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看起来一定很好吃!》 第1章 哟你怎么就穿越了! 门铃不断响起来的时候,谢岙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谢岙摸索着打开床头灯,有些恍惚的看了看四周。暖黄色的墙壁,昏黄的灯光,空调嗡嗡的向床铺吹着暖风。 谢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单位组织的假期旅游中,而这里正是白马寺外专供旅客休息的酒店,两人一间房,住一间房的同事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被褥有些凌乱的半掀了起来。 这是冬季极其罕见的暴风雨夜,狂风从树枝中呼啸吹过,地上投出的黑压压的影子疯狂晃动,暴雨打在窗户上,发出似乎能淹没一切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在这样暴风雨夜的夜半时分,不断响起的门铃声音依然刺耳。 谢岙看了看旁边那张空床,估计是同屋的人回来了,只好彻底掀开温暖的被子爬了起来,披上羽绒服,穿上登山裤,光脚丫蹬上了毛绒短靴,踩在地毯上匆忙向门口走去。 一道闪电忽然从窗缝下爬进来,昏暗的房间骤然大亮之后,忽然陷入一片漆黑。 停电了? 谢岙皱了皱眉,返回到床边,从枕头下摸索出手机。 借着手机微弱的亮光,谢岙加快脚步向门口走去,在猫眼上探了探眼。 走廊上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想到同事胆小怕黑,谢岙一手摸着口袋里的防狼喷雾剂,把门上的保险链插上,躲在门后,微微打开了一条门缝。 “孟小碗?” “嗯…” 门缝中传来女人含糊的声音,在雨夜中低婉迷离,正是同事孟小碗的声音。 谢岙舒了口气,取下保险链,彻底打开了门。走廊上没有一丝亮光,黑漆漆一片―― 门外没有人。 谢岙呆了呆,以为太黑了自己没看见,握着手机的手向走廊上伸出照了照,脚下向前迈开一步。 “唔…” 脚尖被门口高低不平的缝隙绊了一下,谢岙踉跄着向走廊摔去,就在谢岙跺脚缓冲刚才撞得有些酸麻的脚尖时,轻微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上响起。 “吧嗒。” 门在身后骤然关上。 谢岙一愣,连忙转身摸去,摸索了半天都没有摸到门。 孟小碗自己进去了? 谢岙纳闷不已,想要用手机照明,可是因为自己摔跤时手松开,不知甩到哪里去了。 奇怪,孟小碗进去这么久,应该发现她不小心被锁在外面了,怎么还不开门? 谢岙望了望四周,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间酒店走廊上明明就有应急灯,现在却一盏灯都没有亮。 而且…停电这么大的事情,服务生都到哪里去了? 走廊安静的似乎连她的呼吸声都能听到,谢岙望了望四周,开始考虑整件事情是恶作剧的可能性。 毕竟今天早上在寺庙祈愿的时候,孟小碗还一路在谢岙耳边唠叨,试图证明世界上有妖魔鬼怪的可能性。可惜谢岙除了外星人以外,一切非地球科学证明了的生物都不相信。 ――无论如何,先到楼下大厅再说。 谢岙摸到了墙壁边,顺着墙壁向记忆中楼梯的位置走去。 脚步声响极小,应该是地毯消音的作用。走廊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亮光,谢岙却隐约觉得眼前的路像是一条青幽幽的细带,长长的延伸到雾蒙蒙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谢岙都开始怀疑自己走错了路在绕着走廊转圈时,空间隐隐约约变得狭窄起来。 明明是漆黑的视野,却有种越来越逼仄的错觉,皮肤肌肉骨骼似乎都被空气慢慢挤压,谢岙开始有些难受,不由加快了脚步。 不知是不是浑身越来越疼的缘故,视线频繁晃动,黑影摇晃,有种晕车的恶心感。反正眼前是一团漆黑,谢岙干脆闭着眼睛咬牙跑了起来,长长细带般的走廊越来越窄,脚下莫名的被合身的裤脚不断绊倒,就在谢岙浑身冷汗,又要再次跌倒时,脸上忽然袭上一团浓雾。 “呼…” 轻柔潮湿的风缠绵吹过脸颊,谢岙喘着粗气,慢慢睁开眼。 下一刻,原本微睁的眼睛赫然睁大。 一座破旧古庙在幽暗夜色中森然而立,朱红色大门微微敞开着门缝,青铜把手上锈迹斑斑,四周迷雾混沌,阴风阵阵,唯有一道暗光从门缝中透了出来。在漆黑的夜中,那道位于大门下方的光隐隐发红,看起来诡秘非常。 这是在…做梦? 谢岙呆呆向前一步,脚下发出树叶被踩碎的咯吱声响。布满潮湿青苔的门前,破旧石台似乎是用碎石拼起来,雨打之后的落叶凌乱铺在上面,一路延伸到门缝之中。 一阵夜风猛然吹来,犹如夹杂着鬼哭狼嚎的声音,谢岙狠狠打了个哆嗦,不由伸手推开了门。 那门看似厚重,谢岙一推却十分轻易的推到两边去,完全露出里面的情景。殿宇似乎不大,却又广袤深远,两侧十八罗汉像高矗,森影重重,尽头供奉着三座大佛,两盏青油灯点在两侧,虽然昏暗模糊,却也照出了烛台下的一个人影。 那人坐在地上,歪歪斜斜的靠着供台,半张脸藏在阴影中,长发如蜘蛛网般蜿蜒爬满了全身。 谢岙一推开门就看到如此情景,不信邪的揉揉眼睛,发现那人影越发清晰,顿时双腿一软。 …吓、吓湿裤子了啊啊啊! 谢岙转身就要往外跑,谁知原本一推就开的无节操大门此刻吧嗒关上,任她扣拍捶打就是纹风不动。 “呵呵…” 一道轻柔笑声仿佛叹息般在耳边响起,谢岙哆哆嗦嗦一扭头,只见刚才还在供台下的人不知何时飘到了身后。 真的是飘――谢岙两眼发直的瞪着此刻浮在半空的人,长发披散,笑声诡异,谢岙一串牙从门牙直颤到后牙槽。 …卧、卧槽!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妖魔鬼怪! “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那人咯咯笑着,在空中转了一圈,双手无辜摊开,“你看,我也没有拿什么要伤害你的东西…” 凭你一个就够了! 谢岙强撑着眼皮不敢眨眼,冷汗从脑门滑到下巴。 “不过,倒是有一个东西要给你…”那人忽的飘到谢岙面前,一只眼睛从头发缝隙中露出,直溜溜瞅着,“你想不想要――” “不想!” “诶?我还没有说…” “反正你肯定要我拿什么重要的东西交换,”谢岙拼命摇头,“坚决不要!” “真是麻烦啊…”那人颇为郁闷的歪歪头,黑发缠绕在勃颈上,隐约露出一圈淤青发黑的痕迹。忽然,一只瘦白的手猛然伸出,触摸到谢岙衣服,飞快穿入到身体之中。 “吓?!”谢岙吓了一跳,嘴巴张大瞬间,一颗圆不溜秋的东西忽然钻到嘴里,顺着喉咙一滑就溜到了肚子中。 “什、什么东西?!” 谢岙一张脸忽青忽白,卡着脖子想要把东西吐出来,那东西却好似瞬间融化在身体之中,纷杂信息轰然涌入脑中,谢岙眼前一阵眩晕,身体软绵绵靠着古庙红门滑在地上。 “还好及时赶上了…至此…也该……” 逐渐模糊的视线中,那人身影渐渐暗淡,消失在青油灯光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了,山鞠躬敞开怀抱~~ 这次尝试写妖魔修仙文,当时背景设定在东方还是西方间挣扎许久,最后敲定东方玄幻风,也算是一了多年的仙剑情怀,按出场人数和情节推算,字数初步估计会跟汪汪那篇差不多。 这篇文的题目是借鉴一部很有爱的同名动画,讲的是很可爱的怪兽父子养成(误),有兴趣的筒子可以去看看~ 别的不多说了,今晚先连发三章,庆祝开新文! 第2章 哟美人儿压身如何消受? 无雨之夜空气异常窒闷,偶然一阵细风拂来,透过浆纸木窗,吹得红烛摇曳一闪。 幽幽室内床帘轻柔晃动,一只修长玉腿从帘帐之中露出,娇肤如脂似雪,斜斜搭在红色床帘下,晃出一抹透骨妖娆。 “唔…” 谢岙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觉得有东西在舔自己的脸,又隐约觉得好像是雨滴落在脸上,谢岙浑身莫名困乏,懒得抬手去抹,想要翻个身继续睡时,肚皮上又传来粘哒哒的触觉。 唔…身上好重… 谢岙哼哼两声,本来懒得理会,可是那在肚皮上溜达的东西越来越过分,在自己的腰上动来动去,谢岙只好挣扎着对抗瞌睡,眼皮努力撑开一条细缝。 一张浓烈到妖艳的红色账顶跃入眼中,空中浮动着丝丝撩人暗香,谢岙迟钝的眨了眨眼,顺着异样感觉往下看去,顿时倒吸一口气。 幽幽渺渺视线之中,一名衣衫薄透的女子正压在自己身上,柔软妙曼的雪臂软软搭在她的腰间,长发如蛛网散开,滑溜溜的舌头仿佛舔着裹了蜜的粽子般,在她肚皮上粘腻的游荡着裤腰间露出的皮肤。 怎、怎么回事?! 谢岙打了个寒战,撑着胳膊就要跳起,那爬在身上的美人儿忽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如丝媚眼盈盈看向谢岙,只是那眼神太过狂热,好像是饿了许久的野猫见了一只肥耗子。 “哎呀,公子醒了呢…”女子声音柔软的如同猫儿一般,向上爬动了些许,越发压得谢岙动弹不得,“醒了更好,刚才奴家一个人忙活,好生寂寞呢…” 柔弱无骨的身体贴服在谢岙的羽绒服上,美艳女子猩红舌头舔过唇角,纤纤手指划过谢岙裤子上的肚皮,暗示般在肚脐上软软勾了一圈,“这身衣服让奴家忙活了半天,公子…要怎么补偿奴家呢?” 如同花瓣娇艳的双唇一抿,轻轻呢喃吐露在谢岙耳边,谢岙登时浑身一哆嗦。 先不说自己性别被认错的事…这种诡异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岙只觉得脑中零碎片段拥堵在一起,此刻只能一手抓着裤腰,考虑如何逃脱如此囧境,“那个,小姐,你认错人了,我是女的。” “公子竟然跟奴家开玩笑,难道是嫌弃奴家不成?”美艳女子声音柔媚的不堪娇柔,双眼却忽的变了变颜色,升起一股凄厉骇人的阴冷,“奴家本来想让公子舒服了再吐出阳气,看来直接吃了也无妨呢。” 说着也不去理会那从未见过的奇怪裤腰,红艳艳的舌头在谢岙肚皮上一舔,舌头竟然诡异的一分为二,一条钻入腰带缝隙逐渐向下,另一条顺着衣服向上爬去,舌头越深越长,最后竟嘶嘶缠绕在谢岙脖子上。 谢岙两颗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卧槽!这变化太他娘的凶残了! 谢岙两眼发直冷汗簌簌流下,那娇嫩双臂如蛇缠绕在她身上,原本小巧的樱唇此时张大到渗人的程度,口水一滴滴落在她露出来的腰上,粘腻的质感瞬间渗的谢岙鸡皮疙瘩嗖嗖冒起。 在女妖那冷飕飕的舌头快要滑到危险地带时,谢岙右边那只僵硬的手终于滑到裤子口袋中,手中握着一罐东西,左手伸出小拇指,忍着恶心,在那妖怪诡异的舌头上戳了戳。 “嗯啊…”女子一声娇媚□,喜滋滋抬起头,“难道公子改变主意…啊啊啊!” 刺鼻浓雾直面喷来,女妖惨叫着迅速仰面撤开,舌头嗖的一下缩了回去,谢岙立刻翻身下床,连滚带爬向屋外跑去。 推开布满湿粘青苔大门的瞬间,一股夜风呼啦吹了进来。皎洁月色正是明亮,门外是看不到尽头的树林,夜色中隐约透着远处的层层山峦,不知是什么模样的鸟类在夜色中凄厉长鸣,林间激起簌簌震动。 就算刚才隐约知道自己跑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谢岙还是忍不住一呆,眼前黑风阵阵,身后传来仿佛是某种粘哒哒的东西滑过地面迅速窜来的声音,谢岙不敢回头,咬咬牙钻入了漆黑的树林中。 …… 千湖涧,位于云清山腹中低谷之中,十里一湖,五里一潭,温温婉婉,青碧如玉。更难得水面碎石如珍珠莹润,岸边垂枝四季如春粉嫩,微风徐徐而过,花絮飘落几欲遍布水面,绝美景致世间罕见。 如斯美景却是常人难赏,不为其他,只因这云清山看似山脉连绵不绝,树木挺拔青葱,实则蛇虫肆虐,毒草丛生,山中蔓藤缭绕,遮盖大大小小无数诡异洞穴。 此时正值初春之季,山涧弥漫着阵阵温暖湿润的气息。 在某处粗盘古树下,一名头发被啃得七零八落的短毛人类坐在一块高大奇石上,两眼发呆看着天空中一排排飞过的灰鹤,正是跑了一夜好不容易逃到这里的谢岙。 …这混乱一团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自从昨晚被那只女妖推倒后,谢岙脑海中原本拥塞的信息仿佛俄罗斯方块,一块块迅速契合堆积在一起。 原来,昨晚在那寺庙中遇到的似鬼似游魂的人是某练剑山庄的弟子,名叫榭筝岙,师从山庄内一名老祖,辈分甚高,因为某个【吡——】的原因,又因为某件【吡——】的发生,此人中了卑鄙无耻下流的圈套,被敌人挑了筋脉丢在破庙中;榭筝遨自然是怀恨在心想要报仇,可惜不但筋脉被废,又被信赖之人【吡吡——】夺去了三神七魄中的大半,只留一神二魄徘徊在破庙中。 也不知榭筝遨是从何处得知这天地间有一本外挂经书,名曰《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若是寻得此经书,便拥有震天撼地、地动山摇、妖见妖惊绝的强大力量。 凭榭筝遨如今状态,只能寻找有缘人帮忙,于是谢岙就不知怎地被召到了这妖魔遍地的地方,然后被这货硬是塞入自己的混元真丹,这混元真丹好比是大容量移动硬盘,不仅把原主的记忆给转了过来,还把武功心法通通转移了过来。待到收集了全部经书,她便能动动小指头为榭筝遨报仇,等到此仇一了,才能被心满意足的榭筝遨送回去。 可是—— 先不说自己被强买强卖召唤到这里、又塞入了那颗莫名其妙的混元真丹…那一群【吡——】是怎么回事?!而且还全部是在关键的地方马赛克掉了!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 更重要的是,她脑海中明明消化了那些既不科学又离谱万分的武功心法,可是没有内力又有什么用啊!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离奇的… 谢岙重重叹了口气。 为何混元真丹记忆中榭筝遨的脸会与自己一模一样,连名字都如此相似?! 难道那个笨蛋是自己前世—— 谢岙猛一哆嗦,被天雷滚滚的猜测雷得鸡皮疙瘩冒起。 啧,又是中圈套,又是被信赖之人陷害,那种被卖了还数钱的笨蛋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前世? 谢岙搓搓胳膊,坚决不相信。 “哗啦~” 一只小鱼从水面上一跃而起,带起一串漂亮水珠。水纹缓缓浮动,仿佛一股清风从湖岸另一边吹来。谢岙正发呆,没注意到湖中诡异的安静,岸边剧烈拂动的树柳。 第3章 哟巨兽封印引峰动! “轰隆隆――” 一声巨响忽然从半山腰传中,犹如一道暗雷埋于山底骤然炸开,只见地动山摇,山石滚动,强烈的颤动透过泥土和蔓藤传来,震得谢岙差点摔倒。 怎、怎么回事?地震了?! 碎石子从山坡上哗啦滚落下来,谢岙迫不得已挑着一处丛林茂密之地往上爬,心中祈祷千万别掉落下大石断木。所幸这截山坡并不高,落下来的也都是些碎石子,谢岙爬了没多久就爬到了平地上,喘着粗气打量四周。 前方宽阔许多的山路蜿蜒而上,右边是悬崖峭壁,那道雷动声响正是从这里传出,四周尘雾弥漫。谢岙被呛的一阵咳嗽,大地的震动透过脚下传递上来,渐渐平缓。 谢岙猫着腰降低身体重心,一路尽量靠着树走,凑近崖边一颗粗细正好可以环抱的小树,然后趴在崖边,一只胳膊抱着树干,小心翼翼探出脑袋。 峭壁的下方是两山之间的一道峡谷,两头宽中间窄,不过两边的出口都被滚落的石块堵住了路,激起的尘土持续弥漫在山谷之中,从山谷两头缓缓向中间拥挤而去。 尽管尘雾遮盖了谷底两边,却遮盖不住中间最狭窄的地方,一只被堵住了所有出路巨兽正狂躁不安的转圈――头部像虎豹,长着一对狼耳朵,身形似蛇似龙,脚下四只短爪,尾巴蓬松如狮子,上面还有某种奇怪的纹路。 这、这是什么怪物?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狼非狼的…简直比四不像还四不像。 谢岙正看得目瞪口呆,半空之中忽然闪过数道银光,五六人‘飞’在那只巨兽的上方。身着相同的八卦道袍,衣袂飘飞,风姿卓卓,头上方正道冠,足下踏着一柄长剑半浮于空中,指尖时不时幻化出冰火雷风,朝那只巨兽急速袭去。 谢岙揉揉眼睛,睁开,再揉揉眼睛,再睁开。只见飞沙走石之中,飘在半空的道士和乱飞的法术依旧清晰存在,嘴角不由狠狠一抽。 既然都有妖怪了,道士飞上天又有什么奇怪的? 唔?怎么有种下限不断被刷新的错觉… 谢岙晃晃脑袋,盯着那群道士,两眼渐渐开始放光。 所谓道士一定都是以斩妖救人为己任的正义之人,等到他们收妖结束,把无辜落在这里的自己带着离开,顺便送到附近的城镇……一定是举手之劳! 谢岙越想越觉得靠谱,本来事不关己的情况变得紧张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谷底,祈祷这些道士大获全胜。 那只被妖术不断袭去的巨兽似乎被激惹的极为愤怒,身形竟然膨胀了一倍,原本就狭窄的谷底此刻只容得下它堪堪转身,它一边笨拙的躲避着如暴雨般密集袭来的法术,一边仰着脑袋朝那些道士发出雷鸣般的愤怒嘶吼声。 谷底尘雾被道士们的法术卷着吹散了许多,越来越清晰的露出巨兽的脑袋,它剧烈的喘息着,双目犹如两颗血液凝成的宝石般透着残忍愤怒,锋利的獠牙闪过让人胆战心惊的寒芒,巨爪紧紧扣着地面,似乎等待时机一扑而上,把这些明明弱小却狡猾的凡人吞噬撕咬。 “叱吼――!!!” 一道惨烈的哀鸣忽然震出,空中骤然出现一把宽如战斧的长剑,从天雷霆而降,凶猛钉在巨兽背脊之上,犹如蛇打七寸般让那头巨兽哀鸣不已。 谢岙有些怔愣的看着谷底,那只巨兽愤怒挣扎,暴躁的甩动尾巴想要把剑拔下,道士们口中念念不断,宽如战斧的长剑又猛然刺下,随着一道悲鸣声响,谢岙几乎能听到巨剑割裂了道道筋脉,劈开根根骨头的声音。 巨兽粗壮的利爪蹒跚着迈出一步,似乎想要稳住身体,背上的血液从无数道伤口中不断崩裂出来,如小泉水噗噗喷出。 “轰――” 几乎占据了整个谷底的庞大妖兽终于倒下,阵阵尘土中,一张法术结成的巨网从天而降,完全包裹住一切挣扎,巨兽不甘心的发出一声悲愤怒吼。 那道吼声仿佛凝聚了千万年的愤怒,几乎穿透了连绵山脉,在山谷中回荡久久不息。 强烈的风席卷着从谷底吹上来,瞬间把谢岙狼狈的额发吹得向后凌乱扬起,露出正楞愣盯着谷底的有些干涩的双眼。 尘沙缓缓降下,谷底沙土地上,不甚清晰的印着斑斑血迹,凌乱的血色爪印。 那只巨兽身上的皮毛鳞甲开始一层层石化,从那柄宽剑刺入的地方向四周扩散,石样的纹路很快就包裹住整个身体,最后连尾巴尖和血色双眼都完全覆盖,把最后一丝不甘冰冷封印。 即使隔着半山的距离,谢岙也能看见那些道士难以抑制的松口气又得意的表情,仿佛完成了一件极为难得的丰功伟业,而在阵阵扬起尘土的谷底,那只石化的巨兽保持着被封印刹那的姿势,背上那柄一看就十分罕见稀有的长剑,在风沙之中反射出凛然寒意。 谢岙瞅瞅那只巨兽,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同情。 不对,自己都差点被妖怪吃了,哪里还有功夫同情?! 谢岙唾弃自己了一遍,赶紧晃晃脑袋,发现那些道士准备离开,连忙站起来,清清嗓子准备求救。 就在这一瞬间的功夫,那些道士身影忽然拔高,嗖嗖向高空飞去,瞬间变成黄豆大的黑点。 “……”谢岙张着嘴巴愕然呆住。 这、这他娘的也太快了嗷嗷――!!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调整章节。。。 第4章 哟你的师侄终于路过了! 谢岙好半天才把嘴巴合住,郁闷的望着那些道士们离开的方向。 在混元真丹储存的榭筝遨的记忆中,云清山上不仅没有官道,可以算得上是道路的地方也是寥寥无几,如今方位确定不了,谢岙想来想去,只好顺着那群道士离开的方向试试。 但愿路上能再次遇到斩妖除魔的道士,唔,沿路发现能吃的瓜果更好…不不,最重要的是,没有妖怪出没! 谢岙叹口气,小心翼翼离开崖边,沿着前方一条蜿蜒小路继续爬山。 蓦地,脚腕忽然一凉。 阴冷滑腻的触觉顺着登山裤传递到皮肤上,谢岙浑身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脸色发白低头一看。 “嘶榴…” 一只豺头蛇身的妖怪紧紧绞缠着她的身体,粗如水桶的蛇尾从腿部蜿蜒向上,转瞬间便死死缠着她的腰部。 谢岙僵在原地,刺骨寒意从脚尖窜上,冻住了全身,手指想要做出反抗般本能一抖,那细微的触动却仿若信号,水豺向前猛然一窜,缠着谢岙翻滚入林中。 四周景色继续后退,上身羽绒服倒还厚实,腿上的登山服却挡不住粗糙地面,谢岙双手胡乱捉着草根乱石,草根却被拽的连根拔起,乱石扑簌簌翻出地面,下巴重重磕在泥土地上,眼前顿时撞的一黑。 当视线重新凝聚之后,四周景色变得幽深黯泽,密密麻麻的枯藤从树枝上垂下,凌乱交缠,犹如幽林深处捕捉猎物的蛛网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扁头水豺明显加快了速度,似是抑制不住贪婪食欲,蛇尾攀着谢岙越缠越紧,越缠越上。 谢岙被勒的脸色发青,就算大口喘气,也只有丝丝薄气从口中呼出吸入。就在此时,谢岙身体角度忽然发生变化,下半身落在半空晃悠,那蛇尾紧紧裹着谢岙的腰腹双腿,速度却稍稍缓慢下来。 趁着刹那间的空隙,谢岙手指匆忙扣着崖边一块粗粝圆石,扭头向身后一看,原本因为疼痛缺氧而涣散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一处悬崖山坡,高度恰及水豺妖三倍身长,上陡下缓,在山坡尽头有一处幽深洞穴,洞口只能容一人进入,洞外一处石块上反射出斑斓绿光,正是与水豺妖鳞皮同样的色泽。 …是蛇窟! 谢岙紧紧攀着那块石块,腰间却被蛇尾强行拖拽,浑身仿佛要被撕扯两截。 这水豺妖不似之前的女妖尚且通了一份灵性,若是被拖入蛇窟必然会被生生吃掉,谢岙紧咬牙关,死死不肯放手。 水豺妖失了耐性,蛇尾绞缠而上,勒住了胸口,谢岙大口喘着气,指甲扣在圆石上,两腿拼命挣扎。 那水豺妖眼看食物即将到口,怎容逃跑,粗尾猛然左右甩动,向下狠拽。 “唔!!” 犹如一锅滚烫熔浆浇在了腰上,谢岙骤然一痛,手掌从圆石上滑脱,指甲磨过石面发出尖锐声响。 “啪啦…” 扣着石头的指甲从中间崩裂,谢岙眼睁睁看着手指脱离圆石,犹如慢动作般,一点点远离那崖边。 那蛇尾缠上了脖子,腥臭粘液覆上了口鼻,挤压走四周最后一丝空气,谢岙浑身如坠冰窖,仿佛被剥夺了视觉之外的一切感官,只能看到距离山崖的土路越来越长,直到脚腕透过划破的裤脚,碰触到洞口潮湿滑腻的苔藓。 先是双脚,再是双腿,之后是腰身,然后是胸腹。 谢岙一点点被拖入蛇窟中,死死咬着嘴唇,瞪着洞外一片苍茫景色。 古韵青山,徐徐垂柳,无尽苍天之下,连绵群岭无边辽阔,不知是什么惊动了山岳,一群鹏鸟忽然展翅高飞,只不过因为距离太过遥远,姿态看起来有些散漫悠然。 谢岙睁大着眼睛,鼻尖猛然磕到一块碎石上,酸涩泪水漫上了眼眶,一路挣扎的两手渐渐失力。 血肉模糊的指甲上沾着尘土和枯叶,软软垂在地上,手背上道道血痕,手心一片狼藉,眼看双手就要被彻底拖进了蛇窟之中。 最后一丝光亮渐渐湮灭时,一只手忽然捉住了谢岙红肿的手腕。 洞外杂草微晃,一截若兰色衣袖缓缓垂下,从袖子下伸出的那只手修长如竹,隐隐蕴含着浑厚如巍峨苍山的力度。 谢岙指尖一颤,用力眨了眨眼,想要把氲湿的视线变得清楚些。 在眼窝打转的泪水还没落下,一道白光蹭着头皮嗖的飞入洞穴之中,只听那只蛇妖一声惨叫,手腕上同时传来一阵大力,谢岙猛然被拖拽了出去,紧接着领口一紧,身体被一股柔和力道一抛,稳稳落在山坡上的崖沿边。 谢岙趴在地上一阵猛咳,拼命喘气,身边光影一变,只见一道青色背影眨眼间跃在眼前。 足下素净的靴履踩在崖边软土上,衣袍在一片盎然绿色之中恍若光影投错的幻觉,再往上看,谢岙最高也只能看到那只握剑的手。那袖袍被风吹的向后猎猎扬起,缓缓擦过谢岙脸颊。 一瞬间,所有感官急速奔涌回来。 谢岙听得到那只蛇豺痛苦的嘶鸣声,听得到自己破风箱般粗重的喘气声,感觉得到浑身石碾过般的疼痛,尝到满嘴的血腥味。 “叱――” 正在此时,山坡下发出一声尖锐嘶鸣,那头水豺妖挣脱了束缚,窜出了蛇窟,睁着一对忿恨阴森的血色双瞳,一路卷着碎石尘土冲了上来。 就在谢岙对上妖怪的噬人双瞳,被那眼中疯狂的热切贪婪盯得浑身冰冷时,那只水豺妖在暴怒之下,竟然浑身一抖,蓦地变大数倍,在豺头旁侧又分出两颗蛇头,个个狰狞可怖,妖口一张,三道洪流水柱同时喷出! 谢岙倒吸一口气,眼睛猛然绷大,身前那人却是身形未动,手中长剑一荡,一道青光剑气骤然拔地而起,一路宛若劈山分海,直冲那水豺妖而去。沿路山石瞬间被划出一道长长沟壑,仿佛被劈山巨刃划过,剑气所到之处土块无不翻涌,沙石飞溅,直达那水豺妖的地方,剑光急速斩入蛇身七寸之处,从上至下雷霆一斩――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之后,数丈之高的水豺妖坍落在地上,再无声息。 差点生吞活剥了谢岙的水豺妖终于被消灭,可惜谢岙此刻浑身疼痛不已,蜷缩着身体趴在崖边,余光大略扫过战况之后,没有半分多余力气兴高采烈。 长坡崖边,那人剑锋一转,一道清越声响之后,青芒古剑被收入剑鞘之中。 日头直照而下,光线却在眼前晕出一片昏晃。谢岙脸上的泪水混着泥土,满身血腥,狼狈不堪,眼睛被迎面光线刺得眯了眯眼,努力昂着脑袋抬起头来。 山崖一片绿意盎然之中,墨色长发被山坡谷底的风带的时起时落,少年身负长剑,静静立于眼前。 白玉般净色脸庞上,一双黑眸若清潭映繁星,长眉如苍穹朗朗舒展,气息如清风横渡万千世界,单看脸是如此赏心悦目,然而浑身气度却犹如寒冰剑魄,又如苍云白雪,当真是―― 神寒似冰玉,衣角拂苍云,生生隔绝世间万千浮华。 这少年似乎还未及弱冠,可是眉目间透着谨然法则,一身气度沉稳苍茫,实在不像少年人的气质。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 “…师叔?” 少年音色如寒剑冰冷,眉头微蹙,双眸淡漠掠过谢岙半边肿胀眼眶、沾着泥血泪渍的脸。 相认…还是不相认? 这是一个没有选择的答案。 谢岙望着少年伸出的手,视线凝聚的所有力度都落在了上面。 清长手掌布满剑茧,在白玉袖口之下显得略有粗糙之感,却透着湛然正气,奇异的让人觉得本应如此,心生万分信赖。 谢岙动了动指头,想要伸手握住那只手,只可惜过于脱力的胳膊现在无法动弹。 谢岙喘了喘气,在那只手快要移开的瞬间,动了动软溜溜的脖子,把自己的下巴重重搁在了那只手上,迎着少年微微蹙眉的表情,嘴角灿烂一咧。 快…快带老纸离开这个鬼地方嗷嗷嗷! 第5章 调整 调整章节,空余一章,之后留作番外用,不影响阅读,敬请戳下章――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哟你被师侄干脆利索的锁起来了!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自古以来,天下武道无论是混居山寨还是九流行帮,无论是清白世家或是邪肆门派,只要因武道聚集众多人数,握有大笔钱财权势,必然会被朝廷私下忌惮万分。 然而这近百年来,自从一名修仙道士偶从天而降,世人逐渐得知这‘武道’以上还有‘修仙’之说,便对‘江湖’少了万分兴趣。而自从有人证实在无极山之巅有一道派仙门‘玉林派’,甚至东海蓬莱还有诸多仙灵岛屿、宝象洞府,年轻一辈自诩佼佼者便满怀希望寻找修仙之道,武林中曾辉煌数代的各世家门派从此门生凋零,逐渐没落,除了一家―― 太苍山庄。 这太苍山庄并非道家门派,而是以剑法之精妙绝伦,剑谱之古老罕见,剑术之至刚强悍闻名天下。即使在这连茶馆都津津乐道说着‘仙门道长收妖灭魔’话本的大流之下,太苍山庄依然在世间拥有极高口碑,每日客似是云来,学徒川流不息,据说门槛都是每年一换。 太苍山庄剑法天下无双,单论剑术,比起修仙门派也是不相上下。更绝妙的是,这太苍山庄恰在云清山南峰,东临具有十方丛林、一百零八位之宏大的少若寺,西临时下正受百姓观摩崇拜之道观‘清风观’,这三派时时切磋武艺,友好往来,弟子间相互见面也是和和气气,共同保护云清山下永州城四面安危。 于是除去纯粹习武练剑之辈,诸多渴望修仙之人都抱着踏板心态想要在太苍山庄学习剑术,若是还能在切磋时蹭着学点少若寺的佛门拳法、清风观的咒术之力,岂不妙哉?更重要的是,这太苍山庄自十九年前放宽了收徒标准,只要家世清白,三代之内没有修仙之人,资质过关,便可以入得太苍山庄修习剑术,无需劳役耕地,不用粗茶淡饭,刚入门便能得一本剑谱,每日三餐更是顿顿有肉吃。哪怕是外院武功粗糙、看守山门之流,每天都能吃到一道荤菜,在这贪官污吏随意鱼肉乡愚的世道,不可谓不是一方世外桃源。 此时正值春日午后,看守庄门的弟子吃饱了饭剔了牙,开始闲聊犯困,一股寒意忽然从山门外远远袭来,众人登时冻得一哆嗦,把瓜子花生统统收在袖子里,习惯性伸着脖子朝台阶下的山门望去。 山庄正门外数丈石砌台阶上,一道人影眨眼间便到了最后一层台阶上,手中似是抛下某物,脚下缓缓一迈,步入了庄门内。 “少庄主!” “少庄主回来了!” 看清来人是谁,沿路众人顿时跟打了鸡血般一声比一声高,统统收腿并脚恭敬站立,然而看见少年身后灰头土脸、满身血污的某人,正门处顿时浮现诡异气氛。 “那人不是榭师叔吗?” “那是什么奇怪衣服?榭师叔该不会又惹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庄主是怎么想的,明明榭师叔都…竟然还要人把他找回来。” 四周一片窃窃私语声,被一路轻功带回来的谢岙站稳了身体,一拐一瘸跟在少年身后,面上镇定如泰山,内心咆哮如海啸。 啧,果然会遇到这种反应! 说来都是原主惹的事!这榭筝遨自幼在太苍山庄习武,拜宗能老祖为师,与现任庄主同辈份,习武也算认真刻苦,剑术还算不错,对一群师侄们更是客气友善,按理说应该受山庄众弟子尊敬爱戴,只是这货从小做事行风颇为奇葩,半年前更是喜欢上清风观一名清修弟子,表白不成后,几次出入清风观欲意勾搭,最终惹火了清风观的长老。 江湖儿女本是不拘小节,一名女子向所爱之人表白顶多算是风花雪月之事,就算再死缠烂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就出在了――这货是女扮男装!谢筝遨从小就以男童身份在山庄习武,就算长大后面貌清秀,也顶多被人调笑两句,绝不会受人怀疑。看见一个长得过分清秀的男人有事没事追着自家徒儿,清风观的老头自然恼火,直接用暴力手段镇压后,带着榭筝遨来到太苍山庄,在众目睽睽之下指责太苍山庄管教不严。 太苍山庄庄主云束峰被抹了面子,对榭筝遨一顿教训,打了一百棍子就丢到山后的祠堂罚禁闭。可是不知怎地,某一天榭筝遨偷偷离开了祠堂,在云束峰又惊又怒命山庄弟子寻找时,她恰好被剩下一神二魄的榭筝遨召来,于是被捉个正着。 想到这里,谢岙忍不住抬头用余光一扫四周,果然在沿路看见各种精彩目光,男弟子退避三舍一脸厌恶,女弟子半是好奇半是轻蔑,饶是谢岙脸皮再厚,也被看的脸皮泛红,加快脚步赶上走在前面的少年。 前方是一条曲折抄手游廊,两侧竹木罗林,少年已经走在几步开外的游廊拐角处,一身若兰衣衫,青衣剑褂,衣袂随风飒飒,好似没入竹林之中,绿叶春意压不住背后长剑三尺青光,越发显得少年一身清正之气。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要带自己去见掌门庄主或是宗能老祖之类的boss,谢岙一路忐忑跟在少年身后,转的头晕脑胀时,终于来到一处僻静屋舍,一条碎石漫成的甬路通向一间主房,两侧各一间偏舍,地方虽不大,窗格门扇都雕刻的颇为精致,屋梁更是搭建的开阔大气。 唔?这不是榭筝遨住的地方么…难道少年只是好心把她领回了屋子里? 谢岙顿时用不一样的目光看向站在主屋前的清冽少年,只见他回以淡淡目光,一手推开了房门,自己却站在门口,好似出于礼貌辈分,请谢岙先入。 唔啊,没想到是外冷内热的好师侄嘛! 谢岙目光越发赞许,差点举爪拍在对方肩膀上时,看到一双寒凉眸子掠过自己的爪子,登时没胆缩了回来,讪讪摸摸鼻子,伸脚迈进屋。 “咯吱――” 身后木门忽然发出吱呀声,一股小旋风似乎被挤出来吹过裤脚,谢岙顿觉不对,猛然转身,只见门在身后利落关上。 “…诶?” 谢岙一呆,伸手拉了拉房门,门外传来一阵重锁晃动声。 …去!竟然一回来就被关禁闭了! “喂!那个…”谢岙想了想少年的名字,试图沟通换取自由行动,“云…云师侄?” 几只麻雀在树丫上叫得欢畅外,除此以外门外没有一丝动静,显然对方已经走远。 竟然被自家师侄干脆利索手段熟练的锁在屋子里… 啧,连自己都忍不住同情榭筝遨了! 谢岙嘴角抽了抽,在房间里打量一圈。这间屋子是侧开的结构,一张沉木拔步床摆在最内侧,上面悬着双绣花翠荇的纱帐,两侧墙上摆着紫檀百宝架,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梨花黄桌案,屋子里一段时间没有住人,有一股淡淡霉味。 谢岙把房间里的窗户都试了一遍,果然所有窗扇都上了锁,谢岙只好一屁股坐在房子中间的圆桌旁,脱了到处粘着血污的鞋和羽绒服,抹了抹满头的汗。 此时正是初春时节,谢岙一路走来浑身热气,又不敢脱了遮掩胸部的羽绒服,热汗早就流了满身,混着一身血污,难受的要命。谢岙随手捞起一块架子上的锦帕擦了擦脸,想要把登山裤也脱掉时,裤脚却卡在受伤的脚踝上褪不下去。 肿起的地方紧绷绷撑着裤脚,谢岙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剪刀,最后踩在凳子上把挂在墙上的一柄乌金色的细剑取下来,在脚上比划了半天,小心翼翼的割破裤脚,费了一会儿工夫才把肿成馒头的脚踝露出来。 之前在灭了那只妖怪的时候,那位云师侄给了她一颗灰不溜秋的药丸,虽说血是止住了,身上也恢复了气力,可是谢岙总觉得自己的脚肿的似乎更厉害了。 谢岙穿着t恤保暖裤坐在圆凳上,正瞪着脚脖子发愁时,门外台阶上忽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扉被扣响两下。 “师叔?” 一道清朗声音在门外响起,谢岙踮着脚来到门口,点点口水在浆纸上戳了个小洞,向外一看,只见是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袭嫩暖色金线衫,背后一把闪亮夺目的红穗银纹剑,肤若象牙,眉目清秀,笑容分外爽朗,很容易让人心生亲切之心。 谢岙想了想,试探道,“…天阳?” 太苍山庄山庄弟子众多,拜在庄主云束峰门下的弟子却寥寥无几,门外少年便是其中之一。 “是我,还请师叔后退一些,我把东西放进去。” 东西? 谢岙一脸纳闷后退两步,忽然脚下一阵轻微响动,只见右下角一个一尺见方的小门被从外推开,一个漆木盘被推了进来,上面放着一壶茶水,一碟小巧玲珑的包子。 这是…狗洞?!房间大门上竟然连这种东西都有,榭筝遨这货到底被关了几次? 谢岙瞪着下方的小门,忽然看到木盘上还有一个细口宽肚的瓷瓶,也顾不得计较狗洞的事,拔开瓶塞嗅了嗅,“这是什么药?” “是宗能老祖闭关前配的祛毒生肌丹,少庄主刚才让我拿来,说是让师叔头三日每日服用三颗,之后每日一颗便好,”少年仔细说着,又说了一些细节事项,忍不住说道,“师叔莫怪少庄主把你关起来,其实师父一个月前离庄时曾交代过,若是有人把师叔你找回来便直接交给少庄主,让他把你关在屋里直到师父回来。” 谢岙哼哼两声,舔了舔药丸,苦的眉头直皱,“那师…师兄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清楚…师父这次是去遥州,本来上个月就应该回来,如今却拖到了现在也不见归期,”天阳想了想,老实说道,“不过上次师叔逃走,师父很是生气,说是即便师叔祖还在闭关,也要代替他老人家好好教训你――” 谢岙刚吞下一颗苦不拉几的药丸,一听到这句话药丸顿时卡在嗓子眼里。 打了一百棍还不算教训?!以榭筝遨那种练过武的身体都被打得横着抬出去了,如果这都不算教训,那什么才算教训? 谢岙打了个寒战,摇头甩掉可怕联想,跟少年又说了两句,得到他晚上还会来送晚饭的保障,便放心爬到床上,躺在方枕上直溜溜盯着帐顶。 虽然不知道榭筝遨为何宁愿受人如此误会也不愿说出真实性别,不过如今最重要的是从这屋里出去,在太苍山庄里有书的地方都搜罗一遍,就算找不到《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也要找到蛛丝马迹的线索,顺藤摸瓜,把那些经书一本本揪出来! 谢岙打定主意,拉开被子翻过身,准备好好补上一觉,晚饭时再起来好好谋划。 半个时辰后… 谢岙泪流满面睁开眼睛。 差点忘了…老纸是认床的! 况且这一身臭味怎么睡得着! 谢岙抓抓头发,一脸郁闷焦躁,忽的,视线落在圆桌上的黑漆木盘上。 谢岙两只眼睛眨了眨,嘴角慢慢咧开,嘿嘿两声笑得分外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关键句: 谢岙:老纸千锤百炼的身体不怕鹤顶红,还怕老鼠药不成?! 第7章 哟你又吃了什么奇怪东西? 苍山庄南入北居,东堂是练剑习武之地,西堂乃是书阁、习文之所。在榭筝遨的记忆中,太苍山庄称得上是书阁的地方共有四处:一是太苍山庄藏书楼‘万书阁’,二是宗能老祖,也是榭筝遨师父的闭关修行之处,二是太苍山庄现任庄主云束峰私下议事的书房,最后便是少庄主云青钧独居院落的书房。 宗能老祖如今正在闭关,山洞石门只能从内打开;至于庄主议事书房,以目前云束峰对榭筝遨的厌烦程度,谢岙估计自己还没靠近就被轰了出去,况且云束峰还在庄外,书房一定是锁着的;而少庄主云青钧―― 想到少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气势,谢岙深深觉得自己还是从万书阁开始为妙。 不过鉴于各种条件不方便,谢岙硬是忍着在房间中蹲了半个月,待到浑身的伤基本都好利索了,这才开始按照之前的计划行动。 酸枝木圆桌上放着一屉打开的食盒,摆放着半碗吃剩的米饭,剩了少许的春笋肉丝、芙蓉鲜蘑、红烧鱼卷,以及一盘剩了大半的香豆闷猪蹄。 谢岙万分不舍的看了那盘猪蹄一眼,忍下再吃一块的欲望,目光移到食盒旁一包折成四角形的纸包上。 昨日谢岙说了几句晚上被老鼠闹得睡不着觉,少年便相信这屋里有老鼠出没,信誓旦旦的说第二日一定带一包老鼠药来。 真是纯真善良的好(骗)少年啊! 谢岙打开纸包,盯着结成块状的白色粉末,眼中射出两段毅然目光。 为了能够早日摆脱禁闭状态,能够尽早去万书阁打探线索……如今只能相信自己按照科学方法推断出的体重与药剂之安全比例了! 谢岙捏起最小一块粉块,融化在茶杯里,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把茶水泼出去一半,又兑了些茶水进去,这才仰头一口喝下。 一炷香后… 谢岙隐约觉得自己开始肚子痛头痛浑身痛,不由后悔刚才应该多兑些水。 半个时辰后… 谢岙直挺挺坐在圆凳上,纳闷揉了揉没有反应的肚子。 一个时辰后―― 谢岙面无表情瞪着桌子上的老鼠药。 …去,除了一开始的错觉,自己浑身上下没一处难受,甚至喉咙还清爽了不少! 谢岙重新拎起那包老鼠药,试探着捏起更大的一块结晶,丢在茶杯里化开。 …… 春日晨风徐徐吹,柳叶绒绒扫木廊。 清晨虫鸣鸟叫正欢时,山庄僻静一角,久闭多日的窗户和大门此时完全敞开。随着细风吹过,房内臭气熏天的味道终于散去不少。 哼哼,一次次马桶往出运,能不开窗户和门吗? 谢岙虚弱的靠在床上,望着窗外青翠纯色,隐隐咧了咧嘴角。 “师叔放心,许老先生很快就到,”天阳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谢岙,看着谢岙脸色白的泛青,不由宽慰道,“应该只是腹泻之症,师叔多饮些热水或许好受些…啊,似乎来了。” 习武之人听力灵敏,待天阳说完这话、谢岙颤着发软的爪子喝了半杯茶,一名长须老者才提着药箱走进来,谢岙仔细看了看对方样貌,确定是记忆中的老者,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唔,既然是给榭筝遨从小到大看病的人,一定知道榭筝傲的性别,就算把脉也没什么问题。 谢岙寒暄几句后,把胳膊老实伸出去,那长须老者刚搭上谢岙手腕,神色忽然一变,惊叫一声。 “啊!这、这是――” 谢岙眼皮一跳,只见长须老者眉毛胡子都快抖起来了。 不、不会吧,这么吃惊…难道榭筝遨之前都没让这老头把过脉?! “徐先生,可是有什么问题?”天阳一脸担心。 那长须老者一把握住了谢岙手腕,紧紧盯着,两只眼睛亮的好似夜晚门廊下的灯笼,“榭公子,能否告诉老夫,你离庄后的那段时间是否有过某种奇遇?” “…诶?”谢岙一脸茫然。 这个发展是怎么回事? “比如误吃了什么奇异野果,在悬崖下发现藏着宝物的山洞,或是与妖怪相斗时不慎吃了罕见妖丹?”许先生越说情绪越高昂,音调逐渐拔高,一张老脸闪动某种诡秘兴奋红晕。 谢岙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如此骑驴下坡的话当然不能放过。 “我本不大记得了,”谢岙挠挠头,两眼望着远方,一脸努力回忆的神情,“不过听许先生这么一说,好像是有此事…” 之后谢岙便胡乱诌了一番,把那晚遇到蛤蟆怪的事情改成妖怪报恩献宝版,说的天阳都一脸入迷之时,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我也不知那是何物,那蛤蟆怪趁我不注意丢在我嘴里,当时我便晕了过去。” “果然如此!”许先生猛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榭公子无意中吃的这东西,老夫虽不知是何物,但是从脉象上看,却让榭公子拥有稀世罕见的纯阳之体!” 谢岙:“…嘎?” “榭公子原本脉象虚实不定,阳气不足,现在却是至刚至阳之脉,老夫行走江湖多年,第一次摸到如此浑雄脉象,”许先生说着,暧昧一笑,“有如此脉象,榭公子当乃天下第一阳者!” 谢岙:“噗――” 满口茶水喷在被子上,谢岙两眼发直瞪着长须老者,床边天阳早已满目呆滞。 纯…纯阳? 天下第一阳者?! 卧槽!那是什么鬼东西!! 她昨天晚上还是蹲着上茅坑的,怎么可能一眨眼就变成什么浑雄?! 谢岙两爪捏着被角,忍住摸下身的猥琐动作,张口正要询问,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道清冷声音。 “…纯阳?” 这声音犹如冰珠敲在剑刃上,偏又清越至极,让人宁愿冻掉耳朵也忍不住想要一听再听。 随着声音传来,一名负剑少年缓步入内,神情寒漠,无喜无悲,无情无心,脸上竟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唯有一身苍茫浩瀚之气,犹如九天之外的剑魄,堪堪分出一缕神思俯揽万里星河。 半个月不见,谢岙还是被少年一身气度震得看傻了眼,直到一抹剑袖掠过眼前,冰凉手指搭在手腕上,谢岙才猛然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只见少年眼帘微垂,墨色长发划过寒玉侧脸。 “呃,云、云师侄?”见过少年使剑如何厉害,如今被那只手搭在自己的脉流上,谢岙不由有些结巴。 云青钧并未作答,片刻后,手指移开,终于略微抬眸,看向谢岙。 “为何不见丝毫内力?” 谢岙心头猛然一跳。 “咦?”许先生一惊,伸手搭在谢岙手腕上,很快便失声道,“果真内力全无!老夫刚才竟未发现…榭公子可是遇到什么歹人被其所害?” “我…我也不知,”谢岙自然不能说出自己并非榭筝傲,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好、好像是自从误吞了那蛤蟆怪的东西后,便提不起丝毫内力…” “师叔怎地不告诉我?”天阳一脸痛惜惊慌,毕竟失去内力对习武之人而言由于晴天霹雳,“许先生,劳烦你再看看,是否还有一丝余地能挽回师叔内力――” 这边天阳一脸不忍,那边老者摇头暗叹,而云青均一言不发,双眸微沉,似是在深思某事。 唔?好机会! 谢岙暂时先把这奇葩脉象抛在脑后,目光在大门上提溜转了一圈,顶着一张因为拉肚子拉的惊天动地而血色全无的脸靠在床头,声音虚弱的如同蚊哼哼,“许先生,虽说我脉象雄…雄浑,可是我如今却觉得自己虚弱至极,即便躺在这床上,也觉得浑身无力,可是跟失了内力有关?” 老者叹息一声,“并无干系,这只是多次腹泻后的症状,待老夫开下一方药,榭公子服下后便会舒服许多…当然,之后几日吃食应当避免荤腥,若是恢复些气力,不放多走动走动,晒晒太阳也是不错。” 老先生你太给力了! 谢岙立刻捉住关键词,“晒太阳…可是这几日正是我禁闭之日…”说着,谢岙余光扫向一旁惜字如金的少年,两眼努力晕出一圈红框,衬在惨白脸上越显可怜,“我一回来便被关了禁闭,半个月来不曾出门,可是除了天阳外,也不曾有别的师侄来看我…” “啊,师、师叔,不是的,”天阳急忙解释,“是别人都很忙,大师姐和二师兄也外出未归,所以才――” “无需多说…我自知经过清风观的事情后,不受师侄喜爱,”谢岙软绵绵躺在床上,满脸失落神情,“可是此次归庄我也并无其他奢想,如今内力尽失,只愿安稳度日,每日一本书一壶茶足矣。” “师叔…”天阳呆了呆,清秀脸上划过一丝不忍,忽然转身朝云青钧抱拳躬身,“少庄主,天阳作证,师叔近半个月来每日安分守己,一直呆在这屋里,从无怨言,天阳恳请能少庄主看在师叔生病的份上,解除师叔禁闭。” 天阳语气诚恳,年少讨喜的脸上满是为同门师叔着想的认真神情,谢岙不由感动得满心窝热泪。 好样的!以后师叔若是寻得了什么经书,定会抄一套给你! 谢岙不着痕迹移动目光看向一旁老者,只见许先生装作没看见眼前的事,正低头摆弄药箱瓶瓶罐罐,明显不愿牵扯到麻烦事情里去。 谢岙:“……” “许先生也说了,若想师叔好的快,最好能让他出门多晒晒太阳走动,”天阳生怕一个人力量不够,凑到长须老者身边,“许先生,你说是不是?” 许先生本不愿趟浑水,可是对上天阳两只满是恳切充满希望的双眼,也不由糊涂点头,“啊,是,是应该多出门走动…” 话音刚落,许先生就回过神来,猛然看向一旁面如寒冰的少年,眉毛胡子一哆嗦,连忙站起,“咳…老夫还想起来有事,就此先告辞了!” 说罢便迅速背起药箱,脚底抹油匆匆离开。 “咦?许先生?”天阳吃惊望着门外残影。 谢岙嘴角微微一抽,忽然发现两道寒凉目光望来,立刻放软身体,顺带咳嗽几声,无神两眼默默迎上少年。 因为养精蓄锐多日,能否出屋又至关重要,谢岙只觉得头顶目光如冰雪酷寒,内心焦急如锅中蚂蚁,分分秒秒都度日如年。 终于,云青钧缓缓开口。 “既如此,师叔切记莫要再闯祸。” 清冽音色在房间中荡开,谢岙眨了眨眼,好半天才确定少年松了口。 真、真的答应了? 谢岙登时心花怒放,努力压下几乎翘起的嘴角。 “多谢少庄主!”天阳笑呵呵挠头。 云青钧点了点头,正要离开,脚下忽然一顿,视线扫过窗下一处潮湿墙壁。 只见他伸手一拂,指尖捻了捻融在灰中的粉末颗粒。 呃…那、那不是她昨天倒掉的半杯老鼠药水? 谢岙咽咽口水,看见少年果然转过身来,眉如玄犀,目光冷湛,“这是何物?” 本着终究会被发现还不如尽早交代换取信任的原则,谢岙把部分真实咽回肚子里,结巴道,“近、近几日总有老鼠闹腾,我让天阳带了这包老鼠药来,那个…唔,因为药粉容易吹散粘在衣物上,我就用茶水融了药粉洒在房里。” “…仅有此处?”云青钧淡淡问道。 “呃…房里各处洒了一些。”那双黑眸好似能看透一切虚妄,谢岙不由心虚避开目光,低头盯着缎被上的花纹,很快,谢岙反应话里的漏洞,连忙补充,“不过其他地方洒的少,基本都干了,这、这里洒的多些,所以还潮着…” 云青钧在屋内打量一周,唇角微动,声音极冷。 “此处并无虫鼠暗居之洞。” “咦?”天阳好奇转了一圈,连梨花案桌角都没放过,“真的没有,奇怪…师叔你从哪里听到老鼠叫的?会不会是错觉?” 谢岙默默酝酿好情绪,一脸茫然抬头,无辜眨眨眼,“…嘎?” 云青钧:“……”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关键词: 调戏,反调戏,二师兄出没请注意! 第8章 哟二师兄出没请注意! 万书阁位于太苍山庄东南角,形似矮塔,砖砌牙檐,六面三级,据说几十年前还不是这名号,但是有一位师祖嫌弃之前的名字不够正气,大手一挥,便把牌匾摘了下来,更为此名。 万书阁分为“二堂”、“太乙”阴阳两阁,每层六面均有门,三阴三阳,阁内亦有硬木梯阶,可盘旋而上。太苍山庄众弟子皆可以进入二堂阁随意阅书,而这太乙阁却须有庄主许可,方能持着牌子入内。 此时,在二堂阁三层经书库某排杏香软木书架后,一名及肩短发的弟子正皱着两撇眉毛捧着一本经书,年龄看似青年,面皮却白净似少年,身着利落短衫长裤,外面套着一件宽松七分长斜襟青色外褂,正是在万书阁蹲了数日的谢岙。 那经书厚如板砖,里面的文字密密麻麻如蚊头小蝇,偏偏又是繁古之字,谢岙耗费数日,每日看的头晕眼花,也仅仅看了三层经书库十七排书架其中一排的二分之一,想到剩余的十六又二分之一排,再想想还有太乙阁内数目相当的经书,谢岙顿觉前路漫漫又长远。 不过总算是被放出来了啊… 数日前,当那位云师侄把老鼠洞的事情无情揭露出来时,谢岙还以为一定会被重新关禁闭,也不知道是因为天阳又再三求情,还是那日拉肚子拉脱水的惨状确实吓人,谢岙第二天吃完早点就被放出来见太阳了。 如今回想起来,谢岙还是觉得万分庆幸,就算经书再艰涩难懂,有了开头也不怕找不到蛛丝马迹的线索。况且每次阅读经书时,仿佛有热流游走全身,似是全身毛孔梳洗一通――估计是体内那颗混元真丹遇到内功经法所以按耐不住抽风的原因,好在浑身十分舒适,谢岙也没工夫多想。 至于那什么劳什子的纯阳脉象,谢岙刚被放出来就去找许先生详细盘问,可是对方恰好去盘云山挖采灵药,据说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唔,反正要从众多经书中寻找《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的线索,说不定还能顺便在经书中找到与这脉象相关的内容。 想到这里,谢岙干脆盘腿坐在地上,靠着书架一角仔细翻看。 书阁香炉缓缓飘出几缕青烟,窗外白云苍狗,窗内书香满楼,二堂阁恰好窗格临南,洒了一室春日浮光。 谢岙在二堂阁混了一下午,直待到肚子有些饿,也不离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油纸包着的肉包子,打算边吃边继续看。 忽然,前方书架传来几声响动,谢岙抬头一看,只见一名十三四岁的年少弟子踩在木梯上,垫着脚尖去取最上层的书。这小弟子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圆不溜秋煞是可爱。 或许是觉察到谢岙视线,或许是闻到一股肉香味,那名小弟子向下一看,顿时与谢岙对上了眼。只见他原本疑惑神色霎时变成惊悚,脚下一晃就要掉下来,好在习武之人反应灵敏,虽有些慌张,还算平稳落地。 忽然,一只手伸到这名小弟子的脑袋上,只听几道闷声响过,一摞书从上方落下凌乱砸在手背上,从小弟子的发髻旁滑过后,又重重落在地上。 小弟子呆呆仰头,看着伸手护在自己脑袋上方的谢岙。 “没事吧?” 谢岙揉揉手背,正要冲小孩儿露出一个和善又亲切的笑容,就看到小弟子一张嫩脸刷的通红,神情惊慌后退几步,眼神如受惊纯洁小鹿。 “不要――!” 一道犹如被恶霸欺身的尖叫在耳边嗡的一下炸开,小少年还未变声的音调高的吓人,谢岙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对方迅速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 …去,用得着用轻功逃跑吗?!老纸又不是山洪猛兽! 谢岙闷闷瞪着手背上几道青痕,不过想到原主闹出的事,只好叹口气,抓了抓头发,蹲在地上去捡地上散落的书。 好在大部分书是书脊落地,落在地上还算整齐,只有一本泛黄的书卷起了边角,谢岙把折起来的张页一一抚平,拍了拍灰,把几本书摞在一起。 忽的,身前风声微动,一双飞星紫云靴出现在谢岙面前。 谢岙抬头一看,是一名眼梢含情的俊俏青年,一袭白云纹长袍,外面套着一件翠绿外杉,好似碧叶浮水;腰间挂着价值连城的羊脂鹤鹿玉佩,一身儒雅风流,偏又是带着剑客轻狂妄为的凌霄意气,更显几分不羁潇洒。 “榭师叔在这里作甚?” 青年笑吟吟俯身,窗外透进的夕阳落在身上,让青年一身碧叶浮水杉晕出几分暖色,眉目越显温暖和善。 但是…那仿佛含情似水的双眸中浅浅勾勒出的厌恶,谢岙却是看的一清二楚,似乎对方压根懒得掩饰。 ‘二师兄和大师姐明日回来,师叔若是无事,明晚不妨坐一起聊个痛快――’ 想到天阳昨天说的话,谢岙手中动作一顿,面上淡定如常,内心默默滚泪。 这榭筝遨又做了什么?!怎么惹了这个太苍山庄内最闲得无聊随时会打击报复的主? 眼前青年正是天阳所说的‘二师兄’,也是庄主云束峰收的少数几名内门弟子之一,平日行为散漫不拘,看似恣意放荡,偏又从不做出过分出格的事,很是惹得众人爱恨交织。 谢岙在记忆中搜罗一遍,确定没有什么事情惹到眼前的俊俏青年,暗自纳闷一秒,把最后几本书拾起来放入青年怀中,“既然抒远师侄在此,那么剩下的麻烦你了。” “榭师叔真是会使唤人,”白抒远也不恼,笑容不变的接过了书籍,拂袖扫过上面的浮灰,“使唤师侄我倒也无所谓,不过师叔对新入师门、不知世事的小弟子如此温柔,可是会让对方会错意,若是又闹出什么事来――” 青年笑容微冷,双眸透着几分严肃沉厉,“…恐怕榭师叔是连这二堂阁都无法再入内了。” 自从清风观事件过后,榭筝遨便被摘了腰牌不能进出太乙阁,青年说的便是这件事。 …啧啧,看来是个爱护后辈的好师兄呢。 谢岙哼哼两声算是回答,捏着包子准备离开。 “有件事情,倒想请教师叔――” 白抒远忽然露出一抹笑容,双眸好似含着惑人春水,一只手撑在书架上堵住谢岙去路,缓缓俯身,“不知师叔是否觉得…与同门师侄抢钟意男子,是一件再有趣不过的事情?” 袖口罗衫衣料擦过谢岙侧脸,就算是带着压迫感的紧迫姿势,青年也做得风流倜傥,好似身在花溪画舫,笑容分外惹人醉,只是盯着谢岙的眼神却透着几分慑人寒意。 “吧嗒…” 谢岙手中肉包子滚落到地上,一脸震惊,“我抢你的…你喜欢男人?!” “自然不是!”白抒远眼角抽了抽,也不去管落在自己靴子上的肉包子,冷笑一声,“看来师叔是故意装糊涂,忘了清风观那位贺昙道长曾是凝然师姐特意给他绣了香囊的人。” 谢岙低头想了想,“那人喜欢凝然师侄?两人已经两情相悦?” “并非如此。” 谢岙摸了摸下巴,“那他喜欢上我了?” “怎么可能…”白抒远皱了皱眉,似是被谢岙的厚脸皮惊到了。 “唔,既然尚未定情,那么喜欢上谁是他的自由,”谢岙瞅瞅两旁书架上的经书,觉得某个事情必须要澄清,“况且我也并非喜欢他。” “哦?”白抒远扬扬眉,似笑非笑,一副明显不相信的表情。 “要说我喜欢的人…”谢岙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青年一番,忽然凑到他眼前,仰头笑得万分灿烂,“比起那种在道观里只知道清修的无聊弟子,像师侄这般看似风流无心、实则温柔善良、甚是关爱同门的人倒是我钟意的类型。” 青年怔愣在原地,俊俏脸上两只狭长凤眸霎时瞪大。 谢岙趁机一溜烟消失在经书库门外,只余一道声音朗朗传来。 “师侄放心,清风观那件事其实另有隐情,师叔我只爱异性之美,并无喜欢同性之好!” 这么说应该能勉强消除一点点这厮的误解了吧? 调戏完自家师侄,谢岙拍拍屁股就要走人,以防对方回过神来打击报复,没想到刚走两步,还没从万书阁外围台阶上绕下去,就看到一名弟子匆匆从下方上来。 “原来榭师叔在这里,请快快随我去甄剑堂。” 甄剑堂?那里不是议正事的地方么? 谢岙正要细问,就听身后传来一道似是带笑的清朗声音。 “盘隋,何事这么着急?”白抒远倚在墙边,脸上挂着三分亲切。 那名弟子一见白抒远,立刻露出几分欣喜笑容,双手一拱拳行礼道,“昨晚大家伙就听说白师兄会回来,今日不曾见到,还以为是谣传…”说着顿了顿,没敢再多叙话,忙道出正事,“刚才清风观的几名道长前来,说是听闻少庄主即将携那除魔神器叱邪剑回来,也想一饱眼福,只是在甄剑堂迎接的只有天阳师兄,对方便纠缠起来,说什么也要榭师叔出面…说是…说是要好好叙旧。” 说罢,这名弟子偷偷瞄了眼谢岙。 叙旧?闹出上次那种丑闻风波,清风观的弟子能跟榭筝遨叙什么旧? 可是榭筝遨除了骚扰那位道士外,也没把对方怎么着,自己倒是落了一顿痛打――这群道士找上门来是闹哪样? “师叔不去吗?” 一只手从身后压在肩上,谢岙眉毛一抖,只听耳朵旁传来青年低笑声。 “既然师叔也说了之前那事另有隐情…何不见见那些清风观的人?” 看到白抒远似是怕自己落跑般捏着肩膀,谢岙撇撇嘴,扭头粲然一笑。 “去,当然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回来小区停电,爬了十几层楼梯上来后,发现电梯又来电了==||| 第9章 哟你被绯闻找上门了! 十年前,太苍山庄庄主云束峰凭借一次因缘际遇,偶然得了一块奇石玄铁。据说那奇石通体灵光,所在之处方圆百里不见妖物出没,实属罕见。云束峰见得宝物,忙寻上遥州邙山一位铸剑大师,特意上门以千颗上品原石为契,拜托他锻造一把稀世名剑。那铸剑大师见这块奇石也是爱不释手,当场便应下十年之约,许诺定会造出一把除魔神器。 转眼间十年过去,几个月前这柄剑临近出炉之际,云束峰便带着秘符去守炉压阵,本以为十来天便能抱得宝剑归,谁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硬是耗了这许久时间,半个月前甚至飞鸽传书,让少庄主云青钧快马加鞭赶过去。中间又有种种状况不说,如今那柄剑终于破炉而出,通体流光,犹如仙宝乍现,云束峰大喜,当场便取名为‘叱邪’,寓意叱咤无数邪魔妖物之意。 “听说少庄主这两日便回来,如今总算是快要见到那叱邪剑了,”盘隋匆匆走着,一脸向往,“不过这清风观的消息真是灵通,竟然今日就寻了过来。” “恐怕是趁此机会,一举两得。” 白抒远一边与盘隋说笑,一边慢悠悠走在谢岙身后,看到谢岙虚浮脚步,眉峰隐隐皱起。 万书阁外有三条通路,一条杏林小径,一条假山奇石,还有一条便是气势轩峻的曲折游廊,通往太苍山庄正中央一处练剑坪,以及紧邻练剑坪的大殿甄剑堂。 谢岙几人从万书阁出来就直奔游廊,在游廊中七绕八绕,穿过一带种着翠荇香菱的沟池之后,道路豁然变得开阔。待到步出游廊末端,谢岙终于看到前方三间两三丈高的白石垂花门楼,门楼后是一座数丈之长的莲花池。 此时气候正是春暖花开,一池莲花长得极为漂亮,枝杆高而笔直,花瓣晶莹剔透如白玉,碧色荷叶天然生长,极为自然淳朴。一座方方正正的宽阔石台就位于池中,三面临水,唯独正北一面横跨一座石桥,连接着莲花池外一间高殿。那高殿正门两旁立着四根蟠龙巨柱,中央悬着一块赤金青地大匾,上书‘甄剑堂’三个大字。 在石台上正有诸多玄杉弟子喂着剑招。一眼看去,只见莲花池中衣衫飘动,宽袖随剑而舞,剑锋反射出的光芒连成一片冷质银光,尤其是女弟子裙裾飘动,衬着一池清水莲花,更是平添几分飒爽柔美。 谢岙脚下一顿,整理了下衣襟,然后一本正经迈开脚步,迅速从莲花池旁走过。谢岙本想低调路过,可惜身旁青年太能沾花惹草,单单往哪里一站,便吸引无数目光。 “咦?那不是白师兄么?” “嘻嘻,看来白师兄果真回来了。” “等等…他旁边的是榭师叔?” “他不好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来这里作甚!” “莫非又是惹了什么事——” 练剑坪上传来阵阵窃窃私语声,白抒远忽然扬了扬手,笑得魅力全开,好不自在,顿时引得更多目光,连带分了大半嗖嗖往谢岙身上戳。谢岙脚下不停直奔石桥,等到踏上了甄剑堂的台阶,道道扎人目光从身上褪了下去,这才松了口气。 擦…这货果然趁机报复了! 谢岙吁了口气,抹抹脖子上的汗,稍稍平稳气息后,一脚踏进了厅内。 甄剑堂内厅略微狭长,正面墙上挂着一副镶着錾银的狂草对联,两个半人高的青绿色金蜼彝古鼎摆在对联下方,中间设着一张大椅,金丝楠木起座,下方两溜摆着十六张乌木联牌交椅。此时在左边交椅上坐着几名玄袍方冠的道士,为首一男一女正低声说着什么。 天阳正一脸忐忑不安坐在右边交椅上,看见谢岙进来,眼中露出一抹担忧,几步走上前来低声说道,“我本不想找师叔来见这些人,可是四处寻不到二师兄…我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大师姐——” “凝然师姐之前被妖物所伤,如今刚休息下,就让她好好养伤。”殿门外,稍稍滞后的白抒远撩袍步入。 “二师兄!”一看到白抒远出现,天阳顿时松了口气,“我还想着师父出门未归,少庄主又还未回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还好二师兄与师叔一起。” 白抒远笑笑,还未说话,那边交椅上的几名道士便走了过来,其中一名瘦高淡眉的道士拱手道,“一段时间不见,白兄风姿越发潇洒,难怪我清风观诸多师妹总是念念不忘,惦记着白兄何时再去切磋剑术。” 这一番话说的十分客气,白抒远也调笑了两句,气氛看似热络平和。两人正寒暄着,那瘦高的道士忽然话锋一转,转而面对谢岙,似笑非笑道,“听说榭前辈月初受妖物所袭回庄疗伤,如今一见,气色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莫非伤都好了利索?” 谢岙一路走来口干舌燥,正坐在交椅上喝茶润嗓子,听到这话,摸不清对方寓意为何,只好含糊说道,“哪里哪里,那妖物甚是厉害,若不是云师侄恰好出现,恐怕如今我已被那妖物消化了个干净…这不,前两日才刚下床,如今身上还提不起气力。” 高瘦道士一听,哼笑一声,“榭前辈真是说笑!谁人不知榭前辈一手撩云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不然我那贺昙师弟也不会因为想要与榭前辈切磋而答应见面,之后也不会因此而闹得众人皆知,最终被那柳大小姐退了婚,如今颜面尽失!” 这话直冲谢岙而去,只见高瘦道士一脸讥讽,脸上怒气频频闪现。 “柳大小姐?”白抒远一怔,“永州城柳府?” 高瘦道士冷哼一声,“正是。” 谢岙端着茶杯,默默进入记忆深度搜索中。 柳大小姐全名柳如烟,乃是永州城柳家主母所生唯一女儿,从小便是掌上明珠。这柳家三代从商,富甲一方,柳如烟如今二八年华,听说出落得花容月貌,虽说性格有些骄纵,但是这点小缺点抵不过堪比柳家殷实家底,多少人踏破门槛提亲,没想到竟然被一位清修道士得了手。 不过…… 那贺昙明明收了凝然的香囊,怎么还会与柳如烟定亲? 这厮竟然脚踏三只…呃,榭筝傲不算…他竟然脚踏两只船?! 谢岙脑中闪过凝然师侄柔柔美貌,又想起那位道士虽说面上不情愿、却每次都答应与榭筝傲见面—— 啧,这贺昙真是好算计,如果不是天生风流情种,那么必然是谋上了柳家钱财,又惦记着凝然美貌温婉,说不定还想套得榭筝傲手中的稀世剑谱,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榭筝傲见面,最终被清风观的长老发现。 谢岙这边兀自分析,那边白抒远嘴角依然挂着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看来平持道长是贵人多忘事,我太仓山庄本来无一人知道此事,正是清风观南斗长老寻上我派,才把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白抒远似是无奈叹了口气,“若要怪,也只能怪南斗长老脾气那般不好,这才把小事弄大,直闹到柳家大小姐耳朵里。” “你——你满口胡说!”高瘦道长身后一名年轻圆脸道士忍不住跳出来,一手指着谢岙鼻子怒道,“若不是他缠着我贺昙师兄,又怎么会闹出这些事情来!” “哈哈,小道长真是不明事理!”白抒远大笑两声,俊秀脸庞上露出丝丝冷意,“我这话若是胡说,你那位贺师兄便是胡闹,不如你回去好好问问贺昙,看他到底收了谁的香囊,之后又忘得一干二净,转身又与他人定亲!” “香囊?”圆脸道士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此时一名女道走上前来,巧言笑道,“白公子此话说的颇有偏差,若是香囊是这位榭前辈送的,这等…”女道余光在谢岙身上一转,眼神露出一抹轻蔑,“这等男风邪好之事,怎能与媒妁之言相提并论,贺师兄向来言行端正,自然不敢收下。” 这女道士眉眼娇柔,道袍冰洁如月,手中拂尘飘飘,端的是无双美丽,令人难升驳斥之心,然而白抒远本就不吃那一套,如今场面,话语更是无需客气。 “没想到凌芹道长也有这般糊涂之时,那贺昙看似清心寡欲,竟有这般本事骗得同门都毫不知情,真是让在下自叹不如!”白抒远懒得争辩,抬手喝了一口茶,眼波忽而一转,露出一抹轻笑,“不过如芹道长与贺道长一向交好,莫不是…如芹道长已经知道那贺昙私下做出的见不得光的事情,却有意包庇?” 这话说的极为暧昧又不留情面,名叫凌芹的女道估计没想到一向风流温柔的俊俏公子会说出如此话来,登时一脸羞恼,脸皮涨得发红。 谢岙早已听得目瞪口呆,暗地打量青年一番。记忆中青年虽也常嬉笑怒骂,但是行事更为散漫不羁,如今似乎被正中了怒点。 白抒远是这么护短的性格? 谢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正要深思,一旁圆脸道士又跳出来愤然道。 “你!休要太过分!若不是我们——” “平绪,”高瘦道士眼中眸光一闪,打断年轻小道的话,上前一步走到谢岙面前,“如今出了这等事情,我清风观也不欲为难,唯有一愿——”高瘦道士双目猛然爆出一道精光,“希望榭前辈答应,待叱邪剑归庄之后,能小借与我等几日,也权当是补偿贺昙师弟!”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关键词: 美男计x锁妖袋x愤怒的小道 谢岙(喜极成泣):什么?老纸小宇宙终于爆发了?!! 第10章 哟痛揍妖怪当自强! 谢岙总算明白了。 原来这帮道士找上门来,是想趁着榭筝遨与贺昙的事讨一张苦情牌,以此借走叱邪宝剑。 榭筝遨虽说之前闹出丑闻来,再怎么说也尊为师叔,此时太苍山庄能拿事的人都不在庄内,她若是答应了,就算之后太苍山庄找出种种理由不愿借出宝剑,这清风观也怕少不了其他好处。 如今这张苦情牌虽被白抒远四两拨千斤打了回去,不过凝然送香囊一事却不能放在明面上说出来,否则遭人唾弃的是那臭道士,而成人笑柄的却是凝然,如此顾虑间隙,才让高瘦道士趁机提出这种无赖要求。 “不借。” 一道干脆利索的话音落下,众人皆是一愣,就连一直没吭声的天阳都是一惊,“师…师叔?” “当然不借,别说这叱邪剑还没到庄里,就算是到了,在我太苍山庄也还没捂热,怎么可能说借就借?”反正榭筝遨已经被清风观拉黑了,谢岙干脆二郎腿一翘,敞开来说话,“要借就等我师兄回来再说——还是说诸位道长非要在我太苍山庄宗能老祖和掌门都不在这时,趁机借剑?” 看到谢岙这般无赖回答,高瘦道士一双细眼眯了眯,忽而笑道,“榭前辈无需顾虑,我清风观自然是重诺爱剑之人,也知贵庄宝剑初到,难免不舍,”说着顿了顿,长叹口气,脸上似乎露出几分忧虑,“只是这事说来惭愧,前日观内炼妖炉破了三重炉顶,若是寻不到镇压之物,恐怕妖孽横出,损我清风观是小,祸害云清山下无数百姓是大…如今恰闻太苍山庄喜得叱邪宝剑,我等这才有此一念,望借宝剑一段时日,待那炼妖炉三重炉顶修复如初,必然即刻归还宝剑。” 这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若是谢岙刚进门就听到这话,说不定还认为这道士品性不错,可惜此人之前以贺昙的事情要挟,这般转了数个弯弯道道才说出来的话,谢岙自然不会轻易相信。 况且等到炉顶修好才归还——这炉顶修一个月有可能,修半年也有可能,修十年也有可能,谁知道这群道士会不会有借无还? 不过…如果炼妖炉真的炉顶破损… 不对,若是真的面临炉顶破损之事,哪能如此游刃有余,这道士分明是早有准备,一门心思想要找借口带走叱邪剑。 啧,这帮道士也太无赖了! 谢岙张了张口,想要一吐为快,可是话已至此,多说一句错一句,万一又因此被关了禁闭,未免太得不偿失。 于是谢岙眼观鼻,鼻观心,端着茶杯以蜗牛速度饮茶,一帮道士伸长脖子等着,只见谢岙茶杯不离口,自然是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凌芹女道最先按耐不住,“我清风观并非凭白借剑,只是为云清山下诸多百姓着想,如此大义行善之事,不知榭前辈还在犹豫什么?莫非就算是涉及百姓安危之事,榭前辈也不愿出手相救?” 这般咄咄逼人之态底下藏着的贪婪心思,白抒远自然也是看出,瞅瞅一旁谢岙闷葫芦般半句不吭声,笑容一深,“既然是如此重要之事,不如诸位道长等我太苍山庄少庄主回来可否?此次正是他携剑归来,若要借剑,刚好一并询问,不然即使得了师叔的空头承诺,宝剑未归也是白费口舌。” 白费口舌?怎么会是白费口舌?! 虽说榭筝遨称不上是一诺千金,之后要想推脱也是极难,得了榭筝遨的承诺再以此为借口,当然比直接要剑方便得多。 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高瘦道士只能强忍憋闷之气,“并非贫道不愿等待云少庄主回来,只是观内还有诸多事务,需要我等尽快回观,若是榭前辈答应借剑,我等也好回观复命,让观内弟子有个盼头,以便稳下心来,全力守炉。” 说道这份上,谢岙本以为白抒远会再乱说一番拖延时间,大不了让这些道士空耗在这里,等云青钧这一两日回来再做处理,没想到青年忽然一挑眉梢,笑吟吟道,“既然各位道长如此着急,不如与我比试一场?若是道长输了,此事就此揭过,若是赢了,便依道长如何?” 高瘦道士不愿如此作罢,皱眉道,“如此大事,怎能如同儿戏?” “若是不愿…”白抒远轻笑,“那各位道长只能在这里苦等少庄主归来。” 凌芹女道哼了一声,一双杏眼冷睨白抒远,显然刚才的气还没咽下,“你说依就依,榭前辈可曾点头同意?” 谢岙不知道白抒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想到两人战线统一,便精神一振,积极配合道,“既然各位尊称我一声前辈,我便在此定下规矩…唔,三局两胜如何?” 白抒远回头看了谢岙一眼,显然十分满意,见那高瘦道士还在犹豫,便朗笑一声,迈出两步走到凌芹女道面前,“说来也有个把月未去清风观,许久未见凌芹道长,在下身为思念道长轻灵剑术,不知道长能否跟在下再切磋一番,以解在下相思道长…剑术之苦?” 白抒远一脸率性而为的洒脱笑容,细长凤眸却凝视对方,眼梢带着几分风流韵味,说道‘切磋’二字,偏偏拉长了音调,带出一抹莫名暧昧的音色。 凌芹女道士霎时红了脸,强撑着维持着冷脸,哼了一声,率先向练剑台的石台跃去。 白抒远笑笑,把袖中一根碧玉长笛交给天阳代为保管,然后一撩墨色下袍,使出太苍山庄独门轻功‘碧水长空’掠过石桥池沿,一时之间,只见青年衣袍外褂翻飞,尽显闲雅潇洒之姿。 看着这时候还不忘风骚卖弄轻功的青年,谢岙眼角一抽,再瞅瞅练剑台上的女道,对方果然又红了脸。 练剑台上诸位弟子早已退让到莲花池外,眨眼间两人已经开始喂招。 白抒远练武十余年,虽说嘻嘻哈哈混在众多弟子中,武功却当之无愧是云束峰亲传弟子的水准,仅仅用了一套雷鸣剑法便与凌芹势均力敌,招式干脆利落,最后一式脚下划圆收回时,内力甚至带起一阵微风,勾起石台边沿片片青嫩莲叶,绕在袍角边簌簌一转,衬着一身碧叶浮水杉,冠玉面容,真是人若莲花花似人,剑走风流轻不羁。 凌芹道士一脸薄汗,正要掏出香帕,就见一方印着翠竹的巾帕递了过来,抬头一看,只见青年双眸含情带笑,醉人无双,不由俏脸微红,伸出纤纤柔指把巾帕接了过去。 正当天阳在一旁摇头默叹又一名女子落入自家二师兄魔爪之时,那名女道士忽然脸色一僵,捏着巾帕凑到鼻子下嗅了嗅,只见秀眉一拧,登时一脸羞恼把巾帕恨恨甩在青年怀中,捂着似乎沾了污渍的半边脸,气咻咻冲出了练剑台。 白抒远也不恼,把那巾帕揉成一团随意一丢,摇头晃脑道,“哎呀,早上吃卤水咸蛋时用它擦过手,忘记换干净的了!” 谢岙眼皮一抽,隐约明白这货提出比武的用意了。 当高瘦道士走出甄剑堂时,白抒远站在练剑台中央,逗弄猫狗般冲他勾勾手指,笑容怎么看怎么欠扁。 高瘦道士顿时脸色一黑,冷哼一声,纵身跃到白抒远身前,拔剑直冲面门而去。 那高瘦道士是咒术与剑术双修,虽说单论剑法没有白抒远厉害,不过道教门派总有一些独辟蹊径的剑术能与咒术相容,一招一式时而夹带着烈烈雄火,时而滚着冰渣子,那柄剑更是忽阴忽阳,每逢剑锋相交之时,谢岙都觉得法术快要窜到白抒远身上,看起来颇为心惊肉跳,然而青年脸上还带着几分调笑神色。 “道长好大的火气——”白抒远抬腕挥剑,一招剑式快如急雨,眨眼之间那道士一身道袍便被划破数道扣子,只见白抒远偏头恣意一笑,“不如在下帮道长祛祛火气如何?” 谢岙万分同情望着慌忙摸屁股以防走光的高瘦道士。 果然白抒远是在趁机打击报复—— 虽说之前口角之争也没输,不过一门师姐被欺又不得明白说出,估计白抒远咽不下这口气,又不好同清风观彻底撕破脸,这才提出比试切磋,借此机会出口恶气。 不过白抒远这么确定能胜过那道士? 谢岙心生三分好奇,干脆端起一把交椅坐在门口,天阳蹲在门槛上,瞅着下面一脸纳闷,“奇怪,二师兄为何故意挑衅对方?” 连天阳都看出来了,高瘦道士自然也逐渐发现。他脸上越来越恼,闲着的左手在空中划出一个空符,四周风流变动,引来数股厉风绞缠上白抒远手足四腕,眼看着风刀子就要割了下去。 白抒远连忙向后一跃,长剑紧握,剑刃外凝成一束细长剑气,抬手一挥,精锐剑气档上翻涌疾风,那风刀仿佛刮过玻璃般发出刺耳声响,一撞之下竟被剑气逼得破损四散,剩余风刀朝着那道士反弹回去。 高瘦道士原本想要侧身避开,不知是哪个早已看他不顺眼的弟子暗中使坏,弹出一粒石子打在他膝盖上,脚下登时不稳,被一股避之不及的风刀割破了道袍上的束衣大带,衣襟大开。 莲花池外的弟子发出一阵嘲笑声,不过很快就变成集体倒抽气的声音。 那高瘦道士敞胸露怀倒没什么,可是大带那处正好挂着一个印着乾坤八卦的暗皮袋子,风刀正巧不巧划过袋口,红绳一松,暗皮袋子吧嗒掉在地上。 “不好!”天阳脸色一变,立刻向练剑台上跃去,甄剑堂中剩下的几名道士也是一脸惊慌跟了下去。 谢岙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那高瘦道士脸色发白,慌忙扯下挂在腰上的八卦皮袋。 下一瞬,阴风骤然肆虐而起,狂风大作。一只长着千百对密密麻麻复眼的妖虫从袋子中探出豆黑色的脑袋,转眼间就从布袋中整个爬出,只见它身上裹着一节节的硬壳,每一节两边都长着须脚,巨大身形蠕动着在半空发出‘叱叱’声音。 “千…千眼蜈蚣精啊啊啊!”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惨叫,众多新入门的年轻弟子惊慌四散,年长一些的弟子还算镇定,飞快围在莲花池边沿,速速拔剑。 白抒远神色一冷,手持长剑,剑气刹那间暴涨数倍,正是天罡剑气蓄力之势。就在这一剑即将祭出时,那蜈蚣精忽然停止了爬动,一节节身体在空中诡异万分的绕了个弯,千对复眼蓦地盯住甄剑堂的方向,待到发现谢岙身影,浑身复眼冒出幽幽绿光,好似在一颗颗白菜中看到了一锅刚出锅的炖肉,身体猛然一窜,朝谢岙直冲而去。 正在练剑台上紧张以待的众人吃了一惊,白抒远两眉深拧,擎剑极快一转,浑厚剑气须臾间凝成一柄凌空巨剑,在那蜈蚣精扑去瞬间,直贯而下。只听一道噗嗤声响,那蜈蚣精下半截肉身被巨剑牢牢钉在了地上,挣扎着扭动,不断发出‘叱叱’尖鸣。 被那尖锐声音刺得浑身一哆嗦,谢岙这才回过神来,颤巍巍从交椅上站起来。 抒远师侄,好样的!就算你以后再如何小心眼报复,师叔也绝无怨言! 练剑台上,高瘦道士趁着妖虫无法动弹,匆匆捏着一张符咒,准备把它重新收回锁妖袋中。 谁料,符咒还未脱手,就见那蜈蚣精上半身忽然发出‘咯吱咯吱’声响,一节节肉身竟拉出原来数倍长,在众人有所反应之前,以比刚才快了不止一倍的速度,身体无限延伸,脑袋朝甄剑堂急速冲去。 谢岙抬着交椅正要躲回厅里去,一抬头就看到蜈蚣精竟然再次冲自己飞来,千只复眼频频转动,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密密麻麻眼群中,一个口器森然张开,上下湿颚中无数软须扭动。 …卧槽,这无限延伸的身体太凶残了! 谢岙顿时被惊悚的胃液翻涌,惊怒之下,一股热气忽然流窜全身。 那热流,好似一泼水哗啦浇在滚烫石头上,蒸腾热气霎时从四肢百骸涌出。 谢岙只觉得一股清明之气包裹浑身,似是有无限力量支撑精气神勇,之前被妖怪追着咬的种种害怕畏惧变成森森怨气,烧的她挠心挠肺,唯有强烈释放才能得以缓解。 谢岙两眼泛红,气血激荡,猛然站起,抡起椅子狠狠砸上蜈蚣精扑过来的脑袋。 ——混蛋个球球!让你再盯着老纸看!! “轰——” 只听一声巨响,众人目瞪口呆之下,一道黑影自半空闪过,那蜈蚣精竟被砸的飞出去,仰面朝天重重落在石台上,生生砸出一个颇为壮观的大坑。 坑中,那黑不溜秋的脑袋某处深深凹陷进去,离得近的弟子还能看到上面有四条深深沟壑,那凹痕的长度宽度,怎么看怎么眼熟。 众人抬头望着甄剑堂上谢岙手中的乌木交椅,再瞅瞅地上明显被砸晕过去的蜈蚣精,霎时一片静默。 什么时候乌木交椅的杀伤力竟然如此之大?!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 咱家小獒外挂终于开启,之后就可以轮着武器无限反扑了!( ̄c ̄)y▂ξ 第11章 哟你的硬件需要软体! 什么时候乌木交椅的杀伤力竟然如此之大?! 白抒远嘴角抽搐,天阳一脸惊愕,两眼发呆望着蜈蚣精破了相的脑袋,喃喃自语,“师、师叔的内力恢复了…不对,那好像不是内力?!” 甄剑堂门口,谢岙两手揣着凳子,同样一脸茫然。 怎、怎么回事?老纸刚才小宇宙爆发了? 之前那股热气还在隐隐环绕周身,谢岙呆呆看着石台上一动不动的蜈蚣精,通过全闭的复眼充分断定自己已经把它砸晕,这才两腿发软放下椅子,抹了把满脸虚汗,回忆起刚才砸到蜈蚣精无数复眼上的诡异手感,一阵恶心,把椅子踹到一边去。 那高瘦道士回过神来,连忙把蜈蚣精收进袋子里,紧紧捏着袋口,捡起地上的红绳重新扎上。 就在众人终于放心之时,一道声音突兀破响。 “嗤啦――” 仿佛是鼓囊囊的布料承受不住来自内部的挤压撑力,锁妖袋下方竟然破碎了一角,撕拉碎开的缝隙越来越大,很快在袋角下方破了个洞。 那高瘦道士脸上霎时血色尽褪,手上一哆嗦,锁妖袋啪嗒掉在地上,只见那洞口犹如被浊液迅速腐蚀扩大,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翻滚。 “速速离开!去取赤炎降魔贴来!” 就在白抒远吼出的一霎那,那洞猛然一扯,练剑台上霎时弥漫着阴沉噬人的腥气,一阵黑雾涌出后,一只巨轮蜘蛛精率先从里面爬了出来,紧接着,数不清的妖精鬼怪从洞中拥挤着钻出,似是几百年没有见过人肉,向莲花池外人群聚集的地方疯狂涌去! 太苍山庄弟子并非修道门派,本来就不擅长降妖,乍见如此多的妖魔鬼怪更是慌乱无神,本能惊慌逃窜,一时之间,只听见练剑台上到处是惨叫声,一池莲花水很快被染上血红,宛若魔界修罗。 白抒远几人救了这人,那边又是惨嚎,根本救人不及。谢岙知道自己的剑术连新入门的小弟子都不如,正想低调藏在某处,就看到练剑台上已经有数只妖怪忽的转过脑袋,向自己齐刷刷疯狂冲来。 …他娘的,这些妖怪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都冲着自己来?! 跑是来不及了,谢岙咬咬牙,干脆抄起香炉旁竖着的一根拨香灰的铜棍,硬着头皮迎上。 “师叔!”天阳距离甄剑堂最近,一看群妖围堵了上去,脚下登时一转,纵身跃上数级台阶,只身挡在甄剑堂门口。 谢岙只见眼前堵上一片暖色嫩黄,少年手中长剑化作两把,舞得残影连成一线,转瞬间斩落最前方几只兽妖,台阶下又有大量妖怪涌上,来势汹汹,竟比之前数量更多。 如此混乱杀敌,难免顾应不及,天阳一不留神左手腕被一只千年蟾蜍的舌头缠上,肩头被偷袭,生生抓下一块肉来,顿时血流如注,露出森森白骨!偏偏在左边,一只巨轮蜘蛛精吞噬掉前方的小怪,嘴里咬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咯吱声响,两只前肢猛然伸向天阳。 天阳满头冷汗,脑门青筋暴突,右手正抵着其他妖怪,只来得及反手一剑斩断舌头,此时要转剑砍向蜘蛛精明显来不及,眼看着就要被削去手臂。忽然,身侧刮过一道疾风,一只圆不溜秋的铜棍从后方窜出,狠狠砸向那巨轮蜘蛛精。 只听一声凄厉声响,铜棍砸断了狰狞前肢继续向前,一棍穿透了蜘蛛精的身体。赤黑的液体爆裂开,飞溅在地上涌出一股黑雾,四周妖怪攻击霎时缓慢下来。 “师叔?”天阳惊讶扭头。 “哈哈,你师叔我还没有那么没用。”谢岙努力露出一抹笑,紧紧握着铜棍,两手微微发颤。 天阳一愣,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见那黑雾稍稍一退,妖怪来势竟比之前还要疯狂。谢岙脑中仅仅有剑术招数,身体一时半会却协调不起来,就算小宇宙频繁爆发,每每轮棍子都能把妖怪揍飞,可是却敌不过如此多的数量,加上因为慌乱总是击不中要害,皮厚耐打的妖怪被揍下去很快又爬了上来。 啧,如今硬件终于跟上,软体却没及时更新!空有一身力气又有何用?! 谢岙暗恨自己没有早早消化榭筝遨的武功招数,没多久,天阳便因为失血而脚下虚浮,每每挥剑自是艰难万分,练剑台上更是一片哀嚎惨叫之声。 眼看一只黑石精蓄意扑来,天阳左手握剑撑在地上,右手持剑挽出一道剑气,直冲黑石精面目而去,那黑石精却猛然喷出一股狂风,犹如气拳重锤而上,天阳本就力气虚弱,躲闪不及,身体后翻出数个滚,撞在谢岙身上连带着一起落入厅内,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终是撑不住昏厥在地上。 下一瞬,门框传来一阵剧烈晃动,只见那只黑石精挤碎了门框冲进来,破碎飞散的木屑之中,大口贪婪张开,竟是要把天阳和谢岙两人囫囵吞下。 谢岙瞳孔骤然一缩,呼吸声如风雷作响,木屑划过眼眶,眼前霎时涌上一片赤色。 “哧――” 一声长鸿剑鸣似是自天边响起,清冽剑光疾驰掠过,一道青光从黑石精身上贯穿,激荡出的强劲剑气掀翻四周无数小妖,从台阶上一路滚落下去。 紧接着,莲花池上空浮起万千青剑,正是太苍四方灭妖剑阵,须臾间射出数道剑光,急如狂雨朝着甄剑堂外、练剑台上的妖怪飞纵而去,只见剑光所到之处,妖怪凄厉嘶鸣,转瞬间便溃散无形,化作五颜六色的烟冲地上破损的皮袋子钻去。 待到所有妖怪全部收入锁妖袋中,一柄印着符文的流光古剑飞出钉在那洞口上,袋子疯狂扭动,鬼哭狼嚎之声阵阵传出。那符文古剑猛然暴涨一道暗红流光,一道清鸣声响之后,锁妖袋便被震慑了一般再无动静,静静躺在地上。 练剑坪上,一名若兰色剑衫的少年缓步穿过,犹如一把镇守天地的寒剑,气势浑然而开。 在锁妖袋服帖之后,万宗剑气尽数回笼,一道长鸿声响之后,化作他手中一把青色古朴宽剑,上面不见分毫污渍。 谢岙握着铜棍的手现在还发软发抖,看着少年沉稳身影,简直是热泪盈眶。 赶来的太及时了啊,少年! “大、大师兄!” “是大师兄回来了!” 练剑台上一片欣喜声音,还夹带着一些喜极成泣的哭腔。 云青钧一扫练剑台上惨烈情况,眉心深拢,先让受伤弟子下去疗伤,又给了口令让几名年长弟子去炼丹房领药,其他诸人清点附近有无漏网之妖。 就在云青钧来到甄剑堂门外,凝神看着破碎门框某处,顺道听着一名弟子禀告来龙去脉时,几名道士搀扶着从台阶上上来。 那凌芹女道受伤倒不重,只是右手中了妖毒,眼看不保,一抬眼看到云青钧站在台沿上,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连忙几步走上前。 还未开口说话,少年寒眸冷冷掠过,一股极强压迫蔓延而出,凌芹女道脸色一白,愣愣不敢开口。 那高瘦道士也是一腿受伤,伤口还冒着黑血,耽误不得,咬咬牙,硬着头皮拱手道,“我等皆中了那些妖物之毒,希望少庄主能施以援手,借些药丹。” 云青钧并未回话,高瘦道士因借药丹,也不敢再多话,直到满额滚下冷汗,才看到少年手中多出一个瓷白细瓶。 几名道士皆是松了口气,圆脸道士更是迫不及待,正欲上前,就见少年一挥袖。 那三尺软袖生生被挥出一股骇人剑气,犹如一股冰刀直面刮来,几名道士顿时冻得脸色发白,竟是半步都不能再上前。 只听云青钧寒声开口。 “此事如有下次,必诛祸首!” 圆脸道士和凌芹女道虽是又惧又怕,却也有些呆楞,唯有那高瘦道士,却是脸色孑然一变。 …… 天色渐黑,月上树梢,只听太苍山庄某处正南屋舍,传来一阵闹腾声。 “嘶…痛痛痛!” 屋内点了数盏烛台,光线大亮,谢岙正满头黑线看着床上打滚的少年。 天阳已经清醒过来,明明浑身是血,身上四处是伤,如今却活蹦乱跳的…在床上打滚躲避谢岙上药。 谢岙一手端着碗伤药,一手捉着块巾帕,看到满床蹭上的血痕,脑门不由蹦出一个十字,眉毛一竖,摆出师叔威严,“天阳,过来!” 少年缩在床角,被唬得一脸委屈,好半天才磨蹭着走到床边,伸出受伤的胳膊,一边说话一边分散注意力,“嘶…好在这次弟子们伤的都不重…嘶…师、师叔轻点用力!” 今日那些妖怪骤然见了如此多的人,见一个咬一口,丢了芝麻捡西瓜般囫囵咬了一通,竟然所有弟子只是被咬的看起来惨不忍睹,除了妖毒后,其他却并无大碍。白抒远虽护着众多弟子,不过本就战斗力客观,妖物并不像攻击谢岙那帮狂化,最后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谢岙涂了一些,发现天阳衣衫挡住了其余伤势,便把药碗放在一旁,拉开他肩上的罗衫。少年本就肤色极好,如今衣衫半开,大片肌肤衬着嫩黄色的软杉更显青嫩。 谢岙正努力往下拉衣服,忽然看到少年脖子渐渐泛红,那抹红色逐渐向上蔓延,直到少年光洁脑门,谢岙顿时一愣。 这货脸红什么? 觉察到谢岙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天阳连忙一手遮脸,显然羞得不行,清亮声音也低了几分,“师…师叔…”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看到天阳好似那日万书阁中受惊的小弟子,谢岙眼角顿时一抽,咳了一声,严肃道,“天阳,难不成你还认为师叔我喜欢男子?” “咦?”没想到谢岙直白说出来,天阳一惊,连忙摆手,“不、不是…” “你大可放心――”谢岙义正言辞的把当时说给白抒远的话原封不动搬出来,“清风观那件事其实另有隐情,师叔我只爱异性之美,并无喜欢同性之好!” 天阳一愣,很快脸上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眉眼恢复了平时乐呵呵的模样,“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师叔还是喜欢女子的,真是再好不过了――” “什么事情再好不过?” 白抒远一手端着碗乌漆抹黑的药,一手拎着包东西迈进门来,天阳闻见一股子苦味,顿时脸色一僵。 “哈哈哈,莫怕莫怕,”白抒远把药碗搁在床头小几上,晃了晃手中的纸包,“待你喝了药,我便把你心心念念的东西给你。” 天阳脸上顿时一喜,“画酥糖?” 那纸包打开之后,只见里面放着几块条形酥糖,乳白酥粉中夹着点点黑芝麻,好似白云点墨,煞是好看。 天阳看到纸包里确实是画酥糖,也没了之前的别扭劲,一仰头把药几口喝下,脸皱成一团,一手连忙摸向纸包。 没想到,手下触感光滑如丝,绝非酥糖手感。 天阳愣愣眨眨眼,只见谢岙一只手正捉着纸包内最后一块画酥糖,嘴里还叼着吃剩的半块,一脸无辜抬头,“唔?” “师...师叔!”天阳一脸痛心疾首。 这边白抒远正替天阳检查伤势,听到这么一声嚎叫吓了一跳,回头瞅瞅,也是一脸黑线。 “咳咳…” 谢岙把手中最后一块酥糖让给了少年,果然收到对方幽怨一眼。 啧,也不知道这画酥糖是怎么做的,味道竟然能如此像榛子口味的白巧克力,自己这才一不小心多吃两块。 谢岙把口中画酥糖颇为费劲咽下,刚才吃的急了不由有些噎住,正要站起倒水喝,就看到眼前出现一只茶杯。 “师叔请喝茶。”白抒远端着一杯温茶,笑吟吟递给了谢岙。 谢岙不由一哆嗦,被青年前后态度转变惊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惊魂未定接过茶杯,直到一口灌下,才确定对方没有在茶里放什么奇怪东西。 “既然师叔吃也吃了,喝也喝了…” 青年一手拍在谢岙肩膀上,笑得眉眼分外舒展。 “那么便和我一起去北苑飞龙阁一趟。” 飞龙阁不是别处,正是太苍山庄庄主云束峰的书房。 “…咦?”谢岙呆了呆,一脸震惊,“难、难道是――” “没错,”白抒远握着谢岙肩膀,拎小鸡般一拉而起,“师父他老人家回来了。” “诶――?!” 随着两人离开,脚步声在门外渐渐消失,天阳摊开一只手,手心里还沾着酥糖渣。 天阳呆呆看了一会,视线转而落在纸包上,又用那只手摸了摸自己另一只手,一脸茫然疑惑。 “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任务来袭x小船客栈 谢岙:...为什么买酥糖还要师侄付钱! 第12章 哟压倒也需讲究姿势! 飞龙阁位于太苍山庄东北方向,云束峰所居院落之中。从天阳的住处往北走,穿过盘石小道,再顺着墙根走上一段路,绕过一处池塘,便是云则峰的院落。经过一名弟子通报,谢岙和白抒远两人被顺利放行。 这处院落占了太苍山庄东北方向二分之一,地方极大,加上天色已黑,谢岙几次差点走错,幸好每次都紧紧跟着青年拐对了方向,如此这般在院落回廊内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前方一处拱门,上面似是用刀刻的三个遒劲大字‘飞龙阁’。 “师兄他昨夜便到了永州城?”谢岙有些吃惊,“那他是什么时候回庄的?” “听说是在永州有事耽搁了,一个时辰前才回来,”白抒远慢悠悠走着,看到谢岙嘴边糖渣,也不提醒,忍笑道,“师父刚才与少庄主议完事,便说是要找师叔过来一趟。” 两人走了没多远,前方豁然出现一片小湖,竟比甄剑堂外的莲花池还大了一些,湖心处有一座三间抱厦的水阁,飞檐下悬着“飞龙听吟”的牌匾。 记忆中此处画面淡薄,谢岙环顾四周,只见沿路回廊雕琢精细,屋梁彩画绚丽,两旁摆着锦簇花团,竟比前院山门处还要富丽堂皇些。 谢岙假装看着夜色湖水一路打量,穿过一间亭台后,来到一处东西穿堂,穿堂中间放着一扇象牙色大插屏,绕过之后是一间不大的偏厅。谢岙刚一进入偏厅,就看到主位上坐着一名气息绵长的玄袍男人,额头宽阔,面目端正,下巴须着短须,眉眼坚毅,极有大侠正气风范,正是太苍山庄掌门庄主云束峰。 云束峰此人应该年近四十,可是看起来却显得年轻许多,正值气力经验都顶峰之年,浑身气势犹如收敛了锋利獠爪的猛兽,双眸透着一股难测深沉。 在首位下方,一名烟秋色罗衫的女子站在那里,云束峰正与她说话,那女子背对谢岙,只听声音甚是恭谨。 白抒远进来先行了礼,云束峰抬起头来,两道威严深沉目光落下,谢岙不由有些紧张。 自从发现榭筝遨过去极少与他人接触后,谢岙从未担心自己会被识破,如今却生怕露出蛛丝马迹被看出是个山寨货,于是站在视线偏位上,双手一拱,叫了声‘师兄’。 看到谢岙好像犯了错的模样站在角落,云束峰眉头一皱,“听说你之前在庄外被妖物所伤,身上的伤可都养好了?” 谢岙正要回答,眼前忽而闪过一抹烟秋色裙摆,正是那女子转过身来。只见她纤腰楚楚,颈项柔美,肤若赛雪,一支化蝶芙蓉簪插在髻端,恰好一股细风从穿堂吹来,拂起颊边半垂的一缕青丝,鬓发如弱柳散开,霎时露出一张绝丽容颜。 即使记忆中有这人的样貌,谢岙还是看呆了眼,直到身旁白抒远轻咳了一声,谢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多谢师兄关心,身上的伤都恢复了。” 云束峰点点头,又问了两句,然后沉声开口,“如今…你可是没了内力?” 谢岙料到云束峰必然会问这个问题,便张口把那日与许先生的对话一一道来,云束峰略一思索,让谢岙走上前来,一探脉象。 一旁白抒远神色恍然,似是早已猜到,那女子却是一脸惊诧之色,又蕴含丝丝担忧,端的是柔美无双。 谢岙与那双略带焦急之色的水眸对上,不由心中一暖,啧啧一叹。 难怪那贺昙霸着柳家大小姐的婚事,又舍不得琴凝然,这凝然师侄无论是样貌气质,还是品性涵养都没得挑。 没过一会,云束峰松了手,长叹了口气,面容上透着三分自责,“果真没有一丝内力…如此说来,倒是我害了你。” 谢岙眨眨眼,默不作声。 “…若不是当初把你关进祠堂,让你负气出走,如今也不会落得十余年苦修而来的内力尽消,”云束峰语气沉缓,竟是满脸痛惜,“宗能师叔出关后,让我如何面对?” “师父…”琴凝然犹豫着开口,“我曾听闻有一妖物身怀赤璃宝珠,能治万物之症…师叔此次失去内力并非寻常,说不定那赤璃宝珠能让师叔恢复如初。” 云束峰摇摇头,“那赤璃宝珠乃是霜乳洞千年妖物所有,此妖可寻地而入,极为难寻。” 看到这三人皆是一脸忧虑,谢岙也不好意思再保持沉默,于是咧嘴一笑,朗声道,“师兄无需太过介意,虽说我如今没了内力,却平白多出了那对抗妖物之力,也不算一无所获。” “你倒是想得开,”云束峰露出一丝笑意,这一笑,严肃面容上便透着三分和蔼,“今日你那怪力确实有几分奇特,或许与如今纯阳之体有不少干系。” “这般说来――”白抒远上前一步,把白天那只蜈蚣精在众人之中唯独袭击谢岙、之后众多妖怪蜂拥至甄剑堂门口的事情一一说出。 琴凝然一脸讶异,“咦?这等怪事…莫非跟师叔如今体质有关?” “此事不可妄下定论,甄剑堂毕竟位于乾位,比起他处,本就更引得妖物注意,”云束峰沉吟片刻,看着谢岙说道,“也罢,过两日青钧几人要出庄一趟,你便同他们一道,权当散心,或许路上有些许因缘际遇也未尝不知。” 呃…出庄? 谢岙拱手应下,脸上一派欣喜,内心却苦水连连。 这一出庄谁知道要多久…那十六又二分之一排的经书什么时候才能看完嗷! …… 千潭村,位于云清山往东三十里地,永州城北出通路之一,西临云清山下湖潭,南临永州城出城湿地,因此虽村落不大,却也算是关要之地。 此时,在云清山下幽湖之上,一只乌篷船缓缓向东而行,一名穿着蓑衣的魁梧僧人摇船摆渡。四周山清水秀,湖水幽碧,细细徐风从山边吹来,恰是携来嫩柳春香。 这乌篷船颇长,谢岙坐在船头,身后圆洞形小屏门把乌蓬内遮着,只听到里面青年似是在说什么笑话,引得女子不住温柔低笑。 啧,同样是前辈,这白抒远对待师姐和师叔的态度也差太多!果然是美人才有的区别待遇?还是… 仅仅是性别的区别?! 谢岙哼哼两声,低头准备继续翻看经书,谁料一道水声响过,一泼湖水顺着桨摆哗啦浇在自己裤脚上。 那僧人连忙道歉,“此处水流颇急,桨摆难免用力不稳,不如施主先坐回蓬内?” 谢岙想了想,考虑到里面光线昏暗,看书伤眼,还是拎着包裹,穿过乌蓬来到另一端。 掀开门帘的刹那,一只肥美小鱼恰好从水中一跃而起,吧嗒落下,激起一串水花。袅袅烟波中,云青钧正坐在船尾主板上,似是闭目养神,剑褂下摆顺从垂落身后。 船外碧水连天,清风飒飒,少年背负青芒古剑,偏又是一身明澈气质,好似利万物不争,隐隐要入天外仙画中。 谢岙眨眨眼,坐在另一边的木柴堆上,把厚如板砖的经书砸在膝盖上,开始埋头翻阅。只是此时船身不稳,加之书上的字又小又密,没多久,谢岙头晕眼花抬起头来。 啧,这经书也太乏味了,也不知道这些练武之人怎么把这些内门经法看进去! 谢岙瞪着厚书恨不得嚼烂吞下。 不行,这次出来,至少要看完那几本书,才不枉费自己特意背出来! 谢岙瞅瞅脚下厚重包裹,揉揉眼睛正要再接再厉,谁知船身忽然一阵摇摆,那本书从膝盖右边滑到左边,又从左端滑到右端,嗖的一下飞出船外。 “咦?” 谢岙一惊,条件反射伸手去捉,一不留神探出大半个身子,眼看着要落入水中。 就在谢岙鼻子尖快要贴到湖面上时,后衣领忽然被剑尖一挑,没等那锋利剑芒挑破衣料,身体已经被一股沉稳力道送了回来。 想到自己曾经被水妖袭击,谢岙一脸后怕,拍拍胸口转身,只见少年依然稳坐原处,那本经书却不知何时也接入了手中。谢岙脸上一喜,向前迈一步去取书。 “多谢云师侄……” 话还未说完,谢岙脚下忽然一滑,似是踩到一根圆咕隆咚的玩意,身体顿时向前一摔。 “唔啊!” 一片青色猛然放大跃入眼中,谢岙连忙一手撑着地板,一腿跪在地上,身体以诡异姿势,堪堪停在少年身上。 呼…好、好险! 看到云青钧微微后仰着身体,黑眸淡淡扫来,谢岙顿时尴尬一笑,摸摸鼻子准备爬起来。 “什么声音…..” 白抒远掀开屏门外的帘子,一打眼就看到如此场景,霎时满目惊愕,身后琴凝然也是倒吸口气。 “…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回事!” 谢岙立刻跳了起来,谁知脚下又是一绊,这次更是措手不及,向前一股脑摔去,唇角擦过一片柔软,牙齿似乎磕在了什么东西上。 “嘶…” 好似风过万年古木的沉冽味道充斥鼻尖,谢岙撞得牙齿酸痛,龇牙咧嘴抬起头来,只见少年青衣剑褂上的领口散开少许,露出的脖颈拉出极为流畅的线条,再往上看,少年如冷玉莹润的下巴上,清晰的印着几颗圆不溜秋的牙印,那双惯常寒凉的双眸,此刻微微睁大。 谢岙咽咽口水,瞅瞅自己恰好落在对方衣领上、好似要为非作歹的爪子,又舔舔证据确凿、刚才确实为非作歹了的牙齿,浑身冷汗登时如瀑布流下。 只听一旁青年饱含戏谑的声音悠悠传来。 “能在少庄主身上留下齿痕的,师叔你可是第一个――” 谢岙还没来得及回话,一股寒气就从身下猛然窜起,谢岙顿时僵直了身体,内心默默垂泪。 …卧槽,为什么老纸明明是女的,却总是被误会成压人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幽会x夜探 第13章 哟半夜爬床需谨慎! 碧水散落千珠玉,潭水幽幽不知深。 千潭村,顾名思义乃是水源众多之地,几乎百步便可看见一青碧小潭,不少村民甚至是在水上搭建竹屋。不过真正的‘千潭’乃是在村外一处低地,潭水密集,鱼群鲜美,几百年来正是千潭村赖以生存之源。 如今,这千潭村却出了一件怪事。 村民本是白天捕鱼,晚间归来,可是自从半个月前起,陆陆续续有一些捕鱼男丁彻夜不归,直到第二日太阳高升也不见人影。这些渔户家人自然是焦急万分,然而在附近苦寻之时,这些男丁却又自个回来。 此时在村头北边一户赵姓人家里,琴凝然坐在床边,柔声细问赵氏一些情况,白抒远蹲在地上查看这户男丁赵大当日捕鱼的包袱,屋内唯一一张桌子边,云青钧封住赵大几处穴位,也不嫌弃对方衣着污陋,在赵大胳膊上并指一压。 只见赵大皮肤发黑,骨瘦如柴,两眼凹陷,目光呆滞,如今上臂处时不时鼓起一个条状痕迹,仿佛沿着精血在不断蠕动,样子甚为诡异。 谢岙看得浑身鸡皮疙瘩窜起,不由端起桌上水碗,正想喝两口压压反胃酸液,就被白抒远眼疾手快捉住了手腕。 也不知道青年何时溜到桌子边来,此时冲谢岙摇摇头,低声说,“师叔莫要喝生水。”说罢,眼神移到赵大胳膊上。 谢岙霎时一个激灵。 没错!谁知道这生水里有没有什么传染源,万一自己喝进肚子里,变成跟这赵大一般模样―― 谢岙二话不说立刻放下水碗,再也不敢四处乱摸。 “…自从那日回来之后,他每日只吃一顿,吃得也是极少,”床那边,赵氏抹了抹眼泪,“这才几日下来,便瘦成这等模样。” 琴凝然柔声宽慰道,“赵大娘莫要着急,或许赵大叔只是在潭水边中了妖物迷惑才失了心智,我等稍后便去潭水边一探。” “姑娘不知,这白日里去是没用的,”赵氏回忆道,“前两日有不少村民带着雄黄冒死一探,白日里没什么动静,入了夜才见潭水四周有什么东西在翻动…其他详细的事,姑娘还得问问村长。” 琴凝然点点头,又问了一些后,几人便欲离开。 刚一出门,谢岙抬头看到墙头挂着一个麻网,仔细一瞅,里面竟是晒着不少鸡毛,不由好奇问道,“赵大娘,这里挂着些鸡毛作甚?” “唉,前一段时间这千潭村的鸡得了瘟病,为了不传的更厉害,村里人就商量着,把病鸡都杀了,”赵氏说起来还是一脸肉痛,“鸡虽没了,这鸡毛还有不少用处,所以就都挂起来,趁着这两日天气好,多晒晒。” 谢岙在左邻右舍兜了一圈视线,果然挨家挨户都是如此,之前还以为晒得是什么农作物,没想到竟然都是鸡毛。 村民居住房屋几乎都在千潭村顺风上方,一阵风吹过,鸡毛飘忽晃动,一股子鸡窝味道隐约散出,甚至还有几根从麻网缝隙里钻出,好巧不巧蹭过谢岙鼻子尖,谢岙顿时狠狠打了个喷嚏。 云青钧抬头,扫了一眼那兜着鸡毛的麻网,剑眉微蹙。 “少庄主?”琴凝然走近,轻声询问。 云青钧遥望一眼下风地段,薄唇微抿,“…无事。” …… 千潭村地方不大,客栈自然也仅有一家,就在村头距离渡口不远的岔路口,十分好找。 谢岙几人跑了一上午,查访了剩余几户人家,又去村长家确认情况,最终在晌午时赶到客栈里。 白抒远大手一挥点了一桌子菜,也不管口味如何,囫囵吃了半饱,一头热汗,这才打开一把折扇,边扇风边郁闷道,“今年春日怎的热的如此快?” “心静自然凉,”琴凝然轻柔一笑,“你看少庄主,可不是周身清爽?” 啧啧,何止是清爽啊… 谢岙咬着一块卤肉,看着桌子对面身姿如松的少年,只见他面容干净,非但不见丝毫汗珠,被那双寒眸一瞅,反而还通体冰凉几分。 “少庄主一向如此,我等自然不能相比,”白抒远凤眸一转,笑嘻嘻凑到谢岙身边,“师叔莫不是心绪万般不静,否则怎的热的如此厉害?” 废话!你在层层衣服里再穿一件裹胸衣试试! 谢岙抹了把满头热汗,瞅瞅风流青年一手支脸、笑意盈盈的模样,哼了声道,“我这般雄浑之体,自然在春日浑身燥热,与师侄因为体力不支而流汗有所不同。” “咳!”白抒远顿时呛了一声,手中折扇差点滑在地上。 正巧在这时,店家小二抱着两坛酒放在邻桌上,白抒远一看,两眼不由一亮。 “小二,这是何酒?” “回爷的话,这是小店自酿的艾蒲酒,每年秋天酿下,来年春天开坛,”小二年龄不大,说话倒是老道,“几位爷和小姐要是不嫌弃,可以尝尝看。” “好,就来一坛!”白抒远爽快丢了一块银角,那小二立刻喜得眉梢颜开,点头哈腰下去了。 “今晚还有要事,师弟还是少喝为妙,”琴凝然有些犹豫,看向一旁少年,“少庄主,这――” 云青钧摇摇头,声音清冷,“无妨,一坛而已。” 那边小二已经把酒抱了上来,白抒远一掌拍开坛泥,竟是先给谢岙倒了一杯,“师叔请喝――” 看到青年笑得分外灿烂,两轮眼睛眯成细缝,谢岙顿时眼角一抽,“不…不用,你还是给云师侄吧。” “师叔难道忘了?少庄主心念坚定,从不饮这迷人心志之物,”白抒远把酒杯放在谢岙面前,神情颇为认真,“师叔放心,这艾蒲酒不易醉,又有驱虫辟邪之效,此时喝正是再好不过。” 唔?驱虫辟邪?! 捕捉到关键字,谢岙想到自己酒量还不错,利弊分析一番,也不再犹豫,干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之前放在地窖中,带着丝丝凉意,滑入口中极为舒爽,谢岙一饮上瘾,干脆和白抒远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把半坛酒喝下肚。 正当谢岙豪气万千伸出胳膊,让自家师侄再倒酒时,就见白抒远忽然两眼瞪圆,琴凝然樱唇半张,就连云青钧也是神情微动。 怎、怎么回事? 谢岙正兀自纳闷,忽然觉得鼻腔下方有粘热液体,于是抬手一抹。 …卧槽!竟然流鼻血了! 看到几根手指沾着红色血迹,谢岙还没来得及仰着脖子抬头,就听一道柔柔声音从身旁传来。 “公子若是不嫌…请用奴家的丝帕。” 那声音柔弱似水,又带着三分妩媚,端是勾人,谢岙捂着鼻子扭头看去,只见饭桌旁不知何时出现一名貌美如花的紫衣女子,一截雪臂伸出了罗纱衣袖,正向自己递来一方绣帕。 谢岙鼻血正留的凶猛,顾不得其他,连忙接过女子的绣帕堵住鼻子,“…多谢姑娘。” “公子不必客气。”那女子嫣然一笑,沿着客栈的楼梯去了二楼,背影远远看来,更是纤若无骨,弱不胜衣。 白抒远啧啧称奇,看看谢岙所坐的位置,又扫了眼那女子进来的位置,顿时摇头闷笑,“原来榭师叔是见了美人才如此…见则心动,心动则意动,难怪师叔说自己是浑雄之体、浑身燥热,这般见了美人就流鼻血…唉,莫不是以后出门要多备几颗补血丹丸?不过如此招美人在意,真是让师侄羡慕不已――” 谢岙此时正酒气入肚,听到青年如此调笑,想到他一开始冷嘲热讽,后来虽稍稍改变态度、却改不了恶劣捉弄之性,顿时怒从胆边生,一脚踩在凳子上,勾着青年脖子,一张脸猛然凑近。 “抒远师侄,既然你如此羡慕师叔体质,不如也尝尝这东西看看?” 说罢,谢岙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锡纸包着的东西,黑不溜秋的,正是之前吃剩的巧克力。 “咦?” 白抒远乍一见这锡纸,又闻到奇怪醇香,两眼满是好奇,“这是何物?” “哼哼…”谢岙一脸得意,狞笑(?)道,“这是能让你气血上涌,体力无穷,精力充沛之物!” 白抒远一愣,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顿时满脸尴尬,连忙摆手,“咳…这、这般妙物,还是留给师叔自己用吧。” 谢岙怎能让青年逃脱,一手掰下一块,就要往青年嘴边放,“不可不可,抒远师侄请师叔喝酒,师叔怎能不回报?” ――敢让老纸流鼻血,老纸就让你更多流鼻血! 自己吃巧克力时都会偶尔会流鼻血,这种没吃过的人,还不鼻血狂流?! 谢岙两眼腾然冒出两簇亮光。 看到谢岙如此神情,白抒远眼睛一眯,忽而不躲了,一手捉着谢岙手腕,手掌一翻,便轻巧夺过了那块锡纸包着的东西,挑眉笑道,“既然这物如此之妙,不如师叔给少庄主尝尝如何?” 说着,白抒远胳膊懒洋洋一伸,竟然把那块东西递给了云青钧。 “咦?”谢岙顿时一惊,“呃,不、不用…这种甜腻东西,云师侄定是不喜欢――” 谢岙话还没说完,就看旁边有一只手真的伸了过来。 那只手好似春竹润泽修长,手指如雕玉匀称,在锡纸内掰下一块巧克力,不紧不慢放入口中。 谢岙霎时目瞪口呆。 “咦――?!”白抒远也是惊跳起来,“少庄主?!” 一旁琴凝然慌神错愕,“…少庄主?” 云青钧吃了一小块,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谢岙却是手心直冒汗。 完了完了,这云师侄怎么就吃了?万一他流鼻血出了丑、再恼羞成怒把自己关起来―― 谢岙不由咽咽口水,过了一会儿,发现少年没有什么奇怪反应,正松了口气,就看他浑身猛然一僵,那双清潭似的眼眸缓缓闭上。 “云、云师侄?” 谢岙许久不见动静,伸手戳了戳少年胳膊,只见他忽然向另一边倒去,竟是完全昏迷了过去! “少庄主!” “云师侄!” …… 顺福客栈二楼某上房。 绿竹搭成的房间透着丝丝清香,幽幽暗色在窗外摇晃,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末梢。 琴凝然又一次坐在床边把脉,看了一眼依然昏迷的云青钧,摇头叹道,“虽说只是食物不顺之症…若是少庄主明早还未醒来,只能先回庄了。” 白抒远甩开火折子,点亮两根蜡烛,点头道,“也只能如此…少庄主这里由我来守夜。” 谢岙正纠结着眉头,忽见室内一亮,眨眨眼,还没适应光线,就看青年转过身,两只凤眸幽幽朝自己望来。 “师叔可要一同守夜?” 那双眼睛好似含着千言万语的幽怨,谢岙被看的心虚了虚,“咳…不、不如分开来,我守前半夜!” 白抒远挑挑眉,“也好,前半夜正是那妖物出没之时,我趁机去潭边一探,看看到底是何妖物作祟。” “抒远师弟…”琴凝然似是犹豫挣扎片刻,最后叹了一声,“也罢,今晚亥时,我同你一起去。” 有什么东西在白抒远眼中一闪而过,快的让人看不清。白抒远,扬唇一笑,“好啊,有师姐在,自然更容易捉到那妖物。” 时间飞快流过,几人又商议一通,很快便到了亥时,四周夜深人静,只余窗外一处水潭传来若有若无的蛙鸣声。 谢岙坐在床边看着云青钧,满脸发愁。 床上少年呼吸匀称,面色如常,好似正在浅眠一般,脸上也没有什么疼痛难忍的表情,谢岙却是万分忐忑。 万一云青钧明天早上还没有醒过来怎么办? 万一这巧克力有伤害神经之效果、云青钧一直昏迷怎么办? 谢岙左思右想,都觉得不能如此坐以待毙,目光一转,落在桌上茶壶,眼睛蹭的一亮。 自己怎么就忘了?既然食物过敏能靠喝水缓解,那吃下巧克力的不良症状说不定也能通过喝水解决!只要给云青钧喝下足够多的水,让那胃袋里的巧克力就此消融再消融、稀释再稀释,定能缓解昏迷之症! 谢岙连忙几步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正要端到床边,看到少年如今昏睡模样,眨眨眼,把茶杯放下,从门外溜了出去。 一刻钟后―― 谢岙左手拿着一根芦苇杆,坐在床沿上,把手上的汗擦掉,尽量轻巧掰开云青钧下巴。 只见少年唇齿微启,窗外月光洒入一室清辉,衬着少年如玉无暇面色,竟消去了几分清冷,显得分外诱人。 “咕咚…” 一道吞咽口水声在寂静室内分外明显。 …啧啧,这云青钧清醒时冰冷不可接近,睡着后怎地如此引人犯罪! 谢岙咽咽口水,把芦苇杆小心翼翼没入少年口中,又抬起他下巴对着月光瞅瞅,摸索了半天,确定顶到食道之上,这才拿起放在床边的竹筒,对着芦苇杆细细灌下。 谢岙挑的这根芦杆略粗,又是用细竹筒灌的,倒起水来也没那么难。没一会儿,一股细流下去之后,少年喉咙微微一动,似是本能咽下去了。 咦?看来这方法可行! 谢岙大松口气,手中竹筒不由角度微斜,水流稍急了些,芦杆上端忽然反冒出水来,顺着少年下巴流入衣领中。 谢岙顿时手忙脚乱,连忙用袖子擦擦云青钧的下巴,瞪着芦杆研究半天,估摸着可能是刚才水倒急了,芦杆中可能有气泡堵在里面,所以水流才难以下去。 抽出来?还是不抽出来?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谢岙担心抽出芦苇杆后,再对准食道会十分艰难。纠结了一小会儿,谢岙挠挠头,干脆俯下身,对准那芦苇杆吹气。 只此一下,就隐约听到水流翻动的轻微声音,谢岙登时来了精神,对准芦苇杆那端又继续吹。 可惜没吹一会,因为少年睡得靠近床里,谢岙无法完全对准芦杆,气流总是吹偏了不说,腰还扭得万分难受。 谢岙瞅瞅昏暗夜色,想到此时不会有人来,贼胆悄然而生,靴子一脱,爬上床去,双腿跪在少年身体两侧―― “呼呼…” 谢岙低头卖力吹。 “呼呼…” 谢岙继续卖力吹。 “呼呼…唔?” 只听轻微一声空气破碎音之后,隐隐传来细小水流流淌之声。 咦?终于流下去了?! 真是不枉老纸如此卖力! 谢岙脸上一喜,深吸一口气,鼓足了腮帮子,准备最后再来一下试试看是否畅通。 只见幽幽昏暗中,蓦地睁开了一双墨眸。 那双眼眸犹如寒霜沾染了深潭,射出两道极冷清光。 “噗――” 谢岙一口气顿时直喷半空―― 作者有话要说:可可豆的威力其实是很大―― 至于云湿侄为何要主动吃,下章会解释滴~ 第14章 哟上身容易下.身难! 夜色宁静,一股细风从窗外吹来,顺着领子口吹进去,吹得谢岙背后凉飕飕。 就在谢岙意识到自己满背冷汗的同时,一股噬人寒气猛然从身下掀起,好似利剑出鞘之声在耳边‘嗡’的一响,谢岙只觉一阵翻涌之气扑面而来,犹如刮过皮骨,身体顿时飞了出去。视线急速倒退之后,只见竹节做成的窗框在眼前飞速闪过。 咦?窗框?! 谢岙霎时回过神来,也不知是不是那颗混元真丹中原主的武功心法起到作用,在飞出房间最后一霎那,脚下及时一勾,身体向上猛然一扭,堪堪挂在了窗框上。 窗下潭水幽幽,夜风徐徐,谢岙身体挂在窗外,随风飘荡。 竟然把人毫不犹豫丢出窗外…这是何等可怕的起床习惯! 谢岙一手扒着窗框,胳膊用力一撑,跪在窗台上,好在以前经常攀岩,这般爬窗户也不算费劲。 “…师叔?” 静室内传来带着些许微讶的清冷声音,窗户正对的床边,云青钧一手持剑,一手撑着床沿,薄唇泛白,眉头紧蹙,显然强撑着身体不适清醒,身体还有些虚浮。 …去,巧克力杀伤力有这么大?!竟把如此厉害的人都放到了―― 看到少年好似吃了多么不干净的东西后大病初愈的模样,谢岙一阵心虚,正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闷响。 那道声音好似远处响起闷雷,在千潭村北边低洼之地的上空作响,土系妖术时隐时现,忽而石块翻滚,忽而沙石飞卷,另一边剑气也是频频而发,二力相碰之时,一道黄光霎时照亮半个夜空,好似烟花炫目,把正蹲在窗台上的谢岙照得万分醒目。 但见谢岙好似浑身渡了一层金光,加之阳气浩荡蓬勃,侧脸白净似少年,此刻又坐在翠竹窗台上,竟好像是如来掌下青莲之上的金蝉童子。 云青钧微微一怔,正出神时,就看到窗台上谢岙‘啊’的大叫一声,连滚带爬从窗户上下来,迅速跑到他身边,一脸惊悚。 “云、云师侄…妖怪啊啊!!” 谢岙话音刚落,一只黑色虫妖从低洼之地腾空而来,双目赤黄,阴风袭袭,几乎是谢岙跑到床边的功夫就腾云飞了过来,在窗上猛然一扎,挤破了窗框硬钻了进来。 黑虫妖一落地,猛然化作一名魁梧男子,身披鳞甲罩袍,脚踩黑绿纹皮靴,面目霎时凶险。 谢岙打眼一看,只觉这妖怪遍体通黑,一入暗室几乎看不见人影,一口气没忍住霎时喷笑。 …卧槽,哪里来了个黑不溜秋、黑的发亮的煤球来! 此妖乃是黑蚓怪,平生最恨别人嘲笑他样貌,看到谢岙偷笑,心中大怒,“尔等区区凡人,看老子不吃了你们,塞塞牙缝!” 说罢手中一把百余斤大刀轮了过来。 云青钧面色微沉,袖袍一翻,把谢岙卷在了身后,同时手中长剑一荡,只听一道刺耳巨声,几乎渗破头皮的刺啦相击声凌空作响。 激荡气流拂着少年干净衣袖罩面吹来,谢岙缩缩脖子,登时又往床里滚了几分。 那百斤大刀不时使出阴招,又是挑臂又是连环,却都被少年长剑拦下,就在那黑蚓怪恼急喷出一股黑雾时,青屏剑阵渺渺立于两人之前,剑气相连,密无间隙,一收一放,转瞬间甩出数道剑光直冲妖怪而去。 那黑蚓怪叫了一声,见胸下一处汩汩冒着黑血,大惊道,“你是何人?!竟然知道爷爷的致命窍门?!” 云青钧神情冷凝,一语不发,手中剑锋一转,寒芒霎时暴涨两尺,擎剑激挥,剑锋泻出一道酷寒之气,逼得黑蚓怪直退到窗边。 看着谢岙躲在少年身后,黑蚓怪万般贪婪舔舔嘴,只是剑气密如暴雨,难以靠近。黑蚓怪又中了几道伤,心有不甘,眼框通红欲迸,最后猛然喷出一口黄水,翻出窗外又化作黑虫逃走。 那黄水又腥又臭,一坨喷来恶心万分,偏偏恰在这时,少年眉峰一皱,脸色泛白,剑气弱了三分,眼看那黄水要朝两人洒来。 就在云青钧重新提气之时,一道金光忽然从身后而来,犹如一虚空大盆从头顶扣下,须臾间把两人罩在里面,那一波黄水堪堪落在金盆上,好似被烤焦了一般‘刺啦’又弹了出去。 “呼…好险、好险!” 谢岙跌跪在床边,看到地上一滩黄白浑浊,中间还夹杂着颗颗卵状之物,顿时一阵恶心,连忙缩回了脖子。谢岙一扭头,便看到少年脸色不对,想起刚才对战之时似乎并没有平日除妖之力,不由问道,“云师侄,身体可有大碍?” “...无妨。” 如玉石轻落的声音荡在空中,少年一双黑眸凝似秋水,竟比剑刃上落得银辉还要清亮三分。 “师叔刚才所用何招?” 难得听这寡言少年主动问话,谢岙一愣,挠挠头道,“我也不知,只是刚才情急,忽然想到之前看的一本经书上的话…唔,什么举手凝神,意入骨里,先左重右虚,后可右重左虚,周身俱要相随――” 说着说着,谢岙不自觉竟然一字不差背了出来,“…一气贯串,触之则旋转自如,行气如九曲珠,吸蓄呼发,後求紧凑,乃可臻於纯刚。” 云青钧听罢,眸中划过一丝讶异,“金刚罩?” “咦?” “这应是佛门金刚罩的内功心法,练成之后,犹如金刚罩身,外力难入攻击,只是…”云青钧正欲多说,余光掠过两人周身一层金壁,眼波微动,“师叔…可否先把金刚罩收起?” 谢岙这才发现两人外面还套着金罩,可是―― 收?该怎么收? 谢岙纠结了片刻,试着深吸一口气,用力把四周金光收回去。没想到那金壁果真一点点缩小,慢慢从少年身上褪下,缓缓地、一丝不漏的贴附在谢岙身上,然后―― 谢岙低头瞅瞅自己越发盈盈发光的身体,再瞅瞅越加金光灿灿的两只爪子,顿时大惊失色。 ……卧槽,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比刚才还亮了?! “云、云师侄!这这、这劳什子金刚罩收不起来了!” 谢岙急的挠头四下乱看,浑身亮光晃动,极为耀眼。猛一打眼看去,好似一团烈阳落在床上,映着一双几乎急红了的眼睛,脑袋上一团金光四溢的半长短毛,煞是喜人。 云青钧沉默片刻,看到谢岙一脸欲哭无泪,连睫毛都沾着片片金色,缓缓伸出一只手来,握住谢岙手腕经脉。 一股清寒之气徐徐流入,游走全身,一寸寸抚顺原本急躁之气,谢岙顿觉通体清凉,浑身舒畅,而那金光竟也似被洗涤了一遍,随着清气游走,层层褪下,谢岙终于觉得眼前不似隔着一层膜看东西了,分外清爽。 “还好、还好…”见到金光逐渐收起,谢岙大大松了口气,抬眼一瞅,恰好看到少年脖颈一处血痕。 这处之前隐没在衣领里,不甚明显,如今血渍晕出衣领,顺着往后看,只见血流是从一道狰狞疤痕中崩裂流出,那道疤痕像是不久前留下的,如指粗细,没入后领,如今看起来也是分外惊心动魄,似乎再深一寸就会割裂脖颈,削去头颅。 云青钧这般天纵英才…怎会留下如此伤痕?! 谢岙倒吸口气,之前少年练剑坪上一剑灭千妖的画面还十分深刻,如今看到这疤痕,更是冲击万分,直看的头皮发麻,也不知道这翩翩若兰衣衫之下,是否有其他更为可怕的伤痕。 那处血流还在丝丝流下,少年却依然半垂眼眸,凝神输气。 唔?看来是面冷心热的好少年嘛~ 谢岙眨眨眼,想到之前连着几次少年挡在身前,不由伸出空闲的右手,甩了甩袖子,从里面滚出一个白瓷瓶子,倒出来些许药粉在手上,探向染血衣领。 那半垂眼眸忽而抬起,一室月光渺渺清洒,只见少年剑眉星目,清正明澈如悠凉寒星,宛若天地万物皆入眼中,又都虚浮而过,没有停留半分,好似此生也仅是一场大梦,任苍云流逝,转眼不过茫茫白首而已。 谢岙心头忽而一酸,默叹了口气。 原来并非这人无情冷淡,一个对自己都不闻不问、漠不关心、伤之不顾、无欲无求的人,又怎能期待他会对周围有所反应? 谢岙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那沾了药粉的手忽然拉开少年衣领,身体前倾,欺压而上,看见少年眼中泛起一丝微惊波澜,顿时两眼一弯,笑得分外得意。 “云师侄这里受伤,就让师叔我来替你好好看看――” 忽然,走廊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浅短踏在地板上似是急掠而来,紧接着门被猛然推开。 “师叔――咦?” 白抒远率先冲入屋内,琴凝然紧随而入,看到床前两人,皆是一愣。 谢岙瞅瞅自己拉开少年衣领的爪子,再低头看看自己欺压而上、隐隐熟悉的姿势,顿时眼皮一跳。 “…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回事!” 谢岙两爪立刻高高举起,少年手指滑开手腕的刹那,只见金光忽闪,下一瞬骤然大亮,囫囵一下包裹了谢岙全身。 白抒远:“!!” 琴凝然:“!!” 两人举目震惊,神情呆滞,只见白抒远抖着手指伸出,指着金光灿灿的谢岙,两眼茫然道,“师、师叔…成仙了?!” “你才成仙了!”谢岙忍不住爆粗口,看见两人又是一愣,连忙改口,“咳咳…师叔我的意思是说,这、这件事要深入分析、详细研究…” 一刻钟后―― “原来如此,”白抒远手中折扇一收,扇柄敲在桌上一本经书上,“此书乃是金刚罩初级心法,这金刚罩共一十二关,百年前少若寺曾有一位高僧练成此功,其身如铁石,刀剑难入,至此天下无敌,傲视江湖。 “咦?这金刚罩如此厉害?”谢岙两眼大亮,顿觉心潮澎湃,心中豪气万千。 “寻常凡人中自是厉害,不过自各修仙道派出来之后,种种厉害心法数不胜数,尤其是东海蓬莱仙洞、瑶山鹿践天池、南海落伽宝迭山,这三处修仙之地更是惊为天人,如此相比之下,佛门功法就…”白抒远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谢岙心中了然,转念一想却也觉得无所谓,目前为止只要能抵得住妖怪偷袭便足够了,最好防刀防枪防毒又防咬,咬的时候崩断妖怪几颗大牙才是痛快! 不过―― 谢岙瞅瞅自从离开少年手指后,自个儿光芒万丈的身体,隐隐磨了磨牙。 这金刚罩套上后的模样...不是找着妖怪来咬么?! 不带强买强卖的! 作者有话要说:云湿侄正是因为有伤在身,所以才这么容易昏倒――不过巧克力的威力依然功不可没 关于金蝉童子:其实正本西游记中是用金蝉子,不过名字怎么听怎么像昆虫,山还是毅然用了金蝉童子的叫法。 什么?金刚罩? 唔,那是之后各种镜头之必备道具啊―― 第15章 哟金光闪闪怎么办! 青山草发野花开,临水夭桃迎蕊来。 但见千潭村一早,水汽烟雾盈门,门外板桥湿润,正是清幽风光时。 “咦?村民有所异常,是那黑蚓怪所为?” 谢岙从鱼肉粥中抬起头来,顶着两轮黑眼圈看向桌子对面的青年。 昨夜万般忙乱,众人清理了房间,各是疲惫,便先睡下,今早再细细讨论。 “正是,”白抒远捏着枚虾肉小笼包,丢进嘴里,“那黑蚓怪夜袭村民,当时便吸了不少阳气,之后又用虫卵控制,以供需要之时方便采补。” “只是…黑蚓怪仅有五百年道行,本应不难除掉,昨夜却斗了数十回合,难以将其拿下。”琴凝然一脸疑虑,勺子无意识翻搅碗中白粥。 “莫不是吃了什么妖丹,白得了一身妖力?”谢岙咬着筷子,想到那妖能腾云、能化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区区五百年道行。 “并非如此。” 就在几人乱测之时,只见云青钧面若沉水,缓声开口。 “那黑蚓怪应是珍水蚓,二十八宿之一,故此妖力难测。” “珍水蚓?”曾经对战过的琴凝然一惊。 “那黑不溜秋的东西竟然是二十八宿?!”被当做盘中餐的谢岙大惊。 “难怪难怪…”白抒远喃喃道,“水土二术本应不合,这黑蚓怪却使得那般厉害,我就说怎的如此奇怪――” 之后要赶着回庄,几人匆匆吃完了早饭。正当谢岙抹抹嘴,打了个饱嗝、摸摸肚皮满足站起来时,就看青年一脸无奈摇头。 “师叔,你又亮了。” 谢岙一震,连忙低头一看。 何止是亮了,简直是亮瞎眼! 只见袖子外两只手尖正散发盈盈金光,眨眼间便以星星之火燎原之势迅速蔓延全身,从头到脚囫囵变成一尊金像。 幸好几人有所提防,在客房内吃饭,如此程度的亮光倒也还能遮掩。 谢岙伸出胳膊,默默垂泪,“有劳云师侄了。” 云青钧眉峰微动,伸出右手,三指搭上,动作俨然十分熟练。 “说来也真是奇怪,”白抒远上下打量谢岙一番,满脸不可思议,“这金刚罩原本只是强体之效,且需要内力行劲…为何到了师叔身上却这般奇异?”说着,一只手不由摸了摸谢岙头发,又滑过谢岙的脸,直戳的谢岙脸皮直抽,恶狠狠瞪了一眼,这才讪笑一声收回爪子,“师叔身上并无力道抵触,也没有硬功撑体之感,莫非这金刚罩只针对妖物?” “或许是与师叔如今体质有关,才会有这般…”琴凝然捂嘴低笑,眼眸越发莹润似水。 谢岙眼皮抽了抽。 这金刚罩若是能牢牢挡住妖怪,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只是昨夜睡前,这金光看似被云青钧压了下去,今早一醒来却发现依旧是金光遍体,早上压了下去,这才刚刚吃饭完又出现―― 依照如此频率推算,金刚罩似乎至少每隔一小时便会出现?! 而且目前看来,貌似只有云青钧的气息能够压制金光外泄――这不是让自己以后成了自家师侄的跟屁虫了么?! 谢岙顿时脸黑了黑。谢岙想到,其他几人也是想到了。琴凝然出声安慰,“师叔莫要担心,我们稍后便起身回庄,庄内不少灵丹妙药,再者师父也会想办法的。” 谢岙很想点头,不过瞅瞅桌上的鱼肉粥,不由扭了扭身子。 这鱼肉粥味道鲜美,口感滑嫩,拌上客栈特制的鱼皮小菜,吃起来十分新鲜,是以谢岙早上喝了不少,如今一脸便秘。 啧,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粥、吃那么多鱼皮了,不然现在也不会…如此想要去茅坑! 此时谢岙一只胳膊正被握着,清正气息一遍遍洗刷暴躁金光,少年虽一语不发,神寒似冰,却双目肃然,显然正专心输气。 谢岙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忍无可忍,扭了扭身子,一张脸皮泛出朵朵红云。 “云、云师侄…可否先陪师叔去一个地方?” …… 客栈后门外一潭活水,巨石铺路,搭着宽约四尺的板桥。 潭水两岸青松碧桧,绿柳红桃,水涧声滔滔不绝,清爽之气隐随风来,景致淳淳自然。 只是在板桥另一端一处木板搭成的茅房里,隐约传来“唔…嗯…额…唔唔!”的声音,煞是破坏氛围。 终于,各种奇怪声音消停后,那茅房木门被推开,谢岙几步疾走出来,一把扯掉脸上蒙着的巾帕,脸色忽青忽白,显然是憋气之状。 他娘的,这公共厕所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没想到自己不惧鹤顶红、老鼠药之身,竟然被区区几盘凉拌鱼皮放倒! 谢岙这边努力吸着新鲜空气,前方少年一身干净衣衫,呆在如此污浊之地等待,竟也没有皱分毫眉头。 看见谢岙出来,云青钧没有多做耽搁,伸手便重新擒住谢岙手腕,金光霎时减弱。倒是谢岙想到自己还没洗手,脸皮抽了抽,隐约有些泛红。 这种地方自然不是停留之地,两人一路向板桥走去,直走到板桥中央,谢岙才觉得自己肺腑之中的浊气都排了出去。想到之前少年也是误吃了巧克力后身体不适,不由把话题引到昨日白抒远狡猾转移巧克力之时,最后好奇问道,“云师侄为何会吃那东西?” 云青钧脚下一顿,沉默片刻,就当谢岙以为少年继续发挥寡言特质、沉默到底之时,只听些许淡漠声音在身旁响起,“我味觉浅淡,难以尝出普通食物,是以对独特之物有些好奇。” 味觉浅淡?以少年坚忍少言之性格说出来…恐怕不知是浅淡这么简单―― 谢岙顿时哑然,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挠挠头,干笑两声拍拍少年,“这么说来,以后若是吃到葱葱蒜蒜、青菜韭黄,师叔尽数让给你如何?” 只见少年侧身望来,谢岙尽量压下眼中异样神色,脸上嘻嘻哈哈,大咧咧回望。 云青钧看了片刻,眸中神色一闪,忽而开口,“师叔还是多吃些强身健体之物,日后方能在妖物口下留有余身逃脱。” …咦? 谢岙傻眼。 …咦咦?! 谢岙震惊。 什么叫留有余身?!莫非是说她瘦的跟麻杆般、一口就被妖怪吞了?! 谢岙怒了。 不对,这、这种反应…莫非是故意说的?! 错、错觉吧? 谢岙不确定瞅瞅少年,见他神情冷然认真,实在不像故意说出来的话,正纠结之时,就见板桥尽头站着两人,正是白抒远和琴凝然。 “师叔好生慢啊――” 白抒远站在桥边一棵桃树下,衣袂飘飘,桃花映面尽显风流,只是此时脸上却有些为难。 原来,趁着谢岙去茅坑的时候,白抒远和琴凝然两人去了一趟渡口,准备先约好船只,谁知渡口外竟一只船都没有,一问之下才知道,湖中必经的一处窄流之地被些山石断木堵了,如今那些摆渡的少若寺和尚都去了那里。 “昨天来不是还好好的?”谢岙一脸纳闷,“昨晚也没有下暴雨,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堵了?” “这就不知了…虽说以往都是僧人摆渡,如今去村里借一只渔船也并非难事,只是这湖道被堵,或许一时半会便能疏通,或许要耗费一日…”白抒远摇摇头,也是颇为纠结,最后看向云青钧。 云青钧极为冷静,只思了一瞬,便毫不犹豫道,“从永州城绕路。” …… 一汪碧滩天地绕,三面峭嶂弄黛光。 永州城三面环山,东面通往千潭村,中间尽是湿地浅滩,好在风光优美,沿路薜萝堆螺无数,每逢春日游滩的人倒也不少。 云清山便在永州城以北,永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东门到北门,徒步而行需一个时辰,若坐马车便会更快一些。 此时正是晌午,几匹骏马停在东门内不远处一间客栈门口,马蹄扬起些沙尘后,几名褐杉的持剑弟子率先下马,引了路头,之后便见一男一女勒马急停。 客栈门口一小二急忙迎了出来,“几位爷和小姐是打尖还是住店?” 褐杉弟子摇摇头,示意他去招呼那一男一女。 小二连忙哈腰过去,只见那青年恰好翻身下马,一身碧衣云衫,缀着颗颗金丝盘扣,腰间一枚鹤鹿玉佩,眉目含笑,甚是轻狂风流;其后那女子面蒙粉纱,额头一抹春雪白肤,虽遮着面,却遮不住楚楚纤腰,柳叶弯眉,春露双眸,端的是绝丽无双。 四周过往之人登时看的脚步凝滞,两眼发直。那小二也被这女子迷得魂不知飘哪时,只听又是的的马蹄声,回过神来扭头一瞅,这次却是吓了一大跳,蹬蹬后退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青石板道路上,只见一名少年牵马走来,身负长剑,通体清寒,缓步而来时,竟犹如凌厉寒冰扑面而来,让人大气都喘不上来;偏偏这人又生的容貌极佳,唇薄似冰玉,双眸若清洌幽潭,目光微转,便如长天秋水晃出湛然水波,让人忍不住想要挺起贼胆,一看再看―― 这简直是让人自个儿往火坑跳,还跳的心甘情愿! 小二看的又惊又怕,又痴又呆,忽听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 “喂,挡路那个,让开、让开!” 只见一身穿玄衣、脚踏黑靴、手套铁甲、头戴一个大大黑色斗笠的人站在从少年身后绕出来,小二登时瞠目结舌。 黑色斗笠?哪有人大白天、大春天戴黑色斗笠的?莫不是犯了什么重罪潜逃之人?! 就在小二心惊肉跳、胡思乱想时,就见这几人已经抬步走了进去。 “咦?几位爷,等等――” 小二一愣,赶忙追了进去,看见几人领了钥匙,向楼上走去,正欲硬着头皮追上,就看一颗银角从二楼射下,正落手中。 “好酒好菜都端到房里来!” “啊?啊,是、是!”小二咬咬银角,连忙欢天喜地躬身下去了。 半个时辰后―― 客栈二楼某间上房内。 “怎的师叔没了内力,连如何骑马都一并忘了?”饭桌旁,白抒远眉梢一挑,瞅瞅谢岙一身僵硬,不由闷笑出声。 谢岙哼了一声,把最后一□炒鹿肉咽回肚子里,才抖着微微发颤的爪子放下筷子,“只是昨夜未休息好。” 谢岙简短说了一句,没敢言及其他,毕竟榭筝遨的骑马技术一等一的好,如今她这个白丁混进来,要不是受混元真丹的影响,说不定都不敢爬上马背,更别提从千潭村一路骑到永州城。 ――话说云师侄用信鹰叫人来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提出要马车的要求,啧!再怎么说也顶着师叔身份,竟然没有充分利用,真是、真是浪费啊!! 谢岙这边兀自捶胸懊恼,盘算着回去的路上定要叫一辆马车,那边三人已是站起。 “劳烦师叔在此稍等,我等先去城内武院一趟,稍后便接师叔一同出发。”琴凝然率先开口,语气万般柔和。 这武院乃是太苍山庄设在永州城的一处教导习武之处,平时也接接各种活儿,押宝比武,打探消息,功能甚多。之前黑蚓怪正是冲着永州城逃来,如今正好路过,云青钧便去武院一趟,交代一干弟子盯梢,白、琴两人顺便去四处探探,看看如今城内有何异动。 “师叔莫要四处乱跑,小心被哪个山精鬼怪叼走,到时候这金刚罩万一不起作用,啧啧…”白抒远眨了眨诱人凤眸,哈哈一笑。 谢岙脸皮抽动,正要堵回几句,就见少年眉峰隐皱,沉声开口。 “师叔切勿出房门一步。” 诶?不出房门?! 面对这般总结性发言,谢岙目瞪口呆。云青钧略一抬眸,手指虚空一弹,几道轻微声响之后,又在门外挥袖一甩,似是洒下某物,方才旋身步出门外。 等到几人都离开,谢岙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走到门边,脚下试探迈出一步。 还好、还好… 自己还以为这房门被下了什么禁制,看来还是能出去嘛~ 曾经被关禁闭关的落下心理阴影,谢岙松了口气,关上房门,回到床边整理之前脱下来的一身黑乎乎的行头。 要不是这金刚罩爆发时间太短,自己也不至于在如此暖和天气套这么个玩意,又策马疾奔,弄得一身臭汗。 唔,回去的时候坐马车,应该不用再穿这一身了―― 谢岙正要把衣服斗笠收起,门外忽然传来‘笃笃’两声,衬着一室寂静,极是突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哟妖怪出没需谨慎! 谢岙手中动作停下,抬起头来。 “笃笃。” 又是两声,敲得极为轻巧,似是怕打扰到屋中的人,这种敲门声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莫不是师侄们又回来了? 谢岙一脸纳闷,凑到门边,“谁?” “请问…房中贵人是否有金疮药在身?可否借小女子一用?” 门外传来女子柔弱又带着些许焦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而且隐约中抱有些许好感,在这个世界上让谢岙觉得声音熟悉、又有好感的人可不多,不由拉开了房门。 “咦?是你!”谢岙一愣,很快想起来这人是谁。 走廊上正站着一紫衣女子,一张脸如清水芙蓉素净,腰肢柔弱,似是不堪一握,竟是昨日在千潭村客栈中,及时递给谢岙手帕的女子。 “啊…是公子您…”紫衣女子看到谢岙也是十分吃惊,一双眼眸微微睁大,越发显得可爱妩媚,。 “你要借金疮药?”曾经施以援手的人来借东西,谢岙没理由不给,于是转身走到床边,在包裹中翻翻捡捡,“唔,只要是止血生肌的药就行吧?” “有劳公子了。”女子柔声回答。 太苍山庄虽也有金疮药,不过这药比起炼丹房众多灵丹妙药来说,算是下品,谢岙出门自然是捡好的带。 谢岙找了半瓶生肌丹,转身一看,只见女子还在门外,一张芙蓉脸上晕着薄粉,脚下踌躇,媚眸含羞,显然是不习惯进入陌生男子的房间。 啧啧,真是娇羞若花的美人儿啊~ 谢岙感慨着走到门口,一只脚正要踏出门外,忽然想到自家师侄的叮嘱,想了想,还是没敢出门,不好意思挠挠头,“这个给你…抱歉,之前你的手帕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难得自己还特意洗干净了―― 谢岙说着,拿着药瓶的手腕伸出门框,欲递给门外女子。 “公子无需介意…”那紫衣女子盈盈一笑,话语末梢似是拐了个弯儿,听得人心痒痒,起来莫名有些勾人暧昧。 蓦地,一只芊芊素手捉住了谢岙手腕。 “奴家只要有公子就够了――” 咦? 谢岙被一股大力猛然向前一拉,一阵烟雾忽然扑面而来,连张口喊一声的时间都没有,便咚的一声晕了过去。 …… 好、好热… 真热… 莫非谁在自己身上盖了五层棉被? 怎么又热又闷又重? 谢岙意识有些混沌,想要睁眼,眼皮却好似用万能胶黏在了一起,如何都分不开。 “呵呵…” 一道笑声在耳边飘渺响起,又柔又媚,犹如一层蜜水滤过细网,只余甜腻音色。谢岙浑身一个激灵,眼皮颤了颤,终于睁开。 入目是大红金线蟒的床帐,四周异香扑鼻,床边正坐着一名女子,谢岙定眼一瞅,果然是之前把自己弄晕了的紫衣女子。 啧,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当!当然,沉迷女色(?)也不对! 谢岙摇摇头,努力甩掉昏沉之感,又动了动胳膊想要爬起,没想到胳膊上传来一股擒制之力,丝毫不能动弹。谢岙低头一看,只见四肢竟然被红绫缠绕,悬于床架四角。 …卧槽! 谢岙心里狠狠骂了句,强压下心中慌乱,抬头面无表情,“这是哪里?” “呵…公子倒是乖巧,不像之前捉来的那些人又哭又闹,半分情趣也没有,”紫衣女子舔舔唇,“至于这里…公子放心,量你那些师侄再厉害,也寻不到这里来。” 这句话说得万分确定,似是这地方是极其隐秘之地,谢岙不由心头噗通一跳,“…你是何方妖怪?” “哎呀,何必说的这么无趣?”女妖嫣然一笑,两手垫着下巴,软软趴在谢岙身上,“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至少在被吃掉前,被吃的明明白白。”谢岙小幅度动了动手腕,试探有无松动余地,无奈这红绫看似柔软,却缠的极为紧密,活像是铁壳一般。 “傻小子,你这般阳气浓郁之体,吃了多不划算?”那女妖登时笑得花枝乱颤,手中香帕软软打在谢岙脸上,豆腐般的软指轻点鼻尖,“我是要与你双修,共行那颠鸾倒凤、极乐之事…” 颠、颠鸾倒凤?两个都是雌的,怎么他娘的【消音】的起来?! 谢岙眼皮狠狠一抽,趁这女妖正说在兴头上,深吸一口气,发动昨□退蚓卵之威猛金刚罩。只是一张脸憋得通红,之前不定时出现、每次闪瞎眼的金光,如今却销声匿迹,愣是没有挤出一丝儿光来。 谢岙心里顿时被泼了冰渣一般,凉彻心肺。 ――白抒远个乌鸦嘴,竟然被都他说中了,不但半路冒出个妖怪!关键时刻还使不出金刚罩!! “哎呀呀,公子一身阳气怎的突然又旺盛许多?”紫衣女妖两眼虚笑,欣喜万分,“莫不是公子也想与奴家共行那极乐之事?” 紫衣女妖笑得迷离,手下看似轻飘飘一扯,竟把谢岙外褂轻易撕裂,向床外一扔丢在地上后,又如法炮制撕去长裤,露出两条光溜溜的腿来,“倒是生的一副好腿,肉质匀称,既不像寻常练武之人硬板板,又不像富家公子软绵绵…” 那凉滑如绸的手在谢岙两腿上不断流连,极为痴迷。被同性加妖怪如此摸来摸去,谢岙后牙紧咬,条件反射想要把这妖物踹飞,无奈被绑着牢固,只能僵着身体,浑身阵阵恶寒。 “奇了,公子竟然不喜欢被女子碰触?”女妖娇笑一声,伸手一挥,一段红绫忽然凭空出现,好似裹粽子一般,把谢岙腰腹紧紧缠绕起来,红绫另一端握在手中,“不过这可由不得你――” 说罢红绫猛然一提,一手掰开谢岙下巴,绞缠着红绫的手握着一黑瓷药瓶靠近谢岙嘴边。 谢岙大惊,正要咬唇紧闭,腮帮子却被用力一捏,登时被迫张开了口,一瓶药灌了下去。 汩汩滑凉液体顺着喉咙流下,谢岙脸色煞白,等到反应过来想要闭塞喉咙时,已经喝下去大半,其余顺着嘴角丝丝流出。 “真是可惜了…”女妖舔了舔黑瓷瓶口,收回袖中,看到谢岙一阵咳嗽,似乎还想吐出更多,哼了一声,顺手用一块香帕堵住了嘴。 谢岙呼吸猛然一滞,一股热气忽然从体内升起,似是一团热火在浑身燃烧,额头不停冒汗,难受的想要在床上翻滚,那女妖却是一脸陶醉。 “啊…这般阳气才是最最好闻――” 女妖忍不住重新压在谢岙身上,一只手滑入亵衣内,手指勾过肚皮,打着圈儿向下,舌头痴迷舔上谢岙脖颈,一路来到耳朵边,滑溜溜舔着耳廓。 谢岙剧烈一抖,双手猛然攒紧,指甲狠狠扣入掌心,霎时见血。 “如此不喜欢女子碰你?难得这般纯阳之体,不想竟是喜好男风之辈,”女妖万般无奈叹口气,“那…这样呢?” 原本柔媚的声音忽然一改,换成一道低沉沙哑之声,谢岙一惊,只见一阵迷烟过后,那紫衣女妖竟然摇身一变,容貌虽依旧妖艳万分,可是那身板、那体型,无论怎么看都是男人。 谢岙瞳孔骤然一缩,呼吸冷凝,遍体僵硬。 那只变大不少的手在谢岙下巴上轻柔抚摸,滑过被手帕堵住的嘴巴,顺着衣领,摸入了亵衣内―― “呜――!!” 谢岙眼睛暴睁,拼命挣扎,明明身上烫的厉害,一股寒意却从脚底直窜而上,而那红绫更是越缠越紧,深深勒入皮肉中。 “啧啧…真是一幅美景――” 紫衣男妖忍不住舔舔唇,正打算更进一步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清鸣爆破之声,紧接着空间剧烈一晃,道道水纹从外向内急剧晕开。 “大人!不好了!那、那个冷面少年杀进来了!”一名二尺来高的铁甲小妖冲了进来,满脸惶恐。 “阵破了?怎么可能?!”妖物大吃一惊,面目骇然,“就是那帮修仙道士也破不了我的阵,寻常凡人怎的…”说着眼睛一眯,似是看向虚空,“这是…咦?难不成是――” 这妖物一脸愕然,随即霍的站起,猛然爆发一阵刺耳大笑,“哈…哈哈哈!没想到堂堂名门正派太苍山庄,竟然藏着这么个怪物!!” 那妖物虽猖狂大笑,尾音却带着三分颤音,明显心有所惧,最后不甘心的看了床上一眼,在谢岙腿上猛一拍,化作一阵烟雾从窗外飞出。 谢岙只觉腿上蓦地一烫,随即听到‘啪啦’一声,房门骤然碎裂,似乎被功法极为深厚之人从外一掌震碎。 一股清风从门外吹来,把房内异香吹散了一些。 谢岙心头剧烈跳动,却也能听到风声细微变化,少年清冽声音在房间荡开。 “…师叔?” 床帘被一柄青色剑鞘勾开,下一瞬,少年如松似竹般笔直的身影出现在床前。 作者有话要说:白抒远有三宝:吹笛,勾搭,乌鸦嘴 云湿侄有三宝:剑术,面瘫,和音痴 第17章 哟习武需先背经书! “…师叔?” 床帘被一柄青色剑鞘勾开,下一瞬,少年如松似竹般笔直的身影出现在床前。 凌乱床铺上,只见谢岙手腕脚踝绑着红绫,四肢被迫张开,腰腹被人缠着同样红绫,口唇被堵,唇边还有可疑水渍顺着下巴蜿蜒流下,被剥的仅剩一件亵衣裹在身上,模样分外凄惨狼狈。 云青钧眉峰猛然一皱,手中凌厉剑气一扬,转眼间红绫便被尽数割断。 “呜…” 只听床上传来一声闷哼,红绫从身上滑下之后,竟是勒出道道红痕,衬着那人急促呼吸,满头密汗,分外靡色悱恻。 云青钧持剑之手霎时一顿,双眸半垂,移开视线。正当要后退一步,一只手忽然捉住他的衣领,猛然一拽。 一股大力拉扯之下,少年不由向前仓促两步,快要跌入床内时,一只手堪堪撑在了床沿上。 极近距离之下,滚烫呼吸擦过脸边,只见身前之人一双眼眸睁大极大,有惧、有怕、有怒、有悔,然而最亮的却是一道极为渴望的目光,此刻正灼灼盯着他看―― “云师侄…回去之后,定要教师叔如何用这一身气力!” 那目光坚定似万山之中最高山峦之上挺拔之树,任它风吹日晒,狂风暴雨,也要拼命拔高,够得天幕垂星。 云青钧微微一愣,还未有所反应,便觉滚烫额头抵在他肩头上,好似一轮暖阳扑入怀中,捏着衣衫的双手却是微微发抖。 少年睫毛一颤,握剑之手不由一紧,另一手缓缓抬起。 “还有一件事――” 怀中之人忽然抬起脑袋,满目愤愤,两眼瞪圆。 “啧,你虽说了不能踏出房门一步,为何没说胳膊也不能伸出去?!” 云青钧:“……” 正在此时,门外又是一阵声音,哐啷铿碰不绝于耳,只见白抒远灰头土脸冲进来,那袭风流倜傥的碧云浮水衫上还沾着不少木屑草皮。 “咳咳…这妖怪窝里怎的这么多机关…咦?师叔?!” 看到谢岙狼狈模样,白抒远狠狠一呆,好半天才回过神,连忙走到床边,这才发现谢岙额发湿濡,眼眶隐隐发红,显然是难受至极,顿时脸色一变,“□?” 云青钧捉着谢岙手腕,探了探,沉眉道,“是逼阳之物。” “咦?”白抒远喃喃道,“这女妖竟然这般如狼似虎…不对,我刚才追出去时,明明看到是男子背影――”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管清凉膏,正欲抹在谢岙太阳、合谷两穴,就见云青钧摇头制止。 “此地不宜久留。” 少年伸手一挽,扯下半边床帘,抖在了谢岙身上。 谢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的短衫中裤在他人看来是内衣,不由脸皮一红,连忙裹紧了,好在靴子就在床边,很快穿好。 出了门是一大片草滩湿地,原来这里是永州城外一处临北水滩边的茅屋,原本精致房间竟是幻化而成。 几人策马赶到客栈,大堂人多眼杂,白抒远干脆带着谢岙翻窗而入。 一刻钟后―― “诶?障眼法?”谢岙吃了一颗清灵丸,消去浑身热气后,此时换好了一身衣服坐在桌边,端着茶杯傻眼。 少年点头,剑眉微皱,“紫衣,擅阵法,择水而居,加之下妖乃是篼铁怪,应该是紫衣秀女。” “…哈?”这么文绉绉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紫衣秀女必为女妖,更不会变化成男子,所以之前看到的是障眼法,”白抒远凤眸一转,坏笑道,“莫不是师叔当成对方真是男子,所以才挣扎的如此厉害?” 说着,伸手一探谢岙手腕红痕,脸上虽带笑,眸中却划过一抹忿然厉色,“刚才真应该继续追过去,把那妖物打成原形,看她还敢不敢如此淫.乱世人。”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笃笃几声’,谢岙本能缩了缩端着茶杯的手指,就见琴凝然推门进来。 “少庄主,一切准备妥当,”说罢,琴凝然看向谢岙,柔美面容上露出一丝丝忧色,“可要…休息一晚,明早再出发?” “不。”云青钧冷声摇头,“即刻回庄。” …… 太苍山庄万书阁 此时正值晌午饭后,二堂阁内不少弟子正翻看着书卷,或低声交谈,或自个儿摘抄,隐约还能听到可疑呼噜声。 “呼啊~” 不知是谁的哈欠声传来,谢岙靠在书架上,也不由打了个哈欠,两眼泪蒙蒙看着膝盖上的经书,想到早上演了一遍混元真丹中的剑招后、某冷肃寡言少年不断皱眉、似是难以入目的模样,不由深深叹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榭筝遨原本剑招皆依赖内力游走的缘故,自己虽能一式不差打下来,但是却好似地地道道的猪肉小笼包蘸了某天使牌沙拉酱――打完后浑身不舒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不适感。 与之相反,金刚罩却是仅仅粗粗看了一遍书就记了个□不离十,虽然目前有不定时爆发、不稳定收敛的问题,使出来后却是遍体舒畅。 啧,真是奇了,莫非真的如云师侄所说,是气力相适性的问题? 谢岙纠结了一会便胡乱揉了揉脑袋,正准备趁中午多翻两本书,身旁风声忽动,一股清正之气忽然扑来。 “师叔。” 谢岙猛然抬头,只见一身浅青剑衫的少年双手抄在身后,垂眸看来,挡了窗外半边光线。 “咦?云、云师侄?” 谢岙有些吃惊,没想到少年早上看了自己那般软绵绵剑招后,竟然还会主动寻来。 云青钧扫了一眼谢岙腿上的书,剑眉一动,“师叔若有闲余时间,不如先看这些书。” 说着,负在身后的一只手伸出,手中正握着两本红底狂草的书册子。 谢岙瞅瞅书册,一看也是经书,便站起来痛快接过去,“好啊,我这就看看――” “不仅要看,”冷面少年缓声道,“还需全部记住,一字不差。” 谢岙一呆,“…咦?!记、记住?难道要背书?!” 那自己哪里还有时间去找《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的线索?! “师叔可知金刚罩为何不能自控?”云青钧神色一冷,还带着几分青涩的少年面容上,竟是带着迫人严厉,“正是因为师叔只是粗浅通览经书,并未逐字记住,才会有忽现忽隐之时。” 被少年猛然开口一训,好似一汪寒水哗啦泼下,谢岙顿时条件反射哆嗦一下,“可、可是…” “师叔这般体质,之前练得种种剑招皆是白费,”少年一双凝黑沉眸缓缓看来,“如今只能从头连起至阳功法,若是不勤苦背书,万一又被捉去,如何能应付各路妖魔?” 被少年气势所慑,谢岙背后冷汗不由哒哒流下,“但、但是死记硬背,实在是…” “并非死记硬背,只需抄录十遍,章章演练,不出二十日,自然便能记得分毫不差。” 咦?那、那不是一天就要抄半本书?! 谢岙张口便要嚷嚷,忽见少年寒眸掠过,“师叔可是不愿意?” 但见少年一双幽潭黑眸好似凝着冰刃,若是谢岙说一个不字,便倾盆刮出,谢岙头皮登时一凉,不由点头干笑道,“哪、哪里,能练习纯阳功法,自然是再好不过,哈、哈哈…” 等到谢岙跟着自家师侄屁颠屁颠离开了万书阁,无意中瞄到他还略显几分青涩的俊逸侧脸,才猛然回过神来。 不对! 这厮明明是自己的师侄,怎地如此嚣张?! 这这这―― 这哪里像是师侄,分明像是多了个严厉师父! 谢岙内牛满面,一边默默唾弃自己刚才没胆子反抗的表现,一边又迫于少年威压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对方一路向不知名地方走去。 “云师侄,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青冥阁。” “咦?那、那里不是师侄你的书房么?” “师叔放心,我每日定会督促师叔认真看书。” “咦咦?!” “自此以后,师叔还需勤抄经法、勤练武艺才是――” “咦咦咦?!等、等一下!云师侄,我们先好好商量一下时间安排…” 好似少年般的清润嗓音在万书阁外一阵哀嚎,震飞无数落鸟,抖落片片树叶,煞是威震四方。 而此时塔楼外经书库门口,探出一颗颗脑袋。只见刚才打盹的、消磨时间的、泡小师妹的、认真看书的几位弟子,皆是扒在经书库门外,一脸震惊。 “太上老君在上,刚才那是少庄主?” “少庄主竟然让他人进入青冥阁,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对,怎么出了一次庄,榭师叔就跟少庄主如此…呃,如此…” “不过不愧是少庄主,竟然把玩略不堪如榭师叔,也能驯服的终听教化!” “对对对,榭师叔以前做了甚多奇事,少庄主竟然能让他改邪归正,真是厉害!” 众弟子皆是一脸佩服惊叹,目露崇拜看向远去之人。 “等等…两人关系忽然变好…莫不是榭师叔盯上了少庄主?!”有人忽然惊到。 众弟子顿时倒吸一口气。 “不是――”一名十三四岁的清秀少年摇头,看到众人不信任视线,白嫩面皮顿时急了个通红,“榭、榭师叔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不是那样的人?” 一道纯纯朗澈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只见一袭嫩暖色金线衫的少年不知何时站在经书库门口,一脸好奇。 “天阳师兄!”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想到眼前少年性情好,便也没多犹豫,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哈哈,放心放心,师叔确实不是那样的人,”天阳抚掌一笑,认真解释,“我上次问了个清楚,清风观那事多有误会,师叔他原本喜欢的就是女子。” “咦?竟、竟有这等事?” 看到几名弟子还是有些不信,天阳想了想,左边揽一个、右边抱一个,拍拍师弟们的肩膀,压低声音道,“真的,其实师叔他上次失踪时,偶得宝物,如今成了浑雄之体,本就多阳少阴,怎么可能会喜欢男子?” “诶诶――?!” 齐齐沸腾之音顿时冲破万书阁塔顶,片刻之后,众呆滞弟子慢慢回过神来。 “难怪、难怪要练那至刚功法!” 男弟子一脸愤恨,双拳紧握,两眼露出挠心挠肺的嫉妒火光;女弟子含羞带怯,俏脸泛红,个个眼眸却都升起春露水光。 也有些眼睛一转,粉唇轻扬,眸中露出灼灼精光,不知暗自打些什么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双修贴x再次出庄 第18章 哟抄书需时时力行! 背经书真的可以有益练武? 谢岙抓抓头发。 背熟了真的能掌握阳气收发、练好金刚罩? 谢岙两撇眉毛皱成一条线。 既然是云师侄所说,应该没错,只是―― 如果天天抄书,哪里还有时间去找线索?! 虽然之前种种经历表明,练武之事迫在眉睫…可是这些纯阳功法到底需要练多久才有所成? 谢岙深深叹口气,满脸纠结。 “…师叔?” 前方冷面少年转身,站在幽静殿宇之中,越发显得神情极静,眸色极黑。 被这双眼睛一望,谢岙登时回过神来,只见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一处开阔房间。这房间像是有甄剑堂大殿那般纵长,排排书架直达屋顶,竖分两道,横分数排,中间一道白石走廊直通末端,显得煞是深远。 这、这书房的书貌似也太多了点? 谢岙一路走去,粗略数了数,竟是与万书阁的书量不相上下,不由暗自咂舌,正左顾右盼之时,忽然觉得一股风自前面呼啦吹来,谢岙扭头一看,顿时两眼睁大,倒吸了口气。 走廊末端,一张矮几桌案临窗而设,窗扇竟有平常所见两扇门之宽,此时窗扇被打开,大片连绵山巅霎时跃入眼中。 但见千峰竞秀,万岫争险,柏木苍,松林翠,渺渺云雾生岭上,一排白鹤悠闲过,当真是―― 雨过天连青壁润,风来松卷翠屏张,好一副人间美景! 谢岙看的神魂颠倒,股股清风舒卷浑厚,让人不由心境万般开阔。 啧,管它是两本还是三本,不就是抄书背书!又有何惧! 谢岙气势万千坐在桌案前,拍拍桌子,豪气万丈道,“云师侄,拿书来!” 云青钧剑眉微动,不紧不慢抬手,把之前那两本书放在桌案另一摞书上。 那摞书二尺来高,封皮同样是红底狂草,谢岙瞅瞅这一摞快要没过自己头顶的书册,一股不妙顿生心头,“等、等一下,该不会这些都是――” “正是些许纯阳功法初级心经。”少年微微颔首,冷寒俊容上一片坦然之色。 些许?初级?! 仅仅这些书背完都需三五载,那所有的纯阳心经背完还不得十年,不,几十年?! 谢岙身子一晃,眼中忽然浮现自己白发苍苍踏出青冥阁,仰头长啸‘老纸终于可以去找线索了’的模样――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忙抬头道,“云师侄,我觉得真的可以每日安排一些空闲…” “师叔。” 清冷音色缓缓荡开在幽静殿宇中,少年白玉色的手掌中托着粗细不一的两只毛笔,黑眸微垂,好似一股寒潮被轻轻一触,眼看要破冰而出。 “师叔惯用哪一支?” 谢岙顿时一哆嗦,把其余的话吞回肚里去,默默垂泪伸出爪子,搭在其中一只笔上。 “这、这只便好…” …… 当太苍山庄灯笼盏盏点起时,一处篱笆墙内的花厅门口站着一碧水云衫衣的青年。 “奇了,天阳出庄未归也就罢了,为何师叔和少庄主也迟迟没来?”白抒远又望了眼门外的篱笆小径,看了一会,偏头微微一笑,“凝然师姐,不如我们先吃?” 琴凝然看看天色,柔声道,“还是再等等,眼看到了关山门的时辰,天阳也应快回来了。” 听到这话,白抒远只得先坐下,捞起一个颗卤渍肉干丢入口中,“听说师叔开始抄经书了,没想到竟然抄的这会也不见…咦?师叔?” 篱笆小径另一端,两人正远远向此处走来。 前面一人扶着腰弓着背,两脚迈的极是艰难,显是浑身僵硬;后面那人步履缓慢,风姿翩翩,少年面容清俊如月。 只见前面那人好半天才移步到花厅,一边哆嗦着腿,一边龇牙咧嘴坐下。 白抒远不由看的忍俊不禁,“师叔莫不是抄了区区一下午的经书,变成了这般模样?” 区区?! 谢岙眉毛一跳。 你抄一下午试试!那经书字字都复杂不说,旁边还有人时不时散发寒气镇压,不能随便走动,不能弯腰爬着、不能吃梅干零食、不能―― 总之比大考监督还严! 这哪里是抄书,分明是变相受罚! 要不是老纸打不过也跑不过、要不是老纸担心被再次关禁闭―― 谢岙越想越郁闷,越想越心酸,抖着僵硬发麻的手腕,颤颤巍巍夹起了一只鸡腿。眼看那鸡腿要落入碗中,忽然,半路窜出一粒花生嗖的一弹,手腕登时一麻。 “咦?” 好不容易夹起的鸡腿吧嗒落下,白抒远手中一晃,便把鸡腿接入自个儿碗中,看到谢岙一记夺食之恨的眼刀杀来,笑得分外自在,“师叔可要小心才是。” …小心个毛线! 谢岙默默酝酿了下情绪,再抬头时一脸感动,“原来抒远师侄是要帮师叔剥鸡腿肉吃,真是难得孝顺――”说罢翘着二郎腿,伸出空碗,等着青年给自己剥鸡肉吃。 白抒远脸皮抽了抽,还没有所反应,便见一只大个浑圆、肉多又嫩的鸡腿忽然放入谢岙碗中。 “师叔早些吃。”一道清寒嗓音之后,云青钧手腕一翻,竟是又舀了一勺翡翠虾仁放入谢岙汤碗中。 但见少年手指清润如竹,衬着青瓷勺柄分外打眼,一双凝眸依旧带着寒漠,却抵挡不了谢岙铺天盖地的震惊视线。 咦?咦咦?! 云师侄竟然给她主动夹菜?莫非也觉得之前严厉对待师叔有失辈分之别,这会想要弥补?! 谢岙眼睛一眨,正要趁势追击,就听少年又补了一句,“师叔多吃些,饭后还需演练今日所抄心经。” 谢岙手中筷子一抖,吧嗒掉在桌上。 ……卧槽!白天抄经书也就罢了,晚上还要再练一遍?! 老纸要练武自由两不误!老纸要健体人权通通有!! 谢岙内心无限咆哮,化悲愤为力量,重新捞起筷子,恨恨咬着鸡腿。 这边白抒远回过神来,扭头闷笑,那边琴凝然摇头轻笑,轻灵舒雅。 “话说…”琴凝然抿了抿唇,忽然想到一事,面上露出一丝疑惑,“少庄主,那黑蚓怪自逃入永州城内也过了两三日,可是迄今为止,却不见丝毫动静…” 云青钧面色沉肃,“永州城内自有二十八宿胃土雉在,那黑蚓怪恐引得注意,自然不敢乱来。” “胃土雉?”白抒远一愣,猛然一拍桌案,“原来如此,我就说那千潭村怎地之前不犯事,偏偏最近出了如此邪事,原来是胃土雉之缘故!” “咦?”谢岙刚才没注意听,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 白抒远叹了口气,一脸虑色,“那千潭村因着得了鸡瘟,把全村鸡杀了不少,谁知竟会惹恼了那胃土雉,一气之下远离此地――唉,少了死对头,黑蚓怪难怪猖狂起来。” “霍!”谢岙也想起来了,之前还被鸡毛呛的鼻子痒了一路。 胃土雉乃是胃宿,西方七宿第三宿,属土,为雉,□这虫虫蛇蛇之流。 啧啧,没想到这鸡鸭也有做主的人,惹不得啊惹不得… 谢岙正感叹着,忽然发现筷子上正夹着吃剩的半只鸡腿,不由眼皮一跳,忙把鸡腿丢下。 正在此时,花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天阳匆匆进来,看到厅内桌上的饭还几乎未动,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我还以为赶不上吃晚饭了。”天阳先咕咚灌了几杯茶,这才捞着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看到天阳满头大汗,似乎运足了轻功赶了回来,谢岙不由好奇道,“今日去了哪里,怎么这会才回来?” “师叔不知,今日永州城德记茶馆来了个说书先生,讲得十分有趣!”说到兴致所在,天阳也顾不得吃饭,忙放下碗筷道,“无论是才子佳人、前朝野史,还是山野志怪、修仙洞府,都信手拈来言之凿凿,听说明日还要说什么三神七魄之奇事…” 咦?三神七魄?! 谢岙眼睛滴溜一转,趁着另三人又聊起黑蚓怪的事,偷偷凑到天阳身旁,声音压得极低,“那说书先生说的,是否可信?” 天阳想了想,点头道,“我今日听了玉林派仙道捉妖的故事,听起来还是有七分真的。” 这么说来,看来那位说书先生所知甚多,知道《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的相关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谢岙眼睛一眯,嘴角咧起一个月牙弯钩。 …… 永州城三面环山,刚刚进入春中,已是热气熏熏,城内不少人午后带着几个铜板,去凉棚喝一碗茶水;手头宽裕些的,就进入茶馆之中,要上一壶好茶一盘卤花生,边扇风纳凉边听着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讲着各种趣事。 如此闷热之地,城内茶馆凉棚自是不少,而要说这生意最好的,却是城内东街路北一家德记茶馆。这德记茶馆临着东门,哪怕是闷热午后,门外草滩凉爽之气也常常吹来。这般占尽了地利不说,据说最近又请了游遍山川大地的某位说书先生来,每日大堂内茶客爆满,甚至在茶馆外还搭了几处棚子,摆了不少桌椅。 谢岙赶到德记茶馆的时候正是下午最热之时,别说堂内,就连茶馆外都坐满了听书的人。 “这就是师叔趁着少庄主出庄之时、千方百计想要来的地方?”浮浮春日下,俊美青年眉目含笑摇着折扇,引得过路少女无不侧目,只是那摇扇子的速度似乎快了点,颇有恨不得痛快扇风之嫌。 谢岙看看里面满是人头攒动,也是着急――啧,总不能傻站在太阳底下听吧? 谢岙正四顾打量时,肩膀忽然被青年握住,身子一转,正对茶馆对面一家富丽堂皇三层高的酒楼。 “师叔?”看到谢岙怔愣模样,白抒远眉梢一挑,“不进去吗?” “进、进去?”进这种要两盘菜就要花几两银子的地方干嘛? “师叔不是要听书?这茶馆都满了,眼看这附近也只有这酒楼位置刚好。”白抒远一脸理所当然,揽着谢岙肩膀便大步迈了进去。 …去,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养出这种为了听一两银子的戏花几十两银子的奇葩逻辑思维?! 等等!自己是师叔…该不会是她掏钱?! 想到榭筝遨储备银两数目,谢岙连忙拽住青年袖子,咳了一声,“抒远师侄可是…可是带足了银子?”说罢又觉得意思表达不够清晰,又厚着脸皮补了一句,“师叔今日出门匆忙,忘带银子了。” 白抒远挑眉一笑,嘴角弯起,“师叔放心,这种粗茶淡饭,就当师侄孝敬了。” 谢岙满意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正要走进酒楼,白抒远忽见街头拐角一处店外小摊,眼睛一亮,转头对谢岙道,“师叔先上去,我买个东西,稍后便来。” 说罢便没入人群之中。 谢岙只好先上了二楼,占了个临窗的位置,点了几品小菜,一壶茶,边吃边等。 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这酒楼菜品茶水虽价目不菲,却是格局优雅,碗筷精致,桌椅疏远,偶尔凉风穿堂而过,更是凉爽几分。谢岙好吃好喝,听着茶馆说书,没一会便消磨大半时间。 奇怪…白抒远怎地还不回来?莫不是又勾搭哪家姑娘了?还是故意恶整…想看自己如何吃霸王餐?! 谢岙眼看着对面说书先生讲过三段故事,似是要离开,不由有些着急,最后只好叫来小二,一脸肉痛从袖子中摸出银子拍在桌上,着着急急赶到对面茶馆。 夕阳斜下,东街石板道路上染上一层艳红之色,在磨得光滑的路面上有些反光。 谢岙不由眯了眯眼,略微适应之后,走向茶馆后门。 那木门半敞开着,道道粗糙条纹沾着殷红浓稠色调,令人莫名心慌。 谢岙眼皮跳了跳,不由伸手摸了摸腰间一小巧香囊。 自从那日经历紫衣秀女拐跑事件,回庄后云束峰便给了她一个灵草香囊,可以消去一身阳气味道,如同寻常人一般。谢岙对上次那事也是心有余悸,这次来永州城前,还特意带着香囊在后山转了转,发现没有妖物偷袭,这才拍拍胸脯下了山。 在进入暗巷与不进之间犹豫片刻,谢岙还是缩回了脚步,没敢再向前一步。 啧啧,老纸就在这里堵人,那说书先生还能住在茶馆里不成?! 谢岙想到这里便转了身,正要离巷口更远些,眼前忽然飘过一阵香雾,顿时身子一软,两眼翻黑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来晚了,来不及修改,先发上来~ 这章过渡,下章重点剧情 第19章 哟大妖出没需注意! “滴答…” 一滴水珠落在谢岙脸上,震得睫毛微微一颤。 下雨了? 上下眼皮慢慢撑开,四周一片昏暗,潮湿的气息似乎顺着鼻尖钻入肺腑,谢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登时一骨碌爬起。 “哗啦~” 锁链晃动声在寂静空间里极为响亮,谢岙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只见手上脚上都拴着铁链,上面似是涂着某种颜色,在黑暗中也莹莹发光。 “师叔醒了?” 顺着洞壁一处豁口投下的朦胧光线,只见一名眼梢似是含情的凤眸青年正一副懒散模样靠在墙上,一身衣衫像是经历了一番争斗,有些凌乱散开,手中还晃悠着一根枯草。 白抒远这货怎么也被捉来了?! “你…你…”谢岙张口结舌了半天。 “哈哈…”看到谢岙这般表情,白抒远忍不住低笑,“我看到师叔时也是惊讶万分,没想到明明不在一起,却都被妖怪捉了来…唉,只怪当时没留心四周…” 青年神色似有一份自嘲之色,又因为光线太朦胧,看不真切,“说来,也都怪我耽搁太久,师叔才会寻了出来…”青年手指弹了弹那根稻草,忽而挑了挑眉,甚是不羁潇洒,“所以师叔莫要担心,我定会护你周全。” 谢岙眼角一抽,目光移到捆着青年手腕的铁链上,那铁链明显比自己的还要粗一倍,“…抒远师侄还是先解决了自身状况再说。” 青年一愣,哈哈笑了两声。 谢岙哼了哼,心中暗自纳闷。 白抒远这般心如细发之人,竟也会一不留神中了暗招?是因为什么才会没留心… “笑什么笑!给老子闭嘴!”一道呼喝从洞口门板外传来,洞内光线骤然一亮,有妖怪举着火把慢腾腾进来,没几步就站在了铁栏外。 头尖身肥,厚唇带须,浑身滑溜,两撇眉毛像是泥鳅,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黑鲶鱼化作的妖怪。 “噗――”面对长相如此奇葩的妖怪,谢岙又忍不住喷了。 “你、你竟敢嘲笑老子?!”那黑鲶怪顿时怒了,一张黑脸气的发红。 “几位大人莫要误会,”白抒远坐在墙边,朗朗而笑道,“我们乃是因这洞中无聊,刚才正互开玩笑…大人若是有闲酒,拿来让我等尝尝可好?” “呸!不过区区凡人,也敢讨酒喝!”那黑鲶怪抖了抖胡须,泥鳅般的眉毛一竖,又瞪了一眼,转身举着火把走了。 刚才被黑鲶怪震撼外表吸引了目光,谢岙这才注意到对面铁栏中有不少道士打扮的人,斜对面的昏暗处似乎还有几名和尚,随着火把光线消失,皆是一闪而过看不清身影。 谢岙眼皮猛然一跳。 如果是只捉了她和白抒远,对方还有可能是一两只妖怪。 如今捉了这么多人,还都分门别类关着,明显是有组织、有智商、有目的、有势力的妖怪团伙! 谢岙顿觉万分头大,正寻思着被捉来的各种可能性,就听洞外传来两妖对话的声音。 “刚才怎么回事?”一名声音尖细的妖怪不满问道。 “嗨,就是那今天下午刚捉的那两个练剑弟子,早知道就不把第二个瘦不拉几的捉来了,闻着又呛鼻子,两个关一起还吵得慌!” 第二个?瘦不拉几?呛鼻?! 该不会是说她―― 谢岙低头瞅瞅自己腰间香囊,额角狠狠一抽。 “唉哟,吵是小事,可千万别被那位大人发现了!”尖细嗓音的妖怪咋呼道,“听说那位大人这两日禁制运贩这些道士和尚,要是被发现了――” 那妖怪尾音一颤,显然极是害怕。 “放心,虽说这百花流泉宴连摆三日,可是那位、那位句融大人也不见得来,就算来了也在六重崖上,距离我们这处颇远,绝不会被发现。”黑鲶怪嘀嘀咕咕。 “也是…..”尖细嗓音的妖怪呼口气,“大不了一会先把这两个练剑的拎出去卖了,没有和尚道士肉香,也不打眼,尤其那个闻着奇怪的那个,就用他开场子!” “是是…” 开场子? 谢岙心里霎时瓦凉一片。 难、难道这是要先吃了她的意思?! “师叔…”一只手搭在谢岙肩膀上,隔着薄薄衣衫传来些许暖意,白抒远在谢岙耳边低低说道,“师叔可曾看清这铁链机关?” 谢岙一愣,连忙凝神一看,只见原本应是挂着铁锁的地方,却被一道暗色绳结绑在一起,这绳结好似由某种植物拧成,隐隐散发诡异气息。 “这是焦菱藤,长在妖界,刀枪不入,仙术难破,俗称‘锁仙绳’,没想到两个五百年小妖手下也会有这种东西,”白抒远手中不紧不慢颠着一颗棱角分明的石子,“不过,这东西却恰好困不住师叔,师叔只需要像那日砸扁蜈蚣精般施力便可….” 想到那只被椅子生生砸晕的蜈蚣精、众人傻眼震惊的画面,白抒远忍不住低声闷笑,“总、总之…听这妖怪的意思是把师叔和我一同带出去,到时看清地形环境,再借机行事。” 谢岙琢磨了一下,也觉得方法可行,虽说金刚罩不能稳定爆发,揍妖的力气却时时都有,仅此一个绳结,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想到这里,谢岙便也找了一块最为锐利的石头塞入袖中,又四处找了一把石子塞入浑身上下能塞放东西的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对了,那妖怪刚才说的什么句融大人是什么人,呃,妖?”谢岙拍拍手坐下,一脸纳闷,“怎么听这两只妖怪如此害怕?” “别说这两只道行五百年的小妖害怕,”白抒远叹了口气,“便是那五千之龄的大妖也是万般畏惧。” “咦?”谢岙吃了一惊,摸着下巴想了想,脑子飞快一转,试探道,“既然如此厉害的妖不让做这些运贩凡人之事,莫非是个还不错的妖怪?若是刚好遇上了,指不定能放――” “若是遇上了,只有一种可能――”白抒远一只手横在脖子上,虚空一划。 谢岙顿时满头冷汗,侥幸念头霎时被扑灭的连火渣都没有。 “师叔可知,这尊号句融的妖物是何方神圣?” 白抒远身子一仰靠在墙上,苦笑了一声,慢慢道来。 “东起蓬莱仙海,西至无邪山,南起落伽仙境,北至枯牯岭,共七十二山,一百零八湖,遥遥数十万里地,皆是这尊号句融之妖的地盘。” “嘶――”谢岙倒吸口气,咂舌道,“这、这般厉害?” “远不止如此,”白抒远摇摇头,“小则管管这来往他界,偷渡道僧邪魔,倒运仙宝妖臻,大则擎制这地盘内芸芸修仙门派,不让其轻易进入飞仙期...” 谢岙愤然了,“那修仙门派就容得这妖如此嚣张?” “管?如何管?”白抒远嘲讽一笑,“这句融尊妖本就暗通修仙大派,仙林洞府,修罗魔界,与之搭桥牵线,做些彼此互利之事,更何况――”白抒远暗叹一声,“他权覆六界,势力滔天,如何去管?又有何人能管?” …卧槽!这妖是黑手党教父不成?!竟然还与当地政府勾结?! “那、那天界三清、九天玄仙、罗天上仙…”谢岙不由瞠目结舌。 “但凡成仙之人,总是重视天道法则,越是上仙越是如此,既认定这尊妖存在便是天理所需,必不会多管。”白抒远吁了口气,仰头看了看洞壁豁口之外的月色,偏头一笑,“所以说还是我等凡人轻松,不必考虑如此多的事,每日自在而为,不比那些仙人更逍遥?” 青年眼梢微微一挑,盛满盈盈笑意的双眸登时流泻凌霄轻狂,那凌乱半散的衣袍也像晋士名流般洒脱不羁。 啧啧... 这等狼狈状况还有如此美色,难怪那帮女弟子总是‘白师兄长白师兄短’。 谢岙比了比人气,自觉差的十万八千里远,颇为幽怨看了青年一眼。 “师叔莫不是觉得庄内弟子不喜师叔,所以难受万分?”青年笑嘻嘻搭着谢岙肩膀。 …这货真是哪痛往哪戳!当是挑脓包呢?! 谢岙哼了哼,肩膀一动把青年爪子甩掉,“师叔我才不在乎,喜欢又如何,不喜又如何,反正......” 后半句话没说出来,谢岙仰着下巴,似是陷入回忆般,嘴角稍稍弯起,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 这笑既轻又浅,却犹如怀抱珍宝。 白抒远一愣,正要说话,就听洞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洞内一亮,之前的黑鲶怪进来,直走到围着两人的铁栏前。 谢岙捏了捏手心,看到那黑鲶怪嘟嘟囔囔用什么妖术把栏杆打开,把两人一同拽了出去,这才微微呼了口气。 “别给爷爷刷什么花招!听到没?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黑鲶怪威胁两句,拽着两人铁链走出洞外。 谢岙眼前骤然一亮,虚了虚眼,好半天才适应了光线。 下一瞬,原本微微睁着的两眼猛然暴睁,绷大到极致。 此处是一青山谷底,但见眼前一座百花奇山,千道溪流泉水顺山隙流而下,在山底汇聚成潭,打眼看去,竟好像被无数瀑布包裹着一般;而每处溪流旁皆有突出坡崖,好似一节节巨型台阶顺山而生,煞是壮观。 如此奇景自然吸人眼球,然而更令谢岙惊颤的,却是节节石阶上、山下数十洞穴前、水潭中妖娆起伏的… 密密麻麻、漫山遍野、数也数不清的妖魔鬼怪。 作者有话要说:注:千湖涧虽然有上千湖潭,不过因为地形密集,所以算作一湖 呼~终于写到这里了,下章有基(?!)战。 第20章 哟群妖之下如何逃生! 紫罗烟雾漫山涧,水飞四野迭烟波。 潭中水妖穿梭,长发妖娆,湿衣之下妙曼身材隐露而现;潭边小妖叽叽咯咯,啖生肉喝烈酒,酒杯碰撞声乱响一片; 山中石阶百样奇花,万壑溪流,饮到半醉,或有美人儿盘坐男妖腰间,摆腰动胯,或有凡人被擒着脖子,口对口吸着阳气,甚至有男子被妖艳女妖骑在身上紧贴斯磨,光天化日行□之事,淫.靡□之声连绵不绝。 眼前群魔乱舞之象太过惊人,谢岙身子一晃,靠在笼子上,铁链发出哗啦声响。 这笼子是生铁铸成,两人被从洞中拉出来后就丢在里面,此时正往山脚一处隐蔽谷地中运去。 黑鲶怪听到声音响动,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谢岙脸色发白,咬着嘴唇,俨然一副怕极了的模样,不由得意一哼,“这就怕了?一会还不让你吓破胆子!” 待到黑鲶怪转过身去,刚才还满脸慌乱的人此时揉了揉脸,侧头看向身旁青年,眨了眨眼。 白抒远同样眨眼轻笑,压低声音道,“再往前就到了谷地,一旦进去容易被困在里面,怕是不好逃走。” 这时正是妖多眼杂,虽说石阶上有不少厉害妖物存在,但是距离颇远,又好似都喝醉了,逃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岙打量四周,无意中瞥过数级石阶上方最为突出的六层石崖,估计这便是之前黑鲶怪所说的六重崖,不由眯眼看了看。因为距离太高,以谢岙的视力也只能朦胧看到一些人影,最上层似乎搭着一个垂琉璃亭,此时一团水雾正缓缓飘过,恰好遮着里面光景。 “师叔,动手时一定要快,”白抒远调整了下姿势,脸上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眸中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担心一旦用了阳力,这药囊会遮不住味道。” 谢岙点点头,袖子一抖,石子滑入手中,正欲发动阳力,忽然某个方向传来骚乱。 只见之前关着两人的洞穴外跑出了一名年轻小道,也不知他如何脱困,一股脑向着出山的通路跑去。 “哎哟!怎么给跑了!”黑鲶怪一脸肉痛,正欲过去时,又刹住了脚步,回头瞅瞅笼子里的两人,想到刚才那个还吓得脸色发白,便放下心来,匆匆奔了过去。 就这一会儿耽搁时间,那小道忽然被一只肥头硕耳的九尺猪妖捉住,五指抓着脑袋提到了空中。 那猪妖鬓边鬃毛如飘火,颔下黄须似插针,砸吧了下肥唇,一手捏着小道的胳膊,好似拉开鸡翅膀一般提起。 谢岙忽然心生寒气。 下一瞬,那年轻小道骤然一声惨叫,胳膊被生生扯断,血雾喷溅,那猪妖又接连撕了小道的其余肢节,丢给了四周的妖怪,这才张开了嘴,囫囵吞咽了下去。 最后一道惨叫声被猪妖闭住的嘴堵住,空中传来渗人的咯吱咯吱声响,那声音似乎要渗入毛孔,直透进骨头里去。 谢岙浑身僵硬泛冷,直到双手被一只干燥大手握住,猛然回过伸来。 白抒远紧了紧手,匆匆道,“师叔,趁现在——” …啧,没错,现在不是乱想其他事情的时候! 谢岙收敛心神,深吸口气,气贯全身,尽量控制少量阳气泻出,延到锋利石子上,反手一滑,那结绳吧嗒断开,锁链滑脱青年手腕。 白抒远反应极快,一把接住了锁链,防止落地后发出明显声响。 谢岙手下不停,飞快卸掉两人身上锁链,然后一手探到笼门口,如法炮制门锁。 就在门开了的刹那,那黑鲶怪恰好骂咧咧回过头来,看到正欲钻出来的两人,先是一呆,随后大叫一声急速跑来。 “小兔崽子!给老子站住!!” 与黑鲶怪一同来的还有数十只妖物,五花八门,奇形怪状,目露贪婪食欲,黑压压涌来,让人头皮不由发麻。 …卧槽!什么时候蹭吃的也这般光明正大?! 谢岙抄起那根用作笼栓的铁棍,正要硬着头皮杀出一条生路来,一股力道忽然在身侧一拍,身体顿向百花山出口的方向飞了出去。 …咦? 谢岙脑袋一懵,只听青年还有心情朗朗一笑,“师叔在这里也是拖累,不如回去快些报信!” 说罢站在狭道口,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一甩碧水云衫袖,射出颗颗石子,登时打翻了最先涌来的一批妖物。 回去报信? 谢岙连滚了两滚才稳住身体,顾不得其他,猛然扭头。 青年手中无剑,单凭拳脚功夫,二拳难敌众妖,不多时便四处受伤,发丝凌乱,呼吸不稳。 ——等她回去报了信再赶过来,哪里有可能再见到完人! 这种一听就他娘的是空头的话…老纸怎么可能照做! 谢岙狠狠揪了下草皮,翻身跳起,然而那越来越多涌来的妖物却如浪如潮,犹如侵蚀液体流淌脚下,吞噬掉浑身勇气。 谢岙咬牙迈出一步,一手握紧铁棍,正在此时,之前那头猪妖忽然从妖群之中一把捉住了青年,一只长满棕毛的手捏着腰部举在半空。 之前血腥画面猛然浮现,谢岙眼前霎时一片血红。 “住手!!!” 一声长啸响彻山峦,如钟如洪,气贯连绵,竟好似天降一道佛音,砸的众人耳朵阵阵嗡鸣。 怎么回事?! 潭水边、百花山上正吃喝玩乐的妖魔霎时顺声望去,只见一人从草丛中杀出,手中抄着一根半人高的棍棒,直冲一只猪妖而去。 那猪妖身边还聚着数只妖怪,一时不察竟皆被这棍棒轮飞,扫荡出一片空地,那人虽身形瘦弱,用一根粗棍使着剑招,有些招式不顺,然而面容铮铮,一双眼眸好似要吃人,气势冲天。 “有意思,这凡人也没什么仙术,竟有如此怪力!” “好像还是个少年郎,有趣有趣。” “就看看他能支撑多久…” “奇了,那帮小的们怎的忽然跟见了蜜般兴奋?” 百花山上众妖依旧喝酒摆宴,望着下面权当看热闹。 但见那少年没一会就杀到猪妖前,正欲拼力给与一击,背后却猛然被一青面獠牙的妖偷袭,自脖颈向下抓了一爪。 衣衫破碎,伤口深入肌理,一股味道忽然自这少年身上飘出,越来越浓,越来越烈,好似菩提树下仙老酿的酒坛被拍开了泥封,入骨醇香味道霎时弥漫山涧之中。 厮磨的、吸阳的、吃闹的…所有妖物停下手中动作,齐刷刷看向山底。 “这…” “这莫非是…” “这莫非是纯阳之体?!” 不知是哪只妖最先喊了一声,所有上妖皆是一凛,一条红绸最先飘出,化作一道疾风冲山下席卷而去。紧接着各种妖器接连祭出,砰砰乓乓边相互争斗边向下冲去。 然而最快,却是那近在咫尺的猪妖,但见它丢下原本捉着的青年,趁少年受伤一把抓起,倒拎着脚腕,张开了嘴。 白抒远落在地上刚站稳身体,见此一幕,顿时双眼暴突,“师叔——!” 那猪妖松了手,少年连挣扎余地都没有,就被连人带棍丢入了口中。只见猪妖嘴巴一闭,喉咙一咽,俨然吞下了肚子。 “哎哟,可惜了!” “这么一纯阳之体,就被这猪妖给糟蹋了!” “可惜,可惜啊!要是先吸干了阳气再吃,不知道要涨多少年修行!” “说不定这少年郎还未吐元阳…” 百花山上一片摇头叹气声,捶胸顿足,无不一脸懊恼,后悔之前没留意到这少年异常之处。 而山下,碧衣青年双目剎红,睚眦欲裂,周身内力暴动,拳头捏着咯吱作响。 就在青年蓄力正欲扑上去时,谁知猪妖忽然脸色发青,两手捂着肚子,几步踉跄着要跪倒,肚子东凸西鼓,诡异扭曲,蓦地,猪妖一声凄厉惨叫。 “噗——” 一道爆破巨声骤然平地炸响,九尺多高的猪妖生生炸成了碎片,好似灌满了血肉的浑球轰然炸开。 众妖吓了一跳,齐齐倒吸口气。 只见肉末飞溅之后,一名浑身血污的少年撑着铁棍站在爆破中心,急促喘气,脸上被粘稠血液覆盖,胳膊上似是有坑坑洼洼的腐蚀痕迹,一身狼狈不堪,双眼赤红似罗刹。 敢吃老纸…老纸就撑爆你——!! 谢岙后牙紧咬,猛一吸气,一道金光自身上乍然出现,瞬间便扩成一浑圆金罩,浑身血污很快像水浮油面般滑了下去。 浓郁阳气在空中随风扩散,若是刚才仅仅是撬开了坛口,现在便是打碎了数百坛醇酒,四周妖怪无不痴迷贪婪,一窝蜂涌扑了上去。 “哔叽——” 不知是哪个妖怪最先撞上去压扁了脸,那金罩猛然暴涨了数倍之大,向外辐射迅速扩大,沿路妖怪被这金光扫垃圾一般隔绝在外,实力弱些的,碰到金光惨叫逃开,强一些的也是脸色发白,无一例外都被隔绝在了金罩之外;只见那金罩扩张至潭水下,竟也把水妖驱散出水,霸道之极,眼看要扩到向百花山上,在一众女妖男妖打翻酒盏、慌忙避让之时,才慢慢停了下来。 百花山下,一轮金罩浑若钟鼎,灿若朝阳,好似天降穹顶而罩。 谢岙憋着的一口气这才松开,大口呼吸了几次,撑着铜棍强站在地上,身形摇晃,脸色惨白如纸。 “还、还好这次成功了…” “师叔!”青年一步上前扶住,微微舒了口气,双眉依然紧缩。 “放心、放心,目前应该没问题,”谢岙勉强咧了咧嘴,“如今看来,还多亏了云师侄让我抄经书,否则今日还不一定能使得出来…” 平时总爱笑闹的青年此时却不多话,自袖中掏出一粒药丸,塞入谢岙口中。 而在金罩之外,众妖看得到、闻得香,吃不着,一只只急红了眼。 “爷爷的,这是什么法器!” “竟把老子赶出来了,这混人用了什么玩意儿?!” “难道是…金刚罩?” “蠢蛋啊你!区区金刚罩能挡住的咱们?况且哪有这么大个儿的!” “可、可是——” 百花山上一群妖怪吵吵嚷嚷,议论纷纷,不少妖怪还尝试要破这金罩,只是任它妖术利爪、妖器铁脚,竟皆是枉然,不少直接以身相触的妖物还皮肉烫伤,烙下一个个烫金烙印。 于是一群妖物暂时歇停下来,焦躁不堪围在金罩外,舔着烫伤的爪子,凶目眈眈看向金罩中的少年。 “奇了…这些上妖怎的没有动静?” 不知是谁先嘟囔一句,妖怪齐齐看向百花山上方台崖的妖怪。 但见六重石崖上,这些妖物个个容姿绝美诱人,妖气刹人,此时稳坐与案桌小几前,脸上一派平静。 只是… 这个似乎屁股扭扭,那个似乎眼神乱飘,无一例外伸长了脖子,时不时瞅瞅山顶凉亭。 终于,一身形削长的男妖忍不住站起,向上一躬身,拱拳道,“不知尊上如何处理这人?若是不嫌,小的便下去破了这金罩,带他上来,献于尊上。” 话音落下,四周霎时一片寂静,皆是屏吸等待。 六重石崖顶端,雾气蒸腾,隐约可见琉璃亭顶,罗纹石柱,亭阁外百般瑞草,风摇宝树,日映绿影,潺潺泉水似长琴堪吟,自崖边轻淌流下,原来山下诸多水涧,竟是从这山顶而来。 “看到如此美妙的食物,你竟然不心动?” 凉亭之内,传出一道似蜜柔腻女声,纱帘时起时落,隐约露出一张倾城侧脸,一只如冰晶柔嫩的手托着一只烟杆。 “呵……” 一抹笑声缓缓荡出,似是被流泻而下的水涧拉长了音调,醇洌而悠远,让人轻易沉溺其中。 这两道声音虽不大,却奇异的自山顶传下,清晰万分。 谢岙猛然抬头,遮着琉璃亭阁的水雾恰好散去了最浓厚的部分,一只手缓缓撩开了纱帘,露出半边身影。 罗纹石柱旁,一人慵懒斜坐在翠玉色的石床上,墨发尽数倾泻,眉骨优雅舒展,容姿充满了细致蛊惑,坐于水雾缭绕的琉璃阁台中,像是一幅悠久流传的画卷,笔墨浓重到刻骨铭心。 谢岙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在如此远的地方,看的如此清晰。 那人睫毛细密,微微一动便是一番沉静隽美,面上一抹轻笑明明透着雅致情趣,却又饱含残忍,明明森冷噬骨,却似温和美好。 蓦地,那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谢岙只觉寸寸皮肤都好似被一把优美至极的寒刃轻轻抹过,下一瞬就有可能鲜血淋漓。 谢岙咬咬牙,拼命忍住移开目光的念头,狠狠瞪去。 只见少年身处金刚罩中,眉头执拗紧缩,背脊紧绷拉伸,一双眼睛在绝望与希望中挣扎,犹若困兽之斗。 尊妖句融低低一笑,缓缓伸出一手。 这是一种强烈本能,谢岙知道那只看似抚琴弄玉的优美手骨,能够弹指间便轻而易举破坏掉金罩,顿时呼吸一滞,瞳孔急缩。 “叱——” 风声忽然大起,鸟啼长鸣,一只白鹤自半空俯冲而下,毫无阻碍进入金刚罩中,两只爪子各抓一人,向另一头山飞去,那金刚罩竟然也随即腾空移动。 “跑、跑了!” “他爷爷的,快追!” “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众妖拔腿而起,跟着金光一路追跑,然而那白鹤冲入树林之中,金光骤然一消失,隐没在重重山林中。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湿叔小宇宙再次爆发,这次足够威猛,足够(引妖)威猛(奸笑) 第21章 哟师父出现当送装备! 永州城南三十里地,一处向北山脊中,山林茂密,树高叶多,怪石嶙峋,正是邪肆小派、山贼强盗、通缉令下各类逃犯窝藏最佳地点。 此时在一颗老槐树下,一人双手抄在身后,迎风而立,鹤发童颜,面容清矍,一身黄袍随风而荡,极是翰逸神飞,双眸似是蕴含着无限渊博和谦虚,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谢岙和白抒远两人被扑通丢下,看到那只白鹤轻落在那黄袍人的身旁,越发显得此人仙风道骨,四眼顿时瞪大。 “师父?!” “师叔祖?!” 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太苍山庄闭关多日的宗能老祖。 关键时刻被自家师父搭救,还是如此慈眉善目之人,谢岙顿时两眼泪汪汪,几乎忍不住扑上去,“师父——” “孽徒!还知道叫师父?!”宗能老祖挑眉一喝,吹胡子瞪眼,一身仙气霎时荡然无存,“这百花山都敢来,还碰巧赶上这百花流泉宴!若不是你师父我近日恰好出关,散游之时发现此处异动,你此时早就被做成了人肉包子,被那些妖怪当下酒菜分食吃了!” …咦? 这、这种人格转变是怎么回事? 谢岙刹住脚步,呆呆眨眼,望着此时好似点着了炮竹般絮絮叨叨训斥的老者,一扫记忆,这才发现这宗能老祖原本性格便是如此,只是极少在人前显露,不由嘴角一抽,提醒道。 “师父…”谢岙视线移到一旁脸上带着三分轻松笑意望来的青年。 “咳咳咳…”宗能老祖顺了一把胡子,肃然道,“虽说你金罩已经收了,此处也不是久留之地,待回庄后再说!” …… 太苍山庄某厢房内 “嘶…痛痛痛…轻点、轻点——” 青年坐在临窗矮榻上,清朗声音此时若有若无带着一丝沙哑,勾出点点暧昧,直听得厢房内帮忙端盆拿药的两名女弟子俏脸微红。 琴凝然手下不停,以往总是温柔似水的神情此时沉了下去,明显带着恼气,“让你长个心眼!” 说罢,在青年脸上抹药的手又重重涂了一下。 “嘶…师姐好狠的心啊,竟然如此对待同门师弟,唉唉…”白抒远又是一声叫唤,脸上蕴着几分委屈之色,抬起的双眸却是带着清亮笑意。 谢岙正龇牙咧嘴被天阳伤药,看到这一幕,立即努力转移注意力观察。 莫非…莫非… 谢岙一双眼睛眨了眨,脑子一转,嘴角一咧,嘿嘿一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谢岙捞起一块酥糖塞到嘴里,嚼吧嚼吧,又摸了一块,正要丢在嘴里,手腕忽然被一握,那画酥糖莫名其妙啪嗒落下,被不知何时凑过来的青年干脆利落抄入手中。 “师叔刚才说什么?”白抒远一手捏着酥糖,放在嘴边一舔,凤眸一挑,煞是勾魂诱人。 谢岙瞅瞅空空如也的盘子,再看看青年要吃不吃故意挑衅的欠揍模样,顿时怒了。 …卧槽,那是最后一块! 谢岙面无表情伸手,捞起了香炉旁的挑灰棍。 “师、师叔?”青年冷汗流下。 就在谢岙正欲痛下棍子让自家师侄知道夺食之恨的重要性时,一人忽然从门外走来,黄袍呼呼扇动,大步迈了进来。 “师父。”谢岙立刻丢下棍子。 “师叔祖。”白抒远等人恭敬拱手。 “参见师叔祖。”两名帮忙的女弟子连忙行礼。 几人恭敬问候一声,宗能老祖长眉飘动,点头颔首,然后向左慈眉一瞥,两名女弟子立刻行礼退下;向右善目一望,白抒远几人摸摸鼻子也道了别。 待到他人都被清空,宗能老祖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斜瞪一眼,谢岙忙走了过来倒茶奉上,然后低眉顺眼站在一旁。 “师父请用。” “嗯…”宗能老祖喝了一口,哼哼道,“茶艺没有进步,内力不见了踪影,又多了一身怪力,你倒是说说,为师闭关这些时日,你到底如何闹翻了天?” …去,现泡的茶也能喝出茶艺水平? 谢岙眼皮抽抽,抬头时,脸上已然是一片诚恳神情,“是,弟子这便详尽道来。” 十盏茶时间后…… “胡闹!” 宗能老祖把手中茶杯砰得砸在桌上,两眼再度瞪圆,“若为师不是顺着那异动而来,你还一直顶着个金罩不成?!尊妖句融?那妖的全称乃是‘大妖尊玄穹高主’,岂是你这种黄毛小辈能惹得起的!” 宗能老祖劈头盖脸又训斥了一通,看到谢岙脸色阵阵发白,显然也是后怕涌起,这才恨恨拍了一下桌案,叹气道,“唉,你当时也无它法…毕竟内力无存,剑招无用,十几年来的苦修竟如此这般、这般白费…” 那声音好似含着哽咽,谢岙微讶抬头,望着虽一脸怒容,却目露深刻痛惜的宗能老祖,不由鼻尖一酸,揉揉眼,走上去又倒了杯茶,“师父……” 谢岙刚开了口,就看宗能老祖敛起神情,看着自己直摇头叹气,顿时被摇的心肝泛凉,抖着嘴角道,“师、师父?可是有什么不妙之事?” 宗能又望了一眼谢岙,再摇了一次头,才重重一叹,“唉,只怕经此一次,你被那妖尊惦记上了。” 虽说谢岙早知可能如此,被如此直白说出来,脸色还是不由青里泛黑,嗓音一颤,“这…” “之前带你们出百花山时,虽不知这妖尊为何不追,可是他岂会白白放过你这纯阳之体,”宗能一脸深思,顺了顺胡子,又寻思道,“不过,既然他能这般痛快放走,短时间内应是不会吃了你……你最近要继续勤修经法,稳固阳力,少出山庄!” 出山庄?这次就是来十个说书先生自己也不敢出了! 谢岙肃了肃神情,抱拳应道,“是、弟子知晓!” 话音刚落,便见眼前黄袍闪动,宗能老祖起身离座,“啧,刚出关就要跑远处一趟,就不能让为师多休息几日…” 一句话的功夫,宗能老祖已然飘到门外,一个东西从门外飞速丢进来,谢岙手忙脚乱接住,只听一道朗朗传音,“之前那香囊屁都不顶用,以后随身带着此物,切记不可丢下!”说罢便消失不见踪影。 谢岙低头瞅瞅,手中是一个巴掌大的囊袋,里面装着一根绿不拉几的绳子,谢岙看了好半天,才发现是一条抹额,只是…… 这种绿油油的颜色戴在头上,怎么看着如此奇怪?! 谢岙额角一抽,虽然觉得这颜色诡异,奈何功效更重要,于是乎还是缠在了额发下。绑好之后,一头半长不短的蓬发倒是显得整齐了一些,外加神清气爽附加效果。 人清爽了,谢岙也不由精神一震,摸着下巴思了一瞬,便向某个方向走去。 …… 濯濯松影倒相映,明月银光照铅华。 太苍山庄最北一段别致游廊外,碎石甬成了一条小路,直通竹林末端一处院落。 正是夜半万籁俱静时,院中幽深宁静,廊屋下灯火摇曳,隐约可见一名负剑少年走到主屋前,吱呀推开了房门。 屋内一室清冷,少年放下朴素行囊,置于临窗桌案上,垂眸凝视半响,缓缓抽出了长剑。 剑身离鞘一瞬,立时泻出孤冷青光,犹如青虹贯日,气冲苍穹,磅礴悠远,然而在纯澈青光上,此时却有一道暗沉红纹爬上,隐隐透着浓郁血腥。 窗檐内光色幽暗,冷寂萧索,窗檐外月色皎洁,院中绿意幽幽,寒漠少年站在窗前,好似进一步便可出这十丈浑浊红尘,退一步便又坠回永世孤独。 “咯噔。” 忽然,远处传来一道响动声,少年抬眸望去,只见窗外正对着此处的青冥阁内亮着幽幽灯火,不由眉峰一动,提剑而出。 此时正是夜半时分,就算是清扫书阁之人也不会在这时出现,若是宵小飞贼,未免也本事太大,竟然能深闯太苍山庄。 云青钧脚下无声进了青冥阁内,越过一排排书架,只见空旷走廊末端的桌案上点着烛台,书卷翻开了一半,一只笔尖干透的毛笔滚到了桌案卷起的边角上,墨汁斑斑点点洒了一桌。 云青钧剑眉微皱,来到桌前正欲细看,脚下忽然触到某个柔软之物。 “唔…” 一声哼唧声音从桌案另一边传来,云青钧顿了顿,俯身拾起散落书卷,一张正睡意正酣的脸露了出来。 只见昏黄灯光之下,某个好似少年青嫩的家伙躺在桌案另一旁,身上散落着书卷,本就不甚整齐的头发如今更是变成一团乱毛,七分长剑褂皱皱巴巴,上面还沾着些饼屑。 云青钧面无表情顺着那饼屑一路看去,沿路纸团数只,茶壶一个,靴子东一只西一只,偶尔见数个空瓷盘子隐没在四散书卷下,饼渣糖渣满地狼藉,甚至在某处昏暗角落,还摆着一床软绵绵、薄厚适中、附带一个枕头的舒适铺盖—— 凝黑双眸霎时腾起层层寒气,飒飒冷气在空中猎猎荡开。 “唔?好、好冷,谁他娘的开空调了…” 谢岙本能一哆嗦,不满嘟囔着滚了几滚,眼睛都没睁开,就迷迷糊糊摸索着爬到了地铺上,卷上了被子,这才心满意足睡去。 只是没一会,又变成四仰八叉的姿势,肚皮朝天睡得昏天昏地。 半响之后,一道叹息轻缓散出。 少年俊容上露出星点无奈,几步上前,两手握上被子边角,替那睡得万分豪迈之人盖上。 蓦地,手腕被一手捉住猛然一拽。下一瞬,原本正酣睡之人翻身压了上来,脸上还有些迷糊,两眼却冒着警觉精光,夜色中瞳孔外围好似还泛着一轮金色,仿佛立刻就会窜出一身金罩。 “什么啊…原来是云师侄…” 身上那人凑得极近,暖热呼吸喷在脸上,微微带着些湿气,云青钧不由浑身一绷,一手猛然紧攒。 谢岙看清楚了是谁后,迷迷瞪瞪嘿嘿一笑,“怎么这般晚才回来?唔,师叔、师叔我…唔……呼噜……”话说了一半,谢岙便抵不住瞌睡倒在一旁闷睡,隐约还有夹带着可疑气泡声的呼噜传出。 细绒发梢扫过脖颈,好似一团软毛落入怀中,云青钧静了静,深吸口气,握着谢岙双臂轻缓推开。 谁知正在此时,谢岙两眼猛然一睁,揪着少年干净衣领,对准脑门狠狠撞上去。 “不许乱动!让老纸好好睡觉!” 一道霸气十足的声音在空旷书阁轰隆隆炸响,谢岙气势磅礴吼了一声,这才心满意足,彻底压在少年身上,好似找到舒服抱枕一般,四肢摊开昏昏睡去。 冷面少年面无表情抬起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一身寒气犹如冰天飞霜,几欲落下冰雹。 身上之人被冻得一哆嗦,一道细微触感忽然自手心蜿蜒延伸上来,少年寒凝墨眸一颤,视线缓缓落在了一处。 被褥之外,衣衫纠缠,两只色泽相近的袖摆末端,一只比他的手小了一号的手正落在他手心,手指恰好交叉穿过,软软搭在指缝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山才不会说其实这章隐藏了许多暗线( ̄c ̄)y▂ξ 第22章 哟好感需慎重接收! 虫鸣声巧实堪吟,鹤鸣振耳透天际。 正是一日清晨,风光正好时。缕缕光线透进薄窗,落在一地书卷之上,时间静谧宁和的犹如停滞一般。 对于某个头发乱蓬、额带绿色抹额的人来说,时间确实停滞了―― 谢岙醒来后的第一眼,就看到身下清淡若兰衣衫,好似太上老君池边一株青莲; 谢岙战战兢兢抬头第二眼,就看到少年光洁如玉的下巴、轮廓俊逸的脸部线条、以及翩若惊鸿的细密睫毛; 谢岙连滚带爬跳起来第三眼,就看到少年青丝铺床如泼墨,寒漠俊容在晨光之下透白如羽翼,半敞衣衫之下亵衣内紧韧腰身若隐若现―― 不对!现在不是欣赏美景的时候! 谢岙擦擦嘴角,严肃打量现场。 四周凌乱狼藉,因为昨夜吃饱看书时忍不住睡着了; 少年外衫半开,因为自己的爪子落在上面,十之□是被自己不小心拉开; 冷峻面容正中,脑门上一处红印,估计是他不小心撞到哪里; 自己一手捉着少年衣衫,另一手…咦?! 谢岙瞪大眼睛,只见少年骨节分明手掌之内,正落着自己的爪子,好像、好像…手指还正贴着对方修长的手指。 谢岙倒吸一口气。 老纸昨晚究竟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谢岙揉着额角,忽然手指触摸到脑门中间一处鼓起的小包,手指登时一僵,电石火光之间,一段联想霎时浮现脑海―― 某知名练剑山庄,子时,一云姓少年无意看到书阁之中有灯光闪现,便心生怀疑,前往查看,发现是师叔榭某在内。该少年看其霸占自己书阁,心生不满,正欲叫醒,不想却被梦游中的师叔无意攻击,夺其意识,伤其身体,甚至强制监.禁! 谢岙抖着爪子高举,看看少年依然微微敞开的一看便知惯常握剑的修长手掌,再瞅瞅少年原本润泽无暇此时落着一红印的额头,一滴冷汗顿时从脑门滑下,顺着下巴吧嗒滴在了少年脖子上。 只见如墨走剑锋的双眉微微一簇,似乎就要张开眼。 谢岙立时触电般跳起,抓起两只靴子一路狂奔出去,声声咆哮在内心无限循环。 老纸、老纸真的不是故意的嗷嗷嗷――! 两扇大门吧嗒关上,一串脚步声远远消失在院落另一边。 青冥阁内,少年一手撑地,稳稳坐起,姿势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茫然懒散,清润双眸映着窗外晨光暖色,唇角一动,微微上翘。 …… 这一顿早饭是谢岙吃的最忐忑不安的一次。 一边脑海中反复播放昨日宗能老祖的‘大妖出没’警告,一边又不断回想起早上刚起床的情景,不断提心吊胆看着花厅门口,如此一顿饭吃下来,神情反而越发憔悴,看的一旁白抒远啧啧称奇。 “师叔可是昨夜没休息好?”琴凝然轻声慢语,杏眸含着丝丝关心,“若是不嫌,可否让凝然把把脉,看看昨日伤势是否有未留意之处?” “嗯,大师姐医术不错,检查检查也能放心!”天阳点头赞同。 “怕是不仅如此…师叔一顿饭吃的魂不守舍,难道有什么分外挂念的事情?”白抒远一手扣着谢岙肩膀,扇柄一挑谢岙下巴,低头凝神细看,“面色不佳,印堂却隐隐泛红…莫不是桃花运要来了?” 青年本就比谢岙高,如此姿势好像搂入怀中一般,只见近距离下一双凤眸含情带意,水眸流转――只是那张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欠扁。 谢岙一不留神又被捉弄,眼皮抽了抽,正要回话,就听一道急促叫声。 “呀啊…” 篱笆小径拐角处,一名女弟子挎着一个篮子走来,看到两人姿势,脸上露出一副被雷劈了的震惊神情。 谢岙立刻把青年扇子拍掉,胳膊甩开,表情严肃道,“抒远师侄不用开如此玩笑,师叔也定会帮你和心仪之人牵桥搭线。” 白抒远怔了怔,随即挑眉轻笑,“哦?” 就在天阳嘀嘀咕咕‘二师兄什么时候有了心仪之人’时,那名女弟子却是松了口气,几步走过来,有些扭捏站在谢岙面前。 “听说榭师叔昨日受伤,若是不嫌,请收下这些吃食。”这名女弟子肤嫩腰纤,又着一身异常精致的樱色罗衫,越发衬得面若春花,人比花娇。 唔?这是什么情况?! 谢岙一脸纳闷接过竹篮,“多谢。” 那女弟子扭了扭帕子,脸颊忽然红粉似花蕾,“那饼是芝麻陷的,那八宝酥可以放着慢慢吃,还有那些粽子…师、师叔吃粽子的时候,可要细嚼慢咽…” 说罢竟是不堪害羞,一手提裙使出轻功一溜烟跑了。 “呃…”这又是什么情况? 谢岙揭开篮子上一块蒙布,里面大半地方都放着粽子,粽叶一角还能看见白白的内里,极是香甜诱人。 “啊,这么说来,还有半个月就是端午了,”天阳猛一拍手,恍然大悟,“难怪最近盘石小道附近荷花池里的叶子少了许多!” 谢岙满头黑线,瞅瞅这一篮子颇费心思的吃食,还没细想,就听右侧游廊传来一声‘唉哟’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女弟子好似被台阶绊了一下,柔弱身躯堪堪靠在廊柱上歇了歇,方才婀娜多姿走出游廊。 太苍山庄的女弟子还有这么娇弱的? 看到那身若扶柳的女弟子提着一个颇大的篮子,谢岙都忍不住上前帮忙拎着,还没迈出步子,就见那女弟子直冲自己走来。 “榭师叔…”一声轻唤好似经过千柔百绕,直听得谢岙耳朵都麻了。 “素柔自从知道榭师叔昨日受伤,一夜便提心吊胆,夜不能寐,今日一早便做了些肉粽子,特此来给师叔尝尝,”说罢,一双媚眸在谢岙手中篮子上轻轻一瞄,目露忧伤,“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肉粽子?新鲜荷叶配上香米和肉香… 谢岙咽咽口水,只觉得自己隔着篮子隐约闻到一丝香气,轻咳一声摆手,“不晚,不晚!素…呃,素柔师侄一片心意,何时都不晚!” 那女弟子俏脸一红,脸上一片欣喜,“那便好,这肉粽子不能久放,还请师叔先吃了我这一份…吃的时候,师叔可要细嚼慢咽…” 说罢,脸色红晕更深,篮子递给了谢岙后,便素手执帕款款离开。 虽然收到两篮子吃的,不过这些弟子不是一向不喜欢原主么? “奇怪,为何突然改变态度…”谢岙摸着下巴嘀咕。 “这又有何奇怪?”白抒远摇头晃脑,眨眼笑道,“师叔过去总带着几分阴柔之气,有违男子身份,着实令人不喜,如今却是气概了得,又是浑雄之体,师侄们自然喜欢亲近。” 谢岙撇撇嘴。 那榭筝遨是女的,当然会气质阴柔… 等等,这么说是指老纸没有女人味?不、不对,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老纸男人味十足?! 谢岙登时内伤了。 然而没有料到的是,这仅仅才是开始。 从篱笆小径到谢岙的住处,总有女弟子从廊柱后、奇石旁、水池侧等等视线死角处一一冒出,或是飒爽或是活泼或是娇羞的拎着一个篮子,刚开始谢岙还能拎得动,后来就连琴凝然都加入帮忙拎篮子、众人还是拎不下时,谢岙不得不硬着头皮婉拒,然而刚才还无限柔弱满脸羞色的女弟子皆是目露凶光,一个个从篮子里摸出粽子强塞在谢岙袖子里。 等到谢岙浑身上下塞满粽子时,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去,难道这是什么恶整游戏不成? 不然这些女弟子为何如此急切送吃的来? 而且…为何每人在最后总会多加一句‘师叔吃粽子的时候定要细嚼慢咽’?! 等到几人一路走走停停帮着把东西送到谢岙屋里时,谢岙只觉得早上吃的清粥小菜已经消化的一干二净,刚倒了杯水灌下肚,准备摸一个粽子出来吃吃,就见桌子上不知何时已经摆了几张粽子皮。 “这豆沙馅太甜,没有东街李记点心铺的细软;这肉太腻,油都多到快溢出来;至于这味道,啧啧,还没山下茶铺卖的口感入味,”白抒远左右手各一个粽子,边吃边摇头评价,最后总结道,“师叔莫要被这漂亮粽叶骗了,小心吃多了坏肚子。” 谢岙脸皮抽了抽。 这白抒远莫不是因为自己没收到粽子,所以心生嫉妒? 之前人气一直摇摇不及自家师侄,谢岙如今终于有扬眉吐气之感,哼哼道,“枉费抒远师侄少年风流,难道不知这少女亲手做的吃食才是世间最美妙的东西?”说罢剥开一个白溜溜的粽子,粽叶翠绿,颗颗糯米饱满剔透,谢岙越看越喜爱,张口一咬,只觉清香四溢,米粒软糯,夹着豆沙细腻香甜,满口唇齿留香。 唔,这新摘的荷叶包出来的粽子果然好吃! 谢岙满意至极,又咬了一大口,粽子瞬间少了三分之二。 忽然,一道清脆‘嘎嘣’声从嘴里冒出,不知什么东西狠狠隔了下后牙槽。一股酸意直冲眼眶,谢岙顿时捂着腮帮子直吸气。 “师叔?”天阳吓了一跳。 “莫不是糯米的石子没淘干净?”琴凝然讶异。 “我就说莫要被这外皮骗了,没准这些女弟子都是第一次包粽子,”白抒远直摇头,一手直接伸来欲夺粽子,“师叔不如吐出来――” “无、无事!”谢岙后闪躲过,强自镇定,含糊说道,“不就是区区石子,吞了也无妨,总、总之不能浪费这些女子心意!” “师叔…”琴凝然微微一笑,好似清水芙蓉盈盈绽放,“不想师叔是至情至性之人――” 啧,输人不输阵,万一真是放石子的恶整游戏,自己吐出来不就证实了?! 谢岙万分淡定动动嘴巴,想再嚼两口便囫囵吞下。 “嘎嘣。” 又是一道闻着牙酸的声音,白抒远满头黑线,“师叔还是吐出来吧。” 谢岙果断摇头,“不吐。” “可是听这声音怪渗人的,说不定石子不小…”这次连天阳都忍不住劝说。 “不吐!” 白抒远眯了眯眼,正要一手拍向谢岙后背逼着吐出来,一阵掌风却比他更快,如疾风拂柳,虽快也轻。 掌风扫过之后,某物从谢岙口中霎时喷出,嗖嗖飞落在洗脸盆内,砸出一声‘哐当’声响。 谢岙脸顿时白了。 …卧槽,那是什么玩意才会砸出的声音! 面盆上方,一只手掌虚空一划,水流竟缩成一束,卷着洗干净的一颗银丸一推,便落入那只手中。 “咦?云、云师侄?”谢岙瞪着不知何时进来的少年,瞄了瞄他似乎还有些泛红的脑门,不由咽咽口水。 云青钧两指一捏,那颗拇指大的银丸便应声而碎,内力震荡之下,一张纸条轻飘飘从半空落下。 那纸条红彤彤,随风舒卷张开,竟有巴掌大,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白抒远顺手一抄,眼睛一眯,出声念道:“三花聚顶秋月圆,形神俱妙四大空,此是更需阴阳配,休向自身错问津――弟子芊香香。” 青年声音本就似亮似哑,低声念来,犹如情人相约月下黄昏,情意绵绵。 谢岙双眼蓦地睁大。 这、这这…莫不是―― “双修贴?!”天阳大呼。 作者有话要说:白神嘴再次说中,湿叔会小心眼记下的―― 第23章 哟禁制并非完全保证! 太仓山庄万书阁内外,群衫飘动,香袖轻舞,但见一群女子聚在一起,姹紫嫣红霎时夺人注目。然而凝神一听,却皆是有些恼急了的声音。 “奇怪,师叔刚才明明到这里来,怎的不见了?” “莫不是在太乙阁内?听说上次庄主回来后,就重新给了师叔腰牌。” “可是刚才两位师姐进去看了,说师叔并未在里面。” “咦?莫不是看漏了?” “这太乙阁本就来不常来人,里面除了天阳师兄外别无他人,怎么会看漏?” “怪了怪了,难道师叔从已经离开了书阁?” 随着一道女子疑惑喃喃声,众女弟子不甘心的又打量了一圈,这才吵吵闹闹散了去。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天阳走到窗前,伸着脖子东瞅瞅西看看,最后抬头看向某排书架上方,“师叔,她们离开了万书阁…不过有几人还在杏林小径上徘徊,有人在游廊上候着,也有人藏在松石盘路角落――” 谢岙眼角抽了抽,从书架上跳下来拍了拍灰,想到这两日被追着四处躲藏,不由磨了磨牙,“到底是谁定的收了双修贴就代表答应双修的规定?!” “好像是几十年前宗能老祖某次喝醉之后说的,当时前代庄主也没反对,这事变成了默认的规矩,”天阳被浮灰呛的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继续说道,“而且太苍山庄只修剑术,本就比那些道士难入修行之境,若是能双修,修行便能数倍提升,这些师妹们因此才这般着急。” …所以才想出来在粽子里塞一个咬不动、难咽下、防水防唾液的铁球?! 谢岙一想起来就不由后牙酸痛,看看日头已经不早,便找了处光线充足的地方坐下,趁着躲在太乙阁的时候多看两本经书。 “师叔又要看经书?”身旁暖黄色衣衫晃动,只见少年也取了本书坐下,一脸好奇道,“我记得师叔以前很少来这万书阁。” 谢岙神色不变,随口答道,“不是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么?师叔我自然要多多看书,况且也答应了别人,要帮她在经书里找一件重要东西。” “原来如此,师叔怎么不早说?”天阳痛快抹上去袖子,露出一只手腕,万分豪迈伸到谢岙面前,“师叔只管拿去用便是!” “…哈?” “师叔可能不知,这万书阁的书都被我看完了,”天阳盘腿坐在地上,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前两年又已经铸成了混元真丹,所以师叔只要放出一丝神识探入真丹内,便能很快知道这万书阁内有没有师叔想要找的东西。” …这种忽然坐上火箭的进展速度是怎么回事? 先不说看似迟钝的天阳竟然通览万书阁所有书卷,仅仅两年说明混元真丹修行浅短,那么一旦有神识探入,就犹如所有秘密敞开来任人窥视,若是有加害之心,更是轻而易举―― 谢岙看着眼前眉目清爽、满脸写着信赖的少年,不由满心感动。 真是好少年呐… 不过―― 他娘的到底要怎样才能探入别人的混元真丹啊啊?! 谢岙眼巴巴看着少年白净手腕默默垂泪。 “师叔?”看到谢岙似乎犹豫不决,天阳干脆一把手捉着谢岙右手,主动放在自己手腕上,两眼一闭。 “诶?等――” 谢岙刚开了口,一股若有若无的牵引之力忽然从指尖传出,引得她不由分神而去,只觉一道冲破屏障的凝滞感消去之后,铺天盖地的纷杂信息便如潮水涌来―― 半个时辰后。 谢岙满头冷汗,神色还有些恍惚,脸色更说不上好。天阳见状,说了一句‘我去拿些茶来’便匆匆离开,留下谢岙慢慢消化。 过了一会,谢岙搭在膝盖上的一手张开,深吸一口气,凝神半响,指尖忽然窜出一束金光,冲着窗外某处一弹,一片树叶扑簌簌落下。如此这般,又变化了掌风、拳风等招式,通通试了一遍后,谢岙抹抹额头的汗,神色复杂看着自己的爪子。 刚才在天阳的混元真丹内迅速通览了一遍万书阁内所有经书,不想竟然学会了阳气版一阳指初级功法、阳气版罗汉十八拳初级功法、阳气版降魔掌初级功法等零零总总约上百套招式。 虽然都是初级,可是比起之前仅仅能防御的金刚罩来说,简直是两栖小黄鸭变三栖大飞鹅的进化,只是… 谢岙一手略微烦躁抓抓头发。 太苍山庄并非一般江湖小门小派,万书阁更是藏书丰富,包括常人难进的太乙阁在内,单单经书便是上万余册,下至俗世通本,上至修道典藏、佛门独本,而如此多经书中,却没有一本记载《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相关线索,哪怕是只言片语也没有丝毫提到。 不要着急… 谢岙吸了吸气,两眼缓缓眨了眨。 还有三处藏书之地――宗能老祖后山闭关修行之处、云束峰书房,以及…青冥阁。 先把这三处书看完,若是都没有… 谢岙搭在膝盖上的手猛然紧握成拳。 那时也算得了一身自保功法,再离开这太苍山庄…也不迟。 …… 太苍山庄?后山 绿油矮草沿路而生,一块青苔石牌立在路岔交界处,在树荫下显得尤为幽幽发亮。 “啧…真是难找啊…” 谢岙好半天才找到记忆中标志位置的石牌,凑近瞅了瞅,果然看到上面刻着千潭村和永州城的方向标示。这里虽说是太苍山庄后山,但是山脚禁制仅对妖魔而设,对普通凡人而言基本是畅通无阻。 记忆中宗能老祖闭关山洞就在这块青苔石牌的正北方向,谢岙看了看日头已经快到晌午,掏出水囊喝了一口,抹了抹嘴继续前行。 只是没走两步,之前还阳光正媚的日头忽然缩到云雾里,光线昏暗没多久,空中开始淅淅沥沥落下雨点,砸在路边石头的上怎么看都有越下越大的势头。 谢岙想到前方不算短的一段山路,有些犹豫停下脚步。 反正已经带了午饭吃的肉包子…不如继续往前走?趁着宗能老祖不在,还能肆无忌惮的翻看经书,顺便浑水摸鱼拿一两本出来―― 就在谢岙抬头望天估摸着雨势时,身后忽然传来得得马蹄声。 下雨之后好似周围虫鸣鸟叫都安静下来,车轴轱辘转动在湿泥土地的声音异常清晰。东南方狭窄山道中,一辆极为朴素的马车慢慢驶来,因为下雨路滑,四处坑坑洼洼,也是小心行路。 谢岙想起刚才路过的岔口有一处泥坑颇大,正要出声提醒,只听扑通一声,马车一个后轮子已经陷入泥坑之中。瘦高的车夫很快跳了下来,查看一圈后,便到车窗前低眉禀告。没一会儿,一名似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从马车上下来。 那车夫本就个子不低,这人身量却是更高,一身白袍杏衫浮动,周围一片雾蒙蒙的雨色都被染上了一抹暖韵春意,远远看去,好似一幅轻洒笔墨之画。 只是枉费个子如此高,却似乎颇为弱不禁风,刚动了两下便是气喘吁吁,撑着油纸伞站在一旁,面上带着几分无奈之色。 啧啧,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谢岙挠挠头,几步走了过去搭手帮忙。那车夫见来了人,先是一脸戒备,待看到谢岙身形瘦弱似少年,又穿着太苍山庄标配剑褂,这才放下满脸戒备。 两人努力半天,奈何车轮陷得颇深,马车本身又重,泥水吸着力不小,极难弄出车轮。 雨越下越大,短短时间几乎密集如帘幕,谢岙用袖子胡乱抹去满脸的水,开口道,“这样下去车轮只会陷得越深,不如两位在此稍等,我去庄内叫几名弟子过来帮忙。” 白袍杏衫的书生看了看不远处的凉亭屋顶,微微一笑,如暖玉清润之声散在雨帘间,“这雨如此大,怎能让少侠冒雨前行,不如让我家车夫前去传话,他虽武艺粗浅,脚下速度却还不错。” 谢岙想了想,也是,如今这雨点大的砸在脸上都疼,自己又无轻功,既然对方也主动揽下这事,正好乐得轻松。 “也好。”谢岙点点头,交代那车夫到了山庄找谁、如何说明之后,便与杏袍书生到前面的凉亭避雨。 密集雨帘忽然被隔空在四周,一只浅色长袖伸来,袖角无意划过谢岙脸颊,一把油纸伞不知何时撑在了脑袋上方。 谢岙扭头一看,只见这温润书生站近了一些,半个肩膀都淋得湿透,发梢都卷着丝丝雨水。 “啊…”谢岙看着对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模样,加上不习惯陌生人如此靠近,便把伞推了回去,“不用这么麻烦,你自己撑着吧。” “少侠是因为帮在下之忙才会淋雨,在下又怎会让少侠继续淋下去?”书生摇了摇头,把伞又推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谢岙这才注意到,对方虽然看似书生打扮,面容平凡的丢在人群中都找不来,却十分睿智沉静,带着几分从容优雅,着实不像是只知道苦读的书生;但若说是富家公子,谈吐又实在谦和干净,好似怀瑾握瑜,带着一份说不出的渊博谦逊,让人顿觉如沐春风。 真是可惜啊,若是这身不俗气质配上稍微不错的容貌,啧啧,天下又多了一蓝颜祸水―― 谢岙也没再推辞,两人共撑一把伞,很快就到了凉亭。 廊柱下的木栏有几分潮湿,反正如今衣服也湿透了,谢岙干脆一屁股坐下,想到怀中还藏着肉包子,连忙把油纸包掏出来,看看有没有打湿。 重檐飞角雨水丝丝落下,眼前白净似少年之人侧身对着亭内,一手撑在木栏上,背后一根黑不溜秋的棍子,湿透衣衫贴在身上,拉出极为柔韧的线条。只见随着少年掏油纸的动作,一滴雨水从额角缓缓滑下,顺着细长脖颈,没入衣领之中。 白袍杏衫的书生眼神描绘着那滴雨水滑行的路径,微微一笑。 “少侠可是要吃那包子?”清澈润朗声音好似被雨声拉长,温雅青年不赞同摇摇头,“这般阴雨天气,吃这凉物,未免太过伤胃。” 这种话若是别人说了,说不定会让人觉得多管闲事,然而不知为何,眼前书生如此认真道来,却让人心里不由心里一暖。 “没关系,”谢岙捏了个稍微淋湿的包子出来,把其他又重新包好,“本就到了晌午,先吃些东西垫垫饥,回去喝点热汤就没事了。” 谢岙说罢咬了口包子,还没咽下,眉毛忽然一皱,丢了包子猛然一把拉过亭中男子扑倒。 下一瞬,一阵惊天动地轰隆声响过,一块巨大山石滑下砸在凉亭顶上,亭顶轰然而落,激惹一片粉尘。 雨还在瓢泼而下,四周弥漫沙粉很快降落消无,只见亭顶一处屋檐下,一根铁根堪堪撑在了倾斜廊柱之间,顶住了上方坍塌屋顶。 谢岙反手握着铁棍,一手撑在书生上方。虽然凝了阳气在铁根上,可是这般姿势毕竟不能久撑,谢岙咬咬牙,试图撑起金刚罩。可是不知为何,反复试了几次,这金刚罩好似弱火点湿柴,总是刚出现一轮金光便迅速消失。 “吧嗒…” 汗水顺着下巴递了下去,恰好落在杏衫青年的唇边。谢岙浑身潮湿,一张脸因为吃力几乎紧紧皱成了一团。 …卧槽!老纸刚刚学会了少若寺十八棍,就来这么一着,不带他娘的随机考验进度! 谢岙两手因为过于用力开始抽筋,指甲猛然扣入掌心缓解麻痹感。正在这时,又是一声轰响,巨石好似顺着亭顶一边滑了下去,连带着把亭顶也掀翻开来,昏暗空间骤然一亮,雨水密集砸了下来。 “呼…呼…” 谢岙两手发抖握着铁棍,抹去满脸泥水,冲身下书生忽而一笑,“看你这般儒雅公子,突遇此事,竟然还没被吓破胆子,难得难得――” 那白袍杏衫的青年唇角露出一抹微笑,也不知刚才便是这般沉静神情,还是刚刚恢复,“在下只是尚未反应过来而已。” “哦?” 谢岙笑笑,右手在腰间一抹,下一瞬,这温润青年脖子上紧紧贴着一把锋利匕首。 谢岙眼神泛冷,“你究竟是什么人?” “呵呵…” 白袍杏衫的书生低低笑开,眉梢竟带着一丝诡异满足,好似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是锋利匕首。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 那平凡面貌逐渐褪去,幻化成让人不由屏息的绝色容貌,在这幕帘雨水之中,好似遮盖了四周万般景色,惊人动魄又肆意的令人寒毛直竖。 这人依旧笑得儒雅温柔,又带着几分轻松戏谑,谢岙神经却骤然绷紧,猛然从他身上跳开,身上金光大现。 那看似温柔的眼里隐藏下的愉悦神情,谢岙万分熟悉。 那是对于一顿绝美佳肴的毫不吝啬的赞赏。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山庄内也危险了,刚捡了便宜白白进化的湿叔又要继续奋起进化了== 第24章 哟大妖喜好清炖慢煮! 水烟袅袅,微亮似白昼,又昏暗似夜晚。 这是看不清四周边界之地,好似时间永恒停滞了一般。 长廊光洁的没有一丝灰尘,廊外水池清丽绝伦,香花错落有致,廊檐下盏盏灯笼凝出昏黄光泽,蜡烛却似乎没有燃烧掉分毫。 谢岙盯着池子里一条胖鱼,推测眼前一切景色到底是真是假―― 自己之前明明就在凉亭,一眨眼周围却浮现出这种临水游廊,到底这一切是在原地凭空而生的幻影,还是自己被送到了某个真实存在的…远离太苍山庄的地方? 如果是前者,这妖尊句融果然实力深不可测,如果是后者… 谢岙握紧了手中铁棍,越发狠的瞪着那条胖鱼。 ――那自己就绝食饿成豆芽菜,看他如何下得去口! 忽然,身后传来丝丝异香,谢岙猛然跳起。 “让救命恩人如此不安,真是让我心怀愧疚…” 清润怡人的嗓音缓缓飘出,四周朦胧景致恍然真实了几分,只见之前假扮书生的妖尊此时一身慵懒靠在廊柱边,还是同样的衣衫,却好似刹那间浩瀚俊逸,将一池美景压了下去。 谢岙捏着铁棒的手微微沁出冷汗,嘴上却是哼哼道,“我从半个时辰前就开始后悔救了你,早知道就让你被那亭顶砸个正着,反正顶多砸个面目半毁。” “很可惜,那种程度至多会让我换一身衣服,”看着在廊檐外几乎要缩到水池里的谢岙,句融微微弯起唇角,“少侠不想知道,我特意找你来的理由吗?” “不想。”谢岙速答。 这不是废话吗?若是自己回答‘想知道’,对方万一接一句‘吃了你’怎么办?! 谢岙神经高度戒备,那妖尊却是低低笑起来,隐约还夹带着一丝愉悦,“放心,吃了你太可惜…若你是女子,我无论如何也要以另一种方式…永远吃下去。” 暧昧声音好似贴着耳骨轻柔滑过,看到对方一双似温润又似深沉的眼眸在自己身上扫过, 谢岙顿时一个激灵,勉强动了动嘴角,好半天挤出一句话,“看来我要感谢…幸好你不是男女通吃的混蛋。” 句融听了也不生气,笑容竟然带着几分包容,好似看着掌心下永远无法逃出升天的小动物翻斗筋。 谢岙不由有些焦躁,“想不到堂堂妖尊竟然如此寂寞,还特意捉来区区凡人聊天。” “我确实很寂寞,毕竟无聊的事情太多了,”句融的声音很轻柔,含着丝丝仿佛诱人坠落魔界修罗的音调,“不如少侠以后留在这里,永远陪我解闷?” “永远这个可能性本来就不存在,”谢岙挑眉,一只手凝出道道阳气晃了晃,“况且我还要时时提防,万一你哪日兴致起来把我吃了。” 那道阳气挑衅般飘散在空中,带着一束束金光向水池扩散,又在边界浓雾地带消匿无踪。 谢岙面不改色垂下眼,遮住眸中丝丝慌乱。 啧,竟然测不出来这里到底是不是幻境―― “少侠所言不假,不过忍耐有时候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尤其是……” 谢岙脚腕忽然被提起,身体重重落在廊栏上,顿时头晕目眩。 “面对如此动人的美景时――” 白色衣衫如云雾散开,一只凉的似冰的手指滑入谢岙衣服下摆,抚摸剑褂之下的腰身。 “哦?没想到习武十几年,身体竟然还未变成无趣的体质,不错…”句融挑挑眉,目露赞赏,那手不知怎地一划,竟然割开了衣衫,直接贴上皮肤。 …卧槽! 谢岙条件反射伸腿想把乱摸的人踹飞,脚踝却被对方轻易捉住,双手更是不知何时僵在了身体两侧动弹不得。 “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可口的身体…” 冰凉的温度几乎沁冷入骨,和他脸上和煦笑容相比截然相反,那抹冷意好似要渗透心脏中去,谢岙浑身一颤,不由自主调动了阳气,咬咬牙,故意刺激道,“没想到堂堂妖尊大人说话出尔反尔――” “我从未说过自己说的话一定是真的,”句融笑得几分无辜,掌心下炙热的温度让他不由自主顺着双腿抚摸下去,仿佛要吸走这具身躯里所有的温暖,“不过少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谢岙只觉得小腿某处忽然一阵刺痛,紧接着一道浅薄黑雾被从腿中吸出,在对方手中轻易缩成了球。谢岙猛然想到之前那紫衣女妖离开前在自己腿上似乎拍了一下。 “我只是不喜欢自己看上的人被别人做了标记而已。”俊美男子双眸温柔缱绻,静谧目光和这不分昼夜的回廊融为一体,犹如眼前的人是这世间他永远最珍惜的人。 谢岙眼皮一跳。 这样的妖怪最是可怕,迷惑他人,他人还不自知,真是将人连皮带骨、连身带心都吃了的恶趣味! 然而…. 失去兴趣会被吃掉,留着兴趣或许会活命―― 谢岙慢慢抬眼,没有再后退,下巴扬起忽然一笑,“既然已经去了标记,妖尊是否可以让我回去了?” 句融笑了笑,眉眼舒展出优雅细腻的弧度,“我不喜欢有人在我眼前太嚣张,不过……” 冰凉手掌滑上谢岙脸颊,手指轻触少年不自觉上挑的眼梢,好似要碰触眼眶中溢出的越来越亮的金光,“如此诱人的反抗,也不是难以接受――” 一阵浓雾忽然浮动在谢岙眼前,眼前景致如水波一晃,下一瞬,谢岙闻到了湿润青草的气息。 空中淅淅沥沥下着雨,青苔石牌被洗刷的越发透亮,这里正是之前路过的岔路口。 那幽黄游廊、绝丽池水好似都是幻觉,然而眼角还残留着清晰冰凉的温度,谢岙深吸口气,抬手狠狠擦了擦眼角。 …… “呼,真舒服~” 谢岙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衫,探头看看屋外没有女弟子出没,满意点头。 看来声东击西法很不错嘛―― 之前自己和天阳两人琢磨半天,最后还是白抒远出了个主意,让一名身材相当的男弟子穿着自己衣袍,在庄主云束峰的院落内晃悠两下,众女弟子不敢进入,只能守在门口,谢岙这才有机会去了趟后山。 啧,不过没想到遇到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尊,那厮竟然能在不破坏、不触动太苍山庄禁制的情况下进来! 话说他来这后山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仅此是去掉储备食物身上别的妖物的标记? 谢岙不由又擦擦眼角,总觉得当时残留的触觉似烙印上去一般。 虽然沿路没见几名女弟子,谢岙还是小心谨慎,端着一盘画酥糖,低头一路朝青冥阁走去。待到推开青冥阁大门,一阵山顶清风贯堂而来,霎时神清气爽。 这两日为了不把吵闹声带到这里,加上之前那日早上做贼心虚的心里,谢岙压根没踏入这院落半步,奇怪的是往日总是督促自己抄经书的少年这两日也不见踪影。 云师侄又出山庄了?不对,没听说啊…… 谢岙挠挠头,一路走到窗前,待到最后一排书架从身旁错过,余光忽而瞄到某物,霎时睁大了双眼。 在最临窗的书架与装着窗扇的高墙之间,有一处足足几十步之大的空旷地方,原本谢岙厚脸皮搬来的铺盖就是铺在那里,此时被褥却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幽翠竹床。 竹床约六尺来宽、六尺来长,即使谢岙打两个滚都没有问题,床帘帷帐、方枕被褥一应俱全,虽有些朴素,却透着几分自然而然的淳美。 云、云师侄搬了个床来? 谢岙满目震惊,凑到床边摸了摸,这才发现竹子断面极为干净利落,不像是工匠打磨掉毛边之后的平整,而是切割速度快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形成的平整截面。只有用剑的人、用剑高手才能做到这般。 难道这是…… 谢岙心头一热,小河溪水般的感动霎时涌成滔滔浪花。 正在此时,青冥阁门又传来响动,谢岙探头一看,只见高至房顶两扇漆木大门开了一扇,清冷少年缓步而入,一身气质澄清明澈,好似门外幽幽古柏。 看到少年白净脑门上没了红痕,谢岙胆子瞬间肥了,端着画酥糖走出来,嘿嘿笑道,“云师侄辛苦了。” “……不知师叔所谓何事。”少年神情不变,脚下却微微加快走到桌案边,铺开一张纸似乎要写什么东西。 看到那纸上似乎写着什么禁令,谢岙挠挠头,坐在少年对面,摊开了经书、沾足了墨水便要抄。 眼前忽的视线一晃,双眼好像时不时是失了焦距,谢岙摇摇头,试图凝聚视线,经书上的文字却来越来越模糊。 “吧嗒…” 一滴墨水晕开在纸上,谢岙忽然想到眼眶残留的冰冷触感,心里蓦地一惊,纷杂猜测闪过脑海。 “师叔?” 谢岙猛然抬头,恰好对上少年凝黑双眸,那双眼虽似寒天夜色幽凉,此刻却浮着丝丝担忧。 “啊…好像因为昨晚熬夜看了书,今日看这些字颇为费劲,”谢岙随口扯了个谎,看到少年依然拧着剑眉,眨了眨眼,一只手支着下巴笑嘻嘻道,“不如云师侄帮师叔念念经书可好?” 谢岙这话本就是为了分散对方注意力,估计少年肯定又要不动声色散发冷气,正准备找借口一会开溜时,就见少年唇角微动。 “…好。” 谢岙支着下巴的手瞬间一滑,“咦?!” 云青钧取过谢岙面前经书,唇角微启,徐徐澄清凛冽嗓音在空中荡开,好似落花沾上湖水,丝丝涟漪清润心肺。这经书本来乏味枯燥,如今被一念,好像字字句句都如秋水明月,万里山川,明明浩瀚明澈,却又莫名丝丝撩人心弦。 啧啧啧,没想到自家师侄还有把经书念成情书的天分―― 谢岙只觉得心里好似有猫爪子挠过一般,脑中忽然想到一事,于是身子一转,坐到少年身旁。 “呐呐,云师侄,”谢岙笑得分外无害,“师叔也不能让你白白念经书,不如打一个赌如何?” 正欲翻页的白皙手指一顿,云青钧静默片刻,唇角一动,“输如何,赢又如何?” “放心,绝不会是过分的要求,若是师叔输了,师叔就答应你一件事――” 反正依照少年性格也顶多是让自己多多抄经书。 “相反,师叔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比如……” 比如让她探入混元真丹,通览青书阁内有所有经书――这话谢岙当然不会呆到现在说,于是眼睛一转,一把勾上少年肩膀,凑到他眼前,笑容分外灿烂。 “若是云师侄输了,就给师叔念一辈子的经书如何?” “哗啦…” 原本被稳稳拿在少年手中的经书刹那间落在地上,咚的一声砸在谢岙脚上,正中麻筋,谢岙嗷了一声,抱着脚在地上滚了两圈,发现少年半响没有动静,呲牙咧嘴抬头。 窗外恰是一阵清风拂过,似是雨水打落的桃花花瓣被吹来,撩起少年额头墨发,拂过少年恍然露出的俊逸眉眼,只见平日寒漠似冰玉的俊容竟是丝丝无措慌乱,四周浮动着某种越来越燥热的气息,仿佛下一瞬就会熏上白皙面容,染上一片无边绯色。 谢岙不由看呆了眼,好半天回过神来―― “噗…哈哈哈!”一阵笑声爆发而出,谢岙笑得两爪发颤,趴在桌上,“师叔只是在开玩笑….云师侄害羞什么?” 话音刚落,一股冰冻万里深渊的寒气霎时四面八方嗖嗖刮来,只见云青钧面无表情拾起落在地上的书,缓缓放在桌上。 “师叔既有闲情开玩笑,不如趁此机会,温习之前所修心法,也省得四处游荡之时被诸多双修贴所困。” 说罢,竟是缓身站起,黑眸寒凝,长袖一摆,并指成剑。 这、这种新仇旧怨一起报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谢岙笑容登时僵在脸上,冷汗如瀑布流下。 “诶?等、等等…啊啊,不要突然出剑气嗷!” “云师侄!师叔再也不开这种玩笑…诶?为、为什么剑气变成两道了?!” “师叔以后只说实话!只说实话!” “云师侄!好师侄!!青钧师侄!” 一室冰天动地的寒气忽然一滞。 …咦? 谢岙正抱着青冥阁内一根石柱,眨眨眼,探头出来道,“好、好师侄?” 云青钧年剑眉一皱,寒气徐徐涌动重新蔓延而来。 谢岙浑身一哆嗦,连忙高喊,“青、青钧师侄!青钧师侄!!” 卖力呼喝的声音在房间中久久回荡,在最后一丝音落下同时,一股融融暖风自另一边旋转而来,荡漾开和煦波澜,少年一身寒气终于褪去了几分。 谢岙一见有戏,肥胆一壮,连忙几步窜到桌案边,伸爪把一盘子画酥糖推了推,“这画酥糖细腻美味,云…青钧师侄可要吃一块?” 当谢岙爪子都快僵硬掉的时候,终于看到云青钧脚下一动,似是仅仅迈了一步,却眨眼间到了桌案前。 谢岙厚着脸皮拍拍经书,又推到少年面前,“那…青钧师侄边吃边念经书?” 半响之后―― “咦?这、这画酥糖怎的都没了?” “师叔听书勿要分心。” “可、可是这窗外如此美景,没有画酥糖岂不可惜?” “师叔习经莫要分心。” “青钧师侄…青钧师侄!” “……至此一块,下不为例。” “哈哈,我就知道,青钧师侄是天下对师叔最好之人~” 谢岙终于心满意足咬上了画酥糖,双手垫在脑后,躺在少年身旁。 窗外雨过天晴,云阳乍暖,又是一片不知从哪里吹来的杏花春雨卷入窗内,沾上两人衣衫,尽洒一室静谧□。 一只爪子偷偷摸上了盘子,又偷偷摸了下去。 但见少年修长手指翻过书页,清风拂起如墨额发,余光掠过身旁一脸满足的某师叔,唇角隐约露出上翘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湿叔打不过还要调戏的后果== 第25章 哟师徒上阵共提亲! 云淡风轻,太阳高挂,又是一日春热晴朗,天气好似炉灶下加了许多柴火一般,忽然大热了起来。 再过几日便是端午,太苍山庄上下一片热闹,四处可见空地上晾着百草,空中飘着各种粽子香味,男弟子聚在一起讨论如何竞渡行舟,女弟子编着五色丝绳,各处正门上都悬着艾草,喝的茶水也齐齐换成了菖蒲。 “如此准备,才算是有端午的气息啊…” 谢岙吃饱了早饭路过一处游廊,正站在拐角通风处纳凉,看到八方来往忙碌弟子,不由恍惚感叹。 “往年不都是这样?”白抒远哗啦啦晃着扇子,也是被突然升温的天气热的不轻,“怎地师叔神情好像是初次经历一般?” 谢岙心头一虚,忽然看到前方某处人头攒动,立刻佯装惊诧,“咦?那里好像贴了什么,去看看!” 说罢几步窜到廊外,沿着小路来到一处石砌拱门墙外。这里正是饭厅与弟子苑必经路之一,经常贴着些跑庄外的任务,若有弟子愿意领命,便可揭了这榜去外堂登记。此时不少人正围着墙头看,好似有黄金千两的重量级任务出现,谢岙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了进去,只见墙上贴着一张大字告示: “时临端午,五邪具出,诸位弟子需清修养性,戒躁戒念…诸如双修之事,暂禁。” 这几个字写得磅礴大气,刚劲有力,尤其是那个‘禁’字,犹如墨水炼成的天下至凶兵器追魂寒钩,一撇一捺都生生透着一股冷厉杀气,几欲跃出纸张扑面而来。 “这、这是少庄主写的?可是为何要提这双修的事情?”一名风尘仆仆的年轻弟子纳闷道。 “这你都不知道?刚回庄的吧?”旁边一名玄衫弟子打量一番,“最近师姐师妹们都追着榭师叔跑,吵吵闹闹争着要双修,估计少庄主也是不堪其扰,才贴出了这告示。” “嗬!难不成是因为之前师叔体质雄浑的传言?”年轻弟子瞪眼。 “什么传言,据说那是天阳师兄亲口证实,白师兄满口保证的!”玄衫弟子拍拍他肩膀,一脸愤愤,“你是不知,前几日师姐、师妹们抢着给榭师叔送粽子吃,咱们师兄弟一个都没捞到!” 这话一落,四周众男弟子皆是纷纷响应,目露嫉恨,好似天大仇恨就此结下。 谢岙冷汗一滴,原本遮在额头上挡阳光的手越发贴近脸皮,正欲悄然后退,肩膀忽然被一拍。 “师叔原来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白抒远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两只凤眸弯起,笑得分外爽朗灿然。 四周火热视线霎时尽数戳了过来,饱含嫉妒怨忿的,眼眶隐隐发红的,甚至有些露出欲除之而后快的发狠眼神。 谢岙顿觉表皮温度上升了十度不止,咽咽口水正愁不知如何脱身,就听一道天籁之音从前方不远响起。 “啊,师叔原来在这里!”天阳急匆匆跑来,拉着谢岙胳膊就往外走,边走边道,“清风观的道士又寻上门了,此次来的是南斗长老,还带着数十名道士同行,抬着不少东西,少庄主刚过去了,说是让师叔和大师姐都别靠近甄剑堂。” “抬着东西?”白抒远眼睛一眯,“有多少?” “好像有三十來担,都用红布包着着,也不知是什么,”天阳一脸着急,“只是这一路都没找到大师姐,怕是已经闻声过去了!” “勿慌,我去找找。” 白抒远脸色一变,撩袍使出轻功,转眼消失不见。 谢岙也是一惊。 南斗长老? 那不是贺昙道士的师父、也是之前寻上太苍山庄向云束峰打小报告打的天下皆知那位长老? 谢岙摸摸下巴,拽住了疾步前行的少年的袖子—— ...... “师叔,真的要在这里?”甄剑堂外某颗繁茂高树上,天阳一脸忐忑,“万一被发现了…” “放心,此处距离颇远,又有树叶遮着,那帮道士肯定发现不了。”谢岙凝了两道阳气附着在眼睛和耳朵上——上次在百花山使用金刚罩时,无意中发现可以这样增强视力和听力,也算因祸得福。 这里侧对着甄剑堂两扇窗户,能看到主位上坐着云青钧,左手下方坐着琴凝然和刚赶到的白抒远,右手下方坐着一名短须老道和数名年轻道士,黑压压一片看起来颇有上门找茬的气势。 不过这群道士此次来可是另有目的—— 谢岙看着甄剑堂外摆了两边直铺到莲花池的三十多担箱子,怎么瞅怎么像传说中的聘礼,不由暗自咂舌。 上次已经说到那般尴尬地步,这老道竟然也敢来替徒弟提亲?还直接带着聘礼来?!如此阵势,该不会是…要求娶琴凝然?! 正想着,殿内已然气氛僵硬,只听白抒远冷笑提声道,“南斗长老真是好打算,自家徒儿被那柳大小姐拒了,转身就来太苍山庄提亲,求得还是我太苍山庄大师姐、掌门名下唯一女徒,说不定那聘礼都是柳家原封不动退回来的,莫不是把我太苍山庄当作你清风观的提亲备选不成?” 这话由下辈说来是极不客气,短须老道自然恼了,也揭了刚才寒暄时的客套,满脸阴沉怒色,“我好好一徒儿,原本一门大好亲事,还不是被那榭筝遨惹出的事给搅黄了!” “哈哈哈,长老此言差矣,”白抒远挑眉大笑,好似对方之话可笑之极,“南斗长老大可四下问问,谁人不知榭师叔本就喜欢女子,如今正与我一温柔可爱的师妹双修着呢。” 谢岙脚下一滑,差点从树上栽下去,幸好一旁天阳眼疾手快拉住。 “双修?”短须老者身后,一名年轻道士忽然出声。 从谢岙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比一般人更深的轮廓,眉毛似乎还挺浓,这张侧脸与声音配合后在记忆中搜索一圈—— ……去,这不就是那贺昙道士么? 看起来长得还挺正气的,怎么小心眼那么多? 谢岙抱着树枝磨了磨牙,只见白抒远扬扬眉,一脸得意道,“正是,等着与榭师叔双修的女子都排到三个月之后,榭师叔又怎会对男人纠缠?若不是你会错了意,就是有人看错了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名细眉道士跳出来,“竟敢说我们长老看错眼了!” 这不打自招的孩子… 谢岙在树上不忍捂脸。 这小道一站出来,好似水滴落在油锅里,又有两名道士站出来‘打抱不平’,皆被白抒远三言两语拨了回去,眼看话题被带的越来越偏远,亲事无望,南斗长老猛一拍桌,满脸怒容。 “简直是胡搅蛮缠!老夫特意上门提亲,这等大事岂是尔等黄毛小儿能做主的!若是掌门人不在,就叫那榭筝遨出来好好对质!看他当时可是硬缠着我徒儿不放——” 咆哮声戛然而止。 凌厉剑气瞬间掠过老道面颊,擦着下巴,深一寸就会穿喉而过。 空中飘下几撮胡须,南斗长老后半句话噎在嗓子眼里,僵着身体扭头,只见主位之上,之前一直静默不语之人沉眸望来,一手正缓缓离开剑柄,竟是无人看清他何时出剑。 “榭师叔乃本门一众弟子长辈,地位非比寻常,还望长老谨言慎行。” 冰寒嗓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原本阳光正媚的厅内犹如瞬间铺满九万寒天积雪,冻得无人敢抬头、无人敢再出声,离得最近的几名小道甚至还抖着脚往后缩了缩。 ...哦哦,好师侄啊,不枉费昨夜抄书时师叔多让给你半块画酥糖! 谢岙趴在树上看的满心感动。 南斗长老脸上青红交错,看着主位上不再言语却气势惊人的年轻少庄主,抖了抖胡子。 正在此时,一道嗡叱剑鸣声忽然自天上响起,浮云半空之中,有一人御剑而来,头戴紫玉道冠,脚踏十方云纹靴,衣袂飘飘,从天而降,登时看呆了周围无数弟子。 那人落在甄剑堂门口,收了足下细剑,看到堂内气氛僵硬,似是与料想不同,不由簇起了眉毛。 “啊,玉贤道长——”南斗长老从椅子上匆匆站起,一脸客气迎着笑容走到那道长身前寒暄。 唔?莫非是这老头请来压阵的帮手? 谢岙眯眼看去,那道士正好面朝这边,身形比一般男子偏瘦,五官端正,眉眼精致,眼梢天生有些微微上挑,这种上挑不同与白抒远的含情带笑,而是透出一种疏离高傲。 那边南斗长老趁机诉完了苦,转身又恢复了最初的气势,朝云青钧道,“云少庄主,这位玉贤道长乃是玉林派掌门亲传弟子,老夫此次特意请他来,正是为了这门亲事做个证,也表我徒儿一片赤诚之心。” 虽说习武修道之人皆是不拘小节,这种场合贺昙还是不方便说话,只是两眼痴痴看着对面乌木圈椅上的柔美女子。 琴凝然垂眸敛眉,看着地面,脸色有些微微发白。 “无级山,玉林派?”云青钧忽然开口。 玉贤道长上前一步,原本一张他人勿近的脸上,此时却露出一抹笑容,眉眼越显俊秀,“早就听闻太苍山庄云少庄主天资绝伦,剑术甚高,当世可比之人寥寥无几,年轻一辈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今日一见,果然剑气凛然,我观少庄主也是爱剑之人,不如就此与贫道切磋一番?” 一番话下来,竟是只字不提清风观提亲之事,好像来这里也仅仅是为了切磋比剑。 南斗长老一张脸顿时绿了。 云青钧黑眸一掠而过,淡淡道,“再议。” 这话虽然简短,却莫名让旁观之人觉得提出比试之人剑术一般,不堪一比。 玉贤道长脸色一变,眼中腾起一丝恼怒,转手便抽出长剑,一道激昂剑气直冲主位而去。 只听‘铛’的一声,那道剑气几乎瞬间流泻四散,待到风缓力弱之后,长剑竟然从玉贤道长手中断成两半,一声脆响好似断剑哀鸣,又似玉碎解脱之声。 “如此炼剑,不如不炼。”云青钧寒声开口,面色比之前还冷了三分。 玉贤道长握着那柄断剑,脸色刷白的可怕。 练剑?炼剑? 谢岙听得迷迷糊糊,云里雾里,忽然,殿内一道女子声音柔柔响起。 “诸位道长,可否让凝然说一句话?” 甄剑堂内,琴凝然轻身站起,踱步到堂内中央,冲清风观诸位道长微微屈膝,福身一礼,配上那绝丽脱俗之貌,犹如雨后夏荷舒展,一股清香柔风吹拂众人心头。 “这般场合,凝然自知不该插话,只是见诸位为这门亲事如此劳烦,恐怕这般下去有伤两门和气,故此也不得不厚着脸皮,说出实话来…” 琴凝然咬了咬唇,美眸轻抬,有些艰难开口—— “其实,凝然已有心仪之人。” 第26章 哟道士窝里喜提亲! 几日后,端午之日—— 太苍山庄东北院落飞龙阁内 窗外弥漫雄黄酒味,顺着湖风吹来,带着醉融气息,然而水阁之内却是一片沉闷气氛。 谢岙和琴凝然两人立于首位下方,中央大花屏旁站着一面目严肃的中年男子,此时正脸带怒色,衬得一身玄袍越显深沉。 “不想区区一名清风观老道也敢这般狂妄提亲,”云束峰冷声旋身,看到琴凝然脸上还带着一丝窘迫,叹了口气道,“倒是委屈你为了拒亲,当众说出那般话来。” 琴凝然摇摇头,“徒儿自知他们定是为了谋着什么事,才如此仓促提亲,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云束峰听罢,脸色稍缓,“那南斗老道如此执着,这事恐怕不会如此轻易了结。放心,为师定不会让你嫁给那贺昙,不过…”云束峰顿了顿,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你也确实到了待嫁之龄,倒是为师之前疏忽了,等这事告一段落,为师便去替你谋一门好亲事。” ...咦?谋亲事?! 谢岙正神游天外消化昨夜抄的经书,听到这话顿时惊醒。只见琴凝然僵了僵,随即扯开一抹轻笑,“是,徒儿遵命。” 谢岙瞅了瞅,又想到之前种种细节,眼睛眨巴一转。 啧啧,看来之前计划的事情要提前进行了啊…… 等到两人从飞龙阁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这日正是端午,山庄内四处可见穿着劲装准备晌午去划舟的男弟子,而屋舍前、廊檐下、水池角落,又可见师兄给一脸羞红的师妹洒上几滴雄黄酒,或是师姐给窘迫脸红的师弟带上五色丝绳。 谢岙眼角抽了抽,“怎么这般看着…好像有七夕的气氛?” “但逢节日,庄内本就热闹一些,”琴凝然笑着从袖中摸出一个香包,“这是凝然缝制的香包,师叔若是不嫌弃,现在戴上可好?” 那香包绣的是一上古神兽,看起来活灵活现,煞是威猛,谢岙看了十分喜欢,正要接过,却见凝然微微弯下膝盖,纤长手指在自己腰带上灵巧一绕。 从上向下看去,只见女子柔美颈项,圆润额头,发丝绕过手臂妙曼曲线,极是清丽动人。 琴凝然很快便系好了,起身笑道,“师叔可是忘了?这端午当日送出的饰物,必须要由所送之人帮忙佩戴。” “啊…”谢岙挠挠头,“有劳凝然师侄了。” 前方正是岔路口,谢岙摸了摸香包与琴凝然告别,沿着回廊向青冥阁走去。 “咯啦…” 一道突兀声响忽然自刚才分开的岔路口传来,谢岙扭头瞅瞅,左边是水池,上面跨着一条游廊通往这里,不少弟子穿梭来往,而右边是条盘石小道,因着通往内门弟子的院落,几乎没什么人走动。 刚才琴凝然正是从这条路回去的,可是短短几步,却没了人影。 谢岙耳朵竖了竖,又听一道轻微声音从盘石小道传来,立刻顺声看向小道东侧一处奇石堆成的拱形山洞,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恰容一人过的山洞口边,隐约可见里面错落花枝开的姹紫嫣红,其中一朵嫩粉花枝倾斜弯折,上面勾着一片灰扑扑的道袍衣角,再往深看,只见琴凝然僵着身体被压在花坪内,脸上透着惊慌,浑身动弹不得。而一名浓眉深眼的道士正压在她身上,神情萎靡憔悴,眼神狂乱如风。 “...我不信,凝然你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一定是听我跟柳如烟提亲,所以恼了是不是?”贺昙喃喃低语,手中拍了个符贴在地上,双手压着女子肩膀就要胡乱亲下去。 ……卧槽!这贺昙竟然溜进山庄里欲行这等不轨之事?贼胆忒大了点! 眼看那张嘴就要碰到琴凝然脸上,谢岙二话不说抡着铁棍揍上去。 “谁?!”贺昙匆匆避开,胳膊却挨了一棍,痛的倒吸口气,看到是谢岙后,通红双眼中忽的腾起一道说不出的阴沉怨恨,“原来是你!” 谢岙被那阴冷视线盯的一楞,看到对方拔剑而来,来不及细想,先抡棍子迎上。 按理说这般砰砰磅磅之声,应该早被附近弟子发现赶过来,可是谢岙战了几个回合都不见人来,开始隐隐觉得不对劲。 “哈哈哈哈,难道榭前辈是等着被他人发现这里?”贺昙双眼越发赤红,狂声大笑,竟是毫无忌惮,“我贺昙岂会做那等没有准备之事!” 谢岙一惊,余光掠过琴凝然身旁一处黄底红字的道符—— 难道是用了静音咒? 这一分神,剑锋擦过铁棒发出刺耳声响,直抹胸前。 谢岙正欲侧身避开,衣领却忽然被一道沉稳之力拎着后退一步,眼前若兰衣衫一闪,少年如松背影站在身前,两只修长手指夹着剑尖。 “云、云…”贺昙舌头哆哆嗦嗦。 云青钧淡淡扫过脸色刷白的道士,一身冰寒杀气令人胆寒渗骨。 “滚。” 贺昙身子一抖,眼中原本阴沉神色蓦地消失,那诡异抹红色也如潮水消失无踪,踉跄倒退两步,一脸呆滞神情跌跌撞撞走了。 云青钧在琴凝然身上打量一眼,俯身揭去她手腕上的一张定身符纸,“可有受伤?” 一阵飒然清风浮动而过,少年微凉却饱含力道的手指隐约擦过手腕。 琴凝然睫毛颤了颤,缓身坐起,抬眼对上那张寒玉俊颜,微微一笑,“多谢少庄主关心,凝然不曾受伤。” 云青钧点头,“那便好,他若再来,不必客气!” “是。” 那边琴凝然颔首应诺,这边谢岙在四周巡查一圈,正查看有无可疑符纸,就听一道冷声从身后传来。 “师叔。” 这种听似淡漠实则暗藏波涛汹涌狂风暴雨的声音,谢岙曾听了许多次,不由条件反射一哆嗦,僵着脖子扭头,“青、青钧师侄?” “师叔刚才为何直面迎敌?”云青钧冷声开口。 “咦?” “刀剑无眼,师叔如今宛若幼儿重学武艺,竟敢这般以硬碰硬——”少年缓缓上前一步,看到谢岙剑褂被划开一道口子,脸上更是覆上一层薄霜,“师叔可是觉得自己定能胜他?” “等、等等,我也不知那贺昙狡猾如斯,竟然贴了静音符,幸好青钧师侄这般聪颖,这样也能发现异动,”谢岙一边厚脸皮拍马屁,一边忍不住缩着脖子后退,“不过师叔我最近也算有长进了!” 说罢,谢岙气势壮了壮,往拱门外瞄了一眼,看到贺昙竟然还没走远,游魂般在水池外拖着脚一步步走着,两眼顿时一眯,随手摘了一片绿叶,抹抹口水,蓄上一道阳气,嗖的一弹。 只见绿叶如疾风而出,无比准确的贴在道冠上,那白芷色霎时变成绿油油,力道之大,竟然还让贺昙晃了晃身体,差点落入池中。 “怎么样?”谢岙得意洋洋指指被带了‘绿冠’的道士。 云青钧沉默片刻,面无表情道,“既然师叔进步如此之快,可见默抄经书确实有效,相信从今往后每日多一时辰,师叔也定能接受。” “咦咦咦?!”谢岙大惊失色。 “少庄主,”琴凝然目露不忍,柔声劝道,“之前情急,师叔也是为了救凝然才会如此…” 正说着,拱门外忽然进来两道人影。 “哈,我就说怎么听见有师姐的声音!”天阳率先钻了进来。 “师姐怎么了?”白抒远紧随而入,一身风尘仆仆。 三盏茶时间后—— “什么?!”天阳惊呼,一脸愤然,“那贺昙竟敢趁着端午人多忙乱,混入山庄行做这等下流事?!” “我就说刚才见他怎地神情不对,原来是存了这等龌龊心思!”白抒远眼中闪过厉色,“不过师姐放心,恐怕他回去后就忙得再也离不开清风观!” “此话怎讲?”谢岙一脸好奇。 “师叔可还记得前段日子千潭村闹事的黑蚓怪?”白抒远凤眼眯了眯,摸着下巴阴笑两声,“这黑蚓怪然不算极厉害的妖怪,却毕竟是二十八星宿,打不动、收不得,十分难对付,我和天阳寻了方法,终于在今日一早把那黑蚓怪赶到了清风观。” 呃…… 打不动、收不得,清风观里那群道士怎么对付?还不闹翻天了?! 谢岙冷汗一滴滑下脑门。 眼看到了晌午,几人边说边移步花厅去吃饭。谢岙剑褂被划破,便先回屋去换衣服。 走着走着,脑海中忽然浮现灰袍道士阴沉怨恨的双眼,谢岙浑身鸡皮疙瘩不由颗颗冒起。 奇怪…那贺昙为何会这般恨自己? 难道是因为榭筝遨的事搅黄了与柳如烟的亲事?可是今日看来,他分明对琴凝然用情颇深,前两日来提亲时说到双修一事,不也正好洗清他和榭筝遨不清不楚的传言? 而且自云青钧出现之后,他前后神情又差异极大,怎么看怎么像是…失去自主意识? 谢岙眉毛一皱,脑中闪过纷乱猜测,好像极为重要的片段在飘来飘去,却总是找不到一条线把它们串起来。 眼看屋舍就在前面,谢岙摇摇头,暂时不去细想,几步走到院落中,伸手推开房门。 一只手忽然从身后捂上了谢岙嘴巴。 谢岙浑身蓦地一僵,似是被点了周身几处大穴,瞬间瞪大双眼—— …… “好饿啊…”天阳下巴垫在圆桌上,望着一桌子菜咽口水。 “师叔怎的这么晚还不过来?”白抒远望着花厅门外,“莫不是又被哪个小师妹给堵住缠着送香包?” 云青钧眉头动了动。 “应该不是,”琴凝然捂唇一笑,水眸透着丝丝狡猾,“早上从师父书房出来之后,我便给了师叔香包,这端午香包不比别的,如今他正戴着,别人自然不会再送了。” 白抒远顿时抚掌大笑,“哈哈,还是凝然师姐先知先明,这下那些小师妹们只能干瞪眼了…” “少庄主!!” 一道疾呼忽然自花厅外传来,两名弟子匆匆跑来,一个圆脸细眼,一个黑瘦浓眉。 白抒远被吓了一跳,“什么事大惊小怪,吼得跟驴嚎似的?” “二、二师兄,刚才我等在山庄内又发现两名鬼鬼祟祟的人,”那名圆脸的弟子一脸愤愤,“不想仔细一看,竟是清风观两名道士,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哦?丢出去就是了,何必这般慌张,”白抒远端着雄黄酒,手指沾了沾,洒在两人身上,“来来来,今日是端午,师兄正好帮你们去去燥气!” 云青钧忽然开口,“贺昙出庄了?” “是!之前听了少庄主的吩咐,弟子们亲眼看着他出了庄门。”圆脸弟子抹抹脸上的酒,还是一脸急色,“不过、不过那两名小道却不能放出去!” “没、没错!”另一名黑瘦的弟子赶紧说道,“今日轮到我等巡防,刚才路过榭师叔的院子,发现有些不对劲,那院子门开着,榭师叔的房门也是半开着,里面却没有人——” “什么?!”天阳立刻跳起来。 “地上还落着个香包,”黑瘦弟子说罢,从袖子中掏了出来,“就是这个!” 白抒远一把抢了过去,递到琴凝然面前,“师姐看看,可是你给师叔的?” 琴凝然低头仔细看了看,杏眸露出惊色,“正是这个。” 厅内气氛霎时肃然冷凝,云青钧黑眸沉洌,白抒远折扇猛收,琴凝然面带忧色,天阳焦躁踱步。 “而且…那、那个——”黑瘦弟子似乎有些张不开口。 “有什么话吞吞吐吐的,快说!”白抒远喝道。 黑瘦弟子与圆脸弟子对望一眼,最后还是圆脸的硬着头皮张口。 “刚才我等捉住了那些混进来的清风观弟子,一问才知…”圆脸弟子咬咬牙,继续道,“他们好像知道了榭师叔浑雄之体的事情,来此似乎是为了、为了把榭师叔带回去做上门女婿!” “咯啦——” 一道脆裂声音自正对厅门的座位传来,只见年轻的少庄主缓身站起,身下楠木硬凳瞬间化成了粉末,一地灰渣随风四处飘散,好似深渊水波缓缓荡开,层层蔓延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气息。 两名弟子正看得骇然,眼前忽然光影一闪,自家少庄主已然站在眼前,面无表情俯视。 “带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来晚了╮( ̄﹏ ̄)╭先发上来,还好赶在十二点前,呼~ 第27章 哟重遇妖兽取舍难! 云清山?千湖涧 妖魔肆虐,毒草丛生,绿枝蔓藤犹如蛛网,乱根盘结惊目耸人。 这里正是谢岙之前被蛇豺怪拖了一路的地方,如今恰逢端午,更是妖物众多,盘蛇之地简直成了魔窟。若不是前面走着的人是信赖之人,谢岙此刻绝对会脚底抹油立刻跑回山庄。 “快些,这大热天的,你还想在这里游山不成?”前方之人再次催促,一身黄袍飘逸,两条白眉神飞,脚下随风而动,即使爬了一路的山也十分轻松。 谢岙两手抓着蔓藤,晃过一处无数细蛇扭动的洼地,面无表情落到这人身前,“若是师父觉得这般麻烦,大可用轻功带着弟子,想必会轻松许多。” “不可,今日正逢端午,五毒皆出,若是使用内力,就算有这遮掩气味之物,也会引起妖物注意。”宗能老祖满脸严肃摇摇头,两眼向前一望,忽然露出几分笑意,“哈哈,就在这里,快随为师过去!” 说罢几步来到一处崖边。这处不算陡峭的山崖处在半山腰上,隔着一个山谷可以看见云清山另一座山峰,崖边还有一棵不粗不细的小树。 谢岙正觉得的有些眼熟,就见自家师父已然沿着山崖又往下走,眼角抽了抽,两手抹去大汗,也走到了崖边。 下一瞬,眼皮霎时绷大―― 在两山所夹成的谷底,一只巨大妖兽盘踞在最狭窄之地,头部还维持着愤怒咆哮的姿势,一只巨爪蹒跚向前,似乎下一瞬就会凶猛扑出,然而身上皮毛鳞甲却已经全部石化,背脊正中插着一把长剑,狂迫正气绵绵不绝自剑身散发而出。 这、这不是之前被一群道士封印了的那只四不像? 谢岙跟着宗能老祖一路来到谷底,近处一看,更觉得这妖兽大的惊人,单是爪子就粗如石柱,似乎随意一踩就能粉碎世间万般挡路之物。 “徒儿,去取了它的眼珠子。”宗能老祖一扬袖子,甩出一把二尺来长的短剑。 谢岙一手接过,有些发愣,“取了它的…眼珠?” “这妖物血脉混有上古神兽之血,若是化去蛟身,必成一方惊天动地之大妖,假以时日,说不定还能修成仙兽,”宗能老祖摇头一叹,“只可惜看这妖物半身蛇蛟,应是藏在哪里正化身时被人发现,这才被收作了炼剑之器,如今虽以身祭剑,这眼珠却是大好之物,取出来化粉炼丹,只需一丸便能凭空增你数十年内力。” 数、数十年内力?! 谢岙浑身一震,心潮瞬间澎湃,可是看到这连尾巴尖上的毛都石化了的妖物,随手敲了敲,只觉这石壳坚硬似铁,敲得手指头疼,“师父,这东西如此坚固,如何取出?” “哈哈,这封印乃是祁阳阵法炼成,虽对常人极难,对徒儿如今纯阳之体却并非难事,徒儿只管取便是!”宗能老祖说罢,拎着谢岙衣领往上一抛,正好丢在了那石兽的脑袋上。 谢岙连忙捉着这妖兽犬科动物一般的耳朵,站稳了身体,一低头,正好对着两只眼睛。其中一只眼划过一道狰狞疤痕,即使隔着石壳也能看到眼仁浑浊,似是已经不能视物,另一只眼却是睁的极大,好像能立刻活过来一般。 谢岙被盯得心里莫名泛起疙疙瘩瘩,不由闭眼摒除杂念,手中紧握短剑,另一手摸摸索索确定眼睛的位置,咬咬牙,高高举起短剑。 忽然,手下滑过细微触觉,好像某种柔软物体蹭过掌心,从左至右。 谢岙以为是错觉,眉毛皱了皱,正要重新集中精神,掌心中又传来相同触觉,这次是从右至左。 这、这种感觉…该不会是―― 谢岙冷汗滑下一滴,眼皮撑开一条细缝,小心翼翼向下看去。细缝狭窄视野之中,正巧对上一只圆不溜秋的大眼。 谢岙瞬间瞪大眼睛,只见刚才还是覆着石壳的兽眼竟然褪去了那层外壳,露出泛着金边的赤红色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盯着她看。 …卧槽! 谢岙手中短剑一抖,那兽眼立刻瞄准了那把短剑,似是知道这是即将取它眼珠之物,瞳孔骤然缩成竖瞳。 “徒儿怎的如此慢?莫不是那石壳不好破?”底下传来宗能老祖的呼喊声。 谢岙转头望去,好半天挤出一个勉强微笑,“师、师父,这妖兽是活的!” “本来就是活物!为师又没说它不是活的!”宗能老祖瞪眼。 “可是它不是被收作了炼剑器鼎?” “炼剑鼎怎么就不是活的了?那剑只是吸它一身妖力,没吸干净前,它自然还是活的,不过也仅仅是苟延残喘而已,”宗能老祖摸了把胡子,催促道,“徒儿快些,为师可是特意在这五毒之日带你来此,以保这眼珠取出时妖力最盛!” 底下传来道道不耐吼声,谢岙被吼的耳朵都疼,不由咽咽口水,重新提起了短剑。 被困在封印石壳中的巨兽还在一眨不眨盯着剑尖,不过因为谢岙逆光,手中短剑明晃晃的,那兽眼总是不由晃神涣散,然后又拼命凝聚视线,待到发现谢岙重新举起剑,立刻目露凶光,眼睛睁得越圆,想用狠光吓退这人。 她怎么觉得…这货有点呆?!难怪它这么大个子,却被一群道士捉住炼剑。 谢岙嘴角抽了抽,默默告诉自己不要再看,要无比利落的手起剑落,也算减轻这妖兽痛苦。 然而不知为何,视线却不由自主凝滞在那只兽眼上。尽管赤红瞳孔凶残冷酷,泛着浓厚血腥之气,周围眼白却是苍蓝之色,犹如万里晴天广袤无垠,纯真犹如懵懂幼童,还在单纯好奇的探索这世间万物。 一半是凶残绝望,一半是纯真希望。 谢岙举着短剑的手顿时僵在了空中。 这样用尽全部生命而满怀渴望的眼睛… 让她如何为了一己私欲,平白占了它的便宜,亲手夺走它最后一丝光明。 谢岙深吸口气,片刻挣扎之后,终是缓缓放下了短剑。 那兽眼慢慢放松,竖瞳似乎要融圆压扁,下一瞬发现谢岙视线,又立刻急缩凶瞪。 谢岙弹了弹它眼眶周围的绒毛,看到它好似痒及了般眨了眨圆不溜秋的眼睛,顿时哈哈大笑,拍了拍这妖兽石化的脑门,从它身上沿着爪子的弧度干脆利索滑下去。 “师父,恕徒儿无法取那妖兽之眼。” “…为何?”宗能老祖眯眼。 “徒儿上次在百花山,见那些道士和尚不都是内力充沛,却依旧被捉去作了盘中餐,还不如徒儿这一身金刚罩有用,”谢岙把短剑还给宗能老祖,笑嘻嘻道,“如今徒弟白白得了一身阳气之力,就当是弥补了那失去的内力。” 宗能老祖哼了一声,眉毛倒竖,“孽徒!为师可是为了你这身内力忧心良久,你却这般浪费。” “徒弟自知师父操劳,心中甚是感激,”谢岙连忙道,“反正这妖兽在此跑不了,什么时候后悔再来取也不迟。” 宗能老祖瞅了瞅谢岙,最后叹口气,“也罢,待你完全练好了那劳什子金刚罩,对付一般小妖不成问题…若是大妖,就算你有几十年内力,也――”说了一半,猛一甩袖,大摇大摆走在前面,“哼,为师怎么就教出你这孽徒来,以前还有几分狠辣,如今却这般手软,莫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偷换了身不成?” 谢岙心中一虚,摸摸鼻子不知怎么说,就听一道声音不甚清晰飘来。 “…虽说如此,为师也不喜趁人之危,夺取他人怀若珍宝之物……即便是这妖物。” 谢岙一愣,只见宗能老祖站在山坡上,一身宽广黄袍哗啦啦后扬,说不出的胸怀宽广,翰逸洒脱。 “还不快跟上来?”宗能老祖扭头一瞪。 谢岙嘿嘿一笑,挠挠头几步窜上去,“是是,徒儿这就上来!” 厚头短靴踩过之处,一串碎石泥土顺着山坡咕噜噜滑下,几次弹跳,落在了一只石化僵硬的巨爪前。 轻微的破裂声忽响,只见原本石化封印破碎出一小条细纹,露出一小块暗色鳞甲,这细纹沿着巨爪一路向上,直到巨兽浑圆脑袋上,正是刚才被谢岙碰触过的地方―― …… 此时,太苍山庄某偏堂内,屋内笼罩这一层森森压迫气息,绑在地上的两名小道不住哆嗦着缩在一起,看到偏堂内主座上的人,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好立刻钻进去。 “快说!到底把榭师叔绑去哪里了?”天阳一手一个拎着两名小道领子,不断摇晃,“说是不说?说是不说?” 少年常年练武的手腕劲道甚大,没一会就把两人摇的几近口吐白沫。 “少、少侠饶命!”一名小道趁着天阳喘口气的功夫,连忙求饶,“我等真的不知道榭前辈在哪里!来这里也是听从――” “也是听从贺师兄的话!”另一名长相颇为秀气的小道忽的抢话接过,“贺师兄说他要来这里有事,让、让我们在附近待命!” “哦?”白抒远似笑非笑哼了一声,撩袍蹲下,扇柄挑起这名小道下巴,“道长是真的不知?” 那扇柄沿着脖子慢慢上滑,小道被挑的不得不越来越抬高下巴,眼看青年似是含着无限情丝的双眸越来越近,白嫩脸皮顿时通红,眼神慌乱避开,“我、我们也只是听从大师兄的吩咐,让我等前来请榭前辈去一趟清风观――但是还没有找到榭前辈在哪里,就被抓了过来!” 天阳忍不住连串逼问,“大师兄?可是那南斗长老的大弟子?还说了什么?” “正是,”小道颤音点头,“我只知道大师兄交代我,若是见了榭前辈,便说清风观为上次的事赔礼请他过去一趟,榭前辈一到就有好酒好菜招待,还能和几位师姐切磋武艺,若是累了,也准备了上好厢房…” 小道正说着,脸色忽然发青,只觉一道冰冷彻骨的杀气宛若实质,自周围缓缓蔓延而来,发抖的嗓音不由越来越低,最后好似被扼住了喉咙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酒,切磋,女子,厢房…” 绝寒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字字带着迫人煞气,云青钧缓身站起,甩袖向门口走去。 “少庄主?”琴凝然几步追上。 “可是要去那清风观?”白抒远揣上扇子,也是脚下一迈,“刚好再去会会那南斗长老,看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非要结这亲家不可!” “我也去!”天阳两手拎着小道急忙跟上。 就在几人正要步出房门时,就见年轻少庄主忽然停在门口不动。 “咦?”琴凝然看向门外的水眸一惊。 “呃…”白抒远眼角一抽。 “怎么了?”最后面的天阳一个急刹车,看到几人都堵在门口,不由扭头朝门外去。 正对偏堂的一处回廊上,一名穿着七分剑褂、头戴绿色抹额、身似少年之人正手中端着一屉蒸笼,嘴里叼着一个包子慢悠悠走过,觉察到这边视线后,一脸纳闷看来,待看到众人杀气腾腾的造型,两眼瞪大,猛然想起什么般,口中包子吧嗒掉在地上。 “师、师叔?!”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湿叔因为之前经历太波动起伏,回来之后,忘了还有一群师侄等在她吃饭。。。 第28章 哟树上树下两相约! 夕阳斜山,暮色初露,两排灯笼从庄门延伸至山门,接二连三亮起。从上向下望去,真是几重灯火绘山庄,两侧山林自悠然。 正是端午傍晚最热闹之时,不少弟子去了永州城逛庙会、赏天灯,就连庄主云束峰与宗能老祖两人,也是受了少若寺方丈之邀,去了隔壁山峰。此时谢岙却因着五毒之日,只能窝在山庄一角,好在一桌美食相伴,一众师侄也牺牲了下山游玩,陪着自己在这里吃晚饭,只是―― 谢岙瞅瞅左边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寒流暗涌的少年,再看看右边端着酒杯一脸似笑非笑的青年,默默咽下喉咙里的鸡髓笋。 啧,都怪宗能老祖突袭测试身手、然后急急火火拎着自己跑到千湖涧去,才让自己来不及打招呼。虽然把事情起因经过解释清楚,但是她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溜去食斋取包子吃…明显表明自己忘了这群还在等她吃饭的师侄! 想到在座几人都没吃午饭,谢岙忍痛割爱,把盘中最大的几块杏花鹅脯分别加给几人。 琴凝然脾气柔和,见了夹菜含笑接过,“多谢师叔。” 天阳本就吃的正欢,看到碗里多了块鹅脯,更是笑得满口白牙。 白抒远伸手捞过一个酒壶给谢岙盏满雄黄酒,挑眉轻笑,“师叔与我干了这第一杯酒?” 区区一小杯酒,对谢岙来说不在话下,仰头便是一干二净。雄黄味苦,谢岙不由砸了咂舌,正要补一块甜品,就见一个芝麻如意卷放在自己盘中。 谢岙顺着筷子看去,只见云青钧撩袖收手,脸上神情不变,眸中却有丝丝松动浮现。 谢岙嘿嘿一笑,夹起芝麻卷两口吞下。 “啊,差点忘了!”天阳忽然一拍脑门,放下筷子几步走到谢岙身边,从袖中掏出一条五色丝绳,在谢岙手腕上一绑,舒了口气道,“本应一早就给师叔,只是我晌午才回庄,之后师叔又不知去向,这才耽搁到现在。” 没想到天阳还惦记着这种小事,谢岙不由感动拍拍他肩膀,“有劳天阳师侄记挂。” “被抢先一步啊…”旁侧白抒远慢悠悠拉长音调,竟是从怀中也掏出了一根五色丝,抬眉一笑,“不过师叔有两只手腕,想必多戴一根也不是难事?” “诶?”谢岙夹着一段姜爆黄鳝刚放到嘴里,手腕就被带着筷子捉了过去。 青年手掌宽大,手指却十分灵巧,一手拎着五色丝轻易一缠,便紧紧拴在了谢岙手腕上。 谢岙眼看两手各一根丝绳,腰上挂着香囊,不由自主把目光移到一旁正不紧不慢吃饭的少年身上,余光不留神看到他碗中竟然还留着那块杏花鹅脯。 “啊,莫非青钧师侄不喜欢吃着鹅脯?”谢岙一脸可惜神情,筷子一伸便把鹅脯夹来塞嘴里。 云青钧面无表情低头看着正准备留在最后吃、此时却不翼而飞的鹅脯,再看看谢岙鼓动的腮帮子,左手中原本握着的东西又重新放回袖中。 “师叔吃得如此饱,看来晚上是要温习这两日所习经书,”云青钧取了手巾缓缓擦手,“如此,我便在放生池等师叔前来。” 放生池是练剑坪外另一处练剑之地,四面环着桃树,池中荷花初绽,景色极是漂亮,因此也是诸多男女弟子花前月下、暗通心意的最佳幽会之所,也是谢岙之前定下的暗号之地。 谢岙听到少年报出暗号,顿时来了精神,正要不着痕迹以眼神回复,就觉一阵穿堂冰凉之气从身旁掠过,云青钧已然离开了这花厅。 呃…为、为什么自己如今觉得…这放生池的名字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谢岙抹抹满头冷汗,一扭头就见白抒远偏头好似盯着自己的手腕,一段金丝繁缨自发冠而下,勾出侧脸俊逸线条,因着喝了些酒,眼梢越发晕出勾人弧度,“之前怎地没发现,师叔的手如此像女子…” “休、休要胡说,”谢岙结巴道,“没看天阳的手比师叔我更细皮嫩肉?” “不一样。”白抒远眯了眯眼,一手捉起谢岙手腕,贴上了带着些许薄汗的手掌。 只见青年手掌白皙漂亮,手指如竹笛一般笔直修长,此时正与谢岙的手掌相贴,指根碰触,手指贴合,不仅明显长出了一截,就连手掌也大了一圈。 白抒远微微一愣。 谢岙立刻把手抽出,刷的站起,一脚踩在凳子上,气势汹汹拎着青年领子,“抒远师侄莫不是皮痒痒了,竟敢拿师叔开这般玩笑?” “哪里哪里~”白抒任谢岙捉着他衣领,笑得几分无赖,“只是…天阳的手可不会这般小――” “呵…师弟这般说,师叔定是要生气了。”琴凝然轻笑。 “啊!”天阳忽然叫了一声,一脸恍然大悟,“我之前就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师叔的手像女子!” 觉得手像女子啊…只有手像女子?!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为这句话欣慰还是忧伤,谢岙忍了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拎着青年衣领猛然挤近脸,笑得万分纯洁,“抒远师侄既然刚才拿师叔开玩笑,那么就当是赔礼,帮师叔去取一个东西可好?” …… 太苍山庄放生池 清风晚起,一池荷叶摇曳,花香四溢,四周桃花林染月光,笼罩一片暗粉幽幽之境。 此时在靠近放生池旁最粗的某棵桃树上,谢岙躲在繁茂枝叶花朵中,凑到少年身旁小声道,“青钧师侄,周围那些幽会…咳,赏月的弟子可都离开了?” 云青钧看着自家师叔一脸紧张兴奋,嘴角微动,“…师叔放心。” 正在此时,一名衣袍随性洒脱青年走到放生池附近,环顾四周,最后走到了这颗桃树下,谢岙立刻屏住呼吸。 只见青年绕着树转了一圈,然后撩袍蹲下,搬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取出下面压着的一个随意折起来的信笺。 白抒远站起来拍拍手,看着故意敞着一角好似诱人一看的信纸,嘴角一弯,露出一个笑容。月色倾斜在青年脸上,那笑容被晃出几分不同,仿佛眸中一些跳脱的部分沉淀了下来,柔软安静的让人不由心中一颤。 谢岙眉头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前倾想要看清一些。 忽然,胳膊被一只手猛然拽住,谢岙微讶扭头,只来得及看见云青钧额发微动,身体就被拉了回去。 清风携着少年剑袖从脸侧飘过,好似万年古木的澄澈又深沉气息从身后包围而来,谢岙正有些纳闷,便见树下青年有所察觉般抬起头来,顿时僵着身体不敢乱动。 好、好险,差点被发现了,幸好青钧师侄出手及时啊…… 看到白抒远重新低下头,打开了信笺,谢岙呼了口气,身体不由一松,后背贴上了一片飒飒干爽清冽的若兰衣衫,而身后之人似乎一僵。 呃…… 青钧师侄好像不喜他人这般靠近―― 谢岙连忙挺直身体,正要往前稍稍一动,一手却压在了肩头。 “…师叔勿动。”沉洌声音被隔音传声入耳中,似乎防止她乱晃引起枝叶闪动。 谢岙摸摸鼻子,只好尽量绷直腰杆。 “咦?抒远师弟?” 一道女声徐徐传来,琴凝然莲步轻移,一脸讶异走到树下。 哦哦,来了! 谢岙精神一震,密切关注树下。 她之前就觉得白抒远对这位大师姐好感不同一般,无论是万书阁初次见面时针对‘榭筝遨’的敌意,还是清风观的道士闹事时数次维护,一切皆是为了琴凝然,而百花山侥幸回来那次,琴凝然因担忧气恼的模样,也不像是对白抒远没有好感――于是自己便趁着端午山庄内四处飘动荡漾气息时,在青年身后帮忙推一把。 …啧啧,不想抒远师侄看似风流,却痴情一人,真是难得。 谢岙正想着,就见白抒远从信笺中抬头,也是吃了一惊,“凝然师姐?” 琴凝然环顾四周,目露疑惑,“师叔让我来此,说是有一件重要东西交给我,可是…师叔在哪里?”正说着,视线恰好移到了青年手中信笺上,露出一丝明了神情,“啊…莫不是师叔让你给我?” 白抒远神情恍惚一动,猛然捏紧了信纸,脸上浮出一个微笑,“并非如此…” ‘抒远师侄,凝然将被定亲。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等事情,何必拖拖拉拉――’ 信纸上的字似是因为失去内力,比之以前少了份偏执,多了份自由。想到信笺上信马由缰的语句,白抒远敛眉低笑一声,一双凤眸抬起,凝视眼前绝丽女子。 “师姐在这世间,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凝然微微一愣,随即抿唇轻笑,“自然是有…尤其是女孩子家,想要的东西更是多不胜数。” “若是有一人…愿意把那世间万物都放在师姐面前呢?” 池边风声忽起,暗香浮动,青丝掠过青年俊美容貌,轻扬眉宇,含情凤眸,好似缕缕发丝化作三千情意,刹显绝代风华。 好样的!就用这样的气势,一举攻下太苍山庄第一美人! 谢岙听得热血沸腾,忍不住暗自加油打气。 “若是如抒远师弟所说,真有这般人…” 琴凝然柔柔一笑,秋香色罗衫暗夜浮动,盈出柔美身段。 “我心中…自是无限感激。” “…感激吗?”白抒远喃喃重复,顿了顿,嘴角慢慢浮出一抹笑,“看来师姐已有最想要之物,所以即便这世间之物皆摆在眼前,也不及心仪之物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真== 第29章 哟端午夜色音魔起! “不想被师弟看出来了。”琴凝然摇头无奈一笑。 “怎能看不出来?”白抒远唇角依然弯着,“只要是师姐所愿,师弟我必会相助。” “…这么说来,怎么不见师叔人影?” “哈哈哈,师叔今晚喝了不少雄黄酒,想必是记糊涂了。” “哎呀?” “不如我们先回去看看,说不定师叔喝醉了在哪里偷睡,或者正躲着少庄主――” “呵呵,也是…” 两人脚步声渐渐走远,谢岙这才呼了一口气从树枝中探出头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这便就完了?真情告白呢?最擅长的勾搭姿势呢?风情万种的表情呢? 啧啧啧,真是枉费师叔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请动青钧师侄清场、特意布置如此完美的告白场所! 谢岙瞪着远处两道人影,恨不得仰天长啸。 …… 待到谢岙两人返回花厅之时,白抒远和琴凝然也是刚到,看到谢岙与云青钧同时进来,脸上皆是一笑,含义却各不相同。 “师叔可是刚才跟少庄主出去练了会剑?”琴凝然杏眸带着温婉轻笑。 “还是说…师叔掉在了桃花林中?”白抒远似笑非笑,伸手拂过谢岙肩上几瓣落花。 谢岙眼角一虚,立刻端正表情,“师叔我本来就是去放生池那边练剑,自然沾了一身花花叶叶…”说罢,眨了眨眼,“我看今夜月色正好,不如带上酒菜,去山头赏月可好?” “好啊!这花厅里正是闷热,去山顶吹吹凉风,想必一定舒畅!”天阳立刻赞同。 随后几人一商量,反正吃的差不多,干脆就带上了雄黄酒和应节的五红菜色,一路朝山庄东崖走去。 这东崖在万书阁塔之后,一颗千年佛手樟临崖而生,极为粗壮繁茂,下方平滑之地绒草丛生,即便幕天席地也是松软舒适,不怕日晒雨淋。 待摆好酒菜,酒过三巡,谢岙忍不住往崖边走了走。 从此处可以远眺对面山峰的少若寺,夜色朦胧,仅能大约看见南侧数丈山门之路,北侧金佛缀顶藏经塔楼,东崖晨钟塔,西崖暮鼓亭,整体虽建的简单朴素,却显洪浩大气。 “师叔在看什么?”天阳好奇走来。 “哈哈,在看是这少若寺大,还是太苍山庄大。”谢岙笑了两声,忽然望见两山之间有一道长长冷光,凝神一看,顿时倒吸口气。 就在她脚下悬崖之外,两道长长锁链延伸向两山之间的薄雾中,另一端挂在少若寺的崖边,中间低垂的一段隐没在雾气最浓之地,仿佛锁链凭空断成两截。 抬头是浩瀚夜空,下方是万丈深渊,一阵风吹过,只见锁链凌空摇摇摆摆,晃出一阵阵哐啷声响。 “这、这是什么?”谢岙瞠目结舌。 “师叔忘了?昊天玄铁之链自太苍山庄建派以来一直存在,”看到谢岙表情,天阳倒是吃了一惊,“太苍山庄所处南峰不同云清山其他山峰,自古以来便有浮天之力,若不是这昊天玄铁链在这南峰四处崖下拴着其他山峰,恐怕南峰就跑天上去了。” 谢岙心中大惊,惊得不是这南峰有多玄妙,而是榭筝遨的记忆―― 混元真丹中的记忆虽有残缺部分,但是仅仅跟某些事件相关,而基础的习性、武艺、人际关系,包括太苍山庄任何一处细节地貌,只要是榭筝遨亲身经历过,必然完整保留在混元真丹中。 为何现在却缺失这部分记忆?难道榭筝遨本人…压根就不知道这玄铁链的事情? 莫名的未知心慌在谢岙心里乱窜,一股渗人冷意蔓延到手指尖。 不,榭筝遨从小在山庄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此重要的事情?或许是混元真丹中记忆缺失比想象中还多―― “师叔这般认真表情,在想什么?” 一只手臂搭在谢岙肩上,白抒远扬眉凑近。 一旁天阳挠挠头,“应该是这昊天玄铁链的事情,刚才还问――” “哈哈哈,师叔我刚才不小心犯糊涂了,被这风一吹,如今清醒许多,”谢岙一把勾上天阳脖子,拖着往千年佛手樟树下走去,“来来来,陪师叔一起喝一杯!” 树下,云青钧席地而坐,琴凝然正煮茶,看到三人一个胳膊搭着一个,连成串横着走来,不由笑出声,“莫不是都喝醉了?” “区区几倍雄黄酒,还放不倒师叔我,”谢岙生怕天阳说出来,连忙转移注意力,“这般夜色美景,可惜少了丝竹雅乐。” “这有何难?”白抒远从袖中掏出一根碧色玉笛,手中花哨一转,眉宇上扬出几分得意。 “好久没听二师兄吹笛子了,”天阳盘腿坐下,一脸期待说道,“不如大师姐也来弹筝?” 嗯?筝笛相配? 谢岙来了精神,咽下口中雄黄酒劝道,“若是二人合奏,一定美妙非常!” “这…”琴凝然正忙着煮茶,一脸抽不开身的困扰表情。 “去罢。”云青钧一摆手,那茶炉弱火熄灭,抬手倒了一杯,却是递给了谢岙,蹙眉冷声道,“师叔多饮些茶。” 谢岙自知浑身酒气,摸摸鼻子接过茶杯,可是这端午毕竟是五毒之日,不多喝雄黄酒心里实在不踏实。 没过多久,琴凝然便取了一把凤尾筝,冲白抒远微微一笑,动人弦音流淌而出。 夜幕星垂,弯月如勾,佛手樟下青年凤眸含笑,笛声悠扬,女子柔柔而坐,纤美手指翩如抚筝,水眸不时轻抬相望,正是一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相配之景。 谢岙越看越可惜,想到琴凝然或许不久之后会嫁与陌生之人,不由叹了口气,干脆眼不见为净,扭头好奇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少年,“青钧师侄不妨也试试?” 在谢岙心中自家师侄无所不能,青冥阁中更是藏着不少乐器相关的珍本,区区短笛琴筝应该不在话下。 云青钧端茶饮了一口,看到谢岙视线紧紧盯在自己身上,满脸期待,顿了顿,放下手中茶杯。 看到年轻少庄主似有略施曲艺之意,众人皆是万分好奇,琴凝然主动让开了位置。 只见两只惯常握剑修长手指搭在琴弦上,少年神情淡泊明澈,好似掌握九天玄音之妙,众人不由屏息以待―― “铛――” 一道杀伐之气猛然拨出。 “铿――” 好似刀片刮在铁炉的声音几欲刺破耳膜。 “吱锵――” 一连串说不出的诡异音调频频奏响,直逼的人气血翻涌,浑身寒毛竖起,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几欲口吐白沫。 天阳脸色煞白,琴凝然身形晃动,白抒远踉跄几步,手中短笛滚在地上,谢岙试着用阳力封耳发现封不住,顿时泪流满脸。 …为何气质卓群天资聪颖剑术无双的少年会是如此可怕的音痴? 这这、这等现场版的魔音穿耳也就罢了,还附带时不时内力音波,简直是凶器啊啊! 终于一曲终了,云青钧缓息片刻,黑眸抬起,在众人身上一一掠过。 天阳被看的一个激灵,喃喃道,“我、我从没听过少庄主弹琴,不想竟然是、是如此非同凡响――” “正…正是,少庄主这曲…此曲,只应天上有…”琴凝然僵着嘴角。 “…人间那得几回闻。”白抒远一脸失神扶着树干。 谢岙正揉着脑袋把刚才可怕声音赶出去,就觉一道熟悉视线看来,顿时脖子一缩,拍拍天阳肩膀,“哈、哈哈,师叔忽然觉得树上景色更好,不如天阳师侄把师叔带上去…” 话音刚落,谢岙便觉得衣领被稳稳拎起,下一瞬就落在了佛手樟最粗的树枝上,扭头一瞅,云青钧恰好凝眸看来,黑眸定定望着,隐隐浮动丝丝微光。 “师叔…觉得如何?” 谢岙顿觉任务艰巨,咽咽口水,好半天才艰难张开,脸上扯出一抹笑,“哈,哈哈,青钧师侄这般绝、绝妙之音,怎能让一般凡夫俗子欣赏,以后应当视为至宝珍藏…唔――?” 谢岙正硬着头皮挤出既不伤害少年心灵、又能避免魔音穿耳的话,一阵风吹过,原本就头重脚轻的身体不由一晃,脸颊擦过树枝刹那被一手紧紧握着手臂。 啧,没想到这雄黄酒后劲还挺大…… 谢岙顺势坐在了树枝上,晃晃脑袋,抬头道谢,“多谢青钧师…” 唇角忽然擦过一片柔软,谢岙一愣,看到少年恰好俯身坐下,黑眸也是蓦地睁大,而自己的嘴巴正停留在少年白玉色的耳朵上。 呃….. 谢岙眼角一抽,僵着身体往后退。还没退多少,余光瞄到自家师侄身上,眼睛忽然睁大。 朗朗月色如银河划过树枝,落在少年身上晕出一身清辉,越发衬得眸如寒星,风华濯濯,然而以往寒玉般的俊容上,此刻竟是浮着一层薄薄红晕,好似春雨浸染而过,下一瞬就会熏染的如醉桃花林荫。 …原、原来青钧师侄也会有这般诱人表情!突然露出这种表情是违规啊违规! 谢岙倒吸口气,顿觉一股热意涌上脑门。 怎、怎么回事?酒气全上来了? 谢岙晃晃脑袋,觉得浑身都有些热,于是撩起汗湿额发,呼啦啦扇风。 一手忽然伸来轻触额头,取下了那条绕在脑门上的抹额。两条细绳在少年白皙手指中翻飞缠绕,谢岙好奇凑近一看,之前那条绿油油的抹额绕上一根淡金暗红交错的细绳,颜色交错之后,看起来自然了许多。 “咦?这是…” 云青钧略低头,月影映在清寒俊容上,双眸凝神专注,“师叔先前抹额仅能压制阳气,如今加了这些,便能防五行之害。” 唔?防五行之害? 谢岙一听,顿时大喜。 那抹额重新编好,谢岙想到端午饰物必须经由他人之手带上,干脆挪挪屁股,向少年坐着的方向倾身,主动把脑袋伸过去。 两只剑袖滑过脸侧,带起飒飒凉风,绳索缠绕的声音似乎在耳边放大,随着少年动作,袖口若有若无划过耳梢,谢岙忍不住动了动脖子。 “师叔勿要乱动。” 少年清越嗓音比平日低了几分,谢岙酒气本就上来,如今僵着身体维持一个动作,更是忍不住昏昏欲醉,没一会便视线朦胧。 不多时,头上抹额戴好,谢岙眨巴下眼,“唔,有劳青钧师侄…” 谢岙原本还想多说两句,奈何酒气翻涌脖子都硬了,不由顺从身体旨意,靠着身旁紧韧又僵硬的某人形树桩慢慢滑下,打了个酒嗝躺在树枝上。 下方传来白抒远教天阳吹笛子的呜呜声,偶尔夹杂着女子善解人意的细心讲解;脑袋上方,千年佛手樟撑着朗朗夜色,万迭枝叶迎凉风,朦胧视线中,少年双眸低垂望来,里面犹如盛着整个夜空,唇角似乎微微一翘。 “唔?”谢岙睁大眼想要看清楚,眼前忽然覆上一片衣袖,只听少年嗓音低低回响。 “师叔…尽管睡便是。” 这声音让人心生万分信赖,谢岙上下眼皮本就沉重,很快抵不住睡意,打了个哈欠呼噜噜睡了过去―― …… 一池静水,迷雾缭绕,暗色的天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长长回廊像是没有尽头。谢岙走了一遍又一遍,却像是在重复兜着圈子,唯一的出口就是那间透着幽幽烛光的门扇。 尽管谢岙一次次路过,却压根不想进去,里面传来的暧昧□声让谢岙恨不得远远绕过去。 直到一个面色暗沉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少侠,尊上有请。” 谢岙认出来他就是那天的车夫,此时没了重重雨帘遮挡,能看出男人精明冷静的双眼,这种眼神很少在妖怪身上出现。 “…如果我不进去会怎样?” “想必少侠自然知道,”高个男妖伸手推开了房门,“请少侠不要做无意义的挣扎。” 谢岙眼角抽了抽,只好硬着头皮迈了进去,那扇门几乎贴着后背关上。 门后是一处开阔之地,圆石浮成的板桥通往水榭凉亭,凉亭正中摆着一张矮榻上,妖尊句融一手支颊懒懒靠在上面,眉眼半遮,墨发尽数流泻,凌乱勾勒出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绝色面容,其中一丝落在弧度完美的唇边,让人有把它轻轻抚开的冲动。 若不是那矮榻下还趴着一裸着半边背部的人凌乱喘息,谢岙几乎以为这尊妖在午间小睡。 “少侠数次过门而不入,难道就这般讨厌我?”惑人语调悠缓拉长,句融一双眼眸缓缓睁开,嗓音里饱含被伤害了的落寞语气,然而那只手却在榻下之人凌乱散开的衣衫内游走,也不知摸了哪里,那人浑身一颤,□声连绵泻出,下巴犹如被擒住的白鹤般扬起,露出一张唇红肤白的脸来。 那张脸比一般男子更精致,眼梢天生上挑出一股疏离高傲,此时那抹高傲却被衣衫内的手慢慢碾成了妩媚柔弱,脸上弥漫着靡靡沉迷之色。 谢岙不由眼皮一跳。 这、这不是那个什么玉林派的道长么?这、这妖尊难道真的开始男女通吃了?! 谢岙视线忍不住落在那位道长身上,忽然看到薄薄衣衫内,晃出了半边粉紫色肚兜,肚兜下若隐若现的起伏弧度,旁边还半垂半绕着束胸绸带。 谢岙顿时目瞪口呆。 …原、原来是这玉贤道士也是女扮男装?!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谢岙:不怕妖怪打不过,就怕妖怪是流氓! 第30章 哟夜半游荡时机巧! 谢岙目瞪口呆。 …原、原来是这玉贤道士也是女扮男装?! “呵呵,看少侠如此表情,想必也没料到这位道长是一位妙人儿,”句融嘴角勾出一抹笑,衣衫内的手掌滑到女道的唇边,手指恣意享用对方柔软的舌头,“少侠可有兴趣品尝这玉林派掌门徒弟的妙处?” “...没兴趣。”谢岙面无表情回答。 “真是可惜…”句融一脸遗憾的把手抽出来,招来一束清水细细洗净,“我还想若是哄得少侠一同上了这床榻来,便能趁机压在身下,得偿所愿――” 谢岙额角一抽,看到还在凌乱喘息的女道好似被抽离了魂魄般径直昏了过去,心里微微惊慌,面上却是哼哼道,“妖尊不是只对女子感兴趣?” “谁让少侠的身体如此惹人遐思?”句融脸上露出温如暖玉的笑容,“即便是男子,也想狠狠压在身下蹂躏一番,看看少侠露出何种动人表情――” 动人音色还在水榭缭绕,一手猛然把谢岙拽了过去。 身体被压倒的瞬间,谢岙爆出阳气,一拳挥上那张浅笑的脸,在对方微微避开刹那,利落伸出一脚勾上对方的腰翻身压下。 一把饱含炽烈阳气的匕首贴在男子优雅脖颈旁,似乎顷刻间就会割破喉咙。谢岙喘了口气,没想到如此轻松,不由挑眉一笑。 “抱歉,现在可是我把你压在身下。” 少年剑士眉宇飞扬的好似好冲上天,两只眼睛凝聚的某种纯热几乎要融化他人望来的所有视线。 句融嘴角越发弯起,一瞬不瞬盯着身上的少年。 “如果少侠喜欢在上方,我自然会全力满足,只是少侠确定…第一次就要用这般深入的姿势?” 妖物温润面容上,原本如浓墨精细描绘的双眸此刻隐约泛着殷紫,深含的缠绵之色几欲令人失魂其中。 谢岙脸皮终于绷不住红了,手中匕首却越发压紧那优美的不像话的脖颈,看到对方一脸如沐春风的笑容,身体仿佛极为享受般自由舒展着,那种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散漫让谢岙不由暗自咬牙。 “其实少侠不用如此戒备,”句融轻叹一声,“我请少侠来此,是有一事相告。” 谢岙眉头紧皱,手下不松。 “太苍山庄,并非表面上如此简单,少侠要留心四周…”谆谆劝诱由温润嗓音带出,显得诚恳真挚,“毕竟,知人知面,却难知其心――” 这句话的意思是…让自己小心身边人? 尽管告诫自己不要听信妖物所说,谢岙心头还是止不住剧烈一跳。 下一瞬,眼前忽然浮上浓密迷雾,眼角似乎被某种冰凉而柔软的物体贴上,随即意识混沌晕了过去。 少年身影化作无数光点消失不见,句融一手撑着身体懒洋洋坐起,一直望着光束消失的方向,脸上笑容带着几分无奈。 “燕宿,你说为何他还是这般警惕?” 水榭内,忽的出现一道人影,正是之前为谢岙引路的车夫。 “或许与尊上您初次相遇的时机有关。”燕宿恭敬回答。 “唉,第一次竟是如此最重要?”句融一脸苦恼,“可是我还特意找来这名玉林派的道士,想他或许会有兴趣。” “榭少侠不相信您,自然难以接受您的好意。”燕宿木着脸说道。 “这么说…我应该让他学会信赖于我?” 某位妖尊开始摸着下巴认真考虑,忽而舒眉一笑。 “无妨,等忙完了这事也不迟,谁让我最不缺的便是耐心……” 此时太苍山庄。 “呼!” 谢岙猛然从床上翻起,条件反射挥手擒制,却扑了个空。床头燃着一抹清香,谢岙这才反应过来是在自己房间内。 刚才一切…是梦?还是自己真的去了那里? 谢岙不由自主摸了摸贴身放着的匕首,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会,却怎么都想不起自己如何被拐到那地方去,最后干脆一抓头发,翻身下床抱着茶壶喝。 一壶茶很快下肚,谢岙觉得还不解渴,抹了抹嘴,忽然发现桌上竟然还有一个茶壶,其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夜半茶凉,师叔勿要多饮。’ 纸条上几个大字力透纸背,字体万分熟悉,正是每次抄经书之时帮谢岙挑出错别字的修改批注。 想到少年一边多备了一壶水,一边又写了这字条的犹豫模样,谢岙不由咧咧嘴角,刚才混乱的情绪也平静下来。 哼哼,估计是那妖尊用了什么邪门招数,不然自己腿上怎么没有绕了数十圈回廊后的疲惫? 谢岙这么一想更是舒了口气,眼看这会也是睡不着,天色快亮了,干脆往青冥阁走去。 从谢岙住的院落到青冥阁不算近,所以谢岙一般若是抄书晚了便直接在青冥阁住下。如今夜色尚浓,凉风飒飒,谢岙吹得遍体舒畅,精神百倍,脚下也不由快了几分。 忽的,一抹白色人影自前方竹林飘过,进了一处拱门,在昏暗夜色中仿佛是幻觉。 谢岙心里霎时噗通一跳,从脖子僵硬到脚趾头。 …卧槽!该、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 妖怪最起码还是活物,如果是、是那个―― 谢岙冷汗滑下后背,风一吹嗖嗖凉。 “哐啷……” 似乎是什么东西相互碰在一起的声音隐约传来,谢岙知道此时不是好奇的时候,想都没想,抹了把脸就要拐弯走。 谁知,那抹白影竟然又从拱门出来,很快便‘飘’到谢岙眼前的回廊里。这处回廊正对着月光,比起角落竹林来说亮堂不少,那白影也被照得渐渐清晰。 谢岙一口惊叫堵在嗓子眼里,两眼顿时瞪大。 只见廊檐皎洁月色下,穿着白色亵衣的青年两只凤眼茫然呆滞,平时带笑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沿着回廊似是漫无目的的游荡。 咦?这、这不是白抒远?他大半夜的…难道是在梦游?! 谢岙越看越像,想到梦游的人不能惊醒,刚才拱门内又传来碰碰撞撞的声音,谢岙实在放心不下,只好撒腿跟了上去。 好在青年似乎梦游完毕,一路往所住的院落走去,谢岙小心跟着,直到青年闭上凤眸躺在床上,重新进入梦乡,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见过梦游的,没见过梦游的时候还用轻功的!难怪飘忽不定似游魂! 谢岙狂奔了一路满头大汗,于是脱了七分剑褂坐在青年屋内的小榻上扇风纳凉,没一会儿,天色渐渐亮了,谢岙眼看自己浑身是汗,内衫都湿透了,只好先回屋去洗澡换衣服。 刚一迈出院落,就与一名打着哈欠的小弟子差点撞在一起。 “…咦?榭、榭师叔?!”这名弟子单眼皮小眼睛,此时那双小眼睛看了看谢岙身后院落,再看看谢岙身上衣衫,顿时汇聚了山摇地动般的震惊。 谢岙脑门一抽,瞄了一眼自己已经穿戴整齐的剑褂,语气镇定道,“嗯,今日醒的早,本想过来找你白师兄切磋剑术,看他还睡着,就没叨扰…你可是去练剑?” 单眼皮小弟子又看看谢岙衣衫,喃喃摇头道,“正、正轮到弟子巡逻。” 啧,这模样莫非还是不信? 谢岙看到小弟子还有些恍惚的眼神,干脆一拍他的肩膀,一脸严肃凑近,“你也知道师叔最近风言风语甚多,可不想再听到什么新鲜的流言...若是听到了,就为你是问,嗯?” 最后一声带着明显威胁,小弟子连忙点头,胡乱保证了一番,谢岙这才满意点头,放了他回屋去。 等到谢岙叫来一桶热水,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好一身衣服、坐在桌旁吃着清粥小菜时,余光瞄到之前脱下来的剑褂,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谢岙瞅瞅自己身上穿着的,再看看屏风上挂着的―― 呃…这、这件衣料边角整齐平滑,那件貌似四处针线痕迹… 谢岙手腕一抖,筷子差点掉地上。 …卧槽!原、原来老纸刚才把剑褂穿反了,难怪那名巡逻的小弟子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谢岙端起碗喝粥压惊,安慰自己那小弟子看起来也像是谨慎的模样,应该不会到处乱说―― “笃笃。”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榭师叔?” 唔?怎么一大早就有人来? 谢岙一脸纳闷走到门边,打开门一看,一名年轻弟子正站在门口,看到谢岙出来松了口气,“弟子见过榭师叔,庄主有请师叔现在速速去甄剑堂一趟。” 看到这名弟子一脸匆促慌乱,谢岙不由问道,“是何事?” “榭师叔有所不知,今日一早,巡逻的人禀告藏宝阁有闯入痕迹,庄主下令立刻盘查,”年轻弟子声音有些发抖,“之后便发现藏宝阁中的叱邪剑和十方宝杖消失无踪,如今少若寺方丈和清风观的掌门都赶了过来,正在甄剑堂里――” 叱邪剑?十方宝杖?! 谢岙倒吸了口气。 每年端午过后,云清山三派都有比武争宝的惯例,这比武却并非打擂斗技,而是把清风观锁妖鼎中的妖物放出,在禁制空间内让各派弟子试炼。为了确保禁制法阵牢固,不仅有少若寺祥光至宝十方宝杖立在阵眼上,三派掌门也会临场压阵。 今年恰好轮到太苍山庄为试炼之所,因而昨夜宗能老祖和云束峰两人才会去少若寺一趟,把十方宝杖提前借来,加上之前喜得叱邪宝剑,本应能更加稳定禁制之力…可是两个宝物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丢了?! 谢岙脚下不停,一路朝甄剑堂奔去,到了殿宇后,只见主位上云束峰一脸沉色,白抒远等人站在主位下方,左边乌木交椅上坐着一名穿着紫罗袈裟的和尚,一名白眉削瘦的老道,两人身后都站着各自门派的弟子。 谢岙行了礼,几步走到自家阵营中,戳戳青年,“怎的不见青钧师侄?” “少庄主一早就出庄办事了……”白抒远眼中有些倦意,一副没睡饱被人叫醒的模样。正说着,发现一道不善视线盯来,顺着看去,发现是清风观掌门身后一名浓眉道士,白抒远冷哼一声,“这贺昙倒是有胆再来!” 两人这边嘀咕着,门口又来了几名太苍山庄的弟子,为首一名高壮弟子上前拱手。 “禀告庄主,弟子在庄内各院查了一遍,都没有两件宝物的下落。” 谢岙一听,一阵后怕虚汗从脑门滚滚冒出。 这云束峰竟然出其不意、突然袭击检查?!难怪把自己和其他门内弟子匆匆叫来,练剑坪上也聚集众多弟子,原来是趁人都不在房门,没有所防备之时彻底检查? 啧啧啧,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正义之气满槽的庄主也是个肚里黑―― 谢岙暗自庆幸自己那些女性用品都零散缝在了冬衣里,虽然平日取的时候麻烦了一点,但是如今看来真是有备无患―― “每一处都仔细查了?”云束峰眉头深皱。 “是!”那弟子恭敬道,“弟子四处检查过了,各院都没有落下…不过…” 说着,目光落到云束峰座下几名内门弟子身上,有些犹豫不决。 “不过什么,尽管说来!”云束峰沉声低喝。 “是、是昨夜巡视的弟子说,昨夜子时看到一院内屋里有光,他以为是屋内人睡下了忘了吹灭烛灯,生怕半夜走火,就拍门想要喊醒,可是拍了半响都没有人回话,”高壮弟子诺诺说着,“他生怕里面出什么事,于是推了门,谁知…谁知屋内也没有人,那弟子看周围没有打斗迹象,便吹了蜡烛先离开了――” 这名弟子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却没有说道重点,云束峰有些不耐,“那又如何?” “他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在院内石桌上晕了过去,”高壮弟子垂首道,“直到丑时醒来,发现那屋里的人还是没有回来――” 话音一落,那边清风观的掌门便是一笑,抚须说道,“有意思,不想太苍山庄有人喜欢夜游,一游还是一个时辰,如此时间,若是寻个宝物,再暗地藏起,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云束峰目光冷沉下来,“那是谁的屋子?” 那名弟子张了张口,看到一旁眈眈盯着这里的其他两门派,不由支支吾吾。 “快说!”云束峰猛一拍桌几,内力震得众人耳边一嗡。 那名弟子登时脸色一白。 “是、是榭师叔的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湿叔又摊上事儿了。。。 第31章 哟流言一出定众音! 四周视线刹那齐聚而来,汇在甄剑堂内一人身上。 谢岙被戳的满头是包,冷汗滑下一滴:原、原来自己昨晚真的被掳走了! 谢岙冷汗滑下两滴:自己竟然绕着那无限回廊转了至少一个时辰,那妖尊都没把玉贤道长吃了,莫非是那方面不行? 谢岙冷汗滑下三滴:…卧槽,有人陷害老纸?! 昨晚既然是青钧师侄把自己送回屋里,以他的性格离开前必然会熄灭蜡烛。那蜡烛又怎么会亮了?! 况且那巡逻的弟子也摔得太他娘的莫名其妙、时机凑巧了! 谢岙这般想着,脸上尽量维持如同自家师侄般的面瘫表情,一脸高深莫测,一群或怀疑或幸灾乐祸或匪夷所思的目光果然被唬住了,就连一旁满目担忧的白抒远几人也是一愣。 “榭师弟,”云束峰没有动怒,只是脸上神情越发深沉,“你昨夜为何不在屋内?” “回掌门师兄的话,”谢岙上前一步,一脸义正言辞,“师弟昨日和几位师侄喝多了,最后还是被青钧师侄送了回去,半夜的时候,师弟头痛欲吐,所以昏昏沉沉跑出了屋子,吐了一通,就昏睡在了附近。”说罢,眨眨眼,又补了一句,“故此师弟今早特意叫了人烧了热水送来,沐浴净身,师兄若是不信,可以叫人来问话。” 一番话说下来,谢岙自觉满意。 不在屋内的起因经过结果都齐全,还有堂堂少庄主为证,嫌疑应该能洗清! “师父,弟子可以作证,”白抒远拱手上前,平日乱飞的凤眸此时端正凛然,“师叔昨夜和弟子们在东崖赏月,确实喝了不少酒,直到接近亥时才被少庄主送回院落。” “弟子当时也在,确实如师叔和抒远师弟所言。”琴凝然缓步站出,柔美脸上一派肃然。 “弟子也可以作证!”天阳大步走出。 云束峰脸上神情一缓,在谢岙身上打量的视线却有些奇怪,“青钧送你回去的?” 谢岙连忙点头,“正是。” 云束峰陷入沉思,有人忽然开口,“云庄主莫不是因为这三言两语,就认为榭前辈当真是在某处睡过去了?” 众人顺声望去,只见是名浓眉的道士,五官英挺,看起来颇有些侠士之气。 谢岙一听那人开口,心里默默比了个中指。 “贺昙,不得无礼,”清风观掌门不痛不痒训斥了一句,冲云束峰微笑道,“不过云庄主,这事确实有些蹊跷,毕竟叱邪剑与十方宝杖皆是两门重宝,莫名丢失,事干重大――仅凭刚才那一番话,无法证实那半夜出门吐酒之事,是真是假。” 说着一捻须,转身冲谢岙道,“请问榭公子,可有人能作证亥时到丑时之间,你方才所言非虚?” 谢岙慢腾腾抬眼。 啧,这清风观的老头看似挺和善,却是个笑面豺,与那贺昙一个贪婪自私,一个两面三刀,不愧是一窝出来的! 谢岙心里把这老道的胡子都揪了个干净,这才叹了口气回道,“道长这话便是强人所难了,请问这大半夜的,在下未婚未娶,又不像那般公子少爷有小仆伺候,如何能有人作证?” “榭前辈此言差矣,”贺昙冷笑插话,“听说榭前辈浑雄之体,总有女弟子上门求着双修,半夜又怎会无人在身旁?” 一串爽朗低笑紧随而来,白抒远摇了摇头,一脸不忍对方智商的表情,“道长这话说的真是莫名其妙,师叔喝醉酒了如何双修?况且即便双修也是练武,并非行那颠鸾倒凤之事,怎会在半夜而行?道长怎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想法!” 说罢啧啧两声,好似对方思想多么龌龊,怀揣多少嫉妒。一旁琴凝然忍不住捂嘴闷笑。 贺昙并非能忍之人,看到心仪女子这般神情,一张脸腾地青了,话语更是夹枪带棒。 一时之间,甄剑堂只听两人言语互相厮杀,贺昙处处挑衅,越挑衅越怒气高涨,奈何被白抒远棒棒打回原形,越打击越游刃有余,那清风观的掌门都绷不住脸面,屡屡试图训停自家弟子,而主位上的云束峰竟是不说话,任话题被带的越来越远。 最后,还是一直少言少语的少若寺方丈看不下去,终于开口,“老衲看榭公子阳气磅礴,面带正气,甚有刚正不阿之气质,应是与这二宝丢失一事无关。” 听到偏袒自己的话,谢岙扭头看去,那少若寺方丈恰好看来,微微一笑,双手合十,显然是对谢岙颇有好感。 呃…自己怎么觉得,这和尚的目光好像很想招自己当弟子?! 谢岙摸了摸自己好不容易长了少许的头发,顿时一抖,连忙移开视线。 正在此时,门外又来了几名太苍山庄弟子,其中一人走到云束峰身边,低语几句。 “哦?真有此事?”云束峰目光移到新进来的几名弟子身上,“你们便是今晨巡逻东院之人?把你们看到情况全部说出来。” “是!”几人齐齐回答。其中一名眉眼跳脱的弟子率先走上前来,“禀告庄主,弟子今日天亮前巡视时,发现榭师叔在磐石小径附近急匆匆走着,好像是赶着回屋去。” 磐石小径是东北方向一条主要通路,此处距离谢岙所居院落并不近,若是吐酒吐到这里来,着实有些牵强,然而此处却是通往藏宝阁的通路之一,在这条路上被发现,嫌疑顿时大增。 清风观掌门忍不住盘问,“那你可见他身上有何污垢?” 这名弟子先看向云束峰,见他点头允肯了,才抱拳答道,“并未看到,只是见榭师叔衣衫有些乱。” 话音一落,殿内气氛越发凝滞沉下。这话相当于指认谢岙所说吐酒弄污衣服之事是纯属虚构,证词霎时形成一面倒的局势,就连面容平静的少若寺方丈也不由皱了皱眉。 “看来榭公子之前所言非实,云庄主啊云庄主,贫道不想竟是你这太苍山庄出了内贼,”清风观掌门不紧不慢端起茶杯,长眉下两眼射出道道精光,“若是云庄主为了避嫌,不方便亲自盘问师弟,贫道代你问问可好?” 言语中竟有逼迫威胁,代劳审问之意。 白抒远顿时捏紧扇柄目露寒光,琴凝然一脸忧色,天阳怒睁双眼,眼看就要出声抢辨。谢岙脑门渗出细密汗水。 …啧,落到这老道手里,谁知道他会怎么对付自己,不过若说被这些弟子发现行踪的时候,应该是―― “不是榭师叔!” 一道还有些青涩的嗓音忽然响起,只见一名单眼皮小眼睛的年轻小道站出来,咬咬牙,说道,“虽然榭师叔交代弟子不能乱说,可是眼下情形却是不得不说――弟子可以作证,榭师叔昨晚没有去藏宝阁!” “你如何作证?”云束峰沉声问道。 “因为弟子看到,榭师叔昨夜睡在、睡在白师兄的屋里!” “噗――” 清风观掌门一口茶喷出。少若寺方丈一脸震惊,殿内诸位弟子满目呆滞,就连云束峰也是错愕愣住。 只听这名年轻弟子还在努力找证据,“弟子今日一早巡视路过白师兄的院子时,恰好看到榭师叔从里面出来,当、当时榭师叔满头的汗,脚、脚步虚浮,衣服确实有些乱,不过、不过是…” 众人不由屏息。 “…是榭师叔把剑褂穿反了!” “嘶……” 不知是谁倒吸一口气,谢岙只觉一旁白抒远两道诡异视线看来,天阳和琴凝然已然表情僵硬,顿时头皮一麻。 “抒远,可有此事?”云束峰面色一沉,冷声问道。 白抒远又打量谢岙一眼,这才施施然回道,“正是,榭师叔昨夜吐酒时估计是走晕了,走到弟子这里,弟子见师叔半昏半醉,自然是细心照顾,安排睡下,而今日一早师叔醒来后,与弟子练了会剑方才回去,适才被看到衣冠不整的模样。” 贺昙忍不住跳出来,“那你为何之前不说?” “唉,说来还要怪道长,”白抒远重重叹口气,无奈摇扇道,“要不是道长之前误会了师叔,惹得师叔遭人非议,如今又怎会与男子关系这般如履薄冰?即使在同门师侄屋里借宿一晚,也嘱咐我等不得说出。” 说罢,转身朝那名小弟子眨了眨眼。 那小弟子脸上不由一红,张口呐呐道,“确、确实,榭师叔当时也说最近被流言所扰,所、所以交代弟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 话说到此时已经大致明了,不过毕竟牵扯两宝之物,加之因酒醉闹出这般笑话,谢岙被下了禁足令,暂时留在屋内不得擅自外出,以示小惩。 谢岙走出甄剑堂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被诸多诡异视线刮得褪了两层皮,正准备追上云束峰申请禁闭场所能不能改到青冥阁、还能看看经书时,就被青年一把勾住了肩膀。 “我怎的不知师叔还有夜袭的喜好?”白抒远呼啦打开折扇,凤眸从扇沿上掠过,露出丝丝荡漾水波,“难不成师叔暗恋师侄许久,终于忍不住半夜寻来?” 谢岙眼角一抽,一手拍上对方脑袋推开,“抒远师侄该不会不知道,自己有梦游之症?” 白抒远一愣,随即眉目严肃几分,“此话怎讲?” 两人一边往回走,谢岙一边把看到的情况说了清楚,最后白抒远一脸深思回屋去了,谢岙也到了自己屋里,转身关上了门。 还好还好,没到说出来妖尊句融的地步… ‘徒儿切记,不许同别人说起那妖尊放走你的事情,更不要提及在后山被掳走之事――’ 想到端午那日宗能老祖的话,谢岙如今才回过神来。 啧啧,没错,若是自己当时说了,这二宝丢了的时机跟自己不清不楚,万一她被认为是间谍卧底,那跳进千湖涧都洗不清了。 谢岙脑袋抵在门上,深深呼了口气。 ‘太苍山庄并非表面上如此简单,少侠要留心四周…毕竟知人知面,却难知其心…’ 蛊惑人心的温柔声音仿佛在耳边重现,谢岙一愣,脑海中莫名回闪青年梦游时的画面、呆滞双眼、茫然眼神… 那种神态谢岙曾经见过,端午当日磐石小径旁的山洞中,被制服之后的贺昙身上曾出现过,她当时以为贺昙奸计没有得逞所以失魂落魄,如今想想,那种离魂般的模样似乎在更早以前便有所目睹―― 谢岙双眼蓦地睁大。 行动诡异、看似木讷却保留身体本能、眼神涣散… 这、这怎么如此像千潭村中了妖术的村民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谢岙: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你发现自己出现在妖怪的床上,而是一只妖怪出现在你的床上...... 第32章 哟笛声细语倚春窗! 莫非…白抒远昨晚并非梦游,而是受什么东西所控? 不、也不对,千潭村中了妖术的村民个个面黄肌瘦,双眼凹陷,贺昙却有精神冷嘲热讽,白抒远更是宿醉之后还容光焕发―― 谢岙想来想去,还是摸不着头绪,不由抓抓头发啧了一声,走到小院门口,叫住一名小弟子,让他传话白抒远来一趟这里―― 既然想不通,不如直接问问白抒远,两人的线索总比一人线索多。 谢岙自觉省事不少,脸上神情一松,回屋等候自家师侄。 风声忽起,空气凉了几分,天空淅淅沥沥的开始下着小雨。 谢岙推开窗扇,用屉子支着窗格,让清新的风吹进屋内,雨水落在手指上,顺着指尖流下。 一只白衣杏衫的袖子从谢岙身后伸出,贴着胳膊擦过,抚琴弄玉般的手掌握住谢岙正支着窗扇的手。 “看来少侠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温润嗓音在身后响起,比雨声还要柔和,谢岙猛然转身,反手握住那只手撞回去,一拳挥出―― “啪啦…” 如东海龙珠的玉盘扣子啪啦碎成几瓣落在地上,杏色外衫向两边敞开些许,清风回旋,暗香盈盈浮动,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却显得越发翩然优美。 句融一脸无奈叹息,“真是可怕的力量,看来我以后来见少侠时,一定要换上更加坚固的衣扣。” “你是怎么进来的?”谢岙眼看挥空了,立刻向后一跃窜到窗沿的桌案上。 “我只是来告别而已,少侠无需如此紧张…”看到少年一副随时都会跳窗逃走的模样,句融眼梢微扬,耐心解释,“而雨天是禁制最弱之时,我不愿多费力气,所以便来了。” 说着,竟是在谢岙床上懒洋洋一坐,靠在床边的沉木柱上,脸上露出几分沉醉神情,“如此狭小空间满是这般诱人气味,真是让人难以忍耐…少侠不上来吗?” 谢岙眼角抽抽,看到那对方一脸笑意盈盈的拍拍床,恨不得把那只妖物从床上打包丢出去。 啧,老纸还没有在自己的床上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的觉悟! 被侵入自己的地盘,谢岙前所未有高度警戒,没了之前回嘴的功夫,浑身力气都凝在了拳头上,就等着万一眼前这只扑上来也好一击必发。 “少侠似乎从未相信过我的话。”句融眸中无奈越发深刻,这种深刻好似幽山中的温热泉水,让人不由放松所有戒备。 “因为我不想相信自己看见肉包子摆在眼前会不咬一口。”谢岙毫不犹豫回答。 拜之前被各色妖怪追着咬的经历所赐,谢岙对妖怪的存在十分敏感。 在这妖尊惑人外表之下,隐藏着残忍冷酷,那是属于一只活了太过悠长岁月妖物的深沉疯狂和血腥。 每次光是反击的力量就耗费所有力气,哪里还有功夫去相信?! “直接吃?呵…少侠放心,我无法忍受那种暴殄天物的粗鲁方式,”仿佛被贴切的比喻逗乐,句融嘴角流泻出一抹尔雅微笑,“吃的方式有很多种――” 凉滑深邃的音调在耳边瞬间放大,谢岙只觉眼前一闪,上身猛然被一股大力压在了桌案上。 “…只要能缓解了饥渴,选择哪一种方式,又有何妨?” 绝色俊容贴的极近,似乎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对方呼吸之中,被轻易攫取所有气息。 卧、卧槽! 谢岙后背紧贴着冰凉桌案,腰身刚好卡在桌沿上,双手被擒制在一起提着向上,身体几乎拉伸到极致。 “果然还是这般姿势最是诱人…” 句融低笑,一只手隔着薄薄衣衫滑过腰线,那舒张而炽热的感觉,让人不由想到那天凉亭顶轰塌时,少年瞬间挡在上方时的紧绷。 眼看那手越来越上,谢岙咬咬牙,几乎急红了眼,奈何浑身被骇人压迫笼罩,浑身动弹不得―― “师叔?” 青年清爽声音从窗外传来,谢岙心头巨跳。 “师叔这是在做什么?” 青年嗓音饱含笑意,谢岙愣了愣,这才发现妖尊眨眼间消失不见,仅有一份凉滑入骨的感觉残存在手腕上。谢岙呆呆仰头朝窗外看,白抒远正笑吟吟站在窗边,发梢上还滴着雨丝。 谢岙一骨碌爬起,搓搓手腕道,“大惊小怪,师叔正躺在这儿看雨…唔?” 一只暖热的手贴在脑门上,白抒远眉头一皱,“师叔脸色不好,怎的身上也如此凉?” 谢岙这才发现青年的手与自己皮肤相比简直是炙烫,身体一闪避开,从桌案上跳下,“可能是刚才在窗边吹风着凉了,倒是你…夜游的事情有印象没?” “初入山庄时我和天阳同住,刚才问了天阳,他也是一无所知,”白抒远一手撑着窗沿翻进来,“这些年来别人也不曾提起,如此看来,夜间梦游之症或许是近一段时间才出现。” “或者那不是梦游症。”谢岙倒了一杯热茶喝下。 白抒远挑眉坐在谢岙身旁,“哦?师叔此话怎讲?” 谢岙润润嗓子,把之前想到的一股脑说给白抒远。 半晌之后―― “莫非是我之前接触黑蚓怪时,被下了妖术?”白抒远一脸深思,“可是那贺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之前也遇到过黑蚓怪?” “可惜师父昨夜离开少若寺后就直接去了无级山,不然他在这里定能帮你彻底看看。”谢岙拧着眉毛。 啧,这时候刚好丢了二宝,这事也不能声张,否则夜游的白抒远极易被误会成偷剑之人;而这妖术解除之法,山庄内也无人能及宗能老祖―― “不过…”白抒远忽而挑眉一笑,“师叔就不怀疑是我在夜游时偷了那二宝?” “藏宝阁内关卡甚多,若非仔细研究过之人,怎么可能单单凭着神志不清时的轻功就闯入?”谢岙哼了哼,斜瞪一眼,“还是说抒远师侄早就有偷宝之心,曾琢磨过藏宝阁机关?” 白抒远顿时呛了一声,摸摸鼻子,“哪里哪里,我一天要忙着练剑,闲余时指导师弟师妹,还要担心师叔又惹了什么事,自然是没时间…” 什么叫‘又’惹了什么事?! 谢岙刚竖起眉毛,眉心就被手指轻弹。 “师叔终于不皱眉毛了?”白抒远偏头一笑,“万事总有解决之法,等师叔祖回庄之后,师叔再费脑筋也不迟…与其浪费现在时间,不如及时行乐。” 青年一手支着俊逸脸颊,脸上飞扬笑容宛若仗剑江湖意气风发,永远烦恼不绕身。看他一眼心情便不由欢快放松。 谢岙嘴角一抽,“师叔我正被禁足中,如何行乐?” “哈哈,这有何难?虽说是禁足,这次也只是给那些外人做做样子,我明日就带师叔好好游游后山,许多美景之地估计师叔从未去过,”白抒远凤眸得意一扬,“到时再带上好酒好菜……” 白抒远说了一半,忽然纵身掠出窗外。 “白师兄!”院内传来一道弟子声音,“白师兄看看,可是这些书?” “不错,有劳师弟跑一趟。”青年声音带着几分自然而然的亲近。 “哪、哪里…”那弟子似是有些害羞,“白师兄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谢岙竖了竖耳朵,听两人又聊了两句,那弟子才依依不舍离开。 一沓书从窗外递进来,青年的袖子护在书上,似是防止雨滴浸湿。 “师叔如此酷爱抄经书,想必此时定是闲不下来?”白抒远一脸轻笑倚在窗边,眼眸仿若窗外雨水,某种丝丝柔软的目光落下。 谢岙好奇接过,只见是几本经书和一本志怪小说。 “咦?”谢岙翻了翻经书,发现都是没看过的,不由一脸惊讶。 “听说天阳说师叔已经通看了万书阁的经书,师侄只好拜托飞龙阁的弟子,帮忙‘借’两本书出来。”白抒远笑笑转身,衣衫从窗格滑开。 唔?不打招呼就走了? 谢岙哼了哼,摊开了经书翻看,所谓熟能生巧,如今看这些经文已经没了最初的晦涩,一目三行匆匆扫过。 一道笛声忽然自窗外响起,悠扬曲调浮空飘散,仿佛连春雨都有几分酣醉。 谢岙怔了怔,看到窗边一抹笼着云衫的碧色衣袖,嘴角慢慢一弯,低头继续看书。 窗内书墨宁静,窗外潺潺春雨,欢巧笛声隔窗如戏语,好似少年不知世间愁,吹走这偏僻院落的寂寥。 片刻之后―― “抒远师侄…你吹得似乎是‘猴子学语’的小曲?” “呵呵…” “…这次又是‘老牛啃树’的小调?!” “呵呵…” “抒远师侄!!!” “师叔竟然听得出来?哈哈哈……” 春雨带风绵绵而过,檐下青年衣衫纷飞,清朗笑声满院回荡。 …… 夜色爬上,月照树梢。 谢岙看完了白抒远拿来的经书,伸伸懒腰,一看天色才刚黑不久,挠挠头,揣了个火折子,打着伞出门去青冥阁。 虽说飞龙阁的经书不止这些,不过看了两天没有丝毫线索,谢岙不由有些郁闷。 啧,等到自己把青冥阁、飞龙阁的经书看完都何年何月了?不行,一定要找到捷径之路! 或许下次青钧少年回来的时候,可以想办法试着提出…让她探一探混元真丹? 谢岙正琢磨着让自家师侄妥协的一百零一种办法,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他的院落。 两侧廊屋错落有致,依着山石迭起而建,中间一座主屋是云青钧的房间,此时屋内隐隐亮着一盏昏暗烛灯。 咦?青钧师侄回来了? 谢岙脸上一喜,几步踏上台阶,因着这两日接连下雨,石阶溢满雨水,表面湿滑,谢岙不由放慢脚步。 蓦地,半开着的窗扇内,一道人影出现。 纤腰凝脂,面容清丽,气质飘渺,秋香色罗衫滑过窗边楠木桌案,一只素手执着布巾在桌案上轻擦。 咦?这、这不是凝然?她大晚上过来…帮青钧少年擦桌子? 可是这打扫屋子的活不是有专门的仆从去做么? 谢岙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准是琴凝然觉得雨夜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有无走水。 唔,貌美如仙,柔善如荷,又体贴细心,不愧是太苍山庄最受男弟子欢迎的女子! 谢岙感叹一番,脚下一转准备朝青冥阁走去,余光却忽然掠过一幕,目光霎时一滞。 半开窗格内,谢岙恰好能看到琴凝然的侧脸。 她轻手拿起桌案一角工整摆放的靛青色布条,那布条一面是上好细腻绒布,另一面是纯色锦帛,正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平日试剑之布。 此时烛光幽燃下,柔美女子紧紧捉着那块试剑布,把锦帛一面,轻轻贴在了脸上,樱色唇瓣吻上试剑布中间,宛若女子贴红纸一般轻抿。 谢岙倒吸口气。 琴凝然似是听到,浑身一僵,蓦地扭头。 一只手猛然捂住谢岙的嘴,把谢岙一拽拖到石台旁的树影中――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大师姐是不属于湿叔的┐(─__─)┌ 第33章 哟幕后之人终半现! 一只手捂在谢岙嘴上,谢岙反手捉住手腕,伸脚飞踢,另一手握拳反击,看到青年容貌刹那,不由一愣。 白抒远? 来不及收回的雷鸣拳打在青年腰上,只见对方无声皱眉咧嘴了一番,然后带着自己使出轻功一掠,迅速离开了这里。 半刻后―― 一带水池通往主屋,池中种着翠荇香菱,几只胖鱼游动,十分喜人,上面架着一座板木小桥,正是白抒远院落。 “呼…师叔出手可真是重,”白抒远坐在屋外临着水池的走廊上,一手揉着腰直摇头,“要是让师侄我以后落下腰伤怎么办?”说罢,凤眸若有所指眨了眨。 谢岙嘴角抽抽,“师叔我又没内力,怎么会让你这般耐打的落下腰伤…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原本在凉亭内与一名师弟说话,恰好看到禁足之中的师叔这个时辰还离开屋子,”白抒远倚靠在廊柱上,看起来有些散漫,“于是我既担心又好奇,便跟上了师叔。” 碧色锦衣从地板旁滑落,堪堪落在水池上方,白抒远好似没有察觉,双眸看着水池内晃动的水纹。 啧…不知道白抒远有没有看到那一幕――不,既然把自己从那里特意带出来,一定是看到了! 谢岙纠结挠挠头发,正不知说什么时,就听青年慢悠悠开口。 “师叔不必为此伤神烦恼,”白抒远嘴角微扬,风过怀襟,甚是潇洒,“对于凝然师姐喜欢少庄主一事,我早已知晓。” “所以你那日才如此轻易放弃?”谢岙摇摇头,默叹口气。 白抒远看似玩世不恭,却十分照顾同门,平日师弟师妹有麻烦都会插一脚帮忙,何况是心仪的师姐?自然把她的所有感觉放在了第一位。 “可是…”谢岙知道这话有些残忍,却不得不点出,“你难道真要看到凝然嫁给素未谋面之人? 一抹涩意滑过青年惯常带笑的双眸。 “…怎会不在意,如何不在意?”白抒远自嘲一笑,很快又恢复了之前几分风流痞笑,“不过既然凝然师姐已经做出选择,我也只能尽微薄之力帮她...倒是师叔,如今诸多师妹缠着双修,师叔可有喜欢的?” “师叔我如今一心向经书,哪有空闲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谢岙一本正经,“况且如今这体质,光是应付各路妖物便是头大,只盼着尽快练好一身硬功…这不,前两天刚从兵器阁那里领了根铜棍出来,这两日好好练棍术。” “哈哈,师叔可是被上次百花山的事情吓到了?”白抒远笑盈盈晃开折扇。 “那些小兵小将师叔我自是不怕,”谢岙硬着脖子哼哼,随即想到前两天跑到自己屋里来的妖怪,浑身气势顿时像戳破了的皮球般扁了下去,“那、那句融妖尊就没有什么对手?” “妖尊势力滔天,在他地盘内,自然不敢有人与他为敌,倒是听闻妖尊句融与通岐城的狐族关系十分好,”白抒远想了想,碧玉扇柄忽而敲在手上,“不过不论及其他,单说妖力,倒是有这么一厉害至极的妖怪。” “哦?”谢岙好奇眨眼。 “我曾听师叔祖说过,在墉芒山下有一只镇压千年的妖兽青龙,能腾云驾雾,行云布雨,任它四海千山,九幽十类皆所向披靡,”白抒远摇头一叹,“只是他性格残忍狂妄,也不知是何原因,竟然大闹南海落伽山仙境,天界因此降下十万天雷……” “嘶…”谢岙倒吸口气,“十、十万天雷?所以才被镇在了墉芒山下?” 白抒远挑眉,“哪里,那十万天雷被这妖兽尽数化去,反而一路打到三十三居天之上的三尊景阳大殿,经过七七四十九日混战,众仙使了连环计谋,最终用大罗宝象玄境把他压在了墉芒山下。” 谢岙彻底目瞪口呆。 又是大闹天庭又是被压在山下…这、这货是孙悟空不成?! “所以师叔以后要是路过这墉芒山一定绕道走,万一路过时被这饿了千年的妖兽闻到…”白抒远啧啧两声,“说不定他饿极之下破山而出,直接把师叔捉去吃了。” “哼,师叔我路过时一定带着你,到时候把你先丢给那妖物塞牙缝!”谢岙一手拍开青年在自己脑门上戳来戳去的爪子。 白抒远哈哈一笑,看了看谢岙,忽而潇洒甩袖,只见青色云纹袖口之下,露出一截白皙手腕,伸到谢岙面前,“听天阳说师叔要在经书中寻找某物,不如把师侄拿去用用?”说罢凤眸一弯,映着屋内烛光,看起来越发盈盈若水,“…师叔大可随意使用。”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谢岙抽了抽眼角,看到那只手腕,自然心动不已,也不推辞,咧了咧嘴,“既抒远师侄如此慷慨,师叔便收下了!” 说罢一手便迅速捉住,熟悉的庞大信息如潮水般涌来,比起天阳没有筛选的一股脑倒出,许多信息倒是自发合住闭笼,谢岙很快便找到所需部分―― 半响之后。 “咦?!”谢岙手指一哆嗦,一脸惊讶。 …… 一股如同隔夜酒气变味后的酸涩味道冲入鼻腔。 谢岙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眼皮异常沉重。 记忆中的最后画面是与白抒远说了会话,然后回到屋里睡下了….可是这浓重酒气是怎么回事? 谢岙手指摸索着床沿要撑起身体坐起,摸着摸着,忽然摸到了一片滑腻的皮肤。 …诶? 谢岙霎时睁眼,只见一人竟然睡在自己身边。薄衣罗衫,肚兜尽显,玉体半露,散开长发恰好遮着最最最关键的上下两处,端的是一副海棠春睡图。 然后,那女子慢慢睁开了眼。 谢岙瞬间当机。 “呀啊啊啊啊啊――!” 一道尖叫直冲屋顶,谢岙被吼得所有反应迅速回归,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凝成一股线。 清晨。 自己房间。 床下一个空酒坛,屋内酒气熏天。 一名女子衣衫不整的躺在自己床上,一脸惊恐、唇角哆嗦、双眼带泪缩在床角,好似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 谢岙冷汗终于滚滚流下。 啧,这种情节怎么看怎么像是―― “师叔!”白抒远冲入门内,衣衫半散,发丝凌乱,还有些睡眼惺忪。 “怎、怎么回事?!”几名弟子慌慌张张奔来,手中提着剑,看一身轻便玄衣貌似正在周围巡逻。 “莫不是又是有女妖?!”窗格破碎,从门口挤不进来的天阳干脆破窗而入,看到床上画面,脸上一呆。 房间弥漫诡异凝滞气氛。 谢岙几乎立刻想到明日江湖小报出现‘太苍山庄某师叔癖好非常醉酒后不要双修要强修’的大红字标题,顿时有重新钻到被子里连头带屁股裹起来的冲动。 不过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谢岙抹了把脸,立刻调高战斗值。 “为何床上会有一名女子?!”首先要同样吃惊无比。 “我、我这是在哪里,怎地如此头痛…”接着要揉揉额头,一副明显被下药的模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然后脸上要一片茫然,表示此事与自己完全无关。 最后,拿着被子给貌似吓懵了的女子披上,双眼四十五度担忧,“我虽不知为何会有如此现状,不过此事不该由你这般柔弱女子面对,你还是先把衣服穿好…” 如果是受害人就让她感动,如果是加害人就让她心软! 门边众弟子嘴巴张大得能塞个鸡蛋,天阳还是没回过神来,白抒远眉毛拧在一起,“先出去,围在这里像什么话!” 连哄带训的把一众弟子轰了出去,白抒远正要关上门,一道浑厚嗓音忽然在院中响起。 “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都围在这里!” 一听这声音,谢岙顿觉头大数倍。 竟是云束峰闻声亲自赶来! 青年凤眸微微一缩,握着门框的手紧了紧。 …… 太苍山庄?庄主云束峰院落 “啧,为何不让我们进去?”天阳一脸不满瞪着院落门口的守门弟子。 “天阳师兄,不、不是师弟们不让进,只是庄主吩咐下来,任何人不得擅闯。”几名弟子堵在门口,一副誓与大门共存亡的模样。 “我们与师父有重要事情要说,怎么会是擅闯?”白抒远勾着最外侧两名弟子的肩膀,双臂一用力就要拉开甩向两边。 “白、白师兄!”两名弟子连忙稳住身体,硬着头皮道,“庄主说了,若是任何人不得通传进入,一律视为擅闯,不问缘由先关入祠堂十天。” “…连我们也不让进去?”琴凝然柳眉微皱。 “凝然师姐,我们也是听从庄主的安排...” 看到这几名弟子似乎极是为难,琴凝然不忍相逼,叹了口气道,“也罢,毕竟没有外人在,只是师父与师叔二人相谈,应是无事。” “没错!我们几个保证里面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道士!”守门弟子忙不迭点头。 此时在门后院落中―― 飞龙阁内正厅两侧未设墙壁,及膝高的精巧廊栏取而代之,湖风时不时从厅中穿过,云束峰站在其中一面廊栏前,从谢岙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隔着大半个院落,吵闹之声断断续续传来,守门的弟子似乎快要急哭出来,谢岙听得嘴角直抽抽。 “看来你与抒远他们的关系最近不错,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云束峰不紧不慢转回视线,目光沉沉落在谢岙身上,“不过你变成纯阳之体…更是令我意想不到。” 摸不清云束峰要说什么,谢岙只得谨慎垂首,“那是抒远师侄他们心性好,发生了清风观那等误会也敞开心怀,愿与师弟来往。” “哦?”云束峰眸中神色一晃,越发深沉莫测,“那你可知,今晨在你床上的女子,正是藏宝阁守门弟子?” 呃…藏、藏宝阁?!要不要这么巧! 谢岙头皮一麻,此时不得不抬眼,“师兄,我确实不知,此事多有蹊跷。” 谢岙现在可以万分肯定有人陷害自己,先不管那人为何要百般设计,单说手脚如此之长、能在自己床上神不知鬼不觉安排一名藏宝阁女弟子――恐怕内贼可能性更大! 不过… 为何云束峰把自己拎到飞龙阁审问,还不让他人进来,这种沉闷气氛,好似、好似已经确定自己便是偷宝之贼―― 谢岙心里咯噔一跳,脸色忽的一白。 “看来榭师弟已经猜到了。” 云束峰忽而露出一个笑容,在以往严肃正气的脸上竟显出几分阴沉狠辣。 “即便猜到也是无妨,”那笑容渐渐张狂,“榭师弟,我本就不打算让你出了这飞龙阁――”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山本来想挑战熬夜更新,不过最终败在了睡魔勾搭之下,咳咳咳―― 云束峰到底要做什么呢? 总之湿叔终于迎来了第一场小(重点)boss战~ 第34章 哟小战未别终出庄! 云束峰忽而露出一个笑容,在以往严肃正气的脸上竟显出几分阴沉狠辣。 “即便猜到也是无妨,”那笑容渐渐张狂,“榭师弟,我本就不打算让你出了这飞龙阁——” 一掌隔空狠厉拍出,浑厚内力如巨石压顶扑面而来,谢岙还没来得及提气,便飞撞在厅内石屏上,震得五脏六腑好像烧着了一般,一口血‘哇’的喷出。 …卧槽!这云束峰玩阴的! 谢岙趴在地上没缓过劲来,就见一双暗纹靴走到眼前,紧接着脖子被一手掐着提起,一路拖到了围栏前,身子悬于湖面上。 “师兄…为何这么做?”谢岙无比艰难动了动嘴角,嗓子眼里还沾着血,说出的话含糊不清。 “你我毕竟同门一场,本应让你死个清楚明白,奈何时间不够,我也不欲浪费时间,以免夜长梦多,”云束峰眼中闪过狠辣,剑锋在谢岙手腕上一滑,血液霎时喷出洒在湖水上,“不过师弟不必难过,你也算以区区血肉,帮我太苍山庄立了件大功!” 血流汩汩涌落之后,湖面忽然变得诡异非常,阴风阵阵,腥气浓郁,这一片天色竟然暗沉下来,湖中慢慢卷起巨大漩涡,好似什么东西即将蠕动涌出。 谢岙看的心惊肉跳,咬牙强压下浑身剧痛感,正欲提气尝试凝力,掐着脖子的手猛然用力,下巴被迫抬起。 “师弟一定纳闷这湖里有何物…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妖力?” 粗糙手指慢慢滑过谢岙下巴上的血流,谢岙被掐的脸色发青,被摸的鸡皮疙瘩全部窜起,只见云束峰盯着自己的眼神透着说不出的吓人狂热。 “此处便是云清山南峰的阴阳阵眼,我花费数十年之力,才寻到了这里,正愁着如何催开阵眼,师弟忽然就成了纯阳之体…而师弟的血,便是这阵眼引子…” 云束峰诡笑两声,浑厚嗓音透着一股阴邪之气,抚摸谢岙下巴的动作越发用力,粗糙手指擦着血痕向上,几乎顺着唇角揉进嘴里。 谢岙浑身一寒,只觉得对方仿佛恨不得把她嘴里的血全都掏出来。 “只要这纯阳之血染遍阵眼,何愁这阵眼不开…到时候就说榭师弟私藏二宝被发现,畏罪潜逃如何?”云束峰一手扯下谢岙身上穿的七分剑褂,丢在地上一剑扫去,“而这,便是师弟偷藏宝物实实在在的证据。” 谢岙看到自己剑褂被划开后,里面的料子竟然露出不知何时绘上去的地图,双目霎时一缩,“原来…是你!” 云束峰冷笑一声,掐着谢岙的手越发伸向湖面,只见那漩涡越来越大,越转越急,谢岙被几乎能感觉到卷起的激流拍在腿上,冷的浑身一哆嗦。 “榭师弟…就此别过!” 捉着谢岙的胳膊用力一甩,谢岙被远远抛向了湖中央,湖心水涡好似沾了肉的油锅一般,涌起一团黑雾,咕嘟嘟冒着泥沼般沸腾的泡沫。 啧,就是此时——! 谢岙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浑身霎时金光大现,那黑雾触到了金罩,先是一退缩,再而化作黑影从四面八方纠缠上来,似是要把光团整个拖入湖心。 谢岙手上已经包裹上一团金光,挥出一拳狠狠砸向湖水黑沼。 “轰——!!” 一声巨响之后,水飞四野,浪滚半边天,湖水竟然生生被砸的分开两半,黑影如同烫到一般缩回水中。 “雷鸣拳?!” 没想到简单的佛家招式被运用的威力如此之大,云束峰一惊,眉头狠皱,而湖中原本应落下之人因着那一拳重新弹回半空,停滞刹那迅速掏出一张符纸,在滴血手腕上一抹,就连人带影凭空消失不见。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状况让云束峰措手不及,待到水花哗啦落下,一泼水飞溅在脸上,这才恨恨甩出一道内力拍回水浪,“千里符!为何他会有千里符!!”云束峰脸色完全黑沉,双目暴睁出万般不甘心的血丝。 此刻在院落外,众人看到空中光芒大盛,又见水浪涌至半空,皆是吃了一惊。 “那、那不是金刚罩?!”天阳呆愣。 一阵风从守门弟子之间闪过,白抒远已然纵身一跃,掠过屋檐冲入,琴凝然也蹙眉跟上。 …… 云清山·千湖涧 一颗粗壮古树依山而生,树下一颗三尺来宽的圆石,平滑石面上坐着一人,长眉善目,韶华白首,一身飘逸黄袍,身旁立着一只曲项优美、正叼啄自身羽毛的白鹤,远远看去煞有仙气。 “诶呦!” 一声痛呼自半空突兀响起,只见半山腰凭空落下一人,落在地上顺着山坡直滚了下来,幸好这山坡这一面较为平缓,土质又松软,那人滚了一身灰后终于在这颗粗壮古树前停下,龇牙咧嘴扶着腰坐起。 “啧,怎的连落地时机也掌握不了,难得为师把如此稀有的千里符白白给了你!”宗能老祖吹了吹眉毛,显然对自家徒儿不甚美感的出现万分不顺眼。 “若不是师父说落地之处是这颗树下,徒儿又怎会没有防备。”谢岙拍拍屁股面无表情站起。 “咳,快把你那乱七八糟的血止住,不然那抹额也挡不住味儿,为师可不想一大早跟一群妖怪打架,”宗能老祖从袖中掏出一个白瓷瓶,“可是看清飞龙阁的湖下了?” “是,那湖下确实有法阵,徒儿使劲全力让湖水分开一些,也只能看到法阵一角,”谢岙接过药瓶,倒出两颗药丸,一颗白的咯嘣嚼着,一颗红的捏碎洒在手腕上,一脸疑惑,“师父,为何太苍山庄会有聚妖之阵?还是如此之大?” “云清山本就多水多雨,乃是妖气宝地,如今再加上这阵眼…”宗能老祖表情严肃思了一瞬,看到一旁谢岙一副万分好奇竖着耳朵听的模样,脸皮绷不住抽抽,话题一转,“你可确定,没有人知道你趁机出庄之事?” “自从端午那日,师父把千里符交给徒儿,徒儿就没跟任何人说。”谢岙万分肯定点头。 “那便好,”宗能老祖叹口气,“但愿那妖尊句融也以为你叛庄而逃,如此一来他寻不到你,过个几年,以他那般身份要何宝物没有,或许会不再惦记你这特殊体质,”说罢,从袖中又掏出两张符纸,“这里还有两张千里符,记住要去什么地方了?” “一张是去曲都外的雷云岭,去找藓铺洞介怀道长,另一张留着关键之时返回师父闭关之地。”谢岙老实重复。雷云岭在妖尊句融地盘之外,妖物地盘区分十分敏感,落到那处也安全许多。 宗能老祖点点头,又从怀中摸出三个璎珞圈般的金圈儿,上面祥光霭霭,相互轻碰犹如珮响敲韵,隐隐有玉琼仙岳之七彩闪过,一看便是稀有宝物。 “这是为师从玉林派借出的收妖至宝,徒儿若是遇上了心性单纯又妖术不弱的妖怪,不妨收了纳为己用。” 收、收妖?! 谢岙两眼瞪大。 那妖魔鬼怪又不是小狗小猫,自己如今这种体制,哪里敢养一只随时把自己吞了的宠物?! “你那是什么嫌弃表情?就你这般未学过收妖之术的,为师还担心你糟蹋了这好东西!”宗能老祖同样瞪眼,把那金圈儿一股脑塞在谢岙手中,“听着!实力过强之妖不可收!邪性难泯的不可收!群居之妖不可收!” 接着又说出各种注意事项,一通话下来竟是几乎没有使用余地。谢岙不由举手问道,“师父,什么妖算是强的?黑蚓怪那种程度的可以收吗?” “呆徒!那黑蚓怪乃是二十八星宿之一,就是清风观那群长于收妖的道士都降不住,你也敢收?!”宗能眉毛倒竖。 谢岙顿时泪流满面。 那自己还可以收什么妖?!难道只能收收过路的蛤蟆怪?若是遇到了厉害一点的还不是一巴掌拍死! 谢岙一脸郁闷把金圈儿塞进怀里,忽而看到向来爱摆高深莫测姿势的宗能老祖此时却一直坐在石头上,脸色还有些苍白,嘴里不由溜出一句话,“师父…莫不是这些都是您老人家从玉林派强行偷…” “胡说!为师怎么会做那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宗能老祖红着脖子嘴硬道,“这些都是为师借出来、以后还要还回去,明白了没?” “是是是…” 谢岙连忙点头,看着宗能老祖眼眶泛青,暗地里不着痕迹调息,心里涌出万分感动。 还是自家师父好啊,为了帮她从妖尊眼皮底下逃出、以防哪日一不留神被吃了,特意将计就计,让她找到机会从太苍山庄溜出来,还千里迢迢从玉林派‘借’了这些宝物! “不过师父怎么知道师兄会有今日行动?”谢岙挠挠头一脸不解。 “日后你自然会知道,”宗能老祖不愿多说,敷衍两句,便摸着胡子道,“为师答应给你三件宝物,如今这千里符算是一宝,降妖器物算一宝,还有一宝便是许你一件武器。” “咦?”谢岙脸上大喜,现在最缺的就是趁手的武器,太苍山庄虽然宝剑不少,可是自己如今修习经法,更擅长棍术,平日也就背着个黑不溜秋的铁棍,太不威风了! 只见宗能老祖眼睛向下一瞟,视线落在谷底某个庞然大物上,“徒儿看到这只妖兽身上的宝剑了没?把它尽管□便是!” 两人所在下方,正是封印了巨大妖兽的谷底,一把寒剑凛然插在石化妖兽背脊之上,谢岙瞅瞅,顿觉任务艰巨。 这把宝剑一看便是模样不凡,奈何谢岙不擅长使用,落到手里无异于小儿舞刀——不过既然宗能老祖这样说,一定不会叫她做无用功。 想到这里,谢岙顺着坡滑下,一路来到巨兽身前。 这巨兽似是有所感应,眼睛滴溜溜向下看,只是角度问题,无论如何下瞄也看不到谢岙所站位置,眼白大片露出来,倒像是在睡着了翻白眼。 “唔,借个腿。”谢岙知道这妖兽是活的,拍拍它的巨爪嘟囔一句,然后顺着腿上不甚平整的石化表面爬上去,一路来到背脊上。 谢岙一手握上剑柄,只觉一股热气烫的手腕触电般麻痹了一下,然而再试着摸上时,却变成一派温和。 谢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连忙抬头,“师父,徒儿若是拔了这剑,这妖兽会不会立刻动起来、把徒儿一口给吞了?” “放心,这般炼化封印霸道之极,它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就算你拔了剑,它一时半会也还是这石头模样。” 宗能老祖的声音徐徐飘下来,谢岙这才放心,双手握着剑试着动了动,只觉里面阻力极大,于是深吸一口气,凝阳气在手腕上,猛然用力一拔。 “咕隆隆——” 这是谢岙连人带剑从巨兽身上滚下去的声音。 这、这剑也太没骨气,怎么一拔就出来了?! 刚才用力过大,谢岙不小心扭到腰,龇牙咧嘴撑着…棍,站起。 谢岙目光瞄到手中已然变成金色长棍的兵器,目瞪口呆。 “此剑乃是传说中的赤色空剑,可随使用之人心意变化,”宗能老祖终于从圆石上站起,看了看太苍山庄的方向,眉头一皱,“为师即刻要赶回庄去,你速速用千里符离开此地!” 说罢使出轻功,脚踏浮风飘逸而去,脑袋上方还伴着一只白鹤翩然而飞。 啧啧啧,又要骚包出场了… 谢岙正感慨看着自家师父背影,就听一句话隔音入耳。 “徒儿,太苍山庄如今处处危险,三年内不许回来…即便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也不许踏入太苍山庄一步!” 谢岙一愣。 太苍山庄不寻常之处太多,自己并非没有察觉。 云束峰为何要启用聚妖之阵?太苍山庄为何会在具有浮天之力的云清山南峰建派?庄内众弟子的武力为何差异如此之大? 若是陷害她的仅有云束峰一人…那么又是谁害了榭筝遨? 太仓山庄乍一看平凡无奇,上下团结齐心协力,然而又似乎处处藏着谜团,一不小心就会失足落入,只是如今最重要的是去曲都,那里也是《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目前唯一线索之地。 谷底还有残留的炼剑阵法,谢岙不敢在此使用千里符,生怕影响落地坐标,于是沿着山坡向上方密林走去。 待到爬到目的地之后,谢岙想到从白抒远的混元真丹中探出的经书线索,又进而想到自家几位好不容易混熟了的师侄,颇为怀念的看了一眼山庄的方向,这才掏出千里符。 正要咬破指尖之时,树林外的小路上,忽然闪过一抹若兰衣衫。 清俊少年面如寒玉,身负长剑,使着‘碧水长空’的轻功疾掠而去,便是在这山野林间,也如苍云白雪拂过。 谢岙立刻缩着脑袋躲在两颗盘结而成的树后,透过中间空隙,看了看少年背影,心头不由滑过一丝伤感。 啧,一想到以后不会有人催着自己抄经书,怎地反而难受起来? 呃…难不成老纸有被虐倾向?! 谢岙立刻反省刚才可怕思想,从树后扶额走出。 “原来师叔是在这里...” 风过林间幽幽而响,带着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传来。谢岙吃惊抬头,只见琴凝然一身轻便罗衫,站在更前方稍高一些的坡上。 背光之下,五官有些模糊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太苍山庄剧情暂时告一段落,湿叔很快要踏上旅途了 虽说宗能老祖算的很好,让自家徒弟去找至交好友某某道长,可惜他不知如今的徒弟是个路痴。。。 第35章 哟收妖便收妖中妖! “凝然师侄?” 谢岙没想到还没离开就被发现,顿时紧张起来,没时间咬破手指再慢慢涂千里符,手中赤色空棒化作短剑,就要划破手心。 “师叔勿慌,我并非受师父之命前来,”琴凝然款款向前一步,脸上光线清晰许多,水眸看起来柔和无害,“我相信师叔是无辜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听到自家美人儿师侄如此诚恳语气,谢岙松了口气,“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 正说着,天空忽然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只见太苍山庄正上方,两道磅礴剑气激荡相撞,冲天而上,方圆十里内剑光如电闪,气流如风涌,竟是震得云清山上下都回荡剑鸣嗡响。 谢岙第一次见到这般厉害对剑之阵,看的呆住,“这、这是谁与谁斗剑?” 琴凝然怔怔看了一瞬,低眉答道,“凝然离开山庄时,师父正在气头上,说什么宗能师兄、千里符,似乎对师叔祖颇有微词,所以应该是两位正在比斗…” 呃,以宗能老祖那种狡猾的性格,他会直接与人比斗? 可是如果真的是宗能老祖―― 谢岙想到自家师父伤势未愈,紧了紧手中短剑,转头对琴凝然道,“凝然师侄,劳烦你速速回庄一趟。” “师叔莫要担心,”琴凝然杏眸微微一弯,“师父与师叔祖这般比斗并非第一次,恐怕此时正在气头上,斗上几个回合便会觉得无趣各自收兵。” “话虽如此,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谢岙摇摇头,再次说道,“劳烦凝然师侄了。” “师叔如此托付,凝然自是从命,”琴凝然福了福身,脸上露出丝丝担忧,“敢问师叔之后欲往何处?等到此事了结,我和师弟们也好去告知师叔…” 谢岙于情于理都不会说目的地,只好挠头道,“若是洗清了这偷宝之罪,我有办法知道,自个儿就会回庄。” 谢岙生怕呆的久了再冒出拦路之人,短剑在手掌上干脆利索一滑,贴上千里符,冲凝然一摆手,“凝然师侄还是快些回庄…啊,切记不要同他人说起见过师叔之事!” 话语尾音回荡在密林中,人影眨眼间消失不见。 “师叔放心…”林间细风吹来,鬓发拂过女子柔美侧脸,遮住若隐若现的唇角,“…我一定不会同他人说起。” 琴凝然抬头望着太苍山庄上方越斗越激烈的剑气,看了一瞬,不紧不慢迈开了脚步。 “走吧。” 空荡树林之中,这话似说的极其突兀,在女子款步上前之后,树后却走出一名青年。面容俊逸,眉宇清扬,一袭碧色云衫,极有风流之姿,然而迈出的这一步显得有些僵硬。平日嬉笑怒骂的凤眸半垂,目光涣散无神―― …… 万丈崔巍峰岭峻,千层悬削壑崖深。 雷云岭自古以来便是奇险之地,气象森森,犹如一道连绵屏障隔开了南北之地,山岭以南田野秀雅,以北苍茫辽阔,而曲都正是雷云岭北边第一座城池。 此时在雷云岭上,谢岙茫然看着周围茂密树林,再抬头看看不见太阳的阴沉天色。 …这雷云岭怎么连个路牌都没有?谁知道那个‘距离曲都最近的山脚上从东往西数第九个山洞’在哪里! 谢岙回想晌午时路过的那名樵夫指的路,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走错,可是树林却越来越密,走了大半天都没见到什么道路。 或许这雷云岭如同云清山一般,本来就没有官道? 谢岙抹了把脸,毅然决定跟随直觉走。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谢岙终于看到前方两山交界的山底,脸上一喜,觉得两侧碧山似乎也开阔些,脚下更是快了几分。 风摇芳草,吹得山壁一处野藤飘荡晃开,只见谢岙刚刚路过的一处石壁上,刻着几个被风雨侵蚀的有些模糊的大字――墉邙山。 …… 谢岙一脸茫然站在山顶上,看着下方山野万般景色。 ...自己怎么会不知不觉跑到山顶上了?之前明明就没有爬山的感觉! 天气闷热,谢岙走的满头大汗,干脆坐在一颗桃树下,顺手用赤色空棒敲了两个桃子下来,在身上随便擦擦,一口气吃连吃了几个,这才觉得解渴又解饥,抹抹嘴环顾四周,准备找一条最捷径的下山之路。 看着看着,视线不由落在对面一处椭圆形的石壁上。这石壁极为光滑,宛若镜面,更稀奇的是右边还有四个更高一些的石壁,并排竖着犹如奇石峻岩张开了五指。 面对如此奇形怪状的石壁,谢岙不由手痒痒,走到了石壁前,手中色空棒幻化成一把长矛,矛尖凝着阳气,扑簌簌在五个石壁上分别刻下了‘谢岙到此游’几个大字,一脸满意拍手转身。 “啪啦――” 一道清脆声响凭空出现,好似什么东西被不留神打破。 谢岙以为是转身时包袱中的镜子撞到山壁上碎了,连忙卸下包袱,翻出来镜子看看,没发现哪里碎裂,不过―― 谢岙仔细瞅了瞅,发现手中小镜和身后光洁如镜的石壁形成无限镜像,镜中的自己身后有无数空间,每一空间又都有自己的身影,看起来颇为有趣。 就在谢岙准备把镜子收起来时,里面忽然闪过一抹靛青色衣摆。 唔?错、错觉? 谢岙揉揉眼睛,盯着看了半天,终于在其中一个镜像空间内,看到那抹靛青色衣摆出现在右下角,甚至还有几片落花徐徐飘在了那抹衣摆上。 这种感觉越看越真实,好似此情此景就在身后,还有微风从袖子旁拂过,谢岙蓦地扭头―― “哗啦…” 一阵大风吹过,好似穿梭万道空间,谢岙不由抬手挡了挡,额发被吹得向后乱飘,指缝之间,隐约可见桃林樟樟宛如幻境,风飞花散,漫天嫣红轻染一池静水。 …这里是哪里? 谢岙茫然环顾四周,视线所及之处都变成了茫茫没有边界的桃林,地上落尽枯叶残花,刚才那阵风过后,此处再也无风、无声、无香、无味,景色虽美却是一片死寂。 谢岙顿时懵了,正准备试着把镜子打碎看能否出去时,忽然发现一池静水中心的圆坪上突兀立着一颗桃树,树下露出一抹颇为熟悉的衣摆,正是之前所见的镜中衣。 这种感觉犹如屏幕刷新关键图片的时候刷了一半,谢岙忍不住绕着池水走了几步,终于见到了那人全貌,下一瞬一口呼吸就卡在嗓子眼里。 幽水,桃花,绝色美人。 苍青发丝万缕垂下,如月色映雪,如霜染梨枝,如梦似幻。 然而这一切美景,在谢岙看到那半垂半遮的金色双眸时,全变成酷九冰渣在浑身血脉里滚了一圈,冻得胆寒几欲成冰块,视线却好似湿水沾在了冰上一般不由黏在那人身上。 这是一种强烈到几乎灼烧视线的强悍而残酷的美丽。 猖狂到撕裂周围所有景色、冷酷到让人心肝惧颤,身上每一寸线条宛若野兽天生优美而包含力量的脊骨,每一缕发丝都犹如万丈深渊的峭壁之上绽放的绝色花枝,即使粉身碎骨也渴望去见一见、摸一摸。 谢岙脚下不由迈开一步。 水纹散开的声音轻晃而起,一池静水在谢岙脚下忽然变作冰封之面,对面那人霎时抬眼―― 四周景色骤然变换,光影急速掠过后,谢岙回到了之前所在的山顶,原本的白昼变成了幽远广袤的黑夜。 “轰隆隆――” 山石崩裂,地动山摇,大地撼动之声几乎轰破了耳膜,震得谢岙脑袋嗡的一响。只见之前留字的‘石壁’竟从山中破石而出,飞石四处滚落,露出一只狰狞巨爪,在夜色中泛着苍冷幽光。 怎、怎么回事?! 谢岙看的目瞪口呆,抱着脑袋滚在一颗树下,正要撒腿往山下跑,就见乱石之中,龙头铮然甩脱山石桎梏向夜空直窜而上,在茫茫夜色之中几乎直撞明月。 整座山霎时从中轰然裂开,山石尽数向四周数里夜空迸裂,谢岙直直坠落下去,慌乱视线中,只见浩瀚夜空中一只青色巨龙腾空盘旋,竟是把一轮明月遮住大半,皎皎光线从龙身两侧漏出,青色鳞片镀上一层金色光晕,与狰狞龙首上那一对赤金双眸相应,惊心动魄又如斯美丽,让人从头到脚、从指尖到牙齿都不由战栗。 石块呼啦啦错过身旁,谢岙几次被碎石撞得顺不上气,咬咬牙,扭头看见急速接近的地面,双手汇聚阳气,在落地最后一刹那尽力一拍,浑身包裹着一个滚圆金刚罩在地上弹起数次又滚了滚,一路滚到了一处草滩边。 谢岙跪爬在地上喘气,眼冒金星,视线时明时暗,撑在地上的胳膊还在微微发颤。 “啪啦――” 一道声响蓦地传出,谢岙猛然抬头,努力凝聚的视线中,只见那青龙化作人形,从前方还在不断坠落的乱石群中走来,苍青色长发垂落,一双赤金色双眸无情冷酷,飞石在接近他的刹那尽数化作粉末消散,随着那人一步步浮空踏来,花岗岩的地表竟然好似被万钧大力碾过,留下一个个深坑,龟裂的纹路一路延伸到谢岙身旁。 谢岙心头剧烈一颤,一手探入袖中准备掏出最后一张千里符,然而指尖却摸到了碎成两半的纸张,浑身霎时一凉。 在那两道宛如盯着猎物的暴殄视线下,谢岙浑身动弹不得,直到他一手伸来,在浑圆大亮的金刚罩前,屈指随意一弹。 过去无往不利的金刚罩在这一指下,刹那间碎成四散金光,尽数吸入对方掌心之中。 卧、卧槽!这种力量是犯规啊啊啊啊――! 谢岙僵硬着腿动了动,视线忽然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几乎压碎肌骨的大力贯在地上。 带着尖锐兽甲的手紧紧卡着谢岙脖子,因为缺氧而发晕的视线中,只见那人微微偏了偏头,苍青发丝从肩头滑落少许。 “没想到时隔千年,那群庸道给爷爷我送来如此美味赔罪――” 嗡鸣龙吟之声在山谷回荡,谢岙只觉耳道外有热液流出,血腥之气传来,竟是仅仅被这声音就震得耳道流血。 幽凉夜色,波光闪闪,万千繁星。 俯视下来的赤金眼眸比繁星更亮,里面却泛着血腥煞气,一道几乎揉碎骨头的力气捏开谢岙腮帮,纯色气息顺着敞开的嘴巴向上飘去。 谢岙双眼睁大,拳头猛然握起,蓄了一些力气,一只手颤抖伸入怀中。 人形青龙眼梢微挑,即便看到也丝毫不在意,仿佛见到蝼蚁伸臂,最多嗤笑一声。 直到身下之人发出微颤却清晰的声音―― “戎…戎睚?” 赤金双眸先是一愣,随即凶残一瞪,残酷煞气铺天盖地袭来。 “尔等区区凡人,也敢直呼爷爷的名号!!” 撼动山谷威压顷刻蔓延开来,五指化作利爪直取心脏。 一抹红液霎时从谢岙胸口飞溅而出,尖锐剧痛袭上全身,谢岙紧咬牙根,口中默默补上一个字,没等那利爪更深入皮肉,手中沾了血的东西忽然暴涨一道炽亮光芒,冲对方脖颈扑去。 “咔哒。” 清脆机关卡合之声传来。只见一个金光灿灿的项圈牢牢卡在人形青龙的脖子上,衬着一对金色眼眸,金光辉映,显得万分般配。 刚才还满是残暴之色的双眸一呆,龙爪从谢岙身上抽离,摸了摸脖子上的金圈,眼底渐渐溢满不可置信。 谢岙此时喘气如破风箱,隐隐发觉胸口上的爪伤渐渐愈合。 这是…成功了?! 谢岙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耳边一道巨响,脑袋边的地面上赫然被拍出了一个入地三分的掌印。 “立刻…取下来。” 磨着后牙槽的声音在空中打了个转儿,几乎渗入骨头里去,谢岙眨眼的功夫,就见对方拍碎了花岗岩的手掌高高举起,似乎下一瞬就会拍上自己脑门,浑身寒毛顿时蹭蹭竖起,情急之下连忙高呼。 “住、住手――!” 一股细风吹过,掠起谢岙脑门几根绒毛,吹凉额发中一串密汗。 等了半天意识到脑袋还完好无损,谢岙长出一口气,发黑的视线渐渐恢复,只见一只饱含力量的漂亮手掌堪堪停在自己脑门上方,透过眼前微微内弯的两根兽甲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人形青龙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住。 那张脸青了红,红了黑,竟比之前还要难看,眸中两簇噬人金光,几欲抽筋拔骨。 谢岙万分艰难咽了咽口水。 虽然被横批为只能收蛤蟆怪的自己危机当头人品爆发逆天收了这只翻天覆地的青龙―― 可、可是看这只青龙的模样,似乎随时、随地、只要能动了就会扑上来把她给嚼吧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一个因为饿了千年、刚刚出山、禁制还没完全褪去的悲催青龙被碰巧是纯阳之体、碰巧用了心头之血、碰巧吃了仙桃力气++300%的人类活捉== 不过被差点拍死的湿叔慎重提醒各位:所到之处莫要随笔留念啊啊啊啊! 第36章 哟收妖需以身喂妖! 风卷薄云,艳阳初上,正是一日万里晴空。 此时在雷云岭山脚下通往曲都沿路的一间茶铺里,谢岙正眼眶发青抱着茶碗坐在茶铺西南角落,看着距离最远的对角上散发着阵阵阴暗气息的某人形青龙。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谢岙提心吊胆一夜无眠保持最高警戒,生怕这只青龙趁她睡着后动口,不过奇怪的是原本怒气满槽的青龙昨晚却没有偷袭―― 啧,就算如此,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破忍耐值临界点扑上来! 谢岙深觉这样僵持不是办法,默默酝酿一番,端起茶碗仰头喝了干净,毅然朝东北那桌走去。 清晨朦朦光线照在青年无双俊美面容上,皮肤极为清透干净,那双冷质金瞳正眺望窗外,满眸落着朝阳璀璨之光,好似晕出了一身清气祥光,倒是把煞气比下去了一些。 谢岙胆子也肥了肥,趁着精气神上涌,隔着桌子坐在青龙对面。只见那对赤金双眸瞥过来斜瞄了一眼,一声冷哼从暗藏獠牙的嘴里发出,却不是对着谢岙。 “本大爷堂堂青龙竟然被一个没法力的凡人收了…简直比被天上那群老道压在山下还耻辱…不,是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 人形青龙浑身沉沉黑煞雾气,每言一句怨气便重一分,眼看那黑雾快要浓缩成炼化万物的黑沉妖火,谢岙冷汗一滴,连忙轻咳两声开口。 “其、其实也不是一直收着你,反正青龙大爷生命那么长,陪在下走一段小小的时间就够了!” 说着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眯点的距离,讨好灿烂一笑。 青龙偏过头来,看了看那两根手指比出来的空隙,忽而伸出一手。 因为太过凝白而看起来有些薄透的修长手指覆盖上那两根手指,猛然一压,顿时把谢岙两根手指紧紧黏在一起。 “哼,就算是一天大爷我也不想浪费!” 谢岙被捏的手指直抽筋,眼角跳跳,继续努力道,“不浪费不浪费,我要去找经书,沿路会经过许多地方,这大好河山里藏着多少好玩的事情,你就不想看看?” 虽然对她来说是在玩命―― 谢岙默默咽下心酸泪水。 青龙哼了哼,眸中划过不屑,“无聊,普天之下,上至那三十三重天,下至鬼界修罗,本大爷哪里没有去过?” “但、但是一个人走过是会重复,两个人的话就会不一样!”谢岙再接再厉,硬着头皮搜罗理由,努力压平声线,好显得名正言顺、声高胆正。 “哦?”青龙眼梢微微一挑,忽然伸出一只手掐住谢岙脖子,好似拎小鸡一般隔着桌子拽了过来,金色双眸泛出一道残酷冷光,“我只要杀了你就可以解开这个破玩意儿,为何要那般麻烦?” “…未必,”谢岙被掐的呲了呲牙,努力弯起嘴角,牙齿又白又亮,“如果杀了我,说不定它一辈子都取不下来…不如青龙大爷尝试戴着它,也是一种新奇经历,或、或许一生就这一次尝试…哈、哈哈…” 说到最后,谢岙实在诌不下去,只好干笑两声,尽量多露出几颗大牙以显真诚。 “想让我跟着你…”青龙眯了眯眼,掐着谢岙脖子的手慢慢上滑,挑起因为缺血而有些发青下巴,“那就一日喂一次本大爷如何?或许看在你纯阳之体的份上,本大爷没有失去兴趣前会暂时跟着你也不一定。” 或许?暂时?不一定?! 听到这一连串的不确定词语,谢岙脸皮抽了抽,不过也知这是极难的让步,只好挠头问道,“一日喂一次阳气是多少?” “放心,”青龙舔了舔唇,嘴角上弯,勾出丝丝诡异弧度,“每天只取一点,不会要了你的命。” 本就极为漂亮的俊美面容因这一笑霎时褪去了凶恶煞气,无边美色比窗外朝阳还要无限灿烂,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一点点啊… 谢岙舒口气。 可是那种看到肥鸟自动跳到盘子里躺好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就在谢岙纠结之时,忽然见青龙咬破手指,带着血丝的指尖抚上自己的眼角。 比想象中更为炙烫的血液从眼梢向下滑去,些许沾上了睫毛,悬而未落,谢岙忍不住眨了眨眼。 “呃,这是……” “如果不想让留下这标记的妖怪寻来,就别乱动!”青龙凶狠瞪眼,只觉细软睫毛划过指腹,似痒非痒的感觉好似有把刷子在挠不到的地方刷来刷去,不由皱皱眉。 “标记?!”谢岙一惊,猛然想起自己被那妖尊句融曾经碰过眼眶,又想起之后眼睛无端疼痛、再之后对方无比准确的寻到自己屋子里来―― ‘我只是不喜欢...自己看上的人被他人做了标记而已…’ 耳边隐约响起凉滑温柔好似饱含无限怜爱的话语,谢岙浑身一哆嗦。 幸、幸好被及时发现了!不然老纸不是白白费了这么大劲逃跑!! …… 通岐城主城大殿外 紫树如云,静水流烟,天色昏沉似夜,袅袅雾气顺着石台一路向上,飘到一处四角飞檐的凉亭内。 妖尊句融坐在临水设着的一张连案矮榻上,手中捏着一枚玉石棋子,正要落在棋盘上,忽然手指一顿,‘咦’了一声。 “怎么了?”一名坐在小案对面的紫衣男子倒了一杯酒,一脸笑容推到对面,“是不是想起哪个缠人的美人儿被尊上忘在了洞府中?” “我哪里有居士这般好福气,”句融摇头一叹,脸上有几分无奈,“只是最近喜爱非常的东西忽然失了踪影。” “哈哈,尊上所说,莫不是那个稀有体质的凡人?”紫衣男子大笑,一身霸气至极的妖气散开,四周树枝皆被压得枯萎几分,“没想到尊上也有丢了人的时候,我还想着若是尊上垂怜,能否分我一口尝尝。” “居士这般雅人,稀奇珍宝数不胜数,又怎会看上区区凡人?”句融微微一笑端起酒盏,手指轻缓划过盏沿,“此事也怪我大意,本想藏在地盘之内,无人能寻,奈何他自己跑了。” “我那些珍宝比起尊上所有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只是尊上既得了他,为了不一口吃了?”紫衣男子一脸暧昧道,“又不是女子可以慢慢享用,边享受那鱼水之欢边吸着阳气,甚是妙哉!” “一口吃了太过无趣,”句融不赞同的摇头,“就如同发现了那二心之人,不留着慢慢折磨,岂不是浪费他一片苦心?” 紫衣男子浑身一颤,双目突了突,勉强笑道,“尊上这话是何意思?” “你我相识多年,应该知道,我是个很注重秘密的人,”句融脸上漫出一抹微笑,看起来十分谦和无害,然而对面的男人却越发满头冷汗,“如果秘密被人说出去了,那我也只好让他永远张不开口,况且……” 在妖尊说话之时,紫衣男子袖子下的手掌猛然一握,突然暴起挥出一群泛着黑光的针毛,向后一跃跳起。 “叮叮叮――” 无数细如发丝的针毛被一只酒盏看似随意一挡,四飞散去,于此同时紫衣男子当胸穿过一把黑杵,一脸不可置信倒下,化作一团黑雾消散的一干二净。 “…我也不喜欢别人穿了我喜欢的颜色。”句融慢吞吞补完最后一句,这才看向亭内悄无声息出现的第三人,一脸痛心疾首叹息,“燕宿,为何又用这般粗鲁的手法?” “属下以为尊主想要让他消失的一干二净。”燕宿木着脸把手中的黑杵重新塞在腰间。 …… 曲都府衙不大不小,判案不强不弱,却有号称‘天下第一库’的别称――这并非是说其库内文件多机密、藏书多广泛,而是足够浩大庞杂,只要是别的城州认为无用文书、百十年前封档的琐碎民事、早已过时的官文条律、甚至是过去某位师爷记载的衙门老爷有几方小妾的琐碎小事,也统统丢在了这曲都文书库中。 因此曲都府衙虽不大,其文书库的占地却不断扩张,甚至挤开了后方民房,直占了城北一方角落,也算是一处奇景。 此时风黑夜高,云浓月淡,正是夜色昏暗时。 文书库内一角,歪歪扭扭堆上去的一摞文书忽然轻晃,眼看就要齐刷刷落地,很快被一根金灿灿的棍子支着,堪堪稳住了倾斜角度。 “呼…好、好险…” 谢岙把那摞文书扶好,这才收起了色空棒,来到布满灰尘、缠着蜘蛛网的一排箱子前。 在白抒远混元真丹的记忆中,一本山野闲志中记载曲都文书库无意中收有天下奇书《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这话虽然寥寥几笔带过,也不知是真是假,如今是否残存,但是比起之前连只言片语都没见到的情况来说,总算是看到了些许线索。 唔…纪录入库文书的名单在哪个箱子里? 谢岙挠挠头仔细打量,奈何月色本来就暗,又不能点亮火折子,谢岙直看的眼睛昏花都没看清楚箱子上小篆描上去的字,最后只好从包裹中掏出一件黑黝黝的斗篷,从头到脚包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凝气使出金刚罩。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阳气供应的方式多种多样。。。 第37章 哟夜探府衙露金光! “啧啧,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昏昏夜色中,谢岙按照年限排除掉最不可能的,最后在一箱内翻找,没多久竟然真的找了出来。 看着手中泛黄书册中写的《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几个字,谢岙还有种不真实感,正要看清后面备注书是放在哪里,书库的门就被忽然推开。 谢岙立刻把眼睛藏起来,不露一丝缝隙。 “呀啊,好黑啊。” “嘿嘿,不黑怎么行那欢愉之事?” “讨厌…在这种地方,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放心,这种放着琐碎民事文书的地方一般不会有侍卫路过,香菱妹妹只要一会忍着不出声,就不会被发现。” 紧接着隔着一排箱子传来□声和衣带抽离声,男子粗重的喘气和女子娇吟混在一起,干柴烈火迅速进入佳境。 谢岙冷汗一滴,趁着那两人忘乎所以,把书塞在怀里,撤掉金刚罩,露出眼睛小心翼翼迈开一步。 “哗啦……” 斗篷落地声飘然响起,谢岙迅速扭头,只见两个箱子之间的空隙,斗篷一角恰好被踩在一名穿着松垮侍卫服的男子脚下。 一瞬间,两眼对四眼,金光对凡目。 “妖、妖怪啊啊啊啊!” 那女子尖叫一声晕了过去,男子哆哆嗦嗦从衣服下拔出刀。 妖、妖怪? 谢岙这才发现虽然金刚罩已经撤掉,眼睛周围却忒亮,好似脑门上带了头灯。 卧槽!这是怎么回事?! 谢岙来不及多想,破窗而出,一路向之前计划好的墙根跑去,只听身后吵杂声一片,明显是那幽会的侍卫叫来了帮手。 谢岙一边狂跑一边试图缩回眼眶亮光,奈何情急之下这突然亮起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收不起,漆黑夜色中,好似两枚缩小版灯笼,跑到哪里都被侍卫紧随追来。等到谢岙终于把小灯笼收起来,整个府衙的差役和侍卫已经全部出动,抄着各色武器、符纸绳子、童子尿黄铜镜一路追来。 好在文书库极大,一排排书舍建的极多,谢岙破窗逃进一间,抡棒碎了对面另一扇窗户。 “在哪里?!” “好像从窗户逃了!” “快追!” 一群侍卫差役从另一扇窗户离开,屋内再无声音,谢岙偷偷摸摸钻出堆放杂物的一角,一脚踩在刚才跳进来的窗框上。 “看来还不算太笨。”一道冷哼忽然自前方传来,分外清亮有力。 此时恰是云淡月出,月色笼青丝,薄光照俊颜。周身弥漫强悍气势的青年坐在屋顶上,一手懒洋洋端着酒盏,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身如云似雾、不似凡间的衣裳,在这渺渺夜色中宛如天降仙人。 这是——外援? 谢岙没想到早上还一脸不屑说‘才不会去’的青龙此时出现,一时惊住。 “戎、戎睚?!” 青龙眯了眯眼,这次倒没有吼出不让直呼名号的话。 “想让我救你?”冷质金眸盯着谢岙,舌头舔过唇边隐隐露出的獠牙,笑容蓦地肆意张狂。 “那么就献上你的阳……” 一串脚步声忽然自拐角响起,吵闹声越来越近。 “在那里!在那里!” 眼看那帮侍卫冲来,谢岙顿时急了,几步窜到屋檐下伸手。 “戎睚,搭个手!” 下一瞬,眼前衣衫翻飞,一只比月色更清透有力的手掌伸来,握住谢岙的手一提,眨眼间落在了屋顶上。 “还、还有一只妖怪!” “这些妖怪团伙作案,此事重大,一定要活捉了禀告大人!” 屋檐下迅速涌来一批侍卫,甚至架起了弓箭,大有把两人射下来之架势,而某人形青龙正脸色发青瞪着自己的手,身板怎么看怎么僵硬,眼神怎么看怎么呆滞。 “快走!” 谢岙拉上青龙从屋顶上跳下,落地后撒腿就跑。 正是夜半时分,石板路上响起的脚步声分外清晰,脉搏紧张的鼓动透过相触的皮肤细微传来,青龙目光落在被握住的手腕上,眉头一皱,脚步猛然刹住。 谢岙被向后的反作用力拽的一个踉跄差点栽倒,一脸莫名扭头,只见昏暗巷口,青龙嘴角勾起一个嗜血弧度。 “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从这破圈里得知本大爷的名号…但是你用来命令似乎十分顺口?” 呃—— 谢岙冷汗流下,眼看追兵穿过街口垂花门楼追来,连忙道,“回、回去再跟你解释!”拜托先快点跑吧没看到那边数箭齐发了么!!! “哼…” 青龙两眼一眯,旋身,转头,妖物才有的苍青发丝划出漂亮却骇然的弧度。 “滚。” 冷酷嗓音饱含煞气,在小街上随风扑去,震得石砌门楼晃了晃,吧啦碎了一大角石块砸下。 一群侍卫被声波攻击震得齐齐吐血后,立刻跑的比兔子还快,一溜烟不见了身影,跑的最慢的一个甚至哭了出来。 “妈呀坏妖怪呜啊啊!” 不明含义的惨烈哭声传来,谢岙眼角抽了抽。 哼哼,跟之前在雷云岭那次相比,这还算是和风细雨版的! 谢岙顿觉自豪满腔,正要松开龙爪,却被反手一握一拽,转眼间拖进了巷子里,背后紧迫压在墙上不能动弹。 一只细腻如白玉却蕴含可怕力道的手扣在谢岙下巴上。 “张嘴。” 谢岙傻眼。 这、这种姿势下,这只龙刚才说了什么可怕的话?! “啧,本大爷让你张嘴,难道没听到?”巷内昏暗光线下,一双金色妖眸越发噬人幽亮,“还是说那每日喂一次阳气的承诺不算数?那本大爷也可以直接吃了你…” “等、等一下!”眼看对方唇角隐隐露出森森獠牙,谢岙急忙呼道,“刚、刚才没反应过来…不过你确定要在这里,呃,这样吸阳气?” 青龙懒得回答,倾下头去,在距离谢岙嘴巴还有三寸之处停下,微微张唇。 谢岙感觉到体内某种热气顺着嘴巴出来,好似水雾盘旋在嘴边,连呼吸都氤氲起来。 害怕对方吃上瘾把自己一口吞了,谢岙眼睛睁得极大,只觉脖子窝里落着缕缕发梢,眼前绝色面容上,惯常杀气腾腾的双眸此时半垂微落,睫毛浓密柔软,沾着白炼如水月光,偶尔一次轻颤,极具压迫却又静谧美好的让人忍不住屏息。 啧啧啧,这只青龙简直漂亮的不像会拥有那种大规模杀伤性力量…… 不过这厮是不是吸得太多了?! 谢岙开始觉得指尖发麻,接着蔓延到四肢,脚下一软,差点跌倒时,身上迫人压力终于撤开。 “纯阳之味…果然不错。” 青龙舔了舔唇,嘴角毫不吝啬愉悦勾起,然而两只眼睛愈发亮的吓人,谢岙被看的寒毛蹭蹭竖起。 这、这目光怎么看起来像是自己第一次吃了杏花鹅脯、还想再来一盘的模样?! …… 据谢岙偷得名单记载,曲都文书库确实收入过《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不过当时很快就被当时的知府大人‘传去查阅’,之后再也没有归还纪录。同时被‘传去查阅’的还有不少较为珍贵的藏书,估计当时的知府大人有一点点贪书的小癖好。 曲都知府一职自几百年前便是世袭制,藏宝藏书之地自然也是世袭传下,鉴于请求某只青龙出力代价甚高,谢岙只好自己摸入了现任知府大人的房间,一把森森匕首直接抵在了他油光闪亮的肚皮上,一身夜行衣严实包裹下,两只眼睛幽幽冒着金光。 “…如果不想被拉出肠子油炸吃了,立刻说出藏书之地!” 事实证明这种恐吓非常有效,知府大人极其迅速的把书架上的花瓶一转,露出一间密室书房来。而谢岙终于体会了一次当妖怪恐吓他人的感觉,十分满意,皆大欢喜。 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谢岙不能让这位知府大人去找书,于是敲晕了绑起来。所幸这藏书室整理的十分有序,按照笔画顺序排的丝毫不差,谢岙很快看到了目标物。 红皮,规规矩矩的书名,外带一个‘叁’字。 唔,第三册? 谢岙没看出来这本书和其他经书有什么区别,先揣了起来,一脚踹翻书架,弄乱一堆书后,从中胡乱拿了几本书一起塞怀里,这才顺着原路溜出去。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没有惊动任何侍卫仆从,谢岙来到墙边,甩出绳子挂在树枝上、正要借力翻出围墙时,一物体忽然呼啸飞来。 暗器?! 谢岙立刻警戒扭头,只见一穿着皂色衣衫的人撞上墙,啪嗒落在地上。谢岙定眼一看,竟是一个撞晕了的侍卫。 没等谢岙还没反应过来,又有几条人影接二连三飞出来‘扑扑’撞在墙上,很快就堆得跟墙一般高。 呃…这、这是什么情况?曲都知府上的侍卫前仆后继撞墙?! 谢岙瞅瞅眼前昏迷的侍卫层层堆上去,好似人肉台阶直到墙头,顿觉诡异非常,立刻捉住绳子在墙上借力踩了几脚,跐溜飞过墙头。 风旋落叶,呼啦飘过半空,一只肥鸟从树丫最上方呱呱叫着飞走。 距离墙头最近的一间屋舍旁,拐角黑暗处悄无声息的伸出一只敦实厚爪。 那只爪子踩在落叶上,不小心发出咯吱声响后,立刻抬起悬在半空,发现四周没有任何响动后,才悄悄放在一旁松软泥土上,好似痒极了一般蹭了蹭。 只见泥土地上,爪子蹭过之地,赫然出现几片破碎的皂色布料。 作者有话要说:顺手解救的妖兽寻来,两条支线可选: 1、善良和蔼接纳,然后一起手拉手变成友谊度稳定上升的小伙伴 2、警惕踹飞,然后被伺机报复的妖兽扑床。。。 于是湿叔的选择,乃们懂得—— 第38章 哟误入妖洞遇旧缘! 曲都天顺客栈天字一品房内—— “什么?!”谢岙一脸震惊,筷子上夹着的杏花鹅脯吧嗒落在桌上,“你、你说见过这书?” 青龙戎睚正靠在矮榻上,懒洋洋端着书看,被这一声吼得耳尖抖了抖,凶狠瞪了一眼,“我才想起来,当年斗到景阳殿时,把那老儿炼丹炉旁的书架踹翻了,其中有一套书落入凡间,似乎就是这书。” 谢岙顿时大喜,丢了筷子扑过去,一屁股坐在矮榻上,“那你可记得一共多少册?都落在什么地方了?可有什么办法能寻到?” “哼,当年打得正痛快淋漓,本大爷怎么会记得这种琐碎小事?” 即使同坐在矮榻上,青龙修长身形也是高出一截,下瞟过来的眼神中,看到谢岙好似戳破了皮球般迅速蔫吧下去,嘴角动了动,补充一句,“倒也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你要用什么来交换?” 一根手指不紧不慢伸出,轻易割裂山石的锋利指甲停在谢岙喉咙上,下巴微微上扬,描出一抹张狂血腥之气,其中意味再也明显不过。 谢岙眨了眨眼,“找齐了书再替别人做一件事情后,我便立刻把收妖圈卸掉如何?” “不怕我立刻吃了你?”青龙笑得妖气四溢。 谢岙一脸义正言辞,目露坦然,“各凭本事!” ——到时候老纸已经完成任务能落跑,还怕什么妖怪! 谢岙小算盘打得啪啦啪啦响,脸上不露分毫。 不过那那些经书散落在何处是个问题…等等,如果这只青龙知道当时经书落下的大概路线—— 已知三十三重天的高度,标准重力加速度,再从六界天地鉴中得知当年风速,从府衙偷出测绘板地图,如果再能找到上一册落下地点——啧啧,这不就能推算出经书的大概坐标了么! 谢岙一阵激动,终于觉得作为一名穿越者的优势有所发挥,连忙翻出笔和纸,大手一挥正要问青龙各关键数据,握着小狼毫的手就忽然被捉住。 “嗯?怎么…嗷!!” 指尖被一颗獠牙刺破——真的是刺破,牙尖在手指肉最厚的地方斜穿过去,稍一用力便能叼下一块肉来,谢岙嚎了一声,想要抽手却被紧紧捉着,在经脊上一抹。 坑坑洼洼的书棱蹭过肉皮,又刮出一簇血花,谢岙龇牙咧嘴半天,书脊被抹得通红之后,还在滴血的手指被青龙一点也不浪费的放在唇边,伸舌一舔。 ……卧槽! 为毛这货的舌头上还有倒刺! 谢岙浑身寒毛全部起立,只觉伤口处被炙烫舌头慢慢舔过,虽然轻软却有说不出的小刺刮过肉皮,末了森森獠牙还意犹未尽的咬了咬指头蛋上肉最多的部分,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像自己曾经吃卤味鸡爪的样子! 她以后再也不挑掌心肉多的鸡爪吃了! “嗯…终于干净了。”某只青龙一脸满意,放开了谢岙的手,谢岙连忙把手缩回袖子里。 啧,是干净了…分明是把手指里的血都吸干净了! 谢岙默默搓搓发僵的手指,两眼露出幽怨目光。 “哼,不要以为我占了你的便宜,”戎睚屈指轻扣经书,难得耐心说道,“但凡仙界之物,都能滴血认主,这经书虽没有那些灵性,依靠十指连心之血来建立些许感应,却是轻而易举。” “感应?”谢岙两眼大亮,“这么说以后只要经书在附近,我便能感应到?那距离多远有效?” “这便要看你与经书的契合程度,力量强弱,”戎睚把经书丢在谢岙怀中,看到拇指上沾着血,放到唇边舔了舔,“依你这种纯阳之体,应该与经书甚是契合,方圆百里就会有所感应。” 这么说只要沿着经书掉落的方向走一遍,便能感应到经书具体在哪里? 谢岙顿时满脸放春光,抱着经书欢天喜地出去了。 …… “斗笠、火石、万钩绳、昂公履…唔,还有什么来着?” 谢岙咬着七宝糖在街上穿梭,一边左顾右看,一边回忆出城装备还差什么。 本来青龙想一起出来买酒喝,不过他总是懒得用障眼法,一出门便吓得方圆数里无人,谢岙深觉太招摇,只好自己出门买东西。 忽然,一名梳着双髻环的少女错身而过,谢岙手指僵了僵。 咦?这、这种感觉莫非是——经书感应?! 谢岙立刻回头,那名少女还没走远,正提着一筐东西在街中穿梭,看衣服打扮像是某豪门大户中的一等丫鬟。谢岙连忙在路边找了一个专门送东西上门的跑腿闲工,把东西给他又交代清楚,然后一路跟上那名少女。 那名梳着双髻环少女从街口一路走出了城外,没过多久来到郊外一座府邸前。 只见这府门红漆新上、粗高柱子上绕着五颜六色的大花,檐下张灯结彩挂着灯笼,门口人来人往,谢岙看了一会,发现府内好像在摆流水宴,宴请过路人积福,于是整整衣服,也跟着人流走了进去。 在谢岙进去刹那,周围景色忽然诡异扭曲,原本暴发户一般的府门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一个山脚洞穴,野藤挂顶,荒凉阴森。 “都进去了?”一名牛头小怪探头探脑。 “进去了!今晚咱们可有的吃了!”另一名牛头小怪搓搓手。 两只小怪合力扳动了洞内一处机关,看到石门轰隆隆落下,便迫不及待返回洞里。 只见石门落了一半时,一道黑影飞快窜了进去。 “咔哒——” 这黑影动了动发现进不去,扭头一看见自己背脊鳞片卡在石门下,盯了一瞬,甩尾在石门上拍了豁口,方才顺利入内。 此时在洞内深处,大红毡铺在一处高地上,形成空旷中厅,厅内宝物众多,红黄紫皂绿全了,各色宝光闪亮一片;厅外山石嶙峋,有不少石笋倒垂而下,一根根栽着看起来颇为渗人。 然而更渗人的是洞顶上垂下的一根根麻绳,每根都绑着人,有男有女,有壮有幼,要么嚎啕大哭尖叫挣扎,要么昏昏沉沉不知所以,一眼看去挂了数十人,好似进了宰猪场。 啧,没想到这流水宴只是个幌子,竟然骗得如此多的人成了下酒菜。 谢岙看着上方挂着的人,只觉头皮发麻,不着痕迹动了动被扎扎实实捆住的双手。 刚才进来后一不留神中了暗招,和同时进来的十来人捆了手脚丢在这里,好在这些绳索并不难弄掉,谢岙也就一边拆绳子一边打量前方稍高一些的中厅,那红毡末端摆着两张金灿灿的椅子,上面坐着一黑一红两妖怪,皮糙肉厚,脑袋酷似黄牛,胳膊大腿粗粗鼓起,看起来极有力气。 “听说管着妖界祁门的紫尾居士不见了,”黑角牛怪粗短手指捏着鲜藕片,一脸忧虑,“可是他做的那些事被大妖尊高主发现了?” “呸,就那蝎子精还称什么居士,老子每次都听得牙酸,”红角牛怪端着酒碗,喝得牛鼻子红了半边,“放心,那蝎子精的洞府既然没什么事,肯定不是大妖尊动的手,否则绝不是如此简单了事!” “但愿如此,”黑角牛怪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被发现那蝎子精做的事与我等有关,这、这可如何是好。” “难得今日捆了这些个凡人,老弟想那些事做什么,不如先吃了两个当开盘菜!”红角牛怪一挥手,立刻就有小怪从谢岙所在人群中拉出一个樵夫,那樵夫哆哆嗦嗦被拖了过去,红角牛怪伸手在他天灵盖上一压,一股淡黄气流如泉急速喷出,尽数被吸了干净。 “哈哈哈,还是这般吸阳气最痛快!”红角牛怪松了手,樵夫直愣愣倒在地上,僵硬如尸。 谢岙看的眼皮一跳,手下越发抓紧动作。眼看前面的人接二连三被拖出去,谢岙脑门沁出细密汗水,忽然,绑在身后的两手中间传来轻微触感,绳索蓦地松开。 唔?怎、怎么直接断开了? 谢岙摸了摸断面,像是被什么利器割断,左右瞅瞅都是一脸惧色的普通人,身后是奇嶙山石,怎么看都不像是被谁伸了援手。 此时来不及多想,谢岙趁着人群遮掩,立刻解了脚上的绳索,听这两只妖怪与妖尊句融似乎有什么渊源关系,谢岙不敢盲目使用金刚罩,在身后石头上一滚,利落翻到另一边,拔腿就跑。 “大、大侠带上我一起走啊——!!” 一道高声急叫忽然从洞顶传来,也不知是谁看到了谢岙侥幸逃脱的模样,情急之下喊了出来。 …卧槽! 老纸本来就打算出洞搬救兵,被你这一嗓子喊出来还怎么出去! 眼看小牛怪都寻了过来,谢岙抽出色空棒、掣棒劈手相迎,棒风凌厉撒金钩,轰开喽啰小怪,扫下一排石笋挡路后,脚下生风往洞外跑。 “呔!竟敢在本大王的地盘撒野!”红角牛怪一拍桌子站起来,喷出一口狂风,洞中霎时黑雾大作,卷开了那排挡路石,直往谢岙身上撞去。 尖石密集如雨,谢岙只得持棒硬抗,隔石传来的威猛力道震得脚底滑出两溜痕迹,直退到数尺之外。 啧,这牛怪的力量也忒大了! 谢岙手中金棒化作三根,支出少若寺风火棍,暂时挥退狂风碎石,正犹豫要不要使出金刚罩,腰间忽然被一条尾巴缠上,下一瞬屁股就坐在粗厚鳞片上。 谢岙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条粗壮尾巴在眼前轮的密不透风,只能看见道道残影,再次飞来的碎石被尽数拍落。然后身下物体一动,竟是腾空跳到了洞中半空一处巨石上,冲着那处洞口如雷电奔入。 “大、大王,怎么办!” “怕什么,那处是死胡同,随老子去捉了他们!” 谢岙被颠得牙齿直打架,一片昏黑光线中,只能隐约看到身下是只兽妖,正纳闷它怎会来救自己,就看前方没了路。 这妖兽吼了一声,非但不刹住,反而加速冲向山壁。 咦?咦咦?! “等、等等…啊啊啊!” 谢岙刚抱头吼了出来,就见眼前碎石飞溅,扑簌簌落在条件反射张开的金刚罩上,山壁被轰出来一个大洞,通往另一条通路。紧接着,这兽妖也不顺着弯弯曲曲通路走,竟然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愣愣的一层一层撞开洞内错综复杂的石壁,一路打洞到底。 但见青天白日之下,荆榛野藤遍布的山中央轰然一声大响,一只妖兽直冲了出来,以逼得斗牛寒之飒飒威风扑到半空中,然后无比利索的落下去。 谢岙只觉得两侧空气呼啸擦过,瞳孔一缩,刚反应过来正在急速下坠,就扑通落在了幽凉潭水中。 一身金刚罩不留神缩了回去,谢岙呛得满口水,扑棱棱好不容易游到了岸边,猛咳了一阵,这才扒拉开额头湿淋淋的头发,看向潭水中正往岸边游来的妖兽。 只见它游两下沉三秒,再扑腾几下,又沉下去小半会,谢岙眼角一抽,看到它不善游水,心中一动,色空棒伸长数倍递了过去,妖兽立刻一口咬上,四只厚爪拼命滑动,加上谢岙阳力牵引,总算到了岸边。 “哗啦…” 浮身大片水流落回潭里,妖兽前爪搭在岸上,后爪蹬了两下终于爬上岸,有毛的地方都湿哒哒乱成一团,不过还是很容易看出它如虎豹一般的头部、狼一样的耳朵、似蛇似龙的身体,四脚短胖爪,又圆又毛又长的尾巴—— 等等,这种四不像的奇特模样,在她记忆中只有云清山那一只,可是那只明显是重量级的霸王龙个头,跟这只一比好似坦克和qq之天壤差别。 谢岙正纳闷是不是一个种族的,就见那妖兽摇脑袋甩水,飘忽一瞬飞翘的乱毛下,左边一道狰狞伤疤劈过兽眼,右边露出一只红灿灿的眼睛,红似血,艳似朝阳,剔透如石榴,一带水草粘在鼻子上,妖兽爪子挠了半天没有弄下来,反而抓的眼睛越发凶狠通红。 谢岙脸皮抽了抽。 这呆样,不就是那只二货四不像么!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分肉吃的又多了一个。。。 第39章 哟夺食之仇初种下! 天顺客栈天字房院落内,一颗百年槐树苍翠幽森,树枝上正坐着一名青年。 晧发松垂束丹绳,衣衫飘渺笼薄烟,青年随意屈着一腿靠在树干上,搭在膝盖上的手还端着酒盏,那面容怎么看怎么绝伦俊美,姿势怎么看怎么慵懒霸气,只是以往或凶狠或傲慢或残酷的金色妖眸此时有些呆楞,连酒液从盏沿滴答滑出都不曾发现。 “这金玉锁妖环虽是区区下品,却为纯正阳气之人所用,又淋了这人心头血…无解,无解!” “青龙大爷虽不耐这锁妖环,奈何纯阳之气只有纯阴之血能解,这天下出了纯阳已是稀奇,小弟不知从哪里寻这纯阴之体…无方,无方!” “纯阴之人并非没有,千年前魔界曾出了一个,因惹恼了青龙大爷,早被你打成了肉饼,青龙大爷莫不是忘了?如今小仙这里无方,无方!” …难道真要把这破圈留到找齐什么破经书之后?! 回忆完刚才踏云十万八千里寻得的结果,青龙面色森森,猛一收手,喀嚓捏碎了手中墨铜酒盏,顿时惊得树丫上一只肥鸟扑簌簌飞起,几片树叶悠悠飘下。 身体还残留着久经封印之后的麻痹感,力气尚未恢复,青龙懒得拍去肩头落叶,手中探出一道妖气,在空中化作一只威猛黑鹰,紧紧追着那肥鸟飞扑而去,眼看便要一口叼下。 “戎睚,原来你在这里!” 树下忽然传来一道呼声,沾着酒液的手指不由一抖,那黑鹰立刻化作一股青烟消散,嘴下逃生的肥鸟使足了劲拍着肉翅膀飞走了。 什么时候…这人叫他堂堂青龙大爷的名号叫的如此顺口了?! 戎睚额头一根青筋跳了跳,视线瞟下去,恰好看见对方笑嘻嘻冲自己挥手,浑身湿淋淋,也不知从哪个水沟里爬出来,被风一吹,狠狠打了个喷嚏。 啧,凡人就是弱小,淋个水便会染风寒,瘦不拉几的他动动手指就能把骨头捏碎。偏偏这样的人却是纯阳之体,也不知道他如何长到这般年龄—— 等等,若是这凡人轻易没了,那他岂不是一直要戴着这破东西?! 青龙一张俊脸霎时黑的发乌。 “戎睚?”发现青龙没有反应,谢岙揉揉鼻尖又唤了一声,“有件事情十分紧急,你先下来…” 话音还没落下,就见青龙翻下树枝,郁郁葱葱中,身姿优美又富有力量感,仰头看来,好似脚踏祥云翩然落下,发如鹤羽垂落脸侧。 …真、真是听话。 看到青龙周身煞气翻涌,脸色已经不是墨水能够形容,谢岙连忙道,“口误、口误!” 两炷香时间后—— 曲都城外远离官道的一处隐蔽山涧旁,一只首尾湿毛的兽妖躲在两块竖起山石之间,灰不溜秋的色泽似乎与石头混为一体,除了一只分外打眼的红彤彤兽眼睁大盯着前面。 “土向,善隐藏,看身形像是谛听——”戎睚盯着几步开外背脊警惕拱起、似乎随时会扑上来攻击的兽妖,嗤笑一声,“不过谛听乃是独角、龙身,麒麟足,岂是这种连角都没有、还少了一只眼睛的蠢兽可以比拟的!” “噗噗噗!” 地上泥土忽然如狂风涌起扑到青龙身前,被轻而易举闪身避开,乱飞尘土中,一条尾巴迅速缠上谢岙拽了过去。青龙正皱眉时,又一兜土迎面扑来。 “吼!”那只兽妖把谢岙缠在身边,一头灰毛炸开,凶恶眼神煞是威风凛凛。 青龙面无表情抹去满脸土,唇角冷笑一声,嗜血勾起,“很好,敢在本大爷头上撒土的,你这浑身奶腥味的蠢兽还是头一个!” 说罢一手凝聚粗如树干的龙卷水柱,灰毛兽妖毫不示弱前爪拍地激起狂风黄土,轰轰烈烈斗在一起。 这个怒气胜如雷电险,那个威风逼得蛇胆寒,反反复复来来往往,飞沙走石大风暴雨,眼看一只龙爪要拍上兽妖脑门,眯着眼终于看清战况的谢岙大惊失色,连忙高呼。 “戎睚,等、等一下!” 那龙爪果然僵了下,下一瞬却卡在在了谢岙脖子上。 “敢在一天内命令两次,莫不是真想让我把你吃了?!”金眸射出森冷光芒,阴寒煞气扑面而来,似是被刚才一番打斗激起了蠢蠢欲动的嗜战血性。 “啪!” 一块硕大巨石砸在青龙脑袋上,石头啪嚓碎成豆腐渣。 呃…好、好硬的脑袋…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眼看面前的青龙浑身怒气快要实质化,那只兽妖还在跃跃欲试攻击、似乎青龙是十恶不赦的坏蛋,谢岙简直想把那二货丢回娘胎里重新塑造—— 如果是以前那副霸王龙的躯体斗一斗或许还有看头,这幅模样还不是被一爪子拍死的货! 谢岙内心咆哮,浑身急出热汗。 “戎睚大爷,能不能放过它?其实它还没成年,算是幼….” “不放!” “那、那可不可以先暂停?” “不停!” “我…我今天多贡献一次阳气!!” 一番讨价还价后,谢岙终于以三次阳气换取对面兽妖一次免揍权,戎睚消了怒气,一脸尚可满意的表情浮在半空,那兽妖也重新退回之前的地方,缩着尾巴舔伤口。 在某只青龙的行动方针里从来没有‘手下留情’这几个字,兽妖浑身可见血痕伤口,脑袋上的灰白湿毛上沾着大片血渍,背脊一处伤口最深,足足巴掌宽,露出森森白骨,血流直蔓到爪子下,似乎是之前本就没有养好的伤再次裂开。 …哪里有这般不会保护自己的妖兽? 谢岙叹了口气,一只手抚上它身上狼狈鳞甲,掠过卷翘撕裂的部位,来到那处血肉模糊的伤口旁,仔细瞅了瞅。 唔,不知道血愈丹对它有没有用,不过伤口这么深,即便用了短时间内也难以养好… 谢岙一手伸向怀里,正要掏出药瓶,忽见一到金色气体自手下发出,罩在狰狞血肉之地,伤口竟然以肉眼可及的速度缓慢愈合。 “咦?”谢岙吃了一惊。 “纯阳之气血本就对妖物是大补,难道你以为只是好吃?”半空传来一道解释之音。 “大补?!”莫非是小人参之类的东西? “哼,普通妖物吃一口你之血肉,可多活三百六十岁,连皮带骨整躯吃下,可多活四万七千年,你说补不补?”说罢,青龙用鼻子又哼了下,带着浓浓鄙视之意,“你到底是在哪个六界不挨的山洞活到今天的?” 四、四万七千年——?! 谢岙咂舌傻眼,时至今日终于弄明白自个的身价——原来不是千金一两的宝灵山稀缺牛肉,而是万金难求的转生还魂丹、传说中的雪莲花、刨地三尺穿肚兜会走路的人参果! 被自己暗地里的比喻恶寒了一把,谢岙仰头看向半空招来一片浮云半躺在上面的青龙,毅然决定以后要有骨气的只喂这一只。 不过现在么…… “喂,你还要给它多少阳气?”青龙皱眉看向谢岙依然停留在伤口上方的手。 谢岙低头瞅瞅,“唔,再一会。” “再耗下去阳气都淡了,本大爷晚上怎么吃!”青龙一脸不满。 “可是这伤口还很深,”谢岙摇摇头,“至少要让伤疤结上。” “啧,这种蠢妖丢一边去,养上十天半个月伤口自然会好,管它作甚!” “它在那妖洞中救了我,我怎能不救它?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饱含阳气的手依然停在伤口上,兽妖一团乱毛的脑袋扭过来,如血赤红的眼睛眨了眨,里面无比清晰的倒映着人影。 “依你刚才所言,这蠢妖本就被封在剑下,既然你拔了剑,它能跑出来,然后救你一次,刚好两清!”青龙掌心一抚,好似两清拍了干净,从浮云上坐起,一脸跃跃欲试怂恿道,“你不是说刚才还有什么事?恰好本大爷现在闲的慌,就无偿帮你一次!” “呃,差点忘了!”谢岙一拍脑袋,连忙把妖洞的事说出来,“我对那洞府有所反应,经书应该就藏在里面!”说罢又说出牛妖山洞具体地点。 “…你不去?”青龙瞪眼。 “现在走不开,拜托你了戎睚!”谢岙一脸诚恳挥挥手。 看到下方背着金棍的人又转过身去,青龙一记冷眸射下,脚踩浮云,快如掣电,直冲妖洞而去。 “牛妖洞么?哼!” 数里之外的某山洞内,众牛妖滚着大锅烧水,洞内被吊起来的凡人哭嚎声一片,两只牛王稳坐大位上,正深刻讨论一会是先煮男还是先炖女时,就听洞口轰然一声巨响,好似石门倒地之声。 “孽畜,还不给爷爷我滚出来!” 饱含煞气的声音呼啸而入,好似阵阵雷声在洞内翻滚,小牛妖吓得呆呆挣挣,大牛妖差点从座位上栽下来。 “哪个不要命的泼物敢在本大王的地盘上撒野,本大王这就去会会他!” 红角牛怪怒气腾腾,穿上披挂,揣上一杆黑缨枪就要出洞。 然而刚刚迈出一步,就见一名容姿绝伦的青年踏了进来,一身霸道煞气惊得众妖魂飞魄散,噬指摇头。 他身上虽没有任何兵器,笼成利爪一般的手中却有紫电翻滚,激烈狂窜。 天下能使雷电之妖并非没有,然而能聚出这紫芒厉电,普天之下六界之内却只有龙族。 苍发、金眸、骇人妖气冲天…等等、这妖物莫不是—— 红角牛怪顿时双腿发软,险些晕了过去。 只见那青年咧嘴一笑,肆意猖狂,露出森森白牙。 “哦?你说要会会谁?”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可以公布的部分青龙资料: 戎睚: 兽形:青龙 性别:雄 年龄:?? 惯用妖术:雷电、水雨之术 脚程:可腾云驾雾,瞬息可达十万八千里 喜好:美酒、打架 讨厌:弱者 好色指数:?? 童贞指数:??? 第40章 哟三追埋伏终入选!(上) 山草发,野花开,水涧山泉,妖邪出没人烟少。 潺潺溪水边,谢岙挽着袖子,帮着临到水边后浑身紧绷的灰毛兽妖洗了爪子,以防血腥之气吸引其他妖物、道士,把手在它干毛的地方抹了抹,最后大汗淋漓靠着一块石头坐下。 背后贴上一片柔软,谢岙扭头瞅瞅,一片野藤不知何时跑到身后,顺着望去,只见一条尾巴缠在山壁野藤上大把拽了下来。 看到野藤上蠕动着数只毛虫,谢岙眼角抽了抽,把一只爬到肩膀上的肥虫随手一丢,挪挪屁股换了个位置。 灰毛兽妖一只兽眼立刻瞪大,尾巴紧紧卷住野藤上下狂甩,毛虫雨纷纷落下,谢岙被再次波及,只好盘腿坐在灰毛兽妖前,一手弹上短茬厚毛覆盖的脑门。 “好了好了…也不知你为何变小,为何跟着我,不过以后再这般鲁莽,可不会再有人给你白白输阳气…” 正说着,忽然弹到妖兽脑门上一处凸起,谢岙好奇摸了摸,拔开毛一看,只见是一颗圆不溜秋的小包,衬着周围灰扑扑的毛发,看起来柔软粉嫩,无比羞涩藏在毛最厚的地方。 …难不成是还没长大的角? 想到这只呆货虽然二却无比迅速的逃跑技能,谢岙摸摸下巴,眼睛一转,冲它露出万分无害的笑容,“你可是要跟着我?那你可愿…” 一边说着,一手摸上怀中金圈。 唔?这呆货竟然没有名字? 金圈传来的感应中没有任何名号,谢岙口中话语立刻一转,“…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可好?”然后也不等妖兽有所反应,紧随说道,“唔,看你也没摇头,那么便是不反对,就叫你二包…咳,耳包如何?” 谢岙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大手一挥,以无比磅礴气势写出两个字,看起来真似有几分霸气。 灰毛兽妖迈出一步,低下来的下巴快沾到地上的土,爪子轻巧落到那两个字下方。 谢岙一看有戏,摆正表情,从怀中摸出了金圈儿,再接再厉循循善诱道,“那么…戴上这个东西如何?放心,这东西伤不了你,只是增加你我缘分之物,我也不会用这害你…唔?” 一对狼耳朵抖了抖,灰毛兽妖忽而伸脑袋凑近,谢岙以为它主动降服,正要欢喜给它带上,就见金圈被嘎登一咬,一甩―― “啊啊啊!” 谢岙立刻飞奔出去,好不容易在它快要滚落到水潭时,千钧一发之际扑地拦截。 等到谢岙重新杀回来,就见灰毛妖兽老老实实蹲在地上,一只兽眼无辜睁大,瞳孔周围一圈蔚蓝的色调,比谢岙刚才诱拐笑容单纯无害一百倍。 谢岙深吸一口气。 …她才不承认自己刚才被一只呆兽玩叼圈游戏了! …… 牛妖洞中厅内―― 金灿灿的座位上,青龙一手懒洋支颊,另一手拿着一片碧藕不紧不慢吃着,水润碧色衬着天然修饰的指尖,好似一抹荷叶托着剔透的白笋,分外动人。 可惜这等美色此时无人欣赏,被绑着的凡人早已放走,洞内四处横着小牛怪,以各种姿势扑地,哎呦哼哼声不时响起;原本烧着炉火的上方,红角牛怪被绑着悬在一根细绳上,稍动一下,那根绳似乎就会断裂掉下,糙厚皮肉上冒出颗颗大汗。 另一只黑角牛怪,正被青龙大爷踩在芒履下,一只牛蹄时不时抽动两下。 “真是奇怪,这藏宝洞就那么大地方,找遍了也没有经书的影子…”谢岙拍拍手从一处洞穴走出来,脱了靴子把刚才不小心灌进去的金沙倒出,一边倒一边疑惑嘟囔,“明明就感应到这里有…” “这两头牛怪跑不了干系。” 芒履随意一踩,一颗牛头顿时入地三分,戎睚目光一瞥,落在在半空吊着的红角牛怪上,指尖蓦地窜起一团火。 正偷偷摸摸解绳子的红角牛怪顿觉背脊一凉。 “看你这皮厚耐烤,大爷我就帮你加一道魔界幽火如何?” 戎睚手指一弹,一簇幽火飞入火堆中,原本黄色火焰很快变成诡异绿色,一簇火苗扑了扑,卷上红角牛怪脚上铁甲,立刻烧穿了一个大洞。 “等、等等!俺、俺说!!”红角牛怪吓得魂飞魄散,扭头嚷嚷,“那劳什子经书已经给了紫尾居士!” “紫尾…居士?”谢岙一脸疑惑。妖怪还有居士之分? “那、那紫尾居士本身乃是蝎子精,掌管妖界祁门,上次来俺这里吃酒时看到经书,硬是用三桶琼桨换走了! “…哦?”戎睚一双金眸眯起,厉声道,“若是如此简单,为何刚才不说!难不成是想糊弄爷爷!” “不、不是!俺怎敢糊弄青龙大爷!”红角牛怪直呼冤枉,“是那蝎子精如今惹了事,消失不见了踪影,许多大妖都在找他,听说那通岐城的狐族之主都寻了过来,俺们怕他仇人找上门来,是以不想与他有所牵连!” 通岐城…狐族? 谢岙挠挠头发。 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 “就算是看守祁门之妖,怎么会有这么多妖寻他?”青龙哼了一声,一脸‘不让本大爷信服本大爷就不罢休’的表情。 “俺们也不知,只是听说那蝎子精好像私下里偷藏了什么东西,”红角牛怪硬着头皮道,“或...或许他的消失于那东西有关。” 接着便主动把紫尾居士所住洞府位置、进洞之法、洞内外守备力量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那洞府名为‘紫尾洞’,位于雍州三百里之外的尖尾山上,距离此处虽不至于天南海北之远,坐马车也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考虑到旅途花费、外加某只青龙只住客栈天字房的毛病,谢岙目光不由转到藏宝洞内五光十色的各种宝物。 ――反正这些牛妖如此贪婪,带走一两个宝物也算替天小惩! 谢岙把外衫脱下,喜滋滋铺在地上,正要抱着一把元宝放在上面,身旁忽然刮过一阵风,宝物尽数冲出洞外,钻入了一只绣着青鸾的宽袖之中,顺着袖子往上看去,就见某只青龙一脸尚可满意的表情。 谢岙低头瞅瞅自己只能装下一斤元宝的自制包裹,顿觉弱爆了,脸红羞愧(?)的把衣服抖抖重新穿上。 ...... 雍州城位于曲都东北,有三条通路可达,一条可不经过城镇,绕山而行,一条可行河道,直通雍州,还有一条则是规规矩矩的官道,穿过九城九镇。 经过谢岙科学缜密的计算外加青龙据说非常靠谱的记忆,三条路各取一截拼在一起,恰好与当年经书散落路线重叠。 此时在荒郊野岭一座驿站外,谢岙从马车上跳下来狂奔茅坑,刚一开门就被熏了出来,只好左顾右看,绕到一处茂盛草丛之后,脱裤子开始嘘嘘。 啧,没想到牛妖洞的琼浆如此喝好,醇而不醉,难怪那只青龙会干脆利索打劫! 一不留神喝多了的谢岙终于轻松,正要提裤子站起,忽然看到前方一排绿油油的野草中,露出一只红溜溜的眼睛。 妖怪?! 谢岙大惊,一手拎着裤子,一手迅速摸上金棒。 一阵野风吹来,草丛低现,露出一颗圆不溜秋的灰毛脑袋。 谢岙眼角顿时狠狠一抽。 …卧槽!吓湿人了有没有! 谢岙瞪着自己试图收买但是被无情丢圈玩的那只四不像兽,拎着裤子系好腰带,揣上棒子扭头就走―― 对于在收妖圈编制外的妖物,无论这货看起来有多呆,谢岙坚信没有不吃肉的猛兽,所以在治好伤、彻底两清之后,就绕了几次路试图甩开,坚决杜绝一切被吃掉的可能性。 说也奇怪,这只灰毛兽妖不知为何一路跟随,紧紧追在马车后,几次试图偷溜上车都被青龙揍了下去,依然锲而不舍一路跟到这里。 难得自己还用心起了好名字,啧啧… 想到这只四不像的卓越逃跑技能,谢岙心中无限可惜,揪了一片吐着露水的树叶擦手,一路走一路擦,几片之后,手上好似打了肥皂洗过般干净。 “簌簌…” 身后若有若无传来草丛被轻踩的声音,眼看快要到了官道上,谢岙猛一转身,从怀中掏出金圈,扬扬两撇眉毛。 “难道你改变注意了?” 昭昭白日下,金圈在树林中反射出刺目光晕,好似光线照在了如剑一般的利器上,灰毛兽妖仅剩的一只赤红兽瞳微微收缩,爪下后退一步。 谢岙知道这兽妖是怕了封印,奈何自己又不愿拿小命冒险,只好把金圈重新揣在怀里,努力凶狠一瞪,“啧,既然不愿意,就休要再跟来!”说罢又威胁几句,这才朝官道走去。 绒绒草丛中,灰毛兽妖眨了眨眼,脑门上沾着的一片树叶飘忽落下,原本被树叶遮住的耳朵下方,一簇灰得发白的绒毛悄然变成诡异粉色。 作者有话要说:稍后还有一章== 第41章 哟三追埋伏终入选(下)! 驿站不远处,一辆不打眼的马车停在树下,谢岙揭开帘子爬了上去,拿了块藕片塞入嘴中。 “请问这里可是桂花镇外的驿站,距离雍州还有多远?” 一道饱含内力的声音在车外传来,谢岙探出车窗,只见官道对面有两名背负长剑的弟子正在问话,驿站的官仆点头哈腰,甚是恭敬。 “回大侠的话,前面不远正是桂花镇,距离雍州还有近千里路。” 那两名弟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抽出长剑往地上一抛,足下一踏向空中飞去,驿站内外顿时传来一片惊叹之声。 啧,有一天自己要学会这种逃跑也看起来无比威风的技能! 谢岙咬着藕片默默计划,隐约觉得那两人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 帘子忽然被哗啦掀开。 青年轮廓漂亮的脸显现出来,发丝沾着水汽,衣衫携着薄雾,伸长腿一迈跃进来,彷如青鸾落仙筼。 “喂……” 微凉的嗓音在车厢内划开,青龙勾唇一哼,仙气立刻化作无边妖气。 “为何我在外面探路的功夫,你就又被那只蠢兽跟上了?” 谢岙一愣,撩起帘子瞅瞅,那只灰毛兽妖果真跟到官道上来,好在山石半掩,车厢遮挡,官道另一边的人一时半会也看不到。 戎睚眼睛一眯,“还是让本大爷来处理——” “等、等等!”眼看暴力再次上演,谢岙连忙制止,一溜烟坐在车沿上,把帘子在身后迅速放下。 灰毛兽妖正蹲在车厢外的草地上,眼巴巴看着车内,似乎下一瞬就想跳上来。 看着身上还带着伤疤的兽妖,谢岙万分头痛,狠了狠心,冷声道,“你既不愿套上收妖环,妖力又不强,我凭什么让你跟着?还不如回去自个妖洞呆着,等到修炼化去蛟身,或许会让你在这车上坐坐!” 说罢转身进了车内,一脸冷酷傲(?)在帘子放下后,立刻变成焦急之色,紧巴巴盯着小几对面的青龙。 戎睚十分配合一弹响指,车前稻草做的假人甩起鞭子,马车很快跑了起来。 跑了一小会,谢岙忍不住把帘子掀开一条缝,见那只灰毛兽妖还蹲在原地,没有跟来,心里既松了口气又有些不舍。 滚出一溜飞扬尘土的官道上,马车渐行渐远,灰毛兽妖蹲在树下,睁着一只眼看着前方迅速变小的马车,耳朵下方一簇粉色的绒毛随风飘忽,色泽一点点加深,逐渐变成了血染夕阳般的深沉橘色。 …… 夜色微凉,华月初上,山野间响起阵阵蝉鸣。 距离雍州三百里之外一家山脚下的客栈内,谢岙把经书看了一半,打着哈欠准备睡下。 忽然,木窗传来一道声响,一道灰影从窗外窜入,撞翻了一个圆凳后,化作实实在在的兽形蹲在了床下。 “怎么又是你…” 条件反射捉起金棒的谢岙黑线扶额。 之前那种冷酷傲都没有吓走这只兽妖,谢岙正纠结还有什么杀伤力更强的办法,就见灰毛兽妖拱了拱床脚的包裹,咬出一枚金圈儿来,递到自己手中。 谢岙傻眼,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你…你愿意了?” 灰毛兽妖眨了眨眼,主动把脑袋抵在金圈上。 ……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看到这动作还有什么不明白,谢岙大喜过望,连忙念了句,“耳包!” 一道金光闪过,那金圈变化粗细大小,咔哒一声卡在灰毛妖兽的脑门上,金光灿烂好似抹额。 “嘿,这下你我都有头环…看,不难看吧?” 谢岙弯腰凑近,喜滋滋撩起额发,露出那根三色编织的抹额,厚着脸皮哄骗不经世事的单纯兽妖。 灰毛兽妖脑门戴着一枚金圈,赤红色的瞳孔中,清晰印着那张放大笑脸,酷似梭形的眼梢悄然磨去,圆的好似红枣甜饼,耳朵下一撮橙色的绒毛稍稍褪色,变成半橙半粉的色泽。 此时夜已深,白天又赶了一天路,谢岙兴奋劲过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也不管这灰毛兽妖还在屋内,抱着被子就滚到了床里,随口哼了哼。 “唔…不许到床上来,不许乱跑!” 说罢很快睡过去。 “咕噜噜…” 寂静房间内,响起阵阵肚子叫的声音,耳包甩着尾巴从床边离开,想要跃出窗外觅食,脑门上的金环忽然一缩,一道莫名力量阻隔脚步。 ‘不许乱跑——’ 想起这句含糊着睡音的话语,耳包爪子一转,重新来到床边。 谢岙正梦见自己脚踩七彩祥云收集了所有经书,咧嘴笑得满口白牙,搭在床沿上的手掌忽然传来湿漉漉的触觉。 谢岙睡得正香,一爪拍开,翻身继续睡。 柔软不设防的鼻子被狠拍了下,灰毛兽妖耳朵抖了抖,又伸脑袋过去,舔舔谢岙手心。 “…唔?”谢岙迷迷糊糊转头,听到好似打雷的声音闷闷响起,只觉被折腾的不能好好睡觉,又是一巴掌挥开,“啧,让、让老纸先睡觉!” 舌头被挥的卷起,啪叽拍在鼻子上,饿了半个月的肚子已经叫翻天,床上那人睡得呼噜声连绵。灰毛兽妖默默缩回舌头,耳朵下一撮绒毛慢悠悠一晃,粉色逐渐加深,先是橙色,接着色泽越来越浓,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整撮毛都变成了最深最沉最浓的炼铁之红—— “呼…” 不知是哪里的风吹来,蜡烛骤然熄灭。 “叱吼——!!!” 一道怒吼好似惊雷落下,谢岙猛然从床上弹起,抄起金棒迷糊看去,就见一道灰影撞开了墙壁,在墙上留下硕大一个洞。 呃?!怎、怎么回事! 睡意被吓跑,谢岙来到洞口,探出脑袋瞅瞅,眼睛霎时瞪大—— 客栈四周本应是一丛茂密树林,此时洞外一条山路上草从被踏扁,石块踩碎,树木被撞得横七竖八砸在两边,不远处的地方还传来轰隆声响,一颗颗绿顶树尖消失不见,极度酷似飓风过境的画面。 谢岙额头狠狠跳了跳,跑到隔壁房间,想要推开门叫上青龙,那门上却下了禁制,谢岙刚一碰就被烫的缩手。 …难怪都闹翻天了还在睡觉! 谢岙深吸口气,揣上金棒跑了出去。 ...... 苍苔碧藓铺阴石,古桧高槐结大林。山野深处,盛着一瓢不大不小的湖泊,鲜少有人出入之地,鱼群良多鲜美,不时可见连成片的鱼群好似银墨划过湖水。 一只粗身大头长着尖齿的大鱼埋伏在湖泊一角,待到鱼群路过,悄然跟在其后,背脊上一溜尖锐似刀的利刺露出水面。 终于到达最接近的距离,尖齿大鱼猛然长大嘴,鱼群惊得四散乱窜,依然被大嘴吞下了不少。就在大鱼挺着肚子咬住最后一条鱼尾时,自己的尾巴却忽然被狠狠咬住,百余公斤的鱼身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度啪叽丢在了岸上,一只爪子重重落下。 “噗噗噗——” 背上的利刺被踩的倒扎在皮肉里,尖齿大鱼被迫吐出一条条鱼,两只鱼眼怒瞪,顺着鳞片乍起的粗爪看去,但见身上一只独眼四不像万分凶煞,狂化的毛已经冲天怒起,其中一撮毛红的惊人,在夜风中好似熊熊燃烧的烤全鱼火堆。 