选。” 家中没有父母,只跟着祖母渡日。这样以后便少了两座大山压在金兰的头上。梁家没有钱,可是邹家有钱啊。将来给金兰的嫁妆必是不会少了。若那梁家的小哥真是一个知道上进的,邹家自然也不吝于出钱供他读书,只要他真心待金兰既可。 邹晨颇有些动心。 过了一会金兰撇着嘴回来了,邹晨看到她的模样便知她又是对乌翠极为不满,心里一阵的好笑,果然是天生的冤家。 乌翠提着东西回了娘家,心里又是一番思量。 以她的身份,现在自然是不能邹家再以亲戚相论,哪怕就是乌倩她现在也得仰着头去看。看邹家待金兰这个样子,将来是有大批的嫁妆随嫁的。若是能够娶了金兰到梁家,虽然将来嫁妆肯定不会给自己花,可是从金兰手里漏一点,也够自己受用。以后再好好巴结邹家的小女郎,还愁没有前程吗?她这才破釜沉舟,走了这步险棋的,仗着自己乃是乌倩娘家姊姊的缘故,趁着乌倩不在家的机会直接找了邹晨。 若是能娶邹家认了干女儿的金兰,不要说她夫家堂弟鲤鱼跃龙门了,就是他们也要跟着沾光。 看看今天只是陪着小女郎说了那么一会子话,小女郎就大方的给了两吊钱,若是将来成了亲戚,常来常往的指不定有什么好东西赏她呢。 等到了晚上,家里人在一起吃过晚饭后,邹晨找了一个时机,把今天乌翠来访说的话和黄丽娘说了说。 黄丽娘听了之后没有马上表态,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乌翠嫁的那一家梁姓子弟,我倒也是知道的,确实是一个老实能干的。前浑家死的早也没有撇下一儿半女的,乌翠嫁过去一年便生了个小子,倒是极得翁姑喜爱。他的堂弟我却是不知了,如果真是象乌翠说的那样,倒也值得打听打听,……” 又说道:“这是好事,怎么她偏偏去找了你,却不肯和我说呢?难道我还会拦着不让金兰出嫁不成?”说着说着便有些动怒。 “阿娘,您和乌翠生什么气?她又不懂什么规矩,斗大的字不识得一升,想必是她见我和金兰处的好,便是特意来和我说的。”黄丽娘听了邹晨这样说才算消了气,然后她唤了牛妈妈进来,让她去找金小乙浑家过来。 “阿娘,金婶婶在咱们好多年了,怎么,我从来没有听您唤过她的名字?”邹晨好奇的问道。 “唉!你金婶婶啊,是个苦命人呢。”黄丽娘一脸的同情。 原来,这金小乙浑家不是宛丘本地人,真宗年间中原曾有一次大灾。当时十室九空,许多人都出去逃难,只有极少数的人家还守在家里。金小乙的父亲带着五个儿子出去逃荒,最终只回来了他和金小乙两人。到了家里一看,家中却被流民给占了,气愤之下便进院找流民理论。可是谁想进院一看,只见一个男人横卧在地上,一个小丫头摸着眼泪跪在尸体边。 “你金爷爷呀,也是个善心人,请了同村回来的人一起挖了个坑把那男人给埋了。……”黄丽娘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于是。从此之后你金婶婶便在金家住了下来,问她叫什么,姓什么,全部不知道,于是便是大丫大丫胡乱的叫着。再后来。你金爷爷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让她嫁给金小乙。……” 黄丽娘说着说着,便掉下了眼泪,“你金婶婶也是一个知道报恩的,她当即跪下磕了三个头,以儿妇之礼拜别了阿翁。又给你金爷爷守了三年的孝。他们才成的亲。……” 邹晨听得一阵唏吁,也跟着长吁短叹了起来。 过不一会,牛妈妈在外面通报。说是金小乙浑家过来了。 黄丽娘示意邹晨躲到里屋去,她和金小乙浑家说话。 金小乙浑家听到黄丽娘把话说完,心里一阵高兴。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给闺女介绍了婆家,不管那家人好不好。这总是一个好的开头啊。 她笑眯眯的说道:“全凭主母安排,我能懂个啥?主母说好。那自然便是好的。” 黄丽娘听了她的话,嗔道:“你啊你,让我说你啥好呢?”金小乙浑家便乐呵呵的直笑。 “这一家人品性我倒还不知道,我想明天派个人四处打听一下,看看梁家为人到底如何。我听说这家的小子以前还是一个童生,因为父母双亡才从府学退学在家守孝。如果真是这样,倒真是一个孝顺孩子呢。” 金小乙浑家听了之后连连点头,“正是,正是,这一孝百孝,人若是孝顺了自然品性就好。若是不孝顺,就是家财万贯那也是被唾骂的命。” 黄丽娘笑了笑,“要说到孝字,旁的不说,单只说你,我就是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孝顺的人了。” 金小乙浑家听到这话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敢再往下接话,黄丽娘便又和她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我听说,你家大儿妇怀孕七八个月了你还让她在蘑菇大棚里呆着,怎么能这样?”黄丽娘脸上带着一丝不满。 “哎哟,主母,您可错怪我了?这可是我长孙啊,我哪里舍得让她去劳动,是她非说在家里闲着浑身不舒服,我劝了几回也不听。”金小乙浑家急忙表白自己是委屈的,“您这样说,想必是外面有闲话传了,等我回去一定要把她摁到家里不许她再到大棚里晃悠了。” “儿妇嫁进来,那是需要疼的。虽然说没有自己的女儿贴心,可是咱想想,她们在娘家之时也是千娇百宠被当做眼珠子一样的对待。咱们不说把她们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只把她们当做自己的亲人来看,那也该好好的对她们。再说了,人家嫁进来为咱们传了宗接了代,怀孕和生产后也该仔仔细细的照顾她,……”黄丽娘不动声色的敲打金小乙浑家。 金小乙浑浑听了之后便有些讪讪的。 黄丽娘又说了一番话,便让她退下去了。 邹晨从里屋走出来,帮着母亲又续了一碗茶,才问道:“阿娘,您方才说的那个金婶婶让怀孕的儿妇在大棚里劳作是真的吗?” “可不是,……”黄丽娘提到这事便是一脸的愠色,“你金婶婶哪里都好,就是这小盘算打的精,现在金小乙承包着那个林蛙池,一年也有不少的银子进出。她管着蘑菇大棚一年出息也不少。可就是不舍得雇人,往死里用几个儿子,儿妇怀了孕也不想让儿妇休息。唉,都是以前闹的,……” “是啊,阿娘,您是得敲打敲打她,要不然的话,万一闹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是大事了。”邹晨紧跟着说道。 “她啊,没啥大的坏心,就是啊,把钱看的比命还重,……”黄丽娘悠悠叹道。 金小乙浑家自从家里有了钱,便四处打听自己当年是从哪里来的,被埋掉的男子和她是何关系,几年下去了,银子使的跟泼水似的,却没有一点消息,倒是被人把银子骗走不少。 唉,命啊!黄丽娘摇摇头。 ps: 推荐好友瓜扯扯的种田文《家室》:剩女被迫闪婚,致力粗茶淡饭。书号2957079 第二百四十一章 五郎的婚事 邹晨母女正在屋里闲聊,牛妈妈突然在外面低声回报,说是京城里有人过来了。 黄丽娘和邹晨听了之后疑惑半响,因交通不便,五郎在京城中一般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回来,也为了怕打扰他在京城中的学习,平时的时候都是家里人过去看他。又因地位悬殊,文府中的家丁也极少到邹家来走动,都是邹家人主动过去的。 怎么今天突然派了人过来?平时文府来人,一直是来的外宅管事,今天来了几个内宅管事,着实吓了黄丽娘一跳。 黄丽娘将牛妈妈叫进来仔细地问了问,待问明是几个妈妈来了之后,更是疑惑。于是便让邹晨先回自在居,她换了待客的衣裳让那几个妈妈来见她。 “给黄主母请安!”当先打头的一位妈妈笑吟吟的行了礼,态度恭谨极有教养。 黄丽娘不敢托大,坐着还了半礼。然后剩下的几位妈妈又过来行了礼。 “老身姓梅,乃是文府的内宅管事。我们相爷新近得了贵府送去的几坛子新酒,觉得醇香无比,半月后要宴客,便想让我来问问,家里可还有多的……”梅妈妈笑盈盈的说道。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贴子来,递给了站在一旁服侍黄丽娘的牛妈妈。 牛妈妈双手接过,又奉到了黄丽娘身前。黄丽娘打开一看,乃是一些精绢布匹,京中时兴的衣服样式,还有一些金银器物和一些供孩子们把玩的小物件,一看便是世交之间互赠礼物的规格。 黄丽娘合上贴子,站起身来,向着东京城方向行了礼,方笑道:“相公恁是费心,哪次来都送这些精细物件。我们哪里担当得起,……” 梅妈妈看到黄丽娘不似那般不懂规矩的妇人,心里便敬重了三分,“主母说哪里的话,主母乃是有大造化的。案首郎又是懂事知礼,学问又好,怎么能担不起呢?” 黄丽娘听到来人称赞自己的五郎,脸上不由得乐开了花。 梅妈妈便又说道:“此次来的唐突,全是因为半月后要宴客,还望主母莫要怪罪。……”黄丽娘听了这话,便笑着说不妨事不妨事,她一会定会把这事给安排好。 梅妈妈便又说起了五郎在京中的情形。黄丽娘侧耳倾听,当听到五郎学习认真,极得文相公喜爱之时,她合起手掌连呼阿弥陀佛;又听到五郎随着文相公经常去几个相公家赴宴,她又感激的向着梅妈妈行了个礼。请她回去之后代为行礼,…… “……说起来啊,我们文府上上下下都极是敬重案首郎,不为别的,单只为案首郎的孝顺,……我们相爷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案首郎都是要在榻前侍疾,一日不肯间断。我们相爷常说啊,这案首郎和我自己的亲孙子也没啥两样的。无非就是和我不同姓罢了,……”梅妈妈说着便拿帕子捂着嘴吃吃地笑。 黄丽娘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自在,不敢往下接话,就笑着请梅妈妈吃茶。 梅妈妈说着说着,也不怎么就把话题转到了文府中的几个女眷身上。 她笑道:“……我们家七姐是大老爷家的次女。为人最是贤淑,又孝顺。……前一次相爷得了热疾,七姐便在榻前衣不解带的照顾,足足七天七夜未曾合过眼,哎哟,眼睛通红,容颜憔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瞧着都心疼呢。她又发愿抄了一百遍《金刚经》,果不其然,这愿啊,刚一发下,相爷立刻就好了。我们府里都说,这全是七姐在佛前替相爷祷告的结果,佛爷看到七姐的虔诚才让相爷尽快好呢。……” 黄丽娘也是一个信佛的,闻听此言阿弥陀佛的念了下佛,“这佛爷最是知道人间疾苦了,他是看到七姐孝顺,不忍让七姐受这么的苦,所以才让相公尽快的好。” 梅妈妈听了这话笑意盈盈的连连点头,言黄主母说的极是。 黄丽娘听到这梅妈妈话里话外只往文七姐的身上引,便随口问了问,“但不知这七姐芳龄几何?可许了人家不曾?如此孝顺和善的女子,怕不得被媒人抢破头?” “我家七姐今年十五岁,三月三时刚刚及了笄,媒人倒是来的不少,可是我家相爷爱惜七姐,想在身边多留几年呢……”梅妈妈说完了之后便仔细的打量黄丽娘的神色。 黄丽娘不妨梅妈妈竟是真的把七姐的年龄告诉她了,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说道:“梅妈妈所言极是,如此鲜花般的女子自然要在身边多留几年。” 说完了之后端起茶碗轻轻的刮着茶叶沫子,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梅妈妈看到黄丽娘陷入深思,便不敢打扰,站起身悄悄的向牛妈妈打了个招呼,领着几个妈妈出去了,牛妈妈见状忙替她们掀起帘子。 过了两盏茶时间,黄丽娘叫了一声牛妈妈,果见牛妈妈掀起帘子进来。 “替她们安排好了?”黄丽娘问道。牛妈妈福了一福,说安排好住处了。 “你去找刘成,让他把酒的事情赶紧的办好了。还有,把小女郎叫过来,……”黄丽娘说完疲惫的摆摆手,让牛妈妈去办事了。 邹晨进来之时,看到母亲双眼通红,明显是哭过的样子,她大吃一惊走上前去半跪在黄丽娘的身前,低声唤她。 “小晨?”黄丽娘拿起帕子擦泪水,却又止不住的往下流,“我,阿娘心里苦啊,……” “阿娘你怎么了?”邹晨低声问道。 黄丽娘深吸一口气,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哽咽道:“小晨,你五哥要成亲了。” 邹晨听了之后大喜,笑道:“这是好事啊,阿娘你哭啥啊?” “我心里不知为啥这么难受,……你五哥的婚事,我这做娘的竟是半点做不了主,将来他娶了文家的七姐,谁替他撑腰?这门不当户不对。以后受了气谁替他出?”黄丽娘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人家都说高门嫁女低头娶妇,咱们家可倒好正好给翻了个身,我的五郎,他为了这一家子,牺牲了他一辈子啊,……纵是天仙般的女子,咱们邹家普普通通的,能受用得起吗?” “阿娘,……”邹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低声宽慰她。“是五哥派人来说的吗?” 黄丽娘摇摇头,“若真是你五哥来了信,我这心里只有欢喜。可是你五哥不见有信来,却来了几个内宅的妈妈,话里话外暗示你五哥侍疾时和文七姐有了首尾。你五哥绝不是这样的人,我,我不甘心啊。若是你五哥真心喜欢她。莫说她是文相的孙女,哪怕就是玉帝的女儿,你阿娘我也能豁出这个脸去替他求上一求,才不管他什么门户呢,可是你五哥……” 邹晨听了这话,低下头叹了口气。不知要怎么接下去。 黄丽娘又哭了一会,让邹晨写了一封信,连夜一匹快马飞去了开封府。要找五郎问个清楚明白。 第二天,黄丽娘面色如常的招待了梅妈妈几个人,笑着解释说自家并不知文相要宴客,所以新酒早已卖出,要现酿。须得三四日才可以。梅妈妈心知邹家肯定是派人去京城了,便说道愿等。反正要半个月后才开始宴客,倒是等得起。 于是,邹家便一面酿酒,一面焦急的等着从京城中回来的护院。 四日后,送信的护院终于从东京城中回来。 邹正业和四郎小七站在西院里仔细的询问护院在京城中的情况,黄丽娘和邹晨李锦绣站在屋内听着邹正业问话,护院交给了邹正业一封信便拱拱手离去了。 四郎将信展开快速的读了一番后笑道:“阿爹,阿娘,咱可是误会文相公了,原来根本不是咱想的那回事!” 五郎在信中将这件事情的原诿都给细细讲了一遍,原来五郎在侍疾时无意和文家七姐见了几面,便暗暗生下了情愫。五郎原本想等到自己中了举人之后再去求娶文七姐,可是谁曾想到文相有意将文七姐许给他人,文七姐着了急便对文相说了实话,说想嫁给五郎。 文相斥责了一番俩人,于是便派了梅妈妈前去借着要新酒的名义向邹家挑明。 “阿弥陀佛!原来不是二人有了首尾。”黄丽娘听到四郎把信读完后念了一句佛。 邹正业却怒道:“这还不叫首尾?私相授受,无父母之命就敢私下订亲,倒是好大的胆子?” 四郎看到父亲发怒,急忙向邹晨使了个眼色,邹晨会意便上前说道:“阿爹,现在不是骂五哥的时候,咱得想办法把这件事给处理好。既是五哥真心喜爱文七姐,阿爹就帮五哥一把吧。”说完后摇了摇邹正业的袖子,小七也在一旁随声附和,让阿爹不要生气。 邹正业被小女儿和小儿子一通劝才止住了怒火,一家人就商量起怎么给五郎提亲的事情。 却说梅妈妈等人已经是邹家庄等了四五日,还不见邹家人有反应,下面的几个妈妈便着了急。 “梅妈妈,你说这邹家会不会是没听明白你的意思?”文七姐的奶妈妈萧氏焦急的问梅妈妈。 梅妈妈气定神闲的吃了一口茶,“邹家定是去京城送信了,京城信不来,他家是不会有消息的,你们啊,就安心的等着吧。” “那是,那是!”文七姐的奶妈妈萧氏给梅妈妈又续了一碗茶,赔笑道。 几个人正说着,便听得外面响起牛妈妈的声音,有请梅妈妈去西院说话,说是新酒已经酿好可以装车送走了。 梅妈妈等人不约而同的长吁一口气。 ps: 作者说,一世太短,想在书里多活几世。 不疯魔,不成活,顺则人,逆则仙。 ――《逆水求仙》 书号:2886827 作者:我的温柔碎满地 第二百四十二章 暴利的棉花 五郎的婚事就这样的被定了下来。 梅妈妈等人完成了任务,高高兴兴的带着一车新酒回京城去了。 邹家去请了刘妈妈,询问她向朝廷一品大员是怎么提亲的,把刘妈妈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自己品阶不到,是不能去提亲的,向邹家推荐了一位东京城里的紫背子官媒。这类官媒头带盖子,身穿紫色背子,只给王公大臣们说媒,要价其高,普通人家根本享受不起的,仅仅说一次媒便须得五十贯,这还不带车马劳累费以及辛苦费之类的,往往一场媒说下来,男方是需要耗费一百贯左右。 于是家里人接连几天都是在谈论着五郎的事情。 “阿爹,阿娘,五哥要是在京城成亲,那自然家就要安在京城之中了。咱们是不是要买一套宅子给我五哥啊?”一天吃过饭后,邹晨随口问道。 这一问,把邹正业和黄丽娘都吓了一跳,邹正业瞪了女儿一眼,责备她乱出馊主意。 邹晨来了六七年,已经知道开封府的地价贵到了何种离谱的地步,简直就是可以用寸土寸金来形容。 当年刘娥刚刚进真宗府的时候,受到真宗的喜爱,可是真宗乳母秦国夫人却极厌恶刘娥,真宗不得已将刘娥别宅安置,花了五百两为她购买了一套小型宅院。这套住宅据说只能容得下普通人家的几口人,若是多了便要没处住,可想而知小到何等地步。 最要的是,并不是你有钱就可以买到住宅的,很多人空守着住宅往外租也不肯变卖。以至于很多大臣得了圣旨要赐他宅子,却无处可盖。而宋朝又不象别朝那般,并不敢强征百姓民房。 到了仁宗朝之时,一套普通的民宅已经涨价到一千四五贯左右。五百两也不过是买个房子角罢了。 所以邹晨一说买宅子,倒先把邹正业和黄丽娘吓了一跳。 “小晨,别乱出主意!那京城的宅子咱能买得起?咱就是去买人家也不卖啊!”邹正业说道。 “那我五哥将来总不能就住在文相公家里吧?这不成了上门女婿?”邹晨道。 邹正业听了此言细细一想,觉得颇有道理,哪里有住到女方家里的啊。可是买一幢普通民宅就得一千多贯,若是想买高档一点的,就得四五千贯。再加上一些装修什么的,又得千把贯,这还没有把人娶回家就先舍了几千贯出去。而且将来聘礼还不知道是多少呢? 愁啊!这嫁女愁,娶妇也愁…… 五郎的婚事。邹晨只是略提了提便不再参与了。 如邹晨几年前所想,现在江南各地已经遍地开花,都是高档地毯作坊。江南丝织业非常发达。几乎每家每户都是养蚕种桑,再加上官家和皇后两位圣人对丝织业非常的重视,每年春秋两季,皇后都会劝农,亲自养蚕织布以教天下。 江南地毯大部分采用丝绸和羊毛所制。花色新颖,高档华贵,立刻在市场中引起了追捧。与此相比,邹家的一些羊毛地毯反而被这些后起之秀给比了下去。 这些地毯作坊,被当地的官员有样学样的,都是收十税一的高税。税收高到如此地步。利润依旧是非常的高。这些商家又偷偷的去买邹家高档地毯拆开,暗自学习他家的织法,不出几年。现在这些地毯商们全部使用了邹家的双结法。 为了能够卖出各多的地毯,商家们开各种降价促销,现在卖往草原各地的地毯售价已经和大宋境内的地毯价相差无几了,不仅如此,由于竞争激烈。草原上的人们也开始挑剔起地毯的好坏来。 邹晨听了公孙璐的回报,决定出手了。 她先联合了几家愿意稳定价格的地毯商号。成立了第一家地毯商会,强制要求所有地毯商号必须进入此商会。大部分商号懾于文相公的威名,进入了商会。而那些没有进入商会的人,邹晨也不理会他们。 只要进入商会的,邹家都可以用比较优惠的价格向他们出售李达水转大纺车,这种大纺车可以同时让三十二个绽子同时工作,幅面更加宽广,织出来的布匹更加快速,一天便可以织出一百多斤的布区,不论是用来织丝绸还是织地毯既节省人力又节省物力。 如果配合着邹家出产的精梳机一起使用,织一匹布可以比以前节省更多的人力物力。 李达水转大纺车的局限之处则在于,必须在江河附近才可以使用,而这些在江南都不成为问题,江南什么都不多,就是河多江多。只要将厂子移动到江边,便可以利用江河水的流动进行工作。 邹晨等到这些人都决定加入商会后,便请他们来邹家庄参观她家的织布厂。 令这些商家叹为观止的则是鳞次栉比的厂房,紧挨着沙河和颖水之边,厂房中被分为不同的车间。车间上面都用木牌写着“前纺”“精梳”“细纱”“筒捻”“整经”“布机”等,每个车间里都有忙碌的女工在劳动。每个人只做着一个部位的工作,和以往那种从纺纱到织布全是一个人手工操作不同,这里全部采用了大量的机器。 “我们现在全部采用了李达师傅研究出来的各类纺织机器,将织布的时间大大缩短,……”公孙璐穿着一身工作服走在最前方向着商家们介绍。“现在棉纱从入厂到织成布匹,只需要一两天的时间,而且一匹布的价格被大大的降低了。由于棉花跟不上我们的织布机的供应,所以我们现在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在各个州县都在大量收购着棉花!” 商家们听到公孙璐的介绍,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他们是知道有人在本州境内收购棉花,可是没有想到却是邹家在收购。棉布衣料的售价他们是知道的,比普通的麻料要贵上许多。而且由于棉花经常有病虫害,所以极少数有农家愿意种植,一直造成了棉布的价格居高不下。 苎麻布的售价是每匹进价八百卖价一贯,而在四川那里苎麻布的售价又低了些。每匹约进四百卖五百文一匹。广西那里卖给官府一百至二百文可免税,若私自贩卖需得五百文左右,须得交高额税收。在东京的苎麻布售价则是一贯二百文到一贯六百文左右。 而棉布的售价就高了,一匹纯棉布是四贯到十贯左右。一条棉被,全部采用棉布和絮,则是高达几十贯左右。 可想而知,棉布的利润是有多高了。 商家们又参观了邹家的仓库,只见里面织好的棉布匹都堆成了山码在一起,那些南来北往的行商们,脸带笑意拿着对牌等着叫号。被叫到号的乐得差点蹦起来,扛着银子一路小跑着去取货。 而在邹家棉花仓库里,商家们又是大吃了一惊。只见里面全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大型压缩棉块。 “这么多的棉絮,你们是从哪里进来的?”一位商家忍不住的问道。 公孙璐哈哈大笑,“此棉并非我大宋朝所产,乃是交趾所产。交趾气候温暖,正是合适产棉。现在我邹家已经在那里买了万倾土地,只种植棉和甘蔗。” “交趾战乱频繁,那里的土人又经常杀我汉人,去那里买田,得不偿失啊?”一位商家忍不住反驳道。 “你们可知交趾那里的土地一倾多少钱?”公孙璐挑眉问道。商会里的商家个个都说不知道,只有一位曾经向邹家提供过甘蔗原糖的商家说了一句。交趾地贱至极,听闻一倾地只需得几十贯既可购得。 “十贯!”公孙璐举着一根手指大声说道,“我宋朝国民只要去交趾买田用我宋币。一倾地只需得十贯,若是用交趾的钱须得一倾上万钱。如此贱价,尔等为何不去交趾买地?” 公孙璐跳上一个压缩棉块朗声道:“地买回,不论是种甘蔗还是种棉,都是便宜至极。我邹家这满仓的棉絮。便是在交趾收来。” “可是那里土人凶狠,经常杀我汉人。奈何之?”一位商家面带忧色道。 “屠之!”公孙璐冷冷说道,“每年我邹家送给交趾王室的金银珠宝不计其数,若是土人敢来犯,便请王室官兵去屠。他们土人能杀得汉人,汉人就杀不得土人吗?土人命贱如豕髭,我堂堂宋人,竟会怕几个土人吗?哼……若敢来犯,定屠之!” “我邹家在交趾的棉田外,立了一块碑文,若敢杀我汉人一名,必屠一百土人性命。前番还有土人敢犯,可是我等请了王室官员去屠了数百人在棉田外摆成京观,吓得那些土人不敢再来了,哈哈哈……”公孙璐云淡风轻的说完,然后朗声大笑。 “数百人堆成的京观,你们啊,那是没有看到,当时我站在棉田外看着腿直发软。可是一想到,我汉家儿女竟白白的被这些豕髭般的土人取了性命,便觉得只摆这一个京观,着实便宜那些土人了!” “尔等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为何不去交趾买了棉田种棉。局限在一个宋境之内为了几块地毯大打出手,不觉得脸红吗?”公孙璐嘴角露出讥笑。 商会的商家们听到公孙璐说完,不觉低下了头。 “一块地毯织好,历时月旬之久,若要高档的黄金地毯,需历时数月甚至经年。可是售价却比以前下降了快一半左右!某不知,你们争来争去的,这钱赚到手里没有?……” “愿意随我邹家一起做棉布生意的,请签了这份合约,如果不愿意的,只管去做你的地毯和丝绸,某绝不阻拦。”公孙璐说着从身旁的跟班手中取出数份合约分发到众人手中。 “棉絮竟是禁止销售到草原各族?”行商们大吃一惊纷纷发问。 “地毯并非必需品,所以卖到草原各族赚他们的银子这无可厚非。可是棉絮若卖过去,他们塞到衣物里便可以御寒,难道要他们穿着咱们大宋朝产的棉衣来打咱们吗?” “凡是咱们商会的人,禁止卖棉絮到草原,若是发现商会外面的人胆敢私自贩卖,允许你们利用任何手段对他们进行打击。”公孙璐阴测测地说道。 ps: 棉制品:棉布做成的衣料在我国普及,是明朝的事情,当时老朱强令全国改良田为棉田,损害广大农民们的利益这才把棉布推广到了全国。明代之前说的布,全部是指的麻布,而不是棉布。棉花也是明朝以后开始在全国普及的!在宋代,这个叫絮,只有王公大臣们依靠皇帝赏赐才一年供给几斤。老百姓很难在市面上买到,价格非常的高。 本文布区价格来源,参考程民生先生的《宋代物价研究》。 作者说,一世太短,想在书里多活几世。不疯魔,不成活,顺则人,逆则仙。——《逆水求仙》书号:2886827作者:我的温柔碎满地 第二百四十三章 新的中华总商会 诸位商号首脑听到公孙璐的一番话都陷入了思量,脑子里不停的在盘算着利润。 交趾地贱至极,居然一顷只需要十贯,一亩地只需要一百文,若是买了回来大量种植甘蔗和棉,利润巨大这是自然不必说的。在宋境内一亩地现在则是需要三百文到两贯不等,而且由于棉易生虫害,种植棉还没有种植粮食赚钱。何去何从?自然有分晓。 公孙璐看了这些商贾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小女郎曾说过,商人重利,若有厚利许之敢做杀头的营生。棉絮利润如此之大,不愁那些商贾不去做。 “我做了!”一个韩姓商贾将合约塞进了自己皮包中,准备拿回去签字和画押。他乃是韩琦家的庶子,主管各个商号的运营。 有这一个开头,立刻有商贾愿意签约和画押。这一部分都是和各个相公同姓的,乃是相公府的亲属或是庶子们,手中握有商号的决策权。 有一部分人不能拿定主意需要回去和自己上头的人去说的,这些则是那些相公或是知州们雇佣的大掌柜,他们只有经营权而无决策。 也有一些害怕承担风险只想做地毯和丝绸生意的则是一些小商号,他们因为没有后台不敢参与这样的大生意,公孙璐争取的则是那些相公们的下属商号。 他看了一眼愿意跟着邹家做棉织品生意地商贾足足十几家,这些人一旦加入,实则上则是等于是各个相公,经略使、转运使、知州们等人加入,他们会迅速形成一个垄断,可以完全控制棉布的市场价格。 他跳上压缩棉包,大声道:“凡是愿意跟着邹家做棉絮生意的。请看清合约中几条规则。棉布价格的每一次浮动必须通过商会来定,商会成员不得随意提高价格和压低价格。商会成员更不得以次充好,扰乱市场秩序,……” 如此几条的条款说了下来,听得那些商会成员纷纷点头,交头接耳,最后大家都同意按照条款进行以后的合作。 有钱大家赚,那些胡乱降价的,属于害群之马,这样的人留在商会里只会损害大家的利益。所以众位商贾都痛恨这样的商贾。如今既然邹家愿意牵头,当然乐得清闲。再加上他家乃是文相之属,众所周知。邹家打头。便是等于文相打头。如今朝堂中也是以文相为主,所以这些商贾都是表示了愿意依附。 而这些商贾所不知道的则是,日后这个商会正式成立了之后,在民间会形成多么巨大的影响。由于商会成员全部是各个相公的属下,手中有权有势。立刻对棉织品形成了垄断。商会又将棉制品给卖到海外,每年为国家创造的税收数以千万计。 他们操控了棉织品和羊毛地毯之后,又去对其他的商品进行操控,对各类商品强行制定价格,最后,他们的手脚甚至伸到了粮食上面。数百年后朝廷不得不对这个强大的商会进行打压。以免商会威胁到朝堂的安危。 “凡是进商会的成员,都可以八成的价格买李达水转大纺车,未加入商会的。现阶段不允许购买。而第二批加入商会的九成价格,第三批加入商会的十成价格。……”公孙璐又说道。 “若是有愿意在交趾购田者,也可与我商议,我家可代为向王室疏通,替诸位买田。无须付我中人钱。”公孙璐笑着说完,那些商贾们听到也跟着笑了起来。 “敢问公孙先生。我等买了田之后,如何耕种?”一位庞姓商贾拱手问道,他的背后乃是庞籍庞醇之。 公孙璐客气地拱手答话:“可买卖土人为奴耕种,价格极贱,一男奴仅百文钱!不过是一斤鱼肉的价格,呵呵!女奴价格几十文,若是未成年的土人仅十几文,用我汉人一名可管理数百名土人,只需要让他们吃饱既可,交趾气候温暖又不需那么多衣料,倒是省了布钱。” “竟如此!某敢不从命耳?”庞姓商贾闻听此言哈哈笑道。 说交趾一顷地需几十贯的那位李姓商贾明显是不知境外物价,刚刚出了丑,他缓过了神之后开口发问,“但不知公孙先生可有买卖中人介绍?我等去了交趾两眼如瞎啊!某竟是以为交趾一顷需几十贯呢?哈哈哈……”他的背后乃是欧阳修。 “李兄何须如此,某当初刚到交趾之时也是两眼一抹黑,一顷十贯买得还是贵了呢。某回来之际听说,有人五六贯便买到手,就是不知道是良田还是劣田,因为急着回来,所以没有细加打听。“公孙璐宽慰他,又笑着说道,“中人更是容易,在买卖田地那里交趾王室长年设了奴隶市场,每天都有大量的本国奴隶出售,由于是王室官卖为奴,所以那些奴隶极为听话,若是逃跑了只需要到当地官府报案,出些钱他们可以替我们捉拿逃奴。” 几个商号首脑听到这话,哄的一下议论开了,“他们自己王室居然贩卖本国的国民与外邦人?” “交趾如此做,也不怕本国的国民群起而攻之吗?” “难怪交趾如此贫穷,有这样的国君,不穷才怪!” “……” 公孙璐挥挥手请众位商贾安静,他大声道:“他们交趾本国的国君都不拿自己的臣民当人,我们何须把他们当成人看?我们又何必替他们担忧?奴隶们如何与我们无关啊!” 众商贾听了这些便停止了议论,又开始谈论起这棉制品在市场上面的定价起来。 公孙璐送走了这些商贾,又回了邹晨那里,将今天的事情详细的禀告了一下。 邹晨听完之后笑道:“这些商贾里有不少都是各个相公和转运使的下属,他们去交趾,咱们还用愁什么?相公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自然会对交趾格外上心。如此一来,兵不血刃,交趾便入我宋境之内了。” 又说道:“若是能去高丽就好了!高丽有参,有紫杉木。若能买了他们的山林,将参和紫杉木运回国内,这些可都是宋境内缺少之物。用紫杉木制作高档家具色泽鲜艳如滴血之红,而且可以制作茶具,泡出来的茶,芬芳可口,香味绵长。西京那里有一种宝石装饰起衣物来非常的精美,紫水晶、白水晶、红玉、黄玉、软玉、黑耀石、玛瑙、天河石等,真是令人心动啊……海外扶桑那里到处都是白银和矿藏,取之不尽用之不完。……”公孙璐听邹晨如此说,也露出了痴迷的神情,原来这些小国居然也有这么多的宝贝。局限在大宋朝之内眼界实在是太小了。 邹晨憧憬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自嘲道:“先慢慢来吧!咱们家这几年好容易在交趾站稳了脚步,用了大笔的金银珠宝才把交趾王室喂饱,不可急功近利。” 公孙璐也跟着笑笑,“这些东西。将来都应该是咱大宋的才对,就是给那些小国们他们也不知道怎么用的,白糟蹋好东西了……” 邹晨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连声夸奖公孙璐说的对。 那些商贾们,在邹家庄便住了下来,每日在邹家庄转来转去参观民居和几个作坊。有的则是去棉织厂那里转转。邹家庄的几个作坊和棉织厂倒是对他们不设防,只要有聚永蚨商号的人陪同便可以进去观看。 商贾们大部分都爱去棉织厂转,他们迷醉于棉织厂的整体分工协作。一个生产工序一个厂房,这个厂房里只做一个工序的工作,这样可以更加高效的利用了织工。 虽然江南那边已经开始分工合作,可是象这样的更精细的划分他们则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当然没有见过,因为这是后世五十年代后才有的纱厂车间划分。 他们最为心仪的则是李达水转大纺车。这种纺车造价并不贵,一部也只是数千两而已。而它能产生的效益,当天就可以见到。一天一百多斤的布那便是三十多匹,江南作坊里那种所谓的大型织布机和这个相比简直就不能称为大织机。 一匹上好的棉布,售价可以在十贯左右,而那些半旧的破损的棉布也能卖到四贯以上。 如此大的暴利,商贾们若是不动心才怪了。于是,在邹家庄中每日都有飞来驶去的信使来往于邹家庄和各个州县,他们在不停的传递着各个大佬们对这件事情的决策。 半个月过去之后,商会中所有京大佬的属下都同意共同操持这个棉织品的市价。为了防止被人争权,他们规定,以后凡是进商会的,不能再进入高层,只能做普通的商会成员。 商会在邹家庄进行了第一次选举,选举了公孙璐为商会会长,任期五年。又选举了十个副会长,任何重大的决策,必须有会长和十个副会长共同商议决策才可以。除了十个副会长以外,又选择了二十名理事,这二十名理事的背后都是各个经略使或转运使或是知州。 会长不得连任,每五年要在副会长里进行一次选举,副会长和理事则是可以连任。 经过商贾们的几天讨论,商会被命名为中华总商会。 一个新的商会,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成立了。 在京中的各个大臣对文相非常的感激,他们觉得棉布利润之大,文相竟然肯放手拉着大家一起赚钱,对文相的人品又多了一份肯定,比以往更加敬重他了。谁说君子不爱财?君子更爱浮财,这些相公们早就羡慕文相有一个好下属,会赚大把的银子给他,据传说那邹家每年给文相过年的年礼便是数万两的猪腰银,码成小山送过去的。自家也不求赚的如同文相一样多,只要能赚到文相的一小半便是邀天之庆了。 无形中的,文相在朝堂上的威慑力又比以前大了几分。 文相也乐啊,最近政令通达的程度真是令人惊喜,以往那些台官谏官们还经常有事没事找他的麻烦,可是最近全都闭上了嘴巴。自己接连发布了数个政令都完好的传达下去了,一时之间在朝堂之上风头无两。 不由得,文相对邹家也更看重了几分。于是他找来了自己的长子,让他尽快把七姐和五郎的亲事给订下来。 只有通过联姻才能将两个家族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文相是这么想的,五郎也是这么想的…… ps: 宋代一匹绢布长度是四丈二尺左右,幅宽二尺五,约重十二两左右。换算成棉布,我按照每匹重五斤计算长宽依旧。 来源是洪迈《容斋随笔,三笔》卷10《纳紬绢尺度》“周显德三年勅:“其纳官绸绢,依旧长四十二尺,乃知今之税绢,尺度长短阔,狭斤两轻重……” 《宋会要辑稿,食货》64之14,绍兴二十七年,四川交税的绢,每匹四丈二尺。 41,32,宋微宋时定大晟新尺,“如帛长四十二尺,阔二尺五分为匹,以新尺计长四十二尺七寸五分,阔二尺一寸三分五厘之五为匹。” 作者说,一世太短,想在书里多活几世。不疯魔,不成活,顺则人,逆则仙。——《逆水求仙》书号:2886827作者:我的温柔碎满地 第二百四十四章 金兰的亲事 为着五郎的事情,邹正达和邹正业带着柳氏黄丽娘、邹老爷子、邹正义、邹族长和乡书手、公孙季等一行十几人去了京城,去之前去宗祠中请出了邹家祖先的牌位,一路捧着去了京城,中间又汇合了在路上等着他们的刘妈妈。刘妈妈原本是只需写个贴子给那位紫背子官媒既可,可是她想着若是能在文相孙女的婚事上出一把子力,将来老了以后也可以对子孙们炫耀一番讲古,正好邹家也有意请刘妈妈一起去,她便假意推辞了一番,收拾了行李带着自己的小儿子随着邹家去了京城。 两对父母都走了,只剩下小辈们在家里,家里人不放心,便让丁启和邹青华从宛丘过来帮着他们看家,丁启和邹青华等到将他们送走之后才驾着马车去了邹家庄。 丁大宝一听要去两个舅舅家,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等到马车驶进了邹家,他不等车停稳就跳下车,俩兄弟抱在一起又跳又叫,欢呼声都快把房顶给掀起来了。 小七已经九岁了,六岁时在宗祠里上了名,取了阳民的族名,邹晨以前为他取得阳泽的名字已经废弃不用。丁大宝比小七大了二三岁,今年十一岁族名叫丁锐,可是亲戚们还是习惯的叫他丁大宝。 俩兄弟自小便能玩在一起,只要是一有空闲那是必定要撺掇着父母去找对方的。这次能在一起住上几天,正是合了俩兄弟的心思。 邹青华掀起车帘看着儿子大呼小叫的和小七玩闹到一起,不由得摇了摇头。丁启则是乐呵呵的看着儿子,一边看一边说,“娘子,你说咱两个大舅哥也没有再生个闺女,要是生个闺女许给咱家那该多啊!” “美得你?娶了一个邹家的闺女不够。你还想第二个?”邹青华啐了他一口。丁启年岁见长,可是怕老婆也随着年岁一起涨长,看到邹青华啐他,嘿嘿笑了笑也不反驳伸出手扶着邹青华下了马车。 “小姑娘,小姑夫!”邹晨和嫂子们笑盈盈的站在马车旁向邹青华请安,身后跟着一众仆妇们。 邹青华笑着将邹晨和几个侄媳妇扶起,“都是自家的亲戚,这么客气做什么?拜来拜去的,我心里怪腻歪的,你们小姑娘可是个大老粗。”然后又从侄媳妇的手里抱起孩子们亲昵了一番。 将邹青华他们安排到了小七的院子里。收拾了一番之后又去给马氏请了安这才回到了邹家。 邹青华见到家中的男人都去了京城,便特意嘱咐邹晨和几个侄媳妇们无事千万不要出门,也不要随意让外男进邹家。邹晨和几个嫂嫂低头应下了。 邹正业每隔几日便从京中捎来信件报平安,同时通报一下五郎订亲的进展。 邹晨她们每天呆在家里看书绣花,又或者是聚在一起聊天,日子过的倒也悠闲。邹晨觉得仿佛又回到刚来的那几年,和乌倩李锦绣她们初相识的情景来。 以前也是这样。整日不识愁滋味,每天早上打完了豆腐,下午便聚在一起看书绣花,又或者是相互交流一些做菜的心得,有时小姊妹们还会跑到庄外一起去牧鹿,带着几本书一些茶点一张席子。姊妹们坐在树荫下听着某人朗朗念书。一转眼,乌倩和李锦绣变成了自己的嫂嫂,邹星和邹月也已经订了亲准备发嫁。邹萍不愿意成亲。自己一个人呆在宛丘,和家里闹起了别扭。 自己和陈琦订了亲,再过几年,也会离开邹家进入一个不熟悉的家庭中。 一转眼,物事人非;一转眼。人面桃花;一转眼,人生若梦…… 再一转眼。六岁的邹晨变成了十四岁的邹晨,时间过的实在太快,稍不注意便如同手中沙,从指缝中悄悄溜走。 邹晨将书轻轻地放在自己腿上,仔细看着这几个幼年好友的面庞,仿佛要将她们深深的印在心中…… 过了一会,邹青华拿着一封信走进了二郎的闲云居,看到几个侄媳妇和邹晨正坐在书房里认真的读书,不由得点了点头。 “小晨,来信了!”她将一封信放到了邹晨的身边。几个兄弟不在家,读信的重任便落在了邹晨的身上。 邹晨将信慢慢的打开,替屋里的众人读了信。信读完之后,屋里传出一阵放心的长叹声。 “既是纳了吉,这便是好了!”乌倩笑着说道。家中没有男人在家,多少有些不自在,从大郎到六郎都跟着一起去了,只剩些妇孺,有了什么大事还真是不好决断的。 “下面还说宅子已经托那位紫背子官媒帮着给找着了,是三进的,还带一个小园子,将来若是五哥做了官这宅子也能接待同僚不至于寒碜。就是价格贵了些,……”邹晨一边说一边想起了后世京城中那天价的房屋,“居然要了四千二百两,再添点钱就够把咱们邹家庄给买下来了!” 李锦绣看到邹晨心疼,遂笑着劝解她道:“等将来五郎做了官,光荣耀祖,咱们一家子人都得了体面,这岂是几千两能买来的?” “是啊!”李锦绣说完这话,乌倩、何思麻、徐小宛都表示赞同。 邹晨抬起头看着几个嫂子,她们的眼中都是清澈的眼神,里面没有不满和贪婪,更没有不平和阴毒,个个都是真心的为五郎高兴。她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兄弟和睦,妯娌一心,这才是家族兴旺之兆啊。 邹青华等她们读完了信,才又说道:“沈芳刚刚来了,他怕家里有事情便过来看看,由你小姑夫接待着呢。” “我大姐来了吗?”邹晨直起身子喜道。 “你大姐刚刚有了身子才没多久,哪里敢随意走动哟。”邹青华捂着嘴笑道,“你大姐特意让沈芳过来看看家里的情况。” “大姐真是有福的,嫁过去才几年呢?就要生两个儿子了。”乌倩羡慕的说道。 李锦绣也笑道:“我看大姐夫对大姐也是真心疼爱,我听阿姑说以前你们去做满月礼时,大姐夫抱着涛儿不丢手呢,显见得极为喜爱。” 邹青华见到她们在谈论美娘的事情,便偷偷拉了邹晨的手出了书房,低声道:“院外有一个咱庄的农夫,说是替你家打听一家姓梁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敢轻易让他进院,让他呆在茶棚里等着呢。” 邹晨听了之后便恍然,这定是为了金兰的事情而来的,只是现在父母不在,自己又不能做主。想了一会,她招手唤过石竹让她去蘑菇大棚去请金小乙浑家过来。 “一会劳烦小姑娘和金婶婶一起听听那农夫讲的是什么,若真是差不多,回头我给我阿娘写信,问问她的意思。”邹晨就说道。 邹青华便笑着答应了,去了前院等金小乙浑家。 等过了一个时辰后,邹青华和金小乙浑家一起回来了,金小乙浑家一脸的笑意,显见得极为满意的样子。 “给小女郎请安!”金小乙浑家脸带春风的笑道,邹晨便还了半礼。 金小乙浑家随便说了两句话就下去,走之前看了邹青华一眼,邹青华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色。 “小晨,那农夫是这样说的,……”邹青华便把话重复了一遍。 “原来如此!”邹晨听了之后陷入了沉思。 金兰幼时救过小七,所以家里人是一直把她当亲生的女儿看待,等到金兰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家里请了邹族长来做证,让金兰认了黄丽娘做干娘。同时邹家也放出风声去,说金兰的嫁妆优厚,可是却一直没有人前来提亲,也不知是为了什么。黄丽娘着急便找了鲁妈妈,请她替金兰寻觅一个良人,可是鲁妈妈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把原诿给说个清楚,原来不是没人托她来提亲,可都是一些死了浑家的或是浪荡子,又或者是身有残疾的,鲁妈妈一气之下放出风声,谁再敢拿这样的人去向邹家提亲,她就打断谁家的腿,所以这几年才是一直没有人前去邹家提亲…… “小姑娘,那梁家的梁平竟真的是一个童生?”邹晨问道。 邹青华也是一脸的高兴,“可不是,去打听的人说是去北地根打听过了,确实小小年纪便考了童生。可是命不好,刚考上第一年母亲便去了,他便开始服杖期之服,可是没想到不出半年父亲也去了,又接着服三年大功服。一连服了四年今年才算出服,要不然,这样聪明的小哥早就在府学头角峥嵘了。” “怪可怜的!”邹晨叹了一口气。 “可不是吗?”邹青华也随着叹口气,随后又一脸犹豫地说道,“常言道,丧母之女不可娶,丧父之子不可嫁,他小小年纪便没了父母,将来家中无人替他撑腰,我怕金兰会吃亏啊……”说完觉得有些失言,随即捂住了嘴。 “我知道小姑娘是为了金兰好,”邹晨笑道,“可是金兰有咱们邹家啊,将来谁敢欺负她?光我几个哥哥过去也能把那人家给吓个半死。” 邹晨说完之后,便回了书房,磨了墨开始给父母写信。 ps: 推荐基友力作《史前女尊时代》,作者:姽婳轻语书号:2953187简介:末世后文明时代的萌妹纸,穿越史前森林,跟一群光裸原始美男的np情事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陈琦伯母来访 邹正业他们走了十天左右后,从宛丘那里驶来了几辆马车,陈六郎浑家林大娘子带着礼物来了邹家庄。 陈六郎浑家林大娘子突然来家里,邹青华深感意外。可是她是陈琦的亲伯母,所以邹青华便将她安排到了东院的正屋里,然后派了人去叫邹晨来见礼。 父母出游,身为女儿是不能趁父母不在时见客。所以邹晨这十天一直呆在家中,连前院都没有去过,真正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不是跟着杜昭学规矩,便是去闲云居或者蛙鸣居陪乌倩和李锦绣。何思麻和徐小宛每天都会来坐一会,偶尔大伯娘朱氏和祖母马氏也会跟着她们两个来家里坐坐吃顿饭,通常都是天黑之前便回去了。 几个作坊和棉纺厂的事情在公孙季父子走之前便已经安排好了,而且如果作坊和厂里出了事也会直接把信送到京城,绝不会前来打扰自己的。所以这几天,她过得日子倒真和普通的宋朝小娘子没有什么区别。 邹晨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意外,以往每月的月礼都是陈家的管家来送,从来没有让林大娘子来送过。再说,这送月礼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值得让一个长辈押送着礼物而来。 而且邹晨知道,这陈六郎和陈琦的父亲陈十三兄弟阋墙,极不和睦,若说这陈六郎浑家有可能会喜欢自己,还不如说林大娘子极度厌恶自己呢。陈琦话里话外透露过六伯极有可能故意派了族中子弟引诱他学坏,让邹晨以后要小心他六伯。所以林大娘子突然来访倒让邹晨提高了警惕,无缘无故而来,非奸既盗。 邹晨换了会客的衣裳到了东院,只见满院站着婆子和仆妇,神色肃穆束手而立,仆妇们通报了之后方请她进去。一派世家森严的模样。 她低着头刚一进屋便听到林大娘子爽朗的笑声传来。 邹晨先行了礼,林大娘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只见她身段婀娜,举止有度,仪容皎好,又见她礼行的规范,暗自点了下头,遂笑着虚扶了邹晨一把请她站起身来。 “说起来这还是咱们第一次见呢,”林大娘子脸上露出亲切的笑意,拉着邹晨的手称赞了一番。直夸得她双颊通红,“没想到这初次见面,便觉得晨姐面善。倒象是以前曾见过似的。若不是知道我们真是第一次见,还真觉得是老相识呢。仅凭这个缘份,晨姐也合该是归了我们陈家。”又仔细端祥了邹晨一番,见到她手上空空的,便说道。“伯母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匆匆忙忙而来,这个镯子拿去把玩吧。”说着从旁边的礼盒中拿出一对玉镯戴到了邹晨手腕上,邹晨手腕细小镯子轻轻巧巧的便滑了下去。 林大娘子看到邹晨意欲推辞,便拉着她的手说道:“你看看,这镯子可不就是为你打造的吗?再合适不过了。莫非。你是嫌弃伯母的礼轻了?”只见青葱玉指尖尖,配着一对泛着红光的玉镯果然是说不出的娇俏清丽。 邹青华在一旁也笑道:“既是长者所赐,你便收下吧。”邹晨这才一脸羞涩的福了一福把镯子收下了。 晨姐几岁了?平时读什么书?做的什么绣活?……林大娘子倒是一个健谈的人。不停的和邹青华说着话,又时不时的询问邹晨几句,倒象是来试探揣摩的。 邹晨强打起精神,照着杜昭所说那般的微低着头,嘴角露出恭谨的微笑。双手在小腹前交叠,一块手帕在手中微微皽动。不论林大娘子问她什么问题。她都是略想了一想才慢悠悠的回答,回答的虽然缓慢可是却滴水不漏。如果林大娘子不问她话,她便垂下头静悄悄的站在邹青华身旁,一句话也不说,更不抬头。 “琦哥的爹娘都去了外任,原本我早就该过来拜访。可是家里啊,一大家子的事忙碌着,这就一直耽误到了现在。几天前听说你家爹娘都去了京城,就想过来瞧瞧你,可是不成想,你璠弟弟又生了一场热病,吓得我日夜守着不敢离身,一直到了今天才有空。”邹晨知道,这陈璠便是陈六郎的二子,比陈琦小半年现在还未定亲。 因叔嫂有别,邹晨便只浅浅的问了几句陈璠的身体就不再做声了。 林大娘子心里露出一丝疑惑,常听人讲这邹家的小女儿极善阳谋,又是经商的好手,这邹家便是在她的手中蒸蒸日上。从一个小农夫一跃变成了官宦之家,怎么今天见她如此腼腆又羞涩,难道是邹家为了能攀上一门好亲事故意传出的风声,而实际上这邹家的四姐不过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小娘子?难道,我们都被传言给蒙蔽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起了涟漪:如果真是懦弱无能的人,怎么做陈家的宗妇,陈家那些能吃人的族人们,岂会服这样的人管事?等到嫁过去,被那些族人折腾嘲笑,到时白白的受侮辱。她不由得怜惜起了邹晨,为她以后的生活而担忧,这样的弱女子,可怎么在陈家生存啊? 哀叹了一番后又环顾了下屋里,看到了站在屋角的杜昭,眼睛一亮。遂笑着问道:“这位,难道是宫里出来的杜妈妈?” “回大娘子,正是。”邹晨答道。 “以前曾听人说过,听说杜妈妈是服侍先张皇后的?”林大娘子眼中露出一丝微妙的神色。怪不得邹晨的礼行得如此规范,仪容又这么整洁,原来全是这位杜妈妈的功劳啊。可惜自己的小女儿一直没有找到象这样的从宫里出来的妈妈,如果能找到,小女儿想必比邹晨做的还要好。 真是可惜了!心里不由得生出把杜妈妈招到自己家里的心思。 杜昭远远的福了一礼,却不说话也不往前走,依旧贴着墙角站着,仿佛自己是一个隐形人。 “晨姐,你父母不在家,你若是有为难的事情,只管派人去宛丘寻我,不管大事小事,也不管何时,伯母保管替你办的妥妥贴贴。”林大娘子咳嗽了一声又说道,“邹娘子,这是礼单请你过过目,……”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礼单交到了邹青华手中,邹青华识字较少,看的便有些吃力,招手喊杜昭过来让她帮着一起看。 杜昭看完了之后便贴着邹青华的耳边给她念了念礼单上面的东西,原来这是每月陈家来给邹晨送的月礼。邹青华早就知道邹晨未来的婆家极为重视她,可是等到真正看到这一份礼单时,还是吃了一惊:上好的狐狸皮五张,锦绢五匹,各色宫花五盒,京城中时兴的衣服样式,……看着就让人眼热。 邹青华看了一眼正慢悠悠地撇着茶叶沫子的林大娘子,悄声问:“咱们要回什么礼?” 杜昭低语道:“礼物早已经准备好,在库房中放着呢。”邹青华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如果让她去挑回礼还不得难为死她?便将礼单交到了杜昭的手中让她出去准备回礼了。 林大娘子看到她们把事情谈好了,才把茶碗放下,又和邹青华说了一会子话。然后她看了邹晨一眼,笑道:“我看晨姐清清爽爽,竟是没有用过胭脂啊?正巧我来的时候,咱们宛丘刚开了一家胭脂铺子,出产的胭脂粉黛绝非凡品,我就顺手一样买了一盒,原本是准备自己用,可是我一个糟老婆子了,哪里能用得着这样鲜艳的脂粉?”她一边说一边打开礼盒,从下面一格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妆柩匣子。 “我家的小娘子还小着呢,也用不上这些,若是放在家里不免就糟蹋了,晨姐别嫌寒碜……瞧瞧,喜欢不喜欢。”林大娘子的手在盒子上面按了一下启动了弹簧,然后将胭脂妆柩推到了邹晨面前。 邹晨看到妆柩匣子上面是一个精致的小镜子,镜子下面摆放着几个整整齐齐的小圆纸盒,一股扑鼻的芬芳从盒子里传来。 胭脂粉黛的价格绝对是不便宜的,一盒粉最便宜的也要两贯钱。而这个小盒子由于采用了玻璃镜面,所以造价更是高了,据邹晨目测大约得几十贯钱才可以买到。 林大娘子浅笑轻语:“我就想着放在家里恨可惜的,不如送给晨姐用吧。这样的东西也得小娘子们才用得起,象我这样的,就是用也是糟蹋了。”说完了之后哈哈大笑。 可惜邹晨却是最不爱买这些胭脂粉黛,她是知道古代的化妆品大多含有铅或者一些巨毒的东西。用上之后看起来皮肤变的好了,可是等到三十之后就会变得非常可怕。所以她来了这么多年,从不光顾那些胭脂铺子,自从杜昭教了她几样宫里的胭脂配方之后,她就更对这些东西敬谢不敏。 越是世家之中,越不在外面买这些女人用的东西,都是自己家里有专门的仆妇替主人配制胭脂。不仅胭脂之类的不买,就连穿的衣服鞋子也都是有专门的仆妇按身量去做的。 她将妆柩匣子盒上,又推回到了林大娘子身前,盈盈一拜,“多谢大娘子厚爱,只是侄女我从不爱这些粉呀黛的,从来没有用过。” 林大娘子看到邹晨不接受,不由得愣了一下,不悦道:“莫非晨姐是觉得我拿着旧物来唐塞晨姐不成?这是我来时在街上买的,晨姐只管放心好了,绝不是放了几年的物件。” ps: 推荐基友力作《史前女尊时代》,作者:姽婳轻语,书号:2953187简介:末世后文明时代的萌妹纸,穿越史前森林,跟一群光裸原始美男的np情事,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胭脂盒子的去向 林大娘子看到邹晨不接受自己送的礼物,不由得愣了一下,有些下不台来,脸上便有些不自在起来。 邹晨看到林大娘子脸色变了,就慢悠悠的解释:“大娘子,实在是侄女从来没有用过这些东西,也不爱这些。大娘子的好意,侄女心领。侄女尚未及笄之年,用不得这些,……大娘子送我的镯子,侄女便极为喜欢,……”言下之意便是这些礼物不是她一个闺阁小娘子能用的物件,所以她不能接受,而镯子是属于她可以接受的礼物范围内,所以她很喜欢。 林大娘子也不知有没有听明白,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晨姐,伯母我不过是瞧着姐儿天生丽质,若是用了粉会更添几分颜色。岂会有其他的意思?” 邹晨笑着福了一福,说道:“等到侄女再大了几岁,一准要去向伯母要粉擦呢,到时伯母可不能想着只给自家的姐儿,不给我呀……”一番话说下来,把林大娘子逗的直笑,她看到邹晨执意不受,便叹了口气,总不能自己强塞到她的手里吧,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她又向邹晨说起了陈琦的近况,邹晨低着头默默地听着,双手不停的绞着帕子,显见得心里极为不安。 屋子里,莫名其妙的气氛有些诡异起来,邹青华看了看邹晨又看了看林大娘子,奇怪的打了个寒颤。 过了一会杜昭回来示意礼物已经准备好了,邹晨看了杜昭一眼,看到她连眨了两下眼睛,便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轻松。 林大娘子看到回礼已经备好,便知道邹家要送客了,父母不在。女儿不迎客不留客,按礼她是不能留下来吃饭的。所以打了个哈哈便起身要告辞,有意无意的把妆柩盒子忘在桌子上面。 邹晨急忙捧着那个妆柩盒子双手奉到了林大娘子身前,林大娘子愣了愣,示意身边的仆妇把盒子接下。笑着拍了拍邹晨的手,然后才带着一众仆妇们出了屋子。 邹晨恭谨的站在院子里将林大娘子送出院,然后由邹青华将她们送到前院。 等到林大娘子一出院,邹晨紧张的拉着杜昭回了屋子,询问杜昭:“礼物刚刚可检查过了?可有什么夹带?纸条?信件?有没有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东西?” 杜昭低语:“不多,老奴检查过。布匹都一匹匹仔细的抖开。宫花也给看过,就连送礼物的箱子都仔细的敲过。确实是没有多出来的东西!” 邹晨听了这话才松下了紧绷着的身体,倒在了椅子上面。低呼,“可紧张死我了,妈妈,要不是你一直教诲我提醒我让我注意这些小东西小礼节,我还真的就把那胭脂盒子给留下来了!那我岂不就是会被人耻笑了?还未及笄我就想擦粉。我倒是有多不自重多不自爱啊?这林大娘子倒是打的好主意!”若不是杜昭平时的教诲,邹晨是真不知道未及笄的闺阁女郎是不需要擦粉的,只有及了笄才可以插簪子擦粉穿褙子,只有妓馆中的小姐才会在未成年就擦粉插簪子。 杜昭好笑又好气的看着邹晨,“小女郎这是做甚,坐无坐样。站无站样,还不快起来?” 邹晨听了这话却不起来,而是笑嘻嘻的伸手去拉杜昭。“妈妈,要是以后我嫁了人可怎么办啊?”一幅慵懒娇俏的小儿女模样。 杜昭软语轻柔,眼中露出疼爱的神色:“小女郎去哪里,老奴自然跟着去哪里。” “那行,到时我就带着刘成叔和妈妈一起出嫁。妈妈您看可好?”邹晨双眼明亮的看着杜昭,杜昭轻轻的点了点头。 “日后。你去陈家可要多留心。这陈家人丁众多,宅子里怕是不安宁。她无缘无故的送你一些在街上买的东西,哪怕你明知她一片好心也不能留下,否则到时万一有了什么夹带之类,悔之晚矣。”杜昭慈爱的摸着邹晨的秀发,缓慢的说道。 “我自是知道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妈妈早已经教导过我了。”邹晨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陈琦,他每天呆在这样的家族里,每日面对着刀光剑影,着实是不容易。“妈妈,我现在真是后悔,我当年不该随便就指了陈家。我若是嫁到一户普通的人家去,没有这么多得是是非非那该有多好?” “这人与人的缘份,不是你能预料的。就象老奴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能有出宫的那一日,也从未想到还能回家,还能,……”杜昭越说声音越低,渐渐的听不到了。 邹晨叹了一口气,抓住杜昭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边。杜昭在宫中曾被仁宗收用过,事后被几个内侍吊在院子里强行洗了身子并灌了绝育药,又被内侍当众侮辱过,她当年若不是想着刘成怕是早已自尽了。刘成对她一心一意,宁肯一生一世等她也不愿娶别人。 这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原本应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生下几个孩子过着快乐的日子。 可惜老天弄人,总是不肯让好人幸福…… “我给刘成叔和妈妈养老送终!”邹晨浅笑轻语,眼角却一滴泪水滑落。杜昭重重的点点头将邹晨揽在了怀里,如同揽着自己的女儿。 邹青华回到东院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邹晨看到小姑娘回来了,擦擦眼角的泪水,问道:“小姑娘,林大娘子可曾交给您什么东西不曾?” “啥也没有给我,……”邹青华摊摊手,然后想了想后又说,“只是我看她脸色不太好,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没有给您东西就好,这我就放心了!”邹晨笑道。 “小晨,这是怎么了?”邹青华蹙了下眉,“难道是她给的东西不对吗?”她想起刚才杜昭查验东西的时候那份仔细劲,布匹给抖开宫花给拆开,这明明是在活活打陈家的脸啊。 邹青华对陈家的事情一无所知,邹晨也不想宣扬出去。便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父母不在,咱们不能私下接受她的东西。”邹青华听了这话便似懂非懂的点下头,然后说道:“我对这些礼仪啥的,一窍不通,万一有不周到的地方,杜妈妈您可得指点着我啊。” 杜昭便笑着行了礼,称指点不敢,只敢在一旁协助。 且说林大娘子回了陈家,先回了自己院子换了衣裳。又去了陈家宗长那里向他禀告给邹晨的礼物已经送过去了,再去了陈宗长浑家那里请安,转了一圈之后才又回到自己院子。 陈六郎原本正在外面和几个朋友吃酒。听到浑家已经回来了,急忙推了宴席来见浑家。 到了家中一看,林大娘子正坐在窗前卸妆。陈六郎看着浑家往自己脸上抹露水,厚厚的脂粉沾在细湿布上,一会一张脸便由白变成了蜡黄。 “东西送出去了吗?”陈六郎厌恶的扭过头。装作在看屋里的陈设。 林大娘子听到夫君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往脸上扑脸,可是脸上湿一块干一块的,结果粉越扑越难看。 她急忙拿了一块帕子捂在自己脸上,坐在菱花镜前看着在镜子里的夫君。“没有,那小娘子警觉的很,送给她胭脂盒子她不要。” 陈六郎听了这话大急。“你个蠢物,让你送个东西你也送不出去,要你何用?” 林大娘子委屈垂下眼帘,哽咽道:“我堂堂陈家大娘子,居然去给一个小辈的未婚娘子送礼物。我已经够折面子了。你还要我怎么做?她不肯接受礼物,难道你要我强塞进她的怀里不成?” “你在邹家庄是怎么做的?你从实和我说来。”陈六郎气呼呼的坐在浑家的身旁。向她要准备送给邹晨的那个胭脂盒子。 林大娘子把胭脂盒子给了他,然后把自己在邹家做过的事又细细地和陈六郎说了一遍。 陈六郎正在打开胭脂盒子下面的暗格,听得浑家的话,手不由得一紧差点被暗格给夹出血来,“你个蠢物!脑子被猪啃过了?”反手一巴掌就打到林大娘子的脸上,把她打的一个趔趄,从凳子上面摔到了地上,脸上的帐子飘落到了地上,露出一张全是粉渣的脸来,陈六郎恶心的呸了一口转过脸去。 “我是怎么教你的?我不是让你把这个东西塞进礼物里吗?你怎么单独交给她了?蠢,蠢,蠢!”一连骂了她三声蠢。 林大娘子低下头为自己辩解,“我怎么敢塞进去,你是不知道,邹家那位从宫里来的妈妈,眼尖着呢。所有的礼物,她都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然后又当着我们的面把宫花盒子给打开了。我还好没塞进去,要是被她们发现不更是难堪?” 陈六郎从暗格里掏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绢丝肚兜出来,就手一抖,只见上面绣着鸳鸯戏水,交颈而眠,看这大小正好是合适十几岁少年所用。 “我原本想着让你把这东西送给她,等过几天,咱们趁着她父母回家之时去她家做客,然后你装做妆花了去她院子里补妆,把这肚兜的事情给捅出来。可是没想到,你却连这点子事也办不好!你说我娶了你十几年,供着你吃供着你喝,你都给我做什么了?你除了会生儿子你还会什么?”陈六郎言语恶毒的骂道。 “你还想当宗妇?就凭你这块料?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怎么不去死?”说完了这句话,将鸳鸯肚兜扔到了林大娘子的头上,扬长而去。 林大娘子看到夫君甩袖而去,伏在地上叫了陈六郎几声,却没得到回应。 她捂着脸痛哭失声,心里不停的在咒骂,“邹晨?邹晨?你个贱妇,若不是你,我岂会被我夫君打?” 我此生定会与你誓不两立…… ps: 推荐基友力作《史前女尊时代》,作者:姽婳轻语,书号:2953187简介:末世后文明时代的萌妹纸,穿越史前森林,跟一群光裸原始美男的np情事,下面有直通车,可以直接点进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老爹去世很伤心 (你是无可征服的灵魂统帅,你将带着你的荣耀一路踏上天堂之门,全世界的头颅这一刻都在为你低下,所有的神祇都在为你弯腰,迎接着人类之王。你是万王之王,你是最初,你是永恒,天国之中,必将有你的宝座,你的名字必将传唱于普天之下。曼德拉,你注定成为人类的荣耀。) 陈琦从府学里回来,听到他身边的小厮回报是六伯母去给邹晨送的礼物,吓的他急忙拉着小厮问这件事情的详细始末。 “你连夜去邹家庄,问问邹家可仔细检查过六伯母送过去的礼物没有,如果没有仔细检查让邹家人连夜再看一次。”陈琦焦急的指使小厮出府。他急得团团转,如果邹晨接受了什么不该接受的东西,这可怎么得了? 和陈琦的焦急形成鲜明的对比,邹晨则是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夜。 邹青华则是一脸难看,大清早的丁启就被陈琦的小厮找到,紧张的问他昨天家里有没有接受什么不该接受的东西,吓的丁启急忙来问邹青华,邹青华能知道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便去找杜昭,杜昭则是一脸云淡风轻的告诉她昨天没有接受任何不该接受的东西,林大娘子曾送给小女郎一个胭脂盒子,不过小女郎退给林大娘子了。 邹青华听了这话才后知后觉,心底浮上一层后怕。邹晨的父母在家时,接受任何礼物都可以推到父母头上,可是现在父母不在,一旦接受了什么不该接受的东西那就是有几张嘴也说不清,她不由得怀疑那胭脂盒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自己好好的来帮两个哥哥看家,万一邹晨在这期间出了什么事故,可怎么对得起两个哥哥的信任啊?一时之间,她恨不得把林大娘子给咬死。 陈琦得了小厮回的信。立刻让父亲留下的亲信去调查六伯母房里一个胭脂盒子。当他听到亲信回报之时,脸色都黑了。 邹家不管是把这个胭脂盒子随手扔到库房,或者是放在院子里,又或者送人,不管何时发现这总是邹晨的罪证,婚前失贞的罪证。 “妈妈,我无伤虎意,虎却有伤人心,我该怎么办?”邹晨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一丛郁郁葱葱的青草低声问杜昭。 “小女郎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杜昭浅浅一笑。邹晨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当初那位曲三池直接就将他送到了牢里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蔡家绑架了我弟弟,我曾发过誓,要置蔡家于死地。当年,死了一个老族长;蔡家第二次攻击咱们家时,我也曾发过誓不能放过他们,蔡家换了第二个族长。他们换了族长之后,我停止了报复。这毕竟只是一个人做出的决定,如果我报复到全族,那受伤的将是上千人。我觉得我并不是一个仁慈的人,我不是一个好人,如果谁要伤害我和我的家人,那就要承受我的怒火。……” “……这世上只有邹家人伤害我。我可以忍受,因为邹家给了我生命!哪怕是我大伯,如果不是他。我又岂会来到这里,所以我对他百般忍让。……” 邹晨站了起来,嘴角逸过一丝冷笑,“陈六郎莫非以为我不会报复吗?他以为我是那种躲在宅院里和小娘子们玩宅斗的人吗?我如果不教训他一下,他还真以为我好欺负呢。说不定一计不成还要再想第二计。将来我嫁过去麻烦会更多,干脆我直接打得他不敢再出招。陈伯父顾念着他们是亲兄弟不忍出手。我和他可不是亲兄弟。” “我二舅曾说过,阴谋必败于阳谋之下。……阴谋再多,阳谋一出弹指可灭……” “刘成叔回来之后,请他来见我,也请公孙爷爷一起来见我。” 杜昭听到小女郎这样说,在她身后连忙答应。 两人正在屋里说着话,金小乙浑家求见。邹晨和杜昭从卧室里走出来到一楼,只见金小乙浑家正站在客厅里,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竹篮。 看到邹晨下来了,她一脸堆笑的走上前去行了个礼:“小女郎早,夜里睡的可香?” “婶婶早,”邹晨还了半礼,“谢婶婶挂念,睡的挺好,婶婶这么早来是有事?” “今天早上我看到有一个菌盆里长了几朵小的,我知道小女郎喜欢吃小的蘑菇,所以就特意给小女郎摘过来。”说着打开了竹篮,里面果然是几把小蘑菇。 邹晨笑着把篮子从金小乙浑家手里接过,“谢谢婶婶,这种白蘑菇长的越小越好吃,看着不好看,可是却是鲜嫩,不论是做菜还是做角子都比大叶子的好吃,我是最爱的。” 金小乙浑家看到是邹晨亲手接的篮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和善,“金兰还没起床?怎么没见她?这小女郎都起来她怎么还赖床?” “婶婶可是错怪了,金兰这几天在我二嫂院子睡呢,帮着看小宝。”邹晨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金小乙浑家听到是在乌倩院子里看小宝立刻猛点头。 邹家的仆妇少,整个邹家庄都是知道的。乌倩的孩子一般都是柳氏和金兰照顾,平时她身边跟着两个女使,做些端茶递水清扫屋子的工作。 有人曾劝柳氏和黄丽娘多找一些仆妇,却统统被她们拒绝。她们说,自己原本就是农家,哪里用得着这些人侍候。一个院子里两个女使两个粗使的已经是足够了,孩子自然是要祖母和母亲去抱,这样才和家里人亲近,难不成要找一个奶妈去分走孩子对母亲的一颗心吗? 金小乙浑家犹豫了一下说道:“小女郎还有啥吩咐没有,要是没有的话,我去找找金兰。”邹晨微微一笑,心知她必是为了金兰的亲事想去商量,便笑着说自己没有事情,请她自便,金小乙浑家便退下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邹晨摇头笑道。 金小乙浑家去了二郎院子。正巧乌倩不在,只剩下金兰一个人在一楼照顾着小宝。 “大妮,忙着呢?”金小乙浑家笑盈盈的和金兰打招呼。 金兰笑道:“阿娘你咋来了,快坐。”伸手为她搬了个凳子放在自己身边。 金小乙浑家逗了小宝几下,看到他乐呵呵的冲着自己流口水,不由得一乐。 金兰拿起一块干净的细布轻轻替小宝擦了擦口水,低声问:“阿娘来找我有事吗?” “没事,没事!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啦?”金小乙浑家眉梢乱动,一脸的喜气洋洋。她左右看了一下,低声问。“金兰,屋里没人?” “没有!二嫂去东院找小姑娘去了,就剩我自己在。”金兰答道。疑惑的看了一眼母亲。 金小乙浑家往金兰身边蹭了蹭,低声把梁家的情况和金兰说了一说。金兰脸红红的,啐了母亲一口,“阿娘,你胡扯些啥。这事哪能和我说呢?” “哎哟,我的大妮,这可是你自己的亲事,你得自己拿个主意。我觉得这梁家挺好的,你要不就答应了吧!”金小乙浑家一脸期盼的看着金兰。 金兰一想到要和乌翠做了妯娌,便满心的不自在。撇着嘴说道:“我才不和那个翠婆子做一家人呢!我不答应。” “这可容不得你,你说不答应就不答应了?妮啊,这梁家确实不错。梁平那小子还是童生呢。主母说过,只要梁平真心对你好,邹家就出钱送他回府学读书。将来等到他考上了秀才,你不就是一个秀才娘子了吗?……”金小乙浑家苦口婆心的劝道。 金兰瞪了母亲一眼,闭上嘴不理她了。金小乙浑家又劝了半天。看到女儿只是逗小宝却不回她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当我不知道你啥心思?”金兰实在忍不住了。“你无非是想着我的嫁妆呢……” “你胡扯啥呢?”金小乙浑家猛的站起来,眼角乱跳。 “阿娘,我干娘早就把我的嫁妆单子给我了。你也不用打我的主意,我的嫁妆单子里没有现钱,全是股份和田地。将来等到我成了亲每月领一笔钱,足够我吃到老了。”金兰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主母给你多少股份?能领多少钱?”金小乙浑家眼冒金光,重新坐回凳子上。 金兰嗤笑了一下,“我就不和你说!这是我的,我才不会拿给你,让你挥霍给外人呢。我可是签的有协议,我的股份只能传给我的孩子,如果给了外人股份立刻被邹家无条件收回。家里但凡有点钱,你就往庙里扔,几个哥哥都快气死了,阿爹心里对你有愧疚又不敢管你,……阿娘你打听自己的来历我们不反对,可是你总不能把家产都送给别人吧?幸好家里还有林蛙池的收入,要不然我们等着喝西北风呢。如果不是蘑菇大棚只是让你管着没卖给你,你还不把蘑菇大棚送给庙里啊?幸好几个哥哥嫂嫂孝顺,要是换了别家,你看怎么待你?……” 金兰看到母亲炸毛了,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真为我和几个哥哥着想,你就以后别再往庙里供这么多的香油钱。” “我可是诚心理佛,诚心敬佛的。我供点香油钱咋了?我没花你们没吃你们的,全是我自己挣的。”金小乙浑家面色不改的说道。 金兰不屑的瞥了她一眼,“阿娘你呀,应该把哥哥和嫂嫂的心都挖出来供到佛前,这样才显得你的诚心足呢。只供香油钱算得什么?哪比得上用人命供诚心足呢?再说了,你那供的是一点吗?你一年要供好几百两呢,这叫供一点?咱家一年才能赚多少银子啊?” “你胡扯啥呢?不许你这么说佛,再说了,我怎么会害你几个哥哥呢?”金小乙浑家怒气冲冲的站起来责问金兰。 “咱家的家产将来可都是我几个哥哥的,你把他们的钱拿去献给寺庙,你这不是害他们是在做什么?”金兰冷冷的说道,“去年一年蘑菇大棚分了你多少钱,你供了多少香油钱,你算了没有?阿娘,你再这样执迷不悟,将来我几个哥哥不孝顺你,不养活你,那也没人说他们什么,你也别指望着我能养活你。” 金小乙浑家听了这话就想扬手打她,可是金兰根本不惧她,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 “你要是不改,将来我们谁都不养活你,你看看你的寺庙养活不养活你,……”金兰一字一句的说道。 ps: 推荐菟殿下新书《星际寻宝师》书号:2917217,简介:宝藏都是我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陈琦请小七传信 金小乙浑家听到金兰这样说,不由得怒火攻心,扬着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金兰现在已经不单是她自己的女儿了,她还是邹家的干女儿,若是她伸手打了将来金兰只要一告状,主母肯定是会斥责。可是不打吧,说话这么难听,着实令人难以忍受。 犹豫了半天,她将手放下,恨恨的扔下一句话转身出门了。 金兰看到母亲走了,瘫倒在地上,泪水涟涟:“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这样的阿娘?她把她的佛看得比谁都重……” 这时在邹家庄外,小七和丁锐一路谈笑着往学馆里走去,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在低声呼唤他的名字,他扭头一看,是陈琦的小厮。 陈琦的小厮敬哥低声道:“七郎,我家小郎君有请七郎去旁边说话。” “你家小郎君在哪里?让他露个头。”小七自从被劫持走过以后,再也不肯随意相信陌生人,警惕地看着陈琦的小厮,他身后的护院更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小厮,手悄悄地往身后的棍子摸去。 陈琦在一丛灌木后面站了起来打个招呼,小七才拉着丁锐的手双双往树林里走去,示意护院在这里等他。 “这是我小姑娘家的,是我表兄,叫丁锐。”小七向陈琦介绍丁锐。 “丁兄弟,你好!”陈琦急忙施礼,这也是舅兄啊,不能得罪!丁锐还了一礼后站在旁边让他们谈话。 “琦哥,你找我有何事?你今天不用上课吗?”小七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陈琦,奇怪的问道。 “我请了一上午的假,下午才去,”陈琦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的光芒,又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你阿姊好吗?”问完之后期待的看着小七。 “哦,我阿姊啊?不好!她这几天,……”小七拉长尾音,脸上露出一丝难过的神情,心里却窃笑不已,自从锦绣姊姊升级成为四嫂以来,自己就没有可以剥削的人了,这个送上门来的可不能放走。他可比锦绣姊姊,呃四嫂,有钱多了。 陈琦等了半天等他往下说是怎么个不好法。只见小七歪着头,一脸无辜的盯着他,眼睛忽闪忽闪。灵动异常。 陈琦双目碎芒闪过,挑了下眉毛,示意他往下说下去,可是小七狡黠的眨眨眼,就是不理陈琦。 “你阿姊这几天怎么不好了?你快和我说啊?”陈琦焦急的问道。小七装傻不理他,眼睛却往他腰间的玉佩上面瞄去。 这可是阿姊说过的羊脂玉佩啊,据说能当传家宝的。嗯,以后可以留给我儿子。还是一对的?真好,我留一个,另一个可以送给大宝。大宝天天陪我玩,我还没有送过他东西呢…… 陈琦抓耳挠腮的围着他转了两圈,小七还是不和他说话。可是眼睛却一直在看他的腰间。陈琦恍然大悟,将一块玉佩解了下来给了小七。 小七接过后,转身就塞到丁锐的手里,大方的说道,“送给你玩了!” 陈琦见此状况气个半死。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玉佩啊,我这个原主还站在这里呢他就这么转手送给别人了。他眼角抽搐。强迫自己不去看玉佩,安慰自己这个也是小舅兄,不能得罪,给就给吧就当见面礼了。 然后挤出一脸笑意,继续问小七到底是怎么不好的。 小七偷笑了一下,又往他另一边的腰间看去。陈琦顺着小七的目光所示下意识的捂了一下,小七的脸上立刻露出不悦的表情,转身就要离开。陈琦急忙上前拉住他,不情不愿的将另一边的玉佩也解下来递给了他。 “我阿姊这几天最不好了,她天天呆在自己小院也不陪我玩。没意思至极……”小七把玩着玉佩,心里美滋滋的。 陈琦一口老血喷出,差点摔个趔趄。 丁锐听到小七这样讲,噗哧一下笑出声来,然后赶紧的用袖子捂住嘴,肩膀不住的耸动。跟着陈琦的小厮敬哥拼命的咬着嘴唇,不住的眨眼,死命的往地上看。 小七则是得意的举头望天…… 下了学后! 小七轻快的走到自在居,看到石竹石燕坐在东侧楼书房外面绣花,便问道:“我阿姊在书房里?” “回小郎君,女郎在书房里看书呢。”石竹石燕急忙站起来行礼。 小七故作稳重的‘唔’了一声便进了屋,进屋之后立刻恢复原形,他几步跳到邹晨的身前,抓着邹晨的袖子撒娇道:“阿姊!我今天赚了不少的便宜!” 邹晨将自己的袖子从他的手里解救出来,然后又替他抚了抚凌乱的衣领,嗔道:“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你今天赚什么便宜了?” 小七得意的从自己荷包里摸出一块羊脂玉佩在邹晨面前晃晃,“好看不?喏,还有……”说着又从荷包里掏出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出来,全是陈琦荷包里的东西。 邹晨随便瞅了一下,立刻咦了一声,“这玉佩?……”然后从小七的手里夺了过来,反复看了几眼。 “阿姊,你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了!”小七笑嘻嘻的说道。 邹晨啐了他一口,“谁稀罕要你抢来的东西,说,他是几时来的?”又把玉佩还给了小七。 小七笑嘻嘻的说道:“阿姊你真不要啊?”看到邹晨扬手做势要打他,他才撅着嘴说,“我上学的路上遇到他的,……”然后突然有所觉,走到窗户边看了看在外面绣花的石竹石燕,回到邹晨的身边低语,“他让我和你说,让你以后小心一点,千万别接陈家人的任何东西。” 邹晨笑了笑,“这个我知道,我当然不会乱接陈家的东西。其他的,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小七呲牙一乐:“没有!” “哼,你还打量着从我这里拐东西呢?赶紧说,要不然抽你,……” “哦!他临走前让我问你。你过的好不好!”小七被看穿了心事,没精打采的说道,然后象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兴致勃勃的又问,“阿姊,你过的好不好?你和我说,我等他下次来了,可以再敲他一笔。” 邹晨无语的看着小七,这孩子是被谁教成这样的?我绝不承认这是我养大的孩子,绝不。 “挺好!”邹晨闷闷的回答。决定以后要把小七这个毛病给改正过来。 小七得了回答,立刻高兴起来,将从陈琦身上扫荡来的小东西装进了自己的荷包。和邹晨打个招呼就往外走。 邹晨叫了他两声却只见他跟个猴似的摆摆手,一溜小跑的跑出了院子找丁锐玩去了。 脑子里突然闪现出陈琦的身影,双目熠熠,顾盼神飞,嘴角微微含笑。如梦般呓语,“你过的好吗?” 邹晨不由自主后退两步,轻轻抚了抚发烫的脸颊。 一阵恼人的风儿吹过,吹起满屋的涟漪…… 历时半月,邹正业他们终于从京城回来了。为了迎接他们的归来,家里所有的人到了邹家庄外等他们。不仅如此。庄里的人都自发的聚集到了一起,大家都想早点知道五郎婚事的最新进展。 所有的人欢欢喜喜的站在庄外,翘首眺望着远方。 黄丽娘和柳氏敲着因为坐车快要断掉的腰。扶着儿妇和女儿的手下了车子。几个平时和她们要好的妇人立刻围了上去,殷勤的问她们在路上累不累。邹正业和邹族长他们则是被几个族老围在一起,异口同声的问他们亲事谈的怎么样了。 邹老爷子和三个儿子脸上带着笑,不停的回答族人们的问候。 邹正业跳到一辆马车上,大声说道:“先容我们休息一天。后天上午巳时开宗祠请祖宗归位。到时,会在宗祠中宣布。”族人们听了这话心知这事便是差不多了。于是便让出一条路来簇拥着他们往邹家走去。 到了家中,邹晨她们端茶倒水,让远行的人收拾干净,一番忙碌之后家里人才坐在一起说话。 “五郎的亲事啊,办成了!”邹老爷子乐呵呵的吃了一口茶说道。 “哎哟,哎哟……你说我还晕着呢,怎么咱家一转眼就和文相公成了亲家?”马氏扶着额头,觉得有些喘不过来气,何思麻和徐小宛站在她身边一左一右伸出手搀扶着她。 邹老爷子虽然是瞪了她一眼,可是却没有半点的恼怒,“这是五郎自己挣来的体面,要不是他有出息,那文相公能看中他?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文相公结亲呢?和你哪有半点关系,哼……” “阿娘!”邹正达笑着把话接过来,“您以后啊就等着享孙子们的福吧,这几个小子都说过了,将来不管是哪个有了出息,将来都给您老请一个安人的称号。让您老也风光风光,……”马氏的脸上露出动容的神色。 “对啊,阿娘!将来是不仅给您请,还得给我阿爹请呢。到时您二老一起享孙子的福!”邹正业就呵呵直笑。 “哎哟,……我……这……这也没做啥啊,不用给我请,我一个老婆子哪受得起?给小梅和丽娘请,……我,……”马氏突然捶足顿胸的哭了起来,“我该死啊,我儿妇是好儿妇,孙子是好孙子啊……我该死啊……”一边哭一边捶自己的胸口,何思麻急忙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祖母。 邹老爷听了马氏的哭声,脸色瞬间动容,长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邹青华见了急忙打圆场,“阿爹,阿娘,这是好事啊,你看你们一个哭一个叹,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出啥事了呢?” 马氏听了小女儿的话,擤擤鼻子,清了清喉咙,“打小你就会说能话,这都三十的人了,还说不完的能话……”说完自己却笑了起来。 随着马氏的笑声,家里人纷纷开怀大笑了起来。 ps: 席祯:《古武女特工》――带着神奇古武术反穿都市,暗部营统领转职做特工,最终收获事业、爱情双圆满。 第二百四十九章 整治林大娘子 邹晨看到家里人的兴致都这么高,便偷偷问黄丽娘:“阿娘,您见过那位文七姐了吗?” 黄丽娘笑道:“见过,长的娇俏可人,又大方端庄,温文而雅,一看便知道是大家闺秀。我呀,说句不当说的话,你五哥还真有点配不上人家呢。” “阿娘!?”邹晨不满的叫道,“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我五哥哪不好了?” 黄丽娘掩唇轻笑,“等你见了文七姐就知道了,那才是真正的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你跟人家一比呀,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邹晨气结道:“阿娘,这儿妇还没有娶进门,你就这么偏心了?我不依!往常你可是最偏心我的,……”说完后抓着黄丽娘的胳膊使劲摇晃。 黄丽娘被她摇的直发晕,双手投降:“好好好,我的错,我不偏心,我只偏心我家的贴身小棉袄,这总成了吧?”邹晨听了这话才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你这孩子……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黄丽娘嗔怪道,脸上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邹晨依偎在黄丽娘身边,笑道:“我就是七老八十了,还是阿娘的贴身小棉袄。咋了?你有贴心的儿妇,就不要我了?” “要要要!”黄丽娘一连说了三声要,将邹晨揽进怀里,母女俩个咭咭咕咕的说着贴心话。把柳氏看得双眼发热,唉,美娘到现在不满三个月,不敢随意走动,今天只是沈芳一个人来的。遂下了决定,等到家里的事忙完便去看怀孕的女儿。 邹家的两位司农知事回到邹家庄,便开始了迎来送往。又开了宗祠,将祖宗们的牌位重新请到了宗祠之中。在宗祠外面宣布了邹家五郎邹元朗和文家七姐定亲的消息。话刚一说完,便听得邹家宗祠外面传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仿佛是过年一般的热闹。 两位司农知事又对族中的人约束了一番,让他们以后千万不可以打着文相的招牌在外面胡作非为,族中的人哄然应喏。 邹家庄即日开始便每日客来客往,宴席不断,就在这时,京中突然传来了一个消息,令众人错愕不已。 四月癸未(十九日)之时,陈执中卒。 邹家庄原本是一片欢声笑语声。宴席不断,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都楞了一下。陈执中对邹家庄有大恩,当初稻田养活物便是通过他传达圣听的。邹家庄的庄民们。默默的敛起了欢颜,将绯衣塞进了柜子中,穿上了朴素的衣裳,自发的为陈执中守孝。 邹晨家里同样将鲜艳的衣裳全部换掉,饭食也改了素食。几对夫妻全部分了房,要为陈执中服满一个月的孝才可以再同房。 邹晨看到家中无事,便悄悄的将公孙季和刘成找来,对他们吩咐了一番。 林大娘子的弟弟林厚德原来也是个读书人,可是中了秀才之后被人引诱去赌博,把家产赌了一个干干净净。宛丘城中几幢住宅全部被他拿去换了钱。后来在姊姊林大娘子的资助下,家里才又开了两个铺子,这几年林厚德被父母管束着稍微改了赌博的恶习。经营起铺子来。可是却又时不时的忍不住,便跑到赌场中小赌一把。别人知道他手中的铺子是在林大娘子的名下,那些混混们便没再引诱他,所以他倒是安安稳稳的过了几年。 其实陈六郎对浑家以前颇为尊重,可是自从她娘家开始败落。对她的态度一日不似一日。直到林厚德放下秀才的身份去经营铺子,陈六郎更是对浑家厌恶透顶。觉得真是丢了自己的面子。 这一日,林厚德的铺子里来了两个外地的客商,口称要购买大量的胭脂水粉,林厚德听了之后,立刻亲自去接待。那两个客商看到正主出来,才吐出实情。其实他们是想来进玻璃的,可是玻璃却是被那几家死死的攥在手中,不肯往外面分货源。他们打听到林厚德乃是陈家的亲戚,所以想通过林厚德进一批玻璃,至于价格吗,自然是好商量的。 两位客商说完,悄悄的塞给了林厚德五十两的银票,让他去吃杯小酒。 林厚德见了这五十两立刻打起了思量。自己守着这两个铺子,一个卖成衣,一个卖胭脂,都不是什么有利润的。每日寒苦渡日,也勉强够一家人吃饭,自己想在外面赌一把都不够。 他也想过去打玻璃作坊的主意,可是姊姊在陈家又说不上话,没办法帮他弄过来货。眼前竟是有两个傻冒来找自己,这岂不是上天送来的财路?于是他便打定了主意,骗这两个行商一把,哄个千把两银子然后遁走,让姊姊替他善后。 陈家有财有势,岂会怕这外来的行商?想到此处,他便露出一副倨傲的神情,声称这件事情不好办啊,又把这银票给推回了两位行商身边。 两位行商互视了一眼,便又添够了一百两出来,然后肉疼的看着这一百两被林厚德塞进了荷包里。 林厚德让他们回客栈中等信儿,他则是直接出了铺子,就往赌场而去,一百两转眼便输了个一干二净。 第三天,两位行商又来了,询问林厚德事情办好了没有。林厚德便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声称这事难办的很,哪里就能一下子办好,让他们多等几日。于是两个行商便低三下四的请林厚德去吃酒,吃完了酒之后又替他请了一位美貌的妓子唱曲做陪,两位行商才掩门退走。 林厚德自从手中无财了之后,哪里还敢逛青楼,早已经忘了这些小姐们长什么样子了。眼见得今日居然有小姐,乐的魂不守舍,便上下大动其手。 谁曾想,这小姐竟是卖艺不卖身的,被一个猥琐之人调戏,当即大怒,叫了楼下护送她出场的几个闲汉便将林厚德毒打了一顿,然后扒了他的衣裳将他扔到大街上,几个闲汉嘻嘻哈哈的将林厚德扔到街上便不管他了,簇拥着小姐回青阁馆。 林大娘子得到消息赶到酒楼的时候,看到兄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酒楼里大骂那小姐,说非要把小姐给杀了不可。林大娘子便责备了兄弟一番,让他尽快回家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林厚德在家中养了几日,便派人向那两位行商传话,说是玻璃已经弄好了,让他们尽快准备银票。两个行商大喜过望,便问可以进多少银子的玻璃。林厚德胡谄了一通,说能进万把两银子的玻璃,让他们只管准备好银子。 两位行商犯了难,说自己身上带的只有三四千两银子,万万不够啊,便央求能不能少进一些。林厚德正合其意,别说三四千两银子了,他一开始只打算骗一千多两就够了。于是他装做为难的样子,思考了一阵便同意了。两位行商犹豫了一阵便把银子给取了出来,又怕林厚德不讲信用,便要求用这两间铺子的地契和红契做抵押。 两位行商笑着说,我们是外地人,要这铺子也没有什么用,更何况你这铺子还不值两千两银子呢,你押着能损失什么?到时我们拿到了玻璃自然会将铺子的契约还给你。林厚德左思右想,便觉得这实在划得来,将近四千两啊,自己省得点花,能花一辈子呢。于是他便点头同意,说回去取地契,让行商回客栈等。 到家之后先是哄了父母出门去转,他则是拿着偷来的钥匙把柜子给打开,偷偷的把地契给取到手,去了客栈将地契红契亮给他们看。两位行商这时又说,不如立个字据,立下字据咱们才好说话。林厚德便同意,想着自己到时已经远走高飞了,字据不字据的与自己又有何关系? 提笔时便问了问,这字据要如何写?两位行商提议说按实情写吧。林厚德吓了一跳,说不能这样,他怕陈家知道自己伙同外人来坑害陈家的名誉会被陈家找麻烦,他可是还想着过几年等钱花光了再回宛丘呢。于是便提议说不如写我借了你们四千两银子,甘愿拿铺子抵押。 两位行商坚决不肯,最后林厚德威胁他们,如果不这样写就一拍两散,两侠行商考虑了一番后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其中一位行商还不停的说着这铺子才值几个钱?不过是千把两银子罢了,咱们这可是四千两啊。林厚德听到行商这样说,便赶紧的写了一份借款字据,抢先摁了指印,写了日期。 两位行商仔细的看了字据之后,才迟迟疑疑的将银票拿出来交给了林厚德,林厚德一把接过,顺手便放进了荷包塞进怀里,然后便出了门。 两位行商看到林厚德走了,立刻过去结了房钱,将行李收拾一番,紧跟着便出了客栈不知去向。 林厚德美滋滋的到了家,顺手往自己怀里一摸,却吓了一个魂不附体,在路上一直小心护着的荷包突然不翼而飞,他明明记得进巷子得时候还在的,难道是掉在了地上?他突然想起刚刚有一个醉汉撞了他一下。 他暗叫了一声不好!发了疯似的往外跑,只见在巷子里除了几个正在玩耍的小童并不见任何人。 他抓住一个小童大声询问,刚才你可见到有陌生人吗?小童吓得大叫一声哇哇哭开了。他又连着问了其他的几个小童,一个胆大的瞪了他一眼,随手一指,刚刚有一个人往巷子外面跑去了。 林厚德大惊失色,急忙往巷子外追去…… ps: 推荐幽非芽的《夺庶》:现代警花穿越魂与古代身体原主小庶女的斗争 第二百五十章 邹晨出手的结果 林厚德从巷子里追了出去,可是哪时能找到人影?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哪里还有刚刚撞他的醉汉身影。他着急的抓着几个在路口摆摊的小贩询问他们可曾看到从巷子里跑出什么人来,那几个小摊各自摇头,说只注意自家的摊位未曾看到有什么人。 他失魂落魄地看着人流如炽的大街,过了许久,才张着嘴嚎啕大哭了起来。引得过路的路人指指点点,嘲笑不已。 “哟,这不是那个赌博赌的把家都败光的林家二郎吗?……” “……听说以前还是个秀才呢,……” “甚秀才,早就被革了,说他品行不端……” “丢人啊!父母将其抚养长大,不思回报父母,每日不事生产,赌博败家,这样的不孝子岂能做秀才?我等读书人羞于为伍……” “……” 那些认出他的人低声议论肆意嘲笑,更有从他身边路过的读书人唾弃连连。 林厚德在众人的嘲笑声中,突然抬起头来,他大叫了一声“客栈”!然后扒开围观的众人,拼命的往客栈方向跑去,可是等到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客栈却被店小二告知,那两个行商和他前后脚,已经结帐走掉了。 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呆愣住了,这是骗局,是骗局…… 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揪着店小二让他赔人,“他们是骗子,骗子!他们骗我钱的,你这个腌臜货色,恁大的胆子,敢放走骗子?” 店小二听了之后大为光火,自家开的就是客栈,客来客走这是正常的事情。谁见过客栈不许客人结帐走的?自己虽然是店小二,可是好歹也是陈家族里的人,几时也没有见过象这样揪着他衣领大骂的人。 遂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骂道:“林二,你也不看看这是甚地方,这是谁家的客栈,你就敢在这里装疯卖傻的撒野!你真当我们老陈家好欺负不成?瞎了你的狗眼,你抬头看看。”林厚德抬头看了一下,只见客栈大梁上面挂着悦来二字的大匾,再仔细一看。这不是陈家宗长的客栈吗? 他当即不依,就在客栈里闹腾了起来,说陈家宗长觊觎他的两间铺子。使了个法子讹了去。 客栈里围着看热闹的闲人听他声情并茂的讲述,一会哭,一会痛骂,不仅没有同情他,反而象是看滑稽戏一般哈哈大笑。 有人拍着巴掌笑道:“我只见过贼偷有钱人家的。却没有见过富家翁去偷穷人家的,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一会我得赶紧的去会仙酒楼讲给说书举人听听,让他编个段子给咱们乐呵乐呵。”众人听了之后纷纷叫好,理也不理站在客栈撒泼的林厚德,哈哈大笑着簇拥着那人一起去会仙酒楼听说书举人编段子去了。 林厚德看到人都跑光了。大喊了几声,可是却没有人听他的,他眼看闹不下去了。便色厉内荏的指着店小二,“你们在这儿给我等着,我一会就回来!”说完之后拨腿就往外跑,找他姊姊去了。 店小二走到店门口呸了一下:“老陈家有这样的姻亲,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晦气……” 不出一天。整个宛丘都传遍了,说林厚德的铺子地契被人给骗走了。可是林厚德却是一口咬定是陈家宗长骗走的。于是,爱热闹的宛丘人民,又一次有了谈论的话题,茶余饭后便聚在一起谈论,各执一词,有说是陈家宗长觊觎铺子的,有说是林厚德诬赖陈家宗长的,议论的好不热闹。 陈家宗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他气得将陈六郎叫过去大骂了一通,让他约束好自己的亲眷。 陈六郎气呼呼的回了院子,将林大娘子痛骂了一顿。待问明了事情经过之后,气得把屋子里能摔的东西全给摔光了。 “你?你就是个猪!你兄弟,他连猪都不如。”陈六郎大骂林氏,“这么简单的骗局便能把你兄弟给骗到手了?你兄弟长这么大,那脑子里面是什么?还考了秀才?那秀才是怎么考出来的?出了事之后为何不赶紧和我说,让我去父亲面前出丑?” 说完了之后也不听哭的一脸泪水的林氏哭诉,气怵怵的摔门而去。 带着几个家丁到了悦来客栈,把店小二叫出来问了一番,又把客人登记的名册给仔细的翻了翻。只见上面写着临安府牛家坡行商甄氏隐嘉,临安府牛家坡行商贾氏亦孝,后面一串户籍的户号。 陈六郎将名册重重的摔在地上,大骂道:“这名字?光看这名字也能看出是骗子啊?就这样的被人给骗了?一个是真亦假,一个是假亦笑。蠢猪,蠢猪……猪都比他聪明!” 从悦来客栈里出来便去大卖场找仇九,想请他帮着在宛丘城里找两个行骗的行商。仇九一脸客气的接待了他,满口答应,等到陈六郎走后立刻命令手下的人把陈六郎坐过的地方给擦洗干净。 “腌臜泼皮货,算个甚鸟玩意儿,一个破秀才敢命令九哥我?若不是看你乃是我小外甥女未来夫家的大伯父,早就乱棍打走。”严格约束手下人,禁止他们与陈家人接触。 不提陈六郎和林厚德在宛丘城里四处找那两个行骗的行商,邹家的内宅管家刘成和外宅管家公孙季联袂去了陈家,请求见陈家的宗长。 门房是知道邹家的小娘子是未来的宗妇,所以不敢怠慢,立刻将人请到了耳房中,好茶好果子的招待着,然后管家出来恭敬的将人领到了陈家宗长的书房中。 刘成和公孙季进了书房,先行了礼,方敢说话。陈家宗长问候了一番邹老爷子的身体如何,才问了他们今日是有何事冒然来访? 刘成拱手道:“回老宗长的话,我家两位老爷在京城里得了几块砚台,想着几位亲眷们都是喜爱文墨的,所以特派我们送过来,因是临时起意,所以没有事先写贴子。还望老宗长莫要怪罪。”说完了话从随身带的藤箱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块被用绢布和稻草仔细包裹着的砚台,拆开后轻轻的放在了书桌上。 陈家宗长的眼光立刻被这块砚台给吸引了,他微微俯下身,围着这个砚台转了一大圈。然后又轻轻抬起来,仔细的看这块砚台的底封。 “哎呀,是端砚啊!”陈家宗长失声叫道。 “老宗长好眼光,我家两位老爷得来的时候,文相也说是端砚。两位老爷想着自己不通文墨留着怪可惜的,就给几位亲眷们送来了。”刘成呵呵地笑。 “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陈家宗长一边推辞。一边爱惜的用手在端砚上面虚空划过,不舍得用手触摸。“宝贝,真宝贝也!”摇头晃脑的赞叹不已。 然后才后知后觉的直起身子。“刘管家,方才所说,此砚乃是文相所赠?” 刘成乐呵呵的拱手道:“回老宗长的话,正是文相所赠,一共送了四块。我家两位老爷留了一块,剩下正好一家一块。” 陈家宗长眼光闪烁了几下,哈哈大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却不之恭了啊,……”说完了之后又仔细的问起了在京城中五郎的亲事。当听到在京城里给五郎买了一个宅子时,气呼呼的埋怨邹家人不早说,陈家在京城里一直空着一处宅子不曾住人。若是说了一声,哪里用买,只管胡乱拿去住,住多久都没关系,刘成和公孙季急忙拱手多谢好意。称宅子已经买过了。 这时刘成向公孙季使了一个眼色,公孙季会意。上前一步说道:“老宗长,我们来宛丘之时,听到了不明不白的风声,说是您觊觎林家的两间铺子,这却是为何?” 陈家宗长惭愧的说道:“捕风捉影,无稽之谈!我岂会觊觎小小的两间铺子?不过小事耳,一阵风罢了,等过几日自然就会下去了。” 公孙季急忙笑道:“正是,老宗长乃是一宗之长,又是举人出身,看中的乃是诗词文章,文房墨宝。岂会看中铜臭之物,莫说他两间铺子,纵是十间铺子也看不到眼里。” 陈家宗长对这番话极为受用,听了之后便哈哈大笑。 公孙季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来,将布包小心的放在了书桌上。笑道:“然则,到底是悠悠众口难堵,我们家两位老爷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极为生气,便托了一些人帮着陈家把这两个骗子给抓了起来。现如今人已经送到煤场挖煤去了,一辈子也不让他们回来。”一边说一边将布包打开,里面赫然摆放着两份地契和红契,正是林家两间铺子的。 陈家宗长一看到这两份地契,眼角乱跳,脸色变得色为阴沉。 “我们家两位老爷说,前番他们不在家时,我们小女郎多亏得你家的六郎和林大娘子的照顾,尤其是林大娘子,送给我们小女郎一个胭脂盒子,我们小女郎爱不释手呢,只可惜尚未及笄用不上,只能忍痛还给林大娘子。呵呵……现如今,小女郎一想起这个胭脂盒子就心里爱惜。我们家两位老爷说,这到底是自家的亲眷,有甚好东西总是会想着我们邹家,让我们以后见到陈家的人都要客客气气的,不许逾越了呢。”公孙季将‘自家的亲眷’这五个字咬的极重,说到以后见到陈家人都要客气的时候,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胭脂盒子?尚未及笄的小女郎?林厚德的地契?两位行商?…… 陈家宗子猛地吸了一口气,刹那间将整件事情全给想明白了。 脸上露出和善的笑意:“喜欢便好,喜欢便好!咱陈家啥都不多,就是有几个会制胭脂的管事和仆妇们,敢明儿,等晨姐儿来了让他们好好的拜见晨姐,呵呵呵……” 刘成和公孙季听了这话,急忙拱手称谢,称替自家的小女郎谢过老宗长了,以后那几个胭脂铺子小女郎定会认真的打理。陈家宗长猛的闭了一下眼,然后又缓慢的睁开,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了。 等到这两位邹家的管家离开了书房,陈家宗长随手抓起身边的东西就要往地上砸,突然怪叫一声就把东西往自己怀里摁去,差点把腰闪给了。嘴里唏唏有声,连呼差点差点,一脸爱惜的抚摸着怀里的端砚。 过了一会,书房里传出一阵咆哮声:“来人!给我去六郎屋子里搜……” ps: 推荐好友刺嫩芽的《多宝佳人》:好人系统成就的多宝人生 第二百五十一章 陈六郎被软禁 陈家宗长坐在陈六郎的院子里看着石桌上面的几个胭脂盒子,脸色黑成了一团。 每个胭脂盒子都是带有暗格的,虽然不知道里面会夹带着什么东西,可是送给一个未及笄的小娘子带暗格的胭脂盒子,这代表了什么意思,瞎子也能猜得出来。邹家好象并不知道胭脂盒子里是有暗格的,那天同去送礼物的仆妇们讲,邹晨只是将其放在桌子上面远远看了几眼然后便推回给了林氏,想必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样的话,好歹他还能保留几分颜面。 陈家宗长紧紧闭上眼睛,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玩心眼儿还玩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小娘子。这样的儿子,怎么可能掌握一大家子的命运? 你陷害别人时,你倒是脑子里好好策划一番啊。将前因后果都想到,好歹你也能陷害成功,这样我还能高看你一眼。可是没想到,一个回合不到,你就被人打的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这一下子倒好,邹晨还未过门,就把我手里的几个铺子给要了过去。要是等到她过了门,这陈家还不是都得落她手里了? 想到这里,突然一阵欢愉浮上心头,这邹晨真合自己的胃口。她今天能我手里硬抢陈家的铺子,明天也能抢别人家的铺子啊!抢过来之后,她肯定要传给自己的儿子,过个几十年,这不还是陈家的东西? 好,好,好!陈家宗长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陈六郎站在石桌旁边瑟瑟发抖,看着父亲的脸上一会笑一会恼怒,心里七下八下,不知道父亲要如何处置自己。 为什么突然要搜院子,怎么就突然把这些胭脂盒子给搜出来了?他的脑子里快速的思考着对策。 林大娘子更是一脸惊恐。要不是身边有女使扶着差点就瘫在地上,那些仆妇们根本不顾她的体面,冲到她的卧房就将床榻被子全部给掀起来,柜子强行打开,若是有锁就要钥匙,不给钥匙就直接砸。在屋子里一寸一寸的细细搜索,最终在她藏贵重首饰的一个柜子里搜出一个胭脂盒子,然后在另一个放着绣品的柜子里搜出了几个肚兜,仆妇们相互看了看,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陈家宗长正在想事情。便看到去搜儿妇林氏卧房的几个仆妇走过来,将一个胭脂盒子和几个绣着鸳鸯交颈而眠的肚兜放在了石桌上。仆妇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去看看肚兜。他将肚兜拿起来一看。只见在肚兜的下方,一个晨字赫然写在上面,再一翻其他的肚兜,上面还有写着鹿氏小名的。他心里一紧,猛的将肚兜攥在手塞到了袖子里。 陈六郎看到那些肚兜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怨恨的瞪了浑家一眼,责备她为何不将肚兜烧掉,却偏偏留在柜子里做罪证。 陈家宗长看到大儿子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将胭脂盒子扫落到地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逆子。逆妇!你和你浑家屋子里放这么多带暗格的胭脂盒子做什么?你们想陷害谁?说!从实招来,……”却矢口不提肚兜的事情。 陈六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辩解道:“父亲,我真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是林氏,是林氏,她背着我放的啊!”说完了之后痛哭失声抱着父亲的腿,林大娘子听到这句话浑身发抖。瘫倒在了地上。 陈家宗长窝心踹了他一脚,将他踹倒。骂道:“蠢材!你当着满院的仆妇小妾,将这等恶心事栽脏到你浑家身上,你让她如何管束后院?怪不得你内宅不净,原来都是你自己立身不正!来啊,把所有看到今天这事情的人,统统拉出去远远的卖了。典来的妾立刻找人牙子远远的典走,本地的找她们自己父母把人来领走,敢吐露半个字……哼哼……” 这时满院的嬖妾们大喊大叫,声称这事和自己没有关系,自己毫不知情。然而陈家宗长带来的都是身强力壮的仆妇婆子,哪里容得了她们喧哗,一个个嘴里塞了破布强行给拖了下去,有那挣扎激烈的,便一个巴掌甩过去或者直接拿棍子驱赶,转眼间,陈六郎的院子里便只剩下林大娘子的几个陪嫁女使和仆妇瘫倒在林氏身边。 “把她们关到屋里去,派人看着!”陈家宗长又命令仆妇们将几个陪嫁女使和仆妇关进后屋。 等到院子里只剩下陈六郎和林大娘子之后,他将肚兜从袖子里取出扔到了他们面前。 “说!这主意是谁想的?”陈家宗长低喝道。 陈六郎刚想哆里哆嗦的说是林氏想的,被父亲瞪了一眼不敢再出声了。 这时林大娘子披头散发从地上跪行到陈家宗长面前,哽咽道:“阿翁,阿翁!……是儿妇,是儿妇所想,……与六郎无关,……六郎全不知情,求阿翁饶了六郎,儿妇任阿翁随意处置,……是儿妇见不得鹿氏与十三郎鹣鹣情深,所以便起了陷害她的心思,……那邹晨,是,……”林大娘子眼珠子乱转脑子里在琢磨着该如何想词。 陈家宗长叹了一口气阻止儿妇再说下去,面向陈六郎说道:“妾虽美,不过美几年尔。待得妾三十岁后,人老珠黄,哪里还有美处?能陪你一生,愿和你同生共死的,唯妻耳!你宠妾灭妻,才致林氏有此怨恨。……” “妻妾争宠,内闱不修,你有何面目管理整个陈家?你立身不正,陈家的那些宗老们哪个会服你管束?你内院都齐不了,还谈什么齐家?”陈家宗长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考中秀才也有十几年了,这十几年中你年年参加府试,你可曾中过?十三只是参加了一次,便中了头名解元,及至再中榜眼……” “阿爹,在你心里十三处处比我好!可是他不也是和我一样?外面妓子哪个不识陈家十三郎?为何他耍得,我耍不得?”陈六郎抬起头看着父亲,一脸的不公平。 “三五好友狎妓寻乐,吟诗做画,高谈契阔,谓之雅也。然则你呢?你那是狎妓吗?你那叫嫖妓!青阁馆中几个头牌小姐诗词书画谓之一绝,往来皆是文人雅士,你是哪个的入慕之宾?哪个肯对你笑颜以对?”陈家宗长怒斥道,“你再看看十三,你可见过他置有别宅妇?你可见过他有恶名传出?他可曾宠着妾去灭妻?你说出一样来让我听听,……” “妓子不就是让人嫖的吗?从青楼里能传出甚好名?”陈六郎不服的大喊,“不过是一群妓子们替他宣扬出来的好名声罢了!他惯会做些表面文章,他做的好不好,别人怎会知道?还不是他自己说出去的……” “中的也!人活于世上就是做表面文章给别人看的。可是,你连表面文章都做不好,你说说,你还能做什么?连妓子都瞧不起你,不愿与你为伍,你还有什么说的?”陈家宗长摇头叹息。 陈六郎突然语塞,悻悻的闭上嘴不说话了。 隔了许久,陈家宗长才沉闷的说道:“罚你在家闭门思过半年,每日抄写《子史经集》,若再犯,罚你离开宛丘自立门户,你可服?” “儿子服!”陈六郎梗着脖子恨恨地说道。 陈家宗长又转向林大娘子,“罚你闭门思过半年,每日抄写《女诫》!若再犯,只管请你父母来我面前说话,家庙之中自有你安身之处,你可服?” 林大娘子颤抖着身子,低声道:“儿妇也服!” “好,”陈家宗长无力的摆摆手,“便如此吧!……”叫了在屋子里看守林大娘子女使的仆妇们出来,将院子大门关上,派了强壮的婆子在门外看守,半年之内禁止院内人出院,然后黯然而去。 “有子如此,家门不幸!……”陈家宗长跪倒在祖宗画像前,低声请罪。 陈琦放学后,听到家中留下的眼线到府学里和他说事情的结果,不由得愕然。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对付六伯和六伯母了,怎么岳父便派人将他们给治服了?可是再一想岳父那憨厚的性子,断然想不到这事是岳父所干。 突然之间,他的眼前闪过邹晨巧笑倩兮的笑脸,…… 他的心中,一片柔软。 不管是不是邹晨所做,六伯父总算是被人教训了,他也算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既是被人收拾了,那自己只管好好读书既是,将来象父亲一样,中了举再中三甲,带着邹晨远远的外任。 此时的邹家庄,则是一片欢声笑语声。 美娘刚刚满了三月的身孕,迫不及待的抱着大儿子涛儿和沈芳一起回娘家来了。 柳氏极其待见这个大外孙,涛儿一来便不肯丢手,一直抱着,惹得小宝泪水涟涟的瞧着祖母直翻小白眼,恨不得扑到祖母怀里去咬那个小子一口。 美娘见到了,便笑盈盈的去抱小宝,结果刚一抱到手里涛儿看到了便狂叫起来,不许阿娘抱别人,没想到小宝看到涛儿大叫也跟着大叫,两小对着哇哇大哭,一个要找祖母,一个要找阿娘……闹得鸡飞狗跳…… 屋子里的大人却是个个哈哈大笑,丝毫不怜悯两小。 过了一会,美娘趁着儿子不注意,拉了邹晨偷偷溜到屋外,“小晨,我有事情问你,……” ps: 推荐好友新书《荣归》,书号:3032914,重生才看清那镜花水月后的人和事,为家人、为自己谋一个荣华安生之所。 第二百五十二章 金兰亲事有波折 美娘趁着儿子不注意,示意了邹晨出去,俩姊妹躲在屋外说悄悄话。 “小晨,我问你个事情。”美娘侧过身从窗户缝里偷偷看儿子,发现他没有四下找自己才放下心来。 “姐,啥事啊?你问呗。”邹晨看着美娘圆润的脸庞便知道大姐在沈家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心。 “金兰最近是不是在议亲?”美娘低声问道。 邹晨疑惑的看了一眼美娘,“是啊,二婶说的吗?” 美娘犹豫了一下,“是这样的,……我怎么在柳林集都听到金兰的闲话了,说她嫁不出去,愿意贴大笔的嫁妆去梁家。……” 邹晨听到这话猛的一挑眉,怒道:“是哪个混帐在嚼舌头根?” “你小声点,让金兰听见了!”美娘急忙嘘了一下,又走回窗边往里看了看才又说道,“我听到闲话的时候,让我阿姑帮着查证了一下,这闲话,是从北地根传出来的。梁家逢人便说,邹家的干女儿要嫁到自己家来了,说邹家有钱有势,不知道要贴多少嫁妆过来呢,……” 邹晨闻听此言狠狠的拍了一下柱子,大怒:“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他梁家就敢这样胡言乱语了?敢这么败坏金兰的名誉?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和三婶说一下,还是派个人去北地根打听打听,别万一真的把金兰嫁到这样的人家去,到时可是害了金兰一辈子。”美娘掏出手帕替邹晨轻轻擦了擦手指。 “姐,谢谢你了!”邹晨感谢的笑笑,“若是我们糊里糊涂的就把金兰给许了人,到时却是一个混蛋家,岂不是害了金兰一辈子吗?” “瞧你说的?”美娘打了邹晨一下,“我们是亲姊妹。金兰也是我妹子,我做姊姊的关心她也是应该的。” “以后若是这乌翠再来,非把她打出去不可,闹的什么事啊?明明是他家看中了金兰主动过来求娶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金兰赖上他家了?”邹晨忿忿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美娘接了一句。 美娘和邹晨回屋之后又悄悄的拉了柳氏和黄丽娘出去,将对邹晨说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柳氏和黄丽娘同样是勃然大怒。 美娘便又说到,“眼下我手里倒是有一个人选,说与三婶婶听听。这个人今年十八岁,姓王名启字谦策。是我阿翁学馆中的一个学生,家中略有薄田,勉强糊口。只因家中贫苦。拿不出娶妇的银子来,所以一直空到如今。家中父母俱在,他大兄已成亲,止剩下他。” “既是大兄成了亲,为何不替他也成了?”黄丽娘问道。 美娘叹了一口气。“他大兄是一名秀才,家中为了供他大兄读书,已是家徒四壁。成亲的聘礼还是四处借债得来,到现在还未还清。眼见得他又到了成亲的年纪,……” 柳氏和黄丽娘听了这个王家的情况一阵唏吁,这中了秀才却连书都看不起的。大有人在。要不然别人怎么会说穷酸秀才呢?好多秀才每日依靠着给别人润笔过活,更有那些秀才每日在家里务农,跟个农夫没有什么两样。 又想起刚刚分家那一年。想给几个儿子买本书都买不起,四个人围在一起看一本书,写字也不舍得用毛笔,拿着一根树枝削成毛笔状在沙子堆上写字。若不是有邹晨教他们读书开蒙,家里哪会有现在的日子?想必和王家一样。举家之力供一个孩子读书,然后剩下的便只能委屈他们了。 “那梁家的小郎君如何。我倒没有见过,然而这个王谦策我却是见过的,为人恭谨,读书又用功,我阿翁也是极为喜欢他。原本,这个媒我阿姑是老早就想说给金兰的,可是一来觉得男方家里实在是太穷了,有些拿不出手,怕委屈了金兰;二来金兰还小着,可以再等等,说不定便遇到合适的呢。我阿姑一听说有人给金兰说的那梁家不怎么好,就想到了这个,让我赶紧的回家来和你们说说。” 黄丽娘拍拍美娘的手,感慨道:“你阿姑是我见过最明白不过的人了,当年小七……不说这事了,反正你阿姑的好咱家要记一辈子的。咱家是不图那男方有多少钱,也不图他将来有多大的出息,只求他能对金兰好,一辈子小俩口恩恩爱爱的,咱就能放下心了。”柳氏听了这话深表同意,又觉得这乌翠乃是乌倩的堂姊,说的这个媒却成这个样子,着实有些惭愧。 “这说媒为啥要叫个说啊?便是没有一次能成的,要是一说媒就得嫁,那咱大宋朝的小娘子们不知道要哭死多少了。你惭愧个什么劲?乌翠来咱家的时候你和乌倩不是回柳家堡去了吗,关你啥事啊?说起来啊,这个事怪我,我没有使人多打听几遍!唉,……”黄丽娘安慰她道。 “等到明天咱就再派人过去北地根打听打听,看看这闲话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不能平白无故的让金兰受这个委屈。”柳氏气呼呼的说道。 “这个自然!”黄丽娘不满的说道。现在她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懦弱无能的黄丽娘了,而是司农知事的浑家,邹家的当家主母,哪里能允许自己的干女儿被人在外面胡乱攀污。 与此同时,刘成和公孙季正和仇九坐在一起高声谈笑。 仇九依旧是和以前一样,一身泼皮无赖的气势,“……陈六郎那鸟人居然敢对我大呼小叫的,他也不掂量掂量他有几分斤两?敢指挥我的人?让我替他去找两个行骗的行商?我呸,……”仇九一脸的鄙视,又看向在旁边坐陪的两个人,笑道,“他也不说给兄弟们几两银子花花,若给点银子,我还真就把你们卖了,哈哈……” 坐陪的两人听了之后哈哈大笑。“九哥若是卖了我们兄弟俩,记得把卖身的银子给兄弟分一半,可不能独吞……”这两人赫然就是那两个姓贾和甄的“行商”。 刘成和公孙季春风得意,不停的劝面前三人饮酒。 仇九趁那两人小解之时,低声问道:“此事,不会对小晨造成什么影响吧?” 公孙季摇头笑道,“这件事情,若真是我家两位老爷做的,陈老宗长还能过去讨个公道。可这事是我家小女郎做的,难道让陈老宗长去找我家小女郎讨公道吗?他只有吃了这个哑巴亏。以后当做这事没有发生。至于这两位郎君,也莫担忧,待他们回到江苏之后天高皇帝远。难道陈家还会派人往江苏去不成?” “九哥让他们每隔一个月往你这里寄一封信报个平安,过个一两年的,风头就过了。其实,我估摸着,哪怕就是这两位郎君站在陈家宗长的面前。他也会装做不认识的,哈哈哈……” 仇九听了便点头称是,然后又与刘成和公孙季碰了一杯酒,“以后有事只管来寻我!咱们可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你们是我浑家的娘家人,这娘家人有令岂能不从?” 刘成和公孙季连忙站起来碰了这杯酒方敢喝下去。 陈家宗长坐在书房中听着管家的回报。当听到这两位行商现在就在仇九的府中,刘成和公孙季同在一起之时。 笑着摇了摇头,“他们啊。是生怕我不知道,从陈家大摇大摆的走到仇家,故意让你们找到。也罢,那两个行商既是他们的人,便任他们走吧。你们也不可难为他们。”管家低下头忙说记下了。 又将那两位地契扔到书桌上,“你去把地契还给林家。该怎么说。你知道吧?” 管家弯腰笑道:“小的自然是知道!” 陈家宗长唔了一下闭上眼睛养神,管家等了一会没见有什么吩咐,便悄无声息的出门去了。 刚出了院门便看到陈琦的小厮敬哥躲在一颗树后撅着腚在东张西望,他走过去抬起腿就往敬哥屁股上踹了一脚,骂道:“狗崽,你这偷偷摸摸的,是想拦道打劫还是想偷钱咋地?” 敬哥笑嘻嘻的拍了一下屁股,跟猴似的窜到他身前,谄媚道:“爷爷,您老是这是干啥去?狗崽扶着您过去!” “我呸!”管家笑骂,“少调没教的,我往常是怎么教你的?”说着又往他头上弹了一下。 敬哥依旧笑嘻嘻的,“爷爷教的,狗崽都没忘,这不是替我家二十四郎打探消息的吗?”说着一双手就往管家怀里探去,管家佯装挡了一下,露出两份地契来。 管家往他手上啪的拍了一下,佯怒道:“动手动脚的做甚?我怀里又没放糖!好了,好了,你就在这里探吧!我要去忙正事了。”说着抬腿就要走。 敬哥急忙做势要扶着他,管家往他后脑勺上又拍了一巴掌,“滚一边去,我这是去林家呢。再跟着我,小心你的屁股蛋子!”敬哥听了之后,眼睛骨溜溜一转,往爷爷的怀里瞧了瞧,嘿嘿笑道:“爷爷,这是林家的地契?” 管家瞪了他一眼,将地契往怀里塞了塞,“好好侍候二十四郎,以后有你的好处。”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敬哥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还是爷爷知道疼狗崽!嗯,我得赶紧去找二十四郎去。”说完了这句话也一溜烟的跑了。 ps: 知道啥叫卡文不?我卡的好销魂啊!是不是和我写文的方式有关系?我讲一件事情一般总是三四章的时间讲完,故事情节直接用叙述体讲,这样虽然避免了水文,可是哪里有这么多的故事要发生啊?难道,我以后要学着别人一件事情讲个十几章?啊…………想跳楼,求陪我跳楼的人选!听说跳楼以后会有新故事发生。 推荐好友瓜扯扯的种田文《家室》:剩女被迫闪婚,致力粗茶淡饭。 第二百五十三章 仇九发飙揍人 这时,正是孟夏五月天气,天空中艳阳高照,远处河畔柳丝低垂,撩动起一层层涟漪。满院花树摇曳,芳蕊缤纷,一缕微风卷帘而过,暗香盈动,萦绕鼻侧。 邹晨坐在会计室中,对面是公孙季父子,不时有几份已经盘好的帐送到他们的面前。室外,不停的有人走来走去,旁边几个房间内隐隐传出劈啪做响的算盘声。 和其他的商家不同,邹晨家的几个作坊,全部是由一个几十人的会计室进行所有帐务的核算和总结。每月进行一次月终审计,每半年进行一次年中审计,满一年再进行年末审计。 会计室有权利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对所有的作坊和棉织厂进行帐目统计和查帐,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拦。然而会计室却没有经营决策权和建议权,只有审计权,只能将帐目进行审核然后交给几个作坊大掌柜。 所以邹家的帐目不象别家的商号那般杂乱和无序,由于每月都要进行审核,几个作坊运转至今没有出现一例贪污的事情。 邹晨曾说过:“你们在邹家根本不需要贪污!因为我给你们的,比你们贪污得来的钱财要多得多。贪污,你们还需要提心吊胆,可是你们正当得来的钱财却花的极为安心。” 邹家的几个作坊,掌柜们的薪水在同行中是有名的高,不仅如此,邹家还给每个掌柜都配备了四名使从,使从的费用全部由邹家承担。从吃到穿,再从住到行,邹家不需要掌柜们花一分钱,全部由邹家承担。 所以许多在别家商号做掌柜的人,曾私下流传一句话“做掌柜就要做到邹家来请,这才算真正做得好。” 邹晨仔细的看着帐房传过来的四月份细帐。拿着炭笔不停的在旁边的纸上列着算式,然后又在算盘上拨动几下,核算着产入支出。 屋子里静悄悄的无人说话,却又嘈杂的很,只听闻劈啪的算盘声。 突然,邹晨面前的桌子被人轻轻敲了几下,公孙璐用手指了指外面,只见刘成探着头站在走廊下面往会计室里张望。 邹晨走出屋子,穿上木屐,刘成急忙迎了上来。焦急的说道:“小女郎,不好了,仇九被关进开封府了。” “你说甚?”邹晨吃惊的看着刘成。 刘成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已经有不少帐房开始注意这里,他连忙拱手请邹晨到一旁说话。 到了院外,站在树荫之下,刘成方道:“回小女郎,九哥前几日说是陪着五娘子到京中游玩。也不知怎地,竟是冲撞了驸马都尉李公炤的车驾。当时五娘子被撞了一下,九哥勃然大怒,带着家丁就……就……”刘成说着说着抹了一下虚汗,咽了口唾沫却不敢往下说了。 “九叔他怎么了?难道是被驸马以强凌弱给关起来了?”邹晨焦急的问道。 “不不不!小女郎误会了,不是的……是九哥把驸马都尉李公炤毒打了一顿……”刘成打心眼里佩服仇九。这真是响当当的好男儿,敢打驸马啊,打完了之后还抓着驸马逼着他向浑家道歉。猛人啊!可是虽然心里佩服。但是仇九被人给抓起来了,得尽快的把他给捞出来啊。 邹晨都听傻了,“刘成叔,我没听差吧?是我九叔把驸马给打了一顿?” 刘成点点头,“九哥把驸马都尉给打了一顿之后。抓着他让他去向五娘子道歉,李公炤不肯。九哥他,……他就照着李公炤的脸左右开弓又打了几巴掌,……”刘成艰难的说完,偷偷抬起头看了看邹晨的表情,看到她似乎还傻着,便又低声说道,“李公炤名李玮,乃是先太后之侄孙,其父名李用和,兖国大公主之夫,……” “哦,是他啊?……”邹晨拉长了尾音,“怎么不把他打死啊?这王八蛋,不是个好东西,……”说完之后似乎觉得脏了自己的嘴,还啐了一口。 刘成是不知道南风郡主这段十几年前的公案,所以见到邹晨居然赞同仇九打人,立刻着急了,“小女郎,得想办法把九哥给弄出来啊,这打了驸马可不是小事啊!弄不好,给判一个不敬的罪名发配到哪里可就糟糕了。小女郎,赶紧写信给五郎吧,让他求着相爷捞人啊。” 前几日,开封府衙大堂中,欧阳修刚刚升堂,看着堂下的原告被告,瞠目结舌。 堂下,一边是驸马都尉被打的头破血流,一边是南风郡主之夫气势汹汹的要扯着驸马都尉向他浑家道歉。两方人马,在开封府的大堂上你来我往,唇枪舌箭好不热闹。开封府外面看热闹的民众把府衙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还有人爬上了墙头就等着听知府欧阳修大老爷宣布结果呢。一开始还有衙役们驱赶一番,可是随着堂上唇枪舌箭的升级,衙役们纷纷溜了号,躲在堂下聚精会神的偷听。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早早的辞职呢?我翰林学士做得好好地,怎么就一时想不开做这个开封知府呢?”欧阳修痛苦的直揪头发。 爱八卦的开封府居民,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平民百姓居然敢把驸马都尉给打的哭爹喊娘,而且居然还站在堂上大声要求驸马都尉向被撞的娘子赔礼道歉。这可是千年未见的大新闻啊,如果错过了,一辈子要后悔的。 欧阳修敲了一下惊堂木,命令下面安静,他问道:“下站仇九,你因何要打驸马都尉,从实讲来!”这话问的非常有技巧,不是从实招来,而是从实讲来。 仇九不屑的撇了撇李玮,吐了他一口唾沫,骂道:“大老爷,这鸟人仗着自己是驸马都尉,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居然撞了我的浑家,我浑家身怀六甲,被撞之后剧痛不已。老子看这鸟人不顺眼,当然要揍他。……看甚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送给我娘子当球踢……” “哗……”随着仇九话音落地,外面的民众佩服的直竖大拇指。 李玮身边的侍从,大喊冤枉:“回知府大老爷,驸马都尉哪里撞到那混人了?是那混人扶着他家娘子站在路中间,指着驸马都尉的车驾破口大骂,……”正说着,不防仇九冲到他面前,照着他的门面就是一脚,把他踢的翻了几翻,门牙掉了两颗。满嘴的鲜血。 仇九先示意站在一旁的风五娘背转过身子去,别看这样血污的场景,然后才阴测测的说道:“大老爷回我话呢!你一个侍从就敢插嘴说话了?赶紧把你的鸡巴洗干净好好回去侍候你家主子去。” “肃静。肃静!”欧阳修气个半死,这到底谁是知府啊?一个个都比我厉害?满口污言秽语成何体统?刚想拍下惊堂木,可是看了一眼站在堂下背转过身去的风五娘,惊堂木怎么也敲不下去。 欧阳修最终长叹了一声:皇室待其不公啊,随她闹吧。唉…… 仇九这句骂人的话刚说完,府衙外面的民众突然激动了。洗干净,这个关键词一下子在外面流传开来。民众恍然,难道驸马都尉居然有这爱好? “瞧瞧驸马都尉长的那个怂样,他也是在下面的,……”有人断言。 欧阳修又咳嗽了一下。柔声道:“驸马都尉,你且将事实经过细细讲来,……”等了半天却没听到李玮的声音。他定睛一看,只见李玮一脸的愤怒,用手指着喉咙却说不出话来。 一个侍从,战战競競的走上前,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仇九。离得他远远的,拱手答话:“回大老爷。这混人手劲甚大,捏了我家驸马的脖子,现在红肿不已,无法开口。” 仇九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脸带讥讽之色,又唾了李玮一口,羞得李玮用袖子捂着脸身体颤抖。 欧阳修气结:“仇九,公堂之上你乱笑甚?” “有些人,明明出身市井,若是好好做他的闲汉,一辈子无忧无虑,过得倒也快活。可是不自量力,却偏爱装什么附庸风雅之事。我呸,其实就是一个市井闲汉,装甚高风亮节?却忘了‘尊卑差互者,不可为婚姻!’”仇九大声说道。 “你胡乱说些甚?本官不明,此话不必记录在案。”欧阳修急忙让书记不要把仇九的话记录下来。 仇九却不管他,继续往下说:“这娘子嫁到自己家,为夫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上敬舅姑,又爱护兄弟。身为夫君的,理应对其爱护尊重,更要感激娘子的父母愿意将女儿下嫁。岂能不闻不问,令娘子独守闺房,更有那恶阿姑,每日无事生非,恶意鞭挞儿妇,以市井污言秽语侮辱儿妇。……”仇九这里大声谈论,欧阳修听的却是越来越心惊,难道,难道驸马李公炤在家中竟是真这样对待兖国大公主的吗?这,这可是圣人最爱的长女啊。 “我仇九,自娶了五娘之后,将其敬为天人,家中大事小事,一律有娘子做主。娘子为我生下两个儿子,使我仇家有后,身为男子的,敬着浑家一点又有何错?是男儿郎大丈夫,怕浑家那不叫怕,那叫爱!没有爱哪里来的怕?”这话一说完,博得了府衙外那些大娘子们的拥护声。 “我的娘子被人给撞了,我不讨个公道,我还配称个男人吗?驸马都尉,你要么向娘子道歉,要么让我再打你一顿。你自己选吧……”仇九这话说的极为微妙,不是向我的娘子道歉,而是向娘子道歉。这个娘子指的是谁,想必大家心中都有数。 “若不道歉,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有种就别出驸马都尉府!”仇九捋着袖子呲着牙一脸的不怀好意。 “你……欺……欺人……太……甚!”李玮终于从喉咙里说出一句话来。 仇九听了这句话就想往李玮身上扑去,想要结结实实再揍他几拳,被旁边几个身手敏捷的衙役死死抱住。 “操你大爷,老子以后见你一次揍你一次,你信不信?我打得你不敢出驸马都尉府……!”仇九双腿乱蹬,嘴里不停的侮辱李玮,“他娘的,你娶了浑家却把浑家当成你家里的一条狗,随打随骂,你娘他算个什么玩意?我呸,她也就是一个泼妇。她也敢骂公主?老子就看不顺眼,老子要不把你的卵黄给打出来,老子改你姓……” 欧阳修快疯了,…… ps: 李公炤:仁宗庶长女福康的夫君,驸马都尉李玮的字,古代人的名字只能以下几种情况可以直呼,一个是皇帝下诏书时,二是自己的长辈,三是死亡之后在史书里。其他情况下,都会称其的排行,或者是字,一般称字的时候居多。 第二百五十四章 开封府过堂 刘成说到这里抹了一把虚汗,差点站不稳,这仇九在开封府大堂之上当着欧阳修的面,又是揍人又是骂人的,最后把唾沫星子差点喷了欧阳修一脸。刘成觉得只是把仇九关起来,实在是很给面子了。 邹晨听了之后却是毫不在意的笑笑,“刘成叔,你就只打听出了这些情况吗?那我九叔他在堂上骂过驸马都尉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刘成低声说道:“当时几个衙役把九哥给驾了起来,不让九哥冲过去打人,整个府衙全乱套了,……” 开封府确实是乱套了!仇九跟个泼皮无赖一样,就往李玮身边冲,死活非得再揍他一顿。衙役们有不明白怎么回事的便想下死手摁仇九,可是旁边几个书办却是看明白了,原来这仇九是为兖国大公主出气的。所以他们立刻咳嗽了几声,说了一通暗语,让衙役们赶紧住手。 他们都以为仇九也许是兖国大公主手下的差人,又或者是宫里苗妃的娘家人。眼见公主受了委屈,所以故意在街道上羞辱驸马,好给公主出气。 唉,家务事,别掺合了,随他们闹吧。 李玮更是糊涂,莫名其妙的被人站在大街上一顿臭骂,结果刚从车里一露头,就被从四面八方来的一些泼皮从车上揪了出来。泼皮们非说他的车驾撞了他们大哥的娘子,让他赔罪,他刚分辨几句就被一顿乱拳打的眼冒金星。 他早年虽为市井闲汉,可是自从父亲被赏了官之后,他倒也是开始附庸风雅,每日勤练飞白体,一掷千金地购买书画古董,以名士自诩。他出外之时从不要什么兵丁护送,也不要驸马都尉的仪仗。都是轻车简从,带着几名侍从。所以那些泼皮们从暗处冲出来之时,竟然无力还手。 李玮愤怒的瞪着仇九,恨不得拿起刀将他切成十八段。 堂上,欧阳修抱着头痛苦地呻/吟,几乎想夺门而逃,再也不管这摊子烂帐。 风五娘转过身子,冷冷的看着李玮,露出了厌恶的神色。福康自幼聪颖,深得官家喜爱。生性纯孝,又侍父恭谨。官家将自己最心爱的大公主嫁给你,你不好好爱护便罢了。却任由自己的母亲侮辱于她,今日在街上打你一顿还是便宜你了。 仇九这时终于安静下来,嘴里却还是骂骂咧咧的不停。 “……我呸,什么驸马都尉,你连我这个无赖闲汉都不如。无赖闲汉们还知道疼浑家呢……” “打浑家,欺负浑家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考个状元啊,这才叫真本事……” “……你这个癞蛤蟆配上了大雁,却让你那个依旧是癞蛤蟆的娘去侮辱大雁,……” 一字字一句句敲打着李玮的耳朵,快把他逼疯了。偏偏他事先被仇九捏了喉咙说话不太方便,干着急却没有办法替自己辩解。和李玮正相反的则是堂外的那些听众,仇九说一句。他们便叫一声好,而后又将仇九的话传到府衙外面那些人的耳中。一转眼的工夫,整个开封府的居民都知道了,原来驸马都尉经常在家里毒打公主,他的娘亲更是经常侮辱公主。 宋朝的皇帝多得人心啊。是历代历朝根本比不了的。那些民众一听自己的大公主被人这样给侮辱了,那还了得。有那性格暴烈的便要冲击府衙,强列要求将驸马都尉再打一顿给公主出气。 “你胡说,我何时打过公主?你再侮辱我尊长,我和你拼了!”李玮大吼。 “你打没打过公主,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吼个屁啊?声音大了就有理?你娘算个甚物件?我呸,不要脸的贱妇,天天半夜不睡觉,溜到公主的窗下偷听,这样的事也就你李家能干出来!”仇九反唇相讥。 “哗……”,又是一阵哗然声,婆婆夜里不睡觉,天天去听儿妇的壁角,这别说是公主了,哪怕就是普通人家也不能忍受啊,大家都觉得李驸马的母亲杨氏做的太过份了。 “来人……”欧阳修终于拍下惊堂木,“把他们两个都给我押下去,押下去……” 几个衙役你看我,我看你,书办低声道,“驸马也?……” “都给老爷押到府衙后院,严加看守!”欧阳修泪流满面,“千万别放在一起,分开押,……”这是怕又干上了。 仇九则是乐呵呵的去搀扶风五娘,一迭声的让他娘子小心,仔细看着路,这府衙的路不平,怕是会有坑坑洼洼的摔着她了,听得后面押着他的衙役们恨不得咬他一口,这人的嘴也太贱了。 邹晨听到这里噗哧一声笑开了,“刘成叔,你呀,莫担心,我九叔是一个福气大的人。你瞧,他以前是甚身份,现在是甚身份?有些人自有上天庇护,不会有事的。”说完了之后看着刘成一脸的担忧,又安慰他道,“刘成叔,我说没事准没事。其实这信写不写都无关紧事,相爷肯定知道这事了。可是相爷到现在也没有往咱家来信,证明这并不是大事。” “小女郎,不可啊!小女郎还是向五郎写封信说说情况吧!”刘成哀求道。 邹晨看了一眼焦急的刘成,心里突然被莫名的感动。 “刘成叔别着急,我和你打个赌,等过几日仇九叔和五娘婶婶会被完好无缺的放出来,你信不信?”邹晨笑道。 “放出来?”刘成晕了。 “仇九叔他走的时候也不和我说一下,说不得我还能替他谋划一下呢。唉,这样好玩的事情却不让我参与,太过份了……”邹晨自言自语,听得刘成一阵心惊肉跳。 “刘成叔,你即刻带上银子去京城,去了之后找到仇九叔的手下,让他们去做几件事情,……”邹晨笑嘻嘻的让刘成附耳过来说了一番话,刘成听完之后腿差点软了。 “小女郎?”刘成喉结吞咽了一下,可怜兮兮的看着邹晨,“这不是置九哥于死地吗?” “你呀,按我说的去做,管保我九叔没事。去吧,去吧!多找几个得力的人手去京城。”邹晨挥挥手让他去办事。 刘成没有办法,只得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开封府的那些衙役们真不是东西,他们家的大老爷说过了,不许让两拨人押到一起,他们确实没押到一起,中间隔了一个院墙。这个院墙多高呢?齐胸。 仇九每天从早上骂到晚上,骂得累了就换一同被抓来的手下去骂,然后他悠哉悠哉的去吃茶。又或者去风五娘那里献殷勤陪着说话,说话的内容无非是这么几句,“娘子,嘿嘿,你说这胎是闺女吗?” “娘子,你给我生个闺女好吗?” “闺女,阿爹来看你来了,你得给阿爹老实点啊,外面的那些无赖你别听他们的,他们都是混蛋,你可不能学啊!” “……闺女,闺女,闺女……” 仇九这院天天兴高采烈的,驸马都尉李玮李公炤那院愁云一片。 那些听壁角的衙役,一天几班的来轮换,一个人只能轮换一个时辰,如果有人敢超过了,后面就有人在屁股后面骂娘。衙役们一边吃着新酒啖着小菜一边评论着今天骂人的这位泼皮,没有昨天那位骂的好听。 渐渐的,衙役们也听出来了,泼皮们骂人,中心思想就是一个,骂李驸马虐待公主,骂杨氏侮辱公主。 得亏书办把我们拉住了啊,要不然可就闯祸了!这位仇九,肯定是公主的娘家人,就是不知道他是公主的哪个娘家。要不然一个闲人怎么能大老远的从宛丘跑来替公主出气呢。 其实,兖国大公主与驸马李玮婚姻不幸福,开封府人尽皆知。兖国大公主不允许李玮进自己房间,更不与他同床。嘉佑二年,仁宗为心爱的公主花费二十多万缗举办的相当于封后大典的婚礼,不到一年便成了开封府街头巷尾议论的笑柄。 公主看不起驸马,驸马冷落公主,公主与婆母关系恶劣甚至数次言词之间激烈碰撞,这不能不说是一场悲剧,不管是对公主来讲还是对李家来讲。 然而,风五娘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她选择了站在公主这一边。 “如果我不帮公主出气,那天下绝没有人肯替公主出气。那些大臣吗?他们眼里只有公理正义,哪里能听到一个弱女子的哭泣?”风五娘说道,“公主做的纵是有不对的地方,可是李玮不该明知母亲与公主不和,还让她们长年居住在一起,原本就是兄弟两个,为何不让其母居住于长兄府内,而非得让杨氏居住在公主府内?” 朝堂上也是一片哗然之声,不知道南风郡主身份的,以为仇九夫妻乃是一个混人无赖,故意找驸马麻烦。而知道南风郡主身份的,纷纷把嘴闭上,这不过是娘家人替自家的闺女出气罢了,如果大臣们也搅合进去那可就是太丢身份了。 这时,一向在朝中呼声甚高的文彥博,突然变成了哑巴,对此事不发一言,不做评论,凡是有人来问他,他便会岔开话题,顾左右而言他。 与此同时,仁宗也不对此事做任何回应,仿佛根本不知道驸马李玮关在开封府后院一样。 许多人都躲在暗处等着看欧阳修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ps: 推荐好友三叹的作品《初来嫁到》重生女强势归来——“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第二百五十五章 抬孔子像游行 欧阳修这几天快把头发都给愁光了。 如果真是一个泼皮无赖在大街上打了驸马这倒好了,最多判一个罚金或是发配。可是仇九是公主的娘家人,这娘家人替自己的闺女出气打了姑爷一顿,难道要把娘家人发配吗?以什么名义罚? 判罚仇九吗?仇九打了驸马不假,可是俩人有一层连襟关系。不判罚仇九吧,怎么向天下人交待? 于是,翰林大学士,时任开封府知府欧阳修华丽丽的病倒了,他上书给圣人,称最近劳累过度,经常莫名其妙的昏厥,要求回家里闭门养病。奏折一出,引来了朝堂上下一阵嘘声,大家还等着看好戏呢,结果主角却病倒了,太无耻了。 欧阳修不仅替自己请假,而且还摆了包拯一道,称包拯其人“拯性好刚,天姿峭直……清节美行,著自贫贱,谠言正论,闻于朝廷,自列侍从,良多补益。……”要求让包拯以三司使之职代理开封府,包拯听到之后,在家里跳脚大骂欧阳修,立刻写了一封推辞的奏折写了上去。谁知道仁宗一向喜爱包拯清明公正,大笔一挥便同意了欧阳修的这次举荐。 不情不愿的包拯,只好心烦意乱的接过了开封府的大印,临时代理。欧阳修则是在家里美滋滋的吃茶种花,其乐无穷。 包拯借口三司使公务繁忙,没空去开封府,所以一直拖了好几天,到最后驸马都尉的大哥李璋实在受不了,一封弹劾把包拯告到御前,要求他尽快去审案,驸马李玮身上还有伤呢,包拯这才无可奈何的摆起仪仗往开封府而去。 有关公主府的各种传言在京城里四散蔓延,有说驸马虐待公主的。有说公主虐待驸马的,有说杨氏经常辱骂驸马的,还有那据说是从公主府里的内侍口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整个东京汴梁城大宋朝的开封府,犹如凉水下滚油锅,炸了起来。 酒楼里的说书人,绘声绘色的讲着那一天仇九等人是如何斥责驸马的,讲得活灵活现令人身临其境。巧妙的利用了市民们对当权者那种微妙的怨忿,转眼间,仇九变成了一个为报公主大恩千里来替公主出气的豪爽侠客。 更有那小儿手拿着糖果,站在街边跳着方格。一边跳,一边拍手唱道:“有帝姬,性恭柔。夫朴陋,积不能,徒嗟怨,叹奈何……倒不如,东南飞。……” 在书生们之间,则是在窃窃私语讨论着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更有人明确的指出了驸马李玮和公主的年纪相差十几岁,辈份乃是叔侄,怎么可以成亲?不明白为何一桩异辈婚姻却没有受到世人的谴责?仅仅是因为仁宗对母亲的孝道吗?行孝便可以视伦理道德为无物吗? 书生们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一听到这样的好话题。荷尔蒙做祟,立刻激动了起来,他们纷纷串连在一起。要写万言书。这时,又有书生提议,不若我们去孔庙里抬了圣人他老人家的雕像出来,咱们去游街向官府抗议这种异辈婚姻,强烈要求兖国大公主和李公炤解除婚约。 此议一出。立刻得到了所有书生的赞同:若是夫子他老人家还在世时,断不会允许这样视仪礼为无物的事情发生。 刘成混在学生堆里。听着他们兴高采烈的议论,讨论着要怎么样去请夫子像,请来了之后要沿着哪一条路才不会辱没了他老人家,机灵灵的打个冷颤,小女郎太毒了,她是怎么想出抬夫子雕像游街这一招的? 如果邹晨在的话,她肯定会说,很简单,明朝的学生们就这么干,不是一次两次,而是经常性的、全国性的、毫无理智性的,只要一不高兴就抬孔子游街。以至于到后来,只要有超过五十个学生聚在一起,官府就紧张的不得了,生怕他们吃酒吃多了,吃的瘨狂又跑到孔庙里抬夫子像出来游街。 夫子像往府衙门口一放,知府就得跟着那些学生们跪,不跪不行,孔子他老人家万世师表,知府也得跪孔子啊,敢不跪试试,你这一辈子就完蛋了。 别说知府了,就是案查使、巡府、当朝阁老来了也得跪。 这一跪之后,气势全无,学生们自然就胜利了。 以前,邹晨在宛丘搞了一次,只是小范围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次在东京汴梁城这么一搞,估计以后天下的学子们都要开始效仿了。 唉!大宋朝的官府要和明朝的官府们一样,闹头痛的毛病了。 但是,这些和邹晨有什么相关?绝对没有,这是学生们自己想出来的,邹晨打死都不会承认这是自己出的主意。 所以,大学士、三司使包拯的仪仗还没有走到开封府,便被一群书生们给堵到了浚仪桥处,那些学生们抬着孔子像浩浩荡荡,无穷无尽,趾高气昂。如果路上遇到自己的同窗好友便会邀请他们加入,那些未加入的书生们先是拜了孔子像,然后便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发。书生们的后面则是缀着一些衙役和看热闹的民众,大家兴高采烈的随着书生们一路往大庆门宣德楼而去。 一路之上,车马规避,鬼神辟易,官员们全傻了眼,连忙慌不迭的跳下马,钻出轿,走出驴车整整官帽蹼头玉带倒身便拜,一边拜一边暗自叫苦,这些书生们所闹何事?因何将圣人雕像给请出来了? 书生们一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游行到了宣德楼外,到了之后就将一块黄布铺在地,请孔子像落坐在布上。然后便开始安静的坐下,等着宫里派人召见。 仁宗当即就傻了,几个宰相也傻了。宋代开国以来,厚待读书人,读书人还从来没有表示过不满,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书生来皇宫前静坐? 先派了一个低级的给事中出去,问问到底是何事,等到给事中问清原委回来之时。仁宗和几个宰相对视了一眼,心虚的不敢说话。 ‘异辈通婚’‘尊卑差互者,不可为婚姻’‘乱伦’,这三条在这桩婚姻里都占全了。可是当初公主出降之时,仁宗和几个相公都选择了漠视。 怎么办?仁宗焦急的向几位相公问计,以文彥博为首的几个相公,对视了几眼都低下头去。 “快!传旨给希仁,让他认真审理仇九拦路殴打驸马都尉一事,千万不可随意结案。”仁宗急忙下了命令,内侍忙领旨出去了。 仁宗又派了几位相公出去对书生们进行安抚。向他们承诺此事定会妥善解决。书生们呈上了一封万言书,书中声称异辈通婚乃乱伦之举,为免皇室蒙羞。强烈要求解除公主和李公炤之间的婚姻关系,并且声称这种婚姻关系有违祖制,门户不相当,岂可为婚配?若是官家一心要行孝道,可以选择将李公炤加官进爵来报答。岂可将自己的女儿许给表弟? 相公们将万言书交到仁宗手上时,仁宗看的冷汗直流,喉头发干。 包拯心烦意乱的坐在开封府大堂,看着下面得意洋洋的仇九,面色萎顿一脸惨白的驸马李玮。 “让我认真审理?怎么审?怎么理?只要开口一问,这仇九就满嘴胡话。将驸马骂的头都难抬。我要怎么审理?打吗?哪个我敢上刑?我今天要是敢上刑,明天那些书生们能把我生撕了,……” 欧阳修!!某与你誓不两立!包拯内心咆哮如雷。 勿勿的过了堂。连一盏茶时间也没有,包拯便宣布下次再审,带着他的仪仗急勿勿出了开封府,根本不顾后面驸马李玮的大声哀求。 仇九和驸马刚被送回后院不久,一个身着布衣的妇人便求见仇九。 这个妇人虽是求见仇九。可是进院之后视仇九为无物,直接扑到风五娘脚下。大声哭泣:“五娘子,五娘子,老奴公主乳母,老奴替公主给五娘子叩头。” “韩妈妈?”风五娘行动不便,不好伸出手去扶,只能任由着韩妈妈扑倒在地,“妈妈快起来,快起来。” 韩妈妈便站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向风五娘诉说着公主这些年的委屈和痛苦。 “公主想要和离,可是上不允,公主气苦无比,便不许驸马入室,那驸马粗俗无比,和公主言语不通,又是一番暴发户行径,只会大兴土木修宅邸,又与纨绔子弟来往,全无读书人节气……” “……公主哀求了数次,可是,……这天底下,只有五娘子是真心待我家公主的,呜呜,……只有五娘子才肯给公主出一口气啊!”韩妈妈又跪下来不住的叩头,额头上都见了血。 “妈妈,快起来,我身体不便,扶不得,快请起。”风五娘艰难的弯下腰就要去扶韩妈妈,韩妈妈见状这才泪眼朦胧的站了起来,扶着风五娘的胳膊劝她坐下。 韩妈妈这时,又将外面那些书生们搞的游行给说了一遍,说完了之后又是一番泪眼朦胧。听得风五娘和仇九眼皮子直跳,自己是来了京城才听说了这些事情,怎么可能去召集那些书生们啊? 突然之间,仇九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刚刚在堂上过堂之时,仿佛错眼看到了刘成的影子,难道这件事情是刘成搞的? 想到这里,心里一阵轻松。打驸马毕竟不是一件小事,他可不想将来被充军发配。虽然自己娶的五娘是个郡主,可毕竟是在皇室里消了籍的,就怕圣人一糊涂把自己打一顿给扔边关去,到时可无处说理啊。 邹家的人一出现,让他看到了转机。 ps: 书名:官妞奋斗史作者:清风天使书号:3027216简介:将成为现代白骨精的王心怡,一朝醒来却发现穿越到古代,土到爆的名字,古代困苦的生活条件,还要被迫当起了文盲,前途一片黑暗,好在老爹是个秀才,还有希望当个官妞,自此开始了官妞的奋斗史! 第二百五十六章 邹晨长大了 沙河自鲁山县伏牛山脉而来,汹涌滂渤,两岸沙壤土地,土质松软,最是合适种植农作物。 自鲁山到下口,两岸舟船辚林,板舢迅捷穿梭于商船之中兜卖货物。两岸之上农田毗临,不时有农夫在田中劳作。再顺着下口往宛丘而去,过龙路口之后,河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河道上被架起了数十个大型水车,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每个水车旁边都站有数人,仔细的观察着水车的动转,又有一条粗大的皮带来回转动,将动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岸上的厂房之中。 邹家的棉织厂便座落在这十几个大型龙骨水车旁边。 每到上下班之时,棉织厂大门前热闹非凡,数百女工提着饭盒和工作服走进厂房,更有那来接女工们下班的家人们,等在路旁。由于邹家在这里建了一个厂,临近几个庄子的妇人都可以在这个厂里工作,因为女工挣的钱多,往往她们一人所挣足可以抵得上一家几口的收入,便造成妇人们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 这样,也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小娘子们不愿意嫁到外庄去,只愿意嫁到几个邹家招工的庄子里,外面的小娘子们则是挤破头的想往这几个庄子里嫁。 以往,家中若是生了女儿的愁眉苦脸,现在生了女儿的则是喜气洋洋,奔走相告。 原因只有一个,邹家的棉织厂只招十八岁以上的女工,不招任何的男工,除了管理的大掌柜和几个车间的二掌柜是男的,哪怕就是一个送车间送货的都是女人。 原本,邹晨是想提拨几个女性管理,可是没有想到大宋朝的女人大部分是只接受了一些基础教育,识字的虽然多。可是仅仅是在识字的阶段,识字多而且有能力的只有二种人:一种是妓馆里的小姐;一种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请小姐来跳舞助兴可以,可是如果请她们来做管理,估计邹家能被所有人给活活咬死,而大户人家的小娘子是不屑于做这样的工作,这两种人不论是哪一种都不能请,只能请了一些男人做掌柜的。 为了怕传出闲话,所以厂里只请了女工,不敢请任何的男工。 棉织厂的工作是非常单调和辛苦的,每天要不停重复相同的工作。上锭,打结,打结。上锭,无休无止,无穷无尽……所以,棉织厂的女工们大多会得一个神经衰弱的毛病。再则厂房里并排放着许多大型的机器,嗓音也是非常巨大。棉织厂的女工们大多都会有耳背和耳鸣的毛病。在后世,到了五十岁后很多女工经过长年的高强度反复劳作后都会经常睡不好觉,耳鸣头晕,身体各项机能快速的下降。 这些,邹晨没有办法。资产是原罪,在累积的过程中总是会损害一部人的利益。 但是。她制定了另一项制度,每月从女工的工资里扣下一成,然后厂里再贴补一点。等到女工们生了病之后,可以申请提走这份被扣下的工资,邹晨称之为劳动保障中的健康保障。 一开始大伙都不理解,为什么还要把我的工资给扣下一成,甚至还有人为此发了许多唠骚。直到有一次,厂子里有一个女工发了急病。家中却无现钱看病。会计室将那个女工被扣下的工资如数交到了那家人手中,并且又另给了十斗大米和精细面粉。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钱扣下是为了将来看病所用,从此之后,邹家的好名声更是蒸蒸日上。 邹晨所要的,却不是好名声,她要的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日子越来越好。 所以,宛丘的邹家棉织厂不仅掌柜们的工资高,女工们的工资也高。她们的工资和江南那些丝绸厂坊相比,足足比江南的要高出一倍去。江南那边的绫锦院女工每月报酬是月粮两石,米豆六斗。按粮价算,每月也不过就是两三贯左右。邹家这里给女工们的工资则是两贯,有各种奖金可以拿,比如全勤,先进工作者,超额奖,如果将奖金全部拿到手,每月可以有十几贯的收入。哪怕就是手头不怎么利索的,每月也能拿四五贯左右。 在每月两贯便能吃好喝好的宋朝,一月能有十贯的收入那绝对算得上中产阶级了。 所以每次邹家的任何作坊招工,应征者如云。 公孙璐这时焦急的在前院来回打转,随着邹晨的年纪越来越大,现在许多事情都挪到了原来羊毛作坊旁边的院子里,那里现在盖了数幢三层小楼取名叫理事院,棉织厂和羊毛作坊的各项决策都在这里发出。 可是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邹晨一直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也没有过去,吃过饭后,公孙璐便来了邹家大院,手里拿着几份需要邹晨签字的文件。 邹晨则是一头黑线的看着聚集在自己卧室里的几位。 黄丽娘一脸喜色,柳氏则是一份了然与胸的神色,乌倩是欢喜,李锦绣抿着嘴在偷笑,何思麻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东西,徐小宛咬着手指盯着邹晨发呆,表情各异,可是个个都带着几分喜色…… “阿娘!你太过份了,我要知道你这样,我才不和你说呢……”邹晨一阵气苦,撅着嘴埋怨黄丽娘。 黄丽娘看到女儿的表情,反而笑的更加欢快,她伸手去拉邹晨却被甩开,也不生气,低声劝道:“这是小娘子必经之路,我们知道你今日初来,都赶过来替你庆祝,这可是人生的大事,……” 邹晨捂着耳朵,使劲的摇头,脸上一片绯红,“我不听,你们都出去!都出去!真受不了,这也不是甚大事,你们,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来了?” 柳氏笑盈盈的说道:“这可当真是大事,以后你每月哪天来,哪天走,都须得仔细记下,以免冲撞了甚么。” “是啊!”黄丽娘一脸笑吟吟的,手里拿了一块红汗巾系在了邹晨的腰间,将以前的那条带搭扣的布带给替换了下来。 “系上了这条汗巾。以后我的女儿就长大成人了……”黄丽娘的语气中充满着喜悦,可是却有一丝淡淡的忧伤。这条汗巾在邹晨过了十二岁的生日之后,她便一直不停的绣,直到今天才拿得出手。 柳氏看到邹晨系了汗巾,便呵呵直笑,从身边的小包袱里取出一条天青色的汗巾出来,递到了邹晨的面前,“我家的小晨终于长大成人,以后也是一个大闺女了……” 接下来,何思麻等人分别按顺序各送了邹晨一条颜色各异的汗巾。李锦绣则是促狭的又另送给了邹晨一条绯红的细棉布带,棉布带里面是中空,上面有两条丝绦结在一起。猛一看就象是一个内裤一样。邹晨一看到这个东西,立刻羞红了脸。 这东西,这东西若是自己单独看,倒没有什么,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她便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 何思麻见状便露出一丝惆怅,自己父母早亡,初潮来时,无人指导更无人替自己庆祝,差点认为自己快要死了。鼓起勇气告诉给了婶婶听,谁想到婶婶竟是一副嫌弃的表情,让她这几天无事千万不要来她屋。以免冲撞了她的运道。 直到来了好几次,她才知道这是什么,再后来跟了张宁馨大娘子,大娘子知道自己每次来都会疼痛,特意赏了自己几包赤砂糖。让痛时喝几口。直到那时,她才知道。没有母亲,她都错过了甚么,所以嫁到邹家她是真心实意的待婆母朱氏和婆婆马氏。 朱氏和马氏虽然粗鄙,可是她们都是愿意真心关心她的人,是亲人。 黄丽娘这时,仔细的告诉邹晨每月来时,不能做重活,不能沾凉水,更不能随便快走,每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不用去向她请安。更是嘱咐她,不要吃凉的食物,也不要贪图风扇凉爽扇的时间过长,更不能洗澡,可是每日却要用干净温水轻轻冲洗,…… 这些,都是一个母亲在女儿初潮来时,必须要告诉女儿的话。 若真是私下说,倒也确实没什么,邹晨最多就是低着头把话听听就罢了,可是屋子里这么多人围着她,就是不害臊也弄得害臊了。 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很想说这些我都懂,我不是真的十四岁,我连孩子都生过了,可是一抬头看到黄丽娘那欣慰的目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从她的脸上透体而出,又不忍心打断了。 黄丽娘正嘱咐邹晨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可是说着说着却哭了起来,“这怎么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昨天还这么一小点?在我怀里哇哇直哭,怎么就错眼不见,我的小晨这么大了?……” “晃眼过去,到了十八岁后便要嫁人生子,从此以后只能一月见上一次。我的女儿……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黄丽娘越说心里越难受,将邹晨一把抱在怀里哀哀的哭了起来。 柳氏突然想起了当年美娘嫁人之后,自己魂不舍守的过了好几个月,经常会忘记女儿已经嫁了人,摆饭时总是会替她摆上一副碗筷。不由得也跟着难过了起来,拿出帕子轻轻抹着眼泪, 一时之间,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听闻黄丽娘和柳氏的抽噎声。 邹晨伏在母亲的怀里,静静的感受那一份母女间的真诚。反手抱着母亲的腰,往她怀里又拱了拱。 这个家,给予自己太多美好的回忆。父母对她是真心喜爱,兄妹之间相处的没有隔阂,真诚以对。几个嫂嫂又是心底良善之人,从来没有因为家产闹过什么别扭。就是有那么些不愉快,也慢慢的随着时间渐渐流逝掉了。 如今,家里兄弟和睦,妯娌融洽,再也没有什么烦心事了。 这样的家,不舍得离开。可是,再过几年,自己又要打点行装,去那个自己所不熟悉的陈家。 ps: 作者说,一世太短,想在书里多活几世。不疯魔,不成活,顺则人,逆则仙。――《逆水求仙》书号:2886827作者:我的温柔碎满地 第二百五十七章 母女闲谈 公孙璐焦急的在前院走来走去,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邹晨出来,突然看到杜昭出来,立刻大喜过望迎了上前。 “杜妈妈,小女郎可是染了疾?怎么今日未去理事院?”公孙璐焦急的问道。 杜昭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含含糊糊说道:“小女郎今日身体偶有不适,神情倦怠。若是大掌柜有急事,和我说,我去转告小女郎?” 公孙璐听到偶有不适,立刻紧张的问:“可要紧?可需要延请医士,我立刻去请李医士过来。”说着就要转身去请医士, 杜昭咳嗽了一下,不悦道:“大掌柜恁是紧张做甚?小女郎只是偶有不适罢了,你何须如此大张旗鼓的?……” 公孙璐听了后便迷迷糊糊的将手里的几份需要邹晨盖章签字的文书交到了杜昭手中,让她转交给小女郎,并称自己在前院等,做出了决定之后请尽快的把文书送出来。杜昭接了文书刚要转身进院,便看到守门人一路小跑着手里捧着一个包袱。 “杜妈妈,是刘管家写给妈妈的信,您收好!”守门人弯下腰将包袱双手交到了杜昭的手中。 杜昭唔了一声,便转身往院内走去,到了自在居一楼之后打开,只见里面是两封信,一封上面写着,陈州宛丘邹家庄邹氏潭府杜氏将命赐启,署名为牛马走刘成。杜昭看到了上面写有将命和牛马走字样,便知道这封信是写给小女郎的。再一看另一封信上面写着妻杜氏慧鉴俯启,署名为仆刘成,不由得微微一笑,这封信定是写给自己的。 信下面则是一些从京城中带来的小玩意,想必是送给小女郎玩耍的。 杜昭将刘成写给自己的信取出放进了怀里,将包袱里的东西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才重新包好。 这时石竹和石燕替她上了一杯茶过来,请她饮用。 杜昭接过来吃了一口,点点头,“是建茶的水芽,茶好,可惜你们烧的火候不行。” 石竹笑嘻嘻的说道:“我就说妈妈只要一尝准能分出来这是建茶还是东南茶,……”石燕脸上便露出懊悔的表情,为自己嘴太慢没能巴结上杜昭而后悔,石竹的脸上则是露出得意的神情。 杜昭笑了笑,不去管这两个女使间的事情。只要她们用心侍候邹晨既可,女使间争宠斗计这都无所谓。 “这茶,可是前几日陈家送与小女郎的礼物?”杜昭又吃了一口。随口问道。 “正是,”石燕这次抢得了话头,“前几日小女郎得了几胯,便把吃剩下的赏了我们,我们哪里能吃得起这么好的茶。便想着孝敬妈妈了。” “什么孝敬不孝敬的,只要你们用心侍候小女郎既可。”杜昭浅笑,又拿出大道理教训了她们一番才住嘴。 “杜妈妈,”石竹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楼上发现没人下楼来,便低声道。“我,我和石燕想问一下,眼下咱们家还要不要再加一些女使?” 杜昭想了想。如今邹家今非昔比,五郎眼见着过几年便要娶文府七姐为妻。小女郎又是司农知事之女,嫁到陈家仅仅只有两个女使那是万万不够,将来必定是要多招一些提前几年调教,需要一些跟在院子里近身侍候管箱笼的。在外面烧水做粗使的,打扫庭院的。这两个丫头今天有此一问。想必是家里有人在她们面前说情了。也罢,这两年她们侍候邹晨比较用仔细,给个体面也是应当的。 “自然是要加的!”便笑着回答。 “那我们?……”石竹石燕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杜昭的脸色,低声问道。 杜昭低头吃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只要侍候的用心,将来自然是要随着小女郎到陈家去的。只是丑话我先说在前面,你们既是小女郎的人,就万事要把小女郎放在心尖尖上。小女郎只喜欢安份听话的人,可不喜欢被自己的人背后捅刀子!若是你们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想和小女郎一较长短的,哼哼,不用小女郎出手,我一根指头也能把你们摁爬下,你们可是随嫁,到时陈家可没有处置你们的权力,……”言下之意,便是警告她们安份些,别到了陈家就跑去爬床之类,邹晨转手就能把她们卖了,陈家可不付你们的薪水,更没有权力去干涉陪嫁女使的去留问题,一切都是邹晨说了算。 石竹石燕急忙说道:“我们就想在小女郎面前长久的侍候着,将来再过了几年,赏我们做个贴身婆子,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体面了。” “嗯!”杜昭听了这句话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吧,你们想推荐哪个人来邹家,我也让你们在家人面前长长脸。” 石竹石燕惊喜的互视了一眼,喜上眉梢,连忙把家里托她们说的人名给报了上去。 杜昭仔细的听了一遍,又随口问了问那些小娘子们的品性,便说道:“既是如此,你让她们先在家里等着,改天等主母定好时日让她们过来试试,要是行就给你们个体面把她们留下。”石竹石燕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谁不知道邹家给的工钱高啊,象石竹石燕,每月两贯月钱,一年四季又有两身衣裳穿,虽然她们随着邹晨一样也很少戴首饰,可是该给她们的邹家一样没少。现在打开她们的私房钱匣子,里面多少也有二三十贯钱,更不提她平时拿回家孝敬父母的钱了。 虽然比起那些在作坊和厂里上班的女工们钱少,可是象她们这样做贴身女使的,将来有更大的机会找到好婆家,那些未婚的大掌柜、二掌柜、铺子的管事、田庄的庄头,又或者是他们的儿子们,这些将来都是她们婚嫁的对象。石竹和石燕心里倒没有想过爬陈琦的床去做妾室,小女郎一提起妾室就咬牙切齿的,满脸厌恶。若是将来逆了她意,倒霉的还是自己。还不如安安份份的找一个人嫁了,将来做管事婆子,一辈子吃穿不忧。 杜昭坐在一楼左等右等不见楼上的人下来,便不由得有些着急。又见石竹去而复返,便开口问道:“有何事?” 石竹取出一张贴子递到了杜昭手边,笑道:“是正安大叔浑家牛氏送来的喜贴!” 杜昭打开一看,原来竟是邹萍的喜贴,她喜道:“前几日主母还发愁呢,问邹萍是怎么了,到如今还不肯去相亲。怎么就可巧今日送来喜贴了?” 仔细看了一下,只见上面写着本月下聘,请邹家两位主母去吃财礼酒。“牛妈妈人在哪里?”杜昭问道。 “请她在院外候着。石燕在陪着呢。”石竹答道。 “我去看看,”杜昭说着便站起身去院外了。 楼上,黄丽娘正搂着邹晨和几个侄媳妇儿媳妇在大声谈笑,柳氏等几人一边吃炒栗子一边随声附和,不出一会。屋子里便满是栗子的果壳。母女几人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光,从初潮议论到腰痛,再从腰痛议论到吃食,又从吃食议论到了衣裳,衣裳讨论起来,那话题可就多了。什么领子,什么襟,什么摆。什么尾,袖子要绣什么花,裙子要打几道褶子,一旦议论起来那就没个玩。 邹晨一开始还焦心于今天没有去理事院,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重大的决策需要自己去签字。可是慢慢的听着母亲和二婶议论这些家长琐事。衣裳吃食,竟是渐渐的静下来心来。几个嫂子更是一脸的欢悦,时不时的插嘴说着一些玩笑话。 邹晨感觉如同身处一块温暖的草地,芳草绿茵,母女几人煮一壶清茶,围坐谈心,四周繁花怒放,远处新柳短长,婀娜摇曳…… 桌上的栀子花清香四溢,岁月无声;窗外阳光悄然移动,时光静谧。 真好……就这样一家人安静的说话,真好。 最快乐的日子,莫过如此吧…… 杜昭送走了正安浑家牛氏,顺着楼梯往楼上看,看到还是没有人要下来的意思,便摇了摇头,嘴角逸出一丝笑容,她唤过了石竹石燕,让她们去吩咐伙房准备晚饭,顺便去请老主母和大主母来家里吃饭。 她扭过头看了看院中,只见几丛兰草摇曳着轻风在院中翩翩起舞,不由得想起了远在京城中的刘成,也不知他可能吃上一顿热饭。 直到晚饭做好,杜昭不得已上去敲了门,邹晨她们几个才结束了长谈。 家里人围坐在松鹤居的西侧楼,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又将马氏和朱氏她们送回了家,才各自回了院子休息。 杜昭赶紧将今天公孙璐送来的文书交给了邹晨,让她尽快阅览。石竹石燕泡了一杯茶送到了书桌上,便就着屋里的烛光坐在一旁做针线,金兰则是捧了一本书和石竹石燕坐在一起。 邹晨看了一眼蜡烛,疑惑的看了看杜昭,杜昭急忙笑道:“这是今天刚刚换上的,想着屋里太暗,主母怕对您眼睛不好。” “太过浪费了!”邹晨笑了笑,“一枝蜡烛要二百文,一斤灯油才一百文,咱家虽然现在有些钱,可也不能如此浪费!” 杜昭拿出剪子剪了一下灯花,低声道:“仅仅这几日,待过了这几日,便换回油灯。” 邹晨听了这话便摇了摇头,不过是来初潮罢了,怎么这家里人都如此大惊小怪的?就连个照明的灯也换上了贵重的蜡烛。 心里却涌上了一股暖意,只有自己的家人才会如此的关怀自己。 ps: 一胯是多少:胯指的是腰带上的扣板,胯做为量词来用,就表示这块茶的大小与这个扣板一样,也就是类似于现代的火柴盒大小,一胯仅能泡数杯,价格非常昂贵。基本上建茶在宋代时,都是用胯做为量词的。 书号:2989895简介:(随身空间,女主修仙,女主会在磨练中一点一点成长。) 她,本为天之娇女 奈何父亲绝谷探索未归 母亲软弱,堂姐欺凌 杀母之恨,弑父之仇!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漫漫仙途,谁于我共生死? 看五灵根废材弱女如何逆袭成仙! 看孤苦少女,如何踏上仙途! ps:啊啊,受够了混男频看男主修真的日子……咱女人也成仙称神脚踏九州争霸世界唯我独尊! 第二百五十八章 包拯断案犯大愁 邹晨将几份文书都盖上了自己的私印,为了防止传出闲话,她的私章刻的乃是自在居士四个字,影射的乃是自己的院子名,只是要是邹家的大掌柜看到这个章便知道是小娘子签的文书。 杜昭看到邹晨盖完了章,便让石竹石燕提着灯笼去找主母,让她派人去将公孙璐喊来,杜昭再去前院把文书给他。 石竹石燕走了之后,杜昭又把刘成写的信交给了邹晨,并把今天正安浑家牛氏来送邹萍喜贴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太好了!”邹晨一脸欢喜,“萍姊终于说上人家了,她当初说不肯嫁人时,我牛婶婶快急坏了,跑到我阿娘这里又是哭又是叹息。” 杜昭笑眯眯地答了一句:“是啊,我将喜贴送给主母时,主母不知道多欢喜呢,直说要送双份礼物。” 邹晨一边说着话,一边拆开了刘成的信件,等到看完之后,哈哈大笑:“当初刘成叔还说不相信呢,这不,转眼间我九叔和五娘婶婶便被放出开封府了。可惜我刘成叔没敢和我打赌,要不然我准能赢他一堆东西。” 杜昭知道邹晨和刘成曾几日说了什么事,闻听此言便笑道:“小女郎,刘成给您买了一包袱好玩的东西,想必是赔罪用的。还有几卷画卷,以及几本风土人物志,两个浮雕松下仙人的笔筒,……” “太好了!”邹晨是最喜欢这样的东西,尤其是描写平民百姓间生活的书籍,如果遇到这样的书籍她是必买的。这样的书籍都写得极美而且贴近生活,都是用众人能看懂的语句来写,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白文本。 她将信交到了杜昭手中,让她也看看,自己则是仔细的翻阅起刘成送来的几本书来。至于那些好玩的小东西,则是随便看了看就放下了。 杜昭接过了信,只见上面写着刘成去了京城之后所见所闻,以及仇九这件事情是如何进展的。刘成文笔倒是不错,将仇九的事情给写了小说,杜昭一边看,一边偷笑,着实过了一把白话小说的瘾。 “哎哟,我的娘,可笑死我了!他们可是真能折腾。……”杜昭看完了信,憋着笑将信塞回信封里。 “可不是,这刘成叔太厉害了。我只是让他去鼓动书生闹事,没想到他给折腾成让书生们游街,太厉害了,……”邹晨说完之后自己也忍不住笑开了。 那些书生们抬着孔子像在开封府游了一圈,逢人便讲兖国大公主和李公炤的婚姻是异辈乱伦。是违反道理礼仪,是要受到世人的唾弃。 当年仁宗是为了报生母之恩,所以才将女儿许配给了表弟,满朝文武大臣,开封府数十万学子没有一个人对此发表过看法,都对俩人的辈份选择了无视。甚至还有人上表赞扬仁宗的孝道。可是转眼间,这桩原本让仁宗备受仕林推崇的报恩之举,却演变成了一场家庭悲剧。 有那同情公主和驸马的。也趁此机会加入队伍中,高喊着要求公主和驸马解除婚姻,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书生们的热情,并没有因为几位相公出了宣德楼向他们保证此事妥善解决而熄灭,而是随着开封府审理仇九殴打驸马的节奏展开一波又一波的游行抗议。只要今天包拯审理的不让书生们满意。书生们明天就请出孔子像去开封府静坐。包拯被整的焦头烂额,每天去开封府都不敢走正门。堂堂三司使居然要偷偷的走采办货物的那个小角门。 每天包拯回到家,首要的工作便是在家里痛骂欧阳修,惹得夫人董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包拯得知欧阳修每天在家里不是吃酒便是赏花,更是气愤难当,将家里的新酒送到欧阳府中,请送酒的仆人送给了欧阳修一句话,大意是你就使劲喝吧,喝死你!欧阳修得意的哈哈大笑。 随着驸马的身体好转,案件的审理进入了白热化,驸马李公炤虽然其貌不扬,懦弱无能,可是那都是对着公主来说的,对付象仇九这样的普通人,那还是游刃有余。他引经据典,旁证博引,口齿伶俐,将仇九说得张口结舌毫无插嘴的余地,差点又冲上去揍他。 仇九毕竟是一个粗人,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字也不认识几个。如果不是早年风五娘受那一场磨难,他这一辈子别说郡主了,他连郡主身边的宫人都娶不起。所以李驸马身体一好,他立刻熄了菜。他会的,无非就是冲上去打一顿,骂一通,装一装无赖。让他去引经据典的和人吵架,还不如让他充军发配呢。 刘成一看这样不行,便在京城里花重金替仇九寻觅了一个不怕死的讼师,这个讼师乃是有名的滚刀肉,举人出身,平时最爱替人扯皮打官司,要价甚高,如果输了,要五十贯,如果赢了,则要一百贯。 董讼师往堂上一站,便滔滔不绝犹如黄河之水,李驸马引经据典,他也跟着引经据典,从三皇五帝夏商周一直说到周礼,再从周礼说到仪礼,又从仪礼说到宋朝的律法,又把全国各种打人的案例一件件的摆在堂上说,把李驸马听得目瞪口呆。府衙外的民众们听得目炫神迷,还是读书人会吵架啊!哪象前几天仇九和李驸马吵架,无非是我干你大爷,我干你大娘,姥姥的,他娘的之类,哪里象今天这样,简直就是口绽莲花,触之皆香…… 开封府的民众们大呼过瘾,希望天天都有这样精彩的案件发生,可以让他们平淡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 把堂上的包拯听得直呼可惜,这样的好口才居然不肯去考进士真是可惜了。 随着堂上争吵的白热化,外面的那些酒楼、分茶馆、饮食铺子、各大妓馆纷纷请了秀才或者举人帮着自家编段子,要求段子越离奇越好,越出乎意料越好,甚至有的要求越血腥越好,不过几天的时间,整个东京汴梁城,随便踏入任何一家店铺,只要是里面有说书先生,便能听到“列位看官,今日小可说的乃是前朝驸马,这驸马样貌鄙陋,却爱狎妓,每日流连与妓馆之中,……”得,成纨绔了。 还有的说驸马与公主不合,在妓馆中为争一个清倌儿和某人大打出手,从早打到晚,又从晚打到早,俩人大战了上千回合未分出胜负,不知那清倌儿到底花落谁手,最后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到开封府请知府明断。得,开封府变成了帮人断清倌儿归属之地。 不能不说大宋朝风气非常的开通,都将驸马和公主调侃到这个份上了,那些个衙役和胥吏们还站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呢,根本没想起来这些人调侃的是驸马,是公主,这是有损皇室威严,得把这些人抓起来。 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多人说弱宋呢?因为宋朝皇室弱啊,不仅对外弱,对内更弱。 总之,这场殴打驸马的开局都是在妓馆里发生的。仇九当然无所谓了,他怕什么,他拍拍屁股就回宛丘了,驸马不行啊,驸马的家就在京城,这些流言蜚语怎么可以忍受。所以这几天驸马的兄长李璋,借口身体不适在家休养,再也不肯上朝了。 他不敢上朝啊,一上朝那些朝臣们就对他指指点点。早朝时大殿有上千个官员,这些官员一人说一句,那就是一千多句,谁能受得了?所以他也学了欧阳修,称自己时常昏厥,回家养病了。仁宗一看便知道他是装病,可是没办法,这是自己大表弟啊,得护着。 大笔一挥,批准他回府休养了。 李璋可以装病,可是仁宗不行啊,他是干着急没办法。这些人在市井中调侃驸马和公主,他当然知道。可是不敢出头辩解。因为人家说的对,确实是异辈通婚,确实是乱伦,自己虽然是用行孝这个借口掩盖着,可是毕竟是不光彩的。他更不敢抓人,不抓人的时候那些书生们还天天扛着夫子像在大街上乱转呢,要是抓了人那些人还不扛着夫子像窜到宣德楼让皇帝给夫子下跪。 左也不能,右也不能,仁宗便一天催包拯一次,要求他赶紧的把这个案子结了,咱们大家都清省了。 包拯郁闷的差点吐血了…… 我倒是想结啊,可是怎么结? 是仇九殴打驸马有罪,判发配?还是驸马撞了孕妇有罪,判罚铜? 他也想和欧阳修一样,干脆也弄一个昏厥得了,可是他刚刚在上朝的时候提个开头,仁宗立刻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给岔过去。每次下朝的时候,几位相公都是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唏嘘一番先后走了,没有一个人愿意替他分担的。 这桩案子得断,不仅要断,还得明断,既要让书生们觉得公平,还得让大臣们觉得公正,更得让台官谏官们觉得合理,以免得他们在断过案后把自己往死里弹劾,最主要的是,还得保住仁宗的面子。 包拯一下子觉得自己似乎身处汪洋大海,从政几十年,从来没有遇到过比这个更棘手的案子。 到底,该怎么断呢? ps: 作者说,一世太短,想在书里多活几世。不疯魔,不成活,顺则人,逆则仙。——《逆水求仙》书号:2886827作者:我的温柔碎满地 第二百五十九章 良辰美景奈何天 此时,五月孟仲天气,气序清和,昼长人倦,惹得人日日发困。 这一日,吃过午饭后,只留邹晨一个人在房间内,杜昭和石竹石燕又在屋外自行便宜。邹晨一时无事,便倚着竹妃子榻,神情倦怠的胡乱翻着书页,看到游记里写开封府西湖东湖上游人如炽,画舫艉首,歌舞喧闹,昼夜无休,随便翻了几页便打起哈欠来。 刚刚闭上眼,便觉得有人在摇自己的身子,睁开眼一看,不是陈琦还是哪个? “琦哥?你这是做甚?怎可随便进我的房间?杜妈妈怎么没拦着你?”邹晨问了他几句,又慵懒的伸了一下懒腰,极尽风情。 却只见陈琦神秘的眨眨眼,嘘了一声禁止她再说话,拉着她的手便往外走。 邹晨不妨他力气如此大,跌跌撞撞的跟着他。刚走了几步,却发现置身于一艘彩舟画舫之上。 待回头一看,只见岸上姿眠柳影,婆娑摇曳,人流穿梭,红霞映水,数艘画舫停在堤边,也有几艘由渔娘款款撑驾,渐渐驶离岸边。游人躲在船中纳凉避暑,散发披襟,酌酒狂歌,笙歌鼎沸,鼓吹喧天,隐隐听到妓子轻声吟唱,歌韵清圆,乐声嘹亮,“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夕阳鸟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归云一去无踪迹,何处是前期?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喝彩叫好声,次第传来。 陈琦轻轻拉了邹晨的手,将她带到船舱之中。 但只见船舱之中跪坐着数名丽人,皆着艳丽的宽袍大衫,见到二人进舱,琴声袅袅,琵琶声催。又见箜篌两座。高三尺许,形如半边木梳,两名丽人盈盈侧坐,双手轻轻拨动箜篌,音声轻脆,如碎玉滚珠,雨落玉盘。黑漆镂花金装画台座,一张二十五弦琴瑟,有黑衣人跪坐琴后快速交动手臂轻盈弹奏,手腕晃动宛若流星。 乐声沉浸。美不胜收。 一架明金彩画屏风后,突然载歌载舞转出一队舞者来,身穿粉色薄纱宽衫。系明黄色腰带,腰垂流苏,腰肢盈盈堪握,削肩耸耸,手持鲜花一朵。随着乐声或旋或转,屏风后飘出一缕天籁之音:“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待唱到‘免使年少光阴虚过’之时,邹晨感觉自己的手被人轻轻握紧。侧过头去,只见陈琦眸中露出温情一片,双目熠熠,碎芒闪动。 又听那声音唱道:“……思绵绵。夜永对景,那堪屈指。暗想从前。……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永夜无眠,不由得令人神动,邹晨微微闭上双眼,仔细侧耳谛听。 陈琦看着身侧的人儿嘴角含笑,秋水微闭,耳边却有一丝乱发轻拂。他伸出手轻轻的将碎鬓抹到了耳后,突然间,一阵电流划过,俩人各自颤抖了一下。邹晨猛的睁开眼,秋水中露出一丝慌乱和羞涩,脸飞红霞,勿勿将头侧过,却露出一抹凝脂般的玉颈来,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更衬得眉目如画,楚楚动人。陈琦眸中黑芒如漆,轻轻俯过身去,鼻息在邹晨耳边拂过,嘴里喃喃低唤:“晨妹妹!”邹晨轻颤了一下,抬起头与他双目互视,然后微微闭上,长睫抖动,嘴唇歙合,娇艳欲滴。 一丝滚烫,先是落在了邹晨的耳边,陈琦感觉怀中的人儿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复又游走到了玉颈之上,一声嘤咛自邹晨的喉间悄悄逸出。 船舱里安静了下来,歌舞声突然间消失,只听闻微微的喘/息声。邹晨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体,青葱玉指轻抵在陈琦的胸前,向后退了退却无法移动,眼中流露中哀求的神色。陈琦看着怀里的佳人,肤若凝脂,吹弹可破,眼似秋水横波,眉目多情,一阵恍惚,他轻轻挑起怀中人的下巴,低语道:“娘子,……” 邹晨被这一声唤,有些意乱神迷,丹唇微启,气若幽兰,芊芊玉手抵在陈琦胸前,似是有力却是无力。陈琦伸出手指轻轻在她脸上摩挲,指尖所到之处,一缕红晕四散开来。 复低下头,轻轻含住…… 一阵天眩地转,邹晨只觉得渐渐飘浮于虚空之中,身体颤抖着不能自已。 陈琦的手指轻轻揽着她的蛮腰,贪婪的吮吸着一缕芳香,唇齿相依,抵死缠绵…… 良久……两人才分开,邹晨面色通红,全身颤抖,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眼神迷漓,气息紊乱。陈琦急忙伸出手要去拉她,却扑的急了重重的倒在了邹晨的身上。俩人愣了片刻,目不转睛的互视,陈琦只觉得全身上下似有一团火热要将自己熔化。他低吼一声,将心上人儿拼命的揽在怀中,右手勾着她的下巴,双唇急促的落在柔软的朱唇之上,坚定而不容反对的撬开了她的牙齿,两舌缠绕在了一起。 一声缠绵的呻/吟,自邹晨的喉间逸出,她不由自主的反手将陈琦抱住,迎了上去。陈琦的感觉到自己身体某个部位膨胀的快要炸掉了,他拼命吮吸着口中里的香舌,手指颤抖着在她玉颈边摩挲。 沉重的呼吸声,剧烈的心脏跳动声,婉转低吟的喘/息声,交织在了一起…… 手指在衣襟旁边的凸起划过,身下的人儿却更剧烈的颤抖了起来,陈琦喘/息着紧紧握住,听到身下的人儿传出一阵嘤咛之声。他离开了邹晨的香唇,猛的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侵入了进去。手指从衣襟处缓慢向上,透过了层层的衣料悄悄的钻进了衣襟里,一片冰凉突然握紧了邹晨的胸前,邹晨猛的一惊,瞬间清醒了许多,大喊一声,“不要!”猛的坐了起来。 画舫消失不见,身侧的人儿消失不见,屋子还是那个屋子,自己依旧斜躺在竹妃子榻上,一本书散乱的摆放在身侧,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旎旖温存。 邹晨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坐卢身来,将手帕盖在自己脸上,瞬间羞红了脸…… 手却不知不觉的往自己唇上抚去…… 宛丘城中府学的馆舍中,陈琦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脑子里不停回想方才在绿菌草地上和邹晨抵死缠绵,深情拥吻的情景。他慌乱的站起身,将刚才压在自己脸下的书本摆放好,可是方一站起,脸上却露出难堪的表情。 怪叫一声,急勿勿的跑到衣架前,快速的换了中衣,然后在屋里焦急的转了几圈,手里抱着方才换下来的衣裳,不知要塞到哪里才好。 正如同没头苍蝇一般转乱之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片柔软,似乎又透过衣襟将手伸了进去。身体立刻起了反应。他低吼一声,用力往下身打去…… 一声惨叫,从陈琦的房间里传出…… 吓得正在外面打盹的敬哥跟条狗似的猛窜进了屋里,陈琦气急改坏的命令他立刻滚出去。 “都怪阿娘!”邹晨重重的躺回竹妃子榻,为自己辩解,“如果不是她昨天说我长大能嫁人了,我怎么能做这样的梦。对,都怪阿娘……” “阿敬!快点滚进来,把我这件中衣拿去扔了,随便找个地方扔的远远得……”陈琦把刚刚被骂出去的敬哥又喊了回来,将衣裳塞到他的手里。 敬哥挠了挠头,抱着这件高档的绢丝中衣迟疑着到底要往哪里扔,这件可是价值一两贯啊。 “滚!滚出去!”陈琦看到敬哥那迷糊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暴躁的把他给推了出去。 敬哥刚被推出门外,便在怀里的中衣上面闻到一股味道,嗯?……味道? 然后他嘿嘿低笑了起来,“这件中衣可以拿回去让阿娘洗洗,我能穿呢,嘿嘿,……” 可是,到时阿娘要是问起上面的东西怎么办?嗯,就说是自己的?不会,阿娘一定不会问的,因为这衣裳一看就知道是二十四郎的,嘿嘿,…… 高高兴兴的跑到自己房间,找一个包袱皮把中衣给仔仔细细的包了起来,准备等回家的时候让阿娘洗洗。 邹晨将脸上的手帕慌乱的扯掉,然后站起身,推开了玻璃窗,重重的吸了一口下午炙热的空气,将盘旋在脑子里的旖旎画面驱散开来。 突然想起杜丽娘的唱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原来,恰便似良辰美景,梦里凝霜沾衣襟。 邹晨斜斜坐在绣墩前,手支香腮,看着窗外的风景,犹如看的痴了…… 远处,恰有某人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托着一本中庸,却丝毫不知书是反着的…… 杜丽娘又唱道:“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兀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ps: 箜篌:样式和竖琴差不多,箜篌有斜的弦,也有直上直下的弦。崖山之后卧箜篌失传,清军入关后竖箜篌失传,只可以在壁画里看到,可以参考朝鲜的玄琴。《箜篌引》大家可以搜索一下,音调非常的好听,如果听古琴听不下去的朋友,可以试着听箜篌。 第二百六十章 爱走神的邹晨 包拯坐在家中,看到年仅两岁的幼子包绶(1058年-1105年)正缠着夫人董氏和他玩耍,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容。 包家这几代男丁稀少,到他这一代时,长子包繶早亡续了嗣子永年给儿妇崔氏,自己膝下只剩下侍妾孙氏所生的包绶这一根独苗。 老来得子,不免就宠爱了些,所以大凡包绶有任何的要求,包拯和夫人董氏都会尽力满足。 包拯和夫人董氏少时成亲,相扶一生,鹣鲽情深,当初曾因她不喜包绶生母孙氏,他便不顾孙氏的哀求强行令孙氏回娘家。若不是儿妇崔氏偷偷将孙氏藏了起来,怕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包绶这一个幼子。 自己耳顺之年,子却尚幼,着实令人担心。夫人董氏他自然不用担忧,董氏端庄得体,知礼善良,将来必会好好抚养包绶。他担心的只是自己离开人世之时,包绶却依旧年幼当如何?无兄弟扶持,家中又无官员,到时怕这个幼子被人欺凌。 他闭着眼,长叹一声,想起开封府里那一团乱麻的殴打驸马案件,心里一阵烦闷。 到底该怎么判?如何判?才能既顺了帝意,又平了民怨? 又复想起现在大街外面那些到处乱窜的书生们,抬着孔子像一路所向无敌,神鬼辟易,一夫当先,万夫莫可挡。不仅愁坏了朝中各位大臣,更愁坏了圣人。 儿子包绶的笑声不断的在耳边回响,突然间,他眉心一展,计上心来。 第二日,开封府开堂,惊堂木一响,他不容董讼师说话。也不听驸马的辩解,直接宣判:驸马在大街之上无意撞到宛丘妇女风五娘,其有孕在身,故罚驸马献铜钱三百贯送于风五娘养病。仇九因其妻被驸马撞到,气愤难当,殴打了驸马,原本该判发配,念其是为妻出气,所以无罪释放。令其夫妻二人急速返回宛丘,以后无事不得入京。 宣判结果一出。驸马不服,立刻要求打御状,声明自己根本没有撞到这位妇人。是他们无故把自己拉下马车殴打一顿。 包拯也不理他,直接结案,然后将两方人马轰出了开封府大堂。派了衙役监督着仇九和风五娘,令他们立刻离开宛丘,片刻也不许停留。又派了另一拨衙役将驸马送回了公主府。谁曾想公主府大门紧闭,竟是不肯为驸马开放,最后还是杨氏强令侍从们把大门打开的。 包拯结案之后,立刻回了三司使,提笔便写了一封奏折,奏折中强烈的抨击了仁宗在嫁公主这件事情上违反了祖宗法制。异辈通婚乃人伦惨剧,要求立刻迎公主回宫,将俩人解除婚约。 奏折在次日的朝会上随着结案公文一起呈到了仁宗的龙案前。仁宗拿起奏折一看。当即傻了眼,这怎么把枪口对准我了? 包拯这弹劾开了头,下面的那些台官和谏官们都激动了起来。包弹开始行动了,他行动了,咱们不能落后啊!于是。台官谏官们开始分成两派,就公主的事情在朝堂上开始争吵了起来。 书生们原本对开封府的判决结果极为不满。刚想抬着夫子像去宣德楼逛逛,可是却听到了朝堂之上就公主和李公炤的婚姻产生了严重的分歧。立刻,这些书生们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开始讨论了起来。每人支持的都有不同的派系,吵了一个不亦乐乎。渐渐的,大家都忘了去抬夫子像出游,你来我往的争吵不休,都认为自己的观点是正确的。 所以,别人经常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只要没人组织,这些秀才们除了辩论,还能会什么? 刘成看到仇九夫妻被放出开封府,立刻暗中跟随,等到衙役们离开了仇九身边之后才敢出现。准备了一辆马车,将他们夫妻二人急勿勿的往宛丘送去。 替仇九辩护的董讼师,一下子在京城再次出名了,以往他虽然有名气,可是都是恶名。他最爱替人打稀奇的官司,再加上要价高,不是小民能承担得起的,所以许多受过他坑害的原被告,便暗地里四处说他坏话。可是经此一役之后,他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替弱势群体说话的正义之士,变成了一个敢和驸马做对的豪侠。每天都有受了委屈的小民去找他诉哭,哀求他替自己打场官司。 渐渐的,竟把董讼师给捧了起来,他被捧起来之后,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乱坑人。也就似模似样的接了几桩替老百姓说话的案子,免费替一些没钱打官司的穷苦人家打了官司。可是没有想到,名气越传越大,结果闹到了御前,十几年后神宗竟封了他一个正气大讼师的雅号。 一直到死,董讼师也没有再打过一场稀奇官司,没有再坑过一个原被告…… 包拯向仁宗谏言,也是无可奈何的举动,眼见得这些书生们天天抬着孔子像在街上游走,竟是把孔子当做护身符一般。长此以往这还得了?只能弄了一个话题转移书生们的注意力,而书生们现在最关注的便是公主和驸马的婚姻能不能解决。 如果圣人再这样无动于衷下去,书生们会越闹越厉害。他又写了一封暗折,将事情的利弊仔细的陈述给了仁宗听,劝仁宗不如趁此机会让公主驸马和离了吧。既然他们在一起不幸福,何必还要强迫他们在一起呢?奏折里又写到,子女对父母应有爱,应尽孝,可是也应该爱护自己的子女,眼见得子女受苦楚,身为父母却任由他们痛苦下去,那么他对父母再孝顺,可他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仁宗看了一封奏折,赤足坐在大殿中,发了半天的呆。 他不停的问自己,一如几年前问自己的哪样,我是一个好父亲吗?我是一个好父亲吗? 他想起福康幼年时,天真活泼,聪颖伶俐,才嫁了人不过一两年。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深闺怨妇的样子。一提起驸马就满脸的厌恶,就是望向自己的眼神中隐约带着一丝怨意。 我真错了吗? 这时,司马光跳了出来,他写了数篇奏折指责包拯出言无状,公主出降李驸马合了孝道全了仁宗一片敬母之心,岂错之有?和以包拯为首要求解除公主和驸马婚姻的官员们打起了擂台。不管是开大朝会还是小朝会,又或者是崇正殿经誔日,两方人马你来我往,争吵个不休。 随着朝堂上争吵的白热化,书生们反而安静了下来。他们醉心于朝堂上几位大佬们所上的奏折内容。每次只要有人上了奏折,皇宫外必定会聚集一大批等着摘抄的士子们手持笔墨纸砚等候着。只要奏折一被抄出就立刻鸟兽散,将奏折散布于各个酒馆和妓馆中。 所有的人。都在静静的等着仁宗到底会宣布什么样的结果。 就连公主府中,兖国公主也在焦急的等着看父亲手里的朱笔会何时落下。能够与驸马和离,是她唯一想要做的事情。她无法忍受驸马的粗鄙,无法忍受杨氏的无耻,更无法忍受与驸马同床。 她常常想。还不如当初父亲同意了让她嫁往草原,也好过现在过的日子。这个念头刚一生出,把她的乳母韩氏给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哀求她千万不要这样想,哪怕就是在驸马这里过的再不如意也比嫁到草原要强。蒙昧无知的草原人会做什么?他们夫死嫁子,子死嫁孙。千娇百媚的公主如果嫁到草原,还不被那些恶心至极的草原人给挫磨死? 而远在邹家庄的邹晨,这时刚刚从一场无痕春梦中醒来。正慵懒的伸展着身躯。 黄丽娘这几日觉得女儿有些怪异,往常她总是在吃饭的时候妙语连珠,可是最近却总是沉闷无比。她初开始以为是女儿初潮来了,心情会随着也不好,所以倒也没有在意。可是又等了几日后。女儿还是这样,她便留了意。偷偷的问了杜昭。杜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劝黄丽娘说不定是第一次来初潮,所以有些别扭,也许等过几日就好了。 又过了几日,邹晨终于恢复了以前那样,黄丽娘才算放下了心。 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黄丽娘只能这样劝自己。 邹晨将那一日的梦境完全抛到了脑后,又一心一意的忙碌起棉织厂的事情来。每日棉织厂客流不断,都是来要求进货的客商,这些客商挥舞着手里的银票急切的想要尽快将布匹进走。 长此以往,所有的机器都是满负荷在运行,工人的劳动强度也在不断的加大。棉织厂已经准备了第三次招工,可是缺口还是在不断的加大。 难道,需要扩大厂房,或者再建一个厂了?邹晨暗自思忖。可是后世那些棉织厂最终的惨状却又萦绕在她的脑海中,后世的棉织厂遍地开花,与国际接轨后,国外大量的低价布匹涌到市场中,造成所有的棉织厂不管是织多少都积压在仓库中,根本无人肯来购买。 她怕自己的棉织厂最终也落得了这个结局,所以一直压着不愿意扩大经营。 公孙璐和她正好相反,急切的希望她能够同意再建一个厂,连续向她说了几次,都被邹晨以再考虑考虑的话给搪塞过去了。公孙璐不由得着了急,现在宛丘的几家人眼见得邹家办这个棉织厂赚了大钱,便也想着跟风建一个棉织厂,现在他们已经购买了数处滩涂之地,正在建厂房。既然是已经建了厂房,那肯定是在交趾那里买的有土地种的有棉。 如果邹家不快速的反应过来,那以后绝对会被这些棉织厂抢生意的。 可是邹晨却是依旧在考虑,也不知道她在考虑什么。 第二百六十一章 金兰家的麻烦 等到邹晨犹豫了一番过后,再回过神想建个厂房,却发现已经是不可能了,因为沿着沙河一条水路,旁边基本上被人占个了干净。 众人都知邹家是做棉织厂营生的,肯定是要沿着河道设厂,所以早早的便将土地买好,单等着邹家来购买呢。公孙璐连跑了几家,价格都是高的惊人,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回了邹晨。 邹晨这时才开始后悔,此时与后世大不一样,欧洲那里还是一片黑暗,天主教还在和异教徒们奋斗着,将所有的发明家都当做巫师给烧死了,哪里会有工业革命呢。可是,后悔已经是不行了,沙河两岸的滩涂之地被人全部购买,地价节节攀升,往常一等滩涂良田才卖了不过二贯左右,现在沿着沙河岸的越是废地反而价格卖的越高。 这时,公孙璐却是反过来安慰邹晨了说,这世上哪里有人瞻前顾后将所有的事情都考虑的面面俱到,总是得有失误之处。小女郎未到及及笄之年已经为家里挣下了这诺大的产业,理应自豪才是。又何须为了这一次失利而难过呢? 邹晨想想也是,遂放开了心胸,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过不多久,那些在河岸买地的商家,纷纷托了其他人来购买李达水力织布机。邹晨明知道这些人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可是依旧把机器卖给了他们。不仅如此,还派出了技术人员让他们认真的指导这些工厂如何安装机器,如何在织布过程中更快速的织出布匹。 同时,邹晨还同意这些厂家,替他们培训一批工人。 这个决定邹晨说出之后,不仅是公孙璐惊呆了,家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邹晨笑道:“这世上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的。咱们家如果不替他们培训工人。他们必然会以高薪水来咱们厂子里挖人,还不如让他们花钱,咱们替他们培训一批。再说了,现在市面上的棉布,根本没有到饱和的状态。即使饱和了,还有遥远的欧罗巴、大食等国,咱们大宋朝的商船所到之处,都可以替咱们销售棉布。” “以前是我想岔了,如果我早想通这一点,也不会弄到现在无地可买。可是仔细想一想。因为咱们邹家一家,邹家庄的庄民们和咱们的族人们现在都过上了什么样的日子?……”邹晨说完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邹正达和邹正业听了她的话,反过来又把她安慰了一番。 两人自从当了这个司农知事以后。一腔心血都扑在农会上面。农会里又请了数个秀才做镇,每日抄写着那些经年老农的心血之谈,也开始慢慢积累了一些独特的种田经验。如果让他们把经验拿出去和人分享,说实话是不愿意。可是后来又想想,这些经验将来能够造福多少农夫。能让那些农夫们少走多少弯路,于是便狠下心把这些经验写在农会的墙上无私的传授给农夫们了。 他们想,也许邹晨和他们的心情是一样的。自己一家过的好,其实不算好,只有身边所有人过的都好,这才算是真正的好。 这个。也许就是邹晨经常说的,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有能力去帮助别人的时候去帮助别人。那便是快乐的! 邹晨让公孙璐把这些在宛丘建厂的人全部号召在了一起,要求他们必须加入行会,加入行会的每一个厂商,不得虐待工人,所有的工资必须是统一标准。无故不许让工人加班,要保障工人的利益。同时要求行会中的棉织厂必须和工人签订协议。等到他们年老之时,付给他们相应的养老金。为了防止各别棉织厂不遵守协议,每年棉织厂必须交到行会里一笔保证金,这些保证金会在未来某一天做为遣散工人的遣散费。 这个决策一出,立刻在宛丘的几个棉织厂商中间引起轰动,如果这样的话,将来还赚什么钱? 这时,邹晨让公孙璐把自己家和工人们签订的合同拿出来让这几位厂商观看,如果觉得不相信的话,也可以随便去任何一家工人那里去询问。这份和工人签订的协议,和后世的劳动协议基本上是差不多的性质,唯一不同的则是邹家是自愿签订,而后世的厂家是被逼签订的。 公孙璐说道:“如果不想签协议的也可以,但是我邹家不会卖给你们任何一部机器。你们就是沿着沙河建了厂房也无用,整个大宋朝,只有我邹家一家有能力生产出来水力织布机和大纺车。” “我们邹家自开始做第一个小作坊开始,奉行的便是于人方便,于已方便。给工人薪水多了,他们干劲更足,日子过的更好了。其实你们付给工人的薪水,完全可以再赚回去,你们可以在厂里设食堂,工人们如果没有在家里带饭的就可以在食堂里买饭食吃,这不都是可以赚的钱吗?” 这些厂商交头接耳,声称要再回去考虑一下,公孙璐笑了笑便任由他们离去了。 棉织厂利润极大,不怕这些人不回头,若是敢用官府来压,邹家又不是没有后台的,谁压谁还不一定呢。 果然过不了几日,几个厂商又折了回来,同意和工人签这样的合同, 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那些在邹家做工的人倒没有觉得有什么,可是那些没有在邹家应上的人则是炸了窝,如果遍地都是这样的工厂那该多好,在厂里随便做做,哪怕就是做脏活累活也比在家里刨地强啊。 时间长了之后,邹家隐隐成了宛丘所有工厂的龙头,但凡是开工厂的必须要来邹家转转,请了邹家的技工去家里指导一番,哪怕他们做的并不是棉织厂这一行的。在每家工厂招工的启事处,总是会有一行字出现在上面,本厂实行的是乃是邹家用工合同请诸位乡邻放心来厂里做工。 邹家的人出去之后,越发的比以前更得别人尊敬了。 这一日,邹晨正坐在书房里盘帐,提起头看到金兰满面愁容的进了屋子。嘴撅的高高得,象是受了什么委屈。 邹晨将书放在桌子上,笑着问道:“金兰,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还不是我娘!”金兰气鼓鼓的坐下,“你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她前几日非说要去江东路寻根。她一个人去家里能放心吗?少不得我阿爹和大哥都得跟着去。这一去,家里的林蛙池和蘑菇大棚怎么办?” “怎么?婶婶还是没有放弃寻根的事情?”邹晨挑了挑眉毛问道。金小乙浑家现在也算得上是有钱的人家,因为他家是最早跟着邹家的老人,所以待他家相当优待,林蛙池给了他们不说。连蘑菇大棚也让金小乙浑家管着。可是自从有了钱之后,这金小乙浑家却跟中了魔一样,非要去寻自己的根不可。 金兰愁道:“她要是能放弃就好了!唉。……小女郎,你说说,我大嫂才刚刚生产满了月,她就立刻要走,我大嫂生孩子时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当初产婆安排说要坐双月子。她这一走,谁照顾我大嫂?难道让我大嫂娘家娘过来照顾吗?” “前几日,也不知是哪里听来的风声,说是江东路有一家以前逃难的路上曾见过我阿娘。我阿娘就立刻着了魔,天天嚷着要去江东路。” “这问祖寻根倒是好事,可是如果漫无目的瞎找。万一被人给骗了怎么办?咱们在江东路举目无亲,虽然有我三哥的娘家,可是他们是在当涂县。也不知能不能帮得上呢。”邹晨也跟着附和了一句,复又安慰金兰,“你也别着急,我去和阿娘说说,劝劝婶婶。兴许婶婶就不去了呢!” 金兰便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吧。……”话音未落,杜昭的声音在屋外急促的快来,“金兰你快点回家去,你家闹起来了。你娘也不知发甚疯呢,非要休了你大嫂不可。” 金兰听了此话急忙跳了起来,焦急的走到门口问道:“杜妈妈,此话当真?我可是才从家里回来的,没有听说这回事啊?” “我和你一起去!”邹晨也急忙说道。 俩人一路急行,后面跟着杜昭和石竹石燕。刚走到金兰的家门口,便看到围了一群人。金小乙浑家正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数落着大儿妇不孝顺,非嚷着要休了不可。金小乙一脸无可奈何的神色,金大力站在一间屋子前,横眉怒目注视着母亲,金二力和金三力则是满面的愠色。 “阿娘,我嫂子做了啥事,值当你要休了她?”金兰气愤的站在家门口,大声指责她母亲。 金小乙浑家看到女儿回来了,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一转眼却看到小女郎站在后面,立刻住口不说话了。 邹晨令杜昭将人群驱散,走到金小乙浑家身边,柔声道:“婶婶,有甚话咱回屋说去吧!何必在院子里,让别人听见了多不好。再说了,大嫂还在月子里,你这样吵闹万一惊吓了孩子怎么办?” 邹晨这么一说,金兰立刻问道:“我大侄子在哪?” 金大力瓫声瓫气的回答:“你二嫂三嫂抱到别人院子里了,怕吓着你侄子。” “阿娘,你想怎样?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你非把家给搅合散了是不是?”金兰怒气冲天的说道。 “你瞎扯啥?”金小乙浑家虽然不敢在邹晨面前发怒,可是却不怕金兰,死死瞪了她一眼。 “婶婶?”邹晨面带不悦挡在了金兰的前面,蹙着眉劝道,“婶婶还是先进屋吧,有事咱们在屋里谈。” 金家人进了屋之后,一言不发,金小乙浑家则是死死瞪着金兰,怪这个唯一的女儿却不帮自己说话。金兰则是满不在乎的回瞪了她一眼,然后又把眼光转到了金小乙身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大嫂做了甚不如意的事情,值当了婶婶发这么大的火?”邹晨笑着说道。 “她不孝顺我,我岂能容她呆在我家里?”金小乙浑家气愤的说道,这话一说完金大力的神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站起来就想反驳却被二力三力给摁住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替金兰家分家 邹晨听到金小乙浑家说她大儿妇不孝顺,便笑了起来。 “婶婶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咱这邹家庄谁不知道婶婶向来待几个嫂子亲厚,几个嫂子又将婶婶当成亲阿娘孝顺的。邻居们都羡慕婶婶呢,说将来闺女嫁人也要挑像婶婶这样好说话的人家,快莫说这样的话,惹得别人笑话!”金小乙浑家听了邹晨的话跟着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确实像她所说的一样。 邹晨劝了一会把她给逗笑了,才开始问金大力是怎么一回,金大力瓫声瓫气的说道:“俺娘前几天说要去江东路,俺就想了,俺浑家这刚生了小子,离不开人,俺便劝俺娘让她等到小子长大了以后再去,那人在江东路又跑不了。俺娘就生气了,非说是俺浑家挑唆着,说要休了俺浑家……”说完之后委屈的看了他母亲一眼。 邹晨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家家一本难念的经,邹家的经书刚刚念好,这金兰家的经书又开始歪了。 便笑道:“大力哥尽是胡说,婶婶怎会休我大嫂?我大嫂既温柔又贤惠,邹家庄谁人不知?婶婶又待大嫂视若已出,平日疼爱还来不及呢?怎会休?不过是娘几个拌了嘴吵个小架,瞧瞧你们弄的这架式活像是我婶婶真要休大嫂似的?” 又面向金小乙浑家道,“定是大嫂做了甚不如意的事情,惹了婶婶生气。大嫂现在不太方便,我和金兰代大嫂向婶婶陪个不是。”说着便拉着金兰一起向金小乙浑家行礼,金小乙浑家哪里敢让邹晨行礼,急忙伸出手托着。 “我娘常在家里夸婶婶,说婶婶不仅孝顺阿翁,而且待儿妇甚好,说是十里八乡也难找到像婶婶这样的人。……”金小乙浑家听了这话脸上便露出一层红晕。扭扭怩怩地说过奖过奖了。 邹晨看到屋里的气氛有所缓解,便又笑道:“前几日,我和我阿娘拌嘴,惹得我阿娘直说再不要我了,我若是把这话当了真,那我今日岂不是就该去四处流浪了?所以,这娘几个吵架可是万当不得真,要是当了真,那可就是有后悔的时候。”这话一说完金大力三兄弟都咧着嘴笑了起来。 “大力哥,婶婶不过是发发脾气。你陪个不是就过去了,瞧你弄的这阵势?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还不快向婶婶陪个不是?……”邹晨用眼神示意金大力。金大力便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个头,说声阿娘我错了。我给您赔罪。二力和三力也紧跟着大力跪了下去,各自陪了不是,金兰也忙跪在三个哥哥身边。 金小乙浑家被这一通夸一通劝给弄了一个晕头,眼见得儿子和女儿都跪下来磕头,气早就消了一大半。 “起来吧。我不过就是发发脾气,哪里想到你们爷们四个,居然就没有一个劝我的?让我死活下不了台……我要是那恶人,我能会待她们这么好吗?……”金小乙浑家便趁机把三个儿子给教训了一番,三个儿子无可奈何的点头称是。 邹晨看到金小乙浑家训子,便悄悄的出了屋子去了大儿妇周氏的屋子。 周氏正躺在榻上抹眼泪。不妨有人进来了,看到是小女郎急忙把泪水擦擦,然后撑着身子要坐起来行礼。邹晨抢步上前将她按住。 “大嫂正是该休息的时候,快莫讲这些虚礼!”邹晨便道。周氏点点头,却不妨泪水又顺着眼角流出。 邹晨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和周氏说些什么,便挑着不要紧的话劝慰了她一番。周氏嘴角强扯出一丝笑意。哽咽道:“小女郎说的我都明白,孝顺翁姑乃是我的本份。……阿姑说要去寻根。我们做儿女的只有欢喜,断不会阻拦。……阿姑说要休我,必是我做的不好,……” 邹晨无语的看着周氏,金小乙和她浑家又不是什么大恶的翁姑,金大力待她又好,金兰还时不时得帮她的腔,就这样的还扶不起来,她可真应了金小乙浑家当初找儿媳妇的标准:温柔、贤惠、没主见…… 活脱脱就是当年的黄丽娘!这样的人,若是不欺负她一番,都对不起她,打了右脸还要把左脸伸过去,问问手有没有打疼的那种。 过了一会,杜昭来请,说是家里有人来叫了,邹晨这才打了个招呼出去。 回去之后和黄丽娘细细讲了一番,黄丽娘听了之后大怒:“这婆娘最近做事越来越发没规矩了?这长妇能是随便休的?牛妈妈,你去把她给我叫过来,我要问问她,到底是准备怎么闹?”牛妈妈听了这话刚想转身下去,邹晨急忙阻止她。 “阿娘!金兰家里刚安生一阵,您可千万别过去叫人斥责她。我看呢,不如这样吧,……”便附到黄丽娘耳边把话说了一番。 “你说让他们分家?”黄丽娘看了一眼女儿,沉思了起来。 邹晨给母亲倒了一碗茶水,奉到她的身前笑道:“当年咱们家也是分了家之后才发达起来的,若是不分家哪里会有如今的光景?我看不如就让金兰家分了好了,以后各自过自己的日子也省得姑媳在一起争吵不休!” “可是分了家,按理是要跟着长子的,就周氏那脾气还不被你金婶婶拿捏死?”黄丽娘明显是赞同分家这一个决定的。 “阿娘,我金婶婶也上了年纪,四十多岁的人了,也该在家里享享清福了。我看蘑菇大棚不如让我周大嫂去管,年纪人嘛,多辛苦些没什么,二嫂三嫂也可以帮着她一起管。……”邹晨说完之后捂嘴轻笑,黄丽娘瞬间便明白了过来,伸出手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第二天,黄丽娘便和柳氏一起把金小乙一家老小都给叫到了家里。 当着他们的面先赞扬了一番金小乙浑家,称寻根问祖乃人之常情,又给了金小乙浑家二十贯,说这是给她寻根路上的盘缠。金小乙浑家不妨两位主母是支持自己去寻根,喜不自胜,立刻把头昂起拿眼斜视几个儿子。金大力三兄弟则是纷纷泄了气。 黄丽娘便说自己担忧路上遥远,此一去怕是几年不能回家,不如趁此机会先把家给分了吧,也免得兄弟们在一起帐目纠结不清,金大力三兄弟听了此话急忙竖起耳朵,脸上露出希冀的表情。 柳氏和黄丽娘对视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儿女们居然如此巴望着分家,由此可见这金小乙浑家确实不得儿子们的心。 金小乙浑家便问怎么个分法,柳氏说道:“家中银钱物件和房屋一式四份。你们留一份,剩下三份给大力他们,至于金兰不需得你们操心。万事有我们呢。” 黄丽娘又补充道:“既是林蛙池已经给你们家了,不如也分了吧,只分股份不分东西,毕竟地还是我们家的。” “你这一去江东寻人,少说一年。多则数年,我家的蘑菇大棚由谁来管?”黄丽娘装作无意的问道。 金小乙浑家急忙说让几个儿妇们来管,断不会耽误两位主母的营生。 “既如此,你立个文书吧!”黄丽娘笑道,“也免得你走后那些跟着你种蘑菇的人不服你三个儿妇的管束。”金小乙浑家听了之后便同意,说可以立文书。 黄丽娘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让他们下去写文书了,单独将金大力三兄弟留下。 劝他们道:“你们娘想去寻根。做儿子的,断没有阻拦她的道理。不管是谁跟着她去,路上都须得好好服侍,若是让我知道了一星半点不好的,我断不会饶你们。你们若是不让她去。这口气她一直憋在心里泄不出去,与你们又有甚好处?不如这一次让她去了。不管找着找不着你们尽了孝,她以后断了这个念想,从此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她是你们的娘,纵是有不对的,你们也该担待着。就冲她侍候了你们祖父归天的这份上,你们也不能不孝顺她,……” 又说道:“以后这个家就是你们三兄弟的了,等到将来你们娘再说出去供香油什么的,你们把持着钱,那供多少还不是你们说了算?”金大力三兄弟听了这话才转忧为喜,给柳氏和黄丽娘深揖一礼。 “一家一本难念的经,断不清的家务事啊,……”黄丽娘叹道,然后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俩妯娌互视了一眼,不由得想起当年马氏和朱氏合伙欺凌她们的事情来,当年自己也是逆天顺受,后来实在忍受不住才分的家。若不是分了家,哪里有现在的好日子?说不定现在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天天在地里劳作着。 “这人呢!不能不信命,可也不能全信。这命啊,得有一大半都是自己挣来的,老天爷管的只是那一小半。”柳氏感慨道。 等过了一会,金小乙和浑家一起过来,将文书交到她们手中,俩妯娌一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做个公证人,这个家就算是这样的分了。等到金小乙浑家从江东路失望的回来,再想要蘑菇大棚的管理权那是再不可能了。不仅三个儿妇不给她,就连邹家都不支持。她手里没了钱,想再去供香油钱就只能去找儿子们要,儿子们哪里会给她?无非就是给个几十文钱,她闹了几次邹家便派人过来斥责了她几次,渐渐的不敢再闹了。寺庙里见她不再象以前那豪爽,立刻变了脸,对她也不再那么恭敬。 至此,她方才明白,一切的佛真如佛祖所说,皆是虚妄,只得认认真真的过起了日子。三个儿妇见她不再闹了,待她反而更好。不少食不少衣的养着她,可就是不给她钱,她平时在家就照顾着几个孙儿,或者去邹家陪着两位主母说说话,日子倒也过得清闲。 唯一遗憾的就是,一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 第二百六十三章 邹家的经也歪了 北地根。梁家。 乌翠眼见得这么许久也没有消息,不免心里有些着急,她可是在家里夸下了海口,必是能将金兰娶回的。可是邹家自从派人来打听过一次之后,再也没有召见过她。她刚刚得了消息,邹家的帐房准备再招几个人,便起了心思,若是自家的梁大能到邹家的帐房里工作那该多好,邹家给的薪水高那可是出了名的。 思虑再三,便装扮了一番,穿上一身最好的衣裳,提着一些绣品往邹家庄而去。 乌倩对这个堂姊是有些厌烦,因为她给金兰胡乱保媒被阿姑斥责了一番,说自己不管香的臭的就往家里领,万一这乌翠真的把金兰耽误了,看你三婶能饶得过你不能?乌倩嫁过来几年从来没有听过这么重的话,不由得就把乌翠给怨上了。今天听到她来,本不想见她,可是转念又一想,不如把她给她说开了,让她以后不要在外面随便传金兰闲话,于是便请了她进来。 乌翠进闲云居之后,眼睛便骨溜溜的乱转,瞅着屋子里的摆设和家具心里就赞叹了起来。这有钱有势就是好,都能用得起桌椅板凳了,这些东西也只能在这些大户人家才可以看到,象小门小户的还都是席地而坐呢。 “七姑娘今天气色好啊!”乌翠按着乌倩在娘家的排行称呼她。 乌倩勉强打了一个招呼,请乌翠坐下,便问她所来何事,乌翠笑道:“我在家里闲的发慌就绣了几个绣品,知道七姑娘的手艺好,就想让您来指点指点!”说着就把篮子里的绣品拿出来请乌倩观看。 从北地根到邹家庄,光是坐牛车就是需要二个时辰,这么大老远的就为了让她看绣品?她是着实不信。便不接这些绣品,慢悠悠的问道:“堂姊来,所为何事?不妨告诉我,我这一会还有事情呢!” 乌翠被噎了一下,尴尬的笑道:“我这不是想问问你梁平兄弟的事情吗?” “梁平?哪个梁平?”乌倩板着脸问道,“我倒不知道我又多了一个兄弟!我却是姓乌,不姓梁。”服侍乌倩日常起居的两个仆妇便扭过头低笑了一下。 乌翠有些下不来台,便讪讪笑道:“就是我嫁得那梁家的小叔,这不是说给了你家的金兰吗?我想来问问啥时能办事。” 乌倩冷笑了数声,“堂姊说话好没道理?怎么这事我却是不知道?你何时派了媒人来提亲?我三婶何时答应了?这无媒无凭的。你可不要胡乱说,以免坏了金兰的名声,到时我三婶可饶不了你。” 乌翠听了这话便有些目瞪口呆。张口结舌的说不出来话,过了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 “我,我这不就是来问问吗?”她干笑数声,小心翼翼的看着堂妹的表情。 “堂姊,实话实讲。这事,我不知道,……堂姊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还容我告退。”说着便站起身,冷冰冰的撵客。 乌翠急忙扑到她的身边,低三下四的赔不是。说自己就爱胡乱讲,你还不知道吗?好半天才把乌倩哄的又坐下。 “七姑娘,这事且不说了。我听说。你们帐房里要招人?不知道我家梁大能不能去里面做个打杂的?我家你也是知道的,吃了这顿没下顿的,就靠着几亩薄田过活,若是能做个打杂的,一年挣些个活便钱。也能给你外甥做几件衣裳。”乌翠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来意给说了出来。 “你婆家离的太远,这来回就要几个时辰。怕是不相宜吧!”乌倩考虑了半天才婉转的拒绝。 邹家的招工和别人家不一样,尤其是帐房根本不允许家里推荐人。必须是经过层层的考试,最终还要考察一下应试者的家庭情况,若是家里有作奸犯吐的根本就不录取,为的就是怕有人私自泄露几个作坊的机密,所以每次招工都是在外面招品德优秀的人家。象乌翠这样的家庭,还没娶到人呢就宣扬的满世界都知道,人品就不行,估计根本就不在邹晨的招工范围之内,所以乌倩是绝对不敢答应这事的,哪怕她是自己的亲堂姊。 “远怕啥,我和梁大搬到娘家住就行了。”乌翠侧过头仔细看着堂妹,“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你是当家的二娘子,这邹家还不是你说了算。” 乌倩听了这话便不悦的说道:“邹家自然是两位主母当家,何时轮到我当家?堂姊快莫这样乱说。” “哎呀,外面都是这样说的。说邹家以后就要传到二娘子的手中呢!”乌翠讨好的笑道,“你想想啊,五郎将来要在京城,几个兄弟小的小,大郎又不提了,那是肯定不能继承家业的。将来这邹家还不都是二郎的?别人都说七姑娘命好,将来就是做宗妇的命!” 乌倩听完这话一阵慌乱,猛的站起来,“堂姊家里怕是有事情,我就不留你了,待你回去后待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乌翠不妨堂妹这样无情,直接就是赶人,她讪笑着便想再解释一番,可是服侍乌倩的两个仆妇过来,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胳膊便将她往外请,嘴里不住的说着,请三姑娘当心,这门槛高,怕摔着。 乌倩看到堂姊被人架走,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这风声,她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前几次回娘家之时,娘家人也问过她,将来这邹家要如何分,她的二郎是长子,是不是以后要分一半的家业,剩下的几个兄弟再平分。让她长点心,别整天傻呼呼的只知道照顾孩子,她的小宝是长孙,要为小宝打算。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慌乱的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搪塞过去。可是回来之后,这话却时常的在她耳边响起。 邹家不是一家,而是二家,整个二房看着风光,其实都是依附在三房身上。若是三房一狠心。二房肯定什么也捞不到。不说旁的,单只邹晨一个人,整个二房便没有一个人可以对付得了她。更何况五郎马上就要娶文相的孙女了,三房转眼间就是飞黄腾达,鱼跃龙门。 将来二房怎么办?翁姑好象是从来没有发过愁似的,每日乐呵呵的。他们是不用愁,三伯性子纯厚,断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兄弟的事情。可是,等到孩子们都长了以后怎么办? 分家吗?分家以后她该怎么办?棉织厂肯定不会分给她的,白糖作坊吗?羊毛作坊?机械厂?哪个能分到自己手里?这些说是邹家的产业。可是实际上却全部在邹晨手中。纵是真给她一个厂,她以后该怎么管理?谁能帮她?指望二郎吗?二郎将来可是要考科举的,哪能做这些商贾之事。 乌倩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不知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邹晨这几天却要忙死了!现在早上天一亮便去了理事楼,中午回家吃饭,然后就立刻回去了,直到天黑才回到家。所以自然也无暇去关心最近魂不守舍的二嫂。 刘成从京城回来后,公孙璐又紧接着要离开,中华总商会要在京城中召开会议讨论下半年要如何运营,公孙璐身为会长便去了京城。 家中便只剩下公孙季和刘成,大郎和三郎虽然一直跟着公孙季在学习,可是这出师要好几年的。暂时也帮不了邹晨什么忙,只能这几天让他们跟在身边做个记录和传递文书的工作。 邹晨是很乐意教大郎和三郎做商业这一行的,毕竟其他的几个哥哥是要走仕途。小七自然也要走这条路,家中需要男人去经营这些作坊和厂子,女人做商业这一行实在是太不方便了。邹晨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厂子交到几个嫂子手里,几个嫂子将来在家里安安稳稳的做大娘子,每月有月例银子花着。一年四季不缺少她们吃喝,只要求她们孝敬父母。做哥哥们的贤内助帮着把家管好就行了。 说句实话,邹晨是从心里认为她们是没有经商能力的。也许将来文相爷家的七姐是有这个能力,毕竟她在家里可是接受过了管家和经商的培训,可是七姐是断不会染指邹家的产业。因为邹家每年赚的有一大半是送到文府手里,成了她几个叔叔和众堂兄弟的日常花用以及人情往来。如果她接手了邹家的产业,恐怕文府的几个叔叔和堂兄弟没有一个会答应的,枯泽而渔的道理他们都懂。 他们文家是泽,邹家就是泽里的鱼,把水抽干固然是可以捕到许多的鱼,可是从此之后便不再有鱼了。 邹晨不由得焦急,自己最多也就是在家里呆到十九岁,将来邹家怎么办?如果大郎和三郎不能快点成长起来,难道要自己以出嫁姑娘的名义再帮着邹家管这些作坊和厂子吗? 乌倩这一日趁着家里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问了一句,“小晨,我听说帐房在招先生?” “是啊!”邹晨回答完了后继续神游天外,有一口没一口的扒着碗里的米粒。 “那你看我兄弟乌有孝怎么样?”乌倩问道,“他这几年在咱们邹家学馆里也跟着先生学了不少的东西,识得几个字,能不能应得上?” 邹晨脑子里想着作坊的事情,便随口道:“二嫂,如果有孝兄弟真有这个意思,不如去试试,只要让帐房里的人满意自然能应得上。”这句话一说完,饭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邹正达和邹正业丝毫没有察觉,俩人正低声议论今日那几个秀才整理的农书。 柳氏抬起头说道:“倩,你吃饱了没有?你看下小宝……”乌倩听了这话便答应了一声去照顾孩子了。 小七抬起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摇了摇头继续埋头吃饱。 黄丽娘看了看二嫂,又看了一眼乌倩,再看看女儿,疑惑的挑挑眉毛。 第二百六十四章 乌倩的心思 自那一日后,乌倩便有些不对了起来。每日吃饭的时候不言不语,看向邹晨的目光充满了试探和不解。她更加留意起家中的帐目来往,找了刘成好几次,刘成每次都是恭谨的任她看帐本,可是等她走了之后将她的行动告诉给了两位主母。 前几日说是让她兄弟来应试帐房的工作,但是等到帐房都快招满了,也没见乌有孝过去应试。 邹晨毫无察觉,依旧是每日忙碌着。 柳氏和黄丽娘俩人听刘成来汇报过几次,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想找乌倩谈一谈,可是每次一提到这事乌倩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根本没有办法谈下去。 当初分家之时,邹家一穷二白,若不是因为邹晨招来的那几头鹿,哪里有第一笔钱去盖院子? 后来又因为邹晨想出来了稻田种活物的好法子,去找黄外祖借了银子才算把家业给挣下来,再后来,磨豆腐,养了林蛙,再然后,……家里桩桩件件都是邹晨一个人操持,柳氏和黄丽娘几乎上就没有做什么事情。更别提几个哥哥了,那更是坐享其成。 俩家曾坐在一起商量,准备将邹家的一半家产给邹晨做嫁妆,给邹晨分完了嫁妆等到小七成亲之后再提分家的事,也不按什么长子次子,几个孩子一人一份,全部平分。 这一日吃过了午饭,柳氏抱着小宝坐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纳凉。小宝伸着小脑袋,看着头顶的葡萄直流口水。 柳氏咳嗽了一下开口道:“倩,你最近有心事啊?”乌倩正看着儿子发呆,猛听得说到自己,忙站起来说自己没什么事情。 柳氏又道:“我看你整天心事重重的,是不是你娘家有事?若是有事只管讲,咱们是一家人。能帮着你想办法的,自然要帮的。” 乌倩便低下头,再三说了自己没事,柳氏就又道:“如今咱家里不说家大业大,也是颇有些份量,不免就有些人想背地里使些坏,挑唆着你们。倩啊,你可须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一个家里过的好不好,就是看兄弟们和不和睦。”这却是在说乌翠。自从乌翠给金兰说了媒之后,黄丽娘可是把她恨上了。那一日她走后,乌倩便明显有些不对。不是她挑唆的还是谁? 乌倩听到阿姑这样讲,脸上便染上了一层红晕,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这孩子,心思重,平常有啥事的。也不太爱和人说。你若是有啥想不开的,和我说,我还能亏待了你们吗?”柳氏苦口婆心的劝道。 “阿姑,我,……”乌倩说了一句便不再往下说了。 柳氏叹了口气,“当初。你阿翁和你三叔从老家分出来的时候,一穷二白,一家就给了二两银子。若不是黄家来闹,我们一家只能分二十来亩地。可是你看看,现在咱家过的是啥日子?你阿翁成了司农知事,二郎是个秀才,你再苦熬个几年。等二郎金榜提名那一日,你们再有个自己的小家。这一想想就令人羡慕啊!” “倩啊!”柳氏摸了摸她的秀发,“人要学会知足!如果咱家和以前一样,你跟着我们,过的不也是苦日子吗?你阿姑我啊,别的本事没有,就知足这一条。” 乌倩听了这话低下头去久久没再言语,柳氏还想再说几句,可是小宝却开始闹腾了,指着头顶的葡萄架子非要给摘几个葡萄尝尝。现在是五六月天气,葡萄哪里能吃,柳氏和乌倩一左一右的开始哄起孩子来。 等到过了几日,休沐到了,二郎他们从府学里回来,吃过了饭邹正达邹正业把几个儿子和儿妇们叫在一起,却唯独没有叫邹晨。 “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件事情要和你们说说!”邹正达便说道,“这事,便是以后咱们这个家,该怎样分。”邹正达和柳氏交换了一下眼神,柳氏点了点头。 钱,谁不喜欢?可是为了钱失了兄弟情分,那还不如没有钱。俩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趁早把分家的事给提出来,以免得家里几个孩子为了钱财上的事情生气。 二房的出路,不在于那些银子,而是二郎和六郎能否金榜提名。只有他们做了官,这才是正经出路。人都是有私心的,邹正达和柳氏也不愿意将来自己的子孙后代只能世世代代依附在三房身上,只有孩子们有了对等的地位,二房和三房才是永远的亲人。否则,等过了几代之后,二房便只能为三房打理家业,便如同大郎和三郎一样。 几个孩子听到说分家这事,纷纷疑惑了起来,七嘴八舌的问这是为什么,却被两个父亲呵斥了一番,便正襟危坐,肃容听父亲说话。只有小七的眼睛骨溜溜转转,目光在乌倩和李锦绣身上流连了一会。 “咱家,以前是啥样,现在是啥样,你们都是知道的。咱家是因为甚原因变成了现在这样,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所以呢,我们早就商量好了,将来这家业,有一半是属于小晨的嫁妆,剩下的你们兄弟几个才可以平分。”邹正达这一番话说完,几个孩子都点头表示同意,只有乌倩瞬间愣了一下,显然这消息极其令她意外,李锦绣则是无所谓的低下头。 因为这事关邹晨,所以邹正业和黄丽娘没有说话,只做了一个听客。 “阿爹,怎么突然说起这事了?不是早就说过了吗?这家业一半是小妹的,剩下的才是我们兄弟,早就知道了啊。”二郎疑惑的问道。 邹正达听到儿子这样说,欣慰的笑笑:“我这不是想着,小六和小七慢慢长大了,也该知道知道这事,所以就找机会和你们说说。” 四郎则是向李锦绣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李锦绣轻轻摇摇头,示意这事和自己无关。 邹正达又道:“你们小妹为了你们,小小年纪便知道操持着养家,若不是她,岂会有咱们家现在的光景。说不得你们现在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田里耕种呢。你们几个好好的用功,将来给我们考个三甲过来,这才是真正的报答我们。” 二郎兄弟几个听了这话,急忙点头称是,邹正达和柳氏这才欣慰的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过了一会,一家人便满怀心事的各回了各院。乌倩一边给二郎铺床一边在脑子里不停的思考今天阿翁说的这番,二郎连叫了她好几声,她只是随口答应了一下。 二郎便问道:“娘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从我一回来你就魂不守舍的?” 乌倩这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道:“没什么。我是在想我兄弟的事情。”乌倩没敢说是在想分家的事情,便撒了个谎。 “你兄弟怎么了?”二郎脱了外面的衣裳,只着中衣坐在榻边洗脚。 乌倩蹲下身子。撩起水替他洗脚,“我兄弟在族学里学了几年,我看他也没有甚大的能耐,想让他跟着帐房学习管帐。将来也好支撑门户,你看怎么样?” 二郎笑道:“这倒是一个好法子。若是学会了管帐,以后不论是给自己管还是去做别人家的帐房都是有好出路的。” 乌倩拿起一块布将二郎的脚干净,道:“倒是和我想一块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说到这里住嘴不说了。二郎看了一眼浑家,见她露出为难之色,连问了几遍。乌倩才说道,“前几日,我倒是和小妹提了提,可是小妹说让有孝自己去应试。” “怎么了?这不是很正常吗?”二郎站了起来,将油灯移到了床榻边高几上。然后拿了一本书歪在榻旁,就着油灯看书。 “二郎。有孝是我亲弟弟,他若是去考试岂不是让人笑话吗?”乌倩气鼓鼓的看着丈夫。 二郎笑了一下,把书小心的放在高几。伸出手将乌倩揽在怀里,低语道:“你个小傻瓜,原来是为了这事?”说着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 “家里的规矩都是事先定好的,若是为了你弟弟去打破,那还不如当初不去定。小妹想必也是基于这个考虑才这么说的!再说了,你是我的浑家,你说你整天想着你弟弟的事,你可对得起我?我可是难得回来啊?”说完了后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乌倩啐了他一口,倚在他的怀里,将手伸进衣裳里轻轻抚摸他的肌肤,“你这一去都是半个月不回来,我一个人在家里着实无趣。” “小傻子,苦也就是苦这几年,哪个秀才不是这么苦过来的?不在府学里读书,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参加科举。等到我金榜题名,你的好日子不就来了吗?”二郎说完这话一翻身将浑家压在了身下。 乌倩刚刚提了一个话头,便被二郎给堵在了嘴里,加之夫妻又是半个月没见了,眼见得二郎这样便也动了情,一时之间,屋子里再也没有了说话声音…… 四郎和李锦绣回到蛙鸣院里,刚进了屋便把李锦绣给抱在了怀里,一番亲热之后才想起问今天的事情。 “这几天家里是怎么了?”二郎躺在床上问道。 李锦绣躺在他的怀里,悄声道:“这几日二嫂有些不对劲,二婶敲打了她好几次,……”便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和四郎说了一番。 四郎听了之后呵呵直笑,“兄弟们各个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只是这事你不许掺和进去。” 李锦绣打了四郎一拳,嗔道:“我掺和甚?小晨一年给我的红利就够我花的了,再加上家里给的月例银子,我有吃有喝的,才不去掺和这事呢。再说了,不管是谁主持分家,将来也不会少了我的那一份,我才不去操这个心呢。” “咱们这个家,等到小七成亲之后,肯定要分家。二哥也是知道这事,他断不会容乌倩胡闹,你呀,安生在家里给我呆着,别给我惹事。” 李锦绣听了这话不依不饶,“我给你惹什么事了?你这样编排我?” 四郎一把拉住她的手,嘻嘻笑道:“怎么没惹事,你说这都多少回了,也不见你给我生个儿子出来,你不是惹事是什么?” 李锦绣听到这话,羞得红了脸,脑子却闪过母亲说过的话,劝她年纪太小不要过早生孩子,所以教了她一套避孕的办法,确实有效果,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怀孕。 四郎看到她红了脸,又来了兴致,紧紧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第二百六十五章 海上丝绸之路 亲,你淘了没?伦家败了好多吃的,吃货一枚啊!我是有多爱吃啊?感谢月夜紫灵儿同学的多次打赏。 公孙璐从京城回来了。随着他的归来,朝廷每年春秋两季税收也拉开了帷幕。 每年开封府等七十个州的夏税五月十五日起纳,七月三十日毕;秋税自九月一日起纳,十二月十五日毕。一般情况下,各个州县征收的各项税款,会在每年四月便开始强征,一直收到七月才勉强收完。然而近几年陈州的税一向好收,只需要将税单往各乡一送,过一段时日胥吏们便可以下乡一次收齐,所以这几年历任的知州们从来就没有为收两税而犯过愁。 随着陈州府境内民众生活水平提高,胥吏们下乡收税也好过了许多。以往每次下乡均要里正户长或者乡书手陪同,挨打挨骂虽然是没有的,可是冷言冷语却是听得多了,而且又是抓人又是毁人房屋的,积了巨大的民愤,所以胥吏们不在税收之时根本不敢下乡。 假如说有人告某个乡的乡民偷牛扒田,让胥吏们下乡抓人,都跟要了他们命似的。往往都是带着几十个兵丁,武器齐全,趁着夜色偷偷的去抓,只要是胥吏们被抓到了,打伤都是轻的,重则打死,知州和县令们为了平民愤,根本就不审理民打死吏的官司,直接给胥吏家十几贯烧埋费罢了。 而现在只需要带着几个税官,连兵丁都不带,驾着几辆车子往户长家里一停,不出几日,陆续便可以交齐了,既省力又省心。 惹得临近几个州县纷纷羡慕陈州的胥吏清闲,后悔怎么爹娘没有把自己生到陈州境内。 这些乡子的税。就数邹家庄和黄家坪的最好收,每次胥吏还未到,税收早已经准备好,就等着他们派车过去拉。庄子里又备下了好酒好菜,胥吏们混了几天吃喝之后,抹干净嘴便可以拍屁股走人。黄家坪的,总是会一人送一点小东西,或是弹珠或是玻璃佩饰,拿去宛丘卖了多少也能换几十贯钱,到时兄弟们一分也都能给家里扯几件衣裳穿穿。 而邹家庄的税那些胥吏们更是抢着去收。因为等到他们走时总是一人得一匹下等棉布,虽然是下等的,不过是错支漏纱。染了色做了衣裳哪里能看出来。再加上户长和乡书手态度谦和,好酒好菜的供着,所以往这两个庄子收税每次都是要抓阉,抓到的人欢呼雀跃,没抓到的则是唉声叹气。 其实在邹晨来看。每年交的夏秋二税,实在是非常的少。只要不交支移税,老百姓便可以很轻松的将税给交上。 谷税一亩地才收一石粮食,而且可以用绢抵,再加上身丁税、物产税、帛税、杂变税,这些全加起来也没有后世人交的税多。所以她总是劝着家里人。既是来收税,不如早早的把税备齐了,胥吏们安心咱们省心。以后若是有什么事需要胥吏们帮忙也能使得动他们。 这些年,凡是加入邹家庄农会的,产量都是连年翻了几番。往年一亩地两石半粮食已经是顶了尖,现在打三石粮食都会被人嘲笑是个不会种田的。基本上每个农田里,都可以看到间作套种的身影。现在大农会琢磨出一整套的蒜、菠菜、西瓜、秫秸、绿豆的套种技术,整套种下来之后。菜田和农田得到了大量的应用,不仅农民的收入提高了,产量也相应的提高。 再加上现在大凡是庄子里有林子的,便跟着邹家一起学蘑菇大棚的种植技术,蘑菇大棚盖在林子边上,依靠着林子上方的树叶遮挡着强烈的阳光,林子里面种植着药材或是黄豆绿豆,将所有的土地都大面积的进行利用。 现在好多富家翁流行买林地,林地买回之后,从大农会请一个经年的种药材技术员过去指导一番,虽然要价甚高,需要五十贯,可是药材技术员非常负责任,根据这个林地的光照和林子疏密程度为他们挑选合适的药材,等到林子的药材丰收之后,收益是绝对超过五十贯的。 邹家庄的人是最忙碌的,老年妇人们整天呆在家里做家务,年轻的媳妇们都在棉织厂里劳动,心灵手巧的都在羊毛作坊里,男人们不是在田里劳动就是在白糖作坊里做工,家家户户只剩下了一些小孩子整天满世界的顽耍和吵闹。 于是邹晨提议,不如庄子里出钱,设立一个幼稚园,招收那些两岁以上的幼儿。请了数个三十岁以上的妇人照顾孩子们,每天早上送过去,到晚上才接回来,中午管一顿饭。结果这个提议一通过,凡是家里有孩子的都要求往幼稚园里送。大家也都不是蠢人,送到了幼稚园之后自己就能腾出工夫去做其他的事情,哪怕就是编个席子还能挣十几文呢。而且管一顿饭,有免费饭可吃这上哪寻去啊? 最主要的是这是免费的,邹家庄所有的人都可以享受这个福利,费用是由几个作坊出的,说是为了解决工人们的后顾之忧。 于是邹家庄的老人羡慕的说,这些年轻人把老几辈没享过的福都给享了。 人们有了钱,还会在乎那些税收吗?所以那些胥吏们来时,庄民们便难得的露出了笑脸相迎,处的就跟一家似的。 这一次的税收,早就是交到了乡书手的家中,他给封存到了族里的仓库中,单等着胥吏们来拉。 乡书手邹珍是邹正文的父亲,和原里正邹玮是亲堂兄弟,同邹老爷子邹瑞乃是不出五服的堂兄弟,是以在邹家庄颇有威信。 此次来收税的乃是姓郑,在家中排行老大,因在知州府领了一个班头的职位,所以人称郑大班,和仇九关系较好。 他乐呵呵的看着库房里已经码好的布匹和粮食茶叶,拱手道:“某这次领了邹家庄的差使,便知是极好完成的,果不其然,俺们人还未到,你们庄子里已经把税给收好了。” “值当了甚?为国纳税,庶民当如此。”乡书手邹珍笑吟吟的人看着胥吏们清点库房。 郑大班竖起了大拇指,哈哈大笑。 邹晨这时,正在理事院中自己的办公室听公孙璐介绍在京城中的事情。 随着棉布大量的市场上出现,价格已经出现了开始走低的趋势。所以商会的成员对此非常的紧张,希望能够找到其他的办法以阻止棉布的降价,甚至为此他们开始要求各个棉织厂降低产量,可是哪怕如此棉布的价格还是落了下来。 所以经过商会的多次讨论,决定开辟新的商路,将棉布销售到海外来挽回降价带来的损失。 “在泉州设立商会的分会,然后将棉布销售到海外?”邹晨脑子里苦苦思考泉州的位置,若是这时有一份国家地图就好了。她只知道泉州是将来南宋的海上贸易发源地,和广州、明州并称为中国三大外贸港。北宋的时候,虽是注重海上的贸易却不如南宋那般的信赖,南宋时,由于丢失了中原腹地,丝绸之路被断绝,所以只能另辟蹊径,开始了伟大的海上丝绸之路,南宋的经济税收有一大半是来源于海上的贸易,市舶司功不可没。 真是未曾想到商会的成员们居然眼光如此长远,一百多年前便看中了泉州的重要性。 “是的!”公孙璐坐在邹晨对面,旁边是大郎和三郎,公孙季坐在一旁低垂着双目却不说话。 “会长和副会长每家出五千贯,理事两千贯,会员随意,在泉州设立海上贸易中心,用以购买数艘大型的海船。然后将我们商会所有成员的物品装上大船远销到大食、大秦、波斯、白达、麻嘉、伊禄、故临等国,……” “一艘海船的价格并不便宜吧?”邹晨好奇的问道。 “若是普通运粮双桅多浆海船,每艘等价约为五百余贯,载重较少,只合适于往来扶桑。若是平底海船约得八百贯左右,若是想打造载重一万石的多车多浆海船,造价约为一万贯每艘。……”公孙璐倒背如流,款款而谈,将市面上所有的海船价格一一道来。 “市舶司那里关系疏通好了吗?”邹晨随口问了问。市舶司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关系疏通不好,哪怕就是取得了航海资格,到最后也会被市舶司盘剥的血本无归。 公孙璐笑了笑,“商会中的韩副会长负责此事!” “韩副会长?韩琦的庶子?”邹晨想了一下,恍然大悟,若是韩琦的庶子那岂有打不通市舶司关系的? “那文相的意思如何?”邹晨又问道。 公孙璐听到文相的名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束手答道:“文相未曾见我,只是派了管家来传话,说是只要照章纳税,不惹事生非既可。” “海上贸易多有危难,沉船失事乃是常有的事情,若是商会里买了海船,必须要挑那板木、人工、材料最好的船,以免得会员们血本无归。”邹晨说完了这句话,公孙璐急忙点头称是。 伟大的宋代海上丝绸之路就要来临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遥远的欧罗巴 公孙璐听到小女郎的话,笑了笑,“正是,此事在商会的会议之中也议论了。咱们中华总商会向来是以厚待工人们著称,所以自然在这一方面要更加注意些,待我们各自回家取了银子,还要重新开会,敲定下一步的计划。”什么回家取银子啊,其实是让这些商会的几个副会长回家给各自的靠山们汇报情况,等到靠山们同意了,再回到京城去。 其实中华总商会的成员绝大多数都在京城,只有邹家是在宛丘。其他的商家不过是一夜之间便可以将情况汇报给主家,而邹家则是要赶两天的路才可以回到宛丘。邹晨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在京城设立一个类似于办事处的机构,将来有任何事情邹家也可以迅速知道,可是现在人手人匮乏,仅仅只有公孙璐一个人,是万万不够的。 邹晨听了这话便笑道:“买了海船后,将咱们的货物送到了海外各国,还可以从海外各国将他们的东西再捎带回中国。海外有象牙、珍珠、珊瑚、金、银、马匹,……” 说到马匹邹晨莫名的激动了起来,“在瓮蛮国(今阿拉伯)他们那里盛产一种马匹,比河套那里的马匹个子矮小些,速度极快。若是能将他们的马匹贩些过来就好了。” “小女郎,贩马的危险性更大些,这些是活物,在海上会大量死亡的……”公孙季原本一言不发,可是听到邹晨这个设想之后,终于忍不住打断了。 邹晨嘿嘿笑了笑,难得的尴尬了起来,“我这不是激动的吗?咱们大宋最少的是什么?是马匹啊!若是有大量的马匹存世,哪里会怕那些什么契丹,西夏。辽人?还不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公孙季是一直明白这个小女郎眼界极宽,而且又一直希望大宋更加强盛和繁荣。每次大宋和周边国家打仗,她总是非常的焦急,恨不得以身相代冲到前线去。只可惜她是一个女儿身,若她真是男子,仅凭着她这些见识,早就允文允武,在朝堂上扬名,建功立业不在话下。 可惜了啊!是个女儿身。只能局限在方寸之间,将来嫁人生子。为夫家操劳,每日周旋在内宅之中,和那些妇人为伴。 公孙季想到这里。又把头垂下,闭着眼睛心里一阵惋惜。 而邹晨的心思,早已经随着海船二个字飘到了富饶而广阔的美洲大陆之上。 美丽而广茂的美洲大陆,现在已经被挪威的红胡子埃里克发现了吧?他的儿子莱夫.埃里克松想必这时正站在加拿大的文兰岛上(纽芬兰岛)采摘着那里的葡萄,指挥着手下人建立着村落。 而在未来的1421年。明朝的大太监郑和将会驾驶着无敌宝船,裹挟着上国之威,穿过马六甲,顺着航线一路往西,游历了欧洲之后,最终踏上美洲的土地。将玉米、象牙、黄金带回中国。70年后,伟大的哥伦布手持着一份从郑和手里流传出去的航海地图,发现了‘印度’将那里的原住民称呼为‘印度人’。 邹晨最想要的就是玉米和土豆。这两样农作物如果拿到中国来,可以解决所有人的粮食问题。只可惜,宋代的航海技术虽然发达,可以建造三十二轮之多的踏车驱动的海船,却由于航海图的匮乏。使得宋代的商船,只能来往于泉州和耶路撒冷之间。 中国的瓷器和香料通过一艘艘的海船源源不断的运往耶路撒冷。再通过这个圣地分散运到各个欧洲国家之中,直到1099年十字军东征攻破了耶路撒冷,中国才断绝了与耶路撒冷之间的经商。曾有人描绘宋代航行在海上的商船若是将它们在大海中首尾相连,可以从中国的泉州排到耶路撒冷去,在海中形成一条商路,由此可见海运业是多么发达。 随着耶路撒冷的战火,宋代的海运业也受到了打击,只能将货物销售到近海海域中的几个国家。比如:晏陀蛮国、麻逸国、日本、渤泥国、三屿等。 若是穿越的时候,带来一幅世界地图那该多好,邹晨深深的后悔。她所知道的只有马六甲,只有新加坡,其他的就再也不知道了。 还有三四十年,耶路撒冷将陷入战斗之中,商路断绝,中国的海商们开始蒙受巨大的损失。一直到明朝,随着郑和下西洋的礼炮声响起,中国的海船才再一次的出现在大西洋上。 “哥罗富沙”邹晨在一张纸上写下了这个地名。 她将纸交到了公孙璐的手中,沉声道:“据传说,这个地方有麒麟和五色鹦鹉,先唐时他们的酋长曾不远万里来表上奏,向我国表达善意。据另一则传说,谁控制了哥罗富沙,谁就扼住了威尼斯的咽喉。” “哥罗富沙?”公孙璐接过了这张纸,露出疑惑的表情,转过头去问公孙季,“父亲,您知道哥罗富沙在哪里吗?” 公孙季抬起垂下的头,低声道:“从泉州一直往南的海峡,欧罗巴各国的商船如果要往大宋而来,必须要经过晏陀蛮国和哥罗富沙海峡。如果大宋的商船要往西去,也必须经过这一处海峡。小女郎说的对,这处海峡非常的重要。” “既是如此重要,那为何不派兵去守?”公孙璐说道。 “中华总商会去了之后,兵肯定就会跟着去。”邹晨笑吟吟的说道,“商会身后全是朝中各位重臣,这次居然想起了要走海上贸易的心思,也不知是哪位朝臣想出来的,既是诸位相公们都同意,想必以后自然会有方便。若是你们的货物在哥罗富沙出了问题,那损失的可就不是数万贯了,所以相爷们自然会保你们周全的。” 公孙璐听了这话猛的一拍额头,“哎呀,我真是个蠢人,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你们可以在那里建立城寨,设立长期的办事处。海运利厚,众人皆知。相公们岂会容许别人觊觎自己的财产?必然会派兵去保护办事处,兵一到,哥罗富沙便成了宋境。旁边的数个小国,哪个敢与我国为敌?”邹晨笑道。 “这条航线,据我所知,从泉州或广州出发,穿过哥罗富沙,一直往西南而去,那里有一个广茂的大陆,便是我们所说的欧罗巴或者茶弼沙。我喜欢称其为欧洲。一般我们的货物会在勿拔国(今也门)和中理国(今索马里)中间的海湾往北进入三教圣地耶路撒冷,但是如果往西的话,会到达另一个国家。这个国家叫做勿斯里国(今埃及)……”邹晨拿出一张纸随手勾勒出了一副世界地图,只可惜画得七扭八歪的,自己也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她红着脸仔细的讲解了一下从马六甲海峡往欧洲而去的航线。 “小女郎,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耶路撒冷由于身处三教圣地,所以早晚要发生战争,要我们寻找新的丝绸之路的交货点?勿斯里国是吗?”公孙璐听了邹晨的解释之后恍然大悟。 “我就是这个意思!”邹晨用并不确定的声音回答道,“进入到勿斯里国境内之后,再往北航行一段,就会没有了去路。但是如果将货物全部装上骆驼,再往北,你们就会看到一个身处内陆的海洋。这个地中海的北部就是我们所说的威尼斯和斯加里野等国,也就是欧罗巴。” “在勿斯里国境内有一条尼罗河,从辛努塞尔特三世开始就沿着尼罗河挖了一条运河想要连接红海和地中海,千年以来一直在不停的荒废和使用之中。也许这条河道,你们可以利用一下!”邹晨苦思冥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苏伊士运河。 “小女郎,这些你都是在哪里听到的啊?”公孙璐听了半天。终于弄明白,可是却又疑惑了起来。旁边坐着的公孙季却是抬起头炯炯有神的看着邹晨,仿佛在看着一件稀世的宝贝。 “秀才不出门,可知天下事,这世上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国家,这个国家确实是有这么一条运河,这条运河虽然不能真正的连通红海和地中海,却可以缩短你们和斯加里野(今意大利西西里岛)等国之间的航线,如果将来有一天,耶路撒冷真得起了战争,那么勿斯里国就可以作为备用的中转站。你们不如在航行的时候,派出数条小船在勿斯里国的尼罗河进行探索,这样你们就知道了。”邹晨顾左右而言他。 公孙季这时开口说道:“小女郎说的这些,我也曾是听说过的,以往听来往于海洋之上的大食商人说过辛努塞尔特的传说,据说他们信奉的乃是狮身人面,人死了之后要在尸体里面装上香料,以保持千万年不朽,然后将他们的父辈葬在石头造的尖塔里面。” “对,这个塔就是他们国王的埋骨之地!”邹晨欢快的说道。 “小女郎果然是博学多才!”公孙季笑吟吟地说道,“勿斯里国现归白达国(今伊拉克)管辖,听说在勿斯里国的那条尼罗河上每隔一两年便有一老人自江水中出,头发黑短、须鬓皓白,坐于水中石上,只露半身,掬水洗面剔甲,若是他的表情欢快,那么便会举国丰收,若是他的表情不快蹙着眉头,则今年或次年必有凶歉、疾疫产生,……” 邹晨和屋里的众人静静的听着公孙季在讲勿斯里国的古老传说,心驰神往,目炫神迷。 公孙璐不由得皱起眉头,以前怎么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有关勿斯里国的传说? ps: 这一章查资料查的好辛苦啊!!!!俄滴神。。。我写完之后突然发现,果然考据涨知识啊,今天又重温了大航海时代的知识。世界地图看了好几次,真心觉得学到了好多东西! 第二百六十七章 船队开行马六甲 “父亲,照您这么一说,这勿斯里国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产,去了之后岂不是两手空空?”公孙璐听了公孙季对古埃及的讲述之后,询问道。 公孙季瞪了他一眼,“孺子不可教也!勿斯里国里虽无甚物产,然则其他国有特产啊!象是玳瑁、象牙、檀香、犀角还有那昆仑层期国的昆仑奴,往耶路撒冷的航线上,只要能停靠的地方,便到处都是黄金,油膏,就看你能不能发现了!”公孙季说完哼了一声,又补充道,“不是我年轻那会,若是我年轻那会能碰到如此机遇,早就求人带我上船,往耶路撒冷而去了。” 公孙璐听了不服,又开始辩解,俩父子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开来,听得在旁边一直装哑巴和大郎和三郎目瞪口呆,他们说的一句也听不明白啊。可是往邹晨那里望去,却见她笑意盈盈的听着公孙父子在争辩,遇到合自己心意的还出声助阵,很明显公孙父子说的她是全然明白。 到此方才明白,原来这个小妹,果真是博学多才,并不是家里人虚捧出来的。 “小女郎,您确定耶路撒冷肯定会发起战争吗?”公孙璐突然开口问邹晨,邹晨正听得入神,猛听到话题又转到自己身上了,便开口分析起了现在欧洲的局势。欧洲的局势她所知甚少,只是从一部电影中得知,而这部电影则是非常有名气的《天国王朝》。 “耶路撒冷并不是属于某个国家,这个城市是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三大教派的圣地。而原本属于罗马天主教圣地的耶路撒冷被伊斯兰所占领,罗马教皇必不能忍受,肯定会组织手下的几个国王收复失地。……”邹晨便将自己所知道有关十字东征的原因给讲了一番。 “而实际上,这个战争发起的原因,却很简单,诸多缺少土地的国王和骑士想以富庶的东方作为掠夺土地和财富的对象。寻找出路与乐土。因为欧洲的君主们实在太穷了!他们的君主穷到什么程度呢?还没有咱们大宋朝一个守开封府城门兵丁的伙食好,……”邹晨以诙谐的语气调侃了一下欧洲的君主们。 屋里子的众人听到这话都笑了起来。 “可是战火波及之下,勿斯里国也难保安全啊!”公孙璐突然担忧了起来。 “那倒不一定,勿斯里国现在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国力强盛,如果欧洲各国要和勿斯里打仗伤亡是比较大的,所以还是比较安全。”邹晨说道。“勿斯里的亚历山大是一个天然良港,而且有重兵把守,欧洲的国家进攻不易。不过呢,我们现在分析的其实都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其实我们的海运业现在还没有开始呢!……”邹晨说了这句话,屋子里的人再次笑了起来。 等到笑过之后,公孙璐问道:“小女郎。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邹晨思考了一下说道:“等到船买到,先去占领哥罗富沙(马六甲)和晏陀蛮国(安达曼群岛),等到你们控制了这两个地方,整个海峡便归你们所有了。你们占领了这两处地方,便可以派出商船往来于东西两处。西可至欧罗巴,东可至木兰皮国(阿根廷),其实你们的海船再从木兰皮往东,便会顺着好望角到达昆仑层期国,再沿着层拔国(索马里)船道往东,又会回到哥罗富沙。” “你说甚?小女郎的意思难道……”公孙季突然激动了起来。 邹晨沉默半晌。方才继续说道:“公孙爷爷,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若是再往东走,看到的便是一大片海洋。在海上航行数月之后,会看到陆地,顺着陆地而行,不论是往哪里都可以有人烟,往北是到了欧罗巴。又或者是再回到大宋。” 公孙季听完这句话重重的坐回位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邹晨。似乎是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话。 “天圆地方!故老相传啊。……”公孙季喃喃念叨着。 “其实圆不圆,方不方的,我们都不用争辩,只要商船去航行了一圈便知道到底是圆还是方了。”邹晨愉快的笑道。 屋里众人听到这句话,都沉默了起来,默默思考着。 第二日,公孙璐取了一万贯会子的通票带在身上,怀里揣着小女郎所写的送给五郎的家书,急勿勿的离开了宛丘。 文彥博两日后便看到了这封家书,家书中条陈了数条哥罗富沙和晏陀蛮的重要性,要求文相尽快和朝中几位相公联合派出精兵占领这两处国家。文相将书信放下之后,叫来了门客们,向他们询问这两处地方的详细情况。门客中一个姓张,数年不第,取了一个同出身的名号,平时最喜欢研究海事。听到文相询问,立刻将自己所知有关海商的情况细细的讲了一遍,他也和邹晨的意见是相同的,哥罗富沙和晏陀蛮确实非常重要,如果占领了这两处岛屿国家,那么将来整个进出大宋的门户便全部落在大宋手中。 张进士补充了一句:“相爷!若是将这两国视为大宋国土,咱们派兵把守,将来光是一年四季的税收,也是不可想象。市舶司去年的税收不过是四五十万缗缗,若是能在这两处设了市舶司,门下约摸着最少也得数百万缗乃至上千万的税收。” “税竟如此之厚?”文彥博大吃一惊。 “相爷若是有意,门下这些年倒是写了一些笔记,可否容我取来给相爷看。”张进士拱手道。其他的十几位门客则是羡慕的看着他,平时只觉得他无用爱钻研一些商业之事,没想到在海事一项之上把他给显了出来。 文相不妨这人竟是随手记的有笔记,立刻大喜,命令他回去取。张进士跑的飞快,不出一盏茶的工夫便将自己这几年记的笔记给取了出来。 文相接过手一一翻看,只见上面记载的不是一些异国的风俗,便是海商之间的见闻,又或者是海运上的见解。最后。他在笔记之中,看到了一张非常简易的航海图。文相将笔记阖上,思索了良久方道:“悦之,你在某处做门客委实是曲材了。某有意荐你去一处,你可愿去?” 张悦之闻听大喜,立刻躬身施礼:“敢不效死命!” “你也知,朝中几位相公的家里人成立了一处商会,前几日他们说要搞海运,正巧缺少一位懂行的,我有意让你前去主管。你看如何?”文彥博随意的说道。张悦之原本还以为是要举荐自己去哪个衙门,没有想到却是让自己搞海运,便不由得有些气馁。可是再一想。自己一生所学便是海事,所爱也是海事,如今物尽其用,岂不是美事?便认认真真的又施了一下礼,声称自己愿去。 文相点点头。“待苦个几年,市舶司若是真在这两处设了衙门,岂能没个你的去处?”言毕抚须呵呵直笑。张悦之大喜过望,立刻一躬到底。 与此同时,各个相公家里也都在做着相同的准备工作。或是派了心腹子弟前去督导,又或者是准备好了银两就等着购买海船。而那些理事一级的家中。则个个悠哉悠哉的,万事都有几个相公打头,他们这些做知州做运转使的。只管等着到时收红利既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韩副会长带着数万会子的票子以及几个相公安排的人选,一路快马扬鞭去了泉州,到了泉州之后,直接去了市舶司。拿了几位相公亲笔书写的书信,转运使和知府本来就是这几位相公的学生。看到老师的书信哪里有半分的犹豫?立刻为中华总商会开通了营运资格。 仁宗末期航运凋零,所收的海税极少,朝廷派出的管押香纲使臣罗方每日无事可做,整天闲着。看到韩副会来办签运手续的时候带来的这几位都是相公家的门客或是子弟,便起了巴结的心思,询问他们所贩何物。当听说是准备购买数艘海船来往于欧罗巴和哥罗富沙之间,立刻询问还能不能再进几股。韩副会长想着多一个人出钱,便多一个人来承担风险,也就来者不拒,让他出了五千贯,给了他半股。 罗方回去之后和几个知交好友炫耀,说自己巴结上了几个相公的家臣,那几个好友纷纷撺掇着他让他去求韩副会长,看还能不能再进几股。罗方被哄不过,便去试探着和韩副会长又讲了一下,没想到韩副会长立刻同意,让他们一人出了五千贯,也给了他们半股。 那些下级官员,见到这生意是几位相公的,哪里能不巴结?到最后每半股被炒到了将近一万贯的高价,就是为了能钻进这个全是一二品大员的中华总商会中。也有一些真正的海商,这几年因为市舶盘剥无度已经无利可做,便歇了海运,这次却打听到中华总商会背景深厚,便起了攀附的心思,若是自家的商船能混入这个船队中,将来肯定不会有人来盘剥,交税是不怕的,只要不盘剥就行。 所以他们也纷纷找了门路,要求依附在中华总商会门下。韩副会长见到这些人都是一些经年的海商,也起了招揽之意。便同意这些商船编入这次的船队之中,只是要求必须听从商会的命令。这些海商们大喜过望,纷纷回家卖房卖地,只为了能筹得本钱去进货。 结果,韩副会长在泉州呆了几日,共筹了将近二十万贯的资金,到最后把他自己也给吓了一跳。难道泉州人这么有钱?竟是不害怕海运失利血本无归吗? 后来,还是身边带的几个门客给他点出了其中的奥妙,说这些官员是为了巴结几个相公呢。吓得韩副会长赶紧的逃离了泉州,他可不敢被人以聚财的名义让父亲被人弹劾。 原本,商会是打算只购买三四艘海船,现在手里有了钱,便有了底气,一口气跑到广州购买了数十艘大型海船,全部是三十二踏车的,载重千石以上。 半个月后,海船交付使用,货物早已经从水路运到了广州。 中华总商会的商船,在广州港随着一声炮响驶入了茫茫大海中。船队后面跟着大大小小的商船,数不胜数。 张悦之站在龙船之上,回过头看着渐行渐远的陆地,胸中充满着豪情壮志! ps: 宋代广州港建海船很快的,据称月余便可以交付使用。很令人惊奇和惊讶!不可思议。 第二百六十八章 邹二郎教妻 (感谢书友091016225316053、月夜紫灵儿、九天卐白玉的打赏,感谢所有投评价票的朋友。) 又到了休沐之日。 二郎和四郎六郎整整行囊回了邹家庄,将翘首等着邀请他一同去邹家庄的陈琦无耻地扔到了宛丘。 每次他们回邹家庄,家里都像过年一样的忙碌,早几天就把肉食准备好,屋子里打扫干净,一家老少聚集在庄外迎接他们归来。 待到吃完了饭,兄弟三人考教小七的学问,小七全部对答如流,惹得三兄弟赞叹不已,直呼小七比他们要厉害。小七得意的看着他们:那是,也不想想我是几岁开蒙的,你们是几岁开蒙的?我开蒙用得可是《大学》,你们开蒙只是《三字经》罢了。 考教完了之后,兄弟四人便契阔了起来。小七便大谈特谈阿姊是如何的辛苦,这一段棉织厂先是买不到地,无法扩大生产,眼看着生意被人抢走。然后棉织厂增多,生意又不好,最终商会的成员准备去搞海运,阿姊又忙了几天制定海运计划。待说完了之后,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二郎。 “阿姊做的生意,除了阿姊能,其他换个人谁也做不了。……”小七最终若有所指的说了一句话。 二郎听了小七的话,不在意的笑笑,随口说道:“那是自然,我们兄弟几个若是论读书,那自然是比不如小妹,若是论做生意,更是比不上。就是看这朝堂之中的形势,也是小妹看的清楚。有时想想,真替小妹叫屈,她若是男儿身就好了。” 小七听了这话不由得气馁。四郎则是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而不语。六郎却是象是弄明白了什么似的,摇头看着二郎。 待得二郎走后,小七歪着头看着他的背影,低语道:“他是没看明白,还是装糊涂?” 六郎伸个懒腰,“估计是看明白了,可是二嫂毕竟是二嫂,他能怎么说?” “好歹劝劝吧,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啊!”小七露出担忧的神色。 “家里出事了?”六郎和四郎异口同声的问道。小七摇摇头,故作老成的背着手,往自己院子里而去。一边走一边念叨,“天将乱,人犹不知啊……” 四郎和六郎听到小七这样不由得好笑的摇摇头,道了别也回自己院去了。 二郎回到自己院子里,看到正铺床的乌倩。皱了下眉。小七说的话他不是不明白,可是他能说什么?他不能当着兄弟的面说自己浑家的不是,更不能一回来就和乌倩争吵,活像家里人告状似的。他只能等乌倩自己把这事提出来,然后慢慢开解她。 第二天一早,邹晨吃过早饭便急勿勿的要往理事院而去。 二郎连忙喊住她。“小妹,你去理事院啊?” “是啊!”邹晨一边让杜昭帮她戴帷帽一边回答。 “我和你二嫂闲着没事,也陪你一起去吧!”二郎笑眯眯的说道。乌倩则是楞了一下。 邹晨透过帷帽看到乌倩的表情,笑了笑,欢快的答应了二郎的请求。 “你就把我和你二嫂当成隐形人,你该处理甚就处理甚。”二郎拉着乌倩的手,跟着邹晨往院外走。 邹晨的办公室每天都被人擦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自从进了办公室,邹晨就没来得及和他们说上几句话。不停的有人走进走出,汇报事情请她决议,拿着文书请她批示,杜昭跟在她的身后,替她磨墨添水。二郎拉着乌倩的手,坐在旁边的交椅上,一言不发看着邹晨忙碌。 这时,一个人焦急的跑进办公室,顾不得行礼,关了门大声道:“小女郎,我们的棉布被澶州的知州给扣下了。” 邹晨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悦的说道:“慌里慌张,成何体统?有何事慢慢道来。石竹,替徐掌柜上一碗香茶,让他定定神。”临危不乱颇有大将之风,二郎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小女郎,这可是上万贯的棉布啊。被澶州的知州不问原因的给扣下了,我能不急吗?”徐掌柜抹了一把汗,推开上茶的石竹,“我跟着商队一路往大名府而去,到了澶州被人设卡检查,然后直接便把布扣下,不说任何原因。我使了银子打点,才知道,原来这知州竟是和七老爷(文及甫字周翰行七)有嫌隙,如今扣了我们的货来向七老爷示威呢。……”徐掌柜一口气说完,然后扑通坐在交椅上面,泪眼婆娑。 邹晨听了这话便认真思索对策,二郎则是偏过头,挨着乌倩问道:“若是你,你怎么处置?” “自然是将此事告诉给文相,让他处置,文七叔可是文相的儿子啊。”乌倩理所当然的说道。 邹晨听到二嫂的话,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二郎一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二嫂不是别扭一天两天了,二婶也曾找过她说过几回话,可是依旧如此。邹晨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自己和她谈吧。如今二郎教妻,她心中自然高兴。 “那文七叔呢?他若是从此恨上了我们邹家怎么办?”二郎紧接着说道。 乌倩不由得张口结舌,“不能够吧!这明明是冲着他去的啊,咱们邹家帮他解决了麻烦,这怎么能恨上咱家呢?” “咱邹家帮他解决甚麻烦了?”二郎又问道。 “咱家的棉布不是因为他才被扣的,……”乌倩突然没有办法说下去了,是啊,解决甚麻烦了?一出麻烦直接扔给文相了,…… “这知州可喜欢女色,可喜爱古玩之类的?”邹晨看到乌倩不说话了,便扭头问徐掌柜。 徐掌柜听了小女郎的问话,摇摇头,“回小女郎,这法子我想过了,这知州平生不近女色,家中连个妾都没有。而且家徒四壁,送礼都没处送啊!”徐掌柜唉声叹气。 “若说咱这大宋朝有没有官清如水的官员,自然是有的,可是,若是说家徒四壁的官员,自然是没有的。一个知州一月的月俸便是将近二百贯,家徒四壁?你信吗?”邹晨听到家徒四壁不由得冷冷一笑,“不过是邀买清名罢了!他是不是经常穿着打补丁的官袍上堂断案呢?民声甚好?”徐掌柜听了这话用力的点了下头。 “去查一下他的儿子,他的女儿,他所有的亲戚现在的情况。越是这样邀买清名的官员。他子女教育的越不好。找到他的弱点,我们的棉布就回来了。你下去吧,若是银子不够只管去帐房支取。记住。别再去送礼,以免他将你送礼的事情拿去攻击文相。还有,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此人和七老爷有嫌隙。若是让我知道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说不得要请你离开邹家了。”邹晨沉着脸说道。徐掌柜连忙站起来称是,然后拿了邹晨批的取款条出去了。 “小妹。这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文相?”二郎笑吟吟的问道。 邹晨看了看狡黠的二郎,心里暗自好笑,你居然利用我来教,少不得我也配合你一下了。 “现在朝堂中出了什么事情,你们知道吗?宫里在立才人,周董二人因生皇女而生骄想要进秩才人。圣人写了诏书后中书省认为不合理,便驳回了圣人的请求。于是圣人改用手诏强行立了二女和温成之妹同为才人,温成皇后之妹不敢接受这个封号。大臣们认为这个升才人的诏书没有经过中书省。是不能认可的,而且后宫的两女宠幸太过,会生渎慢之心,又认为一个才人的月俸居然要二十一万文(210贯)和一百个中等家庭一年的赋税相等,实在太过浪费。正在朝堂中与圣人争吵。若是此刻文相突然被弹劾,会发生什么事情?”邹晨不回答二郎的问话。而是先讲起了朝堂中的局面。 “澶州的知州打得主意就是让我们告诉文相,然后让文相斥责他。这样他便可以趁机发难,邹家的商号与文相是何关系?虽然天下人皆知,邹家是替文相挣钱的,可是这关系却没有捅到明面上。若是在朝堂上因为这件被人攻诘,那文相只能避在家中,远离朝堂。……为什么宫里同时立了三女为才人,温成皇后的妹妹却不敢接受,文相和温成皇后的是何关系?和她妹妹又是何关系?想明白了之后便能明白,温成皇后之妹为什么不肯接受这个封号。” “圣人的家事,和那些大臣们有什么相干?爱立谁为才人就立谁为才人!”乌倩听了这话有些不服。 “如果咱们邹家真像你所说的这样,那离家破人亡不远喽,……”二郎呵呵笑道,乌倩闻听此言狠狠的瞪了二郎一眼。 “天家无小事,后宫立哪位为才人,就关系到朝堂上某一个人的利益。澶州的知州未必就和周董二女有关系,有可能他是文相某个政敌,也有可能是单独为了陷害七老爷,在我们看不清事实真相的时候,我们所做的只能死死保住文相,不论是谁来想要拉他下马,哪怕我们扛不住也得替文相扛着。” 听到这样的话,乌倩若有所思的点下头,二郎则是轻快的冲邹晨眨了眨眼。 “二嫂可知,当初周董二女有孕之时,满朝文武皆希望她们生的乃是皇子,所以为她们修建了潜龙宫,所费甚大,犹超过二十万贯。可是,两女先后产下的皆是公主,大臣们失望至极,对二女有满腔怒火。二女又持子生骄不知进退,偏偏要在此时向圣人要求进秩才人,大臣们要是能答应才怪。圣人为了平息大臣们的怒火,便顺便提了温成皇后之妹的品秩。文相哪里能容得了圣人如此糟蹋温成皇后之妹,自然是不许她接受这个封号。这就是朝争的由来,……”邹晨静静的说道。 “小晨,你怎么知道?”乌倩惊奇的问道。 “我猜的!”邹晨浅笑。 “那文相是帮谁的?”乌倩又问。 “你猜呢?”邹晨掩唇轻笑,云淡风轻。 “……” ps: 温成:仁宗的贵妃张皇后封号,史称温成皇后,她的妹妹也在宫中服侍仁宗,好象并不怎么得宠。 第二百六十九章 邹正业的心思 乌倩自从那日和二郎跟着邹晨在办公室里呆了一天之后,便变得有些沉默。后来又回了娘家一次,也不知是怎么说的,从娘家回来后脸上的表情一直不豫。娘家的人又来找了她一次,她拒绝见。隔了几天后,慢慢的开始有说有笑,柳氏和黄丽娘这才放下了心。 邹正业犹犹豫豫地走进了女儿的办公室,自从这理事院盖好之后,他只是在开院的时候来庆祝了一次,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进过大门。女儿搞的生意他一窍不通,指手画脚的反而添乱,所以他一直呆在自己的农会大楼。 邹晨看到父亲进来了,连忙站起身将他让到了旁边的交椅上,奉了一碗茶后开口问道:“阿爹怎么想起来我这里了?以前可从来没有来过呢。” 邹正业笑呵呵的说道:“随便来看看,来看看。”这时,不停的有人走进走出来汇报事情,看到邹正业坐在旁边连忙施礼问好。 邹正业见状便尴尬的说道:“我在你这里,你也处理不好事情,我还是回去好了,……” 邹晨急忙拦住,“阿爹,你没事定然是不会上我这里来,有事就说呗,我都听着呢。”然后挥手令那些汇报事情的人先等一会,她要与父亲谈话。 “小晨,”邹正业看到杜昭出去将门关好才扭扭怩怩的开口,“你阿爹我这几年也跟着那些个老农学了不少的东西,虽然我不识得几个字,可是,……”邹正业说了半天,前言不搭后语,然而邹晨却是听明白了,原来他是想出书啊。 “太好了!”邹晨是真心为父亲高兴。“出农书是好事啊,阿爹想何时出?” “我?我能出吗?”邹正业听到女儿没有嘲笑他,反而支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怎么不能?”邹晨笑吟吟地看着父亲,“又不是让您写经史子集,出的乃是农书,阿爹乃是司农知事,这正合您的职位啊。……”邹晨附耳过去,将出书的办法和邹正业低声讲了一遍。 邹正业迟疑的看着邹晨,“这能行吗?” 邹晨笑道:“农书购买者甚少。阿爹你拿着眷抄好的农书,去请知州做序,这有何不可?知州做了序。证明他关心农事,于他的名声也有益啊。”邹晨的办法便是让邹正业拿着农书去请几位知名的文人雅客给农书做序,一旦这些文人肯做序,那些士子们为着他们也定会买一册农书在家里放着的。 邹正业嗫嚅半晌:“我哪能请动他们啊?” “阿爹要是信得过我,就只管准备出书的事情。到时我用阿爹的名义去请,……”邹正业听到邹晨这句话便笑了,立刻站了起来说回去准备。 邹晨则是笑着将他一直送到了楼下,然后才回来处理事情。 邹正业难得对什么事情上心,如今一心一意的想出农书,绝对是要支持的。更何况。农书一般都比较薄,价格也较便宜。十张纸一文八,加上租赁版钱、工费、材料费等一张纸约合四文钱。若是出的多。自然价格就贵,可是农书一般也就是出个几百册便算顶天了,着实费不了多少钱。 邹正达这时站在理事院外面,焦急地走来走去,看到兄弟下来了连忙迎上去。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成了!”邹正业嘿嘿笑着比划了一下手势,邹正达见状便露出了笑容。俩兄弟联袂回了农会大楼。立刻宣布将要出书,凡是向农会提供改良种植技术的人他们的名字都可以出现在书里,那些老农们听到这个消息激动万分。咱们农夫啥时也能把名字给写到书里了?这个决策一提出,那些还将种植经验当做自己传家秘密的老农们,纷纷主动来到农会大楼,要求把自己一生琢磨出来的种植经验写在书里。 两位司农知事弹冠而庆!他们目的就是在于此,他们要的就是这些老农的种植经验,可是他们藏着掖着不肯说出来。 邹晨回到家之后,黄丽娘还拉着她好一通嘀咕,直说一个农夫还出啥书,话里话外酸溜溜的。听得邹晨哈哈大笑,劝她道若是你想出书,女儿我花钱给你印,不拘是想出什么都成,哪怕就是裁剪衣裳的书都行,只要阿娘高兴。惹得黄丽娘搂着她一通心肝肉的乱叫,直呼还是闺女知道疼她娘。 母女俩个正说着话,牛妈妈从外面走进来,交给了邹晨一封信,乃是五郎的家书。 信里将京城最近的形势向邹晨说了一番,其中最后几行字引起了邹晨的注意。信中说圣人最近颇为烦恼,因为封才人的事情已在后宫发了几次脾气,而朝堂之上却依旧是争吵不休,包拯又接连不断的上表,要求解除兖国公主和驸马的婚姻,圣人被扰不过,只能无奈下诏令二人和离,现在公主已经搬回宫中居住。 邹晨看着这几行字,犹如看到了朝堂之上刀光剑影,唇枪舌箭。她不知包拯为何这么一心一意的要求公主和离,她只知道公主和梁怀吉的私情被杨氏发现之时,包拯已经去世了。而在他生前,没有任何的史料记载他曾为公主说过话,他去世时,儿子才五岁,仁宗见到包绶衣着普通,不似别家的小衙内那般衣着华贵,甚为难过,便封了包绶公将仕郎、守太常寺太祝的职位。 五岁?她的脑子里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兖国公主是风五娘的堂妹,风五娘为了给她出气,不惜以身犯险,身陷开封府大堂。风五娘和仇九救过小七,不论他们做了什么,邹家都有责任替他们处理善后,邹家和文相是姻亲,文相和包拯是同年好友,…… 邹晨突然将整件事情给想了一个明白,这是一个老人在向文相托孤…… 人已老,子却尚幼,能奈何? 邹晨猛的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五郎的信件,眼中露出哀伤的神色,将身边的黄丽娘吓了一跳。 每一次的弹劾,每一次的上表,都是一轮又一轮的交锋,邹家稍不注意便会在这场洪流中被碾的粉身碎骨。包拯坚持要公主和离,司马光立刻跳出来反对。一个是文彥博的好友,一个是庞籍的学生,文彥博为了帮助好友不惜将温成皇后之妹拉下水,澶州的知州将邹家的棉布无故扣下…… “阿娘!我要去给五哥写回信。”邹晨说了一句,不等黄丽娘回答便勿勿的离开西院,快步走到自在居,提起笔将心中的猜测告诉给了五郎。 他们要罢文彥博的相位…… 文相这时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被政敌攻诘。 南中国海上,张悦之正吐了一个昏天黑地。若不是他平时就身体强壮,怕是已经命丧龙船了。幸好身边跟着的医士精通治晕船之术,让他含着一片姜,然后在他肚脐上贴了一剂膏药,才算勉强止住了他的呕吐。 初出海时的豪情壮志,已经被无边无际的波浪给完全拍打的一干二净。日复一日的海浪之声,无休无止的蔚蓝大海,看不到一点绿色,也看不到一点陆地,他犯了所有初次出海的人都会犯的恐海症。 对大海的恐惧压倒了建功立业的心,他甚至有那么一丝后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的答应了文相,做这一次航行的总管呢? 好不容易止住了呕吐,他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甲板上,回过头想要寻找故乡的影子。可是除了茫茫的大海,就只有逶迤不尽的桅杆。 看着那些被风鼓起的桅杆,他的心中莫名其妙的充满了感动。这是我的族人,在大海中我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们。我既然把他们给带了出来,就得把他们完好无损的带回去。 他重新站直了身子,面对着猎猎海风,脚下如同磐石。 大海!我来了……他对着无穷无尽的大海怒吼。 三天之后,澶州知州的详细资料被送到了邹晨面前,果不出邹晨所料,知州的儿子王衙内乃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爱财、爱赌博、爱美色,令她做呕的却是,这个美色却是男色。 邹晨命令徐掌柜设了赌局引诱那王衙内赌博,令其输了一个干干净净,然后又哄骗他写下巨额欠款。赌博回去的路上,遇到一个相貌清秀的英俊小生被马车撞到倒在路边。王衙门色心大发,将那英俊小生温言细语的拐到家里。那小生的家人尾随着王衙内一直到知州府衙门口,看到儿子进了门便立刻去知州大堂告状,告自己的儿子无故被人拐走。 徐掌柜等到下堂之后,立刻去拜访了王知州,到了晚上,棉布一匹不少全部回到了徐掌柜的手里。 王知州呆傻傻的坐在卧室里,看着一份状词,一份欠条,久久不能言语。 就这样,这件事情没有掀起一点浪花,没有对朝堂上进行任何一点影响,就这样的静悄悄的开始,又无声无息的结束。 消息传到文相那里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文相没有发表任何言论,只是说了一声知道了,只是从此之后待五郎却越发的亲切,真真正正的将他当做自己的孙子来疼爱。 ps: 纸张和出版费用来自程民生《宋代物价研究》 第二百七十章 邹萍动情的对象 大海广阔无垠,无边无际,稍不注意便会在海上船翻人亡,不知有多少商家满载着希望和憧憬,最后带给家中的却是噩耗。 所以,邹晨非常的担心,花重金购买了一份所谓的航海地图。可惜这份价值五十贯的航海地图,里面却有一大部分都是不知所谓的陆地和航线。如果不是邹晨没有那个能力去画等高线和航道线,早就自己画一张航海地图了,哪怕就是她脑子里记忆出来的航线也比这张重金购买的地图要靠谱的多。 邹晨和公孙季父子每天都要聚在一起,拿着这份不靠谱的航线图,推断着张悦之他们现在到了哪里。 随船而去得是大量的棉布、丝绸、香料、瓷器等等欧洲人急需的东西,海船上全部是巨大的木箱,以避免在路上发生碰撞和损坏,和后世的集装箱差不多大小。 “小女郎,你说他们现在到哥罗富沙了吗?”公孙璐发问。 邹晨将自己的目光从地图上抬起来,惆怅的说道:“算算时间应该到了吧……可惜这份地图不好,如果有一份详细的地图那该多好!” 公孙季抚着胡须笑道:“张悦之不是奉命要绘制一张详细的海图给文相爷吗?” “是啊!”邹晨闻言笑笑,“可惜这份第图要几年之后才可以完成了,他们从泉州到耶路撒冷,再拐道勿斯里国,这就要一年的时间,再用一年的时间回来。” “顺风顺水的话也要一年半的时间。”公孙季紧接着说道。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想起了远航的船队。 时间,就这样在一天一天的等待中渡过,那么漫长和令人期盼。 黄丽娘每日看着女儿早出晚归的忙碌,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心疼不已。她多次劝邹晨不要这么劳累,无事的时候也出去别人家里做客和那些小娘子们接触一下。宛丘和几个乡子里的大户请她和柳氏去赴宴,她也曾喊着邹晨一起去,可惜邹晨不是在处理事情,便是在听着各个掌柜的汇报,哪里有空闲出去玩呢。更何况邹晨好象更乐于此中似的,每天虽然忙碌,却总是神采奕奕。 偶尔去了几次,也和那些小娘子们说不到一起,那些小娘子们谈论的无非是首饰衣料。又或者是别家的闲话,邹晨完全插不上嘴。 就连邹萍的聘礼,也是黄丽娘和柳氏带着几个儿妇去的。只是和邹晨说了一下,男方来了几个人,都是谁来的。 邹晨倒是为邹萍真心高兴,却也只是送了一份礼过去。邹萍曾来了几次,向邹晨汇报宛丘商铺的运营情况。然而对自己的亲事却只口不提,一旦问她便是一脸的落寞,象是对亲事极为不满意似的。邹晨和她的关系又不象和美娘那船可以随意说话,问了几次也不敢再开口问了。 邹晨正在处理着事情,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想起了邹萍,正埋头看文书的时候听到杜昭说邹萍来了。 “萍姊。我正想你呢,你就来了,可见这人经不起念叨。”邹晨急忙起身将邹萍迎到了屋里。亲自为她倒水。 邹萍面色看起来有些落寞,推辞道:“小晨,别倒了,我不渴。我来是……”话未说完,眼圈却莫名的红了起来。她猛的转过身去。 “萍姊,你怎么了?”邹晨示意杜昭和石竹石燕出去。让她们关上门,才走到邹萍的身边低声问她。 “小晨!我这里,实在是忍受不了,我觉得我整个人快要炸掉了。”邹萍见到屋里没有了别人,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后扑在邹晨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姊姊,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邹晨轻轻抚着邹萍的秀发,轻轻柔柔的问她。 邹萍哭了一会,才离开邹晨的肩头,“没人欺负我,没人,是我自己,我,我不想活了……” “快别说这样的傻话,活得好好的,怎么能这样说?”邹晨递给了邹萍一方手帕让她擦脸,邹萍接过胡乱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 又冷静了一会才开口,“我是个混蛋,我犯了大错……”刚说完几个字,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就往下淌,拿着帕子捂到脸上失声痛哭。 邹晨听了这句,下意识的就以为是宛丘的羊毛绣品店出了问题,可是又一想,宛丘的店铺自从交到邹萍的手中之后,一向经营良好,又没有什么欠债,应该不是店铺的事情。 “是店里,……出了甚事情吗?”邹晨试探的问道,邹萍捂着脸摇了摇头。 “和人……吵架了?”邹晨又问,邹萍依旧摇头。 “那?”邹晨侧过头仔细想了想,店里没出事,也没和人吵架,一个少女哭成这个样子,说不想活了,只有一个可能,“你喜欢上别人了?” 邹萍听了这话哭的更厉害了。 邹晨长出一口气,既是找到了病因那就好。就低声安慰她:“姊姊,你有话和我说啊,别老这样哭,你喜欢谁和我说,我不信就凭咱老邹家,还能配不上他。” 邹萍听到她说配不配得上,象是被人戳中心思,慌乱的站起来就要走,邹晨连忙将她按住,“姊姊,你这样走,我可不放心,你若是不满意李大郎,你就和我婶婶去说退聘礼的事情,若是你害怕我婶婶生气,我就让我阿娘去说。总得让你满意不是?” 邹萍低下头绞着手帕不安的说道:“我很满意他,李大郎是一个好人。” 邹晨听了这话不由得犯了迷乎,“你若是满意他,你哭什么啊?” “我?”邹萍说了一个我就再也不说话了,只是拿手帕轻轻的按着眼角。 邹晨将她重新按回椅子里,然后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圈,猛的转过身,坐在她身边,“姊姊,你失身了?” 邹萍听到这话吓得跳了起来,“没有的事,我和他啥也没有干,他都不知道,不知道我喜欢他,我不是那种不知自爱的人。” “他是谁?”邹晨紧盯着邹萍的眼睛问道。 “他……”邹萍看到邹晨问的急迫,不情不愿的把名字告诉了邹晨。 “天呢!”邹晨如遭雷劈,重重的坐在了邹萍的身边,发了一会呆才转过头去问她,“他知道吗?其他人知道吗?我正安大伯和婶婶知道吗?”邹萍听到这话摇了摇头。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连我婶婶也不能告诉,不管是谁都不可以让他知道。这可是大逆不道,若是被人知道,你只有死路一条,你懂吗?”邹晨把着邹萍的肩膀使劲的晃了晃,然后又重重打了她几下。 “小晨我该怎么办?”邹萍反手抱住邹晨失声痛哭。 邹晨轻轻拍着邹萍的肩膀,低声道:“年少慕艾,人之常情。你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不管他是谁,你都没有错。你唯一的错,只是喜欢了一个不该属于你的人。姊姊,……”邹晨说着把邹萍从自己的怀里拉出来,用坚定而不容反对的目光看着她,“忘了他,永远的忘了他。你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你。” “可我忘不了他,我知道他要走的时候,心都快碎了。”邹萍茫然的抬起头,“那一天,族里的人一起去送他出去游历,我看着他意气风发,满脸笑容,就好想跟在他的身边,跟着他一起游历,为他吃苦,为他快乐,为他享乐,为他伤心,……” 邹晨无声的叹息,听着邹萍娓娓而诉,她的痛苦,她的快乐,她的忧伤,……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 “我借口回宛丘,就赶着驴车一直跟在他的车后。我看到他站在车上大声呼喊,看到他恣意欢笑,听到他吟诗,和身边的好友讨论书画……那一刻,我真想跑过去问他,你让我跟在你身边吧。……” “可我没有,我默默的看着他们的马车越驶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小晨,我是个坏人吗?我这样的人是不是不配再谈婚论嫁?” 窗外的阳光静悄悄的躲了起来,似是不忍听到少女的哭泣。一声知了悠长的鸣叫,突兀的在屋外响起。 “姊姊,你不是!”邹晨将头和邹萍额头轻轻相抵,低语道,“你知道这件事情是错的,你知道你不能去做,你也知道这是被人所不能容许的。所以你没去做,你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你不是坏人,你只是一个被恋情迷了心智的小傻瓜。” 邹晨搂着邹萍轻轻的摇晃,“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犯错,我们都会走弯路。当我们知道自己走弯了以后,慢慢的去改正,这就不叫弯。如果明知道自己走的不对还义无反顾的走下去,这才是真正的错误。” “你没有错,我的好姊姊!你只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罢了。” “忘了他,答应我,忘了他,这件事永远的埋在你的心里,将来随着你进坟墓,不要再和任何人说起。”邹晨轻轻的低语。 邹萍抬起头,抽噎了几下然后用力点了点头,“我会忘了他的,一定会的。” 邹晨看着邹萍哭过而显得更加明亮的眼睛,欣慰的笑了笑。 是啊,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径曲梦回人杳,闺深佩冷魂销。似雾濛花,如云漏月,一点幽情动早…… 第二百七十一章 黄丽娘训邹晨 邹萍在邹晨这里哭过之后,隔天便回了宛丘。走的时候轻轻松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邹晨将这件事情死死的压在心中,不敢对任何人讲起,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出五服的侄女,喜欢上了自己的族叔。若是放在几百年后,足够浸猪笼了,哪怕仅仅只是喜欢也不可以。宋朝虽然对礼教管束的不怎么严格,甚至就连仁宗都将女儿嫁给了表弟,可是民间对不伦之恋却是非常排斥。 若不然的话,欧阳修也不会传出爬灰的丑事,而将相位都给丢了。 她甚至不敢向父亲打听正文堂伯在外游历的事情,生怕他从自己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 而乌倩渐渐的待邹晨也和以前一样,不再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她。甚至有一天,还偷偷追问她棉布有没有要回来。 邹晨见她恢复了正常,也很乐意和她深谈,便将澶州的事情讲给了她听。 乌倩皱着眉听完,咂舌道:“小晨,那要是照这样讲,咱们家岂不是很厉害?连知州也不敢惹咱们?” 邹晨听完了这话哈哈大笑:“我的好二嫂,可不能这么说。这件事情不是厉害不厉害,……”于是,便把事情详细的分析给她听。 “王知州扣押咱们的棉布师出无名,他原本就是亏着理。可是咱们家死活不肯告诉文相,他没有达到目的,所以就有些想脱身。再加上咱们派人引诱了他的儿子借了这么一大笔款子,又当场抓住了他儿子拐带清秀少年归家,只消在御前和他打上官司,大不了咱们邹家赔点钱赔点名声罢了,他可是要赔上官职和名声的,他当然不愿意。所以,棉布才那么容易的要回来。”邹晨笑吟吟的说道。 “这个做生意。有时不能心太软,有时也不能心太硬,该下手的时候就得下手,该报复他的时候就得报复。只要不违背良知,不违背法律,任何事情都可以做。……”邹晨看到乌倩还是不懂,便又补充了一下。 乌倩听完了邹晨的话,吐了吐舌头,“小晨,你二哥说的真没错。如果这个家要是让我管,估计我还真能弄一个家破人亡呢。” 邹晨笑了笑,“二嫂。你别听我二哥胡说,哪里有这么严重?” “小晨,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乌倩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踟蹰的神色。 “二嫂。有甚话是不当讲的?你说呗。” “将来……将来你出嫁之后,咱家要怎么样呢?”乌倩话里的意思,你未嫁前在家中可以当家,可是出嫁后总不能还管着娘家的事情吧。 邹晨笑了笑,拉起了乌倩的手,“二嫂。我二哥的志向是金榜提名,这不仅是他的,也是咱们一家人共同的志向。将来二哥如果真有这么一日。二嫂难免就要周旋于命妇之间。我听杜妈妈讲,命妇之间讲的不是钱,更不看你插了多少珠翠,看的乃是礼仪,待人接物的仪态。以及夫君的地位。……” 邹晨挽着乌倩的手臂在后花园中款款而行,满院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葱。景天躲在树下绽放着朵朵花蕊,柳枝拂过脸庞,痒痒的令人迷醉。 “我出嫁之后,还有大哥和三哥呢。二嫂也莫要小看公孙爷爷和叔叔,他们脑子里装的东西可不少。有他们俩父子在,便可保咱们邹家三十年的富贵。三十年后,我大哥和三哥早已成材,还怕没人接手生意吗?” “那三十年后呢?”乌倩又问了一句。 邹晨听了之后笑得双肩耸动,“二嫂,三十年事的事情哪里要管那么多?到那时小辈们都长大了,他们败家不败家的随他们去,难道咱们还要管他们一辈子?” “有道理,是死是活管他们呢,随他们去闹,咱们总不能七老八十的还管着他们吃喝拉撒啊?”乌倩听完了邹晨的话也觉得自己杞人忧天,姑嫂俩个在后花园笑成一团。 姑嫂谈完话之后,邹晨将谈话内容和黄丽娘说了一下,让黄丽娘劝着二婶给乌倩请一个教导礼仪的妈妈。 邹晨坐到母亲的身边,笑的眉眼弯弯,“阿娘,二嫂就是闲的了,如果她天天忙碌起来,肯定就不会有这么心思了。不仅要给她请,还得给我四嫂请。将来我几个哥哥有那金榜提名的一天后,娘子们接人待物却处处都让人笑话,这才叫丢面子呢。” “而且,家里的家务事我看你和三婶不如也交给她们管吧,让刘成以后去找她们汇报请求。……”邹晨说完这句话,犹豫了一下又说道,“阿娘,我说句话您别不爱听,以后小七的亲事,千万别找农家女。” “可是你四嫂人是真不错啊,又贤慧又听话,还没多少心思。……”黄丽娘不由得出声反对。 “我没有说我家两个嫂嫂不好,我的意思是以后不要找农家女。农家女毕竟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不识得几个字,眼界便明显有些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黄丽娘打断。 “小晨,你是不是这几年富贵日子过的舒心了?便有些看不上你二嫂和四嫂了?”黄丽娘站起来正色道。 邹晨愕然:“阿娘,我没有这意思。” “你有没有这意思,你心里是最清楚的。乌倩想和你争家产,我和你二婶都知道,也曾劝过她。可是,我们却从来没有怪过她。因为她是你二嫂,这个家早晚有一份子是属于她的。你是小姑子,将来有一天你是要出嫁的。”黄丽娘快速的说道,“小晨,家里的生意我不懂。但是我却懂得,你如果想维持一个家的和睦,你必须要学会让权。难道你想等你出嫁后,家里连个拿得出手的人物都没有?邹家是你撑起来的不假,可是你难道要让家里的人离了你就没有办法生存吗?你想让你二嫂和四嫂学规矩,可是你为什么不肯让她们跟着你学生意?” “我以为你会自己看明白,不需要让我说。可是,你今天太让我失望了。……小晨,我早就说过,不许你在我面前告你几个嫂嫂的状,我根本就不想听。” “阿娘!”邹晨被黄丽娘一番责怪给弄晕了。 “你二嫂和四嫂,是邹家明媒正娶进门的,她们就是有错,也只能我们做阿姑的去指责,你身为小姑子没有资格,你懂吗?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这话,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在我面前搬弄是非……小晨。如果你嫁了人,将来你的小姑子在你阿姑面前说你的不是,你会怎么想?你仔细想想我的话。这次的事情。你和乌倩都有错,然而你的错处却更大些。你凭甚瞧不起乌倩?你也是农家女……”黄丽娘把话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留下邹晨一个人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难道?我错了?邹晨重重的坐回椅子上,低头看着地砖,脑子里汹涌澎湃。不知所措。 黄丽娘自从责怪过邹晨之后,连续好几天都不肯和她说话,而乌倩看起来表情也是非常的落寞和委屈,明显也是被责骂过了,小七和金兰更加小心翼翼的不敢触霉头。 家里的紧张气氛直到去替金兰打听王谦策家庭情况的人回来才有所缓解。 自从上次乌翠说的那个不靠谱的婆家兄弟之后,黄丽娘在金兰的事情上更上了心。这个王谦策虽然是沈芳母亲冯氏介绍的。还是不肯放心,派了人过去多方打听,不仅去了学馆。更在他们邻居那里暗暗询问。 打听回来的消息让黄丽娘十分的满意,这王谦策倒是一个肯吃苦的孩子,虽然贫苦,却是一个知道上进的。沈嘉生替他免了学费和书本费他便每日在学馆中帮着清扫地面和桌椅,又对沈嘉生十分的恭敬。家中父母没有传出过待儿妇不好的闲言闲语。待大儿妇异常的亲切。 几番打听下来,竟是觉得这桩婚事简直就是为金兰量身定做的。由于金小乙浑家带着大儿子和丈夫去了江东路寻根已去了一段时日。于是便让牛妈妈去请金兰的三位嫂嫂过来商量事情。 金兰的三位嫂嫂能说什么?阿姑走之前已经明确说过,金兰的婚事是由主母做主的,自然是一迭声的说好。 当下便定好了时间,柳氏和黄丽娘借口去看美娘,带着金兰和她三位嫂嫂去了柳林集。 到了之后,冯氏热情接待,又派了人将王谦策和他母亲也请了来。两家人一见面立刻相中了对方,将一支银钗插到了金兰的发间。 金兰的亲事定下来之后,黄丽娘长出了一口气。当年金兰为救小七不顾自身的安危,跳上了劫匪的车子,身子在地上狠狠的划过,留下了伤痕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消除。虽然她身上有伤痕一事外人都不知道,可是小小年纪却被劫匪给掳走过,所以一直影响了她的亲事。 如今她终于有了好的归宿,黄丽娘就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人一放松,精神便有些懈怠,恍恍惚惚的也不知怎地,就生起了病来。一连好几天高烧不退,吓得邹晨和李锦绣衣不解带在床榻前侍疾。就连柳氏和乌倩也给吓的不轻,只要天一亮就立刻过来帮着照顾,金兰更是每天呆在床榻前不肯离开,口口声声说是因为自己的亲事才害得干娘如此,如果干娘有个好歹她也不想活了。 家人精心照料了好几天,黄丽娘才慢慢好转,渐渐的也能吃得进饭了。 邹晨看到母亲终于清醒,松了一口气,扑到她的怀里嚎啕大哭,声称自己以后再也不敢瞧不起两个嫂嫂了。 黄丽娘抚着邹晨的秀发,一如女儿小时那般的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第二百七十二章 十步杀一人 西利八尔多斤战战兢兢的弯着腰,站在天国上使的身前,看着上使带来的数百兵丁,脑子里快速的盘旋着对策。收税官们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居然敢收带有兵丁的大宋朝船队的税?难道是觉得我最近太过清闲了,想给我找找麻烦玩耍吗? 张悦之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位哥罗富沙的‘酋长’,沉声道:“西利八尔多斤,汝乃哥罗富沙的酋长,某且来问你,为何吾大宋的船队经行这里要向尔等交税?” 中华总商会的船队刚刚到达哥罗富沙,迎面便来了几艘小船,十几个收税官趾高气昂的跳上龙船,要求他们交税,一船要交一百金的税收。张悦之被气乐了,命令兵丁将这些个不知死活的收税官给拿下,有几个反抗激烈的直接砍下了头。然后在几艘小船上插上了大宋的宋字旗以及几位相公的大旗,大摇大摆的抬着收税官的尸体,连同那几名被五花大绑的收税官,登上了岸。 一上了岸把那些从欧亚各国而来的海商们给吓个半死,难道大宋朝要占领哥罗富沙不成?不等兵丁们吆喝,所有的海商都乖乖的举起了手,自己虽然有兵有海盗,可是哪里敢和正规军打仗?见到那些兵禁森严的大宋兵丁早就腿软,那几具收税官的尸体更是明晃晃的在警告他们不要乱来。 西利八尔多斤接到消息立刻赶来,他听完了通译的翻译,立刻哈着腰,谄媚的说道:“回天国上使,我手下的一些混蛋们不知道你们乃是伟大的大宋朝的商队,若是知道了岂敢收上使的税?请天国上使息怒,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张悦之听他口口声声称自己为上使也不反驳,甩了甩袖。在兵丁们快速摆好的案席上正襟危坐,慢悠悠的饮着下人沏好的香茶。几个随着他一同下船的各家庶子和族侄们,则是指指点点的看着西利八尔多斤,暗地里嘲笑,这人坦胸露肚,真是不知羞愧,而且这名字好是怪异,居然叫什么八尔多斤。 西利八尔多斤看着上使不慌不忙的表情,更加心虚,哀求道:“上使息怒!八尔多斤立刻就把这几个收税官的脑袋砍下来交给上使。请上使息怒啊……” 几位陪着他一同出海的衙内们,不屑的看着这位酋长,其中一人冷冷的说道:“张兄和这憨货废甚话。直接一刀了断,也免得耽误咱们的行程。”这是在船上定好的计策,众人唱黑脸,张悦之一人唱白脸,勿求将这哥罗富沙的酋长收服。 带来的兵丁们听到几位衙内这样说。立刻抽出了兵刃架到了西利八尔多斤的脖子上。明晃晃的刀刃上闪动着慑人的寒光,西利八尔多斤耳边又同时听到了通译的翻译,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痛哭流涕,“上使饶命,饶命啊!……”一边哭泣一边不停的磕头。旁边聚集而来看热闹的海商们则是觉得全身发冷。不由自主摸了一把脖子。 “是谁给你的权力?收我们大宋的税?”张悦之将官窑的茶碗轻轻放在一张香檀木案几上,优雅的用手帕擦了擦唇角的茶渍。 西利八尔多斤不停的叩头,“我是被海里的海参给蒙住了眼睛。没有看清是谁的船队。求上使饶命,饶命,……” 张悦之擦了擦手指,将一块上等棉布绣成的手帕随手扔到了地下,晃花了西利八尔多斤和他手下的眼睛。这样一块带刺绣的棉手帕,在哥罗富沙能卖到一块宋银的价格啊。哥罗富沙的富人们都是用来炫耀的。没想到天国上使居然人人都有,而且只是用来擦手便随手丢弃了。 “若是以后,我们大宋的商队再从哥罗富沙经过,你们还收税吗?”张悦之嘴角含笑,俯下身子问道。 西利八尔多斤立刻抬起了身子,笑的见眉不见眼,谄媚的说道:“以后天国的船队再进出哥罗富沙自然不收税,不收,永远都不收……” “不,不,不,”张悦之一连说了三声不,和善的看着西利八尔多斤,“要收,不仅要收,而且收过了之后还得签上字,盖上大印,……”说完了这句话,将手伸到他的面前,另一只手背在身后,风度翩翩,温文而雅。 西利八尔多斤吃惊的看着这位天国上使,惊愕的忘记了问话,更没有注意上使那伸出来的手。 架着他脖子的兵丁看到他不知好歹,将刀刃在他脖子上面往里摁了摁,一缕鲜血顺着刀刃便流了出来,西利八尔多斤吓的大叫一声。 张悦之的手依旧伸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和善。西利八尔多斤胆怯的看着上使的手,将头扭到了通译那里,用目光询问这位上使要的是什么? 通译装做咳嗽的样子,用手捂住嘴低声道:“大印!”然后站直身子不动了。 西利八尔多斤恍然大悟,他忙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个绯红色的锦囊,然后跟条小狗似将刻着他名字的大印双手捧着递到了上使的面前,这时就差在他身后安条狗尾巴了,如果真有的话,估计摇的正欢呢。 张悦之翘起手指将锦囊挑在一根手指上,随意的看了看,扔到了旁边兵丁手中,然后从另一个兵丁手中取出一块刻着‘中华总商会’的印章对外亮了亮。 大声道:“从既日起,凡是交税者的税票之上,不见此印,一律等同海盗,斩……”一个斩字,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那些海商们大多带有通晓中国话的通译,听到通译们向自己翻译之后,忍不住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尊敬的宋国上使!”一位勿拔国的海商将手放在胸前使礼,“我是勿拔国的海商,名叫希巴姆.阿卜杜瓦哈比.穆罕默德.萨里维,您可以称呼我为希巴姆。我们早已经到了哥罗富沙,税收已经交到了这位酋长手中,请问我们还需要向贵国交税吗?”说完了之后又躬身一礼。 “敢问希巴姆你是几条船,交了多少税?”张悦之示意身后跟着的一位税官上前。 “尊敬的宋国上使。我一共是三条船,一条船交了十分之三的税收。”希巴姆低头回答道。 税官朗声道:“国王、王妃、陪臣等附带货物,抽共十分之五,其余番商私贩货物者,抽共十分之二,乃听贸易。”意思是说国王、王妃、陪臣来中国的要抽50%的税,而贩卖货物来中国的商人,抽20%的税。 希巴姆等人听了之后大喜,学着那些宋臣的样子深揖一礼。 张悦之道:“凡是在原哥罗富沙交过税的人,持原来的税票来我这里换取大宋的税票。若不换取者不许通过哥罗富沙海峡。若是未交税者,尽快将税交到税官手中。”至于是哪个税官,大家自然清楚。当然不是那几个被绑的象条死狗似的原税官。 这时另一个来自佛朗机(葡萄牙)的商人上前答话:“尊敬的宋国上使,我是佛朗机的海商,名叫恩里斯.基尔.门多萨,您可以称呼我为门多萨。我想请问一下,我们在哥罗富沙交过税之后。如果到了宋境,还需要再次交税吗?” “门多萨阁下,如果在这里交过了税,进了大宋之后你们还需要向市舶司再次交税。”张悦之说道。 门多萨还来不及回话,这时另一个来自斯加里野(意大利西西里岛)的海商不满的说道:“凭什么我们在这里交过了税,去了你们的国家还要交税。你们是海盗还是代表着国家?” “鄙人乃是宋人!”张悦之轻轻抚了抚袖口上的灰尘。轻飘飘的说道。 一队兵丁上前,将那个来自斯加里野的海商从人群中拉出,手起刀落。一颗人头骨溜溜的滚到了人们的脚下,尸体上的鲜血喷涌而出。等到尸体嘭的一声倒下,海商们才开始惊声尖叫了起来。 “强盗……杀人犯……野蛮人……无赖……”各个国家不同语种的骂人话此起彼伏,张悦之冷冷的看着众海商,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海商们渐渐停止了咒骂。 税官强忍着心头的恶心,上前一步。大声道:“凡在哥罗富沙土地上,胆敢侮辱本国国民者,斩!其所贩货物,一半归中华总商会,另一半归在场所有人,以弥补你们所受到的伤害。他船上所有的人,全部充做奴隶,你们可以用一半的市价购买。” 随着税官的话,海商们渐渐停止了咒骂,开始聚精会神听了起来,当听到他的货物有一半可以归在场所有的海商所有时,立刻有人欢呼了起来。甚至开始有人无视场中血淋淋的地面,热情的赞扬起宋国上使的仁慈起来。 税官大声道:“谁还有异议?尽快提出,若是无异议,请速速来我这里交税!”这些海商哪里有异议,立刻乖乖的掏出了税票,让税官盖上中华总商会的大印。 富弼族孙富直浚年岁尚幼,看着满地鲜血不忍直视,站在张悦之身后说道:“张兄,过矣。” 张悦之转过身子拱手施礼:“不杀何以立威?无威谁人可服?王教天下固然好,然则只可用在我大宋境内,境外这些番商平时装做海盗抢我宋人海船也不是一次两次,富兄只管去问问我们身后跟着的海商,哪个没被这些番商们抢过?富兄又何必为他们怜悯?” 富直浚回过头看看跟在他们身后,正嘻嘻哈哈叫好的海商,再看看前面那些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番商,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怜悯谁了。 张悦之轻轻摇了摇头,到底是年岁小,没经过什么世面,若是航行到大海深处,那些海盗们驾船来抢时,刀光剑影,人头飞起无数,只怕这些衙内们各个都要受不住了。 ps: 市舶司的税收来自于明代的税收,宋代的市舶司税收没有收到出处。 第二百七十三章 所谓伊人在何方 张悦之走到西利八尔多斤的身边,和颜悦色的说道:“八尔多斤酋长,你对我们在哥罗富沙收税的行为赞同吗?”青衫在海风中猎猎,袍袖翩飞,说不出的优雅,颇有几分晋朝文士的风采。而西利八尔多斤看着他的笑容却只觉得浑身冰冷,心里直喊‘魔鬼’。听到魔鬼问他话,打了一个哆嗦,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点头:“赞同,赞同,绝对的赞同。我一点意见也没有,绝对的没有……” “没有就好,”张悦之友好的拍拍西利八尔多斤的肩膀,吓得他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以后还请酋长多加支持我们中华总商会的工作……” 西利八尔多斤弯下腰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番商那边嘈杂了起来,一个凄厉的声音隐隐从人群中传来:“……你们不能卖我,我不是奴隶,我是宋人,我是宋人。” “宋人?”张悦之急忙命令兵丁将那人找出来。 兵丁们将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衣不遮体的男人从人群中给提了出来,他一看到张悦之穿着宽袍大袖,头戴蹼头,腰间系着一条革带,身佩宝剑,便知道是一位有功名的举人,再看看他身后的几位打扮不俗,非富既贵,又看到旁边围着数百兵丁手持刀刃。便扑到张悦之的脚下痛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着张悦之听不懂的福建话。 张悦之命令兵丁们给了他点水,等到他喝完水之后问他会不会说官话。那人头点的跟小鸡吃米似的,然后说道:“回大老爷的话,小人叫刘大根,是福建的一名海商,前几年凑了家里所有的钱跑海路。可是没有想到从麻逸国(菲律宾或吕宋)回来的路上,遇到一群海盗。将我船上的人杀得干干净净,小人躲在船舱里才逃过一劫。那些海盗杀了人之后便将我的船绑在他们的海船后面,然后将货物运到了占城销脏,小人趁着夜色想逃,却不妨被他们抓住。然后,……” “……然后海盗们说要杀了小人,小人苦苦哀求,称自己会驾船会看天象,又懂得航线和番话,那些海盗才留了小人性命。整天将小人关在底层和奴隶们在一起操浆。平时遇到了天象不明的时候才把小人放出来在甲板上呆一会,小人命大,才能活到大老爷来这里……”刘大根说到这里泣不成声。抱着头蹲在地上哭的象一个孩子一般。 张悦之听到刘大根的话,气得牙关咬得嘣嘣响,“是谁?是谁将你囚禁的?” 刘大根听到问他话,嘭嘭嘭磕了三个头,“回大老爷话。是斯加里野(意大利西西里岛)来的海盗,他平时装做正经商人,只要看到别人落单便痛下杀手,手里的人命不计其数,小人,小人已经在他的船上呆了三年有余……”他扭过头。指着那具尸体恨声骂,“就是这个狗贼,这个狗贼杀了我整船的兄弟啊。呜呜……大老爷,大老爷,我替死去的兄弟向你磕头,……” 跟在他们身后的海商,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些葬身海底的同行。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和这位刘大根一样是被海盗劫持杀害了。 而那些刚刚还认为张悦之有些过份,只凭一句话就把番商给杀了的人。纷纷羞愧的扭过头。 “是大根?是大根兄弟吗?”一个随着张悦之他们一同在广州港出发的福建海商惊喜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天呢,上苍保佑。菩萨显灵啊!真是大根兄弟,你老母日日在家里以泪洗面,哭的眼都要瞎掉了啊……” 邹晨难得的悠闲了一天,和小七金兰一起坐在葡萄架下。今日她穿了一袭白色流云襦裙,裙尾绣上几朵淡黄色的小花。头发随意盘着,青丝绾成斜月分肖髻,斜插一根珍珠白玉发钗,发辫缀着几朵小花。柳眉弯弯,笑语盈盈的看着弟弟。 小七正在讲学里发生的事情,说几个年长的族兄因为不认真读书被先生责骂,结果几个半大小子,像个小娘子似的站在课堂上被训的呜呜直哭。讲的兴高采烈,口沫飞溅。 讲完了又补充一句:“……哪像我,我自从进学第一天,就没挨过训,先生从来就只有夸得。”说完了头一仰鼻子朝天,就等着邹晨夸他了。 邹晨摇摇头,拿手轻轻戳他,“得了,得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呢。你学里的几个学兄也不见得就笨,人家就是进学的时间晚些。哪像你,四岁就跟在我身边开蒙了。” 小七听到这话,呲牙一乐,抱着邹晨的胳膊撒娇,“那是,他们可没有象我一样,有个好阿姊!阿姊,可好几天没见你笑了,你还是多笑笑。瞧我阿姊笑起来,不说沉鱼落雁了,那也是闭月羞花啊。” “臭小子胡说甚呢?”邹晨失笑,想把胳膊从小七的怀里拽出来,可是不妨小七搂的紧,挣了几挣没拽出来,只得无奈的往他额头弹了一个爆栗。 “阿姊,……”小七跟个小猪似的往邹晨怀里拱了拱,“将来要是陈琦待你不好,你就和我说,我立马去揍他,打他个满脸开花。”躺在邹晨怀里郑重其事的说道。 邹晨刚想去端碗茶喝,不妨小七突然说了这句话,差点把茶碗给扔出去。 “起开,起开,都跟谁学的?”邹晨一边笑一边把小七往外扒拉,小七站起身撅着嘴看她,活象受了满腹的委屈。 邹晨看到小七的表情满脑子黑线,这都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爱撒娇,而且还愈演愈烈了。男女七岁有大妨,她在小七去年过完六岁生日之后,立刻将他赶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初一开始,小七死活不愿意,每天都是睡觉前偷溜到他以前的房间里藏起来,结果搞得她每次睡觉前都要去小七以前的房间检查柜子和箱子,就怕他藏在里面。 后来被骂了几次后,小七才渐渐的晚上不回来睡觉了,可是这爱黏人的毛病却是一点也没有见改好。可是他也不是谁都黏的。邹正业和黄丽娘根本就不黏,哪怕就是他们出去给五郎订亲走了半个月,小七也没有主动说想过他们一次。 有时,邹晨觉得对不起黄丽娘,老感觉自己抢了别人的儿子。这明明是黄丽娘的儿子,却只和邹晨亲近。 有一句老话说的真对,谁养的孩子跟谁亲,想到这里,邹晨的脸色不由得缓和了下来。 小七看到邹晨的表情有些松动,立刻跟小狗似的粘到她身边。拿着一个苹婆果请她吃。邹晨笑盈盈的接过,吃了几口觉得不对,便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又想坑谁呢?” 小七举起手正色发誓:“我除了坑过四嫂和琦哥之外。其他谁也没坑过。”眼角却看到邹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立刻心虚了。 “我,我前几天见到琦哥了,然后,然后。……”越说声音越小,头都快缩到脖子里了。 “然后怎么了?你是又把他玉佩给坑手里了?还是又坑了他一只鹦鹉?”前一段陈琦求着小七帮他传信,结果小七非让他给买一只鹦鹉不可,等到鹦鹉买来才肯传信,结果鹦鹉刚到手几天,一个不小心给放飞了。白花了几贯钱。 “没有,没有,”小七连连摆手。“他又让我给你传信呢,可是我上次被杜妈妈骂过,再也不敢了。于是,于是,琦哥便说不传信也行。就让我给你背首诗,……” “什么诗?”邹晨又咬了一口萍婆果。问道。 小七清清嗓子,然后又胆怯的看了一眼邹晨,“我背完了,你可不能打我啊?” “是琦哥写的诗?”邹晨横了弟弟一眼。 “不是他写的,嘻嘻,阿姊,你要不要我背?”小七拍了拍自己的锦囊,示意已经收了好处费了。 邹晨没好气的啐了他一口,让他赶紧的背,别藏着掖着。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小七摇头晃脑的一口气背完,却看到邹晨脸若红霞,神情恍惚,嘴角微微勾起,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邹晨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年站在彼岸,遥遥相望,白衫飘飘,神情寞落。 有一双眼睛,温情似水,眸光熠熠。一声叹息隐约在耳边响起,我在这里,你为何在那里…… “阿姊?”小七轻轻叫了声,又推了推邹晨,才把她从恍惚中惊醒。 “你说甚?”邹晨慌乱的掩饰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声。 小七疑惑的看了一眼阿姊,背了一首诗,怎么反映这么大?难道这首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琦哥向自己解释这首诗是讲一个书生对世间大道至高的追求,伊人暗指的乃是人间的道理,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他为什么让你背这首诗?”邹晨没好气的打了小七一下。 小七眨眨眼,把阿琦和他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听得杜昭和邹晨哈哈大笑,连声夸他说的没错,这首诗确实是讲的人间大道。小七被笑的迷迷糊糊,眼角直抽。第二天,便去询问先生这首诗到底是什么意思,先生听的无语,便把陈琦说过的话拿来搪塞了一番,小七得了先生的解释,觉得果然如此,便把这心思放下,再也不去想了,直到数年后情窦初开后才明白,气的咬牙切齿。 邹晨此时的思绪,早已经飘飞到了不知哪里…… 一个少年,坐在书案前,惆怅的看着《诗经》,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蒹葭苍苍……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失落的美洲大陆 (上午停电,笔记本忘记充电了,结果到下午才码上字。烦啊!在此感谢月夜紫灵儿和景羽兮的多次打赏) 邹晨面色难堪的看着面前坐着的两男两女。 曲三池的浑家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一脸凄惶之色,在邹晨的注视下不敢抬头。 “是我邹家待你不好?还是有人在你耳边挑唆了什么话?”邹晨冷冷的说道,“自从曲掌柜入狱后,我邹家月月薪水不少都如数交到你的手中。另怜你孤苦,抚养幼小不易,每月又多了三十贯让你买米买面。你今日却来向我要求让曲掌柜出狱,你难道就不知他犯的是何罪?” 曲三池浑家听到邹晨的话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哀求道:“求小女郎怜悯,我家夫君现在牢里日日悔过,已知悔意。前几日我去看他,才知他患了风痹(风湿)每日痛苦不已。”三个小儿女看到母亲跪下,也紧跟着跪在邹晨面前,邹晨急忙避开。 摇摇头头,“后悔药无处可买,他所做的事情,差点令我邹家陷于水火之境。若当日庞知州一刀斩下,……”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长叹了一声,“我就是说了你也不明白,我只告诉你一句话,这世上能救曲三池出狱的只有一个人,便是官家,何时官家下赦书大赦天下之时,便是曲三池出狱之时。你也莫再来求我,我邹家对你曲家仁至义尽,曲三池差点害的我邹家惹上破门之祸,我却并未惩罚他,只是将他送到了陈州府大狱中,着实便宜他了。” “小女郎,你乃是未成亲的小娘子,你如此绝情绝义。就不怕人前人后两张口吗?”曲三池浑家抬起头双目冒火。 邹晨冷笑一声:“曲三池当初冲击并州府衙之时,可曾想过我邹家?我邹家将他从刀口下救出,敢问是谁无情,是谁无义?我邹家怜你等在老家遭人欺凌特意将你和三个孩子接到了宛丘,可以日夜陪伴于他,我邹家无情吗?我邹家若是真无情,当初就该将曲三池交到庞知州的手中随他千刀万剐受那凌迟之刑。” 曲三池浑家听到凌迟两个字打了个哆嗦,脸色惨白。 “你怕是还不知吧,曲三池身后两个被查出与西夏私下通商的人是何下场?凌迟处死,……”邹晨说完了这句话坐回了桌子后面。眼神中既有怜悯又有厌恶,“曲三池被抓之时,在西夏所贩三万多两全部充做军费。又另罚了我邹家一万两白银的罚金。你曲家几辈子能赔得起?” 曲三池的两个儿子突然说道:“我们赔,我们赔这笔钱。”双目坚定,看着邹晨好象看着他家的仇人一般,眼睛几乎能喷出火。 邹晨哈哈大笑,站起身撑着桌子眼神中露出戏谑的光芒:“如此说来。我是恶人了?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装着可怜惯会混淆黑白。怪不得当初公孙爷爷曾私下告诫我,帮了曲三池不会落一点好处。我却以为帮了曲三池能让邹家名下的行商们都知道,只要你们认真做事,出了事情我们会努力帮你们解决。可是没有想到,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 “原来,我在你们眼中竟是将你夫君和父亲送入大狱的罪魁祸首?” 几个坐在一旁原本眼中还露出怜悯之色的大掌柜,这时却满心的厌恶。当年曲三池冲击并州衙门。所有人都认为他必死无疑,可是没想到邹家却将人捞了出来,不知邹家付出了什么代价,然而四万两银子却是如水般流了出去。 从此之后,邹家所有的大掌柜都比以前更加卖力。颇有一种君待我如士,士当以国土报之的意味。 “罢了。罢了,”邹晨挥挥手让人把她们母子三人带下去。 两个婆子过来拖着曲三池浑家就往外面走,曲三池浑家这才着了急连声哀求,求小女郎救她的夫君,求几个大掌柜给她说说好话,屋子里几个大掌柜把眼睛移开不愿和曲三池浑家对视。 邹晨面向徐掌柜说道:“麻烦徐掌柜去一趟牢里,问问曲三池,是想和我邹家为敌吗?”徐掌柜拱手称是。 “好了,我们不要被这件事情影响了心情,下面讨论一下明年我们该如何发展。”邹晨让杜昭将几份抄写好的明年发展纲要分发到了几位掌柜手中,就连大郎和三郎手里都有一份。公孙季眼睛有些花了,看不太清上面写的是什么,所以邹晨分给他的那一份比别人要厚一些,字体是非常大的,足可以让他看得清楚。公孙季却从荷包里摸出一个盒子来,轻手轻脚的将盒子打开,然后拿出里面的东西放在眼镜旁,仔细的看着纲要。 邹晨无意中抬头看了看却吃了一惊,原来是一个玳瑁单腿眼镜-单照镜。 难道北宋就有人发明眼镜了吗?不过细想起来却又觉得没有什么可好奇怪的,在古伊拉克尼尼书遗址中就发现了用宝石磨成可以扩大字体的“眼镜片”,马可波罗在元朝时就发现了中国人好多都戴眼镜了,古代人在某种程度上比后世人要聪明多了。 公孙季将纲要看完之后首先发问,“敢问小女郎,明年白糖作坊还是维持原有的设备和产量不变,不准备增加产量是吗?” 邹晨考虑了一下说道:“正是,我看现在陈州境内白糖作坊甚多,已经趋于饱合,如果我们再盲目的扩大生产,我怕将来会面临供大于求的局面,所以白糖作坊应该转型,以后做精糖和高档糖,而且作坊里还应该多请精通绘画的秀才让他们设计各种糖果的样式。” 公孙季点点头,“确实,自从咱邹家弄出第一束花糖到现在,宛丘城里已经出现了不下十家仿制的。虽然样式没有咱们家的好看,可是价格却低了许多,那些买不起咱家花糖的人家自然就转去买其他家了。”言毕叹了口气,颇为可惜。 “所以,要开发新品种,这世间的花呀草呀,多不胜数,不必拘泥于某种花,就象是咱们新开发出来的富贵牡丹就很不错,尤其是冬天的时候买回去当成装饰品,等上几日再让孩子们吃掉。” “小女郎,咱们家的地毯还有毛衣,现在世面上已经出现不少的仿制者了,只是咱们出了一个新花形,市面上紧跟着就会出现,简直就是不胜其烦。”公孙璐这时也看完了纲要,抬头说道。 “那明年咱们的广告词就改成,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邹晨突然想到后世的某个广告词,诙谐的说道。几个大掌柜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是啊,邹家的不论是白糖作坊还是羊毛地毯或者毛衣又或者是棉织厂,从来都是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只有被人模仿的,还从来没有人能走到邹家前面呢。 李重山大掌柜负责的乃是运送交趾棉花工作,他拿出一份去年和今年的经营报告,送到了邹晨和几个大掌柜手中,沉声道:“小女郎,几位大掌柜。随着我国的国人在交趾买棉田的人越来越多,现在交趾的地价已经开始上涨了,而且今年天气不好,棉花减产甚多,棉价已经涨过几次了。” “我们需要新的殖民地,交趾一个小国,而且战乱频仍,小规模的战争一直不断,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殖民地选择。其实我手里有两个选择,现在说给大家听听……”邹晨便将后世美洲的情况和大家说了一遍。 “一个是这个未被人发现的大陆,另一个则是离我们不远的印度,这两个地方都是比较合适做殖民地的。” “既然没有人发现过,那小女郎是从哪里得到有关这个大陆的情况?”几位掌柜问道。 邹晨早已经准备好怎么回答了,“大家都知道我们中华总商会的海船已经航行到了茫茫大海中,在先期进行各种准备工作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份奴隶的报告,这个奴隶自称是从一个不知名的大陆上驾船出游,结果在海中遇到风浪,被迷路到日本岛的佛郎机人所救,把他当做奴隶贩卖到了中国。他临死前写下了一份想要回到家乡的遗嘱,……”邹晨说着便从书夹里把“遗嘱”给拿了出来。 公孙季和公孙璐看到这份遗嘱,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哪是什么遗嘱,明明是小女郎自己随手画的,然后又让公孙璐找人进行烤制和做旧,使其看起来象是十几年前的东西。 几个大掌柜纷纷传阅这份遗嘱,李重山是懂得一点佛郎机文字的,他看了之后摇头道:“小女郎,这文字某看不太懂,看着象佛郎机文可是却又不太像,这拼写着实太奇怪了……”邹晨偷笑了一下,你要是能看明白这才出鬼了,这是美式英语,现在英国使用的还是中世纪语言,别说你看不懂,就是日不落帝国的大学者来了他也看不懂。 遗嘱上面的这一行字更是滑稽:rica(上帝保佑美利坚) 邹晨面带遗憾之色:“是啊,我也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看这份航道,很明显是从不知名大陆出发一直到我国的航道。所以,我想由咱们邹家自己组建一个船队,沿着这份航道图去寻找这个未知的大陆。”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为国人效死耳 几份大掌柜传阅着这份遗嘱,也就是所谓的航道图,公孙季和公孙璐则是极力装出一副不知情的表情。 李重山大掌柜听到小女郎要组建船队去探险,不由得着了急:“小女郎,万万不可。这海上风险迭生,稍不注意便会船毁人亡,而且海盗颇多,咱们邹家又没有识得海路的人选,怎么去探?” 李重山大掌柜这话一说完,几个掌柜纷纷表示同意,都是不愿意邹家出去探险的。 邹晨笑了笑,向公孙璐点点头,公孙璐无可奈何的站起身,“我的室内有一个人正在等着,我把他领来让大家看下。”说完这话后,偷偷瞪了邹晨一眼,便出了会议室。 过了一会,公孙璐把一个渔民给领了进来,只见这人四十岁左右,面色黝黑,脸上的皱纹如同被风霜刀刻般,腮帮上有些褐斑,那是常年呆在太阳下面才起的色斑。他的双手粗壮有力,骨节宽大,手背上有一块刻得很深的伤疤。可是那晒得干黑的脸上,却有一双尖利明亮的眼睛,如同鹰钩一般,他快速的扫视了一下会议室,然后恭谨的束手站立。 公孙璐清了下喉咙说道:“这位乃是茅五,因长的黝黑,所以人称黑伯。购买船只的时候在广州港招募的,随黑伯一起招募的一共三十六人,全是积年的好手,航行时间皆超过五年。”黑伯弯下腰,向会议室里的几位大掌柜行了一下礼。 “黑伯,我且来问你,这份航道图你也看过,你可能顺着图找到这片大陆?”公孙璐问道。 黑伯茅五答道:“回大掌柜的话,这图上的航线虽然模糊不清,可是只要天上有星星有太阳有指南针,再加上海船上的人得力。那么小人就可以顺着这份航道图找到目的地。” 公孙璐点点头,“我问完了,几位大掌柜可以随意发问。” 李重山问道:“茅五,你既是看过航道图,你觉得需要多久可以找到这片大陆?” “给小人三年时间,小人定能为几位大掌柜找到。”黑伯茅五拱手答道。然后几位大掌柜纷纷问了话,茅五一一做了回答。 问完之后,几位大掌柜开始议论起来。 邹晨让他们讨论了一会才开口说话:“各位大掌柜,既是都问完了,我便说说我的看法。我们的棉织厂需要更多的棉花。而交趾明显已经无法跟得上我们的步伐了,所以我们需要这个大陆。一个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新大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财富。更多的机遇。” 这次依旧是李重山发出不同的声音:“小女郎,你说的我都可以理解,但是我想问的是,路上遇到海盗怎么办?谁去主持这一次的探险?探索一个新大陆需要好几年的时间,所费银两断不会少。仅仅我们一家如何支付这些费用?” 徐掌柜也随既说道:“正是,重山兄所虑甚是,如果这些解决不好,我们是不会同意小女郎派人出去冒险的。” 公孙璐看到邹晨向他使眼色,只得认命的站起来再次解释,“这些问题。某来回答,先声明,某也是反对这份计划的。船在上次某随着韩副会长一起去买船时已经购买过了。是两架三十二踏的多桅多浆海船。航道的问题某亦询问过黑伯,他说只要这份航道图是真的,就可以找到新大陆……”说到航道图真假时,公孙璐又恨恨的瞪了邹晨一眼,邹晨则是抿了下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海路上遇到海盗。这个很好解决,只要咱们决议通过。那么便可以由文相出面向市舶司那里雇佣三百到五百的兵丁,足可以应付海上的海盗了。如果大家决议通过了,那么这次的探险将由邹大郎主持。至于所费的银两,……”公孙璐停顿了一下,“小女郎决定拿出两万贯用以支持这次的探险。” 两万贯?众人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纷纷傻了眼,小女郎这是要拿全部身家去赌啊,如果没有找到新大陆那么怎么办? “请问这两万贯从何而出?”李重山问道。 “我历年的积蓄和红利,并不动用公中的款项,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明年的流动资金。”邹晨笑吟吟的说道。 公孙季笑呵呵的站了起来:“某支持这项决议!首先,这份航道图在某眼中,是真实的,既然是真实的那么就象黑伯所说他们可以安全到达。我认为可行,我赞同!同时,我愿意出一千两的赞助。” “好了,现在加上我,两票了。”邹晨笑嘻嘻的向公孙季眨了眨眼睛。 “小女郎,虽然这生意是你们邹家的。按说你如此抬举我们这些大掌柜,凡是有大事都要和我们商量,我们也应该无条件的支持你,可是象你这种不经过开会同意就善自动用巨款购买海船的行为,我希望下次不要再发生了。”李重山又站了起来,正色道,可是语气却不象刚刚那样坚决反对,明显是有些松动。 邹晨还来不及说话,又有一个大掌柜站了起来,他乃是最先在邹家进白糖的几个行商之一,是公孙季的好友。 “小女郎,某敢问一句,你为何如此在意这个大陆?其实按说我们邹家现在不说富甲天下,所有的资产加起来也足足有十几万贯了,又何必再去搞这么危险的探险呢?”江东海满脸疑惑的问道。 邹晨思考了一下回答:“这个大陆上,据那位奴隶所说,有一种粮食,亩产千石,样子和我们所知道的秫秸差不多,但是产量却高的吓人,……”这句话刚一说完几个大掌柜交头接耳,面露惊愕之色。 不等他们发问,邹晨又说道:“这个大陆上据说土地广袤,气候温和,最是合适种棉花和甘蔗一类的农作物,尤其是小麦。……”又将美洲大陆的气候和土地情况介绍了一番,然后沉默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假如有一天,我说假如有一天。我们这里被从北而来的辽人给攻破了,将我们全部赶到了长江以南,然后又来了蒙鞑子,将我们灭国亡族,我们的官家无路可走被蒙鞑子逼的跳海自尽,十数万大臣将士宫女跟在官家身后一起绝望的跳下。” 邹晨的眼角一滴泪水缓缓流出,她仿佛看到1279年的崖山,陆秀夫身着盛装朝服,先是手执利剑,催促自己结发的妻子投海,继而又劝说赵昺:国事至今一败涂地,陛下当为国死,万勿重蹈德祐皇帝的覆辙。德祐皇帝远在大都受辱不堪,陛下不可再受他人凌辱。八岁的赵昺听后轻轻点了点头,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言罢,他为小皇帝穿好帝王衮袍,用素白的绸带将赵昺束在自己的背后,一步一步走到船舷,跳入水天一色的茫茫大海中…… 从开封到崖山,这一步,宋人走了三百一十九年。 邹晨哽咽着说道:“……到那时,我们还有一个新的大陆可以依靠。官家可以从日本借道东去,率领臣民们迁徙到新大陆上去,我们的子孙不至于当亡国之奴,不至于被人凌辱虐待,连猪狗都不如,只能做最屈侮的四等南人。只要汉人在,皇帝在,不论他们身在哪里,都是故土。” “我们的子孙后代可以在新大陆养精蓄锐,打造战船,到时利用新罗和日本为中转站来反攻大陆,将鞑子重新赶入苍茫草原之中!……”语声已毕,邹晨扑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她仿佛听到张世杰登上座船舵楼焚香祷告上天的声音,是那般的无助和绝望…… “……一君身亡,复立一君,如今又亡,大宋从此再无君可立了……”张世杰说完之后堕身入海,波涛滚滚迅速将他淹没,他手下将士眼见得主帅自尽,绝望至极,纷纷跳海随主帅而去。 大宋,自此亡。之后再无中国。 邹晨哭得泣不成声,悲愤不已,几位大掌柜闻听邹晨的话,初开始是不解,然而再看到她哭的如丧考妣,莫名其妙的被她感染,也纷纷落下泪来。 邹晨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泪,强挤出一丝笑意,“抱歉,我失态了,……这片大陆是为大宋,为官家,为我汉人而找。并不是为了我邹家的富贵而去找,所以,这次的探险,用的乃是我的私财,并不是公中的款项。” 李重山抹掉泪水,哽咽道:“既为官家故,敢不从命?唯效死耳……” “唯效死耳……”几位大掌柜纷纷站起身,用坚定的声音宣布自己的心思。 “谁说商人重利轻义?我邹家的商人,个个都乃国士。”邹晨将手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下,大声道,“为大宋为官家,效死耳!” 邹晨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一天她等很久了,从第一个白糖作坊开始,她念念不忘的就是美洲大陆。所以她努力赚钱,努力的存钱,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够率领着船队找到这片大陆,然后献给官家。 宋人被赶出中原后,还有美洲大陆可以依靠,可以重新开始生活,哪怕从此之后不再回来了,也比中国亡了要强。 到时,蒙古人得到一片空无一人的中原大地又有什么用?没有人耕种,没有人供他们驱使,哪怕就是遍地黄金,他们也无处花用。 这些人,这些祖祖辈辈生长在这里的人才是中国最大的财富,土地和人类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为大宋,我也不为官家,我只是为了中国人,只要他们活着,一代一代相传薪火,哪怕子孙后代远在美洲,美洲也是另一个中国。 第二百七十六章 准备做海盗 会议通过了这项决议之后,邹家便开始了紧张的筹备。 原本,邹晨是只准备让大郎一个人去的,可是三郎在那次会议后突然生起了万丈豪情,他主动找到邹晨要求和大郎一起出海。并说海上路途遥远,兄弟们在一起也有一个照应,邹晨考虑再三,答应了他的请求。 临近白令海峡的美洲大陆那里现在估计还没有人发现,红胡子发现的应该是距离欧洲大陆比较近的那一块。所以海盗什么的,只需要在日本海域附近小心些就可以了。 今年先训练大郎三郎几个月时间,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之时,便可以派遣船队从广州出发,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先经道日本,略做修整之后顺着千岛群岛一路向东,再顺着阿留申群岛的指引到达美洲,只需要半年的时间。如果不顺利,他们也许要在海上飘流一年的时间,甚至还会走错路,所以需要为他们准备大量的粮食和水源,以及各种武器。 邹晨不知道他们将来会遇到什么麻烦和危险,但是在她的心里,哪怕真的出了危险,两条大船失事,那她也会接着再派两条船过去。哪怕到最后没有人愿意去,她也要跳上甲板去寻找大陆的踪迹。 她常常想,也许她来到大宋朝,就是为了这个大陆,为了替国人找到这块赖以存身的大陆。然后她的任务便结束了,可以去相夫教子,在后宅之中养养花种种草,和陈琦生几个孩子,然后等孩子们长大了带他们一起去美洲大陆逛逛。 教会他们诗词歌赋,教会他们兵法谋略,考上状元,做上文官。等到战事一起,跨马扬刀,钢刀所向之处,旌旗招展,樯橹灰飞烟灭。 京城中。 文彥博拿着邹晨写给五郎的家书,万分的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个小女子,怎么可以有这么大的魄力? 邹晨在信里请求文相替她求几百兵丁护送她出海的两条大船,而且又将她派出船队的原因给详细的写了一番,随信附上的还有一份航线路。文彥博很想当面问她一问,你仅凭着一份模糊的航海图。便能断定那里有一个未知的大陆吗? 然而邹晨在信里最后几句话却诱惑着他,冠军候可封狼居胥山,有大功。增山而广地也。今人何不敢如此耳?莫非今不如古,文不如武乎? 莫非今不如古,文不如武乎? 这一句话如同鞭子一般抽打着文彥博的心脏,文岂可不如武?今岂可不如古? 文彥博五十多岁的年纪,早已经到了‘少年妄意慕功名。老眼看来一发轻’的年纪。更何况他位极人臣,功勋卓著,官声甚好。今生又有邹家暗地相助,他并没有落得逼死狄青的坏名声。位极人臣,权力已然登顶,此生还有何求? 这个大陆。面积足足有五六个大宋朝那么大,大陆上面只有未开化的土人,亩产千石的粮食作物。大片广袤的无人耕种的土地,可以大量的缓解宋朝过多的人口压力。不废一兵一卒,为国开疆扩土,这是多么大的功绩? 这不是一个画饼充饥的饼,这是一块会发光的金子。他的脑子一直被这块发光的金子给诱惑着,吸引着…… 以至于他在朝堂之上精神恍惚。数次回答错了别人的问题,惹得仁宗关切的询问他是不是有了什么疾病。他再也忍不住了,当天夜里便找了借口求旨进见,向仁宗汇报了这件事情。 仁宗也坐不住了,如果这封信里所说的事情确实是真的,那么对一个皇帝来说意味着什么呢?不用想也知道意味着什么?更多的土地,将会有更多的人口,更多的人口意味着更多的税收。而且这个大陆据说孤悬于海外,四周没有强敌。仁宗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令他觉得可耻的念头,搬过去,如果真有这样的海外福地,举国搬过去,不用再受草原各族的鸟气,不用再向契丹纳贡,更不用向西夏称弟。 他手脚颤抖,脸色潮红,将手指在孤悬于海外这几个字上,然后猛的站起来抓着文彥博的手,“宽夫一向懂我,……” “若真有此福地,臣……臣……”文彥博紧紧握住仁宗的手,“臣甘脑涂地,也要为官家寻到。” 仁宗放开文彥博的手,在殿里转了几圈,回过身道:“这邹家一向忠君爱国,先是种稻田活物,接着又献白糖妙法,现在又愿为我大宋寻找新大陆,如果真的成了,当裂土封王以酬之!” 文彥博听了这话着急了,你封了王,将来的皇帝怎么看邹家?还不得把邹家满门抄斩啊?连忙说道:“裂土封王不可为之,邹家岂有如此大的功勋?到时官家只管多分他家一些土地既可。想那邹家耕读传家,定是要叫子弟们进仕途的,到时官家不如多提拨一番。” 仁宗听了这话大喜,不用封王当然高兴,朝廷省钱了。看向文彥博的眼光更加柔和,“宽夫啊,吾听闻邹家五郎元朗即将迎娶你家七姐?” 文彥博听了这话呵呵一笑:“正是,没想到官家也知道了?臣看那元朗知礼懂事,且又与七姐年岁相当,便做主将七姐许配给了他,等到七姐十九岁时便成亲。” 仁宗听了这话点点头,心里寻思着给这个邹元朗什么赏赐才好呢? 文彥博等了一会,看到仁宗低头沉思,便向内侍打个招呼自己退下了。 第二天,内侍前来宣旨,上闻听邹家五郎元朗要和文家七姐成亲,覃恩邹元朗将仕郎职务,封文七姐思慧为洛阳县君。同时一封密信由文府发出往邹家庄而去,而另一份封赏则是经由陈州知州宣读,让邹家人吃惊不已。 不仅邹家人吃惊,就连陈州知州也惊奇不已,难道官家对文彥博竟是如此器重,他的孙女要嫁邹家的儿子,为了抬高邹家儿子的身份。接连覃恩了邹家三子? 邹家大郎邹玉民,邹家三郎邹丰民,覃恩二人将仕郎,领县尉一职。 消息一传出满城哗然,众人皆知邹家得圣恩,可是没有想到竟是如此得圣恩。圣人竟然无缘无故的封了邹家大房两个儿子将仕郎的虚职,而且又领了县尉的职务,好吧,这个将仕郎是什么的大家都不懂,可是县尉是什么都懂。就是管一县治安的官员啊。这邹家何德何能,竟然一下子封了两个子弟做这个官? 只有邹晨和大郎三郎明白为什么封这个职业,这是大郎三郎拿命换的。将来到了海上之时。可以用县尉一职辖制船中的兵丁,否则到时他们哥俩是白身,兵丁可不管什么相公不相公家的亲戚,造起反来可是敢砍人的。 文相在密信中写的非常清楚,到时圣人会派一千兵丁协助邹大邹三一起进行探险。所以授了他们县尉一职。但是呢,文相也说,这次的探险是秘密而不能宣扬的,所以官家不能拨出这一千人的薪水,到时就只能由邹家自己想办法了。 邹晨算了一下,厢兵一个月薪水是两贯。外加衣裳不算,一个月就是两千贯,十个月就两万贯。两年就是……邹晨算完之后差点晕了。 圣人太可恶了,其实我就是想要三五百人,让他们跟着去保护那些渔民水手安全的,塞给我一千人这算什么事?难道要让他们去当海盗吗? 海盗?邹晨眼睛一亮。 她立刻将大郎三郎叫到一起,他们一听到邹晨的话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连声反对。 “小妹,我和你三哥是去探险的。我们可不做海盗,绝不做!我们是大宋的官员,你见过官员做海盗的吗?你见过吗?”大郎义正言辞的拒绝,又指了指头上的幞头,示意自己是有官职的人了。 邹晨嘿嘿一笑:“这一千兵丁交给你了,你养活。” 大郎气结:“我哪养得起?他们一个月加上人吃马嚼的怎么着也得三千贯钱。我上哪弄钱去?小妹你,……” 三郎捅捅大郎,“大哥,小妹的意思,你若不去做海盗你就养这一千人,你若做了海盗,就由小妹养活这一千人。”说完又扭过头认真的问,“小妹我说的对吧?” 邹晨笑眯眯的看着三郎,“三哥说的对!不过呢,如果你们做了海盗,其实就不用咱邹家出钱养活这一千人了,你们完全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怎么养活?”大郎看着小妹的笑容,觉得心底有些发毛。 “很简单,你们去抢劫那些从欧洲各国往交趾、日本、占城、宾瞳龙(越南南部)等小国的海船,专挑那落单的,抢走之后便远远的遁走。然后抢个几把你们的军费就有了啊!要不然,我上哪里弄四五万贯给你们买吃的买武器啊?”邹晨无辜的摊摊手。 “我们可是大宋的官员?”大郎听了小妹的话,没底气的又重申了一番。 “哎呀,我知道你们是大宋的官员,可是蒙上面别人谁知道?再说了,你们把船身给漆上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颜色,等到抢完了之后再回来改改颜色,谁能知道你们是干嘛的?”邹晨振振有词。 三郎战战兢兢的问道:“小妹,我们要杀人吗?” 邹晨横了他一眼,“杀什么人?我们只是为了军费才去抢的,是为了那些没饭吃的兵丁,我们才不做杀人越货的强盗,你们抢完了之后就给他们留些水和粮食,够他们支撑着回到陆地就行了。” 邹晨说完之后觉得自己非常仁慈,那些海盗不仅要抢东西,而且还要杀人,杀完人之后把尸体直接扔到大海里,这太残忍了。如果邹家的人做海盗,也得做一个仁慈的海盗。 “小妹,我想问一个问题!”大郎挠着头皮问道。 邹晨立刻堆起一脸的笑容,只要不管自己要钱要粮食,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啥问题啊,大哥!” “咱俩是一个爷爷生的吗?”大郎小心翼翼的发问。 过了良久,屋中传出大郎的惨叫声…… 三郎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苹婆果仔细的品着味道,不停的点头称赞这果子的味道真好,好象根本没有看到邹晨正满屋子追着大郎说要掐死他似的。 ps: 话说,圣人为什么会相信一个小丫头就肯派兵支持她探险呢?俺觉得吧,这事就别扯了,咱直接开剧情得了。要不然劝圣人再劝个十几章的,我写的晕,你们看的也烦,小晨又不是哥白尼,还得死劝活劝等个十几年皇帝才同意他去探险,那时仁宗都死了,邹晨孙子都有了。咱们赶紧的征服地球去,小晨的征途啊。。。那是星辰大海。。我呸,我警告你们,再砸烂鸡蛋啥的我就生气了。。呃,呸呸呸,都说了要生气啦。 推荐好友新书《大汉弃妇》书号3051612,简介:中医穿越成丑陋弃妇,夫郎不爱,婆婆凶狠,小妾闺蜜虎视眈眈,看她如何逆袭! 第二百七十七章 母女间的隔阂 很快的,从各处抽调而来的厢兵,快速的到达了邹家庄。都是一些会水性的,曾经做过渔民的兵丁。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仁宗调动他们之时,采用的是分散调离的办法,便是一个都中抽出几人,在不同的厢里抽够了一千人让他们汇合在一起。 这一千人谓之一厢,下辖十个军都指挥使,军辖五营,营辖五都,每都一百人,厢都指挥使暂时由邹大和邹三以县尉的身份代理。 这些军人一来,可苦了邹晨,她从来没有想过养一个兵要花多少银子,这些兵平时住哪里,白天在哪里训练,都成了一个大难题。幸好现在是夏天,可以在野外搭帐蓬,让大郎和三郎领着他们一起去河里训练。 大郎和三郎更是叫苦不迭,他们哪里懂什么士兵训练之法?更别提训练水兵了,结果每天天一亮那些士兵便撒了欢似的往沙河里跑,叫都叫不住,每天去看热闹的民众乱哄哄的嘘倒彩,把大郎和三郎急的一头大汗。邹晨一看这样不行,便偷偷找到大郎三郎让他们天天让兵丁跑步,每天早上跑八百里,晚上跑八百里,先累死他们再说,然后再想办法。 大郎和三郎一看可行,便和十个军都指挥使商量让兵丁们去跑步,军都指挥使也有意看他们的笑话,便口里答应,可是却根本不配合。折腾了好几天,他们才算把兵丁给拢到了一起。跑步的时候更是洋相百出,不是喊拉肚子,就是中暑了,又或者是跑着跑着找不着兵丁了…… 大郎和三郎快疯了…… 邹晨觉得自己也快疯了,那些穿越书里写着训练兵丁不是先让他们跑步吗?先累个半死培养出来兄弟感情不就行了?怎么这么难? 这件事情最终陈琦帮她解决了。 陈琦原本是和同窗们一起来看笑话的,听说来了一千兵丁在邹家庄跟撒欢的牛一样天天祸害,陈州很多人大老远的赶着牛车来看稀罕。只见这些兵丁站队时东倒西歪。打着哈欠的、交头接耳的、蹲地上聊天的,而十个军都指挥使更是聚在一起偷偷议论。陈琦的几个同窗都是嘻嘻哈哈的嘲笑邹大邹三丝毫没有管军的气势,两个县尉被一千小兵给耍的顾头不顾腚,着实丢人。 陈琦偷偷找到两个大舅兄,问他们怎么回事,大郎和三郎便诉苦说自己并无这个才能,可是却偏偏却要去训练这一千人,这岂不是找罪受? 陈琦说道:“三官不缪,五教不乱,九章著明。则危危而无害,穷穷而无难……三曰旗枣旗所以立兵也,所以利兵也。所以偃兵也。……器械巧,则伐而不费:赏罚明,则勇士劝也,方能全胜大胜。” 大郎和三郎听的似明似不明,可是看陈琦的样子那是明显懂得兵法的。便哀求他教自己操练这些兵丁。 陈琦原本想推辞,自己将来是要考文官的,哪里能训练这些兵丁,可是架不住大郎三郎哀求,便答应教他们操练之法,只是不可外传。其实陈琦一个十几岁少年也懂不多少兵丁训练之法。无非是要求令行禁止罢了。凡是不听从命令者便鞭鞑,打了几个人之后,明显的兵丁便听话了许多。 大郎和三郎又刻意的笼络那十个军都指挥使。过了几天,渐渐的也是模是样,操练起来也更顺手了。再加上邹家庄原本就富足,每日白面肉菜不断的供应着,兵丁们倒是也愿意听这两个县尉的话。阿琦见到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邹晨也放下了心,这些兵丁们听话。以后到了海上才不闹腾,大郎和三郎的安全才更是有保证,便一心一意的替他们准备粮草。 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一个月时间过去了,这些兵丁们和大郎三郎处的熟悉了之后,邹晨便催促他们赶紧的去停在广州港的海船上去训练,别在邹家庄附近祸害了。现在这里都快成动物园了,每天来看训练兵丁的络绎不绝,甚至围着那个营地许多小贩摆起了糖水和吃食摊子,这哪是在训练军人啊?简直就是胡闹。 邹晨深深的后悔了,不该就这么脑子一拍想一出是一出,以后一定要仔细考虑清楚才可以。 大郎三郎率着大部队走之前,仇九领着二十几个人来了邹家庄,都是他以前手里的混混,想跟着大郎三郎混个前程,愿意投入军中。大郎三郎又不是真的军官,自然不敢答应,可是那十几个却是死活不走,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先带着他们一起走,等到吃过苦之后自然就会回来。 于是,两个二十岁县尉,二十几个混混,一千个兵痞,再加上一群自愿跟着他们混前程的邹家族亲,浩浩荡荡的往广州港前进了。 迎接他们的是怎么样的命运呢?邹晨不敢想,也不愿意想。她更不肯承认自己操之过急,天马行空。 兵丁们走了之后,邹家庄又恢复了平静。那些家中有儿子跟着大郎三郎出门的,便开始担心不已,生怕儿子一时想不开真投了军,那以后可连浑家都不好找了。 何思麻和徐小宛却是镇定自若的很,大郎和三郎原本就只能跟着三叔去管管家,可是没有想到却意外的得了一个县尉的差事,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一样。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去做好,用命去博又怕什么?不去博以后一辈子就只能做个管家。 大郎和三郎走后,柳氏和黄丽娘做主将何思麻和徐小宛接到了家中,原本是准备同时将马氏和朱氏还有邹正义都一起接来的,可是出奇的是,以往时时想着来邹家大宅居住的马氏竟然不愿意来,只愿意守着宅子,说是等孙子们回来。柳氏和黄丽娘劝了几次都不行,便只能让朱氏和邹正义留在家里侍候她,每日过去送饭送菜。 粮食、肉食、蔬菜、草料等等这些都是需要邹晨去准备的,幸好牛和羊是现成的,等到粮草买回之后用牛车送到广州港将牛羊直接装上船便是以后的肉食。 黄丽娘看到女儿如此劳碌便经常劝她休息一下。邹晨只是嘴上说说,可是转过身却更加卖力起来。仁宗没有几年好时候了,等到英宗赵曙上台,文相便会罢相去做知州,那时,邹家将会失去依附,只能依靠中华总商会,直到神宗上位,文彥博才会再次获得重用。 还有四年的时间,邹晨怎么能不焦急呢?要不然。她也不会一拍脑袋就把美洲这块炸弹给弄出来了,她就怕等到英宗上位之后,邹家会陷入文相和英宗几个宠臣之间的争斗中。到那时。无休无止的党争会耗光邹家所有的金钱。 和时间赛跑吧!一定要把美洲找到,也许仁宗一高兴还能多活几年,这样将来直接把皇位传给神宗赵顼。 大郎和三郎一走,家里的生意又要找一个接班才可以,邹晨苦思几天后一个人出现在眼前:邹一民。 他和邹萍乃是亲堂兄妹。和邹家是出了五服的族亲,因为马太婆和邹萍的关系,所以平时关系一直很好。现在他经营着那间茶棚,倒是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太大的差错,而且人老实又能干。邹晨便想让他以后跟着公孙季学习做掌柜。将来好把生意交到他手上。 和邹正达邹正业一说,他们二话不说便同意了。生意交到谁的手里,在他们看来都是无所谓的。反正家里几个儿子不用他们操心,生意又有女儿管着。两个人天天在农会里不是研究种植新方法便是在整理以前的种植技术,活脱脱两个甩手掌柜。 黄丽娘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去找邹晨,希望她能教两个嫂子做生意。 邹晨听了母亲的话直摇头,“阿娘。您怎么就想不明白?我两个嫂嫂是不需要做生意的,将来我几个哥哥如果真有金榜提名那一日。她们只需要学会盘帐和对帐,管管内宅事宜既可,外宅的事情自然会有大掌柜们替他们管理。如果事事都需要她们去管理,还要那些大掌柜们做什么?就像我,将来以后我也是在内宅之中不再管外宅的事情了。为什么非要学做生意?去学着做贵妇人不更好吗?” 黄丽娘沉默半响,又说道:“小晨,你不教你两个嫂子做生意,那将来以后怎么办?总不能让她们被大掌柜们给骗了吧?” “阿娘,您就信我好了!我留下的股份制度是不会让大掌柜钻漏子的。到时几个嫂子只管坐在家中收钱既可,不论会不会做生意,只要她们将来不变卖手里的股份,可保邹家一两百年的繁华。嫂子若是真的想做生意,还不如自己出钱做点其他的生意,……”邹晨淡淡的笑道,嘴角有一丝无奈,“阿娘,在我出嫁前,我是不会交权的。家里人怨我也好,恼我也罢,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我没办法交权。” 黄丽娘见状还想说些什么,邹晨伸出手阻止了她,“阿娘!我不会要邹家一分钱,你们只需要给我该得的嫁妆既可。我不论在哪里,不论多么艰难,只要给我一贯钱,我便可以用它发家致富。” “等到我走后,随便你们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但是我在家中之时,我不许任何人破坏现在的局面。”邹晨语调冰冷,神情疲惫。 黄丽娘怔怔的看着女儿,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可是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邹晨低下头,翻阅着几个大掌柜送来的公文,没有再抬起头。 母女间,有了第一次隔阂…… ps: 再次重申,宋代可以杀牛,也可以卖牛肉。官家是不管民众这些事情的,只要你的邻居和户长同意你杀就行,记得交税。不交税不允许卖肉牛,但是呢,你交税之后,你会发现,这牛杀的不划算啊。徽宗时牛肉卖一斤一百文,大臣提议卖二十五文一斤,就是用价格来调控市场,但是民间根本不听从,依旧高价卖牛肉。 北宋的一头牛价,从太宗的二贯一直涨到徽宗时的十贯。南宋初高宗时绍兴年间一头刚出生的小牛也值十贯,成年牛约在一百贯左右。孝宗乾道年间约为40-80贯呈下降状态。最后一直降到25贯。 第二百七十八章 黑大王的海盗史 黄丽娘满腹惆怅的从邹晨这里出来,立刻就去农会大楼找了邹正业诉苦。 邹正业原本正和几个秀才坐在一起讨论着一个种植经验要怎么样去描述,看到浑家一脸愁容的来了,连忙将她带到了自己办公的屋子中。 邹正业听了她的话,哈哈大笑,“丽娘啊!咱家的小女儿那是最令人省事省心的,你又何苦去找她的麻烦?” 黄丽娘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哪里去找她的麻烦了,我就是随便说说,谁想到她就生气了?” “那你知道咱们小女儿最近在忙啥不?”邹正业笑嘻嘻的问道,显见得是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 “还能忙啥?不就是生意吗?” 邹正业摇摇头,“那大郎三郎的县尉职务是怎么来的?你以为凭空掉下来的?” “还能怎么来的?难道不是文相为他们求来的?”黄丽娘有些忐忑的说道,难道这竟是小晨弄来的吗? “那是小晨使了计才为他们求来的,你以为文相能凭白给咱家两个县尉的空职?”邹正业看了一眼浑家,揽了她的肩头轻声道,“丽娘啊,有些事,你看不清就别去看了,我现在在官场上面混了几年,才知道,这当官不是那么容易的。你想想看,现在我和二哥是司农知事。两个侄子又是县尉之职,虽然是挂空的,可是将来有一天,总是要有职位给他们的。咱们家,你还愁什么?” “等到几个孩子们都去考了举人状元啥的,再混个一官半职,几个儿妇侄妇将来还愁什么?在乎那些身外浮财做甚?好好的用心服侍你儿子这才是正经的道理。”邹正业难得精明了一回,看到浑家居然还不如自己,不由得端起架子教训她。 “再说了,这个家原本就是小晨挣回来的。她就是败光了又如何?咱们家一穷二白起家,如今我好歹也混个官身,一个月有个三四十贯的俸禄,你愁啥?总归饿不着你。几个儿子你更不用愁,咱们家这些年来的事情你一桩桩的往前看,哪桩不是小晨给捣鼓出来的?她不会放着几个亲哥哥不管的。你瞧瞧,这不是转眼间就给大郎三郎弄个出息吗?” 黄丽娘听了丈夫的话才算心里平复些,可是一想起刚刚邹晨那冷冰冰的表情不由得又难受起来。 “可是她现在看我就跟看一个不认识的人似的,那眼神……” 邹正业听了之后更是大笑不止,“这母女之间还有隔夜仇?你看看明天她待你如何。管保她明天就把这事忘了。” “我的好丽娘,你夫君我现在忙的焦头烂额,你还是回家去吧。你要是实在闲的发慌,不如就让老四家的给你生个孙子抱着玩吧,也免得你整天胡思乱想的。”邹正业又说道。 一说到孙子的事情,黄丽娘立刻把前事给忘了,“是啊。三哥,你说老四家的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消息啊?……” 邹正业无奈的摊摊手,一副我怎么会知道的表情,气得黄丽娘打了他一下。 邹正业等到黄丽娘走了之后,背着手走回了农会大楼。感慨了一句:“就是闲得了!” 翌日,黄丽娘待邹晨格外亲切,又处处小心。闹得邹晨心里毛毛的,跑去问了邹正业,邹正业呵呵一笑说,你娘昨天和你吵架了,这不是想向你示好吗。 “我哪能和我娘记仇啊?”邹晨皱皱鼻子。和邹正业说了一会话便去了理事院。 邹晨坐在宽大的书桌前,拿着一份诋报仔细的看着这个月朝堂中的变化。一边研读,一边拿笔快速的书写着一份朝堂局势图。 历史上,嘉佑三年(1058年)六月丙午,文彥博因被郭申錫、张伯玉弹劾,荫生退意,数次上表乞求退仕,仁宗多次阻拦之后才同意。将其罢为河阳三城节度使。然后将富弼加封礼部尚书,做了首辅。 可是现在,文彥博依旧高居相位,富弼以次相辅之,历史微妙的在这里打了一个转,不再按照既定的轨道缓慢前进了。 朝堂上依旧是吵个不停,每天不是为了郭皇后附庙在吵,便是为了四后的祫享在吵。终于在八月底朝堂干了一件所谓的正经事,因为今年的赋税减少太多,所以要求全国各地开始清查田亩,邹晨一边看着这份诋报一边摇头不已,这样吵来吵去何时是个头?去查田亩,要是能查出什么来才真是出鬼了呢。 果不其然,几位员外郎下了各州路之后,说是奉命清查田亩,可是阻力甚大,这阻力不仅来自于各位乡绅,甚至来自于知州和各县的县官们。清查了几日,不过走走过场,员外郎们便该做诗的做诗,该做画的做画,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等到仁宗询问之时,便说查不下去…… 没有人愿意得罪人。 仁宗看了这些员外郎的回报,气的肝痛,可是也无可奈何,只能把清查田亩的事情丢到一旁,将那些员外郎召回京中。这时,他开始热切的期盼起文彥博所说的那个新大陆,若是真的能找到新大陆,将来还需要去清查田亩吗?随便你们这些官员去圈地好了。 于是下了两道密旨给文彥博,让他催促那一千兵丁尽快训练,明年一开春就立刻去寻找新大陆。 文彥博也急,可是再急也得让这些兵丁们训练一下,这和中华总商会那次是不同的,那次大部分是各家的家丁,少量的兵丁,而且是以贩运货物为主,再加上商船众多,足足上百艘,纵是有海盗打他们的主意也会掂量一下。 这次只有两艘船,船上几十个水手外加上一千兵丁,若是不训练好,只怕那些兵丁到了船上就敢不听号令。 船出大海,谁听谁的话这还不一定呢。所以一定得训练,再加上春秋两季根本不是出海的好季节,只能等到明年开春。 文彥博和邹晨却不知道。大郎和三郎的船刚一到了广州港没几天就干了一桩大事。 仇九送来的那二十几个小混混,原本就是在街面上常年厮混的,要说真本事那没多少,但是耍钱,赌博,斗鸡,溜狗,那却是一流。在往广州港去的路上,在船上便和几位军都指挥使交上了朋友,以兄弟相称。 再加上他们已经从两位县尉口里知道了。原来咱们出海是装海盗抢别人的,更加高兴,探险不是咱本行。抢钱是本行啊。于是每天兴高采烈的和十个军都指挥使暗地里策划,到了广州港出海之后,先抢哪一国的海船。 军都指挥使们也都是出身兵痞,一听有钱可抢,哪里还能坐得住?于是。还没到广州港便已经计划好了抢劫计划,甚至连退路都想好了。 到了广州港了之后,先去了船厂,把船给接到手,然后又去知州和市舶司那里递交了文书,说明自己乃是公派出差来的。又找了数个向导,一千多人便直接上船出海。驶到了东沙群岛附近将船停下,先在船上画了一朵黑色的大花。将以前船上的标识给遮盖住,然后便派出小船四处巡逻。 往来于琉球(台湾)的那些番商们倒霉了。 只要是挂着宋人旗帜的一律不管它们,任他们航行,若是挂着别国标识的,只要落单。便会被东沙群岛上的海盗洗劫一空。幸好这些海盗虽然抢劫,却只要他们的货物。人却是不杀的,那些番商们侥幸逃得性命,便纷纷来广州知州衙门里报案,一时之间海盗的传说在广州府里传的沸沸扬扬。 知州吓的心惊肉跳,将这些卷宗一一对比,发现大同小异,都是被两艘漆着黑花,风帆为黑色,脸上蒙着黑骷髅头罩的自称黑大王的海盗给抢劫了。然而奇怪的则是这些海盗登船之后一言不发,只管搬东西,搬完东西就扔给海商一些淡水和粮食,然后指指大宋朝方向便离去了。 知州突然想起了前一段来这里递交公文的两位邹姓县尉,难道是他们干的?可是却也不象啊,那两艘船上的人每隔几天便会回广州港补充淡水和粮食,然后又接着再出海,船上的标识一字不差,风帆也是普通的白色。 就在知州准备将这件事情往上报的时候,海盗的传说突然消失了,番商们从此后再也没有受过任何人的抢劫。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精神,知州便将此事给压了下来,从此之后,黑大王成了一个传说,再过几十年,黑大王的故事就被人遗忘了。 数天之后,日本岛上出现了两条神秘的商船,商船满载着货物,而且价格超低。那些经年的老手,一看便知道这两条船肯定是海盗的销脏船。卖完了货物之后,又补充了一下淡水,商船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日本岛,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又隔了一段日子,宾瞳龙国(越南)那时也来了两艘商船,同样是一言不发,将船上的货物卖空之后也快速的离开了。 东沙群岛上面,那些兵丁看着满船的白银都晃花了眼。 一个兵丁忍不住了,大喊道:“大县尉!咱别回去了,真当海盗得了!……” 邹大郎在海上过了一个多月,早已经今非昔比,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彪悍,走过去一脚踹到他身上,将他踹了一个四仰八叉,笑骂道:“猴崽子,你放着良民不干却想干海盗?老子可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他跳到甲板上的一个布包上面,大声道:“咱们钱到手了,把心收收,回去好好的训练,等到明年开春你们就到了封狼居胥的时刻。到那时萌妻荫子不在话下!你们是想当海盗还是想当大宋的官兵?” “当官兵……”一千兵丁整齐的呐喊。 “开船!回广州港。”邹大郎沉声喝道。 第二百七十九章陈琦邹晨议事 沙河两岸如锦,河水绿深滚滚,岸边整日响着轰鸣的机器声。几架高大的龙骨水车日夜不休的缓慢运转,每到入夜时分,万簌寂静之时,当所有的人进入梦乡中,水车下面总是会闪亮着数盏油灯,后面一块擦得干净的镜子,将油灯反射到水龙之上。以至于每个在沙河里的跑商的商船只要是晚上经过这里,总会走出船舱来看看被灯火照耀下的龙骨水车。 由于沿着沙河建厂的人越来越多,龙骨水车慢慢也开始增多,渐渐的,成了宛丘的一个著名夜景,远近驰名。 晚上,邹晨会爬上楼顶注视着河岸边的水车,远远的看去,那些水车会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奇怪的光芒,好象是一个又一个圆圈,凭空耸立在河道两旁。 有时,邹晨会偶尔想起故乡。故乡的夜景比这里更美,每一座城市都是美丽的不夜城。真的很想念电脑,想念手机,更想念自己的儿子阳泽。可是渐渐的,邹晨发现真的把儿子的相貌忘记了,每当想起阳泽这两个字时,小七的容貌总会浮现在眼前。 邹晨坐在摇椅上,抬头看着天空上北斗七星。 故乡的夜晚也可以看到这几颗星星,然而却没有这么明亮和you人,一到秋天,便会接连好几天被雾霾所笼罩,每到上班之时便会见到许多戴口罩的行人勿勿的往办公楼而去。 “这么明亮的星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邹晨喃喃自语。 杜昭手持一把团扇,站在邹晨摇椅旁边,轻轻的给她扇着蚊虫,听着小女郎莫名其妙的言语,心里不禁叹了口气,“小女郎最近过得实在是太累了。” 邹晨的确很累,尤其是这种累还没有办法和任何人分享,没有任何人来可以替自己分担。 “小女郎,我们明天请一个弄影戏班来家里热闹一下吧!”杜昭的声音轻柔地在黑暗里响起。 “不年不节的,家里又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地方,算了吧。”邹晨的声音无比的疲惫。 杜昭笑道:“小女郎怎么忘记了,这个月是您和七郎的生辰月啊。怎么就没有值得庆贺的地方了?” 邹晨愣了一下,“八月了啊?我就要满十四周岁了?” “是呀。”杜昭浅笑道。 “再过四年,我就十八岁了。”邹晨无奈的笑笑。 一转眼,光yin似箭,如白驹过隙,她深深叹了口气,如同一个垂暮的老人般。 第二天,杜昭便将要请皮影戏班来家里唱戏的事情和黄丽娘说了一下。黄丽娘二话不说,立刻便同意了,这一段邹晨总是恹恹,对什么事情也提不起精神,她是真怕邹晨憋出什么好歹来。又加上她又和邹晨争执了一番,也有心想让女儿开心一下,便提出用自己si房钱来给女儿请皮影戏班。 邹家庄yu请弄影戏班的事情,立刻传播开来,附近几个知名的弄影戏班知道了后,拿着自家的戏票本子请了牙人来邹家说合,希望能选上自家的戏班。 黄丽娘和柳氏看了几家的戏票本子,便敲定了一家最知名的董十五家,这家主演的便是三国和各类杂戏,最受孩子们喜爱。 邹家庄的小儿们高兴异常,以往他们去宛丘的时候父母去买东西,便会把他们寄放在勾栏瓦肆里,可是看不过瘾,父母们买完东西回来后便会把他们叫走。现在邹家请了弄影戏班来,便可以看个痛快。 弄影戏是分为人影、皮影、手影,一般来讲,大部分请的都是皮影戏,由于皮影只能是晚上或者是搭了棚子在棚内演,所以一般总是会搭配着相扑和说书人。黄丽娘因邹晨不太喜欢赌博,便选了一个说书班子和商谜社。 所谓商谜,便是先出一个谜语,然后用擂鼓,鼓停之时谁先猜出来谁就算赢。一般有诗谜、字谜、戾谜、社谜等,还有一种合适小孩子玩的,名叫下套,便是用竹子圈成套,摆些物件在地上,套住了之后便猜上面的谜语是什么,如果猜中此物便归你所有,如果猜不中就只能把物件放回地上,和后世的套索差不多,只是玩法更高雅一些。 也有一种叫急智的玩法,便是出谜者一旦说出你不许思考要立刻答出,一旦思考便算输,这种多用于文人之间的交流,普通人之间甚少玩这个。 黄丽娘和柳氏敲定好了之后,便定下日期,然后邹家庄的人们就开始奔走相告,请那些外庄的亲友们来庄子里玩几天,邹家庄将在住宅区内的晒谷场连放皮影戏三天。 邹晨却是兴致缺缺的,她虽然知道这是母亲的一片好意,可是却是提不起精神,看皮影戏时,也不过是看着前面,脑子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一会是苍茫大海,一会又是悠悠草原;一会是金人南下,一会是岳飞惨死……脑子里就没有个清闲的时候。 以至于黄丽娘问她好看不好看时,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日,皮影戏还会连着放,杜昭看到邹晨没有心情看戏,便提议去后花园里手谈几局。 后花园中草木葳蕤,枝繁叶茂,为盛夏凭添了几份清凉,她们找了一处葡萄架子,摆上棋盘,一人执黑子一人白子,坐弈不语。 邹晨轻轻拈起黑子,放在了棋盘上,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拈起白子紧贴着黑子摆了下去。 她诧异的抬起头,只见一双深遂的眼眸,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刹那间风华绝代…… 杜昭默默站起身福了一礼,便离开座位站在了葡萄架外面。 “你怎么来了?”她看着眼前人,脸上lu出惊喜的神sè。 陈琦轻liáo袍踞,坐在了她的面前,低声道:“是婶婶请我来看皮影戏,……”眸子里闪动着熠熠光芒,眩目耀眼。 邹晨看了一眼似乎是早已知情的杜昭,又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陈琦,突然想起那一双不规矩的大手,她忙深吸一口气,慌乱的拈起黑子看了一眼棋盘随手摆了下去。 陈琦好看的眉毛微微挑了挑,脸上lu出似笑非笑的神sè,紧贴着黑子两个格,也摆了一枚白子。 邹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鬓若刀裁,剑眉如墨,嘴角轻挑,慌忙低下头,又拈起黑子紧贴着白子摆了下去。 “晨妹妹,你有心事?”陈琦的手指敲着棋盘,好笑的挑起chun角。 邹晨心里诅咒不已,没事生的那么好看做什么?害得我都不敢抬头看你,自行惭愧啊,嘴上却说着没有事,然后又摆了一枚黑子上去。 陈琦咳嗽了一下,“我还没下呢!”然后促狭的看着邹晨,用手指了指邹晨连下的两枚黑子。 邹晨啊了一声,慌忙把黑子给取了出来,说了声抱歉。陈琦却又指着她先前所下的那一子,笑道:“晨妹妹,这一手乃是空……”邹晨听了这话看了一下棋盘,果然白子已经成围,可是自己却把黑子给下到了围中。 她的脸刹那间红了,连忙又将黑子给提了出来,随手扔到了棋盒中。 陈琦摇摇头,从她的黑棋盒里拿出一枚黑子,轻轻摆了上去,低语:“婶婶说你最近心情不好,似是有满腹的心事?……” 邹晨听着陈琦处于变声期那低沉嘶哑的声音,心里一阵莫名的安心,便将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甚至就连得到了一张航海图,然后派大郎三哥出去探险的事情也和他讲了一遍。 阿琦的手指轻轻敲着棋盘,眉头紧紧蹙着,抿着嘴静静地听邹晨讲话,既不打断也不询问,只是眼中时常闪出恍然大悟的神sè。 “晨妹妹,……”陈琦静静的听完,热切的看着邹晨,“男儿想建功立业,愿本是人之常情。我竟未想到,晨妹妹竟然也有此心?以往,真是我小瞧你了。” “只是,你确定那里有一个新的未被人发现的大陆吗?”陈琦瞧了一下四周警惕的问道。 “当然,我有航道图!”邹晨笑了笑,她是穿越而来的事情是不能对任何人讲,父母不能讲,哪怕就是这个以后是她丈夫的人也不能讲,只能烂在心里,随着自己进坟墓。 “怪不得?”陈琦松了一口气,“我听祖父讲你家无缘无故被封了两个县尉,便觉得很不对劲,生怕是你邹家卷进了朝中的党争之中,如果是探险那就说得通了,……” 邹晨看着文质彬彬的陈琦,沉默良久,这才下决心道:“可是,我邹家已经卷入了!从一开始,我便选择了文相。不只是因为他乃是当朝宰辅,更因为他人品高洁,处事公正,遇事又极有谋断,不会被si情所左右。” 陈琦看向邹晨的目光,多了一份欣赏。 嘴里却说道:“现在朝中错综复杂,文相一直在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攻诘。去年龙昌期献书籍一事,就让文相的声誉受到了损伤。文相从至和二年到嘉佑四年,共做了四年的相公。试问,大宋朝自开国以来,有谁能做了这么久的相公?那些台官谏官御史们还不以弹劾文相为乐?谁能将他弹劾下去,谁便能名流千古,……” “所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文相若誉满之时辞相,未必是一件坏事。想必,晨妹妹看的比我更加深远。”rs!。 第二百八十章明枪暗箭设巧计 邹晨听了陈琦的话瞿然而悟,低下头静静的思考,陈琦也不再说话,只是眼睛瞬也不瞬的瞧着邹晨光洁的额头发呆。 这个,就是父亲为我选的妻子?我以往,只是单单的爱慕她。原来,竟是菲薄她了,她的心里和我一样,满腹豪情壮志,我一直在小瞧她。我的妻子她不是那种内宅女子,她的心xiong可以装得下整个天下。谁若是能娶得这样的女子为妻,哪怕他就是一个傻蛋,也能将他捧的高高地。 我何德何能?竟能娶她…… 这一瞬间,陈琦对父亲和祖父安排的婚事,除了满意还是满意,竟是对祖父生出了一份感ji之心。 若不是祖父想要将家业交到父亲手中,岂会让自己娶她?肯定会安排六伯家的堂兄向她提亲,那我岂不就是错过了?陈琦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好看的笑容。 邹晨再抬起头时,眼睛亮晶晶的,“文相是不会听咱们的话。” 陈琦摆弄着一枚棋子,轻轻摆在了空位处,“文相身边的幕僚和门客看得比我们更加长远!” 邹晨听了这话,巧笑倩兮,“你说的对!” 与此同时,崇政殿中,文彥博捏了捏袖子里藏着的辞相奏折,正襟危坐,听着翰林大学士们侃侃而谈,讲经说义。 南中国海附近。 邹大郎和邹三郎率领着一千兵丁在广州港外的山野中负重奔跑。兵丁后跟着一群舌头伸的老长步履蹒跚的邹家族亲和二十几名混混,他们相互搀扶着,拼命想要跟上大部队,从一开始的大声咒骂‘姓郑的不得好死’到现在连喘口气都觉得胃痛,后面则是一群水手,光着膀子,表情痛苦的跟着跑。在终点,有一个摇着羽扇的老者悠哉悠哉的坐着饮茶。 等到一千兵丁跑到他的面前,他才站起来手执羽扇命令那些兵丁不许休息,再慢跑几圈,若是有休息的就派人拿竹鞭去抽。邹大郎和邹三郎被人搀扶着跑到了他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郑师爷!天天这样跑,要命啊!” 郑师爷斜睨着他们二人,不悦道:“两位县尉请我来做师爷不就是让我代为练兵吗?当初不是说好,一切听我的?这时聒躁却是为何?” 邹大郎和邹三郎讪讪的说不出话来,一屁股坐到地上直喘粗气。那些已经慢跑过的兵丁紧跟也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哀鸿一片。 郑师爷瞧着北方,慢悠悠的说了一句,“也不知,他们到了没有?” 邹大郎和邹三郎一脸不满之sè,“师爷,那明明是咱们自己的银子,为啥要往京城送?” 郑师爷没好气的用羽扇敲了他们几下,“糊涂,你们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无人知晓?将来早晚有一天要有人和你们算帐。你们将银子送到宫中,将来就是有人扒出这事来,以后也没人敢乱弹劾你们。老夫这是在保你们的命……还躺着做甚?快点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再跑回广州港去,眼见得也到饭时了,船上也该做好饭了。” 兵丁们听到回去之后可以吃饭,立刻哄的一声应了个喏,站起来组成方队伸着舌头又往回跑。几个身强力壮的兵丁则是赶紧的抬起竹轿让郑师爷坐上,一路小跑的跟上大部队,转眼间,一千多人便消失了一干二净,只剩下地面无数的脚印宣告着这里曾有人停留过…… 印度洋上。 张悦之站在龙船舵楼之上,极目远眺,刘大根在他的身后,不停的向他讲解这一片海域的详细情况。 龙船后面,逶迤跟着数百艘大大小小的商船,有番商、有宋商、还有几个小国交纳了税收之后,张悦之允许他们跟随船队出发。远处,几艘海盗船刚刚鼓起风帆往这里冲来,却看到如此庞大的船队,吓得掉转船头就逃。 哥罗富沙。 西利八尔多斤战战兢兢的跟着这位姓李的收税官身后,巡视着这片曾经属于他,现在却属于中华总商业协会的土地。身后五十名兵丁手持刀斧,杀气腾腾跟他们身后,所有的商人和土人看到他们都畏惧的弯下腰,脸上lu出讨好的神sè。 哥罗富沙的港口停靠着数条大船,船上不停的走下一脸喜气的工匠们,几艘装载着各种建筑材料的大船紧紧挨在一起,土人们被当成劳动力往岛上运送着材料。 港口的空地中高高树起几个竹竿,挑着数十个头颅,有番商,有土人,所有在这里路过的都不由自主的仰起头观看着…… 崇政殿外。 王大内shi看着面前这几箱白花花的猪腰银,惊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身边的小内shi低声禀告,“禀义父,这乃是邹玉民邹丰民在海外操练之时在一个小岛上发现的海盗宝藏,他们每本是准备献给广州府,可是他们的关系却直属禁中,广州府不敢接受,所以便把东西全部给送到宫中了。奴婢点了点,和他们在奏折中所说的六万两银子,不差分毫。另有金银古玩不计其数……” 王大内shi将奏折接过,只见上面用优美的飞白体洋洋洒洒写了数张,恭维圣上福泽绵延,倚仗着圣上保佑,他们居然在海外操练之时把一个海盗的老巢给抄了。王大内shi的眉梢乱动,吞咽了几下口水,心里大骂,谁见过出海操练就能把海盗老巢给抄了的事情? 小内shi眼瞅着四下无人,偷偷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小小的贴子来,上面用非常小的字体写着十几样东西,一看名字便知道是极为珍贵的。 “送信的人还讲到有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奴婢另做主张,将小玩意儿给义父留下来了,义父您看看,……”又停顿了一下说道,“广州府已经将这两位县尉给弹劾了,说他们胡作非为,……” 王大内shi原本一脸怒sè,可是听到广州府已经将他们弹劾的消息后却将贴子接过,藏到袖子里,“这两位县尉简直是胡闹!胡闹!发现了海盗的老巢,怎么不告诉广州府让他们去剿匪?银子送到大内做甚?” 小内shi紧跟着说道:“义父说的极是,确实是胡闹。可是据那送银子的人说,这些海盗畏惧大宋国威从不敢抢劫本国海商的商船,只抢劫那些从欧罗巴往日本和琉球而去的番商。广州府接到了好几起报案,但是并非运往本国的商船失事,广州府又没资格去查境外的海盗,所以只能将那些番商劝慰了一番……两位县尉抄了海盗老巢之后,等了数日不见海盗归来,也不知道海盗们去哪里打劫了,所以便给官家送来了。” 王大内shi似笑非笑的看着义子,嘴角轻轻挑起,小内shi连忙弯下腰,lu出恭谨的笑容,捏着袖子里一张轻飘飘的银票,心里乐开了花。 崇政殿讲完经后各位大臣散去,仁宗拉着文彥博的手,将他带到了殿后责备他怎么能在此时弃君而去?文彥博便称自己在相位已久,恐有尸位素饕之嫌。所以请求官家将自己相位罢免,另选贤良之士,比如富弼就不错,有首相之材。 仁宗听的泪水涟涟,执意不彥博的相位,两人在殿后你劝我让,一个哭,一个拜,听得旁边的内shi们深深的为君臣之情感动。 这时王大内shi带着份奏折走了过来禀告,说是在广州港附近操练的邹家兄弟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海盗的老巢,他们不敢自专,立刻派人将宝藏送到了宫中,请官家裁决。 文彥博眼角直跳,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他派往邹家兄弟手下有暗探,暗探回报说邹家兄弟一去了广州港就在境外干起了海盗的营生,抢劫了过往番船无数,然后又将脏物销往日本和占城等国,共得白银十数万两。他正想派人去申斥,暗探却又来信说邹家兄弟突然洗手不干了,现在一心一意的在操练那一千人,他便想等过上几日看看他们准备干什么再派人。结果前几日收到了八百里加急,说是邹家兄弟派了人将抢劫得来的数万两银子装箱送到了京城。 他吓得hun不附体,以为这银子是准备送给自己的,这才听了幕僚的话,着急火燎的写了辞相表,准备等辞了相,派个人往广州而去把邹家兄弟给换下来。可是没想到,这银子却是献给官家的。 王大内shi好笑的瞧着文相,心想这是你的人,我看你怎么擦屁股。 文彥博心中大骂邹家兄弟不是东西,脸上却是一派正气,“邹家兄弟着实胡闹,如此大的事应该先让广州府禀来,岂可自专?海盗不海盗与他们何干?自当由官家派兵去剿!” 仁宗看过奏折之后,见其字体飘逸心中已先生了三分好感,耳中又听得文彥博怒斥两个邹县尉,便说道:“宽夫不必如此责备,我看信中所讲他们去时海盗不知去哪里抢劫去了,想必是没有遇到。”又转头去问王大内shi,那送信的人何在,王大内shi便说此人正在皇城外等候,仁宗便宣此人上殿。 随着内shi们进殿的名叫关小杰乃是仇九送来的小混混中的一个,他战战兢兢的按照宫内shi教的礼仪向圣人请安,口称给圣人请安,另一名广州府的押运官也跟着他向圣人请安。 仁宗柔声问他在海上是如何发现海盗巢xué的,又是怎么将这些银子运来的。 关小杰便将来时师爷教他的话重复讲了一遍,这关小杰原本就是口齿清晰,讲话流利,要不然两位邹县尉和师爷也不会派他来了。讲到在海上操练之时遇到危险又听得仁宗和殿内几位内shi心动神摇,恨不得以身相替,讲到发现宝藏之时,众人欢呼跳跃,殿内众人击掌称快。 关小杰讲完之后,广州府的押运官也紧跟着把事情给讲了一番,大体和关小杰差不多,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称他们胡作非为。 这时,富弼送来了一份广州知州的弹劾书,称邹县尉发现海盗之后没有先通知广州府去剿匪,却将海盗赃物据为已有,又不肯让广州府派人查看。而且这两位邹县尉一到广州府便哄抢粮食,造成粮食价格上涨,要求圣人下旨,将两位邹县尉驱逐出广州府境内。rs!。 第二百八十一章郑师爷巧脱罪 关小杰听到富弼将此事说了一番之后,涕泪交加,大呼冤枉。 他躬身施礼,哽咽道:“圣人陛下明鉴!我们不是不让广州府查看,我们要是想吞赃物的话能往京城送吗?我们去了广州府之后,向广州府要粮,他们说没粮;要钱,他们说不归他们管;我们县尉一气之下就,就拿这赃物买了粮食,……” 广州府的押运官便冷笑着问关小杰,“怎不说你家县尉买了多少石粮食?” 关小杰这时收了泪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伸出手发誓:“我们县尉老爷怕以后广州府不肯再卖给我们粮食,就一下子把几年的粮食给买齐了。买了……” “说!买了多少石啊?”广州府的押运官厉声道。 “两万石……”关小杰缩成一团,低声道。 富弼大吃一惊,又看了一眼手里广州府奏折,却见上面并没有写多少石粮食,心想怪不得广州知州气的要驱逐他们出境呢,一下子买了两万石粮食物价能不涨吗?慢着,赃物?赃物买粮食?这是什么情况? 低声问文彥博,文彥博便笼着袖子把刚才的事情给说了一番。富弼听完之后大吃一惊,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刚当上官就敢用赃物买粮食?这还得了,便想上前弹劾他们。 仁宗这时却是听明白了!他咳嗽了一声,把事情的原委向富弼讲了一番。并称由于事关机密,所以没有拨给他们钱,这兵丁的月俸和粮食都是需要邹家自己去想办法的。文彥博心里却是苦笑不已,这邹家可是真会想办法啊,都去当海盗去了,可是他怎么敢说?不仅不能说还得护着他们呢。 富弼听完之后不由得责怪仁宗和文彥博,这事情居然也不在朝堂上商量一番便si下做出决定。可是转念又一想,这事如果在朝堂上说,那还不宣扬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到时那些商人还不闻风而动,组织了商船去探险?到时,国家哪里还有利益? 想到这里便拱手道:“禀官家!虽说事关机密,未曾发给他们月俸和粮草,只是他们用赃物买粮草着实有些过份。以臣之见,不如申斥一番,令他们戴罪立功,若是寻不到大陆便治罪,若是寻到大陆了这事便将功补过,到时不赏不罚?官家以为然否?”反正这邹家是文彥博的人,不是自己的,先一棒子打死再讲。 文彥博听得眼皮子直跳,好嘛,你一句话便把他们的功劳给抹灭完了? 仁宗却尴尬的说道:“这?这有些过了吧?不过是用赃物买粮草,岂能和寻到新大陆的功劳相抵消?” 文彥博一听有戏,连忙拱手道:“彦国(富弼字彦国)所言甚是,这两位邹县尉着实可恼,官家定要下文申斥一番方可!”但是却不说怎么罚的事情,富弼不由得心里暗骂他老狐狸,面上却做出赞同的表情,连声称赞宽夫高风亮节。 仁宗见俩位相公如此说,便点头道:“既如此,便由两位相公拟旨申斥一番,言语之间不必过于ji烈,他们毕竟还是孩子,万不可吓着他们了。吾听闻,他们连孩子都还没有呢,呵呵呵……” 文彥博和富弼便齐躬身称是。 仁宗又转向关小杰,柔声道:“你不必害怕,此事与你无关,你且和我说来,那一千兵丁的月俸可弄齐了?” 关小杰哆里哆嗦的说道:“回圣人大老爷!在,在赃物里扣除了。钱已经让兵丁们各自寄回老家了,……”仁宗见他称呼自己大老爷也不生气,反而柔和的笑笑,令内shi们带他下去,赏了他十两银子。 关小杰出了大殿,被风一刮打了个ji灵,心中不由得暗呼神奇:“郑师爷真神人也!居然把事情都给料到了!哎呀,果真没有罚两位小老爷,不仅没罚还赏了我十两银子花花,嘿嘿……只可恨这文宰相,居然不帮俺们县尉小老爷说话,真可恨。”回过头瞪了广州府的押运官一眼,随着内shi走出了皇城。 “宽夫,你可知那两艘载重多少?”仁宗听到他们居然买了两万石粮食,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些粮食够一千人吃上三年左右,可是只有两艘船怕是载不动啊。 “邹家买的这两艘海船乃是三十二踏的远洋海船,载重为五千石以上。”文彥博答道。 仁宗听到这话不由得擦了下汗,当初只顾狂喜,张口便给了邹家一千个兵丁,忘了那不是陆地而是海上,粮食是必须放在船舱中的。 便说道:“宽夫,彥国,两艘海船万难装得下两万石粮食,我看不如从这六万两里再抽出一万五千两,令他们去再买一艘海船,招些水手。” 文彥博闻听此言便问道:“但不知将来这海船买了之后是算邹家si人的还是官府的?” 仁宗考虑了一下便道:“算我si人的吧!从内库出……”说完之后又眼巴巴的看着两位相公,这剩下的三万五千两,再加上那些金银古玩少说也得值上个几千两,我的内库现在也没有多少钱了啊? 两位相公对视一眼,便拱手道:“遵旨。”仁宗听了之后脸sè立刻转为欣喜,盘算着宫里的几个大殿也该修修了,原本就是愁没钱,可巧就送来了几万两,这一下子礼部该不会拦着我了吧?脑子里不由得生出一个念头,要是能再抄几个海盗窝就好了啊。 邹家庄。 自从那一日,黄丽娘偷偷的将陈琦请来开导邹晨之后,邹晨和她的关系又恢复了以前那般亲密,母女俩人选择xing的遗忘了未婚夫妻婚前不得见面的规矩。 陈琦自从和邹晨见了一面之后,便时不时的派小厮来送一些东西,也都不是什么惹人注意的东西,无非是一些市面上的新书籍又或者是画册,又或者是一杆毛笔、笔架、镇纸之类的。而象是玉佩、饰物、贴身物件则是一概没有,甚至就连书签之类的也没有。黄丽娘见到这些东西没有什么令人诟病的,便只是检查一番,令人转送到了邹晨手中。 于是,她每隔几日便会收到一些书籍,令她不知道是该拒绝好,还是收下好。 她和陈琦深谈之后,俩人的感情似乎比以前更加要好。以往,她只是将陈琦当做自己未来的丈夫看待,可是没有想到,陈琦小小年纪对朝堂的观察力竟也是非常敏锐。她是仗着后世对宋代的了解,才可以勉强分析一二,而陈琦只是一个普通的宋代男子,有这般的观察力真是令人难以相信。 仿佛突然之间,她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同志。心里满腹的话语找到了倾诉的对象,虽然穿越的事情并没有告诉给他,但是哪怕仅仅吐lu出来那么多的东西也够让她心里舒畅的了。甩掉了所有的包袱,轻快的前进着。 正想着事情,公孙璐突然来访。 邹晨急忙请杜昭让他进来,请石竹给他倒了一杯茶后才开口问道:“公孙叔叔可是有事吗?” 公孙璐吃了一口茶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某此来,是请问小女郎,今日咱们往广州府送银子的人过去了,那边说银子已筹齐了。某想问的是,以后还用往广州府那边送银子吗?”说完了之后,便把大郎和三郎写的信递给了邹晨。 邹晨脸sè一红,接过了信件,当初她给两个哥哥胡乱出的主意,让他们去当海盗,可是没想到两个哥哥果真听从了,一到广州便出了海域干起了无本的买卖,一下子抢了好几次才收手,她当即给吓住了。幸好后来大郎三郎无意中救了一位被真正海盗所抢劫的商船,没想到里面竟然有一位姓郑的老先生,一眼就看穿了他们是谁。 也幸好大郎三郎是良善的人,没有下杀手,反而将他敬为天人,请他到船上做了军师。郑师爷听说了他们干海盗筹军费的事情后,大骂他们糊涂。绞尽脑汁的帮他们想了一个脱罪的主意,若不然,哪怕将来他们就是真的寻到了新大陆,那也是死罪。 更何况现在还未出发就有了污点,反而更让官家和百官对他们放心,也省得他再费尽心思的替他们自污了。自古以来替皇帝开彊扩土的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也幸好两位县尉乃是文职,若是武职的话,他定会扭头就走,不会管他们分毫。 大郎和三郎在信里将这件事情详细的写了一番,让小妹以后不用再派人送钱过去了,军费的事情已经解决。 公孙璐看着小女郎的脸sè一会红一会发白,心里在猜测这信里到底写的是什么,能让小女郎这样神sè不定。 邹晨看完了信,拿出火折子,将信给点燃,然后笑道:“公孙叔叔,却是喜讯。我大哥他们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海盗的巢xué,剿获了不少银子,现在军费已凑够,以后不用我们再送钱过去了。” 公孙璐狐疑的看着邹晨,又看了一眼已经化为灰烬的信件,便打着哈哈道:“既如此,某便放心了,若不然的话,这每月几千贯可不是闹着玩的。” 邹晨见到公孙璐不追问,忙吐了口气,便将大郎三郎在海上如何发现海盗巢xué的,如何把银子运上岸的,又是如何的把银子运到京城的,统统说了一遍。等到说完之后,公孙璐大喜。 “大郎和三郎自从得了这个差使,做事越发的稳重,这发现了海盗巢xué最怕的就是si吞,若是被人知道,这可是等同于通匪。他们能如此做,我们在家里也能放下心了,……”言语之中全是欣慰。rs!。 第二百八十二章大雨如注 中华总商业协会的船队外围,数百只海豚不停的在水面跳跃。据那些渔民来讲,这些海豚带给船队的是幸运和吉祥。只有善良的人,才可以在海中被海豚拱卫。张悦之抬起头,看到几只鸥鸟穿过风帆,发出欢快的鸣叫声,这预示着即将到达一块陆地。 张悦之在海中已经呆了好久,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美景。初登船时那种震憾和感动,如今已经被麻木所代替。现在心中想的不再是大海的广阔,不再是大海的伟大,而是尽快到达一个陆地,将双脚踩在陆地之上,哪怕是一个小岛,也比这样在海上漫无边际的航行要好的多。 刘大根轻轻的说道:“大老爷,我们就快要到陆地了,据我观察,应该是到麻离拔附近了。” 张悦之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眼睛依旧注视着前方的海天一sè。 “总管,这大海不能长时间看,您看的已够久了,不如进舱中休息一下吧?”张悦身边的小校低声道。 就在这时,头顶的舵舱上面突然传来船员惊喜的声音,“我们到麻离拔(也门)了,到麻离拔了……”随着这一声呼喊,数百条船上的人开始此起彼伏的大声欢呼,张悦之的嘴角lu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容。到了麻离拔任务便算是完成了一半,而且这次出行异常的顺利,没有死几个人,真称得上顺风顺水了。 麻离拔盛产ru香、龙涎、犀角、象牙、没药、珠玉等,水陆交通发达,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港口。一般情况下,中国的商队到达这里后,就停止再前进。但是有的却是在这里休整一番,经过麻离拔再往西南航向而去,到昆仑层期国(马达加斯加)那里的港口,那里有许多人专门登上大陆去捉黑人在港口贩卖,转运到国内便是一笔巨款。 中国的商队带来的一般是丝织品、瓷器、纸张、麝香、茶、铁器、农具等。现在在海上航行的几乎上全部是中国的商队,番商很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罗盘,番商的船上很难购买到精密的罗盘,而大宋政府是严禁任何罗盘往外出售的。 张悦之的船队一到麻离拔便受了热烈的欢迎,由于船队庞大,海盗不敢抢劫他们,所以他们一路上没有受到什么危险,就这么一帆风顺的过来了,再加上货物非常齐全,深受各国商人的喜爱,这一路上,已经有数国知道了中华总商业协会的威风。更有那些落单的船只,宁可空着船也要跟着他们一路航行,就是为了获得他们的庇护。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询问他们的商船是要停靠在这里还是转道去其他国家,甚至惊动了国王亲自来见他们。 由于张悦之是代表的中华总商业协会,并不是国家,所以他只是递交了商业协会的行文,请求国王批准他们在这里停靠数月,允许他们来往于海峡两岸,然后等到冬天的时候他们会随着西北风再往西,要往大食而去,张悦之声称愿意卸下船上三分之一的货物在这里出售。 国王初一听到他们要往大食去,脸上便带了不自在,可是后来听到这位大宋的商业协会使者说要将货物卸下三分之一,立刻高兴的命令手下人摆起丰盛的宴会邀请这些尊敬的大宋商业协会使者。甚至还偷偷的询问这位尊敬的大宋使者,他们的罗盘愿意不愿意出售,他愿意出十斤黄金购买一只罗盘,张悦之听到这话chun边勾起一抹微笑,并不接话,只是频频的劝国王喝酒,国王便失望的叹口气,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张悦之不是一个蠢人,罗盘这种东西是绝不会卖给外国人的。 和麻离拔海峡相隔的便是拨拔力国(今索马里),主产龙涎、大象牙及大犀角。这里的大象牙重百余斤,犀角重十余斤。拨拔力国的玳瑁是最受国人欢迎,因为非常厚实。而且这个国家有一个别国所没有的特产,便是骆驼鹤(驼鸟),身顶长六、七尺,而且这里又有一种非常奇特的动物名徂蜡(长颈鹿),脖子长,tui长,身上有黄sè花纹。另外还有一种红白黑三sè相间的骡子(斑马),这些都是非常受国人喜爱的异物,只可惜活物难以在海上存活,所以很少有人愿意贩卖。 先唐时,哥罗富沙的酋长曾经进献了一只徂蜡,称这是麒麟,得到了唐王的欢喜。 很快,盛大的宴会便接近了尾声,国王邀请张悦之和几位衙内去皇宫居住,并声称自己的二十多个女儿个个长得如花似玉,可以任贵使们随意挑选,言下之意便是如果你们看中了能带回家那就是太好了。别说一个,就是所有的女儿我也愿意一起送给你,只要能给我几个罗盘。 把张悦之和几位衙内吓坏了,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又黑又胖长得和猪差不多的国王,能长出什么如花似玉的女儿?他们从港口一路往皇宫而来,路上就没有见过一个稍微白一点的,全是黑得吓人的丑女,身上散发着一股子酸臭味。 再说了,回到了国内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什么非要在海外找这些一年不洗一次澡的脏女人?所以他们立刻摇头,声称要回船上主持事务,一路小跑的如同逃荒也似的回了龙船这才松了一口气。几个衙内登上船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哈哈大笑,自嘲不已,真没想到这些在国内能横着走的衙内们居然被几个女人给吓的落荒而逃。 而那些手下们则是没有这些顾虑了,常言道:当兵三年,母猪赛貂婵…… 麻离拔的港口一瞬间变成了一个狂欢的海洋…… 邹家庄,雨声阵阵。 自从前一段邹家请了皮影戏班来唱戏以后,庄民们也跟着过了几天有戏听的日子,只可惜快乐的时光非常短暂,不过是短短的三天,皮影戏班又收拾了行李去往下一个目的地。庄民们叹息了一番之后,便收拾了心情重新投入了工作中。 邹晨十四岁的生日已经过完,等到明年便是十五岁,要在后年三月三行及笄之礼。所以今年的生日依旧是和往常一样,不过是家里人坐在一起吃顿饭,一人送了邹晨和小七各一件小礼物,便算是替他们过了生日。 又长了一岁!邹晨暗自唏嘘不已。瞧着桌上陈琦送来的生日礼物,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容。 这是一个天青sè的不倒翁瓷娃娃,不过巴掌大小,放在桌子上面,随手一拨,它便来回摇晃,肚子里发出哗啦哗啦碎石滚动的声音。真是不知道那些工匠们是怎么将碎石给填进去,而外表却是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的。 不倒翁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也花不了几个钱,然而令邹晨惊奇的则是,瓷娃娃的容貌明显是和陈琦有些相似的。应该是陈琦画好之后请人烧制,怪不得他在送瓷娃娃的盒子里写了一张纸条:天上地下仅此一双。 这个双?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的桌子上面也有一个和自己相似的瓷娃娃吗? 她想起初见陈琦时情景,一个岁幼童,还梳着垂髫,站在书店外面,象是发现了珍宝似的瞧着自己。 难道?这就是李白诗里所说的青梅竹马?邹晨喃喃的说道。 郎骑竹马来,绕chuáng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窗外雨点如豆,哗啦啦倾盆而下,瞬间让院子里成了水泽之地。她站起身,走到走廊里,抬起头看着茫茫雨丝中的天空,溅起的水花很快浸湿了她的裙摆。 穿着木屐的杜昭,披着厚厚的蓑衣斗笠快速的从院外跑了过来。 “小女郎,您还是回屋吧!”她一面劝着邹晨,一面小心地将蓑衣和斗笠脱下,交给了身边的石竹,生怕一不小心让蓑笠上的雨水打湿了邹晨的衣裳,“这雨会越大越下,您呆在这里小心着凉受风寒了,两位老爷不会有事的。” 怎么能放心?秋雨绵绵,一旦下起来便会没个完。刚刚种下去的那些庄稼们怎么办?也不知道父亲和二伯现在怎么样了?一到下雨的时候他们是必定不会呆在家中,都是穿了蓑笠拿着把伞在田间地头仔细的观察着田里的庄稼。 她抬头望了望瞬间便黑下来的天空,蹙着眉头进了屋。杜昭紧跟着也走了进去,亲手为她泡了一碗暖暖的茶水。 “我娘和二婶那那里都没事吧?”邹晨接过茶问道。 “没事!两位主母那院子里早已经挖的有排水沟,雨再大也没事。二娘子和四娘子那院子我也去看过,没有什么事情。……”杜昭说完便打了一个喷嚏,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离邹晨远了些。 这时石竹端过来一碗一直煨在炉子里的姜茶,让杜昭赶紧的服下。杜昭指指桌子,让石竹放桌子上,她等石竹走开几步后才过去端了起来,将姜茶一饮而尽。 邹晨担忧的看着玻璃窗外的天空,“也不知棉织厂的仓库里怎么样?有没有漏水和进水。公孙大叔也没有传个信过来,真是担心呀,……” 话音刚落,天空猛的划过一道闪电,传来一声轰隆隆的雷声,炸响在屋里几个人的耳边。 邹晨猛的站了起来……rs!。 第二百八十三章雨下的人生 一道道紫sè闪电在空中迅捷的划过,如同一把闪耀着光芒的利剑,撕裂了天幕。一瞬间,它覆盖了风雨,熠熠生辉,炸响天际。 天空中,乌云翻滚,快速的往东边而去。树枝在风雨中恐惧的簌簌摇摆,房顶腾起一团团白雾,房檐的水流像高山瀑布般顷泄下来。急促的雨点拍打在走廊上的瓦片,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 邹晨看着窗外,注视着忽明忽暗的天空,一道道闪电在她皎洁的面庞上交结出震憾和担忧。震憾于大自然的瑰丽和壮阔,却又担忧几个作坊的仓库。 “小女郎,喝碗姜茶吧!”石燕端着一碗姜茶进了屋子,奉到了邹晨的身边。邹晨转过身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刚刚伸手接过,却被一声劈咔声给吓了一跳,姜茶抖出来少许,石燕急忙蹲下身用布去擦。 “这雨可真大……”杜昭站在另一个窗户边,抬起头仰望着天空。 这么响的雷,这么大的雨……邹晨闭上了眼睛。 棉织厂的仓库虽然全部是砖瓦所砌成,可是棉花原本就是最怕水和火,如果闪电引起火灾,那么带来的后果不敢相信。在当初建厂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一点,所以当时要求仓库是高于地面两尺,屋顶装了避雷针,然而哪怕如此,她还是担心。 这时,雨雾里看到牛妈妈穿着蓑衣撑了桐油纸伞扶着黄丽娘过来了。 邹晨急忙走到门口迎接,刚刚打开了门,便闻到一股雨水的腥味裹杂着漫天的雨丝透过走廊往门内扑去。 “快回屋去,小心冻着。”黄丽娘几步跳上走廊,甩了甩蓑衣上的水珠,“给我倒碗姜茶喝。” 杜昭答应一声,忙去端姜茶。 “阿娘,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邹晨扶着黄丽娘往屋走里。 “还不是担心你?你们住的都是新院子,这新院子楼高,万一被雷给击中了那可不得了。”黄丽娘说着又叹了口气,“也不知你阿爹咋样,雷这样大,可不敢站在树下躲雨。” “阿娘,您不用担心,阿爹定然是知道这些道理的。”邹晨笑着从杜昭手里接过姜茶奉给了母亲。 黄丽娘接过姜茶却不喝,而是在脸上lu出担忧的神sè,“也不知你几个哥哥在府学里怎么样,那里可是木板房,这一下雨屋顶漏水可怎么办?还有你五哥,那一年京城就涝了,也不知道今年涝不涝……”唠里唠叨,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邹晨的心里听得温馨无比。 黄丽娘说完,才端起姜茶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说道:“好了,我也没啥事,就是来看看你,你呆在屋子里别出去,天大的事也不能出去。我去看看小七……”说完便示意牛妈妈给她穿上蓑衣。 “阿娘,我和你一起去吧?”邹晨也去找自己的蓑衣。 黄丽娘自然不同意:“你一个小娘子,正是身体jiāo贵的时候,哪里受得了外面的风寒,在屋里老实呆着。”说完之后由牛妈妈服shi着穿上蓑衣,踏着漫天的雨丝又走出了院子。 邹晨站在走廊上,直到母亲走出院子才回了屋。 黄丽娘走了不久,乌倩和李锦绣院子里服shi的婆子挨个来院子询问有没有什么事,分别由杜昭笑着一一打发了。柳氏也过来了一趟,看到她没有什么事就回去了。 快到天黑,公孙季和公孙璐都没有派人过来回话,父亲也没有消息过来,邹晨坐不住了,便派了杜昭去找个护院让他去问问。那护院刚出住宅区,便看到两位知事和公孙璐坐在农会大楼临街的窗户边坐着说话,小跑着进了农会大楼。 邹正达这时正说到农田里庄稼的事情,“这一场雨,不早不晚,正赶上播种后几天下,若是再晚半月不好吗?唉……” “这雨一下,唯一好的便只有蘑菇,依我看啊,今年秋收,……危险了。”邹正业也叹口气。 “蘑菇又不能当饭吃,产量再高又有甚用?这冬小麦被这场雨一浇,明年怕是欠收了。”邹正达看了一眼窗外闪电乱舞的天空,蹙起了眉头。 公孙璐这时开口道:“这雨一下,怕是明年的夏税要减了。” “税能有几个钱?我们宁可多交税,也不希望减税啊,减税就是减产啊。”邹正达回过头说道。 这时,旁边几个听他们说话的农夫纷纷点头。 护院挤到人群里,把邹晨的话复述了一遍,几人相视大笑,谈天谈地,居然谈的把时间都给忘了,于是各自收拾了一番,各自归家了。 邹正业到了女儿的院子里,将公孙璐的话复述了一番,告诉她几个作坊和仓库都没有什么问题,让她只管在家安心,邹晨听了之后这才算把心放下。 吃晚饭时,邹正达和邹正业还直担心田里的冬小麦,唉声叹气不已。 邹家庄的地理位置极好。 临近沙河,往北可去宛丘,往西可去下口,再加上前几年,往宛丘至下口的官路上修了一条小路,所以这些年来,每天往来的客商不断,不仅有陆路过来的,更有水路过来的。若是走水路便可直接在邹家庄附近将货物装上船,一路南下,出颖上县后顺着颖河水可至淮河。 由于临近河道,所以干旱之时可以引河水灌溉,若是遇到水涝之时,泛滥的河水会顺着村庄一路往东或北而去,进入宛丘的龙湖之中。 邹家刚刚吃完了晚饭,几个农会里的农夫便冒雨来到了邹家,向两位司农知事讨要主意。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庄中年长且有威望、又懂农事的老人家,又都是邹家的族亲,所以邹正业没有让邹晨回避,而是让她和几位嫂嫂坐在一起,听着农事。 过不了一会,邹族长邹玮和乡书手邹珍,领着几位族老也进了院子。 等到人一到齐,那些农夫们便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要泄洪啊!”一位农夫站起来说道,“这雨再下去,怕是田里的苗全毁了,这苗一毁明年的收成可就危险了。”几位农夫听了此言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 邹族长邹玮站了起来,制止了农夫们说话,他扭头看向两位知事,问道:“正达,正业,可有妙法吗?” 邹正达摇摇头,“天要下雨,谁能挡得住?这雨如瓢泼……那些菜地还有棚子可以挡一下,这田里可是啥东西都没有。……”言毕叹了口气。 “咱们庄子倒是不愁,好赖还有作坊和棉织厂,那些靠田吃饭的庄子怕是要愁了。”邹正业也说道。 邹晨听了二伯和父亲的话,不由得奇怪,怎么这大宋朝,年年都有灾,不是旱就是涝,就没有一年是好时候?象这样气候变化频繁,农民们最是害怕,庄稼一旦减产或绝收,随之带来的便是农民大规模的暴动。想到这里不由得感慨,大宋朝能在这样的频繁灾年里飘摇着走了三百一十九年,倒也是真不容易。 仁宗坐在巍峨的宫殿中就着蜡烛摇曳的烛火批阅奏折,王大内shi静悄悄的站在他的身旁,屏心静气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一声闷雷突然炸响在宫殿的上空,仁宗猛的抬起头,将yu站起身子,却只见到左边的宫殿中隐隐传出一片红光。 “走水了?”仁宗挥手令王大内shi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王大内shi刚走到殿门口,便看到几名身穿蓑苙的小内shi慌里慌张的跑到了殿外。 “甚事?”王大内shi揪住一名小内shi的衣领,低声喝问。 “是兖国公主!公主的宫殿被雷劈中走水了。”小内shi紧张的看着王大内shi,壮着胆子回道。 “放你母亲的狗屁!”王大内shi一脚踹过去,正中他的xiong口,“下这么大的雨,公主的宫殿会走水,你骗老子呢?”王大内shi的心中一阵烦闷,谁能在这么大的雨中引起火势,除非是宫殿四周被人泼了油。为什么偏偏是公主殿中被人烧了?是谁?谁要在这场雨中去害公主?明天的朝堂上,怕是又要吵起来了。 王大内shi上上下下打量这几名小内shi,有曹皇后宫中的,有兖国公主宫中的,唯独没有公主母妃苗贵妃的,…… 王大内shi的心,一阵阵的冰凉…… 这么大的雨,邹家庄往官道上去的那条青砖大路早已经没有了赶路的商家,就连道路两旁的树木也在闪电雷鸣声簌簌发抖。 一阵狂乱的马蹄声在雨雾中踏着积水急促的响起来,透过层层的雨幕隐约可见十几匹骏马,马上是一群身穿蓑衣斗苙的男子。低头着,手持缰绳吆喝着胯下的骏马向前疾驰。 “二哥!快到邹家庄了吧?”一个粗犷的声音突兀的在雨中响起。 最前面那匹马上的人抹了一把雨水,抬起了头,大声道:“兄弟们加把劲,就快要到了。到了邹家庄后喝碗姜汤,有酒有肉,岂不乐哉?”说完后回过头挥了一下手,示意后面的人跟上。 十几匹骏马上的人哄然应诺,抽了一下马tun,用力的奔跑了起来。 马鞍之下,数把钢刀在雨雾下闪着冽冽寒光。rs!。 第二百八十四章兖国公主之殇 “你说甚?”邹晨诧异的抬起头看着杜昭。 杜昭轻声道,“他们自洛阳而来,投拜贴要见小女郎。刘成见到天sè已晚,便安排了他们在庄内客栈中居住,等到明日天亮后再见。”说完之后将一份拜贴放到了桌上。 邹晨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谨拜潭府邹公司农知事,仆洛阳敬平,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敬平?”邹晨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出什么来,“我并不认识此人啊?怎么突然投拜贴给我?” “我阿爹知道吗?”邹晨又问。 杜昭答道:“老爷已经知晓了,刘成将人安顿下之后,先把拜贴送到老爷处,这才转交给我的。” 邹晨点点头:“既如此,明日让我阿爹去见既可。”然后便将拜贴随手放在一旁,让杜昭回去休息,由石竹石燕服shi着上chuáng休息了。 第二日,由邹正业代替邹晨接见了所谓的敬平一行。邹正业初一见到那敬平,立刻站起来身来,哈哈大笑着迎上前去,抱着他的膀子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王不让啊?” 敬平拱拱手,惭愧的说道:“我远在洛阳,竟是不知邹家这几年有了大造化,有心想来拜会,可惜身贱人微,不敢轻来。如今壮着胆子来了,还望司农知事收留。”说完之后,后退三步深揖了一礼。 邹正业不等他揖完,一把扶起,笑道:“何谈收留不收留,当年小七之事全赖你们帮我,你也不等我酬谢便突然离开了宛丘,说是归乡了。今天来了,以后可就不能走了,旁的不说,先让你嫂嫂给咱们整上一桌酒菜,我去派个人叫我二哥,走,跟我一起去见我阿爹,……”说罢一把拉起敬平的手就往邹老爷子的院子里走去,明显是将敬平当做通家之友来对待了。 敬平尴尬的看了一眼身后,邹正业这才发现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彪壮的男子,忙问道:“这些?……” 敬平指着一人介绍:“这人乃是我的族弟,名唤敬志。”敬志听到介绍自己忙深施一礼。敬平又指着其他人一一介绍了一番,不是族弟便是他的结义兄弟。 邹正业看着有些纳闷,一一还了礼,扯过了敬平到一旁询问:“王不,呃,敬平,这些人?” 敬平便支支吾吾的把来意说了一番,原来是他们听闻邹家的两个侄子有了出息,现在领了县尉的职务,带着一千名兵丁在海外训练,想混个出身,所以就投靠来了。 邹正业听了之后,沉吟半晌,斟酌了一下语言,“敬老弟,我家的事情呢,……呵呵,老弟也非外人,自然知道我家的事情是由小女儿做主的,所以,……此事须得与女儿商量。” 敬平倒是知道邹晨极为难干,可是没有想到几年没见邹家,居然俨然是当家人了,便不置可否的笑笑,没有往下接话。邹正业叫了刘成,让他去喊邹晨,便和敬平坐下说起了家里的闲话。 “你侄女已定了亲,许给了宛丘府的陈家。”等到仆fu们上了茶之后,邹正业端起茶碗请敬平吃茶,方说道。 “可是陈国之后的那个陈家?”敬平想了想说道,邹正业笑着点点头,敬平就忙恭喜。 “王大叔?”邹晨接了刘成的话,和杜昭一起带着石竹石燕就往西院而来,刚进了院,便见到院子里站满了人,再一细看,王不让坐在父亲的对面正在吃茶,便惊喜的叫道。 “不敢当,不敢当,”敬平站起身来,“小娘子称呼我敬二好了,这王不让的名字乃是化名。” 邹晨福了一礼后站在父亲身后,笑着说道:“当年王……敬二叔一声不响的离开宛丘,害得我们找了许久都未曾找见。” 邹正业看到女儿高兴的样子,便大声道:“杜昭,你去吩咐伙房,让他们整治几桌好酒好菜来,然后让刘成去找我二哥,顺便请族长和乡书手都来陪酒。”如此一番安排下去,显见得对敬平非常的亲切。那些随着敬平一起前来的十几个男子,此时便把心全部放了下来。 “敬二叔这几年在哪里高就?”邹晨见敬平衣着普通,并没有什么华贵的料子,又回过头看了看他带来的人,无非是寒酸布衣,明显是混得不太好。 敬平拱了下手答道:“说来惭愧,某这几年竟是东游西dàng的没个安稳劲。先是在洛阳给你婶婶守了一年墓,然后就跟着几个兄弟去了草原贩si货。从草原回来时才知道,这几年邹家过的颇为如意。”言下之意为自己当初没有留在宛丘深感遗憾。 邹正业瞅了一个机会,便把敬平和他说的事情向邹晨说了一遍。邹晨低下头考虑了一下,低声问敬平:“敬二叔在草原,可是做的马匪这一行?” “小晨,你胡扯啥?你敬二叔哪能干这一行啊?”邹正业瞪了一眼女儿。 敬平却是面lu尴尬之sè,挠了挠头:“不瞒小娘子说,俺们确实是在草原干这一行的。”说完之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邹正业的脸sè却迅速的黑了起来。 邹晨嘻嘻的笑,“我曾听黄有良大掌柜说过,说是草原上新近起来一个马匪帮,匪首姓敬,只打劫草原上各族的商人,却从不劫宋人,是不是敬二叔的人啊?”邹正业听到女儿这样说,脸sè才算缓和下来,没劫过宋人那就好。 敬平便嘿嘿笑着点了点头。邹晨见他承认了,便翘起大拇指赞道:“敬二叔,你果然真丈夫也。” “我大哥和三叔虽然现在有一千人的兵丁,不过他们将来可是要出海的,出海之后怕是要在海上飘流个一年两年,极为艰苦。……”看到敬平的脸sè不变,便又说道,“不知道敬二叔是准备混怎样的出身,是从军吗?” 敬平便说道:“世道艰难!我们在草原上厮混了几年,和那些大大小小的马匪干了不少的架,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眼见得百十个兄弟便只剩下了这十几个,便想回到大宋做个田舍翁。可是谁曾想,文相将家庙立在洛阳,现在洛阳地面上在肃清。我们这些人呆不住,早晚也是要被官府给抓出来,就想到军中混个出身。” 邹晨又道:“敬二叔,军中可是要在脸上刺字啊!你们都同意吗?而且这可是一辈子,以后除非老死,否则不能军转民。” 敬平朗声大笑:“我等死都不怕,还怕刺个字?” 邹晨听了这话,便道:“既如此,我给我大哥和三哥写信,你们带着书信前去,他们见信自然会收下你们。”邹晨话音刚一落地,便听到院子里十几个人发出欢呼声。她扭过头去,狐疑的看着这些人,难道脸上刺字也要高兴吗? 她却是不知道,中国任何的一个朝代,只有宋代是农民暴*最频繁可是却最快被镇压下去的。只是因为其他的朝代的暴*是为了要一口饭吃,而宋代的暴*却是要当官,要招安。宋代的军人虽然脸上要刺字,可是待遇却是非常的高。一个普通的厢兵,一个月就是两贯,外加一身两身衣裳。如果是禁兵,如果是长得俊俏人又高大,可以收到仪仗兵里去,一个月便是四五贯银子。而象东京城守门的一个相貌堂堂的禁军,一个月挣的钱就是高达十五贯。 要不然的话,宋江也不会在梁山上挂着一杆大旗,上书替天行道,说什么反贪官不反皇帝,其实就是想通过非正常的手段,重新成为国家机器中的一颗螺丝钉。说白了就是一句话,宋代的福利好啊。虽然有的时候兵丁并不能真正拿到那么多钱,但是每个月只拿一半还是很不错的,最主要的是军人管饭管衣裳。 所以那些人听到可以从军,自然是欢呼阵阵的。 朝堂上今天也吵起来了,仁宗刚上了殿,司马光便直接上书将兖国公主臭骂一顿,称她的宫殿居然会被雷劈中,肯定是德行有失,要求仁宗戒饬公主“法者天下之公器,不遵规矩,虽天子之子,亦不可得而si。庶几戒惧,率循善道,可以永保福禄,不失美名。”然后又说,仁宗如果一意孤行宠爱公主,只能是害了公主,并且公主和前驸马并没有什么夫妻失和之事,要求将公主重新送回婆家让她们夫妻团聚,称此事为上思天地宗庙之奉,下为万世子孙之计。又提起了仁宗的母亲杨太后,“若近章懿太后忌日时,陛下阅奁中故物,思平生居处,独能无雨lu之戚、凄怆之心乎!” 仁宗刚说了一句,家事非外人所预,便被杨畋给骂个狗血淋头。杨畋捧着玉笏口若悬河,称“自古误人主者,多由此言。天子以四海为家,中外之事,孰非陛下家事?无不可预之事,亦无不可预之人。”把仁宗骂的半天抬不起头来,只得讪讪笑着称骂的好,骂的妙。 回到宫里之后,曹皇后过来拜见仁宗,说起公主的事情,曹后道:“官家念章懿太后,故玮得尚主,今奈何yu为此?”仁宗听得无言以对。 兖国公主在宫殿之中听说不管是朝堂上的大臣也好,还是后宫的曹皇后也好,竟都是要把自己推到驸马身边,一时心灰意冷,拿了一根白绫就要上吊,被身边的女官所救。 仁宗听说之后忙到女儿宫中劝慰,兖国公主的精神刚刚平复一点,几个时辰后,另一bo的弹劾又开始了,司马光等人斥责公主“以死挟帝”称她不配为公主,要求将她降阶。 仁宗快晕了,一边是朝臣们说公主不敬,一边是公主大喊大叫着不想活了…… 这时,包拯上表了。rs!。 第二百八十五章文彦博辞相 包拯一上表,先称司马光为小人。芒果直播网 称若是普通人家的夫妻不合,身为长辈遇到这件事情会怎么办?是会任由他们过得痛苦却强行将他们合在一处,还是会为他们着想让他们和离?以后男嫁女嫁各不相干。公主在公主府中与驸马失和已经人尽皆知,岂能睁着眼说瞎说?难道将二人强行绑在一起,公主以后便能幸福了吗?驸马以后就幸福了吗? 包拯声称,宫中的建筑多是用木材所建,木材遇雷失火这乃是常有的事情,所以要求以后再建宫殿之时请尽量选择砖瓦之料。再则,昨日明明是雷雨交加,为何下着瓢泼大雨之时,公主的宫殿居然能升腾起这么高的火苗?要求彻查公主宫中所有的宫人,以防止有人泼油助火势。 最后斥责了司马光,称其风闻言事,捕风捉影,要求皇帝将其贬谪。 包拯上完了表,司马光等人还来不及反应,文彥博便紧跟着上表,称自己最近身体不好,常有昏厥之症,要求辞官归乡。文彥博刚一说完,便把目光转到了欧阳修那里,等着看他发言。可是欧阳修却是坦然自若,仿佛事不关已。司马光等人却诡异的缄口,不再对此事进行攻诘了。 要说这件事情谁对谁错,根本就是说不清楚。司马光的意思是公主代表着皇室体面,一言一行皆要合乎规矩。如今因为她和驸马的事情皇室居然被人议论纷纷,所以要求戒饬公主。而包拯却是站在一位长辈的立场,声称公主有权利得到幸福。 仁宗按照常理,将包拯的奏折留中不发,对文彥博的辞表直接驳回。 可是转眼间,刚刚还寂静的朝堂又热闹了起来,你来我往。chun枪舌箭,刀光剑影不断。 几日后的邹家庄,风摇雨落。 院子里几丛青草随风狂舞,一株白玉兰抖动着身躯婆娑影姿,雨滴轻轻柔柔地敲打着邹晨手中的桐油纸伞,细细密密的在伞上织成了一层雨雾。她身上天青sè的襦裙,细细簌簌的被风吹起,一条丝络随着风雨摇摇飞舞,最终无可奈何的沾满了雨水垂落在她的身侧。 石竹瞧了石燕一眼,撑着伞向前走了一步。木屐发出踏踏的声音,低声劝道:“小女郎,雨大了。我们回院吧!” “石竹,你往前看,你看到了什么?”邹晨轻轻的询问。 石竹闻言仔细看了看,除了风就是雨,前方除了那几株白玉兰。便是地上的青草,青草丛里是几丛开得正艳的血红sè景天。 “奴,未曾看到有何物。”石竹低低的回答。 邹晨长出一口气“是啊,什么也未看到,我什么也看不到了。”她的书桌上面。是五郎刚刚寄过来的家书,上面写了一件历史上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兖国公主的宫殿被雷击中。朝堂中因为这件事情又开始了新的一轮争吵。 美国气象学家曾经说过,一只南美洲的蝴蝶,扇动了它的翅膀,可是却在美国德克萨斯州引起了一场龙卷风。这足以证明了,一件毫无关系、非常微小的事情可以影响整件事物的发展。 由于她的存在。整个大宋朝好象开始走入了另一个未知的轨道。 她失去了先知的力量。 文彥博没有被罢相,依旧好好的在朝堂中呆着。至今已经做了四年的相公。狄青没有死,幽居在京城关门避祸。兖国公主早早的和驸马离了婚,回到了宫中。南国郡主没有在历史中消失,而是在宛丘和仇九接连生了两个儿子。 如果这一切都改变的话,那么她的存在还有什么意思?历史改变了,必然有些人就不会死去,有些人会早早的死去,那些死去的人中会不会有她的祖先?如果她的祖先都死去了,那么她又是从何而来? 她mi茫了…… 杜昭这时撑着伞走了过来,看到几人呆立在雨中,便笑道:“小女郎,敬平已经走了。” 邹晨转过身,勾起一丝笑容“劳累妈妈你替我去送敬二叔了。”话语中全是疲惫。 杜昭便趁势扶了邹晨的手臂,引着她往自在居走,一边走一边给石竹石燕使眼sè,让她们跟上。 “这有什么劳累的?让他在家中多住几天,等雨停了再走,他等了几天便死活等不了,非要往南边去不可。”杜昭看了一眼邹晨的脸sè不悦,又道“小女郎是担心风五娘吗?” 邹晨挽住了杜昭的手臂,将自己的伞侧放在一边轻轻的在手中转动,轻声道:“妈妈,当年的事情我已知道,原来他们竟是扮的假夫妻,我自然不是担心五娘婶婶。我担心的是咱们家铺的太过,将来不好收场!” 杜昭扭过头笑道:“我也没有多少学问,但是我在宫中却学到了一句话,现在送给你,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邹晨低低的咀嚼了好几遍。 是啊,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huā明又一村。我又何必庸人自扰,自艾自叹,现在又不是卑梁之衅时,还怕他大军压境不成?遂甩甩头将一切抛诸脑后,一身的轻松。 果然,以后邹晨不论遇到任何事情,从来都是迎难直上,不再哀叹。 邹晨给五郎写了一封长长的家书,信中将自己对朝堂上的判断仔仔细细的描写了一番。并对五郎问她是否可以再次使用请圣人像的事情进行了反驳,声称这样的事情以后最好不要再参与了。任何事情都有两面,书生们抬圣人像游街,虽然可以逼迫朝堂上的大臣。然而书生们毕竟都是容易受到别人的煽动,她害怕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会用这个去利用书生们。 她又说道,文相的家庙已经建好,但是现在的洛阳怕是成了山泽水国,她深为担心,害怕家庙被水淹…… 两日后,文相看到了这封家书。立刻叫来了幕僚们商议事情。第二日朝会之时,文相再次上表,声称家庙建好,可是现在洛阳却被水给淹了,他身为文氏子孙,深恐祖先怪罪,所以想请辞相位,回洛阳修整家庙。 这个奏折拿孝字当头,仁宗没有任何办法反驳,劝慰了文相一番。不得已之下只能做了同意文彥博辞去宰相一职。授其检校太师同平章事,河阳三城节度使,知河南府。兼西京洛阳留守,随后文彥博又推举富弼为首相。 几日后,文彥博便收拾了行李,带着五郎和几个孙子去了洛阳。果不其然,文彥博一辞相。有关兖国公主的弹劾慢慢地少了起来。 包拯站在十里长亭中,看着老友渐渐地消失在官道中,不由得老泪纵横。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老友们,一个一个的都走了…… 他突然想起了那些与自己走过青葱岁月的人。曾经,我们都年少轻狂,鲜衣怒马。倨傲鲜腆。如今,恍若昨日,而人却都已经离去,没了踪影。 他抬起头,看着初升的阳光。再看着枝头上的昨夜雨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晶莹闪亮。 或许阳光便是另一场骤雨的开场,你们都走了,留下我在风雨之中。 半城阳光,半城烟雨…… 包拯低下了头,落寞的走回马车,车夫扬起马鞭,转眼也消失于官道之中。 邹正业焦急的走到女儿的理事院,猛的拉开门,顾不得屋里还有其他人,大声说道:“小晨,你知道不知道,文相辞相了……”屋里是几个大掌柜听到这句话,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邹晨淡然一笑,将人请出了办公室,然后才将门关上。 “阿爹,我早就知道了。”邹晨为邹正业奉上一碗茶水,邹正业哪里有心情吃茶,伸手挡开。 “我的乖女儿,文相辞相,我们家怎么办?”邹正业焦急的看着邹晨“那些大掌柜,以后还会这么听咱家的话吗?咱家以后的货还会这么顺利吗?以后怎么办?怎么办?”说着说着站起来在屋子里团团转。 “该怎么办,就该怎么办。以前怎么办,以后还怎么办……”邹晨不动声sè的说道“阿爹,朝堂之上风雨飘摇,文相辞相对他只有好处,没有任何的坏处。更何况现在是以相公之身知河南府,并不是完全退出了朝堂,阿爹又何必担心?” “可是,咱们邹家若是没有了文相的庇护,以后不就是任人刀殂了吗?”邹正业虽然听到女儿的话,却依旧是满腹的担忧。 邹晨噗哧一下笑出声来“阿爹这几年看了书,还知道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道理了?”邹正业听到女儿夸他,满脸潮红扭怩了起来。 “文相现在以相公之身知河南府,并没有远离朝堂,还可以保护咱们邹家。