尖齿大鱼立刻僵住,鱼鳍一扇,翻白眼挺尸装死。 独眼四不像兽霸气怒吼一声,一条圆滚滚的尾巴如骤风扫过,把地上的小鱼全部扫到湖中,紧接着一道狂风喷出,湖水被卷起千层浪花后汹涌四散,树林霎时漫上急淌大水,禽鸟惊飞,野兽惊走,小妖小怪从洞中狼狈钻出,整个树林好似捅了的马蜂窝一般乱成一团。 ……刚才她睡觉的时候错过了什么? 为、为何自家兽妖突然暴走?! 谢岙站在一颗幸免的大树上,只看得目瞪口呆,脑袋上方一排排不得不换窝的鸟群愤怒鸣叫,下方已经没了水的深坑里,灰毛兽妖吃的肚子圆滚滚,仰面朝天躺在一大片闪耀着璀璨鳞片的鱼海上,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 谢岙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之前收妖的决定太仓促了! 距离湖泊有一段距离的客栈内某房间内—— 一轮椭圆黑色石盘浮在半空中,如实如虚。一团青雾从盘内涌出,落在房内化作青年身形。 青龙看了看桌上比正常蜡烛高了三倍的红烛,见它燃了一半,正在自己估算之内,一脸满意挥了挥袖子,烛火噗的熄灭。 虽说仅仅离开一炷半香的时间,应是没有什么事,但是考虑到纯阳之体稀缺外加脖子上那枚金环,青龙大爷屈尊纡贵的迈开脚步,准备去隔壁瞅两眼。 弹指间撤了禁制,戎睚打开房门。 “哗…” 脚底踩到水的声音突兀响起,原本是天字房小巧的院落内,一道墙上穿了个大洞,洞外一条深坑直通狼藉树林,一条不知道从何处涌来的水流顺着坑漫来,正在脚下。 青龙:“……”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湿叔终于把这只未进化的巨兽收入编制中,不过之后么——(奸笑) 第42章 哟青楼街遇怪官! 青山过绿水,祥光灿灿渡节气。初夏来的极快,似乎枝丫刚刚抽绿,夏蝉已经爬到了树上。 绿荫遮蔽的一条乡野小道上,一辆马车疾驶而过,车夫看起来呆板无趣,马车普普通通,然而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却诡异行驶的极为平稳。 飘忽扇动的窗帘下,隐约可见一条灰毛尾巴若隐若现,一道似少年清脆朗朗又带着几分干哑的惊呼声传来。 “咦?那蝎子精消失一事有蹊跷?” “不然你以为本大爷半夜出去做什么?”青龙手中转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小刀,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森森幽沉的目光落在了对面一只灰毛兽妖上。 车内比外表看起来大上许多,每一块木板皆是用万草山灵木搭成,清香扑鼻,聚气养神。此时在对面窗户下,灰毛兽妖打了个滚,背部在车板上蹭了蹭,一只肉爪自然而然的搭在一旁少年的脚腕上。 戎睚冷哼一声,鼻音带着几分赤裸裸的不屑,继续道,“那蝎子精并非偷了东西那般简单,也不知他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在一妖主的地盘内私下做了龌龊勾当,如今那蝎子精的洞府依旧存在,不定是那妖主在守株待兔,等着与此事相关的妖魔探上洞来——”如凤筼携美的手指握着玉石刀柄,随意一丢,擦着一只狼耳朵飞过,“...一网打尽。” 小刀如插豆腐般恰好钉入一颗铆钉上,刀刃下几撮灰毛慢悠悠落下,从一只红通通的兽眼前飘过。 灰毛兽妖立刻翻过身来,耳朵竖起,目露凶光,张嘴呲牙。 “...哦?这是要跟本大爷打架的意思?”青龙捏了捏拳头,勾唇冷笑,“不到你死我活不罢休如何?” 谢岙正在消化刚才信息,不留神就看到两只又要开打,连忙急吼一声,“住手!”本就沙哑的嗓子经过这一吼越发粗噶,尾音还不留神破了音。 ——再这么吼下去,自己还没集齐经书就说不出话来了! 谢岙愤愤端着茶杯,喝下不知道第多少杯润喉茶。 青龙偏头转眸,挑眉一笑,眼梢流露出似琼浆流淌的美色,却好似下一瞬就会变成惊天水瀑汹涌扑来,“不经过本大爷同意随便收妖,还敢这般嚣张命令,真以为本大爷不敢吃了你的肉?!” 属于食物链最上端的目光从头皮上擦过,谢岙吞吞口水干笑道,“我、我觉得只有戎睚你一个妖族或许会寂寞,路上有妖族作伴就会不孤单哈哈哈…” “…你说堂堂青龙会孤单?” “呃,只是以防万一...” “…还把本大爷放到跟这蠢兽同一水准?!” “这、这不都是妖——” “本大爷怎么可能跟这种被区区凡人夺去眼睛的蠢蛋同……松口!你这蠢兽活的不耐烦了?竟敢咬爷爷的胳膊!这就把你蛟身剁了下酒吃!” “等等!这已经是百纳袍里最后一辆万草车了,千万住手啊啊啊!” …… 礁岩城隶属雍州界内,是最接近州城的一座城池,虽说名字听起来森严无趣,却是通往六方之要地,诸多物品交易繁荣,连带着另一种生意也十分昌盛。 谢岙坐在马车内提笔写着需要买的东西,时不时看着街道两侧花花绿绿的招牌。正是晌午刚过,楼上半敞开的窗扇内飘出一股香粉胭脂之气,门外站着打着哈欠的小厮龟奴,偶尔听到楼里传来嬉笑软语声。一眼望去,竟是一条街密密麻麻看去、除了酒楼客栈外都是青楼。 谢岙正看的稀奇,忽觉一道熟悉感应传来,麻痹之感窜过指尖。 唔?这种感觉...不是经书感应?! 一路特意绕路而来,终于遇到另一本经书线索,谢岙立刻顺着感应最强烈的之地望去,恰好看见一名穿着官服的男子从一座挂着‘春风楼’牌匾的楼里出来。 大白天就能逛青楼,有钱! 穿着官服就逛青楼,大胆! 谢岙仔细瞅了瞅那身衣服,赭底朱纹,厚底黑靴,头戴扁头纱帽,正是衙门主薄惯穿的官服。谢岙脑海里不由编出‘贪婪主薄揽钱财、无意得罕世经书’的经典话本。 “嗯…礁岩城天字房最好的客栈在城南,天字房内水渠环绕,可享受流曲之食,房屋柳木多,善于妖气凝聚,”青龙手中拿着一本妖怪版人间界旅游手册,脸上露出几分还算认可的表情,“看来此地就这一间客栈尚可入眼!” 一只爪子横空飞出,拍在另外一页介绍的客栈上,只见爪缝隙之间,露出几张描绘着荤菜的彩图。 “哼,就你这蹭吃蹭喝的,有何权力决定想要住的客栈!” “叱吼!”灰毛兽妖不服输瞪眼,用爪子又拍拍。 就在龙爪与兽口快要斗作一团时,那本书册被谢岙接过,翻到一页上,眼睛一亮,拍板道,“唔,就住这间‘观甲客栈’!” 戎睚瞥了一眼,冷哼道,“为什么本大爷要放弃舒适客栈,去住那间看起来就没趣的?” “它正好在府衙对面,”谢岙挠挠头,指着上面的位置介绍,“刚才我感觉到一人身上有经书线索,那人是位主薄...” 对于能够快速收集经书的一切建议,青龙一般不会反对。 对于谢岙做出的一切决定,正常状态下的耳包都不会抗议。 于是一炷香时间后,一行人已经到了目的地,停了马车在客栈门口。 “掌柜的,天字房可有独门独院的?”谢岙财大气粗问话,自觉袖子揣满了元宝的感觉十分踏实! “有的有的,”掌柜连忙客气道,“有两舍一院的,有三舍一院的,敢问客官要哪一种?” 一阵风从谢岙身后路过,大堂内吃饭喝酒的众人被风卷的睁不开眼,‘三’字轻飘谢岙耳边。 谢岙忍不住揉揉耳朵,“就要三舍一院的。” 待到领了屋牌,又一阵风从谢岙身旁路过,手指传来被粗糙舌头卷过的触觉,屋牌已然不在手中。 谢岙放下心来,找了一处临窗的位置坐下,叫了一壶茶两盘小菜,向小二打听了几句后,便盯着对面的府衙大门。 “奇了,今日明明热得不见风,怎么说来就来两道?”身后一桌人传来对话声,谢岙一脸淡定喝凉茶。 “管他作甚,倒是你刚才所说,那千古镜门派要开品剑大会?” “可不是,据说千古镜门派向来以善炼名剑著称,近日迎来建派百年之喜,诚邀天下门派到此赏剑,如今城内到处可见剑修之人,也就这条街上少些。” 呃…品剑大会?邀请天下门派?!剑修之人?!! 谢岙一口水梗在喉咙眼上,还没来得及展开可怕联想,就见府衙门前停了一辆马车,一名穿着赭色官袍的人下来,正是之前从青楼出来的那名男子。 谢岙连忙放下茶水,出了客栈直奔对面,堵在那人面前,挂上一脸忐忑诚恳之色,“请问可是张大人?” “公子认错人了,”男子摇了摇头,看起来老实平凡的脸上,露出些许善意,“在这礁岩府衙内,姓张的官吏有三位,你可知他官职如何?” “在下远道而来,也是替人传话,对方只说要找礁岩府的张大人…”谢岙装作一脸茫然,不着痕迹打量眼前男子衣袍,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玉簪,“此外也就给了这一个信物,说是只要张大人看到便会知道。”说罢便一脸苦恼之色。 男子略一思索,建议道,“你若是放心本官,不如把它交与我,我之后问问那三人,便知哪一个是你要找之人。” 谢岙一脸惊喜,“那在下便有劳大人了!敢问大人尊姓为何?” “本官姓罗,是这礁岩府主薄,明日中午你来此找我...我尽量帮你问到。” 谢岙道了谢,还想多聊两句打探消息,奈何对方似乎不善言谈,没几句气氛便有些尴尬,摆摆手进了府衙内。 奇怪…衣衫朴素、善而不贪、面相老实,这种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大白天流连青楼之人—— 得到了所需情报,谢岙挠挠头,转身回了客栈。 …… 灯火缀万巷,轻红醉满街。 礁岩城东街寻花问柳之地,人来人往灯笼高挂,楼下鬼奴讨喜吆喝,楼上窗扇中时不时可见穿着薄纱的女子丢出香帕花枝,热闹非凡。 “唔…春风楼…春风楼…” 谢岙一边走一边找着白天罗主薄出来的那座青楼,左顾右盼之时,一名眼尖龟奴殷勤跑到了过来。 “这位小爷,长夜独自一人,岂不寂寞,不如进小店坐坐,保证好酒好吃,还有这礁岩城最漂亮的姑娘陪着听小曲儿!” 这龟奴极为油嘴滑舌,口中噼里啪啦说着标准套话,手下刷拉抖开一幅卷轴,只见上面描绘着十来个女子姿容,个个貌美如花,有坐有卧,有笑有舞,衣衫虽不至于半露,却是描绘的若隐若现,薄衣透肉。 啧啧,没想到还有这种活色生香的花名册! 谢岙看的好奇,一手却从身后伸来,一巴掌把画拍到那龟奴脸上。 “这种姿色也敢拿来现,小心大爷砸了你的店!” 恐吓加暴力,明显是个硬茬,说不定还会趁机讹诈! 龟奴经验老道反应极快,抱上画扣着帽子就跑。 “妖界花楼美色比这好上千百倍,等你集齐了经书,本大爷有空的话,或许会带你去开开眼界,”青龙勉强敷衍道,发色眸色虽已经施了障眼术,惊人美色依旧晃得周围人不断回头停驻,“不过现在老实点,若是流连这等地方,泄了元精,阳气味道变淡,本大爷就直接吃了你!” 元、元精?! 谢岙满脸震惊。 这货不是曾经把爪子戳到她衣服里、弄出心头血了么,竟然还不知道真正性别?! 谢岙脸色发青。 一定是这只青龙只知道吃的缘故!才不是自己胸太扁!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夜游青楼巧遇师侄,不会轻功的湿叔如何逃脱! 第43章 哟偶遇师侄万般逃! 烟花青丝绕指转,几唱相思为谁传。 春风楼某超级豪华独间内,谢岙靠着刺绣软垫,左手拎着一串葡萄,右手夹着一筷子麻辣牛肚丝,左咬一颗右吞一口,耳旁响着丝竹琴弦之声,有人帮忙端酒喂茶,摇着扇子,好不自在。 而本应同行的青龙因为不堪花街众人黏糊视线,在暴走前最终被说服去夜探礁岩府。离开花街前,还不忘压低嗓音威胁一句‘不许厮混泄元精’—— 啧,如今自己想起来了,那货当时戳进衣服的是加长版的兽甲,所以感觉不到她的凹凸起伏情有可原! 谢岙咬咬牛肚丝,目光落在正弹琴拨弦、倒酒端杯、揉帕娇笑的几名女子胸前,直瞅的几人娇羞无限,这才一脸深沉望着窗外明月。 或许真的不是她太平…而是这个世界的凹凸太他姥姥的凶残了! 一口肚丝咽下的时间,谢岙决定不再思考这个令人忧郁的问题,转而大手一挥,又豪气万千的叫来几名女子,借着人多口杂好套话,拐弯抹角引了个话题,屋内果然七嘴八舌自发爆出诸多信息。 “那罗大人好生不知趣,每次来我们这里催着查账,说是春风楼缴的商税有问题!” “不过他也真是老实迂呆,每次被帮忙管账的秋棠姐姐骗得回去,在第二日才反应过来。” “嘻嘻,那副摸样一看就是被秋棠姐姐迷得神魂颠倒!” “所以呐…姐姐看他笨,倒是对他有了几分善心,那罗大人却来的更勤了。” “这么说来,罗大人好像已经与姐姐认识许久了…” 谢岙听到这里,一脸好奇插话道,“哦?有多久?” “罗大人是去年年初胜任的主薄一职,之后开始查这礁岩城大大小小商户的账…查到这春风楼,好像是端午前后?”一名粉杉女子想了想说道,周围女子纷纷点头。 这么说他与这位‘秋棠’来往了一年多…如此长的时间,有没有可能经书在这女子手里? 谢岙剥了颗葡萄丢在嘴里。 虽说目最强前感应之地还是在罗主薄的身上,不过按照之前的经验,若是在一处感应到经书存在,有可能仅仅是一丝线索,如果感应不到经书…也不一定不在此处? 谢岙决定试一试。 虽说秋棠只卖艺不卖身,不过砸下金元宝,在她闺阁里听个小曲儿还是没什么问题。谢岙很快被一名龟奴带着出了这间屋子,沿着屋廊绕到一处流水潺潺的庭院里。 “这位爷,这边请,往前那处小楼三层北头,便是秋棠姑娘的房间!”龟奴十分热情,一边引路一边说着‘秋棠姑娘’巴拉巴拉,对于这种主动提供信息的好龟奴,谢岙十分满意,直到发现前面的曲水旁站着两名负剑弟子。 咦?这不是那天在驿站外见到的人? 谢岙隐约听到‘师兄’‘收妖’之类的话,耳朵竖了竖,停下脚步,给了龟奴跑腿小费示意自己可以一人前行,那老道的龟奴便不再纠缠多话,颠着银子喜滋滋离开。 谢岙包抄小路靠近那两人,躲在最接近的一颗树后,声音果然比刚才清晰许多。 “是不是师兄们有事耽搁,今晚不过来了?” “不可能,这春风楼里有妖孽害人,白师兄命咱们在这里守着,说是今晚一定要捉到此妖。” ——白师兄? 谢岙瞪眼。听错了?或许是同音字? “说来也真是巧,正好来这礁岩城参加赏剑大会,就发现一只道行不浅的妖怪。” “可不是,若不是天阳师兄误入此地发现妖气,说不定就白白放过了它!” 天…天阳?! 谢岙结舌,忍不住探出脑袋打量那两人衣衫,这次正好对着两人侧面,借着楼内露出的光线,可以看到两人皆是玄衣剑褂,宽袖鸦领,腰束墨青衣带,正是自己曾见过一两次的……太苍山庄弟子外出新版套服。 …卧槽!庄内明明就藏有那么多稀世宝剑,还真跑到雷云岭这边、来到如此偏远之地参加那劳什子赏剑大会! 而且太苍山庄什么时候开始教弟子御剑之术了?!此后捉拿没有轻功的自己,岂不是同老鹰捉乌龟一般简单! 谢岙两腿一抖,想到自己目前顶着‘太苍山庄偷宝潜逃某师叔’的身份,脚下一缩就要偷偷摸摸撤退。 “听说因为天阳师兄之前打草惊蛇,那妖已经十分警惕狡猾…所以才劳得少庄主一同来这烟花之地,以防那妖物再次从它路逃跑——” 少…少少庄主?! 谢岙脚下不由一刹,平地惊雷在耳边炸响。 “…师叔?” 少年清朗嗓音忽然从身后传来,谢岙条件反射扭头,恰好对上一双震惊睁大的双眸。 …老纸是笨蛋啊啊啊! 谢岙立刻缩头藏在树下半人高的花丛里,脸色发青抱头。 为毛被叫就扭头!这不是明摆着是本人又被看到了么?! 不…或、或许夜色太深!天阳还没看清楚! 树后传来匆匆走来的脚步声,谢岙顺着花丛里溜到一处假山山洞内。 “天阳?在那院子里作甚?”青年似是带笑的声音传来,舒朗若泉水流淌,春风清扬,闻者不由心悦。 “二师兄!我、我刚才好像看到师叔了!” “……什么?!” 两人对话声传来时,谢岙已经借着假山遮掩跑到庭院另一边,绕上屋廊的时候听到衣衫慌乱划过花丛枝条的声音传来。 谢岙在走廊里东奔西跑,不小心撞翻几个端酒的侍女,随便冲入一间屋子,引得嗯嗯啊啊一对男女尖叫之后,破窗破门抄最近路线直达某间临街的雅室。眼看熙攘街道在眼前,谢岙单手一撑越窗而逃。 热闹声音飞快跃入耳朵,隐约还能听到街角卖炒板栗的吆喝声,谢岙嘴角不由一咧,然而下一瞬,目光触及街上一道身影时,还没翘高的嘴角登时僵住。 春风楼大门外,两串灯笼高高挂下,一名负剑少年站在十步之外,双手抄在身后,神情淡漠冷寂,眉宇谨然明澈,即便在这花街阑珊灯火中,也是袖引清风,一身气度清华寒洌,不染红尘半分光景。 周围醉酒买夜之人惊色遥望,却无人敢上前,无人敢久视,无人敢动念。 谢岙眼睛瞪得比板栗还圆溜。 青…青钧师侄果然来了嗷嗷! 谢岙立刻一手捂脸,急速窜到对面一家‘声娇慢’的花楼中。 一阵风从旁侧卷过,云青钧转身抬眸,看到一个半长头发及肩的后脑勺上三色抹额的刹那,凝黑瞳孔霎时一缩。 “少庄主!我刚才在春风楼里看到师叔了!” “少庄主,师叔有没有从这里出来?!” 云青钧回头看了眼春风楼的招牌,再望了眼对面花楼的招牌,寒容霎时冰封千尺。 …… 声娇慢,身娇软,软身一声送汉欢。 作为东街最大的青楼,声娇慢内此时热闹更甚,堂内台上恰逢花魁献艺,轻纱裹身,闻乐而动,妙曼手腕系着铃铛,至酣处,妩媚脚踝旋转纤秀身段,裙裾如花绽放,更显柔弱无骨,媚眼丝丝撩魂。 大堂内众人看得叫好声不断,口水横流,揣好银子,就等着一曲结束后,争夺进入花魁闺房之荣。 “真不愧是玉芙蓉,这一曲舞得倾国倾城、倾国倾城!俺一会定要问问她练舞苦不苦,累不累!” “嘁,你就知道那一个词儿,还是跟别人学的,玉芙蓉这等娇弱美人,怎能让你这粗汉子牛嚼牡丹!” 正吵吵嚷嚷时,众人忽觉眼前一晃,只见一名背着宽柄长剑的黄衫少年踩上台沿,在舞彾尖叫惊呼声中,纵身一跃便飞上二楼雅间。 老鸨看到后连忙急呼,“哎哟,我的小爷!那里可不能乱闯!” “随他去,不会让你吃亏!” 一锭金子稳稳甩入老鸨手中,一名衣衫华贵不凡的青年紧随而入,神采俊逸,凤眸似蕴万千情丝,一看便是温柔风趣之人。 “你仔细看清楚了,这人去了哪里?”青年手中抖开一幅画像,动作急切却也翩然,潇洒风流之姿生生把厅内或自诩多金英俊、或特意穿白衣炫品位的众公子比了下去。 四周男子无不恨恨妒忌,女子无不含羞期盼,混乱一团时,就见朱色大门外,又迈进来一人—— 唔…以云师侄捉妖都不会进烟花之地的性格,应该不会进这楼里吧? 剩下就是白抒远和天阳,论轻功一定是跑不过—— 谢岙躲在一间放着乐器的空房内,急的似热锅上脚下抹油的蚂蚁,左顾右盼寻找能安全躲藏的地方,正撩开床单看床下时,就听前厅先是一片惊呼喧哗声,紧接着一片诡异安静。 呃——这、这种反应莫不是… 谢岙一头冷汗舔舔爪子,戳破门上的纸,向外一看,只见大堂内烟花酒色最为混乱之地,云青钧站在厅内略仰头环视,面如覆盖冰天大雪,眉似染霜,眸若冰潭,一身酷九寒气冻得刚才还□满堂的花楼仿佛结下了层层冰霜。 真、真的来了嗷啊呜! 谢岙立刻缩回脑袋,翻箱倒柜,望梁刨地,听到天阳已经寻到这一层,直急的抓耳挠腮。忽然,看到敞开的窗扇,谢岙冲过去望了望外面,眼睛顿时大亮。 轻微的窗格吱呀声从某个角落传来,寒面少年闻声辩位,身形一晃,已然来到那处房间。 门扇上被戳了一个小洞,窗格还在微微晃动,外面是一片湖水,湖上远远停着一只画舫。此外便是屋外一条仅容一人过的台沿小道,向右短短一截便延伸至街口。 湖面随风规律波动,画舫四周无异常,云青钧望了一瞬,纵身向小道右边急掠而去。 …… “呼啊~” 湖水另一边,谢岙从水中探出头来,吐掉一根秸秆,趴在岸边大口喘气。 幸、幸好身上三十六种逃跑工具样样俱全!否则就要被自家师侄拎回山庄去了! 谢岙拧了拧衣服上的水,不敢多做停留,抄了一条隐蔽道路溜到街上,叫了辆轿子匆匆赶回观甲客栈。 在谢岙离开之后,一只绣花鞋轻巧踩在湖边草丛上,带着面纱的女子俯身拾起那只秸秆,嗅了嗅,妩媚双眼在黑夜中流出丝丝莫名亮光。 第44章 哟乔装改扮探情报! 观甲客栈天字某房间内,屋内书册堆满地,留心一看,每本书的封皮上都印着一枚红艳艳的官戳,充足证明了这些书的非法来源。 顺手搬空了官衙书库的青龙斜靠在矮榻上,发丝凌乱披散身上,姿势万分勾魂――除了那时不时往后随手丢书的龙爪。 “宋子、雾考子、纪史子、丹忠录….哼,凡人就是爱看这些无聊的书。” 龙爪再次把一本书随意一丢,恰好砸在一颗圆不溜秋长着小包的脑门上。 灰毛兽妖瞅瞅左爪下压着的红皮经书封面,对比右边一本书,尾巴一挥拍飞,书册嗖嗖飞过,直拍青龙脸面而去。 “啪!” 在距离侧脸只有三寸之地,书册被一只手掌捉住,紧接着那本书在根根长指下瞬间扭曲变形,青龙周身数本书腾空漂浮,哗啦啦闪着书页如利箭齐发。 灰毛兽妖蹭的跳起,尾巴绷直,显然进入火拼准备。 就在百书乱飞尾巴狂挥了小半会后,门扇被吱呀推开,半空书本迅速落地,浑身湿气腾腾脑袋上顶着毛巾的谢岙走进来,脸上尽是泡了热水澡之后的满足表情。 “唔?找书的速度这么快?”谢岙惊讶发现自己洗澡的功夫,房间内‘已检区’的书多了十倍! 一龙一兽:“……” 灰毛兽妖偷偷后退,把一本不小心弄破封皮的书踩在爪下,用厚墩爪子遮住,谢岙没想到耳包找书的速度也不差,欢喜摸它头,“耳包真聪明,真是帮了大忙!” 脑门上传来热乎乎的触觉,灰毛兽妖低下脑袋,尾巴软软耷拉。 “咕噜噜――” 肚子叫声在屋内响起,颇为荡气回肠,谢岙一脸镇定转身,准备出门叫小二,灰毛兽妖率先用湿鼻子拱了拱她的手,身子一窜就消失不见。 知道耳包是出去找吃的,谢岙盘腿坐在铺了大毡毯子的地上,也加入找经书的阵营,顺便把之前落汤鸡的事情大概解释一番。 “…所以有没有能易容的丹药或者符纸?”谢岙一脸苦恼,“不然之后的调查也是难事。” “这有何难?”戎睚不着痕迹弹了弹手指,把谢岙挑出来的书与之前已经混乱了的书堆区分开来,“那些丹药符纸经不住法力深厚之人窥测,但是借用本大爷的妖力,保你可变换三次外貌,天下无人能识!” “这么好?”谢岙一喜,连忙丢了书凑过去,“怎么借妖力?” 戎睚手指穿过发梢,食指一绕拽下一根青晃晃白亮亮的头发,“伸手。” 谢岙好奇伸胳膊,只见那根苍青发丝缠在自己手腕上,自发转了一圈紧贴皮肤,好似活物一般。 有了这个以后就能随心所欲变换外貌…可惜只有三次效力―― 谢岙盯着青龙一头迷离漂亮的长发,两只眼睛冒出灼灼精光。 “…看什么?”戎睚第一次感受到某种背后发寒之感,忍不住两眼一瞪。 “哈…哈哈,戎睚的头发真是柔顺润泽、闪亮动人!”谢岙嘿嘿笑两声,把毛巾取下擦擦汗。 “妖力充沛自然如此,”戎睚一脸欣然接受,目光落在谢岙泡澡泡得红润润的脸蛋上,喉咙不由动了动,勾勾手指道,“过来,本大爷要吸阳气。” 鉴于今天确实没有喂阳气,谢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矮榻旁,老实抬头。 刚洗过澡的脸蛋看起来皮薄肉嫩,十分好咬,戎睚舔了舔唇,扣着谢岙下巴正要吸阳气时,一滴水忽然从红润侧脸滑下,吧嗒落在他的手上。 顺着那滴水珠划过的路线逆行而上,可以看到在发际线后若隐若现的耳朵,一双眼睛如往常警惕睁大,却又含着雾水般湿润,睫毛上都带着水珠,好像平日的肉包子变成软糯糖包,戳开了一个小口流出甜腻沁人的内里,让人不由想要舔一舔…… 戎睚猛然缩手。 谢岙等了半天没见对方下口,仰得脖子发酸时,发现下巴上的手离开,而青龙一对金眸难得呆呆愣愣。 “怎么了?”谢岙一脸茫然。 难道洗了澡味道变淡不好吃?那她以后要多洗澡! “…本、本大爷今天拔了头发不舒服,没心情吸阳气了!”戎睚回过神来,一转身躺在矮榻上,背对着谢岙,脑袋枕着胳膊,发丝好似千羽垂在背后,一副大爷要睡觉的模样。 谢岙内心小小震惊一把。 拔头发竟然如此耗费妖力?自己还准备今晚趁机拔他三十根头发的! …… 熬了大半夜,谢岙第二天直睡到晌午起来,洗漱一番换上一件平日不常穿的衣袍,脑海里随便想了个样貌,摸了摸脸,顿觉脸型修长不少。 啧啧,老纸一直很想要这种脸型! 谢岙对着镜子照了照,把金棒变换成大刀绑在腰上,一脸满意出了门。 春风楼晌午以前不接新客,谢岙赶到的时候,门口龟奴正边打哈欠边送着一位男子出门,赭底朱纹,厚底黑靴,面目老实,正是那位罗主簿。 如今变幻了样貌,谢岙也不怕认出,大模大样与他擦肩而过,倒是罗主簿回头看了谢岙一眼,才坐上轿子。 难道看起来还是有些像?连罗主簿这种一面之缘的人都觉得眼熟? 谢岙有些忐忑摸了摸脸,等到目光毒辣的老鸨把自己当做生客一脸笑容迎上,才松了口气,跟着龟奴一路来到后院。 “徐公子,不是小女子不愿作陪,实在是有位贵客已经等了秋棠许久――”庭院通往小楼的屋廊某处,一名披着羽褂的女子面带难色后退一步。 “那就让他继续等!”男子纠缠上前,一把捉住了女子的手腕,“我今天非要近你的小楼,难道那罗长锦可以去,我堂堂都尉府上的公子就去不得了?!” “哎哟,徐公子您这是误会了!”龟奴眼瞅着男子要硬来,连忙上前解释,“那罗大人过来也只是查――” 话还没说完,就被男子一脚踢开。 “滚!本公子说话的时候,哪里容你这种腌渍东西插嘴…啊哟!” 徐公子仰面倒地,脑门上清清楚楚印着一个脚印,“什么人,胆敢踹――” “有何不敢!等她的人就是爷爷我!”谢岙脚下又是一踩,只踩的男子嗷嗷叫,“就你那点破银子还敢在我黑风寨面前显摆!若是再让爷爷白等,定让你以后走山路时生着进、烤着出!” 嗯?这个威胁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谢岙只想了半秒,一把大刀直插徐公子两腿之间,徐公子立刻加紧屁股,待到谢岙把脚抬起,跳起来跑得比兔子还快。 “以后他若再来,就直报我黑风寨的名号!”谢岙十分豪气的厚脸皮拉关系,此时方看清这位‘秋棠姑娘’的面貌,如花面容微微泛白,显出病弱之姿,那双眼睛却是极为清亮。 “多谢义侠相救,”秋棠微微一笑,清丽脱俗,“小女子便承公子心意,不客气受了这等好处…” 话未尽,秋棠脸色越白,手帕慌忙遮在嘴上,闷闷咳了几声。 谢岙没想到秋棠身子如此弱,转念一想,趁此机会刚好虚虚扶住美人儿胳膊,一脸正义提出要送她回楼的建议。 秋棠看了谢岙一眼,轻笑一声点头。此处已经距小楼不远,两人没一会便到了房间。 “秋棠姑娘身子一向这般弱?可曾去医馆看过?”谢岙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药味,差点被呛得打了个喷嚏。 “从去年初春便是这般提不起精神,大夫都说是寒气入体,”秋棠拢了拢肩上的羽披,素手沏茶,柳眉弯起,“倒是公子,怎会对我这般病弱之人感兴趣?” “我有一个朋友曾经承了秋棠姑娘的恩情,如今他人在外地,托我没事过来照应两眼,”谢岙一本正经给出早已想好的答案,顺便小小刺探一下,“我听说那位罗大人经常来姑娘这里,刚才也曾见他离开…若是秋棠姑娘对他心有所系,那我也不便再多叨扰。” “公子大可放心,”秋棠幽幽道,“那人只是来告别而已,以后再也不踏入这春风楼一步。” 咦?! 谢岙闻言吃了一惊。 难道是为了官途所以要与花楼一刀两断?那罗主簿也不像这种见利忘情之人…不过若是他有心,把秋棠赎回去也不是不可,反正也是单身汉一枚。 不过这么说来…经书也许不在秋棠身上? 谢岙想了想,脸上表情立刻化作几分怜惜几分愤愤之情。 “秋棠姑娘若是不开心,我便把那罗长锦绑来如何?”趁乱搜房什么的,机会太给力了! “这种事不提也罢,我又不是非他不可,何苦为这种事劳心烦神?”秋棠柳眉飒爽一挑,秀丽容颜上露出一抹笑容。 没想到眼前女子身弱娇柳,性格确是这般聪慧洒脱,谢岙不由心生好感,眼中多了几分真挚。 “说来今日也巧,先后有人来找我这小女子…”秋棠又帮谢岙倒了一杯茶,“最早一拨人还是在天快亮的时候过来,个个背着剑,看起来像是什么门派弟子。” 呃――?! 谢岙心中咯噔一声,不动声色接过茶杯,“他们可找到了?” “之后一个长相俊俏风流的公子叫来姐妹问话,拿着一张画像,许多姐妹纷纷认出来,说是那人昨晚来这里包了春风楼最贵的雅间吃酒,叫了十来名姐妹作陪……” “哐当!”茶杯砸在桌上,谢岙眼前瞬间乌漆抹黑,水渍飞溅衣服上,秋棠连忙找来巾帕。 谢岙僵着嘴角干笑,“哈…一时手滑、一时手滑…然后呢?” “那公子出手阔绰,仔细问了一通,”把巾帕递给谢岙,秋棠掩唇一笑,“不过姐妹们都说,看着那人身形瘦弱,没想竟能一次招来十来人,若不是突然不见了踪影,所不定那夜就――”毕竟是女子,就算身处大染缸青楼,这种话也不好意思说下去。 谢岙眼皮狂跳,此时已经不敢想象自家师侄听到后是何表情――‘卖宝换钱、游遍花街’几个大字砸下,血槽瞬间直降到底,谢岙没了打探消息的心情,敷衍说了几句就晃着脚步出了春风楼。 “哎呀…” 一道柔媚入骨的声音忽响,缠绵音调好似嫩滑小手在身上轻抚,谢岙一个哆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小心撞倒了一位带着面纱的姑娘。 “抱歉抱歉…可有哪里伤着?”谢岙连忙把对方扶起来,确定女子没有受伤后,招来一辆双轱辘的小车离开。 熙攘大街上,女子面纱下的嘴隐隐翘起,雪腕轻抬,手中赫然是一方男子用的巾帕,随意一抖,缕缕绵厚阳气从巾帕中浮出。 “就算换了模样,我也认得出――” 妩媚似狐的双眼瞅了轿子一眼,女子施施然转身,进了街边一座楼。 “哎哟,我的姑奶奶,玉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声娇慢内传来老鸨高声,“那位大爷已经等了大半时辰,就等着玉姑娘你回来!” “哦?”玉芙蓉面色一变,脸上露出几分谨慎之色。 此时在距离东街三个街口的双轱辘小车中,谢岙被颠得屁股生痛,本就郁闷的心情更加暴躁了。 卧槽,还不如自己走的快!要不是老纸为了有东西遮挡,才不坐这种毛驴拉的双轱车! 车轱转动忽然停下。 到了?谢岙正要揭开帘子,那帘子却被一把剑从外挑起。 那把剑比普通的剑要宽上一些,剑鞘古朴,青芒流转,逼人寒气… 熟悉的谢岙脑仁眼皮都疼! 第45章 哟经书湿水终发威! 一把古朴剑鞘挡着半边帘子。街上亮堂光线泻入,显出车外一道谢岙万分熟悉的身影。 若兰净衫,靛蓝剑褂,乌瓴叠颈边,清风飘两袖,一双沉静黑眸望来,目光如霜如炬。 谢岙哧溜倒吸口气,心中万头巨兽轰隆隆奔腾而过。 为毛青钧师侄会出现在这里啊啊啊! 谢岙用尽平生最大力气,压下脸上心虚慌乱,佯怒而视。 “你是何人?!” 低哑声音吼出,好似破了的铜锣,粗嘎难听。 云青钧微微蹙眉,目光掠过车内人浓眉小眼、偏长脸型,腰间大刀、魁梧身材―― “云少庄主?”车外传来疑惑恭敬声,“赏剑大会再有半刻开始,去晚了恐怕……” 催促的意思不言而喻。 云青钧又看了一眼,看到那人一对比蚕豆大不了多少的小眼睛惊疑不定,半晌吐出一句。 “失礼。” 剑鞘抽离,清冽寒风掠过,帘子很快落下。 “还不快走!”车里传来恶声恶气的粗鲁吼声,好似刚才受了窝囊气无处发泄般,一脚揣在车壁上,受惊迫停的赶车人连忙牵驴前行。 幸好最近喉咙喊破了音,昨天又吃了不少辣菜嗓子完全走音,衣服里还塞着不少料子撑肌肉…不然就算易容也骗不过自家师侄! 啧,再来两次自己就顶不住师父的淳淳教导,在事态越描越黑前,直接抱自家师侄大腿了! 谢岙擦擦满头冷汗,一路催促着车夫快些,赶到客栈后丢了三倍的车钱外加车壁修理费,回头在街道上环顾一圈,立刻闪进客栈内直奔客房。 …… “府衙内没有,所居屋舍也没有,那本经书说不定就在青楼。”天字房小院中,同样刚从外面回来的戎睚坐在树荫下的石桌旁,龙爪上聚着一束冰霜凉气绕身,发丝衣衫随水雾飘起,看起来分外通风凉爽。 “可是今天罗长锦与那位秋棠姑娘断了关系,说不定经书也被丢了回来,此时在他身上。”谢岙忍不住从圆凳挪到石桌上,凑到他身边沾凉气。 在这炎炎初夏、人人都恨不得跳在水缸纳凉的日子里,这种自带冰块水循环凉风系统的招数分外惹人眼红! “想那么多作甚,依本大爷所见,早就不应该浪费时间寻来寻去,直接把他捆来问便是!” “若对方是个倔强性格,吃软不吃硬呢?”谢岙摇摇头。 正说着,院内忽然扑入一道灰影,灰毛兽妖咬着一木桶水,颠颠几爪来到谢岙脚边。 也不知道那桶水是从哪里打来的,看起来清澈幽凉,一截毛绒尾巴戳进去沾了沾,很快裹在了谢岙脚腕上。 “嘶…好凉快!”一股沁凉顺着小腿爬上来,谢岙打了个激灵,浑身瞬间凉爽! “千石水?”戎睚嗅嗅空中逸散的浅淡幽石味,眉梢一挑,“这只蠢兽倒是有闲心,跑去深山老林里一滴滴接水。” “很难得吗?”谢岙一脸纳闷求解答。 “千石水乃是天地寒凉之气酝出,一般密林深处、千尺以下的洞穴内方才有可能流出,每次一滴,落土而失,五行之中唯木可盛。” 这么说…这一桶水是一滴滴汇聚而成的? 想到灰毛兽妖钻到地下深处、在黑漆中守着木桶的呆样,谢岙忍不住伸手狠狠揉了揉那颗毛绒脑袋,“笨蛋,解暑哪里用得着如此麻烦!” 谢岙口中嘟嘟囔囔,嘴角却咧开露出白牙。 手指大力揉过脑门,一团毛被揉的几乎遮盖了眼睛,灰毛兽妖眯上眼,主动把脑袋上的小包在那柔软掌心蹭了蹭。 “哈哈…”掌心痒痒肉被挠,谢岙顿时笑声阵阵。戎睚盯了一瞬,手指一勾,一泼水哗啦浇从谢岙头顶浇下,笑脸顿时便怒脸,“你做什么!” “本大爷看你笑的太难看,帮你洗洗脸,”戎睚哼了哼,脸上表情分外欠揍嚣张,“反正你如此不耐热,正好一举两得,帮你解暑!” …混蛋,这哪里是解暑,分明就是冲澡的水量! 谢岙抹了把满脸的水,正要趁机义正言辞提出免去三天吸阳气的话,一道爪风忽然从面前急速吹过,树枝颤巍巍一晃,一颗红透了的果实砸下。 戎睚挑眉闪过,“你以为这样就能砸到本――” “啪啪啪!” 接二连三的果实砸在青龙脑门上,果皮炸裂,红色浆汁瞬间流了满头满脸,衬着发青脸色,非常有惊悚效果。 “呃…”谢岙都忍不住要捂眼睛了。 灰毛兽妖还呲了呲牙,尾巴高高竖起,谢岙连忙伸手把那根尾巴压下去。 ――再翘就要挨揍了二货! “哼……”纤长手指抹去唇边果浆,霎显艳丽无双,青龙阴森一笑,手中骤然聚起涡轮水流,“看来你这蠢兽也想好好洗澡,本大爷就把你洗得一根毛都不留!” “等、等一下!耳包它怕水啊啊!” “就是因为它怕水,本大爷才好心帮它训练!” “叱吼!” 一时间,黄土与怒风齐卷,水浪与果浆乱窜,灰毛飞舞,龙爪肆虐,整个庭院很快被波及的四处水痕泥巴,树枝摇晃,绿叶飘落,蝉鸣叫上天,倒也有几分晌午泼水玩乐的景象…… 才怪! 谢岙狠狠抹去脸上不知名混合物,吐掉一嘴树叶,正要高声喝止,忽见放在石桌下的水桶被踹开,直冲屋内飞去。 “千古水!!” 谢岙一个飞身旋出,直扑而去,最后一霎那堪堪接住了水桶。 “哗啦~” 一小瓢水洒了出去,恰好落在桌上放的红皮经书上。 谢岙一惊,连忙拎起书甩甩,用袖子擦去水渍。擦着擦着,封皮竟然变褐色了! “呃…” 这是什么情况?一泼水就发霉了?! 万一以后就此作废了怎么办!! 滚滚慌张席上心头,化作无边怒气冲上脑门,谢岙捏着经书,转头怒吼,“住手――!” 这一声纯阳气之吼透过金圈儿刺啦鸣响,一龙一兽蓦地僵硬,灰毛兽妖尾巴绷直,人形青龙抖抖耳朵,一对金眸差点缩成竖瞳。 半个时辰后―― “千石水本就有蕴育灵石、炼就灵剑之功效,景阳殿的书遇到千石水会有这种反应,也算正常――”围在石头旁的青龙瞪着晾晒的经书哼哼。 “可是晒了这么长时间,颜色也没有变回去!”谢岙蹲在地上,拍着石头上的经书指控。 一只灰毛尾巴伸过来,在经书上方左右扇风,加速晾干。 “等过两天离开这里后,本大爷就去各界问问,”戎睚掏掏耳朵里的水道,“礁岩城内如今有妖物藏着,本大爷不放心离开。” “妖物?”谢岙想起昨晚自家师侄去青楼也是为了捉妖,“有没有可能藏在青楼里?” “最有可能藏的地方就是青楼,”戎睚一弹响指,撤掉刚才打斗时张开的禁制结界,“但凡妖魔大多好色又擅长魅惑,青楼是最佳采补之地,一些兔子精之类的弱小男妖也会化作女子模样,吸取凡人阳气。” 唔,这么说确实很方便…送上门的肉包不吃白不吃? 谢岙琢磨着,“我去青楼的话,会不会也容易遇上那妖怪?” “有些本事的难缠大妖定不屑于窝在青楼之地,而这东西足够应付一般妖物,”一根手指伸到谢岙脑门上,锋利指尖戳上三色抹额,青龙不紧不慢道,“也不知它是由何制成,就算是本大爷也只能闻到些许气味。” …看来自家师父拿来的东西果然靠谱! 谢岙听到这话放心了,抱着撑着千古水的木桶又凉快了一会,准备等晚饭时再探一次春风楼。 …… 春风楼?后院小楼内 “…依我所见,既然那人说出那般绝情绝义的话,不如把他曾送与你的东西都还给他!”好不容易绕到话题上的谢岙诚恳建议道,“一来可以试探他是否真的有心分别,二来可以灭了他的威风、长自己志气!” “公子…说的极是,”秋棠怔怔看了手腕镯子片刻,自嘲一笑,把它抹了下来,“试探倒不必了,他要断,不如断个干净!” 女子柔柔站起,弱不胜衣,脸上却带着几分敢爱敢恨的果决,从衣柜中搬出一个外表精致的盒子,把它推倒谢岙面前,“劳烦公子帮我全部送还与他。” 趁着女子添水沏茶的功夫,谢岙飞快打开瞅了瞅,一眼扫去没有经书的影子,心里郁闷了下,脸上不动声色问道,“秋棠姑娘,就这些了?” “啊…”秋棠想了想,转身从刻着菊花的书案上取了一个竹盒,放在桌上展开盒盖,“还有这本书,也麻烦公子了。” 谢岙一看,正是经书,心里大乐,嘴角差点翘起,“没问题,我会帮你转交与他!” 说罢伸手去接那竹盒。 第三只手忽然伸来压在盒盖上,指尖轻轻包裹女子妙曼手掌。 “不可。” 谢岙急速闪身退到窗边。 卧槽,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来人一身赭底朱纹的官服,不是罗长锦是谁? “秋棠,不可把此书交给他人。” 罗长锦老实面容上,一双眼睛隐隐透着殷红,幽亮不似凡人。 “你是何人――?” 第46章 哟夺经书再遇师侄! 罗长锦,老实善良,不善言谈,生活作风朴素勤俭,胜任礁岩城主簿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从不翘班,认认真真查账,勤勤恳恳催税,虽说目前看来略有抛弃女子的嫌疑,不过依照之前一直被对方戏弄得团团转的性格,本性应该不坏…这样的人―― 竟然是妖怪!! 谢岙背后贴在窗框上,看着男子原本平凡无奇的面容上散发阵阵妖气,顿时有种捏软柿子时发现是榴莲的被欺骗感! “你是何人?”罗长锦又问了一遍,这次挥袖挡在女子面前,目露警惕。 秋棠一脸讶色,想要说什么话,吐出的却是一连串咳音,罗长锦脸上一慌,目光不由移到女子身上。 就是现在! 谢岙手中大刀忽而变成长枪,延伸到两人手中一挑,那罗长锦伸手去夺,在碰到竹盒之时却被熔浆烫到般蓦地缩手。 包裹着迷你版金刚罩的竹盒稳稳落在谢岙手中。 在如花似玉的病弱女子与因为关心而分神的男子手中抢东西,谢岙自认此招简直是反派才有的邪恶招数,心中默默念了句得罪,就要翻窗逃走。 “快看啊!天上有人在飞!” 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嚷嚷声。 小楼虽然在春风楼之后,却是斜错开来,从这里可以清楚看到外面街道。 谢岙匆匆看了眼,顿时内牛满面。 傍晚黧橘色天空中,一名嫩黄衣衫的少年脚踏宽剑,手中长剑化作两把,与另一人斗得正酣,身影飞快交错,剑光频频闪动,兵戈相交声不断,看的底下老百姓个个伸着脖子,探出窗外啧啧惊叹。 地面上,两楼之间,数名弟子站在大街中央,穿着碧衣云衫的俊美青年与另一门派的弟子交谈,本欲走进声娇慢,去不知为何停下来,一脸疑色回头看了春风楼一眼。 …卧槽!要不要他娘的这么巧!! 天阳和白抒远竟然都在外面,这还让自己怎么用金刚罩逃脱! 谢岙立刻伸手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同时手中长枪化作金棒,与罗长锦斗在一起,趁机夺门而出。 “咯啦!” 一道刺耳声响之后,书柜摩擦地面移到门口,完全堵住了门扇。 “交出经书,我便放你走!”罗长锦一双眼睛殷红之色越浓,周身妖气急涌。 “不是我故意这么说…”谢岙叹口气,“下面的大街已经被捉妖弟子站满了,你确定要爆发妖气?” 罗长锦一愣,妖气滞了滞。 谢岙立刻跑向另一扇冲庭院开的窗户,一只脚刚踩窗台上,一排黑毛如钢针擦着鼻尖扎入窗框中。谢岙冷汗滚下一滴,侧仰避开紧随袭来身影,转身架着金棒又斗在一起。 几个回合后,没有金刚罩保护,加上对方妖力不浅,谢岙很快就有些吃力。 啧,反正已经被自家师侄发现自己在此城中,不如就顶着金刚罩冲出去,再找个机会变换外貌,甩脱天阳他们―― 谢岙心思一转,借力向后远远跳开,正要使出金刚罩,一道微弱□声忽而传来。 “长锦…” 刚才陷入昏迷的秋棠此时半醒过来,迷糊低唤了一声,一手软软垂在床沿,脸色苍白至极,每一口喘息都像是费劲了极大地力气。 “秋棠!”罗长锦闪身出现在床边,握了握女子的手,满目慌张,竟是连经书也不管了。 以谢岙不懂医术的水平,观那女子面色,也觉得不太妙。 之前看起来还仅仅是一位病弱美人,怎地忽然就这般病侵膏肓之色? 谢岙有些怔呆站在窗边。 床边罗长锦张开了口,吐出一枚黑红色的妖丹,缓缓没入女子口中。没多久,女子喘气之症就好了许多,脸色也渐渐恢复了稍许血色。 罗长锦紧紧握着女子的手,唇色发白靠在床架上,谢岙纠结片刻,上前一步,“可是因为经书之故,秋棠姑娘方才才会……” “这本经书确实有镇定妖力之效,”罗长锦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过也只是拖延时间罢了,我自知只有妖丹才能洗去她一身受染妖气,却害怕没了妖丹后,无法再……” 罗长锦没再说下去,缓缓抬头,重新盯住谢岙,“此事不怪公子,公子若想要那经书便拿去,只是…公子能否分我一些血气?” “不能!” 一道声音破空而入,房间卷起一阵狂风,风落衣闪,青丝金眸之人赫然出现。 “戎睚?”谢岙吃了一惊,脚下一迈主动贴近青龙站好。 “我见此处天空有异动,顺便过来看看,”戎睚捏着谢岙下巴,左右上下瞅了瞅,没有发现血痕,满意点头,“不料你被这…嗯,黑貂精困在这里,还差点分了血气!” 戎睚浑身没有丝毫妖力流泻,然而一眼望去,罗长锦却是脸色泛青,一脸警惕惧怕守在床边。青龙嗤笑一声,弹指间风声大起。 谢岙正被捏下巴转的晕头转向,就觉眼前景色飞速一晃,很快到了客栈小院内。 “没想到罗长锦竟然是黑貂精…也不知道秋棠如何了――”想到有着玲珑双眸的女子忽然虚弱成那般,谢岙忍不住把装着经书的竹盒掏出来,心中好似结了个疙瘩。 “那黑貂精明知道妖气伤人,还贪恋人界新奇,弄了小官当,”戎睚坐在院内石桌旁,倒了一杯琼浆慢饮,“就算有经书镇着女子所染妖气,也是拖延时间之法…不过如今她已得了近千年道行的妖丹,所染妖气定是被散了干净。” “那…失了妖丹的黑貂精将如何?”谢岙忍不住问道。 “或许身体心性皆退化成兽态,或许还勉强留着人身,”黧染夜色下,青龙脸上显出几分自然而然的冷漠神情,“妖与人相恋本就荒谬,凡人寿命如沧海一粟渺小甚微,与妖接近再受妖气所伤…哼,会有这般结局也是预料之内。” 虽然很想踹态度不端正的青龙大爷两脚,不过对于这一点谢岙也是完全赞同。 没错,好端端的干嘛与食物链上端的种族凑对? 每天早上醒来就不怕被啃两口?! “不过妖气伤人本不应如此之快,偏偏那女子怀了身孕,才会受不住妖气。”戎睚挥袖一扫,把谢岙身上沾着的貂毛全卷飞了。 呃?怀孕?! 这黑貂精看起来老实巴交,手脚真够快的! 谢岙压根没看出来,一脸狐疑道,“你如何知道?” “本大爷有什么看不出来的?”青龙狂妄挑眉,一对金眸得意上扬。 …你就没看出来老纸的性别! 想到这件事,谢岙忍不住在心中挥了挥拳头。 “不对,如果接触妖怪会染上妖气,那我岂不是――”谢岙脸色渐渐发白。 “现在才想到?”戎睚恨铁不成钢般瞪了瞪眼,“放心,你这纯阳之体,妖气不侵,魔气不入,只要保住不被别?的妖物发现即可。” “那就好、那就好!”谢岙松了口气,把竹盒放在桌上,盒盖是交叠嵌套型,谢岙展开左边再展开右边,喜滋滋的一瞅―― 空的――! 卧槽,书呢?! 谢岙大惊失色,左摸摸怀里,右掏掏袖子,最后把浑身上下找遍了,连个书角都没摸到。 “…这是什么?”戎睚伸出一根手指,戳上竹盒侧面。 谢岙把竹盒竖起来一看,侧面竟裂开一个颇长的口子,宽度也相当可观,回忆霎时重现―― 自己为了逃跑方便临窗而战、手中大刀变成长枪一挑竹盒、街上凤眸青年好似被什么东西砸到般一脸疑惑回头…… 呃――该、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月亮逐渐高升之下,谢岙脸色忽青忽白,忽黑忽僵,戎睚鼻子哼出浓浓鄙视,“书丢了后,你就没觉得盒子轻了?” “这竹盒颇沉,当时又是在打斗中…”谢岙捏捏拳头,毅然站起,“趁现在去街上搜一搜,说不定还能发现经书!” “在这种满街弟子捉妖的时候,就不怕遇到你那些师侄?” “呃……”想到宗能老祖叮嘱的话,又想到今天明明易容坐在车里、还被自家师侄差点捉住,谢岙不由一脸纠结。 衣衫摩挲声忽响,戎睚站起迈了一步,一身雪衣斗星衫荡开,金眸微转,流淌夺目月色,“老实呆在这里!本大爷就代你去一趟――” …… 千古镜门派?西苑厢房内 “…那青楼妖物真是不少,单是扮作奏乐女子的妖怪便有三个,侍女两个,花魁一个,”天阳吃着糕点含糊说道,数起来还是不由咂舌,“没想到那什么声慢慢的楼里面,藏着这么多妖物…可惜让那花魁跑了!” “是声娇慢,”一把玉骨扇柄敲上天阳脑门,白抒远好笑道,“那花魁乃是千年狐狸精,自然狡猾无比,难得你刚学会御剑之术,便能在空中不让他人插手斗上一场,还揪了这狐狸一尾巴毛下来!” “也是,狐毛留给镜门派的人,若是狐妖再来,这毛说不定还能助他们捉妖,”天阳很快释怀,一脸好奇看着青年手中红皮书,“二师兄,那是什么书?” “似乎是从春风楼里飞出来的…我当时正要进那声娇慢内捉妖时,这书从空而降,”白抒远也是有些纳闷,把书哗啦啦翻了翻,瞅瞅封皮,“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 “经书?”天阳拍拍手上糖渣,凑了过来,“这么稀奇的名字,若是师叔在,一定会急着要看。” 白抒远忽然一顿。 半晌见青年没有反应,天阳疑惑唤了声,“二师兄?” “…天阳,你可见少庄主了?”白抒远嘴角一弯,眉宇间数日来的烦闷之色一扫而空。 “我刚才路过正堂时,看见少庄主与镜门派长老在那里说话,那老头知道我们要多留几日,好像在求少庄主帮他破了后山一处几十年前的禁制。”天阳捏着一块百蜜糕,继续填肚子。 “等少庄主回来,便可禀告他一个好消息…或许我们不用在这礁岩城滞留了,”白抒远目光落在经书上,凤眸笑意宛如桃花盛开,轻红醉满房,“若是我猜的不错,就算我们即刻回了山庄,师叔也会主动寻来――” 第47章 哟幕画蓦止貂终散! 几日后―― 午后光线正亮,粉黛飘街,来往人流衣衫鲜亮,一抹灰扑扑的人影在声娇慢侧面的巷子里又转了一圈,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躲在屋檐下扇风纳凉。 果然不见经书的影子……难道当时真落到白抒远怀里去了? 虽说已经知道戎睚寻遍了东街不见经书,谢岙还是万般不甘心。 原本打算当天晚上就来搜搜,借着身体对经书有所感应,说不定还能有所收获,谁知白抒远竟然一连几日出入声娇慢,有一次谢岙甚至无意中发现天阳粘着大胡子、青钧师侄带着镖师帽子在旁边酒楼喝茶―― 这种守株待兔的埋伏阵势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为了捉什么逃跑的妖怪! 谢岙休息了会,望着斜对面的酒楼,想到自家师侄今日一早终于离开了礁岩城,便放下心来朝酒楼走去。 “公子?”一道声音从街对面传来,一名身段聘婷眸的女子站在马车旁,水眸玲珑,正是秋棠。 谢岙谨慎起见,依旧是之前的易容装扮,此时被女子认出不免有些尴尬。不过看到秋棠面色红润,气色甚好,谢岙还是咧了咧嘴,“看来秋棠姑娘恢复得不错。” “呵呵…我以为公子见了我定会心虚逃走,没想到还是这般厚脸皮搭话。”女子笑容依旧温柔可人,吐出的话却是与之前善解人意、柔柔款款截然不同。 看到女子狡黠眨眼,谢岙满头黑线,顿觉自己知道那老实的黑貂如何被捉弄了,“秋棠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趁着长锦在北街查些盐户的账册,我来春风楼收拾些东西,”秋棠看了看车内几抬小箱,脸上染上红晕,“他为了让我住的舒服些,给屋内添置了不少东西,这两日又忙着公务,这些小事我不愿劳烦他。” 这么说罗长锦已经把秋棠到府上? 啧啧,动作果然很快! “恭喜姑娘。”谢岙由衷道。 “哪里有什么恭喜,”秋棠脸上更臊红,嘴上却硬道,“他那地方一共就有三间主屋,也不知他占着主簿这等油水差事,如何混得连个白脂玉器都没有,我看那屋里最值钱的也就是个青瓷笔筒。” “可是谁让秋棠姑娘就喜欢这占着油水差事却没有白脂玉器之人?”谢岙嘿嘿调笑。 秋棠羞恼了,“你这――” “姑娘、姑娘!不好了!”一名衣着朴实的小厮踉跄跑来,满脸惶恐之色,“罗、罗大人刚才为了救下一名差点被马车撞到的幼童,被马蹄踩了,然后…然后――” 秋棠身子剧烈一晃,嘴唇发抖,“…然后怎么了?” “然、然后罗大人竟然变成了一只黑貂,被人当作妖孽挂在了木桩上,说是要游街到北街口,当众烧了!” 秋棠脸色煞白,双腿一软,被一双手接住。 “秋棠姑娘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他寻来!”谢岙把秋棠放在车上,看到她神色死僵,双眼浑噩不能视物,直接劈了她后颈打晕,交代小厮两句,劫了一匹马给原主丢了锭银子,朝北街急速奔去。 谢岙赶到北街之时,路上的人已经多得挤不开身,到处都是议论纷纷等着看妖怪的人。 谢岙兜出绳子爬到一处屋顶,只见一辆马车慢慢驶来,车厢前竖了一根木桩,上面绑着四肢软软垂下的黑貂,肚子被踩得恐怖凹陷,血迹如河从□不断滑落。 虽然料到可能会是这种模样,谢岙还是心头一慌,金棒瞬间变长,一片惊惧声中,挑下黑貂落到自己肩上。 手指飞速探过鼻息,谢岙浑身一颤,闭了闭眼,扛上便跑。 “有、有人劫走妖怪了!” “一定是妖怪同伙,快叫镜门派的人来!” 吵嚷声被抛在身后,谢岙从没觉得人声如此令人厌烦,越过屋顶来到拴着马的地方,割断绳子策马急奔。 …… 观甲客栈天字房内。 女子抱着僵冷的黑貂,冲谢岙等人深深弯下腰,坐上了出城的马车。 事情骤然戛然而止,没有前世恩怨宿仇,没有临别前痛苦纠缠,那只黑貂到头来,也不过是做了一件好事而已。 没有人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或许是情急之下忘了自己已经没了妖丹,或许他觉得为了救下一名幼童值得如此去做。 谢岙有些恍惚坐在石桌旁,一脸空落落的表情。 “就算你不拿走经书,那妖丹也终究会给了这名女子。”树枝上传来青龙声音,穿过层层树叶,莫名沉淀出一份让人信服的力度。 “我只是觉得…”谢岙抓了抓头发,“一切发生的太出人意料…” 发间还聚着之前急速跑路产生的湿热,手指也残留着黑貂僵冷身体的触感―― 为官勤恳清廉,为人善良朴实,为妖至情至义。 原来这世上真有这般性格纯良、为了所爱之人甘愿牺牲近千年的道行、为救素不相识的幼童而甘愿…的妖怪。 谢岙心情复杂叹了口气。 “反正那黑貂也会进入轮回,说不定还投胎成了这女子肚子中的孩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青龙勾出一道幸灾乐祸的音调,“到时候若是他还保留一份妖力,残留着这一世的记忆…哼哼…” 再伤感郁闷的情绪都被这几声哼没了,谢岙脸皮抽了抽,正欲说话,一阵风刮过,灰影冲来,正是消失了小半日的耳包。 也不知它去了哪里,浑身沾着树叶草皮,下巴上的一团毛沾着蜜糖般黏在一起,一只蜜蜂飞来飞去,惹得灰毛耳朵不时抖抖。 “你又去哪里做坏事了?”谢岙蹲在水桶边,用巾帕沾了水擦掉它毛上沾着的蜂蜜。 正擦着,忽然看到灰毛尾巴上挂着一个浑圆物体,冲自己邀功伸来,沁甜香味隐隐散发,不时还有蜜蜂飞进飞出。 谢岙:“!!!” 果真去做坏事了! 对于扒了蜂窝的耳包,谢岙脑门直发痛,“耳包,把那个东西送回去。” 灰毛兽妖扭头瞅瞅尾巴上卷着的蜂窝,尾巴一甩丢在院子角落。 “不行!”谢岙一弹灰毛脑门,“要送远一点!” 不然再打起架来捅了蜂窝还不乱套了! 灰毛兽妖不情愿的挪着爪子,一步三回头向角落蹒跚去。 谢岙站在树下,抬头忽然唤道,“戎睚。” “嗯?”窝在树上喝酒的青龙懒洋洋回应。 “――你这么强,真是太好了。” 好似叹息又似庆幸的声音笔直钻上,树叶缝隙中,隐约可以看见下方背着金棍的人弯起的唇角。 “……”树上久久未有动静。 谢岙打开一张地图,坐在石桌旁咬着块碧藕片,研究之后的路线。 角落里,灰毛兽妖偷偷拍掉几块墙砖,把蜂窝放进去,尾巴拽来一串野草遮掩。 而院中一颗槐树上―― 不知过了多久,光影变动,蝉鸣正欢,风吹叶晃,露出一只即使三昧真火炙烤一天一夜也不曾半分变化的…红的透亮的耳朵来。 …… 雷云岭以南,山峰秀丽,草花繁茂,气候湿润,入夏之后闷热气温更是明显。 此时在山脚下一辆疾驰行驶的马车上,谢岙被闷得浑身潮湿难受,领口解开,袖子卷起,还把脑袋凑到车窗前,让行驶中的风吹到脸上解暑。 啧,自己以前明明没有这么怕热,为何现在刚一入夏就热得恨不得钻冰窟里―― 谢岙开始无限想念青钧师侄牌变频空调,真是凉爽又静音! “你不是自幼在太苍山庄长大,怎地还如此怕热?”身上依旧环绕冰水循环凉风的戎睚一脸惬意靠在软垫上,“难道你那门派还有什么独门避暑办法不成?” “哈…哈哈,山庄后山很凉爽,”谢岙干笑两声,凑到青龙身旁蹭凉气,“而且是在山顶,自然比一般地方凉快。” “所以挑这个时候回去纳凉?”青龙用鼻音哼了哼,凉风中卷动的冰水却是更多。 “好不容易有了那本经书下落,若是耽搁时日,那本书又不知道转手到何处去了,”谢岙忍不住又往青龙身旁凑凑,“只要回去的时候不暴露身份、想办法潜入太苍山庄便可!” 正说着,一根冰凉透肤的毛绒尾巴缠上了脚踝,谢岙一哆嗦,只觉毛孔都舒张开了,“好、好凉快…耳包睡醒了?” 昨晚不知道消失去哪里、今天出发时才出现在车内的耳包一直扇动肚皮呼呼大睡,如今半醒中,一条尾巴沾了沾千古水,缠上谢岙小腿不着痕迹往这边拽了拽。 青龙眯了眯眼,正盘算着晚上吃烤蛟肉还是煮蛟肉,马车咯噔一停。 这是每次自动到达驿站时的信号,为了凡人的各种需求所设。 谢岙确实有需求了,有些脸红的爬下马车――沿路只有自己嘘嘘,脸皮再厚也挡不住三道恍然理解的目光。 话说妖怪身体内部构造到底是怎样的?!竟然可以三天都不出马车一步! 谢岙鞋底刚刚踩地,胳膊就被拽住向后一拉。 “衣服。”青龙探出脑袋,眉毛拧起。 谢岙低头瞅瞅自己衣服,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戎睚眉毛皱的更深,又伸出一只手,把谢岙领子系好,袖子抹下,一脸满意拍拍肩膀,直到对上谢岙疑惑目光 一只龙爪僵在谢岙肩膀上,刷的放下车帘。 “还不快去!”恶声恶气的吼声传来。 …为毛有种被强迫送去上幼儿园的错觉! 谢岙抖了抖,朝驿站的茅房跑去。 有了上次经验,谢岙深觉野外嘘嘘是件不靠谱的事情,于是硬是憋气在茅房里解决完,才冲出来用皂叶反复擦手。 “有人吗…哎哟…” 一声虚弱娇唤忽而传来,听声音还有些熟悉。 谢岙顺声一看,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跌倒在地,腿上卡上了捕兽夹,红色液体蜿蜒流出,在嫩白小腿上看起来分外鲜血淋漓。 谢岙条件反射向前走了两步,又瞅瞅官道见马车距离此处颇远,只好纠结刹步,“姑娘等等,我找人来救你!”说罢转身跑向驿站。 一阵黄风忽而卷过口鼻,谢岙眼皮一沉,直挺挺晕了过去。 “公子真是不怜香惜玉啊…” 女子牢牢接住谢岙,艳色手指抚摸过嘴巴,脖子,一路向下,妩媚双眼妖色闪动,忍不住解开谢岙腰带。 一只手猛然捏着女子手腕。 一身黑衣的高瘦男子凭空出现,眼神阴冷吓人。 “别忘了你的主人是谁。” 高瘦男子沉着脸吐出一句话,扛起衣衫半开的谢岙,足下一登,刹那间没了身影。 女子此时方才有些后怕,也一旋身化作黄烟,急忙跟了上去。 第48章 哟寒身还需身体暖! 谢岙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好似陷入传说中的冰火两重天。 身下热似火炉,身后冻似冰块。谢岙迷迷糊糊往前滚了滚,身体一空,蓦地悬空下坠。 咦?! 猛然睁开的双眼中看到几乎快碰到鼻子尖的地面,谢岙伸手一撑打了个滚。 “榭少侠。”角落里出现一名黑衣男子,脸上不见分毫表情,身形魁梧,双眼精明,正是之前见过两次的…妖尊句融的手下。 …卧槽! 谢岙立刻伸手去摸身后,金棒却不知所踪。 “榭少侠可是在找此物?”黑衣男子虚空一抓,半空浮出一根三尺来长的棍棒,“只要榭少侠做一件事,我定会把它还与你。” “…什么事?”谢岙紧紧盯着金棒。 “只要榭少侠能抱了尊上。”黑衣男子惜字如金道。 …等等,这妖刚才似乎说了什么可怕的话?! 谢岙吓懵了,直到顺着男人目光看去,这才发现之前滚下来的‘床’是一大墩纯黄色泽的暖玉,上面躺着一个人形,浑身薄霜覆盖,浅袍衣衫层层叠叠染冰渣,即使眉毛睫毛都是白蒙蒙一片,侧脸线条也依旧温润美好,轻易粉碎他人的戒备。 这是…妖尊句融? 这、这种种冰块模样,难道是中了什么传说中的情花寒毒,必须‘被’阳气旺盛之人【哗哗——】之后才能解?! 谢岙一张脸越发绿了。 看道谢岙表情十分诡异,黑衣男子顿了顿,不太情愿解释。 “尊上受了埋伏,幽玄寒毒复发,如今解药不在身边,只有纯阳之气暂时能救。” 果然——! 老、老纸没有那个功能啊混蛋! “少侠或抱或搂,只要身体与尊上有接触,用纯阳之气暖身便可。” 谢岙:“……” 明明找暖炉,拜托不要说得好像是找人【哗——】了你家主人! “…如果我不愿意呢?” “据此十里地之外有一处炼妖坑,里面妖魔已经数百年没有进食,”黑衣男子的声音平仄没有起伏,“相信榭少侠的金刚罩从未有过长时间使用的经历。” 面对暴力威胁,谢岙几步走到暖玉床边,干脆利索躺了上去。 任何没有武器的反抗都是浪费时间—— 谢岙心底默念了十遍,终于酝酿好情绪,一翻身面朝上压在妖尊句融身上。 燕宿:“……” “这样接触范围更大,不行吗?”谢岙眉头挑挑。 “…只要身体有所接触,阳气暖身便可。”燕宿吐出一句回答,闪身消失不见。 谢岙惬意展了展腰,两脚踢踢,在句融身上压了压胳膊肘。 妖尊牌软垫,虽然质感稍嫌偏硬,不过胜在冰爽解暑,又能报复之前被接二连三吓唬的仇!把不敢惹的对象压在身下压扁搓圆的快意谁人能理解嗷! 耐心等了半晌不见其他动静,谢岙这才一骨碌爬起,环顾四周打量。 窗户关着,除了那张华丽丽的暖玉大床外,房间布局更像是一家普通客栈,四周却没有丝毫人声,安静的只能听到风过林间的飒飒声响。 唔,看来这妖尊句融是在躲什么追兵,不然怎么会连回老窝的机会都没有,被迫滞留在这种地方? 谢岙一边恶意猜测,一边在句融身上摸来摸去,找找衣服里有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 “轰——” 一道巨响好似惊雷滚落,轰然砸地,赤红如血的火光刹那间映了半边天。 “燕宿大人,那些猪婆族追上来了!”沸沸嚷嚷声响起,楼里楼外打破了寂静。 法术袭来之声紧随而来,风卷急涌,水声如瀑,火轰肆虐,土夯闷响,隔着窗扇可以看到外面各色光亮闪动,相克法术碰撞之声震上天。 …卧槽,还真有追兵! 谢岙看得心惊胆战,就要跳下床,却被一只不知何时搭在腰间的胳膊环住。 “少侠此时出去,还不如在这张开了禁制的楼内安全…”温润嗓音带着呼吸拂过谢岙侧脸,冰冷的,浅綿的,丝丝缕缕滑过耳朵。 谢岙瞬间神经绷紧,脚下一蹬迅速窜到距离床最远的墙角。 这货竟然醒的这么快?! “我此时这般模样,妖力无法使用,少侠无需如此戒备。”句融无奈叹了口气,慢慢撑着胳膊坐起,衣襟微散,长发尽数倾泻,能看出身体还十分僵硬。 “没想到妖尊也有这般狼狈时候。”谢岙哼了哼,往窗边移了移。 “有时候谋划之外的事情,也不失为一种乐趣。”句融靠在了墙上,睫毛上沾着片片白霜,眸中笑意点点浮起。 乐趣?!都快被追兵杀进来了还乐趣个屁! 谢岙一脸紧张,刚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细缝,一道几乎照亮整个房间的红光在窗外闪过,随即巨响轰隆碾过,客栈震得晃了晃,房梁上不断滚落木屑碎渣。 “这般看来,他们是下定决心要送我一程,设计了巧妙埋伏,还舍得用如此罕见法器。”句融望了一眼窗外火光,好似欣赏烟花一般赞叹,轻松怡然的表情与窗外法术漫天的状况分外不搭。 条件反射钻到桌下的谢岙爬了出来,拍拍屁股咬牙问道,“请问妖尊做了何事惹怒对方?” 句融表情有些无辜,“只是在五百年前,把他们猪婆一族的界门关了而已。” 谢岙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关了界门=猪婆族无法来人界=无法吸阳气+五百年=五百年没有吃肉…… 虽说对凡人来说是做了好事,不过这猪婆整整一族憋了五百年没吃顿荤的,这种挠墙怨念堆积起来想想就很惊人,修行也定然缓慢不少——难怪会拼命追杀! 谢岙眉头狠狠跳了跳,躲在墙后,顺着窗缝看去,只见外面荒郊野岭,正对着窗扇有一山坡,半空中飞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妖物,一个几乎跟房间一般大的炽烈火球从空而降,在地上砸出一个染火深坑,楼外守备的妖物四散躲避,跑的慢些的身上飞速卷上了火舌。 “援兵呢?暗道呢?后备逃跑路线什么有没有?”谢岙瞪着外面越来越密集的火光,不由满头冷汗,“…你确定这楼外的禁制牢固?” “我愿意相信禁制十分牢固——” 轻润嗓音在身后滑过,谢岙一扭头,见明明四肢僵硬的句融竟不知何时已经也来到了窗边,距离近到能吹掉他睫毛上的冰渣! 客栈猛然剧烈一晃,晃动程度更甚以往,屋顶发出恐怖声响,看起来禁制随时可能被砸穿。谢岙脚下地板裂开一条三尺来长的缝隙,半支腿陷了下去,一只手慌乱间捉着对方袖袍。 “就算禁制有些许漏洞…”句融望着拽着袖子往上爬的谢岙,眉眼弯弯,目光丝丝绕指缠绵,好似在享受自己袖子被亲密依赖的过程,“与少侠一同在此长眠,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呸呸呸!乌鸦嘴滚他姥姥的蛋! 谢岙把腿终于拔了出来,顾不得其他,飞速环视周围地形,看到院中一辆堆着稻草的牛板车,眼睛一亮。 或许张开金刚罩,自己还是有可能逃出去?至于色空棒也只能等回去后,请戎睚帮忙夺回—— “若是少侠忍心抛弃我一人逃出,而我在孤独无助之时又出了什么意外…”好像知道谢岙在想什么,句融慢悠悠道出一句话,“…以燕宿那般不知变通的脑筋,定会在我那地盘之内贴出黑拘之令,到时候恐怕会有数不清的妖魔追杀少侠到天涯海角。” …卧槽! 谢岙心里狠狠比了个中指,一扭头恰好看到三颗火球急速冲来,一种说不出的本能恐惧袭上神经,身体比大脑反应过来,一把拽过身旁的人破窗而出。 下一瞬,禁制破碎的激烈声音冲天响起,客栈几乎瞬间被火球吞噬成一片红海。 “尊上!”防守妖怪大惊失色,有妖正欲扑灭火球冲入,忽见一轮金光冲破火浪出来,从山坡另一边直冲而下。 那金光浑圆灿烂,精纯阳气铮铮醇厚,光圈内一只吓疯脸的黄牛拉着板车撒蹄狂跑。空中不断有惊人幽红火球降下,时而砸在旁边,时而擦着金罩而过,惊险非常。 “没有想到,我也有享受少侠金刚罩的一日——”剧烈颠簸的牛板车上,某妖尊丝毫不嫌弃身下的东西曾经拉过什么货物,笑盈盈看着前方奋力往牛背上爬的谢岙,“少侠怎知我一定能进入这纯阳之罩内?” “啧,能不能进来全凭你运气!”谢岙恶狠狠吼道,又喊哑了的声音冲破风声向后传去。 耳边巨响声就没断过,谢岙用尽最大力气维持金刚罩,抱着牛脖子的手臂都快抽筋,肚子颠得生痛,只觉浑身阳气不断疯狂抽走。 听到这不负责任的话,句融不由失笑,僵硬四肢还维持着之前被谢岙胡乱摆好的姿势,动一下便是锥心刺骨的寒气翻涌,然而嘴角却微微勾起,目光好似最细腻的紫毫笔尖,蘸足了墨水描绘眼前被火光照得极亮的紧绷背影。 几道短促嘶鸣在上空响起,牛车前落下两个突破燕宿包围的猪婆妖,皆是人形,浑身仍有鳞甲覆盖,酷似鳄蛟。 黄牛惊哞一声,刹住蹄子不敢前冲。 谢岙咬牙,这般情况下维持金刚罩已经勉强,根本没有对敌之力,若是不能冲出这两人阻挡,停滞在此,万一这猪婆妖越来越多聚来,恐怕更难逃出生天。 一把连弩忽然架在谢岙肩上,万箭齐发,带着紫雾妖气尽数冲出金刚罩,朝猪婆妖瞬间而去。 谢岙却脸色煞白,直到那些箭冲出去,把两名猪婆妖钉飞,憋着的一口气才缓缓吐出,猛一旋身踩在牛板车上,捉着妖尊领子怒吼。 “金刚罩有可能会反弹罩内其他人的攻击!” 万一在罩内被万箭穿成筛子怎么办! 谢岙瞪得眼眶发痛,手指因为后怕而微微发颤。 “我只是依着少侠方才的话,试试运气而已。”微凉却蕴含无限力道的手轻缓覆盖上了谢岙的手,句融眉骨优雅飞扬,眸中好似充满无限包容。 …混蛋!这货哪里是位高权重善于玩弄人心,分明就是冷静疯狂到连自己命都一起玩! 谢岙内牛满面。 如果这次顺利逃出,以后一定离这混蛋远远的! 第49章 哟阳气终须贴身供! 月色高挂,铅华洗练,星垂峰顶。 水流瀑布可见,幽幽风籁可闻,山谷中灯火昏光点亮,连成一个几十座竹屋的精巧山寨。 此时在山寨最上方浑圆翠竹搭建的寨主房屋内,谢岙正一脸愤愤舀了一勺芦叶肉丸吃。 ――原来这妖尊句融早有退路准备,就等着援兵赶来,接应到附近的归属妖寨里,枉费她一路心惊胆战,还耗费了一身阳气,现在脚还哆嗦着! 想到白天发生的事,谢岙后牙槽越发用力狠咬。 一双筷子隔着方桌伸来,夹了一片鱼肉放入谢岙碗中,撩起袖袍的动作分外优雅舒缓。 “一年生身,十年长鳍,鳍红如火,肚白如雪,故作红雪鱼,”悠悠嗓音仿佛吟念动人情诗,句融眼眸微弯,一抹轻笑好似春水暖晃,“此乃特色芦溪鱼,柔嫩而少刺,可滋补阳气,少侠不妨尝一尝。” 谢岙毫不犹豫把那筷子鱼肉丢到一旁的盘子里,自己把整条鱼夹了过来横在碗上。 句融失笑摇头,片刻后,不紧不慢道,“这鱼肉虽美味,鱼唇却有毒,少侠可不能吃。” 正咬在鱼嘴巴上的谢岙:“……” “呸呸!”谢岙直奔出门吐掉狂喝水,等到肚子都喝涨了猛然反应过来,一脸狐疑道,“不对,那鱼唇你刚才不是还吃了?若是有毒怎么会一起炖了…嗝!” 一个响亮水嗝传来,句融笑而不答,“既然少侠已经吃饱了,不如进内屋开始帮我暖身?” …这奇怪的因果关系是怎么回事?! 而且老纸是喝饱的! 谢岙很想有骨气的摇头,奈何就算这妖尊没恢复妖力,四周还有上百只眈眈盯着的妖怪。 但是进入里屋这种狭小空间说不定很容易刺激对方的食欲! 谢岙急得脑门冒汗,落到句融那双手上,眼睛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仅仅阳气暖身太无聊,”谢岙装作兴致勃勃建议道,“听说妖尊琴声天下无双,纵横六界,不知在下能不能有幸听到?说不定闻乐输送阳气,效果更好!” 句融嘴角翘起,“少侠可是忘了,如今我寒毒未退,手指不甚灵活――” 谢岙登时一噎。 …卧槽,怎么把这个关键点给忘了! “不过能听到少侠如此赞叹…我又如何不奉陪?”句融摇头轻笑,伸手一晃,一把古琴已然抱在怀中,“…只要少侠不嫌这般琴声粗糙便好。” 峰回路转,谢岙心花怒放,“怎么会嫌弃,我高兴都来不及,哈哈哈…” 只要能让他弹琴,自己到时候以不能妨碍为理由,就靠在他身后,背靠背输送阳气!这种姿势既安全又凉爽,还不用看那张脸,真是棒呆了! …… 薄烟水流如泻玉,琴声悠悠动间岑。 一处青色润壁的崖边,苍苔上放着一把古琴,弦声拨动,恍如天籁,展耳只闻风送乐音,游弋在满山月色中。 作为一项高雅兴趣爱好,弹琴也要讲究风雅位置。 一路走去,可运动,可健身; 拨着琴弦,可分泌肾上腺激素,可减肥消食; 依着阳气,可暖身,可解毒,可…… 总之对弹琴之人而言是好处多多,对另外一个人而言―― 真是棒个屁! 谢岙内牛满面坐在某妖尊怀中,脸色发青瞪着近在眼前的琴弦。 左右两侧浅色袖袍,身后暗香幽浮,脑袋上三寸是弧度优美的下巴骨,虽说经过强烈要求,身下坐垫由两条腿换成了清凉石台,不过腿两侧还是贴着那比自己长了一大截的腿,即伤自尊又如贴针毡! 谢岙对目前的姿势非常不满意,如此窝在一只妖怪的怀里,简直有种螃蟹捆了钳子搁在蒸锅里的错觉。 “呵…少侠似乎有些僵硬,莫非觉得石头太硬?” 醇厚嗓音在脑袋上方响起,与琴声同时传来,一种说不出的共鸣之音在耳边轻扬,好听到谢岙鸡皮疙瘩细密冒起。 “只是坐久了不太舒服,”谢岙趁机找借口,动了动身体假装确实坐的发麻,“嘶……” 腰间传来阵阵抽痛,正是白日里跳窗时的擦伤。因着之前感觉不严重,又没见血,谢岙也就没在意,如今紧绷着身体久坐之后,火燎火燎的痛感不断舔着皮肤。 不会是擦痕肿起来了?谢岙琢磨着一会独自一个人的时候看看。 “叮…” 缭绕音调顿落,琴声停了下来,一只手忽而贴上了谢岙腰间。 谢岙浑身一僵就要跳起,脖子上却紧随落上另一只手,冰冷手指在喉咙上似是温柔摩挲,又仿佛刀刃贴上,随时可能残酷抹下。 “我只是想帮少侠检查伤势而已…” 身后嗓音带着几分无奈,脖子被卡住的谢岙动弹不得,也不知那贴在腰间的手如何动作,几乎眨眼间就贴在了皮肤上。 谢岙只觉得肚子都开始抽筋了。 “果然受伤了…”放琴的石台上凭空出现一个碧玉色的瓷瓶,谢岙眼睁睁看着对方手指摸上了药膏,然后又伸到自己腰上,比想象中更凉的温度贴上来,身体条件反射抖了抖。 或许因为太过紧张,触感反而被放大。谢岙能感觉到对方倾长手掌覆盖腰上,指尖摩擦在红肿之处,药膏被一遍遍揉开,直到那处皮肤越来越炙烫,越来越痒,痒意从皮肤直渗到骨头里。 “…可以了!”谢岙动了动身体想要避开,然而脖子上看似轻柔的桎梏力道牢固又饱含威胁。 谢岙紧紧捏着拳头,腰间手指依然在最痒的地方缓慢打着转儿,极有耐心,一层层撩拨那种痒意,直到极致逼得谢岙身体打颤,眼眶泛红,咬牙紧闭的嘴里闷哼出细碎声音,恨不得就地打滚。 …混蛋,再忍就成仙了! “这续肌膏涂上后效果显著,皮生肉长,故而有些痒意,少侠稍忍片刻便好。”看到无意识滚到自己怀中的人,句融眸中笑意越甚。 “喂,之前为何不让我吃鱼唇,难不成鱼唇才是那红雪鱼最宝贝的地方?”谢岙压下狠狠蹭来蹭去的欲望,努力分散注意力。 “莫非在少侠眼中,我是那等小气之人?”几分受伤嗓音传来,似抚摸脖子的手忽而向上一抬,谢岙被迫仰着脑袋。 细致而隽美的眉眼刹那冲入视线中,带着某种沉静蛊惑。 “我只是…不想让少侠的双唇与那鱼唇相吻而已――” …卧槽! 谢岙狠狠打了个哆嗦。 早、早知道就不问了!就算自己知道这个答案是骗人的也太吓人了! 谢岙猛一脑门顶上去,撞开对方脑袋劈开脖子上的手掌,飞快跳了出来。 “今天耗费阳气太多,恐怕不足以为妖尊暖身,我就先回去睡――” 夜空骤然映亮,四周被染成一片赤红之色,热浪急速袭来。 谢岙迅速扑倒琴边的人,抱着骨碌碌滚了几滚,身上金刚罩同时张开。 一声巨响结结实实砸在金刚罩前方,谢岙血气翻涌,脸色煞白。 句融目光微微一顿,山谷中另一种声音响起时,眉头舒展开来,“终于来了。” 谢岙晃了晃身体想要站起,或许是阳气用了太多,脚下总有些虚浮,耳鸣声混沌嗡响。 一只手缓慢穿过后脑勺的头发,也不知按了哪里的穴位,谢岙总算是听清振聋发聩的交战声,晃晃头向四周看去,只见山谷中张开一轮赤青色的禁制,光亮之下,山寨比之前大了三倍不止,任何法术攻击都被禁制反弹了回去,半空中眨眼间落下数十个猪婆妖。 …啧,原来先前一切都是埋伏! 看似守备力量不足的山寨、位置明显易攻的悬崖、引敌出现的琴声…一切都被这货算进去了! 谢岙余光瞅瞅远处化为灰烬的琴,哼哼道,“妖尊就不可惜那张古琴?” “若是原本的凤鸣泷琴,我自然是舍不得。”句融从善如流答道,脸上笑容不变。 谢岙却是倏然一惊。 这四周本是葱葱佳木,此时一条条妖藤从林间蔓延而出,庞大数目似要把两人活吞了,而金刚罩竟然也被伸来的妖藤逼得寸寸缩短。 “为何少侠会使用棍棒?” 于此景完全不符的突兀问题忽而提出。 “若是因为阳力改变之故,至阳功法中也有不少剑招,对少侠而言更为适合,”句融仿佛没有看到已经爬到鞋面上的妖藤,声音悠长缓慢,“还是说…比起一剑夺命的锋芒利器,少侠更愿意使用棍棒那般钝而不锐的兵器?” …现在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么?! 谢岙眼瞅着四周密密麻麻如海一般封住了所有道路的妖藤,磨牙道,“妖尊有如此闲情逸致,不如叫来属下解围!” “很可惜,他们被下令不许靠近听风崖一步,”句融叹息一声,“所以少侠只能自救。” 话音落下同时,一把赤金色弓弩浮现在金刚罩外,谢岙接到手中,正是白日里句融使用过的那把连弩。 “此乃万钧霆发弩,只需轻扣机关,对准树林中施用此咒术之妖便可,”看到谢岙举着弓弩对着地上妖藤,句融无奈摇头,“这妖藤不能用外力所伤,否则其粘液飞溅,只会一生十,十生百,到时候彻底逃无可逃。” 谢岙手指一颤,差点扳下机关,狠狠瞪了说话大喘气的妖尊一眼,转头向林间看去。 昏暗夜色中,有两名猪婆妖藏在远处的树枝上,依旧是人形外貌,鳞甲极深。因为在金刚罩内,谢岙能看清一个浓眉大眼,一个脸部轮廓还有几分青涩。 “噗噜噜…” 缠绕到句融袖袍上的妖藤吐出了墨绿色浓雾,左侧优美手掌从指尖开始向上腐蚀,皮消肉没,眨眼间只余几根森森白骨。 谢岙双眼微微一缩。 “少侠若是再思虑片刻,恐怕那金刚罩也撑不下去,”句融好似没有丝毫痛觉,笑容依旧从容而沉静,“还是说…少侠宁愿被这些妖藤消化,也不愿夺取他人性命?” 金刚罩已经贴到了身上,灼热疼痛透过金光传来,四周密麻妖藤快要爬满了整个崖顶。 “…怎么可能。”连弩下万箭齐发,冲林间而去,只听两道惨叫声响起,树枝上扑通落下两人。 妖藤果然尽数褪去,谢岙站得紧绷,把连弩丢给朝自己走来的妖尊,挑眉冷哼道,“如此妖尊便满意了?” “…尚可满意,”微凉修长的手覆上谢岙更冰凉的指尖,句融嘴角微勾,目光温柔而缱绻,“如此一来,我也能稍许放心。” 浅色袖袍一扬,暗紫色妖气冲天而上,半空形成一巨大浑圆紫壁,犹如穹顶把猪婆妖尽数兜在其内,圆壁骤然收缩,刹那间吞噬所有凄厉之音。 云淡月出,夜空中已然清理的一干二净,湛然万里不见一个妖影。 …啧,这厮果然有大招藏着不用! 谢岙转头朝竹屋走去。半路上,右手伸出,谢岙盯了盯,慢慢握成了拳。 “榭少侠可是要回去了?”身后传来悠悠嗓音。 “难道还要陪妖尊在此埋伏?”一句话的功夫对方已然走到身边,谢岙眼红瞪着那双长腿。 “自然不是,劳得少侠辛苦一日,我又怎会不知趣的继续麻烦?只是”句融嘴角勾出一抹笑容,说不出的纯善真诚,“夜色已深,我们应当洗洗睡睡了――” 谢岙:“!!!” 第50章 哟解围还需力量强! 谢岙这一晚上睡得极不踏实,一连做了几个梦。 先是梦见罗长锦骑马追着自己要经书,自己两条腿跑了一路,几次差点被追上; 后来又梦见那两名猪婆妖变成几丈高的巨妖,两只胳膊变成妖藤在地上抽打,发出渗人恐怖的声音,非常吓人; 最后梦见妖尊句融终于忍不住要开动,用荷叶把她卷吧卷吧放到蒸笼里,一脸狞笑捏着根竹签往她身上扎着固定―― 谢岙瞬间吓醒了。 …卧槽,难道是因为睡觉前差点被拎到了那妖尊的被窝,所以才会做如此恐怖的梦?! 谢岙吁了口气,抱了一壶水坐在床边,咕咚喝了半壶下去,这才觉得心头余悸平复下去。 “…啪啦。” 轻微声音忽然响起,地板某处石渣碎裂,一条尾巴尖蓦地冒出,圆不溜秋,灰毛上还沾着土渣。 正抄起枕头防备的谢岙:“……” 那条尾巴三百六十度转悠一圈,最后无比准确的瞄准了床的位置,噗噜噜一路冲碎地板过来,来到床边猛然从地下窜出。 “咚!” 硬物撞在床板的声音分外响亮,灰毛兽妖摇晃两爪退后,脑门上的毛都被床板压扁了。 虽然出场方式略二了点,不过耳包是怎么进来的?还弄出这么大动静―― 重逢的感动欣喜变成心惊肉跳,谢岙一手压着耳包的嘴巴,警惕听了听。 被手掌包着嘴巴的灰毛兽妖老老实实蹲在地上,一只兽眼向上看谢岙,赤红瞳孔下方晃悠出一小片蓝色。 半响没发现四周有惊动声,谢岙这才松了口气,在自家灰毛兽妖身上瞅瞅,最后在它背后发现两个咒术印记,勉强看出其中一个是静音符,另一个从来没见过。 “那符印是戎睚给你弄上去的?”谢岙拎起灰毛兽妖一只耳朵,凑近了压低声音悄问。 被捏在手指中的灰毛耳朵抖了抖,耳包点头,下巴壳上的绒毛蹭过谢岙膝盖,上面粘着的木屑灰渣擦掉一些。 好似石榴般的赤红眼睛向下瞅瞅,耳包仰着下巴又蹭了蹭,直到把毛上乱七八糟沾着的东西都弄掉。 谢岙没注意到自家兽妖的小动作,默默想了想,伸手沾水在地上画了个图案,又拎起灰毛耳朵,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 第二日一早。 “金棒?”句融夹了一筷子酥花鹿筋放入谢岙碗中,袖袍翩然飞逸,“少侠想要,自然理应奉还……燕宿。” 竹屋内立刻出现一抹黑色人影,手中捉着被锦帛缠绕的棍棒,双手恭谨递出。 谢岙欣喜站起,正要上前一步去拿,那棍棒就被另一只手接了过去。 “待到少侠吃完饭,我亲手替少侠重新佩带。”句融眼眸一弯,温煦如山谷中的静美晨光。 “不劳妖尊动手。”谢岙瞪眸,眼巴巴看着对方把自己的金棒放在触手可及的桌角。 这种看得到拿不到的感觉…还不如让刚才的那黑衣男妖保管! 看到句融视线轻飘飘落在自己碗底,谢岙捏紧筷子,戳上那根鹿筋,塞在嘴里狠咬。刚咽下肚子,又一片荷叶蒸鱼放在谢岙碗中。 “红雪鱼与白角麋鹿相食,可极大滋补阳气,少侠不妨多吃些。”句融体贴解释,每当谢岙吃完,又一筷子补上,十分及时,百般迅速,万分优雅。 几次下来,谢岙额角滚下冷汗一滴。 为、为毛有种被喂胖后就会放到烤盘上的错觉?! “…我吃饱了。”谢岙毅然放下筷子。 “不合少侠胃口?”句融眸中流出带着轻浅诱惑的笑意,“这里的吃食是粗糙一些,待到今夜到达我那洞府,再以美酒佳肴重新招待少侠。” …这种快要咬断舌头的美味都算粗糙,这货一天究竟吃的是什么?! 谢岙忍忍口水,伸手握住终于到手的色空棒,兜在身后的棒托里。 句融一手托着茶杯,不紧不慢撇着浮沫,视线凝在谢岙因为右手抬起而微微拉展的身体上,衣衫贴附在腰侧,那种线条既非习武之人过于紧硬,又非纯粹修习法术之人绵软,有一种奇妙的生机勃勃和挥之不去的…熟悉感。 看到那人警觉抬眼,双眸瞪得比映在金棒上的日光还亮,句融亲切自然一笑,“不知少侠平日除了习武之外,是否有照顾花草的习惯?” “…太苍山庄习武没有那般轻松,尤其是对于失了内力的人来说。”摸不清对方要问什么,谢岙谨慎回答。 “少侠闲余之时有何爱好?”句融一脸好奇关心之色。 “…爬山。”谢岙纠结片刻吐出两个字。 太苍山庄在云清山南峰,出庄自然少不了上山下山,这话在别人听来或许是冷笑话,不过对于谢岙本人来说,没穿越前的兴趣确实是攀岩爬山,如此说来也不至于将来忘了,还要找借口圆谎。 不过这妖尊怎地突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了? 难不成吃前先用兴趣陶冶出食物的愉悦心情,以便让口感更好?! 谢岙正胡乱猜测,就听句融诚恳邀请道,“既然少侠有兴趣爬山,回去之后我便带你游遍洞府附近的山岳如何?” 谢岙:“……” “我去饭后散步――”交代清了动向,谢岙一脸不堪其扰的表情踏出门外。 身后传来慢悠悠的脚步声,正是赏花赏草溜食物的妖尊。 一种沉淀极深的木香味从后面逆风吹来,好似幽山花林安抚人心,又莫名危险的触动神经,谢岙嗅嗅,那味道时深时淡,仿佛那人走来的速度也时快时慢。 昨晚弹琴的山崖就在前方不远,谢岙晃悠过去,站在一棵树下看着下方的山谷。 青天白日下,山寨比昨晚看起来还要大上许多,屋舍绕成圆弧排排搭建,一条浮桥通往山谷另一边的茂密林。 谢岙余光不着痕迹扫过下方山壁,看到苔藓中隐约露出的一抹光亮,嘴角隐约翘起。 “没想到少侠还愿意来此处散心。”低沉凉滑嗓音徐徐传来。 “为什么不?”谢岙向左边走了两步,转身看向十步远之外的句融,“难得妖尊让我体会了一次使用万钧霆发弩的感觉――” 金棒被谢岙从身后抽出,一端饱含凌厉阳气直对妖尊句融。 “…莫非少侠对昨夜一事还有些介怀?”句融笑容依旧和煦,崖边的风拂过长发,与杏色衣衫卷缠在一起,优雅隽美的像是一幅悠悠展开的画卷。 “自然不是,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妖尊让我用了一次上品兵器,”谢岙脚跟踏在崖边,眉梢扬起,“若不是亲手使用,我还不知该如何从此处离开――” 金色棍棒飞快化作一把三尺来长的弓弩,金红色泽,万箭藏于暗鞘,正是与万钧霆发弩一般模样。 “…赤色空剑?”句融微微讶异,摇头叹笑道,“倒是我小瞧了这棍棒…少侠觉得用此物便能阻挡于我,顺利逃离?” “我觉得它可以让妖尊有所犹豫,”谢岙一边说着,耳朵竖起,直到下方一道轻微声响传来,“或许妖尊愿意尝试到底是原本的万钧霆发弩厉害,还是这阳气凝成的箭雨厉害――” 与最后一句话伴随而出的是密密麻麻射出的纯金箭芒,崖边谢岙身影一闪,嘴角得意翘起,干脆利索的跳了下去。 一根黑色纹绳被牢牢拴在山壁中一处像是新刨出来的圆形凹槽上,谢岙捉着绳子飞快下降,那绳子看似仅有六七尺长,竟也随着下降无限延伸。 啧啧,不愧是从妖尊身上摸出来的,随便一根绳子都是宝贝! 谢岙喜滋滋冲下方仰着脑袋等待的灰毛兽妖摆手,就等着落地后一起循土破壁而逃。 “从我袖子里取走东西…” 不断延长的绳子蓦地停下,含笑声音自崖顶飘下。 “少侠这般亲密举动,可惜我当时仍在昏睡之中,未能亲眼看到。” 谢岙猛然抬头,只见黑色纹绳另一端已经离开崖壁,被一只缠绕紫雾妖气的手掌捉着。也不知对方施了如何手段,绳子不长反短,寸寸缩了上去,而谢岙的左手好似黏在了绳子上,无论如何都甩不开。 谢岙一脚勾住路过的山壁树枝,右手卡在弓弩机关上,一句废话没有,万箭齐发冲上崖顶。 呼啸厉风中,句融站在崖边垂首,没有看冲自己浑身而来的箭雨,目光仅仅落在绳索上的人。 那双仰头望来的双眸紧紧盯着他,好似一把尚未开刃的巨剑,虽钝却执拗的要直冲天际。 “如果少侠愿意主动上来,晌午便让他们做你最爱吃的杏花鹅脯。”句融微笑震袖,荡开了第一波攻击。 “……如果妖尊愿意放我下去,我保证不让箭射到你的心口。”谢岙握紧了弓弩,毫不惊讶对方连这种芝麻大的事情都知道。 要是这次没有逃跑成功,以后一定会被看的更紧,说不定还会立刻转移地方… 谢岙瞅了瞅距离地面的高度,重新瞄准上方那只捉着绳子的手,咬牙再次扣下机关。 “轰隆隆――!” 远方浮桥忽然传来阵阵雷鸣,一道紫芒厉电翻滚劈入山寨中,狠狠拉出一道入地极深的裂痕。 只见空中雷云半降,一名气势骇人的青年落在寨内中央,苍青长发,金眸厉眼,挥手间便是狂雷翻涌,山寨内最靠近的近数十只妖物数围了上去,还没近身就被一股猛烈至极的气流震开,妖力何止是云泥之别。 “戎睚!” 谢岙远远看到青龙杀了进来轻松揍翻一群妖怪,心头大喜,吼了两声表示自己的位置。 戎睚扭头看向山壁,望着在半空中的晃悠的人,眼角一抽,抬脚便是千米之隔,踩在一群妖怪脑袋上,几瞬息便要跃到山壁下。 就在此时,空中忽袭一道霸气凌厉的紫气,青龙抬手一道厉芒斩断,那妖气却重新凝聚越深,赫然变成如瀑粗壮的狂风席卷而去。 “轰――!” 通天紫芒厉电与洪流狂风狠狠相撞,法术漫天溃散,方圆十里天地变色,余波震飞无数妖怪,强风刮得谢岙几乎被吹上天,头下脚上之时连忙撑起金刚罩,勉强在余波中保住小命。 “戎睚!”看到青龙难得没有恋战,赶到下方,谢岙松了口气,晃了晃自己被黏在绳子上的爪子。 “啧…”青龙眯了眯眼,手指凌空一弹。 绳子干脆利索断开,谢岙借力在树枝上一点,调整了角度直愣愣往下落,风声在耳边呼响,在半空就被接入一双手臂中。 “怎么说跳就跳!不会先捉着旁边的树枝等本大爷上去?!”青龙拎着谢岙领子咆哮。 “反正你在下面,应该没问题的啊哈哈哈――”谢岙嘿嘿笑了两声,顺便偷偷摸摸揪掉几根苍青发丝。 怒火中的某条青龙果然没注意到,一边巴拉巴拉絮叨一边挥手,一妖一兽一人眨眼间消失不见。 崖顶上,风吹袍落,墨发在风中拂出柔和又令人窒息的弧度。 “燕宿,你说…若是我在崖底,这人会不会如此毫不犹豫跳下?”句融久久凝视着下方。 “或许榭少侠的箭会更先落下。”燕宿老实回答。 “…有时我并非需要真实的答案。”句融脸上露出伤心表情。 “五百年前尊上您被雪凌仙长陷害时也如此说,”燕宿木着脸道,“然而您从未因为一件事情伤心过三天。” “可是我感觉这次或许会伤心许久,”句融又叹了口气,终于收回了视线,望着北边一处连绵山峦,嘴角微勾出一抹残酷笑容,“也好…趁此机会,我也可以心无旁骛去会一会那位――” 第51章 哟分桃共食需重视! 薜萝生,佳木丽,峻岭平岗野猿狂。 云清山以北,一座山岭雄奇险峻,猿猴频频出没,因而名为野猿岭。 此时在快到山顶某处,潺潺流水边停着一辆马车,除去马腿肚吓得直哆嗦、马车车夫僵硬似木头以外,车厢看起来极其普通。 “呼哈~” 谢岙把脑袋从溪水中伸出,晃了晃头,终觉凉爽下来。 “哗啦啦~” 身旁一只灰毛脑袋从溪水中伸出,甩了甩脑袋,水花如雨四溅。 “耳包!”谢岙沿路第十七次被甩了满身水,忍不住瞪起的眼对上自家兽妖微微耷拉下耳朵、一看便万分无辜的模样时,只好拽下搭在树枝上的棉布,兜在灰毛脑袋上擦水。 “咚!” 几颗桃子忽然接二连三丢在脑袋上,谢岙摸摸脑袋扭头一看,只见溪边一颗桃树上,一只黑面猿猴坐在刚才搭着棉布的地方,估计是因为这棉布被抢走,此时正张牙舞爪一脸愤怒吱吱狂叫。 灰毛兽妖默默盯了盯树枝上的野猴,尾巴一卷,几颗桃子同时噗噗砸了回去,末了尾巴拍拍地面,好似要抖掉上面粘着的桃毛。 那只猴子登时仰面落地,流着鼻血跐溜一下越过浅溪到了对面一颗树上。 “吱吱吱!” 数只猴子从溪水对面的树上钻出跳动,几十颗桃子被丢了过来。 灰毛兽妖甩起尾巴,猛然卷起溪边那颗桃树,连根拔起,嗖的一下丢了过去。 谢岙:“……” 一炷香后—— 马车疾驰在山野小路上,后面缀了一群猴子在沿路树上狂奔追赶,一条毛绒尾巴时不时探出车窗,噗噗噗回击丢来的桃子。 “阿嚏!”谢岙用湿帕子擦了脸,还是觉得满脸桃毛。 啧所以说跟猴子打架是麻烦又难缠的事情! 谢岙忍不住用手背狠狠擦了下脸,余光瞄到车厢另一边。 青丝铺地,衣衫松散,某只青龙侧躺在车厢地板上,一手支着脑袋背朝着这边,只能看到偶尔捻起藕片吃的动作。 谢岙一脸纳闷揉揉鼻尖。 自从那天离开妖尊句融的地盘后,戎睚便是这副模样,吃饭时也不见人影—— 莫非是那天没打过瘾,所以此时闷闷不乐? 谢岙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个理由最靠谱,随手拿起一颗落在车厢内的桃子,用巾帕擦擦,凑过去开门见山道,“若是戎睚还想打,等到了永州城,再想办法问出那妖尊句融的洞府,然后在他回去的路上等——” 一记金眸斜瞪来,半只桃子递了到他眼前。 “或者等到从山庄取出经书后,去紫尾洞打一番?” 谢岙笑嘻嘻咬着另外半只桃子。 “本大爷岂是会因这种小事在意的人?!”青龙终于出声,虽然是用鼻子哼的,却也伸手接过了桃子,“自然是因为另一件事…” 最后一句话声音极低,几乎是在含喉咙里说的,谢岙没听清,正要伸耳朵再靠近点,就见青龙忽而扭头,一脸疑惑看着两人手中各一半的桃子。 “本大爷好像记得…关于两个人一起吃桃子有什么奇怪的说法?” “一起吃桃子?有吗?”谢岙同样一脸茫然。 一阵风卷过,车窗帘大力掀起,露出大片山野远景。 “唔?” 谢岙无意中看到远方一处,猛然向前一步趴到车窗边,眼睛瞪得前所未有之大。 “这、这是——” 衣衫哗啦啦刮在脸上,青龙被忽然扑来的身影弄得一怔,好不容易露出的双眸透过袖衫与衣襟之间的缝隙,隐约可见削瘦似少年的身形。 “戎睚,你能看到那玩意不?难不成是我眼花了?!” 震惊声音伴随着一根颤巍巍伸出窗外的手指。 只见青天薄云下,一座青碧山峰悬于半空,山壁上有铁链长长垂下,与周围山脉相连,万丈崔巍,千层悬削,一排苍鹭白鹤恰好飞过,煞有仙山真境之貌。 “不就是座浮山,在凡界倒是奇特了些,”青龙视线掠过谢岙轮廓清晰的侧脸,顺着瞟了眼窗外,眯了眯眼,“峰顶有一座山庄?” 谢岙深深吸了口气,“你可能看清山门上刻着的字?” “哼,就是数清上面爬过的虫子都没有问题,”青龙妖气微凝,金眸越发灿如朝霞,一字一句念道,“太衍万物,化分诸身,苍生大义,唯有剑行——” 太衍万物…苍生大义… 卧槽,还真是太苍山庄的门牌!! 谢岙两眼发黑,差点栽在车壁上。 这云清山南峰什么时候飞上去的? 自己才离开一个多月,竟然错过如此重要事件! 难怪之前看到的山庄弟子会御剑而飞!还飞的挺熟练! 想到自己半分轻功都没有,自家师侄们已然有了质的飞跃,谢岙默默咽了口酸水。 啧,之前被这山势雄高的野猿山挡着,一路基本坐在马车里也没注意,如今翻过山来才看到,真是吓湿人! …… 云清山·南峰 山凉树幽,林间小径上覆盖着点点白灰,猛一看去倒像是冰天雪地,落着层层雪霜。 谢岙蹲下来,捻了捻地上的白灰,又嗅了嗅,发现不过是山石崩裂摩擦之后带出的石渣灰末。 只是… 金棒凌厉挥出,敲晕一只扑来的石头精,谢岙有些纳闷抓抓头发。 这山上的妖怪未免也太多了点,以前仅是偶尔出没一两只,现在简直是占山徘徊了! 一只圆滚滚的尾巴忽然从身后伸出,拍拍谢岙袖子上的灰渣。 “耳包?”谢岙惊讶低头,瞅瞅沿路一串爪印,顺手弹了弹灰毛兽妖脑门,严肃恐吓道,“不是叫你在客栈里等着吗?此处距离你当时被封印之地不远,万一被那些道士撞见了,小心又被收了去!” 灰毛兽妖兽瞳缩了缩,却没有回去,尾巴缠在谢岙的腰,一卷一丢放在背上,爪下飞快跑了起来。 “喂噗咳咳——!” 满面灰渣飞来,谢岙呛得睁不开眼,张不开嘴,直到来到山峰升起后的断层之处,尾巴把她卷着放地上,又扑棱棱在脸上刮扫一番,把满脸灰扫掉。 被全程服务的谢岙吐掉满嘴灰毛,睁眼瞅瞅前方,立刻拽着胡作非为的尾巴一同躲在了林间一颗树上。 不远处的主路上,几名弟子守在昊天玄铁链所在之地,偶尔可见一名御剑弟子带着两名小弟子从上方下来,交代了两句,那两名小弟子就背着小包裹一脸兴奋下了山。 唔?还有人力运输?看来也不尽是都学会了御剑…说不定这山峰半升也是出于非主观不可抗力因素—— 谢岙正琢磨着,又见一名弟子踏剑而落,玄衣冠簪,清气湛然,一派剑修弟子御剑江湖之飒爽正气风姿。 “盘师兄!”几名弟子纷纷拱手。 玄衣弟子点点头,道,“可有见何异动?” …这不是盘隋?啧啧,果然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能御剑气场果然不一样! 谢岙又往叶子里猫了猫身。 “禀师兄,除了几名师弟接了任务下山之外,其他并无异常,”一名年长些的弟子答道,“倒是清风观的道士又来了一次,说是要拜门进庄,求见掌门庄主。” “庄主前段时间为妖气所伤,正在闭关之中,哪里是他们相见便能见的?”盘隋一甩袖,冷哼两声。 “正是,要不是那清风观的道士说了那些话,引得掌门庄主种下误会,也不会受妖气迷惑之时,把师叔逼出了山庄,如今下落不明!”一名年轻弟子愤愤然。 咦?咦咦?没想到自个儿离开后,盗宝误会竟然被洗清,还引得小师侄们想念! 谢岙正听得感动的热泪盈眶,就听到那名年轻弟子又补了一句,“这下师姐师妹们整日郁郁寡欢,脾气见长,每晚只去练习御剑之术,再不去放生池旁的桃林闲话漫步…” “没错没错,听说前两日有人给素柔师姐送簪子,结果被连人带簪被丢出门外,就因那人是之前巡夜时发现师叔不在屋内的弟子!” “他也就罢了,那日三派同审丢宝一事,他出堂作证说了师叔坏话,自当被师姐怨恨,可是我等何其无辜!” “唉…” 几名弟子齐齐叹了一声。 谢岙:“……” “好了好了,谁让师叔是雄浑之体,阳气醇厚不息,一次双修便可功力大有境界,师姐师妹们如此牵挂,也是自然,”盘隋随口安慰一群面色郁卒的弟子,“倒是白师兄交代的事,你们可要用心些,别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 白师兄白抒远? 谢岙一脸纳闷蹲在树枝上。 那厮交代了什么事情,引得弟子们如此慎重? 就在谢岙偷偷摸摸打探上山方法外加守备力量之时,此时在永州城一家酒楼雅间内,一名苍青发丝的男子正在窗边懒样晒太阳。 “大爷,您看此时上不上菜?”小二小心翼翼问道,两只眼睛好似黏在了地上。 不是他不想看,而是刚才被美色迷得神魂颠倒的柳家二公子被从这楼上丢到了下面马厩里,现在还在医馆里躺着哼哼! “…不上,”青年看了看天色,不耐烦挥手道,“什么时候需要上菜,自会叫你!” “是是…”小二连忙躬身下去。 戎睚继续望着窗外,两眼看似熏然半醉,却是一眨不眨盯着街上来往人群。 啧,让本大爷施了障眼术在此等待,这人却半天不回来!难不成与那蠢兽一起迷路不成? 随着太阳越来越西斜,某只青龙越来越焦躁。 正在此时,对面德记茶馆内那名说书先生忽然说到一段话—— “可惜那道长收妖降魔之能耐天下无双,却有分桃断袖之癖,在画舫中见了那兔子精,惊为天人,当夜便被诱惑得色授魂与,颠倒容华,吐纳阳·精,直到红烛燃尽…” 茶馆内众人听到香艳段子,皆是振奋精神诡笑; 而在酒楼上,只听啪嚓一声,桌子尽碎,青龙面容呆滞,双目震惊。 一炷香时间后,当那说书先生说完今日段子,垫着装了碎银的小钱包喜滋滋从后门出来时,猛然被捉着领子丢到墙角。 黄昏下,一对金眸森森发光—— “给本大爷说说看,那‘分桃断袖’是怎么回事?!” 第52章 哟春书暴露引开窍! 永州城东街喜来客栈―― 某间燃着昏暗烛光的房间内,房门紧闭,纱帘半遮,窗户全关,一看就是在偷偷摸摸作何坏事。只见床帘半垂之内,一人靠在床上,手中捧着一本黄色封皮的小册子。 一页动人叙述男男花前月下,定情之事。 “…无聊!”某青龙鼻子哼哼。 一页详尽描述男男共赴云雨,行颠鸾倒凤之事。 “…下流!”某青龙脸色铁青。 其余数页尽是龙阳十九招,白描精致,活色生香,不愧是花了二两银子的钱。 “…龌龊至极!”某青龙脸色发黑,啪的把书合上,揉成一团丢出。 傍晚时分那说书先生哆哆嗦嗦终于解释清楚何为‘分桃断袖’之后,又诚恳推荐了风靡某特殊人群的一本堪称典范教科书的小书册,顺便提供最近的地址为两条街后的巷子深处一家不挂门派的书店。 虽说刚才被那本书不小心荼毒了一番,青龙心中某处却似偷偷松了口气,又看向床上另一本不知为何同时买来的男女版春?宫图,翻开看看。 “…啧,不就是在妖界随处可见的东西?”青龙大爷不甚感兴趣的边吃藕片边看,没几页便觉有些无聊,若不是紧闭门窗有些怪异,如此不紧不慢的悠闲模样倒像是在看凡间界旅游手册―― 直到翻到了数张姿势描绘极为细致、脸上却一副空白的图画。 戎睚盯着其中一张图,久久没有翻页,慢慢的,捉着书册的手指开始悄然泛红,那抹红色顺着手腕一路爬到了袖子里,房间里逐渐腾升起某种丝丝绕绕、层层撩人、隐隐焦急又急待奔放的灼热气息…… “戎睚?”门外忽然传来清脆声音,紧接着门扉被呼啦推开。 谢岙一进来就看到戎睚坐在床上,姿势颇为奇怪,尤其是撑在床面上的那只胳膊,怎么看怎么僵硬。 “…没等本大爷回话就进来,好大的胆子!”床上某条青龙瞪眼。 “以前不也经常这样?”谢岙一脸莫名看着火气颇大的戎睚,“这么热的天气怎么不开窗户。” “本大爷要睡觉,你快出――” 一只手穿过额前苍青发丝,掌心贴在弧度漂亮的脑门上,戎睚说了一半的话顿时像是被卡在嗓子眼里,浑身蓦地僵住。 不知是脑门的汗水还是对方掌心太过柔软,肌肤相贴之感不断放大,滑腻摩挲,微妙发麻,混合而成的奇异触感逐渐向下蔓延,好似一粒圆滑湿润的小石子顺着顽固坚硬的岩石缝隙落下,悄然勾起深藏于万丈之下的炽热熔浆。 “这么烫,难道是发烧了?” 谢岙一手摸着自己额头,一手摸着戎睚,正疑惑对比着,那只手忽然被拍开。 “怎…怎么可能!本大爷堂堂青龙,怎会生那般弱小凡人才会生的病!”戎睚气焰嚣张,金眸怒瞪。 “还说不是,额头上那么多汗,声音都哑了,”谢岙皱起眉毛,走到桌边到了一杯水,“总之多喝些水…唔啊?!” 脚下忽然踩到什么东西,谢岙滑倒时匆匆捉着桌沿稳住身体,视线向下一瞄,只见桌角旁躺着一本皱皱巴巴被粗暴揉成一团的书册。 谢岙好奇捡起来,弄顺了封皮,翻开一看,登时倒吸口气。 画面上一名邪酷魅男子抱着另一名嫩娇弱少年合欢树下,腰间衣衫半卷,恰好露出关键部位,那身体旁边还带着几笔白描,静止动作顿时看起来像是频频晃动,分外火爆。 正在床上出神发呆的某青龙觉察到房间内诡异安静,抬眸便见谢岙一脸吞了奇怪东西的表情,向下一看,目光触及一本黄色小封皮的小册子。 “不许看!!!” 一道吼声伴随急如闪电之风,戎睚冲下去拎着谢岙领子丢开,劈手夺书后刷刷刷,龙爪飞舞后,小册子被迅速撕了成渣渣。 “嘶…”一道闷哼从身后传来,戎睚舒口气转身,下一瞬,金眸蓦地瞪大。 纱帘半遮的床铺上,少年似是被撞痛了脑袋,迷瞪着眼昏昏沉沉爬起,领口被刚才大力丢拽下扯开了半边,松松散散挂在肩上,摇摇欲坠,竟是露出小半肩膀,白嫩肤色好似剥了层层外皮的春笋,露出里面最鲜嫩的部分。 戎睚只觉一道洪流霎时冲上脑门,触上本就发烫的厉害的脑顶,化作蒸汽烟雾从七窍呜呜喷出,眼眶刹那熏红。 “好痛…”谢岙抱着脑袋揉揉,眼泪差点落下。 …不就是发现男男嗯嗯的小黄书么,用得着杀人灭口么?!尤其还是这么具有可食用价值的身体! 谢岙内心愤愤,瞅瞅好似气红了眼的青龙,刚壮起来的肥胆登时一缩,自知连对方一根小指头都打不过,只好憋屈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唔?” 一只大手穿过脑后,揉上肿起小包的地方,单手可捏碎百斤钢刀的手指此时竟然控制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除了似乎有些烫的惊人。 “不是的…本大爷只是好奇什么是分、分桃断袖之癖好…” 一向肆意妄为万物不拘的青龙此时坐在床边,难得吞吞吐吐。烘热的温度在头皮上揉压,修长手指撩过发梢的舒适在头皮上扩散,谢岙几乎舒服的哼哼了。 啧啧,自己就觉得白日里这只龙反应有些奇怪,原来是介意这事。 “放心,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吃桃子才算‘分桃’,先掰开再吃不算……”谢岙抬头安抚一笑,因为脑袋上的手指太舒服,眼梢都有些眯起拉长。 本就晃着水色的眼眸越发氤氲,即使坐着也悬殊的身高差异使得下巴努力仰起,上面还沾着一片碎纸屑,往下看去,连衣领上也沾着一片,飘忽着似乎就要落进领口里。 戎睚有些恍惚伸手到那衣领,指尖触摸到细瘦脖颈下光裸温软的皮肤,阵阵热度好似最强烈的雷电般从指稍瞬间窜上。 眼前光洁的脸忽然与画册某张图画重叠。 青龙大爷终于知道了那些无脸春宫图的用途。 一副副鲜活画面霎时飞过脑海,张张栩栩如生,页页挠人心骨,旖旎□中替换上少年的脸,模糊了丹青画册与现实的界限,本就被勾得激荡涟涟的熔浆一遍遍翻滚飞溅,几欲冲破上方压盖了悠久岁月的粗粝岩石―― 落在衣领的手猝然捏紧了布料。 一滴汗水滑过下巴,青龙忍不住动了动喉咙。 “戎睚?”谢岙刚说出一句话,猛然被搂着脑袋砸在对方肩膀上,鼻子撞上不知是身体哪处,硬的好似铜墙铁壁,鼻尖顿时红了,谢岙挣扎要起来。 青龙大爷不管不顾,好似按着乱扑伸爪的幼崽,任它使出吃奶力气、也能一手继续压着不让它翻身起来。 然而另一只修长手掌却同时捂上脸,指缝中露出恍然震惊的金眸、半张红了个通透的俊脸。 不知过了多久,手□体忽然变得软绵绵的,微微松手一看,露出谢岙闷晕了过去的蚊香眼。 戎睚:“……” …… 太苍山庄自古以来便有禁制保护,但凡妖物进入,便有洪钟之声响彻庄内,所在之地森然绿光闪烁,引得庄内众人注意。 因此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时,谢岙便让戎睚把自己放到接近东崖的一处凸起山壁上,勾着绳子爬了上去。 “呼…”小半炷香时间后,谢岙双手发抖坐在崖边。 虽说有戎睚在下方看着,不过在如此高空往上爬,风哗啦啦吹过,绳子飘来荡去,还是十分吓人! 如擂心跳稍稍平复,谢岙刚冲滞留在半空的青龙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就见他忽而转身,脚踩浮云迅速不见了身影。 …为毛又陷入了这种背背转的游戏!昨晚明明是自己被闷晕了! 谢岙愤愤摊开昨天研究出来的路线图,又看了一遍,眼睛瞄向某处,渐渐弯起。 一个时辰后―― 距离弟子房不远的一处茂密竹林内,一名小弟子从竹林后走出来。眉清目秀,身骨削瘦,头发规规矩矩用一根木簪束起,露出饱满额头。 谢岙低头看看,一脸满意,脚下一迈,光明正大向东边内门弟子院落走去。 “明石师弟,原来你在这里!”一道焦急呼声传来,紧接着谢岙胳膊就被一名高个弟子捉着疾奔,“今日如此大事,怎地还在这里转悠,如今玉林派的道长们都到了好一会了,快随我去!” 呃,什么情况?! 谢岙有些手忙脚乱,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被拽着一路穿廊走石,过径登台,最后来到一处院落前。那高个弟子冲守门的弟子一点头,继续狂奔而入。 看着前方拱门上刻着的‘飞龙阁’三个大字,谢岙眉毛都快抽在一起。 …卧槽,这里不是云束峰的院落么?! 没等谢岙回过神来,就见湖边黑压压站着一群人。除去太苍山庄数名弟子外,几名头戴方冠的道士正略带焦色低语,不时望着拱门像是在等待何人。 谢岙晕头转向被丢在几名小弟中,手中被塞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布兜,兜底貌似还有一块补丁。谢岙眼角抽抽,瞅瞅左右两边,几名年纪看起来都不大的小弟子手中,都拿着这么一个东西。 在这种充满紧张气息的时刻,叫来一群明显翅膀还很嫩的小弟子来…莫非是要用新出炉的童子尿做什么邪恶事情?! 谢岙脸顿时绿了。 “莫怕。” 一道带着安抚意味的朗润声音响起,一名青年踱步走到谢岙身前。青衣,长身,俊容凤眸,眉宇清扬,浩然不羁,站在波光粼粼的湖边,笑容甚是温暖。 “明石师弟只需拿好此物,师兄我保证不会让你受伤。” 白抒远声音轻松含笑,末了还摸了摸小弟子的脑袋,极有安抚效果。 啧,不愧是弟子中最受欢迎的好师兄…在这种重要时候还能照顾到不起眼的小师弟,这种广撒网、勤捕鱼赢取好感度的作法真是太狡猾了! 谢岙默默咽下心中碎碎念,本着少说话的原则,点头露出感激笑容。 白抒远笑笑,转身向湖边走去。 人群位置稍有变化一些,谢岙此时总算看到,湖边修葺的半截木桥上站着天阳和琴凝然,而最靠近湖心的位置,墨发寒面的少年站在那里,碧水苍天之中,犹如一把矗立于此处的千钧冰剑,浑身湛然冷冽,寒彻万里风云。 谢岙眉头微皱,莫名觉得自家师侄此时心情不好,非常不好,并非流于表象的烦扰,而是某种极深极沉的东西,在他心里沉淀着。 “少庄主,一切准备好了,就等玉贤道长大驾――” 白抒远上前说道,带着几分调笑的声音不大也不小,连谢岙都能听到,几名玉林派的道士更是听得一清二楚,神色有些尴尬。 “玉贤师兄或许在路上稍有耽搁,还请少庄主多多见谅,”一名道士实在顶不住周围纷纷望来的视线,上前一步拱手道,“不过师兄除妖封魔的能力亲传自掌门,十分了得,不久前还曾封印了那妖界四十六门中其中一门的门主,弟子中无人能及。” 收妖?在这里? 谢岙拧着眉毛望向宁静微波的湖水,正摸着下巴思考,就听拱门那侧传来一道人声。 “云少庄主放心,我虽晚到,定不负少庄主期望――” 一名眉眼秀丽的男子跟在领路弟子身后走来,金凤千条道袍,腰束霞烁丝绦,头戴祆光金冠,沿路走来衣袂飘动,霞光不断,一身极品装备简直闪亮得众人睁不开眼,引发各种羡慕嫉妒恨。 卧槽,这玉贤道长哪里来这么多宝贝东西? 谢岙揉揉眼,只觉她竟比上次看到还要灵力充沛,除了眼梢带出丝丝不自觉的女子柔媚之外,浑身清高傲气倒是不减反增。 而此时那双精致眉眼,正直直望着木桥上的云青钧。 第53章 哟收妖共浴两不误! “云少庄主,别来无恙。” 玉贤眼梢挑起,几步走上木桥,袖袍飘飘,清雅疏离。 谢岙看的直摸下巴。 啧,虽然不想承认,不过这人女扮男装的档次简直高级到让人眼红心痒痒! 而且 上次见她还是在妖尊句融的地盘,如今就以开了外挂连升三级的高调姿态出现有猫腻! “之前一别云少庄主,贫道甚是记挂,如今有缘再见,待此事一了,与贫道论剑一回如何?”玉贤走到冷面少年身旁,笑容倒是温和,仿佛忘了上次被对方一句话就气得甩袖而走。 云青钧盯着湖面,长剑一挥,剑气破水而过,浪涌两边,湖水霎时一分为二。待到剑锋入鞘,方才转头扫了一眼玉贤道长。 “有劳。” 湖心被剑气分开之地,黑沉妖气如泥沼翻涌,浑浊浓雾遮着湖底,犹如深渊妖异之门缓缓敞开。 “这是…难不成收妖降魔之地是指此处?”玉贤脸色发白,忍不住后退一步,“荒、荒谬!如此庞大妖气,根本不是几只妖怪所能凝聚,不被吞噬已经是极难,岂是说收就收――” 正说着,木桥上人影一闪,不耐废话的冷面少庄主已然跃下,身影没入黑雾之中。 “无需道长收妖封魔,道长在此布下那拢妖之阵便是,以防到时候有漏网之鱼。”白抒远笑笑,脚下一迈,也是干脆利索跳入黑雾中。 玉贤脸色忽青忽白,忽阴忽沉,扭头对几名道士冷声道,“你们去乾坤四象之位。” “是,师兄!” 待到几名道士御剑分别立在湖水上方,玉贤从袖中丢出一条涂血金线,在几人手中一绕,上方霎时结成一个偌大的虚空镜盘,映着湖面道道波光。 看到对方开始布阵,天阳提身一跃,落到谢岙等人面前,长剑抽出,护着一群小弟子,随时紧绷对敌。 谢岙直溜溜盯着湖面,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水流隔着剑屏流动,黑雾中央不时有东西挣扎着凸起落下,画面分外诡异惊悚。 这妖气虽不如自己上次所见激烈,却越发浓厚污沼,好似…好似阵眼早已敞开了一条缝隙,聚拢为数不少的妖魔鬼怪――若仅仅是上次落进湖里的那些血起了这些作用,不难想象待到血涂满阵眼之后,召唤而出的妖魔将如何肆虐四方。 谢岙握着布兜的手紧了紧。 仅有妖气而无形,仅有魔气而无身,这样的妖魔犹如脱了缰绳的狂兽,丝毫没有感情理智可言,只有污浊邪气蕴育而出的贪婪欲望―― 云束峰为何要如此做?难不成是从小被关小黑屋长大的反社会分子,因此招来妖魔大肆危害同胞?! 不对,这货当时好像还说‘为太苍山庄立了一件大功’,这么说来倒像是为了黄图霸业牺牲他人成全自己的野心… “噗噗――” 谢岙正胡思乱想琢磨推敲,水中忽然冒出一道黑流向空中飞去,刚到湖面上方一丈之高,便似碰到了看不见的屏障,像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四周小弟子纷纷咬破手指,把血涂在布兜口上,那道黑流很快像是闻到肉香味一般,窜到其中一个布兜里面去。 呃…原来不是辟邪童子尿,而是吸妖的童子血―― 谢岙抓着布兜的手指一抖,眼看那领路的弟子已经皱眉看来。 “明石,在愣什么呢?还不快些!” 被点名指出的谢岙立刻沐浴在众人或谴责或催促或疑惑的视线之下,紧急情况下只好咬破中指,滴出一滴血落在布兜上,借着袖子遮掩,用无名指在上面用力搓开涂淡,同时捏出一片止血草压在手指上。 这一道黑流好似开了瓶的塞子,空中不断涌出妖魔之气,除了一名小弟子不小心把布兜掉在地上后差点被妖气侵蚀、关键时刻被天阳救下之外,其余涌出的黑雾散妖皆是一阵乱窜之后便钻进了布兜中。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湖面上忽而涌出大量黑流,卷着淤泥湖草,纠结成一团说不出的诡异形状,像是内里互相争斗又像互相吞噬融合,越来越膨胀,越来越浓稠,飞速向空中撞去。 “嘶…” 不知是谁倒吸了口气,玉贤道长倒也镇定,口中念念有词;一旁帮忙的琴凝然从她手中接过一瓶药粉,轻点湖面跃至半空,挥手一撒―― 那黑流污泥好似被雷管炸开般四分五裂,团团向着岸边飞去,数量惊人又杂乱无章,揣着布兜的小弟子皆是面带惊色。 “勿慌!” 天阳一声叱喝,手中长剑化作数把虚明利剑,剑剑穿过浓黑团子,贯到落入各弟子的布兜中。经此一番之后,空中浊气终于一扫而空,湖中黑雾渐渐消匿,刚才下去的两人也几乎同时跃了出来。 “少庄主!” “白师兄!” 太苍山庄弟子关心围上,只见白抒远一身血污,十分狼狈,显然在下方一场恶战,脸上还是一副嘻嘻哈哈的表情;云青钧依旧干净清爽,片污不沾身,只是脸色微白,唇上血色浅淡。 谢岙看的暗自心惊。 这种一看便是挑了boss后缺精气神的模样…湖下那聚妖之阵果然厉害! 谢岙手心不由冒出冷汗,想到自己当初若是真的被云束峰丢了下去,只怕这会连骨头渣都找不着。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争取时间,好去白抒远的房内寻找经书踪影! 谢岙在人群中迅速寻到领路弟子,把布兜交给他,正要借口尿急循走,就听这大嗓门惊呼出来。 “嗬,明石师弟你这收妖袋真是壮观!” 这一声顿时把不少人吸引过来,谢岙心中默默记一笔的同时左右瞅瞅别的布兜,一比之下,简直是恐龙蛋和鹌鹑蛋的区别。 “看来明石师弟守身如玉,平日里无丝毫邪念,才有如此收货,”一只胳膊搭在谢岙肩上,浑身血污的青年吊儿郎当挂了上来,“既然如此,不如师弟和我一起去沐浴如何?” 谢岙大惊,顶着众多小弟子羡慕嫉妒怨念视线,连忙扯着嗓音道,“不、不用!” 看到白抒远被这故意破了音的嗓子喊得直皱眉,谢岙再接再厉,“多谢师兄好意,可是我昨夜患了伤寒,今日一早起来嗓子就成了这般模样,不宜洗澡…” “说什么呢,昨夜还好好的,”领路弟子猛然一拍谢岙肩膀,“白师兄,这家伙一定是太害羞了,以前就每日嚷嚷着白师兄长、白师兄短,刚才路上还说是因为能协助白师兄收妖,心里太高兴才哑了嗓子――” …卧槽,这猪队友! 在路上是被你这话唠逼得不得不开口、才顺势之下随便找的借口!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谢岙默默咆哮。 “既然如此,小师弟帮师兄我擦背更衣也不无不可?”白抒远笑容炫目灿烂,一副攻略boss之后的大好心情,向着一群眼巴巴望来的小弟子招手,“走吧,都随师兄泡澡去!” 小弟子们立刻欢呼,身上本就又是水又是泥,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奔东院,其中一人满脸菜色,被领路弟子夹着胳膊一路拖走。 兄弟其实你是故意来报仇的吧!这么执着领着自己去泡澡! 谢岙眼观八方,脑子飞转,寻找合适逃跑理由。 等等―― 洗澡的话一定会脱衣服…那岂不是有机会看到经书是不是在白抒远身上? 或许还可以趁他脱了衣服后、趁乱从衣篓内把经书带走? 谢岙心里琢磨一番,再不抗拒,脚下撒欢随大部队奔到浴池―― 芭蕉青墙围出了一方空间,松石板铺路,十来尺见方的浴池不大不小,池中已经有四个玉石雕的汨罗洞引入冷热水,潺潺流水逐渐蓄满浴池,此处正是太苍山庄内门弟子所用浴池。 不过在水满之前,这是一个尴尬又充满基情的时间。 放眼望去,皆是徐徐脱衣的小弟子,个个面貌清秀,身形削瘦,骨骼还没完全长开的小手一边慢吞吞脱着衣衫,一边脸色酡红看着一个方向。 只见放着一张竹藤矮榻的池边,俊美青年正在褪去衣衫。抬手,洒脱逸放,解衣,风流雅致,转眸,醉人无双。 “刷…” 金丝发绳解开,一头青丝铺满蕴含狂野优雅的□上身,青年充满成熟魅力的倾长身体在一群豆芽菜面前显露出来。 “看什么呢?”白抒远屈指一弹其中一名看呆了的小弟子脑门。 “在看师兄脱衣服…”小弟子顶着红脑门呆呆回答,待到说了一半才猛然反应过来,一张脸刷的涨红,“不、不是,我是在说…” “好了好了,师兄知道,”白抒远拍拍小弟子肩膀,一脸坏笑上下打量,“放心,该长大地方的总会长大――” “白、白师兄!”小弟子快熟透了。 “哈哈哈…”看着水池差不多蓄满了水,白抒远手下一转,把小弟子干脆利索丢了进去。 很快,一道道下饺子声音在池中响起,不时有惊呼大笑声传来,袅袅水雾越发蒸腾,混乱中,刚才不小心移开视线的谢岙此时偷偷摸摸溜到竹藤矮榻旁,还没靠近衣篓,一只手忽然勾着谢岙脖子。 “还以为我来晚了,没想到还有人没脱衣服,”天阳大咧咧一笑,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象牙肤色上,一双眼睛颇为闪亮,“师弟,不如与我比比看,谁脱衣服比较快?” …谁要比试那种幼稚游戏! 眼看搜书不成,谢岙脚下一转就要溜走,池边一只手忽然伸出,捉住谢岙小腿极快一拽。 “哗啦~” 一池温水湿透了衣服,没过了头顶,晃乱了视线,谢岙扑腾着站起,抹去一脸水正要怒视谁下的手,眼前就对上一双上挑凤眸,氤氲湿气中,青年发丝带水,分外炫目慑人。 “差点放跑一条漏网小鱼…” 第54章 哟泡澡露陷终发现! 白日,光线良好,可视度颇高; 浴池,饺子密度颇大,接触率极高; 身旁,刚刚脱衣下水的师侄甲,似乎有包抄可能; 身前,不怀好意凑近的师侄乙,危险度直线上升; 衣服…湿湿淋淋,虽然不透,却也贴在身上,如果贸然出去时被眼尖的盯上,极有可能发现自己好歹也有凹凸起伏的身体为异性,可是如果不出去,万一被热情的师侄乙扒了衣服提供搓背服务—— 谢岙深深咽了咽口水。 啧,不管了,现在先逃了再说,若是跑的速度快,被看到也只来得及怀疑,反正现在顶的是明石的脸,倒时候被脱衣服验身的也是他! 想通这一环节,谢岙默默酝酿了下,不退反近,在水中向前一步,一脸羞涩看向师侄乙。 “白、白师兄…”粗哑似熊吼的声音配上娇羞扭捏表情,白抒远果然一哆嗦,不由后退一步。 明石小师侄对不起了! 谢岙再接再厉上前一步,回忆那些妖怪几百年没吃过肉的狂热表情,两眼直溜溜盯着青年的脸,露出痴痴目光,“其实我一直想帮白师兄搓背,日日夜夜都想…白师兄可否能成全?” 看到小师弟露出莫名可怕的目光,白抒远浑身一紧绷,差点跳上岸拔剑。 “多、多谢师弟美意,不过我和你天阳师兄说好了,今天让他帮忙擦背,以后有机会再说,哈哈哈…” “我怎么不记得…唔唔!” 白抒远捂着一脸纳闷的天阳火速退到浴池另一边,谢岙心里笑得直打滚,脸上维持幽怨表情爬上了浴池,脚下飞快奔向门口。 “明石师弟?”几名弟子热热闹闹从外面进来,抱着酒坛端着竹盘,看见一身湿衣服的谢岙先是一愣,紧接着目光疑惑扫向脖子以下的地方。 谢岙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不符合小身板的‘胸肌’现了出来,眼前门口被堵得严严实实,浴池中的人顺声望来,为避免更可怕的不可控发展,谢岙脑子一急,顾不得其他,脚下一转立刻飞奔浴池侧墙,踩着绿枝蹭蹭两下借力,踏上墙头。 “等等——!”一声急呼响起。 “…呃?”谢岙呆在墙头。 墙头这边,同样是一方幕天浴池。 几条垂柳漂水面,袅袅白池浮青碧,水雾浅浅淡淡缭绕,隔绝一方宁静清澄。少年身影朦胧水雾之中,惯常谨然不苟束起的墨发此时松散铺在水面上,弥散了轮廓,柔和了眉眼,滴水俊颜越发明澈,好似一轮澄净明月,寒凉而悠远于世外。 为…为毛云青钧会在这里泡澡?!他那院落里不是有更大一个浴池么! 谢岙脚下一闪,双手慌忙捉住墙下枝条,然而那树枝撑不住重量,柔柔一弯,连人带枝一同吊在了池面上。 一池暖水对面,少年抬眼一扫,寒气瞬间铺满了池面席卷而来。 谢岙立刻缩起了不小心垂在水上的两只脚。 “喀嚓——” 树枝断裂声嘎嘣脆,谢岙噗通落入水中。 “咳咳咳…”谢岙从水中钻出,越甚寒气贴着头皮刮过,“抱…抱歉——” 开口第一声忘了装,差点露陷,谢岙忙改口向池边划水。 “……无妨。” 微凉声音缓慢传来,穿过水雾,谢岙几乎以为自己幻听,扭头一看,更是吓了一跳。 细碎波纹向两边缓缓晃开,少年不紧不慢走了过来,墨发被浮水带着向后了几分,滑落修长脖颈,皓白如雪的肩头,露出紧韧结实身躯,竟比穿衣之时还显得倾长有力,单单这般走来,除了周身寒沉气势之外,某种奇妙的压迫感让谢岙脑门直冒汗。 忽然,余光瞄到岸边不远处竹藤长椅上放着的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衫,谢岙瞅瞅少年路线,恍然大悟。 啧啧,原来是要上岸啊… 谢岙正要主动让路,水下忽然掀起一阵波动,下一瞬,一块黑漆漆的木牌出现在少年白皙手掌中。 等等…那不是明石的牌子? 谢岙摸摸腰间,正纳闷自家师侄做什么,就看他忽然丢牌过来,谢岙条件反射伸出右手,一把捉住。 云青钧默默凝视一瞬,水下又是浑厚内力涌动。须臾间,一个小袋子顺着水流落入手中。袋口被用几股细绳紧紧,灰扑扑不起眼,却十分结实。 这不是自己的钱包么?!碎银金叶不提,关键是里面还装着某只青龙的十根头发! 看到青钧师侄再次挥手一丢,谢岙果断把木牌丢上岸,高举双手,上前两步接到手中。 袖管本就吃水,顺着举起的手臂滑下,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胳膊,左臂上缠着一根绕了几圈的三色细绳。那根细绳滴水不浸,淡金暗红绕着翠绿,在湿漉漉的胳膊上形成鲜明对比。 云青钧神色一晃,眸中墨色刹时深了几分。 原来…竟真是… 隐隐叹息藏在喉间,柔柔水波滑过腰旁,提醒如今泡澡状态。云青钧白皙脖颈上,不知不觉染上了一丝红色,沿着清隽下巴向上层层蔓延,覆盖冰寒神色,在俊颜上浅浅晕开。 风过叶落,一束嫩柳枝条缠绵滑过少年脸侧,惯常冷如磐石的清俊面容,此时好似受不住泡澡水温太高,熏染的竟比三月桃花春雨之美景还艳丽惊魄几分。 …啧啧,青钧师侄这般模样简直百年难得一见,秀色可餐食指大动…若是让那些有勇有谋胆肥力壮的女弟子看到,指不定就地包围开动了! 谢岙一边收好钱袋,一边正光明正大扫视自家师侄,虽然目光灼灼,不过脸皮还是有待加厚,没胆子把视线放在脖颈以下的地方。 “哗啦…” 一道掌风忽然震向柳树,枝条哗啦啦扬起,乱叶迷人眼,等到谢岙把糊在脸上的枝条全部弄开,只见少年已然穿戴好衣衫,迈出门口,反手关门,咯噔上销。 等等…为毛出去还要反锁门? 难道因为自己刚才的目光太邪恶?! 谢岙深刻反思,环顾四周,看看哪处墙壁还能借力爬出。 “呵,真是奇了,少庄主竟能忍得与他人共浴…”墙头传来一道润朗声音,凤眸青年攀在上面,随意披着一件外袍便翻了过来。 碧水长空轻功掠过,衣袍刹那翻起,露出—— …卧槽!老纸什么都没有看到! 谢岙条件反射低头紧盯池水,一张厚脸皮终于红了。 “嘿,确实稀奇!”天阳紧跟着翻墙,同样是肩上松散披着外袍、里面空荡荡的模样。 两只胳膊撑在池边的谢岙手掌一滑,又扑通落入水中,迅速低头,内心默默咆哮。 身为太苍山庄弟子,要不要如此豪放啊混蛋! 以后自己若是光明正大回庄,一定要严肃整顿这种有伤风化的行为! “明石师弟怎地还穿着一身衣服?这般泡澡又脏又难受,来来,师兄帮你脱掉——”白抒远一脸热心过来,眼中却闪烁着坏笑,一把捉住了即将爬出水池的谢岙,“如此也不枉师弟刚才费尽心思,与师兄开了那般玩笑——” 这厮的反应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谢岙冷汗刷的下来,“我怎能如此劳烦白师兄…” 谢岙一边干笑一边划水上岸,池水被趁势大力撩泼的哗啦不断。 “…哪里这么多计较,”白抒远被弄了满头水,眼睛几乎都睁不开,“天阳,来帮忙!” 召唤兽天阳立刻随叫随到,紧接着谢岙就被勾着脖子,擒住了手臂,俨然是对付敌人的架势。 “师弟就死了心吧,刚才二师兄已经把隔壁师弟们的衣服都扒干净了,”少年有力双手擒制的牢固,水滴顺着劲瘦手臂滑下,天阳低头看着胳膊下满脸通红的小师弟,眨眼道,“你若是这般害羞,师兄定会欺负的更开心。” 这种看好戏的表情…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老实可爱纯真善良的天阳还有如此蔫坏属性! 谢岙顿觉有种下雨天才发现自家小白狗变成小黑狗的感觉! “我怎么会欺负自家师弟?” 白抒远弯眸一笑,水上柳叶徐徐轻拂面,一身水汽分外撩人,此时一手撑在池边,俨然把小师弟逼在角落里,堵住所有退路。 身旁一只光溜溜的师侄,身前一只光溜溜的师侄,谢岙大惊失色,脚下乱动,口中疾呼。 “等——” “嗯……” 一声闷哼率先哼出口,低沉而沙哑,就算谢岙再压低声音也发不出这等魅惑声线。 与此同时,谢岙已经彻底僵硬如石。 神勒个姥姥的…自己的脚刚才碰到什么东东东西了?! 谢岙呆滞视线中,只见水色趟过青年俊颜,凤眸微微眯起,满身风流刹那蕴出丝丝邪气。 “明石师弟……” 平日清润尔雅声音带着丝丝沙哑,暗藏后牙槽磨了磨的背景音,白抒远挑眉看着似乎呆了的小弟子,手下灵活解开他的外衫盘扣,衣衫褪下肩头,脱离胳膊手掌,动作之翩然让人惊目,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卧、卧槽!这神手是哪里练出来的! 谢岙立刻意识到此时万事都不如脱离目前囧境重要,哪怕被发现自己假冒小师弟、哪怕彻底打破宗能老祖耳提面命‘三年不许入庄’的规定…都快被剥到芯了哪里还顾得着这些?! 可是该如何逃脱…武力值必然斗不过两个堂堂内门师侄,小把戏骗不过上过一次当的白抒远,难不成要在如此情况承认自己是—— “师叔。” 冷冽声音在岸边响起,谢岙衣领忽然被向上拎起,稳稳放在池边,一件干燥棉织宽巾披在了身上。 云青钧手中抱这一沓干净衣物,神色不变望着猛然一哆嗦的‘明石师弟’。 谢岙一脸镇定掏掏耳朵。 ……刚才一定是幻听! 第55章 哟螃蟹与酒共牵事! 太苍山庄花厅 一张黄花梨木六仙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菜,平阳黄牛蹄,酱爆青蟹,清酒炖小鳗,莲房鱼包,杏花鹅脯,巴拉巴拉…外加一壶小酒,一壶清茶,满满一碗颗颗饱满晶莹的米粒,以及小灶远远飘来的甜糕香味。 谢岙吞吞口水,忍不住伸手探向桌子。然而爪子刚刚摸到筷子,还没拎着竖起,冷哼与寒气齐飞,剑气与扇柄突袭。 “喀嚓――”第九双筷子一根落在地上,一根碎成牙签,统统英勇阵亡。 “师叔可是想好要交代清楚了?”白抒远又取了一双筷子放在谢岙碗边,十分有师侄恭谦作派,一双凤眸却是精光点点,“师叔那日到底因何离开?为何要离开如此之久?之后为何不与我等联系?今日归庄又为何隐藏身份?” 一串问题不断砸来,谢岙自是心虚,然而眼看到了晌午却连一粒米都吃没到,脚下筷子残骸一片,怒火顿时蹭蹭冒上,一拍桌子道,“我是师叔还是你是师叔!难不成还不让师叔我吃饭了不成?” 这句话吼得分外理直气壮,气焰嚣张,威风凛凛,深得某只青龙言传身教。看着微微愣住的白抒远、面上浮出尴尬愧色的天阳,终于摆了一次师叔架子的谢岙心中暗自得意。 啧啧啧,这就是权力的妙处啊… 谢岙摸了筷子正要趁机吃两口,忽觉一道比冬日酷九寒天还冷还冰的视线落在身。云青钧一语不发,淡淡扫来,谢岙右手不由一抖,筷子吧嗒落在桌上。 身为空有身份的师叔对上如今实权在握的少庄主,谢岙敢怒不敢言,默默地被权力了一把。 …啧,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故意摆了一桌子菜看得到吃不着,太特么的残忍了! “师叔若是解释为何离庄,自然还是师叔,”白抒远笑笑,“若是不愿解释,少不得又要被怀疑与宝物丢失有关,到时候若是被众人所知,只怕要……” 饱含威胁语气森森传出,谢岙一张脸顿时黑了。 如今突发状况,被不小心捉包,若是不说出一些,只怕顿顿饭都要这般―― 谢岙暗自琢磨一番,便开口把离庄时在飞龙阁发生的事说了出来,至于之后寻找经书只含糊说是帮一位故人之忙,不曾联系也是因为云束峰的缘故。 一炷香时间后―― “唔嗯嗯,这莲房鱼包不错,蒸的又滑又软…” “嗯…这酱爆青蟹是新来的厨子做的?酱到好处,满口余香!” “唔?这杏花鹅脯炖的真是入味,果然还是太苍山庄的好吃!” 这一个多月大部分都在赶路,风餐露宿自然从简,如今重温太苍山庄精致美食,谢岙尽量不在自家师侄面前失了仪态,速度却是丝毫不慢,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喝两口夹了冰豆的杏花酿,丝丝凉爽好不惬意。 “…果然?莫非师叔在其他地方也吃过杏花鹅脯?”白抒远吃着松子鸡米下酒,含情凤眸微微一挑,万种风韵情思刹那荡开,“比如说…在那礁岩城的春风楼内?” “噗――”一口桂花酿喷出。 云青钧眸色寒凝,沉木筷子一顿,原本剥了壳要落到谢岙碗中的蟹肉在半空转了个圈,又落回自己碗中。 “…春风楼?”婉转柔声从门外飘进,气质淡雅的女子翩跹而入,芙蓉面颊带着一丝粉色,“师叔消失这段时间,莫不是去了那…那…” “嘿,说来大师姐还不知道,”天阳随即迈步跟入,“我们当初找到师叔下落时,他正在那春风楼内,据说还叫了十来名女子作…” “咳咳咳!”谢岙猛然一阵急咳声打断,面对几位师侄或脸红或看好戏或冰到渣渣的视线,努力压平声线道,“我当时出入那地,只是为了探得经书下落,如今那本经书正好在抒远师侄手里,吃完饭就给师叔吧。” 嗯,解决问题,转移话头,以顺其自然的口气引出经书,理所当然的语气取得经书所有权,完美! 谢岙把碗推到青钧师侄面前,嘿嘿一笑。 重新绑在脑门上的抹额下,一双眼睛直溜溜盯来,比门外台沿上的日光还亮,大有若是他不动手就自己动手的气势。 云青钧看了一瞬,夹起一块色泽诱人的蟹肉,伸了过来,在放着醋的小碗中沾沾,不紧不慢…放入自己口中。 谢岙:“!!!” 看到那双眼睛瞬间瞪得比葡萄还圆,云青钧面色不变吃着蟹肉咽下,模样非常端正优雅,非常谨然有度,非常有古老剑修门派少庄主的作派。 啧,老纸自己剥就是了!况且酱爆青蟹哪有还蘸醋的! 谢岙愤愤撸起袖子,在螃蟹中翻翻捡捡,拎了一个个头最大的放到自己的小盘里。 琴凝然微微敛眸,端着一蛊参汤慢慢喝了一口,“师叔可知,师父如今身在何处?” 谢岙手下一顿,抬起头来,“何处?” “后山,七魔降潭洞。” 七魔降潭洞乃是山庄禁地,数百年来只关押重罪之人,洞口有狂暴之风相阻隔,只有历任庄主所持令牌方可改动山石机关,进入其内。 那日谢岙离庄之后没多久,云束峰启动聚妖之阵一事便被云青钧等人发现,亲自捉拿关押在了降潭洞中,对外宣称是其受妖气所染,需闭关自修。然而聚妖之阵已被纯阳之血唤醒些许,云清山四方妖气皆聚集而来。 无奈之下,众人只好用叱邪剑暂时压阵,又用山庄代代相传宝剑太泸剑,历时三日三夜凝五行之气,在山峰四处分别斩断一根昊天玄铁链,只剩其余四根维系山庄浮于半空,以免受到云清山四周妖气继续侵染。太泸剑因此受了重创,剑身残缺,一行人这才去了礁岩城千古镜门派,借其后山千石水一用,以修复重炼太泸剑。 “师兄为何要如此做?”谢岙百思不得其解,“这般狂妄聚妖,只会伤及山庄根本,无半分好处。” “或许是…” “种种缘由,待以后再审。”云青钧开口打断,视线掠过正要开口的女子。 琴凝然垂头不语,筷子夹着米粒,放入口中细嚼慢咽。 “师叔有所不知,因为山庄浮空而起,那些修仙门派吵吵嚷嚷非要问个缘由,少庄主嫌麻烦,干脆定了本月初五一并说个清楚,”白抒远解释道,“这两日正是各派陆续到达之时,人多眼杂…聚妖一事只能放在其后再说。” 初五那不就是后天? 谢岙咬着筷子,也没再多问,心中算盘却是拨的噼里啪啦作响―― 之前与戎睚约好的时间正是后天傍晚,这两日人多混乱,白抒远等人必然忙的脚不沾地,到时候趁着晚上摆宴时,溜进他房间找经书还不是轻而易举! …… 当日下午,果然有门派陆续抵达,迎接的弟子早早候在了山门外。一时间,只见半空不断有衣衫飘逸的男女踏着各种法器而来,虽然大部分都是灵光宝剑,也有拂尘葫芦、双环灵伞、尘幡宝镜之类的妙物,谢岙大开眼界,看的啧啧称奇。 只见这修仙门派的弟子皆是男俊女美,衣衫轻柔飘逸,尤其是女弟子,因为长练符咒之术,看起来更为身娇体软,轻灵动人。相比之下,清风观那群没事上门‘切磋’的道士简直像是土鳖茅山老道。 还好太苍山庄弟子是剑修,再不济的外门弟子看起来也是透着一股清然剑气,墨衣青带,宽袖鸦领,自有一番凛凛浩然之气,一张张脸皆学习自家少庄主,绷得颇有肃然气场。 不过趁机溜走偷经书什么的…轻而易举个屁! 晚上,篱笆小径外,水榭穿堂―― 谢岙一脸苦恼瞪着身后紧紧跟着的天阳师侄,“师叔是去茅厕,你也要跟着?” 身后传来琴凝然轻声闷笑。 “少庄主交代,无路师叔去哪里,都要不离三步远,”天阳挠挠头,信誓旦旦道,“师叔放心,到时候我会站在门外不进去的!” 不是这个问题啊少年! 谢岙几次循走未果,眯了眯眼,望向池水另一边人声鼎沸、灯火通明之处。 第56章 哟灌醉师侄终被咬! 被一只平时冷漠禁欲清修自律的师侄压在门上有几种可能性? 误中□?色魔俯身?走火入魔? 谢岙脑中飞快闪过种种可能性,试图从线索入手,对症下药,攻破困境…… 等等,现在还想这些啰嗦事作甚,逃跑第一!救兵第二!收拾现场第三! 谢岙震惊过度的大脑终于回过神来,不过短短一两秒的时间,右手握了一拳雷鸣拳挥出—— 雷鸣拳没有过多技巧,却是极快、极狠、极准,然而拳头连身后之人的衣角都没沾到,便被一只手掌迅速包裹,炽热而包容,紧固而执拗,提溜着连同之前的手腕并在一起,紧紧握住。 少年倾长滚烫的身体从身后压上来,完全禁锢了所有反击,平常清冷的气息此时在耳边炽热吞吐,当某个湿润的柔软落在脖颈上,谢岙一颤,本能挣扎,手腕却被勒的更紧,甚至有了几分骨头快要被捏碎的痛意。 “嗤啦——” 衣衫撕碎声骤然响起,谢岙背后一凉,大惊失色,一轮金刚罩瞬间张开。 金色的圆罩透过少年身体,非但没有丝毫阻隔排斥,反而在肩头落下少年触感微凉又气息滚烫的双唇的刹那,又急速缩小至无。 身后剑气□沸腾,炽烈迫人。黑暗中,一切感官急剧放大。光裸的背脊被重重一吸,连皮带肉,碾咬嘶磨,碾过每一寸细腻温软的纹理,嘶磨每一块惊惧颤抖的软肉,灼热呼吸落上,似乎随时都会狠狠咬下一块来烤熟。 …卧槽,难不成青钧少年一直恨透了自己?!不然为毛咬的这么狠! 谢岙积蓄一股阳力在喉间,张开嗓子就要吼出一道狮子吼。 但是…… 上方因为吃痛而朦胧的视线中,能看到那只紧握的手,皓白如苍雪落山,润泽修长,骨节又是根根分明,分明是只知练剑而干净至极的手。 谢岙一声吼顿时憋在嗓子眼里。 不能就这么吼出去,若是招来人看到… 谢岙咬咬牙,能感觉到噬咬的唇齿不断向下,眼看就要落到了胸前背后缠着的布段,谢岙身体猛一滑下,忍住背后传来的皮肉刺痛,脑袋向上用力一顶—— “青钧师侄——!” 柔软不设防的下颚被铁头功忽然一撞,少年思绪空白刹那,一道声音如雷贯耳,冲破了一切纷杂混乱,直贯入心中最深处。 桎梏手掌缓缓放开,云青钧踉跄倒退两步,眼中翻涌的幽红之色暂且褪去,墨色眸子怔松望来。 “…师叔?” 视线所及中,只见谢岙正一脸紧张戒备靠在门板上飞快整理衣襟,右肩衣衫似是被外力强迫扯碎,露出大片圆润肩头,两只细瘦手腕更是红肿得厉害。 云青钧双眸骤然一缩,脸色煞白,身形僵硬似万年不动的石山,眸中闪过急剧痛色。 “师叔…” 紧绷唇角动了动,一抹殷红之色缓缓流出,周身狂暴之气翻涌,衣衫猎猎翻飞,桌椅书柜皆被撕裂绞碎,凶戾之气竟比之前更甚几分。 呃,刚才不是还清醒了么,怎地这狂暴反而进化了?! 谢岙一惊,二话不说推门跑了出去,沿路随手揍晕一名弟子,抢了外衣直奔许先生屋舍。 第二日清晨—— 太苍山庄·少庄主云青钧院落内 “笃笃。” 两道恭敬有礼的扣门声响起,没过多久,门被吱呀拉开,一名秋香色衣衫的女子站在门边,娉娉婷婷,柳眉水眸,靠在门边如姣花照水,气质娴静美好。 “琴师姐,”门外正下着细雨,两名女弟子连忙行了个礼,“师妹们听闻少庄主生病,前来看望…这是一早熬得七叶莲梗汤,不是什么珍贵东西,补气生津却是不错,听闻师姐也是辛苦照顾了一夜,也可喝些补补身子。” “有劳两位师妹费心。”琴凝然微笑接过女子手中竹篮。 “还有一物…”另一名女弟子脸色微红递出了一只香包,“这是装着百草叶的香囊,若是随身佩戴,或是放在床头枕边,能有助于祛除邪魔之气。” “…我知道了,”琴凝然接过香包,手指摩挲过上面细密针脚,水眸带笑,“小师妹真是手巧,一夜便能做出这等精巧物件。” 那名女弟子脸红了红,又客气了几句,两人这才踏着青石台阶离开,也不知在路上说着什么,咯咯笑谈露出了侧脸,一个羞似桃杏,一个□娇红,皆是饱含欢欣希翼的如花少女。 琴凝然望了望,收回了目光,踱步来到屋外树下,扬手一翻,一小坛汤水尽数洒在地上,连带支离破碎的香囊,被一只鹤羽绢绸鞋尽数踩入了泥土中,布碎香残。 之后,又把丝帕弄湿,沿着刚才被摸过的门环仔细擦了干净,女子方才吱呀关了门扇,轻步走到里间,撩开青云灵图帘,软玉素手蓦地一僵—— 紫檀拔步床上,不见那原本昏睡之人,只余下空荡荡掀开了的被巾。 “师姐?”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前一后进来两人。 “我和师兄带了些吃食…咦,少庄主呢?”天阳望着床铺一脸纳闷。 “…醒来便去的地方,只有一处。”白抒远嘴角勾起一抹有好戏看的坏笑。 …… “阿嚏!阿嚏!” 谢岙盘腿坐在床上,正给手腕换着药膏,兴许是被刺鼻味道呛到了,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看着红肿似油焖猪蹄的两只手腕,谢岙万分郁闷叹了口气。 昨夜叫来许先生后,白抒远等人也先后赶到,看到气息紊乱的少庄主皆是一惊,之后一番详查细诊,原来云青钧昨日在湖下除妖之时,本就受了些伤,一时不备受妖魔之气所染—— 啧,若不是自己昨晚为了溜走搜书,灌得青钧师侄喝醉,以他之定力自制,必会有所察觉体内气息变动,加以控制消解。 只是…这次搬得石头未免太大了,砸在脚上真他娘的痛! 被自家师侄啃了半个肩膀,又不能对他人说出,谢岙只好把一切怨念吞回肚子里,拿了一把油纸伞,准备去吃饭。 从早上便开始下起了淅沥小雨,院中草木皆落着雨水,越发绿意盎然,柔枝抽绿,水意漫枝桠。 满眼绿色中,一名负剑少年站在一颗老松下,不远不近,不进不退,衣衫发梢沾着雨水,长睫半垂,如一把亘久立在院内泥土中的经霜覆雪之剑,安静而空寂。 谢岙一看到那身影,顿觉背后隐隐作痛,那种好似被野兽叼着咬脖子的错觉再次浮现,脚下纠结一番,最后还是叹口气,撑着伞走到了少年面前。 那沾着水滴的长睫微微一颤,依旧是沉默看着地面的模样。夏雨零落,青丝微拂,剑眉似远山青峦时隐时现,唇角动了动—— “身体如何了?”没等对方开口,谢岙率先问道。 “…已无大碍,”云青钧低声答道,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攒紧,“师叔…昨日….” 看到少年紧绷模样,谢岙知道依他自律谨然的性格,定是认为昨夜之事严重至极,大逆不道,罪不可赦,因此今日才等在这里,浑身散发浓浓的任人欺负的气息。 “哦…”一个拖长音调,打断少年艰涩开口之话,谢岙心中恶劣坏水咕嘟冒起,“虽说手腕又痛又肿,也坏了一件衣裳,不过师叔我也没少块肉…” 云青钧脸色一白,剑眉锁紧,“不仅如此…昨夜…若是…” 谢岙瞅瞅少年眉宇间堆砌的沉涩,眨了眨眼,顺杆上爬,厚脸皮道,“青钧师侄这般介怀…难不成是要对师叔负责?” 话音一落,只见原本布满压抑之色的凝黑眼眸霎时睁大,因为过分震惊而难得显得有些怔愣。 “我…这…”云青钧白皙俊脸泛红,目光触及伞下望来的人,迅速移开至一旁,那抹红色却好似朝阳初升,越来越红,越来越烫—— “噗…哈哈哈!放、放心,师叔怎会让你负责,自是玩笑而已!”谢岙爆笑出声,一把拍上少年僵硬身体,“青钧师侄也不必放在心上…不过若是真的如此介意…” 谢岙凑到少年身边,嘿嘿道,“不如让师叔探一探你的混元真丹?呃,一次就好!师叔不会做坏事,只是想看看钧师侄看了多少书……” 拐了几道弯终于说道正题,谢岙趁此大好机会努力游说,争取以最快捷径‘一览青冥阁’,院门外却隐约传出几道窃窃私语声。 “师叔好像是在趁火打劫…”少年大嗓门努力压低。 “何止啊何止,简直是厚脸皮又没神经…”青年舒朗嗓音嘀嘀咕咕。 “嘘…小心被听到…”女子声音柔和谨慎。 已经听到了! 什么叫厚脸皮又没神经! 谢岙两眼怒瞪门外几抹衣角,正要蠢蠢发动师叔威武霸气,领子却被忽然拎起,下一瞬双脚拔地而起,须臾间,便到了万丈高空之上,踏剑于白云之间。 “嘶…青钧师侄侄侄!” 衣袂翻飞,御剑高空,谢岙不久前还羡慕能御剑而飞之人,然而当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凌乱头发糊了一脸,脚下踩着一把平时看起来看挺宽此时却深觉细如牙签的长剑,谢岙早已吓得肝胆寸寸紧缩,手心分分冒汗。 卧槽,就算是给个飞毯老纸也不敢飞这么高,没有防护措施没有安全罩的飞行器都不靠谱!万一从如此高度摔下去光重力加速就够呛了嗷呜!! 谢岙两腿哆嗦横站在剑上,紧紧抓着自家师侄衣服不放手。乱飞头发间,只见少年神情朗朗如苍云白雪,沉稳浩然,非常有仗剑长行的气质,非常有凛然大义的素质,非常有横渡千山万里的体质,非常…貌似非常生气! 耳边风声犹如清啸,御剑速度犹如讯雷疾泻声闻数里,谢岙终于反应过来,貌似刚才某句话把自家师侄惹毛了。 此情此景谢岙自是心惊胆战,然而却自以前便有一个毛病,越是越害怕什么,两眼越欠揍越想看什么,于是一边吓得舌根发僵,一边忍不住低头瞅瞅下方隔着浮云薄雾的隐约山峦,小似豌豆的山庄,只此一眼,两腿登时一软,顺着自家师侄的衣衫直往下滑。 一只手臂稳稳环住了肩膀,长剑徐徐下降,没过多久,谢岙输人不输阵的瞪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待到只有一两尺高的距离,谢岙非常有骨气的自己从剑上跳下,膝盖一软,啪嗒跪在地上——还好是单膝跪地,勉强算是帅气姿势。 “师叔…”少年隐隐含着几分愧疚的低沉嗓音在上方响起。 谢岙竖了竖耳朵,立刻扭头望去,不吭声,不抱怨,目光却是饱含控诉,眼眶微红非常有怨念。 云青钧轻叹一声,双眸好似饱含浓墨的狼毫笔尖在水中荡开,褪去了凝厚寒气,显出丝丝缕缕墨云过山的清浅。 “今日午食,除了酱爆青蟹,多一道筒香糯蟹,一道双春煮肉蟹。” “…都要母蟹!”谢岙咽口水。 “好。” “吃完后,师叔去哪里都不许跟着!” “好。” “…以后若是师叔做了何错事,可以不生气一次?” “…好。” “…把之前没收的小钱袋还给师叔?” “不可。” “诶——?!” “师叔所得钱财来源不明,若是说不清,我自是不放心交予师叔。” “等、等等…钱袋属于私有物品…不如师叔中午不吃螃蟹了,把钱袋换回来…” 前往花厅的脚步渐行渐远,嘟嘟囔囔声逐渐消匿,一把油纸伞在小径上悄然撑开,遮在那两腿还隐隐抖动之人的上方,隐没在杏花林间。 杏林小径不远处,拱门墙边露出一抹秋香色的衣角,如花清艳衣衫沾着零星泥土,宛如靡颜深陷泥泞,滚出极近窒息的不休纠缠—— 作者有话要说:jj又抽了,从九点发到现在==|| 湿叔目前各项属性—— 体质:纯阳 武力值:lv31 惯用技能:金刚罩、雷鸣拳,少若寺棍术 食物喜好:肉包子,肉松,肉饼,肉铺,烤肉煮肉炖肉,牛肉羊肉鱼肉,螃蟹 种族喜好:人 目前最受欢迎性别偏好:女 没神经等级:高 厚脸皮等级:高 欠揍指数:1%~99%波动,因人/魔/妖而异 童贞指数:99% 目前最渴望获得技能:循土逃天之术 第57章 哟经书为饵落陷阱! 落了一天的纷飞细雨渐停,夕阳照空,万里晚云遮晴幕。 太苍山庄东侧某间院落内,一带水池临着主屋,雨滴滑落翠荇香菱,胖鱼穿梭木板小桥下,桥边几盏及地玉石鸟形灯,极是自然雅致。 此时在屋内,门扇紧闭,窗扇半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翻铺抖布的声音。 “奇怪…不在书柜衣柜里…” “唔?也不在床上铺下…” “啧,白抒远那厮到底把经书藏哪里了?!” 谢岙找了一下午,几乎把这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经书影子,看看窗外天色,不由非常捉急。 难道抒远师侄把经书随身带在身上? 谢岙两眼盯着屋内重新扫视一圈,正严肃看着房梁考虑要不要爬上去时,院门忽然传来吱呀声响。 窗格半开的空隙内,恰好可见两人走入,前面一人云纹碧衣,清月逍遥冠,风姿翩翩,后面一人秋香色衣衫,纤云玉鹤簪,楚楚秀雅。 谢岙眉毛一抽,立刻钻到桌子底下,想了想又觉不对,听到脚步声已经到了木桥上,连忙一个蛇打滚滚到床下。 就在谢岙不忘把衣角也拉进去时,房门被推开,正对着床的一张永阳石琴桌前,一双女子鹤羽鞋轻摇走近。 “抒远师弟,你从不弹琴,却摆了一张如此清雅的琴桌在此处…”女子幽幽开口,声音有几分飘渺。 “唯愿师姐有一日能临窗抚琴,看闲庭静水,花开花落,琴笛和鸣。”青年低声而语。 咦?咦咦?! 白抒远终于主动进攻了? 巧遇师侄倾诉衷肠的关键cg,谢岙怎能放过,擦亮眼睛,屏息竖耳,只听凝然轻笑一声,临琴而坐,一串缠绵琴音拨弦而出。 透过床角木格中的空隙,能看到女子软袖拂弦,委地青丝绕身,衣带醉红迷人眼,流转娇艳旖旎韶光。 谢岙听得内心激动澎湃,差点没憋住气息。 这曲音如此软调婉音,如此缠绵悱恻,如此我听犹怜…这该不会是凝然师侄也答应了的意思?! 一曲终了,柔荑离弦,只听女子柔声道,“…你可知我难处了?” “不曾忘记。”青年依旧声音沉闷,仿佛三神七魄还游离在那一曲之中。 “抒远师弟可还记得,我让你帮忙之事?” “只要是师姐所愿,我白抒远定不负所托。”青年回答极快,似是早已情根深重,脱口而出。 “如此便好。” 一道婉转如莺的声音之后,女子迈出了房门,渐渐远去。片刻之后,青年也徐徐离开。 等到门外只余房檐下偶尔落下的雨滴声,谢岙从床下钻出来,拍拍身上的灰,眉心拧成了疙瘩。 不对劲…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别扭感是怎么回事? 凝然师侄的反应怎地如此奇怪…若是不喜欢,为何要弹那一首曲子?若是喜欢,之后又为何不作任何答复,反而提起莫名其妙的话题? 想到自家这两师侄上次告白也是含蓄似猜谜题,这次又是弯弯道道,扑朔迷离,谢岙顿觉脑仁痛。 啧,不想了,感情之事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直也会被月老掰直! 谢岙打了个喷嚏,看看天色,决定先去吃晚饭,重新考虑有无遗漏之处,到时候再来一趟也不迟。 透过窗户往院门的方向瞅瞅,没看到闲杂人等,谢岙这才放心打开门,一脚迈出。 “师叔真是让我好等啊……”一道含笑叹息从门边传来。 谢岙:“!!” 只见刚才本应出了院门的青年此时倚在雕花门框上,手中执着玉骨扇柄,长眉如墨画,凤眸若弯月,目光似秋波,笑得好不得意自在。 “不知师叔不辞辛劳、煞费苦心、避人耳目来此处找我,是为何事?” “没什么,只是方才来此找你闲聊之时,恰好见你和凝然师侄回来,”想到这厮出现的时间也没多久,谢岙努力维持端正表情,底气十足道,“师叔岂是那等会破坏姻缘时机的碍眼之人,这才自觉避开。” “哦?”白抒远挑挑眉,从衣襟里摸出一本书来,“我还以为师叔是为此而来――” 那书册封面红得鲜亮,字迹古朴厚实,上书‘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几个字,顿时把谢岙两只眼睛直溜溜勾了过去。 既然已经被自家师侄识破,谢岙干脆摆出师叔架势,十分理所当然伸胳膊去拿,“嗯,有劳师侄代为保管,就交给师叔…” 指头尖还没碰到书皮,那书忽然又塞回了青年绣着金线的衣襟之中,白抒远凤眸一眨,“此书给师叔也不是不可,不过师叔要先陪我去一处地方。” “去哪里…啊啊啊,抒远师侄,莫要突然带师叔御剑而飞嗷呜――!” …… 永州城东街 街口一家茶铺内,谢岙接连灌下两碗酸枣仁茶,方才觉得狂跳心神安下,满身冷汗缩回。 “师叔这般惧高,将来如何练得御剑之术?”白抒远无奈道。 我揍,老纸才不是惧高,只是对这种没有安全感的不科学飞行器不适应! 谢岙哼哼两声,“抒远师侄这般匆匆下山,有何要事?” “这两日苏叶所耗甚多,只怕明日是不够用了。”白抒远扬扬下巴,街口对面正是一家药铺。 “这等琐碎小事,需要抒远师侄下山采买?”谢岙深表怀疑。 “本来是不需要,只是我实在好奇…”一只手忽而握住谢岙胳膊,袖子抹下一段,露出红肿手腕,白抒远似笑非笑道,“昨夜发生何事,为何师叔这里会受伤?” 谢岙眼皮一跳,抽回胳膊,镇定道,“不就是青钧师侄受了妖魔之气所染,失去意识时狂□揍人,师叔打不过,自是受了些皮肉伤。” 伤在手腕,两手皆肿,这般匀称相当,又怎会是一般打架相搏时所伤?除非是……被他人一手紧握…… 白抒远敛眸微合,似是不耐山下闷热,手中折扇忽然晃开,遮住半张脸,起身笑道,“师叔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去那药铺便来。” 说罢一身清逸飘出门外,没入灯火明灭的长街中。 谢岙估摸着时间,叫来些吃食垫垫饥。这街头茶铺虽比不上山庄色香味精细,却也别具特色,尤其是这家铺子更是百年老号,方圆百里赞不绝口。 谢岙哧溜吃了两口青椒九丝鱼头面,咬一口鲜肉灌汤包,正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旁边一桌来了两人,皆是一脸菜色神经虚弱之貌。 “这怪事年年有,今年尤其多,昨日一长得跟天仙似的贵客来了俺们那菊忧楼,花重金包了整个馆子,可是你猜怎么着?”一名鼻青脸肿的大汉抹了把脸,一脸横肉抖出悲愤表情,“才进去厢房一小会,那位贵客竟把所有小倌都轰出来,还差点拆了菊忧楼!俺们这些打手护卫都被那飞来的桌椅花瓶砸到,今日中午才从床上爬起来!” 唔?这种暴力场景怎么听起来有些熟悉感? 谢岙咬咬包子,哧溜吸着鲜香汤汁。 “嗨,你那不就是一个晚上的事,忍忍就过去了,可是我这喜来客栈,已经整整两天都是怪事连连,”另一名黑瘦男子眼窝泛青,满脸愁色道,“那天字一号院天天传出闷雷似的声响,却闭着门谁都不让进;灶房更是顿顿丢菜,皆是鸡鸭鱼肉,生禽瘦肉,掌柜命俺们轮流守着,蹲个茅厕都不许超过半柱香时间!” 喜来客栈…天字一号院…顿顿丢肉… 谢岙脑门滑下一滴冷汗。 耳包你又做了什么坏事! …… 弯月初上,华灯如雨,纷飞永州城中。 在城内不方便使用御剑之术,谢岙等到白抒远后,两人便向着城门走去。知道了经书在自家师侄身上,谢岙自是盼着立刻回到庄里,好把经书拿来严严实实塞到自己包裹里,然而青年却是在长街上左顾右盼,兴致颇高,人流攒动中,拉着谢岙挤到了一处酒楼下。 “果真是乞巧节快到了,这酒楼都摆出了花灯字谜。” 白抒远丢了一角银子,随手摘了一个花灯上贴的纸签,看了一眼,噗嗤笑出,取了供人随用的笔墨,在纸签上豪纵一写,谢岙瞄了一眼,顿时满头黑线。 公然猜小黄书谜题什么的…老纸什么都没看到! “这位爷,您猜中的是这‘玄’字谜,可挑一件东西,不要钱,是咱们悦来轩酒楼的东家图个喜庆送的。”守着花灯的一名男子看了看纸签,揭开一个红漆盘子上覆盖的绸布。 翘头木盘中,躺着一根女子用的红豆相思簪,以及一根男子用的云纹兽牙笄。 白抒远微微一怔,伸出的手停在了盘子上方。 “公子?”等了许久不见这俊逸公子有反应,男子不由出声提醒,“若是公子两个都喜欢,不如再试一个玄字谜…” “不用。”白抒远笑笑,伸手拿了其中一根,手指轻轻摩挲了一番,揣进了袖子内。 此时在字谜花灯一旁,对费脑力不甚感兴趣的谢岙正瞅着一名行走商人的摊铺,最后好奇拿起一支据说是远疆来的乌木短笛,见它着实朴拙可爱,忍不住掏钱买了下来。 “师叔想学笛子?”青年笑声浮在耳边,“不试试看这笛子,怎地知道能用否?” 说罢手指一勾,取过那支乌木短笛,拿帕子擦了擦,凑在唇上吹了个小曲。 试吹的笛音虽短暂简单,却难掩积年累月的笛音造诣,短短几音也被吹出了行云流水之轻快缭绕,一曲可解万古忧,一曲可消万古愁,引得长街众人纷纷回头,耳闻惊艳,目露痴迷,心生沉醉。 “…尚且不错。”青年放下短笛,转眸一笑,满目□霎时漫天尽飞散。 “这种被不知道多少人吹过的笛子,抒远师侄你也敢直接吹…着实勇气可嘉。”谢岙两眼露出深深佩服。 “…那师叔要如何吹?”白抒远笑容僵在脸上。 “当然是丢在水中煮上一煮,洗了个通透再说。”谢岙一脸得意给出科学的答案,脚下一迈向前走去。 “这是乌木笛子,热水沸煮定会褪色其色泽,变其音色…”几分咬牙声在身后响起。 白抒远向前一步跟上,把笛子还给了那脚步匆匆之人。短笛仅有半臂长,指尖无意中相触,凤眸忽然闪过一道异色。 “影响不影响无所谓,反正只是图个…唔!” 谢岙一边絮叨一边把笛子揣进怀里,转身刹那,后脖颈忽然被重重一劈,眼前一黑,霎时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时间太紧,先发上来,之后抽空再改( ̄ ̄) 第58章 哟师侄黑化奈若何! “哗啦……” 风声呼啸响动,仿佛穿过了耳中千道曲折,直吹到脑袋里去。 脑袋里浑浑沌沌,谢岙用了全身力气撑了几次眼皮,终是慢慢睁开了眼,茫然视线点点凝聚。 眼前一片沾着雨水的如漆草皮,曲径路尽,万书阁在夜色中萤火明灭。 这里…不是太苍山庄东崖? 谢岙头痛欲裂,之前画面一幅幅闪过脑海。 经书、永州城、花灯、短笛….白抒远! 混沌思绪霎时惊醒,谢岙撑着胳膊要坐起,双臂却被紧紧绑着动弹不得。 “师叔终于醒了…” 柔美女声飘渺传来,谢岙猛然扭头,十步远的崖边,一道幽幽身影站在千年佛手樟下,楚楚纤腰,芙蓉水眸,容颜纤美绝丽,宛如摇曳于忘川水畔的凄美迷花。 “凝然…师侄。” 谢岙顿觉越发头痛欲裂。 有一种看似若水的眼神,名为怨念,有一种看似温柔的表情,名为黑化,有一种看似弱柳扶风之人,名为腹黑通关boss—— 此情此景,此人此貌…我揍,怎么看都像是非常不得了的状况! 谢岙从地上蠕动着爬起来,靠在身后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视线变化角度,忽而望见女子身后一人。 幽旷夜色中,碧水云衫的青年依旧俊美,身姿怀着一段轻狂风流,眉宇藏着凌霄意气,然而那双往日含情带笑的凤眸,此时却是僵硬木讷,宛如失去神智之人。 “…你对他做了什么?”谢岙嗓子发干,背后石头凉意透过衣衫,蔓延到背脊。 原来傍晚时分那琴音柔情的对话,看似是因为一生一世的钟情而顺意,实则是因为失神失魄的受控而服从。 “师叔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一阵崖边冷风吹过,琴凝然青丝飞泻,缠绕住了秀蔓的眉眼。 “…为何太苍山庄仅仅是剑庄,却有铸剑炼丹之能;为何仅仅是修习剑术,弟子便能修成混元真丹;为何明明有浮天之力,却甘愿受困于这凡界山中,”女子微微一笑,柔似水中清荷,“至于抒远师弟,不过是用牵魂之法,在需要之时,稍加控制而已。” “抒远师侄如此喜欢你,你要做这种事?”谢岙脸上一派怒容,身后的手隐隐动作。 “喜欢?”琴凝然唇角轻扬,“师叔怕是弄错了,正是因为需要彻底掌握,才需要他倾情与我,动情之时最易顺从,而抒远师弟至情至义,为了心爱之人,定会甘愿牺牲一切…只可惜他虽至情至义,却太过洒脱,不求爱恨情仇,只求浮生美酒,”飘渺声音婉转一叹,“这般性情,自是难以动情,我便只好用了牵魂情蛊。” 牵魂情蛊,中蛊者不得有二心,不得动他念,一生一世守在所爱之人身边,魂牵梦萦,每思一次便心痛难忍,每念一次便是肝肠寸断,直到蛊毒越陷越深,思念越来越重,最后不能离开所爱之人半步,稍有远离,噬心而亡。 如此狠辣之毒,放在白抒远这般性情自由无拘之人身上… 谢岙手指猛然紧扣掌心,“你到底有何阴谋?” “我有何阴谋?呵…”琴凝然轻抬素手,把飘摇的发丝别在耳后,嘴角笑容刹那明艳不可方物,“我只是希望这太苍山庄干干净净,如同那人一般,不沾半点红尘俗世的污浊肮脏…” 趁着对方回答之际,谢岙袖中的小刀滑入手中,反手一挑小幅度割着手腕上的绳索。 东崖虽偏僻又人迹罕至,却也绝非隐秘之地,既然能挑在这种地方,琴凝然要么是仅仅邀自己共赏明月,要么是有绝对把握自己无法逃出生天。 打晕了绑过来还露出一张底牌…怎么看都像是丢下山崖灭口的架势! 在女子话音还未落尽之时,谢岙终是弄断了了绳子,猛然提气一声金禅狮子吼,“来——唔!” 剧烈刺痛倏地从脖颈和四肢传来,仿佛全身细胞都被放在火上烧了一痛,谢岙满头冷汗滚到地上时,只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耳朵外鼻子下流出了粘稠红液。 谢岙抖着手摸向了脖子,上面套着一个圆环,像是铁箍一般紧紧贴着皮肤。除了脖子上,手腕、脚踝上都各有这么一个玩意。 谢岙深深吸了口气。 套环之人终被套…这是之前套住一龙一兽的报应么?! “我就知道…师叔定会耍弄一些小把戏。” 鹤羽鞋走到了谢岙面前,罗衫裙角卷过脸,妙曼纱织扫过烧焦斑驳的脖颈。 “此乃雷极环,是极为难得的仙品宝物,分为子母两套,师叔身上带的正是子环…若是母环所有之人心念所动,子环所带之人便受火极雷电之刑,舔皮噬骨,甚至须臾间身首异处…正如此人一般——” 一颗人头从女子提着的包裹中滚落,咕噜转了两转,面朝谢岙,宽额短须,以往深沉的双目此时暴突,血丝布满,皮肤青紫涨起,脖颈断裂处像是用一把刀切过一般,整齐抹过,血肉烧焦,极是骇人。 那人头不是别人,正是前一段时间被关押在七魔降潭洞的太苍山庄庄主云束峰。 谢岙两眼惊缩,一阵寒意霎时从心口窜上,“你竟然把掌门庄主——”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算琴凝然如今森森中二,就算云束峰被剥了权力丢在小黑屋,谢岙一时也想不到她竟会亲手弑灭教习十几年剑术的师父。 “掌门?呵...好一个掌门!你可知他背地里做了多少肮脏之事?” 一道冷笑如流萤飞散,女子眼角流出讥诮弧度。 “别的不说,单是这聚妖之阵,他妄想以此引来群妖乱魔,好让少庄主大开杀戒,血祭佩剑纯钧,全然不顾太苍山庄上下弟子安危,不顾少庄主是否会被妖气彻底侵蚀...”琴凝然轻声道,“只可惜少庄主虽有所察觉,却念及养育之恩,最终不曾下狠手。” “所以你为绝后患,干脆杀了他,”想到眼前女子曾经与试剑布亲密接触过,谢岙叹了口气,“可我回庄后却还一直提防着他。” “师叔自是不知道这一切…” 女子柔柔一笑,黑夜中,犹如凄美花枝绽放,迷离了暗藏的杀意恨意。 “师叔不知,不问,不求,不关心…要说冷漠,有谁比得上师叔?偏偏少庄主还…” 几乎支离破碎的声音消匿在风声中,琴凝然回眸望着那颗千年佛手樟,万迭枝叶撑月色,隐约又重见端午那日…树枝上,寒面少年亲手给这人系上了抹额,眉宇间刹那融化的温柔—— “唔——!” 贯彻身体的剧痛再次袭来,谢岙在地上不住闷哼翻滚,瞳孔不受控制放大,指甲狠狠扣到了泥土中,手腕脚腕上的铁箍勒入皮肉,几欲碾断骨头。 “…少庄主所染妖气并非表面如此简单,只要师叔在他身边一日,便有吸妖之险,”琴凝然手挽轻风,挥袖一瞬,那剧痛又如潮水迅速退去,“所以,我希望师叔帮我一事。” “我有得选吗?”谢岙从喉咙里挤了句话出来,趴在地上满脸泥土如壳,牙齿还在微微打颤。 “师叔若是做了这件事,我便让师叔死的痛快一些,若是不愿意做…”烟秋色衣衫飘动,宛如三尺白练,“我只好让师叔慢慢体会雷极环的妙处,如此往复循环七天后,师叔会觉得一次比一次痛,一次比一次难熬,最后恨不得咬舌自尽。” 谢岙瞅瞅女子神色,扯了扯嘴角,“…不想凝然师侄这般恨我。” 琴凝然微笑,“师叔为何这么说?” “依你这般聪明,必会知道若想让人卖力做事,最好要留有余话,否则死鱼破网,岂不难办?”谢岙盯着那双秋水眼眸,“你却没有说任何留有余地之话,分明是想看师叔受这时时心惊胆战之苦、时时百般煎熬之痛。” “…师叔此时倒是敏锐了几分,”琴凝然眸中神色变幻,“可惜不是恨…而是恨之入骨——” 字字声音宛如刻下血印,三千业障幽幽横生。 谢岙垂下眼睫,不去想水阁初见女子时,她转身一瞬的担忧关怀眼神—— 一切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可惜自己却被这等迷障,骗得沦为排队等着挨刀子的炮灰。 “我也曾想,不如这般直接杀了师叔,不过想了想,如何都不解恨,将来若是被发现蛛丝马迹,终归是件麻烦事,”琴凝然温婉一笑,眸光点点,犹如殘蝶蹁跹,“我又想,不如用那符纸咒术把师叔变成妖魔精怪,被少庄主一剑刺死,可惜这也太过痛快,若是少庄主发现,只会惜你、念你…” 长夜崖边,冷风吹过,摇曳了女子余音。 “最后,我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不如在明日众多修仙门派齐聚一堂之时,上演一出‘师叔引万妖而来残杀同门无数弟子,只为报之前名声受辱之仇’的大戏,如此一来,以少庄主的性格,定会恨你,厌你…从此永生不相往来——” 谢岙眼中神色霎时翻涌,只觉贴着潮湿地面的身体渗冷冻骨。 …很好,从炮灰工具升级为炮灰boss,最起码等级有了质的提升、延后了被消灭时间不是? 况且… 黑漆杂草丛中,谢岙嘴角不着痕迹翘起。 自己需要的,正这一天一夜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下章湿叔化身反派boss,面对众道长和自家武力值爆表的师侄,湿叔表示拖延时间也需要武力! 第59章 哟反派也需拖延! 乌云蔽日,凉风阵阵,天气浓郁阴沉的好似浓墨泼过了一般,下一刻便会落下如幕雨帘。 此时甄剑堂内倒是一派亮堂,两侧墙壁整齐放着数盏玉质鹤灯,三三两两的道门弟子聚在一起,品茗交谈,更多一些围着刚刚解释完起因经过的年轻少庄主,前后左右围堵在主位下方,或刨根问底,或热络论剑,眼看包围圈中心的人神情越来越冷,气息越来越寒,极有冰山变万里冰河的趋势,那群道士却是一哆嗦,继续奋勇上前,浑身散发着‘我等久居雪山不怕冻’的浓浓无赖气息。 谢岙坐在乌木交椅上,发呆看着甄剑堂外。天苍苍,鸟飞远,排排师侄勤练剑。但见练剑坪上,飘飘满袖随风软,剑锋连绵映光纤,一套剑法同时使出,流转浩荡颇为壮观。 就在谢岙深刻思考自个金刚罩被数量如此多的剑捅穿的可能性时,一身金线黄衫的少年凑了过来,脑袋上头发有几根乱翘,似乎早上起床匆忙来不及收拾。 “师叔要喝柏仁茶还是毛峰?”天阳望着谢岙,手中举着两个白瓷茶壶。 “毛峰。”谢岙语气十分果断。 目前这种状态…急需要降火静心提神醒脑,好为一会的邪佞反派气场做好充足准备! “我看师叔脸色似昨夜没睡好,不如喝些柏仁养气安神?”白抒远端详一番,望着谢岙紧紧系着遮住大半脖子的领口,挑眉而笑,“如此仲夏之日,师叔怎的捂得这般严实?若是因何事而忧,一会晌午吃饭时,我就陪师叔喝上两杯杏花酿,保证一醉解千忧。” 解千忧…解千忧…师叔目前最大的忧愁就是由你这货引起的! 谢岙盯着昨日把自己劈晕了、此时却忘得一干二净的白抒远,严重怀疑这厮过去就是因为喝醉了才被下了情蛊,想到自己如今衣袍下贴着的符纸,懒得回话干脆哼哼两声。 ‘师叔莫要忘了…对他人说的一切话语,我都能借由这符咒听到…’ ‘若是师叔多说半字,或是符咒脱离身体,这雷极环定会须臾夺取颈上头颅…’ ‘所以…师叔还需谨言慎行…把这一折戏认真演完…’ 耳边隐约浮现女子昨夜的轻声慢语,谢岙视线在堂内搜寻一圈,见琴凝然正站在已经快寒成冰川的少年侧后方,柔颜颔首,帮忙应付回答,分流大半火力,就在谢岙望过去的一瞬,那秋水双眸徐徐望来,划过一抹幽萤冷光。 谢岙移开了目光,端起茶碗遮着半张脸。 啧,果然时刻留意着这里。 不是没有方法偷偷摸摸去抱青钧师侄大腿,告诉他目前巴拉巴拉各种困难,求高攻高防高技能的外力支援,但是……没有一种方法,自己能够有五成以上的把握,琴凝然绝对不会发现。 把小命悬在刀尖上,割断那根绳子前,怎么样都要掂量身上的外壳够不够厚。 拼力硬斗,会被秒杀;蓄意逃跑,会被秒杀;暗地里打小报告,更会被秒杀―― 所以谢岙准备老老实实配合演戏,直到胜算最大几率点来临。 但愿琴凝然能晚点开局,越晚越好。 “不好了――!玉贤师兄!不、不好了!”一道惊慌嘶声忽而在殿外由远及近响起,一名玉林派的弟子急匆匆御剑落在甄剑堂外,从剑上落下后被门槛绊了一下,几乎踉跄扑地。 谢岙浑身一僵――来得真他姥姥的快! “何事如此慌张?”玉贤皱了皱眉,高傲上挑双眸露不悦之色,“你不在飞龙阁湖边守着驱邪六件,怎地跑来这里?” “是、是那聚妖阵内有妖气涌出,师弟们开始以为是残留浊气反扑,不足为惧,不想那邪气忽而增大,从阵内冲出,其他师兄弟和太仓山庄的几名弟子都昏死了过去,就剩我一人前来禀报…呜…啊啊――!” 那玉林派弟子骤然脸色发青,伸手卡着自己脖子,双目赤红,浑身剧烈抽筋倒地,黑发迅速变成浓稠猩红,嘶吼一声,哇的喷出一口血雾。 一道碧衣人影飞快窜出,直掠到那道士身旁,手指点了周身几个大穴,扯开那人的双手。 “此丹可缓心脉,解百毒。”白抒远一抬头,看到一名五霄坛的道长递来药丸,接过来塞入那人口中。 玉贤道长也闪身过来,俯身摸了摸他的脉象,扒开眼皮看看,眉毛拧住。 那弟子又是一口血喷出,恰好飞溅到玉贤胳膊上。只见那处衣袖迅速腐蚀,侵蚀了衣服又落到皮肉上,眨眼间的功夫半个胳膊坑坑洼洼,肉烂剩骨,玉贤大惊失色。 一道清寒剑光倏地削过,生生削去了大片腐肉,玉贤惨叫一声,身子一晃跌坐在地上。 “血有妖毒。”云青钧低头扫了眼地上腐肉,吐出几个字。 飞龙阁湖下所聚妖魔邪肆虽都收了干净,然若想彻底破了聚妖之阵,需得驱净了残留的邪浊之气。因而这两日,湖边一直有玉林派弟子守着驱邪仙器‘六明件’,候得三日三夜,浊气散尽,聚妖之阵方才可破。 “怎会有妖气反扑?”堂内众人无不一脸凝重,地上腐肉毒血被施法弄了干净。 “敢问云少庄主,那聚妖之阵内的妖魔邪气真被除了彻底?”玉贤吃下一颗凝血生肌丹,脸色依旧十分难看,语气饱含不善质问。 “道长这是何意?”一道女声从旁侧插来,琴凝然蹙眉道,“这聚妖之阵在我太苍山庄内,若是不除定是大患,我等怎会留有余地?” “哼,莫要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玉贤冷笑道,“这太苍山庄本就奇怪,区区修剑门派却也有御剑之术,据说五百年前便――” 玉贤正怒目呛声,不料一阵清厉旋风忽而把她送到原本坐着的椅子上去,下一瞬那堂门猝然碎裂,阴风大作,妖气森森,一只巨轮蜘蛛精垂丝而落,狰狞肢节堵住门口,口器中喷出无数硬如钢针的白丝吐向厅内众人。 “师叔!”天阳一旋身挡在谢岙身前,身后宽剑拔出,挡住绞缠窜来的白丝。 一道剑气带着璀然光华闪过,更快更厉,冷刹寒芒徒然袭出,剑影如林之下斩断叠飞密麻的白丝,最后化作一柄虚空悬剑破空劈下,巨轮蜘蛛精发出一声刺耳嘶鸣,滚落在了堂厅外的台阶上,肢节挣扎一番,再无动静。 那虚剑青芒又归宗而来,重新没入寒面少年所持长剑中,一切不过是一两瞬息的时间。 诸多或刚拔剑待动或刚刚念完咒术的道长:“……” “…不愧是剑门宗派,出剑速度甚快。”一名玄渺门的道长肃然道。 “天下万般招式心法,果然唯剑称尊,唯速不破。”另一名九霄洞的道长煞有介事感慨。 谢岙看得眼角直抽抽。 啧,这些人一半心有余而速不及,一半却是藏着法器舍不得用,难怪道士总是低攻高防! 谢岙正暗自分析,厅堂忽然一阵剧烈震动,地晃顶摇,两侧玉质鹤灯接连倒落地上,灯火熄灭,阴沉天空中忽然升起一轮半透明的壁罩,隐约可见水光流转,金光丝丝,荡出醇厚真气,堪堪罩在山庄上方。 “这是…太苍山庄的禁制?”玉贤疑惑仰头,薄眉皱起,“为何突然开…难不成是妖物来袭?!” “恐怕如此。”白抒远紧缩眉头,正欲扭头,身形忽然一摇,一手扶额踉跄两步,软跪在地上。 “二师兄?”天阳刚迈出一步,竟也是头晕目眩,手中宽剑一松,哐啷落地。 随即厅内接二连三响起频乱惊呼或椅子翻落声,众人纷纷瘫软失力,就连原本身如柏松的云青均也是微微一晃,手背筋脉突起,长剑支地勉强站立,骤然蹙眉。 “有人下药!”玉贤道长咬牙冷哼,“不想来你太苍山庄一观,倒是处处杀机!” 这药力霸道至极,侵脉入骨,如狂风刹那卷走所有力气,众人手足无力,无法自取怀中丹药,只能调息运气,试图逼走药性,正忙乱一团时,一道惊呼高喝声顿起。 “为何…为何你没有事!” 厅内一张乌木联牌交椅上,正端端正正坐着一人,手端茶碗饮了一口,萧瑟凉风穿堂而过,铃啷卷起地上鹤灯玉石碎渣,吹起那人些许零落额发,露出一根三色编织缠绕的抹额,绿的幽萤,红的赤焰,金的刺目灼亮,三色交织成变幻莫测的色泽。 “师…叔?”天阳呆呆看着椅子上的人。 白抒远霎时怔愣,凤眸几近失神。 “哐啷――” 主位不远处,长剑落地声嗡鸣激响。 终于被发现了啊… 顶着众人或惊愕或不敢置信或刺痛的目光,谢岙慢慢放下茶杯,慢慢站起身来,慢慢低头俯视少年,抓紧一切机会拖延时间,语气沉而缓慢。 “多亏你帮师叔挡了刚才那些妖丝袭击,否则师叔也难有机会趁风起气乱之时下药…无色无味,融入空中,尔等自是难防。” 天阳双目刹那赤红,想要站起却没有半分力气,额头青筋根根暴起,“我不相信!为何…为何师叔要如此做?!” “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没有为什么,”谢岙话音刚落,脖子上便传来熟悉的灼烧疼痛,谢岙眼前黑了黑,只好打断有关人生哲学的长篇大论,吐出一句话,“不过对于我来说――当众被乱棍惨打、奄奄一息丢在祠堂、遭受众叛亲离之痛…天阳师侄觉得,这算不算理由?” 天阳闻言浑身一颤,凤眸青年好似被谁猛然锤了胸口一拳,脸色苍白的可怕。 谢岙缓缓转身,踏过沿路玉渣瓷沫,一步一步,犹如穿过荒芜沙地,一声声踏碎枯枝,一次次碾着莽木,来到靠在金丝楠木座椅下面如覆霜的少年面前,倾身弯腰,手指探入剑褂内,在温热衣衫的腰间摸索。 一种冰的近乎冻骨、烫的近乎发痛的目光落在脸上,谢岙刚才可以毫不停顿说出那般话,此时却不敢看向少年的眼睛,嘴唇一哆嗦,脑袋细密冒汗,努力维持紧绷表情,眼睛也仅仅盯着那若兰衣衫,丝毫不敢上瞟。几乎过了半个冰河世纪之久,谢岙脸皮都快被这种目光盯得褪下一层后,终于拽下一块玉石令牌来。 起身瞬间,袖子猛然被一只手紧紧捉住。 那手白皙宽长,比成年男子稍显玉润青涩,却比少年更苍厚沉稳,即使握剑之时也力道优美匀称,此时颗颗骨节却因为过于用力而暴突,似乎把浑身所有力气都用在了此处,下一瞬就会根根破皮挣出。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明天中午放上! 第60章 哟情蛊入得计中计! 谢岙脑门一滴冷汗刷的滚了下来。 对于这只即使这般情况下也避开了她受伤手腕的手,谢岙闭了闭眼,狠了狠心,从地上捡起长剑反手一划—— “嗤啦——” 布料撕裂声在厅堂内刺耳响起,好似千针万线在心头划过,虽不深,却是密密麻麻刺痛。 就在这时,笼罩在山庄上方的禁制剧烈一晃,水纹如浪花急涌,金光闪动,厅内众人皆被震得气息一滞,显是数量惊人的妖魔涌上了山庄。 “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把我们也困在这里?”玉贤冷声质问,面色有些着急慌乱。 因为你们被拉来当观众见证反派boss榭筝遨出场,方便榭筝傲恶徒之名被大肆宣传,红遍雷云岭南北,以后想洗白都难—— 谢岙心里默默补了句真相,脸上却是一派懒得理会的高深作派,盯了盯练剑坪上撤离的差不多了的小弟子和已经摆出灭魔剑阵的大弟子们,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目光扫过门边几名看似前来通报却双眼木讷的弟子,抬脚继续往前走,来到右侧金蜼彝古鼎前。 按照昨晚被告知的方法,谢岙费力抬着古鼎向右转动三圈半,再来到左边的古鼎前,向左转动到申时位置,一声轻微咯噔声响后,金丝楠木大椅后的墙壁轰隆隆交错打开,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方洞,洞口机关已经被破坏了,谢岙拿起了玉石令牌。 “师叔——!”天阳一声大吼,声音似惊电劈来,“不可若是放进去——” …就会在一炷香时间内,解除太苍山庄所有禁制,三日不得恢复。 谢岙脖子上剧烈一痛,提醒的意味不言而喻。手指因为剧痛微微抽搐,谢岙闭了闭眼,把玉石令牌放入形状契合的洞中。 刹那间,金光叠射乱溢,水壁犹如潮汐骤然一涌,重重覆盖褪下,波纹层层挤压,禁制壁罩顷刻间薄透了几分,壁外妖气翻涌,阴风大作,黑雾弥漫。 ——现在能相信的,只有琴凝然肯定不舍得让青钧少年受伤,而青钧少年定不会让其他人有事。 谢岙退到厅门前,拎起一直沉默的白抒远,抗在肩上就往出走。 “铿——” 剑啸声猝然响起,一把把虚剑浮在谢岙周身,环成一道青光剑阵,密密麻麻相连,如云叠千层,流转千光万影。 “…师叔。” 以往清越声音此时寒沉幽荒,犹如被一把刀刃划破喉咙上,生生割离出来每个破碎音节,字字见血。 谢岙心口扑通一跳,不由转头望去,少年竟是勉强站起,凝黑双眸布满血丝,俊颜如蒙着皑皑白雪,冷寂无涯,苍白死沉,直直盯来的目光好似暴虐狂风,碾过荒原遍野,寸草不生。 谢岙脑袋嗡的一响,只觉头皮毛孔全部炸开,丝丝凉气倒灌而入,游走经脉血管,透心彻骨凉。 这、这眼神怎么看都像是要追杀到天涯海角的模样! 谢岙咽咽口水,咬咬牙,猛然向剑屏上撞去。 在脑门即将碰触到锋利剑刃的刹那,虚剑似是一触即碎,剑气刹那消失弥散。谢岙心底有些复杂,扛着白抒远,跨过门槛,看到外面神情木讷的几名弟子,立刻把人肉包袱交给他们。 厅堂内,云青钧脚下迈出一步,身形却是微微一晃,如今身体本就不受控制,这一步迈出如万蚁蚀骨,再也动弹不得。 看着门外阴沉天色,少年几乎用尽全力才能捏紧手中破碎衣料,黑眸犹如雨中明灭的孤灯,下一瞬就会抖晃熄灭。 …… 太苍山庄飞龙阁 湖边,暗流激涌,腥风阵阵,浊气翻搅湖心,深涡擦过岸边激起四野水浪。 几名行尸走肉般的弟子把白抒远和谢岙两人御剑带到湖边,湖岸四周躺着数名山庄弟子和玉林派道士,一动不动,谢岙忍着上前探鼻息的冲动。 按照琴凝然所布的局,此处便是最终boss战地点。那软骨散加上后遗症也只有一炷香多一点的效果,也正是禁制撤离之时,被众妖包围的云青均等人必然先除妖,进而不得不斩断剩余四根昊天玄天链,阻止大部分妖物,最后来到此处重新封印聚妖之阵。 到时候,‘恰好’在此处的‘恶师叔榭筝傲’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就算云青均再如何念及同门情谊——重开聚妖之阵,累及其他门派,引妖袭击山庄,又故意解除禁制,分明是陷太仓山庄于不利,陷弟子于危险,罔顾他人性命,这般不仁不义自然会引起云青均厌恶至极,最后一剑捅过来gameover。 不过么…… 昊天玄铁链被斩断、山庄飞升之时,必然会引起某只青龙注意——就不信这货会放着碗里的肉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飞上天! 谢岙脑子里闪过逃出升天后,针对‘凝然师侄’的各种打击报复方法,看了看几乎变成砚台盘的湖水,弯腰架住白抒远的胳膊窝,把他往水阁中央拖了拖,稍稍远离水浪,正气喘吁吁时,就见他仰下巴抬头,此情此景下,竟露出一抹微笑,仿若悠悠蒲草随风劲扬。 “我思来想去,还是不信师叔会做这等事情。” 谢岙不吭声,继续拖拖。 “师叔昨夜还与我共赏花灯,心心念念如何取了经书离开,”白抒远唇上粘着一根野草,润泽唇角翘起,好似任它焦土之地也能变成无尽良田花丛,“若不是我昨夜忽感不适早些睡下,说不定师叔已经取走了经书偷偷溜出山庄——怎么会忽然就变成这般状况?” …啧,看来这牵魂情蛊还附带催眠暗示效果,把昨夜动手的事情替换成了身体不适,难怪白抒远之前一直无所察觉。 想到衣服里贴的传音符,这厮随时变身小怪兽的属性,谢岙继续默不作声,把他拖到屏风前靠着,正要起身时,袖子蓦地被一把捉住。 “或者…师叔是被谁所利用?”青年含笑凤眸浮现点点锐光,凝聚盯来,几欲掠过心底。 “…抒远师侄多虑了。”看到右边飘荡半截的袖子,瞅瞅左边被青年捉住的袖子,谢岙眼皮抽抽,脸上依旧维持雷打不动的莫测神情,抽出青年身后的湛白长剑,准备如法炮制这边的袖子。 “那么…这是什么?” 白抒远目光下移,落在谢岙脖子上。 谢岙顺着目光低头一看,只见领口因为刚才扛背搬拖人形重物而扯开些许,露出一抹雷极环。 “这般涌动灵光…”白抒远皱眉,“难道是控制…” 谢岙心口剧跳,猛然伸手捂住青年的嘴。然而下一瞬,谢岙浑身颤抖僵硬,一声闷哼溢出口唇。 湖风吹不尽,衣衫纠缠之间,一把湛白长剑从腹部贯穿而过,血流滴答落下,谢岙的手还在剑柄上握着,另一只修长手掌包裹着她的手,以绝对制服的力量生生把剑锋掉转刺入。 这般力道…看来药效百分百已经过去了。 谢岙看着青年刹那间木讷无神的双眸,深深叹口气,每一次呼吸都好似泼了酒的刀刃在腹部重新舔过一次,刺痛灼烧到嗓子眼里。 这药效时间分明比一炷香要短,白抒远却提前恢复了力气,看来又是出自凝然师侄手笔。 假装布下那最终之局,误导自己的思路,把所有戒备和计划都放在最后,然而却在此处埋下了杀招。 此时自己恶徒之名已经圆满博得,被云青均憎恶厌恨;太仓山庄也已经割断了昊天玄铁链,远离‘污浊俗世’;而这既打乱了自己的计划无法准备逃脱,又能借白抒远之手遮掩种种证据,甚至夺去她最后辩驳洗白的机会,不冒丝丝风险。 好一个一石三鸟,环环相扣,步步杀机的计谋——凝然师侄,你还真是舍不得师叔安然离开。 谢岙紧紧握着剑柄不让它再深入,然而青年的手却毫不迟疑继续推进,血流顺着刀刃汩汩流下,谢岙脸色煞白,牙关打颤,只觉肚子抽搐的快要扭成大麻花。 卧槽,等此事一了,一定用色空棒把白抒远这货压成饺子皮!把这蛊虫一个个挤出来!! “铃……” 天空忽然响起清脆悦耳之声,正是太苍山庄所有禁制彻底褪去声响。远处山崖的位置传来桀桀诡笑,森森阴风,簌簌妖气流窜之音,加之天空雷云密布,霎时间整座山庄犹如妖魔占据的巢穴,诡秘悚然。 相对而言,这飞龙阁内倒是安全一些,不仅有玉林派弟子用六明件设的驱浊法阵,又有叱邪剑镇压在湖中,只是如此多的血要想办法止住,不然连抹额都压不住味道。 等等…湖中… 之前山庄禁制尚未解除时,那只巨轮蜘蛛精就已经出现—— 谢岙眉头紧皱。 啧,只顾得上对台词拖延时间,差点忘了湖中的聚妖之阵可以直接通往外界! 谢岙大脑分析完毕,身体紧随调动阳气罩身,猛然一下铁头功撞开青年,趁他吃痛松手刹那拔出腹中长剑。 “哧……” 剑刃摩过血肉传出渗人钝响声,谢岙膝盖一软几乎跪在地上。 …谁他姥姥的说痛到极致就麻木了?简直胡扯蛋! 第61章 哟治愈还需软舌毛! 残月半升,窗格泛银辉,夜天雾蒙蒙,曲径幽火迷离,流萤飞散半边夜幕。 浑圆形状的窗格旁,谢岙坐在临窗矮榻上,仰着脖子任由对面那人一只手伸来,也不知那手如何动作,只听一声脆响,脖子上的铁箍便被取了下来,随手丢在榻上。 黑漆金属在月下泛着幽冷色泽,谢岙低头看了看,“这么容易便取了下来…” “那是自然,”一声自信满满声音响起,苍青发丝的男子一脸得意道,“区区雷极环,在本大爷龙爪之下,自是如同那蚕丝般脆弱!” “戎睚果然厉害…”谢岙闷声道,嘴角艰难一勾。 看到谢岙萎靡不振的模样,青龙两道飞扬眉梢顿住,然后又左右亲密相遇,几乎连在一起时被中间一个川字顽强阻挡。 “啧…你这是什么表情?本大爷可是特意准备一番,找了只水妖把你吞下,好让那山庄的人误以为你被妖怪吃了,以后莫再烦你,”戎睚深深皱眉,一边把谢岙手腕上的雷极环摘掉,一边不太情愿道,“若是你实在舍不得那些劳什子师侄,以后有空再回去看两眼便是,反正他们也终年在那山上跑不了。” 谢岙手腕微微一颤。 “不过…”戎睚抬眼,盯着谢岙脖子上去掉雷极环后惨不忍睹的皮肤,双眸泛出丝丝残虐冷光,“这般陷害你的师侄,你若不愿动手,本大爷倒是可以无偿帮你一次――” “已经不需要了,”谢岙摇摇头,喉咙干涩道,“那人…已经被我杀了。” 房间内先是一静,随即一道熟悉懒洋嗓音哼起。 “…哦?”戎睚一手钳着谢岙下巴猛然抬起,冷质双眸望进眼底,“所以你在后悔?” 有力手指捏的谢岙下巴微微发痛,拽回飘曳思绪,夜色下宛如兽瞳的金眸凝出的亮度强悍洗刷去脑中所有沉浮杂念。 “…不后悔。”谢岙深深吸了口气。 不后悔手中兵器化作那把携火之剑。 不后悔最后杀了琴凝然。 无法后悔二度进入太苍山庄。 无法后悔…自己不得不为了经书做出的一切选择。 只是…… ‘师叔不知,不问,不求,不关心…要说冷漠,有谁比得上师叔?’ 女子凄柔音调犹如魔咒,一遍遍环绕在谢岙脑中,引出一道无法摆脱的质问――若是当初留心观察,任何疑虑都不曾放过,执着追查下去,是否白抒远就不会…… 谢岙眼皮颤了颤,垂在身侧的手蜷成拳头。 来到这妖魔肆虐之地,莫名其妙变成纯阳之体,勉强不去想过去种种已经是艰难万分…难道不愿意过多牵扯终归离开之地,不愿意过多牵绊终究分别之人…也是万错之源? 谢岙喉咙如哽千钧石块,眼眶不由泛酸热辣,向后一仰头错开那只手,匆匆低下头。 然而下一瞬,那温热干燥的手穿过额头发梢,向上掀开露出谢岙所有表情。 “纵使有万般不足,今日之短,明日之长,与其费劲去想过去种种,不如趁早磨磨你的爪子,免得日后还被当作猫爪,”戎睚哂笑一声,似是不屑这等蜉蝣之愁,那停留在额发上的手却轻慢似碰触刚浮出蛋壳的幼鸟,“尤其以你这区区百年寿命的凡人来说…嗯,更应珍惜日下时间!” 被一番看似安慰实则嘲讽,看似嘲讽又实则鼓励的话砸了一通,谢岙嘴角抽了抽,“那以后还要劳烦戎睚大爷做过招对手,好让我尽快练就金刚铁爪。” 戎睚挑挑眉,“这有何难?不过以你这区区百年寿命的凡人来说,要追上本大爷的小拇指都是痴心妄想,天方夜谭!” 区区百年…区区百年… 戎睚你到底对这个词有多大执念,竟然重复两遍…难道就如此瞧不起凡人么?! 谢岙一手拍下龙爪,忍下额角青筋,从袖子中掏出一瓶伤药来,在手腕上擦抹。 “这是何物?”戎睚捉着谢岙手腕凑到鼻子下嗅嗅,皱眉道,“这般疏薄气味,闻着就没什么药性…啧,你在这里等着,本大爷出去一趟,取些还能看得过去的灵药来,”说着转身走到门边,不忘回头瞪眼叮嘱,“别忘了这里是妖界,不许四处乱跑!门外有本大爷设的结界,不许迈出一步――若是出去就等着被外面的妖怪分着吃了!” 说罢一弹手,半空撕裂一个口子,落下一只灰毛兽妖来。 那灰毛兽妖在地上打了个滚,立刻腾身撑着四爪站稳,看到窗边谢岙,赤红兽眼一亮,一跃扑倒榻边,同时尾巴一甩拍到门上,把刚刚迈出门、正要关门的青龙的龙爪差点夹住。 “…等本大爷回来后再收拾你这只蠢兽!”叫嚣声响彻独门小院。一阵翻涌气流后,青龙气息消失不见。 灰毛兽妖抖了抖耳朵,蹲坐在地上抬起脑袋。银色月光下,那只兽瞳仿佛流水中洗过的石榴一般,晶亮鲜红又剔透干净,单纯又于世懵懂。 谢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家兽妖的毛茸脑袋,“还以为你在客栈,原来也被戎睚带来了…” 飞龙阁聚妖阵通往妖界,因此之前那只被青龙捉住做苦力、好不容易吞进了一块肉又被迫吐出来的倒霉水妖才能出现在湖中。而这里正是妖界祁门附近,紫尾居士消失之后,如今洞府内混乱一团,此处也变成了大妖混战之地,但凡能力不弱的都来插足,试图夺取守门之权。 拜这一点所赐,身为‘凡人’的谢岙离开妖界时,不用再借着某只妖怪的肚子偷偷摸摸运出去,回到凡界后的位置也恰恰是那只蝎子精的老窝紫尾洞,省了不少事。 谢岙正想着待到手脚伤好后就去一探经书,脖子上忽然传来毛茸触感,一扭头,对上近距离下一只红溜溜的眼睛。 那只兽瞳盯着谢岙脖子上被灼烧后留下的痕迹,眼中凶光越聚越多,越聚越浓,甚至耳朵下方一撮毛都开始变色,由白变粉,由粉变橙…… “这是什么?”谢岙好奇摸了摸那撮毛,只见自家兽妖抖了抖,那撮毛竟然又渐渐褪回了白色。 谢岙大感惊奇,在那撮毛附近翻翻找找,看看有没有同样变色的兽毛。 于是属于人类的细长手指在兽毛中穿梭,时而顺毛,时而逆毛,把那颗灰毛脑袋弄得一团乱时,耳包终于忍不住甩甩脑袋。 “别动别动,”谢岙一胳膊搂住耳包的脖子,困住不让它乱动,“让我仔细看看,说不定这还是被奇怪的虫子咬了后的症状……” 正说着,谢岙脚丫不小心碰到了耳包屁股后的尾巴,灰毛兽妖倏地睁眼,向后甩动要挣脱,谢岙以为它不愿意让检查,想到自家兽妖有事没事把脑袋枕在/搁在/搭在自己床铺上的习惯,越发搂紧,坚定不移进行翻毛行动。 这边厚墩爪子扒拉胳膊,那边谢岙挠爪底痒痒;这边兽身摆动挣扎,那边谢岙翻身上腿压制;这边尾巴甩出去干扰,那边谢岙捉住压在屁股下―― 一时间一人一兽角斗混战一团,从矮榻滚到地上,又从地上滚上了矮榻。 “叱嗷――” 平日乖巧的灰毛兽妖终于被惹急,猛一翻身把谢岙压在身下。 “嘶…” 肩膀上压着的兽爪带着兽类不自觉露出的残忍凶狠劲道,谢岙闷哼一声,上方耳包立刻收爪,那只肉墩爪子抬起后,在半空几乎微微蜷缩。 看到自家兽妖三爪落塌、一只前爪不上不下的奇怪模样,谢岙噗的一声笑出。 几根因为刚才缠斗而虚浮的灰毛落下轻飘飘落下,柔软弧度逐渐晕开的下方,是一张在月色下露出笑意的脸,眉宇间,那抹静寂浓厚的沉重终于稍稍褪去。 灰毛兽妖一眨不眨,低头轻轻拱了拱,舌头一伸,把沾在谢岙鼻尖上的毛舔掉。 小心翼翼收起倒刺的舌头洗刷过透薄的皮肤,尽管鼻尖上又刺又痒,湿热的温度却奇妙带来敷贴人心的温暖,好似那抹温暖透过鼻尖,融入一直酸涩揪紧的心脏,随着血液流淌四肢百骸。 谢岙猛然一把抱住自家兽妖的脖子,满脸埋入毛茸灰毛中,仿佛要把那抹热度紧紧捂住。 片刻后,那处蓬松绒毛被逐渐打湿。 灰毛兽妖老老实实一动不动,保持着三爪独立的姿势,直到撑在矮榻上的那只厚墩前爪微微抽筋发抖,兽瞳也依旧肃然绷大―― 第62章 哟琼皇美酒空待人! 青山斜阳远,暖阳尘烟映孤鸿,碧水寒天不尽,花溪倒车影,正是人间好风景。 “就在此处呆着,本大爷去一趟那紫尾洞便回来!”马车旁,青龙大爷双手抱臂道。 “好。”谢岙老实点头。 “在本大爷去找经书的时候,你好好养伤,不许离开这里!” “唔。”谢岙继续点头。 “…若是再被哪只野妖叼去了妖界,本大爷可不会去救你!”青龙大爷目露凶光,直到谢岙点得脖子都快僵掉,才足下一踏,跃至空中,迅速没在了云端。 云雾中隐约露出的丝丝青发好似细墨瞄过宣纸般写意悠远,谢岙揉揉眼睛,坐在篝火旁,转动架子上的烤肉,洒上盐巴、花椒、梅浆和蜜桂花,烤了一会后,便把肉架取下,匕首划了一小块,放嘴里尝尝。 “呃,味道好像有点奇怪…” 因为之前匆匆从妖界出来的缘故,车厢内没准备多少调料,好在快要到达雍州城,到时候少不了一番大采买。不过同样鉴于快要到雍州城的原因,这条路不算偏僻的山路上可能有人路过,某只灰毛兽妖便—— 谢岙又多加了些盐巴,撕了一条肉,“耳包,肉烤好了!” 车帘抖了抖,一条圆滚毛茸的尾巴伸出,在谢岙手腕摸了摸,最后确定位置,飞快卷走烤肉后缩回帘子里,不到两秒的功夫又伸出来。 谢岙嘴角抽抽看着那沾了一小团油的尾巴毛,干脆割下一大块,丢给自家兽妖,也好趁着机会自己吃两口。 没一会,一个清亮饱嗝声回荡在小溪边,谢岙抹抹嘴嘟囔一句,“再喜欢吃肉也架不住这么吃,真是腻到喉咙眼里去了…” 车帘动了动,一条尾巴卷着个圆不溜秋的东西,向着溪水伸出。因为距离水流还有小段距离,灰毛兽妖挪挪屁股,后爪蹬在车沿上,愣是把尾巴垂在了溪水中,哗啦啦涡轮式狂涮一阵,在半空甩甩,递到谢岙眼前。 一颗滴水娇艳的桃子被卷在湿毛尾巴中,谢岙颇为纠结接过,最后还是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嘎嘣咬了一口。 “咚……” 什、什么声音? 谢岙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自己咬出的声音,上下牙咬咬确定不是自己崩了牙,左右瞅瞅,忽见前方不远处,一人倒在了一颗枝叶繁盛梨的树下。 那人一身素色长裙,身姿如溪边垂柳,发髻上叉着一根低调朴素的银簪,脸上覆着面纱,旁边还落着一个灰扑扑的包袱——按照谢岙之前所遇各种女子经验,但凡妖魔鬼怪再如何巧扮凡人女子,都会透出一股妩媚艳色,而这人浑身散发着浓浓凡人女子气息… 这么没存在感的人一定不是妖魔鬼怪! 看到那女子倒在路边不知生死,谢岙拍拍自家兽妖的尾巴示意它藏好,几步走过去蹲下,把那人翻成面朝上的姿势。 唔,没外伤,眉间也没中毒之症,倒是脸上有些灰白…… 谢岙抬头瞅瞅当空正热的日头,联想到之前听到的声音,十分怀疑这人是被热晕的,于是又是掐人中又是浇水,就在谢岙竹筒内第三次灌满水后,女子终于悠悠转醒。 一双墨染眸子睁开,衬着面上白纱,好似某种纤细至极的玄顶白鹤颤抖张开了柔弱翎羽,刹那间纯美动人的惹人心肝具软。 啧啧,没想到这女子昏迷时不打眼,一睁眼这美色忒惊人了。若是面纱接了,还不知如何我见犹怜、梳云掠月、闭月羞花、婉风流转… 谢岙第一次见到这种非常刺激保护欲的女子,不由好奇多打量几眼。 而那女子似乎被这种直溜溜瞅来的目光吓了一跳,睫毛微微一颤,就要挣扎坐起。 “你中暍了,先在这树荫下休息会,喝些水。”谢岙自知如今装扮容易引起戒心,只好把竹筒放在她身旁,又蹲远了点。 “…多谢公子相救。”女子把沁凉竹筒握在手中,眸中还带着丝丝怯色,声音倒是十分清亮。 不过有一种声音更响亮,咕噜噜回荡在树下,那女子白嫩脸皮腾地烧起来,额头沁红一片,软墨眸子上的纤细睫毛几乎如蝶翼频颤。 谢岙挠挠脸,来到篝火旁,看到一根尾巴正紧绷绷的拉直去够架子上剩下的烤肉,谢岙眼角抽了抽,把剩下的肉分成两半,小半的用树叶裹着,然后揭起车帘,正要把剩下的大半肉递给自家兽妖,一颗灰毛脑袋就凑了过来一口吞下肉块,没了舌头还在自己手上舔了一下。 谢岙面无表情把手指在灰毛脑袋上擦擦,放下帘子走到树下,把烤肉递给那女子。 “这是刚烤的,姑娘若是不嫌弃味道,可以先解解饥。”谢岙瞅瞅女子恢复了些许的面色,也没再多话,重新回到了溪水旁,以防自家兽妖再次耐不住寂寞露出尾巴。 棠梨树下,女子望了望溪边正咬桃子吃的人,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翠绿树叶包裹着烤的恰到好处的肉,那酥黄的色泽看起来颇为诱人——尤其对饥肠辘辘的人来说。女子慢慢咬了一口,一股咸不咸、麻不麻、酸不酸、甜不甜的诡异味道融化在口中,沾在舌头上去也去不掉。 以为刚才那句‘若是不嫌弃味道’只是客气话的女子艰难嚼了嚼,把烤肉费劲咽下。 …… 妖界某洞府内 流水铺路,赤玉搭桥,腻香馥馥,丝乐声不绝于耳,回字形天井中央盘踞着一棵根藤粗壮的翠树,枝桠妖娆伸出,幽光纷纷洒落。 这洞阁虽不大不小,却极尽诡靡艳绯,一层的厅内,浅溪流水中有舞彾闻乐而动,纱衣被流水逐渐打湿,玉体渐现,犹如一层层衣服褪下,轻缓而缭人;金砖小径上,有数名少男少女衣着吐蕊透纱,爬在地上面色潮红,背上放着酒盘酒壶,每动一下便是甜腻颤抖,若有厅内有妖招手,便是满身香汗、娇喘连连爬过去。 在这洞阁最上层某处,一名女子撩开帘子进入屋内,雪白柔媚,裙摆拖曳,身后狐尾清贵半垂,妖气如云雾盘绕。看到月牙椅上那着棋饮酒的慵懒男子,眉头一挑。 “我在下面辛苦游走于那些心怀鬼胎的妖物之间,妖尊却在这里悠闲。” “这洞府的主人请我们来此酒宴,若不痛快一饮,岂非可惜,”句融温润微笑,举樽轻饮,一举一动皆能轻易撩走他人心神,“趁着他还没有前来烦扰,自是要尽情享受醇美酒浆…何况一会还有那五百年一酿的琼皇酒。” 想到那背着金棒的少年若是喝了这等难得的琼皇酒,会露出何种表情,句融不由眼眸微弯。 “烦扰?哼,这灯陵树精找我们来,还不是为了那祁门的所属之权,”狐妖坐在对面,眼中颇有些怨气,“若不是你在我的地盘上清理了那蝎子精,留下这烂摊子,我才懒得来这里。” “我也不想如此快解决,只是那两日心有烦事,他送上门来,我又怎能不盛情款待?”句融视线透过玛瑙银帘,落在一层大厅,“至于这灯陵树精…可惜他的喜好我实在不能苟同。”说罢一脸双眼被拙劣粗俗画面伤到的表情,视线又从厅内收回。 “我倒是觉得你的喜好更奇怪,留着那纯阳之人不吃也不吸阳气...依你这般深沉性格,如此忍耐迂回,反而让我觉得胆战心惊,”狐妖从袖中摸出了烟杆,懒洋洋道,“若是我得了这纯阳之体,早就锁在自己洞府内养着。” “…然后强迫他每日吐出阳气?”雅致嗓音熏然浮动,缠绵之音透彻肌骨,句融摇头一笑,“我想看到这人主动来到我身边,坐在我怀中,张开口献出阳气…这样的画面想一想便令我心醉不已。” “嗬,你何时对少年也有这般戏弄兴趣?”狐妖点上了烟杆,雪白面容上露出看好戏的神情,“你确定想让他坐在你怀里…这样的想法进一步的话没有问题?” “我又没有拿分桃断袖之癖,怎会无妨?”句融叹了口气。 “…我觉得你那副遗憾表情本来就有问题。”狐妖眼角抽了抽,正欲多话,房内忽然妖气一晃,出现一道身影。 “尊上。” 一名黑衣肃目的男子站在句融身旁,弯腰垂首,语气冷静而恭敬。 “太苍山庄出事了。” 句融手中酒盏微微一顿,“…哦?” “据说是榭少侠背叛师门,引血聚妖,陷害他派,杀戮同门。” “呵…如此无聊的戏码,不知是由谁所写?我曾提醒过,他还是落入圈套,”句融无奈一笑,温和而危险,“然后那些人便把他关进了禁地?” “…并非如此,”燕宿停了停,继续道,“榭少侠被人打了一掌,落入湖水内…葬身妖腹。” “哗啦——” 玉盏被捏碎声清脆响起,一直没插话的狐妖看了一眼句融,又飞快移开视线,吧嗒抽着烟袋。 “…不可能。”句融缓身站起,神色没有变化,只是声音低沉了几分,“看来要好好查一查。” “你要离开?”发现空中凝聚的妖气波动,妖狐眨眼提醒道,“那五百年才能喝一次的琼皇酒马上就来……” 句融向前迈出一步,雍然衣角瀚逸翻飞,庞大妖气骤然爆发。 “已经不需要了。” 随着两道人影消失,深敛而冷漠的声音在房内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熬夜,今天晚上困到不行,瞌睡中挣扎码字,终于赶在十一点前发上来,呼~~ 第63章 哟喂食需防被咬肉! 三伏酷暑天,赤日炎炎似火烧,连吹来的风都烤着裤腿,正是午后最热时分,雍州城内晒得明晃晃的大街上不见几个人,倒是茶铺、酒肆等纳凉之所挤了不少人,喝着凉茶、逗逗乌龟解暑。 此时在城内最大一家酒楼内,二楼阴凉角落坐着两人,一人容姿绝伦,衣衫雍华不似凡物,斜倚在桌边,手中懒样端着一本书;另一人身形削瘦,貌似少年,头上带着抹额,不时探出头看看酒楼后方一大片树荫遮蔽的院落。 那院中被藤架隔开成一间间小院,不乏长松修竹、凉廊曲水,浓翠蔽日,每逢风从院中穿过,层层绿叶摇曳,看起来颇为幽静凉爽。 “啧,都在吃吃喝喝,什么时候才能腾出来一间雅院出来…这同福酒楼的贵宾房也忒难等了…”谢岙嘟嘟囔囔,只觉头皮上不断往外渗热汗,衣服更是裹得浑身难受,恨不得脱了直接穿小背心和短裤。 “刚才就说直接把那些人轰出去便是,你却说害怕官府来人,徒惹是非。”戎睚斜眉一挑,瞄了瞄小二刚端上来的一盘绛紫色的冰糕,对照了眼手中妖界版人间界旅游手册中描绘的图片,“霜凝冰糕?” 谢岙早就被这模样诱人、散发着阵阵凉气的糕点吸引,捏了一块放嘴里,沁凉甜爽霎时直入喉咙。 唔,不愧是这酒楼的招牌,虽然是冰冻桑葚糕,不过在这一寸冰一寸金的三伏天,能把冰糕冻到这种程度实属难得! 谢岙正眯着眼把喉咙里的冰糕慢慢咽下肚,忽听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倒吸气声音,与之相伴的还有数道火燎燎盯来的视线。 呃…这种比之前刚进酒楼时更火热的目光究竟是…. 谢岙抬眼看去,只见对面绝色面容的男子吃完了一块冰糕,舌头卷过修长手指上融化些许的艳色浆汁,划过莹白指尖,慵懒而绝色迷离,好似一只皮毛优雅的野兽,撕咬了猎物后舔着嘴边沾着的鲜血,漫不经心却又美得惊心动魄。 谢岙手中筷子吧嗒掉在桌上,眼角狂抖。 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清理爪子啊戎睚! 正舔爪子的某青龙觉察到周围黏糊视线,倏地冷眼回瞪,目光分外冷锐煞人。 众人霎时一哆嗦,齐刷刷低头盯着碗里的大米饭,只是那目光虽然不明目张胆,却怎么看怎么飘忽,一有机会便偷偷摸摸用余光飘来。 眼看戎睚快被惹毛了,谢岙忙拿起一块冰糕塞入他口中,压低声音道,“咳…这么说那紫尾洞的妖怪都不见了、宝物也被搜□净?可是眼下紫尾洞被多方势力紧盯,谁能有这般大手笔消清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妖财都转移走…” “这件事有些蹊跷,待本大爷晚上去捉一只九齿鼠妖来,再去好好细查一番。”戎睚咽下一半,张口继续向前咬。 “为何要捉九齿鼠妖?”看到自己指尖都被吞入一些,谢岙眼角抽抽,迅速撤开手指。 “九齿鼠妖一族嗅觉灵敏,能同时嗅出百种气味,待到嗅出那紫尾洞到底是何妖所为,从何处而来,用得何种方法,那经书去处也算有了线索。”戎睚意犹未尽舔舔嘴,两眼一瞬不瞬盯着谢岙。 被‘再给大爷喂一次否则就捣乱’的视线锁定,谢岙只好又拿了一块冰糕伸手,“那岂不是很多人呃,妖,都去找那九齿鼠妖来闻味?” 简直是妖界警犬啊,啧啧! “九齿鼠妖天生好打洞,擅隐藏,常妖去寻自是极难,不过那些鼠崽子惯常打洞的地方,本大爷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青龙大爷一脸满意叼住冰糕,再次‘不小心’咬上那两根细皮嫩肉的手指。 谢岙小心翼翼缩回手指,深深有种其实对方非常想把自己的手指也一起吞下去的可怕错觉! “只要那本经书线索不断就好…”谢岙瞅瞅盘中最后一块冰糕,神情不动如峰,手上动作如风,迅速拿起塞入自己口中。 也不知是这一块冻得时间短还是别的原因,谢岙一咬竟挤出果浆来,果汁噗嗤溅到脸上,顺着脸蛋一路飚到耳朵旁。 谢岙郁闷放下剩下冰糕,从袖中掏出手帕就要擦,身旁忽然笼罩一片阴影,下巴被捏着偏过脑袋,紧接着湿湿热热的舌头舔上了脸颊。 谢岙:“!!” 湿濡舌头划过脸上细嫩皮肤,卷着冰凉果汁一路向上,在耳朵上绕了一圈,原本湿滑的表面冒出兽类倒刺,细密的扫过耳朵上薄嫩的皮肤,在耳廓内卷着舌头一刷。 正在奋力挣扎的谢岙:“!!!” “哐啷哗啦——” 四周刹那间响起掉了筷子、打碎茶碗、跌下凳子等各种混乱声音,被众目睽睽之下当灌汤包子舔来舔去的谢岙悲愤道,“戎睚!住手!松口!” 下巴上的手指立刻撤离,某青龙意犹未尽舔舔唇,觉察到四周火热视线,眸光刹冷,袖子一挥把谢岙卷到怀中,屈起一腿踩在凳子上,遮得严严实实,扫视厅堂的雷霆目光大有‘再看一眼大爷就咬死尔等’的意思。 谢岙鼻子悲催撞在对方胸膛硬骨上,眼泪刷的下来了。 混蛋戎睚!再藏着老纸(食物)也掩盖不了你刚才差点动口(咬肉)的意图! …… 雍州城珍珑坊 “这兽牙筓筓身虽完好无损,筓头却被烧的失去原本纹理,若是要修复着实不易,”珍珑坊掌柜有些发难道,“去其灰,磨其黑,再从表面把原本纹路重新弄出来…这般价钱买一支玉筓也是绰绰有余,公子不如看看店内其他发饰?” “不了,掌柜修好便是,”谢岙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这是订金,修得越是精细,我给的酬劳越多,若是与原物差异甚微,我便付之前所议三倍价钱。” “好好…”掌柜忙用帕子把兽牙筓包好,“公子三日后来取便是。” 谢岙望着那白色的兽牙筓一点点隐没在翠碧色的布帕中,一手忽而伸出,紧紧压在了帕子上,“掌柜,把那些灰泥弄干净便可。” “那这烧黑之色…”掌柜一脸讶异。 “无需处理…留着便是,”谢岙嗓子有些发干,“价钱依旧,不过我要明日来取。” “好的、好的,不用处理那些雕纹也省去许多功夫。”掌柜一口答应。 谢岙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正在此时,一男子恰好进来,藕色绸衫,身量不高,细鼻梁,面目倒也还算周正,只是眼睛泛着说不出的淫邪之意,满面春风走到里面,“李掌柜,我要的那东西可是弄好了?” “好了好了,方公子要的自是早早备好了。”掌柜的搓搓手,一脸暧昧把一包东西从木柜下拿出来。 一看两人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谢岙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此时更吸引注意的是那股再次出现的熟悉感应。 谢岙眯了眯眼,大摇大摆又转身回来,装作对木柜另一边摆着的发冠感兴趣,等到那位方公子拎着小包裹喜气洋洋走出去,谢岙后脚也跟了上去。 半柱香时间后—— 偏僻小巷内,一道惨叫声响起后迅速消失。 “再叫一声小爷扭断你胳膊!”谢岙膝盖顶在地上趴着的男子的肩背上,反提着他胳膊一拧,看到这方公子狂点头,这才把他嘴里的那【哗哗——】之物拿出,一脸嫌弃丢回散开的小包裹内。 “大、大侠…我、在下怀里确实有一本书,不知是不是大侠要找之物…”方公子呼声急道。 谢岙眼睛一亮,伸手在他怀里一摸,果然拿出一本书来,红色封皮,上书几个大字,正是《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没想到这次得来如此轻松,谢岙喜滋滋松开对方胳膊,正要放开他,一阵风吹来,呼啦扇开书页,露出里面描绘细致入微的人体动作图。 谢岙:“!!” 竟然是披着经书皮的小黄书! “说!原本的书在哪里!” 一番威逼恐吓之下,这公子哆哆嗦嗦,很快说出当时从自家书架上随便抽了本书来,去一处画舫买了小黄书后就偷梁换柱,把原本的书芯扔了。 方公子哭着脸啜泣道,“还请大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我方如锦去了那等地方,家父正值升官之际,经不起半点差错啊!” 谢岙满头黑线。这呆子不是自己吐出本名了么! 得知经书被随便丢在画舫某处角落,谢岙急急忙忙向雍州城内东湖奔去。 …… 滟滟烟波千叠翠,堤边烟柳丝轻扬,恰是日暮笙歌起,湖中画舫点点,琴音婉转,流歌似莺,雅韵迷人耳。 谢岙一到那只画舫,便颠着银子让小厮带路,打着‘小爷第一次来先逛一遍再说’的旗号,把外客能去的地方都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后,谢岙也不算太郁闷,毕竟乱扔的东西本就有可能被捡走——不过鉴于来往这间画舫的人非富即贵,看不上一本没了皮的经书,所以经书应该是被画舫内的人收拾走了。 就在谢岙准备套小厮话的时候,一曲软音从临湖的小厅传来,唱曲那人声音轻旋婉转,似泣似笑,似醉似吟,袅袅音腔如玉碎水中,若花落泥间,端的是无限柔弱娇怜。 “这是谁在唱曲儿?”谢岙好奇闻声走去。 “嘿,这可是我们‘仙鸾音’当红的姑娘,容貌身段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有位张大才子还提了诗,就挂在画舫一楼的正厅内;还有那‘千金难买杜曲’的杜公子,更是月月给我们姑娘写曲子…”小厮看到谢岙感兴趣,一边絮絮叨叨介绍,一边引到那间小厅,撩开了帘子。 但见前方檀板雕栏处,一人雪色云衣,楚楚婀娜,柔柔身段;水袖百转千回,似拂湖水薄烟碧光,袖云轻过,露出一张绝色倾城的脸来;眉似潭中弯月,眸若情字墨染,每一回眸轻转,轻颤羽睫,柔挑满色韶光,好不我见犹怜。 待到一曲落下,谢岙终于回过神来,不由咽了咽口水。 啧啧,虽然自己也算见过不少秀美精致的女子,可是这等容貌、这等声音,简直似化水而出的那啥水神,冰肌玉骨、神仙玉骨!比自己之前见过的女妖还要美十分…不止! 不过…这美人儿怎么有些眼熟? 谢岙目光在那张脸上转了一圈,猛然锁定那双染墨如烟的双眸,脑中一画面乍现。 呃,这不是前两天在雍州城外遇到的那个晒晕了又饿扁了的人? 第64章 哟喘气间隔必须短! 一个画舫姑娘缘何会独自一人在城外穿着朴素衣服晒晕? 逃离画舫?不对,她明明是往雍州城走;探亲回来?不对,这种纤弱之人怎么会没人护送;被坏人捉走后独自逃出?也不对,她当时虽然饿晕了却也没有急匆匆赶路……被同一个画舫的姑娘欺负了?夏游的时候丢在山路中… 谢岙想来想去,觉得只有最后一条更靠谱,尤其是什么张才子杜公子的影响下,更有可能演变成工作岗位的恶性竞争! 就在谢岙脑中展开轰轰烈烈的猜测时,就见那女子步入了一处红罗销金布帘后,紧接着一名侍女过来行礼,“这位公子爷,我家姑娘有请。” 谢岙一愣,随即眨眨眼,顶着小厅内众羡慕嫉妒恨的视线,跟上侍女也往布帘走去。帘后是一红木楼梯,直通画舫三层,谢岙跟着侍女来到北边一间屋内,进去后只觉光线暗了些许,湖风穿堂吹来,顿觉阴凉许多。 “不知恩公也来此画舫,上次一事,雪禅还未来得及多谢…”夜莺出谷般的悦耳声音响起,那美人儿有些羞涩坐在桌边,凝脂素手沏茶,银勺瓷碗,碧叶浮烟,动作轻柔而舒缓。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谢岙打着哈哈,迅速进入正题,“有一事想请教雪禅姑娘…今日我一位朋友来这里时不小心丢了本书,因他下午事务繁忙,特意托我帮他找回…不知雪禅姑娘可有何方法能寻到书?” “这…一般画舫内捡到了东西,除了碎金碎银被那拾物之人贪了去,其他皆要由管事的赵姑娘负责,”雪禅用一小网勺撇开茶末,这才把茶碗小心翼翼端到谢岙面前,“若是重要物什,赵姑娘便会交由尹姑姑。” “那位赵姑娘人在哪里?”谢岙一摸茶碗,手就被烫的缩回来,干脆起身站起。 看到谢岙似要离开,雪禅也慌忙站起,“赵姑娘一般不见外人,恩公若是想去,需得由我带恩公带路引门…” “哦…”谢岙点点头,看到这人有些着急在柜中翻找东西,差点被衣角绊了一跤,不由摸摸下巴。 啧啧,不愧是美人,这般慌乱无措看起来也是楚楚可爱。 不过…为何一名只卖艺不卖身的画舫当红女子会有这种好似惊弓鸟儿的反应? 谢岙分神的时间,雪禅已经找到了东西,手中拿着一块雕刻成蝴蝶的玉佩,用帕子仔细包好。 “这是…难不成是要给那位赵姑娘的?”谢岙瞪眼,看到女子轻轻咬了咬唇,很快想通了环节――啧,估计外人要见那位赵姑娘,还少不了面礼。 “怎么能劳雪禅姑娘破费,我来这画舫,自然是带足了银子,”谢岙伸手把那东西夺出丢回柜子里,迈到门口掀开帘子,“雪禅姑娘先行。” 雪禅口中直道‘不敢’,连忙走出了屋子。 错身而过的刹那,谢岙忽然发现一件事――方才因为这人不是坐着便是弯腰找东西,要么是自己注意力被分散,所以一直没发现…这位雪禅姑娘竟比自己要高半头! 简直不合常理!如此楚楚可怜的人儿怎么会比自己高! 一直以身高优势沾沾自喜的谢岙郁闷了一把,果断错开两步远。那位赵姑娘的屋子就在画舫三层的另一头,没几步便走到了,不过人不在屋里。 谢岙十分主动推门进去,翻找一通,尤其是那放着‘招领失物’的箱子,更是翻了个底朝天,可惜小半个时辰过去,都不见经书踪影。 “或许是拾到的人还未来得及交予赵姑娘,”看到谢岙垂头叹气出来,守在门外的雪禅轻声安慰,“恩公宽宽心,我一会去问问看,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如今也只能这样,谢岙眼看天色也不早,便约好明日再来。 …… 日落西山,天色昏暗下来,同福客栈天字一号房院落内,谢岙等到小二菜上齐了就把灯熄灭,与此同时,房门吱呀大开,一道灰影窜到了桌边。 “就算灯灭了也不能呆在这里,万一被看到就麻烦了。”谢岙端了一盘卤味猪蹄和一盘炖排骨放到墙角最暗处,冲耳包招招手。 同福客栈天字房别致舒适,同时供应与酒楼无二的霜凝冰糕,院落之间由搭着开满小花爬藤的藤架分隔,每当风过之时,院内凉爽香馥,如果不是特意要看,浓密爬藤也能起到一定遮蔽作用。 但是谢岙对此非常不满意―― 也不知道这天字房冬天怎么办,难道还是这么透风没隐私?! 看到自家兽妖一脸乖巧过来,谢岙忍痛割爱,夹了两块冰糕放到它盘中以示安慰,嘴里嘟囔道,“啧,冰糕还是限量餐,有银子也买不到多余的…这大热天的,若是能连吃一百块不知该有多好…” 耳包瞅瞅谢岙万分稀罕的眼神,灰毛耳朵抖了抖。 谢岙回到座位上,咬了一块冰糕慢慢含着,从袖中摸出那本披着经书皮的小黄书。 红皮封面,线捻装订,与其他两本经书的装订方式一致,也就是说那方公子当时在画舫内把经书原本的捻线挑开、把书页取出、再把这春宫图套入红皮中重新线订――那么被丢弃的经页一定是散乱的… 该不会被灶房当成废纸和柴火一起烧了?! 谢岙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不不不,经书防火防水防雷防电,烧是烧不了,怕就怕到时候缺张少页…… 等等,那千石水为何把经书弄湿了?究竟是千石水太特殊,连经书都能弄湿,还是经书唯独对千石水没有抗力? 就在谢岙深深纠结于迷宫一般的因果关系时,院中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层层衣衫沾着水汽,青鸾袖子携着花香,苍青发丝轻旋落下,宛若云雾散去,显出青年绝色面容。这般月色下本是朦胧写意的画面,那人一开口,立刻滚出腾腾杀气。 “那帮九齿鼠崽,竟然把洞挖到了千里香花的莽圃中!如此酷烈香气,简直要本大爷的鼻子…阿嚏!阿嚏!”戎睚打了两个喷嚏,冲进屋内换了一身衣服后,才脸色稍缓坐在了石桌旁,看到谢岙还没动筷子,眉毛一挑,“菜都满桌了,怎么还没吃?” “等你回来一起吃。”谢岙抄起筷子夹了片酸辣鹅板塞嘴里,口中辣的丝丝倒吸气。 等他……回来……一起吃? 戎睚倒酒的动作僵住,莹白脸皮慢慢升起两末醉酒红色,灼灼金眸好似也泛出两圈赤色。 待看对面形似少年之人,只见朦朦黑夜下,那两只眼睛隐约泛着水色,唇上盈盈浅光,色泽红润惊人,此时正似害羞一般低眸望着菜桌。 一阵晚风吹来,藤架上点点黄花轻摇,鼻尖下挥之不去的花香飘荡,戎睚大爷第一次觉得这花味也不是那般难闻,喉咙阵阵发痒。 然而还未开口,对面那清脆声音随花香而来。 “…反正大晚上的,一个人摸黑吃也太无聊。” 麻辣鹅板咽下肚,谢岙被辣的舌头发硬,慢吞吞吐出下半句话,瞅着一桌半数的辣菜纠结。 没想到这同福客栈的辣菜辣得如此够味,舌头都快他姥姥的辣肿了…… 就在谢岙考虑要不要叫小二来换菜时,一股厉风忽然扑面而来,如大刀削过,嗖嗖刮来。 谢岙迅速几个打滚闪避,躲在养着乌龟的水池后,冒出脑袋一瞅,只见青龙大爷一手团风,发丝张狂扬起,眼神森森,煞气腾腾。 “戎、戎睚?”谢岙手腕脚腕一软,被惊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你不是要让本大爷陪你过招?”戎睚向前迈出一步,咧嘴一勾,露出寒光白牙。 “诶?!至少等我吃完饭…” “本大爷就喜欢饭前过招!”一提到‘饭’字,某青龙更是煞气暴涨。 “这个时候打起来容易被发现,不如等到夜深人静…”谢岙扁着肚子试图垂死挣扎。 “放心,本大爷早已张开了禁制,就算这院子夷为平地也没人能发现!” “等等!夷为平地的程度好像有点太过了…啊啊嗷!” 风闪冷光过,龟池轰渣渣,谢岙连忙抽出色空棒来,一边抱头乱窜,一边狼狈挡风―― 半个时辰后。 “呼…呼…”谢岙趴在地上如同一滩软泥,目光落在墙角某处,原本应该蹲着灰毛兽妖的地方只有绿叶轻飘摇曳。 啧,关键时刻耳包你跑哪里去了!虽然打不过这只莫名其妙战斗欲旺盛的青龙,但是循土术说不定还是有用的嗷! 就在谢岙遥遥望着那桌饭菜,却悲催的发现手指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一枚乳白色丹药顶开牙齿,推入了口中,转瞬即化,几次呼吸的功夫,力量便从经脉缓缓充盈指尖。 “这是什么药?”谢岙小小震惊了一把。 “归气仙丹,服下后有养气蓄力之效。”戎睚哼了哼,把谢岙拎起来,走了几步放在石凳上,看到那手依然抖着拿不起筷子,金眸怔了怔。 谢岙又等了一瞬,干脆拿起勺子,咬了一勺凉拌鸡米,隔了半个时辰终于吃到嘴里时,差点感动落泪。 “太弱了,”戎睚忽而开口,眉毛皱的几乎连成一条线,“明日开始,每日用两个时辰练武!” 对此谢岙没有反对,能变强当然是求之不得,不过…… “以后能不能饭后练武?”谢岙诚恳建议,两眼巴巴看去。 戎睚转过脸去,闷声道,“饭后也不是不可……” 谢岙大松了口气,勺子在盘中飞快闪动。 晚上,谢岙在耳房洗了澡回到房间。 “奇怪,耳包跑哪里去了…这会还没回来…饭也只吃了一半…” 谢岙一边念叨一边擦头发,被热气腾腾的湿气弄得难受,好不容易擦得半干,谢岙打了个哈欠,两眼朦胧撩起床帘。 幽幽烛光下,原本昏暗的床内却晃出一道亮光。 锦棉床铺上,一个晒调料的硕大竹筛突兀放在床中央,上面盛着数量惊人的冰糕,层层叠叠垒得如同小山一般,反射着粼粼冰光,煞是壮观! 反复揉了三次眼的谢岙:“!! 第65章 哟同床共枕需趁早! “呼啦……” 夜风吹过,窗扇晃动,一道灰影闪入屋内。灰毛尾巴卷着一块冰糕,搁在了方方正正的冰糕山最上方。 “果然是耳包你弄得……” 谢岙瞪着床上不断渗着冰水的竹筛子,再瞅瞅蜿蜒渐湿的床铺,果断把竹筛搬到桌上去,把床单卷吧卷吧丢在地上。 灰毛兽妖盯着滴水的筛子,赤红眼睛顿时睁圆。 “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冰糕?” 谢岙弹了弹自家兽妖的脑门,忽然发觉凉的惊人,仔细一瞅,只见灰毛中落着不少冰渣,眼睛周围一圈最细的绒毛都泛白。 这幅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去了这同福客栈&酒楼的冰窖! 谢岙手下不由狠狠一弹,“笨蛋,若是那冰窖易进难出怎么办?你还不被冻成冰雕了!” 训了自家兽妖一通,谢岙想到还在不断融化的冰糕,连忙坐好享受冰天雪地的持续酷爽。 嘴里叼一个,给耳包喂一个,这边咯嘣一声,那边喀嚓一声,一人一兽吃的欢乐无比。 至于青龙大爷? 谢岙认为还是不要随便打扰睡觉的人比较好! 待到解决完所有冰糕,谢岙终于体验了一把从喉咙凉到肚子的感觉,若不是剩下的一半都融化了,若不定连脚趾头都可以冰爽到! 打了一个满意的水嗝,谢岙摸了摸床褥,还有些潮湿,干脆一卷一翻,让另一面朝上,然后蹬了鞋子爬上去,衣服脱得只剩内衫,躺在床上开始睡觉。 ……还是很热啊! 谢岙来回翻了几次身,纠结要不要把裹胸布卸掉。 轻轻地,床边一处被褥凹陷下去。 谢岙睁眼,对上一只近距离直溜溜望来的赤红眼睛。面对屁股蹲在地上、下巴以别扭姿势枕在床铺上的耳包,谢岙本要一翻身继续睡,忽而想到一点,伸手一摸,那灰毛上果然还沾着冰渣,摸起来凉飕飕的。 谢岙果断拍拍床铺,“耳包,上来。” 赤红色兽眼瞪大,垂在地上的尾巴猛然绷直。 “不上来?”谢岙以为自家兽妖怕热不愿意上来,循序善诱道,“其实床上一点都不热,还带着刚才的冰气……” 还没说完,灰影窜上床铺,原本三人睡都绰绰有余的床铺顿现拥挤。 不过此时哪有解暑重要,谢岙喜滋滋抱着自家兽妖,末了还把一条腿搭上去。冰冰爽爽的触感透着薄薄内衫传到皮肤上,谢岙舒服的直眯眼。 嘶…除了个头太大外,完全是合格的抱枕! 谢岙十分满意,很快睡了过去。 “呼……” 烛光熄灭,月光落下,屋内更显凉爽幽静。 灰毛兽妖小心翼翼缩爪卧在床边,一只后爪因为一开始的姿势没有完全搭在床上,此时总是滑下床沿。几次折腾后,厚墩爪子干脆悬在了床沿外。 四周充斥着醇厚暖阳的熟悉气味,身旁是从未有过的亲密相贴,耳包瞅瞅枕头上睡的正香的那张脸,黑暗中越显晶亮的赤红眼睛一眨不眨。 回忆着曾经在许久以前藏匿的山洞外,一只蝴蝶落在自己鼻尖上的力量,灰毛脑袋一点点下沉,直到…下巴上的软毛轻轻触上那与床同宽的枕头。 独剩一只的赤红色兽眼褪去白日里的警惕戒备,渐渐合成一条长长缝隙。 …… 第二日一早。 谢岙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家兽妖非常自觉的霸占了自己的枕头。 谢岙额角抽抽,正要下手狠弹脑门,就见耳包眼窝四周的绒毛抖了抖,赤红色兽眼由一条细缝慢慢撑开,最后倏地变圆。 这画面非常有喜感,好似石榴熟透了炸开厚壳,露出里面亮晶晶、鲜嫩嫩的石榴子。 不过…… 那冰渣早都融化了自己还贴着这一团毛直到早上简直太他娘的热了!! 谢岙撑着胳膊爬起来,浑身黏糊的反而比之前更甚。 “哐啷――” 房门忽然被踹开,一道听似嚣张却隐含几分担心的声音响起。 “啧,都到了练武的时辰,难道非要本大爷来叫你起床!” 戎睚大爷一脸神清气爽,踹门的姿势万分潇洒流畅,视线落在床上,金眸一愣,霎时震惊如五雷轰顶。 “你这蠢兽什么时候爬上床去的!”一声惊怒龙吼,狂卷水流席卷床上。 “叱吼――!”灰毛兽妖跃起,飞扬土石暴动压去。 “竟敢趁本大爷昨夜不在的时候做出这种狂妄事情!定要把你这蠢兽烤成肉串!” “叱吼!!” “哐啷”、“哗啦” 一龙一兽从屋子里战到院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颗颗蔓藤惨遭暴雨,偏偏枝叶凄惨飘零,地面处处凹坑三尺,房门窗扇尽数飞天。 谢岙蹲在门槛上,望着院中飓风袭过的场景,深深抹了把满脸泥水。 自己该说…幸好戎睚在夺食暴走之余还是张开了结界么?! 呸呸吐掉嗓子眼里的泥渣,几次喝茶漱口后,谢岙终于觉得嗓子能发出声音了,想到刚才一开口就糊了一脸泥水,愤怒值直线飙高,一声沙哑狮子吼乍现院中。 “住手――!” 一龙一兽果然停下,八爪皆僵住,灰毛兽妖气喘吁吁,耳朵抖抖,一条尾巴猛然掀起一落泥土。 “呃…” 看到青龙顶着一头灰土,脸色已经黑似泥鳅,谢岙冷汗一滴,连忙补全,“尾巴也不许用!” “很好……”戎睚嘴角森森一勾,闪身到谢岙身前,一把揪住领子,“既然不让本大爷打个尽兴,就用你的身体来偿还!” “诶?!”这种可怕的台词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戎睚被气坏脑袋了?! “现在就开始练武,两个时辰不许间断――” “呃啊啊?!不是早晚一共两个时辰么!” “放心,本大爷手上不缺归气仙丹!” “叱吼――” “哼,既然被禁斗,你这蠢兽就在一边干瞪眼去!” 于是……等到谢岙再次屁股挨着板凳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吃饭时。 而等到谢岙有力气来到画舫时,已经是饭后一个时辰、大太阳晒得连只耗子都不愿上街。 “恩公怎的这般模样?”早早在门口候着的雪禅看到谢岙满头热汗、迈着僵硬步子进来,连忙把人迎了进去,倒了一碗早就备好的解暑茶。 谢岙摸了摸茶碗,发现是温凉的,端起来一饮到底,深深叹口气,“说起来一言难尽…那书可有线索?” “……是雪禅无能,昨晚几乎问了这画舫所有人,却皆说从未见到有书被丢在何处,就连赵姑娘也说不曾有人把书交予她。”雪禅咬了咬唇,脸上有些惭色,握着茶壶的纤细手指也紧了紧。 “雪禅姑娘能如此尽心尽力帮忙,已经让在下感激不尽,”谢岙一脸诚恳安慰,“几乎所有人…这么说有人没问?” 雪禅点了点头,“还有三人,一人是灶房的伙计,前日就中了暑气,一直歇着没有来画舫;一人是曲厅的小厮,昨日去附近的村子买些花蜜,”雪禅给谢岙续上茶水,又夹了一颗酸梅放入茶碗中,“还有一人是一个月前新来的姑娘,名叫水菡,昨晚给一位公子弹了一夜的琵琶…如今还没从房内出来……” 呃,这是依然滚床单的意思? 看到雪禅白嫩脸皮泛红,谢岙咳了两声,“这位水菡姑娘住哪个房间?” “恩公要现在去找她?”雪禅一脸惊讶。 谢岙严肃点头。 那灶房伙计基本可以排除,小厮又没回来,如今只能问问这水菡姑娘――况且她是一个月前新来的,听起来非常有猫腻! 至于有可能撞破正在【哗哗――】的画面…… 谢岙一脸正气站起。 谁知道那两人要滚多久! “我给恩公带路…”雪禅也站起来。 “不好不好,你若是去了就说不清了,别人或许以为你是故意挑拨,”谢岙摆摆手,“反正画舫又不大,你尽管与我说清在哪里便是。” 事实证明,事有反常果然必妖。 等到谢岙低调进入潜入那房间时,发现床上昏迷的男子脸色呈青白干瘪之色,而那位‘水菡姑娘’正骑在对方身上吸阳气,脑袋上还冒出两个长长的、白白的、一晃一晃的兔子耳朵! 一炷香时间后,谢岙翘着二郎腿坐在房内一张临湖矮榻上,地上是绑成粽子的兔子精。 “放开小爷我!不然小爷我吸干你的阳气!”兔子精一扭一扭挣扎,肌肤赛雪,唇红似樱,两只眼睛带着红圈,即便褪去了女子外貌也是细皮嫩肉的模样。 “…再乱嚷嚷就把你打成原形!”色空金棒威武戳地,绵厚佛光纯纯乍现。 兔子精立刻不吱声了。 “把你昨日捡到的书交出来。”谢岙干脆利索道,一副‘我早已知道是你这小样拿走的’模样讹诈试探。 “什么书?小爷我从来没见过!”兔子精语气肯定,眼神却有些飘忽。 谢岙撇撇眉毛,语气不屑,“亏你话中还有几分血性,却是这般不堪,偷了别人的书不认账不说,身为堂堂男妖还窝在这等地方、扮作女子来吸阳气!” “你以为我愿意?!”被戳到痛处,兔子精一下弹起,脸色涨红,“若不是紫尾洞被突然偷袭,小爷受了伤,不然怎会躲到这种地方!” 紫尾洞?! “紫尾洞的妖怪如今无缘无故失踪…难不成实际上都偷跑出来了?”谢岙迅速开口。 “怎么可能?那等汹汹阵势下自然都被捉了去,唯独小爷我及时发觉不妙,跑得又快,不然也被那……”兔子精顺口接了一半话,反应过来后立刻刹住,警惕狐疑道,“你一凡人,怎会知道紫尾洞的事情?” “我乃崆峒派十九代掌门独传弟子,我派宝物机巧之下落在紫尾洞,准备讨回来时却见紫尾洞如今门户大开,妖去楼空。”谢岙胡诌了一番话。 “崆峒派?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门派…”兔子精一脸茫然。 “我派行事低调,你这兔子精没听过也是自然,”谢岙一脸肃然,“到底是谁把紫尾洞洗劫了……” “恩公小心!” 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紧接着谢岙眼前人影一闪,只见那兔子精张着嘴朝自己的脖子气势汹汹咬来。 “当――” 两颗兔牙磕在金棒上发出清脆嗡响。 “嗷呜啊!”兔子精落回地上直打滚。 “雪禅姑娘怎么来了?”谢岙收回横在身前的金棒,扭头看向门口。 雪禅脸色发白,眼中还带着惊魂未定之色,手上有些发抖,却把门及时关上了。 “我方才忽然想起,水菡姑娘擅诱男子,我怕恩公不小心着了道,被她骗去……”雪禅目光落在地上‘水菡’那不断抽筋的长长兔耳上,惊慌神色中泛着一丝好奇,“不过,不想竟是一只兔儿爷。” “你才兔儿爷,你全家都是兔儿爷!小爷是兔子精…嗷呜!” “是兔子精又自成小爷,不就是兔儿爷么!”谢岙把脚下的兔子当沙包踩,既然迂回套话战术不行就来硬的,其暴力画面让雪禅不忍直视,“快说!那书到底被你藏哪里了!去紫尾洞的又是何方妖怪!” “……你摸一下小爷,小爷就告诉你!”兔子精一脸威武不能屈。 谢岙诧异挑眉。这欺软怕硬的货鼻子这么灵? “不如我来…”雪禅伸手靠近。 在谢岙迅速把她的手拉回来的同时,那兔子精也满脸嫌弃嚷嚷起来,“你你你!体质这么阴,不许靠近小爷!让你摸一下,小爷之前吸得阳气不都稀释了!” 谢岙眼皮一抽,把雪禅推到身后,“摸一下你便老实交代?” “小爷一向说话算话!”兔子精非常自豪竖耳。 谢岙撩起袖子,拎着兔子精转身面壁,一手从后面虚掐在他脖子上,如此一来也算‘摸一下’。 兔子精抖了抖,显然被卡住脖子非常不适,不过还是闭眼一副陶醉模样深深吸口气,鼻子动动,隐约变成粉色兔鼻时,谢岙松手再把他丢回地上。 “说吧。”看到兔子精一脸还准备提要求的表情,谢岙一棍子擦着他鼻子劈入地板,同时对雪禅道,“雪禅姑娘不如先回屋去,这事听多了…着实对你不太好。” 雪禅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飞快离开了这房间。 “…去紫尾洞的是个一身黑的男妖,”挨了顿大棒吃了个枣,兔子精终于老实开口,“别的妖物从未见过他,也不知他是谁,小爷我却恰好对这等偏门冷僻之事知道不少,何况曾经在因缘巧合中见过他一次…”兔子精神神秘秘道,“既然你知道紫尾洞,想必更是知道位那权倾六界的大妖尊?” 谢岙心中顿时涌出不妙预感。 “那黑衣男妖正是那大妖尊的贴身下属。” 谢岙:“!!” 这么说…经书落到句融手里了手里了手里了――! …… 经书竟然落到那妖尊句融手里了! 谢岙傍晚回到客栈时,还是一脸恍惚,脑中回声轰鸣不断。 走到了天字一号房,看到一片狼藉的景象,谢岙这才想起早上已经换了院子,迅速把院门关上不让外人看见,脚步一转向天字二号房走去。 院中石桌旁,戎睚手心中正绕着一股冰流,上面虚虚托着一盘冰糕。 看到谢岙一脸蔫吧样回来,戎睚挑挑眉,“那紫尾洞一事已经有了眉目。” 说着,一脸好似不在意的表情,把冰镇了一个时辰的盘子推过去。 “唔……”谢岙提筷夹了一块塞入口中,冰凉温度一刺激,终于回神不少,深深叹口气,“我也知道了。” “哦?”戎睚正欲多话,忽然嗅到一股味道。 不同于千里香的袭人香气,而是混合了女子粉脂香气,熏香味,酒气味…… “你去了那花街柳巷之地?”戎睚眯了眯眼。 唔?戎睚怎么知道的? 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说,谢岙又夹了一筷子冰糕解释道,“昨日无意中发现了新的经书线索,正是在东湖的一只画舫中,我便去了那…唔啊?!” 谢岙正咬着冰糕,领子忽然被猛然拎起。 “…于是你便去了那等下流之地,为了打探消息与他人厮混?!” 第66章 哟洗澡剥衣本能显! 昏昏夜晚中,绝色轮廓朦胧,似是手中冰流烧成蒸汽所致; 无风绿木旁,青丝瑟然轻扬,似是浑身妖气煞煞腾起所致; 皎皎月色下,金眸万光汇聚,似是肚中空空想要吃肉所致―― 谢岙艰难咽咽口水。 总之、这青龙怎么看起来…非常、十分想要在她身上咬一口?! 谢岙立刻伸手捂住脖子。 下一瞬,就见眼前光影一闪,一晃之后已经来到耳房里。 左边一个灶台,右边堆着柴火,中间放着锅碗瓢盆等各色炊具,这间房屋,正是天字房院落才能享受到的独门独院的灶房,以便住在这里的客人自带厨子时,可以做一些原本惯常吃的食物。 食物…食物…食物!! 于是戎睚终于(?)要忍不住炖了她么?! 谢岙大惊失色,“戎睚,放……” 一只手在谢岙脖子某处一划,谢岙喉咙顿时卡了壳一般发不出声。 “又不是要吃了你,何必如此害怕?”戎睚哼了一声,比起浑身蠢蠢欲斗的惊人气息,声音倒是凉凉缓慢,“只是帮你洗洗这身臭味而已。” 说罢伸手一抛,谢岙无比准确落入房中一只浴桶中。 水花飞溅而出,谢岙差点呛了口水,本能从水中冒出,待看到浴桶边支着的两只手臂、上方完全笼罩下来的身影,立刻又缩回了水里去。 神了个姥姥的!洗洗这个词也很可怕嗷! 而且现在还不吱了声,不能用语言束缚命令,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过、金刚罩无效,谁知道这货会不会洗着洗着食欲就上来了! 地上滚了泥的螃蟹没人吃,但是刚出蒸笼的红通通的螃蟹明显很有诱惑力! 更别提还会被发现性别! 面对食物链顶级上层,谢岙迅速思考如何在发不出声音的情况下讨价还价。 正想着,忽然被拎着领子提出水面。 一只手掌抚摸上谢岙的脖子,带着比水温高出许多的温度,修长手指一勾,解开了领口第一枚盘扣。 谢岙双眼瞬间瞪圆,思考之线嘎嘣断裂,右拳挥出,左手一撑就要逃出浴桶。 “哗啦~” 刚冒出半截的身子又被压了回去,青龙大爷轻易制服所有反抗,还多余出来一只手继续解扣子。 “不仅去了那等下流的地方,还不思悔改试图攻击本大爷?”戎睚衣服湿了大半,长睫沾水,金眸半眯,冷质眸光凝成月下深湖,暗藏几欲冲溃千里石堤的汹涌波涛。 谢岙浑身被制,只能干瞪眼紧盯对方,试图用跨越任何物种的心灵之窗进行深层次的交流。 戎睚大爷先松手坐在桌子旁一边吃菜一边喝小酒听着前因后果的解释不是很惬意舒适么! 接收到浴桶中两道分外闪亮的视线,戎睚把目光从最后一枚盘扣上移到那张脸上,水滴顺着发梢滴下,往日略微蓬乱的发丝显得柔顺服帖,湿漉漉的眼眸似是饱含强烈渴求,似乎受不住长时间紧绷,细软睫毛眨了眨,一颗水珠悬在上面将落不落。 那种刷子在心头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巧巧刷来刷去的感觉再次出现,戎睚恨不得自己伸爪狠狠挠一挠,于是顺应身体频频涌动的本能,俯身伸舌一舔。 谢岙:“!!” 炽热的气息卷过睫毛,湿润舌尖抵在根部缓缓扫过,顺着细软的毛刷到睫梢,在嫩薄的眼皮上缱绻不休。缕缕青丝垂下,擦过谢岙侧脸,滑落在颈窝上盘踞,随着头颅轻动而摩擦着湿水后越发敏感的脖颈。 好……好痒! 被压制在浴桶中动弹不得的谢岙内心一串嗷嗷叫。 简直比之前在脸上舔来舔去还痒! 谢岙睫毛忍不住频频扇动,那舌头却越舔越上瘾,从前到后,从左到右,尤其是每每舔到眼睑时,炙热舌尖隐隐轻触上眼睛,带着烙印一般的热度,谢岙后背寒毛顶着水压根根竖起,那柔软舌尖依旧不断□,执着的好似永远都不会厌烦。 没多久,谢岙眼皮闪动的疲惫万分,没精神的软软耷拉下来,那抹炽热终于稍稍离开。 水流波动声搅浑了湿氲气息,受浮力飘动的衣袖外,水下越显凝白的手指解开最后一枚盘扣,把敞开的外衫剥离细瘦肩头,脱离湿透后背,转瞬间就从胳膊上褪下。 “呜呜!”谢岙眼睛都急红了,吼出的抗议话语却变成了鼻音一般的呜咽声,在木桶内回荡嗡响,化作绵绵缠腻音色,盘旋向上。 正继续扒衣服的戎睚耳尖一颤,只觉耳朵好似被某种幼兽细绒的尾巴扫过,几根乱翘的软毛顺着耳道轻柔刮了刮,方才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焦灼感霎时狂涌冒出,喉咙里干渴难耐,从肌理到骨头都好似被某种灼热渴望一寸寸啃噬,浑身暴躁欲动,急需要寻到某种正确的途径……狠狠发泄,一遍又一遍,直到把体内肆虐咆哮的热度酣畅淋漓完全释放,否则不会轻易罢休。 金眸渐渐泛出近乎幽炽噬人的色泽,望着水面上细软光裸的脖颈,戎睚不由伸手钳住那滑腻的下巴抬起,越发暴露出这人最脆弱不设防的部位,俯下.身去,沿着下巴上的水滴一路向下舔去,抹去了颗颗水珠,留下了滚烫湿痕,一寸寸舔舐覆盖,彻底染上自己的气息。 “呜?!” 谢岙蓦地僵住,从发梢僵到脚趾头,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惊雷轰隆隆灌入脑中。 这、这种一边脱衣服一边舔的节奏,怎么看怎么像是…那、那种事情的开场?! 就在谢岙终于打破惯性思维,猜测方向产生质的变化之时,脖子上忽然传来阵阵刺痒感,细细密密,一排排逆刷过细薄皮肤,所过之处犹如被狠狠揉搓了一番,很快浮出一片片殷红。 轻易可撕碎的湿透衣衫,绵绵细碎的呜咽鼻音,戎睚眼底一片赤红之色,犹如滚烫熔浆从身体某处直涌喷上,烧的头皮寸寸发麻,当舌尖再次抵住这人喉咙之时,张嘴露出妖化而出的獠牙,一口咬上。 “呜――!!” 谢岙猛然瞪大眼睛。 “碰碰碰!” 院外忽然响起急促拍门声,吵吵嚷嚷的声音传了进来。 “开门、开门!” “俺们看见一个黑影钻到这院子来了!一定是昨夜偷冰糕的贼!” “没错,今天还敢来再犯,贼胆未免也太大了!” “何止是贼胆大,简直是蔑视同福客栈!偷了冰窖的存货不说,还把酒楼客人桌上的冰糕都偷走了!” “若是阁下没有窝藏这冰糕贼,就把门开开让咱们搜搜!” 院门被拍声不断,似乎有越来越多的人涌来,谢岙脖子上的咬力猛然撤开,紧接着耳房的门被风卷残云般迅速推开、再哐啷紧闭。 被这声音一惊,谢岙恍惚回过神来,罢工的大脑终于恢复运转。 这、这哪里是什么【哗哗】事情的开场前奏―― 分明是他娘的饿极扑食的动作嗷嗷啊! 那只青龙明明顿顿惦记着吃肉吸阳气,自己刚才竟然会有如斯可怕的错觉!以后一定要切记、铭记、牢记,务必纠正不端正思想! 谢岙摸了摸脖子,嘶嘶疼,好在没见血。 多亏了这客栈及时拍门的好同志! …… 此时,耳房门外。 戎睚靠在门上,月色轻洒屋檐,倾长身姿朦胧似仙。 不过一只龙爪却是紧紧捂在嘴上,露出两只好似被九天玄雷劈过般极度震惊又极度失神的金眸。 本大爷…… 本大爷竟然…… 本大爷竟然对这人做出求欢的举动――!! 对这区区凡人(男)、身似豆芽菜的人(男)、弱的本大爷不小心用劲过大都会捏死的人(男)…… 做出这种咬脖子求欢的丢人举动――! 戎睚大爷遮唇的手掌越来越上,恨不得捂住整张脸,但见外露出来的凝脂脸蛋红似旭日朝阳,烧出惊人热度,若是贴上上好五花肉便会立刻烤的滋滋冒烟。 “开门!不然俺们就叫雍州府的捕快来了!” “没错没错,同福客栈的冰糕每天就那么一点,咱们每天都排队等着吃,却让那贼全偷了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在门外的嗓门一声比一声大,语气一声比一声愤愤,呼声一声比一声强烈时,院门终于吱呀打开。 夜风悠悠拂过,月色淌淌落下,如诗如画。 一人倚在门边,青丝半散,衣衫半湿,双眸冷沉如东海浩瀚,面容绝美若汇聚万千天地之色。 在众人傻傻呆愣,失魂丢魄、心神剧摇之时,一条长腿猛然横在门口,踹上门框,一把冷寒嗓子提声一吼。 “还不给爷爷滚蛋――!” 围堵在门口之人齐齐一哆嗦,脚下发软倒退数步,迅速抱头乱窜。 唉哟这美人虽漂亮的好似神仙下凡,但是俺们快要吓尿了呜啊嗷!! 几瞬息间,院门外数丈之内再无半点人影,此后数日内同福客栈私下里还流传着‘洛神仙子住天房,奈何脾性泣鬼神’的段子,暂时忘了那冰糕贼的下落。 不过此时谢岙尚且不知―― 从浴桶里爬出来,谢岙滚到床上,安抚受惊的小心脏,默念了一百句‘老纸是食物’以提高警惕心、杜绝疏忽大意胡思乱想后,方才抱着自家又是冰爽爽的兽妖睡 第67章 哟宝匣方为诸事源! 雕栏檀板浮弦曲,金缕纱衣贯暗香。 堤岸翠,垂柳扬,烟波袅,流莺飞,湖中画舫幽静飘,恰是一日朝气时。 ‘仙鸾音’三层某房间内,一张红木精雕床下正襟跪坐一人,肤白胜雪,唇红若丹,一对眼睛滴溜溜乱转,白长耳朵一颤一颤,浑身绑的似大麻花,正是昨日被谢岙威逼套话的兔子精。因为不容易把这么大个的东西带出画舫,谢岙只好把他绑结实了丢在画舫内,让雪禅找了个‘水菡姑娘’身体小恙、需要多睡的理由,帮忙应付前来探望的外人。 “所以说经书被你藏在了城外?”戎睚坐在临窗一张太师椅上,心不在焉问道。 “放在小…小的临时寻到的山洞内。”昨日吞吞吐吐、狡猾提条件的兔子精此时分外老实,有问必答。 三言两语便轻松问清了经书下落,戎睚提着哆哆嗦嗦的兔子精的耳朵,转身对谢岙道,“本大爷就随这兔精走一趟城外,你…你速速回客栈去,不许逗留这胭脂水粉之地!”说罢人影一闪便消失不见。 谢岙目瞪口呆。 刚才戎睚似乎是盯着自己…面前一寸地面说话的吧? 从早上开始就是这样,怎么看都不像是错觉! 明明自己起床后好不容易酝酿出大无畏的精神,时刻紧贴耳包做好循地准备,勇敢拉开门面对昨日食欲暴涨的天敌—— 可是被咬脖子的明明是自己,为毛这青龙反倒是一副被咬了一口的模样?! “恩公可是要回客栈了?”雪禅轻声问道。 “是,此事差不多已了结,多谢雪禅姑娘两日来尽心相助,”谢岙回过神来,诚恳抱拳道,“我还会在雍州城多留一天,若是有雪禅姑娘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雪禅听罢,细睫微微一抖,彷如脆弱蝶翼,“可否请恩公…陪我去一处地方?” 半个时辰后—— 雍州城东街,正临早市最高峰时,人流不息,挨三顶五,阵阵吆喝声不断,摆着铺子的,挑着单担子的,拉着板车的,街上熙熙攘攘,分外热闹。 “你要来的便是这里?”谢岙瞪着眼前墙壁上挂着一把大刀的铺子。市井江湖通称,铁器店。 “比起西街上那些精致昂贵的宝剑,此处的东西实在又便宜,”雪禅望着里面叮叮当当炼铁的场景,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恩公可否帮我挑一件趁手的匕首?防身即可。” “小事一桩,”谢岙撸起袖子,走进铺子里,“不过雪禅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这……”雪禅咬了咬唇,犹豫了一瞬,摇头道,“只是雪禅身在那种地方,备上一把防身之物,总归安心一些。” 看到雪禅不愿说出缘由,谢岙也不好多问,尽心帮她挑了一把轻巧匕首,之后又去了药铺,买了些七日睡、三杯醉、一步倒之类的迷药,这才拎着一包东西往街口走。 “上好生铁打的护脖哟!捕猎时不可少!有了这‘铜墙铁脖’,进入山野杂林再也不怕被猛兽恶畜咬伤脖子——” 街角一处传来吆喝声,谢岙耳朵竖了竖,顺声看去,一行脚杂货商站在托着货物的毛驴旁大嗓门喊着,手上挂了一串环形东西。 就在谢岙认真思考要不要买一个回去以备不时之需时,一辆马车忽然从南北大路上飞快驶来,路过街口时一只胳膊猛然从车帘内伸出。 谢岙只觉身旁人影一闪,扭头时,雪禅衣角已经隐没在车帘内 卧槽,大街之上也敢如此明目张胆抢人! 谢岙立刻拔腿追去,掏出色空棒化作长枪勾住缰绳,借力纵身跃去。 赶车的是一名戴着斗笠的男子,谢岙与他斗了几回合后,车内又钻出第二人,招式皆是奇特似妖。正当三人混斗之时,一人从车上落下,在惊呼四散的行人脚下万分惊险滚了几滚,额头霎时见血。 谢岙抖开包袱一把迷药全部撒去,掌风凝着阳力隔空一拍,趁那两人忍不住深吸阳气晃神之际,屏息割断了缰绳,骑在马上抄起挣扎爬起的雪禅就跑。 …… 同福客栈天字房内—— “唉唉,雪禅姑娘为何要跳下马车?那般情况下着实危险……”谢岙一脸不赞同,握着雪禅秀美手腕,嘎巴一扭,把脱臼腕骨掰回去。 雪禅满头冷汗,脸色苍白如蜡,额头刚才包好的地方又铮出了血流,颤声开口道,“雪禅宁愿受伤…也好过被带走。” 谢岙见这般弱不胜衣的女子竟没痛呼出声,心中顿生赞赏。收拾好外伤后,谢岙忍不住仔细盘问起因经过。 原来不久前,‘仙鸾音’画舫邀城内众多公子诗才在尖尾山下避暑夏游,作为画舫内最受才子欢迎热捧的雪禅,自然同往。然而当雪禅在自己帐内更衣时,天中忽落一物,恰恰落在了袖内。自此以后,四周便不安稳起来,上次更是被捉到野外荒宅、妖物巢穴中,幸得几名道长恰好路过,才得以逃出。 “…之后雪禅便在林中迷了路,中了些暑气晕了过去,还好在那处遇上恩公,”雪禅感激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匣来,“就是此物。” 屋内亮堂光线下,那匣子散发出的玉泽纯綿罕有,四面各扣着一枚罗纹石锁扣,通体五色朦胧,灵光隐现,猛一看好似蓬莱仙境之物。 “这种东西你也敢随便捡。”谢岙盯着匣子看了两眼,重重叹口气。若不是今天及时发现那马车上的两人是妖怪,说不定还无法这般轻松逃脱。 “我…我也知此物不凡,”雪禅嫩白脸皮红了红,软墨眸子浮出几分尴尬,“当时得了这东西后也想丢掉,只…只是我对机关术甚感兴趣,尝试几次都不曾打开匣子后,便忍不住留了下来…”说着,雪禅咬咬唇,下定决心道,“不如我现在就把这东西丢了——” “不可,就算你现在丢了,那帮妖物也会再次寻来,说不定还认为你见宝心贪,拒不交出,到时候只怕更麻烦,”谢岙接过匣子,颠了颠,“不过这里究竟装着什么东西…唔?” 谢岙手指无意中触到罗纹石锁扣,只听几道咯哒声同时响起,玉匣竟主动开了盖子,紧接着向两边数次翻折打开,转瞬间变成一条半人长的扁匣,谢岙险些没拿住。 “咦?”雪禅立刻凑过脑袋。 但见匣中澄澈似碧水蓝天,隐约有水光流转,匣子虽长,大部分空间却装着一种黏黏滑滑的液体,刚才还被谢岙不小心洒出一些,唯独中心浮着一根仅有三寸长的棍状东西。 褐色表皮,光秃秃,中间还有一个小黑洞,怎么看怎么像地上随处可见…被虫蛀了的枯枝。 两人同时沉默。 “或许…不是因为这个东西?”雪禅艰难开口。 “有待考察。”谢岙深深疑惑,把匣子中的东西取出,对着光线照了照,也没发现这枯枝变宝杖。 啧,就连触觉也非常像小木棍! “哪里得来的这东西?”光影变幻一瞬,戎睚站在门口,脸上难得一片诧异神情,伸手便要取过谢岙手中的小木棍查看。 然而当那薄长手指伸到谢岙手掌上方时,蓦地一顿。 “戎睚?” 没等谢岙主动把小木棍放在似是发呆的戎睚手中,那悬在半空僵住的指尖忽然一抖,玉扣一般的圆润指甲蹭蹭延长,尖长如兽甲,轻巧捏起小木棍,丝毫没有碰触到谢岙的手掌。 谢岙再次目瞪口呆—— 虽然锋利锐甲与青龙大爷玉笋似的漂亮手指也十分搭配,可是这种举动怎么看…怎么像是…嫌弃包子馊了! “这木枝带着仙界气息,说不定是仙界灵木,”戎睚捏着木棍,瞥了一眼脑袋上带伤的雪禅,大约猜到谢岙为何会把她带来客栈,“这人如何得到此物?” 当事人雪禅张了张口,面对某人形青龙浑身散发的强烈不爽气息,又默默把话咽下。 “说来也巧……”谢岙挠挠头,把事情经过大概讲了讲。 “尖尾山?看来与那紫尾洞之乱脱不了干系,”戎睚冷哼一声,“对方如此作为,无非为利为仇,如今情况来看,把紫尾洞搬空,倒像是为了找什么东西。” 谢岙立刻看了看小木棍。 “据那只兔精所说,紫尾洞洞主几个月前得了一物,藏在洞府宝阁内,重重禁制围护。”戎睚金眸一转盯着匣子,本欲仔细打量,目光却不由飘忽到捉着玉匣的手上—— 那手掌比一般男子更为细长,若是他以前见了,定会嫌弃这手掌骨上没肉,还不够动嘴的功夫,然而如今却不由想起这手捉着自己的温软触感,纯澈热度;当目光顺着手掌继续往上,凝在那外衫卷起来的袖口时,戎睚脑中霎时浮现出昨夜种种…… 与这类似的衣衫浸水湿透,被他彻底剥下来之后,露出更加湿软带水的内瓤,若是继续扒下去…… 一天内第二十七次联想到小黄书某张无脸图的戎睚神情恍了恍,僵着脚步一迈,镇定走到桌边坐下,端起茶壶咕咚咕咚豪饮一番,这才清清嗓子,继续说道,“那兔精曾侥幸见过一次,听他形容,倒是与这物极其相似。” 谢岙纳闷看了一眼好似三天没喝水的青龙,视线又落在被随手搁在了桌子上的小木棍,根据目前所有信息,脑中开始迅速补洞。 偶得异宝,深藏洞府,洞主消失,府内连人带物清理干净……这种情节怎么看都像是‘事从宝物起,争夺不堪休’! 啧啧,这紫尾居士的胆子也真是粗肥壮,谁不好惹,偏偏惹到了那最不能惹的大妖! 谢岙忍不住迈出一步向桌边伸手,想重新观摩连妖尊都争夺的神奇小木棍。 然而当过于急切的脚尖连同微妙倾斜的脚底踩在地上一处诡异粘滑的水滩时,谢岙淬不及防一滑,身体瞬间向前摔去,伸出去的手条件反射捉住前方近在咫尺的衣衫。 下一瞬,谢岙只觉嘴巴吧嗒贴上了一处,身前之人猛然一僵。 戎睚还保持着正经八百坐在圆凳上的姿势,金眸睁得似烧饼圆,直到拽着他衣衫的手动了动,因为太过震惊而麻痹的知觉才一点点回神,只觉怀中之人那软绵绵的双唇似乎、大概、好像落到了他的脖子上,还隐约被几颗小门牙磕了磕。 这般姿势正如同那…如同那…… “哐啷!” 一声板凳慌乱翻到的声音响过之后,青龙一阵风似破门而出。 谢岙龇牙咧嘴坐在地上,瞪着门板上一个人形大洞。 这种嫌弃模样…难道昨天啃了一口发现肉感不好,就把老纸当成过期肉包子了?! 或者是—— 谢岙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嘴角弯起一个诡异弧度。 一旁过来搀扶的雪禅恰好看到那表情,顿时打了个哆嗦。 第68章 哟捉妖反被妖怪捉! 鉴于如今已经被敌方势力寻到了雍州城内,谢岙非常不建议雪禅回画舫,天字房有三间房,多一件正好让雪禅住,顺便把那个玉匣拐到了自己手中。 “恩公若是有用,尽管拿去便是,此物也不过是雪禅因缘巧合捡到而已。”说出这种话的雪禅,眼神还深深眷恋在重新恢复了巴掌大的玉匣上,显然对自己没有打开机关颇为耿耿于怀。 这玉匣确实非常有用,谢岙甚至想以此与妖尊句融提条件,一手交匣一手交书――可惜某青龙强烈反对。 “不要让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若是被那狡猾阴险又闲得无聊的妖物知道了,说不定会去收集其余经书,你就等着以后被他不断以经书要挟!” 谢岙被狠狠震慑到了,迅速熄灭以物换物的念头,决定先去找其他经书。至于妖尊句融那本……等到收集完其他经书的时候,说不定这一本又从他手中流出了! 于是谢岙和雪禅嘀嘀咕咕商量一番,远远坐着的青龙大爷时不时插一句话,最终确定摆脱这玉匣的行动思路。 当天晚上,谢岙坐在门槛上,左边那屋雪禅早早入睡,右边那屋青龙大爷终于沐浴完,脑袋上顶着一方小毛巾回屋。 “不许半夜偷吃了雪禅!”谢岙小声道,生怕让隔壁身娇体软的女子听到。 “啧,若是纯阴的也就罢了……那般阴寒少阳的体质,就算本大爷再饿个一千年也懒得动口。”戎睚站在房门前,青丝半遮的侧脸流淌月色天光――只是两个眼窝貌似有点泛黑。 谢岙眨眨眼,见戎睚直到进屋前,眼神还是不往自己这里瞄,越发确定心中所想。 咬了她一口后就不再愿意看她、不愿碰触,被她不小心蹭上后反应更加强烈―― 一定是因为源自本能,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的传说中的女性荷尔蒙…… 然后非常厌恶排斥!至于为什么会排斥女性的接近碰触―― 谢岙想到青龙之前偷藏的男男版小黄书、对分桃断袖之癖好异常敏感,不由嘿嘿咧嘴闷笑。 啧啧啧,没想到堂堂青龙戎睚,竟然会是弯的! 看来自己以后也无需隐藏性别,直接恢复女装,这样既轻松又凉快……等等,戎睚大爷连花街春楼都不愿意进、连一点胭脂水粉味都无法容忍,照此来看,该不会他排斥女性已经到了连同处一室都厌恶的程度? 若是自己真的恢复了性别,这只青龙岂不是会直接甩尾巴走人?! 谢岙站在人生重要岔路口,深深纠结了。 …… 云蒸烈阳映天晴,醺风红蕊晒枝头。 第二日又是炎炎暑气盖下,雍州城外三十里一处山野小径上,一辆马车停在了林中,但见小径末端,有一景色绝佳的风亭,上方绿荫遮蔽,下方浅溪流淌,两名美貌女子和几名公子坐在这绝佳避暑之地,斟酒狂歌,弹琴唱曲,凭栏垂钓,好不自在。 “没想到这兔子精演起戏来,如此门清精湛,正好能帮老实僵硬的雪禅遮掩一二,”谢岙偷偷掀开车帘一角向风亭看去,“不过那木头桩子变成的公子们看起来跟真的一般,竟然也能吟诗作对。” “本大爷妖力幻化的假人,自是能以假乱真,何况借用的是本大爷的记忆,区区对诗当然不在话下,”戎睚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偏头看着窗外,青丝披散委地,衣角流光隐显,“倒是你这般没有内力,更无法力,可想过如何练成飞身纵云之术?” “别说飞身纵云术,单单是轻功也只能使出两三成效果,”说道这个话题,谢岙不由郁闷叹气,“每当我使出阳力运行轻功口诀或步法时,总有凝滞之感,就连点穴之术也是无法施展。” “点穴?哼,那是凡人粗浅愚笨招数,”戎睚脸上晃着明昭昭的不屑神情,声音却缓慢而清晰,“本大爷教你一招,无需内力,无需动手,只要动动口,便能制对方于无法动弹。” “诶?这么简单?!”谢岙两眼顿时发光,“难不成是要念一串口诀……唔!” 一只手忽然遮住了谢岙的双眼。 下一瞬,细腻温热的触感贴上了脑门,顺滑微凉的发丝划过颈间。 谢岙眼睛被盖的严严实实,只觉一股热流自百会穴轮入,一手拍上她周身几处大穴,温和热流瞬间贯通了微滞的经脉,最后那掌心在自己丹田一扫。 “嗯…”腹腔内腾热的暖流让谢岙不由闷哼一声。 “记住阳气如此游走方式,再凝阳力于舌尖双目,眼激金光似绳索匹练,以气发声,单说一个‘定’自便可。” 戎睚垂眸看着好似少年削瘦之人,手下未遮住的半张脸上,露出的鼻尖沁着几颗晶莹圆滚的汗珠,下方双唇好似要说什么话一般,不设防备的微微敞开。 “…此招乃是定身术,言咒中最基本的一种。”戎睚喉咙有些发干,停留在柔软腹部上方的手指如兽爪扑食般弯了弯,猝然虚空收拢,迅速打量一眼运气正常的谢岙,撤开了身子又坐在车窗边。 “只需念‘定’字?”谢岙揉揉刚才忽然被压紧的眼睛,还是有些不确定,“我以前曾读到类似的经书,书中提到此类不沾敌身的招数需结大莲花印,还要默念经文。” “那是对普通之人而言,”戎睚看着前方林外升起的妖气,倒了一杯酒润润嗓子,“于你这般纯阳之体,声音携阳力而发,对妖物束缚之效更明显,心性越坚定,阳气越充足,则定身效果越佳。” 谢岙越听两眼越亮。 哦哦,这么说练成之后,自己不用近身就能隔空使一众妖物定身在原地…简直帅呆了有没有! 谢岙满心欢喜幻想之后各种威武霸气场景,一道声音飘来。 “艮位有三只妖物来了。”戎睚忽而开口。 “嘿,这么容易就被骗来了?”谢岙神情一紧,向东北方向瞅了瞅,“我还以为他们会怀疑有诈,至少多试探几次。” “对付没有法力的凡人,这些奚蝗妖无需如此谨慎,”戎睚大爷屈尊纡贵伸出一手勾开车帘,“不过正好送上门来,你便去初次练练定身术――” 说罢拎着谢岙领子,一提,一丢,谢岙立刻被丢出了马车,朝着滚滚杀来的三只妖物,额头发丝儿都被妖气吹得飘起。 ……难道不应该等到她线下练习成‘声无虚发’后再线上对敌么?! 青龙大爷你也知道这是初次?不带这般刚给了棒子就扔到狼堆里pk的! “放心,你都能用言语束缚本大爷,就算有这锁妖环的效果,也说明你于此一法擅长,大可一试。” 车帘后传来金石长鸣般悠扬的声音,莫名具有百分之三百的说服之力。 谢岙只好脚下一窜距离风亭更近一些,在那三只妖物被亭内惊慌四散的人吸引注意力时,提声凝口,“定!” 但见亭中三只妖物身影顿住,没过一弹指的时间,便恢复了行动。 “呆子!是凝声于舌、而非凝声于喉,心定志坚!”车内传来略显焦急的呼喝,直灌入谢岙耳中。 那奚蝗妖咯嘣扭过头来,其中两只朝谢岙急速扑来。 还好还好…至少少了一只… 谢岙自我安慰催眠,深深提了一口气,猛凝浑身阳力于舌尖、双眼,目光分散在三妖身上,“定!” 这次差点咬到舌头,还好技术勉强过关,就在一把大刀劈上假人公子时,这三妖终于被通通定住。 啧,这简直比无差别攻击的狮子吼费力多了! 谢岙撑着金棒抹抹汗,那边兔子精把这三妖捆成一团,挨个贴着脑门嘴里嘀嘀咕咕念出迷惑之言。 “这……这便好了?”雪禅雪禅一脸惊魂未定,从风亭中软步走来,望着一旁施展迷惑之法的兔子精。 “嗯,还需要让他们相信已经把你灭口,”谢岙从袖中掏出玉匣,随便塞到一只奚蝗妖的怀中,倒退两步走到雪禅面前,道,“只是你以后需得换一处城镇落脚,隐姓埋名,最好几年内都不要回来雍州城。” “此事能如此顺利解决,雪禅已经心怀无限感激。”雪禅浅笑,如细羽般的眉目显得此人有些孱弱,又带着几分铅华不染的纯真和善,谢岙也不由咧嘴回以笑容。 …不愧是柔弱美人儿,这般笑起来忒动人了! 谢岙内心啧啧,正要多叮嘱两句,就见雪禅脚下一方实地忽然变成黑洞,衣衫哗啦翻起,雪禅直直坠了下去。 连疾呼的时间都没有,谢岙条件反射捉住雪禅的袖子,下一刹光影一变,眼前骤然一片漆黑。谢岙隐约听到巨响声从上方传来,似是有人狠砸地面,然而这声音如路过的雷声,越来越远。 …… “嘶…真他姥姥的痛…” 谢岙揉着差点摔成开花的屁股,眼前灯火幽幽,四处光秃石壁,周围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雪禅正撑着胳膊,捂着额角慢慢坐起。 看到雪禅原本已经结了巴的额角又流下一道血痕,谢岙忙掏出伤药倒在手帕上,捂在雪禅的伤口上。 “多谢恩公……”雪禅擦了擦眼皮上沾的血液,抬眼看了看四周,发现那些人皆是双颊凹陷、面色蜡黄、形如枯木,顿时失声颤音道,“这、这是何处?!” “只怕是落入了那妖魔精怪捕人的陷阱,”见血暂停,谢岙把帕子递给雪禅,几步走到一处铁门边,看到上面捆着的某种植物绳结,松了口气,“果然是焦菱藤,看来从这铁牢出去倒是不难。” 铁门外的墙上插着烛台,洞内唯一的光线便是从这里照入。 雪禅看着那铁栏前身影模糊的背影,咬咬唇,脸色发白苦笑道,“看来雪禅又欠了恩公一命,还连累恩公跟雪禅一起落在此处。” 正说着,铁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两个人模人样的妖怪走来。 “就知道今儿运气好,一次捉两个,嘿嘿、嘿嘿!”脸上飘着绿毛的妖怪笑得直眯眼。 “再捉两个也不是咱们吃,有什么好高兴的!”脸上飘着黄毛的妖怪呸呸冲墙角吐口水。 两个妖怪嘀嘀咕咕,把牢笼打开,目光在谢岙和雪禅身上扫视一番,干脆利索捉了谢岙拖出去,“呔,没想到一个是阴寒之体,只能选这人了!” “放、放开我!”谢岙假意挣扎,向一旁踉跄跌撞冲来、满脸焦色的雪禅使了个眼色,不着痕迹摇摇头。 被两只妖怪提出了地牢后,外面豁然是一处幽静院落,出了院子没走几步,四周景致变得飞甍奢华,琉璃屋瓦,玳瑁铺路,待到走过玛瑙浮桥,穿过层层妙曼纱帘进入一处仅用四根巨柱撑起的厅堂内,一股异香扑面而来,箜篌弦音奏出靡靡之调。 谢岙只看了一眼厅内,眼皮就狠狠跳了跳。 为毛这妖物聚集的地方总是如此纸醉金迷、衣不遮体、嗯嗯哈哈声不断…简直是荒淫无度无耻下流透了! 左边是被男妖抱在怀里的少女,右边是被女妖搂在怀中的少年,各种污染耳朵的声音此起彼伏,两边还有几处紫金垂帘遮蔽的私有空间,貌似正在进行更加见不得光的事情,谢岙偏偏还要打量周围环境,评估厅内众妖实力,分析最佳逃跑路线。 啧,此处院子太大,一路走来都没见到出门的路,看来一会要找借口假装去拉肚子、趁机在路上做掉一个妖怪、再用戎睚头发假扮之….等到找到出去的方法后,就去地牢把雪禅也乔装改扮了,带出一起跑路――就是不知道万一被发现,金刚罩能不能顶住这群妖怪。 “哈哈哈!按照规矩终于轮到我九足夫人了!”一名女妖忽然把谢岙捉去,但见她貌美如花,□却阵阵扭动,不是有如蛇虫一般的数条鳞尾蠕动出裙角。 谢岙一张脸登时白了,差点没把早饭喷出来。 卧槽,这哪是九足夫人,分明是触手夫人! “哼哼哼,就让我好好享用你这细皮嫩肉,采了你的元精,等你精竭身衰,再吃在肚中――” 那条如虫尾一般的软足攀上谢岙腰间,正欲扯开衣带时,谢岙蓦地被一股柔风卷着刮到了厅内一侧垂着的紫金羽帘前。 “恐怕要让九足夫人有所失望了。”一道低沉雅致的笑声从帘内传出。 刹那间,阔郎厅内寂静无声,万般神态凝固,千般呻吟乍停,唯有此声回荡于厅内四面各角。 谢岙倒吸口气,恨不得耳朵失聪,两眼瞬间滚泪,内心无限咆哮―― 为……为毛妖尊句融也在这里嗷呜啊! 第69章 哟避在膝头遭喂食! 紫金羽帘自发卷起,缓缓显出里面一人来。 那人临案而坐,衣衫雍容瀚逸,墨发半披,眸带微醺,容姿绝伦细致,又危险森然,幽幽渺渺,如隔画观那万丈峭嶂,千层雪浪,景色虽美矣,却令人观之胆颤心寒。 榻上矮案上铺着七星石棋子,显是刚才无聊之时用来解闷。不同于帘外一派糜烂风景,里面倒是一派逍遥随风荡,散淡任清幽。 眼看到嘴的鸭子飞了,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的九足夫人脸色难看道,“不想尊上何时也对这般少年郎感兴趣?” 这九足夫人平时出去捕食一个凡人自是不在话下,奈何今日匆匆赶来参加这酒宴,她忘了带一二人来当点心,只能眼巴巴看着别的妖物尽兴尽性。又见今日妖尊似乎气息甚是温和,胆子壮了壮,话语中不由带出点怨念。 “肤若暖玉,息如暖风,声如清泉,气如烈阳,言语间,眉若挑云,眸似藏日,刚而不弯,韧而不摧……”句融不紧不慢吐出一番话,双眸望着谢岙,温柔而专注,好似深怀眷恋的情人错过悠久的时间,终于能再次重逢,“这般风情,自是令人难以割舍,想要把他狠狠压在那天地各界,赏万般风景,处处蹂躏疼爱一番。” ……她才没有听懂这货说的是什么! 谢岙抖掉浑身鸡皮疙瘩,内心仰天长啸,只恨自己没有随身多带两只耳塞。 接到妖尊余光撇来的视线,九足夫人脸色一白,立刻哆嗦着回到座位上,不忘投两抹怜惜同情的目光落在谢岙身上。 “过来。”妖尊笑得分外温润,向谢岙伸出一手。 谢岙自认为从不做没用的挣扎,可是面对那只匀称修长好似浑然雕刻而成的手,饱满的感情还是压过干扁的理智,胆子迅速蔫吧下去,脚下似生根,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 一入妖窝深似海,其他的妖物也就罢了,还有一定几率能逃出去,若是遇到这妖尊句融—— 想到上次与这厮在一起时的各种心惊胆战,谢岙深深觉得自己在寻找逃跑之路前就会被玩掉半条命。 就在谢岙脚下忍不住后退一步时,眼前身形一晃,下一瞬自己被拉着坐在了矮榻上……妖尊句融的双膝上,还是面对面的姿势! 谢岙背后寒毛霎时蹭蹭雄起,一猫腰就要弹起身。 “许久不见,少侠倒是与我生分了不少,真令我伤心…”句融捉着谢岙的手指微微一动,把离开少许的身体又拉回来,在那细瘦手腕上慢慢摩挲,“好在我有所感,千里迢迢来到此处,与少侠因缘相会。” …滚他姥姥的相会! 谢岙浑身都散发着逃跑信号,却被搂住腰身,深陷对方怀抱之中。那两臂圈成的空间看似松散随意,实则紧紧禁锢,仿佛四周地盘都被这妖的气息完全侵占。 “勿动,今日酒宴为祝这洞主破了九重境界,有行酒规矩,捉来的凡人一律当作酒酬,属于那轮到之妖,便是我也不好随意破坏这规矩…”醇厚凉滑的嗓音浮过谢岙耳边,句融动了动下巴,示意谢岙看向厅内。 谢岙顺着他视线扭头,只见众妖视线眈眈看来,或明或暗,或隐或显,非常好奇,非常火热! “…因而唯有让少侠装作是我原本所拥榻上之人,才能让众妖心生理解。”句融低语轻笑,搂在谢岙腰身上的手扯开了衣带,滑入衣衫内,贴上了薄薄内衫。 “妖尊该不会想要假戏真做?”谢岙攒紧拳头。这种预防针必须打好! “怎么会?”句融挑挑眉,眉骨沿着双眸优雅飞扬,“毕竟少侠也帮我缓解了寒毒,我便投桃报李,看在往日交情上,帮少侠一次而已。” 投桃报李?这货不以怨报德就不错了! 可是如此众目睽睽下,若是自己忍不住出手揍这妖尊一拳…会不会被当做不听话的榻上之人,被众妖借机给生吞了?! 谢岙坐在妖尊腿上如坐针毡,脑中闪过刚才‘肚子急痛欲去茅厕、众妖吃饭当口自放行’的计划,眼睛一亮。 “我……唔!” 没等谢岙吐出第二个字,贴在后背的手沿着背脊线条一路向下,翩长手指滑到尾椎上方三寸,舒缓揉捻,谢岙顿觉一股酥麻窜过浑身,绷直的身体不由软了下来。 …卧槽! 谢岙咬牙低吼:“把手拿开!” “今日荔枝自落伽山运来,也算沾了些许仙灵气,少侠可要尝尝?”句融捉住谢岙手腕的手松开,自桌案盘中取了一颗荔枝,两指一捏,便去壳露肉,递到谢岙嘴巴前。 就是仙桃朱果老纸也不吃! 晶莹剔透的果肉分外诱人,谢岙依然闭嘴,咬紧牙关不松。 “若是少侠不愿我用手喂,那我只好以口代劳。”句融笑得温和雅致,同时在谢岙背后的那手还有往下游走的趋势。 谢岙浑身抖了抖,捏成的拳头就快绷不住。 这货还敢不敢再无耻点! 眼看句融真的要把荔枝含入口中哺喂过来,加之身后那手着实危险,谢岙连忙凑上去一口咬上荔枝,因为太着急还不小心咬上对方微凉的手指。忍住把这手指咬断的冲动,谢岙把荔枝叼入口中,向后仰开脑袋,在嘴里狠狠嚼着果肉。 句融视线不离谢岙,抬手一舔,舌头划过沾着些许果汁的手指,恰好覆盖那一枚小小牙印。 谢岙差点被核噎住。 卧、卧槽,不要一边看着老纸一边舔!会产生不良联想食不下咽的! 谢岙迅速把荔枝肉咬了干净,全部吞入肚中。 “少侠不把荔枝核吐出来?”句融一脸宠溺,一手轻缓伸到谢岙下巴前,竟是用手接核的姿势。 谢岙眼皮跳跳,转头就要吐在地上,刚张了张嘴,却被扣住了下巴。 “荔枝核虽有行气袪寒之效,却不能这般生吞,”句融眼眸微弯,细腻手指在谢岙光洁下巴上缓缓摩挲,“少侠若是不愿吐出,我帮少侠取出来可好?” “不需……唔!” 谢岙刚说了半句话,就被两根手指撬开唇齿,长驱而入,湿软舌面被指腹细致抚摸,敏感舌侧被指尖轻刮,挑弄卷起,舌下嫩肉被寸寸摩挲。 见怀中之人霎时急红了眼,衬得眸子越发灼灼似烈阳,句融揽着那细韧腰身的手臂不由一收,连同正欲反抗的胳膊一起压制,勒入怀中。 软滑的舌尖每每触及手指,皆是一触即离,奈何狭小口腔内,如何狼狈闪避,皆被修长手指轻而易举捕捉,最终逃无可逃,细软的舌面被迫擦过指腹,委屈留下串串湿痕。 那抹湿痕好似渗透皮肤,侵入肌骨,句融笑容一顿,双眸微凝,逐渐深沉似海。一股微妙的战栗猛然化作失控热度,从背脊延伸到发麻的指尖。勾弄软舌的手指越发肆意翻卷,直到那湿滑水渍不受控制流下谢岙唇角,蜿蜒出晶亮痕迹,方才在舌根之地勾出那枚荔枝核,万分眷恋的缓缓退出。 谢岙双眼圆瞪,又惊又怒,在那手指即将离开之时,狠狠咬了下去。 “呜——!” 牙下本应是柔软的手指却绷出了钢铁的硬度,谢岙门牙一酸,两行眼泪刷的流下。 “抱歉,这是不由自主的防备反应…”句融倾身低头,饱含怜爱的细碎话语含在舌尖,温柔舔去怀中之人眼角水痕。 谢岙闪身避开,狠狠擦擦嘴,只觉嘴里莫名其妙还带着一股子香蕴沉木的味道,好似花染万年的古木沉淀下来的味道…… 呸呸!哪门子的风雅古木,一定是被虫蛀了的木头味! 谢岙恶胆想着这货衣柜所有衣服都被虫子啃光的了情景,端起茶壶漱口。 “少侠若是口渴,不妨再吃些荔枝?”句融语气如春风细雨,分外无害。 “只是漱口而已。”谢岙放下茶壶,面无表情抹抹嘴。 句融一脸受伤心痛,“少侠莫不是嫌弃我?” 谢岙一脸嫌弃回视,“你刚才剥荔枝之前没洗手!” 句融一僵,缓声开口,“以我之妖力,身随意动,手上不落浮灰,莫说是污物,便是这果汁也不会残留,”句融唇角忽而勾起,“当然,若是我有心想留之物,也会长久留下…比如少侠的牙印,如此稀有,理应好好保存——” 说着手掌如抚琴舒雅张开,长长食指上,果然印着几个浅浅小豁,其大小正与谢岙门牙相呼应。 谢岙迅速转移视线。 啧,若不是知道这妖尊句融说话十句九假,把人骗进兜里卖了都不带眨眼,这等绵绵情话听起来还真是…还真是… 还是非常渗人啊! 谢岙越发如坐铆钉,非常想要拍拍屁股远离这货。正当谢岙再次尝试茅厕逃跑计划时,腰间忽然被句融揽着一提,稍微离开他的双腿。紧接着,衣带被抽松些许,半散外衫的下摆被向外一拉,连同他的膝盖一同遮盖在了身后。 谢岙一手紧紧捉着句融手腕,压停那只还想继续扯腰带的手,磨牙道,“妖尊这是在做什么?” “若要让他们相信,你我至少应该做到这般程度,”句融亲了亲谢岙额头,在谢岙又要避开前,一手抚上了那毛茸茸的后脑勺,“少侠放心,只是演戏而已,不会假戏真做。” 说罢扣着谢岙向怀中一压,刚刚被拉开的距离又瞬间缩短。谢岙搭在两边的双腿已经变成紧贴对方腰身的姿势,坐的位置也偏前偏上,紧绷的屁股恰好对着某妖尊双腿之间。 “这般姿势,少侠可是喜欢?”醉人嗓音顺着谢岙耳道钻进去,荡出蛊惑回音,“不知少侠是喜欢自己动…还是我来动呢?” 动…动…动你八辈祖爷爷的! 谢岙一张脸霎时通红无比,两眼喷火,张口欲言,可惜脸皮还是不及这妖尊万分之一厚,愣是没吐出一个字。 句融只看了一眼,便深深叹了口气,一脸后悔万分的神情,“早知少侠有如此可爱的反应,我之前便不该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个屁! 谢岙僵着身体不敢动分毫,虽然隔着层层衣衫,但是如此危险姿势下万一擦枪走火就地正法…而且好像、好像位置瞄准的不太对,似乎是传说中的小菊花—— 谢岙浑身冷汗狂流。 “轰!” 一道巨声骤然炸响,好似铜墙铁壁的大门被破了大洞。 紧接着,厅堂诸多纱帘被一阵狂风卷走,在半空被粗厉紫电引燃烧成火团。 一人手挽雷电,在炽光之下浮空走来,苍青发丝猖狂飞扬,肆虐之气震得四根巨挑石柱摇摇晃晃。 “都给爷爷滚出去,便饶了尔等小命——!” 第70章 哟残留气息需消除! 一道荡气回肠龙吼声下,厅堂内众妖皆是脸色煞白,双手抱头捂耳,气血翻涌,实力弱些的翻凳跌塌,彻底跪爬在地上。 “青发金眸,紫电厉雷...这、这难道是大闹落伽山仙境的那只青龙?!” “嘶…不是说千年前、被众仙老儿用大罗宝象玄境压在那墉邙山下了么!” “诶哟哩,这祖宗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在这洞府主人连同属下与人形青龙交战时,众大妖交头接耳,交换情报,没过一会便见青龙煞气腾腾落入厅堂内,缠身的那些个妖物精怪都横七竖八躺在厅外地上哼哼唧唧。不愿惹事上身的开始悄然退场。 谢岙被定身捂嘴,眼睁睁看着句融袖袍一甩,浓雾翻涌之后,厅内又现出众多妖物阻拦。 戎睚公然不惧,顺着浓雾看到厅堂角落,金眸霎时急缩,高声厉喝一声,“去!” 手中紫电刹那化作千百,似飞蛇走蟒,穿堂狂舞,当空乱落。不多时,那被召唤而来的妖物便个个魄散魂飞,抱头缩颈,四处乱窜。 “如此一来,也算我出手相援了一次,这洞主此后也没有借口再来打扰,”句融在谢岙耳边低笑,嗓音里有几分无赖,“如今这般情形,我若强带走少侠,定惹他人注意……”说着无奈叹了口气,万般不舍道,“只能让这青龙把少侠先带走,几日后我再去找少侠好好叙叙旧――” 随着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戎睚已经扑跃而来,谢岙只觉被轻缓送了一掌,下一瞬便到了几丈之外,被身形急停的青龙在半空匆匆接住。 “戎睚!”谢岙被一只手臂托着膝盖窝抱起,连忙伸手捉着他肩膀稳住身体,一脸欢喜松了口气。 戎睚脸色黑沉,一手捂住谢岙脑袋趴在自己肩上,把散乱衣衫遮住,金眸掠过厅角句融,气息似霜川酷寒,似烈火喷涌,冰火交错的视线冷炽刮过。感觉到手掌下的脑袋动了动,戎睚啧了一声,最后抱着谢岙纵身跃出。 “等等,雪禅还在地牢里!” “管她作甚!” “不管我会念念不忘,日日所思,夜不能寐,长此以往阳气也不会好吃!” “…先把你乱七八糟的衣服穿好!” 两道声音吵吵闹闹,越传越远。厅堂内,一名女子走到句融身旁,玄火簪子随发垂挂,华美狐尾随步轻摇。 “难怪你之前并不担心这少年郎被别的妖魔鬼怪叼了去,原来是有这么一只恶犬在,”狐妖摇了摇头,“不过…你就不怕这恶犬反而把那人吞的干干净净?” “若是以前还有三分担忧,毕竟众妖皆传闻,青龙戎睚性格乖戾,狂傲残暴,”句融看着远处被丢上半空的铁门和守门小妖,叹息一声,“然而依两次所见,这青龙虽强悍如斯,却难得也有耐心容忍,如同刚才那般情况,能毫不恋战……所以这三分担忧便成了七分烦恼。” “有耐心不是更好?至少说明他不会把这人一口吞了,”狐妖一脸不解,“姑且让他先养着,等到你把混乱之事解决干净,再把这纯阳少年夺回来,岂不美哉?” “我原本也是如此打算…”想到谢岙给予青龙的信赖笑脸,句融有些头痛揉揉额角,“只怕到时候喜爱之物已被那只青龙拐进了龙窟宝洞,藏得无人能寻。” “所以…你决定提前出手了?”狐妖挑挑眉,一副兴致勃勃待好戏开幕的神情。 句融笑而不答,手指上滚着一枚晶亮湿滑的荔枝核,拇指温柔摩挲。 …… 雍州城同福客栈天字房内 妖风吹过,院中藤架上星碎黄花呼啦啦狂摇,芳香满院。沾着几片花瓣的石桌旁,闪出三道人影。 “这么说…你对那狡猾阴险奸恶不怀好意的妖物一直心怀戒备?”戎睚随手一抛把昏迷的雪禅丢在地上,空余出来一手扣着谢岙下巴拉低,仰头嗅嗅,“哼,既然如此,为何你身上沾了如此重的味道?莫不是不知不觉被那妖物钻了空子?” “怎、怎么会?他又不是戎睚,我怎会毫无提防!”被两道嗖嗖刮皮视线盯着,谢岙立刻无比顺溜拍了个马屁,眼神下瞄看看地上似乎因为惊吓过度昏过去的雪禅,见她额头血已经止住,心中踏实了一些。 戎睚大爷听了果然一脸满意,“那妖物何德何能,怎能拿他和本大爷作比较?” “是是是,不能和戎睚相比,”被青龙一手托抱着,谢岙难得比他高出一截,低头望着那似乎闪了闪的金眸,继续嘴上吹花,“你我一路相携为伴,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同心合力,相处时间虽不多,我却也足够了解戎睚是何等率性威武的大妖……” 微风飒飒穿院而过,清亮声音飘荡,谢岙一对诚恳双眸灼灼有神。 戎睚嘴角慢慢弯起,眼神渐渐放软,强压眉毛忍着脸上得意神情。 “况且还有锁妖环的效力,自然比那妖尊句融放心多了哈哈……” 谢岙一不留神说顺口,画蛇添足多吐了半句话。那话打着卷儿刮进戎睚耳朵里,清亮嗓音霎时如小鸦呱呱,戎睚脸黑了黑,猛然一挥手,“把那身衣服换了再出来!” “哐啷!” “诶哟!” 门扇打开瞬间,谢岙被丢进了房内,滚在了床上,一抬头,恰好看到戎睚弹了一枚藤黄色药丸入雪禅口中。 清神丹?谢岙看到雪禅悠悠转醒,心下一松便跳下床出去。不过刚到了门边,想起自己衣衫不整,谢岙挠挠头,把门关上插了门闩,转身扯开衣带。 外衫彻底散开的瞬间,一股某妖尊身上的味道扑鼻而来,好似那气息已经融进了衣服内。谢岙把外衫脱了,抬起胳膊闻闻,还是那股沉香古木味,似清淡萦绕,又似郁馥缠身。 啧,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妖尊的味道这么沾衣服? 谢岙犹豫一秒,干脆从包裹内重新取了一套衣服出来,解开内衫正要脱下,忽然听到一道轻微的咯吱声响。 谢岙拢起前襟猛一扭头,只见自家兽妖不知何时蹲在屋内窗下,绷直了尾巴正悄悄关上窗户。 谢岙:“……” 灰毛兽妖厚墩爪子着地,无比乖巧蹲在地上,毛上还沾着不少灰渣,窗格透进来的光线落在兽瞳上,晶亮红色分外单纯好奇。 “回来了就好,听说你和戎睚在路上走散了。”谢岙摸了摸耳包脑袋,拍拍上面的灰渣,正嘀咕着,腰间忽然一湿。 灰毛丛丛中,一颗黑黝黝湿漉漉的鼻头蹭到了谢岙腰上,不时还有湿热气息喷出。因为内衫敞着,那气息就直接喷在了皮肤上,谢岙感觉有些痒,向后退了一步,还没拢住衣服,自家兽妖又蹭了上来,黑黝黝的鼻头一动一动。 几簇绒毛刮在腰侧,谢岙痒的浑身一抖,不由又后退几步。 “耳包?你在闻什么…唔?” 脚下被桌边圆凳绊到,谢岙身体一歪,伸手正要捉着桌沿扶稳,肩上忽而落下两只厚实爪子,重重压了下去。 后背迅速着地,谢岙被身上重量压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还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我揍,就算把尾巴垫在她身下,这种重量也算犯规好不好! 谢岙捂着嘴嘶嘶,一时说不出话,只见自家兽妖鼻子越拱越上,来到身前缠着的布条前,湿漉漉的鼻子顶了顶。 谢岙:“!!” 没等谢岙把自家兽妖踹开,垫在背后的圆滚尾巴就动了动,甩煎鸡蛋般一翻,非常迅速把谢岙翻了个身,厚墩爪子重新压上。 谢岙再次被压得眼前一黑。 耳包动动鼻头嗅嗅,浑圆脑袋钻入衣衫内,沿着谢岙光裸的背脊向下,来到某处时,兽瞳霎时凶狠瞪圆,伸舌在谢岙脊椎末端上重重一舔。 “唔!”谢岙脑门啪的蹦出青筋,舌头麻痹痛觉正好消退一些,一个字一个字慢腾腾咬清楚,“耳包,下去!” 自己总算知道自家兽妖这是在做什么…原来是闻到那妖尊手指留下的味,用舔的帮她去掉! 谢岙把刚才翻出来的衣服换上,全部穿戴好,一扭头,就见蹲在一旁的灰毛兽妖依旧耿耿于怀盯着她后背,两只圆墩前爪在地上焦躁踏踏,颇有当初占据山谷的那庞然大物的凶悍气势。 “今天拔(不)许出来,摘(在)屋里面壁湿(思)过!”谢岙揉着酸痛肩膀,口中大舌头含糊道。 耳包抖抖耳朵,抬起脑袋看到谢岙揉肩的动作时,兽瞳霎时放大。扣着地面的锋利兽甲蹭的收回去,软绵掌垫缩了缩,一点点后退,最后喉咙里发出咕呜一声,竟一转身夺窗而出。 谢岙傻眼。 这种夺门而出的节奏…是恼羞成怒了?! 想到上次被自家兽妖摧毁的小树林,谢岙心中默了一瞬,推门出去,拐到堂屋内。然后下一刻,谢岙两眼瞪得比刚才还圆。 天字房专有堂屋内,戎睚正掐着雪禅脖子,两眼非常无情,爪子非常锋利,气势非常吓人。 “松手…一寸!”谢岙疾奔过去。 怎、怎么回事?戎睚刚才不是还喂雪禅吃丹药么,为何转眼间就到要消灭的地步? 本着给与某青龙一定信赖以及怕阻挠后被对方惨烈报复,谢岙在关键时刻理智扯嗓子开口。 龙爪松开些许之下,雪禅猛然一阵咳嗽,发青的脸色渐渐缓解。 “发生了何事?”谢岙一脸严肃。 “这雪禅不是凡人,也并非单纯的阴寒之体,”戎睚冷哼,丢了一道惊天响雷,“她是纯阴之体――”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脱光光的师叔x闯门而入的某妖(二) 不是山偷懒,是真的与上一章预告一样滴 这代表还有一只妖将获得幸运抽奖 准确来说,上一章预告应该是:换衣服的师叔x闯窗而入的某妖 所以关键字的替换,代表了下一章的重点 第71章 哟纯阴之体终待定! “之前本大爷就奇怪,为何会有凡人阴气如此之浓,甚至比精怪还重,”戎睚手指虚虚扣着雪禅脖子,一脸厌恶,仿佛手中捏的是偷吃了他肉包的绿毛软体虫,“从地牢把她带出来时,就发现她一身阴寒竟变成了至阴之体…而问她到底是妖是魔,却含含糊糊,吞吞吐吐!” 谢岙震惊半晌,好半天才抖着嗓子找回声音,“纯阴之体也不一定不是人…阴者为灵为柔,或许只是雪禅的灵性比较…呃,非常高?” “怪就怪在此处,”戎睚眉头紧皱,“是不是凡人,本大爷一眼便能看出,而这东西一开始是人,现在却垢重之至,分明不是凡人之体!” 听到这句非常主观推断的话,谢岙冷汗一滴,想到之前落入陷阱后,那两个绿毛黄毛怪对雪禅没有额外关注,谢岙疑惑道,“雪禅,我离开后,地牢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也不知…”雪禅被提在半空,脸皮涨红,神情茫然无措,“当时我见恩公被带走,情急之下血气不足晕了过去…醒来之时便已经回到了客栈中。” 看见雪禅被卡着脖子拼命回忆,水墨眸子慌乱泛红,谢岙挠挠脸,“不如先把雪禅放下?反正戎睚这么厉害,她也跑不了。” 戎睚瞥了眼一脸谢岙,哼了一声,挥手张开禁制,方才松了手。 雪禅落在地上,微微发颤撑着胳膊喘气,有些感激看了看谢岙。 对于这被打了巴掌给了枣、却只吃着枣说甜的人,谢岙有些无语蹲下来,“雪禅,你到底是妖是魔?” 雪禅咬了咬唇,几次张口又咽回声音,在青龙越来越不耐烦的视线下,终是忐忑道,“不瞒恩公,其实…其实雪禅只有近三年的记忆。” “哈?”谢岙掏掏耳朵。记忆缺失?! “三年前,雷云岭下的邙河发大水,雪禅被尹姑姑捡了回去,脑子昏昏噩噩,不记得之前所有事,幸好尹姑姑心善,把雪禅留在仙鸾音中,教习唱曲维生…” “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来头?”谢岙叹了口气。 “恩公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尹姑姑,”见谢岙一脸狐疑,雪禅慌忙解释,急急伸手拉住了谢岙袖子,“也…也可以去问当时的其他人!” “普通凡人的记忆可以用妖术改动,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戎睚捏着雪禅胳膊,扯离了谢岙袖子,“更有一种可能,是你三年前便隐入那画舫中,终日偷吸阳气!” 雪禅脸色一白,嘴唇颤抖,“不…不是…” “说,你接近这呆子究竟是何用意!”戎睚不耐听这漫长解释,金眸透出漠然冷光来。 那是一种看无生命之物的眼神,雪禅牙关都开始打颤,却只能艰涩摇头,口中简单重复,“不…不是的…我真的没有…” 雪禅说的是不是假话,谢岙无法确定。 但是真的恐惧,谢岙一眼就能认出来。这种情绪如蛆附骨,自从来到这世界,几乎日日梦靥,谢岙再熟悉不过。 “…算了,把她放了便是,反正我们今日就离开。”谢岙挠挠头。 “不可能。”戎睚一挥手,掌中嗤啦流窜电流,“既然她解释不清,必须杀了她。” 杀?! 谢岙心头一惊,迅速握住戎睚手腕,“雪禅说的也不一定是假话…” “除去别的不说,只要她是纯阴之体,就不能留,”戎睚哼了一声,眸色冷锐,“若不是为了得知她接近你有何目的、可是受人指使,本大爷在地牢里便会除了她!” “为何纯阴之体不能留?”谢岙愕然。 “你如今招式皆是由阳力而生,对付一般小妖足矣,那金刚罩更是威力浑厚,抵御普通妖物倒也不在话下,”戎睚扭头盯着谢岙,眉心紧拧,“然而这纯阴之血,却能解你阳力招式,破你金刚之罩,若是被他妖得了去…啧,你说该不该杀?” 谢岙一愣。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仅仅过了一瞬,谢岙手心冒出些许汗水,听到自己慢吞吞开口,“那…把她留在身边便是。” 戎睚立刻回以看白痴二百五的眼神。 谢岙张了张口,混乱思绪忽然清晰起来,“既然是纯阴之体,不如留在身边,阴阳互为根,留下雪禅,能混淆阴阳气味,遮掩一二,还能…还能…”谢岙灵光一闪,“说不定还能采阴补阳,阳力更加生生不息!” 终于想到了曾经所见某本经书所述,谢岙一脸得意看向某个贪吃的青龙。 正蓄谋再次动手的戎睚手指一抽,一张俊脸霎时黑沉。 原本惊吓无措的雪禅一听,脸色腾地变红。 看到两人反应,谢岙便知被误会了,脸皮抽动解释,“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下流方法!只是掌心相贴、气息相融!阳即生阴,阴又生阳,互利、互利哈哈哈……” 戎睚眉头一皱,不知想到了什么,垂头沉思。 就在谢岙以为还要再费九牛二虎之力、三天三夜的唾沫才能说动时,戎睚忽而点头,“也好。” 说罢手中一挥,竟然真的撤去了禁制,手下一弹,一束青光没入雪禅脑门中。 “若是你敢私下里有什么动作,这龙鳞便撑爆你的脑袋!” 戎睚厉声威胁一番,拎着谢岙领子出了门,似是不愿在那屋里多呆一刻。 谢岙心里偷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瞬,就被猛然按在了廊柱上,一只手穿过额发迫使她抬头。 “你在透过她保护谁?” 金眸露出的透彻视线直直望下来,几乎刺痛谢岙眼底。 “你说…什么…”谢岙声音有些干涩。 戎睚看了看谢岙煞白脸色,手下一顿,口中啧了一声,掌心狠狠揉了揉谢岙一头蓬松软毛。 那只手掌带来的敷烫热度,在炎炎气温下本应热的慌,此时却好似一股暖流顺着浑身渗寒毛孔钻入。 谢岙不吭声装闷葫芦。 那只手揉了揉忽然撤开,随即是大步离开的脚步声。 在透过雪禅…保护谁? 谢岙也不知道。但是每当看着雪禅,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和亲切感都会由心而生,由感而发,牵动全身,身不由己,不得不管。 …该不会是纯阳、纯阴之体间存在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气关系? 谢岙纠结陷入深思。 与此同时,回到房内的某青龙,盯着自己左手上无意中沾着的几滴纯阴之血,嘴角阴险勾起,嘿嘿嘿笑了三声,脑袋上几乎乐开花。 得到了纯阴之血,不就意味着能把这该死的锁妖环解下来! 如此重大的事情,本大爷刚才竟然忘得一干二净!还差点把那纯阴之体烧得连渣都不剩。 戎睚伸着沾血的龙爪,靠近自己脖子上的锁妖环,差一点点摸上去时,指尖忽然一顿。 ‘还有锁妖环的效力,我对戎睚,自然比那妖尊句融放心多了……’ 某个呆子不留神说出的心声在耳边响起,戎睚僵了僵,撤了爪子瞪了半天,最后咬牙切齿招来一股水流,洗了个干干净净。 …… 残暑蒸仲夜,开轩亦无风。 这晚一如前两日,闷热毒人,谢岙洗了澡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翻了几次身。 “奇怪,耳包究竟去哪里了…” 没有自家兽妖调节温度,谢岙热的实在受不了,忍不住从包裹里翻出一件内衫,用剪刀比划半天,最后咔嚓擦几下,剪出一件清凉小背心。 虽说已经到了夜深宁静之时,谢岙还是谨慎起见把窗户关上,换上宽松通风的背心,喜滋滋躺上床。 …啧,还是很热! 谢岙只觉汗珠滚进裹胸布里,化作腾腾蒸汽,闷热如火炉。谢岙犹豫一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扭头瞅瞅插紧的门闩窗扇,迅速脱掉背心,把裹胸布脱了塞在枕头下,再把小背心穿上,勾开领子猛扇几下风。 凉风从衣服中穿过,吹得汗水凉爽爽,许久不曾穿上如此轻松自由的衣服,谢岙爬在枕头上,小背心卷起来些许露着腰背纳凉,感动的几乎快要落泪。 “一来就看到少侠如此诱人之姿,让我如何是好……” 慵懒温润的嗓音声音忽然出现在房内,谢岙迅速握住床头金棒,正要跳起,忽然想到自己薄透衣服,动作不由慢了一拍,瞬间停顿的功夫,就被擒住手腕压在了枕头上,腰间抚上了一手。 一上一下的力道皆不大不小,却恰好让谢岙无法翻身。 卧槽,不是说‘过几日’再来觅食么?!这么快出场简直不合常理! 变成鱼肉的谢岙是真的要流泪了。 “你是如何进来的?”谢岙提声扯嗓子问。 “少侠若是想以此引得那青龙来,恐怕会有所失望,”句融压低头颅在谢岙耳边,略带沙哑的嗓音无边惑人,“当然…少侠一会若是想发出动人呻.吟,无论有多么激烈诱人,也仅有我能听到……” …这混蛋竟然张开了禁制?! 谢岙瞪着窗户门扇,万分后悔自己刚才全关严实了。 “妖尊真是好算计…”绣着精致暗纹的袖口擦过腰间光裸皮肤,谢岙浑身紧绷。 “若是不做好准备,被他人打扰了与少侠愉快的相处时光,岂不扫兴?” 句融低笑一声,细润修长的手掌探入轻薄背心,在谢岙背脊上沿着骨节暧昧摩挲,宛如温柔拨弄根根琴弦。 谢岙憋着气,等到那手越来越向上,背上压制的力量也逐渐向上时,猛然勾起外侧的右腿膝盖,狠狠踹上对方腰窝,弹身欲起。然而过去无往不利的太乙七阳腿却被轻易制服,膝盖被一掌包容握住,那掌心隔着薄薄亵裤,顺着腿侧一路向上。 “少侠如此热情姿势,不如留到衣衫脱尽之时再款待于我?” 句融掌心落在谢岙暴.露于背心外的腰身,细致抹过软嫩皮肤上颗颗沁出的汗珠,缓缓揉搓每一处敏感的软肉,在谢岙不由吸气紧绷的刹那,指腹在腰窝微妙一捻。 “呜……” 第一个粘濡音调被迫吐露在空中,看到谢岙睁大眼咬唇,句融莞尔一笑,手掌顺着越发湿滑的腰侧向下抚摸,没入与床铺之间的缝隙,贴在了柔软温热的肚皮上,然后…勾开了谢岙亵裤的腰带。 作者有话要说:湿叔对雪禅容易心软的原因很复杂,之后会一点点提到 至于妖尊能啃到什么程度。。。要看一龙一兽的出场速度(望天) 第72章 哟被捉弱处终订约! 首次遇到被解亵裤腰带这种无耻下流的事情,谢岙惊懵了,大脑霎时空白。 松开了腰带的亵裤宽松无比,修长手掌轻而易举滑入亵.裤内,贴着肚皮向下摩挲。微凉手指抚摸上温热肚皮,犹如一块凉玉贴上,谢岙浑身寒毛霎时似炸毛刺猬根根竖起,脑中思考回路终于再次运转。 卧槽!这妖尊该不会要…要…要吸元精?! 发觉两条腿好似被施了法术无法动弹,谢岙腰部猛一下压,身体紧紧贴在床上。 “不想妖尊也会用这般强迫手段!” 看到谢岙挺着肚皮把自己的手夹在了床上,回头两眼怒视,句融不由失笑,“我怎会强迫少侠?少侠大可放心…”温醇嗓音越发低沉,“我只会让少侠…主动求我……” 停留在亵.裤边缘的手指动了动,微微一转,抚摸上肚脐。细腻掌心轻轻揉搓,带着些微薄茧的指腹沿着小凹洞打转,巨无细密摩擦每一处软褶,指尖抵在小洞中最怕痒的敏感之地温柔戳弄。 “呜…!” 第二个湿濡音调忍不出溢出口唇,看到谢岙原本怒视双眸惊慌软化,身体微微颤抖,好似极为怕痒,句融笑容渐深,掌心尽享这人紧绷的腰身,故意用指腹茧子最厚之处,轻轻揉捻上凹洞浅壁。 “啊……” 谢岙猛一躬身,几乎忍不住弹起,千钧一发之际又生生忍住,唯有本能仰着脖子想要逃离。压抑闷声变作似亮似哑的□,与床内狭小空间中溢满的主人绵绵至阳气息混在一起,勾起身体深处暗藏的饕餮饥渴。 句融眸中神色忽起忽落,视线从床上沁出颗颗汗水的细白脖颈,到强忍压低的腰线弧度,瞳色渐渐幽深,缓缓俯身压上,头颅压低,沿着脖颈汗珠卷缠舔上。 “不……”被勾起痒意的身体,浑身皮肤都变得分外敏感,舌尖舔上脖子的力度轻柔,宛如轻刷扫过,谢岙痒的浑身打颤,偏偏那扣住手腕的倾长手指还故意摩挲着怕痒的掌心。谢岙只觉连骨头都爬上了细密痒意,恨不得用爪子狠狠挠挠。 “只要少侠抬起腰腹,我便松手如何?”沙哑嗓音在谢岙耳边循序善诱,与之相伴的是在肚脐附近缓慢揉转的手指。 就算如今痒意折腾的大脑有些含糊,谢岙还是咬牙倔强回道,“不可能!” 句融低笑一声,唇舌沿着细长的脖颈下滑,来到微微颤抖的肩胛,舔上那脆弱胛骨凹陷之处,舌尖抵着这洼地寸寸磨过。 混、混蛋! 极少碰触之地本就经不住刺激,垂在肩背上的发丝犹如羽毛根根扫过,掌心又被手指恶劣轻搓,谢岙浑身痒意不住涌涨,就在此时,肚皮那处所有敏感之源的小凹洞,忽然被指甲轻轻刮挠,蚀骨痒意霎时如潮水在腹部扩散。 “呜!” 谢岙浑身剧烈一抖,再也忍不住要就地打滚,偏偏身后被压得紧紧地,丝毫不能动弹。 “混蛋,给老纸起来!”谢岙痒的口不择言,嗷嗷直叫。 句融紧紧禁锢身下之人,享受这人在自己怀中颤抖却无法逃脱的模样,指甲刮挠的越发厉害,果不其然看到谢岙挣扎的满头汗水,侧脸趴在枕头上,眼睛都急红了。 “少侠此时可愿服输?”句融微笑凑近谢岙脸颊上方,距离极近,犹如要深深吞入谢岙急促的呼吸,“若是少侠服输,可有三种选择…一是如我刚才所说,只需稍稍抬腰即刻…” 谢岙立刻狠瞪一眼,眼神迅速否决! “或是少侠配合,让我在少侠身上…某一处,重新留下印记……” 配合?某一处?印记?! 谢岙怎么听怎么诡异,果断摇头驳回! 句融无奈一笑,“既然少侠两者都不愿意,只有第三种……” 谢岙警惕看他,“是、是什么?” “我自是不会要求少侠做过分之事,”句融亲了亲谢岙藏在发梢内的耳朵,“只需少侠允我吸十次阳气便可…放心,每次之量与那青龙相当,绝不多超。” 谢岙乍听之下,觉得没什么问题,可是正因为没什么问题,由这妖尊提出来,谢岙觉得非常有问题! “少侠如果连这最后一种建议也不同意……” 停在肚脐眼上的指腹又挠了挠,谢岙浑身一抖,实在是痒怕了,连忙呼道,“等、等等!我同意!十次就十次!” “如此便好。”句融眼眸一弯。 谢岙只觉肚脐上忽然一凉,手指抹过之地,细微刺痛转瞬即逝。 “你…你做了什么?!”谢岙露出被骗了的表情。 “只是与少侠订了咒约而已,毕竟口说无凭,我十分担忧少侠到时候会反悔。”句融笑得十分纯善。 心中打好的小算盘遭到秒速破坏,谢岙汹汹气势迅速干瘪了下去。 正在此时,窗格嘎啦响动,下一瞬,一道兽吼声在院落响起。 “叱吼――!” 知道是自家兽妖终于回来了,估计是碰到禁制进不来所以发威,谢岙内牛满面。 混蛋,来的太晚了嗷! “你这蠢兽大半夜的吼什么…玄影禁制?!” 戎睚惊怒声在院中响起。 谢岙身上压制力道一松,句融却没有走,反而把床头上放着的外衫披在谢岙身上,这才转身面对破了禁制席卷而来的狂风杀气。 “恶妖!还不给爷爷放开……” 戎睚冲进来,看到谢岙一身松散衣衫,揉着发红手腕,两眼泪汪汪,金眸遽然急缩。 “不愧是青龙戎睚,破禁制的速度比想象中还快了三分。”句融语气中带着一份仿佛发自内心的赞叹,任气流席卷发衫,依旧一身悠闲。 “很好……” 戎睚咬碎了字音嗜血寒笑,一身森沉杀气猛然暴涨,残暴煞气冲霄而起。门板窗扇被生生震碎,地板噼里啪啦碎裂,狂风席卷,一双金眸刹那缩成了妖化竖瞳,獠牙眦露,手中窜出玄龙电芒,暗夜中炽亮袭天。 “上次不方便解决你这妖主,你却自己送上门来!爷爷这就亲手撕了你――!!” 话音落下瞬间,狂卷气流中人影一闪,直扑句融而去。两道身形缠斗一起,拔地跃至半空。只见半空法术大斗,电掣金龙漫天狂舞,火凤撩焰千方通红,两道人影在空中忽隐忽现,忽高忽低,谢岙穿好衣服拉开帘子,只觉快的几乎看不清,抬头一片亮藿藿,明晃晃,整个夜空恍如白昼。 “叱呜?” 耳包窜到床边,嗅到比离开之前更甚的气味,咬着的一摞草药吧嗒掉在地上,厚爪猛一拍地,震出入地三分的威武掌印后,猛然窜向院中。 谢岙迅速揪住了圆滚尾巴。 “叱嗷!”耳包一头软毛触电般蓬松炸开。 “那两妖对战,你去了不是明显被当夹心沙包揍么!”谢岙登上鞋子揣上金棒。 灰毛兽妖不甘心的返回,一只兽瞳凶狠睁大,望着半空乱斗的人影,厚墩爪子蹭的冒出几根黑黝黝的锋利兽甲,浑身蠢蠢欲动,直到一只手安慰般拍了拍那只爪子。 灰毛兽妖爪子一绷,条件反射把兽甲迅速收回。 “笨蛋,这种时候就要用暗招。”谢岙一把勾住自家兽妖的脖子,捏了捏那只肉墩墩的爪子,眼睛一转,嘴角咧开。 此时空中水龙滔滔卷天奔走,千丈狂风如屏挡住,回湍万层激涛,水浪蔽天。谢岙瞅瞅半空终于不闪来闪去的两人,金棒握在手中,数道阳气喷出直窜句融腿窝。正凝神斗法的句融脚下步伐一变,本能避开偷袭之气,些许水浪透过晃动风隙浇下,正好泼在额发上,浇了个丝丝凉。 “嘿嘿嘿…” 让你挠痒痒!让你挠着老纸肚脐眼不放!让你使用酷刑逼迫就范! 终于报复一二的谢岙一脸得色,正欲再来两下,就见句融扭头垂眼,似笑非笑向这里望来。 谢岙立刻拎着自家兽妖耳朵严肃数落,“刚才说了一通怎地还是不服?为何这么晚才回来,如此让人担心,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句融:“……” 耳包一只凶残兽瞳显得有些茫然,谢岙心虚摸了摸自家兽妖的爪子以示安慰。 正在此时,谢岙余光忽然瞄到了空荡荡的门框外一抹湖色衣衫,一身软腰纤、肌如白雪的女子端着茶具,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雪禅?”谢岙一脸讶异。 “我…我观外面这般响动,想恩公是否要喝些凉茶,所以就备了一些......” 正说着,半空忽然响起一道轰鸣雷声,雪禅正提裙迈入门槛,顿时被这雷声惊得脚下一绊。 “小心!”谢岙急步跃出,左手托着茶盘,右手扶着雪禅肩膀,又稳又准,动作非常干脆利落,姿势非常矫健潇洒。谢岙自觉十分满意。 “多谢恩公……”轻音柔腔从怀中传出,隐隐带着羞涩。 “没事吧?”谢岙低头瞅两眼,只见雪禅一段纤纤柔颈低垂,倾城秀颊泛红,衬着一身湖色衣衫,宛如碧水玉荷轻落粉蝶,端的是满目柔华韶光。 谢岙不由看呆眼。 “谁让你这不明身份的妖魔进来的!”一声龙吟轰下,原本在半空激斗的青龙眨眼间出现在房内。 谢岙只觉自己右边的爪子快被戎睚啃一口,连忙缩手离开雪禅肩膀。 “没想到少侠这般未曾经世的少年,也如此擅长怜惜美人――”句融一脚迈入房内,脸上微笑如万里春风。 谢岙莫名脚下一缩,迅速后退三步。 戎睚一把拽过谢岙藏在身后,眯眼冷盯走进来的句融,手中狂雷乍现,大有继续迸斗厮战、挫其骨扬其灰的架势。 “我来此是有一事,”句融不紧不慢,双眸凝视谢岙,“是关于少侠纯阳之体――”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下章大家坐在一起和睦相处、欢乐融融的喝茶―― 谢岙(哭):才怪嗷嗷啊! 第73章 哟夜间茶会当警惕! 天字房小院中,一张石桌,几个石凳,月上树梢,院内四处点着雁足石灯,幽光朦朦。 比起闷热的前夜,过了三更天后的夜晚倒是凉爽多了,谢岙此时却在圆凳上正襟而坐,头皮不断冒汗珠,背后大汗淋漓。 左侧一只青龙无聊赏夜,金眸似昊天月色铺下,洋洋洒洒无穷霸气,不过仔细一看,那不时盯来的两只眼睛好似激光雷电眼,但凡有物乱动,便嗖嗖射得数洞穿身; 右边一只妖尊慵懒纳凉,笑容似横渡万里秋波,舒雅飞扬无限包容,然而定眼一瞅,那笑容像极了蹲在老鼠洞外的猫科动物,若是有物出洞,便翻手牢牢压在掌下。 在四周仿佛埋了十吨地雷即将爆炸的紧绷空气中,谢岙僵在圆凳上,屁股都不敢乱动一下,鉴于某种原因,喉咙干的快要黏在一起,最后实在忍不住,颤巍巍伸手探向了圆桌。桌上一共摆着一套四只茶碗,谢岙右手抄向距离最近的一只。 “为何要挑右边的茶碗?”一道冷声乍响,激光眼嗖嗖射出,谢岙只觉再往右一寸爪子就会被射成筛子,胳膊立刻一拐,探向左边茶碗。 “原来少侠更喜爱左边的茶碗?”一道叹声溢出,层层涟漪波动,谢岙只觉再往左一分爪子就会被吞没得嘎嘣脆,手腕本能一扭,再次飘回右边。 “咔嚓!”右边茶碗突然自曝一只。 “哗啦~”左边茶碗猛然烧成渣渣。 左右视线霎时相碰,空中看似无声却更似九天玄雷三炁之火交汇,谢岙嗖的缩回爪子,心中默默咆哮。 卧槽,到底要哪样!打不过又躲不过,发泄不了怨气更报复不了,如今连茶都不让喝了?! 老纸都被啃过舔过咬过,作为一个肉包,已经非常合格了!作为一个被猫挠的耗子,也非常敬业了! 啧……大不了再被咬一口! 折腾了半夜,又渴又饿的谢岙撸起袖子,再次伸胳膊,端起桌上仅剩的茶碗一饮而尽,重重把碗搁在了桌上,拎着茶壶又倒了一碗。 谢岙正要痛快再饮,一只仿若弥漫着月色萤光的手伸来,润泽长指持着一细束沾露碧枝,上面顶着几朵灵气扑鼻的小白花。 “燥夏之夜,少侠不妨用这甘玉花泡茶,润肺生津,再好不过。”句融手指轻弹,一片花瓣飘然落下。 “啊,多谢……”渴懵了的谢岙条件反射道谢。 “听他胡说!甘玉花乃是大补之物,你这赖妖安得什么心!”戎睚猛然伸手扣住碗沿,一泼大水打落花瓣。 “久存的甘玉花方有大补之效,这一束刚摘下来便入我百纳袖中,露水尚存,自是没有那等火气。”句融伸手探向碗底,柔风暗自劲流。 “露水?谁知道是不是你这赖妖在上面滴了两滴茶水,试图蒙骗这呆子!”戎睚严严实实扣着碗沿,毫不松手。 “喀嚓——”最后一只茶碗光荣报废,来不及收手的谢岙指尖一热,一片碎瓷割破手指。 发觉左右目光忽然变得诡异万分,谢岙顿觉身上好似捆着倒计时三十秒的炸药包,分分秒秒的惊人! 我揍,这种见血起食欲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谢岙果断把手塞袖子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倒出药粉厚厚洒了一层。 “已经结疤了!”谢岙严肃伸手指,打断那这两妖想借机啃两口的念头。 戎睚瞅瞅那裹得好似长毛鸭蛋的手指,哼了哼终于移开视线。 “…我若是有心为难少侠,便不会在此时前来告知,”句融望了望谢岙雪白绒绒的手指,眼眸微弯,隐约有波光闪过,“据我所知,两位似是有目的结伴而行…虽不知所行为何,如今却已有不少妖魔知道,青龙戎睚已破了封印,从墉邙山下逃出。” “哦?”戎睚挑挑眉,“那又如何?” “众妖皆知,青龙戎睚生性好战,四海千山无一放过,九幽十类胜战连连,如此一来,自是手下败将无数,树敌数不胜数,”句融手中轻晃细枝碧茎,摇头叹道,“更不用说那南海落伽山,无论真仙散仙都惦记着你,若是听闻你已出山,想必寻仇之流前仆后继,源源不绝,到时候…只怕会连累榭少侠一同受扰。” 说罢,句融一脸忧色看着谢岙,好似再过两天这人就会被殃及池鱼,被寻仇大部队踏成路边草木灰。 谢岙被这眼神看的心头瓦凉,嗓子眼里直灌冷风。 若是妖魔精怪来寻仇——那自己岂不是非常有被群妖捉走、炖汤分吃的风险?! 而且那些真仙散仙,也有可能把自己当做与妖魔同流合污之人,万一以此为借口,把她关到丹炉里练个七七四十九天—— 谢岙生生打了个哆嗦,脸色刷白似纸。 “南海落伽山一事已被本大爷解决,”看到谢岙一副吓扁了胆子的蔫吧模样,戎睚皱皱眉,厉目瞪向对面笑得好不自在的某妖尊,“至于那妖界,更不劳你这妖主操心,我青龙戎睚的人,自是会保护的毫发无伤!” 这一声铿锵有力,气吞风云,神冲日月,听得谢岙心头狠狠一震。 没、没错,戎睚这么护食,一定不会让自己被别的妖物抢走嘎嘣了! 谢岙稍稍松了口气。 原来戎睚之前半夜几次出门,都是去解决那落伽山的事情了么? 难怪碧藕怎么吃都吃不完! “那么……”句融眸色掠过谢岙变幻神情,慢慢拉长嗓音,“若是桃花情债呢?听说那幽貘族公主天资绝色,却对你一见钟情,曾向你求爱被拒后,依然苦苦相思数百年,如今消息已传入她耳中,不久之后,定会前来与你相会。” “竟、竟有这等事情?”谢岙一脸震惊。 已经一脚迈入断袖之国的戎睚还有这种八卦?难道是女妖就可以接受么?! 谢岙万分好奇竖起耳朵,然而戎睚却是一脸茫然,“幽貘公主?那是谁?本大爷怎么不记得了?”说罢一脸傲气扬下巴,“能让本大爷记住的,只有酣畅淋漓过招一天以上的对手!” 谢岙默默为那位公主上花。 “再说本大爷已经被那群臭老儿关在墉邙山下一千年,那幽貘公主定是连貘子貘孙都有了。”戎睚一手撑着下巴,不感兴趣的吃着藕片。 “很遗憾,那位容貌胜过九天玄女的公主至今尚未出嫁,”句融颇为感叹道,“她不时打听墉邙山近况,搜集天下灵物灵器,并捉了三百阳气炽盛之少年,就等你出山之后,好生开怀饱食一顿;待她寻到了你,见了榭少侠,定会迫不及待把榭少侠盛入灵器,佐以灵物——” 呃…… 谢岙艰难吞吞口水。 这、这种你带肉我带菜一起吃火锅的节奏感是怎么回事?! “无稽之谈!”戎睚冷冷一哼,一只热掌握住谢岙发僵的左手,见那手一抖似要抽回,猛然攒的更紧,“于是你便妄想用这些捕风捉影的理由为借口带走这呆子?” “我岂会无中生有,”句融眸光浮过桌沿上被完全包裹住的软瘦手掌,话语顿了顿,唇边笑容依旧,“这幽貘公主如此痴情,必然会纠缠不休,或是把榭少侠掳到洞中,以罕见纯阳之体为要挟,恳求与你花前月下——” 掳走?洞中?! 谢岙被触到心理阴影,不着痕迹向右挪挪屁股。 “或是她心中怨气难平,彻底夺了榭少侠,开刀放血……” 谢岙立刻又向右两寸。 戎睚眯了眯眼,长腿一伸,勾着谢岙身下入地三分的石凳,磨地翻土,硬是勾了过来。 “呃啊!”两石凳相碰震得谢岙差点闪到舌头。 “……若是再痴狂些,或许会做出更离奇残暴之事,也并非不可能。” 句融说罢悠悠一叹,深眸朝谢岙望来,温润目光宛若永世不倒的仙山上最柔软的水泊,驱离万千烦扰危险,开辟安全宁和之地。 被接连炮轰各种危险论的谢岙脑子一热,忍不住再次移了移屁股。 句融嘴角微妙上扬至今夜最高点。 “原来你这糟妖打得是这等离间心思!”戎睚拍碎石桌,拳头捏的咯吱作响,拎着谢岙丢进屋内,一道三重禁制封的屋子连丝风儿都漏不进去。 “我只是提醒榭少侠注意危险而已,”句融表情十分无害,回眸看了看窗门紧闭的屋舍,在青龙再次杀气腾腾到临界点前,声音传入他脑中,“还有一事,关于太苍山庄——” 戎睚眉头一簇,表情沉了下来。 谢岙蹲在门边偷听了半天,没有听到一丝声响。好奇心猫爪似的在心口挠了挠,谢岙终是忍不住来到窗边,推开一条小缝隙。 院中,只见苍发青龙一脸沉思,倾长身影在月下撑出一片流淌银辉,而院中再无他人。 谢岙一脸纳闷,正琢磨着如此突转状况,院中戎睚人影一闪,站在了窗边,垂眸严肃看来。 “喂,呆子,你几个月前可是曾被人陷害,丢在了云清山一座破庙中?” 谢岙:“!!!” 第74章 哟半路偶遇剧情S! 为、为何戎睚会知道这件事! 难道发现自己是山寨货所以来质问…等等,榭筝遨本人貌似跟戎睚没有任何关系! 谢岙惊蒙了的大脑迅速清晰起来,小心回答,“确实有此事,不过…为何突然问起?” 戎睚拉开半扇窗格,一手捉住谢岙手腕,抹开袖子,盯着那只光滑的小臂瞅了瞅,在谢岙纳闷眼神中又放下袖子,“据那赖妖所说,那座破庙里发现了残留的灵气,有风咒罡气残留之术。” 谢岙一愣,“有其他人去了那座庙?” “在泣语蛇的爬行痕迹后,并无他人踪迹,”戎睚弹了弹谢岙搭在窗框上的指尖,不让爪子伸出禁制外,“如此说来,之前害你之人,极有可能是修仙修道之人。” 风咒法术…难道是清风观的人? 不对,清风观那群道士使不出罡气―― 谢岙正兀自沉思,不留神对上戎睚一双探究利眸,谢岙立刻仰头望着窗外弯月,捶胸顿足感叹道,“唉唉,若不是我记不清当时究竟发生何事,我定要把这陷害之人捉出来!也不知这人之后还会不会对山庄其他人下手……”说着谢岙也不由皱起眉毛来,“奇怪,那妖尊为何忽然查起这件事情了?他怎知泣语蛇的事情?” 戎睚挑眉迎上谢岙狐疑视线,却是避开了这问题,“太苍山庄本身更是奇怪――数百年前便存在于云清山上,比大多修仙门派建派的时间都早了一两百年;因为仙界无意落下一物,恰好落在了南峰,太苍山庄还曾一度浮上天。” 谢岙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那东西…该不会是经书?!” “几本仙书,怎会有让山石浮天之能,”戎睚嗤笑一声靠在窗框上,苍青长发垂下,携着万缕月色落入窗内,“幸而当时山庄之人拥有炼剑之术,又偶得一块昊天玄铁,之后便日以继夜打造接地之链,花费数十年,方才完工。” “呃,那他们如何吃喝?”谢岙爪子不由摸上那漂亮发梢,“就算是山禽野果,应该也不够吃。” “据说有位散仙怜其无辜,传授了辟谷御剑的本领,又留了几套剑谱。”戎睚目光扫过院中石渣之地,想到刚才那妖尊说的另一番话,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这么说太苍山庄早就学会了飞剑之术,数百年下来,理应成为修仙大派,”谢岙看到戎睚皱眉思索,手指不着痕迹一绕,偷偷拽下一根苍青发丝,“然而直到几个月前,都还是万事低调的剑修门派,奇怪,真是奇怪……” “这件事暂且不说,那破庙一事,本大爷会查下去,”戎睚扭头望着似乎抖了一下的谢岙,俯身靠近,鼻尖几乎相贴的距离下,双眸带着十分力度狠盯,“无论如何,以后不许接近那些所谓的道士仙长!” 谢岙被吼的连忙回答,“是是……” 不过戎睚怎么看起来像是…藏着一些话没说透? 谢岙顺手把发丝揣在衣带小兜里,疑惑瞅瞅逐渐关上的窗格缝隙中,满脸纠结之色晃着脚步离开的青龙大爷。 …… 武关气压十三州,不畏山河万丈长。 雍州城以北百公里地,有一座狭长城池,名曰武华城,下包邙河之险,上扼众山之要,自古素有‘蟒都’之称。 这般地形之下,城内道路却修得宽敞笔直,尤其是中心一条南北之路,蜿蜒而上,直延伸到远远一座高墙围立的门派下,两侧房屋高低起伏,煞是独特。 此时正值入暮时分,谢岙在车内掀开窗帘,饥肠辘辘环顾四周。沿街酒肆林立,厚腿朴实木桌旁,围着不少人大碗喝酒;路上随处可见一些背挂长枪的门派弟子,皆是朱衣灰罩,劲装武衫。 “这是武华城一禅修大派,恒华派,”看到谢岙好奇神色,雪禅小声道,“我在画舫时便听人说过,这恒华派的弟子不沾酒肉,不近女色,除了蓄发之外,清规戒律与那佛门寺庙无二。” “酒肉不沾?”谢岙望着满街随处可见的大盘肉、大碗酒,啧啧摇头,“这群和尚还真是会找地方修行。” “这般苦修之人,阳气味道倒是不错。”戎睚斜躺在另一边车窗下,翻着一本封皮花哨的书册。 “叱嗷!”一只灰爪闪电飞出,重重拍在某一页上描绘的烤全猪,利爪在其余书页上直戳了几个窟窿。 戎睚脑门霎时蹦出青筋,“本大爷连猪骨头都不会让你这蠢妖吃到!” “叱吼!”灰毛尾巴涡轮扫龙颜。 “哧哧!”威武龙爪狂舞欲断尾。 就在谢岙被飞来书脊砸上脑门、两眼怒瞪正要提声喝止时,车外忽然传来一道雷咒法术之声,只见隔着两条街的半空上,一条大蛇被落雷轰中,一名带着斗笠之的恒华派弟子站在朱瓦高粱的屋檐上,一掌虚空一抓,那蛇便擎入了掌中。 巨蛇摇尾摆首,蛇尾猛袭这人天灵盖;这人动作极快,速捉蛇尾猛一扯,单凭两指,竟使得蛇妖惨叫连连,生生痛晕,脑袋一软垂在了屋檐上。 “咦?”谢岙看的分明,这恒华派弟子招数套路至刚至阳,刚才那一招罗叶擒拿指,正是佛门功法。 难得遇见走同样功法路线的人,谢岙心情颇为激动,然而还没多看两眼,那人纵身飞下,竟是直直朝这马车而来。 谢岙立刻把脑袋缩回车厢里,“这、这人貌似是朝这里来?” “哼…这长毛和尚鼻子倒是尖,”戎睚饶有兴趣挑眉,“估计是闻到了这一车的妖气,所以前来打探。” 一车妖气…… 谢岙望着霸占半个车厢的青龙大爷、蠢蠢欲动的耳包、面带忧色的雪禅,眉头狠狠跳了跳。 啧,自己该说幸好戎睚平日里妖气总是收敛状态么! 谢岙飞快在手腕上缠上戎睚的头发,正改变面貌,就听一道浑厚声音在车外响起。 “恒华派弟子岩休,敢问车内所坐何人?” 谢岙迅速把手中妖界版旅游手册塞到戎睚衣摆下,撩开帘子跳下,一脸坦然拱手。 “幸会幸会,在下办事路过此城,正欲采买物资,不知岩大侠拦住马车,所为何事?” 脚跟沾地后,谢岙才发现此人身量极高,胳膊顶自己大腿粗,气息沉敛绵长,一看便是内息极为精纯之人,不过…… 谢岙两眼嗖的放光。 这种感应……这人与经书有关! “大师兄!”此时围聚来了几名恒华派弟子,半是戒备半是好奇打量谢岙。 这位名叫岩休的大师兄依旧带着斗笠,只露出刚毅下巴,“小兄弟,多有得罪,我观此车妖气甚重,不知是妖孽害人还是其他缘故,故此拦车一问。” 谢岙望着那斗笠片刻无语,也不知他是从哪里‘看’见自己是小兄弟,“岩大侠客气了,这车上确实有妖物,不过是在下所收之妖,不会害人。” “收妖?奇了奇了,入了那锁妖袋,妖气还能被大师兄发现?” “莫不是那妖物太厉害?” “或是这人用了锁妖环,驯服而不入袋?” 几名弟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打量马车的目光越来越好奇。 岩休一抬手,身后议论声立刻戛然而止。 “小兄弟若是不介意,可否让我一观车内?”岩休语气沉稳而谦逊,“只要确认了这车内的妖物于城内百姓无害,我等便再不叨扰。” 因为打上了这恒华派的主意,谢岙说了句‘稍等’,匆匆钻进车内,很快又钻出来,十分配合掀起了车帘。 只见宽敞车厢内,一名遮面女子素手倒茶,一人背对这里喝酒,一只灰毛兽妖老老实实蹲在车内,一头蓬松乱毛遮住了两只眼睛,脑门上箍着一圈锁妖环,看起来分外无害。 “喝!真的是用锁妖环收的妖!” “没想到这少年年纪轻轻,收妖之能甚是了得!” “不过…这妖怎么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谢岙低咳一声,一手按住自家兽妖蠢蠢欲动的爪子,坐在车板上抬头,“大侠可曾看好了?”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那人高挺鼻梁,谢岙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喝酒的那位呢?”岩休突然开口。 啧…眼神还真是尖,明明戎睚都改变发色了! 谢岙摸摸鼻子,正纠结该如何请动戎睚大爷配合,就见他转过头来,漫不经心扫了车外一眼,一手勾开轻薄领口,露出莹白倾长脖颈上的锁妖环。 “咕咚……” 不知是谁的口水声分外响亮,岩休猛然回头,众弟子霎时齐齐低头看脚尖。 谢岙:“……” 这大师兄的威严虽然阻挡得了视线,却仍有微弱声音若有若无飘来。 “这、这妖一看就很厉害!” “没错没错,这少年能收了这两只妖,说不定也能收了咱们后山那只!” “出去请其他门派的人还没回来,不如叫着少年先试试!” …咦?咦咦?! 谢岙正想着如何混入恒华派,如今一个机会就从天而降,顿时心花怒放,连忙开口诚恳道,“敢问大侠,可是有何收妖难事?若是不弃,不妨让在下试试看。” “…怎能劳烦小兄弟?”岩休十分迟疑。 谢岙眨眨眼,扭头看向车内,果断卖宠求荣,“耳包,打滚。” 灰毛兽妖立刻在车厢内滚了一圈,无比听话,只是碍于地方不够大,看起来颇为憋屈。 谢岙摸摸自家兽妖脑袋安慰,面朝另一边,“戎睚打…咳,伸手!” 一只似凝聚天地精华的手掌搭在谢岙左手上,毫不拖泥带水。 “如此大侠可否认同?”谢岙顶着身后骤然腾起的森森煞气,擦擦冷汗干笑。 “不想这锁妖环效力如此之大,”岩休感叹道,“可是小兄弟急着赶路,若是因此误了正事…” “哪里哪里,在下自幼喜读经书,本来就打算前往贵派拜访,切磋经文,”谢岙脸不红气不喘,一脸诚恳说道,“所以在下也是出自私心,大侠无需多虑。” “小兄弟倒是痛快人,”岩休语带笑意,爽快一抱拳,“那便有劳小兄弟了。” 说罢,一手抬起,把斗笠取了下来,宽厚一笑。 “我前几日捉妖伤了面,因而遮脸以免吓着旁人,如今再戴着斗笠,却是失礼于小兄弟了。” 斗笠下,这人头发束得整整齐齐,一张脸轮廓分明,宽眉朗目上,一道粗矿疤痕从眉心斜过,极是狰狞。 谢岙倒吸一口气。 不是因为这道疤,而是因为这人,她确实见过……在榭筝遨的记忆里。 混元真丹瞬间吐出数个记忆碎片,连在一起,拼成了一幅让谢岙差点跌回车内的画面―― 破旧古庙内,这人浑身萧杀,长枪刺入榭筝遨胸膛,见她两只手臂挣扎乱舞,头发披散,一脸厌恶抽出长枪,挥手毫不留情斩了那双臂。 “这等下作龌龊之手,还留着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再有一两章,云湿侄就会出现 第75章 哟本绝之人惊再现! 一路收集装备为打最终boss做准备,这货却半路杀出来的感觉是什么? 谢岙一瞬间觉得…… 仿佛是买了只母鸡回家结果发现它变成仙鹤——一本万利赚大发了! 想到所谓的任务终点就是‘收集经书然后替原主报仇’,谢岙盯着车外某位大师兄的眼神简直用火热都不足以形容。 啧啧,虽说自己打不过这岩休,不过戎睚一出手,还不就是盖世太保碾死蚂蚁的轻松对决! 只是……万一这人是被当成枪使了呢? 分析到这一客观存在的可能性,谢岙高涨情绪瞬间低落下来,直到进了恒华派的大门,坐在贵宾级厢房内,喝着所谓的门派特色‘蛋花茶’,谢岙还是失神盯着茶杯中的蛋花。 “再盯这蛋花也生不出个凤凰来!”戎睚哼了哼。 听到戎睚莫名焦躁声音,谢岙这才发现一屋子的气息有些诡异亢奋。 雪禅不断抬手喝茶,貌似坐立难安;耳包趴在地上,尾巴绷得又直又高,蓄势待发;戎睚大爷手中难得握一把扇子,呼啦扇着,不断驱散四周气流。 看到这三只的眼睛都绿了,谢岙顿时反应过来,“恒华派里的阳气如此浓厚?” “和尚窝里的阳气自然重,不过此处的味道有些奇怪,浓而不匀,层层扩散,”戎睚屈指一弹,窗户吱呀打开了一扇,“那里便是阳气最重之地。” 正对着窗扇的地方是一片树林,几座佛塔矗立其中,每一塔角上都挂着经文书写的红绸,随风一飘煞有森严镇压之感。 啧啧,怎么看都像是藏着不得了的东西! 谢岙收回视线,看到耳包眼巴巴看着窗外,拍拍它脑袋安抚,一脸纳闷道,“可是之前也不见耳包对阳气有反应……” 难道这些和尚的阳气比她的阳气闻起来更好吃? 谢岙顿觉身为纯阳之体的自尊心受到了一点点的挫伤! “这蠢妖或许是混着仙兽之血,往日才对阳气没有明显反应,”戎睚盯着那只搭在了谢岙腿上的灰毛爪子,“不过这里的阳气浓得不像话,想必这蠢妖也受不了,本大爷就好心帮它去去燥——” 说罢抬手一挥,一泼冰水迅速淋上了灰毛兽妖。 “叱吼!”耳包腾地跳起,尾巴气势汹汹拍向地板,嗖的掀起一块地砖飞去。 就在两只快要打起来拆了这上等厢房时,门外及时传来敲门声响。 “容少侠,斋房那里备了些小菜,五箓长老请您过去一叙。”一名弟子过来传话。 谢岙用口型对这两只严肃说了句‘忍着’,瞅了瞅除了忐忑不安外没有其他不适的雪禅,这才迈出门去,拱手道谢,“有劳兄台带路。” 那名弟子回了声‘客气’,领着谢岙穿过厢房院落,最后来到一间亮堂的花厅内。 “老朽方才还听说容少侠一身佛家正气,如今一见,果真如此!”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和蔼一笑,伸手请谢岙入座。 “五箓长老过奖!”谢岙抱了抱拳,临着老者坐下,对面就是那位大师兄岩休,见他冲自己笑笑,谢岙眼皮隐隐抽动。 啧,就算不是自己被这货捅了一枪,可是如此面对面瞅着…还是非常渗人! 寒暄几句后,谢岙眼睛一转,开始探情报,“刚才在下路过时看到一片塔林,四角各有经文覆盖,似是封印着何物…莫不是要捉的妖物就在塔里?” “容少侠误会了,那妖物在后山禁地,本门众弟子用火轮镜布了大力罗汉阵,暂且把它封在了镜阵之中,”长老捻须道,“少侠刚才所见塔林,只是我派藏经之地。” “早就听闻恒华派乃禅修第一大派,果然名不虚传,单单这藏经就如此之多,真令在下心生羡慕,”谢岙赞叹道,一脸少年人的好奇之色,“那塔角挂着的经文,不知是何用途?” 五箓长老摇摇头,“那些经文百年前就已经挂上,乃是本门代代传下来的的习俗,便是老朽也不太清楚。” “这…”谢岙苦恼道,“是否不让外人进去一观?” “小兄弟放心,若是能收了那镜阵之妖,除一方之害,我便带着小兄弟去塔林尽情看经书、彻夜论经文,”岩休宽善一笑,尽管脸上一道狰狞伤疤,也显得宽宏磊落,“除了那座白塔外,其余几塔小兄弟皆可以来去自由,只是这经书再如何喜欢,也不可带出。”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谢岙忙应道,端茶喝了一口,默默记下那座‘白塔’。 “有了容少侠这般年少有为的收妖之人,再加上即将请来的诸派掌门弟子,这妖定能被收去!”五箓长老呵呵一笑,“尤其是那太苍山庄的云少庄主若是能来……” “咳咳咳…”谢岙顿时呛住一阵猛咳,瞠目结舌道,“太、太苍山庄?这除妖降魔一事不是应该找玉林派这等修仙门派来么?” 卧槽,该不会倒霉催的这么快就遇上自家师侄! “玉林派也去请了,这后山妖孽妖力垢重,能来帮忙之人自然是越多越好,”五箓长老叹道,“何况太苍山庄近月来广接天下除妖之事,半个月前老朽曾有幸与那云少庄主一同除妖一次,那人剑气独耀,迥脱根尘,剑术之高,真乃当世无双。” “只可惜太苍山庄这等名门正派,却出了个榭筝遨那般狐鼠之徒,”岩休把茶杯重重敲在了桌面上,冷硬面容上隐怒铮铮,“陷众门派于那等境地,还残杀了同门师侄,幸得那琴姓弟子侥幸被救活……” “哗啦——” 茶杯落在地上,摔成片片碎渣。 谢岙双目刹那通红,“你说…什么?” …… 那一剑并没有刺死琴凝然。 谢岙走在回厢房的石路上,脚步比起之前,显得尤为慢吞。 据说琴凝然被喂了续命丹后仍一直昏迷,直到几日前才醒来; 据说她醒来后便说亲眼见到,二师弟已被师叔杀害; 据说因为她苦心劝说,才被师叔试图杀了灭口; 据说…… 谢岙停下脚步,狠狠攒着拳头。 原来……自己还是不够狠心。 ‘师叔在此莫要逞强,我去去就来……’ 飞石沙土中,青年回眸一笑,依旧笑容飞扬,意气凌霄,一如往日执酒对月,凤眸温柔安抚。 白师侄……抒远师侄…… 谢岙眼前腾起无边火海,仿佛又见到那日火虫凄厉翻腾中,火光没过了碧衣青年俊逸容颜,清扬眉宇,握剑之手,转眼化作如漆黑骨……. “滴答…” 几滴血落在石子路上,谢岙慢慢闭眼,右手捉住了色空棒,指尖用力到泛白。 这一次,一定要...... “这是在做什么!” 前方院落一扇门哐啷撞开,一阵风刮到眼前,谢岙手腕猛地被钳住提起来,怒声在脑袋上方嗡嗡震响。 戎睚瞪着冒血的掌心,拎着谢岙进了屋内,一边洒上药粉裹上帕子,一边絮絮叨叨耳提面命,等到裹好了伤口,这才发觉谢岙一声不吭。 戎睚一愣,想到方才院中所见情景,猛然抬起谢岙下巴,见那眼眶红得似兔子,思前想后一番,顿时一拍桌子腾地站起,“那帮长毛和尚给你说了什么!本大爷这就去踹了这和尚窝!” “戎睚——” 一只手拽住了青龙身后的衣服,力气虽不大,却让青龙停下脚步。 “与他们无关,只是……”谢岙低着头,声音冷而硬,“一个本该进入鬼府的人又活过来而已。” “…你想好如何做了?”戎睚缓缓转身。 “还没有,”谢岙扣紧了掌心,白色绷带上再次染上红液,“我想了又想,无论怎样做都不能满意——” “那么不要急,慢慢来。” 戎睚一手撑在谢岙椅子扶手上,另一手执起谢岙受伤的手掌。 “你若觉得不痛快,本大爷会上三十三重天,要一粒九转还魂丹,让她死而复生,周而复始,任你处理——” “你若是失手,本大爷会帮你补上一刀,定让那人坠入鬼界,永世不得出。” 苍青色头颅俯下,温热的唇瓣轻碰掌心血痕渗出之处。 谢岙掌心一颤,好似被烫到一般,那热流顺着掌心滚入了后悔到不断咆哮的心中,驱尽了乱心杂草,洗练了浑浊挣扎的利剑。 “你想做何事,尽管放手去做,”戎睚抬起头,冷质金眸温凝而专注,“本大爷自会帮你善后。” “…好。”谢岙鼻尖一热,慢慢收拢掌心。 …… 妖界某洞府内 一颗幽幽茫茫古树上,枝桠无限延伸,树根无限盘踞,千花纷纷落,千叶簌簌飘,紫雾如烟波缭绕一人身旁。 这人躺在树枝上,微湿衣衫雍容散开,一手懒样握着鱼竿,垂于树下静水上,宛若万木无冕之王。 “尊上。”一名黑衣男妖蓦地出现在树下。 “…如何?”轻醺嗓音缓缓扯开。 “榭少侠已经得知了消息。”燕宿顿了顿,欲言又止。 “难得你也会有这多问的心思,”句融感慨道,“此时若有笔墨,当真应画下来留念。” “…属下只是觉得奇怪,为何尊上不把那女子解决了。”燕宿板着声音回答。 “解决她确实轻而易举,”句融轻抬手腕,甩杆收线,“然而有一件事,只有那人亲身体会,才能知道,并且深深牢记。” “何事?”燕宿十分配合问道。 句融叹了一声,沉缓嗓音浮在层层枝叶中,嗡鸣共响。 “在这世上,后悔的…永远是心不够狠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琴师侄为了被虐再次出没( ̄ 下章预告: 妖化的湿叔x除妖的师侄 第76章 哟情字缠凝也枉然!(一) 恒华派乃是雷云岭以北第二大派,又是禅修宗派,惯结善缘,因此收妖之求一出,没几日便有数个修仙大派的得意弟子赶了过来。 谢岙在崇圣宝殿内粗略一数,人还真不少,占了这佛殿大半蒲团。只可惜因为恒华派不近女色,来往女子不太方便,殿内此时清一色坐的皆是男子,一眼扫去未免有些无趣。 “……那只鸠妖有五首,每口都有叱声唤妖之能,必须一击皆中,”岩休盘腿端正而坐,高大身形坐下也似一座小山,气沉浑雄,“前两日容少侠也曾试着收了那妖,可惜收妖器物无法隔阵法而行,而一旦解除了境阵,那妖必然叱啼,就是锁妖袋也无法隔其声。” “岩大士何必如此烦扰,我等修仙之人在此,斩妖除魔不计其数,害怕那区区鸠妖?”一人出声道,“就算一击不成,让那妖孽叱啼两声,众多道友居士也不会放那些妖畜出了后山。” “道长有所不知,这五首鸠妖招妖之能实在厉害,”岩休摇头皱眉,伤疤越显狰狞,“它啼一声便能唤来百只妖,五首同啼便是数百只,若是啼声不断……” 众人倒吸了口气,神情肃然贯注起来。 谢岙向刚才说话那名道士所在之地打量一眼,他旁边正坐着一名象牙肤色的少年,一身暖色金线衫,背后一把红穗银纹剑,殿外初秋日光晒入,这少年正偏头与旁侧的人说话,眉眼显得极为亮堂。 只有天阳和盘隋来了啊…… 看到少年脸上隐约可见的两轮黑眼圈和削瘦不少的下巴,谢岙叹口气,挠挠头。 “……事成之后,我恒华派当送灵草灵药,后山上品药园中,诸位可随意挑选一株,”岩休笑了笑,“或是像容少侠那般,不求灵草,只求痛快一览我派经书,也不无不可。” 话音刚落,谢岙就看到天阳愣了愣,猛然扭头看向这里。 谢岙移开视线,垂眸低头,态度模糊不清。 那道目光果然更加越发急切,几乎要在谢岙面皮上烧个洞。 啧啧,一句话就戳中敏感词了,岩休和尚干得好! 谢岙心中默默道赞,直到众人商量出如何制服那五首鸠妖,天阳还不时回头看这里,惹得一旁盘隋拼命拽袖子,提醒自家师兄礼貌行事。 一个时辰后,众人浩浩荡荡来到了恒华派禁地。一泊山涧潺潺流淌,山石一侧有数阶石梯,石洞就在石梯最高处,隐约可见其内热浪滔滔。 “这里便是我派禁地火轮洞,镜阵在洞内深处,尚且还能封着这妖,”岩休冲众人一拱手,语气沉着,“此处火气炽烈,劳烦各位多加注意,若有不适还请速速出来,在这寒涧内冲一冲。” 之后又是一些注意事项,洞外诸人皆是涵养上好的门派弟子,也听他仔细说完,这才一并入洞。里面光线倒是不暗,然而热浪扑面而来,没几步就烤的皮肤通红。 谢岙本就不耐热,加上人多气更闷,前方一道红光冲壁时,谢岙眼前一花,脚下不小心绊到石块,踉跄一步,就被一只手捉着胳膊稳稳扶住。 “我这里有一块多余的寒石,你若是热的厉害,就拿去用。”火光映壁的山洞中,黄衫少年两眼亮晶,二话不说把一块白石塞入谢岙手中,同时一手迅速抹开谢岙袖子,见那手腕上带着一串拇指粗的佛珠,愣了愣神。 “少侠这是作甚?”谢岙一脸不满的表情,把白石推回少年手中。看到天阳有些无措的神情,谢岙心里一乐。 想要看师叔手上有没有那易容的妖丝?少年你还嫩了点啊…… 谢岙一甩袖子离开天阳,错身而过的刹那,忽见天阳冲盘隋一点头,盘隋就溜出了山洞。 …啧,这种发现一丝线索就召唤老大的节奏……收回前言! 谢岙眼角抽搐,看少年冲自己爽朗一笑,三分亲切七分无害,顿觉自家品性天然的师侄有白毛变黑毛的趋势。 这洞并不算太深,没走多久,就见前方骤然火光炽盛,一道轰隆巨响之后,一对三四丈长的翅翼在洞中展开,扇动洞内光线忽明忽暗,那五首鸠妖如乌鸡一般浑身墨黑,冠及洞顶,在镜阵中不断翻滚摆翅,撞得几扇浮空火镜不断发出碎裂声响。 “不好!这火轮镜快撑不住了!”一名恒华派弟子惊叫一声,那五首鸠妖正好回头,十只眼睛阴冷盯来,那弟子顿时惊得后退几步,直撞在自家大师兄身上。 岩休皱眉一拍这弟子肩头,打了一道气力进去,转头冲众人道,“这五首鸠妖似吸了火气,火轮镜怕是也仅能再坚持一时片刻,劳请各位速速动手。” 因为言咒法术有时间滞后,无法统一袭击的时间,偏偏恒华派又势要活捉这妖,这攻击五首的任务便落在纯武之人身上,其余人等施法保护,或见机弥上法术攻击,务必要让这五首鸠妖晕过去,再趁机收了它。 岩休招式刚劲威猛,自是首当其冲,而太苍山庄本就是剑修之派,天阳又剑法精纯绝伦,也算在近身袭妖的几人之中。等到恒华派弟子撤了火轮镜的一刹那,便有十人分作五组跃至那鸠妖颈上,各持武器迅疾劈刺。 几乎瞬息之间,只听重物落地声沉闷响起,洞中激起飞扬尘土。 “哧哧――!” 两道凄厉嘶鸣声在洞中忽然刺响,那五首鸠妖其中两首没有被斩晕,伸着黑羽脖子接连发出渗人头皮的尖锐叫声。 “快退出洞外!别让唤来的妖物堵住了洞口!” 原本留在最外侧的数人御着各自法器急速出洞,五首鸠妖另外两首也被彻底弄晕,重重砸在地上,谢岙连忙上前,丢出一副九拐玄甲环。 ‘这九拐玄甲环也有锁妖之效,对于那等五首鸠妖足矣……’ ‘但是不许滴血唤名,否则本大爷就把那只鸟烤着吃!’ 耳边响起青龙威胁声,谢岙嘴角抽搐,双手一合,猛然拍出一个佛印。 刺目金光之下,九拐玄甲环层层罩住妖身,五首鸠妖猛然一颤,吐出一物来。 谢岙正欲张口念‘收’字,那黑不溜秋的东西正好对着嘴巴落下,咕哝滚进了喉咙里。 谢岙:“!!” “不错!” 谢岙正欲吐出不明物体,一手忽然拍上自己肩膀,岩休从鸠妖身后跃出来,痛快舒气道,“容少侠能把这妖收了,果然厉害!” 谢岙脸都绿了,眼泪刷的流下来。 卧槽,大侠,你就是跟姓谢的有仇是吧是吧是吧! 感觉到那东西已经顺着食道滑入肚子里,谢岙顾不得其他,拔腿就往洞外冲,准备找自家青龙求救。 谁料刚刚奔到药园之地,谢岙忽觉腹部一阵剧烈绞痛,一股要灼烧浑身的热度遽然袭上全身,谢岙双腿一软,一骨碌滚到了坡下的葫芦地中,眼前一片黏糊赤红,身体好似被外力压扁揉搓,肌骨阵阵撕裂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谢岙只听山涧那边不断传来激烈法术相斗声,晕乎双眼睁开,一手扶额站稳。 一只金黄色翅尖抵上了额头。金毛闪闪,翎羽丰满,肉感丰富。 谢岙沉默了三秒,慢吞吞把‘手’放下,伸到眼前,隐约变高变圆的视线内,逐渐出现一只黄毛覆盖的肉翅膀,表面一层浮毛随风扑棱棱晃动。 ……卧、卧槽,为毛老纸会变成一只鸟!! 没等谢岙深刻震惊完,几道惨嚎声从水涧方向传来。 原来这五首鸠妖招来的妖物皆是土行之妖,乍一看仅有百余只,实则地下暗藏数量更多的妖物偷袭,时不时钻出土地叼人咬肉,其中不乏有尾带毒针的琵琶蝎,但凡被蜇一下,便是浑身无力提不起真气。 一名恒华派弟子差点被一只蜈蚣拖入地下,幸亏被天阳一把捉住胳膊、斩断那蜈蚣的头才得已救出。然而这两人此时却大大不妙,这弟子被拖行了数丈之远,又被咬断了半边胳膊和大腿,兀自止血已经是极难,这包围圈里只有天阳一人勉强应付,其余那些人离得远,又因身体麻痹而暂且自顾不暇。 “天阳少侠,你、你无需管我,尽管御剑出去便是。”那弟子见天阳肩头被一只琵琶蝎叼了一口,自觉愧疚非常。 “若是能御剑出去,我当然要带你一起,只是如今被蛰了一下,提不起多余真气御剑。”天阳手中长剑化作两把,旋身踏出太和剑阵,剑光密不透风,频频飞闪,满头虚汗却也是越来越多,眼看内息不济。 正在此时,那弟子惊呼一声。只见一只金黄色的大鸟从半空而降,爪子狠狠挠了几只叼肉大虫,翅膀不时拍飞蜇人蝎子,其姿势貌似有点像金刚掌、旋风扫叶腿之混合。 更奇怪的是,这只鸟一来,翻土之妖物非但没有见了天敌的惊恐,反而跟闻到蜜似的,一只只蜂拥而上,围堵上那只金黄大鸟。 金黄大鸟似是惊了下,翅膀顿了一秒,竟囫囵栽了下来。一群行土妖更是兴奋非常,一个个彻底破土而出,各自流着口水追着这大鸟。 但见这金黄大鸟爪子点地,好似鸡仔狂奔、一路拼命扇动翅膀试图再次飞起,几次差点被咬到屁股。 “奇怪…总觉得这画面有些熟悉…”天阳喃喃自语。 就在这后山混战一团、众人真气越来越后继无力、焦虑不已时,诸多妖物却似忽然被定了身般动作一顿。一股森寒剑压自天边疾掠而来,当空笼弥漫罩下,正忙着对付妖物的众人都不由心头一震,头皮发麻。 没等抬头看清究竟是何人到来,但见一道破空剑气如虹灌下,刹那化作万千剑光向四面八方而去,所到之处妖怪凄厉尖鸣,逆流之气激荡尘风翻涌。 众人眼看一招灭了群妖,即喜且惊,这时一道寒光飞来,一人落在了那黄衫少年面前。 “少庄主!” 随着天阳一声惊呼,只见那人微微转身,神情冷寂,一张俊容似覆盖皑皑白雪,苍茫寒洌,偏偏那双眼眸好似融入九天剑魄,落尽天地无尽清辉,沁人心魄,清人心神。 众人不由屏息呆立,见他给那少年一瓶疗伤丹药,寒漠神情流露出些许关切,不觉都心头痒痒,冲那黄衫少年投去各种羡慕嫉妒视线。 “不想…这剑修门派还有如此气度脱俗清华之人…” “这太苍山庄都能飞上天去,云少庄主自然气度不凡――” “唉唉,若是能与此人同门派,同论剑,同赏月,就是每日上三个时辰的早课我也愿意!” 众人这边低声议论纷纷,那边又有一人御剑降下,是名身姿纤细的女子。一袭烟秋色衣衫,芙蓉水眸,容貌绝丽,如此柔美女子,便是恒华派的禅修弟子,也看的不由脸红心跳。 “大师姐?”天阳愕然,“怎的你也来了?” “听盘隋回来说这里有些情况,我当时恰好与少庄主一起,便一同来了,”琴凝然轻笑,“怎奈跟不上少庄主御剑之速,这才慢了一步。”说着,轻皱软眉,看向天阳虽然止住血却依然冒黑气的肩头,担忧道,“天阳师弟,这怕是染了毒,不如先回庄里再说?” “嗯……”天阳在一堆横尸妖怪中扫了眼,摇摇头,挥去心头一股莫名怪异之感,扭头看向云青钧。 “那人在哪里?”云青钧忽然开口。 “刚才就没见他了,可能已经去见了长老复命,”天阳道,“今晚还有斋宴,应该还能见到…不过,他手上并无易装的妖丝。” 云青钧沉默下来,气息逐渐沉淀,孤冷而沉寂。 “少庄主,天阳的肩膀……”琴凝然轻声提醒。 云青钧缓缓闭眼,喉咙动了动,“回庄。” 说罢,带着天阳拔地而起。 然而刚升了数丈之高时,下方人群忽然传来诧异惊呼声。 云青钧眉心一跳,不由低头看去。 但见临着水涧的一片草地上,金光灼灼大盛,朦胧罩着一只被剑气贯穿腹部的金黄色大鸟。璀璨光华过后,这鸟竟然开始变幻身形,两只短爪化作衣衫下的长腿,胖墩肚子化作细瘦腰身,羽翅化作袖外双手,而最上方……那张脸被头发遮着看不到模样,但是凌乱发丝中露出的三色抹额,鲜亮到刺目。 那是―― 云青钧心头剧颤,骤然急降,落在了这人身前。 若兰衣袖下,惯常沉稳持剑的白皙手掌微微发抖,一点一点,拨开了额发,拭净血渍。 一张万分熟悉的脸露了出来,微皱眉头,紧闭双目,血色全无的双唇,无一不狠狠扩张着视线,勒得喉间全然无法呼吸。 “师…师叔!”天阳倒吸口气,一个箭步冲来,伸手慌忙在谢岙腹部点穴,从袖中倒出刚才吃了的药丸,抖着手就要往谢岙嘴里送。 师叔…… 云青钧浑身僵冷,俊容苍白死沉,目光落在了这人血染斑驳的腹部,见那剑气贯穿的痕迹,一股几乎啃噬心脉的剧痛从心口骤然迸发,寸寸绞碎血肉,化作翻涌热流急速涌上喉间―― 一抹红液溢出云青钧唇角,竟是生生震伤了心脉。 “少庄主!”琴凝然失声惊叫。 云青钧恍若未闻,接过天阳喂不进去的药丸,捏碎了洒在谢岙伤口上,见谢岙抽痛一颤,手腕微微一抖。 琴凝然缓了缓神,咬唇道,“少庄主,不如让我先替师叔疗伤止血……” 云青钧抱着脑袋上还沾着几根金毛的谢岙站起,寒沉双眸一掠而过,琴凝然伸出去的手霎时一僵。 那双眼眸里饱含的冷漠疏离,竟比之前还要骇人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湿叔挖了坑,让自己师侄跳下,开始踏上复仇之路。 此时在厢房内―― “可恶,本大爷闻到血腥味了!”戎睚要破门而出。 “叱吼!”灰毛兽妖欲钻窗而出。 “不…不可以出去!”雪禅躲在角落里抖着声音。 戎睚耳包顿时动弹不得。 “那呆子竟然给了你命令本大爷的权利!” “叱吼!” “是、是恩公只给了不让青龙大爷和耳包出去找他的命令权。” “…本大爷撕了你!” “恩、恩公说你若是对我动手,就一个月不让青龙大爷吸阳气!” “…很好,那呆子胆子越来越肥了!本大爷下次就摘了吃!” 雪禅瑟瑟发抖在角落垂泪。 恩公快回来呜呜呜! 第77章 哟情字缠凝也枉然!(二) 恒华派?崇圣院 菲菲暮色落尽小院,扇扇窗沿晕染秋华。 在这门派内最高级的厢房内,谢岙躺在床上,左边眼睛偷偷睁开,右边眼皮悄悄撑起,确认门口矮榻上呼呼大睡的人是天阳,谢岙眼睛一转,瞄到床头一碗冒热气的汤药,漆木盘上搁着的几块蜜豆糕,再瞅瞅腹部碎开半截的衣衫下,被仔细包扎处理的伤口,谢岙大大松口气。 根据目前的状况来看,应该算是还算不错的待遇,至少没有把她直接压回山庄,丢在暗无天日的禁地里,看来这苦肉计果然有用――虽然跟预想的‘师叔舍身就师侄,关键时刻显真身’的版本稍有……咳,有一些差异,但是目的和结果终归是让自家师侄心软,狠不下心用刑逼供! 唔,若是青钧师侄心里的小天平能更倾向自己就再好不过了! 谢岙摸了摸领口,确定一颗扣子都没有被解开,满意点头。 现在,就是该走这计划第二步,如何才能彻底的…报复琴凝然。 若要直接杀了她,并不算难;可是要想同时恢复清白师叔的身份,却是难上加难。 在这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对方又是一个眼里只有情字的人,就算上辣椒油估计也敲不出一个字,更遑论让她当着师侄们的面承认所做之事;然而慢慢搜集证据,即耗费时间又耗费精力,偏偏这两样谢岙都缺―― 所以谢岙思来想去,只有一种方法。 至于之前为何会突然变成黄毛大鸟……啧,老纸一次只能思考一件事! “吱呀――” 门被轻缓推开,一人脚下无声走了进来。 谢岙迅速闭眼睛装睡。 床沿旁传来衣衫摩挲之声,谢岙只觉清润心神的澄澈气息徐徐而来,然后一只宽长手掌贴上额头,似是在确认烧退下去没有。 那手掌力度太沉缓,又太轻和,好似在碰触刚出生的猫崽子一样,谢岙莫名有些心痒难耐,眼皮动动,睫毛晃晃,慢腾腾睁开眼睛。 眼皮刚动了第一下,那只手便飞快撤开,等到谢岙睁开眼睛,只见自家青钧师侄笔直如松坐在床边圆凳上,一手端端正正搭于膝头,一手稳端药碗。 “青钧师侄……青钧师侄?”谢岙揉揉眼睛,从刚睡醒的迷糊到清醒的惊讶神情,自觉转换十分完美! “师叔…”云青钧垂眸些许,唇角动了动,“喝药。” 看到自家师侄避开眼神的模样,谢岙脑顶三根警戒之毛顿时竖起,酝酿了把情绪,长长叹息一声。 “在青钧师侄眼里,师叔是怎样的人?” 云青钧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颤,药汤晃起细纹波澜。 “可是会背叛师门、陷山庄于危险境地、杀戮同门之人?若是师叔那日真心陷害,又怎会处处拖延时间,更不会在众多门派聚集之时,做那众人唾弃之事,最后逼得走投无路,藏匿天涯海角――” 谢岙费了一番唾沫,见自家师侄依旧长睫遮着黑眸,并不与自己对上视线,心头越发忐忑。 这、这难道是待她喝了药养好伤、就把她丢进禁地的节奏? 啧,看来不下猛药是不行了! 谢岙咬咬牙,双手探出薄被,猛然拽住少年整齐衣襟,用力拉下。急速靠近的距离中,终于见到那双清冽寒眸猝然抬起,眸光剧烈一晃。 “青钧师侄就不好奇师叔为何能从妖口逃生?逃出之地又是在何处?师叔明明是为经书回庄,为何又做出那些事来?” 谢岙脸色无血色,手指发凉,上半身抬起少许,因为受伤的腹部用力,结疤的伤口又渗出血迹。 “…师叔!”清寒双眸微微一缩,云青钧眉头紧蹙,捉着谢岙手腕就要把这人放躺在床。 谢岙却越发用力捉紧,紧紧盯着少年,好似除非骨头被捏碎,否则誓不松手,“就算有人陷害师叔,师侄也不相信?莫非在青钧师侄眼里,师叔就是那般不堪之人?” 温热气息不断扑面,云青钧神色一晃,俊容蓦地偏开,一手撑着床沿,胳膊紧绷,床铺之上的修长手掌渐渐紧握成拳。 “师叔…莫要让伤口继续裂开,待我先上药…再议。” 听见自家师侄让步话语,谢岙心里大松,连忙趁胜追击,“青钧师侄可愿意给师叔些许宽裕时间?不用一个月,师叔定会证明那人陷害之行!” 捉着衣领的手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见这人额头冒着冷汗,云青钧叹息一声,放下药碗,宽长手掌覆盖上衣领上的僵冷手指。 “…我从未怀疑过师叔。” 清冽澄净的嗓音带着巍峨苍山的力度,字字落入谢岙心头。 谢岙一愣,猛然被从天而降的免死金牌砸下,还有些发蒙,“那之后…保证不会把师叔关入禁地中?” “不会。” “也不会跪祠堂、关禁闭?” “不会。” “也不会动用门规、打几百大棍?” “…无论师叔做了任何事,我也断不会如此对待师叔。” 漆黑双眸凝睇望来,犹如碎入窗沿暮色,似远山斜阳,永存清澈融融。 谢岙回过神来,心头顿时大喜,两眼蹭蹭放光。 这句话的意思在和平共处没有暴力镇压的环境下肯定一定确定会等待自己找出陷害之人? 谢岙手下力度不由放松,指尖还没离开难得皱巴起来的衣襟,就被自家师侄轻易摆成了靠在床头的姿势。 “这件事其中定有蹊跷,”云青钧端起药碗,手指贴了贴碗壁,似是在试温度,“我只是疑惑师叔为何会悉数照做,若是有隐情,又为何…不曾私下告知于我。” 刚入秋的房内还有些闷热,递来药碗的手上却散发阵阵冰天动地的寒气,谢岙不由咕咚吞了声口水,连忙把药碗接过来,一口喝干。 “唔……” 这、这碗里究竟放了多少‘良药’,苦得老纸舌头都麻了! 谢岙一张脸皱成一团,伸手摸上一块蜜豆糕。 “那人是谁?”云青钧沉声问道,声音冰冷似万刃利剑。 “我现在若是说了,青钧师侄也定觉得难以置信,”谢岙咬着半块蜜豆糕摇头道,“不如等我一步步找齐了证据,青钧师侄到时候也无需苦恼...不过还要青钧师侄配合一二。” 要不然等自己这样那样的时候,万一被恼羞成怒的师侄一手掌劈了―― 谢岙打了个寒颤,正要详细说明两句,就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仅有两声,伴随一道细和女声,轻柔恭谦,善解人意,熟悉到五官嗡然一炽,好似心头脓血,被这道女子细声挑破。 谢岙垂下眼,把嘴里好似瞬间粘腻了的蜜豆糕咬碎,用力咽下。 门被打开,女子莲步轻移,走到床边。 “凝然估计师叔差不多醒来了,便让恒华派的弟子拿了些吃食来,”琴凝然浅笑涟漪,手中端着漆木盘子,里面放着一粥三菜,“这恒华派虽只有清淡素食,斋饭却也是此地一大特色,味道别具一格,对师叔养伤来说倒也适合。” 说罢便把漆木盘子放在了床头小几上。 烟秋色袖子擦过床沿,谢岙一手攒着被角,手指绷得发白,才生生忍下了拔剑的冲动。 凝然师侄,真是好胆量,真认为师叔拿不出证据,所以如此有恃无恐? 谢岙缓缓抬头,偏头看向云青钧,无奈叹道,“青钧师侄,师叔方才手上用劲过大,此时提不起丝毫气力……”说着,两眼巴巴露出渴望,“你喂师叔吃饭可好?” “咯噔。”木盘划过女子手指,突兀落在小几上的声音响起。 谢岙偷乐了下,同时有些紧张盯着自家师侄,生怕他摔门走人,然而目光与那双黑眸一触,就听云青钧缓声开口,“……好。” 清澈声音如冰水滴融,素净若兰袖口下,白皙手掌手持汤勺,舀满七成,递于谢岙唇边。 “那便有劳青钧师侄了。”谢岙胆子大壮,向前倾了倾脖子,慢慢张口。 软糯米粥一点点滑入口中,握着白玉色瓷勺的手极稳,谢岙慢吞吞喝着,一勺米粥硬是喝了一碗粥的时间,末了喉咙一动,扭头冲床外的女子赞道,“凝然师侄说得不错,这野菌粥果然香滑无比。” 琴凝然脸色幽沉变幻,最后轻笑道,“凝然记得师叔手不曾受伤,莫不是当时看错了?” “哈哈,手确实没有受伤,不过师叔好不容易与青钧师侄重逢,自然是要多亲近一些。” 谢岙咧嘴灿笑,回头等着自家师侄继续喂粥,没想到惯常自持冷静寒漠稳重的少年此时一脸怔愣,手中竟然还是僵持着空勺。 “青钧师侄?”谢岙轻咳两声。 不要在关键时刻掉线啊少年! 云青钧僵了僵,眸中神色似慌乱了一瞬,方才又舀了一勺米粥。依旧是好喂食的七分满,依旧是平稳如持剑的动作,只是…… 唔?这勺子怎么偏离了自己嘴巴一寸? 谢岙暗自纳闷,偏头含着勺子呼噜噜喝粥。 如此喂食两柱香时间,待到木盘上的碗盘都见了底,谢岙终于打了个饱嗝。正在此时,矮榻上传来哼哼声,天阳揉着脖子爬起来。 “嘶…好、好疼……咦?师叔醒了!”天阳一个箭步窜到床边,看到谢岙恢复了气色,松了口气哈哈笑道,“太好了,当时看少庄主的模样,还以为师叔不行了…诶哟!” “少言忌语。”云青钧垂袖收掌,剑眉微蹙。 “是是……”天阳也反应过来,立刻呸呸住口。 谢岙瞪着天阳白净皮肤上一个硕大黑眼圈,疑惑道,“天阳,莫不是你刚才睡觉撞在哪里?怎地眼眶青里透黑?” “…还不是被师叔揍得。”天阳郁闷捂着半边眼睛。 “我揍得?!”谢岙立刻表情严肃,以深深质疑的语气洗刷清白。 “当时少庄主回庄取那上品愈血丹,我见师叔昏迷不醒,想着先替师叔换衣服好上药,没想到师叔出手就是雷鸣拳…”天阳怀疑望着谢岙,“该不会师叔身上藏了什么仙家至宝?” “咳咳咳……”谢岙呛声猛咳。 “更奇怪的是我挡下雷鸣拳后,正要震碎师叔伤口处的衣服,却忽然晕了过去,”天阳捂着脖子扭动,“脖子还疼的厉害…难不成那琵琶蝎的毒还有这等效果?” 云青钧不动声色道,“还不去吃饭?” “啊,都酉时了,难怪这么饿…..”天阳走到门边,脚下顿了顿,一手紧扣门框,“我…我一会再来看师叔……到时候,还望师叔能有问必答。”说罢也不回头,脚下匆匆消失在院外。 有问必答啊…… 谢岙忽然觉得嘴巴里有些泛苦。 “天色已黑,少庄主,不如让师叔先休息片刻,”琴凝然轻声开口,“方才那恒华派大弟子岩休来过一次,脸色极是不好,说是因为之前的恩怨,希望把师叔交由他处理――” “荒谬!”云青钧双眸一寒,冷声打断,“人在哪里?” “如今他应是回了自己院落。”琴凝然柔声细语。 云青钧听罢正欲站起,袖子却忽然被一只手拉住。 “青钧师侄――” 谢岙伸了个懒腰,两眼奕奕焕亮。 “反正那岩休已经回了住处,说不定已经开始做晚课,明日再见他也不迟……” 谢岙拽着袖子的动作改为握住他的手,偏头弯眸一笑。 “……所以青钧师侄今夜便留在这里,陪师叔抵足共寝、彻夜长谈可好?” 云青钧双眸刹那睁大,半站起来的身形一晃,脚下一踉跄,竟仓皇绊倒了圆凳。 谢岙眨眨眼,握住少年修长的手掌,叹气道,“还是青钧师侄嫌弃师叔一身血污?不愿与师叔同榻而眠?” “绝非……并非如此……” 青丝遮着俊脸,云青钧黑眸偏移,声音好似冰块丢进了沸水里,熏熏蒸热,凌乱碎开。 “师叔…喜欢便好。” 不留神看到自家师侄发丝中一抹染上红晕的白皙脖颈,谢岙眼皮抽搐,连忙定定心神,挑眉望向床外。 红烛半燃的圆桌旁,只见琴凝然袖中手指狠狠绞紧,秀蔓眉眼中,猛然泻出一抹蚀骨恨意。 谢岙笑容越发灿烂,几乎痛快淋漓。 凝然师侄,既然你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这人,靠近他,亲近他,那么师叔就偏要……好好亲近青钧师侄―― 作者有话要说:叮咚!恭喜湿叔获得精神攻击技能! 湿叔挖了坑,正喜滋滋等琴反反往进跳,不过么―― 山:诶诶,小獒獒,你挖的坑太大了。 继续挖坑的谢岙:?? 山:小心自己掉进去啊啊! 第78章 哟情字缠凝也枉然!(三) 第七十八章哟,情字缠凝也枉然!(三) 月光羞缩窗门外,红烛映帐暖光浮。 一开二进的厢房内,垂地红帐遮着床内光景,两双鞋子摆在床踏上,一双放的整整齐齐,干净似不沾分毫尘埃;另一双靴头滚着泥土,东一只西一只,其中一只还沾着根酷似鸟类的金毛。 “师叔…一定要放下这罗帐?”清润声音自床内响起,隐隐有些发哑。 “必须、必须的!这等秘事…唔…当然要放下帘帐!”另一道特意压低的声音嗡嗡响起,隐约夹杂着‘唔’‘啊’之类的奇怪声音,给初秋闷热之夜,越添一份烫肤乱心的难解热意。 此时在罗帐内,却是一派清律严明之景。 云青钧正襟端坐,墨发一丝不乱束着,一手隔空扫过谢岙背后数个穴道,掌下纯净真气拂过,绵力游走数个穴位,从腰腹逐渐向上,推衍至脖颈―― “嗝!”一个响亮饱嗝吐出,谢岙盘腿坐在床上,郁闷摸摸肚子,几经外力助动之后,终觉消食了许多,转身道,“差不多了,有劳青钧师侄。”谢岙擦擦满头汗,只觉闷在这床帐里,汗出沾背,脸皮烧红,之前的澡也等于白洗了,一只爪子忍不住想把帘子掀开。 啧,要忍住!不管是视觉效果还是隔音效果,放下帘子明显好很多! “师叔……”云青钧望了谢岙一眼,黑眸好似水波激晃,迅速移开视线,看着床角道,“师叔今晚为何吃的如此之多?” “我也不想吃这么多……” 谢岙深深叹口气。 一粥三菜,看似不多,奈何这恒华派保持了武华城优良传统,无论碗还是盘子都是超大号,一份顶三份,谢岙吃完就挺肚子翻不了身。 “我只是想试试看,这饭菜里有没有人下毒,毕竟量越大效果越明显……唔?” 谢岙还没说完,手腕就被少年皓白手指握起,匀称剑茧细微划过脉眼所在的薄薄皮肤。 看到少年敛眉凝目,神情清肃严正,谢岙不由挠挠脸。 “青钧师侄放心,师叔我提前吃了化毒丹,若是饭菜有毒顶多会跑趟茅厕,哈哈…” “为何要以身试毒?” 冰寒嗓音在帐内不大空间层层荡开,所到之处温度瞬间直降零下,谢岙不由一个激灵。 “试毒之法数十种,师叔为何独独以身尝试?”云青钧眸中似落万千冰霜,想到那日匆匆赶到湖边所见之景,喉咙一烫,心口遽然一痛,猛然握紧手中纤瘦手腕,“莫不是…师叔以为性命可以当之儿戏、随意玩笑!” 急怒喝声当空震下,谢岙脸都白了,非常果断迅速摇头。 当时变成大金鸟时,就觉自家师侄剑气太过厉害,简直是躲无可躲―― 可是如今这种一丈见方的地方嗖嗖刮剑气….这才是躲无可躲的情况嗷! 谢岙爪子都不敢乱动一下,见少年俊颜好似结了层冰壳,浑身冷风煞煞,寒洌冻骨,谢岙连忙抖着嗓子招了。 “师叔怎会拿自己小命开玩笑?这化毒丹是从一散仙手中抢…咳,得来的,汇聚千种灵草,能解凡间任一草藤虫蛇之毒,”谢岙信誓旦旦保证,“而只有师叔佯装掉以轻心,那人才会忍不住趁机下手,届时师叔抓个现行,人证物证皆在,再以此为线头,引出之前那件陷害之事――” 虽然以琴凝然的性格,定会小心谨慎,不轻举妄动,但是‘情’字当头,被三番五次戳上要害,琴凝然能忍住才怪!或者说正是琴凝然,才更无法忍受―― 谢岙脑中过滤一遍各种刺激手段,心中不住咕嘟嘟冒黑泡。 “即便如此,师叔也不该如此冒险。”云青钧缓声开口,面容稍融。 谢岙顶霜力求辩护,“可是要把那人诱出来……” “以后试毒一事,我自有分寸,”云青钧沉声道,“师叔浅尝即可,菜不过三,饭不过半。” “诶?!”谢岙瞪眼。 这、这样不是会被看出来是心怀警惕,还怎么引诱琴凝然在饭菜动手脚…… “总之,不许以身试毒!”仿佛看出谢岙所想,云青钧黑眸一寒,剑气凛然翻涌。 谢岙反驳的话顿时窜回肚子里。 “……就算一时无法让那人现身,我也会如往日对待师叔,”云青钧微微握住谢岙手腕,“回到太苍山庄后,我便澄清师叔之名,师叔大可无虞……一直…...留在在山庄内。” 烛光朦胧下,少年浓密睫毛镀上一层橙黄暖光,双眸点漆融浅寒,好似雨过天晴下波光冉冉的清湖,万籁笙簧。 谢岙一怔,心中刹那动摇,几乎要被这般目光抹去一切杂念。 回到太苍山庄,衣食无忧,无惊无扰,与自家师侄早上练剑习武,午后一同在青冥阁看书习经,闲时静卧崖边千年佛手樟,山云之上,看日出日落……悠闲惬意。 几乎与之前没有区别―― 然而,那副画面中,多了一个人,少了一个人。 此仇不报,如何安心。 况且还有收集经书之事,路途漫漫又遥遥费时…… 谢岙低下头,避开那清润目光,“青钧师侄一片好意,师叔心领,只是如今不捉那陷害之人,实在难以安心……” 说着,谢岙便把之前被打断的计划嘀嘀咕咕交代清楚,其中重点指示无论自己做什么,青钧少年千万不可用剑动武把她劈了;然后又在自家师侄紧盯视线下,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消食活动前的日记版情况说明,说清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恒华派禁地。 “这么说……师叔是吞了妖丹才会化作妖物?”云青钧剑眉深蹙,神色凝重,“之前可曾有过类似之事?” “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等怪事,”谢岙摇摇头,也是一脸疑虑重重,“凡人误吞妖丹之事并非没有,一般都是歪门邪修的道士炼化妖丹,化作自身法力,可是也没有变成妖怪的。” 更过分的是为毛自己变成妖怪了还要被妖怪追着咬! 非常不合常理! 想到变成大黄鸟时被那些虫妖咬掉一屁股毛,谢岙顿觉屁股隐隐作痛。 “此事我会查下去,师叔不必多虑。”看谢岙说的口干舌燥,云青钧撩起帘帐,袖子略微一晃,一杯茶便从桌上移至手中,掌心真气温热一番,递予谢岙,“如今师叔先把伤养好,再议其他。” 谢岙接过温热茶杯,不由嘀咕,“这么热的天气,师叔要喝凉茶…” “师叔伤势未愈,凉茶不宜。” “一杯凉茶无妨无妨,这般天气,当然要喝凉茶才痛快!” “……” “呃?!为、为何茶的温度反而更高了?等等、温茶也不错嗷!” …… 第二日一早。 “呼啊啊~” 谢岙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坐在院中一处凉亭内。 本来昨夜打算与自家师侄彻夜长谈,以免自己睡着后他回了屋去,顺便在交流中不断提升好感度可信度――然而不知怎地,自己半夜忽然睡着了,一觉醒来竟是是早上,还好青钧少年信守诺言,一直在旁打坐不曾离开。 “师叔若是困得慌,还是回屋休息好。”天阳硬邦邦的声音传来。 “不困不困,师叔只是吃了早饭,有些犯懒罢了。”谢岙抱着果篮靠在凉亭围栏旁,不时打量着亭外小径,手中忙乎着剥柑橘。 “那师叔今日可否不再敷衍于我,认真回答?”天阳两眼盯着谢岙,平日亲切爽朗的笑容不见,神情严肃紧绷。 “唔,师叔今日头痛的厉害……”谢岙立刻捂着额头,哼唧两声,怎么看都像是假装逃避。 “咚!”茶杯猛然敲在石桌上。 “师叔不愿与我说也罢,何必用这种理由搪塞!”天阳一腔怒火终是忍不住喷发,声音还带着几分憋闷,撩袍一踩围栏,纵身掠出院落。 不是师叔不愿告诉你,是此时必须不能告诉你啊…… 见天阳终于负气离开,谢岙心中也舒了口气,转头看向凉亭石桌。 打磨圆滑的桌面上,纤纤素手烹茶,烟秋软袖轻移,如花指尖弹网滤沫,再衬上这人似柳纤腰,花容月貌,端的是一副美人煮茶的鲜丽画面。 “凝然师侄好茶艺。”谢岙倚在围栏旁,剥下一瓣橘牙,慢吞吞说了一句。 “……看来师叔恢复的不错。”琴凝然看了一眼谢岙,水眸流转,宛若凄蝶横生,渗出冷冷幽意。 谢岙咬着嘴里的橘肉,后牙酸的微微眯眼。 竟然只字不提过去种种,凝然师侄你果然沉得住气――就是不知道一会……的时候,还能这般沉得住气否? 谢岙把橘子丢进果篮里,刚摸出一颗秋梨出来,就见亭外石径出现一抹若兰身影。两侧梅树落叶纷飞,越发衬得这人身姿若柏,俊颜如玉,风华濯濯。 “青钧师侄!”谢岙立刻热烈挥手。 云青钧脚步一顿,足下一点,衣袍翻飞,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凉亭台阶上,望着半个身子挂在凉亭围栏外的谢岙,剑眉微皱,“今日风大,师叔为何不在房内休息?” “哈哈,早上难免有些风,不过今天日头如此好,晒晒太阳也更精神些。”谢岙笑嘻嘻拍拍身旁的位置。 “少庄主……”琴凝然轻声细语,柔美手掌托着一杯热茶,“这是恒华派刚摘的新茶,禅意入香,可要先饮一杯?” 云青钧淡淡望了一眼,不言不语,走了两步,在倚栏环绕的长椅上坐下。 凉亭中央的石桌旁,细美柔荑紧紧扣着茶杯,琴凝然眼神一晃,似是没有想到会被这样忽略。 谢岙心里顿时乐开花。 啧啧,看来昨日的暗示起了作用,也不枉费自己字里行间,一举一动都暗示那陷害之人的真实身份――青钧少年的感应力真是非常不错! “青钧师侄可要吃个秋梨?”谢岙嘴角忍不住得意翘起,把手中鸭黄色的嫩梨塞进少年手中,“这秋梨一口咬下满是汁水,润肺去燥再好不过。” 说罢还递了个削皮的小刀过去。 “无需用刀。”云青钧接过黄梨,另一手拇指一抹,一串长长薄薄的梨皮就落下。 谢岙看的目瞪口呆。 我揍,还是隔空剑指,手指上一滴果汁都不沾! 这让自己如何进行下一步计划! 谢岙脑筋费劲一转,灵光乍现,一手搭在自家师侄肩上,倾身嘿嘿一笑,“这颗梨果然看起来水分充足…不如让师叔也咬一口解解渴?” 说罢伏低身体,就要咬少年手中的水梨。 云青钧手指一颤,已经吃了小半的梨在掌心打滑,咕噜噜滚落在地上。 然而下一瞬,僵硬不止是手掌,云青钧浑身都僵如木桩,硬似石山。 软绒发丝扫过手腕,柔软舌尖划过掌心,卷走果汁,舔上藏着薄茧的指腹,末了在两指缝隙中飞快一滑。 云青钧呼吸凝滞,眸中光影刹那变幻,黑眸犹如沉入幽山暗潭,又似辉映炼剑炽灼火光,心跳如万雷齐轰,一声声震得心神剧晃,喉咙不由微微一动。 “唔,方才害得青钧师侄失手丢了水梨,这样就算师叔赔礼可好?” 几分无赖声音从怀中传来,只见这人竟躺在了自己腿上,仰面朝上盯着自己,笑容灼灼灿然,云青钧蓦然回神,一股热意霎时如破闸洪流涌上,一张俊脸腾地烧红。 “师叔……随意……” 清朗嗓音熏得亭风都暖了几分,七分赫然融醉,三分无奈叹息,从未有过的微哑醇厚听得谢岙浑身一抖,耳朵都快要软趴醉倒。 我揍,青钧师侄未免也太给力了!这般配合简直是要杀伤力破表嗷! 果不其然,那方女子款款柔音响起。 “少庄主,梨汁沾上了袖口上……”琴凝然手中拿着一块湿帕,移步走来,双眸温婉柔美似临水之花,屈身弯腰,伸手就要代劳擦拭。 一道劲气托着她站起来。 琴凝然脸上闪过喜色,然而下一瞬,那力气却逼着她生生退了三步,隔开一条清晰距离。 云青钧依旧没有说话,然而其中拒绝之意再明显不过。 不让沾身,不让近身,甚至……可以称之为排斥。 琴凝然身形一晃,脸色骤然惨白,一双水眸浑浑噩噩,最后盯在了那躺在云青钧膝上之人,目光宛如蛊虫出瓮,留下湿粘痕迹。 谢岙迎着那目光,粲然一笑。 青钧师侄这般性格,不善掩饰喜恶,也从来无需掩饰喜恶,喜欢便亲近,不喜便疏离,那么再进一步―― 冷漠,拒绝,排斥,厌恶,视之为仇为敌…… 凝然师侄,你能坚持到哪一步,又能要忍到哪一步才出手? 只有这样让凝然师侄也尝一尝…白抒远曾经受过的万蚁噬心之痛,才能消减师叔几乎时时刻刻想要动手的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湿叔的秘密(关于湿叔如何获得精神攻击技能) 恒华派另一端厢房内―― 正替湿叔收拾桌案的雪禅,发现桌上一沓崭新的书。 “官场沉浮录?香妃传?嫡子翻身记?不想恩公也终于研究这一类的书册了…” 雪禅一脸欣慰,然后翻到最后一本书,惊楞,“这、这是――?!” 一本《风流大少夺妻之斗》,书中数页折痕,似是被翻看许多遍。 看到书中被重点圈圈叉叉的痕迹,雪禅默默放下了书,把其他书压上,望着远方的眼神无限担忧。 第79章 哟情字缠凝也枉然!(四) 崇圣院厢房内 谢岙洗过澡用布巾扑棱棱擦着头发,两眼满是深深疑惑—— 这两日与青钧少年不断密切交流,形影不离,互相夹菜,共饮一杯茶,甚至自己还把他的试剑布叠小船、叠耗子,充分展示了试剑布的其他用途,可是除了青钧少年不小心捏碎几颗水梨、劈了几个桌案外,这琴凝然却好像是忽然冷静下来,没有任何反应。 难不成是被刺激到习惯、然后习惯到麻木了?! 不…凝然师侄这种性格,怎会有如此可爱的心性—— 谢岙用鼻子哼哼两声,把布巾丢在一旁,坐在床内拉上帘子开始上药。 “嘶……唔……” 真、真他娘的冰啊! 谢岙一手抹着药膏,沿着已经结了厚厚一层的伤疤涂抹,涂过的地方好像结了霜一般,凉的直往肚皮里窜。 就在谢岙一手拉起内衫上褂的衣摆,一手在白嫩嫩的肚皮上哼哼唧唧抹药时,床帘忽然被一只手撩开。 清冽气息灌入床内,云青钧同样一身刚沐浴完的湿润水气,剑眉拧簇,双目如炬,浑身真气涌动,好似即将出鞘之剑,待看到床内之景,视线霎时被火舌舔过一般猛然移开,以比刚才快了十倍的速度迅速拉下帘帐。 “师叔……我以为是……”清润嗓音携着丝丝尴尬,熏燎暗哑,好似刚灌下烈酒一般,每一个字都吐出灼灼热意。 谢岙飞快放下内衫衣摆,脸皮也有些发红,“没、没事……反正师叔是男子,被看到又不会少块肉......况、况且之前师叔昏迷时,伤药也是你上的……” 啧,不就是看到师叔露小肚子换药么,青钧少年脸皮这般薄,弄得老纸这种厚脸皮…呸呸,淡定的人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谢岙内心默念十遍自己是师叔定心清神,脸上的热度这才褪了下来,手上动作不停,拢上散开外衫,正要系上衣带时,床帘忽然被再次撩开,一只手如闪电震开外衣,猛然掀起内衫。 谢岙:“!!” 这是什么奇怪的节奏! 但见刚才尴尬黑眸此时凝重盯着谢岙的肚皮,宽长手掌隔空落在疤痕上,手下真气流转,一旋一收,细小的白色颗粒好似砂砾,从伤疤上不断被吸到云青钧的掌心。 “这是什么?”谢岙疑惑道,“莫非是……药膏残渣?” “玉苔甘霜不会留下这种东西,”云青钧寒声开口,面容似冰封千尺,“药里…被人动了手脚。” 谢岙一愣,随即后牙槽阴阴磨了磨。 神勒个姥姥的,琴凝然终于开始行动了,也不枉老纸这几日如此卖力演出。 依她那般步步为营的心机,绝不会下个小毒就收手—— 在谢岙脑细胞开始熊熊燃烧的功夫,伤疤上微不起眼的颗粒被全部吸走,聚在云青钧的掌心,凝成一颗黄豆大小的白丸。 云青钧蹙眉看了片刻,腾出一个药瓶把这白丸装入,放入袖中,视线落回谢岙身上,“师叔今夜先歇下……”说了一半的话突然卡壳。 斜挂半边的床帐内,只见这人似在出神发呆,内衫被自己一手撩开,露出一截白嫩皮肤,下方裤子松垮挂在腰上,滑下些许露出圆润肚皮,隐约可见两边纤细髋骨—— 修长手掌猝然松开,云青钧仓皇倒退两步,平稳呼吸骤然乱了节拍,浑身经脉好似在练剑炉中滚了一遭,燎热温度从脖颈蔓延向上,寒玉俊容霎时熏烧的绯红无边。 谢岙正严肃分析种种可能阴谋陷阱,忽觉房间内温度似乎直线上升到仲夏晌午一般酷热,抬头疑惑张望,却见对面青钧师侄蓦然转身背对自己,身影依旧不动如苍山,气魄如山巅藏剑,只是那垂落的发丝间…似乎有真气腾腾蒸起? “青均师侄?”谢岙一半思绪尚未归拢,还没反应过来自家师侄已经吸净了伤疤上的异物。 云青均闻声僵了僵,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师叔若是上完药,不妨把……伤口先遮上,莫要着风…..” 伤口?谢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厚颜无耻晒肚皮,倒吸口气,手忙脚乱把衣襟放下,想了想又严严实实塞在裤子里,这才觉得非常保暖安全! 啧啧,谁让青钧少年太正直明澈,加上自己顶着师叔身份,不但那一丁点的性别自觉性被塞到角落墙缝里去,甚至有一种……被自家师侄看了也是自己占便宜的错觉?! “青钧师侄…”谢岙一开口发现声音有些发虚,连忙咳嗽两声,端正表情站起来,抖了抖满是褶皱的外衫,重新穿好系上腰带,“好、好了…师叔还有话要问你……唔?” 谢岙忽然一阵眩晕,眼前黑了黑,脚下本能迈了一步想要稳住身体,却从床踏边沿打滑,身体向前摔去。 天旋地转中,谢岙只觉一双手把自己扶住,然而下一瞬,那手却好似触到火种般猛然缩了回去,旋即那挺拔如远山苍柏的稳重身形竟是一晃,被谢岙连带着摔在地上。 “嘶……” 眩晕感很快过去,渐渐明朗视线中,入目一片若兰色衣襟,谢岙愣了愣,忽觉胳膊有些凉飕飕,低眼一瞅,眼皮顿时狂抽。 我揍,今天是纯阳之体衣装大甩卖不成?为毛老纸总是剥皮露陷! 经历之前两次,谢岙一脸蛋定挥臂抖肩,万分潇洒的把滑落在腰上的外袍迅速提上来。 一道凉风从窗外阴柔吹入,与之相伴的…是某种冷白幽萤视线,谢岙警觉望去,窗外恰好站着一名女子,纤丽容姿凄迷了夜色,幽鸷目光宛若残花凋零飘散,刹那殷红了遍野旷地。 谢岙默默叹口气。 凑巧触发的场景都能被目标人物看到,不得不说…老纸的运气好到爆了! “……师叔可有何不适之感?”朗澈嗓音响起,流露出一丝丝的担忧。 “没事,估计是泡澡时间太长的后遗症,”谢岙俯身贴近云青均耳畔,压低声音悄悄道,“加上师叔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有些饿罢了……” 虽然说得都是闲话碎语,两人却是衣衫纠缠,衣带相贴,贴颊细语,亲昵非常。 谢岙偷偷捏了捏自家师侄的手,片刻后,得到他轻轻一握。收到回应信号,谢岙心下一松,脸上恍然叹息道,“师叔这般不小心,却是弄乱了青钧师侄的头发……不如师叔重新帮你梳整?” “…有劳师叔。” 得到自家师侄的默许,谢岙很快转移阵地来到一把楠木椅旁,继续斗志昂扬作战。 抽离灵玉笄,卸下五方偃月冠,但见云青均墨发披散,方才沐浴不久的俊颜好似温玉浮水,眸若镜池剑辉,本就皓白的肤色越显冰雪之色,淖约如仙长,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一身气度清华寒冽,煞是出尘。 “这般算来,初冬之时,青钧师侄也到了弱冠之龄,到时候由师叔替你束发可好?”谢岙手捧墨发,仔细梳下,一梳梳到尾,不由赞叹少年发质好的出奇。 云青均神色略微恍然,心中默数身后之人的梳发次数,唇角微微一动,“…好。” 谢岙手中动作不停,注意力放在窗外,余光偷瞄,果然窗边的女子神色愈发胶葛,窥视了半晌,转身离去。 最后那一眼透出似曾相识的迷离目光,看得谢岙手中一顿,心头狂跳—— …… 是夜,谢岙因为肚子着凉跑了数次茅厕,又一次拖着虚软脚步回到房门前时,看了看对面屋子紧闭的窗门。 “还没回来…也不知盘隋到底是因为何事,如此匆忙请青钧师侄回庄……”谢岙嘀咕两句,转身正要进屋,身后忽然传来凌厉掌风,谢岙旋身一躲,与这人交手数十招后,便因相差明显的实力而被点穴动弹不得。 看到这人蒙面下颇为熟悉的眉宇,谢岙满脸惊讶神色,还未用眼神充分表露情绪,就被扛在了肩上,一路朝恒华派北边轻功奔去。 男子宽厚肩膀上,谢岙随着颠簸不断晃动的两只胳膊中,一抹嘴角悄然勾起。 …… 恒华派药草园废弃偏殿 “起来!” 男子沉怒声音在谢岙脑袋上方嗡响,同时衣领被一只粗厚大手捉着提起。 “说!你到底把虚净师弟关在了哪里!” 谢岙被这饱含霸道内力的声音吼得几欲吐血,为了避免肚子上再挨一拳,放软声音道,“我真不知,自从九死一生从破庙回太苍山庄后,之前的记忆有些混乱,你若不信,大可去问问我同门师侄。” 啧,看来琴凝然还真是擅长声东击西,三窟设陷,竟找来岩休这般厉害角色,骗得他成为免费劳力——就是不知她与破庙那事是有所干连,还是纯碎借事利用? “同门师侄?他们所言自然是句句袒护,偏向于你!”岩休一拳挥出,砸上谢岙身后石柱,双目怒睁,“我还以为当时便解决了你,不想之后听闻你又出现——你我之间的仇恨,尽管冲我岩休来便是,为何寻上我师弟!!” ……这种漏掉关键词的话能听懂才怪! 谢岙在云里雾里刨了一圈,诚恳建议道,“我是真的没了那时记忆,不如你把前后经过说与我听,说不定还会让我想起与虚净大士有关的事情——” 岩休皱眉,疤痕越显狰狞,一双厉目紧盯谢岙。 “岩大士休要听他胡言乱语,想当初也正是这般巧舌如簧,骗过了太仓山庄上下弟子。” 殿角一隅,琴凝然手持烛台从帘后步出,身上披着昏暗烛光,面上带着轻笑,然而娇容花貌在忽亮忽暗的火光下,显得有些诡秘阴怖。 “这人骗过了师弟师妹,骗过了师叔祖,骗过了…少庄主,”琴凝然轻声慢语,施施然蹲下,烛台上的火舌几乎舔上了谢岙的脸,“若是岩大士问不出一二,不如把他交予我……” 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竹屉,柔美手腕好似无力微斜,抖出一只粘覆绿液的蛊虫,吐丝垂下。 就在那蛊虫快要落在谢岙嘴巴上时,谢岙领子忽然被粗暴拎起,急速退到对面一根石柱旁。 “我岩休自有办法问出一二,不需要那等不入流的伎俩,”岩休声音似雷鸣,冷冷看向对面女子,“况且,无论因何理由,出卖同门师叔之人,我更是信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加班,顶着瞌睡先发上来,还好赶在十二点前≡ ̄﹏ ̄≡ 第80章 哟情字缠凝也枉然!(五) “此言差矣――”琴凝然语气温婉,双眸若秋雨中的飘零残荷,柔顺无争,“不用非常手段,怕是问不出你师弟在哪里。” “因我之法,因果在我身;用你之阴招,业障往复横生!”岩休冷声拒绝,转头看向谢岙,“你究竟说是不说!” “我真的不知,你让我如何告诉你!”谢岙一脸被逼急了的神情,暗自提气,阳气游走经脉冲向凝滞穴位,口上颤声道,“至少你也与我说清大概经过,让我试试看能否想起一二,于你也有利无害。” “好……既然如此,我便先给你说个明白!” 岩休手中长枪抡出风声,重重栽在地上,嗡响如闷钟。 “半年前,你偷了恒华派塔林秘宝,我和虚净师弟奉命追拿。你为了逃脱追踪,用山野深林中一妖女引诱虚净师弟破了色戒,色溺于妖物,累至他被打断了腿,废了经脉,赶出师门――”岩休双目怒睁,狠声咬字,“之后我寻你报仇,本以为在那古庙内结果了你,也算顺道送你入了轮回,不想却听闻你又回到太苍山庄…..而不久前,虚净师弟养病的寺院送来了信,说是他曾在数月前留书去寻你,之后就没了消息。” 谢岙听得目瞪口呆,憋气道,“那也有可能是他半路上转而去了其他地方,或许遇见了山贼盗寇已经――” “不可能,恒华派同门师兄弟身上皆有罗汉印,若出了事互相都会知道,”岩休迅速打断,一手拍了拍上臂结印之处,“若是去了别处,虚净师弟定会不时送信回来保平安,如今过去几个月却没有任何消息…除了被你困在了某处蓄意报复外,我想不到其他任何可能。” “这种模糊的时间怎能说明问题,况且那寺院为何如此迟缓送信……”谢岙努力辩驳,正说着,脑中忽然闪过一幅画面―― 深山老林中,一处池水内满是婀娜多姿的水仙,一名眉目标致的俊朗少年立于池边,手中托着另一名葱翠衣裙的白发女子的双手,将她缓缓拉出水面,脸上带着满足笑容―― 嗯?这莫非是…… 谢岙张了张口,正欲说话,余光看到一旁的女子,话语在舌尖打了个转,换作另一句,“不管怎么说,我如今还是想不起来,不如你先送我回去,等我想起来再说。” 颇为无赖的话语让岩休眉头霎时一沉,双目涌上一片厉色,“看来你是不吃苦头,便不愿主动招出!” 说罢掌下凝聚刚霸内劲,劈空而出,掌到中途,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带着锋利断骨的狠劲齐齐冲向谢岙四肢。 就在掌风快要沾上谢岙衣衫时,一轮金光遽然大亮,从头到脚罩住谢岙全身,那凌厉掌风碰触金罩,宛若溪水汇入河流,竟被融入吸收,尽数化解罩中。 谢岙试着站起,脚下一软又跌在地上,口中重重呼了口气。 啧啧,幸好禅修的岩休封穴之力也带着阳气,自己才能一鼓作气冲开,不然岂不是要被这蛮力白白揍一顿! “金刚罩――?!”这边岩休高声惊喝,威目暴睁,极为震惊,“不….不对,金刚罩不应是这般炽盛金光…如此生生不息,吸收了疯魔掌刚阳之力…..分明是…以阳力而生?可是怎会有如此精纯阳力……” 岩休瞪着谢岙身上的金壳,喃喃自语,冷毅面容神情恍惚。 “岩大士好眼力,这护体之罩正是由佛门金刚罩的内功心法练成,”琴凝然莲步上前,低语道,“这人体质也正是纯阳。” 岩休一愣,随即眉峰紧皱,“怎会?!上次见他时阳气分明稀薄如女人,这数月时间,也并未听说太苍山庄出了一个纯阳之体!” “太苍山庄上下隐瞒此消息,便是偶然得知此事的左观右寺,也在私下得了好处,不会多说一个字,”琴凝然目光飘落在谢岙身上,眸色幽冷,“既然岩大士无法破这金罩,不如先让我来,否则因此而延误了时间,害你师弟遭遇更多苦楚……” 岩休沉默片刻,粗矿眉宇隐现挣扎之色,最终退让一步,高大身躯如小山一般沉巍矗立在一侧。 烛台昏暗凄光下,女子缓缓蹲下,在谢岙眼中拖长了黑暗影子。 纤柔手掌内,是一方叠好的丝帕,一层层打开,里面有一截沾血的衣料,虽然上面只有数滴不甚明显的血痕,然而红液浸在那若兰色的衣料上,莫名触目惊心。 谢岙正在金罩中忙着运气,缓解冲破穴道后的浑身麻痹无力之感,遽然见到那截衣料,双眼霎时一缩。 “看来师叔也知道这是何物,幸得少庄主有染血之衣必不再穿的习惯,我才有机会得了它,”琴凝然一手轻轻摩挲着那截衣料,语气轻缓,“只是这血滴落衣襟的原因,着实让人欢喜不起来――” 染血衣襟拂过金光之罩,轻触之下,原本凝固干透的红液很快鲜润起来,滑下若兰色衣料,渗入金罩之中,光芒炽盛的金罩如水波剧烈一晃,相融刹那,金光骤然破碎四散。 谢岙一脸惊慌想要爬起,却见一团绳索飞来,把自己严严实实捆了起来。 “我也曾疑惑…为何独独少庄主的气血能破这金刚罩,”琴凝然微微一笑,宛如淬了百蛊千毒,“不过如今看来,为你所流之血,破你防身之罩,真是再适合不过――” 说罢,竹屉再次滑入掌中,敞开的屉盒内,一只粘覆绿液的蛊虫落在了谢岙额头上,吐出带着粘液的白丝,从额头往下一层层粘附在谢岙脸上,所到之处一股刺痛在皮肤上燃起。 谢岙藏在袖中的手猛然攒紧,差点忍不住直接拔棒杀过去。 我揍!关键时刻,一定要忍住! 谢岙默默酝酿了下情绪,脸上飞快弥漫上强自镇定之色,两眼却透着显而易见的惊慌,“这…这是何物?!” “食肉之蛊,以丝蚕食人之皮肉,先是外皮,再是里肉,最后连骨头都全部掏空,师叔觉得…与那化尸水相比如何?”琴凝然盯着谢岙轻语,每个字都在舌尖藏着恨意,粘连浊血,“到时候师叔会觉得这般噬肉之痛如蚁蝼爬身,皮肉寸寸溃烂之烧如烈火焚身……所以说,师叔当初那般被妖怪吃了也算干净利落,何必再次出现,白白受这般苦。” “陷害师叔,残害师弟,背叛师门,你做的孽事,师叔我不让你也受之万遍,如何能咽下这口气!”谢岙颤音厉声,好似受不住痛的困兽之吼。 立在一旁的高大男子隐隐皱了皱眉。 “可惜师叔还是落入我手中,受这焚肉之痛――”琴凝然语气讥冷。 “我身上…再如何痛,也好过你,”谢岙喘了喘气,忽而诡秘冷笑,“你因情害人,因情伤人,师叔这些时日便以情攻情,让你尝了尝仅能远望、望而不得,可见不可求的心痛…凝然师侄可还满意?” 琴凝然水眸一晃,盯着谢岙,刹那化作一池覆满鸠尾的毒水。 “虽不知师叔如何卸下了那雷极环,脱了我的控制……”一只柔滑手掌贴上了谢岙的眼眶,尖细指甲好似要刺破眼角,生生挖出眼珠,“不过既然师叔如此想为抒远师弟报仇,我便让师叔也感受一番那蛊虫入心之痛。” “入心?”谢岙嗤了一声,双眸灼灼惊人,好似一腔雷霆怒火都包裹在这躯壳内,几欲撑爆喷出,“‘入心’总比永远都入不进去的好……凝然师侄,不知那等即便声嘶力竭、心神俱痛、也得不到一分一毫的滋味如何?” “啪!” 女子掌下饱含内力狠狠甩下,直冲谢岙天灵盖骨而去,然而那手刚到达半途,就忽然被一道纯阳掌风笞回,刚猛之力冲上身子远远飞了出去。 但见刚才还被五花大绑之人一身金刚罩护体,扭扭手腕,捏捏拳头,白丝连同蛊虫尽数脱落在金罩外,脸上光滑如初,一道伤痕都没有。 而另一边,暖黄色金衫的少年已经与岩休打了起来。 “啊啊,终于不用忍了……”谢岙右手握上身后金棒,慢吞吞抽了出来。 那种散漫动作,好似有恃无恐,断定对方无论如何也无法逃出生天。 琴凝然愣了愣,脸色骤然惨白如浆纸。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冷洌气息从殿内一角传出,黑暗中,一人缓步走了出来。 眸若寒星,眉似霜剑,身姿若冲霄苍穹之剑,俊容若瑶山冰窟之玉,以往携满清风白露的衣袖,此时飒飒微拂,盈满让整座偏殿气流掀涌的凛冽剑气。 那双冷漠眉间曾偶尔出现的淡淡关怀,已经在前两日变成了疏离的排斥; 而那曾疏离排斥的寒眸,此时……彻底溢满了厌恶。 “果真是你。”云青钧缓声开口,寒沉嗓音饱含刺骨杀意。 短短四个字,却让女子身形剧摇,好似抽走所有气力,竹屉滑下纤柔手掌,落在了地上。 “为何……为何……” “当然是师叔精心设计之局,今日特意青钧师侄前来看这一折子戏,”谢岙已经溜到了云青钧身旁,上前一步,双手背后,眼神冷酷嘴角噙笑,非常有大反派之架势,“从我们进入偏殿之时起,青钧师侄可是……从头看到了尾。” 琴凝然神色骇然青白,一手捂着胸口揪紧衣襟,身形越显飘零无依,好不我见犹怜,“之前种种,是师叔独自一人在演……还是少庄主配合于你?” 谢岙挑眉,“有区别吗?” “有……”琴凝然双眸如瘴潭死鱼,执拗盯着谢岙。 谢岙摸摸下巴,恶劣一笑,“就算凝然师侄好奇,为何师叔非要告诉你不可?” 琴凝然目光刹那淬冷鸷毒。 那边岩休本就觉得情况不对,如今斗了两回合,暂且罢手不战。天阳抽出身,满脸盛怒箭步跃来。 “大师姐!为何要如此做!”少年温暖亮泽的双眸此时充斥血色恨意,拳头咯吱作响,宽剑握得嗡鸣阵阵,“二师兄…二师兄明明待你那般好!你却害他!” 嘶哑吼声在殿内沸腾震动,却随即被女子大笑之声掩盖。 “对我好?那般连自己感情都弄不清的蠢庸之人?”琴凝然迎着对面骤然暴涨的杀气,目光慢慢落在那若兰衣衫之人身上,触及那寒绝眸色,脸上渡上一片死白之色,“天阳师弟刚才问我为何要如此做?因为我要让榭筝遨永远离开太苍山庄,让他无法踏进一步,让他看不见、听不到、见不到――” 没等这蛊瓮蛇语吐尽,一道剑光疾掠而出,杀气冲天。 琴凝然不躲不避,双眸诡异亮的可怕,如同扑火之蝶焚尽一切,反而向前迈了一步。 “等等!”谢岙猛然提声,同时一轮金罩急速扩张到女子身前,堪堪挡了一剑,又被剑气震得刹那碎裂。 “呜!”谢岙鼻管下流出两抹红液。 我揍,这一剑青钧师侄究竟用了多大力气,竟然逼得自己阳力反噬流鼻血! “师叔!”天阳又气又怒又惊,从袖中掏出干净帕子,连忙遮上谢岙脆弱鼻子。 一只真气流转的手掌贴上谢岙后背运气,谢岙只听寒声在脑袋上方响起,“为何?” 没等谢岙回答,就见对面琴凝然竟提着一柄细长软剑冲自己而来,谢岙眼皮一跳。 ――这厮还真是上赶着想要死在云青钧的剑下! 谢岙猛然握住云青钧抬起的右手手腕,天阳暴吼一声迎上,就在此时,殿中空气忽然如水波一晃,突兀出现一个黑衣男子,拎着琴凝然的领子又凭空消失。 天阳剑锋所过之地,只余一句话硬邦邦留下,飘在偏殿中。 “榭少侠,尊上说此人他会好生处置,还请榭少侠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把最后一点剧情补上,下章与青龙耳包汇合 主线继续进行,同时【白泽神兽】支线开启<(@ ̄ ̄@)> 第81章 哟重重疑团始出现! 天朗淡薄云,朝日绣纤光,正是一日秋高气爽艳阳天,此时在恒华派某小院凉亭内,也是晨风凉爽而过,梅林簌簌而响,带走衣衫内的闷热,驱走一夜耗神疲劳,让人身心皆是舒畅几分。 “所以说…师叔与那妖尊并不熟悉?”天阳端着碗茶,疑惑开口。 “不熟悉,绝对不熟悉!”谢岙连声应道,拍拍胸脯肃然保证,“师叔我怎会与那妖物同流合污,只不过因为纯阳之体,一直被那妖尊惦记,所以他才掌握师叔动向,就等养胖了吃掉!” “可是听那黑衣男妖口气,倒像是那什么妖尊要替师叔报仇……”惯常迟钝但是在某些方面异常敏锐的少年喃喃言语。 “……怎么可能!”察觉到身旁刮来的阵阵寒风,谢岙后脖子一凉,立刻一拍桌子,双目圆睁,语气非常坚决,“那妖尊绝对是打着扣押仇人,等师叔我寻上门的意思!” “既如此……”云青钧眸色微凝,皓白手掌伸出衣袖,握着谢岙拍桌子的手腕抬起,“师叔以后莫要随意离开太苍山庄。” “诶?”谢岙竖耳瞪眼。这、这是什么结论? “如今师叔养好了伤,已能受住御剑之寒,稍歇片刻,准备回庄。”云青钧翻过谢岙手碗,看到那瘦白掌心红肿了大片,神色愈寒,自袖中取出一瓶药膏。 沁凉温度随着修长手指覆上了掌心,剑茧划过皮肤的触觉让谢岙不由抖了抖,挠挠头,绞尽脑汁道,“可是……折腾了一夜,如今师叔我饿得头晕眼花,只怕站在剑上就会被风刮跑……” 云青钧闻言沉声道,“师叔体质这般弱,还需勤练武艺,修身养性……不如师叔先服一粒养心丹,回山庄之后再静心慢用早食。” “没错没错,这恒华派全是素食,吃的我都觉得肚子里油水空空。”天阳一脸赞同。 “呃?”谢岙冷汗一滴,“师…师叔不仅肚子饿,熬了一夜浑身上下也难受,不吃顿饭就不舒服,这般御剑…呃,被青钧师侄带着御剑过去,回到山庄后说不定还会上吐下泻!” 云青钧剑眉微蹙,见谢岙眼窝黑青,脸色着实有些泛白,精神更是有些萎靡不振,心下叹了一声,唇角动了动,终是开口道,“师叔…不必过于伤感,他三神七魄未伤,定是已经入了轮回……” 本欲深藏于内心之事被说出,在座另外两人皆是心头一痛,谢岙握紧了茶杯,天阳双目泛红,“二师兄……” “天地弥固,万物以交替而长生,只要勤修武艺心法,到时修得如同师叔祖一般的半仙之身,定是能再见一面――”清润声音有些艰涩,却依旧坚定坦言,澄净如苍云白露,带着沉淀人心的舒缓。 “没、没错!到时候二师兄说不定还是毛头小儿,”天阳抹了把眼睛,哈哈大笑,“到时候我定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若是到时候还是这般沾花风流之性,却是五短豆丁的年龄……”谢岙也忍不住咧嘴,嘿嘿笑开,嗓子眼却是微微一动,深深压下了几欲灼伤喉咙的热意。 只怕……自己是无法再见到了…… 之后经过谢岙一番努力,终于得到吃完早饭再走的权利――不过在此空余时间必须准备好行李。 半个时辰后,谢岙趁着自家师侄与盘隋几人谈论回庄之事,借着消食散步的理由,在院中梅林晃悠两圈,然后偷偷摸摸溜出院外,朝着某处厢房走去。 就在谢岙左顾右看有无跟踪之人时,一人忽然从假山后出现,高大身躯几乎挡住了半截日光。 “……我有话与你尚未谈尽。” 岩休盯着谢岙,眼神依旧如同猎鹰盯上地鼠,任它在洞里藏多久也执着守在洞外、等待它饿极出来觅食。 谢岙被这目光看得眼角狂跳,“之前我已经说了,你那虚净师弟已经与水仙之妖私奔,怕你一怒之下劈了那妖,所以才不曾与你联系……” 正说着,谢岙忽而一愣,眼前飞快闪过几幅画面―― 深山幽谷中,穿着朱衣灰色短罩的少年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于榭筝遨;在山脚一处茶馆内,劲装提枪的魁梧男子又把那本书夺了回去。 虽然画面都只是片段,却一幅幅异常清晰,那本书红皮为封,字迹古朴而复杂,谢岙却一眼就认出,上面写着……《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 经书?! 谢岙猛然一惊,画面戛然而止。 “岩大士……”谢岙声音有些干涩发颤,“敢问在下当时所窃之宝,可是一本经书?” 岩休利落点头,“正是。” 这浑厚声音犹如佛掌,一掌昏沉沉落下,把谢岙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么可能是经书! 当时榭筝遨分明还没有经历古庙之难,为何会去寻找这要报仇的经书?! 谢岙心口狂跳,脑门嗡嗡,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点,猛然上前一步急问,就差捉着对方的衣襟,“你当时在古庙内,如何处置榭筝……在下的身体?” 岩休被谢岙两簇钛金激光眼般的目光盯得愣了愣神,不由后退一步,道,“当时看你没了气息,我本欲下山买口好木把你埋了,不想等回到庙里之后,你却不见了……后来听闻你回到太苍山庄,我还想这天下竟有这般起死回生的灵药,碰巧被你给遇上了。” 不……既然当时榭筝遨的游魂在古庙内,那么定是在古庙绝了气; 只是,到底是谁把榭筝遨的身体搬走……又为何带走? 谢岙浑身泛冷,只觉一口凉气从心口蔓延全身,四肢僵冷无比。 隐约之中,似乎忽略了某个重要信息。 “说来也怪,我记得你之前是天生剑骨,体质偏阴柔,如今却是纯阳之体…莫不也是那灵药的效果?”岩休深毅眼窝里满是疑惑,看到谢岙恍若未听,神色混乱,两眼神游,岩休一脸复杂叹道,“看来你是真的忘了。” 谢岙回过神来,又问了一二事,笑了笑,“若是岩大士保证不伤那水仙之妖,我倒是还记得你那师弟所在的山林。” 岩休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闷声应下,“终归是自家师弟,怎能让他伤心,我只是担心妖气折人阳气,伤身伤神。” “既然你师弟与那水仙妖是两情相悦,那之前古庙之事,在下岂不是白白受了?”谢岙眨眨眼,趁机讨好处,“岩大士准备如何补偿在下?” “究竟是你诱得我师弟与那女妖初见,还是从始至终皆是他自己所为,此事还有待商榷,待我见了师弟后再说。”岩休语气沉着,毫不退让,宛如山崖顽石,雷打不动。 谢岙嘴角抽了抽。 啧,这和尚还真是泥坑里的石棍吹火,一窍不通!又臭又硬! …… 半个时辰后,一道惊吼声穿透梅林小院。 “师叔…师叔不见了――!诶?这是什么?!” 临着窗扇的桌案旁,天阳瞪着手中一封墨迹半干的信,还未打开看,一阵刮皮冻骨的寒风猛然旋过,下一瞬那软绵绵的信纸就被窗外一只手夺走。 云青钧站在沾着日光的屋檐下,冰寒目光落在信纸上,一个字一个字划过,看到最后一句话,猝然捏拳,信纸碎在了掌心,化作比地上砂土还细微的碎末,随风飘散在竹林中,连同寒彻入骨的嗓音,刹那间冰冻了小院一方天地。 “暂不归来……很好……” 此时在恒华派后山铁门处,岩休盯着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被拴在了门柱旁的五首鸠妖,一脸深思。 “大师兄,我们在这鸠妖的口中还发现了此物!” 一名弟子呈上一个竹筒,岩休接过来打开,抽出里面一张信纸,上面落款一个‘容’字。 ‘这五首鸠妖已经被制在了九拐玄甲环之下,滴血可认主,此后招妖之能可受其主控制,若是善待训导,以心交之,则威力无穷――’ 岩休神情欣慰。容少侠果然年少英雄,心性纯善! ‘在下发现贵派常年吸妖引魔,乃是因为塔林中一物所致,加之禅阵经文影响,贵派阳气太过炽盛,这才妖魔不断――’ 岩休满脸慎重。 ‘因此为了解决贵派困扰,在下已经去了塔林一趟,把此物暂且借走,也就当作收妖酬劳,还望岩大士莫要责怪――’ 岩休两眼疑惑。 借东西?塔林? “大、大师兄,不好了!”一名弟子惊呼奔来,“刚才塔林的弟子来报,说是那本镇派经书被偷走了!” “啪!” 岩休握碎了竹筒,一张脸霎时黑沉的好似滚了煤渣的石头。 …… 青山碧水随意览,车轱拖尘漠漠,烟波断收薄云里,鱼雁两悠悠。 山脚窄路上,一辆马车踏青而行,看似马蹄狂奔,实则蹄不落地,浮草而过,极是平稳。 车内,谢岙正一脸喜滋滋摸着最新到手的经书,摸了正面摸书脊,直恨不得这经书一生二,二生四…这般直接凑齐所需之数。 “啧,再摸那经书也是本大爷凑齐的!摸它又有何用!”车窗另一边,几日不见的青龙大爷风姿依旧若天外飞仙,眼波微转扫视谢岙,犹如贯日长虹,流淌粲然天色,煞是勾魂夺魄。 只是那指尖窜出的看似如玉扣亮润实则利可断金的微长指甲,显示青龙大爷的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而那指甲每敲扣一次小几,车厢角落缩着的雪禅就抱着包袱抖一次,原本微翘浓密的睫毛此时如落了水的羽毛,颤巍巍垂下好不可怜。 “咳咳咳……”想到自己离开前交予雪禅的命令,谢岙一手果断握住了那敲桌的龙爪,“话说这经书一共多少本,戎睚果真不记得了?” “本大爷当时忙着打斗,如何记得这般琐碎小事!”戎睚话语非常嚣张,语气却慢慢变软,另一手随意搭在膝头上,偏头看着窗外,好似欣赏沿路美景,“不过你真想知道,此事也不算难,待到本大爷去一次那三十三重天,一问便知――” “还是算了。”谢岙立刻摇头。 那种地方怎么听都很危险! 谢岙这边兀自纠结,没发现自己手下握着的龙爪悄然发红。 “叱呜呜呼……” 灰毛兽妖正趴卧在谢岙腿边呼呼大睡,一串奇特声音忽响,好似在喉咙里含着要出不出。 谢岙低头瞅瞅耳包此时眯成长缝的兽瞳,见它眼皮频频扇动,眼缝四周绒毛随之微小颤抖,不由闷笑,“难道耳包在做梦不成?” 想到自家兽妖一连几日都没睡觉,谢岙不由松开了握着戎睚的手,顺手摸上了同一侧卧着的灰毛脑袋,手指穿过根部新长出来的绒毛揉了揉,耳包果然舒服的喷出一口热气,眼睛越发眯紧,连另一侧兽瞳上的疤痕都软化几分。 戎睚扭头,面无表情盯着那甚至把下巴垫在了谢岙大腿上酣睡的灰毛兽妖,手中骤然窜出一泼开水哗啦浇上。 “你个蠢妖给本大爷起来!再装睡本大爷就把你煮了吃!” “叱吼!” “等等车内不许打…呜啊!” “恩公可有受伤…咦?” “哇啊雪禅抱歉,我这就起来!” “没、没关系,如果是恩公的话……” 一龙一兽斗架动作一停,同时扭头看向另一边滚成一团的两人。 “……在本大爷的眼皮下,你们在角落里做什么!” “叱吼!” “等等….耳包不要压上来嗷嗷!” 车厢内很快又是一番凌乱响动,啪嚓嚓,哗啦啦。半晌之后谢岙揭开车帘,顶着一团乱毛在车外呼吸新鲜空气,正气喘吁吁抹汗擦脸,忽见前方出现一座村落,而在村外不远处,有一座深宅大院。 院外野意青青,花枝隐墙头,两个大红灯笼挂在黑漆漆的瓦檐下,一块牌匾金装悬起,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高家宅。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下章预告就在最后三个字里―― 下章预告: 女婿候选x别有洞天 第82章 哟青龙卧水情涩现! 池馆水榭,翠柳周垂,一座小桥斜砌。 临池绿柳转黄鹂,傍岸夭桃翻粉蝶,门前花团锦簇,风送花香。 虽说没有面面精致堂皇,倒也处处自然清新。 谢岙坐在厅堂内西边一溜的椅子上,豪饮了几碗茶,方才马车内吼得几乎冒烟的嗓子终于舒服了几分。 从武华城内出来的时候太匆忙,没有补给东西,刚好见到这高家宅墙高门厚、庭深院大,想必东西还算齐全,便敲门买东西,只是―― “来来来,几位贵客,吃瓜果、吃点心!”一名身穿缁色缎衣、圆脸发福的中年男子坐在主位上,异常热情招呼谢岙等人。 “高老爷客气,”谢岙没想到买个东西也会见到当家老爷,好不容易寒暄完,顶着旁侧某只青龙不耐烦到快要的气场,忙拱手抱拳道,“不知高老爷可是备好了吃食,我等也好就此离开,不多叨扰。” “不急不急,几位贵客远道而来,不妨在鄙府多住几日,品一品本地特酿的溪花酒,尝一尝溪花鱼二十七种做法,岂不美哉?” 高老爷瞅瞅这身形利落、面貌干净的少年,捻须眯笑;再看看另一位虽面容普通,却气度清贵、身姿翩翩的青年,更是一脸满意,不过待看到西边最后一张椅子上清盈端坐的秀美之人,笑容顿时僵了僵。 “不知这位姑娘与两位公子的关系是……” 谢岙含着秋梨的腮帮子抽了抽。 对匆匆过路之人,这高老爷怎地问起如此私人的问题? 而且…关系?难道说是同行之人?可是一名女子与两个男子远行还是同一辆马车…… 啧,又不能说是扣留在身边的不知名妖魔! 眼看随着时间推移,高老爷神色越来越疑惑,雪禅越来越紧张,谢岙脑子一热,口中答道,“她是在下的家眷――” “啪嚓!”一张楠木高几被某只龙爪震碎,随即一道怒吼如雷落下。 “狗屁家眷!” “噗――”高老爷一口热茶喷出。 “为奴为仆,为卒为役!总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永远不可能是家眷!”戎睚大爷瞪着谢岙,脸色黑沉,眼神森森,每说一句气势暴涨一截,大有谢岙敢反驳就咬一口的架势。 “咳咳咳…”接收到高老爷惊奇诧异目光,谢岙一阵猛咳。 喂喂,哪有气质容貌这般佳、衣衫鞋履这般好的仆奴! 谢岙干笑两声道,“这两日他们关系处的不太好,有些小矛盾,故此才……”说罢在戎睚看不见的角度,给高老爷递出一个‘小情人吵架闹别扭’的眼神。 高老爷望着那边怒视少年和女子、一副捉奸表情的青年,一脸了然,暧昧笑笑,“原来如此,老夫理解……”随即看戎睚的目光多了份遗憾,看谢岙的视线多了份热切。 谢岙被这目光看到眼角一跳,果断起身道,“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我等还要赶路,就不便叨扰……” “公子哪里的话,正是天色不早才要住下来,这夜里赶路多不安全,”高老爷连忙站起,“况且公子若是往北去,更是要好好休整一番,从百里之外的山脚绕行。” “绕行?”谢岙纳闷掏出袖中一副地图,“这山秀图上不是标示着村外有路可通么?” “从这溪茅村往北,原本确实有两条通路,一条是顺着村外不远的东泽河,行船渡水;另一条是村尾一处山脚拱洞,一般牛车马车皆可穿行而过,然而如今这两条路都行不通了,”高老爷叹了口气,“几个月前发生了一次地动,那拱洞下的溪水上涌,把洞彻底淹没了;而那东泽河更是在不久前无法通行,村里人便用、便用……” 说到这里,高老爷忽然一个猛扑上前,“还望公子救救小女啊!” 高老爷几乎要拉扯上谢岙衣角时,被那青年凶神恶煞一瞪,两手哆嗦着缩了回去。 “那河水不通,与贵宅的小姐有何关系?”谢岙一脸莫名挠头。 “公子有所不知,那东泽河如今在河道最窄之地出现旋流,河道就此被堵住,船只别说通行,就是靠近都毫无方法,”高老爷一脸苦色道,“村里人都说是河神现影在求媳妇,已经送去了好几个黄花大闺女,如今都被吞下了那涡流里,这次抽签抽到了我高宅,除非……除非小女能在三日内嫁出去,否则就要轮到她被送入那河里去!”说罢,猛然抬眼,脸上闪出热切希望,“所以还希望贤侄娶了小女,最好明日完婚!到时候我高宅金银珠宝、地宅良田皆归贤侄……” “轰隆――!” 一道惊天动地的声音乍响,厅堂两侧的白粉墙壁竟同时向外轰然倒塌,高老爷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见尘土飞扬中,那衣衫华美的青年气煞猖猖,冷冷一笑,一抹白森森的獠牙露出唇边。 “河神?哼!本大爷现在就去捉了这河妖,碎了它妖丹喂耗子吃!!” …… 青峰峡口之间,湛湛河水上,一无轮无马的宽长车厢兀自漂浮,逆风而行。 “所以说……为何不把马车先留在高家宅,等灭了妖再渡船?”谢岙望着前方横断河面的巨大涡流,头发吹得威风凛凛,声音吹得拐弯发颤,两手捉着窗框不敢松手。 耳包匍匐在车厢地板上,前爪向前爬到车沿,灰毛脑袋刚探出车外,强烈水汽扑面而上,登时吹得灰毛倒竖,赤红兽瞳缩成竖线,尾巴迅速紧贴着地板。 “区区河妖,收拾起来还不是动动手指的功夫,何必浪费时间往返那村子,直接前行就是!”戎睚一弹指,车厢随即又前行数丈,正悬于涡流上方。 谢岙从车窗探出脑袋向下看,只见这涡流极大,五光十色,水波似琉璃鳞片,这般看来倒也有几分像是仙象异景,难怪溪茅村的村民会认为有河神在下。 “幻阵?灵气竟然如此充沛?”戎睚皱了皱眉,凝视了一瞬,“不想这里还住着灵兽――呆子,把脑袋收回来!” 谢岙一听迅速缩脖子,与此同时车厢急速下降,转眼间竟没入河水之中。四周水流狂涌而上,却似是碰上无形之壁,严严实实隔绝在车厢外。 “嘶……这、这是什么招数?”谢岙倒吸口气,瞪着车窗外畅游的鱼群。 “避水术而已。”戎睚大爷倚靠在车帘卷起的门框上,收到谢岙惊叹目光,语气轻描淡写,神情不屑淡定,眼梢却是藏不住的洋洋得意。 隔着一层无形护壁,青碧水流环绕,入水十来丈深之后,谢岙望着外面,此时才知道戎睚口中的‘灵气充沛’是什么意思。 水下如此之深,本应是光线暗淡,此时却有无数灵气实质化成碎光,宛如昭昭日光倾洒水中,遥遥河底好似铺了层金沙;碧水峋石,红珊银鱼,千样奇花,百般瑞草,水波摇翠树,灵光映金莲,一只宝蓝大鱼游过车外,大若鹏翼的鱼鳍在水中上下轻浮,犹如在碧空中扶摇而上。 “这河底怎地…怎地有如此绚丽之景……”谢岙一手贴上与车窗平齐的避水结界,嘴巴半张,眼皮越撑越大,盛着满满惊奇,连眼珠子都比往常亮了数倍。 好似第一次彻底冲刷掉往日种种沉重杂质,只余下一份纯粹的欣喜。 在车厢角落里坐着的雪禅一抬头,有些怔愣。 “这有何惊叹的,不过是一条灵光充沛的江河而已,”戎睚挑眉道,“待把这河里作祟之物捉了后,本大爷就带你去东海贝阙龙筹宫看看――” “龙筹宫?”谢岙琢磨着名字,恍然惊愕道,“那该不会是戎睚的住处?” “本大爷怎么会住在那种憋闷的地方……”戎睚脸色微红,车外恰好路过一大片红珊宝树,连发梢都镀上了缈缈银红之色,“不、不过,你若是喜欢,弄一两个倒也不是难事,到时候你我一起住下……” 嚣张声音越来越低,好似含在喉咙里被糖水融化,青龙大爷只觉自己脸皮温度莫名升高。 难道是水下太憋闷了?连本大爷堂堂青龙都觉得热的慌……好像说句话都喘不过气来! 戎睚正一脸纳闷解开领口扣子,就听谢岙‘咦’了一声。 车窗外,那只大若鲲鹏之鱼的鱼尾后,紧紧缀着一只鸭卵青色的小胖鱼,大鱼往上它往上,大鱼往下它往下,吹鳃摆尾,非常有狐假虎威的气势。 这只巴掌大的胖鱼看到避水而行的车厢,远没有大鱼那般淡定,挺着圆肚子好奇凑来。 谢岙一张脸几乎贴在了结界上,那只胖鱼也不怕生,张开随波软晃的鱼鳍,嘟着鱼嘴,轻触上谢岙的鼻尖。 “哈哈……”谢岙想到曾经去水族馆时遇到的类似情景,忍不住咧嘴一笑,脸上落着结界外的斑斓水光,眼梢和嘴角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弧度。 戎睚一对金眸微微睁大。 背着金棍的少年临窗而站,以往执着向前的双眸此时褪去了防备,笑容怀念而纯粹,柔软明亮,好似一刹那揭开了那层又硬又厚的外壳,露出内里珍藏于世的珍宝。 戎睚不由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轻缓无比,靠近少年的眉骨。 仿佛许久许久以前,那只幼年青龙在幽潭中第一次发现水中映月,用强悍龙尾好奇盘绕守护,担心它脆弱的随时都会破碎消匿。 “戎睚?”少年有所觉察,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残留的笑意,碧波映在脸上,仿佛连眼底都盛着柔软水光。 戎睚一怔,心脏猛然揪紧,一股说不出的莫名酸涩刹那爬满胸口。 好似…好似他第一次发现那水中之月,无论如何小心守护,在日出之时,终会消失不见的感觉…… 龙爪紧紧捂着胸膛,戎睚一脸纳闷。 啧,果然还是这水下太憋闷了!本大爷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奇怪感觉! “叱噜噜……” 伏低趴在车上的耳包忽然发出一串声音,沉闷厚重,非常有威胁之力,看到正嘟着鱼嘴与谢岙侧脸亲密相触的胖鱼似是听不到,凶残兽瞳一眨,灰毛尾巴猛然拍上车窗外的结界。 那只胖鱼吓了一跳,拼命扭腰摆尾,钻到了大鱼的鱼鳍下。宝蓝色大鱼缓缓调首,看向车厢,张开气吞万象之嘴,猛然一吹。 平缓水流霎时涡流滚滚,如狂风卷动,车厢似是一瞬间就被吹出了千里之远,戎睚回过神来,指尖迅速伸出车外,弹出流光在水流中一搅,然而狂流继续涌动,竟比之前在水面上更甚。 “啧,不小心进了阵心,坐稳了!” 谢岙只听戎睚一声高喝,条件反射捉住了车窗边框,一阵天翻地覆好似转兜了无数圈后,谢岙恍惚间听到破水而出之声,紧接着车厢震动急停,谢岙身体顺着强大惯性滚了出去。 “唔…呕呕!” 一出车厢顾不得其他,谢岙吐得昏天昏地。 我揍,要不是老纸刚才念着大力定心咒,只怕这回连肠子都吐出来! “恩公!”看似柔弱的雪禅倒是眩晕了些许后很快站稳,慌忙上前两步扶着谢岙。 “没、没事,就是有些晕……”谢岙虚飘飘站起,脚下又是一晃,差点栽倒,幸好雪禅再次及时扶住。 “哈哈,看来你果真不是凡人…力气这般大…”谢岙仰头冲雪禅笑笑,眩晕视线中只觉雪禅脑袋还在不停的转,过了一会,忽觉一大撮冰毛扫面。 谢岙一个激灵,倒是被刺激的定了定神,只见耳包好似喝醉酒般,灰毛脑袋还在小幅度转悠,赤红兽瞳紧张戒备之色还未消去,半截灰毛尾巴湿淋淋,从溪边滴答了一路水渍过来。 “啊…笨蛋,你也不怕掉到溪里去……”谢岙摸上自家灰毛兽妖的脑袋。 等等……溪边?! 这么说已经从水里出来了? 谢岙立刻打量四周,两眼再次瞪似牛眼大。 四周盈盈霞光,星筹楼阁悬空,瀑布当空垂下,青鸾飞舞过烟,只闻得香风馥馥,玄鹤声鸣,数不尽紫台仙云,看不尽瑶池琼阁,当真是仙风胜境,别有洞天。 这、这是什么地方! 难道这河底还真的住着什么河神?! 可是戎睚不是说什么灵兽…等等,戎睚呢?! 谢岙这才反应过来还不曾听到某只青龙的动静,脚下一窜来到车边,掀开车帘。 依旧干燥清爽的车厢内,戎睚靠着车壁半卧半坐,长腿伸到了另一边车壁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戎睚!”谢岙脑门嗡的一响,手心吓出满满冷汗,迅速上前查看。 “好像是昏过去了……”雪禅也来到车边,一脸惊色,“莫非是刚才为了脱离幻阵,用力过度?” 谢岙从袖中掏出一瓶万事大补丸,正要喂到戎睚口中,就听耳包忽然发出低吼之声,四爪紧扣地面,耳朵紧绷竖起,浑身凶煞之气暴涨。 但见四周幽翠树林中,忽然窜出几道白影,人首兽身,通体雪白,面颊有丹青纹路,周身祥光飘渺,瑞霭香浮,灵气逼人,一道霹雳之声当空喝下。 “尔等何人!竟敢擅闯我白泽真境!”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青龙大爷的身体比心反应早了一大截┐(─__─)┌ 下章预告: 万书库白泽少主x找不到湿叔的暴走青龙 第83章 哟三霄台内闻熟声! 连绵飞廊笼紫烟,青天为屋瓦,日月作窗棂,连接无尽琼阁,天地犹如一敞厅。 此时在某间琼阁内,碧色石台为椅,谢岙正襟危坐,手中捧着热茶,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之前被这一族的护卫兵团发现时,差点被直接丢进水里,再塞回那幻阵之中,幸好关键时刻被一位丹含长老发现,捉着自己的手掌放了一滴血――然后那群半人半兽的家伙视线就变得诡异热切起来。 “呜呜!”一只白色软毛小兽爪子勾着谢岙下摆,终于费劲爬上膝盖,只长了一层绒毛的肉翅膀在谢岙手臂内侧蹭蹭。 然而那还带着肉粉色的翅膀刚凑过来,一只比它身子还大的灰毛脑袋好似大炮冲来,猛然一顶,严严实实霸占谢岙盘膝双腿,同时把那只白毛小兽顶得飞出去,在地板上滚成了球。 “呜!”白毛小兽愤怒拍着肉翅膀,喷出一簇点不着的火星,呼啸着又冲了过来。 谢岙一把揪住白毛小兽脖子后的软皮拎起,一脸头痛道看向主位上的人,“敢问丹含长老,这只幼兽可否先带下去…呃,喂奶?” 万一耳包被惹急了,一口吞了这幼崽,那身为主人的自己岂不是要被扣押在这里! 谢岙倍感忧虑。 “我族自古择木而居,喜阳而卧,榭公子是纯阳之体,幼兽自是无法抵抗,”丹含长老微微一笑,雪发披散,眉似白霜,端的是清雅无边,“遑论白泽幼兽绝非孱弱,让它们玩闹无妨。” 就算耳包吃了它…你们也不会以此为借口吃了老纸么?! 谢岙狐疑瞅了瞅,虽说这人灵气湛湛,飘逸若仙,但也从本质来讲是灵兽,况且又对纯阳之体有兴趣―― 正想着,谢岙忽觉手指一热,只见那白泽小兽调转脑袋,费劲的伸着小粉软舌,在她拇指上舔舔……其模样非常像猫崽子舔鱼! 在耳包上爪子前,谢岙迅速把那只白毛小兽丢在丹含长老怀里,继续之前的话题,“这么说戎睚只是睡着了,并无其他大碍?” 可是怎么会突然就睡着了……该不会青龙也有什么休眠期,一睡就睡个百八十年的―― 谢岙一瞬间惊悚了。 “与其说是睡着,不如说是陷入梦境之中,恐怕是有人趁他心神俱乱之时,强行令其昏睡入梦,”丹含长老略一沉思,“以他青龙之体,最多睡上半日,便会脱离梦靥,清醒过来。” “这就好、这就好……”谢岙大大松了口气。 “榭公子若是累了,不妨先去休息片刻,”丹含长老安抚着手下还要冲出去的白毛幼兽,“或着也可以去我族三霄藏书之地,翻阅一二打发时间。” “藏书之地?”谢岙挠挠脸,心中蠢蠢欲动,“可是那里有天下六界之书,万一被我看到不能看的……” 啧,该不会被天降玄雷给劈了? “若是可看之书,榭公子自然能阅之,若是不能看之书,榭公子就算看见也无法接触,”含丹长老高深莫测一笑,“况且我练得那丹药,正缺一味纯阳之血,本以为再过个数百年都不会出现,没想到运气如此之好……理应有所感谢。” 谢岙眼皮跳跳,干笑道,“哈…哈哈……” 缺一味血什么的……该不会是要流满几大碗?! 谢岙脸色隐隐发青,决定去书阁拖延时间直到戎睚睡醒。 …… 三霄台内―― 天地幽幽,万籁声宁,银河现影,玉宇无尘。 无穷书架布满浩瀚之空,一段透似紫璃的台阶蜿蜒盘旋向上,隐没最上端,好似与幽空水痕连绵一体,无限延伸。 谢岙从传送法阵中出来时,便看到这般震撼之景,抬头,瞪眼,傻愣愣半张着口。 我揍……忽然觉得老纸刚才想要把所有经书翻一遍的念头蠢透了! “此处便是我族藏书之地,一般只有族人可以进出,若是妖魔精怪,就算他再厉害也无法通过那传送法阵,”带路少年名叫函保,浓眉圆眼,额有青纹,此时自豪拍胸道,“我白泽一族自古掌管六界之书,天下诸事皆知,如今入你眼中的书卷数目也不过是凤毛麟角。” “什么事情都知道?”谢岙两眼顿时亮了,“那我可否见这掌管书台之人?” “这……”函保有些苦恼道,“三霄台诸书是由族长七子分管,如今大少主、二少主、三少主都去了外界,要十天半月才能回来;四少主闭关,五少主正是酣睡,六少主被请去东海喝喜酒,如今只有七少主在这三霄台,他一大觉睡了二十多年,如今刚醒……” 谢岙直听得头晕目眩。 啧啧,这白泽神兽一窝生的可真多! “每位少主所管书籍不同,所知之事也不同,”函保热心道,“不知公子想要问何事?” 谢岙想了想答道,“…与经书有关之事。” “书?那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我这便带你去找七少主!” 说罢,函保便沿着浮空台阶往上走。谢岙瞅瞅那两侧没有扶手、好似玻璃脆弱的楼梯,吞吞口水,试探着踏上去两脚踩踩,证实十分之坚固,这才稳走中间跟上。 脚落无声,四周幽茫,随着台阶盘旋而上,上方空间越来越开阔,当又一次拐弯之后,登上最高处,头顶豁然开朗,天空似黎似暮,无星无月,一道银光却似天河盈空,缓缓流淌出霭霭凝芒。 “宝儿怎么来了?不是每次看书就睡着么?” 一道含笑声音忽然响起,清朗如笛,温醇醉人,所拂之处草长莺飞,好似携着春雨阑珊闲光。 谢岙心口忽然一跳,顺着这声音望去,只见一排排书架后,隐约可见一抹衣摆。那人似乎倚着书架而坐,月白腰带垂地,与绣着瑞草的碧色衣摆纠缠一起,几分凌乱铺开在地上。单看衣摆一角,便是说不出的随意不羁,清扬风流。 “七少主!怎、怎地又用那女孩儿的名字叫我!”函保立刻红了脸蛋,气势汹汹上前,还没迈开几步,就好似撞上无形的屏障,唉哟一声痛呼,捂着酸红鼻子蹲下。 刚迈开一步的谢岙默默把脚又缩了回去。 “宝儿又忘了这三霄台的路是择人而开的么?怎地走路这还是这般鲁莽,”那人啧啧两声,语带关怀,却怎么听都好似有幸灾乐祸的笑意藏着嗓子眼里,“长此以往若是撞扁了鼻子,以后可怎地向依蝉提亲啊,唉唉……” “七、七少主!”函保捂着鼻子蹭的跳起来,差点又扑了上去,幸而在关键时刻刹住了脚步,瞅瞅一旁谢岙,嘟囔道,“我今天可是奉丹含长老之命,带着外界人来三霄台看书――” 说罢把谢岙来此地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通,那人‘哦’了一声,遗憾开口道,“若不是长老命我不得与外界之人接触,还真想坐下好好畅谈一番,想必在那河中破阵之行十分有趣。” “七少主想听那事,在下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谢岙立刻接话,语气果断,声音洪亮,展现出十二分的铿锵诚意。 谁知此话一出,那人却忽然没了声。 一时间,幽华怡和,天地无声,只闻那人的呼吸似乎滞了滞。 谢岙一脸纳闷看着函保,函保一脸茫然回视谢岙,显然对这情况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半晌之后,那悠扬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你有何问题?” 谢岙一听这尊百科全书开口,连忙道,“七少主可知天界曾有一经书散落凡界,名为《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 “…千年前青龙戎睚大闹景阳殿时,流落凡间的那一套经书?”方才带着几分跳脱的声音沉淀下来,静谧如微微屏息。 “正是。”谢岙眼睛亮了亮。 “你想问何事?” 谢岙想了想,先问道,“请问这经书一共有多少本?”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青年声音朗润似琼浆玉液,回答却干脆似一榔头砸在钉子上,毫无婉转余地。 最想知道的问题被驳回,谢岙有几分郁闷,“那经书可有何奇特之力?” “天机不可泄露。” “大致落在凡间何处?” “天机不可泄露。” 谢岙额头隐隐冒出一根青筋,接着一连几个问题,都得到一模一样的答案,终于忍不住在内心咆哮。 卧槽,看着一部世界级百科全书摆在眼前却拆不开封皮,还不如让老纸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 谢岙压下满腔惆怅,眼看撬不出关于经书的丝毫信息,正欲拜别,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七少主可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去……异界?” “异界?”青年诧异提声。 “就是……就是六界之外的地方。”谢岙含糊道。 “我尚未听说有此处,不过此类相关之事,是我大姐所知范畴,”书架后的青年动了动身子,似是要扭头又匆匆转回去,“你若是想知道,不妨在此多留几日,她最多十日便可回来。” “十日?”谢岙不由咂舌。这么久? “你若是无聊,就来这里看看书,十日时间很快便会过去,”青年声音又带上了笑意,穿过排排书架,淳淳流淌,“反正这三霄台内的时间与外界不大相同……” 唔?不相同? 谢岙正要细问,就听台阶上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紧接着一名穿着炼丹衣袍的男子跑了上来,一见谢岙脚下一踉跄,两眼泪汪汪,几乎要一把鼻涕一把泪扑上来。 “榭公子!请快随我速速出去!那青龙醒来寻不见你,我等告诉他你在此处阅书,可是他进不来三霄台,又在外面等了许久不见你出来,便雷霆大发,硬说是我们把你藏了起来,如今、如今快要把族里的飞廊琼阁尽数拆了去!” 