此时正是一个好机会,咱们可以借此机会慢慢的学着自己走路,不要事事都让文相去摆平,文相终究会老的。”话说到这里看到邹正业还是不明白,便保证道“阿爹,您放心好了,有女儿在,断不会有人欺负咱家的,若是想欺负咱家,还得看看我答应不答应。” 邹正业听了这话,紧紧盯着邹晨“小晨,你说这话,不是宽慰我吧?” 邹晨走过去扶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往屋外引,笑道:“我这几年何时说过骗人的话?我说没事就是没事,阿爹只管去弄自己的农会,只管去编自己的书,这些琐碎小事,自然有女儿处理。” 邹正业辩解道:“文相辞相可不是小事啊?” 邹晨笑道:“小事,小事耳,阿爹,我要忙了,你先回去吧,乖,听话哦,……”邹晨说着便把邹正业劝了出去。 几个大掌柜看到东家下了楼,立刻涌到了邹晨的办公室七嘴八舌的询问邹家以后该怎么办。 邹晨抬起头注视着几个大掌柜,笑的风轻云淡:“有我在,邹家便不会垮,你们又何须担心?万事有我呢。” “亏得你们还是大掌柜,竟然就不懂得泰山崩于前而不变sè的道理?我现在怀疑我给你们的薪水是不是太多了……”邹晨冷冷的说道。 小女郎如此镇静?几个大掌柜听到了这句话,反而安下了心来。 ps:河南府:北宋时期河南府以西京洛阳为中心,辖今日巩义、登封、渑池、偃师、孟津、伊川、新安、宜阳、洛宁、嵩县。并不是现在所说的河南省。元以后的河南府才是现在意义上的河南省。!。 第二百八十六章邹晨的老师 沙河两岸因着邹家棉织厂之故,多是龙骨水车。河道之上一派繁忙之象,经常有商家移船就岸装缷货物。 八月末时,邹家准备在这里建一个小码头,用以平时货物进出,现在已经建好,到了最后的阶段。 邹晨应邹正业所邀请来这里验收码头,她一边听着父亲说话,手里却拿着一柄折扇不停的敲着手心,脑子里不停的想着五郎走前给自己写的那封信。 陵州人龙昌期一生之中著书百余卷,又最爱开坛讲学。文彥博在成都做官时曾召他在府学讲书,将其当做自己的老师一般对待。 仁宗是个喜欢学习的人,便写了信,要求龙昌期将自己的著作一百多卷,献给朝廷。仁宗接到书一看,非常的欢喜,便赐给他五品官的服饰,绢一百匹。朝堂接到书之后,按惯例是需要两制官员先审阅一下,翰林学士与中书舍人们将一百多卷给翻了一下,立刻下了一个决断,称龙昌期的思想诡秘怪诞,又穿凿附会,并且在书中指责周公为大恶人,这样的书不可以在世面发行。要求仁宗下令将此书消毁,并且要求毁掉益州雕刻此版。 周公是谁?姓姬名旦,周文王姬昌第四子,是姬发的弟弟,孔子一生最崇敬的古代圣人之一。周公是不是恶人?其实在后世人心里看来,乃是毁誉参半,他夺侄子王位,然而却将周朝治理的非常好,最终迫于压力又还政于侄子成王,是枭雄一般的人物。但是儒教是将周公视为圣人一样的,龙昌期称“周公为周之贼”满朝文武岂能忍受? 翰林学士欧阳修、知制诰刘敞等人联袂弹劾龙昌期以异端学说破坏儒学的正统理论,要求把他象少正卯一样处死,这样的人怎么可以给奖励呢? 少正卯是何人?他和孔子曾是对头。是鲁国的著名人物,他和孔子一样都曾开办si学,曾经将孔子的学生多次吸引到他的学馆里听讲,与孔子存在利益竞争。孔子当了鲁国大司寇,代理宰相。上任第七天就把少正卯以“君子之诛”杀死在两观的东观之下,暴尸三日,称其为小人之桀雄。诛杀少正卯乃是孔子最大的污点之一。 可是在儒教昌盛的宋朝,满朝文武却没有一个人敢反驳这个观点。就连以直臣著称的包拯,也保持了沉默。 远在洛阳的文彥博立刻修书给龙昌期让他为自己辩解,龙昌期今年已经八十九岁,便千里迢迢到了京师,可是结果却令人大为吃惊。他直接到了登闻鼓院将仁宗赐给自己的朝服和绢摆到了大堂之中,然后哈哈一笑,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眼球。 登闻鼓院是什么地方,是官员们有了冤屈之时递事状的地方,龙昌期却选择到了这里将仁宗的赏赐归还,狠狠的打了满朝文武一个脸面。芒果直播网 你们不是自称仁义道德吗?我把你们的仁义道德统统还给你们。要我辩解?我就不辩解,这天下的道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又何须辩解?自有后来人评说。 龙昌期随即离京而去,到洛阳之后,文彥博责备他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龙昌期道:“某非议的并不是孔子,而是非议的周公也。” 文彥博叹息:“可是哪怕你非议的只是周公,这也足够那些大臣们定你的罪。”二人不欢而散。 谁曾想,在回益州的途中,龙昌期在船上亡故。死前大呼:“世间无人懂我……” 邹晨不由得庆幸,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是在文彥博辞相之后,若是他还是当朝宰相之时,龙昌期这件事情带来的后果不可想象。罢相是小事,极有可能要退出朝堂,由此可见自己对朝堂的见解实在是太依赖对宋史的先知了,如果没有先知的力量自己便成了瞎子。 应该找一个老师教教自己了……邹晨想。 邹正业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可是身边的人却一句也没有回他的话,扭过头一看,只见女儿离自己约有一丈左右,正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小晨?小晨?想啥呢?”邹正业走过去扯了一下女儿的衣袖。 邹晨象是猛然间被惊醒,她抬起头:“阿爹,你说的是甚?” 邹正业气馁“我是问你这码头修建的怎么样,你看要不要还加点啥!”邹晨听到这句话,抬眼观看,码头上地面平整,往河道里探出去一段用木板搭成的栈桥,可以用来停船和上下行人。 “既是按照设计图纸建好的,哪里会有不好的,我看ting好!”邹晨耸耸肩,明显的不感兴趣。 邹正业将女儿拉到一边,低声道:“我前几天去了知州府交公文,原本知州待我们ting热情的,可是那次……却是很明显的待我们不怎么好……” 邹晨笑着说道:“阿爹,你多虑了。陈州府的知州乃是庞知州的学生,他待咱们家一向是公事公办,只要咱们家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是断不会为难咱们的。” 看了看邹正业的表情,她又说道:“咱们家现在只需要守成既可,没必要象以前那样扩张。你女儿我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断不会将邹家领入绝境的。”邹正业听她说完,便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邹晨说完这些,想了想又说道:“阿爹,我听我阿娘说,最近在给我招女使?”邹正业不妨女儿突然问起了这件事情,可是这样的事情他又从来没有管过,眨了眨眼睛不知如何回答。 “既是在召女使,那阿爹不如出面帮我请一位讲经史的先生吧。”邹晨便笑道。 邹正业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又听到女儿说要请先生,愣了下神:“要先生做甚?你不是平时都是自己看书吗?” “阿爹,有些道理自己可以懂,可是有些道理却是需要先生来指点,而且我现在忙于琐事,有些书已经好久不读了,需要一个先生来指点指点我。” “那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先生?”邹正业对女儿一向有求必应,听了女儿的话连考虑都没考虑便问道。 “要个,我看着顺心的。”邹晨微微地笑。 看着顺心的?邹正业听到女儿这样说,一时有些犯愣。 这话说了不出几日,便被在洛阳的文彥博知道,他听后哈哈大笑,提笔写了一封信,然后让自己的门客带着信来见邹晨。 文彥博替邹晨推荐的经史先生姓丁名舜,字贤之,洛阳人士,是个年过五旬的老进士,平时善讲经史,乃是文彥博的一个门客,只是文彥博本人便是经史大家,所以他在文家倒也没有多大的出路。 原本此人不愿意来,也不知是怎么被文彥博说动,便答应去邹家看看,若是满意便教,若是不满意便不教。 “……太师说,是个女童,年纪虽小,可是却极喜爱经史。说让我不拘教些什么,只要让她学会些大道理便行了。”丁贤之言词客气,语句里却透着疏远和抗拒“太师既然这样说了,我虽知道自己才疏学浅,也只好硬着头皮来了。”因文彥博被罢了相位,所以门下的门客便以他的最高头衔‘太师’来称呼他,以示尊敬,而实际上现在应该称呼文彥博为文知府。 邹正达和邹正业听了这话,也没有听出什么好歹来,便乐呵呵的把邹晨叫过来向老师见礼。 丁贤之见到果然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女,便有些失望,捻着胡须问了她一番学问。当问到韩非子的‘圣人之道,去智去巧。智巧不去,难以为常’时”邹晨愣了一下,然后用清脆的声音回答:“圣人只需要谨修所事,待命于天即可。若是以机智和巧诈而失其要,则难以持续天道……” 丁贤之点头道:“物众而智寡,寡不胜众,智不足以遍知物,故因物以治物……” 邹晨听到他再次用韩非子的话去总结,立刻惊喜的抬起头“先生?您竟是喜欢法家之道?” 丁贤之也不回答,只是细细地讲着什么是以法制国,又为何要以法制国。邹晨站在一旁叉手于方寸之间,恭谨的听着。而旁边坐着的邹正达和邹正业则是面面相觑,这是教上了还是没教上啊? 丁贤之讲完韩非子,看了看邹晨认真听讲的样子,不由得捻须沉吟,怪不得相爷要推荐我过来,还曾暗示我是一定会满意,原来这丫头心里想的竟是和我一样。 我的学问此生怕是难以展所长,上至君王,下至臣民,没有一个人肯听自己讲经。就连文相也不过是爱惜自己的才学将自己笼络在身旁,可是平时也不过是闲置着。虽然她是一个丫头,可是到底自己这一身所学也有了一个能说话的人。 也罢!就留下吧。 当下,邹晨便行了拜师之礼。 然后又将丁贤之安排到了小七的院子里,给他拨了两个小厮、两个女使、两个粗使的婆子给他用。 自此后,丁贤之安安心心在邹家住了下来。每日早晚教邹晨两个时辰的经史,其他时间任她自便。(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向老师求教 陈琦听说邹晨请了讲经史的西席,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便缠了祖父许他去邹家见见那位丁先生,要拜丁先生为师。 陈老宗长被他缠的没办法,再加上那丁先生又是被文相介绍来的,想必是有真材实学。只得投了贴子,让自己的管家领着陈琦去拜访了邹家。 陈琦到了邹家之后先去拜见了邹老爷子和岳父岳母,奉上礼物后便说了自己的来意。邹正业和黄丽娘一向喜爱陈琦,听到他是来拜见邹晨的讲经史先生,便派了刘成引着他去了丁贤之处。 一进院子便看到了几株海棠花正怒放着,小七住在三层小楼里,丁先生便住在东侧楼的二楼里,楼下是后面种了一大丛竹子,此时正长的郁郁葱葱。 丁贤之正坐在小七的,邹家虽是新近才窜起来的‘暴发之户’,可是子弟们都是爱书的。不仅邹晨的画多,就连小七的书房里也是各类书籍齐全。丁贤之看这满满几屋的书,怕是没个几百贯是办不下来的。不由得感慨,自己仕途不得意,便给人做门客,一年所得吃喝剩下后也买不起这满屋的书啊。 而且邹家所有的窗户都是用得玻璃,透光xing极好,到冬天时,坐在窗户下面读书,晒着冬日暖阳,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书房里全部用得是黑红漆的家具,屋子正中放个黄花梨多宝格将房间隔开。一进门左手边放着一张酸枝木镂雕镶理石八角几,几上摆着一个青花瓷的花觚,里面插着两枝白玉兰,清雅别致。 陈琦曾到过小七的书房几次,所以进门便往右拐,拐过多宝格,看到丁贤之正坐在临窗的红木窗楹踏脚书桌前看着一本《韩非子》。 陈琦不敢打扰,束着手站在旁边,静悄悄的等着丁贤之把书看完,直到一盏茶时间,丁贤之才抬起头。上下打量了陈琦一眼,哼了一声。 “汝何人?” “回先生,后进乃是宛丘陈家之子,家父名讳谨,字博远。”陈琦恭谨的答道。 丁贤之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陈琦看到他不说话也不敢说话,就这样俩人一个站一个坐,僵在那里了。 “在读什么书?”丁贤之突然开口问道。 陈琦便恭敬的回答:“回先生,后进在跟着府学的先生们学着读经史,刚刚讲到《春秋左传,文公》” 丁贤之听到他在读左传之后才把韩非子放下,考教了他一番学问。才问他道:“因何学史?” 陈琦答道:“无史不可明智,唐太宗亦云,以史为鉴,可知兴替。”然后又说了一番话,大意无非是想让丁先生收下他,自己休沐的时候想来听丁先生讲课。 “吾听闻,你与邹家女有婚约?”丁贤之突然问道。 一听提到了邹晨,陈琦的脸上lu出了笑容,就连声音也带了那么一丝甜mi,“回先生,后进几年前与邹家女订了婚约,……” “吾只会讲史。”丁贤之说道,脸上lu出了一丝怅然,“若是有心,以后你休沐之时可以来我这里听讲。”自己真是败落了,竟是沦落到了给两个小儿讲史的地步了吗? 陈琦的本意,便是让丁先生把他收下来,然后自己可以借机时不时的来邹家讨教学问,哪管他是讲史还是讲经,立刻喜不自胜的拜了下去,然后由祖父的管家陈忠取出了自己的拜师礼,并封了一百两的银子权做师资。 邹晨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大为愕然,这是给自己请的还是给他请的?便气呼呼的让二哥去责备他抢师之举不甚光明,实在是无耻之极,陈琦听到之后却是哈哈大笑,眉飞sè舞。 邹晨除了每天学两个时辰的经史之外,其他的时间便全部呆在了理事院里。 由于最近五郎跟着文彥博去了洛阳,所以家里便断了朝堂的诋报,其实如果出钱的话也是可以到诋报的,在宛丘就有不少的官员家的仆fu是干这一行的生意。然而他们手里的诋报却总是和朝堂上的事情慢了半拍,如果拿着他们手里的诋报去分析朝堂的事情,很难分析的透。 这件事情,如果告诉了丁贤之,也许可以通过他的关系向文彥博要一份送给他的诋报抄件。只是毕竟丁贤之是刚刚到她家的,她不想因为这件事情麻烦他。 于是,邹晨便想出了一个主意,在京城开个店铺。 只是这个开店铺的人选却犯了难。 思来想去,便把主意打到了小姑夫丁启的身上。 前一段的时间,小姑娘一直和自己说豆腐坊的生意不怎么好,邹青华又和柳家的人闹了一些不愉快。这一段一直嚷嚷着不想做生意了,要回丁庄去种田,可是丁启却是极不喜欢种田的,一直坚持着不肯回去。于是现在还是俩家人守着那个豆腐店,每日挣些微薄的银钱。 想好了之后,便和父亲商量,邹正业不无不可。反正家里现在又不靠这个豆腐店吃饭,当初买这个铺子时也没花几个钱,主要的原因就是想就近照顾几个儿子在府学里的生活,挣多少钱那倒是其次的。听到女儿这样说,便同意去和丁启说,问他愿意不愿意去京城做生意。 叫了丁启过来一问,丁启还没等说完呢便立刻同意去京城。 于是,丁启便和公孙璐一起去了京城,找了还留在京城的文彥博大儿子文恭祖,请他帮着在京城赁个店铺。一切安排妥当之后,便决定在店铺里做笔墨和纸张的生意。 又因为丁启没做过这种生意,替他招了一个姓闻的大掌柜,帮着管理店铺,而丁启主要的任务,便是四处打探在京城中的事情,不论大事小事都记录下来,然后每隔几天寄给邹晨。 公孙璐又对丁启说道,这个店铺不计成本,不计赚钱,若是能赚钱就分你一成的红利,若是不能赚钱依旧有你的薪水。 这样,丁启便留在了京城,又赁了一进院子,隔了几天把父母和邹青华母子都接到了京城中。 事后,等到丁贤之问起这事的时候,邹晨说了一番话,让丁贤之对她的态度立刻改观了。 邹晨说道:“庙堂离我虽远,可一个小小的风浪到了地方,也许会变成惊涛骇浪,稍不注意的话,就能让邹家陷入灭顶之灾。如今太师远在洛阳,……我邹家若不知自保,只怕到时,无人能保我邹家……” 邹晨说完轻轻叹息了一声,在寂静的书房中却听得那么清楚。 她是个闺阁女子,天生有身份上的限制,终其一生也只能通过外面的人来了解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以前东京城中有五郎,事无巨细,只要他能打听到的,他都给邹晨写信,文彥博虽然知道却从来没有阻拦过。可是现在连文彥博也离开了东京城,又上哪里去弄准确的消息呢?文彥博自然是有渠道的,可是五郎能去要吗?自然是不能的。 所以只能找一个人来做她的眼睛替她观察,她需要一个人教会她观察,这个人就是丁贤之。她相信文彥博不会无的放矢替她找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个人必定是她所需要的。 丁贤之也紧跟着叹息了一下,这个小女子的躯体里有一颗强壮的心,这颗心如果长在任何一个男子的体内那该多好。 只可惜,为什么偏偏长在一个女子体内? “也许京城里一件小事,便是风生浪起的前奏……这些,就是我在京城安排一间店铺打探消息的用意。”邹晨声音清亮。 丁贤之笑笑:“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好事有时候可以变成坏事,坏事有时候,也可以变成好事。有的时候就看你怎么做了,……” 邹晨双眼明亮的看着他,“请先生教我如何避凶趋吉!” 丁贤之吃了口茶sè清澈的茶水,说道:“吾在太师府时曾听闻过你的大名,听闻你幼龄之年便为邹家挣下了一份万贯家财。若是你安于守成,只需要守着这万贯家财嫁入夫家之后也无人敢欺凌于你。”这却是在试探邹晨了。 邹晨想了想,便把自己这些年做所的事情全部说了一番,什么都没有遗漏,除了穿越和航线图造假的事情没有讲,全部都讲了。 丁贤之愕然的看着邹晨,真是未曾想到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做出了世间男子都不敢去做的事情。 探险一个新大陆,仅凭着一张含糊不清的航海图,她便把自己所有的si房钱都投入进去,而且还纵恿着自己两个堂哥去当海盗。 “我真老了吗?”丁贤之紧紧闭上眼,又忽的睁开,“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我可是连想都不敢想啊。哪怕就是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没有干过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喜欢。 丁贤之的脸上lu出一丝笑容,“笔黑纸张店甚好,凡是做学问的哪个不需要去买笔墨纸张呢?若是能兼着卖些时文、官绅录、同年录、拜贴等等那就是更好了。”邹晨听到这些话精神一振,是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呢。 “我立刻就去写信,让刘成派人送到京城给我小姑夫。” “且慢!”丁贤之吃了一口茶又慢悠悠的说道,“洛阳,也需得一个铺子才好。”这一句话,便是将他和文彥博划分了开来,从此后,他是丁贤之,不再是文彥博的门客。 邹晨深深福了一福,“但是现在家中人手短缺,我却是不知道要派谁去洛阳才好。” 家里无非就是那几个人,现在大郎三郎去探险。几个哥哥自然是不可能去做生意的,剩下的便是家里的族亲。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合适的人来。 她正想着,却听到丁贤之说道:“这个人,不需要能干,不需要会赚钱,只需要与小女郎亲近既可……” 邹晨听到小女郎三个字,惊喜的看着丁贤之,却看到丁贤之双目清澈,也回望着她。rs!。 第二百八十八章丁贤之训陈琦 “先生说到亲近,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是我家出了五服的族兄,比我大几岁,以往跟着我家卖菜做茶棚营生。”邹晨听了丁贤之的话考虑了一下就说道。 “既如此,小女郎拿个章程既可。”丁贤之闲闲的又吃了一口茶。 邹晨便欢喜的退了下去,然后令公孙璐整理了一下自己家现在的财产清单,全部给丁贤之送了过去。又找了邹一民说话,问他愿意不愿意去洛阳做生意,邹一民听到邹晨愿意指点他,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也不说回家和父母商量的话当即就同意了。 邹晨办完了事情便去西院找黄丽娘说话,刚走到门口却看到一个穿着丝绸衣裳行商模样的人和刘成一前一后走出院子。那行商看到是邹家的女眷,连忙侧身让到路旁低下头盯着脚尖。 黄丽娘正端着茶碗笑盈盈的和柳氏说话,看到女儿进来连忙招手。 “阿娘,我刚刚进院的时候看到一个行商模样的人从院子里走出,家里买东西了吗?”邹晨陪着母亲和二婶说了一会子话才开口问道。 黄丽娘目光柔柔的看女儿,温声道:“那是宛丘一家古玩店的掌柜,来咱们家送一些样子,我让刘成过去挑了。” “咱们家买古玩做什么?”邹晨拈起一粒红枣放进嘴里。 黄丽娘看到她问话却没有回答,只是拿起手帕轻轻擦了擦她的嘴角。 柳氏看到邹晨问这话便笑起来,目光柔和。 古玩自然是买来给邹晨准备嫁妆的,邹晨满了十三岁之后,家里便和那些宛丘的店铺们个个打了招呼,让他们有什么贵重的,好玩的东西都送来邹家过过目,若是有好的便让刘成直接买下。所以这两年刘成和那些商家们简直是熟的不能再熟。 那些家世渊源的人家,从女儿刚一出生起便开始准备嫁妆了。邹家乃是新近几年才有了些钱,所以就只能慢慢的购置一些,慢慢的添加。 柳氏不由得想起当年嫁女儿的时候情景,当年嫁美娘时,把家底给掏个精光,陪着美娘陪嫁走的便是二千五百两白银,美娘嫁走后,家里只剩下几十两的银子,还有一些周转的资金。三弟家不仅没有说什么改样的话,反而高高兴兴的操持着美娘的婚事。 若不是邹晨能干,美娘岂会过上现在的好日子?被阿姑捧在手心里,夫君又疼爱,邹晨si下添给她的那间超市生意火爆的不得了。 家里提出用一半家产给她做嫁妆时,柳氏是有些心不甘,要不然也不会任由着乌倩去找邹晨的麻烦。可是渐渐的她也想通了,儿子们慢慢的都大了,将来六郎也要娶妻生子。总不能一辈子依靠老子娘,将来还是得靠着这个小妹帮着他们赚钱,邹晨拿走了一半家产,将来必是不能安心,自然会帮着家里把钱再赚回来。说到底,这家产还是落在了儿子的手中,又何必为这个嫁妆的多少而生气呢? 所以,她现在是欢欢喜喜的帮着邹晨备嫁妆,就如同当年三房帮着美娘备嫁一样。 其实,有的时候,亲戚就是这样相处,虽然有些摩擦,有些心不甘,有些怨愤。可是时间久了,慢慢的就会忘记了。 邹晨看到二婶和老娘都笑得怪怪的,便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又不是笨人,自然就明白家里在准备自己的嫁妆。一时之间,也是红了脸,说了几句之后便装做有事情要做退了出去。 出去了之后拍了拍自己的脸,自己好歹也算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脸红? 张悦之坐在麻离拔国王的宫殿中,翻阅着一本早已经被他翻了无数次的方略。 这份方略详细记载着在勿斯里国那一条尼罗河流域上的事情,尼罗河的尽头地中海那里有一个叫遏根陀(今亚历山大港)的小国。沿着尼罗河一直往北,便可以将货物运到了遏根陀国。 遏根陀国的情况他这几天来也在麻离拔找了商人去询问,这个国家虽然紧挨着地中海,离红海却有好大的一段距离,沿着尼罗河往北之后还需要再西走才可以,麻离拔里的遏根陀商人都对宋人对他们的国家感兴趣雀跃不已,他们甚至宣称如果宋人愿意去遏根陀通商,那么他们将向国王提出要求,请求国王给宋商最优惠的通航协议。 他又问了许多问题,包括那条被废弃的运河。运河是东西走向,连接红海和尼罗河,可是早已经废弃不用,几乎被淤泥给堵塞,如果要重新疏通的话需要不少的人力物力,而且这条东西走向的运河疏通之后对宋朝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所以这份方略只是提了一提了便放过了。 紧接着方略提出一个设想,沿着红海一直往北,顺着几个湖泊,可以修建一条人工的运河,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缩短欧罗巴和宋朝之间的贸易航海,而且在耶路撒冷发生宗教战争之后,新的运河航道一旦开通,将会成为控制这个世界的枢钮。 按照这份方略,他此次随船带来的,还有河工,主要是进行实地考察。如果这份方略所说是真的,那么中华总商业协会将会不惜一切代价将这条运河拿到手里。 这条运河再难挖,能有邗沟难挖吗?能有邗沟长吗? 他不知道写这份方略的人是何人,但是眼光之长远,令他敬佩,尤其是文相竟然对这份方略深信不疑,愿意尽全力支持,这才是他下令决心的原因之一。 相爷变了!以往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冲动,更不会仅凭一份设想便出动这么多人,是谁改变了相爷? 张悦之叹了口气。然后将方略仔细的收了起来贴身放好,不敢让任何人看到。 他走出王宫,叫了自己护卫一路往港口走去,这一段时间港口中因为停泊了大量的宋朝商船,拥护不堪。那些番商只能就近停在大海上,每日依靠着小舢板往来运送着货物。 到港口的路上,所有的人看到这位中华总商业协会的总管,都恭敬的弯下腰,表达了自己最诚挚的敬意。不敬不行啊,随着宋商们和番商们之间的贸易往来,这位总管嗜杀的名头已经深深印在这些番商的心中。原来这位张总管,不管别人是对是错,只要是反对自己意见的便是抬手就杀,这样的人物谁敢招惹? 就连麻离拨的国王面对着张悦之时也是一脸的笑意,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脖子上的脑袋能够抵抗得住钢刀的威力。自己国家虽然有几千兵丁,可是和大宋朝带来的兵丁一比那简直就是小孩子和大人距离,尤其是他们手里的武器,其锋利程度更是令人心寒。也许只需要一下,自己的脑袋就搬了家。 眼见得又是一次休沐日。 陈琦和家里打了个招呼,便乐呵呵的跟着三个舅兄到了邹家。 邹晨是知道陈琦必来的,所以除了晨昏定省之外便缩在自己院子里不出去,把阿琦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自己长双翅膀好飞到邹晨的院子里去看看佳人。 丁贤之是何等人物?早已经看出来陈琦的心思,敲打了他几次后,看到他还是一副hun不守舍的表情,便直接让他滚蛋。 “我原以为你是为了想做学问,所以才来我这里听经史。却未想到,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龌龊的心思。你若是打量着借着我的身份想与女郎si会,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你的师礼,我这就退还,……”说着便站起身要回自己房把师礼退还给陈琦。 陈琦噤若寒蝉,连忙阻拦他。 丁贤之却依然怒气难消,道:“这世上做学问的道路有千万条,可是每一条道上都有勤奋二字。你若不是真心来做学问的,不要呆在我这里,我不收寡廉鲜耻的弟子,免得败坏了我的门风。”双目开合间神采奕奕,紧紧盯着陈琦的脸,似是要将他看透一般。 陈琦骇然,吓得惊出一身冷汗来,连连保证自己会认真读书。 丁贤之哼了一声,“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在我这里,再左顾右盼起那龌龊心思,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陈琦拱手连连不住的赔罪,这才算让丁贤之消了气,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在读书的时候左顾右盼,时间久了竟然是在丁贤之这里真的学到了一身的本领。 丁贤之看到阿琦伏在桌子上看书,也就收了一腔的怒气。 这个陈琦早晚是要与邹晨成亲的,既然他有心在这里读书做学问,那顺便教他一教也是可行的。女子再聪明伶俐又能怎样?还是需要男子的扶持,邹晨再能干,如果她的夫君是一个糊涂蛋,有多能干,将来她就会有多痛苦。 还不如趁着陈琦还小,慢慢的调教,将来有一日,待他能长成参天大树之时,夫妻二人相互搀扶着,一路慢慢的往前走。 所以,陈琦一来,透lu了拜师的意图,他便没有进行任何的考核便收下了。 再加上他为人聪明,吸收知识的能力又非常快,教了几天之后竟也生出了爱才的心思。 真是没想到,原来他竟是借着亲近自己的机会想要轻薄邹晨,真是孰不可忍……rs!。 第二百八十九章陈宗长教孙 冬十月十一日,仁宗率领大臣们朝祭景灵宫,遇到了尴尬的事情。 刚到了景灵宫外,忽降大雪,等到祭祀完毕之后,大雪却骤停。众臣看着这异样天sè,不由得议论纷纷。 于是,仁宗在十二日在太庙祭祀祖宗,施行大赦。同时宣布若是在乡里有节行、或者学问极好的士子,可以由转运使或者提点刑狱上报,然后由中书门下进行调查,进行推恩试用。 这份命令下发了不久,邹晨便收到了丁启的来信。来信中将此次的诋报抄写了一份,而且东京城对此事如何议论都非常详细的写了下来。邹晨接过信之后,立刻将信拿到了丁贤之那里,请他帮着自己判断。 丁贤之看过丁启那封全是大白话的信之后,又拿起诋报,仔细的端详了一番。 “小女郎,可是打这份推恩令的主意?”丁贤之说道。 “正是!”邹晨笑吟吟的,“推恩令上将明年的解试数额大为增加,我想明年让二哥和四哥去参加解试。” “参加解试者,须得乡里联名作保,这个倒是不难,”丁贤之捻着胡须连连点头,也是极为同意这个想法,“若是真能考中举子,到时邹家也有了支撑门庭的人物,小女郎也不必如此辛苦。” 一转眼,就到了嘉佑四年的腊月。 陈老宗长和老妻别氏坐在屋子里说话。 “纯肃,”别氏喊着陈老宗长的字,“六郎他关了这些日子,我看也关够了吧?马上要过年,他们院子里冷冷清清的连个仆fu都没有,只有林氏带来的几个娘家仆fu在拾掇着,不如趁着过年放他们出来。” 她仔细看了一眼陈老宗长的脸sè,又说道:“我常去走动的那几家,都在问我六郎和林氏是得了什么病,怎么这么久也不见他们出来,还问我要不要紧,要不要他们帮着请医士来家。” 陈老宗长端起茶碗来轻轻刮着茶叶沫子,啜了一口茶没有做声。 文彥博现在辞了相位,去了河南府当知府兼着守备一职。有些人便以为邹家失了臂膀,处处找邹家的麻烦,可是没有想到却被邹晨三招两式的就化解了。现在宛丘上至知州,下到那些县丞,哪个路过邹家不是客客气气的?陈家因为和邹家沾点亲戚,这些年也借着文相的势得了不少的方便。 他可不象那些眼皮子浅的人,文彥博还年轻着,才五十岁,如果身体好的话,当到七十岁的官是很正常。所以他依旧和以前一样的待邹晨,每月派人送月礼过去。孙子每到休沐之日便跑去邹家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老妻是从来不敢管两个儿子的教养问题,怎么今天突然提出这话?他决定再往下听听,看看到底是谁撺掇的。 别氏看到陈老宗长一直不说话,心里有些着急。 十三是她生的不假,可是六郎也是她的生,手心手背都是肉。六郎因为想害邹晨被关了足足有半年了,家里为了遮掩便说他们俩口子生了重病,在院子里养病。可是这病总是会有好的那一日,大过年的,正是走亲访友的时候,儿子不出现难道要让那些别房的代表着陈家去走亲戚吗? 她脑子里闪过去别人家做客时,那些命fu们谈论起六郎时,那轻蔑的眼神。 一定要说动纯肃把六郎放出来,哪怕六郎放不出来也得把林氏弄出来,让她出去走动走动,让别人知道六郎一点事情也没有,不能让人瞧不起我的儿子。 “已经腊月了,也到了准备年礼到各家走动的时候,我一个人,着实有些忙不过来,我看,不如先把林氏放出来,让她帮着我整理一下,……”别氏瞅了瞅丈夫的脸sè,又说道,“如果林氏不出来,我就只能让几个侄fu来帮我了。这岂不是让人家笑话我们这一房没人吗?” 陈老宗便笑盈盈地点头,“你看着办吧!”他听出老妻话里的意思是受了人轻视心里不舒服,并没有人撺掇,想着林氏关了这么久估计也学了乖,不如给老妻个面子,把她放出来吧。 别氏一听丈夫同意了,立刻惊喜的站起来想要去外面找人把林氏喊出来,只听到女使在外面说话,“二十四郎来了。” 陈琦穿着一身白狐裘衣,就着女使挑起的毡帘进了屋,先拜见了祖父祖母。 “你还舍得回来?”别氏笑盈盈地拉着陈琦的手,上下左右的端祥他,“哎哟,瞧这小手冻的?快来人,添几块炭。”小女使掀起腥红毡帘端着炭盆进了屋,往炭盆里添了几块银霜炭。几个大女使端了瓜果茶水和点心,笑容可掬地呈了上来。 几个大女使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jiāo俏可人,行动之间颇有章法,穿着jiāonèn的水绿sè小袄下身配了一条百褶裙,几双媚眼水汪汪的瞧着陈琦。 陈琦却是眼观鼻,鼻观眼,只当没看见她们眼里秋水似的,等到她们下去后脸上才lu出笑容,笑嘻嘻的重新给祖母见礼,然后从怀里mo出一个在邹家庄孩子手里哄来的用绿绳编的蟋蟀逗祖母开心。 别氏伸手接过,夸了孙子几句,然后虎起脸呵斥道:“你还知道回来?一到休沐日就跑的找不着人影了,竟是连家也不进了?” 陈琦便笑嘻嘻的讲丁先生是如何的博学多才,现在跟着他学问涨了不少。别氏听到陈琦说学问见长,便宠溺地笑着,拉着陈琦的手不放。 陈老宗长坐在一旁问起陈琦的功课:“今天丁先生都讲了什么?” 陈琦放开祖母的手,毕恭毕敬地叉手道:“子曰:君子之道,费而隐。夫fu之愚,可以与知焉……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陈老宗长听到在讲《中庸》便点了点头。 “作何解?” “君子的道广大而又精微。普通男女虽然愚昧,也可以知道君子的道……君子的道,虽开始于普通男女,但它的最高深境界却昭著于整个天地。” 陈老宗长听到这个解释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了一番戒骄戒躁的话,陈琦叉着手恭敬的听着。别氏看到丈夫开始考教起孙子学问来,便悄悄的退出屋子,使了管家去六郎院子里把林氏叫出来。 “你祖母方才和我说,让你六伯父从院子里出来。”陈老宗长看到老妻下去了,便和陈琦说起了家务事。 陈琦有些意外,沉吟道:“那祖父的意思?” “将来这个家,早晚是要交到你的手中,我想听听你的意思。”陈老宗长不答反问。 陈琦噎了一下,低下头去,“六伯父虽做了出格之事,可是他终究是我的伯父,孙儿不敢说六伯父的不是。” 陈老宗长脸sè微愠,这样懦弱的xing子,将来家事交到他的手里怎么能放心?身为一宗之长,不说要吃人,最起码也得防着自己被人吃啊。想到他已经十六七岁年纪却依旧跟个没开窍的小孩子似的,每日只知道去讨邹晨欢心,家里的事竟是事事都不知道关心。 遂叹了口气,跟他细细的把这件事情揉开了说,从将陈六郎放出以后他会做什么事情,一直说到你会如何反击…… 陈琦的手指在袖子里紧紧握着,却装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低下头唯唯喏喏,“祖父若是说好,那便是好的,孙儿一切听祖父的。” 亏还是没吃够,缺少磨练啊!陈老宗长无力的摆摆手让他下去,考虑了一会把陈忠喊进来,“这几日可有请我出去饮宴的?” 陈忠想了一下答道:“回郎主,前录事参军蔡黄裳之子蔡与硕请郎主后日去饮宴。” “将贴子转给六郎,就说我这几日受了点风寒不易出门,让他代我前去。”陈老宗长说道。 陈忠愣了一下,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主人的神sè,看到他不似开玩笑的模样,便试探着问了一句,“六郎现在小厮仆fu不全,可要配全吗?” 陈老宗长便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陈忠看到主人已经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房立刻叫人去找自己的孙子敬哥来见他。他则是慢吞吞的先去拿贴子再去找人安排马车出行的事情。 敬哥一溜小跑的过来,见到爷爷之后行个礼就往他怀里mo去。陈忠一脸愠sè地把他的手打掉,从怀里拿出一张贴子在手里摆弄。 然后问他最近都识了几个字,有没有淘气,敬哥笑嘻嘻的背了一段中庸,说是跟着二十四郎学会的,眼睛却往贴子上面的人名瞅去。 陈忠看到孙子贼眉鼠眼的不由得生气,照他脑门上弹了几个暴栗,呵斥了他一番,便站起身要走。敬哥也不问他为什么把自己叫来的,只是在后面一迭声的让爷爷走好,爷爷慢走,气得陈忠又返回来踹了他一脚。敬哥看到爷爷走远了,立马拍拍屁股一溜烟的跑出去打听事了。 “你说甚?”陈琦看着来向自己报信的敬哥,拳头捏紧了又松开,脸sè煞白,“爷爷真的把一张请贴转到了我六伯手里?” 敬哥此时一脸的严肃,和刚刚在陈忠面前嘻嘻哈哈的表情大不相同:“奴婢去打听过了,奴婢爷爷去准备了后日六郎出行的马车,而且将六郎的小厮和仆fu都给配全了,怕是六郎要放出来了。” “祖父要做什么?”陈琦转向东方祖父的院子方向,脸sèyin沉,“为坏人张目,竟是都不顾他曾害过晨妹妹吗?” 陈老宗长坐在院子里,摇头晃脑的背着诗文,心里一阵得意。 小样儿,你还能逃出老夫的手掌心?我的孙子就没有一个孬种,哪怕你就是一个孬种我也得把你给捊直了。rs!。 第二百九十章小七告状记 杜昭拍打着一身雪花跑上了走廊,跺了跺脚,回身看了一眼天空。 上午还yin沉着的天空,到了下午的时分,便稀稀落落的飘起雪花来,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白茫茫的一片,将整个邹家掩盖进了一片白sè之中。 门内束手站着两个穿绿袄的小女使,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是夏天的时候黄丽娘精心培养了半年才给邹晨送过来的。 今天才是刚刚当值第二日,听到屋外有动静,立刻掀起帘子走了出来,拿着鸡飞掸子要帮杜昭扫雪。 “你叫那个什么来着?”杜昭接着鸡飞掸子扫了扫身上的雪,指着右面的那个小女使问道。 小女使福了一福,未语先笑,两颊立刻出现了两个小酒窝,甜甜的说道:“回妈**话,奴叫白芨,是小女郎给想的名。” 另一个小女使也福了一福,伸手接过鸡飞掸子帮着杜昭扫身后的雪,指着自己的脸笑道:“妈妈,我脸上没有酒窝,我叫白英。” 杜昭哦了一声,笑道:“你们俩个长得一模一样,我倒是分不清了。” 白芨笑道:“妈妈以后只管记住有酒窝的叫白芨,没酒窝的叫白英就行了。我们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别人分不清我们时就以酒窝来分别呢,” 杜昭扫干净了身上的雪,她们又掀起帘子请杜昭进去,进去之后便规规矩矩的束手站在门边,极是安静。杜昭点了点头,便又问她们小女郎在哪,听说在小书房后便转身上楼去了。 邹晨正在小书房里练字,自从丁贤之说她的字不好看以来,她便每天给自己定下了任务,一天必须要练半个时辰的字,只许多不许少。现在是腊月天,作坊和厂子里也没有多少的事情,公孙璐要是不来催她的话,她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经常不去。每天窝在家里,不是学写字,便是跟着丁贤之读书,日子过的悠闲自在。 屋子里有两盆腊梅放在书桌旁边,黄sè的花朵开得晶莹剔透,清冷而幽静,一股梅花的清香四散开来,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深吸一口气。 因着邹晨的缘故,这幢小楼从来不薰香,她是闻不得那些香气。经常说,要是薰香的话还不如屋子里养几盆花草,花草的香气可比那些香料要清淡的多。陈家前一段送的有一小块上等的龙涎香,邹晨也不过是闻了一闻便令人放到库房里了。 杜昭走到二楼,二楼小书房门口挂着一条暖帘,两个女使束手站在门旁。杜昭却是能认出这两个人的,也是照着中医名给起的,一个叫白苏,一个叫白果。两人见到杜昭走近福了一福替杜昭掀起了暖帘。 架,密密麻麻放满了架旁有一个小小的人字型梯子放在一旁,是平时用来取书用的。这是邹晨以前看多了某国的剧,非常羡慕他们架都能堆到房顶上去,特意令人打造的。 书房的正中放了张黄花梨包竹黄书桌,邹晨坐在一张黄花梨螭纹交椅上面用功写着字。桌旁摆了个极大的青花纹路书画缸,插了几卷的画卷。黄花梨元宝线方笔筒里插了一大把用过的笔,边上一个青花笔搁,颜sè清丽,玫瑰紫釉海棠笔洗里面的水被染成黑sè,显得见已经写了有一会的字了。 石竹石燕正服shi着邹晨写字,一个端着水滴在帮着磨墨,一个帮着将写好的字放到一旁,看到杜昭进来了连忙施礼,杜昭竖起手指禁止她们出声,走到邹晨的旁,看她写的是什么。 杜昭站在书桌前,鼻子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腊梅香味,似有似无,不由得赞叹了一声,这果真比薰香要雅致多了。 却见邹晨重复的在写“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人德矣。” 邹晨抬起头看到是杜昭,轻轻笑了笑,把这一张纸写完才收笔。将毛笔交到了石燕手里,取下竹木镇纸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显见得极不满意。她又抬起头看向放在前面丁贤之所写的这一幅字,轻轻叹了叹。 “小女郎的字已经写得极好了,哪里能和丁先生比?丁先生那是浸yin了几十年的功力……”杜昭在一旁安慰道。 邹晨接过石竹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手指,问道:“妈妈从哪里来?” 杜昭笑了笑,“刚从刘成那里过来,得了一个陈家的信儿,说是陈六郎被放出来了。” 邹晨听了这件事不以为然,“放不放的咱们说了也不算,倒是陈琦呆在家里怕是要难受了。陈六郎出来了,必是要找他麻烦的。” “要不,想个法子把他再弄进去?”杜昭提议道。 “妈妈?”邹晨失笑,“以往是他做错了,所以陈宗长才会把他关起来,咱们纵是再想办法,只要不涉及到陈家的利益,陈宗长是不会处罚他的。以后陈家若是再来送礼,比以往再小心些就是了。” “这大宅门里面的事情就是麻烦!”杜昭撇撇嘴,在邹家过了几年清心的日子,她是实在不想再去过那种提心吊胆处处需要防备别人的日子了。 “丁先生在闲着还是在忙着?”邹晨随口问道。 “我回来的时候顺便去看了一眼,丁先生正在书房监督着七郎写字呢,我看七郎撅着个小嘴似是满肚子委屈。”杜昭说完了后就捂着嘴轻笑,深为小七可怜。丁贤之这月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趣,看到小七非常聪明,意是有了指导小七的意思,每天除了给邹晨讲经说史,陈琦来时他给指导一下功课,便把剩下的时间都用到小七身上了。 邹晨看到后,便暗暗的令杜昭上上心,让丁先生身边的几个女使小心shi候着,万不可怠慢,又悄悄准备了丰盛的礼物和二百两银子送到了丁贤之在洛阳的家中。丁贤之知道后,不在意的笑笑,可是以后再指导起小七来却更严肃了。只是苦了小七,小小年纪正是爱玩爱动的年龄,却每天被拘在家中写字读书,比后世的那些学生们不知要辛苦多少倍。 “丁先生的年礼都备好了吗?”邹晨看着石竹石燕在收拾书桌,突然想起来了马上要过年,丁先生是肯定要归乡过年,走时要送年礼的。 “准备好了!”杜昭笑道,“哪里还用安排,刘成早早的就把东西给准备的齐齐停停。单子我都拿来了,您瞅瞅……”说着从荷包里拿出来一张礼单来。 邹晨接过看了看,不过是一些布匹、酒、文房四宝、茶叶之类的,想了想道:“前几天,陈家不是送了我一小块龙涎香,我觉得怪香的就放库房里了?把这个香料给丁先生带上,再多送一些上好的南茶给丁先生家里,上次去送东西的人回报说,丁先生家里的几个郎君都是爱茶的。” “对了,棉花都准备好了吗?上次送东西的人说丁先生家里缺少棉花呢。” “备了,备了,……”杜昭一迭声的答话。 “走,我们去看看丁先生去。”邹晨突然起了兴致,非常想看看小七到底是怎么个撅嘴法。 小七正被拘在书房里学写字。 和邹晨不同,丁先生最多也只能是写一张贴子让她临摹。小七却是可以手把手教的,如果写的不好,立刻就是一尺子下去,把左手打的通红。小七一会挨一尺子一会挨一下,痛得两眼泪汪汪的,可是还得可怜兮兮的写着字。 一边看,一边往门口瞅,刚才他错眼看到杜妈妈在窗户外面晃过,肯定会给姊姊告状的,等到姊姊来了,自己就装做满肚子委屈。对,先哭,哭完了以后再把通红的手拿出来让姊姊瞧瞧,姊姊肯定会罚这个小老头的。 想到这里,不由得心思涣散,丁贤之站在他身后哼了一声,拿起尺子照着左手的手掌又敲了一下。 “嘶”,小七吸了吸鼻子。 “想甚?好好写字!”丁贤之敲着红木窗楹踏脚书桌上的纸,严厉的说道。 这个邹阳民,聪明是怪聪明的,就是不老实,想必是被家里惯坏了。学习起来老爱溜号,从没有一次是认真坐在书桌前写字的。可是若说他不认真吧,每次让他背书总是能倒背如流,倒是颇有邹元朗过目不忘的风采。只可惜,就是不肯用功,若是肯用功的话定是比现在学的更多。 想到这里,却看到小七雀跃起来,把毛笔往笔架上面一架便屁颠屁颠的跑到门口,亲手掀起帘子让外面的人进来。 邹晨刚一进来,便看到小七那委屈的小脸蛋上面双眼通红,眼泪似乎要掉落出来,可是却在眼眶里打转,鼻子一翕一翕的。小七伸开手臂,将左手可怜兮兮的伸到邹晨身边,然后撒jiāo道:“阿姊,……”刚说完了这两个字,眼泪便扑簌簌的掉落下来,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邹晨急忙蹲下身子仔细的看着小七的手掌,只见手掌心全部通红,上面都是被戒尺敲打的痕迹。轻轻mo了上去,只听得小七嘶了一声气,然后便扑到邹晨脖子上,惊天动地的哭了起来……rs!。 第二百九十一章写福字 邹晨又好气又好笑的把小七从自己脖子上扒拉开,却只见他翕翕鼻子,委委屈屈的又叫了一声阿姊,可怜兮兮的把手伸到了邹晨嘴边,“阿姊,给我吹吹。” 邹晨似笑非笑的瞅着他,直到把他看的低下头去,不好意思的把手背到身后。 “瞧你,都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哭鼻子?真羞羞……”邹晨在脸上划了几下羞他,小七皱皱鼻子哼一声。 “先生管教你,那都是为你好,你不感ji先生就算了怎么还能告状呢?”邹晨轻轻啐了他一口,让他去向先生赔罪。 小七扭扭怩怩的走到丁贤之身边,拱手道:“先生,弟子错了。” “知道错在何处否?”丁贤之问道。 小七撅着嘴,“我不该不认真写字。” “那以后待如何?”丁贤之又问道。 小七吸溜了一下鼻子,看了一眼邹晨低下头去,“以后好好写字。”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姊姊生气,邹晨一生气他就怵了。 眼珠一转又说道:“可是,先生为什么只打我一个人?不打琦哥哥,也不打我姊姊?” 丁贤之紧紧抿着嘴,端着茶啜了一口,方才说道:“琦哥每日认真读书写字,哪怕现在下雪他不能来也每隔几日把功课派人送来。这样用功的弟子,我为何要打他?你姊姊嘛,她乃是女子皮jiāo肉nèn,岂可随意打骂?” 小七一听,立刻不依了,“先生,那您也将我当成女子看待吧?我也皮jiāo肉nèn的啊。” 丁贤之正严肃的喝着茶,不妨听到小七这一句话,一个没忍住茶水喷了出来,他连忙扭过头猛的咳嗽了几声才转过脸来,看着小七嘴角直抽抽。 邹晨一个爆栗弹到小七额头上,嗔道:“胡扯什么?就会胡言乱语!还不向先生赔不是。” 小七这才撅着嘴又拱了下手。 邹晨赔笑道:“先生莫怪,这小子不打不成器,您不用担心,只管使劲打骂。”小七一听这话不干了,合着打得不是你啊?要是先生这样一天打你几顿,你还能说出这话来吗?可是这句话只敢在心里嘀咕,不敢说出来。 丁贤之觉得这一家的关系甚是奇妙,父母从来不管儿子们学习上的功课,只是一味的溺爱,可是几个孩子却个个没长歪。尤其是那个三主母,整天就没见她问过七郎一次功课,每次见到她和七郎说话,总是问他:乖,累不累?要是觉得累咱就不读了。这能是一个母亲该说的话吗? 倒是身为姊姊的邹晨,反而肩负起了母亲的责任,每日监督着七郎学习。 就连家里那几个在府学读书的小郎君,看样子也是极为听这个小妹的。 他摇了摇头,这一家子,真怪。 “无妨,无妨,七郎年纪还小,心还没有定下来,等到再长大几岁,心定了自然就好。”丁贤之便说道。 邹晨听到丁贤之这样说,便长出了一口气,丁先生在家里呆了几个月,她深为满意,尤其是丁先生竟是暗地里研究法家之术的,这和后世的法制之道非常的接近,她的想法,只要一和丁先生说起来,总是有一种不谋而合的感觉。每次俩人谈论起一件事情来,都是会不约而同往一个地方去想,渐渐的她竟是生出了几分知已的感觉,这种感觉和陈琦在一起时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她想,这也许就是岁月沧桑之后,一个人所散发出来的生活智慧和魅力。 一个年轻人,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这种洞察一切的观察力,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精力和冲动。 俩人正说着话,便看到二郎四郎六郎提着几个篮子到了书房。 二郎一进书房看到邹晨也在这里,便惊喜道:“我到你院子外面喊了一声,那个带酒窝的小女使说你出去了,我还以为你去理事院了呢,没想到在先生这里。” “怎么了?你们不在自己院子写字,提着几篮子的红纸来这里做什么?”邹晨看到他们喜气洋洋的提着几篮子红纸,奇怪的问道。 “这几年不是附近乡子里都跟着咱们开始贴福子了吗?这篮子里都是帮别人写的福字,我们是特地来请先生写几个福字,想沾沾先生的福气,准备贴到我们几个的书房门口。”四郎听了小妹的问话抢着说道。 “好!”丁贤之乐呵呵的答应了。他虽然不知道这写福字是怎么一回,可是自古以来古人雅客最爱干的是什么事?那便是给人写字,有人请自己写字,那是极荣光的事情。 邹晨便低声把邹家庄福字的意思给讲了一遍! 丁贤之听完之后抚掌叫好,“好想法!果真好想法。原来这福字倒着,就是福到了的意思。是了,是了,谐音,谐音啊,……”说完之后哈哈大笑。 邹家这几年兴旺发达,先是两个男主人当了直节郎,再然后当上了司农知事,几个儿子们争气,在府学里读书,几个侄子推恩当上了县尉,五郎又和文相公的孙女订了亲,在十里八乡是极为有福气的人家。 所以这几年便时不时的有人来邹家请几位郎君们帮着写福字,贴在家中孩子的书房中,也让他们沾沾福气,求个好兆头。邹家的几个人本就是热心乡邻的,自然是有求必应,便自备纸墨为别人写福字。时间一长,来求福字的人是越来越多。 在邹家看来,能为乡亲们写福字,那是极有面子的事情,所以不论是谁来求,都可以来拿走几张福字。结果就造成邹家的几个儿子一到过年的时候便天天埋头写福字,倒是把福这个字给练的极好。 屋子里几个人说干就干,去其他屋搬了一张屋子,让小七蹲在地上写,他们几个在桌子上面写,不一会便写了百来张。 小七一笔一划的慢慢写着福字,也想跟着写大福字,可是他人小力气小,写出来的字又不怎么好看,几个哥哥怎么肯让他写?就扔给他一张红字,让他慢慢的去写,一会就急得满头大汗,邹晨见了便掏出帕子帮他擦。 “阿姊,我何时能替别人写福字啊?”小七着急的看着三个哥哥写着福字,而自己却只能蹲在地上在白纸上写,又看了看自己写的那一张大福字,丑得无法言语,大为气馁。 邹晨便趁机教训起他来,“哥哥们都是苦练了几年的,哪里像你,吃不得苦,练了几个字便说手痛肩疼头痛,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痛的,你这样哪里能给别人写福字。要是别人看到你写的福字,还不笑话你啊?”邹晨说着便想起那一年,自己骗他说只要缸里的水被染黑他得字就能好看的事情,想到那一大缸被他故意磨墨黑掉的水,不由得好笑起来。 “那我以后好好写字。”小七下定了决心。 邹晨便欣慰的笑笑,用手mo了mo他的头。 过了一会丁贤之的福字便写完了,他只需要帮着邹家写上十几幅贴到房间里,写完了之后就去看二郎他们的字。 看到二郎他们几个的字体各有千秋,便来了兴致,认真的指点起他们起笔落笔之间的腕力章法来,二郎他们几个连连点头,一笔一划地按照他的指点去写。邹晨一时看的心痒,可惜她是女子,若是被人知道自己家的福字是一个小娘子写的,肯定要把邹家的脊梁骨捣烂。 于是便过去帮他们磨墨。 写了约半个时辰,便把几百张福字写完,二郎他们几个伸伸懒腰,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丁贤之便一张张的将福字从地上拾起来,仔细地说他们写字上面出现的问题。 邹晨看到他们一时半会没个完,便擦了擦手指,汇合了在另一个房间里等着的杜昭等人,出院去了。 去了黄丽娘的院子,却看到黄丽娘正和李锦绣头挨着头在看绣品,看到邹晨进来了,连忙招呼她道:“好闺女,快来帮我看看,是你母亲我绣的好看,还是你四嫂绣的好看?”言语之间竟是跟个小孩子似的。 邹晨看到黄丽娘欢喜,也跟过去凑趣,接了两人的绣品,左右端详了一番,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明明是一个人绣的,阿娘却让我分出来好坏来?这可难为我了。” 黄丽娘听了之后笑道:“瞎说!尽会糊弄我!”轻轻打了邹晨一下,将她揽到身边,和李锦绣一左一右。 “小妹从哪来?”李锦绣看到邹晨穿着一身会客的衣裳,便开口问道。 “哦,我去了先生那里一趟,四哥他们也在那里,正在写福字,刚刚才写完。”注意力却全在李锦绣手里的绣品上,“四嫂,这蝴蝶竟然就象是活了过来似的,你是怎么绣的?” “跟着阿娘学的呗。”李锦绣用手指轻轻在绣品下面弹了一下,只见布纹dàng漾之间,那蝴蝶展翅yu飞,竟似飘飘而去。 “真漂亮啊!”邹晨立刻把绣品塞到自己袖子里,“归我了,四嫂再绣个吧。”说完笑嘻嘻的看着李锦绣。 李锦绣笑了笑,想和邹晨说些什么,却突然闻到邹晨身上那股似有似无的腊梅香味,一阵恶心,便捂住嘴干呕了一下。 “怎么了?”邹晨吓得跳了起来,别是感冒了吧?冬天的时候人最易感冒。可是再一看黄丽娘不急不慌的,一脸的笑意,突然之间明白过来,李锦绣有喜了。 她装做不明白的样子,关切的问道,“四嫂,你没事吧?” 黄丽娘爱怜的瞧着李锦绣,等到她呕完,替她倒了一碗滚烫的清水,让她慢慢的喝下去。 “小娘子家家的,你懂个甚?你四嫂没事,……哎呀,你别毛手毛腰胳肢你四嫂,……臭丫头,一边去,当我白说了啊?”屋子里响起了邹晨欢快的笑声和黄丽娘无奈的呵斥声。rs!。 第二百九十二章 刘妈妈来了 知道李锦绣有身孕后,黄丽娘偷偷告诉她,咱家例来就没有重男轻女的规矩,你这一胎不拘是男是女,我都欢喜,当然若是女孩子那就更好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邹晨不由得失笑,黄丽娘虽然做母亲不太称职,可是由于她做儿fu时颇受了十几年委屈,便一心一意的待儿fu好,李锦绣嫁到邹家来真是有福了。 何思麻和徐小宛如今已经有些显怀了,俩人预产期就在明年的六月和七月,显见得大郎和三郎是不能回来陪着妻子待产,所以邹家人对她们俩人更为精心,一人给她们请了一个产科婆子日常照顾着,而且又把平常服shi柳氏和黄丽娘的庞妈妈、牛妈妈调给了她们使唤。 腊月时,金小乙和他浑家还有儿子没有回来,只是派人来捎封信,说是找到人了,可是那人认得的根本就不是金小乙浑家的父亲,失望之下便想再找找其他人,也许说不定真是从江东路逃荒过来的。柳氏和黄丽娘看完金大力浑家周氏送来的信,不由得叹息一声,便劝慰了周氏一番,让她在家里尽心照顾儿子,蘑菇大棚里的事情自然有她两个弟妹照管着呢。 这时,邹晨坐在东院正和二伯父亲在听丁贤之讲着明年的乡射之礼。 所谓乡射礼便是一州之牧在正月时,邀请本州的乡绅、乡老、豪门大户们聚集在一个非常庄重的场合中进行射礼,一般是学校中。 能够参加乡射之礼的人非富即贵,或是有功名在身,或是豪门世家,或是有善名流传于世的寒门子弟。一般情况下,能够参加乡射礼的都是本州的头面人物。 乡射礼邀请人非常少,每年只邀请百来个。往年从来没有邀请过邹家,今年由于邹家的两个侄子推恩当了县尉,邹家也勉强挂得上官宦之家。所以知州衙门前几天便下了两张贴子,邀请两位司农知事于明年的二月参加由知州举行的乡射大礼。 其实乡射之礼,故名思义便是射箭,可是现在射箭变成了表演,而射箭之后开始的诗词比试慢慢变成了正题。知州邀请的人,都是可以带本家子侄前去的,慢慢的乡射之礼就变成了年轻人相互比试诗词文章的场合。场中会备有笔墨纸砚,年轻人们即兴做诗词,或是写一篇文章,由教喻和助教们先阅,再呈给知州等人,若是得了头彩,立刻就可以出名了。 这个时候,家里有一个西席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如果让刘成和公孙季去办什么事情,肯定是非常快的,邹家一向是外事找公孙季,内事找刘成。可是遇到这种以诗词当道的聚会,他们就傻了眼,只能站在一旁认真的听着丁贤之讲话。 丁贤之便把乡射之礼中需要注意的事情给说了一遍,同时又教会他们如何向别人行礼,别人行礼时你应该怎么还。这一整套礼仪,根本就和普通人见面时行的礼仪不同,甚至就连站的方位也是有讲究的。 比如你和知州站在一起说话,既不能远,又不能太近。太远则疏,太近则佞。尤其是你还得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司农知事的身份是非常低的,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所以和知州说话的时候,只能站在知州右手处三步之远的地方。 而这一套礼仪,其实就是官场上所要遵守的礼仪,如果家中没有长辈教的话,你只能自己去mo索,别人根本不可能也不愿意去教你。 “丁先生,这礼要学多久啊?”邹晨听到丁贤之说完后,随口问道。 “要做的流畅须得三四月的功夫,所以每年乡射礼的贴子都是腊月发出,便是为了让不懂礼的人先把礼仪学好,以免到时被人耻笑。”丁贤之想了想后说道。 两位司农知事一听需要三四月的功夫,脸sè齐齐变了变。邹晨当年跟着以前的礼仪妈妈学习的时候,他们都是看到过的,那就是打出来的,做不好直接一个戒尺敲在身上,直到做好为止。后来杜昭来了,杜昭倒是不打,可就是时时规范着,以至于有一段时间邹晨就跟一个木偶似的,强迫着她去改掉坏习惯。 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小七没好好学习被丁贤之打手板的事情。难道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得挨先生的打? 丁贤之看到这俩人变了sè,很快就明白了他们是为何变sè,遂笑了笑,“两位东翁每日跟着我学习既可,便是几位小郎君学了之后也是好的,这个礼仪乃是为官者必须学习的。” 两位司农知事听到是为官者必须要学的,便无可奈何的点头同意了。于是,邹正达邹正业忙完了事情之后,便跑到小七的院里由丁贤之辅导着练习礼仪,二郎四郎六郎他们则在后面跟着,小七的院子里每天都是“进、退、转、揖、再揖、三揖”之类的声音。 院子里是禁止家里其他人进的,邹晨不由得恶趣味的想着二伯和父亲被丁先生拿着戒尺在院子里追着打的场景。 到了腊月二十,便由二郎亲自驾着车将他送回了洛阳,又给文彥博送去了年礼,然后把五郎接了回来。 那些乡绅们知道五郎回来的消息,立刻前来邀请五郎过去饮宴,虽然文彥博现在已经不在相位上了,然而到底还是河南府的知府,必要的巴结还是需要,五郎便挑挑拣拣的选了一些没办法拒绝的领着几个兄弟去赴了宴。 宛丘的官媒刘妈妈听到五郎回来的消息,也以替文太师拜年的借口来了邹家,话里话外的向黄丽娘打听五郎准备何时成亲,还有六郎的事情。 五郎比邹晨大两岁,六郎比她大一岁,他们不成亲,邹晨是不能成亲的。 黄丽娘便知道这刘妈妈肯定是替陈家来打听事情的。 遂笑着说:“刘妈妈,我也不瞒你,这五郎何时成亲,我们还真说不了……不过,总不会太早就是了。” 刘妈妈听了也跟着笑,心里在思忖,官宦之家的女子嫁得都晚,一般都是十九岁才论嫁,怕是五郎要二十岁才可以成亲了。 邹晨又不能和哥哥同一年的成亲,估计要拖到她十九岁左右了。 一想到陈家知道这件事后的表情,便觉得一阵好笑。 娶个儿fu,居然一娶便是七八年,这年年送的礼都能娶好几个儿fu了。 不过一想到邹晨的嫁妆,她又替陈家叫好,这得多有眼光啊,几年前邹家还未发迹时,便定了亲事,这一嫁过去立刻就能把窟窿给填上了。 若是邹晨未定亲,仅凭着五郎是文太师未来孙女婿的缘故,怕是也能嫁到朝中的某个大臣家中当次媳吧。 陈家好盘算啊,怪不得人人都说陈老宗长是属狐狸的。 说完了五郎的婚事,又和黄丽娘闲聊起刘成和杜昭。一提起刘成,黄丽娘满脸的满意。 “刘妈妈,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将来呀,这刘成和杜昭我准备将他们当做陪房跟着小晨一起到陈家去。”黄丽娘笑眯眯地说道。 刘妈妈听了一愣,她未曾想到邹家竟是这样安排的。当初她是为了保护刘成不受族人的欺负,所以才托到了邹家,没想到刘成和邹家处的相当好。 陪嫁到陈家么? 陈家是大户,邹晨据说又是一个有手腕的,想必应该不会被人欺负,遂笑着点点头,“老身这个做姑的只是想他过得好,他在邹家也好,陈家也好,只要过得好就行,老身没啥要求。” “所以呀,还得托着刘妈妈帮我们另找个管家才行,我们先慢慢的养着,等过了几年刘成走了再用他。”黄丽娘又说道。 刘妈妈抚掌道:“这却使得,既是不急,就先慢慢的帮你们瞅着,待有了合适的老身就帮你们介绍来。”黄丽娘听了笑吟吟的点头。 俩人就开始说起了闲话。 “听说陈家的六郎这一段身体大好了,也能出来走动走动……”刘妈妈说着便仔细看了看黄丽娘的表情,却只见她一脸的欢喜。 “阿弥陀佛,这可太好了。夏天的时候听到他病重的消息,我还想着,这人什么都不怕,就怕有病,我还问了亲家有没有请时医士过去诊断……”说了一大堆欣慰的话,把刘妈妈听的眼皮子直跳。 这样的娘居然能教养出邹晨那样的女儿,这得多出人意料啊。难道这个黄丽娘是装的不成?或者她?深藏不lu,大智若愚? 便跟着讪笑。 过了一会柳氏把来看她的人送走,来了西院这里,见到刘妈妈就未语先笑。 “妈妈万安,这小半年不见,妈**神采是越来越好了。”柳氏笑呵呵的先给刘妈妈请安,刘妈妈连忙站起身侧过不敢受她的礼。 刘妈妈见到柳氏来了,先恭维了她一番,便旁敲侧击的问六郎的亲事。 柳氏正巴不得刘妈妈问她,两下一拍既合,忙问刘妈妈手里可有什么好媒没有。 刘妈妈便为难的说了一番话,话里话外的意思,你长媳乃是农家fu,好一点的不愿意做你家的次媳,歹一些的你又看不上,六郎的亲事怕是有些bo折。 柳氏看了一眼黄丽娘,刘妈妈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便说道:“你家五郎的情况特殊,是女方挑上他的……” 柳氏便沉默了下来……rs!。 第二百九十三章 柳氏的小心思 刘妈妈走后,柳氏很是沉默,坐下来一动不动,也不说话,黄丽娘问她几句,她也不愿意说,便叹口气随她去了。请使用访问本站。 吃完了晚饭之后,她便拉着邹晨去了东院,长吁短叹的把事情说完,邹晨却笑了。 “二婶,你怎么就不和刘妈妈说,咱家的家产不是只分长子,而是几个儿子均分,你把这话放出去,还怕没人做你的儿fu?” 柳氏听了这话一ji灵,是啊,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件事呢?看向邹晨的目光便更加的亲切。 “我六哥的亲事,您愁甚?等到他参加贡举中了以后,说不定别人还要榜下捉婿呢。”邹晨又打趣道。 柳氏听完了之后大笑:“还是我乖闺女会说话,你这一说我心里就亮亮敞敞的。对呀,我怕甚?只要六郎有出息,将来她们准踩破咱邹家的门槛来求着嫁给六郎。” “对!”邹晨猛点头,“到时也轮到咱们挑她们了,不好看的不要,个子低的不要,太胖了不要,太瘦了不要……”一席话说得柳氏心花怒放,连声称是。 过完了正月的元宵节,家里人又坐在一起商议解试名额的事情。 去年十月的时候,圣人下了诏将嘉佑五年的解试名额增加,邹晨便和丁先生商量了贡举的事情。 所谓解试,便是指在每年秋天举行的乡试考试中取得举人名次的人,然后将这些人由州府派人解送到京城去参加第二年春天,三月举行的贡举,去考取进士的资格。考中了进士资格后,去参加殿试由皇帝钦点三甲。每年解送的名额都是比较少,整个大宋朝‘进士以三百人为额,明经诸科不得过进士之数’,所以竞争非常的ji烈,可是今年却增加了一百三十五名。 邹晨便看到了曙光,所以想让哥哥们参加明年(嘉佑六年)秋季的贡举。 邹正达和邹正业对贡举一窍不通,所以便乐呵呵的听着儿子们讨论。 由于事关全家的事情,所以不论男女老少,就连刘成和公孙季父子也把他们请来坐在一旁听着。 并不是所有的秀才都有资格去参加乡试的,首先要求不能服丧,再要求品德要好,本人要身家清白,家中五服之内的亲戚如果是罪犯也不能应举,以及身体要健康。以前是工商不能应举,后来渐渐的就宽了,如皇祐元年(1049)连中三元的冯京,就是一个商人之子。 所以一个家庭一旦决定让子弟去参加贡举之后,就要分外的小心,不能沾染上官司,家里不能有人去世,兄弟姊妹们不能招惹麻烦。 一旦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么这个考生就极有可能会丧失了贡举的资格,只能等下次的大比。 家里讨论了一番后,便同意了邹晨的提议,兄弟几人一起参加明年的贡举。 既然都同意了这个决策,便要通报全族,以免得族里的人因为不知道子弟要参加贡举而无意中沾染了麻烦。 所以,古代真的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说法,主要的原因就是大部分宗族都是举族之力在供养着一个学子。 学子当了官,就有义务去回报全族对他的供养。 而这个官员,如果当了官之后,拒绝回报宗族,那么极有可能皇帝知道后会一怒之下革了他的功名,让他回家去卖红薯去。 和后世的风俗大不相同,后世会把这些举族之力供出来的学子称为凤凰男。 鞭完春牛之后,兄弟几个一起将五郎送到了洛阳,又去给文彥博拜了年,然后才把丁贤之接了过来。 丁贤之回来之后,邹晨便把自己过年时写的字拿给他看,请他指点。 丁贤之看了之后便和善的说道:“读书和写字都急不得,须得循序渐进,每天读半个时辰的书,写半个时辰的字,慢慢的把心静下来你的字才会写得好。”这却是在说她的字实在不好,邹晨听了不由得脸红。 小七也凑趣,拿了自己的字请先生品评,丁贤之捏着胡子脸sè严峻,和刚才对邹晨说话大不相同,厉声道:“这写的甚?吾平日教你的,全忘了?须得刚柔相济方可……看看你这一撇?挑的如此高,且又软弱无力,……” 把小七训的又是眼泪汪汪,邹晨听得心里直犯酸,这是给自己请的先生啊?教起弟弟来比自己还用心呢。 唉,罢了,罢了!谁让自己是女子呢?只要求字写得好就行了。 酸溜溜的安慰了自己一番。 陈琦知道了先生回来,立刻提了礼物来拜见,先拜了年后才把自己的功课取出来让先生品评。 丁贤之的态度又是不同,“字写的不错,颇有长进。只是你似有满腹的心思?这字里行间,却带了怨气,须得注意……”陈琦便受教了。 隔了几天,陈家的林大娘子下了贴子,请邹晨在二月二之后去陈家在城外的花园里踏青。 邹晨本不想去,可是杜昭劝她,你虽然是因为作坊和厂子里忙碌才不去,但是别人可不知道。万一别人以为你没教养,连陈家伯母的邀请都敢拒绝,对名声不好。 于是,邹晨便答应了。 正月快过完时,广州那里来了信儿,大郎三郎称他们已经离岸出发,并说敬平早已经寻到他们了。 大郎三郎在信里将敬平夸奖了一番,说他好身手,他带来的十几个兄弟又全部都是刀口里tiǎn过血的,一到船上就把兵丁们给折服了,军队里就是佩服这样的好男儿。又说圣人出钱买了一条船,现在他们的船已经增加到了三艘,让家里人不要担心,完成任务后会尽快回家的。 邹晨看完了信,把心也给放下了。 大郎三郎虽然手里有一千人,可是实际上能听他们话的并没有多少,手下的军指挥使,都指挥使都是各自为政。如今文有郑师爷,武有敬平的人,又跟的有十几名邹家族亲和仇九送过去的人,只要路上没有海盗和触礁,安全便不成问题。 出了正月,黄丽娘和柳氏便开始不停的接待那些来送货的行商们,不是一些古玩便是字画,又或者是一些家具之类的,很明显的这是在为邹晨的嫁妆做打算。 柳氏和黄丽娘怕两个儿fu有意见,便又找了她们谈了话,李锦绣倒是没什么,她现在一心一意想着肚子的孩子,天天绣肚兜或者织小衣裳,再加上她又有羊毛作坊的股份,每年能分不少的银钱,所以根本不在乎家产给谁。 她一年的股份,比她在家当小娘子时,他爹娘挣的还要多几倍,现在她还时常贴补她弟弟呢,黄丽娘也从来没有管过她的小帐。 所以,她心满意足的待产。 乌倩倒是有一些不满,可是柳氏训了她几次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柳氏脑子里一直响着刘妈妈说过的话,‘你家长媳是农家fu,好一点的不愿意和她做妯娌,歹一些的你又不乐意……’ 她暗地里将李锦绣和乌倩相比较,李锦绣的母亲娘家是秀才,李医士又是一个医士,都是学问极好的,教育出来的小娘子果然就是不同。 光那份大方和气度乌倩就学不来,在乌倩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她有多少钱,她能帮她娘家多少。 她和李锦绣同样都是在羊毛作坊里有股份,李锦绣拿着钱帮着弟弟买书买笔墨用功读书,她拿着钱贴给父母让弟弟们娶fu。 谁高谁低,当下立判。 六郎一定得娶一个读书人家里的小娘子,不能再娶农fu了。 她想起刘妈妈偷偷和她说的话,“一个好儿fu富三代,陈家就是冲着邹晨能挣够三代花的钱才聘她的,你再找儿fu不妨也比着你家侄女去找。” 她深以为然。 宛丘的陈家。 陈六郎正看着妻子在给去城外花园踏青的人写贴子,娟秀的字体不停地从林氏的笔下留出,他不由得点点头。 林氏虽然样貌不行,然而写字画画却是极好的,跟着岳父没少学了字画,只可惜就是读书把人读傻了,有些不太懂人情世故。 若是邹晨在,肯定要嗤之以鼻,只知道不读书的是傻子,还没有听过读书把人读傻的道理,只能说这傻不傻跟教育有关,跟读书又有什么关系? “蔡又鸣请了吗?”陈六郎吃了一口建茶,感受了一番香茶在xiong肺里翻滚的那种馨香后开口问道。 “就是前录事参军之孙,写请贴了吗?”他补充道。 林氏抬起头,迟疑了一下,“我写的请贴都是给当家大主母的,岂有我给一个孩子写请贴的道理?这个,你不如让琳儿去写吧。” 陈六郎一拍脑袋,笑道:“哎呀,却是我糊涂了,多亏娘子提醒!” 陈琦知道今年踏青邹晨也去,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可以与佳人相见,担心的是六伯会不会趁着这次踏青起什么坏心思。 便偷偷派了敬哥去邹家庄,让邹晨小心些。 邹晨听到杜昭转达的话以后,笑了笑,让杜昭赏了敬哥几吊脚力钱。 把敬哥喜得跟什么似的,每次来邹家送信不是赏钱就是赏物,要是天天来那该多好。 只可惜他一回到陈家就要被爷爷搜身,有多少就搜走多少。 他比谁都巴望着邹晨赶紧的嫁到陈家,这样他就不用偷偷帮陈琦洗中衣了…… 中衣好难洗啊,尤其是冬天的时候。 他却不知道的是,每次爷爷搜走了他身上的钱之后总会回到陈宗长的书房,详细禀告他身上都有什么东西。 陈宗长每次都是摇头低叹。 这丫头,一点把柄也不给人留啊? 也不知道六郎要出什么招…… 等待的日子真愁人啊…… 无聊啊……rs!。 第二百九十四章 游园 陈琦不放心邹晨,便拿自己得了一套南顿县(今项城)汝阳刘毛笔来请先生品评品评的借口来了邹家。请使用访问本站。 汝阳刘毛笔也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毛笔,然而贵就贵在它是宛丘本地人产的,而且产量极少。取材极其的严格,兔毫的选择标准是秋毫取健,取尖,春夏毫则不要,而狼毫的选择就必须要到长白山那里去采集过冬的黄鼠狼尾毛来制作。 一整套下来包括‘提斗、条幅、大楷、中楷(寸楷)、小楷、最小的圭笔’整整齐齐排列在一个笔帘里,约七八贯左右的价格。 丁贤之挨个拿起来试了笔锋,赞道:“好狼毫,笔力钢劲,用水发开全毫,用之最宜。”脸上的爱惜之sè溢于言表。 陈琦看到先生喜欢,便大方的说道:“先生既喜欢,便留着写字用吧。”丁贤本就是爱惜这套笔,加之又是学生送的,便大方的收了起来。 丁贤之看了他一眼,随意的问道:“最近家去读的何书啊?” “在读《四书注解》。”陈琦听到先生问自己的功课,便站直了身子恭敬地叉手道。 丁贤之便点了点,道:“你的学问底子还是不错的,就是你的心思太重。你也不用光顾着看《四书注解》,象《春秋》、《汉书》、《尚书》也要多读。”却并没有说让他多读《韩非子》,显见得也不希望把他培养成法家的代言人。 陈琦笑了笑,“正是,家祖也是此意,家祖让我多读《史记》和《春秋》。” 丁贤之上下打量了陈琦几眼,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陈琦看到先生兴致好,便壮着胆子问道:“先生,不知道晨妹妹最近在读什么?” 丁贤之沉吟了一下,道:“在读《韩非子》。此书,你却是不要读了罢!你的心思,还是应在四书六经上面,其他的书籍涉猎一下既可。” 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邹家几位哥儿,准备明年去举业,你有何打算?” 陈琦是听过这事的,他想了想说道:“我的文章先生是看过的,您觉得我去举进士科,有望吗?” “你的文章新意虽是不少,却是缺了老练,有些地方只求对句的工整,以至于词不达意。若是想取进士科,怕是有些难度,我观你最近心浮气躁,令你做的文章皆有恚忿之气,这却是为何?”丁贤之问道。 陈琦叹了口气,便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一番,从父亲和六伯之间的暗战,一直说到陈家为何去聘邹晨,这一说便用了一个时辰。 丁贤之听完了后,捻须而笑:“如此小的挫折,便将你击垮了?那若是将来你立身朝堂,岂不是别人三招两式便将你打倒?” “读书之人,首先心境要好,泰山崩于前而sè不改。你的心思,不要写在脸上,更不要写在文章里被人看出来。这样的话,别人很容易找到你的弱点。你瞧,这一点上,邹晨便做的非常不错。” 丁贤之便教了他一通为人处事之上的大道理,陈琦听得津津有味。在家里时,祖父只是一味的严厉要求他,父亲却是对他多有宠爱,这样的道理从来没有人和他讲过。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乎?”丁贤之说完后用这句话做了总结。 “先生!”陈琦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丁贤之从自己的书箱里拿出了几本小册子,犹豫了一下交到了陈琦的手中,“这是我以前考进士时,做的笔录摘要,现在虽然用不上了,可是一直舍不得丢弃,里头有许多的心得,你拿去看看吧。” “你可知少年不复来,白首悔书迟的道理吗?年龄越长学东西越慢。有些东西早晚都是你的,你又何必去争何必去在意?此时你正是奋进之时,需心无旁骛,不可有丝毫松懈。”言下之意便是希望他将男女si情和家中的琐事先放在一旁,安安心心的读书。 然后又取过笔来,替他写了一幅‘学海无涯苦做舟,书山有路勤为伴’的字送给他。 陈琦今天听了丁贤之一番,豁然开朗,以往从来不明白的道理都弄明白了。 接过了这两份笔录和字之后,郑重的用块布包了起来,然后又重新施了一礼。 “先生,我以后定会认真攻读,不负先生重望。” 丁贤之对陈琦是越看越顺眼,又说了许多话,这才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免得令祖担心。” 陈琦出去之后,打开了读书笔录,只见里面全是蝇头小字,都是一些做文章的心得和一时兴起记下的摘要,这种笔录在市面上绝无仅有,只有那种家里祖上有登科的人物,后辈们准备贡举时,才拿出来让他们观看。 遂打定了主意,回去之后要把这份笔录仔细的抄写一份,然后将笔录尽快的还给丁先生。 不象平时那样,在邹家磨磨蹭蹭的,非要等到实在不能再等了才回宛丘,而是立刻喊了敬哥,让他准备马车,他则是坐在马车上看了一路丁贤之的笔录。 把敬哥稀罕的不得了,这二十四郎啥时转xing了?居然不去想法子找邹家女郎了? 真是奇怪! 自此以后,陈琦比以前更加用功,每天读书写字不缀,把陈宗长喜欢的每天乐呵呵地,连饭都多吃了几碗。 一转眼,到了林氏邀请邹晨去踏青的日子,杜昭早几天前便替邹晨挑选好了穿哪件衣服。 只见她身穿月白绣花小袄,腰间系了两块压裙角的玉佩,身披织锦褶子大氅以御春寒,头上挽着随常云髻,一枚赤金百合花钗簪在髻旁,发后别着一个半月形卷草狮子纹银梳,除此外别无他物,腰下系着杨妃sè绣花绵裙。看起来清丽脱俗,犹如莲开盛夏。 石竹石燕一人提着一个匣子,装着邹晨的首饰和补妆所用之物;白苏白果拿着包袱,里面放着早已经熨烫好的两套衣裳,以备随时换洗;白芨白英提着一套吃茶所用的茶具。加上杜昭牛妈妈、庞妈妈和四个护院,浩浩dàngdàng的去了陈家在城外的花园中。还不连那些放在车上的煮茶的炉子、饭盒、饭篮等等。 没把别人吓着,倒先把邹晨吓了一跳。她可是真不知道自己出去一次,居然如此抛费。可想而知,要是皇帝出行,那岂不是得把皇帝累死吗? 等到她一到了花园,看到了满院的小娘子,无不是跟她一样,这才放下了心。 不由得感慨,古代的小娘子,出外到别人家做客真是不容易啊。光是那些婆子和女使跟在身边,想做点啥伤风害俗的事情也做不了啊。 幸好还只是小娘子,她再看看那些满头珠翠,摇个头都能把珠花给摇下来的命fu们,更是大摇其头。这头上戴这么多,累不累啊?走几步就得休息一下。 有一个应该是知州的浑家,满头的凤翅和珠翠,而且又戴了一个 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 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以下为重复的,一会上来修稿rs!。 第二百九十五章 林氏 初春暖风熏蒸,树影婆娑,林影生烟。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邹晨的青丝被斜拢在侧挽成随常云髻,却见她颈项nèn白修长,乌黑青丝下,双目流光溢彩,不知和两位表姊说了些什么,俏皮一笑,惊艳万物。 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微微侧过头倾听了一下,然后转过身,脸上瞬间lu出一丝端庄的笑容,看了杜昭一眼,杜昭从旁边走近。 她向前几步,双手放在腹前交叉行了一个晚辈礼,姿态优雅、端庄娴静。 “陈家伯母万安!” 林氏身边的几个fu人暗赞了一声,纷纷点点头,眼中lu出善意的笑意。 林氏指着身后几位fu人道:“这位乃是县丞家的李主母,这位乃是教喻家的王主母,这位乃是助教家中的宁主母,这位乃是蔡士子家的刘主母。”邹晨随着林氏的介绍一一行礼问安,几位fu人都点头回礼。 蔡士子家刘氏特意打量了邹晨几眼,只见她容貌俊俏,身量苗条,气度端庄,并不唯唯喏喏,心中生出了几分遗憾,这样的小娘子,怎么就没有聘到自己家来呢? 林氏拿帕子按着嘴角笑道:“刘主母可是心生爱惜了?这样俊美的人儿,如今可归了我们陈家了。”说完之后掩chun轻笑。 刘氏脸上lu出一丝不悦的神sè,然而到底是忍住了。毕竟身份不同,她的夫君不过是秀才身份,而陈家乃是千年传家,不敢过于招惹。 邹晨听到林氏口无遮掩,当着自己的面议论自己,脸上便带了一丝不悦,福了一福道:“既是陈家大娘子无其他事,还容奴奴告退。”竟是连伯母都不喊了。 林氏身后几个fu人听到邹晨这样说话,便低下头偷偷的笑。 邹晨福了一福便想离去,却被林氏喊住,林氏笑道:“小晨怕是不知道这刘主母是何人吧?她乃是蔡又鸣伯母,当初,曾听闻你们两家议过亲事。” 刘氏听了这话又惊又怒,竟是想不出话去反驳她。几位fu人更是惊愕不已,难道这陈家果真如别人传闻中的那般,兄弟失和,六郎将十三郎逼走他乡,现在又来打击这还未过门的侄fu来了?看向邹晨的目光便充满了同情。 邹晨冷笑了数笑,心想这个蠢货竟当着蔡持正夫人的面来打我的脸。却不知这蔡持正乃是今科进士,神宗朝时曾做了宰辅,平白无故替陈家结了这么一个对头。 遂看也不看林氏,面向刘氏福了一福,盈盈笑道:“师公与我五哥谈论文章时,曾谈过陈恭公(陈执中谥号)品德高洁,不以官高自恃,更不以权谋si,严于律己,为官清廉。蔡伯父能得陈恭公教诲,品德及文章必是俱好。听闻蔡伯父参加此次贡举,定能一举夺魁,我这里先恭祝刘伯母了。” 言毕又福了一福,刘氏急忙双手扶起,笑吟吟地说道:“既如此,我就承你吉言了。”哪个fu人不希望夫君一举登科,邹晨这一番恭维恰到好处,不仅点明了他家与先宰相有师门之谊,更道出了文彥博对蔡持正也是颇多欣赏。 “师公教诲我五哥时,曾拿了蔡伯父的一番文章来点评……”邹晨又背了一篇蔡持正的早年得意之作。 刘氏听的心里欢喜,尤其是文彥博还拿了自己夫君的文章来教育子弟,这一番流传开来,顿时可以令蔡持正的声望更上一层楼。 对于一个新科进士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所以看向邹晨的目光无比的亲切。 邹晨将文章背完,点评了一下“……文章立意新颖,用词达意,推陈出新。可惜,纵是有千万般的好处,我这张笨嘴却是说不出来。” 俩人一唱一和,旁边几位fu人又异口同声的借机恭维刘氏,竟是把林氏给抛到了一旁。 刘氏和邹晨说了一会话,看了看旁边等着的黄家俩姊妹,笑道:“相谈甚欢,竟是忘了还有人等你,快去吧。” 邹晨便向几位fu人福了一福退下了,路过林氏身边时也低身福了福,还不等她说话便立刻站直了身子往黄家表姊那边走去,那林氏气的咬牙切齿。 刘氏又和林氏说了一会便借机离开了,那几个fu人看到后也借机离开,均是不想再呆在林氏身边。 “我曾听到一个传闻,说是陈家兄弟失和,六郎压着十三郎不许他科举,若不然凭十三郎的学问,早几年便登科了。”县丞浑家李氏看到林氏已经走远不屑的说道。 教喻浑家王氏则是一脸的无所谓“不过是没落世家罢了,若不是咱们宛丘有太昊陵,这些人哪里还有这般的光景?” 助教浑家宁氏的夫君归教喻管,自然是看教喻眼sè行事,也紧跟着说道:“就是,表面看着光鲜,其实说白了,不过就是守陵户罢了。还端得甚世家的架子?若真是世家,先唐时怎么没人打压他们?” “要说到清贵,什么人能有读书人的身份清贵?若不是看在十三郎的面子,整个宛丘有谁会与她交际?”县丞浑家李氏与刘氏交好,见不得林氏如此恶心刘氏,便口出不逊。 刘氏笑了笑没有说话,脑子里却在想着邹晨方才说过的话,文彥博曾拿了夫君的文章去指点子弟。这是不是意味着欣赏自己的夫君,夫君可否拜在他的门下呢?旋即又摇了摇头,陈恭公在时,一向与文彥博不合,也许他只是欣赏夫君的文章罢了。 越想越觉得没底,便打算等回家时把这件事情写信和夫君说一下,看看他的意思。 自家原籍泉州郡城,在宛丘也没有什么亲戚,若是能借着邹家搭上文彥博的线那真是太好了。 雪蕊雪慧二女看到邹晨走回,迎了上去,悄悄问她有没有什么事情。 邹晨摇头。挎住二女的手臂笑道:“既是来游园,当尽情游玩,莫要辜负如此大好*光。” 陪着二女在园中转了好大一会,才弄明白,原来这游园当真是游园,并不是她想所的什么几个小娘子比诗斗词的场合,也不是她所想的曲水流觞。 仕女们三女成群按照各自的生活圈子们围坐在一起,低声谈论。 邹晨也没有什么朋友,便随着黄家的表姊坐在了她们的几位好友身边。 几位小娘子个个都是青春靓丽的年纪,活泼可爱,如鲜huā一般的jiāonèn,晃huā了几个从这里经过去马球场的少年的眼睛。 邹晨看到他们提着马球杆,便低声问黄雪蕊是怎么回事。 黄雪蕊笑道:“每年游园之时,便会举行马球比赛,小娘子们会被一人分一朵红huā,等到他们分出胜负之时,便将红huā扔到他们身上……”说这里顿了一下“胜者有权利请在场中的小娘子同饮一杯酒。” 邹晨被吓了一跳,她知道宋代的风气非常怪异,说是严厉也ting严厉,可是要说开放也是ting开放。竟是未曾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可以同饮一杯酒。 “现在不这样啦,现在都是向小娘子敬酒,小娘子须得一口气喝完。”黄雪蕊看了看邹晨的脸sè发现她被吓到了,便捂了嘴偷笑“一般都是自己的未婚夫婿敬酒,别人哪里会这么做。别人都在传说,说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一意在家里做待嫁女,原来竟是真的,你连这样的风俗也不知道。” 邹晨讪笑了一下“以前倒是陪着几个嫂嫂出来过,只不过是游游园罢了,远远看过别人的马球比赛。” 黄雪蕊抚掌笑道:“是了,那一场陈琦定是没有下场,你那几个嫂嫂怕出乱子,所以不敢带你去。既然你这次来了,想必陈琦必会下场的。”说着促狭的眨了眨眼睛。 黄雪慧在一旁接话道:“堂姊,你又使坏了。你莫撺掇着晨表妹,定是你想去看马球赛了。” 黄雪蕊轻啐了她一口“就你多嘴!” 黄雪慧用手刮了刮脸“我刚刚错眼看到一个姓李的小郎君往马球场去了,也不知道堂姊认不认识他?”说完之后立刻站起来闪到一边,笑盈盈的看着黄雪蕊。 黄雪蕊被堂妹取笑,立刻从地毯上站起来作势要打堂妹。不妨堂妹躲到邹晨身后,继续取笑她。邹晨被她们夹在中间,劝完了这个劝那个,过了一会三个人抱在一团笑了起来。 几个人正笑着,便看到旁边的几群人都往马球场而去,而那些还未定亲的,则是由家里人引着坐到了高亭之中,远远的看着。 黄雪蕊用期盼的眼神看了邹晨一眼,邹晨便笑着点点头,姊妹三人欢呼一声,随着人群往前走,留下仆fu们收拾东西。 只见这窄长的马球场上全是整齐的沙地,被用精巧的木栏杆隔开,栏杆后面并排放着几排桌椅,想必是给那些贵fu们用的。 小娘子们都是由家人或仆fu们簇拥着站在栏杆后面,挥舞着手里的手帕喊着两队的名字。 邹晨只听得她们喊“君子队”“君子队……” 便扭头问黄雪蕊是什么意思。 黄雪蕊道:“每年队伍的名字都是不同的,只有获胜的那个队才可以叫君子队,她们喊乃是去年获得君子队的球队。” 马球每队人数不定,可以有五十名,也可以有三十名,只看今年参赛人数是多少。 每年获胜的那一队可以获得君子队的称号,而且可以邀请在场的任何一个小娘子饮酒,小娘子不得拒绝。 所以每年的这场马球比赛,ji烈异常,有些在去年打出真火的对手,会利用今年报仇雪恨。 更有一些人,获胜之后会邀请敌对方的未婚妻饮酒,借机羞辱他们。 邹晨听着黄雪蕊的解释,一边在场中巡视,与万千人中就那么一眼看到了陈琦的身影,只见他穿着黑sè骑马装,骑着一匹黑sè骏马,手握着球杆,正往这里张望。 少年嘴角微微勾起,眸中神采熠熠…… 邹晨的心,突然嘭嘭跳了几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惊梦 春日草长,杂花生树,乱莺纷飞,万物更新。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一声鼓响,女使们手托木盘,将红花分发到各个小娘子手中,就连那些盛装fu人也各自分发了一个。 三道鼓响之后,随着一声呐喊,马球队员们驱动胯下骏马往场中飞奔。孟淑人将一枚马球交到了仆fu手中,那仆fu将手中的马球往场中一滚,球赛开始了。 骏马飞蹄,少年们神采熠熠,球杆乱舞。 随着一杆杆球进,场中的贵fu人和少女们发出惊喜的欢呼声、喝彩声。 黄雪蕊和黄雪慧ji动的挥舞着手里的手帕,为自己的队伍加油喝彩。 邹晨侧过头看着黄雪蕊,她只知道黄雪蕊许给了李姓人家,并不知道场中的那位小郎君是,然而看她ji动的为身穿黑衣的队伍喝彩,想必也是和陈琦一队的。 这时,陈琦正卖力的将对方队员手中的马球给争抢了过来,驱使着骏马往对方的球网处奔去。身后一群队员呐喊着挥舞着球杆跟随,热血澎湃,血脉扩张,不由得令人赞叹,年轻真好。 邹晨也学着别人的样子,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手帕,便看到陈琦将球击进队方网中之后,往这里看了一下,然后嘴角微微挑起,似有万千种风情。 就又挥舞了一下手帕,便看到陈琦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一匹快马在洛阳的街道上快速驶过,将一份最新的诋报交到了文彥博手中。 文彥博看完之后苦笑一下,大宋朝的相公不好当,尤其是首相。 富弼当上宰辅没多久便迎来了数次弹劾,均是弹劾他尸位裹素,他无可奈何,最终以老母病重的原因要求致仕。仁宗当然不同意,哪里有才一当上宰相就辞职的。难道我大宋朝的宰相就这么难做吗?富弼就接着上札子,一个被留中不发,再上,被原封退回。 刘敞进言了,“我知道有些辞让官职的人,有的让一次,有的让三次,都依自己的品阶辞让。虽然有的人是出于赤诚之心,不看重名利权益,……但是有些人借此来要挟圣上,mihuo众人,希望圣上可以明鉴……” 富弼一看,晕了。 于是假装生病,回家养病去了。朝堂上就这样吵吵闹闹的过完了年。 新年后,仁宗又因为服用丹药,口不能言,每次议事总是点头或是摇头。 文彥博将诋报放下,轻轻叹了一口气。 仁宗一朝人才济济,星光璀璨,让后世叹为观止。 例如范仲淹,虽然并不是象历史上所说的那样德操完美无缺,可是最起码他是一个君子。 象韩琦,他虽然德操不好,可是他有底线。 庞籍,虽然偶尔会使一点坏,然而他却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忠臣良相。 而欧阳修,这个人,是一个非常令人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人。 满朝上下,他除了看得起范仲淹,剩下的谁也看不起,可是他把范仲淹给拱跑了。 只要朝中有那么一丁大的事,他就搅,搅的乌烟瘴气。 这还不算完,他还指使着自己的两个徒弟搅,一个是王安石,一个司马光。司马光因为也曾受了庞籍的恩惠,所以也算是庞的半个徒弟。这个人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王安石就不行,早期是欧阳修叫他咬谁,他就咬谁,后期才算是有点自己的判断,于是学着他老师的模样,把欧阳修也给拱跑了。 后来因为杨日严做开封府代理知府时审理了欧阳修外甥女张氏的案件,引出了欧阳修的丑事。 自那以后,欧阳修有好几年在朝堂上抬不起来头。 仁宗朝前期还很好,尤其是文彥博未罢相那几年,不论是风气还是官员的人品,皆为上乘。 可是自从欧阳来了之后,不是倒这个,就是倒那个,他身后偏偏又跟着一群仰慕他文采的言臣,只要见到风声便要跟着他一起倒。 于是,他们把文彥博拱跑了,现在富弼当上了宰相,又开始拱富弼了。 不论是谁,坐在这个位置上面都坐不好。 可是让欧阳修坐,他又不愿意做。 满朝文武也没有一个服他的。 文彥博不明白,怎么好好的朝堂现在越来越乌烟瘴气了呢? 这么多的清直大臣,却在在走向一条戾气的道路。 你弹劾我,我弹劾你,最终大家在一次又一次的弹劾中交锋,有的败退,有的洋洋自得,可是最终却又迎来更猛烈的弹劾。 这是朝争啊。 他反感如今这种不顾大局,一味吹毛求疵的风气。 所以,他躲到了洛阳。 公孙璐也同时收到了丁启寄给他的抄写诋报,以及最近京城中的人情世故,他按照邹晨的吩咐,将诋报交给了丁贤之观看。 丁贤之看完,大惊失sè,立刻吩咐,将小女郎喊回。 一辆马车从邹家庄驶出。 马球赛这时正进行了一大半,陈琦又轻松的击进了一个马球,邹晨不由自主的举起手臂为他欢呼。 她的手帕,已经在刚刚中场休息的时候,被陈琦要走,系在了他的马球杆上。 林氏yin沉着脸,看着欢呼的邹晨,眼睛中的戾气越来越重。邹晨越优秀,对她来说危险越大。一想到将来整个陈家就要交到这个女人手中,一个十几岁少女手中,她的心就痛的滴血。 当初嫁给陈六郎时,冲的就是他嫡子的身份,以为自己将来是做宗fu的命,所以才同意了这门婚事。 可是却没有想到,陈家的十三郎比陈六郎更优秀,天幸十三郎似乎无意家业,每日只是游dàng在青楼之中。虽然后来转了xing,中了榜眼,可是却是紧跟着授了官远走。 她以为,一切回到原点,却没有想到还有一个陈琦,还有一个邹晨。 她看了看场中挥舞着球杆的陈琦,yin沉的笑了笑。 陈琦突然感觉到身下的马匹有些不对劲,似乎狂躁了起来,他夹了夹马肚,安抚了一下骏马。又看了一眼邹晨,她面带笑容注视着这里,顿时觉得心安了许多。 于是他催动骏马又往前驶去,在和一个对方队员争抢马球时,突然身下的骏马后tuiliáo起乱蹬几下,然后痛苦的嘶鸣了一下,不顾一切的往前跑去。 陈琦这时正俯下身与人争抢马球,马匹突然失控,他被重重的甩下马背,马镫拖着他一直向前跑去。 邹晨正专心看球赛,看到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尖叫一声,场外的小娘子们纷纷大叫,贵fu们则是脸sè发白,立刻命令栏杆外面的仆人去救被马拖走的人。 这时,在栏杆外面的那些闲汉们奋力往陈琦的方向跑去,正在击球的队员们这时也顾不得击球了,有几个反应迅速的立刻催动马匹快速向前,好把陈琦从马背上解救下来。 “快,快射箭,把马射死。”邹晨大喊道。可是场中乱纷纷的,根本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 邹晨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妨,奋力的往陈琦的方向跑去。 场中,一时乱纷纷的,没有人注意到林氏的脸上lu出一丝胜利的笑容。 地上铺的一层沙地已经被马蹄给踩踏的不成样子,早lu出硬实的泥地面。陈琦的身体在地上重重的划过,他努力的弓起身子想要把脚从马蹬上解开,可是在马匹快速的奔跑过程中,根本没有办法碰到马蹬,一阵剧痛袭来,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几个队员快速的跑到马匹旁边,拉起缰绳想要控制失控的马,可是那马左右摇晃了一下头,死活不肯停下来。 这时,闲汉们跑到,有手里拿着刀的,将一个小郎君从马上掀下去,抢了马就往前跑,然后奋力的挥起手中的刀重重的向马脖子处砍去。 鲜血四溅,黑马悲鸣一声倒在地上。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陈琦从地上抱了起来,这时邹晨跑到,她分开众人,跑到了陈琦身边。 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快,快请医士。”邹晨大喊,泪水很快涌到她的眼眶中。 因马球赛是高危运动,所以场外备的就有医士,医士检查了一番之后,长吁了一口气:“各位无须担心,只是划伤了一点皮,内脏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头被撞了一下,怕是要昏睡过去一阵,等到醒来后好好休养一番既可。” 林氏这时也跑到场中,假惺惺的掉落几滴泪水,“阿琦这是怎么了?那马怎会突然受惊。” 邹晨听到这话,双目如火,怒视着她,林氏看到邹晨的表情之后僵了一下,然后扭过头去,装出伤心的样子,不停的拿帕子擦眼泪。 “我侄儿,明显是不知被什么给分了神,要不然他怎么会好端端的就被马给掀了下去。”林氏大声哭泣。 这却是把责任推到了邹晨的头上,指明自己的侄儿是因为邹晨在旁边才分的神。 邹晨深吸了一口气,不想与她争辩,便指挥着众人将陈琦合力给抬到旁边的屋子里好让医士救治,然后大家等在屋外,让女使端着干净的清水进去。 林氏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大了起来,口口声声的说自己的侄儿是被人分了神。 马球场中,那个被系了邹晨手帕的球杆,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任马蹄踏来踏去…… 不远处,一匹黑马被人砍断了血管,渐渐的死去。 邹晨被林氏的哭声弄的心烦意乱,回过头去看着那个球杆怔怔的发呆。 突然之间,她象是猛的清醒了起来,走到球中把自己的手帕解下来,然后将队员们叫到一声,沉声道:“我怀疑马匹被人下了毒药,或是什么药物之类的,我要找一个会给马匹验尸的人,你们谁可以帮我?”!。 第二百九十七章 抽丝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唯唯喏喏道:“不可能吧,光天化日下,怎么给马匹下的毒药?”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要查,查查看到底是什么时间下的药,谁下的药。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邹晨沉声道。 又说道:“你们都是陈琦的好友,自然不希望他被人不明不白的给害了吧?” 几个少年听了这话,纷纷点头,一个少年道:“我家的小厮善马术,让他先查一下吧,你们去查找其他的线索吧。”说着示意身边的小厮过去查看。 几个少年看到有人去查看了,便轰然应诺,去找自家的小厮让他们去查找其他的线索。 “敢问小郎君贵姓,也容我x后答谢。”邹晨问那位派小厮去检查马匹的少年姓名。 那少年笑道:“你定是邹家的小娘子,某姓李,说起来,咱们还是亲眷呢,呵呵……”说着往黄雪蕊的方向示意了一眼。邹晨恍然大悟,连忙福了一福致谢。 这时,黄雪蕊也拉着黄雪慧赶到,看到邹晨没有什么事情之后,长出一口气,“吓坏我了,刚刚是怎么了?那马怎会突然受惊?” 邹晨摇摇头,“我也不知,这会正派人查看呢。”看到几个护院也先后走近,就对几个护院说让他们去打听刚刚杀马的人叫什么名字,酬谢他几两银子,所有跑去救人的闲汉,一人酬谢几吊钱,护院们听完之后立刻去找人了。 那李姓少年看到邹晨有条不紊,不从不迫,不由得暗自点头,又见黄雪蕊一脸红扑扑的站在邹晨身边,便笑着施了一礼,黄雪蕊忙不迭的还礼。 不一会,检查马匹的小厮走到了李郎君的身边,面lu疑huo之sè向李郎君俯耳说了几句。 李郎君听完小厮的话之后,迟疑了半晌,以目示意,看到那小厮点点头,他才斟酌了一番语词道:“我家小厮言道,那马匹并未服用甚毒药和草药,而是,而是,总之并未服用毒药……”一席话说的满头大汗,尴尬不已。 “未曾服毒药,怎会突然失控发狂?”邹晨紧接着问道。 李郎君嗫嚅了半晌,“……是,现在二三月天气,草长莺飞,正是马匹那个什么的季节,所以,失控在所难免。” 黄雪蕊和黄雪慧没听清楚,邹晨却是听明白了。李郎君的意思,现在正是马匹的**季节,所以偶尔会失去控制。 可是,邹晨却知道,宋朝所有的马匹都煽过的,公马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的,怎么可能会失控? 想了一番后,她对李郎君的小厮说道:“烦劳你再去检查一下,这马匹的马鞍或者马鞒之下,有没有暗藏什么不该藏的东西。” 小厮一无所获的回来了。 没有?邹晨陷入苦苦的思索中。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跑到场中拿起刚刚被她扔到的球杆,用手上下的mo索着,突然,一道缝隙出现了了。 她小心的将缝隙拧开,只见里面充塞着黄sè的粉尘。 她将球杆递给李郎君的小厮,小厮接过闻了一闻,肯定的说道,“这是**粉,催公马发*的。”说完之后自觉失言,觉得在小娘子面前说这个不妥,赶紧的捂住嘴退了下去。 邹晨听完之后怒气上涌,这摆明了就是在害陈琦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害的他。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到是谁下的这个药,然后把害人者揪出来,让他供出幕后黑手。 这时,那些被指使出去四散寻找物证的人都回来了,大多一无所获,只有一个小厮疑huo的说道:“往年管这个马球赛的那位陈管事,不知为什么勿勿走了,听说是他的家人得了急病。” 邹晨眼睛一亮,“赶紧去追。” 又告诉那些马球场上的闲汉们,若是能找出蛛丝马迹的,赏钱五吊;若是查出了原因的,赏钱一贯;能找到下药粉害人的那个人,赏钱五贯。 这些闲汉们干的就是帮闲的事情,主人有些跑tui的事情吩咐他们去做,或者是应付球场中突发的事件。一天所得,也不过是几吊钱罢了,一听到这位小娘子肯给五贯的赏钱,那还不卖着力的去找,一个月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啊。 几个正在安慰林氏的贵fu走了过来,看到邹晨在找什么放药粉的人,听了她的话之后大吃一惊。是什么人丧心病狂,竟然在球杆里下了催公马发*的药物。 知州娘子孟淑人眼中lu出愤怒的光芒,自己轻易不参加聚会,好不容易被女儿说动,陪着女儿出来看看,同时也希望替女儿寻找一个青年才俊。可是没想到刚出来就遇到了这种事情,这明摆着是在打自己的脸。这事肯定得查,不仅要查,而且要细查,她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子大的,惹出这么一场子事。 孟淑人一介入,事情就好办的多了,那些闲汉们寻找起踪迹来更用心了些。 过不一会,就渐渐的有人回报,说是在某处发现了大量的球杆;有人回报说,发现了陈管事的踪迹;有人回报说在喂马吃的草料里,也发现了少量的**药粉…… 闲汉们正来回不停的回着事情,只听得场外有人大声喧哗,说是陈管事被人找着了。 陈管事一脸血污的被人推到近前,大喊冤枉,称自己刚刚接到家里派来的人急报,说是老母生了急病,他就告了假回去。问他是哪个人来报的信,他又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最后被打的狠了才说出来,称他其实是偷卖了一匹马,被人抓着了把柄,然后那人要求他换陈家二十四郎的球杆,他不愿意,那人就说把他偷马的事情捅出去,无奈之下他只得同意了。 陈管事大声哭泣:“我以为只不过是别的队员拿一根被虫蛀过的球杆来替换,千万不敢想这是被下了药。我要是知道的话,绝不敢听从那人的话。” 众人又问那个人是谁,他说晚上看不清楚,但是听说话的声音象是宛丘城里的仇九。 陈管事接着说,“我因为听出来声音是仇九,所以不敢不从,那仇九是什么样的人,我岂敢反抗他呀……”说完了之后跪在地上哭泣不已。 邹晨大吃一惊,急急的说道:“我仇九叔怎能做这种害人的事情?他断不会去做害陈琦的事情!” 这时,林氏从一旁走近,冷冷的说道:“整个宛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家和仇九家是何关系。你家可是风五娘的娘家!那仇九做出这等事,岂知是不是有人授意,我听闻你家一直想解除婚约,想必空xué来风未必无因吧……” “事情还未查明,你便替仇九遮掩,须知人言可畏。”说完之后斜睨了邹晨一眼,显见得极为不屑。 邹晨迅速冷静下来了,陈琦的马被人下了药,陈管事逃走,仇九教唆,这整条线,很明显的就是一个yin谋,不仅是把邹家给牵进去了,甚至连仇九也一起进去。 是林氏干的吗?如果真是她干的,那以往真是小瞧她了。 她深吸一口气,向着孟淑人说道:“淑人,请许奴奴询问这个陈管事。” 孟淑人这时正举棋不定,不知要如何处理,仇九的身份她是知道的,如果她真的敢让丈夫把仇九拎到大堂去,说不定明天申斥诏书就会摆到丈夫的大堂中。 官家一直对南风郡主有亏欠,而且他们二人现在又埋没了身份,在宛丘城做一对平民。只要仇九没杀人,没大恶,官家便不会处置他。 看到邹晨要询问陈管事,连忙同意,她是真不想这件事情传出园子,尽早的在园子里结案。 她便笑着点了点头,请邹晨随意询问,然后召了贴身婆子过来,让她尽快回到了知州府,将此事和知州说个清楚。 “我且来问你,你说天黑无灯,看不清人长的是何种模样,仅凭声音才断定的此人为仇九,是吗?”邹晨问道。 陈管事哭泣着点点头。邹晨厉声道:“说是,或者不是。”陈管事ji灵一下,回了一声是。 “他是在哪里和你说的?在家中还是在其他场合?” 陈管事道:“在家中。” “他翻墙而过,到你的家中和你说的?”陈管事答:“是!” “马匹卖了多少钱?”陈管事答:“十二贯。” “何时卖的?卖给何人?”陈管事答:“四日前卖的,卖给井市里马贩关小杰了。” “你撒谎,四日前关小杰没在宛丘。”陈管事ji灵了一下抬起头:“天地良心,我是真卖给关小杰了。” 邹晨原本还有些忑忑,可是听到关小杰的名字后却定下了心。遂冷笑了数声,“你再好好想想,真是四日前吗?” 陈管事低着头沉思半晌才道:“那许是我记错了,可能是五日前。” 邹晨追问了一句,“你确定是五日前,把马匹卖给了关小杰吗?” 陈管事点点头,肯定的说道:“确定,正是五日前,我卖给了关小杰,如果各位大娘子不信的话,可以把关小杰叫来。” 邹晨转过身,面向孟淑人,“孟淑人,可否请您借一步说话。” “淑人可知去年我家两位堂兄被授了县尉一职去了广州训练水兵一事?”邹晨笑着问孟淑人。 孟淑人自然是知道,便笑着点点头,心想难道这丫头是在提点我,自家也是有后台的,让我帮她把此事压一压? “我两位堂兄临走之时,家里人不放心,便跟去一些族兄,我仇九叔又在宛丘城里找了一些有能耐的人跟随,这其中之一便是有会相马的关小杰。因为事关机密,所以走的时候只是说出去访客会友去了,并不敢说去了哪里。” “若是淑人不相信,只管去叫那关小杰的家人来问,他们放的有一份契约,这份契约乃是我邹家和他们签的,内容无非是他们帮邹家去跑一趟海运,然后付他们多少钱而已。一式三份,一份在我家,一份在仇九叔那里,另一份则是在关小杰那里。”rs!。 第二百九十八章 剥茧 孟淑人听了邹晨的话,迟疑不定,她并不是笨人,事实上能当知州的人,家里就没有笨人。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陈家的事情,她早就知道,她更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比如眼前站在面前的十四岁少女,便不容小觑。 遂笑道:“要说仇九与此事有关,我倒也是不相信。仇九他现在是何种身份?何须为这种小事把自己牵扯进去?”言下之意,她也是知道仇九真实身份的。 “所以,我想请淑人和我一起演一场戏,钓出真正的害人者来。”邹晨俯耳过去,轻轻说了几句。 孟淑人一边听,一边不住的点头。 过了一会,俩人一起回到了场中,孟淑人坐定后说道:“既是陈管事与此事无关,那便离去吧。只是你所盗马匹须得归还马球场,你可认罚?” 陈管事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连声称是,然后连滚带爬的走了。 他却不知道,他一出园子,便有数人远远跟上了他,要看他到底和谁联系。 林氏在旁说道:“既是查明了仇九与此事有关,我看不如将其捉拿归案,也好给我侄儿报仇雪恨。” “拿不拿人的,老身乃fu道人家,也说不准!此事须得上报知州,由他定夺。”孟淑人听了林氏的话,便缓缓地说道。 这时,医士从小屋里出来,称陈琦身上被擦伤的地方已清理完毕,将其送回家安心休养一阵既可。又说自己只攻外伤,内伤看的不太准,建议还是找一个医士再重新诊治一下。 林氏一听到陈琦没有大碍,立刻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小屋踉踉跄跄的奔去。邹晨给杜昭使了个眼sè,杜昭忙上前几步扶住了林氏,软声细语的劝慰她,林氏被杜昭拉住,只得让她一起跟着进了屋。 进去一看,陈琦还正昏mi着,身上的衣裳被脱光,伤口都被仔细的给清理过了,用干净的布包了起来。 杜昭四处找了一下,也没有发现有可以盖的东西,只得把陈琦的脏衣裳重新盖在身上,又从自己身上脱下羊毛大鳖盖在他的衣裳上面。 然后,便坐在一旁等着小厮们进来抬人回家。 林氏看到自己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作为,便出了屋留下杜昭一人在屋内。 陈琦等到林氏走后,突然睁开眼睛,艰难的说道:“妈妈,有人要害我。” 杜昭嘘了一声,制止了他说话,低声道:“小女郎在外面,你放心好了,她断不会让害你的人跑掉。” “你回去之后,千万不可以独自一人住在院中,你最好以伤重为由搬到老宗长那里。……”杜昭低声嘱咐着,陈琦艰难的点点头。 只听得外面突然嘈杂了起来,林氏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来,“凭什么我侄儿被人害的人事不省,凶手却逍遥法外?你们为什么不去捉拿仇九?” 孟淑人被她吵的头晕,揉着额头呼痛不已。原本她就戴着两尺高的金冠,压的有些头痛,再加上遇到这件事情,更是觉得心烦意乱,被林氏一吵一闹,便觉得这头上的金冠越来越重,越来越沉。 身边的仆fu急忙扶着她坐下,轻轻用手托着金冠以图帮她减轻重量。 邹晨冷冷的看着林氏胡闹,却不言不语。 林氏闹了一会,看到孟淑人扶着额头呼痛,邹晨却是事不关已的样子,便转过身向着几个贵fu哭诉。声称自己的侄儿被人害成这个样子,却无人愿意为他报仇雪恨……几个贵fu急忙低声安慰她。 这时,几个闲汉兴高采烈的拉着陈管事和一个男人到了园子中,大声呼喊着:“抓到了,抓到了接头的人。” 林氏听到这话霍然一惊,猛的停止哭泣。 闲汉们将陈管家拉拉扯扯的往孟淑人前面一丢,禀告道:“回淑人的话,我们跟着这鸟货往园子外面走,看到他不往自己家里走去,却往城外方向走,便有些生疑。后来又见到他和这人鬼鬼祟祟的不知在议论着什么,然后这人塞给陈管事一个袋子,陈管家便往城外走,我们兄弟几个便分头把这两个给捉住了。” 一个闲汉便把陈管事得的袋子往孟淑人面前一放,里面赫然是几锭猪腰银。 孟淑人摆摆手,慢悠悠的说道:“既是你们找到了这人的接头人,这银子便算是我赏你们的,拿去分了吧。”闲汉乐滋滋的将银子往怀里一揣,几个人下去分了。 孟淑人问陈管事还有什么可抵赖的,陈管事一开始死活都不说,可是最后有差役来回报,说已经找到了陈管事的家人,他们在城外一幢民房中被人看守着。陈管事终于摊软在地,把什么都招了。 原来,他确实是偷卖了马,然后有人借机找到他,让他害陈琦,他一开始不肯,那人便以偷马事相要挟,最终陈管事同意。 陈管事思前想后觉得不对劲,就和家里人商量举家出逃,可是不妨却半夜被人追到,那人将他的家人软禁起来,强迫他做这件事情,并告诉他一旦事情败lu便推到仇九的身上。 陈管事便一一按照那人事先吩咐的事情去做了,果不其然,他被人抓了回来,于是他按照那人教的,把事情全推到仇九身上,又称自己的马是卖给关小杰的,那关小杰已经失踪数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想必是被人害了。 他将事情推到仇九身上之后,果然被人给放了,便按照那人事先说的,到了城外找到接头人,接头人给了他几十两银子,让他和他的家人尽快离开宛丘。 没想到,却被当场抓住了。 孟淑人问道:“那人是谁?”陈管事哆里哆嗦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林氏,轻声说道:“是林厚德。” 林氏听到弟弟的名字从陈管事的嘴里吐出,大喊一声:“这不可能,这人在攀诬,淑人不要相信他的话。” 孟淑人瞪了林氏一眼,说道:“是非曲直,老身自然不能轻易下决定,此事,要请知州过堂之后方可。” 林氏大声道:“淑人,你为何不审审接头的人,接头的人明明是仇九手下的混混啊!” 孟淑人深深看了一眼林氏,沉声道:“要审的,只是不是我审,而是知州去审。” 林氏听了这话吓的后退:“你们不去抓那害人的仇九,却来恐吓我,这是何道理?” “邹小娘子,请随我来。”孟淑人厌恶的看了林氏一眼,将邹晨唤到旁边,低声道,“我大宋朝有令,凡本人或者家中五服亲眷犯法者,一律不可科举。” “那依淑人之计,当如何?”邹晨突然醒悟,林氏是陈琦的亲伯母,今天不论她做了任何事情,邹晨都得保着她,不能让她和这件事情牵涉上。 “此事,到林厚德止。至于陈家如何处置林氏,与我等无关。”孟淑人微微一笑,“改天,还望邹小娘子空闲之时来知州府陪我们母女说说话,我们母女并非本地人,在宛丘也找不着几个说话的人。” 邹晨福了一福,笑盈盈的说道:“敢不从命!” 孟淑人点点头,带着几个仆fu们走了,她一走,那些贵fu们也象是得了信号,三三两两的都跟着走了,只留下林氏孤零零的站在场中。 蔡家士浑家刘氏脸上lu出不忍之sè,悄悄走到邹晨身边,低声道:“今日之事,小娘子做的极好。那林氏纵是有万般不是,她乃琦哥伯母,唉……”说完了这句话,拍了拍邹晨的手。 “多谢伯母关怀!”邹晨也深深叹息,目送着刘氏离去了。 这操蛋的社会,恶人犯了事,身为受害者却还得护着犯法的人。 邹晨深深觉得不公平。 林氏失hun落魄的站在场中,过了一会仿佛突然醒悟过来,她急走几步走到邹晨身边,低声道:“这事,和我没有关系。我根本不知道,我不知道呀。” 邹晨厌恶的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和你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然后甩甩手也走了。 几个从陈家来的小厮们接到了信儿,派了马车来接陈琦,邹晨远远的看着小厮们把陈琦小心的抬上马车,然后杜昭坐在马车上和陈琦一起离开了园子,她长长吐了一口气,走回自己的马车也准备离去。 抬头看了一眼园子,只见得满园阳光和谧,青草莹莹,花枝繁茂,随着暖风轻轻摇动…… 天空中,ru燕南来,二月春风似剪,柳枝nèn黄。好一派,*光明媚。 她冷冷一笑,在石竹石燕的搀扶下提步上了马车。转眼间,两辆马车驶离了园子。 石竹石燕随着小女郎坐在马车中,看着女郎的脸sè不好,大气不敢出,更不敢说话,刚刚的情景她们都看在眼中,不由得为女郎悲哀,以后要嫁的陈家竟是这样的骨肉相轧。 车子里三个人各自想各自的心思,直到车窗被人敲响。 丁贤之的手从另一辆车子里伸了出来,焦急的敲着车窗。石燕掀开车窗上的帘子,低声惊呼,“是丁先生!”然后问了一声什么事情,丁贤之将一份抄写的诋报塞到了石燕的怀里,低声道:“出事了,小女郎赶紧回庄吧。” 石燕将诋报奉到邹晨面前,邹晨勿勿流览了一番,立刻催促马车尽快驶回邹家庄。 丁贤之的马车紧紧跟在这两辆马车后面。rs!。 第二百九十九章 论外丹之道 有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翼落在宋朝西南的边境上,边境上的守军派人前去查看,只见到深达数丈的深坑,兵丁们害怕天谴不敢下坑去查看,于是便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朝堂。请使用访问本站。 奏折上声称“光烛地,有声如雷。” 欧阳修便趁机上折子声称,此事是上天在惩罚圣人si自派出军队探索新大陆,要求圣人下命令让出去探索的人回来。同时他声称,邹玉民和邹丰民这两位县尉,在去年出海训练的时候,冒充海盗,杀了不少番商,抢劫了数船金银珠宝,其罪当诛。 包拯见了之后,立刻上表驳斥,声称这件事情完全子虚乌有,邹玉民邹丰民两位县尉在海上之时勤于职守,从来没有在外海超过十天,何谈抢劫一说?并且他们发现了一个海盗窝,将他们发现的六万两银白银以及金银珠宝全部送到了京城,如果这真是抢劫得来,这两位县尉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敢把抢劫得来的脏银送给圣人?难道圣人是海盗头子吗?要求圣人治欧阳修妄议之罪。 同知谏院范师道进言:“此乃天狗之占,预示着将有大战,会损失军队和将领,要求圣人尽快将帅,训练士卒。” 欧阳修不依,再上表折,声称此占卜不准,两位邹县尉探索新大陆,乃是为国生事,要求将探索的船队尽快召回。 包拯再上表,声称现在三条船已经不知去向哪里,请问从哪里召回,如果欧阳修硬要召回,请圣人下旨,让欧阳修去颁这个旨。 仁宗心里着急啊,这事是他准许的,他一心想的是找到新大陆,然后咱们大家伙乐呵呵的发财,甚至偷偷的搬过去,再也不用契丹人和西夏的人鸟气。可是最近吃丹药太猛了,他只能点头或者摇头。 王陶看到仁宗不能说话,觉得非常不妥,便进言道:“如今大事小事都取决于中书和枢密院,陛下对每件事情都不置可否,这岂是君王的治国之道?”要求仁宗停止进丹药,仁宗眨巴眨巴眼转眼就把他的话扔到一边。 吴奎也紧跟着上表,强烈赞同包拯的言论,认为两位邹县尉,如果真的能探索到新大陆,那是绝对的对国有功。他列数了历国历代中,开缰扩土的君王是多么的英明,声称现在宋朝疆域太小,人口众多,劳动力已经大于生产力。由现在的粮价上涨幅度以及户籍人数的增涨便可以看出现在土地已经不够耕种,如果真的有新大陆的话,那么对缓解现在的人口压力是非常有帮助的。 欧阳修再接着上表,将包拯和吴奎痛骂一顿,声称这俩位尸位裹素,不知百姓疾苦,一个新大陆距离宋朝非常的遥远,也许路上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难道要让百姓在船上飘流着,到时大批的死亡怎么办?称搜索新大陆这一行为是误国误民,想出这个决策的人,不过是沽名钓誉耳。 这一骂,就把文彥博也捎带上了,文彥博远在洛阳,无可奈何的也上了表为自己辩解,声称自己的这项决策是和官家商议过的,并不是自己一拍脑袋就决定的。 于是,朝堂里吵上了。 仁宗虽然嘴不能说话,可是能写,于是他就令身边的内shi墨磨,自己写答辩。结果,这一写变成了天子朱批。 欧阳修立刻抓着这个小辫子不放,抨击仁宗和大臣si下勾结,si定国事,不把其他大臣放在眼里。 转眼间,仁宗变成了昏君。 仁宗急啊,嘴不能说,写也不能写,一写就变成罪证了。被气的火冒三丈,在欧阳修第四次上表的时候一头栽在龙椅上倒地不起了。 邹晨看完了诋报,将事情从头到尾的梳理了一番,气得大骂:“欧阳修你个搅屎棍,哪儿都有你!” 到了家之后,先去向父母请了安,便随着丁贤之一起去了小七的院子。 “小女郎,眼见得朝堂之上,将风已经吹到两位县尉身上,若是咱们不加以反击,怕是后果难以想象。” “我们人微言轻,怎么反击?容我想想……”邹晨道。 过了良久,她说道:“诋报上说圣人最近在吃丹药?” “是,圣人养了一批道士每日喂丹吃药,以期长生……”丁贤之说道。 “吃丹药若能长生还是真出鬼了,……我想到了,祸水东引。”邹晨喜道。 “祸水东引?”丁贤之奇道。 “正是,现在太师远在洛阳,欧阳永叔打击太师做什么?我实在是想不通。既然想不通,那么我们就不在这件事情上面和他计较,我们让他把注意力转到其他上面去。比如说丹药……” 由于古代的医疗条件落后,许多人的疾病看不好,有时一场感冒要人命的事情经常发生。所以许多人便拜佛求神乞求神佛的,于是象符箓符水,跳大神,还有这个丹药便应运而生,声称什么可长生不老,甚至还有人自称二百多岁了,就是因为吃了这个丹药。 以至于市面上,那些所谓的长生丹药,千金难求,可是偏偏还有人不断的去买。 炼丹最有名的就是天师道,自称什么‘九转神丹’,认为丹烧炼越久,转数越多,便越贵重,服之成仙也越快。据说一转之丹,服之三年得仙……九转之丹,服之三日得仙。 到了唐宋两代,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皇帝们就没有不服丹的。真宗自称“保生天黄大帝赵玄朗”,乃是赵氏帝王簇主,也是道教的高品位天神,到了仁宗,仁宗也是信道的,宫里养了不少的道士,经常给他献这个丹那个丹,要不然他也不会生场感冒就把命丢了。 后世都认为仁宗无子的最大原因,就是和他爱服丹药有关,造成**成活低下,儿子的身体潺弱。 邹晨说道:“我念,先生帮我笔录。” “丹中,均会有水银或者金石之物,这些金石之物中含有大量的金属元素有汞、碳、锡、铅、铜、金、银等。而丹砂,雄黄,雌黄,礜石,还有各式各样的金石,这些东西均不可服用,如果强行服用,会造成各种中毒……” 象是汞、水银中毒,会产生头痛、疲乏、健忘和精神异常,口chun周围和肢端麻木、感觉障碍、语言障碍、步态不稳、视野缩小、听力障碍,以及肌肉萎缩、肌痉挛。 邹晨推测仁宗吃了半年丹药后,不能说话,应该就是水银中毒的症状。在后世哪里就是只受过小学水平教育的人他也知道,水银是不能乱吃的。 丹药里还含有大量的铅,后世的人都知道,哪里就是水管里含铅过量,居民都会ji烈的去抗议,因为铅中毒实在是太可怕,会头晕全身无力、肌肉关节酸痛、不能进食、便秘或腹泻、肝脏肿大、肝区压痛、黄疽、血压升高,或者麻痹,剧烈头痛、抽搐、谵妄、惊厥、木僵甚至昏mi。 长时间的服用这些含有大量有毒元素的丹药,轻者会影响人的健康,重者必导致人死亡。 邹晨说完这些话,把丁贤之听得浑身冰冷,手脚颤抖。 “这些还只是前期症状,若继续服用,最终会影响生命,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用牢中死囚试验,让那些死囚服用大量的丹药,等到半年之后再看看他们是什么样子。” “小女郎,你可知道,这样的奏折,太师不敢发出。”丁贤之将笔轻轻搁在笔架上,低声说道。 “那我们就任着圣人死吗?”邹晨直视丁贤之。丁贤之在她的目光注视下低下头去。 “小女郎,我……” “我并非只是为了替自家解围才说的这样耸人听闻,而是丹药的危害确实如此。反正就是只等半年的时候,那九转神丹不是说了,九转的金丹,服之三日既可成陆地真仙。半年之后再服用不也是一样的吗?” “身为辅政大臣,明知帝王在做一件危害自己身体的事情,可是所有的大臣都选择了三缄其口,这样的朝廷,真的是令人悲哀。如果他们把用来争辩的力量去做民生,去关怀百姓,去巡边,想必我大宋朝的百姓过的要比现在好。”邹晨幽幽的说道。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方谓之大丈夫也。” 一字一句敲打在丁贤之的耳朵里,他沉吟了片刻,“我写,只是,我不敢保证太师会不会将这封奏折发出。” “只要太师还是以前的太师,那么他就会发出。”邹晨喃喃的说道。 文彥博是一个有si心的人,可正是因为他的一份si心,他反而可以在相位上做的很好。邹家替他挣钱,他替邹家撑腰,邹家便成了他的软肋,时不时的被便朝堂中的人提出来说上一番,可是这样,反而更令朝堂中的众人信服文彥博。一个有缺点的相公,比一个没缺点的更好对付。 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向圣人上表陈述丹药危害的大臣,这个名声将伴随着他的一生,随他进入坟墓中,最终在史书中留下灿烂的一笔。一个远在洛阳的曾经的相公,他需要这样的一笔。 只要他想重回相位,他就需要这份石破天惊的奏折。rs!。 第三百章 可怜的仁宗 写给文彦博的信被送走之后,杜昭回到了邹家庄,回来之后立刻向邹晨汇报在陈家发生的事情。请使用访问本站。 陈琦一回到陈家便被陈宗长接了过去,然后林氏便被以发热的理由软禁回了院子。 陈老宗长可以容忍子弟们相互抨击,相互耍心眼,甚至他很乐于看到子弟们相到争夺,以达到训练子弟们独立xing和应变能力,却无法忍受这样的xing命相残,他发怒了。 “只是把林氏软禁起来?岂不是半年之后又要放出来?”邹晨吃了一口茶,不悦的说道。 杜昭心中怨恨也难平,闻听此言赞同道:“正是,我也曾问过老宗长,若是以后那林氏再害人怎么办,老宗长竟然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林氏错了教训一顿软禁起来既可,总不能因为这件事要她的命吧。” “可是,她差点要了陈琦的命。”邹晨仔细端详着茶碗上面精美的花纹,似是爱不释手。 “妈妈,请刘成到我这里来。”邹晨又吃了一口茶,请茶碗轻轻放在了茶托上。 杜昭看了一眼小女郎,发现她神sè如常,便迟迟疑疑的把刘成叫了过来。 “刘成叔,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这件事情只能你知我知,不能告诉任何人。”邹晨让杜昭出去守门,她低声对刘成说道。 刘成笑道:“小女郎,要我去办何事,我一准给您办好。” “我要一个人的xing命,三天之内,他必须吊死在他家的屋梁上。”邹晨轻描淡写的说道,仿佛说的不是一条人命,而只是让刘成帮她买一本画册。 刘成犹豫了一下,“小女郎,这个人叫啥名?” “林厚德!”邹晨轻轻吐出三个字,“三天之内!用多少银子只管来我这里报帐,我只问结果,其他的不问,你请了谁也不必告诉我。” “天道不公,报应不爽,有的人做了恶事,以为报应不会来。错了,报应会来的,不仅会来,而且会来的非常快。” 刘成听完了这句话,弯了弯腰出去。出去之后和杜昭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 三天后,一封信被摊在文彦博的书案上,文彦博傻愣愣的看着信,心里不由得埋怨:丁贤之,我让你去邹家是为了给邹晨读经史的,可不是让你来给我找麻烦的。 可是,他一次次的将信拿起,一次次的将信再放下,显见得心里在做剧烈的斗争。 最终,他提起笔,将这封信重新抄写并且润sè了一番,写成了一份正正规规的奏折,然后坐在书案前发呆…… 报,还是不报? 一个爆炸xing的消息在宛丘四散开来,据说林家落魄书生林厚德,因为做了害陈家二十四郎的事情,心生愧疚悬梁自尽了。 消息一传出,立刻受到了人们的广泛关注。 陈琦受伤之后,宛丘城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便悄悄的关注陈家会做何举动,可是等来等去,却只等来了林氏被软禁在后院的结果。 难道,这样就算了?有人害了自己的孙子,就这样忍受吞声了? 那些等着看陈家笑话的人,甚至放出风声说陈家也不过尔尔,为了维护面子,连最起码的里子都不要了,原来所谓的承重孙,不过是一个谁都可以欺负的软蛋啊?你们没瞧瞧,那陈琦被人害的快死了,可是陈家却连个屁都不放。 直到林厚德一死,众人才知道,原来陈家并没有饶恕林家,只是换了一个更ji烈的办法。 虽然这个办法,确实有些过份了。 不过,大家都表示理解。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忍受孙子被人伤成那样的,尤其这个孙子还是承重孙。 有些人家里还放出风声去,如果有谁敢这样对待他家的承重孙,那么他们的手段将比陈家还要ji烈上百倍。 一时之间,那些庶子们更是胆颤心惊,时时夹着尾巴看着嫡子们的眼sè过日子。 陈宗长则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林家的老父老母,看到儿子的尸体,跟疯了似的,跟到陈家来大喊大叫,说陈家夜里来人把他们的儿子给逼死了。 被软禁的林氏,听到弟弟被人给吊死在屋梁上,一口鲜血吐出,大喊着“弟弟,阿姊对不起你,阿姊害了你!” 陈宗长有心说不是自己干的,可是如果他说不是自己干的,便要承受宛丘各个有头有脸人家的鄙视,你的孙子被人害了,你居然连吱都不吱一声。 如果说是自己干的吧,可是哪里有白白的把人命官司往自己怀里揽的? 最终,林家的父母将陈家告到了大堂上。县令派了忤作检查过尸体之后,声称尸体并没有人为缢死的痕迹,属于自尽。判了林家父母诬告之责,念其丧子不于惩罚,将其逐回家中。 林家父母不服,将儿子的尸体停在了陈家的大门口。口口声声说陈家派人害了他的儿子,陈家便拿了官司的判决书声称此事与陈家无关,让林家父母爱找谁就找谁。 又告到知州府,知州依旧维持原判。 一次又一次的堪验,林厚德的尸体几乎上被宛丘城所有的忤作给验了一遍尸,所有人的结论都是林厚德死于自缢。 林家父母为了替儿子打官司,将家产变卖了一个精光,最终落得自缢而亡的结论。 到了最后,连给林厚德安葬的钱都没有,还是陈家拿出几两银子烧葬费把林厚德勿勿安葬了事。陈家在这件事情上得到了宛丘城所有人一致的称赞,称赞陈家宅心仁厚,颇有君子以德报怨的德操。 陈家是有苦说不出,只能自认倒霉。 陈老宗长曾想过这件事情是不是邹晨干的,可是后来那么多的忤作验尸都说林厚德是自缢的,再加上他也实在不愿意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会干出如此狠毒的事情,所以便把这件事想成了意外。 好几年后,邹晨问了刘成,当年林厚德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刘成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林厚德命该绝,那一晚偷偷找了人去做掉他,却发现他竟喝醉了酒呼呼大睡,于是进去的人就想了一个主意,伪装成了自缢的场景。”邹晨没有问做这件事的人现在哪里,估计不是在海上,便是跑到新大陆避难去了,刘成是不会把这样的一个祸害留在身边祸害自己的。 这边的事情刚刚处理完,朝堂上的情况通过丁启的手传到了邹晨的手中。 文彦博果真如他所想的把那封奏折给递交了上去,奏折递交上去之后,引发了一的震动,不亚于十级大地震的威力。 丹药的危害有没有?肯定有。有多大?肯定是有一些。 官员们都知道,可是大家都不敢说,这就像一层遮羞布,盖住了所有官员丑恶的嘴脸,先唐时有些官员为了邀圣庞,还特意向皇帝献丹药,这样的官员甚至在宋朝也有许多。 如果说丹药有危害,那么咱们对仁宗嗑丹而不吱声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咱们集体希望仁宗死啊!以欧阳修为首,所有的官员弹劾声一片,将文彦博从头弹到尾,就差没把他祖宗给扒出来溜溜了,包拯和吴奎他们几个的呼声在一片汪洋大海中迅速的被淹没。 这时,文彦博的第二次奏折到了,上次用详细的数据历数了历代帝王有哪几个是吃了丹药长寿的?不仅没有长寿,反而个个短命,文彦博甚至用非常强烈的语气,严厉谴责了仁宗,声称他到现在无子就是嗑丹嗑出来的。 随着这一轮的奏折,新的弹劾又应运而生,可是这次的弹劾却非常的蹊跷,许多上次弹劾文彦博的官员们突然住手了。他们不再弹劾采用了观望的态度,认为文彦博说的有一些道理,远观那些帝王有哪几个长寿的?都是活到四五十岁正壮年的年纪,突然死掉了。 可是反观那些从不嗑药的官员,很多都可以活个三朝四代的。 所以,一些官员三缄其口了。 包拯开始发威了,从唐太宗李世民说起,一直说到唐宣宗李忱,这两位唐朝的皇帝都是嗑丹药嗑死的。 唐太宗晚年由于疾病缠身,mi恋上了方士的金石丹药。大臣王玄策为了迎合太宗的心理,便将一名自称已经活了二百岁印度的方士进献给唐太宗。吃了丹药以后,太宗不但未见康复,反而病情加剧起来。贞观二十三年(649)五月,唐太宗因为金石仙丹服用过多,中毒暴亡,享年52岁。 唐宣宗晚年,随着身体的逐渐衰老,误信了江湖术士李元伯的谎言,服用了李炼制的金石仙丹,结果越吃身体越差,以致毒xing巨发,背上生疽溃烂而死,享年50岁。 包拯借用高嵩的谏言谏道:“炼金丹,求长生,乃虚妄之事。万乘帝王,不宜受骗。” 随着这一轮的弹劾升级,文彦博第三次奏折也来了,他在奏折中宣称,为了帝王的安危他在洛阳城找了十名身强力壮的死囚,令他们签署了协议,如果吃了丹药没事,半年后便可以放他们归家,如果吃了丹药死亡那也是他们此命该绝。 请求仁宗将自己正在服用的丹药赐给这十名死囚,让他们先进行试服。 称自己此心可诏日月,绝不是为了邀清名之举。请仁宗不要再服丹药,延缓半年等到试服结果出来之后再服用。 这一次,文彦博的奏折得到了朝中大多数大臣的赞同之声。 甚至就连欧阳修也举起玉笏,表示同意试服丹药。 不同意不行啊,如果不同意,便是不顾皇帝的身体健康。谁敢担这个责任?再说了,现在仁宗的症状,和文彦博所说的那个水银中毒完全一样,各位朝臣们也害怕了,万一接着再服用下去,皇帝薨了怎么办?皇帝可是还没有立太子的啊。 于是,由皇帝服丹药,各位朝臣们的心思又转到立太子上面去了。 那些弹劾邹玉民邹丰民的声音翻了几个浪花却没有任何人理会,毕竟两个县尉和新大陆,在朝臣们的眼中根本没有立太子重要,谁会在乎两个县尉在干什么?就连欧阳修也不在乎,不过是拿着他们去弹劾文彦博罢了。 慢慢的,有关两位县尉的弹劾在朝堂中听不见了。rs!。 第三百零一章 商船回来了 邹正业和黄丽娘知道了陈琦受伤的消息,震惊不已,俩人一起去宛丘看了陈琦。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得知了陈琦只是擦伤,脑袋虽然被撞了一下却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黄丽娘得知了林厚德自缢的消息,不免说了一句‘恶有恶报’!颇有些后怕,偷偷和邹正业商议,这样的人家将来女儿嫁过去会不会受欺凌? 邹正业沉吟了一下说道:“咱们闺女断不是那种受人欺凌的人,你就放心好了。” 黄丽娘听了之后叹了口气,“咱们闺女确实不是那种受人欺凌的人,可就是这样我才担心,宁折不弯的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陈家又这么复杂,小晨在咱家一向是顺风顺水,万事都由着她,我只怕她将来去了陈家受几场气再把身子气坏了。” 邹正业看了她一眼,“只要琦哥待她好不就行了?” 黄丽娘嗔怪道:“只是琦哥待她好是不行的,你忘了你家的事?还得翁姑待她好才行。” 邹正业听到妻子又提到以前的事,不由得老脸一红,“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提它做啥?再说了,现在老爷子待你和二嫂都不错。” 黄丽娘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丁贤之在书房里和邹晨商量朝堂上的事情。 “现如今,朝堂上已经把目光转到了立太子上面,小女郎这个计策,果真管用。”丁贤之说完满意的点点头,颇有一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喜悦之情。 邹晨淡淡一笑,“我也不过是突然间想出来的点子罢了,若是没有先生居中出策,代为写信件,太师哪里会信服?” “接下来,我们当如何?”丁贤之问道。 邹晨想了一想说道:“我觉得,现在我们应该只做自己的事情,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有诸位大臣们去解决,咱们还是在自己的田里把地耕好就行。” 俩人正说着话,刘成把丁启的来信送到了书房里,俩人便坐着认真的看信。 丁启虽然没有开笔墨铺子的经验,可他有能力,到东京城不过几个月,他就借着文家的关系把各种关节都走通了,开业几个月,铺子就扭亏为盈。虽然不能和羊毛铺子相比,然而到底是小有盈利。邹晨原本就是说好要给他一成的利润,现在铺子的生意做起来了,早就实践了当初的诺言。丁启守着这个笔墨铺子,过的倒也滋润,尤其他又借了文府的势,也没有地痞流氓敢欺负他,竟是比在宛丘过的还要好。 这次的书信倒是很简单,只是说明了现在朝中依旧是在围绕着立太子上面打转,几个朝堂重臣,你来我往,纷纷劝仁宗早立太子,以免后续无人。 既然没什么事情,邹晨便问起丁贤之功课来,丁贤之听到邹晨询问,便认认真真的教起她法度治国的道理。 邹晨规规矩矩的坐着,兴致勃勃的和丁贤之讨论,“说来有趣,这以法制国和制家竟是可以相通。只要国家有法度,万事只要遵循着法度,就不会出什么大错,纵是有错,也会及早的发现。这岂不是说,不管是作坊还是家里的人,只要是先制定好了规章制度,那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按照这个制度来,岂不是省百倍力气?这倒是和我以前制度用工条例不谋而合了……” 丁贤之捻须而笑,“这套拿来治国,自然是好的,用在作坊上面也是好的。可若是你拿了这套来治家,你的家倒是要乱了。所谓,法理不外乎人情,一味的讲究规矩而不通人情,也未必是件好事。” 俩人正说着,无意中看到小七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仔细的谤听,显见得正在吸引知识。丁贤之一笑,挥手让他近前来,话题一改,不再谈论这个法度治国的道理,而是谈论起了儒家之道。 虽然是已经谈了千年的儒家之道,可是丁贤之极会讲故事,他将孔子的道理都讲在故事里,深入浅出,浅显易懂,小七和邹晨听得津津有味,丝毫不觉得有难懂之处。讲完了一段,便会让他们背诵几句话,如此几次下去,很快的就把一段经义给记熟在心里。 柳氏和邹正达商量着六郎的亲事,邹天达一脸无奈的看着妻子,这都唠叨一个时辰了…… “……这好一点的人家吧,不愿意做咱家的次媳,这次一些的,咱又看不上,你说我这急的,着急上火,嘴里虚了一个大泡。”柳氏对着邹正达埋怨道。 邹正达好不容易得个空,在家里休息一天,听到妻子唠叨个没完,已经烦了,便不耐烦的说道:“这能有啥?咱儿子将来考中了状元,还怕没孙子抱?瞧你愁的那个样子?” “你说,小晨前一段给我出个主意,让我和媒人说,咱家的家产是几个儿子平分,不是单只分给大儿子。我和几个媒婆都透lu过了这话,果不其然,就有几家愿意成媒,可惜啊,我都没看上。”柳氏叹了口气,像她侄女那样的小娘子可不好找啊。纵是有的话,也早早的被人订走了,哪里能轮到邹家? “你想要个啥样的?”邹正达掏掏耳朵,想尽早结束谈论,心里想着,还不如在农会大楼呆着呢,最起码大家谈论的都是喜欢的话题,这陪着一个老娘们谈论孩子的婚事,这种事不是一直是该娘们操心的吗? “要个知书达理的,xing子嘛,要好。人又能干,而且呀,还得是个孝顺的……”柳氏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的要求,把邹正达听的一愣一愣的。 “你这是给皇帝选妃呢?”邹正达失笑。 “这说到皇帝选妮,我倒是想起三姐来了,也不知道三姐在宫里怎么样?自从那一年,大嫂把她扔到宫里,就再也没管过她。年年咱们家给她送银钱时,也没听她说过在宫里过的咋样。唉,一问就说过得ting好,ting好!揪心啊……”柳氏突然想起被送到宫里做宫女的邹三姐,不由得lu出惋惜的神sè,三姐已经及了笄,若是在邹家庄,怕是已经成亲了吧。 只可惜,被她娘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想想杜昭在宫里几年的经历,令人不寒而栗,宫里,那可是吃人的去处啊。多少良家女子进去,直到白头,老死在宫中。 邹正达看到柳氏陷入了沉思之中,躬起身子,拈起脚尖,悄悄的往屋外挪去,等到出了屋,长出一口气,一溜烟的跑了。 柳氏回过神,刚说了一句,咱六郎,四下瞅瞅却发现丈夫不在了,不由得气结。 陈琦在家中躺了几天之后,已经可以站起来走动了,能走动之后,他立刻令人将书本拿到屋里来,抱着书拼命的研读。 他突然理解了父亲的心情,父亲当年应该和自己一样,受了无尽的委屈,可是却得不到任何人的帮助,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装出一副游dàng子的模样以求自保。 不论这个家里将来会怎样,只要祖父在一日,六伯便会逍遥一天。 祖父虽然爱自己,可是他更爱的则是自己的面子。 不读书,就只能永远窝在这个家里,为了争几根骨头大打出手。只有读书,才可以海阔天空,任我逍遥。 等到他能提笔的时候,他每天将自己做好的文章整齐地码在一起,然后隔几天便给丁贤之寄过去,丁贤之批了之后再给寄过来。 如此循环往复,制艺的技术在不断提高着。 陈宗长看在眼中,喜在心里,又往邹家送了几次礼酬谢丁先生。 丁贤之则是一切笑纳,来者不拒。 转眼间,到了六月,中华总商业协会的船队,终于从遥远的欧罗巴回来了。 张悦之到了广州港之后未做停留,留下几位中华总商业协会的管事在这里处理交税事项,立刻和几位衙内乘着大船拉着几船礼物日夜兼程回了京城。 几艘大船停在西水门的码头上,满载着玛瑙、象牙、黄金、没药、玳瑁等贵重物品的大船,引起了所有京城人的注目。 大宋朝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从番邦满载而归的商船了。由于仁宗朝市舶司抽税严重,许多商船只是停留在广州港出货不再往内陆而去。所以许多开封府的居民,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商船,而这些商船上又有这么多的金银珠宝。 由于这些商船持有各位相公的通关证明,而且满朝文武基本上都在这个商业协会里挂了号,所以一路之上畅通无阻,甚至没有台官谏官弹劾这些商船过于庞大阻塞了航道。 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这船上有自家的东西,你弹劾了之后怎么办?没收?开什么玩笑?这船上可是有我家的货。 所以,这几艘商船,成了大宋开国以来最大的奇景。 庞大的三层楼高的商船将西水门堵得严严实实,后面的商船进不来,前面的商船出不去,可是满朝文武愣是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件事。 整个西水门,犹如过年一般,小厮和仆从们,赶着马车往码头而去,按照条引将自家的货物接走,至于你们以后是送人还是变卖就和中华总商业协会没有任何的关系。 每家每户少的也能分上两三箱,象文府,庞府,欧阳府,富府,夏府等等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分到了十几箱。 打开箱子一看,整齐的金银排列在里面,另一箱则是海外奇货,再打开一箱,则全是珍珠,剩下的箱子依次打开,每个箱子里都是能晃花人眼的珍宝奇玩。 什么?你说这是行贿?开玩笑,这些大臣们可都是有本钱在里面的。 你说与民争利?我们的和哪国的民争利?我们争得别国的利,关本国的国民何干?再说了皇帝都不禁止大臣经商呢…… 所以这些大臣心安理得的在家里摆弄着这些珍宝珠玩,心里暗暗打算,等到今年冬天再跑一趟的时候,一定要多出一些本钱才是。rs!。 第三百零二章 珍宝古玩大赛 欧阳修少时家中贫困,与母亲相依为命,童年时无钱看书,母亲郑氏便用荻秆在沙地上教他读书写字。请使用访问本站。 长大成人后,他发誓要报答母亲的恩情,可是母亲却没有过上几年好日子便故去了。 欧阳修扶着这几箱海外奇宝失声痛哭,若是这些珠宝是自己幼年所得,必能摆脱困境,让母亲欢颜再开,可是现在yu养亲恩,亲却不在,唯有放声大哭了。 与此同时,包拯的府上也被人送去了两箱珍宝。 送珍宝的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珍宝送到府门口便走了,然后递给门房一张契约,这张契约是证明包拯持有中华总商业协会半成股份,签约时间则是去年。 狄青府中同样被人送了两箱珍宝,亦送过去了半成的股份。 与给他们悄悄送珍宝不同,送给兖国公主的则是大张旗鼓了。 皇城南壁有三个门,正南门称宣德门,因建筑高大宏伟,上有层楼,故也称宣德楼,其门共有五个大门,朱漆大门上有成排的金钉,墙壁上全部是以砖瓦砌成的井壁,镌镂龙凤飞去,精美异常。雕甍画栋吞吐龙光,飞檐高架,建筑上全部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楼,朱栏彩槛,蔚为壮观,气势非凡。 两辆太平车被几十头牛拉着,就停在了大宋皇宫外宣德楼下,把守门的禁军给惊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打走吗?人家是来送礼的,而且从车上lu出来的边边角角就可以看得出,里面全是金银珠宝。 让人进去吗?皇宫哪里允许这些民间的太平车进入? 一时之间,守门的禁军犯了愁。 可是再不让这车进去,眼见得皇宫门口围的百姓越来越多,再说马上又要到了散朝的时间,那些大臣们需要回家。 总不能让这两辆太平车把大庆门给堵得严严实实吧。 报吧!几个禁军一溜小跑往大内跑去,把这事给值事内shi们一说,把内shi们也给惊呆了。 什么人能给兖国公主送礼?而且一送就是两辆太平车的珠宝。几个内shi不敢迟疑,一溜小跑着往垂拱殿而去。 仁宗坐在垂拱殿的龙椅上面,头痛的看着上千个大臣你来我往,吵个不亦乐乎,根本就没有插嘴的余地。 要说这大宋的皇帝也够悲惨的,别朝的皇帝不管怎么说还有一个“xing”福的权力,大宋的皇帝连xing福都是被大臣把持着! 原本没事还能吱嗑丹药,可是现在连嗑药的权利也被剥夺了,自己又没办法说话,只能看着那些大臣们吵。吵来吵去,无非就是一条,该立太子了,陛下再不立太子,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黎民百姓。 仁宗也急啊,你们以为我不想生儿子吗?我没有儿子,将来太庙谁给我敬香呢?可是生一个死一个,我能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着,看到欧阳修举着牙笏要上奏,仁宗立刻头痛起来。 这欧阳修虽然不是相公,可是他名声大,跟随他的人非常多,任何事情只要他一搅开头,后面就跟洪水泛滥似的,哗啦一下就跟着涌上来了。 欧阳修举着牙笏,恭恭敬敬的说道:“臣闻陛下日服丹药,恐有身体之害……”仁宗一听就头痛,我不是戒了吗?我不是把方士们都送到洛阳去了吗?还提这事?再提?再提我还晕! 便听到欧阳修继续说道:“……夫天地人之理,古今治乱之原,皆为嗣不明也……臣伏见自去岁以来,群臣多言皇嗣之事,臣亦尝因灾异,窃有奏陈。……于宗室之中选材贤可喜者,录以为皇子,使其出入左右,问安shi膳,亦足以慰悦圣情。……” 欧阳修一边说,旁边的大臣不停点头,显见得是极为同意立皇嗣。 可是问题是,仁宗不想立啊,仁宗觉得自己还能生,说不定宫里这会哪个美人才人就有孕了,万一立了皇子,我的儿子怎么办? 这时,突见几个小内shi和王大内shi交头接耳,便将人喊过来。 几个小内shi低声把宫外发生的事情向仁宗说了一遍,仁宗听完之后坐在龙椅上半天没言语,然后挑了挑眉毛。 王大内shi心领神会,立刻问小内shi,“你说这是中华总商业协会送给兖国公主的分红?确定吗?” 小内shi看了一眼仁宗,小声说道:“回官家,守门的禁军问了一番话,那些送货的一口咬定是给兖国公主送的,说是公主年前在他们那里有股份,这些人是来送分红的。” “车上都是何物?”王大内shi看了一眼仁宗的脸sè,又追问了一句。 小内shi却犹豫再三才说道:“回官家,据那传话的禁军言道,是两辆太平车,其中有一物用布盖住,可是却lu出了一角红光,好象是一株高约五六尺的珊瑚树,其他的,想必不是金银珠宝便是珍宝奇玩……” 高约五六尺的珊瑚树?王大内shi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得多少钱啊?不仅是他,就连仁宗也嘶了一下,宫中的内库可没有藏着这么高的珊瑚树啊。 欧阳修正滔滔不绝的念着自己牙笏上的奏折,看到仁宗却和几个内shi窃窃si语,不由得气结。遂提起了中气,将声音提到最高。 仁宗这才把头扭了过来,表面认真听着欧阳修的上表,可是实际上心里却在想着皇宫外面的两辆太平车,阿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和中华总商业协会扯上关系了?这个商业协会不是几个相公们家里的人搞得吗? 小内shi有点着急了,这到底是让不让他们进宫啊?是要赶跑还是进宫,给个话呀。便一直向王大内shi使眼sè,王大内shi便咳嗽了一下,低声问仁宗到底怎么办。仁宗便点点头,意思是你让他们进来吧。 小内shi一溜小跑的到宫外传话,那些禁军们得了令才让这两辆太平车往皇城内驶去。一路之上,数十个禁军走在太平车的两旁监视着他们。 进了宣德楼大门再往右复往北,前面就是垂拱殿,再顺着南北大街一直往北,走到了凝晕殿附近,就在这里停住了脚步,因为再往北就是禁中了。 凝晕殿对面的东廊门楼,乃是殿中省六尚局御厨,主要是负责皇帝和各位妃子的日常饮食。殿上经常列两重禁卫兵,时刻提警。 这时,突然看到有两辆太平车驶到了御厨前,虽然都不敢动,却是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看。 为什么驶到这里,却是有原因的,因为皇朝皇宫狭窄,唯有御厨前面有一个大的广场,其他的地方虽然有广场空地,可是那是大臣们呆的地方,这样的民间太平车不能停留。 过不了一会,兖国公主身边的韩妈妈得了消息便带着十几个宫女和内shi来到了御厨前。押运太平车的人见到正主儿出来了,便将一份契约和礼物清单交到了韩妈妈手里。韩妈妈接过来一看,只见是落款是风五娘,便知乃是南风郡主的礼物。 契约上写着风五娘自愿将此次海运的利润全部转到兖国公主名下云云,再一看礼单,韩妈妈倒抽了一口冷气,象牙、琥珀、玳瑁、沉香木、翡翠、玛瑙玉髓、天河石、日光石、金器、玉器、佛塔、佛龛等,光是这些名字就已经可以看出这批礼单是多么的贵重了。尤其令人眩目的还是这些名称后面都是用的约这个量词,这是证明送礼的人只是大约估mo了一下有多少的东西。 这边韩妈妈在看着礼单,那边押运人员已经请身边的小内shi们帮忙把车上的东西给解下来。 东西刚刚解下来,便听得场中齐齐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当先一株高达五六尺的珊瑚树,通体发红,乃是绝对的珍宝,比大内所藏还要高上一两尺。又解下后面的箱子,只见里面是数套金嵌珠玉盘,纯金圆盘和酒杯上镶嵌着数枚指肚大小的珍珠,做工粗犷,一看便是欧罗巴来的皇室贵族所用的饮食器具。 后面的一个箱子里是金嵌珍珠宝石塔,带有典型的佛教意味,应该是来自蓝无里国(约指印度)等国的珍玩,后面有金嵌珠玉佛等等…… 约有一寸多高的超大贝壳,祖母绿宝石,猫儿眼,大蓝宝石,大红宝石,珍珠手串,各类玉石等等…… 每个箱子里打开均是珠光宝气,耀花无数人的眼睛。那些站在御厨前的禁军们今天可是开了眼,往常那些没见过的珍宝奇玩今天终于有幸得见一眼。 到得后来,随着那些珠宝箱子一箱箱的打开,已经不再引起人们的吸气声了。 也就是一箱龙涎香,还能引起那些搬箱子人的兴趣。 搬完了之后,押运人员声称,这些箱子不用丢弃,全是用上好的沉香木打造,不论是做家具或者是做木柴均可。此话一出,那些小内shi的脸上变了sè,怪不得他们搬箱子的时候觉得这箱子入手颇沉,微带香气,只是因为箱子堆在一起太多了,所以才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可是此时仔细一看,确实是沉香木无疑。 随着一箱箱的珍宝被搬下车,韩妈妈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柔和,嘴角几乎要挑到天上去了。 公主虽然得官家喜爱,可是每年需要往各宫打点的东西也不少,而且又是和离归宫的,免不得要被别人说些闲话,如今有了这些珍宝,想是能堵了那些宫人后妃们的嘴。 虽然是有些疑huo风五娘怎么会将这么多的珍宝转到兖国公主名下,可是随着这一箱箱的东西运下车,再想让韩妈妈往外吐这可是不能够了。rs!。 第三百零三章 给公主的礼物 韩妈妈眼见得这么多的珍宝咧开了嘴,脸上的表情别提多高兴了。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送珍宝的人眼见得小内shi们已经将两车东西全部搬下车,便让韩妈妈在收货单子上面盖了一个手印,然后说清了中华总商业协会在京城中的地址,让韩妈妈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去商业协会找他们,便赶着两辆空着的太平车随着禁军们出了宫。 韩妈妈这时还犹如在梦中呢,一转眼,这些宝物便全归自家公主所有了。她不相信的揉揉眼睛,睁开眼一看,这些珍宝还好好的放在地上。赶紧命令小内shi将这些珍宝全部重新装箱,然后抬到公主的寝宫中,到时再造册清点。 这边还没有搬完,仁宗就已经领着几个相公和一群内shi下了朝。相公们在刚刚的时候已经通过各自的眼线得知,中华总商业协会给公主送了一份大礼,这份大礼比给他们的分红还要多。 中华总商业协会是什么?明明就是他们几个的,怎么会不经过他们同意便给公主送这么多的礼物?他们自然是要来看看究竟的。 等到了御厨前,便看到满地的珠宝玉器,金银古玩随便堆在地上,几尊佛相站立在空地上摆出姿势等待着装箱,两株红通通的珊瑚树耀眼的立在场中向所有人宣告它的珍贵。 仁宗一时傻了眼,不仅他傻了,身后的几位相公也傻了。 富弼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珍宝,再对比了一下家里的珍宝,心里不由得有些吃味,自家才不过是区区十几箱啊,这里光是旁边的光箱子就是二十几箱。 仁宗看了一眼王大内shi让他过去问话,韩妈妈禀告道:“回禀官家,这些珍宝乃是宛丘民fu风五娘送给兖国公主之礼,现有礼单在此。”她使了个心思,没把契约拿出来,而是把礼单给拿了出来。 仁宗又让问怎么会送来了这么多的礼物,韩妈妈又禀告,说是风五娘去年在中华总商业协会参了股,跑了一趟海运后,把这次的利润全部送给公主了。 风五娘是何人,满朝文武都知道,只不过是没人挑明罢了。可是她哪里来的钱入股中华总商业协会,再说了商业协会中都是何人的股份,大家心里都是门清。哪里有这么大的一股是风五娘的? 除非……文彥博! 几位相公交换了一下眼sè,心里有了一个底。这几天所有的府中都是热闹非凡前去取货,可是只有文府没有派出任何一个人去码头。可想而知,公主的这份股份是从哪里来的了。 只是文彥博为何要将自己的股份转给公主,这却是令人深思! 文彥博也不想送,可是架不住邹晨这个丫头相劝呀。 邹晨劝他,有没有这个股份对于文家都没有什么,可是这份股份对于几位公主来说却是非常的重要。将来圣人万一是真有那么一天,宫中还会象以前那样供养着几位公主吗?所以不如把股份送给公主,让她们以后衣食无忧。再说了,以后还有新大陆的利润,文府没必要纠结在这一份红利上面。 邹晨劝了一次不行,又劝了好几次,再加上那一段文彥博正为丹药的事情高兴着,一时不小心博了一个清名。便经不住劝,大手一挥同意邹晨的这个决定。只是等到将信送走才开始后悔,这可不是几万贯,这有可能是十几万贯啊。 可是话已经说出来了,也没有办法后悔。再加上他对宫中也是有感情的,所以就任邹晨去乱搞了。 仁宗看着这份礼物清单,嘴角直抽抽,光看礼单便可以大约估算出价值,肯定要超过十万贯。 他看了看那两株珊瑚树,比内藏中的那几株都要高,羡慕的叹了口气。 这么多的礼物,肯定这些相公们要弹劾了,到时也不知道能留下多少在公主手里。遂定了定神准备迎接相公们的弹劾,可是等了好久却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相公们的说话声。 相公们倒是想弹劾,可是没办法弹,理亏着呢。 中华总商业协会是属于他们几个名下的,每个人都有股份,不仅有股份,而且他们还把红利给搬回家了。如果要弹劾公主的话,那就得首先把红利给交出来。他们如果弹劾公主,那就是和满朝的文武大臣们做对,那就是逼着大臣们把手里的红利给吐出去。大臣们要是能同意才怪,到时肯定是满天飞的弹劾他们几位的奏折。 可是如果不弹劾公主,这公主一个si交大臣的名头就跑不了…… 呃,好象也不对,公主没有si交大臣,是风五娘的股份,这就更没有si交大臣那一项了。风五娘是公主的堂姊,堂姊给堂妹送点礼物这有什么违法的?虽然这礼物的数量确实是有些多了。 所以几位相公踌躇了。 富弼看了一眼几位同僚,便知道他们都没有弹劾公主的意思,便咳嗽了一下,说道:“陛下,这些礼物既是公主的si有之物,臣等不便久留,还容臣等告退。”说完了一拱手便等着仁宗同意,几位相公也随着他一道弯腰等着仁宗同意他们出宫。 仁宗挑了挑眉头,让几位相公退下了。 相公们施施然的走了,仁宗却犯了嘀咕。这么多的礼物,阿奴她一个人怎么处理?她也用不完啊! 内库还空着呢!这么多的东西,光是有数的金银就不少,这些溶一下就可以当做金锭使了。 要不,劝劝阿奴让她贡献出来一点?我帮阿奴花花?仁宗心里思忖着。有点埋怨五娘,怎么也不知道给亲叔叔送点东西啊,你小的时候叔叔我还抱过你呢。 他也没想想,如果这些东西真是打着献给陛下的旗号送过来的,就只能进国库了。 这时韩妈妈看到几位相公们都走了,捏了捏袖子里的契约,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替公主把这批珍宝保住了,只要这一次大臣们不阻拦,那以后就会成了定制,每年公主就会有这么多的进项,一想到以后的日子,韩妈**心里便跟灌了mi似的一样甜。 这时,王大内shi说道:“韩夫人,摆驾移光殿吧。” 韩妈妈急忙应诺,跟在内shi的身后一起往公主的寝宫走去。 此时的西水门较起前几日更加的忙碌,中华总商业协会的大船要离开码头,可是后头的商船拥堵着把航路都给塞满了。 无可奈何下只有要求让水道上沿途的兵丁加以疏导。 一时之间,河道上传来叫骂声,舢板的撞击声,兵丁的吆喝声还有木浆的碰击声…… 张悦之早已经离开了京城,乘着小船一路往洛阳而去。 他在海上一路所见所闻,早已经整理成册,不仅如此,还请了刘大根和几个秀才在一起绘制了一份详细的航道图出来。 这些,他一到了洛阳文府就交给了文彥博观看。 文彥博看着这几箱见闻录,以及几份厚厚的航海地图,连说了几声好。 张悦之又将几份帐册交到了文彥博的手里,这是一份商业协会在哥罗富沙收税的正本,里面每天的收税金额都详细的记录下来。 文彥博粗略的看着,大吃了一惊,“仅仅只是半年,居然便收了六百多万缗?” “正是,”张悦恭谨的答道,“商业协会在建大型港口和码头,要建官邸,这些都用去了不少的数目,而且还要给原来哥罗富沙的酋长一笔钱以供养他的王室成员。一来二去,便只剩下了六百多万缗。”言下之意,若是港口建好,以后每年的收入还会更多些。 “这收来收去,收的还是我大宋商船的钱,左手伸到右口袋里去拿钱啊,哈哈哈!”文彥博听完了这些话,诙谐的说道。 “好,好,好,”文彥博又连声说了三声好。看向张悦之的目光不由得更加赞赏,当初自己将他调到船队中让他担任总管果然没有错。不仅超额完成了他的任务,而且给了他一个惊喜。 什么商船什么利润对于他来讲全是虚假的,只有哥罗富沙的税收才是真的。 他可以大手一挥任由邹晨把船队的利润拿走送给公主,这份税收他却不能送给任何人,这是他的政治资本。一年能够给大宋创造将近一千万缗的税收,哪个相公能做到?除了他文彥博还能有谁做的到?文彥博的名字注定流芳千古。 只要这份奏折一送到朝堂,必将引起满堂哗然。 张悦之看到文彥博在沉思,低声说道:“相爷,我们在哥罗富沙收税的事情,衙内们都是知道的,如果几位相公把此事奏给官家,那岂不是相爷失了先机?” 文彥博不以为然,用手敲着帐册的正本,“和天下百姓相比,我的名声算什么?只要是为大宋好的,我就是没有这个名声又如何?不管是谁禀告给的官家,重要的是这件事情为国家创了税收。”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是手上的动作却是在告诉张悦之,没有这本帐册,任谁也不会把哥罗富沙的事情捅上去,到时捅上去之后,圣人问收税几何?何时收税?回答不上来才在大朝会上出了丑,到时文彥博再把帐册递到御前,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某某某剽窃了文彥博的东西。 只要是聪明人就不会干这种事情。 “几位相公都乃当世大儒,断不会做这种事情,你就放心好了。”文彥博安慰张悦之道。 张悦之满脸笑意。 仿佛看到哥罗富沙市舶司那个正五品职位缓缓的向他招手……rs!。 第三百零四章 大郎三郎的遭遇 夏风习习,树影摇摇,阳光透过葡萄架,细碎的晒在地面上。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邹晨穿着一身清凉的夏衫,坐在摇椅中,悠闲的看着书。 小七抱着一本书跑到了邹晨的院子里,看着姊姊正坐在葡萄架下读书,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挨着她坐下,邹晨看了一眼弟弟,伸出手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 小七眯着眼睛,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咪,脸上lu出满足的笑容。 邹晨失笑。 “阿姊,明年六郎成亲后,你也要嫁人了是吗?”小七已经九岁了,懂得了人情世故,知道了姊姊将来肯定是要嫁出门去的,所以一提起这个话题满脸的忧伤。 邹晨笑了笑“我会嫁人,你也会娶fu,人生就是如此,有来有去,有聚有散。”放下书,仔细的回答着小七的问题。 “阿姊,你嫁人了,我可怎么办?”小七叹息一声,将头抵在邹晨的胳膊上,mi茫的眨眨眼睛。 “我嫁了人,你还有阿爹阿娘啊,什么叫怎么办?”邹晨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七抬起头,认真的说道:“阿爹心里只有他的农会,阿娘眼里只有他的小孙子,哪个也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若是嫁了人,我岂不是在家里孤零零的……”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起来。 邹晨将他轻轻揽在怀里,长叹了一声,这就是孩子多的坏处,长子已经娶妻生子,而小儿子还在幼年。顾得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对大的好点,小的难免吃醋,对小的好点,大的却觉得不公平。哪里像后世,一家一户只有一个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了。 “那要照你这么说,五哥才是最应该难过的,他小小年纪便离开了家。没有父母疼爱和照顾,天天陪在太师的身边。他岂不是最应该难过?”邹晨浅笑轻语,拿五郎的事迹来教育他“可是你看到五哥难过了吗?从来都没有。” 小七听了这些话,若有所思的抬起头,眼睛一眨一眨,似是有委屈也似是有明白。 盛夏的阳光,细细密密的透过葡萄架子照在他的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眸光如同一汪泉水般的清澈。 邹晨的心中一软,这还是一个纯洁如白纸般的孩子啊。 虽然自己把他教养的有些喜欢占小便宜,但是从各方面来讲,他比五郎他们几个都要优秀,尤其是读书这一方面,比五郎他们更上一层楼。 将来,不知他会怎样的在纸上做画,真想他能做出一副壮丽的山水图来…… 正说着话,杜昭带来了丁启和五郎的来信,邹晨将信件拆开,看到了信封上的日期,不由得微怔了一下。 已经是嘉佑七年的夏天了啊…… 她想起,大郎和三郎已经在海上失去消息一年了。 刚出海那一年,偶尔有消息传来,也许是通过海盗,也许是通过mi路的商船,可是渐渐的不再有消息传来。最后一次传来消息的时候,邹晨判断了一下他们所处的环境,应该是在日本群岛和阿留申群岛附近。 渐渐的,家里的人不敢再随便谈论大郎和三郎,仿佛他们从来不存在似的。邹老爷子经常坐在庄外的那块碑文旁边,看着刻有两个孙子名字的碑文黯然叹息。 何思麻和徐小宛,去年生了两个儿子,按照排行给他们起了小名二宝和三宝。 嘉佑七年的春天,五郎和文家七姐文思慧终于拜堂成亲,成了文彥博真正的孙女婿。 六郎定下了黄家的黄雪慧,约定等到明年成亲。 陈家的宗长盼来盼去,就盼着邹晨嫁过去,终于得了后年成亲的准信,喜不自胜。 邹晨甩甩头不再想这些事情,仔细的看着丁启送来的信件。 中华总商业协会的商船再次远航了,五月底回来时带来了丰厚的海外奇珍。只是这一次,不象上一次那般引起了哄动。朝中的相公们下令,为防止西水门拥堵,商船禁止驶入内陆,只允许他们在沿海停靠,所有的货物都被装上了普通的小船,悄悄的运抵了东京城,没有引起一点浪huā。 兖国公主依旧是商业协会海运部的最大股东,她按照协议,将手中的股份平分着转给了自己几个妹妹,几个妹妹只有持股权,可以遗留给自己的子孙而无转让权。 商船回来之时,带来了哥罗富沙的酋长。西利八尔多斤递交了臣服国书,宣布归顺大宋,将哥罗富沙献给大宋朝,自此,哥罗富沙成了大宋朝一块固有领土。西利八尔多斤和他的几位妻子和儿子们从此在东京城生活,一辈子再也没有回过哥罗富沙。 哥罗富沙被改名为富沙州,张悦之成了第一任知州,兼领市舶司的知事一职。 几位相公的家人,在海运中出了大力,分别被委以不同的职位。富弼族孙富直浚,成了富沙州的通判,兼领市舶司副职。俩人通力合作,富沙州一年的税收高达一千三百万缗,成了大宋朝最重要的税收来源之一。 邹晨轻轻合上信件,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透过葡萄叶子的缝隙看着天顶晴朗无云的天空。 不知大郎和三郎在哪里,过的好不好。 此时的大海中惊涛骇浪,雷鸣闪电,一道道bo浪不断涌来,拍打在船舷之上,发出了天崩地裂的吼声。 大郎和三郎站在船长室里将自己用绳子系在了一根柱子上,yin沉着脸看着外面乌黑乌黑的天空,耳边听得船把式黑伯茅五一声接一声右转舵或者右满舵的声音,还有在船长室里来回跑动的兵丁在配合着黑伯的怒吼声。 已经在海上连续飘流两个月了,没有看到一点陆地的踪迹。三艘大船,有一艘已经开始损坏,风帆在一次风暴中被生生撕裂,现在只能用一根腕口粗的麻绳绑在前面两艘船上勉强前进,所有的人都登上了两艘还完好无损的船。可是,船员们都在担心,如果再来一次大的风暴,也许,我们都会葬身在海水中。 淡水已经开始短缺,大海中虽然到处都是水,可是却无法饮用。现在的淡水,全是下雨时用桶接下来的,淡水早就已经开始限量供应了。面对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可是却没有饮用水,这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么巨大的折磨,这种折磨最终演变成了对大海的恐惧和惊骇。 兵丁们开始疲惫不堪和厌世,看不到陆地的恐怖在每时每刻的噬咬着他们的心脏。无边无际的海洋,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和无力感。很多兵丁们承受不住海洋的压力,开始发起疯来,打架,寻衅滋事,杀人时常有之。甚至有的人大喊大叫着投身跳入茫茫大海中,以自杀来寻求解脱。那些站在甲板上的兵丁麻木不仁的看着袍泽跳下海去,却连救都不救。也许,他们就是下一个跳下海寻求解脱的。 敬平身上绑着一根绳子跌跌撞撞的走到了船长室,刚一站定便把自己绑到了柱子上,然后大声说道:“大县尉,小县尉,我看这风暴一时半会停不了,你们还是去歇息一会吧,我在船长室里看着。” 大郎和三郎摇摇头,眼睛依旧注视着前方。黑伯茅五回过头看了一眼敬平,佩服的点了点头。现在三条船上唯一正常的也就只有船长室里的这几个人,大县尉小县尉那是官爷,自不必说了,可是这个敬平出身悍匪,却有那么一股子拼劲,在海上飘流了这么久,就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说一句泄气的话。 郑师爷快崩溃掉了,他是南方人,虽然常年和大海交道,可是从来没有试过连续一年在海上呆着。他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看着航海图,嘴里喃喃的说道:“一年了,一年了,怎么还没找到陆地,再找不到,我就要死了,死了……” 一个大浪打过来,船长室的人站立不稳,摔倒在一起。再爬起来的时候,只见得黑伯茅五的惊呼声“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透过船舱往外望去,只见在遥远的天边,船头的正前方有一个红点,这个红点忽明忽暗,犹如鬼魅一般散发着诡异的youhuo力。 “是火山!”黑伯茅五突然拍了一下大tui,狂笑不已“火山!是一个正在喷火的大火山。我们有救了,有救了!海龙王显灵了,前面是陆地,是陆地!” 听到黑伯茅五这句话,船舱里的人惊喜的抱到一起,大声狂喊着。 另一条船上,明显也看到了这个红点,有人站在船长室外面向这里打着旗语问要不要往前行。黑伯茅五看了一眼两位县尉,大郎和三郎点了点头。 “左满舵,直行!”黑伯茅五粗犷的声音在船长室里响起,两艘船渐渐的向那个红光靠拢,后面拉着一艘千疮百孔的破船。 大雨倾盆,风暴滔天,三艘大船如同在水中飘浮的树叶一般,随着bo涛忽上忽下,然而船头却固执的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突然,船长室的几个人感觉到船身轻轻摇晃了一下,黑伯茅五惊喜的大喊:“我们碰到礁石了,有礁石前面就是陆地。” 大郎果断下了命令,命令三艘船原地待命,等到天亮了之后再往前行。三艘船上各伸出数条腕口粗的麻绳,将船身全部绑在一起,以防止风浪将船队打散。 天亮了!风暴也停歇了。 船上的人鱼贯地走出船舱,然后lu出惊喜的神sè。有人开始不顾一切的跳下船往北面游去。渐渐的,如同下角子一般,船上的人不停的往船下跳。 北方,被丛生的杂草和许多不知名huā朵所覆盖的陆地,突兀的出现在他们的船侧,几只四肢短小,体态圆胖,耳宽,嘴圆长的浅蓝sè狐狸疑huo的看着这几艘大船,然后飞快的没入草丛中……!。 第三百零五章 邹家股份分配 “这里是哪里?”大郎和三郎驾着一条小船,带着敬平和郑师爷跳上了陆地。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郑师爷哆嗦着把那张航海图拿出来,在手里比划了一下,说道:“县尉,你们来看,我们走过的地方象不象图里所画的这一道弧?”郑师爷往来的方向指了一下。 一阵海风吹过,带来了一丝冷冽的寒气。所有的人忍不住紧了紧衣裳,再看那些刚刚看到陆地ji动的从船上跳下来的那些人,浑身湿漉漉的在打寒颤,不由得好笑又好气。赶紧的命令兵丁们迅速去找来干柴,生起火堆,先把身子烤暖和再讲。而那些比较老成的,则是慢悠悠的划着小舢板从大船上把各类仪器和必须品运到沙滩上。 “一会衣裳都烤干了后,分成几队对这里进行探索……”大郎分别下了几条命令,几个军都指挥使虽然身上也是湿漉漉的,可是依旧强撑着把命令听完才到火堆旁去烤火。 这时,负责后勤的那些兵丁,把粮食和吃的东西用小船从大船上缷下来,开始埋锅造饭。 一会,饭食的香味飘起,兵丁们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才觉得身上有了一丝暖气,互相打趣起来。 “真他\娘\的冷啊!”一阵寒风又过,兵丁们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吃完了饭,那些负责勘察地形的兵丁则是架起了仪器,开始描绘起陆地构架和航线来。 其他的兵丁换好了干衣裳后,则是准备分成几队,分别搜索不同的地方。 不用两位县尉下命令,所有的兵丁都知道该怎么办。如果遇到有人烟的地方,尽量绕开。如果遇到落单的原住民立刻拿下,向他套问这片大陆的详细情况。如果无法交流便用笔和图画来说话。遇到反抗,立刻杀死,丝毫不能留情,这是在他们损失了几十人后得出来的惨痛教训。 兵丁们整好队形,听着两位县尉下达搜索的命令,然后行了军礼,相互约定了联系的方式,提着武器一会就消失在了怪石嶙峋的山峰中。 沙滩上,兵丁们拾起干树枝,开始燃起三堆不灭的烽火以指引着回来的方向。 大郎抬起头,看着远方山峰上那皑皑白雪,不由得皱紧眉头。 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不是小妹所说的新大陆? 回过头,目光越过三艘停靠在海岸边的大船,只看见一片无边无际的幽幽深蓝,天际处的海水和天空合为一体,分不清是水还是天空。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片片鱼鳞铺在海面上晃动着耀眼的红光。脚下,是柔软的沙滩,一层层细浪不间断的拍打着,发出雄浑而苍茫的呓语。 带着腥味的海风轻柔地吹拂在身上,仿佛在告诉所有的人,昨夜的暴风雨,只是一场梦境…… 这时,被他念叨的邹晨正拥被而眠,睡得香甜。 日出东方,邹家庄早起的农夫们吃过早饭,抗起农具走向各自的田地。不远处,沙河水面上早已经开始了繁忙的一天,几只小舟在河道边的芦苇丛中撒着渔网,鸬鹚从船头跳向河水中。不时有从上游而来的货船经过,船上的人钻出船舱,指点着两岸。似是在说,稻花香里说丰年…… 邹晨呼吸着早晨新鲜的空气,心旷神怡的伸了一个懒腰。 新的一天,开始了。 沙河两岸轰隆的织布机声,仿佛将人带到了后世那繁忙的棉纺厂中,整齐的厂房此起彼伏的座落在河道两旁。 现在的邹家庄,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工业基地,耕地在逐年的减少,取代而起的则是一幢幢小楼拨地而地。 以前的邹家庄围墙,早已经被拆除,沿着围墙起来的则是一个个农家小院。 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老年人闲坐在茶棚里听着说书先生谈古论今,手里还在忙个不停,不是在和人下跳棋,便是在玩双陆。年轻人如果没在田里劳作,那便是在作坊和厂子里上工。如果没有上工的则是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庄子里的学堂里,认真的学着认字。 正安浑家牛氏和正顺浑家张氏合开的豆腐坊,在太阳还没有升起时就摆出了摊,从开了店门就经络不绝的有人去买豆腐,生意还算不错。正祥浑家李氏、正和浑家包氏接替邹一民承包了茶棚,做的有声有sè。 邹晨和公孙璐一起,穿着青灰sè的工作服巡视厂子里的几个车间。车间里刚刚接过班的工人,恭谨的在工作岗位上点头示意,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 公孙璐一边走,一边向邹晨介绍着几个车间的运营情况,一大群车间的掌柜们跟在他们身后。 “上半年,棉织厂的运营情况还算不错。”邹晨微笑着点头,向一个正在推着细纱管的女工致意。 “是的,”公孙璐紧接着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一个车间掌柜把运营情况拿了出来,递给邹晨观看。 邹晨一边往前走,一边仔细的观看。 等到走出车间,离开了那轰鸣的机器声之后,邹晨轻快的说道:“以后等我离开邹家,公孙叔叔怕是要多费心了。”言下之意却是把邹家整个的生意全部交到了公孙璐的手中。 公孙璐紧跟在后面,脸上lu出喜sè,谁不喜欢百尺竿头更尽一步呢。 “我前几次提出来的董事局,我希望你们再仔细的讨论一下。这样等我离开了邹家,我家中的人不会干涉你们的正常运营,你们也可以保证邹家世世代代的富贵。”邹晨走在前面快速的说道。 前方停着一辆小马车,单骑两轮,非常的轻便,是机械厂的李达专为邹晨打造的。驾车的也是找得经年老手,非常的稳当。马车后面是可以折叠的油布,遇到yin雨天气可以把油布给撑起来,平时可以直接叠在后面。这样的小马车初一打造出来,立刻引起了那些小娘子的追捧,真可以称得上轻便二字。 宋人爱美,世人皆知。那些小娘子们为了美丽二字,请了各个书画名家在马车后的油布上吟诗做画。等到阳光强烈之时或是yin雨天气,马车后面的油布一撑起来,整个大街便陷入了一片诗词国画的海洋中。 那些清闲书生们,最爱的便是坐在茶棚临街的窗户下,注视着那些过往的轻便马车,品评着马车上的诗词图画。若是遇到有绝佳的诗句,便拍案而起大声赞美。若是觉得诗词不入眼,或者书法不好的,便讥笑连连,逼得那些在马车上题字的人家赶紧把油布撤换掉才可以。 邹晨一只脚踏在了马车上的踏板上,一只手抓住了马车旁的扶手,轻轻巧巧的坐上了马车。杜昭紧跟着也上去坐在了邹晨的身旁,石竹石燕坐在了她们的对面。 公孙璐翻身上马,跟在她们马车的后面,边走边讨论事情,身后跟着四个护院离他们约有一两丈的距离。 六月的骄阳,炙热而充满着活力,还未到巳时就开始将自己的火热向大地疯狂的宣泄。沙河水面上折射出日光的折影,蒸腾的热浪一阵阵的往人身上扑来。 几只大狗,无力的躲在树荫下,懒洋洋的吐着舌头。看着从它们身边经过的车辆,连耳朵都不带动一动。 邹晨跳下马车,看了这几条狗一眼,摇了摇头往办公大楼走去。几个早已经等在楼下的大掌柜们看到小女郎已经到了,立刻聚拢在一起随着她一起往大会议室走去。 今天讨论的,主要是邹晨提出的那个董事局的计划,这个计划关系着邹家以后长期的发展和未来。所以,等到所有的大掌柜都到齐了以后才召开。 过了一会,邹正达和邹正业也出现在会议室里,就连柳氏和黄丽娘也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邹晨首先说了一下这个董事局的是如何运营的,说完之后便请各位大掌柜畅所yu言。 李重山大掌柜看了一眼两位司农知事,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女郎您的意思,我是听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说,以后邹家的人没有权利干涉这个作坊和棉织厂的运营,以后整个生意的运营都交给董事局来管理。我说的对吗?” 邹晨点点头,“以后邹家拥有整个产业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剩下的股份就有董事局各个大掌柜们共同拥有。以后效益好了,你们所得会更多,如果以后邹家破产了,那么你们也会随着变成穷光蛋。” “董事局的大掌柜,不允许去收购邹家各房所拥有的股份,邹家各房也绝不允许去收购大掌柜们手里的股份。泾渭分明,大家互不干涉。” “董事长的人选,必须经过董事局各位大掌柜的共同商议。如果你们觉得这位董事长不能给我们的企业带来效益,那么你们可以发动董事局弹劾,只要董事局有一半的人认为他不合适,那么他就必须下台。” 邹正达站了起来,问道:“那我们手里的股份是用来干啥的?” “二伯,你们手里的股份,是用来保证咱们邹家子孙后代以后衣食无忧的。只要这个生意在,那么邹家不论再过几百年,都有钱花。如果这个企业不在了,那么邹家也就不复存在了,所以你们手里的股份就是你们将来富贵的保证。虽然你们不能收购大掌柜手里的股份,但是邹家内部是可以收购邹家人手里的股份。这个,也是为了提醒以后的子孙,不要好逸恶劳,因为总有一个人在你后面虎视眈眈的盯着你手里的股份。同样的,董事局里的董事也可以去收购其他董事手里的股份。” 邹正达点点头,认为小侄女说的非常在理,便又坐下了。 邹晨环视了一圈,看到几位大掌柜都不再说话,便又说道:“大家再讨论一下,如果没有什么异议的话,今天就把这件事情定下来。我推举公孙璐做为董事局第一件董事长,自我离去之后任期五年,五年之后进行新的选举。” 几位大掌柜听到邹晨这样说,便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谁不动心?不动心的是傻子……rs!。 第三百零六章 思乡愁在心头 会议室里,一派繁忙的景象,大掌柜们的手边都放着笔墨纸砚,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大家不停的书写着,又或者探过身去看看别人在写着什么。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如果遇到同意的,便点点头,遇到不同意的便低声发表着自己的意思。 邹正达和邹正业面带笑容看着会议室里的大掌柜们,邹晨已经事先向他们解释过这个董事局的作用。有了这个董事局,将来会将这些大掌柜和邹家死死的绑在一起,不论掌柜们如何变迁,可是邹家永远是邹家,只要这些作坊和厂子不倒闭,那邹家将永远拥有这些生意的利润。 如果邹家遇到了危难,那么这些大掌柜们会奋不顾身的去帮助邹家,因为如果邹家倒了,那么所有的股份和红利都将变成一张废纸,保住了邹家就等于保住了这些大掌柜们的未来。 “我想说的,还有一点!”邹晨看到大掌柜们渐渐的停止了议论,又继续说道。 “等过了十几年后,大掌柜们都老了,这时你们的股份就要传到儿子手中了。如果你们觉得儿子们没有什么能力,那么你们可以去外面任何的地方挑选一位你们觉得有能力的大掌柜,请他做董事长,任期为三年。如果觉得他没有能力的话,召开董事会议,只要有一半的人同意,那么就可以罢免他。” 几位大掌柜听到这些话,都是眼前一亮。不是谁家的儿子都如同诸葛亮一样优秀,老子英雄儿非好汉的事情经常发生,谁家能没有一两个败家子儿呢,到时只要能守住手里的股份,不管有没有能力,都可以过上富贵的生活。 几位大掌柜赞赏的看着小女郎,均觉得这个提议非常的好。如果董事局真的成立,不仅对邹家有好处,对各位大掌柜也都有好处。 “设立董事局的意思,就是我希望,将来不论过了多久,你们这些邹家的功臣可以有长久的富贵。而我们邹家也可以依附在作坊和棉织厂上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邹晨微笑的看着会议室里的众人,笑容满面的说道。 大掌柜们到此已经没有什么异议。于是在接下来又讨论了一番董事局的规章制度,以及各位董事所要承担的风险和责任,还有股份的划分。 到了下午的时候,一份初稿终于出现在会议室的桌子上。 “好吧!这是初稿,咱们大家一人抄写一份,拿回家去仔细的琢磨,如果觉得有需要增加条款的,可以增加,如果觉得有不合理的地方可以随时提出来。明天咱们再接着讨论!大家都讨论一整天,也该放松一下了。”邹晨轻快的说道,而后表情又严肃了起来,“只是记住一点,这些是需要保密的,就是你们的家人,将来他不继承股份,你们就没有权力让他观看这份规章制度。” 几位大掌柜听到这几句纷纷笑了起来,声称这些是干系着以后的身家xing命,绝不会随意让别人观看的。 送走了这几位大掌柜,邹晨疲惫的倒在了交椅上。 黄丽娘走过,替她揉了揉肩膀,心疼的说道:“哪里有这么急?你的婚事要后年呢,再把自己累坏了。” “阿娘,怎么能不急呢,”邹晨反手捉住她的手,没让她继续揉下去,“及早把这个董事局提出来,让大掌柜们都熟悉了怎么运作,等到我出嫁后,他们才不会慌了手脚,否则等到我出嫁时才把这些生意交给他们,乱套了怎么办?” “家里也没个可托付的子弟,族里的那些小家伙们个个都不成器,让读个书都跟要杀人似的。若是家里有个兄弟帮着你,你能会这么劳累吗?……”邹正业想起了远在海上下落不明的大郎三郎,若是当初不让他们出海那就好了,现在一家老小……邹正业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了。 邹正业这么一说,邹晨想起了失去消息的大郎和三郎,若是当初让他们老实的呆在家里操持着生意,想必比现在生死不知要好的多,家里人也不会这么担心他们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邹晨甩甩头,不敢再想下去。 虽然家里的人从来没有一句埋怨自己的话,可是si下里却不免有一些议论。尤其是何思麻和徐小宛,她们生下来的儿子从出生起便没有见过父亲,甚至大郎和三郎都不知道她们怀孕了。邹晨深深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们,若是当初不是自己头脑发热,非要去搜索新大陆,两个哥哥现在应该呆在会议室里和自己讨论着董事局的问题,或是快快乐乐的在家抱着儿子,而不是象现在毫无一点消息。 邹晨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如果两个哥哥真是因为自己而遇了难,那该怎么样? 现在距离当初约好的时间还有不到两年,也许说不定某一天,大郎三郎的船会突然出现在某个港口……邹晨默默的安慰自己。 偌大的会议室里,一时之间变得寂静无声。 遥远的白令海峡,漆黑一片,只有地上的三堆篝火向天空中闪烁的星星证明着这里有人烟。 白天的时候,有兵丁抓到了一只泛着蓝光的狐狸,被惊为奇物,抱在怀里不肯丢手,声称要带回去给他儿子玩耍。那些原本还在和他争抢着要mo狐狸皮毛的五大三粗的兵丁们,一听儿子两个字,纷纷住了手,停止了嬉闹。 一年多没听到儿子的声音了……一个兵丁喃喃的说道。随着他的话语刚落,一个兵丁冲着南方猛的跪下,大声喊道:“阿爹,今天是你的生辰,儿子不能在身边尽孝,这里给阿爹磕头了,祝您老长命百岁,寿比南山。”说完了这句话伏地不起,一个七尺的昂藏男儿,跟个孩子似的呜呜哭泣。 其他的几个兵丁跪在了他的身边,也大声说道:“世父,我们是小六的结义兄弟,也在这里祝世父寿比南山,福如东水。等到兄弟们回去再在您老面前磕头请安……” 渐渐的,兵丁们都冲着南方跪下,不停的有人磕头,也有人大声哭泣着,说今天是儿子的生辰,自己这个做阿爹的却连孩子长什么样都没看到。 大郎和三郎没有去阻止,他们想到了远在邹家庄的妻子,不知她们好不好,郑师爷和敬平低着头不知在思念着谁。 大郎紧跑几步,跑到海边,手握成筒,大声吼叫:“思麻……思麻……老子还活着,老子还活着,你听见了吗?思麻……我想你……我想你……” 三郎流着泪水,听着大哥喊着大嫂的名字,他踉跄着跑到大郎的声边,大声吼道:“小宛……你给我生儿子了吗?我想要个儿子……小宛……我喜欢你……在家的时候,我一直想不起来说,小宛,我喜欢你!……能娶你为妻,是我邹丰民这一辈子最大的福气……” 宽阔的沙滩上,一时只听闻一片哭声…… 大郎和三郎坐在一堆篝火旁,身后是一排排扎好的帐蓬,帐蓬里的兵丁们进入了甜mi的梦乡。 坐在篝火旁值班的兵丁,不时往火里填放泛着湿气的木柴,好让冒出的浓烟更浓烈一起,那些去探索大陆架的小分队要出去好几天,这三堆篝火是为他们指明回家方向的引路篝火。 沙滩后面的山峰里不时传来奇异鸟儿的鸣叫,那些白天还穿梭在草丛中的蓝sè狐狸,这时已经不知跑到哪里休息去了。 大郎的脸在火焰的映照下忽明忽明的变幻出奇异的sè彩,双眼直直的看着火堆,仿佛这堆火里隐藏着妻子的笑容。 三郎起身端起一个小铁锅,倒了一碗热水递给大郎。 大郎接过热水,问道:“你说,家里都好吗?” 三郎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北斗七星,如同在邹家庄所看到的一样明亮,低声道:“家里肯定都好,这会也不知道是在晚上还是白天。” “应该是白天吧!”大郎也随着弟弟一起抬起头看着北斗七星,“你看,七位星君也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大郎歌声婉转,轻轻的诉说着乡愁。 三郎听着大哥的吟唱声,低低的唱和:“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眉宇间是斩不断的思乡愁。 这时,那些已沉入睡眠的兵丁们,突然听到家乡的乐府小调,纷纷支起身子,静静的听着,“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不知不觉间,泪流两行。 渐渐的,更多的唱和声开始汇合起来,“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众多的兵丁衣衫不整,披着衣裳走出帐蓬,痴mi的抬头看着北斗七星,不由自主的跟着乐曲一起吟唱。 合唱越来越响,由婉转的歌声,汇聚成深厚的大合唱,一百多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飘dàng在白令海峡上空,伴随着阵阵腥咸的海风,一直越过北太平洋,飘到了遥远的中国……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邹晨静静的合上了《昭明文选》,脑子里回dàng着《行行重行行》的诗句。 一滴泪水,悄悄的自脸庞滑落。rs!。 第三百零七章 陈琦中进士 嘉佑七年,五月,一代名臣包拯卒,邹正达和邹正业携子侄去京城吊唁。请使用访问本站。 包公逝世时,包绶年仅五岁。仁宗到包公府上祭奠,对包绶极为怜悯,授公将仕郎、守太常寺太祝。服除之后,又加承奉郎,覃恩转大理评事。 邹正达邹正业回来说起包拯家的家事来,不胜唏嘘。邹晨听得低下头,双眼泛红。 八月,开始各州府的贡举。 此次解试可谓是全家出动,几个月前便让柳氏的娘家人在宛丘里给租了一个宅院,专等着考试这几天好让家里人住进去。 为了能让五郎安心应考,文七姐思慧也在一个月前便随着五郎回了邹家庄。 文思慧乃文彥博的掌上爱孙,自小受过极好的教育,她落落大方,端庄娴静,又不恃宠生骄,从不倚仗自己的家世给黄丽娘使眼sè。处处尊重黄丽娘,对几个妯娌又刻意的讨好,受到了全家人的喜爱。 黄丽娘更是处处拿她和邹晨相比,让邹晨向她讨教和学习,学习她身上那股大家闺秀的味道。 到了八月之时,全国各地的学子们便汇聚在州府的贡院中待考。各州府的贡院全部用荆棘编铺于围墙上,禁止别人往里攀爬,贡院便有“棘闱”之称。又因为一般是秋天考解试,所以解试也叫做秋闱。 通过报名、唱诺、搜身检查有无挟带之后,众考生随着差役们鱼贯的进入了各个考棚中。 邹家的二郎四郎五郎六郎参加了此次的解试,今年陈琦和沈芳也一同步入了考场。 唐宋时的考场与现代教室式的考场大致相同,并排放着几排桌子。由于考场中没有交椅板凳之类,所有的考生都是站在桌子后面进行答卷。 北宋前期,上承唐朝和五代的制度,主要有进士、明经、诸科。宋代的诸科大致相当于唐代的明经,其中也分为九经、五经、三礼、三传、三史、学究、明法、通礼等。而进士科更令世人睹目,因为考取最难,一般每次只取二、三十人,仅是明经科的十分之一,故此最为尊贵,地位亦成为各科之首。若是进士科能考中,那么多数可官至宰相,所以宋人以进士科为宰相科。 进士科主考时务策和诗赋、文章,场中的考生不仅要做诗做赋,还要临场发挥,按照考官出的题目做文章一篇。 经过三场的考试之后,考生们疲惫的走出了考场,等待着几日后张榜。 邹家人焦急的在宛丘等待着,和他们一样焦急的还有各考生和考生的家长们。 谁不想贡举得中?谁不想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呢? 这时,遥远的白令海峡,寒风冷冽,白雪皑皑的山峰一眼望不到。 大郎和三郎,在一个月前便下达了顺着海岸线往南前走的命令。 这里,到处都是山峰和岛屿,气候寒冷,真不知道能盛产什么高产量的作物,哪怕就是有作物估计也会被冻死。 一眼望不到头的山脉,山头上全是白雪皑皑的峰顶,从雪山上流下来的河水寒冷刺骨,令人不寒而栗。 顺着这些岛屿往南走,气候才慢慢的变得温暖起来,而那些以前经常可见的蓝狐渐渐不见了踪迹,兵丁们逐渐适应了这里的恶劣环境。 最终,他们的船几经犹豫地停到了一个大岛旁边。 大郎和三郎决定返航了,离家已经一年多了,思乡的愁绪一直缭绕在所有人的心头。 来的时候,三条船上将近一千一百人,到了这个大陆之后,只剩下八百多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甚至连个尸首都没有,为防止瘟疫,一旦死去便被扔进了茫茫大海中。 大郎和三郎想起当初说过的话,一定会把他们完整的带回大宋朝去。可是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便死了三百多人。 他们决定,再对这个大陆进行最后一次搜索,如果确实找不到什么值得带回去的东西,便开始收集食物准备粮草,等到刮西风的时候,便扬帆回程。 下了这个决定后,他们留下一百多人维护和看守大船,带着剩下的七百人,分成几队,开始对这数个岛屿进行最后的搜索。 一个月后的今天,所有的人全部泄了气,只是几个岛,岛上什么都没有,除了树林便是雪山。几个军都指挥使偷偷的来询问,是不是要返航了。 于是,大郎和三郎在和郑师爷、敬平交谈之后,下达了返航的命令。 听到了这个消息,所有在岛上四处闲逛的兵丁都狂喜的呼喊了起来,相互打趣并且互捶着对方的xiong膛。 一个兵丁不小心被人推落到了水里,刺骨冰凉的河水瞬间将他的狂喜给浇个通透,他惨叫一声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河水,破口大骂是哪个无耻的混蛋把他推下水的。 突然之间,他停止不动了,惊恐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藏在他的手指缝里,上面还沾着他刚刚抹脸时不小心蹭掉的血迹…… 他弯腰抓了两把,看着手里的金砂狂喊了起来…… “金子!他娘的,河里全是金子!” 兵营震动了。 邹家的人也被震动了。 解试的结果,大出家里人的意料,只有五郎取得了解试资格,其他的几个兄弟和沈芳全部落了选。陈琦同时考中,将和五郎一起在明年的三月参加省试。 邹晨安慰几个哥哥,大宋朝每隔一两年总会举行一次贡举,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后年。二哥才二十三岁的年纪,还可以再考好几次,那些连考了十次不中的考生大有人在。 又拿出邹正文的事迹安慰他们,正文堂伯也是数年不第,不是也考中同进士吗?劝他们以后再认真仔细的攻读,等到下次贡举之时再重新考试。 更何况一个州府几百名秀才去考试只取了前十名,就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总是会有人掉下去的。 二郎他们听了劝,从此以后更加发奋攻读,准备等待下一次的贡举。 九月,五郎与黄雪慧成亲。 文思慧和五郎在邹家过了成亲以后第二个新年,正月后州府便开始往京城解送举子们,让举子们等在京城参加三月的省试。 此时的仁宗,和历史上的仁宗完全不同了。 历史上的仁宗由于经常吃丹药,这时身体已经极度不好,上朝时经常神情恍惚,而且又时不时的犯疯癫之症。 自从前年文彥博上表,向朝堂痛斥丹药的危害后,又将十名壮年死囚列为试验品,命令他们每日不间断的服用仁宗所服的丹药,半年之后,这些死囚不同程度的出现中毒的症状,有和仁宗一样口不能言的,有全身发青发紫的,有背生疽的,有疯癫胡言乱语的,还有表面看起来健康,可是身上的皮肤却一块块烂掉,惨状不一而举。死囚们服用了一年后,开始有人死亡,死状极惨。 把仁宗吓的不敢再服丹药,下了一道诏书,令宋朝皇室自此以后不许方士进宫,禁止以后的皇帝再服丹药再炼丹。 仁宗不再服丹药,又加上太医们精心调理,身体渐渐的好转,处理起国事来也游刃有余。再加上嘉佑七年八月将赵曙立为了太子,国祚有承,大臣们也逐渐放了心。 仁宗嘉佑八年,正月初七,任命翰林学士范镇知贡举。 二月之时,历史上的仁宗生了一场病,可是现在到了三月,仁宗的身体依旧健康。 三月初六,庞籍去世,仁宗亲自前去祭奠,并赏赐财物。赐其司空兼shi中的职位,谥号庄敏。 十二日,昭德军节度使、同平章事李昭亮去世,赠中书令职位,谥号良僖。 三月二十二日,仁宗在延和殿,赐进士闽人许将第一百二十七人及第。邹元朗与陈琦郎婿同时中了榜眼,一时传为佳话。 四月中,邹晨与陈琦成亲。 临时邹晨成亲的邹家从早到晚忙碌个不休,大门上高高挑着双喜的大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仆fu们人人脸上带着笑,有在庭院里清扫着地面,有扎着花棚,有在给桌椅板凳上面系红绳的,一片繁忙喜庆。 前院的花棚下面并排摆着四五个案几,案几上放着糖果、瓜子、爆炒黄豆、爆米花、甜咸果子等,供来人随意抓食,若是有少了,便会有专人添上。这些可以吃的食物之间,放着非常好看的看盘,有环饼(馓子)、油饼、枣塔、索粉(麻花),和用面捏成猪、羊、鸡、鹅、兔等形状各放在一个盘子里。 邹家已经操持过好几次的婚礼,所以这次驾轻就熟,黄丽娘早早的就请了宛丘城里最有名气的四司人主持这次女儿的出嫁。 从嫁妆如何走,到这几天亲戚们的催妆随礼,四司人都安排的妥妥贴贴,无一遗漏。 邹晨站在楼顶,最后几次看着邹家庄的落日余霞,再过几天,自己将离开这片生活了数年的土地,去往一个陌生而不认识的家庭里。 她抬起头,看着西方最后一抹晚霞,照在庄子里鳞次栉比的房屋上,仿佛燃烧的火焰,散发出最后的金红光芒。最终慢慢的坠落,融入了茫茫暮sè中。 东方,一轮晧月,缓缓升起。如同她的未来一般,隐晦而未知。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陈琦的笑脸,充满了期待,双眸像两颗玛瑙,熠熠生辉…… 邹晨的嘴角微微挑起,纯洁而又端庄…… ------------ 各位姐妹兄弟,本书已经写了三个月,今日起,到一月底,决定完结。感谢这三月来各位的支持和厚爱。 新书正在筹备中,依旧是北宋年间的事情。吸取了这次的失败教训,将不会再有任何的金手指。欢迎大家对故事情节进行讨论 你们喜欢什么样的故事,请告诉我,也许我写的故事里,就有你的存在。rs!。 第三百零八章 催妆日 陈老宗长笑呵呵看着儿子们坐在正堂中,旁边是几个侄子和族侄。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陈十三由于是长子中探huā再紧接着成亲,特意在几个月前便请了一个月的假。也幸好他在河北为官,离家不太远,只走了半个月的水路便回了宛丘。 陈琦和他一样,父登科子登科,父子同探huā,一时之间在宛丘和朝野上下传为了美谈。 他们这里坐在堂中商量着陈琦的婚事,陈琦和母亲鹿氏弟弟陈璋一起站在院中看着仆fu们收拾新房的庭院。 “明日便是邹家送嫁妆大礼的日子,催妆人可都安排好了?”鹿氏注视着爱子柔和地说道。 两三年不见,长子已经长成了大人。做事沉稳有度,xiong有成府,待人接物均有章法。 阿琦恭谨的笑笑“阿娘,已安排好了。我请得是知州的长子李敬德和通判长子王玄让做催妆人,两位录事参军之子做陪客。儿在鹿鸣宴上与他们结识,极为投契,便邀请了他们。” 鹿氏抬头往东面看了看“你祖父的意思,想让你六伯家十六郎琳哥和十八郎璠哥,同你几位族兄弟一同做你的催妆人,你要小心才是。” 陈琦儒雅的抬起宽袍广袖,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金纹绣饰,皱了皱眉头:“阿娘,我所请这几人均乃宛丘一等一有学识的人材。”说完了这句就住口不说了。 鹿氏微微笑了笑,儿子果然长大了,遂也不再提这件事情,转而和陈琦谈论起新房的摆设上来。 陈琦请的这四个人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知州的长子,通判的长子,两位录事参军的长子。不仅突显了他探huā的身份,更说明了他对邹晨的重视。比起陈家用亲戚之子前去催妆更有面子,所以鹿氏只是轻轻提了一提便不再说了。 更何况陈琦小小年纪中了探huā,过个几月便会有旨意令他前去赴中郡或下郡签判的任。所以,事先和官场上的那些人搞好关系也是必要的。 陈琦看到母亲的笑容,心中闪过一丝不悦“六伯曾害过邹晨和我,我若是让他的儿子来当我的催妆人,那我以后就只等着被他们压在身下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他早早的便请了四个催妆人,催妆人向来是只请四个,便是取的四方天地的意思,从不会多,也不会少。 可是,他却没有和祖父提起过已经请了催妆人。 那边,陈老宗长已经定下了催妆人,便是琳哥和璠哥,另两个陪客一个是他亲兄弟陈瞬的小孙子,名叫玢哥,另一个则是玟哥是族里和六郎交好的一个族兄的儿子。 陈六郎眼见得催妆人全部是自己提出来的人选,不由得一阵喜悦浮上心头。 侄子成亲,催妆人却是他的儿子,这证明他和兄弟家的感情还是非常不错的,将来他也可以借着兄弟的势。眼见得弟弟的儿子中了探huā,必定是要外放作官,那么这陈家宗长的位置,早晚还是要落到自己手上,所以,他现在是一心一意的想和陈十三搞好关系。 陈十三冷淡的注视着堂内几人三言两语便把儿子的婚事给定了下来,既不反驳也不说同意,只是木然坐在那里,仿佛根本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他的心里却是在暗暗好笑,等到明日琦儿的催妆人来后,你们再看看自己的嘴脸吧。 陈老宗长看到次子那木然的脸sè,不由得叹口气。两个儿子,怎么就处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第二日,陈琦穿戴整齐,穿上御赐的绿sè曲领大袖,腰间束革带,头带直角冠帽,插huā翅,饰有两朵红sè芙蓉huā。看起来既有喜气又文质彬彬,一身绿sè曲领大袖彰显出来了他探huā承务郎的身份。 “探huā郎来了!”随着陈琦走到正堂,几个小厮喜气洋洋的向正堂里禀告。 陈宗长红光满面的看着这个得意的孙子走到堂中,跪在地上向他拜了一拜,忙不迭的伸出手去扶他。老祖母别氏更是喜得合不拢嘴,拍着鹿氏的手夸她教的好儿子。 陈六郎率着两个儿子站在老宗长的弟弟自己的叔叔身后,笑容满面的看着侄子给父亲行礼。 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忠一脸喜气的禀告:“禀告郎主,知州长子李敬德和通判长子王玄让来了,两位录事参军的长子胡飞仙和刘亦白也到了。” 陈宗长一听到知州和通判的长子来了,哈哈大笑,站起身道“快请,快请进来。” 不一会,四位少年衙内被人请了进来。 知州长子李敬德抱拳道:“抱歉,抱歉,路上耽误了一下,没想到今**家要过嫁妆,竟是天不亮就有人堵在你家院外,害得我们挤进来的。”陈琦定睛一看,只见这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挤过的痕迹,连忙拱手道赔罪。 知州长子李敬德看到一位老者慈眉善目的坐在上首,便知道是陈家的宗长,拱手道:“家父得知今日乃是学兄嘉禾大喜之日,特意令在下带来贺礼。在下今日竟能做嘉禾兄的催妆人,心甚喜之,生恐自己学问不济嘉禾兄,便推辞数次。得嘉禾兄再三相请,才敢冒昧前来。” 通判长子王玄让和胡飞仙刘亦白也跟着说了一番客气,和李敬德说的相同,无非是说自己认为德行和文章都不如陈琦,可是陈琦却请了他做催妆人,深感惭愧。 陈宗长脸上有些尴尬,一时没有下得台。看着这四位重量级的催妆人,不知自己该怎么说,幸好到底是积年的老狐狸,便打了个哈哈,说能请到你们四位为催妆人,乃是陈家的福份。 几位少年衙内便说,等到陈琦成亲的那一天,自己的父亲都会亲自前来贺礼的。原本知州和通判能亲自来陈家参加婚礼这是一桩喜事,可是陈家的正堂却偏偏气氛诡异。 陈六郎面上呵呵地笑,却是目lu寒光,恨不得把陈琦抓过来咬上几口。yin阳怪气的说了几句话,被陈宗长呵斥到一边去了。 陈宗长的弟弟陈瞬看到兄长的院子里起了隔阂便束着手站在一旁看笑话,他的孙子玢哥拉了拉他的袖子问他怎么办,他低声让孙子站在一旁千万别说话,只当从没有请过他做催妆人。 另一位陈六郎交好的族兄,眼见得来的不是知州的儿子便是通判的儿子,哪里敢伸头,躲到一边去了。 陈琦和陈十三却不管这些,父子俩人和这四个衙内谈笑风声,高谈阔论,好一番契阔。 过了一会,陈忠又兴冲冲的跑来,声称到吉时了,并称外面的马车已经准备好,就等着二十四郎和催妆人出发了,便看到催妆人果然换成了其他人。他垂下眼帘,一声不吭,一脸笑意的站立在一旁。 陈宗长便咳嗽了一声,让陈琦和四个催妆人收拾一下这便去邹家庄吧。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出了正堂,敬哥笑嘻嘻的跟在陈琦的身后,一脸的与有荣焉,走到门口的时候悄悄向爷爷拌了一个鬼脸,陈忠使劲瞪了他一眼,敬哥吐吐舌头低着头跟着陈琦往外走。 陈琦走到门口象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说道:“玢哥,你今日若是无事,可否帮我管管事情?到晚上嫁妆来了,你帮着陈忠和几位管家对嫁妆单子,可行?” 玢哥没想到还真有自己的事,涨红了脸使劲点了点头。陈瞬含笑看着侄孙支使自己的孙子,丝毫不加阻拦。 陈琦嘴角含笑而去,留下陈宗长和那几位已经定好了的催妆人,傻怔怔的站在堂内。 陈宗长清了清喉咙,问陈十三“十三呢,这催妆人的事情怎么没事先和我说呐?”虽然有不满,可是面对这个儿子,他却还是发不起来,毕竟父子同登科,陈家的希望全系在这俩父子身上了。 陈十三挑挑好看的眉毛,看了一眼正堂内的众人,笑道:“知州和通判长子为琦儿催妆人,这岂不正说明我陈家在宛丘的体面吗?”说完之后弹了弹自己身上的绿sè官服。 陈宗长听到次子这样说,便尴尬的笑笑“是啊,确实是体面,体面!咱陈家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体面了。”只是笑声里带着那么一点不在自在。 陈琦在院外看着码得整整齐齐的朱红漆六礼盒,嘴角微微挑起,晨妹妹,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一声鞭炮响起,众位衙内骑上高头骏马,在陈琦的拜托声中纵马出了陈家的大门。 到了中午的时候,在一阵震天的鞭炮声中,从宛丘而来的陈家催妆人,踏入了邹家庄。 众多的幼童围在陈家派来催妆的人,好奇的相互询问,新郎官怎么没有来?怎么来的全部不是新郎倌? 便有大人在后面拍了他一下,呵斥他不懂规矩,这是来催妆的,又不是来接新娘子,新郎倌来做什么? 邹正达邹正业站在邹老爷子身后,乐呵呵的看着这些衙内们下了马,然后愣了一下,怎么来的全是陈州府的头面人物的衙内?随即两人脸上的笑容更深,这是证明陈家对自家女儿的看重。 而邹家来观礼的亲戚们站在前院中伸长着脖子看着来的全是衙内们,纷纷咂舌,相互说着邹晨好福气,居然催妆人能请得动知州和通判家的小衙内。 而奉命来打探消息的石竹石燕,看到催妆人来了之后,让石燕留下继续看,石竹则是一溜烟的跑回了邹晨的院子里,向黄丽娘和柳氏绘声绘sè的说起了前院的事情。过了一会,石燕也回来了,更是兴高采烈。 “主母,主母”石燕跑的满脸通红“我打听清楚了,陈家来请催妆的居然是知州和通判的长子,另两位衙内则是录事参军的长子。他们送来的六礼盒我也看过了,有猪有羊,有金有银,茶叶和布匹一样没少,和鲁妈妈说的一模一样,……” 被提到名字的鲁妈妈,便呵呵的笑。 美娘坐在柳氏身边,拉着母亲的手,欣慰的看着小妹那幸福的笑脸。何思麻、徐小宛、乌倩、李锦绣、文思慧、黄雪慧,坐在一旁七嘴八舌地说着吉祥的话。 邹晨坐在榻边,双手紧紧绞着帕子,欣喜的咬着chun角……(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过嫁妆 陈家派来的四位催妆人到了邹家庄,立刻受到了热情的接待。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四位催妆人,原来就是声名显赫的世家子弟,父亲在朝为官,家中的堂兄弟也都有在朝做官的。所以个个趾高气昂,气派非凡,再加上长得相貌英俊,看得那些在路上瞧热闹的邹家庄小童们大饱眼福,声称自己一辈子也没有见到过这么多漂亮的衙内。 二郎和五郎就坐在客厅里陪着来催妆的衙内们饮酒说话。 二郎他们虽然是没有功夫的人物,可是五郎却是有功名,不仅有功名,他还是文彥博的孙女婿,所以四位催妆人在邹家非常客气,既没有摆自己父亲的威风,也没有显摆自己衙内的气派。 五郎在文彥博身边跟随多年,早已经不复当年的农村小子,而是儒雅风流,谈吐不凡,仪姿丰俊,博得四位催妆人一致的好感。 一时之间,客厅中杯觥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知州长子李敬德看了看五郎那不凡的气质,低声对通判长子王玄让说道:“当年曾有幸,幼年时见过文太师一面,在下观这邹元朗,光风霁月,颇有当年文太师的几分风采。” 通判长子王玄让点点头,深感同意,“这邹家人材济济,在下也曾听闻,这邹家的小娘子,极善经营,将一个普通的农家变成了现在宛丘数一数二的大户,不可小觑呀。” 几个再看这邹家的人相貌堂堂,想必那邹家的小娘子长得必定不差。 邹家为了此次迎亲,煞是费了一番苦心,将从南到北的食材都给搜罗了一番。眼见得这些人坐定后,便流水般的将菜希端了上来,什么珍贵上什么,燕窝鱼翅自是不必讲,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勿必让这些催妆人吃的高兴,吃的体面。 四位催妆人虽然是衙内们,平时山珍海味也是吃惯了的。可是平时在家里也是极难得一餐之间将所有的珍奇菜肴给吃完的,所以看到邹家上的尽都是一些世面上难买到的,更觉得欢悦,显而易见,邹家是极为重视这个小娘子的婚事。 刘亦白偷偷说道:“在下曾听闻,这邹家嫁女前,曾写了奏折,声称嫁妆超过一万贯,要请圣旨裁定。不知可有此事?” 知州长子李敬德借着喝酒的姿势掩饰了一下,快速的低语:“正是,此事在下也知道,家父说这邹家的嫁妆光是现钱就超过了五万贯,圣人还曾si下开玩笑,说这邹家的小娘子不管是嫁给谁,都是抢着要的……” “五万贯?”几位衙内们直了眼。 通判长子王玄让觑了一个空说道:“此事在下听了一个传闻,据称这邹家的嫁妆,是邹家一半的家产,也不知真假。” 谁说男人不爱八卦,男人更爱。这时,几位衙内再瞧这邹家人,便觉得这邹家的人怕是都是用金子糊出来的。要是自己能娶这邹家女就好了,可惜邹家已经无女了。可是他们转念一想,邹家还有一个小七年龄还小,不如自己到时下下功夫,让妹妹嫁到邹家好了。 几万贯啊!谁不爱? 吃喝已毕。 由于几位衙内身负催妆人的重任,所以不敢灌他们酒,只是微微让他们吃了几杯新酒就罢了。 到了未时末,邹晨的嫁妆随着催妆人出了邹家的大门。 邹晨的嫁妆并不象别人所想的那般十里红妆,只是六辆车子罢了。第一辆是陪送的帐房先生以及仆fu女使们,第二辆是陈家这些年来往邹家送的礼物,第三辆是一些家具chuáng榻,车子一驶出来,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显见得有些家具是用沉香木所做。 第四辆是一些金银锡器和陶瓷,小到牙签和梳子,大到厨具和茶碗应有尽有;第五辆是放着一些用土捏成的房屋,院落和田地,这些是证明新娘有多少陪嫁的院落和田地,车后头放的全是子孙桶;第六辆是绸缎布匹以及各sè衣裳,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的衣裳全部摆放的整整齐齐放在几个敞着口的箱子里;第七辆是娘家陪送各类金银首饰和数chuáng棉被,整整堆满了整辆车;第八辆车子则是活畜活禽。 而在人家传说中的那些几万贯的银钱则是丝毫看不见踪迹。 有知情的人,则是把眼光投向了坐在了第一辆车中的鲁妈妈,她怀里抱着一个香樟木的箱子,看起来极为沉重,里面放的全是银票。 在一阵阵的议论声中,四个催妆人和邹家送嫁妆的车子一起往宛丘走去。四个衙内不由得心生纳闷,不是传说中这位邹家小娘子有数万贯的现银陪嫁吗?怎么在所有的嫁妆里都找不着一锭银子? 他们只是来催妆的,不是接礼单的人,所以没看到礼单,不知道邹家到底都陪送了什么。现在礼单还在鲁妈**怀里安静的藏着,礼单是要随着邹家的嫁妆一起到陈家后,当着陈家所有人的面,将嫁妆打开,然后对着礼单一件件查看。 四位催妆人带着嫁妆车子不敢走的太快,所以擦着天黑才到了宛丘,到了宛丘立刻放了一挂鞭炮,宣布嫁妆回来了,然后又在城外把怕被路上的灰尘弄脏的嫁妆重新打开了箱子,让里面的东西再次显lu在人前。 这时满城都涌来看探花郎的新娘子到底都是什么嫁妆,可是看来看去,八辆车子,居然没有一辆里面有银子,便不由得议论纷纷。 更有人大骂,是哪个无耻混蛋开的赌盘,今天邹家居然没有陪送银子,那自己下的注可不就是白白的被人给吞了? 知州长子李敬德和通判长子王玄走在最前面,两位录事参军的长子胡飞仙和刘亦白走在后面,耳听得路两边的议论声,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邹家可是真能藏啊,居然将银子全部换成了银票,就让在第一辆车里的一个媒婆抱着,到了城门口才悄悄的告诉他们,然后让在旁边骑着马一路跟着他们的几十个浪dàng子各自回去找仇九领赏。 怪不得他们觉得路上有些奇怪,总有一些人跟在他们车队的后面,一开始还以为是想来打劫的毛贼,可是后来再看到如果有人意图靠近车队,‘毛贼’便持刀上去恐吓,才知道原来这些人是仇九派来保护嫁妆安全的人。 到了陈家,在一阵鞭炮声中,催妆的队伍被迎进了大门。 陈家的族亲们,立刻涌了上来,都知道邹家有钱,却不知道邹家到底是多有钱。等到这些嫁妆从车上被缷下来停放在院子里时,所有的人都翘首以待,可是瞧了半天,也没有瞧到传说中的几万两猪腰银,只见到被从车上缷下来的数车嫁妆,虽然丰盛,可到底也不过是富户们所置办的嫁妆,也就是那一车的金银锡器和金银首饰还能引起这些人的咂舌声。 直到鲁妈妈笑吟吟的将一份嫁妆礼单呈到了陈宗长的手里,陈宗长和弟弟陈瞬俩人一起呆立在了当场。 真有银子?只不过没lu出来,全在鲁妈妈抱着的香樟子箱子里,一张一张码得整整齐齐的十万贯现银放在箱子里,每张都是一千贯的面额。 陈宗长和陈瞬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叫了玢哥一起,让他唱名,陈忠对帐,半个多时辰便把嫁妆礼单给对完了。然后陈宗长和陈瞬便在这份嫁妆礼单上按了手印,证明了这份礼单的真实xing。 鲁妈妈便笑盈盈的说道:“今日过了嫁妆,明日便是铺房的日子,我们女方家里已经将家具都搬来了,还请你们男方派个人领我过去到新房看看,我们明日天明好随着日出去挂帐,以图个吉利。” 陈琦便让玢哥和敬哥领着鲁妈妈和几个仆fu去了新房院子,他则是满脸含笑站在院子里,看着族亲们观赏着邹晨的嫁妆。 那些族亲们根本就没有看到鲁妈**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唱嫁妆单子时,玢哥被要求不能将这十万贯给唱出来,银票不过是让几个房的人一起见证了一下。 陈家可不想以后天天防贼,幸好邹家低调,没有真金白银的将这些东西装上嫁妆车,否则的话,以后陈家就别想安宁了。哪怕就是如此,那几个房的人也已经傻了,他们曾听到了风声,说是邹家要给邹晨一半的家产做陪嫁,可是真没有想到,邹家真的这样做了。邹家为了凑够一半的家产,向一些平时关系好的商家借了钱,除了没有分给邹晨股份,把所有的流动资金都给了她。 陈宗长苦笑了一下,就是把陈家所有的家产加起来,连同那几个房也一同算上,也没有十万贯啊。 他摇了摇头,叫过了陈忠:“你多派些人来看着,小心不要丢了东西,尤其是孩子们,要仔细的看着,免得他们手脚不稳,损坏了嫁妆。”言下之意却是说,你多找些人,看着这个樟木箱子。陈忠手里抱着樟木箱子,不知道到底放在什么地方才好。 陈六郎更是呆滞,邹晨现在的兄长是探花,夫君也是探花,以后在陈家绝对没人欺负她。她今天又弄了这么一出所谓低调实则高调的十万贯现银嫁妆,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在打自己的脸。 你不是稀罕陈家吗?在我看来,陈家就是一个穷光蛋。陈家有什么可值得我邹晨掂记的?rs!。 第三百一十章 挂帐日 第二天,太阳还未升起,邹晨便被杜昭给唤醒了。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今天,是挂帐日。”杜昭一边收拾着chuáng铺,一边呵呵地笑。小女郎终于要嫁人了,她好象是一个母亲终于看到女儿长大成长,心里既有欢喜又有伤感。 邹晨笑嘻嘻的穿好衣裳,又让石竹帮着她绾了一个发髻,便步履轻快的领着众人往西院而去。 黄文林郎和黄刘氏已经起chuáng了,正坐在女儿的堂屋里说着话,便看到邹晨率着众女使进来。 黄刘氏立刻招手唤邹晨过来,“晨儿,快过来,让外祖母看看,昨天夜里睡的可好?” 邹晨先施了礼,然后便挨着黄刘氏坐下,说了声睡的极好,黄刘氏嘴角含笑,握着邹晨的小手,仔细端详她的神sè,看到她果然红光满面,才点点头。 黄文林郎满脸欣慰的看着这个唯一的外孙女,心里一阵欢喜。黄刘氏便絮絮叨叨的讲起邹晨小时候的事情,然后抹着眼泪道:“这一转眼,一个才这么大点的小丫头就变成了大人,要嫁人了。我这心里,着实有些舍不得。”她这么一说,黄丽娘也紧跟着哭了起来, 黄文林郎便道,“好好的日子,哭什么?等到小晨出嫁那天再哭,不吉利……” 过了一会,黄家的几个舅舅过来请安,邹家的人也紧跟在后面过来,屋子里便热闹了起来,邹晨看到没有自己什么事,便领了杜昭几个往小七的院子而去。 “我眼看着就要嫁人,不知先生想好了没有,是要随着我一起去陈家,还是留在邹家教育我弟弟?”邹晨到了院子里找到正在读书的丁贤之,郑重的问道,“先生是我的主心骨,若是没有了先生,这些年许多事情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若是先生想随我一起去陈家,只能委屈您先做陈琦的幕僚,以后再图发展,然而陈琦很年轻,以后不能小看他的前程。若是先生想留在邹家,教育我弟弟,以前我家待先生如何,自然以后还是如何。若是先生想回洛阳,自然有大笔的程仪送上,……”邹晨说完之后,紧张的看着丁贤之。 丁贤之看着镇静,其实已经是心乱如麻。他曾不止一次的惋惜,邹晨不该是女儿身,若是男儿身那该多好。建功立业不在话下,他丁贤之跟在邹晨的身后帮她指点山河,封阁拜相,也好留一段美名于后世。可她偏偏是女儿身…… 张悦之现在已经做了富沙的知州兼市舶司的知事,若说他没有动心是假的,可是他一身所学乃是法家,若是为官,只怕这天下的官员都要难为自己。文彥博曾给他来信,问他要不要回来,若是回来依旧还是可以做门客。 丁贤之又想起一句老话,扶幼不扶老。陈琦还不到二十岁,现在已经是探花郎,等到他六十岁还有四十年。扶佐一个少年郎出将入相,和扶佐一个曾当做相公的人意义是不同的。将来陈琦有朝一日,真能拜相,那么别人只会说是丁贤之教导有方。若是回去继续做太师的门客,只能湮没在太师那众多的门客之中,成为一粒不起眼的细砂,尤其是自己的学问对文太师并无任何帮助之处。 前思后想了好几天,丁贤之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跟着邹晨去陈家。 “小女郎,某心中是极愿随着小女郎一同去陈家,只是七郎现在尚年幼,若是家中无人教导恐怕学业上会有退步。我想了一下,可否等七郎考了童生后,我随他一起去宛丘,他在府学居住,我在陈家,这样也可方便教导他。” 邹晨听了这一番话,喜不自胜,立刻答应:“我给先生留一间院子,等着先生来!” 俩人遂又敲定了一些细节,这时小七委委屈屈的进了屋,进了屋看到阿姊正和先生兴高采烈的说着话,便红了眼圈。 “阿姊,”小七轻轻唤了一声,“你怎么不来找我?” 邹晨回过头看到弟弟红着眼睛站在门边,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柔声道:“我这不是准备和先生说完话再去找你吗?怎么?还哭鼻子了?都多大了?”说完了话用手揪了揪小七的鼻子。 小七破涕为笑,将邹晨的手拨到一边,没好气的说道:“你嫁了人,家里就没人理我了,要不然,我跟着你一块住到陈家吧?”小七这话说完,邹晨和丁贤之都笑了起来。 邹晨颇能理解小七的心情,他就好象是看着母亲嫁了人,却没把他带走,反而将他遗弃在家中。心里的那种苦楚和可怜,不言而喻。 “我正和先生商量着你的事情呢!”邹晨急忙安慰他,“等到今年八月,府学里要招童生试了,你去试试,要是能考上,你以后不就是能呆在宛丘了吗?而且到时,先生也搬到我那里去住了。等到你休沐日时可以回邹家庄或是去我那里,这不还是和在家中一样吗?” 小七歪着头想了想,便同意了。 宛丘陈家,鲁妈妈正指挥着邹家来的仆fu女使们往新房里搬东西。一张巨大的榆木四弯tui雕花chuáng摆在卧室中间几乎占了房间的一半,左边摆了两张鸡翅木官帽椅中间配一张高几,对面则是红漆描金彩绘五屏风式镜台,一座寿山石嵌人物雕空龙寿纹十二扇围将进门的视线阻拦。 林氏领着众妯娌刚一进卧室的门便看到了这座十二扇的屏风,咂了一下舌。刚想往里走,鲁妈妈笑盈盈的迎了出来,亲自领着让她们观看。 林氏看到邹家来挂帐的只是一个媒婆便不屑的说道:“论理挂帐的是要姑嫂来的,怎么邹家与旁人不同?” 鲁妈妈看了一眼这位fu人,认出她乃是陈家那个长期被圈禁的林大娘子,便笑着说道:“若是说到规矩,整个宛丘再也找不来比陈家更规矩的人家了,当初用周礼送六礼,可是轰动天下呀。”先夸了一番陈家,然后又说道,“论理挂帐自然要姑嫂来的,只是姑嫂按规矩可不能半夜从家里出来往男方家里赶。所以只好让我来代替了……” 林氏装做不认识鲁妈**样子,讶道:“不知这位妈妈是?” 鲁妈妈仰了仰头,自豪的说道:“老身姓鲁,老身的儿子不才,今年也参加了贡举,可惜只得了二十三名,唉!”一州数百人,却能得二十三名,证明学问也是极好的,所以陈家的几位大娘子纷纷恭贺鲁妈妈。鲁妈妈是何等人物,笑语晏晏的把这几位大娘子哄得眉开眼sè。立刻冷落了林氏,把她气得直跺脚。 鲁妈妈斜眼看了一下林氏,不屑的撇撇嘴,就凭你,还想和邹晨斗?你也不看看你是为什么被圈禁起来的,要不是这几天是你侄子结婚的日子,能把你放出来吗?说不得过个几天还得把你请回后院。 新房里正说着话,陈琦陪着母亲一起进来,鹿氏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嘴就一直没有合拢过。 儿子的婚事她是非常满意的,不仅是因为邹晨的人品让她放心。更因为她随着陈十三在外地为官几年,深知一门好的儿女亲家是双方都受益的事情。看到了林氏和几个妯娌都在卧室里看摆设,便淡淡的点了下头。 几个妯娌看到鹿氏来了,急忙涌了过来,争相巴结她。谁让她现在是陈家最有福气的女人呢,丈夫是探花授了县令的职务,儿子也是探花,将来保不定要去哪个大郡当签判,或者去哪个小县当县令呢。 更何况当年陈十三走的时候是负气离开,没有带走家里任何一个人,这次回来则是发了话,将从家里挑选几名子弟随着他一起外任。这还了得,不拘哪个被他选中,跟在他身边接受他的教诲,说不定哪一天也能榜上提名呢,就是不能榜上提名,做个小吏也比在家里吃族产强得多。 所以这次陈十三回来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大家通过陈十三想到了陈琦,陈琦更小更年轻,而且将来肯定要外放,说不定家里就需要老成持重的叔父去帮着管家什么的,若是自己的夫君能求了这份差使,那岂不是以后的富贵指日可待了? 所以看到鹿氏便纷纷围了上去,瞬间把林氏扔到了一边。 不管陈家是怎么闹腾,邹家这里则是一团和气。 黄丽娘夜里和女儿睡到了一张chuáng上,低声嘱咐她将来去了陈家如何待陈琦,又把夫妻之间的事情红着脸和邹晨讲了一番。 邹晨虽然在后世已经是结婚生过孩子,可是后世资讯发达,这样的事情随便在网上搜搜就能找到,欧美的日本的铺天盖地的不要太多。再加上后世的人上初中就开始早恋堕胎,所以成亲前,从来没有一个母亲会坐在女儿的身边教她夫妻敦伦之道。 “晨儿,你谨记了,你嫁过去之后,最要紧的便是生儿子,其他的倒是在次要。你翁姑不在身边,琦哥一旦外放,想必你以后就是当家做主母的人了。你呀,以后要事事将琦放在心里,不仅面子上尊重他,还得打从心里尊重他。他得了尊重,自然待你更好……”黄丽娘苦口婆心的教导她。 邹晨听得母亲娓娓而语向她说这些闺房之道,心里一阵暖流涌上心头。rs!。 第三百一十一章 出阁 吉时,吉日,吉辰。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刘成一夜没睡好,天不亮就指挥人把大门擦了又擦,勿必要亮亮堂堂的,又令人将门外的地面重新清扫了一遍轻轻泼了一层水。忙碌中,便看到天空放出第一抹鱼肚,立刻命令仆fu们将大门全部打开。 四司人这时领着他的手下忙碌了起来,供应茶水的、摆点心的、做吃食的开始热火朝天的运作起来。按照规矩,女家的亲戚要全部跟随着新娘子往男方家去的,而那些来女方贺喜的人们,便由邹族长一行人接待,留在邹家吃吃喝喝。 刘成和公孙季让隶属于理事院会计室的会计们坐在院中专管着接收礼物和记帐,那些其他的仆fu们,则是让他们各司其职,不要慌乱。 黄丽娘几乎一夜未眠,搂着女儿仔细的看,仿佛永远看不够似的。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立刻翻身坐起悄悄的下chuáng,没敢惊动邹晨。 杜昭听到响动声从外面进来,黄丽娘竖起手指,“让她再睡会,一夜没睡好。” 杜昭听后便点点头,然后服shi着黄丽娘换了礼服,绾好发髻,又在她头上戴了一顶时下流行的镂空镶玉福寿金冠。石竹石燕早就站立在两旁,笑嘻嘻的看着杜昭在帮着主母绾发髻。 杜昭梳头的手艺是在宫里学的,虽然出宫已经有了几年,不过学过的东西绝没有这么快就忘记,石竹和石燕梳头的本领就是她教出来的。 黄丽娘梳好头,又换好了衣裳,汇合了等在院子里的牛妈妈,先去给邹老爷子请了安,然后又去请自己父母的安。忙乎了一通之后,眼看着到了卯时。 卯时初,邹晨突然醒了,刚伸了个懒腰,便看到杜昭走了进来。 “小女郎不忙着换衣裳,先去沐浴吧。”杜昭笑眯眯的说道。拿出一个大披风披在邹晨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就去了浴室。 一番洗漱后,邹晨披散着长发,脸sè红扑扑的只着中衣回了卧室。 杜昭一边用手巾帮她绞头发,一边低声念道:“媒书成通,鸳鸯成对。启书成通,宝镜团圆。荷包成双,嘉种全包。朱履成双,麟趾呈祥。”这是杜昭对她最好的祝福。 邹晨听得一愣,转过头lu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白苏白果将浴室的水倒光之后,便将一套新嫁衣拿了出来。一件黄罗销金长裙逶迤拖地,外套一件销金大袖褙子,里面是一件红素罗大袖小袄,整件礼服红的发艳却又金光灿灿。 等到邹晨的长发干透,白苏白果已经去将黄丽娘他们请来。杜昭开始给邹晨梳fu人发髻,此髻名为朝云近香髻,头上未插任何首饰。这时水彩胭脂已经挨个打开,这是新娘子结束少女时代的一个仪式,从此之后,她便可以涂脂抹粉,头戴花冠,身穿褙子,从少女变成了fu人。 黄丽娘站起身,将粉扑拿在手中,先轻沾了一下粉,然后在女儿脸上扑了一下,马氏和黄刘氏做为祖母也紧接着站起身替邹晨扑了粉,等到屋里众人都替邹晨把粉扑完,她的脸已经变得一片雪白。 这时,杜昭持起粉扑,将粉轻轻的晕开,开始替邹晨描眉画妆。妆毕之后,又在她眼敛下部贴了薄薄的一层销金花红,此谓红妆。 然后邹晨便在黄丽娘和柳氏的帮助下,将那身销金罗裙吉服穿在身上。 待得吉服穿好,邹晨又重新安坐,杜昭和黄丽娘将一顶翠玉镶宝赤金凤冠轻轻扣在邹晨的头上,四周再饰上珠翠排环等首饰。 这时,已快到了午时,梳头穿衣足足用了两个时辰。 待到邹晨转过身面对众人时,众人不由得赞叹。 黄丽娘抹着眼泪,哽咽道:“我的女儿,今日端地是明**人,光华夺目……”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却哽咽着无法说出,背转过身去痛哭不已。 邹晨看到母亲悲伤,心中不由得也涌出一股伤感,眼泪便蓄在眼眶里打转。还是杜昭机灵,看到之后立刻喊止,让邹晨千万莫要哭,等到上花轿再哭,否则便不吉利。 午时一到,随便喂邹晨吃了几口饼,喝了两口水,便将她簇拥到一楼,专等着陈琦过来抢人。 邹家庄庄门外面,则是一派热热闹闹的景象。 陈琦走到邹家庄庄门处便被人拦住了,非要让探花郎做首诗不可。陈琦欣然领命,便做了一首。没想到庄里的看门人故意刁难他,非说做的不好,要重做不可。看门人一刁难,庄民们哄然大笑,自然向着看门人,也说陈琦做得不好,必须重做。陈琦无可奈何,便又做了一首。 可谁知,一连做了三首,看门人都不肯放他进庄门,洋洋得意地看着陈琦,那表情仿佛在说,我邹家的小娘子可不好娶哦,你可得小心点。 这一下子,可难坏了陈琦。 刁难和捉弄新姑爷这一个习俗,不论是哪个朝代都是非常流行的,越是喜爱新姑爷,越是刁难的很。庄民们眼见得陈琦被难住,便得意的大笑。 甚至还有人起哄,说陈琦心不诚,等明年再来吧。这话一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还好跟在陈琦后面随他一起来迎亲的玢哥机灵,刘妈妈示意了他一下,他立刻抓了几把铜钱往空中一撒,喊了一声散财童子来了,那几个兄弟一见状也紧跟着往两旁撒钱,等到众人去抢钱之时,拉着陈琦的马,一溜小跑的冲进了庄子。等到庄民们‘醒悟’过来之后,陈琦早已经跑到了邹家的大门外。 几个老人便捻须笑道:“探花郎有大才,咱家的小娘子嫁过去,不吃亏。” 到了大门外,还得做开门诗。陈琦便一鼓做气又吟了一首,刚吟了一首诗,便使了一个眼sè,让几个弟弟往门缝里查交子。十几张一贯的交子塞进去,终于哄得里面的人把大门打开。 然后陈琦便下了马,身边的几个兄弟结成了一个圆阵,护着他便往院子里跑。邹家庄的人便跟在他们身后起哄,故意的把他们往邹正业的院子撵去。 迎亲队伍没头没脑的跑了半天,却发现后面追他们的人都不来追了,不由疑huo的回过头。 却见到大伙在后面哈哈大笑,“琦哥想迎亲想疯了吧?那不是新娘子的院子,那是你岳丈的院子!” 陈琦便尴尬的又转过身往邹晨的院子跑,好不容易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中到了邹晨的院子,便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关门声和大笑声。 门内有女声在大喊,“探花郎,做首催妆诗吧!” 陈琦思索片刻,便吟了一首,门内的人说不够,直到连吟了三首,眼看得吉时快到了,才肯将门悄悄的打开一条缝。 陈琦大喜,立刻拉着几位兄弟往正屋跑去,跑到了正屋却看到邹晨正jiāojiāo怯怯的坐在屋子正中,一身吉服,明**人,犹如一朵盛开的芙蓉花。 陈琦瞬间呆住了,仿佛世界只剩下他和邹晨两个人,四目相对,浅笑晏晏,一个多情,一个温存…… 直到身后的刘妈妈推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上前几步伸出手将邹晨轻轻拉起,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说起,只是从喉间逸出一丝呓语:“晨妹妹……” 邹晨眼bo如水,抬起头看着这位将要和自己共渡一生的良人,不由得嘴角微微翘起。 邹青华和杜昭并邹晨几个嫂子,在一旁捂着嘴偷笑,好笑的看着这两个发呆的人儿。 刘妈妈嘴角含笑,捅了陈琦一把,他才知道拉着邹晨的手往门外走去,走到门边走却不知抬脚,只顾盯着眼前人看个不够,差点摔倒在门口…… 邹青华弯腰笑个不停,打趣道:“这还没到过年呢,我这个外甥女婿便想着给我拜年了。” 院子里的人,闻言纷纷失笑…… 门外繁花似锦,花香四溢,两只黄鹂落在树梢,好奇的盯着院子中的新人。 到了邹老爷子的院子里,邹正业说了一番‘宜室宜家,孝敬翁姑’的话,便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了。黄丽娘手持一双绣鞋,亲手给女儿穿上,看到邹晨盈盈下拜,陈琦站在她身旁,两人珠连壁合,犹如金童yu女,不由得心中又是喜悦又是伤感。 喜的是女儿要嫁人,伤感的也是女儿要嫁人。 脑子里不断闪现着邹晨从出生起一直到长大那点点滴滴,再也忍不住,抱住邹晨便哭了起来。 邹晨在母亲的怀抱里,感受着母亲的温暖,想到以后再也不能承欢膝下,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撒jiāo,再也不会有人无条件的信任自己,再也不会有人象黄丽娘那般待自己。 眼泪,便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了下来…… “黄主母,快放开小娘子吧,莫要误了吉时。”刘妈妈在一旁轻轻的劝,“小娘子,莫再悲啼,再哭花了妆。” 俩人这才分开,杜昭上前去帮邹晨擦了擦眼下的泪痕,替她重新补了一层粉。邹晨看到邹正业站在一旁,便伸出手去,轻轻搂住了父亲的腰,低低说道:“阿爹!你以后要注意身体,那农会的事情再重要,也没有身体重要,以后切莫再熬夜了。” “喛!”邹正业用力的点点头,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女儿。 一阵鞭炮响起,吉时已到。 邹晨收起泪水,伏在二郎的背上,被兄弟背出了院,然后又换了其他的几个兄弟,一直将她背到了迎亲的马车之上。黄丽娘将一个元酒瓶塞到她的怀里,又悄悄的往她袖子里塞了两块糕点,供她路上吃用。 通天的礼炮响起,茶酒司便站在礼车前念着诗词,恭祝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随着诗词声响起来,马车缓缓开动。 邹晨悄悄掀起帘子,只见陈琦身穿绿sè官服,头插花翅,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脸幸福之sè…… 车队后面传来一阵阵孩童的欢呼声,这是车队中的司仪在往地上撒利市钱。 喜乐的声音响起,随着司仪人的一声咏叹,陈琦一马当先,走在了迎亲队伍的最前方。rs!。 第三百一十二章 婚礼 一路之上,鞭炮鼓鸣,乐声不断。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走到陈家大门前,迎亲的队伍便缓缓停下,那些奏乐的乐官们便拦在马车前使劲吹奏,茶酒司待得乐声一停,又念了几首百年好合的诗词。陈琦等到诗词念完,便请旁边的几个兄弟,一人给乐官们一个荷包,荷包里是利市红钱。 这时,从陈家大门内出来两人,抬着一筐五谷豆钱彩果,用簸箕端着使劲的往马车两旁撒去。旁边那些观礼的小童看到撒谷豆了,欢喜的喊叫一声爬在地上拾了起来。 一个陈家所请的yin阳人也从门内走了出来,随着他一出来,一条红钻铺就的道路也缓缓地往新人的马车处铺去。yin阳人捧着一面玻璃镜倒行,引领着邹晨先跨马鞍,又跨过蓦草和秤,走入中门之后,由yin阳人引着到了新房之中坐在chuáng上坐富贵。 陈琦这时却被人引到了待酒之处,饮了三杯酒之后,又去了正堂,堂中设了一个榻,榻上有两张交椅,邹家亲人挨个坐在上面,陈琦挨个的敬酒。 一番闹腾下来,这时已到了戌时。 回到新房中,用彩段将邹晨从房中牵中,到家庙之中陈琦用用机杼挑了盖头,两人先拜猪枳和炉灶,再拜天神地诋、列祖列宗,然后夫妻交拜。 利市缴门,撒帐,合髻,饮了交杯酒,新人换了新妆新衣,礼官便迎请两新人到中堂,行拜客参谢之礼。 这一次敬酒,一直敬到了子时才算礼毕。 两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邹晨身穿敬酒盛服,这一套衣裳足足快十斤重,将她捂得透不过气来,偏偏现在还是夏季,几乎都要中暑。幸好现在是晚上气温不高,若是中午行礼,真是要出人命。 这时,陈家的众亲眷便相携来新房中贺喜。 陈琦送走了家中的亲眷,回过头,看到邹晨羞羞怯怯的坐在罗汉chuáng上,心中一软。 轻轻走过去,低语道:“晨妹妹,你……你……辛苦了。” 邹晨摇摇头,复又点点头,慌乱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陈琦,又羞怯的低下头去。 “那个,”陈琦指了指邹晨一身上下金光闪闪的却又十分沉重的凤冠和销金罗裙敬酒服,“很重吧,我,我帮你换下来吧!”这句话刚一说完,便看到眼前人的脸蓦地红了起来。 杜昭和鹿氏派来的一位姓胡的妈妈对视了一眼,便做了个手势让屋子里呆着的女使们都退出去。 杜昭和胡妈妈轻轻掩了新房的门,交换了一下喜悦的眼神,胡妈妈低声道:“这位是从宫里出来的杜妈妈?老身奉了安人的命令,已经帮你们几位安排了临时的房间,别惹简陋。”她口中的安人指的乃是鹿氏,因陈十三是有官身的,所以她便有了诰命。 杜昭轻声道:“多谢妈妈,我们以后人生地不熟的,还要倚仗妈妈了。”说着伸出手去在胡妈**手里塞了一个荷包,胡妈妈伸手捏了一下,足足有二两重,便喜得咧开了嘴,说了声客气,当先带路引着她们去了旁边的厢房。 新房里,陈琦挪了几步,挨着邹晨坐下,看了看邹晨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便问了声:“晨妹妹?” 邹晨面sè赤红的抬起头,又飞快的把头低下,脑子里闪过母亲昨天夜里给她的一本春宫画册。 按照礼仪,新娘子的这一身盛装是必须要新郎亲手脱下了,这说明了新娘子的jiāo贵,又体现了新郎对新娘的重视。陈琦颤抖着把手伸到了邹晨的xiong前,还没有碰到邹晨的衣裳,一团红云却从他的面颊烧到了耳根。 陈琦深吸了一口气,一粒粒解着邹晨身上的纽子,看起来镇定而从容,可是耳朵却出卖了他,一片的通红。 邹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陈琦的手指突然颤抖了一下然后不动了。他看到了一抹白皙细nèn的锁骨,如同那一日他在梦中所见的一样。 他伸出手去,如梦呓般在上面轻轻抚mo了一下,感觉到指尖处一片滑腻如玉。 “陈琦。”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带着那么一丝甜mi。 陈琦双目中lu出一片火热,将邹晨的下巴轻轻抬起,四目相对,如同电流闪过,两人的身体瞬间su软了。陈琦轻轻摩挲着邹晨光洁细腻的脖颈,看着一抹绯红在自己的手指之下晕染开来,他的心像拍岸的海涛般汹涌澎湃,扑通乱跳。身体好似一团火炉,滚烫滚烫。 一双晶莹如美玉般的眼眸痴mi的看着他,令他不由自已。又见到红chun微启,吐气如兰。他低低地俯下身子,轻轻在那红chun上一啄。邹晨一声‘嘤咛’不由自主的出声,引得陈琦从背后升起一阵**,头脑发昏,身子往前探去狠狠的吮住那一抹朱chun。 邹晨的身子往后仰去,本能的用双手抵住了陈琦的xiong膛,双眸亮晶晶的看着他,如同夜空的寒星,闪烁着璀璨的光彩。 陈琦深吸一口气,低低的呢喃了一句:“晨妹妹!” 邹晨的心里顿时软了,双手无意识的摩挲在陈琦的xiong前。 寂静无声的内室,渐渐响起沉重的呼吸声。 陈琦的眼中浮起一层情yu。“晨妹妹!”他喉间轻轻地呓语,慢慢地俯身。 邹晨没有抗拒,将手环过他的腰,轻轻合围在一起。陈琦感觉到被人搂着,身体突然一震,脸上一喜,然后猛的俯下头去吮住那一团甜mi,舌尖在她的chun齿间笨拙地搅动。 良久,俩人才分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陈琦的目光多情而又缠绵又带了一丝氤氲之气,顺着邹晨的脸庞一直往下,落在了她剧烈起伏的xiong脯上。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了,笨拙透过衣领将手伸到了衣裳里面,触手处一片滑腻,邹晨如遭雷击,身子一阵su麻。 “别!……”她低低呓语,却换来了更猛烈的 以下为重复的,一个小时后来改,大家过一会再看,内容可能会有点改动。今天感冒了,所以码字超慢! 以下为重复的,一个小时后来改,大家过一会再看,内容可能会有点改动。今天感冒了,所以码字超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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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晨听到外间的声音,便慌乱的想要坐起来,却不妨全身上下酸痛无比,而且从下面又传来一阵剧痛,她‘哎呀’一声又倒在chuáng上,惹得陈琦紧张的问她怎么了。 邹晨一脸赤霞,低语道:“你要让她们进来shi候?” 陈琦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新婚夜的换洗自然是由经年的妈妈来做,你起来做什么?……你找什么?你的衣裳不在这里……”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邹晨强撑着坐起身,四处寻找着衣裳穿。 邹晨四处找了找,果然不见了昨天夜里穿的敬酒服,不仅如此新房里连件陈琦的衣裳都没有,她挑了挑眉毛用眼神询问。 陈琦的目光则是流连在她xiong前的蓓蕾上面,使劲吞咽了一下喉节,想到外间还有人,便拉住她的胳膊揽回怀里,低语道:“昨夜你睡的沉,两位妈妈已经进来把咱们的衣裳拿走了,还有,我昨天夜里已经帮你换洗过了……”说完了后手却往下面探去。 邹晨慌乱地捉住他的手,低语:“有人,你要做甚?”陈琦吃吃的笑,然后将头埋在枕头上过了好大一会才抬起头来,脸sè恢复了平静。 换洗?邹晨这时才想起刚刚陈琦说的话,突然想起昨天夜里似乎是有人帮自己擦洗过了,只是实在累得狠了,还以为在做梦…… 天呢……她把头埋到陈琦的胳膊里,然后又扯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低声哀嚎。陈琦温柔地揽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像哄一只慵懒的小猫。 杜昭和胡妈妈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她们将两件崭新的家常礼服,放在了chuáng前的小杌子上面,然后背转过身子去,等着chuáng上的人先穿中衣。 俩人的嘴角lu出一丝了然于xiong的笑意…… 陈琦穿好了中衣,咳嗽了一下,胡妈妈便转过身去,将他带往了浴室方向先去沐浴了。 杜昭看到人出去,立刻走到chuáng边,关切的看着邹晨。 邹晨从被子里探出头去,看到只有杜昭在身边,便将胳膊伸出来搭在她的手上想要坐起来,杜昭轻轻按住了她,低语道:“小女郎不必起身,一会等姑爷洗过了,我抱您过去洗。”邹晨听完这句话,脸sè立刻变得赤红。 一会陈琦便洗完了,精气十足的穿着中衣回来,在胡妈**帮助下把衣裳穿好,向邹晨眨了眨眼睛便出去等她了。 杜昭叫来石竹石燕,三个人抬着邹晨将她抬到了浴室里,将她放在热水里,好好的清洗了一番。杜昭又拿出一盒药膏让邹晨抹在**,说是可以减轻痛楚。 待得邹晨穿好了衣裳,才和陈琦一瘸一拐地往陈宗长的院子走去。 陈琦在路上看她走的艰难,便伸出手搀扶着她,半搂半抱的一直走到了院门口才把手松开。 陈宗长今日起的也是极早,今日乃是他最喜爱最得意的孙子成亲的好喜日子,他ji动的几乎一夜未睡,夜里又听到来传信回来的人说新郎新fu琴瑟合鸣,他忍不住跑到供奉先祖的正堂中向先祖祷告。 不到五更天,便早早的起chuáng,洗漱了之后单等着新人们来拜高堂。 邹晨穿着一件崭新的绯红大袖罗衫,下身一条销金刺绣褶裥长裙,外穿一件直领对襟褙子,腰间围一幅鹅黄围腰,令人注目的则是她披着一条宽三寸二分、长五尺七寸的缠校花纹霞帔。霞帔呈v字型,两条长带搭在肩头,在颈后以线相缝连,而尖角一端垂在身前,下坠一块玉坠子。这乃是七八品命fu常见的装饰品,整个陈家只有两条,鹿氏一条,她一条。 其实历朝历代,成亲当天的fu女都可以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然而除了成亲当天可以戴,其他的任何日子都不可以再佩戴了,以后这套凤冠霞帔便只能长年的藏在柜子里,只有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拿出来晒晒,或是主人心情好的时候拿出来看看而已。 而鹿氏和邹晨则是可以在任何礼仪和祭祀上使用。 到了陈宗长的堂屋里,先给陈宗长磕了头,然后便静静的等待着陈家的族亲们陆续到来。 林氏踏进了堂屋之后,先向陈宗长行了礼,然后眼睛便被邹晨这通气的装扮所吸引,她乌黑的青丝绾了个盘福髻,发髻斜斜的在头顶盘了一个髻。插着一枝穿花戏珠金凤簪,凤嘴处衔颗菩提大小的血红宝石,红的犹如火焰般璀璨夺目。头上戴了顶时下流行的一尺高的白角冠,冠后插着一个半月形卷草狮子纹浮雕花玳瑁梳子。 脖颈处戴着一条红宝石莲花底金坠的项链,一枚巨大的红宝石光芒四射,让人望之就难以侧目。 林氏暗暗估算了一下,这一身装扮,怕是最少也要一千贯左右。往常都说陈家有钱,可是陈家哪一房的fu人敢穿着如此招摇的站在堂中? 心里突然生了几分胆怯。 鹿氏则是笑吟吟的看着爱儿爱fu,心思根本不在邹晨身穿着上面,满脑子想的是夜里胡妈妈过来禀告,说两位新人情深似海,昼夜缠绵……脑海里不由得浮想出自己抱着一个大胖孙子的情景。看着邹晨的目光,那是越看越看,真恨不得邹晨能立刻怀孕立刻就把孙子生下来。 陈宗长弟弟陈瞬的浑家陆氏,忍不住俯到嫂嫂的耳边赞叹道:“嫂嫂,您可真有福气,竟是娶得了如此佳fu。” 宗fu别氏嘴角噙笑,道:“你也莫要夸我,将来你的小孙儿成亲时,也定会娶来佳fu……”话虽如此说,可是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围坐在两人身边的fu人们不由笑了起来,鹿氏也紧跟着lu出了笑容,只有林氏的脸上却带着那么一丝的不自在…… 有人赞道:“真是一对璧人!活脱脱的一对金童yu女!” 宗fu别氏和陈瞬浑家陆氏不由微笑着颔首,几位fu人看到宗fu满意,便更加卖力的赞赏起来。 陈琦听到家里的长辈们异口同声的夸赞邹晨,不由得和她交换了个你放心的眼神。邹晨微微一笑,低下头去,按照杜昭所教的样子,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样。 堂屋里的fu人们便善意的笑了起来。 陈六郎从来没有见过邹晨,这时见到她不仅长得漂亮,而且陪嫁又这么丰厚,人又精明,不由得暗叹了口气。 不知道她将来治家有没有手腕,若是治家也有手腕,那岂不是没有了自己的活路…… 这时,几个长辈将一面镜子放在了堂屋正中的供桌上,邹晨便对着镜子拜了下去,待到新fu拜完了高堂。陈琦和邹晨一起依次给陈宗长和别氏磕了头,献了一匹彩缎和两双鞋子做为赏贺,陈宗长和别氏又回了一匹彩缎做为答贺。 然后又给叔祖父陈瞬和叔祖母陆氏磕了头,陆氏也回了一匹彩缎……这个头依次磕下去,足足磕了几十次才算完。邹晨原本夜里就初次承欢,又加上磕了这么多的头,等到给林氏磕头时,便有些站不稳,陈琦急忙伸出手扶住了她。 屋子里那些fu人便哄堂大笑起来,纷纷打趣陈琦爱惜新fu,把陈琦和邹晨打趣的两耳通红。 只有林氏脸sèyin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给长辈的头磕完了之后,便是平辈之间的见礼,这却是容易多了,不过是弯腰曲膝一福便罢。和七八个人见过礼后,邹晨一人给了一个荷包,荷包里装的乃是两个各一两的小银踝子,是在家里特意打好的福字和喜字,以图讨个吉利。 那些兄弟们得了弟妹的利市无不欢喜,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位既漂亮又大方的小弟妹。 陈琦这时指着一位高高瘦瘦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说道:“娘子,这位乃是我的十六堂兄琳哥,是我六伯家的长子。” 邹晨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位亲堂兄。rs!。 第三百一十四章 双朝认亲 只见陈琳长得高高瘦瘦,比陈琦要高出半个头去,相貌英俊,可是看起来却象是有病似的,神色萎缩,面如黄纸,走个路还需要人搀扶,和他的父亲陈六郎真不象是亲父子。 看到邹晨注视他,嘴角微微挑起打了个招呼,却并不说话。 陈六郎若是只看他的相貌,定要暗暗赞叹一下,此人面如冠玉,神采飞扬,又加上人生得风流,颇有几分狂傲名士睥视天下的味道。 若是不知底细的人难免被他鱼目混珠的混过去,可是等到你和他交往时却会发现此人不学无术,满脑子男盗女娼。 她回过头看了陈琦一眼,只见陈琦眼中露出几分复杂的表情,似有怜悯,有悲伤,有爱护,有黯然,还有那么几分可惜…… 邹晨便递过去一双鞋和一个荷包,陈琳笑笑,令扶着他的浑家李氏接住礼物,然后回了一套笔墨纸砚。 邹晨笑着接过,整套礼仪在无声无息中完成,邹晨不由得挑挑眉毛,这人难道真像刘成所说大限将至吗? 刘成事先曾对陈家做过研究,将陈家几个房头的情况都给摸了一个清清楚楚。邹晨早已经知道陈琳的身体不好,大房的希望便在陈璠的身上,所以陈六郎不惜花费重金为他延请名师,可惜直到现在连个童生都没有考上。璠哥比陈琦小了两岁,今年十七,乍乍呼呼的看起来天真无邪。 只是邹晨却觉得有一种违合感,一个七岁的幼童乍乍呼呼的会说他是天真,十七岁还这样,就令人费解了。 邹晨一边思忖着,一边与陈琦堂兄弟恭顺的见礼,礼物依旧是一双鞋和一个荷包。 和所有的堂兄弟妹们都见了礼,最后则是陈琦的亲弟弟璋哥,璋哥长得和陈琦非常相似,特别是脸形和鼻子,两兄弟站在一起不用介绍别人也知道这是亲兄弟。因为是亲兄弟,邹晨给他的礼不免重了些,除了惯例一双鞋以外,还有一套端砚的文房四宝,荷包里装得也不是银锞子,而是一张二十贯的交子。 小家伙高兴极了,打开了荷包瞄了一眼,立刻兴高采烈的连叫了好几声嫂嫂,陈琦则是揉了揉他的头发,亲昵的笑笑,颇象邹晨待小七一般。 陈家的亲戚都送完了礼,剩下的便是一些陈家的姻亲,邹晨也依次过去行了礼,只不过他们是不用送鞋子的,只需要敬一碗茶过去既可,敬一碗茶便收了一匹布,若是遇到年幼或者是辈份比陈琦小的便递过去一个二两银锞子的荷包。 待到所有的亲戚全部敬了一遍茶,已经是到了午时,陈宗长便吩咐开席。 吃完了午膳,宗妇别氏亲切的拉住了邹晨的手,上下端详了一番,然后从仆妇手中的盒子里拿出来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坠子,在邹晨的脖颈处比划了一下,颔首道:“你皮肤***,最为合适这个坠子,我人老了也戴不动,你拿去戴着玩吧。” 宗妇别氏这一番话虽然说的轻巧,可是那些跟在她身后奉承的妇人们却纷纷站了起来,都想往前蹭蹭看看这个祖母绿坠子是真是假,等到她们终于看清确实是那件一代一代相传只传给宗妇的祖母绿坠子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进门便得了陈家的传家宝,这果然是要做宗妇的…… 邹晨心思明透,看到了这些人的表情自然明白这个东西极为贵重,又或者是有特别的意义。 她原本就对陈家不感兴趣,闻言福了福,恭谨的答道:“祖母,如此珍贵的物件,我一个刚进门的新妇哪里承受得起?也只有祖母这样如老寿星般的才可以承受得住。”言下之意,自己刚进门您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到了我的手里,我哪里承受得起呢? 宗妇别氏听到邹晨这么一说,突然明白,又将祖母绿坠子装回了盒子里,拍了拍邹晨的手,亲切的说道:“祖母先帮着你收着,过个几年再传给你。” 林氏的一张脸,这会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进门第二天就把宗妇的代表物传给了她,把我这个嫡长媳放到了什么位置? 她看了一眼面带笑容的鹿氏,突然计上心头。 走到鹿氏身边俯耳道:“弟妹好福气,娶了一个这么有钱的儿妇。唉,若不是弟妹要随十三弟外任,我还真以为这祖母绿坠子是要传给弟妹的呢。” 鹿氏惊讶的看着林氏,眉头皱了皱,却没有往下接话。 林氏看到鹿氏不说话,心中冷笑一下,你得意个什么劲?等到你的儿妇将来站在你头顶吆喝你时,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陈琦站在人群外面,看着被众多长辈围在中间的邹晨,犹如一朵盛开的红色木棉花,亭亭玉立,艳光四射。 陈十三的注意力则全是在儿子身上,发现儿子的目光一直留连在邹晨身上,欣慰的笑笑。 心里却掠过一丝苦涩:儿子和意中人在一起,也许自己这次走的可以安心了吧…… 众人陪着宗妇别氏往撷英堂走,别氏拉着邹晨的手一一介绍:“这是东跨院,是你六伯父住的叫做秋碧居,你们和你父亲住的是西跨院叫做天然居。我和你祖父住的乃是正堂,叫做撷英堂,你们的小院子叫做锦墨居是琦哥自己起的……” 众人见别氏非常喜爱邹晨,更是异口同声的奉承,别氏一路之上笑声不断,极其愉快。 到了撷英堂别氏更是将邹晨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爱惜她刚刚承欢,又在她身下垫了一层锦垫,看得那些妇人们个个眼红。 小陆氏乃陆氏的长媳是她的亲侄女,更是玢哥的母亲,看到大伯母别氏如此看重邹晨,不免就跟在后面说了一些吉祥话,又替邹晨解了一番围,邹晨隐隐对她有些好感。 邹晨陪着宗妇别氏和陆氏玩了一下午的跳棋和双陆,男人们则是到了书房处,或是读书写字又或者是赌博,玩了个尽兴,转眼到了晚膳的时候,在撷英堂用了晚膳,今天的认亲便结束了,家里的亲戚陆陆续续地告辞,邹晨又强撑着身子将他们一一送到了二门之外。 陈琦拉着邹晨在撷英堂请了安,再去了天然居请了父母的安,便回了自己的小院锦墨居,明日一早,邹晨还要和陈琦早早的起床往娘家回门。所以,她一回了锦墨居便想倒头就睡。 一到了锦墨居,白苏、白果、白芨、白英便迎了上来,惊喜的看着小女郎。她们初来乍到,不敢随意走动,所以便任由陈家的胡妈妈安排,今日她们四个人由陈家的两个女使陪着在院子里枯坐了一天,只有石竹石燕和杜昭跟在邹晨的身边。 陈琦早已经认识这四个小女使,看到她们围上来便笑笑,把邹晨让给了她们,四个人围着邹晨七嘴八舌的问候她,又问自己以后都负责什么事情。 邹晨坐在圆桌旁边,揉了揉太阳穴,制止了她们再说话,柔声道:“咱们初来乍到的,许多事情都是不懂,你们这几天什么事情也不要做。等明天回过门之后,再给你们安排差使。我累了,妈妈你也累了一天,不如先下去休息,让白苏白果今天服侍吧。” 白苏白果听到今天晚上让她们服侍,喜上眉梢,交换了一个喜悦的眼神,便束手站立到一旁。 杜昭看了看这两个小女使的表情,眉头皱了皱,领着女使们转身出去了。胡妈妈则是笑笑,和陈琦打了声招呼,也领着陈家的两个女使出屋。 邹晨以手支肘,疲惫的倚在圆桌旁,便感觉到肩膀被人轻轻的揉捏。 “我屋里平常没有女使服侍,只有敬哥跟在身边,”陈琦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 邹晨猛然一惊,抬起头看到白苏白果站在一旁,那身后的那双手…… 转过头去,果然看到陈琦的笑容…… “祖母前几天给安排了两个女使,你改天见见,随便安排个什么事情就罢了,可别累着了自己。”陈琦宠溺的说道。 “好!”邹晨仰起头,甜甜地笑。陈琦看到她的笑容,瞬间觉得一团火热从下身升腾而起,便咳嗽了一下让白苏白果去收拾床铺。 等到两个小女使走到内室去铺床,顺手往邹晨胸前抓了一把立刻缩回手去。 邹晨大惊,转过身嗔怒的拍了他一下。昨天还是一只小绵羊,今天就变成了色中饿鬼…… 陈琦则是得意洋洋的闻了闻自己的手,露出坏坏的笑容。 “坏人!”邹晨用嘴型说道。然后忿忿的扭转了身,站起来去内室了。 屋里白苏正抱了床崭新的大红色鸳鸯戏水锦被往床上铺,床上的单子和枕头早已经换了新的。邹晨看到那床红色的鸳鸯戏水锦被不由得脸色一红,想到了昨夜的荒唐,暗自下定了决心,明天还要回门,今天夜里再也不能容忍他胡闹。 正胡思乱想间,感觉到身后有一个身体在靠近,猛的从后面抱住了她。她惊了一下,便看到白苏白果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手脚也忙乱了起来。两个人胡乱的把床铺好,便勾着头脸红红的走出了内室,不敢在外间停留,吹熄了红烛便退出了房间。 白苏白果关上门,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刚平复了一下心情,便看到杜昭站在院子里招手让她们过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三朝回门 陈琦等到两个小女使一出了门,立刻拉着邹晨往床边走去,邹晨极力挣扎。 “不行!”邹晨到了床边便滚到了锦被里面,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丝毫不顾忌夏日炎炎的暑气。 陈琦好笑又好气,将锦被从她怀里抢出,戏谑的说道:“你再捂出一身痱子来,明天回了门,岳父岳母岂不是要骂我没有好好照顾你?快些把衣裳褪下,早些休息……” 邹晨听到这句话,才知道自己误会了陈琦,脸色立刻变得通红,转个身面朝着床里面,不敢再看他。 陈琦则是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透过一层碧绿的莤纱窗传到站在院子中杜昭的耳中。 杜昭正站在胡妈**窗户旁边训斥白苏白果。 “……莫要以为离了邹家,便可以为所欲为……若是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只管找了你们父母领回家去……我在家里都是怎么教导你们?若是起了什么歪心思,仔细剥了你们的皮。” 白苏白果诚惶诚恐的缩成一团,大气也不敢出,暗地里却是相互吐了吐舌头,均知道杜妈妈这是拿她们作伐呢。 杜昭眼角瞟了一眼胡妈妈住的屋子,用她们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别以为你们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我给你们一句话,叫做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胡妈妈端坐在屋里,嘴里噙着一丝笑容,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女使,正趴在窗前看杜妈妈训人。 “别以为人家那是在训人,人家那是在敲打你们呢。”胡妈妈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气定神闲的说道。 “妈妈?”一个身穿绿衫的小女使从窗户那里回过头,惊讶的问道,“敲我们做甚?” “红豆,人家那是要告诉我们,不要起什么歪心思。”另一个穿黄衫的小女使头也不回的答道。 “红叶?”红豆不满的嘟起嘴。 红叶回过头认真的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了。 屋里邹晨已经沉沉的睡去,陈琦借着烛火跳跃的光芒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小妻子。 昨天夜里只顾得欢愉,根本没有仔细看过她。 肩若削成,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现出莹莹光芒。双眼紧闭,更衬的眉若远山,三千如墨般的青丝缭乱的散落在她的玉容边。纤腰不足盈盈一握,手指柔桡轻曼。美得如此无瑕,如此令他陶醉…… 他忍不住俯下身在朱唇上落下浅浅一啄,似是尝到了一丝甜蜜,又深深的吻下去……不一会,却强忍着抬起头,帮眼前人儿整理了一下青丝,翻身下床吹熄了红烛…… 一声长叹,在寂静的室内分外清晰。 陈琦翻了个身,将沉睡的人儿紧紧揽在怀里。不久,也进入了梦乡…… 邹家的人,这时正住在宛丘的宅子里。邹正业和黄丽娘坐在油灯下,相对无言。 “睡吧!”邹正业站起身,劝了黄丽娘一句。黄丽娘抬起头,双目中蓄满泪光,喃喃的念叨着,不知女儿过的可好,陈琦有没有欺负她,陈家人有没有欺负她,以后再不能天天相见…… “……我这心,全碎了!”黄丽娘伏在桌子上痛哭失声。 “哎……”一声长叹从邹正业的喉间逸出,他狠狠的握紧拳头,“以后四郎五郎小七,谁要是敢生闺女,我就揍他……这闺女都是给别人生的……” 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白白送给了陈家,邹正业一想起邹晨的笑容,就觉得嘴里发苦。想到以后邹晨不能再承欢于膝下,要收起做女儿时的姿意,学着去侍候婆家人,心里就是一阵阵的痉挛。 怪不得二哥将美娘嫁走时,拉着他天天喝闷酒,满嘴胡言乱语,说什么娶妇只有喜,嫁女只有悲。 到今天才体会到这个悲,到底是什么悲。 邹正业将黄丽娘揽在怀里,眼眶迅速的湿润起来。 早上,天还没有亮,邹家的人便全部起了身,将金冠和宫花、几匹彩缎、鹅蛋仔细的装在匣子里,又用一个银缸盛了蜂蜜放在盘中,另外准备了一些茶叶、面饼、鹅、羊、干果等物,专等着吉时一到,由邹晨的大舅黄天顺和三舅黄天明抬着往陈家送三朝礼,顺便把邹晨和陈琦接回来。 邹正业从黄家人走后便焦急的站在大门外张望。 看到陈琦先跳下马车,然后才扶着邹晨下车,不由得点点头,可是却故意板着一张脸。直到邹晨走过来挎住了他的胳膊,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柔软起来,轻声问女儿过的好不好,把陈琦直接给扔到身后不管他了。 黄丽娘拉着邹晨的手,嘘寒问暖的问个不停,仔细端详着女儿的面色,发现她面色红润,皮肤光滑,又是一脸的喜色,便心知她过的不错。旁边黄刘氏早已经是心肝肉的将她们搂在怀里哭个不停,旁边马氏手足无措,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自己才是真正的祖母,怎么这黄刘氏闹腾的倒象是她是真祖母似的…… 其他的人则是围在她们身边不停的抹着眼泪…… 和邹晨这边温馨的场景相比,陈琦那里则是有些愁眉苦脸,他战战兢兢的站在邹正业面前,大气也不敢出,邹正业一脸怒容,只差拍案而起揍他一顿。 陈琦心里快速的思忖着,自己待邹晨挺好的呀,就连来的路上,还是亲手扶她上的车,到了邹家门口,自己更是先跳下车把她给扶下来,就差抱她下来了。这岳丈怎么一副怒容?难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他却是不知道,邹正业以前是看他是怎么看怎么好,现在则是怎么看怎么不好,恨不得揍他一顿,然后将他轰走,一辈子也别再登邹家的门。 五郎他们却是知道邹正业的心理,当初自己刚刚娶了妻,在岳丈面前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沈芳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当年这样的阵仗他也曾经受过。 邹正业啪的拍了桌子,陈琦哆嗦了一下,难道岳丈要打人?三朝回门的时候被岳丈打了,上哪说理去啊? “敢待小晨不好……老子……老子……活剥了你的皮!”邹正业怒气冲冲想说些什么,甚至想找借口揍陈琦一顿,可最终还是只说了这么一句。 “对!”五郎立刻站起来声援父亲,其他的几个兄弟纷纷附合。小七更是横眉怒目,看着陈琦就没有好脸色。 陈琦擦了一下冷汗,拱手道:“岳丈……小婿,一定待晨儿好!” 邹正业气呼呼的‘哼’了一下,不悦道:“晨儿那也是你叫的?……”说完后觉得不妥,人家现在已经成了亲,自然可以叫了,便气哼哼的又坐下,自己跟自己生气。 陈琦是个聪明通顶的人,一看这架势便知道岳丈并不是生自己的气,再看几位舅兄,除了小七是对自己真心讨厌,其他几个都是嘴角含笑,便明白了不过是气自己娶了他家的女儿。 遂郑重的说道:“岳丈!小婿此生此世心中只有晨儿一个,再不做他想,若是有朝一日您发现我有了二心,只管棍棒教训,小婿绝不敢反抗。”说完之后一揖到地。 邹正业听了他的保证,这才脸色转霁,嘴角也有了一丝笑容。 小七却是不依,冲到陈琦面前,踹了他一脚,骂道:“混帐,枉我待你那么好。你把我阿姊带走了,以后我再想见她就难了……”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起来。 陈琦挨了一脚也不敢反抗,只是一个劲的向小七作揖赔不是。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待他的阿姊,绝不敢怠慢。 二郎则是一脸的坏笑,慢悠悠的说道:“探花郎,想必还记得那一次咱们学术见解不同打了一架的事情吧?” 陈琦想起了那次,因为误会自己有了二心,邹家几位舅兄将自己打得下不了床的事情,尴尬的笑笑,说了声没忘。 四郎接着二郎的话,阴测测的说道:“没忘就好!咱们兄弟别的本事没有,可是对圣人的理解却是始终如一的,若是发现有人敢打着圣人的旗号做出了什么鸡鸣狗盗之事,少不得拳脚侍候了。”陈琦哪里敢胡乱接话,只得连连作揖。 六郎和五郎立刻连声赞同,只有邹正达和邹正业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几个黄家的舅舅却是听明白了,坐在一旁偷笑,黄文林郎和邹老爷子则是脸含笑容看着几个小辈威胁陈琦。 丁启更是乐呵呵的笑。 黄丽娘抱着邹晨哭完,几个嫂嫂便围了上去,叽叽喳喳的询问在陈家有没有人欺负她。邹晨被几个嫂子包围着,胸中一股暖意不断的往上涌,感受着家里的善意。美娘从人群外挤了过来,抱着邹晨就是一阵痛哭,她一哭黄丽娘也忍不住了,母女仨人又是好一阵抱头痛哭。 黄家几个舅母等到她们哭完才走上前去,细细的询问陈家的事情,又教了她一番如何在深宅大院里生活的道理,邹晨尽心记下了。 那边邹正业训完了女婿,才将他领到了堂屋之中,然后又叫人喊了邹晨过来,在从宗祠里请出来的祖宗牌位前让他们二人跪拜,算是认了亲。 原本按理陈琦是必须要到邹家庄回门的,可是邹家庄离宛丘较远,去一趟要两三个时辰,所以邹家几年前便在宛丘买了宅子,就是为了将来邹晨回门方便,再加上现在二郎和四郎六郎都在府学里读书,在宛丘有个宅子更方便些。 邹晨到宛丘的宅子里回门,这样他们便可以多呆一阵,不必要象邹家庄那样,吃过了午膳就必须动身,要不然会赶不到天黑前到陈家,新妇如果在天黑后回到婆家视为不吉利。 拜了邹家的祖宗之后,陈琦便算是正式的邹家女婿,以后要记在族谱上的,虽然只是一笔,邹正业之女晨嫁与陈家琦为妻,琦乃探花郎,自此后邹晨在邹家族谱中消失。 这时,几个嫂嫂把自己的孩子都抱了过来认亲,一声声的‘二姑父’叫的陈琦心花怒放,连红封给的都分外多些。 小七更是别别扭扭的叫了一声姐夫,陈琦欢快的应了,送了他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小七一脸不痛快的接了过来。 邹晨站在一旁微微的笑。rs 第三百一十六章 算计 撷英堂里,宗妇别氏正坐在窗户旁边的罗汉床上小声的和陈宗长议事。 “林氏的事情,你还得拿个主意,我看过个几日就找个由头还让她回院子吧。”别氏脸色淡淡的。未娶邹晨前,她待林氏尚有三分的热度,可是邹晨那十万贯嫁妆吓着了她。若是她现在再不知好歹的还让林氏胡闹,保不齐这个孙妇就要和她离心离德。 眼看着十三和六郎都有些指望不住,她能指望的也就是陈琦这个孙子。琳哥虽好,可是终究病重,璠哥又是那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璋哥更不必说了,将来肯定是不和她亲的。所以她便想巴住邹晨,看陈琦那喜爱邹晨的样子,只要笼络住了邹晨还怕孙子跑了吗? 再说了,十万贯呀……不心动的是傻子。 陈宗长看了一眼老妻,老妻的心思他全明白,便颔首:“你是宗妇,家里的事情你说了算,自然由你处置……”别氏听了这话便笑着点点头。 俩人又说起了其他的闲话。 “我看晨姐陪嫁过来怎么没有一间铺子,就连邹家的股份也没有陪嫁,你可问过亲家?”别氏问道。 “当初,亲家那边说是要陪嫁,然而晨姐死活不要,只要了现银。宛丘所有的铺子也都没有要,她除了留有羊毛作坊的分红以外,象是白糖作坊还棉织厂全都没留股份……”陈宗长叹口气,言语之间非常惋惜,“似乎,玻璃作坊,她有一成的股份……” 别氏热络的说道:“这玻璃作坊一年也有小万把两银子的分红,如果加上她这一成,咱们家便算是玻璃作坊三成股了。” 陈宗长看了她一眼,“那是她的嫁妆!” “我自然知道,嫁妆又怎么了,过个几十年不还是咱们重孙子的?”别氏笑笑,“眼见得这几年咱们的光景不复从前,陈家的人口越来越多,可是祭田的产出却越分越少。晨姐一来,我这心里呀,就跟放下一大块石头似的。等她熟悉了一下家里的事情,我就将这个家交给她,随她折腾去……” 陈宗长听了老妻的话,叹了口气。 当年他为长子陈六郎费尽心机娶了读书人家的女儿,到了陈十三成亲时,则是娶了商户之女,而且又逼着鹿家在鹿氏十二岁时便将她嫁了过来。以至于陈十三整整比鹿氏大了四岁。鹿家乃是商户,哪里敢得罪守陵户陈家,乖乖的将女儿嫁了过来。 陈家自诩千年传家,所以陈家的儿妇们都是清贵的读书人家,颇有些瞧不起身为商户女的鹿氏,联合着林氏没少给她使绊子。 却没有想到,精心栽培的长子不成气候,反而是任其自生自灭的次子成了材。陈宗长想到这里摇了摇头…… 晚膳后,黄丽娘和邹正业便催促着邹晨回婆家去,又派了几个兄弟一起去送他们,敬哥见状早已经机灵的派了一个小厮往家去报信。 等到马车停到了陈家,便看到陈十三和鹿氏一脸笑容的站在门边迎接着他们。 陈十三的心情很好,鹿氏更是喜上眉梢,儿子和儿妇琴瑟合谐,了了她多年的心愿。 按说在其他人家,如果儿子和儿妇如胶似漆,做阿姑该心生忌惮,然而鹿氏将来是要随着陈十三外放,留下陈琦一个人,妻子和他贴心再好不过了,也省得她时时挂念。 到了撷英堂请安之后,鹿氏便让他们回去休息。 一夜无话。 第二天,晨昏定省后,陈琦陪着邹晨回了锦墨居,发现院子里站满了人。 陈琦指着胡妈妈说道:“这位是母亲陪嫁的胡妈妈,打小就对我十分照顾。”这两日,胡妈妈一直在邹晨面前俯低做小,十分的恭顺,邹晨也乐意给她涨脸面,又听到她是将陈琦照顾长大的。便侧过身将手放在右腰处,行了半礼。胡妈妈看到小主母向自己行礼,哪里敢受,急忙避开,回了全礼。 陈琦又指着两个穿绿衫和黄衫的女使道:“这两个,是祖母赏给我的,你看着给安排个什么事就行了。”邹晨便笑着颔首,红豆和红叶弯腰福了福。 敬哥这时贼眉鼠眼的站在一旁,陈琦看到后笑道:“这个你自然是认识的,就不用说了。”邹晨也笑着点头。这位敬哥看着其貌不扬,他却是陈宗长最贴心的管家陈忠的亲孙子。 至于其他的人,则是轮不到陈琦介绍,他便甩了手坐在走廊上,看着邹晨管教仆妇们。 “以后,你们郎君的贴身事务,自然有胡妈妈管理,外务有敬哥。”胡妈妈和敬哥听到他们的差使不变,便露出笑容。 “郎君的箱笼就有红豆和红叶管理,我的箱笼有自有石竹石燕。至于房里的值夜,这些事情便由胡妈妈和杜妈妈合计着商议。其他的事情,萧随曹规,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邹晨初来,不欲对院子里大动手,便先让她们各自负责好以前的事情既可。 又嘱咐了几句,便让她们全散了。 陈琦看到邹晨吩咐完了事情,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要裁几个人,立立威风,没想到就这么收手了?” 邹晨白了他一眼,“合着你做好人,就该我来做坏人?你院子里的人,你自己裁去。” 陈琦往她身边靠了靠,耳语道:“你想裁哪个就裁哪个,除了敬哥和我贴心,其他人没一个顺眼的。只要你别把我裁了就行……”邹晨听了这话大窘,啐了他一口。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这个人有无赖潜质,怎么这一成亲就跟婚前完全不一样。婚前是君子,碰一碰就脸红,婚后变成一条色狼,满嘴胡说八道。 可是邹晨却是满心的欢喜…… 俩人还没说上几句话,便看到伙房里的几个厨娘,提着几盒点心带着恭顺的笑意来了锦墨居。 邹晨要成为宗妇,这个消息在她还未嫁过来便传遍了整个陈家,伙房里的厨娘都是人精,刚刚就已经打探到锦墨居在重新安排仆妇们工作,不由得动了心思。 这位未来的宗妇嫁过来时,可是带着整套的仆妇嫁来,不仅有帐房,更有厨房的厨子。怕就怕她用了自己的人,到时这些人岂不是全部没有了活路,所以使出浑身的解数做了几样好吃的点心来巴结她。 邹晨看到这些人,便笑了起来。让石竹石燕收下,又一人赏了她们两吊钱,那些厨娘们献了殷勤,又得了赏,欢天喜地的下去了。 如此这般了好几次,都是陈琦正准备好好和邹晨说话的时候,来了人打扰,不是外事采买的婆子过来问话有没有要代买的东西,便是针线房的几个婆子过来卖好,又或者是门房的过来问以后锦墨居安排马车要用谁做车夫…… 锦墨居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闹得陈琦好好的兴致全部没有了,气呼呼的去…… 邹晨则是耐着性子,一一接待这些陈家的老人。 等到这些人走完,邹晨突然发现自己无事可做了。以前在邹家的时候,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公务,偶尔在家一天,那也是忙里偷闲。到了陈家,以后就要在深宅大院里呆一辈子,还没到养老的年纪,却开始过着养花逗鸟的日子。 心里,一时有些帐然…… 胡妈妈和杜昭一左一右站在邹晨的身旁,看着她与那些仆妇们周旋,不由得暗自思忖。 这位新主母,年纪不大,处理事情来却是极为老练,显见得在家里是经常处理内宅事情的。可是,为何这位新主母却对那些重要的地方如此不在意呢?象门房是各种消息的来源,针线房是用来卡着各房供给的,伙房自不必说了,如果不与她们搞好关系将来连口宵夜都吃不到。为什么这位新主母却兴致缺缺,不准备收为已有呢?难道,她是准备谋定而后动吗? 邹晨发现了胡妈妈注视的目光,扭过头去微微一笑。 “胡妈妈!郎君平日在,是谁服侍的?”邹晨问道。 胡妈妈一激灵,恭顺的答道:“回小安人,一直是敬哥服侍着,从无其他人。” “哦?”邹晨一听来了兴趣,又追问,“那平时砚墨涮笔也是敬哥吗?” “是,小郎君不喜欢女人进书房,说不吉利,怕冲撞里面的圣人像。”胡妈妈低下头。 “圣人像?”邹晨噗哧一下笑出声,也亏得这家伙能想出来,居然弄了一张圣人像放在书房里。想到这里站起身,兴致盎盎的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胡妈妈刚想阻拦,却被杜昭似笑非笑的拦住,说要向她讨教一些派谁值夜的事情。 锦墨居共有三个小院子,一个是他们居住的正院,一个是书房,另一个则是仆妇们居住。 邹晨到了书房小院,刚进了院子便听到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两个小厮看到主母来了,忙躬身弯腰施礼,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二十四郎读书的时候从来不喜欢有人去打扰,以前曾有女使们不懂规矩进去打扰了二十四郎读书,二十四郎便以冲撞了圣人为由狠狠的打了几板子。从此之后再也不敢有人闯他的书房了,陈宗长知道了后,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对他大加赞扬。 可是,眼前这位却是二十四郎的元配,到底要不要阻拦……两个小厮还在考虑着,便看到邹晨已经提起裙角跨进了院子。 两个小厮往前走了两步想出声提醒,石竹石燕闪身挡在他们的身前,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不屑之色,仿佛在说你敢喊出来我就立刻敢扇你的巴掌。 里面敬哥听到了动静,探出了头,看到是邹晨来了,立刻小跑着出来,嘴里不住的说道:“小安人来了?您快请进,快请进……”弯着腰把邹晨让了进去。 刚进了屋,便看到陈琦笑吟吟的捧着一本书,眼神明亮的看着她…… “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邹晨听到这一句话,不由得心中柔软。rs 第三百一十七章陈家的真相 邹晨的新婚生活就这么快乐的过着,每天早上去撷英堂晨昏定省,等到林氏和鹿氏来了便一起服侍着祖母别氏吃早饭,吃完了早饭回到天然居再和陈十三陈琦一起吃早饭。 上午会处理一些仆妇的事情,让胡妈妈或是杜昭安排她们做事。有时别氏也会召她去撷英堂说话,她便笑盈盈的去,将祖母逗的哈哈大笑,然后再笑盈盈的回来。下午一般是和陈琦消磨在书房中,俩人一个读书,一个写字,或者是一个写字,一个磨墨,其乐无穷。 到了晚上,和陈琦琴瑟合鸣,鱼水交欢,恩爱无比。 偶尔,他们还会偷偷的溜出去,陈琦带着她去吃街面上的小吃,再偷偷的溜回来。 陈十三当年不得陈宗长的待见,虽然是嫡子,可是分得院子却是极偏,说是在西跨院,可是中间和撷英堂还隔着一个小花园,通过抄手游廊才可以走到。后来陈十三假装着流连青楼之时,在院子里开了一个小侧门,自由进出不用受门房的管束。 邹晨简直就是爱死这一点了。 不出几日,整个陈家都知道陈琦极为看重这个妻子,再加上她又得了别氏的喜爱,就连几个婶婶也不敢给她脸色看。 一晃,过完了成亲第七日和第九日,娘家都派人来接,请她和陈琦回门。 到了第十日,陈十三和鹿氏便收拾了行李准备回河北路。 陈宗长极力要求要将璋哥留下,说将来陈琦也是要外放的,到时岂能家里没有一个在祖父祖母面前承欢的人?陈十三百般辩解,就是不愿意留下璋哥,父子俩闹得不欢而散。 最终妥协的结果,便是陈十三足足带走了六个人,比原定的三个多了一倍。 陈琦今年新婚不想出门,便往洛阳去了信,询问文彥博能不能明年再派他外任。信中写道祖父祖母年事已高,身为孙儿实在不忍立刻离开,想再奉养两位大人一年。文彥博得了信,非常高兴,立刻提笔向吏部写了信,信中附上了陈琦的请辞表,请求吏部的人员将陈琦的外任改在明年。 吏部见到陈探花以孝为重,便按惯例向仁宗上了表,仁宗看到后亦是高兴,官员愿意行孝证明他的品德好。便下了批示同意明年派官。 陈十三和鹿氏一走,整个天然居便全归了邹晨管束。 天然居里,有鹿氏陪嫁的老人,他们的月例钱是由鹿氏出的。有些则是陈家的人,月例是由陈家公中出的。而邹晨带来的陪嫁,所有的月例也将从锦墨居私帐上走,陈家是不会负担邹晨的陪嫁月例。自然,陈家也没有处置邹晨陪嫁的权力。 鹿氏走后第二天,天然居的管家纪武自动到了锦墨居报道。 邹晨知道。鹿氏既然将他留在这里,肯定是对他十分的放心,便对他也是比较尊重,又引了自己的管家刘成和他见面。 纪武见到刘成自然而然的低了一截。无他,刘成是官他是民。刘成虽然是一个管家,然而他是官府培养出来的只服侍官员不服侍平民百姓的,如果不是陈琦考中了探花郎,整个陈家也没有人能请动他做管家。 所以他往那里一站,就连陈忠都比他矮了半头。 平时他如果替陈琦办什么事情,就连陈宗长遇到他也是客客气气,给足了面子。陈琦因为刘成来了。现在做什么事情都比以前顺手。以前他都是需要通过敬哥去向陈忠请教,如果不涉及到陈宗长,陈忠很乐于帮助。如果涉及到陈宗长陈忠就变得了一个闷嘴葫芦。 现在刘成在,不论是什么事情,只要自己一说,刘成便明白过来,立刻办得妥妥贴贴,用的非常顺手。 陈琦感慨,怪不得晨儿非坚持要把刘成给带过来,原来果然不是一般人。 刘成要威严有威严,要宠信有宠信,所以纪武见到刘成,哪里敢不低头? 纪武把人员名册和账本递了过来,“小安人,这是大安人留下的仆妇,您看看……” 邹晨示意杜昭接过,笑盈盈的说道:“武叔长常服侍着阿翁和阿姑,尽心尽力,我哪里会信不过武叔的?阿姑留下的人,自然还归武叔管束,若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不妨再来找我。” 便让杜昭按着名册一一点了名,那些仆妇们挨个出列答应了。 纪武又将鹿氏留下多少金银和邹晨说了一下,天然居公中库房的钥匙交给了钥匙,放着鹿氏嫁妆那几间库房的钥匙他禀了邹晨后留在了手里。 和刘成说了几句话,邹晨开始低头看帐本,旁边放了一个算盘,看了看这半年中每月的总支出,稍微算了一算,便明白各处每年大概有多少支出了。 鹿氏手里有铺子有田产,而且还有好几处田庄,每年的出息颇丰。她留下了一小半用做天然居的日常开销,剩下的一大半每年存放起来或者派人送到他们的任上。 邹晨对阿姑的安排极为满意,公是公,私是私。她不稀罕别人的家产,但是也不希望拿着自己的钱去贴补别人。她也知道,这份帐并不是真的帐,真帐肯定在纪武手中,只是她不想多事,每月一百二十贯的支出足够天然居正常运做了,至于锦墨居则有她的嫁妆支撑。 纪武恭敬的等着小主母算帐,那些天然居的仆妇们大气也不敢出。 看完了帐本,又勉励了一番纪武,问了那些仆妇们话,她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邹晨很快便了解到了天然居是如何运作的。 邹晨思忖了一番说道:“我陪嫁中也是有厨娘的,让她们闲着也不太好,武叔,劳烦你和祖父说一下,我想在院子里搭一个小伙房,以免得那几个厨娘闲着生事。”纪武心知这是小主母第一次用他,专挑了一件难办的事情,他若是办不好,以后在小主母面前就没脸了,便满口答应。 让那些仆妇们离开,天然居守门的小厮来传话,说是刚刚玢哥来找二十四郎了。以前这些事,从来不向邹晨说,可是陈琦知道后,大发了一顿脾气,那些小厮们吃了排头,这才知道,锦墨居里谁是真正的老大。自那以后,不论是谁,见到邹晨都是恭恭敬敬,殷勤的不得了。 邹晨点点头,便和胡妈妈说话:“妈妈,这玢哥今年十三岁了,怎么还没有去考童生?” 胡妈妈为难的看了一眼邹晨,含糊不清的说道:“以前的先生学问不精,所以就耽误了玢哥。” 邹晨若有所思。 便吩咐石竹石燕提了点心盒子去书房找他们哥俩说话。 到了书房,玢哥正恭恭敬敬的向陈琦讨教学问。陈琦拿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一板一眼的教着玢哥。玢哥穿了一件半旧的圆领白布襕衫,白衣黑边,身上没有挂玉佩或玉钏,只挂了一个锦囊。 看到邹晨进来了恭敬地行礼,腼腆的唤了一声“嫂嫂”。 “今天伙房刚送来的点心,你们尝尝。”邹晨笑道,石竹石燕将点心拿出来一一摆在小圆桌上。 陈琦看到点心高兴的说道:“正巧我有点饿了,还是娘子懂得体贴人。”陈琦当着别人的面从不唤邹晨的小名,只是娘子娘子的唤她。 玢哥看到陈琦吃了,才拈起一块酥饼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陈琦是经常吃这些东西,只是随便吃了几口便剩下一半扔在那里,然后再去拿另一个,玢哥的脸上便露出痛惜的表情,小心的将自己手里的点心吃完,连渣子也没有放过。 邹晨看得明白,便吩咐石竹石燕把剩下的点心给玢哥装好让他走时带走。 “家里这两年过的艰难?”邹晨等到玢哥告辞后,一边收拾书桌上的东西一边随口问道。 陈琦听了这话一愣:“家里艰难?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邹晨不由得失笑,问他还不如去问纪武呢,遂不再提这个话题,说起了其他事情。 等到回了锦墨居叫了纪武问话,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陈家不过是空架子罢了,外表看着光鲜,内里却早已经腐烂。陈家代代娶妇都从书香门第里找,这书生们能有几个钱?不当官的就只能守着几亩薄田。所以一房房媳妇越娶越多,却是越来越穷,那些穷的房头现在也不过是守着祖宗们的祭田过日子。要不是前几年得了玻璃作坊两成股份,陈家早已经中空了。 陈十三为什么有钱,是因为鹿氏娘家有钱,所以陈琦走出去才像个富家公子的模样,其他的陈家子弟,包括陈六郎在内,都是吃着公中花着公中,可丁可卯。这几年陈家没少从鹿氏手里搜刮,可是鹿氏却是一个极会经营的,陈家也没占多少的便宜。再加上陈十三又一力维护,所以这天然居如今的日子过得乃是陈家第一份的“奢侈”。 邹晨听到纪武说完,立刻将刘成叫过来商量,刘成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刻请罪。 “小女郎,都怪我没打听清楚,我不该劝着小女郎只要钱不要铺子的。”当初就是刘成打听到了陈家似乎并不像表面那样繁华,便和丁贤之商量了让邹晨只要钱不要铺子和股份,以免被陈家人算计。 谁曾想,陈家竟然这么不堪。 “罢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陈家既是有心隐瞒,那必定是瞒得严严实实。我们身为女方来打听,这些陈家的仆妇们必不会说真话。”邹晨说道,又冷冷的一笑,“想要我的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翰林院 五月的下午,骄阳如火,暑湿炎热,椅席炙手,整个院子仿佛进入了蒸笼之中,所有的人都躲进了屋中避暑。 邹晨穿了一件家常的蓝色花草纹丝制罗裙,腰间的飘带之上系了一个玉玔,因屋里太热,连褙子都没有穿,只穿了一条长裙,手里捧着一本《虬髯客传》,歪在黄花梨木美人靠中看书。 因还在蜜月期,陈家的亲戚是不会来打扰他们,过了满月才允许别人登门来看望她,她也不需要去别处串门。 所以,除了和陈琦在书房里写字之外,基本上便没有了别的事情可做。 于是,便把以前从来不曾看过的书,统统给看了一遍,又交待给了刘成一个任务,让他满大街的帮着她收罗书籍。 杜昭和石竹石燕她们几个坐在屋内围着一个圆桌给邹晨做衣裳,红豆红叶则是好奇的看着她们的针线活。 不久,门外有人回话说是段帐房来了。 邹晨听了这话便穿上了褙子,又披了披帛,走到外间,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里等着人过来。 段帐房是她从邹家带来的帐房,主要管的就是她这十万贯钱的花用以及她的日常帐面。 陈家虽然眼热邹晨这十万贯,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往这上面伸手,所以邹晨就想快点把钱变成不动产。 她想在杭州买地。 段帐房一进来,眼睛不带抬的,盯着自己的脚尖说道:“已经在咱们家里进货的几个杭州商号里放过话,让他们帮着在杭州看看有什么合适的田庄出售。”声音硬梆梆的没有一点感情。 所谓咱们家自然是指的邹家,而绝不会是陈家。 邹晨听到段帐房的声音,笑道:“段帐房,你是恼我单单的把你给要过来了?你放心好了,等过个两三年,我再让你回会计室你也不想回去了。” 段帐房有气无力的听着邹晨讲话。他在邹家接受了三年的学徒教育最终才考进了会计室,可是没想到进去还没有一年又被拎了出来,当做小女郎的陪嫁帐房来了陈家。到了陈家却无事可做,整日东游西荡的。 他才二十一岁,正年轻着,年轻人怕什么,最怕无事可做。 所以,邹晨说的所有事情他都提不起精神来,哪怕让他在杭州买地也是一样。 邹晨见他无心应对,也就不再说什么。抬抬手让他出去了。 杜昭给邹晨端了一碗冰镇杨梅,小声的说道:“他这么不尽力,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邹晨吃了一小口杨梅,摇摇头。“不会,我训练出来的人,我自然明白。他就是怕无事可做,等过一段给他找点事情做就好了。” 杜昭听了这话深有同感,点头道:“这陈家整天死气沉沉的,怪没意思。” 她以前在宫里。过得是勾心斗角的生活,到了邹家虽然平静,可是邹家非常忙碌,每一个人都在忙。邹晨忙着生意,她身为邹晨最得力的妈妈就也跟着一起忙碌,平时递送文件,传达个什么话,邹晨不方便去,都是由她。 虽然有些小磨蹭,不过不伤大雅,邹家根本就没有坏心思的人。 慢慢的她也习惯了理事院的生活。乍一清闲下来。她也觉得浑身有些不舒服。 邹晨吃了两口扬梅便不想再吃了,觉得太甜便推给了杜昭让她分给几个女使吃。 “这陈家连几块冰都没有,害得我还是跑到外面去买的冰。”杜昭不满的说道。为了这一碗冰镇杨梅她可是费了老大力气。先是去问了纪武,纪武说家里有冰,只是非常少,每年只是给陈宗长和几位房头用,天然居虽然也有用冰的份例,可是现在还没到用冰的时候。 杜昭听了这话差点指着纪武的鼻子大骂,五月天正是三伏天,这还没到用冰的时候,那几时到? 想着和纪武也说不出个什么来,便直接使了钱让看门的小厮去外面买冰。你们陈家不让我们吃冰,我们就去外面买,看看谁丢脸,杜昭赌气的想。 邹晨笑笑,陈家的这些事情她也懒得理会,至于别的房会不会背后议论她,她更不关心,反正要不了多久她也会随着陈琦去外任了。 又回了内室把褙子脱下,准备继续看书,刚拿起来书,陈琦一头大汗的回来了。 “有冰?给吃一口,热坏了……”陈琦一回来便大呼大叫的,看到几个女使正围着圆桌吃冰,立刻拿了一个勺子往盆里舀。 邹晨拿了一把折扇出来,帮他扇着热气。 陈琦连吃了几口冰才呼了一声痛快,这时石竹已经打好了水让他梳洗。 “不是说你和几个同年吃酒吗?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邹晨一边看着他梳洗,一边说道。 陈琦和几个同年在分茶铺子里吃完了酒,几个同年说要去妓馆中招妓同饮,陈琦哪里愿意去,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家,其他人知道他新婚燕尔,调笑了他两句便放他回来了。 回来的路上便在想,若是自己告诉邹晨为了她不去妓馆,也不知道她欢喜不欢喜。 邹晨服侍他换了家常的衣裳,听他说了从哪里回来的,偷偷拧了他一把,心里却是甜蜜蜜的。 陈琦又问邹晨在家里做什么,邹晨便说在看书。 邹晨又说起了自己陪嫁银子的事情。 陈琦听了之后,拿起一把折扇对着邹晨扇了起来,扇了好半天才说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只是为什么不在咱们附近买,却偏偏跑到杭州府去买?” 邹晨哪里能说害怕中原战乱,便抿了嘴笑:“我这几日听了柳永的《望海潮》,想着江南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又想看看那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到底是何等模样。如果此生不去看看着实可惜了,也许说不定你哪一年外放还能外放到杭州去呢。” “纵是将来咱们去不了杭州,年年有杭州过来的土产,这也是一种安慰。更何况买地又不是买铺面。只要地有产出便不会赔本。” 陈琦听了邹晨的解释,连连点头,反正在他心里小妻子做什么事情都是好的。 邹晨又说起丁贤之的事情,说今年如果小七能够考中童生的话,那么丁贤之就会住进陈家:“……到时怎样安排,还请夫君拿个主意。” 这一声夫君叫得陈琦通体康泰,随后畅快地大笑起来,“丁先生也是我的先生,我看不如就让他直接住在天然居,到时我也可以早晚请安。这事我自然会给父亲写信说个明白。以免得天然居里突然多出一个人来。” 又说道:“晨儿乃一家之主,些须小事何必与我商量,只管自己拿了主意既可。” 邹晨斜睨他一眼,不经意中带了一丝娇媚。陈琦身上立刻燥热起来,想着几个女使还在外面,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下身。邹晨刹那间儿明白,红着脸啐了他一口。 陈琦又和邹晨商量,“既是手里有钱,我看不如咱们在城外置个宅子。这样将来你回娘家也方便些。” “以后再说吧!”邹晨低声反对,“我才刚嫁进来,我们就在外面置宅子,知道的是你疼惜我回娘家远。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媳妇刚一进门就想分家呢。” “我想和你说说你外任的事情,今年你不想出门,可是明年早晚是要外任的。虽说不知将来会放到哪里,不过一个下郡县令是跑不了的,你有没有想过往哪里放?” “父亲现在在河北路,我自然是不能往那里去,其实我不太想现在就去县令,毕竟我年纪太小。我倒是想去翰林院呆几年再读读书。”陈琦思考了一下说道。 “翰林院?”邹晨一脸的不解。 陈琦便笑着解释道:“科举至翰林。由翰林而朝臣,乃是我辈读书人心中最大之愿望。”又一脸热切的看着邹晨,“晨儿。若是我去翰林院再读几年书你可愿支持吗?” 邹晨一脸茫然,陈琦便向她解释了一下翰林院的职能。 “若我去翰林,将来还要再读三年的书才可以做学士,若是做县令明年便可去……”言下之意而若去翰林院读书,那么这三年就是无权无职,跟个学生没什么两样。 邹晨想了想,如果去做县令,也许一生都是八九品的官职做到死,可能都没有什么出头之日,倒是还不如去翰林院再读三年书,这样的话将来以学士之身出来做官最小也是五品。 五郎她自然不用担心,五郎有文彥博呢,将来肯定会提拨他的。可是陈琦背后无人,也许可以让文彥博捎带着提点陈琦,然而文彥博能在五郎身上使十分的力气,在陈琦身上却只肯使三分。 若是等到五郎将来成材再反过来关照陈琦不知道要哪年哪月了…… 遂说道:“此事我也不懂,我看不如你修书一封送于丁先生,让他帮你定夺。”陈琦和邹晨说这话便是这个意思,当下立刻让邹晨穿上褙子俩人携手去了书房写书信去了。 第二天,丁贤之便接到了信,思考良久后,提笔给陈琦写了回信,认为去翰林院的决定非常好。 并说“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 陈琦接到了回信,非常高兴,又兴高采烈的给父亲写信说翰林院和丁贤之要来住进天然居的事情,始终没想到要先和祖父说一声。 ps: 称杭州为临安那是南渡的事情,现在就叫杭州,最大的官员叫杭州府尹。 ps:在陈家只是过渡,所以人物没有太多描写,最终要去京城。 第三百一十九章 满月会亲 一转眼,就到了满月的时候,这个月邹家的人凡是逢九的日子,都会提前一天举家来宛丘。请记住本站的网址:。只是为了多和邹晨相聚一些时日,陈家的那些妯娌们眼见得邹家如此待见这位嫁出去的姑娘,不免得咂舌。 新婚满月礼在宋朝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礼节,凡是家中有钱的都要在自家开办“贺满月会亲”。女方则是一大早提着冠花、绸缎布匹、食盒之类的东西往女婿家送礼。男方家里则是要摆开盛大的筵席,款待亲家和前来观礼的亲眷。自此以后,新人出了满月,礼数便简了,只需要在过节时回娘家,年初二回。等到次年,只需要在年初六回既可。 邹晨就和陈琦商量明天要穿什么衣裳。 陈琦看着满chuáng的衣裳,不由傻了眼,胡乱安慰她道:“你穿哪件都漂亮!” 邹晨横了他一眼,陈琦则是呵呵地笑。胡妈妈在一旁看着,心里泛起了苦涩。小郎君在主母面前如此没脾气,将来难免不被主母拿捏住。可是自己提点了小郎君好几次,他也是执mi不返。 邹晨想起黄家几位舅母教她在大宅院里生活的决窍“早请示,晚汇报,事事都让长辈过问。”便让杜昭提了一盒su软些的点心送到撷英堂,去请示祖母别氏明天她穿什么衣裳好。 陈琦咋舌,“晨儿,你穿件衣裳我帮你选就行了,怎么还要劳烦祖母?” 邹晨给杜昭使了个眼sè让她只管去,笑着对陈琦说道:“女人的衣裳你也就是挑个颜sè罢了,可是这礼仪上头的规矩你又不懂,我自然是要请示祖母了。” 见到陈琦的表情就像是个满心要糖吃的小孩子却没有要到那般的失望,乐不可支,“等到出了满月,以后我穿什么衣裳都让你选,成不?” “好!”陈琦的表情立刻变得柔和起来,语调也变得轻松。 不一会,杜昭提着食盒回来了,笑道:“老主母说明儿您穿那件绯红富贵花大袖罗衫罗裙既可,外面配上玉绶带和一条鹅黄飘带,霞披可千万别忘了,这样既体面又彰显了您的身份。”说着话将一碗东西放在桌子上,“我去时,老主母正在吃莲子羮,便特意让我送过来一碗,让小主母和小郎君吃过之后早些安睡。” 邹晨恭敬的听着杜昭说话,等到她说完又往撷英堂方向福了一福,喜道:“多谢祖母,明儿我可知道穿什么了。”胡妈妈看着一碗莲子羮傻了眼,从来没有哪个孙媳得了邹晨这样的体面,只是去问了一次穿什么衣裳,就赏了一碗莲子羮? 陈琦则是没有考虑这么多,端起碗分给了邹晨一半,笑道:“这次可是托你的福,我很少能吃上祖母的莲子羮,熬莲子羮这个厨娘只会熬这个羮,味美无比,当年陈恭公在陈州做知州时出了银子来请都祖母都没舍得放人。”说完后,用银勺小心的挖了一口吃,脸上lu出享受的神sè。 邹晨不信邪,也取了银勺吃了一口,果然又糯又软又香,一股香甜的莲子清香淡淡的在口腔里滚动,一直香到了胃里。 陈琦吃完了羮,想起了前几天邹晨说得准备在天然居建一个伙房的事情,便随口问了问。 邹晨笑道:“武叔早已经和祖父说过了,祖父已然同意,只是未过满月院子里不宜动土,过了明天就可以。”陈琦听了后便点点头。 屋子里笑语晏晏,两人不停的低声议论着事情,并不避讳胡妈妈和红豆红叶。 红豆羡慕的看着两位主人你一句我一句,恩爱无比。 红叶的目光在陈琦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又看了看红豆,悄悄的低下头,“你若是是作死,别怪我不帮你了。” 邹晨嫁过来明天就整月了,陈琦这一个月和她形影不离,哪怕是出去一会和人吃个酒,也要使敬哥回来看好几次。尤其是现在天气炎热,陈琦时不时的都要让外面的冰店往府里送冰来吃。两位主人中间,亲密的连条缝也没有。再加上陈琦又和别人不一样,打小他就不近女sè,府里不知道有多少女使对他动了心思,可是他眼高于顶,从来不理会。 如今又娶了自己中意的娘子,岂会将府里那些女使放在眼里。 红叶无声的叹息一声…… 纵是做了妾又如何?不过是五年,五年一到就要归家,主人再疼爱也不过是再续五年。十年到了,你也老了,主人哪里还会将你放在眼中?自然是要放你归家。那些做了妾为主人生下儿子,最终却一辈子连儿子面也见不到的妾不是大有人在吗?不都是乖乖的回家嫁了人,做了别家fu? 还是安安稳稳的服shi两位主人,将来得了他们的恩典,嫁给哪个有权势的管事,做个管事妈妈,象胡妈妈和杜妈妈一样,这才是一辈子的体面。 “石竹?荷包都准备好了吗?”邹晨突然问道。 石竹笑着福了一福,“回主母,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前几日就请了萍姑娘帮我们在绣坊街定好了。和荷包同sè的装五钱银子,蓝sè带子的是装一两银子,黄sè带子装的是二两银子……”石竹口中的萍姑娘乃是指的邹萍。 邹晨听了便点点头。 满月礼和新婚双朝不同,那一天新人是收礼的,只需要送双鞋子便可以收到一大堆礼物,而明天新人要做散财童子,大笔大笔的往外散财。 陈琦等到她们都下去后,挨着邹晨坐下,轻声道:“你包了多少银子?” “约有三百两吧,前几天请萍姊在她旁边的绣楼里订好的,她们连同荷包和银子一起给我们准备好送来,到时我们只需要往外送荷包就行了。”想了想又说道,“敬哥已经和他说过了,到时你的那一份放在他身上。” 陈琦尴尬的说道:“你包了这么多?回头我把银子补给你。” 邹晨则是白了他一眼,“你哪来的银子?再说了,你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敢情,你拿我的银子来还我的?” 陈琦听了这话,高高兴兴地说:“我的人也是你的,你拿去吧。”说着就把手伸到了她的衣服里…… 一会,屋里的油灯熄了,传出了旖旎的喘息声…… 第二天一早,邹家庄几乎全庄出动,从邹族长到几位族老扶老携幼的来了陈家。 他们都是提前一天就住在了邹家在宛丘的院子里,只等到早上到陈家,娘家人来的越早,越证明这位出嫁女得重视。所以许多爱女心切的人家,都是天一亮就到男方。 由于陈十三和鹿氏不在,所以陈宗长和别氏就令陈六郎站在门前相迎,不管陈六郎愿意不愿意的,反正脸上一直带着笑。 邹晨和陈琦先去撷英堂请了安,才去了待客的花厅。 邹家的亲戚一个接一个的到来,邹晨和陈琦忙着行礼接待,旁边陈忠再引着人将他们领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正闹哄哄的迎接着邹家的亲眷,陈家和鹿家的亲戚也接二连三的赶着马车和驴车到了。 鹿家的人脸上全是喜气洋洋,自己的姑爷中了探花,女儿就是探花娘子。鹿家的生意比以前要好做了,再加上外孙又中了探,父子两探花,鹿氏的门槛一下子高了许多,自己唯一的孙女只有九岁,如今已经有七八家来求娶了。 鹿老爷子越看外孙觉得越爱,又见到今天来得客有些多,悄悄的将陈琦拉到一旁,偷偷塞给了他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我知道你浑家有钱,不过她有终究是她的,你若是花一文都要向她要,不免坠了你探花郎的名头,若是没钱只管来向外公要。”又问了陈琦今天封的礼都是多少,听到最少的是五钱银子,满意的点点头。 一会,人都来齐了,便关了大门,在前院里迎客。 陈琦领着邹晨一个个参拜,那些在成亲当天没来得赶回来的鹿家亲戚,又重新补了礼物。等到拜见陈琦舅母时,舅母冷氏笑吟吟的送了邹晨一套赤金的头面,递头面时,又往邹晨的手里塞了一个锦囊。 “你舅母是个商人fu,也没啥好送的,拿去买零嘴吃吧。”冷氏呵呵地笑,自从陈琦成亲那天见过这位外甥媳fu后,就非常的喜欢她,要不是碍着他们新婚不能四处走动的原由,早就想请邹晨来家里玩玩了。 冷氏又从身后拉出两个人来,一一介绍,“这个是你宁表弟,这个是你樱表妹。”邹晨见这俩人长的有些相象,而且都是一样的年纪,便明白了这定是陈琦常说的那对龙凤胎。 “嫂嫂好!”两个小家伙有礼貌的行了礼。 邹晨便笑着递过去了两个放着二十两银子的荷包,两个小家伙捏了捏荷包便知道是大锭的银子,立刻炫耀似的往母亲面前抖了抖。冷氏笑mimi的注视着两个孩子,眼中全是柔情。 那些陈家的亲戚,大部分都是给了五钱的荷包,极个别的象玢哥则是给了五两银子的荷包。而邹家的亲戚,全部是一两银子。 大家接了荷包都是心知肚明,这是新娘子给娘家人壮排场,断不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说给自己的钱少了。 毕竟这是新娘子最后一次回馈娘家人。 偏偏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嫂嫂,您怎么厚此薄彼?给我是一两,给玢哥的却是五两?”璠哥从玢哥手中一把将荷包抢过来,打开之后不满的说道。 花厅里,一时落针可闻。rs!。 第三百二十章 冲突 玢哥的母亲小陆氏听到璠哥这样说,脸上便变了颜色。 林氏则是心里冷笑,假模假样的打了璠哥一下,嗔道:“你嫂嫂想给你多少就给多少,你还能怪你嫂嫂吗?快把荷包还给玢哥。”璠哥却是不依不饶的,非要让邹晨解释下为什么给自己的银子少,自己可是陈琦的亲堂兄弟,玢哥是一服的堂兄弟。 邹晨便淡淡的说道:“哦?真有此事?那定是刚刚嫂嫂看错了,只是这送出去的礼断没有要回的,你先把荷包还给玢哥,回头我哪天空闲了再补给你。” 言语之间,极不拿璠哥当回事,璠哥听了这话脸色便涨的通红,往母亲那里看去。 邹晨冷笑,然后向林氏福了一福,不再说话了。 陈琦面色微愠,问道:“你嫂嫂既说是她拿错了,那自然是拿错了。你摆着这一副表情给谁看?还不向你嫂嫂道歉?”拿出了一副兄长的架式逼着璠哥向邹晨道歉。 璠哥听到哥哥这样对他说话,嘴巴一扁眼圈瞬间红了,“嫂嫂这么有钱,却只给我一两银子,凭什么?” 陈琦不再理他,向林氏施了一礼,语调非常温和,“六伯母,今日乃是我满月会亲的日子,璠哥这么无理取闹,不免冲撞了喜气,我看不如六伯母带着璠哥先去歇息一下,等一会开席了再过来,可好?” 林氏看了看陈琦的眼神,又听了他的话,显见得他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璠哥身上,便想为自己的儿子辩解几句。 宗妇别氏看到这边的动静发话了,“林氏啊,你先带着璠哥去接待一下本家亲戚。” 那些看热闹的人瞬间散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林氏彻底败北。 几个陈家本家的亲戚便过来巴结邹晨,领着自家的小子来给邹晨相见,邹晨挨个行了礼,令身后的石竹石燕一人给了五钱的荷包。 那些本家亲戚可不嫌少,五钱银子够他们花一个月呢。他们早就知道陈家娶的这位新妇有钱,没想到果真这么大方,一个个喜滋滋的收了银子。 柴静和方怡看到邹晨处理这件事情时,陈琦立刻站在邹晨的身边,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欣慰的笑笑。 方怡低声和柴静商量:“大嫂,过几天请晨儿来咱们家吃顿饭吧。” 柴静听了这话颔首,“这是当然!想必阿姑也是极想见晨儿的。” 眼看着已到了正午,亲也认完了,陈宗长便吩咐了一声开席。 陈宗长和邹老爷子、邹族长坐在一起,邹正义邹正达邹正业坐在一旁,陈六郎做为陪客。陈琦去陪了邹晨几个兄弟,鹿家的冷氏和黄家的两位舅母做为双方的舅家坐在一起,由别氏和柳氏黄丽娘陪着。邹晨则是陪几个陈家本家有头脸的长辈坐在一起。 剩下的人,各自找准了座位说说笑笑的,没一个人正眼瞧林氏。邹晨大伯娘朱氏走过林氏的身边还有意无意的吐了口唾沫,林氏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何思麻和徐小宛赶紧走上前把自己的阿姑拉走,省得她再找岔吵起来了。朱氏却是非常听她们的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婆媳三人低声议论着坐到了席边等开席。 一个农妇还敢小瞧自己了!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我呸……林氏暗地里骂道,可是她却是忘记了,这位她口中的农妇,两个儿子都是县尉的职位,两个媳妇也都是有品阶的,只要大郎三郎一回来立刻就可以给这位农妇请诰命。 用过午饭,认亲的仪式也就结束了。 邹家的人要赶到天黑前回邹家庄,所以等到用过饭,大部分都起身告辞了。 黄丽娘拉着邹晨的手,左看右看就是不舍得放下,直到邹正业过来说马车已经备好,再不走就得等明天了,黄丽娘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女儿。 邹晨和陈琦一直送到了大门口,看着邹家的马车一直消失在胡同口。 邹晨哭倒在陈琦的怀里…… 眼看着院子里的人都走完了,只剩下一些陈家本家的亲戚,说是留下来帮忙。 陈宗长和别氏也乐得清闲,便把事情全部交给了他们去做,无非是事后再赏他们几两银子罢了。 两人就往撷英堂走。 “我看晨姐和林氏好象互相容不下似的。”别氏一边走,一边低声道。 陈宗长点点头,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别氏又道:“昨个,我派人去请林家的人,林家的人说林老爷子身子不好,今日不能来。” 陈宗长今日已经看到满院都找不着一个林家的人,便愠怒道:“明明是林厚德闯了滔天大祸,怕被知州衙门拿了,半夜找根绳偷偷吊死了,怎么却要记恨咱们家?” 别氏是知道陈宗长肯定没做这事,闻言也是极为生气,“是了,我就和林家的人说过了,既是不来,以后就不用再来了。你猜林家的人怎么说?” 陈宗长听到这话停住了脚步,只听别氏说道:“那林家要让他家的姑娘与咱们六郎和离。” “做梦!”陈宗长呵斥道,“陈家上千年从没有和离的!林家要是想让林氏离开陈家只有一条路,抬走她的尸体。林氏就是死,她也是六郎的元配,我经不允许她另嫁他人,给我陈家抹黑。” 说完了话当先往前走,远远扔了一句:“析产分居!我只能同意这个,林氏以后必须住在陈家!” 别氏便答应了一声,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去。 陈宗长弟弟陈瞬也在教育玢哥:“既是你二十四哥待你亲厚,你以后就常往他那里走动。将来你二十四哥肯定是要放外任,到时你若是能跟着他离去,学几年学问,以后你也能给你祖母和母亲请个诰命。” 小陆氏站在阿翁和阿姑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声,仔细听着阿翁和儿子说话。 玢哥听到祖父这样说,便从袖子里将荷包拿出来,要献给祖父,陈瞬笑了笑并没有接,“家里虽然不宽裕,也不缺这几两银子。我往常让你穿的破旧,不过是让你知道艰难二字……大娘子,这银钱你拿去,给玢儿做件衣裳,若是有不够的再来我这里取。”陈瞬吩咐小陆氏。 小陆氏急忙答应了。 陈瞬看着儿妇和孙子走了,叹了一声,对老妻陆氏说道:“你这个娘家侄女,什么都好,就是万事没有一点主张。若是她能强硬一点,咱家还能和老大拼拼,可是,你瞧瞧把玢哥教养成什么样子?” 陆氏则是不满的说道:“玢哥就是再不好,也比老大家的那两个孙子强,将来我可是等着玢哥给我请诰命呢。” 陈瞬听了老妻的话,拍拍她的肩膀,没再说话。 心里则是无限酸楚,这就是次子的悲哀,家里不论有什么东西,总是给长子。当年分家产,八成给了兄长,自己只得了两成,不管是铺子也好,田产也好全是最次的。 结果兄长那里整天吃香喝辣,自己这里却是愁风悲雨,连给唯一的孙子玢哥请个西席都请不起。 陈家就是这样,一代一代用其他房头的血泪去养嫡长房。原本六郎和十三郎争夺的时候,他还想看看笑话,可是没几年十三郎便偃旗息鼓,拿着岳家给的大笔银子流连在青楼之中。可是没想到,人家却是装的,陈六郎把心思刚动到了人家儿子身上,十三郎立刻中了探花郎,把儿子带走了一个。 留下这个,原本以为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可是没想到岳家太强势。 林家刚动了手,立刻被打脸了。 别人都在猜疑林厚德的死和陈家有关,陈瞬却相信兄长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毕竟林家是他的姻亲,他不会不顾一点面子去害林厚德。 邹家两位司农知事后面站的可是文太师啊。 更何况宛丘城里的仇九,上到知州下到黑道,没有一个不给他面子的。他若是想让哪个人三更死,那人就活不到五更去。 纵是得罪六郎他也顾不得了,一定要让孙子和二十四郎处好关系。将来哪怕沾了一点雨露,玢哥也受用无穷。 与此同时,那些陈家各房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大家眼看着嫡长房是不行了,嫡次房彻底的崛起,将来要巴结谁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陈家人的心思,邹晨一概不管,她拿着今天陈琦舅母冷氏给她的锦囊正发呆着。 陈琦走到了屋里,看到邹晨坐在罗汉床上发呆,便走了过去,捏捏她的鼻子。 “干嘛呢?讨厌!”邹晨嗔道,然后把锦囊递到了陈琦手中,“你看看,你舅母给了我多少银子。”邹晨想看看陈琦说些什么。 陈琦拿起来,随意的说道:“今天我外公还给我二百两呢……咦?这么多?” 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被卷成了小筒塞在了锦囊里面。 “晨儿,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陈琦踌躇了半晌说道,“其实,陈家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风光,内里,早已经……”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邹晨微微的笑。 “你知道了,还愿意嫁给我?”陈琦惊喜的问道。 邹晨眸中逸出满满的幸福,“我要嫁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陈家。”陈琦听了这话猛点头。 “礼下与人,必有所求,你说你舅母求我们什么呢?”邹晨被陈琦揽在怀里,低声问了一句。 “不管舅母求得是什么,能帮的就帮,不能帮的你千万不要勉强。”陈琦嘱咐道。 邹晨甜甜的笑了。rs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夫妻议事 果然,隔了一天,鹿家舅母冷氏便送了几筐梨给陈家。 “下面田庄里刚刚送来,就送来几筐给你们尝尝。”冷氏笑盈盈的说道。邹晨就看那几筐送来的梨,个大皮薄,显然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便道了声谢。 冷氏看到邹晨喜欢,就又说道:“你祖母那里,我已经派人送过了,这几筐是单独给你们的。” 邹晨便将人迎到了屋里,上茶。 冷氏还没有来陈琦的新房看过,这时一看屋子里的摆设,几张黄花梨的交椅摆在正中,临窗边放着一张楠木大罗汉床,旁边鸡翅木官帽椅中间配一张高几,屋子里华贵富丽,气派非凡,不由得暗自感叹邹家的富有。 邹晨陪着她在罗汉床边坐定,就说起了闲话,话题转了几圈说到了鹿家的发家上面。 “……我们鹿家就是放这利钱起家的,说起来呀,也不怕你笑话。”冷氏微微的笑,邹晨则是不动声色的听着。 “我们先祖拿了卖粮食的钱去賖给那些卖茶叶、贩皮货和南来北往的小行商,收些利钱。一来二次,就慢慢的把家业给挣下来了。后来,就自己开始贩货,曾贩过水果,也曾把南边的鱼运来北边,这银子从来都是积少成多的,两代过去了,鹿家才有了现在的家业。”冷氏说着不胜唏嘘。 邹晨是微微知道一些鹿家是做什么生意,说起来和邹家还曾挨点边,他们是做商船跑商这一行业的。听到冷氏这样说,邹晨思忖,莫非她是想拿下邹家棉织厂的水路运输这一行吗?可是棉织厂的运输都是采用竞价的方式,一年竞一次价,自己若是为了鹿家暗箱操作,那可是万万划不来的。 冷氏看着这位外甥媳妇面上不动声色,不由得佩服,别人都在传说,这位外甥媳妇七八岁时便独立撑起了邹家,一直将邹家从一个三等户硬是给撑成了家财万贯。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可是她这份从容和淡定却是做生意最需要的。 “我听说,你母亲家五哥拜了当朝文太师做师公?”冷氏“不经意”的说道。 邹晨颔首,“是,只是师公他老人家不喜欢张扬,所以我们并没有多说过。” 冷氏咬着嘴唇半天,才踌躇地说道:“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这次来,却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前几日,我鹿家接到了河南府牧马监的公文。”冷氏说着,将一份公文小心的从身边的荷包取出递到了邹晨的手里。邹晨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盖着河南府牧马监的大印,内容则是朝廷要向鹿家购买五百匹骏马,第一等马十八匹绢购买,至第五等依次各减一匹。 一匹绢的价格也不过就是两贯钱,一等良驹三十六贯,可是军马在市面上却是能卖将近一百贯。民用的普通马匹,市面上也在十贯左右。 官府出这么低的价格去向一个商户购买五百匹骏马,对于哪个商户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邹晨手持这份公文,沉吟不语。 冷氏看到邹晨不说话,也静静的坐在一旁吃茶。 喜佑五年时,欧阳修搞的那个在河东路养马的事情在邹晨来看就是荒诞可笑,跑到后世山西那里养军马,简直就是等于在淡水里养海鱼,除了劳民伤财还是劳民伤财。 军队所用的马匹和民间的马匹要求不同,必须是成年的公马,而且体力要足够好。要得到这样的马,依靠圈养是不可能的,必须有大片的牧场放牧。而且,马生长于比较寒冷的北方地区,对于温暖潮湿的气候是不适应的,因此在长江流域根本无法养出优良的军马。 汉朝就曾在甘肃东部地区和陕西大部地区进行大范围养马,结果对这两个地区造成了毁灭性的损坏。也就是说,有宋一朝根本就没有可以养马的地方。除非是利用大笔的金钱从契丹或者西夏购得马匹,可是草原上的马匹又极不愿意卖给中原。 于是朝廷就给各地的牧马监下达强制性任务,你必须要完成这么多的量,否则我就要撤你的职。这些官员们完不成朝廷的任务怎么办?就从商户手里购买。 送走了冷氏,邹晨就把这件事情说给了躲在书房里的陈琦听。 陈琦听完之后,拍案大怒,“十八匹绢买一匹上等良马,也亏得牧马临想得出?” “当今天下,不是河南府一家在这么搞,而是所有的州府都在这样搞,只是这次却把这么重的任务下到了鹿家身上。”邹晨冷静的说道。 “那晨儿的意思?” “有人在唆使文太师和欧阳永叔打架呢。”邹晨气定神闲的说道,“这项养马的决议是欧阳永叔(欧阳修)想出来的,可是如今他下的任务没有一处州府可以完成,大家将奏折报上去,统统被宰相韩稚圭(韩琦)和欧阳永叔联袂压下。” “既是无法完成,可是上头又压的紧,说不得那些人要想想办法找个人去挡挡。当今天下,谁声望正隆?舍文太师其谁?这些人不敢把买马的文公下到邹家,自然就下到鹿家头上了。”邹晨缓缓的分析道。 陈琦钦佩的看着邹晨,听她娓娓而诉,眼神明亮,犹如发现了一个宝库。她的政治敏感这么强,以后自己遇到了任何事情都可以和她商量,怪不得世人常说,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 “你认为文太师会管这事吗?”陈琦问道。 邹晨苦笑了一下,“肯定会管的!” 这是阳谋,并不是阴谋,文太师明知道别人把球踢到自己手里,可是自己还得高高兴兴的把球接起来,然后往网里投。只是因为,这是天下公理大义,若是文太师不管,将来他还怎么服众? 欧阳修的这一个买马的措施,十几年稍微演变了一下就变成了王安石那臭名昭著的保马法。保马法一出,天下的马匹价格疯涨,普通农户马由原来的二三十贯,一直涨到了一百贯。 “既如此,我们给丁先生写信吧,问问他的意思。”陈琦建议道。 于是,夫妻俩人一个磨墨,一个写字,不一会就写了一封信,命令敬哥火速送往邹家庄。 “真希望丁先生能尽快来,若是他来了,咱们再遇到事情也有了商量的人,不用这样派人来回送信了。”陈琦吩咐完了敬哥,感慨道。 第二天一早,敬哥又神不知觉不知的回了陈家,将一封信交到了陈琦手中。 丁先生在信里也是对这件事情非常愤慨,然而他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河南府牧马监把这么重的买马令下到鹿家的头上,很明显就是故意透露消息给邹家,想通过邹家让文太师去管,不如先查查这个河南府牧马监是谁的人,也好早做打算,以免最后被人算计。 几天后,在洛阳开店的邹一民派了一个店伙计来送信。 陈琦立刻派人去请邹晨过来,邹晨也想快点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手,便换了身衣裳勿勿来了书房。 邹一民派过来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伙计,长的极其精明,手长脚长,一看就是口齿伶俐,经常在外面跑事的那种。 “河南府牧马监姓徐名锴字丰臣,是宝元二年的进士……此人性格极好,从不与人争执,在牧马监做了四年,一直不温不火。而且据说,在洛阳府与文太师也是常来常往……”店伙计口齿清晰的说道。 “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呀!”邹晨皱了皱眉,总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 “她妻族姓什么?”邹晨追问。 店伙计闻听她问话,施了一礼道:“回小女郎话,他妻族姓姚,庐州合肥人,听闻也是家中父兄在做官。” “可知道她父兄叫什么?”陈琦坐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邹晨问话,一句话也没有插。 “回小女郎,这个也打听清楚了,父亲乃是姚嗣。” “姚嗣?”邹晨一听没有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便转过头问陈琦,“你可知现在朝中哪个大臣姓姚?” 陈琦苦苦思索半天,摇了摇头,“据我所知,现在朝中大臣并未有姓姚的。” “姚嗣乃姚铉长子,这姚铉已去世三十余年,你等自然不知。”一声熟悉的声音在书房外面响起。 陈琦和邹晨同时惊呼:“丁先生?” 丁贤之哈哈大笑着走进书房,调侃道:“琦哥,你这书房可不好进啊。若不是我让敬哥带着,怕是我现在还在你家门外徘徊呢。” 陈琦往门外看去,只见敬哥站在院子里,背对着房门,盯着院外那些人的一举一动,连忙将丁贤之请到主位上拜了下去。 邹晨给丁贤之倒了一碗茶,丁贤之吃过茶后才说道:“这位店伙计甚是机灵,一会打赏须得丰厚些。”然后又问了店伙计几句话,店伙计一脸喜色的答了。 邹晨便给了店伙计五两银子的赏银让敬哥将他领下去歇息了。 丁贤之捻须道:“一说到这个姚铉,我便知道那徐丰臣是谁的人了。”听到这句话,俩人急忙追问是谁。 “此事若是一般人还真不知道,只是当年老夫恰巧是知道了一点。当年姚铉名动天下,想要做他弟子的不知凡几。而夏子乔(夏竦)少年时极有才华,写诗作赋,超迈不群,家中长辈便领着夏子乔拜了进士姚铉为老师。” “先生的意思,这徐丰臣是夏子乔的人喽?”陈琦沉吟了一下问道。 丁贤之笑而不答。 “只是夏子乔已经去世多年,但不知这徐丰臣又……”陈琦的眼睛突然一亮,“宋庠、宋祁!” “中的也!”丁贤之欣慰的笑道。rs 第三百二十二章 遣走林氏 “……宋祁与欧阳修有旧怨,与包拯亦有旧怨,”邹晨分析道,“欧阳修提出的这个牧马监的决议,如今已经过了好几年,不仅无任何成效,而且又劳民伤财。众位官员无不盼望着能人参牧马监一本,好将河东路养马的决议取消……最终他们选定了文太师。可是宋祁此人也已经去世,莫非宋庠是因为当年三司使的事情来报复太师吗?” “我看倒是不象,倒觉得宋庠似乎是在利用太师攻击欧阳修。”陈琦插嘴道。 三人在书房里商议了一下午,最终由丁贤之动笔,将此事向文彥博详细的说了一番。送走了丁贤之后,夫妻俩又细细的商议了一番,最终陈琦也给陈十三和邹晨的二舅黄瑾瑜各写了一封信。 果不其然,河南府牧马监只是给鹿家下了一个公文,根本没有官员来催促他们何时交马。 几天后,冷氏又来了几次,邹晨均以其他借口搪塞过去了,陈琦次次都躲到书房里不相见。 这一日,邹晨正陪着陈琦在书房里用功,敬哥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回郎君主母,我听到一个传闻。”敬哥笑嘻嘻的说道,“刚刚我去爷爷那里,听到他在指使马车搬东西,说是林大娘子身体不好,要去田庄中静养。” 自从满月那天,别氏旗帜鲜明的维护邹晨之后,那些陈家的大娘子们突然开始转了风头,将林氏冷落了起来。以前她被圈禁起来时,还曾有人替她说过好话,请求将她放出来,可是现在不仅没人理她,反而处处避着她,下人待她也不象平时那般的恭敬。 邹晨这些日子忙的很,既要关心着洛阳那边的动静,京城中丁启也在不断收集着牧马监的情况。所以她除了每天去撷英堂晨昏定省,基本上就不去别的房头拜访。没有想到,就是这样,反而得了别氏的欢喜。别氏认为她知礼懂事,不乱出头,更是事事将她放在心上。 邹晨闻言淡淡一笑,没往下接话,陈琦说了一句:“此事,还有谁知道?” 敬哥又笑嘻嘻的说道:“琳哥已经知道了,不过没说什么,只是给林大娘子写了一个静字。璠哥知道了,正哭闹不止。” 陈琦听了便点点头,让敬哥下去了。 邹晨好奇的问道:“琳哥到底是什么病?怎么这么多年还不见好?” 陈琦皱着眉头低声道:“琳哥打小就有病……” 邹晨这才明白,原来这林氏进门一年出所无,陈六郎又是嫡长子,陈宗长着了急,便暗示儿子纳妾,陈六郎果然应允,结果林氏和妾室一前一后有了身孕,林氏为了先生下嫡长子,不惜用药物催产,结果琳哥生下先天不足…… “那,那个庶子呢?”邹晨问道。 陈琦看了邹晨一眼,似是很好奇她怎么关心那个庶孽的事情,随口答道:“既是六伯母生下嫡长子,自然要将他们母子送到田庄中去了。”言下之意,根本就没有拿那个庶子当成人看。 邹晨听了这话恍然大悟,怪不得璠哥已经十三岁了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敢情是林氏因为长子身体不好,所以就把一腔的爱意全撒到璠哥身上,过度溺爱的孩子,岂不就象是没长大吗? 想到这里,突然对琳哥和璠哥生起了一丝怜悯。若是当初林氏不惹到自己头上,自己也不会对她下手,更不会取了林厚德性命。 只是,这世上根本没有如果这两个字…… 夫妻俩个正在这里唏嘘,便看到敬哥又过来,说是老主母的女使来请他们两个去撷英堂。 俩人换了衣裳过去,便看到撷英堂里已经站满了人,几个婶婶都含笑向邹晨和陈琦示意。 邹晨便恭敬地上前,给坐在罗汉床上的别氏行大礼。 别氏哈哈大笑:“晨儿快来,坐到我身边来。琦儿也别愣着,来……”说着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孙子是探花郎,孙媳的父兄都有官职,这样的一个高门孙媳每次见她都要行大礼,而且待她又非常的恭敬,她打心眼里喜欢邹晨的收敛和恭谨。 邹晨可不敢如此托大,低着头跟着陈琦身后,等陈琦坐下后,站在了别氏的身旁。 别氏便赞赏的颔首。 等仆妇们上了茶,别氏说道:“这几日,你六伯母老喊着身子不舒坦,想去田庄住几日。我劝了几回,都不听。这不,昨天又过来求了我一回,我想着家里眼见着也没有什么大事了,便让她去田庄歇息几日。等到家里什么时候有事,还得靠你六伯母支撑着呢……”笑语晏晏,一点也看不出她要把林氏赶走的样子。 林氏听了这话,忙站起来说道:“儿妇在田庄住上几日将养一下身子,等到身子好了再回来侍候阿姑。”说完,假模假样的咳嗽了一下。 屋子里的人便趁势劝了林氏几句,林氏坚称是自己身体不好,说乡下田庄住着舒坦…… 邹晨身为小辈不便说话,便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别氏后面看着众人演戏。 然后别氏便让邹晨代她将林氏送到大门之外。 众人脸上尽都是依依不舍之色,个个拍着林氏的手让她尽快将养好身体,以后也好回来妯娌们团聚,然而嘴角那里则是掩饰不住的讥屑之色。 琳哥身体不好,没有来送母亲,让自己的浑家出来送送。 璠哥抱着母亲啕嚎大哭,嚷着要跟母亲一起走,来送别的众人不免又掉了几滴眼泪…… 璠哥跟着母亲的马车跑了一段,直到马车拐出胡同口后才被小厮们追回来。 回来之后,恶狠狠的看着邹晨,呸了一口,“都怪你,要不是你我阿娘怎么会被送到田庄?” 邹晨惊讶道:“璠哥在说什么我却不懂了,六伯母不是因为身体不好去田庄静养吗?你在大门外和我说这些又是何用意?若是对我这个做嫂嫂的不满意,尽可以禀到祖父祖母那里去,何必在大门外当着街坊邻居们闹,让别人看笑话。” 璠哥被这一番话堵了嘴,说不出话来,便冲上前来要和邹晨拼命,这时一个原来邹家的护院突然斜刺里闪出,站在邹晨面前,眯着眼盯着璠哥。璠哥被吓的后退好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邹晨呵斥那护院几句,又安慰了一番璠哥。几位婶婶被这突发的事情惊呆了,等到反应过来,邹晨已经笑盈盈的抬手请她们先行,便打着哈哈拉了邹晨一起回去。 陈琦和几个兄弟站在一起,走到那护院身边时,满意的打量了他一眼,解下身上的玉佩扔到他手中,“拿去玩儿吧。”说完了之后和几个兄弟回了府。 那护院喜滋滋的拿起玉佩来回翻看了一下,小心的揣进怀中,另外一个站在他身边的护院则是后悔的直摇头,自己也是和他一样,从邹家出来专保护小女郎的,怎么就没有那么的挡在小女郎前面呢? 唉,一块玉佩啊,可值好几贯钱呢…… 璠哥孤零零的站在门外,心里酸甜苦辣涌上心头。 别氏刚刚还为林氏去田庄静养掉了几滴泪,这会却兴致勃勃的组织人打起双陆来。 “晨儿你来,坐在我后面帮我盯着你几个婶婶,我老喽,瞅甚都瞅不清,免得你几位婶婶糊弄我。”别氏笑呵呵的说道。 几位大娘子听了这话,便在一旁凑趣。 双陆主要包括棋盘,黑白棋子各15枚,骰子2枚。其中棋盘上面刻有对等的12竖线,骰子呈六面体,分别刻有从一到六的数值。玩时,首先掷出二骰,骰子顶面所显示的值是几,便行进几步。先将全部己方15枚棋子走进最后的6条刻线以内者,即获全胜。 在麻将没有发明以前,双陆在中国大地上可谓玩者甚众,家家户户都有好几副双陆棋,可以供多人同时玩耍。 双陆棋盘要比象棋的棋盘略大,可以辅满整张方桌。 邹晨便坐在别氏身后,一边帮她轻轻扇着扇子,一边看着骰子点数。 她是极不爱玩这种游戏,所以指挥着别氏走不了几个回合,便被前面的陆氏打到了自己的地盘,输的极惨。 邹晨使了个眼色,杜昭忙拿了几吊钱放在桌子上面,当做赌资。她将一吊钱推到陆氏前面,嗔怪道:“祖母,这第一局可不能算,孙媳我可是刚刚学会。”别氏就哈哈大笑,说不算不算。 谁曾想,又连打了几局,次次都是邹晨输,杜昭递上来的两贯钱都跑到了陆氏的面前。 陆氏见状便不玩了,换了三房的宋氏上场。别氏看到邹晨确实不会,便不再让她指挥,只让她管看骰子投了几点。别氏玩双陆较厉害,没几步便把对面的宋氏逼到无路可走,轻轻巧巧的赢了一局。 别氏连赢了几把,扭过头教育邹晨:“这玩双陆,既要心快,又要,不仅要算着对方下一步打到哪里,还得尽快的把自己的棋子打到对方的门洞里……” 邹晨虚心受教,其他几房的侄媳妇便奉承别氏,夸她双陆玩的厉害。而宋氏坐在桌子对面便有些不自在,她们平时玩不过是十文二十文罢了,哪里想到邹晨一来便扔了几吊钱过来,结果弄的她上场也得成吊的玩,一下子便输了两贯。 邹晨看在眼里,便给杜昭使了个眼色,一会宋氏出去的时候,杜昭悄悄的跟过去,拿了两贯钱给她。说大家陪着别氏打双陆不过是奉承着老人家玩呢,哪里能真的让宋氏这个做婶婶的输钱,输的钱便算邹晨孝敬老人家的。 宋氏听了心中欢喜,推辞了几下,杜昭把钱塞到了宋氏身边的女使身上就走开了。rs 第三百二十三章 计划买地 邹晨服侍了别氏吃过了晚饭才回了锦墨居,女使已经摆好了饭菜等着她。 “祖母吃过晚饭了?”陈琦给邹晨盛了一碗汤递到她面前问道,看得胡妈妈嘴角又抽搐了起来,杜昭和石竹石燕则是笑盈盈的替他们布菜。 “是,已经吃过了,”邹家从来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说法,所以她和陈琦成亲一个多月来,吃饭的时候总是在谈话,“吃了一碗灿米饭,又吃了几筷子青菜,肉菜倒是没多吃。” 陈琦点点头,感慨道:“人上了年轻,口味也跟着变清淡,记得母亲曾说过,祖母极爱吃肉食……知制诰范景仁(范镇)已经于两日前上了奏折,弹劾各牧马监办事不利,强压商户们购马。要求朝廷彻查此事,不要令那些守规矩的商人蒙受巨大的损失。”说起了今天下午京城送来的信。 “这是开始了?”邹晨若有所思。 陈琦莞尔一笑。 到了掌灯时分,俩人谈话内容传到了陈宗长那里。 陈宗长沉吟良久,叹道:“爷不如孙矣!”从此之后不再过问陈琦的事情,任他自己施为。 自己能掌握的,也不过就是一个陈家罢了,可是看孙儿和邹氏谈论内容,竟都是天下大事。孙子聪颖,邹氏又一力扶持,将来说不得这个孙子能一飞冲天,陈家千年的荣耀就要靠这个孙儿来维系了。 第二天,玢哥依旧来陈琦书房里看一个时辰的书。 邹晨笑盈盈的去接待。 “这是郑州梨,这是杭州府的饴糖,这是河北路的红枣,这是龙须酥……”邹晨指了指自己带来的点心盒子,“我娘家才给我送来了几样点心,正巧玢哥来了,你也来尝尝。” 玢哥看的直流口水,双眼往陈琦那里望去。 陈琦拿起一块龙须酥递到他的手里,玢哥这才敢吃。 “撷英堂和其他房头都送了吗?”陈琦随口问道。 “我娘家车子一来,我整理了一下给每个房头送去了一些,祖母那里送了一些酥软好嚼用的。”邹晨笑语晏晏。 玢哥坐在一旁静静的吃点心,听着陈琦和邹晨说着家常话,不由得心生羡慕。 父亲和母亲也是这样的,软语轻柔,一个坐在灯下缝补,一个坐在灯下攻读…… 邹晨看到玢哥的表情,亲自给他沏了一壶上好的福建南茶。 “谢谢嫂嫂!”玢哥极有礼貌的站起身。 邹晨看着玢哥瘦瘦小小的身板,不由得想起了在邹家庄的小七,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没有人在他身后逼着他用功,会不会偷溜号。也不知他听不听先生的话,有没有认真写字。 邹晨这样痴痴的想着,直到玢哥走了也没有发觉。 “……晨儿?晨儿?”直到陈琦的声音犹如从天际边传来,邹晨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陈琦问道。 “在想阳阳!”邹晨丝毫不隐藏自己对家人的想念,和陈琦说了一番担忧小七的话。 陈琦听完之后思索了一下,“要不,我们明天回娘家看看?” 邹晨睇了他一眼,“我娘家今天刚送了瓜果过来,我明天就闹着回去。知道的是说我思念娘家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婆家受了什么委屈呢。” 陈琦便讪讪的笑,邹晨又递给了他一个亲手剥好皮的郑州梨。 夫妻俩个轻声细语的说着闲话。 这时,段帐房过来回话,邹晨立刻让将他请到书房。 段帐房进来后见到陈琦也在,施了个礼,说道:“禀郎君和主母,前一段让我在问的在杭州买地的事情,有了眉目,有一家在咱们家做水运的老板,说到前翰林学士张伯轩家里有一个方圆十里的庄子要出售。” “翰林学士家里怎么落魄到要卖地的地步?”邹晨奇道。 段帐房笑了笑,拱手道:“张伯轩去世已近四十年,家中子弟竟没有一个再中举的,于是便败落了下来。后来几房开始争夺家产,眼看到了最后只剩下先祖置办下来的田庄,因为田地膏贫不均,每房都死咬着自己分的是贫地。闹到了最后去杭州府打官司,杭州府便各打几十大板然后判定将田地变出,几房只分钱不分地。” “还有这样的事情?”陈琦一听来了兴趣,让段帐房细细讲来。 “……张家的人为了防止别房的中饱私囊,便定下了规矩,只能整个田庄一起卖,绝不许散卖。所以都两个多月了,也没有一个人来问津。”段帐房说着脸上便露出了讥笑的神色。 在这个年代,变卖祖宗传下来的田地,被视为大不孝,一个翰林学士的子孙居然如此不孝,岂不令人唏嘘。 “不知地价是多少?”邹晨问道。 “官府估价一万五千贯……”段帐房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此庄方圆数十里,有一条小河贯于其中,犹为膏腴,有佃户百家。” “一万五千贯啊?”邹晨听到这个价格盘算了一下,感觉略有些不值。一个方圆数十里的农庄,可耕种面积最多也不过是四五万亩。杭州现在地价是四百文每亩,若是贫田也不过是二三百文,比起中原的地价要便宜多了。 段帐房看到两位主人没有说话,便自作主张的说道:“其实若是能降到一万贯,我倒是觉得不错。” 陈琦想说些什么,但是想到这是邹晨的嫁妆钱,便住了口。邹晨没有发觉他的表情,问段帐房道:“你有把握能降到一万贯吗?” 段帐房沉吟了一下答道:“我自然是不成,不过若是主母肯让刘成去办,这事自然能办好。” 其实依一万五千贯的价格拿到南宋去看,还是非常便宜,苏轼做杭州知府的时候,肥田价已经涨到两贯。南宋初期,肥田涨到五贯。到景定年间,肥田价格达到了会子价一千贯,贾似道以铜钱四十缗每亩强买了数倾。 这些邹晨不知道,但是她却能想到,未来杭州的地价肯定会暴涨,便说道:“刘成叔这一段呆在陈家也无所事事,家里大事小事也用不着他,他正烦闷着。正好借这个机会去杭州散散心,你若是有心不如也跟着刘成叔一起跑跑,长些见识……” 段帐房便欢喜的下去,又将刘成请了过来,邹晨吩咐了他几句,刘成是知道邹晨要要杭州买田,闻言自然愿意去杭州。当下便定好了过几日启程,回邹家庄乘往杭州而去的商船南下。 陈琦等到人都走后,慢悠悠的说道:“晨儿,按理说,这是你的嫁妆钱,我没有置喙的余地。只是一万贯拿出去置地,会不会过多了?” 其实现在的宋朝已经和历史上大不相同了,历史上的宋朝,今年三月仁宗便去世了,可是现在仁宗依旧好好的,精神饱满,又加上断了丹药,身体很健康,邹晨不敢保证将来会不会出现辽人进攻中原的事情。但是凡事做两手准备还是非常不错的,在杭州买地既是为自家打算,也是在为邹家打算。现在邹家已经在杭州设了分厂,小部分的机器和人员已经转到了杭州。 即使将来真的打起仗来,邹家的人也能快速的撤走,安全的抵达杭州。 所以邹家想自己先买地,然后再劝说着父母也在杭州买地。 这些,她怎敢对陈琦说? 遂笑道:“杭州府人杰地灵,钟灵敏秀,乃是一等一的养老之所。我猜想过不几年,杭州府的地价定会大涨。所以现在想买些田地屯着,万一真涨了咱们转手出让,若是不涨也没什么,江南稻田产出甚多,光卖粮食也够回本了。” 陈琦听的将信将疑,正想辩解几句,却听到敬哥和人说话的声音隐隐传来。“……郎君正和主母在,不耐烦要人打扰,你若是有事只管和我说,我去禀了郎君。” 一会却听到有人抽抽噎噎的在说些什么,只是离的远没听清楚。 陈琦便走到窗前将敬哥唤进来,敬哥进来之后面带不豫之色,“是红豆这丫头,也不知发什么疯,今天非要见郎君不可,问她什么事,也不说,哭哭啼啼的让人脑子痛。”因陈琦对这两个小女使不怎么待见,所以敬哥对她们也不过是淡淡的,可是对待石竹石燕这两个贴身女使,敬哥却是极尽巴结,凡是有好吃的东西总是不忘给她们俩个留着。 因红豆是陈琦的女使,邹晨不好处置,便对敬哥说让她等到晚饭后到堂屋里等着,说清事情的原委,敬哥转身传话去了,一会就听到红豆抽抽噎噎的离开。 陈琦不耐烦处置这些事情,“我们正谈的高兴,哭哭啼啼的象什么样子?不如让她家里领了回去吧,免得扫了兴头。” “胡说什么呢?”邹晨白了他一眼,“我才刚刚嫁过来没两个月,就往外处置你的女使,你还让不让我在陈家抬头了?她站在门口哭,想必是受了什么委屈,待问明了之后,你再处置好了。” 陈琦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rs 第三百二十四章 红豆之事 红豆一脸哀容的站在一旁,令正在吃晚饭的陈琦没有了兴致,随便吃了几口后,推开饭碗问她到底是什么事情。 夫妻俩个已经在书房里商量,谁的女使谁处置,所以陈琦才会主动发问。 红豆看到郎君开口,立刻福了一福,眼圈中蓄满泪水,低下了头,“回郎君,奴家中阿爹突然得了急病,上午嫂嫂来给我传了信,奴一时惊慌想向郎君告假回家去探亲,所以才硬闯了书房……”说着豆大的泪珠掉落下来,串串珠泪挂在她苍白的脸上,着实惹人怜爱。 只可惜,陈琦竟好似没有看到,皱着眉头道:“我尚在新婚中,你这样哭哭啼啼的,若是不会做差事就不要做了,只管让你家里人领了回去。”红豆不妨他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张大了嘴吃惊的看着陈琦,连哭都忘了。 陈琦又扭过头喊胡妈妈:“胡妈妈,这人是怎么调教的?母亲把你留给我,是希望你帮我管理约束下人,可是你看看,我门上贴的喜字颜色还没有褪呢,就站在我的新房里哭哭啼啼的……” 胡妈妈听的心里一紧,连忙赔笑,将红豆推出房去。红豆在主人面前没了脸面,顿时觉得天昏地暗,连自己父亲身体不好的事情都忘了,奔回了自己的房间抱着枕头哭了起来。 邹晨听任陈琦处置红豆,既不出声也不抬头,静悄悄地吃她碗里的饭。等到红豆下去了,才又帮陈琦亲手盛了一碗汤服侍他喝了下去。 陈琦坦然自若的享受着妻子的服侍,眼里全是狡黠的光芒。 “晚上还要看书吗?”邹晨等吃完饭之后问他,陈琦则是摇摇头。 邹晨笑了笑,让服侍他们的人尽早去吃饭歇息,她亲自给陈琦铺床叠被。 陈琦则是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笑…… “明天?我怎么处置红豆呢?”欢愉过后,邹晨躺在陈琦怀中,手指在他身上划着圈圈,随口问道。 陈琦微哂,“随你处置呗。”然后捉住邹晨四处游走的手,往下身送去。 “人家可是对你有意思哦!”邹晨故意拉长了尾音,提醒陈琦。 她在邹家一个多月,要说没看到红豆眼中的情谊那是假的,只是红豆乃是一个女使,陈琦是郎君。只要陈琦坐怀不乱,红豆哪怕就是投怀送抱对她也没有任何威胁。所以她就装做看不到,有时还会拿红豆去打趣陈琦。 来回打趣了几次,陈琦有些吃不住了,他生怕邹晨真的认为他和红豆有了什么私情。 这个娘子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而且邹晨以前对他好象并无感觉,也就是成亲前两年才算对他微有了一些不同。他也见惯了六伯房里妻妾相争,最终两败俱伤。所以他只想和邹晨安安稳稳的两个人走下去,一辈子相互扶持一直到老。 所以,今天看到红豆哭哭啼啼的,立刻先给她安了一个罪名,在邹晨面前表白了一下:你郎君我心里可是只有你一个的! 邹晨自然是瞧出来了他的小心思,只是却没有点破。 能有什么比丈夫肯费心思维护自己更重要呢? 石竹石燕几个睡不着,则是在一起议论。 杜昭和胡妈妈晚上是不在锦墨居里过夜的,除非是邹晨和陈琦要求她们才会留下来。石竹石燕被分配到了一间房,白苏白果白芨白英这四个则是一间房。 同样的,红豆和红叶也被分了一间房。 敬哥也不在锦墨居住,夜里回到他爷爷那里,或者是回到家里居住,只有白天才来当差。 “我看那红豆就是一个不知检点的。”石竹听完了几个人的议论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六个人中,石竹是最得邹晨依赖的,其他的五个人以石竹马首是瞻,最重要的是白芨白英和石竹是表亲,而石燕的亲戚没有通过考核分去了棉织厂。 这六个人,石竹石燕是一等,白苏白果是二等,白芨白英则是三等。当初邹晨其实是只想配两个女使就可以了,可是黄丽娘去聘文思慧的时候,发现她贴身女使两个,管着金银首饰,管箱笼的女使两个,管倒茶递水的女使两个,清扫屋子的女使两个,院子里粗使婆子和洗衣裳的又好几个。惹得黄丽娘羡慕不已,回到家也照着这个样子给邹晨加配了四个女使。 “表姊,我一看那个红豆就讨厌她,瞧她看姑爷那眼神,就跟八百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白芨呸了一口。 石竹模仿着邹晨吃茶的样子,啜了一口茶,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说道:“咱们都是受过邹家大恩的!当年我家将我两贯钱典给了邹家,是邹家培养我读书写字女红算帐,这份恩情,不可谓不重。光凭这份恩情,咱们也不能对不起小女郎。”虽然她们当着陈琦的面称呼郎君和主母,可是如果陈琦不在,则是当着邹晨的面称呼姑爷和小女郎。 其他几个人纷纷点头,石燕也开口道:“姊姊说的极是,咱们可得看紧点,别让那些狐媚子钻了姑爷的空子!” 白果笑道:“依我看呀,红豆那样的姑爷也看不上她。姑爷如果真看上了她了,也不会当着咱们小女郎的面子给她没脸。”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 今天低血压犯了,头晕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可是一千全勤,最后一天,我不舍得放弃,我先把这一句话放上,然后我一会慢慢的码,大家不要等我了,明天上午来看。rs 第三百二十五章 借红豆整治内院 第二日,邹晨起了身,先去撷英堂请了安,才回来处理事情。 邹晨坐在檐廊下站着满院的仆妇女使和小厮,点了点头,白芨和白英端上了一碗茶和瓜果后就退到了白苏白果身后站着。石竹石燕有一下没一下的踏着脚下的踏板,让风扇持续转动,送来阵阵凉风。 “胡妈妈,昨日红豆说她家里阿爹生病,你去武叔那里支一贯钱给红豆,让她回家去看病人。”邹晨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闲闲的说道,似乎并不想追究昨天红豆失仪的事情。 红豆听到支一贯钱让她回家探亲,不由得身上摇晃了一下。又眼往胡妈妈那里望去,可是胡妈妈听到这话立刻堆起了满脸的笑容,殷勤的答应了一声。 “你们郎君不喜欢家里的人沾染上外面的东西,胡妈妈回头去叫辆车来,由我私人出钱,将红豆送回家去。铺盖被褥还有换洗的衣裳都拿好,首饰穿戴也要整整齐齐的。”又唤了杜昭,“杜妈妈去取一贯钱来,让红豆回家买点吃食也好孝敬她老子娘。” 杜昭低声称是,取了钥匙让白芨去取钱了。 站在院子里的仆妇低声议论了起来,她们没想到红豆请假竟然得了这么大的体面,一时之间看向红豆的眼光都不一样了。红豆的脸上也是泛起了红光,一脸的跃跃欲试,石竹石燕她们则是一脸冷笑的看着她。 “你们若是家里有了难处,只管和我说,不论是大事小事,只要是能放你们回家的,我就尽量放你们回家。郎君每日在书房里攻读,不耐烦让人前去打扰,以后无事的话,莫要再去扰他清静了。”邹晨端着茶碗,垂着眼帘说道。 红豆原本是一脸的喜色,可是听到这句,脸上瞬间变得煞白。 “我这个人性子不好,所以说话难免就重了些。可是呢,我这人最喜欢立规章制度。只要立了这项制度以后照着走,那就准没错。你们既是要服我管了,那就须得万事依我的制度来行。若是不想服我管,那也行,只管收拾了行李去河北路,我出路上的盘缠,管保教你好生生的送过去,半点囫囵不带少的。” “若是不想服我管的现在站出来,只管现在就去收拾行李。到时由我向阿姑解释。若是现在不站出来的,我就当你们接受制度了,若是犯了我的制度,到时不管你们有脸没脸的,一律依制度处置。” 那些仆妇们,眼见得一个多月了小主母都没有过问过天然居的事情,还以为她只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这会见到她端起当家大娘子的威严说要立规矩,就有人想试她一试,可是又听得她说了一句‘若是不想服她管的’,一下子偃旗息鼓没有人敢向前一步。 到时往河北路一送,送来的原因是不想服小主母管。安人可是不管这么多,肯定到时先把人给发卖了。 邹晨等了一会,不见有人向前,便点点头,脸上带了笑容,“既是大家劲往一处使,都想服我管了,那么就请杜妈妈念一下咱们天然居和锦墨居的。” 杜昭便向前一步,展开一个小册子,照着里面的内容念…… 众人听的分明,其实不过是规定了每日上下工的时辰,以及如何各司其职,若是有违反制度的将来会受何种处置。其实和他们以前的制度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只不过现在这个制度和惩罚都写在册子上面了。 杜昭念完,问了一句:“各位可有异议吗?若是无异议的话,请来我这里将小册子领走,以后做事只管按小册子上面的去做。”说完了之后,从邹晨旁边的小案几上拿了一本册子,递给了胡妈妈。 胡妈**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之间僵在那里。她是陈琦的妈妈,杜昭是邹晨的妈妈,在她眼里,她们的地位是相当的。可是现在却由邹晨的妈妈递给她一本小册子让她以后照着做,她还怎么管理天然居的仆妇们? 站在院子里的仆妇看到小主母第一炮就先落在了胡妈**头上,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杜昭则是一脸的从容,气定神闲的伸着手,等着胡妈妈拿册子。 邹晨看到她不肯接册子,哂笑道:“胡妈妈,我嫁进邹家也有一个多月了,还不知道这锦墨居女使们的月例是多少呢,可否请胡妈妈赐教?” 邹晨这句话问的就是有些诛心了,纪武在鹿氏走后第二天,就把天然居的帐册交给了邹晨,任她处置。可是锦墨居一直到现在她这个做主母的居然不知道女使们的月例银子,这足以证明胡妈妈没有将她这个做主母的放在眼里。 胡妈妈听了这话,急忙上前,“回小安人,老身……” “胡妈妈快莫如此喊,”邹晨慢悠悠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还未得到诰命,妈妈这样喊,岂不是违制?还是唤我主母吧。再说了,方才不是说要照制度来吗?想必胡妈妈没听清楚,不如把册子拿回去好好看看……” 胡妈妈被噎了一下,转过身手指颤抖的接过了小册子,然后艰难的说道:“回小主母,老……老奴,月例是五贯钱,红豆红叶是两贯钱,敬哥是三贯半,其他的粗使婆子是从六百文到一贯不等。” “哦?”邹晨手指转动着茶碗,挑起眉毛,“石竹石燕,你们两个是我贴身的女使,你们来说说多少月例?” 石竹笑吟吟的上前,“奴是替小主母管着金银首饰,每月的月例是两贯。”她故意少说了其他的东西,在邹家有一个全勤奖,还有半年奖和年终奖,这些奖金下来比月例钱要多的多。 “奴是替小主母管着玉石翡翠等物的首饰,每月的月例也是两贯。”石燕上前一步低头回道。 胡妈妈听到这里哪里有不明白的地方,这是在问红豆和红叶,为什么她们管着箱笼却拿着一等女使的月例,她捂着胸口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白苏上前笑嘻嘻的说道:“奴是替小主母管着春秋两季衣裳的,月例是一贯。”白果也在一旁接话,“奴是管着冬夏两季衣裳的,月例是一贯。” 邹晨听完四个女使说话,面带忧愁之色,煞有其事的说道:“别人都说我邹家乃是暴富之家,最是没规矩的,所以我便让我的女使都按着我五嫂嫂家的惯例去走。我原以为陈家乃是千年世家,最是有规矩不过。可是没想到,一个二等的女使,居然也能拿了一等女使的月例钱……若是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别人大牙?” 邹晨的五嫂嫂是谁?文太师家的七姐,谁敢说曾经的宰相,现在的太师家没规矩?她说自己家没规矩这更是一个谦虚之词,邹家现在乃是官宦之家,不论父兄都是做官的,陈家所谓的千年世家和官宦之家相比,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胡妈妈是跟过我阿姑的老人,自然是不想我们陈家传出去这么没规矩的笑柄给别人看吧?”邹晨注视着胡妈妈。 胡妈妈看了杜昭一眼,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我听闻杜妈**年例是一千贯!一个侍候人妈妈年例居然都赶上咱们陈家管家的年例了,嘿嘿……”言下之意,你邹家的人确实是没规矩的。 邹晨突然哈哈大笑,似乎觉得这个话题非常可笑,不仅她在笑,就连她身边的几个女使也在掩嘴轻笑。 “胡妈妈,你真是老糊涂了!你难道不知道杜妈妈是侍候先张皇后的?我可是不敢拿她当妈妈看,我是把她当长辈敬呢……”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胡妈妈是认为杜妈妈不配拿这一千贯?” 胡妈妈听到邹晨的话语变得严厉,便低下了头,嗫嚅的说道:“老奴不敢!” “嗯!”邹晨的语气柔软了起来,“胡妈妈到底是个明白人!别说是我,纵是我父亲待杜妈妈也是客客气气的。慢说是一千贯,纵是一万贯一年,我邹家也会看在她服侍过先张皇后的情份上,养活着她。我说句不好听的,杜妈妈若是去了文太师府上,也是会受到敬重的。若是让文太师知道杜妈妈在我这里受了委屈,是断不会轻饶我的……”言下之意,便是让胡妈妈以后对杜妈妈尊敬些,你们俩人的地位是不对等的。 这一番话,如同黄钟大吕敲响在胡妈妈耳边,震得她五脏六腑都是痛的,她抬起头看着邹晨,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可是最终却垂头丧气的低下头,说了一声“是。” 邹晨又问了一句:“胡妈妈,若是咱们锦墨居里有不按制度来的,那怎么办?” 胡妈妈颤抖着身体说道:“那就按制度惩罚!” “这却是了!”邹晨抚掌,又将目光转到了红豆和红叶身上。 胡妈妈咬咬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从这个月发月例钱始,红豆和红叶的月例降为一贯,按二等女使的月例走!” 邹晨满意的点点头,端起茶碗又啜了一口,开始让其他的仆妇们回起事来。 那些仆妇们挨个走到檐廊下,恭恭敬敬的把自己的事情回给小主母听,然后邹晨再一件件的安排事情…… 众仆妇们,毕恭毕敬,和昨天相比大为不同。 从此以后,邹晨在天然居里令之所达,如臂使指…… 胡妈妈事后找到了在的陈琦,一脸哀容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小郎君,希望他能为自己出口气。 没想到陈琦眯着眼睛听了半天,气愤的说道:“男主外,女主内,这些内院的事情,妈妈说给我听做甚?我还有书要看,妈妈还是出去吧。以后内院的事情莫要再回我了,主母说的话,便是我说的。” 胡妈妈听得瞠目结舌……rs 第三百二十六章回黄家 (新年第一天,祝所有的朋友万事如意,龙马精神,感谢今天所有给我打赏的朋友。) 邹晨接到了成亲后第一张贴子,是黄家坪两个舅母写的。 贴子上,说邀请邹晨和陈琦隔天去黄家打双陆。 便和撷英堂说了一声,翌日,备了各色礼物,别氏又给黄刘氏添了一份礼,让邹晨向她外祖母带好,俩人这才出了大门。 到了黄家,三舅舅黄天明老早的就在庄口迎接了。 黄家这两年颇有一些人口渐渐稀少的感觉,二舅舅黄瑾瑜做了官以后,第一年把儿子和妻子带来了,后来又到江东路为知县时,将两个兄弟的儿子尽数带在身边教导。 现在家中也只有两个舅舅和两个舅母在,几个大人每日便闲着无事,四目相对,除了打打双陆,便是去玻璃作坊看看,无聊至极。 到了二门处,大舅母柴静,三舅母方怡站在门内迎接,看到邹晨和姑爷来了,立刻露出笑容。 邹晨和陈琦行了礼之后,便一左一右挽住两位舅母的手臂,笑嘻嘻的说道:“是不是外祖母想我了?借着打双陆的由头把我喊来?” 柴静刮了刮邹晨的鼻子,宠溺的笑道:“鬼灵精的,怪不得你外祖母几日不见你便想你。” 陈琦这时便由两位舅舅引着到了正堂去拜见黄文林郎,探花郎来黄家做客,自然是观者如云,附近乡绅和户长尽皆前来。都为一睹探花郎的风采。 邹晨听了大舅母的话,笑道:“我就知道,你们都知道我双陆打的不好,故意来赢我的钱。所以我今天特意带了许多散碎银子还有铜钱,只等着输了。” 柴静和方怡听了这话便哈哈大笑。 五月的天气。依旧是炎热无比,可是进了屋子却是一阵凉爽的气息扑面而来。 黄刘氏坐在罗汉床边笑吟吟的看着外孙女。 给外祖母行了礼,邹晨便蹭到了外祖母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外祖母,你也不早些给我下贴子,我可想你了!……” “原本想早些下,可是我怕陈家有些亲戚会邀请你去他们家玩耍,所以就给你留出点空闲。”黄刘氏慈爱的看着邹晨。 不一会,黄家的几位表舅母和黄雪慧的母亲也过来了陪着说话。 自然又是一番热闹和契阔。 柴静和方怡便指挥着仆妇去摆双陆。 黄刘氏只是陪着众人玩了一小会,便推说算得头痛不玩了。让柴静坐在自己的位子,她则是找了个借口将邹晨拉到了内屋说话。 众人见她们进内屋了,想到他们祖孙肯定是有话要说,也就没有放在心上,杜昭依旧恭敬的站在柴静身后递铜钱。 “……妮儿!”黄刘氏喊着邹晨幼年的称呼。“你嫁到陈家也有一个多月了。那陈琦待你如何?”语气之中全是关切。 邹晨脸上微微一红:“他待我……很好!”说到很好两个字时,脸上已经绯红一片。 黄刘氏便欣慰的笑笑:“妮儿!你别怪你外祖母话多,我想问问,这陈家近来可出了什么事故没有?” “事故?”邹晨听了这话提起了头,想了想说道,“未曾出事故。” 黄刘氏便指了指内屋里挂的那一张将军骑马图,邹晨看了之后恍然大悟,低声道:“外祖母也知道这件事了?” “傻丫头。”黄刘氏叹道,“这世间的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鹿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出几日传的整个宛丘都是。甚至还有人传的有鼻子有眼,说是陈琦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有人要拿捏他呢。” “外祖母,你莫听那些人瞎讲,”邹晨低声将这件事情的缘由给讲了一讲,黄刘氏听到这件事竟然牵涉到朝廷之中的党派争斗,吓得脸色顿时发了白。 “怪不得你二舅给我写信,让我立刻把你叫过来问问,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黄刘氏抚着胸口后怕道。 “鹿家定是没事,外祖母只管放心好了。这件事情自然是有朝廷上的大佬们周旋,他们目的不在鹿家,当然不会拿鹿家开刀的。”邹晨安慰黄刘氏道。 “这便好了,这便好了。”黄刘氏恢复了正常,笑盈盈的看着邹晨,问起了她的身体。 邹晨羞的不得了,自己才成亲一个多月,外祖母怎么就这么着急呢? “八步桥边的三大士寺院,香火最是旺盛,据说里面求子得子,求女得女,赶明儿,我亲自陪着你去三大士那里拜拜?”黄刘氏乐呵呵的说道。 “外祖母?我才成亲一个多月……”邹晨不由得嗔道。 黄刘氏一拍额头,“是了,瞧我急的?你不能去,改天我去帮你求个签,悄悄的派人送去陈家,其他的你就甭管了。” “外祖母……”邹晨一时失语,可是心里却涌起层层的暖意,只有至亲骨肉才会对自己这样,有了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就紧张的不得了,非要亲自看看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黄刘氏看到邹晨的窘样,慈爱地摸摸她的头,不再谈论这件事情,说起了她几个表兄弟的课业。 “……我那几个表兄弟虽然现在不在外祖母这里承欢,可是跟着我二舅舅,自然会有更好的前程,外祖母就莫要担心他们了!”邹晨劝慰道。 黄刘氏听了外孙女的话,就点了点头。 一会携了邹晨出去,又坐着打了一会双陆,等到吃完了午饭才把邹晨和陈琦送到庄外。 “家里没有什么事情吧?”邹晨到家之后,看到在院子里等她的白苏白果,问道。 白苏白果随她进了屋。看着石竹石燕服侍着她换衣裳,答道:“胡妈妈去了撷英堂呆了有小半个时辰,我们还没有打听出来说的是什么。红叶很老实,哪里都没去。红豆还在家里没回来,纪武叔在外面跑了一天。带着咱们小厨房的人在熟悉宛丘大街小巷的肉价菜价,其他的仆妇倒是很安稳,没惹出什么麻烦。……” 又取出几张贴子来,“五娘子下了贴子请小女郎有空时去她玩,县尉娘子也下了贴子,还有教喻的娘子,助教的娘子,都下了贴子。” 邹晨换好了家常的衣裳,将贴子一一接过,仔细的看了看。“这说不来,都不来,一说来就都来了。看样子,你们小女郎我呀,以后就没有空闲的时候喽。” 又问道。“这贴子是直接送到咱们天然居还是从撷英堂转过来的?” “是从撷英堂转过来的。贴子是先投到撷英堂的。”白苏白果答道。 “小郎君接贴子了吗?” “接了,知州长子李敬德和通判长子王玄让请小郎君出去吃酒。” 邹晨听了颔首,“这两位衙门倒是为人不错,虽然父亲身处高位,却谦虚有礼,不像那等张狂的人。” 几位女使不敢随便评判官员,这话便没人往下接。 邹晨拿了黄家送给别氏的礼物,到了撷英堂,去陪别氏说话。 过不了一会,别氏便拐弯抹脚的问起邹晨那几张贴子的事情。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邹晨应酬的时候带上家里未嫁的小娘子。 邹晨想了想说道:“回祖母,我五娘婶婶那里是家宴,我不好带人过去。其他几位大娘子我也是第一次前去应酬,如果带上家里的小娘子,未免让人说闲话,不如等孙媳和她们厮混熟了,到时再带上几位姐儿。” 带家里的未嫁小娘子出外应酬,这对于一个媳妇来说,是很重要的功课,不仅是说明了自己家的门风,更是说明了自己的教养。 一个不愿意带小姑子出外应酬的儿媳妇,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邹晨又拿了几套精巧的首饰送到了别氏的面前,“以后几位姐儿出外应酬的时候就多了,这几套首饰是我这个做嫂嫂给她们平时替换的,祖母您瞧瞧怎么样,您给掌掌眼。” 别氏听了这话欣慰的点点头,拍着她的手,直喊心肝肉我的乖孙儿。 其实别氏问邹晨贴子的事情,便是有意让她给几位堂孙女一人做一身衣裳,可是没有想到她不等自己开口就先拿出首饰,堵住了嘴。 回过头对着几位侄孙女说道:“瞧瞧,我这孙媳多知道疼你们?你们还不快来谢谢嫂嫂!” 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便款款上前,盈盈一福,娇滴滴的道了声:“谢谢嫂嫂馈赠!” 邹晨心里暗暗冷笑,一套女人的衣裳动辄上百贯,我可没有这么多钱给你堂孙女侄孙女外孙女什么的做衣裳撑面子,这几套首饰也不过就是几十贯罢了。你总不能要了我的首饰还要让我给她们做衣裳吧? 于是,大家皆大欢喜,邹晨服侍完了别氏晚饭又摇摇的往锦墨居而去。 到了锦墨居后,陈琦正坐在罗汉床上看书等她,她则是毫无形象的往床上一躺,大呼一声,“累死我了!” 陈琦笑了笑,将她拉了起来,坐在她的身后轻轻的帮她揉捏肩膀,“是祖母指使你干活了?” “没有?祖母她老人家慈眉善目的,跟个老寿星一样,哪里会指使我干活……”邹晨享受着陈琦的侍候,刹那儿间把自己在撷英堂所受的气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自己其实也算是比较幸运的了。 鹿氏常年不在身边,自己等于就是天然居的主人。别氏虽然精明,可是有求于自己,从不敢对自己摆脸色。 陈家的人虽然势利,可是没有一个敢惹自己。 陈琦虽然有些…… 邹晨回过头仔仔细细看了看帮自己揉捏肩膀的男人,只见他面庞清秀,眉长入鬓,双目似夜空中的星辰一般闪亮。 除了,除了…… 想了半天,竟然找不出贬义词去形容他。 正闭目享受间,杜昭突然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小女郎!家里,家里来人了……” 邹晨猛地站了起来,焦急的问道:“妈妈,你怎么了?家里谁来了?出了什么事?” 第三百二十七章大郎三郎回来了 邹家来的人是继刘成后请的管家,姓汪名才。 他恭敬恭敬的向陈琦和邹晨施了礼,不紧不慢的说道:“小姑娘、姑爷,两位老爷令我来给姑娘和姑爷传话,咱家的大郎和三郎有消息了。” “你说什么?”邹晨惊喜的问道,“我大哥三哥有消息了?” 汪才道:“是,今日上午传来的信,说是他们的船已经到了广州港,据传信人说,他们到了广州港后休整一下便会乘船往东京城而去。算来时候,这时也该到了东京城了,想必过个几日,便会回来。” 邹晨听了这话,倒在陈琦怀里失声痛哭起来,陈琦用手揽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着。 京城之中。 八艘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大船,并排停靠在西水门外的码头上,那些在河道中行驶的豪华官船和商船不敢靠近它们,远远的贴着河岸,勿忙的装缷着货物。 有些闲散的浪荡子站在一旁,抱着膀子看热闹。 大船上的兵丁们身穿新衣面带煞气,个个持刀,刀尖上泛着隐隐寒光,一看便是见过血的。数个来要求上船检查的码头官员,都被兵丁们赶下船去。若是有不肯下去的,便直接将刀架在脖子上,或者二话不说就掀起腿扔到了河道中。 每扔一个官员,岸上看热闹的人便大声叫好。 郑师爷穿着一身澜衫,又恢复了几分儒雅之气,摇着新买的羽扇注视着那些围着船的兵士官员们。看到士兵们往河里扔人,不仅没有阻止。反而面带笑容。 “……唉,我们出海三四年,朝中波澜起伏,没想到文相公已经不再是相公了。”郑师爷说是在叹气,可是面上却看不到一点忧虑之色。 “我们的人下不了船。他们围的结实。”大郎被海风吹得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气,在海上漂泊数年,风里来雨里去,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仰着头用鼻孔和自己堂兄弟吵架的邹大郎了。 他是县尉邹玉民。右手在一把油黑发光的刀柄上握了握,然后又快速的松开,露出一丝疲惫之色。 “得想个办法把信送到文府,让他们派人来接咱们,要不然的话,咱们说不定就要真捅马蜂窝了。”三郎的脸上闪过一丝讥屑之色,“打契丹人打西夏人时。怎么不见这些龟孙跑这么快?打起自己人时,跑的比兔子还要快。” 大郎回过头看了一眼七艘破破烂烂的大船,转过脸道:“师爷,这一招真能行?我们把这些官员都给打下水去,要是他们在圣人面前告一状。我们可承受不起!” 郑师爷抚了抚美髯。沉声说道:“两位县尉不必惊慌,咱们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赏无可赏,官家会怎么办?满朝文武会怎么办?唯有自污,才可让文武百官放心啊。若是你们名气好,只怕你们也要落得狄相公那般的下场……” 话虽说的极好,只可惜动作却有些不对劲。出海数年没有人帮他修整胡须,在海上变成了一个虬面邋遢的老头。到了广州虽然找人修整了一下,可是却再也找不来以前那种风度翩翩的感觉。那抚髯的动作让大郎三郎和敬平怎么看怎么别扭,纷纷扭过头低声发笑。 “咱们在这里闹的厉害。不如派人趁机往文府报信,只要将信报到圣人面前,咱们一进宫,万事就了了。”敬平止住了笑,正色道。 几人听了这话,均觉得有理。 郑师爷便偷偷的吩咐几位军都,让他们暗地里选水性好的潜上岸,带着邹县尉的令牌往文府而去。 以关小杰打头的几个兵丁,便趁着众人的目光都在那些落水的官员和士兵们身上时,悄悄的潜下水去,在离人群较远的地方上了岸,往文府奔去…… 大郎的目光越过岸上喧闹的人群,看到自己的人果然上了岸,满意的点点头,又望身后的几艘大船看去。 不由得唏嘘了一下…… 这里只有一艘是当年他们带出去的,剩下的七艘,全是打劫海盗得来的。 回程时,那些偶尔流窜到北边的海盗,看到三艘千疮百孔的大船,吃水极深,便起了抢劫的心思。 船上的小旗站在桅杆之上早已经看到了有海盗船逼近,便按照敬平事先安排好的,将甲板上只留下十几个人,剩下的人全部藏在船舱中,海盗见到船上没有几个人,以为他们是遇到了风浪,人全死了。大呼小叫的跳上船去,那十几个人就往船舱里跑,一边跑一大声喊“快,把船舱里的金子都给扔到海里去!不能让他们抢走。”然后有几个人太过慌张了,身上掉落了好几袋放着金子的布袋都不知道,拼命的往船舱里挤。 海盗们见之大喜,疯狂的涌入船舱中,想要将那十几个人杀死,然后将船上的金子搬空。 可是,凡是进入船舱中的海盗,最终都变成了海里鱼类的粮食。 就这样,他们扔掉了船队中最破一艘大船,将船上的货物全部搬到了海盗的船上,任它沉没在大海中,。 反复几次,他们杀了不下数百人的海盗,俘虏了数艘大船。 海盗船上的东西,能搬走的就搬走,不能搬走的就将船捣毁。 所以,当他们驾驶着八条大船回到广州港时,广州知州余靖还以为遭到了海盗的袭击。 幸好以前的市舶司官司还在一个,大郎和三郎去交公文时曾见了几面。他们又在广州港找到了中华总商会的分会,请商会代为疏通,几经周折之后,才得以登上了广州港的港口,购买了粮草和新的军服。 问题就在这里,随着邹县尉出海归来的兵丁们实在是太大方了。买东西从来不用银子,只用金子。又或者是大块大块的宝石。 他们成群结队的在广州港蕃坊花街里流连,赏给小姐们的不是金银珠宝便是稀世的翡翠玉石。惹得那些妈妈们,只要是见到这些穿得象乞丐的兵丁就热情的邀请他们进楼里和小姐们饮酒作乐。 直到广州知州余安道(余靖)派人将两位邹县尉申斥了一顿,这些兵丁们才算安宁了下来。 余靖和欧阳修是好友,自然知道邹县尉回到中原意味着什么。于是立马修书一封,将邹县尉的回程告诉了欧阳修。 欧阳修接到信并没有在意,可是在他看到信上写着邹县尉手下的兵丁们嫖/妓之时,用得是大把大把的宝石时,他突然有了计较。 这哪里是官家派出去探索新大陆的官员,这明明是冒充官员的海盗…… 只可惜,他还来不及布置,两位邹县尉已经约束了人手,拿着当初仁宗写给他们的通关文书,凡是遇到阻挡。便将文书拿出,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京城西水门。 西水门的码头官员又是一个‘尽忠职守’的,看到这八艘大船自然要查验一二。 但是,船上的人就是不允许码头官员上船查验,声称自己是军船。 码头官员们鼻子都给气歪了。这哪见过船上画着海盗标志的军船? 于是。一个要查,一个不许查,两方人马僵持了一天,码头官员来两个就往水里扔一双。码头上围着看热闹的人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结果造成了西水门自前几年中华总商会的商船高调回京城后的又一次拥堵。 文府这时,只有文彥博第二子文贻庆在家看家,其他的兄弟不是外任出去了,就是随着父亲在洛阳做事。因他是嫡次子,所以就留在了京城中看家。 他目瞪口呆的听完邹县尉派来的几个小校说完,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你们不能再这样闹下去了。回去告诉你们县尉,让他们允许码头官员上船检查!”文贻庆愤怒的指责道。 关小杰立刻上前低声答道:“二老爷,不能让他们上船,船上有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东西。” “什么东西?”文贻庆看了一眼这个小校,记得他好象是前几年给圣人送珠宝的那个人,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 关小杰左右看了一眼,吞咽了一下喉节,“是金子!” 文贻庆听了这话反而放下了心,以为是他们在海上抢劫别人所得来的赃物。邹家两位县尉出海前干的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知道他们是惯于‘装海盗’的。所以并没有当回事,随意的说道:“有多少?” 关小杰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将袋子打开放在了桌子上。 文贻庆看着满袋闪闪发光的金砂,一下子被晃晕了头。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抓了一把,看着金砂从自己的手指缝一粒粒的往下掉…… “满船都是,二老爷,不能让他们上船啊!”关小杰压低声音,露出为难之色。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文贻庆顾不得身份的差别,一把拎住关小杰的衣领,喝问道。 关小杰便快速的将他们是如何发现金矿的,如何在金矿那里拼命的挖掘,又如何将金子运到了船上,又是如何将那些海盗杀死,然后又用他们的船再折返回去装金子,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文贻庆扑通一声坐回了交椅上,“数千斤?不是数千两?你没骗我?” 关小杰跟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二老爷,我们七艘大船上都有大量这样的金砂,而且又没有秤可以秤,只能大约个数目……您可得想个办法,千万不能让他们上船,一上船我们兄弟保命的本钱就没有了。到时那些码头上的闲汉们涌上船怎么办?难道让兄弟们举刀砍人吗?” “不能让他们上船?不能检查!”文贻庆嘴里也喃喃的重复着,然后猛的站起身,“不行,我要马上入宫,我要见官家,只有官家才能保住你们……” ps: 停电了,才来电,赶紧上来先上传一章,另一章晚上八点左右上传。顺便说一句,这个月乃是腊月,所以不准备三更了,整月双更。如果有可能的话,过完年会完结。 第三百二十八章 西水门 文贻庆穿戴整齐之后,拿着父亲的令牌就往宫里递,要求允许自己进宫。 因为他乃文相嫡子,所以那些内侍们倒也不敢阻挡,欧阳修派来阻拦的人,却没有资格阻止文彥博的牌子进宫,只能任文贻庆到了御前。 码头那边,又是吵,又是闹,就连樊楼的那些小混混们都挤到人群里看热闹。 开封知府接到了码头官员的公文,说是有八艘怀疑是海盗的大船进入到了西水门,要求派兵去围剿。 海盗窜进了京城,这还得了,开封知府不论这消息的真假,先派个执事过去把码头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大郎和三郎眼见得围上来的官军越来越多,不由得心里焦急起来。 船上有大量的金子,绝对不能允许这些人上船,一旦被这些人看到成千上万的金子就散落在船舱中,会引发什么后果?他心里清清楚楚,人性都是贪鄙的,眼见得这么大的一堆金子就在眼前,而且旁边又有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再有自持力的人也控制不了。 船上的那些兵丁们之所以不打这些金子的麻烦,一是因为他们天天都在金子堆里睡觉,已经免疫了。再就是在广州港,兵丁们在广州港中故意‘胡作非为’吸引差役们的注意力,他们悄悄缷下来一大批不显眼的金银珠宝,偷偷的藏在了一处邹家的商号中。 只要这次的差使办完,所有的兵丁都能分上一大笔的钱,那些没成亲的兵丁已经打算回到家里拿着这笔钱给自己娶上一个漂亮浑家。而那些仇九派来的浪荡子和敬平的手下,则是打定了心思,以后要跟着两位县尉做成一番大事。 在出海时死掉的兵丁,也为他们留下了一笔钱做为抚恤,以后会悄悄的托同乡帮他们家里带过去。 一个开封府的官员站在码头上大声喊道:“船上的人听着,某乃开封府执事,你等既说自己乃军船,为何不许我大宋官员上船?想造反不成?” 大郎站在船头哈哈大笑:“码头上的人听了,若是有敢靠近我们船只的,兄弟我认识你们是官员,可是兄弟们手里的刀可不认识……” “反了,反了!”开封府执事气的胡子直翘,指着船上的人想骂上两句“唯小人难养也!”,可是这几船的土匪也听不懂那些之乎者也,刚刚他在骂,船上的人一个劲问候他的娘,气得他连骂人都忘了。 “要不?放箭?”一个开封府小吏凑上前去问道。 开封府执事的脸色拉得老长,狠狠的瞪了那小吏一眼,吓得那个上来拍马屁的小吏直往后面缩去。 “堂堂帝都,万乘之所在,你居然敢对着码头上的船放箭?万一他们真是官军,到时一个弹劾下来,你我虽不死,可是也得受那流放三千里的罪。”小吏听了这话摸了摸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开封府执事想了想,这往前攻就被船上的人剥了裤腰带往河里扔,往后退吧,这么多的人看着,开封府的脸算全丢光了。前进也不行,后退更不行,便大手一挥,“给我围着,一个人也不许放跑。若是有任何人敢往这船上靠拢……以通匪的名义先绑了再说……” 然后便派人往开封府里送信,让知府再派人前来。 这时,听得那船上的兵丁们开始吆喝起来,“有吃的没有,有卖吃的没有?卖吃食的赶紧上前?用银子买啊!伙头军这小娘养的,想毒死老子啊……”然后便看到船上的兵丁们手里个个亮出明晃晃的银锭来。 这时,码头对岸的一个叫王三的小伙子正和他父亲驾着小船往这里划。 他早上的时候就看到这八艘大船停在了码头上了,看着他们船上海盗的标志着实也给吓了半死。回家就通知爹娘往城里跑,可是爹娘不舍得外城那几间破草屋,一直不肯动,可是等到了中午也没见船上的人攻城。 过了中午,便看到船上的那些海盗大呼小叫的唤人前来送吃食,只是却没有人敢往上送。一会便看到船上开始埋锅造饭,竟然是熬起了米粥来。只可惜船上的伙头显见得手艺不好,粥全糊了,一股子糊粥的味道飘了足足十里。 便听见船上那些‘海盗’的一边骂骂咧咧说伙头军糟蹋了好好的粮草,一边往嘴里塞着那些糊了的米粥。 王三便打定了主意,回家去通知了爹娘,让他们赶紧升火活面,烙了几十个喷香的饼放在了篮子里,他和他爹驾着小船偷偷的往大船那边去了。 “小郎,你那饼给我来五个?”刚一到船下,一个正吃得啮牙咧嘴的兵丁往河里吐糊了的粥块时,看到了停在了船下的小舢板。王三胆怯的把篮子上的布掀起来,露出了几十个面饼,那兵丁立刻面露喜色,手卷成筒悄悄的说话,生怕引起旁边的兄弟们注意。 王三听到这人说话也是满嘴的中原口音,便放下了心,拿了一个小篮子装了五个饼,然后指了指篮子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那兵丁便解下了裤腰带一撕两半,绑在一起,将篮子给吊了上来,等到篮子再放下时,王三看到了篮子里的一锭一两重的猪腰银…… “三儿啊?我没在做梦吧!”王父将银子放在手里摸了又摸,然后放嘴里咬了一下,看着牙齿印,眨巴了几下眼睛,不相信的说道。 王三正想回话,便看到上面又递过来一条裤腰带,有人也在悄悄的说话,“五个饼,赶紧的,别让兄弟们看到!” 不一会,几十个饼就全卖光了,王家父子傻愣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十个饼就卖了将近几十两银子?这上哪找这么挣钱的事情啊? 两父子同时激灵了一下,驾起舢板回了家,到家后向邻居借了一袋子白面,说好明天还他两份,关起门,一家三口又烙起了饼。 过不了一会,父子两人又驾着舢板回来,这时已经有好多兵丁都知道这父子是来卖饼的,只见大船上垂下数百条裤腰带,船上的人挤来挤去,大声喊着,“把饼卖给我,卖给我,一两银子一个饼……” “别乱涨价……刚刚还是五个饼一两银子……我出五两银子,卖我!” “谁他娘的都别和我抢,老子三年没吃到家乡的饼了,老子出十两银子买一块饼。” “老子也是开封人,把饼卖我,我出二十两。” “都给老子滚开,老子是军都指挥使,老子全包了,我出一百两……谁他娘的捶我?……” 船上传来一阵打斗声…… 王三和王父激动万分,挨个把篮子往出价最高者的裤腰带上绑,一会的工夫一百多两银子又挣到了手。 那几个只顾得打架的兵丁和军都眼见得别人都吃上了饼,后悔不迭,跑到和自己要好的兵丁面前,吞咽着喉节,一脸谄媚的笑。可惜,明明是自己能换头的好兄弟,却没有一个肯把饼让他尝一口的。 王三父子来回往大船上送饼的事没有瞒得过别人,不一会他们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王三父子把饼卖给那八艘大船上的人得了好几两银子。村民们激动了,几两银子啊,一个饼才卖两文钱啊,卖给大船上的人就是几两。 于是家家户户飘起了炊烟,那个把面借给王三家的人立刻不依了,揪着王三要赔偿,王三父子最终给了他五两银子,才算把他给打发走。 开封府执事,刚把命令下达了不久,便看到河对岸驶过来数条小舢板,舢板上坐着衣衫褴褛的穷苦人家。他们的舢板上都放着一个篮子,篮子里全是饼。 只见船上的兵丁跟炸了窝似的,都往小舢板那里涌去,然后便听到船上传来叫骂声,“那饼是我的,别抢,别抢!我出二十两买个饼……” 码头这边的人震惊了,二十两买饼?于是,有个不信邪的樊楼小混混,在旁边的小吃摊上买了几个饼偷偷揣在怀里,用油布包好,跳下了河,游到大船旁,说自己有饼,便见到上面涌过来数人,眼放狼光,几条裤腰带垂了下来,小混混随便选了一条裤腰带将饼包在油布里绑好送上去,忐忑不安的等着,却只见裤腰带又垂了下来,打开结一看,是块十两的猪腰银,却听得上面的人破口大骂:“遭瘟的杀材,你这破饼都见了水,你下次再敢拿这见了水的饼来糊弄老子,老子就把你卵子捏爆了!” 小混混喜气洋洋的根本就不在乎他在骂,立刻游回去,把这事给岸上的好友说了一番,那些小混混知道了,这还得了?从附近船家手里抢了小舢板,然后在小吃摊上买了饼就往大船那里送。 樊楼的小混混根本就是不畏惧官兵的,大摇大摆的驾着小船往大船上靠拢,大声吆喝着卖饼啦,卖饼啦,二十两银子一个饼…… 开封府执事的脸都快气歪了…… 这一卖开了头,只见那些手里有小船的都反应了过来,他们驾着自家的小船,往来于岸上和大船之间。一时之间,码头又开始忙碌了起来,卖茶叶蛋的,卖饼的,卖羊肉的,卖须脑子肉的,卖馒头的,跟疯了似的往这里挤……rs 第三百二十九章 珠宝 王大内侍和文贻庆带着御林军赶到码头时,只见这里人山人海,一派欢歌笑语,根本就不见关小杰所描绘的官兵围困,船上岸上持刀相对。 只见一个官兵手里拿着几个饼对着船上的人大声喊:“兄弟,要饼吗?降价啦,给一两银子就成……” 另一个官兵则是端着一锅羊杂汤,大声道:“羊杂啊,咱开封的特产,有要的没有?只要二十两一锅啊……” “馒头……” “带肉的饼……香着呐……” “狗肉,狗肉,有吃的没有?” 俩人震惊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开封府的官兵,这是小贩冒充的吧? 气急败坏的扒开人群,找了半天才找着脸色铁青的开封府执事。开封府执事看到过来一个内侍,再仔细一看,旁边还跟供备库副使文贻庆,心里咯噔一下。 心想这一下子完蛋了,自己这几十年的官员生涯泡了汤。 心中一阵酸楚,自己招谁惹谁了?好好的在开封里正批着公文,知府来了一道命令让自己往码头赶,说是有海盗。来了之后,被海盗把祖宗十八代都给从坟里扒出来翻了个身。派官兵们强攻,个个被扒了裤腰带扔到河里。 又折腾了一会,官兵们见到小贩和小混混们一个个挣了几十两银子,都忍不住了,不顾他的命令,从小贩手里抢了锅抢了饼,就往大船上卖……自己在后面挥舞着手臂让官兵们听从命令赶紧回来,可是那些官兵们却说,对面必定是自己人,要是海盗早就杀过来了,哪见过花钱买饼吃的海盗? 想到这里,悲从中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蹲在地上,痛哭流啼,一边哭一边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王大内侍和文贻庆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位倒霉的开封府执事,真是可怜啊,摊上这事?唉! 俩人忍着笑,派御林军将官兵和小贩们驱赶开来,走到大船旁边大声高喊自己的名字和官阶。一会便看到船头上站出来几人,为首的正是两位邹县尉。 大郎和三郎看到了文贻庆在,立刻派人降下小船,几个跳上船往码头而去。 到了他们面前,倒头便拜。 王大内侍乃是内侍不管这些事情,便让文贻庆说话,文贻庆看了看两位邹县尉那黝黑精壮的身躯,再看了看船上如狼似虎的兵丁,欣慰的点点头,说道:“圣人曰,两位县尉辛苦了!” 邹玉民和邹丰民听到这句话,便知道自己得到了官家的承认,面向皇宫方向,推金山倒玉柱,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 王大内侍和文贻庆带了两名御林军的校尉,踏上了大船。 刚走下船舱里的舷梯,便看到一阵金光四溢,晃花人眼,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就那么随便的放在了船舱里。几个兵丁三三两两的坐在金子堆上,一边吃饼,一边高骂伙头军,两个有可能是伙头军的人物,正端着金碗边吃边回骂。几人只顾得对骂,都没人他们屁股下面的东西。 就这么娘来娘去的,你骂一句我回一句…… 好象骂娘比金子更重要…… 金碗?王大内侍抽搐了一下,又猛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确实是金碗。 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就是圣人也没见过他舍得用金碗用膳啊。 大郎和三郎尴尬的笑笑,“在海上飘泊,那些瓷碗什么的都烂了,兄弟们便不得不用金碗盛饭……”他们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王大内侍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他是个太监,太监最爱的是什么?一是权,二是钱,眼见得面前一大堆的金银珠宝就在面前,不由得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可是再一想到这满船的兵丁视金银珠宝为无物,说不定还有人站在珠宝堆上撒过尿呢,不由得怒气涌上心头…… 文贻庆还好些,他到底是世家子弟,又曾中过举,还能忍着一些激动,只是不断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他的镇静。 可是那两名御林军的校尉就不行了,他们嗷的一声往前扑去,根本就顾不得前面站的还有一个大内侍,一个高官,扑倒在金银珠宝堆上就把东西往怀里搂去。那些正在吃饭骂娘的兵丁便轰的一下散开,看着这两个失态的御林军哈哈大笑。 两名御林军一边往怀里搂,一边大喊大叫,“金子,他娘的全是金子,老子发财了。” 一个兵丁不齿的说道:“老子曾在这上面撒过一泡尿呢,你瞧他往怀里扒拉的多欢啊!” 另一个兵丁则是轻蔑的笑了笑,“没见过世面的,老子天天在这上面打滚睡觉……你刚刚说啥?……你个狗*养的……老子和你拼了……” 说完拿着没吃完饭的金碗往这个撒尿的士兵头上盖去,另一个兵丁急忙用胳膊挡,只见得满船舱的羊杂和面饼乱飞,油汤溅了一地…… 旁边那几个兵丁则是叫好声不断,大声喊:“筑他,筑他。我赌一根金条,玄子肯定赢……”扒拉了一口素面饼。 “我赌三根金条,大黑我挺你……”赶紧把口里的油饼吞到了肚子里。 “……” 大郎和三郎也不管这些打架的士兵,反正他们在海上无所事事,最常干的事情就拿着满船的宝贝去打赌。这些精心旺盛的兵丁,如果不让他们打架还能让他们干什么?后来看习惯了,根本就不觉得打架是什么过份的事情。 面向王大内侍和文贻庆拱了拱手苦笑道:“两位上差,您看看,这还是御林军呢,都成了这个样子,若是让那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官兵上了船,他们还不抢个头破血流?” 这时,一个拿着金碗正吸溜着素面饼的兵丁从船舱最底层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用镶宝石的银碗盛着满满一碗的羊杂汤。看到两位县尉急忙把碗放在地上,恭敬的行了一个军礼。王大内侍看着他们将碗重重磕在地上时,身上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这可是金子打的碗,软着呢,万一碰出来印子那可怎么得了? 你看看人家,人家是用金子打的碗吃饼,是用镶宝石的金碗吃羊杂,旁边还有一群正看耍猴似的看着那两个御林军的兵丁,觉得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把他们给咱家拉起来!”王大内侍掩面吩咐道。 其实那俩个御林军早已经醒悟过来了,在最初的疯狂过后已经清醒,可是人都爬上来了,怎么能自己站起来,就干脆闭着眼等着别人来拉他们。 几个兵丁停止了打架,嘻嘻哈哈的将两个御林军给拉了起来,对那一堆金银珠宝视若无睹。 王大内侍五岁入宫,见过的人不知凡几,从来没有见过站在珠宝堆前却面不改色的,忍不住赞道:“县尉之兵真乃虎贲军也……” 大郎和三郎见到王大内侍夸奖他们,笑而不答,做出一副谦逊的姿势来。 “王大官,但不知这些财宝要如何处置呢?”大郎问道,大官是当时人对高级宦官的尊称。 王大内侍看着这散落在地上的金银珠宝犯了难,他和文贻庆是率领着人来搬东西的,可是这里连个箱子都没有,怎么搬呢?便把求教的目光投向了文贻庆。 文贻庆看到王大内侍的目光已然明白,咳嗽了一下问道:“两位县尉,因何这金银珠宝无有箱子?” 大郎和三郎对视一眼,道:“不瞒两位上差,我们在海上飘泊数年,船上的煤都是有数的……后来,我们便将所有的箱子都劈了当做柴烧了……” 王大内侍和文贻庆听着这平淡无奇的一句话,突然觉得一阵凄凉,这些人在海上飘泊着,吃尽了苦受尽了罪。却将这些金银珠宝安然无恙的带回了大宋,这份忠心不可谓不重了。 “咱家定要将你们这片忠心禀给圣人……”王大内侍想到这里不胜唏嘘,擦了擦眼角流出来的一滴泪水。 文贻庆虽然心里也感慨着,可到底还是忍住了,他又问道:“财宝仅仅只有这一船吗?” “咱带来的这八船,每船的船舱里都有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另有……”大郎摇头,又象想起来什么似的,让船舱里的兵丁包括御林军全部出去,“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下船舱,违令者斩!” 几个兵丁快速的行礼,押着两个御林军出去了,王大内侍正沉浸在珠宝之中,根本就没有看到是押着御林军出去的,或许他看到了却装作没有看到。 大郎使了个眼色,敬平领着两个人到了船舱第二层,这里是大郎和三郎他们平时居住的船舱,将舱门拉开之后,从床下搬出两个沉重的箱子。 大郎指着这几个箱子道:“下官们想着,那些御林军的兄弟们一会要往船下搬东西,定是辛苦,这些是一点心意,算是犒劳御林军的兄弟们。到时还请王大官主持着分发下去……” 说着便依次打开了箱子,只见一箱子里全是金条银锭,锭的整整齐齐。另有无数的珠宝玉石,散放在另一个箱子里。手指肚大的珍珠闪着耀眼的光芒,另有金银首饰,精美异常。 这些说是送给御林军的兵丁,可是实际上却是送给王大内侍一个人的。呆会那些御林军搬东西时,难免不借机揩油,肯定要私自留些东西在身上,只要王大内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给他们赏赐了。 “你们?你们到底是打劫了多少海盗啊?”文贻庆实在忍不住了,不由得喃喃出声。 大郎和三郎却是一脸正色:“文使君此言差矣,我等出海在外,那便是大宋朝的体面所在,凡我海船所在之处,便是我大宋朝的国土。若是有敌来犯,自然不能手下留情……至于这些贼人的脏物么?……他们既是踏上了我大宋朝的国土,那自然是归我大宋朝所有……” 旁边敬平立刻跟上:“为圣人杀贼,义不容辞!” 王大内侍见到他们当着自己的面议论海盗的事情,显见得是将自己当做自己人,再加上他年年收邹家借着中华总商会给他送来的银票,心里早已经对邹家有了好感。此次见们竟然不瞒着自己说打劫海盗的事情,心知肚明,这两位县尉是想让自己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 便哈哈一笑:“咱家自然会和圣人言明,两位县尉是为国杀敌……” “多谢王大官!”大郎和三郎立刻躬身施礼。 大郎见到事情谈的差不多了,便又从一个柜子里取出几袋金砂,递到了王大内侍的手里,“王大官,这些小意思不成敬意,想必王大官在宫里也是需要上下打点的。这些金砂是我们兄弟俩人的一片心意,您还请收下,到时随便打点金块和首饰什么的……” “金砂?”王大内侍激动的接过了袋子,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闪着耀眼金光的金砂。 “你们真的发现了一处金矿?”王大内侍浑身颤抖的问道。 “确实是发现了,不仅如此,我们还探明,那处金矿产量颇丰,纵是咱们大宋朝再开采上一百多年也开采不完,下官已经将金矿的位置和含量探得清清楚楚……” “在何处?”王大内侍激动的问道。 大郎和三郎相互看了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王大内侍突然哈哈大笑,说道:“好!既是已经探明了这便好,咱家回去便和圣人说,到时圣人定会召你们晋见。” 大郎和三郎面上露出喜色,又低声道:“下官也曾探明了几处小些的金矿,产量不太多,但是胜在隐秘……” 王大内侍看了一眼文贻庆,只见他背着手仔细的在看箱子里的珠宝,似乎非常喜爱,根本没有注意这边的谈话,便松了一口气。 伸出手去重重的往大郎和三郎肩膀上拍了一下,将金砂袋放进了箱子里,想了一想又拿了几锭金条塞进腰间的钱褡中。 “给我找个箱子,我先回宫说话,然后再从宫里往这运箱子。”王大内侍满脸喜色的说道。rs 第三百三十章欢喜的仁宗 王大内侍满脸喜色的带着一个箱子回宫了,留下了文贻庆和御林军守护着这里。 文贻庆命令御林军将船团团围住,禁止任何人再随意靠近,也禁止岸上的人随意上船,他则是站在甲板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两位县尉说话。 至于金矿什么的,邹家自然不会少了文家的一份,若是他开口去问反而落了下乘。 所以,他是谈笑风声,光风霁月,一脸的风轻云淡…… 而在宫里的仁宗却没有象他这船的镇定…… 仁宗不停的在宫里走来走去,眼角的余光一直在那一袋金砂上面。 “金矿?金矿?”真有这么大的金矿吗?他着实不敢相信。 有宋以降,国内的金矿已经被探明的差不多了,就连银矿也快挖完了。所以从皇佑年间,银子的价格便慢慢的开始涨,从以前一贯相当于一两,到现在一贯只能换半两,银子越来越贵重。不仅银子贵重,铜也开始贵重了起来,于是朝廷就开始铸造起大量的铁钱来。 这两三年,随着中华总商会在海上贸易越来越频繁,宫里的用度也开始跟着松快了起来。女儿又是总商会最大的海运股东,虽然她将股份一分为几,给几个妹妹各分了一份,可是其中有一份是分给了仁宗。 这一份股份,每年能为仁宗挣来二三万两白银。现如今,他再也不穿补丁辍补丁的中衣了,也开始穿丝绸和绢。 大臣们看到海运确实能赚钱。于是便一窝蜂的要求建船,要求国家组织海运。于是,前年宫里内库和国库也出了钱,组建了一个有几十条船的海事局。和中华总商会打起了擂台。 说是打擂台,可是大家都是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去办。 无他,因为总商会的成员就是朝廷诸公。难道能让诸公们为了国家把自己私人的财产给充公了吗?自然是不能滴。所以,海事局和华商会很有默契的瓜分了宋朝的海运行业,哪怕是在海上见了面,也是客客气气的打声招呼,甚至还经常在一起跑。 他们又将几个欧罗巴国家给瓜分了一下,海事局只能在这几个国家出售货物,华商会只能在其他的国家出售货物。货物价格又进行了统一。如此一来便没有了贸易上的矛盾。 慢慢的。宋朝的船只遍布了全球,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海运国,每年为朝廷带来巨大的税收和利润。尤其是富沙州。这一个州每年就为朝廷能带来一千多万缗的税收,成了宋朝最大的税收来源。 有了钱,一切的事情就好办了,有灾荒?好办,国库里有钱;疏通河道?好办,国库里有钱;有灾民?好办,国库里有钱;没粮食了?好办,国库里有钱…… 宋朝进入了建国以来,最辉煌的一个时代,满朝文武都变成了亿万富翁。都不拿钱当钱,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有一个问题。 货币严重不足,制约着经济和海运的发展,因为金银不易携带。 现在朝中已经开始有人要求发行大面额的纸币或者金币,用以代替白银和铜钱进行交易了。 纸币可以发行,可是金币却难。 仁宗这两年因为自己手里就有海运的股份,所以很是恶补了一下海运常识。再加上文彥博又时不时的向他上几道表章,帮他普及一下金融知识。 他终于了解,如果朝廷要发行纸币,那么国库里就必须有足够的金子或者相应的银子来做为质押品。否则一旦纸币产生动荡,那么给底层的百姓带来的危害将是巨大的。百姓的利益受到了侵害,自然就会揭竿而起。 他明白了什么叫金本位,什么叫银本位。 如果海外真有一处这么巨大的金矿,那么发行纸币便没有任何的问题。因为国库里有相应的金子进行质押,一旦纸币发生任何问题,就可以将国库的金子抛售,以稳定国家的经济。 “官家……官家……”王大内侍圆滚滚的身躯从殿外滚了进来,喜气洋洋的,根本忘记了福宁殿不得大声喧哗。 “爱卿,怎样?”仁宗紧张的看着王大内侍。 王大内侍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一躬到底:“奴婢幸不辱命,到了那船上,只见船上金碧辉煌,金银珠宝无数,奴婢,奴婢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呀……”王大内侍手舞足蹈的向仁宗描绘着船上发生的一切,当仁宗听到那些兵丁们因为瓷碗都烂了在用金碗吃饭时,不由得拍着大腿大笑起来…… “……果真有金矿吗?爱卿!”仁宗的眼睛紧盯着王大内侍的双眼。 王大内侍点了点头,凑近仁宗说道:“官家,这两位邹县尉怕别人先知道了金矿的事情,所以不敢让人上船检查……奴婢虽然知道他们发现了金矿,可是这么大的事情,奴婢哪里敢过问。还是请两位县尉进宫来向官家禀告吧!” 仁宗高兴的拍着手掌,在殿内来回走了几圈,又象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听方才爱卿说,送过来了一箱珠宝,怎么这么久了还未见到……” 王大内侍艰难的弯着腰道:“奴婢怕官家着急,所以一进宫就先奔福宁殿来了,珠宝由小黄门们抬着正慢慢的往这里走呢……” 正说着,便听到外面小黄门尖尖的声音传来,“官家,箱子来了,要抬进殿来吗?” 仁宗做出一副威严的态度,摆着架子道:“抬进来吧!” 便只见四个小黄门,吃力的抬着一个破旧的箱子进得殿来,然后将箱子小心的放在地上。 仁宗挥手喝令四个小黄门退下,三步两步便走到箱子旁边,只见里面金光四溢,眩人双目。他的手在金银珠宝上面轻轻的抚过,不由得浮起一层恨意,这些海盗着实可恨,他们盘旋在外海吸我大宋海商之膏,尸体抛入海中,财宝和货物则是据为已有…… 该杀! 想到这里,又想到两位县尉在海上必是经历了九死一生,这些金银珠宝乃是将士们用命为大宋换回的,对两位县尉又喜爱了一层。 转过头去,往王大内侍的方向看了一眼,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他双眼紧盯着这箱珠宝露出贪婪之色。 仁宗朗声一笑,随手拿起几根金条递到了王大内侍的手中,笑道:“爱卿辛苦了,这些便赐于爱卿,不必让宫中归档。” 王大内侍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感动之色,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哽咽道:“官家待我如此情深意重,奴婢,奴婢却贪那两根金条……”他颤抖着手从钱褡里掏出几根金条来,双手奉到了仁宗的面前,一再向仁宗请罪。 仁宗看到这王大内侍仅仅只是拿了几根金条而已,不以为意,又将手里的金条也扔到他的面前,豪迈的说道:“你起来吧,将来若是有人问起,你只管说这是朕赏你的……”说完之后若有所思,“这一箱可曾在宫中归档不曾?” 王大内侍连忙答道:“送得匆忙,不曾归档。” 仁宗摆摆手,“既如此,送到皇后宫中吧,让皇后分发一下。……你送完之后再请皇后找些空箱子,这便去把珠宝运回,以免夜长梦多……嗯,御林军……他们也都辛苦了,若是见到有什么挟带的,你只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王大内侍连忙领命下去了,下去时擦了擦头上涌出来的汗水,不知是吓的还是热的。 西水门码头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御林军们站立在船的两旁,贪婪的注视着不停从船上往下缷箱子的人。 消息早已经通过几个校尉传遍了整个码头,人人都知道从船上搬下来的是金银珠宝。 他们又亲眼见了跟着王官人和供备库副使上船而去的那两个校尉带出来的数根金条和银锭,恨不得也扑上前去将船上的东西据为已有。 连搬了半夜,才将船上的东西七七八八搬个差不多,剩下一些小黄门跪在船舱里用油灯照着仔细的收罗缝隙里遗留的金银。 这时,大郎和三郎一脸怒色走到了御林军的军都指挥使面前,大声责问:“你们是怎么搞的?把我们船舱给弄破了一个大洞?随我上去看看!” 说完之后使了一个眼色,那军都心思通透,立刻也大声说道:“岂有此理!真有此事,我随两位县尉前去看看,定要教人赔县尉一块新板不可。” 过了一会,军都指挥使拎了一个破布包袱走了下来,一边走一边大声骂道:“是哪个混蛋把人家船舱里给弄得乱七八糟?你们过来认认,这是谁的衣裳……”一边又点了几个小校尉的人名。 不一会,几个小校尉面带神秘笑容,弯着腰托着鼓囊囊的衣襟回来,给手下的士兵使了个眼色,拍了拍怀里的东西,士兵们见状便心领神会的把校尉给围在了最中间…… 此时,仁宗的福宁殿早已经不复以前安宁祥和的气息,只见一箱箱珠宝散乱的摆放在殿中,还有一些干脆就倒在了地上…… 仁宗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最后站在那几箱金砂箱子旁边,将金袋在手里掂了掂,笑的见眉不见眼,根本不象是一国之君。 第三百三十一章 团聚 大宋朝嘉佑八年的五月,时近三伏天气,初升的太阳让刚刚在夜里稍微有了一点凉爽的空气充满了燥热。 几声雄鸡唱响,金鼓擂罢,已到了早朝的时节。 上千名官员身着五颜六色的朝服,手持牙笏或竹笏,身戴玉剑、玉佩、锦绶或金鱼袋,头戴展脚幞头。相公们的腰间玉带闪闪生光,着白绫袜黑色皮履的脚迈着正统的四方步,三三两两的在玉带河上往崇政殿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议论。 天色已越来越亮,崇政殿外也渐渐开始热闹起来,洒扫庭院的早已经清扫完毕各自回去。小黄门们规规矩矩的低垂着双目,手持拂尘站在殿外,一动不动,仿若雕塑。御道的御林军,手摁在刀柄之上,虎目圆睁,仔细的注视着御道上的官员,仿佛要在他们中间寻找出一两个假冒分子似的。 官员们嘈嘈切切的议论声嗡嗡的在御道上空盘旋,偶尔有一两句落在了御林军的耳边,无非是和昨夜那场码头上的事情有关。 御林军们的耳朵不停的耸动着,可是依旧保持着笔挺的身姿不变,然而那霍然变色的脸已经暴露出了他们的内心,大部分御林军已经知道昨天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句共同的话,“如果昨天夜里叫的是我们这一队那该有多好?” 官员们不停的四处求证着昨日夜间发生的事情,那些耳目灵通的已经知晓,就是耳目再不灵通的,也在从码头上不停往宫里运的太平车上看出来一个究竟。 那八艘大船,显见得根本不是什么海盗,更不是什么可疑份子。 不是总商会的船便是…… 官员们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这难道是三四年前出海寻找新大陆回来的船吗? 很多人,看向韩琦和欧阳修的目光变了。 甚至有人将支持马政的奏章从牙笏上面拿下来塞进了袖子里。 而那些一向和文彦博、范镇走得近的官员则是趾高气昂,红光满面,连四方步都迈得虎虎有声。 文贻庆身着朝服,走在队伍中间,正恭敬的跟在范镇身后。往日严肃的范镇,突然回过头露出了一个笑容,打了一个哈哈,“贻庆今日起得早啊?” “啊?”范镇与文彦博交好,众人皆知,所以他从来没有在上朝之间和文彦博有过任何的交集,突然向文贻庆说话,吓了他一跳,只得唯唯喏喏的躬身施礼,称昨日睡的晚,所以只睡了片刻便起身了。 他们的谈话立刻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屏住呼吸,仔细听着范镇准备再说些什么,只可惜他‘唔’了一下,便继续迈着四方步,往前面走去。 身边的那些官员不由得失望的叹息起来…… 崇政殿后的东庑柱廊内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数名黄门内侍身着宦官服饰从柱廊内闪出身形,快速的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声悠长的咏叹响起“吉时已到!上朝~~” 官员们遂停止了议论,打起了精神,正了正衣领按官员品阶依次往崇政殿而去…… 这时,在宛丘城外,数辆马车喜气洋洋的拜别了亲友,往东京城而来。 邹晨坐在马车中,挑起了车帘往外看看,只见陈琦骑着一匹高头骏马和二郎他们谈笑风声,意气风发。 小七不屑的撇撇嘴,拉了拉姊姊的衣襟,示意自己还在车里呢,你怎么老关心车外的人? 邹晨笑了笑,坐直了身子,柔声的询问小七这一段时日的功课。 崇政殿上的大臣,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位邹姓县尉侃侃而谈,从他们出海,一直到误入了别国的领地,再然后又驶到了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中。在那里遇到了蓝色的狐狸,纯白色的雪鹜,以及头上长须的雀鸟……一直到怎么在无意间发现了一处有丰富矿藏的金矿。 官员们听的嘴角直抽搐,就因为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兵丁不小心被人挤下河,结果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金矿。 这明明是神话小说里面的事情啊…… 河水里,抓一把就是纯净的金砂,蹲一会就淘上来了数斤的金子?这是神话还是事实?官员们听得不敢相信,可是从后宫里抬出来那几箱成袋成袋的金砂却咧着嘴向着他们微笑。 弹劾他们妖言惑众吗?这几箱子金子可不是上千两,而是数千斤,光看那些小黄门们抬着箱子吃力的样子,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是真金。又有几个相公上前去验证过了,确实是金砂,不是用金子溶成的金粒。 可是不弹劾,崇政殿的官员总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 两位县尉为了怕众人不信,特地将他们所说的小东西全部带来了。 这些可怜的北极生物,瑟瑟发抖挤成一团,对这里温暖而潮湿的环境实在是有些不适应,睁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崇政殿这数千人。 仁宗从龙椅上下来,走到一个笼子旁,只见这笼子里的是数条泛着蓝光的狐狸,再看旁边的笼子里不是雪鹜便是雀鸟,均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东西。 大郎邹玉民拱手道:“圣人,这些小东西,必须在寒冷的时节才可以活下来,宫里若是要养,须得用大量的冰块才可以……”又仔仔细细的介绍了一番养殖经验,并称随着他们回来的兵丁有善于饲养这些东西的,到时可以派他们教会宫中人饲养。 又说了一番这些小东西原本捕获了许多,可是有的不耐海上的颠簸死了,有的则是上了岸没两天就被热死了。 三郎邹丰民则是指着旁边几个箱子说道:“这几个箱子里全是死去的蓝狐狸扒下来的皮,皮毛尤其暖和,顺滑,颜色又漂亮,正好可以给圣人做一件皮袍。” 小黄门将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数张蓝狐皮毛。 狐狸皮向来是以白色为贵,众位大臣家里或多或少都有几张,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泛着蓝光的皮毛。 众位大臣皆想到,冬天的时候,皇帝身穿着这一身泛着蓝光的皮袍去祭祀祖宗时,该是何等的光芒燿眼啊! “官家!此为开天地之始,前所未有的封缰扩土之举。从此之后,我大宋朝又多一州矣!圣人之德,帝王之德,燕及皇天,谁其配之?大赉四海,辉炮翟阍……”韩琦反应极快,举起牙笏歌颂起官家的圣德来。 随着他的歌功颂德,殿内的官员们象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一起躬身施礼,祝愿我皇“威加海内,德享四方!无有遐迩,毕蒙惠泽。” 仁宗的心里从来没有象现在这般的满足过。于是,一道道封赏,流水价的从崇政殿里发出。 先是将邹玉民邹丰民擢升为朝奉大夫兼秘书郎领正七品官职,其祖母、母亲及妻子封为宜人,其父封为承务郎领从九品,其祖父同封为承务郎领从九品。郑师爷授迪功郎,领从九品官职。敬平授曹参军事,领从八品官职,其他的各有封赏。 原本仁宗是想给他们一个爵位当当,只可惜,刚刚提了提,便被御史们痛批一通,说是两位邹姓县尉,目无王法国纪,居然将开封府的大小官员全部都掀到了河里。虽然他们是因为保护海船不得已为之,可是功过相抵,便随便给一个正七品的官职吧。 仁宗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两位县尉却是倒地谢恩,称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他们如此姿态,反而让那些想要再参他们一本的御史们不再出声了。 自始自终,有关马政的事情,没有一个官员在今天的大朝会上提及,仿佛所有的人都忘记了这件事情。 散朝之后,文贻庆拉着两位朝奉大夫笑道:“两位贤侄今日荣升,我这个做叔叔的无以为庆,在家中摆了宴席,还望贤侄赏光。” “敢不从耳!”两位朝奉大夫深揖一礼。 我大宋朝居然发现了一个新大陆,新大陆上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这个消息如同原子弹爆炸一般,呈蘑菇云状在京城四面八方散插开来。 两位朝奉大夫所居住的甜水井胡同,天天都被来拜访的人围个水泄不通。只可惜两位朝奉大夫自从在朝中露了一面后,后来又奉诏进了一次宫,就再也没有在人前露过脸,至于甜水井胡同的大门,则是一次也没有打开过。 大郎和三郎住在这幢为五郎而买的宅子里,足足睡了两天一夜才算把困劲给休息过来。这几天,可是忙坏了丁启,他一直呆在甜水井胡同,东挡西挡,替大郎三郎谢绝着任何访客。丁启脸上的笑容,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灿烂过,邹家,算是真正的发达起来了。自己的儿子将来不论跟着哪一位表哥,都能混一个出息。 当他们终于醒来时,管家称,宛丘家里的三位老爷主母还有几个郎君并两个姑娘都来了。管家见两位朝奉大夫目光急切,便补充了一句,两位宜人还有小衙内都跟着来了。 大郎和三郎一叠声的让人帮他们换衣裳,准备马车,他们要去城外迎接。 正呼喝间,却见到一群熟悉的身影走到了正厅之中。 邹晨笑吟吟的扶着母亲往台阶上走,却只见从正厅里突的窜出来两道身影往何思麻和徐小宛身上扑去。 何思麻和徐小宛呆呆的看着从正厅里出来的丈夫,泪如雨下,猛的扑到了丈夫怀里嚎啕大哭。 两个孩子看到母亲在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正厅外面只听闻哭声一片。在这片哭声中,尤其是马氏和朱氏的声音最响。 最后,还是邹老爷子发了话,让这些人全部到客厅中说话。 大郎和三郎给长辈们行过礼后,分长幼坐下。把自己在海外的经历揭那些好玩的说了一遍,至于在海上所受的磨难则是一句不提。 邹晨听着两个哥哥讲述海上的经历,不禁心驰神往,精彩之时,恨不得以身待之。 大郎和三郎又拿出他们在北极附近所猎取的蓝狐皮毛和雀鸟标本给家人观看,等到递到邹晨手中时,邹晨不自觉的喜道:“哎呀,是须海雀,这鸟最漂亮了!”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失言,又依依不舍的摸着一张蓝狐皮,“这是一张上好的蓝狐皮,真没有想到你们居然到了北极……” 邹晨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刻住嘴,抬起头,却看到家里人有的看着自己若有所思,有的则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大郎笑笑:“确实了,小妹起的名字真形象,这可不就是蓝狐狸吗?还有这雀,就是长着须的海雀呢。”大郎这么说,屋子里的众人则是立刻附和起来。 邹晨又回过去看陈琦,只见他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看自己的眼光还是那么的柔和…… 回到陈琦身边时,陈琦悄悄握住她的手,用力的捏了一下,又对着她坦然而笑,目光中露出万种柔情。 屋子里的人,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笑容。rs 第三百三十二章金矿 朝中的诸公,这时都已经知道,原来真的是有一个比大宋朝还要大的新大陆。虽然他们对新大陆并不抱有多大的兴趣,然而在这片大陆中到处都是金子的这个传说,却象仙女的魔棒一样,不停的在他们眼前挥舞。 没有不爱金子的中国人,朝廷诸公也不例外。 所以,他们通过各种渠道想要联系上邹家的两位朝奉大夫,因为他们坚信,两位朝奉大夫不可能将所有的金矿都献给了朝廷,终会遗留下几处可供开采的地方。如果他们能拿到这些金矿的地形图,自己家趁着这个机会去开采,利润将是绝对惊人的。 只可惜甜水井胡同中邹家大门紧闭,不论是谁去求见都以主人身体有恙而拒绝了。 这时,仁宗正拿着一份详细的航海图和几位相公商讨着如何派遣船只去淘金。只可惜,这些相公们治理国家个个在行,可是说起海上的事情,却是一问三不知。而且几位相公你争我抢,争得是金矿的开采权,问起他们要如何去新大陆,去了新大陆应该怎么治理,竟是你推我让,举荐不出一个人才来。 这让一向好脾气的仁宗深感失望!于是,一纸诏令将正在洛阳结庐丁忧的文彥博召到了开封。 随着这份命令的发出,文府的大门前再次热闹了起来,朝中大小官员蜂拥而至,纷纷向文府投了拜贴,哪怕这时文彥博还身在洛阳。一个大臣,在丁忧中被诏到京城。这是皇帝最深的信任。 甚至有人断言,文彥博已服了三四个月的重服。怕是要夺情重新起复的。 文彥博到了京城之后,立刻举荐了张悦之和富直浚,声称此二人精通海运,且在富沙州做了几年的知州和通判,若是有他们领队。那么将事半功倍。文彥博又痛斥了一番朝中这些年的风气,声称兖兖诸公只知朋党之争,为争取政治利益互相攻击。这些朋党相互攻讦,内斗不止,今天我掌权了,就要置你于死地,明天你上台了,也要把我往死里整。 一番酣畅淋漓的痛骂。听得仁宗欢畅不已。他突然想起,文彥博这些年来,除了和包拯范镇神交以外,竟然没和朝中任何大臣过深的交往,更没有象欧阳修那般广收门徒。 这样的人,才算得上真正的忠臣良相…… 这一切,和邹家的人都没有任何关系,他们除了在文彥博回京当天。全家到京城外迎接,然后又在文府吃了一顿饭,便一直闭门不出。 大郎和三郎每日和妻子们守在一起。寸步不想分离,夫妻俩个再一起逗弄儿子,其乐融融。 所有的人,都有意无意回避了一个事实:若是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朝廷要去新大陆采黄金,大郎和三郎肯定是要随船出行的。 数天之后。从广州港过来的邹家商船悄悄的停在了西水门码头,邹家驶出几辆车趁着夜色将箱子搬进了家门。然后,又不停的有军都穿行在邹家的后门中。再然后,这些军都汇同了等在兵营中的兵丁,将手里的东西交到他们手上。于是,这些兵丁便趁着假期结伴归乡。 大郎和三郎将一份航海图和详细的地形图摆在了正厅的桌子上面,家里的人围在一起商议。 “这一处,是几处比较隐秘的金矿之一,我想留给家里人。”大郎指着一处山形缓缓说道,“这几处,也是比较隐秘,要留给师公和几位大臣,还有宫里的贵人们……”大郎没有说都是哪些人,然而大家都是心里有数,这么多的金矿不可能自己一家独吞。 “既是要挖金矿就必须趁早,趁着这一次朝廷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金矿,咱们挖一把,从此之后不再做了。否则时间久了,朝廷就会下了诏令,将金矿收归朝廷所有。”三郎也紧跟着说道。 沈芳和陈琦都是女婿身份,所以他们没有参与这一次的会议,只是坐在最外层,听着几位舅兄议论。 “大哥三哥的意思,挖完之后,咱们就撤走?”邹晨发问。 大郎点点头,又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了家里人,希望他们能发表各自的看法。 “其实,要我说,咱家的钱够多了,没必要再弄啥金矿了……”邹正义扭扭怩怩的说道,一边说,一边扯着身上代表他从九品身份的青色袍子。 前几天邹家一人交了二十贯的官告绫纸钱,和四贯六百文的封赠绫纸钱,又交纳了领取四季衣袍的五百贯,得了朝廷的官告封赏文书和数套衣裳。如今邹正义也是从九品的承务郎了。他心满意足,深觉得这一生真的没啥追求了,以后就只等着领俸禄吃完了睡,睡完了吃,过着官老爷的悠闲日子。 再说了,现在儿子们回来了,孙子也有了,家里的房子都是老二老三给盖的,吃穿不愁,金矿对他的诱惑力,根本就没有多大。 邹家人听他说完,都笑了起来。 以前的邹正义可不是这样,如果是以前的他,别说是金矿了,哪怕就是一粒金砂,他也得和别人玩命的去抢。 “话糙理不糙!”邹老爷子也发话了,如今他穿着和儿子同样的青袍,一脸的意气风发,就连皱纹都少了几条。 “咱家风头够健了,如果再让人知道咱还私留着一个金矿,就怕万一有人找咱麻烦……” 邹晨听完大伯和祖父的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邹家确实象祖父说的一样,短短几年成为了朝中的新贵。家中一儿一婿两个探花,男丁们个个都有了官身。看似风光无限,可是却也极度的危险。 邹家有什么?除了一个文彥博,基本上没有其他的依靠了。虽然邹晨知道文彥博能活到九十多岁,可是那是在历史上,现在历史已经改变了。五郎虽然有出息,可是他还只是一只雏鸟,连飞都不会飞,十年之后才可以有所作为。 “那正业的意思?……”邹正业现在已经是邹家的领头人了,由于五郎的原故,基本上现在做任何事情,家里人都想要征求他的意见。 邹正业思考了一下,眼光往五郎身上停了一会,见到他也是笑着看着自己颔首,便说道:“咱家的大事,一向是表决,我看不如举手。如果想要这个金矿的人占多数,那么咱就去挖,要是占少数,这金矿就不要了!” 听了这话,屋子里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到了表决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举手。 邹正业看到家里人的都同意放弃这个金矿,故意露出懊恼的神情,“咱家就没有一个人想要的吗?那可是一个金矿的啊?” 五郎伸手拉住文思慧的手,笑着说道:“一家人能守在一起永不分离,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金矿,谁爱那劳什子的金矿谁就去挖,反正我不爱。” 文思慧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甜蜜的笑笑,往五郎的身边挤了挤。 “我也不想要!”二郎紧跟着说道,“我只想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个进士,这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金矿。” 四郎则是无所谓的耸耸肩,“金矿虽然重要,可是一家人快乐更重要。那些人为了一丁点的金银财宝不忠不孝兄弟反目的还少吗?我觉得家里的钱够花了,没必要再去搞什么金矿。” 七郎更是无所谓,在他眼里什么也没有他的姊姊重要。 大郎看到家里人都这样说,便说道:“既如此,那这个金矿咱就不挖了。我想把这块地买下来!留给咱邹家的子孙后代,如果子孙后代里有那不成器的把家给败光了,最起码将来还有一个金矿可以留给他们。” “说的在理……”众人纷纷附和。 事后,邹晨问陈琦,邹家放弃了这个金矿,你后悔不后悔。陈琦将邹晨的手放在胸前,低声说道:“在我心里,什么金矿什么宝石矿,也没有你珍贵。” 邹晨依偎在陈琦的怀里,久久的没有说话。 朝廷上的金子风波愈演愈烈,华商会也不甘示弱,叫嚣着要求分一杯羹,声称自己手下有大量的精干水手,完全可以帮助朝廷进行远洋航行。满朝文武都对华商会的这个要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采取了默认的态度,就连仁宗也似乎并不觉得华商会的要求有什么过份之处。 毕竟皇家在华商会中也是有股份的!如果华商会真的取得了新大陆的矿山开采权,那么官家得利,官员们也得利,唯一亏的就只有国家。 于是,华商会的人员,拉拢了兖国公主和宗室子弟们,于朝廷进行了坚苦的谈判。 邹家的人放弃了金矿之后,无事一身轻,每天不是在家里玩乐,便是结伴去城外出游。只可惜,不论去哪里,总是会出现一些不请自来的人物,慢慢的,邹家的人不敢随意外出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六月中旬。朝廷上的官员经过了数次吵闹,终于将新大陆的矿山开采给定了下来。 不出所料,大郎和三郎要再次跟着船队一起出发,只是这一次,不再是三艘大船,而是上百艘。 明年的春季,又将是一个远航的季节。 第三百三十三章有客来 嘉佑八年的七月,秋高气爽,农田中一丛金黄、一丛火红,远处层林尽染,叠翠流金,丹枫似火,兰桂飘香十里。 宛丘城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人人脸上带有神秘的笑容。遇到有相熟的人,停下脚步,询问一声,你家有人报名了没有?相熟的人则是神秘的一笑,报了。 沙河岸边的邹家庄,成了整个宛丘最繁忙的地方。这里不停的有人从宛丘各个村庄而来,抢着来这里报名要求出海。 六月底,邹家的人集体从开封回来,召集了邹家庄的人开了一个会,有几个金矿点委托邹家招人,可有人愿意跟随他们去新大陆挖金矿。这几个金矿点,其实就是几位公主、宫里的王大内侍、文彥博、风五娘这几个人的。邹家留了一处小小得比较隐秘的金矿,向圣人请旨,请求将这一块平原划归邹家。反正新大陆这么大,而且邹家又保证这一片地方是没有金矿的,圣人一高兴,就划了数千倾土地给邹家,其中包括他们中意的那一小块含量颇少的金矿。 挖金矿的消息一传出,宛如惊天巨雷在邹家庄炸响。虽然邹家人将挖金矿的事情说得非常辛苦,可是,这可是金子啊!甚至有的人在棉织厂的工作都不肯要了,前来报名。 挖金矿,九成半要上交,只允许留下半成,而且不管饭不管衣裳,什么都不管。哪怕如此苛刻的条件,那些穷苦人家也跟疯了似的要求去新大陆挖金矿,不到几天的时候便招了数千人。 最后邹家发了话。凡是有正当工作的人,禁止报名去新大陆挖金子。而且只要男人不要妇人,这才算把这个风头给压制住。 官府和邹家同时招工,可是谁让大郎和三郎是新大陆的探险人呢,大家总认为跟着他们兄弟出海才是有保障。再说了,这几年邹家的口碑众人皆知。从来没有仗势欺过人,更没有欺压乡邻的事情发生。所以,邹家招的工人是官府的一倍以上。 整个中原地区,陷入了疯狂的金潮之中。 和别人一起疯狂的人,还有陈家。 自从邹晨和陈琦回到了宛丘之后,就不停的有亲友来拜访,询问他们可否将他们安排到邹家挖金矿的队伍中去。陈宗长更是数次将陈琦叫过去询问,难道邹家就没有给自已留下金矿吗?陈琦次次都说确实没有留下。邹家将金矿全部上交了。 陈宗长又苦口婆心的劝告他,邹家毕竟是你的亲家,他们有什么事情未必会和你细说,你娘子又是出嫁女,说不得不知道家里的事情。你不如这一段多往邹家走走,多和你岳丈亲近亲近! 陈琦只觉得好笑,陈家兄弟之间相互压轧,难道天底下的人家都会和陈家一样吗?邹家的情况别人不知道他是清清楚楚的。邹家所有的人。在这次金矿事件上采取的是投票制,一旦投票决定的事情,那就是不容更改。再说了。邹家给邹晨的陪嫁已经足够多了,十万贯的陪嫁,在大宋朝也算是顶尖的了,何必还要在意一个金矿呢? 只是既然祖父说让带着邹晨多回娘家,他很是乐意。于是,便三不五时的带着邹晨回邹家庄。有时干脆留宿不回来。 陈十三知道金矿的事情后,立刻给陈琦来了信,告诉他君子之所以为君子,乃是有所为,有所不为。金矿虽好,然而并非是陈家的东西,让他不要生出那妄念,好好读书,将来进了翰林学士院,以后做一个万民称颂的好官、朝廷依赖的忠臣,这才是君子之道。 