谢岙额角一跳,“等了…许久?” “公子怕是不知,三霄台内的时间流速比外面要慢伤许多,”炼丹甩泪道,“距离公子进来这里,外面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谢岙:“!!”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据说暴走状态下的青龙只有师叔的【喂送】可以安抚? 据说七少主要一次迎娶所有送来的凡人女子?! 第84章 哟阳气也有新吞法! 谢岙初入真境之时,入目飞廊宝阁,紫烟飘渺,瀑布悬挂,青鸾过水,处处精巧雅致。 如今从三霄台出来,飞廊变断桥,宝阁失墙瓦,半空秃鸟飞噪,焦毛满天飞,处处飞沙走石。 满山头,这边是雷电之马奔腾,那边是瀑布水龙跃出。当真是无边烤鸟只只下,不尽断木滚滚来,硝烟阵阵,电闪雷鸣。 谢岙瞠目结舌,身形剧晃,爪子颤抖,脚下后退一步。 这、这种破坏力……. 要给这白泽族赔多少钱嗷嗷嗷! 以后要是被这百科全书族拉成黑名单怎么办嗷――! 谢岙眼前阵阵发黑,腿上阵阵发虚,一把捉住了身旁炼丹男子的衣袖,表情严肃喝问,“为何不早些进来三霄台找我!!” “之前哪里有时间!我等躲着这雷电已是吃力至极,好不容易在长老劝说这青龙时,众兄弟打掩护把我送出去,这才一路来到这三霄台里!”炼丹男子满目悲愤欲绝。 “啧,那也用不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谢岙无耻推脱责任。 “三霄台内如此之大,每层又不传音,我一层层寻上去,自是耗费了不少时间,”炼丹男子两只眼圈隐隐通红,“要不是长老说,若是他破坏了传送之阵,榭公子一辈子都从里面无法出来,恐怕这传送之阵早就被毁……呃?” 正说着,一股惊人压迫感忽然自四面八方袭来,炼丹男子僵硬着脑袋转头,只见那青龙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周身骇人杀气环绕,金眸满是血腥之色,发丝狂舞,手中隐约还有紫电刺啦作响。 “别、别过来!我、我已经把他找出来了啊呜呜!”人形灵兽立刻跌跌撞撞一溜烟跑了,脑袋上还吓出了一对白乎乎的兽耳。 谢岙:“……” 没等谢岙进一步有所反应,忽然被提起领子。下一瞬,周围景色急速闪过,等到谢岙回过神来之时,已经出现在一间不知名的屋子里,背后紧挨着房门,有些眩晕视线中,只见戎睚围堵了一方空间,浑身气息好似刀刃划过冰水,刮得人胆颤心惊。 谢岙只觉这压迫感比初次相遇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脑壳一麻,仿佛布满雷电的云层就悬在脑袋上方,惊得呼吸都卡在了嗓子眼里,直恨不得化作章鱼从门缝里钻出去。 这、这幅模样…该不会以为是盘中大餐逃跑,所以气坏了? 正想着,谢岙下巴忽被有力手指钳着提起。 “张口。” 戎睚居高临下,金眸低垂望来,光影变幻的轮廓依旧绝色动人,眸色却充满压抑的冷静。 谢岙瞪眼,余光瞅瞅左右两边被长臂堵住的去路,咽了咽口水,“戎、戎睚,打个商量…我知道你刚睡起来有一点点饿,可是能不能不要一次吸太多,毕竟节俭方能……嘎唔?” 苍青色头颅低下,覆盖上谢岙的脸。 炽热双唇与软糯唇齿几乎相贴,隔着薄如藕片的距离,仿佛动一下便能轻易碰触。谢岙顿觉满脸被热烫气息包围,毛孔都紧张的微微收缩,却又被这热气强迫灌入。 阳气从口内丝丝流出,与之前的方式没有不同,却又好像非常不同。以往快速流淌的气流此时慢吞许多,缭绕在嘴边,来来回回,被徐徐吸走又被倾缓送回,交织着另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炙热气息,盘旋回口腔,融合交缠,浑然一体,洗刷口濡。 谢岙被迫张开的下颌酸痛,只觉像是过了许久,这次吸阳气的时间尤为漫长。 眼前放大的视线中,之前冰冷暴躁的翻涌气息终于渐渐平静消匿,好似吸收天地精华的光润俊容上,冷质金眸半垂,遮去了强悍残酷之色,莫名显得极为专注,犹如青龙盘尾,圈出一方只有两人存在的宁静空间,隔绝外界万般动荡。 谢岙被这目光盯得微微发楞,恍惚间,只见戎睚抬首撤开少许,眉毛倒竖,两眼喷火,一道怒吼当空劈下。 “为什么不告诉本大爷去了哪里!” “呃……”谢岙被吼得耳朵嗡鸣,眼冒金花,回过神来迅速道,“那丹含长老说你正在梦中,不可强行唤醒,我就先去三霄台看看书,顺便去问一些事情哈哈哈……” “去问什么事?”戎睚狠声打断,声音里隐约流窜电闪火花,似是谢岙答错半句,就干脆烤了吃解恨。 谢岙干笑两声,话在舌头上滚了又滚,这才吐出:“也、也没什么,就是经书相关的事,然后对方说天机不可泄露……” “还有什么?” “再、再就是一些其他的事情,那白泽少主也说不知……” 戎睚呼吸一颤。 白泽一族通天知地,六界之事无所不知―― 有什么事情能让白泽也不知,且问的忘记了时间……滞留在那三霄台内…… 戎睚心口猛然一揪,仿佛水下之行时那股挥之不去的酸涩再次浮现,掐着谢岙下巴的手不由收紧。 “嘶……” 一道微弱闷哼从手下传来,泛白的脸蛋靠近下巴的地方,一抹血痕出现在指甲下。 修长手指霎时撤开,有些仓皇撑在门上,片刻后,只听一声轻啧之后,某只青龙缓缓俯身,舔去那刺目的殷红之色。 被又吸阳气又舔血的谢岙已经后悔的肠子都绿了。 原来这厮比想象中更惦记着自己盘子里的肉!稍微离开一会…就撒腿叼回来! 以后一定要谨慎言行,坚决不犯类似错误,以免下一次这厮被惹急了彻底咬肉下肚! 就在谢岙被舔得敢怒不敢言时,一道灰影忽然破窗而入。 耳包脑袋上沾着木屑,赤红兽瞳看到两人姿势,立刻缩成一根竖线,右前爪蹭的冒出数根银光闪闪的锋利兽甲,重重一拍尚且完好的地板。 “咦?”谢岙一惊,“耳包等等――” “哗啦啦!” 无数地砖啪嚓碎裂腾空飞起,冲青龙呼啸而去。 “蠢妖!难道以为这些雕虫小技就可以难倒本大爷――” “唔啊啊,戎睚不要再拆屋子了嗷!” “恩、恩公,这是――”一道声音从只剩一扇门的屋檐下传来。 “雪禅别进来……嘎?” “恩公小心!” 随着雪禅惊慌呼声响起,正介于一龙一兽中间的谢岙脚下一晃堪堪避开飞来的床板,却也失去平衡向前摔去,条件反射之下,乱挥手臂捉住了某青龙衣襟。 一阵尘土飞扬后,雪禅正跨进门槛的一脚僵住,傻傻看着以诡异姿势叠在一起的一龙一人一兽。 最下方的耳包撑大兽瞳,脑袋上层层绒毛中的那粉色小包,正被某个柔软物体贴上―― 最上方的青龙瞪大金眸,身下少年衣襟被厉风刮破四散敞开,正露出白嫩细脆的锁骨―― 中间夹着的谢岙也瞪着两眼,因为外衫破碎,怀中一本书随惯性甩了出去,如今正飘在屋内一石砌圆池中,在水中缓缓下沉。 一道惊天动地的惨叫声立刻破空而出。 “经、经书嗷嗷――!” …… 残埂飞廊笼紫烟,连尽断壁琼阁,四周山脊为屋梁,天地真成一敞厅。 凉风嗖嗖,穿过四根光秃秃的柱子围成的一处‘房间’,谢岙正襟危坐在一块黑漆漆的石台上,十万分的尴尬穿过厚脸皮,在脸上浮出坨坨粉红。 “经书本是滴水不侵,如今湿透…所以榭公子想问那是何水?”丹含长老慢悠悠翻着手中不断滴答水渍的变色书册。 “正是,有劳长老解惑。”谢岙一脸诚恳,瞅瞅前方断成n节棍的飞廊,脸皮又热了几分。 啧,幸好刚才说服了戎睚去修补这白泽真境,不然自己连坐在这里的底气都没有! 不过丹含长老被拆了老窝都不怒不躁,实在让人摸不透这厮在想什么。 谢岙扭扭屁股,有些坐立难安。 “也罢…既然榭公子诚心道歉,告诉你也无妨,”丹含长老合上书册,望了望半空中盯图纸的某青龙,见他确实在施法修补,满意收回视线,“方才你们所在之处正是本族提纯灵石的地方,池中所盛之水名为‘千石水’,又加了些许火纹石、紫邬土……” 听到丹含长老零零总总报出二十多种没听过的材料之名,谢岙晕头晕脑道,“放了这么多东西,难怪连戎睚也没有看出这是千石水……”谢岙想起之前那本同样变成褐色的经书,一脸郁闷,“不知长老可知,景阳殿的经书变成这般颜色,对其本身的效用有何影响?” 丹含长老摇了摇头,“此书本就不同于凡物,无法以常理推断,我也不好妄加推断…不过三霄台内的七位少主或许知道,公子不妨再去一趟问问看……”说着微微一笑,“当然,这次还劳烦榭公子,先同那青龙说清楚再去。” “这是自然、自然……”谢岙抬起袖子擦擦冷汗。 ...... 这一次去三霄台,同样是函保开阵带路,谢岙本以为这白泽少年定是会对自己怀揣满腹意见,不想他几乎是喜极成泣而来。 “多亏了榭公子要来三霄台,长老才会传我过来带路!”函保猛拍谢岙肩膀,两眼凹陷,肩膀耷拉,萎靡不振,衣衫被撕扯的一条一条挂在身上,头发乱得好似被遗弃的鸟窝,丝毫没有之前神清气爽的少年模样。 没想到才过了大半天就有如此惊人转变,谢岙看的目瞪口呆,“你这是……” “还不是那些溪茅村送来的女子!”函保愤愤踏上悬空台阶,“因为是‘水献’供奉而来的身份,因缘所在,不好随意打发,加上其他六位少主都已成亲,族长嫌麻烦,便想让七少主干脆收了她们!” “所以方才那是七少主后宅之乱,波及与你?”谢岙好奇之心顿起。 “嗬,七少主压根不同意,族长只好把那些女子送回,”函保重重叹口气,“谁知偏巧传送那日,这些女子在路上遇到了七少主,芳心大动,如何都不肯离开白泽之境,终日吵着要见七少主……这不,七少主只好躲在了三霄台内。” 谢岙满脸不解,“为何不能再次送回去?” “毕竟是‘水献’于我族的女子,”函保耷拉着眉头,“有这般关系在,行事便要多一份考虑,不可强迫行事。”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三霄台内的最高一层。 当谢岙两脚都踏上落着银光幽霜的石台时,一道笛声也随之传来。 谢岙愣了愣,一瞬间以为是幻听。 那笛声悠扬轻快,洒脱又缠绵,好似行云流水潺潺,又似漫天□飞散。一沾耳朵,便熏然入心,醉人心神,不由会心一笑。 谢岙却是脸上血色尽褪,好似心跳声都彻底消匿,顺着笛声望去,脚下犹如受到牵引,呆愣愣向前迈出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叮咚!恭喜戎睚开发阳气新吸法,技能等级提升至lv.2 什么?一共多少级? 矮油,反正距离某妖尊还有十级的差别 第85章 哟似曾相识凭空猜! 在石台最外围一处鱼肚形状的雕栏上,一名碧衫青年倚着石柱而坐,墨发随意束起,侧脸线条俊逸流畅,吹笛时眉宇专注温柔,好似三千浮华从身旁而过,只求一人飞花共袖。 这种笛声……这个身影…… 谢岙愣愣向前走,耳边似是又听到太苍山庄的绵绵春雨。 ‘抒远师侄…你吹得似乎是‘猴子学语’的小曲?’ ‘…这次又是‘老牛啃树’的小调?!’ ‘师叔竟然听得出来?哈哈哈……’ 春雨小窗外,檐下青年衣衫纷飞,笛声隔窗如戏语,清朗笑声满院回荡—— “喂喂,你怎么就过去了?”函保诧异看着脚步飘忽穿过书架之地的谢岙,想要上前,却被无形屏障阻挡,纳闷嘀咕,“难道这凡人可以看的书比我还多?” 少年嚷嚷声让笛声蓦然终止,那吹笛青年闻声回过头来。 眉宇轻扬,神采俊逸,凤眸似蕴含万千情丝,目光如春波花絮风流,又有剑指苍天之气魄。抬头是天河盈空,往下是浩瀚书卷,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开阔自由,无拘无束,世间恩怨情仇皆当蜉蝣。 有七分像……然而,却不是那人。 谢岙慢慢吐出一口气,胸口一沉,好似压在心口的那块石头又再次落下,比之前砸的更狠更重。 也是…若是入了轮回,如今也只是襁褓之龄,怎么可能是这般年纪? “怎地…刚才没听见你的脚步声?”青年一脸惊讶看着谢岙,笛子刚揣入袖中,脸色就变了变,“糟了糟了,这下见了凡人,大姐定要啰啰嗦嗦训话……呃?” 说了一半,青年神色忽然一僵,迅速翻身从雕栏跃下,身姿分外潇洒利落,转眼间纷飞衣角隐没在石台边缘。 没等谢岙回过神来,就听一道女声在身后高声喝响。 “白衍!你又把老娘说的话当放屁了!” 这吼声比起青龙竟也不相上下,跟别提说话内容如此豪迈,谢岙只觉耳边的头发都被声波吹得打旋,还未转身,一名女子已经从身旁急速掠过,来到雕栏旁向下望了望,估计是没看到人影,怒生生一拍石柱。 “又让他给逃了!” 只见这女子气度万方,五官比常人深刻一些,身量修长,穿着红黑相间的琅轩轻甲,长发用玉扣一节节束起,一举一动极为英武。 “大、大少主?”函保惊呼,“你提前回来了?” “要不是再不回来,谁知道白衍那混蛋是不是又捅了什么篓子!破了什么规矩!” 女子恨恨两声,扫了谢岙一眼,忽然问道,“你生辰八字是何?” 谢岙一脸莫名,想到对方百科全书的身份,还是压不住好奇心,报出榭筝遨的八字。 “呵,还真是有意思的命格……”女子挑了挑娥眉,仔细打量了眼谢岙的面相,绽放一抹颇为诡异的微笑,“而且……难得有人比我那没心没肺的弟弟更犯桃花、犯女色,也算稀奇——” 说罢便是身形一晃,从雕栏旁消失不见。 面对这狂风暴雨打芭蕉般的女子,谢岙本就犯晕的头脑更加不够用。 犯女色?这、这是什么东西! 为毛身为女性的自己会犯女色?! 等等…刚才的生辰八字是榭筝遨的,应该不算数?可是皮相又是自己的…… 就在谢岙深深纠结时,一只手忽然搭上了雕栏,一人从外面翩然翻入。 “好险好险…差点被大姐捉住…”青年一脸庆幸晃开扇子直扇风,屈起一腿坐在雕栏上,衣衫颇为凌乱,脸上似乎因为闭气屏息而有些发红。 这种占尽风流雅致,却把扇子当吹灶竹管来用的模样—— 谢岙不着痕迹垂下眼皮。 像,实在是太像,除了这七少主面相更为精致夺目,气质更为纯然清贵外,从表情到神态,从举止到言行,从衣着偏好到兴趣爱好,简直是照着一个壳子捏出来的。 不过…也有不同之处—— 白抒远虽看似狂歌对月、举樽笑愁,却有放不下的责任,尽不完的关怀,永远是护在众师兄弟身前的二师兄;这七少主…白衍,好似真正的自由无拘,散漫轻狂,尽管活的更久,却更加率性而为,笑看沧海桑田,苍云白狗。 所以……两人不同,绝对不同。 谢岙这边做好心里准备,那边函保抱怨再次被女子纠缠一事,白衍笑嘻嘻扣了他一脑门,“既然如此,不如宝儿你扮作女子,替本少主解围如何?” “七少主!”函保鼻子喷气,两颊涨红。 白衍眼眸一转,落到谢岙身上,嘴角微弯,“那些女子定是没有见过你,看来还是你男扮女……” “据在下所知——”谢岙迅速截断这厮即将说出的话,一脸镇定道,“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断袖之癖,更容易令女子死心。” “男子与男子?”函保晃了晃神,恍然大悟一拍脑门,“我怎么就没想到!要是那些女子一见七少主喜欢的压根不是女人,一定会知难而退……” “我不同意!”白衍一合扇子拍手,果断否决,“你家少主我游遍花街,在灵兽界花街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话要是放出去,以后我白泽七少的脸面往哪搁?” “可是少主你每次去了也只是喝……呜呜!” 函保说了一半就被一只手紧紧捂住,白衍干笑两声哈哈道,“看在我回答了不少问题的份上,榭公子应该不会拒绝帮我这个忙吧?放心,我今日就会替你准备一套合适的衣裙。” 看到对方不怀好意的笑容,谢岙诚恳建议,“七少主为何不找族内的女子假扮?” “兔子不吃窝边草,就算是假扮也不可,”白衍摇摇头,凤眸露出几分烦恼,“万一对方假戏真做岂不麻烦?” 面对以如此认真表情说出这般话的青年,谢岙嘴角一抽,“我倒是还有更好的主意——” …… 摇叶声声飒树林,画帘香熏闲琼阁。 白泽真境内一处较为偏僻的幽谷之地,一栋雕栏玉砌的画阁远离飞廊独立,三面环着笔直高树,让人心胸不由清爽开阔;四周并无水池湖泊,杜绝悲愤之下跳水之险;香薰清淡舒雅,极具稳定情绪之效——正是一处抛弃前缘、斩断桃花、摆脱种种绵绵情意的好地方。 此时在画阁窗前,香帘半卷,露出一雪色云衣的女子,水袖微折,素肌犹怯,轻盈手腕提笔作画,端的是柔柔婀娜;旁边一名松柏色衣衫的青年抬手稳研墨,眉宇纯净俊逸,笑容朗朗温柔,极是翩翩雅致。 “啧啧啧,果然雪禅和这七少主站在一起,无论是容貌、气质还是身高,都十分相配啊~”一簇半人高的霞草花丛后,谢岙摸着下巴啧啧两声。 身下灰毛兽妖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同样睁着一只圆不溜秋的赤红兽瞳,从花丛缝隙中向外张望。 不多时,一名翠裙女子出现在画阁内,谢岙看了两眼,不由感叹溪茅村果真灵气充沛,虽是乡野偏僻之地,养育出来的少女却也貌美如花——当然比起雪禅来说还是差了一大截。 “……奴家不信!七少主那日见奴家要离开,明明吹了相思之曲,这不是对奴家也有情、也有意?”翠裙少女一见画案旁的两人郎才女貌,顿时红了眼圈,手中揉着帕子,好不委屈。 “姑娘误会了,我那日只是因为心爱之人外出未归,思念之心甚重,所以吹了那曲,偏巧被姑娘听到。”白衍看向桌案旁隔壁的雪衣女子,对视刹那,女子羞涩低头。 “你…你怎地又把这般羞人的话说出来——”雪禅坑坑巴巴念出台词。 白衍笑而不语,凤眸含情凝视,一派脉脉温情。 旁观的翠裙少女身影摇曳,两行清泪刷刷流下,呜呜之声不绝。 “这‘献神’一事本就有误会,那河中涡流也非什么河神要娶媳妇,”白抒远继续劝解,“耽误姑娘良久,我仅有送姑娘千两白银,聊表歉意——” “千两……白银?!”翠裙少女闻话止住了哭声,桃腮上还挂着泪珠,却猛然抬头,“七少主说话算话?” 白衍愣了愣,“这…自然不会有假。” “那七少主可要说到做到,”翠裙少女扭捏下帕子,红着脸道,“俺家爹爹正愁着要买些牛犊子,哥哥也要讨媳妇,房子还要翻新,要是七少主给了千两白银,奴家、奴家今日便可离开——” 一阵凉风席卷写意画阁,冷风嗖嗖穿堂而过,某风流倜傥的七少主额角隐约抽动一下。 “扑通!”霞草花丛后传来一道闷响。 ——原来这姑娘是奉行爱情诚可贵、银两价更高么? 觉察到那少女疑惑望来的视线,谢岙立刻压低身子贴上了自家兽妖,隐藏在极具混淆视线的灰毛脑袋之后。 星星点点白色花朵中,一只赤红兽瞳霎时睁大,耳朵好似没骨头一般软趴。 “喂,呆子,这是在做什么!” 谢岙脑袋上方出现熟悉声音,扭头一看,戎睚正明晃晃站在身后,眯着一对金眸。 “笨、笨蛋,快藏起来!”谢岙迅速起身,拉着戎睚一同趴下。 被骂笨蛋的戎睚大爷脑门上爆出一根突突青筋。 就在谢岙压低声音解释的功夫,画阁内送走了翠裙少女,迎来了鹅蛋脸的女子。 “一千五百两!”方才还聘婷柔美倾诉衷情的女子此时挽起袖子,嘴皮子极快说道,“这几日正是秋收,耽误了农活,劳累了哥哥,说不定还要邻里帮忙,奴家整日都坐不住…七少主您看看,如此这般算下来,一千五百两已经算是少得了!” 白衍手指一僵,浩云扇柄几乎脱手落地。 谢岙:“……” 没想到这溪茅村出来的女子…个个奇特。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看的?”戎睚大爷表示对这种三流戏码十分不屑,“与其看这些,不如去见识一下本大爷重新建好的楼台,比满地奶臭味的白泽族原本那些楼阁飞廊威武许多!” 就在戎睚准备拎着谢岙后衣领起来时,画阁内又来了一名发髻上插着秋海棠花的丰艳女子,在白衍轻车熟路直接提出给银子的话语下,这女子露出一脸受到羞辱的表情,满目愤然。 “原来七少主竟是这般看待奴家?奴家这就证明给七少主看看,这份爱意究竟有多深!”说着,这丰艳女子竟然开始拉扯衣带,眨眼功夫脱掉了外裙,只着一件抹胸式样的群衬,白花花的肉大片露了出来。 戎睚脸色顿时黑沉无比,伸手迅速捂上了谢岙的双眼。谢岙条件反射捂上耳包的眼睛。 ……不对,现在不是遮眼睛的时候! 谢岙拽下龙爪,急速窜出了花丛,冲入画阁内,捡起地上衣裙哗啦遮在女子身上。 大片衣料自眼前忽闪而过,目瞪口呆的七少主终于回过神来,倒退三步,脸色忽红忽青,张了张口,最后头痛扶额,无奈一叹。 “姑娘何必如此,”白衍视线飞快一转,看着窗外,“就算这般自毁清白,我白衍也宁愿在花街游荡一世,也绝不会娶非我所爱之人。” 俊美青年手中一把折扇晃开,遮住半张脸,侧影洒脱不羁,声音轻狂放浪,眼神却规规矩矩落在院外草地上。 “看来奴家已经与公子无缘无分……”这姿色艳丽的女子凄凄掩面,“既如此,那奴家只好…跟了这同样看过奴家身子的公子!” 一手自披着的衣裙下伸出,紧紧拽住谢岙的袖子,女子轻咬樱唇,两眼掬出一汪春水。 “不可!”白衍条件反射一喝,话音刚一脱口,神情却是一愣。 “痴心妄想!”一道龙吼声穿透庭院,戎睚闪身出现在画阁内,拎着谢岙拽在身后,“爷爷本不屑捏死你这等蚁蝼凡人,今天就赏你这个荣幸!” 说罢就要抬脚一踹。 然而,那只脚刚抬离地面少许,戎睚身形一晃,眼皮挣扎万分抬了抬,最后黏在一起,直愣愣仰面倒地。 “唔!”谢岙被连带着摔在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低头一看这般情景,心脏直提到嗓子眼里,“戎睚?!” 但见青龙气息平稳,脉象平和,眉头紧皱,脸上还含着怒气,好似万般不情愿睡了过去。 “嘶…”雪禅倒吸了口气,一脸错愕道,“怎地又昏了?” “这等不虞之事,出现过几次?”白衍撩袍蹲下。 “这是第二次。”谢岙一脸紧张忧色。 白衍探出一手虚空伸在戎睚上方,掌下出现纯白灵光,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后,叹口气拍了拍谢岙肩膀。 “麻烦啊麻烦,看来你这朋友,招惹了幽貘皇族。” “…幽貘族?” 这个词在谢岙脑子里绕了大半圈,终于找到相应记忆点—— 我揍,那不是据说等了戎睚千年的什么公主所在的妖族么? 作者有话要说:有女配出没?不怕不怕,所谓的助攻就是这样炼成的! 小剧场之偷窥成癖(一) 此时的某妖尊,斜躺在柳椅上,看着从琴反反混元真丹中提取的记忆球—— 早上,某湿叔鸟窝头练武,打哈欠吃早饭,中午一身热汗吃午饭,晚上默背着经书吃晚饭。 燕宿:“尊上,您已经连续看了三日。” 句融微笑:“我只是惊讶于他如此喜欢吃肉,看来与我会有不少共同话题。” 燕宿:“......” 句融沉思:“不过不喜欢吃青菜的习惯要改改...或是下次见面时,做些苦汁青菜团子放于我手上,让他坐于我怀中,舔掌而食,落下一片菜叶,就脱一件衣服?” 燕宿:“...您那样做只会让榭少侠以后更憎恨青菜。” 第86章 哟梦境入梦幻想身! 妖界·幽貘族境内 珠树玲珑照幻烟,山内宫阙连接天,天地浑然迷离。 长廊琉璃幻影,处处曼纱垂帘,游女如云,往上瞭望,沿着整座浮空山石而建的宫阙内,皆是圆顶房屋、拱形门扇,金砖碧瓦,彩雾祆光飘不断。 谢岙此时左顾右看,每次路过若隐若现的垂帘,好奇心都蹭蹭长一截,待到一行人沿着长廊路过数个穿堂、登上一间宝阁之后,谢岙只觉百爪挠心,终于忍不住开口。 “这幽貘族宫阙的前院怎么到处是房间?有些挂帘子、有些却是紧闭着门?” “幽貘族择梦而食,垂帘便可遮掩一二;也可筑梦续梦,需环境安静稳固,”白衍手中扇柄一转,指着前方更大一间敞厅,“而那里,便是六界生灵藏梦之处,也正是我等所去之地。” “为何你这白泽也来幽貘界?”戎睚大爷万分不爽踩上台阶,脚下随即有碎石渣簌簌落下。 “有件事困扰我许久,因而来此一观梦境。”白衍湛目坦言,想起临出发前与丹含长老的谈话,眉宇间浮上几分忧虑—— ‘你沉睡二十余年,一神二魄又曾离体而出,是以大梦初醒,会有怅然若失之感,或许过些时日,便会适应,又何必冒着被族长发现的风险,离开真境?’ 若只是大梦初醒,为何自己觉得好似忘了什么极其重要之事…又为何每次隐约想起都胸口窒闷,难受不已…… 按理说一神二魄所经之事,也应以梦境的形式为他所知,然而醒来后,这二十余年的梦忘得一干二净…… 因此他才想来这幽貘界一探究竟—— ‘…也罢,毕竟你还有一丝神识尚未归来,长此以往于你也是不妙…务必去去就回,切不可流连外界……’ 想到丹含长老最后反复交代的一番话,白衍默叹口气,眼眸一转,很快飘出几分轻松惬意。 无论怎样总算是出来了,虽闲时不长,不过么…… 白衍目光落在旁边几人身上,见头戴抹额的少年兴奋乱瞄,青龙眼神狠厉却絮叨叮嘱不许乱跑,雪衣女子有些紧张踩着不断变幻颜色的台阶,灰毛兽妖尾巴悄悄勾着少年下摆内的靴子……白衍嘴角一弯。 如此有意思的组合,倒也不会无聊。 很快,几人便到了‘晗梦阁’,在几位貘女的指引之下,进了一间圆形大厅。戎睚和白衍两人各自在墙上一摸,便有一扇青光、一扇白光的门出现。 白衍脚下一迈,率先走了进自己面前的门。谢岙无所事事,本欲跟着戎睚一同进去瞅瞅这藏梦之地究竟长得是何模样,没想到戎睚扫了一眼内部,就立刻倒退两步。 “唔!”措手不及撞到戎睚后背的谢岙捂着鼻子。 “不、不许进去!”戎睚扭头厉喝,两眼却仅仅盯着谢岙脑门,青光照耀下,耳朵隐约有些泛红,“你在此处等着,待本大爷寻到了那昏睡缘由,便会立刻出来!” 说罢转身匆匆进去,一甩袖子,那光嗖的消失不见。 “恩公…我也想去试试,”雪禅咬唇低眉道,“或许能想起过去的事情——” “也对,看看梦境,说不定能发现些线索。”谢岙表示支持。 雪禅松口气笑笑,也摸出一扇门进入。 大厅内持续响动着水流淌淌之声,隐约有某种灵石运转之声嗡鸣声回荡,谢岙瞅瞅不断抖动耳朵的灰毛兽妖,揉揉鼻子进入更为安静舒适的后厅,在卧榻上一躺,伸手在小几上的果盘内一摸。 不过进来幽貘宫阙大半时辰,这传说中非戎睚不嫁的幽貘公主还没寻来…莫非是恰好不在这宫阙内? 谢岙丢了一颗果子塞嘴里,塌下耳包叼了一串果子进嘴里。 或者是…准备华丽万分排场极大的隆重出场? 谢岙抹抹嘴翻身侧躺,耳包伸出粗舌舔舔嘴翻身,一只后爪还不由翘起。 唔…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戎睚他们看了梦就离开… 谢岙打了个哈欠,眼皮慢慢耷拉下来。塌下耳包兽瞳也渐渐眯合成细缝,彻底进入睡梦前,灰毛尾巴紧紧卷上了谢岙小腿。 …… 静水流烟漠漠,天色似夜似昼,水榭飞檐微湿,薄雾重重朦胧。 谢岙有些茫然走在水中青苔浮石上,顺着流泻满池的悠悠琴声,一步步向水榭内走去。 “当——” 一道弦音落下后,那弹琴之人也抬首轻笑,温润双眸,优雅眉骨,长发轩逸披散,一举一动皆可翩然入画。 “幸好榭少侠入睡之速,超出常人,我才有幸未等许久……” 谢岙走进水榭,看清那人容貌,心中恍然道,原来是在梦里,还好巧不巧遇见了这妖尊句融…… 不对,这妖尊好像知道自己在梦里?! 就这么一会胡思乱想的功夫,谢岙再次回神时,发觉自己竟侧身坐在对方怀中,旁边琴桌上摆着一个瓷藕碟子,里面盛着翠绿油油的青菜丸子。谢岙正茫然看着,就被喂了一颗,条件反射嚼了嚼,差点没吐出来。 本来就是没什么油水的青菜,一咬开还满是苦哈哈的味道,这是什么奇葩的混合! “若是少侠嫌这青菜丸子味苦不肯吃……”温暖湿润的呼吸萦绕在谢岙耳边,“我便褪去少侠一件衣服……” 什、什么? 没等谢岙反应过来,身上轻甲就被方才那双抚琴之手轻易扒下。 谢岙心中大惊,想要一脚把这货踹开,奈何四肢都好似泥塑的一般,沉重不受身体控制。 “这主控之梦听不到少侠声音,着实有些可惜……”句融无奈叹了一声,手掌顺着衣襟一滑,转瞬间又解开了谢岙外衫。 等、等等!老纸又没说不吃! 谢岙喉咙一动,迅速把口中丸子吞下,青菜滑下舌根的瞬间,眉毛都皱在一起。然而还没从第一颗丸子的杀伤力中缓过劲来,第二颗丸子又被顶入了嘴里。谢岙舌头苦得发麻,喉咙苦得一缩,就要顺应生理机能把丸子吐出去。 “看来少侠还是喜欢我替你宽衣解带……”醇厚笑声滑入谢岙耳中,与之相伴的是外衫褪尽,句融手指一勾,轻缓拉开了谢岙内衫衣带。 谢岙口中丸子吧嗒落地,惊悚看着自己胸前——平的! 卧槽,老纸的凹凸呢?!怎么就剩下两个寒酸吧唧的豆豆! 谢岙震惊之中腰身忽被揽着一提,变成面对面的姿势,与此同时一只大手轻缓滑入半开衣襟内。 句融倾身舔上谢岙唇边绿汁,嗓音温润低沉而充满蛊惑,“把舌头伸出来……我帮少侠去掉苦味如何?” ……做梦! 谢岙满脸通红摇头,怒瞪这妖尊。 快把那乱摸的爪子给老纸拿开!就、就算变成平的也不能乱摸! 句融低笑一声,双眸盈满溺爱之色,修长手指却夹着那刚才被摸的微微红肿的粉嫩凸起轻微拽起,故意用略带薄茧的指腹细细揉搓,果不其然看到少年越发羞红的脸蛋、柔软潮湿的额发、几乎杀人的眼神。 “少侠若是不愿意,那我只好行此之路……”句融悠悠一叹,一手顺着谢岙光洁后背下滑入宽松亵裤内。 卧卧…卧槽! 谢岙大惊,屁股一紧就要收拢大腿,然而却被对方双腿轻易分开成大敞的姿势,前后都毫无防备。 细腻手掌滑过紧绷臀瓣,沿着狭窄臀缝缓缓下滑,见少年毫无反抗坐于自己怀中,面色潮红,凌乱衣衫下若隐若现的凸起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摩擦掌心,句融清润嗓音沙哑几分。 “伸舌……” 上面、还是下面……被亲了大不了当做是被妖怪咬一口,下面若是受伤…… 谢岙脸色阵阵发青。 当然是下面要紧嗷嗷! 迫于切乎身体安全的压力,谢岙咬咬牙,心里把这厮做成当作棒子骨咬了百八十遍,牙齿张开些许,舌尖慢吞吞伸出。 见那粉滑舌尖一点点冒出唇缝,句融眸色渐深,在臀缝逗留的手指带着几分催促意味,继续向下深入危险之地,那舌尖一颤,果然奋力冒出。 ……真是个笨蛋。 句融无声轻笑,亲了亲谢岙眼皮以示奖励,便要卷缠上那滑嫩舌尖,那在身后摩挲了片刻的手指,却无耻违背约定,依旧向下一滑,开拓崭新疆土,到达隐秘之处。 “轰!” 脑中热流轰烈烈炸开,谢岙一张脸顿时黑里泛绿。 那那那…那里是…这妖尊的手放在哪里嗷嗷! “醒醒……醒醒……喂!醒醒——” 一道声音由弱变强,由轻变重,越来越大,越来越吵,最后好似咚咚打鼓声响在耳边,震得谢岙猛然睁眼,一骨碌弹起身子抽出金棒。 “混蛋!老纸要剁了你的……嘎?” 偏厅,卧榻,环形墙壁,浅浅熏香。 谢岙环顾四周,大脑思绪渐渐归拢,亢怒情绪渐渐平静。 醒了…这是从梦里醒了? 谢岙恍然扭头,对上榻旁青年略微担忧的凤眸,差点潸然泪下。 真是可靠的好白泽!不枉费老纸让你白白搭了便车来此幽貘界! “你没事吧?我方才见你似是做梦,喊着不要、不要什么的……”看到谢岙脸皮忽然爆红,白衍有些尴尬咳了一声,视线微微移开,又很快飘回来,恢复调笑神情,凤眸促狭一眨,“…可是遇到什么霸王硬上弓的厉害女子?” “不是厉害女子……” 苦汁青菜丸子加上妖尊句融……这种可怕的梦境岂非区区霸王硬上弓可以比拟! 谢岙苦着脸,在白衍变得诡异的眼神下,连忙道,“只、只是梦到了不想吃青菜丸子,又被逼着吃……” “原来榭公子不愿吃青菜,还害怕到入梦……”白衍啧啧晃开折扇,露出扇沿上方一对笑弯了的凤眸。 谢岙有苦难言,胡乱抓了下头发,一低头看到耳包还在打着呼噜睡觉。谢岙拽起缠在小腿上的灰毛尾巴尖,逆毛一撸,那尾巴登时缩了回去。 白衍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看着那根根竖起的尾巴毛。 “奇怪,耳包今天睡得倒是挺沉……”谢岙嘀咕着,和白衍两人出了这间屋子,来到正厅。一推门,灵石运转之声再次嗡嗡传来。 不过比起耳朵内忽然灌入的声音,视觉上的冲击更为惊人,白衍俊目微睁,谢岙圆眼大瞪—— 比里间大了不止十倍的厅堂内,蛟鳞编织的地毯上摆着几张坐榻,其中最靠近中央洞天水柱的位置,戎睚一手支颊坐在那里,似是闭目养神。 幽潺水光下,苍青发丝宛若月色落雪,光泽迷离变幻,即使闭着双眼,强悍妄为之气也是扑面而来,划出一片界限分明的领地。 然而此时,却有一名女子缓步走近,衣摆几乎沾上了坐榻边沿—— 衣裙如万花盛霞,凤冠缀火瑶绯晶,面若春晓最盛之花,眉如浓墨倾洒,眸若流星,朱唇皓齿,仪态盈万方,雍容华美。 谢岙看一眼,脑中冒出两个字:有钱。 谢岙看两眼,脑中冒出四个字:非常有钱! 没有来得,谢岙就知道这一身闪亮装备、气场夺目的女子定是幽貘族公主。 只是这位公主此时弯下了蚕娥细腰,贴近闭目小睡的青龙,好似要献上美人缠绵之吻;而那彩金锦袖下,一轮红圈隐隐散发着灵光,猛然向青龙脖颈圈套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要跟大家说一个暂时郁闷的话题,山月末出差去德国,为期一个月,本来不是山去,不过拿到工作签的那位老兄突然有事,山只好去救场; 去之前有许多琐碎事情,更新可能会不固定......不过!为了补偿筒子们,山回归天朝后,会开蟹黄宴,请大家美美吃一顿~ 等不及的筒子可以先收藏着,等到更新速度恢复后,再攒着一起看...... 评论就是动力,收藏就是能量,千万别丢了山的能量之源泉啊5555 by非常忐忑不安的山 最后下章预告: 投送怀抱的湿叔x街上到处是熟人的中秋花灯 第87章 哟秋色满轮共赏月! 那是什么东西?! 谢岙一惊,手中金棒霎时吐出一道阳气,直冲那红璃圈而去。 然而那东西速度太快,距离太近,眼看要擦上戎睚脖颈。 正在此时,红光蓦地顿在了距离脖颈三寸之地。 金眸缓缓张开,透出残酷冷光,猖狂似要撕裂眼前一切纷扰,惊心动魄的杀气疯涌而出。 “铛——” 静止的红圈猛然反弹,砸上水柱,碎裂成点点灵光,纷纷消散在空中。 “好大的胆子——” 戎睚缓缓冷笑一声,挥袖凌厉一扫,厅内似有千钧之重的香鼎轰然倒地,周身气息骤然暴涨。 “竟然趁着本大爷冥思之时,点燃熄魂草!” 那幽貘公主被迫后退数步,脸色白了白,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一抹血。 “千年不见…你防人之心还是如此之重……”艳丽面庞浮出一抹傲气,娥眉情挑,目光似酷霜梅花冷艳。 那双灵眸紧紧瞅着一丈开外的戎睚,渐渐的,冬霜化成水,梅花变桃花,傲气变作诡异亢奋之气,只见这公主呼吸渐渐粗重,两颊慢慢潮红,眼里涌起壮阔水波,猛然扑身欲抱戎睚大腿。 “这种残忍冷酷的目光,再多看奴家两眼呀啊啊!!” 谢岙:“!!!” 白衍:“……” “滚!”戎睚眉头狠狠一抽,闪身避到殿内另一边。 华贵女子却浑身剧烈一抖,再次扑了上去,衣裙似繁花锦簇,两眼似春光泛滥,“如此霸道强烈的雄性气味弥漫在殿中,让奴家如何忍受!” 千绕百转的声音让谢岙一哆嗦,回过神来,“这…这是幽貘族公主?” “正是幽貘族唯一公主蒲如嬛,”白衍喃喃道,凤眸有些呆滞,“早听闻这位公主对青龙戎睚痴迷不已,不想竟到如此程度……” 谢岙眼角直跳。 不…不是程度的问题…怎么看都是这位公主本身有问题! 一时间,只见殿内两道人影飞闪数次,残影连连,在雪禅和耳包相继出现在殿内时,戎睚终是不耐烦,一掌挥出极电之环困住了幽貘公主。 “嗤啦……”皎珠似的素手碰上了电流,烫出焦黑皮肉,蒲如嬛却是鼻音哼出了‘嗯啊’一声,身子软软一晃,好似揉进了春潮的软泥。 谢岙忽然深深体会到妖尊句融所说的‘多加注意’是何深刻意味。 “千年不见,还是这般不知情趣,谁让奴家就是喜欢你这一点,”蒲如嬛抬头看向戎睚,笑容鲜艳妩媚,“不过……不想你身上会有这般渴望□的气味,到底是那个小妖让你有了——” “嗖——” 殿内数根梭形红晶灯柱凌空而起,夹带着酷厉之气擦着女子脸颊而过,尖锐边缘划出一道血痕。 “再多说一句…就把它捅进你嘴里。” 低沉嗓音凝结出宛若实质的杀气,比这声音更让人为之胆寒的金眸冷漠瞥了一眼女子,见她款款闭嘴,戎睚一哼,闪身出现在谢岙等人身边,“啧,走了。” “啊?哦……”谢岙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在极电之环中的蒲如嬛扫了一眼谢岙,娥眉傲慢轻佻,又恢复了初时艳绝四方的公主之姿,“你竟然随身带着凡人?你不是一向不屑与这般弱小蚁蝼在一起么?” 戎睚懒得回答,拎着谢岙领子,一步就从殿尾步到了殿门。 谢岙瞪着外面黑压压一片,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这、这是——?” 紧随而至的耳包戒备万分,雪禅惊眸低呼。 只见晗梦阁外,身着厚甲的幽貘族守卫抄着家伙围堵住四方去路,空中密密麻麻列着阵势,一眼望去一模一样的造型,一模一样的兵器,极其威风凛凛! 谢岙差点把脚又缩了回去。 卧槽,抖m不可怕,怕的是抖m有权有势! “真是好大的阵势,”慢悠悠垫后的白衍幸灾乐祸闷笑,“看来这幽貘族公主果真舍不得你离开——” 戎睚冷哼一声,掌中虚挽,引来行雷之云,数道落雷浩荡轰下,无俦威力蔓延天地,趁着阵势被打破,身形一晃便了杀出去。 不多时,一条路被撕裂开来,几人身形远离而去,只余一道沉怒之声降落在晗梦阁。 “再敢强行让吾入梦,吾便铲平你这幽貘宫,荡尽尔等幽貘族!” 大殿内回荡龙吟嗡鸣之声,灭顶至强力量铺天盖地压下,几欲震碎心脉真丹。 “公主,属下无能,让那青龙跑了——”领队的幽貘跌跌撞撞爬上台阶。 “无所谓——” 极电之环消失,蒲如嬛踱步到门边,仰头看向殿外天空中急速远离的背影,目光缠绵袅娜,“本就没指望你们这群庸兵能缠的住他……本座就是想看他对战的模样……” 一如千年前,那遨游雷云之中的青龙,肆意妄为,震煞六界,天下众生皆不放在眼中,几乎吞噬碾压万物的残酷美丽,让人心肝惧颤……又惊心动魄。 “不入梦?”蒲如嬛面似含春,目光落在手心一只如哨灵石上,冷笑一声,妩媚灵眸露出势在必得的凌人气焰。 …… 凡界洛安城 天清如水,月明如镜,灯火万家,美不胜收。 城内四畔五光十色,街街挂彩,树树悬灯,瓦沿露台上随处可见鸟兽鱼虫彩灯,数丈灯轮、灯楼绵延不绝,几欲与夜幕天穹连成一片,一眼看去,当真是: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此时某处偏僻街巷口走出一行人来,徐徐汇入人潮之中。街道两侧商铺都挂着兔儿爷的画像、竹竿挑着灯笼,沿路行人提着似是糕饼的包裹,街上隐约还能闻到桂花酒的香味,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没想到中秋节燃灯也会如此热闹,我还以为只有元宵节才会有这么多花灯。”谢岙抱着一袋子栗子糕,左顾右看,啧啧打量四周花样繁多的花灯,图案婆娑的,花形吉祥的,质地剔透的,直看得眼花缭乱。 “洛安城乃是凡界灯市规模最大之地,花灯有数万盏之多,”白衍视线扫过街上欢声笑语的姑娘,凤眸微转,露出一寸春波情丝,四周爱慕望来的女子纷纷羞得低下头去,“据说每年在城北还有高达百尺的巨型灯楼,金光似月,楼上有歌姬献舞,犹如月宫嫦娥,繁盛热闹之景,堪称一年一度的‘双月’奇景。” “诶诶?”谢岙不由来了兴趣。 “这有何稀奇?妖魔二界每年交汇之时,都在离霜天之境有六界之物的交易,喧闹离奇之景胜此千百倍。”戎睚鼻子里哼了一声,眼梢微挑,不屑之意滚滚而来。 连绵灯光辉映之下,这一眼神柔化了平日压迫逼人的杀伤力,流淌月色光波,青年身姿飘忽若神,在这熙攘人群之中,竟比四周万千灯光更璀璨夺目,看的行人脚下停步、眼呆滞,一个个似丢了魂儿般。 一名儒衫男子忽然走到几人面前,正对戎睚,眼神热切,拱手行礼。 “在下是洛安城书香世家谭家二子,见这位公子实乃人中龙凤,所谓‘转眄流精,光润玉颜’,也不足形容公子万分之一,不知在下可否有幸结交?一会结伴而游,共赏中秋之色?” 什么‘人中龙凤’…这厮就是一头货真价实的龙! 谢岙默默咽下口中的栗子糕。 而且这已经是今夜第二十四次遇到调戏搭讪了——‘无意’倒入白衍怀中的女子十人、搭讪雪禅的男子九拨、被戎睚大爷踹飞的五人! 虽说戎睚所遇搭讪次数不算多,可是那般魔挡杀魔的眼神,竟然也能招来各路搭讪,这还不算被他无意中踩在脚下的数十条手帕! 啧,照这般速度前行,何时才能买齐了烧鸭、桂花酒、月饼和其他小菜?耳包还被施了障眼术在屋顶上等着呢! 在戎睚大爷再次迅速扫清路障后,谢岙严肃抬头道,“戎睚,白七少主,不如你二位都屈尊易容一下?” “为何本大爷要为了区区凡人遮掩自己容貌?”戎睚一脸不爽,金眸眯出十分傲气蔑视。 “若是易容前行,岂不是少了几分乐趣?”白衍偏头一笑,凤眸倾洒百般雅致风流。 ……明明是多了几分麻烦! 谢岙狠狠咬下最后一颗栗子糕,“雪禅你也来说说看……唔?雪禅?!” 方才还跟在身后的雪禅不见了身影,谢岙眼角一抽,立刻向四处阴暗角落乱瞄。 “你…你们不要过来……”一处两房之间的窄巷内,雪禅正护着一名提着竹篮的少女,被几名男子逼得频频后退。 “哈哈哈,我当还是什么‘英雄救美’,不想竟是个大美人儿,如此中秋之夜,不如都随着本公子回府去,共度良宵——”一名细鼻高额,印堂隐隐散发豆绿色、猛一看好像蚂蚱的男子嘿嘿向前一步。 “就是,跟着我们方公子,以后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身后跟红衣公子堵住雪禅左边去路。 “方公子如此风流,一定向对姑娘们温柔体贴,你们还有何顾虑?”身后跟黄袍公子堵住雪禅右边去路。 雪禅挡在那少女之前,护着她越退越后,眼看距离街口已经有一段距离,不会引起路人注意,袖中清掌捏拳聚气,仗着非常人之力,正要挥出谢岙教过的‘防狼十二招’,就见一只靴底勾着那方公子的脖子猛然撂倒,左一鞋底、右一鞋印,踹翻那两个跟班。 “喂喂,没事吧?”谢岙一手揉着喉咙闷声闷气道,刚才忽然行动,那块栗子糕似乎噎在了嗓子眼里。 “哪来的黄毛小子!竟敢打扰方公子的好事,你可知他是——呜呜!” 那黄袍公子一脸恼羞成怒正要爬起,就被一只脚猛然踩得再次磕在地上。 “所以本大爷才说还不如在客栈里休息!” 戎睚身影出现在巷子内,恣意扩散的压迫感几乎涌满了整个窄巷,那红衣、黄袍公子一看情况不对,爬起来就跑,一名衣衫华贵的青年却是在巷口长腿一伸,踹在墙上挡住了去路。 “再如何说也是中秋节,图的就是大家伙在一起热热闹闹,”白衍笑眯眯伸手,“东西是你们自己主动交出来?还是让我搜身?” 这锦衣玉带的青年明明笑得随意散漫,为首的方公子却如临大敌,哆嗦着手从袖子里把一晶丝灰袋掏出,老老实实放在了青年手中。 “咦?”谢岙一看那熟悉的小灰袋,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 …卧槽,什么时候偷走的?! “狩魅,善隐藏于凡人皮囊之下,行偷窃之事……看看你东西丢了没?”白衍随手敲晕了那两‘人’,把灰袋丢到谢岙怀中,“这等魍魉小妖,气息微弱,极难发现,是以妖魔也容易受骗。” 谢岙伸手在袋子里掏了掏,看到云纹兽牙笄还在里面,松了口气,“还好…还在,多谢白……抒……” 谢岙抬头一瞬,青年在夜色下有些朦胧的身影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叠,差点喊错的字眼在牙关打了个转,终于憋了回去。 “……多谢白七少主。”谢岙鼻腔有些酸,匆匆低头。 白衍有些疑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只觉刚才有一股熟悉感隐约残留,“…你那晶丝宝袋里装了什么?”说到这里忽觉不妥,又笑嘻嘻补了一句,“颠着怪沉的,莫不是放了不少好东西?” “金元宝,银裸子。”谢岙揉揉鼻尖,收好袋口,小心翼翼把宝袋收入了袖中。 白衍:“……” “你随身带那么多银钱作甚?”戎睚诧异挑眉,金眸露出浓浓鄙视。 谢岙艰难咽了咽口水,“在这世间,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 啧,不是每个人都会幻术随便迷惑一下就可以吃遍天下,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眼刀杀伤力随便瞅两眼就有人奉上金银财宝! “……多谢几位公子相助,香菱不胜感激,”挎着竹篮的少女缓过神来,冲谢岙几人盈盈一礼,“小女子乃是北街凌月阁的一等侍女,蒙几位公子爷搭救,仅以此物聊表心意。” 说着,掀开竹篮的蒙布,拿出了一块木牌。漆黑为底,丹红描绘,精致花纹勾勒出一个‘玖’字。 没等其他人有所反应,一道人影率先冲上去,一把抢过,“这是什么?!” 谢岙两眼冒光,灼灼渴望视线几乎那个木牌吞下去。 没错!这种反应正是—— “与经书有关?”一只修长手掌抬起谢岙下巴,强行转移视线,对沾染灯火浮光的金眸。 “错不了!”谢岙渴望目光还没褪去,嘴角咧开。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干得好,雪禅! “经书?这木牌?”白衍满脸纳闷,没看出这两者相关之处。 “凌月阁今夜有‘千里婵娟’的闯阵活动,要想入门,需得有这木牌才可,”香菱掀开竹篮遮布,里面方方正正堆着不少牌子,“小女子正在给请贴上的文人雅士、公子大人去送牌子,恰好有人不能来参加,余了一块,就给几位大侠……若是得了头筹,可登我凌月阁高台赏月,还可获赠稀世书卷一册。” 稀世书卷! 谢岙浑身霎时沸腾出澎湃激情斗志。 “如果不想在这闹市吸引妖魔精怪,就把你浑身的阳气被本大爷收回去!”磨牙声贴着耳朵传入,谢岙一抖,连忙收敛情绪。 又问了些参赛之事,与香菱姑娘分别后,谢岙一扭头,发现雪禅还留在原地,“雪禅?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雪禅一脸疑惑摸着脖子,隐约觉得有些刺痛又似乎是幻觉,听到谢岙声音抬头,见那两根眉毛上挂着担心,忙摆手,迈步跟了上来,“啊…没、没事的,恩公无需在意……” …… 洛安城,西桥 凌月阁前,火树银花,花灯悬檐,宝马雕车满路,贵客钩帘,悦耳丝竹阵阵传来,一派热闹景象。 戎睚半路忽说有事,稍后再到,谢岙几人便在入阁之时交代侍从一二,然后出示了木牌,绕了屏风进去。阁内满目宝架珍品,壶光流转,酒香诱人,侍女无一不是粉纱罗裙,身段款款,每每路过便是暗香盈袖,勾得那些品茶的孤高雅士也不由频频回头。 而那所谓‘婵娟四阵’,说白了就是琴棋书画,每过一关,便可向上移步一层,而那头筹之人,也恰好可以到最高一层的露台。 “请问几位公子,是哪一位要闯阵?”一名侍女端着笔墨而来,“还请在此卷上签字。” “我…..”谢岙正以百分之三百的昂扬斗志准备伸手,忽听旁侧楼梯上传来两道人声。 “荒谬!荒谬!中秋夜谜题本就是玩闹取乐罢了,竟然出那江淮名妓秦艳艳难倒状元郎的诗句,要知这句子已经百年都未曾有人对上!” “嗨,你那算啥?我侥幸抽了个略简单些的,好不容易上了第三层,谁知竟然摆出千年前稀世罕见的残缺棋谱来!也不知这凌月阁的当家如何弄到这些玩意!” 两名男子自楼上走下,一路叹气到门外。 谢岙满腔斗志直线下降干瘪,伸出的爪子一转,果断拍在了白衍肩上,“就靠你了,白少主!” 啧,这么高难度的问题,当然要依靠看遍上古史籍、奇门方术、野史外传、善本孤本的白泽少主! “这有何难?”白衍痛快答应,提笔在那卷上龙飞凤舞,末了还摇开浩云折扇,冲侍女笑笑,“有劳姑娘了,不知每上一层可否带着家眷亲友?” 侍女立刻醉红了脸,两颊比纸上朱红还艳,“公、公子客气了,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若是公子希望他们同去,只需交了银钱买下通行的牌令即可……这也是为了防止他人误入乱闯……” 不消片刻,几人被领着坐下,台上白衍已经抽了谜题——仅用古琴七根弦,奏一首曲子出来。 淌淌琴声如水贯入,俊逸青年攘袖扶琴,凤眸微闭,一拨弦,一勾指,勾出无双风流,拨出浑然天成的渊博儒雅之气,众人听得如痴如醉,看得两眼愣愣,伸脖子,抬屁股,几欲离开座位凑上前,搁茶碗的声音都不敢发出,待到一曲作罢,厅内皆是惊叹之声。 “厉害,真是厉害!仅用七弦就能弹出如此仙乐!” “这曲子我十年前曾听过一次,当年‘一曲惊天下’的谭乐师在都城设宴而弹,千两闻瞬音,就是这曲,说是什么珍藏孤本,错不了!” “难怪如此动人,竟是绝世罕见之曲!” 谢岙看到白衍轻松闯关,也不由惊目啧啧,喃喃道,“原本以为白衍只是无所不知而已,没想到这琴弹得也不赖……” “不差?”雪禅疑惑道,“莫非恩公听过更好的?” 嗯……那妖尊弹得曲调简直让耳朵都能怀孕…… 等等!为毛这个时候会想起如此可怕的人…不对,妖物! 谢岙迅速把刚才的思绪删除丢茅坑,看到白衍撩袍跃下台,冲这边打手势,谢岙便和雪禅起身离座,揣着十两银子换来的牌子向扶梯边走去。 此时,一群莺莺燕燕笑语之声传来,但见帘子被看门之人殷勤撩开,一群贵妇少女携着仆从而入,被引着向楼梯这边走来。 “哎呀呀,可惜了,早知道应该晚些出场,说不定今夜还能得佳人相伴,共赏明月。”白衍直摇头叹气,待到那些达官显贵的家眷走近,露齿一笑,在众女子抬手遮唇、腮红垂首之时,笑容盈盈混入其中,一同向上走去。 “——不过一炷香时间就勾搭上如此多女子,这乳臭未干的白泽还真是不浪费那招摇过市的皮囊。” 熟悉懒样微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谢岙一扭头,只见戎睚衣衫沾着几片枝叶,长睫沾着水汽,双眸还有未曾褪去的凌厉之色,谢岙挠挠头,“刚才去了哪里?” “小事而已。”戎睚语调有些懒散,不欲多说,抬脚往上走。 下方忽然又涌来一群女子,但见扶梯之上,俊美青年身量修长,美色慵懒而危险,众女脸色一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提着衣裙咚咚继续而上,路过之处,隐约有各种香帕随裙摆飘下。 戎睚眉梢霎时狠狠一跳。 呃,这、这种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快要拆了楼梯! 以戎睚排斥女子的习性……如此大批量纯雌性‘擦身’而过、香帕‘丢面’、还时不时有拥挤暗流使得他身边雌性密度越来越大、使得自己靴子上的脚印越来越多—— 当谢岙双脚再次被女子软底鞋荣幸光顾后,一抬头看到戎睚面色不渝,谢岙脑中应急神经迅速绷紧,条件反射挡在他身旁,握上那衣袖中的手掌。 细腻掌心相触刹那,方才还翩长的眼梢瞪得圆溜溜,形泽优美的嘴巴微张,戎睚呆愣看着主动握住他手的谢岙。 “哈哈……我知道你讨厌女子……忍一忍,她们很快就上去了。”谢岙紧紧握着龙爪,生怕这厮抬手拆了楼梯——关键时刻可不能闹事! “谁、谁说本大爷讨厌女子......”看到那带着抹额的脑袋近在咫尺,一股暖阳味道弥漫鼻尖,戎睚面皮温度开始升温,“我堂堂青龙,怎会有分桃断袖之癖……” 不讨厌?明明怎么看都像是非常讨厌! 谢岙暗自嘀咕,瞅瞅戎睚缓和了许多的模样,松了手准备撤开身体,“抱歉抱歉,刚才情急之下……唔?” 刚松了没三秒的手又被龙爪握住,非常之紧。 “并非不讨厌——”戎睚万分憋屈吐出一句。 啧……本大爷竟然也有……为了区区握手,否认真实性向的一日! 本大爷怎么可能有分桃断袖之癖! 怎么可能有…… 戎睚看着再次落回怀中的少年,对上那疑惑茫然的双眼,微微张开似要说什么的嘴巴,里面隐约可见的洁白牙床,泛着湿润水光的…… 断袖之癖…… 戎睚呆滞了一瞬,猛然摇头。 不对!本青龙绝对不会有断袖之癖! 谢岙被捏的骨头隐隐发痛,看到戎睚表情越来越奇怪,摸摸下巴,干脆带着戎睚从扶手上翻身下去,松手,撤身,谢岙得意拍手道,“如何?这样就不难受……” “谁让你随便下楼的!”青龙怒吼喷火。 谢岙:“?!” 两人下楼后,不多时楼梯上便宽敞下来。 “恩公……我们可要现在上去?”雪禅在扶梯上轻声开口,似是害怕惹怒某头青龙,“好像白七少主已经开始闯第二关了……” “对、对对,现在马上上去!”听到楼上传来的棋石落子之声,谢岙身子一窜,三步台阶一起上,没几下便到了二层。 破关之路畅通无阻,短短一炷香时间,谢岙就爬了三次楼梯。最后在众人阵阵惊叹声中,白衍持着通往露台的令牌,凤眸飞扬,笑嘻嘻道,“如何?” “厉害、非常厉害!不愧白七少主!”谢岙声音洪亮,由衷赞叹。 “不要挡路!”戎睚大爷伸脚一踹,正中洋洋得意的某青年。 “喂!你这青龙不说感谢之话也就罢了,怎地还乱踹人!” “哈?凭什么龙爷爷我要对你这乳臭味干的白泽兽道谢!” “要不是小爷我,你们哪能得此第一!” “第一?本大爷只是嫌麻烦而已,否则弹弹手指的功夫,定让这管事之人交出‘稀世书卷’!” “……谁知道你这青龙关了千年,是不是指头都老化锈住了!” “……那就让尔等白泽好好感受一下!” “恩…恩公,他们好似快要打起来了!”被无辜波及的雪禅躲到谢岙身边。 “嘿嘿,经书……经书……也不知是第几册……或许是好几册?”谢岙神游天外,口水横流。 “…恩公?恩公!” 就在两只龙爪抓住白泽衣襟、浩云扇柄舞出‘擒龙九式’、雪禅慌得绕着谢岙直转圈时,几人终于来到最高一层。 明月,朗夜,月华如水,银光洗练,露台上点着两排宫灯,一人斜倚在矮榻上,墨发委地,衣衫雍容瀚逸,容姿绝伦蛊惑,这平凡楼阁露台好似刹那化作一方洞天福地。 “有白泽一族相助,少侠来此的速度,果然是极快——”淳淳嗓音在露台上回荡,徐徐传到众人耳中。这人周身涌动迫人存在感,似沉静美好,又似危险残酷,湮灭四周一切景致。 戎睚两眼一眯,松开了白衍,“是你——” 白衍神情一肃,上下打量一番,目露警戒,“妖尊……句融?” 雪禅神色紧张,两手不由捏着袖子。 就在这紧绷时刻,却有一人速度更快,炮弹似冲出去,一棍子就要敲上那妖尊。 “混蛋——!”谢岙喷出的话都带着滚滚怒气,一想到梦中被这厮几乎摸遍了,眼睛都开始喷气。 可恶,不仅逼着她吃苦汁青菜,竟然还使诈摸到那种地方! “哎呀,少侠如此气愤,不知所谓何事?”句融不闪不避,反而笑意盈盈。 几乎擦上那优美鼻梁的金棒顿时僵住。 对了…那是在梦中…如果自己说出来……不就坐实了自己被吃豆腐这件事?若是再无法证明是这厮搞的鬼,好、好像显得是自己在做春梦?! 可是不找这厮报复,岂不是白白被吃了豆腐、貌似更吃亏?! 谢岙深深纠结了。 就在谢岙大脑飞速运转的功夫,露台上亦不过仅仅一秒时间,句融低笑一声,抬手忽然握住谢岙手中金棒,就在他动手之瞬,戎睚移身出现在矮榻旁,一手拎着谢岙衣领,一手握住金棒抽离,速度之快似闪电之迅。 雪禅只觉眨眼的功夫,便见二人又回来这里。 “这家伙对你做了什么?”戎睚沉脸看着谢岙,声音似含着滚滚惊雷。 “嘎?”谢岙目光一转,看到妖尊笑容越发愉悦绵绵,好似巴不得自己会开口承认,于是果断道,“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 戎睚狐疑道,“没有你刚才为何杀气腾腾?” “哈哈哈……”谢岙干笑两声,绞尽脑汁道,“只、只是想到或许是他设了个局,引得我们过来,经书压根不在这里……” 等等—— 经书! 既然自己能有所感应,经书必然与凌月阁相关,再加上那头筹是‘绝世书卷’…… “嘶……”谢岙喉咙眼里灌满凉气,浑身僵硬似石头,“你你你……你知道经书……” “少侠是说……一直在寻找此书之事?”句融不急不缓,身旁出现一道金光虚影,正是经书幻象。 “你寻到了几本?”戎睚双眸泛着杀伐厉光。 谢岙一脸紧张,两眼紧巴巴盯着。 “此书来源特殊,加之时隔已久,线索甚少,”句融一脸可惜道,“从知道少侠寻书之时,直到今日,我也仅仅寻到了一本而已。” 一本? 谢岙紧绷神经稍稍放松。 也对,经书并不好找,自己凭借戎睚记忆、经书感应、科学计算的路线,找起来也要依靠不少运气。 “……骗得我等上来,你究竟有何目的?”白衍皱眉。 “良辰美景,我只是想与诸位共度而已,”句融微微一笑,“想必诸位匆匆回到凡界,不曾充足准备,如此佳夜,没有好酒相伴如何能行?” 说罢一挥袖,平地出现了一坛酒,还未开封,就已有酒香四溢而散,醇香诱人。 “这是…琼皇酒?”白衍深深一嗅,惊诧道,“据说五百年得一酿的琼皇酒?!” “五百年一酿?!”谢岙盯着酒坛的双眼顿时比当空圆月还亮。 “初得此酒时,我便想请少侠共饮一杯,然而种种差错,误了时机,”句融双眸凝视谢岙,声音被夜风拖曳的悠长而湿润,“如今中秋佳夜,拿来一饮,再好不过。” 谢岙神情依旧非常坚定,“经书呢?” “少侠莫急,今夜素有熬夜之习,待到过了子时,我便双手奉上经书如何?” “或者趁着月色大亮,从你这赖妖手中直接夺来?”戎睚冷笑一声,掌下凝聚妖力。 “…经书已被我放在妥善之地,”句融颇为无奈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请诸位喝一杯而已…况且琼皇酒之功效,对于少侠如今状况并非仅仅是锦上添花——” 这番话隐隐意有所指,戎睚皱起眉头,想到之前处理的幽貘族跟踪兵将,手下有些犹豫。 “没错……”白衍点头叹气,“琼皇酒虽是妖界一洞主所酿,却因酿造时天合地利、露水工序之巧,凡人饮用有祛除邪祟之效,一定时间内,若是有人心怀恶意接近,便会灵光护体,令其不得入三步之内。” 谢岙两眼大睁—— 竟然还有这种主观能动的护体利器?! 不仅有金刚罩之效,还能把敌人标识出来! 谢岙看向酒坛的视线越发火热无比。 于是在谢岙奋力劝说之下、白衍模棱两可态度之下、雪禅百依百顺的支持之下,戎睚大爷终于哼了一声,同意暂时让这妖尊加入赏月队伍,不过会时刻观察,若有非常之举,立刻踹回妖界。 “还有一事尚未解决——”戎睚金眸一转,忽然从谢岙身后包裹中抽出一卷画卷,甩腕一抖,绿纹暗底的精装画纸上,描绘着一只白白肥肥的兔子在月宫捣药,“这是什么时候到手的?” “啊?刚才在一楼厅内有人卖兔儿爷画像,我想今夜是中秋,少不了这个,就买了一幅应应景,”谢岙瞅瞅戎睚表情,疑惑道,“这画…有问题?” “何止是有问题,”戎睚盯着画中的肥兔子,金眸一瞪,提声厉喝,“你这泼兔子,还不给爷爷滚出来!再躲在里面,爷爷就用雷火把你烤成兔肉吃!” 话音刚落,就听‘噗’的一声,一人从画中跌了出来。 削肩细腰,肌肤胜雪,眼如红杏,看起来分外娇皮嫩肉,脑袋上还晃悠着两只茸茸的、长长的、随着呼吸一颤一抖的兔耳朵。 画中大变活人,谢岙惊得后退一大步,“这、这不是仙鸾音画舫中的那只兔子精?!” “我竟然未曾发现……”雪禅一脸恍然,神情有些愧疚。 “这兔子精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又躲在画里,妖气外泄极少,”白衍好奇蹲下,看看这如临大敌的兔子,“莫不是嗅到了榭公子的阳气,所以试图跟上?” “你、你们这群骗子!”兔子精受惊过度,忍不住破口嚷嚷,“当时这人身旁明明就没有这些大妖!也没有你这头灵兽!这是骗局!引诱小爷我落入陷阱的骗局!” “在你这妖主的地盘上,也有这虫鱼混进来?”戎睚挑眉看向某妖尊。 “这凌月阁匆匆盘下,未曾来得及消清,”句融一脸虚心认账,抬手道,“我这便把它处理——” “等等!”谢岙忽然抢话,盯着那两只兔子耳朵,嘿嘿诡笑两声,“既然他是跟着我来的,就由我来处理……” “你、你要做什么……小爷警告你不要……诶?不要动小爷尊贵的耳朵!住手、住手啊啊啊——” …… 洛安城东河边 疏影重重树,明月挂树梢。一阵清风忽而凌冽吹过,树叶纷飞,飘落潺潺河中。 但见河堤边光华隐现,剑鸣清越声响后,传来几道人声。 “嘿,没想到师叔会在这么远的地方,明明月饼包裹上盖的印章是出自曲都驿站,”金丝暖衫的少年从长剑跃下,手下利落一挽灵气,御剑回鞘,“特意换了月饼的包裹锦袋,遮掩商家印号,故意在曲都寄出……” “天阳师兄——”一名玄衣弟子急急低呼,两眼瞥向某处,偷偷摸摸使眼色。 “唉唉,若非少庄主吃出其中一个月饼的小豆栗子味是这洛安城特产,恐怕又被师叔骗了过去……” “天阳师兄——” “看来师叔是铁了心想躲着我们,不让寻到一丝一毫的下落,才如此大费周章……” “天阳师兄!!” “诶呦!盘隋你踩我的脚作甚!”天阳咋呼两声,正跺脚跳着,忽觉旁边一道寒气袭来,扎皮刺骨,几乎冻住这暖秋河水,天阳顺着寒气看向源头,舌头不由打了个结,“少、少庄主……” 河边晚一步抵达之人持着长剑,缓缓入鞘,若兰衣衫携着粼粼波光,一双墨眸不紧不慢抬起,犹如开匣宝剑,剑光四溢。 “呃,不知少庄主刚才在洛安城东边停滞,可是觉察到什么动静?”天阳本能岔开话题。 “…无事。”云青钧言简意赅,想到方才所见某地乍现的妖气,决定等忙完‘正事’后再去处理。 “那我们现在就去点心铺问问看?”天阳掏出锦带,里面的月饼仅吃了一块,其余皆留着调查线索用。 “少庄主,洛安城城北有灯楼,可否需要弟子兵分两路?”盘隋恭敬道。 “灯楼?哈哈,那说不定师叔贪图此处花灯繁美,还在城里!”天阳跃跃向前冲,“这洛安城的点心铺都集中在东边,我们先从东一街开始找……” “屏息。”云青钧出声打断天阳絮叨,看向林中某个方向。 天阳和盘隋两人立刻收敛流转剑气,不消片刻,只听林中忽然传来一阵嘟嘟囔囔声。 “可恶!那区区凡人,也敢把小爷的耳朵弄成这等模样!下次小爷再见了他,定要吃光他那纯阳之肉!蒸一半、炖一半……诶呦!” 数柄剑气凝成的虚剑忽然破空而过,转瞬之间便入地三分,锁住这兔子精周身行动。这等浩然之气一观便是修行之人所使,而且还是修为极其深厚之人,兔子精大惊,试图挣脱,那虚剑好似活物,竟随身而转,剑刃朝内,熠熠寒光,冷利无比—— 爷爷的!这是什么招数! “嘿,中秋夜,捉了只兔儿爷,不错、不错!”一名负剑少年跃来,眉眼带着三分自然而然的亲切爽朗,看到那兔子精打成蝴蝶结一般的耳朵,顿时笑喷,“噗——哈哈哈,应、应该是师叔无疑!竟然把结打得这般花俏,看来师叔很喜欢你这对耳朵啊!” “天阳师兄!”盘隋重重咳嗽一声。 “笑什么笑!放过小爷,方饶你们不死!”兔子精面红耳赤,奋力挣扎,正破口大骂,忽听耳边青草摩挲声,扭头一看,只见一双微微沾着泥土的鞋子出现在面前,往上看去,纯澈若兰衣摆,持剑之手皓白修长,这人容颜俊逸似当空朗月,眸似迢迢星辰,清寒之气宛若九霄天河,被看一眼,就不由收敛各种暗地里见不得光的小心思。 兔子精有些恍惚出神,觉得这双鞋好似本应不染分毫尘土。 “人在何处?”云青钧垂眸紧盯。 兔子精两只耳朵不由一哆嗦。 “他是何样貌?在何处遇到?刚才发生了何事?”一连串问题挨个冒出,一字一句,寒声入耳,那定身之剑也越收越紧,下一瞬就会刺入肌骨—— 兔子精瞅瞅这浑身剑刃,看看那蹲下来、蓄意对付他耳朵的少年,再瞅瞅一旁好似随时收妖灭妖的玄衣之人,酸杏眼变成熟透红杏,高声疾呼。 “等、等等!小爷又没说不说!是在那凌月阁、凌月阁——” …… 明月皓魄当空升,秋色满轮万里明。 水镜似的月色下,凝光悠悠坠满屋檐,此时在一处大户人家的院落上方,一张毯子浮空而飘,在障眼术法力之下,显得银霜朦胧。 毯子上摆着一盘酱爆鸭脯,一盘辣炒田螺,一盘糖芋头,中间是装着月饼的锦袋,新鲜瓜果,两坛应景的桂花酿,以及一坛醇香四溢的琼皇酒。 基本都是凡界之人中秋惯吃的菜品,好不容易从令人胆战心惊的某妖尊根据地转移出来,谢岙右手一块鸭脯塞嘴里,左手竹签叉着田螺肉,忙的不可开交。 隔着一条街,能看到那百尺灯楼繁华之景,白衍一杯酒下肚,长叹一声,“虽说妖寿命长凡人不知多少,然而天界寒苦,妖界无度,灵界寂寥,又怎么及的上凡人喜怒哀乐的痛快、相依相伴的暖意。” “没错,没错!”谢岙满口辣味,又喝了几口桂花酿,顿觉热气上涌,丝丝倒吸气,辣的直冒眼泪。 “呆子吃慢些,这般凡界粗食,又没人跟你抢!”戎睚抢去谢岙手中酒杯,看到那两只嘴唇红通通微微肿起,目光飞快移开,“所、所以说……喝这般多,也不怕喝醉!本大爷可不会把你抬回去!” “恩公还是少吃些辛辣之物,少饮些酒…..”雪禅也不由劝说两句。 “没事没事,今夜中秋,自然要痛快吃、痛快喝!几杯酒而已,还醉不倒我!”谢岙非常自豪拍拍胸脯——也不知是这世界的酒不易醉,还是自个儿的酒量变得更好,除了端午那次喝得着实太多直接躺地睡觉外,其余诸次喝酒还未醉过。 “无肉不欢,无辣不欢….看来少侠的喜好与我十分相同……”句融慢悠悠道出一句,眉眼弯弯凝视谢岙。 谢岙一口肉顿时卡在喉咙眼里。 为、为毛自己觉得这妖尊的‘肉’和‘辣’与常规的意味非常不同?! 屋顶气氛莫名诡异下来,戎睚不小心捏碎了酒杯,雪禅愣了愣,很快脸色泛红低头,白衍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嘴角一咧,露出一抹看好戏的笑容。 就在一龙一妖冷哼与轻笑齐飞、谢岙满脸冷汗狂流时,下方忽然传来熟悉兽吼声,耳包似狂风出现在院中,嘴里叼着一根捆着纸包的绳子,威武抖了抖脑袋上的灰毛,纵身跃上屋檐—— “咔哒——” 因为揣着不少食物而微微凸起的肚子撞在屋檐上,灰毛兽妖差点反弹落地之际,两只前爪迅速卡上瓦片,赤红兽瞳瞪大,下半身在空中扑腾半天,后爪几次从屋檐上擦过。 看到耳包因为预计之外的肚子厚度没能飞檐成功,谢岙口中含着糖芋头,严肃扭头望天。 这么贪吃的兽妖一定不是自己养的! 当耳包祭出法术终于爬上屋顶,甩掉一脑门的灰渣后,谢岙瞅瞅一旁依旧表情诡异的几人,思了一瞬,把毯子上的月饼锦袋打开。 “哈…哈哈,这下味道齐全了,大家吃月饼?”谢岙抱着锦袋,先从简单的开始,“雪禅?” “咦?啊……”似是没想到谢岙会率先问自己,雪禅有些慌乱无措,“随、随意,恩公随意给我一个便可。” “随便啊……”谢岙想了想,递出一个红菱包裹的精致月饼,“据说这是今年最流行的‘金叶芙蓉’月饼,你尝尝?” “多谢恩公……”雪禅脸色微红接过月饼,仔细挽起袖子,垫上手帕。 “那白七少主喜欢什么口味?” “糯糖即可。”白衍露齿翩翩一笑,答得极快。 谢岙倒是意外挑眉—— 没想到这看似惯于拈花惹草、招蜂引蝶之人,竟然会喜欢如此朴实单一的口味。 把月饼给了白衍后,谢岙视线在戎睚和某妖尊身上转悠一圈,果断落在前者身上,“戎睚要吃什么?有紫薯豆沙的、荷花酥的、凤梨桃肉的、蜂蜜云腿的……” “……就要桃肉的。”戎睚偏过脑袋瓮声瓮气,仿佛在看着不远处的灯楼,灯火辉映下,苍青发丝中的耳朵似乎也沾了些红光。 “唔?原来戎睚你喜欢吃甜的……”谢岙把月饼放到伸来的龙爪上,扭头看向正笑盈盈看着自己的妖尊,深吸口气酝酿情绪,“敢问妖尊要什么口味的?” 听出那隐隐磨牙之声,句融笑容越发和风细雨,温润清雅,缓缓开口道,“甜菊花月饼。” 菊、菊花? 谢岙脑门蹦出青筋,喷火开口,“没有这种月饼!” “哦——?”长长凝润手指深入谢岙捧着的锦带之中,在谢岙浑身紧绷警戒之下,摸出一块月饼来,但见软白的外壳上,雕琢着一枚菊花花瓣。 ……卧槽!还真有这种月饼! 谢岙一张脸顿时红里泛黑。 “少侠…..可是想到哪里去了?”句融弯眸一笑,翩长手指托着雪皮月饼,张口,轻咬,惑人唇齿嘶磨过表皮内里,正中小半截菊花花瓣。 ……为毛这货吃月饼的动作看起来如此下流无耻! 谢岙顿觉一腔热流涌上头顶,怒气撑胆肥,“要吃快吃,不许磨磨蹭蹭!” 这句话音调十分凶狠,句融呵呵低笑两声,依旧一副愉悦神情。 “奇怪奇怪,很可疑啊……”白衍摸摸下巴,凤眸微觑,上下打量谢岙,“莫不是榭公子与这位妖尊发生过什么——” “啪啦啦——”某青龙座下屋瓦迅速碎裂一片。 “什么都没有!”谢岙迅速反驳,然而因为速度太快,眼神乱飘,反而引来白衍千转百回的‘哦’了一声,只听得谢岙脑筋打结。 谢岙不由挪挪屁股,靠近自家兽妖,把耳包脑袋下护着的那一纸包东西打开,取出一块散发着奇怪味道的月饼掰开。 “把银两给这店主了?”谢岙咬着半块,给自家兽妖半块。 “叱呜~”耳包舌头一卷下肚,砸吧下嘴。 “这是…..肉馅的月饼?”白衍嗅着从谢岙身边散发出来的诡异味道,“还是…叉烧肉馅的?” “嗯,是莲蓉叉烧鱼皮混合馅,之前买的月饼肉馅太少,我就让耳包跑了一趟腿,它自是能嗅到哪家月饼肉馅最多~”谢岙得意拍拍耳包的鼻子。 “莲蓉叉烧……”戎睚脸色阵阵发绿。 “鱼皮月饼……”句融笑容有些僵硬。 “……恩公的口味好奇特。”雪禅艰难开口。 看到众人脸上明晃晃的要吐不吐的表情,谢岙差点捏碎手中月饼。 混蛋,一群食肉动物没资格评价! 待到众人都吃了一两个月饼,琼皇酒终于被拍开了泥封,香郁之味随风飘千里,深深一嗅,便已有酒香盈体,如梦山溪花林间。 谢岙一开始细细品尝,两杯之后,便忍不住满口灌下。这琼皇酒可以说是酒香满满,偏偏喝下肚又好似没有丝毫酒气,一股舒适之感暖洋全身,仿佛视线变得无限辽阔,耳朵能听万物之音,身体轻盈若飘飘欲飞。 “少侠觉得这酒如何?”一道声音似自天边而来,温和而不带任何危险。 “嗯…很好喝,”谢岙呵呵一笑,觉得自己好似看着天空,又好似看着地面,“好像…好像与这苍天大地都融合一体——” 看到谢岙嘿嘿傻笑,一如想象中一般开怀无忧,句融唇边的弧度却隐隐没下。 天地……融为一体? “恩公喝这么多,会不会醉了?”雪禅有些担忧看着谢岙一杯杯豪饮。 戎睚此时倒不阻拦,反而挥着袖子不断给谢岙倒酒。 “无妨无妨,这琼皇酒喝不醉人,多多益善。”白衍一手端着酒盏,两眼望着不远处灯楼下挂着的字谜灯笼,有些恍惚出神。 正在此时,谢岙晃悠到雪禅面前,身形有些飘忽,两眼却极为清亮。 “恩公?”就在雪禅纳闷出声时,谢岙忽然欺身压上。 “恩、恩公!”雪禅一手撑着屋顶,惊慌后仰,谢岙却一把抓住那水袖,在脸上蹭蹭,嘿嘿一笑,“这个是我的!” 屋顶霎时一片静默。 “你这呆子在做什么!”戎睚率先跳起,一把揪着谢岙的领子拎起来。 雪禅已经脸红的快要滴血,白衍惊得手中酒盏差点滑落。 “不想少侠如此喜欢女子婉约之美……”低沉凉滑嗓音缓缓拂过,“或是……少侠喜欢女装?” 拎着谢岙的龙爪一僵,随即渐渐发红,最后烫手山芋般把谢岙又丢了出去。 “唔?”谢岙在屋顶上打了个滚,差点滚下去时抓住瓦片,又爬起来,走两步,在白衍身旁蹲下,慢吞吞探手伸向他的腰间。 白衍心跳莫名加快,闲散姿势有些紧绷。 那只手在衣带上摸摸,一把抓住一根长长的、通体碧色的东西,谢岙拽了拽,没拽下,瞪着白衍道,“这个是我的!” 众人盯着那被青年屈起的长腿遮住的部位,表情个个诡异起来。 “咳咳……”白衍连忙卸下腰间的笛子,哭笑不得让给了谢岙,“这…这真的不是喝醉了?” “你这赖妖该不会在酒里动了手脚?”戎睚金眸森森。 “……应该不是醉了,”句融顿了片刻,有些无奈扶额,“我在酒中加了些蜚犀鳌粉,有强身补气之效,不想却让少侠有这般…….奇怪之举。” “蜚犀鳌粉?难怪难怪……”白衍吁了口气,一脸头痛道,“这般刚强之物,对凡人而言效果稍强了些,会让其心智变得霸道,加上琼皇酒有愉悦精神的效果,更是会让饮用之人放松心情、为所欲为,渴望独占喜爱之物——” 这边谢岙一脸满意摸摸笛子,塞入袖中,脚下一转,蹬蹬向皱眉深思的青龙走去。 绵软酒香扑鼻而来,戎睚一抬头,正对上谢岙凑近的脑袋。谢岙打了个酒嗝,双手捉住眼前东海蛟绡织成的领子,向两边忽然拉开,露出一截力量恣意舒张的凝白脖颈。 谢岙摸着那脖颈上套着的金环,嘿嘿两声,一把抱住,搂了个满怀,“这是我的!” “轰!” 好似十万玄雷从空而降,轰的某只青龙脑中一片空白,那落雷又燃起了地上无边草木,化作烈火热气,滚到青龙身体各处—— 刚才那只白泽兽是怎么说的?渴望独占……喜爱之物…… 喜爱之物…… 喜爱…… 戎睚四肢僵硬,浑身热度不断升高,正要透皮而出时,怀中之人却起身离开,颠颠来到那只灰毛兽妖身旁,抱着尾巴一脸满意躺下,“这是我的……最喜欢!” 瓢泼冰雨哗啦浇上,青龙脸色好似燃烧充分的炉渣黑沉,头顶兹兹冒烟。 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 “你这呆子还不松开!” “不要!”谢岙理直气壮,抱着尾巴滚到了自家兽妖怀中,自觉非常安全,惬意蹭了蹭。 赤红兽瞳睁得似熟透了的石榴,脑门上的小包忽然阵阵发红,在灰毛掩盖下,偷偷探出了一点粉嫩小包。 “……你这蠢妖这时候长什么角!有什么好自信得意的!” “唔?”谢岙原本熏熏上涌的飘飘然感被这一嗓子吼下去大半。 “据说但凡长角的妖兽、灵兽,只有情绪激烈波动之时才会长角……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白衍啧啧围观。 “耳包开始长角了?”谢岙也是一脸稀奇。 “叱吼~”耳包仰着脖子长吼一声。 “……你这蠢妖再示威看看!本大爷立刻拔了你这角!” “少侠与契约之兽的关系令人羡慕,不过……”句融勾唇浅笑,带着三分深意,“没想到少侠最喜欢的是尾巴啊——” 屋顶顿时由火爆对峙变得诡异暧昧起来。 “等等……这种语气怎么听起来好像非常奇怪?!” “原来恩公最喜欢那个部位……”雪禅喃喃自语。 “……怎么连雪禅你也进入不可思议的境界!” “尾巴啊…不想榭公子是有如此嗜好之人——”凤眸笑盈盈一眨,若有所指悠悠望来。 “…绝对是你多想了!” “哼,看来是中秋之夜,这呆子阳气太旺——” “呵…那么要帮少侠发泄出来才是……” “诶?这、这是什么不恰当的建议!与阳气有什么关系嗷——” 朗朗夜色,明月盈空,长云万里,秋风澄澄而过,带走一声长长嚎叫,滚滚阳气冲破结界,逸散空中,浅浅飘过千家万户,穿过街街灯火,来到河边—— 水面银光粼粼,风从林间过,清润飒爽,河堤边,几人正幕天席地吃月饼。 云青钧手中动作一顿,微微仰头,黑眸凝视某个方向。 “少庄主?”天阳嘴里含着月饼,一脸纳闷。 “……无事。”云青钧摇了摇头,握着月饼的手慢慢收紧。 “嘿,虽说刚才去那凌月阁扑了个空,不过也算知道师叔尚在这城中,”天阳把最后一口月饼丢嘴里,拳头碰了碰掌心,跃跃欲试道,“今夜就让数名弟子偷偷守着城门,明日一早,再派人守着各大酒楼、肉包子铺,以师叔爱吃肉的习性……嘿嘿,到时候就来个瓮中捉鳖!” “咳,天阳师兄,用‘鳖’来形容师叔似乎不大妥当——”盘隋谨言慎语纠正。 “也对,那守株待兔?顺手牵羊?蚕食鲸吞?” “天阳师兄……” “哈哈,反正师叔是跑不了!咱们连追了十四城,总算是追上了师叔!” “少庄主,可需我再多叫一些弟子过来?”盘隋想了想道,“到时候师叔要是强行突破城门……” “无需如此,”云青钧摇头,“人多反而易暴露。” “放心,只要能在现场发现师叔,我等御剑追随,十有□没问题,”天阳嘴里又咬着一块月饼,含糊道,“幸好这月饼是酥油做的,又用术法封了包裹,存放个十来天,吃起来也新鲜酥软……唔?没了?” 天阳一手在锦袋摸摸,发现空空如也,视线不由移到盘隋那袋,看到自家师弟同样干瘪的袋子,又移到云青钧的手中。 “呃,今夜前后跑了一晚,肚子饿得慌,好像月饼有些不够吃——”天阳望着自家少庄主手中鼓囊囊的锦带,不由咽咽口水。 云青钧淡淡扫了他一眼,把锦带收入袖中。 天阳顿时垮下肩膀,“啊啊,师叔太偏心了!为何给少庄主的就多一份?!” 身旁嚷嚷声不断,云青钧慢慢咽下口中细嚼之后的月饼,嘴角不着痕迹微翘。 ‘青钧师侄,师叔不知你是不是不喜食甜,所以就多备了一份茶味月饼,愿中秋之夜,吃个满意痛快,就当师叔上次不告而别的赔礼——另,若是满意了,下次见面时可千万别生师叔的气——再另,也不可以用飞剑练武来规劝师叔行为!’ 想到那塞在锦袋中一同寄来的信,云青钧气息变了几变,最后,不染纤毫的俊颜上,黑眸蕴水,宛若银阙河上萤火渐暖。 但愿以如今之短暂分别,换此后年年中秋,能与你共赏绝景良时——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打算上周末更新...但是字数频频超出预计真心伤不起! 总算赶在中秋节前发上~呼! 在此山祝各位筒子节日快乐,吃好玩好~ 若堵车可呼叫‘太苍山庄’飞剑传送援助(如果山也能呼叫就好了!捶地!) 以及,千万不要像师叔一样乱吃东西(─.─||) 最后放上下章预告: 当当当——师叔的女装终将出现! 至于何时何地何人参与......(奸笑) 第88章 哟女装处处逢偶遇!(上) 花灯幽朦,盏盏字谜灯笼连绵挂起,仿佛沿着长街无穷无尽。 翘头木盘中,摆着一根女子用的红豆相思簪,一根男子用的云纹兽牙笄。 他伸出去的手在犹豫。 有某种极为霸道的力量,牵引他去取那枚相思簪,然而……一种更为寂寥深沉的思绪,让他的目光在那兽牙笄上流连徘徊。 望一眼,心头欣然期盼,能否为其亲手束青丝; 望两眼,心中了然酸涩,这份情乃无望而生; 望三眼,心间蹉然长叹,愿铸尽余生来世,换其回眸共醉…… 有人似乎在催促,最后……他拿起了那根兽牙笄,仿佛在确定心中念想一般,轻轻摩挲,朝着灯火下的一人,转身一笑。 ‘师叔……’ 白衍猛然睁眼,翻身坐起,额头溢出细密汗珠。 清晰的酸窒感在心中久久残留,明明让人难受之极,又舍不得驱散……想要紧紧捂在心中,不逸散一丝一毫。 如此梦境…… 难道……是与那一神二魄有关? 可是在幽貘界时,过去二十来年的梦分明混沌模糊,不可一观。 “神识尚未寻到,为何梦境封印会有所松动……”白衍一手扶额,眉头簇起。 窗外日头渐亮,梦醒后残留的那般无可奈何之感也终于烟消云散,却又莫名万分失落。 “……想这些作甚,等到找到残留的神识,一切困扰自然会解开。”白衍喃喃自语,舒了口气,眉眼又恢复了平日清朗无忧。 …… 清晨,天字房厅堂内,一张楠木束腰圆桌上摆着各色蒸笼糕点、热粥小菜——左边几笼荷叶小饼,右边一笼粽叶糯米团,中间一笼香瓜打糕,皆是软糯清香,诱人开动,唯独一处角落,堆满了蒸排骨、炖鸡爪、闷梅肉之类的蒸屉,油腻腻的味道时不时飘过桌面。 “啧,一大早吃这般东西,也不见你这呆子多长几两肉!”戎睚一脸嫌弃看着正在啃排骨的谢岙。 被饲主嫌弃不好养的谢岙噎了噎,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暗自估量着这点肉还不够青龙下口,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啃排骨,顺带打了个小嗝。 “这般肉菜味道,榭公子真是吃不腻。”白衍筷子上夹了一个粽叶糯米团,退避三舍。 “……白七少主还不回去?”谢岙嘎嘣咬断脆骨,望着蹭饭的某灵兽青年。 “不急不急,我出来本就有事,多呆几日也无妨,”白衍摆摆手,凤眸盈盈一挑,“况且榭公子昨日把我那珍爱之物讨了去,我还等着再借机讨回来。” “珍爱之物?”谢岙一脸茫然。 白衍慢吞吞、逐字清晰吐出,“就是榭公子趁着酒劲强拉硬拽夺去的那柄浩云灵扇。” “呼拉——”想到昨夜种种,某只青龙周身立刻腾起烁烁烈焰,瞪向窝在谢岙脚边酣睡的灰毛兽妖。 “叱呼?”耳包条件反射跳起,四爪撑地威武。 “哐啷!”同样回忆急涌的雪禅手腕一抖,舀粥的勺子落回了粥盆,素肌刹那似海棠明艳。 谢岙瞅瞅这个,望望哪个,干笑两声,果断岔开话题,“哈、哈哈……反正还要在洛安城内逗留些时日,白七少主随意……” 白衍挑挑眉,笑而不语。 “恩公……可是找到新的经书线索了?”雪禅压下满脸燥红,坑坑巴巴好奇问道。 谢岙点点头,“据那妖尊离开前所说,在西乐王府内还有一本经书。” “王府?”戎睚皱起了眉头。 “王府啊……”雪禅脸上浮出一丝不安。 “唔?”谢岙暗自纳闷。这是什么奇怪反应? “西乐王乃是前朝人界皇帝所生第九子,当朝皇帝之弟,正统血脉,这般特异身份,其命理命数乃是天道所定,仙灵妖魔唯恐触动天机,一般都避讳沾其身,当然……也沾不得其身,”白衍摸摸下巴道,“因此那王府大门,我等妖灵皆是进不去了。” 这么说……以后若是遇到躲避妖怪的情况,只需就近找一座王府,偷溜进去藏着便可? 谢岙两眼激射千瓦亮光,“只有凡人能够进出?” “若是修得仙身魔身,凡人也不得入其内,”看到谢岙一脸打小算盘的表情,白衍温浅一笑,“那么榭公子准备如何潜入?” “不需要这呆子去,”戎睚眯眼盯着谢岙,“待到那府里的管家出来,迷惑一二便可——” 事实证明,管家虽容易迷惑,然而经书却无法远程操作取出。 据管家吐露的情报,十几年前曾在西乐王爷取妃之时,经书当做嫁妆随王妃而来,之后便收录在藏宝库中。而这藏宝库托一位道长所设之阵,只有王爷、王妃、小王爷三人能够如其内,偏偏王爷、小王爷二人因皇室血脉缘故,不受妖气所惑,而王妃数个月前回了朝都皇宫探亲,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 最后商议结果,谢岙揣着几张千里符,站在了王府后墙外,对比管家(眩晕中)提供的王府地图,确定此处正是标记中的位置,满意点点头,把地图揣入袖中,后退两步,踩在墙上一跃而入。 正是午后守备松懈时分,瓦片轻微响动后,谢岙落入墙内,一路摸到了小王爷所在的院落。果然如同管家所言,小王爷热衷丹青,不喜人打扰,院中几乎没什么人。 谢岙瞅瞅正屋没人,于是溜着墙根来到对面一间几乎与正屋大小不相上下的屋舍前,翻窗而入。 “哗啦……” 一张张书画挂满了房间,风过穿堂,好似层层垂帘重叠,挲挲卷动,宣纸染墨,画轴纤柔,触眼一室写意张狂。 若只是如此,谢岙也不会呆愣在场,更不会在潜伏之地哧溜倒吸了口气。 那一幅幅画上,水流潺潺可闻,鸟飞枝头振翅,虫爬草尖窸窣抖动,柳丝随风绕春,仿若活物被困在画中一般。 “你是何人——!” 一把银光闪闪的剑贴着谢岙脖颈,身后传来惊诧威喝之声。 谢岙瞅瞅眼皮底下的剑刃,心中郁闷的直挠爪。 不想自己看过4d电影之人,竟会被这种平面动画惊得忘了提防——太他姥姥的丢脸了! “你是何人!为何潜入西乐王府中,再不说就把你交由侍卫,关押洛安府衙审讯!” 脖子上的剑又贴肉压了压,身后传来的厉喝声铿锵似暮鼓有力,只是那声音太过青嫩,威严恐吓自然去了大半。 谢岙余光瞄了眼剑身的坡度,估摸着握剑之人的身高,心中一乐,二指凝聚阳气,捏着剑刃闪身一拽,拆了两三招便握上了剑柄,剑身反转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玄袍锦带,面容明丽,就算剑夹在脖子上也只是眉头跳跳,脸色白了白,气势依然不倒,只不过—— 谢岙居高临下看着眼前豆丁身高的小少年,嘴角一咧,白牙一呲,“在下正要寻小王爷,小王爷却主动送上来,真是有缘分啊——” …… “藏宝库?”西乐小王爷萧世宁坐在椅子上,三个月前不过刚及舞勺之年,被胁迫坐下却也四平八稳,此时盯着正在撬自己剑柄宝石的某人,“哼,你要偷我西乐王府何物?” “在下方才已经说了,只是一本经书而已,”谢岙把这剑柄上最后一颗猫眼石丢进钱袋里,颠了颠钱袋满意眯眼,充分展现贪财恶霸属性,“此书对小王爷而言,也是常年锁在库里,无甚他用,不如借于在下。” “借你倒是不难,”萧世宁试探着动了动手,发现手指依旧不受控制,眼里冒出一道精光,“你刚才用了何法让小王我动弹不得?我未见你点穴,也不曾听见你念咒术,只听你说了个‘定’字——你就如此相信我受制于此,叫不得侍卫来?” “应该说是小王爷不愿意叫侍卫来吧?否则方才也不会亲自现身,”谢岙顺手从盘子里摸了个橘子剥着吃,甜的直咂舌,“小王爷还是痛快答应下来,这便前去藏宝库,在下也好不再打扰小王爷作画雅兴。” 萧世宁闷不吭声打量谢岙,过了一会,皱眉道,“……只要你帮小王我做一件事,我就把书取出来。” “我为刀俎,为何要帮鱼肉人质做麻烦事?”谢岙手中转悠一把匕首,一脸凶神恶煞,露着明晃晃的刀刃,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因为你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我下手,”萧世宁撇撇嘴,眸子黝黑发亮,“未下毒,说明你心不屑此道;未易容成贴身之人,说明你不曾长久谋划;未在一开始便用手段相逼,说明你心不够狠——如此我自有商讨余地。” 谢岙咬着橘子噎了噎,这才想起来,这位小王爷虽然年幼,却是那位在宫斗中侥幸生存下来安居一偶的西乐王爷的崽子,而每年进宫之时,西乐王爷别的庶子总会莫名其妙染病,不是傻了瘸了,就是染了花柳,就这位嫡子活蹦乱跳到现在。 ……十三四岁就有这等三转一回的心思,不愧是宫斗宅斗中的加农大炮! “你放心,小王的要求很简单,”萧世宁扬扬下巴,“只需护送我去城中一处交易之地,买下一件作画所用之物便可。” “既然这么轻松,小王爷为何不带上王府侍卫直接去?”谢岙深表怀疑。 “那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之人甚多,父王不放心我去,而所选之物又必须我亲自过目,不能假以他人之手,”小王爷稚嫩脸庞上忽然绽放一抹灿笑,“现在去的话,说不定下午我便买了那物,傍晚回府为你取出经书——” 谢岙摸着下巴沉思。 只是凡界大街上的店铺? 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恐怕顶多是些旁门j□j在贩卖古玩珍宝—— 见这小王爷一副油水不浸、软硬不吃的模样,谢岙不甘心的得自己走智慧路线斗不过这小王爷的心思、走武力路线有可能触怒天机的结论后,只好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后—— 谢岙仰着脑袋,瞪着上方一层层光怪陆离的建筑,好似通往异界的空邃幽黑洞顶,前方不远处的传送法阵,四周路过的各色修行之人、山精妖怪,店铺杂摊,额头狠狠蹦出一个十字。 凡界大街、三教九流?分明是三界九流! 为毛那家珍宝阁的后院贵宾鉴赏房直通这种地方! 而且—— 谢岙瞪着自己身上轻飘飘的裙摆,掳起袖子,一把揪住小王爷的领子,森森磨牙,“明明四周都有成年男子进来,为何扯谎说那张入门帖只有女子可持,偏偏要在下换上女装?” 谢岙此时一身丝韶青碧裙,足下踩着一双嫩黄羽鞋,顶着几乎及膝长的假发。小王爷重金出手,衣鞋上身,皆显秀盈非常,不过那刺绣精致的轻薄羽鞋正踩在小王爷身后的墙壁上,凶恶气势好似拦路抢劫的林中山贼。 “小王没有说过,这帖子是分雌雄双帖吗?”萧世宁目光飘忽一旁,“我听说每年中秋过后三天,在‘奇赏阁’后院都会有修仙之人去的隐秘交易之地……好不容易得了一张入门帖子,谁知是雌贴,幸好上面所写持贴女子可再领一人入内,无论男女……总不能让我堂堂西乐小王爷来扮女装?”说着目光在谢岙身上打量一番,满意点头,“反正你面貌颇像女子,这般装扮十分合适!” 谢岙脸色黑了黑。 不提还罢,这小王爷一提她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竟然因为穿了裙子而别扭! 这种穿了女装后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的突兀感是怎么回事! 为渐渐稀薄的女性意识悲切垂泪一番后,谢岙绷着神经环顾四周,“总之这般地方不是小王爷久留之地——” 越往上层的妖气便越浓厚,最高一层几乎被惊人妖雾遮蔽的模糊不清,明显有大妖盘踞在上;加之传送法阵、各处盘道仅有妖看守,看来这黑市是妖物所开、妖物所管—— “放心,小王我还赶着回去吃晚饭呢,买到作画灵石、钱货两清后,自会速速离开。” “现在就回府!”谢岙一手揪着小王爷领子,一手掏出一张千里符。 “经书……”萧世宁脆声开腔,“即便小王烧了也无妨?” 谢岙动作一僵,“你若敢烧书,我就把你这臭小子烧成墙灰!” “嗯?”小王爷不惧不怕,反而笑得稚嫩纯真。 谢岙顿时内牛满面。 他姥姥的,这小王爷已经吃定了自己下不了黑手,对他威胁恐吓皆白搭! …… 万通商会最高层 中央恣意延伸的拱门上,挂着颗颗蕴含木向灵气的上品罗纹石串成的珠帘。珠帘后,深沉妖气大部分低调收敛在房内,仅有一些逸散泻出,翻涌扩散,依旧浓厚到触目惊心。 在这凡人本应无法上来、普通妖物也不敢随意攀爬的最上之层,却有一名身着道袍之人撩开帘子而入。 “尊上如此忙碌之人,今日也有闲心来此地?”这人面容比普通男子精致许多,望着屋内妖气来源之地,眉梢挑着一份疏离冷傲,却又隐隐带出丝丝媚色。 “呵……我享乐都来不及,怎会浪费时间去忙碌?”金鳌卧榻上,一人慵懒斜靠,长腿恣意舒展,绝伦容貌深刻隽美,雍容衣衫如月湖涟漪,幽幽雅致蛊惑心神。 “既是如此,尊上为何近日来都不曾召唤我?可是有了新欢?” “玉贤道长在这里玩笑也就罢了,在外可不能如此乱语,”句融摇摇头,一脸不赞同道,“明明你我之间并无真正欢好之事,他人听去,岂不是会误会道长?” 玉贤脸色青了大半,咬了咬唇,盯着卧榻上一举一动、一言一语皆撩人心魄的男子,冷笑道,“原来那一次……在尊上看来不算欢好?” “道长真要细细算来,那时只有我给予道长无尽欢愉,自己却不曾占半分便宜,”被反复纠缠,句融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依旧温和轻笑,“听说之后为道长破身之人,是那魔界六将之一,不知道长修行又上了几层?” “你——!”玉贤脸色霎时难看,正要羞怒开口,想到对方天壤之别的身份岂非她能比,强压怒气道,“算了,我来此也不是为了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我替你办了那事,你答应我的东西呢?” “难道化神果没有给道长送去?”句融讶异挑挑眉。 “……尊上当真不愿帮我炼化这些化神果?”看到妖尊如今一脸坦然撇开关系,玉贤忍下去的怒气又烧了上来,眉梢越发冷艳,“你明知我——” “道长,莫要贪心。” 一句幽幽叹息,携着舒雅动人的微笑,却好似逐字化作一虚空存在的嗜血手掌,下一瞬就会压着天灵盖骨而来,拧断所有筋骨,剥离真丹,残酷碾碎。 玉贤背后一片湿冷,浑身上下叫嚣着危险,所有杂念粉碎消散,只想快速逃离此地。 “我……我师弟还在下层,不叨扰尊上了。” 匆匆说了句拜别的话,玉贤行了一礼便脸色发白退出了房间。待到走了一半,惊惧褪去,羞恼涌上,一张秀丽脸庞逐渐涨得青红交半,自负眉间堆积着不甘,狠狠咬破了唇。 下方阵阵喧哗传来,玉贤向下撇了一眼,看到下一层的妖物一脸惊诧不可思议仰望在上层的自己,玉贤眉头渐渐平复,再看了看更下方为了各类灵物苦苦讨价还价、争得面红耳赤的芸芸修行之人,冷哼一声,摸了摸袖中散发惊人灵气的朱红色果子,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你什么时候与凡界修仙门派之人也走得这般近?”罗纹石珠帘后,一名狐尾女子凭空出现,“还故意纵容这人,养得对方胃口越来越大……啧啧,要么是催着这道士自我灭亡,要么就是让这道士贪婪到疯狂,轻而易举控制……” “歧媩,偷听可不是好习惯。”句融无奈摇头。 “值得你费时间布下这步棋,可是玉林派有了大动静?”歧媩撩开珠帘,望着已经走到下一层正不屑路过守卫的道士。 “不仅如此,这个人身上牵连之事众多。”句融颇为认真解释,反而更令人难辨真假。 “比如……”岐媩狐眼轻转,露出三分戏笑,“那纯阳少年与这玉贤道长相识,你怕与之关系模糊不清,那少年会有所误会?” “他本就对这种事情十分排斥,我又怎能再平添厌恶?”句融不由露出几分头痛神色,眉骨温浅蹙起,双眸微合,低声叹息,“偏偏我又想让他熟悉我的亲近,不再远离……不得远离……一分一毫……” …… “……原来如此,小王爷所画之物如同活物,全是因为‘红晶’的缘故?”谢岙带着小王爷,尽量向修仙之人多的地方走。 “小王也是偶然得,并不知道这灵石本名为何,”萧世宁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绣着端砚的袋子,倒出一块圆润细腻的红色石头来,“用它磨成颜料作画,花鸟虫草皆可在画中自如行动,然而画出的人却如普通画卷一般……所以小王才会来此地,说不定就能寻到比红晶更厉害的灵石!” 谢岙刹住脚步,“等等,这么说小王爷也不确定究竟是何灵石?” 萧世宁继续大摇大摆向前走,“放心,就算下午找不到灵石,小王我说话算话,回去的时候也会把经书给你。” “我倒是认识一人,对这方面所知甚多,”谢岙想了想,几步跟上,抛出诱饵,“他博古通今,知晓许多妖灵之事,不如我们现在回去,找他问问看,也能省去许多时间……” “小王好不容易来此有趣之地,怎能说走就走!”萧世宁斜了谢岙一眼,摆在稚气面容上,模样分外欠揍。 谢岙拳头上青筋冒了冒。 说白了就是这货本性贪玩,趁机放风! “不过刚才小王就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弄出这般效果的?”萧世宁好奇看着谢岙胸前,一只手伸来,似乎想摸摸看。 “只是塞了两个馒头!”谢岙干笑两声,连忙转身,指着不远处背着龟壳、叫卖各界杂货的海龟精道,“那边卖杂货的应该见识应该颇多,给些银钱,或许能探出些消息……小王爷?” 谢岙说了半天,忽觉身后没有反应,扭头一看,哪里还有小王爷的身影。谢岙迅速环顾四周,很快在通往二层的盘道上。看到萧世宁冲自己得意摆摆手,指着二层中央一间敞顶的大屋。 谢岙差点把假发摔在地上。 这小王爷一身富贵,一看便是含着金勺被精心养大的,落在此地简直是皮嫩肉鲜的待宰小乳猪,还敢满地乱跑! 明明是宫斗轰炸机,怎么此时就特么地缺心眼! 谢岙扫了眼那大屋上挂着的‘竞物厅’牌匾,不敢以阳气运功,只能三步并两步奔去,一路追着上了二层。 刚一拐弯,便见刚才还得意满满的小王爷撞上了一个块头极大的男妖,然后被对方拎着脖子嗅了嗅。 “嘿,没想到这二层混进来一个细皮嫩肉、又没爪子的人类崽子!跑了的那个没捉住,正好用你顶替!” “放开我,你可知我是——” 萧世宁还未充分说明肉票价值,却被利落一手刀砍晕。 谢岙一路尾随对方,看到他把小王爷带进了竞物厅的后门,纠结抓了抓头发。 现在冲进去救?不行,在妖怪窝里不能随便用阳气—— 还是出去找救兵?说不定小王爷都已经被下锅炖了! 别的暂且不说,毕竟是沾着天命的皇室血脉,万一她就此背了个干扰天机的罪名,被天雷轰成渣渣怎么办! 谢岙来回踱步几圈,最后摸了摸袖中的千里符,咬咬牙,溜进了后门。 先试试看,大不了遇到非常情况,再用千里符逃脱! 后门进去第一间房是一处堆放杂物的仓库,谢岙定身了一名登记货物的红鼠妖,拖到角落里踩着鼠尾巴威胁:“说!刚才掳来那个凡人在哪里?若不老实交代,就把你这身鼠毛拔了塞墙灰用!” “那、那人被管事带到了前厅,准备拖去卖了!” …… 万通商会竞物厅内 五色石台临帘矗立,前方散落霞烁珍珠贝壳软榻,碧藕水桃为按酒,白鹿双双衔盘拱伏,一派逍遥清幽之景。 “褪玄火枣?看来这竞物厅内,也还算有些好东西,”白衍颇具兴致看着石台上的童儿脆声拍卖一瓶上品化形灵丹,“不过万通商会明明是妖物所办,竟把此处弄成仙界之貌……是为了吸引那些修仙之人,或是纯粹的恶趣味?” “这般显而昭著,毫无差别,定是为了满足这商会主人无聊又恶劣的兴趣。”某只人形青龙屈着一腿踩在榻上,懒洋靠在身后珠色软壳喝酒,身姿容貌绝美无双,然而方圆三排之内的卧榻上,却是无人无妖无怪无魔,前来参与拍卖的客官宁可在更远的地方挤成一团,也不愿踏入这区域一步。 每当一物叫卖之时,全场先沉默几瞬息,放才有一道声音颤颤巍巍冒出竞价,那台上的童儿更是在落锤之时喊上数遍,看到正中央霸占最佳视线的龙爪不曾举起、龙吼不曾荡开,才敢落锤定音,长吁口气。 几次下来,竞物厅内气氛紧张如修罗战场,站在五色石台一角的管事之妖冷汗飞溅三尺,不断抬手擦汗,望着台下中央位置踱步徘徊。 “我来此是有东西要买,”白衍笑容翩翩,凤眸却中飘着明晃晃的嫌弃,“为何堂堂青龙大爷今日也会来这里,该不会就是为了买一个可以化水为仙酒的青莲宝色瓶?这东西虽然价值数千灵石,却也算不上过分稀罕。” “反正那呆子已经进了王府。”戎睚哼了哼,瞄了眼身旁已经入手的仙瓶,百无聊懒抛着一颗水桃,打发时间之意不言而喻。 “你这般独自离开,就不怕那边出什么状况?” “客栈已经下了禁制,量那纯阴之体一步也出不去。”戎睚大爷自信满满。 “王府那边呢?就算妖魔精怪进不去,对榭公子而言不惧威胁,但是……”白衍凤眸一眨,笑容灿烂,“自古皇室之人癖好比常人怪上许多,听说先皇便有宠爱少年郎之嫌,而这般喜好惯常遗传——” 某人形青龙身子僵了僵。 “据史记官记载之书,大约三个月前,当今皇帝在后花园撞见一名少年侍卫,夸其面若女子,若是西乐王爷也有这般兴趣,最爱面容清秀的少年……” 硬壳扶手碎裂之声猛然传来。 “……又恰好发现了迎合喜好的榭公子,以经书要挟,令其着女装,奉酒夹菜,揉肩捶背,以榭公子对经书的执着,恐怕——” 白衍啧啧两声,见一旁青龙抱着瓶子霍的站起,嘴角不着痕迹翘翘,暗自庆幸终于把这厮赶走。 如此一来,这拍卖进行的速度也能快些,好让他尽早到手这压轴之物——‘山河如意图’,只要记忆中有些许景色印象,便能通过这囊括三界的灵器地图,反映出来当时究竟是在何处。 白衍微微捏紧手中的物品单,此时五色石台上,两名头戴三耳纶巾的童儿又各自推出了物品,一左一右,左边是一颗绿色巨蛋,右边是一妖藤编织的牢笼,里面半坐半卧一名半昏迷的少年。 “各位大爷,此物乃是‘风摆铃’鸾鸟之蛋,已经极近成熟,不出几日就会浮出幼鸟,这风摆铃的幼鸟出壳便是女子之貌,可吐朱烟,若是每日一滴血养育七七四十九天,便可炼成绝佳修炼炉鼎,身软腰纤,唇甜似蜜,绝不反抗,只需勤奋行床事,丹诏有闻便指日可待!”左边的童儿说的慷慨激昂,不时拍拍那颗蛋。 那比童儿还高的蛋壳壳顶,忽而细微的裂出一个小口。 “嗯?”正要离开的戎睚扭头看向石台,两眼疑惑望了望那颗巨蛋,脚下一转,再次回位坐下。 “怎么又回来了?”白衍嘴角抽了抽,端起一杯茶压压燥。 “那颗蛋不对劲——”戎睚蹙眉盯着。 “这边的凡人乃是买了鸾鸟之蛋所送的赠品,虽然看着普通,却也是从小精细养大,细皮嫩肉,比寻常凡人每两肉都精贵许多,加之气血充足,又是童子之身,无论是炼药还是取阳,都是上上之选!”右边的童儿手中一把弯刀,穿过牢笼,在那昏迷少年身上轻割一刀,血味逐渐散开,台下顿时骚动起来。 “不错不错,这小子是吃着不少好东西长大的!” “血气充足,果真是童子之身!” “休要磨磨唧唧,快开价!” 奈不住美味当前,台下不时响起催促之声。 “这鸾鸟之蛋本就稀缺,如今这颗又已成熟……起价三千颗上品灵石!”童儿拍拍蛋壳,没发现随着每次震动,蛋壳顶上的裂纹越大。 “三千二百颗!” “三千三!” 就在台下声音此起彼伏、气氛正热、掌事满意点头时,一道脆物碎裂之声忽而传出。 “咔嚓——” 巨蛋顶端,一道裂纹乍现,迅速从上贯下,蜿蜒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蛋壳倾斜碎开的刹那,露出正咬破手指的一人,两眼茫然,好似也没料到蛋壳忽然碎裂。 台上台下霎时一片静默。 但见这人抱着膝盖坐在残存的下半截蛋壳中,长发及地,面容有些看不清,身下丝韶裙两侧被撕开(方便行动),露出两条隐没在长发中的腿,然而那被咬破的手指中弥漫而出的味道,却是极致香醇的浩瀚阳气,几乎淹没大厅,蔓延至数层之上。 “噗——”白衍一口茶喷出,满脸震惊,“榭榭榭公子?!” “哐啷——” 价值连城的青莲宝色瓶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震煞六界、斗上三十三居天、洪荒再临也面不改色的某青龙此时傻傻瞪眼,天罗地网也拿不住的身体僵如锆石,半张着嘴,好似三神七魄皆化作青烟,从口中溜走,缕缕飘散。 作者有话要说:先定好锅盖,戴上面具,深吸口气—— 山回天朝了!哈哈哈......话说这边空气果然好糟糕 其实山几天前就回来了,因为正好遇到几处关键剧情凑在一起,所以先码字再修文—— 在那边刚开始熟悉周边环境,然后忙着制备交通工具,再之后开始研究周边旅游路线去了一些有名的古堡以及周边一些国家,最后发现花光了这一个月的工资加出差补贴...... 总结,所以期间没有码字(再次重申,切勿扔榴莲啊啊!) 不过,最令山惊奇的是德国奇葩的车票价格,一人20欧,两人同行23欧/人,三人同行22欧/人......这种np的节奏到底是要闹哪样??? 再最后的最后: 蟹黄就在不远的前方! 第89章 哟女装处处逢偶遇!(下) 谢岙此时望着石台下方随时待命的守卫之妖,不敢轻举妄动。 刚才在仓库遇到恰好破壳出来的小鸾鸟,给了她一张千里符助她逃跑,同时让她帮忙把自己放入着蛋壳里,遮掩一二――这般费劲功夫寻了机会来到台上,本想突然袭击、拐走小王爷,没想到这蛋壳这么容易碎! 谢岙手中捏着千里符,装作一脸无知呆蒙,借着袖子掩盖,在千里符上涂抹着血。就在谢岙两眼余光不着痕迹瞄向几步远的小王爷时,台下也炸开了锅。 “这、这鸾鸟蛋壳怎会如此脆弱,莫不是假的?” “可是这里面确实有女子,气息也如此诱人,明显是绝佳炉鼎之料!” “……怪哉怪哉,你见过刚孵出的鸾鸟有穿衣服的?!” “这有何奇怪,说不定这是这幼鸟幻化而出的!” “没错没错,你看它那呆样,一定是幼鸟无疑!” 管事之妖是九百年玄猿精,多少见识过竞物厅内出现过的各种突发状况,倒也镇定,摸了摸短鬃眉毛,眼中精光一闪,一个箭步窜到了台中央,满脸堆出赔笑,“惊扰各位大爷了,既然这鸾鸟蛋提前了一两天破壳,诸位大爷也能看个通透,买个放心,这只幼鸟品质实属上上之品,起价本应高出两倍…….不过既然刚才已经开了价,竞物厅也会信守规则,还请喜爱的客官速速下手,这般幼鸟买回去,今夜便可享受功力提升之妙!” “一千五百颗上品灵石!” “一千六百颗!” 管事话音刚落,便有两道声音接连跟上,紧接着炒价气氛比之前更为火热,管事颇为得意捏捏短鬃胡须。 “一万颗上品灵石。” 一道朗润声音忽而传出,仿若灵泉突涌,淹灭四周厮杀之价。 谢岙已经把千里符涂抹了大半,趁着炒价混乱正要提脚迈出蛋壳时,忽听这一道声音,心头顿时刮过凉飕飕的冷风。 这、这种听似翩翩仙灵、实则有意无意勾搭女子的声音莫不是―― 谢岙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台下一处珍珠霞烁贝壳软榻上,紫玉发冠的俊逸青年一手持着酒樽,漂亮凤眸斜望而来,冉冉似花絮纷飞,透着几分不怀好意。 而他身旁之人―― 苍青发丝散落肩头,金眸泛着深凝赤色,浑身暴躁之气几乎冲天,似乎下一瞬就会拆了这竞物厅;然而每每四目对视,浑身却又诡异混杂着沸腾热浪,熏得那俊美面容隐隐泛红,如春盛桃花化水,极艳之色压盖满厅一切仙境光华。 谢岙倒吸了口气,肚子里登时灌满凉气。 为、为毛这两只会出现在这里!白衍也就罢了,这只青龙不是一贯不喜这种闹哄哄的地方么?! 还好巧不巧是在自己女装的时候! 万一自此发现她是女的,盖上了疏远厌恶的戳儿,远远逃开,那以后取经之路该如何是好! “一万颗上品灵石!一万颗!有谁愿意出价更高?”管事两眼爆出贪婪之光,搓着手就让两名童儿把价值飙升的超贵重货物谢岙捆住,然而眼前人影一闪,只见方才似魂游九天之外的人形青龙来到了台上,浑身气势黑沉惊人,也没见他如何动作,两名猴精化作的童儿就诶哟两声,直愣愣甩出了石台,昏死过去。 “谁敢动吾青龙戎睚的人――!” 倾天摇柱龙吼之声如海浪滔滔淹来,竞物厅内刹那一片死寂。但见青龙妖气腾起,薄唇冷笑一翘,竟是獠牙渐露,众妖齐齐倒吸口气;那金眸向着台下凌厉一扫,霄壤之别的灭顶力量贯彻厅内,方才蠢蠢欲动想要报价之人顿时缩脖子缩手,两眼齐齐下瞄脚背,恨不得就此缩在贝壳里。 就在气氛冷凝到管事快要吓尿裤子时,一道低沉轻缓的嗓音忽而传来。 “十万颗…上品灵石。” 这声音仿若绕柳春风,舒雅温和,吹散满厅暴压,却听得管事脸色变了几变,膝盖弯一抖,差点跪在了地上。 “尊尊尊……尊上!” 望着缓步走来的跨越了数级之最最顶端上司,管事嗓音好似弹棉花一般乱颤。 为什么尊上巡视的时候偏偏出差错啊啊啊! 谢岙此时眼角跳动频率与一旁的管事也不相上下。 竟……竟然来了最难缠的一个! 如果这就是惹了天机小王爷的代价…未免也太惨烈了点嗷嗷! 谢岙两眼几乎淌泪成河。 “莫说是十万……哪怕是百万、千万……只要少侠喜欢,就算倾尽我那洞府所有之物,又有何妨?”句融行至台下,微微仰头看着蛋壳中的人,双眸落着五色光辉,好似月浸梨花,溶溶动人。 被这目光凝视、从下至上缓缓打量衣衫,谢岙只觉自己好似正在被强行撬开龟壳,差点跌坐回蛋壳内。 “这般无趣下流之地,果然是你这赖妖的地方。”戎睚挡在蛋壳前,扬袖一挥,遮挡的严严实实。 “既然你也认为是我的地方,那么这万通商会一切东西皆属于我……包括这小小竞物厅内的……鸾鸟之蛋,”句融唇边浮着笑意,望向在衣袖遮掩下颤抖晃动的蛋壳底部,“早知这鸾鸟之蛋能孵出榭公子,我自当把天下所有鸾鸟之蛋收集起来,食寝衣行,时时可见,处处可见……” “你这贪婪扭曲的性子,莫非想让大爷我帮你矫正?”戎睚迷了眯眼,浑身妖气好似万丈火熔自山低飙上,撒开千方共黑。 “若说贪婪霸道,有谁能比得上会把喜爱之物永囚洞中的龙族?”句融唇边散漫笑意未变,如漫天梨花随雨而下,滴滴暗藏利针锋芒。 趁着前方妖气两两相碰之时,谢岙迅速飘到几步远之外,一手握着小王爷肩膀,冒血的手指在千里符最后一道纹路上一抹,瞬间从原地消失。 “你这呆子!不许穿那种衣服出……” 最后一刹那,谢岙隐约听见戎睚恼怒吼声,眼前景色瞬息变换,脚下忽的一空。 “咦?这里是……” 谢岙一只胳膊抱着树干稳住身形,一手拎着昏迷的小王爷,望着不远处的城门,再瞅瞅身后一片萧萧落叶的树林,顿时伤神了。 刚才太慌张没瞄准地点,一不小心落到城外了……难道要穿着这一身进城门?还是再耗费一张千里符? 谢岙一边纠结一边从袖中摸出了一瓶药丸,倒出一颗塞进小王爷的嘴里,伸指在那细皮嫩肉的脖颈某处一压,药丸很快滑下喉咙。 “这……这是哪里……”小王爷很快转醒,两眼还有些迷糊,却迅速打量四周,“刚才不是在万通商会么?你我二人如何出来的?” 盯着眼前的罪魁祸首,谢岙磨磨牙,把前因后果大概讲了讲,最后恶声恶气道,“还请小王爷以后莫要如此莽撞行事,在下之前已经叮嘱再三,那万通商会二层以上皆是妖类……” 萧世宁咬了咬唇,脸上一派倔强之色,眼神却有些暗淡,“小王只是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妖魔聚集之地,比之皇宫朝野,谁更可怕……” 看到小少年露出几分落寞神情,谢岙噎了噎,想到自己立场,继续坚定道,“就算如此也不该这般冒险,在下已经陪你走了这一趟,还望小王爷守信,把经书给――” 话还未说完,就听萧世宁啧了一声,深闺少爷的表情褪去,嘴角撇了撇嘟囔道,“看着是个只知道耍棒的笨蛋,没想到还挺难对付――” 耍棒?笨蛋?! 谢岙额角顿时冒出一个十字。 “你这花妖,哪里跑!” 一道呼喝之声从树下由远及近而来,音色明亮清透,分外熟稔。谢岙脚下一滑,急忙后退藏在树叶间,只可惜秋天树叶落得正欢,树枝上叶子稀稀落落,谢岙只好尽量贴着树干,同时把好奇心爆棚的小王爷也拽着后退。 树下几道人影如风而至,最前方一名绿裳美艳女子急急乘风而逃,身后紧随一名黄衫少年,右手握银纹长剑,左手二指并拢在剑身一抹,大喝一声“去”,炽盛剑风冲向前方妖物,那女妖尖叫一声,捂着肩膀恨恨转身。 “你这剑修的小子坏了奴家好事,奴家好心不与你们计较,你却真真不知好歹!” “呸!你妖物寄身女子偷神摄阳,祸害无数,今天偶然遇上,放了你才是罪过!” 树下一人一妖很快斗在一起,紧接着又有一名玄衣方冠的青年扶着一名颇为虚弱的女子赶到,谢岙瞅瞅越斗越近的俊秀少年,再看看那边浑身飒爽正气的青年,眼皮狂抖如瑟瑟秋叶。 才、才从那竞物厅出来,怎地还没喘匀气就碰见两只师侄!万一被看到这身女装―― 谢岙浑身一个激灵,从袖子中掏出一张千里符,挤了挤刚才咬破的手指,一边催血涌流一边在符纸上迅速涂抹。 “咦?”花妖急退数步,忽而抬头向树上看,两颗瞳孔隐隐冒出绿光。 “啊!”对上花妖那双莹莹绿眼,小王爷不由惊呼出声。 天阳余光匆匆扫了一眼树枝,本欲趁这妖物分神借机拿下,视线却好似黏在了那树枝上,再也动弹不得,“……诶?” 被少年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猛然盯上,谢岙冷汗瞬间淌了满身,描红的手指僵在了符纸上。 “呃?!”盘隋顺着自家师兄目光一瞅,登时惊得倒退数步,哆嗦着手指指着树上极近石化的谢岙,舌头直打结,“师师师……” 就在树上树下气氛微妙凝固时,绿裳花妖忽而脚下一登,腾空欲袭向谢岙所在树枝。 没等她跃出两步,一道剑光如流光落星忽而从半空灌下,磅礴剑气席卷四周无数落叶,如绳如环束缚住花妖钉向地面。 谢岙却是越发冷汗狂流。 这种灵力爆满、真气浑厚、若水剑光该、该不会是…… 谢岙眼珠子颤悠悠转动,一阵疾风掠过眼前,只见一人踏剑徐徐而落,冷冽剑气尚未收拢,刮得在场之人无不屏息敛神。 “何事如此慌张?”清湛俊容上剑眉微皱,好似落着千年积雪。被盘隋和天阳二人救下的女子呆呆看着从而空落的负剑之人,原本虚弱发昏的两眼此时愣愣发直,还没看仔细,就见那人忽而转首,望向众人/妖视线汇聚之地的树枝,浑身一僵。 “嘎?” 一道怪声从树枝上发出,仿佛饱受惊吓的鸟科动物被踩了蹼掌。 果然是青钧师侄嗷嗷嗷!今天到底是什么偶遇/奇遇/巧遇的日子! 谢岙脑中雷声轰隆隆碾压神经,见自家师侄紧从原地蓦地消失,下一瞬,身前覆盖一片阴影。 比身形慢了一拍的若兰衣袖缓缓垂落,清风满扑树,少年白皙面容上一双凝黑寒眸向下俯视,目光从谢岙还未卸去易容的长发,一直到身上女子衣装。 “师……叔?” 云青钧喃喃开口,三分凝滞七分惊乱的目光无意识的继续向下,待看到下方为了方便行动而撕开的裙摆,俊容宛如寒山禅机冰雕,刹那凝固。 谢岙咽了咽口水,背后紧贴树干,恍惚听到本就脆薄的‘师叔威严’在破碎的稀里哗啦。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趁着自家师侄皆陷入震惊之中,谢岙手指在千里符尾部一抹,捉住正兴致勃勃看戏的小王爷从原地消失。 “咦?千里符?!”天阳回过神来,急的直抓头发,“啊啊,又让师叔给跑了!” “天阳师兄,那人穿的是女子衣装,未必是师叔,”盘隋犹豫道,“说不定只是长相相似之人――” “不对!跑得这么快一定是师叔没错!”天阳一脸确定。 盘隋无语片刻,望着树枝上一动不动的少庄主,再看看一旁不断挠头嘀咕的师兄,只好硬着头皮纵身一跃,落在相邻树枝上,低头抱拳道,“少庄主……这……是否要即刻去捉拿、咳,寻找榭师叔?” 等了许久未见动静,盘隋纳闷抬眼,“少庄主?” 这一眼看去,盘隋吓了一跳,只见自家少庄主似是恍然惊醒,脚下竟倏地后退一步,一抹红色自师妹们私下赞不绝口围观口水的修长脖颈直蔓延到脸上,腾腾热气烧的相邻之处都能感觉到惊人热源。 “嗖――” 萧杀剑气顿起急涌,四周树叶纷纷落下,一道寒绝嗓音,犹如从万里沉渊下回荡而出,化作遮天蔽日的照天印,容括海川的混元幡,教训恶徒的打神鞭,就此布下天罗地网。 “女子衣装……”云青均面无表情低头望着千里符使用过后、燃烧殆尽的粉末。 盘隋忧心忡忡抬头看着光秃秃的树干。 终于……终于…….少庄主的怒气终于(?)突破忍耐极限了! 以往师叔犯错总是被罚关禁闭抄经书,这次师叔若是被少庄主捉住―― 盘隋生生打了个哆嗦。 该、该不会被少庄主关在青冥阁内抄一辈子的经书?! …… “阿嚏!” 西乐王府内,谢岙揉揉鼻尖,喝了口热茶再度开口,“夕阳斜下,行云暮色,日落屋顶……”谢岙披着血红色光线,森森逼近坐在椅子上吃点心的萧世宁,“还望小王爷速速随在下去藏宝库,把经书取出来。” “那作画灵石尚未买到,小王怎么能把经书给你!”萧世宁拍拍满手饼渣,哼唧得理直气壮。 “小王爷该不会忘了,正是因为你不守规矩乱跑、被妖物捉住才会耽搁了时间?”谢岙嘎嘣捏着拳头,“既然在下冒风险把你救出,那么之后如何处置你…..小王爷应该没有异议吧?” “何必动气,小王又不会赖着不给你,”萧世宁一本正经道,“这样吧,看在你今日劳苦功高,小王也不强求,明日再易容去一趟那万通商会,若是寻到了灵石自然好,寻不到了小王也会给你经书如何?” 如何……自然不好!今日已经被那妖尊发现,明天要是再去岂不是如同肥鱼自己剥了鱼皮往锅里跳! 谢岙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脚下一蹬柱子借力,悄无声息猫上房梁。没多久,便见一名王府侍卫直愣愣走了进来,在萧世宁正皱眉时,伸出右臂摊开手心,嘴巴一张一合,好似提线木偶僵硬,“门外有人候着榭公子,吩咐把此物交予榭公子。” “给我的?”看出这人是受了妖气幻惑,暂时失去神智,谢岙从房梁滑下落地,从这侍卫手中接过一团揉成圆球的细茸叶子。 手指刚摸上那团叶子球的刹那,一道熟悉声音忽而自叶片发出,平地炸响。 “你这呆子!太阳都下山了,还不速速回来!想住在那西乐王府过夜不成?!” 叶团丝丝力鸣,震得谢岙耳朵嗡嗡作响,想到某只青龙在王府外因为饿极而焦躁徘徊的模样,谢岙脚下如踩火球,拎着包裹一跃而起,立刻窜到隔壁一间屋子换衣服。 不过…看来戎睚暂时没发现她的真实性别啊…… 谢岙暗自庆幸,待到换衣时摸上胸脯,顿时又忧伤了。 竟然换上女装都没有被发现是女性…..一定是那只青龙太排斥异性的缘故! 这间内室是小王爷的卧房,谢岙换好原本的武衫劲裤,七分长褂,刚一转身面向衣架准备拿腰带,忽觉有人凭空出现。 “嗖――”金棒在手中划出半圈护在身前,谢岙定眼一看,这才发现对面的‘人’也正神色紧张握着一轮金棒。 “原来是镜子……” 谢岙摸着下巴,眯起眼凑近。小王爷卧室这面镜子不同于普通的铜镜,所照映之人极其清晰,又是等人身高,猛一看真以为有人在此。 不过刚才如此防备……似乎是因为自己在镜中见到了……陌…生人? 陌生人?! 遽然冒出的思绪仿佛晴空闪电,劈得谢岙懵了懵。 卧槽,怎么会是陌生人!就算来到这里后只见过铜镜,以前又不是没照过镜子,也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脸…一定看花了眼!加上刚才进来的时候太匆忙没注意,镜子半扇又被衣架挡着,所以不小心看到的时候才会有这种荒谬错觉! 谢岙一手扶着镜子深吸口气,低头。片刻后,再拧眉抬头,盯着镜子中的倒影。 镜中之人头发半长不短,优点是看似黑亮笔直,缺点是摸起来太软似兔毛,瞳孔周边隐约有一轮金色,应是经常使用阳气所致的真气沉淀;身量比普通女子高,腿长胳膊长,散开衣摆内,透过丝棉薄衣,可见其下肌肉劲瘦…… 唔?等等,自己身上的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匀称?就算以前经常登山,身上软硬尚算适中,可是这般肌肉密度弹性变化―― 简直是从十两银子一窝的软兔子变成千两黄金一头的独角白鹿! 谢岙恍惚后退一步,捏捏胳膊,掐掐腰,拍拍肚子,比划大腿―― 难道修习阳气经法还有这般效果?可是从一开始,那些把自己掳走的妖怪就夸赞肉质上乘好入口…… 而且…… 谢岙有些怔愣望着自己的双手,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种异样感太过细微,好似火焰山顶上落下一粒冰块,转瞬…消融的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师叔首次女装获得战绩: 戎睚:认命度+1000,血槽暂时性减半 妖尊:饥饿度+1000,血性暂时连翻三倍 青钧:黑化度+1000,附赠绝顶?幸运 白衍:未知 盘隋:开启预知技能(等级1) 天阳:开始鉴别技能(等级1) 主线关键剧情终于启动! 第90章 哟重重疑团初隐现! 就在谢岙瞪着镜子出神发呆时,小王爷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喂,你换好衣服了没有?那团叶子方才又喊话了,让你在半炷香内出去,否则――”说着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眼看便要推门进来。 半柱香啊……半炷香?! 想到在王府外徘徊等待到快要张牙舞爪的某只青龙,谢岙脑仁顿时疼了,连忙把衣带系紧,火烧屁股般一溜烟窜了出去。 与小王爷匆匆交代了句‘明天再来取经书’,谢岙一脚刚刚迈出门槛,迎面走来了一名身着道袍之人,面容方正,留着短须,脚下生风,两眼精光聚神,一看便是修为颇深之人。 “槐一道长?”萧世宁一脸惊讶,快走几步相迎,举止言谈皆是难得的恭谨,“不知道长此时前来小王的内院,可是有何要事?” “小王爷无需如此客气,”槐一道长笑着摇摇头,并不入内,“贫道下午与王爷有事相约,方才正欲道别,忽觉有妖气盘旋此地,于是过来看看…….不想来到院中,却又寻不得踪影……” 呃―― 妖气……该不会是指戎睚控制那侍卫的妖术?或是那团传话的叶子球? 谢岙心里发虚,趁着小王爷与这位道长热络说话的功夫,便要溜墙根低调离开。 “这位少侠,还请慢留一步!”怀一道长忽而出声,几步来到谢岙身前,“贫僧观少侠灵力生生不息,刚猛无匹,应是阳气旺盛之体……不知少侠可是修道之人?” 被这位道长满怀希望的双眼盯着,谢岙不由后退一小步。 啧啧,该不会又是一个想要游说自己加入门派的道士? “道长误会了,”谢岙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表情不变道,“在下乃是佛门俗家弟子,从小练的便是刚猛经法,因此阳气凝聚比常人多些。” “原来如此……”槐一点点头,脸上还带着几分善笑,手下忽然如疾风探出。 谢岙旋身避开,一跃三步远之后,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见一抹反光自两人之间隐隐出现。槐一手中牵着一根赤色细线,恍然惊叹,“少侠……竟是纯阳――” 这细线另一端缠着谢岙手腕,脉象悉数透过线绳传出。没想到这道士还有悬脉的本事,谢岙一把扯断了细线,脸上带着几分防备怒色,“道长这是作甚?” “还请少侠谅解,贫道如此冒犯,实乃是情急所迫,”槐一收线入袖,叹了口气,“几日前,我朱招派数位师弟不小心中了妖毒,这妖毒实在阴猛的厉害,寻常灵药难解,只有天下炽阳之物才可尽数化解……贫道今日来访,也是向王爷借调府中一块火玉缓解一二,不料机缘之下遇到了少侠,”槐一两眼猛然放光,“若是有了少侠之血,定可连根拔除这可恨的妖毒!” “所以道长想要我的血?”谢岙摇摇头,客气道,“恐怕要让道长失望了。” 槐一愣了愣,随即笑道,“少侠误会了,只需少侠一碗血而已,绝不会伤及少侠身体。我派也有许多补血妙方,少侠之后可以随意在门派内休息,定当上宾款待;贫道也会与掌门讨一件门中宝物,赠与少侠当做答谢。” “无论是一碗还是一勺血……”谢岙抱拳一拱手,欲抬脚离开,“抱歉,在下都不能给――” “喂!”小王爷忍不住开口拦下谢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就是一点血,男子汉大丈夫,你怎地如此自私怯懦?” 自私?怯懦?! 谢岙脑门青筋蹦了蹦。 卧槽!要是给了那碗血,才是祸害了整个门派!没等那些小道士喝下血,说不定就已经被围堵上山的妖怪们啃光了! “少侠当真不愿出手相救?”槐一脸色沉了下来。 “不是不愿,是不能――”太了解纯阳之体对于妖怪来说是何肉品等级,谢岙当然不敢给这道士放血,况且普天之下,这‘至阳之物’的宝物又不是没有。眼看快要超出某只青龙规定的半柱香时间,谢岙也不解释太多,脚下抹油循走。 “恐怕到时候……由不得你不来我朱招派。” 身后紧随传来一句慢条斯理的话,谢岙扭头时,隐隐看见槐一露出莫测微笑。 刍叶客栈―― 丹霞披顶,薄霭笼花,行云重熏暮色。天字一号房厅堂内,一张圆桌正对门外日落秋色,晴空风暖,景致正好;桌上好酒好菜,半桌是当季佳肴,半桌是洛安城特色菜品。 谢岙此时却只能望着满桌美食干瞪着眼,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两只手皆被上好锦缎裹了厚厚数层,团成了粽子,那锦缎的质地色泽以及图案,十分类似某只青龙缺了一大片的衣摆的面料。 “女子衣裙?”正在握勺分粥的雪禅惊呼,“恩公穿了……女子衣裙?” “正是,”白衍摸着下巴,望了一眼正瞪着粽子手的谢岙,凤眸满是坏笑,“虽然样貌比起竞物厅那些女妖差了些,身板平了些,不过胜在腰细腿长,穿上衣裙倒也……别具一格。” 样貌差?身板平?!卧槽,跟修炼成百上千年的精怪比,那是明显不公平的! 不过现在更需要解决的问题是―― 谢岙用粽子手拍桌子抗议,“戎睚,这样要如何吃饭?” 正对着门口的座位上,苍青色发丝披着晚霞,越发显得男子容貌瑰丽无双,面对谢岙愤怒抗议,戎睚挑了挑眉,神情语气充分体现饲主霸权态度,“既然能穿着女子……女子衣装招摇过市,还露出腿来,如此不知羞的态度,自然要严惩!” “露出腿?”谢岙愣了愣,“不对,当时裙子底下明明穿着裤子!” “咳咳……”白衍一口茶水呛住,脸上憋得通红,“我竟不知,原来榭公子如此大胆,有把亵裤外穿的习惯――” 谢岙噎了噎,望着对面满脸通红的雪禅,自知失言,只好摸摸鼻子不吭声。 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把长裤版睡衣当做裤衩的思考方式! “你这呆子……”戎睚捏碎手中银筷,“就继续保持这般模样,直到收集所有经书!” “诶?那、那以后如何用色空棒?”谢岙满脸愕然,“况且吃饭沐浴也需要用手!” 吃饭……沐浴? 戎睚一愣,原本飘忽的目光落在谢岙身上,脑中忽而飕飕滚来数幅画面―― 私密厢房,这人坐于他的膝间(?),害羞张嘴,“今日又要劳烦戎睚喂我吃饭了……” 水氲浴房,这人盘缩于浴桶中,湿衣浸水,娇羞(?)央求,“戎睚……可否帮我洗澡擦背?” 夜静时分,这人坐于他的床头,衣衫半褪,露出白嫩小肩,“戎睚……能否帮我脱衣,陪我……就寝?” 轰兹兹――! 一股热流猛然滚遍全身,某人形青龙眼眶都烫红了。 本大爷才不稀罕那种色气糜烂(?)的场景!尤其对手还是这种一个小指头都能压扁的凡人幼崽! “戎睚?戎睚?” 熟悉的清软声音阵阵传来,眼前少年的模样与下午那般装扮重叠,轻衫软裙,藕带薄裤,尽数融入之前联翩画面,好不容易吹散的斑斓云烟再次锲而不舍的漂浮回来,一幅幅凝聚重现―― “格啦――” 香楠木椅四分五裂,青龙大爷猛然站起,大步向外走去,瞬间消失在门槛外,只余一句话飘荡厅中。 “手上的东西想拆就拆!本大爷才不会给你这呆子趁机同床共枕的借口!” 谢岙:“嘎?!!” 这是怎样的思考回路才会得出的可怕答案! 谢岙抬起胳膊,用牙齿咬着拔掉上面绑着的匕首刀鞘,右边的粽子手正要朝着刀刃抹上去,半路忽而被一手拦截。 凝白清隽的手掌轻轻一握粽子手,厚厚数层锦缎好似被看不见的刀刃划过般,纷纷向两边滑落,很快露出被捂热的爪子。 “如此岂不是简单又安全许多?”白衍微微一笑。 谢岙肚子正饿的慌,道了句‘多谢’,便欲抽手解决另一只手的问题。 原本虚握的手掌忽的收紧,拇指轻轻滑过谢岙手背。 谢岙一脸纳闷扭头,“白七少主?” “有没有人说过……”白衍垂眸半晌,“榭公子的手如同女子一般?” ……又是(只有)手像女子! 一回生二回熟,谢岙镇定道,“怎么会?中秋时遇到的那…那只兔子精的手不是更像么?还是说白七少主有喜欢摸男子手掌的习惯?” “咳……如此谣言,切勿乱说。”白衍连忙放开谢岙的手,顺带椅子也搬远了些。 谢岙满意点头,把左手的粽子壳卸掉,夹起筷子迫不及待戳向早就备受诱惑的酸笋牛筋。 没有了某只青龙干扰,一顿饭吃得极快,不到一炷香时间,谢岙便打着饱嗝在院中散步消食,顺便端着一碗酸笋牛筋,诱惑不知跑到那里去的耳包回来。 “咚咚。” 隔着一扇围墙,隔壁院落忽然传来轻轻敲门声。 “请问……道长在吗?”女子柔弱娇美的声音,在夜色下犹如含苞绽放的月见草,勾搭得谢岙一路溜到墙根。 夜晚、月上枝头、女子、道长……有j□j! 谢岙心痒难耐,在墙上借力一踩,爬上墙头。 虽然两院之间存在有戎睚设的禁制,外人听不见、看不见这边情况,但是却不妨碍谢岙偷看偷听隔壁。 一边在心里唾弃不知何时养成的偷窥癖,谢岙一边兴致勃勃探出脑袋。墙头另一边是天字二号房,院落布局与这边稍有不同,主屋在谢岙视线的正对面,于是谢岙可以清楚看到一人从主屋离开,若兰衣衫披着月色,两袖似盈秋风,一步步穿过院落。 ……诶?! 谢岙揉揉眼睛,瞪眼再看。月明云稀,即使隔着几丈的距离,也能看清对方寒冰俊容,剑柄上的古朴纹路,足下不染纤尘的鞋履。 青…青钧师侄……夜会女子?!! 谢岙大惊之下差点从墙头摔下去,来不及纠结自家师侄为何会恰好住在隔壁,眼睁睁看着冷面少年把院门打开,显出门外一名身穿樱草色衣衫、挎着竹篮的娇小女子。 见到打开院门的是云青均,女子吃了一惊,似是没料到会是此人开门,眼中浮上难掩喜色,俏脸一红,匆匆低头道,“今…今日蒙几位道长出手相救,小女子做了些吃食,道长若是不弃……”说着小心翼翼递出竹篮,两只素手从衣袖口下露出,在夜风下楚楚发颤。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云青均淡淡道,“姑娘请回。” 女子抬头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院门已经重新闭上,隔绝了门内幽静景致。 谢岙看得直摇头。 啧啧,关门送客的速度如此之快,还不如一开始不开门……等等,莫非是不想让一名女子在夜晚孤身逗留在此,所以才开门说清楚的? 谢岙摸着下巴嘿嘿一笑,见自家师侄已经走到了屋檐下,却迟迟没有进门。烛火透过窗栊,橙黄温暖,那道身影却显得十分清冷寂寥,凝黑双眸望着一轮悬月,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低低叹息一声。 谢岙捉着墙瓦的手指不由一颤。 一道五色神光在院落上空转瞬即逝,院中景色模糊了一瞬,很快又清晰可见,主屋的门徐徐关上,一截若雪无暇衣袖消失在门缝中。 唔?青钧师侄设了禁制?可是……为何自己还能看到院中的情景? 谢岙正暗自纳闷,院门外忽然响起少年爽朗声音。 “咦?你不是那位被花妖附身的姑娘?”客栈游廊下,天阳怀里揣着一袋热腾腾的包子走近,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姑娘来此,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不…不是的……”女子连忙摆手,还未来得及转身行礼,就听这少年一道惊呼,“姑娘,你受伤了!” 天阳盯着女子身后衣裙几步上前,放下包子就要从袖中摸出治外伤的药丸。那女子一脸疑惑扭头看了一眼,粉颊瞬间涨红。 女子穿的衣裙本是樱草色,一团血渍晕开在臀下的位置,即使是夜晚也看得尤为显眼。 “天阳师兄!那、那不是受伤……”随后赶到的盘隋抱着一沓书卷,恰好看到这一幕,面红耳燥上前,赶忙制止天阳掏药丸的动作。 “诶?不是受伤?”天阳莫名其妙看了看女子染血的衣裙,“可是明明流血了……” “咳咳咳!”盘隋一阵猛咳。 挎着竹篮的女子已经羞得抬不起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院外一团混乱,墙头这一边,谢岙依旧保持着爬墙头的姿势,风吹额发,露出怔愣大睁的两只眼。 那是…… 那是……女子每个月来一次的月事……为何自己从穿越到现在历经数月,却一次都没有来过? 而且……自己竟然没有任何异样感,压根没有想起这回事,好似……好似不来也本就是正常之事……好似自己的身体本就不应会有这东西? 怎么可能?!以前明明就十分规律!或许…或许只是穿越后所经之事接连不断,压力之下导致的暂时性紊乱! 谢岙一手捉着墙瓦,一手重重抓了抓头发,隐隐告知自己不要多想。 粘着些许泥土的干燥手指穿过头发,有着些许茧子的掌心滑过额头。 茧子…… 谢岙身体猛然僵住,呼吸慢了半拍。 慢慢的,揉着头发的手摊开在眼前,视线凝聚在手心上,指腹上。这只手骨架纤细,手背的皮肤也算细嫩,然而掌心内、指腹上、虎口处,但凡需要握着某种兵器的地方,皆是布满了长年练武才会生的茧子。 为什么……自己手上会有这种―― “呜……” 一股剧痛猛然袭上脑门,谢岙手指一松从墙头栽下,落在地上滚了数滚,强烈疼痛好似涡轮,剿灭不断涌出的纷杂念头。谢岙抱着脑袋缩在地上,痛得呲牙倒吸气,直到没有精力再思及杂念,阵痛才渐渐消失,一点点,犹如毒水之浪退去,残留毒渣还贴服在根根骨头上。 “呼…这他姥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岙抹了把满头冷汗,手臂撑在地上,勉强挪了挪身体,靠在一棵树上,重重呼一口气。 经书还未集齐,此时又冒出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还思不成、想不得、念不成…… 几滴水珠落下,空中不知何时飘开了雨丝,谢岙纠结得脑子乱成一团,想来想去,也只能得出一会问问移动百科全书白衍的结论。自觉恢复的差不多,谢岙正要站起,脑袋上方的雨滴忽然消失。 如烟似雾的雨帘下,一人撑着油纸伞站在树下,衣沾雨,眉落月,墨发舞纤柔。 “恩公?”雪禅把伞撑在谢岙上方,闲静面容露出一抹幽幽轻笑,“秋夜雨凉,容易受冷,若是恩公想要赏雨,不如回屋观赏?雪禅也可以煮茶拨琴,一助雅兴。” “……这便回去。”谢岙拍拍屁股站起,眼前却是一黑,脑袋向前一载,撞在一步开外还带着屋内温暖气息的怀中。 “恩公?!”油纸伞落在地上,雪禅两手扶着谢岙胳膊,眼中浮上急色,“莫不是发热了……” “没……没事,”借着扶着自己胳膊的不小力道,谢岙很快重新站稳,一抬头,正对着雪白下巴,不由为身高差再次小郁闷了一把,“只是刚才坐得久,猛然站起有些眩晕罢了……咦?”发现主屋内只有一间房子亮着灯,谢岙疑惑眨了眨眼。 耳包还未回来,戎睚吃饭中途溜走,那位白七少主该不会跑出去花街风流了? 如果这三只今晚都不回来…..啧啧,那今夜岂不是终于可以安安静静、放放心心睡一觉了? “恩公一会想喝什么茶?东篱菊或是桂花茶?”雪禅重新撑好伞,兴致盎然道,“我这就去准备……” 谢岙看看天色,决定早些睡下,以免那几只半夜回来扰眠,“唔,今夜风寒露重,雪禅还是早些休息吧。” …… 夜半,月蒙天黑,天地一片潺潺雨声。 绵绵细雨下,一道人影缓缓穿过天字一号房院落。屐齿踩着湿润泥土,亵衣浑然湿透,却恍然未觉,一步步来到了两院之间的墙下。 “好渴……” 呢喃声从口中吐出,如同梦呓,手腕上一抹细如丝绳的红光若隐若现。 “好饿……” 木屐踏上墙头,悄无声息翻越,缕缕散发下,一根三色抹额在雨风中一闪而过。 正对着墙头的主屋内,云青均忽而坐起,右手搭在剑柄上,眉间一片冷彻。然而下一瞬,待发现禁制完好无损,包容而非排斥,黑眸瞬间如水颤动,犹如敲碎层层冰石。云青均翻身下床,一步荡至门前。 “吱呀――” 滴落着丝丝雨帘的屋檐下,一人踏上台阶,赤足踏着木屐,任雨水滑落周身。 “青钧师侄。” 谢岙微笑吟吟,向前一步,双臂张开,扑了少年满怀。 一双黑眸猝然睁大,剧烈激荡,“……师叔?” 谢岙眼中隐隐闪烁一丝红光,深深一嗅,入鼻皆是清正真气,深厚浩瀚,精纯到惊人。 弄湿了对方干净衣衫,谢岙抬起头,踮起脚尖越发凑近少年俊朗面容,湿润双眸弯起,呢喃低语。 “青钧师侄……不让师叔进屋吗?”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慢火蒸蟹黄! 于是山还是忍不住偏心了冰山么(捂脸) 蟹黄开动方式提示词:师叔即将开启真?攻?夫技能! 第91章 哟真气乃是钓鱼饵! 雨上衣,沾帘栊,秋风瑟瑟,凉意入衫。 云青钧却是怔愣站在门前,足下落上泥水而恍然未觉。耳边万物俱寂,眼前万物俱无,只余丝丝温热呼吸声吞吐颈间,只余沾水柔软发丝微微晃于眼前。 三色抹额被浸湿,越显色泽明亮,滴滴水珠划过这人脸颊,蜿蜒落下,湿透的亵衣隐约透出其下肌肤色泽,勾勒从未有过的清晰弧度,那抹湿意甚至隐隐透过相连衣衫,向自己逐渐渗入…… 云青钧呼吸一滞,好似被缭绕水汽卡住了咽喉,呼吸渐渐困难,视线冉冉朦胧。 “吱呀――” 隔壁房门忽然打开。 黑眸一颤,伸臂揽人,旋身,挥袖,房门吧嗒关上。 “少庄主?我刚才好像听到了有他人在说话?”天阳在门外打了个哈欠。 “……无事。” 房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云青钧左手并指结出符印,单单在房内又施了一层禁制,待禁制张起,结印左指却是僵住。 刚才……为何不让天阳知道?如此隐瞒,岂非是……. “能让青钧师侄如此热烈相迎,看来师叔冒雨寻来是对的――” 在怀中响起,云青钧低头一看,恍然发觉自己右手还在这人肩头,脸上一热,掌心似是被烈焰烫到一般,猛然收起,脚下后退一大步。 “诶?刚说完就这般远离,莫非青钧师侄嫌弃师叔?”谢岙一脸伤心叹气,本就湿漉漉的脑袋看起来越发可怜兮兮。 “并非…如此,”云青钧双手负在身后,紧紧握住,移开目光,嗓音微微暗哑,“师叔……先换下这身湿衣……” “换衣服?好麻烦,”谢岙上前一步,嘴角弯弯,“师侄修为如此深厚,用真气帮我烘干衣裳,不是轻而易举吗?” 说罢,谢岙伸手捉住少年皓白手腕,放在了自己身前。 湿润触觉再次传来,隔着薄薄衣衫,掌心甚至能触摸出颈下肩头纤巧弧度,锁骨圆滑线条,其下细腻肌肤―― 云青钧指尖猛一颤,手掌猝然移开,隔空拍出浑厚真气,如大道归元灌顶,蓬勃涌入这人衣衫。 黑暗中,丝丝水汽蒸发,空中越发氤氲朦胧。心跳如雷声在耳膜鼓动,一声声震得思绪混乱无章。云青均深吸口气,拂袖一扬,点燃桌上红烛。 “嗯……” 昏黄厢房内,软糯j□j声忽而响起,如同糖水渐渐融化,散发出诱人芳泽。谢岙眸中红光一闪而过,脚下再次向前一步,脑袋凑近眼前无暇衣襟,吸入纯冽无比的浩然真气。 云青钧慌乱后退,只见谢岙埋首在自己衣衫上拱了拱,嗅来嗅去,恍惚吐出一句话。 “好饿啊……” ……饿? 原本仓皇的脚步刹那稳住,思及刚才种种不对劲,云青钧眉头紧蹙,周身剑气顿起翻涌,袖袍飘荡,吹散一室旖旎气息。 一手袭向谢岙手腕,禁锢经脉,方才脉脉温色尽数化作寒山杀气。 “何方妖孽,胆敢――” “青钧师侄……莫不是把师叔当成了妖物?还是认为有妖物附身?” 与话语同时传出的,是浓烈到几乎逸出纯金色泽的阳气。 “果真是……师叔?” 云青钧喃喃自语,惊疑尚存,暗地生根的重逢之喜却又难以抑制的拔地窜长。 这人以前虽爱在口头上经常玩笑,却不会如此……不会如此…… “青钧师侄可要亲自验身?”谢岙仰着头,笑吟吟靠近,反手握住放在自己领口上。 蕴含翻涌剑气的手指恰好落在衣领盘口上,似乎手指稍稍一动,便能轻易解开这件亵衣,看到其下―― 白皙俊容瞬间烧红,云青钧猛然收手,黑眸慌乱移开目光。 “师叔……莫、莫要胡闹……”清冽嗓音被惹乱的越发低沉沙哑,一身臻至化境的修为,天赋绝伦的剑术,却是被逼得步步仓皇倒退。 莫非……又是师叔戏弄他的新把戏? 云青钧心中一窒,想到这人以前所开种种玩笑,想到这人之前三番五次不告而别,一股怒气渐渐充斥胸中,黑眸褪去惊惶,凝聚层层寒冰,猝然回首紧盯这人。 “师叔若还是这般顽劣不堪,屡教不改,我只有即刻带师叔回山庄,自此禁足,日日刻苦修行,终年不得下山――” “……青钧师侄生气了?”谢岙被寒气吹得缩了缩爪子,低头望着云青均鞋后抵着的床踏。 看到谢岙耷拉着脑袋的可怜模样,似是胆战心惊,云青钧话语一顿,轻轻叹了口气。 “师叔以后莫再如此胡闹,待回庄后……” 几分无奈几分包容的话,下一瞬被柔软的唇瓣吞没。 细风拂发,轻雾迷迷,三色抹额的尾梢垂于两人之间,悠悠晃荡。熟悉入骨的气息扑面而来,薄唇上沾染一片软糯微凉。 云青钧骤然睁大黑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所生何事,胸口剧烈震荡,思绪轰然溃散,浑身上下所有感知,尽数疯涌流窜至唇上。 湿润的气息仿佛从唇缝吹进了体内,勾起暗藏无尽蛰伏,牵连沉埋最深、拼命掩盖的…念想。 直到微凉的温度离开,唇上还残留着强烈麻痹之感,好似中了招魂幡之术,云青钧身形僵如石偶,浑浑噩噩,竟似全身气力被抽走,难动分毫。 “师叔可没有开玩笑……这般赔礼,可否抵消之前种种?” 湿濡气息吞吐在云青均耳边,灼红了白皙耳垂,在他意识还未归拢之时,一个字悄然在耳畔惊响。 “定。” 谢岙嘴角狡猾勾起,伸手轻轻松松一推,失去行动之力的云青均向后跌入床内,墨发狼狈散在衣衫上,俊容上布满惊愕之色。 “师叔?!”剑眉紧攒,莹白如玉的面容上,薄薄红晕尚未褪去。 “以前都不曾注意到,青钧师侄这般模样,真是诱人啊……”谢岙啧啧赞叹,腔调好似偶遇美人的流氓,也翻身上床,彻底把自家师侄压倒,看到他所穿单衣是一根湖蓝色腰带所束,又是太仓山庄固定的款式,于是熟门熟路解腰带。 秋月映帘笼,烛光冉冉融,床上青丝散乱,黑眸濯濯,犹如落尽九天星辉;衣襟滑落敞开,显出极少露出的凝白肌肤,仿若梨花随衣纷飞,无尽美色刹那拥了满室。 谢岙不由咽咽口水,彻底解下了那根湖蓝色的腰带。 “师叔……不可如此……”粉薄俊容已然烧红一片,说不出是羞是怒,是急是燥,云青钧虽动弹不得,周身频乱剑气却好似随着嗓音冲出。 谢岙眼中红光闪了闪,几乎被深湛充溢的真气屏退时,却又萦绕再起,比之前色泽更为浓烈。 “看来…不能让青钧师侄打扰了呢……” 谢岙喃喃自语,俯身用腰带缠上了那吞吐真气的薄唇,在自家师侄震惊目光中,在他脑后绑了个牢固的绳结。 “唔,终于可以随便吃到饱了――” 谢岙吸了吸满床逸散的真气,两眼亮晶晶上下打量一番,好似看到香喷喷的肉终于落在自己碗里,一脸满意跨坐在少年凌乱衣衫下紧韧结实的腹部上,末了嫌弃太硬不舒服,屁股又往下移了移。 “唔……”云青钧闷哼一声,浑身霎时紧绷,双眸水色频乱。 谢岙一脸可惜望着被封住声音的薄唇,视线转悠一圈,俯身舔上衣衫散开下露出的颀长脖颈。 柔软舌尖沿着脖颈延伸而出的清冽线条滑动,湿濡热意几乎渗到肌肤之下,看到那喉结猛然滚动,莫名诱人非常,谢岙不由伸舌舔了舔,忍不住用小细牙磨了磨。 耳边呼吸骤然沉重,喘息沙哑低灼,白璧般的修长颈项向后微仰,舒张出紧绷而隐忍的弧度,隐隐堆砌出层层浑厚力量暗涌的禁欲优美。 谢岙咽咽口水,脑袋越发向下拱去,沿路舔过一串湿痕,下巴蹭过一处凸起,低头一瞅,眨眨眼,含着衣衫卷起舌头哧溜舔上。 被温热几乎融化的肌理下,心跳声越发震如雷鸣,云青钧长睫微微颤抖,几分羞恼混杂着越来越盛的燥热在体内翻滚,全部涌到脸上,以往总是干净如霜的额头此时渗出细密汗水。 待到湿润的舌头越来越往下,软嫩的手掌沿着腹肌滑入亵裤中时,云青钧呼吸颤了几颤,强行隐忍在喉间的声音再次冲出。 “唔……” 闷哼声饱含低沉暗哑的湿意,谢岙耳朵抖了抖,一抬头,只见原本自家师侄清冷寒凉的白皙面容早已潮红一片,黑眸润泽如朝露,却又幽深如古井,口中锦帛勒入了薄唇间,一呼一吸,热气逐渐浸湿了布料,湖蓝色被打湿的颜色越深,衬着从不近色的清俊面容,竟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靡靡瑰丽。 谢岙莫名口干舌燥,手腕上红光乍现,催动着手掌来到了真元最浓厚之地。 “这里么……”谢岙手心贴上少年结实劲韧的腹部,手指描绘丹田穴位,细润手背无意中触一滚烫之物。 (。。。。。。。。。。。河蟹爬过。。。。。。。。。) 情难自禁的模样被这般近距离观察,云青均羞愤几乎临界点,想要偏过脑袋,不去看自己这般狼狈模样;然而坐在自己身上之人的专注视线,却又引得他不由得回头,目光黏着在那张脸上,竟移不开一分一毫。 一边羞恼于这人如此随性妄为,一边沉溺于前所未有的亲昵,肌肤相贴,气息相缠,羞耻与恼怒,欢喜与无奈,尽数融合,最后化作滚滚冲动―― 若是待他能行动,定要把这不知轻重的人束在怀中,禁锢一切反抗,狠狠教训,责罚一二! 如此一想,身下那物竟又大了几分,正好贴上谢岙的掌心。 谢岙低下脑袋,动动鼻子嗅嗅,眼睛蓦地一亮。 “原来如此――” 眼中红光乍闪而过,谢岙解开了自己单衣上几颗盘扣,变得更为宽松自如;褪下了裤子,蹬在一旁,露出两条光溜溜的腿。 暖黄烛光下,白嫩嫩的双腿仿佛渡了一层蜜一般光滑可鉴,单衣下摆散开,堪堪遮住双腿之间,偏偏这人又跨坐在他腰腹两侧,大腿内侧细润肌肤若有若无贴着腰侧。 云青均双眸剧烫,喉咙滚动,俊容凝固几近失神。然而下一瞬,更为震乱所有神经的画面映入眼底。 这人一手彻底探入他的亵裤中,扶着已然硬直之物,慢吞吞……坐下。 云青均脑中轰然一响,脑中刹那一片空白,手臂筋脉骤然暴突,眼前几乎赤红一片―― (。。。。。。。。。。。。。。。河蟹再次爬过。。。。。。。。。。。。。。) 第二日清晨―― 秋风薄薄,白露轻轻,浮云宵光曙,晨曦停夜烛。 正是红日欲出时,厢房内日晖渐亮,朝霞入窗笼。此时房中在雕漆藤心床上,一团被子拱了拱,不多时冒出一颗脑袋,晃悠悠爬起来。 “唔啊啊……”谢岙挠挠头打了个哈欠,两眼眯得只能看清一道光线,懒洋洋一点点撑开眼皮,一手在床边小几上摸来摸去。 倏地,眼皮猛然绷大。 惯常胡乱堆放在小几上的衣服,此时变成方方正正、一丝不苟叠起来的衣衫,谢岙颤巍巍滚动的眼珠子从小几瞄到了屋内,环顾四周一圈,爪子顿时剧烈一抖,昨夜的记忆汹涌至脑中,一幅幅画面缭乱浮现―― 雨夜,暖烛,青丝软帐,湖蓝色锦帛束着清冽如寒剑的少年口唇,雪肌玉颈布满潮红,被某个脸皮厚如石墩的家伙笑淫淫(?)压倒坐上―― 喔嗷嗷――! 金鸡高昂,白光四射,脑中劈过万丈天雷,谢岙差点翻白眼晕死过去。 卧……卧卧槽!这、这是什么可怕的记忆! 自己竟然推倒了清冷无欲迥脱根尘的青钧师侄还主动【哗哗――】―― 一定是有谁篡改了数据库!那种荒淫无耻下流无度匪夷所思的事情一定不是自己做的嗷嗷嗷――! 谢岙面皮涨红,心跳如鼓,眼前冒出无数闪烁群星,头晕目眩,汗如瀑下。 究、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怎能做出那种……那种事情? 妖怪上身?不对,昨晚那般所作所为,恰似自己饿了几顿没沾到油腥时猛然见到一碗香喷喷的小酥肉的反应方式! 忽然,谢岙脑中闪过昨日在西乐王府中,那名槐一道长手中的赤色细线―― ‘恐怕到时候…少侠不得不来我朱招派……’ ……卧槽!一定是这混蛋道士动的手脚! 作者有话要说:叮咚,恭喜玩家谢岙成功获得技能:真.攻.夫,目前等级level1 蟹黄稍后发送,开动途径依旧: 可以加入qq群,群号在文案上; 可以进公邮查看,公邮地址与汪汪相同:密码:123456abc 也可以在评论中留下邮箱地址,山会发给乃们的! 第92章 哟早起的师叔逃夭夭! 谢岙胸中嗖的腾起熊熊怒火,一个腾身从床上跳起,掀开被子便要去踹了那道士老窝。 暖和被子掀开刹那,一大片天青色浮现,淡淡清润如雪的气息扑鼻而来。 谢岙一愣,低头瞅瞅,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所穿单衣比身形大了不止一圈,袖口没过了指尖不说,下摆更是长了一大截—— 这是……青钧师侄的里衣? 谢岙傻眼,伸出爪子在无暇衣料上摸了摸,忽然想起昨夜自家师侄所穿那件单衣与此款式相同,思绪刹那如水波一晃,记忆再现—— 青丝软帐垂下,满床浩瀚真气蕴荡,单衣凌乱挂在少年修长结实的双臂上,炽热气息盈面,道道隐忍低沉j□j在耳边回响…… ‘师叔……’ 噗滋滋——! 谢岙脸皮顿时像是闷熟的螃蟹一般通红烧热,浑身皮肤对这单衣敏感万分,只觉这衣料处处贴身,丝丝扫肌,好似…好似…自家师侄的手掌抚在她身上—— 谢岙立刻一巴掌抽上自己脑袋。 打住!他姥姥的一定要打住啊啊呜! 虽不知自家师侄此时在哪里,但是‘师叔’与‘师父’同辈,在清规加身又善恶分明、道心剑骨又正气湛然的青钧师侄眼里,师叔师侄之间发生这等事情……不对,被师叔扑倒这种事情,简直是天理难容,一定当做禁断不伦孽事!没准这会已经前往太苍山庄禀报宗能老祖,看如何处理她! 谢岙几乎能想象到自己被丢在太苍山庄黑暗暗的祠堂里,逐渐关闭的大门外,少年冰寒俊容上露出厌恶排斥的表情! 谢岙一哆嗦,打定主意趁着自家师侄没回来赶紧离开。 不过…… 谢岙瞅瞅小几上叠得方方正正的衣服—— 最下方是一件分外眼熟的若兰衣衫,衣料干净如雪,没有分毫褶皱,领口整齐弯折,正是云青钧平日所穿外装,上方还摆放着一条浅色腰带,想来是考虑到谢岙此时没有外衣穿,所以才把自己替换的衣物放在了这里。 而在其上,正是谢岙昨日所穿的里衣,不知何时竟已经洗的干干净净,干燥柔软,隐隐还可以嗅到皂叶清香味道。 难道……青钧师侄……并未生气? ——怎么可能! 谢岙面无表情又挠了自己一爪子。 一定是青钧师侄不想让自己穿着他的单衣,所以才不得不这般做! 谢岙晃晃脑袋,生怕再胡思乱想耽误时间,赶紧换好衣服,脚下抹油离开。 …… 朝日披前庭,皦皦流光转。 游廊下,一人穿过晨雾缓步走来,衣袖拂过廊外柔劲柳条,手中无剑,却仍有三尺剑光萦身。 树梢雀儿叽叽喳喳,云青钧踏上台阶,一手稳稳端着雕漆木盘,上面摆着一碗鱼肉粥,一屉精致剔透的小笼包,一小盘白灼蟹肉,一小盘干蒸鸡脯,皆是某个肉食动物爱吃的食材。 如此秋日清晨,本不应多食这些鸡蟹鱼肉,不过…… 纵容一次……也不无不可。 云青钧俊脸微红,想及那人主动寻来,又思及昨夜种种,衣领之外的脖颈逐渐蔓延瑰丽红色,艳胜万瓦霞光。 原来……师叔是女子…… 所以他才会……以前才会……有那般念想…… 清风旋身而过,雨后清晨湿润濯濯,满庭落叶金色,一滴雨珠滑落屋檐滴下。 云青钧敛了敛神,抬手正欲敲门,忽而蹙眉一拧。 屏息了一瞬,掌心猛然震开门扇,一眼望去,屋内空荡无人,唯有床上一件换下的单衣。 “喀嚓——” 云青钧足下青石地板迅速龟裂出一道恐怖裂痕直通床榻,生铁铸成的门框被清长手掌生生捏碎,融融暖流刹那冰冻千尺,黑眸一片森寒暗沉—— “即使这般...也要离开吗......” 与此同时在隔壁院落,某只人形青龙正一脸纠结迈入院中,脑中反复播放着忙碌一夜收集的妖仙精各方见解。 “戎睚大爷,龙本好淫……咳,精力旺盛,因而有这般冲动,实属正常、正常!” 正常?那为何本大爷以前从不曾有过…这种恨不得连皮带骨头吞了对方的冲动? 戎睚焦躁绕树转圈。 “或许青龙大爷在那墉邙山下压得太久,欲望不得纾解,故此会有这般奇念异动,也并非异常——” 本大爷自然知道!所以才会去那花楼楚馆之地,可是就算那些人脱光了衣服,他一次也没有x起过,见到那些人贴上来就忍不住踹飞! 戎睚恼火绕树再转圈。 “青龙大爷,龙族本就不同于其他,况且依照青龙大爷这般修行,恐怕只有一种情况……因情生欲,欲由情生……” 踩地越来越深的脚步蓦地停下—— 因情……生欲? 所以他才会对一只人类幼崽发情? 荒谬!荒唐!胡说八道! 他堂堂青龙,怎么可能会……会……会对区区人类……喜欢…… ‘喜欢’两个字从乱成一团的脑中冒出,好似日出东方渡了万丈金光,分外闪耀夺目,戎睚心口噗通狂跳,血流莫名加速。 秋风暖暖袭,落叶灿灿下,一只人形青龙满脸通红站在百年老松下。 就在戎睚又忍不住再次开始绕树转圈、重复以上步骤时,院中禁制忽而一晃,发出阵阵嗡鸣。 戎睚抬首,金眸泛出冷质离光,挥了挥手,一人凭空出现。 “呵——” 火瑶绯晶炽凤冠,万团花簇缀衣裙,女子娥眉藏傲,灵眸流光溢彩,气质高华万方,妍姿盛若仙灵牡丹。 “还是这般牢牢守着自己所在领地,在何处都布下禁制——”幽貘公主落在地上稳住身形,抬眸望了望戎睚,灵眸渐渐泛出春潮水光,猛然扑身欲入青龙之怀,下一瞬却撞上一面拔地而起的水墙。 “若无大事所说,本大爷这就把你踹回幽貘老窝。”戎睚懒洋靠在树上,金眸冷漠强悍,苍青发丝迷离斑驳树影。 蒲如嬛痴痴看了看,在那禁制不耐烦的快要排除她时,才慢悠悠道,“虽无甚大事,不过昨晚……本座倒是看到了有趣的东西,与那纯阳少年有关。” 戎睚皱了皱眉,“何事?” 见那双残酷金眸终于盯着自己,蒲如嬛嘤咛一声,软身靠着水墙似贴似磨,“昨夜……我观那纯阳少年觉神不稳,于是留心了下,毕竟那般罕见体质乃是你最中意的口粮——” 三神之中觉神主司善恶羞耻,有发梦臆想之能,因此若是一人梦中心神激烈变换,晗梦阁便会有所动荡,只不过应神魄之力大小,动荡可小至弱无,大至摇柱翻顶,甚至六界生灵但凡肉身逝去,其觉神都会先到幽貘界中,直到再度轮回,才会与另外二神重聚。 是以幽貘公主知道这般细枝末节,也实属正常。 “如何不稳?”戎睚眉头越发拧在一起。 “那纯阳少年似是受了术法,觉神短暂游离,寻求灵气旺盛之体,”蒲如嬛啼笑一声,“我观之是无伤大雅之术,对他修行反而有益,于阳气大补,便助他一力,令他觉神暂不归体,好让法术更加牢固……” 艳丽灵眸流动暗寓水波,荡漾圈圈涟漪暧昧春意。 “想他年少气盛,怕是昨夜寻了一位修仙女子,共度千金春宵——” “轰——” 惊天煞气猛然巨荡散开,无俦威力所过之处摧屋毁墙,拆门卸瓦,碎石化铁,一声巨响过后,天字一号房尚算精致的院落刹那夷为平地,只余滚滚硝烟悠悠飘荡。 正在煮粥的雪禅一脸茫然握着木勺,身前灶台通通化成灰末; 正在换衣的白衍一脸愕然握着腰带,刚刚拭净的俊脸扑了满鼻子灰。 “你方才……说了什么?” 苍青发丝无风狂舞,沉沉嗓音如雷云滚电,某人形青龙獠牙森森露出血腥冷光,杀气猖狂疯涌,冲天灭地,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如咯嘣作响嚼碎某人的骨头磨碎了某人的肉。 “谁和谁……共度了春宵——?!” …… 朱招派山门外—— 玄武铁岩撑石门,紫桐林中语鹦哥。 “就是此处?”谢岙望着眼前数级琅讨奶n祝デ缟懊杌娴拿排疲劢呛莺菀怀椤?br> ……这也太他姥姥的显摆有钱了! “没错。”被谢岙问路后硬是要一同跟来的小王爷点点头。 “这朱招派貌似非常有钱?”谢岙满眼疑惑。不过是修仙门派,哪来这么多财源挥金如土? “这是当然,自从修仙之人入世后,皇族便醉心于此,尤其是代代储君登基后,皆妄想修得长生不老,”萧世宁冷哼一声,“早在先皇当朝时便在普天之下寻求名声威重的修仙门派,供其生养,换得仙丹。” “也就是说…这朱招派是给皇室特供仙丹的门派?”谢岙啧啧称奇。 “差不多如此,”萧世宁熟门熟路往前走,“不过虽与俗世这般牵连,派内依旧是仙家道门清幽之地,处处是修行高深、道高望重的道长,所以父王也喜爱来此论道解惑。” 两人说着很快来到山门前,有小王爷带路,守门的弟子轻易放行。 想到自己出发前留在厅堂内桌上禀明去向的信纸,谢岙深吸了口气—— 唔,没有去向不明,戎睚应该不会再破坏屋子了吧? 而且留言最后写明了要求速速更换客栈,等自己回去后也不会遇上自家师侄—— 为自己的思虑周全满意点头,谢岙一脚迈入了门槛。 清风盘旋靴底,门槛上方一抹流光隐隐闪过,宛如天机恢恢滤网,暗暗筛选能入其内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公邮密码从汪汪那边复制粘贴过来,少了个c,抹汗—— 第93章 哟玉碗悬扣捉师叔! 距离洛安城千里之外,秋风穿过山谷,呜呜之声鸣荡飒凉谷间。 在两侧山道夹成的一处低洼盆谷之地,层林尽染灿黄醉红之色,洼地浅浅落着树叶,唯独一处的落叶诡异堆成了小山一般高。 一只豆绿色的肥虫子晒着太阳慢腾腾爬过,路过这座小山堆时,粘液沾上其中一片落叶,这片卷着边儿的落叶又牵连数片,一阵簌簌声响动后,只见叶片滑落之处,露出一截灰不溜秋的颜色,约有矮墩石头高低,坡面弧形,似有鳞纹,好似一颗被藏起来的巨蛋。 那只豆绿色的肥虫子好奇扭动软身,调转方向努力往那灰蛋上爬,无骨脑袋蹭上了去。 “噌――” ‘灰蛋’下忽然冒出几根黑黝黝的锋利兽甲,根根堪比树枝粗,不想这灰蛋竟是一只巨大无比的厚爪,肥虫吓了一大跳,急忙扭动着窜离。 在肥虫离开之后,那只巨爪迅速收起了兽甲,偷偷藏进了落叶堆中。这一番动作,黄灿灿的落叶簌簌抖动一层,隐约露出兽类庞大轮廓,几乎盘踞霸占了整个谷底的宽度。 一只赤红兽瞳在树叶缝隙中隐隐露出,盯着山头另一边的方向,蠢蠢欲动想要窜出来―― ‘耳包还是这般大小好,若是以前那么大个,我肯定不会养你了哈哈哈……’ 大了数倍的灰毛脑袋中,惊响某人吃饱饭在床上抱着它打滚时说的话,厚墩巨爪顿时往后缩了缩。 ‘……不许再跟上来――!’ 大了数轮的赤红兽瞳前,浮现数个月前某人一脸嫌弃的表情,即使它追踪千里也被次次果断赶走。 灰毛巨兽试图把庞大身躯努力缩小,奈何自从前一晚在林间觅食时突然变大后,此时就算团成了球,硬胜玄武岩石的骨架也缩不回去半分。 赤红独眼巴巴看着日落月升、月落日生,如今日光无比灿烂,暖阳快要移到当空正中,灰毛兽妖不由急躁摆了摆圆滚滚的尾巴,在落叶纷纷如雨下后,才急忙绷直了尾巴再把落叶全部揽在身上,严实遮住庞大兽形,重新收敛了气息,老老实实蹲在厚厚黄叶下。 …… 洛安城北朱招派―― 朱招派所在之山名为朱理山,北面相邻素有‘天险沟壑’之称的蛇斗岭,南面俯瞰洛安城,东、西两侧地势较低处连绵有三镇十村,算是北去必经之山。 朱理山山势颇为陡峭,从朱招派山门到正殿的一段距离恰是山势最陡之地,一段段台阶宽度不过堪堪容下脚掌,打眼看去,密密麻麻,好似串起来挂在峭壁上一般。 谢岙望着坡度四十五度以上的山阶,眼角抽了抽,拎着挽起裤脚正要往上爬的小王爷,提了口气脚下猛然一踩,瞬息移步数百级台阶,几次起落之后,便到了正殿丹墀前。 “没想到你这耍棍的家伙轻功倒是不错。”小王爷整了整衣领,一脸惊叹。 而被惊叹的谢岙,此时更是一脸震惊。 这……这是什么?! 自己以前的轻功只能发挥出两三成效果,如今简直是精气神满槽,轻轻松松便达到十成特技! 莫非是……吸收了那些真气的效果? 谢岙恍然惊觉,昨晚虽发生了【哗哗――】之事,除了某处还有丝丝残余痛觉之外,浑身竟没有一处难受,反而精力饱满,气力充沛…… 卧槽!这样一来岂不是真的变成歪门邪道、吸真大法?! 谢岙额头冷汗摇摇欲坠。 此时殿前一名弟子走来,先是冲小王爷一礼,再打量了一眼谢岙,拱手客气道,“槐一长老已经恭候两位多时。” 在这弟子领路下,几人绕过正殿,顺着右边一条立着道派数位先贤石像的小路,不多时来到一间松盘翠盖的屋子前,近看之下更有几分清修幽静之感。 “贫道曾曰少侠今日会来,却不想少侠一早便寻了过来――”屋内满是药草之味,绕墙皆摆着藏药百子柜,槐一微笑伸手,引着谢岙两人在一处雕漆茶桌前坐下,倒水沏茶。 在这间一看便是炼药房的屋子里,谢岙浑身不自在,于是站在门口怒哼道,“果然是你这道士动的手脚。” “贫道此举也是为了助你修行,”见谢岙不入座,槐一也不催促,捻须一笑道,“少侠空有纯阳之体,却修行浅薄,如此岂非浪费这般罕见资质?” “助我修行?”谢岙眯了眯眼,“没想到朱招派,也会有这等不入流的修行手段!” “少侠此言差矣,”槐一摇了摇头,“贫道本是一番好意,才会为少侠送上此礼,既然少侠昨夜已经与某位修真女子共赴双修之境,想必已经体会修为增进之妙――” 正说着,槐一身形倏地一晃出现在谢岙面前,伸手探向谢岙手腕。 谢岙向后一跃避开,瞬间飘出了屋外三丈之远,身形飘忽,脚下轻盈,落地无风。 “咦?”槐一愣了愣,随即双眼大亮,“少侠昨日躲避时只能用上浅薄轻功,仅仅一晚,功力竟增进如此之大,足抵寻常双修一个月之效……”槐一脸上露出几分狂热,“看来与少侠双修之人,修为定是极高……” 如今正是修仙门派初升之时,众多门派皆意在俗世寻找灵根独耀、根骨上乘之人,以培养其刻苦修行,假以时日得道大成,壮大己方门派――再过百年必是修仙盛世,届时弱小门派定被蚕食吞没,就算侥幸尚存,也没有能力争夺仙宝密洞,不过是苟延残喘。 槐一眸中暗光一闪,“不知那名女子是何门何派?”话音落下,其争夺之意不言而喻。 谢岙额头几根乱筋崩了崩。 被扑倒的那人是男子……还是同门师侄啊混蛋! “若是少侠不愿说,贫道也不强求……贫道本想助少侠增进修为,好让少侠尽兴之下回心转意,”槐一叹了口气,并不步步紧逼,神情恳切道,“毕竟我朱招派上下还有求于少侠,如今所中妖毒的弟子共有二十余人,若是在三日内再无所获,这些人恐怕就……唉……” 谢岙犹豫一下,开口道,“并非我舍不得那一碗血,只是道长也知我纯阳之体,于妖魔来说无异于大补,但凡流出一些血来,定会招妖引魔,届时非但帮助不了那些弟子,反而有害于你全派上下。” “若是因为此事,少侠大可放心,”槐一听罢倒是松了口气,抚掌大笑道,“我朱招派虽不及瑶山鹿践天池那等那等修仙圣地、有诛妖四阵,但是防妖之能却是天下所有门派所不能比……想必少侠已经听说,敝派常为皇室提供灵丹妙药?” 谢岙点点头,一脸纳闷。这与防妖有什么关系? “然而外人不知……”槐一捻须一笑,“先皇景俞帝酷爱道法仙符,自退位之后并未住在皇宫,而是在我朱招派内清修……”槐一信誓旦旦道,“因此少侠无需为此事介怀,量那妖魔精怪再如何贪婪,也不敢踏进我朱招派一步!” 谢岙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那景俞帝就算是退位,也是天命在身之人,有一位皇帝坐镇这朱招派上下自然一只妖怪都跑不进来! 几番思量之后,谢岙也并非无意救人,毕竟一碗血换二十余条生命……就当是为收集经书顺利回家积攒人品! “既如此,我便应下……不过还望道长把那法术快些解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看到谢岙终于松口答应,槐一道长大喜,忙从屋内拿出一个玉碗和小刀来。 “只要这个便好。”谢岙笑嘻嘻接过了玉碗,没有拿那把黑漆漆的小刀。 ……谁知道那刀刃上会抹着什么东西! 谢岙左手端着玉碗,右手拔出匕首咬在嘴里,余光忽然扫过那间丹药房。 屋内的小王爷仍旧如同刚到之时一般,低头端着茶杯,一直在品茗喝茶,好似不欲打扰屋外对话。 小王爷有这么乖巧吗?昨日不是还嚷嚷着帮助这位槐一道长说话……难道终于发现了敬佩尊崇的槐一道长也会有小动作,所以失望之下干脆不吭声了? 谢岙纳闷瞅了瞅,低头咬着匕首便要划破掌心。 蓦地,刀尖停在了掌心上方。 谢岙猛然抬头,两眼紧紧盯着屋内。 丹房里,小王爷又端起了茶杯靠近嘴边,喉咙动了几动,似是终于喝了下去――那种滚动方法,好似在口中无水之时,硬要挤出唾沫咽下去。 若是杯中无水,为何不再倒一杯,反而还是这般动作,仿佛是……无意识在重复端杯喝水的动作一般…… 莫非小王爷不是不说话,而是…说不了话? 谢岙脸色顿时一变。 “叱――” 一条赤黑锁链忽然袭来,锁链末端黑勾直扑谢岙门面。 “铛――” 金光大盛之下,一轮金罩霎时张开笼在谢岙周身,锁链黑勾撞上金壁后,好似卸去了气力,软软滑落。 “道长莫非以为在下没有任何防备,便会上山?”谢岙呲了呲牙,“道长好手段,竟让小王爷失了神智,这般对付皇族之人,就不怕惹了天命?” 本以为有小王爷在此,这道士不敢乱来,毕竟但凡修道之人都不愿惹上皇族,谁知他竟然真敢动手了! “不过是让他暂时失了意识而已,就算牵连一二,为了我朱招派也是值得,”槐一道长依旧从容不迫,好似对这金刚罩并不吃惊,“看来那人说的没错,你这纯阳之体,果真还有一两招防身――” 谢岙心头一惊,提气便向山门奔走,然而手中玉碗忽然发出‘嗡’的一声响,飞速旋转脱离手掌,眨眼间便化作晨钟之大,悬于半空猛然翻扣下来。 “唔――!”谢岙眼前一黑,竟连着金刚罩一同被牢牢扣在了碗下,丝毫反抗不得。 槐一冷笑一声,零碎话语隐隐飘于碗外。 “可惜啊……”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以为有天命小王爷作担保+给青龙留言的师叔果断被法宝捉住了 第94章 哟弱点何处寻真章 ! 乾天洞府内—— 迷雾无边无际,似是天地再归混沌,一人白衣杏袍,衣衫瀚逸,缓步前行,皦皦光华凝聚周身,如无尽黑夜唯一星河。 “尊上。”一名黑衣男妖凭空出现,“万通商会有关榭少侠的存在痕迹均已消除。” 句融露出丝丝满意神情,“另一事如何?” 燕宿顿了顿,面无表情道,“六界之内如今私卖的鸾鸟之蛋,皆已买下运回洞府。” “呵……”句融弯唇一笑,丝丝妖力萦身之下,本就绝伦雅致的容姿宛如莹莹磁石,越发无限惑人,“如此说来,以后榻前可放一颗,銮车内可放一颗,洞府琼阁飞亭皆可摆放,处处观赏把玩…倒也不错……” 燕宿脚下默默后退一步。 没过多时,迷雾散去,显出一洞府深处禁制的水光镜盘来。燕宿甫一穿过,倾山倒海之力量袭面而来,燕宿被震得眼眶溢血,正要提气护体,一枚黑色丹药自前方杏色袖口下弹来。 燕宿伸手迅速一接,看也没看,吞入口中咽下,周身压力果然骤减。 水镜之后是一片祆光天地,一颗珠树立于正中,其下一张极长的火色岩盘,末端坐着一名形貌粗楞的男妖,乃是番天印遗落在离地焰光水中一角修炼万年而成的大妖,妖力厚积蓬勃,身如仙印硬不可破,却是浑身防御宝器。 “许久不见,你这俗气的恶趣味倒是丝毫不减。”句融悠然坐在岩盘另一端,好似刚才那讽刺的话不是从那张温雅优美的唇中吐出。 印妖却是冷哼一声,怒气早已隐隐藏面,“就算你为一方妖尊,不过是六界斥离之地的紫榉树修炼而成,竟敢擅闯本座的地盘……再如何动作,如何对付得了仙印成妖的本座!” “是对付不过,”句融点点头,一脸认同道,“本就毁烂于内之物,何须再劳神动力去对付?” 印妖眼中闪过一丝阴沉之色,冷笑连连,“你又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自然悉数知道,”句融笑容舒雅,分外温和无害,“不知红番洞主所说是与那紫尾暗谋一事,还是怂恿猪婆妖族趁机动乱?是在通岐城四方布下乱尘心磐,还是偷天换日了妖界五门之主?” 红番洞主脸色倏地变了几变。 “还有其余大大小小数十件事,可需要我…一一数来?”句融抚着下巴,煞有介事感叹,“这般老谋深算,浪费了我许多时间,还真是令人生厌……” 红番洞主搭在膝上的双手暗地捏紧,强压心神巨动,“哼,老谋深算?比起你这妖尊,又怎及一半?” 句融立刻满目赞同,“确实无法相比……” 站在某妖尊身后的燕宿无甚表情的脸皮抽了抽,对面红盘洞主神色阴郁吓人。 “所以你才会未曾发现…五门之主皆已向我递了门匙以示忠诚?”句融眉目舒展,温润细致。 “不可能——!”红番洞主双目倏地暴突,“他们明明就是我亲自挑选,又受了乱神锤所控——” “若是再次偷梁换柱……”句融不紧不慢道,“早已不是洞主之人了呢?” “如此更不可能!那些神魄早已被我标识,与其肉身永世不得分离!”红番洞主霍的站起,暴动妖气几乎掀翻了石盘。 “洞主莫不是忘了,但凡树妖木精,皆有移神换身之能?” 低沉嗓音绵如同情话,却让对方怒气刹那冷凝,脸色煞白。 “你——”红番洞主终于反应过来,一脸不可置信,“你……你竟把烙印之魂移走?不可能……不过是紫榉树所化之妖,就算修炼时间再久,比起其他妖物也算大能,却绝无此等法力……” “早早便把自己本体暴露出来,却摸不清对手的真实原形,这般自显其弱……”句融叹了口气,一脸不忍目睹道,“就算我再如何怕麻烦,也不愿白白放过——” “你……你难道不是紫榉树之妖?”红番洞主震惊喃喃,恍然发觉所座之位下方有阵阵紫雾妖气弥漫,从下向上逐渐吞噬他的衣袍,所过之处宛如深茫东海庞大涡流,身体被强行拉扯入空间。红番洞主脸色越来越难看,“东海降妖阵……永世孤寂?好……很好!不愧是大妖尊!果真是游刃有余,果真是步步为局,果真手段了得!待我发现你的弱点,定要剥离殆尽,让你也加倍尝尝永世孤寂之苦——!!” “弱点?”句融勾唇一笑,脸上带着几分满意微醺,越显慵懒,“我怎会有那般可笑之物?” 随着话音落下,浓厚紫雾彻底淹没了印妖,不甘凄厉之声似是从幽暝之地发出一般阴森,句融轻一弹指,嘶吼之声瞬间消失无踪。 洞府重归一片宁静,句融微微敛目,遮住幽幽渺渺的眸光。 “弱点……” “如此无用之物,我怎会拥有……如何会有……” 燕宿默默站着,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吱声。 …… 朱招派内—— 倒扣的玉碗下,黑漆漆的空间内一人灿灿发光,两只冒着金光的手握着一把弯刀,在玉碗沿边卖力撬动。 “啧……” 撬了半天不见这玉碗动弹分毫,好似泰山压在碗上一般,谢岙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弯刀重新变回色空棒。 翻不出,撬不动,撑不破—— 神勒个姥姥的,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法宝? 等等……要是没有氧气更新装置,自己该不会被憋死在里面?! 谢岙顿时火烧屁股跳起,再次重复之前的撬碗步骤。 正在此时,四周忽然炽如白昼,原本伸手不见五指之地化作一莹莹光亮的玉石空间,四壁翡翠如玉,却无门无窗。 “不知小子休息的如何?”槐一道长大笑出现,灵光翡色之下,鸦青色的道袍却是显出几分阴冷。 猛然被强光几刺激,谢岙忍着眼眶干涩刺痛,眯起眼道,“道长是如何进来的?” “这重碧神光碗本就是我滴血认主之宝,自然处处随我意动,”槐一神色有几分得意,“小子没见过这等上品仙宝,被擒住也不算冤枉——” 谢岙手中暗暗握紧了色空棒,阳气隐隐流窜至掌中,嘴唇默默动了动,吐出一个‘定’字,然而似乎是身在法宝中的缘故,对方行动丝毫没有异常。 “若是小子想击败我逃出去,趁早打消此等痴心妄想,”槐一捻须冷嘲,“方才便已经说了,此物已经滴血认主,若我消亡,小子一辈子都别想从这里逃出去——”槐一摆袖一扬,墙壁中忽然窜出数道锁链,道道暗烁森冷幽光袭向谢岙。 谢岙提棒斗了几息,奈何锁链层出不穷,应接不暇,加之地方狭小不易躲闪,很快四肢便被擒住,箍着砸向一面墙壁。 谢岙撞得脑袋一昏,一丝血流从额角流下。 “我本欲收你为弟子,如此纯阳之体与我派女弟子双修,必会带来无穷好处…..怎知你这小子冥顽不灵,竟把此事看做邪门道法,”槐一一脸可惜摇头,“如此既能提升修为、又可享受云雨之事,换坐他人定不知要肖想羡慕多少!” “……所以道长囚我在此,便是为了一身纯阳之气?”谢岙暗自提气,试着凝结阳力于手腕,竟震不开锁链分毫。 啧,看来这锁链是由意念而发,在这道士布下的空间内,怕是任何人都难以违逆他的力量—— 谢岙默默思了一瞬,很快抬头笑嘻嘻道,“道长又不曾明白说出来,我怎知是用阳力日日夜夜行那等乐事?比起关在此处,我自是愿意与娇美可人的女子们共赴云雨——”说着扬了扬眉毛,一副捶胸顿足的表情,“我自山门一路走来,见那些女弟子个个貌美如花,若是道长早些……嘶!” 一根细丝忽而抹过谢岙手腕,血流霎时如瀑涌出,下一瞬,一只指头粗细的九头黑虫竟爬上谢岙手掌,九口同咬住手腕伤口,湿冷软滑的触感贴上血口,钻心的痛痒自手腕丝丝爬入骨头,谢岙狠狠咬住下唇。 “小子莫要骗人,放你出去岂不是松网放兔!”槐一冷笑一声,伸手拉拽,染了红色的细丝重新飞入袖中,“放心,如此纯阳之体杀之可惜,我定会在这里好好养着你,直至你气血耗尽……” 槐一脸上爬上一丝残忍快意,口中喝了一声‘起’,另一道乌黑发紫的锁链从墙头伸出。 “咯啦——” 尖锐铁钩穿过谢岙锁骨,割皮断筋,生生在血肉下转了一圈,绕着锁骨破皮而出。 如被墨汁泼了满眼眶,谢岙眼前刹那一黑,后牙咯吱作响,满额冷汗。 “此锁名为缚神锁,你这小子太滑头,只有这样关着你,贫道才能彻底放心,”望着谢岙血染满身,槐一两眼渐渐露出狂热,“有了你这纯阳之体,血可养药,肉可诱妖,气可双修……百年之后,定是我朱招派为天下修仙大成之派!” “以这般无耻行径壮大门派……道长就不怕……朱招派坠入魔道?”谢岙断断续续说着,每一个字蹦出都好似有火舌在锁骨上舔过一般,灼痛难忍。 “尔等庸闲之辈,怎能理解这等惊世大计!百年后若想在修仙天下占据一方灵宝资源,现在怎能不百般争取!”槐一方阔面容上满是狂妄之色,手下法术催动,又有一条九头虫落在谢岙锁骨,铁钩穿过的血洞上汩汩血流冒出,那九头虫一闻到血味立刻贪婪啃噬。 “哐啷——” 谢岙浑身猛一抽搐,数条锁链齐齐晃动,带动颈下铁钩抹过筋骨,剧痛之下,谢岙差点咬碎一颗后牙。 ……等到自己自由了,非把这臭道士磨成粉喂虫子吃! 九头虫原本干瘪的身体渐渐胀大,竟绷得黑皮透亮发白,隐隐露出其下纯烈至阳鲜血。 槐一正要抬手再催动九头虫噬血之速,玉石空间忽而剧烈震荡,翡翠石壁几欲碎裂,地板挤压掀起,紧接着好似山石倒塌一般的巨响在远处鸣荡惊响。 “怎么回事?!”槐一闪身出现在玉碗外,一名弟子恰好跌跌撞撞跑来。 “长、长老!不好了……妖、妖怪来了!”这弟子惊得双目颤抖,显是看到极其骇人画面。 “不过是妖怪而已,大惊小怪!”槐一甩了甩袖子,薄怒道,“莫不是忘了无论妖魔精怪,都入不得我朱招派……” 还未说完,槐一有所惊觉,猛然抬头。 原本晴朗天空忽然黑云涌动,狂风大作,惊雷藏于云间,雷鸣电闪劈空之下,一人竟立于半空,苍青发丝肆虐狂舞,丝丝涌动撼动天柱之力,一双金眸露出嗜血杀气,如龙入海中遨游,肆意妄为翻搅惊天海浪。 朱招派上下一片恐慌,只听一道怒吼划过天空,宛如九霄天雷降落。 “尔等杂碎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吾之人——!” 这道煞喝夹带浑厚力量直贯而下,竟震得朱招派山摇派动,飞沙滚石。槐一从未见过这等气吞日月之妖,仅仅声音便有震山动地之力,不由满目骇然,脚下连连后退,两袖频频抖动,一抹红丝自袖口滑出些许。 倏地,那双残酷金眸朝下望来,死死盯着他,暴怒盛面,如拂逆鳞,煞气横生八百万里。 “原来……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小番外——有关戎睚大爷为什么迟到 在未出发前,戎睚在满目废墟的院子里暴躁踱步等谢岙归来—— “都日上三竿,也不见榭公子回来,该不会是流连女子床榻,舍不得起床?”白衍摸下巴。 青龙牌激光眼霎时怒瞪。 “不不不...恩公一定是迷路了!”雪禅两眼坚定。 一对龙耳朵竖起,某青龙第一次看雪禅顺眼。 “或许是迷路在与那女子私奔的路上?”逗留在院中的蒲如嬛热烈提出可能性。 “......给大爷滚回去!”戎睚一脚踹飞面色潮红的公主。 “这是什么?”雪禅在一处发现可疑纸屑,“是恩公的字迹!难道恩公出门留话了?” 四道控诉目光立刻移向某只拆了院子(毁了留言)的青龙。 于是用了整整一炷香时间,三只都聚在院子里玩寻宝+修复+拼图游戏...... 第95章 哟行云渡海漫朱山! 乌云蔽日下,戎睚足下一踩雷云倏地急降,煞气铺天盖地倾倒灌下。 槐一满手冷汗,双目紧张鼓涨,连抽出佩剑之余力都没有,眼睁睁看着这人形妖物越来越近,似乎顷刻之间就会把他撕个粉碎。 然而下一瞬,那苍发金眸的骇人妖物却蓦地停在距地十丈之空,蹙眉伸手―― “咣――” 无形结界如水流动,隐约有天界玄音鸣响,看似普通脆弱,却又有包罗万象之宏大。 戎睚金眸一寒,五指化作利爪,凝聚如柱卷云紫电,引雷澎湃砸下―― 一声轰天巨响乍起,朱招派上下皆是吓得魂不附体,魄散九霄,然而那看似能把朱理山轰为平地的惊雷却似被结界吞没了一般,很快消匿无踪。 “凡人皇族?”戎睚终于确定,思了一瞬,便收回龙爪。 槐一铮铮屏息,看到那厉害妖物停下了动作,方才松了口气,身上恢复些许气力,移动僵硬麻木的脚转身,见一群弟子还在哆哆嗦嗦,一股怒气顿时涌上。 “怕什么!只要景愈帝在此,任它如何厉害的妖物,也进不得我朱招派内!”槐一提声怒喝,“还不快些去北院守着景愈帝,莫要出了差错!” “是、是!”数名弟子推推跌跌、战战兢兢向内院奔去。 “喂――” 龙吟之声再次落下,鸿鸣远振天涯,惊得槐一猛然抬头。 “爷爷给你一次机会,把你擒住那人交出来,便饶你好死――” 冷酷音色森森回荡朱招派上方,不如刚才暴怒,却像是浑身怒气压缩至极致,更为幽冷渗然。 如今掌门未归,另一长老尚在闭关,槐一自当振作精神,加之见这妖物进不得朱招派,硬是撑着胆子壮了几分,提气反驳道,“贫道不知你所云,我派只有入门弟子,你这妖物休要闹事,还不速速离去!” 戎睚眯了眯眼,残虐无边,“那血味如此明显,尔等泼夯竟然还敢胡搅蛮缠?爷爷虽进不去,却有得是办法把你们逼出来!” 槐一心里一惊,脚下发软,一手颤抖着伸到了袖中,几欲掏出玉碗。 然而待手指摸上了玉碗边沿,不由想到那般千年难得一遇的纯阳之体,思及刚才那般雷电都无法破坏结界,槐一心中较量一番,狡猾嘴硬道,“贫道乃是修道之人,怎会胡言乱语?或许那血味只是…只是你所说那人路过此地时留下的......若真有血味,定是那人受了伤,尊驾何不去他处寻寻……” 槐一本欲再多言几句,好软言相劝这厉害妖物离开,却见他脸色越来越沉,气势越发骇然,说话的声音不由越来越低,最后哆嗦着嘴唇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好,很好――!”戎睚已然怒极,嗜血獠牙露出薄唇,冷笑一声,杀气肆虐横生,“既然尔等急着自寻死路,爷爷这便满足!” 灌风藏雷的猎猎袖袍之下,倾长五指翻转虚空一抓,但见朱招派上方,天空越发乌蒙,大片浮云竟从四面八方而来,汇聚拥挤,顷刻间便是雷声阵阵,电闪轰鸣,滂沱大雨犹如倾倒了江流,雨帘密集似瀑,尽数落在了朱招派内。 “行、行云布雨――!”槐一双目暴凸,踉跄倒退数步,“不可能!再厉害也不过是妖物,如何有行云布雨之能!” “长、长老……”一名大弟子连忙扶住槐一,见上方那苍发金眸的妖物在半山腰上施了禁制,让雨水流不出去,拥堵在朱招派内越积越多,顿时吓得舌头直发颤,“刚、刚才那雷电明明进不来,为何这雨水可以落进来?” “行云布雨本就是天道自然之力,岂非妖术能比!”槐一脸色煞白,满额青筋暴起,“这究竟是……何方妖孽!” 就这么一会功夫,地上汇聚的雨水已经从山门涌到了正殿前,空中还夹杂落着骤雨冰雹,纷纷密密,直砸得满山的道士哎呦直叫,痛呼连连,捂着脑袋抱着臂膀,跌脚捶胸向屋子里躲去。 眼看这水波涛泛涨,着实狂澜,不多时便会淹没了全派,槐一咬了咬牙,提身落在屋顶上避开泥水,仰头高声道,“这般水淹之术,就不怕淹杀了你要寻找之人?!” “淹死那呆子,本大爷自由办法救活!”戎睚立于暴雨之中,却是片雨不沾身,“不过是去鬼界阻了那勾魂之者,再寻一颗九转太乙还魂丹,有尔等老道小道赔上,倒也不乏热闹!” 鬼界?勾魂之者?还魂丹? 槐一倒吸口气,脸色青里泛紫,“即便如此,这般大兴水祸,你就不怕难逃天谴,身受天雷!” “天谴?”好似听到天大笑话,戎睚冷笑勾唇,金眸猖狂妄为,“本大爷十万天雷都尝过,区区天谴何惧――!” 十万……天雷?! 槐一犹如被狠狠揍了一拳,四肢发软,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此时方知自己惹了不该惹之妖。 “长、长老……不如把那人还给这妖物罢……”大弟子站在屋顶上,惊慌看着不远处淹没了正殿数级台阶、向殿内急涌的雨水――正殿乃是一派最高之地,若是此处淹没,朱招派必成汪洋大水! ……还给这妖物? 那纯阳之体诱惑甚大,关系朱招派百年大计,好不容易施计骗来,甚至连小王爷这等皇族也牵连一二,沾了天命,如何肯轻易拱手让人? 惊惧不甘交织之下,槐一眼眶几欲崩裂。 突然,眼皮绷紧,槐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再次伸手入袖,摸出玉碗向空中一抛。 “那人便在这碗中,贫道如今气血虚弱,取不得人出来,尊驾若是急着带他出来,只能自行入其内!” 那玉碗在空中不断旋转,越来越大,倒悬于雨帘之中,须臾间变作巨大碧光碗口,光华闪烁,看不出碗内是何景象。 戎睚冷哼一声,闪身入内。 槐一双眼顿时爆出异样光彩,脸上弥漫狂喜,“果然是妖孽!愚蠢至极!” “……长老?”大弟子惊得一愣。 “这重碧神光碗乃是我自一散仙处偶然得之,本就为收妖炼化之用,法力无边,收伏那只千年九头虫、炼化成吞血蛊也不过是数日功夫,”槐一得意捻须,“如今这妖物进去,只管多放置些时日,必会丧失神智,为我所用!” “可、可是那纯阳之体岂不是会饿死?” “无事,我每日在碗中丢些吃食便可。”槐一不甚在意摆摆手。 在两人对话功夫,雨水开始变得淅淅沥沥,竟有渐停之势,槐一更是洋洋自得,指挥派内弟子开始除水。 此时在玉碗内,戎睚落入了一幽黑之境,随手弹出一缕妖力,四周瞬间化作玉石空间。 被满目碧光刺得晃了晃神,戎睚再次睁眼,下一瞬,呼吸顿止。 翡翠墙壁,重铁锁链,乌黑弯钩穿过了少年的琵琶骨,血流潺潺之下,黑虫贪婪涨肚―― 未曾料到的画面猛然跃入眼帘,瞬间烧红了金眸,竟比方才仙灵碧光更加灼伤眼底,宛如从眼眶内生生剥离了一层血肉,痛到连指尖末梢都微微颤抖。 “戎……睚?”谢岙似有所觉抬头,声音虽有些虚弱,眼睛却立刻亮了亮,迷糊中正要向前,不小心扯动了锁骨铁链,顿时吃痛嘶了嘶,本就气血不足,如今放下心来,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戎睚一步窜到谢岙身前,捏爆了尚在吸血的黑虫,粉碎了束着四肢的链条,待小心翼翼斩断了穿过锁骨的铁链,心神剧痛之下,呼吸早已吞吐着怒火,眼前涌上一片血雾,几欲喷出焚烧万里草莽的熔浆。 是惊是惧,是悔是恨,尽数化作滔滔倾天怒火,耳边青幽龙鳞乍现,苍青发丝瞬间拔长―― “轰――” 玉碗在空中炸成了碎片,又被惊人气流卷缠吞噬,化作灰渣粉末,当空点点洒落。 支离破碎碧光之下,青发金眸的骇人妖物紧紧抱着怀中之人,周身杀气暴动肆虐,双眸血腥如修罗魔物―― “吾今日便用东海一瓢剿了你这门派,压成粉泥――!” 滚滚厉声煞喝贯落,朱理山又是一阵山摇地动,戎睚拂袖一扫,狂风滚滚,妖雾渗渗,不多时轰隆之声似自天边而来,比万马奔腾之声更甚。 槐一自知不妙,脚下一阵虚晃,面容扭曲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会逃出来……” 就在众人惊惧交迫时,空中忽然裂开一道口子,如洪水流倾灌而下,潺潺之声震颤山峦。水势滔滔漫天,雄威奔走,在山腰禁制之下猛卷翻涌,以雪顶崩坍之势猛长数百丈,千波漫路,万涛激岩,顷刻淹没了山顶。 朱招派上下皆是漫漫水浪,众人跌脚捶胸,哭嚎一片,即便些许大弟子会御剑之术,在这浪花翻涌之下,却是自顾不暇――竟当真是东海被引渡而来,满涧平沟,化山为河! 水势激荡之下,这东海一瓢终于冲破了山腰禁制,湍湍滚落山脚,向着四周低凹之地流荡,眼看便要淹没朱理山东西两侧三镇十村、急涌南地洛安城,而那引来东海的人形青龙报复一二后,早已抱着怀中之人急急离开,不知去向。 就在水浪冲向山脚最近的村落时,东、西、南三地,数丈青屏忽然拔地而起,灵力流窜耀目光华,瞬间连绵贯通一体,严严实实挡住翻涌水浪。 半空中,若兰衣衫缓缓轻扬,一人周身剑光濯濯。 “少庄主!”天阳御剑窜了过来,抹了把汗道,“没问题了,十方结界都张开了,这水流不到四周村镇去――” “……朱招派如何?”云青钧垂眸看着漫山大水。 “那群道士虽有不少法宝护着,不过这等水势之下,只怕够呛,”天阳双手抱臂瞪着下面,一脸愤愤道,“刚才赶来的时候,远远看到师叔被折腾成那样,就算师叔被救了,我也恨得牙痒痒!要我说,不如别管这劳什子朱招派了!” 云青钧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可,这水本应顺应自然,利万物而涨百川,如今用来作这等水祸,就算天罚理应落到那…..妖物身上,也会牵连师叔,届时师叔如何负得起这芸芸众生的性命?” “可是也不能这么白白放过他们!”天阳不甘心的抓抓头发。 云青钧望了望下方乱成一团的朱招派,见在十方结界引流之下,水势褪下一些,抬手一收,又把结界豁口堵住,缓缓张口―― “天阳,把此派手中的除水法宝全部取回来。” “诶?”天阳愣了一瞬,很快大乐,“好!让他们没了法宝,一瓢瓢往外舀水!” “不仅如此……”云青钧面上无甚表情,黑眸寒光一闪,“山顶水势每去一尺,山脚结界上升一丈――” 天阳望着自家散发璀璨浩然正气的少庄主:“……”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百年之后的朱招派在xxx方面非常有名―― 因为被青龙大爷和青钧师侄轮过后,某迟到妖尊会眈眈站在身后补一刀 另,山最近看了一部漫,叫做恋爱的女子都是肉食性,只有一话,却让山的三观被严重震撼了――话说当时为毛会手指欠抽的点开啊啊啊! 第96章 哟龙游浅滩拥至宝! 天心月圆,流云淡夜,落叶迢迢悠悠荡。 洛安城内,距离刍叶客栈遥遥十街的某客栈天字房院落内,几颗石榴树浮动暗香,青铜鹿形灯盏盏点亮,蒙蒙照亮院中一间凉亭。 谢岙倚着软垫靠在凉亭木栏,虽手不能动、身不能移,依旧盘着腿眯着眼模样万分大爷——左边雪禅伸来纤长手指,仔细剥开莲子喂入谢岙口中;右前方一只稀有白泽披着华丽丽的衣裳依着亭柱晒月光,同时充分发挥六界书库的功能,充分解答谢岙层出不穷的疑问。 啧啧啧,这等伤员待遇,简直美呆了! 谢岙一边吃着雪禅投喂的莲子、石榴、桃仁茶等各色茶点,一边竖着耳朵听白衍说话。 “琵琶骨乃是一神二魄聚集之地,因而即便榭公子吃了补血回肌之丹药,也要待明日才可恢复——” “这莲子虽苦,却是落伽仙莲百年一出,有安神补精之效——” “有没有捉住那道士揍一顿?这要等那只臭脾气的青龙回来方可知晓……” 见白衍答的口干舌燥,眉头隐隐跳动,似有罢工之倾向,谢岙想起之前一直被搁置的问题,连忙问道,“上次白七少主说过,千石水有点化之效?” “没错…经书遇千石水变色,意味着它本身有被炼化之潜能,”白衍很快忆起谢岙所问何事,凤眸轻眨,“你也无需一直忧虑此事,待到其他书册集齐,全部点化之后便可见其效果。” 炼化?这么说经书的能力等级会随着湿书而上升? 唔,只要能力不会消褪便好! 谢岙眉头一松,嘎嘣咬着莲子。 可是这最终效果要等书册集齐…… 想自己一路来被官兵追、被师侄捉、被在脖子上套了引爆装置雷极环、被当做反派boss遭各派封杀、还尝受了一把江洋大盗的穿锁骨之刑—— 啧,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集齐经书! 谢岙眉头一皱,只觉莲子越发苦得咂舌。 “我看榭公子如此辛苦,就好心多给你一些消息如何?”白衍凤眸微弯,湛湛月色下,衣衫晃动若水月光,显得极为俊朗善目——尤其在谢岙眼中,这厮的闪光度简直上升了数倍,周身霞光无数! “什么消息?”谢岙两眼亮得惊人。 “这《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并没有多少本,当初被青龙大闹景阳大殿时全部落入凡间,”白衍一字一字慢慢道,“一共……不过七册而已——” “只有七册?!”谢岙瞪得眼珠子差点滚出来。 曲都知府一本,礁岩城春风楼一本,雍州城仙鸾音画舫一本,恒华派藏经塔一本,中秋赏月时自那妖尊手中捞到一本——这五本已经入手,加上如今已经确定在西乐王府内的那一本经书…… 这么说……还差一本就……就集齐了?! 只要集齐经书便可召唤榭筝遨魂魄,只要集齐经书便可助她报仇,只要集齐经书便可以回家—— 巨大惊喜猛然砸来,谢岙登时目眩神移,只觉胸口不闷了,手腕不痛了,精气神皆爽,恨不得现在就爬起来去西乐王府把那本经书塞进裤兜里! 不过…… 榭筝遨的身体究竟被谁藏在了何处?连那双断臂也被收拾干净,好似要清理破庙内的所有痕迹—— 做这种麻烦事的人…莫非是榭筝遨复仇的对象?或是对榭筝遨怀有仇恨的人?不对,若怀有仇恨,只会把榭筝遨暴尸荒野,而不是这般彻底藏匿……除非那人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 谢岙越想越纠结,绕的肠子快要缠成一团。 “恩公?”雪禅轻轻开口,一颗白如玉珠的莲子捧着手心,递于谢岙嘴边。 谢岙舌头一卷吞入,嘎嘣咬碎,被满嘴苦味一呛,眉头蓦地松开。 啧,想这些作甚,反正集齐经书后榭筝遨的魂魄自会重新出现,到时候来龙去脉定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谢岙甩甩脑袋,忽然想起之前莫名奇妙头痛之事,正要问白衍,就见院中禁制一晃,戎睚凭空出现。 “滚!本大爷正忙着,没闲功夫处理你!”暴躁龙吼荡满院,戎睚一脚踹飞紧随扑来的幽貘族公主。 “嗯啊……”蒲如嬛捂着被踹的胸口,面如春潮唇如蜜,很快灵眸含水滚了回来,“奴家好不容易跟上你,如何会离开——” 话语未尽便被某青龙一袖子挥到一颗石榴树下,轰的入地数丈,终于暂时消停。 戎睚长吁口气,窜到凉亭拎起谢岙,闪身到主屋内,劈头盖脸一顿呼喝。 “你这呆子!还未养好伤就在院子吹凉风,难不成以为你这脆弱的身板与本大爷一样万物不伤?” 谢岙被吼得耳朵抖了抖,“可是今晚夜色正好,不在凉亭赏月岂不是太可惜……” 还未说完,谢岙就被拎着一同坐在了西窗边的矮榻上,身后一片温暖。 “这样便可以了?”几分慵懒嗓音在脑袋上方响起,温热气息拂过发旋,左边一条长腿懒洋伸直,右边一条长腿屈膝抵着窗框,熟悉强悍气息几乎拥了满身。 意识到自己坐在这只青龙怀中,谢岙浑身僵硬,恨不得立刻从这随时生火起灶的地方挑出,奈何如今一神二魄尚未稳固,身体动一下便是头晕目眩,神智一恍,只好绷着神经万分忐忑坐着。 忽然,下巴被两根有力手指抬起,倾色容颜几乎遮了满眼。 “张嘴。” 苍青发丝渡上一层蒙蒙月光,几缕滑落下来,半遮着细密睫毛,金眸纯粹而专注,沉静而深刻,宛如自劈一界,独守至宝。 谢岙却是大惊失色,“咦?!戎…戎睚…我今日消耗阳气太多,气血着实不足,不如明天再给你……唔!” 一颗红彤彤的药丸顺着张开的唇齿塞入,戎睚伸手在谢岙脖颈某处轻弹,那药丸立刻顺着喉咙滚下。 “补气的丹药?”谢岙觉察到肚子里有一团暖洋流经四肢百骸。 戎睚一手握住谢岙手腕,确认充沛灵气流动,“万寿草还丹,吃一粒,可长五百年之寿。” “……咳咳咳——!”谢岙顿时被口水呛到一阵猛咳。 五、五百年?! 那自己回去原来的世界后岂不是会被当做妖怪了!! “脏死了!”戎睚一脸嫌弃瞪着谢岙湿润润的嘴巴,伸手招来面盆架上的一块干净方巾,在谢岙嘴巴上一阵猛擦,“虽只有短短五百年,不过你这呆子放心,我定会找到其他灵物,助你延命!” 听到青龙如此信誓旦旦保证,谢岙脸色却是煞白煞白。 连‘本大爷’的口头禅都忘了说……这厮到底想要吸自己的阳气多少年! 忽然,在谢岙嘴上擦拭的动作轻缓下来,握着手腕的力道紧了紧。 “若再经历一次……这种事情……” 身后嗓音低沉下来,谢岙微楞之下,手腕被捉着抬起,只见苍青发丝如碎月滑落,侧脸线条绝美似天地雕琢,青龙低下头颅,唇角相触那道残留血痕,留下一串温热湿痕。 “这种事情……” 某人形青龙喃喃低语,一双金眸似是绞碎了月光,星点零落,竟显出丝丝……沮丧? 谢岙心口扑通一跳,狠狠眨了眨眼皮,眼神瞬间惊悚,好似看到了一只肉食系霸王龙在为自己踩扁的青菜苗伤心! “…那是什么奇怪眼神?”戎睚缓缓抬眼,浓密睫毛扇起的弧度翩然动人。 “没…没有……”谢岙飘开视线,一张脸莫名热腾腾。 戎睚眯了眯眼,“本大爷忽然想起,你之前所穿的那套衣衫并非你的衣物——” “呃——”谢岙额头一滴冷汗飘摇。 “本大爷隐隐记得,那身衣服是你那门派的款式……”金眸泛出一丝狠厉,“那衣服比你身量长,原主定是比你身形高大之人——” “这、这个……”谢岙额头神经突突直跳。 “莫非那就是不知廉耻与你共处一夜的女子!” “咳咳咳……”谢岙满脸通红猛咳。 “快说!还不给本大爷老老实实、一字不漏、分毫不差的从实招来!” “此事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不如明日一早再说哈哈哈……” “本大爷有得是时间听你说!” “……呼噜噜!” “……你这呆子再装睡本大爷就立刻咬了你!” 如镜银月下,吵吵嚷嚷之声透过屋檐,穿过院内,灵秀华美的女子站在一棵薄艳石榴树下,繁花衣裙卷缠树干,缀火绯晶步摇随风微晃,如梦灵眸几欲粘滞在主屋西窗。 竹篾轩台上,自她相识起便从不亲近六界任何生灵、惯常独来独往的青龙此时懒散屈腿,遮去大半窗扇,似是划出一方界限分明的空间,严严实实遮挡外界窥视,又似阻挡怀中之人好奇探向外界的视线。 简直像是……希望这天地间不再有他人他物……打扰分毫。 蒲如嬛遥遥望了一会,眸中闪过丝丝幽色,朱唇忽而一勾,闪身消失。 “烟笼凉夜星火明……倒是不错的夜色……”白衍抬手倒茶,目光飘过主屋,似是被石榴树片片落叶迷蒙了双眼,凤眸轻转,望着亭外树梢淡抹疏影,弯唇一笑,抬手一饮而尽,“有此等夜色为伴,归去时倒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白七少主要走了吗?”雪禅惊讶道。 “不能久留……”白衍笑了笑,俊朗眉目有几分无奈,几分迷茫,喃喃重复,“不能久留啊……” …… 一日后,西乐王府外—— 谢岙蹲在王府后门墙角,揣着一本‘大力神拳’心法默背,等了半晌,终于见到小王爷走了出来。 “这是你要的经书,小王说到做到——”萧世宁从袖中把经书掏出,还没捂热就被谢岙一爪子抢走,哼了哼,倒也修养甚好的拍拍手,“小王试着用你昨日送来的灵石画了一副人像画,虽手脚不能动,神态却灵活许多……待小王再磨练磨练画技,或许有朝一日真能画出能动能笑之人……”萧世宁有些得意邀请谢岙,“你可想去小王的画室看看?” 那灵石是谢岙昨日托临行前的白七少主寻到、又借助一名施了迷魂术的侍卫送了进去,本就是为了能够顺利换得经书。如今经书入怀,加上面对这曾中了暗招的西乐王府有些发憷,谢岙立刻摇头,“不了,时候不早,我今晚还要启程离开……小王爷,后会有期!” 谢岙抱了抱拳,转身正要离开与前街茶楼蹲点的青龙汇合,不想脚下一顿,低头瞅瞅,只见一只昂贵锦帛鞋履踩在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裤脚上。 “小王爷?”谢岙阴阴磨了磨牙。 “……前一日,在朱招派究竟发生了何事?”萧世宁抿了抿唇,眉宇藏着几分少年老成的沉稳,偏又有些固执盯着谢岙,“为何小王回过神来便在一块窗板上漂浮?那朱招派为何会被大水淹没?彼时全派上下忙着除水,若不是有一位从空而落的侠士救了小王,小王恐怕——” “朱招派以外的人…救了小王爷?”谢岙一愣,本能张口问道,“是谁?” 没等小王爷回答,原本悄无声息的墙角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题目本来是‘护至宝’,结果山看了几次都像护舒宝,于是山把护字改掉了—— 另,最近jj丑得没谱,山换了几次浏览器,果然火狐与jj是官配啊 第97章 哟巧遇师侄被打包! 西乐王府方石砌成的平整高墙下,一名少年笑嘻嘻依着墙角,一袭暖色金线衫,身后一把红穗银纹剑,面容爽朗秀气,倒比墙头上落着的秋日晖光还灿烂几分。 天……天阳?! 谢岙差点吓跪,以为自己早上起来睫毛没洗干净导致严重眼花! “师叔果然会在这里出现――”天阳一步跃至惊呆了的谢岙面前,“我前日在朱招派搜罗除水法宝时,无意中见这位小王爷抱着一块板子飘在水上,本就看他面熟,救下之后方才确认,当真是那日城外与师叔在一起的人,”天阳两眼亮晶晶,几分得意笑道,“看来这瓮中捉鳖……啊,不对,顺手牵羊?蚕食鲸吞?啊啊,是守株待兔果然很有效!” “是、是吗?”谢岙脑门沁出一颗圆硕冷汗珠子,干笑两声道,“天阳师侄好眼力……那后会有期!” 说罢谢岙脚下一窜,立刻转身逃跑。 然而还没跑出巷口,就见眼前暖黄衣衫闪过,少年轻飘飘落在谢岙面前,伸直胳膊撑着墙壁,严实堵住去路。 “莫非师叔想去找那个厉害妖物?他是谁?师叔与他是如何认识的?”天阳好奇低头,“师叔轻功突然长进了许多?难道是那妖物有关?” 一连串问题砸在谢岙脑袋上,直砸的眼角狂抽。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哪里来这么多问题! 就算轻功长进了也比不过自家师侄,谢岙摸摸袖子,悲愤发现因为早上与戎睚一同出来,就疏忽大意没有带上千里符。 虽说现在叫一声,戎睚必然会出现―― 谢岙抬头望望巷口前街对面一家酒楼,某只晒太阳的青龙在窗边百无聊赖的剥着糖炒栗子吃,似乎是被围观到烦躁,正扭头冲厅堂内吼了吼。 ――可是戎睚这两天本就盯着那件太苍山庄款式的衣衫,如果被他发现天阳在此,定会盘问进而顺藤摸瓜追踪到青钧师侄…… 谢岙顿时狠狠打了个颤。 到时候戎睚要么发现自己女性身份……要么认为自己有断袖之癖还罔顾人伦染指自家师侄嗷嗷嗷! “师叔?”见谢岙眼神飘散,天阳不由出声道。 思及事情轻重急缓,谢岙神情一凛,趁着青龙大爷暴躁甩爪驱散慕美围观不怕死的苍蝇,反手握着天阳胳膊,迅速窜到墙尾视线死角。 萧世宁饶有兴致看着两人从墙东头窜到墙西头,又从墙西头窜到墙东头。 谢岙深吸口气,压低声音道,“天阳师侄来此是为了找师叔?” “嗯,找师叔,”天阳老实点点头,“师叔几次不告而别,弟子们都很担心……而且,如今少庄主身体出了些问题。” “咦?”谢岙一愣,“什么时候?什么问题?莫不是从前日开始……咳,真气消耗太多所以体虚?” 在毫无所觉同样变身为十万个为什么的谢岙钛合金激光眼紧盯之下,天阳摇摇头,脸上也有一丝疑惑,“不,恰好相反,少庄主真气突然暴涨了数倍,若是这次突破瓶颈,修为定会上升不止一阶…可是此次涨势太过迅猛,恐怕……” “既如此还不带着青钧师侄速速回庄,去找宗能老祖!”谢岙紧张道。 “弟子们也想带着少庄主回去,可是他一意孤行要留在此地,怕是为了寻到师叔……” 谢岙捉着天阳的手指一抖。 没错,以云青钧的性情,一旦做了决定,怕是周围人都劝不动。 “师叔可愿跟我回去?”天阳两眼满是期盼。 如果回去了就要面对被自己强行推到的青钧师侄…… 谢岙咽了咽口水。 还会引得戎睚追来到时候发现那件衣服的真正主人―― 谢岙又咽了咽口水。 啧,不然留下一封潸然泪下感人肺腑的信给青钧师侄,安抚他先回庄,然后再等戎睚不这般执着追寻‘谁动了本大爷碗里的肉’的时候,去太苍山庄一趟? 谢岙正努力计划最稳妥行动,耳朵忽然被一只手忽然摸了摸。 少年手指不似面皮细腻,颇为粗糙,摸得谢岙浑身一哆嗦,拍掉那只捏面人似的爪子,“天阳师侄这是作甚,该不会是以下犯上欲揪师叔耳朵回山庄……” “师叔有耳洞?这不是女子才有的吗?” 一道直白疑问,惊得谢岙呆了呆,连那只爪子再次摸上自己耳朵也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咦?”天阳后退一步,手上粘着一粒黑物,酷似谢岙早上吃的糯米团子上的芝麻,“果然是看错了啊……” 谢岙却是脸色猛然煞白,“…看错了?” “嗯,不是耳洞,”天阳不好意思咧嘴笑笑,“我方才还在奇怪,若是师叔有耳洞,为何以前从来没见过――” 不可能! 谢岙心口霎时冰冷发凉。 自己以前明明就有耳洞,甚至清楚记得是在何时何地因而缘故打得耳洞―― 为何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个明显的细节? 为何自己忘记这般重要的事情? 为何不是他人提醒……自己潜意识里就好似默认没有耳洞一般? 熟悉头痛感再次袭来,逼得谢岙强迫丢弃纷杂思虑,脸色青白交错。 “师叔?”见谢岙脸色似有些难看,天阳连忙捉着谢岙胳膊扶着。 “……这家伙好像不对劲?”萧世宁眼睛却是一亮,咳了一声,藏好表情,踊跃建议道,“不如先进府内休息一二。” “不劳烦小王爷了......”谢岙喘了几口气后稍稍缓过神来,冲萧世宁咧咧嘴,“小王爷千金之体,还是快快回府吧。”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谢岙果断抛开刚才纠结的问题,头痛果然去的极快,没一会便有气力拎着一脸还想围观、好奇生过剩的小王爷丢进王府,同时反脚一勾,关上大门。期间中了迷魂术的守门侍卫一如刚才保持木讷状态。 “咦?” 就在谢岙顺手用侍卫随身佩戴的大刀卡在门环上时,天阳忽然身形一顿,双目紧紧盯着后街一处。 纵联石砌街面上,一间铺子门口走出一人,玄袍方冠,背印八卦,五官端正,浓眉深眼,模样尚算英挺,看面相倒有几分侠义之气,只是―― “……贺昙?!”谢岙顺着望去,惊得一愣。 “他怎么会在这里?”天阳疑惑望了望那间铺子,又转回视线瞅瞅贺昙,两眼不知瞄到了何物,神色忽然大变,捉着谢岙使出太苍山庄独门轻功,一步便是遥遥数十丈之远。 “师叔,我们跟上他――!” “诶?!等等……” 想到在酒楼的某只青龙已经等待得焦躁拍尾巴,谢岙连忙刹住脚步,然而双腿却似忽然失去控制,僵硬无觉,宛若他人肢体。 谢岙一愣,以为是方才头痛余韵产生的幻觉。 果然几瞬息之后,谢岙腿上又恢复了知觉,然而此时已经被性格冲动的少年远远带走。 …… 洛安城外―― 两侧青峰悠飞雁,碧水逐远天。城南三十里外的一处山谷,古木参天,根株结盘,风阵阵,吹落红叶无数,本就景色怡人,更难得山顶有湖,水光潋滟,幽篁旁缀,但凡红叶飘落湖面,星罗棋布,秋雁栖落,更显秋色秀丽无双。 距离这山顶浅湖不远之地,一间小院立于林间,院中三间屋子,青苔小路,竹篾篱笆,院内种着几丛桂花,花香满园,清溢绝尘,简单清幽。 此时在小院数十丈外,贺昙停下脚步,遥遥望着林间小院,面色阴沉似脚下腐叶淤泥。 “啧,这贺昙没事跑到这山上来作甚……”谢岙气喘吁吁坐在树上,抹了抹满头热汗。 方才谢岙和天阳两人一路跟来,既要藏着身形又不能相距太远,沿路只能上跳下窜左躲右藏,连个说话喘气的功夫都没有。如今见这贺昙一脸终于抵达目的地的模样,谢岙瞪着身旁把自己强行拖来的少年,“天阳师侄为何要这般追着贺昙?” “我见他深藏异物,又恰好独身出现在洛安城,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天阳望着前方林间小屋,脸色竟是极少见的一片凝重,“这贺昙为何会寻到此处?” 谢岙听得稀里糊涂,正欲问个清楚,便见院内一间屋舍下走出两人,皆是玄衣剑褂,宽袖鸦领,腰束墨青衣带,分明是谢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太苍山庄弟子的装扮。 “那里难道是……”谢岙眼皮顿时颤抖似狂风扫落叶,“难道是青钧师侄在那里?!” “少庄主因真气暴涨,内息不稳,所以暂时移居在此清幽之地,”天阳一边低声回答,两眼一边盯着贺昙背影,拳头忽而攒紧,“不过这贺昙为何会来这里?他是如何知道少庄主在此?莫非此人一直在暗地里跟踪?” 想到这姓贺的道士之前种种作为,谢岙也是神情一肃,“太苍山庄最近可与清风派有何往来?” 天阳摇摇头,“自从清风派的几名弟子擅闯太苍山庄欲擒师叔后,来往就稀疏了许多,后来昊天玄铁链被少庄主斩断、山庄飞升之后……更是不曾来往了。” 谢岙听罢越发莫名其妙。 那么贺昙为何会突然盯上了青钧师侄?总不会是……琴凝然的缘故? 不对,这贺昙当初为了永州城柳家权财,都会抛弃他爱慕已久的琴凝然,又怎么会因为儿女情长主动招惹太苍山庄? 谢岙正琢磨着,忽见贺昙抬臂摊手,掌心躺着一巴掌大的玉筒,青天白日之下,现出七寸五分华光,火焰夺目,一端钻出半截银钉。贺昙在那银钉上缠绕了什么东西之后,便是一声低喝,朝着林间小院甩臂。 “去――!” 没等那玉筒脱手,一道人影却是更快,猛然闪身扑跃至贺昙身旁,趁他不察迅如疾风夺过玉筒。 “果真是震天钻心钉!”天阳扫了眼手中之物,双目霎时喷火,“若不是我曾在古籍见过一二描述,还不敢相信……你会有这般歹毒之物!” 震天钻心钉? 谢岙调动混元真丹中的记忆库,顿时倒吸口气。 震天钻心钉,传说千年前妖仙混战之时,妖魔精怪专门对付散仙所用之物,不论使用之主修为高低,只要筒中七寸五分钉射出,必会钉无虚发,紧咬目标,钻心钉骨,就算侥幸逃脱一命,也是混元真丹尽毁、一身修为尽废―― ……卧槽,这种即使在妖界也稀缺罕见、堪比洲际导弹的法宝究竟是哪里得来的?! 没想到小怪兽也会有顶级装备,谢岙深深庆幸天阳伸手又快又准。 这边贺昙被夺了玉筒后大惊之下拔地而逃,却是被天阳紧随追着,直逼到了湖水东侧的山崖边,退无可退、逃无可逃,这才不得不刹住脚步,眼神恨恨看着突然冒出的天阳,待看到紧随其后连忙赶到的谢岙,目光越发诡异起来。 “我记得震天钻心钉若要有效,必须有所害之人贴身之物――”天阳余光看了眼银钉,见上面果真缠着一缕素净衣料,长剑直指贺昙鼻尖,怒声道,“你偷偷摸摸来我派弟子暂居之地,所害之人……难道是少庄主?!” “哼……除了他,这里还有谁能值得我用这般稀罕宝物?”剑压威逼之下,贺昙反而一脸冷静,在光影婆娑山崖边,深阔面容显出几分渗人阴影,“你太苍山庄自己得了天大好处整门飞升、丢下多年的好邻居不说,更是害得我徒留一身脏腥,人人背后讥我错把鱼目当明珠,喜欢的女子原来是残害同门的毒妇;人人背后嘲我本就有断袖之癖,才妄想榭前辈对我暗表情爱……”贺昙盯着谢岙,眼中阴冷之色渐郁,“如今我贺昙之名早已成为修仙诸门诸派茶余饭后的笑话,仅有贻笑大方之用!不让你太苍山庄也尝尝这般憋闷苦楚,如何解我心头之恨!!” 被阴狠视线盯着,谢岙皮不痛肉不痒,万分镇定无视,盯着天阳手中的玉筒隐隐皱眉。 奇了...区区清风观的道士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杀伤力武器? 这么说来,朱招派的臭道士手中那件重碧神光碗也是上品法宝…… 啧啧,简直像是这些法宝同时大甩卖! 而且最重要的是―― 察觉前方崖边冷风呼呼扑面,谢岙眼角颤了颤,脚下不由向后退了几大步。 天阳师侄……不要挑在这种酿造各种血淋淋传说的多事故发生地点审问犯人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几乎)各路人马出现~ 第98章 哟飞花青岩染霜红! 栖雁湖,秋暖红叶,湖碧水清,芦苇荡漾,一侧翠竹郁郁,一侧红叶如海,风景奇佳。因为这一汪湖水位于山顶,地势极高,湖中又是芦苇茂密,常有秋雁半路栖息于此,因而有‘栖雁湖’之名。 此时在栖雁湖东侧,秋叶铺满崖,萧萧凉风从山下灌上,偏偏日入云中,越显渗皮凉意,然而在崖边的三人,虽神情各有不同,却皆是神经紧绷,燥气流淌周身,热气腾腾。 最靠近悬崖的贺昙满额密汗,想必是被鼻子上悬的那剑尖刺激的; 最靠近贺昙的天阳满脸怒红,想必是被刚才那阴毒的法宝刺激的; 距离两人数步远的谢岙,虽离战况稍远,却也是满手心的汗,不断用余光瞄向林间小屋的眼角快要抽筋乱蹦。 真是奇了,按理说此处距离那间院子并不算太远,以自家一帮师侄的耳力,怎么可能没有听到这边动静? 毕竟贺昙也算清风观长老入室弟子,天阳这耿直性子万一吃了亏,加上此处危险数倍的地点―― 谢岙几乎破口而出喊个‘定’字。 不行不行,那位白七少主临走前说的明白,就算吃了丹药昨日恢复了行动,这两天一神二魄依旧不稳,必须少用阳力,不用最好! 不放心天阳一人独留在此(崖边)对峙,又不敢放大话让天阳去找其他师侄、自己在此(崖边)守着贺昙,谢岙反复纠结中,前方少年怒火已然更盛。 “休要颠三倒四!这也都是你自找的!”天阳紧紧握住剑,双目如喷炉火,“你究竟如何得到少庄主所穿之衣?莫不是一直暗地里跟踪?” “那件衣服…当时可不是穿在厉害至极的云少庄主身上,”贺昙冷笑一声,眼露轻蔑讥讽,“而是穿在你身旁这位榭前辈身上――” “师叔?”天阳一愣。 谢岙更是大楞。 卧槽,这货是怎么知道的?还捡了一块布料回去…… 等等,布料?!那衣服只有在玉碗空间内破碎过……难道这贺昙当时也在朱招派内?! 就在这一分神刹那,贺昙忽而自袖中掏出一盒,揭开盖丢起空中,一缕黑雾窜出,凝成一面破布幡旗迎风一晃―― 尖锐啸声猛然乍响,似刀刃刮过瓦片,刺耳难当。 下一瞬,黑风飒飒,惨雾迷迷,阴云聚合,风过数阵后,天空另一端竟是黑压压一片,犹如滚滚狂风携黑泥沙土而来。 “不好,有妖物!师叔快去找少庄主!”天阳猛一扎子落到谢岙面前,捉起谢岙胳膊朝林间小院纵身飞跃。 然而没出十丈,空中便传来呼啸啸之声,数百只黑鸟凄厉嘶叫而来,几乎头尾相连,黑翅连缀,遮天蔽日,阵阵腐臭之味漫山遍野。 这些黑鸟两只脚尖利如钩,遍体毛羽藏恶气,盘旋包围谢岙两人去路,远看是一鸟一头,头似鸦类,近看却是一头四面,前后左右各有一目,四面八方通见,加之一鸟四口,每一惨鸣,便是数倍威力,高唳不止,震得谢岙耳鸣眼花,几欲口吐白沫。 眯眼缝隙中,隐约看到数只鸦鸟振翅斜飞,打转扑袭林间小院,那小院四周空气纷纷霭霭一变,平地显出一轮闪幌瑞祥毫光的禁制来,任厉鸟如何攻击,皆如苍山磐石之稳固,丝毫不曾晃动半分。 啧,难怪外面都成鸟山了,院中一众师侄都毫无所觉,原来是早先便布下了不受外界干扰的菡萏定风阵,看来青钧师侄果然是在里面调息静坐。 谢岙左闪右避,色空棒勉强应付一二,却因不能施加阳力而无甚威力,只好尽量不拖天阳后腿。似是看出这边战斗力爆弱,一只鸦鸟突破剑光厉影,直冲谢岙而来。天阳登时旋身急劈,剑气凌厉刚猛,那鸦鸟贪图眼前肥肉不曾察觉,登时被剑气卷了出去,斩落湖中。 “兹拉……” 但见原本清澈映天的水面刹那浑浊,丛丛芦苇尽数烂根化泥,水面很快翻涌冒出汩汩酸水,其上有腥臭黄烟丝丝升起,宛如一池吞尸化骨的幽暝腐水。 “嘶……”谢岙顿时惊得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 卧槽,那是什么变活水为死水的玩意?! “不妙……”天阳咬咬牙,“师叔小心,万万不可被血水溅到――” 少年手中长剑化作两把,越发迅疾唯见缭乱残影,杀气锐不可挡。然而天阳虽剑法熟稔,急而不乱,招招萧杀,却是敌不过鸦鸟数量如此之多,更何况这鸟本就能视四面八方,又不能在近距离下砍伤,对付起来越发费劲。 “处于劣势的滋味如何?想必年少英才、天赋异禀、修为节节攀升的两位从未尝过这般苦头?”贺昙猖狂冷笑,眼里尽是藏不住的狠辣嫉妒。 没尝过苦头?! 谢岙恨不得抽这道士一棒子。 他姥姥的,太苍山庄混乱的时候你还在道士窝里睡大觉! 这中二道士层出不穷的法器究竟是哪里来的?! “也差不多了,万一那位云少庄主有所察觉,从禁制里出来,可不太妙――”贺昙两眼阴冷盯着谢岙,似乎是要把这人狼狈苦战之貌镌刻记下,方才嘴角冷勾,咬破手指,滴入盒盖。 一只只鸦鸟登时毛翎团簇,四目充血,疯了一般猛烈攻击,天阳双剑不支,肩头双臂处处挂彩抓痕,就连谢岙也是衣衫破烂,差点见血。 啧,看来如今状况只好拼用阳力,张开金刚罩向大部队靠拢!但愿青钧师侄的禁制能对自己二人开放…… 谢岙狠了狠心,体内阳气隐隐流动。 ‘榭公子切记,如今一神二魄不稳,若是再妄动阳气,轻则身如僵石,重则神魄离体......’ 白衍临走前一番叮嘱再次浮现耳边,谢岙体内阳气霎时一滞。 “哼……就让我亲手送二位一程,再投入腐湖中,到时候连尸骨都无处可寻,也无人知道是我所为,连替你二人报仇都无法!”贺昙面上泛出狠厉阴毒,拔出随身细剑,催动法术,竟是要趁乱亲手杀了谢岙两人。 “未必――” 一道寒润嗓音忽然破空而来,在漫天群鸦振翅声中,好似雪拥寒山,冰击百川,屏退无数纷杂。 随这话音落下,千万剑气荡出,刹那如万里遍飞霜,漫天落下,道道剑光淬寒,道道杀气连绵,浩荡剑气乾坤翻转,尽数淹没遮天群鸟。 这磅礴真气如海深沉,似山压顶万钧,竟比从前涨了数倍不止。 只见方才恶煞鸦鸟被剑气贯穿坠落后,似不堪真气醇净,凄鸣一声后,翎羽黑肉化去,唯留根根白骨。于此同时,那浮于半空的盒子受不住法力震荡,自燃灼烧成灰,其上招妖破布幡旗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你……你竟然把这等法器弄坏!他……他一定不会饶了我的……”贺昙脸色煞白,喃喃自语,神色狂乱望着前方。 剑光归宗之下,一人御剑落在谢岙和天阳两人身前,身如冲霄苍松稳立,若兰衣袖藏剑气,冰寒面容上竟是满覆杀气,黑眸缓缓看向贺昙。 贺昙生生打了个冷颤,瞬间如浸修罗血水,遍体寒痛蚀骨。 “榭师叔!” “天阳师兄!” 数名弟子纵气跃湖赶了过来,围住狼狈两人,见只是受了些皮外伤,都松了口气。盘隋自袖中掏出补血丹药,还未递出,就见天阳脚下猛然一点、飞身离开―― “站住!休要逃跑!” 原来是那贺昙见情况不妙,使出道门五行之术逃离,天阳急急追去,数名弟子也连忙紧随。 一道剑光却是更快,破空而出,逼在贺昙身前,贺昙猛然刹住脚步,双目赤突瞪着几乎贴上天灵盖骨的淬寒剑刃,双腿发僵,被随后赶来的天阳等人捉个正着,顺带严防搜身,掏出不少符纸暗器、瓷瓶药丸,倒是再无其他法器。 那边贺昙成功被擒,这边谢岙却是没有丝毫放松,鉴于身旁一臂远站着的某位师侄,谢岙大气不敢出,两眼不敢瞟,恨不得就此挖个地洞一路刨土钻回洛安城去。 推倒自家师侄彻底吃干抹净不说,还在犯下这等滔天大孽后畏罪潜逃,此时又非主观能动性来到这里,偏偏身上又没千里符可以速速离开―― 谢岙两眼顿时阵阵发黑。 “……师叔。” 身旁微风浮动,若兰衣摆飘飞。 谢岙低头严肃盯着自己袖子上几个被鸟啄出的破洞。 “师叔――” 惯常不染纤尘的鞋履沾着薄薄泥土,向前微微一转,立于谢岙身前。 谢岙继续认真数着自己袖口上几个被鸟啄出的破洞。 “师叔……” 一道轻声叹息,几欲飘散湮灭在空中,含着丝丝悠长无奈,低沉得让谢岙莫名鼻尖有些发酸。 谢岙不由抬起脑袋,两只眼睛一点点向上瞄。 染着些许泥土的衣摆,盈风若兰衣袖,其下手掌皓白修长,再往上,一张俊颜清寒如月,双眸幽凝如夜下辉芒,浮动绵长深悠流光。 好、好像…… 貌似自家师侄没有生气? 谢岙依旧僵着身体不敢动弹。 对上谢岙几分心虚几分忐忑不安的目光,云青钧暗暗又叹了口气,剑眉越发松开,黑眸缓缓流泻星点莹光,刹那间,如细风拂絮,飞花落青岩,纷红点眉间。 这一眼,好似刹那回到昔日青冥阁,遥遥远离练剑坪,临案抄书,安乐无忧,静谧无扰,唯有桃花芳盈满屋。 看来……青钧师侄果然没有生气! 谢岙鉴定完毕,心头大松,嘴角咧开,立刻露出一个讨好笑脸。 “青钧师侄――” 那咧开的弧度刚刚提高到露出四颗大牙时,又立刻僵在嘴角。 ……嗯? 青冥阁?抄书?!无扰?!! 这、这这……该不会是把自己捉回去关在青冥阁里抄一辈子经书的节奏?! 谢岙心头大惊,脚下蹬蹬倒退两步,可是还没退出三尺远的距离,就被一只清长手掌握住了手腕。 “师叔如今衣衫不整,这般衣着有失体统,不如即刻回庄――” 即、即刻回庄?! 谢岙顿时圆眼大瞪,本能觉得这次回去后,再次出来定是难于登天,连忙绞尽脑汁想借口。 一片松软秋叶飘落,云青钧望着被自己握住手腕却没胆甩开的某师叔,唇角微微一动,不着痕迹翘起。 “少庄主,这贺昙要如何处置?”天阳拎着被点了穴道的贺昙回来,甩手丢在众目睽睽之下,“大伙儿都觉得应该把他拉回清风派好好溜溜,杀杀他们那臭脾气;然后再拉到那戒律最严的恒华派塔林禁地重押,恰好恒华派最近人流不断,就让天下所有门派知道此人有多歹毒!” 贺昙一听,眼中划过浓郁怨毒,阴冷目光落在谢岙身上,突然提声道,“恐怕最先进那恒华派的,应是这位榭前辈!” “你――休要胡说!”天阳怒极,一脚踹翻了贺昙。 “胡说?”贺昙跌跪在地上,头发散乱,面容扭曲,大声狂笑道,“你可知他做了何事?身为一门师叔竟有断袖之癖,与同门师侄颠鸾倒凤,龌龊至……啊啊!” 一柄三尺寒剑如闪电疾出,剑光若霜,凌厉抹过贺昙咽喉。 众弟子面色凝固,因为这柄通体流转寒光的长剑,正是古剑纯钧;出剑之人,正是极少以实剑御敌的少庄主。 这剑痕不深不浅,位置精准,恰是皮开肉绽,贺昙双目暴突,双耳血流如注,面容狰狞吓人,只有嘶嘶空气之声,却冒不出一个字――竟是声带被断、耳膜震碎! 众弟子悚然震惊。 云青钧太善用剑,剑术之高常令人望尘莫及,反而利万物而不争,不到必要之时极少出手,大多是点到为止,最多一击毙命干脆利落,不想今日竟会这般狠厉骇然,用剑割喉只为断其声带,气震耳膜。 盘隋苦笑一声,知道少庄主之意并非取其性命,于是伸手点穴止血。 谢岙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回过神来,挠挠头,瞅瞅昏死过去的贺昙,再看看一旁垂眸静立之人缓缓收拢寒绝之气,心中百般滋味复杂。 青钧师侄不是为他人言语所动之人,若仅仅为了他自己,定不会使用如此手段……所以……是因为……护着身为师叔的自己? 不不不,也可能是为了太苍山庄之誉!没错,身为少庄主,身为下一任掌门,一定是全力保护太苍山庄的清誉,不容他人玷污! 反复洗脑后,心中那股莫名酸涩终于褪去,谢岙大大松了口气。 下一刻,那口气却狠狠卡在嗓子眼里。 只见云青钧身形忽然一晃,竟是一口浓血蓦地喷出―― “少庄主――!” “......青钧师侄!”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争取今晚12点更新! 如果过了一点还没更......好吧,那筒子们明天中午应该(?)能看到! 第99章 哟佛骨阳身终怅惘! 谢岙眼皮猛然绷大,愣愣看着飞溅在衣襟上的血滴。 众弟子大惊失色,盘隋一步上前,扶住已然昏迷的云青钧,然手掌刚刚接触上,体内真气就好似被漩涡吸走了一般,疯狂流向对方体内,盘隋登时脚下无力,手上无劲,一时扶不住跌坐在了树下。 “盘隋师兄!” “盘隋师弟!” 天阳和其余大弟子看情形不妙,疾步上前,便要伸手补足真气。 “别过来!”盘隋大吼一声,急忙道,“少庄主体内真元之气暴动,任何人靠近都会被吸伐真气,众人都拼上也不过能撑上一炷香时间!” “怎么可能!”天阳急红了眼,“昨日不是还是众师弟们一起帮忙?” “不……少庄主体内真气之量,比昨日又涨了数倍……”盘隋满头冷汗,苦笑道,“依照这般速度,我这点微末之气便如石沉大海……少庄主体内混元真丹能否受得住、身体能否受得住……” “那便更要由我这个师兄担着!”天阳喝了一声,便要伸手自己顶上。 一只瘦小一圈的手却是更快,一把握住了云青钧握剑之手。 磅礴真气骤然震荡爆发,浩如狂风巨浪,掀翻四周数名弟子,盘隋被强行震开,猛然后退开数步。 “唔……”谢岙唇角溢出一丝血,掌心阳力随即大盛,淳淳金光,盛若佛光纯净,那暴动真元之气竟真被压下几分。 “……师叔?”天阳一愣,随即脸色大变,“师叔,不可!少庄主他——” “无事,”纯净阳气之后,谢岙掌心缓缓送出缕缕真气,清冽醇厚,“青钧师侄前两日曾给我渡让了不少真气,用作此时再好不过——” 所幸纯阳之气似乎与云青钧体质有某种牵连关系,否则这点真气一开始就被吸了个一干二净,混元真丹破碎…… 只是……为何那一夜会对他酿成如此损伤? 若是损及修为,又为何真气暴涨如此之多? 这种问题自然不是谢岙擅长的范畴,只是输入云青钧体内的真气时而似是卷入滔滔洪流,时而宛如开疆辟土,撞山凿路,寸寸辛苦,寸寸反噬,不得不思考他事来分神,否则这般巨浪浩荡之下,身体保护本能让每一瞬都欲抽手离开。 谢岙垂头望着倚树而坐的少年,俊容苍白,剑眉紧蹙,长睫沾汗,染血薄唇紧抿;手掌之下气息游走,探得他经脉已然被真气损了大半,怕是方才心绪激荡之下真气逆流引起,然而……却竟是忍到不能再忍之时,才吐血而出—— 谢岙咬咬牙,越发握紧了少年骨节分明的手腕。 你既为护我而放弃惯常原则,怒气冲心,又百般隐忍,我自当极力回于护你! “师叔……”天阳见谢岙背后湿透,双眸隐隐布上血丝,显是极为艰险,不由再次急道,“此间气脉流窜之威甚大,还是让我来……” “让你帮忙也只能是白白送了真气,”谢岙抬起空余的手,挥苍蝇般无力摆了摆,“这般情况只有一体本源真气方能帮他顺气调息……难得让师叔我尽一份分内之事,你们与其在一旁唠叨,还不如备些补气的丹药,好让师叔一会吃了。” “啊…对对——”盘隋连忙奔回林中小屋,只听叮零哐啷声响之后,再次窜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真气终于在云青钧经脉游走了一圈时,谢岙也把自己曾经吸收的真气尽数吐了出去,还附带赠送些许阳气。 见自家师侄终于气息平缓下来,谢岙方才停下动作,长吁了口气。 啧,侥幸得了一点真气,又尽数吐了出去,还搭进去自个儿的阳气……真是太亏了! 谢岙嚼着补气丹药,本欲抽手离开,想到盘隋方才所说的话,气息一拐,探入云青钧混元真丹中。这一探,只觉其内无边似海,深广惊人;又暗无日月,探不得、看不清其内分毫情况,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混元真丹貌似快被撑爆了。 真是奇了……就算自家师侄是天赋极高、恰好突破进阶瓶颈,这种速度未免也太惊人——以自己纯阳之体,修行之速已经算是开了小跑车…而自家师侄的速度简直就是坐上奔月火箭! 谢岙在怀中摸出一个布袋,掏出一枚红不溜秋的丹药来。 这丹药刚一掏出,便是光华乍现,灵力涌动,其光看似温和,却能屏退四周日光——这是白衍临走前给谢岙的百谷黍米丹,听着名字极其平凡普通,却有肉白骨、固元神、凝七魄之效,甚至可重筑混元真丹。此丹十分罕见,白衍也仅仅给了谢岙一颗。 纵使太长山庄灵药不少,也从未见过这等一看便从里到外透着浓浓仙丹气息的药丸,天阳好奇道,“这是何物?” “能救青钧师侄的丹药。”谢岙掰开云青钧的下巴,把丹药塞入唇齿间。 期间手指擦过薄唇的时候,微妙脸红了一瞬。 那万谷黍米丹果然不是等闲灵药可比,没一会功夫,云青钧苍白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呼吸平缓,脉象平和,混元真丹也是覆盖了惊人凝厚真气,再也探不进去分毫。 至此众人终是松了口气,脸上皆浮出喜色,微风拂过林间,就算不远处臭水飕飕,闻起来也是满鼻桂花香。 湖水另一边—— 根根鸟类巨大白骨嶙峋于泥土上,红叶渐落,片片叠成叶浪,好似赤幽火海翻滚,湮灭尸骨,凄迷悚然。 招妖方盒化成灰渣之地,一缕黑烟缓缓升起,逐渐聚成一似鬼似灵的人形来,阴气森森,宛如杀戮梦靥。 “难得本座给了你万鸦招妖盒……却这般无用……还不如那朱招派的道士……” 嘶哑声音如受碓捣磨舂之刑,明明粗噶难听,却又黏滑阴冷,当真渗人。 “看来……还需本座亲自出马啊……就算是一丝神识……” 一阵邪肆冷风忽然卷来,吹起万鸦招妖盒灰渣,尽数向鸦鸟尸骨撒去,只见灰末覆盖白骨刹那,缕缕黑黄浓烟噗噗冒出,白骨上开始长出斑斑腐肉,烂羽团簇,利爪如刃,脖颈慢慢抬起。 “哼哼……我倒要看看……你这妖尊……究竟有没有弱点……” 又是一阵邪风猛烈吹来,那似鬼似灵之物散作黑雾,渐渐消失。 湖边泥地上,一颗颗鸟头咯吱作响,骨骼扭曲,腐肉暴突,一变二,二变三,最后竟是化作九颗头颅,转转皆是眼,面面皆是半臂长的尖喙,长空凄啼一声,自湖对岸飞起,犹如骤然拉开一张庞大黑幕,悬挂天空,阴煞腐气铺天盖地而下。 竹林中众人皆是大惊失色,慌忙拔剑。 “怎、怎么回事?” “那些鸟又活过来——!” “不妙!这些鸟变成了九头!” 这九头鸟来势极快,数量又是骇人之多,太苍山庄众弟子还未摆开剑阵,便被冲击分散。 “师叔——!”天阳双剑左右厮杀,不顾及肩背暴露在外,一路纵气杀跃到谢岙面前。 谢岙恰是在林间,茂密竹林对九头鸟多少有些阻碍,对战之余尚且能分神思考,而被冲散到湖岸与悬崖两边的弟子却是惨呼不断,凄叫连连,听得人心头不断发颤。 谢岙咬咬牙,色空棒格挡住一只鸟喙,浑身金光乍现,一轮圆罩骤然张开,包裹了林间诸人,又向湖边延伸扩散,一路蔓延至崖边,竟是占了大半山头。 九头鸟被一只只屏蔽在金罩外,愤怒厉鸣,正殊死搏斗的弟子只觉忽然上方一亮,皆是一怔。 “还不快过来!”谢岙一声大吼,手中金棒撑着地面,微微颤抖,显然是极其耗力。 众弟子立刻纵身飞跃,一个个迅速赶来,等到金刚罩终于缩小到恰好包容众人的时,谢岙方才吐出一口气。 “啊,我都忘了师叔还有金刚罩这一招!”天阳喜滋滋望着金刚罩外不断抓挠叼啄却进不来半只的九头鸟,“可是师叔之前为何不用……师叔?” 天阳一回头便见谢岙脸色惨白吓人,顿时惊了一跳。 “师叔!”盘隋忙把补气丹药瓶给了谢岙。 谢岙看也没看,仰头一口全部吞下,“快趁此时,速速带着青钧师侄离开!” “好,我们一起走!”天阳点点头,御剑浮于脚下,“我来带上师叔——” “不可,”谢岙果断否决,“我若是一同走,这些九头鸟必会一同跟随,就算御剑飞往太苍山庄,沿路受九头鸟围堵,时间也不算短,以我如今的阳力,恐怕撑不到那个时候——” 若是知道有次一役,当初就算破罐子破摔也要带上戎睚一同来! 谢岙悔得肠子都绿了。 “不!”天阳立刻摇头,“我们怎么会把师叔留在此地!” “我留在这里,金刚罩所凝阳气还可吸引九头鸟,你们正好杀出一条路回庄,”因为阳气逐渐稀少,谢岙只觉头晕眼花,手脚冰凉,“到时候也可向其他门派求助,至少引来一些救兵。” 天阳听罢,双手捏紧了剑柄,几乎捏的骨骼作响,猛然扭头看向盘隋,“……也好,盘隋,你带着一半弟子杀出去,定要护住少庄主!” “是!”盘隋飞快答道。 “其余人随我在此地保护师叔——” “天阳,你也离开。”谢岙忽而开口。 “师叔!”天阳双目泛红,一步窜到谢岙面前,“若是师叔有何万一,弟子如何向师叔祖交代!如何向少庄主交代!” 看到少年一副愤慨激昂、宁死不屈的模样,谢岙眼角抽了抽,一把拉过天阳领子拽近,低声说道,“你忘了那还在洛安城的大妖?” “……咦?”天阳呆住。 “你护着盘隋一同离开此地,然后速速去洛安城西乐王府东门的前街,那里有一家酒楼,那只大妖就在二楼……”谢岙顿了顿,继续道,“他乃是妖兽青龙,名为戎睚,若是来此地,灭这九头鸟定如捏死虫子一般简单!” “青龙……”天阳愣了愣,猛然倒吸口气,下巴惊得快要落地,“青龙——?!” 见天阳眼睛睁得滴溜圆,谢岙本想咧嘴笑话一二,可是阳气稀薄的速度比丹药补气的速度还要快,若是金刚罩一破…… 谢岙眼神一暗,一脚踹上天阳后背,“还不快去!” “啊……是是!”落在身上力道如弹棉花一般软绵无力,天阳神情一肃,与盘隋两人飞快商量好冲出去的对策剑阵,不多时,数人护着昏迷的少庄主,御剑摆出诛妖四阵,速度提至最快冲出金刚罩。 有了金刚罩吸引,追去的九头鸟果然不多,一番厮杀后,倒也顺利离开了这栖雁山。 晴空晚霞之下,只见数名御剑而飞之人飞快远离,衣袍飘飘,剑光四溢,在远山斜阳之下晕出一串暖色痕迹,好似揣着无限希望。 “已经是黄昏了啊……”谢岙望着另一边山头如血残阳,喃喃自语。 “师叔放心,天阳师兄他们一定会带很多帮手回来!” 几分稍显稚嫩青涩的声音响起,谢岙一扭头,见是一名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弟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双眼睛似猫儿圆润,煞是可爱。 “而、而且……还有弟子们在这里保护师叔!” 谢岙瞅瞅对方小身板,眼角一抽,“……为何你这般年龄也会下山?” “弟子此次是回洛安城探亲,听闻少庄主在洛安城逗留,就带了些家里做的吃食过来,”小弟子挠挠头,抬头看了谢岙一眼,又飞快低下头,似是有些羞涩,“师叔可能不记得了……那日在万书阁,师叔好心帮我,我却那般反应……我之后想要道歉,却、却一直没有勇气寻上师叔的院落……” 谢岙听罢,终于反应过来这名小弟子是自己最初来到太苍山庄、第一次进入万书阁时,无意伸手帮他挡住掉落书卷的小弟子,也是……第一次与白抒远说话的契机…… ‘榭师叔在这里作甚?’ 凤眸温柔的青年笑吟吟俯身搭话,一身风流恣意,凌霄意气,彼时窗外白云苍狗,窗内书香满楼,悠然静谧…… 谢岙心头猛一抽痛,狠狠闭眼,抬起胳膊捏紧衣襟。 忽然,谢岙两眼一颤,缓缓低头。 那只本欲抬起的胳膊,此时依旧静静垂落在身侧。 谢岙又试了试,却连一分一毫也不曾抬起。与之前在西乐王府外的情况相同,这只胳膊完全不受意识控制,好像是石头雕刻的假肢般。 莫非……当真是受那琵琶骨之刑的影响,一神二魄不稳的缘故? “师叔?”小弟子看谢岙脸色不对,小声诺诺道,“可是师叔哪里不舒服?我这里还有一瓶补血补气的药,虽然比不上盘隋师兄的那瓶……” “并非如此。”谢岙笑了笑让小弟子安心。 然而那抹笑意还没在脸上彻底蔓延,便有一股邪风厉气猛然袭来,穿透了金刚罩,击中了谢岙身体中央。 谢岙腹部顿时一阵剧痛,瞬间被甩出去数丈远,滚了几滚,撞在湖边一颗石头上。 “扑通!” 半人高的石头被撞得滚落湖中,几瞬息间便被咕嘟一池腐水吞没侵蚀。 所幸此时双手又恢复了控制,谢岙忙伸手抓住草坪稳住身形,喘了几口气爬起来,一抬眼,满目骇然。 由于金刚罩随着谢岙一同来到了湖边,林间众弟子全部暴露出来。除了半数九头鸟跟着金罩随即跟来,还有一半竟是狂躁攻击逗留在原地的人,似是把这些人当做是那金刚罩之下的纯阳美味。 众弟子措手不及,不是被抓破胸膛、便是腐蚀了身体,要么彻底叼去了长剑,一时间惨叫不断,残肢模糊,竹林四处血迹斑斑。 谢岙霎时红了眼眶,紧紧握着色空棒凝神聚力,试图扩大金刚罩,然而在阳力渐少之下,维持原本大小已是极难,金刚罩非但无法扩大一寸,反而因为阳气外泄缩小许多。 “啊,师、师兄——!” 一道惊偟哭叫之声异常青涩,只见方才还在与谢岙说话的小弟子此时被一名宽脸青年护在身后,那宽脸青年被一颗鸟喙穿破腹部,生生掏走了混元真丹,剧痛难忍,昏死过去。 谢岙呼吸猛然一顿,便要向那里冲去,奈何金刚罩外九头鸟尽堵,前行之速何其缓慢。 眼看着那小弟子颤抖着拿起剑,却被那只吞了混元真丹的九头鸟一口叼在了半空,两头噙着脚,两头噙着四肢,下一瞬便是四分五裂,谢岙眼前一片赤红,脑中轰然嗡鸣,一手扯断了额头三色抹额。 刹那间,金刚罩浑圆大亮—— 但见金罩内之人,气如仙佛醇厚,光如菩提纯净,禅宝千重,六尘不染,竟似五叶青莲开,一轮白虹乍现,大千阳气坦荡。 山顶之上,原本围攻众弟子的九头鸟皆妖目疯狂,毫不犹豫调转方向扑至金刚罩上,漫天黑羽层层包裹,不多时滚成了一颗硕大黑球,似是万蚁噬糖,密密麻麻拥挤攒环,传出鸟喙利爪叼抓壁罩渗人啃噬之声。 “师叔——!”众弟子大惊冲去,然则伤势着实太重,没走几步便是摇摇晃晃。 “师叔……”被九头鸟扔在地上的小弟子满脸泪痕,手中捉着一柄断剑狠狠扎在地上,撑着肋骨断裂的身体想要爬起。 就在众人惊魂失色之时,一道震天吼叫从崖边传来,如雷鸣贯穿砸落山顶。 “叱吼——!” 一只灰毛巨兽从崖下一跃而上,竟有整个栖雁湖之大,如狼似豹,似蛇似龙,四肢巨爪落在山顶时,竟震得地面一阵摇晃。 “这、这是什么妖怪!” “莫不是也是来吃师叔的!” 众弟子越发面如死灰,这只巨兽却似对着那团黑球愤怒至极,口中吐出滚滚泥沙飞石,播土扬尘天地暗,震散了一半九头鸟后,猛一声咆哮跃至金刚罩前,与那些九头鸟拼斗起来。 血盆大口狠狠咬断鸟类脖颈,巨爪凶狠撕裂翅膀,粗尾愤怒抡飞,不多时腾出一大片空间,灰毛巨兽立刻护在金刚罩上方,四肢巨爪严实包围,一只赤红独眼透着残忍血腥,仿佛恨不得把这些鸟类都跺成肉泥。 “……耳包?”谢岙原本阳气不济,正浑浑噩噩时,听到熟悉吼声。待终于看清了上方巨兽果然是自家那只灰毛兽妖,还是放大版,谢岙心头不由忧喜参半。 喜得是连日来消失的自家兽妖关键时刻挺力出现,忧得的是这九头鸟数目实在太多,个个九头三十六目,四面八方皆可视,极难攻击防守。 果然没过没多久,灰毛巨兽一开始的压倒性力量便渐渐消弱下去。 那飞沙走石之招虽继续频频使用,但远没有第一次威力之大,加上九头鸟的血液有腐蚀万物之效,灰毛巨兽身上逐渐变得坑坑洼洼。硬如玄武岩石的鳞甲不断被腐蚀变软,又被抓叼得拔肉翻起,蓬松兽毛遍是血污,灰毛巨兽却死死护在金刚罩上方,但凡有九头鸟靠近,便不顾腐液,继续撕咬扑杀。 谢岙看不清上方战况,仅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巨爪每次落地后,都是越发鳞伤遍爪,血肉模糊,心中狠狠一揪。 “耳包……” 随着含藏浓重鼻音的话音落下,金刚罩发出一声细微声响,似是气力终于流淌干枯,一阵摇晃之后,轰然碎裂。 眼看胜利在望,四周九头鸟登时疯狂围攻,从前方振翅俯冲,想要钻到巨兽身下。 因为要更加严密护着身下之人,庞大身体不敢肆意行动,被鸟类抓的背脊露出森森白骨,灰毛巨兽依旧俯下头颅,用脑袋护着身下,挡住前方涌来的群鸟,赤红兽眼凶狠盯着,不避不闪。 忽然,上方一只九头鸟凄厉俯冲下来,眼看便要啄上那唯一一只残留的独眼。 赤红兽瞳刹那急缩,瞳孔倒映着不断发大的尖锐鸟喙,眼圈微微颤动。 “咣——” 就在此时,古刹法宝张开之洪音阵阵荡开,啄眼的九头鸟惨唳一声,翻滚着栽落地上。 但见一张弥天大网自半空覆盖遮下,横看似千寻白练之光,纵看似万丈虹霓之彩。 一时之间紫雾滚滚,似吞吐日月星辰;碧影娑娑,似翻乾坤水浪,一收一拢,便轻易兜住山顶所有九头鸟,转眼间凭空消失不见。 朗空现影,斜阳垂山巅,万道晚霞。 山谷终于恢复如常,翠郁幽篁,风飒林间,红叶软落,遍地灿烂,漫山不见一只残鸟。 谢岙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耳包警戒咆哮,一抬头,只见一浑身乌漆抹黑的家伙站在眼前,手中虚空聚着一团东西,正是刚才惊天动地的法宝缩小版,而这手持弥天网的家伙竟是谢岙有几面之缘的人……妖。 谢岙脑中回路转了大半,那个名字终于千辛万苦地挤出来,“……燕宿?!” 这救了谢岙众人的妖,正是某妖尊属下燕宿。 燕宿如往常般脸上无甚表情,环视四周一圈,声音冷硬如顽石,“此地我不能久留,不便再护着榭少侠入城,榭少侠还是速速离开为妙。” 说罢,便带着那一兜九头鸟自原地消失。 谢岙顾不得这突然冒出的妖物,思及刚才众弟子惨烈战况,连忙从耳包身下钻出,还没走两步,就远远看见竹林间的诸人呼吸平稳,横七竖八靠在竹节上,夕阳之下,神情安详如偷闲小睡,血淋淋的外伤皆消失不见,包括之前那名差点被撕裂的小弟子,也是打着呼噜,声音颇为震天。 这是……燕宿连太苍山庄诸位弟子的伤势也治好了? 谢岙怔愣望着眼前如幻似真的一幕。 “叱吼?” 灰毛兽妖的声音由洪亮变得可爱,谢岙扭头一看,耳包庞大身形逐渐缩小,竟又变成了往日大小,而之前的伤痕也是丝毫不见。 “叱吼~”耳包立刻窜到谢岙身边,赤红兽瞳透亮的似一颗刚洗出来的石榴。 “耳包还是大一点威风啊……”谢岙嘟嘟囔囔感叹,拍了拍灰毛兽妖的脑袋,那手掌之外,两只灰毛耳朵悄然竖起。 “啊啊,对了,三色抹额,没了这东西可不能下山!”谢岙正要去四处寻找,身旁灰影却是更快一步,窜到竹林里,一会甩爪子拍滚昏睡大弟子,一会甩尾巴翻起昏睡小弟子,独眼瞪大四处寻找。 “笨蛋,不在那里啊……”谢岙无奈挠挠头,目光在触及诸位弟子,心头一片暖烘烘。 不过—— “嘿……” 轻笑溢出口唇,谢岙扬起眉毛,揉揉鼻尖,笑容灿烂如天边橙橙云霞。 “没想到句融偶尔会做好事嘛…….” 色空棒栽在地上,谢岙撸起袖子,准备也加寻找行列。 “咯啦……” 碎石晃动声轻微响起,犹如……一人悄然靠近。 谢岙猛然扭头,正欲出拳,那人却是飞快撞了过来。 谢岙倒退数步,定眼一看,神魄俱惊—— 这人...竟是方才昏死过去的贺昙! 身后腐水咕咚,气味刺鼻,稍有粘染便是血肉化骨,谢岙条件反射想要拔身离开,然而双臂双腿,却是再次去失去控制,丝毫动弹不得。 “嘶……” 贺昙狞笑一声,如毒蛇吐信,满脸血污,紧紧勒着谢岙脖颈不放,向前一跃—— 谢岙猝然睁大眼。 “扑通——” 蚀骨腐水疯涌包围涌来,如火舌瞬间舔便了周身,衣衫破烂化水,谢岙身体逐渐下沉,火燎烧肉,筋脉俱毁,寸寸焚骨,眼前腾升焦灼黄烟,烧的刺痛模糊不堪。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谢岙无力思及其他,只能承受心脉俱断之痛,伸出湖面的手抓住一团虚无。 明明还是方才的朗空盛霞,睁大的双眼却仅能看到一片浓重血色。 “叱吼!” 模糊视线中,只见一团灰影扑倒岸边,眼看便要跃入湖中。 “不许过来——!”谢岙拼尽全力,嘶哑着嗓音,猛然一声厉喝。 下一刻,便是化骨腐水淹没喉咙,湮灭谢岙最后一丝视线,带走最后一缕声音。 世界骤然黑暗,如坠永离炽火之梦,一切虚妄惆怅,皆随意识离去。 为何… 为何…… “叱吼——!” 灰毛兽妖兽瞳赤红如溢血,浑身抖动抽搐,厚爪就在岸边,往前一掌就能跃入湖中。 然而灰毛脑袋上,一轮金环发出耀目光华,却是勒得兽妖一寸都不能再前行,厚爪之下兽甲生生折断,碎在掌垫中。 一片红叶缓缓飘落,漂浮在谢岙沉没的地点。 “哗啦……” 丝丝涟漪在湖面浅浅荡开,一圈一圈,一层一层,腐熏池水宛如落入一颗古净菩提,三生三灭,刹那间,五光十色泛出,光摇片片瑞烟,湖水层层净化,拨除沉霾,清澈映天。 湖面上……渐渐浮出一个人形物体来。 岸边灰毛兽妖瞪大唯一一只独眼,残忍凶狠的兽瞳此时却满是纯粹的希望。 细风吹拂,湖水荡漾,那物体,缓缓飘到岸边来。 灰毛兽妖终于看清了那是何物,慢慢眨了眨眼,喉咙里遽然呜咽一声,咬着它拖到岸上。 等人身高,有四肢,有脑袋,手指纤细,双腿笔直。 然而……却是浑身硬直,没有筋肉皮肤,没有血脉发丝,没有表情,甚至五官也是粗糙模糊—— 仅仅是一根,木头雕琢的人形而已。 “叱呜——” 灰毛兽妖蹲在湖边,爪子紧紧扣着地面,尾巴软软盘绕,悲鸣嘶吼声久久回荡山谷之中。 湿润泥土上,一根纯金棍棒孑然立在木头人身旁,反射出微凉残阳。 “呵……” 半空之中,隐隐浮现一人,仪态万方,华美雍容,衣裙如火花盛霞,凤冠之下灵眸闪烁,盯了下方半晌,朱唇嘲讽冷勾。 “本宫还当是何仙宝灵物……原来……不过是个木俑而已……” …… 数十里之外,薄阳落窗边,某人形青龙端着酒樽,不断焦躁拍爪,哼哼抱怨晚上回去之后如何处置那纯阳少年,然而望着远处王府的金眸,却是描摹着无限期盼眷恋; 酒楼下方,一名黄衫少年气喘吁吁跑进酒楼,喃喃焦急道,“这是最后一家了,一定要是这里——” 城南某间客栈内,斜阳暖融耳房,雪禅站在灶台边,一手拿着汤勺,一手认真翻看食谱,看到某页炖肉做法,水目盈盈,温浅一笑; 白泽真境三霄台内,天地悠悠无分,似揽无限星辰,浩瀚书海浮空林立,俊朗青年望着远方,凤眸恍惚藏起搁浅记忆,眉宇慢慢舒朗,似是终于放下了……百般执念。 “有了万谷那黍米丹,榭公子……应是无事……” 作者有话要说:一想到之后各种费脑筋情节......唔,其实在这里完结也不错啊哈哈哈哈.....(迅速顶起加厚版本锅盖) 什么? 12点前发上来? 咳咳,爆字数真是要不得啊,擦汗 第100章 哟三神离散需重凝! 浮空山石,宫阙连天,幽夜浑然。 一圆阔大殿内,中央洞天水柱摇曳出微凉水光,潺潺水波逆流上行。 水柱之旁,蒲如嬛倚着一张坐榻,足下是蛟鳞编织着鱼白色地毡,衣裙胜春花艳逸,藕臂软搭,似是闭目养神,明丽眉宇间,隐约可现丝丝悦色。 “滴答……” 一滴湿冷圆润的液体敲击在石砖上,溅出艳红之色。 蒲如嬛霎时睁眼,望着前方玳瑁拱门,灵眸浮动痴迷离光。 长廊琉璃幻影下,一人缓步走来。苍青发丝染血,绝色面容溅上腥色,凌云衣衫遍红,锐甲蔓延的手掌粘着血污碎肉,一步一步,似是踩在无边无际血泊之中,身后遍地赤幽枯寂。 “滴答……” 又一滴鲜红液体顺着修长指尖滑落,如磷火坠地,焚烧一切虚妄。 “给我。” 嘶哑嗓音在殿内沉重敲落。 蒲如嬛灵眸水波一晃,朱唇丝丝扬起,“什么?” 这一声,让那苍青头颅缓缓抬起,与一身幽寂不同,冷漠金眸血丝遍布,赤红吓人,噬卷骇人残虐,翻涌莽莽暴雪,似乎下一瞬某道枷锁就会分崩离析,倾尽毁天灭地之力,屠戮六界万物,撕裂无尽夤夜。 幽貘族尊贵公主气息一滞,生生打了个寒颤。 “……那少年的觉神确实在我这里,”蒲如嬛敛眸,“不过若是生神一灭,就算有另外两神也是徒劳,怕是只能等待他转世……”蒲如嬛一顿,顺着被浸染片红的鱼白色地毡向上望去,恍然发觉这人四周晕烁萤火幽光,方才还以为是洞天水柱之光,如今离近一看,竟是阴气森森…… 竟是无数觉神幽怨盘绕——! 蒲如嬛猛然站起,脸色僵白颤声道,“你……你莫不是去了度朔山……当真从酆都截出了那纯阳少年的生神?” 原以为那身血污不过是青龙愤怒之下随处发泄,不想竟是为了这般逆行轮回之举而大开杀戮!三神七魄之事涉及轮回,如此天道……他怎敢妄动! 何以至此…… 何以至此——! “休要废言。” 戎睚瞥了眼周身,獠唇冷哼一声,紫电窜火刹那绕身,苍青发丝万缕扬起,只听数道凄鸣声响后,道道幽朦萤光飞窜离开,尽数奔向幽貘族一处孤水宫阙。 金眸中闪过一丝炽光,“……原来在那里。” “等等——!”蒲如嬛急步上前道,“那少年的觉神在我身边……” 话音未落,一染血修长手掌倏地袭来,掐住女子秀曼的脖子,缓缓冰冷摩挲,根根残酷收紧。 “速速……给我!” 仅仅比第一次命令多了二字,大殿却疯涌滚浪杀气,激荡中央洞天水柱内水势滔滔。 蒲如嬛步摇凌乱,明艳娇容涨红青紫,望着近在咫尺的残忍金眸,恍惚一笑。 “这是……你第二次这般…..亲近于我……” 灵眸幽幽注视,然而得到的回视只有三千业障杀戮,三千丛生执着。 蒲如嬛袖中纤指慢慢攒紧,慢慢斜着脑袋,让脸颊更贴服那修长手指,宛如情人亲昵偎依,看到那金眸依旧只有无波无动,无情无怒,方才娇笑一声。 “你就算杀了我……我若是不想给……也有办法带着那少年的觉神一同消失……” “你敢——!”万迭杀气骤然暴涨,戎睚手指猝然攒紧,金眸中血色肆虐,涵梦阁开始柱摇顶晃,灰石滚落,殿外惊恐叫声不断。 “给你……也不是不可……”蒲如嬛艰难开口,气若游丝,“只要……你给我一件东西……” “何物?”戎睚冷冷一瞥,见这人再吐不出一个字来,钳住脖子的手方才甩开。 蒲如嬛跌坐在地上,咳了几声缓过气来,“这觉神本是我族看守之物,若非你给我相应宝物,我可不敢像你一般,担下这等天大麻烦事……”说着,软软站起身来,“所以,这易神之物,当属你身上最重要的宝物——” 纤丽如蔻的手指盈盈抬起,指尖轻点青龙心脏,蒲如嬛仰着粉腻美颈,灿华一笑。 “把它……给我可好?” “……想要吾心?”沉冷嗓音碾压而来,金眸冰冷如肆虐草莽蚁蝼,“你若有本事拿,尽管拿走!” 蒲如嬛灵眸微颤,黛睫半遮,暗藏汹涌神色。 “……痴心妄想并非我所好,我怎会要你之心意钟情?” 说罢,蒲如嬛越发笑得眸含春水,盛彩流盼,几乎盖住一室辉光。 “我要得……” “只是你关于那纯阳少年的一切记忆而已——” …… 白露悄过,霜降飘垂,初雪渐落。 转眼间,便是一年大寒。 润雪轻挼草根,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翠岭山一处石桥拱洞后,枯摧老树分隔出另一方寂静天地,霜欺软柳,冰结溪潭,满地厚雪覆盖,碎石甬路铺到一处山洞,梅树细枝遮洞口,几丛软瓣胭脂红。 “扑簌簌……” 石桥下枯藤一阵晃动,一只灰毛兽妖钻了进来,嘴里咬着一串青果,尾巴上卷着一根软藤,藤条另一端捆着比一摞比兽妖还高出许多的枯枝,一路拖着急切向山洞奔去。 “哗啦……” 一根枯枝忽然从藤条中脱离,咕噜噜滚了出去,灰毛兽妖回头一瞅,赤红兽瞳刹那睁圆,在那根枯枝快要滚到溪潭冰层上时,一只厚爪威武伸出,猛然踩住。 厚厚雪地出现霸气爪印,枯枝啪嚓碎成两截。 “叱呜?” 灰毛兽妖呆呆盯着那碎开的树枝,口不能咬,尾不能闲,厚墩墩的爪子虚虚抬起几分,兽甲蹭蹭冒出,笨拙蜷起树枝,丢在了尾巴后绑着的枝堆里。 一番努力后,两根断枝终于颤巍巍挂在一摞树枝缝隙中,似乎下一瞬就能掉下来,所幸直到灰毛兽妖来到了山洞口,都堪堪坚持没有掉落。 洞内有些昏暗,不过比起外面却是多了几分干燥温暖。 最光滑山壁的一角,厚厚枯草铺在地上,上面坐着一个木头人,五官模糊的脑袋低垂,静静靠着后方绒绒软藤粗糙交错而的软垫。 一切源于灰毛兽妖抱尾巴老老实实等待的某天,忽然发现木头人靠着山壁的手肘有一坨黑黑的……霉点。 于是那个难看到惨不忍睹的软垫,是灰毛兽妖用了整整一个秋天的时间,跑遍了满山遍野收集起来,再咬着一根根咬着编织而成。 当然在阳光金灿灿似蛋黄之时,灰毛兽妖也会把木头人运到山洞外的洞顶突檐上,蹲在它身旁一起耷拉着尾巴晒太阳。 “叱呜…….” 一串青果放在枯草堆上,灰毛兽妖用鼻子拱了拱,轻轻拱到木头人垂在身体侧面的手掌中。 僵硬木指正如之前许多时日一般,一动不动,青不溜秋的果实堪堪靠在木头掌心内。 灰毛兽妖蹲在枯草堆旁,赤红兽瞳一眨不眨盯着那只手,直到洞外一阵寒风簌簌吹入,才咬住捡来的枯枝,哐啷哐啷拖到洞口齐齐摆好,挡住蔓延进洞内地面的潮湿冰雪。 “蹭蹭——” 一道细微声音传来,灰毛兽妖警戒低头,木枝拖动之下,一只棕毛鼠类动物露了出来,两只前爪正抱着枯枝一端卖力啃咬。 “叱吼!” 灰毛兽妖大怒,厚爪一轮拍飞,那只松鼠化作一道抛物线落在一颗老树上,迅速找了个洞钻进去。 白森森的锋利兽牙呲了呲以示领地,赤红兽瞳凶狠瞪了瞪以示威胁,见那只松鼠缩在洞中不敢再出来,方才回到枯草堆旁,原地转了几个圈,方才紧紧挨着木头人爬卧下。 洞外寒风阵阵,不知何时,鹅毛大雪又开始飘落,厚厚积雪重新覆盖了洞外一串霸气爪印,天地一片悠然寂静。 灰毛兽妖耷拉着脑袋,枕在两只厚墩前爪上,圆滚尾巴上的软毛抖动散开,软软搭在木头人身上,不时扫扫吹到它身上的雪花。 慢慢的,一只独眼困顿合起,挡在冲风一面的圆硕脑袋渐渐沾上雪花,赤红兽瞳合拢之时,仿佛又梦到了夏日院落内斑斓绚烂的光线…….穿过了那向自己伸来抚摸的温暖手指—— ‘耳包……’ …… 洛安城西乐王府—— 正值腊八节来临,王府内灯笼高挂,拉着年货的马车一辆辆运往后院,各院人流如云,来往穿梭,耳房不时飘出香糯之味,好不热闹。 王府内西边一处大院,当中一间主屋内,壁面披挂锦绣羽帐,地上铺着古钱福寿厚毯,房中一鼎炉中烧着瑞炭,无烟有光,热气融融。 临着东侧羽帐的一张桌案旁,研磨的小厮打着哈欠,显是暖和的有些瞌睡。 忽然,还冒着几分水汽的双眼睁大,小厮愣愣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揉揉眼,再看,竟是双手发软,墨水四溅,几步后退一骨碌跌坐在地上。 “主主主……主子!那那幅画在动——!!” 正画到关键地方的萧世宁被吼得笔下一抖,一滴墨水晕开,顿时没好气瞪了一眼,“叫什么叫!没出息的东西,跟了小王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小王画的画都会动!” “不、不是啊,主子,是那幅画——!”小厮惊恐道,“以前这画里面的人只有表情,刚、刚才那胳膊动了一下!” 萧世宁一愣,倏地转身,目光正对上东墙一副画卷。 特净皮玉版画纸上,一名头发短篷的少年坐在树枝上,枝头桃花初发花蕊,那少年怀中斜抱着一根金光灿灿的棍棒,不知向下看到什么,一张白净脸上笑嘻嘻,极为喜人。 以往在画中撑着树枝的右臂,此时却是高高抬起,拽着上方树枝抖动,可怜的花蕊就片片凋零飘落,那少年却是一脸好奇看着满树片片胭脂。 “簌……” 萧世宁正看的呆愣,一股狂风忽然从窗外吹进来,原本牢牢固定在墙上的卷轴竟轻易飘忽离墙,被风卷着从窗缝飞出。 “啊……”萧世宁回过神来,顿时面色大急,一甩袖子扔了画笔,疾步翻上了窗头,“小王的画——!还不快去找人把那幅画给小王找回来!” “是……是是!”小厮慌忙扶着帽子一溜烟跑出去。 然而出了屋,那副画却已然扶摇直上,随风消失在高空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三神:灵神,觉神,生神。 戎睚大爷成功收集二神,另一神附在小王爷的画里,师叔身体在耳包洞中—— 第101章 哟画卷载神方入梦! 妖界混天之境万藤洞口 一洞天际,耸汉凌空,引手玉宇星辰,低头浓云落日。 万腾洞珠庭,一颗古树似无限盘踞,枝桠无限延伸。其下幽水飘渺,如万丈惊鸿卧影。 在这古树下,一人静坐于一方卧石上,雍容衣衫枕着一寸黄昏,看庭外日落云间。 “尊上。”一名黑衣男妖忽然出现,手中递出一卷画卷。 句融望着滚滚云浪,并未立刻接过,反而开口轻问,“你可看过了?” “……属下已经确认,是榭少侠灵神无误。”燕宿避重就轻回答。 “你还是这般古板无趣,思虑又难有缝隙。”句融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无奈。 燕宿一声不吭,递出去的手臂依旧恭敬伸在妖尊身侧。 句融沉默片刻,终是伸手,把画缓缓接了过来。 拨琴雕玉的细致手指抽离了金丝锦带,优雅却弥长悠久,犹如过了上万年,方才一点一点打开了画卷。 玉版画纸上,少年恰好抱着金灿灿的棍棒小憩,蜷缩在树枝与树干之间,仿佛被画卷徐徐卷动之举惊醒,迷蒙睁开一对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一处,忽而灿烂一笑。 原来那本是花蕊初开的桃枝下,结了一颗拇指大的小毛桃,青涩茸茸。 握着画轴的指尖猛然一颤,句融眼眸微微缩了缩,似是被画中盎然春意蛰到了一般。 “西乐王府的小王爷似乎是用白泽七少主给的灵石所画,”燕宿平声道,“属下曾拿出些许一查,应是灵界农渊灵石。” “农渊灵石……”句融静静垂眸,目光描摹着画中之人的一举一动,“难怪画得……如此逼真……” 燕宿看了看自家主子,继续用毫无起伏的音调报告,“榭少侠生神和觉神都在那青龙之手,只是他突然失去出了墉邙山以后的记忆,属下派人跟踪,也是一无所获。” “他之失忆本就有蹊跷,因而……他失忆前定会把那二神交给一位可靠之人,”句融慢慢道,“若是他有把握在短时间内自行恢复记忆,便会把二神藏在无人能寻之地……如今已经过去两月有余,怕是前者可能更大。” “那属下这便去查查青龙戎睚过往所结好友——”燕宿躬身行礼,本欲先行告退,忽而想到一事,犹豫了一瞬,才道,“尊上,如今过去时日已久,榭少侠的肉·身下落不明,就算凡界天气转凉,怕是也已经……无法再用。” “他的身体,应是被那兽妖藏在了某处——” 杏色缥缈袖口拂过画轴,动人指尖触摸上细致画卷。 此时画中之少年往上攀爬了一段树枝,欲摸那颗青桃,五指伸来的方向恰好朝着画卷,杏袖下的优美手掌缓缓贴上,然而比起少年原本温暖到炙热心神的体温,这次……却仅仅是玉版画纸微凉生硬的触感。 句融缓缓闭眼,身后古树千花纷落,万叶飞飘。 “他曾吃了万寿草还丹,定保肉身百年不朽……就算肉身腐烂,我也会重新找一具给他。” 燕宿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妖尊的神情,又迅速低头。 “尊上若只是为了榭少侠纯阳之体……肉身无用后,为何还要救他?” 句融默然坐在卧石上,良久之后,方才开口。 “你觉得……他是我的弱点。” “属下不敢妄议。”燕宿立刻半跪于地。 “弱点这般东西,只会让人短命而已,我以前认为,自己虽然活得很久,也因这悠久岁月而无聊到几欲沉睡,却也不想因这般可笑原因白白送命……” “而如今,我依旧这么想——” 古树繁花飘落更甚,密集如雨,不多时沾了妖尊满发满袍。 “只不过是……心痛到极致,方如永世死寂而已。” 燕宿一愣,想到那一夜之间花木尽数枯萎的七十二山,遥遥数十万里地,心中默叹口气。 “而我百般难受,又怎会让他人好受——” 句融缓缓站起,拂去满身落花,微微一笑,眸中幽沉之色几欲泯灭无尽云海。 “那印妖在我精心准备之地享受了两个月,想必如今会会他,应该不会只能听到无趣求饶之声——” …… 谢岙在浑浑沌沌之中,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豁达云雾滚滚,一方天地内,罗列无穷紫芝仙树,琪花瑶草。青鸾秀舞,白鹤仪翔,灵宫珠阙远远隐现,浮屠塔宇疑接云屏,当真是一派仙界之貌。 在这遍地仙树仙草仙花、霞光溢彩斗灵之境,一颗光不溜秋的树十分打眼。这棵树不开花不结果,只有树干和枝条,远远看着便觉其反射出一片粲焕金光,好似三昧真火烧金般光耀璀璨。 谢岙坚定认为是这棵树光秃秃的缘故,其瓦数才会如此之充足。 这个梦本是模糊又静止,然而一段浮桥走来两人之后,静止的时间忽而流动起来。 后面一人是个手摇玉麈的小仙,身披锦衣,眉眼精致灵秀。 前方那人却是面容模糊,看不真切,只能见其一身光华似千寻白练,竟胜这真境无穷美景,六界浮华不沾其身,似是早已修成永寿,迥脱尘埃。 后方那人刚一出现,四周灵物灵草便似极为欢喜,青鸾凤鸣,瑞草摇曳,迎风耀舞欲沾其丝缕衣衫。 “唉,仙尊每次来这里,都是这般受欢迎,若是这些仙芝灵花都修成了精,那还得了?到时候岂不是整日缠着仙尊不放。”锦衣小仙摇头晃脑,连连感叹。 “这里本就为我所管,它们亲近于我,也是自然。”那名仙尊缓声开口,声如月露落仙筼,纯澈微凉,浸透人心。 这两人说着,便来到了那颗无花无叶的树下,只见那位仙尊手中凭空出现一方翠筜,拂袖挥出三滴净水,光秃秃的树越发金光亮堂。 “这纯阳之木能得仙尊日日精心养化,福运当真深厚。”锦衣小仙满脸羡慕。 “此树乃是万木之阳,理当悉心照料。” “可是这树为何不开花不结果,连一片叶子也不长,未免也太难看了……唉哟!” 小仙还未说完,便被一条光秃秃的树枝冷不丁偷袭,正中脑门。 “你你你——!”小仙气得直跺脚。 “你不该说那般无礼之话招惹它,”仙尊嗓音似是隐隐带着笑,伸手拂了拂树枝,“这飞昪树乃是天地之精华,尚且无情无欲,自是不会开花结果……况且它还是一株幼树,开花不易太早。” “就算如此,仙尊也未免太偏心了,我都被它这般欺负,仙尊却依旧帮它说话!” 小仙捂着红通通的脑门嘟囔,看到这飞昪树似是昂首挺胸一般得瑟晃了晃树枝,越发咬牙切齿。 正在此时,一抹绿色忽然出现在光秃秃树枝上。但见一根翠如碧玉的凉滑绿藤一点点攀附上去,触上枝条,藤叶痴迷摩挲,藤条紧紧纠缠。 “啊,混天藤!”小仙惊呼一声。 于此同时一道寒光倏地闪过,便见绿藤吃痛一缩,飞快隐没在云雾之下。 那仙尊应是情绪极少波澜之人,然而直到那抹寒光重新没入袖中,依旧气势惊人,竟逼得远远围观的谢岙都是一阵哆嗦。 嗯?这种熟悉的冻肉感是怎么回事? “幸好仙尊在此,不然以我之微薄仙力,定是对付不了这混天藤,”小仙长吁口气,“说来奇怪,这混天藤明明上通九天,下通三泉,其修炼之能羡煞众灵妖精怪,为何总是缠着飞昪树不放!干脆一把火把那混天藤连根烧干净算了,省得仙尊如此麻烦。” “不可,这混天藤自混沌之初便有,接天连地,虽妖性深重,却只可伤,不可毁。” 仙尊说罢,伸手抚上此时萎靡不振的飞昪树,掌心一团金光覆盖刚才被混天藤缠住的地方,不多时便见原本蔫吧耷拉的枝条一阵抖擞,好似容光焕发,很快恢复了之前迎风颠颠、光秃秃、闪亮亮的模样,甚至用最细软的枝头挠了挠仙尊的掌心,缠上根根手指,噗的冒出一股水流,清润凉澈,流淌入那掌心一抹细痕。 “不过是昨日无意被新出之剑所伤,不值得如此浪费你之树露。”仙尊摇了摇头,嗓音依旧尊华清冷,却是无奈一叹。 谢岙正在心里默默鄙视这万瓦灯泡树莫名眼熟的讨好模样,就见那小仙大瞪两眼盯着那位仙尊,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精致小脸渐渐泛红,嘟囔连叹,“这飞昪树太会讨仙尊欢心,若是有朝一日化木为精,那还得了!” “若是如此……” 仙尊缓缓回话,谢岙正想细听,忽觉一股吸力缠身,还没来得及吱一声就被漩涡吸走,再睁眼时,头顶桃枝开得正旺。 这是……在桃树上? 谢岙一骨碌翻身爬起,只见四周幽幽,迷雾蒙蒙,似是没有边界,隐约可见无数亮光闪烁,却比刚才南柯一梦清晰许多。 自己记得……之前明明是在栖雁湖被…… 脑中电石火光迅速记起了一切,谢岙却是越发茫然。 ……那他姥姥的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难不成是湖底两万里世界?! “啊——!!!” 一道惨叫声忽然当空响起,也不知是从何处传入。那般凄厉惨叫之声谢岙从未听过,只觉那这声音几欲撕破了喉咙,挠心挠骨,尤为渗人。 谢岙听得毛骨悚然,揣着色空棒警惕打量四周,神经正高度紧张之时,又听另一道僵板声音贯空响起。 “尊上可要让这印妖魂飞魄散?” 唔?这、这这不是那什么燕宿的声音?! 那他称呼尊上的岂不是—— 谢岙握着色空棒的爪子剧烈一抖,便听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 那以往无论何时都清润舒朗之声,此时……沉如渊狱。 “六道轮回之中也有许多有趣之事,剥他妖力,夺他妖丹,除他记忆,毁他三缕神智…再添三分孤离之命,践踏之耻,蚁蝼之辱……如此命格丢入轮回,方才...聊以生趣——” 作者有话要说:小仙在现世也有身份—— 于是(?)下章师侄出没+主线剧情继续展开 第102章 哟辗转苦寻为哪般! 为什么燕宿和那妖尊的声音会出现在半空中? 谢岙愕然仰头看着迷雾团绕的‘天空’。 听得见声、看不见人…… 难道自己当时在湖中被返回来的燕宿救了……然后又被妖尊拘进了什么法宝之中?! 谢岙登时大惊,一骨碌从树上栽了下去,最后一瞬完美后爪落地之时,再次注意到四周无数亮光。 唔?看着有点眼熟—— 其神秘莫测的形状光泽好像是……在那幽貘窝里见到那种穿梭之门? 谢岙表情严肃绕树转了三圈,在当空那不知名惨叫之声再次响起来时,浑身一抖,毅然迈向其中一个最近的光团—— 亭阁一间,亭内茶点瓜果,亭外秀丽花园,只是……为毛自己站在亭子里,明明三面如春风景,其中一面却像异度空间般映着一间布置典雅的书房? 谢岙心中惊疑不定,那书房内恰好进来一人,左手水桶抹布,右手鸡毛掸子,貌似是来收拾卫生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正好朝着谢岙所在方向走来,冷不丁与谢岙茫然两眼相对,登时脸色大变,神情惊恐,手中东西乒乒乓乓摔落在地上。 “呀……呀啊啊!画里有东西在动、妖怪啊啊啊!” 那小丫鬟连滚带爬一溜烟跑了出去,谢岙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所说的‘东西’、‘妖怪’指的是自己—— ……卧槽! 自己是在画中?莫非刚才那颗桃树也是一幅画?!为毛自己会被他姥姥的困在画里!! 虽然不知道从栖雁湖到某妖尊的画中是怎样一种奇妙又匪夷所思的过程,不过如今当之务急的是如何从画中出去—— 谢岙抓了抓头发,仔细打量四周,此时方才注意到那些散布在空间各处的光球有大有小,有亮有暗,看似无穷之多,却有几个最为显眼。 一颗光球个头最大,闪耀度最高,谢岙初步推断是对面可能是一幅巨画; 一颗光球牵引之力甚大,似乎时时刻刻催促召唤自己进去,谢岙初步怀疑那是自己最初所待的桃树画卷; 一颗光球最温和如水,流光融融,如同冬天里的软毛垫子让人不由想要靠上去,谢岙对此诱惑满满的光球暂时保留意见。 谢岙冥思苦想,观察四周,推理总结,然而好像因为饥肠辘辘的缘故,总是时而恍惚时而失神,一时没能理出什么头绪来。 “哐——”书房门再次打开,涌进来三四人,手里拿着净桶桃木黄符盐巴,“那妖孽在哪里?!” “就是那副画!”小丫鬟躲在门口,一根手指哆哆嗦嗦指向谢岙。 谢岙眼角一抽,顺手抄了瓜果盘里的一颗桃子,脚下一窜踩着凉亭围栏一跃,闪身冲进了亭外最大的光球中。 …… 天地幽幽,似黎似暮,一道银光盈空悬挂,似淌淌天河。浩瀚幽空中,无穷书架鳞次栉比,幅幅珍卷舒展垂挂。 谢岙低头瞅瞅紫璃盘旋台阶,抬头仰望无星无月之空—— 难怪那光球大得离谱,原来是通往六界藏书之库、三霄台内的画卷! 目前所在这幅画,商铺林立,车水马龙,肉包出笼……酷似某朝盛世之景,谢岙顺手抄了个肉包,一脸严肃包好塞进袖中。 唔,既然是三霄台内,那么已经归家的白七少主在此出现的几率应该极高,若是自己有机会看到他,求助一二,应是不会太难。 正想着,谢岙忽听一道声音响起。 “宝儿?怎地又来这里,莫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青年朗朗声音如春波花絮,极为悦耳,只是比起往常,稍稍有些干涩。 “七少主,莫要再拿函保开玩笑!”少年青嫩之声强装几分故作老成,听起来倒是越发可爱。 谢岙耳朵立刻竖起,闻声望去,层层书卷、扇扇画幅空隙之中,隐约可见石台最外围鱼肚形状的雕栏,一名额有青纹的少年站在一旁,正是函保;而他对面一名青年握着一卷古书,倚着石柱而坐,衣摆略有凌乱散在雕栏上,透过空隙只能看到他的唇角,也是温柔风流,似蕴万千情丝。 ——白七少主?! 谢岙没想到自己运气如此之好,竟能直接遇到白衍,而且还恰是在这三霄台内同一层,顿时心头大喜。 “白七少主!”谢岙连忙大声呼喝,然而那边两人却似浑然未曾听见,兀自说话。 谢岙傻眼。 难道这画卷的声音只入不出?这非常不科学! 那边函保啰啰嗦嗦说了些话,最后似是被憋得无法,气势汹汹道,“……七少主你已经许久不出三霄台,这般长久闷在书库之中、不沾真境灵气于乃是修行大损!大少主嚷嚷着要封了三霄台,连丹含长老都开始着急!” “不过是受人之托,守人之约,帮忙寻找方法而已,”白衍声音多了份窒闷,“毕竟涉及性命之事……如何能缓。” “那位青龙大爷究竟拜托七少主何事?他几个月都没出现,说不定只是随口说说!”函保依旧愤慨难当,“大少主也说了,七少主这般辛苦,还不如去花街喝花酒!” “大姐那般重视白泽名望,花街一事不过是随口说说,”白衍轻笑着扣了下少年脑门,“你小小年纪,莫要把花街经常挂在嘴边,小心依蝉知道了,再不给你开门……” 青龙?几个……月? 谢岙一呆,正欲开口出声,却忽觉一股热流涌上脑中,头晕目眩,耳边嗡嗡作响,四肢蚁噬之痛难忍,精神似欲逸散,下一刻,身体便被吸入一个光泽温和若水的光球中。 “咦……” 画面瞬息变化之后,谢岙一定神,满目桃花开的烂漫,正是最初醒来的那副画卷。而之前恍惚欲溃的神智也缓缓凝聚,耳边杂音渐渐消匿。 ——这种重回娘胎里的修复速度是怎么回事? 莫非这画卷还有什么限定,不能离开太久、否则身体溃烂神魄飘散? 谢岙浑身一抖,只觉饥饿感越发明显,在袖子中掏掏,摸出刚才顺手牵羊的桃子和肉包。把桃子在衣衫上擦擦,谢岙咬了一口桃肉,咬了一口包子皮,确定都能吃后,逐个迅速消灭。 “啧,没想到画里也骗人,明明招牌上写得是肉包,却是个青菜肉丝馅儿的!”谢岙伸爪在树叶上擦了擦,然后把青菜挑了出来,顺手丢在地上肥沃土壤后,吃下去的包子也觉得小了一半,非但没有饱腹感,反而越发饿得心慌神乱。 没多久,谢岙浑身上下诡异的疼痛感终于消失,鉴于此画卷在某妖尊手中,估计是这画卷没有打开的缘故才看不到外界环境,谢岙自是不敢多留,生怕一会那位妖尊兴致勃勃打开画卷,自己被全方位(?)观赏,于是望了望四周无数亮光,咬咬牙,一头钻进了吸引力最强的光球之中。 下一瞬,谢岙愣愣怔神。 画中,两山青峰,河水静淌,一只乌篷船荡游山水之间。 画外,一间肃穆长殿,明石铺地,中央一张金丝楠木大椅,两座金蜼彝古鼎,下方两溜十六张乌木联牌交椅,布局熟悉到谢岙闭着眼都能描绘出来; 殿外天苍云渺,与飞鸟同高,积雪覆盖着一方莲花池;方圆数十丈石坪上,排排师侄正练剑,素袖飘飘,剑锋连绵,流转浩荡剑光,牵渡贯空清风。 竟然是……太苍山庄…… 谢岙莫名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这幅画挂在了中央一副对联右侧的角落,有些偏僻,却也能环顾整间甄剑堂。 古鼎前方正立一人,鹤发童颜,面容清矍,望着殿外练剑的弟子,叹了口气,正含糊低语、自言自语念叨,殿外光影忽而一晃,一人携着冷冽寒风踏入,虽是风尘仆仆,却如青虹贯日,气息磅礴悠远。 谢岙定眼一看,差点眼睛脱窗。 只见那人一身若兰衣衫落泥,锦素衣带褪色,束发昆玉碎了小半截,足下虽极少有腥土,积雪却是厚及三寸,殿外阳光晒入,点点融化成水。 “师叔祖。”清寒嗓音在殿内悠悠荡开。 这是……青钧师侄?! 谢岙瞪着静立于殿的少年,从上到下再打量一番,发现就连他身后三尺长剑,古朴剑鞘,竟也是结了一层薄薄冰霜。 ……卧槽! 这等栉风沐雨、露宿风餐、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的模样……这两撇白眉的师父竟然趁自己不在虐待自家师侄! 谢岙顿时两眼喷火,瞪上白眉老者,不想他却又是长长一叹。 “青钧,你可知错——” 嗯?不仅这般驱使青钧师侄,还想变本加厉剥削?! 谢岙眼中怒火越发熊熊,目光越发凶恶。 “如今你修为猛长至斯,虽不知因何而起,灵力这般强盛,然则你体内真元之气甫定,便如此匆匆行事,若是真气暴动,实在凶险非常。” 甄剑堂内,云青钧默不作声,垂眸望着地面,除了一身寒气弥散长殿,表情却有些看不清。 宗能老祖也知此人心性坚定,认定之事极难撼动,思及之前劝阻再三仍是无用,只得心下一狠,再次开口,“你莫要忘了,上次气息抚顺、平安回庄,乃是你师叔拼上性命,全力所为!你怎能浪费他之苦心——” 云青钧浑身剧烈一颤,鞘中长剑嗡鸣震震,磅礴剑气破空几欲掀涌大殿。 嗯?嗯嗯? 谢岙正为自己刚才错怪宗能老祖而小小歉疚,就觉天旋地转,四周一片哗啦啦纸张扇动之声,眼前画面不断晃动—— 这是画卷在晃? 谢岙差点晕画晕的上吐下泻,所幸这股晃动很快退去。 “滴答……” 几滴殷红热液溅落,晕在明石地板上,若兰袖口染了一丝红晕。 云青钧缓缓抬头,剑眉覆着茫茫冰雪,黑眸寒沉如荒芜沙地,立于殿中,竟似天地已成永夜,孑然一身,蚀骨寂寥。 “弟子……早已知错。” 寒澈嗓音再次响起,仿佛字字碾着枯枝,声声碎在泥土之中。 ‘少庄主,那混元真丹被夺的梓怀师弟已经醒来,他说当时因疼痛难忍未曾莫名昏迷,所以看到、看到师叔被那贺昙......’ ‘少庄主,梓怀亲眼所见,绝非妄编!若有虚言,则受九雷之劈!’ ‘少庄主......那栖雁湖水被抽干,也未见师叔的......’ ‘少庄主......’ 半隐在袖中的手掌中紧紧攒着一根染血抹额,黑眸涩然枯寂,凋零在沉不见底的古井之中。 似是受不住四周刺目亮光,黑眸复又缓缓垂闭,隔绝外界一切浮华。 谢岙望着殿中负剑少年,心头一颤,丝丝抽痛。 怎、怎么感觉像是老纸欺负了他一样? 谢岙一阵心慌气短,清了清嗓子,试着开口说话,殿内两人果真同样无法听到。想到所在这幅画所处位置有些偏僻,加之取的是山水远景,谢岙估摸着这只乌蓬船恐怕都没有包子大,自己身影更是不易察觉—— 啧,要不爬上乌蓬船顶,或许能显眼一些? 谢岙纵身一跃,轻易跳上了乌蓬顶盖。 谁知脚下还没站稳,就被一股大力吸着卷走,甩进了那散发柔和光泽的光球之中。 唔?唔唔?!怎么又被吸回去了?! 明明身体还很正常! 景色瞬息变换之后,谢岙落在桃树上,差点从上面滚下去时,一手堪堪捉住了树枝,身体在下方晃悠。 不过谢岙却是一脸惊悚,呆若木鸟望着前方。 几片桃花悠悠飘落,静谧轻痕。 本是迷雾无边之地,一面豁然开朗,露出外界一方空间。那空间布局似是一间奢靡卧房,不过所有物什,都没有立于画前的那人来的惊目夺神。 白衣杏袍雍散,绝伦容姿蛊惑,此时凝望着挂在树上两眼惊恐的谢岙,眸中荡出缕缕幽光,扬唇轻笑。 “呵……” “扑通!” 谢岙爪子登时一抖,滑脱树枝,干脆利索栽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被捉包的师叔智商&情商能否瞒天过海—— 嗯? 帮师叔还是帮妖尊? 其实山非常不怕恶势力! 第103章 哟卷中方知因果事! 这这……这厮是什么时候开始打开画卷看的? 该不会是从自己离开到穿回一直站在画卷前?! 谢岙额头细密冒汗,未知纷杂猜测扑面而来,黑压压盖顶之下,干脆两眼一翻,脖子一扭,装作摔晕昏死。 “呵……” 又是一道笑声传入,如初春梨花落露水,浅溪破冰潺潺,比起往日总是带着几分深意的笑声,竟是纯粹悦色,逸谧浅扬,无限动人。 谢岙却是越发密汗滚滚流,颗颗灌溉泥土。 因为那看进画中的目光如扣着盖子的浴桶蒸汽,袅袅贴皮缭绕,缕缕浓密紧缠,丝丝渗入肺腑,似乎还有通天眼之撩衣望肉、透皮摸骨的嫌疑,这般直挺挺躺在树下,非常之没有安全感!就算画人两隔! 没等谢岙想好下一步行动方针,地上忽然冒出一株嫩芽,似花之幼苗翠绿可爱,距离恰谢岙侧脸一寸有余,一只肥沃土壤的虫子顺着花苗,努力爬到谢岙耳朵上。 谢岙哼唧一声,假装迷迷糊糊转身,一只手趁势搭在耳朵旁,背对某妖尊目光后,万分捉急掏耳朵。 好不容易把虫子偷偷埋到土里,谢岙忽觉手腕一凉,余光眯着一看,只见那明明是嫩花的小苗竟长成了一根纤细绿藤,碧如美玉,藤分两条,此时正顺着自己的袖口往进爬,滑溜溜贴着皮肤,甚至还有一条正顺着盘扣缝隙、往衣襟里钻、眼看便要…… ……卧槽! 谢岙脸色顿时发青,嗖的从原地弹起,蹭蹭爬上树,甚至使出太苍山庄之轻功碧水长空,一举跃到了桃树树顶,惊魂未定瞪着下方。 外界不知何时已近暮色,画外那人一袭尊雍杏衫幽渺,惑人容颜已是模糊晕开,盈盈望向画中的双眸却是亮得惊人,一手撩起袖袍,一手雅致执笔,满目缱绻,如在描画无尽j□j—— 如此惬意怡谧,似乎又回到那蒙蒙细雨天,谢岙在后山遇到的无害书生,撑伞遮雨,一路走来,一身暖韵春意。 “榭少侠……终于愿意清醒于画……” 暖玉清润嗓音飘入画中,谢岙耳朵一抖,两只眼睛正好与某妖尊目光对上,浑身寒毛顿时排山倒海般根根竖起。 呃—— 还、还是被发现了?! 谢岙大脑高速运转三秒,想到这妖尊过去种种无耻手段,毅然决定先投诚再说,于是揉揉眼睛假装适才清醒,盘着一腿坐在树枝上,嘴巴一开一合道,“真是许久不见——” 谢岙正要多说两句诚恳的话以降低这妖尊警惕心好再次溜出画卷,就见他雅致眉骨微微簇起。 嗯?对了!在画中的声音好像传不出去—— 那这样不就可以因为沟通不易、实属麻烦、最后自己干脆躲在树枝中不见? 谢岙心中一喜,然而那抹得色还没爬上眼梢,就见妖尊指尖凝出一团妖力凝结的莹光,在画卷上如抚琴般一扫。 “三月未见,却未能听到少侠开口第一句话,着实令人遗憾——” 句融一脸可惜叹息,似悠悠笛声吹来浮水春柳,轻掠心头。 谢岙一愣,“……三个月?” “三个月前,栖雁湖一战,少侠可还记得?”句融望着谢岙,窗外暮色彻底漆黑,脸上也显出几许浓泽幽深。 “这个是自然,当时被那贺昙推下了湖中……”谢岙茫然说着,忽然想起来之前去太苍山庄所见的细节—— 练剑坪外的莲花池上覆着积雪,在甄剑堂中,青钧师侄也是披着一身雪回来…… 这么说来真的过了三个月? 谢岙惊愕失色。 “那名道士当时受妖术所惑,是以不顾性命,胆敢三番五次陷害少侠,”句融似叹似感,似笑似嘲,眸中点点漆色加深,“不过……若非他心间有此阴暗之念,又怎会做出这般……愚蠢之极的事情?” 昏暗幽室,一地黎色,句融周身竟似飘渺着莹莹冥碧,如夜色盛着天地精华洗练而出的美玉,却透出入骨森冷残意。 谢岙不由一哆嗦,“天、天色已黑,不知妖尊可否点上灯?” 句融一声轻笑,“倒是我的疏忽,想来少侠必是不喜无光之地……” 随着话音落下,屋内刹那如白昼明亮,宛如三千宫灯点亮,却是不见一盏烛灯,也不知是用何照明。 “此事说来话长,三个月前少侠所经之事,要从一名番天印之妖说起……” 松明暖光下,句融缓声道来,淳淳嗓音温润轻綿,种种血雨腥风之事,也似蒙上一层温暖,磨其利刃锋芒,去其浑浊血迹,最后竟只似老旧卷轴缓缓展开一般,为桃树上的少年循循道来。 “……是以他势力盘结复杂,又对我怀恨在心,见少侠于我之亲密,才以妖术控制朱招派和清风观两名道士……我虽发现朱招派有所异动后,便时刻留意,却因自己暂时不宜现身、以免为少侠惹来更大麻烦,只好让燕宿时刻留意……” 说到这里,句融叹息一声,衣袍襟摆随风飞飘逸散。 “谁知百般顾虑……却是输在顾虑……” 谢岙听得怔怔愣愣。 “这么说……我已经……” “并非如此——”没等谢岙把那个字说出,句融便微微一笑,出声截断,“少侠只是魂魄暂时离体,肉身下落不明……如今借那位西乐王府的幼子用农渊灵石所画,加之灵石本就有吸神敛魄之效,少侠灵神得以存此画中……” 肉身下落不明……三神飞散…… 谢岙大脑嗡嗡乱响,心头阵阵发凉。 那这般模样收集了经书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单凭一神穿回去?! 若是一辈子以这般模样留在画中—— 谢岙脸色刹那惨白,紧紧捉着身下的树枝。 “少侠放心……”莹润手指轻抚画卷,覆盖上少年用力紧扣树枝的手,紧密贴合的没有一丝缝隙,句融一字一句,宛如淳善师长娓娓耐心,每一字都带着无可比拟的说服之力,“待到另外二神找到,我便先为少侠寻一具身体,以方便行动……而少侠原身,不出数月,定会寻到。” “咦?”谢岙猛然抬头,满脸惊喜,“当真?!” “少侠原身下落已有稍有头绪……”第一次沐浴在少年全心全意的期盼目光之下,句融眸光一晃,唇角扬起的弧度渐渐深刻,“如今…应是被那只少侠常常相伴、夜夜相拥而眠的兽妖带走——” 谢岙一听,十分惊喜顿时有七分变成惊吓,“耳…耳包把身体带走了?!” 被那只呆货带走……怎么想都感觉十分不可靠! 该不会是刨了个坑埋起来? 想到自家兽妖的习性,谢岙越发忧心仲仲。 “少侠这般断然猜出我所言兽妖是谁,莫不是……果真夜夜相拥而眠……”句融笑容意味不明,直到少年坐立难安,抓耳挠腮,身下桃枝一阵乱颤抖动,才不紧不慢继续道,“我记得那兽妖头上戴着收妖法器,可是少侠之物?” 谢岙老实点头,“那是我师父给我的收妖法宝,唤名认主。” “如此便简单许多,我本以为少侠需三神重聚才可恢复意识,不想少侠神魄之力远超常人,”句融手掌轻缓一翻,凝白掌心中凭空多出一缕如烟似雾的飘忽物体来,“此为千里散,少侠三神凝聚之后便可依靠神魄之力,用此物唤得兽妖,知它所在何处。” 哦哦?如此方便?! 这么说接来下的首要任务就是寻找二神,然后再去找耳包,恢复指日可待! 谢岙脸上茫然褪去,重振精神,滔滔豪气贯胸。 不过—— 戎睚究竟去了哪里?竟然连这妖尊都说下落不明…… 嗯?等等,自己在画里,行动极其不方便,离开这幅画时间稍长一些就会被召唤回来,而这妖尊知之甚多,此画又在他手中——这么说,自己目前能够依靠的只有这……妖尊?! 一股凉气顿时从谢岙喉咙滚到了肚子里。 而画外某妖尊似知谢岙所想,慢悠悠开口,“少侠如此情况,当真百般焦急,只是我手中事务繁多……怕是对少侠……” 谢岙腾地从树枝上跳起,满脸严肃,双手抱拳,提气高声道,“还请妖尊帮在下这一大忙!” 其恳切话语中饱含多少暗地磨牙噌噌之声。 “少侠莫急……以你我之情谊深厚,若骨肉不可分,我又怎会袖手旁观?”句融盈盈朗笑,“我定是会全力以赴——” 情、情谊深厚? 这妖尊不是食欲深厚就不错了! 谢岙眉头抽了抽,心中却稍稍松口气。 看来这妖尊也不是那般趁人之危……嗯? 谢岙忽觉脚脖子上凉飕飕,低头一瞅,两眼倏地放大。 一根莹如美玉雕琢的细藤不知何时借助树干蜿蜒爬上,此时竟顺着自己裤脚往上,极其熟练的……扯开腰带。 “嗖……” 衣襟飘开,沾上几片桃花,若隐若现其内透着青草色的亵衣。 ……卧槽! 谢岙回过神来,手忙脚乱重新系腰带,然而这方还没弄好,那根细藤竟然又顺着下摆滑到了外衫里……勾开了裤腰。 谢岙迅速腾手捉快要下滑的裤子,纵身遇到上方树枝茂密处,内心滚滚咆哮。 滚他姥姥的不趁人之危嗷嗷——! “不知妖尊这是何意?!”浓密枝桠中冒出一颗乱毛脑袋,脸色绿里泛黑,两撇眉毛怒竖。 “我只是想帮少侠换一身衣服而已,”句融目光尽数凝聚在藏于桃花枝叶中的少年身上,轻声叹息,“我怎会让少侠穿着他人一笔一画勾勒而出的衣裳?” 谢岙简直恨不得一脚踹出去。 老纸都没有身体了,这厮却连灵神都不放过!难道灵神也能吸阳气不成?! 虽说心中怒火滔滔,然则人在画卷中,不得不低头,谢岙只得狠狠磨牙道,“那妖尊可否先帮我先准备好替换的衣服?” “画中桃果初结,想必气候十分宜人……”句融眸色绵绵,温言浅语,循循善诱,“少侠何不先换下这身衣服来,容我详尽目测少侠身体…线条之后,方能画出最合适少侠之衣……” 谢岙脑门青筋顿时群魔乱舞,一对耳朵怒极泛红。 详尽目测身体线条? 混蛋,这分明是拔了鸟毛看肉有多肥的节奏! 作者有话要说:妖尊表示换衣服只是第一步! 小番外之当年不得不说的事情(黑历史)(一) 天界·重草庭 “仙尊仙尊!两日后便是天庭百年一度的曲乐大赛,仙尊可要参与?”锦衣小仙一脸崇拜看着某仙尊。 “你去便可。”仙尊摇头,认真浇灌某颗秃树。 “唉?我还以为终于能听到仙尊抚琴吹笛奏乐,想必以仙尊之力,定是极为动听,”小仙一脸失望,“听说首名还可获得那三千年才接一颗的火果,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滋味;最不济那最末一名,也能得到一罐仙桃酿以示安慰。” 正懒洋洋晒灵光的飞昪树立刻抖擞树枝,卷上仙尊手指。 “你想要...火果?”仙尊微讶,“你乃是树木,又吃不成那等东西......” 飞昪树光泽一暗,树枝软软滑落某仙尊手指,一团耷拉。 仙尊开始蹙眉。 两日后,据说天庭举办曲乐大赛之地,有音魔扰乱赛场,魔音传上三十三重天;当日众仙吐血不已,灵力大震,皆摇摇晃晃、脸色惨烈离场。 重草庭,某棵秃树兴高采烈挥动枝条,欢迎远远走来的仙影。 某仙尊面无表情缓步走来,手中抱着一罐...仙桃酿。 第104章 哟约定当需身心记! 清晨,赫赫阳光倚雕窗。 玉盆弄水,袖袍委垂,盈长手指沾水净手,盆中晕开丝丝墨水颜料。 “少侠在这里稍息片刻...”妖尊软帛拭手,容颜如蒙清露玉润,一卷春晖斜躺衣衫,当真无限牵缠温柔,“待我处理些杂事,一个时辰后便会回来。” “呼啊……那便不打扰妖尊了。”躺在桃树上的少年打了个哈欠,偏过脑袋迷糊摆手,一身新衣在树枝上百般磨蹭糟蹋,竟也如水丝滑。 妖尊弯唇轻笑,想到这身衣服从外衫到亵衣,从稠裤到鞋袜,皆是自己亲笔所画,又想到昨日少年面红耳赤躲在树叶中换衣服之景,绝伦容姿越发耀目摄神。 “我昨夜在这画中添了些许玩意,少侠若是无聊,可以打发一二时间――”细腻手指轻扣画卷,仿佛要拂开少年头顶的桃花,只见桃树下方描绘软榻薄衾,玉桌仙果,棋盘酒樽,不远处甚至还有一匹马驹,乖巧静卧,不过似乎是犹豫许久方增添上去,新墨未干。 “唔?”谢岙瞄了一眼,立刻来了兴致,身形一晃,便翻身下树。 看到谢岙果真直奔白马而去,句融眸色微幻,诚挚开口,“虽说我思及少侠在画中寂寞,适才画了此马,然而它受农渊灵石之效,或许脾性似妖,偶有暴躁残性,所以少侠还是远观为妙。” “诶?”谢岙在马上瞪眼。 “若是少侠喜欢马匹,待少侠出画之后,我便找一匹世间难得的良驹,与少侠同骑,”句融幽幽轻叹,凝凝望着谢岙,无限向往,“想必少侠在马背上……纵缰喘息之姿,也是无双诱人――” ……那中间诡异的停顿是怎么回事?! 谢岙一哆嗦,立刻从马背上滚下来、躲上树,离这匹马远远地! “一个时辰后,我定会回来与少侠相伴――”句融满意轻笑,“还望少侠在此画中等我,切勿贪图它画新奇,擅自离开――” “知、知道了!”谢岙躲在树上吼叫,貌似恨不得就此蹲在树上再也不下来。 望着桃树上颤动乱晃的树枝,句融低笑一声,眉眼越发堆积几分纯润日晖,细腻描骨,撩魄销魂。 一阵妖力波动之后,画外再无人影。 谢岙却是探出脑袋,摸摸下巴,咧嘴一笑。 一个时辰啊…… 在这画中穿梭,即便一个时辰也可以去很多地方―― …… 白泽真境三霄台内 一幅上古牛怪鉴赏图中,谢岙踹开那只牛怪,坐在宝座上气喘吁吁,脸色发白好似晕车。 刚才在这三霄台内的一幅幅画中穿梭,就是为了离石台外围近一些,好在花了大半时辰后,终于找到一幅画能完整看到坐在鱼肚雕栏上的白七少主。 幽黎霭空下,无数书卷包围之中的俊逸青年此时低垂头颅,凤眸有些怔愣望着手中一个东西,灰色的软布料静躺在掌心,隐约可见丝丝晶华流转。 不过……那个东西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 谢岙眯了眯眼。 灰扑扑,不起眼,袋口细绳紧紧束着…… 卧槽,这不是自己的钱袋么! 谢岙立刻高度警戒,只见白七少主两根长长手指摸上袋口,又移开,一会儿又摸上去,再移开,风流神采暗淡,俊颜上带着丝丝怔怔茫然――其模样非常像初次下手与内心良知作斗争的小贼! 于是就在白七少主如墨长眉微皱,凤眸凝神,两根手指终于勾上了袋口细绳时,一声大喝在这万籁声宁之地炸响。 “住手――!” 白衍吓了一跳,一翻身差点从雕栏上栽下去,幸得身手敏捷,足下点地、衣摆轻转,即使这般仓促,也是朗朗灵气稳稳流转,身姿翩翩雅致。 待白衍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一幅画中坐在金光宝座正中、脚踩一只邪妖之气势汹汹的少年,凤眸顿时瞪得圆溜溜,手中灰袋子吧嗒落地。 “喂喂小心!那可是我的钱袋,里面装着不少好东西!” 嚷嚷之声再次传来,白衍方才意识到自己并未幻听、幻见,俊容恍然回神,如大梦初醒,一个大步猛然窜到画前。 “榭…榭公子?!” 纯然清朗之声如初阳破雾,声势凌霄惊人,倒是把谢岙震得气势一缩。想到来此地之目的,谢岙踩着那邪妖的脚立刻不着痕迹收起,一脸严肃道,“白七少主,许久不见!之前发生了一些事,在下三神飞散,如今只有灵神在画中……” 说着便是叽里呱啦一堆情况说明。 画中少年侃侃而谈,情绪激昂,白衍双眸却是蒙蒙如幻,恍若未听,似全部心神倾注在咫尺目光之内。 神色几番动荡之后,白衍唇边忽而溢出一丝苦涩弧度,足下缓缓后退一步。 “原来如此……栖雁湖一事我早已知晓,不过没想到榭公子竟是会在画中。” “说来这还是白七少主之劳――”谢岙说得口干舌燥,不由清了清喉咙。 “……我?”白衍复又怔住。 “若不是当初我向你讨要灵石时,你当真给我了一块稀世罕见的农渊灵石,小王爷所画之画也不会有那般吸神凝魄之效……”说到此处,谢岙不由目露感激,诚挚抱拳,“白七少主未曾糊弄于我,尽力费心,拳拳仗义,才使在下不至于灵神孤游――如此大恩,以后若有机会,在下定当竭力回报!” 这白七少主不吸阳气、自己身上又没什么东西可图、相识时间也是颇短,他却能如此尽心尽力……啧啧,虽看似风流轻狂,却当真是义气满满的好灵兽啊! 想到中秋夜那本经书也是依靠白衍闯关所获,谢岙对其好感度更是直线飙升。 “……榭公子客气了,”白衍含笑摇头,眉宇微扬,“这般说来,若是榭公子知道另外二神也在我这里,岂不是要衔环结草……以身相许?” “诶――?”谢岙掏掏耳朵,两眼渐渐瞪似小笼肉包之大,“你说……另外两神……都在这里?!” “正是,”白衍脸上荡出一抹往日无拘散漫笑容,“当日栖雁湖一役后没多久,那青龙便来这真境,把榭公子的觉、生二神交予我手中……” 据白衍所讲,青龙戎睚来此带来了谢岙的二神,托他在书中寻找有无上古之术可用此二神寻找灵神;此外还把纯阴之体的雪禅也一并带来白泽真境,托白衍严加看管;而匆匆交代完这些事情的戎睚却是自此消失,不见踪影。 另外二神寻到,谢岙自是大喜过望,不过―― “这么说…白七少主也不知戎睚去了何处?”谢岙脸上还挂着欣喜,两眼却是冒着几分担忧疑虑,猛一看颇为怪异,“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去做何事?” “他只是再三嘱咐保管榭公子二神,不得让那纯阴之体离开,而关于行踪只字也未曾提到,”白衍摇摇头,“不过那雪禅倒是极为细心之人,来这里时把榭公子随身之物尽数带来,经书也在包裹之内,被仔细保管,榭公子大可放心。” “我自是放心雪禅……”谢岙两眼瞄到了不远处石台地面上躺着的小灰袋。 白衍顺着谢岙目光一望,俊颜顿显三分尴尬,匆匆抬步走去,“咳……我只是觉得此袋冥冥之中有些……有些奇异之物在内…..是以好奇难耐……”白衍捡起小灰袋,在手中颠了颠,忽而长眉一挑,凤眸流转几分纯净亮光,“不知榭公子这袋中装了何物?若是能告知一二,我也好忍下打开一观的念头。” “不过些金元宝、银裸子、散灵石和一根……”想到里面那根云纹兽牙笄,谢岙顿了顿,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道,“和几根戎睚的头发而已。” “只是……如此?”白衍喃喃自语,低头望着手中小灰袋,翩长手指缓缓摩挲丝滑布料。 一抹轻笑在青年嘴角不经意扯开,黯然涩意在周身流淌,破碎一身散漫轻狂。 谢岙眼皮蓦地跳了跳,忽觉这昭昭如月的青年这般沉静低头的模样,莫名有些眼熟。 “三神重聚需借助天地间至强至纯至盛之力,最好与榭公子原本纯阳之体有一丝渊源关系……”白衍把小灰袋妥善收好,果真如约不再探究,“原本那曾吸了纯阳之气的青龙是最佳人选,可惜他如今下落不明……榭公子可曾被其他大妖吸摄过阳气?” “没有……”遇到戎睚前的都算是小妖,遇到戎睚之后更是被严重护食,谢岙挠挠头,“不过我有一位师侄,剑术极是厉害,那些修仙的道士都比不上他,且他身上的真气与我纯阳之气有些牵连――” “剑术再高也不过是凡人,怎会有凝聚三神之力?”白衍摇摇头,皱眉翻看手中一份名册,“就算不及青龙戎睚,也至少有他一半妖力,方有一丝希望……” 白衍正说着,忽然一顿,猛然抬头盯着画中的谢岙,凤眸渐渐炽亮。 “哈,我怎地忘了,榭公子如今灵神在画中,正所谓有容乃聚,神不易散…且画中身骨乃是农渊灵石所绘,凝神之力又多上一成……或许可以试上一试!” “当真?!”谢岙心跳突突加快。 “我有五成把握,即便不成,也不会损及榭公子三神――”白衍自信扬眉,翻手祭出一尊灵光湛然的法宝。 谢岙一听有希望,顿时血槽满腔,看着白七少主即将放出自己另外二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那便有劳……” 没等谢岙一句话说完,头晕目眩、四肢疼痛之感再次袭来,胃袋翻天搅地之下,谢岙一个字都吐不出,眼睁睁看着机会从爪子缝溜走。 画面瞬息变幻之后,又是满目嫩枝桃花。谢岙仰面瘫在树枝上,内心憋屈得直挠抓,身上不适感消失之后,晃晃脑袋爬起来再穿越。 “我记得少侠之前答应于我,会在画中等我回来……” 一道凉滑悦耳之音忽然在画外响起,低沉如穿过漫长时间,带着缕缕暗藏于内的阴霾。 谢岙浑身霎时一抖,脖子嘎嘣嘎嘣扭动,转了九十度。 明明方才只过了一盏茶时间,画外却是残阳如血,满室橘光,紫璃地板犹如被余晖赤色熔化,光线昏暗沉淀,所有剥离之色凝聚在一人身上。 句融浅眸微笑,温柔神色一如清晨。 “莫非在少侠心中,与我之承诺,就这般不重要?” “呃――” 谢岙舌头一僵,心里直打突。 …卧槽!自己忘了三霄台内时间流速不一样了! 想到画卷在这妖尊手中,谢岙不得不放软舌头,卖力打转解释。 “我…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这才着急去的,并非有意忘记……” “……忘记?” 似叹似笑的声音在室内幽幽散开,句融缓缓勾唇,唇角蓦然深陷一道让谢岙心惊胆颤的阴影。 “既然少侠丝毫不曾顾虑我之担忧思念,那我便让少侠……切身记住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某种绿油油的蔓藤在很多故事里可以做许多邪恶的事情―― 第105章 哟藤枝蔓叶戏师叔! “嗖――” 一条翠绿细藤忽然拔地而起,带起层层泥土,猛然缠向谢岙手腕。 谢岙手中色空棒登时瞬息变幻,化作长剑迅速一斩。那细藤脱离手腕,吧嗒断开落地,然而还没等谢岙喘口气,地面又霎时拔出数根细藤,齐齐向桃树窜去。 “等、等一下――” 谢岙左闪右躲,上跳下窜,好在短距离内轻功无需内息支持,谢岙身形飘忽极快,脚下在某处树梢一点,眼看便要窜向一颗光球。 句融望着一脸急色的少年,温和笑容渐渐被暮色吞噬。 “少侠当真是……顽固难训――” 沉渊嗓音似是字字磨着骨头吐出,一根隐藏在桃树枝叶间的翠藤猛然窜出,牢牢缠住了少年的脚腕。 “哇啊啊――!” 谢岙倒挂在树上飘荡,手腕泛麻瞬间,色空棒被藤条干脆利索卷走。 卧槽,这货是神笔马良么!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多树藤! 谢岙在画中飘来荡去,干笑两声道,“妖尊好画技,竟然还可以这般控制画中树藤……不过可否先把在下弄成头上脚下,这般说话,没一会脑袋就得充血爆炸――” 这种倒挂的模样怎么看都像过年挂在墙头的腊肉、即将丢进锅中!非常之没有安全感! “此幼藤株苗乃是农渊灵石所画,颜墨之中,又融入一滴我之精血,必是灵动自如……”句融不急不缓解释,看到画中少年丝软裤管滑落,露出一截细嫩腿肚,眸色渐渐幽深,“我自是舍不得少侠如此辛劳――” 一根细藤向谢岙飞去,卷缠住两只手腕束在一起,一提一拉之下,谢岙就以四肢向下的趴伏姿势被绑在了一段树枝上。 ――等等,这种烤崽猪的模样也非常可怕! 谢岙心中百般惊惧,然而下一瞬,谢岙就深刻意识到这一切都比不上正在往自已衣服里钻的绿油油藤枝惊悚―― 细软藤条沿着衣领钻入,直溜溜滑入亵衣内,贴着皮肤摩挲向下,一根蜿蜒缠绕在腰际,寸寸收紧似要勒断腰肢;一根逗留在胸前摩挲,柔软枝梢攀爬上那处粉溜溜的凸起。 “嘶……” 谢岙倒吸口凉气,顿时扑腾挣扎,奈何这细藤看似柔软却无比强韧,一番动弹之下非但甩不开分毫,反而好似主动蹭上细藤一般,磨得胸前本就薄嫩的皮肤阵阵发烫,谢岙只得狠狠咬着后牙槽,“妖尊这是作甚?” ……就算这身体在画中是平胸也不能乱摸的混蛋! “只不过是让少侠深刻记住而已――”句融脸上轻笑如细雨怜花醉人,衣衫上披着的夕阳余晖却是越发浓厚深沉,“少侠这般做错了事,依旧要急着离开,如若不惩罚一二,以后越发踢天弄井,难以管束…该如何是好?” 难以管束? 去他姥姥的,老纸又不是小猫小狗偷吃腥的肥鸟(?)! 谢岙心中怒气滔天,几次欲张口喷唾沫,奈何视线一接触到画外那好像迈一步就能进来的某妖尊,便一句话都不敢吼出来,只得脑中飞快打转想办法,同时自我催眠这身体不过是小王爷画出来的,一定不受任何外物干扰! 然而…… 当细长藤茎卷着胸前小豆,细软藤须轻轻挠刮,谢岙只觉所受刺激竟是入皮挠骨,阵阵酥麻好似顺着浑身血脉入心入肺,一呼一吸皆是粘附着喉咙的难耐甘美,搅浑得脑袋一塌糊涂。 “如今少侠是灵神之态,想必种种欢愉……应比切肤之感多出数倍――” 惑人嗓音仿若在耳边响起,缓慢低沉,激惹谢岙身上鸡皮疙瘩细密冒起。 “怎么会……嘶呜……!” 缠绕着粉嫩凸起的藤须猛然拽起,尖锐刺激瞬间爬满背脊,谢岙闷咽一声,浑身猛然一颤,外衫从肩头滑落,露出薄软亵衣。 软若无物,薄如蝉翼,形泽精致,正是句融一笔一画亲笔所绘,如今被某种奇妙汁液打湿,越发清晰勾勒出胸前两点凸起的形状,乃至被藤须揉搓到红肿的色泽也隐约可见。 句融双眸渐渐晦暗不明,暮色余晖在挺直鼻骨上投出一抹阴影,沉静优雅,却又宛如披着绝美皮毛、欲把眼前猎物生生剥皮饮血、狠狠止渴的暴虐之兽。 细密睫毛扇动光影之瞬,又一根藤条爬上了谢岙腰线。这一根粗如幼儿手腕,撑碎了腰间束带,一寸寸滑入亵裤内,挤开臀缝向深处摩擦。 “不、不要……” 谢岙一个激灵,大惊失色,如鲤鱼打滚不断翻腾,想要避开那越来越下的粗藤,束缚脚踝的嫩枝却是紧缠不放,不知何时竟然剥离了鞋袜,勾弄上白皮嫩肉的脚趾,最细柔的枝梢缠绕上根根趾骨,好似要吞没一般贪婪绞缠。 看到少年已是满面潮红绯然,细白脚腕在挣扎下勒出道道红痕,句融喉咙缓缓滚动,宛如咽下醇美浆液,“……少侠可知错了?” 谢岙浑身正如热水沸腾不休,哪里还管这厮指的是什么,忙大呼道,“知错、知错……呜――!” 枝梢刮上脚心,仿若舔吮一般缓慢打转,灵神直接承受这般刺激,谢岙只觉一股酥麻电流霎时向上窜到尾椎,浑身一软,抗拒挣扎之力尽数卸去。 “那么……” 暗沉沙哑之声在画卷中回荡,惑人至极,令谢岙所有神经似被浸入鸠酒之中,沉溺湮灭。 “……少侠在这画卷之中,可否做到不离开一瞬一息,不出这桃树方圆之界一尺一寸?” 若是理智尚在,谢岙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点头答应,管它之后如何,然而此时却是意识恍惚一瞬,本能吐出真实想法。 “不…不要……” 句融眸色沉了沉,唇边弧度越发深刻。 束缚那好动脚踝的藤枝越发牢牢绑在在树干上,不断生长盘缠禁锢双腿,当谢岙分毫动弹不得时,在细嫩臀间摩擦的粗藤滑到后方一处隐秘凹陷之地,端部抵上―― 谢岙瞬间回过神来,一张脸红里泛绿。 混、混蛋,那里是―― 凉滑液体从粗藤溢出,顺着洞口滑入体内。谢岙浑身一哆嗦,只觉那粗物竟然顺着滑液又凹入了那地方几分,眼看便要钻了进去,更可怕的是细密如针的快感在那处隐秘之地丝丝蔓延开来。 “我我我、我答应……!” 谢岙瞪着急红了的两眼,扯着嗓子大吼,只可惜声势犹在,吐出的却是绵绵呻.吟。 “哦――?”句融不紧不慢回应,直让那粗藤摩擦的少年越发难耐喘息,惊吓的哭腔隐隐出现,方才弯眸似月,“少侠…答应何事?” “我、我……”谢岙急道,“不随意离开这画……呜!” 揪着胸前凸起的细藤吐出汁液,湿滑了粉嫩,藤梢似揉似搓,似掐似咬,蹂躏到圆软红肿不休。 “……如何不离开?”句融倾尽耐心,就算眸色因妖力沸腾而变幻莹紫,也是一派温和,逐字诱惑。 细藤似催促似惩罚般在少年滑落的衣领里粗暴翻涌,细软腰肢下方,薄薄亵裤隐隐勾勒一粗物耸动。 “一、一步也不离开……再也不离开……”惊吓刺激交织之下,终于逼得谢岙眼角湿润,眼眶泛出一圈红色。 再也……不离开? 句融眉骨微微扬起,每一分皆是撩人心魄;然而隽美皮囊之下,却是暗涌无餍疯狂,好似画中之人一旦出来,变会将其嚼碎骨头吞没血肉,连皮带骨啃噬得渣都不剩。 “难得少侠如此乖巧听话……理应得到奖赏……” 紧紧缠绕胸前小头的细藤猛然拽高,狠狠旋转,下方蔓藤粗暴扯开少年双腿,粗藤摩擦双腿之间,生生挤入凹地一寸,好似瞬间咬住洞口一圈敏感软肉―― “呜……啊啊!” 谢岙百般隐忍的呻.吟在桃枝间终于溢出,腿间刹那一片湿滑,而那粗藤竟也喷涌出一股凉液,越发让亵裤软软服帖到肚皮上。 藤条终于停下动作,消去种种狠戾,温柔摩挲在这人身上。 “少侠的灵神果真敏感非常……” 句融凝望着喘息中的少年,低声醇笑。几朵藤花悄然绽放,擦拭去谢岙身上一切湿液,方才含着无限眷恋缓缓褪去。 “仅仅浅肤之欢便愉悦至此,若是灵神深入交融……少侠岂非会泣不成声、昏厥数次?” “才不是――!”谢岙恢复了些许气力,新仇旧恨一股涌上脑门,扯着嗓子便怒吼,“你这妖尊定时眼睛长歪了!老纸才没有愉悦!” 混蛋!早知如此,一开始何必隐忍负重! 为毛自己与这妖尊最初相遇时还曾有骨气翻身压倒,后来却这般怕他? ……啧,一定是因为自己发现了这厮脸皮顶级厚、无耻龌龊下流! 为自己之前干瘪的胆子无比窝火,谢岙恨恨跳下桃枝,正欲先找到找色空棒再说,一转身,忽然发现一抹惊悚的绿油油。 “咦?”谢岙盯着依旧缠在自己手腕上的一根翠藤,冷汗顿时直流滚下,“妖、妖尊这是何意?” “少侠虽然承诺不再离开一瞬一息,一尺一寸,奈何少侠对于承诺似总是转身即忘,”句融苦恼叹息,那根翠藤霎时萦绕紫离炽光,好似覆盖浓厚妖力,“这般水火不侵、刀剑不入、浊液不蚀的牵制,方能让我安心一二。” 谢岙呆若木鸟,好半天,才是一声咆哮滚响画中。 “你、你这妖尊骗人太他娘的无耻了嗷――!” “呵…….少侠若是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待寻到原身出画后,便在我身上尽情占回来可好?” “不好――!”怎么听都像是会更吃亏! “那么少侠居于我洞府之中,数不尽的灵丹仙芝可用,看不尽的六界美景可赏,洞中灵力充沛浓厚,修为一日千里,少侠再慢慢思考如何回报于我如何?” “老纸不稀罕!”还差一本经书就可以回家了,要修为有屁用! “即便…..由我来为少侠寻那经书,少侠只需安心住下、日日享用山珍海味便可?” “……不、不稀罕!”虽有些许动摇,但是一想到自己在梦中被这妖尊逼着吃青菜团子,谢岙严重怀疑‘山珍海味’的定义。 “既如此……”句融绝色容颜勾出一抹微笑,似流淌和风细雨,已经享受春阑闲光,“那我只好用更下流无耻的方式,把少侠强留在这流金洞中――” 谢岙:“!!” 这妖尊该不会要把她关到洞里、直到吸干阳气前都不再放出来?!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时辰,谢岙胆颤心惊,如坐针毡,心脏悠悠颤; 于是当某妖尊前脚离开、白衍后脚出现在画中时,谢岙只觉这笑容风流恣意的青年好似普渡万道仙光。 “白七少主――!” 作者有话要说:检查了一遍应该没有敏感词,但愿不要被河蟹―― 筒子们留言定要谨慎啊,据说jj根据留言也会锁章节 下章预告: 师叔见耳包,两眼泪汪汪;青龙神出没,化身狂酷拽! 第106章 哟离画聚神会耳包! 桃树外的迷雾之中,白衍正浮于半空打量四周,听到谢岙一声吼,立刻垂首低望,待看到谢岙身影,毫不犹豫向前一步纵坠,衣摆猎猎飘飞,灵气涌动树叶簌簌、桃花狂涌纷散,正是一身纯然清贵、一身风流无拘。 谢岙被栓(?)在树下,仰头看来更为震撼,只觉有十台撒花机齐齐运转之特效,加之云雾缭绕,这白七少主恍如三清救世主驾临,谢岙握着色空棒顿时热泪盈眶。 “榭公子?!”白衍足下沾地后,仔细一瞅,满脸错愕。 谢岙此时正坐在矮榻上,手中色空棒化作一柄大刀,霍霍磨着一根翠碧藤枝。 那长长藤枝凝光若玉,似蕴含惊人妖气,一端深藏于泥土之下,另一端……牢牢束缚了谢岙的手腕。 一双凤眸霎时冷沉,“我还在想榭公子为何忽然消失,不告而别,幸而匆匆寻了方法入画,否则还不知榭公子受此胁迫――” 浩云扇柄自袖中滑出落入掌中,灵气暴涌,猛然割出一道锐利寒光。 “铿――” 金石相碰之声刺耳响起,浩云扇劈山之力下,那藤枝竟是分毫不伤。 “没有用的,”谢岙深深叹口气,“我用色空棒砍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动静。” 白衍略一思索,脸上晃出几分轻笑,“这妖力庞瀚至斯,理应一半以柔克刚,一半以刚制柔,方能无疏御敌;这妖藤之主把妖力皆化作刚强之力,怕是知道榭公子只会硬碰硬来想办法。” 谢岙眉毛跳了跳。 怎么听起来像是在说老纸是一根筋?! “我也曾试着把这株蔓藤挖出来,”谢岙一脸严肃指指绿藤根部附近新埋的土壤,“但是这妖藤种的太深了,挖地三尺也不见其末端。” 白衍眼角抽了抽,扶额叹气,“榭公子,此乃妖力所凝之物,根须皆无形,怎会有尽头?” “…诶?”卧槽,这么深奥的知识自己怎么可能知道! “不过这般妖力似曾相识……”白衍凤眸微眯,凝视藤枝一瞬,猛然怔了怔,“妖尊句融?” “咳……正是,不知白七少主可有方法带我出去?” 谢岙有些忐忑承认,生怕这位白泽七少畏惧恶势力把自己丢在这里,而且―― 跑路?还是不跑路? 此时离开,可能会面临再次被捉回来,又被一群藤条裹成蚕蛹…… 此时不离开,万一妖尊回来,兴致所在,自己又被一群藤条裹成蚕蛹…… 想到那邪恶绿藤想要钻的地方,谢岙脸上青红交错,一口火气噎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憋得难受。 啧,反正不管怎么选都会被这妖尊戏弄欺负,还不如拼着运气出去,说不定在他发现以前,自己已经三神重聚、不用再回来这画中! 谢岙这边纠结完毕,那边白衍手中凭空出现一灵光耀眼、看不清模样的法宝,那东西一出现,方才坚可断金的藤竟嗖的消失不见。 “这、这么简单?”谢岙瞪着恢复自由的手腕,以为自己眼花。 “不过是以柔克刚而已,估计这妖尊也不曾想到还有人可以入画――” 一片桃花落在眉梢,白衍凤眸含笑,轻扬眉宇,挑起一抹醉人胭脂,一手伸向谢岙。 “那么……榭公子可愿意随我离开?” “愿意、愿意!”谢岙忙不迭把手递过去。 白衍微微握紧。 这只手微微湿热,手指相触的瞬间,一抹热度顺着掌心经脉蔓延。 凤眸蔓延出一抹怅惘,不知从何而起,却在眼梢遍地丛生。 白衍低声轻笑一声,带着谢岙转瞬从原地消失。 …… 白泽真境幽谷之地―― 一栋画阁远离飞廊琼楼独立,三面环树,极为幽静。阁中三尊灵石液鼎摆出一上古阵法,阵中一张画卷浮空悬挂。 “咦――?不需要借助外力?”谢岙一脸疑惑,“农渊灵石聚神效果这般好?” “并非如此,若仅仅是农渊灵石,需得附上榭公子那位师侄之力,”白衍摇摇头,在液鼎中置入纷杂灵石仙草,“而如今榭公子体内已经有了至盛妖力,用于凝神绰绰有余。” 谢岙听得越发茫然。自己何时得到什么妖力了? “这妖力与方才那株妖藤本源相同,如若我没猜错……应是由那妖尊句融给了榭公子,”白衍唇角动了动,抬眼望着谢岙周身隐隐散发的紫离炽光,慢慢道,“它虽只有一缕之量,却是极为精纯,绸缪涵泳,必是一滴妖丹虚灵血无疑。” ……妖丹虚灵血? 谢岙一愣。 妖丹虚灵乃是妖物修为凝聚之精华,犹如凡人心头之血,用一滴便损耗修为,伤及精魄,越是厉害的妖物,便越是需要花费弥久的时间来恢复。 那妖尊什么时候…… 等等!难道是那个时候凉飕飕的液体―― 谢岙一张脸登时像掉进了涮笔筒里,诡异纷杂。 “不想他这般妖尊,洞府内皆是灵物仙宝,竟也舍得用这般直白有效之法助榭公子凝神……”看到谢岙恍惚似若有所感,白衍两眼眨了眨,话语一转,“他这番百般用心之下,榭公子却依然逃开他那地盘,只怕到时候他发现榭公子不在画卷中,定会――” 谢岙后牙槽猛然打了个颤。 对对,现在当务之急是三神重聚,以便不受画卷所束;之后速速找到耳包,三神入身后藏匿起来、一旦寻到戎睚踪影、直接去投奔他! 当三尊液鼎之阵准备完毕,灵力如屏隔离一方空间后,谢岙屏息凝神,在白衍步步引导之下,引渡觉神入画,二神游走一周天,盘桓周旋;待稳固之后,再引渡生神入画,三神共冲虚灵,荡淡遮蒙,最后重聚七魄。 不知过了多久,谢岙慢腾腾睁眼,只觉原本隐隐模糊混沌的意识变得透亮浩然,阁内一砖一瓦还是那般盈盈霞光,阁外一廊一鹤还是那般仙云缭绕,视线却似瞬间由标清变为超清,当真神清气爽。 “接下来便是要寻找那只兽妖――”白衍松了口气,额角残留着汗珠,倒是比谢岙还虚脱几分。稍作休息后,白衍从袖中掏出一轴古卷,扬袖抖开,卷面霎时铺了满屋,六层光图重叠,谢岙看得眼花缭乱,“此乃陷妖图鉴,可用于在六界中寻找已经收服的妖魔精怪,听榭公子之言,那收妖环应受神魄所束,榭公子如今神体,倒是方便许多――” 依照白衍所说,谢岙分出一缕灵识入图,描绘六界的地图刹那褪去四层,只留凡、妖二界,各有一枚灵光在某处闪烁。 “那兽妖带着榭公子身体,不便行动,应该还留在凡界,此处便是它藏匿之地,”白衍手中浩云扇柄轻点图鉴,“而这妖界显示的位置……” “是戎睚所在之地!”谢岙两眼灼灼冒光。 啧啧,一次找到两只,简直是神速! 这白七少主耐性甚好,义气冲霄,又是所知渊博,一身数不尽的法宝,果然是六界难求的好队友嗷! …… 凡界翠岭山 云过青壁疏疏润,风卷柏苍郁郁张。半山腰一座拱石斜桥斜搭,石壁苔藓堆青,古怪乔松盘盖,好似此处再无通路可寻。 然那拱石后又是另一方天地,落泉如梯云,潭溪声碎碎,青鲤嬉游。碎石岸边,一只灰毛兽妖蹲在一块凸向溪潭的圆石上,一只赤红兽瞳紧紧盯着水下鱼群。 时值早春冰层初融,鱼群还有些懒洋洋,游得不紧不慢,似在晒太阳。 灰毛兽妖一只厚爪伸出去,锋利兽甲悄然冒出,正对水下一条肥鱼威武靠近,然而掌垫四周的软毛刚刚接触水面,立刻又缩了回来。 水面晃出鱼鳞般的水波,灰毛兽妖抖了抖耳朵,扭过浑圆脑袋望着阳光最为充足之地。 暖融日光下,石洞外一棵梅树下铺着干草堆,上面坐着一个木头人。依旧四肢僵硬,依旧低头垂首,依旧一动不动。 灰毛兽妖瞅瞅木头人,再回头瞅瞅潭面,赤红兽瞳毅然大睁,尾巴紧紧贴着地面,四爪一蹬便要冲到潭水中。 忽然,一只属于人类的手捉住了尾巴。 “叱吼!” 灰毛兽妖吃痛一吼,却没有立刻转身避开,反而足下发力急跃到梅树下,严严实实堵在木头人身前方,才警惕怒瞪偷袭者。 一名灵气淳淳的清贵男子浮于半空,俊容似是憋着笑意,他身旁还有一人,脚下无影,身形若虚若实,身后潭水反射出粼粼日晖,笑容却万分清晰。 “耳包――!”谢岙笑嘻嘻‘飘’到自家兽妖面前。 赤红兽瞳骤然瞪大,凶残之色尽数褪去,好似刚刚炸开厚壳的石榴,兜着满身初见炎炎烈阳的震惊。 “耳包?耳包?啧……莫不是刚才被你揪尾巴揪傻了?”谢岙狐疑看向一旁青年。 “这可真是冤枉于我,我只不过是奉榭公子之命,让它免于落水而已――”白衍嘴里连连叫冤,背后却是默默拍掉一手尾巴毛。 灰毛兽妖眼睛越睁越圆,越睁越大,几欲撑爆眼眶时,猛然蹬地一跃,朝谢岙笔直扑去。 “叱呜――!” “咦?等等……” “扑通!” 水花飞溅,鱼群乱窜,水草荡漾,一只灰毛兽妖扑腾了数次,终于顶着湿漉漉的脑袋游到岸边。 “叱呜?”灰毛兽妖不似往常着急抖水,反而一眨不眨睁圆了赤红兽瞳,纯粹视线的尽头,只有一人倒影。 “所以说我如今乃是神魄之体,只会扑空啊笨蛋……” 恍若透明的五指伸来,虚虚抚摸上圆硕的脑门,阳光轻而易举透过手指穿过,带来宛如斑斓美梦的瑰丽色彩。 灰毛兽妖仰头望着,绷紧的眼眶渐渐软化,似是翻越了无尽雪山,留下了无数的爪印后,终于来到山端另一边,踏上春意茸茸草地。 “耳包……”谢岙此时方才仔细打量,看到自家兽妖背上留下道道狰狞抓痕伤疤,经历三个多月之久,竟然还没有痊愈,反而混杂着新生的冻疮和争斗残留的法术创伤痕迹――想到自家兽妖这三个月日日守着自己身体,谢岙鼻尖一酸,眼眶内差点滚下咸水珠子来,“笨蛋……这翠岭山这般大,为何不去寻些疗伤的草药?” “叱呜……” 灰毛兽妖盘缩着湿漉漉的尾巴,脑袋紧紧贴服在谢岙手掌下,乃至脑门上的绒毛穿过了手掌些许,也不愿隔着一丝缝隙。 “咳……我虽然不想打扰榭公子与这兽妖重逢,不过眼下有一件不容耽误之事,”白衍撩袍蹲在梅树下,揭开了干草遮掩的木头人,重重叹口气,“恐怕这就是榭公子的身体――” 扭过头去的谢岙瞅了一眼木头人,非常镇定又瞟了眼白衍,眼神非常欠揍,“白七少主莫不是刚才使用法宝时耗费灵气过量,导致有些……头晕眼花?” 白衍额角青筋冒了冒,“在下灵力怎会如此不济――刚才在山洞中不见它物,此处具有人形的唯有这木俑,而且……”修长手指抚上木头人硬邦邦的脸颊,模糊不清的五官,白衍眼底翻滚暗涌情绪,似惊似怒,似惧似悔,“这具身体乃是纯阳之木所造,思及榭公子本为纯阳之体,应是……榭公子之身无疑……” 朗朗声音依旧平稳,带着镇定人心的安抚之力,然而眼前画面千般刺激,事实万般震撼,谢岙只觉脑中似被狠狠戳了个洞,嗖嗖漏风,眼前光线剥离分裂。 这……这木头是自己的身体?!怎么可能!! 自己明明是用原身穿越而来,甚至带着登山杖、穿着登山、套着羽绒服! 难道有人暗中动了手脚……或是……或是所谓的穿越……本就是一场周庄梦蝶? “榭公子!” “叱呜――!” 谢岙本是半透明的身体越发逸散飘荡,犹如下一瞬就会分崩离析。白衍大惊,晃身来到谢岙身前,一拍一送,澄怀灵气把神魄直直送入木头人躯体之中。 下一刻,木头人身上猛然乍现刺目金光,一轮纯净阳气破开,坦荡涤扫整座山脉。 金光褪去后,粗糙表面化作细软皮肤,五官清晰,头发飞速疯长,顷刻铺了满身。 谢岙睫毛一动,缓缓张开眼。 “如何?”映入眼帘的凤眸满是藏不住的焦急,另一旁灰毛脑袋拼命挤进谢岙视线。 谢岙慢吞吞张开苍白的嘴巴,“呕呕――!” 一阵翻天覆地干呕,谢岙只觉五脏六腑皆扭曲,连肠子都快要吐出来。待到好半天缓过神来,身体上的不适倒是把之前种种惊惶混乱冲淡不少。 “为何……手上不能动弹……”谢岙嘶哑着声音,两眼还有些发虚。 一只手臂揽过谢岙身体靠在自己身上,二指抚上谢岙下巴打开,一粒丹药轻弹入唇齿中。 “莫怕,有我白衍在,定会无事――” 青年席地坐在草坪上,也不嫌月白衣袍就此沾污。倒映在谢岙双目中的俊逸眉眼飞扬,凤眸流光含笑,让人觉得好似在他身边便会同享深厚福泽,浮生又有何愁可忧。 “多谢……白七少主……”谢岙含着丹药,正觉有些难以下咽,手腕上就传来湿漉漉的触觉。谢岙余光一瞅,一颗灰毛脑袋正无限放大,嘴巴上颠颠叼着似莲蓬一般的软壳东西,内里被挖空,盛了满壳水。 “青鲤蓬?你这兽妖倒是眼疾嘴快……”白衍笑笑,一手托着青鲤蓬调整角度,帮助把蓬壳内的水喂到谢岙嘴里。 然而还没等谢岙多喝两口,只听脑袋上方忽然传来倒吸气之声,扶着青鲤蓬的手剧烈一抖,猛然收了回去,与此同时缩回的还有青年充当靠背的修长身板。 “咚――”谢岙身体向后一仰倒磕在树干上,所幸丹药下肚,手上恢复几分力气,边揉着脑袋,爬起来一看―― 那位传说中游遍花街的白七少主不知何时踉跄退到了几步远之外,凤眸惊惧,薄唇抖动,俊逸面容绯红,翩翩身形凝雕。 “你、你、你……”方才还镇定若青山的清朗声音此时如弹棉花,乱颤的一塌糊涂。 谢岙一脸莫名其妙。 ……这种看到肥鸡飞上天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叱吼――!” 灰毛兽妖大吼一声,横身挡在谢岙面前,兽瞳凶狠瞪着不远处的青年。 随着灰毛兽妖尾巴扫来,茸茸软毛卷上光溜溜的胳膊―― ……嗯?光溜溜?! 谢岙忽觉恢复了知觉的身体,有些凉飕飕。 谢岙僵硬着脑袋低头一看,只见诡异窜长的长发半遮着身体,而透过其余尚未覆盖的地方可以清楚看到―― 身上……一片布料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小福利? 咳,当然是指看到光果果的师叔! 青龙大爷还没有写出来,果然预告赶不上字数么―― 第107章 哟青龙再邂忘前尘! 春风,嗖嗖刮过; 长发,隐隐扬起—— 扬起个毛线啊! 为毛自己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三神入体时也会变出一身衣服来嗷嗷嗷! 谢岙猛然回过神来,扑向自家兽妖硕大脑袋紧紧抱住—— 无论如何先用耳包(的毛)遮身再说! 灰毛兽妖绷直的四爪一僵,耳朵抖了抖,扫过一片细滑肌肤,赤红兽瞳登时圆似铜钱,耳朵下方一撮毛瞬间漂成了红色。 “劳烦白七少主能否给我一件衣裳遮身——”谢岙强自镇定,一派大宗门派师叔之势,满额却是急汗狂流,内心羞愤欲绝得直挠爪。 所幸谢岙开口说话之瞬,几步开外的青年脚下便是动了动,随即衣衫挲挲声响起,一件绣着瑞草的月白莹衫披在了谢岙身上,带着缕缕灵气盘亘的温暖。 谢岙迅速把衣服裹紧,手忙脚乱整理好衣装。 啧啧,不愧是白泽族七少主的衣衫,这般质地,这般面料,这般保暖度,披在身上简直如地下热泵高端技术供暖,全身全日如春天般舒适。 虽然身下凉飕飕,毫无安全感,但是谢岙琢磨着再借裤子恐怕那位白七少主就会翻脸。 等到谢岙把随衣附带的腰带系好,再抬头时,青年已经站在了更远的地方,面朝峭壁,背朝这里,两袖灌风,浩云扇柄挂在腰间飘荡。 望着白七少主一副面壁思过的模样,谢岙咳了一声,正欲开口打破尴尬,谁知他身形蓦地一趔,脑袋差点撞在那面青壁上。 “白七少主?!” “无事、无事……”白衍转过身来,脸上还有些微红,平日似含千言万语的凤眸此时直直盯着地面,“榭公子……不对,榭、谢姑娘……在下方才不曾想纯阳之体会是女子,所以适才喂药之时未曾注意……这般看了……看了身体……虽说灵凡有别,但是毕竟占了这等便宜,白某自当负起责任——” “不不不,不需要白七少主负责!”谢岙吓了一跳,急吼一声,看到白衍愕然抬头,意识到反应过于激烈,忙解释道,“白七少主救命之恩,已经让我难以回报,七少主这般看了…咳,看了一眼,我怎能与救命恩人计较,自然不算数!” “可是怎能让你——” “白七少主!”见白衍张了张口似是还要再说,谢岙高呼一声打断,加把劲继续,“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白七少主看了真身……”谢岙眼睛一转,一脸苦恼道,“因为我本就是男子——” 白衍神情近乎呆滞。 “正如白七少主所言,我本纯阳之体,怎会是女子?可是谁知这次三神入体之后,就变成这般女子身形,当真让我苦恼!”谢岙叹气连连,“莫不是……这木头并非我之本身,才会有这般怪异现象?就连头发也莫名变长——” 物证、事由皆在,推演合情合理!但愿这白七少主能相信她还是个男的,消除这等碍事的尴尬,继续充当亲密无间的好队友! 唔,若是能在顺手之余查查这木头身体的事情就再好不过! 幸好此时此景之下发现自己真实性别的是这白衍啊…... “也是……纯阳之体怎会是女子?”白衍沉默片刻,忽而点点头,扬眉一笑,“不过这长发一事乃是受神魄之力影响,或许是榭……公子原本神魄之力便不弱,或许是受那一缕妖丹灵虚血影响,三神入体后才会有这般变化——此事我之后会查找古卷,榭…公子无需过于忧虑。” 谢岙一听正中下怀,自是大喜,“那便有劳白七少主了,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 “榭…公子客气,”浩云折扇悠悠晃开,遮住翘起唇角,“我会记得榭公子这句承诺——” “…唔?”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像是捉住了把柄? 看到谢岙两眼露出几分警惕,白衍神情一肃道,“榭公子接下来是去妖界,还是先回去休息?” 谢岙此时也是十分纠结。 虽然十分想回太苍山庄报个平安,不过……万一这耽搁的功夫,那妖尊就发现锅里精火慢炖的兔子肉没了,岂不是会立刻寻来、自己反而给师侄们带来麻烦? 谢岙抓了抓头发,默默叹气道,“唔,换身衣服,就去妖界吧——” …… 妖界九转回廊 紫红幽境,行行游廊浮空,三转一阁一亭,九转一宫一阙,层层蜿蜒向上。但看东一行,西一行,亭阁垂帘悬挂,魅影游娑,怪笑欢畅;南一带,北一带,蕊宫珠阙曲乐不绝,繁弦急管,好不热闹。 谢岙仰头看着半空中好似条条回廊串起来的阁楼亭宇,目瞪口呆道,“戎睚就在此处?怎地这里有如此多的妖物?” “今日乃是鼍蛟洞主三千岁大寿,邀请妖灵怪各方好友,在这九转回廊上摆宴数日,说来也巧……”白衍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灿灿的帖子晃了晃,颇为得意道,“我恰好在一个月前收到这邀请之贴,只是我白泽一族因天命在身,速来不喜与他族打交道,大姐尤为不喜……” 提到那位雷言风行、比一般男子作风更为强硬的大少主,谢岙也是眉毛一抽——尤其想到自己如今身上佩戴的遮掩阳气的美玉正是白衍从那位大少主藏宝阁偷出的藏品,谢岙眉梢更是抖了抖。 啧,总之先跟这白七少主混进去、寻到戎睚再说! 这边谢岙携着耳包紧紧跟随,那边白衍已经把帖子递给了守门的小妖,那小妖打开帖子一瞅,登时惊得眼珠子快凸出来,“白、白……白泽七少主?!” 这一声叫的好似地鼠被踩了尾巴,尖锐刺耳,四周纷闹声音刹那消失,一片死寂,正停靠妖车之来往妖物皆是迅速扭头,无数妖目紧紧盯着门外仙风灵骨之姿的青年,个个面上狂热惊人。 “白泽?掌管六界之书,天下诸事皆知的白泽?!” “那岂不是知道六界秘境?无数宝物所在之地!” “族长!他一定知道咱们族地为何近些年来灵气不聚!” “没错!本大王这便去问问他!” 眼看一群妖物蠢蠢欲动,快要包围上来,谢岙终于深刻意识到为何白泽一族总是低调藏在真境内,连真境所在地都是年年飘移变换——对于这帮求知若渴、修仙道路上摸黑过河的芸芸众妖而言,白泽一族就是乌漆抹黑修真道路上唯一一盏灯,还是惯常不出现的顶级豪华限量版! “你个蠢货!还不速速放白泽少主进去!”一名巡视的妖将恰好路过,一脚踹开呆在门口的小妖,忙不迭冲白衍胁肩掐笑道,“七少主请进、请进!俺们洞主已经恭候多时,末将这就护送七少主进去!” “无需如此麻烦——” 轻飘飘的声音落下后,只见那两人一兽已经是在数十丈之外,在回廊某处飘忽一瞬,便消失在众多妖物之中,不知去了哪阁哪亭。 妖将自是一番捶胸顿足,懊恼失去一路上说话的机会。 而那边谢岙已是稳坐于九转回阁中的第二阁第二飞廊第二穿亭,四面垂帘遮蔽,隐私十足。 “……啧啧,方才之事定会传到长老耳中,少不得会被他啰嗦唠叨,”白衍盘腿坐在矮桌旁,衣摆恣意铺落在地上,倒也无端潇洒,不过摇扇子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郁闷,向谢岙望来的目光怎么看怎么幽怨,“若是因此又被长老联合大姐告到了族长那里,不许我去外界……这以后漫漫岁月,榭公子可会陪我在三霄台内?” “咳……待我收集完经书,定当负此责任!”谢岙抱拳一脸严肃,看到青年似是还有话要说,干笑两声,忙岔开话题,“不过为何丹含长老对白七少主外出之事,要求甚是严格?” “此事...说来话长,大约与我二十余年前那一长睡有关……”白衍顿了顿,起身走到亭边,回眸笑笑,挑扇撩起垂帘,“那么榭公子便在这里稍作休息,我去打听一二,看那只青龙到底在何处藏着吃酒——” 话音初落便是转身消失不见。 谢岙眨眨眼,暗自松口气。 好险好险,差点又绕到负责任的话题…… 不过这白七少主二十年多前为何沉睡,竟让白泽真境内上下一众人对他如此不放心? “嗝~你说这鼍蛟洞主三千大寿,请来邻近好友不就得了,为何还请那些地盘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点头之交?” “鼍蛟洞主召来如此多的宾客,岂非只是为了帮他祝寿?他乃是借此之名,为他那几名女儿招婿!来得妖物自是多多益善,修为越高越好!” 垂帘之外飞亭下方台阶,两名打着酒嗝的妖物路过此处游廊,话语断断续续飘到亭内,谢岙恰是无聊,便一边给自家兽妖剥果子吃,一边偷听。 耳包叼过谢岙手心的朱红灵果,舌头一卷刷过掌心,见谢岙注意力放在亭外,舌头多卷了两下,扫尽柔软掌心内的残渣。 “难怪鼍蛟洞主今日对俺如此热情,还准备了这般好酒!” “热情?哼,怎能比得上对那位青龙大爷的一半热情?这鼍蛟洞主都把这九转回廊最上层的整座主阁让给他,搬出从灯陵树精买来的上等美酒,供他吃酒休息!” 嗯嗯? 戎睚……在主阁?! “灯陵树精?酿琼皇酒的那个?” “可不是!没想到这鼍蛟洞主竟然请动了这青龙来,真是好大的胃口,好大的胆量!若是有了震煞六界的青龙做女婿,以后谁还敢惹这鼍蛟一族,谁还敢动这鼍蛟一族!” 帘外说话声渐行渐远,谢岙窜到亭边,揭开垂帘一角,望着不远处高了两层的珠阁——方圆二十丈有余,阁下数根巨柱鼎立,回廊斜飞两边,妖气腾腾,正是九转回廊的主阁。 目测距离不算远后,谢岙便再也坐不住,拍拍耳包脑袋让它在此处先呆着,袖中摸出一张白衍给的隐身符,化酒饮下。 这隐身符极妙,只要不开口说话,四周之人便是连气息都无法察觉半分,于是岙一路畅通无阻,很快来到主阁前遥遥数级台阶之下。 这附近没有巡守之妖将看守,也无需看守,因为台阶上弥漫着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恐怖妖力,似乎往前迈一步、踏上台阶,便会被这妖力撕扯粉碎。 谢岙仰头望着数千层的台阶,心中郁闷无以言表。 啧,怎么就忘了这货有划地盘的习性! 以前在凡界的禁制顶多是阻碍他人不得入,现在这禁制却是毫无半分收敛,张狂肆无忌惮,但凡硬闯就会被妖力毫不留情绞碎—— 莫非是在妖界的缘故? 正当谢岙在禁制外纠结徘徊时,忽见台阶另一端站着一溜妖物,面色紧张,战战兢兢,携着宝箱宝匣,猛一看好似给黑社会交保护费的一众小弟。 最前方几名衣裙婀娜的女子各抱着一坛酒,玉足凌波来到台阶前,娇声细语道:“青龙大爷,小女子乃是鼍蛟洞主之女,奉父王之名为青龙大爷续酒,恳请青龙大爷打开禁制。” 主阁一片寂静,不一会,禁制一阵水光流动。 “进来——” 冰冷嗓音干脆坠落,弥漫无限力量,尾音似是带着几分微醺。 那些女子听得面上飞出两团绯红,相互对望一眼,一脸窃喜,急忙抬脚上了台阶。 然而没过一会,便见数道黑影从禁制飞出,那些个娇柔玲珑的女子从台阶上滚了出来,唉哟几声摔在了阁前,其中不乏屁股朝天之分外不雅姿势。 几名女子满脸羞恼,恨恨瞪了眼台阶上的主阁,在此处不敢多言,只得先咬牙离去。 谢岙眨了眨眼,目光移向那一溜队伍,提身一跃站在了两名妖物抬着的宝箱上。 “嗯?怎么这宝箱好像忽然沉了些?” “嘘嘘,莫多说话!马上就到咱们了!” 两名妖物颠颠抬着宝箱来到禁制前,报了所献宝物之后,看到禁制晃了晃,连忙跻身进入,脚下一飘,还算平稳来到了阁殿前。 “青龙大爷,小的们是——” 两妖刚刚张口,便被一阵疾风咻咻扇出了台阶,化作两道流光飞出禁制。 恰好在力量波及之外的谢岙蹲在箱子上,擦了擦额头冷汗。 眼前碧翠玉柱撑着广殿,直通阁顶,四面雕窗及地,窗扇大开,视野无限开阔。 殿内一张玳瑁青璃石榻上,一人斜躺懒卧,金眸微闭,衣襟凌散,一手握着酒壶懒懒垂在石榻旁,衣摆如云浪翻滚,宛如龙游苍云,昂首俾睨,纯粹力量肆意张扬。 妖界猩幽昼光下,万缕长发铺了满榻,泛着苍青冷光。 ...啧啧啧,几个月不见,戎睚倒是越来越逍遥,白白蹭吃蹭喝,还有他妖排队献宝! 看到这青龙好似度假般休养的容焕毛亮,谢岙心中不禁酸溜溜,翘起唇缝下却不由自主露出几颗白牙。 无路如何,总算是找到了—— 谢岙背着色空棒,足下一蹬便笑嘻嘻跳下宝箱。 “戎睚——” 饱含喜悦的音色在殿内乍响,人形青龙一顿,金眸刹那睁开,无尽绝色铺天盖地而来。 下一瞬,却是一道邪风滚着妖力猛然爆发,朝谢岙直面袭去。 谢岙措手不及,被狂风扫个正着,胸口剧烈一震,身体斜飞出去,眼看便要狠狠撞在玉石巨柱上。 一只胳膊忽然伸来,揽着谢岙在空中一闪,急速退到殿前台阶上。 “轰——” 巨柱轰然倒地,连带这主阁一角塌陷,颓石断柱从廊外砸落,下方正在饮酒吃席的妖物一阵骚动惊乱。 谢岙只觉身体处处像是碎了骨头一般,无一不痛,手腕被身后青年二指握住查看经脉,温热灵气飞快包裹。 “怎么回事?”白衍皱眉低头。 谢岙张了张口,还未出声,一汩浓血先顺着唇角溢出。 “喀拉——” 碎石滚动之声在残败阁殿内回响,从深处走来的脚步声不轻不重,却似每一步都在碾压过他人无力反抗的神经。 滚滚尘土之中,一片衣袍出现在残垣前,被从下而上的风灌得肆意张扬。 人形青龙望着下方台阶的两人,眉梢猖狂扬起,透出吞噬碾压十方的直白残酷,勾唇嗜血冷笑。 “哪里来的虫彘,也敢直呼爷爷的名号——!” 谢岙愣愣看着殿前怒气横虐的青龙。 神情冷漠而轻蔑,金眸冰冷而……陌生。 “你这是何意?”白衍眉头皱的更紧。 “……白泽?”戎睚眯了眯眼,目光扫过灵兽青年扶着那凡人的手,冷哼一声,“把你的东西管好,下次来乱闯吾之地盘,胆敢叫吾之名号,吾便亲手撕了他——!” 白衍掌下不断输送灵气,见谢岙脸色骇然,显是五脏六腑受损,嘴角动了动。 “……你确定不要?” 凤眸抬起盯着人形青龙,缓缓一笑。 “既然如此,那我便带走她——”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青龙大爷不会失忆太久—— 等他全部回忆起来以后么。。。(奸笑) 第108章 哟驯龙必需亲身行! 幽魅夜空,一轮残月半升,银雾蒙蒙,流萤飞散,莹亮竹屋圆窗。 白衍从屋内出来,看到坐在院中石凳上发呆的谢岙。 头发湿漉漉似是刚洗完澡,脑袋上还顶着一块热气腾腾的软巾,一头绝不算短的湿发随便拧成了一股,搭在一旁灰毛兽妖的背上。那灰毛兽妖竟也一动不动,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绷着背脊,没让发梢丝毫沾地。 “夜晚风大,易受风寒,榭公子何不早些回屋?”白衍坐在圆桌另一边,放下手中茶具,沏茶动作熟稔流畅,“榭公子本就三神刚刚入体,又遭此一伤,着实应该多加休息,精心养神。” “哈哈,我这体质怕热不怕冷,吹风倒也没什么事,”谢岙笑笑,“而且多亏白七少主慷慨解囊,贡献一颗灵丹妙药,伤势才会恢复如此之快。” 白衍望了望那还在滴水的湿发,手指顿了顿,复又将茶汤倒入茶蛊之中,“那只青龙今日这般反应,不像中蛊中毒,倒像是失去记忆……” “我也觉得如此,”谢岙低头,把脑袋上的热巾拉下来,“只是一时想不出,有谁能让戎睚失忆。” 以往戎睚总是天天威胁要吸阳气,与耳包拆房子打架,自己以为他从不手下留情,可如今自己才知道…… 那时候的戎睚,原来是处处手下留情。 谢岙渐渐捏紧了手中软巾。 “反正鼍蛟洞主办的这酒宴还有数日,那青龙有美酒可吃,估计也会多留些时日,”白衍把沏好的安神茶推到谢岙面前,秀长手指划过杯沿刹那,已让水温恰是温热,“榭公子不如今日早些歇息。” 被调理自己身体之人两次催促回屋,谢岙也不好在院中继续吹风苦想,只得端着茶杯喝了小口,发现不似想象中烫口,便仰头一口气喝干净,“多谢白七少主热茶款待。” 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好不容易捂热的小圆凳,谢岙把软巾甩在肩上,顶着一头湿毛慢吞吞回屋。 灰毛兽妖立刻颠颠跟上,只不过因为前方那人步履不大,灰毛兽妖走着相同步伐时便像是在迈小碎步,摇摇晃晃,白白长了对威武厚爪。 白衍嘴角不觉弯起,待看到院中晾晒的一件湿衣,嘴角又渐渐平复。 妖界的屋子大多是圆形窗扇,这九转回廊的客房也是这般,一轮圆窗几乎占了半面墙,倒是让屋内光线并不太暗。 床榻就在窗边,谢岙在床上打了个滚,身旁贴着自家兽妖,一片温暖。 ‘纵使有万般不足,今日之短,明日之长,与其费劲去想过去种种,不如趁早磨磨你的爪子,免得日后还被当作猫爪――’ 某只青龙哂笑之声在脑中浮出,莫名凝聚丝丝力量。 谢岙盯着月光铺了半边的房顶,半晌后长呼口气。 没错,既然怎么想都想不通此事因何而起,不如明天直接去试探一二! 而且她三神离体都能满血复活,戎睚不过是失忆而已,定有办法可解! 谢岙一翻身,脸颊贴到一簇软毛,继续严肃思考。 既然白七少主说戎睚曾经去找过他,那么定是在那之后才失忆…… 该不会是在哪里打架被揍坏了脑袋?! 谢岙一手挠着耳包下巴,一边琢磨着明日如何行动。 正挠的欢畅,忽觉手掌陷入一片柔软中,扭头瞅瞅,只见一只厚爪微微发抖搭在自己手背上,耳包似是痒极,又不愿动弹,所以本能之下厚爪距离下巴越来越近,夹住了挠下巴的手掌,赤红兽瞳绷得圆溜溜。 “以前也没见你这般怕痒……”谢岙嘀咕着收回手,余光无意中看到耳包灰毛脑袋上一抹金光。 ――唔?! 谢岙一骨碌翻身坐起,紧紧盯着自家兽妖的脑袋。 片刻后,忽然咧开嘴巴,嘿嘿笑了两声。这笑声在夜半诡异响起,颇为渗人。 “啧啧啧,差点忘了还有这一招啊……” …… 第二日,妖昼明亮,异云光满,魅霭香浮。 谢岙站在十分容易打听到的某青龙据点,望着院子外明晃晃的深厚禁制,刺得几乎睁不开眼。 ……这货还真是走哪都不忘划地盘! 谢岙在禁制外徘徊,想着要不要像昨天那样等候上门进贡的各路妖怪,再趁机混进去。 果然没多久,就看两个长得颇为相似的妖怪走近,不过手中没带什么东西,貌似只是仅仅路过。 偏巧这时,一阵风打着旋儿吹过,夹带几分初春寒意―― “阿嚏!” 一个响亮喷嚏后,谢岙揉揉鼻尖,一抬头,正对上那两名妖怪盯来的四只妖目。 “是个凡人,兄弟!”左边那只妖怪扇动脑袋上的黄鳍。 “昨日酒喝多了,俺早就馋人肉了,兄弟!”右边那只妖怪扇动脑袋上的绿鳍。 谢岙眼皮顿时跳了跳。 啧,明明自己平日吹风都没事,怎地被那白七少主一说就受凉?! 眼看被包围了,谢岙二话不说抽出色空棒便冲向站在通路上的那只绿鳍妖。谢岙估摸着这两只妖怪定不敢使用厉害妖招,否则打起来引起他妖注意,到嘴的肉就会被抢走,所以缠斗起来也就没有用上几分阳气,只想找到空隙溜走便是。 然而一炷香后―― 黄鳍妖架着谢岙的胳膊,绿鳍妖掏出一根绳子卖力绑腿。 “脑袋归我,脚归你,兄弟!” “胳膊归我,腿归你,兄弟!” 挣扎无果的谢岙面无表情挺身―― 这两只妖怪配合的太娘的默契了,简直就是连个针尖大的空隙都没有! 眼看要被两只分吃的妖怪绑成粽子,谢岙深吸口气,体内阳气游走,准备先把这两只妖怪定身了再说。 “喂――” 一道慵懒嗓音不紧不慢扯开,轻飘飘落下,却砸的两只妖怪浑身猛烈一抖。 “需不需要本大爷帮你――” 一棵不知什么品种的妖树上,人形青龙随意屈着一腿倚着树干,松垂长发束丹绳,郁郁葱葱中,越显衣衫飘渺笼烟,身姿优美暗藏无限力量。 “青、青龙大爷!”黄鳍妖登时双膝发软跌滚在地上。 “兄弟快跑!”绿鳍妖火烧屁股溜走,临跑前还不忘把另一只妖怪扛在肩上。 真是好兄弟啊…… 谢岙内心浮起一阵诡异感动,瞅瞅在树上盘卧的某只青龙,嘴角不由咧开,“青龙大爷怎地忽然愿意出手帮忙?” “哼…你见本大爷出手了?”戎睚望着树下少年,金眸瞪了瞪,“只不过是想诱得你这出声求救,进而情愿跟本大爷走而已――” 昨日放走了这凡人后,青龙大爷便后悔了――因为那若隐若现的血味,闻起来好像十分可口。 可是他昨日不耐烦让那白泽把这人带走,貌似还不小心让渡了拥有权。 想他堂堂青龙,说话怎可出尔反尔?于是便决定诱得这少年自己开口,甘愿到他的地盘去,然后…… “喂,若是你愿意跟本大爷走,本大爷就赏你琪花瑞草,仙宝灵物如何?”人形青龙不紧不慢起身,郁葱树叶缓缓离身的同时,那张容貌也褪去了朦胧柔和,越显几乎撕裂空气的残酷绝丽,“……若你不愿意,本大爷便就此撕了你――” “我跟你走。”谢岙仰着头,回答得干脆利索,毫不犹豫,笑得好似花儿般灿烂。 还未把威胁话语说完的青龙大爷噎了噎,低头看着树下两眼亮晶晶的少年。 那眼中没有对宝物修为的贪婪,没有对他一身力量的恐惧,只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纯粹。 戎睚眯了眯眼,翻下树枝,苍青发丝擦过谢岙脸颊之瞬,刹那锐利冰冷了空气。 “你知道跟本大爷走意味着什么?”有力手指钳着谢岙下巴抬起,几欲捏碎颌骨,“把你拖入本大爷的地盘,咬碎你的喉咙,嚼碎骨头,掏空脑袋,血肉吃的分毫不剩!” “你不会――”谢岙望着终于拉近距离的金眸,两眼一弯,“你会觉得这般吃太浪费。” 戎睚盯了片刻,倾下脑袋,在眼前少年细瘦脖颈间嗅了嗅。 “奇怪……” 青龙大爷低喃一声,猛然拎着谢岙领子,瞬间闪进了禁制内。 谢岙只觉周围景色飞快倒流,刚喘了口气,就被粗鲁丢在了什么东西上,撞得脑袋一懵,只能凭滚了一圈的感受推测出似乎是一张软榻。 一只手臂撑在了软榻边沿,戎睚低头望着身下两眼眩晕的谢岙,一脸疑惑。 “啧……明明闻起来味道一般,为何昨日的血那般诱人?” 苍青头颅重新伏低在少年脖颈间,獠牙露出,咬破近在嘴边的细嫩皮肤。 可怜谢岙刚刚从脑袋嗡嗡中缓过劲来,就被叼住咬了一口,顿时嗷了一声。 一抹温热红液流出,顺着獠牙淌入唇中,飞快蔓延口腔。 淳淳气息,六尘无染,竟似天地至纯阳气凝聚而成。 金眸骤然一缩,瞳孔一圈生生染成猩红之色,扣着矮榻边缘的手掌猝然冒出可断筋骨的修长锐甲。 竟然是……纯阳之体! 身体本能沸腾咆哮,獠牙几欲就此狠狠咬断这人的脖颈,然而胸口的跳动却比本能躁动更为激烈,滚烫着浑身血流涌到脑中。 一种强烈灼心的渴望和克制仿佛已经刻印到骨子里,让青龙无比焦躁。 就算是心痒如虫噬,就算想要立刻囫囵吞了这人,就算比起囫囵更欲把这人根根骨头细嚼慢咽……却也必须忍耐。 忍耐――? 人形青龙舔了舔唇角温热鲜血,金眸翻涌狂妄之色。 他何须忍耐! “嗤啦――” 衣袖撕碎声在幽静室内响起,炽热手掌捉住光滑细软的胳膊高高拉起,让少年单薄的身前一无阻挡。 “放……呜!” 谢岙刚要喊出声,耳朵上就蓦地一痛,差点闪了舌头。 “你不是说本大爷不会吃你?” 戎睚俯身咬住谢岙的耳朵,嗓音暗哑低沉。 “本大爷……这就吃了你――” 嘶磨耳朵上软肉的唇齿一路向下,再次覆盖刚才咬破的血口,炙热舌尖在伤痕内舔舐而过,扫刮方才受伤的血肉。 谢岙倒吸口气,身体刹那绷紧。 “住……呜!” 未说完的话语连同挥出去的拳头,一同被人形青龙轻而易举压制,狠狠钉在了矮榻上,脆弱手腕咯嘣一声脆响。 听到谢岙呜咽闷哼了一声,戎睚眸中嗜血之色更甚,松开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手腕,手掌托着这人后颈抬起,低头便要彻底撕开衣襟。 谢岙喘了口气,一道高声呼喝终于在第三次成功喊出。 “住手――!”捉着谢岙衣襟的龙爪蓦地一僵。 “下去!”人形青龙身形一闪,惊愕站在了矮榻之外。 “正襟跪坐!”人形青龙一脸呆滞端正坐地。 谢岙从矮榻上慢吞吞爬起来,扳动手腕望着无比听话的某只青龙,满意点点头。 啧啧,虽然中间出了些许差错,但是最终结果还是不错的! 看到端坐的青龙回过神来,眼神越来越凶狠,杀气几乎冲破屋顶,谢岙咧嘴灿烂一笑。 “啊啊,在下刚才说错了,青龙大爷并非‘不会吃’,而是‘不能吃’――” 作者有话要说:究竟青龙大爷能在紧箍咒的威力下坚挺几日呢―― 第109章 哟阳气为铒方稍行! 殿内乌石铺就的地板上,人形青龙端正坐地,苍青发丝垂落脸侧,越显绝伦俊美,脊骨流畅,只是扣着膝盖的龙爪已然怒得发抖; 雕刻合欢花纹的软榻上,谢岙闷哼一声把手腕扳回去,满头冷汗,衣襟凌乱沾着几滴血,颇为狼狈,然而眉梢飘出明晃晃两撇得意。 “喂,你这凡人究竟如何控制了本大爷?”森森声音似是从喉咙最深处挤出,苍青发丝受沸腾怒气影响,缓缓凌空漂浮数缕。 “一切源于青龙大爷与在下不得不说的过去——”谢岙清清喉咙,“青龙大爷能否告知在下,过去三个月曾去了哪里?见了谁?发生了何事?” “为何要告诉你?”戎睚冷嗤一声,声音几分懒洋无畏,“难道你要用这控制之术威胁本大爷…不说便开杀戒?” “怎么会?”谢岙叹口气,“我永远不会杀你,更不会用这般方法——” 人形青龙一怔。 “不过……”谢岙嘴角一弯露出几颗白牙,“让青龙大爷脱了衣服,在外面走上一圈还是可以的。” “你敢——!”金眸霎时喷出滔滔怒火,瞪着软榻上少年的目光几欲抽筋拔骨。 “当然这般阴险陷害,让青龙大爷在以后漫长岁月中背负不雅之名,也并非我本意,”谢岙眨眨眼,继续道,“那么……我以阳气交换如何?青龙大爷每给予我一个答案,我便提供一次阳气——” 小心翼翼选择措辞,先抑后扬迂回战术,若非过去几个月相处时光,谢岙此时也总结不出这般方法。 但愿戎睚愿意回答那些问题啊…… 想到这只青龙软硬不吃,敏锐惊人,谢岙心里也是十分忐忑。 “你倒是了解吾的性格……”戎睚眯了眯眼,一瞬不瞬望着谢岙,在谢岙眼皮绷不住抖了抖时,才冷哼开口,“三个月前,本大爷去了东海秘境,几日前方才从秘境出来。” 谢岙立刻着急追问,“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戎……青龙大爷怎会忽然失去过去的记忆?” “哼,有什么事能困住爷爷?”戎睚扬眉,“况且谁说本大爷失去记忆了?” 谢岙一呆。 “不过是过去几个月的记忆而已,对吾青龙漫长寿命而言,犹如沧海一粟,算不得数,忘记又如何?” 人形青龙漫不经心,金眸冷漠而无甚波澜。 谢岙手指抓了抓衣摆,掌心一片微凉。 没错……对戎睚来说,十年、百年恐怕都是转瞬即逝,又怎会在意几个月的时间? “但是……” 谢岙跳下矮榻,蹲在了人形青龙面前,手指伸入他衣领之中,啧啧感叹。 “……就是在过去这几个月的米粟时间里,青龙大爷被套上了这锁妖环。” 细软的手指弹弹脖颈上一枚金光灿灿的圆环,被那大咧咧的手指不小心摸上了从未有人碰过的咽喉,青龙大爷浑身一僵,恼怒之火蹭蹭拔高数倍,烧得一张脸赤红无比。 “原来是你!本大爷就说为何你这凡人能以言语束缚,原来是用这等入不得眼的玩意……” 还未吼完的龙吟,被凑到眼前放大的一张脸打断。 “戎睚大爷不吸阳气么?” 少年微微张开的唇瓣,吐出醇香气息。 人形青龙果断张嘴。 怒气可以缓一缓,到嘴的肥鸟不能飞! 三秒后—— “太远了!”动弹不得的青龙暴躁拍尾。 谢岙挠挠头,只好又凑近了些许,试着调动体内游走阳气,主动吐出。 缕缕纯净暖阳之气顺着唇缝散出,飘过寸许距离,淌淌流入青龙炽热双唇,萦绕在唇齿之间,盘旋入口腔之内,融化绵绵—— 如此温暖……如此熟悉…… 如此……贪恋…… 戎睚金眸微敛,沉静看着少年近在咫尺微微抖动的细密睫毛,浑身莫名焦躁好似瞬间被安抚下来,气息沉缓,专注而宁静,直到那缕阳气消匿,寸许外的热度渐渐远离—— 一股不舍仿佛随着距离加深而抽丝剥茧,待到彻底离开,最后只剩下一片冷寂空落。 这绝对不是他第一次……吸这人的阳气。 金眸缓缓沉淀,戎睚舔了舔唇,意犹未尽,脸上带着丝丝餍足,又似还远远不够,“不错,倒也值得本大爷回答你一个问题…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来!” 看到青龙大爷一副‘趁本大爷现在心情好所以赶快抓紧机会’的赏恩模样,谢岙默默叹口气,油然生出一股‘新婚老爷欲一夜七次,奈何力不从心’的凄凉感。 啧,刚才一不小心把阳气给多了,再来一次绝对会晕倒在这里,到时候万一这失忆的青龙失去锁妖环束缚,把自己一口给吞了—— 谢岙缓了缓神,慢吞吞站起来,慢吞吞拍拍膝盖。 “剩下的问题就等到明天再来问——” 人形青龙双眸顿时一片冰火交融。 “等我离开半个时辰时间后,青龙大爷便可以自如行动,”谢岙一边往外走,一边补充言束之力的细节要求,“嗯,若是有外人来袭,青龙大爷即刻便能行动;若是此处发生危险,青龙大爷也可立刻行动……” 絮絮叨叨的话语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尾音带着貌似万分着想的语气,而孤独跪坐在大殿内的人形青龙瞪着地上拉长的倒影,浑身森森奔腾冲霄煞气。 “很好……下次见到你这凡人……本大爷定会毫不犹豫一口吞了你!!” …… 鼍蛟洞府第二层某院落内 谢岙打着哈欠穿过禁制,绕过院门内正对的石屏时,已然困意上涌,肚子咕噜直叫。 昨晚本就绞尽脑汁思索了一夜行动方针没睡,方才又是打架又是输阳气,早就又饿又困,嗷嗷着要先填肚子了再睡觉。 就在谢岙脚下一拐准备去耳房找东西吃时,一道轻笑叹息忽然从前方传出。 “榭公子……真是让在下好等……” 东侧一排竹架上,一幅幅卷轴迎风悬挂,地上几块灰玉石头上铺着一卷卷摊开的古书;书帘书海飘飞之下,青年一袭衣衫若瑶池流风,凤眸若笑若无,慢悠悠开口。 “我在此处为榭公子寻找破解之法,为何榭公子却不告诉我一声,径直跑去找那青龙?” 谢岙挠挠头,自觉对白衍没什么需要隐瞒,于是痛快说了今日经过,“白七少主放心,我也知三神初入体,如今这条命来之不易,自是十分珍惜……能去找戎睚,也是因为有十足的把握……” 见卷轴上的文字似雕金般隐隐流浮,谢岙边说边好奇凑近,正欲看个仔细,一只微微沾着金墨的手却拂过书卷而来,轻触谢岙脖颈某处清晰可见的痕迹。 白衍垂眸低笑,“这便是你说的十足把握?” 谢岙噎了噎,向后一仰干笑道,“哈哈……一点伤痕也没有,如何算是入了龙潭?”说着谢岙想到一件重要之事,忙道,“这院子的禁制可算牢固?可否挡得住戎睚?” “青龙戎睚自是有冲霄之力,便是散仙张开的也禁制也挡他不住——” “诶?!”谢岙两眼瞬间惊得圆溜。那自己岂不是要严守阵地无法睡觉! “不过……”白衍弹了弹衣摆浮灰,俊逸眉眼一扬,“白泽更善结界禁制,否则也不会隐匿至今,被榭公子偶遇而入。” “那就好、那就好!”谢岙大松了口气,抹抹额头被吓出的冷汗,“不过真是奇怪,照戎睚那般说法,这三个月去了东海秘境,未曾遇到什么特别之事,为何会突然失忆?而且偏偏是忘记了出山后的事情……” 白衍从袖中掏出一瓶丹药,见谢岙一脸苦思的模样,原本欲把药瓶给出的动作一顿,改为伸指沾药,抚向谢岙脖颈。 “也许那青龙是一心想要忘却……与榭公子相逢相识的记忆。” “……为何?”谢岙一愣,拧了拧眉头,全部注意力被那句话吸引,一时没在意对方替自己上药。 “榭公子之前三神七魄飞散,肉身不见……这般苦闷回忆,不如彻底丢了干净比较轻松,”微凉药膏抹上谢岙脖颈上的伤口,仙芝妙药之下,痕迹很快一点点消失,白衍看着眼前恢复光滑的皮肤,话音一拐,“不过那青龙定不是这等退让性格……若是他仅记得进入秘境之后的事,那么应是在进入秘境之前,他见到了某些人,遇到了某些人,落入某些人的暗算。” “也就是说…要从那段日子查起?”谢岙听得脑筋直抽,“可是戎睚总是独来独往,要知道他的行踪太难。” 白衍很快收回了手指,没有过多停留。 “还有一种可能……不过这种可能极小,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更是寥寥无几,”白衍凤眸一肃,“那青龙在秘境中的记忆,也是受了他人操纵——” …… 在白七少主信誓旦旦保证的禁制笼罩之下,谢岙一觉睡到傍晚。 其实谢岙本可以抱着耳包一觉睡到天明,不过脑中乱七八糟事情拥堵太多,加之又做了一个被妖藤卷起来放在蒸屉上的的噩梦,于是拼命挣扎惊醒之后,便再也睡不着,随同正要出门的白衍一起来到洞府前庭的九转回廊。 正是妖月初上,九转回廊依旧喧哗声不断,空中飘着熏熏酒香。比之昨日中规中矩喝酒吃席,如今放眼望去,不时有游女穿廊而过,红纱裹肉,艳姿媚骨,处处垂帘上映着某种激烈运动的倒影,这般群魔乱舞之景,看得谢岙目瞪口呆。 没等谢岙把这回廊九层全部环顾完毕,就被白衍带着一阵纵风踊雾,眨眼间来到了昨日所处的飞亭内,眼前光影一晃,帘纱飞快垂下。 “早知便不带榭公子来这里,”白衍摇头直叹气,“哪怕是明日一早再来打探……” “不不,反正睡不着,理应珍惜时间打听消息!”谢岙摆手,“况且我以前在那妖尊的地盘见过更混乱的情景,凡人被当做食物随意使用,意乱情迷,惨叫不休,半死昏迷,那妖尊就在山头最上方……啧啧……” 当时的景象太过震撼,以至于谢岙每次见了句融,脑子里第一时间都会蹦出当时的画面。 白衍听罢,嘴角翘了翘,嘴里含糊了一句,似是幸灾乐祸低笑。 一阵夜风吹来,垂帘徐徐飘起,露出巴掌宽的缝隙。谢岙把隐身符揉碎入茶杯中,无意仰头看着最上方。 在回廊最上层,坍毁了一角的主阁大亮,一群小妖在里面忙忙碌碌,修修补补;主阁东边斜飞出一座四角凉亭,红璃光蕊顶,四面缨络垂珠翠,显出两人身影。 人形青龙随意屈着一腿倚栏而坐,搭在膝盖上的手慵懒端着酒盏,苍青发丝下隐约可见侧脸绝伦流畅线条,不知是不是光线角度的缘故,脸色似乎黑如烧窑灰渣; 在一步远之外,一名女子素手端着酒壶,正往青龙手中的玉盏里倒酒。 妖月幽魅萤光下,那名女子面如满月盛开夜花,眸若繁明宫灯,朱唇丰盈,雍荣华美;火瑶凤冠下,娥眉一簇一舒,手腕一抬一落,皆端丽冠绝,艳压九转回廊众女。 谢岙两眼倏地睁大。 这是……蒲如嬛? 向来不喜这位幽貘公主的戎睚怎会让 作者有话要说:青龙大爷为什么脸黑? 因为没吃饱啊没吃饱 三神刚入体,师叔(老爷)后续阳力(体力)不足,还有待加强—— 第110章 哟是非记忆迷朔眼! 说起某位幽貘公主追龙之路,那是连谢岙都忍不住为其挖土上花。 据说她很久很久以前便对青龙一见钟情,之后苦苦迷恋数百年; 据说当青龙被镇压在墉邙山下,也在幽貘界中日日画杠杠算日子; 据说待到青龙千年后出山,更是为其准备了三百阳气炽盛少年,供其开怀饱餐—— 可惜不久前某只青龙听到这位公主名号,压根想不起来是何人物,且表示万分不屑是‘本大爷只记得酣畅淋漓过招一天以上的对手!’ 综上所述,当谢岙看到曾经被青龙百般隔绝在禁制外的女子如今站在青龙身侧一步远之地,倒酒陪聊,轻语曼笑,如何不震惊得眼珠子快突出来! “啊——” 正在此时,一道小妖惊呼声伴随着一块玄玉巨石从主阁飞离,直直朝东侧飞亭甩去,眼看便要穿过两根亭柱之间、撞上其内端丽女子。 青龙戎睚挥袖一挽,似随意一弹,便见原石中堪称硬度第三的玄玉巨石转眼之间碎成了粉末,纷纷扬扬落在其下九层回廊,金粉如雨,玉光迷离,飘过层层惊愕众妖眼前。 戎睚一手仍端着酒盏,酒液半分未洒,垂头瞥了一眼主阁。 搭建柱子的小妖正惊慌调弄着抬石上升的工具,冷不丁对上青龙一双金眸,登时吓得呆铮哆嗦,跪地磕头。 “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 戎睚一脸无聊收回视线,继续懒洋洋吃酒。 飞亭中的女子一双灵眸晃了晃,香腮渡粉,低头看着青龙搭在石栏上的长腿,遮掩眸中无限蔓延的春潮。 谢岙在下方早已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这果然是幽貘公主苦追青龙、真心实意终于感动对方、最后两情相悦的节奏?! 一阵风携带古卷书香吹入,桑白衣摆盈清风,转瞬飘至谢岙身边。 “听闻这位幽貘公主在三个月前也消失不见——” 白衍撩袍席地而坐,开口便道方才半柱香时间内打探回来的消息,顺便长臂一伸勾过谢岙手边已经温凉的茶杯。 “而她所去之处,正是东海一处秘境——与青龙戎睚一起。” “什么?!”谢岙差点拍桌子跳起,精神一震,“那这幽貘公主可是和戎睚一同出发去的秘境?若是她与戎睚在秘境外就见了面,岂不是就能知道戎睚去秘境前是否失忆……啊,白七少主慢喝!这茶水里刚才放了隐身符——” “于我无碍,方才说得口干舌燥,有水解渴便好,”白衍一杯茶水豪迈下肚,修长手指随意摩挲着翠石玉杯,“是不是一起出发尚且不知,不过据说青龙戎睚曾在秘境中受困幻境,彼时正是这位幽貘公主救了他,出了秘境之后,二人关系就亲密许多……如今青龙甫一参加鼍蛟洞主的寿宴,她便紧随而来,又在青龙禁制之内未被排斥,更加坐实了这般猜测——” 呃……英雄救美? 谢岙额头黑线飘荡。 那货不是信誓旦旦的说秘境中没有东西能困得住他青龙大爷……等等,受困幻境! 莫非戎睚是在幻境中发生了何事? 谢岙琢磨着要不要去蒲如嬛那里探探消息,两眼无意顺着垂帘巴掌宽的缝隙,再次瞥向那座飞亭,谁知眼珠子刚转过去,便与一双金眸直溜溜对上。 “嘶……” 谢岙浑身一抖,好似被冰水瞬间灌了满脖。 下一瞬,风起帘涌,气流肆虐,垂帘‘嗤啦’一声碎成无数飞片飘出回廊;就在即将没入幽蒙夜空中时,一道身形已然浮空立在飞亭之外,绝色姿容刹那遮了谢岙满眼视线。 “果然在这里——”人形青龙哼了哼,踩着夜色又往前走了一步,好似踏着天下清海晏河,当真气势惊空遏云。 不过—— 谢岙立刻低头,不着痕迹往后缩了缩。 这货盯着自己的目光怎么这么像即将叼肥兔子入洞的过冬饿兽? 就在谢岙喉咙滚动嘴唇半张时刻准备战斗时,没想到人形青龙却是金眸一转,瞥向了一旁的灵兽青年。 “喂,他已经愿意跟吾走,吾这便带走他!”说罢身形一闪晃入飞亭,一手伸来便要捉谢岙。 “此言差矣——”浩云扇柄架住了龙爪,白衍勾唇一笑,刹那若桃花冉冉纷飞开,“昨日已说的清楚明白,她是我的人,是去是留自然由我说了算……而我一丝一毫没有把她让出去的意思,现在不会有,将来也不会有,堂堂青龙又怎可出尔反尔?” 戎睚冷哼了一声,偏头重新望着谢岙,金眸挑出丝丝慑人心魄的光泽——简而言之,两眼瞪得瓦数非常之高。 “你今日与本大爷说了什么,尽数再说给这白泽听!” 谢岙默默调整了表情,抬头一脸茫然回视,“唔?” 戎睚立刻眯起了眼,“莫不是需要本大爷帮你想起来,你今日究竟说了什么……” 谢岙冷汗霎时流窜了满背。 啧,现在若是彻底承认,就等于落了口实按了戳、不得不与这厮一起走、然后又被捉回禁制里去特供阳气! 如今三神刚入体,阳气恢复速度慢如老牛耕地,睡了一觉起来也不过满槽的三分之二!如何能赶得上这青龙吃零嘴的速度!! 于是谢岙硬直头皮迎上那双金眸,强自镇定道,“咳……我……我‘当时’确实十分情愿与青龙大爷走——” “当、时?”听出谢岙咬着舌尖发出的某两个字,戎睚脸色顿时森森黑沉。 “你这青龙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想把她要回去?”白衍嘴角翘了翘,一阵风携着酒香吹来,衣袖随风逸散神飞,恰是挡住了快要绷不住表情的谢岙。 见到这般有意无意的遮挡,戎睚眼中已是寒了三分,冷嗤一声道,“不过是千年罕见的纯阳之体而已。” “既是如此……”白衍慢悠悠道,“我倒是有一株正阳火枣之苗,虽不及纯阳之体罕见,却也凝聚至阳之气,每年可结出三果,三千年不枯萎,比起凡人百年之躯,想必…….你定会觉得十分划算。” “不——” 戎睚张口便要驳回,说了一半,忽而愣住,一张脸忽晴忽阴,盯着青年衣袖后隐隐动了动的少年,神色渐渐焦灼,犹如暴躁不安的困兽被摘除了声音丢在牢笼之中,想要嗥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那么就此说定,我也想安静饮酒,恕不奉陪——” 白衍说罢,捏碎一枚白果,一轮若水禁制张开,柔而浑厚,瞬间模糊了外界光景,连声音也一同隔绝在外。 “呼……”谢岙一屁股坐在地上软垫,尽量忽视透过禁制射来的烤皮视线。 还好、还好,幸而有这勇于扛龙爪的白七少主的帮助,自己才能安全躲过这一晚,不至于被捉回龙窝掏空……呸呸,贡献仅剩的阳气! “方才……”白衍也倚着矮桌坐下,抬手倒茶,看似漫不经心,两眼却飘忽着在茶壶上逗留,动作有些僵硬,“在这妖界,凡人若是无主,只会被肆意欺凌,是以方才……咳……言语中若有不尊重榭公子的地方……” “啊,放心放心,在下也知这等规则,绝对不会误会——”谢岙干脆利索摆手,余光瞄向外面,只见蒲如嬛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亭外,隔着一层禁制明明视画面模糊,谢岙却能察觉到她望着自己的目光渗冷入皮,轻慢如看着一件……毫无生命的东西。 谢岙手指颤了颤,果断移开视线。 他姥姥的,不愧是浑身生长诡异细胞的幽貘公主,对喜欢的人抱大腿对其他芸芸大众甩鞭子么?! “说不定这公主当真跟在戎睚之后,紧随入了秘境,”谢岙想到蒲如嬛对青龙的狂热劲头,不由搓搓胳膊,“如此一来,说不定能问出一二。” “不,此事透着蹊跷,那青龙有关秘境的记忆本就无法推测是实是虚,是真是幻,而这幽貘公主出现的时机又太过巧妙,”白衍摇摇头,颇为严肃道,“榭公子还是少与这幽貘公主打交道为妙,万万不可单独接近她,有关秘境之事我会打听——” 谢岙一听,自是乐得可以不用接近蒲如嬛,顿时豪气抱拳。 “那便有劳白七少主费心!” 谁让这公主一看老纸,老纸浑身就好像爬着某种豆绿色长毛昆虫! …… 鼍蛟洞府二层西院内 妖夜莹莹散幽辉,西侧浴房蒙蒙水气熨出几分暖光,不时还能听到水波晃动之声。 “你这兽妖不许出去……洗干净了方可睡觉!” “叱吼?” “啧啧,难得我白衍愿与他兽共浴,还是未化人形的,你要珍惜享受这般待遇——” “叱吼~” “喂喂,榭公子说不定还在东侧浴房,你这般冲进去岂不是会看到……咳,岂不是会把凉风带入!” 西侧浴房叮零哐啷之声不断,青年朗润声音时不时飘过院中。此时谢岙正抱着一盘灵果,脑袋上顶着一方热巾坐在院前一块灰玉石上,边琢磨着明日如何安抚彻底炸毛的青龙,边往嘴里塞着补气的朱枣。 唔,早知道还不如直接说自己阳气不足,也省得明日迎接那只青龙的雷霆之怒...... 不不,不能说,若是让他误以为自己阳气这般不济,连每日两发的分量都不够,岂不是失去了当零食的价值?到时候真会一嘴吞、一口咽! 就在谢岙百般纠结时,院外忽然传来对话之声,谢岙跃到石屏上一看,只见是两名妖物抱着酒坛路过。 “嘿,要不是不小心路过了永州,俺也不至于今日才赶到这宴席。” “嘶……永州?莫、莫不是你路过了云清山?” “可不是!如今那地方方圆数百里妖魔精怪有进无出,但凡借路逗留的都被那太什么门派的剑修消灭的一干二净!要不是俺会土行之术溜得快,只怕这会也喂剑了!” 嗯?云清山?剑修?! 谢岙眉头一拧,眼看那两名妖怪往前走远了,忙跳下石屏屏息追上。 “听说那人是那门派少主,不过是个凡界的剑修之人,怎地如此厉害?” “嗨,你是没看到,那少年人用剑着实骇然,修为深不可测!俺只跟他斗了两招,便觉得他比一般散仙都厉害,单是他那门派的剑气都快冲天!如今那云清山已经成了妖魔埋骨之地,俺下次宁可绕远路,也不敢再过去了!” “那剑修莫不是已经修成仙身了?” “不不,修成仙身的话俺还能看不出来?不过……那人也绝非凡人,看着倒像是……” 谢岙一路尾随听了大半,觉得这两妖说的应该是自家青钧师侄,可是…… 青钧师侄怎会不是凡人?! 眼看那两名妖怪在墙角拐了个弯,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谢岙闪身到一颗树下焦急等待,待他们转过去再继续追上。 忽然,一只长臂穿过黑暗伸来,猛然拎着谢岙衣领拽上了树。 下一刻倾长有力的手掌便狠狠钳上了谢岙的下巴。 “终于从那禁制中出来了,也不枉爷爷好等——” 树枝晃动的阴影之下,皮毛绝美的青龙终于候到了目标,金眸残戮而慵懒,嘴角嗜血勾起,露出獠牙一片森冷白光。 作者有话要说:再过一两章青龙大爷恢复记忆—— 与此同时另一关键角色登场 另,关于白七与耳包共浴的起因—— 黄昏,白七无意路过看到耳包仰肚皮朝天睡:......这只灰毛兽妖好像是雄的?! 傍晚,白七捉住正要冲到东侧浴房(师叔泡澡中)的耳包,关进西侧浴房热络共浴—— 白七:这只灰毛兽妖果然是雄的! 第111章 哟驱神鞭打需训神! 苍青发丝垂落谢岙脸侧,隔离一方狭小空间,惊魂绝色覆盖了谢岙满眼,然而那双金眸却是剥离一切柔软之色。 不妙……貌似非常不妙! 想到之前把这只青龙惹毛了,谢岙如今身处龙爪之下,浑身毛孔惊惧急缩,张口便要抢夺先机。 “放……唔!” 强悍有力的手指紧紧掐着谢岙下巴,谢岙嘴巴张开便再也合拢不回去,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哼……” 戎睚居高临下,看到少年湿润红唇艰难半张,越发低下头颅,几乎含着那萦绕而出的气息低语,一字字冰冷残酷。 “不过是纯阳之体,当真以为本大爷不会杀了你?” 掐着下巴的手指长若修筼,指尖几乎扣进了少年睁大的眼眶。 “与其把你让给那乳臭味干的白泽,不如让本大爷亲手折断你的骨头,再也跑不出本大爷的地盘,割破你的喉咙,再也说不出惹怒本大爷的话——” 繁茂树梢中,近在咫尺的金眸落着幽幽光影,溢满躁动欲喷的暴戾。 谢岙只觉扣着自己下巴的手渐渐收紧,似乎下一瞬就会捏碎下颌骨,本能惊慌挣扎起来,背后色空棒撞上树干,几乎咯入骨头里去。 “还在妄想挣扎?”戎睚勾唇冷笑一声,想到这人之前躲在那灵兽青年衣袖之后,给与对方满满的信赖,眼前顿时蔓延一片残虐之色,炽热气息吞吐在少年唇边,“放心……本大爷会把你从头吃起,丝毫不会浪费……” 钳着下巴的手指滑到少年细瘦脖颈,勾着衣领瞬间撕裂了外衫,獠牙倾覆咬住露出的脖颈—— “呜……!” 谢岙眼前一黑,一瞬间似乎听见了脖颈脆骨断裂的声音。 “戎……睚……” 一开一合的嘴巴吐出酸涩干哑的轻语,灌着空气模糊不清,然而却顺着人形青龙的耳朵,狠狠撞入了脑中。 一瞬间,宛如困束意识最深处某物的层层锁链剧烈一震,崩断了大半,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即将迫不及待疯狂冲涌而出—— 戎睚一愣,停下动作。 这是……什么? 胸口心跳快得惊人,戎睚皱了皱眉,抬手堵住少年刚才发出声音的嘴巴,指尖似乎触上了一片异常光软之物,手指忽然一烫。 一串热液滑落少年的眼眶,积攒在指缝与脸颊之间。 人形青龙一对金眸骤然收缩,猛然收回手指,呆呆怔怔,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哭、哭什么!本大爷不过是吓吓你,又不是真的要吃你!” 凶悍有力的手指胡乱抹去那串泪痕,却把少年眼眶弄得越发通红,衬着下巴上青紫的掐痕,凌乱额发,好不可怜。 “本、本大爷保证不会折断你骨头,不会让你说不出话,也不会杀了那白泽,这样总可以了…….不许哭!” 谢岙一串泪珠子不停落下,两眼红通通,内心无限咆哮。 ……混蛋,这怎么可能忍得住!眼睛刚才被手指头戳进来了有没有!现在还有残留的触觉! 早知道刚才应该下狠手把那两只妖怪打晕拖进院子里去,而不是不小心跟了上去出了禁制被这只青龙捉住又咬又戳的! 谢岙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凉风就灌入受伤的喉咙,顿时一阵猛咳。 一只炙热手掌托起谢岙后脑勺,青龙大爷一阵手忙脚乱把谢岙扶起,轻拍没几两肉的后背。 “真是……本大爷不过是吓唬一二……” 人形青龙嘴里嘟囔几句,低下头颅,俯身舔上少年的脖颈。 炙热的舌头顺着青紫痕迹向上,舔过脸颊湿液,一路来到通红湿润的眼眶,无比细致的洗刷睫毛,宛如最为耐心的安抚。 感觉到怀中之人靠着树干的身体微微一颤,人形青龙只觉心头某处蓦地柔软,莫名酸涩的不知所措,好似要紧紧贴着,浑然舔了一通才能缓解一二。 “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这般欺负你……” 谢岙正被舔得眼前一团乱毛,视线模糊,忽然听到这句保证,心头登时大喜。 不过下一句紧随而来—— “凡人就是这般孱弱……” 孱弱?! 可恶,自己已经算是非常耐咬(?)的品种(?)了! 这边谢岙两眼瞪得一片水亮光泽,那边戎睚亲了亲谢岙的眼角后,在袖中掏来掏去,翻翻捡捡,好半天才摸出了一颗药丸,捏碎后厚厚涂抹在谢岙脖颈和下巴上。 “嘶……”谢岙登时被刺激味道熏得身形一晃,便向一旁栽倒。 戎睚眼疾手快,揽着谢岙身形一转,便成了自己倚着树干,让谢岙坐于怀中的姿势。 调整好最舒服的姿势后,戎睚大爷低头一瞅,怀中之人竟熏晕了过去。 “啧……这药性对凡人太强……还是明日去那曲鳝仙之洞一趟……取些温和的丹药……随身备上几颗……” 蓊郁随风簌簌响动,随着青龙大爷絮絮叨叨的话语,怀中少年渐渐响起、隐约可闻的呼噜声,妖月渐浓—— 禁制之下,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 戎睚大爷打着哈欠醒来,望着不远处已然乱成一团的院落——只见一道白影回到院中,呆了不到片刻又急匆匆出去,顿时勾唇嗤笑一声。 “唔……” 爬卧在身上的少年动了动,打了个喷嚏后,一条胳膊软软搭在了人形青龙紧韧腰侧,好似无意识环抱一般。 人形青龙脸皮莫名一热,含糊低语,“哼……看来对这等弱小凡人不能太凶,才会引得这般主动靠近……” 一只热掌抚上少年后脑勺,穿过发根,尽享软茸触感。 昨夜虽没有吸阳气,青龙大爷此时却觉得十分满足,连带着心情也难得极好,是以当树下出现不断徘徊的幽貘族公主时,便弹手张开了禁制让她进来。 “何事?” 清晨方醒的沙哑之声用秘音之术单独传入蒲如嬛耳中。 “无甚大事……”蒲如嬛抬眸一笑,软袖下的手掐着在树下发现的丹绳发带,望着一头苍青发丝慵懒披散的青龙,朱唇慢启,“落伽山以北又有一秘境开启,乃是上古残留之所,我想你在此呆了两日应是无聊,可有兴趣过去一探?” “不去,本大爷在此已经找到了有趣的东西。”倚在树干上的青龙挑挑眉,一双金眸盛着日出薄云异彩,熠熠夺目。 “可是……”蒲如嬛视线寸寸移至人形青龙怀中,停滞在那依旧酣睡之人身上,“你曾答应我,欠一命来日必报,这上古秘境不同其他,于我而言极是凶险,可否护我入那秘境中?” 戎睚正要回答,忽觉腰侧的胳膊动了动,低头一看,果真是谢岙醒来了。 其实蒲如嬛也用了秘音之术,不过谢岙睡得正迷迷瞪瞪,本能觉察到不善视线,很快警觉醒来,瞅瞅眼前,望望树下,顿时浑身僵硬。 这、这是他娘的什么情况? ……等等!昨晚这青龙好像用了什么药把自己放倒,莫非就是为了此刻与这终于乌龟看绿豆看上眼的公主分食?! 谢岙浑身寒毛激竖雄起,足下一弹便要跳起,不过下一刻衣领就被一只龙爪成功捕捉,重新按压在人形青龙的双臂之中。 “啧……”戎睚大爷心情开始恶劣,瞥去树下的目光夹冰带雪,“本大爷虽说偿你一命,却没说要事事配合你,那上古秘境你要去便去,若是害怕就等爷爷有空再说!” 蒲如嬛闻言,忽而一笑,娇容越显艳丽逼人,“你方才所说的有趣之物,可是指这凡人少年?你以为他是纯阳之体,所以如此稀罕?” 一双灵眸扫过谢岙,似嘲似讥,眼神轻蔑。 “不过……你可知他压根不是纯阳之人,归根结底,不过是个雕刻精细的木俑而已,不知放了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才会这般自如行动。” 谢岙猛然一震,两眼紧紧盯着树下笑得无比浓媚欢畅的女子。 这幽貘公主怎会知道—— “别以为用这般可笑之话就能糊弄本大爷,”戎睚冷哼一声,显然不信,“区区一个木俑,受他人操控而行,怎会有寻常之人灵活?” “你若是不信……”蒲如嬛眸中水光一转,“你若不信便杀了他,待他三神离体,定会显出木头人的原形。” 戎睚眉头一蹙,低头看了眼谢岙。 谢岙本就悚然大惊,如今被这么一看,更是心悸惊惧,遍体冻骨冰凉。 这、这他姥姥的是什么馊主意! 谢岙本能动了动喉咙,想要利用锁妖环之力趁机逃脱,然而一对上那双紧盯的金眸,便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如果不是出其不意的言束命令,就会被戎睚轻易化解,若是刚好戳中怒点还会被卸下巴…… 想到昨夜经历,谢岙两眼惊急交错,逐渐泛红。 人形青龙眉头皱的越发深陷。 “若是你懒得动手,我便为你代劳如何,把他三神打出肉身如何?” 随着女子软言巧笑之声,一根滚火的鞭子霎时凌厉抽上树梢。 那鞭子可长可短,随心而动,火焰灼烧之气惊人,竟含三炁之威,转眼间化作百端之火,方圆三丈之内满眼通红覆盖,天地千方共黑,鞭子转瞬便要精准无比舔上谢岙。 谢岙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猛然拎着衣领一转避过攻击,旋身下树,再次定眼时,只见身前人形青龙徒手捉住火鞭,掌心浓郁妖力包裹,反手厉煞一甩,那鞭子另一端便紧紧缠上了蒲如嬛。 “驱神鞭……”戎睚脸上已然怒气横生,看似不紧不慢握着鞭稍,攥着的力道却几欲捏碎这仙灵法器,“既然你这般喜欢这鞭子,爷爷就让你好好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后半节,稍后码好发上来—— 第112章 哟青龙一怒毁九廊! 细微光尘浮于空中,一室寂静,隐约还可听到前方九转回廊的热闹喧哗之声,暖韵光线迈过了门槛,铺进了屋中乌石地板。 少年一双眼中似是含着雾气,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满怀期盼。 不断靠近的距离,让戎睚几乎可以看清少年柔软睫毛微微颤动,细碎铺开。 “哐啷――” 就在戎睚脑中惊涛骇浪、即将冲破浑噩意识之时,那根金棒忽然滚落在地板上,同时一把匕首猛然向他刺来,杀气急速而至,戎睚条件反射反手挥出。 “唔――!” 少年身体被大力掀飞,从门口脱离了禁制飞出院前的回廊,直直向下落去。 这一院落悬于鼍蛟洞府最高之处,下方恰是九转回廊围绕的中空之地,千丈高空而无一阻拦。 戎睚一双金眸骤然急缩。 “咦?上面落下个东西来!” “好像是个凡人――!” “这血味如此香,是俺的!是俺的!” “天降下酒菜,老子就不客气了!” 九转回廊传来阵阵骚动,瞬间沸腾起来,随着少年身形向下坠落,每一层皆有妖怪不断跃出,扑向回廊环绕的中空天井,不一会便是密密麻麻拥挤,好似蚕茧层层包裹了下坠的少年。 戎睚立于上空,见此画面眼眶欲裂,脑中千万思绪瞬间拔地而起,冲破禁锢,万丈围墙轰然坍塌。 “滚――!!” 一道盛怒厉喝如雷鸣震落,冲天入地皆是龙啸之吼,漫天煞风大作,穿过回廊坚硬石柱,卷飞了一只只蠢蠢欲动的妖魔精怪,但见粗如洪流的厉风所到之处,石墙石柱尽数粉碎,不一会这九转回廊竟是层层坍塌,阁阁坠毁,轰隆霹雳,飞沙遮日,无数妖怪竞相逃窜,疾呼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中井内贪婪围聚的妖魔还没摸到那少年人的衣摆,就被猛烈至极的气流震开了大半,一道青影截过半空中的少年,稳稳抱在怀中,及时喂了一颗丹药,缓缓落地。 滚滚飞石尘土之中,人形青龙低头垂眸,恍如隔世愣愣望着怀中之人,俊容一片骇然之色。 少年呼吸轻而急促,双眼紧闭,眉头痛苦皱起,唇角血痕覆上青紫痕迹,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啊……” 破碎声音宛如在遍地针芒滚过,纷杂画面急速掠过眼前,最终忆起少年曾被他亲手捏断了手腕,咬破了血管; “啊……” 赤红金眸宛如凝血锤炼而成,纷杂言语急速掠过耳边,最终忆起少年重逢惊喜呼唤,却被他毫不留情打出了主阁、撞断了石柱―― ‘下次来乱闯吾之地盘,胆敢叫吾之名号,吾便亲手撕了他――!’ “啊啊――!” 一道恸然龙吼骤然冲霄滔昼,苍青发丝泻出无穷妖力,若沧海横流,方圆千丈之地尽数化为苍夷废墟。 人形青龙一双金眸几乎迸裂眼眶,生生滚出两颗血肉,浑身青鳞乍起,片片浮现身上,双耳幻化兽形,如鳍似犄,手掌狰狞变作鳞爪,一身衣衫大呼狂飞,竟有云雾自发凝聚于周身。 “不、不好!那青龙要化原形了!”鼍蛟洞主向下探着脑袋,远远胆战心惊看着,一见此幕,顿时吓得身形一趔,差点从残垣断壁上滚落。 四周小妖慌忙扶住,此时一人走到了这处观景极佳地点,白衣落着垣边青石,沉默看着下方,飞沙滚石擦过轻灵闲雅衣衫,却是尘土不沾。 鼍蛟洞主一瞅,忙滚到这人脚边,抹鼻子痛哭涕零道,“白少主救救小老儿啊!这、这青龙原形妖力强悍不知凡几,我这小小洞府如何容得下他,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放心,”白衍低声喃喃,“我原本就要制止他……” 白衍迈出断垣,一步便是直坠百丈,几瞬息站在了暴走的青龙之前。 “虽然我觉得让你这青龙再难受些也是无妨……” 一轮若水禁制张开,冲滤暴动妖力,白衍惯常清朗的声音此时冷若春寒,字字诛厉。 “不过你这妖气再涨一些,只怕榭公子好不容易寻回的肉身就会被你毁坏――” 戎睚缓缓垂眼,满眸红影之中,烙印怀中之人昏迷中依然不安的神情。 抱着少年的狰狞兽爪猛然一紧,冲灭乾坤四象的妖气凝滞急敛,充血金眸中浑噩暴虐之色渐渐消褪。 “多……谢……” 粗粝嗓音低沉响起,青龙抱着少年摇晃站起,行迈靡靡,无数灰烬穿过苍青长发,跃雾离开。 白衍在原地站了半晌,叹了口气,伸手在废墟中虚空一捉,一根金色棍棒飞入手中后,方才闪身离开。 在残垣断壁边上偷看的鼍蛟洞主见下方再无那只青龙,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松了口气,哆嗦着几根胡须道,“幸好、幸好没有把这青龙招了作女婿,否则那洞房花烛夜,万一他妖力不受控……化了原形……那小女岂不是……” 鼍蛟洞主瞅了瞅四周坍毁的九转回廊,猛然一个寒颤,拍着大腿抹泪长叹,“真是万幸……万幸啊!” …… 夜白初现,满院凉枝,浮灯幽亮于室。 “痛痛痛……住、住手嗷!”谢岙向后抻着脖子,两只脚踩着床边,眼珠子滚圆,似乎下一瞬就会逃离,“怎地这药上身如此之痛,还不如划刀子痛快!” 灰毛兽妖卧在床下,爪下蓄势待发,一只赤红兽瞳眈眈盯着那在谢岙胳膊上转动的针芒。 “榭公子近日接二连三受伤,几番用药之后,丹药效果已是不佳,暂时只得以此法深入治愈――”白衍捉着谢岙一只胳膊,在手腕行针催药,眼看针尖药膏悉数化入少年体内,才抬手移针,在药盒上重抹一些膏药。 没想到这略一松手,谢岙嗖的缩到床里。 “榭公子?”白衍挑挑眉,手中银针寒芒乍现。 谢岙眼皮猛抽,“效、效果不佳没关系!反正休息个几日,待身体稍有恢复,届时再吃丹药定会有效……” 谢岙不断后退之下,背部不小心触到床角倚窗而坐的人形青龙。 自打进屋起,戎睚便一动不动坐在此处,偏头望着窗外,苍青发丝染着披着月色,犹如霜染梨枝朦朦遮颜,任屋内如何热闹吵杂,也是寂然不回头。 谢岙本能一抖,差点向前窜去。 嗯?等等…… 如今戎睚已经恢复记忆,应该不会再把她当抹布甩来甩去……所以此时此刻还是拿着针的白七少主更可怕! 谢岙果断继续后退,想要把青龙大爷往里面挤一挤,几根发梢无意扫过青龙垂在身侧的手指。 戎睚指尖颤了颤,屈起的右腿,能感觉到少年放松的依靠。 金眸缓缓低垂,掠过少年全然不设防的后背,渐渐反射出几许月色辉光。 “榭公子的想法怎会如此漫不经心?”白衍啧啧伸手靠近,“莫非是对在下行针之术不信任?” “不不不,我怎会不相信白七少主,只是……嘎?” 谢岙被逼到退无可退,正要转身溜到床角,谁知衣领后方忽然被勾住。谢岙仰头一瞅,脸侧划过几缕苍青发丝,正好错过青龙大爷匆匆抬起的金眸。 “还不快些!”戎睚瞪着微微讶异的白衍。 “有些事情…可是欲速而不达――”白衍摇头拖长了音调,挽起袖子,一手握住谢岙胳膊,指尖捻着细针。 谢岙背后一只龙,前方一只兽,眼前一片银花花的寒芒反光,额头顿时飘摇几颗硕大汗珠。 “等、等等……嗷――!” “你这白泽莫不是赤脚大夫,怎地扎个针如此也熬人!”戎睚望着谢岙打着抖的细胳膊,眸中凶光顿起。 “你莫不是忘了榭公子一身伤痛,究竟因何而起?”白衍嘴角噙笑,眼梢飘出三分嗖嗖冷意。 “……啧,爷爷当时把这呆子二神交予你时,明明嘱咐过你下次见了爷爷喊三声名字!” “为何我风流满誉的白泽七少,要如此亲密喊一个只雄兽的名字?” “那名字就是让爷爷恢复记忆的关键!” “……谁知道你堂堂青龙,竟然也会被陷害失了记忆!” “终于好了啊……咦咦?还要再扎一次?真的不用了嗷――” 见谢岙一脸痛色,灰毛兽妖抖了抖耳朵,终于忍耐不住,一跃上床。 “叱吼!” “唔啊啊耳包不要咬那根针…….嗷呜――!” “你这兽妖还不给爷爷滚下床去!” “看来又要重新入针了啊……啧啧……” 院内热闹之声沸腾不绝,禁制时不时被各种吼声震得晃上一晃,直到月上树梢,方才渐渐安静下来。 主屋门扇咯吱轻响,人形青龙一步行至院外,望着不远处的某间珠阁,冷冷一笑。 …… 凡界云清山 一池湖水如珍珠莹润,正是早春时节,岸边垂柳却已然翠中飘粉,在月下随风而曳,景致奇特柔美。 “哎哟,那青龙的妖气可真是厉害,幸好咱们跑的快,兄弟!”一只黄鳍妖怪从湖中爬出,拧了拧湿淋淋的衣角。 “可不是,幸好咱们早就知道那凡人是青龙的,所以没凑热闹,兄弟!”一只绿鳍妖怪紧跟着从湖中爬出,拧了拧湿淋淋的裤脚。 “不过那凡人闻起来确实无比美味,俺上次就馋的满肚子口水,兄弟!”黄鳍妖怪咽了咽唾沫。 “可不是,他每次抡那金棒子时,风都是香喷喷的,兄弟!”绿鳍妖怪擦了擦嘴角。 就在两只妖怪无限怀念此生难见的闻起来很好吃看起来更好吃的凡人时,四周忽然温度骤降,如虹剑光当空疾掠而过,湖水被激惹的阵阵涟漪。 “这、这里貌似是云、云清山,听说过那个可怕的传闻了没?兄弟!”黄鳍妖怪双腿开始哆嗦。 “听、听说了,可、可是天都黑了,那剑修应该不会出没……兄弟?” 黄鳍妖怪还没说完,就见对面黄鳍怪忽而惊恐瞪大鱼眼看着他身后,忽闪着鳍耳,白眼一翻,倒地装死。 于此同时,一道森寒剑气自后方刹那袭来,冻得黄鳍妖怪瞬间好似在冰窟里滚了一遭,只听寒绝嗓音在夜下沉洌响起。 “方才所说那人在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师侄快来了,妖尊也不远了―― 至于青龙大爷的威武原形...... 当然是某个【关键】时刻用来取悦师叔的~ 第113章 哟古井凶铃初解密! 阳光赫赫,浮云自开,皦皦素光逐白露,恰是晨风欺枝头。 院中已是日上竿头,谢岙难得睡得如此香沉,肚皮朝天四仰八叉,一手抱着灰毛兽妖,枕边放着色空棒,眼皮都被晒烫了也不愿醒来。 正当谢岙在梦中充分施展锁妖环之威、大摇大摆命令青龙劈藤斩妖枝时,一道刺耳尖叫声忽然在屋外响起,惊得谢岙顿时从美梦中震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胡乱披上外衣,抄起色空棒就冲了出去。 院中光线刺目晃眼,只见凭空多出的一口水井上爬着一名衣装艳丽的女子,浑身血污,头发似蛛网盖在脸上,两只惨白手掌紧紧捉着井边石台,在乌石上残留一串触目惊心的红色痕迹,猛一看好似—— 古井丽影?古井异形?不、不对……是古井凶铃! 谢岙平生最怕鬼怪,就算一度经历了神魄状态,此时也是吓得腿弯发抖,两眼暴突,瞪着那井边蠕动的女子,脑中一根神经啪的崩断,足下猛蹬窜到井边,狠狠挥棒轮去。 “吼啊啊啊!” 一声暴喝之下,金棒残光大盛,刚刚爬出的女子又被凶狠拍回了井中。 谢岙红着两眼喘着粗气,握着金棒直挺站在井边,棍棒扫出的些微尘土在晨光下闪闪发光,俨然英雄气概! “你这呆子在做什么?” 一道慵闲嗓音忽而响起,乌石水井的上方,人形青龙坐在井架木檐上挑眉望着谢岙。 “诶?戎、戎睚?”谢岙此时才发现青龙大爷在此。 “榭公子那一棒轮的真是孔武有力啊……”白衍在井边向下探了探头,啧啧惊叹。 “白、白七少主?”谢岙同样才发现井边几步远的白衍,舌头有些僵硬,好半天找回声音,“这是——” “这幽貘公主趁着榭公子三神不稳,用幻术迷惑,咒以暗示,所以榭公子昨日才会有那般异常行为,”白衍收回望着井下的目光,眸中还带着几分来不及褪去的冷意,笑了笑道,“不过她至今仍然不愿承认几个月前之事,我只好助青龙招来这幽暝枯井,让她早日开口。” “我就说院中怎地平白多出一口井来,真是吓人……”谢岙心有余悸吐口气,收起色空棒。 虽然不知道这‘幽暝枯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听到其内不时传来的凄厉惨叫之声,谢岙自觉后退三大步,顺带拽住闻声窜出来的耳包,也不让它靠近。 没一会,又是一只血手捉着井边,蒲如嬛费了半天力气爬出,哀哀低泣道,“真的不是本座害得他,本座当时赶到那栖雁湖也是因为发现他觉神离体,当时又只看到了一个纯阳木头人,是以才知道这少年原身竟不过是个木俑……唉哟!” 一兜土块如暴雨急下,哗啦啦砸在幽貘公主身上,砸出的闷响声声不绝。 灰毛兽妖低吼一声,便要扑上,一只脚却是更快,粗暴踩在蒲如嬛脑袋上,几乎把她又踹回了井中。 “不如爷爷就此把你关在这井中,与那些孤魂野鬼一起,永世不得出——”戎睚低头冰冷俯视,迫人煞气如洪灌入井口,压得蒲如嬛脸色惨白。 “本座、本座还知道一件事!这少年在晗梦阁内的守梦之所有九重封印!” 白衍猝然一愣,脱口而出,“如何可能!” 戎睚倏地眯起金眸,“莫不是你又想糊弄爷爷?!” 蒲如嬛顿时尖叫,“若是你们不信,大可到晗梦阁一观!本座原本也是不知,但是他上次觉神大动之时,那封印曾显现出来,当真是九重封印!” 戎睚眉头紧蹙,神情竟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谢岙一脸茫然站在院中。 嗯嗯?这是个什么情况?为毛那一妖一灵的目光都这般诡异? “九重封印……”白衍重重踱了几步,掌心扇柄不断翻转,“竟会有九重封印,太乙散仙、魔族六将不过是三重封印,九霄真仙也不过六七重……就算不是凡人之躯,如何会有九重……怎会有九重……” 白七少主这边喃喃自语,谢岙那边竖着耳朵听得清楚,脑中回路转了一圈,啪的亮起。 那九重封印,听起来好像十分不得了的样子—— 该不会因为自己是穿越而来,所以出于跨界保护原则(?),把可能会泄露记忆的梦境当做病菌一般隔离起来?! 谢岙越想越有可能。 可是……那木头身体又是怎么回事?总不会自己穿越前打娘胎里就是个木头人?! 谢岙越想越纠结,两撇眉毛又连成一线,比凡界毒辣许多的艳阳光线晒得脑门微微泛红。 一片阴影忽然挡在身前,谢岙抬头一看,恰见戎睚一手伸来,逆光铺满倾长手掌,刺得谢岙晃了晃眼,只觉好似要摸上自己的额头。 “你这呆子……身体如何了?”还是几分懒洋不客气的语调,那手掌却是错过了谢岙的脑门,拂过了发顶,随意捻下一颗苍果球。 炽热温度在脑门上堪堪错过时,谢岙心中蓦地浮起一阵怪异感,挠挠头,嘴上老实道,“唔,已经没有胸闷之感,就是气力还有些游走不畅。” “那么越界应是无碍,”戎睚顿了顿,袍袖飞扬一展,将幽暝之井一袖笼去,“晌午之后,就去幽貘族一探究竟——” …… 吃了早饭打包好随身行李后,谢岙一行人便离开了妖界,直奔幽貘族界地。 当谢岙把爪子按在晗梦阁的墙壁上时,理应出现的光门外果然是重重封印,竟是连谢岙本人都无法进去。好在白衍琢磨了片刻,认出这封印其中一道乃是三桑之木所化而成。 三桑乃是上古之木,据说树高百仞而无枝,树下多有毒蛇盘绕。 “此道封印与其余八道五行同源而生,怕也是上古神木铸成,”白衍掌下灵光独耀,罩在封印之外,把繁复图纹一丝不漏刻入掌心,“我记得在洹山之虚有一上古秘境,其内诸多仙树灵草,或许会有些线索……只是那入口变换难寻,且有二神镇压,怕是不好进入。” “洹山——?”戎睚缓缓勾了勾唇,金眸一片赤练凝光,“爷爷恰好与那山脚一只八尾魔蛇打过架,勉强也算痛快,想必它休息了千年,脑子还不至于钝掉忘记回蛇窝的路。” 正苦思冥想的谢岙被汹涌战意波及,不由打了个寒颤。 呃,但愿那只八尾魔蛇养的肥肥胖胖,皮厚耐打。 “既如此,我这便回三霄台一趟,查阅些古籍再与你们汇合。”白衍手掌笼光,语气肃然。 “直接来洹山便是,想那秘境灵气充沛,应是有助真气调理,我带着这呆子先行一探——”戎睚长臂一揽,伸手勾住谢岙衣领,腾云纵雾离开幽貘一族。 脖颈后的手指轻缓而带着莫名小心翼翼,手指数次快要擦过谢岙脖子之时,皆是会急速退避。 三番两次下来,即便是(?)谢岙也有所察觉,不由困惑挠挠头。 怎地感觉戎睚好像与自己疏远了些…… 等等……不喜女色的青龙大爷会这样避开只有一个原因—— 谢岙猛然扭头,两眼傻傻瞪向某灵兽青年轻渡云风离开的飘逸背影。 卧槽,该不会这只白泽告诉了戎睚……老纸的真实性别?! ...... 凡界湖灌镇 满轮月色晕清风,山巅星辉渡天河,一湖涟漪收痕。 此时镇中一间客栈天字房内,谢岙忧郁望着窗外比月光更亮眼的一轮禁制,“啧啧……本来还想去太苍山庄报个平安的……” 这湖灌镇距离洹山已是不远,青龙大爷趁夜前去扫清沿路挡路妖魔,临走前不忘挥手一扬,张开此轮双重禁制——别说是从这禁制里出去,就是千里符在禁制内也无法使用——幸而雪禅被从白泽真境带了出来,好歹谢岙还有聊天说话之人。 “……恐怕青龙大爷知道恩公会用千里符,今日禁制才会这般严苛,”雪禅抬手捻起些许棠梨花泡茶,眉间落着烛灯黄光,水目盈盈温暖,“听闻恩公如今服用丹药的效果甚微,加之此前穿界而行又耗费不少精神,若是再用千里符,怕是会伤及身体。” 谢岙也知戎睚一番思虑,所以才灰溜溜的呆在此处,不过想到在鼍蛟洞府中听到有关自家师侄的消息,总是有些坐立难安。 唔,还是明日一早拜托戎睚吧,让他带自己去一趟太苍山庄,来回也不过半日。 至于九重封印…… 谢岙隐隐觉得与这诡异的木头身体大有关系,此次一行,应该或多或少都能解开一些疑虑,即便疑虑丝毫未解—— 谢岙慢慢收紧拳头。 那就先把最后一本经书寻到,看看这‘榭筝遨’究竟为何把自己从异界唤来! 一杯茶被轻放到谢岙手边,茶水上飘的黄蕊嫩瓣,越显端着茶杯的手掌素肌妙肤,弱骨纤形。 “那日雨夜便想这般泡茶给恩公喝,不想一别数月,终于得偿所愿……”雪禅声音微颤,方才重逢之时湿了双眼,眸中几缕红丝还未彻底消退,又再次晃动水光。 眼看雪禅又红了眼眶,谢岙忙岔开话题,“咳……你这茶艺倒是越发精妙,像我这等喝茶如牛饮的人也能尝出好喝……呃?雪禅,水、水!” 雪禅正恍惚出神,手下给茶壶蓄水的动作依旧,那沸水已然溢出壶口,流到了桌子上。 谢岙隔着桌子迅速夺过雪禅手中的茶具,雪禅慌忙站起,也不知踩到了哪里,脚下一踉跄,竟是向后一摔,眼看要撞在脚边煮水的火炉上。 “哐啷——” 一阵磕磕碰碰声响之后,谢岙一手撑地,一手还捉着雪禅手腕,呲牙咧嘴抬头晃了晃,舔舔嘴角,一股子血腥味。 啧,要不是为了避开那炉子,自己一定可以以竖直的完美姿势收场! 不过这雪禅明明看着纤柔,怎地这般重? 谢岙低头瞅瞅,却见身下之人一袭雪衣铺地,满脸通红,惊慌失措,羽睫微微颤抖,似蝶翅无限羞涩,似海棠刹那明艳。 呃…… 这么说来……刚才自己嘴角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谢岙僵硬着目光一点点移到雪禅微微破皮的嘴巴上时,衣领猛然被一只手拽着提起。 “这是在做什么——?” 微凉夜露窜进衣领,某人形青龙充满压抑的嗓音在谢岙后脑勺响起,几欲一字一句挤进脑缝里。 谢岙:“!!” …… 月上窗,星满屋,风轻且缓,初春凉意绵绵。 此时谢岙却是浑身热汗,犹如坐在蒸锅中的冻包子满皮是水。 身侧两只青鸾袖袍,背后一片炽热胸膛,谢岙向左瞅瞅,一只长臂看似随意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却是严实封住了下榻的出路;谢岙向后瞅瞅,一只长臂搭在窗台上,皎白手指把玩着酒盏,却似下一瞬就会喀嚓捏碎;谢岙向上瞅瞅,丹绳系着松垂苍青发丝,越显某只人形青龙容姿瑰丽慵懒,一双金眸却是恰在阴影之下,看不出眸中神色。 不对,非常不对! 这青龙刚才明明是一脸碗中肉被叼走的神情,此时却一声不吭揽着自己坐在此处,果然十分奇怪,百分诡异! 谢岙忍不住动了动身体。 “哼……”一道冷哼随即在谢岙脑袋上方响起,戎睚大爷终于懒声开口,“不过片刻就坐不住,莫不是想去找那纯阴之体?” “咳…怎、怎会?”估摸着青龙大爷误会了方才姿势,谢岙忙摇头解释,“我也没想到雪禅看着那般纤柔如柳,猛拉之下反被她带倒。” “纤柔……如柳?”听到谢岙脱口而出的褒赞形容词,戎睚啪嚓捏碎手中酒盏,嗓音再度冰冷骤降,“你如今身体尚未恢复,本大爷才忍着不吸阳气,谁料不过是出门探路的功夫,你这呆子就阳气燥体,还亲了那纯阴之体!” “呃——” 阳、阳气燥体?原来这青龙是担心自己把阳气泄了?! 谢岙也没料到不过是扶了雪禅一下,就会不小心亲上,貌似还啃破了皮,脸上也是十分尴尬。 啧啧,反正雪禅也是女的,身体同性别生物,自己也不算吃亏;况且妖凡有别,自己也不用暴.露性别才能免去这‘占了便宜’的责任! 正在此时,一手忽然抚向谢岙的脖颈。 “抬头——” 戎睚眸中瞬息万变,最终沉淀一片幽噬不明的色泽。 听到这吸阳气标准命令语句,谢岙不由缩了缩,却被手掌缓慢加深的力度抬起脖子。 苍青发丝还携着夜露,几缕飘过谢岙眼前,恍惚了视线,谢岙几乎能嗅到清爽水汽。 “张嘴。”方才还躁动的嗓音低沉下来,隐约带着几分蛊惑意味。 谢岙抱着以阳气平息怒火的原则,老实张嘴。 下一瞬,无尽绝色铺天盖地压下,炽热的唇齿覆住了谢岙的双唇。 谢岙两眼倏地瞪大。 侵入的唇舌猛烈而缱绻,狠狠纠缠软糯舌尖,细致洗刷颗颗牙齿,毫不犹豫舔去被刺激而出的津液,越吮越深,焦灼而暴虐的气息在口中顷刻蔓延。 “……唔唔!” 谢岙挥着胳膊挣扎,却被青龙一手轻易控制,轻抚喉咙的手掌强迫下巴抬起。 炙热舌头在不设防张开的口腔内直驱而下,肆意侵略,嘶磨滑舌每一处软肉,直抵到咽喉最深处,舌尖甚至似乎恨不得能从此进入到更深之地。 谢岙完全被这种骇人气势狠狠钉在了原地,甚至有种自己会被从头吃起、寸寸啃噬的可怕错觉。 ……卧槽,这只青龙什么时候进化了这种吃阳气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恭喜青龙大爷初吻达成 可惜被师叔认为吸阳气—— 嗯?师侄呢? 放心放心,师侄很快会追过来 妖尊也会很快追过来 秘境之中也会有许多有趣【无耻】的关卡~ 第114章 哟秘境入口见故人! 不知过了多久,当夜晚清凉的气息再次扑入口鼻时,谢岙大口喘气呼吸,舌头僵直发麻,身体软软下滑,不忘抬头睁着阵阵眩晕的两眼,瞪着视线中不断转圈的人形青龙。 虽然刚才阳气只吸了一点点,但是这种方式必须严肃拒绝! “你……你……” 谢岙舌头一时半会吐不出完整的句子,心中正急得挠爪,下巴忽而又被抬起,一缕纯炽气息顺着相距不过一寸的唇缝轻渡而来。 舒徐而迂缓,和煦而温存,与之前凶狠的力度完全不同,戎睚极尽耐心,让气息一点点渡入谢岙口中,在吞吐的呼吸之间交织融化,方才抬首撤开些许。 这是……阳气? 谢岙愣住。 “呆子,你如今身体这般不济,我原本就不欲吸你阳气,只不过刚才一时没忍住而已……” 人形青龙舔了舔唇,衣领不知何时松散些许,丹绳束着青发闲散垂在皎白颈项一侧,金眸微微一挑,竟是无限慵懒艳逸,狠狠振荡谢岙视线。 无意中看到青龙大爷松散衣领下漂亮至极的线条,谢岙咕咚咽了下口水,身子一翻毅然支胳膊爬起,一脸狐疑道,“不是要吸阳气?” “因为你对纯阴之体念念不忘,本大爷才出手帮忙,让你彻底忘了那事――”望着少年滚着汗珠子的额头,被自己方才咬的红艳艳的嘴巴,戎睚喉咙一动,声音不亮反哑,“你这呆子勿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把身体快些养好,到时候本大爷就能这般吸阳气,而且……” 没有听完青龙大爷的后半句话,谢岙额角就凸了凸。 ……卧槽,这货果然还是为了阳气! 谢岙张了张口,准备说服青龙大爷放弃新款吸阳气方式,不过余光瞄了瞄窗外的禁制,又果断闭了口―― 此时提出,万一惹恼了这青龙,跑又跑不出,只怕是大大不妙; 反正这厮说在身体养好前不会吸阳气,不如自己就趁这段时间想一个妥妥的办法! 谢岙心里小算盘啪啪啪拨打完毕,便要起身回屋睡觉。 “去哪里?” 谢岙一只手刚刚摸到榻边,就被一只长臂拦腰捞了回去,一扭头,正对上青龙大爷不满目光。 “呃…天色已晚,我回去睡觉……” “就在此处睡。”青龙大爷屈指在榻上随意敲了敲,矮榻瞬间宽了数倍,竟是连挪窝都懒得动。 “咦?!可…可是我还没洗漱……”谢岙随口扯谎。 “胡说,明明头发都未干,定是方才已经沐浴了!”一双金眸泛过寒光,“还是说……你想趁着半夜去找那纯阴之体?” 眼看一排龙牙即将露出,谢岙立刻挺身躺倒,滚到了榻边上。 背后一片灼热气息覆盖,不远不近,恰是半臂之距。 戎睚哼了哼,抬手轻卸了谢岙脑袋上好不容易绑起来的发绳,让一头半湿的头发披散舒展,修长手指在发根间徐徐穿过,抚摸的力道不紧不慢,恰似与谢岙呼吸的节奏相同,极具催眠效果。 谢岙余光瞅瞅一手支颊闭目养神的青龙大爷,确定他没有再啃一口的意思,这才逐渐放松警惕,被顺毛的舒服哼了哼,心中碎碎念明天一定不洗澡…… 许久之后,少年呼吸终于渐渐平缓。 人形青龙慢慢睁眼,转眸盯了一瞬,嘴角忽而一翘。 “哼……” 一道若有若无的轻哼声逸散在榻上,戎睚翻身躺下,伸手一勾,把少年重新揽入怀中。 衣当被,臂当枕,直至把少年完全容纳在自己双臂圈出的空间内,拉近至面对面、吞吐彼此呼吸的距离,人形青龙方才一脸满意入睡。 …… 第二日一早―― 云淡日清,雁翔重山,正是出行好天气。 此时在客栈院中,却是眈眈紧张气氛。雪禅左望望,右看看,默不作声继续打包东西。 “诶?耳包不能去秘境?为何?”谢岙费劲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爆出一连串问题。 “这蠢兽昨夜未归,今日一早回来,头上那颗肉角就窜高了一寸,昨夜定是偷偷摸摸去化角了――”戎睚扫了一眼灰毛兽妖脑袋上指头蛋大的小角,嗤笑一声,一脸明晃晃的鄙视,“妖兽化角一惯需要静心待变,去那灵气充沛之地的秘境,对这蠢兽反而是诸多刺激,于它化角不利。” “叱吼……”耳包喉咙里发出一串声音,一只独眼凶狠瞪着人形青龙,露出对峙红光。 “原来如此……”谢岙低头思了一瞬,也觉得耳包在此会更安全,于是干脆利索蹲在它面前叮嘱道,“唔,那耳包就先在附近湖灌山化角,记得每三日来此客栈一探……若是回来得早,我就去山里找你……” 耳包一只兽瞳蓦地睁大,灰毛耳朵登时软软贴在了脑袋上。 “咳……”看到自家兽妖这般惨遭背叛的表情,谢岙不由摸了摸它披霜带露的脑袋,想到与自家兽妖不过团聚几日,脸上也露出几分不舍,“放心放心,听说那秘境中仙草诸多,等我从秘境回来便给你带来上一些,助你化角……诶――?” 耳边凉风呼呼刮过,谢岙还没说完,就被青龙大爷拎着带到半空,雪禅抱着包裹慌忙跟上。 “戎睚、等等――!” “哼,等你这呆子说完,那八尾魔蛇都入洞睡觉了!” “不是、我还准备先去一趟太苍山庄……哇啊啊――!” 一阵狂风卷过半空,三人咻的消失不见,只余数片落叶缓缓飘下。 灰毛兽妖仰着脑袋看了半晌,赤红兽瞳一眨不眨,四只厚爪逐渐冒出利甲,紧紧扣着地面。 …… 湖灌山往北,路过五百里水路,三百里流沙,越千崖之险,过凡灵之界,方可到洹山。 此时在洹山山脚,却是天浑地浊,法术如骤雨冰雹,纷纷密密。 “呔!你这臭龙,怎地来俺的地盘没事找事!” “你这个蛇罴!千年不见,还不速速给爷爷磕头!” 阵阵呼喝之下,人形青龙与八尾魔蛇斗得正欢,这厢厉风纵横,电闪雷鸣,满目锐气霜光;那边魔蛇播土扬雾,藿藿迸云,翻滚的天昏地暗。 谢岙看得眼花缭乱,想到之前八尾魔蛇正吃野鸡时被某只青龙踹了老窝,不由默默叹口气。 唉,自己也不想打扰这魔蛇吃早饭,本想趁着上午去一趟太苍山庄,奈何青龙大爷一声‘你这呆子如今身体只能越界一次,当然是先去洹山!’为由,直接提溜了过来。 如今要是再想去太苍山庄,云路不可登,符界不可穿,只能从本路而行,从此地出发少说也要半个月,还不及身体养好再用千里符的速度快…… 谢岙左思右想片刻,从袖子中摸出一张符纸来,舔了舔其中的朱色法印。 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向白衍要了传音符纸,不消片刻就能传音到太苍山庄―― 谢岙对着符纸简短说了几句,虽然背景音有些吵杂,不时传来那魔蛇‘老子洹山一霸’、‘洗去当年耻辱’之类的咆哮声,不过条件所限也顾不得那些。 等到谢岙终于把符纸一拍送出时,那边青龙大爷也快要结束战斗,一抬眼,只见雪禅竟时不时飞身入了战斗圈内,见缝插针的从角落突入,向那被雷电烤的菇沟哪呱先鍪裁炊鳎幌┮麓┧笳獍阊瘸∶妫蚕缘们嵊薇龋骢盐匏?br> “雪禅?”在雪禅又一次飞回来时,谢岙纳闷出声,“你在放迷药?据说迷药对这只八尾魔蛇无效。” “不…不是迷药……”雪禅有些羞涩的摊开手掌,展示手中的瓶瓶罐罐,“是些调料而已,也不知秘境中有没有可吃的东西……若是没有,这么大一只的蛇肉应该够恩公吃上一阵子――” 谢岙额头瞬间冒出一个汗珠子。 不远处的八尾魔蛇听到,一张蛇脸惊恐望来,恰好被人形青龙一脚踩在脚下。 “这般烹食蛇肉,调料在旺火之时放入最佳,所以我想趁此时多撒些恩公爱吃的调味,”雪禅从袖子里又摸出一红色瓷瓶,“还差这一味椒粉便好,恩公稍等片刻……” “等等、俺这就说那秘境的入口在哪里!蛇可杀不可辱,莫要吃了俺的肉啊啊!”八尾魔蛇扭动着蛇身一阵大呼,焦皮下倒是晃出来缕缕肉香味。 “嗯?!你个罢软的八尾蛇,怎地还不如以前耐打?爷爷还没打痛快!”青龙大爷顿时一腔不满。 不满虽不满,这八尾魔蛇老实交代了秘境入口所在地点之后,青龙大爷也没了战意,脚下一抬放跑了它,只余雪禅一脸可惜望着满身调料的焦漆漆的魔蛇飞速窜回洞中,万分依依不舍。 依照八尾魔蛇所言,没过多久一行人来到洹山山腰,放眼望去皆是三桑之木,颗颗高达百仞,颗颗有干无枝,其中有三颗盘结交错,同根而生,树干之间围出一方薄雾轻旋的空间。 唔唔,秘境啊……还是上古秘境……啧啧,里面该不会如同x罗纪一般,全是变异种的植物?满地跑着吓人的妖兽?或是像那白泽真境一般,绮丽飘渺似仙境? 谢岙做好一番心里建设,随着戎睚大爷的脚步迈了进去―― 光景瞬息万变之后,只见一条泥路铺前方,两侧萋草无边无尽,前方一棵巨树盘踞,顶端云气覆盖,隐约可见树枝迭起交错而上,好似仙人在树中踏出一条通路来,直达树冠。 “……这就是上古秘境?”谢岙傻眼。 一棵树,一条路,构图未免也忒简单了点! “这不过是……”戎睚说了一半,忽而眸光一晃,伸手捉着谢岙丢在了身后。 四野萋草飒飒,滚滚草浪中浮光骤现,凝成一个个灵体,如仙如妖,皆是两眼炽白无瞳,浮空飘飞在了前行通路上,幽幽望着入侵的一行人,嗖的冲了过来。 戎睚大爷站在原地未动,衣袍被灵气冲击的哗啦啦后扬,微微勾唇,冷哼了一声。 “滚――!” 一道猛喝推涌滚滚磅礴妖气,登时把沿路灵体尽数掀飞,凝光破碎,烟消云散。 “……此处不过是真正通往秘境的‘门’而已。”青龙大爷不紧不慢说完,拎着一脸惊愕的谢岙纵身跃上了巨树。 这、这颗巨树竟然是门? 谢岙双脚落树后,一脸不可思议左右打量。见这树虽是极大,通路却只有一条,树枝盘曲向上,层层叠叠,宛如佛塔木梯。 经历了方才守门之灵的突然袭击,谢岙自是一路小心谨慎,握着色空棒眼观八方,幸而这树中再未有妖灵出现,没多久顺利来到了树顶。 待谢岙从树中钻出时,青碧树顶转瞬化作了丹台。放眼望去,无尽天地似鸿蒙混沌,其下仙境时隐时现,偶有一瞬可见光摇烟霞,覆载悠悠瑶树琪果,花草松篁,远方擎天飞瀑,千寻白练。 “怪哉……”戎睚立在丹台边沿,拧眉望着下方,“此处不像秘境,却像是仙界九霄之地……” 谢岙还没看仔细,那奇妙光景又被混沌云雾遮住,顿觉心痒难耐,“原来这树塔之后才是秘境,可惜这云雾太浓,啧啧……” “恩公,那边可以看到一些――”雪禅看到东侧云雾淡薄,两眼一亮,几步走去,水眸含笑,“此地灵气果然充沛,恩公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轰隆隆――!” 就在雪禅一脸庆幸之时,地面骤然剧烈晃动,一道裂痕猛然炸开,恰是贯穿了雪禅脚下。 此刻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谢岙猛然把雪禅推出去,几乎在同一瞬间,一道赤金光墙从裂痕中拔地而起,转眼没入云端之中,高不可及。 “呆子!”戎睚迅速扑到了光墙前,一掌呼啸挥上,光墙竟是纹丝不动。 “恩……恩公!”稳住身形的雪禅忽然一声惨叫惊呼,脸色煞白望着谢岙身后。 这光墙隔绝了对面一切声音,谢岙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到戎睚骤然恐惧的神色,一双金眸几欲暴突而出。 谢岙顿觉不妙,猛然转身,只见一个身着仙袍的灵体已经悄无声息靠近,炽白无瞳眼珠子的翻看对准了谢岙,高高举起了手中长戟,尖锐利刃正正朝下。 “擅长此境者,杀――” 随着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利刃灌着厉风猛然刺下,谢岙在地上滚了数滚,奈何实力悬殊过大,不过几瞬息就被逼到了角落里,猛一抬头,就见粘附不去的长戟呼啸刺来。 下一瞬,那长戟的竖刃却生生停在了谢岙眼球前,相距不过短短一寸。 一把寒剑穿透灵体胸前,剑光化作一道竖线疾速暴涨,灵体刹那溃散无形。 谢岙满头冷汗,呆呆睁大眼。 只见那灵光飞散之下,显出一人若松身形。 一袭若兰衣衫染着血污,却遮不住一身凛然纯澈剑气,盈风衣袖之下,皓白手掌稳稳握着一把流转寒光的长剑。 谢岙傻傻看着站在此时本不可能出现在树顶的少年,恍如幻觉。 “青、青钧师侄?!” 作者有话要说:师侄终于出没,青龙大爷会忽然发现―― 下章预告: 青龙:“不对,这人身上穿的衣服怎么看起来这般眼熟?!!” 第115章 哟双向弄强欺师叔! 素来不染纤尘的纯澈下摆,此时遍布血污; 素来沉稳持剑的修长手掌,此时似握终岁严寒; 素来若远山苍隽舒展的剑眉,此时堆积累累疲惫。 灵体溃散的浮光在谢岙睁大的眼珠子前飘散而过,更显得少年身影不似真真实实存在。 这是青钧师侄? 青钧师侄怎地会在这里?! 就算那传音符之速瞬息千里,青钧师侄要从太苍山庄赶来,怎会如此之快?!而且怎会知道此处、还找到了秘境入口?!难道那快被烤熟的魔蛇又被捉住揍了一顿? 谢岙猛然跳起,一连串的问题堵在嗓子眼里,然而在少年手中长剑清鸣入鞘时,只化作干巴巴的几个字眼,“青、青钧师侄怎会在这里?” “我恰是在附近……听到了那符纸之音,里面提及洹山,便寻了过来……”云青钧嗓音略微干涩,好似许久未曾开口说话一般,“……此山泥土湿润,术法残留,痕迹昭彰,找到这里并不算难。” 谢岙一怔,想到人形青龙与魔蛇大战,那调料味飘得满山皆是;自己一路走来,鞋下站了不少泥土,貌似还在三桑木的入口树干上蹭了蹭鞋底―― “咳…就算是痕迹较多,可是青钧师侄也不该冒失进了这般秘境中啊……”谢岙嘀嘀咕咕,一脸后怕―― 万一自家师侄进错了地方,面对数百只原始灵体怎么办! “我知师叔……定是在此。” 云青钧静静立在谢岙眼前,一身剑气苍莽沉沉,凝黑双眸望来,渐渐褪去了寒寂萧索,辗转仓皇;衣袖拂动之下,古拙修长手掌拂去谢岙颊边泥石,触摸到温热肌肤的一瞬,手指剧烈一颤,声音越发涩哑。 “师叔……” 这一声好似揉碎了少年所有气力,狠狠撩动谢岙心弦,又似一巴掌拍在了鼻尖,谢岙只觉心口蓦地一涩,鼻尖发酸。 啧啧,自家师侄明明听到了传音符之音,却还是急匆匆寻来―― 被自己那般推倒猥亵(?)依旧念及师叔情谊,当真是好少年啊嗷呜! 谢岙咽下一口感动,此时余光瞥见少年血染衣摆,更觉触目惊心…… 等等,莫非这些血不是从外飞溅染上,而是自家师侄……受伤了?! 谢岙大惊,反手急捉少年手腕,“青钧师侄这一身血是从何处而来?” 云青钧尚未开口,一道声音却更先在树顶响起。 “哼,如此浓烈妖血之气,想必是去哪个妖怪窝里大开杀戒――”把丹台一分为二的光墙不知何时消失,青龙大爷一步窜来,拽着谢岙胳膊扯过来、瞪着眼睛上下左右前后打量一番。 “恩公……!”雪禅也是急步赶来,一脸惊慌后怕,看到谢岙无事,方才松了口气。 亲自确定谢岙除了一身灰外没受伤后,戎睚转眸一瞥,冷嗤一声,“也不知你这师侄杀了多少妖怪才有这般血腥味,几乎都看不出凡人气息――” 云青钧浑身一僵。 “不对……”戎睚忽而眉头一蹙,疑惑紧盯,“你这剑修明明负着一身杀孽,剑气却仍是归一纯粹,不染血腥――” 谢岙这才注意到自家师侄一身剑气凛凛冲天骇人,竟是比之三个月前又暴涨了许多,两眼不由冒着疑惑。 “……师叔要入此秘境?”云青钧缓声问道。 谢岙注意力顿时被转移,“啊啊,要找一些东西……”想到之前在画中时听到宗能老祖说的话,谢岙挠挠头,“此处秘境凶险,青钧师侄真元之气甫定,不如先回山庄――” “真气已是无碍,”云青钧摇了摇头,在谢岙卖力劝说前,便道,“此地灵气充盈,于修为反是有益。” 听到自家师侄这般说,谢岙只好摸摸鼻子,含糊介绍了青龙和雪禅,通通贴了‘半路结识的好妖怪’的标签,重点瞅了瞅一旁唯我独尊、惯常独来独往、不喜搭伙凑伴的青龙大爷。 不想戎睚却是皱眉点头,“这秘境有些不对劲,多一个人也好……不过――”金眸猛然眯起,盯着那身血衣,“太苍山庄的衣服都是这般相似的款式?” “咳咳咳……”谢岙一阵猛咳,努力咧嘴干笑几声,“对对!都是这种鸦领宽袖,腰束青带的款式,哈哈哈……” 在谢岙一番力声咬词下,青龙大爷半信半疑,好在秘境之行迫不容缓,也没时间多顾虑细节,于是众人休整片刻,很快继续前行― 从树顶跃入秘境中后,那方混沌云雾缕缕飘散,天地明明朗朗,只见霞光异彩盈空,鸾凤穿空仪翔;隔着一条溪水,前方一片古朴老藤丛林,翠绿堆藓,露珠浮玉,入目皆是仙草古藤,六色灵芝如草遍地。 谢岙乍见颗颗灵芝赤绽金肥,数不尽的仙草莹莹碧翠,好似连枝拱献,顿时两眼冒光。 啧啧,若是把这些采回去炼药,太苍山庄藏丹房定可以扩大数倍!品级提升数等! 眼前溪水看似狭窄不深,却看不尽源头,众人来到溪边时,水面忽然浮出数颗圆石,如桥铺到了对岸。 “还能自动铺路?”谢岙一乐,便要过河。 “呆子!”青龙大爷猛然揪住谢岙的领子。 “嗖嗖――” 几片树叶自云青钧指间甩出,笔直冲向溪岸,却在路过水面上方时,好似千钧重一般,突然直落水中。 谢岙:“!!” 卧槽,这种重力加成是怎么回事?! 最靠近岸边的一块石头上,忽然浮现两行烫金文字,水波晃动之下,微微变形扭动。 “一人过,化溪泥……二人行,渡溪水……”雪禅有些费力逐字念完,纤眉间添了几分困惑,“意思是必须两个人同时过河?可是这石头这么小,如何站的下两个人……莫不是要一个抱着一个过河?” 河边气氛霎时诡异起来。 “……哼,爷爷就勉为其难抱着你这呆子!”戎睚嘴上哼哼两声,一双金眸却是亮堂堂,一只龙爪伸来,就要捉住谢岙胳膊。 一道寒光急掠而过,正正擦过龙爪下方。 “本门师叔,由我带过河便可――”清寒嗓音缓缓扯开,皓白手掌握住了谢岙手腕。 察觉到青龙凌厉视线嗖嗖射来,谢岙顿时溢出一脑门冷汗。 糟、糟糕,戎睚这般护食,定是会把‘自己的肉包自己揣’这个原则贯彻到底! “你这剑修,当真是越看越不顺眼……”戎睚仰着下巴冷笑,“若不是看你方才救了这呆子,爷爷早就把你赶出秘境!” 云青钧不紧不慢抬眸,身后三尺剑光在溪边越显森森寒凉。 “本门师叔,理应由我看管照顾。” 看管?照顾?! 这剑修究竟要把‘本门’说多少次?不就是与这呆子一同吃饭睡觉习武长大偶尔还会共浴―― 金眸呼啦烧起一圈烫红,戎睚大爷一身火气噗噗冒起,连同莫名酸水直涌到嗓子眼里,“好,很好!既然你这剑修硬要从爷爷手中夺人,就让爷爷瞧瞧你的本事――!” 说罢手中骤然冒出厉风紫电,锐声啸啸,噼里啪啦乱舞,衬得青发金眸嗜血狂烈。 云青钧把谢岙藏于身后,剑眉微动,身后饮遍妖血的长剑霎时出鞘,十方天地俱寒。 阵阵气流吹得谢岙额头乱毛倒竖飘扬,眼皮狂跳似岸边被寒风/厉风吹动的频乱摇摆的藤枝。 这、这种最终boss战的气势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 要不然……自己主动去与那只青龙共同淌溪? 不行!自家师侄定会认为她没骨气屈服妖类,进而自己会失去师叔威严! 那要不然……自己跟着师侄先过溪? 不不不,这青龙一定会露出一口好牙来! 眼看一人一龙快要打起来,谢岙余光瞄到溪边呆立的一道纤细身影,猛然一个激灵,一个箭步跃去,转手抄起雪禅,足下猛登窜了出去。 “哈哈哈,我先走一步……” “呆子!”一道吼声在谢岙身后响起,谢岙几个起落,踏着溪水上的浮石便到了对岸,放下雪禅,长吁一口气。 嗯?不对!那青钧师侄和戎睚要怎么过来? 难道他们两人抱着对方…… 谢岙一脸诡异抬头,只见映出一片岚光的溪水上,云青钧急掠而来,足下力道极沉,所过之石震裂道道纹路,落在溪边是却是缓如清风; 其后人形青龙紧随而来,飞身纵影,所到之处,石头啪嚓嚓彻底碎裂,落在溪边时却翩巧如青鸾收羽。 谢岙顿时傻眼。 既然可以这样过溪……那老纸刚才是为了什么事情绞尽脑汁! “呆子!”戎睚甫一及岸,就提着谢岙耳朵就是一通怒吼,“也不等本大爷探探路就冲过去,万一还有其他陷阱怎么办!” “师叔此举太过轻率,”云青钧黑眸沉沉,一身冰寒气息滚滚扑面而来,“无论何时……也不该这般莽撞。” 眼前凉飕飕,耳边烫滚滚,谢岙深陷冰火两重天,身形缩得几乎就地刨坑钻进去。 这、这种被管制/料理/约束x2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恩公……”似是不忍心看谢岙被炮轰,雪禅向前迈一步,却忽然接受到那寒面少年转眸一瞥,顿时如坠冰窟,脚步僵在了原地。 谢岙被青龙大爷絮絮叨叨训斥一通、外加被自家师侄气势彻底压制不得不举爪一番保证后,终于得以继续前行。 也不知是这片藤本草木之故还是在秘境都是如此,腾云纵雾之术无法使用,一行人只得徒步行走,好在这等秘境本就要仔细探索,寻找上古之木,同源之根,倒也不算浪费时间。 不知走了多久,谢岙隐约听见瀑布之声,顺声定眼一看,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道活水自山涧而下,脸上一喜。 “青钧师侄,那里好去处!既然是瀑布,水流定是不少,到时候可以把这血衣洗一洗……”知道自家师侄平素衣衫皆是不染纤尘,穿了这一路定是不适,谢岙拍拍胸脯义气道,“放心,到时候师叔会帮你把风,若是想洗个澡也是无妨!” 云青钧身形顿了顿,黑眸凝水一荡,俊颜揽天边霞光,寒玉般凝白的皮肤上透出隐约薄红,“……好。” 谢岙不由看呆了眼。 青钧师侄这般神情,怎地如此像在某个雨夜里露出的…… ……雨夜?! 谢岙一张厚脸皮腾地变红。 卧卧……卧槽!自己忘了与自家师侄发生了那般事情后,他已是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此时再说帮他洗澡把风―― 呃……该、该不会被认为是想要趁机占便宜? 谢岙脸上热度快要烧到耳根去。 都怪青钧师侄经历了【哗哗――】事情之后,还是这般冰心剑骨不染俗世的模样,自己才会忘记那等重要事情嗷嗷! “你这呆子突然对他脸红什么?”戎睚两眼阴沉沉,磨牙声渗渗响起,“莫不是隐瞒了什么事情……需要本大爷帮你忘记?” “咦?不用――” 谢岙连忙后退,正在此时,四周忽然腾升阵阵浓雾。谢岙伸手便要抽出色空棒警戒,谁知两边胳膊各被一只手掌捉住。 “勿动!”左边一道威武喝声。 “勿慌……”右边一声缓沉安抚。 眼看着自个儿的武器无法j□j,谢岙脸皮抽了抽,下一瞬,那两只手却忽然消失。 浓雾如来时一般飞快散去,周围景色已是大变。 脚下土地松软,两侧怪石参差,前方一潭泉水,缭绕幽幽水汽。 “青钧师侄?戎睚?雪禅?”谢岙叫了几声,皆是无人应答,眼看困在原地不是办法,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僵着两腿皱眉苦思。 “呼啦……” 一簇橙紫火苗忽然自脚下升起,瞬间烧了褂摆,谢岙迅速就地一滚,然而也不知脚下踩了什么东西,那些怪石竟开始移动,摆出一法阵来,无论谢岙滚到哪处,褂衫上都是火焰越盛,一时摆脱不去。 啧,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究竟要如何是好! 就在谢岙手忙脚乱脱外褂时,一道人影忽然闪过眼前,猛然揽过谢岙腰间,急掠至泉水中。 “哗啦~” 水波滚起,浪花四溅,谢岙措手不及呛了口水,好在一池凉水飞快扑灭了火势,衣褂边只余几条黑漆漆的毛边。 这潭泉水并不深,谢岙抹着脸从泉水中扑腾站起,根据方才姿势以为是青龙大爷出现,不想刚一抬头,顿时惊得喷出满口泉水。 只见前方泉水中央,一人缓缓站起,碧凉水流自周身滑落,白衣杏袍逸散在水面上;一只凝玉手掌慵懒撩开满额湿发,露出光洁额头,细致眉眼,惑人面容;那人身姿绝伦优雅,又危险森然,迎着谢岙视线,幽幽勾唇,拖曳出颤人心弦的靡靡音色。 “少侠真是让我好找啊……” 作者有话要说:妖尊登场,而且是在水中啊,水中。。。(奸笑) 有关传音符―― 师叔当初是传音给身为少庄主的青钧少年,他恰好在某个倒霉的洞主府中找师叔,听到传音符的背景音(见上一回魔蛇嘶吼)顺利定位,然后找了过来。 第116章 哟水下水上训师叔! 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谢岙呆呆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用力一拧。 ……卧槽,好痛! 手下十成力,谢岙眼角扑棱棱滚出两滴泪,然而一切都没有那水中央的某妖尊惊悚吓人。 莫、莫非这是一个幻阵? 比如说会出现自己最害怕的东西之类的……只要自己意志坚定这幻觉就会消失! 谢岙刹那满脸毅然。 “少侠从画中离开时,未曾告知与我……少侠三神重聚之时,也未曾告知与我,”句融唇角依旧微勾,水面波光轻晃之下,眸中却隐隐倒映着一片阴翳,“时隔一百零玖日少侠方才恢复,却来此极恶凶险之地……少侠就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再次经历三神离体?” 呃……眼前这只……貌似是本尊?! 看到湖中妖尊缓缓穿水而来,谢岙立刻脚下一蹬,窜出水面逃向岸边。脚底快要沾到岸边时,身后却猛然掠过一阵急风,谢岙只觉胳膊一凉,一股大力拽着自己向后猝然一扯―― “哗啦――” 冰凉的水流再次包裹全身,淹没了口鼻,一只手臂勒住了谢岙腰间,直拖到了水潭最深之地。 眼看距离水面越来越远,肺中空气越来越少,谢岙拼命划着胳膊腿挣扎,某妖尊却是覆在上方,紧紧圈在谢岙腰间,让谢岙动弹不得,一头墨发以完全不符合重力原理的运动方式在水下缓缓垂落,水纹轻晃之中,惑人雅致眉眼越发如画似幻。 而那隽美的脸上似是褪去了一切表情,一瞬不瞬看着谢岙,只留一份说不出来的冷意,浓郁似打翻了墨盘。 卧、卧槽,这货该不会是想把她沉在水底?! 谢岙惊恐万分,憋得脸色发白,眼珠子都快凸出来。 当求生的强烈神情在谢岙脸上浮现之时,句融一手猛然扣住谢岙后脑勺,唇瓣凶狠覆盖上去。 侵入的长舌炙热惊人,狠狠纠缠住谢岙僵硬的舌尖,叼住滑溜软肉一阵肆意碾压,逼得谢岙呜咽声阵阵,偏偏稀缺的空气又从这人口中渡出,谢岙顿时如饥似渴慌忙凑上,只恨不得八爪章鱼般挂在这氧气袋身上,拼命吸足气。 察觉到纯热的舌尖无意探来,句融眸色瞬间幽深,那抹森冷疯狂之色却是渐渐褪去,烫舌一遍遍摩擦过少年敏感舌苔,探入更深处,舔弄着舌根尽情翻搅,发觉软舌似要退缩,立刻窒息般紧密绞缠,强迫拖拽到自己口中,似乎要就此顺着软舌、把这人干脆嚼碎了吞入。 “唔、唔唔!” 谢岙被叼的舌根发疼,只能被迫接受对方的气息,满口皆是说不出来的浓郁味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岙恍惚方觉自己似乎已经出了水,唇上的热度终于离开,眼前是一块巨石平滑的表面。 然而没等谢岙喘匀了气,双手就被紧紧攥住压在了巨石上,腰间骤然一凉。 岸边的水位只及腿根,一只似擅雕玉的温润手掌勾开了谢岙外衫腰带,滑入散开衣襟内,顺着纤细胯骨轻而易举抹下了裤子。 谢岙大惊,一轮金刚罩骤然张开。谁知金罩不过张开三寸,刚刚碰到身后那妖的衣衫,就破碎消散的一干二净。 滚烫的温度下一瞬便抵在了臀间,隔着湿透紧贴的亵裤,谢岙几乎能描绘出那物的形状,一张脸腾地青绿犹红。 “放手!”一道饱含纯阳之力的怒吼声几乎震碎了巨石。 “在此等险恶阵法之中,少侠却依然心心念念想要逃离,全然不顾危险……”低沉嗓音吐露在谢岙耳边,渗凉入骨,又隐含几分沙哑,“既然少侠如此喜欢置身险境,我便让少侠尝尝另一种……快要升天的感觉可好?” 背后的气息灼烈袭人,支在圆石上的手臂连同倾泻在脸侧的墨发,笼罩出一方天地。 谢岙哪里不知这句话的潜台词,一张脸顿时吓得由青变白,嘴里坑坑巴巴道,“妖、妖尊不是对男子没有兴趣么?” “只要是少侠之神魄,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人是物,我都很有兴趣――” 句融低笑一声俯□体,唇舌细密描绘着这人水润耳朵的软骨轮廓,勾摩着极少碰触的浅浅沟壑,舔去藏于其内的湿液。 发觉少年微微颤抖,句融身体越发深深嵌入少年双腿之间,享受又备受折磨着这人每一次不自觉的颤抖,沉醉又煎熬着臀间带来的亲密愉悦的摩擦。 “……若是把少侠恣意压在身下,日日夜夜无隙交缠,便是一年半载不下床又有何碍?” 有何问题?有大问题! 谢岙只觉身后那物越来越烫,隔着裤子都快要烫破屁股上的皮,而且那角度貌似越来越危险―― 愤怒抗争还是讨好屈服? ……啧,金刚罩都没用还抗争他姥姥个屁! 谢岙脑中断成一截截的思考回路在这般危机情况下忽然串起,猛然想起某个关键点,立刻高声大呼,“等等……我、我知道错了!之前不该在那画中不告而别!” “……哦?”句融越发紧密贴在谢岙身上,莹润修长的手指缓缓穿过谢岙双手指缝,根根相扣,仿佛要让交融的瞬间无限延长。 “还有呢?” 低沉惑人音色传入谢岙耳中,已经被欺负得敏感万分的红耳朵忍不住抖了抖,单单听此一句,谢岙脖颈后就竖起了一片细密绒毛。 “还、还有……”谢岙绞尽脑汁回想这妖尊方才说的话,连忙道,“以后诸事皆不隐瞒!去哪里先说个清楚明白!” “不错……”句融奖励亲了亲谢岙唇角,温柔摩挲,怜爱刮扫,“如今暂处秘境之中,暂且先放你一次,不过少侠若是下次仍不信守承诺,我便让少侠……从身上某一处……吐出阳气――” “嘎?”这、这句话为什么听起来貌似非常深奥?! “少侠莫不是忘了还欠我十次阳气?” “不不不,当然记得!” 此时幻境一阵晃动,句融微微挑眉,并未松开钳制谢岙的手,不急不缓帮谢岙提上裤子,系好了腰带,方才松开。待到面红耳赤的人终于转过身来,两眼喷火敢怒不敢言,句融嘴角弯了弯,又仔细弄顺了衣领,方才携着这人上岸。 “轰嚓――” 四周景色一阵剧烈扭曲后,奇石、水潭皆消失不见,化成原本所在仙藤仙草之地。谢岙发觉一身湿透沟囊路只指慈绯酰范u詹啪皇腔谜螅15膛ね房聪蛞慌浴?br> “你这赖妖怎地会在这里?!”阵眼之外,人形青龙一手还维持着破阵的利爪姿势,衣发狂飞,金眸一片厉色阴影,猛然捉过妖尊身旁少年拉到自己身后。 “自然是随着少侠而来――”白衣杏袍之妖微微一笑,恰是幻阵残风错身,瑶草仙光,飘渺笼水烟,墨发逸散迷人眼。 啧,果然这妖尊不是幻觉。 谢岙果断扭头,左右打量一番,只见雪禅刚从阵中醒来,有些迷迷瞪瞪坐在一株横藤上。 “咦?青钧师侄呢?” “方才幻阵乃是心魔六幻,会让人看到六种所惧之事,一人一阵,”戎睚望着一脸急色的谢岙,冷哼了一声,“说不定他是没胆子吓在了何处――” 这么说青钧师侄还有可能困在阵中? 不对,以青钧少年心思澄澈,剑心坚定,最不可能被这种劳什子幻阵骗住才是―― 谢岙皱眉苦思,忽然看到地上一串剑痕扫过痕迹,延伸向前方几株斜挂的五色藤花之后。 “看来那人已经出了阵,却不知为何离开此地。”戎睚弹了弹一株藤花,上面正挂着一根剑穗。 “离阵却又独自前行,怕是意识尚未恢复……”句融望着脸色越发焦灼的谢岙,眸中露出颇为玩味的神色,“不过此人剑气卓然,沿路寻找倒也不难。” 于是待雪禅吃了一颗醒神丹、恢复些许精神后,一行人便顺着残存气息一路寻去。 “你这赖妖如何找到了这里?”青龙大爷空闲之余,不忘继续厉瞪新同伴。 啧,真是一个比一个不顺眼! “鼍蛟洞府以九转回廊之精妙出名,它被青龙尽毁一事在妖界传得颇为热闹,”句融悠悠回道,“可惜我之前恰在异界,知道之时已经隔了一日,少侠早已不知踪影,也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信息与我……”看到谢岙扭头假装研究沿路草草藤藤,句融唇角弧度加深,“幸而这洹山妖力震动显著,又未有禁制掩盖,我才得以寻来......不过没想到此地却是这般蹊跷。” “你也这么认为?”戎睚蹙眉道,“如今秘境几乎都是那些神仙老儿封神前留下的修炼福地,或多或少会残留一些法宝厉阵,此处却是不见法宝,阵法精妙诡秘,灵气更充沛似那仙界九霄。” “九霄之界……”句融难得陷入沉思,“我隐约记得仙界曾有一件大事发生,不过时隔已久,却是记不太清――” “哼,莫不是你这赖妖太老了,记事之力衰退下降?”青龙修眉翩扬,金眸满是明晃晃的挑衅。 “怎会?活得越久,便越有经验……越知道在某些痴缠时刻,让喜爱之人不受丝毫疼痛,尽情享受极致欢愉――”句融偏头含笑,凝视谢岙,衣摆微转之下,自是一番雍容徘徊,流光优雅。 谢岙迅速低头,屁股妥妥一烫。 ……谁来把这下流无耻的妖尊拖走! “经验?哼……爷爷的经验不必你少,就算缺了一二,不过是看些破书,便能补全!”自认为在妖界花街(观摩)经验十足的青龙大爷撇撇嘴,正要再嘲讽一二,却是忽然一顿,视线诡异滑过谢岙,又飞快滑开,最后竟然皱眉摸下巴,一脸严肃不再吭声。 谢岙顿觉背后一凉,扭头看看,只见前方一处瀑布当空飞溅而落,似白虹滚滚分青嶂,其下山涧错落有致,正是谢岙之前提到过的最佳沐浴洗衣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小番外两则―― 有关青龙大爷的心声: 啧,本大爷的(观摩)经验确实丰富,可是―― 以前只看过那男女之事,男男之间如何如何……(脸红) 咳,除了一两本书外,从未亲眼见过! 出了秘境,爷爷要再去一次那楚楼馆…… 不不不,万一那些涂了粉的男子再围过来,只怕爷爷要吐出千年前的饭渣! 还是买百本画册回来为上上之策! 小番外之二―― 某年某月某日,鼍蛟洞主面对九转回廊所在地的处处残垣断壁,一脸庆幸―― “还好、还好把那青龙送走了!都怪本王惰于修炼,这般法术不济,不过钱财是大大的有,这回廊图纸尚在,再建便是――” “大王!不、不好了!” “大惊小怪!那青龙都走了,还有何事值得如此慌张?” “有一个剑修来闹事!” “什么?不过是区区凡人剑修......啊啊啊,快、快逃!” 半日后,鼍蛟洞主气喘吁吁坐在越发残败的断壁上。 “如、如今凡人都是这般厉害?看来以后还是少去凡界为妙......” “大大大王!不、不好了啊啊啊!” “又是何事?!”鼍蛟洞主惊得跳起。 “那、那那位南界七十二山的大妖尊来了啊啊啊!” “......此地太危险,快、快随本王回东海老家去呜呜呜――” 第117章 哟一衣知晓春宵人! 唔?莫不是…… 谢岙疾步上前,飞身翻越一处粗藤,掠过数步后,前方豁然开朗。 瀑布脚下,一涧活水若雪浪翻滚,岸边一株粗藤下坐着一人,双眸紧闭,剑光比那瀑帘水气更寒三分,然则在此地水雾袅袅之下,一身衣衫仿若星辰掠天河,束发昆玉若碧冠沉琉璃,面容流润似玉,猛一打眼,竟是一身飞霄仙气,万载逾辉。 谢岙揉揉眼,再定眼一看,啧,不是自家师侄是谁? 一身衣衫还染着血污,也不知刚才怎地看花了眼! 谢岙几步越水窜了过去,一只爪子刚刚摸到少年肩头,凝黑双眸便是缓缓睁开。 云青钧眸中几缕迷雾,几分朦胧,睫毛半垂卧影,看到谢岙蹲在眼前时,黑眸恍惚一瞬,猝然回神,迅速握住谢岙手腕。 “师叔?!那幻阵――” “放心放心,师叔我顺利出来了,你可是在阵中遇到了何事?” “……我也不知,”云青钧大略看了眼四周景色,剑眉深皱,“一入幻阵之中,便好似做了一梦,梦中种种锥心刻骨……如今大梦方醒,却是……什么也忆不起来……” 嗯?只是做了一个梦? 啧啧,比起自己遇到一只妖尊的经历幸运多了! 谢岙一脸羡慕嫉妒,“不过你怎地会来到这里?莫不是那梦引来的?” 云青钧摇摇头道,“不……我隐隐记得师叔说要来此停留……” 谢岙瞬间把方才的羡慕嫉妒丢在脑后,对于自家师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铭记师叔之语的行为,深感欣慰。 “……不过是幻阵就失去意识,凡人就是凡人,再如何修行也是凡人!”粗藤上方传来懒懒嗓音,青龙大爷已然倚在了斜挂向水瀑的一条藤枝上,金眸瞥向下方,把‘凡人’二字咬的分外用力,好似磨着一颗厚壳莲子。 “凡人?”句融踏水步上青苔,漫不经心道,“原来这位便是少侠的师侄,果真年少有为,修为深厚,不过在我看来……”优美薄唇慢慢吐出几个字,“他分明是非人非魔,非妖非仙――” 云青钧静坐如松,抬眸一扫,“妖?” 句融笑而不语。 云青钧搭于膝上的手动了动,身后剑气暴涨之时,一只细瘦白手猛然握上了手掌。 只见谢岙大为感动,两眼盈着一汪水,两只爪子都捉住了上去。 “原来……原来青钧师侄也不是人?” 想她如今是个木头人,也是非人非魔非妖非仙,正愁不知该如何向自家师侄解释! 虽然对青钧师侄为何忽然非人化表示惊奇,不过如今终于寻到同类,真是分外感动放心―― 谢岙眨了眨眼。 嗯?不对,一定要杜绝这种被动语气!万一这种气势压不倒自家师侄,他还是会大义灭亲(非人)怎么办? 瞅瞅少年身后那柄寒剑,谢岙深吸口气,立刻换作深明大义、不拘细节、包容万象的和蔼表情,拍着自家师侄的肩膀笑嘻嘻道,“嘿,青钧师侄放心,师叔我也不是人……咳,不是凡人,正好与你作伴!” 云青钧神色微颤,翻手一覆,便握住谢岙的手,慢慢收拢手指。 “……好。” 少年剑眉沾着水雾,似白虹卧影,黑眸一片水色天光,揽尽千言万语,脉脉如天河皎月。 谢岙心头噗通一跳,脸皮莫名一热。 怪、怪了,自家师侄怎地毫不惊讶……好似早就知道她不是人?! 藤下流淌绵绵温情,藤上一只青龙金眸阴沉沉,藤旁一只妖尊眸色几许变幻。 谢岙被两道灼灼视线盯的背脊窜上一股寒流,恰在此时,转悠到瀑帘一侧的雪禅一声惊喜呼声传来,“恩公!这瀑布后是一方福地――” 谢岙立刻足下一蹬、纵身飞去,“我看看――” 这洞天内确实不俗,虽无法宝陈列,却多金玉妆成,恰是一股清泉从洞檐上流下,加之洞口有急湍瀑帘遮挡,倒是一处沐浴好地方。 “就是这泉水太冷了些……”谢岙先行探路回来,在潭边搓搓胳膊,冰凉水汽激惹的皮肤上一串鸡皮疙瘩冒起。 “无妨。”云青钧轻抚了抚谢岙的脑袋,飞身如虹,竟是直接穿水掠入洞中。 不消片刻,谢岙正帮助雪禅在水边挖仙果,就见一道剑气疾分水帘,云青钧从洞中瞬步移出,一身衣衫干净如初,不沾分毫水滴。 “好了?!”谢岙愕然伸爪摸了摸自家师侄的衣服。果然干燥柔软! 短短时间内,自家师侄竟然已经洗澡、束发、洗衣服外加烘干?! 啧啧,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仔细研究如此高效率的洗澡方式! “不过一炷香时间而已……”句融叹了口气,“少侠这位师侄看护如此之紧,莫非是把我等当成洪水猛兽不成?” ……你这妖尊比洪水猛兽更可怕! 谢岙暗自嘀咕。 “等等……”戎睚忽然跃身下了粗藤,紧紧盯着几步远外的那身若兰外衫,“如今去了血污,爷爷看着越发眼熟……” “啊?哈哈……”谢岙干笑两声,“这、这般小事无需在意……时间紧迫、先继续前行再说……” 啧,戎睚如此护食,自己不小心咬了口雪禅都被认为是私自泄阳气,如今这【哗哗――】之事万一被百分百确定,他岂不是认为自己天天养着等下蛋的肥鸡被别人炖着吃了?! 而且这妖尊也在此,之前还展露出对男子也能‘一年半载不下床’的压倒能力,若是被这厮知道了自己与男子也能【哗哗――】,之前努力塑造的异性癖(?)形象岂不是尽毁一旦! 谢岙暗自握拳,咬着果子一脸坚定。 总之一定要掩盖! 正在此时,绕着云青钧转了一圈的某人形青龙遽然眯眼。 “嗯?!不对,这就是当时那件衣服!” “噗咳咳……”嘴里打转的果核顿时呛在谢岙嗓子眼里。 “此等颜色、此等衣料、此等长度……就连每颗扣子、衣带边角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一双金眸立刻化作赤红厉眼,一字字滚着怒火从嗓子眼里喷出,“原来那一夜与这呆子共度春宵的人是你――!” 句融脸色刹那凝固。 “咕噜噜……”雪禅手中抱着的果子纷纷落地,一张脸好似被雷劈了般错愕。 “我竟不知……”沉渊嗓音缓缓流逸,如仙境地顿时翻涌浓郁妖气,句融笑得温润无害,眼底却深霾如剥离一切微光,“原来少侠喜欢的……本就是男子?” 谢岙一身冷汗刷刷结成冰渣。 卧槽,没想到这青龙眼力如此之好,过了三个多月还能认出来嗷嗷嗷! 就在谢岙被吓得呆呆铮铮差点把果核吞下去时,一只手掌忽然抚上后背,掌心炙热,沉稳有力,让人心生百分信赖,也不知点了后背哪里,谢岙口中果核噗得吐了出来。 “是我。” 云青钧向前一步挡在谢岙面前,步履沉缓,背脊笔直若冲霄之剑,一身真气浩荡如蔽日云海,铺散倾压,竟似剑指四方太极之阵,如镇九方幽邪业火。 “很好……爷爷之前饶你不死,你却自己送上门来――!” 人形青龙嘴角冰冷勾起,浑身妖气骤然暴涨,手中厉电乍出,如洪荒狂流欺天灭地,竟震得这幻境山摇地动。 “戎睚等等!”眼看着幻境即将被青龙夺食怒火烧成渣渣,谢岙大急,一步窜出来疾呼道,“那、那件事是误会啊啊――!” “误会?”句融悠悠张口,笑得如九天金光煌煌,眸色如幽暝斥离之底晦暗,“与子同床,披子之衣,如此证据凿凿……不知少侠所言误会是指何事?” “呃……”谢岙脚下不由向后缩了半步,“那、那次我是受了那朱招派的臭道士陷害,意识才会不受控制,强烈渴望真气……” “这么说是这剑修趁机占了你这呆子的便宜?!”青龙一身怒火更甚,苍青发丝哗啦猖狂飞扬,犹如威武龙爪。 “不是――!”眼看那洪电即将冲到自家师侄面前,谢岙嘴唇一哆嗦慌不择口道,“是我当时强迫了青钧师侄发生的那般事情!” 岸边瞬间寂静。 寒面少年握住剑柄的手一僵。 某妖尊满脸怔愣。 人形青龙呆呆张开着龙爪,“你……你这呆子强迫的?” “这么说……”远远躲在一处石头后、顺便捞鱼做晚餐的雪禅探出脑袋,震惊插话,“原来恩公是占了便宜的一方?” 轰―― 这句话好似天外玄石当空砸下,瞬间震醒了岸边数人。 云青钧一张脸依旧冰如青岩之雪,墨发下的白玉耳朵却是悄然泛红。 “原来是你这呆子主动的!”戎睚一张脸青里泛黑,獠牙森森露出。 “倒是我误会了……”句融幽幽叹气,两眼噙着几许深意望向谢岙,“原来少侠如此饥渴……” “诶?不对!”被这视线刺得从脑门疼到屁股,谢岙瞪眼高声强调,“我当时也是受了那臭道士的暗示!才会迫不得已……嘎?” 一道冻骨寒流忽然自谢岙后领弥漫,冻得谢岙嘴巴再吐不出一个字,哆哆嗦嗦扭头,只见自家师侄面上似凝着一层薄薄冰霜,手中长剑阵阵激鸣。 “迫不……得已?” 寒彻嗓音饱含的真气竟比方才还急湍三分,压得谢岙吸气艰难,两眼惊恐涨红。 为、为毛自家师侄的模样……好像深闺小姐遇到了浪荡负心汉似的?! 不不不……一定是因为刚才看到了师叔没骨气的模样,所以才生气的! “呃,其、其实师叔原本的意思是……” 就在谢岙慌忙解释时,地面忽然又是一阵晃动,连带山涧石子滚了数颗下来。 “有人入了幻境――”句融看向来时遥遥方向。 “应该是那只白泽,”戎睚哼了声,“倒也不算晚――” ……白七少主? 谢岙忽然想到白衍的相貌言谈、一举一动皆像故人,一脸复杂挠挠头,主动握了握自家师侄的手,些许用劲,“青钧师侄,一会看到那白七少主……他长相极似你我以前所知之人――” 握来的手掌带着微微湿汗,云青钧正欲反手握住,就听一道爽朗笑声由远及近而来。 “哈,我还当你们已经走远了,不想才到这里……你这青龙就这般舍不得我?” “……爷爷把你剁了当下酒菜可好?!”戎睚厉声怒吼。 “哈哈哈――” 随着清朗笑声落下,只见一人穿过瀑布水雾,似轻渡烟雨而来;一身风流无羁,如含三分醉意,一身轻狂恣意,如闲看瑶山云海。 那双酷似故人的凤眸含笑轻扬,目光拂过,一片草长莺飞,温润了天地寒烟―― 作者有话要说:探险小队已经全员到齐,下章开始秘境有趣【无耻】的关卡―― 第118章 哟闯阵念词需谨慎! “你这妖尊怎会在此?” 足下刚沾地的白七少主诧异挑眉,率先盯着某只妖尊,眸中三分毫不掩饰的警惕。 “为何每一位与我重逢,都会先这般问候?”句融一脸受伤,沉滑嗓音幽幽一叹,“我来此地之目的,不过是与白七少主前来的原因相同而已。 白衍眉毛抽了抽,还未多言,目光又被一旁陌生之人引去。 但见这人站在谢岙身旁,寒面如玉,身负上古名剑,一身气度若寒烟捧月,苍茫沉稳,不由心生几分好感,“这位是……” “咳……”发现青钧师侄还在怔愣中尚未回神,谢岙暗自捏了把汗,主动介绍一番,最后重重咬字道,“所以这白七少主乃是四个月前才认识……” “四个月前……”云青钧垂眸片刻,“幸会。” “哪里哪里,若是我早知道太苍山庄有云少庄主这般气度的剑修,说不定我早就串门去了……”白衍笑笑,虽听似客气寒暄语句,却也显得十分真诚。 “少说那些啰嗦话!你这白泽有没有查到重要之事?”青龙大爷一脸不耐,龙爪掏掏耳朵,继续向前迈步。 “何止是重要……称之为匪夷所思也不为过,”白衍摇摇头,神情一肃道,“这洹山秘境原是九霄之一,青霄重阙之界,却不知因何缘故,在天界第二次封神前七日,忽然自天界坠毁,从此落入凡间......” “依照此境遍地仙株来看,倒像是天界炼丹之地,”句融伸手虚空一扫,便见前方古藤下数珠铁皮石斛,金光焰焰,极有灵气,“就算此界之主犯了何错,天界诸仙又怎会舍得让这等福地坠落?” “那些老儿个个嗜丹如命,自是不会舍得丢失这等宝地,”青龙大爷撇撇嘴,冷嘲道,“只怕是此界之主犯了难以饶恕的大错,或是自愿舍了性命,这无主之地才会坠入凡间。” 云青钧足下微微一顿,停滞了半步。 重……阙……? 若有若无的刺痛传入心脉,微弱似烛火惺忪,却又似更天换地之后,越发弥固不可摧。 云青钧微蹙眉头,抬步继续前行。 “说起来,这重阙之界的主人在古籍中的记载倒是不少……不过翻来复去,无论记载出自何处,所言何事,皆可用一句话形容这位仙长——”白衍慢悠悠拖长音调。 “什么?”谢岙一脸好奇捧场。 啧啧,这种高等级的八卦可是极难听到! “灵力独耀,轻云蔽月,清净自性,仙骨莲心。” 唔?听起来貌似是个与世无争的美人啊…… 谢岙顿时目露神往。 “如此遗存仙境,一路走来,却没有过于凶厉之阵,只怕前方有大阵候着……”白衍啧啧两声,遥看前方。 一行人脚下速度都不慢,便是谢岙在这等充沛灵气之地,因有源源不断的精气涌入,也没有拖慢了多少速度;而雪禅更是全神贯注,一路还捉着什么东西。 没多久,出了仙气缭绕的藤草之境,众人忽觉眼前一暗,只见前方巧柱排列,奇石嶙峋,乃是一方巨大石阵。 “……我倒不知你这白泽还有乌鸦嘴的潜质!”戎睚金眸狠狠一抽。 “哈…哈哈!放心,我好歹也是白泽,再刁钻凶险的阵法也不过是多费些时间而已……”白衍眉毛扬了扬,凤眸揣着满满自信,率先走上前去。那矗立中央的门墙上悬着一面石镜,其上渐渐浮出文字,白衍声音却是忽然卡壳,闭眼捏了捏鼻骨,复又睁眼看去,这一次,脸色诡异得好似生吞了蚂蚱。 “此阵果真……凶险非常……”白衍干巴巴道。 谢岙闻声凑上去一看,只见那石镜上五字一句,共有四句,龙飞凤舞,甚是霸气。 ‘天地玄黄虚,此石乃我置,妄想过石阵,留下亵衣来!’ ……亵衣?! 谢岙两眼突了突,鼻尖都快贴到了石镜上,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两个字。 卧槽!这是什么下流石阵,要衣服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贴身的亵衣?! 这种嗖的冒泡的主意难道是‘清净自性、仙骨莲心’的仙尊想出来的?! 谢岙默默后退,缩至队伍最后方。 其余众人看了后,神色也皆是诡异莫测,最后还是雪禅试探着开口,“或、或许只需要一件?” “嗯?没错,”谢岙精神一震,点头附和,“这上面只说亵衣,没说每人一件,应该能过去!”说罢两眼左看看、右瞅瞅,目光路过自家师侄,毅然跳过;目光瞄到青龙大爷,干瘪缩回;目光晃过某只妖尊,谁知他脑袋后好似长了眼睛般、转眸含笑望来,谢岙顿时吓得一百八十度转开视线,最后盯住了某灵兽青年。 “……榭公子这般看我作甚?!”白衍额头跳了跳。 “白七少主方才信誓旦旦说能破此阵,我等自然百分百相信!”谢岙义正词严道,“况且祸从口出,白七少主理应承担!” 简短两句正中痛脚,白衍一脸被噎住的表情。 雪禅犹豫了一瞬,自告奋勇开口,“要不然还是我来……” “我怎会让女子代我脱衣?”白衍摇摇头,口中说得风流潇洒,脸上一派愁云密布,纠结了片刻,手中揽过一道白光罩身,下一瞬便见一件薄衣落在石镜前的空明玉台上。 如雪织底,柔若竹膜,玉扣似珍,其上银线勾勒定盘星图,瑞气满衫。 嗯?那上面的图纹怎么长的像是三霄台的幽空天河图? 谢岙定眼瞅了瞅。 莫非……有什么玄机?! 没等谢岙再瞄两眼,一道醇厚嗓音就从旁侧传来。 “原来少侠对他人亵衣这般感兴趣?”石墙大门轰隆隆打开,尘土弥漫中,一只妖尊似笑非笑,含秀长指勾着自己领口,仿佛谢岙点头下一瞬就会宽衣解带。 谢岙刷的后退三大步。 “你这呆子再感兴趣,也不许看这种下流东西!”走在前方开路的青龙大爷回头怒目。 “下流?!”白衍一手差点捏断了浩云扇柄,“我白衍的亵衣可是钟灵秀毓,丝蕴灵晖,隽墨气派,千颗灵石难求!” 前方吵吵嚷嚷,一只手掌覆盖上谢岙两眼,细微的茧子摩擦上眼皮,遮的严严实实。 “呃……”谢岙正要仰身躲闪,便觉一抹袖口掠过鼻尖,清润如雪的气息扑鼻而来,“……青钧师侄?” “阵法开启略有尘土,师叔闭目片刻。”淡淡嗓音自脑袋上方响起,寒洌似远山白雪,却又澄净如青岩白露,煞是好听。 听见是自家师侄的声音,谢岙摸摸鼻子,没再乱动,老老实实被提着进入了阵中。 待到众人皆入阵后,一道紫烟破风涌来,光景刹那一阵变幻。 只见上空盘踞一巨大紫云,其内隐约可见过于浓炽的灵力化作雷电盘绕,眼前尽是槎砑石路,两侧山石形成一谷地,山顶上端没入紫云之中。 “看来只有这一条路可行——”戎睚大爷毫不犹豫迈开脚步。 “簌簌……” 忽然,四周响起悉悉索索之声,前方一览无遗,分明不见任何东西过来,阴冷之气却是阵阵传来,透人毛发皆冷。 一时只听那渗人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大,就在谢岙握着色空棒的手忍不住冒出冷汗时,脚下地面骤然塌陷,谢岙气涌脚下正要逃离,胳膊就被捉住猛然向后一带—— 一只似蛇古兽从下方钻了出来,其身甚是粗壮,二足四翼,转眼已是窜到了半空,尖鸣之声穿云裂石,呼啸着向众人扑去。 谢岙倒吸了口气。 怎、怎地忽然就冒出一只怪兽来! “哼,不过是虫豸之辈,也敢在爷爷面前作怪——!” 青龙大爷一展袖袍,挥出炽盛厉风席卷而去,那似蛇之兽嘶鸣一声,便被钉着远远飞去,斩成了数节落地,甚至一滴血都没落到众人身上。 然而还没等谢岙喘口气,就见那地上落着的一截截蛇段竟然化作一只只巨蛇,个个粗浑得把众人横吞进去也绰绰有余;呼风吸土之瞬,身上已是四足六翼,比之前竟还多了一对蛇足、一对风翼! ……卧槽,竟然是无限分裂进化版! 谢岙心惊肉跳,差点忍不住张开一轮金刚罩、弄个厚壳罩住再说! “去——” 正在此时,一道绛紫若墨浓郁妖气倾泻而去,半空张开一巨大浑圆幽壁,把这些巨蛇尽数兜在其内,圆壁骤然收缩,缩小压扁至虚无一线,吞噬一切异物。 句融不紧不慢收拢袖袍,宛如方才不过以天地为画纸,落笔挥墨,一派雍容闲雅。 “此……此招甚是厉害!”谢岙由衷惊叹。以前虽然见过一次这般大招,不过距离颇远,又是在夜下,看不太清,如今这般看来,谢岙只觉尤为震撼,一时忘了这妖尊多可怕,兴奋道,“这招叫什么?” 句融失笑摇头,“我之招式无穷之多,并非小妖小物,如何能给每一招每一式起名字?不过……少侠若是愿意起名,我便就此受下——” “……起名?”人形青龙一双厉眼斜眯,“你这赖妖的法术当真如同主人一般,本性贪婪无餍,何需再另起名号!” “怎会是贪婪这般狭隘之物?此术包容万象,旷天达地——”句融双眸盈盈望着谢岙,眸中浮动几许春日阑光,显是好心情不受影响,“少侠觉得如何?” “呃……”接收到某只青龙直溜溜瞪来的视线,谢岙干笑两声胡乱说道,“哈、哈哈,干脆就叫包罗万象!” 眼看前方障碍扫清,谢岙连忙快步前行,偷偷抹了一把冷汗。 啧,莫不是一境难容二大妖?所以这两只在争当领队?! 自己下次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万不可再卷入这两妖斗争之中! 众人前行约莫一炷香时间后,前方出现一处渡河之地。 “哈……奇怪,”白衍左右打量,啧啧惊奇,“此等河水出现在阵中,一般都会出现流沙之阵……” 白衍还未说完,那河水下方忽然响彻如雷鸣。下一刻,污泥黄沙猛然掀浪而起,滚滚流沙朝着众人沸天震地而来。 “你这白泽当真是乌鸦嘴——!”人形青龙怒吼声阵阵,竟比流沙还响三分。 白衍自知理亏,撩袍纵风冲在了最前方,手中浩云扇柄瞬息变大,朝那流沙笼去。 一时间,满空灵气幌幌,灵压灼灼,堪堪止住了如潮急涌之势。 然则这流沙有三炁之威,遇强则强,力涨数倍,瞬息之间便要倾压扇面流下,幸而一道精纯剑光疾掠惯出,似朝日破云,纵迸出一条通路来。 “不想在下与云少庄主初次杀阵,竟也有几分默契。”白衍笑笑,随手弹了弹扇檐,甚是潇洒。 云青钧微蹙剑眉,眸中疑虑一闪而过。 众人穿过流沙之阵后,又连闯数阵,且战且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处谷底,两侧巨柱似门框,中间一颗巨树垂柳,柳枝密如帘帐,又是一面石镜悬于半空,其内一行金字浮现: “上果果,下果果,左果果,右果果,言果食果,必得其果——” 谢岙念了一通,觉得莫名其妙。 ……啧,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嗖——” 一束白光忽然从古树飞出,速度极快,猛然坠入谢岙口中,谢岙惊吓之下本能缩了缩喉咙,那东西便咕咚滑下了嗓子眼。 “呆子——!” “榭公子!” “恩公!” 众人大惊,只见谢岙两眼一闭,脑袋软软低垂,身形向一侧趔去。 云青钧一手急扶,二指并拢划过谢岙后背一处,就要逼得谢岙吐出那物,谁知—— “呜……” 一道细微呜咽声忽而响起,谢岙慢吞吞抬起脑袋,瞅瞅紧紧握着自己胳膊的皓白手掌,两眼竟是含着几分委屈泪水,朝着云青钧,软软张开了胳膊。 “要抱抱——!” “咚——” 不知是谁一头栽在了树上,发出巨大声响。 一行妖人灵兽,皆是呆呆怔傻——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师叔智商暂时幼龄化,情商同样幼龄化,不过身体依旧—— 嗯?为什么身体没有变小? 咳......身体太小,怎能消化肉沫? 第119章 哟百岁果下百态生! 一阵仙风吹过,飒飒虚绕垂柳,撩过树下一只青龙通红的脑门、一只持剑僵硬手掌、一张凝滞了笑意的脸,两只眼角凌乱抽搐的凤眸。 “这……这……恩公这是……”雪禅喃喃惊愕,含糊着舌头差点咬到,“恩公莫不是中毒了?” “与其说是中毒,不如说是……”白衍目光飘过谢岙,干巴巴道,“是误吞了百岁果之症状……” “百岁果?”人形青龙蓦地回神,脸色越发诡异,“爷爷隐约记得……那好像是天界乳臭味干的崽子们吃的东西?” “没错,仙人吸食玉晨精气而生,百岁方是幼儿稚童之龄,”白衍艰难开口,“也就是说……咳,此果有让人暂归幼儿之龄的特性……” “幼、幼儿之龄?!”人形青龙刷刷倒退三步,瞪着谢岙好似某种危险物品。 “幼儿之龄啊……”句融慢慢勾了勾唇角,凝固面容刹那消融,好似天上云雾退却,露出人间百般春慵之色。 “要抱抱――!”被晾在一旁吹凉风的谢岙再次软腔出声,望着衣袖盈清风持剑之人,眼中委屈更甚。 戎睚一愣,瞪着少年那双水意渐浓的双眼,瞄上那双不设防张开的胳膊,一股莫名热流呼啦涌上脑袋,口中啧了一声,“呆子就是呆子,如今退至幼儿之龄,这般脆弱不堪一击.....麻烦、真是麻烦!本大爷就勉为其难代劳……”说着就要探出两只隐隐发红的龙爪。 一只长臂却是更快伸出,迎着谢岙期盼目光,托着谢岙腰身抱起。长剑入鞘清鸣声响后,云青钧一手稳稳托抱着怀中之人,黑眸沉瞥,淡淡开口。 “不必劳烦。” “嗯?!”人形青龙伸出去的爪子捞了个空,一双金眸厉眼顿时滚得圆硕无比。 “呼啦……” 正在此时,巨帘垂柳向两侧分开,露出其内一条幽翠通路来。 “阵门这便开了?”雪禅惊呼道。 “从石镜中词文来看,榭公子刚才所食之物,恐怕就是这开阵的条件……”白衍苦笑道,“就是不知这般状况,要持续多久……实在无法,只得出阵后再寻解药。” “此事倒是不急……”句融抬步踏入柳帘,“百岁果本为仙果,于身体非但没有大碍,反是有补气之效――”望着前方一脸好奇抬头看着巨柳的谢岙,句融一手闲雅拂开一缕垂挂长柳,仿佛正徐徐撩开烛色摇曳的桃花暖帐。 谢岙莫名打了个哆嗦,警惕抬头左瞅右瞅,发现没有危险之物,方才又一脸满足趴在云青钧肩头,两只手越发紧紧抱着这人修长脖颈。 脸侧一阵温热呼吸,炽阳气息湿润了脖颈,云青钧托着谢岙的手臂颤了颤,足下险些乱了步伐。幸而怀中之人又扭了扭屁股,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在肩侧,呼吸也朝向了肩头。 云青钧心下默然一叹,深敛气息片刻,方才继续前行。 待到一行人都进入柳阵之后,柳枝重新垂落,遮蔽来时之路。而前方烟霞渺渺,苍树犹香,鸟衔蕊云,鹿践芳丛,一派悠然,前方路中更是有一只夔牛,仅有三足而无角,极为壮硕威武。 “咕咚......” 一阵吞咽口水声分外清晰,众人顺着声音扭头看向云青钧肩膀上趴着的某人,只见那人两簇渴望目光,笔直望着夔牛的......矫健大腿。 “.......饿了?”云青钧嗓音平缓,步履不变,黑眸却是缓缓转过视线,盯住了那只夔牛。 “要吃肉肉――!”幼龄化的某师叔大力点头,声音响亮如雷,却又混着前所未有的软饮音调。 那声音好似化作一只爪子在心头挠过,挠的人心痒难耐,人形青龙只觉某种东西在体内蠢蠢欲动,于是迎着谢岙期盼目光,扬着下巴满满自信道,“这有何难!便是那神仙老儿的坐骑,本大爷也能给你弄来尝尝!”话音落下之瞬,身形已然冲了出去。 “诶?!等等!这阵中的东西――”白衍疾呼一半,就见那只夔牛已经被青龙大爷放倒,下一刻阵中猛然刮过一阵狂风,先前瑞气祥光笼罩之景,化作光秃秃的深崖险岫之貌,两侧藤条苔藓攀爬青壁,诡秘森然。 “唉唉......”阻止不及的白衍头痛扶额,“通常而言这等法阵还算无害,仅有阻碍之意,并无伤人之心;但若是入侵之人心怀贪念,妄动阵中之物,此等法阵便会褪去无害之貌,变成灭除侵入者的绝阵――” “唔?” ‘心怀贪念’的源头之人一脸惊奇看着四周大变景色,发现那只夔牛没了,两眼扑梭梭,睫毛眨了眨,眼看便要滚出眼泪,“肉肉......” “这、这恩公稍等!”雪禅慌忙从背后包袱中翻找东西,“我之前在那湖中捉了些鱼,这便生火烤了去......” “呵......少侠可要尝尝此物?” 一只手捉着一串丸子忽然伸到谢岙眼前,那手掌光华莹润,翩翩指长,木签上颗颗丸子圆润可人,香气隐飘,也不知从何处变出,竟是热气腾腾,滚着些许汤汁,着实诱人。 谢岙咽了咽口水,大力点头。 “那么......”句融微微弯眸,撩袖伸手,玉骨手腕越发向前蔓延,生生勾勒出无限蛊惑,“到我这里来,我便把这丸子让于你吃可好?” 没等谢岙进一步答应,云青钧便是眸色一寒,气势如冲霄寒剑直指妖类。 句融不闪不避,袖袍逸散迎风,徐徐拖曳,暗涌幽邪之力。 就在两人之间流窜澎湃气旋之时,谢岙两眼滴溜溜一转,猛然扭过脑袋,一口叼上了那串丸子,当先咬下最上面的一颗。 “......唔?”谢岙刚嚼了两下,便是一脸菜色想要吐出,然而那丸子却好似受了外力驱使,径直滚下喉咙,谢岙不小心吞了个囫囵,一张脸上尽是委屈控诉,“难吃!” “你这赖妖给他吃了什么东西?!”戎睚厉眉斜挑,双手抱臂冷哼。 “不过是青菜丸子而已......”句融一脸可惜摇头,“我原想若是少侠这般幼龄之时习惯了这青菜丸子的味道,待神智恢复原本之后,或许也不会再如此讨厌青菜......” 明知对方不喜......却缕缕尝试让对方完全接受? 白衍握着扇子的手一抖,二话不说,立刻插足站到了谢岙身侧。 谢岙只觉一阵凉风忽然吹过脖颈,凉飕飕灌到了后背,激惹的浑身一个激灵,不由动了动屁股,想要下地。 “莫要乱动......”清润嗓音若流风回雪沁人心曲,云青钧手臂越发揽紧,生怕这人乱动之下摔下去。 “我......我......”谢岙又动了动身体,发觉挣脱不开,闷闷不乐道,“我要嘘嘘――!” “嘘......?”人形青龙一脸茫然。 谢岙越发着急,高声嗷嗷,“我、我要尿尿!” 轰―― 好似一只没毛的肥鸟化作法宝从九天坠落,砸在地上震得众人眼前昏花,天摇地骇,片刻恍惚。 方才还翩翩闲雅的某妖尊笑容再次凝固,气势惊空遏云的人形青龙脸皮可疑红了,胸怀浩瀚的白泽青年两眼似幽空游离,身形若苍山立霄沉稳的某负剑之人更是足下一趔。 “这、这.......”蹲在火堆旁烤鱼的雪禅好半天回过神来,“或、或许是方才一路走来,恩公都没有机会去如厕――” “我要嘘嘘!” 又是一道嗷嗷叫声。不想则已,一想到要去上厕所,谢岙越觉得急不可待,却还被紧紧抱着,不由愤怒得眼圈泛红,吼得嗓子都哑了几分。 云青钧默默松手,让怀中之人双脚着地。 谢岙低头瞅瞅复杂的腰带,抬头望望貌似非常耐心之人,举起双手。 云青钧:“?” 谢岙继续高举着双手,睁圆两只眼睛,嘴巴一开一合道,“不会脱裤子――” “吧嗒……”白衍手中扇子顿时滚落在地上。 “噗噗――”一只烤鱼掉在火堆中,立刻扑涌一阵浓烟,熏得雪禅咳嗽不断。 “咚――!”某人形青龙一头撞在一侧山壁上,砸出可观深坑。 被直面要求帮忙脱裤子的云青钧已然僵硬似石雕,好似千年不倒青松立,万年不倒苍穹剑,更天地而长存。 “这可真是......”句融缓缓勾唇,“着实难见的惊喜状况......” “惊喜?!你这赖妖莫不是又打什么下流主意......” 戎睚闻声顿时扭头,发梢恰是勾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山壁内骤然传来一声巨响,一跟似无尽长的柳条猛然窜来,绿意遍布天地,覆盖一切景色。 转瞬之间,那绿色又急速褪去,戎睚皱眉一看,其他人不知所踪,前方是一幽静湖潭,岸边浅滩白石闪耀,湖中央有一宝迭山,五色朦胧,看不真切。 “呜?”一道细微声音忽然自身后不远处传出,戎睚倏地转身,只见谢岙茫然无措站在沙地上,两手还维持着高举待脱裤的姿势。 碧湖暖沙,风轻且缓,悠天静地,独此二人。 独此...... 人形青龙胸口蓦地一烫,只觉那抹热意上窜下滚,从眼皮到指尖都微微发热。 “噗通――” 谢岙迈了一步就踉跄跌倒,还是面朝下龟壳般扣在了软沙上。 戎睚顿时疾步掠去,拎着这人衣领翻过来,“啧,你这呆子!这般平地都会跌倒?” 被近距离下的金眸盯得有些害怕,谢岙不服气又不敢粗声说话,只好委屈道,“我是第一次走,这种软绵绵的地方......” 戎睚怔了怔,想到这人如今幼龄化的状况,语气干巴巴放软,“那...那就应该在原地等本大爷过去......” 看到谢岙坐在沙地上不舒服的踢踢靴子,青龙大爷皱皱眉毛,屈膝再次跪在地上,一手扣着那两只靴子利落脱下,倒出里面灌入的沙子,一边招来一束湖水冲洗干净、再用妖力耐心烘干,一边絮絮叨叨道,“......出了此地也是,不许再找那剑修帮忙......有何事尽管来找我便是――” 待到终于把两只靴子烘干,替谢岙重新穿上,青龙大爷满意点头,余光无意瞄到少年软软垂在腰侧的衣带,心口剧烈一跳,两眼隐隐泛红,想到方才这人被那剑修抱着走了一路,登时顺从本能,长臂一抄便把这人抱在了怀中。 “你...你这呆子若是想去...想去如厕......”人形青龙一手支地,一手揽着少年腰身哑声道,“本大爷帮你...可好?” 说着一只通红的龙爪便要拽去衣带。 “哗啦......” 一阵水浪忽然涌来,光景再次变换之后,人形青龙已然回到了之前所处的深崖险岫,而怀中之人更是没了踪影。 此时在另一幻境之中―― “呵......” 句融垂袖站在一颗珠树下,望着不远处凭空出现的谢岙,低笑勾唇。 “果真是......惊喜啊......”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加班,时间赶得有点紧,本来想明天改一改再发,考虑到乃们说山总是吊胃口,就先发上来,之后有时间再润色―― 下章妖尊出没,山努力控制这厮霸王气场,不让这厮霸占字数! 第120章 哟低防高受现真身! 珠树连天繁茂,其下金玉铺地,远远望去,霞光烁烁,瑞气弥漫,越显树下那妖尊一派春阑闲光慵散,云散过日幽雅。 谢岙在陌生境地好不容易见到熟悉之人,立刻颠颠跑去。 句融静立不动,双眸凝视着初次主动向自己急切跑来的少年。 额发汗湿,发辫几许凌乱,身后背着一根金棒,此时却不是时刻要拔棒的警惕,而是满眼对陌生环境的惊惧后怕以及......重逢的喜悦。 眼中倒映着不断缩短的距离,句融眸色渐渐沉淀,唇边弧度渐渐加深。 就在谢岙距离某妖尊几步远时,却是忽然刹住脚步,似是回忆某事后,立刻换坐苦大仇深的表情。 “青菜丸子!”谢岙两眼怒瞪,饱含控诉。 句融莞尔一笑,无奈摇头,“不想少侠如此痛恨青菜......” 说着挥袖一扬,珠树下顿现一只珊瑚软榻,榻中摆着一张小方桌,其上几碟小菜,香酥小排,茄汁酥肉,绣球鱼肚,甚至还有一碗煨汤,都是谢岙以前在太苍山庄爱吃的东西。 谢岙两眼一亮,只觉样样可口诱人,口水吧嗒吧嗒泛滥。 句融坐在软榻一侧,撩袖布筷,准备完毕,笑盈盈轻拍自己膝上,“若是你喜欢吃,只要坐在这里,一切皆随你吃可好?” 谢岙眨了眨眼,望着满桌子的肉菜,挪着步子主动爬上了某妖尊膝头,侧坐着在腿上,恰好面对着小桌。 暖阳气息尽入怀中,句融伸臂揽住主动投入怀抱的少年,唇角越发翘起。 谢岙早就饿得饥肠辘辘,筷子丢在一边,用勺子大口舀着吃,模样颇为生疏别扭,动作却是极为迅速。 趁着谢岙忙着吃肉,句融一手轻拉谢岙腰间衣带,轻易抖开衣襟之后,手掌缓缓滑入,摸到了干瘪的小肚子,知道这人之前怕是饿狠了,却一路忍着没说,指稍不由勾过肚脐。 “唔?”谢岙啃着排骨低头,两眼疑惑望着在自己肚子上徘徊的手掌。 “少侠乖乖坐着不乱动.......我便再给你一盘罗玉荔可好?”句融亲了亲少年的眼角,手掌向上抚弄。 “罗玉荔?”谢岙呆呆重复,却没有阻碍衣服内肆意摩挲的手掌。 句融低笑一声,抬手间一玉碗浮于空中,其内盛着颗颗晶莹剔透的荔枝,还是剥了皮的,碧色的碗衬着白玉色的荔枝,滴溜溜圆润,煞是可爱诱人。 谢岙喉咙动动,连忙把排骨肉囫囵吞下,噗的吐掉骨头。 “想吃?”湿热气息倾泻在谢岙耳边,“我喂你吃可好?” 在谢岙点头之瞬,一颗荔枝肉便被手指送入了口中。那荔枝肉沁甜爽口,滑溜绵软,更有缕缕说不出的精纯热气流入体内,谢岙一吸溜,不小心把指尖也吞入了口中,不管不顾,含糊着吃荔枝。 某妖尊只觉手指瞬间被少年软唇包裹轻含,里面一派湿滑软糯,吞咽的动作带动湿软舌尖扫过指腹,气息霎时沉了沉。 停留在软肚皮上的手掌继续向上,摩挲过细腻的腰身,指尖一次次故意刮扫过少年敏感的腰眼,让少年浑身细微的颤抖传递上唇齿,享受着那湿糯口腔无意识的主动含弄,每一刻皆愉悦而忍耐着手指肆虐而入翻搅的冲动。 待到那颗荔枝吃完,少年呜呜叫着要把荔枝核吐出,句融恍然回神,失笑摇头,手指略一勾便把硬核勾出,又换了一颗荔枝喂入。 勾弄腰线的手指又化作手掌,没有了少年丝毫抵抗,手掌畅通无阻一路向上,缠绵悱恻,连指稍也片刻不离温热皮肤。 蓦地,手指无意中触摸到软布边缘的痕迹。 句融怔然一愣,手指又向上抚摸些许,确认了那微妙的触感,掌下霎时用力,轻易震开了那软布。 下一瞬,掌心便包裹了一片柔软。 这......这是...... 经验长长久久、上天入地、通达九幽的某妖尊犹如被九天玄雷劈了个正着,身后洒墨般倾泻的长发都似滚着焦烟腾起。 细风吹过,拂过珠树飒飒轻响,天上一只肥胖胖的金鸾鸟昂着脖子嚣张飞过,树下某优雅绝色的妖尊僵硬如万年前的石头,任它风吹日晒也不动弹分毫。 ......如何可能? 纯阳怎会是......如何可能是―― “噗!”一颗荔枝核吐到地上,谢岙眨眨眼,盯着前方不远处的荔枝盘子,伸手便要捉一颗。 掌心被一片细腻温软蹭过,某妖尊蓦然回神,眼神刹那深沉若幽暝无尽之底。 “少侠当真是瞒天过海......” 就在谢岙的爪子尖快要摸到荔枝时,一截杏色袖袍从身后伸出,贴着谢岙的胳膊,莹润秀长手掌牢牢捉住了谢岙的手腕。 “少侠竟然瞒我至此,瞒我至深......”句融含着谢岙耳朵轻语,字字温柔悱恻,却似乎恨不得就此咬断这人骨头,只顾酣畅淋漓,狠狠嚼碎。 谢岙茫然抬头,“唔?......呜!” 倾长手掌包覆着谢岙身前柔软,原本温凉的手掌此时却是炽热至极的温度,烫的谢岙不住后缩,那长指却缓缓滑过胸前凸起,一根根手指如数珍宝尽数摩挲而过,方才深深夹在了指缝内。 “想必......少侠那位师侄早已知晓?” “呜......!” 两根长指夹着粉嫩凸起,一阵肆意揉弄,在那小东西被刺激的颤巍巍站起时,却又用指腹残忍揉捻,生生压回去,阵阵摩擦着最为柔软细嫩的部位;直待小头萎靡红肿,方才用指尖极近耐心温柔勾弄扫刮,诱哄着再次钻出。 这般反复一二回,谢岙浑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只觉一股股酥麻不住在后背末端堆积,忍不住动了动屁股。 句融气息顿时沉了几许,嗓音滑出几许愉悦,几许深幽,“看来少侠是主动认错......甘愿领罚?” 一只手臂揽着谢岙旋转,让纤瘦后背完全陷入怀中,句融随手弹了弹那色空棒,金棒便立刻消匿无踪,使得两人身体贴服的没有一丝缝隙,衣衫下摆凌乱纠缠在一起。 “我记得......少侠方才想要如厕?”句融一手解开了谢岙劲装外裤的衣带,环住谢岙腰身轻抬,便让劲裤滑到了膝盖。 虽然谢岙刚才嚷嚷着让别人帮忙脱裤子,此时却不知为何脸上莫名一红,一只爪子忍不住抓着岌岌可危、快要滑到脚踝的外裤。 “为、为什么脱裤子?” “如若不是这样,少侠一会弄脏了裤子,可如何是好?”滚烫手掌探入了谢岙亵裤腰身,勾弄得薄软裤子滑下了些许,堪堪挂在尾椎上,句融手指划过这人细腻臀缝,声音哑得惊人,“少侠抬起身子,我便把它脱下,让少侠......尽情嘘嘘可好?” “可是我现在想吃肉肉......”那股急切劲过了,谢岙眼巴巴望着桌子上才吃了两块的排骨。 “待你嘘嘘过后......”句融亲了亲谢岙的耳朵,“我自会把你喂饱,撑得再也吃不下他物――” 说罢,长臂圈住谢岙腰身,优美薄唇对着谢岙耳朵,倾吐一口热气。 “嘘......” 低沉嗓音滑出一声轻嘘,仿若诱哄一岁幼儿,谢岙顿时浑身一个寒颤,爪子一抖,外裤刷拉从膝盖上滑落,抹过脚脖子,轻飘飘落在地上。 “嘘......”又是一声轻嘘泻出,隐隐带着让人浑身无力的无限绯靡之色。 谢岙腿肚不由抖了抖,并拢的膝盖窝被两只热掌握着,轻而易举分开抬起,腿根微微压迫上小肚子,之前被食欲压下的生理需求顿时被再次唤醒,不由又动了动屁股。 仅仅隔着一层薄软衣料,紧致臀瓣在某处硬物上重重磨蹭而过,句融闷哼一声,一手环住谢岙颤抖的膝盖窝彻底压向上身,紧紧勒在自己怀中。 “呜......!要、要嘘嘘、脱裤子!”谢岙双腿紧紧贴着身前,压迫感一阵阵传来,急得慌忙挣扎。 “放心......我自是会帮少侠褪去这亵裤......” 腾出来的一手勾住亵裤腰身,句融眼底暗潮翻涌,手掌顺着细腻臀瓣褪去了薄裤―― 一阵大风忽然吹来,四周景色瞬息万变,句融一怔,只及在谢岙身上罩了一丝妖力,衣衫瞬间重归于好,怀中之人便已消失。 ....... “十颗......二十颗......唉,那烤鱼没了,也不知恩公会不会吃这些果子?” 雪禅在树下摇摇头,正欲再接再厉,忽听上方一阵簌簌响动,抬头一看,只见一人恰好从树枝缝隙间滚落下来。 “恩公?!” 雪禅连忙伸出双臂,把凭空出现的谢岙接了个满怀,身体后退两步,稳住了身形。 “唔......”谢岙摇头晃脑瞅瞅四周,发觉景色又变了,排骨没了,荔枝也没了,甚至帮忙脱裤子的人也没了,顿时瘪了瘪嘴,走到花丛后,挑了个软和的地方,借着刚才学会的脱裤子技巧,一阵嘘嘘嘘。 雪禅愣了半晌,待到反应过来,连忙红着脖子转身。虽然花丛遮着什么也看不到,雪禅还是忙走远了几步,在溪边洗着果子。 “咕噜噜......” 一阵雷鸣声响在身后出现,雪禅回头一看,只见谢岙蹲在了自己后侧方,盯着篮子里的果子,吸溜着口水。 “恩公现在想吃?”雪禅掏出一把小刀,把酸红色的果子划了十字型,又在包袱中掏出一罐蜂蜜,仔细舀了一勺浇匀在了果子上,方才递给了谢岙。 谢岙之前刚开了胃口,此时吃得风卷残云,几乎两口一个果子,雪禅手忙脚乱,勉强赶上谢岙速度。 待到谢岙终于吃饱打了个饱嗝,瞅瞅长呼口气的雪禅,见一丝蜂蜜挂在了对方的脸颊上,忽然伸手抹过。 “唔......”谢岙舔舔手指,翘唇一笑,“好吃!” 雪禅一张脸腾地通红无比。 一身清盈容姿,本就罗衣纤巧,素肌犹怯,此时清柔妙容,更胜海棠明月杏花天。 “美人――”谢岙指着雪禅,两眼满心欢喜,“我喜欢!” 就在雪禅脸红到似熟透的果子一捏就爆时,又是一阵狂风吹来,景色纷纷变化之后,谢岙只觉屁股一痛,噗通坐在了木阶上。 前方满目树荫,飘枝欲虚,结着青果。 下方一座凉亭,一张丹桌,桌下卧着一只五色幻鹿,桌旁坐着两人。一人若兰衣衫,手执玉棋,另一人浩云扇柄点着下巴,凤眸苦思。 “啧,看来这残谱还真不好破.....莫不是破不出,我和你就一直困在这里?唉唉,为何不是娇柔可爱的女子与在下一起困在这等诗情画意的仙境......” 白衍嘀嘀咕咕研究着棋谱,正说得无聊倍生,就见对面执棋之人蓦地抬头,望着亭外某处。 “......师叔?”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师叔会恢复,同时迎来最后一道关卡―― 谢岙:“以后再也不来这无耻的秘境了嗷嗷嗷!” 第121章 哟扇风磨刀刮龙鳞! 谢岙正挪着步子爬台阶,眼前光影一闪,一截若兰衣袖伸来。 “唔?”身体腾空被抱起,谢岙身子后仰,两只爪子虚空抓了抓,还没摸着这人的肩膀,后背就被一只手掌稳稳托着。 “莫怕。”清润嗓音徐徐传到谢岙耳边,带着几许沉山静海的安抚之力,谢岙眨眨眼,双手一环,圈住这人的脖子,抱得更紧。 云青钧足下一顿,原本欲急步掠入亭中的步伐改为慢步前行。 “看来榭公子回到这般幼龄,也不忘同门情谊,当真是师侄情深――”白衍笑吟吟坐在丹桌旁,看着好奇盯着五色幻鹿的谢岙,目光无意掠过腰间挂着的凌乱衣带,顿时凝了凝。 待到那负剑之人缓步走入亭内,抱着谢岙在玄纹石凳上坐下,白衍方才看清谢岙腰带是胡乱绑在了一起,完全系成了死结,嘴角险些没憋住笑意,“咳......” 云青钧执着玉石棋子,慢慢抬起黑眸。 “无事、无事!”白衍摆摆手,扭头阵阵闷笑。 “唔?”谢岙一手抓起一颗棋子。 “......榭公子也能拿起此棋?”白衍刚回过头来便看到此幕,笑声顿时噎住,“此棋力重千钧,便是我也拿不起来......” “很轻。”云青钧落下一子。 “很轻!”谢岙有模有样,把手中棋子也拍在棋盘上角。 “莫非此棋偏偏排斥在下?”白衍郁闷摸摸鼻子,忽然看到谢岙落子之地,凤眸一愣,眉目豁然开朗。 “平六三――” “去二七――” “上五六!” 白衍口中越念越快,云青钧落子也越来越快,一时只听玉石相击,清脆悦耳,不多时棋子竟然布了满盘,没有一丝空余。 云青钧眉头微动,“何解?” “我就说为何此谱参不透、看不出,原来此盘非一局......”白衍手中浩云扇柄轻敲棋盘,口中念了字‘起’,便见丹桌上隐隐浮现三层棋子虚华荧光,凤眸飘摇几分得意,“此乃三局同盘,是以棋子尽占满盘――” 谢岙两眼渐渐睁大,只见三层棋光在那扇柄之下飞速扭转,光离炽盛,下一瞬,亭外崖边竟是浮出一千丈之长的悬桥,似白虹贯空卧影,穿过下方滚滚云雾,直达遥遥另一端浮空雄奇悬山。 “大鸟!”某幼龄化师叔从云青钧怀中跳出,站在凉亭边,望着亭外盘旋的丹凤化翼,阵阵惊呼。 看着谢岙恨不得跃出去骑鸟的亢奋神情,白衍疑惑摸下巴,“榭公子明明惧高,怎地这般幼儿之龄反是不怕......” ......不对,他从未亲眼见过,也未听任何人说过―― 为何他会知道......这人惧高? 就在白衍怔愣时,谢岙已经一腿翻出了栏杆,伸着爪子就要捉鸟,一道身影从后方极快掠出,携着谢岙纵剑飞出了崖亭。 “唔啊――!”谢岙捉住寒面少年的衣衫,满脸兴奋,目光亮似火烧金。 云青钧嘴角微微一动,足下剑光速度加快,穿游在一只只凤鸾仙鹤之中,纵容身前之人左爪摸摸翅膀,右爪摸摸尾巴,一时间鹤鸟惊飞,翎羽漫天,连同悬山间无尽花草松篁,鸾凤鹤鹿,浑如烟云捧出一方曜焕琉真天地。 “你若是再这般纵容榭公子,只怕此地仙鸟的毛都要被拔光,仅剩一只只光秃秃的肉鸡――” 一道调笑之声紧随悠悠响起,只见白衍坐在一只两爪雪白的巨大鸾鸟上,屈着一腿好不悠哉;此时偏头望着谢岙,身后衣衫翩飞拂云,笑容似流光含秀。 谢岙眨眨眼,盯着那只凤鸾五色彩翼,猛然纵身一跃。 “小心!”白衍迅速伸臂一勾,接住了炮弹般坠来的谢岙。 一声长长凤唳顿时在半空盘绕,那只巨鸾被压得脖子一歪,险些落枕。 阵阵寒气在谢岙身后弥漫,谢岙扭头,见寒面少年垂手明如玉,剑眉紧皱―― “当真胡闹!” 谢岙不由缩缩脖子,拍拍身下的肥鸟,奋力辩解道,“大鸟让我来的!” 巨鸾歪着脖子,愤怒的顶冠通红,猛然扇动羽翼,刮起阵阵大风,翻身把身上两人摔了下去。 谢岙两条胳膊被紧紧捉着,面前凉风呼呼刮过,不由闭紧眼睛,大约过了几瞬息,下坠身形一顿,身边风声忽止。 “恩公!”在两山峡口处的一颗老松下,焦急徘徊的雪禅看到几人出现,连忙急步走来。 “啧,让爷爷好等――!”青龙大爷斜斜倚在松枝上,衣衫似烟月,身姿一派逍遥,一双金眸却是紧紧盯着同时出现的三人,目光在谢岙腰带上停留片刻,眸色变幻几许,忽然腾空迈步,一步掠风跃至谢岙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戎睚皱眉瞪着那一团打结的衣带,伸手便要去捉谢岙,“喂,把这呆子给爷爷――!” 云青钧一手托抱着谢岙,稳步旋身,“无需劳烦。” 戎睚冷哼一声,金眸几许狠厉,“本大爷是在命令――” 饱含压迫感的话语正说了一半,趴在云青钧肩头的那人忽然扭头,一口叼住了伸来的手指,牙齿还用力磨了磨,两眼怒瞪。 “唔?”咬了不过两口,咯疼了牙齿的谢岙就一脸嫌弃吐出手指。 戎睚两眼缩了缩,无比僵硬举着自己那根亮晶晶的手指。 本大爷......堂堂青龙......被这呆子给咬了个正着? 而且这人咬了后还一脸嫌弃?! 初次经历这种状况,青龙大爷一腔说不出的怒火憋在胸口,马上就要窜出,然而不小心瞄到自己那根亮晶晶、湿润润的手指,那腔怒火又诡异跑到了脸上,烫的眼皮都隐隐发热。 “噗......哈哈哈!榭公子是在报复,谁让你这青龙刚才威胁了她亲近之人!”白衍一阵肆意狂笑。 云青钧黑眸动了动,从袖中摸出一颗果子,捏碎了淋在谢岙嘴角,又用干净巾帛擦去。 “你这剑修是什么意思――!”戎睚浑身两通烈焰交织烧起,烧得一张绝美容颜越发惊心动魄。 “有妖毒。” “爷爷堂堂青龙!身上才不屑放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呜......” 一道细弱声音呜咽传出,顿时卡住了青龙大爷嗓子里发出的骇人阴沉威胁。 只见谢岙趴在寒面少年肩头,两眼扑棱棱滚着泪珠,满是明晃晃的害怕,直到云青钧一手抚上后脑勺,立刻缩着脖子埋到云青钧身前。 人形青龙一张脸顷刻烧得只剩灰渣,脸上黑漆漆一片。 一看到本大爷就躲起来......这是何意――?! “哎呀?定是你这青龙太过吓人,让少侠害怕了!”白衍笑吟吟补了一刀。 人形青龙身形摇摇晃晃。 害怕――?! “就算不是害怕,也逃不过满心嫌弃――” 淌淌流润嗓音在空中浮现,树下空间一阵扭曲后,某妖尊闲步踱出。 “初次印象十分重要,怕是少侠以后再难亲近与你......”句融一脸感概再补了一刀,莫名诚挚而具有十足说服力。 人形青龙两眼已然呆滞。 不再......亲近? “就是不知这般幼儿化时的感情变化,是否会在榭公子恢复后依然存留?”白衍偏头苦思,轻飘飘接上最后一刀,“到时候若是榭公子害怕、厌弃......啧啧啧......” 人形青龙一双金眸猛然惊缩,近乎浮现出龙族竖瞳。 害怕...厌弃...不再亲近――!! 就在青龙大爷三神七魄都快飘荡而出时,一只手忽然捉住一缕苍青发丝。 谢岙好奇拽了拽手中光溜溜的龙毛,“亮亮的!” 青龙大爷瞬间回笼所有神智,望着谢岙满心欢喜的眼神,腾地扭过脑袋,金眸厉瞪一旁煽风点火、补刀如麻的二人,气势腾腾如巨浪滔天,龙爪呼啦啦流窜厉电,苍青长发下的漂亮耳尖却是隐隐泛红。 “尔等竟敢骗了爷爷――!” “在下忘了榭公子如今小孩心性,容易不计前嫌――”白泽青年挥出扇柄架着龙爪,凤眸飘晃移开视线。 “果然是幼儿心智啊......”某妖尊周身凌空盘绕绿枝防御,满脸可惜叹气。 云青钧目光淡淡扫过僵在路边火花冲天的三只,抱着谢岙继续前行。 “啧,你这剑修倒是一路霸占着呆子!”青龙大爷余光瞄见,很快收爪抬步跟上。 句融视线停留在谢岙身上片刻,眸中浮动几许掠影,“这衣带是......” “啊,那是恩公系的――”雪禅微微红着脸把之前遇到谢岙的事说出来,“应是恩公还不会系腰带,所以弄成这般模样。” 白衍一愣,“这么说......我等接二连三出阵,榭公子却是不断落入幻阵?” “但凡幻阵,爷爷一眼便能看出,刚才所经那些并非幻阵――”戎睚漫不经心盯着两侧青壁,“此地应是有某种符阵,把入阵之人传送秘境各处。” “那便更是奇怪,这秘境内无法腾云纵风,在我刚才所处之地,云少庄主却是可以御剑而飞.....”白衍顿了顿,一丝念头隐约在心中一闪而过,“说来那棋盘也是,我拿之,力重千钧,云少庄主和榭公子二人却持之如鸿毛轻巧.....”白衍朗声问道,“云少庄主如今可还能纵风御剑?” 云青钧摇摇头,“不可。” 忆起方才那崖亭之地种种,云青钧只觉胸中一股刺痛恍然再次浮现,抱着谢岙的手不由一紧。 谢岙吃痛扭了扭身体,左顾右看,忽然看到那妖尊不紧不慢缀在后方。 句融此时随意折了一束藤枝,翩长手指抹过枝条截面,灌入妖力,见那藤枝化成了幽沉色泽,沉眉静思。 原来......并非错觉...... “肉肉――!”一道怨愤呼声传来。谢岙想起仅仅啃了两口的排骨,瞪着句融的眼神似要咬人。 句融微微一笑,指尖敛于袖中,抬脚飘忽在谢岙身侧,“少侠放心,我承诺与你之物,必然会......尽数给你――” 没了徒步最慢的谢岙拉低平均速度,众人不多时便出了深崖之底,又穿过了一大片仙草圃田,前方显出一处拱洞。烟翠石门自成门框,其内光华闪烁,金映流真,正是一张结界矗立洞口。 “此处莫不是那界主的窝儿?”戎睚随手扣了扣结界,还未多言,就听一道惨叫声猛然响起。 “啊嗷嗷嗷――!” “吱――”人形青龙指尖窜出厉甲,险些挠花了拱门,回眸瞪去,只见谢岙屁股下窜着惊雷一般,倏地滚出了云青钧的怀中,两脚着地蹭蹭倒退数步,眼神惊恐望着一众人,一个个瞅过去,落到云青钧身上,眼白充血;落到雪禅身上,嘴唇发颤;再看到某妖尊,腿肚剧烈摇晃,最后竟是两眼一翻,险些栽倒。 “恩公!”雪禅急慌慌上前。 谢岙四目昏天昏地,连胳膊被捉着也不知―― 自己一定是在幻境中嗷呜!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道关卡算是秘境最后一关,继续增加师叔对秘境的认知度(痛恨度)―― 下章预告: 师叔暗谋复仇计,却受众人协力攻! 最后祝筒子们生蛋快乐~ 第122章 哟境中乃是境外境! 记忆在谢岙眼前呼啦啦急速飞过,最后停留在某棵珠树下的画面—— 软榻,罗玉荔,衣带,亵裤......卧槽! 谢岙两眼瞬间红得似火烧铁,足下一窜就冲向某妖尊,同时手下抽出色空棒,抡出赫赫金光。 厉风携着炽盛阳气吹过袖袍,句融笑意逐渐在眼梢蔓延,眼看金棒快要贴上脸,足下却是不避分寸。 “少侠......这是作甚?” 轻润嗓音若和风细雨,分外无害,谢岙眼中火光顿时又熊熊涨了数倍。 作甚? 自然是要报之前无耻脱裤子之仇、丢脸姿势之恨!他姥姥的甚至还摸了老纸的...... 谢岙身形猛然一顿。 嗯?等等! 自己这一棒子如果轮下去,说不定引出一系列起因经过,届时被脱了裤子嘘嘘这般丢脸之事岂不是会曝之于天下、众人皆知?! 谢岙脚下霎时缩了一步。 而、而且这妖尊已经知道老纸的性别,若是揍了他,之后岂不是会被下流报复?! 谢岙握着色空棒的爪子不由一抖,眼看金棒快要砸向某妖尊线条优美的鼻梁骨,嗖的一下后退三丈,浑身气势大弱,堪堪挂在两眼上,愤愤瞪着那笑容越深的妖尊。 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此事...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待老纸寻到了有利时机,再一鼓作气报复回去! “......师叔?” 清风过眼后,一道若兰身影立在谢岙眼前,霎时清冽了四面翻涌不休的空气,抚顺一身焦躁情绪。 云青钧低头静立,禁制流光之下,一双黑眸似雪拥寒山,半垂凝着谢岙。 想到之前对着自家师侄种种要求,谢岙脸皮一红,憋着嗓子吐出几个字,“......青钧师侄。” 云青钧眸色沉淀,喉咙动了动,缓缓应声,“嗯。” “你这呆子恢复了?”戎睚一手扭过谢岙下巴,倾身凑近,仔细盯着谢岙双眼,“果然如此......不过怎地会去揍那赖妖?”金眸眯了眯,“莫非他对你做了何事?!” 谢岙干笑两声向后仰开脑袋、移开下巴,“只、只是刚刚恢复,一时有些神志不清,哈哈哈......” “哦?”白衍扬眉一笑,“我还以为榭公子在之前的阵法中遇到了这妖尊,发生了何事——”白衍状似无意拂过袖口,似是弹去浮灰,手指却沿路有意无意划过流光翩然的衣带,落指之地无一不风流。 谢岙脸皮渐渐发热,简直不能直视任何绑着衣服的东西,立刻扭头结巴道,“怎、怎会?不过是被请着吃了一顿饭......” 啧,被咬了一口还要替对方抹一身亮毛粉,让这厮在他人眼中皮毛越发光鲜,太他姥姥的憋屈了! 谢岙恨恨磨着后牙槽,看到句融遥遥站在原地,弯唇笑得翩翩恣意,顿觉心窝一口烫血滚到嗓子眼里。 “恩公恢复了就好,”雪禅长长舒口气,眉眼间露着几分欢喜,“我还担心若是出了秘境,恩公还是那般幼儿之龄该如何是好......啊,我、我并不是说恩公那样不好,只是种种直率言行,着实令人不知如何应对......” 就在雪禅越解释越混乱时,一条黑影忽然从拱洞禁制内伸出,猛然缠住雪禅脖颈向洞口拖去。 谢岙一惊,条件反射捉住雪禅衣袖,瞬间就被一同拉到了洞口。 此时幸而一道青光凌厉掠过,急速斩断了树根,谢岙手上拉扯之力顿减,一脚借力踩在洞口石柱,反手便要把已经半个身子没入禁制内的雪禅拽出来。 “万万不可!”白衍急道一声,匆忙跃至谢岙身旁,“这禁制之力不可强行突破,否则定会撕裂陷于其内的肉身!” 谢岙爪子一抖,赶紧放开,“那要如何是好?” “这禁制不易看出本源,待我先查看一二——”白衍撩袍蹲下,二指结了虚印,探向禁制与地面相连之处。 “怪哉,”戎睚上前一步,把谢岙拎着远离洞口,两眼凝视着禁制流转光华,“本大爷刚才探查时,这禁制之力还不曾这般强盛,如今灵力竟是石沉大海,源源不断。” “草木旺盛之地本就擅张结界,更擅无端变换......”句融一只手探出袖口,翩长手指上落着一只香蕙彩蝶,温柔一弹,便向洞口一株琪花飞去,“而观之洞口花草,其结化而出的灵力与此地着实突兀——” 只见那香蕙彩蝶落在花蕊上不过片刻,一对薄翅就变化七色,身形大了一圈,抖落无数金粉,灵气盈盈。 云青钧眉头微微一动,只觉朦胧中有何物在脑中一闪而过。 “有何突兀?”谢岙扭着脖子左右打量了一圈,也没有看出异常。 “此地灵气虽充沛,却不足以蕴育如此多瑶草奇花,”看到谢岙转身便忘了之前怒气,句融嘴角一翘,笑意浓厚,“正如水有其源,树有其根,只怕这些花草如此玉晖曜焕,是有‘根源’在这秘境深处,而我等......” “从未真正进入秘境结界之内。”一道清冽嗓音响起,若云钟击青岩,沉稳荡开,竟是极少开口的云青钧。 云青钧说完,也是微微一怔,随即抿唇陷入沉思。 句融似是无意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变点头道,“正是如此。” “也就是说,一直走到现在,都...都在外界徘徊?”谢岙震惊得几乎咬上舌头。 卧槽,那老纸之前的种种付出(?)算什么! “莫不是之前的阵法干扰?”戎睚蹙眉道。 “不,若是幻阵还有一二可能,”白衍手中扇柄凭空沾了丹色,在禁制上虚空涂画,一时间只见修长手指内浩云扇柄翻飞,看似狂草毫无章法,却又处处玄妙无比。 “非幻非真,非虚非实,爷爷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东西!”青龙大爷哼了一声,一掌贴上禁制,猛然爆出一轮妖力。 谢岙登时急呼,“戎睚等等!雪禅还在禁制......” “哗啦——” 清脆破碎之声骤然响起,灵光流动的禁制碎成粉末,消失在空中,而下方半个身子落在洞内的雪禅呆呆望着洞外,毫发无伤。 谢岙目瞪口呆咽下后半句话。 “呆子,爷爷自由分寸,禁制已经被这白泽毁了大半,剩下的本就不堪一击。”青龙大爷自信挑眉,金眸斜斜勾起,灵光斑驳浮散之下,竟似月笼千年一春、盘踞万里的绝色桃花,煞是勾魂夺魄。 谢岙不由摸摸鼻子闭嘴。 “就算如此......”白衍笑容僵硬,阴沉沉开口道,“我还在破阵,你这青龙就没想过我会被灵力反噬?!” “这点灵力都无法应付,还敢妄称白泽?”戎睚大爷不屑哼了哼。 在一龙一灵快要斗起时,众人终于都进了拱洞中,只听身后一声轰隆巨响,石门落下隔绝了回路。 人形青龙立刻反手一掌,挥上石门。 在石头上落了一个浅浅的龙爪印后,白衍仔细研究一番,给出了拍板鉴定,“此石铸有九天息壤,无法强破——” 前方是一截青苔路,两侧分别栽着一颗巨树,树枝蔓延纠缠,严密遮盖着洞顶。 就在一行人走了约莫百步远时,两侧树根忽然向中央青苔石路蔓延,顷刻铺了满路,原本踏实的石路触觉消失不见,足下软韧无比,好似踩着一张巨网。 谢岙只觉无处借力,身子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全靠一身阳力撑着底盘不乱。 “气沉涌泉。”云青钧一手扶着谢岙肩膀,掌心一抹醇厚真气传入,沿着谢岙经脉向下游走。 谢岙顿觉脚心一热,脚踝虚软消失,于是连忙按照自家师侄方才真气游走的顺序,调运浑身阳气走了一通,果真如踩土地一般平稳。 谢岙左右瞅瞅,发觉其他人皆行走如平地,就连雪禅也称得上是步履轻盈,酸溜溜啧了一声,抬头道,“有劳青钧师侄——” 话音初落,谢岙额头便覆盖上一热掌,古拙修长,薄茧匀称,掌心抹去额角细密汗珠,若兰衣袖拂过脸颊,清润嗓音在脑袋上方道,“师叔无需介意,待从此地出去,回山庄后多习经书便是。” “嗯?爷爷看你这剑修乃是同门同源,才让你教习呆子如何在此间行走,你却想趁机把这呆子带走?!”青龙大爷倏地回头,金眸冷瞪。 “既为同门,理应带我派师叔尽早回山归派。”云青钧淡淡回道,仿若天经地义之事,不欲多费口舌。 “这可如何是好......”句融踱步向前,如闲游仙庭,徐徐插话道,“少侠之前已经答应与我,愿意在我那洞府小住些时日,那般慎重承诺......作为重诺如命的剑门弟子,是否该认真履行?” “......诶?!”接收到自家师侄转眸沉沉一瞥,谢岙顿时冷汗狂流。 随、随便来点什么东西先转移注意力嗷嗷呜! “兹拉——” 一阵灼烧东西的声音忽然接二连三响起,洞内温度逐渐升高,洞壁熏染的越来越红,谢岙顺着热浪低头一看,差点吓湿裤子。 下方幽深漆黑之地,此时正以肉眼可及的速度飞快涌上咕咚冒泡的熔浆,滔滔漫漫;远望拐弯处的洞口,也能看到其后火光映壁,竟是涌了整个山洞。 谢岙狠心丢下一颗金锭子,只见它刚一接触熔浆表面,就跐溜化作一缕黑烟消溶的一干二净。 “呃?!这、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谢岙嗓子眼里开始发干。 这种转移注意力的东西未免太凶猛了点嗷! 就在谢岙快要不顾师叔尊严、双足并用挂在自家师侄背上时,那熔浆在巨网下方还有几丈距离的高度,终于停下了涨势。 白衍环顾四周,盯着某处轻松一笑,“哈,果真有这东西!” 众人顺声望去,右侧一处红壁上正悬着一块石镜,因为镜面色泽与四周岩石相近,不易察觉,此时里面恰是浮动一行金字。 谢岙瞪着那熟悉的石镜,心头忽然冒出一股不妙预感。 “......肺腑之言,不避众耳,剖肝泣血,不畏三炁——”雪禅离得最近,逐字念出,末了不确定道,“这是......需要说真话的意思?” “不仅要说真话,还需要让这洞内众人皆知,如此才能避开熔浆,”句融煞有介事一叹,“不过这熔浆此时距离尚远,只需小心行走,并无大碍,如何伤得了人、更遑论三炁之威?不如......我们先试上一试——” 说着句融偏头看向白衍,突然冒出一句,“听闻白七少主风流之名传遍花街,可是名至实归、经验丰富.....真才实学?” 白衍凤眸一转,手中浩云折扇哗啦打开,挑眉道,“我为何要回答你?” 只见白泽青年一身雅致潇洒,火焰洞中也不减三分气质,然而下方那熔浆却是哗啦一下,猛然上涌涨了一尺。 众人霎时沉默。 未等众人开腔,句融徐徐又道,“听闻青龙一族在床事上惯常有特殊嗜好,会忍不住把喜爱之人双腿折断,让其无法逃离、再纠缠半月有余,可真有其事?” “绝......绝无此事——!”人形青龙厉声怒吼,几乎穿云裂石,一双金眸却是不瞪妖尊,急转望着某个背着金棒的木头人。 然而就在青龙话音落下,那熔浆遽然上涌,竟是连长二尺。 人形青龙一张惊天动地的绝色容颜顿时似被火光熏到般,从脑门径直烧红到了龙爪。 “呆、呆子,你莫要误会!这是——” 没等青龙大爷解释完毕,谢岙就瞪着下方已经涨了一丈的熔浆倒吸口气,二话不说拔腿就向前冲。 “莫慌。”一只手稳稳捉着谢岙手臂,云青钧纵涌真气,掠风急速前进。 “看来不回答或是说假话,这熔浆都会有所反应......”句融身形飘忽,嗓音幽幽拖曳,目光转向了谢岙,忽而弯眸一笑,“那么......若是不趁此时多了解少侠一番,岂非可惜?” 谢岙:“!!!” 作者有话要说:师叔究竟会吐露秘密到什么程度,要看众人齐心协力(和攻同攻)的程度—— 第123章 哟真言真语引真心! 热浪滚滚,红光烧壁,下方熔浆飞溅似火鸦飞噪,冒泡似赤鼠乱窜,一行人在上方飞绳走网,迅速在洞中穿梭,前方弯弯折折,一眼望去,看不出洞有多深、有多远。 这般紧急情况之下,却有一清风细雨之悦耳嗓音,吐出暴雨摧花之惊魂连环问。 “如此热闹时刻,让我不由怀念中秋之日,少侠曾说‘最’喜欢尾巴,此事可是当真如此,” 谢岙脚下一趔趄,“绝对不是!” 卧槽,这种饱含深意的奇怪语调老纸当然听得出来! “呼啦......” 熔浆缓缓上涨了些许,咕咚冒出一个大泡。 众人脸色开始诡异起来,足下步伐不慢,却皆是屏息不做声。 谢岙脸色一黑,接受到自家师侄垂眸望来的视线,只觉头皮嗖嗖泛凉,忙道,“我、我才没有喜欢尾巴!” “少侠无需如此羞涩,不过是尾巴而已,”某妖尊一脸善解人意,含笑双眸映着洞内火光,却似春帐红烛轻挑,意味深长道,“如此喜好......并不难满足――” 老纸才不需要满足! 谢岙又热又怒,气喘吁吁,幸得握着手腕的皓白手掌传来丝丝凉气,冰爽舒适。 “你这呆子怎地有这般下流癖好!”人形青龙扬眉冷哼,金眸挑出丝丝锐利,脸皮后方的耳朵却是些微泛红,“莫不是......只要是尾巴你就喜欢?” “......我只是喜欢毛茸茸的尾巴!”谢岙捉紧机会辩白道,“只是喜欢抱着睡觉而已!” 毛......毛尾巴?抱着睡觉?! 青龙大爷一张脸霎时阴沉,“那种有毛的尾巴中看不中用,哪里有爷爷的尾巴鳞甲护身,坚韧不可摧!” “此言差矣,软毛温暖,可铺可盖,怎是冰冷无趣的鳞片可以比拟?”倒地中枪的白泽青年磨了磨牙,凤眸一转,忽然哗啦扬开扇子,“不知榭公子......可有分桃断袖之癖?” “嗤啦――!”某人形青龙足下巨网破了个大洞。 “怎么可能有!”谢岙果断摇头,胆正之下,颇有几分用鼻子哼气的潇洒。 谢岙正暗自窃喜这道问题如此轻松,就觉脑门上猛然戳上两道视线,抬头一看,只见青龙大爷一身青丝狂舞,金眸厉眼正盯着自己,衣衫呼啦啦被热风吹得四散飞扬,气势煞煞惊人,颇有几分恶狠狠欲咬断脖子、吞之后快的意味,谢岙顿时一哆嗦。 糟、糟糕!一定是自己刚才的语气像是对断袖之癖不屑、惹恼了非常断袖的青龙大爷嗷嗷! “噗噜......” 熔浆翻涌一浪,非但不涨,反是缓缓下降。 “莫非说真话了,熔浆就落会下些许?”雪禅惊喜道。 “正是如此――”白衍笑吟吟点头,挑眉瞅瞅人形青龙。 “啧......!”戎睚大爷瞪着下方退了一尺的熔浆,两眼好似恨不得化作东海漩涡,把这熔浆再吸上来。 “少侠若是一直以实言回答,说不定这熔浆会彻底褪去,”句融眉眼间蔓延开明晃晃的愉悦,“接下来我等性命,便系在了少侠身上......” 那就换一个人问答啊混蛋! 谢岙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怒火再次滚起,然而此时此刻却是不敢蹦出一个怒吼的字,一脸肃然道,“此等危险时刻,更需加速前进,还望妖尊少言速行!” “如此热浪滚滚之地,如若没有一二解乏之事,岂非太过无趣?”句融不赞同摇头,“况且此处温度灼人,我等虽无妨,少侠却怕是耐不住热,不如就此努力一番,让这熔浆降下去可好?” 谢岙心中自是千万个不乐意,宁可一条火蛇追在屁股后头跑,也不愿面对这妖尊,谢岙余光瞅瞅一旁似悠闲踱步、摇扇刮风的某白泽青年,正欲祸水东引,不想一旁动人嗓音再次拖曳响起,似酒意渐浓,分外撩人。 “蒸汽湿氲,热意袅袅,倒有几分像那温泉之地......不知最近一次与少侠共浴之人是谁?” 唔?这问题也不算难答! 谢岙干脆道,“自然是我太苍山庄的师侄们......” “师侄?”白衍忽然出声,“不知榭公子所言是那些师侄?” “是男子......还是女子?”句融紧随一问,眸色颇为古怪。 谢岙愣了一瞬,猛然反应过来。 不对!这妖尊知道自己是披着男装的伪货,也不知道骗过白七少主那一招对他有没有用,万一他再继续追问下去―― 谢岙一个激灵,迅速补话道,“平日都是一个人洗澡,那次误闯了师侄们的浴池,虽说穿着衣裳,也勉强所以算是共浴......哈哈哈......” 谢岙干笑着乱移视线,想到那日无意中看到自家师侄泡澡,不由把目光飘了过去,恰是看到寒面少年凝润侧脸。 火光映壁之下,只见隽长睫毛轻颤,渺渺似烟云捧月,笼罩流光黑眸,仿若凝着一潭桃花偎春水,衬着身后寒洌剑光,一身不沾尘世纷扰的澄净气魄,两相对比之下,竟是无限动人心弦。 谢岙傻愣愣倒吸口气,一窝子热汽徘徊在嗓子眼里,顿时一阵猛咳。 句融目光慢慢描绘谢岙通红脸颊,水润双眼,唇边本欲吐出的语句临时一拐,“......当少侠身在温柔乡中,若是对方青杏方涩,是否会三分害怕、七分怯懦、终归......不尽兴?” 谢岙脸皮又烧红一层,“这、这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 “呼啦......” 熔浆浪滚飞流,蠢蠢上溢了一大截,烧起大片灰飞土末,熏得谢岙两个眼窝黑漆漆。 “怎样都......无所谓?”句融悠悠重复,似慢捻琴弦,勾出道道绝色音调,“这熔浆又涨了二尺,说明少侠并非不在意,而是非常忧心对方是否太过......青涩笨拙?” “嗤啦――” 青龙大爷脚下又是一大洞,白泽青年笑容微滞,雪禅早就听得羞涩低头。 谢岙只觉脖颈后皮嗖的一凉,一股熟悉寒气几乎贴着皮毛刮过,冻结个个毛孔,谢岙头都不敢抬起,只能颤着下巴欲哭无泪。 自己强行推倒了青钧师侄施展了那般恶行,此时却被这妖尊捏造成挑三拣四的假象(?)...... 青钧师侄,等到出了阵后师叔一定会在私下里对你解释清楚的嗷嗷! “不过.....”句融感概一叹,“我倒是不知,少侠对这芙蓉暖帐一事,如此豁达包容,莫非种种稀奇之事也能接受?” “怎么可能!”谢岙被看得一张脸红里泛紫,嗷嗷吼出去。 “哗啦~”熔浆再次涨了二尺。 众人脸色个个精彩纷呈。 “这、这他姥姥的一定不准!”被惹急的谢岙愤怒嗥嗥,恨不得一棍子把这洞壁打烂,就此埋了这洞穴。 “呼啦啦~”熔浆顷刻暴涨了一丈,热浪汹汹逼压上来。 谢岙半张着嘴,低头傻眼。 白衍摇着浩云折扇遮眼,简直不忍直视。 因为熔浆距离缩进许多,翻滚浆流几欲冲向巨网,一行人加速前行,谢岙只觉热浪都快舔到脚底板,惊得眉毛乱跳。 “啧,都是你这赖妖,乱问一堆无用的问题。”青龙大爷弹了一束水流,严严实实包裹谢岙双足。 “哦?我还以为你对这些问题的答案也十分好奇――” “爷爷才不屑用此偏门左道,若有疑问,直接问这呆子便是!”人形青龙斜眸冷哼,凌厉美色盖压四方,然则气势却莫名萎靡萧索。 “直接问?”句融轻言慢句,目光滢滢勾勒谢岙覆着薄汗的脸庞,轻划鼻尖几颗汗珠子,“那么在此阵中,少侠心中真真切切......最喜欢谁?” “嘎?”没想到如此危险情况下,这妖尊还要提问,谢岙惊慌瞪着下方蠢蠢欲动的熔浆,脑子飞快转动。 不回答这熔浆会涨;胡乱说一个也会涨―― 说喜欢戎睚? 卧槽,这种主动送上门求被咬肉的节奏,老纸才没那么二呆! 说喜欢青钧师侄? 不不不,绝对不行!之前那【哗哗――】之事本是在中计之下、意外发生,此时再说喜欢,岂不是坐实了老纸好色之名?不可、绝对不可! 况且刚才已经惹怒了自家师侄―― 谢岙顿觉脖子越发沉重,在剩下的三只中晒晒选选,脑中忽然豁亮开朗,立刻开口斩钉截铁道,“喜欢雪禅!” 后方雪色清盈身影猛然一踉跄,竟是左脚绊右脚,险些扑网栽倒。 “刷......” 熔浆慢吞吞下降,好似满塘纠结,方才缩下去一尺。 谢岙大松了口气。 啧啧,果然如此!喜欢一词本就宽泛,只要找到自己喜欢的特点,自然是想说谁就说谁! 就在谢岙忍不住洋洋得意时,一阵凉风嗖嗖吹过,红光满壁的洞内刹那阴凉如寒冬。 “哼――”戎睚大爷残酷勾唇,眸色满溢血腥。 句融笑意不减,眸中几许变幻。 云青钧沉默不语,垂眸静立盯了下方熔浆片刻,黑眸缓缓抬起,目光落在谢岙身上。 呃―― 谢岙只觉脑门冰的几欲冻裂,再瞅瞅一旁白衍分外古怪的目光,干笑几声道,“这、这个,我说的是性子,我喜欢雪禅的脾性哈哈哈......”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榭公子是......”白衍吁了口气,揉着额头苦笑,剩下半句话含糊着没有嘀咕出来。 “既然少侠喜欢这种温软性情......”句融收回打量雪禅的视线,启唇轻咬出一个个字音,无端惑人,“那么相较于躺在床上无趣承受,少侠更喜欢在上方......主动深入?” 谢岙狠狠呛了口灰末。 “嗖――”一道剑光疾驰而出,如凝千钧寒冰。 “刺啦――”一道紫电凌煞掠出,直贯某妖尊胸口。 句融旋身避开,那剑光却是随即化气迥飞,化一为三,剑刃贴着某妖尊脖颈,往前一寸便是削肉如泥、断骨如粉。 “二位同时出手,倒是出乎我之意料――”被困在紫电与上古寒剑之间的句融慢吞吞皱眉,有些苦恼。 “若是再问那种下流问题,爷爷就送你一程,让你这赖妖以后无需开口!”戎睚金眸冷眯,缓缓威压,不寒而栗。 “既然妖尊如此喜好此道,不如我来问你......”白衍不紧不慢拢扇于手心,“妖尊这般不忌荤俗,想必在那j□j上,也是不忌男女?” “怎会?”句融微微一笑,凝望着躲在寒面少年身后大喘气的谢岙,“男子硬板无趣,怎有女子温软可爱?况且在那翻云纵雨之时,女子之身也自是多了数不尽的......情趣。” 戎睚一愣,脸上几分纠结,眉头大松;白衍一怔,脸上几分狐疑,一时皱眉。 眼看出口就在前方,句融眸色微敛,忽而幽幽开口。 “不过......少侠收集经书,究竟所为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句融的问题有以下几个目的―― a.打击他攻 b.刺探情报 c.解开疑惑 d.顺手撸毛 于是在各种有意无意的配合下,在主攻+助攻的阵型下,师叔把abcd都踩了一遍―― 今天又加班,年末的日子就是在加班与加班中度过―― 明天有朋友婚礼,在隔壁城市,特此请假一天(递耳包尾巴做押金) 第124章 哟仙土仙石琢灵树! “噗噜……” 一道浆流飞溅而起,划过一道尖锐弧度落下,一时间,洞内竟似只可闻热浆涌动之声。 数道灼灼视线之下,谢岙头皮直发胀。 为何收集经书, 难道说自己这个‘榭筝傲’为了回家所以帮助另一个‘榭筝傲’收集经书, 谢岙只觉下方热浆飞流,几乎快要烫到脚底板,脑中思考回路堪堪转了个弯,牙缝里终于憋出几个字,“为了帮助他人,” ……唔,这种回答既能含糊过去,还能提升老纸的光辉形象,非常不错! “帮助他人?”戎睚嗤笑一声,金眸剥离出几许凶残,“你这呆子这般费劲寻书,就是为了帮助别人?那人是谁?!” “呃,这、这――”谢岙卡壳的功夫,熔浆晃悠悠上涨。 “少侠为何要帮助那人?”句融脚下轻缓无声,越显声音清晰无比。 “噶?” “因为榭公子并非平白无故就会努力至斯之人――”白衍脸上明晃晃闪动着善解人意。 “怎、怎会?自然是见那人有麻烦就帮助了哈哈哈……” “噗噜噜――”熔浆瞬间暴涨三尺。 ......卧槽! 谢岙心中狠狠比了个凸凸。 “帮助他人为真,无利图之为假,看来少侠果真是有目的而为之,”句融缓慢着嗓音,每个字似砸在谢岙心头,“就是不知……少侠若是收集了经书,能够换得什么?” “没什么!”谢岙速答之下熔浆继续上溢。 “或者说……那人许了榭公子什么承诺?”白衍翩翩摇扇,煞是亲切友好。 “呃,这、这个――” 这两只的推理速度他娘的也太快了点嗷! “你这呆子莫不是被人骗了?那人到底是谁?!”戎睚眸色越发狠戾,似乎欲伸爪千里之外,把那人捉来扒皮抽骨。 脚下热浆一浪高过一浪,问题时而犀利精准时而和善无害时而恐吓逼人,连番提问之下,答案差点从谢岙嗓子眼里溜出去,生生又憋了回去。 眼看洞口就在前方,却被一张结界堵着,谢岙急得直挠头发,睫毛上都滚着热汗。 一只微凉手掌忽然覆盖上谢岙双眼。 下一瞬,剑气从脸侧寒空而出,前方结界光芒大盛,隐隐透过指缝泄露到谢岙眼皮上。 谢岙只觉被人携着前行数步,一阵飒飒凉气扑面而来。 “唉,云少庄主这般心软,错过这次机会,只怕下次想从榭公子口中问出答案,更是不容易啊……”白衍连连叹气,满脸可惜。 云青均放开遮掩谢岙双眼的手掌,缓声道,“师叔这般不想回答,便无需回答。” 此时已是出了石洞,四周鸟语香馥,花荫垂蔓,似是一处中庭,谢岙正四处打量,听到这句话顿时热泪盈眶。 果然是自家的好师侄嗷! 一行人且行且言,徐徐穿过花藤闲垂之地,满目瑶花仙藤,幻蝶傍枝,鸾鸟鸣籁,极是赏心悦目,不多时便见前方一处含秀结化仙土,颗颗泥砾映金流光,灵气炽盛,其上却栽着一颗石树。 仙土五色流光变幻之上,那石树顶盖洋洋洒洒舒张,树干笔直,浑然独具顶破苍穹之势,枝条若仙人悬伞,肆意倾铺出枝桠,好似能揽天下霞光,万丈金光,得意非常,然而那树枝上,却是光秃秃没有一片树叶―― 云青均遽然怔愣,眼前画面好似某种尖锐至极的利剑刺入双眼中,眼眶隐隐发涩,心中骤然破了防备,犹如被仓皇划开一道极深痕迹。 “奇怪......这石树上为何没有雕刻一片树叶?”雪禅绕着树干转悠一圈,一脸惊奇。 “别说是叶子,连个新芽都没有......啧啧,明明是颗树还这般光秃秃,简直是丑的离谱!”谢岙摸摸下巴,给出中肯评价,“该不会是有人故意雕刻了一颗冬天叶子掉光的树?” “并非如此――”句融伸出一手抚摸树干,细致描研每一纹理,“枝条柔韧,树骨倾直,弧度圆润,枝梢也如削玉浑然天成,何其玲珑可爱,何其蓬勃无拘,此树定不是因苦寒而无叶――” “或许是那雕刻之人懒得琢出叶子。”戎睚瞟了一眼光秃秃的树枝。 “这般精巧工致,栩栩如生,又特意用的是土行仙石,雕琢之人必下了功夫……”句融仰头尽揽石树全貌,眸中几分恍然若失,又似醉于悠久到模糊不清的回忆之中,“如若有机会,希望能一睹原树真容。” “你这赖妖处处说好话,该不会对一颗石头树一见钟情?”戎睚毫不留情嘲笑。 “若不是因为秘境不得妄自擅动之故,我定会把此树搬回洞府中。”句融深深叹口气,竟是无限惋惜。 “不愧是树妖,果真赏美角度不同、常人难及――”白衍眉毛跳跳,仔细打量石树,“这石树如此特异,籍卷中理应记载,我却不曾见过……”白衍思索了片刻无果,暂不去想,手中一拢扇子端正道,“这一路走来,我等仍旧在秘境外围徘徊,所见上古之木也不过二三,比起封印九种相去甚远。” “封印......能否逐渐松动?”雪禅忽然开口,发觉众人皆看自己,有些脸红道,“我本是纯阴之体,于恩公的封印,或许有些帮助……” “九重封印并非如此简单,”白衍摇摇头,“印内有源源不断水向灵气,水生木旺木,如若只是稍有松动,只怕水灵之气反噬,封印之力会变得越发强固......” “那些无用之话暂且不说,你这白泽不是号称最擅破阵?”青龙大爷倚在树干上,随手擦了擦谢岙脸上的灰末,“如今路已到此,不见其余出处,你看有何机关――” 一道剑气忽然急掠而过,恰是割断青龙大爷胳膊下一片飘逸袖角。 戎睚额角狠狠一跳,“你这剑修作甚?!” “此处有异。” 云青钧垂手看着脚边土地,只见剑气所过之地,仙土被割出一道一尺见宽的痕迹,不多不少,不深不浅,恰是露出一条莹莹发金的石树根来。 “有机括?”白衍上前一步蹲下,掌心隔空一抹,便见树下其余几处隐隐发光,汇聚出一阵法之图,“唉唉,之前那棋盘之阵也是,方才出洞禁制也是,此时的树下机括也是......为何这些总是被云少庄主率先发现?莫非此秘境就如此排斥妖灵?” 白衍抬头笑笑,几分无奈几分郁闷,凤眸轻眨收回视线。 或是说......此处秘境.......单单亲近这一人―― “五行之阵,倒也不算难破,”句融凝神细看,语气分外恳切,“只是此树不可伤,还望白七少主多多费心。” “......我也知道,”白衍眼角抽了抽,“单看此树雕琢这般精细......啧啧,谁知若是动了这树,会有何等厉阵出现――” 在那边三人开始破阵时,谢岙坐在树下抹灰洗脸,雪禅打开包袱,翻翻找找,最后竟拿出茶碗,捻入些许适合凉水冲泡的南岭花,三滤细泡之后小心递给谢岙。 谢岙丢下手中软布,一脸不可思议接过丝毫没有磕碰的瓷碗,“这水是打哪里来的?” “之前在瀑布稍作停留时,我想之秘境内灵气充沛,此水泡茶应是不错,”看到谢岙一口气喝光了凉茶,雪禅一双墨眸漫上欢喜,“恩公可还喜欢?” “嗯,不错!”谢岙抹抹嘴点头。凉凉爽爽,十分解渴! 戎睚哼了一声,伸手弹了弹谢岙耳朵上还沾着些许的灰渣。 谢岙耳朵一痒,条件反射向后仰开,背后紧贴着树干。 “唔?”一阵强烈吸力忽然从身后传来,谢岙略一晃神就被倏地吸入树中。 卧槽,这是什么?! 眼前彻底覆盖黑色的最后一刹那,谢岙只觉胳膊被一只手紧紧捉着―― ...... “唔......” 耳边传来吵杂声响,一抹温热飞溅在脸上,谢岙本就不安警惕,如今意识稍醒,便立刻睁眼绷着手臂。 第一眼,天空幽红无边,无尽枯木荒地,黑沉沉压迫着视线。 第二眼,苍青发丝拂过眼前,犹如冰刃刹那割裂出一方纯粹无染的空间。 第三眼,四周遍布数不清的魔物,红眸异形,身影飘忽不定,不断躁动着向这边攻击。 谢岙还没回过神来,便见一侧有数只魔物向自己冲来,抬手便要拔出色空棒,身子一歪,摇摇晃晃,险些从一人手臂中摔下去。 “既然你这呆子醒了,就老老实实呆着勿动。”戎睚一手撑在谢岙后背,扶稳了后方才松手,不紧不慢向右方张开五指,骤然一收,便听那攻击猛烈的一角传来无数惨叫。 只见荒芜枯地上,人形青龙漫不经心瞥了一眼,在遍地血污上且战且行,倾天盖地的压迫力量几欲撕裂周身之外一切存在,骇得不少魔物跌跌撞撞逃散。 “这是哪里?”谢岙紧紧攀着戎睚肩头,两眼紧绷打量四周。 “魔界。”戎睚大爷嘴角隐隐勾起,竟似颇为愉悦。 谢岙登时倒吸口气,“魔......魔魔界?!方才不是还在那秘境中,怎地、怎地一眨眼就来了这里?” “那石树忽然把你吸走,幸好本大爷离得近,方才跟你一起过来,”戎睚大爷冷哼一声,一手抱着谢岙,一手掌心流窜惊空沸地的妖力,“不然你这纯阳落在这里,定会被一群魔族吃得眼睛都不剩!” 呃?阳气引来的这些魔族?! 谢岙立刻低头掏出脖子上挂着的细绳,只见一块小巧玉佩被绑的极为牢固,不由一脸疑惑,“有白七少主给的这枚玉佩,怎会还有阳气漏出去?” “魔族嗅觉本就胜于妖类,对阳力尤其敏感,你这呆子一身纯阳之气,在魔族自是万分显眼――”把四周魔族消清完毕,戎睚抱着谢岙纵风急速离开血腥之地,“所以就老老实实呆在本大爷身边一步也不许离开,待我寻到距离最近的界门!” 谢岙忙大力点头。 啧啧啧,在这种危险地方,别说是一步,就是半步也不离开! “爷爷倒是忘了一件事......” 戎睚忽然刹住脚步,谢岙点头之余差点闪了脖子。 “倒是还有一种方法,能让魔族暂时嗅不到你这呆子的阳气,”戎睚偏头挑眉,忽而翘起薄唇,舔了舔白森森的獠牙,“只要让你浑身染上我青龙的气息,任它魔族削尖了鼻子,也闻不到一丁点味道――” 谢岙:“?!” 作者有话要说:山:众人都认为你对一颗石头树一见钟情,你有什么意见? 妖尊(微笑):要不是化成人形前的事情还未想起,怎会变成对石头树一见钟情? 山默默循走。 另,所以说山还是偏向青龙的―― 第125章 哟魔将误闯送机缘! 红月幽噬,暗雾迷迷,一座宅邸高墙高柱,处处幽火通明,邪魔魅影穿梭,甜腻花香扑鼻,遥遥占据半个山头,黑石墙壁四方环绕,宛如一座城池魔窟。 “当、当真要去那里,”谢岙站在山顶上咽咽口水。 “难得本大爷还记得此处有相识之魔,找个便宜地方先住一晚,待到明日界门开启后再离开,”戎睚瞪着谢岙道,“本大爷堂堂青龙应允帮你染上龙味,你这呆子竟然还不愿意!” “哈哈哈......怎、怎敢劳烦青龙大爷......”谢岙两眼虚瞟。 啧,谁知道这只龙用什么方法染味、会不会趁机咬两口肉! “不麻烦......”一只手抬起谢岙下巴,戎睚倾下头颅在谢岙唇边吞吐热息,“让你沾上味道的方法有很多种......其中最简单的就是把你这呆子的衣服脱了,让本大爷把你舔上一遍——” 谢岙:“!!!” 卧槽,幸、幸好自己没有答应! 谢岙立刻端正表情,努力表达自己非常希望在此地住上一晚的恳切想法,费尽一番唾沫后,终于说服青龙大爷放弃刚才的念头,拎着自己衣领一路向宅子飞去。 月下寒霜风露穿过苍青发丝,抽丝剥茧般徐徐露出一张绝色侧脸。 “一会到了那地方,不许说话、不许探头探脑。” “唔——” “披着本大爷的外袍,一根指头都不许露出来。” “好——” “破了城门后,屏息一柱香!” “好......诶?!这、这如何憋得住!龟息功最长也不过半柱香时间——” “啧,真麻烦......”倾隽手指再次捏着谢岙下巴抬起,口唇刹那覆盖下去。 “呜~~~?!” “含着不许说话!有了本大爷给你渡的气息,定保你屏息一个时辰以上!” 谢岙满怀郁闷憋着口气,是以没看到人形青龙抬起头颅后,凝白近乎薄透的耳尖上,隐约反射一抹青光,好似生出一片柔韧贴耳的青鳞。 让这呆子染上味道...... 青龙大爷爪子动了动,改拎为抱,温热气息入了满怀后,那一片青鳞悄然烫成了红色。 ...... 腾颙族地内—— 一间大殿高门拱顶,殿内无椅无榻,无桌无凳,厚重地毯铺了满殿,众魔喝酒淫.乐,娇吟媚叫不绝于耳。 一人披着锐甲坐于主位粗粝石椅上,红眸灰瞳,面目狂妄阴沉,望着下方靡.乱肉林之景,不过是抬抬眼,一脸如同嚼蜡的乏味神情。 “多谢腾颙将军赏赐!” “就是就是,新得的美人儿全都给了我们,当真慷慨大气!” “嘿,这些美人儿还都一个个这般顺从,全靠腾颙将军调.教的好!” 一群拍马屁之声接二连三响起,腾颙百无聊赖挥手让一群魔闭嘴,随手拉过手边一名女魔一番玩弄。 “轰——” 一道巨鸣忽然在不远处炸响,紧接着几名魔兵跌跌撞撞跑进了拱殿,衣甲破破烂烂,一双双眼睛惊悚无比。 “不、不好了,将军!有个厉害的妖物偷袭!” 没等腾颙有所反应,一名魔物就跳了出来。 “什么?!胆敢有妖在将军的地盘闹事,让我去收拾他!” “谁要收拾爷爷——?” 一道声音忽而传入,不高不低,不急不缓,却有穿云裂日之威,仿若清啸龙吟在大殿内荡开,震得众魔皆是神情大惧。 只见一人纵风踏入厅内,足下似踏着魔界寒凉枯月,衣角染着数千修罗魔物之血,却是残酷的无比纯粹,冷漠金眸略微一扫,便是瞬间湮灭殿内一片淫庸靡浪。 魔族本就尚武,众魔一眼看出这妖兽力量倾天动地,早已吓得半数低头半数发愣,方才那叫嚣的魔物更是两腿直哆嗦,扑通跌在地上,就势滚到了一根石柱后。 主位上的魔将倏地站起,紧紧盯着悠闲走入厅内之妖,半晌爆出一阵大笑。 “好、好、好!本将早就听说你从那墉邙山下出来,之后不知所踪,今日才来见我,该罚、该罚!” “想同爷爷过招?”戎睚哼了声,金眸微挑,“千年不见,你个罢软的魔头躲在老窝里喝酒,可还有一分当年的锐气?” “嗨,只管提他怎的!近些年着实显得无聊,待我调息几日,尽管痛快斗上一斗!”腾颙大手一挥甩了酒盏。 “此事再议,先帮爷爷准备一上好院子——”戎睚不耐烦呆在这殿内,抬脚便要向外走。 腾颙此时方才注意到他怀中抱着一物,看轮廓像是人形,可惜从头到脚裹着衣衫看不清模样。 “我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我这里,原来是遇到‘急事’时恰好路过,”腾颙一脸暧昧笑笑,“当初去妖魔两界花街时,我次次劝你行乐,你这青龙却总是在一旁喝酒,怎地如今终于开窍了?” “休要胡说!”戎睚抱着那人的手掌紧了紧,回头厉喝了一声,“快给爷爷准备好院子,被褥要舒服,位置要僻静!” “这是自然,”腾颙拍拍掌,叫了一名女魔来,“去,把新建好的那临宝塔院子给青龙大爷收拾收拾,东西一律用最好的——” 随后又交代几句,那魔物点头仔细记住,很快退下安排。 戎睚问清了地方,抱着怀中之人闪身而去。 一丝浅浅味道飘进了殿内,腾颙动鼻子嗅了嗅,抚掌哼笑,“竟是个阳气旺盛之体的凡人,难怪你这青龙故意弄了一身魔血遮味......哼,千年不见,还是这般把喜欢的东西藏得严严实实!” ...... 腾颙魔窟临宝四重塔院外—— 谢岙望着两侧万丈悬崖,瞪着眼前一条悬桥通往的浮空庭院,只觉墙壁乌漆抹黑,寒气重重,门口还立着幽幽长灯,越发像兽口张开,不由咽了咽口水。 “......就住在这里?这、这是魔将宅中最好的住处?!” “魔族喜高喜静,所居之地自是越偏僻难寻越好,加之不喜过多装饰,大多仅以宽石铸楼,”戎睚一手把谢岙脑袋按回衣衫掩盖下,望着与主城中心相距甚远的院子,倒是颇为满意,“仙界枯燥,魔界苦寒,要说最为挥霍奢逸,当属妖灵二界,不过这腾颙也算是魔族里素来爱享受的,进去后你便知晓——” 等到谢岙坐在院中皋玉石凳上,手中抱着一盘五百年结一次的灵杏果,望着前方仙梨树洞中涌出的一潭泉水,瞅瞅右边妖鲲编织的若水软床,远眺左方隐约可见的四重灵塔宝阁,再扭头看看后方的粗矿宽石主屋—— 啧啧,五步一仙树,十步一妖宝,百步界地变幻,放眼望去妖魔仙灵之景色各占,那魔将原来是个收集癖。 “你这呆子一会就去泡澡。”戎睚一手懒洋支颊,提壶倒酒。 乍然听此安排,谢岙一脸疑惑咬着果子,忽然想到一事,神色大变。 嗯?等等! 这厮之前好像说了‘舔一遍’之类的话,此时让自己洗干净,该不会是为了—— 没等谢岙脸色变成灵杏果一般的青色,就听戎睚大爷继续道,“......我已在汤池内融了一滴血,你这呆子进去泡上半个时辰,便可保三日内阳气不被魔物嗅到。” 谢岙暗自松了口气,囫囵着果子在嘴巴里转了一圈,脑中思绪同时晃上一晃,咽下果肉时,脸上已是一片诚恳,“我此时有些困,先去小睡片刻,醒来后再精精神神泡个澡,哈哈哈......” 啧啧,毕竟是剥壳露肉之事,保险起见,还是趁着这青龙转移注意力再去泡澡,等到他临时兴起、想要来到浴池咬自己一口,自己也已经泡澡完毕重新裹壳出来—— 谢岙心中算盘打得哗啦啦响,又被青龙大爷叮嘱一二后,一溜烟回到了主屋。 看到主屋烛灯亮起,戎睚抬首望了望不远处的宝阁某层,纵云雾而上,一阵叮零哐啷声响后,不消片刻便又揣着一件东西落在主屋前。 摊开手掌,一截光润木枝静躺手中,截面翠如新生,枝条金如焕玉,淳淳阳气,博积而约发。 “纯阳?”戎睚抬手敲了敲,难得陷入沉思。 一炷香时间后—— 一道人影悄悄溜进了主屋旁侧的汤池,望着一汤温水,在屋角四处贴了静音符,方才松口气喜滋滋泡澡。 院落中,人形青龙悄悄翻身倚着软床,怀中散落几本从宝阁中搜罗出的书卷,翻翻捡捡,挑出封面图画最为刺激的一本。 “哼......魔族的春.宫图也不过如此——” “......啧,这是什么下流姿势!” “如、如此强迫,承受一方当真会这般喜欢?” 青龙大爷嘀嘀咕咕,每看一张男男春.宫图便是脸色阵阵发青,喉咙翻江倒海,然则一想到某只少年容貌,脸皮又渐渐泛红,体内一阵燥热乱窜,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最后折腾的满心窝火,浑身憋闷。 “堂堂魔界六将之一的宝阁里,竟然连个无脸春宫图都没有,啧!” 青龙大爷甩手把看过的小黄书毁成渣渣,又随手翻出一本,看了不过十数页,禁制忽然剧烈晃动,一道密声传入耳中。 “哈哈哈,你这青龙莫不是正在里面饱食阳气,怎地这般小气弄了禁制,不与本将分食一二!” 戎睚本就烦躁焦灼,见这魔将送上门挨揍,冷哼一声,挥手便是滚滚厉风,化作无数砍魔剑、斩魔刀、降魔杵,纷纷密密如暴雨破出结界,唿喇喇兜向魔将。 禁制外传来几道重物撞击声后,那醉醺醺的魔将再没了声息。 “轰隆——!” 正在此时,院中骤然传出一道巨响,只见主屋旁的一间偏殿受了斩魔刀之力的波及,一面石墙轰然坍塌,露出其内袅袅蒸汽,碧波水池,金玉池边,以及—— 池中一只光溜溜、湿润润、满脸如逢山洪海啸之极度震惊的纯阳之人,虽然长发披散遮住半边身子,腰身以下泡在水中若隐若现,然则白嫩嫩的身体上两只圆溜溜的包子轮廓却无法再藏严实。 “吧嗒——” 青龙大爷一双金眸遽然缩成了竖瞳,手中辛辛苦苦、翻箱倒柜、踏遍四层宝阁终于找到的男男版小黄书吧嗒掉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容易学会了龙阳十八式的青龙大爷发现了师叔真正性别—— 嗯,其实青龙大爷也不算白学 龙阳十八式总有几招可以灵活运用 就看名为下限的东西究竟卡在哪里—— 第126章 哟真身现水引龙食! 蒙蒙水汽,湿发绕身,圆润弧线若隐若现,越发衬得那两个团子好似幻觉。 女......男......女, 戎睚呆呆望着池中似乎僵硬石化的纯阳之人。 谢岙呆呆瞪着忽然消失的半扇墙壁,待到一阵凉风吹入,刮开身上几缕发丝,前方两道视线猛然酷热、几欲戳透皮肤,谢岙眼珠子艰难转动,堪堪转到某只人形青龙身上,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刷拉猫□子钻入水中。 卧卧卧槽,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老纸明明提前了半个时辰入池,为毛还会遇到这种状况嗷嗷! 谢岙两眼盯着水面,内心狂吼咆哮之声几欲得移山倒海,身子却是一动不敢动,额头密汗一颗颗滑落脑门。 等等,刚才光线夜晚不清,或许这只青龙没有看清楚...... 谢岙正胡乱猜测,忽然听见池水哗啦响动,抬头一瞅,霎时惊恐。 只见人形青龙穿水而来,一眨眼便是立在眼前,衣衫渐湿,睫毛沾着水汽,惯常凌厉的金眸此时显得有些呆蒙,一只手向自己身前伸来。 嗯——?! 眼看那只龙爪快要贴到自己身上,谢岙浑身一个激灵,抬腿踹开龙爪后便是疾步后退,在岸边打了个滚,急慌慌冲到矮榻上取衣服。 一道吸力猛然从身后传来,谢岙指头还没摸着衣角,就被吸到了汤池里,噗通落回了水中。 下一瞬,一只大手握着谢岙双手拉起,半截身子提出了水面。 戎睚低头瞪着金眸,空余一手抖着指尖,轻触这纯阳之人身前的软团子,一手完全罩了上去。 热烫掌心贴着被风吹的微凉的皮肤,掌心一片细嫩柔软,青龙大爷终于确定,手中这东西并非幻觉,并非虚构,并非妄想。 “你这呆子......竟然是......” 手掌似要真真切切确认,忍不住越发收拢,一道热流似猛然掀开了压制许久的巍峨石盖,疯狂叫嚣着汹涌窜向全身。 人形青龙一双金眸刹那幽沉。 谢岙一阵扑腾挣扎,奈何双手被制,如何斗得过这人形青龙,被龙爪摸了一遍,猛然想起自己还有杀手锏,张口便要呼喝。 “戎睚住......呜!” 谢岙嘴巴刚吐出三个字,上方苍青头颅便覆盖下来,炽热唇舌堵住了之后的声音,顺着牙缝敞开的缝隙探入,卷过柔软的舌头狠狠拉拽。 慌乱游弋的软滑舌头无意吞吐纯棉阳气,戎睚忍不住越吻越深,强行顶开滑溜舌头,扫刮下方细韧的舌筋,似乎恨不得就此拽断了那根脆弱的牵连,让软舌再无抵抗之力。 就在谢岙以为自己舌根快要被这青龙叼着咬断时,烫人的薄唇终于撤离些许距离,同时下巴某处被指尖轻扫刮过,嘴巴便合不拢,上下唇瓣之间只能软软敞开一条缝隙,呼吸都阵阵漏音。 ......卧槽,早知道应该喊‘住手、戎睚’而不是‘戎睚、住手’嗷嗷! 一朝顺序错误,导致关键词还没喊出来就被夺了声音,谢岙悔得肠子都扭成了麻花。 “啧......你这呆子骗了我如此之久,此时却还想用言术之令?” 戎睚道出沉沉嗓音,好似鳞片被逆拂而过,一半是阴沉沉磨牙之声,一半是被撩拨到极致的战栗音色。 若是他早知这呆子是女子,又何苦百般纠结,千般忍耐,犹豫不决到现在; 若是他早知这呆子是女子,又怎会让那剑修得了先机,占了便宜,把这呆子吃抹干净—— 戎睚一双金眸霎时露出凶狠赤色,忍不住张口咬住这人脖颈,獠牙探出薄唇,刺破了细皮嫩肉,舔上汩汩热血,狠狠吮吸一番,刺激得这人不住颤抖,方才一路向下。 舌面泛出些微倒刺,顺着血痕舔过细白脖颈,来到锁骨微微凹陷之地,唇舌一番碾压嘶磨,牙齿几番摩擦过脆弱的骨头,惊得谢岙不住后仰逃脱。 “唔......!”青龙一排好牙在锁骨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牙印,谢岙心窝子直灌凉气,浑身瑟瑟发抖。 这、这只青龙怎么看都像是快要吃肉舔骨的模样嗷! “很冷?”戎睚抬手环着谢岙腰身,紧紧贴着来到了池边。 谢岙眼前景色一晃,后背便倚在了金玉石台上,原本冰凉的石面此时却阵阵温暖。 修长手臂撑在谢岙脸侧,掌下贴着石面散发无穷妖力,烘得石台暖洋洋,只见人形青龙笼在上方,绝色俊容氤氲水汽,苍青发丝凌乱垂下,无边美色刹那倾覆了谢岙满眼。 “本大爷这就帮你取暖......” ......取暖?! 谢岙两眼瞪圆,弹身便要逃开,一束水流却忽然袭来,牢牢捆缚着双手压在了脑袋上方。 “真是呆子......在吾堂堂青龙身下,怎么可能逃的开?” 戎睚满心得意舔了舔谢岙耳朵,舌尖窜入耳蜗,轻扫勾刮,又顺着耳朵来到圆润肩头,锐利獠牙快要磕碰了这人肌肤时,又立刻缩回去,好似得了一块入口即化的软糖,恨不得一口吞了,又百般忍耐着小心j□j。 谢岙被时不时来一口弄得心惊胆颤,呜呜着表示自己抗议,就在谢岙严重怀疑这厮舔来舔去是在研究从哪里下口时,胸口忽然落上烫皮的热气,苍青头颅低下,燥热唇舌覆上了胸前。 “呜......!” 谢岙大惊,蓄谋已久的右腿勾起膝盖便要顶上去。 戎睚哼了一声,一只热掌握着谢岙膝盖窝抬起,身体越发嵌入谢岙双腿之间,隔着湿透衣料贴上一片柔软凹陷后,声音越发暗哑无边。 “你再这般乱动,小心本大爷到时候忍耐不住,把你这呆子骨头捏断——” 捏断?! 谢岙两腿登时一僵。 人形青龙勒住谢岙腰身的手臂越圈越紧,一手再次罩上难得见天日的圆溜溜的团子,呼吸颤了颤,张口便叼上了嫩软的小头,舌尖轻卷扫弄。 入口一片滑溜细软,勾得青龙大爷j□j一二,便紧紧缠住时而拉拽时而强压,舌面倒刺反复摩擦敏感软头,直刺激的其上泛起细密颗粒,牙齿忍不住叼住磨了磨。 “呜......拔、拔要.....” 谢岙吐出含糊字句,因为唇缝漏音,越显软糯无助,人形青龙一颗獠牙险些刺入了那可怜吧唧的粉嫩小头。 “啧......”一股炽火在腹腔越烧越盛,上窜下捣,青龙大爷只觉张口都能喷出火来,握着软团子的手掌下滑,贴着这人细腻腰线,指尖片刻不离肌肤,一路来到了双腿之间,隽长有力的手指挤入那片凹陷之地,呼吸骤然一沉。 “呜......呜?!” 谢岙两眼惊悚瞪大。 这、这这只青龙该不会是想让她用【哗哗——】的方式吐出阳气?! “放心......”戎睚哑着嗓子吻了吻谢岙紧绷眼圈,j□j薄薄眼皮一阵安抚,“我怎么舍得让你这呆子难受......” 湿热舌头扫过根根睫毛,糊得谢岙睁不开眼,身下触觉越发清晰。 炽烫手掌掰开了腿根,手指陷入细缝之中,借着水流润滑,上下摩擦着其内包裹的软嫩,抚摸两侧敏感粘膜,直磨的一股黏滑湿液吐出—— 戎睚忽然探舌顶开了谢岙唇齿,让本就合不拢的嘴巴张大,方才垂首吐出一团热气,缓缓落至谢岙口中。 那团热气滚下喉咙后,谢岙只觉之前被这厮舔过的地方很快敏感万分,皮薄发烫,就连水波轻晃扫弄之下的腰身,也是止不住的发颤。 ......卧槽,这是怎么回事?! “世人只道龙涎有催情之效,殊不知龙息效果更佳,”一双金眸得意挑起,眼梢流淌无尽潋滟j□j,“寻常妖凡若是受了龙息,皆会对周遭碰触敏感非常,且能增强精气神,便是缠绵数日数夜也不近疲困......” 谢岙两颗眼珠子差点滚出来。 数、数日数夜?! “......龙息这般稀贵,换作他人万般恳求,本大爷也懒得吐出分毫......今日给了你这呆子——” 戎睚舔舔白森森的獠牙,勾唇一笑顿时妖气四溢,倾下头颅流泻万缕苍青发丝,几乎贴着谢岙鼻尖呢喃。 “就让吾堂堂青龙给你这呆子献上......数不尽的愉悦......” (。。。。。。。。。。。。河蟹爬过。。。。。。。。。。。。。。) 意识恍惚中,谢岙听到了水流波动声,视线飘荡一周,发现已经回到了之前的浴殿,身下正是池边那张软榻。 没等谢岙喘匀了气,就被戎睚哺喂了数口温凉茶水。清凉水流下肚,冲散些许湿粘热气,谢岙终于恢复大半神智。 忽然,脸侧软榻微微下陷,谢岙费力抬起眼皮一瞅,只见人形青龙压在上方,一手撑在软榻上,一手宽衣解带,金眸氤氲一室水汽,流淌千般美色。 “噫——?!” 这、这只青龙要做什么? “你这呆子.....该不会以为本大爷做一次就足够了?”戎睚舔了舔谢岙唇角茶水,金眸揣着初尝甜头的不满足俯视,“放心......魔界通往凡界的界门每两日开启一次,就算本大爷把那书上的姿势全部做一遍,也能赶得上界门开启——” 全、全部都做一遍?! 谢岙两眼惊恐望着缓缓倾身压下的人形青龙。 “腾腾(等等)......” “捉个袄纸拔腾意(这个老纸不同意)......” “拔要(不要)嗷嗷嗷——” 一轮寒凉魔月斜挂殿外枝头,殿内水汽温暖袅袅,长灯摇曳,禁制牢牢固固、结结实实罩在院落上,j□j正浓—— 院外一群魔兵魔物惊叹望着禁制内流窜妖力。 “腾颙将军,这妖兽妖力暴动如此厉害,该不会在里面做什么奇怪之事?” “关你屁事!”酒醉放醒的腾颙一脚踹在魔兵屁股上。 “但、但是听说这青龙曾把妖界一处洞府给毁了!” “那又如何?这青龙本就好战,千年前毁的东西都能填平半个东海......本将如今见他,倒是觉得他煞气收敛不少。” “可是腾颙将军,这新建的临宝塔院里面有不少珍奇玩意——” “......” “里面还有将军您收藏的琼皇酒——” “......!” “听说那妖界洞府被毁一事,不过是在前两日——” “......尔等魔兵听令!立刻彻夜守在此地,若有异动,立刻汇报本将!” “是!” 作者有话要说:铺垫肉渣3000字,蟹黄3000字,山的节操啊。。。(捂脸) 吃蟹黄的方式还是照旧,山稍后会把蟹黄放在公邮和群里,或者筒子们在评论里留下邮箱都可以—— 第127章 哟青龙何时可饱腹! 黎色幽室,长灯永明—— 流素蛟蜕编织床帐,如玉焕彩,似水柔淌,猛一看,犹如在那东海宫殿内,床帐晃出层层鳞纹水波。 此时一只手从床帘内艰难伸出,掌心热汗,手背上还印着一个牙印,在夜明石幽光之下,苍白细滑,分外诡秘,又似颤巍巍探出洞的爪子,生怕惊醒洞内撕咬皮肉的猛兽,一点点试图小心挪出。 “啧......” 一只凝着无限力量的长臂从床帐内伸出,倾长手掌覆盖上细手,完全包裹着拉回了帐中。 “你这呆子要去哪里?”慵懒声音还有几分熏哑。 “呃......” “莫不是要去沐浴?本大爷带你去——” “咦啊?!” 床帘一晃,一道青色人影带着团被子来带浴殿,抱着被子淌入水中,身姿流畅自如,好似青龙如海,分外欢畅。 谢岙却是头晕眼花,耳朵嗡嗡,只觉身上棉被换作炽热气息压来,又是一番嗷嗷呜呜、嗯嗯啊啊,窗外光线亮起又再度昏暗下来,浴殿长灯朦胧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心满意足的青龙大爷咬了咬谢岙后颈,把怀中之人洗得白白净净,方才抱上了软榻,裹了一层软衣。 一口温茶渡入口中,谢岙费力撑开眼皮,只见自己正躺在这青龙腰腹上。 暖朦灯色之下,人形青龙随意披着外衫,青丝似夜笼皎月,眉间若醉花绽开,一双金眸含着无尽水色,眼波一晃,竟似朽木万年一春,漫天j□j无边。 望着青龙大爷吃了个半饱的不满足神色,谢岙眼眶猛一抽筋。 “如何?”戎睚一手抬起谢岙下巴,垂首亲了亲谢岙鼻尖,“我说过定不会弄痛你这呆子,不疼吧?” 极近距离下,只见人形青龙嘴角翘起,金眸满是明晃晃的得意。 得意?得意个屁! 谢岙恨恨磨牙。 一开始明明就跟被火棍捅了一样痛有没有!虽然现在浑身奇迹般不酸不痛,但是不可否认这只青龙把自己吃了又吃、咬了又咬的凶残过程! 而且还是用那种【哗哗——】的方式! 谢岙一肚子窝火,两只眼睛几欲迸出汹汹火花。 等等......这青龙以前吸阳气明明用的是最普通的方式...... 而且这厮还是断袖之癖,看过男男小黄书、亲口承认不喜女子亲近—— 谢岙脑中猛然闪过一道惊雷。 卧槽!一定是哪个混蛋提醒这只青龙可以通过【哗哗——】的方法吸取更多阳气、所以这青龙才因食欲不顾一切改变了性向! 可是...... 自己的阳气好像也没有被吸食多少? 一丝疑虑闪过脑海,谢岙还没来得及捕捉,余光就瞄见自己衣襟微散,里面空荡荡,脸皮一黑,张口吐出一串含糊声音。 戎睚挑挑眉梢,手指划过谢岙下巴,随即一道声势泛狠、磨舌咬牙、却气若游丝的声音砸了出来,“......其它衣服在哪里?!” “穿衣服作甚?等你休息片刻便要继续——”青龙大爷懒样倚着软榻,漂亮手指逗留在谢岙下巴上,时不时挠挠捏捏喉咙上方的那团软肉,“何况你这呆子骗了本大爷的帐还没算清......待会若是你再敢用言术之命,本大爷就一直做到百年后!” 谢岙:“!!” 卧、卧槽,吃了芝麻汤圆还嫌弃馅是黑的,有没有天理! “早知如此......”戎睚一手勾起谢岙湿润润的手掌拉高,倾下头颅亲了亲掌心,“我定会把你这呆子早早拖到洞府之中,管它经书j□j,日日夜夜,无尽缠绵——” 谢岙:“!!!” 眼看青龙大爷长臂支榻坐直,蕴含强悍力量的躯干再次罩下来,谢岙眉毛一抖,立刻撤掉气势汹汹的表情,默默酝酿—— “可、可是现在还很疼......”红润脸皮上,两道睁大的眼缝里鞠着水光,凌乱额发中的一小撮窜到了眼梢,刺得眼睛眨了眨,越显萎靡红丝。 “吞了本大爷的龙息,你这呆子还会疼痛?”戎睚诧异挑眉,一手掀开谢岙身上的软衣下摆,只见大腿内侧果真一片青紫指痕,腿根甚至磨得红肿。 谢岙一张脸皮顿时通红似蒸熟的蟹壳,迅速拍开龙爪,夺过衣摆,裹得严严实实。 “我本不欲弄疼你这呆子......” 青龙大爷金眸垂下,耷拉着睫毛,抿唇嘟囔嘀咕,脸上浮出几分说不出的奇怪复杂神色,似懊似悔,似怜似惜,仿佛好不容易等到雨后慢吞吞爬出的蜗牛,龙爪兴奋之下却不小心捏碎了那脆弱细壳。 就在谢岙紧张吞口水时,脑门被一只大手抚了抚毛。 “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一阵风刮过脸颊,谢岙一抬头,见青龙大爷已是不见踪影,这才大松口气。 啧啧,幸好这厮不是软硬不吃,否则这般循环往复下去...... 谢岙打了个哆嗦,好不容易挤出的水光刷的缩了回去,一翻身从软榻上爬起,准备下榻找其余的衣服。 两脚刚一触地,谢岙膝盖一软,竟是咕咚栽倒在地。 “唔?”谢岙低头瞅瞅,只见自己腿肚不断发颤,微微抽搐,一张脸顿时黑了。 虽然在龙息健体之下,被连续【哗哗——】也腰不酸、腿不痛...... 但是老纸不要这种年纪就肾亏啊混蛋! ...... 禁制之外,一群魔兵小将全面戒备盯着临宝塔院,已经过了两天两夜,依旧密密麻麻列阵,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三班魔兵轮流盯梢,当之无愧为魔界腾颙将军麾下。 不过仔细一看,这群魔兵所处之地的上方气旋却是黑沉沉、阴森森,幽怨之气越聚越大,盘绕穿梭在魔群中,不时带出几句窃窃私语抱怨之声。 “这位青龙大爷怎地还在里面翻涌妖力?明明遇上将军摆酒宴,俺却两日都没喝口酒了!” “就是就是,也不知在里面做何事,声音也听不到,门又紧紧闭着!” “嗨,就算有何异动,咱们也听不到!也不知要在这里守到何时——” 就在几名小将头领窜头窜脑、嘀嘀咕咕时,那禁制忽然一晃。 “出、出来了!” 众魔兵连忙凛神,紧张盯着浮桥另一边的大门。 两溜长灯寒光之下,一道青影眨眼间出现浮空拱桥上。那人稳步缓身之后,苍青发丝划落身后,露出一张褪去了重重煞气的脸。 众魔霎时一静,齐齐倒吸口气。 只见浮桥掠影之上,青龙大爷衣衫松垮挂在身上,越显颈项凝白倾长,略一转眸挑眉,便是漫天桃雨纷纷铺下,绝艳j□j砸在众魔脸上,犹如一缕极尽靡丽研色的雾露,轻缭慢拨而过。 “噗——”不知是谁一腔鼻血率先喷出,紧接着众魔兵纷纷捂着鼻管,好似中了极品龙涎迷药,个个面色潮红,神魂迷错。 戎睚大爷诧异挑眉,还未开口,就听一道声音如雷锤砸鼓,重重闷声传来。 “此地为何会有如此浓厚血味——?” 腾颙乘着夜风而来,胳膊一挥大氅落到了临宝塔院外。 “莫不是你这青龙终于有了兴致、想找人斗上一斗?尽管来找本将哈哈哈......嘎?” 腾颙本是揣着满满好斗之意,此时定眼一看,见桥上一只人形青龙站懒懒抬眸,苍青发丝随风乱舞,散发惊人绯.靡.色气,而桥下魔兵横七竖八捂鼻倒地,或是以诡异姿势蹲下,饶是腾颙脸皮再粗粝如硬石,也忍不住抽了一抽。 这只青龙就不能把浑身欲求不满的气息收敛一点! 龙族发.情真是要不得! “喂,藏丹房在何处?”戎睚大爷不耐烦冷哼。 “.......你要作甚?”想到这青龙的破坏功力,腾颙顿时一脸警惕。 “不过是去取一两颗回气复肌的药丸而已——” 腾颙一脸了然,暧昧笑笑,“莫不是将那人弄伤了?这般心疼的话,仅仅上药又怎能够,不如送些稀罕的小玩意,比如上品灵石、仙宝法器......” “为何送那些东西?”青龙大爷一脸茫然疑惑。 “......亏你张了一张风流妖邪的脸,怎地如此不通j□j?!白长了,白长了!还不如把那脸皮让给本将!”腾颙一脸恨铁不成钢道,“送东西自然是为了哄那人开心,好再你情我愿,继续云雨之欢——” 戎睚双眸眯起,滚滚杀气翻涌而去,“爷爷私事何需你这魔头多舌碎嘴?” 那杀气激得腾颙好战之意蠢蠢欲动,咧嘴大笑,“好、好,就是这般与本将痛快战上一场!” 若是往常青龙大爷必然兴致勃勃打得昏天昏地,如今...... 想到禁制内某个呆子还在满眼泪花(误)的翘首以盼(误)的等着他,戎睚五指张开拢聚惊人妖力,掌心的方向正对着四重宝塔。 腾颙大惊,“你这青龙要做什么!只管与本将斗架便是,莫要伤及那宝塔!” 戎睚冷冷勾唇一笑,“那藏丹房在何处——?” “且慢,且慢!我这就说——”腾颙急呼拦住。 龙族发.情真是要不得......尤其是这只数千年一发.情的青龙更是要不得! ...... 临宝塔院内—— 就在谢岙思来想去、反复纠结断袖之癖的青龙大爷为何会对自己下口,以及之后如何杜绝此类事情发生、顺便找机会发泄满心窝的憋闷时,青龙大爷徐徐归来,除了收获一瓶清香扑鼻的丹药外,还有一盘烤的皮酥肉香的肥鹳。 “这是魔界有名的火赤兽,肉嫩鲜美,补气之效也尚算不错,”戎睚把谢岙圈在怀中,重新坐在软榻上,一手喂药一手端水,见谢岙咕咚吃下才满意继续道,“本大爷知道你定是馋肉馋的紧,所以就从这魔头的膳房拿了一只出来——” 谢岙望着那只被彻底烹饪过的鸟科动物,顿觉一股同病相怜的悲凉涌上心头,“算、算了,我不想这只火赤兽投了胎还恨自己......” 戎睚:“??” 由于界门是第二天开启,谢岙当天晚上便住下来,本想回自己房间睡,却被青龙大爷揽着一同睡下,期间各种心惊胆战,好在那龙爪没有多余动作,谢岙迷迷糊糊,竟也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 魔界界门以通往仙、灵、妖、凡之不同而区分,其中通往凡界的界门每两日开启一次,开启之地距离腾颙族地并不远。 “诶?不把龙息取出来?”谢岙口中汤包滚落在桌上。 今天早上醒来收拾完毕后,谢岙忽然想起来还有龙息这种非主观能动的东西在自己体内,于是强烈要求把这危险玩意弄出来,没想到青龙大爷却是果断摇头。 “龙息在你体内有百利而无一害,”戎睚一手轻捉谢岙后颈拉近,低下脑袋舔去谢岙唇边汤汁,舌尖勾过细软唇边时,气息霎时热了几分,“放心,只要本大爷没有欢好之欲,这龙息便不会有迷神催.情之效。” 谢岙正在仰着脖子后退,一听此言,神情顿时僵固。 这么说只要这青龙什么时候想开动咬肉了,龙息就会有龙涎的效果?! 之后的早饭谢岙只觉味同嚼蜡,一门心思想让青龙大爷改变主意把龙息弄出来,三番五次卖力劝说,直到早饭吃完、再次被一件氅衣罩身抱起—— “唔?昨晚不是说那、那个之后,纯阳气味就会被遮住许久么?”衣衫内闷闷传来谢岙的声音。 “没错,沾了本大爷的气味,量那些妖魔如何近身,也只能嗅到青龙之气,撑破胆子也不敢动你这呆子分毫——”发现谢岙还记得昨夜同榻而眠时说过的话,戎睚忍不住隔着衣衫亲了亲谢岙的脑袋。 “既然能遮住阳气,为何还需这般包着?”谢岙依旧满腔疑惑。 人形青龙脸上莫名一红,口中却冷哼一声,抱着谢岙大步向外走,“难道你想让那帮魔物认下长相?” “戎睚的头发不是可以易容吗?” “本大爷每一根发丝都凝千年妖力,乃是炼药灵物,怎能用来作区区易容之事!” “诶?可是以前都是......” 一木头人一妖兽边说边行,很快穿过这腾颙族地,从城门般厚重的正门离开。 然而出了正门不过几步远,谢岙刚刚从衣衫包裹下钻出脑袋,就听一道熟悉声音在前方响起,清润悠然,醇厚绵绵—— “少侠果真在此......不枉我特意寻来......” 作者有话要说:青龙大爷以前为什么没有给师叔直接喂龙息? 因为青龙大爷以前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断袖,之后好不容易承认了,又遇上秘境之行—— 于是龙息这种正统的东西也被山弄成了外挂道具(捂脸) 第128章 哟双黑合璧断龙情! 魔界沉霾红雾之下,一人缓步走来。 白衣杏袍,逸飞雍容,一身渡风引云之舒雅闲意,却完全倾压灭盖四方蠢蠢残戮之气。他每一此迈步,便是重重压迫谢岙视线,好似破开了四周荒芜寒枯,又似浑然与这暗伏危险融为一体。 明明这妖尊嘴角噙着笑,谢岙却有种立刻把脑袋缩回氅衣的冲动。 怪、怪了, 自己这次又没惹到这妖尊,怎地还这般怕他,, “难得你这赖妖寻到这里――”戎睚挑眉道。 “已经过了两日两夜,我又如何能在原地苦等少侠回来,听闻此地有异况,便赶来一探,”句融不紧不慢抬眼,视线从谢岙脖颈上若隐若现的牙印,到青龙那自然而然的亲密托抱姿势,最后视线凝固在谢岙白里泛青的脸色上,嘴角慢慢勾开一抹轻笑,“少侠气色倒是有几分虚疲......” 谢岙背后骤然一凉,只觉快要被那两道目光沉在了东海海底永世不得出来,上面还压两块巨石镇着,嘴唇不由一哆嗦,干笑两声,“哈、哈哈......怎么会?” “那么.....少侠可是哪里不舒服?”句融弹了弹袖口,宛如抹去某种快要渗出的阴霾,“为何一直让他人抱在臂上?” 谢岙望着这妖尊弹袖子的动作,但见一拢一拂,优雅如墨宝舒卷,却似直接弹在了自己神经上,把脑子里神经都扭成了麻花,扭得一句话都吐不出来,“我、我......” “哼.......”戎睚一只手抚着谢岙后脑勺,按在自己怀中,正欲开口,半空中光影忽而一变。 一道裂痕在魔界天空撕裂而开,割裂出方圆一丈的空间,里面露出夺目金翠之色,谢岙定眼一看,竟隐约可以看到其内花荫垂藤,仙土烁光,以及雪禅来回踱步的焦急身影。 “那里该不会是秘境?”谢岙震惊瞪眼。 “此门开启的时间倒是刚刚好――”句融摇头一叹,转眸望着谢岙,笑容依旧,眸中隐隐暗涌不寒而栗的疯狂。 谢岙被盯得胆颤心惊,脑袋好似乌龟软头般努力往氅衣里缩。 这、这种秋后算账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这秘境......怎会有开启界门之力?”戎睚脸上闪过一丝疑虑,脚下腾雾抱着谢岙来到界门前,随手弹了一束风穿过金翠界门,见花荫下果真有一处藤条被截断,方才放下心来,抱紧谢岙穿门而过。 句融慢步跟上,余光无意看到裂痕与魔界天空交汇处的光纹,目光一顿,踏入界门。 ...... 秘境内―― “也不知道恩公如今在何处,青龙大爷有没有同恩公在一起......”雪禅一边绕着树不断转圈,一边焦虑自言自语,满脸忧心忡忡,“已经过去两日,也不知恩公有没有东西可吃,吃的可是热食......” “雪禅姑娘,你这般着实转的在下头晕眼花......”白衍苦笑摇头。 树下仙土某处,一法阵闪烁变幻曦光,白衍撩袍坐在阵内,看似随性无比,一掌却稳稳压在阵眼上方,镇住几欲移幻的法阵。只见距离此处三步远的地方,平整地面凭空出现了一青石洞口,其下有台阶一路没入地下,隐约可见台阶末端出现青幽密道,宛如地宫森然。 “啊......对、对不住,”雪禅忙停下脚步,望着那青石洞口,脸上担忧更甚,“昨日云少庄主就下了密道去寻找恩公,如今过了一日多还未归来,怕是一路凶险非常......唉,当初恩公是从树洞消失,云少庄主却还是入了密道.......” “只要有一条路能走,他便会去找榭公子。”白衍笑笑,似感似叹,眸中映着花荫重重环绕的石树。 就在此时,石树树干上忽然光华乍现,竟是再次旋开一洞。 “雪禅快让让!”一道熟悉嚷嚷声从树洞内传出,雪禅闻声向旁侧避开,只见戎睚和谢岙两人先钻了出来,紧接着句融慢了一步跟上。 “恩公!”雪禅惊喜上前,匆匆打量三人一眼,下一步却是蓦地僵住,“恩公?你、你......” 白衍猛然起身,指尖几欲离开阵眼时,阵法剧烈一晃,青石洞口处的石门轰隆隆关了几尺,白衍才又恍然坐了回去,手掌重新压在阵眼上,一双凤眸沉甸甸望去,似笑非笑道,“榭公子身上......怎会染上青龙之气?” 谢岙脸皮不由一红,如今已经回到了秘境,忙翻身从人形青龙怀中跃下,“咳,青钧师侄人呢?” 雪禅望着谢岙呆呆回道,“昨日密道开启,云少庄主便下去了......” “密道?”谢岙瞅瞅那洞口,见入口处还需白衍压阵,不由迈步过去瞧个仔细。 没等谢岙走两步,一只手忽然伸到谢岙脑袋上方,掀开遮身大氅,从身上褪下。霎时间,谢岙身上原本若隐若现的妖气冉冉逸散,浓厚惊人―― “不知少侠这两日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染上如此浓烈妖气?”句融一手轻撩谢岙发梢,细腻手指从发丝中穿过,周身渐渐翻滚浓郁妖气,似欲把这人身上逸散之气尽数吞噬覆盖,“还染的......这般深入彻底?” 谢岙刚刚分神的一缕担忧立刻惊吓回笼。 “哼――”戎睚一手揽着谢岙肩头带入怀中,挑眉勾唇,眼梢似被桃花汁水染过,春意无限,连睫毛都镀着层层得意,“以后这呆子就是爷爷的人了,尔等休要乱打主意!” 四周骤然陷入一片沉霾,犹如滔滔洪水掀翻了百山千川,连空气都一丝不漏挤压走。 雪禅纤眉高抬一脸震惊,白衍镇压法阵之掌猛然下陷仙土三寸,句融一双眼眸刹那幽噬残冷,宛如妖力凝成一把腕骨断神的利刃。 谢岙只觉呼吸有些艰难,太阳穴鼓鼓雷动。 这、这只青龙怎的会有吃了肉还要打个饱嗝出来让别人知道的坏习惯嗷嗷嗷! “此言差矣――”句融慢慢抬眼,露出碾压十方的森然危险,“少侠本是自由之人,又何来属于何人之说?” “莫非......”雪禅失神喃喃道,“这次又是榭公子主动的?” “怎么可能!”谢岙憋着嗓子吼了一句,顶着众人随即刷刷射来的烫皮视线,惊得不由向后缩了缩。 “原来是你这青龙强迫的?那又如何敢说这般荒谬之言!”白衍冷笑一声,暖烟清润凤眸此时一片荒寒,盯着人形青龙似欲摆开灭妖四阵。 “本大爷可是让这呆子好好享受了数次,”戎睚扬扬眉毛,绝色姿颜滚着满满得意,越发锐不可当,“这呆子身上处处皆是吾的标记,还不属于吾青龙戎睚?” 快、快住口嗷嗷嗷! 谢岙脸皮火燎火燎烧红,简直恨不得再次钻回树洞中。 “处处皆是......”句融轻喃一声,眸色沉沉望着谢岙,好似字字咬在谢岙肉上,却忽而勾唇一笑,“妖族惯爱吸食阳气,所用招式种类繁多,而在鱼水之欢时吸取阳气,恰恰是不少贪淫妖物偏爱的方式――” “胡说!”戎睚瞪眼厉喝道,“爷爷才不是为了阳气!” “龙本好淫,你这青龙也是龙族,怎会脱离妖兽本性?”白衍目光描绘千般锐利,“否则也不会在秘境迷局尚未解开的关键时刻,你却还有荒淫贪色的心思――” 人形青龙一懵,不由卡了嗓子,“不是......” “既然不是心有所欲而做那事,那定是为了吸食阳气,”句融慢慢吐字,舒雅沉缓,每一字却似剖开万般阻碍之物,“若是少侠被吸食一次阳气就能够属于谁,我便吸一次少侠阳气――” “休想!”戎睚立刻紧紧揽着谢岙。 “说来说去,你这青龙还是为了阳气,”白衍摇头晃脑感叹,见青龙大爷一脸怒色想要张口,挑了挑眉道,“难道你这青龙不喜欢阳气?保证以后不吸榭公子分毫阳气?” “怎么可能不喜......”青龙大爷皱眉说了一半,猛然一愣,低头瞅瞅谢岙,见谢岙一脸了然神色,顿时傻眼。 谢岙一手揉着被咬了数口的脖子,摸到牙印便不由一抖。 啧啧,这青龙果然是为了阳气才【哗哗――】的,枉费自己之前还浪费无数脑细胞,因为阳气没少太多而认为青龙大爷或许不是为了阳气―― 如今看来,这厮定是高瞻远瞩、深谋远虑,考虑到可持续发展性才龙口留食,好把自己养肥了下次继续吃! 谢岙心中咽下千分心酸感叹,吐出万分连连侥幸―― 幸好这青龙没有在吃得欢畅时杀鸡取卵、囫囵把自己给吞了嗷! 某妖尊目光划过谢岙神色,眼眸微弯,一身阴霾消散些许;白衍视线在谢岙脸上荡了一圈,嘴角勾起,一身紧绷渐渐放松;雪禅听了一番下来,望着青龙大爷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埋怨。 “呆子,休要听他们胡说!”戎睚低下脑袋,金眸紧张垂视盯着谢岙,倾长掌心竟是微微沁出了汗水,有些坑坑巴巴道,“本大爷堂堂青龙,何须为了阳气就.....就对你做那臊人的事,我、我是......” 没等青龙大爷说完,一道寒洌声音忽然在众人身后响起。 “做了何事――?” 谢岙只觉身后遽然涌起骇人寒意,一抹流光擦着脸颊而过,比惊雷之速更快三分,疾掠冲向人形青龙。 “你这剑修作甚!”戎睚大爷迅速撤了爪子,方才所站之地被剑气划开一道裂痕,深不见底。 谢岙不由咽了咽口水,僵着脖子扭头。 只见青台入口处,一人踏阶上来,面沉如千年寒冰,阵法术风拂过若兰衣摆,森寒剑压竟如天河滔滔,倾覆天地之柱,淹灭无尽地维。 云青钧抬起凝黑眼眸,再次寒声重复。 “做了...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继续开启主线剧情―― 青龙大爷从魔界找到的关键物品【一截木头】会有重要作用 最近天朝河蟹之风非常严格,126章被审核,到时候山会删去一些,再补上一个小番外凑字数―― 第129章 哟剑涌暴动斗青龙! 问,如何在一个被老纸强行推倒的人的面前,说明老纸被人强行推倒的事实, 答,这种面子里子一起丢了的事,身为师叔的自己坚决不能开口提及, 谢岙用了零点零一秒思考完这个重要问题后并得出重要结论后,美其名曰为不能牵连自家师侄,于是心安理得的眼睛一眨,便要信口胡诌,然而―― 寒面少年一步行至谢岙面前,望着这人浑身青龙妖气,一身寒意又涨了数倍,雪带风斜,冰霜铺彻千里。 “呃――”谢岙脑门一冻,登时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云青钧黑眸低垂,看到谢岙脖颈上清晰的牙印,眸中寒潮浪滚滔滔,周身磅礴剑气顷刻压成一线,竟是淬炼出荡绝万物的骇然杀意,冲青龙咽喉而去。 “哼......如此浓稠杀意迥非普通修行之辈能有,你这剑修终于露出原形了――”戎睚一手张开风屏之界,见风屏被剑气压得几欲破碎,翘唇冷笑,唇角流泻嗜血战意,“爷爷就陪你打一架......放心,爷爷不会杀了你这剑修,最多剁了手脚――!” 话音落下之瞬,青龙闪身跃至半空,那道剑气如影随行,快如掣电,疾如流星,杀意绵延不断,不过片刻功夫,就见一人一妖已经斗至空中,激荡阵阵轰雷之力,向四面铺散倾压。 谢岙半张嘴仰头,一脸目瞪口呆。 虽说自家师侄为自己报仇十分痛快...... 可是如何打得过那翻天覆地的青龙嗷?! “这......秘境本不可以纵风腾云,为何这二位如今都能在空中相斗?”雪禅满眼疑惑。 “或许是云少庄主在密道里出动了什么机括――”白衍抬头望了眼持剑之人,眉头隐隐皱起。 剑阵环绕之下,云青钧面上沉寂无波,剑意凛严,剑光猎猎如沧海滔滔,连绵不绝,乾坤坎兑围堵覆盖,竟是密不见空隙; 一道青影在剑光中穿梭,时而撞得剑气暴动,时而搅乱漫漫剑气,不惧滚滚如浪剑光,宛若苍龙入海,肆意俾睨畅游。 不多时,就见剑气再次暴涨,寒面少年周身破开一道澎湃气圈之后,天地光景骤然变幻,秘境中的灵气竟是从四面八方纷涌而至,汇入云青钧身躯,又顺着执剑之手翻涌至剑尖,荡出惊天动地浩瀚剑气。 “嘶......”谢岙倒吸口气,眼珠子差点从眼眶蹦出来。 自家师侄......怎会有如此骇人力量! “虽然早就知道这位云少庄主不是凡人,如今看来,倒有几分仙人之气――”句融慢悠悠从袖中掏出一烟玉色的小圆盒,一手勾抹过膏药,另一手抬起谢岙下巴。 “唔?”谢岙两眼警戒缩起,扑腾着胳膊便要后退,后背却抵上另一人身前。 “而且还与这秘境有不少牵连――” 青年清润声音如含烟湿蒙响起,同时肩上落下两手,谢岙抬头一瞅,见白衍恰是低头,凤眸勾起一弯盈盈水波。 “若说他与此地有仙缘,这身剑气又着实太过凌厉,不像仙人之气――” 白衍固定着谢岙肩膀,待到那妖尊沾着膏药在牙印上都抹了一通,直到牙印消失的连一丝痕迹都找不着,方才撤手后退,面对谢岙红着脖子的控诉目光,懒懒扬眉灿笑,万分纯然无害。 卧槽,这白泽一身看似暖蓬蓬的白毛下,怎地毛下越来越黑了?! 谢岙恨恨捂着脖子。 “......该不会云少庄主是剑灵?”雪禅忽然冒出一句。 “剑灵?!”谢岙正揉着脖子整理衣领,闻声再次瞪眼。 “不会,剑灵难有身躯,何况是凡人躯体,”白衍干脆摇头道,“虽然如今他身体已被炼化的不似凡人,最初毕竟是凡人肉身,无法成为剑灵之载。” “倒是少侠这般木头身体,尚有几分可能――”句融目光轻飘过来,含着满满兴趣在谢岙身上打转。 谢岙浑身一抖,只觉自己在这目光之下好似定了四肢的青蛙,肚皮随时有可能被划一口子,不由脚下一缩蹭的后退数步,立刻道,“我不是剑灵!” 句融徐徐向前一步,便又紧随而至站在了谢岙身边,见这沾了一身青龙之气的木头人吓得够呛,眸中方才升起几许愉悦。 “榭公子这般纯阳自然不是剑灵,天下名剑在下皆知,还未听说过有纯阳之剑――”亲眼目睹某妖尊恶趣味,白衍眼角抽了抽,好心解释一二,“云少庄主若有仙缘,也定是一名剑仙,然而此界之主分明是一位炼丹仙尊,着实想不出会有何牵连......” 在几人说话的功夫,人形青龙已是斗得血气激涌,金眸曜曜,猖狂勾唇,“好、好!难得如此痛快,看来爷爷可以与你这剑修好好战上一场!” 云青钧沉寂不语,黑眸已是一片寒绝无情,立于狂乱气流涌动之中,如天河水浪独立一苇,手下挥出剑气,若洪荒鲲鹏展翅,遮日踏月,揽尽四方无数狂涌灵力,昏天暗地向青龙罩下。 谢岙在下方看得心惊胆颤,仅仅受那灵力旁支末梢波及,也是气血翻涌得厉害,只觉若是自己在上空,早就被灵压挤成了肉沫。 啧,如果这两只相斗仅是小刀对步枪,在身上割两道口子还好疗伤补救; 而如今这种原子核弹爆发的场面,万一双方失控岂不是...... 谢岙猛然一个激灵,拔出身后色空棒便要弹出一束阳气,至少诱得那贪食的青龙稍稍回神,主动撤去战意。 一只手却忽然覆盖上谢岙的手掌,掌心完全包裹手背。 “此举太过危险,少侠稍安勿躁――”迎着谢岙纳闷目光,句融微微一笑,身后花荫恰是被灵力邪风吹得花摇藤曳,越显一身温润闲儒。 谢岙抽了抽手,没抽开,瞪着笑意奇特浓厚的某妖尊。 再勿燥下去就核弹爆发了混蛋! “俗话说男子之间的情谊往往由战而生,最后化干戈为玉帛,惜惜相惜......”句融一本正经道,“少侠不妨再等上一等,或许一时片刻后,这二位能握手言和,相互拍肩,相互赞叹――” 相互拍肩?相互赞叹?青钧师侄......和这青龙?! 谢岙狠狠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莫名窜了满背。 “轰――” 此时上方又是一阵雷鸣声动,白衍口中忽道一声‘不好’,从袖中摸出一霞光流烁的玄镜法宝,向空中灵力动荡最激烈之地兜去。 “哐晃――” 那玄镜一遇激荡灵力,猛然爆出霭霭金象之光,尽数吞没周遭攻击之力,在云头兜了一圈返回白衍袖中。 白衍腾风带着云青钧落下,谢岙凑上前去,只见自家师侄虽足下站得极稳,真气却着实乱得可怕;黑眸虽沉沉睁着,却似荒然无光。 谢岙二话不说,迅速伸手握上了自家师侄皓白手腕。 句融唇边笑意微微一顿。 “恩公?!”雪禅见谢岙调息送气,顿时一阵慌乱,却也不敢在此时有丝毫干扰。 白衍眉头狠狠跳了跳,“云少庄主气脉如此之乱,以榭公子之力怎能这般莽撞输气,若是真气反噬――” “没事,”谢岙空余一手摆摆,充斥焦急之色的脸上飘过几分得意,“我身上的阳气与青钧师侄的真气好像有某种牵连,不会反噬不会j□j,之前也是这般调息成功。” “少侠动作倒是极快――”句融低笑一声,探手握住谢岙伸出去的手腕,隽长手指轻滑过那细瘦腕颈,细密摩挲皮肤,一点点把袖子抹上去。 谢岙只觉那手隔着一张薄皮一寸寸抚过自己筋脉,手腕不由一抖,还未开口,就发现自己的袖子被弄得利落整齐,握着手腕的那只秀长手掌也已经撤开。 一缕阳气探入后,云青钧蓦然敛眉回神。 发觉源源不断的阳气涌入身体,云青钧沉缓抬眸,望着谢岙一脸紧张神色,抿了抿唇,“师叔.......不必如此,此次不比上次,并无大碍。” “可是你这身真气着实j□j的吓人。”谢岙啧啧两声,并没有把手撤开。 “嗯?怎地不打了?”青龙大爷方才被法宝光华刺得眯眼,等了半天不见对手上来,只好按落云头,看到谢岙正卖力输出阳气,一双金眸霎时滚圆,“你这呆子主动把阳气给了他人?” “怎会是他人,”谢岙两眼颇为诡异盯了青龙一眼,“这是我师侄――” 还是见老纸被咬了肉后、立刻替老纸报仇的好师侄! 云青钧神情动了动,本欲抬起制止谢岙的手又缓缓放下,寒芜黑眸终是一晃,似拥雪退青岩,渐渐露出原本清润之色。 “云少庄主可有任何关于此处秘境的记忆?”白衍忽然开口。 “并无。” 云青钧垂眸俯视,见谢岙勃颈上的牙印消失不见,眸色越缓。 “我还以为云少庄主与此处秘境定是有些许关系,毕竟之前种种阵法,皆似与你亲近相应......”白衍陷入沉思。 “喂,呆子,让他自己调理便是――”青龙大爷绕着谢岙踱步,盯着那只手不满转悠。 “不可,至少要运走三周天,待青钧师侄气息稍稳......”顶着烤皮视线,谢岙毅然摇头。 “恩公如此关怀同门,当真令雪禅佩服。”雪禅赞叹一声。 “哪里、哪里......”在雪禅两道崇拜目光之下,谢岙心中不由豪气万丈,阳气输出越发滂湃无档。 青龙大爷脸色阵阵发黑,此时强行拉开却是极为危险,只能焦躁在谢岙身旁走来走去。 “啧,爷爷昨晚都没舍得吃,你却把如此多的阳气给了这剑修!” ‘昨夜’二字刺入云青钧耳中,黑眸倏地抬起一片淬冷寒光,掌下长剑嗡鸣作响。 谢岙只觉脑门快要被戳穿两个洞,幸而此时某妖尊开口,引去众人注意。 “方才穿界回来时,那界门离斥之纹却是有些奇特......” 句融撩袖转腕,手指盈空而画,指尖吸附映金仙土,不消片刻便是一副流光仙土汇聚的图画,“白七少主擅长六界阵法,可知此门属于哪一界?” 谢岙瞪着那繁复庞杂的纹路,顿觉这妖尊记忆力非常令人惊悚! “这是......”白衍仔细瞅了瞅,“比起普通界门,倒像是仙界阵法之力......”白衍研究了一半,凤眸忽而一怔,“奇了,此界门竟与此地阵法有几分同源之象――” 句融了然颔首,移步转身,凝眸望着重新合拢的青石洞口,“那密道可否再次开启?” “可以是可以,不过需得有人压阵,”白衍随手弹出几道灵力,嗖嗖落在石树外震艮兑三处地面,便见一法阵浮出,“此阵移形换位,若是无人镇住阵眼,进入密道之人便是有进无出......” “不,还有一条通路。”云青钧缓声开口。 众人皆是一楞。 “密道尽头有一石门,其上封印无形无象,且无定位,”云青钧沉声描述,“石门有一方圆变幻洞孔,隐约可见其内仙山奇雄。” “这么说门后并非地宫,而是秘境另一处地界――”谢岙摸着下巴,啧啧称奇。 “或许是......一直进不去的秘境深地?”雪禅两眼惊异。 “云少庄主与此地结有仙缘,若是被他发现......”白衍收扇拍掌,语气凿凿,“那石门后还真有可能是秘境腹地,只是那方圆洞孔必为印眼,需要寻到契合之物,方能开启。” “既然门上封印没有定位,必是混沌无界,一气相生,”戎睚挑挑眉,“这不是与呆子在晗梦阁的九重封印有些像?” “唔?”谢岙正听得头晕脑胀,稀里糊涂,听到最后一句关键词,立刻凛神竖耳朵。 “石门封印如斯,其后地界应是有一气相生之古木――”句融挥袖散去仙土之画,袖袍翩然间,宛如撩起一片醉人暮色,“如今唯有再进密道一次,寻找九重封印破解之法,不过......” 某妖尊仰头望着天空滚滚变幻之色,一脸无奈叹气。 “看来这秘境有时效之限,要先驱离我等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这章妖尊的战略:初级鞭子+初级糖果,好感度up+1 下章地图转移凡界,耳包出没~ 第130章 哟化角未脱幼兽形! 凡界—— 洹山往南三十里流沙,春生碧叶,暖风送花,正是早春四野烂漫之景。 此时一阵光华闪过芳从薜萝,平地张开一黛岚法阵,一人背着根金棒从其内滚了出来。 “唔啊啊,,”谢岙就地滚了数滚,快要撞在树上时,手臂撑地一骨碌爬起。 方才上空一阵涡流吸力,谢岙头脚颠倒转了几圈才来到此地,两眼还有些犯晕,下盘虽稳,上身却是摇摇晃晃。 “且先闭眼莫看——”清润如冰水击玉之声随后传来,一手覆上谢岙两眼。 谢岙眼前一黑,只觉一股纯厚真气从掌心弥漫至自己眼眶,不消片刻待手掌撤开,果然视线清晰,不再天旋地转。谢岙抬头嘿嘿一笑,“有劳青钧师侄——” 云青钧垂手静立,袖下手掌隐隐一转,把方才吸出些许的青龙之气笼成一团,不着痕迹远远弹到数十丈之外的草丛泥坑之中。 “看来少侠浑身气脉果真与云少庄主息息相融......”某妖尊伸出长腿,不紧不慢踏出黛岚光圈,每一步迈开皆是撩动他人视线。 看到谢岙浮于表面的青龙之气散去一些,终是不那般腾腾晃眼,句融两眼愉悦道,“从秘境中出来,忽觉此地春光正好,少侠也赏心悦目许多——” 谢岙:“??” 这前后两句有什么因果关联? “这里距离洹山倒是不远,反正入口已经知晓,这便再入一次秘境——”青龙大爷一步迈出黛岚法阵,绝色身姿入了芳从,如青鸾落丹筼,煞是相称,可惜随即喷嚏声接二连三不断,“啧,此处花香怎地如此浓郁,熏得爷爷鼻子难受!” “岂是如此简单,那秘境每开启一次,距离下次需隔七七四十九日,”白衍足下渡风飘出法阵,抬眉一笑,一双凤眸便是盈着早春五光十色,“不过洹山往南数十里地有一土地公,也算是个太乙散仙,洹山恰是他所管之地,他应有进入秘境之法。” “往南数十里地......嗯?那不就是附近?”雪禅一个踉跄从光圈中出来,看似弱骨纤形,柔不胜衣,却没有其他眩晕不适,让方才滚出来的谢岙颇受打击。 “等等——”戎睚忽然凑近谢岙,直直盯来的两眼满是狐疑之色,“为何本大爷留在你这呆子身上的气息淡了些许?” 云青钧正拂袖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面无表情继续抬手扫去袖上落花。 谢岙两眼茫然,脸上有些紧张道,“淡了的话,莫不是阳气又漏了出来?!” “不过是少了些许张扬过分的龙气,没了那些多余的东西,剩余那些也足够遮掩少侠阳气——”句融温声安抚,语气和缓,仿佛不过是拔了跳蚤般的琐碎小事。 “只要不在魔界,那枚玉佩便能护住榭公子一身阳气。”白衍说得斩钉截铁,声坚如石,让谢岙大大松了口气。 “哼——”戎睚眯眼打量这一妖一灵,口中挤出一道冷哼,“休当爷爷不知,定是你们做了手脚......” 戎睚说了一半,忽然扭头望着前方,金眸厉眼目扫千里。 只见泥土路上一串翻土痕迹不断拉近,好似地下有何东西正在急速靠近此地。 下一瞬,飞沙播土天地暗,尘土纷纷密密炸开之下,一只灰毛兽妖猛然从土下窜出。 庞大身形,盘踞山脚大半土地;四只巨爪,粗壮若撑天巨鳌;满首灰毛,根根威逼斗牛寒;一只独眼兽瞳,赤赤透红凶残凛凛。 而在浑圆脑袋上方,一根锐角从灰毛中冒尖,通体隐隐泛红,比利爪兽甲更奘,更添三分威武。 云青钧掌下正欲挽一道剑气,就听身后一道欣喜声传来。 “耳包?!”谢岙瞪着自家放大版兽妖,见其威武有加,两眼油然而生澎湃自豪(?),“短短几日不见,你就化角成功,还变得这般威武,不错、不错!” 耳包低俯下脖子,灰毛下巴贴着地面,脑袋上最高一撮竖毛恰与谢岙脑袋上翘起的束发金绳平齐。 “叱呜......” 灰毛兽妖的脑袋一点点移动向前,凑近此时还不及自己脑袋大的木头人,兽瞳上一道疤痕分明凶残无比,另一只赤红兽瞳却是直溜溜望着谢岙,好似雨后石榴,露出最纯净的色泽。 “哈哈哈......莫不是不认识我了,怎地这般慢似黄牛......嘎?” 就在谢岙咧嘴嘲笑自家兽妖庞大身形蜗牛之速时,灰毛兽妖湿油油的鼻尖忽然动了动,凑上谢岙衣衫左嗅嗅、右闻闻,赤红兽瞳倏地缩成滴溜圆,猛然抬起硕大脑袋,一只怒爪朝着人形青龙重重拍地。 “叱吼——!” 狂风怒吼之下,四周芳从薜萝被吹得疾摇乱摆,原本风送花香之景顿时变成残花败柳之貌,阵阵飞沙走石,戎睚大爷勾唇冷笑,“看来你这蠢兽嗅觉倒也不赖,认出爷爷的味——” “叱吼!”灰毛兽妖大怒,一只独眼怒睁绷大。 眼看一龙一兽快要斗起来,谢岙瞅瞅周围数人或看好戏或兴致盎然或神游天外的神情,就连自家师侄也是沉眉敛眸调息的模样,眉头抽了抽,只好腾空跃到圆硕脑袋上,顺毛安抚。 刚撸了一下毛,谢岙瞄见那根在灰毛中尤为显眼的独角,一手不由摸了上去。只见那根独角远看威武非常,近看却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粉肉,好似竹膜纤透,石笋嫩滑,着实些些可爱。 “叱呜?”耳包堪堪刹住爪子,浑身竟是一个激灵。 句融眼神微妙一动,便是笑得无比淳厚,“......原来少侠除了喜爱尾巴,还喜欢此等长角之物?” “咦?不、不是!”谢岙手指一抖,迅速把手缩了回来。 “哼,不过是区区幼蛟之角,需得再过两千五百年,才有吾堂堂青龙的龙角水准——”戎睚大爷洋洋得意,眉梢一挑,眸中春意嗖嗖扑向谢岙。 谢岙被盯得浑身忽然一热,想到‘发热’的前后因果关联,脸色却是黑了大半,一翻身便从耳包身上跃下。 灰毛兽妖动了动,猛然抖身甩毛,一身泥土扑簌簌飞溅,尽数落在了青龙大爷衣衫下摆。 “......本大爷这就扒了你蠢妖一身捉掐臭毛!” “叱吼!” “咳咳咳......此地距离土地公之所不远,不如我们前去探上一探?”谢岙撑起亢奋神情,大手一挥热烈建议,争取打断一旁私斗。 雪禅一听,正欲摆开的小桌布又严严实实收起。 “少侠何必如此着急,不如稍待片刻休息一二,才好仔细盘算——”句融慢吞吞开腔,每一字都拖曳了许久,语毕之时那一龙一兽已经不耐斗了起来。 “可是......” “那土地公的宅邸不甚好找,与其盲目寻找浪费时间,不如先摆阵细细探寻方位——”白衍两道目光扫过拔鳞飞毛的两只,一脸笑吟吟。 “......诶?!” “他既为守地散仙,定靠山而居,且南行仅有三路,一路水泽,一路流沙,如此可直接从剩余一路南行寻去。”云青钧望了眼急得满头冒汗的谢岙,率先向前迈开一步。 “没错、没错!”谢岙连忙点头跟上。 “不过我等一众妖灵异兽,如何靠近那土地公仙府,还需再议——”某妖尊幽幽动人嗓音再次响起。 “乔装改扮。”寒凉声音随即截断。 “为了找到秘境再入之法,究竟是获得那土地公信赖,还是潜行而入,或是干脆威逼利诱......啧啧,还是多加讨论为妙——”某白泽朗朗亲切嗓音再次浮出。 “且行且议。”清寒之声稳如千山。 “没错,且行且议!”谢岙喜滋滋跟上。 “少侠倒是对云少庄主言听计从——” “呃?” “莫不是榭公子在山庄时也这般听顺其他师侄的话?” “怎么可能——” “......那就是你这呆子只听这剑修的话?!” “这、这个——” “此地蘑菇倒是不少,这一颗红似鸡冠,肉厚绒密,恩公定喜欢吃——” “那是毒蘑菇雪禅快放下啊啊!” “那这只草菇绿油油的,长得如此像蛙腿,恩公应该喜欢吃......” “那么奇怪的颜色一定是毒蘑菇......耳包不要直接吞下去嗷嗷!” ...... 洹山以南五十里路,一间宅子隐没在山腰绿杨林中,日映晴林,迭迭起彩雾,玳瑁铺门庭,巍巍放毫光,罗纹石盖房,突突生瑞气,端是一间好仙府。 此时在这土地公仙府的某偏厅内,谢岙揉着脖子,重重呼口气,只觉方才一路走来,竟比之前刚入秘境还累三分,眼皮耷拉着打量四周。 之前众人掩去了妖灵之气,以歇脚借宿为由叩门拜入这土地公的宅邸,幸而这土地公虽是仙人,还是太乙散数,未入真流,并未识破法术掩饰;而且耳包还能缩小至大猫身量,顶着一枚金晃晃的锁妖环,更有助于蒙混过关。 不过...... 这土地公未免也太掉以轻心,怎么仅仅听说是捉妖修行之辈,就这般轻易放了进来? 谢岙摸着下巴思考。 “榭公子,家师稍后便到,公子若是饿了,不妨吃些点心果腹。”一名大约十三四岁的小童端着丹盘进来,里面果真放了不少吃食。 这土地公想要装作普通得道真人,谢岙自是不会揭破,冲小童拱手道谢,“有劳。” 小童好奇道,“为何只有公子一人在此?不知其他几个在何处,可要我等去办茶奉上?” “不用不用,他们听说可以在此泡汤沐浴,皆说风尘仆仆见老爷乃是大大不敬,便要洗了澡再另行拜会,”谢岙笑嘻嘻道,“就我一人性情粗糙,不爱干净,就这般厚着脸皮先来见陆引真人。” 毕竟是在仙人之地,之前众人商议一番,以少说话、少出没为原则,尽量不露面,以便不引起土地公的警惕。 “公子这是旷达不拘——”小童赞了一句,眼中一丝贼贼亮光飞快闪过,控背躬身后,便抱着盘子告退,一路急步来到拐角旮旯,猫身进入紫竹林一处山石拱洞内。 “如何?”一名白须老者连忙问道。 “师父,大好机会!只有那看起来最藏不住话的小子在,其他几人都去香汤沐浴了!” “好、好、好!”老者捻须大乐,“机不可失,本仙这就去会会他!” 作者有话要说:耳包 126章有部分更新,是妖尊的黑历史小番外,没有看过的筒子们可以去看看,就在最后一段—— 土地公这么热情的迎进来一群年轻力壮的雄性动物(雪禅忽略),是有非常严肃的原因 第131章 哟灵果引路梦前尘! 土地公仙府偏厅内—— 就在谢岙无聊到用小刀雕刻糕点时,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劳公子久等,倒是贫道的不是——” 只见一名白须老者行了进来,头戴七星纶巾,身穿白羽鹤氅,腰束霞光丝绦,分外和蔼可亲,手中还端着一个丹盘,上面丝帕遮盖,一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谢岙默默把手中雕了一半的独眼兽妖收起,脸上扬笑道,“真人客气了,在下不过稍待了片刻,算不得久等。” 啧啧,这土地公怎地打扮的这般花哨? 二人寒暄片刻,便听这土地公和善道,“诸位即是收妖时路过此地,想必一路疲顿不已......来者是客,相逢是缘,贫道自是要好好招待,诸位不妨在此地多住几日,休整调养一二。” 谢岙这厢拱手道谢,心中却是犯嘀咕。 怪了,是所有这土地公都这般好客......还是这一位有何见不得光的目的?! “贫道这里也没什么其他灵果仙物款待,倒是有一颗灵根生成的宝树,上面结着土仪素果,吃了可壮体补气,”土地公笑呵呵掀开丹盘丝帕,露出一个果子来,“贫道摘了一个,先与公子尝尝鲜。” 那果子玲珑赤红,似捏一下就会吐出朱烟,一看便是不凡灵果,谢岙本就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此时更是不敢莽撞吃下,只得挤出一个干笑道,“......我之前收妖时受了些许内伤,气息未顺,如此吃这灵果怕是不好,枉费真人一片心意。” “哈哈哈,榭公子不知,我这灵果无论何时吃了都不伤身,只有回气之效,”土地公捻须笑道,“公子大可放心吃下,这土仪素果会让伤势好得更快。” “这、这......”谢岙硬着头皮瞪着盘中仙果,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若是再三推脱引起这土地公不愉,影响了再次开启秘境的重要任务,自是不妙; 可若是这仙果真有问题,自己吃下去再出现奇怪的反应怎么办?! 就在谢岙百般纠结时,只听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啧,你这呆子犹豫什么?这般果子吃了便是——”人形青龙大模大样越过门槛进来。 谢岙定眼一看,只见其后竟是一妖一灵迈步而入,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紧张度顿时直飚最高点,不由抖着爪子端起一杯茶。 若来的是青钧师侄也罢,偏偏是这三只! 谢岙仰头便是半杯凉茶压惊。 那土地公也是奇怪,见众人前来拜会,脸上却是浮出古怪神色,僵笑着道,“想必这几位侠士便是与榭公子同来之人,不知怎么称呼?” 句融坐在首位下方,气度却似浑脱于鸿蒙始判,雍容盖天下四大部洲,优美薄唇清晰吐出几个字。 “我是榭大。” “噗——”谢岙一口茶喷了满地。 厅内刹那一片寂静。 “什么?!”青龙大爷火烧尾巴般蹭的跳起,金眸喷火,“你这赖——” “我是榭二。”白衍扬眉一笑,迅速开口,截断青龙露馅之话。 “原来几位是兄弟......”土地公恍然大悟,左瞅瞅右看看,只见这边凤眼青年雅致如烟月,那边白衣杏袍之人气度华美绝伦,就连这语气粗鲁的青年也是容姿瑰丽非常,不过...... 土地公想到之前在竹林里偷看时(?)见到的负剑少年,当真是骨清神玉,一身清华,如今虽未出现,土地公心中却是暗自比较一番,呵呵望着人形青龙道,“听我那不肖徒儿说还有一位弱冠之龄的少年人,依照年龄来看......想必那位是榭家老四,这位是榭家老三?” 青龙大爷脸色忽晴忽阴,忽黑忽绿,最后鼻子里狠狠哼了一声,瞪了谢岙一眼。 “咳咳咳......”谢岙呛在喉咙里的茶水还在不断翻滚。 “既然各位是捉妖时路过鄙府......兄弟几人又都是捉妖之人,不知是何世家?”土地公两眼藏着精光。 “斩妖除魔。”一道冰寒之声从门外传入,字字冰风阵阵,冻皮冻骨。 “斩妖除魔?这世家之名倒是通俗贴切,有趣、有趣!”土地公见云青钧沉步入门,热切神情空前高涨,“想必这位便是榭四,果真年少有为,怀揣大义于胸,一身霁月清风、冰壶秋月之天授正气!” 这边土地公夸赞的滔滔不绝,那边云青钧望了谢岙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榭......四?” 谢岙只觉在那目光之下,刚刚从喉咙灌下去的茶水就在肚子里结成了冰块,嗓子眼里直冒凉气。 幸而这土地公没再多问,寒暄一二,便叫来小童备下吃食,说是另有他事暂且告辞。 在诡异气氛中,谢岙迅速刨碗吃饭,末了听白衍说这土仪素果于身体确有好处,这才放下心来嚼吧两下吞了,摸着肚皮去小憩片刻,以便为晚上的行动养精蓄锐。 ...... 团团迷雾如烟飘散,露出前方一片光景。 谢岙只觉那景象似近似远,似实似虚,似真似假,四周恍若皆是琪花瑶草,灵藤仙树,弥漫五色烟霞;不消片刻,又忽然变成另一番场景,朦胧大殿散出霭霭金象,殿前长庭宽如遍布霄汉,弥久如千纪万旬。 殿前浮云长庭上,一人垂手静立,一身弥云仙气,澄怀寒净如九霄星月,流淌千般韶光,白虹拥世尊。 “重岫,你可知错——!”一道洪音自殿内传出,雷霆之怒沉蔓天界。 “弟子不知。”那人嗓音浑若璞玉,不惊不惧,不怯不畏。 “你不知,你如何不知!此事干系天界动荡,何其重大,不过是要那纯阳之木的灵根来捧炉铸就纯钧之剑,你身为一界之主,却是迟迟不拿出来!” 重岫仙尊猛然抬头,“飞昪树初成三神,尚未化魄,夺其灵根,便是彻底毁其根本!” “那又如何?我知你稀罕那飞昪树,然则纯阳之木每隔万年便可蕴一株,以你之仙力,不过是多等些日子而已,怎及如今六界震荡之事重大!” “祖师——” “莫要逼得本君派出八部三百神将,强入你那青霄重阙之界,将它斩断,焚出天下至阳之火!” 重岫仙尊浑身一颤,半晌哑声开口。 “弟子......还有一法——” “祖师莫要动那纯阳之木,弟子......定保纯钧之剑,剑气六界无阻,吞灭万物邪肆——” 不要...... 谢岙迷迷瞪瞪,心中浮现出焦灼慌乱。 不要....... 谢岙心中闷闷烧痛,好似钝了刃的火刀在心头不断抹过,把伤痕一遍遍煎熬炙烤,呼吸都似卡在了心间,不忍受穿透皮肉之痛便喘不上来。 见那仙尊转身从云庭离开,擎云逐渐消失,谢岙几欲伸手,却只捉了满手疏狂凉风,满心仓皇骇然—— 四周依旧是琪花瑶草,灵藤仙树,然则不灭不生,不增不减,唯独不见那人身影,天地就此寂静无声。 之后漫长时日,那纯阳之木都会在这封闭一方的花庭内,尝尽萧索空寂,辗转无尽永日,再无声音,再无人影,甚至连以前讨厌的那抹绿油油也不曾出现,任时间荒凉停滞。 “呆子......” “榭公子.......” “恩公......” 耳边隐隐传入道道声音,一声比一声更为清晰,眼前云雾急速褪去,谢岙意识被瞬间拉出了此地,眼皮沉沉睁开。 “呆子——!” 仿佛能够劈开一切混沌的透亮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谢岙慢腾腾眨了眨眼,眼前是一只放大的灰毛脑袋,独眼眼眶上的细软绒毛几乎快贴上自己的眼皮。 “啧,你这蠢兽又帮不上忙,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一只大手把灰毛脑袋推开,露出一张凝尽天地绚丽的动人容颜,人形青龙坐在床边仔细盯着谢岙两眼,嘀嘀咕咕道,“到底清醒了没有......” “就算榭公子醒了,也被你这张凶脸吓晕过去。”白衍端着碗汤药立于床外,掌心灵力匀称流动。 “你这白泽莫不是皮痒痒了?” “所以你还是速速让开,让在下来喂药——” 药......?! 谢岙渐渐回神,此时才发现床边人头黑压压一片,就连雪禅也蹲在床头小几旁,抱着一个石碗捣磨着稀奇古怪的东西,叮叮咚咚之声穿插在说话声中,好不热闹。 谢岙呆呆睁眼,一时分不清是梦是幻,直到觉察一道暖流淌入周身经脉,低头瞅瞅—— 伸出被褥外的手腕正被一只古拙修长的手掌捉着,平稳有力的真气缓缓送入,谢岙顺着不染分毫的袖口望去,只见负剑少年面如浑朴之玉,黑眸澄澈如化雪白露,垂眸望来的眼神,宛如五叶花开,弥久不染世间蹉跎,莫名让谢岙心头泛过难耐酸窒。 “青钧师侄......” 这一声,仿佛从大梦之中呼出,千般萧索,万般依赖。 云青钧指尖微微一颤,望着谢岙尚有几分迷雾的双眼,喉咙动了动,嗓音竟也有些沙哑,“师叔......” 心绪翻涌之下,真气不得不停下渡入,清长手指改搭为握,一时间,脉脉温情流淌二人之间,汹汹青火沸腾人形青龙。 “你这呆子既然醒了,就速速喝药!” 一只龙爪伸入两条胳膊之间,果断向下切断相连袖口,戎睚哼了一声,一手揽着谢岙后颈抬起。 “......呃?喝、喝药?!”谢岙望着那晚黑漆漆的药,再低头瞅瞅依旧努力捣磨药材的雪禅,只见那碗中似乎还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在扭动,胃部顿时一阵翻涌。 “榭公子本是午后小憩,却是过了亥时仍未醒来,这般无缘无故沉睡定会伤神,”白衍舀了一勺黑漆漆的药汤,把玉瓷汤勺递至谢岙唇边,“无论其他,先用此药固神......” “等等,青钧师侄不是帮我调息固神——” “调息补气不过是暂缓之计,怎及汤药入肚彻底。”白衍神情极为端正。 “这些药材我仔细磨碎了,绝对不会出现异物,恩公放心喝吧。”雪禅抬起脑袋信誓旦旦保证。 谢岙脸色又青了大半,两眼巴巴看向自家师侄,没想到寒面少年竟是默不作声,明显是默认态度。 “这般热闹之事......不如让我也来帮少侠喂药?”撩人心弦之声从门口传来,但见句融翩然入室,一身月夜幽竹气息,越显暗雅无双。 谢岙头皮一紧,主动夺过白衍手中瓷碗,仰头便是咕咚咕咚喝下,末了扣着碗竖起,让空了的碗底晃在某妖尊视线下,砸吧嘴道,“不劳妖尊动手。” 句融望着谢岙苦得快要连在一起的眉毛,眸中浮出笑意,“看来少侠知晓我会做什么......果真是心有灵犀,未卜先知。” 谢岙满口诡异药味顿时越发苦涩。 “你这赖妖不是去查那灵果之事,结果如何?”青龙大爷语气不善道。 “土仪素果本身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那棵素果之树所在的土壤,”句融摊开手心,一颗灵果凭空出现,只见灵果被一分为二,外围青白果肉,内里隐隐泛着朱色,“或者说......是洹山方圆百里内的土地皆有问题。” “这种赤霞之色,好像与秘境中的果子有些像——”雪禅疑惑打量。 “怕是秘境仙气有所泄露,洹山四周的草木皆受仙气所染,”白衍皱着眉头,“这土仪素果本就是补气灵物,又受了仙气所染,因此才激荡了榭公子神魄。” “所以我才会睡不醒啊......”谢岙终于理清了因果,啧啧两声释怀。 “不仅如此,”云青钧摇了摇头,凝视谢岙气色道,“此前脉象混乱,时起时伏,乃是心绪胡乱时才有的特点,并非出于神魄不稳......师叔方才是否中了梦靥?” “梦靥?这倒没有——”否认之话脱口而出,谢岙一时愣住。 然而刚才究竟梦了什么—— 明明心里莫名难受......为何一醒来看见二货耳包和人形青龙就忘得一干二净?! 耳包一只灰毛耳朵被谢岙无意识抓起,赤红兽瞳眨了眨,主动把下巴搁在谢岙手心上,让软毛温暖泛凉指尖。 “难怪之前那些花花草草浓郁不似凡界所有,熏得爷爷鼻子难受!”戎睚大爷忍不住又动了动鼻尖。 眼看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众人商量一番,便分头去这宅内寻找线索,看看土地公的书房后院、宝阁偏塔、汤池暖房等等隐私之地究竟有没有开启秘境之物。 房门吱呀打开,月光从屋外蔓延至门槛内。 “所以说把那土地公捆来一问便是,何必如此麻烦!”青龙大爷率先迈出门槛,张口便是气吞万物的霸气发言。 “若是他存心不说,岂非误事?不如先得手他丹诏仙符,以此威胁——”某妖尊扬袖步出,阴谋诡计信手拈来。 “啧啧,二位声音可否小一些?就算院内四处设了我白七特制的静音符纸,毕竟不如禁制完备,若是被那土地公听到可是不妙——” 谢岙迈出屋子走了两步,望着前方几人背影,便是黑夜也显得阵阵热闹。 再一转身,只见身后屋子灯光半昏,支起的半扇窗格下露出雪禅侧脸,另一扇大开窗扇挤着灰毛兽妖圆硕脑袋。 “师叔?” 前方一人停下脚步,转身静立,烛灯昏黄倒映在黑眸中,似韶华流景,暖流温淌。 谢岙挠挠头,牵起嘴角一咧,疾步跟上—— 梦醒时便留在心中盘结不散的空空落落之感,终是消匿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加班到十点多,为了补偿大家,山本来想今天多码一点,不过看情况晚上还要加班......年前的加班还敢再s一点么! 因为126章又被河蟹之风扫到,所以山要继续删字、以及增加番外补充字数 话说126章已经没有一个敏感词了,为毛还要被审!!! 难道126的终极未来是变成番外合集章么—— 第132章 哟暗寻私问莫忘情! 第二日中午―― 仙缘厅内,一张翠毯铺在中央,上面摆着酒桌酒椅,厅内酒香四溢,厅外一片紫竹林,好不幽静。 “呼啊啊......”谢岙坐在一张椅子上,口中哈欠又忍不住冒出一个。 昨晚搜寻一夜,几乎把这土地公的府邸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密匙相关之物,眼看天色即将亮起,众人便回屋休息。谢岙更是睡到午时三刻才起来,刚吃了半碗饭,就听小童传话说土地公求在‘仙缘厅’一见。 本着趁机收集情报的念头,谢岙干脆利索放下碗筷跟着小童来到这里,不想这土地公比昨日还热情三分,一番寒暄下方才吞吞吐吐漏了真章―― 原来这土地公俗名为张财德,在得道前曾有一门俗世远亲,之前一直无缘相见,直到不久前那女子抱着族谱寻上门来,土地公方才记起这门亲戚;之后一来二去之下熟悉起来,方知这女子虽早已及笄,却因修行之故,无缘认识男子,如今寻了这门远亲,希望他代父母之职,帮她介绍一门好亲事。 “我这侄女也是可怜,从小孤苦伶仃被送上道门,幸而天资聪颖,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佼佼之才,”土地公捻须一叹,“我也希望早早帮她寻到共同修行的夫婿,哪怕那人是半灵半妖,只要心思纯善,能相敬如宾,相互助益,早日得道便是大好。” 虽然不知道这‘土地公’的‘远亲侄女’是何身份,不过这般宽泛的择偶标准倒是出乎谢岙意料。眼看这土地公脸上揣着几分期盼望来,谢岙眼角一抽,如何不知他在打什么算盘,于是爽快开口问道,“敢问真人,可是看上了我家哪位兄弟?” 没等土地公回答,隔壁屋子忽然‘咚’的一声响动。 谢岙半是疑惑半是警惕,正要忍不住去查看一二时,那土地公却是满不在乎摆手,“无甚大事,我那徒儿今日捉了只受伤的兔子,定是暂且养在了旁边那屋子......倒是谢小公子所言痛快,贫道这便直说了......”土地公顿了顿,“昨日一见榭家几位兄弟,便觉个个人中龙凤,气度不凡,更难得修为上佳.......就是不知你那些兄长脾气如何?” 听到‘人中龙凤’一词,谢岙耳朵跳了跳,镇定抱拳道,“实不相瞒,我那些兄长脾气皆是不错......呃――”想到某只青龙昨日还是大爷模样登场,谢岙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只好话语一拐,生生扭转乾坤,“就算看起来脾气不好的人,私底下也是温情款款,体贴万分――” 啧啧,说好听得总是没错,到时候哄得这土地公好感大增,不是更有助于获得门匙么! 这边谢岙心里打小算盘,那边土地公微微眯眼,老鱼眼一转,抬手帮谢岙倒了杯酒,“来来来,这是贫道自酿的果酒,有去燥之效又不易喝醉,我们边喝边聊......” 见那酒浆果真醇馥幽郁,诱人非常,谢岙一杯酒喝下肚,自觉度数不高,便放下心来痛快畅饮,“要说谁最适合介绍给真人的侄女,我倒是觉得白......呃,二哥不错。” “哦?”土地公想到那凤眼青年一派风流不羁,心生疑惑。 “我那二哥学识极深,耐心有加,虽看似有些风流,对女子却极为尊重――”谢岙侃侃而谈。 最重要的是白衍心思敏捷,所知甚多,花言巧语数不胜数,当然是近距离套话的最佳人选! “一一这般细数下来,他实乃是佳婿上上之选!” “咚――”又是一声巨响从隔壁传来,比上一声还大了三分。 “这兔子闹得好生厉害......”谢岙不由咂舌。 “怕是我那徒儿给它上了药,才这般焦躁,”土地公随口回了两句,给谢岙再次斟满了酒,迫不及待问道,“那依照性格而论呢?” 数杯酒不知不觉下肚,谢岙隐隐觉得有些头晕,晃晃脑袋,还记得嘴下慎言,“性格......嗝......还是榭二最好!” 土地公又继续倒酒,笑呵呵道,“那其他几人又是如何?不如你给贫道细细介绍一番?” “这个啊......”又是一杯酒下肚,谢岙有些飘飘乎,舌头转了转,努力挑着词语道,“唔,我那大哥地产颇丰,善于生财,二哥学富无人能敌,百艺样样精通,戎......呃,三、三哥武艺非凡,闻名四野,当时还差点被他人抢去当女婿,至于青钧......咳,四哥,乃是剑法绝伦,品性高洁,综合而论,都是不错、不错......” “这么说,榭家兄弟倒皆是,”土地公满意点头,“修为高深,学识广袤,脾气又好,容易相处.......” “放屁!” 谢岙忽然爆了句粗口,惊得土地公胡子抖了三抖。 也不知是被那一句话刺激到,酒杯重重砸在桌上,谢岙脸红脖子粗拍桌子,俨然酒精上脑之貌,恶狠狠道,“个个都不好相处!你是不知,那榭大看似温和尔雅,实则心思恶劣,最喜挑人弱处,趁机蚕食,防不胜防,当真卑鄙!” “那榭二看似轻狂风雅,时常雪中送炭,却也不乏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当真可恶!” “那榭三更是令人头疼无比,不仅贪吃好斗,还有事没事、不论地点场合酷爱磨牙,破坏力更是数一数二,基本是住一间客栈、毁一间客栈!老纸……老纸下一次就让他站墙角去面壁思过!” “哐啷哗啦――” 接二连三巨响从隔壁传来,好似椅子桌子连番倒落。 谢岙条件反射窜起,几乎要拔出色空棒时,堪堪想起隔壁不过是一只兔子,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坐下。 乖乖,这兔子真能闹腾,该不会要把这屋子给拆了? “这么说来,也只有那榭四不错?”土地公又给谢岙倒满了酒,急切问道,“不瞒你说,我那侄女喜欢的类型与榭家长兄极为相似,依我看来,他心思过于深沉,我那侄女定是拿他不住;倒是榭四公子一看便是心思澄净、大有仙缘之人,性格也应是极好......” “平日里性格确是不错,沉稳有加,道心坚定,心性不染,迥非常人可及,”谢岙打了个酒嗝,摇头晃脑道,“只是有时候忽然寒气冻人,莫名其妙剑气刮皮,若不是我皮厚身热,早就被冻成了冰块、削成了冰雕!” 谢岙正说着,忽然觉得背后寒意阵阵,不由搓搓胳膊,端起酒杯仰头喝了干净。 “唉,这般说来各有千秋,各有毛病,不过人非天尊圣仙,孰能无过?”土地公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一拍大腿干脆道,“这样吧,榭小公子你最舍不得哪位兄弟,贫道越过他不挑便是!” 谢岙只觉酒劲暖身,越发飘飘然,脑中费劲一转,想到秘境中种种憋屈之事,大手一挥,嘿嘿笑道,“随、随便挑!千两一个便宜卖给你也行哈哈哈......” “轰――” 一声巨响从身后传出,谢岙口中嘀咕一句‘那兔子莫不是成精了’,朦胧着酒眼扭头一看,只见与隔壁相连的那扇墙竟是整扇倒塌,滚滚飞尘中,露出隔壁掀翻倒地的桌椅、满地碎渣的茶碗、被生生砸了个窟窿的梁柱,以及谢岙熟悉到见之则肠子不由扭着痛的几人来―― “心思恶劣?”某妖尊缓步逼近,幽幽低笑。 “当真可恶?”某白泽稳步靠近,挑眉眯眼。 “面壁思过?!”人形青龙步步踩碎了断墙,凶残勾唇。 “千两......一人?”某寒面师侄沉步越过废墟墙渣,隔着一间屋子的距离,黑眸宛如淬寒利剑穿过一切尘埃杂物直直望来。 谢岙头皮顿时如临冰火两重天,浑身酒意醒了大半,嗖的跳起,后退数步直到后背贴在墙根上、退无可退,方才硬着头皮抬头望着逐渐靠近的几道黑影,额头爆出密集细汗。 卧卧……卧槽! 酒、酒色太他娘的误事!老纸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嗷嗷嗷! ...... 后院浴汤暖房―― 廊檐外翠竹幽幽,碎石小路染着几分湿气,廊檐下谢岙抱着小木盆,走三步膝盖一抖,走十步小腿打颤,扶着廊柱艰难前行,直到一条毛绒尾巴卷在自己小腿上,谢岙定神扭头一瞅,才发现差点错过了浴房木门。 “唔,耳包做的不错,一会也要如此机警,守在门口!”谢岙拍拍灰毛兽妖的脑袋,手指揉乱了软毛。 方才回到院子后,某妖尊就提议让尚有三分酒意的谢岙训练‘化酒功’,这化酒功最重要的一步乃是锻炼集中力――于是谢岙被以各种方法测试了注意力究竟有多么集中后,终于在自家师侄率先放行之下,得以过来泡澡喘口气。 想到之前众人使出的测试手段,谢岙不由打了个冷颤,连忙推开浴室门扇,拖着不断打筛子的两腿走了进去。 一间小屋满是湿热水气,两扇屏风围出更衣之地,还有茶具软榻可供休憩,旁侧一扇竹门通往后院露天热汤,虽然朴素简单却也舒适宜人。谢岙却是脚下一拐,没有去屏风后更衣,直接穿着衣服进了小院,径直来到一池浴汤边才脱了衣服入水。 “呼......”吸取上次在魔界的教训,谢岙入水后身上也裹着一块软布,手中揣着色空棒。 灰毛兽妖耳朵下一撮灰毛隐约泛粉,与软毛中的肉角交互辉映,乖乖转身,屁股对着浴汤,硕大脑袋面朝门口,赤红兽瞳紧绷盯着门缝。 就在谢岙准备趁着泡澡小睡片刻时,忽觉水面无风波动,轻微的水声响动隐隐传来。 谢岙两眼顿时警戒,目光顺着水纹一路探到了池中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后,伸手抓过衣服披上,同时手中色空棒倏地变长,直震方石。 “何人在哪里!” 池中一阵寂静,唯有水纹波动越发明显。 就在谢岙准备前去探个究竟时,一人似是羞极,从石后一点点出现。 水烟萦绕之下,只见这人一肌妙肤细润如脂,两腮晕着潮红,湿浸长发似水墨散在肩头,一双眼眸含着袅袅水光,当真羞娥凝绿,宛如蝉露秋枝纤柔动人。 待谢岙看清了是谁,手中色空棒险些摔落进水里。 “雪……雪禅?!”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下一章开始便是师叔雪禅耳包齐泡澡―― 土地公这里也会引出比较重要的剧情 第133章 哟雪涟浴汤柔梳发! 热汽弥漫浴汤,落光映树影,水烟叆叆,越显石边那人纤细缥缈?br> 耳包扭头瞅瞅,见没有意外情况,又挪动爪子,扭过灰毛脑袋,老老实实蹲在汤池边上,面朝竹门继续盯梢。 “恩公……”雪禅轻声开口,声音低如水波轻晃之声,羞眸盯着水面,柔手不安捉着身前遮掩的浴敞,好似正在沐浴的良家大小姐遇见了突如其来偷窥的采花大盗般无措。 嗯,等等—— 谢岙猛然回过神来。 雪禅还不知道自己的性别,自己如今这般闯入,可不是像登徒子么! 早知道先在屏风后打量一眼,看看有没有换下来的衣服—— 谢岙内心纠结万分,自知此次不同上次嘴巴擦着脸颊而过那般简单,如今两两见光之下,若是不解释清楚岂不是误了雪禅清白。 啧,反正另外几只也都已经知道了老纸的真实性别,不如直接告诉雪禅! 谢岙心中主意一定,有些别扭摸摸鼻子,“雪禅你莫慌……其实……其实我也是女子——” ......为毛自己听着都这般别扭! 雪禅一楞,蓦然抬头,在谢岙身前望了望,一双软墨眸子顿时如同被落雷劈了般涣散,眸光剧烈震荡。 “恩公......是女子?恩公明明是纯阳,怎、怎会是女子?”雪禅惊得倒退一步,随即又向前两步,一脸铮铮愕愕,活似见到每日一早喔喔喔的雄鸡在下蛋。 谢岙被盯得脸皮一红,虽说两个包子裹在了软帛下,也是有些不好意思,随手拽了拽纠结一团的湿发,“我还不知该怎样同你开口,刚好这般说清了,以后也省去了那些麻烦事......嘎?” 水声忽然哗啦啦响动,谢岙一脸错愕看着急速淌水过来的雪禅,只见这人越走越近,纤长身子遮住大半日光,那遮身的浴敞袍角甚至飘上了自己膝盖。 谢岙被衣料扫过光裸膝盖的触觉弄得抖了抖,不由向后避了避,雪禅却是越发上前凑近。 “恩公......”一声幽幽轻语吐出,雪禅低头望着谢岙,双眉清长,水眸盈盈,呼吸似因紧张有些急促,“恩公......可否把这浴帛解开......让我看看其下......” “嗯?!”谢岙两眼瞪起。 “不、不是——”雪禅慌忙解释,雪肌玉颊熏上两团粉腻,“我只是不敢相信纯阳竟会是女子,若是不亲眼看到如何能相信......恩公那里又裹着浴帛......不是很明显......” “啊,我、我不是说恩公那里太小......” “不不不,恩公那里是小巧玲珑......” “雪禅——”谢岙额头青筋跳了跳,嘴里憋出几个字,“不必...多言。” 再说下去就成平坦坦了可恶! 眼看谢岙脸色黑里乌秋,雪禅手足无措,不敢再多言,低头半晌,红着脸道,“方才雪禅一时惊乱,说错了话,可否让雪禅帮恩公......梳发赔礼?” 谢岙听罢暗暗松了口气,见雪禅终于不纠结‘真相’,痛痛快快道,“若是能有你帮我,自是求之不得!” “有劳恩公转身......”雪禅脸上还有几分羞涩,一手依旧紧握着浴敞,虽是松松垮垮遮了大半身子,其下长腿隐露,其上秀颈柔美,这般半遮半掩,湿意朦胧,越显袅娜纤巧,盈盈水色若海棠明月杏花天。 谢岙不由看傻了眼,直到雪禅翩婉来到身侧,青丝如缎在水中荡开,谢岙方才回过神来,条件反射抹了抹嘴角。 啧啧,没想到雪禅不穿衣服比穿了衣服诱人十倍!这般回身举步,简直是柳摇花笑润初妍,步步诱人的节奏堪快要追上那只妖尊了! 谢岙暗自嘀咕着转身,一条胳膊支在了池边。 身后一只清盈手掌轻轻穿过发梢,用手指一点点耐心捋顺,指尖不时勾起贴在光裸背上的几缕细发。 这般动作太轻微,每动一分的触觉反而更易传到发根,谢岙眉毛跳了跳,忍不住伸手捉住眼前的灰毛尾巴分散注意力,撸撸毛,捏捏尾巴尖,玩得不亦乐乎,灰毛兽妖尾巴紧紧贴着地面,不时挪挪屁股想要摆脱谢岙魔爪。 “叱呜……”就在谢岙再次捏上尾巴尖时,耳包终是忍不住扭过灰毛脑袋,用嘴巴一圈软毛拱了拱谢岙的手,还没拱两下,就被谢岙又捉住了爪子向浴汤方向拉。 赤红兽瞳圆溜溜瞪着热汤,耳包浑身紧绷,左边的两只爪子被谢岙捉着,右边的两只爪子牢牢扣着地面,最后竟是变成了一字型重心降低、劈叉分开两只爪子挂在了池边。 谢岙忍不住爆笑,“啧啧,耳包你今日尚未洗澡,不如现在一起洗了!” 灰毛兽妖坚持以这种姿势维持不动弹,浸没在水中的爪子扑腾两下,无意识紧绷的锐利兽甲忽然划过细嫩皮肤。 “嘶......” 某自作孽的师叔一条胳膊被爪尖扫到,还连带身后细皮嫩肉的雪禅也同样被爪子抓到。 “叱呜?”就在耳包伸出热乎乎的舌头舔上谢岙胳膊时,一池热汤中央忽然出现急湍漩涡,吸拢四方水流不断卷入。 谢岙足下一登窜上池边,随手裹了一件里衣,同时捉了一件外衫丢给雪禅。 “这、这是——”雪禅愕然看着池中急速下降的热流。 不过十瞬息间,满池热汤已是消失的一干二净。光洁池底上,一轮棕光闪烁的法阵隐隐浮现,闪过两道红光之后,阵中显露出一覆着宝盖的翠玉盂儿,隐约可见祥光瑞霭从其中散出。 谢岙摸着下巴盯了片刻,两眼渐渐露出大亮炽光。 如此具有仙气的东西......莫非是...... 一炷香后—— “没错,阵中蕴含草本仙灵之气,定是与秘境有关,”白衍跃身入池底,逸散衣袂片片翻飞,“这法阵藏得极深,半点法术气息不漏,若不是二位偶然受伤,纯阳和纯阴之血落入池中,怕是我等在这里苦思冥想半月也未能寻到此地......只是此阵需有另一人位于兑位,合力开启——” 人形青龙长腿一迈,还未进入池底就被阵中猛然暴涨棕光逼出。 “莫不是只有灵凡可入?”戎睚旋身落回池边,诧异挑眉。 “我来试试!”谢岙提身向池中跃去,脚底刚刚离开池岸不过半尺,就被一手稳力送回。 一阵清风过身,只见一道若兰身影位于阵中,“可需凝气?” “拢而不散,三分即可。”白衍笑笑,甚是友善。 云青钧点点头,周身缓缓涌出纯澈真气,此消彼长,与白衍破阵之举颇为默契。 谢岙在岸边紧张眺望,好奇那宝盂儿中究竟藏着何物,几次忍不住想下去就近打量。 “少侠太过性急——” 一只微凉手掌遮住谢岙两眼,细腻指尖勾勒过眼皮,仿佛描摹着眉梢;檀袖围聚的私密空间内,一道幽籁低笑嗓音在谢岙耳后响起,好似直接传入脑中。 “若是少侠在床帏之欢时也能这般积极主动,想必届时景色......定是无比动人......” 谢岙耳朵尖狠狠抽了抽,脚下一转便要侧身避开这妖尊空间,此时腰身猛然被一只手臂揽了过去。 “你这赖妖在说什么?竟然还用秘术传音!”青龙大爷紧紧抱着怀中木头人,挑眉眯眼,余光扫过池边同样湿发的雪禅,哼了一声盯着谢岙道,“话说回来......你为何会和那纯阴之体一起泡澡?” “呃,完全是无意所为——”谢岙心系池底进展,简短解释了前因后果。 “身为女子,倒是有无限好处,”句融幽幽垂手,袖袍散落的弧度如弥花拂散,“看来少侠的性别已被在场诸位皆知晓,当真可惜......” 某妖尊目光源源不断飘来,谢岙立刻转头移开视线,恰是池中阵法已破,白衍翻手抄起翠玉盂儿,掀了宝盖。 “如何?”在青龙大爷终于松爪之下,谢岙忙抬脚迎向上岸的两人。 白衍面色古怪伸手,谢岙探头一看,只见宝盂儿中静静躺着一个灰不溜秋、豆子大小的东西。 “嗯?!”谢岙两眼差点掉进宝盂儿里,“就、就是这么个炒焦的豆子?该不会是那土地公泡澡时掉的下酒菜?” “此物形似天葵种子,洹山秘境为草木之界,以此为门匙并不奇怪,”白衍凝眸端详,“只是仙气不足,着实看不出有开启界门之力。” “并非如此,”云青钧抬手抚顺谢岙衣衫,立起衣领,沉寒黑眸扫过人形青龙,“滂湃气息蕴含其内,显是仍有生根发芽之效。” 既然已经获取形似秘境之匙的东西,一行人便匆匆拜别土地公,留下一袋灵石作谢礼,当日便要辞行。 土地公大急,几番挽留之下仍是无果,只好在众人快要出门时,单独拉着谢岙一番话别。 “啧,爷爷就说直接走了便是——”青龙大爷望着在厅内窃窃私语的两人,倚在树下不耐跺脚,一身青龙之气忍不住蠢蠢欲动。 “受其之惠,承其之泽,却转身既忘者,飞禽走兽是也。”寒面少年慢声开口,垂手如明月,站如落雪青松。 “你这剑修说爷爷堂堂青龙是禽.兽——?” “若是那种子无法开启秘境,还需重回此地,怎能无缘无故离开?”白衍挑眉斜眼。 此时在谢岙这边,土地公一番长吁短叹,叮嘱谢岙务必在三月三日、出游踏青之时来府中一聚,“届时我那侄女也会来此,她在修道一事上天分颇高,性情便有几分自负冷傲,就是这般性情,才至今寻不到两情相悦之人......不过她爱与人比剑论道,与榭家兄弟见上一见,或许双方由武生情,生出几分好感,也未尝不知!” 谢岙听了半天,隐约觉得这土地公描述之人有几分熟悉感。 自负冷傲......爱好比剑...... 就在谢岙左思右想时,一副画像被塞入手中。 “这是我那侄女的画像,虽是比榭家长女容姿差些,却也算是美人,榭家兄弟此去除妖,一路若是寂寞,不妨拿出来看看、看看——”说着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得诡笑眼神。 谢岙额头黑线顿时满脑门飘荡。 寂寞时......拿出来看看?!明显是拿出来‘用用’! 一来二去,岂不是容易日久生情?这土地公倒是心思开放、不拘俗世、兼打得一手好算盘! 谢岙把自【哗——】时用的画像塞到包袱里,几句寒暄话后,终于拜别了土地公。 ...... 洹山秘境入口处—— “不对......若这枚种子真是门匙,此地土木之灵气并不足以种下它——”白衍在四周转悠一圈,皱着眉头回来。 “啊——” 雪禅忽然一声低呼,众人恰是有所察觉望去,只见山坡下树丛簌簌乱动,一颗粗壮三桑之木后显出一条巨大黑蛇来。 “你这捉掐的青龙又在俺的地盘做什么......嘎?” 八尾魔蛇刚探出半截身子,就见到秘境入口众人,半是诧异半是凶狠道,“哪里成精的野妖,敢在此间挡俺的路!莫不是真以为俺吃不了那阳气旺盛的少年?!” 云青钧沉了沉眉,足下未动,一身斩妖灭邪的剑气冲霄而起。 八尾魔蛇那软溜溜的蛇身顿时僵住。 “阁下莫不是在此地长住之妖?”白衍凤眸一转,笑得亲切有加,一身灵气顷刻弥漫四方。 八尾魔蛇蛇尾倏地一缩。 “忘了释放之前掩藏的妖灵之气,倒是我等罪过——”句融歉意一笑,状似随意弹了弹袖口,一身亘古妖气翻涌扩散,蔓延满山。 八尾魔蛇脑门上一截蛇皮吓蜕了些许,转身飞快逃窜,还没跑出三丈,就被一脚踩住了尾巴。 “喂,你这蛇罴!此山土木最旺之地在何处?”青龙大爷一脸纡尊降贵的神情,手中腾烧雷电之火。 “不、不过是条蛇命,俺害怕你不成......”八尾魔蛇憋着气、挺着蛇身说了一半,余光忽然看见那一身雪衣的女子在袖子里东翻西找,最后竟是摸出了两个瓷瓶。 “还好在土地公那里时,又补充了一些新鲜的调味,”雪禅背着巨大包袱抹抹汗,两眼晶亮望着魔蛇,口中喃喃有声,“皮亮了,肉厚了,恢复得十分健康......这次定要好好计划,把如此多的肉分成三段,烹成不同口味,恩公也不会吃腻......” 八尾魔蛇蛇腹霎时一缩,忙吼道,“等、等等!此处往东数三百三十三颗三桑木,便是尔等要寻的地方!” 在八尾魔蛇老实交代下,众人带着它一同前去探路,果然如其所言,此地土灵之息极旺,木灵之息极茂,青龙大爷这才脚下施恩放跑了它。 趁着日光未落,阳气尚足,白衍在四周设了三重结界,把种子抛在土木灵息交汇之地。 “刷拉——” 那颗种子沾土即入,不多时便见一颗树苗从土中窜出,根生干壮,抽枝拔条,叶长芽发,浓郁繁茂,最后竟是生的千尺余高,树干五六丈围圆。 “嘶......” 这、这是杰克的豌豆么?! 谢岙仰头瞪着这巨树,只见其中最粗两条树枝盘绕一方空间,如金莲绽开,其内霞光万道。 “啧啧,门内散出的灵力比之前在秘境中的还盛数倍,莫非此门直通秘境腹地?”白衍两眼一亮,率先渡风上树,踏入界门中。 其余众人随即跟上,但见光华大盛之后,定眼一看,便是一座庭院—— 西侧朱栏宝槛,东侧斗碧流杯亭,南侧烟渺木槿台,北侧锦巢荼褵架,碎玉堆金,丽日争妍,诚谓精妙仙境。 然则如此华美仙景之地,却是枯藤蹒跚,垂枝败絮,处处可见树倒根枯之木,入目皆是荒芜萧索之景,好似遍地花草灵木之疮痍战地,当真......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土地公的侄女以前出没过,不知道乃们能不能猜到—— 至于雪禅。。。嗯,说出来性别后,以后会升级为师叔贴心小棉袄,获得同床共枕特殊技能 第134章 哟前尘旧梦忆当年! 如此雕琢精致,却又荒芜似废墟,如此灵气充沛,却又如此萧索孤凉。 谢岙看得不由愣了愣,左右打量片刻,忽觉四周静的可怕,无一说话之声。谢岙倏地回神,此时才发现其他人竟是不知所踪,如此废墟庭院内只有自己一人—— 该、该不会一入门就进了幻阵......还是刚入门后就被传送至秘境各地,, 谢岙背后一片冰凉,眼看四方边界清晰可见,并无迷雾团绕,应不是幻阵。谢岙右手抽出色空棒紧紧握在手中,左手掏出袖中的符纸塞到腰带里,这才放心几分,继续前行。 一路上遇到草木仙树化出的‘嗔灵’,所幸是残留意念所化,倒也不算太难对付,谢岙刚刚拐过木槿台,忽见前方一九穗禾灵冲了过来。 那九穗禾灵三分怨气七分戾气,一招下来几便碎了石台半边,谢岙好不容易伤了它边枝末梢,却听它发出‘哧哧’之声,呼朋引伴,左右很快又多了两株九穗禾灵。 卧槽,呼叫小伙伴的招式最卑鄙了! 谢岙一看力量悬殊,拔腿就跑,九穗禾灵紧紧缀在身后,移动之速极快,谢岙只觉身后风声阵阵,扭头一看,竟是仅仅缀在三丈远之地,眼看便要追上。 “嘶......”谢岙惊得差点扭到脖子,喉咙一痒,放声嗷嗷扯开狮子吼,“不许过来——” 饱含阳气之声震荡一方,石块枯藤扑簌簌落下,就在谢岙跑得嗓子火燎火燎时,前方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若兰衣袖伸来,揽住谢岙一收一拖,转瞬卷至身后,出剑之声若青崖云钟击响,清鸣浑厚,荡彻四方。 那九穗禾灵一见此人,灵身一抖,竟是主动烟消云散。 “不、不愧是青钧师侄,刚一出剑就吓跑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谢岙松了口气,双手扶膝努力喘匀气息,还没喘两口,肩头就被握住带向旁侧,来到荼褵架下一块圆石上坐着。 “此灵并非因我出剑而离散,”云青钧握住谢岙打颤的手腕,掌下稳稳渡入真气,“师叔甫一开始,便是一人在此?” 谢岙点点头,“青钧师侄也是?” “此前在一处主殿前,寻路而不得出,”云青钧望着谢岙被灵气伤得破破烂烂的袖衫,剑眉紧蹙,“直至听闻师叔声音,眼前方有一浮桥通往此地......” 纯澈真气隐绕周身,阵阵鼓拂若兰衣衫,一时间,只见负剑少年寒眸凝水,荼褵架碎玉离光映在白皙俊容上,一身澄怀苍茫,恰是一阵雾风吹来,仿佛带来半生旧梦。 谢岙愣了愣,张了张口,还未吐出一个字,四周雾气忽然越聚越浓,刹那暴涨,覆盖所有神智—— ...... 霭霭天河,静流越过天界剑林,渺渺浑太乙,寒寒号初玄。 烟霞朦胧之中,一人穿过漫天彻地的寒芒剑林,缓步前行。 “本君一共收了不过三个弟子,你天生仙骨,浑脱乃是天资最高,再有千年便是大成,何以为了纯阳之木至此!”天中轰然震下怒斥之声。 “重岫,此乃天地浩劫,你莫以为这般肆意妄为,本君就可以妥协!” “重岫......重岫......但凡祭剑之灵不过凡人肉躯,最多初入得道,你万年仙身,何苦为了那纯阳之木以身祭剑,毁去一身仙躯,灭绝往生轮回——” “祖师——” 那人略一抬头,嗓音依旧沉稳如初,宛如玉籁遍达四象。 “物外长生是仙道,万劫千番......只自然。” 天玄彩雾震了震,终是缓缓褪去,唯流一声弥久叹息,落至重重剑林。 “罢了......罢了......” 剑林中,那仙尊已是行到一处,通天炉顶烧的正烈,巨蟒火蛟盘踞捧炉,三炁烈火燃起天地共红,灰烬翻涌十方共黑。 “仙尊——” 一道凄吼声从剑林一端传来,只见一小仙拼尽力气冲来,跌跌撞撞,双目赤红。 重岫闻声转身,轻叹一声,微微一笑,似是安抚。 “它便交予你,劳你......悉心照料......” 无尽浮散灰烬之下,那仙尊终是转身踏入炉鼎内,一身九霄星月之辉,一身澄怀寒净韶光,宛如白虹扑日,没入轰然天火之中。 不...... 谢岙心肺宛如被剜出一洞,呼吸之间,牵血连肉,艰涩剧痛。 不要....... 谢岙嗓子焚热,只觉三神七魄被生生绞碎,痛彻全身。 “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徒儿,当真毫不犹豫,当真毫不反悔!” 威宏之声化风而来,悲凉皑皑。 “我既已应下你不伤那纯阳之木,便不伤它......不过本君却要让它就此封印,永囚此界离庭内,终生苦守重阙之界,外仙概不得入内——!” 谢岙心中锐痛未消,意识混沌之下,画面一转,换作一方花庭。 一颗秃树立于繁花奇草之中,金光濯濯,宛如承载天地光辉,然则—— 没有四季变换,没有日夜交替,无风无声,无尘无动,天地俱静,静得可怕。 再也没有某位仙尊负手而立,宛如亘古不变,垂眸静笑,以仙力滋养纯阳之木。 秃树惴惴不安,不知错了什么,为何那位仙尊不再前来; 秃树努力反思,想是不是以前太得意,那仙尊终是恼了自己; 秃树寂寞懊悔,只得卖力吸收界内灵气,想要早早化出人形,去见那仙尊一面—— 光阴拖曳缓过,十年,百年,千年...... 就在秃树终于凝聚三神,枝条抽绿,嫩芽初生,郁郁葱葱,生出七魄之时,未能思及之事,未能想通之事,尽数涌入灵神,醍醐灌顶。 原来....... 原来竟是....... 飞昪树初生三神七魄,还未尝遍酸甜苦辣,便是巨恸灌神,三神剧荡,挺拔千枝垂颓,新生万叶落尽,树干倾斜,宛如摇摇欲坠,生生离土断根。 千年复千年,又不知过了多久,久如万纪永旬,在枯寂中缓缓流过。 “你这秃树,倒也不算没有良心——” 一道声音忽然传来,只见当年手摇玉麈的小仙,如今抱着一把寒光麝月的长剑前来。 “此乃纯钧寒剑,诚如仙尊之诺,剑气六界无阻,吞灭万物邪肆——” “当年祖师终是心软,护了重岫仙尊一神二魄,藏于三十三重天上,不久前借天道之利,投入轮回——” “然则没有这已成剑灵的二神五魄,只会一世糊涂,一世痴儿——” “纯钧剑......我已是偷了出来,之后便是天罚降下,也要带此剑下界!” “你若忍得拔形之痛,我便许你一同去凡界,送去仙尊身边,助他......仙神剑魄合一,重修仙身——” 飞昪树越发倾斜树干,半数根脉脱离仙土,柔韧脆弱之地,根根暴.露而出。 小仙闭了闭眼,咬牙拔出纯钧剑,狠心斩断另一半牵连至深的根脉—— 浑浑噩噩之中,谢岙只觉浑身剧痛,似是所有神经被尽数切断,在冰火之水中生生滚了一遭,然则心悦欢通,长长久久懊悔愤怒悲伤无力,化作无尽希望,没有半分不甘—— 眼前景色渐渐退去,复又遮盖一团迷雾,谢岙昏昏沉沉,隐约中,似乎见到一团寒彻山峦的灵光坠入云清山一座练剑山庄; 恍惚中,又见千湖涧一处山脚下,一金光隐现的婴孩躺在襁褓中,被一名皓发童颜的老者叹气抱起; 之后画面纷纷飞过,意识猛然暴涨,原本含糊之事接连清晰浮出,谢岙动了动眼皮,意识几分沉浮之下,终于沉沉睁眼。 入眼一片荼褵架斑驳之光,几乎朦胧了眼前若兰衣衫,只见负剑少年依旧俊颜如璞玉,星眸潭水,剑眉苍秀,浑身气度却似大道返本归元; 这番坐于荼褵架下,一身仙气宛如千寻白练,分万峦青嶂,飞出六界外,不在五行中,稳如支天巨柱,亘古不变,当真一派仙尊气度。 在谢岙睁眼时,云青钧恰是低头,垂眸望来的刹那,眸光浮动之色熟悉到谢岙眼眶泛酸,心间情绪激烈翻涌。 “青钧师侄......”一道呼声脱口而出,谢岙喉咙越发干涩,“你.....你已经记得了?” 云青钧望着化作人形的木头人,黑眸隐隐滢动,仿若揽尽天河水光,霄月凝露,几欲滑落几许烫热。 “大部分......皆已忆起......” 纯澈清寒的嗓音荡开,竟是微微发颤,修若仙筼的手指抚描木头人的额头,抚去虚妄幻象,描尽重叠眷恋,唯留指尖余温,深藏于袖中。 谢岙眼圈不由开始泛红。 云青钧唇角一动,到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手掌落上谢岙脑袋,拍了拍方道,“只是仙人之时神识甚广,如今需得逐渐化解......因而较于前世记忆,如今身为云青钧的意识,更为清晰。” “不急、不急,慢慢来,我、我便随意唤你了,”谢岙胡乱抹了把眼睛,嘿嘿一笑,一骨碌翻身坐起,“反倒是我,有些不确定那颗树究竟是不是我......” 太多东西涌入脑中,谢岙思绪乱作一团,如今只能确定这记忆并非‘榭筝遨’的记忆,因为榭筝遨体质偏寒,并非纯阳之体—— 可若是自己被宗能抱回山庄,为何又会在现世异界生存这些年? “纯阳之木,定是师叔。” 负剑少年握着谢岙手掌摊开,指尖轻扫谢岙掌心纹路。 “此间掌线干净清晰,与师叔原形木身时一处树纹无二——” 嗯?! 谢岙惊得眼角泪珠子都缩了回去。 这、这都能认出来?! “况且.......”云青钧抬首凝视,眉间聚拢不灭缘,黑眸清澈含暖,“师叔七岁之时,我已记事,那年师叔曾在山中迷路未归,回来后便是性情大变,非纯阳之体——” 谢岙心中悚然一惊,脑中万般纷杂乱思退散,只留一念脱口而出,“这么说榭筝遨七岁前是纯阳......不对——”谢岙两眼猛然瞪大,坑坑巴巴道,“这、这么说你早知道......” “当年师叔纯阳之体一事,只有师叔祖与我二人知道,此后当师叔性情又生变化、纯阳之气重新归拢时,我便心生疑惑,花费一番时日,才终于知道,原来.....竟是两人。” 云青钧眸中点点浮光,薄唇微微一勾,刹那如雪后晴天乍暖,白虹朗朗贯日,融化世间万物,直晃得谢岙心神大乱。 “师叔此间十余年......是去了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不少筒子已经猜到,师侄当年以身祭剑,助纯钧剑增加斩妖除魔的力量,免去某棵秃树焚根之劫; 然后秃树为了下界,在三神七魄重聚后斩断树根,强行化形,也算应了半劫; 接下来几章主线剧情密集,师叔将开展新·无下限剧情—— 第134章 亲哟相亲偶见乃故人! 去、去了何处, 谢岙两只手惊得缩了缩,不由攒在了一起。 老纸能说自己是dt之人、去了有着电视网络以科学为力量元素的异界么,, 迎着自家师侄新升级仙尊的灼灼目光,谢岙迅速翻身滚下了石头。 “师叔若是寄人篱下,这些年可还吃饱穿暖,为何如此削瘦,”云青钧缓身站起,上前一步,黑眸如日破天光,消除万物隐蔽暗影。 “呃——”谢岙脚下不由缩了缩。 老、老纸吃了一肚子垃圾食品,没缺胳膊少腿都不错了, “师叔乃纯阳之体,这些年如何避开妖魔?莫不是因此而受了何人的胁迫,因而过去一直不曾回庄?”云青钧再次稳稳上前一步,破空仙气翻涌,若流风回雪洗去障翳掩盖。 “这、这个——” 因为那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妖魔这种可怕的东西嗷! 口中的话几次滚到嘴边又被谢岙吞了回来,谢岙脑中本能天线竖起,觉得这事暂时还不能告诉眼前之人,起码不是在如此节骨眼上吐露,否则会引来不可预计的天昏地暗的可怕动静。 就在寒面少年步步逼近之下、谢岙后背贴上了荼褵架退无可退时,前方忽然出现一道异响。紧接着,便见一团白雾卷来一人,旋身落地,翩然弹袖,凤眸一抬,笑意盈盈。 “原来榭公子在此处......诶?!云少庄主怎会是一身仙气?!” 没等谢岙回答,一团紫雾又席卷而来,某妖尊抬步落地,尊雍华衫微散,似倚春醉闲光,慵懒抬首。 “少侠真是让我好找......咦,云少庄主竟是——” 没等妖尊说完,又是一团青雾急速袭来,人形青龙迈出一大步落地,青丝渡烟霞,金眸微挑,千里美色延绵不休。 “你这呆子原来躲在这里......嗯?!这剑修怎会有一身仙气?!” 只见荼褵架下,负剑之人转过身来,浑身仙气若射星月之辉,不食五谷,吸风饮露,眸凝恢阔,神炁为一,心无生灭,神通万化。 “......不想短短一别,云少庄主竟是胎仙自化,当真令人惊叹。”句融赞了一句,看似由衷而言,却莫名让谢岙有种挺身而出、护着自家师侄的冲动。 “太清境有九仙,上清境有九真,玉清境有九尊,共三九二十七位,”白衍疑惑道,“云少庄主如今仙气乃是玉清境地,与此界界主相当......莫不是......” “是,却也不是,”云青钧并无忌讳,言辞不蔓不枝,“此身有些特殊,容过去仙体一神二魄,又容剑灵二神五魄。” 除了谢岙外,其余众人皆是一愣,隐隐猜出各种缘由,神色各异,却也不是好事之人,没有多问。 “依我看来,云少庄主如今仙气大盛,倒也无妨,不过定要注意不可让剑灵之气压过原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白衍顿了顿,再看此人,只觉隐隐亲切熟悉,忍不住道,“此事一了,我若得了空便去翻些书,或许能寻到避免剑灵暴动之法——” “有劳。”云青钧点点头,虽罕言寡语,只有二字,分量却让人觉得极重。 谢岙左瞅瞅,右看看,眼看众人注意力被转移,正暗自松口气时,一只龙爪就伸到谢岙面前,掌心躺着两截木头。 “呆子,你看这是何物?”戎睚斜身倚着荼褵架,眼梢飞挑,得意洋洋。 谢岙拿起来翻来覆去看,也不过是两截木头,一脸茫然抬头。 “本大爷就知道你凡胎肉眼看不出端倪,此乃上古之木,三株和大茗,与你九重封印中两种封印本源相当,若运用得法,那封印定有可解之途!” “巧了,我也寻到两种上古之木,大椿与车芝,”白衍凤眸亮了亮,抚掌一笑,“这么说来,只需再在此地寻五种......” “无需五种——”句融伸手探出,掌心上方悬空浮着三根断木,望着谢岙勾唇一笑,“巫蓬、不尽木、不沉木已是入手,还需两种即可。” “你这赖妖倒是多寻了一颗——”戎睚大爷冷哼眯眼。 “妖尊心如细发,着实令在下佩服——”白衍一抬横眉。 此时又是两团烟雾滚来,左边雪禅轻盈落地,长裳若舞,身后滚圆包袱上斜插一根木桩;右边耳包纵身跃出,灰毛赤瞳,蓬毛凛凛,分外威武。 “唔?”谢岙定眼一瞅,顿时喷笑。 只见灰毛兽妖口中咬着一截木头,因为这木条一端较粗,撑得嘴巴一边翘起,露出排排白牙,好似叼花歪嘴邪笑,造型分外酷帅。 最后在谢岙捂着肚子捶地狂笑中,白衍确认耳包和雪禅带来木头恰是另外两种古木,这般巧合之下,收集古木之行意外顺利,一行人便匆匆离开秘境。 白衍出了秘境直奔白泽真境,回三霄台去推演破印之法; 时值天色已晚,其余人本欲先回湖灌镇客栈休息一夜,然则鉴于某个木头人在梦中所耗气力甚多,如今气力明显不足,因而在灵力充沛的洹山附近休息便是最好选择。 最后一番思量,众人便是又打道回了土地公的府邸。 “啊,说来土地公当时还塞给我一副画像,说是他的侄女——”眼前大门就在前方,谢岙想起此事,隐隐觉得那侄女或许是相识之人,便从包袱中抽出画轴来,想要打开看看。 一只龙爪横空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画卷。 “这等定亲用的画卷,不看也罢!”青龙大爷挥手一团妖火,呼啦一下瞬间烧毁了画卷,末了还弹弹爪尖灰渣,肆意扬眉。 谢岙愕然傻眼。 ......卧槽!老纸的好奇心还没有被满足呢混蛋! ...... 洹山土地公府海棠亭内—— “真是巧、真是巧,我这侄女忽然来老儿这里探亲,诸位便提前来访、借住两日,此番缘分,怎可一语表之!哈哈哈!”土地公笑得满脸红光,显然是对众人到访喜出望外。 耳包和雪禅率先回房,云青钧仙气初归,收拢一身仙气之技能还不甚熟练,方圆一丈仍能察觉,因此也回院中,避开这当神仙当了许久的土地公。如今海棠亭内便剩下一边寒暄一边填饱肚皮的谢岙,一只无聊喝酒的人形青龙,以及与土地公谈笑风生的某妖尊。 “我那侄女也是修道之人,不忌俗世,我方才已传小徒去唤她前来,”土地公捻须善笑,“榭家兄弟也好见上一见,看看她是否如贫道所言,天资容貌、道心修为样样上佳!” 