钱财虽好,终有花完那一日。读书再苦,终生受用无穷。 陈琦深以为然,将信给邹晨看了之后,邹晨笑道:“怪不得我要嫁进陈家,原来咱们真是一家人!” 夫妻俩个相视而笑。 虽然陈琦和邹晨能躲到邹家去寻个清静,可并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躲开。 这一日,邹晨正听着杜昭汇报天然居的用度支出,便被撷英堂叫珍珠的一等女使给请走了,到了撷英堂看到琳哥的浑家郑氏已经在了,几个婶婶正围着祖母和一个老妇人在打趣逗她们开心。看到邹晨来了,纷纷露出善意的微笑,颔首点头。 别氏指着一名和她差不多年纪的老妇人笑道:“这位是我的妹妹,你应该喊姨祖母的。” 邹晨听了这话,便低身福了一福。然后向祖母和几位婶婶见了礼,又和郑氏也见了礼。 小别氏将邹晨上下打量了一眼,见到她穿着一件鹅黄底绯红富贵花大袖罗衫,下身一条绯红色花鸟纹长裙,外穿一件撒红遍地金的褙子,身披赤金色披帛,腰间一条飘带上饰了一枚玉环绶,和屋子里穿窄褙子的那些侄妇们服装大不相同,便心知这定是陈家最得宠的孙媳妇邹氏。 又见她眉若远山含翠,双眼秋水盈动,脸是鹅蛋形,看起来既文雅从容又庄重大方,好一派大家闺秀的雍容华贵。 小别氏从自己手臂上褪下来一个金钏子,笑眯眯的要给邹晨戴上。邹晨方一接到手便觉得这钏子极为轻薄,似乎是空心的,觉得小别氏有些不知礼数。便笑着推辞,称自己已有了许多金钏子,最后还是别氏出声,邹晨才勉勉强强的把金钏子接下,转手就让石竹出手接着了。 石竹将钏子接到手愣了一下,杜昭则是不动声色的扫了她一眼,石竹随即低垂着双目后退几步,露出不满的神色来。 石竹在心中腹诽,我家的小女郎父兄皆为官身,你送见面礼竟然拿了一个空心的金钏子来给她,这明摆着就是看不起她。遂收起了自己对小别氏的一番恭敬之心,嘲笑起她来。 也不怪石竹生气,大凡送人见面礼都是有定数的。若是有钱的,自然送一些好的。若是没钱,其实送些帕子或是绣品,主人家也不会怪罪,但是最忌讳送空心的东西。因为这样接礼人将来很还礼,你如果还实心的礼。他送的是一个空心的。你若是按空心的等价还,会被人嘲笑不知礼数。 所以给别人送礼,是很有讲究的一件事情。既要考虑到自家的家庭环境,又要考虑到接礼人是否能还得起这个礼。 小别氏便问起邹晨她父母长辈身体可好,在陈家过得习惯不习惯,陈琦待她可好,又问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邹晨恭敬的一一回答。 “姊姊。你这可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啊!”小别氏问完了邹晨的话,又笑着向别氏说道,“先是十三中了探花,接着琦哥再中。这十里八乡,谁说起老陈家,不得说一声好呢。” “这十三,我打小看他就不是一般的孩子,肯定有出息!瞧瞧现在。可不就是成了朝廷的大官了吗?外面人提到陈家,没有不夸,没有不服的。我的姊姊。你可真有好福气,好生叫我这个做妹妹的羡慕!……”小别氏笑盈盈的逗别氏开心。 别氏笑着说了几句谦虚的话,不过语气和表情来看,显然心情很不错。看到邹晨还在一边站着,又笑眯眯的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似乎没有看到旁边也站着的郑氏。邹晨弯腰福了福。坐在了别氏脚边的锦杌子上。 小别氏看到了,又夸陈家的教养好,娶来的媳妇个个知书达理,直把别氏夸得嘴都合不拢。 邹晨听着小别氏一直在使劲的吹捧别氏,不由得有些好笑。想起了在娘家,母亲以前没事的时候也爱和自己同龄的妇人们坐在一起闲聊。无非是你吹捧一句我家儿子长的俊,我吹捧你一句你家收拾的干净。再慢慢的母亲变成了主母,又变成了吹捧对方丈夫和儿子的官职。 女人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是听到别人夸自己家的丈夫和孩子就没有不高兴的。 所以她刚刚对小别氏升起的一点不满之意,也在她使劲的夸陈琦之后烟消云散,甚至还饶有兴趣的听着俩人谈话。 小别和别氏说话的空隙,在不停的打量着邹晨,只见她脸上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的神情,一直笑语晏晏的,心里暗暗夸她懂得礼数。 “邹氏嫁过来多久了?”小别氏问。 别氏想都没想,立刻回答:“四月成得亲,到现在已经两个月多月了。”看着邹晨的目光也充满了慈爱。 “有动静了吗?”小别氏又问道。 别氏听了这话哈哈大笑,“哪里有这么快,晨姐年纪还小,再晚上一年半年的也行。” “不小了,我听说邹氏已经十七了吧!”小别氏用手拢了拢髻边的乱发,耳朵上戴的一对赤金细麻花耳圈便晃晃荡荡了起来,“我家的孙媳妇,到邹氏这个年纪已经给我生了两个重孙了。” “哎哟!”这句话立刻吸引了别氏的注意力,她坐在罗汉床上往小别氏那里挪了挪,羡慕的说道,“你居然都两个重孙了啊?可真有福气。” 小别氏虽然微抬着头,可是脸上却露出一丝惆怅,“只可惜了,没一个站住的。跟他们娘一样,福薄!” 别氏听到妹妹这样说,便同情的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都十七了啊,我说,邹氏还得早些生下重孙才是。无子可是大过啊……”小别氏又说道,又看了眼郑氏,郑氏听了这话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邹晨听到她的话题一直在围着自己打转,诧异的抬起头,脸上微露出一层不喜的神色来。又见到郑氏的脸色变得煞白,突然想起来,郑氏和琳哥成亲已经快三年了,可是一直无子。 自己虽然和郑氏从来没有交往过,可是仅有的几次说话,也是可以看得出此女极为贤慧,再加上她又是郑家的女儿,所以邹晨待她还算亲近,平时自己家里送来了什么东西也总忘不了她。一来二去,郑氏待她也不象以前那样,故意躲着避着,倒还能说上几句。 “郑氏和晨姐还小着呢!……”别氏便打着哈哈,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自已虽然娶了两个孙妇,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一个重孙子落地呢。 “想当年,咱们都是十四五就做儿妇了。上头有阿姑压着,日日给阿姑端茶倒水,晨昏定省,从未曾间断过。我是从来没有见过象姊姊这样好的阿姑,做姊姊的孙媳妇真是有福气啊……”别氏道。 ps: 推荐好友的书《渔妇》书号,3000142 穿越了,寄人篱下,婶母不喜,叔父不爱,还要逼她替堂姐出嫁。 无奈,那就嫁吧! 嫁到偏僻渔村,从此婆婆妯娌小姑一箩筐,吵吵闹闹过日子。 无所谓,做个渔妇也不错。 抓个鱼,捉个虾,采采紫菜,捞上来,全是银子。 只是,只是相公,你身上的那块玉佩到底是谁家的传家之宝? 第三百三十四章生事 “我是最羡慕姊姊了……我听说你大儿妇们特别孝顺,因为生了病怕过到你身上,特意要求去田庄静养?儿妇们孝顺就不说了,单看姊姊娶得这两个孙妇……那一看就是豪门大户出来的,真是既贤慧又有教养……”小别氏犀利的看了一眼坐着的邹晨和站着的郑氏,感慨了一下。 心里却是无比的得意,你身为嫡长女嫁得好又能怎么?一个儿妇析产分居,一个儿妇远走他乡也不愿侍候你,哪里及得上我这个穷老太婆痛快? 屋里众人听得小别氏这样说话,寂静了一下,然后便异口同声的夸奖别氏为人最是和气,待儿妇和孙妇非常的亲近,渐渐的把话题往一边引。 别氏的一张脸,涨红了起来。小别氏话里的意思她能会听不出来,那意思是指她将一个儿妇逼到乡下,一个儿妇远走。剩下的这两个孙妇,小的能坐在锦杌子上,大的却恭敬地在一旁侍候着。 这是明摆着在说陈家没有教养啊…… 正想反唇相讥几句,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别家妹子来了?怎么不先来个信儿,我们也好去接人……”陆氏掀起竹帘进来,亲亲热热的说道。又恭恭敬敬的给别氏施了礼,才笑着坐到了别氏的下首。 邹晨正如坐针毡呢,看到叔祖母过来了,立刻站起身行礼,屋里子的几个妇人松了口气,也挨个的向陆氏行礼。 陆氏又问了问小别氏近来身体怎么样,笑盈盈的说了半天,看到了邹晨,“晨姐也在呀,我来得时候遇到你房里的叫什么白的小女使,在外面说是有急事等你回话呢。” 邹晨早就不想在这里等下去了,便借势告辞出去。 到了外面一看,白芨果然在撷英堂的抄手游廊里等着。见到邹晨出来了,便上前回话:“小女……主母!刘成叔和段帐房回来了,在正堂里等着您过去回话呢。红豆的爹娘也来了,说是来讨个话,问问他家的红豆。何时让她回来?” 邹晨听到刘成回来了。满脸的欢喜,等听到红豆的名字则是露出嫌弃的表情,一边顺着抄手游廊往天然居走。一边问:“就这两件事?这也不是什么急事呀?你怎么就劳动叔祖母过去喊我?” 白芨在后面跟着笑道:“哪里是奴?奴在这里等了有一小会,正巧二房的陆老主母要进院,看到奴在这里等着您,就问奴怎么回事,奴只说是来回事由的。陆老主母便说既是在这里等,定是有要急的事情,坚持着要去喊您呢……我看到陆老主母在檐廊下面听了老半天才掀帘进去……”白芨快言快语的把喊邹晨出来的原因给讲了一遍。 邹晨闻言失笑,道:“叔祖母这是投桃报李呢!一会晚饭时,石燕在咱们的小伙房端些软乎的饭菜给叔祖母院子送去。嗯!以后但凡是咱们院子里做了什么好吃的。给祖母送时不要忘了叔祖母,你们待玢哥也要恭敬些。妈妈你再费神帮我查一下,这小别氏和陈家是怎么回事?怎么来做客还摆出这么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势来。”杜昭和石燕笑着应了。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刘成和段帐房果然在锦墨居的正堂里等着。 “刘成叔辛苦了,”邹晨未语先笑,向刘成和段帐房都道了一声辛苦。又让他们坐下说话。 刘成和段帐房客气了一番,把此去杭州的经过给仔细的讲了讲。 “……小女郎,共花了一万一千多贯,算是把那处庄园给买了下来。其中一万贯是买庄园的钱,另一千多贯是四处打点的钱……”刘成将帐本摊开来。一项项的说着打点的费用。 邹晨拿起那份写着她名字盖着官府大印的官契,眉开眼笑。 “辛苦刘成叔了。”邹晨笑眯眯的说道,“刘成叔和段帐房在咱们小帐里支二百贯辛苦钱,那个给咱们提供杭州卖地消息的行商也不要怠慢了他,以后若是有机会给他行个方便,免得让人家帮了人也没落着什么好。”刘成和段帐房唯唯喏喏的答应了。 “既是庄子买了,以后要种什么还得操点心。就是不知道庄头为人怎么样,庄子的产出怎么样……”邹晨又感慨道。 “我来的时候,已经嘱咐过,那里还按照以前的惯例来。除去税收之后,该交给咱们多少是多少。那里的庄头直说主母仁慈,准备等过年时亲自来给您送年货呢。庄子比较膏腴,产量也颇高,小女郎眼光不错,着实是一块好庄子。”刘成笑着说道。 “嗯,咱家也不缺这几个钱。不必过于苛待他们,其实我也是想着将来杭州有可能地价会涨,做个投资罢了。粮食能挣几个钱?”邹晨看着官契越看越爱,仿佛看到了将来它变成了一叠金光闪闪的银票。 刘成又拿出一份礼单,这是他在杭州购买的特产和果脯,象杭州小核桃、香榧子等待,又有几匣子昌化鸡血石,杭州生织锦、丝葛、丝绵、八蚕丝、绯绫、纱罗等等大大小小装了整整一船回来。 邹晨笑着将礼单接过随便看了一眼,便交到了石竹手中,“刘成叔辛苦了,早些去回去休息,我放妈妈几天假。这往各房头送礼的事情,就交给石竹她们去做吧。” 等到三人走后,邹晨坐在桌前想了一会,指着礼单上面的东西,和石竹石燕商量了一下,留下一部分送到娘家去,给陈家的各房都各分了一份。 等到算完各房要送什么礼物,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才领着石竹她们出了正堂,往天然居的抱厦内坐了,叫人去将红豆的老娘带来回话。 一个仆妇将红豆娘领在檐廊下面,让她在廊下答话。 邹晨呷了一口茶让石竹出去问她话,石竹问道:“你是红豆的娘?” “回主母的话,俺就是红豆的娘。主母万安啊!”红豆娘见到出来的一位小娘子仪容端庄,穿着绸缎衣裳,又戴着金银首饰,有那么一股子伶俐劲,便以为她是红豆的主母,连忙弯腰问安。 石竹听到红豆娘的话。红着脸碎了一口:“乱喊什么?你也不看看我的穿戴?” 红豆娘再仔细往上一看,却见着是梳着一个双丫髻的,上身穿一件浅绿色窄袖同心方胜花小袄,下穿一条月白纱罗裙,没穿褙子。心知弄错了。连忙赔笑:“哎哟。把俺老嘴撕烂了给小娘子玩,俺也是见小娘子生的如花似玉,又穿戴的仪态非凡。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娇娇女呢。……” 石竹见她东一句西一句的没个准头,张嘴就是吹捧的话,恨不得拿着塞子将她的嘴塞得严严实实。 屋里几个人看到石竹三言两语便被这个乡下婆子唬住,在屋里掩唇偷笑。 邹晨听得也是噗哧一笑,在屋里说道:“石竹,你且问她,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 石竹便唬着一张脸问她是为什么事来的。红豆娘听到屋里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便知主母还在屋子里坐着呢。 弯着腰回道:“回主母的话,五月的时候。我家的红豆回家和我们团聚,我们感了老大的恩。这不,红豆在家里住了快两个月了,怕主母没人侍候,想着来侍候主母尽孝呢。” 石竹听了没忍住了,噗哧一下笑了。“还尽孝呢,我家主母才多大,用不着她来尽孝。再说了,我家主母还缺少人侍候?让你家红豆在家等着,啥时我主母想起来她了。再让她回来。……”说着就转过身准备回屋。 红豆娘慌了神,如果不让红豆回来,那她可怎么养得起?再说了,典给了陈家十年,还没到年限呢,如果陈家真的不要红豆了,那也得有个说头,这样不明不白的把人扔到家里了。是犯了事还是不讨主人家欢喜?现在街坊邻居已经开始有人议论了。 她急忙踏步向前走上檐廊的台阶伸出手去拉住石竹,这时石竹正转身往抱厦里走,她的手只拉得住一点裙子边,两下一使劲,只听得‘噗啦’一声,石竹的月白纱罗裙被扯了好大一条口子。 石竹气急改坏的看着红豆娘,这可是一条上等纱罗裙,价值几十贯的,小女郎单独只给杜昭和石竹石燕做了三件,其他人都没有,她平时不舍得穿,也就是今天想着去撷英堂见客,给小女郎壮壮脸面,她们俩个才穿着一样的纱罗裙。没想到,在家门口被人扯了…… “我也是你能碰的?你那手乱扯什么?”石竹气得语无伦次的骂道。 红豆娘看到自己闯了祸,便喃喃的说道:“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我赔,我赔小娘子!” “你赔得起吗?把你家红豆卖了也赔不起我这条裙子。”石竹气呼呼的说道。她原本就不喜欢红豆,现在红豆娘又把裙子给扯了一条大口子,到时只能找好的织工细细的修补,这一修补最少也得一贯钱。 这时红叶从一旁走过来,焦急的说道:“红豆娘,你还不快点向石竹姊姊陪不是。”又向石竹福了一福,柔声道,“好姊姊,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饶了红豆娘这一次,姊姊的裙子我帮着修补,保管让别人看不出来是修补过的。” 石竹‘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这时邹晨的声音传来,“石竹,算了吧!”石竹得了这话才跺跺脚转身回抱厦了。 红豆娘着急上火的看着石竹进了抱厦,想上前去问问自家的红豆怎么办,可是红叶拼命拉着她的手,低声道:“我的好大娘,你还嫌惹的麻烦不够?快回去吧,……”连哄带劝的把她劝到了自己房间里。 石竹气呼呼的进了抱厦,向邹晨抱怨道:“小女郎,您瞧瞧,您刚给我们做的裙子就成这样了?” 石燕走过去,站在她的旁边,故意比了比,笑道:“一转眼不见,咱家的石竹也成了孔雀开屏……”只见石竹被扯掉的裙边在她的后面铺散开来,确实有几分象石燕所说的开屏,邹晨听了没忍住噗哧的笑开了。 石竹气极,伸出手要打她,石燕急忙躲到了邹晨的身后,邹晨则是笑盈盈的看着她们打闹,又用手拦着石竹不让她往前。石竹打了几下没打着,又不敢使劲怕碰着邹晨,忿声道:“小女郎,您就惯着她吧。您让我撕烂了她那一张嘴……”石燕则是嘻嘻哈哈的躲在邹晨后面东躲西藏,就是不出来。 主仆几个就跟小时候似的玩闹了半晌,才想起来红豆的事情。 “小女郎,不能平白就这么算了。她算个什么玩意儿?在家的时候我就瞧着她不顺眼,那一双贼眼老往姑爷身上瞄。还想回来?我呸,敢回来我就拿大棒子把她赶跑!”石竹忿忿的说道。 石燕这时也跟石竹站在一条战线上,点头道:“小女郎,不能让那个狐媚子回来,万一她再起了什么心思去勾搭姑爷呢?” 邹晨则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茶水,没有接话。 红叶这里,正在劝红豆娘。 “大娘!你可是真糊涂。你怎么就那么的硬闯进家里来了?你有啥事要说的,不能找胡妈妈?不能找纪管家?怎么就冒冒然的跑来找主母了呢?那主母也是你随便见的?”红豆叹口气说道,“原本就是红豆做的不对,你来找主母哪怕主母就是迫于压力,被迫把红豆接回来了,以后她要是能给红豆好脸子看那才是真出鬼了呢。” 红豆娘的心思只在那一条纱罗裙上打转,喃喃的说道:“红叶大侄女,我扯的那一条裙子,可得多少钱啊?” “唉……”红叶听到这句话,便知她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自从胡妈妈那天被打脸,红豆被‘送回家在父亲床前尽孝’后,天然居的仆妇们便一个个夹起了尾巴做人,就连纪武在主母面前也是大气不敢出的。主母和小郎君去京城探亲,居然连胡妈妈都没有带走,只带了娘家的陪嫁女使。可恨的是,小郎君居然颇为赞同。 于是,天然居的仆妇们终于知道。在小郎君眼里,邹家的哪怕是一个女使也比陈家的人要高。 可是,她能怎么办? 她是女使,这是她的命,她只求好好在陈家做活计,等到将来主母看她一心侍候的份上,帮她找个合心意的掌柜就行了。 ps: 推荐好友笑千金的书,简介:中国穿越女vs外国穿越男,笑千金《煮酒安天下》 第三百三十五章夫妻一心 陈琦一直到戌时中才到家,也不知是怎么弄的,去县衙吃酒,回来的时候一身的尘土。 邹晨将今天小别氏来访以及红豆父母来的事情和陈琦说了一遍。陈琦一向是不爱理会家里这些闲事,闻言也不过是唔了一声。又撒娇似的抱着邹晨的腰,说自己吃酒吃得头痛,顾不得屋里还有人,便将手顺着衣裳往里探去。 “你去县衙呆了一下午,都说些什么?”邹晨羞红了脸,将他的手拍掉,打了水帮他净面。石竹石燕红着脸低头站在一边,准备等到帮陈琦换完衣裳她们就立刻离开。 白芨白果她们则是相互挤眉弄眼。 “沈县令(沈括)和我无非是谈论一些诗词之道,不过我听他话中的意思,倒是对海外极感兴趣似的。”陈琦含笑看着邹晨帮他擦洗手指,时不时的还要趁着屋里的几个人不注意,偷偷往邹晨的手背亲上一口。 屋里几个人明明都看到了,却各自低着头装做看不到。 邹晨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拍了他好几下,才拿过石竹递来的一件家常袍子服侍他穿上,“沈县令难道想出海?” 陈琦接过邹晨递来的茶,惬意的呷上一口,笑道:“有没有这个意思,我倒是不知,不过今日和我说话话里话外都是围绕着海外转的。”说完便向石竹她们使眼色,让她们赶紧下去,他有‘要紧的事’办…… 邹晨将换下的脏衣裳扔到了洗衣筐里让白果抱出去,看到女使们都出去了。便坐到了陈琦的身边,道:“沈县令这人,我倒是略知一二,据说他地理极好,凡是名山大川只要被他看过,他便能依此绘出地图来。这样的人,做县令真是可惜了。若是让他去管水利或是著书,才是物尽其用呢。” “嗯!”陈琦极为赞同。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腿上,笑道,“沈县令着实算个人物,我不过是在舅兄那里听了几句罢了,和他说上一说,他竟然能据此推断个八九不离十,着实厉害。便如那蓝狐,我只是向他描绘了一番,他便说蓝灰色的皮毛正好和蓝色的海水相应。起到了保护的作用,以免被海中的巨鱼所捕杀。“ 陈琦娓娓而谈,将沈括下午所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邹晨。邹晨听得连连点头。 谁说古人不聪明。古人比后世的人更聪明,沈括仅仅只是凭着一番描绘便能将北极的生存环境给猜测出来,这只能说这人有大智慧。其实象他这种人,如果有雄厚的财力去支撑他,让他一辈子游走于名山大川中,一辈子绘制地图或者搞科学发明。那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了。 想到沈括,不由得想起他晚年所发现的石油。 然而,这么一个伟大的科学家,道德操守却是极其低下,为了一已私利。晚年去陷害迫害苏东坡。 想到这里,邹晨摇了摇头。 陈琦敏感的发现了妻子不同。“怎么?晨儿不喜欢这个人?” “哪里?”邹晨笑道,“我只是觉得他在这个位置上实在可惜了,宛丘这几年水利早已经修好,而且工业繁荣,沈县令着实没有什么建树。更何况此人最善长的不是做官,而是地理和天文,若是将他放在新大陆上,为我大宋朝去丈量土地和地图,岂不是更好?” 陈琦听得若有所思,然后又象是反应过来似的,嚷着自己下面痛,非得让邹晨给揉揉才可以,又把邹晨的衣裳给撕扯得乱七八糟的…… 夫妻俩人正在胡闹,便听得外面石竹石燕来回话说是珍珠又来求见。 陈琦不由得气馁。 邹晨看了看时漏,已经是亥时初了,不由得奇道:“怎么这个时候来?难道是祖母那里有了什么意外吗?”急忙换上了衣裳和陈琦出去见珍珠。 珍珠笑着回话:“回小郎君和小主母,老主母看到小郎君辛苦,特意让熬了莲子羹,命奴给小郎君送来。” 陈琦笑着颔首,却不和珍珠说话,只是让邹晨把莲子羹接着。 因珍珠是服侍老祖母的,在家中颇有几份颜面,就连陈琦平时见她也是客客气气,所以她在锦墨居便少了一份拘束。“这位是石竹妹妹吧?”看到邹晨接了食盒,让石竹找个碗去盛,便笑道。 石竹双手扶膝行了一个平辈礼,珍珠急忙还礼,说不敢当,又笑着说道:“久闻石竹妹妹聪明伶俐,人又长得俊俏,我早就想和妹妹交往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邹晨听得珍珠说话,便笑道:“原本就是一家人,珍珠以后若是得空了,只管来锦墨居玩。” 珍珠的眼睛往屋内扫视了一圈,看到只有邹晨的两个贴身女使,没有红叶和红豆,就连胡妈妈也不在,惊讶道:“怎么不见胡妈妈?” 石竹盛了莲子羹先端给陈琦一碗,然后才给邹晨盛,听到珍珠的话,笑道:“胡妈妈已经安睡了吧,这么晚了……”说完了之后,撇了珍珠一眼。 珍珠做恍然大悟状,“哎呀,都怪我!原本是可以早早熬好,可是今天我只顾得服侍老主母,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一直到方才我才想起来,这不,熬好后就立刻给小郎君送来了。竟是没想到这都已经夜深了……” 石竹撇了撇嘴:睁眼说瞎话,这羹又烂又软,绝对不是只熬了一会,绝对是熬了一晚上,你是看到了小郎君回来才故意挑这个时候来送的吧…… 珍珠看到屋子里的人都不说话,就自顾自的说下去,“怎么这几日没见红豆?老主母昨儿还说起了红豆,说她既聪明又懂事。是不是她生病了?” 石竹石燕听到珍珠说红豆聪明懂事,正想反唇相讥‘你那聪明又懂事的红豆却趁着小郎君读书的时候去打扰他。被赶回家了!’,却想起珍珠刚说了这话是老主母说的,如果自己说她不懂事,岂不是打老主母的脸吗,便忍住了一口气。 “是啊!我们也都说红豆既聪明又懂事呢,”石竹将聪明懂事咬的极重,“就连小郎君和小主母也时不时的夸她,直说老主母最是心疼他。将这么好的一个女使送给了他。这不,前几个月,红豆的老子不是得病了吗?我们主母便发了恩,让红豆回家去尽孝。” “珍珠姊姊,您想呀,这生病可不是一个小事。万一她老子是那种会传染的,岂不是会害了我们一家人?所以,我们主母就想着,等上个一年半载的。等到红豆老子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了,到时再把红豆接回来。我们小主母,这可是为了家人的安全着想呀!珍珠姊姊。您说是不是?”石竹牙尖嘴利。一番话说下来竟是说得珍珠哑口无声。 “是呀!”石燕也在一旁接话,“咱们小郎君那是什么人物?那可是文曲星再世,万一真被红豆老子这种人给传染了,得了什么病?那红豆老子他就是死一百次也不够看呀。” 这时,陈琦大约是喝得猛了,不小心被莲子羹呛住。猛烈的咳嗽起来。邹晨急忙弯下腰轻轻拍他的背,陈琦趁珍珠的视线被阻挡,使劲白了邹晨一眼,用手指了指下面,无声的用口型说“痛”! 邹晨好笑又好气的悄悄拧了他一下。 珍珠听得这两个女使一唱一和。轻轻巧巧的便把红豆的事情给揭了过去。遂强笑道:“小主母所虑甚是,万一真的是被传上什么病。这可就糟蹋了。姊姊我考虑不周,想着以前和红豆共事多年,看到她这么久没出现,还以为是她生了什么病了呢,没了解是什么情况就来责怪两位妹妹,两位妹妹莫要生我的气……” 石竹石燕看到珍珠软下来了,便不再说话,福了一福退回到一旁。 珍珠深吸一口气,向陈琦道了别,提着食盒退了出去。 陈琦等到珍珠走后,将莲子羹放下,唬着脸对邹晨道:“当着我的面编排我,你说让我怎么罚你?” 邹晨却是吃吃的笑,“你刚才怎么不说,这会说却是晚了,帮你出气的人已经走了。” 陈琦看到她笑,不由得也跟着笑了出来,伸出手就要咯吱她,邹晨吓得尖叫一声就往内屋跑去。 陈琦就哈哈大笑,也跟着往内屋跑。 石竹石燕快速的把桌子收拾了一番,将一盆清水放在屋内,然后掩上门出去了。 屋里,陈琦狠狠吻着邹晨,又拉着她的手往身下探去…… 邹晨先是挣扎,然后便不动了,温顺地倚在他的怀里,任他摆布。 陈琦一边吻她,一边帮着她脱身上的衣裳,然后一口咬住她的耳垂,低语道:“要罚你好好服侍我……”顺着她的耳垂慢慢往下移动,轻轻啮咬着她的脖颈,又须着脖颈一路向下,直到将一颗鲜红的樱桃含在嘴里…… 另一只手却握住一团柔软,将它在手指下变幻出不同的形状来。 邹晨的脸红扑扑的,手里握着一根坚挺。眼神迷漓,热烈的回应他…… “我想你,我一刻也不能和你分开。”陈琦感觉着怀里的人颤动了一下。 下面的火热又肿胀了起来…… 想起了成亲时,母亲给自己的小册子,上面描绘的几个动作,他伸出手将邹晨的头往下按去,呓语道:“亲亲我,晨儿……” 邹晨是他的元配,他不应该这么做,所以当他说出这一句话就立刻清醒了,眼中露出愧疚的神色,想向她道歉。可是没想到,邹晨却没有丝毫犹豫,张开檀口,轻轻含住了那根火热…… 陈琦‘啊’的一声,全身颤抖了起来,重重的呼吸声在屋内响起…… 陈琦只觉得下身被包裹在一团火热中,自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将邹晨拉起,迫不及待的推倒在床上,抬起她的腰肢,猛烈的冲击了起来。 邹晨轻吟一声,瞬间陷入了迷乱中,在神智消失的最后一刹那儿,她想到每天这样欢爱,也许自己很快就会有孩子了吧。 然后便觉得陈琦在吻自己,她便什么也不去想了,只想好好的回应陈琦…… ps: 书名:光头萌夫简介:如花似玉,似水年华杀手与光头和尚会有怎样的纠葛 第三百三十六章祖母 陈琦神清气爽的醒来,支着肘看着睡在床上的小妻子。 想起从成亲以来,自己行事说话越来越放肆和恣意,可是邹晨却一步步的退让和忍耐。自己先是试探,再然后便明白,原来她待自己也如自己待她一般。 想到成亲前,父亲偷偷和自己说,你若是真喜欢她,就只管大胆放肆的去索取,若是她也喜欢你,自然会百般忍让你。如果她不肯忍让,那么只能证明她不喜欢你。到那时,你不妨和她相敬如宾。 当时还曾听得脸红,可是没想到自己刚刚成亲,便尝到了甜头,一发而不可收拾。 又想到昨天夜里,她红着脸亲自己的下面,只想放声大喊,“她喜欢我,不论我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我这一辈子,绝不负你!”陈琦轻轻吻了一下邹晨的脸庞,下床去穿衣裳。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上的玻璃照在了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人。 邹晨翻了个身,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全身上下酸痛的厉害,尤其是两条腿,简直就象是围着陈府跑了几百圈似的。 “杜妈妈!”邹晨喊了一下。 石竹石燕笑吟吟的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 邹晨不由得脸红。 这该死的陈琦陈嘉禾,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邹晨恨恨的想到,每次都是这样,让她在几个女使面前出丑…… 可是,心里却又掠过那么一丝甜蜜和喜悦。 “小女郎!”石竹将邹晨扶起。“小郎君嘱咐我们,要仔细照顾你,若是你没醒来,千万不可以吵醒你。老主母那里,小郎君已经替你请过安,说你昨天夜里着了点凉要静养一下。” 石燕帮着邹晨穿衣裳,吃吃的笑:“姑爷待我们小女郎就是有情有义,我看这陈家大宅里没有一个象姑爷这么好的人物了。” “你可是我的丫头。居然这么快就背叛我了?”邹晨伸出手轻轻拧了石燕的痒痒肉,石燕大叫一声后退了好几步。 “小女郎,姑爷待你明明很好嘛!”石燕笑嘻嘻的,丝毫不怕邹晨。 邹晨不依,伸出手要打她,可是刚走了几步却觉得两腿一阵酸痛,气呼呼的瞪了石燕几眼,“臭丫头,赶明儿。我把你许给看门的老陈头。”老陈头是陈家的看门人,已经年近五旬,可还是无妻无子。 石燕一听要把她许给老陈头。当了真。连忙过来向邹晨哀求不要这样,被邹晨一把抓住,在她痒痒肉上狠狠挠了几把才甘休,石竹在一旁也趁机大占便宜。 只听得屋里大呼小叫,石燕的尖叫声传了老远。 几个人又是打又是闹的梳洗完毕,白苏和白果端过来一碗乳鸽汤。笑道:“是姑爷一大早吩咐的。” 邹晨的脸,瞬间又红了一次。 “小郎君有说今天要去哪里吗?”陈琦昨天吃了一下午的酒,邹晨实在担心他今天又再吃一天。 “说是知州的衙内李敬德新得了一份墨宝,撒了贴子请宛丘城里的读书人过去品评,说是那个什么什么襄的。”石竹歪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到底是谁的墨宝。 “蔡襄。蔡君谟的墨宝吧!”邹晨笑着说道。石竹急忙点头。 白芨这时跑了进来,一脸的汗珠。小酒窝里全是津津的汗水,喘着气道:“小女郎,打听出来了。”白英也跟在她的身后踏进门。 “哦,是怎么回事?”邹晨急忙让白苏帮她倒了一碗茶。 “原来,这小别氏和咱们老主母做姑子的时候就极为不合……”白芨喝完了茶擦擦嘴角的茶渍说道,“咱们老主母是嫡长女,她是嫡次女,所以许亲的时候,老主母进了陈家做宗妇,而她只能嫁一个读书人。后来不知怎的,她嫁的那读书人得了一场热病去世了,只留下了一个两岁的孩子,她便守着寡将孩子拉扯长大,据说,好象来陈家借过几次钱,陈家也不知是没借给她还是借的少了,她曾拂袖而去。断亲几十年了,也不知今年怎么想起来往陈家走动……” 邹晨听了这话便点点头,怪不得满月时认亲宴会上没有看到祖母别氏的娘家人,原来是另有缘故。 “这倒怪了,若真是来借钱不曾借给,祖母也不能任由着她给甩脸子看呀。是不是中间有咱们不知道的缘由?”邹晨沉吟了一下说道。 “小女郎,我特讨厌那小别氏!”石竹不屑的撇撇嘴,“她没钱送给咱一个帕子咱也不会说她什么,最多回礼的时候回重些罢了。可是送一个空心的钏子这算怎么回事?” “你呀!”邹晨用手指点了点石竹的额头,“你都多大了,算起来你今年也十五了,到了该长心眼的时候。还这么咋咋呼呼的,将来成亲以后还不被婆家的吃死?” 石竹则是笑嘻嘻的拉扯着邹晨的袖子,“小女郎,我不嫁人,我一辈子跟着小女郎。” “去,把胡妈妈叫来。”邹晨吩咐道。 “叫她做甚?”石竹虽然嘀咕着,可还是让白英去喊人。 “山人自有妙用。”邹晨就说道。 一会,形神惨悴的胡妈妈便被白英给叫来了。 “我一会要去给祖母请安,劳烦胡妈妈陪我一起去吧。”邹晨笑着说道。她最近请安都不让胡妈妈跟着,闹得现在别人都在说胡妈妈已经失宠,在天然居里,她几乎弹压不住那些仆妇们。 乍听到今天邹晨要请她一起去请安,不由得百端交集,抬头看了一眼邹晨,又快速的低下头去。 “胡妈妈服侍阿姑多少年了?”往撷英堂走时,邹晨随意的问道。 “主母八岁时。老奴就在她身边服侍了。”胡妈妈的似乎想起了当年的事情,露出怀念的表情。 邹晨回头看到胡妈妈脸上的表情,轻笑了一下,“当年阿姑初嫁来陈家时,以前的女使婆子若是对她不恭敬,不知是怎么处置的?还望妈妈教我,我也好萧随曹规,不至于行差踏错。”胡妈妈听到这句突然愣了一下。傻怔怔的站在路边,似乎明白了什么,可也像什么都没有明白,过了一会才小跑着跟上邹晨。 到了撷英堂,见到别氏正笑吟吟的看着几个小娘子围成圈的打双陆。 “晨姐来了,快进来!”别氏看到邹晨站在门边,立刻招手让她过来。今日邹晨没来请安,别氏只字不提,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你这几个妹子都说要谢谢你呢。前几日刘成管家从杭州带回来的丝绸极好,我正准备让针线房一人给她们做一身衣裳呢。”几个小娘子听到别氏这样说,便都站起身来向邹晨施礼。 邹晨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陈家若不是入了玻璃作坊的股份。连针线房的薪水都快开不出来了,居然还留着针线师傅不放,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这家里大小小的媳妇,哪个不能给自己缝几身衣裳?还养着这没用的针织师傅做什么?这府里的小娘子,出个门连身漂亮的衣裳都没有,把针线师傅们都给裁了。省下来的钱也够给小娘子们一人置办一身行头了。而且,居然没有一个人教她们做女红管家读书,只是一味的宠溺,任她们每日玩乐。 邹晨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六岁的时候。回到黄家,外祖母竟然直言不讳。声称自己没有教养,要求黄丽娘替自己寻教养妈妈。 又想起,外祖母帮自己以前请的那个妈妈,动不动就拿小尺子敲在身上,任自己痛出眼泪也必须把规矩给学好。母亲虽然心疼,可从来没有替自己说过求情的话。 现在换了杜昭在身边,更是一言一行督促着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就立刻要求改正,以至于现在自己的仪态不比文思慧差到哪里去。 怪不得黄家和邹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而陈家的日子越过越不好…… 不过,反正陈家耗费的不是自己的钱,陈家更不是自己家,她才赖得去管。 “不值当的,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罢了,若是妹妹们还喜欢,将来我的管家再去杭州时,让他帮你们再捎些回来。”邹晨笑道。 “嫂嫂,你的管家真是有钱,我见他来送东西时,穿得可是上好的杭锦,听说一匹就要快十贯了。连宗长都不舍得穿这么好的衣裳……”一个少女打量了一眼邹晨的穿戴,眼中露出羡慕的光芒。 “哦?”邹晨认得这个小娘子是七房的玉英,今年只有十二岁的年纪,正是顽皮的时候,“英妹妹此言差矣,你二十四哥乃是当朝探花郎,他的管家若是出门一身布衣,你二十四哥可是会被人笑话哦。再说了,不过就是几件绸缎衣裳罢了,英妹妹何必放在心上?” 玉英听了之后咋舌,“怪不得别人都说二十四嫂很有钱,原来是真的。” 邹晨听了这话没有往下接,只是笑笑。 玉英还想再说什么,被别氏喝止,“晨姐儿,昨天晚上珍珠去给你们送莲子羹,吃了吗?” “多谢祖母挂念,莲子羹已经吃完了。探花郎还嚷着好吃,说没尽兴呢。”邹晨笑着说。她一直在别氏的面前称呼陈琦为探花郎,别氏非常喜欢这个称呼,从来没有表示过反对。 别氏呷了一口邹晨端过来的茶水,紧皱眉头说道:“我怎么听说那红豆家里的老子生了病,她回去侍候她老子去了?如此一来,琦哥不就是没有人照顾了?” 邹晨闻言笑盈盈的说道:“怎会无人照顾?我带来六个陪嫁丫头,又有胡妈妈在一旁照应着,哪里会照顾不到?”说完后瞟了胡妈妈一眼。 胡妈妈立刻上前,小心翼翼的说道:“回老主母,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说话时眼光往几位小娘子的身上看了看。 别氏见状便挥手让几位侄孙女都下去。 胡妈妈往前又走了两步,低声道:“老奴有话要禀告给老主母听,那红豆恁是不象话,她老子生了病,她就哭哭啼啼的非要往小郎君的书房跑。然后小郎君说了她两句,她就不顾得小郎君成亲尚未满月,居然在屋子里嚎啕大哭,这样的人,岂能再让她服侍小郎君?” 别氏高挑着眉毛看着胡妈妈,半晌才说了一句,“你说的,可是真得?” 胡妈妈立刻点头,称所言不虚,若是有虚言愿天打雷劈。 邹晨高高兴兴的领着胡妈妈一行人往撷英堂外走去。 别氏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ps: 推荐好友幽非芽的古言新作《夺庶》:腹黑警花,二次换身。书号:3045968 第三百三十七章红豆的结局 “主母!红豆回家侍疾的事情,您看怎么处理……”胡妈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坐在檐廊上吃茶的邹晨,低声问道。 院子里站满了等待今天分派事情的仆妇,听到胡妈妈用这么恭敬的语气和小主母说话,不由得各吃了一惊。又想到邹晨今天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去请安,可是别氏居然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说,仆妇们的心里头都各自转着小心思。 胡妈妈是一个精明人,她听了邹晨那一番话之后立刻明白,只要她克守本份,邹晨不会找她的麻烦。她只需要看守好天然居,邹晨自然会给她天大的体面。 鹿氏原本就和老主母不合,她为什么要充当老主母手里这杆枪,去挑衅小主母呢。想明白这一点后,她立刻对邹晨转变了态度。只要把陈琦侍候好,不管是鹿氏回来还是将来陈琦外任,总会有她的体面。 所以,她彻底的将邹晨当成了自己的主人,只要鹿氏一天不回来,这天然居就归邹晨所有。她就有义务维护鹿氏儿妇的尊严,而不是帮着别氏去打压邹晨。 邹晨呷了一口茶,凉凉的说道,“按说,红豆乃是祖母派过来侍候小郎君的。可是她不知进退,倚仗着自己乃祖母所赐,居然就敢在小郎君成亲第一个月哭哭啼啼的。是不是以后女使就可以踩在郎君和主人的头上了?天然居还有没有规矩?难道小女使比郎君还要重要?郎君的颜面还要不要了?以后出去走动,是不是要别人嘲笑,陈家探花郎家中无规无矩?祖母是历经几十年风雨的人物,最是豁达开朗,想必是不会怪罪我的。” “是不是以后谁犯了错就可以去找祖母求情?我告诉你们,别房的事情我管不了,可是咱们房里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再敢私下去撺掇着祖母责怪郎君,说不得要请你们哪里来的回哪里去。难道祖母就该包庇你们与自己的亲孙儿做对吗?你们是不是要陷祖母和小郎君于不义?我只听说过仇人之间相互做对的,可还没有听说过亲祖孙做对的……” “你们为了一已私利,就将祖母和小郎君陷入这种不义的境地。真是其心可诛!陈家养了你们。给你们吃给你们穿,你们享受了别人享不了的荣华富贵,可是临到了,却背地里踩一脚,暗地里怂恿亲祖母和亲孙儿不合。陈家养了你们这些仆妇有什么用?还不如把养你们的钱扔到大街上给那些乞儿让他们吃顿饱饭,他们还念陈家一声好呢。” 邹晨柳眉倒竖,口出诛心之言,听得天然居里的仆妇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邹晨虽然是在骂人,甚至将胡妈妈也一起骂上了,可是胡妈妈却听得浑身舒畅。在陈家十几年,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舒服过。 鹿氏过于软弱。陈十三又过于藏拙,所以经常有人欺负到天然居的头上,鹿氏也只是暗自忍受,从来没有象邹晨这样直接一个巴掌甩过去,甩的又脆又响,可是还站在大道理之上。 她脑子里不由得想起方才去撷英堂请安时,别氏那张老脸在听了自己要求处置红豆的话后连番变幻。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 想到这里,乐得她差点就笑出来了。 邹晨在这里训仆妇,不出半个时辰就在整个陈家传遍了。 每个房头听到这件事情,表现的都不同。 嫡长房琳哥屋里,琳哥含笑看着自己的浑家郑氏,道:“你也不必羡慕,要是换成你,你敢不听从祖母的吩咐吗?” “只是。这二十四弟妹过于强势,以后我们过得更加艰难了……”郑氏叹了口气。 邹氏和陈琦一成了亲,她便被娘家叫过去,娘家长辈直接要求她在家里不得招惹邹氏,甚至还要讨好。郑氏出自一个末落的世家,怎么敢招惹官宦之女?所以她每次见到邹氏都是躲着藏着,生怕她把林氏的气撒到自己头上。 别氏则是摔了一只最喜欢的青花瓷碗,然后笑盈盈的令珍珠捡了一些可口的水果,送往锦墨居,以行动向别人表明,自己和孙子是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自己和孙子的感情是别人破坏不了的。 二房的陆氏叫过了小陆氏,将这件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细细的教育她。教完了儿妇,又不免叹息,陆家并无多大的背景,儿妇又哪里来的强势呢? 以后若是唯一的孙儿玢哥成亲时,一定要替他选一个强势的娘家来帮衬他。 其他几房,则不由自主的震惊了一下。在他们的眼里,别氏乃是一宗之妇,根本没有人敢招惹她的。若是招惹了别氏,轻则断其供养,重则出族。可是又一想到,邹氏才不怕断供养,人家光管家的年薪就是一千贯,还怕陈家断她的供养?天然居那个小厨房,那些采买仆妇,每天光捡市面上稀奇的东西来买。邹家更是隔几天就是一车青菜一车肉的往陈家送,生怕自己的女儿受了什么委屈。 而且,邹家不仅有钱更是有势,就连当朝的太师和她家也沾着亲戚。这几房遂打定了主意,以后见到邹氏脸上的笑容要多一些,嘴里的话要甜一些,说不定从人家手指缝里漏出来那么一点都够自己家一年的嚼用了。 远在客院居住的小别氏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她冷冷的一笑,心情愉快的在院子里连转了好几圈。 至于红豆怎么处置,这和邹晨就没有任何关系了,红豆是老祖母的人,她虽然做了错事,可是陈琦和邹晨却给足了脸面,将她体体面面的用车子送回了家,又送了衣裳和首饰。可是她却不知好歹,暗地里去撺掇着别氏和小郎君失和。这样的女使,锦墨居自然是不能回来了,怕是连陈家的门也进不了。 经此一事,那些以前看到陈琦暗送秋波的妙龄女使们,再见到这位丰神俊朗的探花郎时,眼中的表情就复杂了。 晚上,陈琦吃醉了酒回来,听到这件事情,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我还正想着你准备用个什么由头处置红豆呢,原来这样啊!嗯,不错,不错!……既打了某些人的脸面,又警告了某些人。看样子,以后为夫在朝中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娘子也须得帮着为夫才是。”然后就是一阵胡天胡地,扯着邹晨的衣裳,说她事情办得好,要好好的奖励她…… 又说自己今天在青阁居里吃了一天的酒。却连那里的小姐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你是不是要奖励一下我? 最终。将她摁到了床上,浑身上下亲了个遍…… 邹晨被亲得浑身发软,也就由着他了。 由于大郎和三郎今年五月从新大陆探险归来的缘故,再加上朝中又因为让谁去新大陆做总督一直在推诿不决,所以今年进士的派官比往年都要缓慢。不过好在到了七月,终于下了旨意。 除了陈琦留在家中侍奉祖父外,其他的新科进士都各有任命。 自从文彥博举荐张悦之和富直浚往新大陆去做总督之后。富沙州的知州和通判一职就一直空悬在半空。大家都知道,富沙州是文彥博和富弼的,倒是没有人敢伸手。但是富沙州却有个职位一直在空着,就是县令一职。于是朝中的大臣为了这个职位,绞尽了脑汁,都想推荐自己信得过的人。 一年一千多万缗,这可是政绩啊,只要在那里镀几年金,回来之后就可以直接做京官。可是令人吃惊的则是。文彥博放弃了知州,居然让邹五郎元朗去富沙州做了知县。 大臣们的眼睛都掉了一地,邹元朗做了知县,上面有知州和通判又能怎么样?恐怕政令还出不了知州通判府。一个没有权力的知州要它做甚? 然后,所有人的眼睛又掉了一次,文彥博上了一道辞表,声称自己守孝未完,不宜于参与朝廷诸事。为朝廷举贤才乃是他身为大臣应尽的义务,如今义务尽完了,他也该回家结庐守孝去了。于是,他收拾收拾行李,身穿麻衣麻服,头戴重孝,施施然的回了洛阳老家。 几个相公犹如吃了一吃黑虎掏心拳,韩琦和欧阳修的脸色都变了,可是还得跟着众人身后吹捧文彥博至孝呀,高风亮节呀,有古贤之风呀…… 不吹捧怎么办?你说人家栈恋权位吧,人家拍拍屁股回家守孝去了,声称三年不守完就不出洛阳。说他沽名钩誉吧,人家为自己先母守陵有什么错? 而且他又把邹元朗安排到了富沙州知县的位置,连知州都放弃了,又让张悦之去了新大陆,说是做总督,可是新大陆连根毛都没有,那就是去垦地球的。 这一招玩的漂亮,里子有了,富沙州的利益保住了;面子更有,人家为了国家让自己人去新大陆开荒。而且人家还甩甩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回家守孝去了,试问有宋一百多年,哪个大臣能做得象文彥博这样高风亮节,不眷恋一丝权势? 更重要的是,人家不党争,不分派,就是一心一意为了国家好。 请问你满朝大臣,有哪个能做到? 宋庠泪流满面了……马政?怎么没人弹劾马政了?为什么?你们都不弹劾了,我还怎么扳倒欧阳修? 欧阳修比他动作还快,立刻上了一道自劾,说自己前几年设想的在河东路养马的马政实在是做的不好,官家我做错事了,求你处罚我吧。 仁宗正高兴着呢,哪里顾得上这点小事,不过就是几十万缗罢了,大宋朝穷的只剩下钱了,还怕这点小钱不成?大手一挥把马政给停了。至于以后这马从何而来,到时再讨论吧。 那边,京城十里长亭外,邹元朗送文彥博返洛阳时,向他询问马政为什么弹劾着却没人了。 文彥博语重心长的说了一番话:“元朗,你莫看这朝中人人自称君子,可是依老夫来看,真正是君子的也不过是廖廖数人耳。而这数人已然做古!君子可欺,小人不可欺。万事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你以后入朝为官,慢慢就有体会。……” 邹元朗唯唯称是。 狄青也夹杂在送别的人群中,默默的看着文彥博坐上马车,一路绝尘而去…… ps: 书号:3013316,书名:重生之绝不错过你,作者:妞妞蜜 简介:重生到八十年代,修补前世遗憾!带娃经商驯夫郎,一手抓事业一手抓夫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披着创业女强皮的言情小宠文,内有忠犬一枚,慎入! 第三百三十八章小七考童生 文彦博要归乡的消息传到了朝廷,仁宗流着泪给他写了一首送别诗,而后又命人快马追上了文彦博,封了他一个潞国公的封号。 于是,这个比历史上晚了好几年的封号终于如愿以偿的回到了文彦博头上。 朝中,在闹哄哄的送潞国公文彦博归乡,宛丘这里也出了一件大事。也不知道沈县令是怎么想的,宣布要挂印归去。难道是昨天夜里宛丘本土的小妾没侍候好,对宛丘心灰意冷了?又或者沈县令家里的肥皂被人捡了?再或者,葡萄架子倒了? 总之,沈县令在酒后吐出狂言,声称做官极是无趣,他要随着海船往新大陆,为大宋朝丈量新大陆的每一寸土地。 (小妾哭:老爷,我是人不是土地,您用不着每天晚上在我身上丈量啊……我哪里不成比例了?你有种去解歌德巴赫猜想去啊。)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轰动。士子们读书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做官。官做得好好的,也没有人逼迫他,更没有人弹劾他,就那么突然辞官不做,哪个士子能舍得呢?那些士子们可干不了这么豪迈的事情,因为他们达不到这样的思想高度,可是士子心里是着实羡慕那些两袖清风,不贪恋权势的人,这样的人原本是活在戏文里的,真没有想到居然在现实生活里遇到了。 而且,还发生在宛丘…… 所以,当沈县令挂印归去时,万人空巷,大家争相去看沈县令的英姿,虽然这位老兄其实没什么可看的。 皇帝也被震动了! 多好啊,自己朝居然出了这样大贤大德的人才,连官都不做,就为了大宋朝去丈量土地。多么伟大的情操,这么伟大的人格啊,仁宗感动的要死!就差搂着沈括拍着他的肩膀感慨几句。再顺便给他做一首诗。 瞧。咱大宋朝多好,先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文正,后有为母守孝的潞国公,现在又有淡薄名利挂印而去的沈括……仁宗觉得这些大臣实在是太有爱了……好想挨个亲上一口呀! 于是,大笔一挥,给了沈括一个正四品通议大夫的职位!最重要的是,给了他一个工部员外郎的实职。而且号令全国,要求大家都向沈括同志学习。学习他这种……官员们郁闷了,老大,您到底让我们学习他什么?学习他挂印归去?要是我们都挂印回家玩去了。您老人家不跳脚才怪。 不能不说沈括这人老阴险了,一个六七品的县令换了一个正四品的大夫和正七品的员外郎。搁哪也不吃亏啊。 所以说,历史总有他相似的一面。一个阴险的老年沈括,和一个正直的青年沈括,其实差距是非常小的…… 沈括走了,可是府学里的考试还是按时举行,并不能因为今年县令出缺就影响了。所以,小七和丁贤之按照原定计划住进了宛丘弦歌街旁的邹家宅院中。等待着府学开试。 丁贤之是算准了小七肯定能考进府学,只要府学考试通过当了童生,他就可以放下心里的牵挂以后安安心心的住进陈家,跟着陈琦,为他出谋划策。 所以,在陈家的天然居,邹晨欢欢喜喜的替丁贤之准备房间,顺便敲打着天然居和仆妇。 陈宗长对丁贤之住进陈家是非常欢迎,他以前只知道邹家通过文家给邹晨请了一位先生。后来陈琦又跟着读书,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居然能指导着陈琦中了探花,而且又指导着邹家小七中了童生第一。潞国公家的门客,果然是要才华有才华,要能力有能力。 于是,他在知道丁贤之身份后,总是在出门做客的时候,“无意”和人说起,自己家孙子是跟着丁先生读书的,等到那些人打听清楚丁先生是谁之后,再和他一起吃酒就会露出羡慕和恭谨的眼神来。 陈宗长这一段甚至打起了小盘算,希望这位丁先生能够教一下家里的子弟,只可惜被陈琦一句话给堵了回来:先生将来是要跟着他外任的…… 陈宗长明白了,原来这位丁先生是潞国公借着邹晨的手送给陈琦的呀。 然后,陈宗长激动了,两眼泛出泪光…… 潞国公送给自己孙子的老师啊?这可是潞国公送的,潞国公高风亮节有木有?潞国公天下表率有木有?潞国公至诚至孝有木有? 陈宗长一高兴,每天吃饭都多吃了一个饼……而且不停的令陈忠去天然居打听,这丁先生何时来,如果有缺少东西只管去撷英堂支取。 看着孙子陈琦那真是越看越爱,至于邹晨在家里敲打仆妇的事情,他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孙媳妇能旺夫呢。 有人明里暗里往陈宗长这里打小报告,说邹晨在家里穷折腾,先是弄了一个小伙房,现在又把祖母赐给琦哥的女使给赶回家了,而且她还不让陈琦亲近女色,善妒……可是看到陈宗长不仅不责怪邹晨,反而非常赞同似的,那些打小报告的人纷纷偃旗息鼓打起了退堂鼓。 这些事情,邹晨全部知道,只要敬哥打听到了就会乐颠颠的跑来汇报,非常的勤快。可是听了之后,便抛到脑后。任你千万条阴谋诡计,我自巍然不动,只要我占了大义,任谁也不能把我怎么办。 她这一段在陈家折腾,其实还有另一层用意,将来自己肯定要随着陈琦去京城或去外任,以后就极少能回到陈家。朝廷有规定,官员是必须离家五百里做官,不能回到本乡,除非是做到节度使或者观察使才可以。到时家里会留下仆妇看家,总得让那些人忌讳着点,不能因为自己不在了就跑到天然居欺负自己的人。要把他们全部打怕,打服,打到不敢露头,这样将来她和陈琦离开才会完全的放心。 她可不想将来自己留下的人,就跟胡妈妈一样,三两下就被人收拾了。要让陈家的人知道,自己不好惹,谁敢惹了我的人,将来就等着我和你秋后算帐吧。 这些。陈琦自是不管。他在忙着结交朋友,建立起自己的关系圈,这样等到将来他出门在外,也会通过朋友的朋友,同窗的亲戚得到别人的帮助。这样的关系,有时是可以维系一生。 当然,象范仲淹这一脉专跟自己老师做对,以斗倒老师为已任的派系,在中国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这绝对是少数。 只要一个官员在少年时期结识的朋友。这些朋友便会陪伴他的一生,在他遇到困难时。自然会有朋友义务出手帮他解决困难。因为,官员们都奉行一句话,谁都可以背叛,但是老师、同乡亲戚、同窗是不能背叛的。 于是,在邹晨的敲敲打打声中,一年一度的府学考试开始了。 邹家的人集体出动,到了弦歌街旁的住宅中只等着看小七的考试结果。邹晨又派了刘成过去,密切的注意着考场中的一切。 经过了三天的四次考试,小七以宛丘第一名童生的好成绩考进了府学,获得了在府学读书的资格。等到三年之后,他就可以参加解试和会试。 这一下子不得了,邹家先是出了五郎的第一名童生,接着又出了小七的第一名。这得是多光宗耀祖啊,邹家庄整整放了三天的鞭炮,又去祭祀了一番祖宗。热热闹闹的连请了三天的酒才算庆祝完。 邹晨更是喜气洋洋!小七就是相当于她的儿子,从小养到大的,儿子有了出息,当老娘只会高兴。所以,她一高兴,在宛丘买了一套宅院送给了小七。手笔之大,令陈家人咋舌不已。可还没有人敢说什么,毕竟人家弟弟这么能干考中了童生第一名……眼红也没处眼红啊,这可是真金实料的,不带掺一点假。 于是那些人在知道邹家小七是丁先生教出来的,看向他的眼光无比热烈,真是恨不得把他用绳子捆上,绑到自己床前,教自己的儿子。 小七考上了府学,便可以取字,丁贤之想了良久,以“无入而藏,无出而阳,柴立其中央。三者若得,其名必极。”为意,为小七取了叫守中的字。从此后,小七姓邹名阳民,字守中。 因丁先生准备住到陈家,所以陈琦很是慎重,不仅将天然居的客院打扫的窗明几净,而且屋里所用的家具也是全部一水的楠木。又怕陈家的人不侍候不好丁贤之,特意跑去了邹家,将以前跟着先生的几个女使婆子要了过来。 丁贤之到了陈家之后,看到给自己准备的小院清静雅致,又看到屋子里房间摆设和洛阳的宅子差不多,便知陈琦是下足了一番功夫的,遂满意的点点头,说了声“嘉禾布置的不错!”。 陈琦得了先生的夸奖,喜不自胜,跑到邹晨那里就跟一只讨赏的小狗一样,摇着尾巴要邹晨好好的奖励他一番。 邹晨一听便知道他要什么,红着脸啐他几口,道:“现在还是白天呢。”转身就想走。 陈琦却后面抱住她,热气吞吐到她的耳际边,手却伸到了她水蜜桃般的酥胸凸起上,隔着衣裳轻轻的揉搓…… 邹晨又羞又怒,使劲的想要挣脱,低声哀求,“晚上,晚上……” 窗户没关,女使们还在外间,连擦洗的水都没有,她不能让人知道陈琦白天和她欢爱,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身体…… 陈琦则是不管不顾的把手往下伸,熟捻地找到了那颗藏在她花蕊里的红豆,转着圈的撩拨…… “轰”的一声,邹晨觉得自己整个被燃烧了,颤抖了起来,“不……”她轻轻呻/吟,咬着嘴唇哀求。 陈琦在她耳边低语道:“……我喜欢你全身打颤,晨儿,晨儿,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喜欢你在我身子下面全身发抖的样子……我喜欢……你那里……”邹晨只觉得自己象一片羽毛一样飘飘荡荡的在空中飘浮着,随着他的揉搓,一阵阵波浪哗哗的拍来,一层一层冲击着她的脑部…… 陈琦不知何时已经将她身上的衣裳脱光,一边吻着的耳垂,一边把那颗原本隐藏的红豆给揉搓的肿胀变大。 然后,猛的从后面冲了进去。 邹晨睁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又淹没在一阵惊涛拍岸中。 陈琦喘息着猛烈冲击,一直顶到花径的尽头。 外间,石竹石燕几个人,慌乱的退出屋子,站在院子里,装作无事的样子闲聊,禁止任何人进院。 ps: 推荐好友瓜扯扯的种田文《家室》:剩女被迫闪婚,致力粗茶淡饭。 第三百三十九章小七来访 陈家大宅门口,焦急的驶过一辆马车。过大门而不入,又往前走了一段,停在了天然居的小门处。 没等马车停稳,一个身穿澜衫头戴文士方巾的少年匆忙跳了下来,问殷勤上前的门子:“我姐夫可在家?” “回秀才公,我家郎君在家,”门子谄媚地笑,“要不要小的过去通报一声?想必这会郎君应该在书房里和丁先生读书呢?” 小七没仔细听门童说话,兴冲冲的往门内走,他身后跟着的小厮松墨往那门子手里塞了一把铜板。 门子得了赏钱,笑的更加灿烂,躬着身子领着小七进了侧门,直到将他送到了一个月亮门处才停下了脚步,“秀才公,小人只能送到这里。小人叫王十一,您若是有什么要跑腿的,只管请这位小哥来门房找我。……” 小七无心听门子啰嗦,点了点头,进了天然居的院子。倒是他身后跟着的松墨,向门子弯腰道了声谢谢。 眼看着主仆二人进了院门,那门子掂了掂手里的大钱,笑眯眯的念叨了一句,“秀才公就是大方,今天的酒钱可有着落了。” 邹晨正坐在堂屋里和陈家几个妹妹说着闲话,只听到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白芨白英的尖叫声和呼喊声在外面传来。 十房的玉漱,眼中闪烁了一下光芒,捂着嘴角笑道:“嫂嫂院子里的女使极是活泼嘛!” 邹晨闻言淡淡的唔了一声,令站在一旁的白苏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白苏还没有出门,只听得白芨白英的笑闹声更大了,院子里传来一阵狗叫声。还不停的有人大喊,“抓住它,快,别让它跑了!” 然后。便看到屏风外面有人一阵风似的卷进门,哈哈大笑:“阿姊,白芨白英真不经吓,我弄了一条小狗居然把她们都快吓哭了。” 白苏哎哟了一声,急忙拉住他不让他往里闯。红叶满脸的无奈,绕到了屏风后面向邹晨福了福,禀告了一声。 “阳阳?”邹晨惊喜的站起来,随即又皱了下眉,对着屏风喝道。“还不出去,这样闯进来象什么样子?” 小七只顾得高兴,一头闯到了屋里。先是被红叶在后面追着,后来又被白苏拦在了门口,直到最后被呵斥,才突然反醒过来,这不是在邹家,搔了搔头退出去。 邹晨向几位妹妹道了歉,才走出屋子,嗔道:“你瞧瞧你,都长大成人了,还这么不知轻重。女子的院子能是你乱闯的吗?你也不等人通报。幸好今天没有长辈在这里。要不然的话你看长辈们怎么教训你?” 小七低下头。有些不自在地轻轻咳了一声,扯了扯身上的澜衫。 邹晨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小七的心思她是再明白不过了,那意思我已经是秀才公了,你就别当着外人训我了吧。 走到小七的身边,细细的帮他整理了一下刚刚疯跑弄乱的衣领,柔声道:“今日不在家里读书,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府学虽然通过了考试,可是离开学还有一段时日,要等到过完八月,解试考试完毕之后才开学。 小七兴冲冲的说道:“阿姊,我新得了一条卷毛小狗,全白的,特意带来送给你。” 这时,松墨气喘吁吁的抱着一条吐着舌头四肢乱挣扎的小白狗跑了过来,白芨白英脸上红扑扑的紧跟在后面。 “这是怎么回事?”邹晨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小七尴尬的说道:“原本挺好的,可是刚一进你的院子,这狗就跟发了疯似的,从篮子里跳出来四处跑,……”说完了后又缩了缩肩膀,露出赫然的表情。 白芨白英吐了吐舌头,紧张地站在檐廊下。 邹晨当着陈家的几个妹妹,不想训斥自己院子的人,便面上淡淡的也不理她们,只当没看到。 眼神严厉的看着小七,责备道:“幸好我这院子没有孩子,若是有孩子被你吓到怎么办?你也不小了,今年已经十一岁,也该长些心眼,以免得让爹娘担心你。” 小七被训的头上冒汗,可还是规规矩矩的低头站着。邹晨看到他的可怜样儿,便无奈的咳了两声,“你姐夫在书房里和先生一起读书,你先去看看吧,我把几个妹妹送走再过去看你们。红叶,你领着七郎君去书房,路上不许他乱跑。” “哦!”小七沮丧的跟着红叶往书房里去了。 邹晨瞪了松墨一眼,低声道:“把狗给白苏,你去书房吧,这里不用你。”松墨唯唯称是,一溜烟的往书房跑去。 邹晨这才回了屋,好言好语哄了几个妹妹,让她们先离去,改明儿有空了再请她们来玩,才整了整仪容去书房,不理会还站在檐廊下面一脸焦急之色的白芨白英。 到了书房,便看到正呆在院子里的松墨,厉声道:“阿爹让你跟着七郎君,就是看你稳重,好照看着他些,你可倒好,竟跟着他疯了起来。回了邹家,自己去汪管家那里罚半月的薪水。下次若再这么冒失,小心我回了阿爹,免了你的差使。” “是!”松墨垂着头低声称是。 从锦墨居出来的陈家众姊妹,一路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方才的事情,玉英沉默的跟在她们身后,谁都没有注意她那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刚刚邹晨在训弟,她们几个便悄悄的绕过屏风,躲到窗户后面去看了看,却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美貌少年,一脸的无奈和沮丧,规规矩矩的站在邹晨面前。其他姊妹心里想的是这二十四嫂果真有威严,家里的弟弟居然被她训的连吭一声都不敢。 果然是当面训子,背后教妻呀。 而玉英则是犹如看到了世间最美的白玉一般…… “十一岁……”玉英一边走,一边静静的想着心事。自己今年十二岁…… 回到了自家院子,还没有缓过神。坐在床上呆怔怔的想着心事。 她的母亲胡氏焦急的走了过来,低声问道:“英儿,你这是怎么了?从锦墨居回来怎么一脸的不愉快?是你二十四嫂给你脸子看了?你可不能得罪她呀,从你得好好的讨她欢心。她若是一高兴赏你个金头面什么的,阿娘不就是能帮你少预备一份嫁妆了吗,你若……” 玉英被打断了思路,又听到母亲急促的问话,不耐烦的伸手捂住耳朵,“烦死了啦!哪次我从锦墨居回来你就这问东问西的,你烦不烦啊?我二十四嫂送的东西我放在桌子上,你自己看吧。”说着用手指了指床前小桌子上的东西。 胡氏走过去翻了翻,见到不过是几个苹果和梨。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咱家要些萍婆果有甚用?给些真金白银才是有用啊!你哥哥已经十五岁了,到现在还没有说上一门亲事。光指着族里那点供养哪里能够?你现在出门我连件象样的衣裳都给你置办不起。唉……”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 “我又不是乞丐,为什么要向别人要?”玉英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胡氏噎了一下,抬手想打她,可是又想到现在女儿已经大了不能打,就唬着脸道:“混帐丫头,有你这样跟娘说话的吗?真是不孝顺。好了,好了,果子我拿走了,你哥哥想必这会也要到家,肯定渴了。”说完了。将水果连篮子一起带走。嘴里还不住的念叨实在是太少了。太少了。 玉英气呼呼的追了出去,“娘!果子你可以拿走。好歹把篮子还我吧?我还得还给二十四嫂呢!” 胡氏顿了一顿,将水果倒在了自己的褙子上面,篮子留给了玉英,托着水果转身出去了。 玉英身形委顿,重重的倚在了门框上。 锦墨居,书房里。 小七正兴高采烈的和陈琦讲着考场上的事情,丁贤之和陈琦不时的从旁补充,书房里不停的传出欢笑声。 邹晨静悄悄的坐在一旁,含笑看着他们讨论。 “……此次出的题乃是,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我就想着后面那一段乃是,我叩其两端而竭焉。仔细一揣摩,才想了一个大概。……圣人都不敢说自己有知识,何况我们这些凡人?圣人便教我们,如果从问题的首尾两端去判断对此,就可以搞清楚。我就按照这个意思写了一篇时文……”小七手舞足蹈,娓娓而谈。 “正是如此,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丁贤之捻着胡须,连连点头,深为小七而高兴。 陈琦虽然不是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只算是半师之谊,可是守中却是,自己在几年前到了邹家,便一心一意的教他和邹晨。如今眼见得他进了府学,以后便可以接受系统的教育。虽然府学里的大儒们未必会比得上他的学问,然而这是宋朝的规矩,如果不在府学里上三年学,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参加解试。 这三年,自己只需要从旁再协助一下,让守中不断的吸收和巩固,待到他十八岁后便可以参加贡举。 “姐夫!”小七的话题又转到了陈琦身上,“我听我阿姊说过,你明年准备去考翰林学士院?” 陈琦笑道:“正是,这也是和先生商量后的结果。当今天下官员冗多,也不在乎我这一个小小的八品,还不如趁着年轻去学士院里再学几年。” “先生!那……我将来考中了之后,也去学士院里学习您看怎么样呢?”小七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丁贤之。 “亦可!”丁贤之哈哈大笑。 邹晨看他们聊的高兴,便在一旁替他们沏茶倒水,或是削个苹果之类的,心中觉得无比的温馨。 若是阿爹阿娘也在这里就好了…… 正自出神间,觉得窗外有人,扭头一看,只见敬哥站在窗下,摇着手吸引她的注意力。 “主母!老主母派人来问,是不是邹家的七郎君到了,若是到的话,还请带过去相见。”敬哥看到邹晨出来,恭敬的说道。 “是何人来传的话?”邹晨抚了抚鬓角的乱发,问道。 “是珍珠姊姊!”敬哥答道。 “祖母屋里都有什么人?”邹晨随意的问道。 “客院里住着的王家主母在,还有其他几房的大娘子。……小娘子们都不在。”敬哥便把自己打听的结果告诉了邹晨。 邹晨听到屋里没有小娘子们,松了一口气,“辛苦你跑一趟,就说守中正在书房向先生请教学问,一会请教完了就立刻去拜见祖母。” “松墨,你们来时带礼物了吗?……” 邹晨便领着松墨往锦墨居里走去,准备替小七挑选一些礼物。 ps: 推荐好友摘星楼主的文:《翡翠瞳》夫妻重生回到小学时,共同拥有了一个空间,开始了一段透视赌石、叱咤股市的神话之路 第三百四十章吵架和晕倒 撷英堂,正房南边倒座三间抱厦里,别氏和小别氏还有几个房头的大娘子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别氏听说邹家的七郎君正在向先生请教着学问,等请教完了再过来,不仅没有恼怒反而笑盈盈地对敬哥说:“这邹家七郎君真是认真苦读,也怪不得他小小年纪便中了案首。既是在做学问,我们这些老太婆不急,不急。你回去也别打扰他们,什么时间他请教完了只管让他过来。” 敬哥脸上露出欢天喜地的笑容,清脆的应了一声是,打个喏下去了,下了檐廊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想了想就顺着抄手游廊往南走,这个时候爷爷陈忠肯定在静斋书房里服侍着陈宗长看书。 “……天地君亲师,先敬师后敬亲友,这乃是尊师重教。小主母做的并没有错,你无需多虑,回头我将此事和宗长说一说。”陈忠听完孙子的叙述,笑着安慰他。 敬哥这才放心的转过身回锦墨居传话。 “老主母这是在做什么?这么着急的非得在众人面前打小主母的脸?……陈家,怕是又不安宁喽!”看到孙子走后,陈忠往抱厦方向看了一眼,轻轻的叹息。 这时,邹晨正在锦墨居小库房里一件一件的替小七挑选着礼物。 心中一阵阵的烦躁,阳阳连个贴子都没有散,从天然居的小门来陈家,不去拜见长辈,就是不想引起注意。你身为祖母知道就知道了,居然派人来请一个串门的小辈,这不是明摆着来要礼物吗?想到这里只觉得腻歪之极。 又觉得胃中一阵阵的翻滚…… 石竹提着灯笼走在邹晨的前面,看到她不是说这个不合适。便是说那个贵重了,知她心里烦,开口说道:“小女郎,上次刘成叔从杭州带来的杭锦还有一些。要不然随便拿几匹过去?” “一匹十几贯呢……”邹晨恨恨地说道,将手抚在自己胸口,略略平息了一下翻滚的气息。 石燕捂了嘴偷笑,顺手拿起几块昌化鸡血石,“这个便宜些,要不然送这个?” 邹晨看了一眼,不舍道:“这个要留给你们姑爷刻印章呢,再看看……” 石竹和石燕就笑。 最终,主仆三人在库房里挑了半天。挑出来两盒金镶双扣金星玻璃的细高瓶,瓶里盛放着薄荷油,平时若是有感冒头晕可以挑一点抹在额头上。非常合适老年人使用。其他的几个大娘子则是一人一瓶据说从大食来的蔷薇露,虽说不名贵,然而这是海外来的奇珍,内地比较稀少。 虽然邹家在华商会海运部没有了股份,然而一有什么稀奇的东西,海运部的负责人不会忘了邹家,总会送来一些。 邹家一旦接到了货,肯定要给邹晨和美娘各一份,所以她是最不缺少这些海外奇珍了。尤其是风五娘,经常三不五时的接到宫里以兖国公主名义送来的东西。她也常常转送给邹晨。 石竹石燕看到邹晨最终选择了这些小东西。都是偷偷的笑。只觉得今天小女郎真是可爱极了,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小气过。这些东西虽然在别人的眼里珍贵无比。可是自家的库房都是成箱的堆放着,上面落了好厚一层土,要不是进库房来寻,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些东西。 陈琦和先生说了一声,便领着邹晨和小七往撷英堂而去,松墨捧着礼物和胡妈妈她们跟在后面。 陈琦一边走一边笑着对小七说道:“难为你想得周到,来就罢,还带了礼物。”邹晨听了这话只差没白他一眼,气哼哼的走在他们两个后面。 到了撷英堂里的抱厦中,上得阶矶,别氏正乐呵呵的看着姨祖母小别氏和几个房头的大娘子打双陆。 看到陈琦三人进来,忙招招手让他们过来。 让小七近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光又在他身上的澜衫袍子和头上的方巾流连好久,才夸奖道:“怪粉嫩的一个小衙内呐!瞧这通身的气派,将来定是能高中状元郎。”说着话,褪了一串檀香木佛珠给小七戴上。 小七道了谢,又拜见了其他几位长辈,从松墨手里接过礼物奉了上去。 别氏伸手接过,笑道:“来就来了,还就什么礼物?哎哟,这股子味哦,这可是外面说的那什么薄荷油,从回回国来的?……”说着便打开了玻璃瓶子上面的塞子,一股薄荷的清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邹晨的脸上突然变幻了一下颜色,只觉得一阵阵胸闷气短……心中不由得烦躁了起来。 “老祖母好眼光,这正是回回国来的薄荷油,最是醒神提脑,有个头晕脑胀的最是合用。”小七恭敬的回答,一点也不见他在锦墨居里那种恣意和放肆。 其他几个大娘子人人都有礼物,打开一看,是价格好几贯一瓶的蔷薇露,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笑容。 小别氏更是笑盈盈的夸奖小七,“你姨祖母我孤陋寡闻,以前只知道琦哥厉害,却没有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也中了案首,真是不简单!……由此可见咱们宛丘真是人杰地灵,有才有识之士络绎不绝。……” 别氏见她夸奖起来没个完,便趁着她说话的缝隙询问小七:“哥儿今年多大了?可取了字不曾?读了几年书?” “回老主母,在下今年十岁有一。先生赐了在下守中的字。四岁起便跟着阿姊和哥哥们一起读书了。”小七叉手答道。 屋里众人听到了小七的年纪这么小就开始读书,而且又取得了这么好的名次,不由得有些动容,而那些家中有适龄小娘子的,则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邹晨将这些人的表情一一收在眼里,心想我嫁到陈家就算罢了,当初是没看清你家是什么样子。一头跳进来了,我的弟弟是万不会再沾你们陈家一点边了。 果然,别氏的声音又响起,却是在问邹晨。“哥儿这个年纪就入了府学,可定了亲不曾?” 邹晨笑盈盈的上前,答道:“我娘家弟弟的亲事,容不得我娘家作主……”只说了半句便不再往下说了。 别氏挑了挑眉毛,微微惊讶,似乎不相信邹晨居然这么态度生硬的回复自己,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小别氏的嘴角挑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悠闲的用手拨着茶碗盖。 陈琦突然觉得抱厦内的空气有些诡异,他忙上前打圆场。“祖母,我和七舅兄还有功课要读,不如我们先退下。赶明儿有空了再让七舅兄给祖母请安。” 屋里的人听到他这样说,脸上的表情都变得轻松,也紧跟着附和,让他们只管去读书,别氏便趁机下台阶让他们出去了。 邹晨脸色铁青的往锦墨居走,一路上半句话也不和陈琦说,小七眼见得气氛不对,回去和丁贤之请了安连个招呼也不敢打便偷偷的拉着松墨溜了。 “你这是怎么了?家里哪个人惹你了?”陈琦一脸不解的看着邹晨。 “陈嘉禾!”邹晨只有生气的时候才喊陈琦的字,“你们老陈家是不是看着我们邹家好欺负?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弟弟悄悄从小门来家里找我,就是不想让知道。你家的人偏偏过去禀告了老祖母。非得让他过去拜见!” “……他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懂得什么?自然是没有礼物奉上的。是我开了库房拿的礼物。你们老陈家就这么眼皮子浅?见不得一点东西?连一个孩子的东西也想贪?”邹晨烦躁的大喊大叫。 石竹石燕几个一看到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急忙从屋里退了出去,然后将门牢牢的关上。 陈琦听的一头雾水,又看到女使们都下去了,便问道:“你这是做什么?若是有哪里不对的,你只管和我说,吵什么?” “吵?谁爱和你吵?我恨不得现在就离了这个陈家。我以前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锦墨居就跟一个铁笼似的,把我紧紧捆在这里,寸步也不能移动。每天不是吩咐仆妇们做事,就是陪着你那些痴傻妹妹谈衣裳谈首饰。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我还没老呢,我不需要养老!我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邹晨只觉得胸中全是闷气,胃里又是不停的在翻滚,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拿剪子戳上几个窟窿眼才能解恨。 “什么老不老的?你胡说些什么?”陈琦从来没有看到邹晨发脾气,怔了一下,还以为她是因为小七无故被叫到撷英堂而生气,柔声劝解道,“你若是不喜欢这样的日子,等到明年,我去考了翰林学士院,自然咱们就到京城居住了。到那时,又没人管束你,你想和以前一样做生意也可以呀!“ 邹晨用手捂住胸口,神情激动,冷笑道:“你以为,你家里会放我走吗?到那时,说不得给你买个小妾,让你和小妾进京,我留在家里侍奉双亲……” “胡说!”陈琦听到这话动了真怒,“什么妾不妾的?你不喜欢红豆,我任你处置,连管都不管,你不喜欢天然居的规矩,我随你,从不过问。你居然……” 陈琦正说着话,却看到邹晨先是抓着衣领干呕了几下,然后扶着额头呻/吟了一声,便往地上倒去,吓得他一个箭步向前扶住了她,惊恐的大喊,“快来人?快来人……” 院子里,石竹石燕正焦急的搓着手,慌乱的团团乱。 屋子里吵架的声音不断的传来,吓得她们急忙派白芨白英去叫在家休息的杜妈妈。听到陈琦在狂喊来人,急忙跑进去,却见到邹晨倒在地上,陈琦死死的抱住她。 “小女郎?”石竹石燕扑了过去。 陈琦看到有人进来,回过头大喊:“快去请时太医,快去。”说着便抱起邹晨小心的放到了床上。 “哦!”石竹石燕慌乱的点点头,六神无主的跑到院子里愣了一下,看到院门口同样急得团团乱的敬哥,吩咐了他去请时太医。 陈琦满脸都是泪水,“晨儿,我不该和你吵,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ps: 作者说,一世太短,想在书里多活几世。不疯魔,不成活,顺则人,逆则仙。――《逆水求仙》书号:2886827作者:我的温柔碎满地 第三百四十一章孕事 “你说什么?”陈琦睁大了眼睛看着乐呵呵的时茂丰,手指激动的颤抖着。要不是时茂丰是一个老头子,他真的能冲上前去抱着他亲上一口。 时茂丰捻须而笑:“探花郎勿急,勿急!安人不过是心脾气虚,又动了怒,所以才晕倒,无须吃药。老夫开一剂枸杞红枣茶,每日煮来喝一碗既可。” 又嘱咐道,“安人心脾气虚,所以这一段便会心情烦躁,胸闷气短,平时你们要好好的劝慰她,不要招惹她。等到五七个月后自然就恢复正常了,要注意适当的活动,太阳出来后多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这却是在解释邹晨今天为什么脾气暴躁的原因。 陈琦却好象根本没有听到似的,在屋子里团团转,嘴里不停的喃喃说道:“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还是石竹机灵请他坐下开药方,时茂丰看到陈琦这个样子,知道他是欢喜的痴了。便细细的告诉女使们有什么需要忌讳的和注意的事项,石竹石燕她们仔细的听了。不仅是石竹石燕在仔细听,就连红叶也是一脸喜色的听着。 红叶在红豆的事情没有使力,所以已经是暗中得罪了撷英堂,以后也只能一门心思的跟着邹晨。主母怀孕,对于她们这些陈家的女使来说是天大的好事,若是她们侍候的好,主母慢慢的就会把她们当成自己人。 说不定将来小郎君外任的时候还能把她们带走呢。 “……若要照顾的好,还须得去请产科婆子来。”时茂丰补充道。石竹厂燕春风满面的应了,又连声说时太医辛苦了。 杜昭这时喜气盈盈的从内屋走出来,看到时茂丰已经嘱咐完了,便笑道:“劳烦时太医了!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拿了一个锦囊递给了跟随时太医来的小徒弟手中。 小徒弟捏了捏。感觉是两锭十两重的猪腰银,便美滋滋的放在袖子里。大凡医士,最喜欢帮人诊的就是喜脉,只要是诊出来了,赏银肯定不少。更何况时茂丰和邹晨又拐弯抹脚的沾亲带故,所以诊治时格外用心。 “晨姐儿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去做,只要不是那些滑胎的便可以吃。”时茂丰笑吟吟的嘱咐杜昭。 杜昭点头称是,又叫了刘成纪武过来,将时茂丰恭敬的往外请。陈琦早已忍不住了,看到人一走立刻冲进了内室,激动的说道:“你听到了吗?你听到时太医的话了吗?”语调激动。声音高昂。 邹晨歪躺在床上,青丝散乱,神色慵懒,手指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忍着胃里的翻滚。笑着点点头。 “晨儿,晨儿!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陈琦激动的语无伦次,走过去在邹晨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一把将她搂住,又觉得自己力气太大怕压着孩子,急忙松开。 “我要给爹娘写信,我要给岳父岳母报信,我要给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报信。我要……晨儿!我真的有孩子了?真的吗?” 邹晨含笑看着陈琦说话颠三倒四,浑身的喜悦毫不掩饰的散发出来,似乎想要感染全世界都随着他一起高兴。 “我要吃茶!”邹晨撒娇似的说道,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闷的难受,喘不过来气,还恶心……”说着就撅起了嘴,说不出的娇羞懒散。 陈琦立刻从床边蹦了起来,先是在她胸间抚了几下,又亲了她的脸颊。然后手忙脚乱的帮她斟茶水。倒完了水偏头想了想,随手把茶又倒了,重新斟了一碗白开水递到邹晨面前。 邹晨苦着脸呷着白开水,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故意说道:“没味……”吃了两口就不再吃了,捂着胸口说闷的慌。 陈琦紧张的要死,又跳了起来,一迭声的喊胡妈妈,杜妈妈,让她们赶紧的去熬枸杞红枣茶。 邹晨在内屋里使劲的指使他,一会说自己腿痛,一会嚷着要吃什么东西,看着陈琦手忙脚乱的围着她团团转,那些什么胸短气闷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陈琦不仅没觉得厌烦,反而咧着嘴不时的呵呵傻笑,就连胡妈妈和杜昭要过来帮他的忙,也被他赶跑,执意要亲自侍候邹晨。 若是邹晨夸他递过去的东西好吃,他便看着邹晨傻笑,眼睛亮晶晶的,璀璨如星。 撷英堂里,别氏正往这里走来。 今日等到陈琦他们几人走后,小别氏便左一句右一句的暗里讥讽她。听得她脸发红,心狂跳。 想着再也不能纵容这个孙媳妇了,邹家就是再厉害,哪怕邹家有个当朝宰相的父亲,也不能这样让她在众人面前没脸。 “就是公主嫁过来,也得喊我一声祖母呢!”别氏暗暗想到。 又听到仆妇们来回报,说是俩人一回到锦墨居就开始剧烈的争吵,别氏坐不住了。她决定亲自出马,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孙媳妇,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夫为妻纲,什么叫做孝顺。 面色阴沉的刚走到天然居,却迎面看到邹晨的管家刘成和天然居的管家纪武笑容满面的将时记珍药的时茂丰从院子里送出来。 时茂丰中年的时候一直呆在宫中,后来因为厌倦了宫中的争斗,请辞归乡。他虽然没有什么品阶,却是从正九品太医局丞的官职上退下来的。若是宛丘有了什么大事小事红白喜事,都要给他递一张贴子。再加上他医术高超,救了不少人,所以,宛丘各界对他都是非常的尊重。 这几年上了年纪,越发的不爱走动,所以宛丘各府各宅很少能有请动他的,就是去请也不过是让他的儿子来帮着诊治,他是很少出家门,这几年也就是知州通判才可以请动他。也不知道锦墨居出了什么事情,居然能把他给请过来了。 别氏想到这里,向时茂丰打个招呼:“时太医,这么巧呀。”却没有向他询问为什么要来锦墨居。她可是陈府的宗妇,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归她管,如今时太医到了锦墨居,她身为宗妇事先却毫不知情,心中不由得涌上怒气,可是脸上还得带了笑容。 时茂丰看到别氏。拱拱手,笑道:“恭喜恭喜,老主母真是好福气,年纪轻轻的便要抱重孙子了。”时茂丰也是一条老狐狸,眼见得这别氏带了这么多的仆妇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定然是陈府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他也没有寒喧。直接就将邹晨有了身孕的事情给抖了出来。 你们就是再闹,也大不过孕妇吧……时茂丰想到。眼角的余光又往两旁站着的刘成和纪武身上瞄去,见到他们只是表面的恭敬,实际上却好象不把这个别氏当回事似的。 “什么?”别氏乍听到时茂丰说这句话,犹如被巨大的喜悦击中。什么邹晨不听话了,什么顶撞她了,统统跑到九霄云外。勿勿和时茂丰说了几句,便领着众仆妇们踏进了天然居。 “时太医说几个月了吗?”进了内屋后,她迫不及待的坐在床边抓着邹晨的手,柔声问道。 邹晨羞涩的垂下头,低声道:“才一个多月,……”陈琦挨着祖母坐下,呵呵傻笑。 别氏瞪了一眼陈琦,又往邹晨的手上拍了几下。笑道:“怪不得,怪不得!我今天早上一起床眼皮子就跳。却原来是老天爷给我来送重孙子的呀!”说完了后慈爱的看着陈琦,心想孙子也长大了,有了后代,她就是立刻去死也能面对陈家的列祖列宗了。 珍珠过来凑趣,“老主母,您忘了?今天早上您还说想吃石榴来着?这可不就是多子的意思吗?奴恭喜老主母,恭喜探花郎了。”说着就弯腰曲腰福了一福,却不妨陈琦的注意力只在邹晨的身上,连扫都没有扫一眼她。珍珠不由得尴尬不已。 别氏却听得极为受用,指着珍珠笑骂道:“小蹄子,惯会逗我开心。今日你家小主母刚有了身孕,以后你们可都得打点起精神,好好的侍候着,可不能磕着碰着,若是让我知道有一点侍候不好的,仔细你们的皮……”后面这几句却是和胡妈妈杜妈妈她们说的。 屋里的仆妇急忙答应了。别氏看了看天然居里的仆妇,虽然是事发突然却没有慌乱,而是井井有条的处理着事情,遂赞赏的点了点头。 又细细的询问了一番时太医过来时都说了些什么,问了问邹晨的反应如何,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邹晨一一回答了。 当听到邹晨说胸闷气短,心情烦躁,老想发脾气时,心下了然,这是孙媳妇向自己绕着圈子求饶来了,遂拍了拍邹晨的手,笑道:“女子怀孕乃是天大的事情,以后你须得安心坐胎,万事不可操劳了。” 陈琦这时终于可以接得上话了,立刻笑嘻嘻的说道:“还是祖母疼我们,刚刚时太医也是这样嘱咐的,他还说晨儿这一段心情烦躁不能受气,要让天然居的仆妇们好好照顾她呢。” 别氏听了陈琦的话,用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嗔道:“你呀,初为人父,瞧你那猴急的劲?胡妈妈和杜妈妈都是老人,侍候过孕妇的,肯定是知道这几个月要怎么办,还用得着你来吩咐吗?”陈琦听了便又呵呵的傻笑,一点也不见探花郎的精明劲,倒跟那路上的傻乞丐有得一拼。 别氏说完笑盈盈的看着邹晨和陈琦,见到他们一副鲽鹣情深的模样,心里是既欣慰又酸楚。又想到了这邹氏既已经怀了身孕,想必以后就不能用心的侍候陈琦,又怕陈琦待邹晨情深,万一有个把持不住的,伤了腹中的胎儿怎么办? 遂正色道:“既是晨姐儿有了孕,这分房的事情也得提上日程了。”陈琦正欢喜的瞧着半躺在床上的邹晨,冷不防祖母说了这一番,错愕的抬起头。 “我看呢,不如你以后住到书房里去吧!晨姐娘家带来的女使也不大方便侍候你。我把珍珠送给你吧,到时让珍珠在书房服侍着你。好让晨姐儿安心的在这里养胎!” ps: 书名:《荣归》,书号:3032914,贵女重生,再谋现世荣华 第三百四十二章陈宗长训妻 屋子里众人听到这句话,脸上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来。杜昭和胡妈妈气定神闲的站着,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震动,石竹石燕她们的脸上则是露出了嫌弃的表情,看着珍珠的眼光立刻变得不善了起来。珍珠脸上则是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陈琦皱着眉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祖母竟是能说这样的话来,他又紧张的看着邹晨。 邹晨脸色冷淡,将自己的手从别氏的手中抽出,淡淡的说了一句:“有劳祖母了!” 别氏看到邹晨的表情,心中堵着慌。语气随即变得严厉起来,“晨姐,女子有孕后,须得与夫君分房睡,这是上古流传的规矩。” “祖母,这是哪里流传下来的规矩?我怎生不知?”陈琦原本对珍珠还有那么几丝好感几分敬重,可是在得知她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屋里人之后立刻烟消云散。 晨儿果真是把什么都看到了,怪不得她刚刚冲我大喊大叫,非说陈家不会放她走,定会给我弄个小妾。如今才刚刚得知她怀孕的消息,祖母便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和她分开。……陈琦那颗因为初为人父而狂喜莫名的心瞬间的安静了下来,恢复了一贯的从容。 “这是为着你们的孩子好,若是你有个把持不住的,伤着了孩子怎么办?”别氏拿着祖母的威势,眼神严厉的看着陈琦。 “祖母,此言差矣!妻子为夫君生儿育女,身为丈夫的却因为妻子怀了身孕而分居他室。要我来说,这样的人与畜生无异。”陈琦淡淡的笑,好像这个话题不值得一提,“更何况。我那书房中供奉着圣人画像,一个贱婢居然也敢登堂入室,若是让仕林人士知道了,岂不是耻笑与我?” 贱婢?石竹石燕听到这个词,立刻仰起了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杜昭和胡妈妈则是交换了一下眼色,依旧不动声色。 珍珠被气的浑身发抖……自己真是没脸了,今天这些话传出去之后,只怕自己会成为整个陈府的笑柄。心中又暗恨老主母,你就不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暗地里规劝郎君。 “胡说什么?珍珠侍候我多年。我将她送与你,也不过是怕你以后无人照顾。你当着我的面左一句贱婢,右一句贱婢。此话何意?”别氏厉声道。 陈琦轻轻笑了笑,“孙儿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倒是从来没有听过。祖母往自己孙儿屋里塞人的道理。不过孙儿倒是听说过,在那些破落户家里,经常有儿子觊觎老子的妾室,孙子觊觎祖母的婢女……” 别氏错愕万分!当年自己生第一个儿子的时候,阿姑也是这样做的,自己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是在大道理上面自己是不敢有任何反抗的。而且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是这样,所以几个孙子才能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 当然,她有意无意的忽略了那个潺弱的琳哥。绝不相信由于自己的逼迫,让大儿子在大儿妇刚刚怀孕便迁出居室到书房居住。大儿妇受了刺激再加上对丈夫的失望,才生下先天不足的琳哥。 怎么到了孙子这里,这事情就有些变味了呢?自己怎么就变成往孙子屋里塞人了呢? “这样的人家,通常不能长久,过不了几年,便落个抄家灭门的下场!”陈琦凉凉的说道。“孙儿读了圣贤书,方才知道,妻贤不招祸的道理。家有象晨儿这样的贤妻,这世间的女子于我不过是红粉骷髅罢了。” 说完了后又向别氏深揖一礼,“孙儿刚刚考中探花郎。未有丝毫的建树。家中已然妻妾成群!朝中诸公会怎么想我?以后孙儿还有何脸面和别人议政?已身不正,何以正天下?……” “求祖母可怜可怜孙儿探花郎得来不易,放孙儿一条活路吧!”说完了之后跪在地上,五体投地,泪水涟涟的,“以后孙儿定会加倍孝顺祖母!” 别氏听得脸色煞白,身子摇晃了一下。珍珠手疾眼快,赶紧上前将她扶住。她哽咽了一下,指着跪在地上的陈琦说不出话来。 自己明明是一番好心好意,这世上哪个女子怀孕后不是和丈夫分房睡的,若真是夫妻俩人还在同一房间安睡,年轻人不知节制,到时伤了孩子可上哪里后悔去? 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应该怎么说,又看了看这满屋的仆妇,有自己的,还有天然居的,虽然大家都低着头可是她想都能想到在这些人的心里不知是怎么笑话自己的。 她指着跪在地上的陈琦“你、你、你”连说了三声你,恨恨的甩了甩袖子,带着众仆妇气呼呼的准备离开。 邹晨抬起头看着走到门边的别氏,缓缓的笑了,“祖母真是疼我,得知我怀孕后,立刻将我的夫君赶到书房里,又为我的夫君找了人服侍。晨,多谢祖母对我的厚爱!”说完了后,果真在床上拜了一拜。 别氏听得趔趄了一下,握着珍珠伸出的手,使劲的掐着,强忍了满腔的怒气“哼”了一声甩手离开。 珍珠被她掐的手背都出了血,可还是忍着痛,不敢呼出声来。 陈琦等到别氏离开了屋子,从地上一跃而起,让满屋的仆妇都下去,只留下杜昭和胡妈妈。 “快!给我找一件衣裳,我要去找祖父。”陈琦焦急的把身上的衣裳脱下,只穿着中衣。 然后坐在床前,柔声道:“你只管在家里安心的休息,这一段天然居就交给两位妈妈。若是我那几个妹妹再来烦你,你只管拿你头晕的借口挡了去。我要马上去见祖父,一会回来后再和你细说。” 陈琦今日便算是和自己的祖母翻脸了,在孝道大于天的古代,只要别氏在外人面前说上几句,他的前途他的未来便会化为一片乌有。可他没有退缩,为了能保护邹晨,毅然绝然的挺身而出。 “一切有我!”陈琦轻声安慰邹晨。然后换好了衣裳就往撷英堂的静斋书房而去。 陈琦在想,祖父已经失去了父亲的敬意,早已经后悔不迭。现在父亲除了给自己寄信的时候顺便往家里问声好,基本上就不再和陈家有任何关系了。如今祖母又把他们夫妇往门外推,只要祖父稍微有一点理智,都不会冒着失去他这个探花郎的危险去怪罪邹晨。 如果祖父也这么糊涂?那么他只好等到过三个月安胎了后。以考翰林学士院的名义带着邹晨提前去京城。 陈宗长安慰了孙子一番,声称这件事情他毫不知情,不过他一定会妥善的解决。 陈琦得了话,才退出了静斋书房。 送走了孙子,陈宗长怒气冲冲地回了撷英堂的抱厦,迎面见到了低垂着头从屋里出来的珍珠。不由得怒火上涌。 “来人!”陈宗长沉声喝道,“将这个不知好歹的贱婢找个人牙子领走,卖得远远的。” 撷英堂的人一时傻怔了眼,珍珠可是老主母极为器重的,怎么能说发卖就发卖?可是看到陈宗长铁青着脸。却不敢不听从,只得将珍珠拖走。珍珠一开始被吓傻了,直到有人架着她的胳膊往院外拖这才反应过来。 凄厉的声音突兀响起,“老主母救命,救命啊!” 陈宗长呵斥道:“都是死人吗?把嘴堵上。” 撷英堂的几个婆子得了话,急忙找了一块破布往珍珠嘴里一塞,然后便往院外拖。 别氏被人扶着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口,却只看到珍珠已经被人拖出院,她怒道:“纯肃,珍珠可是我的女使。你这样不分皂白就将她发卖,打的可是我的脸面,以后我还怎么站在儿孙面前?” “陈家都要没有了,你还要脸面做甚?进屋去!”陈宗长铁青着脸,“所有的人,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入这个院子。都滚出去……” 屋子里的仆妇们看了一眼老主母的脸色,全部都战战兢兢的鱼贯出去,没有一个敢停留的。 “你想做甚?”陈宗长指着老妻痛骂道,“我给你娶了一个能旺夫的孙媳。你不知珍惜就算罢了,你居然还想打压着她,还想把她往门外推?……” “邹氏不知敬重我这个祖母,我说说她又怎么了?再说了,哪个家族里媳妇怀了身孕不是和夫君分房睡的?怎么就轮到她不行了?”别氏反唇相讥。 “当然不行!就凭她的先生叫丁贤之,就凭丁贤之是潞国公的门客,就凭潞国公将来依旧会身居高位,就凭她家和宫里的关系深厚,就凭她能挣钱,就凭她能旺夫……你说她凭什么?”陈宗长匪夷所思的看着老妻。 别氏听完了陈宗长的话,不由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我费尽心机的把她娶回家,不是让她给陈家开枝散叶的,也不是让她困在内宅之中。我是让她来支撑门户的……”陈宗长语重心长的说道,“陈家眼见得就要败落了,这些年若是没有玻璃作坊来支撑,这么多族人靠什么生活?” “可是你想想,邹家以前有什么?一穷二白苦哈哈的种田郎,可是你再看看邹家现在是什么样?家里不仅有探花郎,更有朝奉大夫,就连邹家那个不着调的大伯都有了官身。邹家这一切都是怎么来的?就是你这个一力打压的孙媳创造出来的。” “你瞧不起邹家的老主母,现在人家已经是七品的宜人了,可是你现在是什么?十三到现在都不肯为你请封,你还不懂是什么意思?你的封号早晚还得着落在琦哥的头上。你呀你,你让我说什么好……” 别氏听了这一番话,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迷茫的盯着地面。 “琦哥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还不懂吗?这些年琦哥一直和邹氏有联系,若说这探花郎和邹氏没有一点关系,我是着实不信。老太婆呀老太婆,你糊涂!你若想要宜人的封号,你就得巴结着你的小孙儿呀……” ps: 刺嫩芽的《素女寻仙》:现代女穿越修真界,白手起家,修仙抢宝。 最近这几天老觉得精神恍惚,神思倦怠。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力气,而且又胸闷气短,头晕脑胀的,很痛苦,很痛苦。常常觉得喘不过来气,深吸一口气时,空气却不知从哪里跑走了。----好吧,我承认我患了抑郁症。每天脑子里想的全是痛苦,总觉得自己可能会某一天死去,也许是窒息也许是溺亡也许是走在街道上突然倒地不起…… 第三百四十三章暗潮 (感谢所有打赏和粉票的朋友,这一段身体不怎么好,所以更新总是不及时,但是绝对可以保证每天双更的。) 别氏被陈宗长一番话给懵了头,不声不响的坐在屋子里一句话也不说。 陈宗长叹了口气,心里在不停的盘算:自从娶了邹氏,陈家的商号在宛丘商会里也有了一席之地,而那些以前办不成的事情,只消稍稍透露一点,自家和邹家是儿女亲家,自然就会有大把的人来帮着自己办。 琦哥已然长大,可以支撑门户了,家里的孙子和侄孙子们也可以借着琦哥的面子找一个好的亲家。尤其是家里的几个小娘子,更是可以借着邹氏的手将她们嫁往官宦之家,为陈家助一份臂力。 万万没有想到,邹氏居然一门心思的想要打压邹氏。那些祖慈孙孝,原来不过是做出来的表面文章…… 陈宗长叹了口气,决定和老妻好好的聊聊。 陈琦回到了锦墨居,却看到家里来了人,邹晨正笑吟吟的陪着来人说话。 “舅母!”陈琦急忙施礼。 鹿家舅母冷氏慌不迭的将陈琦扶起,满脸堆笑,“哥儿不必多礼,快起来,起来。” 将陈琦扶起来后,冷氏笑道:“原来我是想先去看看老主母,没想到撷英堂传了话,说是她这会子不舒服,我就过来先看看你们。我来的时候晨姐儿正在床上歪着,是不是你惹晨姐儿生气了?” 陈琦急忙辩解,“绝对没有,我哪里惹她生气了。” 冷氏听了后,这才转过身对邹晨说道:“这便是了!你们母亲不在这里,晨姐儿若是受了什么委屈的,只管来鹿家找我。旁人咱管不了,琦哥自小就听我的话,舅母管保打他一顿替你出气。” 邹晨看到冷氏向着自己,虽知道她不过是说的场面话,还是诚恳的道谢。 冷氏不过来坐了一会便以怕家中孩子在哭闹的借口又回去了。 冷氏一走,陈琦便显得有些雀跃,道:“你肚子饿不饿?想吃些什么?想吃酸的还是辣的?……我听人说孕妇都喜欢吃酸的。我现在就去帮你弄些梅子来。” 说完后也不等邹晨回话。兴冲冲的就往门外走。 “你上哪里弄梅子?”邹晨好笑又好气。 胡妈妈极有眼色立刻过去拉住了陈琦,“哎哟,我的小祖宗,咱家里做得有酸梅子。用不着去外面买。” 陈琦便恢复了傻样儿,呵呵地笑。 邹晨看着陈琦的表情,再想到今天他为了自己挺身而出和祖母做对,心里的幸福感就跟肥皂泡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将整间屋子挤得满满的。 “你别到处嚷嚷,免得别人都知道了。”邹晨柔声道,“我挺好的,要是想吃什么自然有妈妈和胡妈妈。你收拾一下。去和先生报个喜。明天你还得回邹家报喜呢。” 陈琦一拍脑袋,“是啊,先生还不知道呢!先生只知道你突然晕倒。”说完后跟一阵风似的跑出去报喜信去了。 “小主母,要不要把天然居的仆妇们叫在一起说个话?”杜昭看到陈琦出去了,回过头问道。 邹晨疲惫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撑着石竹的手站起身,“这事就交给两位妈妈,你们看着怎么好就怎么办。我这会觉得累极了,想睡个觉。” 石竹石燕小心的扶着她回内室,躺到了樟木美人榻上,一会便听到两位妈妈喊人去天然居抱厦训话,渐渐的锦墨居便安静了起来,屋外又隐隐约约的传来了几声小狗叫,邹晨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经是酉时末,屋里已经点起了油灯。 陈琦拿着本书借着油灯昏黄的光线在认真的攻读,看到榻上的人翻了个身,急忙走过去将她扶起来。 “要饮水吗?”看到邹晨点点头,陈琦便斟了碗水,扶着茶碗底小心的喂邹晨。 洗漱完之后,邹晨便要去给老主母请安,陈琦急忙按住了她,“祖母刚刚已经派人过来说过,说你以后就不必去晨昏定省了,等到你身子什么时候好利索了再去。” “这不好吧?”邹晨扶着陈琦的手站起来,说也奇怪,今天早上她不知道自己有身孕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等到下午就觉得浑身慵懒,不论做什么都是提不起精神。 “什么好不好的?你下午都晕倒了,万一在院子里磕着碰着了怎么办?如果你为了这个孩子受了什么伤害,我宁可……宁可不要这个孩子。”陈琦款语温言的说道,扶着邹晨在屋里慢慢的走动,“对了,下午舅母来都说了什么?” “说是往鹿家下的养马公文已经有官差过来拿走了,来感谢咱们的。然后又问了一些你的事情,看我神色不太好,还关心了我几句。”邹晨就道,“哦,对了,还送了我几筐葡萄,说是从西域那里过来的马奶提子。” 葡萄,寓意着多子多福,一本万利。 鹿家这时来送葡萄,而且恰巧在邹晨诊断出来怀孕的时候,这样的巧合不由得让陈琦万分的欢喜。 杜昭笑盈盈的端着一盘洗干净的提子送到了内屋,“老辈人都说,吃葡萄安胎,原本还想着明天等小郎君回邹家送喜信的时候让家里多送来点呢,可巧今天就有了,小主母您多吃点。” 邹晨伸手想去拿提子,却被陈琦打了手,说怕她沾不得凉要喂她吃。杜昭看到后立刻抿着嘴下去了。陈琦则是全神贯注、心无旁鹜地帮着她一个个的将提子摘下来然后送到她的嘴边。 第二天寅时中(4点),陈琦没敢惊动还睡着的邹晨,悄悄地带着敬哥往邹家庄报信去了。 辰时末(八点半),邹晨才醒,杜昭和胡妈妈在外间听到有动静,急忙捧着洗漱的用品进来。 院子里,早已经热闹了起来,昨天小七送来的小狗正汪汪叫着,又不时听到有仆妇低声的在说话,隐隐约约的又传来谈笑声。 “怎么这么热闹?”邹晨随口问了一句。 “还不是陈家都知道你有了身孕的事情,特地来遣了仆妇打探,想看看娘家人几时来,她们好算准时间来送礼。”杜昭帮邹晨细细的挽了一个斜月髻。 娘家为贵客,如果娘家人不来迎喜,那么婆家人是不能过来庆贺的。所以各房头都是派了自家的仆妇过来,大娘子们根本没有露头。不仅如此,就连昨天鹿家舅母冷氏来,邹晨也没有告诉她自己有孕的事情。 女子有孕,第一个知道的肯定是婆家,然而第二个知道的必须是娘家。这不仅是给女子娘家的体面,也是说明了婆家对女子的重视。 “胡妈妈,我听说你家里的小子正闲着?”梳完了头,邹晨扶着杜昭的手慢慢往外间走去。 胡妈妈听的心中一喜,自家的长子没有留住,幼年的时候夭折了,现在仅留下了一个十四岁的小子,原本是想让他进陈家当差,可是陈家这几年败落的非常迅速,儿子便一直闲在家里。 “是呀,在家里闲着,愁坏我了。”胡妈妈低声说道。 “小郎君那里还缺少个人服侍,我有心想让胡妈妈的儿子过来跟着敬哥一起服侍小郎君,你看可好?” 胡妈妈喜出望外,忙曲膝道谢。 杜昭给邹晨倒了一碗白开水,自从昨天诊断出来有孕后,陈琦便在天然居下了命令,从此之后小主母不许再喝茶叶,只能喝白开水。 “小郎君管箱笼的人还差一个呢,胡妈妈可有中意的人物?”邹晨呷了一口清水润了润喉咙,这时石竹石燕几个已经开始麻利的布置起早饭来。 二等女使可是一贯银钱一个月,不拘是她推荐哪个女使来,都会感谢她,同时也证明了她在小郎君面前还是很有体面的。 一时之间也想不起要让哪个来来当差,她略想了想,道:“小主母可容我下去考虑考虑?” 邹晨便点了点头,“使得,若是胡妈妈定好人选,随时可以把人领进来。……月例钱,不用从天然居走帐,就从我陪嫁里出吧!” 胡妈妈狂喜莫名,又一次曲膝道谢。这院子里谁不知道小主母陪嫁女使的月例虽然不高,可是奖金却是极高的。 布好了菜,便请了邹晨去吃饭。胡妈妈更是殷勤服侍,只要是邹晨多挟了两筷子的,便将那盘菜端到了她的面前。 此时的撷英堂,气氛诡异莫名。 眼看着所有的儿媳妇侄媳妇孙媳妇都过来请了安,都到了辰时末(八点半),别氏还没有吃早饭。 她不吃,众侄媳妇们当然不敢离开,只能看着摆在桌子上面的饭菜冷了又热,热了又冷。 直到巳时(九点),别氏才强露了一点笑容,让大家自去散去。 几个房头的大娘子一出了撷英堂便交头接耳起来,“邹氏居然没来请安?……” “是啊,看看老主母那张脸哟……” “她也不怕别人说她不孝顺?”十房玉漱的母亲说道。 “我儿子今天有些不舒服,我要先回去了?”七房玉英的母亲胡氏象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完了这句话勿勿的走了。 所有的人听到这句话,就象得了什么信号似的,找了借口一哄而散,各自回院子看看去打探消息的仆妇们回来没有。 ps: 书名(穿越之山田恋)。作者:雪妖精01。简介:分家致富奔小康。 第三百四十四章送迎喜礼 邹正业听完女婿陈琦的话,不由得神清气爽,连声大笑。 女儿嫁过去三个月便有了身孕,这说明女儿得夫君的宠爱,又说明了女儿宜其室家。令小厮喊管家汪才过来,让他准备粟杆一束,花朵、通草、贴套等各一份。以及全羊全猪,鸡蛋鸭蛋各一百二十枚让人赶紧的去画彩画。还有生枣、栗果、各色膳食、猪蹄等物用银盆放着。 说是银盆,其实并不是纯银打铸,而是用金属做成,外面涮上一层白色的漆。 又派人去喊美娘一家,通知了黄家。一番忙碌后,已经是过了两个时辰。 已经百岁高龄的老族长听说了这件事情后,派人过来送了一个纯银打造的银锁。这个银锁可谓是邹家最尊重最吉祥的,不是每一个家族都有一位百岁寿星。自从前几年邹家有了钱,就给老族长配备了几个仆妇小厮照顾他的日常起居。每日新鲜蔬菜不断,又专门的有人给他唱曲解闷,只是盼他能活得长久一些。不仅是单给老族长,就连马太婆那里也由邹家出钱配了仆妇。 百岁老族长和八十多岁的马太婆在一日,邹家就是这宛丘最有福气的人家,邹家庄就是宛丘唯一有百岁老人的村庄,现在凡是有人要嫁女儿都要来请邹家庄的妇人,如果请不来邹家的全福人,那就证明你家的女儿没福气。 准备妥当之后,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放下,一家十几口人浩浩荡荡的坐上马车去了陈家,跟在他们后面的则是邹家庄有头有脸的人物。 走了三个时辰才到了宛丘,让陈琦回家去报信,他们则是进了邹家在宛丘买的宅院中,小七和二郎四郎六郎已经在门外等待多时了。 黄丽娘倒是想早些看到女儿。可是例来就没有黄昏登门求见的道理,只好忍着。让管家汪才随着陈琦去递了拜贴,他们等到明天一早再去拜访。 到了晚上,冯氏率领着儿子儿妇和几个孙子一起到来。隔了半个时辰,黄家也过来了人。不仅如此,就连张家以黄瑜瑾外家的身份也递了拜贴。 邹家两位司农知事和两位九品承务郎到了宛丘的消息,随着他们的马车进了宛丘邹府便四散开来。络绎不绝的有人前来递拜贴。甚至就连知州和通判以及录事参军也各递了拜贴。 就连浑不吝的祖母马氏和大伯娘牛氏也因为七品宜人的身份接到了不少的贴子。而柳氏和黄丽娘虽然没有封号,可是别人也不敢小瞧她们,谁让她们的儿子都个个厉害。柳氏的二郎和六郎虽然没有贡举成功,可是难保人家将来不走推恩这一条路。再说了,谁也不敢断定人家会不会永远考不上。黄丽娘则是因为儿子刚考中了探花郎没有办法请封,只要等到这一任知县任完立刻就可以为父母请封。 所以柳氏和黄丽娘接到的贴子更多。 宛丘的众位官员们早就想巴结邹家了,可是邹家一直恪守着‘不伸头不招祸,低调挣钱低调做官’的原则,很少回应官面上的应酬。再加上大郎和三郎成了朝奉大夫,五郎中了探花郎后,邹家更是谢绝了宛丘地界上不必要的邀请。 凡是别人家有了什么红白喜事,只是礼到人不到。可是越是如此。别人越想巴结他们。 没办法!人家老子不厉害。家中的儿女个个厉害。 官员们恪守着黄昏不见客的规矩,但是行商们可不在乎,他们得了消息后,立刻跟潮水似的往邹府涌去。送吃的,送喝的。送特产的,还有愿意帮着跑腿的。 当他们旁敲侧击的问了邹家的仆妇们才知道,原来邹家的几位老爷来宛丘是为了明天给自己的小女儿送迎喜礼的。哄的一下子四散开来,回家找宝贝的,去珠宝店现买的,去纸墨店买上等文房四宝的,整个宛丘的东西大街和弦歌大街就跟过年一样的热闹。 谁不想趁着这个机会巴结上邹家,不为别的,只为了将来邹家的船队出海时能捎带上自己。 都是金矿惹的祸啊…… 翌日清晨,邹晨早早的起了身,吐了个昏天黑地,差点把苦胆水都给吐出来了,桌子上面的饭菜没有一样能吃得进嘴的,有的甚至连闻都不能闻,把陈琦吓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恰好伙房送来了酸辣汤,邹晨才算勉强吃进去小半碗。 “这酸辣汤是谁做的?”陈琦看到邹晨吃进了饭,才松了口气。 杜昭笑道:“是咱们小伙房里王厨娘做的。” “赏王厨娘一贯钱,以后天天做一道酸辣汤给你们主母喝。”陈琦神情愉快的扶着邹晨慢慢走,说是帮她消食。 又低声劝道:“我查了书,书上说你还是天天要吃几碗鸡汤的好,虽然吃不下好歹也是帮咱们孩子吃的。……”絮絮叨叨的如同一个小老太婆一样。 杜昭和胡妈妈就抿了嘴笑。 “哪本书上有说让孕妇吃鸡汤的?”邹晨白了他一眼,陈琦便傻傻地笑。 他当然不是在书里查的,是昨天逮着胡妈妈事无巨细的问了半天,最后把胡妈妈问得头晕脑胀才算罢休。 邹晨走了一会才觉得通体舒畅,虽然还是有一点恶心,但精神很好。 白英过来回话,说是敬哥和胡妈妈的儿子纪明在院外等着,邹家已经过来人了。邹晨看了一眼故作矜持实则狂喜的胡妈妈,昨天许给她儿子来当差,今天一大早就在院子外等着做事,果然是用了心的。 陈府大开中门,由陈琦恭敬地将邹家的人挨个迎进了院子。陈宗长丝毫不敢摆谱,就率领着众儿孙站在两个侧门旁,等到邹家的人进去完了他们才敢进去。 自从陈家十三郎中了探花郎去外任,陈琦也中了探花郎,陈家便由宅升为了府,也学着那些有门第的人家修了三层台阶,弄了一个中门两个侧门。平时陈府的人便从侧门或者小角门进出,只有陈琦和他父亲有资格走中门。 今天邹家是贵客,不论有没有品阶,都可以进中门。 邹家人刚进去没有一会,侧门都快被人挤爆了。 那些行商天不亮就守在了邹府的门前,等到邹家的马车一出发,他们便跟在后面。见到邹家人已经进了门。便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拜贴呈上。闹得陈府门子一个措手不及。光收拜贴就收了一个手软,最后还是临时抓来了人才算一一收齐。 他们可是打听过了,邹家的这位小姑娘,那是最得宠的。也是最有能力的,不仅一已之力撑起了整个邹家,而且和文府的关系又非常好。潞国公经常叹息为什么邹家的小姑娘不是一个男子,这样他便可以多收一个徒孙。 这些行商打的主意就是等到中午摆宴时,能够有人唱个喏,让邹家知道知道自己也是来送过礼的。 撷英堂里,一时间欢歌笑语。 宾主间相互见了礼,请邹老爷子黄老爷子坐了首位,邹家三位老爷在左。陈宗长在右。坐了一个畸形的排位。没有办法,陈宗长不过就是考了举人,连个官身都没有,再加上没有儿子为他请封,所以他只能算是一个白身。能坐在右面下首也是托了他有两个探花郎儿孙的福。 女眷则是全部坐在了抱厦中,别氏这才算深切体会了什么叫品阶,什么叫地位。 马氏和黄刘氏坐在了首位,牛氏和柳氏黄丽娘坐下了左下首,就连何思麻和徐小宛都在第二排有座位,虽然她们不敢坐站在阿姑们身后,可是她这边就只有她自己是坐在右下首的,所有的侄媳妇不管你是哪个房头再有脸面的,都得站着,就连她的亲弟妹陆氏也不例外。 而她的亲妹妹小别氏,则是连站在她身后的权利都没有,被安排在了最后一排。 再看马氏那一头的富贵,那一身裙襦大袖,愣是将一个农妇给衬成了贵妇。花钗金冠足足有两尺高,冠有两博鬓加宝石和金钿饰,身上的霞披和吊坠都是金光闪闪。这一身按制裙襦大袖,价格足足超过一千贯。 再看自己身后的侄媳妇们,个个穿窄袖小袄,头上无非是珠翠金簪之类的,没有一个敢戴冠的。 这就是官与民的差距……永远不可逾越…… 别氏深深觉得绝望了…… 马氏虽然坐在首位,不过除了一开始和别氏寒喧了几句,就不敢再说话了。来时被嘱咐过,今天是邹晨的好日子,若是敢乱说话,回家家法侍候,所以她只能闭着嘴装成一尊泥菩萨。 不仅是她,就连朱氏也是不敢说话的。 幸好,屋子里有黄刘氏,再加上冯氏、柳氏、黄丽娘以及黄家的两位舅母时不时的凑趣,场面倒是没有冷清下来。 黄丽娘说了几句话,眼睛便时不时的往屋外瞄。等看到邹晨被杜昭和胡妈妈左右扶着小心翼翼的进了抱厦,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顾不得什么脸面就走到女儿的身边一把抱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什么?”黄刘氏揩了揩眼角的泪水训斥她,可是话里却有无限的欣慰,“小晨这会正是最弱的时候,经不起情绪的大起大落,快收了泪让小晨坐下。” 黄丽娘收了泪,亲自扶着邹晨,将她扶到首位前,浅浅的行了礼,便被黄刘氏小心的接过,让她坐在了自己的下首。 至于马氏,好象觉得邹晨坐在黄刘氏旁边这个行为很正常似的。 邹晨一来,屋子里众人的眼光就落在她的身上。黄邹两家看到她面色微有一些枯黄,便问她是不是吃得不好,屋子里一连声的讨论这宛丘城里哪家的饭食最好,又问邹晨想吃什么,这次她们来的急没有带上家中果园的水果,等到下午自然就会有人来送。 而陈家人的眼光则总是停留在邹晨和黄邹两家人那一身富丽奢华的裙襦大袖上面…… 黄刘氏满脸是笑,拉着邹晨的手嘘寒问暖。 撷英堂外陈忠则是急得团团转,不急不行啊,陈府门外全是来递拜贴的行商甚至还有一些官吏,就连知州和通判都来递了拜贴,这些拜贴怎么安排,是请他们进府饮酒还是将他们直接打发出去,他不敢做主啊。 进来饮酒座位怎么安排,他也不懂这里面的机关…… 正巧这时,看到了刘成和纪武一路笑谈着往撷英堂而来。 “刘成老弟,你可来了,你可得救老哥哥这一把呀!”陈忠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刘成的手。 ps: 推荐好友新书,两窝夫君,欢喜种田。3053352夫满为患 第三百四十五章插曲 刘成听完陈忠的话,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如果换了任何一个管家,被大管家这样求着,都会有一种自豪和满足感。可惜,刘成却并不这样想。 虽然敬哥是陈琦的贴身小厮,陈忠平时又暗中帮助锦墨居,可是这种涉及天然居和撷英堂的事情。没有得到陈琦和邹晨的许可,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伸手的。就象现在门口乱成一锅粥,他知道了也不过是笑笑,虽然这些事情在他来看就是一点小事。 就是要出手,也不能由陈忠开这个口,得由陈宗长郑重的去和陈琦说,由陈琦去请示过邹晨,让邹晨来吩咐他。 所以,他赧然道:“这么大的事情小弟岂敢随便担任?若是我做的不好岂不是让撷英堂和天然居都没了脸面?老哥哥不如禀了老宗长请他示下?” 陈忠听了这话,就笑眯眯的看着他笑,拱拱手就往撷英堂而去。 “刘兄!你不出手相助,陈管家会不会生心不满?”纪武看到刘成一句话就把陈忠打发走了不免有些担忧。 刘成摇了摇头,纪武到底只是一个商人家里出来的,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虽然人老实又实在,可就是没有太大的城府,管理天然居犹有余力,可是如果让他去管理陈家却是力有余而心不足,这也是当年陈十三走的时候带走的是别人而把他留在陈家的原因。 取得就是他的老实和忠心! 一想到将来如果邹晨和陈琦去东京城,说不得还要拜托他看守宅院,便决定点拨他一下。 “纪兄。纵是让我出手相帮,也不能由陈管家相邀,而是得让老宗长去吩咐小郎君,再由小郎君决定要不要相帮。……我们毕竟是天然居和锦墨居的人。不是陈家的人……若是陈管家一邀,我就欣然前往,只怕从此之后天然居便会臣服于撷英堂。陈管家打得便是这个主意,所以我一说出撷英堂和天然居。他就明白了……”刘成细细的给他解释。 纪武听的恍然大悟,怪不得刘成能这么得小主母的器重,原来仅仅只是一个口头的邀请也能体会出这么多的意思,他是彻底的服了。 深揖一礼,“刘兄,小弟以后若是有不懂的,还望刘兄不吝赐教。” 刘成哈哈大笑,双手将他扶起,“我们都是小郎君的人。理应相互扶持。” 俩人携手前往撷英堂而去。 抱厦里闹哄哄的。见了礼之后。大家便三五成群各自谈论着感兴趣的话题。 黄丽娘将马太婆送得纯银手镯郑重的送给邹晨,“这是马太婆省吃俭的用她编席子的钱给你打的银手镯,没花她孙子孙媳一文钱。马太婆说。希望将来你的孩子顶天立地,做一个豪壮男儿。” 邹晨听得马太婆的名字。连忙束手站立,敛了笑容听母亲说话。向着邹家庄方向深施一礼,又用帕子擦了擦手,才双手接过。 “太婆和老族长身体好吗?”邹晨恭敬的问道。当年分家时,家里的事情多亏了老族长主持公道,才多分了一些田地。马太婆又明里暗里向着自己家,没少替自家在邹家庄说好话,所以这两个人,邹晨一直都是非常尊敬的。 黄丽娘便答了一声说身体极好,现在还能自己编席子挣零花钱呢,每日除了编席子便是领着玄孙乐呵。老族长每日听曲、说书、看皮影戏,过的也滋润。 邹晨听得长长吐了口气。 邹家庄就是因为有这两个长寿老人在,才得了一个积善之庄的美名。 这些,都是千金不换的东西。 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六个头,请黄丽娘回去代她向两位老寿星致敬。 众人看到邹晨在向自己的母亲行如此大的礼,纷纷停住了谈话,仔细的看着他们这里的动静,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在这时,“嗤”的一声有人在偷笑,随即一个声音隐约的传来,“不是说二十四嫂家很有钱吗?怎么一个小小的银手镯也这么看在眼里?呀……” 如果这时众人还在聊天,根本听不到,可是屋里的人都在关注着邹晨,而说话的人又根本就没有注意这会屋子里已经安静下来了。 玉英面色通红,赶紧捅捅身边的玉漱,让她住嘴…… 邹晨不动声色,装作没有听到这句话似的,恭敬的磕完六个头才由杜昭和胡妈妈扶起来。 “十房的玉漱!”胡妈妈飞快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邹晨微不可见的颌了颌首。 胡妈妈将邹晨扶起来后,就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盘算着要怎么整玉漱来讨好邹晨。既是要死心踏地的跟着邹晨,自然要事事替她着想,邹晨碍于情面不能把玉漱怎么样,可是她能,只要她稍稍使点计谋,管保叫玉漱自此以后在陈家再也抬不起头来。 撷英堂中。 陈宗长被陈忠悄悄的叫到院中,听完他的话之后,不由得喜上眉梢,孙媳妇怀孕,居然惊动了陈州各级官员,都来讨一杯酒吃,陈家有多少年没有如此热闹过了。 “郎主,现在府外乱纷纷的都是来递拜贴的,可是府中的下人却是不知要怎生安排,要不然,老宗长和二十四郎讨个章程……”陈忠为难的附在陈宗长耳边说道。 陈宗长正在思索间,突然看到了人群中的刘成,眼睛一亮,这刘成是官府培养出来专门侍候县令和知州等官员的内宅官家,肯定懂得如何迎来送往。 便走到邹正业身边,笑道:“邹知事,府外如今乱纷纷的没个章程,我记得你家的刘成最懂这些官面上礼仪的,可否由他安排这次的宴席呢?” 邹正业正和陈瞬聊农事聊的开心,闻听此言一愣。道:“刘成既是已经随着我家女儿陪嫁到了陈家,自然就是陈家的人。老宗长又何需再来问我?只管吩咐他就是。” 话虽如此说,心中却闪过一丝不喜,这些年来在官场中摸爬滚打。早已经不是当年唯唯喏喏只知听父亲话没什么主见的邹老三。要不然,邹家也不会象现在这样赞誉之声一片,却没有传出一点恶名。刘成明明是女儿的管家,你却来问我。这是没将我女儿看在眼里。 “这便好,这便好!”陈宗长呵呵笑着,拂了拂胡须。 刘成原本正垂目束手站在邹正业身侧,闻听此言抬起眼睑瞟了一眼站在陈宗身后的陈忠,复又低垂双目。 陈忠脸上却掠过一丝苦笑,心想这一下子弄巧成拙,只怕小主母会记恨与我了,她定会认为是我撺掇着老宗长去问邹知事的。 陈宗得了邹正业的话,便招手唤刘成过来。吩咐他去主持这次的宴席。哪里想到。刘成一动不动垂手站立。似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邹正业看到陈宗长吩咐刘成,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便找个借口离开。往邹正达那里而去。 “你说啥?”邹正达差点跳了起来,“那老小子敢看不起小晨?他陈家算个甚鸟玩意儿?”邹正业急忙拉住他。让他噤声。 那边陈宗长的脸都快黑成铁锅了,他一连吩咐了刘成三次,第一次以为刘成没有听见,第二次以为他在考虑,可是说到第三次刘成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他就明白了,自己根本指使不动这个人。刹时觉得一张老脸无处可放,涨的通红。 陈瞬则是犹有兴趣的看着刘成,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陈忠这时急忙打圆场,“郎主,此事问刘管家怕是无用处,不如去问二十四郎君,想必他是有主意。” 陈宗长得了这个台阶,才黑着脸往陈琦的方向走去。 刘成这才抬起头,面向邹正业邹正达的方向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两位司农知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刘成果然是懂得进退的,断不会让邹晨处于被动的地步。 刘成身后的纪武,则是紧张地攫着自己的双手,直到陈宗长气呼呼的离开,他才算松下一口气。这一刻,他是真心佩服的刘成。身为一个陪嫁管家,硬气到如此份上,也算是少有的了。 陈琦一听陈宗长的话,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笑道:“原来是这等事情,祖父怎不早和我说?” 招手将纪武唤过来,“你去找胡妈妈,让她去问一下你们主母,祖父想请刘成叔安排这次宴席,问问你们主母有什么话要交待的没有?” 陈宗长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邹晨自然是没有什么要交待的话,陈琦让纪武去找她,就是在问她允许不允许刘成帮着陈家安排宴席,如果你不允许随便找个借口就行了。 刘成得了命令,欢欢喜喜的带着纪武下去忙碌,一边安排座位和宴席上的注意事项,一边不时提点着纪武。 午时,眼看着便到了正席开始的时间,门口处一声声的唱诺,让陈家所有的人看着开了眼。 几乎宛丘地面上所有的行商和商贾都给陈家送了礼物,有送玉石摆件的,有送金银烛台的,有送宝石首饰的,还有一些和邹家关系好的行商,直接给邹晨腹中孩子送商铺的…… 陈六郎则是私下盘算着,今日送了这么多的礼,肯定是要入公库的,到时也不知能分给自己多少。其他几个房头的心思都是大同小异,恨不得把眼前这些送礼之人尽快的撵走,好把礼物分一分。至于将来谁来还礼,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ps: 席祯新鲜完结文:《古武女特工》――带着神奇古武术反穿都市,暗部营统领转职做特工,最终收获事业、爱情双圆满。 第三百四十六章有事 门口处的一声唱诺,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两位重量极的大人物身穿便服带着儿子出现在门口处,邹正业和邹正达急忙领着陈琦出门迎接知州和通判,陈宗长则是笑吟吟的站在门外。 知州和通判只是对陈宗长点了个头,便拉着两位司农知事热情的攀谈起来。 “吾儿敬德,”李知州指着身旁的少年说道,李敬德急忙上前施礼。 “敬德和玄让同往新大陆公干,以后便和令侄是同事,还望令侄在新大陆多加照顾一二……”李知州不动声色的说道。 邹正业邹正达一愣立刻明白过来,今天知州来陈家的原因。 自从发现了新大陆,有许多官员被派往新大陆,虽然前期去的只是淘金,可是淘金那里是需要官员维持正常的运转,也需要军队和差役。这样,朝中的官员位置突然一下子多了起来,许多人便想趁此机会活动活动往上升一下。那些升上去的人空下来的职位,便成了抢手的香勃勃,许多人争个头破血流。 也有一些人,眼光比较长远,他们想着让家中的儿辈们去新大陆镀一下金,回来便可以立刻在朝中得到一个职位,李敬德和通判的儿子王玄让就是属于这类人中的一个。 按说他们是不需要巴结邹家的,可是谁让邹家的两个儿子是往新大陆航海的总指挥呢。在一望无际的海上,不小心就会生了病,一旦有病极有可能会被人抛下海中。以免传染给别人。 事先和邹家搞好关系,就是希望在海上或是到了新大陆,两位朝奉大夫能对自己的孩子照顾一二。 所以他们借着这个机会联袂来了陈家,明为恭贺实为让儿子来和两位朝奉大夫搞好关系。 王通判的眼睛就跟雷达一样在人群中扫视。看到了两位身穿下裾有横襕的练雀锦绵旋襕衫,头戴卷脚幞头,腰系革带,脚穿革履。便知这两位是朝奉大夫。 微微颌首!大郎和三郎遥遥还礼。 一时之间,宾主尽欢,知州和通判有心和邹家人亲近,再加上李敬德和王玄让又和陈琦私交较好,所以气氛极为融洽。 又定了几日后请两位朝奉大夫去他们家中做客的事情,知州和通判便离开了陈家。 他们一走,酒席上才算真正的热烈起来。 几位年轻人起哄似的要灌陈琦吃酒,一连让他吃了好几杯。最后还是大郎和二郎拦着替他喝了些,才算让陈琦躲过了一劫。仇九则是和邹家人坐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年轻人胡闹。 年轻人见灌不了酒。便又开始谈论起诗词文章来。陈家的人几乎插不上嘴,陈琦身后跟着玢哥执酒壶倒酒,羡煞了陈家所有人的眼睛。 于是。那些家中有儿子的便撺掇着孩子往前挤,让他们帮着陈琦端个酒杯挡个酒什么的。 女眷们则是文雅多了。围坐在撷英堂院子里的桌子旁,慢悠悠的吃着饭菜,院子的入口被用屏风挡着,不用担心会有人闯进来。 依旧惯例,小娘子们是不上桌,一开了席便回了自家的院子,由伙房往院子里送饭菜。玉漱还担心自己说错了话,会招来邹晨的报复,怕给自己送来一些不能入口的饭菜,等到看到送来的全是一些席面菜,这才放下了心。 一顿饭,直吃到申时初才算结束。 撤了席,便在东边花园里摆了戏台,请了戏子来唱人影戏,有不喜欢看戏的,便在几间退步里打双陆赌钱。 邹家一直是禁止赌博的,所以没有一个人会玩这个东西,便由邹晨陪着坐在园子里树荫下看戏。 邹晨不放心外面,便使人过去问问,当得知他和一批年轻人回到了锦墨居书房里向丁贤之讨教学问,父亲和祖父回到了撷英堂聊天,才放下了心。 美娘阿姑冯氏低声对黄丽娘说道:“小晨和姑爷感情还不错嘛!”风五娘也在一旁附和。 黄丽娘点点头,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那边,美娘和金兰还有几个嫂子,早围在邹晨身边让她讲在陈家过得如何。邹晨便捡了些自己在陈家的趣事讲给她们听,一时间欢声笑语,十分的热闹,连带着旁边看戏的人也时不时的往她们这里望来。 别氏便夸奖邹晨:“晨姐最是一个心灵手巧又知冷知热的,自嫁到我们陈家,便得我的欢喜,亲家的家教真是没得说……” 黄丽娘神色和善,笑道:“我听说老主母免了小晨的晨昏定省?宛丘城里真是再也找不着象老主母这样疼爱孙媳的祖母了。我这里代小晨谢过了……”说完便作势要站起来拜,别氏哪里敢受她的礼,连忙将她按住,黄丽娘便顺势坐下了。 杜昭站在她们身后微微露出笑容,果然一牵扯到最疼爱的女儿,往日糊涂的黄主母也变成了一个精明人。 看完了戏,来祝贺的人便陆陆续续的告辞。 陈琦和几个年轻人在书房里听丁贤之讲学问听得起兴,没有一个人告辞。甚至就连陈家的那些兄弟们也借机溜到了锦墨居,就巴望着能和书房里的任何一个人说上话。 因锦墨居里有外男,邹晨不便回去,陆氏便邀请邹晨和她的娘家人去她院子里坐坐。 等到客人全部走光,刘成便拿了今天的礼单给邹晨看,段帐房和纪武坐在一旁拿着笔在记录着。 “李知州居然给送了一件多子多福根雕摆件?”邹晨吃惊的抬起头看着刘成。 刘成就叫人把根雕搬到室内,只见这件根雕并不大,约有两三尺高度,根杈虬枝交缠,几条树根相互纠结在一起。恰好组成了一个幼童骑在一个硕大的石榴上,石榴裂着口,可以很明显的看到露出来的石榴籽。 “这么重的礼,咱们可还不起!”邹晨愁道。自己家是什么身份。怎么能接受知州这么贵重的礼物。 “某听说,李知州的儿子要去新大陆公干,是不是为这个缘故?”刘成思忖道。 邹晨摇摇头,“若是为了他儿子的缘故。只需要随便打个招呼,难道咱们家还敢不照顾李敬德吗?李知州在陈州已任了五年知州,深得帝宠,岂会惧怕咱们邹家?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缘故?” “李知州的老师颍国公(庞藉)已去世多年,是不是他想另投潞国公的门路?……”刘成想了想分析道。 “不会,他是能直接和潞国公说得上话的人物,岂会通过咱家来传话?”邹晨又是摇了摇头,显然觉得这个推断有些武断,可是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出为什么李知州会给她送这么重的礼物。 纪武一边抄写着礼单。一边支愣着耳朵听刘成和小主母的谈论。见到他们的话题逐渐往朝廷那一方面延伸。惊的差点握不住笔,还是旁边的段帐房捅了捅他,他才算冷静下来。 和李知州相比。王通判送的礼物则是普通多了,不过是一副自己写的字。王通判的字在宛丘是排第一的,平常人想求一副而不可得,今日能给陈家送一幅字,也算是陈家有天大的面子了。 撷英堂里,陈六郎正殷勤的站在父亲身边端着茶。 “阿爹,今天咱们家收了这么多的礼物,不知道将来要如何还礼?”陈六郎低声说道。 别氏听到儿子这样说,也支起了耳朵,想听听陈宗长怎么决定。 陈宗长缓缓睁开紧闭的眼睛,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熠熠的看着陈六郎, 陈六郎继续说道:“阿爹,这刘成恁是可恶,等到宴席一完他便把礼单统统给收走了,儿子想看看今天都是送的什么东西,他也不让看,直接让人把东西全部抬到天然居了。阿爹,这可是陈家啊,不是他邹家,他一个小小的管家……” “够了……”陈宗长怒道,“你是不是觉得在外面呆的时候够久了,想回院子里闭门思过了?” “阿爹,您怎么能这么说?这可是陈家的大事,怎么能把礼全部给了姓邹的?再说了,今天待客的酒钱是咱们陈家出的。”陈六郎忿忿然。 陈宗长像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儿子似的,上下左右将他仔细的瞅了一遍,半晌方才说道:“其他几房都这样想?” 陈六郎笑嘻嘻的说道:“是呀,都这样想,他们托了儿子来问问,明明是陈家的事情,怎么能把好处全部落到邹家。”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室内响起,站在两旁的仆妇都吓得激灵了一下,都慌乱的低下头去。 “这礼,你还要吗?”陈宗长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因为打人而松散的袖子,慢悠悠的问道。 陈六郎抚住挨打的脸,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自己从出生起就没有挨过一次训斥,没有挨过一巴掌。当年祖父在的时候,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从来没有人敢大声和他说话。 “今天知州和通判为什么来?你以为是凭着咱们陈家的面子?是凭着琦哥的面子?琦哥撑死了也就只能和李敬德等人交往。官员们是看在邹家的面子上来的。他们一来,李敬德王玄让这两位衙内和琦哥的情份又重了一层。将来琦哥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知州和通判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阿爹……”陈六郎焦急的呼喊,“那是琦哥,不是咱们陈家?你不能太偏心了。” “琦哥就是陈家,陈家就是琦哥!”陈宗长抬起头严厉的说道,“谁要是让琦哥不好过,我就让谁不好过,若是有不信的,只管来试试!” 陈六郎错愕的张大了嘴巴,别氏则是捂着嘴流下两行泪水。 天然居的小门,这时被人拍得震天响。 “来啦,来啦……”守门的王十一醉薰薰的跑去开门,今日小主母家来送迎喜礼,他们这些做下人全部得了好饭菜和酒,吃的酣畅淋漓,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门刚一打开,一个中年男子冲进了院子,一把揪住了王十一的衣领,“探花郎和探花娘子在哪?” “四哥饶命啊!俺啥都不知道……”王十一看到冲进来的是仇四海,吓得腿都软了,这可是宛丘城有名的黑煞星,自从仇九改行后,宛丘城的黑势力便交到了他的手上。 “王八羔子……快点给你爷爷带路!”仇四海松了他的衣领,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身后,几个小混混机警的将小门关上。 ps: 书名:《随身幸福空间》作者:清风天使书号:2574231简介:乌朵朵得到了空间手镯,开始了现实版种田生涯,好菜好米好生活,工作混混日子,闲暇养养花,缺钱了卖卖菜,生活幸福滋润 第三百四十七章宫内传信 陈琦将书房里的人全部送走,又和自家的兄弟们说了一会话,才回了锦墨居的正厅。 看到邹晨正在看礼单,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手里的礼单抢过,“不许看,你累了一天还不去休息?” 邹晨就笑,“好呀,那你来看。”说着把礼单让给了他。 陈琦看着满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红色礼单,晕了一下,随手拿起一份礼单,只见上面写着华商会十三行,故作镇静道:“十三行是什么?难道是王献之所书《洛神赋》真迹?” “噗哧”一声,邹晨笑出声来,“你连十三行都不知道是什么,你怎么看?” 陈琦红着脸将礼单丢下,喃喃道:“为夫……学的是经济学问,诗词大道,岂会懂这十三行为何物?”旁边刘成和纪武他们强忍着笑不敢抬头。 “这十三行呀,就是华商会里的副会长,一开始是十个人,后来慢慢的变成了十三人,是兖国公主和各位相公的手下。其实原本潞国公已经没有了副会长的股份,但是后来兖国公主又和其他几位相公商议,一人挤出一点股份送给了潞国公。为了避嫌,所以才叫十三行。”邹晨忍了笑,细细的向他解释何为十三行。 “那这华商会岂不是权力非常大?商会所到之处,天下百官无人敢阻拦?”陈琦听完解释后,若有所思的说道。 邹晨点点头,“其实有利有弊,华商会权力大,现在几乎上已经控制了往欧罗巴而去的航道一大半的航线,就连官府组织的官方贸易也需要看华商会的脸色。有竞争就有降价。百姓们得的实惠就会更多。而且华商会强大了,就会带动沿海那一片的贸易和经济发展,这样许多工坊、船坞、码头上的工人就各自有了生存的活计。工人们有了活计,可以养家糊口,对国家的依赖感和幸福感就会更多。” “百姓们满足,自然不会想着造反什么的……而最大的好处则在于,朝廷中的官员人人都在华商中有股份,这实际就是一个小朝廷。官员们有了利润就会维护大宋朝的稳定,如果国家动乱或者改朝换代,那么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飞灰,所以为了国家的稳定,为了他们的利润,华商会的十三行会拼死保住大宋朝。弊处在于。如果华商会过于强大,而朝廷过于软弱,那么将来他们极有可能操纵朝廷。到时皇帝的皇位将会变成一个象征和摆设。” 陈琦听得目眩神迷,竟是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华商会,会有这么大的能量,便让邹晨多给他讲讲华商会的趣闻。 正说着话,却听到院子里传来嘈杂声,不一会,敬哥狼狈不堪的滚进来回话,“有个人自称叫仇四海,闯到了咱们的院子里,小郎君。您看怎么办才好?” “四海叔?”邹晨猛的站了起来,风五娘和仇九才吃过酒回家。怎么又把仇四海派过来了? 仇四海进了正厅,大大咧咧的说道:“我要和探花郎和探花娘子说话,无关的人都出去。” 邹晨盈盈笑道,“这是我的管家和帐房,有什么大事我不背着他们,四海叔有事只管说吧。” 邹晨话虽如此说。段帐房和纪武还是带着几个女使施了礼下去了。二人又将房间的门轻轻掩好,站在了檐廊下。 仇四海看到屋子里只剩下刘成和杜昭,撇撇嘴,低声道:“我刚刚从京里押了一批货物回来,路上被兖国公主的人截了下来,他们交给我一封信,让我带回去给南……我家主母。”说着,便把一封信放到了桌子上。 又接着道:“我回家去见了九哥,九哥和主母看了信,让我立刻过来,片刻也不能耽误。九哥说了,探花娘子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使唤仇家的人。” 邹晨将信打开,只看了一眼,便被惊的脸色煞白,手里的信纸飘飘荡荡的落在了地上。 陈琦将信纸从地上捡了起来,瞟了一眼,立刻跳了起来,“什么?生个男的?” “是呀,是个男的。”邹晨将头扭过来,机械的说道。这个世界真的被她改变了吗? 杜昭站在邹晨身后,偷偷瞄了一眼,和他们俩人表情不同,她的脸上浮现出一层喜色却又隐隐有些担忧。 洛阳,潞国公家庙前,一间小小的草庐中。 文彥博手持一封书信,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中。 “父亲,此事您看如何是好?”六子文及甫上前一步问道。 文家子嗣兴旺,嫡庶共有七个儿子,又有三个女儿,在孩子大量夭折的宋代,文彥博深为自豪。而令他更加欣慰的则是,这七个儿子个个懂事知法,从来没有给他惹过什么麻烦。象别的相公家,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肖的子弟,文家却是一路歌舞升平,兄友弟恭。 文恭祖乃嫡长子,看到六弟上前问,露出关切的神情。 文彥博看向六个儿子,长出一口气,“及甫,你可知,若是咱们文家出手,此后便是刀光剑影,身陷夺嫡之战!为父,须得为文家上千口考虑。此事……此事再议……” “父亲,”文恭祖叉手道,“您认为我们躲得了吗?自从张才人偷偷的将人藏在宫中开始,咱们家便参与了这次夺嫡。” “唉,”文彥博自然不能去骂张才人,便只能长叹一口气。 “恭祖,这五郎是你的女婿,你看这事怎么办才好?”文彥博将球踢给了大儿子。 文及甫看到父亲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去问大哥,着急的说道:“父亲,大哥和五郎是翁婿,您还用问他的意见?再说,认为我们逃得了吗?说不定人家已经布置好就等着张开袋子口等着我们往死里钻了。” “是呀,父亲!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博便是死……”除了文恭祖,其他几名儿子都焦急的看着文彥博。 “父亲怎么说。儿便怎么做!”文恭祖叉着手,恭恭敬敬的等着文彥博说话。 东京城,文府门口。 丁启一路狂奔,从马上跳下,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文府后门。后门的小厮急忙接过缰绳,将马牵走。 早有人在后门处等他,见到他之后,一言不发将他领到了惜抱庭中。文贻庆身着重孝。跪坐在草席之上,往阴阳盆里一张张的添纸。 丁启止住脚步,整了整衣冠,进去后先施了礼,然后孝子还礼,又烧了纸钱。文贻庆才点点头。引了他去内室。 “家中正在守孝,无有茶水,丁兄包涵一二。”文贻庆亲手给丁启斟了一碗白开水。 丁启差点被惊的跳了起来。这文家他又不是没来过,基本上隔几天就要过来转转,有时是送蔬菜,有时是送一些稀奇的玩意儿,直到文家开始守孝,闭门不出,他才算少来了些,可是哪一次也没有象现在这样,由一个嫡次子给他斟茶啊? 他哆哆嗦嗦的站起来,从文贻庆的手中将茶碗接过。总觉得今天透着点邪气。文家啥时对邹家这样客气了? 文贻庆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丁兄。你常在京城中走动,可曾听到近来京城地面上有什么传言没有?” “传言?有关哪方面的?”丁启眨了眨眼睛,歪着头思考。 “宫中的。”文贻庆低声说道。 丁启疑惑的看着文贻庆,邹家和王大内侍交好,大郎和三郎回来的时候,还给王大内侍留了一个金矿。所以王大内侍如果有什么消息,只要是能卖的,就全卖给丁启了。这事,文家的人也知道啊。 可是,最近宫里没有什么事情啊。要说有事,也是有一件事,就是皇太子最近狂性大发举动失常,经常在宫里号呼狂奔,大喊有人要杀我,动不动就大骂身边的内侍。因为这个,仁宗曾责备了皇太子妃高氏和其他的嫔妃,让她们要用心服侍皇太子。 丁启实在想不起来宫里还有其他的消息了。 “唉,”文贻庆长叹一声,对丁启说了一番话。 七月末的一弯残月高高挂在天然居的院子中,院子里,不停的有人来来回回的走动,仆妇小厮挨个往天然居的正堂里送茶水。天然居外,仇四海带来的小混混机警的站在门边巡逻。 这时,便可以看出天然居这一段被邹晨整治的不错,仆妇们只是弯腰低头端送茶水,然后便是站在院子里听从招唤,没有一个交头接耳议论的。 邹家的人刚刚回到家,却被敬哥给请了回去。陈宗长听到这个消息,错愕的抬起头,思忖了良久吩咐陈忠派人前去打探消息。 到底是什么样的消息,让邹家的人去而复返,悄悄地走了天然居的小门没向他通报呢? “小晨,到底是啥事?我们刚刚到家,怎么又把我们请回来了?”邹正业坐在锦墨居正厅里,疑惑的问道。 邹晨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到家里的人都到齐,便说道,“阿爹,这事还是让你女婿说吧。” 陈琦咳嗽了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低沉着声音说道:“我们刚刚,接到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对邹家对文家乃至对我们陈家都是非常重要的……” 他停顿了一会,又说道:“四海叔在回京的路上被人塞了一封信,这封信上,只有廖廖几句,可是意思却只有一个。那就是邹家的三姑娘,邹三姐,几日前在张才人的宫中悄悄诞下龙子……” “你说啥?”邹正义蹭的跳起来,“我闺女生了一个小皇子?” ps: 书名:官妞奋斗史作者:清风天使书号:3027216简介:将成为现代白骨精的王心怡,一朝醒来却发现穿越到古代,土到爆的名字,古代困苦的生活条件,还要被迫当起了文盲,前途一片黑暗,好在老爹是个秀才,还有希望当个官妞,自此开始了官妞的奋斗史! 第三百四十八章 邹三姐孕事 “你说什么?”陈宗长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忠,“天然居外有人巡逻,禁止任何人进入?邹家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居然严阵以待?连我们陈家的人都防着?” 陈忠惭愧的低下头,他派了人过去,刚接近了天然居,便被几个彪形大汉给发现,揍了一顿扔出来。于是,他便打着去找敬哥的名义过去。看到天然居外巡逻的人没敢再往前,跑回来报信。 看到陈宗长的表情非常难堪,便劝道:“郎主且稍安勿躁,想必是邹家出了什么大事。等这件事一了,依小郎君的禀性定会来向郎主回报的。” 陈宗长长叹一口气,“但愿吧!但愿他不要象那个白眼狼一样……” 陈忠听得明白,话中所指的白眼狼自然是陈十三,他挑挑眉毛,退到了一旁。 与此同时,陈六郎也得了消息,他抚了抚刚刚被父亲打过的脸,命令来报信的小厮,“去!你去查查,无论如何也得把事情给查个一清二楚。我就不信,这天然居还能被邹氏经营的水泄不通连点缝隙都没有?” 看到小厮退下,他才恨恨的骂道:“邹氏,你等着瞧!吃了我的,都得给我吐出来……” 被陈家所有人瞩目的天然居里,则是令人啼笑皆非。 邹正义就跟疯了似的,上蹿下跳,一会单脚站在椅子上,一会指天指地,嘴里狂呼乱叫,嘎嘎直笑,好一派小人得志的模样。 屋子里的人都看得眉头直皱。 “大哥,你发甚疯?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你先坐下……”邹正业无奈和邹正达一边一个强行把邹正义给摁到了椅子上。 等到邹正义好不容易安稳些之后又问道:“我是有些不明白,这生了皇子不是好事吗?怎么还偷着藏着跑到了别人的宫中去生?” 陈琦苦笑道:“若是三姐两年前生下皇子,自然是好事,可是现在生下皇子却是天大的祸事。”丁贤之坐在一旁拂着胡须深以为然。 “胡扯!”邹正义又跳了起来,踌躇满志的挺起胸膛,使劲拍了几下,证明自己是有斤两的,“他娘的,谁敢找我闺女的麻烦?我去宰了他!”说着就捋起了袖子,做出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大伯,你就坐下来听我们慢慢分析。”邹晨扶额道。这邹正义自从听到自己的女儿生了皇子,便开始大喊大叫,幸好他喊的内容没和宫里扯上关系,被人听见也不怕,只当他又失心疯了。 “老大你坐下!”邹老爷子终于发了话。 邹正义这几年被老父亲打怕了,再加上又没有人再惯着他宠着他,慢慢的不敢再招惹是非。虽然现在已经是有了官身,可是看到父亲说话还是很听话的坐下。不坐不行,指不定一回到家就是一顿家法侍候。 最主要的原因则是,他经常听家里人说起,若是当了官却不孝顺父母,那么极有可能这个官会被罢免的。他不信邪,偷偷的出去打听过,结果所有的人说得都和家里人一样。于是,他就收拾起了小心思,一心一意的讨父亲欢喜。 “琦哥你继续说!”邹老爷子瞪了一眼邹正义。 “朝廷中因为当今圣人无子,已经数次要求圣人立嗣。圣人推托了好几年,眼见得到了嘉佑七年八月才不得不立皇太子……如今已立了皇太子,圣人却有儿子出生,岳丈您想,这让朝中那些大臣们怎么办?这让皇太子怎么办?” “还能咋办?把皇太子废了,给我外孙让位……”邹正义志得意满的说道。 邹晨看着邹正义这个憨货,气得直磨牙,真想暴打他一顿,如果真是他说的这样简单那就好了。 “老大你给我住嘴?你想给家里招灾惹祸咋的?”邹老爷子气呼呼的说道,又面向邹正业,“回去之后,就把他给我关起来,啥时候知道错了再放……不,不能放,先给我关上十年再说。” “凭啥?”邹正义一想到自己的小女儿生了皇子,那以后自己就是未来皇帝的外公了,正幻想着以后过着富贵的生活,满朝的文武大臣们见到自己都得客客气气的称呼自己为什么什么公,不妨听到父亲这样说,正想跳起来反驳,却看到邹晨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怵了一下。 他不怕父亲,不怕三弟,谁都不怕,就怕这个小侄女,这个小侄女可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呀,当年教训起自己来一点都不带手软的。 于是,便嘟嘟囔囔的坐下了。 邹正义一坐下,屋子里立刻安静了许多。 陈琦继续说道:“若是执意立皇太子,那么圣人血脉以后就无缘大宝,甚至极有可能会不明不白的死去。若是改立圣人血脉为皇太子,那现在的皇太子……唉……”话未说完,众人却是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邹晨其实很想说,其实这个赵宗实赵曙活不了多久,在史书上他只能再活三年,三年后他的儿子赵顼便继位是为神宗帝。 但是又一想,历史已经被她改变了,仁宗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居然又有了一个亲生子,谁又能保证这个赵曙会不会再多活几年呢? 所以,她沉默了。 “张才人为何会将三姐偷接到宫中奉养?这个,是别人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意思,可查清了没有?”丁贤之慢悠悠的说道,直接说到了问题的根本处。 陈琦赞许的点点头,拱手道:“这事未曾查清,然而,过不了几日,我想洛阳必定会有信来。” “怀胎十月,宫中人居然无一人能发觉。一个才人是如何做到?”丁贤之又问道。 邹晨突然想起明朝就曾经有过一次这样的事情,弘治帝朱祐樘自小在冷宫里出生,又被冷宫里的宫女和大太监张敏联合保护了起来,他们欺上瞒下,使弘治旁躲过了数次宫内大搜查,一直让他平安的长到六岁,才被张敏报告给明宪宗,随后冷宫里的生母和张敏全部暴毙。 邹晨想到这里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宫里的事情实在是太恶心太可怕了。如果自己这副小身板到了宫里,还不知道被人揉搓成什么样子呢。三姐又是一个懦弱的人,想必在宫里受了不少的委屈。 陈琦思考了半晌方道:“先生之意,此事并非张才人一人所为?定是有其他人相助?” 丁贤之点点头,又问站在一旁的仇四海,“你说你在半路上被人兖国公主所截,那人将一封信递给你,你确定是兖国公主的人吗?” 仇四海想了想,肯定道:“确定是,因为小的也往宫里送过几次货物,次次都是那几个人出宫来接货的,来回打了几次交道,也曾吃过几次酒。虽然他们蒙着面,可是宦官们身上那股子臭味离老远都能闻到。” “这兖国公主为何要帮三姐?张才人为何要将三姐藏到宫中待产?”丁贤之陷入了苦苦思索中。 邹晨突然想到历史中兖国公主与附马李玮成亲后不合,曾夜叩宫门,而后被群臣弹劾。公主又因与梁怀吉事发,回到宫中,精神失常。苗贤妃深恨驸马,又被内侍们撺掇,于是和俞充仪谋划,让内侍王务滋盯李玮的梢,由于李玮处世严谨才没有被抓到把柄,王务滋回来禀告:“但得上旨,务滋请以卮酒了之。” 二人向仁宗禀告,仁宗顾念生母之恩没有答应。稍后俞充仪乘仁宗和曹皇后在一起的时候旧事重提,曹皇后道:“陛下顾念生母才会让李玮尚公主,今奈何欲为此?” 由此可见,苗贤妃与曹皇后绝对不合。如果能给曹皇后添堵的事,她绝对乐意干的。 再说了,赵曙做皇帝和仁宗的亲生儿子做皇帝对先帝后宫的处理态度那是绝然不同。赵曙极有可能会将后宫所有的嫔妃都赶出去,或者将他们移入偏殿中,而亲生儿子做皇帝,那么只会善待父亲留下来的妃子。更何况,如果这个孩子真的能平生长大,苗贤妃曾救了他一命,他不会不记得这份恩情的。 说不定,将来还有一个太后的体面。 所以,她才会出手。 邹晨便把赵曙和仁宗亲生儿子做皇帝的不同处说了一下。 “中的也!”丁贤之抚掌叫好,“某就是想不明白苗贤妃为何与曹皇后做对呢?” 邹晨便道,“这个,我也是想不明白。” 陈琦拍了拍邹晨的肩头,劝道:“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万事有我呢。” “也不知道,潞国公那里是什么反应?”邹晨又叹道。 洛阳,草庐中。 文彥博正在奋笔疾书,文及甫一脸喜色的帮着父亲砚墨滴水。 “及甫,”文彥博突然抬起头,“你名利心甚重,将来恐为人所利用,日后须得多加注意。”文及甫唯唯称是。 文彥博将信写完,让几个儿子都看了一遍,文恭祖迟疑道:“邹家会答应这样苛刻的条件吗?” “若邹三姐生的是公主,答不答应都无妨,可是她生的是皇子。邹家若想争一争,自然会答应。若是连邹家都不想争,那么又何须我们文家出头?送信去吧……”文彥博哂笑道。 “要给五郎送信吗?”文恭祖看了一眼父亲问道。 “先看邹家的反应吧,若是邹家想争,再送信不迟,若是邹家不想争……思慧这孩子可惜了啊!”文彥博渭然长叹。 文恭祖听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难道父亲的意思,如果邹家不答应这些条件,竟然是要让思慧大归或者……死? 思慧……可是自己的嫡女。 可是,当文家整个家族的安危和一个女儿放在一起时,文恭祖不确定自己是帮着女儿还是屈服于家族。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外戚的悲哀 第二日一早,陈琦去撷英堂向祖父祖母请安的时候,陈宗长旁敲侧击的问他昨天晚上天然居怎么了,为什么有人站在院子外面守门。 陈琦拱手道:“回祖父,昨日至晚间,晨儿突然觉得腹中不适,因怕打扰了二老,所以才派人去请了岳丈一家。至于院门处有人守门嘛,那定然是我院子里的小厮在门外嬉戏,让人误会了……” 陈宗长见他不愿意说,也没有过于逼迫,笑道:“琦哥长大了,近来已经能处理事务,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只管来回了我,咱们终究是血亲,骨肉相连的!” 别氏想说些什么,却被陈宗长一把抓住了手,轻轻拍了拍。 陈琦便告退了。 这几日,天然居的气氛莫名其妙的异常紧张,仆妇们也被要求不能离开天然居半步,更不许与别房的人说话,如有违反便会远远的发卖。 除了陈琦在家中走动,邹晨则是悄无声息的不再露面。 于是,一个有关邹晨流产的谣言在慢慢的兴起。 “噗……”邹晨差点把刚喝进口的白开水给吐出去,“哎呀,妈妈,可笑死我了,这怎么传来传去的,变成了我流产?” 邹三姐生下小皇子的事情,在没有接到文家的来信之前,邹晨不想节外生枝。所以除了刘成和杜昭以后,就连纪武和胡妈妈也被死死的瞒着,就怕有人不小心把这件事情给捅出去。 “晨儿……”陈琦一脸惚然的踏进屋子,“我知道张才人为什么要把三姐私藏宫中了。” 邹晨猛的站了起来,“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和邹晨这里风平浪静相比,邹家则是鸡飞狗跳。 邹正义天天闹着要上京看他女儿,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弄得邹家人疲惫不堪,深为后悔为什么那天要把他带到陈家听这个消息。 邹正业看到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便说道:“阿爹,大哥这样闹腾,咱们邹家离死不远了。我和二哥好不容易才闯出了这一份家业,我们不能眼看着败在他的手里。自古以来,做皇家外戚的,能有几个活得长久?蹦哒的越欢,将来死的越快。您真以为三姐生了皇子是好事吗?对大哥也许是好事,他可以一辈子富贵不愁了。可是,您想想您几个孙子?您一共七个孙子,哪个没出息?咱宛丘地面上的人哪个说起您七个孙子来不得翘起大拇指?夸一声您的孙子有学有识。” “您想想大郎,想想三郎,想想五郎,以后他们还怎么升官?大郎三郎拿命博回来的朝奉大夫,五郎寒窗苦读才中了探花,小七也中了案首,正是火红日子如日中天的时候。等再过几年,二郎他们几个也中了举,咱们邹家就是正儿八经的官宦人家。等他们兄弟里再有一个能做了相公的,兄弟几人相互扶持,也能在史书里留下一个身后美名。” “可是这一切,这一切都完了!三姐生了皇子,以后咱家的孩子,还有什么出息?五郎这一辈子也进不了二府,当不了相公,掌不了权……五郎有啥错?他有啥错啊?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邹正业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邹正达看到三弟哭了起来,眼睛里也全是泪水,“阿爹,这些年我们对大哥怎么样,他当年是咋对我们的?您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们是咋回报他的?替他教养儿子,给他娶了两房儿妇,哪个不让他满意?就因为他闺女生了皇子,我们整个邹家就得陪着他一起完蛋吗?我家二郎到现在还没有中状元呢,万一真有登大宝那一天,我家的二郎和六郎可咋办?以后就是混吃等死吗?他们可是做梦都想考贡举呢……” 邹老爷子叹口气,没有说话,看着这两个最能干的儿子再想到当了知县的五郎不由得后悔连连,当时怎么就一时糊涂由着朱氏把孙女送进宫了呢? 宋朝虽然不象明朝那样严禁外戚做官,可是大凡是外戚,不能做殿阁侍从官,尤其是不能进二府做相公。哪怕你再优秀,文才再高,也只能在地方上混一辈子,或者回到朝廷中做一些无足轻重的文职。而大部分外戚,都是从事的武职,从根本上断绝了外戚专权的危害。 宗太宗又定了外戚之法“不令预政、不令管军、不许通宫禁、不许接宾客、不惟防禁之,使不害吾治,亦所以保全之,使全吾之恩也。” 邹老爷子虽然不懂这些,可是这两天丁贤之到了邹家和他们详细解释,邹家做外戚的危害。 “若是你们邹家真成了外戚,以后不论是五郎还是七郎,都只能止步于三品……”丁贤之看到两位司农知事的样子,叹口气说道,“如果邹家处理的不好,极有可能文家会让五娘子大归……”剩下的话,他没有明说,然而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威胁到了文彥博的政治前途,那么他只能选择和邹家断绝姻亲关系这一条路,来保住文家的未来。 丁贤之也在叹息,陈琦和邹晨是夫妻,这件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陈琦,如果真的也把陈琦给影响到了,那么…… 他又该怎么办呢? 不仅是他在想陈琦,邹正业也想到了刚刚有身孕的女儿,如果陈琦也是一个一心仕途的,会不会将来女儿也闹一个暴病而亡或者和离的地步?他打了一个寒颤。 不过叹息归叹息,事情还是需要处理好。 丁贤之定定神,又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坏也坏,说是好事也是好事。其实,咱们可以效法当年章懿皇后(仁宗生母李氏)之事,便可将此事的危害减到最低……” “怎么个效法?”邹正业正为五郎叹息,闻听此言,精神一振。 “这件事情,首先得从为什么张才人要私藏三姐开始说起……”丁贤之说道。 张才人为什么私藏邹三姐,其实说白了非常简单。她想要这个孩子! 张才是温成皇后之妹,她的聪明才智不亚于温成,可是一直没有象她的姊姊那样在圣人面前得宠。哪怕她的姊姊去世后,仁宗也不过是因为怀念张温成才来留宿几晚。再加上仁宗年纪也大了,她又一直无所出。所以在去年仁宗大病一场之时,她突然慌了神。 仁宗去世后,她怎么办? 正巧这时,仁宗‘无意中’看到了在尚衣局中的邹三姐,宫里尽都是守规守矩的贵妇,竟是出现了一个憨厚纯扑的乡间女子,再加上那一日邹三姐又穿着农夫们耕田时的衣裳,手持一把锄头,鬓发散乱,裤腿弯起露出了保养颇好的两条小腿,一股乡野丫头的憨厚和纯朴迎面扑来。 仁宗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在花园中成其好事…… 谁曾想,这邹三姐竟和章懿皇后一样,临幸便有孕。张才人大喜过望! 因着文家的关系,她一直和邹三姐的关系比较亲近,其实仁宗能发现邹三姐,她‘功不可没’。 邹三姐便是章懿皇后,她便是刘太后!她得意的想到。只要邹三姐不声不响的生下孩子,不论男女装做是她生的。然后她再稍微做点手脚,一个尚衣局的小女官,能有几个人关注?到时,不过是一卷黄席埋了就罢。 可惜,这个小女官,她姓邹。 不仅她在关注,宫里的王大内侍也在关注着邹三姐,要不然张才人怎么能安排邹三姐这么轻易的接近圣人,这中间王大内侍是出了一把子力的。 除了王大内侍,苗贤妃和兖国公主也在关注她。 要说现在整个后宫谁最有权?肯定不会有人说是曹皇后!最有权的是生了兖国公主的苗贤妃。自从兖国公主将自己的股份一分为几,分给了几个妹妹们,那些生了公主的人,便对兖国公主感激不已。连带的,她们也在感激苗贤妃,时间久了,她们便以苗贤妃为主,事事听她调度。 如此一来,苗贤妃在宫中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简直可以说呼风唤雨,无所而无不利,然而,这个最有权势的女人,却有一个最大的心病:她的儿子雍王赵昕早亡,她也没有儿子! 邹三姐有孕,这三个人便立刻知道了。只是不知是男是女,所以隐而不发。苗贤妃更是动用了自己的力量,暗地里在张才人的宫内宫外保护着邹三姐的安全。要不然,仅仅凭着张才人一个人便可以瞒得过曹皇后的耳目了吗? 王大内侍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一句话也不说。 等到十日前,张才人看到邹三姐诞下男婴还没来得及高兴,苗贤妃立刻派人把张才人以养病为名看了起来,将正在坐月子的邹三姐和小皇子接到了自己宫中,严禁任何人接近她们。就连曹皇后派人过来,也被她不冷不热的顶回去了。 苗贤妃为什么敢这样做?其实也很简单,她也想要这个孩子。只是她并不像张才人那样,她做的更隐秘更正当。 她要邹家人和文家人来感激她,让他们乖乖的把这个孩子送到她的身边,从此以后她就是孩子的生母…… 她相信,文彥博如果还想回到朝廷中,就一定会把孩子送到她怀里的。 这个孩子和他可不象当年他和张修媛(温成皇后闺名)的关系一样,当年他只是张尧佐的门客而已,所以可以身居高位。这个皇子可是和他孙女的孩子是表兄弟,有血脉之亲的表兄弟。 所以,邹家和文彥博分别接到了一封信,而信的内容却是大不相同。 可怜的仁宗,还被蒙在鼓里,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更不知道因为这个孩子后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暗地里交了一回手…… “……这个,就是我猜测张才人为什么要私藏三姐在宫中生养的事情。”不得不说丁贤之确实是聪颖过人,他猜测的其实就是事实的真相。 邹正业猛的站起来,在室内走了几步,转过头双眼炯炯的看着丁贤之,“先生说的章懿皇后可是姓李?” 丁贤之点点头。 “阿爹?……”邹正业扑通一下跪在了邹老爷子面前,连连磕头,邹正达也随即跪了下来。 “您就是不管孙子,也得替小晨想想,这些年小晨为了这个家耗费了心血。如果陈琦怕和外戚扯上关系,耽误了他的前程,万一……万一他休了小晨怎么办?小晨可是刚刚才有身孕啊!” “唉……”邹老爷子紧紧闭了眼,无力的说道,“我老了,我早就说过,咱家里就是你们兄弟当家,你们咋说就咋做吧。只要你们确实是为了咱邹家好就行!”rs 第三百五十章 决定 几日后,邹正义因犯了羊角疯被人从宛丘押回了邹家庄养病。没有邹家两位司农知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将他放出来。 “……如果世上人皆知我们邹家是外戚,满朝大臣能会放心将新大陆的探险交给你们吗?大臣们为什么不反对你们做为探险的领队,就是因为邹家根基薄,威胁不到任何人。而且外面又有文家撑着,些许小事大臣们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一旦别人知道了,那么你们再也去不了新大陆。以后就只能做个朝奉大夫混吃等死……”邹正达和邹正业苦口婆心的劝道。 “二叔,三叔,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我们多少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当年别人是怎么反对张尧佐的,以后就会怎么反对咱们邹家。”大郎如是说道。 三郎沉默了一下,紧跟着说道:“阿爹老了,也该享享清福……” 面对着自己和整个家族的未来,大郎和三郎对此保持了沉默。 “好孩子,你们受委屈了!”邹正业拍着他们的肩膀,保证道“你们几个弟弟都会记得你们的恩情,你们记住,这事你们根本不知情,我和你二叔从来没和你们说过,将来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只当不知道……” 两位叔父出去后,三郎帐然道:“同样是父亲,二叔和三叔宁肯将来被小皇子记恨,也得拼着命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可是他呢?他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根本没有想到他还有两个儿子,两个拿命才博回前程的儿子……”三郎说着说着抱头痛哭了起来。 大郎渭然长叹。 在书房里,邹正达和邹正业相对枯坐。 良久后,邹正业开口:“二哥,就这么办吧!” “喛”邹正达点点头。 “这事,咱邹家就只有老爷子,大哥和咱们俩个知道,孩子们和孩子的娘都不知道……”邹正业又说道。 “喛”邹正达又点点头。 “到时,咱哥俩一起上路,路上也有个人陪着……”邹正业笑道,眼中闪过氤氲之气。 邹正达抬起头,笑的无比欢畅“别忘了大哥,咱们兄弟仨,谁也离不开谁。” “是呀!”邹正业眼中露出茫然之色“没有了大哥,路上还真不热闹。” 锦墨居书房院外,仇九派来的小混混和邹晨的护院紧张地巡逻着,禁止任何人接近书房院子。 这时,一声尖利的叫声冲破了屋顶,吸引了所有护院的注意力,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又加紧了巡逻的脚步。 “我不同意!”邹晨听完陈琦和丁贤之的话,痛苦的大喊。 “晨儿,这不是你同意不同意的问题,你想想你几个哥哥,你想想小七。你想他们一辈子无所事事,痛苦的过一辈子吗?你想让五哥五嫂和离吗?不止五哥,就连六哥六嫂也……你忘了你的舅舅在江东路做县令吗?”陈琦流着泪抱着邹晨。 “这个主意是不是你出的?是不是你?”邹晨一把推开陈琦,恨恨的说道“你怕和外戚沾上关系是不是?你如果怕的话,只管与我和离就可以,你为什么要出这样的馊主意?” 陈琦听了这话大急,辩解道:“你胡说什么?这主意不是我出的,这是……”他看了一眼丁贤之,痛苦的低下头“这是岳丈的主意!” “你们都疯了?这样的事情瞒得了一时,能瞒得了一辈子?你们就是把小皇子送给苗贤妃认做生母。可是有没有想过三姐的生死?我二伯和我阿爹,他们……他们凭什么要去死?”邹晨语无伦次的大喊。 院子里,刘成和杜昭听得心惊胆颤,又往院门口处移了移。 邹晨又哭了一阵,颓然坐倒在椅子里,捂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同意,我不能同意……我不能……这是我二伯,这是我阿爹,我小的时候,他们是最疼我的……我不能……” “你不要生气,听我说完好吗?”陈琦怕邹晨过度悲恸伤了腹中的孩子,柔声细语的劝道。 “也许这事情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的。你往好处处想想!现在后宫只有张才人,苗贤妃和兖国公主知道。苗贤妃为了准备这件事情,足足有五个月不在人前露脸了。”陈琦轻抚着邹晨的鬓发,脑海中闪起邹正业的声音:“琦哥,我们老了。可是你们还年轻,你们有大把的未来。我和你二伯这一辈子也足够了,从庄稼汉子到了现在的司农知事。这是多少人的梦想啊,居然被我们实现了。” “我和你二伯享孩子的福享了一辈子,放眼整个宛丘有哪个像我们一样,是靠着孩子们发家的?为你们做点牺牲,这是我们做父亲应该的……我们也只是往最坏处去想,其实说不定将来小皇子就是知道了,也当不知道,毕竟到时你们都成了国之栋梁,说不定,他会放我们这两个老头子一把……” 邹晨停止了哭泣,揪住陈琦的衣领使劲摇晃“你们,不能伤害三姐,她没有一点错!”我二伯,阿爹,你们更不能伤害,我要你答应我,答应我!” 陈琦重重的点了点头,将邹晨揽在了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丁贤之将眼光移开,看着书桌上潞国公的来信叹了口气。 洛阳,草庐中。 文彥博的手轻轻放在一张琴上面,注视着琴旁的香炉那袅袅升起的青烟,轻轻吟道:“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甘言无忠实,世薄多苏秦。欲作高张引,翻成下调悲!” 文恭祖听得父亲吟唱这两首诗,深深的低下头去。 “我听说皇太子最近痴迷于炼外丹?”文彥博低声问道。 “是!”文恭祖答道“皇太子最近精神不振,几次高喊有人要杀他,幸得服了一个张姓方士的丹药才算稳定了下来。虽然现在朝中上下一派反对炼丹之声,可是皇太子依旧将此人深藏在宫中,日日为他炼丹。” “这丹药,也不全是坏处,也有好处不是?去查一查,这张方士是谁献的,他家中还有什么人……”文彥博的嘴角微微勾起,胸前的美髯随着秋风轻轻飘飞。 文恭祖找到正在草庐外等着着的文季恩,低声吩咐了几句,文季恩头都没有抬,连忙下去安排了。 宛丘陈府。 陈琦将沉睡的邹晨轻轻抱到了床上,嘱咐了杜昭仔细照顾,不许任何人包括石竹石燕进入内室之后,汇同丁贤之一起去了邹家。 邹正达和邹正业正在焦急的等待着,看到阿琦和丁贤之结伴而来,长吐了一口气。 “我写了一封信,岳丈看看,若是没有什么疑问的话,岳丈抄写一番后给洛阳寄过去吧!”陈琦恭敬的将一封信递到了邹正业的手里,邹正业翻开看了看。 “不必抄了,我这就启程去洛阳。自从潞国公丁母忧之后,咱家还没有人前去拜见过,理应去拜的。”邹正业缓缓说道。 屋里几个人均沉默下来。 东京城,大内。 忙碌了一天的文思副使甘昭吉忙里偷个闲,邀请了现在帝前最受宠爱的王大内侍前来下棋。 “王兄下得一手好棋!”甘昭吉乐呵呵地笑。 王大内侍挑挑眉毛,也跟着笑:“小弟就随便下下,哪里有甘兄的手段高?” “棋下的好不好,也得看下棋的人怎么下,就怕把一手好棋给下臭了!”甘昭吉的手指了指棋中的眼,淡淡的笑“吃了!” 王大内侍愣了一下,旋即笑道:“甘兄的手段高,小弟不得不佩服……”然后拈起白子轻轻放在了棋盘上“我也吃了,甘兄承让,承让。” 俩人相视而笑,各怀鬼胎,似乎没有论出输赢来。 王大内侍慢悠悠的在宫内高墙中往自己的居住走去,似乎极为高兴,抄手哼着曲子。几个小黄门离他几步之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隐隐象是在保护着他。 “义父!”一个紧跟在他身后的小黄门,压低声音说道“甘大官好象和义父不是一条道上的啊!” “老甘呢!哼哼……”王大内侍没有转身,过了良久轻飘飘的说道“这世人都知道丹药有害,老甘却把一个张姓方士献给了皇太子……唉,你义父我这心里巴挠巴挠的,担心啊……” 小黄门机灵的低下头,说了一声是。 当天晚上,小黄门借着回家探亲的机会,偷溜到了文府。 癸卯年,秋八月,庚午日。(1063年八月初一) 仁宗皇帝笑容满面的坐在大庆殿西侧垂拱殿正中,向殿内的文武百官宣布了一条好消息。 “……半月前,苗贤妃为朕生下一子!”此子聪慧,殆天授与,可承朕百世之祀!众卿家当布告中外,咸使知悉……” 仁宗这句话非常好懂,殿内一千多名大臣全听明白了。可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也没有人一个人打头恭贺。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殆天授与啊,百世之祀啊,圣人居然用了这两个词?这是什么情况? 许多人的眼光,都往皇太子*中的方向看去,有怜悯,有窃喜,有不甘,有狂喜…… 仁宗的脸,瞬间由欢喜转成了愤怒。 第三百五十一章 小皇子之议 癸卯年的八月,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 八月初一,皇太子突然在东宫昏厥,醒来之后不能认人,口流涎水,行动失常,冲着服侍着他的内侍大喊大叫,你为什么要杀我…… 吓得服侍他的内侍跪地不起。 皇太子又冲出东宫,手舞足蹈,说濮安懿王在前面等着他,他要和濮安懿王一起走…… 总之东宫里闹了一个鸡飞狗跳,人人都不安稳。 与东宫的热闹相比,文武百官则是个个稳重,三缄其口。在皇宫时,甚至不敢交头接耳,生恐被别人听见。 然而一散朝,满朝的文武百官仿佛是迷路的羔羊一般,连家都不肯回,揪住了要好的同窗和同乡,往某些人的府邸奔去。 富弼、韩琦、欧阳修、马司光等人的府地,是这些人首要的目标…… 富弼回到家之后立刻命令仆人关了大门,任谁来拜访也不许开门。可是,等到天色黑透,却有一个人沿着西侧小角门,偷偷的进入了富府,再然后,不断的有人摸黑进入,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打招呼,都是步行或者骑马前来,身边最多只跟随着一两个仆从。 整个东京城,变得静悄悄的,往日那些还在城中走街串巷昼夜欢饮的少年郎,被各自的长辈圈进了家中。偶尔只有一些身着黑衣骑着骏马在街道上狂奔的人,巡逻的兵丁只是看了几眼,只当看不见。 白昼通夜的青楼ji馆中也变得死气沉沉,所有的王孙公子们都没有来,小姐们莫名其妙的走到绣楼上,却只看见空荡荡悄无一人的街道。 “皇子乃圣人亲子,岂可屈居人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官员蹭地站起,压低声音说道。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密室的气氛变得紧张了起来,不时有人交头接耳称赞,也有人蹙起眉头,仔细揣摩着坐着中位上的范镇的表情。 范镇看了一眼身穿黑衣头戴黑帽的文贻庆,见他微闭着双眼,竟是颇有几分乃父的风采,不由得暗暗称许。 “只消相公和潞国公一句话,明日某拼着人头不要,也要为皇子正名!”另一位身穿深灰衣裳的官员也站起。 “胡闹!叫尔等来是议事的,不是让尔等去送死的。再说了,皇子贵胄乃天授,何须我等正名?”范镇语调平和,温文而雅。 那两位被训斥的官员,闷闷坐下,锁眉沉思。 从今日朝会上听来的只言片语中,众臣都大约明白了圣人的意思。可是,明白归明白,做却难做。 自立赵曙为皇太子后,圣人的身体每况愈下,人也一天天消瘦下去,须发花白,枯瘦憔悴。也许他觉得自己愧对列祖列宗,连个儿子也没有,没有办法将这一脉传下去。可是今日早朝,圣人却和以前大不一样,神采飞扬,言谈举止之间顾盼生辉,竟是又隐隐有了几分皇佑之治时的精神。 令殿中的众臣竟不忍直视,纷纷转过脸去…… 去年就已经立了皇太子,今年生了皇子,那皇太子将如何?若选了皇子,主弱仆强,后宫万一又出现一个献明肃皇后(刘娥)怎么办? 可是,若是选了皇太子,那圣人唯一的骨肉又怎么办?难道满朝文武大臣要看着圣人百年后无人祭祀吗? 能站在朝堂上的没有一个笨人,都是学富五车的有识之士。所有的人都想到了当年‘刀光斧影’之后太宗之弟光美,太宗三子均都年纪轻轻死于非命的事情。虽然众人不敢说,不敢议论,可是心里都明白。 众人都知,若是这次皇太子登了大宝,只怕小皇子命不长久。 所以,仁宗才会那么着急的就当着文武百官说出‘殆天授与’等话,这是在暗示百官们上表,请求废皇太子。 想到这里,密室中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圣人今日所说的两个词,殆天授与、百世之祀……恐为动乱之始啊。”文贻庆忧心忡忡的说道。 “那我等当如何?”一个年轻的谏院官员忍不住站了起来,“难道我等就眼看着圣人的血脉最终泯然与众人矣?你们怕,我可不怕,明日我定要上表……” “哼哼……”他又环视了一下四周,冷笑道,“窃国者侯,窃钩者诛!尔等不觉得羞耻吗?某不屑于尔等为伍!” “叩、叩、叩”的声音传来,范镇的心腹老仆人在轻轻叩窗,静夜里老仆人的话语显得格外的清楚,“老爷,天章阁待制兼侍讲,知谏院司马君实求见……” “司马君实?他怎么来了?”密室里立刻嘈杂了起来,众人交头接耳起来。 “他乃欧阳奸贼学生,此时登门,岂会有好事?”一个官员站起身咬牙切齿的说道。 “稍安勿躁!”范镇站了起来,整整衣冠,向密室内众人行了个礼,“我去会会他,你等先议事。” 众人送走了范镇,把眼光落在了供备库副使文贻庆身上。文贻庆哂然道:“诸君勿躁,且等学士归来再议。” 范府迎客小厅中坐着一位布衣男子,形容枯瘦,但神情严肃,双目炯炯有神。面前摆着一碗茶水,却一口未呷。 范镇进得厅来,在门口站立良久,司马光起身施礼,笑意盈盈。范镇还礼,司马光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这样坐在桌子旁边,遥遥相对。 来送茶的仆人退下后,范镇长叹一声,道:“汉宣帝于昭帝为孙,光武于平帝为祖,其父当如何?” 司马光笑容微滞,沉默片刻,才道:“天未绝晋,必将有主。主晋祀者,非君而谁?天实置之,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不亦诬乎?窃人之财,犹谓之盗。” “好!”范镇哈哈大笑。 范镇在问汉宣帝做了汉昭帝的孙子,汉光武帝是汉平帝的祖父,这两个人都是过继的,那么他们的亲生父亲以后怎么称呼呢? 司马光避而不答,却说了介之推和公子重耳说过的话:“……上天没有断绝晋国的后嗣,一定会有君主。主持晋国祭祀的人,除了您(重耳)还有谁?而那几个人以为是自己的功劳,不是骗人吗?窃人之财,可以称之为强盗。” 他的意思就在这句话里显露无异,大宋朝既然有了祭祀的,那么其他人就理应为这个人让出位置来,如果另一个人不肯让位,那么和强盗没有两样。 所以,范镇哈哈大笑。 “君实,吾为你引见几人!”范镇的态度和刚才大不相同,热情地拉着司马光的手,将他带到了密室。 宛丘城,陈府。 邹晨斜倚在栏杆边,凝视水中残败的荷花莲蓬,目光微凝,微衔怨意。陈琦略微踌躇了一下,走到了她的身边,将一袭织锦褙子披到了她的身上。 自那日以后,邹晨待他异常冷淡,既不和他说话也不肯和他同床。甚至以怀孕为由,将他赶到了书房去睡。 邹晨感觉到身上披了一件褙子,敛眉低目,将目光收了回来,却并不回头。 “晨起天凉,给你加了一件衣裳!”陈琦温柔从容,和煦爽朗。 秋风吹动一抹淡淡荷叶香气,缭绕在俩人鼻侧,看似亲密,却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横在俩人之间。 举首望天,空中乱云逐霞,橙黄一片。邹晨注视良久,看着那抹朝霞一点点的初升。 “阿琦,你这一生可有什么心愿?”邹晨突然开口道。 陈琦微愣,随便狂喜莫名,“我只愿生生世世陪伴在娘子身边。”邹晨闻言后,转过身迎着他的目光笑而不语。 陈琦只觉得那笑容似乎看透了人世的沧桑,看透了数千年的未来,一直透视到他的本心之中,他不禁赧然。 须臾,邹晨又半眯着眼,透过头顶的枝桠看向遥远的天际, 陈琦见她神情专注,也抬头去看,但见天上阵阵鸟鸣,有两行大雁排成人字往南飞去。微风吹过,阵阵桂花雨轻悠悠的洒在身上,瞬间,便沾染了一身的香气。 邹晨垂下眼睑,温柔的笑,笑容里说不出的疏离,“我自来到这大宋朝,便只有一个心愿,那便是让我的父母过得更好,让我的家人过得更好……”双眼中露出迷茫,神思恍惚。 她步履轻缓,象是怕惊吓了自己,手指轻轻扶着自己的腰肢,踏着一地的桂花雨往天然居走去,“让我的哥哥考贡举,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们过的更好罢了。” “可是,在我的眼里,一个官员的职位,和我家人的安危相比,算不得什么?做外戚又能怎样?不做又能怎样?人生百岁,最多不过七十古来稀。若是活的不恣意,不痛快,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在你们眼里,朝廷和官位非常重要。可是在我眼里,我的家人,比那劳什子官位更重要。” “晨儿?”陈琦听得心中凄郁,紧紧抓住邹晨的手臂。邹晨眼中微波一现,轻轻偎进了他的怀里。 邹晨侧过头,将唇凑在陈琦的耳边,声音轻如蚊鸣:“阿琦,我一想到我的父亲将来会为了这件事情死去,我一想到这件事情我竟没有办法阻止。我的心,就跟喷涌的火山一般,只剩下狂怒和暴躁……” 两行清泪,缓缓流下。rs 第三百五十二章 朝议 八月三日,到了小朝会的时候。这几天,朝中外表平静,然而内里却波澜迭起。 仁宗满怀期待的坐在龙椅上,目视着群臣。 四十四岁的司马光,手挂牙笏,排众出列,躬身道:“圣人举事,与众同欲,故能下协上心,上顺天意。盖国有大疑,则取之于众,自上世而然矣……” 先说了一番场面话之后,然后才是正题,圣人既是有了自己的子嗣,那么理当立自己的子嗣,只是既然当初已经立了皇太子,现在皇太子又无大错,若是无故废去,岂不是令众人心寒……圣人已五十有四,到现在却勉强生了一个皇子。子嗣不昌,已至与此,令人不忍目睹。可是却因为已经了立了嗣,只能被族里的人继承,自己的儿子最终却不能继承自己的一切,这怎么不叫一个做父亲的悲哀? 可是这件事情,如果是在普通百姓家出现,自然是非常好解决的。嗣子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自家的财产理所应当是要被亲儿子继承。最多,也不过就是给嗣子一些补偿罢了。 司马光的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皇太子没有错误不能无故废去,可是皇上到现在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孩子,因为皇太子没有大错,以后竟然连继承自己父亲遗物的权力都没有…… 言下之意,却是让皇太子自己请辞。 司马光这个人清廉简朴,不喜华靡,又温良谦恭、刚正不阿,是中国古代士大夫保守思想的典型代表。在他心里,三纲五常大于天,所以当初仁宗生病,他立刻要求立嗣,为此甚至不惜接连上本。可是当他得知仁宗有了后代时,他又是第一个跳出来,强烈要求皇太子自请废,为小皇子让位。 这样的人,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动摇他。他最崇拜的人,不是将他带入仕途的老师欧阳修,更不是与他有半师之谊的庞藉,而是被他老师斗倒的范仲淹。他一直向往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精神情操,虽然范仲淹并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可是司马光依旧崇拜他。 所以,自从他做了知谏院后,他从来没有顾忌过自己和欧阳修的师徒之情,该弹劾欧阳修就弹劾,不管是谁,以至于他得到了一个直谏忠臣的美名。 所以,司马光又有一个司马牛的外号,那是在说他倔犟的象一头牛。 这样的司马光,你说他是忠臣还是奸臣?其实,他不过是一个直臣罢了。他认为该说的,就一定要去说,不管皇帝做对或者错,只要让他发现了有一丝不对的地方,他就必须给挑出来。 司马光讲完,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吕诲排众出列,对司马光的话题又做了补充,他说的却比司马光更严重一些,他直接询问,将来山陵崩后,何人可祭祀?是皇太子主祭祀还是由圣人亲子主祭祀? 朝臣们听着司马光的话,还觉得可以忍受,可是等到吕诲的话说一说完,立刻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声讨他…… 坐在大殿上的仁宗却是神思恍惚,左思右想,一会想到苗贤妃深夜告诉自己邹娘子生了一个皇子,一会想到消息刚刚泄露,皇太子那里就开始疯颠起来,又想到皇后乍闻消息之时惊愕不已,自己竟是有无限的快意。 可是在他想到刚刚出生的小皇子,一切都变得烟消云散。他只恨不得今日的小朝会尽快开完,他要回宫好好抱抱那个勾他心魄的小肉团子。 仁宗是一个人,也是一个父亲,十几年宫中没有传出男婴的声音,如今乍然听到男婴的哭声,他欢喜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不仅没有怪罪苗贤妃瞒着他让邹娘子偷偷诞下皇子的罪过,反而一迭声的称赞苗贤妃聪明,伶俐。至于这个聪明是怎么样的聪明,那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又从自己的内库中取出了无数的金银珠宝赏赐给了苗贤妃,同时又安排了黄门内侍尽心的服侍苗贤妃。 并信誓旦旦的说道,等到孩子满月之后,定会大赦天下,为皇子积福…… 苗贤妃歪坐在床榻上,用衣袖掩着唇角,看着仁宗逗弄着小皇子笑个不停。 “官家,奴自有了小皇子后,只觉得奴定是被菩萨保佑上苍怜悯的,所以,奴曾发了宏愿,愿将这小皇子让给后宫中的姊姊妹妹们。”苗贤妃笑吟吟的说道,“奴请官家让小皇子认这后宫中所有的嫔妃为母,到时,让宫中众姊妹帮着奴一起照料小皇子。”话题之中却没有提及皇后的名字。 仁宗听了这话,停止了逗弄小皇子,柔声道:“我知道!你只管尽心照料小皇子,其他的不必多想,万事有我。” 苗贤妃眸中漾起一层氤氲涟漪,嘴角微微勾起,竟似有了一份刚进宫时的婀娜羞涩,仁宗一时看得恍然。 “那邹娘子须得好生安顿,切莫亏待了她。”仁宗又说道。 苗贤妃伸出手轻扯着仁宗的衣袖,微微笑道:“奴将她安置在偏阁中,有俞昭仪照料着她。等她身子好了,官家不如找个机会抬抬她的位份,以后让她再为官家开枝散叶。”仁宗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禁止她再说邹娘子的事情。 “邹娘子可怜呐……”苗贤妃低声叹息,也不知道她说的可怜是怎么样的可怜。 仁宗胡思乱想,全然没注意下面出班奏报的人已经换了好几轮。 直到韩琦的那句“皇太子无大错,你等因何诋毁他?这世上有几个如庄献明肃皇后?往古国家所以乱也,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独居骄蹇,yin乱自恣,莫能禁也。女不闻吕后耶?”才突然清醒过来。 是的,自己已经五十四岁了,可是皇子才刚刚出生,自己山陵崩那一日,主少母壮又当如何?难道真要效法钩弋夫人之例,将苗贤妃赐死?仁宗赶紧摇了摇头,驱逐了心里头这一个荒谬的念头。 如此一来,皇宫中还有谁愿意再为皇家生子呢? 大内之中,苗贤妃听到这句“女不闻吕后耶”,羞愤难当,站起身便要上吊,被身边的众女官死死拦住,又因为‘刚刚生产身体虚弱’,一下子晕倒在地。唬得众女官连忙跑到皇宫外哭喊,说苗贤妃自尽不成晕倒在地,怕是没有几日好活了,小皇子也哭闹不休…… 惊得仁宗连忙退了朝,回宫安抚苗贤妃和儿子去了。 下了朝之后,抚了一把脸上的冷汗,也不知是惊的还是庆幸的。 曹皇后闻讯,急忙来探望苗贤妃,却迎面碰到行色勿勿的仁宗,只淡淡与她点了头,便当先走去,看那方向明显是往苗贤妃阁中的。 曹皇后的心,仿佛凝固了一样,眼神空洞。良久,下裳微微一旋又往自己宫中而去。 她身后的贴身女官低语道:“她能认,为何皇后不去认呢?” 曹皇后眼神微凛,瞪了身后的女官一眼,不由得想起了张茂则,若是他还在宫中的话,自己岂会象现在这般四面楚歌。 “官家何苦为我与百官做对?”苗贤妃泪水涟涟,咬着唇苦劝仁宗,“官家且就让我死了吧,我死了之后便可以为小皇子正名,只求官家可怜我这没娘的幼子,好生抚养与他,莫叫他平白的被人害了。” 仁宗听得大怯,搂着苗贤妃泣不成声,听到他二人的哭声,小皇子也在一旁哇哇大哭起来…… 兖国公主跪在爹爹身边,乞求给姐姐一条生路。 旁边偏阁中,邹三姐更是哭的梨花带雨,不能自己。 自此之后,整个朝堂中,犹如沸腾起来的滚水一般。从相公们开始,一直到台官谏官,所有的都分成两派。不是以担心将来主少母壮为由要求依旧拥立皇太子,便是以圣人血脉有人祭祀之理由要求皇太子自己请废。 与此同时,皇太子在东宫里,也是大闹不止,整日哭喊乱叫,说有人要杀他…… 一封封从洛阳和东京城中寄过来的信件,如雪片似的堆落在邹晨的桌前,她心急如焚的看着每一封寄回的信件。 陈琦爱惜的看着,想让她停止,别再这样折磨自己,“晨儿,你不要这样。你怀有身孕,如果你这样不知爱惜自己,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我不能,我一闲下来,我就想到父亲就因为我的失误以后会白白地死去……”邹晨却状似疯颠,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复又拿起一封信,“你看看,刚刚传出苗贤妃生下小皇子,他转眼间就疯颠了,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他在博取同情,用疯颠来博取满朝大臣对他的同情。” 邹晨神色恍然,想起了赵曙登基后做的一些大事,这个人明明是因为被圣人认了皇子才能当了皇帝,可是他当上了皇帝第三天却“疯颠了”拒绝向仁宗大敛行孝……然后又与把他当做亲儿子养的曹太后发生许多不愉快的事情…… 这样的人,如果真的任由他当上了皇帝,三姐的孩子怎么办?到时说不定还未长成人便夭折了。 更何况这时,邹家和文家已经和苗贤妃绑到一起,只有帮着苗贤妃渡过此难才可以。 “皇太子确实无大错,如果真的就这样把他给废了,以后他将如何?”陈琦低着头说道。 士大夫的风仪在他的思想里占了上风,恐怕不仅是他,朝中许多人都是这样想的,皇太子无大错,而且又年已三十了,可是小皇子才刚刚出生。立皇太子就是一个成年之君,若是立小皇子肯定会有吕后专权的事情发生。 邹晨看了他一眼,决定点醒他,“濮安懿王嘉祐四年薨时,当时还不是皇太子的赵团练是如何治孝的?” 陈琦听了这句话,顿时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仅凭他拒绝接受宫内赏赐这一条,他便是不孝。他的孝只是对着生他的双亲,而不是对圣人。可想而知,将来若是他登了大宝,圣人将如何?小皇子将如何?”邹晨闲闲的说道,“阿琦,你将来要出入朝廷,万不可学妇人之仁,这仁义只能对自己的家人,不能对任何人。” 第三百五十三章帝王心术 “……阖四竟之内,所以立宗庙社稷治邑屋州闾乡曲者,曷尝不法圣人哉!然而田成子一旦杀齐君而盗其国。所盗者岂独其国邪!并与其圣知之法而盗之。故田成子有乎盗贼之名……” 邹晨转身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庄子的《胠箧》打开第一页,缓缓的念了起来。 从前的齐国,相邻城邑同遥遥相望,鸡鸣狗叫之声相闻,鱼猎网、具遍及之处,犁锄农具耕作之地,方圆二千余里,统括四境之内,所用来建立宗庙社稷,治理邑闾州乡等区域的方法,这何尝不是效法圣人呢?可是,田成子一旦杀掉齐君,就窃取了齐国。所窃取的仅仅是这个国家吗?连同治理国家的圣知之法也一并窃取了。 “晨儿……”陈琦一脸骇然,连连后退,“不能这样,皇太子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阿琦,我刚刚就说过,你的仁,只能对着家里人,不能对外人。”邹晨怜悯的看着他,又缓缓说道,“若有一日,你将仁用在了别人身上,你会发现,你最终会死在仁字上面。” “圣人已死,则大盗不起,天下平而无故矣。圣人不死,大盗不止。”邹晨念完,将庄子的《胠箧》慢慢合上。 陈琦则是满头大汗,坐在椅子上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丁贤之用赞赏的目光看着邹晨,心里一阵阵惋惜,为什么她是一个女子,为什么?仅凭这份狠劲,这份抛开一切无所畏惧的毅然向前,多少男子也及不上她。 “嘉禾?嘉禾?”丁贤之轻轻唤道,“给潞国公写信吧……”说着拿起一杆毛笔,递到了陈琦的手中。 陈琦颤抖着手指。好象拿不稳毛笔似的,哆哆嗦嗦的写不成字。良久之后,将毛笔蓦的扔到了纸上,洁白无暇的宣纸立刻被晕染了一块黑黑的墨团。 “他是皇太子,万民之所向。我写不来……”陈琦痛苦的揪着头发。 邹晨和丁贤之对视一眼,心中想的全然是两件事情,一个深为欣慰。一个深为惋惜。 陈琦他毕竟只有十八九岁,做不来这样的事情也是必然,更何况他这一生所经历最大的风浪也不过是和祖父吵吵架,和祖母做做对罢了。 突然之间,就介入朝堂中的争斗。 漫说是他,就是文彥博也是一时之间有些吃不消。 邹晨走过去,轻轻抚着他的背。低声道:“阿琦。我明白了。你是一个真正的好人。你一个真正的士大夫。……先生,这封信就由您来写吧。” 丁贤之便点点头,重新换了一张新宣纸,略微思忖了一下,唰唰写了两张信纸。 写完之后递给邹晨,邹晨摇摇头,说了声。“先生只管派人寄出去既可!” “阿琦,我很欣慰!”邹晨看到丁贤之出门去找刘成,柔声对陈琦说道。 陈琦不解的抬起头,看着邹晨。刚刚丁贤写的那两张信纸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写的,邹晨虽然没有看到,他却是看到了。丁贤之通篇没有写皇太子不孝,却是在一直赞扬他对濮安懿王的孝顺,并称这样的孝顺,实为天下做儿子的楷模。 陈琦的心在不停翻滚,他当然知道这封信寄到洛阳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潞国公会欣喜若狂,因为这是皇太子最大的把柄,以后朝中御史们的攻诘方向便会转向攻击皇太子到底应该孝顺谁。 他明知道这样做是错的,可是却不敢伸出手去阻止。如果一旦阻止,那么将来带给邹家和陈家的灾难将是非常严重的。 阻止是错,不阻止亦是错。少年的心,如同一叶小舟在大海中飘浮,飘飘荡荡无所依靠。 听到邹晨的那句我很欣慰,他茫然了。 “你有一颗赤子的心!”邹晨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道,“不管是你的敌人还是朋友,你都不想伤害他们。我真的很欣慰……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着这颗心,永远不要改变,哪怕等到那一天你古稀之年了,你还依旧有一颗赤子之心,不被尘嚣所污染,不被人生所改变。” 陈琦怔怔的看着邹晨,忽觉心境开阔。 隐隐间,不知哪一房在弹箜篌,如美玉相击,轻脆叮咚,行云流水,且又清婉出尘,仿若云外天簌,天地变得通明澄静起来。 有人曼声唱道:“画鼓声中昏又晓,时光只解催人老。求得浅欢风日好,齐揭调,神仙一曲渔家傲。”听了两句后竟听出是陈宗长的声音。 陈琦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轻唱道:“绿水悠悠天杳杳,浮生岂得长年少。莫惜醉来开口笑,须信道,人间万事何时了。” 邹晨浅笑,将头抵在陈琦的肩膀上,听他随着箜篌的音调徐徐吟唱。时光静好,清歌缥缈,少年剑眉星目,温情似水。 乐声揉碎了满院的肃穆和风华,在空气中缓缓飘荡,一直飘向那金碧光影的白玉栏杆琉璃瓦的福宁殿中。 仁宗怔忡地看着殿外角落处的梅枝叠影,独倚栏杆,静默地坐着,目光幽幽。 王大内侍拿了一件衣袍,轻轻披在仁宗的肩上,低语道:“官家,天凉露重,要不要回殿里?” “不用!摆驾苗妃阁,我去看看小皇子。”一提到小皇子,仁宗的脸上露出了丝许的笑意。 王大内侍不敢怠慢,急忙挥手令一个小黄门过来,让他去通知苗妃阁中的人做好迎驾准备,侍候着仁宗换了一身衣裳。 “爱卿这一段四处奔波,辛苦了……”仁宗不要车輿,领着众内侍黄门和女官们慢慢的往苗妃阁的方向走去。 王大内侍听到仁宗说了这一句,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趔趄了一下,又擦着冷汗亦步亦趋的跟在仁宗身后。 当走到曹皇后宫门口时,突然听到里面隐约传来一缕被清风吹起的悦耳旋律,那笛音仿佛带着清晨草木香味,宁和舒缓,仁宗停下脚步侧耳聆听,只觉空山凝云,烟敛波渺。 仁宗听完这一曲,又静静站了数息,嘴角似笑非笑,才转身命令继续往苗妃阁中而去。 宫门口的小女官,怔怔的看着圣人一行人,驻足谛听,而复远去,跌跌撞撞的跑回去报信。 曹皇后低首敛眉,手持横八孔龙笛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女官过来报信也无动于衷。 “振鹭于飞,于彼西雍。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在彼无恶,在此无斁。庶几夙夜,以永终誉。”良久,她才轻启朱唇,吟了一首《振鹭》。 “以前,我身边只有周怀政,只有周家哥哥是一心一意为我!……”仁宗皱了眉,目光幽幽,似是在想少年时的光景,“后来,有了邓保吉,再后来,张茂则来了。” “我身边围满了她的人,从上到下,被困的严严实实,凡我所为,事无巨细她都知道。只有张娘子,敢和她做对,所以我就使劲的宠她。后来,张娘子死了,我又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我有时很困惑,深怕你也是她的人。”仁宗回过头看着跟在他身后的王大内侍,“我很欣慰,你不是……” “保护好小皇子,……”仁宗静静地说道,脸色平和,看不出一点表情,声音轻柔得像二月的春风。 王大内侍咬紧下唇,想哭却不敢哭出来,更不敢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下跪,只能用力的点点头。 仁宗甩甩袖子,继续向前走,抿着嘴一言不发,直到眼前已经能看到苗贤妃的阁居,他才微顿脚步说了一句:“难处不决可问潞国公。”然后便换上一脸笑意,大摇大摆的往阁居中走去。 苗妃阁居的女官大老远便看到了仁宗这一行人,欢天喜地的跑回去报喜。 王大内侍却心神不定的跟在仁宗身后,脑子里不停的在想仁宗说过的话“这宫里全姓了曹……难处不决可问潞国公。” 他浑身汗津津的,终于明白了,原来圣人已经知道这个小皇子是邹娘子生的。可是圣人明知道却依旧交由苗贤妃抚养,其意便在潞国公身上,潞国公位高权重,有匡国之能。山陵崩后,这样的人可以做为国之柱臣来支持着年幼的小皇子。 其他的大臣虽然也有能力,可是难保不会出现一个吕不韦,绝对不会象潞国公这样尽心尽力的为小皇子卖命。 而他有一个致命的把柄握在皇家手中,只要将来他有一日露出不臣之心,这个外戚的身份便可以象一座大山般将他压倒。 至于邹家,圣人根本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如果真有那么一日,邹家发达起来,成了权臣,又能怎样?还不得乖乖的为小皇子卖命?同样的,外戚的身份,亦可以致他们于死地。 而苗贤妃,看似这会风光,可是她的把柄同样也握在潞国公手中。惹毛了潞国公,他就直接将邹娘子才是小皇子亲生之母的事情抖出去。 可是,潞国公最疼爱最有能力的孙女婿,却又和邹娘子是堂兄妹。如果他抖出去,只怕邹元朗就要立刻从高位上滚下去。 这些人,将来都是互相制衡的,相互牵制着,他们只能拧成一股绳,安安稳稳的将小皇子抚养长大,然后将江山交到小皇子手中。 这就是帝王心术! 王大内侍想明白了这一点,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同时心里又隐隐作痛,官家这样做,难道是知道自己天命已近? ps: 在宋代,妃子所居之所只能称之为阁,只有皇后的可以称为宫或者殿。 第三百五十四章朝争 整个八月,京城中风雨飘摇。 辽国在七月二十日平定了皇太叔重元与其子尼噜古叛乱的消息传到京中,才算将这件事情暂时放下。可是过不了几天,众位大臣们又按捺不住,重新将废立提上了日程。 赵曙已经三十多岁,深知此事一个不好,便是要掉脑袋的,他常常想,自己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这几个儿子怎么办?大儿仲针(赵顼)已经快二十了,自己纵是不为自己,也得为儿子们想想,若是自己被废,那些大臣们岂会放过自己?定会打着为新君着想的旗号,将自己一家人置于死地。 要说赵曙不想当太子那绝对是假的,如果他不想当太子,也不会在仁宗的几个孩子接连夭折后,他还当着左千牛卫大将军时,他亲生父亲的王府官员王纯臣‘多次’向兄长(时任参知政事王尧臣)提及被遣返濮王府的赵宗实如何如何贤明…… 八月中旬,范镇加入了上表要求皇太子自废的行列。 他在奏折中信誓旦旦的起誓,若是皇太子自废,那么满朝文武大臣可以保皇太子以后永远不被任何人加害。而且可以给一块封地让皇太子一家安然的渡过,不被任何人打扰。 赵曙听到这个奏折的消息后,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给一块封地,然后把自己象猪一样的养起来,等过上几年人们把自己忘了,那时我家还会有人在吗? 于是,他的疯病更厉害…… 韩琦和欧阳修据理力争,认为皇太子没有任何错误,历朝历代也没有因皇太子无错而废的。 随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台官。上了一道措辞严厉的表章,这道表章中直接将韩琦和欧阳修称为窃国大盗。皇太子哪里没有错?他现在疯疯颠颠的不就是错吗?这样疯颠的皇太子,以后怎么可以继承大统?难道我们将来的皇帝是个疯子吗?还是满朝大臣都是疯子? 韩琦和欧阳修看到这道表章恼羞成怒,这是撕破脸了吗?于是他们直接将苗头对准了苗贤妃,称她母壮少弱。恐有吕后之嫌?如果你真的贤明,那就自尽吧。 又把苗家的祖宗八代都给搬了出来,苗贤妃的哥哥弟弟都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称他们尸位裹素,不配享受大宋朝外戚的厚待。要求将他们全部驱逐出京城,永生永世不得入京。 范镇则是镇定自若的在紫宸殿上大声询问:“何为人子之孝?何为皇太子之孝?濮安懿王嘉祐四年薨时,当时任防御史的皇太子,因何不肯接受宫中赏赐?莫非在记恨宫中收养乎?” 这一记重磅导弹,立刻在紫宸殿炸开了花,没有人想到。范镇居然把几年前的事情拿出来说话。 这件事情。当时许多人都觉得赵曙做的不对。也造成了仁宗对他的极度不满,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仁宗是考虑着要换其他人做太子的,最后还是司马光连上几道表章才坚定了仁宗立太子的决心。 “皇太子之孝,孝只在濮安懿王,而不在当今也!”范镇掷地有声的说道。 孝,是中国五千年来对一个人最基本的评价。一个人如果连孝都没有了,那么他还有什么资格立足于朝堂中?所以很多枭雄都对自己的父母非常恭敬,哪怕只是面子上的,也要让别人看到自己是一个孝子,更何况是在礼法比较昌盛的宋代。 一旦被人贴上不孝的标签,哪怕就是现在小皇子立刻死了,也不会再有人敢立皇太子为帝。 不等韩琦一方说话,司马光接着范镇的话说道:“人君之大德有三:曰仁、曰明、曰武。仁者,并非柔弱姑息,而是兴教化、修政治、养百姓、利万物。若为人君而不修德,岂能配为万民之表?岂可教化万民?” 这却是从皇太子的道德方面来批判他了。 韩琦立刻用司马光自己的话去反驳,“陛下千万莫信这些人所言,其实,他们并非为江山大计着想,而是准备陛下百年之后,立小皇子为傀儡!陛下千万不要忘记前朝的教训,先唐不就有‘定策国老’之祸!难道陛下您忘了吕不韦奇货可居吗?” 这一句定策国老之祸却是当初司马光为了能让仁宗尽快立储时,质问仁宗的话,韩琦用司马光的话来打他自己的脸,不可谓不绝。 司马光则是哈哈大笑:“韩相公莫非认为陛下的江山,最终要落入他人之手?” 韩琦立刻质问:“何为他人?皇太子乃先帝真宗之弟商王赵元份之孙,岂能称为他人?” 司马光冷冷一笑:“这倒奇了,韩相公因何要将自己的家业传给儿子?吾听闻你堂兄之子也甚聪颖。……百姓之家,尚知传子不传侄的道理,怎么到了帝王家里,就变了味道?” 不得不说,司马光这一张嘴实在是太厉害,愣是把韩琦说的哑口无言,败下阵来。翰林学士欧阳修有心上去说说,可是自己操守不好,而且前几年又有了和外甥女有私的丑闻。他是万万不敢和司马光对质的,只怕他一上去,司马光用不了几句就能把他以前的事情给抖出来让他再出一次丑。 司马光入朝为官到现在,全身上下竟然找不到一个污点。就在众人都在利用华商会捞钱的时候,他却在家里认真看书,而且又数次将朝廷赏赐给自己的钱捐到知谏院中。以至于现在两袖清风,连匹马都买不起。后来还是仁宗看他辛苦,赏赐了他一匹宝马,这才勉强有了代步的东西。 所以,欧阳修噏了噏嘴,只管把目光往王安石身上投去,可是谁知道王安石却如同泥塑菩萨一般,从八月初一到今天,一句话也不说,他所上的表章除了和本职工作有关系,有关立储的事情,始终不发一言。 范镇看到欧阳修的表情,冷笑了一下,当年你将范文正公从朝中赶跑之时,可曾想到你的两个徒弟一个视你为敌,一个视你为无物?这也可算得上有姻有缘,报应不爽。 富弼在朝堂之上,双目微闭,同样的不发一言,那些与他交好的官员则是个个紧闭着嘴巴,生恐怕这件事情把自己的人牵扯进去。 富弼非常不解,为何文彥博要下死力保小皇子?难道他想做吕不韦?可是朝中有我富弼在,我就是拼死也不能让你做吕相,又有司马牛这个祸害在,他岂能同意?老友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 既然不知道老友在做什么,所以他干脆隐而不发,只要他不出手,其实就算是帮了老友一把。 欧阳修见到王安石不说话,便硬着头皮上前和稀泥,“为国议事,则公言廷争而无私。以此而言,臣为陛下贺。只是,议事乃议事,切莫做好勇斗狠,更莫要牵扯到大臣的家事中去。” 韩琦听完这句话差点一口老血吐到他脸上去,你这叫帮我?谁不知道你那一出子盗甥的丑闻?得了,您老还是哪凉快回哪呆着去吧。 韩琦这时生出了英雄末路的悲哀,满朝文武大臣中,居然有三分之一的支持小皇子,剩下三分一在观望,剩下的三分才是自己的人。他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富弼,真恨不得冲上前去看看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难道这些人都不知道,主少母壮,带来的危害有多大吗?尤其是这些年轻的御史们,有着年轻人的冲劲,一看到小皇子出生就嗷嗷叫着扑了上去,恨不得将小皇子扶上皇位才罢休。 想到这里,他大喊一声:“司马光、范镇!你二人莫非想做吕不韦不成?”气极之下,连字也不称呼了,直接称呼了俩人的名字。 司马光立刻高声说道:“陛下!臣司马光启奏,若是陛下能立小皇子为太子,光自愿降阶,去贫县做个县丞,” 范镇上前:“臣附议!” 吕诲上前:“臣附议!” 王珪上前:“臣附议!” …… 陆陆续续的竟是有许多大臣走出行列,自愿降阶的,那些还在观望的大臣们有一些犹犹豫豫的考虑着要不要上前,可是看到人数越来越多时,竟是生出了几分士大夫为知已而死的感觉,概然上前,要求附议。 就连富弼手下的人也有几个走出了队列,站在了附议的人群中。富弼只是嘴角微微勾了勾,没有任何的表情。 韩琦觉得自己也和皇太子一样的,要疯了。 其实韩琦一方有一个大杀器可以利用,可是没有人敢拿出来,那便是小皇子到底能不能存活…… 在医疗非常不发达的宋代,死个把孩子就跟玩似的,甚至有人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突然去世了。越是宫里的,死的越多。 因为宫里压轧的太厉害了,这也是韩琦这一方立场这么坚定的原因。谁知道小皇子能不能活过六岁?哪怕就是能活过六岁谁知道能不能活过十二岁?要知道这两个岁数可是孩子的一大坎。 但是没人敢说!大家攻击对方可以,但是都很小心的不去碰触小皇子的地雷。大臣们都知道,仁宗想儿子快想疯了。眼见得五十四岁才得了一个儿子,正是高兴的时候,哪个不开眼的在朝堂上来一句,“你那儿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六岁呢,你就是立他为太子,将来不是还得重立赵曙吗?”仁宗管保会被气的张牙舞爪,不说要你命吧,最少一个流放是少不了的。 韩琦觉得有些无计可施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山陵崩 八月末,秋风裹卷着菊花的香气吹过了东京城上空,京城中的男女老幼相携着往皇家菊园里看花,人人脸上幸福之色溢于言表。圣人有了后代,这乃是普天下同庆的好事,所以许多人路过宣德楼时,都会举手加额朝皇宫方向行大礼。 仁宗将朝中的宰执们和两制官司,以及谏院中的司马光和吕诲等召到了福庆殿中,数个翰林知待诏和修起居注官员的身旁摆好了笔墨纸砚。 众臣看到仁宗摆出这个驾式,便知道他心中有了决断。 经年风霜已染白了仁宗的两鬓,他坐在朱漆明金龙床之中,身着朱红色广袖童子攀花纹常服,双眉微垂,眉心有两三道川字纹,像是在蹙眉叹息。 内侍们鱼贯的持着银汤瓶来给众位大臣上茶,汤瓶中水汽蒸腾,茶盏瞬间模糊了起来。大臣们都无心饮茶,只是默默注视着茶盏中的水汽。 “众卿,皇子事,当如何?”仁宗轻轻将手叠放在腿上,左手握住了右手的大拇指。王大内侍瞄了一眼,已然知道,圣人非常紧张,只有他在紧张的时候才会这样。 韩琦站起说道:“已有皇太子,岂能再立?无错而废,将来皇太子将如何?陛下,三思呀!” 他语气凄厉,声彻福庆殿内外,闻者无不变色。 仁宗默然…… 司马光站起道:“陛下,若是不立小皇子,将来小皇子当如何?陛下,也请你三思。” 余下的人,看着这两人交锋,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说话的,都微垂着双目,似在苦苦思索。 “太子仁智,中外皆知,无故而废,这实是奸人之谋,挑唆陛下与皇太子之间的父子亲情。”韩琦道。 “那小皇子当如何?有父却不能祭祀,有家却不能回,以后只能在封地上渡过余生吗?”仁宗的眉头挑了挑,显然司马光这句话触动了他的心窝。 仁宗又问,“几位卿家,何故不发一言?” 这时,富弼忍不住了,站起来直言道:“立谁为太子,谁承继大统,乃陛下家事,何须我等置喙?”说完之后深揖一礼复又坐下,依旧如老僧入定般,气定神闲。 曾公亮挑挑眉毛,诧异的看了一眼富弼。仁宗的脸上却流露出了一丝喜色。 韩琦却是面如死灰。 九月初三又到了小朝会的时间,仁宗正准备去垂拱殿听政,突然之间昏厥不起。王大内侍禁止任何人接近仁宗,命令小黄门去请了太医来替仁宗诊脉,又命令自己的干儿子率领了黄门内侍将苗贤妃的阁居团团围住,不许放一个人进去。 强灌了药后,仁宗才悠悠醒转,拉着王大内侍的手说道:“务滋,请皇后,请文彥博来……” 王大内侍垂泪应道:“奴婢即刻派人去请皇后,只是潞国公尚在洛阳丁忧。” 仁宗“哦”了一声,又闭上了双眼。 不一会,宰执们结伴来到,看到仁宗面如金纸,王大内侍坐在一旁暗自垂泪,以为帝已上仙了。富弼‘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来,踉跄着就要往前去生生的忍住了身形。 仁宗又缓缓张开双目,注视了一眼他的宰执大臣,艰难的说道:“立诏!” 次日,数道诏书飞出宫外。 苗贤妃生皇子有功,被立为贵妃。她阁居中的俞昭仪今年年初刚刚从充仪升了昭仪,又跟着升了两级成为了修媛。 废赵曙皇太子称号,废赵曙之名,恢复旧名赵宗实。令其即刻迁出东宫,又将东宫改为庆宁宫,为太子居所。 赐赵宗实知大宗正,协理宗族事务,其子各封为国公。 特封温成皇后张氏第八妹由才人升两级为捷妤,凡宫中嫔妃各升一级。 小皇子赐名为顼,即日立为皇太子。 苗贤妃兄弟因内闱不修,有失德之事,被贬出京外,任沧州县令,无诏不得归京。 凡宫中未曾受宠幸的宫女,以后必须放归民间,任其自行婚配。 五日后,一脸风霜的文彥博顾不得休息,到了京城立刻叩宫求见。 没人知道仁宗拉着文彥博谈了什么,然而他一脸担忧的进去,却是一脸凄惶之色的出来。 袖子里隐隐约约露出一角金黄色的诏书…… 又过得几日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仁宗再度在福庆殿召见官员,两府官员们这时在大庆殿中设醮祈福,数位大臣执宿于大殿西庑,闻听召唤急忙晋见。 仁宗看起来比前几日更加消瘦了些,说话也非常的吃力,需要依靠在皇后和苗贤妃的身上才能勉强坐着。 “怎不见小皇子?”文彥博突然发现小皇子没有出现,立刻问道。 仁宗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是我不让他来,他刚刚出生,最是闻不得药味,若是染了病症……”后面的话却是没有说。 “卿家们陪我最少的也有五年了吧……”仁宗的目光在几位执政大臣的脸上掠过,浮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司马光伏地不起,哭泣道:“今上之德,如日月之辉,恭己无为,宽仁明圣,四海雍熙,八荒平静,士农乐业,文武忠良……” 富弼垂泪道:“四十二年于兹,可谓海内大治矣。” 曾公亮泣道:“宋兴七十余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圣、景祐极矣……” “太子日后文有诸君,武有狄青,吾慰矣。”仁宗深吸一口气,脸颊上浮现出两坨不自然的红色。 众位大臣看的明白,这是回光返照。文彥博轻声问道:“陛下可要狄青来见?” 这些年狄青在京中避祸,深居简出,从不与朝中任何人来往,哪怕就是他以前部下也不敢和他们见面。日子虽然过得郁闷,可是却没有性命之忧,所以到现在依旧精神很好。 得知仁宗生病的消息,他很想叩宫求见,可惜他现在只是一个被边缘化的武将,根本就没资格入宫。 仁宗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见狄青,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只要稍微流露出一点对狄青的喜爱,给这位武将带来的就是巨大的伤害。所以保护狄青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召见,不问候,不想起…… “皇后与贵妃无辅弼之材,日后太子还需得诸君多加提点。”仁宗又道。 给文彥博、富弼、韩琦、曾公亮加上了太子太傅的头衔,令他们以后尽心辅佐太子,保大宋朝万代江山。 数位大臣垂泪应下了。 “令狄青领枢密副使,节制河北三路兵马。”仁宗的手指颤抖着在地图上指了指西夏和辽国。 “新大陆?”仁宗的眼中透过无限的希望和憧憬,有宋以降,有哪个君王能象他一般,为大宋朝开疆扩土如斯? 三位辅弼大臣互看了一眼,文彥博上前一步低声道:“官家,臣等议后,觉得给新大陆起一个名叫美洲。明年正月后过完春节,便让去新大陆的人扬帆远航,现在官船已经准备了六十多艘,其余私人船支不计其数。他们还等着回来的时候求官家颁旨奖赏呢!” “美洲?”仁宗嘴角勾了勾,勉强露出笑容,一个美丽的新世界吗?又听到那些人想求他的奖赏,脸上显出不自然的潮红来。 “内库?” 权知三司使蔡襄上前一步道:“陛下,今年内帑丰盈,共有三百多万缗。国帑税收更是喜人,共有两千一百万缗。”说完之后深吸一口气才极力忍住了声音里的颤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将内库一分为三,一份给几位公主,一份留给太子,一份充到国库中。”仁宗微弱的声音传来,一句话说了好久才说完。 寝宫中的大臣们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宣德楼方向传来了嘈杂声。 王大内侍的干儿子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寝宫,顾不得宫中的禁忌,低声道,“官家,百姓们聚集在宣德楼外,手持灯笼在为官家祈福。” 仁宗面现潮红之色,挣扎的站起身来,想要亲往宣德楼。皇后和苗贵妃急忙搀扶住了他。 三位辅弼大臣劝道:“陛下不可亲往,不如让皇后抱着太子代陛下一去如何?” “贵妃也一起去吧!”仁宗咳了几下,“我和爱卿们有话要说……” 曹皇后看了一眼压抑着喜气的苗贵妃什么话也没有说,令她去自己阁中抱来小太子,俩人一起往宣德楼前慰问百姓去了。 “皇后有才无德,贵妃无德无才,日后诸君只需小心皇后即可。”仁宗艰难的说道,“后宫一分为二,贵妃自然要和皇后争斗不休,到时诸君只需居中调解,不偏不倚,自能保太子安然无恙。” 仁宗又咳嗽了几声,饮了一口王大内侍递来的参汤,接着说道:“此二人若有不轨之处,任诸君处置……有狄青在,曹家翻不起大浪,诸君为了太子,万勿伤害狄青。” 看了一眼王大内侍,王务滋将一份出宫的宫女名单交给了三位辅弼大臣。 文彥博看了一眼,只见上面邹三姐的名字赫然在列,他猛的抬起头…… 仁宗笑了笑,“让她们自行婚配吧……陪了我这么多年,没甚东西,临了赠她们归家!”双目中闪过一丝难懂的晦涩,直直的盯着文彥博。 文彥博深施一礼,道:“臣代这些宫女谢陛下宏恩,愿陛下鸿福齐天。” “宽夫,朕要夺情,你可愿意?”仁宗用了一个书面语朕来称呼自己,显见得这句话是非常郑重的。 文彥博揖首道:“任陛下施为。” “起诏。”一声令下,旁边翰林学士王珪笔走游龙,写了一份夺情诏书,盖上了皇帝宝印后双手递到了仁宗手中。仁宗的手颤抖着拿不稳这份诏书,还是王大内侍从旁协助才勉强交到了文彥博手中。 文彥博将诏书高举过头顶,推金山倒玉柱,朗声道:“臣遵旨!” “赐你昭文馆大学士、同平章事、知贤修撰、知枢密使一职……”仁宗微微的笑。 文彥博再揖道:“臣遵旨!” 韩琦和富弼听了这话,立刻以礼相见,确定了文彥博文彥博的昭文馆首相地位。 “宽夫……”仁宗紧紧拉着文彥博的手,双目中露出期许的神色。 文彥博双目含泪,道:“君待我如厮,臣敢不效死耳?臣在一日,此誓便在一日,永不更改,臣愿为陛下和太子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福庆殿外低声涰泣的小黄门们隐约听到屋里众位大臣气壮山河的誓言:“臣愿为陛下和太子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到了下午,仁宗勉强吃了几口菊花粥,插了茱萸,陪着皇太子玩了一会。后半夜,他遽然起身喊了一声爹爹,又呼唤左右将皇后和贵妃太子请到福庆殿中,众位大臣等在殿外候召。 小太子到殿中时,仁宗已然虚脱,躺在床上双目浑浊,看到太子,强撑着用手抚了抚太子的小手。 太子看到父亲摸他的手,便呵呵的笑,一边笑一边吐泡泡,极其欢愉。 仁宗流下泪来,往自己胸口指了指,又指了指天。 皇后半拥着他,低声道:“官家,你有儿子了,祖宗们看到了……” 时近寅时(凌晨),仁宗在皇后和贵妃的怀里阖上了眼,与世长辞。 癸卯年九月戊申日(嘉佑八年九月十日),山陵崩。rs 第三百五十六章 服丧 癸卯年九月戊申日卯时(1063嘉佑八年九月十日清晨5点至7点) 曹皇后坐在福庆殿中,隔帘相望诸位辅弼之臣,垂泪道:“天下不幸,夜来官家忽然上仙。” 众位大臣站在台阶下,哀哀哭泣。 曹皇后又问道:“怎奈何,相公?官家子幼。” 宰相文彦博上前一步反驳道:“皇后不可出此言,皇子在东宫,何不便宣入?” 曹皇后哭道:“子幼,立了他,后莫有人争?” 文彦博道:“诏已立,何人来争?” 曹皇后止住哭泣“只是帝幼,当何如?” “大行诏在此,皇后听诏。”文彦博从身后翰林官员手中取出一张金黄色的诏书,等到帘后曹皇后离座站起,徐徐念道“维我祖宗,继天统业,积有功德,克享上帝之心,肆其子孙,永承百世之祀……皇子赵顼,英粹日跻,中和自至……惟天佑于余家,衍宝祚之灵长,成寰区之庆赖,往慎厥德,以答扬列圣之光训,不曰休哉。可立为帝,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 “既有诏,当立皇太子为帝。”曹皇后在帘后说道。 “既如此,请皇太子来见!”阶下众大臣异口同声道。 曹皇后在帘后道:“皇太子已在此。”苗贵妃便抱了皇太子站在帘后。 这时,左右掀了帘子,让众大臣看清贵妃怀里的是皇太子。众大臣互视一眼,皆露出踌躇之意。 殿师李璋见状便请求诸位宰相,声称自己一直拱卫着小皇子,认得小皇子的容貌,请求派自己入殿认人。 李璋入殿后,仔细检查了皇太子的容貌,又请求看了看身上的胎记,拿着手里的起居注仔细对比了一下大小,退回殿外山呼万岁。 文彦博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仁宗皇帝大行的消息,迅速传到了民间。开封的居民先是不相信,继而是悲痛万分。 商家摘下了门口的大红灯笼,挑上了糊着白纸的白灯笼,身着鲜服原本还喜气洋洋庆贺官家终于有了儿子的人,纷纷脱下身上的衣裳,换上了粗麻布衣。手持柱香,走上街头,面对着皇宫方向,一拜再拜复拜…… 许多住在皇宫附近的居民,更是涌到了宣德楼外,大声询问官家到底怎么回事?禁卫班兵个个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百姓们看到之后跌足捶胸嚎啕大哭。 宣德楼外哭声一片…… 九月十一日,大赦天下,厚赏诸军。派遣使臣到辽国和西夏报丧,两府令狄青即刻启程往河北路而去,狄青悲痛万分,想要等仁宗下葬后再走,被两府大臣一通呵斥,在宫前跪了三个时辰磕了九个头才身披重孝而去。 十二日,曹皇后抱着皇太子到了宣德楼前慰问臣民,宣布仁宗皇帝大行的消息。宣德楼外有人高呼官家万岁,而后自尽,引起骚乱。 十三日,任命文彦博为山陵使。群臣上表请问皇子年幼,如何听政。 十四日,尊曹皇后为皇太后,尊苗贵妃为皇太妃,尊沈贵妃为皇太妃。 十五日,辽贺乾元节使、保静军节度使耶律谷等进书祭奠仁宗的灵柩。辽使请求见小皇帝,龙图阁直学士周沆极力阻止。 十六日,辅弼大臣入宫到福庆殿西合向皇太后询问皇帝的身体情况,皇太后答很好。辅弼大臣要求将皇帝带到他们面前才可以,皇太后才许苗太妃带着皇帝来见。 十七日,制作皇帝受命玉玺,命欧阳修篆其文曰:“皇帝恭膺天命之宝”。征调天下路卒四万六千馀人修奉山陵。 十八日,权三司使蔡襄奏请皇太后,要求仁宗的陵墓完全按照真宗永定陵的制度来修。皇太后称大行皇帝一生节俭,建议遵守先帝遗诏,一切从俭。苗太妃称国库充裕,不妨多用一些用度。两宫争执不下…… 十九日,司天监占卜的结果这一天为吉时,为仁宗皇帝举行大敛。皇太后抱皇帝哭灵,皇帝嚎啕大哭。过后,帝身上莫名有一片青紫,苗太妃在后殿抱帝哭泣。 二十日,皇太后下诏回答十三日群臣询问的听政一事,称以后诸政皆从两府三司出,皇太后不垂帘听政。苗太妃同下太妃诏,称自己亦不垂帘听政。众臣闻听此言方松了一口气,纷纷称赞两宫圣明,要为两宫加贤号。皇太后称王务滋服侍先帝尽心,要求让他去帮着先帝修陵墓。苗太妃称皇帝尚幼离不开王务滋,要求派文思副使甘昭吉去……两宫争执不下,众臣装聋做哑。 …… 九月二十一日,邹家所有的人和亲戚好友,除了邹正义以外,身披麻服聚集在宛丘城外,翘首以待。 等了约了一个多时辰,远远看到几辆蒙着青灰布的马车自官道上驶来。 一个看起来约有二十来岁左右的男子,走到邹家人面前,用尖细的嗓子问道:“敢问可是司农知事邹正达邹正业当面?” 邹正业他们一听这人的声音便知他是一个内侍,便拱手道:“回大官,下官正是邹正业。” 男子便笑道:“知事何须多礼?某乃都知管事王大内侍之子,你等唤我王省身既可。此番某是奉命将宫中遣出的宫女送回各家的,可巧了,某送的是宛丘这一趟……” “可有上喻?”邹正业不敢抬头看几辆马车,低着头问道。 王省身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无上喻,只是……某却在这里恭贺知事了,某离京前,听闻两位朝奉大夫又要有封赏了。”说完了后,呵呵地笑。 又指了指身后穿青灰衣裳的小黄门“这四个小子,都是某的干兄弟,姓王,你等不必知道他们的名字,以后只管王大王二的喊既可。” 邹正业急忙上前见礼,四个小黄门也不拿架子,低头还了礼。 “某听说你们在宛丘有一套宅子,还算不错?”王省身又笑道。 邹正业拱手道:“回大官,前几年买的,虽不能说得上雕梁画栋,却也有山有水,算得上一套好宅院了。” 王省身便点点头“某征了,以后这宅子便归邹娘子所有。你等可有异议?”邹家人急忙说没有任何的异议。 一行人入了宛丘城,邹家人也没有见到邹三姐,王省身皱着眉看着门楣上的邹府二字,道:“一会派个人摘了。” 邹正业应了声是,问道:“那换个甚名?” 王省身抚掌笑道:“某可不敢起这个名,先空着吧,以后再说。”随着马车一路往里走,见到宅院里所有的红色不是被刮去了,便是用了白漆新涂上了一层,不由得点点头。 邹三姐的车子直接驶进了大门,停在正堂前,众人见到邹三姐一脸哀容的被两个从后面车子里出来的女官搀扶着下了车,只见她从里到外身披不缝边的白麻布,以麻束发,乃是妻妾为丈夫所服的斩衰服。 邹晨站在人群最后面看着三姐的丧服,心里没来由的痛了一下:她才多大?年纪轻轻的便要为仁宗服一辈子丧,再也没有了欢乐,没有了笑颜,甚至和亲生子永世不能见面。 邹三姐的眼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下,没有看到自己的父亲,只看到母亲扶着祖母站在人群的最前端,冷淡的点了下头,说了一句:“这里很好,费心了。” 马氏和朱氏哽咽着向前走了几步,想要抱着她哭上几声,可是看到她冷淡的神色,退缩了一下没敢再往前走。 邹三姐遂不再理家里人,两个女官扶着她拾阶而上。 “我这个人不喜欢热闹,若有事,只管与王大他们几个说,以后家里人无事不要来我这里。”清清冷冷的说完,转身进了正堂,令女官关上了门。 等到侄女进了正堂,邹正业苦笑道:“王大官,但不知以后这里护卫如何安排?” “以后这里只有四个小黄门,四个女官,随身服侍着。至于这护卫的事情嘛……”王省身拉长了语调,邹正业急忙塞给他一张二百两的银票,王省身才又道“以后自然你们可以自己请护卫,宫里是不会管这些事情。” 邹正业听了这话才算欢喜,既是宫里不管,那以后自家的压力也会少些。要不然宫里再派一些什么禁卫什么御林军之类的过来,谎话都没有办法圆,想必宫里也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不派禁卫来的。 虽然是知道这个侄女是为了什么原因才被放出宫,邹正业还是不免问了一句,王省身便呵呵笑着打起了机锋。心里则思忖着,看样子邹家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既然装,自已也乐得清闲。 当下,宾主两欢,晚上请王省身吃了一顿‘便饭’,王省身又说自己家的侄子最近在家里闲着,邹正业急忙说明年两位朝奉大夫要去新大陆,不如让你的侄子也跟着去,到时也混个前程。 王省身便哈哈一笑,不再提这件事情了。 三日后,王省身带着几辆马车的礼物离开了宛丘,邹家又派了自家的护院一路跟着,好吃好喝的将他送回了京城。 王省身走后,邹家人前去求见了邹三姐数次,均被王大他们以邹娘子身体不适的理由给挡了回来,邹正达和邹正业没有办法,便把邹府两边的两套宅院高价给买了。又通过仇九招了几十人,分散住在三套宅子里,日夜保护着邹三姐的安全。 四个小黄门倒也没说什么,要求他们只能在前院里巡逻。后来邹家又招了几个女使过去服侍,被安排在后院里做些粗重的活计,只是不许接近邹娘子。 就这样忙碌着,一转眼到了寒食节,家家户户以枣面为饼,用柳枝或桃枝串了,插在门楣上。 第三百五十七章邹三姐 令邹晨意外的则是,过了寒食节第二天,她突然得了一张贴子,邹三姐邀请她去吃茶。 她和陈琦商量了一下,便取了些礼物,带着杜昭和石竹石燕过去了。 邹三姐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看到邹晨用手托着腰肢,闪过一丝晦涩难懂的表情。 “三叔把你嫁的极好!”邹三姐微微颌首,端起了从宫中带出的茶盏,令屋里的小黄门和女官都退下。 邹晨挑挑眉毛,说了一句:“好不好,不在乎嫁了什么人,而在于自己。” 邹三姐听了这话,讶然,半晌没有说话。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良久,邹晨才问道:“三姐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的事情,你知道吗?”邹三姐思忖了一下说道。 邹晨抬起头,看着这个幼年时便被大伯娘送到宫中的三姐,只见她看上去憨厚纯朴,人畜无害,若是盯着你笑,你只会觉得她是多么纯洁天真。这是表面上的还是她真的就这样天真?邹晨决定不回答她的问题,“三姐要问哪方面的事?” “哼哼……”邹三姐听到邹晨反问她,突然激动了起来,扬声道,“你们倚仗着我,才可以在家里过着舒心的日子,我在那见不得人的去处,日日备受煎熬。这些年来,你们除了每年过去送东西给我,可有问过我一句?我有了……你们居然连问都不问我的意思就把他给了别人,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邹晨听到她激动的发泄完,不紧不慢的说道:“其一,家里从来没有倚仗过你,家里能有现在这样的光景,你没有出过一点子力,甚至,你还帮了倒忙;其二,你说我们没有想过你?我倒是想问问你。当年大伯把我往死里打的时候,大伯可有想过我没有?我们两房吃不饱饭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其三,你说孩子?” “我要和你好好辩论一番,当你怀了他的时候,你可知道你一脚踏入了鬼门关。若不是张才人对你起了心思,你以为你能把孩子生下来?你有孕的那一天。便是你的死期。你在宫里这么久,难道就不知道。宫里死个把人算得上什么稀罕事?” “你把孩子留在身边,当然可以,”邹晨说到这里轻笑了一下,“当了外戚,我的五哥就必须和五嫂和离,我的六哥就必须和六嫂和离。而我,也会被夫家以各种名义赶回家门。你当然不用在乎我们的生死,因为我们不是你的亲人。我们是你的仇人,是把你送到宫里的仇人。” “你既然没有拿我们当亲人,所以我们为你所做的一切你都视为理所当然。你当然不会知道。为了能让你活下来,我二伯和父亲付出了什么代价?你也从来没有关心过,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大伯的心里只有他的荣华富贵。” “我们自己努力挣下来诺大的家业,又有了自己的小势力。可是你怀个孕,就把我们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了。你有没有想过,你怀孕十个月,家里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接到,你难道就没有觉得这里面很可疑吗?你应该知道,家里为了你,年年往宫里送多少钱。又把一座金矿送给了王大内侍,这是为了什么?难道咱们家需要去巴结一个内侍吗?为什么他们接了咱们邹家这么多的钱,可是当你有孕的时候,却是上下其手死死的瞒住?那是因为,他们要把你当一个工具,生孩子的工具。生完了孩子,你的利用价值就完了,就可以随手丢弃。” “若不是苗太妃给我们邹家递了信,你现在已经是东京城外一坯黄土了。为了你,我们必须感激苗太妃一辈子,任她驱使,三姐,你说凭什么?” 邹三姐听到这里踉跄了几下,坐回了椅子里。 邹晨继续说道:“你总认为家里没有为你做什么,你总以为你是世上最悲惨的人,你总觉得我们个个都欠你的。可是我告诉你,老天爷也许欠你的,你爹娘欠你的,我二伯和我阿爹永远不欠你的。” “你们大房是怎么对我们二房三房,我相信你一定没有忘记,可是这几年,你的亲兄弟没有出息吗?你的父母过得是什么日子你没有看到吗?仅仅因为他们是大房,我们两房打落了牙齿和血吞,还得供养着他们。” 邹晨的声音又缓和了下来,“你真以为,你有能力保住那个孩子吗?如果你不肯让出来,别说是苗太妃,就连,就连圣人都不会让你活在世上。” “你胡说,”邹三姐摇摇头,“官家是那么和善,是那么温柔,他说的每一句话,就象春天吹过的风一样,暖到了我的心底。” “一个男人也许会对一个女人温柔,但是当有人威胁到了他儿子的安全时,这个男人会变得比恶鬼更可怕。”邹晨走到她的身边,将宫里的形势慢慢的讲给邹三姐听。 邹三姐一开始是只顾得哭泣,可是当她听到现在两宫一直在明里暗里的争斗,皇太后和皇太妃从陵墓的规格一直争到明堂中先皇帝画像的如何摆放,又因为祖庙七室已经满了,所以需要再建一室,于是两宫就为了是再建一室好还是撤去一个没有血脉关系的牌位,吵闹不休之后惊愕的张大了嘴。 “你觉得如果孩子在你手中,你会怎么办?你有能力和皇太后一争长短吗?”邹晨柔声问道。 皇太后?邹三姐想起就打了一个哆嗦。自己怎么敢和她争?她可是母仪天下之人。 邹晨叹了口气,真是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在宫里存活下去的,若不是因为王大内侍每年接了邹家的这么多金银,怎肯照顾她。若不是苗太妃一心想当刘娥,她怎么能活命? “以后京城那里的消息,每隔几天我会送你一份抄本,想必你在宫里这些年也学会读书写字了吧……”邹晨说完了这句话,不等邹三姐回话,便施了礼退出了屋子。 自此以后,每隔几天,邹晨都会将姑父丁启送来的诋报抄本送给邹三姐一份。四个小黄门看到不过是朝廷的正常诋报。也没有阻拦,任邹家往这里送。 慢慢的,邹三姐不再自怨自艾,也能和女官们说说笑笑,家里来送吃食和瓜果还能道声谢,只是除了邹晨她不肯见任何人,甚至连她的亲二姐也不肯相见。不仅不肯见,反而派小黄门将她给轰了出去。 邹晨问她为什么。邹三姐淡淡的说道:“避祸!……”从此后,邹晨再也不问她了,只是每次来看时,都会低声和她分析宫中的情况。也幸好小黄门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什么,只是以为姊妹俩人在谈着知心话。 过了寒食节,便迎来大雪纷飞的冬天。白雪皑皑的陈府中,楼台亭阁的檐上,庭院里树枝上全挂吊着冰条。 邹晨身着飞蝶嬉梅花狐狸毛领氅衣,氅衣上一圈洁白的毛发间露出几缕青丝,更衬得脸上的皮肤细润如温玉,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看着院子里的仆妇们堆雪人。 杜昭将一床锦被搭到了邹晨的腿上,劝道:“正下着雪,小女郎好歹也得爱惜一下自己的身子,纵是不爱惜也得看顾着肚子里的姐儿。” 邹晨听完了,便抿着嘴笑。时太医隔几天便被拉过来帮邹晨诊治。前几日诊断出来是一个女婴,喜得陈琦抱着邹晨在屋里转了一圈,要不是被胡妈妈和杜昭呵斥还不知他怎么闹腾呢。 “你就这么欢喜?”邹晨是知道当下人重男轻女之风甚风,不仅是当下,哪怕就是后世大家也都是重男轻女的。 陈琦便呵呵地笑:“自然是欢喜!生了女儿等到下一胎再生儿子,这样咱们的女儿便可以帮着管教儿子,就象你管教七舅兄一样。” 邹晨就啐他,“敢情你是为了偷懒才这么高兴?” 陈家那几个房头自从得知邹晨是女胎,松了一口气,想着等到她下一胎再生男婴也不知是何时,现在生的是女子,好歹这府里的宗妇位置还轮不上她。 邹晨嗤之以鼻。 只有玢哥是真心为二十四哥高兴,他拿着自己的月例让母亲帮着裁了一件青织金麒麟六达锦袍,给陈琦送了过来,说是给未出生的小侄女。 六达锦乃是苏州细锦,价格非常的昂贵,和灯笼锦相比不差多少,也不知玢哥是攒了几个月的钱才凑够了一件婴儿的锦袍。 邹晨自然不能让他吃亏,便送了他一套上等的徽州文房四宝,喜得玢哥爱不释手。 “明年翰林学士院也不知还开不开院,若是不开,也不知要等到何时?”陈琦身穿灰鼠氅衣溜达到檐廊,紧挨着邹晨坐下。 邹晨将暖手的喜鹊绕梅紫铜手炉塞到了陈琦的手里,陈琦捧着呵了一会暖,急忙又塞回邹晨的手中,顺势又往邹晨的肚子上摸了一下。 “明年,我满了月,咱们进京吧。”邹晨就道。陈琦想到宫里的一摊事,便点点头。 “官家待邹家不薄……”邹晨又说道。 陈琦叹息一声,没有往下接话。 京城往洛阳而去的道路上,文贻庆骑着高头骏马,艰难的往前行进着。 “二老爷,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吧,这雪太大了呀!”身后的护卫纵马向前,建议道。 文贻庆看了看仿佛无数扯碎了的鹅毛从天空翻滚而下,自己一行十几人早已经被白雪覆盖着看不出容貌,咬咬牙,道:“早些回洛阳,免得父亲被御史们弹劾,继续前进吧……”说完一抖缰绳,又往洛阳方向而去。 文彥博被先帝夺情,从洛阳回到了东京城,来的时候一个儿子也没有带。文贻庆原本就该等到他的父亲一到京城,他就回洛阳去守庐,可是文彥博有事安排他,再加上朝中乱纷纷的,就耽误了半个月。 直到过完寒食节,文贻庆才收拾了行李,不带一辆车,骑着马冒着风雪往洛阳而去。 为的就是得到御史们对文家的赞扬…… 父亲是首辅,不能出一点差错!文贻庆抬头看了看白茫茫的天地,默默地想到。 第三百五十八章邹晨生子 冬,十月,壬申日。(十月初五) 帝微有恙,苗太妃在福庆殿中不愿离开。皇太后劝她,福庆殿乃是帝王居所,后宫无诏不得擅入。苗太妃状若疯狂,指责皇太后欲害死小皇帝。两宫官司打到了两府两制,四位相公相互推诿,都不愿进行调解。 最终,都知内侍总管王务滋请示了两宫和两府将小皇帝移到了福庆殿西庑中,这里殿小门户亦小,不太透风。又引了太医不眠不休的照看,小皇帝的热病才渐渐退了下去。 皇太后心中苦闷,便宣了京兆郡君高氏来见。高氏乃是北作坊使高遵甫之女,母曹氏,皇太后亲姊,庆历七年嫁赵宗实。高氏不敢进宫,向宣她进宫的内侍极力回绝。 苗太妃立刻宣称,高氏滔滔乃废太子赵宗实之妻,皇太后召其进宫,恐有废帝立赵宗实之举…… 此言一出,震动天下。 四个辅弼大臣中,富弼和曾公亮要求处罚高滔滔,韩琦和文彥博要求将此事放下。 二人声称:“太后和高氏乃是亲姨外甥,见面有何不妥?更何况高氏自幼在宫中长大,与太后亲若母女,宗实虽为废太子,高氏却无罪,进宫探姨毫无错处,更何况高氏还未进宫。” 又拿出仁宗薨前所说的“不偏不倚”来劝富弼和曾公亮,若是太妃势大,皇太后定会一败涂地,到时太妃以皇帝生母的身份要求垂帘当如何? 次日,两府发了相公令,认为高滔滔乃皇太后亲外甥。入宫探视乃属正常,……御史便弹劾两府…… 两府不为所动。 苗太妃冷静数日后,发了太妃诏,声称自己捕风捉影,愿当面向皇太后赔罪,最终此事无疾而终。 这一役,打个平手。 朝中的诋报像雪片似的飞往了邹三姐的桌前。将邹三姐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不敢相信,自己如果以皇帝生母的身份站在朝堂中,皇太后将如何对付自己。自己没有群臣支持,到时只怕被捏成扁圆也没有一个人替自己说话。 指望邹家吗?邹家只怕自身难保。 自此。才熄了一颗怨恨的心,安安心心的呆在宛丘城,除了时不时的会想起儿子,倒也算安份。 赵宗实却在这一场争斗中被吓的一病不起,两宫和两府便派了太医前去诊治。刚刚好了一点,便服了张方士的一颗丹药。没想到居然一命呜呼。 两宫和两府震怒,要求详查此事。 最终查出的结果,张方士祖上和甘昭吉祖上有旧。此次也是甘昭吉将他推荐到了赵宗实那里。 大理寺问清之后,将张方士判了一个立刻问斩,将甘昭吉上报两府。两宫和两府念其服侍先帝有功,令其去为先帝修陵以赎其罪过。两府声称。小皇帝年少体弱,身边需要多些人手照顾,将任守忠调到了小皇帝身边,和王务滋一起照顾小皇帝。 这一役,打个平手。 张方士被问斩的消息传来,在洛阳一处民宅中闯入了盗贼,这些盗贼谋了财又害命。将民宅中男女老少七八口杀个精光,连幼儿都没有放过。西京守备细细调查后,认定是惯匪所为,要求朝廷发兵在洛阳四周剿匪。 就这样,在两宫明争暗斗,两府装聋作哑中,嘉祐八年走到了尽头。 过完了大年初一,两府便恢复工作,由于要为先帝服丧,所以今年的初一没有在大庆殿之北的紫宸殿中举行大朝会受贺,就连上元节也是清清冷冷的过去了。 上元节后,群臣依旧在垂拱殿恢复上朝,司马光向两府提议,要求改元,认为“古者人君嗣位,必逾年然后改元,今已逾年,应改元。”两府采纳。 遂改元为治平。 王珪议上大行皇帝谥曰神文圣武明孝,庙号仁宗。 二月二日,葬仁宗于永昭陵。 二月十五日,邹晨待产。 陈琦焦急的在天然居走来走去,一刻也停不下来,敬哥和纪明站在一旁看着小郎君着急,也跟着瞎着急。 还是丁贤之慎重,坐在檐廊下悠闲的喝着茶水,他的长子丁悟学垂手站在身后。他自从知道了陈琦和邹晨的打算,准备等满月后上京,此次回洛阳过年后便将自己的长子带到身边时刻教导,准备将他也带到京城去。 看到陈琦跟着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不由得笑道:“锦墨居里有两个产科婆子在,又有胡妈妈和杜妈妈,你何须紧张,只管等着做父亲既可。” 丁贤之刚说完话,便看到别氏领着众位大娘子踏进了天然居,他使了一个眼色,敬哥和纪明急忙上前拦住。声称锦墨居里人已经够多了,不如请老主母在这里等待,生下了孩子管保让老主母第一个抱的。 自从到了正月,陈家没有一个人能进得了天然居,甚至就连仆妇们也不许进,就是来送吃的也从来不端到邹晨面前,都是让仆妇们自己分吃了。邹晨所穿所吃所用,全部由娘家供给。 别氏心中虽然不喜,可还是坐在了天然居抱厦中,等着听锦墨居的消息。 十房的大娘子许氏撇撇嘴,“不就是生个丫头吗?至于这么大的阵势?” 别氏听到这句话,阴沉着脸往十房的许氏那里望去,许氏这才缩缩头不敢说话了。别氏心中有些后悔,为什么当初邹晨有孕的时候要去招惹她。一直到现在陈琦待她都是淡淡的,不象以前那样亲切。她虽然恼怒邹晨抢了孙子,可是不得不承认这个孙媳妇是一个有本事有心计的人物。 “若是邹氏真的生了长女,那岂不是要给琦哥寻一个妾室?”许氏又自作聪明的往前凑了凑,她是知道当初别氏就是因为这个才和邹晨起了争执。如今邹晨先生长女,在陈府肯定要失势的。 别氏听到这句话心里动了一动,可是又想到陈宗长对她说的那一番话,让她无事不要去招惹邹晨。便唬着脸道:“我孙媳妇在锦墨居里生产,生死不知,我哪里有这闲心谈论这等事情?” 许氏听到这话,笑了一笑。她有一个远房侄女今年已经十七岁。早就想找机会许给琦哥,只可惜琦哥小小年纪便定了亲。如今见到邹晨未生下长子,便动了心思。若是让侄女进了陈家门,只消生得长子,那陈家的一切还不都得是侄女的吗? 庶长子又如何?有了自己的谋划。还怕那邹氏能翻了天不成? 不得不说,这世上傻人是真多…… 石竹石燕几个则是一心一意的守在产房外,盯着院子里烧水的熬鸡汤的煮燕窝的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虽然里面的产科婆子是邹家花重金找来的,当年美娘生产和几位大娘子生产都是这两个婆子经的手,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们可是知道。在陈家觊觎小女郎地位的不知凡几。只要小女郎稍微有一点不好的消息,老主母别氏肯定要让小郎君纳妾的。 刚刚有一个仆妇,想往鸡汤放一根人参。被石竹石燕发现,命令将她立刻叉出锦墨居,交给丁先生处置。那仆妇大喊冤枉,声称人参是补药。往鸡汤里放是为了小主母好。 石竹冷笑道:“来人,把她嘴堵上,别让小主母听见了心烦。拉出院子后将她的衣裳扒了,往她腿上砍一刀,给她吃一根人参……我倒要看看,她是如何补的。” 左右几个粗使婆子立刻上前拿破布堵了嘴将她扔出了锦墨居。 出了院子,那仆妇跪地求饶。声称自己是被屎糊了心,才想起来往小主母鸡汤里放人参。直到邹家派来的护院真得要来扒她的衣裳,并挥舞着刀子在她面前舞动。她才高声喊叫,“六郎君救我,六郎君救我……” 别氏被惊的目瞪口呆。 陈宗长在撷英堂听到消息,长叹一声,命令陈忠将陈六郎锁拿住,以后关在院子里不许出院。 产房里的邹晨自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尤其是下身,就象是被人生生撕裂一样。她脑子里恍恍惚惚只听见产科婆子的声音,让她呼气吸气。隔了一会,又有人往她嘴里强灌了一口燕窝。 “我要死了……”邹晨痛的大喊起来,“陈琦……陈琦……阳阳……” 她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杜昭急忙问窗外的人,“七郎君请来了没有?请来了没有?” 石燕上前答话,“请来了,就在院外陪着姑爷呢。” “让姑爷和七郎君喊一声给小女郎听听……”杜昭颤抖着声音说道。 石燕听的泪都下来了,跌跌撞撞的跑到门边,胡乱拍着门让外面的人传话。 隔了一会,陈琦和小七的声音在外面传来,中间还夹杂着邹正业的声音。 “小晨……你好好的,家里人都在呢。” “阿姊,你得给我生个漂漂亮亮的小侄子才可以……” 黄丽娘则是焦急的拍打着院子门,隔着门缝说道:“小晨啊,我和你大伯娘二婶还有几个嫂子都来了,你坚强一点,生孩子不是啥大事,你挺挺就过去了啊……乖孩子,听娘的话,挺挺就过去了……” 邹晨听到了家里人的声音才算是勉强安静了下来,又听得耳边产科婆子轻声在说话,让她跟着产科婆子一起走。 她便跟着一起呼气吸气再用劲…… 两个时辰后,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在锦墨居里传来。 邹晨觉得全身上下都虚脱了,她抬起手想摸一下那个小肉团,可是却抬不起手,有人往她嘴里强灌了一口燕窝,又说了几句话,她却什么也听不见。 脑子嗡嗡的响,只觉得一切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她隐约听到有人喊了自己一声妈妈,又有人在旁边推着自己,她努力的睁开眼,看到一片光明,手术台上强烈的灯光刺痛着自己的双眼。 然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邹晨醒来之时,看到了一个意外之人,她当即被吓的失声惊叫了起来。 那人轻轻牵了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你刚刚才洗了胃,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小心伤了自己。” 邹晨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人,这人怎么可能是自己前世的丈夫?我不是在生孩子吗?我怎么会在病床上? 她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往小腹上摸去,一声尖叫之后,再度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则是:我的肚子为什么是平的? ps: 感冒了,明天更新的估计晚,今天一章也没有写,全部是存稿,明天啥时睡醒啥时码吧。唉 第三百五十九章 烦躁的陈琦 “你决定了?”陈宗长看着意气风发的孙子,微微叹了口气。 难道,自己连这个孙子也失去了?陈宗长觉得有些垂头丧气。 陈琦没有注意祖父脸上失落的表情,或者说他看到了装作没有看到,兴奋的说道:“新帝登基,正是我等读书人报效国家的时候。更何况,现在朝中首辅乃是潞国公。祖父也知邹家与他关系匪浅,所以,孙儿想带着晨儿和孩子借着给潞国公请安的机会,在京里长住下来。看看能不能进入翰林学士院,这样将来出去便是六品……” 陈琦到底还是孝顺,踌躇了一番说道:“要不然,祖父和祖母随我们一起进京?京里繁华富贵,祖父若是在京里住烦了可以再回宛丘。” 陈宗长听到这话,老怀大慰,哈哈笑道:“琦哥天性纯孝,祖父尽知,你为了陪我们二老,已经是耽误了一年的前程,岂能再耽误你?只是家里一大摊子事,哪里能离得了祖父?” “祖父,这世上的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该是他的,争也争不来。”陈琦决定劝一下祖父,“祖父春秋已高,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何苦还要操心族里的事?不如尽早的放手。也许在祖父眼中如珠如宝的东西,其实在别人眼中可能只是一堆烂泥……” 陈宗长听完这话,若有所思的看着孙子,最终摇摇头,“琦哥,人贵有知!陈家是祖父的根,祖父宁可烂在这里,也绝不离开。” 陈琦还想再劝劝,可是看到陈宗长坚持的样子,便没有再出声,说起了其他事,“我们进京,想带玢哥过去,祖父您看如何?” 陈宗长听到陈琦愿意带家中子弟出去,自是欢喜,他原本想说带着璠哥吧,这是你亲堂弟,可是想到陈六郎做的事情,这话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便笑道:“琦哥愿意提携你弟弟,这自是好事,祖父哪里会有不欢喜的。”想了一想又说道,“祖上在京城也置办了一处小宅院,虽然不大,也尽够你们住的,你们去京城时就住在那里吧。” 陈琦却笑道:“去年时,我们已经和晨儿的姑父说过,他已经帮我们在汴河北岸上的梁门大街置办好宅院了。” 陈宗长一听是在梁门大街的宅院,便知这是花了大价钱的,与陈家那套在东都外城的小宅院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其实,邹晨是不乐意在东京城买房的,可是后来想着连小皇子都生出来了,而且狄青又没死,辽人和金人想要入侵也没有这么简单,便狠狠心在京城花了几千两银子买了一套宅院。可是依丁启的能力又根本在京城买不来宅院,最终还是求到了文家,让文家的大管家文季恩出面,帮丁启相了一套宅子。 丁启是邹家唯数不多知道小皇帝真相的人,初一开始知道真相时,他也曾激动过,想着以后若是成了外戚,肯定是要风光一辈子。可是等他冷静过来后,便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美妙。他不是那个在宛丘城里卖豆腐的丁大郎了,在京城这几年,多少也涨了见识。曹皇后家看起来风光,可是一点实权也没有(宋英宗即位后曹佾曹国舅被封为中书门下平章事,七十二岁而疾。)要不是曹皇后约束的紧,曹家也是三不五时的被人弹劾。 如果说人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一旦邹家成为小皇帝亲舅,那么他的儿子将来也没有仕途的可能。现在大宝已经大了,托了文家的福,也在京里的学府中上学。说不定哪一天也能跟他几个表哥一样,考个进士回来,这才是丁家正经的荣耀。 是外戚风光,还是一门几进士风光,他只需要稍微思索一下便理出了头绪,所以他才会那么积极的帮着文家奔走,暗地里示意邹家隐瞒此事。 趋吉避凶,这乃是人性的本能…… 陈琦和陈宗长说了一会话,便从撷英堂告退了了。一出了撷英堂,他的脸色便忧愁了起来。 邹晨自从那日生产后昏迷,已经两天了,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最终陈琦顾不得男女有别,请了时太医来到内室里帮邹晨检查,时太医号了脉又看了脸色,也没检查出来什么结果,只是说可能是劳累过度,产妇需要休息一下。 只是这一休息,便是两天两夜……陈琦着实吓坏了。 因为邹晨昏迷不醒,就连孩子的洗三礼也是冷冷清清的过去了。 黄丽娘着急的不得了,天天守在女儿身边,不停地呼唤着邹晨的名字,就连晚上睡觉,只要一醒就立刻去看邹晨。 邹家的那几个大掌柜知道了邹晨昏迷不醒的消息,派自己的浑家过来送了各种名贵的药材,公孙璐和李重山甚至还请了外州的名医帮邹晨看病,可是都没有诊断出来是什么毛病,说身体一切正常,就是昏睡不起。 这一下子陈府的那些大娘子们心思活络了起来,天然居的当家主母昏迷不醒,那岂不是有了可趁之机。于是这几天经常有人来借个针借个线或者借个花样什么的,幸好有胡妈妈和杜昭在天然居里弹压,没有出什么乱子。再加上又有两个产科婆子精心的照料,邹晨只是昏迷不醒,身体却是慢慢的在恢复着。 家里又有刘成在提防着,他倒不担心家里的那些人,他唯一担心的只是如果邹晨这样昏迷不醒下去,他该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刚刚才享受到了家庭的温暖,怎么一转眼邹晨就昏迷不醒了呢? 陈琦一路沉思着往天然居走去…… 此时的天然居门口正热闹着,一个身穿灰鼠皮袄的小娘子站在院门旁,她的女使正气愤的和守门的小厮争执着。 “你凭甚不让我们进去?”小女使气愤的问道。 小厮的脾气看起来非常好,脸上一直带着恭谨的笑容,“这位小娘子,我们天然居这一段不见客,非常抱歉,你还是带着小娘子先回转,等到我家的郎君回来之后再说吧。” “我家小女郎是你们小郎君的表妹,你说不进就不能进了?”小女使一脸鄙视。 “小娘子们进不进,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还是请小娘子先回去,等我们回报了小郎君再去请小娘子过来。”小厮依旧好脾气的解释着。 “好了,翠微。”灰鼠皮袄小娘子终于发话,脸上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神色。 她将身边的小篮子提起,递到了翠微的手中,“劳烦小哥将这些东西送到院中,这是我送给表嫂的一点心意。” 小厮弯腰道:“还请小娘子莫要为难我们,这礼物我们是不敢转送的。小娘子不如等我家小郎君在的时候再来送吧!” “你们这是甚态度?”翠微实在忍不住了,“我家小女郎来看刚生产的表嫂,你们左一句右一句就不让我们进。连送个东西你们也不肯接,是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亲戚?” 正争执中,小厮看到陈琦一脸不豫的往这里走,立刻弯下腰站在院门两旁。 翠微看到他们让开了身子,心中一喜,正准备往里走,却不妨被一只手伸到了面前,小厮嘴角含笑:“劳驾,让让,我家小郎君回来了。” 灰鼠皮袄小娘子娇娇怯怯的喊了一声“表哥!” 陈琦随意的点下头便算答应了,然后就往院子里走,看也没看这位小娘子。 灰鼠皮袄小娘子上前一步,低声道:“表哥万福!” “哦?”陈琦这才像是突然看到她似的,站在院门前转过身,换上一脸笑意,“原来是十婶娘家的内侄女,许娘子你好。”施了礼就又忧心忡忡的往院子里走去。 “闻听表嫂生产时受了点伤,我特意带了一些礼物……”许春娥见到陈琦向他施礼,脸上飞起两朵红霞。 陈琦不得不又转过身,只是声音里带了那么一丝不满,“多谢许娘子,内人并未受伤,只是生产后需要恢复。我进院后就和内人说,等她满月后再请许娘子来吃满月酒。” “表哥唤我春娥既可。”许春娥低垂双目,羞答答的说道。 陈琦愣了一下,“许娘子说什么?你叫什么?你不是叫春……?”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这个小娘子的名字,还是敬哥机灵说了一句,“以前叫春香。” 许春娥听到陈琦问她的名字,喜道:“父亲觉得香字不好,就给我改成了娥。” “可是娥媌靡曼者中的娥?”陈琦皱眉问道。娥媌是指妖艳美好的意思,许春娥听到陈琦引用《列子。周穆王》的句子来赞她心中一喜,咬着下唇点点头。 “许娘子还是回去和十婶娘说一下,庄献明肃皇后名讳为娥。凡百姓家女子,不得与庄献明肃皇后名讳相同,怎么才过了多久,十婶娘家便忘了?”说完之后哼了一声,甩甩衣袖进了院子。 当今圣人乃是邹家外孙,自己好歹也算是和圣人有些许关系,自然是应该替皇家维护尊严。可是没有想到自己家中居然就有人犯了忌讳,陈琦一颗心顿时觉得别扭了起来。 “你去,到撷英堂质问一下你的爷爷陈忠,为何家中的亲眷居然有和庄献明肃皇后同名之人?他这个大总管是如何当的?先帝才过世多久?是不是将来就有人能叫祯字了?”陈琦站在院中大声质问敬哥。 许春娥听到陈琦如此说,羞的一张脸通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傻立当场,过了良久捂着脸啜泣着跑了,她的小女使唤了一声小女郎紧跟着她的身影追了过去。 关我爷爷屁事?敬哥气的一脸张也通红起来,恨不得把这个姓许的小娘子掐死。rs 第三百六十章邹晨醒来 (补昨天的一章,今天码字非常的慢,都是想好久才落笔,感冒还没有好呢,余下两章我慢慢码。感谢这几天打赏和粉红的亲们) 陈琦直到进了锦墨居的后堂,揉了揉脸才勉强恢复了笑容。 笑吟吟的进了屋,对着内屋问道:“敢问岳母可在里面?” 黄丽娘听到陈琦的声音,放下正在往邹晨嘴里灌的燕窝,擦了擦手指走了出来。 陈琦看到黄丽娘的脸色,便知道邹晨依旧没有醒来,不由得悲从中来,踉跄了几步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你岳丈已经给你姑父去了信,让他在京里找最好的太医过来。不论花多少钱也得把小晨弄醒!”黄丽娘看到女婿这个模样,低声劝慰道。 “里面可还有人?我想进去看看!”陈琦深吸一口气,做出一副欢喜的模样。 黄丽娘叹了口气,“你们先出来,让琦哥进屋里看看小晨。”话音落地,李锦绣、何思麻、徐小宛、黄雪慧从屋里走了出来,向陈琦行了个礼。 陈琦顾不得还礼,冲进了屋子,只见得邹晨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呼吸沉稳,一如沉睡的美人。 他轻轻的走到床前,挨着邹晨坐下,抚了抚她的发髻,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掉落。 “晨儿……”陈琦低低啜泣,“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咱们的孩子刚出生第三天,今天是洗三礼呀。你就是不想我,你也得想想你辛苦生下来的孩子……祖父给她取个小名叫青青,大名就叫菁韵,你看好不好?” “晨儿,我想你,我真的很想你,我好几天没见到你,没听到你声音了,你知道你生孩子那一天我有多焦急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离开锦墨居吗?我害怕我出去再也见不到你。我害怕我一回来你没有了呼吸。我害怕,你知道我在害怕吗?晨儿,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若有了万一,我怎能独活?”陈琦牵着邹晨的手, 陈琦絮絮叨叨讲着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情景,讲到初次见面。请她吃果子;讲到自己九岁时刚留发跑到邹家庄见她被她取笑;讲到自己得知她愿意嫁给自己那欣喜若狂的心情;讲到自己新婚那日见到她端端庄庄的坐在堂屋里,就等着他往前走…… 陈琦一边讲,一边泪如雨下,听得在外间的几人默默无语。低声啜泣。 “晨儿……我的晨儿,”陈琦哭泣。“你不知道你昏睡不醒,家里全乱了套,那些婶娘们各自使出了招数要往天然居里钻。你知道不知道,你生产后这几天,家里多了多少个表妹。我刚刚回来的路上,天然居门口就站了一个……说是来看你的。我哪里会不知道她们的心思……晨儿,我的心里只有你,求求你,快点醒来,哪怕折了我十年的寿我都愿意……” 邹晨的指头微微动了一下,然而陈琦只顾得忧伤,根本没有发觉。 “她们说是来看你,其实就是趁你昏迷不醒,好往我身上打主意。可是我对她们只有厌恶和恶心。我恨不得早早的就离开陈家,我怎么肯和陈家的人牵扯上任何的关系。” 邹晨的眉头紧紧蹙着。似有无限的痛苦,又似听到了陈琦的话,嘴唇在轻轻颤抖着。 她正呆着在一片黑暗中,没有知觉没有听觉更没有感觉,可是隐隐约约的她开始听到一点嘈杂声,声音渐渐的增大,最终变成象耳鸣那般的鸣叫声。在她耳边不停的反复响,反复响。她想努力的甩甩头,可是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 转眼间,她好象看到一个人的光影,再接着有另一个光影又走近,两个光影最终交汇在一起,变成了一体。而后光影越来越清晰,耳鸣声也慢慢的变成人声。 其中一个光影转过头,向她淡然一笑,她愕然了,努力的向这个光影跑去,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移动。 这时,她听到母亲的声音,二婶的声音,几个嫂嫂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陈琦的声音…… 陈琦?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孩子,努力的想要迈开腿。 这时,另一个光影也回过头了,是一个妖冶艳丽的女子,正巧笑倩兮的依偎在陈琦怀里,俩人情意深重,鱼水交溶。 陈琦向那人吻去,那妖冶女子不躲不避迎合了上去…… 邹晨着了急,拼了命的往前跑去,她又看到一个小小的光点被俩人踩在脚下任意的践踏。 不……邹晨惊呼。 猛的睁开眼。 陈琦抚着邹晨的脸颊,声音颤抖,“晨儿?晨儿?”邹晨艰难的扭过头,看到了陈琦,费力的握紧了他的手,陈琦放声大哭。 听到屋里的哭声,屋外冲进了一群人,柳氏和乌倩原本正在旁边屋里喂青青,急忙给乌倩收拾了一下,就掀帘进了屋。 屋子里,哭声一片…… 第二日,黄丽娘笑吟吟的往女儿嘴里塞红糖炖荷包蛋。 “阿娘,吃不下了!”邹晨苦着脸想把碗推开。 黄丽娘柔声道:“乖,再吃几口,多吃几个荷包蛋才能恢复的快。”邹晨听了这话才又勉强又吃了几口,最终吃的想恶心才皱着眉把碗推开。 自从昨天邹晨苏醒过来之后,整个天然居便象是过年一般的热闹,杜昭和胡妈妈一脸的喜气盈盈,俩人甚至商量着给院子里的仆妇小厮们发放多少红包才合适。 黄丽娘更是喜的在供奉着观音像的屋子里上了几柱香,声称以后要给三大士寺院重重捐一笔香油钱。 陈琦喜不自胜,抱着女儿连亲了好几口。这几天他一直没有亲近过女儿,总觉得是她把邹晨害成这样的,如今邹晨安然醒来,心里突然对女儿有了百般的喜爱。 “起的什么名啊?怎么叫青青?”邹晨看着躺在床边的女儿皱起了眉头,怎么给起了一条青蛇的名字? 黄丽娘探过头,看了看小床里睡得正香的外孙女,满脸的慈爱,“青青这名很好啊,她是初春出生的,象是柳叶一般的鲜嫩。而且身体又好,这个名正合适她呢。生月也好,今年可是二月大呢……”美滋滋的看着,觉得外孙女怎么看怎么惹她喜爱。 邹晨听到母亲这样说,叹了口气。现在不象后世那样,取名字是父母给取的,现在都是长辈给取名。由于青青是嫡长女。所以刚刚出生便有了大名和小名,着实惹了陈府众人的羡慕。 遂说道:“今年正好是龙年,起这个名倒也算合适。”黄丽娘白了她一眼,心想龙年和青青这个名有什么联系? “挺好的名!”黄丽娘难得对陈家的人满意。邹晨看到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一会便听到窗外传来陈琦兴冲冲的声音,“岳母。您在里面吗?我舅母来看晨儿了。” 黄丽娘答应了一声,便掖了掖邹晨的被角往屋外走去,一会便看到陈琦掀帘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好点了吗?”陈琦轻轻坐在床边,低声问道。 “好点了,就是头有些晕。”邹晨看了看还没有来得及端走的荷包蛋碗。打了个寒噤,低声央求陈琦,“把那碗藏起来……” 陈琦失笑,“岳母也是为你好,多吃一些才有力气。”说着话,便又看在小床里睡觉的女儿。 “换你一天吃二十个荷包蛋试试……”邹晨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岳母不是怕你这几天一直躺着没醒,只吃了些燕窝补身体吗。多补补总是没坏事……”陈琦好笑的安慰她。 邹晨便苦着脸一直哀求他,陈琦听她啾啁婉转语气轻柔,又含了一丝撒娇在里面。便欣慰的笑,只是不接她的话。 等到邹晨说完。陈琦才笑着将那个四方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精美的香囊来,“这是我让胡妈妈和杜妈妈帮我绣的,今日拿去太昊陵乞了福,又在陵前供了三柱香。我知道你不爱香料的味道,便把去年咱们摘的鲜花晒干了塞在里面。挂在你的床头,也好趋吉避凶,替你消灾减祸。”说着便挂在了床头的架子上面。 邹晨见到自己求了半天,还是没能求得动陈琦,便泄了气,躺在床上跟陈琦生气。 陈琦见她撅着嘴,好笑的点了点她的唇,“终于又见到你和我生气的样子了……昨天我……”说着说着语声凝噎了起来,眼圈也微微泛红。 邹晨听了这话,便笑道:“我这不是在这里吗?” 陈琦紧紧握了她的手,跟着笑道:“是啊,在这里……” 屋外,鹿家舅母冷氏正在低声劝慰黄丽娘:“晨姐是个福大命大的,您看看这多危险的事情,居然只是睡了几天就醒过来了。” 黄丽娘听了这话点点头,眼眶里依旧含着泪水,“好在人醒过来了,若是我家的小晨有了任何的事情,我非要陈家满门上下一个也活不了。” “我女儿嫁过来时好好的,可是自进了陈家,不是提防这个,便是提防那个。好好的人,生个孩子便昏迷不醒了,这不是陈家作的孽还是什么?……我已经让孩子的爹和陈宗长说过了,若是陈家护不住我的女儿,就让我的女儿大归,或者让琦哥跟着我们邹家过。” “这?……”冷氏踌躇了一番,没敢往下接话。 “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你也不用劝我。”黄丽娘拍了拍冷氏的手,“陈家这样,明显是没将我邹家放在眼里,我邹家若是任由陈家欺负,将来说不得在宛丘就站不直脚了。” “陈家的这个玻璃作坊股份我邹家必得,你若是心里还念着琦哥是你的亲外甥你就不要拦着我家。”黄丽娘又说道。 冷氏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邹家要报复陈家,被任何人知道了,都不会挑邹家的不是,毕竟好好的一个女儿,嫁到陈家,居然临生产被人做了手脚,就是自己想起这事也是气愤异常,更别说邹家了。 陈家,要败了…… ps: 二月大:是指有三十天的二月,1063-1064这两年,全部是二月大。 第三百六十一章坐月子 鹿家舅母冷氏看着黄丽娘在发火,却不敢阻拦她。 去年自家还因为得了邹家的好处,将马监的差事给免了,虽说自己求得是自己外甥,可是没有邹家出头,那潞国公能会管鹿家的死活。所以她只是略略劝劝尽了自己和陈家的亲戚情份之后便住口不说了。 拿出自己带给邹晨的补品给黄丽娘,她是知道的,自从邹晨怀孕后,不仅不吃陈家的饭,连鹿家送来的东西也一口不尝。可是邹晨尝不尝是她的事情,自家送不送却是自家的事情。 黄丽娘看到是一大块燕窝,少说也能值个百来贯,便笑着接过了。 冷氏看到她接了礼物才松了口气。 邹晨生完孩子便昏迷不醒,没有任何人能查出是什么原因,于是邹家便归罪于陈家肯定有人在暗地里用巫蛊小人来害邹晨,要求陈家彻查自家几个院子。陈宗长以无稽之谈给拒绝,声称读书人敬鬼神而远之,陈家全是读书人岂会做这种事情。 邹家两位家主当即拂袖而去,回去之后联合了黄家郑家施压,要求陈家退出玻璃作坊的股份,邹家愿以市面价购买,又被陈宗长拒绝了。 邹家声称,你陈家有读书人的尊严不假,可是我邹家也是有尊严的,若是不交出害自己女儿的凶手,邹家必定不会善罢干休。 如今陈邹两家交恶,宛丘世人皆知。 黄丽娘当着她的面说要陈家的玻璃作坊,这不是无的放矢。大约是想借着自己的口,让陈家拿出玻璃作坊的股份来向邹家道歉。可是这个作坊却是陈家命脉所在,陈家是断断不会给。只是现在的陈家哪里惹得起邹家?说不得这个股份最终还是要到邹家人手上。 冷氏打定了主意不往这件事情里面掺合。 他们两家打完闹完,只要陈琦不与邹晨和离,始终是亲家,自己只是外家,夹在里面岂不两头受气?如今邹晨已经醒了,不如过几天就以阿翁生病的名义先躲过这一场再说。 打定了主意,便进屋去看邹晨。说了一会子话便回家去了,几天后便声称阿翁病了,在家侍疾任何人也不见。 撷英堂里,死气沉沉的。 “我若早知道邹家是这样的,绝不能娶他家的女儿。”别氏气呼呼的说道。 陈宗长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若是知道你是这样的,我也绝不会娶你。”别氏听的瞠目。 “陈家。该分家了……”陈宗长低语道。 “没有了玻璃作坊,你拿什么分?”别氏忍不住说道。 “我若知道十三和琦哥能父子两探花,我绝不会要这个玻璃作坊的股份。”陈宗长说道。 “分了家,我们怎么办?六郎怎么办?”别氏想了想被囚禁到院子里的六郎。担忧的问道。 “邹家要的,不是玻璃作坊啊!”陈宗长渭然长叹。并不回答陈六郎的问题。 别氏奇了,“他们明摆着就是要的玻璃作坊,你怎么说他们要的不是?” “蠢妇,”陈宗长瞪了一眼老妻,“你若是有邹氏一半的精明,你就该知道邹家要的是什么。……他们……是逼着我们在琦哥去京城前分家啊。” 别氏无语。 陈琦去京城前分家和去京城后分家。是大不相同的。去之前,陈琦没有官职分不分家都没有什么影响。可是去了京城陈琦便是进了学士院,出来便是学士。如果是他在学士院的时候陈家突然分了家,到时别人只会弹劾他治家不严,甚至到时连陈十三都一起弹劾。 如今陈十三离的远,对家中事一无所知。邹家以女儿受了陈家迫害的缘故要求陈家将股份让出来,便是以大量的现钱换取陈家分家的机会。邹家要股份师出有名,陈家因为没有了股份而被迫分家,和陈十三和陈琦没有一点关系。 别人只会说邹家为女报仇手段过激。绝不会有人说邹家倚仗权势逼迫陈家。 毕竟儿女之间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有宋以降。多少世代友好的家庭,因为儿女婚姻事由亲变仇这样的事例还少吗? 陈宗长拒绝了两次,便是想将恶名全落到邹家身上。 邹正业明知道陈宗长打的是什么心思,还是得配合着他在宛丘演戏。只是为了女儿和女婿将来的幸福,为了女儿将来不被陈家这些人再骚扰。 “陈忠,”陈宗长唤过一直站在门外的陈忠,“你派个人打听一下,邹家愿出多少钱购买我手里的股份,同时把风声放出去,让族里的人自己掂量着办,是一人分一些钱然后就此分家,还是死抗着和邹家结死仇。” 陈忠面无表情的听完,拱拱手下去了。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瞒着邹晨做下的,就连陈琦也只是知会了一声,让他最近不要听那些风言风语,安心在家里读书用功,准备进京城参加学士院的考试。 黄丽娘就在天然居里住了下来,李锦绣和金兰陪着她一起。柳氏和邹青华领着几个儿妇每隔一天来一次,顺便来送些吃食和肉食。美娘每隔三四天便从柳林集来一次,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孩子离不了母亲,她是真想在陈家住下来照顾邹晨。风五娘隔一天便来一次,看着粉妆玉琢的青青连呼可惜,声称和她家儿子辈份不对,若不然定要抢回家做儿妇。 倒惹得邹晨笑了几回。 邹家人将邹晨围得象铁桶似的,一点外面的消息也不透露给她,就连每隔几天从京城和洛阳送来的消息,现在也是只送到书房里,让陈琦和丁贤之观看。 “今年新帝登基第一年,肯定要加恩科,姐夫今年要参加贡举吗?”邹晨苦着脸喝完了鸡汤,打了一个饱嗝。 美娘笑着将碗端走,随手放到了桌子上,道:“自然是要去考的,而且我听说今年考生又增加了,不如趁着今年这个机会去。” 邹晨听了便点点头,然后美娘劝她接着躺下去,千万不要坐的太久以免伤了腰。 美娘一阵的唏嘘。小妹按别人所说,嫁的比自己好。自已家只是小门小户,阿翁不过是以前张忠定公的门客罢了。可是家里没有什么亲友在宛丘,更没有这么多麻烦事。再加上阿姑是一个明白人,从来没有苛待儿妇的事情发生。纵是大嫂的家境不如自己家,阿姑待她也从来都是和声细语的。 哪里像陈家,看起来表面光鲜。谁知骨子里烂到了家。什么千年世家,等进了里面一看,不过是烂桔子一堆。 这些话自然不能对邹晨讲,便软言细语的和她讲自己儿子淘气的样子。话末了。又用羡慕的语气说了一句:“还是女儿和娘亲啊,我只要一出来。那两个臭小子就从来不带想我的,只有女儿抱着我的腿死活不让我出来。” 现在天气还是比较冷,刚刚进入初春,冯氏不敢让孙儿们出门也是怕孙子们冻着。 邹晨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便笑道:“阿姊你现在孩子也是一堆,以后隔七天来一次就行了。” 美娘摇摇头。“你这次生产凶险无比,我阿姑也是担心无比,若不是她需得在家里照顾我和大嫂的几个孩子,她早就来看你了。” 正说着话,便看到邹青华端着一盆晒干后的尿布进了屋子。 “喝完鸡汤了?”邹青华笑吟吟的问道,看到邹晨点点头,又说道,“小晨今天的脸色不错,看起来红润润的。想必这个月子能把亏的身子给养好。” 邹家的亲戚每天都有人来,来了便抢着侍候邹晨。搞得现在石竹石燕六人无事可做。原本侍候邹晨是她们的事情,可是她们都是小娘子没有侍候过生产的人。所以黄丽娘便让那两个产科婆子依旧留着,等到满了双月再将她们送走。既是陈家肯好吃好喝的待着,邹家给的红包又多,产科婆子自然愿意多呆几个月。 “让院子里的下人洗呗!”邹晨看了看干干净净的尿布。 “她们洗的我哪能放心?”邹青华大惊小怪的说道,“都是粗手粗脚的,再把我家晶晶给磨坏了。”美娘见状便笑着过去帮着叠尿布。 “京里,有什么消息吗?”邹晨问道。 邹青华想了想,道:“朝中那些大老爷们还不是打来闹去的?今天你弹劾我一下,我明天弹劾你一下,那些学生们稍有不满就抬夫子像满大街跑。我和你姑父住在京城里就整天指着这个乐呵了。” 邹晨听了这话便笑了,可不是嘛,那些大臣们一说起打辽人打西夏便小心的不得了,声称不可枉开边事。可是弹劾起自己的政敌来,那可是毫不手软的。 “大哥和三哥的船队,这会也该出发了吧。” 邹青华听了这话看了一眼美娘,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接口道:“他们过完春节便往广州港去了,这会必是到了广州,说不定正在准备装船事宜。” 美娘同样也不想让邹晨太过操心,遂笑道:“今日妹夫去咱家和三叔商量事情去了,娘和三婶也回去了,家里就剩下咱们几个,你看中午咱们吃些甚?” 一听到吃,邹晨猛的捂住嘴,肚子里的老母鸡汤似乎要往上跑。 邹青华和美娘便相视而笑。 这时,隐隐听得天然居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邹青华脸色变了几变,丢下手里的尿布,道:“我出去看看,是陈家哪个不长眼的,不让产妇好好坐月子。” “小姑娘,好好教训教训她们……”美娘的脸色也叭嗒地落了下来,转过脸来看着邹晨才换了一副柔和的表情,“小妹,你只管安心做月子,小姑娘是断然不会让这些人进来打扰你的。” ps: 哎呀,前面那一章犯了一个错,邹青华名字里带个青,青青不能再叫这个名了,我重换名字,真是抱歉啊。估计和感冒有关,我明明记得有邹青华可是愣是还想了青青这个名。以后小丫头小名叫晶晶 第三百六十二章威武的邹青华 邹青华叫上在外间绣花的杜昭站和在院子里晒棉被的胡妈妈吩咐了几句,两人一起走到了天然居大门口。 “这陈家真是没有规矩,没有见过在坐月子的产妇院子门口喧哗的。”邹青华等到门房将院门打开,也懒得问她们谁是谁,开了门直接群嘲,一脸的傲然。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仗势欺人的人,可是这次陈家做的实在是太过份了。小晨昏迷了三天三夜,陈家愣是没有一个人过来表示过什么,来的全是表妹代替什么亲姨亲姑来看望表嫂的。这些表妹打的是什么主意,当邹青华不知道吗? 看到这些犯贱的人,纵是泥人也能给气出三分气来,更何况邹晨在邹家人心里还是非常重要的。邹青华不敢介入自己三个哥哥家的家务事,可不代表她是泥捏的,她能把丁启整治的服服贴贴,证明还是非常有手段的。这些人敢当着自己面欺负邹晨,她要是能轻饶了这些人,邹字都要倒着来写。 看到院子外围着四五个身段窈窕的小女郎,身后跟着几个女使,从鼻子哼了一声,头抬得高高的,象极了在京城里见过的文家管家娘子的倨傲样子。 “邹家姑母您好,我是十房的玉漱,闻听得嫂嫂身上大好了,我特意带着几个表姊表妹来看看嫂嫂。”玉漱见到有人出来,连忙上前回话。 今日家中没有陈琦在,院子里的小厮便将大门反锁,他们躲在院子里打双陆取乐,所以她们这群人来的时候,天然居的大门是反锁着的,玉漱派了自己的女使连唤了好几声也没有人前来开门。小厮们都听到了,可是他们早就得到了吩咐,陈琦不在家,院子门不许开,所以听到只当没听到。 邹青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只见她穿着一件七八成新的月牙白绣牡丹花小袄,下身穿了一条葱花绿的百褶裙,料子不过是普通的河南锦,所费不过十几贯罢了。再看看她梳了一个双平髻,头上插着一根赤金攒珠发钗,缀着几朵金银小花在双髻上,看她装束便知是一位未出嫁未定亲的在室小娘子。 心想。这些人为了能攀上陈琦,真是连脸面都不顾了,居然以未婚女子的身份去探视一个坐月子的嫂嫂,这要是叫别人知道。岂不是名誉尽失?说不得陈琦就得碍着面子将这些表姊表妹们都收了房。 邹晨又不是你们的亲姊姊,你们岂有资格进去探望?可是看着陈家的族妹却是帮着这些小娘子。邹青华就觉得有些可乐了。 陈琦是你族兄,你就是闯进了院子又不能纳你为妾,你是何苦来哉?将来你连婆家都难找。难道还想兄妹乱伦一场?邹青华阴暗的笑了。 “都来了?”用犀利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视了一番,“你们都是来看嫂嫂的?” “是!”玉漱身后的几个小娘子齐声福了福。 “探花郎的院子可是不好进呀。”邹青华嘴角含笑,做出了一副和善样。 几个小娘子闻听得这位长辈说话有些松动,不由得个个欢喜。露出了笑容。一个人提步向前,福了福道:“好教妈妈得知,奴乃是玉漱表妹的表姊,名唤许春……香。”许春香犹豫了一下,没敢把自己改的那个娥字再给报出来,生怕再被人侮辱一通。 “春香?”邹青华听到这个名字,不可遏制的大笑了起来,手搭着杜昭的肩膀,指着许春香笑了半天。直到把那几个小娘子笑的迷迷糊糊,她才直起身来。 “杜妈妈你说可笑不可笑。你还记得前几年我说过丁启无意中被人绑到青楼里要和人成其好事的事情?……就是咱家种占城稻那一年……”杜昭听到邹青华说这件事情,知她不会无的放矢,便笑着点点头。 “可巧的很喽,那位用绣球砸中我家丁启的小姐,便是叫的这个名……”邹青华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许春香的脸唰地红了起来,眼眶里迅速涌起了泪水,赞叹了一声她的泪水倒是来的容易,假模假样的在嘴上道歉,“哎呀,许娘子切莫生气,都怪我这张嘴,你瞧瞧,我在京里呆的时间长了,竟是忘了咱们宛丘的规矩,小姐是上不得台面的。其实在京城小姐还是很受人喜爱的,现在我家的丁启真要去逛妓馆我都不会怎么约束他,京里的小姐各个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都会……” 邹青华这张嘴自顾自的说起来,把那些京中的小姐们给夸成了一朵花,甚至流露出了自己都想一逛青楼的豪气。丝毫没有在意面前许春香那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捂着脸往后面跑去。 邹青华愕然,摊了摊手,“杜妈妈,这是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吗?”杜昭也做出一副不解其意的模样。 “邹家姑母,你怎可用小姐来比喻我家表姊?”玉漱气愤的上前指责道。 “哎呀,玉漱小娘子果真是博学多才。你居然知道小姐是什么意思?”邹青华嗤笑一声,“想当年我十四五岁时还只知道绣花给爹娘做衣裳,竟是不知道青楼妓馆为何物呢。” “你?”玉漱浑身气的发抖,她身后的小女使忙上前扶着她,嘴一撅说道,“也不知是哪里的婆子,惯会胡说,看把我家小女郎气的。” “这陈家的规矩我倒是真的看明白了,原来这做婢女的比女郎的架子更大,她的女郎都没有说什么,一个婢女居然巴巴的上前替自家女郎叫起委屈来。”邹青华笑吟吟的说道,随即脸色一变,唤了声来人,“还不给我把这个目无主子的贱婢抓起来,这种人最是无耻,撺掇着自家的主子往坐月子的嫂嫂院子跑。竟是把未婚小娘子不得踏入产妇院子的规矩忘个一干二净。陈家乃是千家世家,断不会容得这样的贱婢带坏主子。你们还不赶紧把这个贱婢拉出来打上几十个耳朵,也好让她知道陈家规矩……” 左右几个婆子,一看到邹青华让她们去打人,哪里会管玉漱的意思,冲上前去几拨三弄的就把玉漱和小女使分开,小女使吓的大声尖叫了起来。 邹青华皱了下眉,“想必是我家侄女给你们的薪金太少了?你们竟是如此的不用心。万一惊到了我家侄女坐月子,你们可担得起?” 一个婆子看到邹青华这样说,明显是准备和十房撕破脸了。她们怕什么,反正她们都知道将来陈家肯定是要分家了。此时不巴结邹家人,还待何时?巴结了邹家人说不得自家的小郎君还能夸你几句呢。眼珠一转,从头上拨了一个银簪狠狠的往小女使嘴上扎去。 一边扎一边骂,“贱婢。你也不看看你面前是谁,那可是和潞国公结了儿女亲家的人,你算个什么玩意?主子没叫你开口,你这张嘴就敢抢在主子面前说?”小女使被扎的满嘴都是血。一迭声的呼唤小女郎让她救自己。 玉漱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吓的不知所措。再加上又被两个婆子死死摁住,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她身后的那几个表姊表妹,浑身瑟瑟发抖,偷偷的往后退去。天然居既然敢不讲情面如此对付十房的女使,自己这些和天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的人,还不知会被打成什么样子呢。她们可不敢把自己娇嫩的身躯送到这些粗使婆子手中。 若是自己在天然居门口被人打了自己女使的脸,那跟打了自己的脸有什么区别,所以这些表姊表妹纷纷不敢往前凑。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邹家大娘子的吩咐?既是这贱婢不知道陈家的规矩,你们还不教教她?”杜昭慢悠悠的说道,看到这些婆子脱了鞋就准备扇脸,想了想又说,“把你们的袜子脱下来堵住她的嘴,省得打扰了小主母做月子。惹了小主母不高兴,仔细我扒了你们那身皮……” 几个婆子急忙弯腰。抢着去脱脚上的臭袜子,小女使又吓的大声尖叫起来。一个婆子趁机将鞋子塞到了她的嘴里,小女使一阵反胃,呕吐了起来。一顿劈里吧啦的乱揍,过不了几下,小女使原本还清秀的小脸蛋便在几个鞋底下变成了一脸血污。 邹青华冷冷的看着这个小女使,心中没有一点怜悯,既是有胆来觊觎,那就要有胆来承受后果,真当我们邹家是泥塑菩萨吗?看到打的差不多了,便命令停了手,喊了站在院外压阵的天然居小厮,“去,把这个贱婢拖到撷英堂,以我的名义去问。陈家是如何管教婢女的?如果陈家不会管教婢女,就让我邹家帮着他们管教。” 几个小厮闻听此言嘻嘻哈哈的将小女使驾起往天然居拖去,路上不免毛手毛脚的东摸西摸。 邹青华的目光扫视了全场,冷笑着勾了嘴角,“怎么?有胆子来,却没有胆子上前了?谁还有事要问我的,只管来问,我管保让你们舒舒服服的……”舒舒服服四个字咬得极重,那些表姊表妹们的身上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没人来问了?”邹青华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那几个表姊表妹们身前,柔声道,“几位侄女现在知道了未婚小娘子不得踏入产妇院子的规矩了吗?” 几个表姊表妹们看到邹青华向前,吓的尖叫一声,抱成一团,生怕邹青华派婆子把她们也揪出去毒打一顿。 杜昭这时向院内使了个眼色,院子里瞬间涌出几个人高马大的婆子,有邹家带来的,有邹晨的陪嫁,有美娘的陪嫁,有邹青华的妈妈,有风五娘特意留下的,个个手持一根长棍。 邹青华扭过头,看到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妈妈们,有人要打我们邹家的脸,你们说怎么办?” 十几个妈妈低声吼道:“这还用说,自然得打回去。” “妈妈们说的极是!”邹青华严重表示同意,“既如此,妈妈便同我一道,我们前往十房讨个公道。” 杜昭这时已经命令院内的人锁好门户,让胡妈妈留在院子里照顾着邹晨。 邹青华一声令下,十几个妈妈趾高气昂的手持长棍往十房走去。 到了十房,也不说话,看到有人就挥舞着棍子乱抽乱打,看到有窗户就捅,看到有门就跺,跺不开的就找东西砸,实在砸不开就从窗户往里跳。 把院子里能砸的东西全部砸完之后,又挨着个的把十房的房子里面全砸个稀巴烂,凡是敢来劝阻,不管是谁只管一棍子抽上去。反正邹家说过了,只要不出人命就没人敢找她们的麻烦。 等到十房的许氏得到消息往家赶的时候,家里已经被砸的不象样子。 邹青华拍了拍手,命令收队回天然居。许氏气急败坏的往前扑来,却被几个棍子架住。 邹青华将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反手一掌,狠狠的往她脸上打去,打完了之后骂道:“皮焅肉厚,打的老娘手疼。” 旁边的一个婆子急忙掏出手帕,要给邹青华擦手。 邹青华走到十房的院门口,大声喝道:“想死的,就往前上,不想死的就给老娘滚回去。”院子里看热闹的众人听到这话都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哪个贱婢生养的再敢在月子里乱敲天然居的院门,谁再敢在天然门外喧哗,这就是下场,不服气的只管来试。不管你是公的还是母,老娘只管乱棍打来,若是有不服气的……”邹青华抿了抿髻边的乱发,“明天我就领着小厮再来砸一次,看你服还是不服!” 说完了这句话,看也没看瘫倒在院子里的许氏,领着十几个婆子扬长而去。 许氏瘫倒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邹氏,邹氏……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一个婆子走的慢些,听到了她在骂,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你们十房整天觊觎着我们小主母的嫁妆,又觊觎着小郎君,竟是想趁着我们小主母昏迷不醒的时候让那些表妹勾引小郎君好造成事实,没想到你竟是还敢诅咒我们小主母去死? 反身转过来,扬起手里的棍子使劲的敲了几下,骂道:“我呸,贱货!你才不得好死呢,你全家不得好死。不要脸,你家闺女就专会往男人院子里钻,专会引着你家的表妹勾引自己的亲哥哥。” “哗”院外的人,到此方才明白天然居为什么要来砸十房的院子,原来为的是这件事情啊…… ps: 四千章肥章送到,我去睡觉了。祝各位朋友晚安!! 第三百六十三章陈家分家 邹氏的姑母领着天然居的婆子将十房给砸了一个稀巴烂的事情,立刻在陈家传播开来。 有十房的对头觉得解恨的,有觉得邹家人做得过份的,有叫好的,有看热闹的,还有一门心思让她们打得更厉害些的,这样将来也许分家时会补偿的多些。 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邹青华领着杜昭和十几个婆子,雄赳赳气昂昂的沿着陈家几个房头的门前依次而过,不时在某个房头停一下,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进去砸一下。 凡是邹青华所到之处,所有的院门都飞快的关上,邹青华不屑的撇了撇嘴,这些没胆子的小人。只可惜,今天家里商量事情不许大嫂离开,若是大嫂在那才叫好呢,就她那个浑不吝的样子,肯定能把陈家搅成一团乱泥。 领着婆子们在陈家转了一圈,炫耀了一下武力后就准备收兵回去。那些人看到邹家人不过是转了一圈并没有再砸院子,那些平时就惹过天然居的人不由得大呼庆幸,可是后面看热闹的人却是大呼可惜。 “邹大娘子这是去哪里?”小陆氏扶着陆氏慢悠悠的从二房走了出来。 邹青华看到是陆氏,急忙福了一福,上前一步扶住她,殷勤的说道:“在院子里散散步,刚准备回去。”此话一出,后面那些看热闹的人不由得气歪了嘴,谁散步带着十几个杀气腾腾的婆子啊? 陆氏看了一眼手持长棍的婆子们,只当没有看到,关切的问邹青华。“晨姐今天怎么样?” 邹晨生了孩子便昏迷不醒这个消息早已经传遍陈家,邹家为什么和陈家翻脸,要强买陈家手里的玻璃股份就是和邹晨昏迷有关,所以大家一听到陆氏这样问都支楞起耳朵想要听邹青华怎么回答。 邹青华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可是脸上的表情却象是在说,我侄女不太好,所以我才会这么生气。你们都不要惹我,老娘在生气,后果很严重。 陆氏只是在邹晨生产那一天随着别氏到天然居等着产子。可是连邹晨女儿的手都没有碰到就被陈琦请出了院子,第二天就传出消息邹晨生产有些危险,一直昏迷不醒。当即把陆氏吓的脸色煞白,立刻翻了自己的库房取出了珍藏的一枝人参令小陆氏给送了过去。 玢哥的未来还要靠琦哥,所以她是实心实意的想要巴结着陈琦,连带着也对邹晨非常好。黄丽娘闻听是陆氏的儿妇便亲自接待,长长短短的说了一番话,虽然没有见到邹晨,可是着实是给二房面子的,因为其他房头连院子都没让进。就连礼物也是大部分让她们带回去了。这也是后来她们故意让表姊表妹们去骚扰邹晨的原因,她们认为邹家没有给脸面。 然而实际原因则是,邹家认为邹晨是被陈家的人害得,就从那个往鸡汤里放人参的婆子那里就可以看出来了,所以宁可得罪陈家人,也绝不敢让她们的礼物再进院。万一有哪个长眼的仆妇真得把东西送到了邹晨床前那不是害了女儿吗。 陆氏看到邹青华脸上的表情不好,不由得后悔,不该问这个问题,遂拍了拍邹青华虚扶着自己胳膊的手,安慰道:“这女人生产呀,就跟过鬼门关似的,只要咬咬牙也就闯过去了。我看晨姐是一个大有福气的,你就只管放宽了心,她定是遇难呈祥,逢凶化吉的……” “借您的吉言。想必我家侄女定会逢凶化吉的。”邹青华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可是嘴角却微微勾起。 陆氏瞬间便明白过来,敢情这晨姐已经醒了啊。咳嗽了几声压抑住了心中的疑问,脸上依旧是担忧的神色,“若是有人兴风作浪。你只管来找老身,老身倒要看看是哪个做田扒粪的现世宝穷鬼在作乱,带挈着我们老陈家没有脸面站在乡邻们面前。”一番话却是把陈府所有人都给骂了进去。 邹青华听得心里暗爽,脸上却做出愤怒的神色,用杀人的目光往那些看热闹的人群看去。 “你且家去吧,晨姐这时正是需要人精心照看的时候。”陆氏笑吟吟的说道。 邹青华这才辞别了陆氏往天然居走去。 余下那些人,便七嘴八舌的向陆氏告状,说邹家娘子领着人把十房的院子给砸了。 陆氏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些人,“只许你们欺负人,还不许人家反抗了?这天下还真没有这样的道理……”说完了之后理也不理这些人,又扶着小陆氏的手走回了院子。 等到进了正堂,支走了众人,才对小陆氏严肃的说道:“自今日起,你莫要出去走动,想必陈家要乱了。” “母亲,是不是要分家了?”小陆氏试探的问道。 陆氏点点头,“邹家隐忍了这么久,这次出手必是要一击而就。自邹氏嫁来后,每日晨昏定省从未间断,也就有孕后身体不好才由大嫂免了她请安。邹氏纯孝,宛丘尽人皆知。可是居然被陈家搓磨的昏迷不醒……” “邹家不反击,这些人就真当自己能拿捏得住邹氏?也不想想,这邹氏小小年纪便能支撑起整个邹家,岂是能轻易被人捏了七寸?她的忍让,便是为了等一个最合适的机会爆发出来,这次陈家是分定家了。” “母亲,那您说晨姐这次昏迷不醒,是真是假?”小陆氏想了想又问道。 陆氏淡然一笑,“你说他真,那便真;你说他假,那便是假……” 很快,邹正达邹正业在家中知道了消息,立刻派了汪管家来陈家询问,因何你家的亲眷要在我女儿院外喧哗?管家虽然没有提是什么样的亲眷,可是陈宗长怎么会不知道。 好言好语的将汪管家送走,陈宗长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 “这些人。疯了呀……”也不知他在说谁疯了。 第二日,陈家的仆妇出去采买时,被邹家的几个小厮围着毒打了一顿,打完了之后还气愤的大骂。“你们不让我家的小姑娘好好坐月子,你们老陈家谁也别想安生。”围观的人便问怎么回事,邹家的小厮便将昨天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原本还有些同情陈家的人,这时全部转了风头。人家一个好好的女儿嫁进陈家,怎么刚生完孩子就昏迷不醒,你们居然还趁着人家女儿昏迷不醒时欺负到人家院子门口了。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小厮又说,“老陈家的人最不是东西,我们小姑娘生产的时候,居然检查出来有个仆妇往鸡汤里放人参。” 围观的人有不懂的便嘘他,声称人参乃是大补之物,怎么生孩子就不能放了。 有懂行的便拿眼斜他,你浑家生孩子时吃人参了?大出血了没有?血崩了没有?还活着吗? 众人又联想到邹氏那天价的陪嫁,纷纷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邹氏若是生女血崩而死,将来她的陪嫁便全部归女儿所有。一个刚出生的小丫头懂什么?以后给陈琦再找一个得力的外家,还不是搓扁搓圆任陈家处置?这样邹氏的天价嫁妆不是转瞬间归了陈家所有? 围观的人便用可怜的目光瞧着邹家的小厮。觉得邹家女真是命苦。 邹晨则是安安心心的呆在锦墨居里坐月子。 陈琦满意的看着邹晨将一碗鸡汤一口气喝完,这才点点头。 “你们在外面闹腾什么呢?”邹晨又吃了一口蒸饼,好容易才将心里的腻歪给强压下来,抱过来女儿逗弄着她如蚕豆般大小的手指。 晶晶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吹泡泡,看到母亲在逗她,就咧开小嘴无声的笑。邹晨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解开了衣襟喂女儿。 “陈家在分家!”陈琦等到女儿吃饱,将她放到了胡妈妈手中,替邹晨掖了掖被角。 邹晨是个聪明人,转眼间便想明白了,喜道:“此时分家好啊,你进京前分家比进京后分要好。” “只可惜有人为了自己,死活不顾别人的前程……”陈琦冷笑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你们陈家早就该分了,大大小小的房头都几十个,有远有近有嫡有次。而且就那么多的地要养活这么多的房头,还不如分了家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也省得每天为自己少拿了一份月例吵闹不休。”邹晨便说道。 “行了,你别操心这个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自己的身体。”陈琦听到女儿吃饱了饭打个饱嗝。不由得失笑。 二月末,陈家在宗祠前召开了会议,议论到底要怎样分家。 邹晨不知是怎么处理的,然而却知道邹家付了两万贯买了陈家玻璃股份,从此之后陈家和玻璃作坊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天然居成了独立的院子,不再从陈家领月例,也不再往撷英堂交纳银钱。 陈宗长归长子陈六郎奉养,因次子十三郎不在家中,所以每年往家中运送银钱由陈六郎代为赡养双亲。 隔了几日,传出邹晨已经苏醒的消息。陈宗长这才松了口气,若是邹晨一直“不苏醒”,不知道外面的人还要怎么议论陈家呢。毕竟邹家可是让许多医士都去瞧过了,众医士都是异口同声的说邹娘子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昏迷不醒。也有几个异想天开的医士,暗地里声称有可能是被人巫蛊了…… 陈十三得知消息后大喜过望,急忙派了得力的管家往家里送信,让他们尽快从陈家搬出,他早就在宛丘购买了一处宅院。于是陈琦便令他领着纪武出去布置,只等着邹晨满月后便搬进去。 到了三月十五,陈家办了满月酒,和以往不同,这次陈家的亲戚基本上无人参加。陈琦也不在意,热热闹闹的办完酒席后,到了次日便领着邹晨到撷英堂请了安,下午便率着仆妇们将母女俩人包的严严实实的离开了陈家。 陈琦将邹晨小心翼翼的扶上马车,转过身看了看站在祖父身后的陈六郎,冷笑了一声,随即向祖父行了个礼,上了马车…… 陈琦的马车后面又跟着几辆车,玢哥坐在驴车上,用欢喜的目光瞧着坐在车厢里的母亲一脸的意气风发。 陈宗长灰白着脸,看着亲弟弟和亲孙子的车队,转眼间消失在胡同口。 陈六郎则是一脸的喜色。 五千贯,这着实不是一个小数,如今尽归自己所有了,陈六郎如何不喜呢? 第三百六十四章至京城 到了新家后,刘成和纪武早已经布置的妥当。将正院留给了陈十三,邹晨和陈琦住在东跨院,西跨院是留给璋哥的。 收拾停当后,商量着几时往京城去,陈琦就叫了纪武过来说话。 “武叔,我和小主母隔一段便要往京城而去,家里这一摊子怕是还得交给你和胡妈妈。”陈琦笑吟吟的说道。 纪武是早就知道自己不会被小郎君带进京城,以后就是留守老宅的大管家。觉得自己接连不被两个主子看重,虽然有些失落,可是一想到儿子在随着小郎君做小厮,以后肯定也是有出息的,便欢欢喜喜的应下了。 陈琦将母亲陪嫁铺子的帐册又交到纪武的手中,“这些铺子是母亲送给我的,以后还劳武叔帮我们看着,以后这老宅的吃穿用度便从铺子里出。”这却是送给纪武一个天大的肥差。 纪武急忙弯腰拱手,称自己定会把铺子看好,以后每年会把帐册和利润送进京让主母清点。 如此一番安排下,又过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邹晨不停的在宛丘各个官员宅院中穿梭,不是去和知州的夫人孟氏说话,便是到通判家里参加饮宴,显示了邹家超高的人脉。 那些陈家分过家的人,看到邹晨居然连知州的后宅都可以进去,憣然后悔。当初邹晨嫁过去三月而有孕,只来得及参加了自己家亲戚的宴会,所以陈家人便以为邹家也不过如此,等到邹晨有孕后才知道原来邹家这么有权势。居然连知州通判都亲来祝贺。 可惜那时,邹晨已经是不能参加任何宴会了。 “李知州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邹晨从知州府中回来后,如是说道。 陈琦正坐在罗汉床边用拨浪鼓吸引着女儿的注意力,听到邹晨这样说。立刻变了脸色,“怎么说?孟夫人和你说了甚?” 杜昭看到他们说起了正事,便招呼着石竹石燕几人退下,将房门关上。 “孟夫人和我说起当年的章懿皇后,叹息了一番,隔了一会又说起三姐。说三姐可惜……还说自己在当初朝争时是维护今上的……”邹晨面色凝重。 “怪不得,”陈琦想起邹晨有孕时,李知州派人送来的石榴根雕,当时还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以知州之尊居然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 “李知州乃是颍国公(庞藉)旧门客,想必也是在宫中有门路的……只是既然他们不明说,咱们也就别挑开了。”邹晨又象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那你说他将自己的儿子送到美洲是不是有着和大哥三哥拉关系的意思?”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外戚嗤之以鼻的,也有许多人愿意巴结外戚,尤其是象邹家这种没有走到明面上的外戚。 李知州一得到消息后。便立刻知道邹家将来必定富贵至极,所以送了石榴根雕就是想巴结一下未来的国戚,因为石榴不仅有多子之喻,更有一层隐晦的意思。汉张骞将石榴从安石国移植回汉朝时,受到了汉武帝的极度重视,将其栽在上林苑中。因此在当时石榴又有帝王花之意。送石榴是在暗示,你家将会出一个帝王。 令他没有想到的则是,邹家转手就将小皇子送给了苗太后。 李知州惊呼这一招极妙,邹家虽不是国戚,却实为国戚,待得将来小皇帝长大知道真相后,那时邹家已经有能力站在朝堂之中了,难道还会将邹家人从垂拱殿中请出吗? “大哥三哥是明白人,应该知道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陈琦安慰邹晨道。 邹晨一想也是,大郎三哥也不是以前十四五岁时的傻小子了。现在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自然是知道什么是对自家好,便放下了心。 这时,邹青华使唤了一个管家来问,若是收拾好了说一声。她也好一起跟着回京。 “三日后吧。”邹晨和管家说道。 待管家走后,又指使着家里的仆妇收拾东西,该留下的留下,该带走的带走。晶晶又在一旁非得让她抱,一刻也不能离开,忙了一个不亦乐乎,逗得来看她的风五娘抿嘴直笑。 “你这是收拾家呢,还是打仗呢?”风五娘带着十岁的长子仇至和,看着邹晨站在一扇半开的窗户里往外发号施令。 “五娘婶婶,你怎么来了?该是我去看你的。”邹晨隔窗笑道。 “在家里闲着无趣,就来看看你收拾的怎么样了,若是有要帮忙的只管言语一声。”风五娘看到仇至和叫了一声阿姊才开口说道。 原本风五娘就认了邹晨家做娘家,如今邹三姐又生了小皇子,更觉得亲近。 “我们从陈家往外搬时,好些东西就直接打包好没有拆开,就只等着装车即可。”邹晨将人让进屋,仇至和看到一个粉装玉琢的小娃娃躺在床上,怪叫一声就往前扑去,风五娘急忙拉住,生怕他粗手粗脚再把晶晶碰着。 “都说七岁八岁讨狗嫌,这咋都十岁了,还这么讨人嫌呢?”风五娘气怵怵地拧着长子的耳朵骂道。 邹晨看到风五娘教训儿子,便坐在一旁笑吟吟地抱着晶晶。 “有人给你仇九叔递了个话。”风五娘教训了一会,又磨不过儿子,只得让他看了一眼会吐泡泡的小侄女把他给撵院子里找敬哥玩去了,这才开始说起了正事。 “什么话?”邹晨就问道。 “京里致果校尉有一个缺,想让你九叔恩荫过去。”风五娘面无表情的说道。 致果校尉是正七品的武官名,官职不大,然而这个职位可以训练府兵,甚至可以领兵打仗。在京中时,可以进入皇宫中做为禁军保护皇宫的安全。这个官职其实极其合适仇九。首先仇九娶的是郡主,他一辈子也当不了文官;其次他又没有什么文化,做武官更适合他。 “是宰辅派来的人?”邹晨试探的问道。 风五娘便点点头。 邹晨明白了,这是文彥博要堵仇九的嘴。当初苗太妃共送了两封信,一封送到了洛阳,一封通过仇九送到了邹家。文彥博自然是不敢向仇九下手,所以他便用一个官职来堵他的嘴。 “是个好职务!”邹晨微微地笑。 风五娘忧心忡忡,“可是京里不太平,你九叔的脾气你也知道。我怕他压制不住,再惹了什么祸。” “五娘婶婶,您想想至和弟弟和至用弟弟,难道他们将来就一辈子在宛丘城里开铺子吗?”邹晨劝道,“现在今上还小着,等过个四五年,就该到了开蒙的时候,那时,说不得就要从勋贵家中挑选聪明伶俐的子弟进宫中伴读……” 邹晨说到这里,看到风五娘脸上的表情霍然变色。便知道她已经明白了。 风五娘站起身,郑重其事的向邹晨行了一个礼,说了一声谢谢,便出院拉着仇至和回去了。 邹晨叹了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三日后,邹晨和陈琦辞别了父母双亲。领着小七和邹青华一起北上往东京城而去。 邹晨还是初次进京城,第一次领略到了古代东京城的繁华。只见满城华盖翠幕,车马往来繁盛,东西湖堤上亭馆园圃桥道,栽种百花,映掩湖光景色。举目青楼画阁,棱户珠帘。妇人金翠耀目,罗绮飘香。宣德楼前是一条长长的御街,宽约两百多步,两边是雕刻着飞檐走兽的御廊。每一个黑漆杈子中间便是一个小摊位,贩卖食物、动使、冠梳、领抹、缎匹、花朵、玩具等物,京都人买卖都在于此,据传闻租金甚高。 御街正中间不允许市井之人车马行走,然而两旁却无人管束。全是往来穿梭的人群,国朝女子皆爱戴花冠,只见满街全是花冠翠羽,欢声如雷。由于人流众多,以至于车子无法行走,车夫便向西拐入一个小巷口,从那里可以经过浚仪桥出梁门,不一会便到了汴河北岸的梁门大街。 丁启已经在门外等待多时了,见到自家的马车归来连忙迎了上去。 丁锐更是翘首以待,他得到了消息知道小七也会跟着邹晨来到东京城,欢喜的好几天都没有睡着觉。 “来了,来了。”丁启笑呵呵的把人往院子里迎。 “姑父!”邹晨和陈琦下了车,齐齐的施礼。小七早已经被丁锐拉走,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院子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住东院,正院给你们长辈留着。……”丁启笑道,“小七就和丁锐住一个院吧,这样他们哥俩也有个说话人。” 丁启又问了邹老爷子和家里众人的安,才领着他们往自家院子里拜见丁父丁母,一番契阔下来,已经是快到了晚饭的时候。 “先吃夕食,然后让琦哥他们休息一晚,有啥话等明天再讲。”丁父看到丁启拉着陈琦问个没完,便说道。 丁启哈哈大笑,“学士院的事情已经帮你打听的差不多了,而且咱们这道街上也有几个是在学士院里做老师的,到时琦哥过去拜访一下。对了,咱这条街走到头,便是司马大学士的家。” “闻听得司马君实生性节俭,两袖清风,实为我辈读书人之楷模。”陈琦当初同意在这一条街上买房子,便是因为这条街有学士街的美名,街上几十家住户,倒是有十几家都是在学士院里做学问的。 常言道:“千金置宅,万金买邻。”若邻居都能以仁为美,万金买房也不算贵。住在不好的邻居旁,家庭、子弟都不会跟着学好,等到后悔时已来不及了。 所以,文家向他推荐了几处宅院,他一眼就相同了此处,虽然这里足足比其他的宅院要贵上几百两。 “刘成叔,明日拿我的贴子往街上几处学士府里送一些宛丘的特产,向他们请安问好,若是哪家主人在家的,我再亲自去拜访,这样方才不失礼。”陈琦吩咐道。 刘成欢快的应下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求见文相 陈琦想要进入学士院,是非常困难的,首先要试制书答共三首,诗一首,赋一首,非文章出彩者不可。倘若词藻欠侍,制书能力匮乏,几乎很难入学士院。自太宗起,每求一学士,必先问宰相,求才实兼美者,先召与语,观其器识,然后方授之。 太宗曾对左右侍臣感叹:“朕早闻人言,朝廷命一知制诰,六姻相贺,以谓一佛出世,岂容易哉!”可想而知,入翰林学士院是多么困难了。 其实学士院并非是一个学府,而是一个办公机构,里面的人皆称为学士,只是职位不同,所以称呼也不同罢了。 学士院的主要职能就是写词作文制诏,是皇帝的贴身文职秘书。学士院中的人员主要有正三品的翰林学士,此外还有翰林学士承旨、直学士、权直学士等官员,一般也就是二到六人左右。陈琦打的心思,便是经过两年学习一年的实习期后,可以转成正式的直学士。所谓的学习,便是做笔贴式或者给事,给学士们整理文书和归档,而实习便是自己独立处理文书,三年满后便可以成为直学士。而那些由官员任上直接推荐过来的权直学士则是不需要学习直接实习一年后便可以成为正式的学士。 一般人都是考中进士后在外做官然后通过考试再考学士,没有几个象陈琦这样,直接不做官就去考学士的。这样是最难,最痛苦的,因为直学士和权直学士薪水非常的微薄。一个月只有二十贯,象许多官员都有的什么米麦、盐、茶叶、绸绢、年炭、养马费、随身差役的衣粮、伙食费等,全部都没有,在京城二十贯若是平民百姓肯定是小康之家。可是一个京官这些钱恐怕还不够到上司府中走一趟的。 所以许多人都选择了先进士后做地方官,然后身带官职入翰林,由翰林再入朝堂的步骤,这样身上有官职就可以得到所有的俸禄,绝对够自己在京中花用了。 陈琦和邹晨到了京城第二日,还不到卯时便起床。留下刘成去往学士街上递拜贴,他们则是收拾停当,就往文彥博府里而去。 文府门前,此时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自从文彥博被夺情当上了首相之后,每天文府门前都有人前来求见,哪怕是不能见到文相,只要能和他家的大管家文季恩说上话,都觉得是幸福的。 陈家的马车停在了众人的车旁。敬哥和纪明手持着拜贴踏上了台阶。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在门前等候的人,看到两个身着百姓布衣的小厮连个礼物都没有带就往台阶上走,不由得议论起来,均觉得这两个人肯定会被那些眼高于顶的文府门子给轰下台阶。 一个守门的小厮接到敬哥的拜贴时。看了他和纪明的穿着,一脸的不屑,呵斥道:“站台阶下面去,这可是文府,不是你等田舍翁能胡乱进的……” 骂完了后,才将拜贴抖了抖顺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准备依旧站回自己的位置上。 敬哥脸上带着笑,低声道:“小哥还是看看拜贴,我家郎君与文府有姻亲,昨日晚间刚刚到京。特于今日拜见。” “甚姻亲?我倒是不知了,你家郎君姓字名甚,从实说来。”小厮的鼻孔快伸到了天上,趾高气昂的问道。旁边三名守门的小厮看到他在调戏这两个从乡下来的小子,都暗地里摇头。 敬哥深吸一口气。赔了笑,“我家郎君姓陈,字嘉禾。还望小哥进去通报一声,若是相爷不在家,通报给文大管家也行。” 陈嘉禾?小厮想了想,把文家的姻亲关系给扒了一个遍,没有一个姓陈的。又看到敬哥一直站在台阶上不下去,怒从心头起,“让你下台阶呢,怎么还站在台阶上?找打呢?还姻亲?你算哪根葱?敢和相爷做姻亲?你们还站着做甚,把这个没规矩的混帐给老子轰下台阶,这台阶可是相爷要常走的,他算个什么东西?” 听到他的话,左右立刻过来了人,将敬哥和纪明推掇着就往台阶下轰。 “我家郎君确实与文相是姻亲,你们怎么能这样?等到文相回来,看他怎么处置你们!”敬哥和纪明被推下了台阶差点摔倒,又看着旁边哈哈大笑指着他们取乐的人群深觉羞耻,气愤的指责道。 另外三个守门的小厮又是一阵摇头。 邹晨看到外面乱纷纷的,喊了后面车里的杜昭过来,吩咐了几句话后,杜昭轻提裙角又踏上了台阶。 “这位小哥有礼,我家娘子乃宛丘邹家女,想求见内宅管事梅妈妈,若是梅妈妈不在,那见七姐房中的奶妈妈萧氏也可以,不知小哥可否通传一声。”杜昭说完眉眼弯弯的看着守门小厮。 那小厮并原本是一脸的讥笑,可是当听到内宅管事梅妈妈的名字时错愕万分,又听到七姐房中的萧妈妈时,张大了嘴。 “车内的娘子可是姓邹?”小厮咽了一口口水,吃力的问道。 杜昭气度端庄,微微颌首,“正是,我家娘子与你家七姑爷乃是亲兄妹。”小厮听的浑身一震,又听她说到车里坐着是去年的探花郎时,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极为精彩。 “哎哟,妈妈,您看我这张嘴,就是欠揍,欠揍……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姻亲啊!”小厮说着就往自己脸上打了两巴掌,点头哈腰的向杜昭赔了半天的不是。又急忙跑到台阶下向敬哥和纪明作揖,说自己狗眼看人低,请这两位小哥千万别怪罪。 “何苦来哉?刚刚打完了又得去赔罪,你说这克诚,怎么就不长一点脑子?单为他这个不尊重,我们替他挨了多少骂?”一个守门小厮不屑的说道。旁边两个人深有感触,均是撇撇嘴。 “两位小哥。相爷早朝未归,家里只有大管家在。还请小哥领着车子从右面小角门进去,我这便派人去通知大管家。”守门小厮谄媚的笑,如果往他后面安一条尾巴。他就能使劲的摇起来。 敬哥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看都不看他。小厮着了急,邹姑爷那是极得相爷宠爱的,打小起就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成年后又将自己最爱的孙女许配给了他。在文家的地位非常超凡。自己居然把他亲妹给得罪了,这还了得?指不定自己要被扒下一层皮来。 他哭丧着脸哀求了敬哥半天,敬哥才在杜昭的示意下松了口。 看到守门的小厮脸上的表情由不屑转为谄媚,甚至到最后小厮还要向这两个布衣小子去赔罪。所有等在文府门前的人都激动了,难道这辆看似普通的马车中居然坐着一位大人物吗?又见到小厮居然亲自引着马车进了小角门,更是引来了一阵喧哗。 那些人立刻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打听这辆马车的来历。 守门小厮将马车引进了小角门,停在了门房旁边,立刻对着敬哥说道:“刚才兄弟我眼拙,楞是没有看出真神来。万望两位哥哥手下留情,千万要在大管家面前替兄弟我美言几句,拜托,拜托!”说着就又要往下作揖。 敬哥哼了一声,有心想要教训他几句,想着这是在文府。便勉强点了点头,意思是自己不会告状,你就放心好了。 那小厮惊喜万分,立刻低声道:“明儿我不上值,若是两位哥哥有空的话,我带你们在京城里转转,一切花销都算在小弟的头上。”这小厮都有二三十岁的年纪了,居然还称呼两位十几岁少年为哥哥,还真亏他叫得出口。 “这不好吧?”敬哥推辞道。 那小厮唬着脸道:“一定,一定。小弟跟着相爷的姓也姓文,是克字辈的,叫克诚,以后你们来文府只管报我的名字。”小厮说完了后又涎着哀求了敬哥一次,千万记得在大管家面前别提刚刚的事。看到敬哥再点头,这才告个诺,往门房里叫人。 “这文府的大门可不好进啊!”邹晨压低了声音对陈琦说道。 陈琦也低声道:“相爷好智谋!” “怎么说?”邹晨挑挑眉毛,难道陈琦看出什么来了? 陈琦便说道:“这个小厮怕是不简单,多半是相爷故意安置在门房的。你想想,相爷现在位极人臣,一举一动朝廷之中万众瞩目。稍稍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为何却在门前安置一个鼻孔朝天的守门小厮,多半是为了拦阻门前那些求见的人。” “同时也给那些台谏官员们找找事情做,让他们把注意力转到他门前的小厮身上。”邹晨也低声说道。 夫妻俩个说完,相视一笑,均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不一会,便有人前来敲车窗。 “何事?”陈琦挑起车帘问道。 “大管家来了!”外面的敬哥回道。 陈琦听到文季恩来了,立刻跳下马车,整了整身上的衣袍,文季恩是侍候文相的老人,从邹晨那边算起应该是属于长辈了,邹晨虽然不便下车见礼,然而陈琦于情于理都要对文季恩施礼的。 文季恩看到陈琦恭恭敬敬的站在马车旁,见到自己立刻深施一礼,虽然急忙躲开,心中还是万分的慰贴。 “探花郎几时来京的?”文季恩拱手笑道。 “昨日晚间到的,原本应该立刻就来,只是怕太晚会打扰到相爷休息,所以就耽搁到了今天早上。”陈琦笑吟吟的说道。 “却是不巧,今日轮到相爷当值,要在宫里呆上三天,相爷三更时就入宫了。”文季恩遗憾的说道。 陈家的马车一进到京城,他便得了消息,算了算时间,等到他们到家时也已经很晚了,所以他只是向文相禀报了一番。 “却是不巧了。”陈琦沉思了一下,又问了一下邹晨的意思,便说道,“既是这样,我们就不敢再打扰了,正好趁此机会也将家里收拾一下。这是我们从宛丘带来的一些小东西,请文大管家代为收下。”说着便递给了文季恩一张礼单。 文季恩看都没看随手递到了旁边人的手上,不动声色的笑道,“自家人,何须如此客气?”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将自家人这三个字也咬的极重。 “还请大管家领着我们前往太夫人灵前拜见,我们做小辈的理应给太夫人烧些纸钱。”陈琦看到开始清点东西,就对文季恩说道。 文季恩听到陈琦和邹晨要去拜见太夫人的灵位,亲切的笑道:“相爷走时就说过,你家姐儿还小着呢,不必前去拜见,怕惊了孩子。” “让她在院子里远远的拜过既可,我和内人是一定要去灵前拜见的。”陈琦诚恳的说道。 文季恩便乐呵呵的笑,心想这个探花郎可真是一个人精。 陈琦也跟着笑,心想我若不去拜见太夫人,你能饶得了我? ps: 翰林院和翰林学士院在宋代是二个部门,翰林院其实是内侍押班、都知充,共有天文、书艺、图画、医官四局,说白了就是一个搞艺术的地方,而且是由太监掌权的。 所以说,翰林院在宋代其实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你问一个翰林学士,“您是从翰林院出来的吧?”准保给你一巴掌,带响的。然后人家会整整衣袖,肃容道:“某乃翰林学士是也!” 第三百六十六章混乱的陈家 玉英无可奈何的看着母亲胡氏她屋里翻捡。 “阿娘,我早就说过,二十四嫂没有给我什么东西。”玉英年纪小,母亲家中也没有适龄的小娘子,所以七房并没有参与这件事情。邹晨走的时候,几个房头都只是让仆妇过去打个招呼,随便送去了一些瓜果。只有七房是让石竹过去,送了一匹锦缎给胡氏,称答谢她的照顾。石竹又拉着玉英说了半天的话,胡氏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谈什么,但是想着邹晨如此大方,肯定是给了玉英压箱底的东西。 “你哥哥就要到了成亲的年纪,家里又不宽裕,若是你二十四嫂给了你头面或者是首饰,你好歹拿出来给娘救救急,将来娘再给你添置上。”胡氏翻找了半天什么也未找到,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来讨女儿的话。 “阿娘,以前二十四嫂给了我一根金钗,你不是已经拿走了吗?这次真的就只送给我一个银钏子,你要是不相信只管再搜一次。”玉英面不改色的说道,又将套在手臂上的钏子给胡氏看。 胡氏看了女儿几眼,骂道:“一个银钏子值得了几吊钱?你就眼皮子浅,送给你你就要了?你怎么不要赤金的?”又往翻得乱七八糟的屋里看了看,思忖了一会才扭身出去。 玉英大哥陈瑶看到母亲走出妹妹的房门,着急的问道:“可翻出甚东西了没有?” 胡氏瞪了他一眼,“老娘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陈瑶便嘿嘿的笑,又拉她的袖子求了半天的饶。 胡氏才说道:“这几天,我天天去你妹妹房里翻找,想必你二十四嫂真的没有给你妹妹压箱底的东西,你呀,就死了这条心吧!” 陈瑶听到胡氏这样说,着了急。“阿娘,是不是妹妹藏的紧你没有找到?二十四嫂这么有钱,而且咱家又没有做过甚对不起她的事,她能会不给我妹一点东西?”想了想又劝道,“阿娘,您可不能糊涂呀,我马上就要到了成亲的年纪,如今我们已经被分出陈家。将来就不能再打着陈家的幌子给我寻亲事了。若是手里连个谢媒钱都没有,那您不是连孙子都没得抱?” 一番话说的胡氏连连点头,心里盘算着,邹氏送的那一匹锦缎虽好,可是自家却用不到,不如拿去布店换了几匹便宜些的布匹,将来可以做聘礼所用。再加上分家所得的几十两银子,怎么着也能替儿子寻一门差不多的亲事了。 “别打你妹妹的主意了,她也不小。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你二十四嫂就送给了她一个银钏子,就让你妹妹留着做嫁妆吧!”胡氏想着都连翻好几天也没翻出什么东西,估计是确实没东西了,又笑眯眯的谈起了亲事,“娘明天就去找媒婆帮你提亲,好歹有几十两银子,你还怕甚?” 陈瑶听了这话便仰着脸笑。 玉英抚着手臂上的银钏,无力的坐在床上,想起石竹临走时说过的话。 “这个银钏子是一对,上面都刻有你的名字。等到你成亲后。你只管拿着银钏子去锦绣街的聚永蚨羊毛铺子去兑换……铺子的店主名叫邹萍……我家主母给你留了五十贯的嫁妆钱,另有一套赤金头面……千万莫交给你娘……你若是不成亲,可别去换,钱到了你家就不是你的了……若是有难,只管去找邹萍,她和我家主母自小感情就好……” 我原本还不信……玉英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流。 院子里。陈瑶兴高采烈的和胡氏商量着要往哪个小娘子家里去提亲。 十房里,陈四正怒气冲冲的责骂许氏。 “二伯娘骂的确实不错,你就是一个做田扒粪的现世宝穷鬼,你有几个胆子,敢和十三弟做对?你在家胡闹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想我?原本十三弟已经许给我,让我在江东路管着几个小吏收田税,你这一搅和。现在可好了,我被从江东路赶回来了。家也被砸了,你舒坦了吧?” 骂了之后还觉得不解恨,又呸了一口,“你个败家娘们!”当初自己走的时候千叮万嘱的,让浑家在家里千万要多顺着陈琦,多讨好着天然居,可是没有想到,自己在江东路卖力的讨陈十三欢心,最终却被家里的浑家拖了后腿…… 想着那油水颇多的收田税职位,心里一阵阵的后悔,我怎么就瞎了眼娶了这样的一个瞎眼浑家呢? “我……我不是想着琦哥家的昏迷不醒,万一……万一扛不过去了,那咱家的外甥女不就是有机会了吗?”许氏期期艾艾的说道。心里也是后悔不迭,我要是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怎么敢找天然居的麻烦?我肯定会把邹氏当菩萨一样供起来。现在家里被砸了还没处说理去,外面又到处在传言自己的女儿领着表姊往族兄院里钻,名声已经坏透了。 “我呸,你个不知羞耻的蠢妇!”陈四一个窝心脚踹过去,将许氏踹出老远,“他娘的,你不顾老子的死活和前程,一门心思的就想着你娘家的荣华富贵?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是拿我的前程换你娘家的富贵啊?”听到许氏的惨叫声,更觉得心烦,冲上前一阵拳打脚踢,将许氏打的鼻青脸肿。 玉漱躲在门外吓的浑身发抖,看到父亲在打母亲,突的升起了勇气,冲进屋子扑到了许氏身上瞪着陈四说道:“阿爹,你不要打我娘。” 陈四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你还心疼她?她都要把你害死了,你知道不知道?滚回你的房去,再敢出来,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看着女儿不为所动,却目眦欲裂的瞪着自己,向天狂笑几声,心中无限的悲哀,“姓许的,你现在满意了?我没了差事,女儿的名声也败坏了,这就是你的目的?” 从怀里摸出一纸休书来。啪的一下拍在许氏身上,“我原本想着和你好好谈谈,可是没想到女儿都已经被你教养成这个样子。我陈四的儿子又死的早,现在连个后悔的地方都没有……” 许氏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因许氏无子,要求将其体弃,从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许氏一看就着了急。大吼道:“什么无子,那儿子不是我生的吗?我怎么会没有儿子?” 陈四理都不理她,板着脸道:“给你三天的时间,从我家里滚出去,女儿你也带走,我不要名声败坏的女儿,万一将来妨了我未来儿子的前程了呢。” “你?……”许氏着了急,拼命的爬起来,张牙舞爪的骂道。“你是不是在江东路找了相好的?我告诉你,老娘和你拼了!老娘就是死也得死在陈家,绝不会把位子腾出来给那个贱货……” 陈四嗤笑道:“当着女儿的面子你就敢这样闹,可想而知将来玉漱会变成什么样子了……反正这宅子我已经卖给大伯了,过几天陈六郎就来收宅子。” “你不能卖!”许氏一听宅子被卖就慌了,哀求道,“你卖了,我和玉漱怎么办?她可是你亲闺女啊。” “你怎么办?你回你那掏心掏肺的娘家去呀,你大哥不是还指望着你把他闺女送到陈琦房里做小吗?”陈四啼笑皆非的看着她,好象在看人影戏表演。 也不知道我现在回江东路还来不来得及。一会我还得往鹿家跑一趟。再托他们说说好话,想必十三弟知道了我将许氏休弃的消息还会重新接纳我。陈四不再理这一对母女,背着手往院外走,心里却在思忖着往鹿家去的时候要送什么礼物。 许氏大吼一声,就往陈四的背影扑去,嘴里一迭声的在骂:“我给你生儿育女,侍候你吃侍候你穿。临到老了你居然敢休我?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玉漱看到父母又在院子里打起来了,吓的尖叫一声…… 邹晨在和陈琦商量事情。 “现在皇帝太小,朝堂中的事情都是由两府做主,学士院的作用被大大消减。这个时候进学士院,其实并不是什么好时机!”邹晨哄着晶晶不让她睡觉,这几天她刚刚换了一个新环境,经常是白天睡觉,晚上闹夜。整夜整夜的不让人休息。 邹晨又不愿意让别人帮自己养孩子,这几天晚上把陈琦折腾坏了。一天夜里要起来好几遍,可是这是头生女,陈琦纵是辛苦也从来没有抱怨过,反而觉得甘之如饴。 陈琦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走过去冲她做了一个鬼脸,晶晶立刻睁大了眼睛冲着父亲笑。 陈琦的心便软成了一汪水。 “我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什么好时候,可是你再想想,现在竞争的人少,所以我进学士院的机会就多些。若是等再过几年皇帝长大些有了主见,那时再进学士院岂不是挤得头破血流?”陈琦一边逗弄着女儿一边说道。 邹晨听了这话,觉得颇有道理,便不再提这件事情,反正家里有的是钱,随陈琦折腾去。 刘成在外求见。 “小郎君,小主母,我已经挨个给咱们家在宛丘的故旧递了贴子,有的是当即就回了贴子,有的是说主家不在,等过几天再回贴……”刘成说着就把手里的拜贴递了上来。 邹晨就着陈琦的手看了看,包绶、狄青家里都给投了,剩下的一些就是陈琦在宛丘认识的普通文人,对陈琦的未来没有什么帮助。 “咱家的门路还是太窄了呀……”邹晨不由得叹道。 “等我考上了学士院后,门路自然就宽了。”陈琦回过头安慰她。 “玢哥来了信,说是过几天等家里安顿好了就过来。”刘成又将玢哥的信呈了上来,顺势说道,“七郎的府学已经安排好了,刚刚我去文府拜访了一趟,文大管家说已经打过招呼。” 刘成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看那文大管家的意思,是想让七郎入国子监。” “国子监?”邹晨猛地激灵了一下,“国子监里都是官员子弟,七郎无依无靠的,到那里难免被人欺负。再说了,欠这么大的人情,将来拿什么还?不是让我五哥还就是得让小七还……我怕将来还不起……” 话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成了亲,便又去询问陈琦的意思,陈琦倒没有想那么多,思忖了一下,道:“我看小七还是入开封府学最好。” “那我再跑一趟!”刘成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 “行,那就这么安排吧,我去找小七一起去先生院里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陈琦将拜贴全放在邹晨面前,拍了拍女儿的小手就转身出去了。 刘成等到陈琦出去,才笑着说道:“小郎君是个明白人。” 邹晨听到刘成在夸陈琦,便抿嘴笑笑,没有接话。 第三百六十七章杂事 文彦博下了值,文季恩立刻派人过去通知了陈琦,陈琦便带着邹晨和女儿过去。 邹晨抱着女儿在正堂中向文彦博请了安,又替自己的二伯和父亲也请了安,被便人领到了正堂旁边的倒座中。因现在文府没有女主人,文夫人还留在洛阳守孝,所以就由梅妈妈来接待邹晨。 “嘉禾是在族学里启蒙的?”文彦博问道。 “是,”陈琦听到文彦博问话,恭敬的叉手站立,“小的时候,后进比较顽劣,祖父和父亲也不知为我操碎了多少心,直到后来进了族学才算收敛了一二。” 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又见文彦博听的用心,就把丁贤之的事情也讲了讲。 “……后来,丁先生来了,就跟着丁先生读书,没想到先生教的好,只学了几年便中了探花……”语气中没有半点夸耀自己的学习好,尽都是夸丁先生教的好。 文彦博听的心中愉悦,这丁贤之是自己推荐过去的,从文府中随便出去一个人便能教出一个探花郎来,足见自己有识人之能。 “贤之善长纵横之术,虽不合当今时局,然而多学些总是没有坏处,只是不可让人知道,否则又要说你钻研奇巧淫计。”文彦博便嘱咐道。 陈琦便微微一笑,低声称了一声是。 文彦博见他态度恭谨,心中更加惜才,想到此子与元朗有姻亲,再加上他是丁贤之教出来的,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派系中的人。 “去年曾听你说过,想要考学士院?”文彦博端起茶碗呷了一口。 “正是,后进这几年一直在做学生,突然之间成了官员,觉得有些不合适,便想在学士院里多学上几年。一来巩固一下知识,二来也为以后打好基础。”陈琦恭恭敬敬的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没有丝毫的保留。 文彦博见他如此坦诚,捻须含笑。 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来,道:“这些,是我以前看过的,你拿去看看吧。” 又谈了几句便让陈琦下去了。 陈琦拿着书走到外间一看,《秋声赋》《本论》《原弊》《与高司谏书》竟然大半都是欧阳修的着作。陈琦眉头微蹙。 “你说相爷给你的尽都是欧阳修的着作?”在回家的马车里,邹晨将晶晶递到了杜昭手中,翻看起文彦博送给陈琦的几本书来。 陈琦以手支肘,双眼陷入迷茫之中,“相爷若是想让我苦读,应该给我四五六经之类的,又或者是春秋大义,怎么尽把当朝学士的着作给我了?” “相爷有说学士院这批要招几个人吗?”邹晨看到这几本书上尽都是蝇头小字,想必是主人用功苦读之后留下的笔记。由此可见文彦博对欧阳修的文章是十分的推崇。 陈琦摇摇头,“并未明说,只是说让我仔细在家里攻读,半个月后去参加考试。” “去年知贡举的是翰林学士范景仁吧?”邹晨翻了翻书,突然想到了什么。 “正是,”陈琦还在想着心思,便随口答道。 邹晨听了便没有再说什么,当看到文彦博在《与高司谏书》最后一页上写了一句“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笔迹散乱。字迹刚硬。可见写字当时是精神是非常激动。 便问道:“这本书相爷有说过是何时看过的吗?” 陈琦偏过头来看看,同样看到了这句话,“相爷说,这本书是当时在洛阳守庐时,惊闻先帝驾崩,神思散乱,不小心弄乱了书桌上的书籍。你瞧书页上还有大片的黑墨……”陈琦说到这里,突然睁大了眼睛,紧紧抓住了邹晨的手,“难道?” “欧阳学士当年曾反对过今上登大宝……”邹晨用猜测的语调说道。 夫妻二人说到此处,互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欧阳修如今肯定极为尴尬,必定是需要一个机会来向天下人证明。他能怎么证明?今上还这么小,就是想巴结也巴结不上。所以。今年翰林学士院的选才,便是他证明的机会。想必今年的诗词歌赋全部都是要从孝字中延伸出来的。 今上还小,不会行孝,可是我们大臣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们要代替今上去向先帝行孝。 “先帝尚未配享明堂……”因为在车上,不能明说,所以陈琦含含糊糊的说道。 邹晨便点点头。自从去年两宫为了明堂中先皇帝画像的摆放问题,和祖庙七室是再建一室好还是撤去一个没有血脉关系的牌位吵闹不休后,所有的人只顾得帮着两宫在争吵却忘了一直吵到现在先帝的画像还没有摆到明堂上面呢。 杜昭听的一头雾水,这俩人说的她全听懂了,可是又一句都没听明白……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晶晶,晶晶便扑腾着手臂回应她,天真无邪的笑脸瞬间便充塞了她的心间,她便什么都不想了,一心一意的逗着孩子笑。 “梅妈妈此人怎样?”陈琦见到车里人的目光全注意到他们的谈话里,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梅妈妈说起来还是我五哥的半个媒人,当年我五哥的亲事是她到了宛丘和我阿娘说的。”邹晨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嘴角含着一丝笑意,“梅妈妈膝下有一个孙女,明年就要出嫁,我送了她一顶翠珠花冠和一套从宛丘带来的苏锦嫁衣。” 陈琦闻听她送了这么重的礼,觉得有些贵重了,可是想到这花得是邹晨的私房钱,便笑道:“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邹晨白了他一眼,“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这梅妈妈的孙女就是文大管家的孙女。”陈琦听得眨了眨眼睛。 邹晨也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他们之间的事情,若不是梅妈妈主动向我说起,我还真不知道呢。我以前一直也以为文大管家终生未娶呢,却原来他连孙子都有了,想必不往外宣扬便是为了他儿子的前程。” 毕竟有一个给别人做大管家的父亲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哪怕是给文彦博做管家的。 “在当涂县做县丞。”邹晨轻声说道。 “你说甚?当涂县?那不是父亲的……可是县丞不姓文啊……”陈琦突然觉得脊梁骨升起一阵寒意。怪不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相爷知道的这么清楚,却原来都是父亲说的啊。那岂不是自家任何秘密都没有了吗?怪不得父亲每次来信都对县丞赞不绝口,说他这个县令当的极为舒心,县丞从来没有找过他的麻烦。 原来……不是不找他麻烦,而是碍着情面不想找。 “那我家的亲戚在当涂县打着我父亲的旗号作威作福,想必相爷都知道了?”陈琦心有余悸的说道。 “怪不得我阿爹一心一意的要让你家分家呢,想必他已经是得知消息了,只是怕我们难过所以才不告诉我们。若不是我刚刚和梅妈妈喝茶的时候她自己谈起,我也实在想不到,大管家的儿子都做了县丞。” “相爷是在敲打我们啊……”陈琦渭然长叹,“若是不说,怕是我们一辈子蒙在鼓里,说不得将来我阿爹就被人以纵亲行凶的罪名给弹劾了。” 邹晨也跟着在叹气,哪个家里没有几个败家子弟,不只陈家有,邹家也有,只是邹家现在不太明显。而且现在庄子里爱闯祸的都被大郎三郎的金矿给吸引走了。以至于五郎去富沙洲做知县的时候就没有几个亲戚愿意跟随,最后还是邹正文以幕僚的身份跟着五郎去了。 想到邹正文又想到了邹萍,离开宛丘的时候看到她过的挺好,夫君待她百依百顺,如今她在家里说一不二,再加上又生了一个男丁,婆家都快把她捧到天上去了。 心里不由得暗暗后怕,若是当初邹萍行差踏错一步,让别人知道了她喜欢上了邹正文,只怕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马太婆守节守了几十年,虽然这时没有什么朝廷贞节牌坊奖励给她,可是每年官府给马太婆的奖励都要比其他同年龄的老年人要高,这其中未必没有奖励她守节的意思。若是让她知道邹萍的事情……邹晨不敢想像。 摇了摇头把这件事情死死的捺住,决定以后再也不去想。 马车静静地停在了学士街陈家的门前。 陈琦扶邹晨下了马车,杜昭将晶晶包得严严实实的跟在后面。 服侍邹青华的妈妈刘氏正焦急的等在二门处,看到他们从文府回来了,急忙施礼,“家里来了一个姓董的大娘子,听说你们才从宛丘过来,特意来拜访。我家主母让我在这里等晨姐,若是回来了先不必急着回院子。” 陈琦听到是家里的事情,便不感兴趣,背着手进了院子,沿着抄手游廊往书房而去。 “董大娘子夫君和父亲是做何职的?”邹晨知道这条街上非富既贵,所以有此一问。 “是开粮油铺子的。”刘氏笑着说道。邹晨听到是开铺子的便不想去会她,让身后的石竹塞给刘氏半吊钱以示谢意,。 “走,我们去看看你阿爹准备给咱们家几个院子起什么名?”邹晨从杜昭手里把晶晶接过来,兴冲冲的也往书房方向走去。 晶晶听到母亲和她说话,乐得挥舞着胳膊,手脚乱蹬。杜昭看到她这么高兴,便在后面夸了几句,她便将脸埋进了邹晨的肩膀里偷偷抬起一只眼睛看着杜昭,然后突然抬起头自己咯咯直笑。 把后面跟着的杜昭等人笑的前仰后合。 第三百六十八章孝学士 “阿爹住的正院还叫天然居,”陈琦兴冲冲的起名字,“我们住的东跨院依旧叫锦墨居,你看怎样?我也是打小就在那里住惯了,若是改名还是真不习惯呢。” 不管他说什么,邹晨都只说好,杜昭和石竹石燕她们几个就坐在书房的南窗下逗晶晶玩。 陈琦便请丁贤之写了几个匾额,回头让敬哥和纪明去京城找个店面做几块匾。 小七也跟着凑趣,“我和丁锐住一间院子,我们的院子就叫竹友居。” 丁贤之听得大笑,挥笔写了竹友居三个字。 邹晨看到丁悟学站在一旁只笑不说话,便问道:“师兄怎么不把嫂嫂和侄子都接过来?当初知道你要随我们一起来京城,还特意给你准备了一间院子呢。” 丁悟学看了一眼父亲,见他和陈琦谈兴正浓,便低声道:“你嫂嫂说孩子正是顽闹的时候,怕带过来打扰了你们。” 邹晨听完了便笑,“你看咱这家里的小子哪个不是顽闹的?正是上房揭瓦,下河摸河,鸡嫌狗憎的年纪。家里孩子多,正好可以一起玩,这样长大了之后也好有个照应。等过一段,五娘婶婶也会带着孩子们过来,那时才是真正热闹呢。”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暗中许了丁悟学儿子一个前程。 丁悟学便点了点头,“我隔几日便写信,让她带着孩子过来。” 第二日,邹晨看到风和日丽的,三月的阳光暖暖地挂在空中,让石竹石燕几个准备瓜果和茶点,她坐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看书。 “小女郎,”刘成手里拿着一封书信,脸带笑容的走了过来,“家里来了信,你看看。” 趁邹晨看信的工夫。刘成又说道:“陈家这几天闹腾起来了,陈六郎主持分家的时候居然贪了五千贯的分家款,那些觉得自家分得少的都去撷英堂闹了。” “祖父祖母身体如何?”邹晨才不关心陈家怎么闹呢,只要别把二老给闹出病就行,以免到时陈琦和他父亲都得回家侍疾。 “老宗长和老主母在撷英堂闭门不出,让分家的人都去找陈六郎去。据陈忠传回的消息,说是身体挺好的。”刘成乐呵呵地说道。 “嗯,你给陈忠传个话,只要把祖父祖母侍候好了,以后敬哥自然是有前程的。”邹晨将信放在小圆桌上。嗟叹道,“当初阿琦来京前就曾请过祖父一起来京城,可是祖父眷恋旧土不愿离开。你再往家里送信时,试探着问问。看看二老愿不愿意来京,若是愿意来,让宛丘那边准备车子就行,其他的我们来办。” 话虽如此说,可是邹晨知道陈宗长是不会来京城的。一来他丢不起这个脸,哪里有儿子健在就让孙子养活的;二来他跟着陈六郎。陈十三就会大把大把往家里送钱。 果然家家都有一个偏心的老人,当年邹老爷子不就是那样的吗? 邹晨笑笑,将信重新装好封了起来。 以后的日子,邹晨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家里刚刚搬进新居,少不得重新安排职务,万幸当初来京城的时候考虑周到,仆妇都是现成的,倒是没有费邹晨多少心思。只是每天的迎来送往着实费了她很多的心思,那些文人清客家中各有各的喜爱,稍不注意便会冲撞了什么。 幸好刘成都是办老了事的,事先总是帮她安排的妥妥当当。倒也没有出什么差错。 学士街上几家的学士。一开始只是知道他们是从宛丘搬来的,再加上知道丁启是做笔墨铺子生意的,所以就不怎么待见他们。直到知道了陈琦是去年的探花郎,那些主母们这才和邹晨亲切了起来,有来有往的也叙起了旧情。 这半个月,邹晨进了学士街中不少人家的后宅,可是司马府的大门一直紧紧的闭着,从不轻易对外开放。司马光夫人张儒秀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出现,也不回应任何人的贴子,邹晨的贴子往司马府递了好几次只有一个妈妈过来道了谢。 到了翘首期盼的日子,邹晨寅时便起了床,指挥着仆妇先烧了几锅热水,让陈琦洗了一个热水澡,这才安排准备了早饭,然后又急急忙忙的将陈琦送出了家门。 陈琦看到敬哥和纪明手里的大箱子,里面笔墨纸砚坐垫小椅子护膝吃食小炉子饮水准备的非常周全,不由得哭笑不得,“这又不需要象贡举那样考三天,只是去一天罢了,你准备这么多东西到时我怎么拿进皇宫?”话虽这样说,心里却是暖暖的。 “你别当我不知道,我都打听过了,这学士院可不比其他宫殿,因为人少所以就显得院子空,很多人不注意就在考试的过程中吹了穿堂风,回来一病不起呢。”邹晨不放心的又检查了一遍箱子,看到还有一个空,就把晶晶的一个小被子塞了进去。“要是觉得冷就披在腿上。” 陈琦大窘,那上面绣的还有一个娃娃头呢,我万一拿出来别人还不笑话死我?坚决不同意,被邹晨瞪了几眼后把他往车上推,陈琦唉声叹气的上了车子,打定了主意进皇宫后就把这条被子塞到箱子最下面去,省得被人看到。 陈琦的马车刚在胡同口消失,便看到学士街开始热闹起来,好几个家庭都大开了中门,送着自家去考学士院的子弟。 邹晨捡着几个和自家是邻居的说了一会话,便转身回了家。 学士院开考的时间是辰时,一直考到晚上戌时,正好是六个时辰,学士院里不供应饭食,需要自己带一顿饭。 卯时,陈琦乘坐着马车到了宣德楼前,停下了马车。而敬哥和纪明则是不能进入皇宫,只可以在宫门附近等着他出来。 此时,天还没有亮,几盏宫灯吊在城墙上,隐约可见那泛着红光的琉璃瓦和雕着龙凤腾云驾雾的石壁,陈琦下了马车,便觉得一阵清晨的寒意扑面而来,不由得紧了紧衣襟。 来接官员进宫考试的小黄门脸上古板。挨个验看考试牌号,若是有人问他问,他便冷言冷语的不是说不知道便说规矩如此。 轮到了陈琦,同样是面无表情接过牌号,看了几眼,脸上立刻换上了笑容。 “原来是探花郎,您叫我王小六就行,我是王都知的干儿子。”王小六眉开眼笑的接过了陈琦递过来的一个锦囊,神不知鬼不觉的塞进了袖子里。 “王内侍,你看我带了一个这么大的箱子?”陈琦为难的说道。 王小六豪气的挥挥手。“值当了甚?咱家给你把这事办了。”说着便叫过几个小黄门吩咐了一声,小黄门转身便走,一会便推着一辆平底车过来。 “探花郎,您把箱子放在这上面。小的找人帮您拉到学士院去。”王小六笑嘻嘻地。 “这?”陈琦看了看前后空无一人的门洞,咬了咬牙,接受了这小黄门的一番好意。又拿出一个锦囊塞到了王小六的手中,“大官们都辛苦了,留着吃酒吧。”王小六当然不推辞,又塞进了袖子里。其他的几个小黄门看到了之后。个个眉开眼笑。 其他几个走在陈琦前面的人,这时已经进了学士院中,看到陈琦居然带着一个这么大的箱子进来,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是来过家家还是来考试的?真当这里是贡院了? 这时,慢慢的开始有人进学士院,等到这些先来的人看到后面进来的凡是家中曾有学士的都是带着大箱子小箱子,便不由得有些错愕。 卯时末,人已经全部到齐,几个给事中过来点了名,看到那些大箱子只是派人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搜检了一番,并不对箱子里的东西发表任何的意见。那些先来的人此时便有些后悔了。 因为这时。给事中将他们给引到了大殿之上,大殿坐北朝南,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几根柱子孤零零的立在殿中,甚至连块席子都没有。 再看那些身带大箱子的人,将箱子请人搬到了自己位置旁边,斯条慢理的从里面取出席子,垫子,写字的小几,一样一样慢慢的摆好。而那个年纪最轻的探花郎更是过份,甚至搬出了一个小炉子放在身边,旁边摆了一盒上等的银霜炭。 尼玛,这是来春游的吧。几个毫无准备的官员气愤的骂了一句。 辰时一到,欧阳修准时出现在大殿中,他坐在一方席子上面,面色严肃的说了一番话,大意无非是你等身受皇恩,此次考翰林学士必须谨记夫子之言,丝毫不可怠慢。 简短的说了几句话,便出了今日第一题“严父之礼”,做时政一篇。 严父之礼语出《孝经》,又称周公之道。乃是天下学子行为道德之标准,所以这些官员们一听今日考的是乃是严父之礼,大喜过望,纷纷落笔,卖力吹捧要如何行孝,如何劝告治下的百姓行孝。 陈琦却是蹙眉想了半天,才将笔沾满了墨,谨慎的写了第一行字:“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 写完了这一行,觉得有些难以下笔,便停了下来,蹙眉细想。想了一会,又抬起手腕写了一句,“又曰:‘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 想到家中邹晨那期盼的眼光,想到文相那富含深意的笑容,又想到自己心爱的小女儿,脑子一热,挥笔写了下面几段话,“以周公言之则严父,以成王言之则严祖。方是之时,政则周公,祭则成王,亦安在乎必严其父哉!……” 等到写了这些,觉得再也收不住笔,又洋洋洒洒的往下写去,“……孝子之心,孰不尊其父!圣人制礼以为之极,不敢逾也。孔子以周公有圣人之德,成太平之业,制礼作乐,而文王适其父,故引之以证圣人之德莫大于孝,答曾子之问而已,非谓凡有天下者皆当以其父配天,然后为孝也。……” 欧阳修看到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便招呼了一下副考官范镇和王珪,三人分散巡视考场。连看了几名官员的试卷,都只是随意看了一眼过去,可是当欧阳修走到陈琦的面前时,原本只是随意瞧了一眼,立刻被吸引了目光。 “……奉仁宗皇帝配享明堂,以符《大易》配考之说、《孝经》严父之礼;奉迁真宗配孟夏雩祀,以放唐贞观、显庆故事;太宗皇帝依旧配正月上辛祈谷、孟冬祭神州地祗,馀依本朝故事。如此,则列圣并侑,对越昊穹,厚泽流光,垂裕万祀。……” 妙!若不是这会是在考翰林学士,欧阳修几乎要大喊几声妙哉。 这一张纸上写的全是自己想说的话…… 第三百六十九章玉堂争辉 陈琦洋洋洒洒写了半天,正觉得酣早淋漓之际,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边已经聚集了三个翰林学士。这时,那些还在奋笔疾书的官员们,看到三位考官面露微笑之色,对着一篇还未做成的文章指指点点低低议论,心里都觉得凉了半截。难道这位新科探花的才学就真的这么好吗?有几个已经写好文章的人,不由得在心里揣摩起陈琦中探花时那几篇文章来。 “都是中规中矩的骈体策论,也没有什么太出彩的地方!”几个记忆力好的官员苦苦思索了一番后心中暗道,“若是他的文章真的这么出彩,也不会只落得探花之名。难道他写的文章,竟是合了三位翰林学士的眼缘不成?” 欧阳修三人却是没有这么多的心思,待陈琦写完,不等墨迹干透,欧阳修一把将卷子从小几上拿起,展开阅读,一边阅读一边摇头晃脑极其愉快。他是主考官,范镇和王珪自然不好抢他的风头,只能等他看完之后俩人才开始看。 学士院的监考官不是按资历排座位,更不是看你的官员品级,看的只是文章和诗词方面的建树。所以欧阳修年年都是排到首位,没有一个人能争得过他的。 而且和贡举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考试是不需要糊名的。因为凡是来这里考试的不是官员便是新科进士,文章自然是做的花团锦簇,再加上大家都同朝为官相互都认识,你就是糊上名,我只消看到你的笔迹也能认得清楚,所以干脆不糊名。 再加上翰林学士也不是终身制的,隔几年就要考试一次,如果你几年后年纪大了文思不敏捷,那么不好意思,您哪来回哪去。象杨亿做翰林学士时曾草作《答契丹书》,其中有“邻壤交欢”一词。真宗看过后直接批示“朽壤、鼠壤、粪壤”杨亿羞愧难当,将邻壤改为邻境,第二天,杨亿便称自己不称职,请求辞职。 此事不久后,真宗拿出数箱文稿让杨亿观看,称这些是自己所做没有让任何人润色修改,杨亿看过之后羞愧不安。 有此事可以想见,翰林学士不仅要有才学,制诏之时。一字也错不得。 “如饮琼浆矣!”欧阳修回了考官座位后低声赞叹。范镇微微一笑没有回话,王珪则是露出可惜之色。这么好的学生,自己居然又没有抢到手……文彥博到底哪里好?八个儿子个个优秀,孙女婿又中了探花。连带这一个姻亲的文章也这么好。 陈琦得了欧阳修一声赞,只怕他走出学士院后,立刻就会扬名天下。 “如无出意外,当属此君也。”欧阳修又读了一遍时政策论,禁不住拍案叫绝。这篇文章通篇读下来,令人神清气爽。遍体通泰,竟是没有一处不合规矩之处,兼之讨论的话题正是朝堂之上久悬未解的明堂问题,立刻在三个翰林学士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 有了陈琦这一篇令人惊艳的时政策论。剩下的那些人在三位翰林学士眼中就不够看了,写的无非是劝告百姓们以孝心待陛下,以孝心待父母,竟是无半点出彩之处。 到了下午又出了几题,一人做了一篇骈体赋文,写了几首时政诗,便令参加考试的官员们回去了。 参加考试的官员刚出了宽敞的大殿,几个给事中立刻围拢了上来。将他们的试题收拾了一番。就送玉堂东阁之中,欧阳修三人将在那里对试卷进行批示。 陈琦出了宣德楼,数位参加考试的官员满面春风的围拢过来。口称贤弟。原来这些人都是从外地特意赶来参加学士院考试的,看到欧阳修等三人的表情,便知今年的考试已经有了结果,所以便想早点结识这位即将进入学士院的新科探花。 “哎呀,原来嘉禾贤弟竟然年未弱冠?”一位考试的官员听了陈琦的年纪后惊叹道。 宋代人的文士风气,至此一直是非常的良好,陈琦虽然小小年纪就能进学士院,别人不仅没有嫉妒反而要来恭贺他。毕竟在文人们看来“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也是有一定的道理,不要因为别人年纪小而瞧不起别人,没听过莫欺少年穷吗? “但不知嘉禾贤弟师从何人?”另一位考试的官员双眼放光,自己的儿子比陈嘉禾只小了几岁,若是能打听到他的老师是谁让自家的儿子去拜见,说不得也能考个探花过来。 “后进师从洛阳丁贤之。”说到自己老师的名字,陈琦叉手向东施了一礼。 这几位官员一听丁贤之这个名字就犯了迷糊,什么时间洛阳有了一位这么有名气的大儒,怎么我们竟然不知道?遂把名字暗暗记住,留待以后慢慢访问。他们倒是没有想过要去陈琦府上拜访之类的,因为陈琦一旦进了学士院,那么按照祖制就不能再和京中杂官有任何联系了,哪怕拜访都不能。 这也是司马光为什么一直闭府不出,哪怕邹晨递了好几次贴子他的夫人也只是派了一个妈妈过来问好的原因。当然,这其中也有陈琦品阶没到让张夫人出面迎接邹晨的地步。 陈琦和几位官员寒喧了几句,看到天色已晚,自己还要去文府拜访,便道了个谦与官员们约定了聚会的场合走到了自己车旁。 “纪明,你先回去,告诉娘子说我已经出考场,敬哥随我一起往文府而去。”陈琦安排了一句,便催促着车夫驾车。 纪明得了信,一溜烟的就往家里跑着报信去了。 这次再到文府,那个王小六大老远的就看到了陈家的车子,哈着腰的站在车子旁边。 “探花郎,相爷交待过,您以后再来就从大门进入。”王小六谄媚的说道。 陈琦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撩起下摆提步上了台阶,倒是身后的敬哥机灵,随手塞给了王小六一锭五两的银子。 “给几位兄弟叔伯们买碗茶吃。”敬哥低声笑道。 王小六将银子塞进了袖中,脸上露出亲热的笑容,“好说,好说。”旁边的三位门子是看到了敬哥的小动作,见到他塞了这么大的一锭银子,又听到他的话便知是人人有份,不由得喜上眉梢。别人的钱他们不敢拿,可是探花郎的钱不拿白不拿,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姻亲,就是拿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这时,门房中有人迎了出来,“探花郎,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文季恩张口就道喜,却不说喜从何来。 陈琦听的面上一凝,却旋即露出一丝喜色,多半是自己进学士院的事情已经准了,连忙躬身向文季恩施礼。文季恩哈哈大笑着侧身让开,然后亲亲热热的拉着陈琦的手就往府内走,惹得那四个门子眼都红了。 别人不知道,他们可是知道的,文季恩的儿子现在就是当涂县的县丞,若不是文相压着不许他窜太快,说不得早已经做了县令。所以文季恩在文府的地位非常超然,看到他居然主动去拉陈琦的手,不由得将陈琦又看重了几分。 王小六更是打定了主意,等到自己休息日,就要立刻去陈家请探花郎的贴身男仆去外面吃酒。 文彥博面含笑意地看着他进到书房中。 陈琦肃容整衣恭恭敬敬的先向丁贤之行了个礼,然后才向文彥博施礼。 文彥博看的眼睛发亮,他就最喜欢尊师重道的人,陈琦如此礼遇丁贤之,其实就是证明他对自己的安排极为满意,尊敬丁贤之其实就是尊敬自己。不管怎么说,陈琦也是要随着五郎喊自己一声祖父的。 不提这里文彥博让陈琦默写时文、诗赋等给他和丁贤看,单提学士街里的陈家。 邹晨听着纪明眉飞色舞的讲他和敬哥是怎么样等在宣德楼外,又是怎么样听里面出来的小黄门讲学士院的事情,等到陈琦从宣德楼出来后,那些来应考的官员都一起向陈琦恭贺。 “主母,”敬哥和纪明在皇城外已经商量过了,以后回家就只喊主母不再加小字,“小的看那些官员们都来恭贺咱家的探花郎,是不是郎君他有望啊?” 邹晨高兴的却不是官员们向陈琦恭贺,而是欧阳修接连赞的那两句。欧阳修虽然人品不怎么好,如果他自认文章天下第二,那没有人敢认第一。陈琦能得了他两次夸奖,从此之后在仕林之中便是可以扬名立万,也有了一席之地,这可是比进学士院更为荣耀更为光彩的。 遂斟酌着说道:“有不有望,咱们说了也不算,你们在外面不可得意忘形,免得被人耻笑。”纪明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心想等到结果一出来自己就要往家里写信,也让爹娘高兴高兴。 刘成便说道:“通过学士院试进了学士院便可得馆职,虽不过六品,然而主母是会有诰命的,小的就在这里恭贺令人了。” 其他几个人一听,立刻也跟着凑趣,纷纷喊着恭贺令人。 杜昭也跟着凑趣,“几时再由令人改为淑人和夫人,得一个郡君的名号。” 邹晨便听得抿嘴直笑。 晶晶看到母亲笑,也跟着笑。 ps: 玉堂:就是学士院,宋人喜欢用雅号给建筑起别称,比如玉堂、北门、瀛洲、禁林、金坡之类。学士院的位置是在枢密院的南边,中书省的北边,和集英阁相对,面朝北,所以叫北门。淳化二年九月十六,因苏易简献《续翰林志》两卷,太宗赐诗并书“飞白玉堂之署”,以后玉堂一般就是指的学士院。 第三百七十章 遇苏辙 “你的意思便是通过了院试?”邹青华看着邹晨那欢喜的样子,又听到屋子里众人齐声贺喜,便问道。 邹晨矜持的点点头,“能得欧阳学士如此赞誉,多半是**不离十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张灯结彩大肆庆祝啊!”邹青华喜气洋洋的说道,说着就站起来要吩咐府里的人开动起来。 邹晨急忙拉住她,“小姑娘,不可,不可。现在最终的结果没下来,咱们就冒然庆祝,万一最终花落旁人家那又当如何?” 邹青华一想也是,这才坐下来。 邹晨这才松了一口气,家里若真是披红挂彩的庆贺了起来,只怕到了明天就会成为京城中人的笑料了。 第二日一大早,便接连有人递贴子求见,都是在京里有头有脸的文学巨匠,听得昨日欧阳修一连赞了陈探花两次好,所以递了贴子以求瞻仰陈探花的时文。 到了中午的时候,陈探花府的门外居然被那些来递贴子的人给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惊得门房的小门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幸好刘成出来接贴子才算稳住了局面。 消息传到了陈琦的书房中,陈琦急忙向丁贤之问计,外面怎么会热闹成如此的样子? 这个,就要从昨天的学士院院试来说起来。院试的考试不象贡举那样严密,昨天夜里陈琦的那篇《严父之礼》就已经在京中流传开来了。众位官员们拍案叫绝之余心中又有一丝惊喜,现在朝中因为先帝的明堂配飨到底要用什么规格已经是吵翻天了。 而陈琦的时政策论里则是直接兼顾左右,将真宗改到了四月的祈雨之祭中,其他的各位就依本朝旧例不再更改,每位皇帝都有了祭祀的月份,这样一来皆大欢喜,唯一委屈的就是太宗一人。 此论一出,立刻在朝堂上引起了一片赞美之声。文彥博看着垂拱殿中的众人在低声议论这篇策论,拈须而笑。心中不由得得意非凡,陈琦说到底也是文府中的人,如今得了朝中大多数人的赞美。一飞冲天,指日可待。 可是,就是有例外的。 司马光当先开炮,认为近代祭祀明堂的,都是以其父配飨上天,这本就是误解了《孝经》的原意而违背了先王之礼……让真宗配飨五帝于明堂是最为合适的。 这是直接否决了陈琦的这篇时政策论。他一开炮,知谏院吕诲也紧跟着开炮,同意司马光的意见。 这两炮一开,垂拱殿又热闹了起来。 其实,这些东西在老百姓眼里都是非常虚无飘渺的东西,为什么这些朝中大臣们这么在意?这就是要谈一下宋代的开国皇帝。 众所周知,开国皇帝是宋太祖赵匡胤,接位的就是太宗光义,可是宋代和别朝不同的一点就是这俩人是兄弟。 麻烦就来了,太宗肯定是要高高挂起的,因为他是现在皇帝的祖宗们,可是赵光义却是太祖赵匡胤的弟弟,所以大臣们苦思冥想之后,便是将太祖赵匡胤放到冬至、夏至祭祀昊天上帝和地神。而太宗赵光义配飨到正月和四月,十月的大祭中。这样,太宗赵光义偷偷多了一个月的祭祀,真宗才不会提出意见,毕竟自己可是太宗的亲儿子。 真宗去世后,就放到了九月祭祀昊天上帝的位置上去。可是,仁宗就惨了,因为没有位置了。 一年十二个月,不是每个月都可以搞祭祀的,只有正月,四月,夏至,九月,十月,腊月这几个月,所以皇帝死后子孙后代为了让自己的父亲能够配飨九月的明堂大祭那可是不知费了多少脑筋。因为九月祭祀的乃是昊天上帝,是礼仪比较简单的明堂祭祀,一年一祭祀。而其他几个月则是南郊大礼,礼仪非常的繁琐,三年一祭祀。所以皇帝们都愿意去做礼仪比较简单的明堂祭祀。 如果是你的话,你愿意自己的老子三年一祭祀,还是一年一祭祀?当然是选择一年的。 现在仁宗去世了,所以大臣们就按惯例也要将仁宗挪到九月,可问题是,仁宗在九月祭祀,那今上的祖父真宗放哪呢?真宗的父亲可是太宗光义啊,当然没人敢动,那就得动太祖?可是谁敢动太祖?这可是宋朝开国皇帝。 所以,朝中的大臣争吵的直接原因就是这个。 老百姓语:真是蛋疼!爱放哪个放哪个,反正有十二个月呢,一人祭祀一个月不就行了吗…… 司马光是谁,他可是天章阁待制兼侍讲,知谏院,翰林学士欧阳修的弟子,他的文章在大宋朝是绝对排前三的。他如此郑重其事的,以奏论的形式去反驳一个嘉祐八年探花郎的时政策论,这本身就是对陈琦的一种尊重和认可。 到了中午,那些得到消息的人,原来还有些瞧着陈琦不顺眼的觉得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探花郎,连毛都没长全,有什么资格入欧阳学士青眼的人,纷纷给陈琦递了贴子。 因为大家都知道,陈琦是铁定会进学士院,今天不递贴子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刘成站在门前拱手作揖收贴子收的手软;陈琦和丁贤之坐在书房里高谈阔论,对未来充满了信心;锦墨居里,邹晨喜气盈盈的抱着晶晶逗笑。 须臾几日过去,到了放榜的时候,陈琦由于文理俱高,在此次考试的二百多人中脱颖而出,给了第一等的好成绩,成为了此批院试中唯一一名进入学士院的人。同时,他也开了国朝的先例,成了第一个以探花郎之身入学士院,又取得第一等好成绩的人。 他也引发了一个不好的风潮,从此之后凡是三甲,都不愿入地方为官,要等着学士院开试,过了学士院的考试之后,才算是真正的定了三甲,这个就叫进士高科。十几年后,有一个当朝状元郎,因为时文策论失败没有进入学士院的,羞愧之下跳河自尽。 气的赵顼皇帝大骂,难道自己的殿试居然就比不上学士院的小小院试吗?皇帝尊严何在?可是骂过之后也无可奈何,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学士院独树一炽。 后人评论说,不入学士院,你就是有状元之名亦无状元之材,到地方外任时都不敢说自己乃是当朝状元郎。而以探花之身入学士院则是成了众位探花郎最终的心愿。 次日,陈琦去提举官告院那里交纳了二十贯的官告绫纸钱,又替邹晨交纳了十贯的封赠绫纸钱,便等着回家听诏。 果不其然,四月六日,两府下了白纸相公诏,陈琦因文理俱佳,堪任馆职,授侍书、直史馆,领六品服,其妻邹氏晨同封赠六品令人。 诏下之后,陈家鸣谢鞭炮,将陈府两个字高高挂起。从此,学士街又多了一个小学士。 得知陈琦果然进了学士院,前来贺喜之人络绎不绝,这其中一大半都是学士院的各个老前辈,亲来提携后辈,以示他们对陈琦文章的看重,同时也显示了学士们宽广的胸怀。 侍书这个职位就是一个掌管文书的闲职,说白了在学士院里就是做服侍人的工作。然而直史馆却是一个美差,这个是史馆中修撰史书的差事,可以利用职务之便浏览历朝历代的史籍,同时这个职位还可以参加到史书编撰中,最是合适象陈琦这种由进士高科入学士院的人。而且也暗合了陈琦的心愿,他希望在学士院中多学习几年,为将来的出仕打好基础。 不能不说这个职位颇费了文彥博一番脑筋,既不能给的太高,也不能给的太低,既要考虑到陈琦第一等的好成绩,又要兼顾到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探花郎没有什么地方官的经历。还得让人知道,我文彥博没有因为他和我有姻亲对他多加照顾。 这样也避免了陈琦到学士院,会因为职位太高而受到别人的排挤。不得不说,朝中有人好办事的道理,不论是哪朝哪代都是通用的。 文彥博虽然没有明着推荐过陈琦,让陈琦直接参加了学士院的院试,然而在考试前却是极其精准的把脉了欧阳修的脉动,将这个参知政事的小心思摸了个一清二楚。 仅仅那一句“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便改变了陈琦的一生,让他一跃从小小的探花郎变成了学士院中的候补学士。 丁贤之将这个职位中的利害关系给陈琦和邹晨解释了一番,邹晨立刻爱上了文彥博这个老头,真是太体贴入微了。 就这样,四月十日,陈琦正式的进入了皇城成了学士院的一名翰林侍书。学士院占地算是不小的,里头办公人员却是不太多,这主要是和仁宗晚年不怎么重视学士院有关。然而,学士院却有无数藏书,专门用于藏就达百间以上,而且全部是两层建筑。陈琦进了学士院大门,往玉堂东西两阁一站,放眼望去,全是高高低低的藏,顿时觉得有些迈不动步,想冲进藏中永远也不出来。 领着他参观的人便微微一笑,想当初自己站在这个位置上也是恨不得如同饿虎扑食将藏全部都看上一遍。 “陈侍书,在下姓苏名辙,字子由,忝为编修!”苏辙主动介绍道。 “哎呀,”陈琦一脸仰慕之色,深深揖下,“在下有眼不识金镶玉,竟未识得小苏当面,惭愧惭愧。君与大苏同中进士科,又同中制举科,在仕林中传为佳话。在下早就想结识,只是你奏乞养亲不敢前去打扰,没想到今日我的引路人竟是小苏君。”说完之后又揖了一礼。 苏辙哈哈一笑,双手将他扶起,“陈侍书以进士之身高登学士院,乃我国朝第一人也,要说仰慕也是吾等仰慕才是。” 两人又契阔了一番,陈琦便问起了自己的差事,听苏辙仔细的说起才明白原来他的工作就是做欧阳修的下手,在东阁之中帮着他整理公文、书敕、号令,是非常小的小职位。 “欧阳学士东阁中,共有六位主事……”苏辙好心的提醒道,旋即一脸笑容,“走,我带小陈去典簿厅中先领了自己的官印去。” 第三百七十一章 学士院 《重生兵团一家人》作者:海星99书号3032315,简介:现代富家女重生八十年代北疆兵团的种田故事 邹晨笑眯眯的坐在罗汉床上听着今日陈琦在学士院里的见闻,当听到在学士院门口为他引路的人乃是三苏之一的苏辙时,激动的问道:“你可有让他签名啊?” 说完之后觉得失言,急忙捂住嘴,“说错了,你有没有让他给你写一首词?” 陈琦听的啼笑皆非,揶揄道:“要说诗词之道,小苏自然不如他的兄长大苏,要不然我明日求了小苏让他去向大苏要一首词来!” 邹晨听了这话,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苏轼同志的词要是不去要,那真是要天打雷劈了,“要新词!”说了这三个字便眼巴巴的看着陈琦。 “怎么?你家郎君的诗词文章你竟看不到眼里?”陈琦故意板起脸,翘起了二郎腿不悦的端起茶碗。 “哪里,哪里……”邹晨立刻狗腿的挪到了陈琦身后,帮他轻轻敲着肩膀,“我夫君的诗词文章自然是天下第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陈琦听着邹晨满嘴胡言乱语,惬意地闭上眼,自从妻子有孕后,先是身体不好昏倒了几次,好不容易捱到了生产却又连着昏迷了三天,醒了之后又要坐月子,又遇上陈家分家,他们搬进京城,这一连串的事情,一直到今天夫妻间也没有好好温存过。 已经两个月了,也到时候了吧!陈琦一边享受着妻子的服务,一边胡思乱想着。 “那后来又怎么样了?”邹晨给陈琦敲了一会肩膀见他不往下说话,着急的问道。 陈琦伸出手,将邹晨拉到了前面轻轻揉着她的双手,柔声道:“后面,自然就是领了官印然后便去东阁中见了六位主事,小苏又带着我在学士院里转了半天……” “我听说凡是有新进的人,老人都会为难一下的,他们有没有为难你?”邹晨好奇的问道。 陈琦失笑的摇摇头,“他们纵是为难还能为难我到哪里去?再说了,在学士院里做事最怕的不是为难,而是别人视你为无物。” 邹晨听到陈琦这样说,不由得瞪目结舌,难道做学问的人也有这样小心眼的人吗?便担忧的问。 “主事可不是做学问的,他们是吏,我是官,纵是为难能为难到哪里去?”陈琦听闻邹晨这样说,便细细的解释,“我去学士院是学习去的,又不是去拉党结派,还怕他们不成?若是能在史馆里跟着几位大家编史撰文,那才是最好的。只可惜,眼下却没有这样的机会……”陈琦开始设想起自己的未来。 邹晨一听到编史撰文这四个字,心中突地浮起了《资治通鉴》这本书,司马光为了编这本书,一直耗费了十九年的时间,若是陈琦有一天也能跟着司马光一起打打下手做编撰那就好了。就是不在史书上留下名字,这也是一笔最富贵的财富。 十九年后陈琦正好四十岁,那个年纪正好是一生中的黄金岁月。编完史书后再出来做官,那时要名气有名气,要人望有人望。想到这里,心里美滋滋的。又看到陈琦脸上露出憧憬的神色来,便打定了主意要帮他把这件事情谋划好。 遂说道:“我也觉得编史撰文是最最稳妥,最涨知识的。” 陈琦深以为然。 第二日卯时,依旧坐着自家的马车踏着黝黑的夜色进了皇城,点过卯之后,便到了玉堂东阁,东阁为三间大殿,正中的正堂是欧阳修办公的地方,东厅是几个主事和书吏们做事的地方,西厅则是会客之所。旁边有几个小阁楼,是几个低等孔目存放公文之所。 一般情况下,从宫里来的小黄门会先在学士院门口登记,宣布自己是来找欧阳学士的,来到东厅中递上牌子和公文,声称自己是为什么事情来的,然后就回西厅等待。东厅中的主事筛选了之后再交给侍会按照事情的紧急程度来决定是否立刻报给欧阳修,欧阳修接到了牌子和公文,决定是否要见他又或者是直接跟着他去宫里写诏书。 当然,现在皇帝还小,根本没有金黄色的皇帝诏,只有从两府所发出的白纸相公诏。 所以,现在学士院属于最冷清的阶段,这也是欧阳修为什么在今年的院试中以严父之礼为题,令考试官员做时政策论的原因。就是希望学士院可以一鸣惊人,重振当年的威风。没想到他这么一搞,学士院还真出了惊人之举。 他对陈琦那是满腔的喜爱,若不是陈琦已经有了老师,真想将他抢到自己的名下。 其实,不是一个人想要让陈琦跟着自己办公,翰林学士不是只有欧阳修一个人,象范镇、王珪、贾黯他们都想要,只可惜今年欧阳修是主考,所以他就把陈琦给抢跑了。欧阳修要抢陈琦另一个原因就是陈琦和文彥博的关系,他的老师又是文彥博的门客,所以他将陈琦抢到手,便是存了向文彥博卖好的意思。 谁让文彥博现在是万万人之上,小皇帝虽然是名义上的皇帝,可是现在还只是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太后和太妃又被两府两制吃得死死的,政令出不了后宫,所以这天下就是两府两制当家了。 “陈侍书,你以后每日早上点过卯之后,上午在这里办公,到了下午便可以随意走动,学士院有藏百幢,你尽可以观看。”欧阳修一脸和气,乐呵呵地和陈琦说话。 欧阳修为什么让陈琦只上午当值,其实和他的官职有关,他身上的官职比较多,然而最重的就是参知政事,他一般上午在学士院,中午回到两制吃饭,所以一到下午东阁中便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人。而西阁和其他阁中的学士们,大多都是担任的有要职,都是只在上午来学士院,有的甚至干脆不来,唯一一个长期留守的便是王珪。 这些,都是苏辙偷偷告诉陈琦的。 原本按照欧阳修的意思,是想称呼一声贤侄什么。可是转念一想,这陈琦是文彥博孙子辈的,自己若是称呼了他贤侄岂不是平白的比文彥博低了一辈,所以就只称呼陈琦的官职。 陈琦也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昨天根本就没敢称呼苏辙为兄,而是用君来称呼苏辙,到后来苏辙用小陈来称呼他,他也只得一脸笑容的接受了,谁让人家平白比自己长了一辈呢。 孙子辈的不好混啊!陈琦发出一声叹息,决定晚上和邹晨好好讨论一下以后如何发展,最好顺带着也把敦伦之礼也解决了,都忍了快一年了。 欧阳修是不知道陈琦的心思,如果他有透心术,看到陈琦这样想的,估计不死也得吐血,好好的说着公事,居然溜号到浑家那里了。留他说了几句话便让他出去了,出去了之后,陈琦回到东厅一进门便向六位主事行晚辈礼。 常言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官是可以调动的,而吏都是固定在位置上永远不换的,学士院的学士又是你来我走热闹无比。不管是哪个学士来,只要他们侍候的好,不惹麻烦,就会永远呆在这个位置上。虽然他们的职位没有陈琦高,还真没有把侍书放在眼里。便依旧和昨天一样,不冷不热的招呼了一下,禀承着我们不难为你,你也别来找我们麻烦的思想来对待他。 陈琦热脸碰了个冷屁股,便无趣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翻看起了桌子上的公文。全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帮人做个赋,便是有人来请欧阳修润笔的,翻了半天的公文就没有一件正经事。 “陈侍书,环境不太好,你多担待一下。”一位孔目手疾的给陈琦倒了一盅茶水。 陈琦看到这人是负责服侍自己的书目,有心问上几句了解情况,便示意了一下端着茶碗走出了屋,孔目也是非常机灵立刻紧跟着走了出去。 “主事们都是在一起办公吗?”陈琦斟酌了一番语气后问道。 孔目见到问得是这件事情,便轻松的笑了笑,“侍书是才进皇城的,不知道这里面的消息。咱这学士院虽然面积大,可是大半被藏给占了,所以除了几位学士是在东西两阁办公,那些承旨学士们都是在新建的小阁楼里办公,所以嘛……陈侍书虽然品阶比他们要高,还是得委屈在这里和他们厮混。其实说起来,陈侍书已经比其他的侍书条件要好了,那些侍书可是呆在小阁楼里办公的……”孔目口齿伶俐转眼间就把学士院的事情说了一个大概。 陈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学士院的事情大约明白了几分。 “昨日听说,你也姓陈?”听他介绍的非常详细,便善意的说道,“我是宛丘陈氏,但不你是来自哪里?” “嘁,我哪里敢和陈侍书攀亲,下官就是这开封城土生土长的。”陈孔目微笑,虽然礼貌却带着一丝疏离。 陈琦见状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又随意问了几句学士院里的情况才转回屋去。 按照陈孔目的话仔细观看了一番屋里的摆设,心中豁然明白。虽然是和其他的主事一起办公,然而自己的品阶还是从细处给显现出来了,比如桌椅的雕工要比其他主事的好,而且木料也是不一样。最重要的则是,自己的桌椅下面是有一层台阶,这样别人一进屋就立刻知道,坐在这张桌子后面的人地位要比其他人要高。 这个陈孔目倒是需要留意一下,还有苏辙,若不是他昨日讲解了半天,自己哪里懂得一个小小的孔目也是需要结交的。这里面的弯弯曲曲,一概不懂。 还是要多结交一些朋友呀,不指望着他们给自己声援,只要平时的时候多提点一下就行了。 回家之后就让邹晨派人去做这些事情,一想到邹晨下腹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心里热切了起来。 真恨不得自己腋升双翼,早点飞回家门。 胡思乱想了一阵,才想起自己现在还当着值呢,咳嗽了一声,便仔细看起了公文。 几个主事看到他认真的模样,大多面无表情,猜不出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陈孔目回了值房,一个老者淡淡的问了句:“陈侍书还习惯吧?” “刚来,怕是有些不习惯,刚刚还拉着我问了半天学士院的情况。”陈孔目谄媚的笑道,那态度竟是比对陈琦还要殷勤百倍,看到老者的茶碗已经空了立刻给续上了一杯水。 老者满意的点点头。 屋子里其他的孔目对此好象视而不见似的,旁边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小孔目撇了撇嘴低头看自己的公文。rs 第三百七十二章 家中来信 推荐好友摘星楼主的文:《翡翠瞳》夫妻重生回到小学时,共同拥有了一个空间,开始了一段透视赌石、叱咤股市的神话之路 “除了陈孔目,还有其他人服侍郎君吗?”邹晨端着一碗茶水随意问道。 刘成想了想,答道:“我去打听过了,现在就只有陈孔目一人在服侍着……” “陈孔目为人如何?”邹晨是在大企业呆过的,知道越是这样的小人物越不能得罪,稍不注意他们就是捅进你胸口最利的一把刀子,君不见后世蚁咬死象的事情比比皆是。 刘成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陈孔目的家庭情况。 “还是个孝子呀!”邹晨看到陈孔目早年丧父,跟着寡母生活,每日早安问候从不间断,若是母亲有病必定衣不解带亲自侍候,不由得赞叹。 “怎么直到如今尚未成亲?”邹晨看到陈孔目年已三十却依旧未婚,不由得奇道。 “他的老母……脾气略有一些乖张……”刘成思忖了一下,将陈母的事情说了一番。原来这个老太太自从夫君去世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儿子只要一回家就必须守在自己身边,若是有一会不见就要大哭大闹,也曾有人给陈孔目说了几个,可是媒人都被这老太太给吓跑了。 时间久了,没有人敢再给陈孔目说媒了。 “怪不得别人总说丧母长女不可娶,丧父长子不可嫁,原来还真是有道理。”邹晨将这张纸放在一旁,又继续去看其他人的情况。 几个主事倒是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倒是苏辙的事情吸引了邹晨的注意力。嘉祐六年,苏洵带苏辙回京闲居,如今正和项城县令姚辟一起协助欧阳修在修撰礼书《太常因革礼》。因欧阳修的常识,所以苏辙在学士院里做了一个编修的闲职,平时也就是帮着自己的父亲整理一些。而苏轼则是判登闻鼓院,在史馆中担任了直史馆。 苏洵应该是书成后不久就去世了,然后苏轼和苏辙两兄弟回四川守孝三年后才重新出仕。 “闻听霸州文安县苏主簿和项城姚县令在相助欧阳学士修一部礼书,不知现在修好了吗?”邹晨问道。 刘成听到邹晨问这事,想了一想才道:“还未修好,我去打听事情的时候,听到别人说正在编撰阶段。” “你准备一些礼物,明日一早你往柳枝胡同去递张贴子,我们下午去拜访。”邹晨微微的笑,“苏编修帮了咱家这么大一个忙,咱们怎么能没有回应?既是同事,以后咱们和苏家也要走动起来,免得让人说咱们家没有礼数。” 想了想又说道:“苏家清贫,现在还是租住的房子,你万不可准备的过于奢侈,免得他们无法还礼,还有,苏家现在已有孩子,每人的礼物都要准备到。” 刘成听了这话,立刻躬身施礼下去忙乎去了。 “令人,您怎么对苏家如此在意?”杜昭抱着孩子看着刘成下去了,在一旁问道。 “人都言道,欧阳学士诗词文章天下无人出其右,那是以前……现在大苏来了,欧阳学士就只能屈居第二了。”邹晨站起身,就着杜昭的手去逗晶晶,直到把她逗的手脚乱蹬才伸出手抱在怀里。 杜昭则是似信非信的露出狐疑之色。 陈琦戌时下了值,到家已经戌时中,先洗漱了一番吃过晚饭,又抱过女儿逗弄了一会才和邹晨说话。 当说到让邹晨帮着打听陈孔目的事情,邹晨则是笑着把陈孔目和六位主事的家庭情况给放到了桌子上。 陈琦感激的看了眼邹晨,才细细观看。杜昭几人见到二人有话要说,便将晶晶抱出了屋,使了个眼色让石竹石燕几人都跟着她。 “你既进了学士院,是不是要往家里通知一声。报个平安和喜讯,也让家里高兴高兴?”邹晨趁着陈琦心情好,把陈家这几天传来的消息说了一番。 陈琦就将邹晨揽在了怀里,手指在她腰间轻轻摩挲,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看几位主事的资料。只觉得邹晨身上又香又暖,如团软玉又带着一丝奶腥味,便觉得惚恍,忍不住在她的耳边深深的嗅了嗅,直到邹晨推了他一下才醒悟,端正了态度继续听邹晨说家里的事。 当听到陈六郎为了几千贯分家费,和族里众人闹的不可开交,气愤的拍了桌子,“他哪里有一点长辈的模样?若是此时我进学士院的消息传回家,免不了他又狐假虎威一番,岂不是让族里众人寒心?” “可是,他如此闹,你脸面上也不好看,若是有人拿此事做了文章,万一有人以失德之名弹劾你,到时悔之晚矣。”邹晨将陈琦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拍了一下,又将另一只往领子里伸的手也捞出,嗔了他一眼,“她们都在外间呢……” 媚眼翻飞,有无限的娇羞,陈琦瞬间就把家里的事情给忘到一旁,想要亲吻邹晨,却被她挡住。 “我可是你的夫君……”陈琦不满的说道,只得无奈的亲了亲邹晨手指,“你替我砚墨,我要写信给祖父。再这样闹下去,我和父亲还怎么在朝中做官?” “祖父祖母的封号还未请呢……”邹晨笑着提点了一句。陈琦恍然大悟,急忙点点头,提笔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 “六伯这样闹是图个什么呢?”陈琦写完了信,若有所思。 邹晨将笔墨撤下,替陈琦沏了一碗香茶,“老话说的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越是调皮的孩子父母付出精力越多。可是老实的孩子,一直默默无语做自己的事情,无论他做得再好父母只会觉得他是该做的,若是有一天这孩子突然做的不好,还会引来父母一番责骂。” “六伯这么闹就是这个意思,不管阿翁和你离家再怎么远,你们总归还是陈家人,就得回去替他解决家里的事情。就是吃准了你是老实孩子……”邹晨说完了这些话,便捂着嘴偷笑,因为陈琦将手伸进了衣襟里握住了一团柔软在轻轻的揉捏,听到她在说老实孩子又使劲捏了一下。 “晨儿……”他将头埋在邹晨的脖颈上,鼻息扑在她的耳边,轻轻的呢喃,“以后咱们的孩子,定要一视同仁,绝不偏袒哪个。”用手挑逗那点樱桃粒直到将它变得坚挺。 邹晨微微喘息,却不忘敲打他,“只要是我生的,我自然不偏不向,可要万一不是我生的,你可得小心我化身毒妇,将你儿子毒死……” 陈琦听得窘然,旋即大笑:“你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我这一辈子只认定你了,你舍得毒死你自己的儿子吗?”说完了之后吹熄了油灯,就把邹晨往床边拉。 邹晨听得心里甜蜜,又算了算日子,已经是满了两个月,就半推半就的随他到了床边。 寂静无声的内室,响起悉悉索索的脱衣声。 “晨儿……这里变的很大……”陈琦吮吸了几口,听到邹晨传出了一声呻/吟。 陈琦亲吻着邹晨的肩膀、脖颈、耳垂,最后停在她的唇上,辗转吮吸着,又伸出舌头不停的挑逗。 邹晨喘息着在迎合着他,抬起修长的大腿,软若无骨地缠上了他。 陈琦将她的腿放低,低声道:“我轻点,你如果觉得痛就和我说……”当听到邹晨嗯了一声之后,立刻挺直了身体的亢奋,死死的抵住了一团花蕊。 刚刚有了接触,邹晨便觉得身体不可遏制的颤抖了起来,她便想要更进一步,渴望着有东西能自己塞满…… 陈琦立刻感觉到了她的湿润和火热,感觉到她抬起自己的腰肢,想到那久违的花径,觉得身体**的,纵身一挺,进入了一团火热的花海中。 邹晨呻/吟了一声,觉得有些痛,可是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在身体里四下流动,有股气流涌到了自己脑海中,让她忍不住喊出声来。 “阿琦……”她紧紧抓住陈琦的头发,咬着自己的嘴唇,拼命的迎合着他。 陈琦却是支起了身子,轻声问道:“你怎么了?痛吗?” “不……”邹晨目光散乱,伸出手死死搂住陈琦,“不要停下来,不要……” 陈琦会心的一笑,又开始冲刺起来,可是却有意识的放缓了动作。 邹晨却抬高了腿,死死缠住了他的腰…… 陈琦再也忍不了了,用力挺了一下。听到邹晨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叹,堵住了她的嘴,紧紧地抱住了她…… 清晨的阳光射进了屋里,邹晨被一阵哭声惊醒,醒来后觉得身上酸痛无比。 石竹石燕听到屋里有了动静,端着洗漱用具进了屋子,杜昭抱着孩子跟在后面手足无措的哄着,晶晶闻到了母亲的味道,哭得更加委屈,小脸憋的通红,小手胡乱的伸着四下寻找。 急急忙忙洗了脸,耳边又听着晶晶的哭泣声,邹晨心痛的直哆嗦。从杜昭手里抱过孩子,深深的自责……只顾得欢爱,居然把孩子给忘了,真不是好母亲。 小家伙一夜没吃上东西,只喝了一点温好的奶水,摸索着找到之后,立刻大口大口的吃起奶来,小手却紧紧护住另一边,生怕那个消失不见。 “郎君夜里来看了小女郎一次。”杜昭看到了邹晨胸前的一点绯红,立刻扭转过脸去,偷偷的笑。 邹晨听到杜昭这样说,脸色立刻通红了起来。陈琦居然都知道半夜醒了去看看女儿,自己却是一下子睡到天亮,连他是何时下的床都不知道。 “我昨夜是睡在暖阁中的……”再扭过头,杜昭的脸上变得自然了许多,“不如,家里请个乳母吧?小女郎慢慢的长大,我怕……奶水不够吃的。” 杜昭真正的意思却是在说,如果还有象昨夜的事情,不如让乳母照顾着,自己没有生过孩子,不知道怎么照看。 可是邹晨却皱了眉,“再说吧……”她是真不喜欢自己的女儿去吃陌生人的奶水。 杜昭便住了口,不再说了。rs 第三百七十三章 登门见王弗 刺嫩芽的《**寻仙》:现代女穿越修真界,白手起家,修仙抢宝。 柳枝胡同,苏宅。苏轼的妻子王弗和苏辙的妻子史氏看着侍书陈琦家递来的贴子诧异了起来。 “咱们家与陈家素无往来,怎么突然给递张贴子?”王弗身材娇小,容貌端庄,又加之她常浸于书籍中,浑身上下带了一丝书卷味,说话也是慢悠悠的,有条有理。 史氏想了想,道:“曾听夫君说起陈侍书第一次进院时与夫君巧遇,夫君做了引路人,领着他在学士院里转了一圈,莫非陈家的邹娘子是为了这个原因?” “若真是为了这个原因,这邹娘子倒真是一个妙人。”王弗淡然而笑。 妯娌俩人正说着话,便听到屋外一阵嘈杂,不一会,一个四五岁的总角小童手持着一个风筝跑进了屋里,身后跟着一个正蹒跚学步的幼童被人用汗巾拉着慢慢往屋里蹭。苏迈兴冲冲的要母亲和他一起去放风筝,苏迟则是睁着大眼睛看着堂兄手中的风筝直流口水。 王弗无可奈何地摸着苏迈的发髻,告诉他现在已过了放风筝的季节,空中无风,哪里能吹得起风筝,苏迈便不依,左右扭着身子。 史氏从乳母手中将苏迟接到手里,苏迟根本瞟都不瞟母亲一眼,注意力始终在堂兄的风筝上,一会看到堂兄扭来扭去的在闹脾气,高兴的咯咯直笑。 邹晨下午到苏宅时,王弗和史氏站在门外迎接。 “王娘子,史娘子。”邹晨下了马车,将手放在小腹上,行了一个平辈礼。王弗和史氏急忙还礼,三人相视一笑,这才进了宅院。王弗端庄,史氏娴静,邹晨精灵,三个人各有千秋,初见第一眼便有了好的印象。 柳枝胡同中的苏宅是一个租来的宅院,院子并不大,前后共三进,勉强合适苏家人居住。苏洵住在正堂,苏轼住在侧院,苏辙住在西侧院,加上妾室和仆妇们,又加上两个孩子,整个院子显得窄小子仄。 马车若是驶进去连个转身的地方也没有,只能倒着出来,车夫干脆就直接坐在马车上没有进院。 王弗看到邹晨身穿云雁细锦对襟小袄,下身配了一条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诃子裙,头上虽然只插着一只金钗,上面却点缀了一粒猫眼大的宝石,在太阳下耀耀生辉。便知陈家应该极是有钱,否则不会一身平常的会客衣裳便用了苏锦。 到了苏辙的西侧院中分宾主坐好,邹晨便笑吟吟的向史氏道谢,“……我家郎君回来便向我夸赞,说小苏颇有风度,他原本站在学士院门口不知所措,幸得小苏经过,又陪他一起浏览了学士院……”因苏轼苏辙两兄弟一起中得进士,所以世人皆称大苏小苏。 史氏见到邹晨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情来道谢,便称不值得甚,用不着亲自跑一趟。 邹晨面上虽然镇静,可是心里却是风起云涌,乱石拍岸,一颗心激动的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终于见到了历史上著名的王弗,到了多少人梦中想去的苏家宅院,怎么可能平静?邹晨现在恨不得跑到苏轼的院子,抱着苏轼的大腿高喊“大神,给写首词吧!” 吃了一口茶想要镇静一点,却差点烫着了自己的舌头,暗地里把自己责骂了一番才算强迫自己安静下来,笑盈盈的和两人说话。 “邹娘子是初来京城吗?”史氏听到邹晨虽然是中原的口音,可是却和开封话大不相同,便开口问道。 邹晨便笑道:“正是,来了约有半个多月,以前一直住在宛丘老家中。两位娘子口音中带有蜀腔,是从西蜀来的吗?” 史氏抚掌笑道:“邹娘子真乃妙人也,谈不过几句便知我们是从西蜀而来。以往也有人猜过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却猜不这么准。” “我家里的布匹生意有几个行商是西蜀人,我听两位娘子的口音有些相似,所以就大着胆子猜了猜,没有想到却是猜中了。”邹晨可不敢说自己不仅知道你们是西蜀来的,我还知道你们是眉州而来。 王弗见到弟妹和邹晨聊兴正浓,便抿嘴而笑,并不插话。 “……当年,大苏小苏参加贡举时,眉州举荐应试者近五十人,进士及第十三人。先帝曾赞叹,天下好学之士多在眉州!……”谈了一会后,邹晨和王弗史氏便显得热络了起来。 “愧不敢当……”邹晨的夫君是探花郎,而且又以第一等的好成绩考入了进士院。听她如此高调的夸奖大小苏,妯娌二人脸上露出矜持之色,可是眉梢之间还是带着一丝喜色。 “如何不敢当?”邹晨说到激动之处,忍不住吟了几句苏轼的时文,“……皋陶为土,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过乎仁,不失为君子;过乎义,则流而入于忍人……虽为第二,实乃第一也!” 王弗听到她竟用第一来赞苏轼,嘴角微微翘起,“岂敢当此称呼?曾子固文章自有其独到之处。”虽说是岂敢,可是言谈之中却对自己的夫君颇有自信,显然她也是认为曾巩阴差阳错的得了第一颇有些不平。 邹晨其实真的想说上一句,二十年后,天下人只知有大苏而不知有欧阳也……可惜话在嘴边无论如何也不敢吐出来。 一时之间,宾主尽欢,三人谈兴浓烈,竟是一直谈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直到女使进屋来掌灯,屋里人才惊觉。 “哎呀,怎么就已经快申时末了?”王弗惊呼。 “邹娘子留在家里吃晚饭吧?”史氏微微而笑,挽留道。 邹晨则是跳了起来,焦急的说道:“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回家,家里孩子一下午没见我,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子了……”用手捂住涨奶的胸部羞的面红耳赤。 说完了话,急急的收拾了一番,跟一阵风似的卷到了门口,顾不得让石竹石燕去扶她,跳上马车催促着车夫快点回家。 “真是一个性情中人……”王弗抿嘴笑道。 史氏看到马车已经消失在胡同口,道:“谁说不是呢,也怪我们,一谈起诗词来竟是拉着人家谈了一下午。赶明儿,咱们得亲自过去道歉……”说到这里愣了一下,“哎哟,竟是忘了问邹娘子住在哪里。” 邹晨回到家就往院子里跑,刚到了锦墨居便听到晶晶哭声。 “你还知道回来?”邹青华抱着孩子正用筷子沾着奶往她嘴里送,可惜晶晶左右摆头,就是不肯吃,看到了邹晨进屋,坚眉骂道。 邹晨吐吐舌头,急忙将孩子接过来,可怜的晶晶,夜里就没有和母亲睡在一起,到了下午直接被扔在家里没人管了。委屈的不得了,一沾邹晨的身子,用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如果她会说话的话,肯定要大骂邹晨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 邹晨连声哄道:“乖,莫哭,莫哭,娘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说着用手轻轻拍她,然后解了衣襟喂晶晶吃奶。 晶晶正委屈的哭着,闻到奶头的香气,先张口嘴狠狠吮吸几口,然后又咧开嘴接着哭,哭了几声再接着吮吸……邹晨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看把孩子饿成甚样了?”邹青华看到晶晶终于肯吃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你去苏家道个谢,怎么就去了一下午?还好不是上午去的,你是不是还要留在别人家里吃午饭啊?”邹青华越说越气,劈里叭拉训起来。 邹晨耷拉着脑袋一声也不敢吭。 邹青华训了好大一会,看到晶晶吃饱了奶开始打奶嗝,才把她从邹晨手里接过来,“去换身衣裳吧!好好的苏锦这会染了一身的奶味,明天还得挂在廊下阴干。” 邹晨答应了一声便转身往内室而去,可是刚一转身,晶晶又震天动地的哭起来。 “看看,看看……把孩子都委屈成这样了?”邹青华心疼的骂道,也跟着往内室里走,晶晶眼见着母亲没有溜走,就安逸的躺在邹青华怀里打着奶嗝。 邹晨三两下就换了一件家居的服饰,转手将晶晶接到了自己手里。 “杜昭今天和我说,你不想请乳母?”邹青华看到晶晶在邹晨怀里渐渐地闭上了眼睛,低声问道。 邹晨便点点头。 “唉,”邹青华也是母亲,自然理解邹晨的心情,“要不,你请一个看顾孩子的,你以后出去应酬的时候多着呢,也不能哪次出去都带着孩子。我若是在家还好些,若是不在家孩子岂不是受委屈?” 现在丁启的笔墨店已经步入了正规,一年也能挣一千多贯,再加上又背靠着文相这颗大树,坊间没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很是安逸,有时生意太忙了邹青华还会过去帮忙。 “请一个看孩子的,这倒可行!只是咱们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上哪里去请?”邹晨的心里有些松动。 “自然是在家里请!”邹青华笑道,“京里的你不知道有多贵,一个奶妈子一个月就得三十多贯,一个看顾孩子的,一个月要二十多贯,都快赶上禁军的薪水了。” “这么贵?”邹晨被吓了一跳。 “可不!”邹青华一说起物价,一脑门官司,“那菜价比宛丘贵了有一半不止,一个鸡蛋咱们那里才卖一文钱,这里就要二文钱;一斤猪肉要五十文,牛肉要一百二十文,羊肉要六十文,一斤鱼卖到四十文,怎么不去抢哟!我和你姑父初来京城的时候,差点吓坏了,要不是我们住的地方不许养养鸡羊,我们早就养了。” “那些菜商从咱们家里进菜往京城来卖,这中间利润可不少!”邹晨随口说道,想起风五娘也不知何时会到京城,帮他们留意了好几处宅院就等着他们过来最后敲定呢。等到他们到后,可以在城里几处地价便宜的地方买一处大的院子扒掉,然后盖成超市,专卖蔬菜和肉类,生意绝对要好……自己到时和风五娘怎么分帐呢? 不知不觉间,神思跑了老远。 “是啊!”邹青华兀自说个不停,“当初要不是隔几天咱家就来给文府送青菜,也顺便给我们留点,我和你姑父真的连菜都买不起了……唉,怪不得京里很少有人开火做饭,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他们懒,后来时间长了才明白,如果自己开火做饭和在外面买现成的吃,价格竟是差不多呢……”一说起刚到京城的时光,邹青华就是一脸的后怕。 任谁也没有想到,京城的物价居然贵到这么离谱的地步。rs 第三百七十四章王弗回访 书名(穿越之山田恋)。作者:雪妖精01。简介:分家致富奔小康。 仇九正七品的致果校尉封号早已经封下去了,可是仇九却在为谁来京城谁不来京城的选择中头痛万分。 跟着他的都是一些老兄弟,不说曾为了他出生入死吧,那也曾经是一起打过家劫过财的…… 当初他走上正道时,许多老兄弟紧跟着他的步伐进了大卖场工作,可是过后却有一批人受不了规矩的约束,重新回到黑道中。加上风五娘的特殊身份,和官府的关系是分外的好。若是宛丘知县要去抓个毛贼什么的,根本不需要出动差役,只要和大卖场打个招呼,自然就有人将小毛贼双手奉上。 现在宛丘城里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有人被偷被劫,因为仇四海不许兄弟们再搞这些小动作,他们现在就直接明着收保护费,收了保护费我们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全,又垄断了角力市场,若是有商家需要找角力,就必须通过他们。 由于宛丘有了这一批‘异类混混’,治安竟然是分外的好。 去年,宛丘的人还和京城中的樊楼干了一架,没打出个输赢来。究其原因,就是樊楼的人捞过界,竟然敢来宛丘找邹家的麻烦,想让邹家把挖金矿的名额分他们一些,仇四海当然不愿意。因为邹家把招人这一个大权完全交给了他,以后人到了美洲也是归他的人领导。这中间的利润是非常巨大的。仇四海要是肯放手才算出鬼了呢。 但是更深一层的关系则是,仇九看樊楼的人不顺眼,因为当初京都五鼠就是樊楼中的人。 谁都知道混黑道是没有什么前程的,现在仇九当了致果校尉,手里按规矩是可以领着一批人到京城,他们当然愿意当兵不愿意当贼。再说了。几年前跟着邹家人去探险回来的个个都混了一个军都知的头衔。月俸都拿到了两贯半,虽然这些钱并不看在眼里,可是好歹说出去大小也是个官呀,而且还是脸上不刺字的那种。 所以,一听说仇九要去京城,都高喊着要一起过去。 宛丘是老家,肯定要留着人看守。大卖场的生意也是挺好,城里已经开了两家,自己走了后,没人看着肯定以后会有人找麻烦,所以必须得留下人。 经过一番取舍后,仇九终于决定,带上二十多个兄弟先行去京城。等到以后站稳脚跟了再把剩下的带走。 至于仇四海则是留在了宛丘。让他照看着大卖场的生意。 打点了行装,便往京城而来…… 仇九和风五娘往京城走,邹晨也没有闲着,现在陈琦每天卯时就出门,到戌时才回来,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邹青华又时不时的往店里跑。所以她就找了刘成,让他留意着京里的宅院动静。如果在牙人手里有街道宽敞的贫民区,就去打听那里有没人卖成片的宅院,买下来后好开卖场。 一连忙碌了两天她才突然想起,上次从柳枝胡同回来时,没有邀请王弗和史氏来家里玩,这种行为是极为失礼的。于是又让刘成再辛苦一趟又去递了次贴子。 柳枝胡同,这会正发愁呢。 邹晨来家里坐了一次,可是自己却没有来得及问她的地址,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过去回访,虽然是邹晨忘记说地址了,可是她们没有主动问起,这却是一大失误,苏轼和苏辙回来的时候还责备过她们。 原本兄弟俩个还商量着是不是通过陈琦打听一下他家的地址,好让自家的浑家过去还礼。究其原因,邹家送过来的礼有些贵重。 邹晨说过不让刘成准备一些太贵重的东西,刘成也确实没有准备什么太贵的东西。只不过是准备了一些糖果点心吃食,给苏迈和苏迟一人一个纯银的长命锁,苏洵父子三人准备了三套笔墨纸砚,两位大娘子则是一人两匹细棉布,然后还送了几桶葡萄酒和三套玻璃酒杯。 说起来是很正常的人情往来,可是差错就在那些点心吃食和酒上面。 邹家的经营范围是糖果和布匹酒坊,这些东西都是自家产的,所以她不觉得有什么贵重之处。可是这些东西,让一个京官在京城里购买那就非常了不得了,少说也得几十贯。 邹家产的葡萄酒虽然是属于那种老百姓勉强买得起的价格,比西域而来一角要一两贯钱甚至几十贯的价格要便宜许多,但是一桶下来也是要十贯钱的,邹晨这一送就是几桶,再加上三套玻璃酒杯。等到她走后,两位大娘子查看礼单,吓了一跳。 “……太贵重了……”王弗和史氏应邀来邹家作客时委婉的说道。 “都是自家产的东西,有甚贵重之处。”邹晨听到两位大娘子来作客,特意让邹青华留下,笑盈盈的将人让到了锦墨居的会客厅中。 王弗和史氏郑重其事的拜见过邹青华,方才坐下说话。看到粉妆玉琢的晶晶后,爱不释手的轮流抱了一会, 王弗道:“还是女儿可爱,抱在手里就不想放开,我家那小子淘气死了。” “四五岁时,正是折磨人的时候……”邹晨便问俩人怎么不把孩子也带来一起玩。 不是想做通家之好的家庭,是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见外客,邹晨肯让她们抱晶晶,又问了这句话,潜意思便是愿意和苏家结成通家之好。王弗和史氏闻听此言互视了一眼,露出会心的笑容。 “下次再来玩时,就带上那两个小子,只要令人别嫌弃就好。”王弗就说道。 “什么令人不令人的?叫我邹娘子就好。如果实在想和我亲近,就叫我的名字邹晨……”邹晨乐呵呵的笑。 一下子就把两家的关系给拉得极近。 说邹晨狗腿也好,说她没节操也罢,反正她是一见到苏轼的家人就有些迈不动腿,只是因为她前世便是苏迷,苏轼每一首诗词都会背。他的人生经历也曾细细的考证过。更是为了心里的那一份追求,曾经跑到四川眉山去浏览三苏祠,甚至连那个在历史中不存在的苏小妹,也饶有兴趣的考证了一番。 今生居然能和前世的偶像夫人坐在一起悠闲的吃茶,惬意的聊天,绝对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 有一种人,生来就是让人崇拜的!苏轼就是。 王弗和史氏听了邹晨的话。微微地笑。这几天她们也让苏轼和苏辙打听过了,这陈家的根基可是比自家要深厚,邹娘子娘家是巨富,又和文府是姻亲,根本就没有半点用着自家的时候,所以她们相信陈家的确是有意和苏家交好。 人和人之间一旦没有了利益的纠葛,就很容易相互亲近。 王弗和史氏又坐了一会才起身告退。邹晨将她们送到了大门口。看着她们的马车消失在学士街的路口才转身。 “给邹令人请安!”旁边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邹晨看着站在门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瞠目结舌,实在是只能用开屏的孔雀来形容了。这妇人头上梳了一个堕马髻,发式油光锃亮假发高耸,也不知抹了多少黏汁才能固定住,头上插满各种颜色的珠翠花饰,满头宝光耀眼。熠熠生辉。身上穿了一件绿色窄袖对襟牡丹花缠枝小袄,下配一条绛红石榴色百花裙。腰间一条腰上黄,外套一件蓝色宜子孙云气童子纹轧花褙子,脚登一双明金绣花错到底。 这是把压箱底的首饰都给插到头上了?邹晨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由得皱紧了眉。这位妇人实在是太胖了,据邹晨目测最少也得有一百八十斤左右,身上穿的衣裳都被紧紧的裹在身上,可是脚上的错到底却异常的小巧,哪怕她就是站着也是需要别人扶着才可以站稳。 杜昭看到邹晨并不认识她,便低声道:“这是学士街上的一家做粮油铺子的董大娘子,夫家姓曲。” “董娘子!”邹晨矜持的低下头,算是行了一礼。 没有办法,当今世面上虽然不再象以前那样歧视商人,然而商和官还是有明显的差距,半个月前董娘子还敢登门求见邹青华,可是现在她连陈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就象以前宛丘根本没有人邀请柳氏和黄丽娘去赴宴,直到两位家主当上了司农知事,宛丘的官员们才算是慢慢的接纳了邹家人。 “我姓董,若是令人以后有什么安排,只管吩咐下来,小妇人万死不辞。”董娘子肥胖的大脸笑成了一朵花,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邹晨又点点头,便转身往台阶上走去。 董娘子却是着了急,自己好不容易才看到陈府的令人,好容易才搭上了话,可是却没有请自己进门,若是这次机会失去了,以后还不知道何时才能遇见呢。 于是她急忙喊道:“令人且慢行。” 邹晨诧异的又转过身,这个妇人好生没礼貌,自己要回家居然又把自己叫住。 杜昭则是冷冷的站在邹晨身前,眯着眼看着董娘子,旁边守门的门子早已经聚拢了上来,几个护院也若有若无的将这里牢牢围住。 “令人莫误会。”董娘子看到陈府的人如此戒备,心知坏事,急忙赔笑,“小妇人的儿子在学士院里做孔目,昨日当值时见到了陈侍书,才知道原来是一条街上的……” 邹晨便向杜昭点点头,示意她接待这个董娘子,然后便踏上了台阶。 董娘子看到邹晨听完后直接转身回院,有心想喊住她,却没敢再出声,正着急上火间却听到杜昭说了一句“我想请董娘子进院吃杯茶,不知可否。”不由得喜出望外,跟着杜昭沿着旁边的小角门进了陈府。 ps: 苏轼长子苏迈的年纪我查了好多资料,都说苏洵死的那一年,苏迈有可能是八岁左右,因为他是八九岁时在眉山读书的。苏轼判登闻鼓院时,他随着父亲在京读书。但是古代人不是说的周岁,都是讲虚岁,一虚便是两岁,所以我将苏迈的年纪设定了四岁,本文所说的年纪全部是周岁的,因为我不会算虚岁。 推荐好友幽非芽的古言新作《夺庶》:腹黑警花,二次换身。书号:3045968 第三百七十五章 华商会理事 推荐好友三叹的作品《初来嫁到》重生女强势归来——“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那董大娘子是怎么回事?”邹晨看到杜昭回到屋里后就问她。 杜昭给自己倒了碗茶吃了几口,才开口说道:“令人你说巧也不巧,原来这董大娘子的儿子曲正是在学士院里做孔目,当初董大娘子和曲大也是使了无数的银子才把他给弄进去。只是进去以后不受学士院里那些孔目们的待见,一直到现在还是在里面束手束脚。” 邹晨听了这话便沉吟道:“她家是商家,其他的孔目好歹还是秀才或者举子之身进去的,自然不受待见。只是她既然能将儿子弄进学士院里做孔目说起来倒也是有几分斤两,好些人想找门路还是没处找呢。” 杜昭嗤笑了一下,“我听她话中的意思,她当年走得是韩琦相公的门路,好象是和韩相公的一个门客较为熟悉,然后就使银子替儿子买了个孔目的位置。我看说话间,倒象是颇为得意自己居然能找到韩相公的门路。” “韩相公?”邹晨听到韩相公的名字时,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文彥博和韩琦不合,天下皆知,这董娘子怎么会让儿子来投靠陈琦?难道是有什么阴谋? “卖官鬻爵,国朝屡禁不止。朝堂早有打击之心,可是这卖官者皆是显达尊贵者……等郎君回来后让他定夺吧!”邹晨说了一句便不再提这件事情了,杜昭见到邹晨不想提,她更是懒得理会。 邹晨便说起了仇九和风五娘,“我记得几天前便来了信,说是准备动身,怎么都四五天了,还没有到京城?天天派人在城外等就是没等到。” “是啊!”杜昭也疑惑不已,“别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吧?” 邹晨听了这话便有些害怕,“千万别是出事……他们还带着孩子来的呢。”又想到当初是自己劝风五娘接受致果校尉这个缺,如果真是来京的路上出了事,那可真是万死莫辞了。 陈琦戌时下值后,邹晨服侍他吃过晚饭,在闲聊时提起此事。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孔目中确实是有一名姓曲的,倒还真是和你说的一样,确实不怎么受待见。”陈琦看着女儿已经在邹晨怀里熟睡,不由得蹙了蹙眉,自从自己开始在学士院里上值后,早出晚归,早上醒时女儿还在熟睡,晚上到家女儿早已经安睡,一天之中竟是不能和她说上一句话。 邹晨看到陈琦的眉头紧锁,便知他心中所想何事,柔声道:“你们学士院三日一小休,五日一大休,等你大休之时,咱们带着女儿去大相国寺里的万姓交易转转你看可好?” 陈琦便笑道:“极好,早就听说万姓交易毎月开放五次,规模甚大,而且所卖物品价格又极便宜。早就想转转了,只是前一段在家里一直读书没有时间出去。” “我让刘成在城里打听了几处贫民区,倒是有几处家里准备卖宅子……”邹晨说起了想在东京城开大卖场的想法,“我想等五娘婶婶到京城后,等到她闲下来带她出去转转,然后我们就把这个卖场开起来。” 陈琦沉吟了一下,道:“这个卖场是准备和宛丘一样,卖蔬菜肉食米面为主吗?”邹晨听了后便点点头。 “依我看不妥,京城不比宛丘……”陈琦想了想,道,“在宛丘城中最大者不过是知州,知州忌惮五娘婶婶的背景不敢对她怎么样。可是在京城中藏龙卧虎,稍不注意你们便惹了不该惹的人。再说了,京中的米面交易都是被几家给控制住了。大卖场早就有人想在京城里开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开得成。究其原因就是大卖场的价格过低,惹得那些人不高兴。” 陈琦便低声说了几个名字,不是王爷便是郡王,还有几个驸马,外戚…… “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卖场便开不成了?”邹晨听的直咂舌,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若是咱们和华商会合开呢?” “华商会?”陈琦迟疑了一下。 “正是,”邹晨点点头,“你想呀,华商中都是何人,不是相公便是大臣,咱们若是和华商会合开,岂不就是没有人敢仗势欺人了吗?” “你怎么能肯定华商会能同意呢?”陈琦啼笑皆非的看着妻子,华商会每年在海运中挣的钱不下千万臣,怎么可能会看中米面粮油生意? “你想呀,这世上的人可以不穿绫罗绸缎,可是却不能不吃饭,可以不买珊瑚树,却不能不吃饼……所谓的奇珍异宝在乱世中就是一团烂泥,只有粮食才是最重要的,谁掌握了一个国家的粮食,那么这个国家就要听谁的话。华商会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们只所以没有将手伸到粮食这里,是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如果咱们在京城中开了大卖场,将来再在全国境内开设连锁店,你想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邹晨调皮的笑笑。 那天下的粮食价格岂不是都要听华商会的,那些什么所谓的大商贾最终变得一无所有……陈琦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晨儿……可是华商会如果尾大不掉那将如何?”言下之意却是在问,如果华商会真控制了全国的粮食,那岂不是朝廷也会听他们的吗? 这样才好呢……邹晨默默想到,将来真有金辽入侵那一天,华商会肯定拼了命去维护大宋的安全。因为他们是建立在大宋的基础上,如果辽人占领了中原,华商会还有什么?金人蒙古人会允许商人骑在皇帝头上吗?估计会把这些四等人全部砍了头当做柴火烧了。 而且,战争是最消耗粮食的,一旦有了战争,华商会就会尝到甜头,他们手里的粮食会变成金山银山,甚至比海运的利润还要大。到那时,华商会的人就会想着去入侵别的国家,将他们的粮食掳掠过来变为已用,甚至不惜用战争去消耗粮食。 一旦战争的机器启动,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而现在,华商会海运挣的再多,将来有那么一天,华商会也许会选择远遁入美洲或者富沙州继续做他们的海运,只有将华商会和朝廷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这个庞然大物最终才会变成保护大宋朝最大的一柄巨伞。 “阿琦……你相信我吗?”邹晨轻轻的问道,“我想做这件事情,你会无原则的支持我吗?” 陈琦看到她态度坚决便叹了口气,将她揽入怀里,摩挲着她的鬓发,“你要做什么事情,我都会支持。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你要自己小心……万一华商会直接撇开你自己做,你岂不就是傻眼了吗?” 邹晨则是狡黠的笑,“他们绝不会撇开我的,因为我也是华商会的一员。” “你说什么?”陈琦听得身上一震。 邹晨就笑道:“当年华商会成立的时候,我家也是成立者之一,而谋划这件事情的人就是我,我自然要为自己考虑,所以就留下了一个理事的位置。这件事情副会长们全部都知道,只是一直秘而不宣罢了。如果我要行使理会的权利,要求他们对这件事情进行商议,只要我准备的理由足够充分,华商会就会召开理事会,对这件事情进行讨论……到时,不过是股份分配多少的问题罢了。” 陈琦惊疑不定的看着邹晨,这个小妻子一直在给他惊喜,如今又拿出这个消息炸了他一下,他真是有些接受不了。 “这怎么可能?”他迟疑的看着邹晨,她居然会有理事的股份?华商会这个庞然大物,自己一直是在仰视着的,里面所有的副会长和理事都是高官显贵。由于股份已经分配完毕,有许多官员想进而进不得,现在已经出现一股难求的情况,也有官员想借着手中的权势去打压别人好求得一股,可是却因为扰乱华商会正常运行,而被华商会暗中解决,最终丢官丢爵。 邹晨故作轻松的耸耸肩膀,“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用到它的一天,以前我总想着在陈家混吃等死过一辈子罢了,没有想到还有分家的一天。如果你们陈家不分家,我是绝对不会做任何生意,不会使用这个权力……” 陈琦叹息一声,再次邹晨拥入怀中。陈家人是什么样的禀性他是再清楚不过,邹晨不过是带了十万贯入陈家,那些人就跟苍蝇见了肉一样纷纷围了上来。要不是邹晨能把持得住,说不得钱早已经被陈家搜刮出去了。又想到她怀孕以来,家里人处处找她的麻烦,都被她一一化解。 如果知道邹晨还是华商会的理事,怎么会放过她?也幸好陈家人不知道,否则分家绝对没有这么容易。 “委屈你了……”陈琦叹息。 “你既是知道我委屈,就帮我好好谋划谋划!”邹晨倚在陈琦的怀里,微微地笑。 “那你得告诉我,你做这件事情最终目的……”陈琦坐直身子,正色道。 邹晨便将心里所想的,挑挑拣拣的和陈琦说了一番。 “你说什么?”陈琦肃容道,“这是第二只手?牵制朝堂和大臣们的第二只手?” “正是!”邹晨点点头,“皇帝是心脏,大臣们是左手,而华商会就是右手……有了华商会的存在,大臣们做任何事情就必须考虑到他们会不会提出反对意见。” “可是,自古以来岂有商人干政的道理?”陈琦心里的士大夫心理在作崇,不由得埋怨起了邹晨。rs 第三百七十六章战争之论 推荐好友姽婳轻语力作《史前女尊时代》,来自末世后文明时代的萌妹纸,穿越史前,和一群史前光裸美男的np情事 “那你说,为什么我们年年和西夏打仗,年年打赢,为什么国库里的钱却要年年给西夏?还要美其名曰什么岁赐。”邹晨笑盈盈的问道。 “这……”陈琦听到邹晨问这个问题,不由得窘然。是啊,西夏一直打不过大宋,可是大宋却是年年给西夏“岁赐”,这是图的什么? “因为大臣畏战!他们害怕边事一起,会影响到朝中的安定,所以宁可花费大量的银子送给辽人和西夏!反正花得是国库的钱,又不是他们自家的钱,他们才不会在乎呢!”邹晨直接将满朝大臣全部骂了进去,“可是华商会不同,一旦有了战争,什么最紧俏?自然是粮食。华商会如果控制了全国的粮食,他们最想要的是什么?肯定是战争。” “当打仗可以赚钱的时候,大臣们再不想打也不行了,如果不打的话他们自己家里就会造起反来。” “再其次,还有武器的买卖!”邹晨又说道,“打起仗来,最需要的是什么?粮食和武器还有各种物资。战事一开,市面上粮食就被优先供应给边境,这样粮价自然就提高起来,与此相比的还有各种布区、生铁、盐、人力等等,这些价格都会相应的提高。物价上涨。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对于作坊主们来说,却是极大的利好,毕竟生产的货物供不应求,自然而然的,就有了加快和扩大产量的动力。” “作坊主们有了利润会做什么。自然会去大批量的购买原料。这些原料是谁生产出来的?肯定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样就是促进了再一次的消费……无限循环下去,这样慢慢天下的人都会被战争所造福……”邹晨神色肃然,侃侃而论,将战争论给慢慢的解析出来,尤其着重分析了如何大发战争财。 陈琦闻听此言,精神陡然一振。目光炯炯,又问道,“战争总是会死人的!商贾们富足了,可是小民们当如何?”。 邹晨缓缓说道:“现在死一人,朝廷只发给他家里二十贯烧埋费。如果发二百贯五百贯一千贯呢,你说民会惧死吗?当民不惧死的时候,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卫鞅曾言道。治国之道。强国为本。国强自然民强!民若不惧死,奈何之?此计甚好,只是朝廷哪里来得这么多的钱?”陈琦盘算了一下每年的税收,也就是一千八百多万缗到二千万缗左右,这些都是由华商会的海运部和富沙州贡献的。可是每年光是用于修筑边城、水利、城墙就用去了一千多万,现在朝中有了钱。那些大臣们就不将钱当做一回事,甚至将送给辽人的岁币都给提高了。陈琦一想到这件事情就觉得痛心。 “朝廷没有这么多的钱,可是内努有!”邹晨微微一笑,仁宗死后留下的内库每年都以数百万的速度在增长着,如果用这些钱当做死亡抚恤金去抚恤那些战争中死去的民众,绝对是够用的。 这些钱将来等到小皇帝长大后,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大臣们早就眼馋了,可是这些是内努,虽然眼馋却没有办法动。如果能有人帮着小皇帝花掉,大臣们肯定会愿意的。 谁愿意去做这一个领头人去分皇帝的内努呢?这可是招帝王嫉恨的!陈琦沉默不语。 邹晨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笑嘻嘻的说道:“其实倒不用去分内努,只要进行必要的改革,也是可以增加朝廷的税收!” 说到这里想起了熙宁变法!王安石变法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有些想当然,他总以为自己的变法是好事,所以就希望天下的人都配合,可是却触及官僚和大地主的根本利益,那就是土地。他使用方田均税,要将大地主们隐瞒的土地强行丈量土地,大地主要是能同意才会怪了。 其实,只要王安石的变法不去触动土地,变法还是可以勉强成功的。 但是王安石的军事才能是不可否认的,如果由他来领兵,绝对比朝中大多数不知兵的人要好,再加上他是文臣,大臣们对他也没有多少猜嫉之心。他的军队改革除了保马法,其他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如果王安石没触动土地,那么朝廷中的官员就会大多数支持他。 “现在的税收来源,无非是田税和商税。土地兼并一直是我朝最大的弊端之一,可是兼并的人却是一个个王爷和高官。你若向他们收税这无异于与虎谋皮,这些人怎么解决?”陈琦问道。 “你忘了美洲吗?”邹晨提醒道。 陈琦醒悟,爽朗大笑:“是啊,有了美洲,土地兼并自然可以解决。美洲有大量的土地,足够他们去兼并几十年了,到时他们还会看中这里的几十倾地吗?几十年后,我中国已经改革完毕,到那时木已成舟,能奈何之?” “田税的事情其实很好解决,只要朝廷掌握了美洲的实际控制权,可以用这里的一亩去换美洲的数甚至数百亩,只要能丈量出来多少亩,你便可以选择在美洲购买几亩土地。这样一来,地主们的抵抗力便会小了。” 陈琦听到这样说,不由得皱了眉,“美洲的土地虽然广茂,可是那里没有人烟,地主们谁会去那里购买土地?” “美洲有一种作物,一亩产量近百石,种上一亩足够一家人一年吃用了,你说如果有这种作物地主们会怎么做?”邹晨低笑道。 “真会有这样的东西?”陈琦大吃一惊。 邹晨含含糊糊的说道:“上次大哥和三哥去美洲曾经见过。就是忘记带回了……此次再去,我让他们必须要找到这种东西。” 陈琦看到邹晨如此肯定,有心想辩上一辩,可是想到自己对美洲一无所知,而邹家已经去过一次,想必是真见过这等作物了吧。 “田税解决之后。便是军队!可以把村庄住户们组织起来。十家编为一保。保丁平时种田,闲时练兵,战时编入军队作战。保甲法既加强了对人民的控制,增强了抵御辽和西夏进攻的军事力量,又可以减少军费开支。军队的力量增加强之后,便必须要整顿厢军及禁军,到了年限的老弱兵丁必须退役……由于采用了这个办法。禁军里全是精壮,那么战斗力便会增加。而且由于人数减少,还可以增加士兵们的薪俸。士兵们薪俸增加,死后家里又可以得高额的烧埋费,那么打起仗来肯定会不要命的往前冲。”这却是借用了王安石的保甲法和裁兵法,又加上了一些后世的理论。 “这倒也不错,如此一来老弱兵丁便回归乡籍。士兵五十岁后必须退役此法也甚好。便可以保证禁军里全是精壮……”陈琦便说道。 邹晨看到陈琦能够赞成自己的“想法”深觉得欣慰。 “没有十几二十年在朝中的摸扒滚打,没有一点人望地位,如果想要做改革?这是必死的结局……”陈琦粗略听了听这些策略,觉得样样都可行,样样都好,可是却苦于自己人言微轻。不能上达天听,深为苦恼。遂摇了摇头。 邹晨便劝道,“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下,你现在刚入学士院,还是当以学习为主,这些可以等到以后慢慢实施。” “也只能如此……”陈琦无可奈何的说道,只是听邹晨说了这么多,心里只是有了一个笼统的印象,可是怎么去做却是没有一个整体的方向。 便又问道,“你可有大概的方向,仅仅只是咱们说的这些,过于分散。” 邹晨想了一会,想起自己上历史课,历史老师平静的说道:“王安石最大的错误,便是刚愎自用,听不进别人的话,由于他的性格,最终形成了宋朝的新旧党争。而党争是宋朝灭亡最大的一把推手!所以从客观原因上来讲,由于熙宁变法才造成了宋朝灭亡是有一定的道理……” “第一步,先将粮食这个最重要的东西交到华商会的手里,华商会拥有了粮食的定价权,便会以极大的热情去推动朝廷进行改革;…… 第二步,华商会拥有了这些之后,便会寻找一位在朝廷中的代言人,这个代言人就是你,你也可以反过来获得华商会的全力支持在朝廷中占稳脚跟; 第三步,变法实施时,不能触动土地和文人的权利,以免得激怒他们,利用美洲去吸引他们的目光,把他们手中的财力物力都吸引到美洲去,然后小幅度改革田税; 第四步,田税改革完毕,然后进行商业税赋改革和军队改革; 第五步,改革之时,如何尽避免新旧党争。” 邹晨一条一条的将这些变法内容写在了纸上,一边写一边畅谈着心中所想。 ‘熙宁变法’在她上大学时曾是一个课题,当时她为了完成这个论文曾做了大量的研究,考证了大量的资料,得了一个优异的成绩。 虽然已经到了大宋朝十几年时间,可是这个课题还是没有忘记,毕竟当初自己曾为了这个课题耗费了半年的时间,在图书馆阅读大量的资料,又做了许多笔记,记忆非常深刻,纵是想忘也忘不了。 如今虽然是用毛笔再度写来,可是依旧条理清楚,信手拈来。 陈琦看着妻子将一条条朝廷政令有条有理的写出来,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再仔细看下去,陡然觉得往昔笼罩在心田上的层层迷雾,竟是顷刻消散,心眼明亮,坚实舒坦。若是大宋朝按此法子实施下去,何愁不富,不何愁不强? “一个国家要富起来,必须注重农业;要强大,必须奖励将士;要把国家治理好,必须有赏有罚。有了重赏,老百姓就能够拼命;有了重罚,老百姓就不敢犯法。有赏有罚,朝廷才有威信,一切改革也就容易进行了!”邹晨借用了卫鞅的一句话。 陈琦却是听得霍然一振! ps: 推荐好友‘蓝莲君子’的书《炮灰公主要逆袭》:穿越到宫斗小说,逆天的金手指随身空间,有!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也有!势要改变自己炮灰的身份,逆袭后宫! 第三百七十七章方田均税 推荐好友绯毓大作,《林夏的重生日子》:相亲失败而已,居然重回十三岁?两世为人,带着空间戒指,这一次她要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夫妻俩个就这样讨论着,渐渐谈兴浓烈了起来,一直到了四更天还没有合眼,原来这时早已经该睡了,可是今日却是没有丝毫的睡意。 邹晨拥有一千多年的超前眼光,可是却由于身为女儿身,根本没有办法入仕。陈琦却不同,他是个男人,如今已经是侍书,也就是未来的学士,一旦做了学士便可以参于朝政,甚至可以公开发表自己的意见。 就这样,一个问,一个答,整整说了一夜话,除了把了两次孩子撒尿,就没有停止过说话。直到外面传来石竹的声音才遽然惊觉,已经到了该上朝的时候。 “你今天不要管家里的事情,先去睡个觉,然后再把这些事情整理一下,等我晚上回来后咱们再接着议论。”陈琦看着妻子那通红的双眼,歉意的说道。 “你怎么办?”邹晨看到陈琦也是双眼通红,担忧的问道。 “我中午的时候可以睡一会,你就不用担心我了。”陈琦爱惜的搂了搂邹晨,叮嘱了一番后就换了衣裳去上值。 将陈琦送出家门,邹晨便觉得脑子昏沉沉的,耳朵里不停的耳鸣,整个人都是疲软无力。勉强喝了几口鸡汤,又喂了一下孩子。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只觉得通体舒畅,身子虽然还有些绵软,但精神非常好,耳鸣已经听不见,脑子也不再昏沉。 抬起头。便看到陈琦坐在圆桌旁。仔细看着几张纸,看一会写一会,桌子上应该都是他写出来的。 看了看窗外,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 陈琦看到床上的人有了动静,立刻说道:“你睡了一上午,赶紧去梳洗一下,先用个饭。喂一下晶晶,然后再来讨论……” “你怎么不上值?”邹晨一边穿衣裳一边问道。 “今日欧阳学士去了史馆和老苏他们几个商量礼书修撰的事情,学士院里便没有人了,我借口说女儿身体不好就回来了。”陈琦笑着解释。 “你刚刚去上值,会不会有人说你什么?”邹晨穿好了衣裳,石竹几个早已经把洗漱的东西给端到了屋里,将手脸都清洗了一下后问道。 陈琦就笑。“我在那里也无事可做。原本欧阳学士是让我去藏书阁里看书的,我便向学士告了假。” 邹晨听到陈琦是向欧阳学士告了假,这才放下心来,拿出方田均税那一张纸,说道:“这是第一步要走的。”然后便解开衣襟喂晶晶。 “你不是说先期不要触动那些大地主们的利益,怎么这第一条便是如此苛刻的方田均税?”陈琦奇道。 邹晨便抱着晶晶坐到圆桌旁。说道:“此法一出,必然天下反对。到时朝廷只管坚持一下,然后再适时降低改革力度,必然就会支持了。” 又在纸堆里翻找出昨天商量的用美洲土地换宋朝土地的办法,“此为降低后的改革力度。” 就好比有人拿着苹果在吃,你一下子抢过来肯定会打架,可是如果你先抢过来,然后和那人商量,我还你一大半,留一小半给自己,你愿意吗?那人看到你威力值太高,也许考虑一下就会同意了。 “妙极!”陈琦不禁拍案叫绝,吓得晶晶浑身一激灵,气得奶也不吃了,瘪瘪嘴就哭了起来。 邹晨急忙去哄,哄了半天才哄好,不由得瞪了陈琦一眼,陈琦则是讪讪而笑,道:“我下次轻点,轻点。” “第三步,计算商税……”邹晨又用手指了指桌上的纸道,陈琦连忙又在第二步后面添上了这一条。邹晨便要过了笔,随手在上面写上《商税条例》四字,上面注明某个行业要收取百分二到百分四十不等的商税。 “本朝已经收得有商税,这再收,岂不是加重商人负担?”陈琦看到后便道,“更何况,如果按照这样的税收比例去收,那些收税的人岂不是要算的累死?” “这样朝中不就是又增加了一个新的部堂,税监吗?”邹晨狡黠的笑,“增加了官员的位置,谁不喜欢,而这个位置则是由商税的计算而来。如果想要增加这个位置,你就得同意按照这个办法收取商税。” “着哇!”陈琦又想拍桌子,看了眼正瞪着他看的女儿没敢下去手。晶晶看到父亲高举手轻落下,便斜了他一眼,继续安逸的吃奶,然后又停了一下似乎在考虑,伸出手护住了另一边。 哼,敢打扰姑奶奶吃奶大计,看我哭不死你!另一边也霸占着,省得你这个坏人和我抢奶吃。 “这些全部都弄好之后,估计也会要一两年时间,然后便可以试着去将军队整顿一下……”邹晨提出建议。 “为什么不一起做?”陈琦看到女儿吃一个护一个,不由得好笑。 “这些事情如果你同时去做,步伐太过大,不免就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你需要慢慢的找同盟。你先做一件事情,将这件事情做好做成功,慢慢得别人的认可,才会有人愿意跟随在你的身后。这样等到你再做第二件事情的时候,别人就会相信你能做好……”邹晨一字一句的慢慢分析。 陈琦听的心头痒痒,恨不得这时要将计划告诉全天下的人,让天下的人都来赞扬自己的妻子,让天下的人都来分享自己的喜悦:吾妻之能不亚于男子! “……当年商鞅变法之时,前后历时十八年之久。最终将秦国变成了第一强国,如果他在短短的一两年内就开始将所有的变法都实施,肯定会被人赶下台的。”邹晨说到激动之处,眉头微微挑起,脸上呈现出一抹绯红。 陈琦深表同意,“确实。任何事情不能一蹴而就。” 晶晶终于吃饱。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伸了一个懒腰,准备午睡了。 “这小东西,吃了睡,睡醒了就吃,日子过得可真悠哉。”陈琦瞧得不由得好笑。 邹晨白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这是你女儿,什么小东西?孩子睡觉是为了养脑子,以后慢慢的长大睡眠就会少了。”将晶晶横抱在怀里,慢慢拍着让她入睡。 晶晶很听话,除了刚开始搬到京城由于不习惯夜闹了几次,以后就非常安静。后来邹晨有意思的让她养成按时睡觉的习惯,比如早上到点就哄醒她。中午喂过奶后睡一会午觉。然后一个时辰就哄醒,再闹也不许她睡,一直找东西吸引她的注意力,这样等到夜里她就睡得安稳了。 看到女儿开始睡觉,陈琦的说话声音也开始低了起来。 夫妻俩人讨论的,其实就是王安石的变法。只是现在王安石还在为母守孝中,朝廷没有征召他。再加上现在不可能是以前的神宗赵顼。现在的皇帝虽然也叫赵顼,可还是一个小奶娃,只知道吃奶睡觉,所谓的军国大事一概不知。现在这种两府两制掌权的情况,恐怕还要持续上二十年左右。 虽然是同样的改革,可是邹晨相信陈琦绝对要比王安石做的好,因为王安石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这样的人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而陈琦则是不同,他可以听得近别人的批评,再加上他对新生事务接受能力又强,自己是有了什么新的想法都可以和他畅所欲言。有了自己在旁襄助,他又用点心,何愁变法不成? 而且现在有一个有利的条件,皇帝太小,大臣们太强。这样的情况就会造成主弱仆强,大臣们渴望瓜分皇帝的权力。可以趁此机会,将改革慢慢的实施下去,等到皇帝长大成人造成既定的事实。当然,也可以趁此机会,慢慢增加自己的力量,等到小皇帝长大,那时陈琦已经站稳脚根,施行起改革来阻力也会小的多。 一个是现在就改,一个是过上十几年再改,这两条不论是哪一种都对陈琦比较有利。 邹晨决定等到王安石二十七个月孝满,看他会不会将方田均税这个提案交上去。如果王安石交了这条提议,便让陈琦将改良版的方田均税呈到朝堂,至于会不会踩了王安石一脚,邹晨表示完全没有任何压力,反正她也不是很喜欢这个人。让王安石去进行他那个在历史上注定已经失改的变法,还不如让陈琦去进行这个改良过的改革呢。 所以,需要两手准备,要先准备一套王安石的方田均税,万一因为历史的改变王安石突然没想起变法这回事,就要把准备好的这一套方田均税先给朝廷呈上去。还要准备一套改良版的方田均税,用做最终妥协后的方案。这两个方案,不管是哪一个都必须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既要参考前朝,又要兼顾本朝,更得将全国的土地大约数额给估摸清楚,没有一两年的准备时间是绝对做不成的! 也幸好,现在陈琦是在学士院里上值,那里有大量的史籍和各个大臣们的奏章抄写。只要以分门别类的整理一下,然后便可以通过这些数据知道全国的田税情况。 “那么,第一步,咱们就从方田均税这一步做起……”陈琦的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兴奋的说道,“从明天起,我便在学士院里浏览有关田税的奏折。” “这个,韩帐房可以帮你。”邹晨笑眯眯的说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她教了韩帐房这么多东西,也到了他回报的时候。 “韩帐户?”陈琦瞪大了眼睛,“他有什么能耐?” “他没有什么能耐,不过他脑子极好,你说过的数字他可以极快的记在心里,然后换算出来准确的结果。”邹晨笑了笑,“你在学士院里记录了东西之后,拿回家里,可以让韩帐户帮你算一下,你就知道了。” 陈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妻子手下的能人看来不少啊。 “好了,我们再来说说下面的事情……”邹晨将女儿哄睡着,轻轻的放在了床上,盖上了一床被子,又折返身回到圆桌旁说道。 ps: 《庶女仙途》小刀郡主,穿越成丑陋庶女的修仙故事,踏步青云路,一人一剑笑花间! 第三百七十八章 劝文彦博 推荐制附片的《贵女种田记》,现代中医穿越古代猎户之家,带着爷爷、大哥,痴妹、傻弟和疯狗,改行种田做地主 这几天,夫妻俩人半步也没有出卧室,除了早上去丁启院子里向丁父丁母请个安以外,陈琦只要有空就会溜回家和邹晨谋划方田均税的事情。 学士院里的那些主事看到陈琦老是往家里溜,便更是不在意他。 倒是那位姓曲的孔目在他面前晃了晃,陈琦原本还是有心收服一下,可是一想到这个人是通过韩相公进学士院的,便不敢轻易的和他说话,生怕自己不注意会惹了什么麻烦。 那位陈孔目,见到陈琦也没有什么动静,除了上午在,一到下午就找借口回家,便摇了摇头,侍候起陈琦来更加的怠慢。 一连过了三天,欧阳修终于察觉了一丝不对劲,将陈琦叫到了东阁正殿中问话。心中想到,你刚刚进了学士院,正是该努力认真学习的时候,怎么就对这个职务这么不上心,怠慢了起来? “某听闻你的小女儿这一段不甚舒服?”欧阳修斟酌了一番后问道。 陈琦苦着脸答道:“原本蒙学士抬爱,正该是努力回报的时候,只是家中小女突染风寒,您也知道我家里没有长辈跟来,只有浑家一人,不免就手忙脚乱些,”说着话,便拿出几张医士的药方给欧阳修看。“听闻学士也是大家,您帮我看看,这些药方中可有甚不妥之处,吃了几日总不见好。” 晶晶这几天还是真有些不舒服,自从那一天夫妻俩个谈论方田均税开始,忘了时辰,一下子让她多睡了一个时辰,结果可能是睡觉时冻着了,醒来之后便哭闹不止,邹晨急忙在外面请了医士过来。医士说着了热风寒,开了几剂药。 吓得邹晨再也不敢轻易离开,和陈琦说话的时候必定隔一会就去看看孩子。幸而只是小小的热风寒,到今天已经差不多好了。 陈琦想到已经连溜了几天的号,万一欧阳修问起来总得有个说辞,便把药方随时揣在怀里,正好欧阳修问起,顺势把药方递了过去。 欧阳修看到这些药方后,笑道,“不过是小小的风寒,你倒是大惊小怪了。”说着让陈琦帮着砚了墨,随手开了一幅方子,“这个方子拿去照方抓药,管保吃一剂后便好。” 陈琦大喜过望,没想到居然还能得了欧阳学士的墨宝,美滋滋的一揖到底,说了声多谢,然后就将方子小心的吹干了墨汁,来回看了好几遍,才爱不释手的夹进了一本书里放在荷包中。 欧阳修的墨宝千金难求,如今他的润笔费已经达到了一篇时文赋五千贯,一首诗两千贯,一首词三千贯的高价。今日给陈琦写了一个方子,少说也能值个一两千贯。陈琦怎么能不欢喜呢? 欧阳修看到陈琦这幅表情,一拍脑袋,“哎呀,着了嘉禾的道了!”说完之后哈哈大笑,虽说是在埋怨,可是却颇有一番得意。 范文正有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因为儒家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和“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两种思想,如果有幸成为良相,那就好好“先天下之忧而忧”为百姓谋福利,如果没办法当丞相的,那就好好干个医生,悬壶济世,都是在拯救天下苍生。 所以从范仲淹开始,凡是读书人都要学着看医理,欧阳修是范仲淹的弟子,那医术也是相当了得,虽然他是立志做丞相兼济天下的,做不了医士,可是有一次开玩笑时说过,若是有朝一日致仕还乡,到时开一家医馆也必定是生意兴隆,有此可见他对自己的医术也是相当自负。 陈琦居然求到了自己的头上,正好搔到了他的痒处,这岂不是间接证明了自己的医术?更是暗合了那句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所以他才会哈哈大笑。 刚刚还觉得他告假太多,这会却是觉得他是个一心爱护女儿的好父亲。 陈琦回到了东侧殿,有意地将欧阳修的方子拿在手里,摇头晃脑的观看,一边看一边用手在空中描摩。 几个主事看到他如此陶醉,便有些吃惊,有一个年老的主事,便仗着年纪大问了一句:“陈侍书因何如此陶醉?” 陈琦看到终于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一拍大腿,做恍然大悟状,“哎呀,我竟是忘了在值房中,真是罪过,罪过。几位快来看,刚刚去了欧阳学士值房中,和他说了小女微恙,欧阳学士便给小女写了一张方子。你们来看,这一挑刚劲有力,几欲破纸飞去,笔露锋芒……欧阳公之字果如其人,外若优游,中实刚劲……妙哉!妙哉!” 说完了,又摇头晃脑的欣赏起来。 他这么一说,几位主事坐不住了,纷纷大声说道:“陈侍书且慢收起,待我等一观!”呼拉一下全围了上来,见到果然是一张祛风寒的医方,不由得后悔连连,自己家的孩子也生过病啊,怎么自己就没有想到向欧阳学士去讨药方呢? 陈琦被众人围坐在中间,得意非凡!这一下子,你们就不再追究我溜号回家的事情了吧。 不到一个时辰,欧阳修为陈琦的女儿开了一张药方的消息就在学士院里流传开来。众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纷纷捶胸迭足,大呼后悔,怎么自己就没想到欧阳学士医术很高明呢,就没有想过也让欧阳学士开药方呢。 于是,欧阳修莫名其妙的就多了几个病人,不是自家的老母有风寒,便是自家的幼儿昨日咳嗽。欧阳修看到众人如此追捧自己的医术,倒也似模似样的开了几张,这一开头了不得,那些得了药方的便美滋滋地回家祷了挂到中堂,逢人便说这是欧阳学士给开的。那些没有开上的,就赶紧的想办法让家里人生病,然后找医士开药方,开完了药方就来让欧阳修诊断…… 等到欧阳修反应过来,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文彥博听到陈琦说起此事,也是哈哈大笑。 “欧阳学士千算万算,竟是算漏了你会请他开药方,也算他棋差一着了。”文彥博看着欧阳修开得这篇祛风寒的药方,仔细的揣摩了起来。 看了好一阵,才赞道:“你所言不差,外若优游,中实刚劲!……你看这药方中的见字,上挑之时笔如游龙,锋芒毕露,竟欲破纸飞去,随意写的一张药方,竟有如此功力,真称得上一代宗师矣!” 良久后,喟然长叹:“吾不如矣!” 欧阳修写字用笔精谨,橫細直粗,撇笔枯长,点画之间,一丝不茍,和其为人非常相似。一张小小的药方,竟是写出了破纸而出的感觉,怎不令人赞叹!所以文彥博才说自己不如他。 其实文彥博的字也是非常好,只是和欧阳修比还是要差点。文彦博书法是自然中饶有生趣,有飞动之意的特征。他善用敬侧颠倒,枯湿交叉的手法,笔法讲究,点画遒劲、流畅,很得自然变化之趣。 “多加揣摩!”文彥博将药方又递回给了陈琦,然后又问起了他在学士院过的怎样。 “这几日因为女儿生病,所以只是上午在,下午不在。前几日上午随着欧阳学士批批公文,到了中午便去藏……”陈琦并没有将自己和邹晨研究改革的事情和盘托出,毕竟在他看来,除了邹晨和孩子值得他相信以外,不论是谁都不值得相信。如此大的一件事情,在没有做成之前,他不会告诉文彥博的。 由于邹元朗的关系,所以陈琦被自动划分到文彥博的阵营中,文彥博对陈琦有一种天然的相信感。不管怎么样,陈琦都不会背叛他,背叛他得下场会极惨的。 看到陈琦并没有隐瞒自己溜号的事情,深觉得欣慰,在他来看,自己人的忠心是第一位,能力是第二位,若是既忠心又有能力那是最好不过了。 “晶晶吃了欧阳学士的药方怎么样了?”文彥博也是极为关心晶晶的,毕竟他现在家中没有任何的晚辈在,就连孙子们都在洛阳守庐,陈琦家的女儿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他的重孙辈。 “多谢相爷挂念,欧阳学士的药方甚好,只吃了一剂便出了汗,如今已经是大好了。”陈琦微微而笑。 文彥博听到晶晶已经好转,便放下了心。 “相爷,学生有一事不明,还望相爷指点。”陈琦趁机请教心中的疑惑,“先帝已去世快满一年,怎生到今日还未配飨明堂?” 提到这事,文彥博便是一肚子气,这些官员们争议一个明堂的排次都争论了快半年也没有争论出什么结果。原本陈琦那篇《严父之礼》获得了绝大多数人支持,可是司马光跳了出来,一下子把水搅混了,现在朝堂里又开始争论了起来。 “此事!再议吧。”文彥博是打从心眼里同意陈琦的意见,可是《严父之礼》现在没有得到绝大多数人的支持,不敢枉下断语。 “若是再不入明堂,岂不为外邦人所嗤笑?”陈琦说起此事忧心忡忡,“化外之人亦知尊敬祖先,怎生我王教之处却为了一个明堂在争论不休?相爷不如将此事在两府中议一议,以免得寒了天下百姓的心……”陈琦说到此话,面露疑难之色。 “怎么?百姓们有了议论?”文彥博最怕的就是这件事情。 仁宗那是多得人心的皇帝啊,仁宗驾崩的讣告送到辽国后,“燕境之人无远近皆哭”,辽道宗耶律洪基抓住使者的手号啕痛哭,“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又道:“我要给他建一个衣冠冢,寄托哀思。” 连辽人都知道建衣冠冢,寄托哀思,怎么一直到现在先帝还没有配飨到明堂。 “……百姓们都说,两府两制为了和宫中争权,故意放着先帝不管,任先帝裸露于荒郊野外……”陈琦考虑了一下,便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和文彥博实说了。 “你说甚?”文彥博大吃一惊,站了起来,“百姓们竟然这样说了?” 陈琦便点点头,“明日便是休沐日了,相爷不如趁此机会到相国寺走走……” 文彥博便说,“我知道了!”rs 第三百七十九章逛大相国寺 星际位面奸商(书号3029344)重生伪白莲,二货奸商当妈记。 陈琦和文彥博说这一番话是和邹晨在家里讨论过的,也是征求了丁贤之的意见。 虽然方田均税还没有讨论好,不敢告诉丁贤之,但是他向丁贤之请教了自己如何才可以在朝堂中站稳脚跟之后。丁贤之便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先帝到现在未配飨明堂,这绝对是与礼不合,历朝历代中还没有见到哪一个皇帝死后快一年了还没有子孙祭祀呢,更何况这个皇帝还是如此的得民心。 既然陈琦写了《严父之礼》这个时文策论,那么不如就趁此机会推动朝廷把先帝的事情给办了。一来可以显示陈琦对先帝的一片敬畏之心,二来也可以借此机会让朝廷上的人记住陈琦的名字。 所以,他今日来送欧阳修的药方给文彥博观看是假,实为自己那份《严父之礼》的落实情况而来。 文彥博自是人精,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是这种事情是合则两利的事情,没有必要为了陈琦的一点小心思去责怪他,他督促着两府把这件事办了,百姓们肯定会念他的好,自己的名声扬起来了,也顺便着帮陈琦扬扬名。 再说了,陈琦有心思他才是更欢喜呢。有心思的人才会有上进心,人一旦有了上进心,再加上有才华,将来他只需要稍加点拨,陈琦的未来便是不可限量。 所以他沉吟了一番后,便决定往相国寺走一趟,明日便是万姓交易的日子,去那里听听百姓们是怎么议论这件事情。 想清楚了这件事情后,再说话就有些心不在焉,陈琦便借机告退。 翌日,大相国寺大开三门。在寺院当庭中设五彩幙帐搭成的临时义铺,许多商家在这里租了铺面卖蒲合、簟席、屏帏、洗漱、鞍辔、弓剑、时果、腊脯之类。佛殿外面,又摆了一些高档些的铺位,卖各种笔墨纸砚,还有一铺是道家装束专卖各类蜜饯。又有尼姑和道姑在卖绣品、领抹、花朶、珠翠头面、生色销金花样幞头帽子.特髻冠子、绦线之类。 大殿两廊,则是摆满了当朝名公笔迹。其中不乏欧阳修、苏轼、文彥博、王珪、贾黯、叶清臣、范仲淹、富弼、吕公弼、赵抃、王素、韩绛、王安石等,令人眼花缭乱。不忍移步。 邹晨抱着孩子和陈琦走在最里面,让刘成、敬哥和纪明走在外围,杜昭和石竹石燕她们走在内围,最外面则是几个护院,若有若无的保护着他们,在大相国寺内一路兜兜转转,四下观看了起来。 “这是什么?”邹晨惊喜的指着一处摊位上的一本破书问道。他们人数众多,一挤进人群中,立刻将摊位给围拢起来。 那铺位老板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年人。见状也没有生气,只是和善的笑笑,“大娘子好眼力,这可是前朝孤本,只须得三十贯既可。”陈琦看到邹晨有兴趣,便上前用一方帕子包着手拿起了书籍。点了点头。“确实是前朝的《杜工部集》,只是却称不上是孤本,三十贯有些贵了。” “大郎君给多少钱?”老者也不罗嗦,直接问价格,那意思你看着给,我还急着卖给下一位呢。宋朝人的好脾气有此可见一斑,都将他摊子给围个水泄不通。这老者居然没生气,还任陈琦还价。 邹晨看到后面还有人急着往摊子这里挤,便拉了拉陈琦的衣袖,陈琦醒悟,便说道:“若是老丈有心要卖,我出十八贯,这也可算得上高价了。” 老者便嘿嘿一笑,没有说话,却伸出手来,旁边的护院见状立刻从身上背的钱褡里掏出十八贯钱递给老者。 等到这一行人走远,老者哂然笑道:“倒是一个钱多人傻的,足足多赚了五六贯钱,我原本是只想卖十二三贯呢。”又从包袱里拿出一本《杜工部集》重新摆在摊位上。 幸好陈琦他们已经走远了,要不然看到之后非吐血不可,这哪里是孤本,这是批发零售啊。 又转了一会,邹晨看到了几个摊位并排摆着,全是女子用的东西,便和陈琦站在摊位旁,让石竹石燕她们几人挑选。石竹石燕看到主人体贴她们,连忙道谢,几人蹲下身挑了些生色销金花样和绦线,又选了几样时新的宫花头戴,总共才花了几百文,让站在外围的护院们背着了,才起身往其他摊位转去。 “以后要经常来。”邹晨瞧的眼花缭乱,感觉颇有一份后世逛夜市的感觉。大相国寺的东西不仅样式多,更胜在便宜。 晶晶还从来没有出过家门,哪里见过这么多的人,一下了马车往大相国寺方向走的时候,就手脚乱蹬,兴奋的不得了。进了寺院里,又看到这里人流攒动,人挤着人,更是兴奋的张嘴咯咯直笑,要不是她还不能说话,肯定会高兴的大叫。 邹晨抱了一会便觉得累,便换了陈琦去抱。邹晨倒是没有觉得怎么样,可是这样一来,陈琦便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了。人群里也不是没有带着幼童们出来逛的,但是不是母亲在抱就是交给乳母,也有是老妇人抱着,所有的父亲都是两手空空,普通人家的男子有可能还会两手提着些重物。可是那些衣着光鲜的富贵人家,没有一个男人抱孩子的。 陈琦不以为忤,笑盈盈的抱着女儿,还时不时的将晶晶虚扔到空中,将晶晶逗的满头大汗才停止。 邹晨便责备他了几句,又给女儿擦了一下汗,摸了摸她身上穿得大红小袄和开裆裤,看有没有浸透。陈琦看了便向女儿说道:“你看你娘娘,最会欺负爹爹了,等你长大了要给爹爹出气呀……” 邹晨便气得打了他几下,把后面的杜昭看得直翻白眼。 “原来是陈侍书……”旁边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陈琦转身一看,便哈哈大笑,“小苏也来逛了?” 苏辙满脸含笑,身后站着一名妇人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幼童。不是史氏却是哪个。 邹晨便亲切的上前,和史氏见了礼。史氏看到陈琦抱着女儿,却是一脸的神色坦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由得羡慕了起来。 “史娘子是几时来的?”邹晨便问道。 “我们是刚到没一会,正在逛着。”史氏又往陈琦那里瞟了几眼。 邹晨这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过去要把孩子从陈琦怀里接过来,可是晶晶刚刚和父亲玩的高兴。死活不愿意离开陈琦的怀抱。陈琦便笑道:“还是我抱着吧,一会要是累了便换你抱。” “一直听闻陈侍书爱女情深,女儿生病几天不忍离家,原来果然如此!”苏辙大声说道,这却是在为陈琦正名,前几天学士院里一直在说陈琦因为女儿生病溜号的事情,许多人都不相信陈琦是真的爱女,毕竟世上没有几个宠爱女儿到如此地步的父亲,以为陈琦不过是找个借口。实际却是不知躲到哪里玩乐去了,苏辙听说后便觉得非常气愤。 由于邹晨有意结交,所以苏家和陈家关系比较近,孩子一生病,苏家几乎就是立刻得了消息,邹晨递了贴子说因为孩子生病来不了苏家。希望下次再补,王弗和史氏还带了礼物去看了晶晶。 苏辙和学士院里的几人争论了一番,只是他一个人怎能争得过几个人,再加上他又没有王安石和司马光那张利嘴,所以只能生闷气。 今天在大相国寺看到了陈琦抱着女儿悠哉悠哉的四处逛,便特意上前相认。 苏辙这一说话,顿时把所有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众人看到一个男子抱着个和他容貌相似的女娃娃,便指指点点的低声议论。陈琦长得俊美,晶晶自然长的极为可爱,再加上今日又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喜字小袄,粉嘟嘟的小脸被衬的更加粉妆玉琢。父女俩个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男图,那些妇人羡慕的眼光立刻将邹晨给戳了一百零八个窟窿。 邹晨迎着这些目光,骄傲的挺了挺胸脯,这可是打小被我养大的小美男,你们就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陈琦不妨苏辙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不由得窘然。 史氏低声道:“邹家妹子好福气!”邹晨听了这句话,一脸老脸上才算勉强飞起了两朵红霞。 “我家那位,这一路上,就没有动过一根手指……”史氏忍不住埋怨。 “他也就是看我累了,才接过去手的……”邹晨有些尴尬的解释,她就是再粗心大意,这会也明白了,让陈琦抱着女儿的动作是多么不合常理。为了掩饰,她便伸出手去,逗着史氏怀里的苏迟,苏迟已经认识这位邹家姨娘了,便乐呵呵的伸出手让邹晨抱。 可是谁曾想,邹晨刚刚把苏迟抱到手,便听到晶晶那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晶晶气急败坏的看着母亲怀里的小屁孩,愤怒的扭着身子,要往邹晨怀里扑。 史氏便抿着嘴笑,将苏迟从邹晨怀里接回,可是谁想到苏迟看到晶晶在哭,居然得意的笑了起来,抱着邹晨的脖子就是不撒手,口水流了一地。晶晶见状更加愤怒,用脚使劲的踢陈琦,又用力的挥舞着胳膊。 陈琦和苏辙见状便哈哈大笑,晶晶听到父亲的笑声更加委屈,刚才还是干打雷不下雨,这会则是小嘴一撇大哭了起来。 直到邹晨将苏迟还给了史氏,她回到邹晨的怀里才算止住了哭泣,立刻将头埋到了母亲的怀里,就去找奶头,吓的杜昭急忙拿出一件衣裳将她们母女盖住。 ps: 书名:官妞奋斗史作者:清风天使书号:3027216简介:将成为现代白骨精的王心怡,一朝醒来却发现穿越到古代,土到爆的名字,古代困苦的生活条件,还要被迫当起了文盲,前途一片黑暗,好在老爹是个秀才,还有希望当个官妞,自此开始了官妞的奋斗史! 第三百八十章 仇九至京 推荐好友瓜扯扯的种田文《家室》:剩女被迫闪婚,致力粗茶淡饭。 等到中午的时候,两家合在一处吃了午饭,陈琦付的帐,下午又胡乱转了一圈就准备回去。 当得知苏家没有马车是乘坐着租用的马车而来时,陈琦便令马车先将苏家人送回家再过来接他们。 “你很喜欢小苏嘛!”到了家里,吃过晚饭后,邹晨就给女儿洗亲子澡,这时她通常是要求陈琦必须要场的。 “小苏是一个忠厚之人……”陈琦没有多言,只是神情专注的看着女儿在水盆里嬉水。 已经是快五月了,到了夏季,邹晨怕女儿被染上了什么疾病,所以每天的洗澡必不可少,水里通常都会放了一些驱蚊用的东西,这样在晶晶的身上会留下很淡的药味,减少蚊虫的叮咬。 陈琦和女儿的感情好,估计也是建立在每天的亲子澡上面。邹晨有意的将晶晶的睡眠时间调到了陈琦回家之后,现在只要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盯着女儿洗澡,洗完了之后才开始吃饭。如果女儿要是哪一天睡的早,没有陪着她洗澡,便会觉得非常失落。 邹晨给晶晶洗完了澡,仔细的帮她揩干净身上的水,又细细的在她腋下脖子和小pp处扑了一层细粉,防止她夜里出汗淹着了。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才抱着女儿坐到圆桌旁和陈琦说话。 杜昭看到晶晶已经洗完了澡,便知这里没自己的事情了,让石竹石燕把帐子给支起来,里面的蚊虫捉个干净后,就一起退下。 “你和小苏处的还好吗?”邹晨去过苏家三次,可是一次也没有见过苏轼,深深引以为憾事,见到今天苏辙和陈琦亲热的样子,不由得为他高兴。苏家人的品性那是公认的好,苏轼豪迈,苏辙纯厚,俩兄弟的人品过了一千多年还在为世人所传诵,邹晨非常愿意陈琦和苏辙交往。 “在学士院里没有几个和小苏处得不好的!”陈琦哑然失笑。苏辙颇有君子之风,为人又忠厚,所以在学士院里人缘颇佳。 “以后咱家与苏家也要常来常往才好。”邹晨听了陈琦的话后便笑道。 陈琦微微颌首,说起了其他事,“怎么到今天仇九叔还没有到京城?” 邹晨听他说这事,愁容满面,“我也正是急得跟没头苍蝇似的,已经派了人沿途去找了,就怕他们出了什么意外……” “这都出发半个月了,”陈琦忧心忡忡,“就是路上有事,也该来个信才好,这样没有任何消息,岂不是让人担忧吗?” “家里已经去过信,让他们在宛丘往京城的路上找,咱们的人从京城往宛丘找,不管怎么说也得把人找到。”邹晨便叹了口气,“你说这三十多个人,有大人有孩子还有仇爷爷仇奶奶,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等过几日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咱们在这里干着急也是没有办法。”陈琦到底和仇九他们感情不太深,便开口劝道。 邹晨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等过了一会晶晶听着父母的谈话声,渐渐的闭上了眼睛,邹晨看到女儿已经开始睡觉,便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了床上。 “你来看看,哪里还有要改的地方没有?”陈琦看到女儿睡了,便将油灯又拨小了一点,指着方田均税的计划说道。 邹晨拿起看了看,“这一份是要先期拿出来的做恐吓所用,虽然以后是不需要实施,可是怎么着也得做的更详细一些,让人一看到就知道这是一份可以立刻施行的方略,这样才会增加威慑感。” 陈琦听得连连点头,便将这几句话给添了进去。虽然只是一份粗略的计划书,而且还只是用来恐吓那些官员和大地主们的,陈琦还是希望能够做的尽善尽美。 “既然是咱们都决定好了,明日我便将这份方略拿去给先生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陈琦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遗漏了之后才说道。 邹晨微微一笑,“先生学得便是纵横之术,其实是最合适做这件事情的,只可惜却不能出仕,白白埋没了一身的学问。” “当今天下儒道昌盛,先生的学问便是奇巧yin计,若是出仕只怕会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陈琦听完邹晨的话后,也深深叹了一口气。 “其实,如果等到实施第二步收商税的时候,倒是可以安排师兄到税监里。”邹晨想到丁悟学到现在还没有功名,而且他也是跟着父亲学的法家纵横之术,以后断是不能考贡举的,便想暗地里帮他一把。 “只是不知道何时才可以一展抱负……”陈琦则是喟然叹息,自己年龄太小,又是刚刚入仕,没有什么人会同意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哪怕就是现在把所讨论的几项改革方略给递上去,说不得就会被人改的面目全非。 要权没权,要人没人,能做什么改革?陈琦深深的苦恼了,恨不得自己现在立刻就变成三四十岁,在朝堂中厮混了大半辈子,这样也好让别人相信自己能做好改革这件事。否则年纪轻轻的,谁会相信你能将这么庞大的改革给做呢? 邹晨想得却是王安石,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产生了“矫世变俗之志”,如果他在守孝结束后有了这个心思,可是却没有一个神宗来欣赏他,他还会不会提出变法? 如果他一直不提出变法,那么到何时才能把陈琦推到前台? 邹晨也在苦恼着…… 夫妻俩个各想各的心思,直到油灯跳了几跳才发觉已经快深夜了。 “先睡吧!”陈琦摇起手中的蒲扇,驱赶了一下身边的蚊虫。 夫妻俩人又说了会话,一会油灯被人吹熄,传来悉悉索索的脱衣声…… 朝云初动,晨曦中的微风中携着丝丝凉意,拂过东西湖岸边的杨柳,飘到了龙凤飞云琉璃瓦飞檐之上。 当清晨第一缕鱼白在空中显现时,开封府四门大开,自天黑后便在城外等待的驮队络绎而入,踏踏蹄声,响彻入耳,守门的禁军用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每一个入城的人。汴河之上舟楫舵舢橹浆拍水,搅碎河上杨柳映影,传来阵阵欢笑,西水门前热闹非凡,早起的角力喊着此起彼伏的口号,识别着自家的船队,等待着货物运抵岸边。 东京城内,出朱雀门,直至龙津桥,一条横跨东西的早夜市在五更时就已经开张,油饼店、胡饼店擀剂、翻拍之声顿起,远近相闻。 南薰门前,守门的禁军将一行大汉给严严实实的拦在了城门之外。 “凭甚不让我等进城?”一个面带煞气的汉子低声怒吼。这汉子身高八尺有余,一对浓眉,方正黑脸,眼若铜铃,瞪起圆眼来着着实能吓煞了人。 禁军面露不悦之色,“你等一无路票,二无身籍,怎能随便进入京城?” “胡扯!”汉子一声断喝,“我家哥哥乃是正七品的致果校尉,朝廷有封号在身,因何不让我等进入?” 禁军听到此处,扯了扯嘴角,“即是致果校尉,更应知道京城中规矩,你等一行几十人,身佩宝刀,又是一身血煞之气,某等岂能让汝等入城?若是想入城须得令求得上峰命令。” 那汉子被这好脾气的禁军给说得一头郁闷,正准备捏了拳头往那禁军面门上打去,却听得一声女子断喝声传来,“孙龙,退下。”那汉子捏紧了拳头在空中晃了几晃,咬了咬牙后退回了队伍中。 又听得马车内一个女声传来,不知低声吩咐了什么,过来一个较为机灵些的少年,“这位兵哥哥,可否让我一人入城,我去往家里送个信?我家里乃是去年新科探花郎陈嘉禾,如今在学士里做侍书的勾当,就住在梁门大街中。” 那禁军听他提起探花郎的名字,犹豫了一下,道:“探花郎我自是知道的,今年在学士院考了第一等的好成绩,只是……你若是入城,须得让我兄弟跟随着,你进了城不得乱跑,否则便治你一个奸细的罪名!” 指了旁边一个单眼皮的小禁军让他跟着这个少年一起入城,那少年无可奈何的又回到马车旁和一个骑马的男子说了几句话,便见那男子面露不耐烦之色,呵斥了几句:“聒噪个甚?快去快回,你主母还在这等着呢。” 少年这才和单眼皮禁军进了城往梁门而去,一路之上少年几次要和单眼皮禁军说话,却都被不阴不阳的顶了回来,少年又想塞锭银子,单眼皮禁军更是连接都不接。 路上叫了一辆租乘马车,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梁门大街,拐到了学士街上。 单眼皮禁军见到他果然到了梁门大街这才微微有些放心,又见他踏上台阶去敲门,便站在台阶下等他。 “十一哥?我是任小郎啊!”少年看到开门的是认识的人,立刻惊喜的叫道。 “哎哟,天皇老子,太昊爷爷保佑,你们可算来了?怎么不见九哥和主母?”陈家的门子王十一说着就探出了身子往街上四处瞅。 任小郎叹了口气,“别提了,我们被城门给扣住了,十一哥快让我去见邹主母,请她想想办法,要一纸进城令,要不然九哥肯定会扒了我的皮……”说到扒皮两个字,任小郎缩了缩头,似乎是极为害怕。 “哎哟,俺的娘!”王十一听到被城门扣住了,惊呼了一声,就拉着任小郎往旁边的小角走,又随手关上了大门。 下了台阶后,任小郎介绍,“这位兄弟是陪我一起过来找的,我不认识路,多亏了这位兄弟指点。” 单眼皮禁军眼角跳了几跳,看到这任小郎居然将自己称为带路人,不由得面上堆了笑。 “来来来!”王十一向单眼皮禁军道了谢,急忙拉了任小郎的手往角门走,一边走一边感慨,“你们半个月前就写信说出发了,结果到了今天还没有到,主母急的不得了,派人往宛丘送了信让家里人在宛丘找你们,我们的人则是沿路往宛丘找。找了好几天没有消息,可把郎君和……呃,我家主母现在有了封号,你见了称呼令人既可……” 王十一引着任小郎往院子走,到了门房处安排个人陪着他吃茶,就把仇九已经到京城的消息递到了刘成处。 刘成听说仇九已经到京城,大喜过望,立刻就到后院去找杜昭让她传话给邹晨。rs 第三百被八十一章被人冒功 “怎么回事?”邹晨坐在抱夏中,疑惑的看着任小郎,“九叔和五娘婶婶怎么会被城门处给扣下?你们可是做了什么过份的事情?” 任小郎看了看旁边的刘成,没有说话,支支吾吾的说道:“路上我们遇到点事情,然后就耽误了,今天才到了京城……那个……我们都带得有刀,所以……” “所以城门处的禁军就把你们给扣下了?”邹晨哭笑不得的接道。 任小郎便用力的点点头。 这都什么事啊?邹晨摇了摇头,吩咐刘成,“如今郎君在皇城内也没有办法出来,你拿了郎君的贴子去开封府找兵曹参军事,向他说明城门外的仇九是陈家的亲戚,请他写一纸入城令给你。” 想到任小郎所说的他们皆佩戴宝刀,又说道:“若他们在城内出了任何事情事情,皆有我陈家一力承担。”想必开封府的兵曹官员听到这个保证应该肯开入城令的。 等到守门的监门拿到这一纸入城令,已经到了快正午的时间。 直到正午,仇九一行三十多人才被放进了东京城。 邹晨坐在马车上紧紧拉着风五娘的手,“五娘婶婶,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半个月前便来了信说出发,直到今天才到?” 风五娘挑起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嘴角含笑,“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到家后再说。”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家,见过丁父丁母后,留下仇九和丁启说话,邹晨直接将风五娘拉到了自己院子中。 “我们路上被人给打劫了……”风五娘见到四下没有了外人,这才说道。 邹晨惊呼一声,连忙着起来仔细的打量风五娘,直到她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后才放下心来。“怎么回事,我们路上来时便安全的很。你们这么多人怎么还被人打劫了?” 风五娘苦笑了一下,“别提了,还不是你九叔,路上非说要带着你两个弟弟去看路边那片枫林……” 仇九拉着儿子们进了枫林,正准备和儿子们吹嘘一下自己懂的几句诗词。念一念“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好让他们感受一下五月枫林的绿色美景,便被一群手持武器的人给围在正中。说起来也怪仇九倒霉,这些贼人在枫林里专干劫道的买卖,这次看到仇九带的人数众多,就准备放他一马,可是他好死不死的非往林子里钻。 枫林里是贼人的老巢,老巢被人发现了这还得了?于是那些贼人就把仇九给围了起来,仇九只带了四五个人来,根本不是对手。加上孩子又在身边不敢激烈的反抗怕伤着孩子,便被人给带到了贼人的老巢中。 风五娘坐在枫林边的马车里左等右等不见丈夫和儿子归来,着了急,使人往林中查探,可是却不妨从林子里冲出来一群人来。 风五娘是何等样人,惊慌过来。就吩咐带来的二十多人结了阵将马车团团围住,她则是站在马车上居中调度。 邹晨听到此处,紧张的问道:“你们就二十多人,怎么能抵得过匪徒?” 风五娘气定神态的笑道:“匪人不过是聚众打劫耳,只要官兵用心,一冲既溃,又何须剿字?”言谈之中极不将这些贼人当回事。 事实上。也正如风五娘所说,贼人本就是乌合之众,哪里挡得过风五娘?被他们一冲便稀里哗啦的乱跑,风五娘又连砍了几人,将贼人杀得心惊胆寒,四下逃窜。风五娘捉了几个贼人逼问他们仇九和孩子在哪,冲进贼人营中一通乱砍乱杀,把贼人杀得哭爹喊娘,叫苦不迭。 将仇九和孩子救出来后,他心有不甘,大喊大叫着要把这山寨给血洗了,最终夫妻二人在山寨里放了一把火给烧个干净。 放过火后,风五娘劝他进京要紧,仇九气愤难消,拿了自己致果校尉的牌子递给了襄邑县令,责问他为何枫林中的贼人劫道杀人也没有人管,自己和浑家孩子差点被这些人杀死。襄邑县令这几个月正为这个林中的贼人头痛中,已经有许多人来告状了,可是自己人手缺少,就只有二十几个的差役,哪里是这群贼人的对手?便向驻扎在此地的禁军发了请求剿匪的公文,已经发出去两个月了还没有一点消息。 看到仇九的致果校尉牌子还以为是驻地禁军准备发兵了,立刻通知县衙中人准备协助驻地禁军剿匪。等到仇九一来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听到仇九的话后大喜过望,原来贼人已经被剿了呀?立刻要求仇九带着他们去查勘。 于是仇九就领着那些差役们到了匪徒的营地中,襄邑县令看到匪徒果然死的死逃的逃,喜不自胜,领着仇九他们班师回县。 风五娘说到这里脸色有些阴沉:“差役就差点把仇九供成祖宗了,整天好酒好肉的供着他,他舍不得走就在襄邑县停留了下来,每天吃得醉生梦死,我要找个人给你们送信都找不着人……”直到襄邑县令说已经将此事如实写成了大捷报告呈报给了京里,仇九这才依依不舍的和那些差役们告别。 邹晨张大嘴巴,这些匪徒完全就是乌合之众,可是一连数月,襄邑县写了请剿公文,居然禁军都置之不理,任由匪徒劫持过往客商和路人。 禁军贪生怕死到如此地步,还怎么保护百姓的安全? 风五娘则是冷笑连连,“等到了京城,我才算知道,那襄邑县令为何要将我们留在襄邑了,为何我找不到人送信,原来却是准备抢功啊!” 说实话,她还真没有将这份功劳放在心上,如果襄邑县令和她说一句,想要这个功劳,说不定风五娘还就真会劝着仇九同意了。仇九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是需要军功来站稳脚跟,仇九却不需要,不仅不需要,还要尽量的低调,现在朝中皇帝还小,又没有人护着仇九,难保不被人枪打出头鸟似的给揪出去。 可是有人居然故意将他们留在襄邑县又在门口设了阻拦不让他们进京,这是明摆着没把他们看在眼里呀,这怎么能不让风五娘生气? “真当我好欺负的吗?”风五娘柳眉倒坚,怒咤道。 邹晨听完之后也是非常气愤,这些人剿匪的时候找不着你,可是等到有功劳了,却跑的比谁都快。居然买通了襄邑县的差役让他们天天轮番的陪着仇九吃酒,好把仇九困在襄邑,让他们先把功劳给报上去。邹晨也被激怒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为了抢功劳脸都不要了。 “此事,定要报与文相知晓,等到晚上陈琦回来后,让他陪着九叔去相府。” 到了晚上,家里摆起了宴席为仇九接风。陈琦已经得了消息,知道仇九今日中午到家,便邀请了苏辙来家里吃酒。 苏辙原本是不想来的,因为仇九是一个武人。可是又一想到这人是陈琦的长辈,自己和陈琦要好,去拜见一下他的长辈这也没有什么,便领了浑家史氏带了礼物一起前来。 小七从府学里告假归家,丁父丁母也过来凑了个趣,再加上丁锐和仇家的至和至用两兄弟,屋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邹晨和邹青华领着仆妇女使们在摆桌子,丁父丁母则是和仇父仇母说起了话,两对老人也不知谈论起了什么相谈甚欢,风五娘安安静静地站在仇母的身后随时端茶倒水,做足了儿妇的本份,惹得丁父丁母不住口的夸她孝顺。仇父仇母则是夸起了邹青华,说邹青华懂事识大体…… 等到晚饭过后,仇九便当着苏辙的面和陈琦说起了此事。 陈琦怒道:“岂有此理,今日下午朝廷的封赏就已经出来了,说是襄邑的禁军剿匪有功,自军都知起各升一级,县令获得嘉奖,却原来都是冒的功!” 苏辙在学士院曾见过这份封赏,闻言也点点头,证明所言不虚,一想到这些人仅凭着二十几人就把匪徒给杀了一个落花流水,可是最终功劳却被别人抢了,又被人挡在城门外半天不能入城,不由得叹息连连。 “功劳什么的我倒不在乎,只是兄弟们跟着我杀敌,他们的功劳却不能被人抢,怎么着也得有个说法。”仇九牙齿咬得嘣嘣响。 “明日晚间我带着你去相府,请相爷他老人家来评评这个理。”陈琦沉吟了一下说道。 “嘉禾,封赏上面说的是杀敌五十余人,其功甚大……”苏辙好心的提醒。 两府既然下了这个封赏,想必也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最终也就是不了了之,以后再从其他的地方给仇九补偿。 “五十几人?”仇九听得哈哈大笑,“那些匪徒们才不过是三四十人,平时只敢劫持单身过路的行人,你想想我们二十几人就可以干掉他们,能有什么能耐?只是我想着这事如果我报到京里肯定没有人相信,所以才请了襄邑县令协助我们。没想到……” 陈琦听到整个山寨才不过是三四十人,不由得笑了一下,这下子襄邑县的禁军们怕是玩大了…… 心中突然闪过一个主意。 ps: 书名:《重生之废材逆世》书号2921891,简介:废材重生携萌宠玩转凡间,逆袭仙界~ 第三百八十二章封赏 文彦博第二天往皇城去的时候得到了消息,气得他当即怒骂。 “酒囊饭袋……饭桶……”一迭骂了好几声才气怵怵的坐在回了轿子里。 到了都堂中,几个知事就立刻将所有的公文分门别类的放到了他的书案上。一个知事问道:“昨日下了白纸相公诏要封赏襄邑县的县令和禁军,今日派去宣旨的人来问,两府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事情没有。” 文彦博一听到襄邑县的事情便觉得气血上涌,可是却神色如常的“唔”了一声,“让他自去吧!”。 几个知事看到他对襄邑县的事情根本就不热忱,不由得面面相觑,昨日捷报上京的时候文相一脸笑意,还和三个相爷在讨论说是襄邑县令和襄邑禁军都是好样的,没辜负朝廷对他们的期待,怎么今天就变了? 文彦博挥了挥手,让几个来递公文的知事先出去,他则是无力的倚到了交椅中。 “你将这份公文送到其他三位相公值房里……”文彦博神色皆疲的看着文季恩,“不可让任何人看到。” 两府的威严不可挑衅,封赏令是绝对不能朝令夕改,所以这份赏,那些禁军们是领定了,不仅要赏他们,还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是真杀了贼。想必其他三位相公的意思应该是和自己一样,这件事情只能捂不能掀开。 文彦博不由得苦笑,让仇九进京原本是想让他欠自己的人情,可是没有想到人家一来就被阻挡在京城外,又被冒了功,好好的一番人情转眼间便成了空…… 襄邑县这么一搞,只怕会给了某些人机会,就怕有人跳出来以整顿禁军为由实为夺权。 不一会,文季恩便又带着陈琦所写的公文转了回来。低声道:“其他几位相公都没有说什么,只说此事不宜声张,韩相公问我一句,皇城司副使这个职位人选定了没有……” “唉……老韩这条老狐狸啊!”文彦博苦笑一下。转眼间这人情就留在了韩琦的身上。 到了下午白纸相公诏到了学士街,仇九被封为正七品致果校尉,又领了皇城司副使的寄禄职。他带来的二十几个人全部充入禁军。授班直待遇。此诏一下,那些人全部傻了眼。这么重的赏赐历代没有啊。 禁军的班直那是什么待遇,等同于天子亲军。 什么叫班直?皇帝最亲近的侍卫被称作各个御前班直,次一等的接受御前忠佐军头司、皇城司、骐骥院的统辖。仇九这些人也是因祸得福了,班直的职位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的,都是各个勋贵家中的子弟才可以当的,平时就是保护一下皇城安全,有时也充当仪仗队,战时奔赴前线,待遇那是非常的好。 风五娘在后院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惊喜万分。又连忙向邹晨解释了一下什么叫班直,班直的待遇都有什么,直听得邹晨大呼太值当了。 跟着大郎三郎混得军都知算什么?拉出来和班直比一比?那是肯定比不过的。 “恭喜五娘婶婶,贺喜五娘婶婶!”邹晨眉开眼笑的恭喜风五娘。 风五娘乐得合不拢嘴,拉着邹晨的手直摇晃,“这次若不是嘉禾帮着我们向文相写了条陈。我们哪里有如此的机缘,要说谢,还得感谢嘉禾。” 邹晨听了这话便笑,“都是自家人,有什么需要感谢的?这都是份内的事……” “对,自家人!”风五娘笑盈盈的说道。 “他娘的,一人五贯钱的封诰绫纸钱……”仇九骂骂咧咧的回到了后院。被风五娘瞪了一眼,这才缩着头站在一边。 邹晨则是含笑福了一福,“恭喜九叔,这一下子得了皇城司的寄禄职位,这可是好多人求之不得的好差事啊!” 仇九听的一头雾水,“啥叫寄禄职位?不是皇城司副使吗?” 风五娘恨恨的骂道:“平时让你多读些书,你总不听,这下子傻了吧。连寄禄职都不知道,以后出去千万别说你认识我……”骂完了后才开始解释。 所谓寄禄职就是武官升迁所用,只是拿这个俸禄却不领事做的,以后再由这个职位往上升一阶,这个就叫寄禄职,是京中勋贵们梦寐以求的差事,也就是说仇九过不了一段时间便会升职了。 邹晨听到风五娘教夫,不由得捂着嘴偷笑。 仇九听完风五娘的解释,咧着大嘴直笑,丝毫没觉得被娘子骂有什么丢人之处。 仇九回来报了喜,就又转身出去和几个弟兄契阔去了。 邹晨便和风五娘说起了大卖场的事情。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风五娘听邹晨说完,微微颌首,“只是京中藏龙卧虎之所,开大卖场的话,我怕到时会有人找咱们的麻烦!” 话里的意思和陈琦一样,怕触动那些大商贾背后的庞然大物。 “如果咱们和华商会一起合开呢?”邹晨低声说道。 “哎呀,小晨你有他们的门路?”风五娘惊喜的叫了一声,又自觉失言捂住了嘴,“我想也是,当年华商会可是在你的见证下组成的……你老实和婶婶交待,你是不是留了一手?” 邹晨便嘻嘻地笑。 风五娘见到她的笑容哪里还会有不明白地方,立刻干脆利索的说道:“今天先休息一天,明儿咱们就一起去看看宅子,赶紧的把这件事情给定下来。” “行,那五娘婶婶到我屋里看看我写的方略怎么样……”邹晨说着便邀请风五娘进锦墨居。 风五娘笑盈盈的说道:“小晨你的能力我还会不知道?只要你说好,那准保是赚钱的。我才懒得去看呢,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睡一觉,这几天可把我折腾坏了?” 说完了之后夸张的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 邹晨的心里微微有些感动,方略里确实是有一些不合适风五娘看到的东西,因为这份方略是以华商会理事的口吻提出来的设想。可是没想到风五娘直接来了一句懒得看,证明她非常信任邹晨。 若不是当年她被人劫持到樊楼,依她的聪明才智,必能扶佐着夫君出人头地的。 “你只管和我说拿多少钱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才懒得管……”风五娘扔下这句话后便走向了自己的院子,准备睡个回笼觉。 “是!”邹晨在她身后清脆的笑。 戌时一过,东京城便被笼罩在一片夜色中。 文彦博下了值,便乘坐着他的八抬官轿回到了家里,换上了白麻布衣衫,跪到了母亲的灵前开始烧起了纸钱。 “相爷,韩相公要来拜祭太夫人。”文季恩束手站在灵堂外,低声说道。 文彦博诧异的抬起头,思忖了一下,“此时刚刚下值,他还未归家吗?他是身穿官服还是常服?” 文季恩说道:“韩相公坐在官轿中,应该身穿官服。” 文彦博愣了一下,立刻说道:“大开中门,我要以孝子之礼相迎。” “相爷,万万不可啊!”文季恩一听要以孝子礼相迎,着了急,“您是首相,他是次相,您怎么能向他下跪?” “我今日若不跪,只怕明日就要被人弹劾,你无需多言,自去准备。”文彦博面无表情的说道。 文季恩跺了跺脚,含恨而去,心里却把韩琦给骂了个遍。 文府外面的韩琦,坐在八抬大轿中,手指不停的在大腿上无声敲击。轿子里两个随身服侍他的女使屏息静气地呆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不一会,外面便有人敲轿窗,“相爷,文府大开了中门。” 韩琦“咦”了一声,站起身子,在轿子里来回踱了几步路,百思不解文彦博大开中门的意思,正深思间,无意中走到了轿门口,门口的清秀女使便伸出红酥手敲了敲轿门,外面的人听到声音后急忙将轿门给打开。 韩琦摸了摸没戴官帽的发髻觉得好象少了什么似的,便转过身去看着放在书桌上的官帽,“哎呀”一声,“快,服侍老爷我换成常服……” 等到韩琦从轿中出来之时,他已经是头戴幞头帽子身穿澜衫的普通老者了。 文彦博头戴孝子巾身披麻布重孝,恭恭敬敬的站在台阶之上,专等着韩琦踏上台阶,他便要依礼跪下去。 韩琦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个老狐狸,今日我摆了他一道,到了晚上他就来摆我一道,幸好我刚刚见机的快,要不然穿着官服去拜祭太夫人,文彦博再这么一跪,只怕我明天就会被百官弹劾失仪……” 遂笑面色肃然的迎了上去,以弟自称,“文兄,弟特来拜祭太夫人。”说完了后,一揖到底。 文彦博看到韩琦下摆的那抹澜衫,不动声色的还了一揖,并没有下跪,然后伸出手要请韩琦从中门进去。韩琦是个人精,哪里会进,执意要从侧门进去。最终文彦博“拗不过”,只得让韩相公从侧门进入。 俩只老狐狸站在侧门前相视一眼,均是一脸的哀容。文彦博称多谢稚圭来拜祭家母。韩琦称自己身为晚辈理应来拜祭太夫人。 俩人在文府的侧门前一个揖另一个还礼,看起来两相关系非常的融洽。 可是肚子里却都把对方骂了个通透:“你这条老狐狸,居然想陷害我?” 第三百八十三章 粮食 韩琦拜祭过了太夫人,便被文彦博请到了书房中坐定。 文彦博又回房换了一身青色汗衫出来,虽然青色汗衫依旧是孝服,可是这却比身着麻衣白衫接待要令韩琦觉得舒心的多了。 “稚圭老弟夤夜来访,老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文彦博请韩琦重新坐下,又亲手为他斟了一盏茶水。 韩琦微微而笑,“弟不请自来,还望文兄恕罪!”矢口不提自己是为什么事情来的。 他不提,文彦博当然不会问,俩人便海阔天空的闲聊,从诗词书法聊到了风胜古迹,又从古迹聊到了拓片,再由拓片聊到了欧阳修家里的金石收集中,足足一个时辰,没有一句是正题。 直到一个时辰后,韩琦才问了一句:“今日上值时,贵府管家给我看了一份公文,但不知文兄是怎么看的……” 文彦博听到韩琦这样问,立刻道了一声正戏来了。肃然道:“还能怎样看,事关两府威严,岂能朝令夕改,只能先下了这道封赏,日后寻了他们的错处再一并治罪。” 韩琦便淡然而笑,心想你若是真这样想的我倒是放心了。遂长叹一声,“禁军糜烂,到了非整不可的地步了啊……” 文彦博挑挑眉头,呷了一口茶水,痛心疾首道:“韩相公所言极是,确实到了非整不可的地步了。” 这怎么整,谁来整,朝着什么方向整?恐怕这个才是重中之重。 “文兄与我心思一样,那我便放心了,放心了……”韩琦微微颌首,似乎得到了什么保证似的。 “是啊,襄邑县之事,虽为一县所为,可是由小知大,可想而知禁军到了何等地步,最可恨的则是地方官员和禁军勾结相互瞒报……可耻……可恨……”文彦博一脸正气,说到激动之处伸手拍了一下桌子。 韩琦也是一脸的怒气,紧跟着骂了几句。可是俩人说来说去,却没有一个人提让大理寺去审理的。 “枢密院的那些人也不知在做甚,如此大的事情,居然斟酌也不斟酌就呈给两府!”韩琦语出惊人,把枢密院给扯了进来。 文彦博微怔了一下,思忖道,他数次提起枢密院,莫非他是想安排人进去吗?只是这枢密院乃是副相,他手下暂时无人可以进…… 便紧跟着说道:“三班院亦是,武将考选是他们的事情,事先没有弄清楚就捅了出来。”这话的意思就是,你敢动枢密院,我就敢动三班院。 “这些武夫,个个都该杀啊!”韩琦仰面向天,喟然长叹,“只有以文治武,方是天下升平之道。” 文彦博深表同意,可是心里却在不停的思忖。这时便又听到韩琦说道:“闻听得冲卿在陕州做得极好,甚得民望,若是由冲卿进枢密院则是极好!”说完之后微微一笑。 文彦博怔了一下,吴冲卿乃是自己的亲家,女儿嫁给了文及甫为妻,和文家一向亲近。他进枢密院文彦博自然是没有什么话说,可是空出来的职位要由何人担任?韩琦的儿子吗?他能瞧得上一个转运使吗? 想到这里便打了个哈哈,没有说什么。 韩琦叹息一声:“自从忠彦去了永宁军中,已有一年不曾见了啊……” 文彦博恍然大悟,原来韩琦志在三班院! 隔了几日,韩琦找了个借口将儿子韩忠彦升为三班院点检三班副公事,而韩忠彦空出来的职位则是有曾公亮的儿子曾孝宽担任,其他几个相公都没有提出异议。 再隔了几日,文彦博将自己的亲家翰林学士吴冲卿拜为了枢密副使,空出来的陕州知府,河东转运使的职务由富弼的舅兄晏几道担任。 一时之间,四相皆大欢喜,雨露均沾,均借着襄邑县这件冒功的事情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与此同时,京城中华商会总部也召开了只由会长和副会长参加的高层会议。 创建华商会的理事之一的邹家女,突然提出了一份操作粮食方略,在方略中提出要在全国范围内开设平价大卖价,利用大卖场的低价策略先挤走所有的商家,然后将粮食的定价权抢到自己手中。从此之后,百姓只识大卖场不识粮油铺子。 这个方略一出,立刻在华商会的高层中引起震动。 他们想到的很多,大卖场中可以卖的东西可不仅仅只是粮油,许多东西都是可以在卖场中出售的,这样一来,华商会就得到了卖场中所有东西的定价权。一个在全国范围内开设的卖场,将来的利润会有多大,不用想也知道。 会长和十个副会长看到这个方略,觉得十分的欢喜,等到他们往背后的势力回报时,后面的势力思忖了两三天就给了回报,告诉他们可行。 这份方略只是非常笼统的写了一下设想,并没有将如何开办大卖场给写出来,不过邹晨在最后保证,如果华商会确有此意的话,那么她将会将卖场开设的详细方略献给华商会,只是要求邹家和她本人在大卖场中占有一定的股份。 “早就听说过邹家人行事,从不藏私,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韩琦庶子韩缙赞赏的说道。 去年进行重新选举,他以大多数的票数当选了会长。在华商会中,会长虽然是只能从十个副会长中产生,可是看得却并不是你背后的势力有多大,而是看的你能为这个华商会做多少贡献。韩缙这几年一直在为华商会兢兢业业的,所以众人一致推举他做了这一期的会长。 当上了会长没有多久,便接到了邹晨的这一份方略,怎能不叫他惊喜呢?粮食定价权,终于要落到华商会的手中了,这可是一大功劳。 在这一份方略的背后邹晨也写着一些有关灾年时如何救济百姓的办法,她在方略中声称,华商会既然得到了粮食定价权,那么就必须善待百姓,不能象其他的商家那样在丰年储备粮食荒年里高价卖出。 粮食在丰年和荒年里的价格应该控制在一定幅度以上,如果华商会做不了这样的保证,那么就最好不要染指粮食。而华商会所谓的保证,是写在会规上的,一旦写上去的东西就是必须要遵守,不得推翻。 “诸位认为这份方略有可行性吗?”韩缙询问道。 代表着文彦博势力的文副会长首先投了赞成票,认为这份方略虽然只是一个雏形,不过只看其雏形就不难看出,如果真的用这个办法控制了全国的粮价,那可以为华商会带来多少的利润。至于荒年的粮价,他表示也同意按照方略中所提出的比平价略些一高,但是绝不能太过份的说法。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说得不错!我同意这份方略,认为可行。”文副会长说道。 文副会长一发话,其他的几个代表着丞相势力的也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都认为这件事情非常有意义,值得华商会去做…… “那么……既然大家的意见都是同意,那么我便要求邹家女向华商会提供详细的行动方略了!”韩缙拍下了手中的惊堂木,代表着这件事情已经一锤定音。 “好,我们开始议论下一个议题……现在诸位都打开手里的第二份公文,这份公文是海运部上交的,由于最近海运人数增加,造成了海外丝绸价格下降,海运部希望我们总部能够就此事拿出一个可行的办法。”韩缙又说道。 “难道我们要减少出海的船只吗?”一个副会长沉吟道。 “此计不可……若是减少出海的船只,利润虽然涨了,可是由于船只减少,其实还是等于降价了。”另一个副会长紧跟着说道。 “我这里有一份前领队张悦之的公文,公文声称在勿斯里国的海峡处,如果将其打通,那么就可以直接通到欧罗巴的海峡中。”韩缙拿出一份张悦之所写的公文,里面有详细的勘查数据全是河工们亲手测量的。 一盏茶后,当所有的人看完了这份公文后,会议室里陷入了沉寂。 文副会长用手敲着桌面,沉声问道:“如此长的河道,需要多少缗?其中的人力物力又是几何?离我大宋这么远,需要驻兵几何?将来给养如何给?万一我们河道打通后却被别人占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其他几位副会长一听此话非常有道理,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会议室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这时,在学士街陈府中,邹晨正和陈琦商量着方田均税的事情,在他们旁边坐着丁贤之和韩帐房。 丁贤之满肚子疑惑,这份方田均税他看过之后,立刻拍案叫绝,认为是一份非常好的方略,怎么陈琦会说这份是准备废弃的方略呢?等到他再拿到陈琦书写的改良版的方田均税时,不由得大吃了一惊。改良后的方田均税没有实施强行丈量田地的办法,而是使用以田易田的办法。利用中国的土地去换取美洲的大量土地,又将土地肥瘠定为五等,每一等都可以用优惠的价格购买美洲的土地,你家土地丈量出来的越来,你能在美洲购买的就越多。 此法一出,天下地主将趋之若鹜,因为天下人都知道美洲就是一个大金矿,如果能用中国的一百亩换一座小山,只要能淘出金,那就是千万倍的报偿。 再加上,那里据传说还有一种亩产百石粮食的作物,如此一来,谁还愿意私藏土地隐瞒不报呢?rs 第三百八十四章 税收 “此计一出,天下百姓将安!”丁贤之断言道。 陈琦头一次得到先生如此高的赞赏,不由得有些窘然。 邹晨则是抿着嘴在笑。 “这计策,你们准备交给相爷吗?”丁贤之试探着问道。在他想来,文彥博是绝对不肯改革的,他已经位极人臣,现在又是顾命大臣,只求稳当,绝不敢改革的,只怕陈琦将计策一交到他的手中,便会被束之高阁,从此不理会。 陈琦淡然一笑,“此计虽好,实乃绝户计,所以未完善之前,我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言下之意,是不准备交给文彥博。 丁贤之欣慰的笑笑,没有再说话,拿出这份方略来再次仔细的看了起来。陈琦看到丁贤之也是和他同样的意思,便和邹晨会心的一笑。 又去和韩帐房说话,“韩帐房,你来看一下这个数据……” 韩帐房确实是一个人才,他的心算能力非常高,任何数字只要让他看一下,便能快速的算出最终得数,有他在一旁帮忙,陈琦少费了许多心力,他只需要将数字抄回来,然后韩帐房计算清楚,他再将结果进行对比就可以了。 “这份记录应该是伪造的……或者是被篡改过的……你来看前年苏州的田地交易记录的价格,一亩上等肥田是两贯五百文……为什么今年的田地交易数量比去年还多,可是官府的收入却减少了……这里……这里……足足有一百倾的肥瘠被篡改……肥田当做瘠田卖……”韩帐房看了几眼后断定道,接着抽出了前几天他帮陈琦算的苏州土地肥瘠表。 “岂有此理!民之蛀虫!”陈琦气得拍案大骂。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邹晨轻轻吟道,又转向丁贤之,“先生,您来说,为什么官员们从不将百姓看在眼中?” 邹晨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官员如此鱼肉百姓,按说宋代的俸禄是历朝历代最高的,不用贪污也可以过上非常好的日子。当然了,如果家里有几百亩良田那就更好了,最起码手里有粮心就不慌。可是这些人一圈就是几十倾上百倾的地,那些农夫们被官府强买去了田地,就变成了失地的人,最终只能去佃官府和富户的田,等到灾祸来临,由于家中没有存粮,就只能变身成为流民。 难道官员们就不知道水能载舟京能覆舟的道理吗? 丁贤之沉吟了一会方道:“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非与百姓共治天下也……”一句话道出了宋代的政治体系。 因为这个天下是皇帝和士大夫所共有的,不是和百姓共有的,所以皇帝可以优待士大夫,却不会去优待百姓。对百姓只要做到爱民如子就可以了,没有必要敬其为主。 历朝历代中,没有任何一个皇帝将百姓当做最重要的去看待,在他们眼中官员和百姓相比,自然是官员重要。 邹晨想到这里,深深叹息。这是自己所改变不了的东西,也没办法改变,哪怕再过一千年一万年,这个依旧没有人可以改变。 “如果此方略得以实施,则百姓幸矣。”丁贤之指了指手里改良版的方田均税,欣慰的笑道。 改良版的方田均税如果真的得以实施,最终的受益人虽然是各个官员和大地主,可是百姓也会间接的受益。美洲的土地比起现在的大宋绝对要广袤的多,那么多的土地如果都被人买下来了,肯定需要人耕种。百姓们大量去了美洲,那么在宋境内剩下的田地谁来耕种?地主们没有办法,只能相应地提高佃户的待遇。否则的话,种你一亩地,只给三四十斤的报偿,而在美洲,那里有亩产上百石的粮食作物,人家肯给几十石的报偿,谁愿意要你的三十斤? 等到那些亩产上百石的粮食作物在守境内大量开始种植时,不论是佃户还是地主都能获得高额的粮食产量。一亩地能产一百石,那就是将近九百多斤,随便给佃户几十石,也足够佃户们吃饱肚子。农夫们吃饱了肚子,谁还愿意去造反? 相应的,国家也会获得安定。农夫们不再造反,那么国家就有足够的军事力量去对付边境突发的军事战争。 这时,再将禁军和厢军进行整顿和改造,该裁的裁掉,该放其归家的就放其归家,将军队全部变成精壮,然后再把各路的驻军划分为若干区域,每个区域置将与副将一人,专门负责操练军队,以提高军队素质。 而最后一步,就是改善武器!宋代武器全部归三司胄案和诸州将作院制造,质量粗劣,严重影响战斗力,许多战士手里拿到的新武器都是生了很大的铁锈。手持这样的武器怎么和别人打仗,你砍了别人十刀别人还没什么事情,别人一刀就将你结果了,难道你指望用铁锈去感染别人得破伤风而死吗?这种状况必须要改善,可以设立军器监和新的将作监,负责监督制造武器,大量招募工匠,改良新式武器。 同时还要给工匠们比较高的待遇,提高他们对武器研发的热忱度。 如果这些改革条例全部施行下去的话,邹晨相信宋朝绝对不会再有靖康之耻。 那是因为士大夫们和大宋朝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如果宋朝灭,他们的利益也将受到损害,只有宋朝长久的存在下去,他们的利益才可以得到保证。也许,这些士大夫们还会扶持另一个王朝,但是这些邹晨都不会在意,只要还是汉人当权,不论是姓赵还是姓朱都无所谓。 想到这里,邹晨一阵轻松,仿佛肩上卸掉了千斤的重担。自己只要慢慢地按照设想好的去做,哪怕就是做不成,心中也不会有任何遗憾。因为,尽力了…… 陈琦从一堆数字中抬起头,看到邹晨脸上露出神往的笑意,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这个妻子,娶得实在是超乎他想象的好,他总有一种得到了一个宝藏的感觉,不论自己怎么挖掘,不论怎么索取,这个宝藏用之不尽总是能给他一个新的惊喜。 继续埋到一堆数字中,和韩帐房低声讨论起来。 丁贤之看到陈琦和韩帐房讨论的兴高采烈,便向邹晨招了招手,示意她出去。 “有事吗,老师?”邹晨跟着丁贤之到了院子里。 “晨姐,”丁贤之斟酌了一下语气,“这个方田均税是不是你的主意?”自从丁悟学也跟着丁贤之到了陈家后,邹晨便不许丁贤之再用敬语称呼她为小女郎,而是要求他把自己当做真正的弟子一样,称呼小名。 邹晨听了这话,微微颌首,“我只是起个头,提了一个设想,然而最终完成还是需要靠嘉禾。” 丁贤之便长叹一声,仰面向天,似是在可惜着什么,过了一会沉声说道:“既是你的主意,想必这后面还有后手的吧!” “是的!”邹晨便把自己的设想简单说了一下,当说到最终目的是整顿军务的时候,丁贤之突然锁紧了眉头。 “这些事情没有十年八年,怕是难以完成,如果穷一时之力,只怕是得不偿失。”丁贤之沉吟了一下说道。 邹晨非常赞同,“是的,我也是这样认为,所以第一步便是先将全国田亩数给摸清楚,然后让地主们都交税,这样国家的税收便会大幅度的增加……其实,在我看来,从土地上收税实在是短视,商业税才是重中之重……商人肩负流通市场的重任,利润可观,他们交纳的税收却非常少,他们交的少,那么重要的税收便会转嫁到了土地身上。农民原本就非常辛苦,可是还要交苛捐杂税。最终,逼得农民走投无路,只得揭竿而起……在我想来,一个成熟的王朝,其实是不用收农业税的,只是依靠商业税便足以支撑正常的运营。” “此话怎讲?”丁贤之听到这话,突然起了兴趣。 “一个国家如果商业流通了,那么相应的来讲,他的货币也在流通着,货币没有变成一堆金银山被放在家里。货币一旦流通,那么这个国家的信用就在不断的上升的。当百姓们在自己居住的街道上可以买到千万里之外的商品时,百姓的满足感也会相应的升高。商人们赚的多,自然也会更加拥护这个王朝,适当的收取一些税收这是非常必要的……”邹晨先把自己在大学时听的经济学讲座开头语说了一番。 “百姓们由于土地不再交税,对国家的信赖感更高。而整个国家需要依靠商业税来养活,那么就必须相应的给商人们一些照顾。这样,便会刺激更多的人去行商去开小作坊,小作坊是必须要招收大量的人力和劳力。农夫们从乡里出来务工,这也意味着,他们暂时脱离了自给自足,再不可能回到男耕女织的生活环境。土地上耕种的人在减少,地主们必须拿出更高的条件去招揽佃户……” “现在我朝征收的税收契税和过税按规定是收百分之五左右,可是税场和税务在征税时又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征收办法,造成了重复收税以及滥收税,税收实际高达百分之二十左右。其实这样的事情不如将都商税院一分为二,税场变为国家,税务变为地方征收,地方收取的税务可以一部分截留分回地方其余交到国库,而税场收取的税务则是全部归国家所有。这样一来,县官们有了余额可以供他们使用,就不会去盘剥百姓了……” “除了税场和税务有权力收税,其他任何地方和衙门都无权再收取任何费用。” 丁贤之听到邹晨这样说,眼前霍然一亮,可是旋即又暗淡了下来,“如此一来,只怕会给那些官员更多的借口去收税……” “不怕,”邹晨笑道,“这个时候,就需要另一个部门来运转了,那就是税监……每个行业要多少税,交给国家是多少,交到地方是多少,税监都仔细核算清楚,这样商人们知道要交多少税,以后只需要按此税收交纳既可。如果有乱收税的官员,还怕找不到错处查办他们吗?” “妙呀……”丁贤之听到这话不由得连声称妙。 其实,不论是方田均税也好,还是收商业税也好,都是将农民从土地里完全解脱出来,然而这个必须要有一个前提,那么就是在美洲的确是发现了一种亩产百石的粮食。 至于这个,邹晨表示没有一点可担心的,毕竟玉米和土豆的确是在美洲发现并流传到全世界的。rs 第三百八十五章京都卖场 有了丁贤之和韩帐房的协助,这份方田均税非常快速的就做了出来。 在陈琦的眼中,其实这份方田均税真的是一份很好的改革方案,只是他不能和改良版的方田均税拿到一起比较。一想到以后满朝文武就要被这一份方田均税给坑到的事情,陈琦就觉得从毛孔里都向外散发着一种叫做得意的感觉。 是呀,他真是太得意了。自己弱冠之年,居然能将满朝文武坑一把,让他们掉到一个坑里,然后自己再架一把梯子将他们给救上来,这种感觉真是太得意了。 时间,就这样快速的流转着。 陈琦每天去学士院里上值,下午就在藏书阁里认真的看书,闲时会和苏轼苏辙一起去吃个酒,其他的时间,他全部用在了改革方案上。到休沐的时间,会到文府里去拜访一下,然后再回来和邹晨接着讨论改革的事情,旁边必须坐着丁贤之和韩帐房,到后来,丁悟学和小七也加入了进来,小七只是听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而丁悟学则是偶尔会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 一转眼,过去了两个月,仇九和风五娘准备搬走了,他们进了京就住在学士街,一直在找机会买宅子,可是不是位置太偏就是价格不合适,直到半个月前一个郡王因手头拮据卖他的外宅,这才算是找到了一处理想的宅院。 “五娘婶婶,以后有事只管使人来叫我们……”邹晨依依不舍的将风五娘送到了大门口。仇九则是大大咧咧的没心没肺地笑。 仇九和风五娘从踏起这个门起,以后他们两家便不能再多做联系了,毕竟一个是文一个是武。文武相交乃是朝中大忌,所以邹晨才会这么依依不舍。 风五娘拍了拍邹晨的手。轻声道:“你们有事,也只管使了人去找我们,你九叔和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来看的。”风五娘也是一个明白人,自然是知道文武不能相交,所以她暗地里保证,日后两家若是有事。可以互援。 邹晨和陈琦将人送走,便转身回了家里。 现在大卖场已经在东外城开业半个月,生意异常火爆,原先的理事们还以为还赔一些钱,可是没有想到开业第一天,几个大门差点被人挤得变了形,最终临时调派去了人手才算维持住了秩序。 如初所料。那些大商贾听到这里是准备建个和宛丘一样的大卖场,立刻着了急。买通了开封府的六曹和街道司让他们出面,要求他们去找大卖场的麻烦。六曹的人很快派了胥吏来下面视察,当听到确实是要开一家平价的大卖场后,让他们必须防火防水防盗限期整改。负责盖大卖场的也没有多说话,只是客气的将人迎了进去,又客气的将人送了出来。 第二天,隶属都水监的街道司也过来了人,认为这个大卖场盖的不合理。运送砖石的牛车严重堵塞了道路的交通,要求他们不得无故堵塞开封府的街道。 要说这盖房子和街道司有什么关系,怎么还把他们给招来了,这个就要从嘉祐三年说起。仁宗在嘉祐三年说从都水监里分离出了一个非常小的办事处。何谓都水监,就是掌管舟船及水运事务,说白了是一个治河道的部门。这个小部门负责京都街道的维修、洒水扫地、绿化以及防止“侵街”(占道经营)等工作,起名叫做“街道司”! 在北宋盖房子如果你占道了就归街道司管,如果是占别人宅院墙之类的小纠纷那就归衙门管。 六曹和街道司的先后来视察,卖场便停了两天的工,认认真真在整改,到了第三天,开封知府冯京便被一个御史官拜访,责问他因何要纵容手下的胥吏非法索要巨额财务。冯京被御史官骂的一头雾,不知道怎么回事,等一打听才知道,居然是这件事,气得七窍生烟。 这大卖场中还有他家的股份呢,这六曹和街道司怎么就不长眼要去找麻烦呢?当即把这六曹的人叫来训了一通。 冯京是何许人也,是北宋一位非常有名气的大三元,人称冯三元,而他还有一个特别的身份,他是商人子弟。当初他的家里得知了华商会成立之后,也是想尽一切办法得了个理事的股份,背靠着华商会的阴荫,冯家赚得满盆满钵,冯京要是会去找大卖场的麻烦才算出鬼了呢。 再说了,他更认为大卖场一出,京中的物价会得到稳定和降低,对京中的百姓只会有好处而不会有坏处。至于那些利益受到损害的商人们……冯京表示,象这样随意哄抬物价的奸商,死一个少一个。 更何况,这还是刷官声刷民望的好时候,他当然要大力支持卖场了。 于是他亲临大卖场,发表了一番激动人心的讲话,在讲话里他深入浅出的分析卖场会给京中百姓所带来的福祉。百姓一开始还听得似懂非懂,可是当听到这个卖场中的价格要比市面价低上许多之后,立刻由漠视转为拥护。谁也不嫌钱多啊,能省一点是一点,京中的物价有多贵那是有目共睹的。 在其他州县,普通的蕹菜一把也不过就是几文钱,可是在京城就能卖到十文十几文。一个鸡蛋人家卖一文,有时买的多了还会送你一两个,可是在京城一个鸡蛋也卖到三四文,就没有见过二文的鸡蛋。如果这个大卖场所卖的东西真的全部比市面价要低一些,那么这一年到头省下来的钱就会不少了。 东京城的人只所以不在家里做饭,就是因为买炭买煤也是需要一大笔钱的,算下来做一顿饭的钱和在外面买几乎上差不多。所以很多人只要略有薄资的家庭都是在家里不生火,家里只是买上一些烧水用的柴禾或者煤炭。如果这个大卖场价格低,那么自己在家里做饭绝对可以省下一笔钱的啊。 听了冯京的讲话,京中的老百姓们立刻欢呼雀跃,恨不得这个大卖场立刻就开启。尤其是当他们听到有某些不法商贾居然去威胁大卖场的人时,义愤填膺的请冯三元揪出这些不法的商贾,为民除害。 大卖场能省钱的调调一确定,俨然成了京城中最受欢迎的场所,还没有盖好便是众望所归。由于大卖场的兴建,京中的米价和油价居然首次开始下跌,受到了京中百姓的一致欢迎,百姓们更是相信,等到大卖场一开,不仅米价和油价会下跌,肉价和菜价更会下跌。 中国后世有一句俗语:“谁掌握了主妇的菜蓝子,谁就掌握了这个国家!” 米面和粮油虽然重要,可是蔬菜和肉食同样的重要,都是人类不可缺少的东西,掌握了这些东西,整个大宋朝的老百姓都得跟着大卖场的方向去走。 所以,受这个大卖场的影响,他们周边的土地立刻价格开始疯涨了起来,从以前一个宅院几百两,一下子涨到了上千两。谁都知道,毗临一个大卖场那绝对是有益无害,你是愿意走几步路就能买到新鲜的蔬菜肉食还是愿意骑着马车横跨半座城呢? 这也造成了后来一个形象,凡是哪个城市开始有人大批量的购买土地,只要是得到风声是盖大卖场的,这片土地的价格就会节节上涨。 邹晨出的这个主意,在华商会的高层引起了高度的重视。一个小小的卖场一天便是几百两银子的利润,这怎么能不让那些高层们震惊呢?这样的利润简直比跑海运还要大呢,跑海运还要承担着船毁人亡的悲剧,可是开设大卖场能有什么风险?卖得全是吃的用的,只要是还能吃的东西,在大宋朝就没有卖不出去的。 大卖场开设得非常顺利,邹晨长出了一口气。 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计划了。 第三百八十六章 衣锦好还乡 按着邹晨的计划,东京城中的大卖场在条有不紊的进行着。 原有还反对的理事们,在见到大把的银子之后也开始住了嘴,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叫嚣着要将大卖场给开遍全国,将全国的老百姓都吃上平价粮。至于他们心里是不是真的这样想,老百姓们当然不知道,可是当他们打听到京城中大卖场的卖价时,心里也不由得盘算了一下,如果大卖场来了,自家能省多少钱。 所以,凡是得到消息的城镇中,尽都是一心一意的盼着华商会入驻本城。 而那些以卖粮油发家的商贾们,则都是哭丧着脸,四处求爷爷告***让华商会不要入驻自己所在的城市。甚至有人先华商会一步把大卖场给开开,以图能和华商会打打擂台……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就到了治平元年的腊月。 小皇帝长了一岁,到今年八月已经一岁,现在已经可以站起来,甚至可以在内侍们的帮助下多少走上两步,喜得两宫太后和两府两制几乎就要大赦天下。边境一直很安静,由枢密副使狄青震着,西夏和辽人倒也没敢有多大的动作。他们不动,狄青也在边关不动,就这样一直僵着。 狄青在边关非常安静,每天除了操练军队就是排演,倒也没给朝中的大臣们找什么麻烦,所以那些想找借口收拾他的人,顾忌着当年先帝留下的口喻没敢拿他怎么办。但是一直到过年,也不许狄青回来,更不许狄青的儿子们去边关。 好在,狄青在这几年中被打磨了身上所有的棱角,明白了以前从不曾明白的道理。儿子们不来边关自己反而安全,若是儿子们被人送到了边关,恐怕不是儿子便是自己死。 也幸好,现在朝中是文彥博当政,狄青和他还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多少看在邹家的面子上,不去找狄青的麻烦。他没将狄青放在眼里,那些以文彥博马首是瞻的人,自然不去瞧狄青一眼。只要给他的军需足够,再派去一个内侍都知监视着他,任他也翻不起大浪来。 只是狄青到了边关,却和以前不一样,以前他是一心一意扑在军队上面,现在却是多次向枢密院要求拨粮拨武器,几个枢密副使都听到了他在边关召集军ji取其,甚至鞭怠侮辱那些军ji,几位相公都是会心一笑。想必这位“斑儿”是为了几年前那一句“劝斑儿一盏。”而迁怒到了边关的军ji身上了。 只有狄青有苦自知,先帝上仙时,仇九家的人来给他送瓜果蔬菜。事后,他在一筐西域密瓜里找到了一个被切开了一个小三角的密瓜,里面藏着一张小纸条,纸条就只有四个字“自知之明”! 是啊!狄青喟然长叹,我以前就是没有自知之明,才会以为凭自己的军功如何就当不了枢密副使这个副相的职位,在满朝大臣的反对声中戴上了玉带。最终落得什么下场? 所以,他经常借口军费不足向两府两制要粮要钱,没有想到,他一要钱,竟然意外的都给要来了,反正朝廷里现在只想哄着他,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只要他别在边关惹事既可。 狄青尝了甜头,便时不时的伸出手…… 这让满朝文臣更加瞧不起武将,可是意外的却再也没有人去弹劾狄青了。 接得灶神天未晓,爆仗喧喧,催要开门早。新褙钟馗先挂了,大红春帖销金好,炉烧苍术香缭绕。黄纸神牌。上写天尊号,烧得纸灰都不扫,斜日半街人醉倒。 陈琦在年前是有假期的,按照宋代的习俗,做官的人可以在腊月三十开始放七天年假,上元佳节放三天,这样元旦这一个假期实际上便是放十天了。这么长的假期,如果放在后世,肯定有很多人都会抓紧时间坐火车回家了,可是在走路基本靠腿,通话基本靠吼的宋代,想回老家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从东京城到宛丘县城通共不过三百多里地,路上就必须得走两天,如果中间有了什么差错走上三四天也是很正常。不过好在一路上全是官道,倒也不怕毛贼侵扰,只要别像仇九那样,哪里危险往哪里钻就行。 所以,到了腊月二十日,陈琦便郑重的请了事假,要求多休息三天,这样能够在大年三十赶到家。好在他的上司欧阳修倒也是一个体贴的人,知道他是第一年离开家,便给了三天的事假,好让他提前还家。 京城的街上,幼童拿着爆竹在竞相追逐,点着香捻子不时放一个,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旁边便有人拍手叫好,幼童们便兴奋的吹嘘起自己鞭炮那是多么的响。店铺都开着张,店伙计和小二们喜气洋洋的邀请着在街上置办年货的人进他们店铺里看看。各种腊肉、蜜饯、果脯、肉松的香气飘到街上,和幼童们欢喜的爆竹硝烟味道交织在了一起,告诉你马上就要过年了。 到了腊月二十,邹家和陈家来接他们归乡的人就赶着马车到了京城,两方人马为了让陈侍书坐谁的车几乎要大打出手。最后还是陈琦做了一个决定,我和邹晨坐自家的马车,你们的马车赶着行李和礼物回家既可,这才算把两家的斗鸡给安排下去。 陈琦抚着被两家吵得发昏的额头,不由得长叹一声,岳家和自己家竟然结了仇,这闹的? 得他们要还乡,苏轼和苏辙羡慕的不得了,他们老家在四川那是想回也回不了。便带了一些礼物托着陈琦带回家,说是送给家里老人的。邹晨其实想说,大苏啊,你啥也不用送,你就给我写一首送别词就行了,上面注上我邹晨的大名,再不济注上陈嘉禾的名字也行。我们不要礼物,可是这话在嘴里滚了几滚还是咽了下去。 苏迟和苏迈知道陈家的小妹妹要回老家了,哭的不成个样子,这三个小家伙,这一年来成了要好的“朋友”,当然是单方面来讲,晶晶现在还是啥都不知道呢。治平元年,苏家一共就这两个宝贝孙子,并不象几年后孙儿孙女成群,所以平时根本没人陪他们玩,好不容易碰上陈琦有这么一个粉嘟嘟可爱的小妹妹,真是恨不得天天都腻在一起。 再加上陈家还有小七和丁锐,只要他们不在府学里上学,若是苏家的人来了,他们还会陪着玩一会。小家伙们有了玩伴,自然高兴,虽然这两个玩伴比他们要大的多了。可是大人们存着亲近的心思,并不妨碍孩子们的交往,以至于苏陈两家的关系在这半年来越来越好。 拜别了文彥博、仇九、苏家,陈家的马车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京城。 晶晶第一次出远门,在车厢里呆了半天早已经呆不住了,咿咿呀呀的非要到车厢外。邹晨怕天气寒冷冻着女儿,便让她站在自己腿上透过车窗往外观看。 此时,大雪刚刚停止,官道两旁琼花玉树,银装素裹,分不清是梅花还是柳花,微微有一阵风吹起时,便荡起满目的晶莹,天地万物,被一袭素衣覆盖,万树松罗,别有一番韵致。 晶晶便咧着小嘴咯咯直笑,嘴里呵出了一长串热气,红仆仆的小脸上全是兴奋和开心。 邹晨就陪着她也微微的笑,欣赏着冬日风情万种。 茫茫雪地上,雪泥鸿爪,几行歪歪斜斜的脚印突然间就断了最终留下几点零乱的印迹,抬起头,看着茫茫天地,竟生出几分‘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的意境,不由得再次赞叹起苏轼的学问来。 可是再美的意境,如果你身处其中,也会厌倦的。就如同沙漠的广阔,你在电视里或者在飞机上看到时,会觉得沙漠无垠,浩瀚如星空,要是当你身处其中时,你会觉得这是天下最苦的刑罚。 冒着风雪连行了三四日才到了宛丘,漫天的风雪好象知道了他们已经到家不需要再虐待了,突然间停止,令赶路的人气得大骂不已。 陈家和邹家的人早已经得到了消息,昨天和今天早早的派人等在了宛丘城门十里亭处,专为迎接着他们归来。 看到马车终于驶来,不由得松了口气,连着两天站在雪地里等,虽然旁边还有一个红泥小炉可以烤烤火,可是到底不比在屋里,雪大风大肆虐无比,寒冷直透过皮毛衣领往身上钻。 没敢让陈琦和邹晨下车,直接就汇合在车队里跟着他们往宛丘县城走去。 到了陈十三在宛丘购置的宅院中,邹晨一下了马车,便被杜昭和石竹石燕她们几个簇拥到了生着好几个炭盆的堂屋里。 暖和了好一阵,邹晨才将女儿从厚重的棉被里解放出来,又替她套上了一阵厚些的小披风才敢把她交到乳母的手中。 “纪武和胡妈妈都在院子里等着呢,您看是现在让他们过来还是让他们过来再来。咱们在杭州买的那一处庄子的庄头几天前也过来了,带了好几车的也在院子里等着……”杜昭轻声问道。 邹晨拢了拢有些散乱的鬓发,“阿琦你看,是现在见还是等一会?我估计院子里这会热闹着呢……” 陈琦看了一眼恢复了能量的晶晶正被乳母半抱着让她两腿着地满屋子乱走,在仔细打量着陌生的环境,便说道:“我看就现在见吧,想必半年不见了有许多话要告诉我们。” 邹晨便点点头,让杜昭去请他们都过来。rs 第三百八十七章衣锦还乡二 丁启和邹青华这次是跟着陈琦他们一起回来的,进了城和他们说了一声便带着丁父丁母回了自己家,家里一年就回来一两次,着实是有许多需要收拾的地方。 纪武和胡妈妈站在院中蹙眉不语,看着院中的情形相互交换着眼色。陈家来接人的和邹家来接人的,似乎根本不对盘,谁也不理谁,一人把持着院子的一半,看起来脸色铁青,估计接人的时候又是吵过架了。 邹晨刚刚坐在马车里便看到从杭州过来送年货礼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厚重的皮毛衣裳,头露毡帽,比别人穿得都多,可是他却是拢着一个厚厚的袖套,瑟瑟发抖,明显不耐中原地区寒冷的天气。见到刚刚到家的主人让他们几个进去,面上一喜,紧跟着宛丘这边的几个管家进了正堂。 邹晨和陈琦坐在罗汉床边,看着人都进了屋子,欠了欠身,道了声辛苦,几个人急忙说不辛苦。 邹晨便先和纪武说话,“我们自从进京城后,武叔这半年来辛苦了……”言语之中极是尊敬他,纪武见到令人先和自己说话,不由得心中一喜。 “纪明这半年服侍的也是极为用心。”又把纪明也给夸了一下。她这一夸纪明比夸纪武和胡妈妈还要好,俩人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纪武便上前把家里的事情给说了一遍,无非是宛丘几个铺子今年的收成怎么样,家里剩下的仆妇们一年花了多少钱,支取了多少月薪。 邹晨听完他讲话便点了点,又和杭州庄园来的中年人说话,“是第一次来宛丘吧?” 中年人便露出憨厚的笑容。“我姓方没名,令人叫我方老三既可……”说着从袖子抽出一个薄薄的册子,里面是今年的田租地契。 “令人您看看,这是今年的收成。”方老三笑道。 杜昭将册子接了过来,邹晨随便看了几眼,立刻被吸引住了目光,“真不错,你们很是会种地啊,中等田竟是能有三石的产量?你们种得是三季稻?” 方老三听到令人夸他们会种地。笑的眼睛都快缝上了,“是令人这边过去的人指导的好,我们按着他们的方子,一亩能多打半石粮食。”自从买了杭州的庄园之后,邹晨虽然没有亲身过去,却从邹家庄抽调了两个种田好手过去指导了杭州那边。 虽然杭州庄园里也都是老庄稼把式,不过到底是没有接受过宛丘农会的指导。种田只是靠天吃饭,遇到病虫害便只会下手捉,不象宛丘这里现在研究出了各种天然的农药水用以抵抗病虫害。 宛丘的农会老师过去只呆了两个月,就将杭州的产量给提高了一些,等到下一季他们又按照农会留下的手册严格操作,收获的时候每亩足足多了半石,所以方老三对郎君和令人是非常信服的。 邹晨随便看了几眼,便这份册子和纪武递上来的帐册交给杜昭,让他交给坐在一旁的刘成手中。韩帐房立刻将册子拿走,到了旁边的屋子里用算盘劈里啪啦的算了起来。 “我怎么在京里就听说陈家和邹家经常起争执?”邹晨沉吟了一下,问站在屋子里的胡妈妈。 胡妈妈偷偷擦了一下汗,在心里斟酌了一番之后才说道:“倒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些小事,不是在买菜的时候谁碰着谁了,就是起了小口角……”没敢把事情往大了讲。 邹家的秉性邹晨还是知道的。若是没有什么大事,邹家人是断不会欺负外人,他们也只有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才会反抗,而陈家人则是不好说了。 “家里出了什么事情?”邹晨呷了一口茶后问道。 “这个……这个……”胡妈妈涨红着一张脸,嗫嚅着说道:“我也不是怎么清楚这中间的事情……要不,让纪武来说。” 方老三见有事处理,便找了一个借口退了下去,等他下去后纪武便把事情给简单的说了一下。原来自从陈家分家的事情过后,陈家人的地位便在宛丘呈下降趋势。今年十一月,太昊陵重选择定守陵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宛丘城里传起了风声,说今年的守陵户是邹家,陈家已经没有资格再守陵了,因为陈家无德。 陈家听到这个消息岂能会同意?陈六郎便去找邹家责问,说是邹家指使人这么干的。邹正达和邹正业原本对这件事情还不太热衷,一个守陵户没什么好竞争的。可是被陈家这么一闹,俩人反而起了逆反心理,非得要和陈家争一争不可。 结果,把官司打到了知州处,让知州来评定这几年邹家为地方做了多少好事,为什么到现在连守陵户也没有能当上? 守陵户一共就四家,上了邹家就得去掉一家,如果不让邹家上,知州肯定就得罪了他们,知州是心里门清,知道邹家有一个未来的太后在宛丘盘着呢,便大笔一挥将陈家刷了下去,明年二月二祭祀换邹家人上,而且明年的乡射之礼也由邹家举行。 这一下子邹家得了大体面,一跃成为宛丘真正的豪门大户。因为在宛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有当了守陵户你才是真正的豪门,举行过乡射之礼你才是真正的乡绅。陈家平白无故丢了守陵户的身份恨得直咬牙,俩家从此以后就跟仇人似的,只要在宛丘城碰到面就要打一架才罢休。 陈琦大为窘然,尴尬不已。这娘家人和婆家人打架,打得满城风雨,自己居然到最后才知道…… “你家人做事不地道啊……”邹晨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紧接着又说,“我家人也是,守陵户有什么好当的?” 刘成在一旁听了这话便笑道,“令人,守陵户看着不怎么样,甚至还要负担太昊陵的一部分维修费用,可这却是一个真正的大体面。您想啊,太昊陵内葬的是谁?是我们华夏一族之祖,给他老人家守陵,那是多大的荣耀?每年为了谁当守陵户,宛丘城内都是要大战上一阵。我看,上元节的舞狮大会又有热闹可看了……” 宛丘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守陵户选定了之后,每年的上元节就在四个守陵户中选出一个主持祭祀的人,这个人怎么选?就要靠舞狮大会,谁先抢到那个红绣球谁就是祭祀者。所以每年守陵户们为了能够抢到红绣球,那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气。 而每年上元佳节那一天的舞狮大会,也是宛丘一个非常重要的节目,那一天,各大赌场齐开盘,邀请城内人下注,赌到底谁家能够抢得彩头,成为主持祭祀的家庭。 邹晨听到这里不由得失笑,想起自己第一年来宋朝时,看到陈郑蔡张四家的舞狮队为了抢一个绣球那是费了老大的力气,而下面观看的百姓则是经纬分明,各自都有支持的队伍。自己还以为就跟香港片演的那些舞狮夺彩头一样,是黑道大战呢。 原来这是在选祭祀者啊! “你怎么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我还是真不知道呢!”邹晨转过脸去问陈琦。 陈琦哑然失笑,“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怎么就你不知道?”说完了这句话,心里却觉得一阵甜蜜和自豪,娘子整日呆在家里不出去,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可想而知邹家将她保护的极好。 “太可惜了……”邹晨想到了只有七天的假期,不由得失望的摇了摇头,“我们是看不到了。” “不过,我们可以在京城看花船,京中的花船和花灯天下一绝。”陈琦安慰她道。 “我们只能呆到初四。”邹晨叹息了一声,没想到回到大宋朝自己也赶上了一把春运,虽然这时没有火车没有飞机,可是坐着木头轮子的马车那滋味实在是不怎么好受。 陈琦便笑道:“行了,咱们也歇息够了,先回家给祖父祖母拜个早年,把礼物给他们送过去,到了初二还得回邹家庄呢。” 邹晨听到陈琦这样说,便跟着站起了身,到了旁边的屋子两人都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裳。陈琦穿了一身绿色湖绸直裰,外套黑鼠皮夹袄,脚蹬粉底黑面官靴,头上戴着官员们才可以戴的幞头帽子,看上去既富且贵。邹晨穿了一身绯红色的裙装,外罩丝绒披风,头戴昭君帽,只插了一只代表她身份的金步摇。而晶晶穿得就是喜庆多了,一身富贵童子拜寿团案的绯红色小袄和棉裤,腰蹬绯红色小蛮靴,头上扎着两只羊角辫,看起来象是从年画中走下来的喜娃娃。 “咱们女儿就是好看!”陈琦不由自主的夸赞了一句,拍着手要抱她,晶晶立刻从乳母的怀里往外拱要到父亲怀里去。 邹晨怕别人再看到陈琦在外面抱孩子,立刻截到了他们中间,将晶晶从乳母手里接过,笑眯眯的说道:“阿娘来抱,晶晶喜欢吗?” 晶晶还听不懂人话,但看到母亲一脸笑意,就笑着搂住了母亲的脖子小腿乱蹬,显然是同意了母亲的决定。 “走!”陈琦乐呵呵的说道,“咱们回家……”邹晨便和来接他们的邹家人说了几句,说初二早上就过去,就跟着陈琦上了马车。 陈家老宅离他们这处宅院不远,坐上马车不过是盏茶的工夫便到了老宅,下了马车,邹晨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到陈家大宅门口,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家里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来接琦哥归家了。”陈宗长中气十足的说道,红光满面的看着他们,别氏身穿六品霞披花冠站在陈宗长身后,同样是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 第三百八十八章除夕 所谓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 所以,不论是任何人,他做了多大的官,他心里总是有一个小小的冲动,我一定要穿着锦袍回到家乡,让家里人看看我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邹晨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好几秒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女儿在怀里动了几下,她才算清醒过来。看了看边的陈琦,只见他一脸的自豪和骄傲,就差没把‘我是官’这三个字写在脑门上顶着让别人瞻仰了。 陈琦上前一步,迎着陈宗长下跪,还没有跪实立刻被陈宗长和陈瞬伸出手扶住。 “琦哥今日已经是官身了,再跪我们不合宜了,不合宜了……”陈宗长哈哈大笑,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如何不合宜?”陈琦也跟着笑,“我永远是祖父的孙子,当然跪得。”说着不顾陈宗长和陈瞬的阻拦,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邹晨跪在他的身边抱着女儿也磕了三个头。 陈宗长笑声中拉住了陈琦的手,将他往大门处引。 男人们簇拥着陈琦进门祭拜祖宗去了,邹晨则是被引到了撷英堂中。别氏身穿六品霞披花冠,一脸的慈祥,问东问西,一会问她是不是辛苦,一会问她在路上孩子可有没有哭闹,听到邹晨说一切安好,便点点头。 七房玉英的母亲,仗着自己没有做过欺负过邹晨的事情,便大声道:“我就知道,晨姐是一个有福气的。你看看,这才多大,就已经是六品的令人。再等上几年,说不得能做个夫人当当。” 邹晨听了这话便抿着嘴笑,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玉英,友好的颌首。玉英见邹晨单独向自己示意。微微福了福,感激的笑笑。 妇人们听到七房说开了头,围在了邹晨的身边。七嘴八舌的说着话,一迭声的赞扬。早就忘了当初她们将自家的娘家侄女领到陈家的事情了。 外面,开始摆起了热闹的年夜饭,几十张桌子上都摆放着几盘凉菜。等到男人们祭祀完毕归来,酒席也开始。邹晨抬起眼看了看,估计陈家所有的人都到了。 随着陈宗长一声令下,仆妇们流水般地开始往上端热腾腾的肉食。 年夜饭除了丰富之外,还要口彩吉利。上菜的时候都是要大喊一下这道菜的菜名,而且要说的极有彩头。为了给未来年讨个彩头,希望能大吉大利,五谷丰登。 酒席开始没多久。陈琦便站起身挨个敬酒,他去敬酒时长辈们必然要站起来,然后拉着他的手,“我早就说过,十三的孩子自是好样的。现在可不就是应了我的话,如今进了学士院做了学士,以后老陈家的门风还要依靠琦哥来支撑呢……” 说辞都差不多,多是恭维和祝贺。不一会,几杯新酒下肚。陈琦的脸色便变得红润起来。 而妇人们这边,则都是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邹晨。别氏笑盈盈的不停替她挟菜,看起来小心翼翼的,绝没有当初的威势。惹得陆氏连连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当初你们怎么对她,怎能想到你们现在还有求着她的时候。 邹晨看起来极有礼貌却又那么的疏离,对祖母别氏恭恭敬敬的,如同以前一般。可是不知怎的,却让人觉得离她们很远很远,没人问话绝不会 先说,也从不主动和别人说话,除了和别氏陆氏说上几句话外,其他的几个婶婶都是打过招呼后就不再开口了。 年夜饭是要慢慢地吃,直吃到深夜,又换上干鲜果脯,男女老少强打精神,熬年守岁,孩子们则是被带到暖阁里让他们安睡。 等到新年一到,一人吃了几个新年饺子后,院子里立刻热闹了起来,相互拜年声,移桌椅声,磕头声,问好声不绝与耳。 给别氏磕了三个头后又替自己的婆母鹿氏也磕了三个,别氏才拉着邹晨的手,一脸爱惜的说道:“晨姐累了吧,你们这一路辛苦的,刚刚下了马车就要守岁!” 邹晨微微低垂了睫毛,福了福,“孙妇不累,倒是劳累祖母了。” “要不然你带着晶晶到暖阁先歪一会,等到天亮了我派人去叫你?”别氏看到邹晨眼角下的黑眼圈,提议道。 邹晨坐了几天的马车,到了家之后又没有好好的休息立刻就到了陈家的老宅,确实是有些吃不消,现在连和人说话都是觉得有些恍惚。 “我陪着祖母守岁吧,婶婶们都在,我怎可独自去安睡?”邹晨摇了摇头,强撑着说道。 别氏拉着她的手,笑道:“知道你孝顺,可是你一路上却是辛苦了,去好好睡个觉,等到天明也好去亲戚们家里走动……” 听到别氏这么说,便不再推辞,福了福告个罪,被仆妇们引到了到暖阁里,看到晶晶睡的很香,就将她抱在怀里歪在一张贵妃榻上,邹晨着实累得很了,不过几息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了两个时辰后被人叫醒时,天色已经大亮。 陈琦这时正坐在撷英堂里和陈宗长说话,“等吃午饭前去鹿家拜年,晚上回家吃饭……我们初二要回邹家庄,初三要去黄家坪,初四早上就要回京城……” 陈宗长听他安排的如此急,不由得说道:“晚几日不行吗?” 陈琦苦笑,“如今已经是官身,由不得自己,这也是我头一年做官,上官给了两日的恩典好让我衣锦还乡,明年的话怕是连家都回不了。” 陈六郎这时在一旁说道:“琦哥,你们初四走的时候,让你璠弟弟和你一起走吧……这半年你弟弟说老是不见,怪是想你呢。”说完了这句话,用期盼的目光看着陈琦。 陈琦淡然一笑,“六伯这是说得哪里话来,我去做官又不是去享受,每日早上卯时到学士院,至晚上戌时才下值。日日辛苦不无,璠弟若是跟我过去,难免无人教导。还是让璠弟在宛丘跟着先生好好读书才是正经的道理……” 陈六郎听到陈琦这样说,脸色不由得拉的老长。“你家里不是有先生吗?那个姓丁的不就是可以教璠哥吗?” “六伯似乎弄错了,丁先生不是我请来的,是我家娘子请来的……”陈琦面露不豫之色。 陈琦本就是不想理他,只是碍在亲戚的面子上,和他说上几句场面话就罢了,可是没有想到此人得寸进尺,居然打起丁贤之的主意了?那丁贤之是何等样人。岂会教璠哥?只怕自己提出这个话题就会立刻惹了先生生气。 便理也不理陈六郎,和陈宗长说话,“祖父祖母这一段身体可好?可受了什么气不曾?”话里的意思隐隐在指责陈六郎在气陈宗生气。 陈六郎听了便气结,刚想分辨几句。便听到陈宗长笑道:“我身体好着呢,你六伯在家里侍候的好。” “这样便好,那孙儿便放心了……”陈琦到底是年轻,脸上便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原来祖父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六伯,而不是父亲和自己。 自己到家也有一夜了。虽然刚刚睡了一小会,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听到祖父提父亲几句,满院满屋的人也没有一个人问他身体可好,仿佛他现在只是变成了一个名字,一个用时拿来炫耀。不用时就根本想不到的名字。 “父亲甚是挂念祖父,因为他路途遥远不能回来过年,所以让我多给祖父磕几个头。”陈琦说着,站起身来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陈宗长愕然,急忙伸出手扶住陈琦,“你们一个是我亲儿子,一个是亲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琦哥快起来吧,我知道你父亲孝心了。” 陈琦听了这话便皱了皱眉,微微叹息一声。 到了下午,俩人抱着孩子到外祖鹿家去拜了年,替晶晶讨了好几个红包回来。 陈宗长拉了陈琦去商量事情。 “如今咱们家你爹是官员,你也是官员,便有了免税田的名额。你们准备怎么用?”陈宗长考虑了半天才说道。 陈琦微微一愣,“免税田?确实是有,只是咱们家用得着吗?我朝税收又不甚重……” 大宋朝是个特权社会,官阶越高,特权就越大,免税的幅度就越高。比如一品可以免田十倾,人丁三十人,往下一层层递减,到了九品官,则免田六十亩,人丁六人,闲官减半。而且每年的俸禄中还有职田和粮食,待遇很好。 “族中还是有日子不宽裕的,你若是没有其他用处,不如把名额给了他们吧。”陈宗长说道。 陈琦突然想起邹晨说过的话,现在这个世道,人人都在挖朝廷的墙角,当了官就拼命的买田,然后将自己宗族的人丁给免了。可是免了田税,那多出来的田税是谁交,还不是那些没有什么能力的老百姓吗?又想到邹晨也是买了个庄院,面积万亩,可是却从来没有提过免税的事情。不仅她的庄院如此,就连邹家庄,据说也是将免税田的名额轮流给庄中最穷苦的人家使用,而且还要求,若是你明年依旧如此穷苦,那么后年就不再让你种免税田了。 所以,邹家庄现在人人富足,根本就没有人去打免税田的主意,最后将免税田交给了学馆以做师资。 可是,既是祖父开了口,他也不好回绝,“不妨按邹家庄的规矩办,将免税田交到族里的族学,这样家中的子弟们就不用再交钱上学了……” 陈宗长听到陈琦这个建议,不由得锁紧了眉头,“你先给我写一份文书,回头我斟酌着办……” 陈琦见劝不动祖父,便叹口气,站起身写了一份委托文书,盖了自己的小印。 第三百八十九章初二 看到陈琦同意写委托文书,陈宗长喜上眉梢。立刻叫了陈六郎过来,让他写了另一份文书,陈琦在在该自己签名的地方签上名,在该自己按手印的地方按上手印,剩下的手续等过完年,出了正月十八,陈六郎拿着这几份文书就可以立刻将家里的几百亩地变成陈琦名下的免税田。 陈琦是六品官,不仅陈宗长这一房不用交税交粮,他还可以再免八九户人家的税粮。而且一旦不用交粮税,附加在税上的各种苛捐杂费,也一并不用缴纳。这才是陈宗长让陈琦写文书的目的。 原来在祖父心里,只有六伯,没有我们……陈琦忍着心里的厌恶,将文书全部写好之后,拱了拱手,问道:“祖父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没有?如果没有的话,孙儿就先下去了。丑时我们就要起身往邹家庄而去了……” 陈宗长看到陈琦脸上表情不豫,让陈六郎先下去,思忖了一会问道:“琦哥,你是不是觉得祖父有些偏心?” 陈琦淡然一笑,“祖父所做,自然是为了陈家好,孙儿是小辈,没有反对的余地。只是……孙儿在京中尚未站稳脚跟,族中子弟除了玢哥外,其他的人我暂时还没有能力照顾,可否请祖父代孙儿在族中解释一下。” 说着话,眼光却落在了刚才写的几份文书上面,只见上面写着陈琦自愿将自己的免税田交到陈六郎手中耕种。脑子里不由得浮想连翩,怪不得父亲不和祖父亲近,几年不肯归家。早早的就在宛丘买了宅子。这个陈家还剩下什么可值得自己依恋的?在祖父眼里,一个嫡长子的名分,比天下所有人都要重要百倍。 自己做的再好,也得不到任何的夸奖,而六伯父只要稍微好一点祖父就立刻将他捧在手心。 陈宗长却是不知道陈琦这会在想什么。喟然长叹,“若是你六伯有你父亲一半的精明,我岂会这样替他打算?也罢,你既是未站稳脚跟,族中的子弟就先不带走了……琦哥,你六伯父总归是你六伯父,以后等他明白过来了,自然有他回报你的时候……” 陈琦还不等陈宗长说完,便抢先说道:“六伯如何回报我?当年他派人在马球场上将我打成重伤,祖父转眼间便忘了?若不是那时孟夫人也在。孙儿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 “祖父!孙儿不求什么,只希望您能够公平以对。这次回来,孙儿算看明白了……怪不得……”后半句话却没有说完,躬身施了一礼后便下去了。 陈宗长愕然,却见到他甩袖而去。不由得连喊了几声。却见陈琦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陈瞬打听到陈宗长让陈琦写一份委托文书给陈六郎,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和陆氏说道:“大哥生了一个好儿子一个好孙子,可是却生生的把好孩子往门外推。” 陆氏奇道:“大哥怎么了?” 陈瞬便把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陆氏听到后惊愕不已,“大哥这是在做什么?要断了这份祖孙之情?当年六郎要害琦哥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怎么能让六郎去种琦哥的免税田?这不是生生的在打琦哥的脸?” 陈瞬听得直皱眉,“大哥被那一纸六品诰命给冲昏了头……他还真以为六郎种了琦哥的免税田,以后两家就能借着免税田的事情多加联系……” 这时,陈琦找到了邹晨。让她准备一下,等到丑时,俩人就抱着孩子回邹家庄。 “不在这里过夜吗?”邹晨一边收拾晶晶的东西一边问道。 “我欠这个家里的东西已经还清了,我们回家去过夜……”陈琦笑着抱起女儿,作势要将她往天上扔,逗得女儿咯咯直笑。 邹晨迟疑了一下,有心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可是看到暖阁中站着好几个仆妇,便住了嘴,认真的收拾东西。 “不和祖父祖母说一声?”邹晨见到陈琦直接将她往门外拉,往撷英堂正堂方向看了一眼。 “祖父祖父有六伯陪伴,日子过得极好,不需我们去再添乱了!”陈琦脸上露出一丝失落的表情,转瞬间又变成了坚决。 邹晨一听便是明白,陈琦这是在和陈六郎闹别扭,遂抱着女儿跟着他往门外走去。 等到陈宗长和别氏得了消息赶过来时,俩人早已经坐上马车回新宅去了。 “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都说了什么?”陈宗长唉声连连,追问在暖阁中的仆妇。 一个婆子低声道:“探花郎说欠家里的东西都已经还清了……” “你说什么?”陈宗长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纯肃,你往日里都说我糊涂,可是你小事不糊涂,大事却是极为糊涂!”别氏看着陈宗长露出不满之色,“琦哥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你怎么就能将他往外面赶?再说了,那免税田一年下来能省几个钱?你怎么就给了六郎?你又不是不知道琦哥和六郎现在面和心不和?” “我这不是想借着免税田的事情,让他们伯侄以后多联系,加深一下感情……”陈宗长后悔连连,“我要不是为了这个家,我能会这么做吗?” “这个家?”别氏冷哼了一声,“这还叫家吗?我喜欢的儿子和孙子没有一个和这个家亲近的……” 陈宗长听到老妻这样说,不由露出后悔之色,只可惜这时再去追也追不上了。 宛丘城的城门,在大年初一和正月十八这几天是夜里不关的,所以那些归家探亲的人便不用在城外过夜, 初二丑时,俩人便被胡妈妈叫醒,将晶晶紧紧的包裹好。便登上了往邹家庄而去的马车。到家之后,刘成和杜昭还有石竹石燕她们便各回各家和家人团聚,等到初三晚上再回来,所以他们身边现在就只有纪武和胡妈妈服侍着。 到了卯时,马车驶入了邹家庄自己建好的大路上。只见路口停着好几辆马车。还有人挑着鞭炮站在车旁,嘻嘻哈哈的在互相说话。 陈琦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远远便拜:“小婿见过岳丈,见过二伯!” 邹正达和邹正业见到他们的马车来了,先招呼着挑鞭炮的人赶紧把炮给放了。只听得一阵劈里啪啦的鞭炮震天动地的响了起来,吓得正在睡觉的晶晶哇地一下哭了起来。 邹晨连忙去哄,哄了一会后才抱着她下了马车。邹正业左盼右盼,好不容易看到女儿下了马车,迎上前去想说一句辛苦了,却听到外孙女那哇哇的哭泣声。 “哎哟。这炮仗吓着我的宝贝外孙女了!”邹正业小心的从女儿手中把晶晶接了过来,用自己胡子拉碴的脸去亲她。 晶晶正哭的委屈,却见到一个陌生人要亲自己,哪里肯同意,手脚乱蹬。哭着喊着不让他抱。可是最终还是被他给用胡子扎了一把。再看到母亲是一脸的笑意,丝毫没有劝阻的意思,不由气的小脸发紫。 邹晨只好哭笑不得的将女儿接过来,又哄了半天,才算不再哭。 邹正业兴高采烈的:“中!象咱老邹家的人,不能受委屈!”晶晶则是白了他一眼,把邹正业逗的又是一阵大笑,直夸晶晶有他的风采。 邹正达正在询问陈琦路上的情况,当听到他们丑时就出发了,现在才到。便说道:“官道雪太厚了,不过再往家去的路上就好走了,我们每天都派的有人清扫街道,现在是一点积雪也没有。” “二伯身子很硬朗啊!”陈琦看到邹正达精神极好,赞了一句。 “托你们这些孩子的福,我和你岳丈现在没啥可操心的,这身子能不好吗。”邹正达哈哈大笑。 重新上了马车往邹家庄走去,只见到路上果然干净极了,一点雪也没有,根本不用担心车轮打滑人仰马翻。 “岳丈和二伯将邹家庄经营的极好!”等到进了邹家庄的庄门后,只见这里的到处都是三四层的小楼,道路宽阔,人人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犹如世外桃源一般。 邹晨下了马车和庄里人打招呼,抽空再和陈琦说上几句,“邹家庄规矩多,如果不按规矩来,极有可能就被罚了款。你和马夫说一下,只能靠右边走,不能往左边走……要不然就得罚款。” 陈琦再见庄里的人对邹晨显见得极为尊敬,就连许多老者见到邹晨都是抢先行礼拜年。 “小晨回来了?”一个长着山头胡子的老者热情的打招呼。 “七爷爷,您身体好呀!”邹晨笑盈盈的问候他。 七爷爷撅了撅山羊胡,呵呵地笑:“托你们家的福,如今我家吃穷不愁了,孩子也都有了着落,能不好吗?” “你七爷爷现如今羊肉都吃腻了,只想吃青菜过年……”另一个老者打趣道。 “咋地,老九?你没吃腻?”七爷爷瞪眼道。 另一老者哈哈大笑,“我就是再吃几十年也不会吃腻……” 七爷爷听到他这样说,便吹着山羊胡,大声道:“行啊,家里包了羊肉角子,晚上你来家里吃吧?管饱整桌全是肉没有一点青菜。” 老者听了之后立刻反唇相讥,“美得你,我家的肉菜还吃不完呢,还跑去你家帮你吃?你做梦去吧!” 几个听他们拌嘴的老者便哈哈大笑,邹晨和陈琦也跟着一起笑。 ---------- 不好意思,最近精神状态非常的不好。当别人欢欢喜喜准备过年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却是如何自杀。 所以这一段章节和更新情况简直糟糕透了。 非常对不起……我真的是对不起你们给我的打赏和粉红。 第三百九十章去邹家拜年 黄丽娘早就等在邹家大院的门口,看到邹晨抱着孩子往这个方向走来,连忙快走几步接住了他们。 “这大冷的天,冻坏了吧?”从邹晨手里将孩子接了过来,塞给了她一个喜鹊闹梅铜柄小手炉。小七则是笑嘻嘻的跟在黄丽娘后面冲着邹晨做了一个鬼脸,用手指了指身后,然后又摊开了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一到宛丘便跟着邹家来接人的回了邹家庄,回到了家,家里人一问就把京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都和家里人说了,结果却给陈琦惹了一堆麻烦…… “马车里有炉子,下了车又抱着孩子走了一会,一点也不冷。”邹晨捧着小手炉笑盈盈地,看到小七的表情错愕了一下,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晶晶被黄丽娘抱着也不反抗,反而好奇的去摆弄她头上的赤金步摇,一会看看邹晨的步摇,又扭过头看黄丽娘的,发了一会怔,好象在想为什么这两支步摇长得一模一样。 邹晨不由得失笑,“刚刚阿爹要抱她一下,结果这小丫头哭得跟什么似的,委屈死了……怎么阿娘抱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黄丽娘听到邹晨这样说,乐的往晶晶脸上“叭叽”亲了一口,“敢情咱家的宝贝外孙女也知道和外祖母亲呢?” 晶晶被亲了一口,也不生气,揪着黄丽娘的步摇咯咯地笑,又见到母亲在羞她的脸,猛地扑到黄丽娘的肩膀上,然后又露一只眼睛看母亲。邹晨就用手又在脸上刮了几下。晶晶大窘,将脸换了一个方向却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小七,激动起来,啊啊叫着伸出手要小七抱他。 柳氏在一旁被逗的抿嘴直笑,“怎么跟小晨小的时候一样。经不起别人逗,一逗就害羞?”说着又拍拍手吸引晶晶的注意力,“来……让二姥姥抱抱?” 晶晶看她非常慈祥,便扭捏着咬起了手指考虑着到底是让她抱还是让七舅舅抱。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母亲,见到她示意自己,不再迟疑,冲着柳氏伸开手臂。 柳氏‘哎哟’一声将晶晶抱到了怀里,稀罕的不得了,回过身和自己的媳妇说话,“你瞧瞧。多水嫩?瞧瞧这脸形,这鼻子,跟小晨一个样子,就是嘴巴长的不像咱们家的人,和她爹一个炉子里出来的……” 说着又叹息。“你们这两个没本事的。连个孙女也不给我生?” 乌倩知道阿姑说的是反话,就打趣道:“阿娘,这可不能怪我们。要怪就得怪老天爷,不给闺女这可怎么生……” “是啊,我们倒是想生,可是老天爷不给闺女呀!”黄雪慧也接着乌倩的话往下说。 柳氏被两个媳妇给打趣,也不生气,一人捶了一下,可见得婆媳三人的感情非常好。邹晨就和李锦绣说话,又问了问黄丽娘平时身体可好。李锦绣一一的说了。美娘等到她们说完话,才走上前,一把抱住邹晨,俩姐妹一会哭一会笑,说的好不开心。 过了一会,陈琦被邹正业领着从人群里挣脱出来,到黄丽娘面前倒头便拜。 黄丽娘乐呵呵的伸手拉住他,上下打量了几眼,笑道:“还不错,没有瘦!要是我家晨丫头啥时欺负你了,你就告诉我们,我帮你修理她。” “阿娘!说啥呢?我几时欺负他了?”邹晨不由得气结,有你这样像着女婿的丈母娘吗? “我还不知道你?”黄丽娘白了邹晨一眼,心想你还不叫欺负,都让人家睡书房了,“你是那认吃亏的人吗?我告诉你,阿琦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最是老实忠厚,又没有什么歪心眼,你可得好好对人家!”训完了女儿又笑眯眯的看着陈琦,“我家闺女你也是知道的,只要你没什么花花肠子,那是恨不得把心掏给你的。” 陈琦辩解道:“岳母只管放心就是,我是从来没有二心的……”说到这里,看到邹晨变了脸色,连忙改口,“不是,小婿绝对不会对不起晨儿,岳母放心好了。”说了这句看到邹晨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偷偷长出一口气。 在京城中,他应朋友之邀去了一次青楼阁馆吃酒,沾染了一身的脂粉气,回来之后直接被邹晨赶出房去,让他回书房自己反醒哪里做错了,两三天都没有理他。邹晨不理他,可把他急坏了,几次堵着邹晨要向她解释,自己连小姐的手指头都没有碰过。 邹晨反问他,你去青楼阁馆我不反对,因为这是文人雅客经常去的地方。可是你怀里的脂粉味是哪里来的?总不能小姐离你八丈远却把脂粉扑到你身上了,我不是警告过你让你坐怀不乱吗? 陈琦就赌咒发誓,说身上的脂粉是苏辙和苏轼拿了小姐的粉盒硬往自己身上扑的,说要看看他的笑话。 邹晨就冷笑的看着他的下半身,说了一句话:敢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你就等着下半辈子进宫当内侍吧,翰林院还缺一个管院的都知呢! 听到岳母说花花肠子,不由得郁闷,难道晨儿将他逛青楼的事情和岳母说过了?一想到这事,心里就暗骂二苏不是东西,什么玩笑都敢开?你们家里的浑家不在乎,不代表我家的不在乎啊。 黄丽娘听到陈琦的保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琦哥我是知道的,别人不放心,我还能不放心你吗?”说完了话,拉着邹晨的手往院子里走。 陈琦便涎着脸跟了上去。 李锦绣就捂着嘴偷笑:小七早就把你给卖了,今天的午饭,估计你要难受了。 果不其然,二郎四郎六郎三个人看到陈琦就没有好脸色,脸上露出冷笑。 陈琦胆颤心惊的跟着他们往院子里走,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又得罪了几位舅兄。 到了松鹤居。先给邹老爷子和马氏拜了年,俩人给晶晶准备了一个超大的赤金项圈,挂上去时将晶晶的脖子给坠得往下一沉,差点又给弄哭了,还是邹晨眼疾手快。给她摘了下来说长大以后再戴。 又给邹正达和邹正业拜了年,替晶晶收了一大堆的项圈和红包。 中午开席时,二郎四郎六郎三个人不由分说,先一人灌了陈琦三杯新酒,说是他远道归来辛苦,先饮几杯酒解解乏。幸好新酒就是江米酒没什么酒劲,喝了九杯脸上还是正常的,就是浑身冷的直哆嗦。 “我家小妹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如果她惹了你什么的,你和我们说。我们帮你出气!”四郎‘笑眯眯’的拍了一下陈琦的右肩膀,将他差点给拍翻过去。话里的意思却是在威胁他,我家小妹脾气不好,我的脾气那是更加不好。 “干啥呢你?”二郎没好气的教训四郎,‘啪’的一下拍在了陈琦左肩膀。疼的他跐牙裂嘴。“来,二哥敬你一杯酒。小小年纪就考进了学士院,是我辈读书人的楷模。” 陈琦看到几位舅兄这样捉弄他不由得苦笑,接过酒杯一口喝下,求饶道:“几位舅兄,再饮就多了,饶了小弟吧。” 六郎站起来端着酒杯,露出不悦的神色,“妹夫,你这是说的甚话?什么饶不饶的?这是新酒。又不是老酒,没甚酒力,来,咱们兄弟再干了他。”说完了后一饮而尽露出了杯底。 陈琦端着六郎敬的这杯酒,心里暗自吐槽,当然没酒力,可是问题是我喝得是凉的,你们喝得却是温好的,这大冬天喝一肚子凉酒什么滋味?可是看到三位舅兄用‘殷切’的目光看着他,不敢反抗,只得一饮而尽,喝完后又连打了几个哆嗦。 “来来来,吃口菜压压酒气!”二郎‘好心的’挟了一筷子凉拌藕片放在了陈琦面前的小碟子中。 邹晨看到三个哥哥这样捉弄陈琦,虽然是知道哥哥们在替自己出气,可还是心疼。替陈琦舀了一碗鱼圆酸辣汤让他驱驱肚里的寒气,嗔道:“你们喝酒就喝酒,怎么灌了他一肚子凉的?欺负我们呢?” 四郎怪叫:“哎哟,还心疼上了呢?小妹,你可不地道啊,我们可是亲兄妹……”二郎六郎在一边嘿嘿的笑。 “亲兄妹怎么了?”邹晨挑起眉头,“四哥,要不然你也喝几杯凉的?”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地,李锦绣立刻说道:“那可不行,你四哥受不得凉。” 邹晨便抬起下巴,得意地瞧着四郎,四郎气结,瞪了李锦绣一眼,“你就拆台吧,一会再收拾你!”不再劝陈琦喝凉酒,拿了温好的新酒和他慢慢的喝。 李锦绣吐吐舌头和邹晨眨了眨眼睛,众人看到后哈哈大笑。 邹晨笑嘻嘻地坐到了李锦绣身边,敬了她一杯,“我就知道四嫂最疼我了!” 邹正达看到几个孩子们闹够了,就开始说起正事,“琦哥,你二哥四哥和芳哥这一次托太昊爷爷的鸿福中了贡举,就要参加明年三月的会试。怕是这一次要麻烦到你了……” 陈琦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去年八月的时候,邹家几位舅兄再一次参加贡举,通过一年苦读,二郎和四郎沈芳终于通过了乡试,成了一名真正的举人。既是中了举人,那么就得去京城参加明年三月的会试,到时陈琦自然就得替他们准备住的地方。 “这有什么难处的?”陈琦笑道,“京里的院子还有好几处都空着,就是替家里人准备的,到时舅兄和姐夫只管过去。” 一提到这事,二郎的脸上变得严肃起来,能够参加贡举是他想了好几年的事情,为了这个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每天夜里点着油灯苦读,差点把眼都给熬坏了。“我和四郎芳哥商量了一下,等过完了上元节再往京城去。”沈芳听了这话,便点点头。 邹正业感慨道:“是啊,这一年来你几个哥哥认真苦读,哪里都不敢去,夜半三更还不睡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柳氏和黄丽娘听到他这样说,深有感触,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六郎听到父亲和三叔都在说贡举的事情,便悄悄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家里除了小七还没有到年纪,自己也是参加过一次贡举了,可是依旧没考上,兄弟三人都是一个先生教的,难道自己真的不行。 邹晨看到六郎这副表情,便说道:“现在阿琦家里的玢哥在跟着我们,不如这次哥哥们都进京,先感受一下会试的氛围,然后就留在京里跟着丁先生读书,你们看怎么样?” ps: 谢谢各位亲的打赏和粉红,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用更新来回报各位了!真的非常谢谢,我会努力的!我在努力的把自己往正路上领。不为什么,就为了这世上还有爱着我的你们。我们一起努力吧…… 第三百九十一章拜年结束 六郎听到邹晨这样说,露出了希冀的神色。丁贤之的学问非常好,比府学里的那些老师们要好得多,陈琦不过是跟着他学了短短两年便在第一次会试中了探花,所以邹家人非常信服他。 “小妹你说得是真的?”六郎抬起头,兴奋的连瞳孔都变大了。 邹晨便点点头,“我几时骗过人,六哥不如跟着哥哥们进京,先跟着丁先生学一年,等到今年八月再回来应试……”说到这里害怕六郎今年还不中,就放缓了声音,“这个考试的事情我不知道,可是我却知道你越是把这件事情当成一回事,到时你就越紧张。我见过许多人平时都挺好的,可是一进闱场中就惊慌失措,明明是好学问却考的一点也不理想。” 六郎听到邹晨这样说,哎呀了一下,“小妹你说的对,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觉得那经义我都能解,做诗词做赋心里也都有数,可就是落笔时不知怎么写,看起来乱七八糟的!等到一出闱场,我这双腿都变成软的了……路都走不成。” “你就是紧张!”二郎在一旁面露遗憾之色,六郎平时学的还挺不错,可就是一紧张就出错,最终与贡举失之交臂。 邹正达看到六郎这样,便说道:“其实咱们家还有一个保解名额没用呢,你六哥非得说凭自己真本事考上不可,最终把名额让给了别人。”言语之中颇为后悔,认为六郎不该把自家好不容易抢来的保解名额给别人。 陈琦却是极为赞同:“六哥做的对,不是凭自己真本事考上的。将来朝廷绝不会重视你,而且同僚和同年之间也会瞧不起你,你没要父辈恩荫还真做对了。” 邹正业见到六郎已经被劝解得开心,就招呼大家吃菜吃酒。 席间笑语晏晏,杯觥交错。没有一个人提起和陈家争守陵户的事情,陈琦更是问都不问。 吃完了饭,何思麻和徐小宛将邹晨拉到一边说话。 “小晨,你在京里可有你大哥和三哥的消息?”何思麻想起了再次出海的大郎,徐小宛也紧张的看着邹晨。 邹晨拉着两个嫂子的手,安慰道:“大哥和三哥又不是第一次出海了,你们不用担心。京里没有他们的消息,不过这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等到一两年后他们回来,说不定以后就不再让他们出海了。” “你说得是真的?”徐小宛听到她这样说,不由抓住了邹晨的手。 邹晨含含糊糊的说道:“咱家的事情。你们多少也知道……”何思麻和徐小宛便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邹晨便接着说,“那朝廷必是不放心将美洲的航运权交到咱家的手上,所以……极有可能给大哥三哥封个爵位什么。将他们给养起来。” “真的吗?”何思麻和徐小宛睁大了眼睛。眼睛里瞬间蓄满了幸福的泪水。 邹晨压低了声音,“我也是猜测的,现在京里乱着呢。小皇帝一年年长大了,四个顾命大臣又不是一条心。虽然咱们家是依靠着文相的,可是文相也是相当忌惮咱们家,生怕咱家……你们懂的,我就不明说了。”缓了缓语气又说道,“你们想想看,大哥和三哥功劳这么大,可他们却不是贡举出身。朝中那些大臣岂能容忍一个农夫有这么大的功劳?所以这一次回京后,极有可能大哥三哥就不再有出海立功的机会了。” “我们才不要立什么功呢,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就行。”何思麻说完这句话失声痛哭。 她一哭,徐小宛感同身受,也搂着她的肩膀哭,俩妯娌哭成了一团。 “大哥和三哥没什么学问,不卖命的话,怎么给我两个侄子留一个好前程呢?”邹晨叹了口气,和她们俩人抱在了一起。 下午,由邹正达邹正业陪着去了老族长家里拜年,老族长一百多岁高龄,依旧身子骨硬朗,除了时不时的犯糊涂之外,也没有别的毛病,给老族长留了一堆补品之后,便去了马太婆家里拜年。 马太婆家的孙子媳妇非常孝顺,日子过的舒心无比,每日还可以编席子换点零花钱,看到邹晨和陈琦来给她拜年,喜得合不拢嘴,拿出自己挣的钱打得溜金镯子就往晶晶手上戴。 邹晨是知道她的习惯,送人的礼物必须是自已挣的钱,从不向孙子们开口要钱,便抱着晶晶恭敬的给她磕了三个头,郑重的将镯子收了下来。 又叮嘱了侍候马太婆的几个仆妇们用心照顾着,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要记得请医士过来看,千万不能让老人家受任何一点委屈,这才出了马太婆的家门往其他家去拜年。 等到给邹家庄的亲友们都拜完了年,天色已经转黑。 吃了晚饭,邹晨和黄丽娘母女俩人在自在居里睡觉,将陈琦和小七安排到了一起。 自在居还保持着以前的样子,任何东西都没有改变。邹晨看到自己成亲看过的一本书,就那样卷开摆在书架上,屋里的一个青铜花觚里插着几枝她喜欢的腊梅,清馨雅致的梅香飘荡在房间里,令人忍不住的想要深吸一口气。 “知道你不喜欢熏香,你这屋里啊,一点香气都没有。”黄丽娘将晶晶抱在怀里,柔声和女儿说话。 “阿娘……”邹晨在屋里转了一圈,走到黄丽娘身边,把头深深埋到她的肩膀里,眼里泛起了一层水光。 黄丽娘将头紧挨着邹晨,语气有些哽咽,“一转眼,孩子们大了;一转眼,孩子们又生孩子了;再一转眼,阿娘头发白了一半……”晶晶看到母亲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伸出手拍了拍母亲,嘴里咿咿呀呀的说了几句话。 邹晨摩挲了一下晶晶的小脑袋。浅笑轻语:“阿娘,你瞧这个小丫头才这么一点就知道安慰我了。” “你小的时候比她还贴心呢!”黄丽娘捏了捏晶晶的小鼻子,收起了满腹的感慨,说起邹晨小时候的事情,母女俩个一边说一边笑。逗得晶晶左看右看,也跟着她们一起傻笑。 好不容易将晶晶哄睡着,和黄丽娘并排躺在了一起,邹晨忍不住问道:“阿娘,咱家为什么非要和陈家争守陵户不可?” 黄丽娘听到邹晨问这个问题,便冷笑了一下,“他老陈家不将我女儿看在眼里,为什么要给他家留脸面?不过是争争守陵户罢了,又没怎么他家。就冲你成亲后他家是如何待你的,咱家也是非争不可。” 邹晨在被子里拱了拱。躺到了黄丽娘的怀里,“阿娘,我就知道,你是最疼我了。” “你身为孙辈,没办法替自己出气。他们折腾你。你也只能忍着。我们可不管那么多,谁让你不好过,我就让他家一辈子不好过。”黄丽娘气怵怵的说道。 “陈家把阿琦的免税田给要走了让陈六郎耕种……”邹晨噘起嘴,向黄丽娘告状。 “嘁!”黄丽娘冷哼一声,“这老陈家真是没救了,这点小钱也看在眼里。怪不得他们家一年不如一年!你们以后可不能跟着他们学,他们那是往下坡路走,你们以后好好的在京里呆着。没事别往家里跑……当初怎么瞎了眼把你许到陈家了呢?” “阿娘……”邹晨不满的轻喊。 黄丽娘想起陈琦对邹晨的深情,遂拍了拍她的肩膀,“得了。得了,我知道陈琦那小子对你好!我和你说呀,这夫妻俩个相处,你也不能一味忍让,你要是忍着让着,他就会认为你是在默许,说不定哪一天给你带一个貌美如花的美妾来,到时你才哭笑不得呢……”向邹晨传授了一些她和那些贵妇们来往中听说的收服夫君的绝招,把邹晨听得直咂舌。这宋朝的半边天们,个个彪悍的很呢。 怪不得除了那些高官和富商,很少有人纳妾,原来是家有母虎。 “……什么妇道,什么纲常伦理那都是夫子们拿出来唬傻子,用大道理骗那些傻娘们屈从,以供他们纳妾玩乐的,你可千万别信。不过呢,你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不信这个,嘴上还得时时讲着,表明你是一个贤妇……你得让他从心里爱你,这样他以后事事都会考虑到你的感受,你也不能凭着他的爱护就在家里颐指气使……该尊敬他的地方你还得尊敬,得让他在外人面前有面子……”黄丽娘慢慢的教女训夫。 “我知道了。”邹晨听得心里暖洋洋的,也只有自己的亲娘才会这样教女儿,如果换了其他人,肯定就要劝她处处考虑到陈琦,处处忍让。 “就象今天,你做的就不错,你在娘家人面前维护陈琦,他才会打心眼里爱护你。”虽然今天邹晨为了陈琦呛了四郎一下,黄丽娘从女儿的立场上还是觉得她做的对。 母女俩个说着话,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直到困意上来了才沉沉睡下。 鸡叫第一遍,房门就被人拍响,黄丽娘赶紧催促着邹晨起床,她则是去把晶晶撒尿,“赶紧的,快点起床,咱们要去黄家坪,这路远着呢。” 等到她们收拾利索后,看到其他人都已经起了床正等着他们。 到黄家坪的路途更加遥远,天不亮就出发,到了下午才到,连中午饭都是在车上对付的。 黄老爷子和黄刘氏见到女儿女婿领着外孙和外孙女回来,又见到了粉装玉琢的晶晶,抱在怀里恨不得揉碎了才好。 到了夜里,家里人就在黄家坪休息等到初四一早将他们送到宛丘城里。 进了宛丘城,仅仅只是去拜别了陈宗长,没有多加停留,便急勿勿的出了陈家回去收拾东西了,到了下午,汇合了归家探亲的刘成几人,坐上了马车和小七一起返回了东京城。 陈宗长惆怅的看着孙子和孙妇坐上马车,头也不回的,连一句留恋的话都没有,根本不象上次去京城时,数次拉着他的手叮嘱他小心身体…… ps: 今天两章,补昨天一章,累极了,我先去休息了,发烧还没有好,头昏沉沉的。祝各位朋友们晚安。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上元佳节遇苏轼 回到东京城,就要给上司同僚、街坊邻居拜年了。陈琦现在是学士院的人,自然要优先给欧阳修和学士院里的十几位翰林学士拜年。 京城有‘望门投帖’之俗,其实就是拜年者拿着自己的贴子,投到你需要拜年的人家,然后人家收了贴子和礼物,如果要见你的话,自然就会隔天有贴子递到你家里,请你过去拜年。 当然,这个只能是高官者使用,象陈琦不过是小小的六品侍书,他是万万不敢在家门前设一个望门投贴的地方。 他回宛丘时,在自家的正堂放了一本记名册,造访者只需在册子上留下姓名,再写几句吉祥话,就算是给他拜过年,礼物自然会有人登记造册。等到陈琦从宛丘回来,再一一过去回访。这个习俗,不知是从哪个朝代开始,一直到清朝还在延续着。 陈琦和邹晨从宛丘回来之后,看到造名册上不过是几个街坊邻居和苏家的人,以及几个平时在学士院里处得比较好的人。在这些人的最下面,一位叫曲正的孔目则是送了一份比较贵重的礼物。 一到家,先去文府投了贴子,询问文彥博可有时间见他们,然后便去往其他的府里投贴子,一直忙碌了整整一天,才算把望门贴给投完。 几个关系处得好的人,当即就回了贴子,请陈琦第二日过去。 到家第二日,陈琦先去苏宅拜访,送了礼物,然后再轮流去其他家,直到过了初八才算把年拜完。 到了初八,皇城中的衙门部堂都恢复了上值,然而各官吏们整日团拜、吃酒,会友游耍,浑没有收心办公的意思,朝廷根本就不管,每日只需要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大部分人都是及早归家了。因为到了十二,就开始了另一轮的放假,上元佳节一共三天,宋朝例来是从十三放到十八上值,共五天假期,比先唐的三天又多了两天。 因有了这五天的假期,所以京城的上元节极为热闹。 南宋辛弃疾有词云: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元旦因为要迎年、祀神、祭祖、拜年、送年,所以较为忙碌。而上元节就是一个‘玩’字,自正月七日开始一直到十八,无论是皇帝、大臣还是百姓,只需要放下所有的包袱去游玩既可,再加上天气渐渐转暖,正是三五好友燕饮之时。上元节这五天,京城中的人们通宵达旦地狂欢,白天逛市场,晚上来点灯,竟夜不归,整个京城犹如一片灯火的海洋。 游人聚集在御街两廊里,白日里观看歌舞百戏、演习歌吹、撃丸蹴踘、踏索上竿、猴呈百戏等等;到了晚上,灯山上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街上的花灯映照着天上的明月,少年翩翩,美人笑意盈盈,宛若飞仙。 灯山自宣徳门楼起,一直沿着御街两廊,直通到南薰门,长约数里,灯后四下围着些彩棚,里面是诸色买卖。 陈琦紧紧拉着邹晨的手,到了御街后便用绳子将家里所有的人都绑在一起,生怕有人走散了。 此时华灯初上,但天光仍亮,还看不到花灯的七分好处。陈琦便和邹晨商量着,到御街两廊下的小食摊前逛逛。兜售吃食的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又有美艳的ji子站在摊前一展歌喉,如天籁般婉转。坐在吃食摊子上,一边听着ji子弹唱,一边吃着可口的吃食,恨不得爹娘多给生了几双眼睛,好往四面八方多看几眼。 御街此时已经架起了数十座灯架,其中有两座文殊普贤菩萨极为显眼,想必是大相国寺的杰作。只见那两尊菩萨跨狮子白象,面色慈祥,双手结了宝印,手指中飞出五道水浪,随着手指慢慢指动,那水流在空中交织出一副瀑布飞流直下的画面。 邹晨看的咂舌不已,如此精美的花灯怕是后世也难以做出,真是想不到在宋代仅凭人力是怎么做出如此精巧之物的。 陈琦见她看得入神,便指着宣德楼门旁边的两条金龙说道:“这两条金龙乃是两府所造,里面放置灯烛数万盏,街到天黑之后,将灯点燃,远远望去蜿蜒如双龙飞走,而宣德楼上用黄罗设一彩棚,彩棚中乃是御座,旁边各挂一枚约方圆丈余的灯球,内燃椽烛,则是这两条金龙拱卫的灯球。” 邹晨听的目眩神迷,沉醉不已,焦急的盼望着天色快点黑,好能看个如醉如痴。 天色方有点擦黑,便听到被棘刺围绕的乐棚中传出喜庆之乐来,宣德楼前开始有内侍大喊,然后便见两匹彩结金上垂下,一匹上写治平与民同乐,一匹上写陛下万寿无疆。 这时,街上的行人开始往后直退,闪出一个通道来,便见得教坊司里的诸位乐人手持乐器从宣德楼下走出,一路载歌载舞直往南薰门而去,在她们身后跟着两条飞舞的龙灯。百姓们看到龙灯飞舞便传出一阵欢呼声,这时,只听得一阵炮响,在东都外城一处宽敞的地面上,有禁卫开始燃放起烟花炮竹来。 便有乐人振臂而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姓们轰然应声跟随。 陈琦眯眼看着邹晨,脸上是幸福的笑容,而邹晨则是被眼前的绚烂烟花给惊呆了……天呢,宋朝的烟花竟然也如此漂亮。 陈琦便拉着小嘴微张的邹晨一路往南走去,只见得御街两旁各种莲花灯、纸糊百戏人物灯、槊绢灯、走马灯、琉璃灯、仕女灯、平江玉珊灯、海鲜灯、瑞兽奇巧灯…… 枝头树梢上又系着各种童子拜寿灯,上画各种幼童拜寿图案,各个灯的方向都冲着宣德楼,将东京城映得亮如白昼,一片辉煌火树。 站在东西湖岸边望去,好像天上的星河倒注凡间,化作千盏万盏萤光闪烁的花灯,将整个皇城拱卫在中间。更让人痴迷的是那如梦似幻的汴河,河上有挂满了各色彩灯的画舫来回游曳,舫上灯火璀璨,倒影在湖面上,一片流光溢彩。更有ji子轻歌曼舞,樱嘴吟唱,歌唱着好一片太平盛事,令人如坠仙境,浑不知身在何处。 陈琦和邹晨领着诸位家仆站在岸边都要看呆了。 良久,陈琦才长长吐出口气,赞道:“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晶晶仿佛也被这满城辉煌所震惊,睁着大眼睛四处看着,须臾,她拍着手掌咯咯直笑。 在他们的身前的河道上,有一盏莲花灯顺着流水缓缓向东而去。 “这是在放河灯……”陈琦手指着莲花灯问晶晶“你是要那盏灯吗?” 晶晶看到父亲和她说话,激动的蹬起了双腿,指着河道上的莲花灯啊啊叫。 陈琦哈哈大笑,摸了摸晶晶的脑袋,大声道:“我一会就给你买上十盏八盏,也让你放个够。”然后将她从邹晨的怀里抱起,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细细的讲解河灯的来历。 “春秋时,秦洧两水有秉烛招魂续魄、执兰除凶的民俗……发展到咱们大宋朝,到真宗皇帝时,他便规定佛诞日为放生日,八月十五为中秋节,届时举灯玩月,放河笙歌,各地燃河灯、济孤魂、放焰口、演目莲戏。后来,正月十五也开始有人燃放河灯,执兰除凶,讨得便是一个年初驱凶以保一年平安的好彩头……” 邹晨刚要插嘴,却听到身边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嘉禾说得的极好!” 转头一看,却见到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儒生,头戴蹼头冠,身穿澜衫,手持一柄折扇,面如冠玉,颌下飘着几缕美髯,正看着陈琦微微而笑。 “哎呀!东坡兄!”陈琦慌忙将晶晶又递到了邹晨的怀中,解开了身上的绳索,左手在前,右手在后,两拇指并拢,行了一个恭手礼。 邹晨微微惊讶,来京这么久了,也未曾见过苏东坡,想不到居然在上元佳节巧遇,便接过了女儿,站在了陈琦身后,认真的听他们说话。 苏轼哈哈大笑,反手执扇也施了一个恭手礼,又向邹晨也施了礼,道:“我在后面偷听嘉禾教女,还望嘉禾莫怪!” 陈琦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岂敢,岂敢,东坡兄是同谁一起来的?怎么未见嫂嫂?”邹晨便往苏轼身后望去,只见他身后没有一个人跟随,也觉得有些奇怪。 苏轼便道:“原本是和家人同游,可是遇到几个朋友在汴河画舫中摆宴,便去吃了几杯酒,这会酒意上涌,想在岸边休憩一会,未曾想远远却看到嘉禾……” 陈琦听到有人摆宴,便不再问,别人既是没有请自己,想必是和自己不熟悉,若是追问下去只怕会失礼。 苏轼生性豪爽,却是没有顾忌这么多,加上他又极喜欢陈琦,便说道:“画舫中摆宴的人嘉禾也是认识,便是冯三元,蔡楼中的几位小姐趁着上元节,想请冯三元题诗做赋……” “说到提诗做赋,这岂不是东坡兄的善长?”陈琦听到画舫中的是冯三元,明白他是不会邀请自己的,所以就岔开了话题。 当年冯京连中三元,被张皇后的伯父张尧佐看上,把他骗到宅邸中让他娶自己的女儿,可是冯京执意不从,最终张尧佐无可奈何的将他放出。自此以后,冯京便和张尧佐结下了仇怨。 自己家和文彥博乃是姻亲,冯京当然不会邀请自己。 苏轼听到陈琦说起诗词歌赋,挠到了自己的痒处,立刻问“今日花灯夜海,嘉禾兄可有什么新词做出不曾?” 陈琦一摊双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之势“有东坡兄珠玉在前,岂有我卖弄之处?” 苏轼还想说上几句,便听到前面的画舫上传来一个男子的呼声“东坡兄……东坡兄,该你做词了?缘何跑了?还不速速上舫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 治平二年 苏轼听到有人叫他,便向陈琦和邹晨告了个罪,往旁边一个小栈桥而去。 正在这时,从旁边画舫上传来几个妓子的欢呼声,“是大苏吗?大苏,给我们做首词吧!” 苏轼听到有妓子娇呼求他做词,便哈哈一笑,思忖了一会,大声道:“元宵似是欢游好,何况公庭民讼少。万家游赏上春台,十里神仙迷海岛。平原不似高阳傲,促席雍容陪语笑。坐中有客醉多情,不惜玉山拼醉倒。” 词方一吟完,便听到喝彩声不绝与耳,数个画舫中飘来了妓子的娇咤声,“大苏,你缘何与她做诗,却不与我做?奴家却是不依……” 随着这妓子的娇咤声便见得数个密饯干果、腊梅枝、宫花、用石子包裹的手帕如飞蝗一般往苏轼这里飞来,随着暗器如蝗般飞至,画舫上又传来几声幽怨之曲。 吓得邹晨急忙往后退,生怕被这些‘暗器’砸到了晶晶身上,陈琦则是立刻站在了她的身前替她抵挡。 苏轼却是哈哈大笑着往自己的画舫上走去,大袖翩飞,飘然如仙,满河花灯更衬得他身影流动,如谪仙临世。有妓子见他风采不凡,大赞:“先有小宋,后有大苏,纵横恣肆,其风采令人绝倒……” 汴河中不知是哪艘画舫中,隐约传来一曲哀怨,“初过元宵三五,慵困春情绪。灯月阑珊嬉游处。游尽、厌欢聚,凭仗如花女。持杯谢、酒朋诗侣。馀酲更不禁香醑,歌筵罢、且归去。”似在怨恨苏轼不肯为自己写词,只能吟哦柳永的旧词。 却听得那个得了苏轼新词的妓子,立刻弹起琵琶。轻启朱唇,唱了一曲《木兰花令》,似有示威之意。 妓子一唱完,立刻引得汴河上叫好声不断,便听到各个画舫中齐声唱起《木兰花令》来。 “真乃谪仙也!”邹晨看到苏轼风姿卓绝,恍若惊世,忍不住赞道。 陈琦微微颌首。“此人应是天上星宿临世,若不然世间岂能有如此人样子?” “我的夫君也是天上的星宿……”邹晨眼含秋水,嫣然一笑。 陈琦嘴含笑意,伸出手臂将她们母女轻轻揽在怀里,夫妻二人依偎在一起,静静的看着汴河中光影流动…… 过了上元佳节,陈琦便进入了紧张的忙碌中。因为两府要他写一篇折子,将他的《严父之礼》给重新总结一下,陈琦便知道。朝廷这是准备采纳他的意见让仁宗配飨明堂了。 一想到先帝,陈琦不由得满心忧虑,先帝如此仁爱,可是崩后这么久居然都没有配飨到明堂。那些大臣为了争论而争论,根本置先帝与不顾,在他们眼中上奏折和别人吵架比替先帝选择明堂位置更加重要。 陈琦写完了折子递到两府。到了二月,朝廷终于举行了大祭,奉仁宗皇帝配享明堂。以符《大易》配考之说、《孝经》严父之礼。由于完全采纳了陈琦的意见,所以将陈琦由原来的九品侍书领六品服,擢升为从七品检讨,依旧领六品服。 陈琦升官,学士院里的同僚立刻前来庆祝,家里又是热闹了好几天才算清静了下去。当了检讨,便有能力推荐一个人进学士院做待诏,所以来庆祝的同僚们都将心思打到了这个名额上面,只是在得知陈琦已经有了安排后才失望而去。 何谓书待诏,其实就是抄写公文的人。没有任何的权力,和后世的秘书性质一样。 陈琦想推荐丁悟学,便和邹晨商量。 “丁兄在家里无所事事。我看不如帮着他安排个差事吧。”陈琦和坐在窗前打络子的邹晨说道。 邹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想了想道:“确实也该帮着他安排差事了,只是不知道你想将他安排到哪里?” “丁兄未曾参加科举,就是入仕,怕是也难得高位……”陈琦叹息一声,“前几日欧阳学士曾提了一句,说是要招几名书待诏帮着我整理和抄写公文,这个是从九品的小官,不需要通过朝廷,只要学士们同意就可以。我和欧阳学士提过,说家里有人想进去,学士已然同意。”说是欧阳修要招人,其实这是给翰林检讨的福利,每一个人升为检讨时,欧阳修都会这么问一句的。 “书待诏?丁兄的一笔飞白写得极好,做这个职务那是再合适不过了。”邹晨立刻同意。 陈琦看到妻子同意他的决定,笑了笑,“我就是要和你说一下,你要是同意了我就去和丁兄说,不过是打个招呼的事情。” 邹晨知道他是尊重自己,做任何事情总是商量着来,心中便涌起一股甜蜜,笑道:“你做主便好。” 当下,便和丁贤之说起这事,丁贤之一听是去学士院做书待诏立刻同意,学士院乃是天下最清贵所在,在里面就是做一个孔目出来也比在其他地方的孔目地位要高,更何况丁悟学还是一个没有出身的人,能做书待诏真是再好不过了。 隔了几日,陈琦再和欧阳修说起这事,欧阳修欣然允之。从此之后,丁悟学每日便和他一起上下值。 韩帐房见到丁悟学进了学士院,突然想到了自身,如果自己安心做事,是不是将来郎君也会给自己一个去处呢?以后做事更加用心,有许多事情不需要陈琦吩咐就事先帮他做好了。 经过整理,方田均税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京中的大卖场在初期的试运行中,受到了大幅度的好评,华商会已经准备在其他几个州县中再开几个卖场。 家中的乳母是一个比较负责任的人,照顾起晶晶来异常的用心。邹晨却怕女儿和陈琦生疏,不论他多忙碌也必须抽出时间陪女儿玩耍。 过完上元佳节没几天,丁贤之和他的儿子儿妇也到了京城。丁贤之一到,陈琦肩上的担子立刻轻了许多,遇事也有了人商量。 邹晨虽然能帮他的忙,可是现在她在忙着大卖场的事情,又要写计划又要制定在其他城市中如何开设卖场的方略,忙的不亦乐乎。 随着大卖场的开设,京城的粮油价格超乎寻常的平落了起来,渐渐的,朝廷中的官员也发现了这个事情,上书将大卖场给表扬了一番,竟是免费替华商会做了一次广告,华商会借着这一次的东风,立刻在好几个州县同时开设了连锁店。 到了治平二年(1065年)的五月,陈琦的方田均税彻底的修整完毕,成了一份拿出去既可立刻施行的方略,这时只需要等到大郎他们从美洲回来,将美洲的情况汇报给陈琦,这份方略就会变成一份真正的改良版方田均税。 学士街里的曲家,曲正却拉着母亲董娘子不停地抱怨道:“我这一年来,时时巴结陈检讨,可是他总是不冷不热的,我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却原来,是你和陈检讨家里说,我是托了韩相公门客的路子进得学士院?您这么大的年纪了,什么事没有经历过,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乱子来?您难道就不知道韩相公和文相公不对付吗?” 董娘子听到儿子埋怨她,讪讪地笑。 当初自己不过是嘴上没把门,无意间炫耀了一下,可是谁曾想陈家便记在了心中,从此之后再也不许她进门,她说去找邹大娘子也没有人让她进门,邹娘子以前若是路上遇到了她还是带着笑容打个招呼,可是自那天起再也没有半点笑容。 她在陈家受了白眼,回来却不敢和儿子讲,儿子何时问,她都说挺好挺好,结果今天无意中和儿子说话却露了馅,说出了当初的事情。 半晌,她这才窘然地低声道:“我这不是随口就那么一说吗?” “娘,您这随口一说不打紧,儿子的前程没有了。”曲正气结,“您也不在脑子里想想就胡言乱语的,咱家几时巴结上韩相公门客了?儿子我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考进去的。现在学士院里,说是欧阳学士做主,可是学士这么大年纪了,说不得过上几年就要至仕归家了。眼看着学士院里就是两个年轻有为的,一个小苏,一个就是陈检讨。小苏就不说了,他家没有什么门路,这陈检讨可是文相眼中的红人,你看看他一年要去文家几次?” “这么年轻,又有门路,结的姻亲又好,日后他不发达谁发达?”曲正气呼呼的。 “可是,现在陈家他不让我进门呀!”董娘子缩着脖子说道。 “算了,我和你也说不清楚,以后儿子的事情你不许再胡言乱语……”曲正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想起了陈琦这一段的行为。 陈检讨一直在寻找全国各地的税务文书,而他带来的那个待诏丁悟学也是有意无意的在找这方面的东西。自己若是在这方面帮他一把,那是不是可以弥补他对我的看法? 陈琦上午帮着欧阳修处理公务,下午便和丁悟学一道去藏里或者库房里去寻找这几年的各州县商业税务奏折,准备开始进行第二步商业赋税的整理。 直到有一天,曲正将他们堵在了藏里。 第三百九十四章 定计 曲正弯着腰脸上露出卑微的笑容,轻声道:“这么巧,两位上官也在这里看书?” 陈琦看到是曲正,便淡淡的打声招呼,然后就准备往外走,曲正一个转身急忙拦住,赔笑道:“陈检讨且慢行,小人这一段做了一些功课,还望陈检讨赐教一二。” “哦?”陈琦见他拦住自己,不置可否的挑挑眉头,“什么功课?” 曲正便从自己荷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小册子,双手递到了陈琦的面前,“陈检讨,这是我闲来无事时做的功课,您看看。” 陈琦便随手接过,刚看了第一页便‘咦’了一声,又接连翻了几页,脸上露出犹豫不绝的神色。 曲正见状连忙说道:“陈检讨,小人是皇祐年间的秀才,贡举考了几次一直没有考上,所以就熄了贡举的心思,嘉祐四年学士院里招小吏,小人便过来试试,侥幸考上了……”这却是在解释自己进学士院的路径是自己考试进来的,不是花钱买来的,更和韩琦没有半点关系。 陈琦听到他说嘉祐四年学士院的考试,心里便先信了他两分。因为官吏之间天地之差,官员如果学问不好的,可以一边做官一边学习,等过几年再进行锁厅试补考就可以,可是小吏却只能是一辈子当小吏永没有出头之日。如果他真是走的韩琦门路,嘉祐四年时学士院里不仅是只招小吏的,招的还有待诏,何必放着待诏不做去做孔目呢。 脸上便露出亲切的笑容,“这么说来,你在学士院里已经做了快十年了?” “是呀!”曲正低下头。似在缅怀逝去的秀才生涯,因为从他踏进孔目这个门开始,他就只能当一辈子孔目,除非有人肯赏识他肯提举他,否则到死也只能是一个也目,这也是他卖力想巴结陈琦的原因之一。 “小人家里行商发家,所以对商业比较了解。这一段便做了一些功课,全是和商业有关。只是这些东西说出来也没有人懂,小人见陈检讨似乎颇为精通,所以就冒昧的拿出来……” 曲正娓娓而诉,将他写这份商业赋税方略的原因给说了一遍,半字都没有提这是特意写出来给陈琦看的,只是说这是自己历年来的心得体会。 陈琦嘴角含笑,微微点头,心中却颇有一些不以为然。你历年来的心得体会,怎么这么多的学士不去找,却偏偏找了我,这明明是想投于我的门下,只可惜你现在‘妾身未明’,我哪里敢用你? 曲正若是知道陈琦内心真实的想法。怕是得一口老血吐出来,自己老娘一句胡扯,断了自己的前程。 能有一点办法。他也不想这么巴结一个比自己小的人。他是吏,一辈子都是吏,哪怕是自己辞职了,也不能去考贡举,当年一时头发昏考了小吏,可是等到回过神后居然被录取了。被录取了那可是官府上过册的,永世不可更改的,除非他不要这个身份去到别的地方重新换个新身份。可是这样做危险性太大,将来有一天被人发现那就是被所有人唾弃,所以只能不情不愿的去上值。 陈琦来了。他有了想法。这个年轻的小郎君和文相关系很好,如果自己走了他的路子,得了他的赏识。以吏入官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当了官再去参加锁厅试,这样自己就变成一个真正的官员了。一开始他还不着急,可是等到丁悟学进了学士院做待诏,他突然着急了。如果自己一年前就开始巴结他,会不会这次的待诏也有自己一个名额呢? 待诏虽然是从九品,可是好歹也是官啊。 所以,他将自己历年整理的商税公文全部交给了陈琦,以图他能看上自己。 “嗯,我已知晓,这些……我先留下了,等我看完之后再给你回信。”陈琦笑着说话,将这本满载着曲正希望的小册子放进了自己的荷包中。 曲正看到陈琦接下了小册,喜逐颜开,连连拱手。 “师弟,这个曲正不简单啊……”等到走出了藏,丁悟学才开口说话。 陈琦想了想自己荷包里那本小册子,上面详细写着历年各行业的税收利率,没有几年的工夫根本就是统计不出来,遂说道:“此人不知是谁的人,我们的事情不能轻易让别人插手,我看还是先观察一段再让刘成去打听一下他家的情况,等过一段再说吧。” 丁悟学听到陈琦这样说便点了点头。 几天后,刘成很快的就把曲正家里的情况放到了陈琦的桌前,当陈琦看到曲正家里确实是和韩相公没有任何关系时,不由得松了口气,曲正既是凭自己的本事考进的学士院,那么他就不属于任何人的派系,这样的人是可以用的。 而这几天,曲正也在焦急的等待着,心中忐忑不安,生怕这最后的机会也失去了。 直到陈琦有一天将他叫到了值班房中,向他询问小册子里几个问题,他才狂喜莫名,认认真真的回答陈琦提的问题。 问了几句后,陈琦深为满意,决定用他了。 时光如飞流过,一转眼,到了治平四年,小皇帝已经四岁了,可以似模似样的坐在垂拱殿中听政。按照当初的约定,两宫太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垂帘,所有的国家的大事依旧把持在四个顾命大臣手中。 治平四年的春天,大郎和三郎没有回来,可是从那些已经归航的人口中传出,美洲发现了一种了不得的作物,居然可以亩产百石左右,哪怕就是最笨的种田人过去也有将近百石的收成。 这时,要求开发新大陆美洲的呼声越来越高,可是朝中的库藏却不足以支持朝廷对新大陆进行全盘的开发。然而与此相对的则是民间的财富已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尤其是华商会,成了宋朝最大的商会。 曾公亮极为不满,认为华商会与民争利。与国争利,已经到了必须铲除的地步。号召朝堂之上要去除弊端,非行改革之事不可。在贾公亮的推举下,王安石正式亮相。 曾公亮举荐王安石,固然是想解目前应对困境,其实还有深层次的原因,曾公亮在华商会中股份非常少。可他自己本人的粮油商铺却在华商会的节节进攻中败退,大怒之下便想借王安石来制裁华商会。然而最重要的则是在四个顾命大臣中,曾公亮一直是没有话语权的,他一向是‘伴食相公’身份,那意思就是陪着吃饭的相公,两府两制所下的诏书,也不过是出于礼貌让他看一眼,平时议事时,一向是文彥博、富弼、韩琦三个人商议的。 王安石一腔热血又有冲动。提出了在他脑海中盘旋了足足一年之久的方田均税。王安石称‘三司表章,内藏库中百年之积,惟成空簿……朝廷欲开发美洲,然国家财力却不堪供给。此时不变法,犹待何时?’ 他提出这份方田均税之后,朝野震动。文彥博当场发难,认为其‘穷民财以争其名’,当先反对了这份方田均税。 左谏议大夫、枢密副使吴奎更是一步不让。认为王安石其所为迂阔,不可大用,“安石嘉佑七年十月任纠察刑狱,争刑名不当,有旨不降罪,仍不肯入谢……心胸狭窄,若用此人怕以后掀起牢狱之祸……” 垂拱殿散朝之后,文彥博气呼呼的坐上了自己的八抬大轿回了家里,刚到家,便听到家人传报。说是陈琦求见。 陈琦这几年时常到文府来,有时是听训,有时是做了文章来求文彥博指正。或者过节来送礼物,文彥博便和家人说了一下让他去找大公子文恭祖说话。可是过不了一会,家人去而复返,说是陈琦要求见老爷,并说有方略呈上。 文彥博这才让人将陈琦喊到书房,等到陈琦拿出那份改良版的方田均税之后,文彥博大吃一惊。 “这是何人所写?”文彥博看了看笔迹,有些是几年以前的,有些则是新近添上的,绝不象是仓促之间所成。 “治平元年时,我刚到京城没多久便开始写这份方略了。”陈琦恭敬的站在书桌前,叉手回话。 “你可看了王安石的方田均税?”文彥博气急之下,连王安石的字都不喊了,直接喊名字。 文彥博为什么生气,就是因为在华商会里他是最大的股东,在他后面,富弼和韩琦是排在第二,然后剩下的才是其他相公。王安石的方田均税一提出来,就先将粮食问题摆在了上面,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几年华商会做的还不好?粮油虽然是交给他们运营了,可是不仅没有涨价反而降价了,而且一旦遇到灾年,华商会总是会抽调人手及时往灾区运粮,朝廷省了不少的力气。 虽然他们把持一国之粮确实有些不太妥当,然而朝廷能会比他们做的更好吗?像是今年河北春旱,消息还没有传到朝廷之时华商会便已经开始赈济,钱粮从何而来?当然不会出自国库,全部是华商会自掏腰包。等到朝中的赈济到了河北之时,灾情已经安定了。 华商会的贡献,朝中明眼人心中都有数,而华商会付这么大的成本要得是什么,却又不可明说,所以官员为了政绩为了治下百姓,也就任由着华商会的大卖场设在本州县,甚至有的官员还巴望着华商会过去,好替他们减轻负担呢。 王安石一来就把盖子掀开直击赋税收支,天下钱粮供应,文彥博要是能同意才怪呢。 “我朝景德年间,年赋入之数是四千九百一十六万钱,而到嘉祐八年,年赋入达到两千多万缗。去年漕运大米入京八百万石。然支费甚多,官吏薪俸,宗室常例,宫内支费,又一年比一年要多。要解决国用不足,止有两法,增加赋税收入,或减少支出……” 陈琦没有正面回答提问,而是说起了赋税,停顿了一下,斟酌了一番字句后又说道,“我朝之弊端不在粮油,而在差役法!差役法之害,天下莫有此甚者。应役之家常至破产,服役之人常冻饿而死,只有除此差役法方可保朝野清晏……” 陈琦说着改良版的方田均税,文彥博听得连连点头。 若是真按照陈琦所说的去施行,不仅庶民得利,官员得利,国家更是得利。 略一沉吟,问道:“朝中大臣,大都平庸之辈,不足与谋……然则,若真的施行此法,嘉禾可愿只身而往?” “为大宋,吾愿往之!”语气虽然舒缓但却斩钉截铁,年轻的面庞上闪动着一丝圣洁的光芒。 ps: 发烧很厉害,已经快四十度了,感觉整个人都迷糊了,所以我就单更吧,不管怎么样,也不断更的。这个月想完结!新书已经想好了,估计下个月开新书。至于我的私事,以后不会再在这里说了,那一天也是我实在有些激动……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我还没有想明白,所以,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断更的,那么请不要想我。如果,我一直在更新,那么就证明我还在。 你们只需要静静的看着就可以了……我的路,终究是自己走出来的,就看我要选择哪一条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变法 王安石回京,欧阳修自然高兴,王安石可是他教育出来的,如今有了成就如何不让他欢喜,现在金陵那里已经盛传了一个‘金陵不为相,乃朝廷之失,’的民谣,‘金陵’便是指的王安石。 可是没有想到,他没有高兴两天,王安石却告诉他要变法,欧阳修坚决不同意,不仅不同意,他还在朝堂之上和文彥博一个步调,一起反对变法。 可是过不了几天,就被一个闷棍打得头晕脑胀。 欧阳修的大儿子名叫欧阳发,娶妻吴充之女,监察御史里行蒋之奇上本劾弹劾参知政事欧阳修帷薄不修,与长媳吴氏有染,说欧阳修“无大臣之体,不宜更在政府”。这一下子还了得?犹如在原本就是急风骤雨的朝廷上空突然来了一道雷霆闪电,一下子炸得所有人晕头转向。 欧阳修已经六十一岁了,居然被人指控调戏大儿媳吴氏,气愤填膺,大骂这种栽赃的行为非常卑鄙、并要求蒋之奇拿出证据来。并且他和吴充同时上了一道表,声称“臣忝列政府,枉遭诬陷,惟赖朝庭推究虚实,使罪有所归。”吴充上章说“惟乞朝庭力与辨正虚实,使门户不致枉受污辱。” 欧阳修都快气疯了,他在一个月里头就写了九道奏章大骂蒋之奇。 扒灰可不是好玩的,在宋代,乱伦可是要处以死刑的,蒋之奇上了这道表章给了欧阳修最大的一击。而且,蒋之奇的御史职位还是欧阳修举荐的。欧阳修一下子就被打懵了。 韩琦与欧阳修的关系极为亲厚,当他得知欧阳修遭御史参劾,便怒斥御史以帷薄之私毁诬大臣淆乱朝政。 虽然过了几天后,事情水落石出。是欧阳修夫人的堂弟薛宗孺在背后散布谣言,可是欧阳修还是上表求外放。 他不走不行,虽然事实上他是清白的,朝廷也还了他清白,可是设身处地为他想想,被满朝大臣乃至大街小巷议论他调戏儿媳,根本就没有脸面再在朝中执政,更是不能在东京城多呆一天,光口水都能把他淹死。 治平四年四月,一个黎明。欧阳修带着家眷从顺天门出京。去亳州作了太守。 王安石扫除了一切障碍。将欧阳修扳倒,在曾公亮的提议下,他在五月成为了翰林学士。执参知政事。 这一切变化的太快,快的令人都看不清是怎么回事,便尘埃落定,欧阳修黯然出亳州,王安石高调进学士院。 范仲淹这一脉果真是一脉相传,拱老师下台的技术一代比一代强。 时近盛夏,文府后花园的柳条在夏风中无声的轻摇,几株修竹斜伸过来,围绕着一个亭子形成了围障,为后花园增添了一份安静和寂寞。 “王介甫开了一个不好的头。”文彥博轻叹了一口气。举起酒杯向富弼和韩琦敬了一杯。 富弼说道:“德行文学为众所推,守道安贫刚而不屈,议论通明有时才之用,所谓无施不可者。当年欧阳永叔推荐王介甫时,可曾想过他有如此下场吗?” 韩琦苦笑,“一个江宁知府,居然把参知政事给参倒了,这可真是天下奇谈。”韩琦口中的太守是指王安石,王安石嘉祐年间守母丧,孝满后在江宁任知府。 陈琦执着酒壶,默不作声的帮着他们斟酒。 “若是从此之后,朝野之中全部陷入党争,那么以后官员还如何执政办差?”富弼说道,“凡是不同意我的言论,那么就要不择手段的打倒,凡是附和的就许以高官厚禄,长此以往将如何?” 文彥博和韩琦听了这句话,喟然长叹。 “今日请诸君来,是有一份方田均税要请诸位审阅。”文彥博避而不谈这件事,从旁边的匣子里拿出陈琦所整理的改良版方田均税给他们看。 富弼和韩琦交换了一下眼色,又各自移开。 四个相公,其实是面和心不和,在重在的部门安插自己的人,这也是可以容忍的,可是象王安石这样就因为欧阳修是他的老师却当先反对他的变法提议,就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将欧阳修逼走,这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富弼和文彥博关系好一些,韩琦和欧阳修亲厚,所以可以相互制约倒也没有闹出什么太大的乱子。而曾公亮这个人,就被他们三人有意无意的忽略过去,可是没有想到曾公亮推荐的人,居然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将韩琦的盟友给拱到了亳州。 富弼和韩琦看到文彥博取出一份方田均税,均是苦笑,“潞公,难道你也同意王介甫的变法吗?” “你等想想,王介甫门生千万,若是他执意要变法,何人可拦?”文彥博示意他们先看方田均税再谈其他的,看到他们拿起方略仔细的观看,继续说道,“此变法与王介甫的变法大不相同,你等看看,若是王介甫变法施行不下去时,将此变法拿出,是不是可以挽回朝廷和百姓的损失?” “妙哇!”富弼看到变法里讲利用美洲大陆吸引各大地主去垦荒时,不由得拍案叫绝。 “此法是何人所写?”韩琦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开口说话。 文彥博得意的抬起头,“此法乃嘉禾四年前所写,闻听王介甫欲施行变法,特意拿出让我观看。” 韩琦和富弼的目光在执壶的陈琦身上扫过,增是暗暗赞叹,小小年纪居然有了如此犀利的政治见解,还怕他日不能执政吗? “我老喽!”富弼将变法方略放到了桌子上感慨,“以后这天下就是年轻人的了。” 韩琦深有感触,亦跟着点点头。“此法虽好,只是现在王介甫势大,如何能行得通?” “先让他变法,一年之后自有分晓。你等莫非真以为他王派就是铁板一块?等到人人都知道,若是不依从他就是被罢官之时,你看天下百官还有何人愿意支持他?”文彥博冷冷的说道。 富弼倒抽了一口凉气,文彥博这是拿王安石的失败为自己人开路啊。 到时,王安石变法碰的头破血流,再由陈嘉禾去收尾,一下子就能把王安石给掀翻在地。 “什么青苗法?”韩琦冷哼一声,“华商会实行的借贷法比青苗法不知好了多少倍。” 借贷法其实沿用的是明朝的一种百姓借粮方式,在荒年里,百姓们可以向华商会无偿借粮借种。只要有十户连坐为保既可。明年等到有收入时再将利息和米粮还给华商会。而且如果肯从华商会借粮的人,华商会还会派人指导耕种,耕种的技术人员是从闻名天下的邹家庄请来的。 许多农民在今年春灾时向华商会借了粮。现在邹家庄大农会的技术人员已经赶赴河北去帮着灾年种粮了,就因为有了这一个举措,华商会在河北名声大振,连带着邹家庄的大农会也在河北发展了分会,招收了一批新的技术人员,只等着培训后明年就可以独当一面。 既得了名,又得了利,华商会一时如日中天。连带着老百姓们对几位相公爱戴有加,因为人人都知道华商会是几个相公的产业。 文彥博看到韩琦脸上的表情,便哈哈大笑。又将陈琦所写的另外几份变法方略递给了两位相公。 “此法甚好!”富弼和韩琦异口同声的称赞。 “到时,若是王介甫变法失败,还望二位支持这份方略。”文彥博微微而笑。 富弼和韩琦也跟着笑,王安石变法触动的是天下所有的人,能成功才会怪了,而这份变法施行的是引导法,引导着天下的富户们往美洲跑。在王安石眼中,什么美洲那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不过是一片贫瘠的土地罢了。 不仅在王安石眼中,恐怕在所有的官员眼中,美洲都没有放在眼中。在他们眼里,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片中原土地。 就这样,三位相公在文府里将国家大事定下,默许了王安石变法。 治平五年,王安石的门人弟子大力宣传变法,为他造势,朝廷四相迫于压力同意让王安石试着变法。 治平五年的三月,王安石宣布实行颁行均输法:设发运使总管东南六路的赋税收入,掌握供需情况。凡籴买、税收、上供物品,都可以“徙贵就贱,用近易远”。对于京都库藏支存定数,以及需要供办的物品,发运使有权了解核实,使能“从便变易蓄买”,存储备用。 此法一出,惹来天下骂声一片,所有的商户都绝望了,只有华商会哈哈大笑。 “均输法”,就是八个大字:徙贵就贱,用近易远。在灾荒歉收物价高涨的地区折征钱币,用钱币到丰收的地区贱价购买上供物资,此即“徙贵就贱”。如果有多个地区同时丰收物贱,就到距离较近、交通便利的地区购买,此即“用近易远”。 华商会立刻向发运使总管递交呈揽公文,要求呈揽东南六路的米粮交易,称其可以“便转输、省劳费、去重敛、宽农民,”天下人谁都知道,华商会的粮价是全国最低的。 华商会猛赚了一笔。 四月,在全国施行青苗法,结果地主和地方官员强力抵制,不肯施行,认为这个青苗法有伤农本。华商会又一次大笑,哪里施行青苗法,他们就跟着跑到哪里施行借贷法。官员们对华商会和王安石派来监督的人态度迥然不同,一个亲热一个漠视。 曾公亮和王安石焦头烂额,三位相公偷偷在笑。 七月,这次王安石接受了教训,小心翼翼的施行了市易法,此法得到了京中商人的集体反对。以前华商会设大卖场还只是粮油两项,其他的价格还和市面上差不多,可是现在王安石一搞,就把大家逼的没有了活路,于是商户们纷纷跑到开封府去告状,告王安石与民争利。 治平五年十月,两府申斥王安石,认为他变法搞的天怒人怨,不仅百姓反对,满朝文武更加反对,决定废止变法,还朝廷一片清静。两府相公诏一下,满朝文武弹冠相庆。 治平六年二月,文彥博宣布王安石变法彻底结束,但是王安石变法也有可取之处,尤其是市易法对平定市场上的物价有不可磨灭的作用,所以宣布市易法可行,其他的全部废除。 治平六年三月,两府共同推出新的变法,这份变法一出,得到了百官和百姓的大力拥护。 陈琦正式走到了台前,成了大宋朝最年轻的翰林学士,参知政事。 第三百九十六章 有孕 曲正的母亲董娘子和邹青华坐在厅里说话。 自从曲正得了陈琦的赏识之后,也跟着开始做起了事情,陈琦想了办法,将他提到了税监司里任职,虽然是一个查税的,可是如今也是九品的小官了,董娘子便越发的来邹家跑的勤快了。 邹青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着话,脑子里在想邹晨的事情。 邹晨嫁到陈家也有好几年了,如今只有一个女儿,虽然公婆体贴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可是到底还是欠缺了什么,最好是能怀上一胎就好了。 可是她生第一个女儿时伤了身子,到现在一直很难有孕。 董娘子说到大相国寺的国华法师,“……那国华大法师最是一个佛法高深的,听说他给许多人都治过病,御史张奉直的儿妇一直无子,去让法师看了一次,回来没几个月便有了身孕……” 邹青华听了便记在心里,等到董娘子走了之后和邹晨说。 邹晨听的哈哈大笑,“小姑娘,一个和尚会看男女不孕,这让天下的大夫还怎么活?你可不要听信别人的传言,这种事情说不定有什么机关在里面呢。”她便说了后世看的一些小新闻,说是有些和尚假借妇人求子趁机奸淫,等到妇人归家之后几个月果真有了身孕,主人喜不自胜,可是却不知道这根本不是自己的亲骨肉。 邹青华听的大吃一惊,连说不能够吧。“那国华法师据说可是一个有德高僧呀……” “有德不有德我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这当和尚的……呵呵。”邹晨住口不再说了,也劝邹青华不要轻信这些。 宋朝的寺庙简直就是公开的卖淫窝子。除了家庙是干净的,那些在山野的寺庙里面基本上没有几个是在念佛法的。大相国寺虽然是皇家寺庙,可是难保不出几个败类。再说了,邹晨虽然相信有神佛,但是神佛都是需要供在心中的,跑到寺庙里除了便宜那些和尚什么也落不着。有那供香油的钱,还不如拿出来救济一下灾民呢。 话虽如此说,这几年邹晨还是一直在调养身子,毕竟她也知道,在古代如果没有一个儿子。自己的下场会很凄凉的。虽然女儿可以继承财产。然而只能继承现钱不能继承土地,土地最终还是要被族里的人继承。 隔了几日,陈琦带着邹晨去苏家拜访。 今天柳枝胡同很热闹。苏轼和苏辙跟着陈琦一起行变法之事,如今俩人已经都是翰林学士,做的是统管商税的事情,苏辙新得了一个庶子,从出生那天起,就不断的有人来恭贺。陈琦和他要好,便提前过来庆祝,等到满月时再来吃满月酒。 王弗和史氏到大门前迎接。 苏迟和苏迈看到小晶晶便蹬蹬的跑过来,一口一个妹妹,拉着她玩。 王弗和史氏笑盈盈的左右挽了邹晨的手臂往院子里走。 “菁韵快长成小娘子了……”王弗看着晶晶乐呵呵的笑。尤其是看到晶晶更偏爱和自己儿子玩,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是啊,五岁了。”邹晨满眼疼爱的看着女儿。 王弗和史氏是多少知道点邹晨的情况,知道她当年生女儿时伤了身子,一直到现在也不曾再有孕,便闭口不提屋里庶子的事情。 邹晨也不想提及,毕竟是一个小妾生的,也不值得什么庆祝,将来若是史氏看她顺眼还能将她留在家里认做义女,若是看着不顺眼只管一到五年就打发走,根本在家里留不长的。 所以,在宋朝,姐姐这个词是另有含义的,姐姐指的其实就是小妾。 晶晶听到苏迟苏迈两兄弟说父亲要喝酒,赶紧的跑到屋里和母亲告状,“娘娘,我爹爹一会要喝酒,喝酒伤身子,我不想让爹爹喝。” 众人哄堂大笑。 苏迈苏迟两兄弟跑到屋里看到众人都在笑,也跟着笑。 王弗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抱将晶晶抱在怀里,爱惜的说道:“这么小的人就知道心疼人,菁韵真是长大了。” 苏迟看到大伯娘搂着晶晶,便伸出手去刮自己的脸,说了好几声羞羞,晶晶羞的头都抬不起来,将脸埋在王弗的衣袍里。 “胡闹什么呢?”史氏一巴掌拍在苏迟的屁股上,让他领着妹妹出去玩,顺便不要忘了两岁的弟弟。 苏迟抬起头,不屑的撇了撇嘴,“小娘生的,我才不和他玩呢。” 史氏叹了口气就让他们兄弟俩个领着晶晶出去了。 苏辙很风流,家里总是不断歌妓舞妓,到现在已经生了三四个孩子,史氏虽是四川眉州大户之女非常贤慧,可是一提到这件事情也是满面愁眉。 “妹妹,你说你是有什么妙招?为什么陈学士待你始终如一?”史氏叹了口气。 邹晨尴尬的笑笑,想了想说道:“还真没有什么妙计妙招,应该就是我以心待君,君以心待我吧。” 听到她这样说,王弗也叹了口气,前年自己生了个女儿差点一尸两命,幸好那时邹晨出现,领了产科婆子过来救了她母女一命,虽然最终女儿没保住,可是好歹大人活过来了。 坐月子时,苏轼虽然过来问了几次,可是依旧在外面青楼中留连,有心说上几句,大宋朝的妇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自己的夫君还算是知冷知热,待自己也是极为和善,可是和邹晨一比,却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后来仔细一想才明白,原来差的就是始终如一的深情。 陈琦也曾去过青楼,都是应酬,可是去了之后从来不主动召妓,也不和妓子调笑。纵是遇到京中名妓,也不过是非常礼貌的将其当做诗友一般的对待,所以在京中有陈下惠的雅号。 那些妇人虽然嘴里说着邹晨肯定是善妒,可是哪一个不羡慕她有夫君疼爱?再加上这几年她一直未曾生育。陈琦不仅待她始终如一,还时常陪着她出门散心游玩,甚至陈琦还数次说女儿有什么不好,女儿也可以继承家业,到时招个上门女婿就行了。 这样深情的男子,怎么自己就没有遇到? 苏轼和苏辙俩兄弟在书房里和陈琦说话,先是说了一会子朝廷的土地商税如何改革,又说了一会儿女间的趣事,最后话题转移到了朝廷中各州县对变法的支持力度上来。 “京东两路、河北、河东、陕西、淮南、江南这几个都是支持变法的。”苏轼拈须笑道。 变法实施半年以来,反响颇好。不象原来王安石施行青苗法和方田均税那样抵触甚大。从多大地主和商贾们都自愿的让朝廷去丈量隐田隐地。以图在美洲能够多购买一些土地。 “土豆和玉米这两种作物,如今也开始在京东两路大面积种植,去年一年你岳家一亩收入将近百石。可着实羡慕坏了不少人。”苏辙也紧跟着说道。 “百姓居有其屋,食有其源,乐有其所,方是我们变法的根本。”陈琦此话一出立刻得来了两人的赞许。 王弗身边的一个女使嘴角含笑过来请陈琦,“陈学士请到内院一趟。” “怎么回事?”苏家不会无缘无故的请男人进内院,难道是邹晨还是晶晶有了什么问题不成?一想到这里心中顿时一痛,半天没有说出话。 苏轼和苏辙看到女使嘴角含笑,不象是有什么大问题,便陪着陈琦一起去后院。 后院里,王弗和史氏正在一迭声的恭喜邹晨。 刚刚经常来给苏家治病的一个太医过来贺喜。王弗想起了邹晨好几年没有孕,便想请这位太医给看一下,没有想到太医刚搭了脉便说了一声恭喜,说陈学士的淑人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只是尚小,脉把的不太准,不如再等半月重新把一次脉。 邹晨一听,高兴的不知说什么才好,陈琦儿子快想疯了,自己又好几年没动静,药也吃了无数,以为自己一生也就只能有晶晶一个人了,没想到来苏家一趟却诊出了身孕。 陈琦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却看到屋子里的众人都在笑。 当听到陈琦有了身孕,激动的顾不得这是在苏家,一把抱住了邹晨。 苏轼和苏辙就别过脸去,偷偷的笑。 邹晨被诊断出来有了孕,陈琦就在苏家坐不住了,勿勿吃了饭便告辞。 到家之后,立刻命令邹晨躺在床上,什么事情也不许做。 焦急地问:“你现在感觉怎样?” 邹晨深呼吸,没有感觉有什么异样,便笑道:“没什么异样,以前怀晶晶的时候折腾的我吃不下饭还老想晕,可是这个孩子都一个多月了,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陈琦就责备她,“你自己的身体,你怎么能不知道怀孕了呢?” 邹晨脸红红的低下头,“自从生了晶晶,我的月事就没有一个月是准的,经常是两三个月才来一次,我哪里能知道?” 杜昭笑吟吟的端了红糖水进来。 陈琦接过了杜昭手中的青花小碗,温柔地喂邹晨喝水,急得在一边看父母说话的晶晶直咂嘴,嚷着也要喊红糖水。 杜昭便令乳母将晶晶抱走,留他们夫妻俩人在一起说话。 过了一会,陈琦拿了帕子给邹晨擦嘴,柔声问她:“还想喝吗?要不要再我让杜昭用红糖水窝几个荷包蛋给你?” 邹晨笑着摇头,人却软软地依在陈琦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味,温馨的闭上眼睛。 陈琦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从今天起,家里所有的事情你都不用管了,全部交给杜妈妈。明天我就给岳母写信,让她过来照顾你。” 邹晨想到李锦绣刚生了孩子,母亲正是忙碌的时候,急忙睁开眼劝阻,“四嫂刚刚生了小侄子,我娘哪里顾得来,你还是不要让她来了。” “那我就给母亲写信,让她从江东路过来照顾你。”陈琦想了想就道。 “从江东路到京城,路上要一个月,母亲身体不好,就免了吧。”邹晨想了想又说道,“不如多请几个产科婆子,这样比什么都强。” 陈琦便笑着应了,让邹晨安心养胎。 第三百九十七章 五月 晶晶等在走廊中,看到父亲从屋子里出来了,立刻撒腿就往里跑。 陈琦一把拉住她,笑道:“你娘娘不舒服,让她安心休息,爹爹陪你玩好不好?” 晶晶想了想正在床上休息的娘娘,又听到爹爹说她不舒服,便懂事的点点头。 陈琦就笑,“让你娘娘给晶晶生一个小弟弟可好?” 晶晶一听有弟弟,立刻抓着陈琦的衣袖紧张地问:“是象苏适那样的?他是小娘生的,苏迟都不和他玩。” 陈琦哈哈大笑,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娘生的怎么会是象苏适那样,是像你苏迈苏迟哥哥那样的。” 晶晶这才拍了拍胸口,长吐了一口气。笑得眉眼弯弯,嘴角用力的向上勾起。 陈琦便抱着晶晶去书房教她练毛笔字。 过了一会,邹青华得了信过来贺喜,陪邹晨说了一会话,见她有些困了便让她休息。 邹晨原本不想睡,可是喝过红糖水后,觉得胃里暖洋洋的,不由自主的就困了起来。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饭时间。 陈琦搂着晶晶坐在窗边的美人靠上低头看着画册。 “你醒了?”看到邹晨醒了就说。 “怎么没让乳母陪着她?”邹晨看到陈琦在认真的教晶晶看画册,就问道。 “晶晶正是胡乱跑的时候,一个女子哪里能照顾得来?”陈琦将晶晶放在地上,晶晶看到母亲醒了立刻欢呼着扑过去。 邹晨含笑将女儿挡住。先穿好了衣裳再和她说话。 “你看要不要找一些机敏些的小丫头陪着她,也免得没人陪着她玩。”陈琦看到邹晨穿好衣裳,便搀扶着她往外面走去。 邹晨现在刚刚有孕,正是前三月最危险的时候。女儿就有些照顾不过来了。 “那就看看家里哪家的女儿合适,挑几个十岁以下的陪着她玩好了。还有,石竹石燕她们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我想给她们找一个婆家。”邹晨微微而笑。 陈琦停住了脚步,“我看敬哥似乎是对石竹有心思似的,要不然把石竹配给他如何?石燕嘛,就配给纪明。” 邹晨就拍了他的手,“这事,可不能一头担子热,免得配成一对怨偶。不如我们各自打听一下。看他们都是什么心思。” 陈琦便点点头。扶着邹晨往外屋走。 这时,外间已经摆好了饭,石竹石燕服侍着邹晨吃饭。 乳母站在晶晶身边。笑眯眯的看她一口一口往嘴里扒米饭。 吃完了饭,又回了内室,邹晨便问变法的事情怎么样了。 陈琦笑道:“你现在还操这个心?且将养好身子,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才是。变法的事情你莫再管了,现在早已走上正轨,只等着下面各州县的官员们施行了。这都是有利各州各县的事情,他们绝不会有不满,纵是有一两个州县有不愿意改的,看到别的州县改得热火朝天,自己也会跟着改。” “现在朝中没人弹劾我。这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吗?” 邹晨听了这话便欣慰的笑。 “圣上……也快六岁了吧!”邹晨看到在一旁捧着画册看得津津有味的女儿,不由得想起朝廷中的那个小外甥。 “离亲政还远着呢!”陈琦的话语里有一丝郁闷。 现在朝中四个顾命大臣各把权政,权力比以前要大了许多,大宋俨然就是他们四个的了,到时等到圣上成人,估计要有一场大风波。 “这几天,大哥和三哥来信了吗?”邹晨又问道。 陈琦便点点头,“来了次口信,路上风浪太大,把书信给弄丢了。大哥和三哥还要在美洲呆上几年,说是准备把两个嫂子接到美洲去。” “那里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还要把嫂子和侄子接过去?”邹晨挑眉说道,说完之后突然醒悟,用眼神询问陈琦,看到陈琦颌首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们,是不想参与未来的朝争?” “是啊,邹家还是太弱小,若是将来有了朝争怕是粉身碎骨。”陈琦也跟着叹了口气。 “那我们?”邹晨看着陈琦有些迟疑,她自己也拿不准以后的朝争要不要介入。 “咱们力量还小,而且离圣人亲政还有十来年呢,走一步看一步吧!”陈琦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第二天,陈琦下值之后,带着两架风车回来。 五彩的风车轮子在院子里呼呼作响,上面的小哨子又不停的在风中响,逗得晶晶拍手叫好,手里拿着风车满院子乱跑,乳母小心的跟在她身后护卫着。 “这一架给你!”将另一架风车塞到了坐在走廊里的邹晨手中。 邹晨有些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 陈琦笑道:“给你肚子里的儿子玩。” 邹晨白了他一眼,却幸福的把风车斜放在桌子边,看着五月的微风吹过风车上的五彩风轮,柔情如水般荡漾在心里。 隔了几天,给晶晶找的玩伴被送到了邹晨的眼前,连带着还有邹家送来的产科婆子。 “这都是邹家庄的丫头,父母都是在咱家做事的。”杜昭说的咱家,自然是指的邹家。 来送小丫头的是一个姓赵的妇人,见到了邹晨就立刻行礼,邹晨虚扶了她一把,又和几个产科婆子颌了下首。 “都是邹家庄的人,用不着这么客气。” 赵氏是个老实的妇人,面对穿着雍容华贵的邹晨,喃喃地抬不起头来,眼睛只敢在她的裙角处打转。邹晨见状就主动和她说着家常,问邹家庄今年的庄稼怎样。家里的几个孩子可都说了人家。养了几头猪羊,可养了鸡,销路怎么样。赵氏见邹晨说话亲切又贴心,一颗心这才落定。开始回答她的问话。 “庄子里这一年在种土豆和玉米,产量那可老高了,那种十亩麦子和水稻也赶不上这一亩。我家也种了五亩,这下子一年到头再也不担心挨饿了。”赵氏一提到自家的田地,眼睛立刻冒出喜欢的光芒,做农夫的哪个不欢喜田里的庄稼收成高呢。 “土豆可以炒着吃又可以蒸着吃,若是磨成粉和水混了可以做淀粉。玉米就更是用处多了,等到收成以后晒干挂在墙上,可以连放一两年。”邹晨说道。 “是啊,是啊!”赵氏连连点头。“现在庄子里的年青人。天天没事就瞎琢磨这两样东西要怎么吃才好吃呢。” 邹晨便要看小丫头。 “最大的才十岁!”赵氏讨好的说道。“主母原本想帮着淑人调教一下再送来,可是见淑人要的急,就先送过来。若是有不满意的只管和我说,我再带另一批过来,保证都是家养的,没一个外人。” 七个小娘子白着脸,木头一样的立在庭院中间,手脚局促着不知往哪里放。邹晨仔细的检察了她们的手脚和耳朵后面还有牙齿,发现个个都很干净而且又健康,遂满意的点点头。 “我都要了!我身边的女使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先让他们跟着杜妈妈学几年,等长大了再派上用场。” 赵氏喜出望外。忙曲膝道谢。原本以为只会要一两个人,毕竟当初说好的是陪着小娘子玩的,没有想到一下子全收走了。回到了邹家庄,别人肯定会认为自己得了淑人的青睐,这可是有面子的事情。 邹晨便把几个孩子交给了杜昭管教。又叫了刘成进来,领着赵氏去办几个孩子的投身文书。所谓的投身文书和卖身不一样,投身是指投到这一家做仆人的,五年之后就恢复了自由身,需要在官府中备档案,五年后去留自便。而卖身文书则是将自己卖给了主家,到死也不能离开。 赵氏听到邹晨说签投身文书,更是连连替孩子的父母道谢,拿着几个孩子父母签的字跟着刘成往外走。 到了晚上陈琦从学士院里回来,邹晨和他说起小女使的事情。陈琦便笑,既然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了邹晨,这些小事自然是由邹晨操心,不会多加过问。 他关心的是邹晨的身体,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声问:“今天有没有吐?” 邹晨微笑,“这倒奇了,这个孩子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上次怀晶晶的时候,吐个昏天黑地,又经常晕倒,可是他倒好,老实的很。” 陈琦沉吟道:“来了产科婆子,我就放心了。我也和师兄说过,让师嫂经常来陪你,再加上家里还有小姑娘,倒也让人放心。” 邹晨听他安排的头头是道,心里一阵甜蜜。 晶晶跟一阵风似的跑进了屋,手里拿着陈琦前几天买给她的风车,嘴里呼呼怪叫,后面两个十岁的小女使紧跟在她的后面,看到陈琦之后立刻行礼不敢乱动了。 “爹爹,你陪我放风车!”晶晶腻在陈琦怀里。自从知道邹晨肚子里有小弟弟之后,晶晶再也不敢随意腻歪邹晨。 陈琦便乐呵呵笑,“这天都晚了,哪里能放?要不然等爹爹休沐时,陪你放一天好吗?” 晶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叹了口气,撅着小嘴委屈的说道:“七舅舅和锐表哥天天要在学里上学,根本就没有空陪我,师爷家的小孙子又和我玩不到一块。”说到这里,眼泪垂泫欲滴。陈琦正想柔声劝她,却见到她眼前一亮,“爹爹,等你休沐了,我们去苏伯伯家玩吧,苏迈哥哥和苏迟哥哥可好玩啦。” 陈琦和邹晨便听得哈哈大笑。 等到晶晶被邹晨哄睡着之后,陈琦低声道:“晶晶似乎很喜欢苏家的两个儿子?你看,是不是做一对儿女亲家……” 邹晨挑挑眉头,立刻说道:“小孩子嘛,能玩到一块自然就会喜欢了。等再过几年,男女有别就生疏了。” 听到邹晨这样说,陈琦猛拍了一下额头,“确实,咱们可是女家,就是有这事也得等到男方来提!”说完了这话,喜滋滋的挨着邹晨的肚子听他儿子的动静。 第三百九十八章 玉英来投 女儿若是长大了后能嫁到苏家,按后世的说法,那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才能嫁过去,可是邹晨就是不愿意。苏家人哪里都好,苏轼豪迈,苏辙稳重,两位夫人王弗和史氏心肠好又贤慧,女儿嫁过去这是通家之好,断不会受任何委屈。 可是,苏家的家风不好。 不能说苏家的家风不好,只能说整个大宋朝家风就不好,去青楼喝花酒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雅事,召几个妓子吹拉弹唱,然后再上下其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买几个歌妓舞妓放在家里等到朋友来吃酒了献个舞什么的,这更是成为了公认的官场文化!象陈琦这样不逛青楼不招妓的根本就没有几个人。 邹晨过了一辈子舒心日子,不想女儿将来嫁到苏家以后,自己的夫君三天两头往青楼跑,歌妓舞妓成车的往家里拉。君不见后世苏轼都潦倒成什么样了,在杭州城里只能种树过活了,可是他还是能吸引着满城妓子们的注意力,夜里陪他一起去河边观景,喝到大醉而归。守门的城门兵都不舍得关城门,就是为了看到苏轼携美而归。 女儿将来哪怕嫁一个没什么能耐的,穷一点的,只要对她一心一意,除了她不愿意碰其他女人的就行,就象她的父亲一样。可是这样的人,在大宋朝不好找,不仅在大宋朝不好,哪怕到后世都过了一千多年依旧是不好找。所以说,女人不论在哪里都是吃亏的。 邹晨甩甩头不愿意再想这件事情了!反正女儿还小。才五岁,离订亲还有五年呢,等到十岁以后再慢慢想吧。 母亲送来的产科婆子非常尽责任,每天都拉着邹晨在院子里走上几院。等到她微微有些累了就让她在檐廊下休息,一个帮她揉腿,一个帮她揉胳膊。女人怀孕后期很容易得水肿的毛病,所以在前期开始就做按摩保健是非常必要的。 家里的事情一切都很顺心,没有陈家的长辈在耳边聒噪,更没有那些极品亲戚在眼里晃来晃去,邹晨只觉得现在的生活无比舒心和自在。 可是六月的一天,一个从宛丘来的人,把她的好心情全部给打乱了。 邹晨面色难堪的看着庭院中站着的玉英,气的说不出话来。几个刚刚来的小丫头见到淑人面色不豫。奉过了茶立刻溜了出去。整个庭院立刻只剩下了她们姑嫂两人。 邹晨呷了一口茶。强压了一肚子的怒气,“……说吧,你是为了什么跑到京城中的?还变成了这个样子?” 玉英一身褴褛。头发上还有几根稻草,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脸上也被涂抹的不象样子,活像是一个小小的乞丐,心里抓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在瑟瑟发抖。连看了邹晨几眼,都没敢开口说话。 邹晨自有了身孕,脾气见涨,见到玉英不说话,气的将茶碗扔到了庭院里。‘啪’的一声,茶碗在玉英脚边碎开溅了她满裙的茶水,玉英一动不敢动,只是不停的流泪。 “你长能耐了?一个小娘子,居然敢不经过父兄你偷偷跳上商队的马车往京城赶?万一你被人在路上抢了怎么办?万一遇到歹徒怎么办?万幸那位商队的领队知道我和你哥哥,命你打扮成了这个样子藏在车里,否则还不知道路上会出什么事情。”邹晨气怵怵的骂道,为陈家不争气的家人而气,谁见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独自一人上路的?名节还要不要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嫂嫂,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玉英看到邹晨生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娘和我哥哥要把我许给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秀才,我不想嫁,嫂嫂,你救救我吧!” 杜昭站在门口守着,听到玉英哭诉,不由得撇了撇嘴。 玉英哭哭泣泣的说道:“我哥哥自从成了亲,嫂嫂就嫌弃我是一个光吃饭不干活的,几次三番要找我的麻烦,都被我躲了过来……后来,嫂嫂就撺掇着我娘让我嫁给她家远房亲戚,她娘家远房亲戚那是一个傻子,找不着浑家的……我娘就不愿意!然后我嫂嫂就又帮我找了一个老秀才……还说这个是好的,这个是最合适我的……” 玉英一边哭泣,一边想起年少英俊的邹七郎,当年他那么小,却又那么的俊俏,满腹诗书,为什么自己没有抓住…… 邹晨听到玉英语无伦次的哭诉,听了好几遍才理顺了思绪,原来是玉英的嫂嫂见财起意,想把她典给一个家有浮财的老秀才做妾。 邹晨气的又摔了一个茶碗,大声骂,“我们老陈家,只有和离的大妇,断无做人妾室的在室女。你嫂嫂和你哥哥再敢胡闹我就禀明了老宗长,开了家庙,将他们逐出陈家。” 骂完了之后,觉得心口一阵恶心,又伏在小几子上干呕了几口,吓的玉英又抖了起来。 “你娘也是诗书门里出来的,难道她能愿意吗?”邹晨看到玉英那副小家子气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当初自己离开宛丘的时候她也是端庄大方的,怎么几年不见就变成这个样子? 玉英听到了这句话立刻大哭,“我娘后半辈子还要靠我哥嫂养活,哪里敢得罪我嫂嫂,自然是我嫂嫂说什么就是什么。” “简直是胡闹!没有见过这么不疼孩子的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邹晨气得破口大骂,刚骂了一句突然一阵恶心,又吐了几下才开口说话,“这事,你就没有禀告给老宗长吗?你就任由着你哥嫂挫磨你?” 玉英低垂了头,抹了把眼泪,“我……我不敢说……我怕老宗长也和哥嫂一样……我嫂嫂在家里经常拧我……”说着她就把她的袖子给捋了起来,邹晨看了之后差点哭出来。只见她瘦瘦的胳膊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就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下去想要抱着玉英仔细看清楚,玉英急忙躲开,“嫂嫂您正怀着小侄子,千万别碰我。我身上全是……全是虱子……”邹晨听到这句话突然落下泪来,玉英看到她哭,想到自己的事情也跟着大哭,一时间庭院里只响起姑嫂的哭声。 邹晨哭完了之后说道:“你先在跨院里住下,我往宛丘送个信,让祖父他老人家斥责你家人一番。” 玉英听邹晨话里的意思还是要将她送回宛丘,急的膝行几步,“二十四嫂,您千万不要把我送回去,我不敢回去。他们会打死我的……” “别胡说。你哥嫂若是敢为难你。你只管来寻我。”邹晨安慰她,“我一会就让你二十四哥往家里写信,只说是我想你了派人将你从宛丘接到京城住了一段。这样与你名节无碍,然后过一段再派人将你风风光光的送回去,……你也不想想,你背着家里一个人从宛丘跑了过来,不知道的有多少人在背地里嚼你的舌头。你必须快点回去,否则时间久了,你这一辈子就毁了。” 玉英急的直磕头,“嫂嫂,你千万莫送我回去,你送我回去。我就死了,真的死定了……”不管说什么也不肯回去。 邹晨直哄了半天,才把玉英哄的不哭,道:“你先下去休息,你的事情自然有你哥哥和我做主,断不会叫你受一点委屈!”见到玉英还在迟疑,便唬了脸,“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你既然投奔了我来,我岂能置你不顾?” 见到玉英哭着答应了,就让站在院门口的杜昭带她下去梳洗。 陈琦从屋内闪出身影,身后跟着晶晶。 “家里怎么出了这种事?”陈琦在邹晨身边坐下,蹙着眉头,晶晶则是一脸惊讶,想不到自家还有一个如此潦倒的小姑。 邹晨瞥了他一眼,“当年我娘为我订亲事,看中的是你家诗书传家,乃是有礼仪的人家,可是没有想到嫁过来后,却混不是这回事。” 陈琦讪笑,挠了挠头,“我不是待你挺好吗?”邹晨就哼了一声。 “你家的事情你必须赶紧处理!万一这事传到京城来,咱们晶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邹晨想喝茶,却发现茶碗全给摔了出去,气呼呼的让陈琦再给她拿一只茶碗来。 陈琦乐颠颠的从屋里又端出一套茶碗来,替邹晨和女儿都倒一碗,然后说道:“这玉英丫头也是,这么大的事如果告诉祖父,祖父岂能会不管,咱们陈家就没有一个做妾的,哪怕就是远房亲戚,家里穷的再不能行了也从没有把自己女儿典出去的道理。” “先别管这么多,明天往家里送个信,就以你的名义,说是你想玉英了,让她来京城陪你几天,先把这件事情给压下去。”陈琦看到邹晨皱起眉头,立刻劝解她。 邹晨便点点头,安排陈琦往宛丘写信。 人不能活成独夫,活着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总还要考虑别人的感受,邹晨虽然不喜欢陈家,可是玉英的名节很重要,最重要的晶晶和她有血缘关系,玉英的名节一旦被毁,将来晶晶很难嫁人。 所以她要求陈琦在给陈宗长的信里措辞要非常严厉,要求他质问七房,如此任意损毁小娘子名声,是不是要与陈家有女儿的人家做对。 玉英这时刚刚洗漱好,披散着头发任由着邹晨的小女使帮她擦着头发。 小女使看着玉英瘦骨嶙峋的小身板叹了口气,还没有自己吃的好呢,最起码自己在邹家虽然是农户之女,可是有吃有穿,根本就不愁吃食,这次若不是当家主母的女儿要招女使,自家的老娘是说什么也不会让自己离开家的。邹家庄的小娘子根本不愁嫁,自家老娘也是为了报答邹家家主对这个庄子的恩典。当初庄子里一听到淑人要招女使,那些家有小娘子就涌了上来,宁可不要工钱也要抢着去侍候淑人。 来了京城,淑人果然待她们极好,虽然还没有赐她们名字,可是吃的穿的一样也没有拉下。又怕她们远离家乡寂寞,特意让她们每隔几天就去相国寺转转,排暄乡愁,又许她们隔几天就写信回家报平安。除了离家远些,基本上没有觉得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一想到石竹石燕两位姊姊今年就要成亲了,到了明年白苏白果变成一等,白芨白英变成二等,自己也和两个小同乡变成三等。另外四个一直在陪着小女郎玩耍,以后说不得也要变得一二等女使,等到回到邹家庄肯定那些掌柜们都会争着抢着来求娶自己。 小女使一想到这些就眉开眼笑,虽然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嫁人是什么呢,可就是觉得心里美滋滋的,浑然忘了自己面前坐着的是一个百端愁绪的小娘子。 第三百九十九章 白事会 玉英在家里住下后,邹晨就犯了难。 小七和丁锐是隔几天就要回家一次的,府学和官府一样,是有大小休的,小休半日,大休一日。一般是五日一大休,三日一小休。 到了休学的日子,兄弟俩个那是必然要回家的。可是家里多了一个陈家来的小娘子,这内宅之中就要有些顾忌。 邹青华知道了,嗤之以鼻,“多大点事情,你还愁成这样?怪不得别人说妇人一旦怀孕就是不可理喻。” 邹晨气结,说的就好象跟你从来没有生过孩子似的。 “你将玉英安排在跨院,没事她自然不会往你院子里跑,小七和我家小子又在学里上学,几天才回来一次。先生的小孙子年纪还小,哪里就会有这么多的事情?”邹青华根本不当一回事,又说起了四郎他们几个的事情。 “四郎和沈芳在治平三年考了三甲,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不去上任,非要学着陈琦考学士院不可,这都连考两年了还没有考上,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因为四郎和沈芳不肯去上任的事情,把邹正达和邹正业愁的头发都白了许多。 不仅是他们如此,治平三年的状元郎也没有去地方任职,现在在学士院跟着几个老先生做学问,据说极得几位学士的推崇。 “这是好事!”邹晨笑道,“四哥和姐夫不吃亏,考个几年积累些学问再去任职也不迟。你看陈琦就是吃了年纪小的亏,现在在朝中做官多有不便,政令发出之后威信力不够,这就是一大难题。” 现在的贡举和后世的不同。后世是以八股为题,将人的脑子都束在八股里,只要学会了那一两千个文章,然后按照八股的命题一句一句往里填,只要稍微懂一点考试基础的就可以考中。在后世,浙江是首先弄清楚八股考试规律的,所以在明朝浙党是非常厉害的。 而现在,考进士科则是经义,诗词歌赋,政治时文为主。明经科和杂科考的是经义诗赋和杂学。总体来说是比较宽松的。考试难度也比较小。 “那小七和丁锐你觉得怎么办?”邹青华忧心忡忡。 “就按几个哥哥的路子来呗。”邹晨捂嘴轻笑,“年纪轻轻的就中了进士不是什么好事情,还是再历炼为好。到了二十岁以后再中其实是最好的!想当年包龙图二十九岁中进士,在家奉养双亲十年之后才出仕,出仕之后谁人不得赞一句公忠耿直!”邹晨拿包拯的事情来宽慰她。 邹青华听到邹晨用包拯来比喻自己的儿子,不由得喜笑颜开。 玉英极是识趣,不会轻易出这个院子,尤其是小女使‘无意’和她说小七和丁锐休沐那一天,她是绝对不出门的,连安都不去请。都要向小女使打听了之后才肯出去,所以她在陈家住了一段没出任何事情。 这一天,在和服侍她的小女使说话。小女使姓夏,是夜里生的,所以就叫做夏夜。 “我想跟着杜妈妈学女红,你觉得嫂嫂会不会同意?”玉英笑盈盈的问。陈琦往家里送的信去了好几天,可是宛丘一直没有回信过来,玉英便安心的在陈琦家里住下来,反正陈琦是自己的堂兄,住他的花他的那是心安理得。 邹晨才不在乎在她身上花一点钱,在她来的第二天就让杜昭给她置办了四身衣裳,连月例钱都提前给她发了。 夏夜想了想道:“这个事情我做不得主……英姐不如去找淑人,我可以去锦墨居打听一下看淑人有没有空。” 玉英就连忙摆手,让她不用过去,她就是随便问问。 她虽然在小七回家的那一天不出门,可是她最想见的人就是小七,只可惜现在他们身份天差地别,纵是相见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再说了,她也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小七还能不能记得她,毕竟她只是见了小七一面。 这边,邹晨也和邹青华在说小七和丁锐的亲事。 “这兄弟俩,一个十八,一个十七,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可是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信儿,这可怎么得了喔。”邹青华一提起大儿子的亲事就满面愁眉。 “小姑娘,你也别发愁了,这两人你根本不用愁的。只要有了功名还怕将来没有浑家吗?再说,丁锐才十八呢,不急,不急!”邹晨安慰她,毕竟后世的人大部分都是二十岁以后才成亲的,就象她自己,她还觉得成亲太早了呢。 她一直认为晶晶生产的时候自己遇到了危险,就和年纪太小有关系。 至于她昏迷中曾醒了一次,却醒在了后世,她认为自己神思恍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怎么不急?我十八岁的时候都成亲了。”邹青华长叹。 正说着话,却看到邹青华院子里的仆妇在搬花,几个人将几盆牡丹花在院子里搬来搬去。 邹青华看到邹晨露出喜爱之色,便让邹晨搬几盆回去,“我养的这几个婆子,有一个是花娘,平时最喜欢种花,这几天芙蓉花开了,正在四处找背阴的地方,怕晒着。” 彼时,大宋朝将牡丹还称为芙蓉。 看到邹晨点头,邹青华对着身边婆子说道:“安娘去告诉花婆子,把廊下那几盆芙蓉搬来,让淑人赏几眼,挑几盆好的带走。” 邹青华身边的刘婆子便曲了膝出去喊人,牡丹未搬来,却猛地听得外面一阵哭嚎之声,虽然艳阳高照,可是这声音也着实瘆人。就听到院子里一声脆响,邹晨正是有身孕的时候,吃不得吓,被唬得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刘婆子哭丧着脸过来。“老婆子我发昏,想搬一盆好芙蓉给淑人,可是吃这一吓,手一松。倒把一盆好花摔了。” 府外哭声依旧不休,夹杂着妇人尖利的号啕之声穿越了院墙传了过来,“我的亲人啊……啊——你怎么就去了啊……我的亲爹啊……爹……爹……啊”声调百转千回,令人毛骨悚然,纵是大白天也吓出一身白毛汗。 邹晨便站了起来,“有白事了!”使唤杜昭派个小厮悄悄开了门,去听听是哪家在哭。 不多会儿一个伶俐的小厮回来禀道:“是咱们隔壁的柳家,柳太学……” 六月正是三伏天,这时遇上白事是最折腾人的。邹晨有身孕,邹青华就少不得过去看看。虽然用不着帮衬钱买寿木。倒是需要过去拜奠撑个场面。 “回头劳烦小姑娘带晶晶去磕个头儿。不要令人家说她娇气。说咱家没规矩,从他家出门后你们往大相国寺拐拐就行了。”邹晨说道。 邹青华极明理:“既是街坊又相熟,合该致奠。”安排手下的婆子们准备礼物。她则是换了一身素净些的衣裳往柳家去打听事。 到了第三日,柳家贴了大大的奠,又挑了灯笼,郑重向四邻宣告,自家有亲人过世,邹青华领了晶晶过去拜奠。 柳家忙乱的很,逝者已然收敛,正在乱哄哄的扎灵棚,看的邹青直咂舌,这都三天了灵棚还没有扎好?又见到城内有名的四司人带着帮闲做白事会。东一处西一处,搭锅做饭预备给帮忙的人吃,整个前院热闹的不成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感觉柳家真是不会来事。 后头女人堆里,两个儿妇干嚎不见泪。邹青华领着晶晶磕了个头,和柳太学的夫人说了一会话,安慰了她一番。 虽然她是一个商人妇,可是这条学士街上却没有一个人敢小瞧她。她是跟着外甥女过活,外甥女又嫁得如意,嫁给了当今的翰林学士,所以柳家后宅的女人对她很是客气。 柳夫人拉着邹青华的手道:“劳烦邹娘子,惦记着来看我这老不死的。”又抱着晶晶哭。 邹青华看到柳夫人抱着晶晶哭,有些不悦,脸上不好显露出来,便说了邹晨有身孕不方便来,让晶晶替她母亲来磕头来的,晶晶也乖巧立刻跪下要磕头,柳夫人急忙令旁边的大儿妇去扶。 邹青华拉过晶晶抱在怀里,道:“您老是享福的命,纵老太学去了,这满堂儿孙,谁敢不恭敬您?您以后只管享这儿孙的福吧!”柳夫人听了这话,却不回话,只是一个劲的哭,哭的晶晶不知所措,只觉得面前的老奶奶哭的难受,小嘴一撇也想跟着哭。 邹青华急忙去劝晶晶,劝完了晶晶又劝柳夫人,闹了一个手忙脚乱,坐了一会就告辞回去。还未走到前灵堂,柳家大儿妇与柳家出嫁的女儿柳大姐堵住了邹青华。 大儿妇看到邹青华怀里的晶晶,便笑,“菁韵长的越发俊俏了。”邹青华听了这话便有些不喜,你公公还在丧中,你居然还有心情称赞别家的小娘子? 大儿妇又拉着邹青华东拉西扯一阵,渐渐说到别人家分家的事情上去。她越说,邹青华脸色越是木然。 大儿妇道:“都说这不是一个娘生的,就是不亲。其实要我说啊,便是一个娘生的,也未必亲近哩。我们家呀……唉……他二叔就是和我们不亲啊……”说完了之后就拿眼去看邹青华的脸色。 邹青华脸色淡淡的,抱紧了晶晶,“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我是一个外人,岂能掺到你的家事里?”看到大儿妇还要再说话,便伸出一只手去捂晶晶的耳朵不让她听,大儿妇这才脸色讪讪的住了口。 邹青华抱着晶晶,不敢坐自家的马车,让他们在后面跟着,到了街口找了一辆租乘马车去大相国寺拜了佛,等到回来才坐了自家的马车。 邹晨听完邹青华的话,便冷笑一声,道:“这是要分家呢!果真是斯文扫地!灵棚未稳便要分家,今日始知‘停尸不顾,束甲相攻’为何事!” 邹青华也冷笑,“咱家的琦哥是学士,这是要借我们的嘴,帮他们大房,真是岂有此理,平时不怎么来往,怎么分家时竟想到我们了?” “反正我们礼也到了,等到他们分家时来请,只说家里男人在外,不敢主持这等事宜就是。”邹晨就说。 邹青华深以为然,等到丁启回来后,细细的嘱咐了一番。 丁启拍着大腿骂道:“真是丧天良啊,老父的灵堂还未扎好就想着分家了?” 陈琦只说一句:“养不教,父之过。” 过了几日,果然来请,邹青华便说家里只有两个妇人,没有做主的人把这事给推了。 到了下午,过去打听消息的小厮便眉飞色舞的回来禀告,“那柳家果然在分家哩!连灵堂都未拆掉,他们就在灵堂里吵架,老大说老二分的多,老二说老大分的多,两个姑娘也来凑热闹,说姑娘也能分家产,柳夫人被气的当场晕了过去,没有一个人管……主家们在吵架,底下的在灵堂外大打出手,先是下头的婆子们换着花样的在骂人,什么老贼婆、老猪狗、老化子,腌臜货,半掩门子……” “好了,好了,说正事!”邹晨看那小厮越学越兴奋,口吐白沫捋起袖子恨不得自己也下场一番。 小厮嘿嘿一笑,又说道:“婆子们骂完了之后,就骂出了真火,后来互揪着头发,抓着脸,一边打,一边骂,好不精彩……”还想再说下去,却被邹晨赶了出去,刚出了院子便被家里的小厮围住,却见他涨红了脸,挥舞着手臂将柳家的事情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自这一日起,学士街便不太平起来,柳家的婆子丫头小厮跑到大街上骂,然后又撕打。邹晨便令家里紧闭了门户,家中的小厮不许出去,也不许偷看偷听。可是她命令虽然下了,小厮们却偷偷驾了梯子站在梯子上面,嘴里一迭声的给墙外面打架的加油。再一看学士街其他的人家,也大多如是。 陈琦就奇了,“你家也分过家,我家也分过家,都没有这样闹过啊!” 邹晨就白他一眼,“我家那是祖父主持着分的,当初分的不公平,怎么没闹?只是你没看到罢了。你家分家时,是瞒了别人几千贯钱,最后咱们进了京不是也开闹了吗?” 陈琦听到她说陈家的丑事,就讪笑,“看样子,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啊!” “是啊!”邹晨捶了捶腰,“要不然为什么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呀!老话说的好,亲戚不动财,动财两不来。如果他们只是私下里分,两下里面子保住了,以后还好相处,象现在这样在大街上破口大骂只为争产,让外人看到了,便知道这一家兄弟不和,将来少不得有人要欺侮他们柳家呐。” 陈琦看她捶腰,立刻紧张,“可是我儿子踢你了?” 邹晨啐了他一口,“这才头三月,孩子还不会动呢。” “什么孩子?这必是儿子无疑……”陈琦乐呵呵的歪着头听着邹晨肚子里的动静。 “那要再是个闺女呢?”邹晨严肃的问道。 陈琦吃了一惊,想了一想后说道:“闺女那也是我的儿!”虽然话这么说,可是到底有一些紧张。 邹晨便一把拧住了他的耳朵,威胁道:“我警告你,我就是再生了一个闺女,你也不许起歪心眼,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就先阉了你,然后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把你给休了。” 陈琦便哈哈大笑,往她胳肢窝里挠了一把,邹晨最不耐这个,立刻松开手躲到一边去。 “那我就再追一次,把你追到手。”陈琦志得意满的说道。 邹晨就啐他。 ps: 今天的七千字写完了,多谢大家的厚爱,这一章是四千五百字,另一章是三千五百字,合计八千字。 第四百章 邹家进京 几天后,从宛丘来了送蔬菜的人,陈家的管事也跟着邹家的车队一起来。见了陈琦之后问了个安,就把老宗长的话给说了一遍。 “老宗长说,既是淑人喜欢玉英,那以后玉英就住在京里吧,无事不要让她回去了,至于她的父母已经教训过了!” 陈琦便点点头,将这事和邹晨说了说。 邹晨正翻看邹陈两家给他们送来的礼单,闻听此言没好气的说道:“玉英的嫂嫂私自替玉英婚配,这件事就没个说道?” 陈琦就又过去问,管事苦着个脸直拱手,“我的二十四郎,您是知道的,咱老陈家已经分了家,让玉英留在京里已经是宗长发了火之后强行决定的。玉英的母亲还念叨着,说将来玉英嫁出去后,没一分嫁妆呢。” 陈琦铁青着脸和邹晨学话,玉英在一旁哭的眼泪止不住。 邹晨就大骂,“哪个混蛋才稀罕他的嫁妆?就没见过拿亲妹子去当妾,亲生母亲却站在一旁笑呵呵不去管教!”玉英听了这话,哭的更狠了。 邹晨急忙去劝她,让她以后安心在家里住下来,将来为她寻个好婆家,总好过以后在哥嫂手底下刨食吃。 玉英这才点点头。 陈家现在是一团乱麻,学士街柳家也是闹哄哄的。 最终,柳家请了户长、宗族的族老、舅家、街坊做证人,又去请几位太学的太学士,可是没有几个人肯为他出头。都替柳太学感到羞耻,最终胡乱在街上请了几家商户才算罢。 小厮装作一脸正经,唬着脸说,“户长说了。先把柳夫人的养老钱、老衣、寿木,丧葬钱给留出来再分,那柳家的几个孩子脸上就露出了为难之色……”说完了后呸了一口,极为瞧不起他。 “待他们分了家,和户长商量一下,让他们迁走吧,省得在学士街里再兴风做浪。”邹晨吃了一口苹婆果和陈琦说道。 陈琦点头称是,“这样的腌臜人家,和我们只隔了一道墙,若是教会了我两个孩子这可怎生是好?我明日就和学士街的户长去说。” “那柳夫人的兄弟就不答应。称要分家须得把柳夫人的东西先留出来了。最终吵了两日才算把柳夫人的养老钱给留出来。”小厮说着撇撇嘴。极为不屑又接着说,“后来柳家的姐儿也掺合进去,非说自己也是柳家人。也能分得一份家产,然后姐儿就和两个兄弟吵起来了……把老娘舅气得口角直留涎水!” 陈琦和邹晨听得大为吃惊,分个家居然还气中风一个。 最后,又隔了小半个月,快到七月时,柳家那里传来消息要卖宅子。 邹晨正看着玉英在绣花,闻听此言大吃一惊,“他家怎生要卖宅子?不得我家同意,居然敢私自出售了?” 彼时,大宋朝要卖宅子和田地是不同。卖田地是你自己的,不需要经过邻居和乡书手的同意,可是卖宅子那是必须要户长、街坊、左右邻居、牙人,四缺一不可。 玉英也是听了一个半月的笑话,微微张开了嘴,想了想又低下头去继续绣花,陈家分家比这闹的还过份呢,自己还是别笑话别人了。 邹晨便喊刘成去柳家问话,为何私自卖宅子。 刘成去而复返,说了几句话,差点没把邹晨气死,“淑人,那柳家人说,堂屋只有一处,可是却有两房,没定好到底是由谁来住堂屋,所以就想把宅子卖了,一家分点银子便罢。” “那柳夫人还在呢……”邹晨气个头晕眼花,“堂屋自然要留给母亲居住,母亲尚在,父亲还未扶丧归宗,岂能任由儿子变卖祖屋?告诉柳家,就说我陈家不同意卖房。” 刘成一拍大腿,“淑人说的对,凭甚便宜这没心没肝不养老娘的畜生,要我说就该告到开封府去,治他们柳家兄弟一个不孝的罪名。” 陈琦下值回来就劝邹晨,“人家的理由也充足,说是送父归乡,你岂能拦着不让柳家卖房?要说我,不如咱们就把宅子买下来。过个几年邹家几位舅兄都要来京,他们也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邹晨不忿,“我就见不得这样不孝顺父母的人!” 陈琦听了这话,又劝了几句,邹晨才算吐了口,第二天让刘成去柳家问价。 其他几家知道陈家有意买宅子的还来劝,说柳家风水不好,明明好好的一家,最后却是‘停尸不顾,束甲相攻’。 最终,陈家以一千三百两的价格买下了宅子,比市面价略便宜些。柳家不愿意,可是架不住没有人愿意买他家的宅子,别人一听到是学士街的柳家就不再问价了,而学士街的户长又天天催着让他们赶紧搬家,最终不得已才卖了。 学士街前后左右几家邻居听到陈家付了全款,就立刻派了自家的管家来催,问柳家几时搬家,如果人手不够只管出声,家中尽都是闲着的小厮愿意帮他们搬家,只求柳家尽快搬走,不要教坏了自家的儿女。柳家被躁了一个面红耳赤,急勿勿的交接了宅子,叫了几辆太平车将家搬了个干净。 柳家的车子刚出了学士街,几家邻居便将买来的鞭炮在街上放了几遍,好好的驱了一通秽气。 因这一闹,学士街里便压抑了几分,直到司马学士做寿。 到了九月,家里热闹了起来,六郎今年贡举中了举,二郎四郎便和沈芳商量着陪着宛丘的解送一起上京。孩子们都要来,邹正达和邹正业也坐不住了,便要跟着一起来。 幸好在七月里买下了隔壁的柳家,稍家修整一下。便可以住人。 等在京城外将人接到,好一通抱头痛哭。黄丽娘看着女儿大着肚子来接自己,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将邹晨骂了一通。直到晶晶来喊着外祖母她才算住口。 黄丽娘给晶晶带了好几只宛丘的布老虎和泥泥狗,晶晶拿着布老虎在手里,翻来掉去地看,戳一戳,又捏一捏,将泥泥狗放在嘴里吹个不停,高兴的直谢外祖母。 乌倩、李锦绣、黄雪慧、美娘各给晶晶送了礼物,晶晶乖巧的行了礼,便拉着几个表兄弟的手去院子玩。 “你这肚子里找人看过了没有?是个哥儿还是姐儿?”黄丽娘紧张的问道。 邹晨看了一眼在院子里说话的父兄和夫君,微微一笑。“两个产科婆子都看过了。说稳稳的是个哥儿。” 黄丽娘拍了拍胸口。念了一声佛,“阿弥陀佛!是个哥儿就好,你也算对得起老陈家了。”自从邹晨生了一女不再有孕。黄丽娘便着了急,这几年没少送好东西给邹晨养身体。 柳氏开口劝她,“丽娘,什么对不对得起?咱们待老陈家够仁义了,就他们家做的事,哼哼,换了别的亲家……” “阿娘!小晨是个有福的人,您就不用担心了。”李锦绣笑着劝道。 “我祖父祖母身体怎么样?大伯一人在家可好?”邹晨看到祖父祖母没有跟着来,便问道。 柳氏哼了一声,“还能怎么样?囚在后院混吃等死呗。他把大郎三郎吓的不敢回家。前几年又把思麻和小宛接走,你大伯娘舍不得孙子,便跟着一起到了美洲,前几个月来了信,说是在美洲挺好的。你祖父祖母舍不得家里的老宅子,说过不惯城里的日子,死活不愿跟着来。” “好好的一家人,现在分成了两处,想见一面……跟登天似的。”黄丽娘感慨道。 “二姐也不知怎地,和邹秋华的大儿子莫诚搅和到了一起,前一段听说生了一个儿子,活了三四天就死了……”柳氏淡淡的说道。 “不……不能够吧……”莫诚是邹晨亲大姑的儿子,二姐是邹晨的亲堂姐,这俩人血缘关系可是很近的,生的儿子……是个人样吗? “提他们干什么?”黄丽娘嗔怪的说道,“咱们过咱们的日子,和他们有什么相干的?” 柳氏挑眉想说几句,可是忍住了,心说,‘你是没有看到,我可是在邹秋华提的篮子里看到了,那就是一个妖怪,头大身子小。邹秋华想带着孩子来闹,说是大哥害她,结果没进庄就被邹家庄的护卫赶跑了,护卫把她扔下的篮子让我看,把我吓的三天三夜没睡好。幸好她没进得了庄,要不然遇到你和娘,还指不定怎么可怜她呢。’决定把这事烂到肚子里,再也不提。 “阿娘,二婶,我和阿琦把隔壁的院子给买了下来……”邹晨便把柳家的事情给讲了一讲,听得柳氏和黄丽娘双眉倒竖,说从没见过如此不孝的儿女。 柳氏想起二郎和沈芳,便犹豫着问道:“小晨啊!我想问问你,你二哥他们几个是怎么办才好呢?现在天天在家闲着看书也不是个事啊?” 邹晨便说,“二婶,明年五月学士院会再一次开院试,不如让二哥和姐夫再去试一次,要是中了就进学士院,如果真是……那就不如外授个官算了。” 柳氏深以为然,“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你二哥和姐夫不听我的,你二伯又说不让我管,说文人的事不让老娘们掺和。” 邹晨便挺了挺胸膛,“没有咱们女人,他们文人从哪里生出来的?还不让我们掺和?我们就是半边天……”一句话没说完便挨了黄丽娘一巴掌。 “怎么说话呢?你是谁的半边天?”黄丽娘刚骂完,屋里人便笑。 邹晨就装做苦着脸,“阿娘,你就是会偏心眼,就只会欺负我!” 黄丽娘就要拧她,邹晨急忙往柳氏怀里躲,柳氏护着严严实实,“丽娘且住手,仔细小晨肚子里的孩子。” 黄丽娘这才住了手,指着邹晨笑骂,“小臭丫头,你就作吧……” 邹晨就拌了个鬼脸,如同小时候那样。 屋子里的人哄堂大笑起来,惹得在院里玩的几个小家伙掀了帘子往屋里看…… 玉英也跟着众人在笑,嘴角溢过一丝苦涩的笑容。 第四百零一章 石竹石燕配人 邹正达和邹正业将家里人安顿好就立刻赶回了宛丘,外官无诏不得擅入京城,这个规矩他们必须得遵守,当初在知州府里就是以护送家人名义请的假,到了京城后又去吏部应了卯,递交了陈州知州允许他们请假的公文,才敢在京城里呆了几天,时间一到就必须离开,否则轻则罚俸,重则撤官。 一般宋代的官员,每个月除了正常的休沐之外可以请假三天,如果超过就必须向自己的上级部门写清楚理由是为了什么原因而请假。遇到好说话的上级,请假报告就很容易批复,可是要是遇到上级存心刁难,请假报告便很难应允了。幸好这时是农闲时节,两位司农知事请假倒也容易,再加上陈州知州又无意刁难,所以就请了十天的事假。 邹家两位主母在原来的柳府里住下没几天,就接到了一大堆的贴子,都是学士街上的夫人们给她们下的贴子。 黄丽娘和柳氏对应酬的事情早已经驾轻就熟,俩人穿着一身命妇服,不是在这家饮宴,便是去那家观花,忙了个不奕乐乎。 二郎四郎六郎沈芳,白天在陈府跟着丁贤之读书,到了晚上才回到家里休息。小七和丁锐见到家里的兄弟都来了,兴奋异常,只要休沐了就着急往家里跑。 家里的男丁多了,玉英就更不敢随意出来了,每天圈在自己的小院里,除了邹晨请她,哪里都不去。服侍她的夏夜隔几天就将玉英的情况向邹晨汇报一下。邹晨见玉英知情识趣,也就放了心。 家里有男有女,万一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不仅脸面上不好看。到时也不好收场。玉英虽然是陈琦的堂妹妹,可是在邹晨的心里,她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小七和丁锐的。 于是便和母亲商量,让她们出去应酬的时候带着玉英出去转转。 黄丽娘惊讶不已,“这玉英都十七了,还没有定人家?这不可能吧,哪有到十七还不去相看的?她爹娘就没有管过?” 邹晨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把玉英家里的情况说了一番,黄丽娘和柳氏听的极为吃惊,还真没有见过好好的人家任由儿子媳妇把亲闺女典给别人做妾的。 “这是陈家的丑事。若不是阿娘问起来。我还真不想说……”邹晨为难的说道。 “天老爷。别人家的小娘子,到了六岁开始备嫁妆,到了十岁就准备相亲了。到了十二岁基本上好人家都会被定下来,一个十七岁的大丫头,这可不好找婆家……”柳氏坐在一旁叹息道。 “是啊,就象你,九岁就定好了婆家,这才是正经人家该做的事情。”黄丽娘不无惋惜的说道,“十七岁的大丫头还不定亲,别人指不定就会想着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们就是带她出去应酬恐怕也不好替她找。” 邹晨心里腹诽,十七岁还是小丫头好不好。后世都是二十以后才结婚的!可是这话又不敢和两位老娘说,只好求她们留意些,多带玉英出去。 黄丽娘和柳氏就答应了,以后出去的时候,果然就会叫上玉英,如此一来,学士街里便知道陈家有一位待嫁的小姑子。只可惜,两位老娘带玉英出去了好几次,居然没有一个人对她有兴趣。 现在哪里还有十七八岁还不定亲的小哥等着她,就是有那也是歪瓜裂枣有毛病的,倒是有几家死了浑家的,比玉英大了好几岁。邹晨一听就不愿意,玉英又没有残疾性子又和善,才不能让她随便配人。 只好让黄丽娘和柳氏慢慢的寻找。 渐渐地,邹晨月份重起来,肚大如箩,走路笨重的很。陈琦看了极为担心,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幸好岳母和几个产科婆都在,经常劝他,“淑人已生过一胎了,这一胎极好生养。”邹晨也劝他说自己没有什么事,让他不要担心,该做什么事就去做什么,他这才安下心。 到了秋天,陈府的应酬就非常多,象是九九重阳,赏菊,再加上几个过生辰的,文府这一段添了几个重孙子,还要去庆祝。邹晨现在有孕,不用四处拜访,但是礼物却是一样也不能少。幸好杜昭是经历了宫中事情的老人,凡事都记在一本黄历上,每逢到事上就把黄历打开提醒邹晨。 邹晨便笑,“妈妈,我离了你可怎么活?” 杜昭不以为然,“以后等石竹石燕做了婆子,这些事情自然就要交给她们处置了。这一段她们跟着我学的极好,有些小事不用嘱咐就能做好。” 邹晨就问石竹石燕对敬哥和纪明的看法,杜昭想了想后说道:“这两个小子都是家生的,脾气好,人又忠厚,配石竹石燕那是再好不过了,我倒是也讨过她们的口风,只是俩个丫头嘴咬的紧,不知是怎么个意思,问多了就来一句,随淑人做主,倒把我气的一肚子气!” “那我们就试她一试!”说完了后和杜昭耳语了几句,杜昭笑着出门将白苏白果叫进来服侍,她去找正在库房里整理礼单的石竹石燕。 “你们说,这两对该怎么配?”邹晨问垂手站在一旁的白苏白果。 俩人交换了一下神色,齐声道,“淑人配得自然是好的。” 邹晨就指着两个女使冷笑,“就知道你们跟我不一心,有什么事都要瞒着我。” 两个女使看到邹晨生气了,急忙曲膝跪下,“淑人,石竹姊姊和敬哥是一对,石燕姊姊和纪明是一对……” “以后有事不许瞒我!”邹晨冷哼一声让她们起来。白苏白果揣揣不安的站起来,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 石燕先到,邹晨随意问了她几句话。就让她站在身边。等到石竹来了,邹晨就道:“石竹,你也知道,我几个月前说要将你许配出去的话。不知你可考虑好了?看中了府中的哪一个,或者是看中了府外的,只要是你觉得好的,我就派杜妈妈过去提亲。” 石竹听到是这事,涨红了脸,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我……我不嫁……我要一辈子侍候淑人!”石燕在一旁听的面红耳赤,淑人当着自己的面问石竹的亲事,可想而知,自己的亲事也近了。 邹晨就笑。“哪里有不嫁的小娘子?我和郎君已经商量好了。你和石燕出嫁时。一人给五十两银子的压箱底钱,首饰和嫁妆另备。另外在府里给你们一间小院子,足够你们住了。将来若是你们不想当府里的婆子。也可以放出去给你们一间店铺做外管事。”旁边的白苏白果听到淑人这样说话,喜笑颜开,两个姊姊得了体面,将来轮到她们发嫁的时候肯定也是依此例走的,便用希望的目光看着石竹。 石竹听到这话,不安的绞着手帕,心里却是一阵阵的欣喜,淑人待她和石燕那真是没得说,一人给五十两银子的压箱底钱,再配上嫁妆。怎么说也得一二百两了,就是不知道要把自己许给谁,可千万别许给纪明,要不然石燕和纪明会恨死自己。 便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等着邹晨发话。 “那……”邹晨眼珠一转,笑道,“我把你许给纪明怎么样?” 石竹原本正欢喜着,乍一听到把自己许给纪明,脸色突然变得唰白,不仅她的脸色变了,石燕的脸色更是变得惨白。白苏白果诧异的互视一眼,微微低下头去。 邹晨看到这两个女使的脸色变了,便气定神闲的等她们说话,等了半天石竹抬头看了一眼石燕,眼中露出绝望之色,声音颤抖着,道:“全凭淑人做主!”一句话说完,石燕身子一软栽倒在地,幸好身边的杜昭眼疾手快将她拉了起来。邹晨一口老血差点没有喷出,堵在嗓子里直难受,失望的摇了摇头让她们下去了。 “妈妈,你看看这两个丫头,明明是心里有了人,却一句话也不肯说,如果我真的随便替她们配个人,这不是害了她们一辈子?她们怎么就不替自己的未来想想?还凭我做主?我做什么主?等着将来让她们怨我吗?” “不如,把敬哥和纪明叫来问问?想必这俩个家伙是会说实话的。”杜昭急忙上前抚着邹晨的背,让她不要生气。 “我白疼这两个小混蛋了!”邹晨恨恨的说道,让白苏去叫敬哥和纪明,嘱咐她道,“刚刚我和妈妈说过的话,一句也不许泄漏出去,这两个丫头既然不为自己着想,那就让她们使劲的哭上几天。” 白苏笑着应了,福了一福出去叫人,路过石竹石燕的房间听到里面的哭声,犹豫了一下没敢进去,径直往前院而去。 石竹石燕姊妹俩人在屋子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抱在一起低声的哭泣。 敬哥得到消息,说是淑人叫自己进内院,便欢天喜地的赏了来报信的小厮一吊钱,整了整衣裳,得意洋洋的往内院里去。他和石竹早已经私自定下了终身,就只等着邹晨开话让他成亲,他想到刚刚打听到的消息,淑人刚把石竹石燕叫过去问话,想必问得便是嫁人的事情。 邹晨笑盈盈的看着敬哥,只见他一身清爽,脸上带着喜悦的光芒,不由得感慨,这个当年只会跟着陈琦胡闹的小书僮已变成一个俊俏的小伙子。 柔声道:“敬哥,你也知道,石竹石燕已到了婚配的年龄,所以,我想将石竹许给你,你可愿意?” 敬哥听到果然将石竹许给他,连连拱手作揖,激动的连话都说不成了。 邹晨便道:“既如此,你就往家里写信,让你父亲过来,咱们就在京里把喜事办了。” 敬哥喜滋滋的答应一声下去,考虑着要怎么样给爷爷和父亲写信,让他们尽快来京。 邹晨看着杜昭捂嘴轻笑,“瞧吧,妈妈!您都问了这么久,也没有问出什么,我这一诈可就什么都诈出来了。” 杜昭也跟着笑,“俩个小丫头这会正坐在屋里哭呢……怪可怜的……” 邹晨便看着身后的白苏白果,“你们俩个将来若是有了喜欢的人,记得早早的告诉我,别跟那俩个笨蛋似的,早晚要把我活活气死……” 白苏白果听了这话便蹲下身福了福,道了一声是。 过了一会纪明也得了消息过来,邹晨又同样说了一遍,纪明也眉开眼笑的下去写信了。 陈琦下值之后听说此事,哈哈大笑,“敬哥和纪明的事情你做主就好,这两个丫头既然不敢说自己的心事,也活该她们,不用可怜……” 石竹石燕两个傻子躲在屋子里哭泣,满府的人都觉得好笑,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去告诉她们实情。 ps: 推荐好友摘星楼主的文:《翡翠瞳》夫妻重生回到小学时,共同拥有了一个空间,开始了一段透视赌石、叱咤股市的神话之路 第四百零二章 为打赏加更 (荳荳宝贝和氏壁打赏加更!谢谢荳荳宝贝,今天身体好些了,不再发高烧,而且精神也好多了。从明天起为所有打赏的人开始双更,答谢各位亲的厚爱。) 学士街的董娘子自从知道陈府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子后,就动了心思。 曲正现在跟着陈琦做事,从以前的孔目小吏升到了现在的从九品小官,虽然还是最低层的官员,可是好歹将来有了奔头。再辛苦个几年,去参加锁厅试就能获得举人资格。 自从大儿子曲正由吏变官,替她小儿子曲洋说媒的人便多了起来,她就美滋滋的将那些小娘子的情况给记了下来,和大儿子说。曲正听完母亲的话后,发现全部是商户,将那些说媒的人大骂了一通,便不许她再多管,说弟弟的亲事自有他做主。董娘子一向听大儿子的话,便将所有的媒人都给回绝了。 “阿正,陈学士府里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听闻今年方十七,那模样我也是见过的,看着是极忠厚的,我想替你弟弟求来,你看怎样?”等到曲正下值归家,董娘子讨好的问道。 旁边正在用功读书的曲洋,无奈的看了眼母亲,“阿娘,你糊涂了!那可是陈学士的亲堂妹,岂能说给咱们商户?” “咱们商户咋地啦?”董娘子虽然怕大儿子,可是却不惧小儿子,闻言一挺胸脯,“你大哥那好歹也是从九品的小官,咋就配不上了?” 旁边曲正看着母亲和弟弟争吵。没有说话,心里不停的盘算,弟弟学问比自己好,在私学里也是较为认真。多次得了先生的夸赞,保不齐将来就真能光宗耀祖。那陈家小姑子虽然到了十七还未订亲,不知是不是身体方面有了缺陷,可是据传邹淑人是极为喜爱的,若是能借机和陈家拉近关系,那是再好不过了。 哪怕就是此事不成,陈学士真的看不上自家弟弟,好歹曲家也是求娶过的,将来外人知道也会明白,陈家的小姑子是有人求的。 这也是替陈学士涨脸的事情。 便对董娘子说道:“阿娘你看着办吧!”董娘子闻言便乐呵呵的应下。准备明天去找邹青华说说。 “这陈小姑子若是真能进了咱家的门。你可不能亏待人家……”曲正想起因为浑家是农户之女。家中没有几个银钱,董娘子待她那副市侩劲,警告她道。 董娘子笑的见眉不见眼。“若是能娶来,我定然会将她当成祖奶奶似的供着……” 曲洋闻听此言便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去看书,不理这个市侩的老娘了。 第二日,董娘子便揣上一篮子水果去找邹青华。 董娘子谄媚的凑在邹青华耳朵边,低声道:“……您可别恼我说话不知道轻重,实在是我看到了陈家的小娘子,心里爱惜的紧。想着我家二郎,今年刚刚弱冠,还未婚配。又长得一表人才……学问那是没得说……”小心翼翼地打量邹青华的神色。 邹青华非常的意外,又听到她没口子的夸自家二郎,觉得她太过轻浮。便使了一个眼色给刘妈妈,刘妈妈见状便装做去催女使们上果子糕点,跑到锦墨居里送信。 邹晨闻听是为了玉英的亲事,便让乳母领着晶晶,和玉英一起去了隔壁母亲住的宅子。 黄丽娘正在院子里看着宛丘来的庄户们往地上卸东西,看到邹晨领着外孙女来了,打量了一眼邹晨的肚子,“庄子里才送来几筐螃蟹,可是性寒,你又不能吃。”晶晶闻言便拍着手叫好,说晚上一定要吃螃蟹。 每年邹家庄的稻田蟹,邹晨都不少吃,可是今年怀着身孕,那是一个也不能吃的。闻言也挺惋惜,“给文府送去一些,还有五娘婶婶,另外再送到其他府上一些。” 黄丽娘嗔怪道,“还用得着你提醒?早就是各家送过了。”邹晨就嘻嘻的笑,挨着黄丽娘撒娇,把黄丽娘磨的没有办法。晶晶鄙视的直翻白眼,觉得母亲实在是太没有骨头了。 灶上的婆子讨喜地送来了几份小孩子爱吃的糕点,服侍黄丽娘的牛妈妈笑着说,“这是脆皮香糕,最是脆嫩可口。”晶晶看到了就忍不住流口水,让乳母帮她洗了手拈起来一个尝尝。刚吃了一口,立刻笑得眉眼弯弯,大声说好吃。几个表兄弟见到她说好,立刻也异口同声的说好吃。 黄丽娘见外孙女和孙子们吃得高兴,立刻大声说,“赏灶上婆子一个上等封红!”不一会灶上的婆子接了封红,过来道谢。 邹青华过来的时候,屋子里正热热闹闹地说着糕点的事情。 “哟!”她故做惊讶,“这才一会子不见,你们居然就背着我吃好吃的?”黄丽娘和柳氏乐呵呵的让她进来,女使端了一盆糕点放在她的旁边。 满屋子的小子都围了上去,让邹青华吃自己手里的糕点。 邹青华乐呵呵地笑,就着他们的手一人咬了一口,夸赞了他们几句,黄丽娘和柳氏便让孩子们到院子里玩。邹晨就问她董娘子是因何而来,邹青华拿眼扫了几扫玉英,只是抿嘴笑。 乌倩和李锦绣会意,拉着黄雪慧一起邀请玉英去院子里看孩子们玩闹。 等到人都出去了,邹青华才把董娘子的来意说了一番。 黄丽娘听到了后,双眉倒竖,“一个小小的商户子,居然还敢肖想陈家的小娘子?青华,你怎么不给她一嘴巴让她哪远滚哪里去……” 邹晨急忙说道:“阿娘,您急什么?听我小姑娘说完。” 邹青华笑道,“其实我倒是真觉得挺合适!三嫂。这董娘子的大儿子在琦哥手下做事,听说还是极得器重的……”言下之意,这事还是要听陈琦和邹晨的意思。 黄丽娘一听曲家的大儿子在陈琦手下做事,便不再说话。拿眼去看邹晨。 “我看晚上等阿琦下了值,我问问他的意思,毕竟他天天和曲正在一起,最是了解情况的。”邹晨就说道。其实她自己就能打听出来,可是玉英是陈家女,必须得让陈琦做主才好。 果然到了晚上和陈琦一说,陈琦就说让刘成去打听打听,看看这个曲洋是一个何等人物,邹晨笑着答应了,让刘成明天去打听。 第二天。玉英眼睛亮晶晶的来给邹晨请安。显然已经知道有人来求亲了。 邹晨见玉英面色红润。暗暗点头,想了想现在玉英已经有人家求了,少不得要宣扬出去。以此来证明玉英还是紧俏着的,自然就少不了再做几套衣裳。便笑着让石竹开了箱笼,拿了几匹灯笼锦出来,“听说宫里现在时兴穿灯笼锦了,我这里有几匹新样子,你来挑一挑颜色和花样,你的冬装眼看着也该做了。”又让石燕抱过来两个匣子,让玉英挑几套时兴的首饰戴。 几匹料子都是豆绿、浅红、嫩黄之类的,上面是时兴的灯笼花纹,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动着熠熠光芒。用手摸上去细嫩光滑。玉英从来没有见过会闪光的丝绸,不由得看傻了眼。 邹晨就抿嘴笑,“这是你婶娘在江东路那边替我选的,我现在怀着孕,穿不得这样花哨的衣裳,等到生下孩子又得半年。等到我能穿时这些料子说不定都过了时,还不如给你穿上,反正咱们家里也就只有你一个小娘子了。” 玉英知道这是邹晨用心给她挑得,喃喃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嗫嚅着,“还有隔壁院的几个嫂嫂呢……” 邹晨就拉过她的手,柔声道:“傻孩子,你几个嫂嫂那里我早就留够了,一人三匹,足够做一套冬装了。” 玉英听到邹晨说傻孩子三个字,睫毛闪了几闪,啜泣着道:“嫂嫂,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反而急出了两行清泪,扑在邹晨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杜昭在旁边好笑又好气的将她劝起来,“我的小姑子,这可不能够啊,吓坏了你侄儿怎么办?” 玉英抹着眼泪站起来,庄重的向邹晨行了一礼。 几天之后,刘成打听清楚了过来回信。 “……这个董娘子有些过于轻浮,又爱炫耀,嫌贫爱福,不过她教育出来的这两个儿子倒都是不错的。她待大儿妇以前极为不好,不过后来曲正跟着郎君后,就收敛了许多。” “那曲洋为人如何?”邹晨就问。 “曲洋这人现在刘喻善先生开的私学里读书,闻听得刘先生对他还是器重的,时常留他独自教导。至于为人嘛……倒是没有听说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家里也是极干净,曲家还指望着他光荣耀祖,所以一个妾侍也没有给他安排。” “可是那个教导出了嘉佑六年榜眼的刘喻善先生?”邹晨听到刘喻善的名字后急忙问道。 刘成垂手道:“正是此人。” 邹晨便让他等到陈琦回来再禀报一番。既是没有打听出来什么不好的,那必定就是平时为人小心谨慎,做事规矩。再加上没有妾侍,邹晨就先满意了三分。 董娘子有些不着调,又曾经待大儿妇不好,不过有自家压着,想必不敢有什么幺蛾子。 陈琦回来了之后自然没话说,这几天他在学士院里也是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了曲洋,认识的人都说这个小郎君为人还不错,和他贪财吝啬的爹娘简直不象是一家人。 “家里的事情,你看着办就好!”陈琦摸着邹晨的肚子柔声道,“只是千万不要太辛苦了,以免伤了神。” 邹晨便笑着点头,倚在了陈琦的怀中。 第四百零三章 裁衣 邹晨准备把曲家来求娶玉英的事情宣扬出去,好让众人知道玉英已经有人开始来求了。 陈琦道:“好好的替玉英挑户人家,不求大富大贵,不求高官厚禄,只求他是一心一意过日子的人就行。至于这个曲家,也不要回绝他,先观察一段时间……” 邹晨含笑揶揄他,“敢情你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 陈琦就去呵她的痒,吓的邹晨离他老远就尖叫,也不知怎地自从怀了身孕,身子异常敏感,看到有人想要呵痒就觉得受不住。 陈琦哈哈大笑,将邹晨轻轻揽在怀里,细细地亲吻她的眉梢眼角…… 隔了两天请了外面蜀锦绣庄里的裁缝来替玉英量身材,做冬衣,又请了隔壁院里的几个嫂嫂同来,锦墨居里一下子便热闹起来。 来量身材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脸色木讷,不大爱说话,问十句得有八句是‘嗯’的,可是邹晨就是爱用这个妇人。只要是有新衣裳要做了,必是要请她来。以前蜀锦绣庄派到陈家的是一个极为精明的妇人,邹晨让她替晶晶量了一回衣裳,眼睛骨溜溜的乱转,看得邹晨心烦,衣裳没有量完就将她赶跑。蜀锦绣庄的老板娘过来赔罪,特意换了一个老实忠厚的妇人过来。 邹晨牢牢记得元明回文本小说里那些大家闺秀们的遭遇,尤其是象西厢记里红娘这种小女使,吃着主人的饭却把主人往火坑里堆生怕主人死的慢。那是天生的大杀器,专会勾引大家闺秀们学坏的。所以,越是聪明伶俐、牙尖嘴利的,越要敬而远之。 正量着衣裳。忽听得外面的婆子来回报,苏府的王弗来访! 邹晨颇有些意外,旋即有几分高兴。 自从怀了孕,就不能再四处走动,连商铺和大卖场的事情也给放下了,整日呆在家里,苏家的两个大娘子偶尔来坐坐。要不是家人来了,邹晨几乎上就要在家里闲出病了。 连忙将王弗请到了三间倒座抱厦中安坐。 和王弗说了两句话,又引着她去拜见了黄丽娘和柳氏,便又回到了抱厦中说话。 王弗向来和她交好。也没有遮掩。直接将来意说明。“你们前几日送去的螃蟹吃过了,甚是好吃。家里人自蜀西而来,带了一些乡产。特意带来给你们。”后来又说起了玉英的事情。 邹晨面上带笑,心想果然都开始知道玉英有人来求了。 王弗笑道:“既如此我便放心了!你家小姑子我也是见过几面,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只可惜我家中没有合适的子弟,若不然真想求娶过去。” 又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 邹晨就回去继续陪着玉英和嫂嫂们挑衣裳样子。 自从曲家来给玉英提亲开始,连着好几天,陆续的有人来给玉英做媒,可是大多条件不怎么好,不是年龄太大,便是已经娶过妻的。想找一个和玉英同年龄的。真是千难万难。 邹晨就将玉英的爹娘哥嫂恨到了牙根里,告诉陈琦让他再往家里写信痛骂他们一通。 “若不是玉英的爹娘哥嫂把她给耽误了,也不会到了十七岁还没有定人家?眼看她就要十八岁了,可是这来提亲的,没有一家能叫我满意的!”邹晨和来看她的黄丽娘抱怨。 黄丽娘听女儿说完来提亲的几家,叹了口气,“还没有咱家的金兰条件好呢!金兰的夫君王谦策,这几年发奋读书,也考进了府学,等到明年就满了三年可以参加贡举了。” “是啊,所以这女子就得早早的订亲,要不然平白的被耽误……”邹晨也跟着叹气,“现在好人家和玉英同龄或者大一两岁的,哪个没有订亲?纵是有那几个没订亲,那也是家里巴望着他能考个名次出来好结高门。玉英又不是阿琦的亲妹妹,他们是断不会要这样的姻亲。” “要是实在不行,我看那曲家也就差不哩了!”黄丽娘劝她。邹晨就郁闷的捶了一下交椅的扶手。 黄丽娘又让身边的婆子搬过来几个樟木箱子,挨个打开后指着里面的皮子和布料说道:“这是给你和晶晶做冬装用的,你肚子孩子用的细布都是让厂子里手工最好的工人替你纺的,等回头你让家里的人再多洗几次,免得扎着孩子了。” 又拿起几张皮子,细细的解释用途,“……这斗蓬上你安排做针织的人要用貂毛,看起来才蓬松漂亮;这几张羊羔毛你可以拿来做晶晶做小背心穿,外面裹上一层白貂毛,配上红绫缎面既漂亮又暖和;黄狐皮是做大皮袄的,虽然样子不怎么好看,可是胜在手感温和,你明年三月生孩子,那是穿不上了,就给琦哥做一件挡风的大袄,让他上值的时候穿……等到开春,江南和蜀地那边又有新式样子的绸缎布料,回头我再替你准备春衫和夏裳。” 邹晨心中一阵暖流涌上心头,轻声道:“我阿姑也替我准备了不少,前一段运来了好几车。” “那是她的,这是我的心意,不能混为一谈。”黄丽娘又从箱子里拿出小巧的玩具,“这是给晶晶准备的……这是给小家伙准备的……” 邹晨就吃吃的笑,“阿娘,他还在肚子里,等他会玩时要一年多呢。” 黄丽娘就白了她一眼,“你呀,就知道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这些东西都得事先准备好,哪里就能等到孩子想玩才去准备。”在箱子最下面拿出一个木盒,打开来是满盒的珍珠,颗粒大小均匀,散发着氤氲的光芒。 “这是给晶晶准备的嫁妆,你先收着,回头有好的咱再添!”一边说一边念叨邹晨,说她不知道操心,孩子虚岁都七岁了(是不是实岁五岁,虚七岁啊?)也没见这个当娘的替女儿准备一点嫁妆。 邹晨就笑盈盈的听着黄丽娘念叨她,时不时的插嘴说两句。 玉英的亲事,始终在半空在悬着,没有一个着落。邹晨有心想给玉英再挑一个好的,可是说来说去却都是一些不上道的人家,比了比竟然还都没有曲家弟弟的条件好,可是就此许给了曲家弟弟,邹晨又有些心不甘,董娘子那种泼妇,玉英又柔弱温和,嫁进去了还不被一口吃掉啊。 虽然想着有自家撑腰,董娘子到底是不敢怎么样,可是玉英嫁过去就是曲家妇,董娘子若是冷言冷语的那玉英也得听着。 这一个族妹,真是把邹晨的头发都快急白了,真比当初嫁金兰的时候还操心。 玉英知道了后,就哀叹自己的命不好,爹娘哥嫂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好不容易逃出去了,二十四哥和嫂嫂待自己亲近,为自己的亲事不知费了多少心,有心想报答他们,却不知要怎么报答,自己连吃饭都是要靠哥哥养活呢。 渐渐的,便有些怏怏的,在床上躺了一天。夏夜吓坏了,立刻跑去告诉了邹晨。 邹晨挺着大肚子来看她,用手摸了摸了她的额头和耳后,发现不烫。玉英被惊醒,就要起来,邹晨急忙按住她。 柔声道:“你是怎么了?身子哪里不舒服?有什么话不能对嫂嫂说呢?” 玉英看了一眼邹晨越来越大的肚子,眼眶红了起来。“都怪我没用,连累嫂嫂这么大的月份还要为我奔波!”说着就掉起泪来。 邹晨一听便知道玉英怕是已经听到了前头的事情,便劝她不要多想,自然能替她寻一个如意郎君。 玉英咬着嘴唇,声如蚊蚋:“嫂嫂……我看曲家小郎君就挺好。” “那曲家是商户,虽然曲洋是有几分学问人品倒也不错,可是我怕那董娘子……”邹晨沉吟道。 玉英摇摇头,“我有嫂嫂在后头撑腰,想必董娘子是不敢过于为难我的。” 邹晨又问了几遍,玉英只说挺好,愿意嫁到曲家去。看着她那柔柔弱弱的样子,邹晨心里又把她父母哥嫂给骂了一通,只得嘱咐夏衣用心服侍她,派了个小厮去外面请医士来瞧病。 隔了几日,宛丘来了几辆马车,敬哥的父母和纪武胡妈妈一起到来。 纪武见了邹晨就长揖到地,感谢她替自己的儿子找了一个好浑家,敬哥的父母也乐呵呵的来向邹晨见礼。 到此,石竹石燕才知道了自己要嫁的人是谁,不由得又羞又气,将敬哥和纪明身上拧了好几块青紫。 到了晚上,将家里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陈琦便宣布了石竹和敬哥,石燕和纪明的亲事。那些仆妇婆子小厮们,挨个向敬哥和纪明敬酒,将俩人差点灌的醉倒在了桌子底下。 睡觉前,陈琦突然从枕头边摸出一个檀木匣子递给了邹晨。“你这一段劳累的很了,这是为夫奖励你的!” 邹晨奇道:“这是什么?”说着便打开了匣子,只见在猩红的丝绒内衬上放着枚玉钏。玉钏古趣盎然,几缕甘青在玉钏中氤氲流转,形成了一条小小的河流。 陈琦嘴角含笑,将玉钏亲手戴到了邹晨的手臂上,她的指甲饱满,剪成杏仁样式,雪腕晧白,更衬得那一抹雨过天青,玉色更加的泌人。 不由得吟道:“一双十指玉纤纤,不是风流物不拈。鸾镜巧梳匀翠黛,画楼闲望擘珠帘。金杯有喜轻轻点,银鸭无香旋旋添。因把剪刀嫌道冷,泥人呵了弄人髯。” 邹晨就啐了他一口。 陈琦凑过身去,在她嘴角细细密密的吻过,最终喷吐的鼻息停留在她的耳部…… 第四百零四章 奴隶 邹晨在锦墨居里摆了几桌酒席,请了家里的仆妇小厮坐在一起吃了三天的酒,算替敬哥和纪明办了亲事。原本是应该让他们回到宛丘去成亲,可是现在家里又离不了他们,只能委屈他们了。 于是,邹晨为了补偿,又一人封了十两银子的贺仪。 苏家的人知道邹晨向来看重这两个女使,便派了自家的管事娘子,给这两对新人送了礼物。 至于玉英的亲事,陈琦也吐了口,“既然玉英看中了曲洋那小子,算他有福气!”说完了之后就去找丁贤之和丁悟学处理朝廷中的事情了。 陈琦曾请了丁贤之数次,可是他始终不肯出仕,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陈琦有一个善长搞阴谋的老师,宁愿躲在幕后出谋划策。 朝中现在波澜诡异,人心思动。 自从陈琦提出新的变法之后,朝中那些拥有土地最多的人成了他坚实的拥佑者,和以前王安石要求变法时他们拼命抵制大不相同。王安石的变法,是以损害土地持有者的利益为前得,让百姓得利的行为。而那些土地持有者的利益受到了损害,自然就会排斥和反对他的变法。 陈琦的变法则是不同,让土地持有者获得更大的利益,百姓们获得小的利益。拿着少量的土地,去美洲换购更大更多的土地。这样,土地持有者拥有了更多的土地,他们在招人时发现,人力根本不够。以往只需要留下一成甚至半成的租子就可以招到人,现在已经升到三成租子了。就这样,那些在地主家做了许多家的长工也在抱怨着,为什么别人一进来就可以得到三成的租子。我为什么只能得到一成甚至半成。 于是,老长工们在抱怨,逼得地主们不得不为老长工也增加了留下的租子。 时间久了,那些土地持有者们终于明白,原来过多的土地也不是什么好事。可是这时如果停下脚步不再收购土地,那么将来在国内的土地会更加廉价。再加上现在土豆和玉米已经开始在全国大面积种植,虽然有的地区一亩只能收入几百斤,可是这些东西却能保证了农户们不被饿死。 农户们有吃有穿,自然就不会再去想着造反,以前那些零星还有的小造反等到官兵过去就会被快速的扑灭。然而将农夫们脸上刺字。收编到厢军里。让他们去种军田。 现在军队里再也不招收这种造反而来的兵丁了,因为军队只招收十八岁到三十九岁的壮年,而且要求身家清白。凡是参加过造反的只能去种军田。成为军户,三代以后方可以恢复良民身份。现在普通的农夫去佃别人的田,怎么着也可以得到三成的租子,如果遇到主家好的,甚至会自己承担朝廷的赋税不要求农户们承担,只是希望他们不要跟着船队往美洲跑。而军户只能得到半成的租子,仅仅只够吃个半饱。 这样,在大宋朝境内慢慢的开始有了一个新兴的行业:奴隶买卖! 两府发布了白纸相公令,禁止大宋朝内的良民成为奴隶,一旦发现有任何一个地主雇佣良民为奴。那么等候他的将是破家灭门的惨剧!于是,那些胆大的商人,便和军队勾结,军队在前面打仗,他们推着囚车跟在后面,等到抓到的俘虏,他们立刻以高价买下。 以前,军队打仗都爱往朝廷交头颅,一个头颅按他的地位可以卖到二十贯到一贯左右。可是现在,活人的价格更高。一个普通的牧民,只要是没少零件的可以卖五贯。如果将他砍死,最多也只会给一贯,再加上层层盘剥,落到手里也不过是几吊钱罢了。 有那耿直的官员便向朝廷禀告,说狄青擅自将草原上的牧民变为奴隶,私自卖给商贾,要求朝廷严厉处置他。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道情真意切满是牧马人血泪的奏折到了朝廷上没有引起丝毫的浪花。 朝廷已经下了命令,禁止良民为奴,可是那么多的土地要耕种,我家的土地找谁种呢?雇佣一个佃户一亩地我要付出三成租子,而且我还得担心他们随时不高兴就扔下土地往美洲跑。难道不去找草原上那些精壮的汉子,要让老爷我脱下官服去种地吗? 狄青随后上了一道请赏表,要求朝廷对他的行为进行奖励。他在请赏表中言道,这些牧民本来就是那些王族的奴隶,每天吃不好穿不好,到了冬天整家整户的饿死。狄青我是一个善良的军人,我不忍心草原上的牧民忍受这种痛苦,所以便号召下面的军官们,一旦发现这种受到草原王族欺负的牧民,一定要将他们解救出来。至于收了商贾五贯的事情,他直言不讳的承认,声称这是给士兵们的辛苦钱,我们将牧民从天寒地冻中解救出来,难道那些牧民不该感谢我们吗?所以他们无以为报,只能把自己卖了…… 这道表章到了朝廷,骂声一片,纷纷痛骂狄青是无耻之徒,可是出人意料的是,虽然朝廷中的人都在骂他,却没有一个人弹劾他捉牧民为奴的事情。说不定这些官员家的墙后,此时正跪着一个管家,向夫人禀报自家买奴隶花了多少钱呢。 狄青的请赏表自然无疾而终,不仅如此,两府相公反而下了相公诏将他痛骂了一顿,可是狄青接到了相公诏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松口气似的哈哈大笑。叫了几位将军过来,让他们只管继续捉牧民为奴,万事都有我狄青挡着。 狄青这些年终于懂了一个道理,身为武将,你不能清高,不能装文化人,也不能身居高位,更不能获得百姓们的爱戴。所以,他努力的同流合污。努力的和身边的武将们一起贪钱,努力的将自己和那些文官的利益绑在了起,只有这样,他才是真正的安全。否则。文人们的口诛笔伐,他根本承受不起。 所以,当陈琦派人给他送信,让他捉牧民为奴卖给商贾之时,他二话不说的就同意。 事后,陈琦对邹晨说道:“可怜一代名将,最终只得自污名声才能得以保全自身。” “怎么会是自污名声呢?狄将军这样做,后世的人才会更尊重他。贩牧民为奴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后世人才不会为这种小事去讨伐他呢……后世人更看重的是国家领土完整,百姓能不能安居乐业。只要修史书的是汉人。狄将军又何必在乎这些莫须有的名声?”邹晨笑着说。“说不定在后世。后世人会为狄将军立庙建祠,以感激他贩牧民为奴呢。” 陈琦听的瞠目结舌,“怎么可能?” 邹晨抿嘴而笑。心想,将来别人感激不感激他我是不知道,但是现在我是很感激他。最好他能将铁木真的祖先给弄到中原来,早早的做农活累死,也省得将来让铁木真祸害完了欧洲再来祸害亚洲,这个人所到之处,文明全部后退了一千年。 将来万一有哪一个欧洲人穿越回去了,看到蒙古人并没有入侵欧洲,再一打听是狄青贩牧民为奴,极有可能他会给狄青上几柱香。感谢他将铁木真的祖宗给消灭了。 邹晨暗暗下了决定,将来她定要偷偷的在狄青故乡为他修庙建祠,以纪念他在草原上的战功。 敬哥和纪明已经成亲好几天了,邹晨原本放了四个人五天婚假,可是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陈琦上下朝离不了他们,邹晨又挺着大肚子,所以虽然说是在休假,可是人都一直在府里。 这一天,邹晨请了黄丽娘和柳氏来,谈论玉英的婚事,既然是陈琦已经同意,那么就得找个人去曲家将这件事情点透。这个人不能是陈琦,更不能是陈家人,邹晨就有些小苦恼,因为抬头嫁女,低头娶妇,只有男方向女方提亲的,从没有女方向男方提亲。尤其是这种商户人家,更不能是由陈家先开口。 黄丽娘就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呢?那曲家是做粮油生意的,当初不是跟着你一起进了大卖场吗?你随便在卖场中找一位和他家亲近的掌柜,让他过去传话就行了!” 邹晨一听觉得有道理,就请了京都大卖场的掌柜娘子来家里听戏,由黄丽娘透了一个口风给这位大娘子。 掌柜娘子也是一个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回到家里,请了董娘子过去说话。 等到董娘子从吴掌柜家里出来的时候,昏头昏脑的都有些找不到北了,脸上的肥肉挤在了一起,肉颤颤的。 她一路激动地催促着车夫回了学士街,进门就去找曲洋:“你还看甚书?赶紧的,换上新衣裳随我一起去陈家……” 曲洋正看在要紧之处,被他娘一把将书抢走,不悦道:“阿娘,您又发甚疯?” 董娘子便把陈家答应了玉英的亲事这回事和曲洋说了一遍,得意洋洋的说道:“你瞧,若不是你老娘我,你能会娶到陈家的小姑子?想当年啊,你大哥能跟着陈学士跑腿,那都是赖了我的功劳!” 曲洋腹诽不已,“当年若不是你在陈家人面前夸口说大哥是走的韩相公门路,陈学士能会冷落了大哥好几年吗?”可是董娘子到底是自己母亲,他这话只敢在心里想想。 看到董娘子拉着自己就往卧房里跑,要给自己换上新衣裳,甩了一把袖子,“阿娘,这无媒无凭的,您拉着我就往陈家跑,这算个什么事?” 董娘子一拍脑袋,哎哟了一声,也不管小儿子了,撒开腿就又往外跑,嘴里一迭声的说要去找个媒婆,必须得找官媒…… 曲洋无奈的摇摇头,回到书房继续捧着书本看书去了。 第四百零五章 弄璋之喜 曲家派了开封府最有名气的官媒来提亲,邹晨笑着将曲洋的庚贴收了,让人打赏了媒婆二十两银子。 媒婆愣了一下,旋即喜气洋洋的接了赏银。她是真没有想到女方也会给打赏,而且打赏也不少。 等到媒婆走了,邹晨就和家里人抱怨,“阿娘,你说这东京城成个亲,找个媒婆也这么贵?” “你这却是不懂了,媒婆的价虽然高,可是有一大半都是要交到官府里了。其实媒婆挣的大部分是女方的钱,你打赏给她呀,不亏!”黄丽娘当了几年的官太太,对这里面的门道很清楚,最是知道这种走门窜户的媒婆不能得罪。 “这官府也是,什么钱都要挣,连个谢媒礼钱也要抽份子?”邹晨好笑的摇摇头。 董娘子子得了媒婆的回信,喜的一蹦三尺高,连声叫过了丈夫曲大,让他赶紧的给儿子置办成亲的事情。又请媒婆再回趟陈家,说小儿子将来成了亲就搬出去,让他们开门立户,玉英就是当家大娘子。 她想着,自己小儿子娶了玉英肯定是高攀,不如让他们出去住,省得将来自己还要看小儿妇的脸色过日子。 媒婆又到陈家说了一番,邹晨自然是欢喜,心里也把董娘子看重了几分,心想她虽然是一个市侩的人,却是一个极聪明的。 曲家那边在忙着置办新房,装修宅子,陈家更没有闲着。打首饰,做衣裳,采购嫁妆,玉英家里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东西全部都要现买现办,邹晨便趁着这个时候帮晶晶也置办起了嫁妆。 于是,京里的各大掌柜便往来穿梭于陈家,过不了多久,别人便知道陈家的小姑子已经定了曲家。 那些还想等等看的人家,便后悔不已。陈家已经没有适龄的小姑子了,等到陈琦的女儿长大,还要再等六七年才可以定亲。 只是后悔也晚了。 打听到邹晨为玉英置办了全套的嫁妆,玉英的哥嫂又涎着脸来了,在后门托了人找她。 守门的小厮报告给了锦墨居。邹晨让他只管报给玉英。看她准备怎么处理。如果她真是一心一意为自己家的人好,那邹晨从此以后再也不管她了。玉英接到信儿,就派了夏衣出门见她哥嫂。她哥嫂就涎着脸对夏夜说了半天的话,大意不外乎是家里贫穷了,开销大,让玉英手指头缝里漏点,好让哥哥也有一个活便钱花,以后断不会忘了妹妹的好处。 过了一会,玉英哭着跑到锦墨居,说自己活不了了,家里的哥嫂如此逼迫她,她只有一死了之。邹晨这才松了口气。劝玉英不要着急,派了小厮到后门警告玉英哥嫂,以后再敢接近玉英就将腿打断。 陈琦回来后听到,顾不得风度破口大骂:“我老陈家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真是败类!败类!”要给祖父写信让他斥责七房,却被邹晨拦住。 “祖父祖母年岁已经大了,经不起折腾,这件事情你又何必去劳动祖父?你一个堂堂的参知政事,连家事都处理不好吗?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陈琦听了这句话憣然醒悟,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给纪武,让他等玉英的哥嫂回宛丘,带着家仆去七房执行家法。 几天之后,玉英的哥嫂被陈琦派人押回了宛丘,纪武和胡妈妈等到他们一回来,立刻亮明了陈琦的来信,召集了家仆,将他们按到陈家大院前院里扒了裤子一人打了二十板子。 打完了之后,又将陈琦的书信抄写了好几份,每房都有一份,警告之味浓厚。 这一顿板子,打的陈家所有人心惊胆颤,再也不敢胡闹,从此之后陈琦在陈家令行禁止,没有任何人敢违抗他的命令。 陈宗长看着孙儿发威,既是欣慰又是难过。 曲家的媒婆又来回跑了几次,和陈家定好了明年八月里将玉英娶进家门。 陈家忙忙碌碌着,转眼间就到了腊月,因为邹晨有孕,今年过年便不准备回去,留在京中过年。他们不回去,陈十三是更不会回去,只是派了几个仆人捎过去了一些年礼罢了。 邹家的人却都准备了行李,要回宛丘过年。 邹晨挥泪拜别了黄丽娘柳氏和邹青华,让她们把小七和玉英也给带走,丁贤之一家也跟着往洛阳去的商队走了。转眼间,京中的宅子里只剩下她和陈琦俩个人。 王弗过来拜访她时,唏嘘道:“咱们俩家是一样的情景,不同的则是我家阿翁身体不好,你是因为有孕不能坐车。” 邹晨是知道苏洵现在的身体极度不好,虽然找了不少名医诊治,可是眼见着身体却是一天天的虚弱下去,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了。一想到苏家如果丁忧,那么苏轼和苏辙肯定要扶棺归乡,到时陈琦就要少了两个帮手。 虽然苏洵比起历史上的要晚了好几年生病,可是他的身体底子早已经被自己掏干,少年时沉迷于游乐,到了二十七岁才开始发奋努力读书,却把眼睛和身体都给熬坏了。 邹晨听了王弗的话后,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幸好王弗只是随口一说,又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次年三月,到了邹晨的预产期,黄丽娘和柳氏早早的就守在了陈家,半步也不敢离开。 原本陈宗长和别氏还想到京城看着小重孙出生,陈琦怕他们旅途劳累再出个什么好歹,如果是因为看望邹晨生产出了什么问题,那邹晨可就是不孝了,所以坚决不让他们来。 陈宗长放心不下,便派了敬哥的爷爷陈忠过来侍候。倒是半句没提让陈六郎来京城的话,让陈琦放了不少的心。 三月十二,随着产房里一声婴儿的哭泣,陈琦终于有了长子。 满朝文武知道陈琦得了长子,都来为他庆祝,一个年轻的参知政事,前途无量,再加上现在他施行的变法又深得民心,将来肯定是要进两府的。 到了满月时,连摆了三天的酒席。 一时之间,客来客往,人流不断。 (我最近一直在生病,不停的发烧,然后好了之后又接着发烧,所以这一段精神很不好。可能和我的心情有关系吧!家里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说,总之我在尽量的不影响我的更新,可是到底还是影响了。今天烧到37、38度,感觉很昏沉。再加上我一直在码新文,所以今天就耽误了!非常抱歉。今天只放二千字,明天我再补更一千好了。到月底就会完结了,感谢大家这几个月的相伴。新文在准备中,很快就会和大家见面。) 第四百零六章 起名 陈琦新添了男丁,最高兴的其实并不是陈琦,而是邹正业和黄丽娘。 他们总觉得女儿伤了身子后,几年没有身孕,影响了陈家传宗接代,虽然陈琦没有不满,更是将女儿也可以继承家产这句话挂在嘴边,可是邹家人依旧觉得有愧于陈琦。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在诅咒,当年若不是陈家人做事太阴毒,故意在女儿怀孕的时候安排那些什么表姊表妹亲近陈琦,女儿能会在生产时遇到危险吗? 如今,邹晨生了男丁,让陈家有后,这对于邹正业和黄丽娘来讲是最大的喜事。 在月子里,黄丽娘更是贴身侍候着邹晨,生怕产科婆子侍候的不干净。等到出了月子,邹晨和孩子都非常健康,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更令她舒心的则是,因为邹家人住在隔壁,陈家没有一个人敢来京城打扰邹晨的。女儿夫妻恩爱,没有什么烦心事,又有了儿子,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松下了一口气。 原来陈六郎想带着璠哥来京城,可是被陈宗长严厉禁止,自己这个大儿子是个什么德性,他最是明白不过,如果去了京城只会给陈琦添乱。再说了,这世上有当侄儿的投奔大伯父,可没有见过当伯父的去投奔侄儿的。如果他真的任由陈六郎往京城去,到时京城的人还不笑掉满嘴大牙,只怕会嘲笑陈家是没规矩的人家。 所以,陈家只是在小家伙满月的时候。由陈宗长出面在宛丘摆了满月酒。 陈宗长一想到这个不成器的大儿子,不由得愁绪满腹,自己活着的时候,十三和阿琦还能看在自己的份上供养他。一旦自己撒手西去,只怕会立刻和他撇开关系。到那时,大儿子一房该怎么办呢? 所以,他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想托着陈十三给他哥哥说一门得力的姻亲。至于那个还在田庄休养的林大娘子,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在他的心里,自己的儿子永远是好的,他总认为是林大娘子把六郎给教坏了。如果能有一个强势的浑家管住陈六郎,陈六郎哪里会落到现在的局面。 说是有浑家,可是浑家却早已经析产分居。说是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不死不活的。小儿子逗鸡遛狗整日只知道斗蛐蛐。 陈十三远在江东路。接到了父亲的信,气得在府衙内连摔了两盏茶碗。 鹿氏端着茶盘,将地上的茶碗一一捡起。柔声劝道:“夫君,你又何必与父亲生气?其实父亲的心思,我倒是略知一二,他是怕六哥以后若是再做出什么糊涂事,也好有个人约束与他……”鹿氏是家中独女,自小受尽了娇惯,再加上她成亲较早,没有受到过真正的宅斗教诲。如果不是嫁了陈十三,只怕早就被婆家给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陈十三自从和她成亲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过别的心思。一心一意的待她。所以,当她知道陈琦一心一意待邹晨时,没有和别的阿姑那般生气嫉妒,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六哥是父亲的心头肉,那别人家的小娘子就不是自己家的心头肉了吗?谁会舍得把一个受过正经大家闺秀教育的女儿嫁给别人做继母?”陈十三冷哼道。 “不如写信往瑾瑜那里,他那里倒是听说贬过去了几个犯官,要不然请张大娘子细细的找寻!”鹿氏试探的问道。 她是怕了陈六郎,如果真的能找到一个能压制得住陈六郎的人,将来陈琦肯定会少了许多麻烦。这些年来,陈十三宁愿缩在江东路也不愿意归家,就是不想和父亲六哥照面。家里留下来的家仆们也会经常向回报家里的事情,陈六郎虽然老实了些,可是他是陈琦的亲大伯,如果真的涎了脸去找陈琦,陈琦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委屈求全的听他差遣。 鹿氏从来没有想过邹晨能有多大的能耐,在她的心里,邹晨是一个极会挣钱的人,她可从来不敢想自己的儿妇还是一个敢杀人的主儿。 她只是担心,陈琦和邹晨是小辈,将来对付不了陈六郎。所以,她是极赞成找一个能压制得住陈六郎的人。 最好,一天打他三顿那种……鹿氏阴暗的想到。 陈十六听到鹿氏说这些,不由得点点头,随即又想到了黄瑾瑜,怒道:“这个混帐东西,居然往岭南跑?难道他不知道那里幛气严重,稍不注意就会送命?为了政绩,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鹿氏听到他在骂黄瑾瑜,偷偷低下头,夫君和黄瑾瑜是幼时的同窗,又加上现在有了一层姻亲关系,所以当年黄瑾瑜放着京官不做宁愿跑到岭南做太守,他就曾写信大骂了一通。 “给那混帐的药品准备好了没有?”陈十三骂完了之后,又问鹿氏。 鹿氏柔声道:“几味奇缺的在等从北来的商船,常备的药材已经全齐了。” 陈十三听了这话才算放心,随即又怒道:“给我砚墨,我要再写信将那混帐骂一通。” 鹿氏抿着嘴笑,左手拿着水滴右手拿着墨条,轻轻的砚磨,低声劝道:“瑾瑜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再往南,就是邹元朗那孩子的地盘,往北是咱们和京城,断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再有钱,生了病无人看又如何?这次你还得多找几个医士过去,免得他在那里手忙脚乱。”陈十三一脸的不豫,活像黄瑾瑜欠了他八百两银子。 鹿氏砚好了墨,将笔递给陈十三,陈十三刚写了一个开头,象是想起来了什么,啪的一下拍了桌子,吓了鹿氏一跳。 “等到去送药材的人过去,让他们随便的要钱,黄瑾瑜不是仗着富沙洲给他随意输入金银吗?这钱不赚白不赚……”陈十三咬牙切齿的骂了一通,鹿氏低头偷笑了几下,随即若无其事的抬起头,侍候着陈十三写信。 京城中的陈府。 邹晨抱着儿子,逗他往门边挂着的弓箭上看,听着黄丽娘说不让她自己喂乳,不由得撇了嘴,“阿娘,我喜欢自己喂孩子,再说了让别人喂养出来的和自己不亲呢。” 邹晨来京也有好几年了,确实没有见过有贵妇自己喂母乳的。主要是因为贵妇要经常出去应酬,如果前胸湿了一大片,会极不雅观的。然而,邹晨是从后世来的,却知道母乳是孩子最好的养料,如果有母乳却不吃,为了所谓的体面去回奶,那是对孩子极大的残害。 她一直认为古代的官宦人家的孩子不好养,就和不吃母乳有关。那些贫苦人家的妇人平时能吃什么好东西,生了孩子之后去做别人家的乳娘,奶水里肯定养份极少。那些娇贵的孩子吃了这些没有什么养份的乳汁,不生病才怪呢。 再说了,让自己的孩子去吃别人的奶水,她真的会嫉妒。 生晶晶时,家里给她请的那一个乳娘,她看到乳娘抱晶晶都觉得浑身不舒服,恨不得揍她一顿,后来直接将人赶跑,直到晶晶长大了给她请了类似于保姆的乳娘她才没有再闹心。 自己生的孩子,却趴在别人的怀里吃奶,想想就闹心。 “你呀,应该安心的养好身子,趁着现在还年轻,多生几个。老话讲的好,养儿防老,一个儿子终归是不够的……”黄丽娘絮絮叨叨的劝邹晨。 “阿娘!一男一女多好啊,我可不想再生产了。”邹晨两次生产都吃了大罪,着实有些怕了。 黄丽娘听到这话,阴沉了脸,“胡说甚?你不生了,难道你想让别人生?” 琦哥这么年轻这么有才华,外面想给他送小妾歌妓的不知有多少。邹晨不愿意生,有人排着队的抢着想生。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如果她不趁着年轻多生几个,万一哪天这个孩子有个三灾八难的将来可怎么得了? 邹晨听到黄丽娘说这句话,不由得低下头,别人不知道,明朝的张太后她却是知道的,明孝宗死后,他们只留下朱厚照一个孩子,可是朱厚照却是一个胆大心野的,时不时出宫游玩,又自封什么威武大将军。十四岁登基,十八岁就去世了。当他死后,张太后独孤无依,最终连慈宁宫都没住上,被嘉靖皇帝赶跑。如果张太后有两个儿子,死了一个还可以再立一个,怎么会到晚年这么凄凉呢? “阿娘,我知道了!”邹晨轻声说道,“孩子我还是不想让别人喂,最多我以后再多生几个好了。” 黄丽娘看到女儿听了劝,喜道:“喂孩子这都是小事,你为陈家开枝散叶这才是正经的道理。” 陈琦散朝回来,递给了邹晨一封家书。 “是父亲的家书?”邹晨没有拆开,直接问道。 陈琦点点头,“父亲给孩子起了几个名字,你看看要用哪个才好?” 陈琦是玉字旁,按族谱里的记载,他的儿子现在就应该用草字头,所以晶晶的大名菁韵就是草字头。在古代起名字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不仅要考虑有没有冲撞天象,还要考虑到孩子出生的五行阴阳。族里所有的同辈都用得是什么名字,有没有重名的,有没有冲撞到族里长辈名字的。 给男丁起名字,都是照着族谱扒上几天几夜,将眼都给瞅花了才能挑出几个能用的。 第四百零七章 小字 一听说给儿子起名字,陈琦就犯愁,幸好陈十三听陈琦说这一胎有可能怀男,便事先想了十几个名字以供陈琦挑选。由于路上要走一两个月,所以到现在才收到。 “荣、菘、蓉、芹、慕、蒲、暮、蒙……”邹晨将这些字加上陈念了一遍,觉得没有一个好听的,“哎呀,怎么全是菜?” 念了几个字,发现好多是青菜的名字。 陈琦急忙探过头,小家伙被母亲抱在怀里正吃奶,看到有一个脑袋过来了,下意识的护住了另一边,气的陈琦哭笑不得,只得将头远离了邹晨一些。 “好听的名字,估计用的差不多了。”陈琦看了看果然有好几个全部是青菜名,有些尴尬,“就象我和几个哥哥的名字都是不错的,可是轮到我后面的那些就不怎么样了!” “你不是排二十四吗?”邹晨好奇的问道。 “我虽说是排二十四,可是实际上却是在兄弟们里面排第七,前面的哥哥大部分都是三四岁上就夭折了,还有几个是十二三岁上去的……”陈琦叹息道,又想起了自幼身体不好的琳哥,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家里的几个兄弟,琳哥是对他最好的。“你也知道,家里的规矩,孩子不满虚岁六岁是不给起名字,咱家的孩子还是托了我身为官员的福,长子怎么可能没有名字。” 邹晨听到陈琦说这话,又想到黄丽娘所说的话。不由得暗下了决心,以后还得再生一两个,要不然的话,就按宋代这个夭折法。说不定到老了以后没有儿子养老。就好象包拯一样,长子年纪轻轻的便去世留下崔氏和一个儿子,可是崔氏的儿子也没有活多久,也随着父亲去世了。包拯一世刚强,最终落得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庶子包绶,在他不到五岁的时候包拯又仙去,董夫人隔了几年也随着包拯仙去。包绶最终是被他的嫂娘养大,所以包绶一直到他嫂娘去世,从没有喊过嫂嫂一直叫嫂娘,侍她如亲母。嫂娘崔氏去世的时候。更是以孝子礼为她守孝。 可是一想到生育这么多。以后岂不就是变成了老母猪。身材再也不会恢复,心里又是一阵懊恼。 邹晨这里在胡思乱想,陈琦接过了信。仔细挑上面的名字。 “子曰,其往也如慕,其反也如疑。其意是说孝子思慕父母,我看这个用意就是挺好的,不如就用慕字怎么样?”陈琦拿着信,指着慕字问道。 邹晨有些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陈琦便向她解释:孔子在卫国,赶上有一家人送葬。孔子看过之后,说:“这个送葬办得好啊!足可以被别人效法了,你小子要记住啊!”子贡问道:“老师为什么赞扬他们呢?”孔子说:“他们送葬的时候如婴儿思慕父母。返回的时候迟疑若失。”子贡说:“难道他们不应该快些回来设虞祭吗?”孔子说:“小子要记着,(哀戚是丧礼的根本,祭祀是末流的形式),连我也做不到这一点啊!” 听了这个解释后,邹晨勉强同意,实在是这些名字里再也挑不出来比这个好的了。在邹晨心里,陈慕实在不是一个什么好名,这个慕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年少慕艾’这个意思。 可是看到陈琦比较喜欢这个名字,便给儿子定了陈慕的名字。 “那小名叫什么?总不能慕哥慕哥的叫着吧,别人还以为咱们家养了一根木头呢?”邹晨撅着嘴,一脸的不满意,有了几许小女儿姿态。 陈琦笑了笑,不由得想起少年时遇到她时的情景,当年她也是这么的活泼俏丽,浑身散发着一股迷人的风采,便道:“要不然,小名你来起?” 邹晨听了这才欢喜,认真想了想,道:“叫元哥?你看怎么样。” 陈琦偷笑了一下,心想你起名的本事也不行啊。可是看到妻子那热切的目光,又不好说出来,便柔声道:“元哥好,元者始也,这是咱们第一个儿子,当得起这个小名。” 邹晨这才满意,用手托着元哥的头,“你听到了没有,你的小名可是你老娘我给你起的,以后要亲近老娘,懂了不?”陈琦听的好笑,旁边的晶晶听到母亲说话,也连忙附和,说自己是最和娘娘好了。 邹晨将一只手搂着儿子,小心的将他的头托住,另一只搂着女儿,轻轻地喊元哥的名字,只可惜元哥正忙着吃奶,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的母亲。 晶晶倚偎在母亲的怀里,也跟着低声喊他,说来也奇怪,元哥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抬起头四处寻去,等看到晶晶之后咧开嘴笑了笑,溢了满嘴的奶泡,又打了一个饱嗝。 “爹爹娘娘,你们看弟弟冲我笑了……”晶晶兴奋地抓着陈琦的袖口使劲摇晃。 元哥看到姊姊这么兴奋,立刻也跟着手舞足蹈起来。晶晶乐不可支,伸出手轻轻在他的鼻头点了一点。元哥瞪大眼睛看着姊姊的手指,差点看成了斗鸡眼。 “哎呀,真是太好玩了!”晶晶拍着手,不停的逗元哥,将他逗的咯咯直笑。 陈琦看到女儿逗儿子玩的高兴,想必是不准备再吃奶了,就从邹晨的手里将儿子接过来,父女俩个一个抱一个逗,玩的不奕乐乎。 邹晨则是整了整衣襟,倚坐在床头,看他们玩耍。 过不了一会,元哥玩的累了,便打起了哈欠,晶晶则是失望的撅起嘴,很明显还没有玩够。 陈琦将孩子放在了床里面,又让晶晶去院子里玩,便和邹晨说起了正经事。 “父亲在信里,让我们往岭南送一些药材,说是二舅舅在岭南做的极为艰难。”陈琦就说道。 邹晨点点头,“岭南山高云幛,毒药遍地,是应该多备一些药材。”便挣扎着要下床叫杜昭喊刘成去准备。 陈琦急忙按住她,“你现在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你必须得坐够双月子。些许小事,我一会去交待刘成就行。” 邹晨听了这话,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两千字,是补昨天欠的) 第四百零八章 三丁刺一 到了七月,陈琦和邹晨忙着玉英的亲事。 曲家送的聘礼极重,重的令人吃惊,邹晨几乎以为曲家把家产掏空来给小儿子办的亲事。相应的,邹晨也把玉英的嫁妆规格也提升了一些。 陈琦看到家里的帐面上,光是给玉英采买嫁妆就花了上千两,有些心疼,他可是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什么钱,全是邹晨的。 邹晨就劝他,“只要玉英过的好,一辈子不受婆家侮辱,这些钱就花得的值得。再说了,玉英是从咱家第一个发嫁出去的小姑子,如果办的寒酸,别人肯定会说闲话的,以后晶晶的亲事也会难成。” 陈琦这才不再心疼,任由邹晨操办。 玉英出嫁时,陈琦按礼去请陈宗长和玉英的父母。陈宗长又派了陈忠来送信,说是七房家里走不开,自己的身体也不太好不愿意走远路,所以就让陈琦一力操办,不必顾忌到家里。 虽然玉英的婚礼上没有父母哥嫂出面有些遗憾,可是玉英心里却是满满的幸福。她将黄丽娘柳氏和邹青华当做亲生母亲拜别,又由玢哥背到了大门外,陈琦站在门外将她送上八抬大轿。身穿凤冠霞帔,喜气洋洋地被抬到了学士街的曲家。 因为知道邹晨将这个小姑子看的重,所以美娘和金兰都来了京城为玉英添妆。就连在宛丘城里清心寡欲过着枯燥日子的邹三姐,也派了一个小黄门为玉英添了妆。 第三日。玉英携曲洋一起回门,玉英一脸的羞羞怯怯,看向曲洋的目光也充满了爱意,曲洋待她又是极为温存。邹晨就长吁了一口气。留他们在家里吃了中午饭,黄丽娘又以长辈的身份拉着玉英说了半下午话,陈琦则是领着曲洋去书房考较他的学问。 到了下午,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就让他们赶紧的回家了。 黄丽娘点点头,赞道:“虽是商户子,可是进退有据,待玉英又极为有心,这门亲结的好。”混然忘记了自己当初可是激烈反对过的,认为商户子配不上陈家的门庭。 办完了玉英的婚礼,这些人都留在京城没走。因为隔了几天就是邹晨和小七的生辰。 因邹晨生了儿子。所以黄丽娘就想替女儿办一个盛大的生辰宴。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女儿过的幸福。 邹晨哑然失笑:“上有老,下有小,岂有中间的人过生辰?阿娘你若是真替我办了生辰宴。可是要将我架在火上烤。” 黄丽娘听了这话这熄了一颗心,可是到底憋着一口气,到了邹晨的生辰那天,硬是送了一份厚厚的生辰礼。 陈琦看到邹家送来几大车的礼物,咋舌道:“岳母这是怎么了?为何送这么多礼物?” “常言道,老小孩,老小孩,人一上了年纪就跟孩子一样,总爱意气用事。”邹晨抿嘴笑,又倚在了陈琦的怀里。看着刘成在庭院中指挥着众人清点礼物。家里的仆妇小厮都知道俩人感情极好,所以见到他们大白天的倚在一起,都是见怪不怪,显然已经是习惯了。 “我阿娘现在没有什么糟心事,家里万事都不用她操心,我四嫂锦绣虽然人活泼了些,可是极明事理,再加上又是一个认真上进的,这些年将家里的事情打理的极好。阿爹现在做司农知事做的很开心,又是想新技术,又是忙着出农书,每天乐呵呵的。哥哥弟弟们又争气,阿娘是一门心意的想补偿我,总觉得前几年有些亏欠我。” 陈琦听到妻子娓娓而诉,不由得想起这些年,妻子陪着自己在陈家受委屈,到了京城又忙着替自己谋划,帮着自己在朝廷中站稳脚跟。一年一年时间过下去,自己是再也离不了这个妻子,只想永远携手,就这样一路走下去,白首不相离。 这时的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六岁的小皇帝,差点死掉。 因为天气炎热,宫里便定制了许多了冷饮,后世的人都知道小孩子是最喜欢吃冷饮的,可是这种东西又不能多吃,一旦吃多了就会腹泻拉稀。而且古代的冰并不是人工制出来的,是大冬天的时候到河里挖出来的,里面的细菌不知道有多少。 总之,小皇帝一连吃了三四碗冷饮,一下子浑身抽搐上吐下泻。这可吓坏了近身服侍他的王大内侍。 王大内侍不想承担责任,皇帝吃冷饮吃了这么多,他居然在一旁不阻止,这可是死罪,于是他便推说是冰不干净。宫里就去查,结果还真查出来了事。 从刘蛾在世时就在宫里的一位大内侍任守忠浮出了水面,有许多人曾看到,任守忠在当天出现在了制冰房中。 这还了得,宫里立刻将任守忠给抓了起来,三木之下吐了实情,竟把已经死去的原太子赵曙给牵扯出来了。原来当初赵曙被逐出宫后,心怀不满,就暗地里令自己留在宫里的内侍对小皇帝‘下毒’。在给先帝哭灵时,小皇帝浑身青紫,就是任守忠拧的。他想借此造成两宫误会,好给赵曙制造机会。 满朝文武被吓着了,小皇帝居然被人下了毒,这可怎么办? 在这里面,文彥博是最焦急的一个。 他在民间寻了许多名医和药方来替小皇帝治病,可是没有一个方子有用的,小皇帝的病情眼见得越来越严重。 过几天后,邹晨知道了这件事情,哭笑不得,不就是小儿腹泻吗,这些人光知道治病却不知道现在孩子身体里面极度缺盐,这要是能治好才怪了呢。立刻告诉陈琦,让太医不要给小皇帝吃药了,天天灌点生盐水,喝点清淡的小米粥就行。 陈琦就向两宫进言,过了几天。果然小皇帝的病情就稳住了。 小皇帝没死,满朝文武就放下了心,这时就想着收拾任守忠。富弼和司马光上言,要求处死任守忠。这是宫内人。所以要两宫太后处置,因为任守忠曾服侍过两个皇帝,就罚他去给仁宗皇帝守陵。 随着任守忠离开了京城,按说这件事情应该结束了,可是韩琦却觉得整件事情都是冲着他来的。富弼代表着枢密院,司马光在知谏院,这两个部门是大宋朝最重的部门,而这两个人更加不能小视。 在他们后面,还有一个首相文彥博在无声无息的看着韩琦笑。四相中,居然有两个联合在了一起倒自己的台。觉得脊梁骨都是冰冷的。 于是。他就想出手先整治司马光。 可惜。富弼的速度比他快。枢密院上了一份奏折给中书省,要求把本院的在职人员的关系给整理一下,这可是直接触犯了韩琦中书省的权力。 仁宗朝庆历年间和西夏过过仗之后。中书省就找了借口把枢密院的权限给削弱了,比如说在职官员的编制。枢密院有一千一百余员名额,可是实际在班的只有一少半。其他的都在两制、台谏、中书省这些地方。 庆历前,如果有一个官员要守丁忧,他是需要报给中书省和枢密院各一份奏折,可是庆历后,只需要报给中书省一份就行了。枢密院的职责已经缩小到了只剩下调兵的权力,甚至连给官兵发饷的权力都没有了。 富弼的要求其实从大义上来讲,很正当,堂堂枢密院居然只剩下调兵的权力。那还要着这个枢密府做什么?干脆把什么事情都交给政府去做就行了(中书省称政府,枢密院称枢密府,合称两府) 韩琦急了,这是明摆着要夺权啊。 于是,他也上了一道明表,声称为了防止西夏人入侵,要在陕西各路大批招募义勇。规模大到什么程序,就是‘三丁刺一’,也就是说每三个成年陕西男子,就要有一个在脸上刺字,变成乡勇。 这一下子惹怒了陈琦! 他正在搞军事变革,就是要将大批四十五岁以上的乡勇劝其归乡,让他们去务农,以减少国家的军费开支,同时也应付现在大批量的人口流失。韩琦这样一搞,整个陕西路哪里还有壮年人可用? 陕西和西夏接壤,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地区。陈琦搞的军事变革,根本就不敢往陕西碰,他是准备在其他路先搞好,然后利用军事调动,把其他路的士兵调往陕西,再去动陕西的士兵。 军事变革,陈琦搞了两年才刚刚搞好江南,劝退了不少的四十五岁以上的乡勇。 招募乡勇这个权力,历来都是在枢密院中的,中书省无从干涉。现在韩琦公然要以中书省去管理军事,那摆明就是在夺权。富弼不是要整理枢密院吗?那我就压你的兵权。 国家利益,百姓们的生死存亡,这些都不在韩某人的眼里。他要的就是自己能够站稳在朝廷中,为此不惜伤害国家和民众的利益。 富弼是个老实人,他看到韩琦这样搞,心知是冲自己来的,便有些犹豫,枢密院的职务关系要不然就不去整了。 陈琦年纪小,不合适直接对抗韩琦,可是司马光却忍不住了!他认为枢密院要求理顺自己的职务关系,这是很正常的,富弼就是对韩琦有不满,那也是只限于阳谋,从不使用阴谋。 他身为知谏院,直上了一份奏折送往中书,提醒韩琦,你弄出这一个三丁刺一,小心弄出民变,到时人心惶惶,只怕民众会偷偷的往美洲跑,到时陕西无兵无人,西夏人乘虚而入,这可怎么办? 文彥博直接将这道奏折递到了韩琦的手里,让他看着办。 韩琦不于理会,或者说他有些瞧不上司马光。司马光却不干,直接找到了政事堂,质问韩相公,西北方面一直是禁军最多的地方,以往的战争也证明了士兵绝对够用,你为什么要突然刺勇? 韩琦笑着说,兵法云贵先声后实,我们突然增后二十万,西夏肯定被震住。 文彥博一听就明白,这老小子不是来真的,是要用这件事情来抵制富弼,只要你敢梳理枢密院的关系,我就敢去刺勇。 司马光那是什么人啊,心里自然明白个底掉。他不屑的仰起头,冷冷一笑,相公糊涂了吧,现在我们增兵二十万,只怕不过十天,西夏人就知道真相,那时他们怕什么,只会鱼死网破的和我们拼命,我们用什么抵挡?现在满朝上下的重心都在佃户和美洲方面,到时真有战争了怎么办? 韩琦被他质问的哑口无言,只能甩袖离去。 出去之后,直接命令中书省往外贴告示,以实际行动来来证明自己倒富的决心。 这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满朝文武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你和富弼就是早年间有些小仇,可是现在大家都是顾命大臣,你怎么就拼了命地去扫他的脸面。非得逼着让富弼将梳理枢密院职务关系的这一个奏折重新拿回去。 简直就是失去理智了!以一人对抗整个朝廷。 第四百零九章 韩琦下台 一个遵守原则的人,永远也别想斗得过一个跋扈不讲理的,富弼和韩琦这次的斗争就是这样。富弼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底线的,就如同他这次虽然想收拾韩琦,可是他没有使用阴谋,而是利用了枢密院和中书省之间的历史遗留问题,正大光明的向韩琦施压。 而韩琦就多少有些不地道了,直接一棍子将所有人打死。他为什么挑选陕西这个地方三丁刺一,原因就是这个地区和西夏接壤,朝廷绝不会眼看着陕西乱起来。 所以,为了安抚住他,就必须要让富弼下台。 他自以为做的很好,可是有人看不过眼了。凭什么你和富弼打仗,要让老百姓们遭殃?陕西路的人招你惹你了? 陈琦和丁贤之邹晨在书房里商议一番后出手了。 使用了什么办法?很简单,就是后世的宣传战。邹晨找了好几家印刷作坊,让他们将韩琦这份募兵令给印了三万份,同时印的还有一份署名陈琦的驳斥文章。 陈琦在文章中,将韩琦骂的一无是处,称他尸位裹素,为了一已之私,居然置陕西所有人于不顾,悍然挑起党争。一旦陕西真的开始实行这份募兵制,怕是带来的将是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到时,陕西将无人守边境,守边境的官军也会人心浮动。 官兵们都是知道的,只要是全国裁完了老弱兵丁就要来陕西换防,而且陈琦在江南实行裁兵之时,使用了安置法,就是一旦退伍,那么你将得到一笔大额的资金做为安置费。拿着钱,随便你去买地做小生意都可以。 所以,裁兵时没有闹出什么乱子。而这笔钱的出处,又是从美洲上缴过来的,并没有占用国库的钱,朝廷中的诸公对陈琦的裁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陈琦在先前的土地换购中,让朝廷中所有的人都吃了一大口肥肉,只要他做的不太过份,倒也不会有人为难他。 他这么年轻,又没有地方主政的经验,如果一直在京里呆下去,一个虚职的参知政事也就是他最高的职务了。 朝中诸公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威胁,再加上北宋又一直都有提携后辈的好传统,所以,陈琦在朝中是一个比较隐形的人物。每次在政事堂中一言不发,大朝会时,更是从不递奏折。 这次,他出手攻击韩琦,实在出乎众人意料。 文章中最重要的,就是提了党争的危害。 陈琦直言,“党争并非朝廷盛事!天地之间,品德最大。然而还有一项东西,比品德更加重要,那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朝廷若无规矩只能流于亡国,百姓若无规矩,只会做奸犯科。一个人做任何事情之前,要先想想,自己有没有守好国家的规矩。” “韩琦并非首相,可是擅自行使了首相的职权,居然以中书省强要枢密院征兵之权力。如果这样搞下去,那以后不需要枢密院,天下是不是只需要一个中书省就行了?” “再者,韩琦与富弼不合,天下皆知。今天因为和富弼有了矛盾,就要以国之利器相要挟,是不是他日和陛下起了纷争,就要将国土让给他人?” “不过是意气之争罢了,一个堂堂的相公,居然因为意气之争,擅自动用国之利器。这样的人岂可配为相公?” 陈琦的原文写的很优美,文绉绉的,但是邹晨留了一个心眼,又将陈琦的文章翻译了成了大白话,专门的散给那些贩夫走卒们,让他们也可以看懂。这些贩夫走卒经常往来与各个州县之中,消息极为灵通,他们知道了,不出两日,其他州县的人肯定他会知道。 这两份传单在京城大街小巷中散布出去没有两天,韩琦的名声便臭了大街。 彼时的人,还不懂宣传这一个利器,更不懂得用这个利器去杀伤对方。 邹晨这次使用,效果极佳。 尤其是当书生们和百姓们涌到皇城前,真的看到了韩琦命人张贴的募兵令后,更是大骂连连。不少书生一激动又请出了孔老夫子,请他老人家坐在皇城前听那些书生们激愤的演讲。 书生们讲的激愤不已,甚至有人大骂韩琦是奸相,是卖国者,是窃国大盗!擅自挑起边境上的战争,这可是要将大宋朝整个拖入战争的深渊中啊。这样的相公,我们不要,您哪里来的哪里去吧!我们要的是和平,我们要的是赚钱…… 北宋承平已久,民不思战。尤其是现在又发现了美洲,都知道美洲比大宋朝的疆域还要大,而且那里遍地是黄金珠宝,所以许多人心里都想着攒一笔钱搭上去美洲的船,在那里赚上一笔,然后回家乡买几百亩田,给祖宗盖一个象样的宗祠,让孩子们在府学里上学,将来能考中个状元。 这个,就是现在北宋大部分人的心思。 至于狄青天天守在辽人的草原上残害那些牧民,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哪个富户家里没有几个奴隶?现在家家户户都在种土豆和玉米,产量极高,一家只需要两亩地就可以吃饱,剩下的再种上小麦或者稻米,卖给官府或者商贾们,也能赚一些银两。 一旦征兵,这可不是一家一户的事情,这可是关系到千家万户的事情。虽然现在当兵的能挣钱了,那些跟着狄青将军的士兵,听说每个月都能托人往家里捎回十几贯钱。 可是在宋朝人眼里,还是瞧不起那些当兵。在大宋朝百姓心里有一个非常怪异的想法,既羡慕那些当兵的拿钱高,又不愿意去当兵。 现在一旦开了征兵的先河,会不会以后征到中原,征到全国? 这个想法,开始在贩夫走卒中传播,一下子就在东京城炸开了锅,人人都害怕这份征兵令所带来的负面效果,那就是举国皆兵。人人都去当兵了,谁来孝敬父母?谁来教育儿女呢?谁来种田?谁来管奴隶? 都知堂中。 文彥博心里在笑,脸上却做出一脸的严肃,用惋惜的口吻和韩琦说话:“稚圭,现在京城中谣言纷纷,说朝廷会借着此次募兵令举国征兵,稚圭此举确实是有些欠妥了。” 韩琦正色道:“这像何话?我等乃堂堂朝廷命官,竟会被无知小民所要胁?在座诸公皆是知书明理之人,这募兵令当初我可是在中书省通过了所有人的意见。岂能朝令夕改?” 文彥博微微而笑,摇头不语。 曾公亮着了急,自从上次他举荐王安石不成,反闹出了乱子,他在两府中便没有了话语权,前一段韩琦强行要求搞募兵令,他虽然觉得有些过份,可是看到文彥博只是说此计不可行,不可取,却不加以阻拦,他便以为文彥博是默许了韩琦去搞富弼,谁想到文彥博的后手在陈琦这里呢。 他正色道:“稚圭,此言差矣,募兵令此政,我看断不可取,此令一出,陕西人丁凋敝,到时人人逃亡,何人再来守国门呢?……”说着,又摇头晃脑的念了几句陈琦文章里的句子,露出极为赞同的神色。 韩琦有些瞧他不起,眼眸一阖,不阴不阳的道:“那依曾公之言,当如何?直言便是,何必如此絮叨?” 曾公亮被噎了一下,心想我好歹也是四相之一,你居然用这样的口吻和我说话,絮叨是民间词,连商贾们都觉得这个词不雅观,不肯说,你堂堂当朝相公,居然说我絮叨? 他脸色涨红,正想辩论一番,突然想起几年前,富弼和韩琦有过一次争论,当时韩琦为了一件小事在正事堂里和富弼争论,韩琦就说了一句“絮叨!”气得富弼浑身直哆嗦。 曾公亮有些怯韩琦,便忍气吞声,他可不敢像富弼那般断喝一声,“絮是何言?” 文彥博脸色不豫,道:“稚圭,慎言!此乃朝廷枢要之处,何出此言?” 富弼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嘲笑,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既是百姓们和士子们反对,我看募兵令,不施行也罢……”文彥博又说道。 “朝廷法度,岂能随意因百姓们不喜便改动?”韩琦慨然道。 “那依稚圭之计,当如何?若是真在陕西行三丁刺一之令,激起民变,稚圭可愿负责?”文彥博不紧不慢的问道。 “民若有变,当派兵压之。”韩琦咬牙切齿的说道。他算是看出来了,文彥博和富弼是一体的,曾公亮又是一个松骨头,整个朝廷中居然都没有一个支持自己的人。 “敢问韩相公,从何处派兵?以何名镇压?”富弼自进了都知堂中第一次开口说话。 如果真的按韩琦所讲,在陕西施行了三丁刺一,恐怕第一个反的不是老百姓,而是朝廷中的官员,陕西路那里年打仗人丁原本就稀少,再加上这几年往美洲跑的不少,那里的人力非常昂贵。如果壮年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一些老弱,谁来种地? 乡绅们能答应才怪呢,乡绅要造反,州县的官员们就不得不重视,州县的官员一重视,肯定就会破坏这份募兵令。 到时,韩琦才是真的四面楚歌,不死也得脱层皮。 韩琦听了这句话,显然也想到了自己的结果,不由得沉默起来。看到他沉默,都知堂中的三位相公也开始不说话了。 三位相公苦劝无果,韩琦一意孤行,这句话立刻在朝廷中流传开来。既然劝说没有用处,只好由知谏院司马光出面。司马光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人,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师出有名,让你不得不听他的。 司马光给韩琦搬了一个台阶,准备让他下台。 他弹劾中书省一个名叫胡海的小吏,这名小吏冒充韩相公,将一份未得到两府许可的募兵令贴到了皇城外,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他列举了这位胡海的小吏好几条罪状,其中有一条很吓人,“……规伺语言,撰造事实,进退异词,隐隐陷大臣于不义……”意思便是说他伪造了韩琦的命令。 这个罪名有没有,实在不好说,大家都知道这份募兵令确实是韩琦发去的,可是司马光现在把这份说成了是一个小吏伪造的,那便是说这份募兵令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做不得数。 韩琦要是承认了募兵令是自己所发,那么就是得罪了天下的官员和士大夫,如果他就势承认了是胡海伪造,就证明这是一个不明真相的误会。 这个台阶不可谓不妙!韩琦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他犹豫了一番后,立刻就说这份募兵令其实自己实在是不知情,直接将胡海扔出去替自己顶罪。 结果一出来,满朝上下皆是欢喜。 于是那些准备商船往美洲的官员,各自命令家里人加紧的造船,家里田地没有人租种的,催促狄青再送来一批奴隶。总之,以前做什么,现在还在做什么!皆大欢喜。 唯一不高兴的,就只有韩琦。他没脸啊…… 一个月后,韩琦上了辞表,声称自己最近身体不好,要求辞职,两府立刻挽留,最后韩琦去意已绝,又连上了七八道辞表,两府不得不忍痛同意了他的辞职。 做为交换条件,欧阳修顶替他做了枢密院的枢密使,成了副相。rs 第四百一十章 广利门别韩琦 半月后的辰时,韩琦带着老妻崔氏从广利门出京,沿着惠民河岸默默的往南而行。 此时天色微明,广利门已经开始繁忙起来,色目人身穿奇装异服坐在高大的骆驼上缓慢的往城门行走。马蹄得得,驼铃清脆,带着一丝玄妙的异域风情。东京城内的早市,在寅时就已经开张。宜男桥边几家油饼店、擀面翻拍之声此起彼伏,店伙计正站在门边卖力的吆喝。 韩琦一行十几人,无声无息的在惠民河岸边停驻。 晨霭携着凉意,拂动着垂垂杨柳,韩琦下马车时打了一个哆嗦,站在河边的柳树旁出了一会神。他想起自己年少轻狂时初入京中,那时白衣胜雪,满腹豪情壮志。又想起当年杀焦用时,狄青来求情,自己轻蔑的看了狄青了一眼,道:“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此岂得为好儿耶?” 当年的自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惠民河里水波浩渺,舟船隐在了水气晓雾之中若隐若现,楫声、浆声远近可闻。一阵晨风吹过,勉强看得见隐藏在晨霭中的几艘板舢。 看着几艘有些破烂的板舢,不由得想到自己身体日衰,只怕此次离去,再没有回京之日了,不觉怅然。 此时,京城的氛围诡异莫名,有一种压迫感和耻辱感,他想起那些百姓们聚在他府前指指点点,面露讥笑之色。他想起自己的家仆出门采买之时,被人唾弃和辱骂。他不知怎么了?这些年来他一心为国,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不就是三丁刺一吗?一个小小的陕西,至于让人这么痛恨我吗?我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什么不肯理解一个做大臣的难处?富弼一心一意的想要抓权,我阻止他,又怎么了?为什么总是没有人理解我?’韩琦在心中愤怒的呐喊。 “夫君,不早了,我们走吧!”崔夫人挑起车窗帘,看到韩琦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下了马车劝他。 韩琦没有回头,静静的站在柳树旁,柳枝被晓风吹起,如牵衣挽留。 “长安陌上无穷树,惟有垂杨管别离。”韩琦苦笑了下,拍了拍身边的柳枝,心想再也不会有人折下柳枝为他送行了。他回家乡,是悄悄的出门,没有告诉一个亲朋好友,更没有通知朝廷中的故旧,他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走,不要惊动任何人。 他长叹了口气,转过身,扶着老妻的手,就准备登上马车。转身之际,突然看到有一个身穿澜衫头戴蹼头的老者,就站在不远处。 恍然间,他愣住了…… 文彥博上前几步,深揖一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意味,似有遗憾,似有喜悦,似有怅然,又似乎还有一丝留恋。 韩琦回礼后大笑,“宽夫!未曾想到,今日竟是你来送我?”笑声中充满着豁达和一丝慷然之气,刚刚的怅然全部消失不见。 文彥博笑道:“闻听你今日欲偷偷离去,我便紧赶慢赶的追来,万幸你在惠民河岸边看风景,否则便是真的错过了。”说完了这句话,令身边的文季恩摆了一张小几端上了一盏清酒。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文彥博举起酒杯,敬了韩琦,没有说朝中的事情,也没有说留恋的话。 韩琦微微而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谁说无故人?天下无人不识君!”说完后哈哈大笑。 文彥博见他如此洒脱,心中满是敬意,又亲自倒了一杯酒,再次敬上。韩琦倒是干脆,一连三杯皆是饮胜。 “吾老矣!”韩琦突然感慨道。 虽然他的年龄比文彥博要小,可是当着文彥博的面说出自己老了,却说的如此坦然自若。 “吾亦老矣!”文彥博也紧跟着叹了一句。 “这天下,这万里江山,这诗画般的美景,皆是他们的了。”韩琦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面向着东京城方向深揖一礼,然后满饮。 文彥博顺着他的目光往东京城瞧去,只见高大巍峨的城楼在初升的朝阳中被染上金黄的色彩,初同一轮新日一般,他和韩琦被这座高大的城墙衬托着,象是俩个垂垂老者,衰老而又瘦弱。 韩琦是怎么被打倒的,他完全清楚,可是当他细想时,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几万张纸片居然收到了如此巨大的效果。他想不明白,也不敢去想明白,这是某种未知的事物,他不能把握的事物。他只是觉得害怕,万一有一天他也落得和韩琦一样的下场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落伍了,跟不上这个时代了。正如每一次大变革一样,总会有诸多的英雄和王者走到幕后,他们的思维,他们的行为方式,已经不能适应新时代的变化了。 文彥博就这样陪着韩琦站在惠民河边,出神的望着东京城的城楼。 直到身边再次有了驼铃的声音后,才被惊醒。 “宽夫兄!弟,这便走了!”韩琦拱手道。 文彥博面露不舍之色,韩琦这一去怕是永无回朝廷的机会了。韩琦是文臣之中为数不多知兵事的,又是为数不多可以领兵作战的。他想将韩琦调到河北路或者陕西路做知州,可是韩琦却拒绝了。 文彥博低下头,叹息一声,复又抬起头,郑重的向着韩琦行了一个大揖。韩琦虽和自己是政敌,虽然打倒了他,然而心中却很佩服他,这是一个令人尊重的对手,虽然他有些小人行径。 韩琦哈哈大笑,转身就要离去。文彥博大声道:“稚圭且慢行。”他转过身,用力在身边的柳枝上扯下一根最长的柳条,双手捧着奉到了韩琦的面前。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文彥博念着这一首李白的送友人,眼中突然蓄满了泪水。 韩琦手指颤抖,在文彥博手中接过了那一根长长的柳条,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紧咬着牙关一字不发。 他扭过身,又再转回来,看着文彥博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神色。思虑良久,终于将身扭过,眼光再次扫过了广利门,只见一个萧落的身影,站在广利门的城楼下,默默的看着他,和他的眼光对视良久,郑重的揖了一揖。 韩琦整了整衣襟,同样也施了一礼,扶着管家的手跳上了马车。 文彥博叹息一声,紧走几步,攀扒着车窗,低泣道:“时常写信回来!” 韩琦坐在马车内,低沉的“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了。手却紧紧抓着老妻,颤抖不已,眼角分明有一滴晶莹的泪花。 马车辚辚向前,在青石板路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过不了一会,这道痕迹将被来往行人的脚印所覆盖,再也看不到了。 这时,惠民河上不知是哪一家的ji子在彻夜寻欢,只听得丝竹阵阵,乐声隐隐传来,“相思无路莫相思,风里杨花只片时。惆怅深闺独归处,晓莺啼断绿杨枝。” 天空中,两行大雁鸣叫着往南飞去,似乎在空中呼唤着自己的同伴。 文彥博低垂下头,几滴泪水散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再抬起头时,韩琦的马车已经消失在遥远的天际中…… 转过身,步行着往广利门走去,走到城楼下,和欧阳修颌首致意。 却见到欧阳修泪满衣襟,满脸的落莫。 不知不觉的,文彥博的脸上也满是泪花。 城楼下,两顶青衣小轿无声无息的停在路边,富弼和司马光隔着轿门远远注视着已经远去的韩琦。 韩琦的离京,没有在京城激起多少浪花,就如同历代历朝中,失败者是没资格让人们记住的一样。人们只是议论了两三天,就被京城中层出不穷的新话题给吸引住了目光。 陈琦是知道韩琦离京的事情,可是他没有去送,他自问不够资格。能去送韩琦的,只有象文彥博和欧阳修富弼司马光这样的人物。 所以,他一大早就来到了中书省外,等着文彥博上值。 中书省的紫薇长得非常茂盛,紫薇畏痒,若轻挠树身,便会全株颤动。唐玄宗开元元年把中书省改为紫薇省,以花名做官署名,中书令称为紫薇令。白居易曾有诗:“丝纶阁下文章静,钟鼓楼中刻漏长,独坐黄昏谁作伴,紫薇花对紫薇郎。” 看到了这些紫薇树,目光中不由得露出一丝热切。自己何时才能做紫薇郎呢? 他在邹晨的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曾数次说过最大的目标,便是做相公。 邹晨说过一句玩笑话,“不想做将军的士兵,绝不是好士兵;不想做相公的官员,绝不是好官员。” 所以,他也一直将自己人生的目标定为了首相。 正胡思乱想着,看到了文彥博的官轿已到了中书省,连忙肃容正冠,站在了门旁。 文季恩陪着相公刚刚送别了韩琦,到了中书省却看到陈琦,便友好的点了下头,低声向轿内禀报。 “让他到都知堂中见我。”文彥博疲惫的声音传来,似乎满是心事。 半个时辰后,陈琦见到了洗过脸后神采奕奕的文彥博。 将几份公文和奏折奉到了文彥博的书案上,他便垂下袖子站在一旁,静等着文彥博观看。 文彥博戴着玳瑁眼睛,微眯着眼,将陈琦送来的几份公文优先看完,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 “这几年中,江南的裁军搞得极是不错,你因何却对江东路的裁军没有多大的信心?”放下玳瑁眼睛后,揉了揉压的有些生疼的鼻梁。这些做匠人的也不知道改进改进花镜的技术,都快把鼻梁压断了。 “某是这么想的……”陈琦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江南这些年虽然搞的不错,可是都是基于美洲强大的支持下,如果那里出了任何一点问题,都将给本土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可是这些年,美洲的金矿已经挖得差不多了,现在也就是棉花和甘蔗的种植,才能带来收入。我怕江东路再搞裁军时,财力跟不上。” 文彥博是知道江南搞裁军花了多少钱,看着遣散费和安置费没有多少,可是在州县为那些退伍的老兵们寻找土地,又为了保证他们他们的衣食住行,暗地里做了不少的工作。这些,才是花费最大的。 比如一个老兵退伍归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种地,可是老兵们打惯了仗,做惯了兵油子,早忘了是怎么耕种的了,安置处的人便负责替他们在本乡找积年的老农或者大农会的技术员们指导老兵们种田,一次指导就需要五贯到二十贯。不要小看这些,也许一个老兵花不了多少钱,可是一个县里回去一万多老兵,花费就是巨大的了。 这几年,为了裁军,一千多万缗就如同掉进了水里,没有激起一点浪花。 唯一可喜的是,这些老兵们回了乡之后,各个安心务农,没有几个再去搞造反的。正是由于朝廷拿出了如此大的力度,那些即将被裁掉的老兵才没有一个人去闹事。 如果美洲的财力不够支持,那么仅靠着宋朝本土的财力和富沙州的税收,根本不足够支持下去的。 “其实,我们这些年搞的老兵裁军,成效非常大。”陈琦指着一串数据说道,“这些老兵归乡之后,首先乡绅们欢迎,因为他们都是带着技术员回去的,只要有了土地,技术员就会上门指导,老兵们都是农夫出身,过不多久就会掌握了种田技术,乡绅很容易雇佣这样的老兵。老兵归乡又带了大量的盘缠,肯定会在家乡盖房子娶浑家,这样就促进了当地的经济……曾经有一个村子,出去了二十名士兵,回来了十五名,一下子带回了几百贯,村子里到处都是在兴建农房,引得附近的小贩们天天往这个村子里跑。” 文彥博不解的问道,“这些,和国家有何干系?” 陈琦拱手答道:“老兵们带钱回去,必定不会将钱埋在土里,盖房子、娶浑家,都是需要花钱的。钱花出去就进入了市场中,比如,他去买砖石,那卖砖石的就赚到了钱,卖砖石的必须要雇佣小工,小工的薪金提高了就会去买肉吃,这样卖肉的也赚到了钱,卖肉的赚钱了就要再去杀猪羊,这样养猪羊的也赚到了,猪羊是需要吃东西的,这些提供草料和猪食的人也跟着赚钱……在他们买卖的过程中,国家在不停的收着税。这样,国家赚了税收,小贩们得了银钱,老兵们得了住房,皆大欢喜!” 陈琦将一整条的产业链用生动的语言和文彥博慢慢的解释,文彥博的眉头一会皱紧,一会舒展开,听的极为用心。rs 第四百一十一章 请调地方 文彦博仔细听取着陈琦的意见,不住的点头。又听他说到了江东路以后的设想,更觉得非常中肯。 “……所以,我想请求中书省,将我调到江东路去。”陈琦说完了自己的设想之后,向文彦博要求。 文彦博闻听此言,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微笑,大宋朝的规矩他是心里非常明白,一个人若是想在朝堂中有所建树,只做京官那是绝对不可以的,必须要有主政一方的经验,没有当过知州通判太守或守备的官员,是没有资格进两府。 陈琦小小年纪以学士身份参知政事,已经是逾制了。哪怕他将这次新政做的再好,无主政地方经验的身份,也将让他寸步难进。 而现在新政变革已经到了成熟的阶段,到处都是想伸出手摘桃子的人。他肯在这个节骨眼上到地方,愿意让出位子给别人,虽然眼看着是吃亏了,可是实际上却会为他带来更高的名望。 “你真的愿到地方主政?”文彦博微笑着问道。 “吾愿往!”陈琦拱手做答。 “但不知变革何人可主政?”文彦博问道。 陈琦思虑了一下,答道:“大苏既可,此人机智善辨,胸怀韬略,学识渊博。然则,唯其不合时宜……韩师朴亦可为副手……”陈琦相信,仅只这一句不合时宜,文彦博必能用他。韩忠彦乃韩琦的长子,此人和其父大不相同,为人相当厚道,是京城中有名的老好人。 苏轼在名义上和欧阳修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实际上,当年欧阳修主持贡举时发现了苏轼,又对他多加赞赏,苏轼便贴上范氏一门的标贴,世上人皆知他是欧阳修的学生。然而,苏轼的性格却是不畏强权。不合时宜,敢于直陈任何不利之处,哪怕是对他的老师欧阳修也敢直言。 如今,韩琦刚刚下台,他推举了欧阳修。这时朝廷中人心浮动。韩琦的党羽必定会害怕文彦博对他们进行打击和迫害。如此这时将苏轼和韩忠彦推到前台。可以安抚韩琦一党的心思,避免了党争之祸。 苏轼不畏强权,敢于直陈。这就注定了他不会被欧阳修摆布,又由于他和欧阳修有了这一层师生的关系,用了他,欧阳修不会找新政的麻烦。而韩忠彦做副手,韩琦一党为了支持韩忠彦也只能转而支持新政。同时,这也是对韩琦名声最大的补偿,别人会认为韩琦的归乡是为了替儿子铺路,不是因为被人嫌弃而下台的。 乃是一箭三雕之计。 “嘉禾费心了!”文彦博眼中露出慈祥之色,仔细的打量站在面前的陈琦。往常没有过多的注视过他,没有想到这竟是一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主儿。知道以退为近,愿意舍一人荣辱来安定朝廷。 “还望潞公成全!”陈琦深揖一礼,请求道。 两个时辰后,文彦博和富弼坐在一起进午膳。俩人皆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人物,无声无息的吃完饭。端起茶盏后才开始说话。 “嘉禾早上向中书省递交了一份请调江东路的奏折,彦国怎么看?”文彦博将陈琦的请调奏折双手递给了富弼。 富弼吃了一惊,挑了挑眉毛,顾不得吃茶,先将奏折拿起来细看。等到看完之后,久久不能言语。 他是一个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这一份奏折能给现在乱纷纷的朝廷带来安定的作用。 “此子,宽厚!”富弼惜字如金,只说了宽厚两个字。然而就这两个字,让文彦博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显得极为开心。 一个官员,可以没有政绩,只要你别犯错就行;可以没有文才,只要你勤恳做事就行;可是名望却是必须有的,在大宋朝,名望是比政绩更加重要的东西。官员们都将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所以陈琦才可以用几万张传单就打倒了韩琦,让韩琦都不敢去地方主政,就是因为他是一个要脸面的人。 一旦名声臭了,那么这一辈子就完了。 陈琦小小年纪,把韩琦拱走,这让朝廷中的官员怎么看他,会觉得他是一个非常阴险的人,不愿和他交往。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自请调往地方,将一个大桃子拱手让出来给韩琦的人。这足以说明,他在意的不是这些,他拱韩琦是为了朝廷。拱走了韩琦之后,他愿意接受惩罚。 这一步退让,将会为他带来宽厚的名声,证明他是君子,不是小人。 更何况,陈琦的目标是首相,必须要去主政地方才可以进中书省,趁着现在这样的大好机会退到地方,既得名又得望还能得实惠,真是一举数得。 所以,陈琦将自己的想法和邹晨说了一下,邹晨立刻同意,不仅同意还让他尽快趁着这个好机会把折子给递上去,如果太晚的话影响力就会减弱了。 “进退自如,宠辱不惊,方为君子本色也!”丁贤之听到他的想法后,也跟着赞赏。 东京城以西,离兴国寺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兴国寺桥,这处地方归安业坊管理,苏家的三进新宅院便座落在此间。 苏轼苏辙两兄弟将父亲送回老家后,就在家乡守了三年孝。王安石方田均税颁布之时,找了苏轼和苏辙,俩兄弟倒也高兴,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可是等到方田均税实行下去之后才知道不是那回事,这是一个损害士大夫家族利益的办法。 苏轼是一个士大夫,在他的心里,百姓虽然重要,可是毕竟没有士大夫阶层重要。所以,他开始反对王安石的变法,彻底和王安石翻脸。 等到陈琦也开始新政时,将他们请到了京中。看过了陈琦的条陈之后,苏轼觉得这是一个肯做实事的人。因为这份方田均税和王安石的相比,更加的详细,不仅士大夫得了实惠,百姓们也得了好处,朝廷从中得到了税收,可谓一举三得。 所以,从此之后,大小苏便一心一意的跟着陈琦做新政变革。 苏辙从学士院里急勿勿的回来,心中一点躁急和不安,因为他在学士院里听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他必须要尽快找到大兄和他商量。 第四百一十二章 苏轼来袭 苏辙将马交给了小厮手中进了大门,询问家中的仆妇,他大兄在何处。 苏轼此时正站在后园中一丛芍药花前仔细摆弄着枝叶,几个孩子站在一旁认真的看着他修剪花枝。 “大兄!我听到一个消息……”苏辙进了后园,将苏轼手中的剪刀抢在手中,焦急的说道。又看了一眼儿子和侄子们,将他们轰散。 “子由,何故如此沉不住气?”苏轼擦拭了一下手中的泥土,气定神态的坐回小亭子里,惬意的饮了一口茶汤。 家中这几年银钱日渐丰盈,王弗和史氏跟着邹晨做了一点小生意,邹晨又在大卖场中为她们留了几个位置比较好的柜台,她们每年租出去给别人换些零用钱。所以,苏家倒是有钱买得起宅院,去年花了一千多两买了这座小小的宅院,虽然只是三进,可是倒是比以前租住的好多了。 苏轼又是爱美的,将家中庭院布置的美伦美奂,尤其是苏宅后园的芍药花成了京城中的一景,每年开放时,都会有文人雅客前来饮酒做诗。 王弗和史氏跟着邹晨,有些近朱者赤,虽然她们表面上还是对邹晨独揽陈琦一人有些微辞,可还是跟着邹晨学习。先将家中无用的仆妇给减了不少,又将苏轼养的歌舞妓挑着几个模样最好的给寻了个错处发卖了出去。 苏轼现在吃用都要靠夫人,他自己的俸禄还不够和几个朋友吃酒的呢,更别提养歌妓了。和王弗提了几次,王弗便拿出他的俸禄来堵嘴,声称家里只有这么多银钱,你又要养歌舞妓又要喝酒还得时不时的吃美食,觉得家中的井泉浊而咸,必须喝雨水,而且接雨水的还必须是美女。否则你便不肯喝。家里光养着为你接雨水的仆妇都是三个,这一年是多少钱?苏轼被训的极为尴尬,无可奈何的接受了。 幸好王弗大度,只是卖出去了几个,没有全部卖光。否则苏轼请朋友来家里吃酒。就无歌舞可赏了。 苏轼是经常去陈家做客的,看到陈家只有家仆和小厮,连个歌舞妓也没有。便有些遗憾,将家里的歌舞妓给陈琦送过去了几个,气得邹晨跑到了苏家将王弗大骂了一通。王弗转过身就教训苏轼,让他不要再往陈家送美女。 可怜的苏轼目瞪口呆,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象邹晨这么彪悍的大娘子,居然因为几个歌舞妓就能跑到他家来骂人的。 从此之后,邹晨得了一个悍妇的称号,京官之中尽人皆知,却再也没有人敢往陈家送美女了。 王弗曾埋怨过邹晨。说恶名声都让我背完了,你倒和陈琦过着快活日子,邹晨便嘻嘻地笑。 苏辙看到大兄如此镇定显然是不知道今天学士院里的传言,便将自己听到的消息说给他听。 苏轼看了一眼弟弟,笑道:“此事定是有假,嘉禾正如日初升。岂能随手放弃?更何况现在新政变革已经到了成熟之际,正是名利双收时,他怎会自请到地方?” 自从陈琦利用几万份传单将韩琦给拱下台之后,苏轼便有些瞧他不起,觉得他行事过于阴险。所以这几天便借着身体不舒服在家里休息,实则是向陈琦做无声的抗议。你自愿做小人,我身为君子不陪你玩这样总可以了吧。 “是真的!今天学士院里都传遍了,称中书省已经接了嘉禾的奏折,说是不日就将其调往江东路……”苏辙和陈琦的感情较好,虽然他也认为陈琦拱韩琦下台有些不光彩,可是他没有象苏轼一样进行抗议,而是采用了规劝的办法,只可惜陈琦一意孤行。 苏轼听到弟弟这样说,才抬起头,沉吟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既是都传遍了,因何嘉禾却不对你我明言?” “我的好大兄!”苏辙有些着急了,心想我都急成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你可知嘉禾推荐何人主持此事新政?” 苏轼淡然一笑,道:“何人主政与我何干?我只管在家中养花种田既可。”言语之中,颇有一番寞落。 苏辙有些懊恼,“大兄你怎可如此?那嘉禾推荐了大兄主政,韩师朴做副手!你因何还对他有微辞?” “子由说甚?”苏轼有些微怔,前一段和陈琦不合只差当堂和他翻脸。陈琦也并未挽留他,给了他一个养病的借口让他归家休息几日,可是众人皆知,陈苏两人就差明着翻脸了。他怎么会举荐自己主政?这可是天大的功绩啊…… “哎呀!”苏辙看到大兄还在发愣,着急的说道,“大兄,你还不整理衣冠随我往陈家去?既是有了这个风头,我们必是要往陈家去询问嘉禾,因何在如此当口他放弃新政变革?这可是他提出来的……” 苏辙的一句话惊醒了苏轼,他急忙站起身,就往内院走去,让王弗服侍着他换了一身会客服,带着苏辙往陈家而去。 陈琦这时在锦墨居里和邹晨一起收拾着女儿和儿子的玩具。 “眼见得我们在京城才住了几年,这次又要搬家了。”陈琦看着这个被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小家,无限感慨。 邹晨举起一架风车,记忆里这还是陈琦送给自己的,使劲吹了吹,只见上面已经不再鲜艳的风轮呼呼转动了起来。听到陈琦的感慨后笑道:“心若安处是故乡!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江东路,又或者在宛丘,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那么就是一个完整的家。” 陈琦听了这话,突然笑了,站起身揽住邹晨的肩膀,轻轻念叨着这一句‘心若安处是故乡’。吓得邹晨激灵了一下,差点就把苏轼的诗词给剽窃出来了,还好苏轼的原文是‘此心安处是吾乡’。 转念又想,苏轼以后官运亨通,少了岭南的贬谪,会不会就此少了许多佳词佳句。所以自己就是剽窃一下,想必苏轼也是不知道的,谁让他敢往自己家送歌舞妓呢?想到这里,又觉得理直气壮起来。准备等到从江东路回来时,就把定风波写出来给苏轼看,非得恶心一下他不可。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到杜昭在窗外禀报,说是二苏刚到。正在前厅等着郎君。 陈琦闻言笑道:“想必这头犟牛得了消息。前来道歉!” 邹晨却笑,“我猜却不是,子瞻定是来骂你的!” “因何骂我?”陈琦哈哈大笑。显然不相信邹晨的话。 “你若不信,咱们赌十两银子!”邹晨跟着笑。 陈琦不信邪,便大笑着出去。可是刚到前厅,便听到一阵破口大骂声,苏轼指着陈琦的鼻子,称他临阵脱逃,非大丈夫所为。不过就是把韩琦给拱下台了吗?你至于就这么谢罪吗?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虽是用此法向韩氏一党谢罪,然则你要知道。新政为你一手主导,你若远走地方,其他人怎能挑起这重任?”苏轼闭口不谈陈琦要把新政交到他的手中,却大谈特谈当初新政刚施行时是多么艰难。这些人不眠不休,就为了能够让新政完美的施行下去,当初受了这么多的苦。你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不是有子瞻兄吗?”陈琦大笑,客客气气的将苏轼和苏辙请到椅子旁坐下,和他们说了一番话。 “我年少轻狂,朝廷许我主持新政多年,已是厚待。我怎可由宠而生骄?此时新政逐渐稳定,正是可以打开最好局面的时刻。我去江东路,正好可以督导那里的官员配合新政。你也知,这些年来,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对新政满意。” “那为何要交与我?”苏轼说了半天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此政不交子瞻兄手中,天下还能交与谁?”陈琦微笑。 一句话,说得苏轼心中羞愧不已。他自问学富五车,有经天纬地之材。虽然跟着陈琦,可是自觉并不比陈琦的能力差多少。所以这次和陈琦争吵,也有一点为自己叫屈的意思。陈琦不计前嫌,将新政这么大的摊子交给自己,而自己居然为了韩琦的事情和陈琦闹别扭,实在是有负君子之名。 站起身来,认认真真的向陈琦揖了一礼。 陈琦急忙扶住他,笑道:“我正好有公事要和子瞻兄交待!只可惜今日师朴不在,否则我们几人定可以大醉一场。” 说完,引着他们去了书房中,将所有有关新政的东西都交给了苏轼,认真的和二苏讨论着下一步的走向。 邹晨在锦墨居里,听到了陈琦和二苏进了书房,便摇了摇头,心知他们一时半会的是不会出来了,派人去请了丁贤之让他去书房中做陪。 心里却在想着,父子不可在同一处为地方官,陈琦既是要往江东路去,想必阿翁便会被调往他处,也不知会往何处调。希望朝廷顾念着陈琦和父亲多年未见,能许他们父子在江东路见上一面。 最好让陈琦专门为此事写一个奏折,一来可以宣扬一下陈琦孝顺之心,二来也可以让朝廷知道一下陈十三陈博远在江东路多年,却未得重用,此次又要避儿子锋芒,希望朝廷能够给他一个好的去处,最好能将他调到京城中做京官。 想到就去做,她立刻喊了一声石竹,却想起现在她已经嫁了人,做了管事婆子,如今不在锦墨居侍候。 重新喊了白苏白果进来,让她们帮着自己砚墨铺纸,她仿着陈琦的口吻替他写了一份奏折,准备等陈琦进来后让他看一下。 ps: 有朋友问我什么时间完结,为什么现在很少写男女主角的互动了。这里一并回答,因为我没有办法再写了,每一次想到这个问题,都觉得心里很痛,没办法落笔写下去。我大纲里有好多东西,我现在给删除了,全部是有关男女主角互动的,尤其是邹晨生儿子那几章,原定计划是写十几章,其中有一半是陈琦和邹晨之间的感情,最终考虑了许久,还是删除。 其实看到这里大家都明白,本文真的没办法再写下去了。因为最重要的主线,我不敢去碰,一旦碰触我的心里就会象火焰一样燃烧,烧的我全身剧疼,恨不得立刻死去。 我会尽快的完结,有关情爱的方面全部剔除了之后,十几章或者几章就会结束了。 下一本书,不会再有一丁点的情爱,也不会再有第二主角。总之,就是一个人。 本文会有一个出人意料的番外。 第四百一十三章 买舟南下 陈琦将苏轼苏辙兄弟送走,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回到锦墨居,看到邹晨所写的奏折,十分的欢喜。 “多亏有晨儿,不然的话我就会忘了这件事情。”陈琦真心实意的感谢。 邹晨抿嘴而笑。 自从二苏往陈家去了一趟之后,苏轼便恢复了上值,每日早出晚归,一有空闲的时候就会和陈琦坐在一起商议。负责新政的一些人,看到主副两位上官言归于好,均觉得松了一口气。 至于学士院里流传的陈琦将辞去参知政事的职务往地方而去的消息,只是在暗地里议论着,并没有人敢摆到明面上去说。 这几天,最焦急的人就是韩忠彦。他很想去问问陈琦提升他做新政的副手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可是碍着面子,他又不好登门。他到底是韩琦的长子,陈琦刚刚将他父亲拱走,他却为了一个官职主动去找陈琦,深怕会失了面子。 韩忠彦不来找陈琦,陈琦也乐得轻闲。由于朝廷中有了这个传言,这一段时间韩氏一派对他的干扰也少了许多,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做想做的事情。 丁悟学和曲正这两个人都不会跟着下地方,需要帮他们安置一下,想必有苏轼在,倒也不必太过担心他们会被边缘化。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几个舅兄,几位舅兄都通过了学士院的院试,现在做了侍书和待诏,自己走了怕是以后就没有照顾他们的人了。 于是,他找了一个机会和苏轼暗示了一下,苏轼心知肚明,便向他保证自己定会关照几位邹家的兄弟,陈琦这才放下了心。 很快,两府的相公令就下到了学士院。 这时,众人才知道原来传言是真。正自惋惜中,却听到他知江宁府。都是暗自吃惊。此人回到朝堂之时,将如虎啸山林,前途不可限量。 江宁府(今南京市)属江南东路,江东路辖江宁府和宣、徽、江、池、饶、信、太平七州,有南康、广德二军。共四十三县。宋真宗封皇子赵祯为昇王。兼江宁府尹、建康军节度。仁宗对自己称帝前的封地江宁府非常重视,多次选派亲信大臣作江宁知府。 这些大臣包括龙图阁直学士包拯、刑部尚书王钦若、工部尚书集贤院学士马亮、平章事张士逊、龙图阁直学士吏部郎中梅挚等。仁宗一朝有个大家皆知的秘密,那便是做过江宁知府的官员。回到朝堂后都会被重用。 两府给了陈琦半个月的上路时间,于是那些得到消息的官员们便纷纷带着礼物和程仪来为陈琦贺行,并称等他往江宁去时,众人会在十里长亭外为他送别。 紧跟着这一份相公令之后,又有一道相公令下到了学士院,陈琦做为宣旨官将会带着这份任命往江东路而去。这份任命是给他的父亲陈博远的,上面写着将陈博远调回京城中任登闻鼓院签判。 陈琦利用这半个月的时间往各府中拜别,又吃了无数的酒宴。宋朝虽然不许学士们和普通官员过于结交,可是当一个官员要外放时。是准许他们在京中四处拜别的,哪怕就是官员醉倒在路边,也不会有人嘲笑他,反而会称赞他‘思慕故旧’。 苏轼和苏辙更是高调为陈琦送别,苏轼曾数次宴请陈琦,有一次席上吃的醉了。搂着陈琦嚎啕大哭,称自己舍不得,幸好在座的人都知道这两人没有龙阳之好,否则真是要误会了。 和那些人高调送别不同,风五娘和仇九来了几次。都是等到没人之际才来。风五娘曾是皇家的郡主,自然是知道陈琦想要再进一步是必须要主政地方的,所以只是抱着邹晨哭了几次,并没有说其他的东西。倒是仇九大大咧咧的,埋怨陈琦为什么要往江东路跑,江东路再好能有京城好吗?生怕陈琦和邹晨路上受了委屈,要让自家的兄弟在路上保护他们。 陈琦知他一片好意,便生受了。 韩忠彦来了陈家几次,陈琦将自己历年所总结的新政经验一古脑的全交给了他。并且诚挚的说,自己将韩相公逼走,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韩相公对新政多有抵触,而且又以一党之私随意攻诘他人,容易造成两党的党争。 如今韩相公走了我也走了,朝中又恢复了平静,以后各位官员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事。这样的氛围比什么都好!可以有不和,可以有争论,甚至可以翻脸,但是不会有人拿着手里的权利去打击别人,拿着国家和百姓的利益去威胁别人的事情发生。 如果你以后发现这样的事情,请记得,一定要掐死在苗头。 韩忠彦听了陈琦的话,点头不已。 从此之后,文彥博一党和韩氏一党冰雪消融,在朝堂之中从未有人使用阴谋,恢复到了皇佑年间那种大治的局面中去。 以至于当小皇帝赵顼亲政多年之后,还时常感慨自己幼年时被几位相公保护,等到成年之际,几位相公不恋眷手中的权势,还政于帝。从此之后,大宋朝河清海晏,天下大治,这都是和几位相公的高风亮节有莫大的关系。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陈琦带着家小仆妇共二十几人,又带了仇九借给他的十几名护卫,浩浩荡荡的从顺天门出京,沿着金明池往西。 不出所料,顺天门外聚集了几十人,都是为他送别的。苏轼、苏辙、韩忠彦都来了,学士院里几位关系较好的学士和侍书们也都来了,陈琦平时照顾过的几位小吏和曲正也混夹在人群的外围。 众人摆了酒席请了歌舞妓,喧嚣笑闹了许久,惹得来往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一直热闹到了下午,诸位好友才肯放陈琦离开。 陈琦带着家小,先回了宛丘告别,拜别了祖父祖母,又到邹家住了一夜,才在沙颖河坐上早已租好的大船顺河南下,经过沈丘、颖上入淮河,在沫和口拐入了淮河支流淠河。 一路之上,舟马劳顿苦不堪言。 邹晨上辈子就是中原人,这辈子还是生长在中原,根本不耐长时间在河上航行。上了船没多久就开始晕船起来,呕吐恶心,整日昏昏沉沉,吓坏了陈琦。幸好路上带的有药品,好不容易邹晨好了,两个孩子又开始生起病来,一个个面黄肌瘦,让陈琦和邹晨心疼不已。 邹晨这时方才明白,为什么古代人总是说父母在不远游,这样落后的运输工具和医疗条件,一旦远游极有可能再也不能相见了。怪不得她的阿翁和阿姑轻易不愿意回来,说不定回来一次就会要了命。 不由得想起杜甫的《赠卫八处士》中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这两句,完全就是真实的写照,如今亲身体验到了,方知古代人远行的不易。 又可怜两个孩子,万一孩子们有了什么好歹,她真的难以活下去。 陈琦后悔不已,不该带着孩子上路,应该把孩子们留在京城或者宛丘,反正父亲也是要回京,到时可以让母亲抚养。 等船到了六合,立刻上岸找了名医诊治,在六合呆了七八天,两个孩子的病情才有所好转。 想将她们母子先留在六安,等他在江宁府安顿之后再派人来接,被邹晨断然拒绝。这样的事情,她后世经常听说,官员去上任时家人生病,就将家人留在了某处,可是从此之后天人永隔再不得相见。更何况,她一个女子带着两个生病的孩子,住在客栈中极易被人注意,哪怕就是有护卫保护着也不行。说不定就有那谋财害命的人,她和孩子怎么能抵挡得了?所以,她坚决不同意。 陈琦看她意志坚决,便在六合花重金请了位医士,随着他们一路南下,在船上走走停停颠簸了两个多月,直到十一月份才到江宁府。 陈十三是当涂的县令,在半个月前就接到了吏部的公文,说自己的儿子会来任知府,他已经做好和儿子见一面就回京城的心理准备。可是从秋天等到了冬天,等的他心都凉了,还没有见到儿子的身影。 他在当涂呆不下去了,向知州请了假,跑到了江宁府呆着,知州体谅他心系儿子家小的安全,便放任他呆在江宁府。陈十三在江宁府呆了半个月,心里越来越凉。儿子和儿妇自幼长在宛丘,虽然临近沙颖河,可是却极少乘船,更别提这样长途旅行了。 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这可怎么是好?更何况儿子的来信时还提了,是带着长孙一起来的。 大宋朝多少官员的儿子是死在长途跋涉上面的,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一旦官员外放后,很少有愿意三年考评就换地方的,因为第一年大部分官员都在害病,极少可以过问公事,等到好不容易适应了水土,差不多就一年过去了,除非是贬谪过去的才会盼着回家。 他住在客栈中,每日吃不好睡不下,天天都派家仆去码头等候,急得头发都白了一半。 直到有一天,派出去的几个家仆,其中一个喜气洋洋的回来禀告他,说是大郎君已经到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ps: 今天电脑有问题,从五点多到现在一直上不了线,重启电脑好几次也不行。我不懂电脑,晚上又没处找电脑公司的人。只能不停的重启插拨网线和插头之类的,万幸还真的好了。这一章发的晚了,真是抱歉。大约还有几章,本文就会正式结束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下马威 陈十三焦急的站在码头上,看着儿子虽然有些疲惫,但是精神却依旧很好的走下船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陈琦小心翼翼地扶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邹晨先下了船,将她小心的放进了马车中,才又上了船将儿子和女儿抱下来。 看到父亲在码头上等他们,倒头便拜,问候了一下父母的身体。 “辛苦了,一路辛苦了!”陈十三将儿子扶起,他仅仅随便看了一眼,就发现邹晨的脸色极差,两个孩子都是在生病的样子,又见到船上下来一个医士样子的人,便知道儿子这一路怕是受了不少的波折。 码头上人来人往不好说话,留下家仆们收拾船上的东西,让陈琦他们坐上马车跟着自己的车子往客栈里走。 鹿氏在客栈外面等的焦急,看到儿子和儿妇终于到了,又见到孙子和孙女一副病秧秧的样子,不待他们行礼便从乳娘手中接过孙子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陈琦和邹晨站不住了,跪在了客栈外面的地上。陈十三看到这里立刻围满了人,急忙让仆妇把两人搀起来,进了客栈。 “在京里做得好好的,你偏要往地方上来,这下子好了吧,你如愿了吧?要是我孙子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和你拼了老命……”鹿氏一边哭一边骂陈琦,又将晶晶也拉到自己怀里,“你就为了自己的前程,妻儿老小的命都不顾了?你看看她们一个两个的都成了什么样子?我就没见过象你这么狠心的人?” 陈琦跪在地上,听母亲骂自己。一句也不敢回,只是小心地扶着身边的邹晨。 鹿氏抱着两个孩子哭完,看到邹晨脸色极难看,急忙让她站起来。“都怪我,只顾得哭,竟是忘了你也是个病人。” 说着又转向陈琦骂了起来,“你瞧瞧,这好好的人,跟着你从京城往江宁走,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你就不会把他们留在京里,等到明年春天再让他们启程?” 邹晨在一旁劝道:“阿娘,您就不要再责怪阿琦了,是我非要跟着来的。” 鹿氏看到邹晨替陈琦开解。心中万分欣慰。嘴上依旧不饶人。“你也莫要随他一起糊弄我,你知道心疼他,他不知道心疼你和孩子。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说着说着,搂着晶晶和元哥又哭了起来。 元哥还小不懂得什么,只知道伸手要母亲,并不和她亲近。晶晶见到鹿氏温言软语又面色慈祥,拉着他们不舍得松手,又知道她是自己的亲祖母,不由得有了思慕之意。低声的唤了一句“祖母!” “这孩子,教养的真好。”鹿氏听到晶晶唤她,真是越看越爱,恨不得将两个孩子揉碎到心里捧到手中。一刻也不离开。 “先让孩子们进屋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待他们身体好了再说。”陈十三看到鹿氏哭起来没个完,低声劝道。 鹿氏这才恍然,一迭声的让身边的妈妈们领着邹晨下去休息,将晶晶和元哥留在了自己身边亲自看护着。 陈十三这才转过身吩咐身边的人去请江宁府最好的医士来,“你去请医士,要大张旗鼓的请,不仅要请,还要闹的所有人都知道郎君淑人孩子有病,病的快要死了。” 下人领命出去。 陈十三才责怪陈琦,“你母亲说的也对,眼看着秋天,你怎么就敢带着妻小离京?” “当时没有想到太多,就想着一家人定是要在一起的,谁曾想路上接连的生病……”陈琦也是后怕不已,生怕在船上真有了什么不测,到时一家人生死离别,自己就是做官也做的毫无乐趣。 “朝廷给了你两个月上任的时间,你晚了半个月,这是要记在履历里的。我让人替你宣扬一下,也免得别人说三道四。”陈十三说道。 因为古代路途难走,所以官员上任时限都是非常长的,经常会有半年还没有到任的情况发生,大部分朝廷都会给够上路的时间。只要耽误的不太久,朝廷都不会怪罪。然而江宁府离中原不太远,而且朝廷也经常会往江宁府派官员,一般都是两个月内准能到,陈琦第一次上任路上准备不足,妻小生病耽误了,这事是肯定要报到吏部。 虽然不会处罚陈琦,可是免不了会有一些地方官员为了这件事情心生不满而暗地里造谣。 陈十三在地方上呆的久了,清楚这里面的门道,接到陈琦第一件事情便是立刻派人往知州那里递了贴子。 “我明日一早便去拜访知州,递交公文和印信!”陈琦听到父亲说了一番地方上的事情和往来人情之后,立刻说道。 陈十三点点头,“你既是安全到达,我也该回当涂了。你母亲就留在这里照顾你们,等过几日,知州定会召我从当涂来江宁听圣旨。到时,我们父子再团聚。” 又和陈琦说了一番江宁的水土特征,他便急勿勿的坐上马车回当涂了。 不是陈十三不想和儿子团聚,实在是官员回避制度让他不能随意和做官的儿子见面,既是来接儿子,儿子接到后他就该离去了。他自己离去,总比明天被知州提点着再离去要好。 再加上他在这里呆了有半个月,县里的事情一直是由县尉代管,再不回去也实在说不过去了。 不仅是陈十三密切注意着码头,那些江宁府的官员和乡绅们也在密切的注意着。一打听到陈琦一家人已经下了码头到了客栈,立刻就有人前来拜访。 陈琦见到几份求见的贴子上面有一份写着茅山书院侯翰山几个字,不由得动容。立刻让刘成将人请过来,至于其他人只是将贴子留下,礼物一概退回。 “敢问侯兄可是侯仲遗之后?”刘成将人引到了租住的小院之后,陈琦问道。 侯翰山听到他说起祖父名讳。不由得肃容,垂手而立道:“正是家祖名讳!” 陈琦敬他家世代是读书人,忙请侯翰山上坐,侯翰山连连推辞说不敢,才分了宾主坐下。 茅山书院说起来在宋朝赫赫有名,乃是六大书院之一,由处士侯遗创建于天圣二年(1024),位于现在的江苏句容的茅山脚下,南宋时迁到了金坛县,乃是江宁府非常有名气的私人书院。 说起来意。侯翰山一脸的愧容。“……蒙朝廷器重。家祖得了三顷地以充书院赡用。只是近年来,由于粮价走低,早已不足嚼用。原本就该请上任知府裁断,只是此事牵涉甚众,再加上两个月前朝廷来了原任知府调离的旨意,所以只能等新任知府来了再做裁断。”说着就将手里的公文递了上去。 陈琦现在还没有接过知府的大印,在私下场合翻看知府的公文是不合法的。看到侯翰山一脸的愧容,心中不由得冷笑,你这愧容也不知是愧对祖先还是愧对我。 正色道:“侯兄此言差矣,如此大的事情,岂能一拖就是几个月?学院中的学生无粮无米这岂不是害苦了学生?侯兄有难处有委屈,何不先越级找了知州?更何况我今日才下船。对江宁的事情实在一无所知。”特意将越级两个字咬的极重,根本不去接那份公文。 自己还未上任,江宁府的书院就先给自己扔过来一个下马威。他们还真当自己年少无知吗?这份公文就不应该是茅山书院递给知府的,应该是先递给分管读书育人的文学,再由文学转到知府手中。 陈琦挺反感书院参与政事,你一个教书先生不好好的在书院里教书,跑到这里来威胁我一个未上任的知府?若是冒然接了你这一份公文,转眼你就能出去对别人讲,到那时江宁府上上下下的官员还不都认为我是一个不懂事的愣头青? 更何况,粮价连年走低,和不足嚼用有甚关系?粮价虽然走低了,可是田地产量却上去了,算下来你不仅没有亏钱反而赚了。当我家里没有种过地,当我这几年的新政都白搞的吗? 侯翰山见到新任的江宁知府一脸的平静,没露出惋惜之色,也没有同情,更没有伸手接他的公文,便有些讪讪的,又说了一会子话就离去了,离去时故意将公文遗落在了客栈的桌子上。 陈琦淡然一笑,道:“侯兄怕是遗忘了什么东西吧?” 侯翰山一拍脑袋,“年纪大了,便有些丢三落四……”讪笑着将公文取走。 陈琦脸带得体的笑容,亲自将他送到了客栈门外。 侯翰山的拜访一开了头,剩下那些人便纷纷跟着递贴子,陈琦只是让刘成出去应付,自己推说身体不好不肯见客。 见茅山书院的山长没有任何问题,这是对读书人的礼遇。可是那些来投贴子的人,陈琦就没有必要再见了。 过了一会,请的两个江宁府医士都到了,陈琦盯着他们给邹晨和孩子抓了药才放心。又让敬哥和纪明跟着过去拿药,他在客栈里借小炉子准备给妻儿熬药,一时间忙个不奕乐乎。 侯翰山出了客栈没多久,便坐着马车转到了一条街中,进了一幢宅子里。 几位老者见到他归来,连忙询问,侯翰山摇头道:“新任的知府虽然年轻,可是却不好对付啊!我的公文他连接都没有接。” 一位老者拈须道:“他毕竟是在京中做了几年京官,又搞了几年新政,想必还是真懂一些为官之道。你们当初使的这个计策,我便曾说过不可行?新任知府纵是传出不稳重的名声又能如何?于他有何妨碍?” 其他的几个老者听到他说这些话,纷纷站起来反驳。 一时之间,屋里传出激烈争吵的声音。 第四百一十五章 家乡土 第二日,陈琦先去向母亲请了安,又去看了看还在睡眠中的孩子,才坐上马车往知府而去。 陈琦走后没多久,邹晨便醒了过来。她和孩子的病,说白了就是水土不服外加晕船所致。一旦到了陆地,病情就会很快的稳定。 鹿氏看到邹晨脸色比昨天好了,便欣慰的笑笑,问起他们在路上的情景。 邹晨就挑着有趣的事情和鹿氏讲了一讲,将鹿氏逗的满脸是笑。 “你们呀,到底是年轻不经事。”鹿氏听到邹晨说没有从家乡带土过来时,不由得埋怨她,“离乡背井就应该随身带一包家乡的土,当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时候,把家乡的土煮了吃会有奇效。你们若是在船上时就吃了家乡土,岂会受这么大的罪?” 带家乡土出门的事情,邹晨是知道的,她对此嗤之以鼻,当祖父和父亲送给她的时候,表面上接受可是随手就扔了。刘成倒是偷偷的带了,一上船就给众人熬了家乡土来喝,说是什么难离故土,邹晨觉得太脏拒绝喝还不让两个孩子喝。结果前面的路段一直好好的,可是快到六安时,邹晨突然开始生病,紧接着两个孩子也病,就想起这个偏方,可是船上那么多人早就分着喝完了。 听到鹿氏数落她,不由得低下头,心里暗忖,有些老话虽然看着不科学,可是倒还有一定的道理,下次如果再出门的话,一定要捧一把故乡的土再走。 “去把我床边的陶罐取出来。”鹿氏看到邹晨委委屈屈的。想着她也生着病就不好再说她,吩咐自己的妈妈。 一会妈妈就捧着一个黑色陶罐过来,鹿氏小心的打开罐子,从里面抓出一小把黄土。“这是我们离家时,你们祖父送给我们的。这么多年,就指着这罐土过活了。你阿翁几时想起家乡来,就将一小撮泥土放进酒杯里喝下去,就什么病都没有了。” “去将这把泥土放进给她们娘仨熬的药里,等澄清了再端过来。”吩咐了站在院子里的刘成,让他赶紧的去熬药。 “还是阿娘想的周到。”邹晨奉承她道。鹿氏被邹晨奉承的嘴角高高翘起,嘴上却还是一直在埋怨她。 过了一会,就不停的有贴子往客栈里递,有给陈琦的。有给邹晨的。还有给鹿氏的。 鹿氏将贴子拿过来。将给陈琦的放在一边,指着几份给邹晨的贴子介绍人物关系:“这是文学家的大娘子,是本地望族。轻易得罪不得,你以后待她做一个表面样子,证明琦哥还是尊重读书人的就行,不必与她过于亲近。……”又嘱咐她千万不要在江宁置地置产,否则的话极有可能被人攻诘,如果缺钱的话,倒是可以租铺子做生意,邹晨一一记下了。 婆媳间说了一会话,就听到外面玢哥过来请安。 鹿氏还是比较喜欢玢哥的,听到他的声音。走到了外间见他。 “我们从当涂一走,那几个不成器的叔伯也会跟着我们离开,不留给你们。”鹿氏让玢哥下去后,又回到内室和邹晨说话。 邹晨心知这是鹿氏和陈十三体贴陈琦,忙替陈琦谢了。 “倒是璋哥要跟着你们几年!”这次看到邹晨和孩子们的惨样,鹿氏吓到了,没和陈十三商量就决定把小儿子先留在江宁跟着陈琦读书,等到陈琦归京时再跟着他一起回去。 邹晨忙道:“您就只管把璋哥放在我这里,断不会有一点差错!” 鹿氏听到这话,指着两个孩子笑话她,“这还叫没差错?”刚说了这句话,突然想起这是自己的儿妇,万一开了玩笑人家却以为自己在责怪她就不好,就忙改口,“也是我这个做阿姑的思虑不周到,听到你们来的消息,就该嘱咐你们路上都带些什么。” 邹晨心知鹿氏是一番好意,笑着说“记下了,以后再不敢犯!”婆媳相对一笑,毫无芥蒂。 到了中午陈琦派了人过来回话,说是知州留吃午饭。邹晨就陪着鹿氏吃了饭,看到两个孩子的精神好了些,又陪着他们睡了一会,到了下午陈琦便从知州府里回来了。 因朝廷给官员们准备的公舍,所以陈琦便和邹晨商量从客栈里搬出去的事情。 又让刘成和知府里的小吏一起去公舍那里看了看,觉得还算满意,就在知府后衙的一条小街上。三进的一间宅院,上一任知府也是住在里面。虽然住的人多些,也不经常修缮,但是就胜在离府衙非常的近,只要打开后门就可以直通府衙,想必这是建造府衙的官司设计好的。 在客栈中住了两三日,刘成便领着小厮仆妇们将院子给收拾干脆,又将带来的家具和行李都归置整齐,陈琦便带着邹晨和母亲住进了府衙后街中。 陈琦初来,是非常的忙碌,每日要看公文,三日要上一次堂处理讼案,治理百姓,稽察奸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还要和府衙中的刑名、捕快、书吏、主簿们磨合。由于官员都是外乡人,满了任期就会离开,吏员将自己视为衙门真正的主人,视官员衙门的过客。 常言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说的就是地方官衙门里的现状。 小吏们常用的手段,便是趁着官员上任之初,唆使许多当地人前来告状,把新官人搞到头昏脑胀。再趁着官员不熟悉案情之际故意把弄的冗杂繁复,令其对政务望而生畏,不得不倚仗小吏们来处理。这样,小吏们便将属于官员的事权,揽到自己手里了。甚至在许多州县里,官印都是掌握在小吏手中。 陈琦初来,免不了遇到这些东西,幸好丁贤之随着文彥博做官多年,对这里面的门道非常清楚,稍微点拨一下,陈琦便明白了。 有了丁先生,陈琦处理起政务来游刃有余,将小吏们敲打了几次,就再也不敢向陈琦使绊子了。 邹晨等到孩子身体好了之后,参加了几次命妇们的聚会,命妇们见她小小年纪治家有方,又颇懂得一些诗词文章,便有些尊敬她,一来二去,她在这些命妇们中间倒是渐渐的有威信起来。 朝廷体恤陈十三多年没和儿子见面,特意许他过完元宵节再离开江宁。 于是,这是邹晨嫁进了陈家,第一次和公婆在一起过年。 幸好鹿氏是一个知道体贴人的,性子又好,待邹晨极为亲近,没有找过她的麻烦。相反还经常能替邹晨出谋划策,帮她一起应付江宁府的贵妇。 时间久了,邹晨倒是真心的喜欢上这个婆婆来。 一转眼,过完了来江宁第一个元旦,到了元宵节时,陈十三领了儿子和孙子们出外观灯。 眼见得儿子事业有成,孙子又听话乖巧,真觉得人生没有什么遗憾了。 过完元宵节,陈十三便带着鹿氏和几个族兄弟离开了江宁,顺便将从六安带来的那个医士一起捎走,到六安时再放下。 陈琦依依不舍的和父母拜别,带着妻儿回到了知州后宅中。 父亲一离开,陈琦就陷入了各种公事中。先是处理了茅山书院的事情,驳斥他们的理由不充分,又将这几年土地差价粮食差价全部统计了出来,告诉他们一亩地现在比以前多了许多收成,为何还会不够?如果茅山书院连这种帐都算不清,那么知府不介意派一队帐房往茅山书院去帮着他们算帐。 茅山书院看到陈琦声色俱厉,知道这个知府不好惹,就不敢再伸头了。 几个月后,朝廷的旨意下来,江宁府开始施行裁兵制度。这时,江宁的人才知道陈琦是来干什么的。 裁兵人人都喜欢,尤其是那些年纪轻一些的有一把子力气的,养到家里不仅可以做佃户还可以看家护院。再加上朝廷又愿意替老兵们请技术员,这样的兵裁下来后不请白不请。 好不容易,陈琦瞅了一个空,清明时带邹晨和孩子们到野外去踏青,一来是拜祭在宛丘的先祖,二来也是让孩子们散散心。 元哥很高兴,刚刚下了马车,便迫不及待的要往地上跑,邹晨急忙用一根绳子拉住了他,慢慢的牵着他往前走,元哥的乳娘两手空空的,委屈地跟在后面。晶晶则是拍着手鼓励弟弟多走几步路,又揪了一丛青草递到弟弟手中,看到元哥往嘴里塞,一家人都着了急,立刻去抢。 元哥气愤的看着父母和他抢东西吃,张着嘴哇哇大哭。 晶晶歪着小脑袋道:“弟弟是牛!会吃草……” “胡扯什么?”邹晨听着女儿清脆的声音,哭笑不得,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晶晶耸耸肩,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逗得邹晨和陈琦哈哈大笑。 元哥儿看到父母和姊姊都在笑,也跟着咯咯地笑,嘴里不住的叫“那、啊、啊、那”。 陈琦兴奋的抱起儿子,道:“叫声爹爹来听听!”只可惜元哥只会叫那那啊啊的叫,不会叫爹爹。 若旁边围着他们的刘成杜昭和敬哥几个都笑了起来,刘成还夸元哥聪明,小小年纪就知道走路和叫人了。 陈琦脸带得意,却装做不以为然的样子摆了摆手。 明天就完结了,好舍不得大家哦! 后天会有番外上传。 第四百一十六章 最终回 时光荏苒,冬去春来,岁月流转,邹晨在大宋朝生活的很幸福,幸福的只让她觉得平淡。 唯一的遗憾也只是除了晶晶和元哥,她没有再生下一男半女。她也曾试探性的问过陈琦,是不是要纳个小妾给他再生几个儿子。陈琦哈哈大笑,指了指自己的下身,揶揄她,“我可不想进宫做小黄门!”又揽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莫要为此事分了心,家中有儿有女还愁什么?最多让儿子多生几个孙子好了。 邹晨这才没有再提起这事。 长女陈菁韵长大后嫁了苏辙长子苏迟,生了两男一女,深得公婆喜爱。苏迟遵守了当年娶妻的诺言,一生之中未曾纳妾,与陈菁韵相依相伴。 长子陈慕娶了包绶长女包氏为妻。 时光飞转,岁月催人老,两方父母相继去世,陈琦连续服了十年的丁忧。 丁忧结束后,皇帝赵顼将陈琦召到京城问计。君臣关起殿门谈了整整一天,没有人知道谈的是什么。陈琦从宫中出来后,被拜为同平章事。 陈琦六十五岁时,以年老体衰的原因从相位退下,带着邹晨回到宛丘,过着悠哉悠哉的田园生活。 曹太后和苗太妃对皇帝有抚养之恩,死后被尊为圣皇太后。两宫去世后,将邹三姐从宛丘接到宫中奉养。 皇帝赵顼下了明诏,敬她为仁宗守贞几十年,愿将其当做亲生母亲对待,一时之间传为天下佳话。邹三姐活了八十三岁,没在人前露过脸,去世时在皇册上只留下一句:宛丘郡君邹氏侍奉先帝甚恭。 赵顼不敢以太后之礼下葬,只能偷偷为她穿上皇太后冕服,赤脚抚棺走了两里地,尽了人子之孝。 邹三姐去世后,赵顼以身体不适的原因停朝三日。 邹大郎和邹三郎,一生之中没有再回到大陆。在美洲安家落户。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亲外甥就是当朝皇帝。俩人去世后,因发现新大陆有功,被封为国公,其子全部封为候爵。 邹五郎元朗和妻子文思慧感情甚好,共生有三男,没有女儿。 小七不愿意成亲一心只在学问上,成了继冯京之后的另一个大三元,最后在母亲的逼迫下二十七岁时才娶了司马光的孙女司马氏为妻,司马氏温柔贤慧,待小七情真意切。渐渐得了小七的心,夫妻恩爱。 这一天。陈琦正在家中挥锄耕田,突然直起腰,对着旁边跟着他一起犁地的邹晨说了一句话:“晨儿,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情景吗?” 邹晨擦了擦脸上的汗,抬起满是皱纹的脸,露出了回忆的神情,“怎不记得?我们是在宛丘一家书店外相见。那时……你还是垂髫幼童!” “那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了你!”陈琦的牙齿掉了一颗,说话有些露风。 邹晨嗔怪的啐了他一口,“你也不怕别人听见!” “我和我老妻说话,怕谁听见?”陈琦哈哈大笑。 笑的猛了,咳嗽了几声,邹晨急忙扶着他往田垅边走。 陈琦依旧在回忆往事,从书店外相见,一直说到自己留发时去邹家庄找邹晨。那时邹晨正在家门口种几片菜地。 邹晨听着丈夫说话,一开始是满脸的笑容,可是慢慢地却开始露出惶恐的神色。她使了眼色给旁边侍候的人,让他们立刻去找医士过来。 到了晚上,陈琦开始陷入了昏迷中,他一直抓着邹晨的手不舍得放开。 子夜时,醒了一次,艰难的和邹晨说话,“晨儿,我这一生只做了一件瞒着你的事情。那就是你生晶晶时昏迷三天四夜未曾醒,我守在你的身边,听到你在喊一个男人的名字。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却好嫉妒……所以,我……派了人去调查你,可是查来查去也没有发现这个男人……可是我却发现了很多奇怪之事……” “他是我前世的丈夫……我本不是大宋朝的人,我是从一千年后来的孤魂……”邹晨抓着陈琦的手,将这些年来深埋在自己心中的秘密通通告诉了他。 “这么说来……小皇帝他……”陈琦的脸上突然露出潮红之色,激动起来。 邹晨点了点头,“仁宗本无后,仙去后由赵曙继位,此人阴凉寡情,不念旧恩,登位之初便将仁宗的女儿全部从宫殿中赶出,让自己的孩子住了进去……” “如此凉薄之人,确实不该为帝。”陈琦听完了邹晨的讲述,松了一口气。 他总觉得自己的一生非常顺利,从来没有遇到任何的坎坷。后来,他才知道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邹晨。邹晨总是能在遇到危险时尽全力帮助他,不让他受到任何的打扰。 所以,他才可以无牵无挂的处理公事。 他紧紧握住邹晨的手,深深看了爱妻一眼,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然后为邹晨念了一首乐府: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随着乐府念完,陈琦的呼吸也渐渐停止…… 陈琦的嘴角微微勾起,似是笑了,似是满足,似是快乐。 那个在床榻上邹晨最为亲近的人,此时此刻,僵硬不动,温热变成了冰冷。 邹晨似是傻了,一动不动,直到天亮了,仆妇们担心他们闯进门来,她才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床榻,似乎不相信这一切。 陈府中,传出恸哭声。 两天后,皇帝赵顼在京城中得到消息,吐了一口鲜血。他最敬爱的姨夫去世了,他甚至不能公开陈琦和他的关系。只能派了自己最得力的内侍去宣旨,赐了陈琦文正的谥号。 陈慕和陈菁韵得了消息,披麻戴孝从京城中赶回,却只见到府门中挂起了白布和白灯笼,仆人和亲属们穿着素服孝帽,陈菁韵当场晕倒在大门前。 最爱她的父亲去世了,她再也不能和父亲说话开玩笑了。 整个东京城中,谁不知道陈琦的长女最是得宠,要什么就有什么。嫁人的时候陈琦害怕女儿受苦。居然逼着苏迟定下了不得纳妾的誓言,谁不羡慕她有一个处处为她考虑的好父亲。 当她醒来之后,立刻跑到后堂去看母亲。却只见邹晨呆呆傻傻,不发一言,往日的精明劲全部消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太太。 “阿娘,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我是晶晶啊,是你的晶晶啊……”陈菁韵摇动着母亲的肩膀,泣不成声。 邹晨抬起头看着女儿,嘴角逸出一丝笑容。“晶晶,你来了啊?你爹爹正在田里劳作。我派人去叫他。” 陈菁韵死死的用拳头攫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抱着母亲的肩膀无声的流泪。 邹晨拍了拍女儿,低声道:“晶晶,晶晶……”只是反复在喊女儿的小名。 母亲成了这个样子,已经不能再主持丧事,陈菁韵和弟弟陈慕以孝子孝女的身份来主持。邹晨始终坐在后堂中。就在那张陈琦去世的床榻上不肯离开,不论是谁来都不肯下榻,也不肯说话,一双眼充满了茫然和失措。 直到三七那一天,将女儿和儿子连同儿媳女婿都叫了过来,才说起了话。 “你们爹爹的丧事都处理完了吗?”邹晨好象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劲,说起话来有条有理。 陈慕看到母亲肯说话了,心中一喜,柔声道:“阿娘。三七已过,明日便是送葬的日子了。”又怕母亲哀伤,忙补充了一句,“明日母亲不要跟着去,我和姊姊去送葬既可。” “我和你爹爹几十年夫妻,这最后一段路,我定要送他一送。”邹晨低声道。 陈菁韵听到母亲这样说,焦急的说道:“可是阿娘的身体不好,不如明天还是我和元哥去送吧?” 邹晨抬起头,象是看着一双儿女,可是眼光却穿透了他们,不知看向何方。 “我若不去送,你爹爹会找不到回家的路……”邹晨喃喃的说道,脸上露出一丝红晕,似是想起了刚成亲时陈琦待她温存如水,等到怀了晶晶,更是对她嘘寒问暖,片刻不舍得离去。 自己生了女儿,几年未有孕,换了任何一个男人,肯定会以传宗接代的借口去纳妾。陈琦不仅没有这个想法,反而更加善待她,处处以她为先,甚至多次告诉邹晨女儿也可以继承家业,让她不要担心。 “你为什么走在我前面呢?你难道不知道留下我一个人会有多痛苦?”邹晨捂着脸,放声大哭,忘记了儿女和媳妇女婿都在屋里。 陈菁韵心中充满悲恸,母亲和父亲的感情极好,她是知道的。父亲突然离去,母亲竟然一滴泪未掉,应该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如今掉了泪,她终于放下了心,这一哭,才算把心中所有的难受和痛苦都给哭了出去。 第二日,陈慕和陈菁韵赤脚扶棺将父亲从家里送往祖坟。 邹晨坐在马车中,感觉到车身颠簸,象是突然回到了成亲那一天,陈琦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红花前来迎亲。到了正堂之时,因为贪看自己的容貌结果被门槛拌了一脚,被小姑娘取笑还没到过年的时候你怎么就给我拜年了! 又想起自己坐在马车中,偷偷的掀起车帘观看陈琦的背影。 当年坐的是马车,如今也是坐的马车,只是一个是迎,一个是送。 心念转动下悄悄掀起帘子,恍惚间看到陈琦身穿绿色官服,头插花翅,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脸幸福之色。 回过头对着自己笑。 邹晨眉眼弯弯的回笑,脸上却落下了一串珠泪…… 到了陈家祖坟时,陈慕和陈菁韵过来请母亲下车,连叫了三遍没有人答应,掀起车帘时,只见到邹晨一脸幸福之色倚在车壁上,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脸上一滴珠泪却在缓缓落下…… ps: 今天又发烧了,睡了一天,才醒,赶紧来上传!真是不好意思。 番外 一穿越时空来爱你 徐志摩说过,人的一生中,至少该有那么一次,会为了某一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好的年华里遇到你。 那么,爱过便无悔吗?回忆,便是温暖吗?生命中你若来过,真的是春天吗? 时光,就象是一个绝美的少女,她在翩然起舞,引逗的你忘了岁月的流逝,忘了人间的沉淀,一转眼,便已过了千年。 往事如烟,在时光中被风尘抖落。 那么,我们又在时光中被遗忘到什么地方了呢? 邹晨合上一本诗集,眼光落在病床前,看着一缕朝阳透过窗帘的缝隙斜射进病房,灰尘正欢快的在朝阳中轻盈舞蹈。 她怔怔的看了许久,好象那灰尘里有她所需要的一切。直到耳边响起说话声才转过头,看着那个曾经熟悉现在却无比陌生的人,不由得感慨万千。 陈琦站在阳光下,看着光芒透过自己的身体直射到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床上的女子。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床上的人是谁。 前一瞬,他还在为妻子吟乐府,再睁开眼时,看到的全是白色,床是白色,被子是白色,就连人来人往穿的衣裳也是白色。 他在这里呆了很久,久的忘了时间,只知道外面日升日落,交替着白昼和夜晚。 眼睛一直离不开床上的人,看她发呆、看她痛哭、看她和身边的男子说话。她的表情冷淡,甚至带着一丝疏离和厌恶,床边的男子在低三下四的乞求她。 他听不懂这些语言,也看不懂上面的字体写得是什么,可是床头却粘着一张纸条,上面从左到右写着“邹晨”两个字他是认得的,如果反过来念,正好是晨邹。 看到这个名字,他瞬间觉得有些崩溃。这里是哪里?难道就是晨儿所说的一千年后? 难道这张床上躺着的就是我的晨儿?那床边的短发男子就是她前世的夫君?如果他是她的夫君。那我又是什么? 陈琦呆怔怔的,看着床上的人。 邹晨醒过来两天了,从开始的无法接受,再到现在的无可奈何。 她记得自己坐在马车中掀起车帘,看到少年陈琦骑着高头大马迎娶她的情景,转瞬间她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那雪白的墙壁。 她的丈夫已经在病床前守了她五六天了,看到她醒过来不由得惊喜交加。 “……我说过,我不会回那个家的,你不要白费劲了。”邹晨冷冷的说道。厌恶的看了一眼“丈夫”。 丈夫依旧在低声哀求她,“我知道错了。我已经和她断绝了关系,再也不会理她了,你怎么就不能看在阳阳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再说了,这世上哪个男人不在外面玩?我在这里面还算是好的呢,最起码我从来没有在外面过夜……” 邹晨听到这话,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恨不得甩巴掌抽他几下。 背叛就是背叛。哪里还有什么轻什么重? 不由得想起陈琦,陈琦当年遇到的诱惑比你要多的多。他年纪轻轻就中了探花,年少英俊,高中皇榜,家中的表姊表妹哪个不想嫁给他,只要他有了暗示,那些人还不跟苍蝇一样扑上来?可是他没有,自始自终他只有我一个人。 想到这里,突然觉得一阵悲凉。 自己昏迷了五天。醒来后依旧是现代。难道?陈琦只是在梦里出现过,从来没有在历史中存在过吗? 如果陈琦是个梦,那么那些见证着我们爱情和生活的过往,互相搀扶着走过的岁月都是一场美好的梦境吗? 年少时,陈琦曾为我吟过的蒹葭,为我写过的信,都只是梦中的片段? 那些为他痴,为他痛,与他相守一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走过的人生都只是时光流逝所造成的一个美好误会吗? 邹晨眼里含满泪水,深深的痴了…… “好了,你也别在这里装可怜了。我今天出院,你把我送到我妈那里吧。等我身体完全恢复后,我希望你能来和我办理离婚协议。”邹晨疲惫的挥挥手,不准备再理丈夫。刚刚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年就站在灰尘中,目光痴痴的看着自己,可是再一细看,只看到一缕阳光挟着灰尘在跳舞。 “邹晨,你疯了?”丈夫不可思议的看着邹晨,似乎不相信她能这么轻巧的说出离婚这两个字。 “疯的是你!”邹晨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又深深的往灰尘那里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不再和他说话了。 陈琦眼看着这个男子又和邹晨说了几句,然后低垂着头走开,带回来几个人又签了一份文书。然后邹晨就随他一起离开,坐上了一辆奇怪的车里,不久就到了一个妇人家里。 妇人见到邹晨就激动起来,抱着她不舍得撒手。 妇人似乎在斥责那男子,那男子脸带懊恼之色,想和邹晨说话,邹晨却转过身不再理他。 男子又说了些什么,将一个孩子留下来,就转身留去了。 又到夜深人静之时,陈琦静悄悄的站在床头,看着床上翻来覆去的妻子。 邹晨在床上睡不着,下了床打开一个本子,在上面用繁体字一遍一遍写着陈琦。 一直写到泪流满面…… “阿琦,我很苦!我真的很苦,我不知道你是否曾经存在过。如果你没有存在过,那么我这一辈子陪伴的又是何人?那些在平淡日子里的相濡以沫,在寒凉岁月里的温馨相伴,我又是陪着何人渡过?”笔尖在纸上沙沙划过,一句一句的疑问出现在纸上。 “晶晶是何人?元哥是何人?我是何人?你又是何人?我们的过往,我们的一辈子,我们的相爱,难道真的只是南柯一梦?” “我以前不会写繁体字,可是现在我习惯了写这个字体;以前我从来都没有背过古诗词,可是现在很容易的就出现在脑海中;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可是我现在却知道你的长相,你的喜好,你的一切。我到底是不是在梦中,又或者我已经死去了,现在正在经历一个幻梦?” 陈琦很想哭,很想告诉她,你不是在梦里,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离去,却发现没有泪水流下来。 他很想提起笔写上几个字,手指穿透了她的身体,穿透了纸上的笔,穿透了桌子…… 他低声轻唤她的名字,明明知道自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就这样默默的站着,看着邹晨伏在桌子上面失声痛哭,看着邹晨晕倒在桌子上…… 自己,无能为力。 隔了两天,正在国外旅游的公婆终于换到了飞机票回到了家里。 “我的儿子,我是知道的,他做了这种事情,我也恨他不争气。”婆婆看着邹晨一字一句的说道,“只是,能不能请你看在我和阳阳的份上,不要轻易提离婚。你也知道,那些离婚过后的孩子们大多学习成绩不会好。” 邹晨的婆婆一向待她极好,生下阳阳后从来没有就没有让她费过多少心。婆媳俩人和睦相处,经常出去逛街、做美容,许多人都说她们不象是婆媳倒象是亲母女。如今婆婆开口来求她,姿态放的极低。 “那个女人怀孕了。”邹晨低声说道,她觉得婆婆很陌生,好象隔了一辈子未曾见面,再见面时只是陌生人。以往那些相处,那些欢乐的时光,都变成了过往,变成了回忆,甚至有些模糊不清。 时光,真的勿勿过了一千年吗? “怀孕又怎么了?打掉就是。一个贱女人还想入我家门怎么的?”婆婆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一副不屑的表情。 “妈,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邹晨抬起头,直视婆婆。 婆婆被噎住了,快速的代入了一下发现如果换了自己真不知如何处理,便苦口婆心劝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只是你总得替阳阳想,孩子正是上学的时候,你舍得他以后被别的女人欺负?” 看到邹晨依旧不吐口,叹了口气,“以后我会管束他,让他不再和那个女人来往,我保证那个女人一定会把孩子打掉。邹晨啊,咱们做了十几年的母女,我舍不得你啊!你千不看万不看,你好歹也得看看我这个当妈的面子上啊!” 一席话说完,邹晨听得悲恸不已,捂着脸哭泣,婆婆伸出手将她揽在怀里。 “哪个女人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婆婆叹息了一声,抱紧了邹晨,“忍忍就过去了,男人有几个靠得住?只要将来阳阳孝顺你,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妈向你保证,以后他绝不敢再欺负你。” 邹晨没有再说话,脑子里一直在想陈琦,如果是他,绝不会让我受这样的委屈,他绝不会让别的女人欺负到我的面前。 婆婆来了,又失望的走了。 邹晨答应不离婚,却要求分居,要求将房产和银行存款全部转到儿子的名下。 丈夫和公婆考虑了一下,答应了。 办过户手续的这一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 邹晨开着车子,在大街小巷里穿梭,她不知道,副驾驶上坐着一个身穿澜衫头戴幞头的少年,一脸痴迷的看着她。 她转过头,诧异的看了一眼副驾驶,刚刚仿佛有一道爱恋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可是转瞬间却消失了。 在路旁停下车子,她认真的问了一句:“阿琦,是你吗?” 番外 二跨越千年为寻你 一生走过许多地方,一辈子只陪在一个人身边。 你在的时候,你是一切。 你不在的时候,一切是你。 终究一别千年。 我努力地去想,想你的模样。 ---- 邹晨扭过头,安静的看着副驾驶,副驾驶空无一人,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明媚的阳光透过车窗肆意的洒在车内,挂在后视镜上的一块玉佩下面的丝穗缓慢而坚定的摇晃起来。 一瞬间,邹晨的脸上挂满了泪珠。 陈琦的手指穿过了虚空,轻轻的抚摸着伏在方向盘上邹晨的鬃角。 轻轻盈盈的,象是在抚摸着一块精致的易碎品,那么小心翼翼,那么柔情万种…… 那一刻,仿佛时光倒流,繁花盛开。似一幅泼墨山水,有我与你霜染白发,惊艳了岁月,温柔了流年。手牵着手,走过了冰霜走过了雨雪,走过了幸福,走过了人生。 走过了前世,跨越了千年。 邹晨停止了哭泣,感觉到自己的发丝被人轻轻抚过,飘飘荡荡的铺满了整个方向盘。 她不敢抬起头,生怕会错失了这样的一份宁静。 陈琦的手指缓缓的顺着耳边一路盘旋往下,小心翼翼的,如精灵般轻柔。 一如那一年,他在梦中与邹晨相会。 在一条船上,铺满了整船的花瓣,他坐在心上人身边,含笑看着…… 船中有妓子在唱:“……思绵绵,夜永对景。那堪屈指,暗想从前。……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以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矣。 “阿琦……”邹晨低低轻唤,泪珠如同丝线般滑落。 陈琦伸出苍白透明的手指,试图将珠泪接住,然而。最终它们透过手指无力的滑落。 我知道你在,我知道…… 可我忘了语言,我一回到这里,就忘了那里的语言,无论我怎么想怎么想,我都记不得…… 阿琦!你能听见吗? 许久。邹晨才坐直了身子,拿出了一张面巾纸,用口红在上面写着“阿琦。是你吗?” 我看见有条河流横在你我之间,它比生命更长,比未来还远!它的名字,就叫忘川。 邹晨泪如滂沱。 “阿琦。我想你!你想我吗?” “我想你,晨儿,我的晨儿,我的妻……”陈琦的心头犹如被利刃割过,鲜血淋漓。 他伸出手去,触摸着那一张薄薄的白纸,使出全身的力气。才可以折出一个三角,然后,犹如虚脱了一般,身子在虚空中连闪了几下,昏迷过去。 面巾纸在邹晨的手中颤抖着,最下面的角折成了一个奇怪的三角…… 如果有高山和大海把我们隔开,你会不会一直想念我? 如果有这一天,我会越过最高的山峰,飞过最宽的海峡,只为见到想念的你。 邹晨伸出手,紧紧攫住那一张写满爱的面巾纸,仿佛将所有的爱恋全部都攫进指缝中。 她发疯般的将车子开进家门,连钥匙都顾不得拨掉,冲进了家门,在母亲的注视下疯狂的收拾行李。 “你要做什么?”娘家妈疑惑的问道,“你今天上午不是去办过户手续了吗?办好了吗?” 邹晨点点头,快速的收拾行李。 “你要去哪?”娘家妈看到她这样,更加的疑惑,“你要搬回去住吗?” 邹晨抬起头,笑了笑,“怎么可能?我要出去旅行!” “旅行?”娘家妈伸出手摸了摸邹晨的额头,发现没有发热的迹象,不悦的说道,“你的假期还有几天,你不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去上班,去哪里旅行?” “去淮阳。”邹晨故作轻快,耸了耸肩膀。 “那里除了太昊陵之外,有什么可看的?”娘家妈不满的嚷道。 邹晨没有再说话,可是眼里露出坚决的神情,娘家妈最终退让了。 “阿琦,没有你的世界,突然变得好黑暗!我一个人,真的好累好累,我只想找到你,找到幸福。” 邹晨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注视着在高速上快速向后穿梭的冬青,心里在盘算着距离淮阳还有多远。 她没有看到,在虚空中,有个一脸苍白的少年,正绻缩在副驾驶上,艰难的想要睁开眼睛…… 泰戈尔说过,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相互了望的星星,却没有交汇的轨迹。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最糟糕的莫过于,他近在身旁,却犹如远在天边。 邹晨的头不时扭过来,可是看到的只是一个无人的副驾驶。 元宵节中的淮阳,到处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红红的爆竹不时在空中炸响,欢快的人群四处走动着,几盏大大的荷花灯向世人诉说着这个曾经的节气是多么的引人注目。 只可惜,它被满街的红玫瑰占领了,演变成了情人节。 “阿琦,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工匠所造出的花灯也比这些要精巧的多!”邹晨叹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毛呢大衣。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她扭过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将一张薄薄的面巾纸放在了上面,面巾纸一动不动,好象副驾驶上空无一人。 汽车沿着一条大道缓缓的向北,她凭着记忆找到了以前的陈府,只可惜这里好象变成了一所中学。 她站在中学的校门前帐然了好久,直到身后有汽车鸣笛示意她让开道路。 三大士寺院已经找不着了,现在的蔡河和以前的蔡河根本不在一条记忆线上。 太昊陵真的太小了,仅仅只剩下几个殿存在着,以前占地千庙,巍峨高耸的琼楼殿宇早已经毁灭在了无数次的战火纷争之中。 邹晨花了六十元在太昊陵里转了一圈,什么记忆也没有找到,只看到了一幅据说是苏小妹巾书的墓碑。 不由得哑然失笑!苏轼苏辙本无妹,哪里又来了一个苏小妹?秦少游乃是苏轼的弟子,早已娶妻徐文美,又怎么可能娶苏小妹,更何况弟子娶师姑这可是乱伦之罪。 想到了苏轼又想起嫁到苏家的女儿,也不知菁韵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后代遗留下来。 回到车里时,看到面巾纸安静的躺在副驾驶座位上,证明着这里从来无人停留过。 呆呆的看了许久,脸上一滴清泪悄悄的落了下来…… 终于,才明白一句话,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某一天某一刻,走在同一条街,却看不见对方。 只剩下那份蚀骨的相思…… 她用了两天的时间将淮阳转了一遍,所有能记忆起的地方都去过了,只可惜没有找到一丁点熟悉的记忆。 有时,她也会怀疑自己,到底是否来过这个地方,到底是否曾真的去过宋朝。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没有任何可值得借鉴的回忆? 在淮阳的县志上,根本就没有邹家庄,那个她记忆中的弯流和庄子,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站在曾经是家乡的土地上,看着面前那条缓缓流过的沙颖河,想象着当年这里曾万商汇聚,风帆不断,南来北往的商人将邹家庄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只为了能够早点装上整船的棉布。 自漯河到周口,两岸的农田变成了高楼大厦,板舢早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几道大闸将沙河拦腰切断数次,河道上根本就没有龙骨水车的痕迹。 所有的记忆,只存在于脑海中,从来都没有在世间真正出现过。 于是,她带着满腹的惆怅离开了这里。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大爷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旁边一个百岁高龄的老者大声询问这个女人到底是来问什么的。 “问这里以前有没有姓邹的人?”老大爷将声音提高了几倍生怕那老者听不见。 老者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怎么还有人问这事?……我倒是知道一点,北宋的时候,咱们这里确实是有一个姓邹的大庄子,只是后来淮阳大旱了三年,庄子里的人差不多都死绝了。活着的人后来跟着皇室南渡,以后就再也没有姓邹的人回来过。” “那咱这庄子以前叫啥名?”老大爷问道。 “叫邹家庄!”老者肯定的说道,“是听我祖爷爷说过的,没错。建国前还刨出来一个古墓,墓里的主人就姓邹。听说还是一个当官的……” “那墓里的东西呢?”老大爷追问了一句。 老者白了他一眼,嗤笑道:“里面连块玉石都没有,那些贼们就将墓给毁了,尸骨随便挖个坑就地埋了,后来还是庄子里的人看不过去,重新给弄了一个薄棺材重埋了一次。前几年不是说平坟吗?早就平了,现在都不知道在谁家地里了。” 老大爷摇了摇头,似乎在惋惜着,只是不知道是在为谁惋惜。脑子里却想起在外打工的儿孙们,不知道他们的日子过得可好。 空中夕阳西落,落霞满地,仿佛有一群身披薄纱的精灵,在金红光芒中轻快的舞蹈。手指轻盈的将落日慢慢的往西推,最终坠入了茫茫暮色中。 邹晨的脸,隐没在黑暗中,手指攫紧了一张面巾纸。 面巾纸整齐的折叠起一个小角,小角的正中指着一个爱字。 生生不见,岁岁思念…… 番外 三执子之手共白首 清歌阵阵,留白了诗韵山水,前世如烟,只剩下你在彼岸,我竟渡不过去。终只剩下徘徊踯躅,我心彷徨。 就像太阳和海水,当水天一色时,我以为是永远,实际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邹晨开着车,沿着高速一路向南,在每一个曾经走过的城市都停留下来。 站在六安的河岸上,想起苏轼的诗句。“寿州已见白石塔,短棹未转黄茅岗。波平风软望不到,故人久立烟苍茫。”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阿琦,此时你若不在,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此生只愿再和你相见,不论天涯海角,高山流水。她喃喃道。 有人在她耳边说,我只愿溺死在你的温柔之海中。 蓦地转头,只见到满布尘霜的车子旁似乎站立着一个红颜美少年,眼光明亮,脉脉含情。身后的芳草树下,落花轻舞,霜林尽醉,茑萝翘首,翠盖层染。 邹晨一动不敢动,怔怔的站在车旁,似乎怕呼出的空气会惊扰了这份宁静。 陈琦眉角含笑,阳光斜照在他的面庞,留下一点班驳,最终透射到地面,形成一个虚无的人影。 任凭年华荒芜,时空坠落,远隔万水千山,我只愿为你回首浅笑。用我的唇,将你温柔的覆盖。 陈琦低下头,寻到邹晨的唇间,轻轻的,柔柔的,缓缓的,如同一片羽毛…… 邹晨努力的睁大眼。想要驱赶走眼中的泪意。 一点冰凉,轻轻的辗压过,如麝如兰,如醉如痴。 她沉醉了,微微的闭上双眼,任凭疯涌而来的泪水将自己淹没。 屏着呼吸,一动不动。微风将发丝吹得凌乱,如同恋人的手指,如同阿琦的手指…… “你来了。” “我来了。” “我知道。” “我也知道。” 岁月静好,浮生来回,默等一人生死来陪。 邹晨猛地睁大眼睛。四处寻找那份冰凉,却只见夕阳躲到西方,落霞晕满天空,几缕微风翩跹,将思念搁浅在指间。 “阿琦……”她在微风中狂喊,在落日中追逐。只为了能寻到唇间那抹冰凉。 她的脚步,停到了滔滔的河水前,怔怔地看着河道上波光粼粼。微波荡漾,宛如明镜一般,映出一轮残阳。 最终看着月光将星辰撒下水面…… 此生,天涯缱绻。疏云舒卷,脚步轻轻碎碎,一路在月光下踏成了两行。 染白了年华惆怅,留下了一片空白…… 娘家妈看着从外面旅行回来的女儿满头白发,心疼的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几次想要张嘴却又强咽在喉间。 她颤抖着手指给女婿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尽快来家里见见邹晨。 红尘注定老去。千回百转,归去阑珊,只有孤独依旧,寂寞依旧。我愿为你飞越轮回,我愿为你坠入地狱,上穷碧落下黄泉,只想寻到一声问候,可以直抵我心中的痛苦。 只想是你,惟想是你! 丈夫怔怔的站在门边,看着邹晨在纸上不停的写一个男人的名字,根本就没有发觉自己。 屋子里,散落着许多宣纸,每一张纸上,都有一个相同的字迹“陈琦”…… 他突然哭了,转过身走到客厅里。 “我以为我不再爱你了,我以为多年的夫妻生活让我们变成了亲人。可是,看到你满头的白发,我知道那不是为我之时。我的心,如同被重捶击中。”丈夫给邹晨发了一条短信,坐在沙发上仔细地看捡起来那张宣纸。 邹晨的字出乎他想象的美,他从未见过她写毛笔字,也从不知道她竟然可以写出不输于书法大家的字迹。 破碎了一切都可以重圆,爱情破碎了,只剩下一地残渣。哪怕再好的松墨宣纸,也写不出那份哀怨和茫然。再好的修补匠,也补不回那个圆。 只有一抹浅笑嫣然破碎在回忆中,如骨如蚀。 只可惜,错过了,终是错过,再也拼凑不起昨日的欢乐…… 相思入骨,入骨相思。谁又在为谁相思?谁又懂得相思? “如果我不爱你,我就不会妒忌你身边的异性,我也不会失去自信心和斗志,我更不会痛苦。可是,我现在不再爱你了!因为你不配得到。我的爱,已经全给了另一个人。”邹晨回了一条短信,将屋门轻轻的关上,将所有的过去,所有的回忆,所有的失望统统关在门外。 从此后,萧郎只是路人…… 我只想寻觅那一份只为我的深情,哪怕他远在万里远在异世,我也要寻他回来。 邹晨打开电脑,在某个论坛上发了一个贴子,寻找在北宋历史上淮阳地界曾经存在过的邹家庄。 半个月后,有人给她回私信,告诉他确实有这么一个庄子,只可惜毁于战火和荒年中。他也在寻找当年北宋的遗迹,如果她有资料的话不妨和他联系。后面,是他的联系电话和名字。 她去见了这位网友,这位网友是一名五十多岁的学者,主攻目标就是北宋。他曾在一篇散记中得到了一个邹姓人写的小诗,突然有了兴趣,想看看这个小庄子。可是在网上没有找到这个庄子的消息,无意中发现了她的贴子。 他们谈了许久,网友很博学,对北宋的任何事情都可以侃侃而谈,他们谈文彥博,谈王安石,谈苏轼,谈欧阳修,发现竟是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网友很惊奇,这位不肯留下姓名的女网友,居然对历史的细节知道得这么详细,很多历史中的悬疑她都有了另类的解答方式。 “如果仁宗有了儿子,历史会如何发展?”她问网友。 网友笑了笑。“这是未曾发生的历史,我身为学者是不该回答这样的问题……也许,我说的是也许,如果仁宗有子,那么中国的历史应该不会有多大的改变。因为仁宗留下一个空虚的国库,他的儿子必然会走赵顼的路子,变法强国以充国库。可是变法又损害了士大夫的利益。最终,还是会失败。你瞧,这就是一条老路,赵顼走过的,结局如何?” 时空就是一条笔直的道路。你进入这个时空的瞬间,以为改变了历史,可是历史在大道上正走着,根本容不得改变,你改变的是你进入时空隧道那一秒所产生的历史,于是。你走得其实是在这条大道上的岔路。永远都不能和大道交合,永远只能平行。 陈琦和我,其实是在两个时空中! 邹晨终于懂了。 恍惚间觉得。陈琦一直呆在身边从不曾离去,自己若笑,他便笑,自己若哭。他便哭。 世界是我,我是世界…… 一念生花,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有你在时,便是天堂。 如果你不在。千山暮雪,终是寂寥。 或许,快到夏天了吧!只有快到夏天的那一刹那,空气中才会如此的炽热和烦燥。邹晨抬头看了看和北宋一模一样的天空,走出了和网友见面的咖啡馆。 网友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她落寞而寂寥的背影,觉得她和这个社会完全脱钩。她的仪态,她的语言,她的动作,好象是古代仕女图里出来的人。她见了自己第一个动作不是握手,而是曲膝行万福。 这是正规的古代礼仪,现在的人没有几个还会懂了。甚至就连饮咖啡的动作,都是那么的优雅和古扑。 说起茶道来,头头是道,而她所说的茶道,现在只存在于日本的上流社会中。 而她告辞时,小步趋行后退才转过身子。姿态优雅的打开了咖啡馆的大门,还不忘记在玻璃门外向自己致意。 这样完美的礼仪,现代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这不是一个现代人,她就是一个古代人…… 网友突然惊了一下,想起一个名词“穿越”,跳了起来,到咖啡馆外去寻找这位满头白发的年轻女子,可是车如流水,马如游龙,她的车子早已经消失在街道中了。 然后他发了疯似的打开电脑,给那个女子的论坛帐号发私信。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半个月,一个月,一年,等到网友都忘了这件事情的时候,这个帐号再也没有亮起来过,仿佛它从来不曾存在。 邹晨坐在床头,依偎着昏黄的台灯,提起笔写了一句话给陈琦,“阿琦,我去找你!不论你在哪里。”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不变的是我对你的一片深情,诉说我的思念。 一个人,一段情,一辈子,永生相随。 “我等你,我就在这里。”陈琦微微含笑,看着妻子倚坐在床头,有一滴泪光,熠熠闪动,盈于睫上。她抬起头,目光茫然的穿越了虚空,不知在寻找着什么。陈琦轻缓的踏动脚步,顺着她的目光左右移动,保持着和她平视。 最终,邹晨不再彷徨,将目光定格在一处。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眉眼弯弯,如同找到了世间最美好的珍宝,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一片虚空…… 陈琦轻轻的坐在床前,伸出手指抚着妻子的发髻。两张颤抖的嘴唇紧紧结合在一起,抵死缠绵。 有一缕轻风自他指间逸出,轻轻的吹动白发。 邹晨幸福的闭上双眼…… 窗外,皎月高挂,有一份思念穿透了时空飞向遥远的天边。 某人在某人耳畔低语:如果有来生,我们还要相爱相伴。 --- 繁花似锦,绿草菌菌,一株桃树下,站着一个美貌少年。 他手持书册,浅笑晏晏,读着欧阳修的南歌子:“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一个身着娥黄轻衫的少女,静静的坐在石凳上听他读书。 少年扯了一朵桃花矮下身去,轻轻插在少女的发间,少女嫣然一笑,道:“你还会离开我吗?” 少年摇摇头,仔细摩挲着少女精致的面庞,深深的吻了上去。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全文完》 ps: 各位亲爱的朋友,全文完结!我爱你们,如同你们爱着我。 番外 四小七的故事 小七有很久没有听到过别人喊他小七了,自从几个兄长和姊姊先后离世开始。 做为邹家活得最长的人,他觉得自己活了很长的时间,久得连他都忘记了岁月的年龄。 直到有一天,他兴致所起,想到姊姊的坟前看一看。 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如果再不看看姊姊,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阿姊,我来看你来了!”小七手持着拐杖,一屁股坐在了墓碑前,开始絮絮叨叨的和邹晨说起了话。 “多少年没有听人喊我小七了……阿姊,小七想你啊……”小七倒了一杯酒洒在地上,向旁边姐夫的墓碑敬了一杯酒。 “他们都喊我相公,喊我守中,或者喊我邹公,可是我真的想有个人能拎着我的耳朵对我说,‘小七,你又淘气了。’” “爹娘走了,几个兄长也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你们都不要我了,你们聚在一起,快活吗?” “阿姊,金人果真来入侵了,和你以前猜测的一样。可是被我们的将士在边关给打得溃不成军,连他们的皇帝也被活捉了。知道捉住了他们的皇帝,狄咏怎么做的?扒光了金皇帝的衣裳,让他在炭火中跳舞。就为了报他父亲的仇……” “狄汉臣死了,他躲过了别人却躲不过我,我设计让他死在草原上,死在金人手中,反正他也多活了几十年,也算死得其所喽。狄咏疯了,从人样子变成了恶魔,他发誓要杀光所有的金人为他父亲复仇。” “你和姐夫在一起了吗?你们快乐吗?你们高兴吗?” “阿姊,这世上只有我知道你的秘密。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记得我小时候被人掳走的时候,我曾梦到过你吗?后来我经常梦到你,梦到你是一个陌生的人,梦到你们的那个世界,那些高达百丈的高楼。可以飞上天的工具,可以看到千里之外的人……我不知道那个世界是哪里,但是我知道你在那里一点也不快乐。” “我梦到你和姐夫站在一株树下相视而笑。而后你们牵手飞遁。告诉我,你们去了哪里?去了你的世界吗?” 小七不再说话,怅然地看着姊姊的墓碑,一直看了好久好久…… 嘴里轻轻哼着一曲不成调的《幽兰操》。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去了,司马氏站在二门处等他。 他无言地拍了拍司马氏的手,扶着她一起往内院走。 司马氏嫁给自己也快六十年了。温柔贤慧。颇有大家之风。只可惜。总是和自己说不到一起。不论自己想说什么,她总是会淡淡的微笑,然后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到内宅之上。 这些年来,她生儿育女,尽全力维持着家庭的幸福,只可惜随着敌人和故旧们渐渐死去,自己却像是越来越孤单了。 “老爷。天寒了,要不要妾身派人帮您暖暖被褥?”司马氏低声问道。 小七觉得司马氏简直就是贤慧的过了头,难道自己七老八十了,还在女色上放不开吗?年轻时就不将女色放在眼里,年老了就成色中饿鬼了?一想到司马氏快四十岁时为自己挑选的两个侍妾,就不由得摇头苦笑。原本就和她们说不到一起,自己所想的一切,在她们眼中都是天书。一个女人就够呛了,这么多的女人要分走多少的精力去应付? 小七绝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还不如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书本中。 所以,侍妾在家里呆了三年,小七连看都没有看过一眼,最终司马氏无可奈何的将侍妾遣散。 这也在以后形成了一个不成家规的家规,世人都知道邹家的男子不爱女色,不纳妾不招妓,都愿意将女儿嫁入邹家来,却不愿娶邹家的女儿,只因为邹家的女儿不论嫁给谁都不许他纳妾。 不悦的扭过头,道:“你明知我最烦自己的东西被人乱动,若是外人上了我的床,连床一起给我扔掉。” 说完了这句话怔了一下,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有的?小七歪着脑袋想。 好象就是那一年自己被掳走后,在地窑里呆了几天几夜后,就再也不允许别人碰自己的东西,除了家里人。 除了家里人……司马氏是家里人吗?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司马氏,她已从一个十六岁少女变成了端庄的老年贵妇。 遂轻轻的叹了口气。 司马氏不妨他这么不留情面,不由得讪笑了一下,挥手令旁边的人退下,亲手服侍他换衣裳。 “司马氏,你跟着我多少年了?”小七坐在床边,看着司马氏帮自己洗脚。 司马氏侧着头想了想,笑道:“我还真记不起来了,总觉得嫁给老爷那一天时,就在昨天。” “快六十年了……”小七的眼中充满着惆怅,怎么一转眼,自己就从一个幼童变成古稀老者了? 司马氏脸色黯淡,低下头去,“六十年了,我当然知道是这么多年!可是,我爱了你六十年,你难道从来不知道吗?我努力替你管家,就是为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我怕别人说我嫉妒,替你找了天下最美的侍妾,可是,你从来都不在乎……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在乎什么,从来都不知道。你讲的那些,我都不懂!我祖父没有教过我,我的父亲也没有教过我,我的母亲只教会了我后宅之事。可是我嫁进来六十年,从来没有一天用到这些计谋。” “我是这个大宋朝最幸福的几个妇人之一,可是,我真的幸福吗?我真得曾走到你的内心中去吗?” “我和你中间,像隔着高山,隔着海洋,就象东京城和耶路撒冷的距离一样……” 父母命自己嫁给他,自己嫁了,相差十一岁。以为自己会嫁一个糟老头子,毕竟在大宋朝还没有二十七岁不肯娶妻的人,别人都在谣传邹守中身体有病。没想到他待自己很好,好得令所有人羡慕。可是这只是表面,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总是走不到他的内心。 他的心里,永远有一把锁,牢牢的将人拒之门外。他的笑容。只会在见到小姑姐和姐夫时才会绽放。 他是继姐夫陈嘉禾之后名气最大的相公,整个大宋朝都在他的脚下颤抖。陈嘉禾善守,善于经济。他却善攻,善于战争。陈嘉禾晚年时,俩人一攻一守,将大宋经营的如铁桶一般。 他创造了无敌的舰队,没人知道那些造船图纸是哪里来的。舰队一路往西打到了耶路撒冷。征服了欧罗巴。往北。他指挥着狄咏征服了草原,将金皇帝逼得只能在炭火中跳舞。 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将皇帝拉下马。但他没有,功成身退,一个人孤独的住在邹家庄,从不和以前的老友们联络,唯一去的地方只有陈家和邹家的祖坟。皇帝既怕他又离不开他。派人将整个邹家庄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他知道,却从没有在意,悠哉悠哉的在宅子里看书。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去找自己的姊姊说话,虽然她根本听不到了。 她不了解自己丈夫,不知道他为什么有如此雄才伟略,到了老年却甘于做这样平淡的事情。不了解他常说的民族是什么,更不了解他为什么说自己的放下,就代表着一个朝代的兴旺。 司马氏侧过头,掉下了一滴泪水,没敢让丈夫看到。 “孩子们在京城过的都好吧?”小七问道。 司马氏柔声道:“大郎前几日还来了信,说是一切都好,孙子们和重孙们也都安好。” 小七见状也就不再问了,司马氏永远都是这一句话,一切都好。再问什么,她就不懂了。若是问她什么诗词歌赋天下大势那更是会一概不知。 真是想不透,司马学士当世大儒,为什么就不肯让自己家的女儿和孙女们学点东西呢?司马氏不仅自己没学识,还不许家里的女儿学东西,除了让她们学女红和识字,连书都不给她们看。气得小七骂了她好几次,威胁要和离,才算给女儿们争到了学习的权力。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将来只会在内宅中争宠,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女人可以没有男人,甚至可以没有孩子,可是一定要自己过得好,自己过得坚强,不能被任何人打倒。 丈夫没了可以再找,孩子没了可以再生。自己被人打倒了就一切都没了。 他宁肯自己的女儿彪悍些,凶狠些,也不愿让她们变成她们母亲的样子。一个只懂管家只懂生孩子的女人,要来有什么用? “你给孩子们写信,让他们离中华总商会远点,别搅和到一起。自从阿姊去后,没有了人管束,他们就完全变成一个庞然大物,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全部吞下。” 司马氏听到这话,惊了一下,连忙抬起头,道:“老爷,这……这是真的?这不是谋反吗?” “什么谋反?”小七嗤笑,“他们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们只是想要话语权罢了。只可惜,朝廷能给的,就只有这么多。既然不满意,可不就得去抢去争?”看到司马氏一副懵懂的模样,叹口气,“你只管和儿子们写信,让他们不许和中华总商会过多联系,以免被人利用了。” 司马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说一句,要不然老爷你自己写吧,可是一想到他现在的处境,又觉得心里悲凉。 明明为皇家做了这么多事情,为什么到老了,落到了连给儿子写封信都会被人半路拆开的地步。 良久,小七低叹:“想要民主?再等一千年吧……”司马氏隐约听到,却不明白这民主是什么意思。 见到丈夫乏了,就服侍着他躺下。 小七睡梦里,似乎看到阿姊站在身旁向自己讲解,什么是民主和自由。阿姊似乎也不太懂,她只是说,所谓的民主,就是人人可以说话,说错了话却不会被别人打倒。所谓的自由,就是可以做任何的事情,只要不违反法律,错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阿姊!我不小心在睡梦里看到了资本论,看到了厚黑学,看到了李焘所写的资治通鉴,看到了你知识的来源。我看到了电脑,看到了电视,看到了手机和电话。我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几千年后智能人出现……可我唯一没看到的就是我自己……” “或许,我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番外 五神宗赵顼的故事 大宋朝一共存在了八百多年,是中国历史上朝代最久的。仁宗唯一的儿子赵顼,被公认为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帝王。 仁宗刚刚去世时,富弼、文彥博、韩琦、欧阳修、司马光都是五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陈琦、王安石、苏轼等,正在慢慢长成。他刚刚出生没几个月便当了皇帝,成了最年幼的皇帝,在位六十年,西征海洋,东征草原,成了一代霸主。 这是一个辉煌的大时代,无数象星辰一样闪亮的名字一个个的闪耀在大宋朝的朝堂中。 他刚出生时,朝政被大臣们把持着,等到他十八岁可以亲政时,他一直以为会有一场政变才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利。 没有想到,富弼和文彥博是至诚君子。领着文武百官,将权利交回到了皇帝的手中。 他觉得很幸运,可是半年后,就开始头痛了。因为这个朝堂,和他在几位大儒那里学习到的完全不同。这个朝堂,每个人都可以发出声音,唯独身为皇帝的他不能说任何一句话。一个小小的台官谏官都可以指着皇帝的鼻子痛骂,他还必须赔着笑称赞别人骂的好,要不然他就是个昏君暴君。 商人们通过操纵着商品来控制着朝廷中的官员,官员们通过商人们谋利。武将们在拼命的打仗,不是为了帝国,而是为了奴隶和金钱。 他迷茫了,不知自己到底要该怎么做…… 这时,两位娘娘开始想要干涉政事,外戚们想要更多的权利更多的钱财。 他觉得愤怒,这是自己的王国,大臣们不听话就罢了,可是后宫里的大娘娘小娘娘怎么也要来插一腿?他常年被几位正直的大儒教习。脑子全是“牝鸡之晨,惟家之索”的言论,震怒之下。处置了几位国舅。 满朝文武都夸他是明君,他飘飘然了……觉得大臣们很是和自己贴心。就任命了苗太妃的一个侄子做三司副使,圣旨直接在两府被驳回,然后台谏御史们又以外戚不得担当重要官员的理由狠狠的批判了他一回。 一下子就把他打懵了,不是刚刚还夸我是明君吗?怎么调转枪头就来骂我了? 这时,文彥博悄悄的找到了他,告诉了他的身世,原来他不是小娘娘所生。是被一个囚在宛丘城里的红霞披所生。 他想要认亲,想要找到自己的生身母亲奉养她,文彥博阻止了他。 “两位太后保育圣躬,在于襁褓。陛下方可入承大统,此为有恩于陛下。陛下为人之子,就当以爱恭之心奉两位太后,以结太后欢心。况陛下若认亲,置朝中能臣于何地。莫非要以外戚之礼避之?陛下切不可以一人之私而废能臣。古者以功绩举贤,则万化成而瑞应著;后世以毁誉取人,故功业废而灾异至。陛下当翼翼循思,追救其失,庶几消复之理也。” 一番话说的赵顼低下头。熄了寻找亲生母亲的心思。却偷偷的往宛丘送了几十名宫女,又命令邹家善待邹三姐。 邹正达和邹正业怕皇帝降罪邹家,愿一死来保邹家安全。 赵顼觉得很伤心,大臣们不听话,宫里的两位娘娘天天要死要活,真正的外戚却不想和自己拉扯上任何关系,这个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 所以,他很是沉寂了一段。 没有想到,他不肯去上朝,大臣们除了上几百道奏折骂他是昏君之外,根本就不在乎他是不是上朝,朝中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和他上朝时的效果是一样的。 他迷茫了,惶恐了,害怕了…… 如果没有我这个皇帝你们都可以处理事情,那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于是,他恢复了上朝。 大臣们要征西夏,他不同意,认为不可善开边衅,结果被几个台官谏官骂的口水都喷到了脸上,“西夏亡我之心不死,素有虎豹之称,若不除之,恐朝廷有危矣!” 他当然知道,大臣们才不管什么正义不正义,其实他们要得就是西夏的奴隶,西夏的精壮男人们。他不服,便以宋朝连年征战,百姓需要休养生息的理由拒绝了这场战争的提议。 他以为,百姓们肯定会感激他,因为他替百姓们避免了一场战争。 没有想到,这条命令刚刚传到民间,百姓们就像是炸了锅似的,纷纷骂他是胆小鬼。那些准备入禁军的精壮们,更是大骂不已。骂得都是自己的收入又要减少了,如果没仗可打,自己的入伍还有什么意义?反正只需要做十年兵,十年以后朝廷给一笔钱放其归家。这样的兵谁不愿意当?如果没有战事,那么外快从哪里来? 当初建立厢兵的目的就是藏兵于民,老百姓半农半兵,入则为农,出则为兵,这样做能够有效地减轻国家的财政负担,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军人已经职业化了,当兵十年必须退伍,除非你能当上军官,否则一律强退,军中只留精壮男子。 而当兵,也成了众多佃户家庭的首选。儿子当了十年兵,回来以后带一笔钱,哪怕就是战死了朝廷也给高额的抚恤金,为什么要怕当兵呢? 咱不怕死人,反正兄弟多。 他迷茫了,难道百姓们都喜欢打仗吗?看着宣德楼下抬着孔子像静坐示威的书生们,他觉得好象吃了苍蝇般的恶心。 什么时候书生们也爱打仗了? 他当然不知道,书生们自然是不喜欢打仗的,可是他们背后的势力逼得书生们必须去做。因为每家每户都是在新大陆有田产,去耕种的全部是奴隶,如果没有奴隶,家里的几十倾地谁来种?难道要让这些书生们去种地吗? 第一回合,他惨败,百官胜,一年内,西夏被灭。国中精壮几乎消失…… 斗不过大臣,他就把精力转到了内宫里,想多招几个妃子入宫。大臣们倒是没反对。皇帝想生儿子这是必须要支持的,就在中原替他选美。送了一百多名美人入宫。 这么多美人入了宫,就必须得盖宫殿,皇帝就想动用内库的银子。可是一问内库还有多少银子,差点吐血身亡。 因为他的父亲在临死前,将内库一分为三,一份给几位公主,一份留给自己。一份充到国库中。他认为父亲说得是当时的内库不是以后内库就按这么分,可百官们认为先帝说的是从此之后内库都按这个份例走。反正每年三百万缗的内库,落到他手里后就只剩几十万缗,别说盖宫殿。就连这一百多名美人他都要养不起了。 我是皇帝,大宋朝都是我的,我连个宫殿都盖不起? 他愤怒了,要求国库出钱给他盖宫殿,他要养老婆。养小老婆,养儿子,养闺女…… 没想到百官们比他还愤怒,什么‘大宋朝出了个昏君,居然动用国库盖宫殿。这是天要亡我大宋!’‘皇宫必出妖孽蛊惑陛下,否则的话陛下从未动用过内库,怎会想到要盖宫殿。’ 百官们要求将皇宫清理一下,以免得那个妖孽再蛊惑陛下。 赵顼陷入了两难中,是保住这一百多名美人,还是和大臣们对着干去盖宫殿。 来回拉扯了一个月,突然天狗食日,他蔫了…… 郊祭之后,回到后宫,抱着皇后痛哭失声,皇后向他献计……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穿成了乞丐坐在龙椅上听政。 大臣们认为他没有体统,拒绝上朝,他派了黄门去殿外传旨,声称宫内没钱,他连衣服都穿不起。大臣们痛骂他,可是百姓们知道了之后,心痛的大哭,跑到宣德楼门前,要求给皇宫捐款,给他们心爱的皇帝买衣裳穿。 第二个回合,皇帝胜,百官败。 百官们将内库全部归还给了皇帝,三年后,皇城扩大了一辈。百姓们心甘情愿的为皇帝把自己的房子让了出去,搬到了远离皇城的地方。只因为皇家给的赔偿非常多,足够他们再买一套比现在还要大的宅院。 又过了几年,大臣们要西征耶路撒冷,他不同意,认为这个地方离中原非常远,西征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而且征服了之后没有什么用。大臣们陷入了狂热中,非西征不可,不仅大臣们同意,就连一直支持他的司马光都觉得西征是必然的。 一个离大宋朝几万里的耶路撒冷,征来了之后到底有什么用?就为了几个商贩们我们大宋朝就必须付出几万将士的性命吗? 他坚决不同意。 海商们愤怒了!因为自从耶路撒冷开始打仗起,整个东西方的航运就陷入了停滞中,如果战争不停止的话,那么多的瓷器、丝绸、香料要卖给谁?一旦航线断绝,那么带给海商们的就是破产。 海商们叫嚣着愿意提供军费和粮草,只要求大宋朝出兵。 皇帝觉得这些商人们疯了,就为了他们的利益,就让我大宋的将士以身来殉吗?将那些要求出兵的奏折全部驳斥了回去,命令他们不得无视将士的性命。 在这些要求出兵的奏折中,邹家的几位郎君是呼声最高的。尤其是邹守中,这位邹家最年轻的七郎君。他甚至上了一份海防图给朝廷,在他的奏折中,他列数了西征的数个好处,而其中一个好处是最吸引两府的。 “一旦西征,我大宋朝将获得无数的奴隶,同时将会控制住西行的航线,将它变为我大宋朝的私有品。一个将海洋控制在手中的国家,将会是天下唯一的霸主。” 皇帝不同意,他的老师没有教会他什么叫海洋霸主,他只懂得在大宋朝如何施政,一旦让他离开陆地,他就会觉得茫然。 可他控制不了朝廷,控制不了百官,百官中没有几个和他贴心的。 最终皇帝和百官们妥协的结果,是只从富沙州出兵。 皇帝以为,一个小小的富沙州能会有多少兵,让大臣们失败一次,以后他们就不会再和自己对着干了。 没有想到,富沙州确实没有多少兵,仅仅三万,就凭着这三万人一路打到了耶路撒冷。 赵顼根本不知道,当时的大宋朝和整个西方的武力是不对等,西方还是靠着勇武和个人的战斗力。而那装备精良的三万禁军,他们已经开始装备火药了。 仗打了好几年,先是一个富沙州参战,最后是整个南方参战,打到了最后,除了在北方靖边的河北路没有动,整个大宋朝几乎都参与进了这场战争中。 他看了看武官们呈上来的金银珠宝,大摇其头:这根本不是在打仗,这是在抢劫。怪不得那些武官嗷嗷叫着要求参战,原来西方有这么多的珠宝……他看着国库和内库不断增加的珠宝,默许武官们的参战。 第三个回合,皇帝和百官平手。 赵顼皇帝一辈子和文武百官斗智斗勇,到了六十岁以后,突然觉得很有成就感。因为宋朝的缰域实在是太大了,是他登基时的两倍。 欣慰之余又想起自己的一生,脸色黯淡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如意的事情,就连立太子也被大臣们所挟制。他喜欢三皇子,可是大臣们以立嫡长制,要求他必须立大皇子为太子。他和大臣们耗了好多年,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立了皇长子。 死后,到了阴曹地府,阎王指着一个功德碑让他看后人对自己的评语。 他气得大喊大叫:“是哪个缺德的文人给我立得碑文?我幸运?我是天底下最倒霉的皇帝!” 番外六狄家军的故事 世道变了,变得不好抢劫了,自从狄青同意河北路的将士们主动出击四处寻找牧民之后,草原上的抵抗也变得逐渐坚决起来。往日只需要将头人的脑袋砍下来,将贵族们全部杀死,剩下的那些牧民们就象一群羔羊,乖乖地跪在地上接受抢劫,目光中虽然充满着仇恨,可是他们都很听话,因为不听话的全死了。 现在不同了,也不知道草原上各族的人到底做了什么,想要牧民们投降变得很艰难。以前只需要杀掉头人,现在往往需要杀掉所有三十岁以上的壮年。 尤其是‘女’真族中的熟‘女’真,他们勇猛好斗,骑在快马之上,来无影,去无踪,可以一当十,征服一个‘女’真族的部落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付出更多条人命。 狄青不是一个普通人,他首先是一个枢密相公,其次才是一个军人。他心里清楚的知道,所谓的掳走奴隶不过是放出来的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加速草原各族的灭亡。邹家人给他写的信,他牢牢记在心里,“想要灭掉草原,你一个人不行,你得联合天下所有的人,你得让天下人都同意你去灭草原。否则的话,你还会和以前一样失败。” 他站在高处,看着手下的将士们在围攻一个‘女’真族的部落。 一个校尉举着大盾勇敢的向一匹战马冲了过去试图去砍马‘腿’,马上‘女’真人的弯刀在他的盾牌上发出扑扑的撞击声。他的队友,在训练有素地保护着他的背后,三个人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品字形。‘女’真人的战马高高立起,前蹄踩在大盾之上,校尉的身体立刻就被踹了出去,他身后的队友顾不得检查他的伤势,举起手中的大盾保护自己。这时。从他们身后过来一匹马,‘女’真人狞笑着将用弯马将他们的脑袋甩到了半空中。 狄青知道怎么对付骑兵,对付骑兵的法宝就是大盾和刀。用大盾阻挡马蹄。用刀去砍马‘腿’,只要骑兵下了马。那么他就变成了一只笨熊,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是他在多年的战斗中总结出来的。 士兵们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每一个人身上的装备从头保护到脚。以往狄青如果想要这样的装备,朝廷是肯定不会给的,可是现在,士兵们手里都有钱,为了能保住自己的命。他们自己‘花’钱买盔甲。 而跟在军队后面的商人,又是一群见利忘义的。只要士兵们肯出钱,哪怕就是龙袍他们也肯偷来卖出来。别说是盔甲了,甚至就连盔甲的养护都有人专‘门’在做。狄青从一开始的不齿。到默许,最后甚至鼓动商人们参与进来。因为他突然明白,就是这些看似令人头痛的商人在保护着他的大军不受身后那些文官们的伤害。商人们得了利润,那么就会维护自己在军中的地位。 这些商人们黑了心,甚至连粮草的生意都敢做。只要自己出得起钱,他们随时都能变出数万担的粮草。 战场中‘女’真人的战马跑得很快,他们想把前面所有人全部撞飞。一旦有倒霉的士兵被撞上,就会口吐鲜血倒在地上,等待他的只有死亡。旁边那些士兵们举着盾牌在飞奔而来的战马群中左支右突艰难的抵挡。 狄青看得很心痛和气愤,这是一种根本不心疼战马的战术,等到几个来回跑下来,战马就会伤痕累累,再也不能参加任何战斗,等待战马的只有死亡。气愤的是自己的士兵,居然能在战场中让敌人飞奔起来,那些平时训练时教过他们的队形全部都忘在了脑后吗? 他看到狄咏,他的儿子。伏在马背上,穿着一身不显眼的盔甲,手里的长枪象一条毒蛇,每噬咬一口,就会有人受重伤;每一次舞动,地面上就会多了几缕殷红。狄咏很‘阴’险,他从来不会直接取敌‘性’命,他总是会制造更多的伤口,更多的伤残病号,让这些人在战场上哀号来回翻滚是他最大的乐趣之一。 他的枪尖不断的出没于‘女’真人的咽喉,耳根,或者直接捅进嘴里,捅进眼里……‘女’真人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倒下去,捂着伤口大声惨叫,而他则是早已经寻找好了下一个目标。 他的身边总是会围着一群士兵担当着保护的重任,利用手中的长刀去钩敌人的马‘腿’。这是狄青的战术,每一个善战者身边都会跟随着更多的士兵,他们的职责就是肃清善战者身边的敌人,让他更多的杀敌。 狄咏控制着战马在战场中如龙似虎般的肆意穿行,不停收割着敌人的‘性’命。一个‘女’真首领发现了他,催动着身下的战马往这里冲来。所有拦在他前面的人,都被他用力挥刀砍死,就连自己的族人也不例外。他在怒吼,他在咆哮,他不能容忍自己的族人被这个俊美的中原人如同收割粮食一般的收割‘性’命。 他长啸一声,手中的弯刀象是一把暗器,向狄咏飞去,同时从马鞍后又取出了另一把弯刀。 狄咏闪过挟着风声的弯刀,象只轻盈的飞鸟般躲到了一侧马腹,手中的长枪却如同一条长蛇,突其不意的窜了出来,直击那‘女’真首领的面‘门’。‘女’真首领大吃一惊,向后仰倒,脚却向狄咏胯下战马踢去。战马训练有素,看到这种情况,急忙侧身避过。狄咏身边的士兵,这时将战场中的武器不停的向这个‘女’真首领投掷。‘女’真首领大吼一声,抡圆了弯刀划了一个圆弧,将武器全部击飞了出去。 狄咏趁着这个机会重新坐回马背,再次挥舞着手里的长枪刺了出去。同时,他身边的士兵更是配合着他,开始奋不顾身的往那‘女’真首领的马腹下冲去。 ‘女’真首领上下受敌,一时不察,被狄咏的长枪在肩头挑了一下,身上的皮甲没有能承受得住狄咏的大力,一朵妖‘艳’的血‘花’慢慢的晕染开来。 ‘女’真首领闷哼一声,咬了咬牙关,挥动着手里的弯刀向枪尖砍去。试图砍断他。狄咏迅速的将枪尖后退,然后抖了一朵碗口大的枪‘花’,虚晃一枪。又向那‘女’真首领的面‘门’中扎去。 “大王!”一个‘女’真人奋不顾身的冲了过来,让战马高高的人立而起。用自己的马头抵住了狄咏的长枪,从马身上一跃而起,手中的大捶向狄咏撞去。 两马‘交’错中,狄咏冷哼一声,抖动手中的长枪,挽了一个枪‘花’,一枪刺入了他手臂。大捶在空中停顿了一下,颓然掉在地上。这时,和狄咏配合默契的士兵们,早已将面前几匹马的马‘腿’给砍断。战马痛苦地嘶鸣了一下,轰然倒地。 ‘女’真首领被自己的战马掀倒在地。 几个士兵立刻将他围在了中间,挥舞着手里的长刀就向那‘女’真首领招呼过去。‘女’真首领原地跳起,脚底下晃动一下,掉在地上的一个大盾就飞旋了起来。盘旋着飞出去击倒了两个士兵。‘女’真首领旋即就想趁着这个空隙冲出包围圈,只要出了这个包围圈,他就可以得到战马,只要回到马背上,他又是一条蛟龙。 只可惜。立刻又有两名士兵加入了围攻的队伍中,那两个倒在地上不停‘抽’搐快要死去的士兵没有吸引他们任何的注意力。 狄咏看也没看,在战马上继续逞威,手中的长枪不断收割着前来送死的‘女’真人。他看出来了,正被人围攻着的那个应该是这个部落的王,便下了命令,“围而不杀,引敌来救!” ‘女’真首领听不懂中原话,可是看到围攻他的士兵突然改变了战术,只是防守并不攻击他,不论他往哪里冲都会有一面大盾在等着他,将他掀翻在地,然后用刀背敲上他几下。这些疼痛他都可以忍受,可是让他忍受不了却是他的族人为了救他,义无反顾的向这里冲来,冲向了死亡。 他的双眼变得赤红,大吼了几声,硬生生的用手拧断了一个中原士兵的脖子,顾不得身后被人用刀砍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痕……只可惜,他被人用盾牌重重的敲了一下,吐了一口鲜血又被‘逼’迫着退回了包围圈。 “完颜氏的儿郎们!不要来救我……大萨满,请代上苍赐于我力量吧!”他狂喊着。 狄咏根本就没他这里看上一眼,他的注意力全被那些如同飞蛾扑火般来送死的‘女’真人给吸引了。他手中的银枪如同一条刚刚结束冬眠的银蛇,兴奋的吸噬着鲜血,很快的,他的马蹄下就尸积如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山丘。 狄青看到儿子的表现,点了点头,批评起战场中士兵们的表现来,“想要成为真正的战士需要经历至少三次大战,他们的身体过于瘦弱了。连最起码的阵型都无法组成,这样的士兵,连送死的资格都没有。” 旁边的观战的几位将军,紧紧抿着嘴没有言语。这只是一次试探,一次练兵,狄青真正的目的,是让手下的士兵们见见血。 “战场,才是一个士兵最后的归宿地。”狄青又说道。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眼睛开始‘混’浊不清,唯一支持他没有倒下去的,就是对草原人刻骨的仇恨。 “我和你们打了一辈子仗,将来我的儿子孙子们也会和你们打下去。这是不死不休的仇恨!只要狄家在一天,这份仇恨就会持续一天!必要时,我也将成为这个仇恨中的一个因素……” 这时,战场中的情形已经开始倒转了过来,士兵们在一开始的慌‘乱’过去后,逐渐的稳定住了队形,开始按照自己‘操’练的队列,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的去击杀前面的骑兵。地上的残剑,破碎的盾牌,甚至破败的盔甲都成为了他们手中的武器。用残剑扎在马‘腿’上,用盾牌将马‘腿’敲碎,一群群的骑兵轰然倒地,士兵们开始转败为胜。 地上,到处都是粘糊糊的血液,肢体和尸体零‘乱’的倒在地上。 ‘女’真人哀嚎着倒在地上,最后闭上眼睛的时候看着同伴一个个的被人杀死。 最后,战场中只剩下身穿‘精’良盔甲的大宋朝士兵。 狄青下达了最后一份命令:“一个不留!统统杀死。” 战场上,陆续响起了哀鸣声,求饶声,兵器入‘肉’的卟卟声,最终,一切都安静了。 狄青看着那些在战场中根本不看战利品却去寻找未死的敌人,一旦找到就再补给他们一刀的士兵,欣慰的点点头。“战利品一份归公,一份留下儿郎们,另一份给那些战死的儿郎们……” 军需官在他身后应了一声喏,转过身去召集手下打扫战场。 天空中,散发着浓的散不开的血腥味,引逗着天上的苍鹰在空中盘桓…… 狄青眯起了眼睛,看着天上的苍鹰似乎看出了神,嘴里喃喃说道:“陛下……” 那一年,狄青身披重孝跪在了殿外,坚硬的石板将他的膝盖给硌的生痛,痛得无法跨上战马。 有一个小黄‘门’跑出了皇城,将一件丝绸制的内衣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陛下临终前送于相公的,望相公能爱护自己的身体!”小黄‘门’只说了这一句话,就行礼回宫了。 他怔忡的托着那一件丝绸内衣,半晌说不出话来……五十多岁的大男人,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哭得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