谢岙早就好奇万分,听到此言便不时伸着脖子向外打量,没过多久,就见小童领着一名女子穿过夜色而来。 那女子一身金丝藻秀裙,芙蓉烟色纱,远远走来,倒似一抹胭脂红色飘来,身段流丽轻摇,待行到近处,谢岙定眼一看,越发眼熟。 此女五官精致,面上微施薄粉,眉梢挑出疏离冷傲,然则红唇色泽饱满,眸中隐带丝丝水湄之色,显出几分冷艳娇妩。 谢岙脑中自动把女子薄妆去掉,那张脸顿时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起来。 这容貌........莫不是那个玉林派的道长?! 谢岙半张着油汪汪的嘴巴,震惊万分。 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而且是土地公得道前的亲戚......卧槽,那要多少代的关系,也亏这位玉贤道长寻到了这里! 那玉贤踏上凉亭,一抬头率先看到倚着柱子的人形青龙,两眼闪了闪,神情片刻恍惚;又向前一步,看到谢岙,神情错愕一瞬;再往前两步、绕着圆桌转到一侧,正面看到那撩袖举箸的男人—— 衣衫闲散,墨发半披,眉骨优雅入鬓,眉间一抹若有若无缠绵,远看细致如温玉,近看如临崖峭壁,入目山河写意诗画,却是没由来得胆颤心寒。 玉贤手腕一抖,巾帕霎时落地。 “你......”玉贤声音微微发抖,捏着袖口强自镇定,脸上带着笑,语气有几分幽幽,“上次一别,已是三月有余未见。” 某妖尊把筷下青菜放入谢岙碗中,方才认真思索,半晌恍然大悟,“好像如此......玉贤道长好记性!” 玉贤脸色顿时比青菜还绿。 “榭家兄弟莫不是认识我这侄女?”土地公疑惑问道。 “这个......”谢岙立刻放下筷子,趁机避开碗中绿油油,抱拳解释,“同为修行之人,以前在捉妖时遇上几次......” 希望这玉贤道长听懂老纸的潜台词,别揭了老底嗷! “好好好,这么说来榭家兄弟与我这侄女果真有缘,倒是贫道多事了,”土地公捻须大笑,“那我这老人家便不在此打扰各位,免得你们聊不尽兴......诸位就算是多喝些酒也无妨,贫道这里有得是美酒,哈哈哈!” 土地公眼中精光一闪,满意扬长而去。 那酒字一出,四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汇聚而来,谢岙迅速端起出茶杯,佯装喝茶扬袖挡脸。 “榭前辈为何会在此地?”玉贤也不落座,站在桌旁俯视谢岙,面上似嘲非嘲道,“榭前辈半年前还是背叛师门之人,之后却莫名其妙洗了罪名,没过多久又失去下落,如今榭前辈却与大妖混于一处,经历当真丰富多彩......” 一酒盏倏地擦着玉贤耳旁飞过,哗啦撞碎在柱子上,粉销香腻的脸颊出现一道清晰血口子。 戎睚偏过头来,薄唇冷冷勾起,眸中泛着昭然森冷,“臭道士,注意说话的口气!下次再说错话,爷爷就割断你的脖子!” 玉贤脸色煞白如纸,手指发颤摸上侧脸,暗自咬牙,从袖中摸出一粒丹药吃下。 句融低笑抬眉,“这位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玉贤道长务必小心,可不要被他抓花了脸。” “爷爷又不是猫崽子!才不屑动这区区凡人!” 凡人? 玉贤心头一动,又看了那俊美青年一眼,见其容姿濯濯夺目,袖下手掌一紧,上前一步道,“敢问这位是......” 青龙大爷连眉毛得懒得动,手下化出一酒盏继续吃酒。 见玉贤目光飘来,谢岙自是不会自讨没趣,端着一盘辣炒牛筋离开座位,也是来到围栏旁坐下。 “呆子,要不要喝一盏酒?”戎睚把木头人拉至身边,嘴角翘起,“然后......训练一番化酒功?” 谢岙一口牛筋卡在嗓子眼里,惊得连忙摇头,“不——” “如此恬静夜色,饮酒赏月,酒醉意满之后,少侠再练习化酒之术,岂非一举三得?”句融眼眸一弯,月色慢淌悠然流光。 谢岙惊得不小心咬碎西僵辣椒,顿时辣得满脸热红。 玉贤冷眼看了看谢岙,款身迈开一步。 修行之人本就身形轻盈,这般特意为之,更是步步生莲,可惜路途过短,不过两步就来到句融身旁。 “说来还要多谢尊上......”芙蓉袖下露出一抹柔白手腕,玉贤褪去一份自负冷傲,平添一份绕指风情,主动端茶倒水,“多亏尊上送我一颗四味仙丹,我方能突破坤体修炼之瓶颈,修为连上三阶——” “不过是互助而已,”句融不紧不慢道,“玉贤道长上为我办事,送去一份谢礼也是理所应当,人之常情。” 玉贤脸色一变,咬了咬饱满菱唇,眼中暗恨,继续道,“上次在邹华山捉妖时,我误入千年狐妖聚集之丘,幸得那山丘是在尊上地盘内,劳得尊上特意派人来救我出去。” 嗯?还有这番牵连? 冷不丁听闻八卦,谢岙两眼放光,耳朵悄然竖起。 按理说这般回屋也是无妨,不过谢岙余光瞄着石桌旁的两人,心中好奇难耐。 啧啧,这玉贤道士曾经被妖尊那番对待后,理应避之不及,然而看样子......貌似对这妖尊颇为留恋不舍?! 这般主动靠近食肉动物,着实令人佩服! “玉贤道长客气......毕竟有言在先,若是我救你一次,你便为我引荐天昭派一众长老,助我收了此门,”句融深深叹气,“如此便宜的买卖,我怎会拒绝?” 玉贤脸色青红交错,袖下手指扣着掌心,咬了咬牙,再次向前一步,曼身旋转,衣衫扫香,软身折腰,竟是坐在了妖尊腿上。 “嘶......”一旁传来惊悚倒吸气声。 “那次之后......我一直念想着尊上......”玉贤勾眸巧笑,藕臂环着句融线条极致优雅的脖颈,软身呵吐粉腻之气,宛如置身三丈软红春帐,“尊上......可否再给我一次双修的机会?” 谢岙双目顿时瞪如乌贼大。 大胆!千分大胆! 这番突袭举动简直是远超凡界女子,闪瞎一众女妖眼! 厉害!万分厉害! 冷艳变妖娆,简直是秒秒的事情! “呵......” 一道低低笑声,缭绕凉亭之内,悠醇撩动夜色。 “我不曾与玉贤道长双修,又何来‘再一次’之说?” 句融手指缓缓抚摸桌上茶杯,好似隔空揽着倚在怀中的女子,衣袖却是半分不沾。 “况且......” 不见句融任何动作,玉贤却是忽然从他怀中滚了下去,直落在石凳旁磕了头。 “玉贤道长前两日与一魔将在玉林派殿前欢好,幕天席地,又以结界为屏,在那等庄严之地,想必极是酣畅淋漓,如今身体怎能吃得消?”句融说得十分体谅,俯视在地上无法起身的玉贤,温和一笑。 “你......你如何知道——!” 玉贤大为羞恼,抬头怒视,然而下一瞬,对上那双浅笑双眸,却是倏地一惊,猛然想起在竞物厅时种种对话,忆起此事乃是妖尊句融最不喜之言论,背后霎时吓出一身冷汗。 “天色已晚......我先回屋休息,几位自便。”玉贤白着嘴唇说完,便是匆匆离开凉亭。 谢岙还在震惊消化刚才一幕幕‘素食动物主动献肉’的画面,冷不丁见那妖尊望来,两眼竟是颇为幽怨。 谢岙一身鸡皮疙瘩窜起,肃然道,“唔,天色不早,我也去沐浴休息!” 说罢一溜烟离开凉亭。 一个时辰后—— 谢岙洗得热气腾腾从暖房出来,拎着小木桶沿着长廊回屋时,刚刚拐过一处角落,眼前忽然扑上一团香雾。 谢岙一惊,迅速闭气,然而那香雾太厉害,不过钻入鼻腔一缕,便让谢岙恍惚了意识,迷乱了神智。 “怎会是你?” 玉贤从暗处出来,望着谢岙狠狠皱眉。 “哼,这般上等迷情药当真是浪费了.....也罢,就看看你这太苍山庄的堂堂师叔会遇上什么下九流之辈,‘一见倾情’,贻笑大方——” 作者有话要说:道具解释: 玉贤放的迷情药为‘一见倾情’,顾名思义,中了迷药的人最先见到谁便会喜欢上谁—— 于是下章师叔将突破下限(奸笑) 第135章 哟倚剑生情挑濡身! 一阵夜风吹过,竹林飒飒作响,谢岙晃了晃脑袋,一脸莫名看看四周。 “奇怪,为何会在此处发呆......啧,浓云蔽月之夜,速速回房为妙——” 谢岙揉揉鼻子大步向前走,没多久来到暂居的鹤鹿院,提着小木桶便要推开房门。 等等—— 谢岙余光瞄见左侧那间屋子,见其四周禁制环绕,心里咯噔一声。 青钧师侄特意放了禁制,莫不是身体不适、在调息养神, 谢岙脚下不由向左一转,顺利穿过门前禁制,推门而入。 房内寂静无声,并无一人,床前却是显出一浮光法阵,一柄三尺长剑悬空立在阵中,万道灵力不断涌上剑身,犹如醍醐灌顶,开神化智,洗练灵气。 谢岙一眼认出此剑乃是纯钧,心中涌出阵阵复杂,反手带上门,忍不住几步上前,望着在灵光浇灌之下越显凛凛冰寒的长剑。 就是此剑...... 便是青钧师侄......重阙仙尊......用仙身所炼之剑...... 漫漫光阴,这般神魄分离,寂居于剑身之中..... 谢岙鼻尖泛酸,涩意冲上眼眶,逼得两眼隐隐泛红,朦朦水光中,只觉此剑越发熠熠生辉。 观其身,修长流光,灿灿如满天星列,浑浑如水溢于湖,濯濯如冰释无尘,虽未出鞘,已是冰寒之气弥漫满屋,深邃寒洌,宛如生灵拥有神魄。 谢岙看着看着,两眼忽然露出几分迷蒙,一手逐渐探向阵中长剑。 “嗡——” 寒剑一声清鸣,似是沉沉警告,冰冷无情,凛然不可靠近。 谢岙爪子吓得缩了缩,脸上几分惶惶,两眼迷雾越聚越多,最后化作明晃晃的痴迷,一只软胳膊再次伸出。 这一次谢岙越发小心翼翼,指尖无意识凝上了讨好阳气,一寸一寸,磨蹭向前,终于摸上了若秋水澄净的剑身。 纯钧微微震了震,缕缕剑气包裹谢岙手指,又缓缓褪去。 见它未曾避开,谢岙心跳猛然加快,忍不住一手满满握住,凉意从指间溢出,激得谢岙一个激灵,翻身滚上了紫竹木床,铿的一声抽出长剑,低头迷恋打量。 纯钧清若白露,寒凉无边,似百年磨一莹,千年淬一刃,斩妖劈魔,摧枯拉朽。 谢岙从剑柄抚摸到了剑尖,又从剑脊抚摸到了剑刃,脸颊渐渐发烫,浑身越来越热,喉咙越来越痒,烧得意识越发迫切不耐。 这剑如此冰凉,贴在身上一定很舒服....... 谢岙心中蠢蠢欲动,把纯钧又插.回剑鞘之中,倚着床架竖起放置,满心欢喜换个角度打量。 烛灯暖光之下,青白色剑鞘古朴浑拙,谢岙每看一眼便是痴迷越深,两眼呆呆凝望,一手自发卸去外衫衣带,又解开里衣盘扣,羞答答伸出爪子,重新抱住了长剑。 森凉的触感直贴温热肌肤,剑柄无声滑过谢岙锁骨,剑身穿过两腿之间,外衫散开之下,直贴上了薄薄亵裤,冰的谢岙呜呜一声,两腿不由夹紧。 那长剑寒意冰凉入骨,谢岙却觉得一股莫名酥软热意传向四肢百骸,腰身一滑,不由挺起软溜溜的肚皮。此番动作之下,寒剑一段贴上了谢岙身前,剑鞘纹理轻轻刮过肚脐。 “啊......” 谢岙喉咙发出一串含糊声音,心中不断涌起无限渴望,隐隐觉得似要彻彻底底亲密接触,方能缓解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喜情绪,一声高过一声的躁动心跳。 谢岙爪子又动了动,顶着快要涨红破皮的脸,手指来到上身,几分挣扎,几分羞涩,终是抖着爪子脱下了裹胸软帛,使得剑身完全贴上了皮肤,满足呼口气。 那热气吹向了剑柄,纯钧霎时流光隐现,宛如一双淡然双眸,沉静望着敞着衣衫晒肚皮的谢岙。 “你、你莫要看......”谢岙臊得低下圆辘辘的脑袋,口中无措喃喃,对着寒剑支吾两声,手中下意识抱紧。 剑身微妙移动之下,恰是碾压过谢岙身前凸起,剑鞘纹路如同逡巡而过,轻抚摩擦。 “呜......”谢岙抱剑的胳膊一颤,长剑越发贴身,原本支着床面的剑尖向里收了收,剑脊略微嵌入腿间深处。 这回谢岙是彻底滚红了全身,热意逼得眼眶都阵阵发烫,膝头条件反射收拢,腿根颤动之下,却是无意识让剑脊直凹进了软地。 “呜呜......”酥麻热流从腿心不住扩散,几次推磨刮动之下,谢岙心中满腔沸腾情绪化作燥热难耐之亢奋,铜墙铁壁之脸皮,身子慢慢下滑倾倒,翻身趴伏在床上,一张熟透的红蟹壳脸贴着牀单,肚皮压着如雪寒彻的长剑不住磨蹭,亵裤裤管渐渐上移,露出白嫩嫩的小腿。 剑鞘上的纹路古拙不平,摩擦腿.间敏感之地,异物感放大了数倍,一楞楞磨过软皮嫩肉的触觉分外明显,软袜被谢岙蹭的堪堪挂在脚踝上。 谢岙迷迷瞪瞪抓着牀单,气喘吁吁,身上衣服早已凌乱一塌糊涂,剑穗不时扫过脖颈,宛如一只带着茧子的手掌轻轻抚过,勾摸出无限痒意。在剑穗无意扫过牙缝时,谢岙嗷呜一口咬上,薄薄亵裤湿了一团,倒让剑脊越发陷入。 “吱呀——” 门扇忽然被从外推开,一道若兰身影披着夜露干净气息,不过迈进一步,便是倏地顿了脚步。 谢岙此时哪里注意到这些,依旧趴在床上咬着剑穗呜呜磨蹭,除了通红的脑门和爪子尖泄露出羞意外,倒是颇有几分恶霸之凶狠气势。 一阵清风拂面而过,盖过谢岙身上诡异香气,仙露澄浊浪。 谢岙脑中原本黏黏糊糊的东西溜走,不多时回过神来,疑惑打量四周,一抬头,便对上一双熟悉黑眸。 寒面少年立于床边,负手于身后,端的是稳重如峰,一身衣衫不染纤尘,端的是澄洌如雪,然则白皙俊容透着薄红,目光不上不下,不左不右,仅仅定在谢岙脑门上,不多移动一分,身后手掌更是紧攥握拳。 谢岙两眼一傻,方才种种画面轰隆隆滚入脑中—— 老纸刚才......刚才做了什么?! 老纸竟然抱着自家师侄的佩剑/分.身/在自家师侄的床上自【哗——】嗷嗷嗷!! 幻觉!一定是泡澡泡多了的幻觉! 做梦!一定是泡澡时正做的恶梦! 谢岙僵如空气娘娘补天掉下来的一块顽石,轰隆隆砸在地上千万年不再动弹。 “师叔......” 清润嗓音在谢岙脑袋顶上浮动,隐隐带着几分涩哑,一个字一个字飘在谢岙耳中,清晰无比。 “......可有何不适之感?” ......果然不是幻觉! 谢岙迅速把单衣裹好、提起外衫衣领蒙住了脑袋,羞愤缩壳,前后不过一个喷嚏的时间,不过却忘了那长剑还在怀中,一番大幅度动作之下,剑柄拍在了鼻骨上。 谢岙顿时弹起,捂着鼻子无声痛呼,另一手握住长剑便要抽出来。 拔了拔,没拔动;抽了抽,没抽出,剑鞘似乎被缠在了腰带某处,谢岙爪子抖了抖,便要用力拽出来。 一声低叹在床边响起,云青钧伸手握上了剑柄,稳住谢岙焦躁动作。 “莫急......” 修若仙筼的手指撩开本就凌乱的衣摆,云青钧黑眸微垂,凝视纠缠上剑鞘的缕缕丝涤,一圈圈仔细解开。 若兰袖口轻缓垂下,落在光溜溜的肚皮上,谢岙一张脸皮顿时又涨红几分。 随着解下丝线的动作,长剑轻微移动,无意贴着皮肤细微擦摩,谢岙本想强忍憋着声音,剑鞘一段却恰是停留在身前弧度最高点的软团子上,微微转动之下,时而是剑身平平压过,时而是剑脊轻轻刮动,谢岙眼圈都急红了,然则越是尴尬越是浑身僵硬,在剑穗忽然扫过锁骨时,谢岙一声哼唧破口而出。 云青钧手下一颤,真气不稳窜出,霎时把腰带震了个粉碎,在快要刮到谢岙肌骨时又及时收回。 谢岙只觉眼前三尺剑光一闪,纯钧剑便已是从怀中脱离,浮在了空中,古拙剑鞘下方一小段,似乎还隐隐带着一丝水光,光亮可鉴。 而此时,自家师侄握剑于手中,似有所察觉,移眸望去。 “轰——”谢岙脸皮快要爆炸轰开,只恨不得一脑袋撞在剑上晕上个百年千年算了。 云青钧如今两眼能望千里,恢阔无边,不过是可疑污渍,自是瞧得一清二楚,掌心霎时一烫,眸中波动剧烈水纹,脚下连连后退数步,直到了脚跟触及了摆放文房四宝的桌案,方才深吸一口气,暗拢袖下的持剑之手紧了紧,喉咙动了几番,稳声开口,“师叔之前身中迷情之药,我粗略一观,应是魔族魅惑灵药,有动情动欲之效——” “魔族灵药?”关键证物被捉包,谢岙条件反射正襟跪坐于床边,听此关键词,两眼疑惑一转,“奇怪,这土地公的府上怎么会有这种危险东西?而且我也没见到谁.....嗯?!” 谢岙脑中画面一闪,猛然想起在暖房外的种种事情,差点咬碎一口好牙。 啧,原来这玉贤道长本欲给他人施用‘一见倾情’之迷药,却是个眼神不好,弄错了对象!弄错了也就罢了,不及时给出解药,还冷眼旁观,坐视不救,简直欠抽至极! 谢岙火气呼啦涌上脑门,撸起袖子便要下地找那臭道士算账,“玉贤?呸呸!本前辈这就把你做‘鱼’肉‘咸’干,挂在门口晒上十天半个月......” “玉林派那人?”云青钧身影一闪,立在了床边,堵住大半光线,“如今夜已深,师叔不妨暂且休息——”黑眸掠过谢岙凌乱衣衫,先是窘乱飘移,思及此药药性,瞬时又冰冷沉下,“我去去便回——” “不不不,此仇非要师叔我亲自报了不可!”谢岙一个纵身跳到自家师侄身前挡住他去路,口中胡乱岔开话题,“说、说来也怪,那臭道士明明说可以迷药名为‘一见倾情’,为何我会对青钧师侄的剑.....等等,莫非此剑中仍有残余神魄在?” 谢岙神情一紧,脸上担忧顿显。 “并非如此,剑灵所占二神五魄确实已经脱离剑身,宿于我如今身躯内,”望着谢岙急急盯来的两眼,云青钧眸色微微一动,映着暖烛流光,点点融化晕散,“之前因为养剑之故,暂留一缕神识于其内,因此三分像及生灵。” “神识还可以这般用?”谢岙愕然。 自己只知道神识可以探入混元真丹,没想到还能养剑护剑——所以自己才会对着一柄剑自【哗哗——】? 谢岙郁闷挠头。 啧,亏得老纸之前还以为是自家师侄的神魄留在剑内一些,多少也能有些精神安慰......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就算是自家师侄的一神二魄留在里面,自己也不能抱着剑形自【哗——】啊嗷嗷! “如此说来,祖师也曾将一缕神识,放于宗能老祖身上。”云青钧忽然道。 “咦?”谢岙立刻从自我唾弃中回神。 “祖师曾算得太苍山庄与我有天道仙缘......当年太苍山庄本为普通剑门,偶得仙人指点,那人便是祖师在凡界化形之身,”云青钧略一沉吟,梳理记忆,“待到宗能入了门派修行剑术,祖师见他天资不错,肉身百炼金刚,能受住上仙神识,便积年累月,把一缕神识逐渐渡入宗能身上。” 谢岙恍然大悟,“所以当年抱我回太苍山庄的是......是鲲乙祖师?” “教习我剑术之人,也是他。”云青钧点点头。 之后两人聊了小半时辰,谢岙好奇疑惑之事一一被解开,兴致越来越高昂,恨不得就此彻夜畅聊,直至天明。情绪澎湃之中,谢岙勉强记得今夜尴尬状况,这才灰溜溜的回了自己屋子。 第二日一早,谢岙洗簌完毕就摩拳擦掌,提棒杀至玉贤所居院落,还不忘随身带着结界符印,免得惊扰众人,届时报仇不成、反被笑话。 然而踹开了玉贤房门,谢岙探头一瞅,只见其内床铺微乱,显然是匆匆离开。 嗯?莫不是这臭道士畏罪潜逃?! 谢岙一肚子闷火离开别院,来到花厅吃早饭,一只脚刚刚越过门槛,便听一洪亮大笑声从厅里传来。 “哈哈哈!多谢了尊上,让本将找到这娘希匹的女人!” “腾颙将军客气,”悠醇声音随即响起,宛如仙品灵玉勾动琴弦低音,极是悦耳,“举手之劳便可成人之美,理应尽力而为——” “爷爷却是不知,原来你这赖妖和这魔头认识!”青龙大爷诧异之声传来。 “你要么寻人拆招打架,醉心切磋,要么不知躲在哪个旮旯角落喝酒,自然不曾留心!”魔将洪钟声音仍是带着几分喜色。 谢岙拐进拱门,进入里间,只见厅内聚着一妖一龙一魔,而那腾颙魔将的肩上,正扛着一人,鬓发凌乱,满头香汗,不是玉贤是谁? 玉贤被绑了嘴角,见谢岙进来,一阵‘唔唔’声激烈挣扎。 “动什么动!回去有的是你动的时候!”腾颙一巴掌拍上玉贤屁股。 谢岙一个踉跄险些绊倒。 这、这是什么奇怪的发展?! “你这呆子怎地在平地上也会摔跤?”戎睚一手扶着谢岙肩头,口中嘟嘟囔囔,漂亮金眸不屑挑挑,掌心力道却是极柔极稳。 某妖尊眸光掠过谢岙领边一根剑穗,目光深了深,“......以后便有劳将军,把玉贤道长看管有加。” “尊上放心,此番带回去,本将定让她连放屁的机会都没有!”魔将暧昧一笑,口上粗话连篇,颠了颠肩头,便要移步离开。 此时恰是一人从外进来,左手拎着五层高的食盒,右手端着一漆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大盆笋丝汤。 “恩公起来了?”雪禅看见谢岙,两眼亮了亮,纤细双臂轻松拎着两边吃食,轻盈走到桌边。 “你是——?”腾颙忽然愣了愣,一脸惊愕望着雪禅,竟是失声叫道,“你......怎会在此处?!” 作者有话要说:面对纯洁的126至今未通过解锁,山只能希能此章不要被河蟹,筒子们此章留爪时务必不要出现肉字啊啊 空气娘娘,指的是女娲,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创始元灵收了四个徒弟,四人分别修‘清灵空明’,女娲排第三,修得是玄空气—— 第136章 哟警惕用时方恨少! 据说在魔界与妖界夹缝之地,有一六界斥离之地, 据说在斥离之地,九宫方位各有一族看守, 据说看守之将有仙妖灵怪,唯独其中一位乃是魔族,名为汿澶—— “这么说此魔是看守斥离之地的魔族之一,”青龙大爷动动眉毛,盯着雪禅的目光越发不善,“难怪你一开始就粘着这呆子,想必早就闻了出来......” “不、不是......”雪禅茫然摇头,一脸无措看着谢岙,口中喃喃,“我真的不知道......” 迎着雪禅水粼粼的目光,谢岙忍不住开口安慰,“守地之魔......至少说明雪禅你以前武力超群,魔力不凡,才能担当此任。” “看守斥离之地并非仅仅依靠力量,”句融摇摇头,“或者说武力并非绝对重要,在斥离之地,最需要的乃是天生体质受得住九宫极寒或极热之地,且有穿越六界之能。” “汿澶之前守乾宫极热之地,也算尽忠职守,谁知不久前却带着一件魔族至宝消失不见,”腾颙直直盯着雪禅,“六将皆奉命寻你,就算你如今失忆,有千种理由,也需得把宝物交出。” 要说雪禅身上的宝物...... 谢岙努力在脑中翻找记忆。 莫不是第一次相遇时,雪禅身上带着的什么仙木匣子? 可是那仙木匣子似乎是从紫尾洞中飞出、碰巧落在她身上—— “是何宝物——?”戎睚大爷忽然出声,懒洋洋抬眼,漫不经心道,“这魔已是失忆,不定把那宝物丢在何处,你且说说是什么东西,说不定爷爷还在何处见过。” 腾颙瞅瞅一屋子人,为难道,“不是本将不告诉你,此事实属魔族机密......只能说盛物的是一仙器宝匣,五色玉泽绵厚,四面各扣着一枚罗纹石锁扣。” 谢岙目光立刻砸向地面,眼皮睫毛耷拉着,掩饰其中滚滚惊浪。 啧,这不就是雪禅以前随身带着的那个仙匣么?! 之前自己当是烫手山芋,还用了一番功夫,特意甩给了那妖尊—— 谢岙视线不由瞥向句融,也不知他何时转眸,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若早春细雨,纷纷绵绵,千光万水饱含其内,末了还嘴角微微一弯。 谢岙视线立刻缩回,再看雪禅,已是慌得打翻了汤盆,手中食盒摇摇欲坠,“怎......怎会......” 腾颙把雪禅反应看在眼中,冷哼一声,“看来你尚有几分记忆,趁界门未关,这便跟本将速速回魔界!届时是罚是贬,是去是留,还是仅仅促你恢复记忆便好,全依魔皇而定!”说罢,手中一道捆魔绳凌空甩来。 “铿——” 金石相碰之声乍然响起,火花飞溅,灵力相撞,只见一截金灿灿的棍棒挡在雪禅身前。 “恩公......”雪禅嗓音溢出丝丝感动,一扫之前灰蒙脸色,水眸盈盈望来。 谢岙却是头皮一麻,且不论前方那魔将阴沉视线,仅仅是左边一只青龙冒火目光、右边一只妖尊脉脉视线,谢岙爪子便抖了抖,差点把色空棒收回来。 “少侠英雄救美时倒是出招极快——”幽幽声音飘荡而来。 “啧,本大爷就知道你这呆子会这般护着她,”戎睚撇了撇眉毛,转头盯着某妖尊,秘术传音道,“当年爷爷怕麻烦,把那匣子给了你,此时还不快把那匣子交出来?” “那匣中仙木有些古怪,或许事关纯阳,暂且还不能还给他......”句融唇角不动分毫,眸光依旧黏着在谢岙身上,“待我寻一不易识破的赝品,精细雕琢一二,再还与他也不迟。” 二人密语时间极短,不过是窗外一只肥鸟拍翅膀飞起的功夫,外人丝毫未曾察觉。 戎睚大爷哼了一声,向前一步对魔将道,“罢了,爷爷便也跟你这魔头走一趟,也好让那呆子放心!” “戎睚......”谢岙霎时喜出望外,大感放心。 有青龙跟在一旁,想必雪禅定不会受什么夹指头拔指甲之类(?)的残酷私刑! “呆子......”一只大手盖上谢岙脑袋抚了抚,炽热温暖,戎睚倾身凑近谢岙,鼻尖几乎贴上,低语若呢喃,“我此番一去,少则一日,多则是要三五日,你这呆子好好养气......” 吞吐热气扑到脸上,谢岙忙不迭点头,只见人形青龙金眸微波轻晃,眉间淌出漫天绝色,遮蔽四周一切景色,口中却是有些别扭道,“那剑修也算有了仙气,你便跟在他身边,休要乱跑,直到爷爷回来——” 一番交代后,戎睚忍不住探牙咬了咬谢岙脆弱鼻骨,余光望向窗外,见云青钧正是穿林而来,方才拎着还来不及话别的雪禅,与腾颙一同凭空消失。 “嘶......”谢岙捂着泛酸的鼻子倒吸气,指头摸出浅浅牙印,脸色黑了大半。 幸好老纸早已过了发育期,不然迟早一天会被这青龙咬歪了鼻子! “我道他如何离开这般痛快,原来是早有谋划......”听到门外传来轻若无声的脚步声,句融叹了口气,手中出现一盒膏药,手指轻抹出些许。 谢岙只觉眼前一花,细腻手指勾过鼻骨,便是一阵清凉。谢岙警惕心立刻嗖嗖拔起,还未避开,这妖尊却已是撤身退开三步之外。 “多......多......”一个‘谢’字憋在谢岙嗓子眼里,如何都吐不出来。 “少侠不必言谢。”句融从善如流接了话,一根不起眼的剑穗在手指间捻灭无影。 厅内仅剩二人,对方还偏偏是顶级肉食动物,谢岙心头一阵紧张,幸而此时自家师侄进来,方才呼了一大口气,向前两步说了戎睚雪禅离开之事。 说着说着,谢岙忽然瞧见纯钧剑剑鞘不太一样,仔细一瞅,脖根阵阵泛红。 难怪自家师侄今日晚到了花厅......原来是一大早不知去哪里换了个剑鞘...... 一定是嫌弃了被自己用来【哗哗——】还留下【哗哗——】之物的剑鞘,所以这般着急换了一个新的嗷嗷嗷! ...... 早饭过后谢岙得知,那魔将为了省去之后的麻烦事,早在绑走玉贤当日伪装上门提亲,中间重重法术掩盖,又有一妖一龙相助,瞒天过海,名正言顺把人掳走。也幸得那土地公度不忌俗世,竟真以为二人是两情相悦,乐呵呵准了他们一同去‘蓬莱仙岛附近修行外加升温感情’。 可惜那玉贤当初认了这门亲戚,不过是想借着土地公多认识散仙之流,真人之辈,却在因缘巧合之下被魔头捉了去,就此拘在了昏天暗地的魔界。 一日后—— 趁着白衍那里尚无消息,谢岙准备回太苍山庄一趟,见见各位师侄和宗能老祖,当面报个平安。 谢岙收拾好包袱斜挂在身上,用发绳把头发束起来,精神抖擞打开门—— 一片杏色衣衫遮了满目,仿若玉叶一秋千里,拖曳薄晨轻烟,翩然涟漪。 廊檐下,一人站在门外,轻妙勾唇,攸荡弯眸,碎玉融水之声荡开。 “少侠昨夜睡得可好?” 谢岙默默放下条件反射握上色空棒的手。 卧槽,一开门就看见一只妖尊,简直要吓湿人了! “不知妖尊一大早来寻我有何事?”谢岙严严实实堵在门口,显然没有请客入屋的意思。 句融笑意不变上前一步,谢岙顿时被蛰了般向后缩了数步,直退到了窗边桌案。望着眼前豁然出现的进屋之路,句融却颇为复杂一叹,“少侠今日便要回太苍山庄,我因有事无法与少侠同行,特此而前来暂别。” 谢岙一听,两眼不由冒出喜色,热情拱手抱拳道,“想必妖尊手头诸事繁忙,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咳咳,有期,妖尊尽管去解决便是!” “此次暂别乃是为了少侠,少侠却是这般急着赶人,着实令人伤心。”句融一脸受伤摇摇头,道出换宝匣之谋算。 此事中间一波数折,甚为复杂,若是换作他人,谢岙自是万分感激,至于这前科累累的妖尊,谢岙心中感激之情刚刚冒出,就被警惕心扑灭的连火星都没有。 啧,之前这妖尊跟着一同去秘境,还可以说是无聊到打发时间去做寻宝游戏; 如今这番尽心帮助......岂不是要开始吃阳气的节奏?! “少侠心中定是在想,我出手相助,乃是为了少侠一身阳气——”一声喟叹飘入谢岙耳中,几许低沉,几许认真,“自从重逢之后,我何时对少侠以利要挟,又何时以利换利,便是最初相识种种,也大多是玩笑而已,怎会舍得对少侠用那般计谋?” 谢岙一愣。 这般说来,自己倒还真不曾被这妖尊真真正正胁迫过,就算当时在画中,那般困窘之境也不曾被要挟何事....... 可是为毛自己总觉得在这妖尊眈眈气势之下、随时都可能被叼一口肉?! 莫非真是老纸小人之心?! 谢岙心思翻腾半晌,最后终是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后颈,吞吞吐吐道,“抱、抱歉......” 望着低头露出发旋的木头人,句融眸中笑意越发绵绵不断,千丝万缕皆由心而生。 “我岂是那等小气之人,此事便揭过不提,只是——” 句融向前一步,便是到了桌边,一手轻缓支在桃木桌案上,贴着谢岙身侧缓缓俯身,望着谢岙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唇齿,窥视其内鲜嫩色泽,眼神点点幽深。 “在我临行前,少侠是否可以兑现之前的......承诺?” 某妖尊身后那扇门,已是不知何时,悄然关上—— 作者有话要说:妖尊至始至终都不会对木头人用对付他人的方法—— 对付敌人是损敌一千自利一万,对付师叔是损木头一毫自损一万(好感度) 第137章 哟临别之礼乃唤名! “什、什么承诺,” 谢岙梗着脖子,两眼虚瞟,见这妖尊身侧有间隙,口中猛然爆出一个‘定’字,脚下便是疾若蛟龙一踹,腾地翻身要滚下桌案。 谢岙本就没指望那定身术能把这妖尊定住,只不过寻求一时片刻的拖延,然而脚底板刚刚沾上某妖尊衣衫,脚踝便被一只手掌牢牢握住。 “少侠体内有那青龙之气,力气倒是大了许多......” 句融唇角勾得极深,眸中却是丝毫看不出笑意,拂指在谢岙肩下一扫,谢岙挥出的手臂就软软落在了桌案上,提不上分毫力气。 卧槽,又是这招! 谢岙心头开始泛慌,两眼喷火,口中怒吼,“放手!” “我不过是想要少侠兑现承诺而已,少侠这般不配合......莫非又要......言而无信?”低醇嗓音浮动谢岙耳边,句融握着纤细脚踝手掌滑至膝弯,向谢岙轻松压去。 谢岙被压得不由向后躺倒,后背贴在了桌案上,一身虚张声势全部吓回肚子里,慌忙嚷嚷,“等、等一下!我想起来了,是十次阳气!我答应给妖尊十次阳气......”说了一半,谢岙猛然想起关键点,迅速补话,“但是只能吸阳气!只能从嘴巴吸阳气!” “仅能......从口中?” 句融低笑一声,倾身缓缓压下,墨发如波靛自肩头倾泻流下,散落在雍容衣衫之上,四周仿若刹那升起冉冉蛊惑迷烟。 “看来少侠全部都记得......倒是让我惊喜万分......” 温热气息萦绕扑面,谢岙不由向后缩缩,见那优美薄唇越贴越近,眉头狠狠一跳,坑坑巴巴道,“不、不能亲上来......” “少侠放心,若是在此地没忍住......如此粗陋之地,岂非太浪费少侠与我之间的美好回忆?”句融亲昵吻了吻谢岙下巴。 谢岙还在纠结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就觉细腻指尖描上自己唇角,不似催促,倒似无尽耐心等待,谢岙心中纠结片刻,咬咬牙,两眼直溜溜瞪着这妖尊,如千瓦探照灯在时刻监控,微微发颤张开了嘴。 白亮亮敞开的上下牙缝之间,隐隐可见其内粉糯湿濡,句融微微一笑,眉间流泻隽美之色,眸色却是渐渐浓稠。 一缕阳气顺着谢岙唇缝溢出,飘至极近距离之下的润泽薄唇,比起之前被青龙吸食,阳气淌出的速度太过缓慢,谢岙几乎能清晰感觉到温热气流从唇齿中溢出的感觉,好似要这般绵长至天长地久。 就在谢岙心中稍稍放松,下巴顺着重力自由滑开,唇缝渐渐敞开时,另一道气息忽然反哺回来。 浓稠炽热妖气撑开唇齿,摩擦着口腔软肉直贯而入,轻扫湿糯牙床,狠狠挠刮着敏感舌苔,紧紧勾弄上滑溜软舌,谢岙一惊,扭动脑袋想要避开,下巴却被看似温柔的手掌牢牢掌控,分毫移动不得。 一番肆意搅.弄之下,那浓烈气息忽然撞入了喉咙,沿着喉管不断深入,直把喉咙撑得微微鼓起,生生滑至咽喉下方三寸之地,谢岙顿时惊恐瞪眼,嘴巴里好似含着什么圆滑滚烫之物,眼泪被憋得呛出。 “呜呜——!” 谢岙双手猛然紧握成拳,瞪着妖尊的两眼不留神撞入一片幽沉。 那片幽沉近乎恐怖晦翳,宛如漫无边际的泥沼深泽,好不容易迎来一人破界踏入,便贪婪拽入紧密包裹,共至极地深渊。 谢岙吓得呆铮住,只觉那气息沉沉压抑,下一瞬就会直入食管,蔓延至五脏六腑。 直到那抹气息终于缓缓撤离,谢岙两眼还是睁得圆溜溜。 卧、卧槽!老纸还以为那东西要从喉咙直捅到屁股去! “......吓住了?”柔和嗓音含着沙哑笑意,句融舌尖沿着谢岙紧绷的眼角描绘,若细雨怜花,缠绵悱恻,徘徊怜爱,然而那湿热的舌尖隐隐向内勾动,仿佛要直接贴上毫无阻档的脆弱眼球。 “若是少侠下次再这般装糊涂不认账.......我便从让纯元妖气,从少侠食管到五脏六腑,一点一点,逐渐充盈浑身、弥漫四肢百骸,撑得再也吃不下......可好?” 谢岙:“!!!” 滚他姥姥的放屁!一点都不好! 谢岙脸色发白,心中阵阵后怕,眼皮立刻扇下,“既然妖尊已经吸完阳气,还请放开......唔?” 眼前修长身形忽然缓缓向前,摩擦着被迫敞开的两腿,逐渐嵌入腿根之间,炽热之物紧密贴上。 谢岙腰身一弹差点跳起,却被紧紧压在桌案上,两眼暴突,脸色霎时由白转黑,眼中喷出的火快要烧到眉毛,“敢问妖尊...这是作甚?!” 微凉手掌沿着谢岙衣衫钻入,倾长掌心摩挲紧绷腰身,句融弯眸似月,嗓音入骨撩人,“不过是......想要少侠送我一个念想,好让我在离开这几日,聊以慰藉......” 一条绿藤凭空而来,柔软缠住谢岙的膝盖越发向上拉开,句融往前滑入些许,雍容衣衫袍摆早已散乱两边,硬物隔着不过两层薄薄衣料贴着这人腿心柔软,眸色越沉越深,空出来的手执起谢岙紧紧攒住的拳头,拉至唇边用舌尖一点点撬开。 “放......呜......!” 湿热的舌头钻入拳头圈出的紧密空间,轻轻扫弄手心柔软,逼仄的空间被一点点松动,舌尖越发深入,j□j手心发颤的嫩肉,描摹细滑的纹路,抵达一处薄薄茧子,舌尖猛一刮挠磨过—— “啊......” 谢岙浑身一颤,一股酥麻电流猛然爬过背脊,刚要破口而出的怒吼声顿时化作细软綿音,与此同时,一抹凉滑忽然勾开裤腰,贴着尾椎缓缓钻了下去。 谢岙:“!!” “说起来......我数次听少侠叫那青龙名字,却从未这般亲昵于我,着实令人伤心......”句融幽幽说着,湿热气息喷洒在谢岙拳心,“少侠可否说出来让我耳闻一次,我便会心悦诚服,满足离开......” 谢岙心中直想凸凸比中指,奈何如今即将被凸凸的是自己,凭触觉及经验(?),身后那滑溜溜的东西貌似是曾经在画中遇上的绿油油,谢岙果断服软,嘴巴张了张口,嗓子憋了憋,却悲催的发现叫不出口这妖尊的名字。 句融微微勾唇,那逗留在谢岙臀间的柔软蔓藤越发向下滑动...... 谢岙大惊失色,唤不出的名字在嘴边打了个滚,脱口而出,“句、句融......” 情急之下呼出的声音有些磕磕巴巴,却依旧清亮无比。句融呼吸猛然一滞,只觉一股暖流刹那充盈血脉,喉咙滚动,宛如咽下麻痹所有神经的醉人鸠毒,叹息声轻轻萦绕在谢岙耳畔。 “少侠需流畅念出,方才算数.....” 湿滑的藤头推磨着......在谢岙浑身一个激灵打颤时...... “呜......!”谢岙脸色大变,吓得牙齿都哆嗦了,口中直呼,“句融,句融......” 身下之人急急忙忙吐出的声音还带着丝丝颤音,挣扎扭动之中,衣衫早已凌乱的一塌糊涂,句融目光胶着粘附,俯身紧紧贴合这人微微发颤的躯干,舌尖勾弄红通通的耳廓。 “再一次......” 低沉笑声轻弹慢撩,顺着湿濡舌头一同深深钻入了耳中,仿佛要进入最深处。那藤头更是贪婪钻捻......一点点松括着四周...... “呜......” 谢岙双目猛然睁大,只觉混身上下都要被这妖尊进入,一股骇然惊惧袭上心头,拼命挣扎,上身却被修长身躯紧紧压着,宛如无数藤条紧密缠绕,快要扼颈窒息。 “再一次......” 句融嗓音沙哑低缓,似催眠,似诱哄,一手贴上谢岙软绵绵收起的拳头,强迫手掌完全张开,根根手指交叉相握,从指尖到指根寸寸摩挲。 谢岙浑身阵阵战栗,只觉被这妖尊手掌拂过之地,舌尖舔过之处,无一不是隐隐发麻,拼命忍着丢人的声音,好半天才呼出了声,“句融......呜呜!” 尾音还未落下,敏感耳道内的热舌忽然j□j转了一圈,让谢岙羞得满脸通红的湿濡水声响起的同时,那湿滑藤头也......淌淌吐出一股热液来。 谢岙浑身一抖,身下竟是涌出一股热潮,顿时弄了个大红脸,直到嘴巴被上方薄唇狠狠吻住才回过神来,扑棱棱怒睁两眼。 卧槽,这混蛋不是说好不亲的?! 句融牙齿轻轻咬破了谢岙舌尖,一抹血腥味霎时在口中蔓延开来,下一瞬,谢岙身上爆出一道金色之气和一道浓厚紫气,交织翻滚,直至融合一团,又钻入谢岙体内。 句融呼吸凝了数次,方撤离软糯唇齿,缓缓支起身子,再看身下之人,早已头发凌乱,两眼含泪喷火,脸上红晕快要破皮而出。 “少侠这般看着我......可是舍不得我离开?”见这木头人被自己欺负的好似摇摇抖叶之树,句融喉间一痒,复又倾身亲上了谢岙眉眼,细致的吻不断落下。 谢岙忍了忍,没忍住,气势汹汹吼出,“滚!” 句融脸上笑意反是越甚,正要再捉弄一二,便听门外传来阵阵利爪挠门声。 “叱吼!”灰毛兽妖阵阵吼声传来,显是发现此屋设了禁制。 句融一脸可惜摇摇头,替谢岙整理好衣衫,仔细系好了衣带,抚弄好领口,方才撤了困束之力,在拳头狠狠挥来同时,化作一团烟雾离开。 “最多三日我便回来......少侠莫要......” 袅袅声音散在空中,谢岙一个拳头挥空,从桌案上一骨碌滚了下去,步伐两番变化稳住下盘时,木门被从外撞开,灰毛兽妖一跃而入。 “叱呜?” 耳包顶着一脑门的木渣灰屑,左转转脑袋,右晃晃脑袋,见屋内只有谢岙一人,掌下利爪噌噌收起,跃到谢岙面前来,隐隐带着一股香气。 “耳包刚才做什么去了?”谢岙一脸幽怨瞪着自家兽妖。 灰毛兽妖耳朵下一撮灰毛悄然变粉,圆滚滚的尾巴紧紧贴着屁股。 “嗯?”谢岙眼尖发现这个小动作,“去茅厕了?去个茅厕怎地花了一炷香之久?!” 那撮软毛色泽越红,耳包老老实实蹲在地上,厚毛脑袋上一朵迎春花悄然飘落地上。 “啧......原来是跑去花丛里玩了一通,”谢岙弹了弹自家兽妖脑门,嘟嘟囔囔道,“下次去茅厕不许超过半柱香......” “哈!想不到一只未化形的兽妖,也会如此爱干净,”一道朗朗笑声忽然响起,只见破破烂烂的门框边倚着一名凤眸青年,“那迎春花丛在此院北边,这兽妖定是不想带着一身臭味回来,所以特意去花地里滚了几滚。” 谢岙眼角一抽,望着又一个不早不晚恰恰是在某妖尊离开后才出现的人,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不愧是白七少主,这么......快便破了九重封印?” 等到云青钧从前院辞行回来后,看到白衍也是微微讶异,一行人商量一番,决定还是先去幽貘族一趟为妙。 临行前,谢岙无意中低头一瞅,发现自家兽妖除了满脑门软毛中藏着几朵小黄花外,灰毛尾巴上也是微微泛湿,还沾着几缕水草—— ...... 幽貘族·晗梦阁 破除封印的过程比想象中更为枯燥冗长,对于谢岙这种看不懂阵法的人而言,只觉云青钧手下笼着惊人仙气,镇压九宫之位,而白衍身形飘忽,速度极快,晃得人眼花缭乱。 约莫过了三个时辰后,就在谢岙倚着耳包打盹、梦见自己大战三百六十五回合后终于把某妖尊踩在地上摩拳擦掌准备随便报复时,一道巨声猛然炸响。 谢岙一骨碌爬起,右手条件反射握上色空棒,“怎、怎么回事?!” “封印已破——”云青钧一瞬步至谢岙身旁,抬手沉缓握住谢岙持棒之手。 谢岙心里霎时定了定,转眼一瞅,只见墙上封印之后已是浮出一道光门,一旁白衍满鼻子灰渣,正一脸郁闷用法术冲洗。 “啧......封印解除之后还会土行爆破,这么馊的主意究竟是由何人想出——” 白衍整理一番,弹弹袖摆,又是一身轻狂俊雅,转身冲谢岙笑笑,口中却是颇为严肃。 “榭公子稍后进了此门后,务必切记一点——可以看过去,可以探梦境,却是万万不可窥视一个东西。” “什么?”谢岙也不由紧张起来。 “六爻浮桥,乾位尽头,未来之事——” ....... 某妖尊之年幼无知的历史 天界—— “姐姐,真要摘这么多仙桃吗?”一名绿衣仙女抱着筐子惊呼。 “玄女娘娘最爱热闹,这一次她入了玄清之境,更是叫来各路仙长,只怕这些仙桃还不够哩!”另一名粉衣仙女颇有经验道。 两名仙女手挽五彩丝涤从上空飘过,半路中一颗仙桃从筐中滚下,咕噜噜落在了一处花庭内。 一个金灿灿的秃树正微微摇摆,似是打鼾,一圆滚滚的东西猛然从树枝中砸下,顿时惊得枝条扑簌簌一抖。 秃树望着地上粉艳艳的仙桃,一抹枝条悄悄伸长,去拨弄那仙桃。 可惜无论枝条如何拉直,枝梢都差寸许距离,秃树颓然落下枝条。 不远处,隐藏在仙草之中的一抹绿油油悄然探出翡翠欲滴的圆头,望着被砸出一个凹坑的仙桃,毅然向一处急速滑去。 片刻后—— “不、不好了!快来人哪,有东西在偷仙桃!” “呀啊啊,那是什么,莫不是妖怪!妖怪怎会上了天界!” 远处兵荒马乱,阵阵吵杂,好不热闹。 不多时,准备再次努力够仙桃的秃树忽然树前一绿,只见几颗水润润、娇艳饱满、无一伤疤的仙桃被混天藤捧着,全部放在了树梢可及之地。 趁着秃树扬扬树梢、迫不及待捉住仙桃时,混天藤悄然缠上了树干,一点点往上缠绕。 秃树卷着仙桃研究半天,终于把枝梢戳入仙桃,渍渍吸桃汁。 几颗桃子解决完毕,秃树发现快要已经缠了一半树干的混天藤,大惊,立刻甩着树枝噗噗打去。 柔软之力如何对付得了混天藤,幸得此时重岫仙尊赶来,仙力恢阔之下把那混天藤赶出了天界。 “这混天藤真有意思,竟也知道纯阳之木贪吃,用仙桃诱惑。”小仙在一旁啧啧惊叹。 某仙尊望着满地戳了洞的仙桃,一扫袖子,寒声刹那覆盖重阙之界。 “告诉文汇仙君,自此以后把‘分桃’一词,编入癖好不入流之凡辈中——”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在12点前发上来—— 至于妖尊为什么走后门,是有深刻的科学(?)含义 另外此章又被河蟹掐住,山只好删除一些字,再补上妖尊黑历史凑vip字数 第138章 哟过去未来知几许! “晗梦阁内虽是藏梦之地,却也经常有一缕觉神神识徘徊,久而久之,便有过去之忆、来夕之事昭显于此地,”白衍仔细解释道,“那来夕之事通常会受禁制所封,然而刚才撬动了九重封印,受此影响,说不定那禁制已经松动,榭公子万万不可去窥视――” “放心,我不会去看,”谢岙满不在乎摆摆手,貌似万分不感兴趣,“未来之事若是提前看了,一路走下来岂非太过无趣!” 不去看么―― 谢岙忍不住咧开的嘴巴缝里隐约露出一小片白牙。 十年百年的自己当然不会去看,但是未来三个月之内的事情怎么说也要瞅两眼! 说不定还能看到最后一本经书的下落,省去不少麻烦,顺便避免再次发生被叼肉/咬肉/一口吞等各种可怕情况嗷! “师叔――” 云青钧低头望来,神色不动,眸光微微轻潋。 “切勿贪玩。” “怎、怎么会?”谢岙被盯得一脸心虚,口中不由道,“我最多看看过去的事情......保证不看翌日明朝!” “此番进去,是为了确认觉神徘徊之地安全无虞,榭公子莫要看花了眼,能够停留的时间也有所限定,”白衍扶额叹气,关于梦境之地种种注意事项说了一通,“榭公子身世扑朔迷离,在这梦中天机或许超十地三乘,凝滞了四生六道,我等不便跟着一同进去,否则泄露天机一责便会算在榭公子身上――” 颠着尾巴正要跟进去的灰毛兽妖一听,抖了抖耳朵,老老实实蹲在了光门旁。 谢岙倒是默默松了口气,手心攥着一枚宁神丸,一脚踏入了光门内―― 东日西月,烟云弥散,一圆盘悬于半空,收拥日月交汇之光。 谢岙一入门便站在圆盘上,这圆盘看似棕不溜秋,方圆不过三丈,好似个木头桩子,十分普通,然则谢岙向前一步,木桩子霎时化作六叶莲台,六道浮光之桥从莲台延伸至各方。 唔?这里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可疑东西―― 大略确认完此地的安全问题后,谢岙抬脚向月光笼罩的一道浮桥走去,桥的另一端云雾流动,浮光掠影隐约可见。谢岙在其中一团云雾上略一凝神,便见光影清晰许多,宛如镜面倒影,显出过去种种―― 春暖山庄,桃花夭夭,小小师侄在树下勤奋练剑,剑气已是隐隐流转,练剑完毕回屋吃早膳,掀开蒸笼,发现之有两个空荡荡的包子皮,肉馅不翼而飞,而旁边的小师叔打着饱嗝满足拍肚皮。 谢岙眼角抽了抽,再往下看―― 夏溪清澈,荷花叶下,肥鱼双双游池塘,六七岁孩童蹲在轩窗下捉鱼,小小师侄在屋内修习功法,袖子堵着窗户上一截发绳,豆丁年纪便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顶着师叔祖因为某人逃课而怒气腾腾的咆哮声; 秋霞堆积,日落青山,六七岁孩童坐在千年老树上吃螃蟹,旁边小小师侄抱着古埙乌乌吹,隐含真气之声响遍东崖,不远处万书阁内众弟子纷纷垂泪痛哭,竞相奔走; 冬雪盖松,皑皑白茫,宗能老祖又领着一名十岁孩童上山,因其天资聪颖被收为内门弟子,因其性格甚好大受众弟子欢迎,尊为二师兄;受冷落的某师叔咬牙暗恨,几次小动作无果之下,反被加倍报复回去,只觉过去称霸山庄的滋润得瑟生活一去不复返,在七岁生辰那日,又恼怒又委屈离庄出走―― “小孩儿,你从何处来,是要去何处?” 后山茫茫白雪中,一人站在凉亭内,冲孩童温和一笑,缓缓步出了凉亭,浅色袍角轻微扫雪,仿佛穿过早春暮春,弥漫一身闲散和煦。 “若是无处可去......”这人蹲下来,微凉手指划过孩童的眼角,“不如跟我走可好?” 孩童呆呆看着眼前温柔青年,正欲点头时,一股疾风吹来,眼睛被雪刮得紧紧闭住,再睁开时,已没有那脾气甚是和蔼的青年,而是自家师父沉着脸望来。 “七岁......七岁便是开阳之年......看来为师不得不送你离开......” 谢岙看到关键之处,立刻凝神细看,然而云雾变化,弥散重聚,下一段却是跳跃成了异界之事,之后种种熟悉画面闪过,和睦家人,至交好友,熟悉的街道和商店―― 望着云雾中显出的亲人,谢岙心口猛然一缩,强烈酸痛如潮汹涌袭来,好似一个猛子扎进了一汪醋池之中,每次呼吸都冲得鼻腔酸辣难受,霎时熏红了两眼。 抱歉...... 谢岙手掌捏成拳头,骨节隐隐泛白。 之前百忍千耐,就是为了回异界团聚,然而却惶惶寻回了悠远许久的记忆......湛育之恩,舍命相护之情,更胜雨水落根,春晖生芽,自己如何能够不回报! 谢岙抹了把湿漉漉的脸,狠狠揉了揉两眼,让朦胧视线清楚一些,长吁口气。 梦境之地不能久留,谢岙整理好神情,脚下一拐便是原路返回。 再次回到中央莲台时,谢岙心中忽然一动,两眼不由自主向日光汇聚之地的乾位望去,被那乾位耀目之光勾得蠢蠢欲动,好似被蚊子叮了一般,不狠狠挠一下就浑身难受。 就看一眼...... 谢岙脚下一转,向浮桥迈出一步,理智在不断提醒不可前去,然而方才心绪激烈动荡之下,如今心防犹如缺了一口,不断受到前方光华吸引。 就看一眼......只看看剩下一本的经书究竟在何处......集齐之后,便可知另一位‘榭筝遨’究竟有何目的,为何一介凡人,会信誓旦旦说有送自己回异界之力―― 谢岙不知不觉已是来到了浮桥末端,掌心微微沁出汗水,向重重云雾中望去。 相比承载过去回忆的寒云淡雾,此间云雾却是五光十色,斑斓绚烂,只见一片连绵雾镜上,清晰映出异界林立高楼,拥挤马路,喧嚣之声―― 这是......自己未来又回去了?! 谢岙倏地一惊,正欲多看两眼,手中宁神丸在镂空小球中一震,提醒在此地逗留时间过长。谢岙心跳缓了缓,满心复杂望着霞光满载的云雾,咬咬牙,转身飞奔回莲台,一路没有回头,一口气冲出了光门―― 当晗梦阁内洞天水柱再次出现,谢岙冲得太猛有些刹不住,险些撞在一张矮榻上,一抹若兰色闪过眼前,握住胳膊略微一转,稳住身形。 “师叔?”云青钧低头望着谢岙泛白脸色,隐隐蹙眉。 “榭公子怎地跑得这般着急?”白衍合上手中书卷,徐徐笑声带着清朗安抚,“莫不是身后有妖魔猛兽在追着你?” 灰毛兽妖舔了舔谢岙的手掌,热烘烘的湿意透过手心传入,温暖渗入全身。 谢岙拍了拍耳包脑袋,把掌心口水擦在灰毛上,润润嗓子开口道,“刚才宁神丸忽然提醒,我以为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着急出来――” 九重封印一事顺利解决,谢岙觉神从此也算稳定无虞,不再时时带着一颗定时炸弹。趁着青龙大爷还没有从魔界回来,谢岙便要依照之前的计划,暂且先回太苍山庄一趟。 只是...... 谢岙瞄了两眼白衍,纠结挠头。 啧,要不要带着白七少主一起去? 于情于理此时都应邀请他同去,可是他进了山庄后..... “九重封印一事有劳白七少主,若是之后无事,不妨同行去山庄一聚。”清寒嗓音忽然响起,竟是甚少开口相约他人的云青钧。 谢岙霎时惊愕扭头。 自、自家师侄竟然会主动约人去山庄作客? 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这只白泽的皮相非常有问题! 这相似度极高的脸不仅会给他带来困扰,太苍山庄众弟子乍一见到怕也是魂不守舍,十天半个月不能安心习剑―― 谢岙偷偷摸摸拽了拽自家师侄的袖子,云青钧低头回望,反手轻握谢岙指尖,微微摇头,示意谢岙放心。 “云少庄主果真与榭公子关系甚好......”白衍一手随意握着书卷,意味深长挑起眼梢,转眸望着谢岙,“榭公子以为如何?” 谢岙神情一凛,立刻抱拳诚恳道,“此事白七少主功不可没,若是一同去太苍山庄,我定会好好招待,以表拳拳感谢之意!” 白衍嘴角满意勾起,“既然榭公子如此诚心相约,那便有劳――” ...... 从幽貘界出来时正是午后日头大亮,谢岙晒得头晕眼花,饿得肚皮快要贴上后背,一行人便在云清山脚下的永州城内先吃些东西,再回山庄。 白衍一入永州城却是莫名恍惚,当场改了主意,直说先不去无聊苦寒的修剑门派,要在永州城好好游一游再说。 与白衍定下明日陪游的约定后,谢岙打着饱嗝回山庄,因为带着耳包的缘故,刚一入山门禁制就被触动,一众弟子持剑杀了过来,见是自家少庄主和谢岙两人,皆愣愣傻眼。 “咦?师、师――” “师叔――?!”一道明亮嗓音远远传来,只见一暖色金衫的少年疾奔而来,手上还握着两把长剑,猛然朝谢岙扑来。 耳包立刻垂着尾巴蓄势待发,谢岙更是吓出一身冷汗,正要缩脖子躲开时,一道寒光闪过,把天阳身形挡在了一步之外。 “剑。”云青钧手腕略一轻翻,天阳手中双剑剑锋皆朝向地面。 “啊......”天阳连忙把剑收起来,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师叔回来就好,之前一直听说师叔安全无虞的消息,如今总算见了面――” “唔?”谢岙忽然凑近天阳,踏着步子转了一圈,两眼刹那比前方一排长剑反光更亮。 错不了...错不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天阳身上......看到经书的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有更新,山会把分量努力加在下一次的蟹黄中的! 看到有筒子在问下一次吃肉的时间―― 年前应该还会端一大碗蟹黄,就看山的加班时间/更新速度了(泣) 第139章 哟夜探古庙为经书! 青天浮山,薄云缭绕,白鹤共天,灵气湛湛,剑气凝光动四方,当真修行好去处。 太苍山庄花厅内―― 门外早春篱笆墙,门内楠木束腰圆桌,除了温度低了些,天空近了些,窗外可见弟子御剑飞出飞入,衣袂飘飘,颇具仙气之外,到是与数月前没有什么不同。 此时花厅内一派恬静怡和,某年轻少庄主去甄剑堂处理近日来门内之事,宗能老祖又在闭关,只有天阳、盘隋同谢岙在此叙话。 谢岙盘腿坐在临窗矮榻上,左手抱着一小壶凉茶,右手小桌上放着一盘梨花糕,窝在熟悉的地方,还没有天敌们(?)在此,自是万分惬意,一连吃了三块,才继续接话道,“这么说你昨日才从洛安城回来?” “本来前两日就回来了,谁知那花妖真能跑,一路从洛安城跑到了雷云岭――”天阳蹲在矮榻下,两手撑在膝上,好奇望着威风凛凛的灰毛兽妖,从脑袋直打量到尾巴。 “洛安城啊......”谢岙郁闷喝了口茶水,试探问道,“有没有去过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见过什么不一样的人?” 洛安城距离雷云岭遥遥十城之远,难道一路上这些城池都有可能是经书的相关发现地? “好像没有,那花妖跑的太快,弟子们一路连客栈也没怎么住......”天阳一脸茫然迷惑。 谢岙眉毛一抽,一脸恨铁不成钢瞪着自家师侄。 啧,为何偏偏是天性迟钝的天阳身上有经书反应? “那有没有遇到什么特殊之事......尤其是天阳你?” “这么说来......弟子们昨日回来时,曾顺便带一名老翁上山,”盘隋沉思开口,“走了一半山路正好遇上下雨,天阳师兄就带那老翁在附近避雨,弟子们先回了山庄。” “避雨?”谢岙眼窝一亮。 “啊,是有这么回事,”天阳一拍膝盖,恍然道,“山上刚好有一间破旧古庙,我就带着那老翁在庙中避雨。” 破旧......古庙? 一股悚然凉意爬上背脊,谢岙手指一颤,手中咬了半口的梨花糕滚在了地上,“那间古庙,可是在距离千湖涧不远的地方,朱漆木门,青铜把手,门口有三尺见方的青苔石阶?” “没错,”天阳一脸惊奇道,“师叔去过那里?” 谢岙顿觉瑟瑟阴凉渗皮入骨,嗓子里都似乎灌满了寒气。 果然是那间古庙...... 自己穿越过来时的‘降落’地点,也是‘榭筝遨’残余神魄逗留之地―― 若说天下最不可能藏有经书的地方,便是那间古庙,否则当初榭筝遨早就拿了出来,好让自己能收集更快―― 莫非是有人把经书或是相关线索带去了那里?! ...... 是夜,子时刚过,谢岙绑好色空棒,揣好符纸灵药,便要偷偷摸摸出门。 “吱呀――” 一开门,夜风吹来,树影幢幢,地上暗影飒飒摇曳,宛如阴雾罩地,就连开门声似乎都拖曳得尤为缓慢阴森。 谢岙后颈上泛起细密鸡皮疙瘩,恨不得立刻杀到青冥阁,抱自家师侄大腿不放,求得一身正气护身,不过...... 那‘榭筝遨’知道异界之事,若是青钧师侄跟着自己一同去了古庙,万一遇上了榭筝遨游荡神魄,岂不是会发现还有异界存在? 这等远超十地三乘之事,就连身为白泽一族的白衍也不曾知晓,定是超超超s级天机,所以自己的回梦之地才被下了九重封印――如今让自家师侄知晓,岂非连累了他! 谢岙深深叹口气,搓了搓脖子,一脚迈出屋子,余光不留神看到腿边一团灰影。 “耳包?!”谢岙瞪着刚才被自己打发去找吃食的灰毛兽妖,只见它嘴上叼着满满一筐还冒着热气的包子―― 卧槽,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眼看自家兽妖挪着步子,亦步亦趋的跟上来,谢岙眼睛一眨,转身蹲下,肃然问道,“你想跟着我一同出去?” 耳包呜了一声,月色泛过圆硕脑袋上的根根灰毛,越显蓬松柔软。 “唔......若是你猜拳赢了我,我便带你去,你若输了,就老老实实呆着屋里――”谢岙痛快撸起袖子,简要说了规则,“石头剪刀......布!” 一道猛喝之下,灰毛兽妖耳朵抖了抖,条件发射伸出肉墩厚爪,与之相隔三寸之外,是人类两根剪刀状的手指。 赤红兽瞳猛然绷大,耳包看看自己的厚爪,再看看人类灵巧细长的手指,终于反应过来,厚墩爪尖堪堪弯下,团成了肉球。 “哈哈哈,现在就算变成拳头也没有用,认赌服输,还是快快回屋睡觉去――”谢岙得意洋洋站起,拍拍屁股便一溜烟跑了。 啧啧,别的不提,单是耳包出入山庄时便会激惹禁制有所反应,到时候全山庄弟子起来,自己还如何偷偷摸摸去夜探古庙?! 谢岙使出轻功一路奔去,又贴了‘乘风符’,花了一柱香时间,终于来到目的地。 幽森夜色,破旧古庙,斑驳朱红大门,谢岙站在门外三丈远之地,被凉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只觉四周阴风阵阵,夜雾凄迷,分外渗人。 “喝!”谢岙掌下拍出一道强风,哗啦推开了大门,庙内油灯微弱点燃,烛光被风扑的闪了闪,破旧石地上倒影的一个个佛像也随即扭曲一晃,好似有无数人影出没,又随即飘忽离去。 谢岙上牙槽狠狠咬上了下牙槽。 ......要不要他姥姥的这么吓人! 尽管见遍了妖魔精怪,谢岙对这般鬼气森森的场面依旧没有抵抗力,两腿打颤不敢进去,直把浑身符纸又摸了个遍,这才揣着色空棒小心翼翼抬步前进。 依照天阳所说,与众弟子分开时所经特殊之事,便是带着老翁来这座古庙躲雨......盘隋等其他弟子也见过那老翁,而身上却不曾有经书反应,因而那老翁定是与经书无关,而是这庙中有经书线索...... 更重要的是,‘榭筝遨’貌似已经不在这古庙中...... 啧,自己还以为她是地缚灵,一定会日日宅在庙里,早知她不在这里,自己就同青钧师侄一起过来了! 谢岙分析着事由不让脑子闲下来,以免胡思乱想,同时手下东翻西找。 “咯哒。” 一道轻微声响在身后出现,谢岙猛然转身,一手紧捉色空棒。 庙宇内空荡荡没有其他人影,朱红色大门被贴了‘万石符’无法关上,门槛上显出婆娑树影,一切如同之前――然而烛台前方一处地板,却是微微松动,像是被谁搬开了一角来。 谢岙心尖紧了紧,左右张望两眼,手下色空棒伸长,撬动石砖一角轻松翻开。石砖移开后,其下坑洼凹陷的地面满是潮湿泥土,一张泛黄帛纸卷在上方异常显眼。 嗯?莫不是藏经书的地图?! 谢岙喜滋滋上前两步把帛纸拎出来,正欲打开细看,脖颈后忽然吹过一阵阴风。 “呼......” 谢岙爪子一抖,硬着脖子猛然抬头,眼前视线诡异扭曲,一道身影模糊浮现―― 这‘人’悬于半空,脚下无影,身形飘忽,长发如蛛网遮面。 “你......” “你这孽徒,还不给为师滚出来!” 一道吼声在门外蓦地响起,惊得谢岙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见一鹤发童颜之人站在庙外,吹胡子瞪眼望来。 四周阴森之气刹那消散,原本浮现的‘人’影也消匿不见,谢岙咽了咽口水,抓着帛纸一溜烟跑了出来,颠颠凑到宗能老祖身边,“师父?您老人家不是闭关了?” “哼,此地禁制有异常,我这才特意出关看看,果然是你这笨徒在此!”宗能老祖向前大步走着,衣袍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此处乃是四象交汇之地,每到夜间邪污深重,你若是惦记着异界之事,大可白天来此一探。” “哦......咦?!”谢岙猛然刹住脚步,口中喃喃道,“师父......不......祖师......” “你这孽徒,”宗能老祖甩袖转身,瞪眼气咻咻道,“为师是有鲲乙仙君一缕神识,此世却也是你师父,教你习经学武,受了仙缘,常听法教,你还叫不得我一声师父?” 谢岙一听,心中阵阵感动,扎扎实实道了句‘师父’,躬身规规矩矩一拜。 “这还差不多――”宗能满意点头,扬袖扫风托起谢岙,继续向太苍山庄行去,“你本是纯阳之体,七岁开阳,之后每年阳气会越发浓厚不散,若是在天界也罢,偏偏是在妖魔遍地的凡界......为师想来想去,只好借助那古庙特异四象,送你去异界避开阳气蓬生之年,直到过了及冠之龄......” 夜风徐徐,天色依旧黑暗无边,在宗能清迈声音散开之下,却也显得静谧怡和。 “说来也巧,当年送你离开时,我本欲把你安排入一户八字相和的人家,与那家孩童做一对双生儿,只需用法术迷惑周围相干之人便可......熟料阵法寂灭时,却不慎把那户人家的孩童弄来,为师当年已无法再把她送回,便养在山庄,好生教养,也算补偿......”宗能老祖长叹一声,“她虽生性阴狠,却也没有大恶之能,只怪她脾性乖张,不知得罪了何人后被害,可叹为师还想趁着把你接来之时,再把她送回异界......唉......” 谢岙低头努力消化,半晌愕然道,“这么说是师父把我接了回来?” “不是为师还能是谁?”宗能老祖哼哼两声。 “可是......如果那榭筝遨只是凡人,为何会知道经书一事,还信誓旦旦说了那番承诺......”面对宗能老祖没什么可隐瞒的,谢岙干脆一吐为快,把前前后后诸多事情,全部道了出来。 “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宗能老祖陷入沉思,“此书确有弥天之力,当年被那无法无天的青龙踢入了下界,散落各处,入了天道循环之中,仙人无法动它......陆离仙君因此才彻底动了怒,联合众仙用了无上仙器把他镇压――” 谢岙眉毛抽了抽。 原来戎睚是因为一部经书才被压在墉邙山下―― 不过这种舍不得动刀子的态度......啧啧,天界貌似对这头青龙容忍度非常高? 宗能御风之速比谢岙离开时快了不少,没多久便到了太苍山庄。等到谢岙回屋坐在桌边、灌了满口凉茶时,才发现手中还攒着那巴掌大的帛卷。 唔?刚才忘了把这东西让宗能老祖看看―― 谢岙脱了靴子躺在床上,枕着巍然不动如枕头的灰毛兽妖,端着帛纸对着烛光,仔细琢磨。 只见微微泛黄的细薄帛卷上,一行文字朦胧可见,谢岙努力辨识到最后一字,猛然翻身坐起。 “这、这是――” 谢岙一脸慎重盯着手中的东西,片刻后深吸口气,把帛纸卷吧卷吧,准备塞进腰间小袋里,然而右手往腰间一摸,却是空荡荡只有匕首斜插在腰带上。 “诶诶――?!” 与此同时―― 永州城某间客栈天字房内,窗扇微微敞开,竹影映了半扇墙面。屋内一张圆桌上,一只巴掌大的灰色布袋躺在烛台下方,其上丝丝晶华隐隐流转。 白泽青年坐在桌边,凤眸沉凝望着灰色小袋,在红烛快要燃尽时,终于向着那灰色小袋,缓缓伸手――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地图转移,开启白七支线,顺便(?)继续主线解密―― 第140章 哟故人似是寻路归! 第二日一早,谢岙还在做着顺利集齐经书的美梦,朦朦胧胧中就听到吵闹之声―― 那声音就在不远的地方,阵阵沸腾,似乎还有向此方靠近的趋势。 等等......莫非是昨夜耳包偷出来的包子没有还回去,众弟子怨声载道声讨要捉包子贼,, 半梦半醒中,一道意识猛然劈过脑海,谢岙顿时惊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看到床角放着的空无一物的筐子,这才想起昨夜耳包貌似已经消化完毕。 等到谢岙洗簌完毕,带着自家兽妖去花厅时,只觉吵闹声越甚,隐约还有男弟子浑雄哭腔、女弟子喜极成泣的声音传来,不由越发莫名其妙,叼着排骨频频扭头,一不留神胳膊肘撞上了汤碗,碗底转悠半圈便要从桌沿落下。 “唔?”谢岙反手去接已是来不及,幸而一手从旁侧伸出,稳稳接住了汤碗。那皓白手掌托着翠玉碗沿,越显干净凝长。 “师叔――”请润嗓音轻缓响起,摒去四周纷杂声音,云青钧黑眸带着几分无奈,微风拂来,一身衣衫隐隐散出晨起沐浴后的清爽气味。 谢岙知道自家师侄有晨起习剑或调息的习惯,一身薄汗后沐浴再正常不过,然而此时冷不丁嗅到皂叶味道,却是不由一呆,只见他衣领整齐交叠,紧护之下的颈项越显修长莹白,当真是万般铅华,不染道心,然而周身偏偏又笼着薄薄水汽,好似池边仙竹,湛湛纯然。 待到寒面少年一手微微探出袖口,端着汤碗搁在自己面前,谢岙脸皮一烫,霎时收回目光。 啧啧,自从青钧师侄恢复记忆、拢聚仙气之后,怎地看起来......好像......好像诱人非常? 呸呸呸,什么诱人,又不是那不分场合散发下流气场的妖尊!这分明是仙气湛湛,引人注目! “师叔若是好奇,不妨先吃完早膳,再去前院观望。”云青钧夹了一筷子鱼肚,放到谢岙碗中。 “唔,那、那我一会再去看――”谢岙抱着碗,呐呐回了一句,闷头刨饭。 寒面少年嘴角微动,院中桃花散落几瓣,飘入花厅内,淡淡花香满室。 “啧啧,看来我来得真是巧,正好赶上了早饭时间――” 一道朗朗笑声从厅外传来,谢岙惊愕扭头―― 俊朗青年倚在门边,凤眸含笑,眉间若有三分醉意,衣衫卷着几分沧桑,几分无羁,好似终于把酒东篱.....归故里。 一瞬间,谢岙只觉时间似是倒流,冬秋夏春,又见到那腰挂玉笛的青年,笑吟吟唤道―― “师叔......” “哗啦――” 谢岙手中筷子摔在地上,呆呆傻眼,“你、你刚才可是叫我.......” “榭公子?”白衍一脸诧异走进厅内,弯腰疑惑打量谢岙,晃了晃手道,“莫不是被日头晃晕了眼?” 青年身后日光透来,氤氲柔和了轮廓,神情眸色越显悠悠熟悉。 谢岙又是呆住,眸光涩涩一晃,“白......” 一双筷子搁在谢岙碗边,清脆声响落下,云青钧望着白衍,缓慢开口道,“你如何在此处?” 白衍转眸看向气息丝毫未变的某少庄主,对视一瞬,呼啦摇开扇子遮住下半张脸,眸中堆满明晃晃的费解之色,“我今日一早闲得无聊,便说上山来找榭公子......谁知甫一入山门,就被贵派众多弟子围住,神情如同活见鬼般,着实令在下伤心......”听到一旁又传来哐啷摔碗声,白衍扇下唇角忍不住翘起,凤眸微瞥,望着面色僵硬的谢岙直叹气,“莫非这张脸在剑修门派,如此不招待见?” “......并非如此,”谢岙干着嗓子回答,在那双凤眸探究视线下,硬着头皮咬牙道,“因、因为你长得像我派一名弟子......” “哦?是谁?他何时入得山庄?与榭公子关系可好?”白衍状似万分好奇,越发倾身向前,频频追问。 “这.....”连番紧逼之下,谢岙更不知从何说起,急得两撇眉毛扭成一团。 “白抒远。” 寒润嗓音忽然响起,道出熟悉万分的三个字,惊得谢岙扭头看去,白衍身形僵了僵。 “此人名唤白抒远,十岁入门,太苍山庄内门弟子。”云青钧放下筷子,竹筷端正并拢,望向青年的黑眸浮上几许淡然寒色。 谢岙捏着袖口的手松了松,暗地抹了把汗。 啧,吓湿人了,自己还以为青钧师侄是在用此名叫这只白泽! “原来如此......”白衍凤眸一眨,撩袍随性坐下,抄起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嗯?这蟹肉包子还是热的?不错不错,榭公子还是趁热吃到饱,一会才好有力气陪在下游遍永州城――” “对对,吃饭、吃饭!”终于岔开避之不及的话题,谢岙大松口气,忙低头刨饭。 ...... 晌午,永州城某茶馆隔间内―― “没错,此文所述是妖界花街――”临窗角落,白衍望着眼前泛黄帛纸,摸着下巴道,“虽说凡妖两界没有严密阻隔,可以去往妖界各处,不过这里描述的花街应是指妖界南疆之地,距离此地颇远......”白衍收起帛纸,凤眸翩然一笑,滚滚风流霎时湮灭窗外梨枝j□j,“若是现在出发,到达目的地时,倒是刚好能赶上花街开门......榭公子若是着急,在下便陪你去一趟。” “如此再好不过――”谢岙脸上一喜,急急灌了满口茶,站起抱拳道,“那便有劳白七少主,即刻出发――” “榭公子......不去寻云少庄主一同出发?”白衍扬扬眉毛,脸上晃着午后斑斓日光。 “不不,青钧师侄那般性情,定是不喜入花街......” 万一妖界豪放女子见到自家师侄忍不住贴上来,青钧师侄定会把整个花楼一剑切了......到时候还怎么打探线索! 谢岙干脆摆摆手,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张传音符,对着符纸嘀嘀咕咕说了一通,掌心一拍向太苍山庄送出。 白衍嘴角勾了勾,眸光冉冉轻飞,敛着满满盎然绿意―― ...... 妖界南疆花街水地 赤玉铺路,香粉流馥,潭水如镜错落各方,一间间花楼凌空矗立水中央。彩涤挂檐,窗开奢靡,随处可见妖娆女子依窗伸臂,散落撩人纱衣。 放眼望去,东一潭,西一池,香蕊花楼偎静水,迷眼美色纷纷落,时时可见粉面香腻,时时可闻娇喘连连,当真是销金帐、流灵窟、极乐地。 此时在花街水地北侧,一间花楼足足六层之高,丝乐喧闹声不绝于耳,在花楼正门外,一座水廊盘绕楼下,其内竟有数十名妖魔精怪逗留在内,直到花楼外有一名小妖出来传话,让最前方的几名妖物进楼,长长队伍方才慢慢向前移动。 “唉,这‘盘水楼’的生意未免也太好了些,俺们足足在这里等了半天,也没轮到进楼去!”花楼前不远处,一只红耗精垂头晃脑。 “嗨,你是头次来不知道,这盘水楼的水馆可是出了名的舒服,到时候咱们在水下化了原形与那美蛇妖嬉戏,岂不美哉!”一只黑耗精摩拳擦掌,望着快要接近的大门口水连连。 红耗精听罢精神一震,脑中不由浮想联翩,正笑得合不拢嘴时,一道疾风忽然掠过眼前。 “朱馆一间。” 清朗嗓音当空飘飘落下,好似春风绕柳无端动听,众妖定眼一看,只见一名俊美青年纵风落在门前,翡玉发冠,冉冉衣衫,烟笼衣带逸散,水丝流金穿线,端的是雅致风流。 “他、他......”红耗精结巴半天,猛然爆出一句,“他插队!” “小声!那朱馆千颗灵石起价,本就不需要排队!”黑耗精一巴掌拍上红耗精的脑袋。 红耗精恨恨望着门口,两眼满是同为雄性动物的羡慕嫉妒,就在那青年迈步进楼时,忽然发现他身旁还有一名削瘦少年,面貌如何看不到,浑身却是莫名蓬勃灿灿,越看越让妖血流加速。 “怪了,俺怎地觉得那干巴巴的瘦小子看起来更诱人?” “还不是在这里憋久了,一会进了水馆后好好发泄一通便是!” 两妖窃窃私语时,那边谢岙已是进了花楼内,异界光怪陆离之色映入满眼,左顾右看目不暇接,等到回过神来时,已是来到一间雅房内,其内摆设无一不精致,器皿摆玩更是灵光隐显。 白衍推开临水窗扇,扇柄指着下方一处水阁,附在谢岙耳边,悄声道,“那帛纸中所指方位,正是这盘水楼后院水阁,不过那地方是姑娘们住的后院......待天色再晚一些,便可以去探一探。” 谢岙一听白衍已经确定了精准方位,顿时有些忍不住,望着下方妖来妖往的水廊,也把嘴巴凑到青年脸旁,小声道,“不如我假装迷路,先去探一探......” 湿热气息喷在耳边,白衍望着无意识靠近的某师叔,心头一动越发凑近,还未开口,就听门扇吱呀响起。 “鱼雀族簟香,见过白七爷――” 一名面薄腰纤的女子敲门而入,衫垂似褪,钗美鬓松,两眼柔美如水杏,自是一番袅袅婷婷,声音却是添了几分飒爽利落,让谢岙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白七爷许久不来此地......莫不是终于喝厌了他处美酒,才又来到盘水楼,不如多叫些七爷熟悉的姑娘――” “咳咳咳......”白衍脸上显出几分尴尬,连忙抢话道,“今日来此是有他事......你可知后院水阁附近,有何禁制或是异符?” 谢岙没想到白衍如此开门见山,暗暗吃了一惊。 簟香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眼中露出几许暧昧,“这位小公子放心,奴家曾受白七爷救命之恩,定不会说出去丝毫隐秘之事......那后院水阁并无禁制,不过姑娘们大多会途径那处,直到月上中天,姑娘们或忙或休,那处才......安静无扰。” 啧,为毛这鱼雀妖在说安静无扰的时候......要这般看着老纸? 谢岙不留神对上这女子说不出诡异的软绵绵视线,不由暗自纳闷,刚好之前在茶馆里灌多了水,便借口尿循离开。 “等等,我同你一起――”白衍不放心,随即搁下茶碗站起。 “白七爷放心,这朱馆内处处有啼妖警戒,还没有什么妖物胆敢乱来......”簟香捂嘴一笑,“白七爷这般去了,莫不是想要帮助小公子......宽衣解带、脱裤子不成?” 谢岙脸皮一抽,立刻脚底抹油率先溜走。 簟香闷声憋笑,正觉看了一幕好戏,忽听一道声音响起。 “簟香可是觉得有趣?” 女子捻帕手指一颤,慢慢抬头,只见俊美青年倚窗而坐,转眸望来,似笑非笑,簟香心头顿觉一寒。 “白......白七少主......” “簟香,莫要在她面前开这般玩笑――”白衍摇摇头,依旧随性风流,渊博儒雅,却让簟香忙低头应下。 “是――” ...... 此时在游廊上,谢岙却是举步难行―― “公子就依了奴家,喝了这一杯酒~”一名身披薄纱的女妖软软依在谢岙身上。 “不不不......还有朋友在等在下......唔!”一开一合的嘴巴内冷不丁被灌了一口,谢岙想吐出去都来不及。 “哎呀,既然已经喝了一口,不如再喝一口......公子若是觉得醉了,便随奴家去一旁的厢房里休息可好?” “不、不......”一股燥热渐渐在体内升起,谢岙脑子开始犯晕,两腿发软,心中警惕线却是骤然拔高,考虑到此地不方便动武,谢岙一手暗暗探入袖中,摸上一张符纸。 “公子放心......”见谢岙周身阳气更盛,女子忍不住伸出艳丽舌头舔舔唇道,“依你这般足炽阳气,奴家定不会收你一颗灵石......让你白白占了奴家的清白......” 一只手猛然伸来,扣住谢岙肩膀揽入怀中。 “三尾狐妖?”白衍一眼看出女妖原形,冷笑一声,风流霎时变寒流,儒雅变凌厉,嗓音冷若寒泉,“还不快滚――”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厉风席卷惊人灵力刮过,那女妖吓得脸色发青,来不及道出一个求饶之字,就被厉风吹得远远飞出,消失不见。 “发生了何事?”簟香追出来,见谢岙潮红脸色,顿时一惊,“这、这是――” 白衍疾步如飞,带着谢岙回到屋内,反手甩袖关门,把女子隔绝屋外。 “七爷,可需我去拿解药......”簟香声音隐隐从门外传来。 “不需要――” 白衍揽着谢岙坐在软榻上,见这人呼吸急促,两眼扑棱棱带着水光,目光微微一滞。 “白、白七少主......”谢岙紧紧揪着白衍袖子,满脸急色。 “放心......”白衍轻轻掰开谢岙下巴,把一颗药丸推入唇缝里,“含药片刻后再咽下,便可解除药性――” 指尖些微探入唇缝的刹那,被一抹柔软无意中扫过,湿濡气息沾在了指腹。白衍喉咙动了动,只见某师叔半张着嘴含着药丸,湿热气息不断扑面而来,也不知是不是方才与那女妖纠缠的缘故,衣带凌乱松散,摇摇欲坠挂在腰间,似乎轻轻一勾,便能褪去―― 白衍深吸口气,手指似被火苗舔过般倏地缩回,两眼直直望着窗外。 “唔......”一盏茶时间后,谢岙身上燥热渐渐消退,一抬眼看到白衍下巴,便撑着胳膊晕乎乎坐起,“多谢白七少主相助......” “刚才......榭公子为何不唤我过去?只需一声我便能听到,替榭公子解围――”白衍低头悠悠微笑,窗外妖界斑驳陆离之色映在眸中,也似春日五光十色,甚是无害温暖。 “呃......?”谢岙挠挠头,“那般情况怎好麻烦白七少主......” “麻烦?”白衍低声轻笑,“我却觉得,榭公子从未信赖于我――” “怎会......唔?!” 谢岙刚刚吐出两个字,撑着软榻的手腕就被一只修长手掌忽然拽起,还有些软绵的身体一晃,顿时向后躺去―― 下一瞬,青年欣长身躯缓缓压下,衣衫如皎月笼纱垂落。 “榭公子之前对我久久隐瞒女子身份,却让他人知晓......随后被我发现女子之身时,依旧百般隐瞒,却在那二妖面前坦言,被徐徐图之......” 白衍凝眸俯视,熟悉眉眼扬出几许轻狂,几许温润,涟漪嗓音轻吐在谢岙耳边。 “这般偏心着实令人咬牙切齿啊.....师叔――”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选择花街春楼―― 因为里面有很多很多很懂推波助澜的小道具(奸笑) 第141章 哟神识一缕归故人! 师......叔? 谢岙脑中刹那空白,好似一道洪流从空而降,在神识中轰然炸开。 半臂距离之上,青年眉目含笑轻扬,眸中堆彻故人眷恋,温润了窗边黄昏静水寒意。 “不可能......” 谢岙喃喃两声,两眼直愣愣望着青年。 “怎么可能......” “师叔可还记得,‘白衍’曾沉睡二十余年?”细綿暖和的气息拂过谢岙鼻尖,青衣堪堪遮住一片天地,“沉睡那些年,我神魄游离于身外,以白抒远的身份过了一世,后来凡人肉身被毁,一缕神识却是留在了这兽牙笄内......” 白衍单手虚空一抓,半空悬浮一根灵秀朴拙的发饰,正是云纹兽牙笄。 “若不是师叔随身带着它......怕是我永远也找不回身为白抒远的一世记忆......” 微酣嗓音若竹笛悠悠,一字一句,飘入耳中,宛如幻觉。谢岙一手呆呆伸出,小心翼翼碰触眼前万分熟悉的面容轮廓。 “抒远......师侄?” 某师叔惯常清亮的声音此时微微颤抖,好似被暴雨打蔫的蜗牛在叶片下试探伸出触角,看前方三尺晴光是否为虚影,竟是隐约勾勒出无限深情,无限期盼。 白衍心间剧烈一跳,两眼深处翻涌万丈波澜,在那抖着的指尖贴上自己侧脸时,忍不住伸手覆上—— “师叔......” 绵绵回应若心有灵犀相通,万千脉脉蕴含其内,然而下一瞬,那软绵爪子猛然疾掠一拐,堪堪擦过了白衍的手掌,捉住了质地极佳的衣领猛然揪紧,一抛一压,谢岙翻身坐在青年身上。 “即是如此为何之前不说!”谢岙揪着白衍的领子怒吼,两眼冒出几缕血丝,气势翻江倒海煞是惊人。 白衍满脸愕然,望着身上看似气势腾腾实则萎靡红眼的某师叔,苦笑一声道,“我也是见了那云纹兽牙笄,才依靠一缕神识,想起身为白抒远的种种.....” “只有......一缕神识?”谢岙揪住青年衣领的爪子吧嗒一松,气势瞬时弱了三分,冒出一句词序混乱的话语来,“这、这么说比起抒远师侄,你更是白七少主?” “并非如此——” 白衍握住谢岙快要缩回去的两手,凤眸盈笑躺在软榻上,衣衫微散形骸恣意,也似散漫拨来之风雅。 “那一丝神识不过是寻回记忆的一份凭借......我即是白衍,也是白抒远......” 谢岙怔怔半晌,好不容易吸收消化完毕,又花费许久平复摇摇晃晃、上跳下窜的心绪;待到终于回神来,发现自己衣冠不整、衣带更是松散欲坠,谢岙眼角狠狠一跳,立刻从青年身上滚了下来,拍拍袖子整理衣带,一手却是更快伸来,指尖勾上衣带,“抒......抒远师侄?!” “师叔已是再次认了我这师侄,这种琐碎小事,理应由师侄我来做——”白衍一手撑榻支起身子,笑得十分纯然无害,另一手已是勾弄好了谢岙衣领。 “可、可是男女有别........”谢岙紧紧拽着衣带瞪眼。 “师叔身为世外修行之人,怎还如此顾忌俗世?”俊逸青年眉间满是仙灵逍遥之色,好似畅游天河浩瀚,开阔自由,无拘无束。 这般熟悉目光,仿佛又回到太苍山庄万书阁,窗外飘着朵朵苍云,谢岙不由恍惚走神,衣带所属权便被顷刻夺去。 修长手指卸下腰间松石带钩,缠绕衣带的两边轻缓解开,指间慢慢抚顺一条条褶皱,在布料中穿插而过,抚摸六界万卷书册的指尖犹如埋没衣衫之中,若隐若现。 时间变得尤为缓慢,明明是如此简单的绑系衣带的动作,却翩然若飞花共袖,看得谢岙耳根莫名发烫,几次想要夺回自己的衣带,内心皆有一股复杂暗流阻挠,时时淌出种种回忆,时时溢出愧疚感恩心酸懊悔—— “若是当初早知道......定不会浪费那般好时光......”白衍自言自语嘟囔,把谢岙衣带整理完毕,正要收手时,手腕却被牢牢捉住,不由讶异抬头,“师叔?” 谢岙脸上还有些泛红,两眼直溜溜盯着软榻一刻,方才一点点移了上来,对上青年那双凤眸,喉咙涩哑道,“那时......多谢......可是以后绝对不能再用那般......那般玉石俱焚的招式!” 白衍怔了怔,凤眸微微一晃,晕开层层春波,口中朗朗笑道,“是是......师叔之命,我如何会不从?” 望着那只细手距离自己手掌的一寸之距,白衍目光度量着距离,有些苦恼叹了口气。 此时距月上中天还有一段时间,白衍叫了些吃食,盘盘肉菜,皆是某师叔大爱。 等到果盘也被谢岙一扫而空时,水阁也终于人迹罕至,不见女妖来往,隔窗远远望去,只见四面摆放不少雅物,东侧垂画西侧书卷,南侧琴架北侧飞棋,中央还有一处方池,其中竖着一张雕琢精致的石琴。 二人飞身掠去,穿过游廊来到水阁内,谢岙这才发现所谓‘雅物’别有一番惊人j□j。 那东边的画乃是妖界春.宫图,男男女女人人妖妖魔魔兽兽,直看得谢岙面红耳赤,不可思议(?);那西边的书乃是小黄书,文字栩栩如生淋漓尽致,直白的隐晦的文艺的粗糙的,直看得谢岙爪子发抖,心惊肉跳(?)—— 卧槽,那种魔物的【哗哗——】怎么可能在【哗哗——】的姿势下进入【哗哗——】,这非常不科学! 那种妖兽的【哗哗——】如何可能在那种【哗哗——】的地方濒临极限的时候还能再【哗哗——】下去,这极其不科学! “师叔在看什么?” 一只手从身后伸来,袖口若有若无擦过谢岙脸侧,握上了书卷一角。 “春宵秘戏......绝畅卷?”温醇笑声在谢岙耳边响起,似春雨醉人。 谢岙耳朵一抖,迅速把书卷合上丢在贴墙的书柜中,“咳......我、我是在这里找经书!” 说着一脸肃然向一旁疾走几步,在一格格柜子中东翻西找,不留神摸上了一个不足巴掌大的镂空圆球,见其雕琢精致可爱,忍不住拿起来仔细打量。 “若是师叔不知这是何物......”白衍无奈一叹,“还是就此放下为妙——” “咦?不是香囊吗?”谢岙疑惑晃了晃手中镂空圆球。 一缕细粉不着痕迹从球中散出,寂然无声落在谢岙手心内。 “此乃添加闺房之乐的东西,至于具体有何作用......”白衍眼波轻晃,向着谢岙倾身凑近,几缕发梢从肩头滑落,无限暧昧之色迎面扑来,“师叔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谢岙掌心顿时一烫,连忙把那圆球丢回了原处。 这、这水阁怎地遍地是下流东西!待会一定要好好洗手! 掌心隐隐有些异样灼刺之感,谢岙低头瞅瞅手心,见没有异常,只当是心中多想,又投入寻找经书的行动中。 这水阁方圆不过数十步,没多久二人便搜了个遍,依旧没有见到经书踪影。 “难道此处还有机关密道?”谢岙跃上廊柱向四周水面打量。 “花楼之地鱼龙混杂,易生是非,没准此间主人当真会建一所密道......”白衍绕着阁中竖起的石琴转了一圈,望了望琴底,忽而从袖中摸出一根笼翠玉笛来。 刹那间,行云流水之妙音从笛中传出,轻快悠扬,似水潺潺,隐隐带着几分缠绵不尽,一沾耳朵,便让人神魄熏熏欲醉。 就在谢岙身心浸透笛音时,那石琴喀嚓旋开,显出下方一个法阵来。 “咦?这是——” “那琴底上诗文韵脚颇有些怪异,我方才试了一试,这诗文果真暗藏埙谱,按宫商角徵羽轮回演绎,便可打开此间密道——”白衍率先迈入阵法中,向谢岙偏头一笑,“师叔?” 谢岙毫不犹豫伸脚踏入阵中,一道刺目光华闪过后,四周传来阵阵潮湿水汽,万籁声宁。 放眼望去一片渺渺水泽,抬头依旧是是妖界异像夜空,幽光迷离,流萤若星散天河;水面上偶有妖异水草,绾紫迷黛,柔软飘摇。 白衍手中折扇化作一苇扁舟,顺着妖力流向不疾不徐向前。 “这是幻境?”谢岙挠挠后脑勺,疑惑瞅瞅四方。 “妖力有所流动,并非凝滞不变,应是在妖界某一处地界——”白衍坐在船头,一手看似随意搭在膝上,掌下却是灵力不息,眼神看似斜飞漫笑,却是丝毫不离某师叔周身,神识向远方缓缓扩散而去。 谢岙一听落在了妖界不知名角落,也是戒备万分,抽出色空棒揣在手中。 忽然,手心传来一阵刺痒,好似透过皮肤狠狠啃在了骨头上,谢岙手掌顿时一抖。 “师叔?”白衍迅速移回视线,凝神望着谢岙。 “没事......唔?” 谢岙正要摆手,忽觉一团灼气在掌心盘旋,很快聚成了一金石质地的圆物,顺着掌心滑入袖中,飞快来到了咯吱窝,蓦地一拐,在衣衫层层掩盖之下,一路向下滑入亵裤边缘。 谢岙一惊,手掌条件反射动了动,想要解衣查看,然则面对青年疑惑视线,怎么也下不了手去解带敞衣。 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那圆球挤着软溜溜的肚皮,闯过腰带的限制,钻入了亵裤内,贴着皮肤来到腿间,卖力向某处入口挤入—— 卧卧卧......卧槽! 谢岙脑中喀嚓一声,某根根神经骤然崩裂,一张脸登时比船边水草色泽还精彩三分。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过年了,节操便宜处理,五毛钱一斤大甩卖—— 第142章 哟花街之物谨慎摸! 触感:丝滑质地,镂空纹理; 温度:低于体表,高于夜风; 时速:参考蜗牛蠕动之速; 前进方向:向可以钻洞的方向持续前行...... 前行个他姥姥啊前行! 谢岙紧紧握着色空棒,一颗冷汗从耳后滚了下去,脸色阵阵发白。 那东西明明是依靠气体凝结而成,却似乎有金属质感的表面,明明是圆滚滚,却似乎又凹凸不平,挤着紧闭小缝打转闯入。 谢岙坐直身体,屁股用力收紧,坚决隔绝异物进入。 可是没多久—— 那小球中似乎隐隐喷出了什么雾气,渗入了皮肤,一股燥热开始从身下窜起,隐隐约约,若有若无,从腿间慢慢扩散升腾。 “师叔?”见谢岙神色似是有些不对劲,白衍眉心微微一皱,伸手握住谢岙手腕,指尖搭上去一探脉象。 青年温热指尖碰触皮肤的刹那,一股电流忽然从相触之地窜过周身,方才隐约埋伏的燥热竟似被猛然勾起,浑身呼啦烧起沸腾热意。谢岙紧绷神经被火燎的不由渐渐放松,在这一刹那,那圆球突楞楞挤了进去。 “嘶.......!”谢岙差点咬到了舌头,脑门一根青筋狠狠蹦跶。 然而从脉象来看,除了略有几分凌乱好似斗武时气息不稳之外,并无其他异常,白衍心中暗自疑惑,脸上轻松一笑,“师叔可是刚才吃多了红玉肉丸,有些消化不顺?不如我帮师叔顺顺气脉可好?” 说罢搭在谢岙手腕的翩长手指轻缓向上,沿着经脉游走至肩甲,猛一看好似帮助推送真气,拔筋顺脉,细看则是动作舒缓风雅,好似手臂在一寸寸包罗、欲把这人完全揽入怀中。 青年手指轻抚之处,浮于表面的燥人热意被揉散融化,侵入筋骨之中,谢岙一手连忙捉住那徐徐向上的手掌,“等、等等......不需要......” 这声音隐隐带着丝丝水色颤音,白衍愣了愣,见谢岙手指微微发颤,脸上泛出湿热红晕,一双凤眸轻曳微波,弥漫出几分深意,“师叔这般难受,我怎会坐视不管?” 谢岙憋屈万分,口中却吐不出一个解释的字眼,只能涨红着脸,身下默默用力想要把那混蛋圆球挤出去。 然而热意游走神经之下,浑身抵抗之力好似被一层层卸去,那圆球更是见缝插针,一点点向前深入,每每前进半寸,都似乎有细致入微的粉末颗粒撒下,落在粘膜上逐渐渗透,所经之地,一股酥麻在由内至外渐渐扩散,谢岙忍不住动动屁股。 谁知这番一动,体内软肉好似被凹凸不平的细棱轻轻刮挠而过,说不出的快意猛然顺着背脊爬上,谢岙浑身一个激灵,一道闷哼声脱口而出。 “师叔......究竟是哪里不舒服?”舒朗嗓音透出几分微哑,白衍低下头颅,绵厚气息擦过谢岙汗湿的额头,“可否......告诉师侄我?” 那气息拂来一瞬,隐隐带着撩人的炽热,体内卖力钻磨的圆球竟似感受什么,剧烈跳了跳,大力挤开四周粘合之壁,左捣右杵,好不欢畅。 “唔——!”谢岙紧紧咬唇,拼命忍下了丢人的声音。 卧槽......等老纸把这东西弄出来,一定把它踩成渣渣! 迎着青年片刻不移望来的视线,谢岙暗暗攥紧拳头,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师叔我......想要去茅厕——” 白衍顿时一呆,看谢岙这般忍无可忍的模样,倒真有些像内急,凤眸飘过一丝尴尬,低咳两声安慰道,“师叔尚且忍忍,我这便找找看——” 说罢神识远远倾泻扩散,五感之外,发觉水泽东侧一处有了边界,而岸边恰有一间屋子,屋内空无一人,于是白衍手下一拍轻舟,加快速度向东侧前行。 这番速度之下,丝丝凉风吹过脸颊,如柳叶扫过谢岙裸.露在外的热烫皮肤,两相对比之下,浑身反而是越发敏感。 偏偏在此时,水下飞出一只妖物拦路,白衍自是不避不让,掌下挽出磅礴灵力与之斗在一起。 一时间,水浪滚滚,风声阵阵,小舟被施了术法还算稳当,却也不免偶有颠簸,这便苦了谢岙;体内那圆球更是无法无天,东捻两下,西磨三下,不多时,一股热潮忽然从身下涌出,亵裤变得凉滑粘腻,腿间热意却更加沸腾不休,好似无数柔软羽毛在最痒的肉上轻轻挠过,却每次都挠不到重点,直弄得那处越来越痒,谢岙两腿不由开始磨蹭。 随着这番隐秘动作,亵裤薄薄衣料逐渐陷入腿缝之间,轻微摩擦紧紧贴合的缝隙内部,太过柔软光滑的面料非但不能解决阵阵麻痒,反而在湿濡移动之下越发勾弄出越来越多的快意。 船前三丈远的水面上,白衍凌空悬立,展袖一扬把那水妖一网兜起,施了风术远远丢在五湖十山之外,狂风骤然吹过,船身被水浪掀起落下,谢岙屁股颠了颠,那圆球蓦地滚到了体内一处地方,碾过了微微凸起之地。 “呜......” 谢岙手指霎时扣紧船边,脸上呼啦涌上大片潮红。 “师叔!”白衍一步踏水而来,跃在谢岙身旁,见谢岙满额密汗,呼吸急促,再一探脉,此时方才显出激烈浓綿的脉象,凤眸顿时微微一缩,“果然是中了春.药......” 刚才酒中的欢情散不过是妖界花楼常用秘药,一颗清神丸足以解了它全部药性,此时理应不再出现这般情况,而且这般凶猛药性...... 白衍眉头沉了沉,手下灵力结出阵法,欲先入凡界再去寻药,然而越界之阵刚刚出现,便如同被大雨扑了的火星般迅速熄灭,显然是四周有结界限制;再看前方不远,小屋的轮廓隐隐出现,于是掌下灵力越甚,几瞬息间便到了岸边。 谢岙眼看终于可以寻个隐蔽地方把那圆球弄出来,心中自是一喜,船头刚一靠岸,就急慌慌提气向小屋奔去。 身子刚刚站起,那圆球隐隐有下滑之势,谢岙心头一惊,条件反射身下收力,一放一收之间,那东西揉捻过湿热地盘,被四周收紧的力量完全挤上了蚀骨麻痒之地,重重压上。 “啊......” 谢岙眼前光影刹那融化,双腿一软,便要向地上跪去。 “师叔——!” 发软的膝盖弯了不过些许,一只手臂就及时揽住谢岙腰身,抱起向屋内掠去。 这水边小屋看似朴素简单,内部用具也算一应俱全,最里面更是摆着一张有益修行的玉床,应是妖物静心修行之地,只是这玉床虽能敛四方灵气,却不免有些硬板,白衍脱下外袍化作一张被褥铺上,才把怀中师叔放了上去。 三番两次磨过那处,谢岙体内药性已是彻底散开,视线恍惚之间,手掌被轻轻翻过,掌心朝上被指尖扫过后,一道颇为郁闷的叹息声响起。 “不想在我白衍眼皮底下......也会让那水阁之物钻了空子......” 酣醇嗓音从谢岙耳中传入,沿着无数神经扩散,传递至身下犹如水波涟漪,一层层融化开来越发难以忍耐。 水......阁? 大脑反应有些跟不上,谢岙只记得要赶紧把身下之物取出来,想要爬起手上却提不起力气,只得努力平息体内躁动,张口嗫嚅道,“抒远师侄......你先出去.......唔?” 没等谢岙说完,就见被青年亲自系好的衣带又被他解开,外袍也随之向身体两边松散滑去。 “抒远师侄?!”谢岙一只手慌忙握上青年修若玉竹的手腕。 “师叔之前种种不适......可是因为有异物在体内?” 俊逸眉宇轻扬出几分舒朗,极其具有安抚之效,白衍望着这人衣袍遮掩下狼狈亵裤,只见薄薄衣料贴在圆润肚皮上,显出纤细髋骨,其下湿濡之色.....喉咙中顿时滚进火苗一般,呼吸干燥炽热,“师叔自己难以取出,若是没弄好,反之容易推进更深......” 被看出来原委真章后,谢岙本是涨红着耳朵羞得一个字眼也吐不出来,乍一听此话,吓得手指缩了缩,青年手掌便轻而易举继续向下,抚弄亵裤轻缓褪下,连带腿间凹缝中陷入的衣料也慢扯了出来,轻磨刮过,隐隐带出湿滑丝液。 谢岙浑身不由一抖,简直羞愤欲死,恨不得钻到这玉床里面。 “不.....还、还是我来......”谢岙缩着两条光溜溜的腿,一手拽着外袍遮住□。 “师叔放心......我不看便是......” 炽热气息倾低拂来,几乎刮过谢岙耳廓,惯常抚摸古卷的倾长手指探入腿间...... ......白衍双眼渐渐泛上隐忍过度的血丝,撑在玉床上的一只手掌在床面上生生压出一个凹坑,另一手却依旧维持无比耐心的动作;眼看谢岙急得咬破了下唇,白衍深吸口气,指尖凝上灵力,试图把圆球吸出来—— ...... 谢岙喘了喘气,简直羞愤得不敢睁眼,不过没过一会,就悲催的发现体内渴望反是更甚,咬咬牙,一个翻身便要冲向屋外,想要在那一汪水泽中泡个凉水澡精心,手下还不忘把自己裹紧。 然而脚后跟刚刚离开床边,就被一只手拽了回来,下一瞬天旋地转,似春雨似古卷的气息倾泻压来。 “师叔这是要去哪里?” 白衍一手撑在谢岙脸颊边,笑意盈眸,甚是和善,道出的声音却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蟹黄比上次的肥一些,正在努力炖熟(话说为毛越写越长啊啊啊) 咳咳,估计要到12点后,不通宵不熬夜的筒子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再看—— 第143章 哟哺水穿袜亲力为! 谢岙醒来的时候,窗外正下着绵绵春雨。 雨滴落在水面上的声音尤为清晰,带着些许倒春寒,屋内却是尤为温暖。 窗格上遮着竹篾细帘,百宝架上放着一颗‘暖晴珠’,这般上品仙器此时被当烛台用,散发出的暖澄光晕自是无与伦比,好似当真是在早夏午后,暖意融融,惬意舒适。 察觉到身侧一片暖烟青衣,谢岙嘎嘣转着脖子扭头看去,只见俊逸如墨画的青年正倚靠在床头,手中一卷古书,散漫翻页也自轻雅,而垂在身侧的另一手正握着自己的手腕渡入灵气。 ......渡入灵气? 谢岙手腕抖了抖,差点把那修长秀雅的手指给甩出去。 若不是自己不小心摸了那水阁中的奇怪东西,怎会落到被渡入灵气的悲催下场—— 不过....... 之前那般【哗哗——】的时候老纸嗓子都喊哑了,这厮怎地也不知道停下来! 这他姥姥的分明是趁火打劫,趁人之危! 谢岙心中燃起熊熊懊悔,滚滚怒火,滔滔气焰。 似是发觉到谢岙气息变化,白衍低头望来,薄唇轻勾,眸中笑意胜却无数玉宇星辰。 “师叔醒了?” 青年轮廓晕着蒙蒙光线,这般逆光垂首,好似又回到太苍山庄,在鱼池旁举樽共月,意气逍遥,却不知......后来因为自己这个师叔而断送年华...... 谢岙眼中熊熊怒火顿时被扑了个一干二净,一星半点的火苗都不剩,口中喃喃。 “抒远......师侄.......” 谢岙呼出的嗓音尚有几分干哑,白衍动作顿了顿,旋即端起床头的水杯,动作流利似做了许多遍。没等谢岙爬起接过水杯,就见一张俊容在眼前忽然放大,温热双唇贴了上来,盘踞心头的一丝伤感顿消,两眼倏地睁大。 清凉水流丝丝渡入口中,带着特殊药香,不急不缓,不多不少,恰是谢岙一口吞咽之量,末了还扫过谢岙白亮亮、圆滚滚的后牙,方才慢慢退了出去。 “师叔还要喝否?”熟悉气息缭绕在唇边,白衍凝眸含笑望来,眸光几欲沁软了一方天地,如一碗桂花酒酿缠绵。 谢岙愕然张着嘴巴,“你、你——” “师叔如今气力尚弱,小憩方起......”白衍语气轻快温善,袖摆随意晃了晃,指尖却是不经意间抹过谢岙唇边水渍,轻拾让人心痒难耐的余温,“......躺着喝水岂不是更省力气?” ......卧槽! 谢岙一骨碌爬起来,两眼凶狠道,“若不是你......我、我怎会睡到现在!” “师叔此言差矣......”白衍扬扬眉毛,“若是我中了春.药,四下无药可解,又是如何?” “嘎?”谢岙被天外一笔砸得有些蒙。 “师叔定是不忍心见我那般难受,再三思量之下,决定舍身相助,就算被春药之药性缠的筋疲力尽,也不愿见师侄我受春药折磨之苦,药性侵身而亡,而我自是大为感激,对师叔这般不忌男女、为了同门之情、舍身救命之恩,只恨不得结草衔环,以身......回报......” 白衍嗓音若春深弦歌,悠悠道出,字字贴意,句句真心,相环相扣。 “所以换言之......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师叔深陷春药之中,而不出手相救?”白衍叹口气道,“就算耗尽我元阳之气,也要助师叔脱离那般无忘欲海——” 青年一番话下来,谢岙被绕得晕头转向,只觉方才还觉得趁火打劫之某师侄顿时变成光辉万丈、无边高尚的九天圣君,于是呐呐从青年手中水杯。 等到一杯水下肚时,谢岙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险些捏碎了木杯。 “等等......第四次的时候药性明明已经解除了,你还继续——” 谢岙正竖眉毛怒吼,余光忽然瞧见白衍手下似是随意一翻,手中书卷封面露了出来,封皮红得鲜亮,一笔一画古朴复杂,上书‘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几个大字。 “咦?!经、经书?”谢岙霎时大喜过望,“最后一本经书?!抒远师侄如何找到的?” “我趁着师叔睡下后寻了寻,此书就在这间屋子里,”看到谢岙目光果然被吸引走,直溜溜落在书卷上,白衍心中颇为复杂,把经书一卷塞回袖中,迎着谢岙着急瞪来的目光,爽朗一笑,“妖界颇乱,我先替师叔代为保管......不过,这卷书封页虽然是经书无疑,其内却被人掉换了内芯,装入其他卷籍。” 谢岙一脸错愕,条件反射呼道,“莫不是又装了春.宫画?” 白衍嘴角轻勾,眸色深了深,“师叔第一反应是这般秘戏之物,看来对此十分有兴趣啊......” “不不不......只、只是见过类似的情况.......”谢岙迅速摆手,连忙说了曾在画舫中所遇之事。 “若是春.宫图倒也罢,换书之人一般是无意为之......而换了一本食谱,想必这调换之人应是知道经书的有用之处——”白衍伸手在床边一勾,摸出一双崭新罗袜来,另一手轻握谢岙脚踝,见谢岙戒备欲缩,挑挑眉梢,“师叔莫不是准备一直光着脚?” “我、我自己来便是!”谢岙急忙弯腰,还没摸着袜子,就被青年一手握住肩头,低沉笑声在耳边划开,“......师叔若是动作幅度太大,恐怕会牵扯那处,若是弄痛了可怎生是好?” 温热气息拂过脸颊,若暖风醉夜色,熏得谢岙脸皮阵阵发烫,动作发僵,只见自己脚跟被抬起放在青年膝头,柔软罗袜滑过脚面向上,被修长手指仔细系好了细带,挽了一个精巧秀丽的绳带花式,绑在腿肚上。 谢岙惯常是提了袜子胡乱一绑,如何这般精细风雅,仿佛提笔沾墨一描一画似的,两手都不知往哪里搁;再看身上也是十分清爽,竟是换了一身衣服,款式与青年身上一袭衣衫颇为相似,估计是他那百宝袖中藏着的替换衣物。 “好了——”白衍抬起头来,眼中若盛天河一瓢,盎然灿迭。 谢岙脸皮红了红,没敢去想自己身上为何会有皂叶味道,稀里糊涂道了句,“多、多谢。” 白衍手指轻缓划过掌下细嫩腿肚,把这人难得一见的无戒备之色尽收眼底,神色如常道,“既然盘水楼的密道能通往此处,说不定花楼主人与这卷经书相关......不如我们先回盘水楼一趟.......”说着望了望谢岙干瘪肚皮,闷笑道,“想必师叔定是饿了,就算有丹药耐饥,也要饱食一顿算数——” “怎、怎会?师叔我又不是醒来就要吃东西!”谢岙神情一肃——必须要纠正这种错误的形象认知! 白衍听罢,本欲离开床榻的身体又折了回去,忍不住倾身把这人堵在了床角,手指勾上罗袜细带末梢,若离未离,唇角一弯,凤眸烂漫若春水,“当然......若是师叔不愿回去,还想在此地休息,我这里还有仙酒数坛,可以不醉不休......” 谢岙立刻滚下床穿鞋,“经书之事,当然要抓紧时间,速速调查!” 待到谢岙终于离开小屋时,已是半个时辰后,中间被青年种种玩笑言语戏弄,借穿衣整冠之名,行摸肚皮挠爪心之卑鄙琐事,欺负的谢岙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两眼含泪暗恨,怎可一言表之—— 那密道阵法本是有出无进,只可去水泽之地,却不可回花楼;白衍驱使灵力急速行舟,寻了阵眼所在,花了一番功夫破解后,阵法虚再次当空出现。 ...... 妖界南疆花街盘水楼内 “......九盘车芝是我妖界奇花,每日月色初上时会在花中浮现幼童之身,绽放羽翼,比那人参娃娃有趣许多——”簟香引着谢岙和白衍在三楼一处隔间坐下,捻帕启唇,水杏眼眸妩媚婀娜,“这窗外便是九盘车芝的花丛,整个盘水楼内只有此间和隔壁那间可以看到花开之美,当属我盘水楼最佳饮酒之地......” 簟香三言两语介绍完,待到菜上齐后便款身退下。 谢岙一天一夜没见到香饭肉菜,提着筷子闷头猛吃,看似顾不得说话,心中却是直打鼓。 啧,如今同抒远师侄这般那般【哗哗哗——】...... 并非因食欲而起,也不是遭受他人暗算......如此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谢岙勉强吞下喉咙中卡着的鸡脆骨。 是不是......要与他把话挑明了说? 可、可是万一他压根就没有多想,岂不是老纸自作多情?! 就在谢岙百般纠结之时,隔壁忽然传来开门声。 一群女子妖娆招呼,似喘非喘的诱人娇笑声响起,没多久就听一粗浑男声道,“呔,好不容易来此地,怎地你又是只吃酒、不寻欢?没劲、太没劲!” 谢岙竖竖耳朵,隐约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白衍正往某师叔碗中夹鹅脯,此时也是筷子一顿。 只听隔壁一道冷哼响起,似是懒得回答这般无聊言语。 “去去去,怎地这般没眼色,还不去招呼那位大爷——”那男人再次开口,粗鲁猖獗,语气里隐隐带着看好戏的腔调。 几名女子娇声应下,随即便传来衣衫摩挲声,令人浮想联翩。然而不过几瞬息,就听数名女子痛呼哎呦,凳子翻到声、盘子摔碎声接连响起。 “嗨,你看你,竟然欺负这些柔弱女子,当真不知怜香惜玉!” “弱女子?哼,妖界就没有一个弱女子,这般胭脂水粉,熏得爷爷鼻子难受!”另一人声音终是响起,气势煞人,俾睨六界,如雷贯耳之熟悉。 谢岙惊得手中碗差点落地。 咦?这、这声音是—— “既然你不喜欢,怎地突然邀本将来这花街?还挑的是最好的盘水楼?” “啧,还不是那赖妖出得......”那人说了一半含糊卡壳。 “你这青龙说话怎地也开始吞吞吐吐,算了......本将也知道你为何不喜欢这些女子,”某个魔将诡笑两声,神秘兮兮道,“你那嗜好是奇怪了些,也不知你何时染上那等......咳咳,癖好,不过本将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看看......那可是你喜欢的类型?” 说着拍拍手,只听又是衣衫摩挲声响起,这一次却是没有砰砰当当声。 “真是巧遇啊.....”某白泽青年眉梢灿烂扬起,抬手卸去禁制,同时袖下弹出一束灵气冲向中间阻隔之墙,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后,露出隔壁情形—— 那屋内莺莺燕燕,不下十名女子,端酒夹菜,捏腿喂果,一群缤纷色彩尽数围在了彪形大汉身旁,只见他红眸灰瞳,面目阴沉,正是魔将腾颙; 而另一人隔着酒桌坐在窗边,苍青发丝独耀,金眸慵懒微眯,此时正望着身前一名绕着他摆腰曼舞、衣衫半褪的少年,看似漫不经心打量,实则眼底疑惑,一脸茫然不解。 “什么人?!”见到墙壁倒塌,魔将猛拍桌面,浑身战意盎然。 这人形青龙却是百无聊赖瞥了一眼,待看到滚滚飞尘之中、目瞪口呆的某木头人时,倏地站起,金眸霎时滚圆,手中酒杯啪嚓落地摔了粉碎。 “呆、呆子——?!” 作者有话要说:魔将腾颙为什么会知道(误会)青龙大爷的癖好? 因为数日前,某只青龙入水池饱吃一顿时,曾把一堆男男小黄书落在了地上,之后又春风得意抱着师叔离开,就此遗忘了在院子角落里的小黄书,直到那些书被腾颙发现—— 不过青龙大爷还不知道魔将知道他的癖好,所以疑惑为何一群花楼女子中冒出来一名伪娘小倌 第144章 哟偶遇花楼陷儿露! 风吹吹,尘滚滚,一只人形青龙站在残垣断壁前,一神二魄蓦然出窍。 “原来戎睚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男子......”隔着半截残墙,一只木头人惊愕喃喃。 人形青龙猛然一个激灵,周身条件反射腾起滚滚妖风,席卷屋内众多莺莺燕燕,一股脑尽数丢出了窗外,随即化作一阵惊天疾风冲到了木头人面前。 “呆、呆子,你莫要误会!”戎睚一双厉眸飘着慌乱,苍青发丝飞舞之下,精致面皮隐隐泛红,修量身形竟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本大爷在这里是有要事,绝、绝对不是来做那下流之事!” “这番花妖环绕,饮酒作乐,当真惬意啊.......”白衍手中筷子随意敲了敲瓷碗,凤眸揣着盎然春风,笑得分外暧昧倜傥,“不过刚才那位倌妖又是何解?我竟不知,原来青龙戎睚比起女子之柔,更喜欢男子之美——” “休要胡说!爷爷怎么可能喜欢男的!至、至于那些女妖,也是......嗯?”正说着,戎睚一双金眸忽然眯起,盯着那桌酒食,再瞪着谢岙,眸中呼喇腾起熊熊赤焰,“不对......你这呆子怎会在这妖界花楼吃酒?莫不是要召些倌妖寻欢作乐?!” 谢岙耳朵抖了抖,瞅瞅不远处伸着脖子看好戏的某只魔将,凑近戎睚身边低声道,“并非如此,我之前回到太苍山庄后发现有经书线索,于是跟着那线索一路寻到了此地......” 阵阵暖阳气息从鼻尖下传来,青龙大爷晃了晃神,只见这木头人嘴巴一开一合,也不知是不是妖界光线太幽迷的缘故,那双正吞吐气息的双唇显得异常水润莹泽,浑身更是凝着隐隐阳气,在这花楼靡靡气氛之下,好似一群狼窝里掉入了一只扑腾翅膀的肥鸟,根根软毛都分外诱人。 戎睚喉咙动了动,一手撑在了谢岙身后的雕花木桌上,俯身越发靠近,几乎偎依相贴,倾吐暗哑声音,“你这呆子......没有我在,以后莫要来这种妖邪遍地的地方......” 苍青发丝垂落眼前,携来丝丝缕缕燥热之气,透过衣衫,侵入肌骨,瞬间融入血脉,谢岙只觉身体某处一团热气随即响应,炸开一股热流瞬间流窜四肢,酥麻了浑身筋脉,竟似喝了一口春.药般,勾起无限欲念—— “唔......!”谢岙双腿霎时一软。 卧槽,莫不是那春.药还没去干净——?! 一只手臂伸来,及时揽过谢岙腰身,另一手探向谢岙脉象。 “交相回映,气贯经脉,催.情助欲......是龙息?”白衍眉梢一挑,满眸朗润化作惊目春寒,“如此说来......你这青龙刚才有了下流念头?这番情况下也能随地起欲,当真是本性荒.淫——” “哼......”一道微哑低靡之声轻勾慢撩泻出,青龙大爷斜眼盯着那只碍眼手臂,浑身气势坦然嚣张,当真气吞四象,“爷爷堂堂青龙,情.欲一事怎是凡夫九幽能及,况且——”峭拔身形迫近谢岙,戎睚忽然勾唇一笑,苍青发丝拂过唇角,弥漫醉人美色,“只要爷爷有心,一年半载都不会让这呆子下床......” 谢岙:“!!!” 戎睚说罢,一只龙爪忍不住伸来要夺回口粮,白衍揽着谢岙瞬间退开数步之外,坐在临窗一张翠竹小榻上。 “你这乳臭未干的白泽还不给爷爷放手?!”青龙大爷顿时竖眉瞪眼,朝木头人越发快速抓去。 “于情于理,我与师叔都关系匪浅,为何要‘给你’放开?”白衍在房内飘忽绕圈,飘逸残影如墨笔游走雅卷。 “一派胡言乱语!这呆子怎么可能与你这白泽有同门之干系!” “啧啧,以你这青龙的空空脑袋自是无法理解——” “轰——!”临着花园水阁的一面墙霎时毁了大半。 就在谢岙脑袋上你来我去、嗖嗖飙驰妖法灵力时,窗外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之声,却是好似惧怕何物一般,拼命压制着声音。 屋内飞尘弥漫,屋外妖界花开,只见夜色初升之下,一人踏月乘风缓缓踱步而来。 恰是两侧九盘车芝花开,一双双倾丽妖异的羽便似在这人身后绽开,偏生这人转眸望着一处,唇边弥漫开一抹轻笑,刹那间,细腻眉骨连同花开之声如夜幕倾绝了天地,扼人咽喉,美色窒息,沉淀众人呆呆怅惘迷离视线。 谢岙也是倒吸口气,屁股条件反射紧了紧。 “一日未见,光阴悠悠,两日未见,日月漫漫,三日未见,如隔五千四百岁,天地更新一会......” 句融盈空踏步,从残墙迈入屋内,双眸含笑望着谢岙,宛如盛着瑶海满溢一钵。 “少侠......许久不见......” 谢岙直溜溜迎着这妖尊目光,心头一口惊惧怒火顿时喷到嗓子眼里,又充斥绵软四肢,两腿不抖了,胳膊不软了,嗖得后退至距离残墙最远的门边,浑身警戒线拉开十万八千道,只差没把自己罩在金刚罩内。 报仇——? 啧,老纸也想报仇!可是这厮无耻下流之程度与武力值相当,先不论能不能揍上一顿这种高难度的技术话题,只怕自己刚抽出色空棒抡两下示威,下次就会被这厮十倍报复(下流)回来嗷! “你这赖妖又对呆子做了什么?”戎睚金眸一挑,气势遽盛,咄咄逼问。 “只不过是稍稍纠正了少侠的称呼......”句融薄唇微弯,目光深入谢岙眼中,“又在临行前,让少侠务必记得......” 在这幽幽般视线之下,谢岙舌头一卷,差点把这妖尊名字吐出来,就在那个‘句’字滚到牙缝时,堪堪想起这厮的无耻手段,顿时满腔暗恨。 .......就算老纸不敢报复,也不会蔫胆的就这般认输! “那么.......”随着目光在谢岙隐隐水光泛红的面容上一点点游弋,句融眸色渐渐深了几许,慢慢道,“少侠昨日......与何人在一起?” “唔?”谢岙满脸疑惑,便听一道清润嗓音朗朗响起。 “是与我一起——” 白衍已然站在某师叔身旁,一双眼眸含情若水,袖下手掌自然而然握上那细瘦手腕。 “师叔一天未吃东西,刚才也不过动了两口筷子.......不如换个地方,先去吃些东西?” 这声音却是与之前分外不同,柔缓低润若三千弱水拂过青丝,丝丝便是无限绵绵情意。 谢岙听得耳朵一红,清清嗓子点头道,“唔,那、那便先换个地方。” “你这呆子今日没吃饭——?”戎睚诧异挑眉,“找那经书也不急这一两天,怎地这般着急?” “呃.......昨日进了密道,被传送至一处满是荒水的地方,刚刚才出来......”谢岙干巴巴答道。 句融低笑一声,缓缓垂下细密眼睫,眼底一片阴翳,“昨日入,今日出,一天一夜......不知少侠如此一晌贪欢......可还尽兴?” 轰剌剌! 谢岙脑中根根神经全部碎成渣渣,脸皮火燎火燎。 卧卧卧......卧槽!这妖尊怎么知道的! “这般见多识广,不愧是惯常出入声色肉林的妖尊......不知经历多少欢愉,才能练就这般一眼通透的本事?”白衍笑吟吟挪步,恰是挡住某师叔身前,袖风阵阵清爽后扬,给那红脸皮降温。 “贪欢?尽兴?!”戎睚一双金眸霎时眯起,压迫出惊天霹雳怒焰,一字一字好似磨着骨头咬出,“一天......一夜?” “这......这是.......”谢岙口中着急纠结着措辞,免得吐出那【哗哗——】工具的字眼。 “你这呆子当真被那乳臭未干的白泽占了便宜?!”看谢岙这般吞吞吐吐,青龙大爷厉眉倒竖,苍青发丝无风狂舞,如浑身鳞片尽数炸开。 “轰咻——!” 只见人形青龙一身妖力骤然爆发,怒浪滔天滚滚,脑袋上方三层楼连同玄石屋顶竟是被冲得飞离,拔梁挫墙,摧柱毁石,播天尘土好似洪水席卷一般,所到之处无一不是妖魔光着屁股奔走,提着裤子滚出,惊嚎尖叫,哭姥姥喊爷爷。 眼前群妖遛鸟之景无比壮观,谢岙两眼惨遭荼毒,顾不得尴尬丢脸,连忙高呼一声,“等......等等!是我不小心中了这盘水楼的春.药然后劳烦抒远......白衍师侄帮我解除的嗷——!” “嗯?”青龙大爷脚下一顿,恰是把一截斜落横梁踩成粉末。 “这么说来,少侠并非有意为之?”句融挥袖一扬,四周尘土须臾沉淀,晦暗神色似乎也淡褪了几分,“那春.药若是花楼之物,最多一日可解,怎会耗时一日一夜之久......莫非是因为白七少主体力虚弱,解药之速太过疲缓?” “啧,白泽之兽跟爷爷一比便如孱弱书生,自是体力不支!”戎睚眸中厉色未消,瞪着某只白泽的目光仍有扒皮抽骨的嫌疑。 “啪——”白衍额角两根青筋冒起,“我与师叔同门情谊深厚,怎会莽撞行事?就算我忍上千万次,也断不会让师叔受伤一分一毫——”说罢抬眸一扬,竟是一番隐忍洒脱,如柔风拂笛,声声温柔轻扬。 谢岙不由抬头望着俊逸青年,眸中神色大幅动了动,渐渐冒出细綿水光。 果然同门之谊固若金石!看来之前那几次解了药性后还多余的【哗哗哗——】,正如抒远师侄所言是他也受了药性的影响! “不知白七少主所谓同门关系......”句融袖袍沉缓落下,连同嗓音也低幽了几分,“.......是因何而起?” 一炷香后—— 看热闹意犹未尽的魔将腾颙被另请入一间厢房喝酒戏春,在花楼北侧一间凉亭内,却是重重禁制覆盖。 “......因而我才忆起前尘往事,与师叔再次相认。”白衍简要道出经过。 谢岙见气氛终于和缓几分,连忙插话问道,“这么说雪禅已经回了山庄?” “之前丢失的宝物已经寻回,有本大爷出面担保,那魔皇自是允她在凡界游逛,以便尽早忆起当日为何突兀离开斥离之地,”戎睚伸出长腿,勾着谢岙坐着的石墩子向自己的方向拉近,直到寸许距离,方才懒洋洋支着下巴,斜看某妖尊,“话说回来,你这赖妖让爷爷千方百计把腾颙从族地引开,可是有何收获?” “确实有一匪夷所思的发现——”句融从袖中掏出一个七寸长的宝匣,指节轻敲一二,便见细长宝匣自动敞开,露出一根木枝来,正是雪禅之前带着的那根,“我以前未曾留意,只当是罕见仙木,如今此事一起,便去天界走了一趟,方才发现原来此木乃是在重阙之界所生,每隔万年方可蕴一颗......” 听到这里,谢岙心头猛然一跳,只见句融恰是偏首望来。 “听闻此树始于上古之末,中古之初,天地至阳......名为飞昪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依旧上班,山深深觉得春节应该从二十九号放起! 雪禅下章出没,开启同床共枕支线—— 就算是雪禅同床共枕也会引发很多有趣(没节操)的事情 反正是新年么(喂 第145章 哟同床更衣无需忌! “这飞昪树乃是天地纯阳蕴育而成,后来不知因何强行离土断根,六界难寻,仅有其根系落入下界,被那嗅觉灵敏的魔族搜罗了去......” 句融望着谢岙,目光仿若穿过悠久光阴,行梭层层斑驳荫蔽,道出一声让人心头微闷的叹息。******请到s^i^k^u^s^h^u.c^o^m看最新章节***** “我记得少侠三神离体之后,身体宛如木偶......但凡树妖树仙,三神离体后必归原形,只有在化人形时强行断根离土之辈,才会化作木雕人形——” 谢岙两只手抓着膝头,衣衫被皱巴巴揪紧。 “纯阳……木雕人形……”戎睚猛然看向谢岙,金眸逆着月光望来,剥离出一片刺目灼人之色,“呆子......莫非是......” 句融眸光如水划过,“少侠在不久前便已知晓自己真身?” 要被揭开一层皮露馅了,谢岙思及坦言从宽的种种好处,只得开口解释,“呃,没错......”谢岙绞尽着脑汁,斟酌着措辞,一盏茶时间后,终于把前因后果说了个大概,又努力避开关于异界之事。 “不曾开花发叶......纯阳之木......”句融低吟重复,似是随意扣在桌沿的指尖微微一颤。 “如此仙木之躯,倒是比普通凡人弱身好上许多——”青龙大爷听罢一脸满意。 “重阙之界的仙尊正是少庄主,难怪师叔与他又亲密甚多,”白衍偏头笑笑,疏云轻移遮明月,俊逸面容模糊了些许,“师叔该不会因为那源泽恩情,想要以身偿恩?” “若是能够以身偿恩,我自是要......”谢岙刚刚顺声接话,忽觉三道压迫视线,警戒寒毛刷拉拉满背竖起,口中话语本能一拐,“自、自然是不曾考虑哈哈哈......”谢岙干笑几声,忙端着茶碗遮住半张脸,磨着时间喝了半碗下去,待扎在脑门上的视线缓和些许,方才抹抹嘴神情肃然道,“这么说那些根系全部落入了魔界?” “魔界六将人手一根,加之斥离之界一根,共有七根,”句融撩袖端起茶壶,细润水流蓄满谢岙面前的茶碗,弯眸流动一许静月素光,“但凡可化人形之树木,最多不过六直根,少侠倒是生的极多,必是元气极为旺盛……” 谢岙伸向茶碗的手指头立刻缩了回来,“我、我也是只有七个直根!” 卧槽,这种多多益善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如此说来那些魔头把呆子的根系全部搜走……”戎睚金眸微眯,“纯阳……哼,反正已经脱离本体之根再如何也与你这呆子无关,爷爷倒要看看,他们背地里有何见不得人的把戏——” “难道……”谢岙猛一拍大腿,两眼大惊,“他们是想再种一颗纯阳之木出来,好等到那树抽枝发芽,开花结果,然后每天有纯阳之果可吃?!” “魔族虽比妖物更贪噬阳气,可是要等到纯阳之木开花结果,时间何其悠长,更何况纯阳之木岂是人人可以种得?”白衍挑眉一笑,手指不着痕迹动了动,一颗微若红豆的圆果落在谢岙茶碗中,见那水中色泽微妙变化,一双凤眸顿时盯向对面妖尊。 “不过……”句融神情不变,泰然道,“这纯阳之木共有七根,少侠所寻经书也共有七本,当真巧合——” “而‘七七’相遇,恰是可生众象——”白衍撇撇眉毛收回目光。 “到底是谁让你这呆子收集经书?” “这、这个……” “怕甚?”见谢岙吞吞吐吐,戎眸挑挑眼梢,倾身压近,“无论你因谁作何事,我定会护你周全,哪怕你这呆子要去三十三重天,入寂灭之地,脱五行之外,便是在天界不朝火云三圣皇,本大爷也护得了!” 金眸微垂似是半醉,苍青发丝恣意流泻,嚣张傲气滚滚来,语气凿凿定万界,山盟海誓怎堪比! 谢岙大为感动,抬头望着人形青龙漂亮面容,喉咙动了动快要吐出感激之言,不过—— 那露出唇角的白森森獠牙是怎么回事?!都口水侧漏了混蛋! “且不论另外几条根系,如今唯有先从那魔将口中探得一二......”句融身侧幽幽浮出一株暗红细叶草。 “诱言草?”白衍隔空摘了一根红草,摸摸下巴道,“这倒是一个好东西——” 说罢与那妖尊对视一眼,一个眼梢轻抬,一个幽眸微动,刹那如春风过往百花生,暖雨细落润万物,竟是二人同时笑了笑。 谢岙顿觉一股寒流窜上后背,狠狠打了个喷嚏。 啧啧,这种刮了鱼鳞吞了鱼肉连鱼尾巴都不放过的节奏......莫非这二人准备在那腾颙嗯嗯啊啊之时偷偷吹入这药,使他欲.火焚身求而不得自【哗——】不成,最后为了保拙哗哗——】不爆炸只好坦白从宽? 谢岙心中猥琐想了一通,不由同病相怜(?)起那名魔将来。 之后一碗茶的功夫,谢岙也没见这三人如何商量,就稀里糊涂被带到了盘水楼附近一处妖宅内。 “此地已设下三重禁制,师叔大可放心休息——”白衍离开前温声安抚。 “若不是那魔将警觉甚高,常人无法潜伏,我真不想离开少侠身边一瞬一息......”某妖尊幽幽一叹。 “不许走出屋子一步,不许去附近的花楼......更不许去楚馆!”青龙大爷一步三回头厉眼威胁,絮叨叮嘱。 能够不去看他魔活春宫,谢岙自是乐得轻松,不过思及经书一事,心头忍不住焦急慌燥,在屋内不断转圈踱步,耍耍棍棒,洗洗漱漱,不时伸着脖子探出窗外,猜测这三只何时回来。 就在谢岙终于熬不住困,耷拉着眼皮一头躺在床上时,屋内忽然发出轻微异响之声,谢岙猛然窜起,只见床前出现一轮异位缝隙,从中走出一人来。 削肩细腰,眼颦水墨,肤腻鹅脂,随着轻旋稳身,罗衣冉冉纷纷飘,轻裾随风若携露,大有水莲处绽之美。 “恩公......”这人羞涩一笑,羽睫轻颤,柔柔婉转满眸韶光。 “雪、雪禅?!”谢岙两眼发直,色空棒松松揣在手心,“你不是在太苍山庄?” “我听闻恩公在妖界南疆花街,便寻了过来,还好在路过附近时嗅到恩公的气息......”雪禅有些不好意思,低着脑袋露出一截雪色脖颈。 啧啧,不愧是魔族,嗅觉一等一的好! 谢岙心中惊叹,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这屋外明明有禁制,你是如何进来的?” “我在魔界之时曾被腾颙将军带去了斥离之地,也不知为何,一去哪里便忆起了如何越界穿行,”雪禅神情些茫然困顿,“除此以外,却是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谢岙知道雪禅原来镇守斥离之地,凭借的便是穿越六界之能的本事,如今亲眼见到雪禅这般轻松进来三重禁制,还是忍不住满心惊奇。 屋内多了一人闲话,又有这人顺手带来的温甜米酒相伴,谢岙翘着二郎腿倚在床头,不时喝两口米酒好不惬意。 直到困意再次袭来,谢岙打了个哈欠,才把酒碗搁在了床头小几上。 雪禅随即起身,端着碗准备离开,一只手忽然从床内伸来,揪住了袖子。 “......恩公?”雪禅呐呐望着脸颊陀醉的木头人。 “只有这间屋子有禁制,你今晚住在这里稳妥些。”谢岙又打了个哈欠。 “同、同住此屋?”雪禅望着屋内唯一一张床榻,墨眸震惊睁大,“可是......” “宅子外便是花街,你身为女子住在没有禁制的卧房,危险岂可一言表之,”谢岙咧嘴蔫坏一笑,“我虽是纯阳之体,却也没那男子的能力,不会把你如何——” 说罢揪着袖子的手略一用力,雪禅踉跄几步,被拽进了床榻内,连同发钗都被谢岙拔了去,一头青丝刹那倾散,越显面雪腰纤,清眸修眉,纯然柔弱。 谢岙一骨碌滚到里侧,拍拍床沿,咧嘴一笑,“还不上来?” 雪禅一张脸霎时通红,声音嘬嘬弱如蚊蝇,“我、我还没不曾靧面......” 谢岙只得把这人松开,两手枕在脑袋后,只听水声柔柔响起,轻若无声,煞是催眠。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岙眼皮迷迷糊糊耷拉下来时,比凡界柔软许多的床褥微微陷下些许。 “恩公......” 清柔声音自身旁传来,谢岙费力撑开两条眼缝,只见雪禅跪坐在床沿边,仅着荼白亵衣,一肌妙肤袅娜着烛光。 “恩公尚未宽衣......由雪禅服侍可好?” “啊,不用......”谢岙半阖着眼皮起身,两只手搭在领子上解盘扣。睡意朦胧之下,谢岙眼皮怎么睁也睁不开,手上软绵无力,半天也未解开一个扣子,不由满心郁闷。 因而当纤柔手指再次伸来时,谢岙犹豫了一秒,便干脆利索交出了主动权,两只胳膊懒懒垂在腿上,让那只手帮自己解扣子。 不多时,沾了些许花街香气的外衫缓缓褪下,滑落手臂,恰是一道夜风从窗外吹来,丝丝凉意渗入,谢岙不由抖了抖,眼缝刚刚撑开些许,就见床帘帷帐被一只纤长素手放下,床内隐蔽而温暖。 “恩公......可否起身些许?好让雪禅褪下罗裤......” 低柔声音传来,好似水袖挑烟,袅袅熏然,分外舒适人心。 谢岙抬抬屁股,等到那浆得挺括的外裤被脱下,才又一屁股坐在褥子上,主动抬脚把裤子脱了,满意趴在枕头上准备呼呼大睡。 然而,身后一只手却是落在了后背肩胛骨之内,轻沾上厚厚一层裹布之处。 “恩公......把这小衣也脱了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杀伤力堪比哥斯拉的熊孩子来家里过年,打破了山本来想在过年期间日更的计划—— 不过红包还是要发的,祝筒子们新年快乐,所追文章填坑之速快马加鞭,马不停蹄,马不解鞍,马工枚速!l3l4 第146章 哟抹肚初试需援手! 轻旋婉转之声在床帐内响起,袅袅柔音如夜香薰然而过,催人入睡。 谢岙几乎要哼一个鼻音出来,身子懒得好似没骨头,半梦半醒之间,隐隐察觉里衣被撩了起来,一只手顺着光裸背脊攀爬而上,顿时惊醒三分,反手握住逗留在背后的手掌,钳住手腕猛然翻身一拽,把这人压在了身下,一身阳气几欲冲出。 “咳......恩、恩公......”纤细颈项被谢岙手肘抵着,一双弯眉因吃痛隐隐凑在一起,柔柔身段越显楚楚纤弱。 “雪禅――?”谢岙愣了一瞬回过神来,连忙翻身松开了压制,“抱歉,我睡着后对他人贴身之举会比较警觉......”看到自己在‘比较警觉’的状态下让雪禅脖子留下浅浅痕迹,谢岙心虚摸摸鼻子,后半句吞在喉咙里,阳气萎顿缩回。 “不不,是雪禅应在恩公回了声后再如此......”雪禅脸色微红坐起身,墨发顺势散在荼白亵衣上,“不过......恩公这样拘着那里......对、对身体着实不好......” “唔......”谢岙犹豫一瞬,想想屋外三重结界,每次躺下后胸口窒闷之感便越发明显,便一只手摸到胳膊窝下,摸索着解开了缠胸布,在床内打量一圈,还是揉吧揉吧塞到了枕头下,一扭头,只见雪禅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件青色抹肚,“呃,这、这是――” “此乃妖灵女子惯常穿的抹肚,比凡界那些样式舒适许多......不知恩公可会穿上?” 雪禅低着一段素颈,面颊不点而红,“恩公若是不会,可否让雪禅帮恩公穿一次......” 谢岙把那抹肚拎起来仔细研究半天,重点观察数条飘摇交错的细带后,郁闷摇摇头道,“不会......”知晓方才是虚惊一场,困意再次袭来,谢岙便拍拍枕头道,“唔,今日先这般睡下,等有空了再学学――” “不可!”一道急声突然呼出来,把谢岙吓了一跳,只见以往细声慢语的雪禅此时板着脸,含露水眸微微逼近,竟是显出几分肃然认真,“里衣宽松透风,怎有抹肚贴身护体?若是恩公这般直接穿里衣,岂非容易在夜间生凉?” 谢岙被唬得一愣,一个哈欠僵在嘴边,“那......那有劳雪禅......” “恩公放心,雪禅定会慢下动作,仔细教于恩公――”雪禅说了一半,音量忽然低了几分,一声比一声低,最后一字变成嘬嘬如蚊之音,“恩公......可否把里衣......拉至肩下?” 谢岙委实困得恨不得倒头就睡,眼看雪禅这般锲而不舍的劲头,只好转过身去,干脆利索把衣服拉起来,“这般可好?” “嗯.......” 一道轻声几乎贴着耳后响起,好似勾抹出幽韵水磨调,低回婉转入谢岙耳中。随着腰侧传来细腻摩挲之感,两段荼白软袖从身后环来,托着青色抹肚,由锁骨以下些许,直至肚脐位置,软软贴在了谢岙身上。 如此太过小心翼翼的动作让衣衫滑过皮肤的过程尤为缓慢,腻滑衣料徐徐蹭过身前柔软,皎白手指无意抹过外侧软肉,谢岙两只胳膊不由泛起鸡皮疙瘩,捉着里衣拎起的手指一抖,险些没有抓住。 “腹本喜暖,宜加意暖之......恩公穿上此衣,可免去下元虚弱......” 低腻软糯的解说之声熏得耳朵微微热湿,谢岙只觉雪禅似乎贴得有些近,就算不是男子也有些别扭,正要挪挪屁股时,一只清盈手掌捻着丝条从身后绕过来,穿过抹肚衣襟中的孔洞,收拢遮住其下露出的软团子,绕过石璎盘扣,一个个仔细系好。 “这、这么复杂?”谢岙看得目瞪口呆。 “恩公惯常喜欢包裹严实的衣物,雪禅在魔界时闲来无事便做了这一件,”雪禅轻声道,“想这件与恩公应是极为合适......” 谢岙左瞅瞅,右摸摸,最后揣着颇为复杂的心思放下里衣。 裹得严实确实不错......不过自己单单脱这一件抹肚的时间岂不是比一身衣服的时间都长! 抹肚也穿了,穿法也学习了,谢岙一头倒在床上,卷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不过一炷香时间便沉沉入睡。 ...... 第二日一早,谢岙洗漱完毕坐在桌前,望着满桌热气腾腾的吃食,再瞅瞅雪禅那干瘪了一半的包袱,默默咬了一口包子,毫不意外发现是太苍山庄惯吃的蟹肉馅儿。 啧啧,已经过了一晚,竟然鲜美如初,也不知道雪禅如何把这些食物保存如此之好―― 待到谢岙把一个包子吃完,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加鱼肚的动作顿时停住,“雪禅,你昨是在何处听闻我在此地?” “我初到山庄之后,便听恩公师侄、天阳公子说的,”雪禅疑惑道,“可是有何不妥?” 谢岙强自镇定把姜爆鱼肚夹到自己碗中。 ......应该没什么不妥!天阳都能知道,说明青钧师侄也已经收到了传音符,也知晓自己行踪,如此留言充分,岂非过去不告而别能比! 就、就算比留言中多呆了一天,也应该没什么关系! “不过......”雪禅脸上三分不解,“说来奇怪,我整理吃食之时,听闻云少庄主甫一收到传音符,就御剑离开了山庄......” “呼啦!”一对灵石琢成的筷子干脆利索砸入碗中。 “好像是出来寻找恩公,可是至今也没有见到他来此地――” “哐当!”某木头人身形一晃从椅子上栽下。 “恩公?!”雪禅惊呼一声,连忙起身去扶谢岙。 没等雪禅摸着谢岙胳膊,另一条长臂忽然伸来,疾如狂风卷过谢岙肩膀。 “你这呆子吃个饭也会摔下去?”薄薄晨光透过窗扇投入屋内,青龙大爷眉梢一挑,金眸似是映射无限辉光。 “雪禅姑娘何时来此?”白衍迈着门槛进来,一袭烟衫如笼翠柳,一双凤眸似笑非笑,“怎会入得......禁制之内?” “我自从去了斥离之地后,也不知为何恢复越界之力......”雪禅也是一脸茫然。 “看来此等能力,倒是比白七少主的禁制厉害上一些,”某妖尊悠悠荡入屋内,望了雪禅一眼,目光在谢岙身上转了一圈,扬袖伸手微微一笑,“此地如此枯燥无味,怎可让少侠久留......少侠可愿随我一同离开?” 离开?现在? 谢岙正纳闷,就觉眼前忽然卷过一阵烟雾,下一瞬一段杏色长袖遮来。 “等等......这、这是要去哪里......唔啊啊――” ....... 凡界永州百花山 游廊临水而设,回转绕出清丽水池,袅袅水烟幽浮,奢华精雕时隐时现,轻微水流之声宛如桐木琴被清幽拨弄,散开几圈涟漪。 水池中央矗立一座凉亭,这般雅致幽静之地,亭内气氛却是分外严肃沉闷。 “咦?这么说那魔界当真是想要重新种出纯阳之木?!”谢岙猛然一拍桌子,两眼瞪得比池内鱼眼还圆,“这、这如何可能!” “若单单只有根系,可能性微乎其微,”白衍轻飘飘转身,避开桌面震动下飞溅茶水,“魔界迟迟没有动静,估计是在寻找活木之灵药仙水......如今线索有限,唯有从一处异象入手――” “什么?”谢岙好奇追问。 “师叔究竟为何收集经书?为谁收集经书?”白衍手指微扣茶杯,满眸亮光若紫霞招来。 谢岙顿时哑了声,两撇眉毛耷拉下来,只希望去端果盘的雪禅快快回来。 “莫不是......”句融撩袖拂手,捻去谢岙头顶上一片飞叶,抬眸微微一笑,幽沉了一池无边静水,“为了那位在去年了无声息的......‘榭筝遨’?” 轰嚓―― 谢岙脑中神经噼里啪啦炸开,“你、你怎地知道?” “我只知少侠本名并非榭筝遨,”句融慢声道,“而纯阳第一次出现之地,却是在云清山那间古庙附近――” “这、这――”谢岙大急,左思右想,攥在一起的两只爪子满是汗水。 “谢岙。” 一道清鸣如碎星辰,干脆利落,又似浅浅低吟。 第一次在此位界被唤出名字,谢岙心头剧烈一跳,猛然扭头看去,只见之前许久未出声的青龙大爷倚着亭柱,手中懒样转着酒盏,眸似半醉,薄唇轻勾一笑,“你这呆子名唤谢岙,也唤榭筝遨,可有错?” 亭内刹那寂静,好半天才见白衍饮茶定神,好半天才听闻妖尊叹了一声,“我倒是糊涂了,你有那锁妖环在身,定会知晓少侠名号――” “这么说戎睚你早就知道......”谢岙恍然回过神来,“为何从来不曾听你说起?!”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戎睚挑挑眉,金眸徜徉静水流光,“反正在这六道轮回内,六界五行之中,我只认定你这呆子的神魄,又不依靠名号识人!” 这一番话铿锵有力,斩钉截铁,谢岙听得毛孔紧缩,血脉一波波冲涌,只觉这青龙好似上穷碧落下黄泉,无穷戳下尽情标记,管它后院养着的储备粮食跑向何方,也总会提溜回洞中开动! 眼看三双六目望来,压迫力滚滚扑来,谢岙只好把在那古庙中发生之事略微篡改了一番,支支吾吾道出。 “依照师叔所言,原先被有着鲲乙道祖一缕神识的宗能老祖送去了仙界藏身?”白衍两眼微微眯起,“就算有鲲乙道祖一缕神识,也无法擅自把凡人送上仙界十来年――” 谢岙大气不敢出,一个多余字不敢吐,憋得脸上浮红。 啧,自己就知道只要提及‘榭筝遨’,定然会牵连异界之事,要骗过这几只简直难上加难! 就在谢岙脑门隐隐作痛之时,亭外静水上方忽然爆出一轮气波,濯濯光华大盛。 只见空幽水烟之上,一人负剑而来,一身衣衫迢迢盈风,浩瀚渺渺,挽云扫雪,宛如兜盛天地星湖;待他行进入亭,清冽如九天之上的寒气扑面袭来,足下缓缓落地,逸散气流在玄石台阶上生生沉下一个足印。 不过是昆玉束发,不过是素色衣衫,不过是朴厚鞋底,却是一身澄怀仙气,韶光拓八荒,大道剑虚黄。 谢岙两手揉了揉眼皮。 怎、怎地短短几日未见,青钧师侄又多了数倍仙尊气势?! “师叔。”云青钧缓声开口,黑眸寒净如如濯映月,一如往日。 谢岙只觉这声音好似一座古钟罩下,震得自个儿后牙槽开始磕磕碰碰。 真他姥姥的怪了! 为毛自家师侄语气平缓寒气输送正常,自己却从他眼里看出了‘秋后算账、累累抄书、五更天起、夜半方休’几个大字?! “不愧是恢复了仙尊之力,竟然能寻入此地......”句融语气感慨,脸上不见丝毫惊讶,不紧不慢扬袖,桌边多了一个圆凳。 青龙大爷哼了哼,似乎对某妖尊之优雅有礼举止万分不屑。 “我还以为少庄主会先去妖界。”白衍浅浅扬唇,分外温润无害。 云青钧看了白衍一眼,方道,“我收到传音符后,确实前往妖界......”说着目光又落到谢岙身上,见这人绷着身子坐直,两眼直溜溜盯着地板,云青钧眸光动了动,“然则初到南疆之地时,却是偶遇一魔将,因缘际会之下,得了此物――” 说罢翻手向上,掌心上凭空浮现一根干瘪瘪的木枝来。 “咦?!”谢岙一眼认出这是自己原本树形之根,不由惊讶咋舌,“这是――” 这些魔将倒是个个好色,怎地在花街一捉一个准? “纯阳根系?”戎睚翻身下了亭栏,诧异挑眉,“你这剑仙运气倒是不错,这般就多得了一条,如此说来,连同斥离之地的一条根系,目前已是有了三条!” “还有哪一条?”谢岙纳闷扭头。不是两条么? “若论运气,谁能比得过吾堂堂青龙!本大爷之前在那魔头府中无意中寻到了一根。”青龙大爷得意洋洋弹弹手指,秀出另一根木枝来。 “如今虽不知这些魔族如何让纯阳之木重生,也不知目的为何......”白衍摸摸下巴,“这般先行抢过来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不......那些魔族如此不急不缓,必是已经寻到了方法,”句融沉吟道,“如若没错,应与少侠所寻经书有关。” 谢岙正冲远远走来的雪禅挥手,足下一蹬准备过去帮忙提东西,听此一言,惊得两脚又缩了回来,“经书――?!可是那‘榭筝遨’不过是凡人,在太苍山庄修行长大,又是从异......咳咳咳,总之怎么可能与魔族牵连!” “若仅仅是凡人,又怎知经书妙用?”句融无奈摇头,眸中含着几许安抚笑意。 “天地神阳转魄还魂经,藏于天界景阳大殿,有重聚神魄之效,加之纯水之性,可生木气,浑阳茂盛,”云青钧翻手把木枝收起,神色几分凝重,“若是用此经书炼水,用蜃离赤玉所制水瓢舀出,浇下树根,便可让根系盘结,生干抽枝。” “也就是说......”谢岙窜到自家师侄面前愕然道,“经书可以让纯阳之木再一次长出来?难不成那些魔族真是为了结果子吃?!” “既然纯阳之根交由六将分别保存,定是事关重大,与他魔物一族之根本有所相干,”戎睚冷哼一声,“我道那魔头这些年怎地这般安分,原来是存着这般见不得光的心思!” “其中一条根系放在斥离之地,必有其用意――”白衍看了看抱着巨大果盘走入亭中的雪禅,忽而一笑,“那位假师叔既然只是凡人,却知晓收集经书......莫不是有魔族在暗地里控制她一言一行?” “......控制这呆子收集经书,若是能在近处时时知道进展情况,更是能放心――”戎睚猛然扭头,金眸厉眼直逼雪禅,“难道一切皆是你这纯阴之体做的?之前失忆也是假装?!” “哐啷――!”石盘打翻摔在地上,雪禅脸上惊慌失措,“不、不是......” 句融一脸不忍直视扶额喃喃,“这般直接问出,以后还如何趁其不备私下探查......” “不是雪禅,”谢岙捡起两个桃子在身上擦擦,迅速瞄了一眼,小的那个丢给雪禅,自己揣着大桃咬了一口,义正言辞道,“雪禅失忆并不是假装。” 唔,怎么说老纸在这方面也算是有经验的人了; 白衍失去了一缕神识,勉强算是失忆;戎睚曾受术法封印,失忆程度百分百;青钧师侄更是曾经忘记过去身为仙尊种种,直到第二次进入秘境中才全部想起; 如此看来,剩下的就是这妖尊―― 谢岙一口桃肉冷不丁卡在嗓子眼里。 等等,为毛老纸会顺其自然的推演到这妖尊身上?! 谢岙眼神不由拐到句融身上,谁知他好似有所察觉,飞快转头望来,眸中勾出两弯涟漪水波,“少侠如此言之凿凿,可要与我赌上一赌?” 某妖尊笑得幽雅柔润,谢岙却是生生看出‘事后算账、何必当初、犯错必罚’等等可怕涵义。就算谢岙自认为没有惹到这妖尊,也是寒毛一茬茬竖起,电石火光之间,脱口而出道,“我想起来耳包还在太苍山庄,几日不见甚是想念,我先去看看它哈哈哈......” 话音落下同时,谢岙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刷拉撕开,嗖的消失不见。 “哎呀?没想到昨日给师叔的符纸,今日就会用上――”白衍笑盈盈打开折扇,摇得十分落井下石,百分幸灾乐祸。 “怪哉――”戎睚皱眉思索,“魔头嗅觉何其敏锐,当时若有魔族控制那‘榭筝遨’,定会发现呆子纯阳之身,即是如此,何不直接抓把呆子抓起来据为己有,不是简单许多?” “论及妖魔习性,理应会把难得一见的纯阳之体捉回自己洞府之中......即便只有此人可以收集经书,也有得是方法迫其行事,”句融眉头微微一沉,“除非......这魔物已是扣留一本经书,确定此人以后会自动寻回去,或者是这魔物断然相信此人逃不出他的掌心――” “想要一人......逃不出?”白衍猝然收紧手中折扇,“自古以来除了蛊虫药物控制,便是让其心生信赖之心――” “难道说......”雪禅惊呼,“莫不是那魔族.....潜伏在太苍山庄之中?” “哗啦――” 一只茶杯摔碎在地上,只见原本坐在那处的若兰衣衫之人转瞬间消失不见。 ...... 太苍山庄―― “呼......呼......” 万书阁外杏林小道内,谢岙从山门一路跑到此处,眼瞅着后方没有妖尊追来,这才大松口气,一屁股坐在树下休息。 “师叔?” 一道少年纯朗声音响起,谢岙抬头一看,见天阳笑嘻嘻弯□子,一手捉住自己手腕,轻松拉起。 “师叔什么时候回来的,竟也不告诉师侄们,该罚、该罚!”杏花林雨下,暖色衣衫的少年回过头来,笑容亲切爽朗,“刚好我有一处不敢独自一人去,师叔陪我去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在12点前发上来了―― 之后几章重点剧情+蟹黄出没 明天中午12前还没有领到红包的筒子举个手,山会包好红包发出的~ 第147章 哟闭关密洞引天机! 太苍山庄后山 一处山洞黝黑深峻,深处隐隐可见绿荧荧的暗光,谢岙伸着脖子向里面望了望,退后两步,瞅瞅洞外竖着的一块石牌,扭头磨牙道―― “这便是你说的不敢去的地方?” 啧!老纸还当是什么妖潭魔穴,原来是宗能老祖闭关之地! 特意叫老纸来......绝对是想拉个垫背的! “正是此处,”天阳站在洞口,当真是一步也不再往前,两眼却是按耐不住跃跃欲试的兴奋,“师叔祖没事总是闭关,难得近两日他出门在外,不在庄内,里面说不定有许多有趣的东西......” “师父修行之地,岂是我等能够进去,再有趣也不许进去!”谢岙脚下一拐便要离开。 “师叔!”天阳急步跃到谢岙面前,“师叔说话怎地忽然变得跟盘隋小师弟那般古板?我还以为在这山庄内,就师叔有勇气在这里探探险......”天阳脑门上顶着春日晒出的红印,两只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看向谢岙,“就进去一会可好?弟子这些年来实在是好奇得紧,保证什么都不会碰!过过眼瘾便是!” 谢岙犹豫片刻,抬头,“保证什么都不会动?” “绝对不碰!”天阳大力点头,“若是我有一根手指沾到师叔祖的东西,师叔就尽管把我身上这对双剑收了去!” 谢岙放下心来,琢磨着进去片刻就出来,抬脚向洞中迈步,天阳急急跟上,这一次倒是走在了前面,掏出一块夜荧石来探路。 没多久,两人来到一处石门前,只见其上阵法流转暗绿灵光,左右石柱上各有一繁复刻印。此阵法在常人眼中看来高深莫测,普通弟子更是无法入内,几名大弟子却皆是知晓熟悉,只需二人合力便能开启。 为什么...... 为什么此处竟然会有经书的反应――?! 谢岙万分震惊站在石门前,眼角突楞楞撑圆。 难道此处还藏着一本经书?!莫不是因为上次在古庙中自己还道出了经书之事,宗能老祖才寻到了经书―― 在如此.......短短几日之内? “师叔?”天阳侧身望来,见谢岙有些晃神,一脸纳闷道,“可是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不......”谢岙定定神,掌下凝出一道阳气,与天阳合力开阵。 石门轰隆隆打开之后,其内是一宽拱厅,四处立着玉石长灯,昏凝幽静,百宝阁上陈列书卷法宝,灵丹妙药,青竹秀草,石桌石碗石床一应俱全。 谢岙一溜烟冲了进去,在堆着书卷的石台上翻翻找找,一时间只见卷轴四散,又规规矩矩垒成小山;书册纷飞,又规规矩矩落在一旁,洒卷扬书的速度堪比某啮齿类动物刨坑之速。 天阳看得目瞪口呆,咂了咂舌,“原来师叔比我还好奇此地......”说罢也是兴致勃勃迈开脚步,左顾右看打量,嘟嘟囔囔道,“师叔祖闭关之地果然灵宝甚多......” 正说着,天阳忽然看到墙上一副壁画,一步上前,嘿嘿笑了两声,眼看手指就要摸上壁画浮雕,“莫不是在这壁画后还有密道――” “密道?!”没等少年手掌摸上,就觉身后风声呼呼传来,某师叔轻功掠步至壁画前,一脸严肃,灼灼打量。 “师叔这般着急.......”天阳有些疑惑挠挠后脑勺,“莫不是要在这里找什么东西?” “怎、怎会?我就是十分好奇师父闭关之地......”谢岙随口含糊过去,两眼全神贯注扫描壁画奇异之处。 “可是......” 天阳一手敲着壁画,略微倾身,低头凑近谢岙。 “师叔之前好像不愿进来,如今却这般急切.....” 谢岙心头一惊,抬头瞅瞅天阳。 少年黑黝黝的两眼眨了眨,在白净如象牙的面容上,越发纯亮如蚌壳里的珠子。 “师叔如若要寻什么东西,不如告诉我,我也好帮师叔一起――” 清爽嗓音忽然停下,好似瞬间消匿无声,紧接着,少年峭拔身躯竟是压了下来,谢岙吓了一跳,只觉肩上一沉,脖颈传来柔软发丝扫过的触觉。 “天、天阳?!” 天阳趴在肩上一动不动,而在他身后,光线昏凝莫测,一人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皓发轻垂,髻如鹤羽,面容却如年轻男子,在这般幽静之地,鼻梁以上隐没在晦暗中,看不清眼中神色。 “......师父?”谢岙呆呆念了一声,肩头昏过去的天阳扫来微弱呼吸,莫名有些冰凉后颈。 “为何你会在此?”宗能话音幽渺,听不出丝毫情绪。 换做往日被徒儿徒孙乱闯,宗能这般急脾气必会暴跳如雷,此时这般无波无澜,却让谢岙越发紧张,手指有些微微发麻,连忙三眼两语解释了前因后果。 “经书......”宗能一手扬袖负在身后,袍角扫出空中细微尘埃,“最后一本经书确实在为师这里,不过仅有半册。” “诶?半册?!”谢岙急忙道,“师父是在哪里得到的这半本?” “此事并不重要......你可知,魔族为何要寻纯阳之根?” “弟子只知他们收集所有根系,是为了种出纯阳之木。”谢岙扶着天阳倚着石壁坐下,心里暗自嘀咕。 看来自家师父是为了避免天阳听到这番话,才把他打晕的啊...... 谢岙心中某处悄然松了口气。 “你既已恢复记忆,应是知晓魔族在远古末期战败后,被从妖凡二界赶出,自此长居于如今界地――” 宗能向前迈了一步,阴影从脸上退去,显露出来的两眼低垂俯视着谢岙,眼中似是混合太多情绪,反是有些混沌不明。 “然则魔界寥苦,灵气暴虐不定,混杂不纯,修为每每进阶之时,要承受数十日破脉之苦,真丹碎灼之痛,无异于炼火重生,”宗能目光有些涣散,“这般疾苦辛劳,如何不思凡界之好?然而魔族界门异常严苛,修为不足千年者更是无法越界,终年苦守在魔界之地。” 谢岙听到此处,越发茫然,“可是......这与纯阳之木有何关系?” “在那六界斥离之地,有一毒潭,瘴气盘踞不去,可以腐蚀四象五行,天地万物,”宗能叹了一声,“数千年前那毒潭中更是蕴化了一颗洞天柱,险些破了界门,入得天界上来――” “那洞天柱不就是......”谢岙两眼一烫,隐隐发红,“不就是重岫仙尊当时化为剑灵后,所伐之物?” “正是那邪物,当年那一战得胜后,天界诸仙便把毒潭清了干净,就此封印了毒潭之事,不为他人所知......” 宗能目光又移到谢岙脸上,虚渺意玄,仿佛已是掐指算尽众生命数。 “纯阳之木由至刚至阳至纯所生,可助万物之长,可生万物之息......而纯阳之木若是生出神魄,更是生气蓬勃,绵厚无穷,便是阴邪之物,也可吸收纯阳之气,化无为有,化干枯为茂盛――” 谢岙脸色顿时发白,“这么说......那些魔族也想......也要寻到我?” “不仅如此――”宗能再次迈开一步,缓缓上前,“徒儿你说......若是把纯阳之木种在干涸了的毒潭中,又置入了纯阳之木原本的三神七魄,又会如何?” 谢岙浑身血液骤然冰冷,牙关微微发颤,“师......师父......” “届时结界破除,六界无阻,尸山血海,动荡不休――” 宗能一手轻轻拍上谢岙脑袋,带着几分长者慈祥,五指微微下扣。 “为师一开始,便不应该把你接回来――” 掌心之下灵光乍现,罩在谢岙脑袋上疯涌扑入,谢岙脑中一道白光轰然炸开,耳边似乎有巨石碎裂之声骤然响起。 下一瞬,清冽气息拂面拥来,肩头被一手稳稳揽住,脚下瞬间移到数丈之外。 谢岙惊愕抬头,只见一人挡在身前,素色衣衫大道无垢,清濯长剑流光凛然,背影仿佛如青崖万岩,挡住千行玄黄。 云青钧淡淡望着前方白首韶颜之人,浑身沉洌寒气近乎实质翻涌,长剑虽未拔出,剑气已是森然可怖。 “师祖。” “重岫......”宗能又叹了口气,望了望被强行破坏的石门,原本深沉的眼神蓦地一变,竖眉瞪眼,“为师当真是白教了你,白教了你!你又是有了这块木头,就忘了师父!!” 云青钧看了宗能一眼,面无表情道,“师祖只有鲲乙祖师一缕神识,算不得数。” 在自家师侄身后稳定心神的谢岙一听此话,险些一个跟头栽倒。 这、这种无赖的语气绝对不是跟老纸学的! “你你你!”宗能气的跳脚,“果然是近朱者赤,近树者黑!好好一个心思澄净的徒儿,就这么被一颗树给带坏了!” “师叔才是师祖的弟子。”云青钧目光冷了三分,沉声道出一句,握住谢岙的手转瞬离开。 角落古鼎隐隐散着奇异香气,宗能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负手而立,沉默良久。 ...... 正是午后没多久,日头正暖,谢岙被自家师侄送回院子后,便找借口说要午睡,一头闷在床上,两眼呆呆看着床帐。 ‘徒儿......石门即将被强行破开......为师只有这般把剩余话语灌入你的灵识,匆忙告知于你......’ 谢岙脑海中翻滚着宗能老祖的声音,深吸了口气。 ‘为师把你接回来后,一缕神识相连天界,才得知魔族有此异动......魔族有纯阳之根并非最严重之事,然则一切太过机缘巧合......未免让人担心,唯恐是――’ ‘纯阳之木就算再次落根重生,若没有神魄,也破不了六界结界......如今唯有徒儿你销声匿迹,才能彻底绝了魔族贪念......’ ‘你若做好准备......十日后,为师便送你回异界――’ ‘此后......永绝来往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称体重发现竟然没有胖,不得不感谢哥斯拉们的战斗力―― 下章预告: 同床共枕排排睡,妖尊地盘莫乱入 第148章 哟古埙一曲定坚心! 十日......离开......否则便会......六界结界破除? 卧槽,这到底是什么混蛋转变节奏!怎么就他姥姥的跟自己神魄扯上关系了! 谢岙翻身滚到床里,一手愤怒挠上床柱。 自己好不容易定下决心在此地久留,就来了这么一出,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方法? ‘一切太过机缘巧合......未免让人担心,唯恐是......’ 谢岙呼吸微微滞了滞。 宗能老祖那未说完的半句话,自己不是不知。 不惧魔族先得一筹,不惧魔族饕餮之势,怕只怕......天意所向,六界有此一乱,届时即便把纯阳之根都夺了回来,也不知哪里会出纰漏,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六界动荡血雨腥风,只怕太苍山庄也不能幸免—— 而自己三神七魄被强行融入纯阳之木中,能否再化成人形,也不可知...... 谢岙挠床的手耷拉下来,重重叹口气。 所以宗能老祖才想把自己送回异界...... 回到没有妖魔精怪的地方......回到自己曾经日日夜夜想要回去的地方...... 谢岙心头剧烈一跳,越跳越快,越跳越急切,好似一汩滚烫血流猛然从心间传至四肢周身,烫得神经恍然亢奋,心里却莫名酸涩闷胀,混交在一团,难以分辨。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谢岙身后床褥微微下陷些许,湿润水汽混着草木花香的气息传来。 谢岙歪着脖子扭头一瞅,只见耳包一只爪子正搭在床沿上,几乎无声无息跳上床。 “啧,又去哪里滚了一身草屑回来......嗯?怎么尾巴也是湿的?” 谢岙转过身去,看到自家兽妖整根尾巴蓬松柔软,唯独靠近尾巴根的一截灰毛湿漉漉,分外打眼。谢岙随手摸了摸,那灰毛尾巴立刻弯下去,紧紧贴在屁股上,根部一撮撮乱毛下,还沾着几朵花瓣。 “也不知你是去哪里弄了这些花花水水......你这二货如此怕水......以后莫要去危险的地方啊......” 低綿近乎含糊的声音传来,耳包抖抖耳朵,抬起脑袋,赤红兽瞳一眨不眨望着谢岙,还未看见表情,一只细白的手便伸了过来,遮在它脑门上狠狠揉了一把乱毛。 “叱呜......”灰毛兽妖浑圆脑袋上的毛被撸得根根逆起,更显凶煞威武,脑袋依旧老老实实趴在前爪上。 谢岙胡乱揉了一番,长吁口气下床趿履。 看来只好做好准备....... 谢岙恍惚打开房门,门缝逐渐敞开之下,黄昏残光泄了进来,显出院中一道背朝门扇的人影。 就这样......离开.......? 暮色黎光,星月初升,若兰衣衫的少年站在院中,身后三尺长剑,双手负后沉稳茫茫,衣摆微微盈着浮山清风,好似自亘古便站在此处一般,沉静弥久。 听到开门声音,少年不沾尘毫的鞋履微移,转过身来,身后长空无际,一纵白鹤缓缓飞过斜阳,悠缓了谢岙的视线。 “.......师叔。” “你......你一直在这里?”谢岙呆了呆,半天吐出一句话来。 “想一些事情罢了,”云青钧摇了摇头,“师叔一直辗转不寐......可是师祖之前说了何事?” “并非如此!”谢岙立刻回答,随即心里一咯噔,自觉这般有些欲盖弥彰,连忙补了一句,“也不算是,只是师父他提到了最后那本经书的事情,我听了后难免有些胡思乱想.......” 山庄四周逐渐升起盏盏灯火,眼前之人一双黑眸清澈澄净,倒映点点流光,宛如素黑苍石落入星河之中,轻散丝丝涟漪。 “只是......如此?” “自是、自是!”谢岙硬着头皮,哈哈干笑道,“不如青钧师侄给我吹首曲子听,我定会忘记这些烦心事!” 谢岙随口一句玩笑,没想到自家师侄道了一句‘且等片刻’,就消失不见,没过一会又乘风而来,手中拿着一个黑咕隆咚的梨形物品。 行到近处,谢岙定眼一看,那东西竟是一雕刻朴拙的古埙。 这、这是自家师侄当真要吹曲子的意思?! 想到以前种种魔音贯耳的惨痛经历,谢岙恨不得把刚才的话再吞回去咽了,然而对上自家师侄沉默望来的两眼,阻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不敢说出)口,想了想,只好咬牙跃到树上,尽量躲远一些。 “师叔在树上边赏月边听哈哈哈......”谢岙躺在树枝上翘着二郎腿,看似轻松之姿,实则暗暗叫苦。 云青钧抬眸望了一眼偷偷用阳气封耳的某师叔,嘴角不着痕迹隐隐翘起,古埙放至唇边。 低缓声音拂过谢岙耳边,轻而易举穿过阳气阻挡进入耳中,平稳徐徐,幽鸣岑岑,悠长舒缓。 谢岙一怔,耳边阳力不知不觉尽数撤去。 古埙曲乐本应寂寞空灵,悲悯茫茫,此时此曲此调此声,却如弥云点天景,仙风横渡万里,剑气浑脱拨荡天地玄黄,万般苦闷皆可随流水而去,万般思虑皆可随古卷翻过,有何愁能及洪荒之水泱泱。 谢岙听得心绪翻涌,只觉一股暖洋畅游四肢,驱散了遮眼迷雾,拓出金光闪闪、万丈光芒之大道—— 就算是天意所向又如何,不试试看怎知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如今已经夺回了三条纯阳根系,不如趁势全部夺回,藏在那些魔族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地方,再看看有何封印之法,让那些魔族永远也嗅不到! 谢岙一骨碌爬起,心中豁然开朗。 仅仅是自己一人便想出这些主意,明日再与众人商量一番,定会精妙不少,成功可能性大大上升; 待此事一了,自己就老老实实做一名好师叔,勤练武艺,勤修功法,护得青钧师侄仙神剑魄融合,臻至修成仙身! 弯月渐渐高升,夜色皎洁似白棠,树下一只师侄吹着悠远古曲,树上一只师叔听得如痴如醉,口中时不时跟着哼哼两下。 一曲罢了,谢岙意犹未尽,口中直道,“好听,好听!没想到青钧师侄这般音......咳咳咳,会、会吹得这般好!” “此曲为一精于乐道的上仙所作,有舒心怡神之效,我不擅曲乐,唯有古埙可奏一二,”见谢岙眉眼展开,云青钧眸色微微一晃,嘴角动了动,“今日在后山......” “叱呜!” 院门旁的竹墙头上,一只灰毛兽妖飞身而入,口中叼着一屉连着盖子的蒸笼,那蒸笼上方还冒着热气,水雾不断钻出,熏得灰毛兽妖两眼忍不住闭起,又努力撑开两条细缝看路,在院中走着歪歪扭扭的猫步靠近石桌。 “真是二呆,还不松开!也不怕烫了嘴——”谢岙翻身跳下树枝,一手接过蒸笼丢在一旁,一手抱住耳包脑袋,想也没想,低头凑近,呼呼吹凉气,一抹柔软隐约擦过灰毛兽妖嘴巴边的软毛。 耳包口中仅剩的蒸笼盖子吧嗒掉下,两眼渐渐睁大,耳朵下一撮短毛迅速变色,由灰变粉,由粉变妃,由妃变红—— “嗖——” 某木头人衣领被及时拎起,远远带开数十丈之外,一道寒气隐隐飘来。 “青、青钧师侄?” “已到饭时。” “可是耳包带了一笼肉包子......” “今日晚食共一十三道菜,十荤三素,且有杏花鹅脯。” “咦咦?那我们速速过去——” 两人对话声渐渐远去,院中灰毛兽妖蹲在地上,凉爽夜风一遍遍吹过那撮快要熟透的软毛。 明晃晃的月色下,影子甚为清晰。灰毛兽妖盯着影子脑袋上出于某种原因而忽然变长了的独角,刚刚褪色些许的软毛又再次变深。 “叱噜噜......” ...... 半个时辰后,谢岙一小篮子红莓往院中走,一边散步消食,一边盘算着明日一早去找白衍,商量商量在何处藏宝。 不过听说青龙藏宝功力也非常深厚......莫非戎睚知道深海龙宫之类藏东西的好地方? 谢岙一路上思来想去,不知不觉已经回到院中,转身冲天阳和盘隋道,“有劳二位师侄陪我走这一段路......天色已晚,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行不行,少庄主让我们在师叔屋子前守着,不得擅自离开。”天阳咬着一个果子含糊说着,摇头摆手的动作却不含糊。 “......诶?” “师叔放心,”盘隋恭敬抱拳道,“少庄主如今正在加固山庄禁制,稍后便会过来,我等在此期间保护师叔,绝不会有所懈怠!” “加固禁制?保护?!”谢岙愕然瞪眼。 不对......青钧师侄还不知道自己三神七魄被魔族盯上的事情,怎地会这般严加防范? 谢岙正纳闷,就听天阳道,“听说师叔近日受到妖物纠缠,烦扰不断,幸好少庄主有先见之明,自师叔上一次离庄之后,就在山庄上设了十方剑阵,灵力遍及整座山庄,剑气纵横密如林,连只蚊蝇都飞不进来!” 谢岙额头一滴汗珠子吧嗒砸在地上。 为、为毛自己觉得这剑阵有双向作用!一定是错觉! 此时上方禁制水光乍现,流动灿灿灵光,以肉眼可及之速一遍遍覆上醇厚灵力,甚为壮观,谢岙眉头跳了跳,脚底抹油进了屋,坐在桌边喝两口茶压压惊。 忽然,谢岙两眼瞄上了对面墙壁上一幅游春画卷。 画中春色烂漫,一名女子拾裙上山阶,容貌艳丽非常,玄火簪子随发斜挂,裙摆拖曳,好似能看到柔媚步伐。 “奇怪......之前屋里明明没有这幅画......”谢岙离座上前,好奇打量,“难道是吃饭之时......青钧师侄让人送来的什么辟邪之物?” 谢岙看了又看,越看越觉此画落笔精妙,越看越痴迷向前移步,就在一步之遥、迷迷糊糊时,那画中女子突然转过头来,冲画外嫣然一笑。 “唔?”谢岙恍然回神,心头一惊,连忙闪身后退。 “呵......” 画中女子一声娇笑,没等谢岙退出半步,一条雪臂便伸出了画外,揪着谢岙衣领迅速拖入了画中—— “还真是处处都被他说对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师叔和耳包初吻(毛)达成—— 下章预告什么的其实就是下章+下下章预告哈哈哈(顶锅盖逃跑。。。) 第149章 哟三只同床位置难! 谢岙眼前皆是光怪陆离之色,四周灵力如风呼啸刮过,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过了一瞬,谢岙脚下终于落着地面时,两腿还有些发虚,直想坐下歇歇。 然而更重要的是—— 谢岙急速后退,抽出身后色空棒,竖眉怒吼,“何方妖孽,胆敢在太苍山庄作祟,我那侄儿可是杀妖灭魔不眨眼,还不速速放我回去,方可饶你不死!” “那位仙尊大人如何厉害,我也有所耳闻,听说如今云清山附近无妖胆敢路过,不过......公子若是想要以此吓唬我,怕是白费了口舌,”女子身后一条狐尾轻摆摇曳,面容雪白柔媚,巧笑倩兮,“我也不过是替某人代劳而已,公子何不看看,此处应是谁的地盘?” 谢岙手中紧紧揣着色空棒,两眼迅速向四周瞟去。 但见入目无穷朱栏宝槛,廊下泉流碎玉,水烟缭绕,放眼望去飞阁浮亭隐在云雾之中;近处水雾湍湍,流入其下一座拥着潭水的金井,又从井内另一处如突泉涌出,水帘逆流而上,遮过青菘月桂,在这妖月萤光之下,当真朦朦胧胧,意境幽美,景致如幻似真。 再往脚下一看,一座通体沉碧的拱桥竟皆是由碧砂石铺成。这碧砂石乃是修真之人求之若渴的灵石,指头蛋大一点便可助修为一日千里,巴掌大一些更是罕见难求,如今却被用来铺路砌桥—— 这让自己的两只脚往哪里搁! 谢岙绷着神经打量对面的狐妖,隐隐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好像曾在哪里见过;柔腻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等等,眼前这只狐妖......不就是当初在百花山上见过的那只?与那妖尊一起在亭子里惬意喝酒?!要不是老纸当时注意力高度集中,这两只在山顶的存在感又强烈到恐怖,老纸恐怕早就忘了! 这么说来,这看似雅致低调、实则四处显摆的地方......莫不是那妖尊的地盘?!如今这妖尊让狐妖把自己拐来......难道、难道是要与这狐妖一起分食吃了?! 谢岙脸色刷刷煞白,两眼大为惊恐,“你、你们究竟是如何入得太苍山庄?” “看来公子已经猜出,”歧媩掩唇一笑,“放心,他既然费劲心机把公子请来,定会好好招待.......公子在此歇息一夜,明日一早那妖尊定会归来。”说罢没等谢岙再问,甩了甩袖子化作一股柔风,托着谢岙行了十数丈,来到一间卧房内,袖子一扬一甩,把谢岙送入床帐内。 谢岙正要爬起,就听‘吧嗒’一声,脚腕上一凉,竟是被套上了一环翠碧如玉的软藤。 “听闻公子尤为擅长逃跑,我若是弄丢了你,那妖尊定会找我的麻烦,”歧媩看了看谢岙脚腕上的束环,一双狐眼轻转媚色,藏着几分坏笑,“在这间屋子内,公子可以随意行走,不过出不得房门一步——”说罢在谢岙脸上摸了一把。 谢岙迅速滚到床角,握着色空棒横在身前,直到歧媩依依不舍离开。 ......刚才这只狐狸的眼睛里面冒绿光了,绝对是他姥姥的冒绿光了! 谢岙后牙槽磕了磕,立刻低头瞪着脚上的玩意,手中色空棒化作各种武器,接二连三招呼在脚环上。谁知折腾了半天,那东西反是越缠越紧,如今彻底黏在了皮肤上。 就在谢岙抱着色空棒渐渐犯困,上下眼皮快要粘在一起时,屋内忽然传出一道轻微的灵力碰撞声响,房间内凭空扯开一道异位空间的缝隙,从中滚出一人一兽来。 “诶?雪禅?耳包?!”谢岙两眼猛然撑开。 “叱呜!”灰毛兽妖率先跳上床。 “恩公可有受伤?”雪禅急步上前,“怎会突然来了这里?” “啧,还不是那妖尊呼朋引伴把我捉了过来!”谢岙从袖中摸出静音符,向屋内四角飞去,满眼纳闷道,“你们是如何过来的?” 雪禅在谢岙身上匆匆打量一眼,见谢岙没有受伤,方才松开簇在一起的纤细双眉,三言两语道来,“说来也是巧合......” 原来早些时候,雪禅与戎睚、白衍一同来到太苍山庄,谁知山庄禁制突然厉害许多,唯有白衍能畅通无阻,怒气冲天的青龙大爷便火燎火燎踏云离开,嚷嚷着去东海某处洞府借一尊能够破除禁制的法宝; 雪禅如今擅长破界,也算顺利入了山庄,快到山门前时,恰好看见耳包冲了出来追着半空一张画卷,雪禅嗅到其中纯阳气息,连忙一同追上—— “那画卷时隐时现,极难追踪,我们进入妖界之后险些跟丢了,方才耽误了时间。”雪禅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一双水眸望着谢岙,眸中忧色轻晃。 灰毛兽妖蹲在谢岙身旁,耳朵上还挂着一串不知在何处沾上的苍耳。 谢岙看看雪禅,瞅瞅耳包,心中甚是欣慰感动。 没想到关键时刻,耳包和雪禅竟能如此卖力跟上画卷,不过...... 为毛追来的是战斗力渣渣的两只!还不够给那妖尊下酒菜的嗷嗷!! 谢岙郁闷盘起腿,脚腕上一枚绿油油的藤环从衣衫下摆露出。 雪禅冷不丁看见,怔了怔,“恩公,这是——” “唔?”顺着雪禅视线看去,谢岙越发郁闷,“这是限制行动之物,如今我连这屋子也出不去,还要劳你再跑一趟,去把青钧师侄带来可好?” 耳包凑近谢岙脚边,呲牙咬着藤环,从前牙一溜换到后牙,也仅仅留下浅浅牙印。 “可、可是......”雪禅有些羞愧低头,“我方才数次越界,灵力有些不足,暂时无法离开此地——” 谢岙一头栽在枕头上,顿时泪流满面。 所以说雪禅你应该带青钧师侄那种战斗力杠杠的人一起来嗷! 再不济带来白衍这种高智商高情商的技术流,也有大大的出逃希望嗷嗷! 嗯?等等...... 谢岙猛然抬头,两眼灼灼盯着雪禅,“你是说......灵力不足?” “恩公放心,一日一夜下来,我便能再次破此洞府的结界出去!”雪禅信誓旦旦点头。 谢岙眉头跳了跳。 一天一夜?啧,说不定自己已经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谢岙摸着下巴,扭头望着雪禅。 只见惺忪暖光下,这人春露沾襟,薄鞋润泥,罗衣轻挼,当真似梨叶棠胭,清盈温柔,观之可亲。 谢岙心中主意一定,贼胆顿生,两手握住雪禅肩头,忽然压倒在床,翻身压在这弱骨纤形的美人儿身上。 “恩、恩公?”雪禅脸色霎时涨红,满脸慌乱无措,口中结结巴巴,“这是要......” “叱吼!” 一只灰毛脑袋挤入二人之间,又被谢岙一手赶鸡似推了出去。 “雪禅......”谢岙一张脸压低凑近,“你若是吸了阳气,消化消化,定能在短时间内补足灵力,对否?” “确、确实如此......”雪禅脸上红晕更深,修挺鼻尖隐隐冒出晶莹剔透的汗珠子,“可是......” “叱呜......” 一只灰毛尾巴硬是挤入两人面孔之间,谢岙打了个喷嚏,万分嫌弃把尾巴挥开。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你我同为女子,这般渡阳气确实有些怪异,然而如今紧急关头,只有此法能让雪禅速速回去搬救兵,还望雪禅不在乎那些俗事!” 雪禅张了张口,声音好似卡了壳,呐呐吐不出字来,唯有脸上涨得通红。 谢岙趁机低下脑袋,凑近嘴巴,呼呼吹阳气,雪禅又急又羞,慌得闭上眼睛,谢岙自觉也有些尴尬,连忙把眼睛也闭上。 没过多久,唇边渐渐被盘旋缭绕的热气湿氲,隔绝了视觉之后,反是触觉越发敏感,谢岙脑中雪禅明明是盈盈纤细,两只手掌下压着的肩头却也有几分劲瘦; 谢岙忍不住张开眼睛,只见不过三寸的距离下,这人脸上更是细腻如剥了壳的荔枝,玉骨撑得架子,而脸上那双漂亮的墨瞳,不知何时竟已经张开,一瞬不瞬,凝水望来。 谢岙愣了愣,不留神吸了口气,丝丝蕊草浅酌气息钻入鼻腔。 下一瞬,一只手忽然拂过谢岙颊边落下的碎发,原本躺在下方的魔物就这般顺势起身,把谢岙反压在床上。 “恩公......恩公......”雪禅呼吸有些急促,墨发披散,衫垂袖褪,还未多言,被一根灰毛尾巴扫到了床尾。 “叱吼!”耳包护在谢岙身边,尾巴紧紧遮在谢岙脸上,一只赤红兽瞳眈眈盯着雪禅。 “呸、呸呸!”谢岙回过神来,拍掉尾巴翻身爬起,吐了两口毛,见雪禅脸颊酡红,联想这人刚才异常之举,急忙问道,“雪禅?可是觉得哪里不适?” “没、没事......只是初次吸得阳气,有些许眩晕......”雪禅倚着床柱,好似细呷春酒,几杯深醉。 眼看雪禅不能再吸阳气,谢岙只好作罢,幸好刚才那些量多少也算补了一些灵力,雪禅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也能破界离开。 谢岙自我安慰一番,拍拍枕头就此睡下。期间因为耳包非要挤在两人之间,谢岙不愿睡在最里面,雪禅又极力反对谢岙睡在最外面等种种原因,来来回回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 最后谢岙黑着脸下了言束之令,终于如愿以偿睡在了中间。 耳包耷拉着尾巴,缩着爪子趴在床沿上,直到那木头人打着呼噜转过身来,脖子一圈软毛被呼吸喷得一起一落时,尾巴才翘起扫动了两下,也眯着眼睛沉沉睡去。 ...... 第二日一早,当薄薄妖日光线晒入窗内,谢岙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只见自己不知何时侧身压在了雪禅身上,腰上缠着一根灰毛尾巴。 “啧,我就说怎地这般热......”谢岙嘀嘀咕咕抹了把满头热汗,看到雪禅恰是颤了颤睫毛,睁开水墨似的两眼,连忙支着胳膊爬起。 “叱呜?”灰毛兽妖也不知是睡迷糊还是怎地,圆硕脑袋钻出被窝,两只厚爪随即压上了谢岙肩头,脑袋上的独角拱了拱谢岙的脖子。 “耳包!”谢岙顿时被压得胳膊一软倒下,脑门青筋蹦了蹦,身下雪禅更是无法动弹。 正在此时,门扇吱呀一声被由外推开。 暖日曦光倾洒而入,一人站在门口,杏色外袍披着满身春色,望着床上叠罗汉般的三只,细致眉眼微微一弯,醉人慵靡之色霎时铺了满室。 “原来少侠在清晨之时......最为精力旺盛,性质盎然——” 谢岙:“!!!”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下一章极有可能再次出现的字数调整问题,开始准备某妖尊黑历史—— 第150章 哟百忍千耐溃藤环! 谢岙愣了愣,花了一秒消化这妖尊突然出现的事实,又花了两秒消化这妖尊刚才所说之话,眼皮狠狠抽了抽,屁股被火苗烧到般立刻从床上窜起。 “你你你莫要胡说.......”谢岙磕磕绊绊吐了半句,忽觉自己这般气弱着实丢脸,两眼霎时一瞪,义正言辞道,“荒谬,天大的荒谬!我和雪禅同为女子,怎会做出你所想那般下流之事?” “男子与男子之间有床笫之欢,女子与女子同样可有磨镜之愉,况且......”句融转眸望着雪禅,随意笑了笑,“凡人尚可如此,何况是有着术法变幻之能的魔族?” 雪禅浑身忽然一冷,犹如被暗沉无边的灵力疯涌围剿而来,脸色微微泛白,“我......” 一个字音刚刚响起,某妖尊一拂长袖,床上一兽一魔便凭空消失。 “咦?”谢岙卷起被褥抖了抖,一根灰毛飘乎乎落下,“你、你把他们弄去哪里?!” “只是送出妖界而已.......” 悦耳嗓音在脑袋后近距离浮动,谢岙倏地转身,这妖尊不知何时竟已经来到了床边,明明只有一人宽窄,却似严严实实堵住了下床之路。 谢岙屁股顿时一紧,连滚带爬后退到床角,后背紧紧贴着雕刻繁复的床架,“你、你要作甚?!” 句融望了一眼谢岙微微敞开一枚扣子的单衣领口,目光又徐徐向上,见这人两眼睁得圆溜溜惊憷望来,甚是温和一笑,“少侠可知.......太苍山庄有魔族混入之事?” “诶?太苍山庄?有魔族?!”谢岙很快被关键词转移了注意力,眉毛紧绷皱起,“怎会?山庄禁制如此牢固,除了雪禅这般天生有越界之能的魔族外,便是戎睚也进不去!” “那禁制如今被恢复上仙之力的重岫仙长加持,他人想要入内确实极难,然则之前的禁制却并非如此坚不可破......”句融掌下微微一收,隔空拾起小几上堆放的外衫,轻柔披在了谢岙身上,不疾不徐道出种种分析。 谢岙向一旁缩了缩,避开眼前修长手掌,绷着耳朵仔细听着,同时不忘把衣服拢紧扣上。 “唔......原来那魔族隐藏在太苍山庄内,是想近处观察,知晓我收集了几本经书......嗯?等等......”谢岙突然想到宗能老祖之前所言魔族会把自己神魄夺走之事,顿时大惊失色,“那这魔族岂不是知道......我是纯阳之体?” 句融颔首点头,直言不讳道,“魔族对阳气的嗅觉惯常敏锐于他族,对于少侠纯阳之身定不会放过,因而少侠一旦集齐经书,便是最危险之时――” 谢岙脸色刷刷几变,心间涌出万般复杂,努力消化了j□j分后,最后冒出丝丝庆幸。 啧,幸好最后一本经书的二分之一在宗能老祖手中,自己一时半会还算安全。 “云少庄主封了山庄,怕也是存了瓮中捉鳖的意思,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比起太苍山庄,如今要说最稳妥安全之地......”句融向床内木头人伸出一手,凝润掌心朝上,笑意若温酒醇香丝丝沁入床帐之内,“少侠还需再次移步,与我去一处地方――” 谢岙瞅瞅这逃无可逃的逼仄空间,默默把手掌递出去,眼前景色瞬息变化,很快来到一处景色绝佳之地,但见―― 三面花荫垂藤,精巧石桌玉椅,烟云缭绕如画;东侧一轮月牙清池,水雾弥散朦胧星点萤光,半空翠石悬挂,浮铺如桥小路。 谢岙两脚沾地后,瞅了瞅四周,一看就知是到了另一处地方,心中登时比了个凸凸。 卧槽,那只狐狸还骗老纸说带着脚环就出不了屋子......老纸竟然还愚蠢的相信了嗷嗷嗷! 谢岙满心郁闷道,“就是这里?” “并非如此......”句融摇了摇头,卷袖轻扬,一阵邪风遍地肆起,撩牵无数垂藤细花,纷纷落衣袂。 下一瞬,灵力疯狂流窜,地面震动亭台倾摇,周围亭台楼阁错落变化,高的降低,低得升高,飞土扬尘若翻江倒海,唯独二人所站之地平稳如初,不落丝毫灰渣。 这番剧烈变化之下,一座妖洞府邸竟是化作一只庞大浮天妖船,遨游妖界幻云天空,一轮结界如水帘流淌船体周围,荧光幽蒙,而这花荫庭院也化作一间开阔卧室,翠石化床,花藤幻柱,玉桌石椅也变成精雕细琢的木桌木椅。 谢岙下巴险些砸地,“这、这不是你的洞府――” “此间屋舍本就是渡云之船,我将它停靠此地,是为了带少侠一起去我洞府中,”句融微微一笑,墨发随飞花微散轻扬,眉眼温和细腻,“我那洞府在妖界隐蔽一隅,上及仙圣神将,下及魔物修罗皆无法入内,少侠住在那里定会安全无虞......” “直接幻移过去不是更简单方便?”谢岙满眼不解。 “与少侠相处的时光何其珍贵美妙,”句融感叹一声道,“我怎会用如此乏味的幻移之法去浪费?” 谢岙耳朵一抽,瞪着船侧无数炼化灵力的稀贵瑶晶石,内心惴惴不安。 啧,这般消耗灵石简直比烧金子还贵......更不论如此庞大妖船种种吃穿用度的耗费...... 这妖尊该不会打着帮助自己的幌子、把这些帐都算在自己头上、然后换算成阳气吸食回去?! 谢岙顿时浑身肉痛,连忙收回打量窗外的目光。 屋外瑶晶石炼化而出的缕缕灵力顺着水帘结界向上飘升,如星河缓缓流淌,映出迷幻荧光;屋内一张紫檀圆桌上摆着饭食菜肴,甜粥煨汤,谢岙饱吃了一顿,依旧慢吞吞举着筷子,心里暗自琢磨着如今状况。 这妖尊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自己一人在此与这妖尊独处,着实危险......还不如在太苍山庄、跟在几位师侄身边安全......再不济就是与在戎睚身旁,也比此处安全许多―― 尤其在这不着地面的漫漫旅途中,万一这妖尊打算日日结算种种耗费,忍不住动嘴咬上几口...... “少侠若是已经吃饱......”幽幽低笑声在屋内响起,“不如与我做一件消磨体力之事......消消食如何?” 消磨体力之事......消食? 谢岙手腕一抖,筷子哗啦落下,两腿绷紧随时准备拔地冲向门外,“什、什么事?” “少侠当前这般状况,没有一二保命之功法,着实令我放心不下,”句融眸色微微轻晃,隐约浮动眷眷暮色,“极好的功法往往需要经年累月修炼,我想了又想,倒是有一上古秘籍,能让少侠快速修成,可在危机关头补气回神,护住心脉,练神还血。” “这么厉害?”谢岙脚尖收回,两眼一亮,“不用什么真气灵力,仅用阳力就可以修炼?” “只需用阳力游走正经奇脉,便可练精化气,”句融含笑点头,“少侠可愿试上一试?” “当然、当然!”谢岙一听如此简单,忙站起来活动四肢,挪动两腿站在宽敞地方,喜滋滋抱拳道,“还望赐教!” 句融嘴角微弯,起身拂袖离座,翩闲雍美若夜下灯花连绵,璀璨百里千巷。 谢岙两眼巴巴看着句融,等着他从袖子中掏出什么古卷残本,好让自己演练一遍,谁知眼前忽然一暗,比自己高了不止一截的修量身形立于身前。 “少侠务必要记住游走经脉之处,切莫记错......” 宽长袖袍擦过耳际环身,一手在谢岙背脊游走,从肩头轻缓行至肩胛之下,谢岙来不及反应,真气已是从那指尖透皮而入,灌入经脉之中,谢岙只得先强自敛神,不敢乱动弹。 身前之人的垂发扫过脖颈,蕴含真气的手指一路向下,经过数处穴位,来到尾椎上,又向下摸了一寸来到尾闾穴,谢岙顿时紧张万分。 “少侠这般戒备,气血凝滞,恐会受伤......”低滑嗓音淳淳诱导,缕缕热气从谢岙脖颈蔓延至耳廓上,“少侠腰身下沉,双腿再张开一些......” 滚......滚他姥姥的张开腿,明明就是蹲马步的姿势! 谢岙耳朵一红,就算知道游通尾闾穴时两腿越分开效果越佳,听这妖尊一说,后颈寒毛还是蹭蹭竖起。 好、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学了这补气大法再说! 谢岙咬了咬牙,把腰沉下,半蹲了个马步,两脚刚刚站稳,某妖尊手掌便沿着腰身来到身前,顺着肚脐一路向下,来到下丹田气海穴。隔着薄薄衣衫,那凝润手掌几乎贴在了毫无防备的肚皮上,指尖微妙勾抹过更下方的关元穴,似乎还向下又伸了一寸。 谢岙两条细腿顿时抖了抖。 卧卧卧......卧槽!早知道应该先问清楚是什么穴位再学嗷嗷! 谢岙呼吸频乱,两手握拳,就要不管不顾摆脱如今可怕姿势时,那指尖真气已是及时收回。 “少侠可曾记住?”句融低笑一声,隽长手指若有若无勾上了谢岙衣带,“是否需要......我再帮少侠巩固一次?” “不不不!”谢岙疾步缩到窗边,被风一吹,背后冷汗哒哒,一脚踩在了窗框上,“我、我随便走走消消食去......” 谢岙如今在楼船最高一层,本想就这般从窗外跳到下一层去,然而看到下方往来不断、飘来飘去的忙碌妖仆,不由想到当初百花山上群魔乱舞之景,脚下便有些迟疑。 就在此时,一只长臂忽然环住谢岙腰身,另一只手牢牢捉住谢岙脚踝。 因为谢岙屈腿爬窗的姿势,衣摆下露出了一环翠绿妖藤,那妖藤紧紧缠在脚腕上,好似要渗透衣服,贴着这人的皮肉就此相连共生,粘附不去,永不分离。 句融眸色渐渐晦暗不明,原本戏弄的神色几经沉淀,化为深不见底的幽潭深色。 作者有话要说:紧赶慢赶,没有赶在十二点前(捶地) 明天会有肥蟹黄+后半章更新,估计晚上可以新鲜盛到各位筒子的盘中―― 第151章 哟穿衣哺食留印记! 天色幽暗,不知是黎是昏,窗边投入水帘禁制幻如星辰之光。 这是......在哪里? 谢岙翻了个身,迷迷瞪瞪睁开眼皮,隐约可以听见妖船划破云浪前行风声。 慢腾腾撑开的视线缝隙中,垂帘半卷,一人立于床边,披着浅色慵懒衣袍,正撩袖点起一盏长灯。一时间,只见隽长手掌扣上朦胧了光色的烟色绢罩,柔光寸寸晕在这人周身,静谧温和,落下如画剪影。 那抚在灯罩上的手指太过优美,指尖仿佛拨散了辉光,谢岙一时看呆了眼。 恰是这人转过身来,墨发倾泻未束,划过雍散衣袍,醺然抬眸这一瞬,绝伦美色沉沦了光影,缱绻了四周流动的时间。 “少侠......可有睡足了精神?” 醉耳笑声淌过耳际,谢岙浑身一抖霎时回过神来。 昨日......前日.......大前日......大大前日......大大大前日...... 卧槽!这厮到底【哗哗——】了多久嗷嗷嗷! 还一边【哗哗——】一边督促老纸学补气大法! 谢岙两眼不留神落到窗户,一张脸皮温度顿时节节攀升,好似蒸了热汤般从内芯红到外,压根不敢乱看四周。 窗边......桌案上......地毯上......清池里......遍地是让人血溅三尺的羞愤回忆,甚至连外厅摆设用的一只妖兽灯台也没有放过,被压在上面【哗哗——】了一遍又一遍—— 简直是杠杠的卑鄙无耻嗷嗷嗷! 谢岙羞极大怒,一骨碌从床上跳起,刚刚露出上半身又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钻回了被窝,两眼怒瞪,“衣、衣服呢?!” 饱含阳气的吼声分外粗噶,只可惜少了层裹身的衣服,气势也大大减弱,堪堪挂在两眼上强撑眼刀。 句融迈近一步坐在床边,目光划过木头人红通通的耳朵,嘴角弯出分外诚挚的弧度,翻手掌心朝上,掌中便多出一套衣衫。 谢岙立刻伸手摸去,然而光溜溜的胳膊刚刚伸出被窝,就被某妖尊的手掌捉住。 “少侠如今困乏少力,不如由我代劳穿衣?” “不用!” “既然少侠依然留有气力.....”细腻手掌顺着谢岙胳膊向上,摩挲过散发暖阳余温的光.裸皮肤,“看来我也无需忍耐,继续之前让人甘愿永世沉溺的欢愉......” 说罢句融一只手臂撑在谢岙腰侧的床褥上,倾身缓缓压来。 谢岙大惊,迅速把爪子缩了回去,被子裹到下巴上嚷嚷,“没力气了,没力气了!” “即是如此.........我来为少侠穿衣?”句融亲了亲这人热乎乎的胳膊,温热唇瓣覆盖之下,牙齿不着痕迹擦过,唇齿间酝酿极致忍耐的丝丝酥麻。 谢岙憋得脸色发红,在不穿衣服被【哗哗——】与被这妖尊亲手穿衣服之间纠结一瞬,最后可耻的屈服于实力悬殊的恶势力威胁,夺衣服的爪子再也没敢伸出去。 轻薄柔软的抹肚套在谢岙身上,过分顺滑轻巧的质地犹如无物一般,谢岙有些不适抖了抖。 “少侠张开手臂......可好?” 循循诱导之声倾吐在谢岙颈侧,谢岙拳头紧了紧,万分僵硬抬起胳膊。 垂曳袖袍有意无意划过谢岙身躯两侧光溜溜的皮肤,细润手掌携着绳带从胳膊窝下穿过,在背后仔细系好了绳带,又顺着光裸背脊几乎滑到了尾巴骨上,手指所拂之处带起一串微妙的战栗,不急不缓系上第二根绳带。 “呜......”谢岙不由哼唧一声,随即耳朵越红,迅速咬牙憋住声音。 见这木头人背后渗出汗珠子,句融眸中勾起一弯盈盈春水,手下掀开被褥,露出这人光溜溜的屁股。 “亵、亵裤让我来——”谢岙一张脸呼啦烧红,两手紧紧捉着被子一角。 “少侠恢复气力了?”某妖尊眼梢微撩,春色缕缕流泻。 谢岙顿时没了声音,只能光着屁股被这妖尊掀开被褥,勉强拽着抹肚下摆堪堪遮住关键部位。 句融展开一件幼木色的薄软亵裤,手掌握着谢岙脚踝,抬起一条腿穿过裤管,再抬起另外一条腿穿过,直把亵裤提到了白嫩嫩的大腿根部,没等谢岙满脸涨红抬起屁股时,长臂一卷揽着这人腰身提起几分,把亵裤服帖提上,系好了腰带,逐一步骤亲力亲为,宛如给三岁幼儿穿衣。 期间谢岙脸皮温度数次突破上限,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穿上了草木初生色的外衫,只觉自己身上仿佛裹了个翠悠悠的树壳,在某妖尊看来,却觉如同草木发芽,生气蓬勃,万分满意。 一身衣服穿下来,穿得谢岙满身大汗,浑身寒毛不知飘荡几许,两手捉着床单终于忍耐完毕,迅速跳到床边找鞋穿,不想床榻下半只鞋都没有。 卧槽,连抹肚都准备了,怎地偏偏没有鞋? “耽误了许久,少侠定是饿了......” 句融挥袖揽起谢岙肩头,另一手托着谢岙腰身抱起,手掌微扣似要紧密掌握,来到外厅桌边坐下,手指扣了扣桌面,桌上接二连三出现色味香郁的菜肴,很快摆了满桌。 谢岙万分警戒坐在这妖尊怀中,想动不敢动。 啧,天下最郁闷之事不是被占了便宜,而是被食物链最上端的强悍物种占了便宜! 就算自己想反咬一口报复回去,牙齿也会喀嚓崩掉,更不论极有被趁势捉住继续细嚼慢咽的风险! 谢岙郁闷抄起筷子,没打算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谁知那筷子刚刚伸到盛着白芝糯排的盘子里,就不翼而飞落到另一只过分昳丽的手掌中,夹起一块排骨伸到谢岙唇边。 “我知少侠第一个动筷子的定是此物......”句融一手摊开放在谢岙嘴巴下,眸中溺爱之色若绵绵春雨催生万物。 谢岙眉毛跳了跳,“我、我来就好......” “嗯?”腻沉音腔轻声一扬拂过心头,好似吹开层层床帏,撩开无限春色,“少侠......确定有气力拿起此双竹筷?” 谢岙一口热血顿时涌在嗓子眼里。 混蛋,这种自己主动就会引来【哗哗——】的逻辑顺序够了嗷嗷嗷! 谢岙恨恨咬下嘴边那块排骨,在口中咬得咯嘣作响,只当是嚼着某妖尊的骨头,咬得分外有劲头。 就在谢岙咬了一半肉时,两根凝润长指忽然顺着自己嘴巴缝隙滑入,在舌口腔中翻搅一番,逗弄着奋力抵抗的舌头,勾抹过正要得意咬合的后牙,便要把那吃了一半的排骨卷出。 “呜呜?!”谢岙被弄得气喘吁吁,眼看要被夺食,立刻瞪眼不松口。 老纸才吃了一半这厮想干什么?! “白芝糯排最为鲜嫩之处乃是最外一层薄肉,其下三分柴硬,少侠无需再吃下去,以免吃饱了吃不下其他......”句融宠溺亲了亲谢岙耳朵,指腹磨了磨谢岙软溜溜的舌尖,趁着舌头缩回去时把排骨勾了出去。 谢岙有些悲凉咽下口中嫩肉,心中涌出无限同命相怜之情。 ......这么说怎么对得起那块把肉贡献出去的排骨! 之后谢岙吃饭屡屡被打断,屡屡被夺肉,屡屡被摸摸肚皮测量吃饱程度,一顿饭自是吃得滚滚怒气,心惊胆颤,直到肚皮渐渐鼓起,嘴巴前的筷子才彻底离开,随即一粒剥了皮的果子被送入口中。 谢岙条件反射咬下,比想象中更多的清甜水分瞬间溢了满口,果汁从嘴角流出,没等谢岙舔去,嘴边便覆盖上温热唇舌,沿着下巴一路向上来到了嘴角,细腻勾描着甜腻水痕,太过缓慢的动作让谢岙有种被一寸寸吞入的错觉,嘴巴立刻闭得紧紧的。 “少侠张开嘴......让我把那果核取出来可好?” 湿热呼吸滑过耳廓,谢岙只觉圈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好似要把胸肺的空气都挤了出去,不由动了动身子。忽然,屁股蹭上一硬直之物,即便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惊人炙烫—— 谢岙一张脸分分秒白里发青。 卧槽,这货怎地吃个饭也能【哗哗——】起来?! 句融闷哼一声,揽着怀中之人下压了几分,让下.身紧密相贴,低笑一声,“由我为少侠穿上之物,再由我为少侠脱去......仅此一想便令人着实难以忍耐......”沙哑嗓音渐渐暗沉得可怕,“这一次......就比上次多出一倍时日可好?” 说罢,一手已是勾上了谢岙衣带,向外轻扯拉开。 “滚他姥姥的......” “尊上。” 没等谢岙吼出来,一人凭空出现在厅外,黑衣石头脸,正是燕宿。 “......何事?”句融伸手抚了抚谢岙脑袋湿发,垂散袖袍恰是遮住一张通红脸蛋。 “寻到了。”燕宿低着两眼看着地面,说出没头没尾的回答。 句融听罢,颇为忧郁叹了一声,“偏巧在此时,真是......” 嗯嗯?这么说这妖尊要离开? 谢岙心头暗自大喜,嘴角刚刚翘起尾巴尖似的弧度,就被放在了环腰圈椅上,眼前修量身躯压下一片阴影。一手抬起谢岙下巴,唇舌猛然侵蚀而来,嘶磨啃噬,纠缠不休,缠绵不去,舌尖狠狠压在了喉咙上,卷缠走这人口中所有湿液,又抵着舌窝哺入津液,直欺凌得某木头人口中红肿湿濡,呼吸不顺,呜呜咬了一口上去,血腥味弥散开来,方才缓缓撤开些许。 蕴含深渊妖力的墨发垂落下来,遮蔽谢岙左右视线,狭窄空间中满是这妖尊的湿意气息,只见他倾首望来,微微一笑,目光仿佛度过漫长年轮,一圈一圈,悠久到某些画面模糊不清,却也残留下刻骨铭心。 谢岙愣了愣,直到脚上多了一双鞋、这妖尊施施然离开,方才回过神来,狠狠抹了抹嘴巴,呸呸吐口水。 啧,刚才这厮的目光怎地忽然古里古怪,害得老纸也忘了趁机多咬他两口! 谢岙溜到门边,确定门外没了人影,迅速来到桌案边,在一堆纸卷中翻翻找找,寻找那张写了十遍某妖尊名字的纸。 然而找了一通,别说那张纸,就是连当初的石砚和紫竹笔也不翼而飞,谢岙寻思着务必要销毁那丢人丢得没边儿的东西,在里屋摸索一遍后,来到了外厅百宝架前,四下打量,看看有无掩藏东西的可能。 “公子这是在做什么呢?” 一道娇柔笑声门外传来,谢岙猛然扭头,只见是那只把自己虏来的狐妖,立刻瞪着仇人般怒目而视,分外眼红。 要不是这狐妖帮忙,老纸此时此地怎会在这妖船上;要不是这妖狐套了那藤环,老纸怎会逃不出去、还莫名其妙被【哗哗——】了数天数夜! “公子这般看着我,可是怪我把公子带了来?”歧媩柔若无骨倚着门边儿,手中举着一杆烟袋,“公子不知,我哪里有那般大的本事,可以在那位仙长的眼皮底下带人......还不是这妖尊老谋深算,早在许久前就在太苍山庄留了不少后手,如今就算禁制牢固防得了外人进入,一时半会却也发现不了那些暗藏机关,这才让我把公子带了出来......” 嗯?机关?! 谢岙神情一肃,默默记下,决定回去后就带着嗅觉好擅追踪的耳包和雪禅一路铲除到底。 “那妖尊把公子带到自己的地盘上,却是仅仅六七日就收手,真是能忍啊......”歧媩磕了磕烟杆,颇为失望撇撇嘴,“啧啧,我本以为他会一直做到把公子骨头都咬碎了吞了去......”说罢狐眼忽然一转,眼中窜过一抹诡黠,“我好不容易趁他离开一时半会,来与公子说会闲话......公子何不出来透透气?” 谢岙面无表情伸出一脚踩在凳子上,露出脚上套着的妖藤,“若不是这东西,我怎会连这屋子都出不去?!” “哎呀,这可真是......”歧媩掩唇一笑,“那小心眼的妖尊在这屋子设了禁制,我也进不去......咦?” 正说着,歧媩忽然拧起眉毛,两眼一瞬不瞬盯着谢岙,见这人脖颈上隐约显出一抹幽紫痕迹,宛如浅浅刻印,笑容顿时滞在脸上,猛然提裙上前,堪堪想起这屋子的禁制才连忙止步。 谢岙被盯得莫名其妙,挠挠头脑勺回瞪,肩上晃悠的发梢落到身后,那抹痕迹越发清晰。 “想不到啊......想不到......”歧媩好似看到了稀世罕见之事,在门槛外来回踱步半天,方才感慨万千道,“公子可知草本藤木一族修成的妖物,素来有一特殊妖法可以在危急关头保命?不想我有朝一日,我竟然会看到这修为不知何其高深、一世荣华不离身的妖尊使用此法——” 谢岙越发疑惑,“什么妖法?” 怎么听起来好似猫有九条命一般? “但凡草木之妖,修炼比之兽妖更为艰难,起初不可离开生长之地,好不容易有化形之力,又要经受离根之苦,幸得上天垂怜,可以让其在遇到危险临头时多得一命,却也仅有这一次白白捡来的机会——” 歧媩摇了摇头,话在嘴边犹豫徘徊,最终轻声吐出。 “没想到......这老谋深算、步步定局千里以外的妖尊,却把这唯一一次机会给了公子——” 谢岙猛然愣住,“怎么可能.......” “公子可以自己瞧一瞧这里......”歧媩抬手指指脖颈,瞅了瞅谢岙神情,没有再说下去,化作一缕烟雾消失。 房间角落有一扇等人身高的水镜,谢岙脚下一晃窜了过去,扯下领子仔细一看,脖子上果然有一如同幼芽新生的幽紫痕迹,不过指头长短,细微一道,并不明显,却也在不经意间......万分鲜明。 谢岙只觉口中淡淡血腥味,忽然清晰无比,浓郁深远。 为何......为何会......如此做? 谢岙怔怔茫然,心头一株蔓藤悄然攀爬,弥散不知从何而起的复杂怅惘。 正在此时,水镜上光华流转,闪出另一人身影来。 谢岙霎时凝神看去,只见那人皓发如雪,肩落白鹤,如气蕴太虚的修行老者,眉目却是极为年轻,周身霞雾千宿万变。 “......诶?师、师父?!” “徒儿,跟为师过来.......” 镜中宗能神情有些模糊,声音比往日幽渺几分,向谢岙伸出一手,指尖隐隐凝息。 “为师......带你离开此地.......” 谢岙见是自家师父,不疑有他,连忙握住那手,迈入了水镜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印记:某妖尊上一次走后门+这一次走后门留下,灵气必须渗入肺腑心脉,因此要么走后门,要么从上方【更为猎奇】的进入—— 第152章 哟潜魔收缰获纯阳! 妖界浮天妖船上—— “如此便是第四根......”句融握着手中纯阳之根系,垂眸凝视,迟迟不收起。 “尊上若觉得有疑,可要把找到此物的双面蛟王叫来?”燕宿恭敬道。 “不必如此,只是太过顺利,未免有些蹊跷......”句融眉头微微沉凝,正在此时,门边飘过一道香风,出现一名揣着烟杆的清贵女子来。 “活得久了,当真什么稀奇事都能见到!我知你为那纯阳少年心旌动摇,不想你这却把那如此珍贵的‘馈命’给了那少年!” 立在一旁的燕宿神情动了动。 歧媩旋身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两只狐眼紧紧盯着句融,“你素来说情爱乃世间最为无用之事,如今这般甘愿沉沦,就不怕越陷越深,成为要命的弱点,凭白毁了自上古修来的修为?” 句融摇头笑叹,“我不过是通过上次三月一别,意识到一件事而已——” “哦?”歧媩挑挑眉,砸吧下烟袋。 句融微微一笑,摩挲手中炽阳木条,沉绵目光描刻道道木纹,“......若是我想保护自己,便无法保护心中所念之人。” 歧媩怔住,口中烟袋不觉滑落嘴边。 “若是有那心怀不轨的妖邪见了那印记,退避三舍自是再好不过,若是有人用此威胁于我,我也甘之如饴......”句融手下一晃,便要把那纯阳之根收在袖中。 在光洁木根即将入袖之时,如玉芝悠长的手指却忽然僵了僵,句融缓缓低头,手指再一次抹过纯阳之根无意破皮一处,呼吸凝了凝,身形一晃霎时自屋中消失—— ...... 一间斑驳古殿内,相隔久远的上古雕像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地板残缺不全,石柱两三倾斜,空中漂浮弥漫灰尘。 谢岙一睁眼就来到这地方,透过破了一角的屋顶看看天空,发觉还是在妖界,不由郁闷几分。 “师父,这里是何处?”谢岙好奇打量四周,“不能直接回山庄吗?” “不急,”宗能穿过残垣残断柱,向古殿尽头走去,“十日之期仅剩三日,你准备得如何了?” 谢岙连忙跟上,“师父,关于此事弟子想了又想,觉得不能这般轻易放弃......那魔族虽潜伏了许久,来势汹汹,不过我们若把纯阳之根都夺过来,也并非没有胜算。” “......你不愿意离开了?”宗能顿下脚步,衣袂微微飘动。 谢岙仅能看到自家师父仙气飘飘的后背,拐了两步上前,对着宗能认真抱拳道,“师父,弟子知道世间诸事难以两全,异界有养育之恩,亲情友情皆在,弟子没齿不忘......”谢岙声音低了几分,突楞楞瞧了地面片刻,眨了眨有些水汽朦胧的两眼,涩着嗓子抬头道,“而此界,有我亏欠良久之人,无法割舍之事,应允承下之诺,恩义未报,疑虑未清,弟子无法离开!” “诸事......难以两全......”宗能低喃一声,迈开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师父?”谢岙再次抬步跟上,只见自家师父停在古殿尽头一高座雕像前,那雕像上覆着污泞草藓,看不清是何模样,却让人莫名有些心怀畏惧。 “徒儿,你确定......不愿离开?”宗能一手如扶乩捻指尖,仰头望着石像,角落里燃着一鼎香炉,袅袅浮烟飘来,身形显得有些飘渺不定。 “弟子确定。”谢岙应声铿锵,在殿内隐隐回响。 “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此路......”宗能缓缓转身,面上没有一丝神情,“便怪不得师父无情——” 一道疾光猛然向谢岙甩来,谢岙本无提防之心,那法术速度又是极快,顿时措手不及被一根锁仙绳捆起。 “.......师父?”谢岙愣愣望着宗能,脸上三分茫然惶惶,七分震惊不信。 “严格说来,你并非我徒弟,”宗能忽然笑了笑,这一笑却是没了之前仙风太虚之气,反是脸上逐渐弥漫从未有过的邪意,“你不过是那宗能本人收的徒弟而已——” 谢岙浑身霎时一凉,“你......你是谁?!” “我是谁?”宗能哼了一声,扬袖一甩,张狂勾唇,皓发缕缕无风腾升,竟是满袍邪肆之气,“说来这具身体真是不错,身为剑修门派的师叔祖,又天生无相金刚之身,受得住仙魔寄宿,还是那鲲乙老儿的神识依附之体,不错,当真不错,哈哈哈哈!” 仙......魔......寄宿?! 谢岙只觉寒意渗皮入骨,嗓子微微发颤,“你......你是魔族?!” 宗能冷笑一声,眸中观星神飞之色消失不见,两眼已是爬满魔族血红,“不愧是本座的乖徒儿,倒是不笨——” 谢岙霎时向后退了数丈,浑身骤然爆开阳气。 难怪...... 难怪连青钧师侄也未曾发现,原来这魔族竟是藏在师父身体中,还骗过了鲲乙祖师之神识! 弹指间,淳淳阳气包覆周身,谢岙欲张开金刚罩,然而这锁仙绳着实厉害,金刚罩竟是触之即碎。 “本座法力倾注的法宝岂会如此简单脱去,徒儿还是少花这些无用功——”宗能一手捉住谢岙领子猛然拉近。 谢岙扭头避开这张让人本能心生信赖的脸,咬牙道,“你究竟是何魔头,难道是六将之一!” “不过是天界落下的仙木,如今修行连百年都不足,也妄想知道本座是谁?”捉着领子的手向着谢岙颈项慢慢移去,留下一串阴冷灼烧的痕迹。 “唔——!”谢岙颈侧猛然剧痛,一道伤口自肩头撕裂到耳后,血腥味不断蔓延开来。 “如此纯阳之体......当真诱人.......”‘宗能埋首在谢岙颈间深深嗅了一口气,如雪皓发沾上艳色,腥笑舔了舔唇,“也不枉本座隐藏至深,躲过那鲲乙老儿神识,来寻你这徒儿......” 说罢挥手一弹,殿内末端的石雕轰隆隆移开,露出其内一条通路来,宗能拉着谢岙领子拖进去。 这条通路形似偏殿拱廊,幽浊昏暗,两侧陈列破旧石像,披着支离破碎的光影显得尤为狰狞。 谢岙身上捆了三道锁仙绳,踉踉跄跄向内跌去,膝盖磕在地面上又被拽着领子拖起,温热血液滴滴答答蜿蜒了一路。 “师父......”谢岙脸色煞白,额头满是冷汗,“你这魔头如何入得我师父的身体之中?师父......师父又会如何?!” “他不过是借着那鲲乙老儿的神识修成半仙之身,若没了那鲲乙的仙力,原本神魄如何抵得过本座神识之力,”宗能冷嘲一声,大步前行,“好则沉睡个数百年,若是他觉神不堪无我之力,三神七魄就此溃散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岙眼中惊怒交聚,一身气血霎时激荡,伤口崩开寸许。 宗能闻到越发浓郁的血腥味,回头望着谢岙,阴沉嘲笑,“你如今沦为阶下囚,也惦记师父,倒是一个好徒儿......只可惜身为纯阳之体,必为我魔族所用!哼......本座原本还担心那鲲乙老儿趁机把你送走,不想徒儿自己要求留下来,妙,当真是妙!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儿,知道为师舍不得你走!哈哈哈!” 宗能狂声大笑,旋身继续向前,没多久就出了这古殿后的通道,甩袖一荡,挥散前方阵阵迷雾。 一股几乎令人窒息的腐辣气味席卷而来,天空昏幽晦暗,赤红残云翻涌不休,地上寸草不生枯风呼啸,莽莽灰石林立,一根根矮墩如石笋,一眼望去看不到边界,密密麻麻极为渗人。 当真是,寸寸苦寒,跬跬枯石,丈丈阴冷,引引邪风,天地混沌。 谢岙原以为这通道后不过是妖界某地,没想到竟是来到另一位界,空气沉重宛如巨石压来,呼吸困难寸步难行;在半空中向下望去,只见灰石巨阵中央有一泥沼黑潭,潭中立着一根几引高的石柱,腐臭黄烟正是从那处飘出。 如此异常艰涩的灵气,这里难道是...... “斥离......之地?”谢岙喃喃自语。 若说在原本通路中,谢岙以为是在妖界,还有几分希望试图寻机用符纸逃脱,如今来到这处,那惴惴希翼却是连火星都扑得一干二净。 斥离之地的界门本就比魔界更为严苛,符纸无法通行,而浑身又被锁仙绳捆着动弹不得—— 谢岙心间好似浇了一钵冰水,两眼被腐烟熏得刺痛灼烧,身上忽冷忽热,交织吞灭浑身剩余的气力。 ......不行!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此界正是斥离之地——”宗能脚下邪风翻滚,眼底沉沉,望着下方毒潭片刻,提着谢岙领子来到毒潭边缘,向着潭中石柱一丢,锁仙绳一收一放,把谢岙困在了潭中石柱上。 “啪嗒......” 谢岙袖中一块灵石掉在潭中,只见那比金石更为坚硬的灵石沾到潭水一刹那,便嗤啦一声化作一缕黄烟。 “这毒潭之水可吞四象五行,寻常妖魔便是嗅到此间气味也会肉身受损,你这纯阳之体倒是能耐得住这腐阴邪气——” 宗能浮空立在石柱前,二指忽然钳着谢岙下巴抬起,猩红血眸在谢岙脸上巡梭,淬冷视线漫不经心又宛如舔舐而过。 “不过......本座也是至今才知,原来那重阙之界的界主乃是为了你这纯阳之体而甘愿炼祭剑灵,这般舍命相护,待你在毒潭中化木生长之时,他定是舍不得如伐洞天柱一般斩下来......如此即便他为纯钧剑之剑灵,有斩天动地之能,又有何惧——!” 宗能周身魔气如浪翻涌,额角暴筋攀上眼角,撑得眼眶隐隐眦裂,眸色越显鸷毒可怖。 谢岙咬紧牙关扛着噬人魔气,脑中飞速转动,强压下对这人熟悉面貌的依赖之情,两眼直直盯着他,底气十足猛喝,“痴心妄想!无论是当年的重岫仙尊,还是如今剑修门派修行弟子,这般天地浩劫之事他岂会袖手旁观!况且我那原形木根有三条已是夺了过来,很快剩余那几根也会悉数夺来,你如今在这得意简直是笑话!” 魔物双眼倏地眯了眯,盯着谢岙看了一瞬,不怒反笑,“若你是想让本座去寻纯阳之根,好拖延时间,还是尽早打消如此愚蠢念头,那三条纯阳之根本就是障眼之假物,费我我魔族千年之力模造出来,做得天衣无缝,便是那鲲乙老儿亲临,一时片刻也无法认出!” 假......的? 谢岙胸口剧烈一震,眼前模糊不清。 “至于那位仙尊......那便试试看,这在徒儿心中仙根深重的‘青钧师侄’,究竟是否心如止水,只顾苍生大义......” 宗能猩红眼底透出骇人魔性,彻底泯灭谢岙反转逃生之念,一手压向谢岙天灵盖骨。 同一姿势,数日之前,还是谆谆劝说,处处顾虑,想把谢岙送离危险之地; 此时此举,却是魔力如泥沼漩涡,疯狂吸取纯绵阳气。 谢岙眼眶发烫,眼白爬上缕缕红丝,狠狠闭眼。 “动乾坤之源.......生万物之本........纯阳.......不愧是纯阳!”宗能两眼渐渐染上疯狂,“立我魔族之柱,破六界之门......便让我魔族先尝尝看!” 一声暴喝之下,一束阳气从宗能手背窜出,猛然向四面八方散去,沾上那些矮墩石笋之瞬,缕缕浊烟盘旋升起,逐渐化作一个个人形,浑身污泥湿粘,看不清模样,魔族气息源源不断散出。 “你之神魄可以融于木形之中,阳气可以养蕴纯阳之木落根,唯独这身血肉可惜了......”魔物冷笑一声,“在此地沉睡的,皆是我魔族在上古之战中冲锋前阵的好儿郎,就以你之血肉喂养,在这大战之前好好犒劳他们!” 说罢手掌重重压下,五指如爪扣紧谢岙头颅,掌下魔气逆着阳气骤然反涌,如雷霆洪柱灌下。 “唔......!” 滂沱魔气铺天盖地袭来,下一瞬就会把浑身皮肉肌骨碾碎成泥沫流沙,谢岙脑中刹那一片空白。 “簌簌......” 一阵风穿古木的气息刮过耳侧,谢岙眼前蓦然染上一片雍容杏色,柔软衣料从面上滑过,直抚过脑顶,时间在一瞬间缓慢下来。 “我不过是离开片刻,少侠就如此好动来此闲游,当真令人放心不下......” 无奈笑声在头顶响起,摒除猖邪魔气,谢岙瞬间被带离极远,细风刮过身侧,腐腥气味丝丝缕缕散去,连同脖颈上的伤口也止血愈合。 面上衣料褪下,显出眼前景色,但见一人衣衫瀚逸闲散,仿佛还在奢幻恬逸的妖船上,一身幽醉气息,慵懒撩j□j。 谢岙呆铮撑大着眼,还未开口,就见前方凄杀魔气再次涌现,重重万迭袭来,两眼顿时惊得缩了缩。 句融却是低下头来回望,仿佛无论何时何地何景,只要这木头人投以视线,他皆是会回视蕴笑目光,凝凝脉脉,揽尽千万言语。 “轰——!” 一道霄冲妖力与魔气撞在一起,溃散千里灵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妖物与那些个觉醒魔族斗在一起,滚滚尘土飞天弥漫。 “尊上。” 燕宿面无表情落在句融身后,看了一眼自家不分地点场合率先粘着一块木头的主子,眼角默默抽了抽。 “榭公子来时的路已经被封了,无法承受法器之力离开。” 句融神色微微一顿,没等谢岙觉察,忽而又不紧不慢抬头,望着前方半空浮着的‘宗能’,看了一瞬,叹了一声。 “我当是谁布下这般无聊之局,原来是邪域啼魔,许久不见,依旧是这般野心勃勃,爱做那白日美梦?” 啼魔两眼猛然一缩,似是没有想到会被这么快认出,盯着句融揽着那纯阳之人的姿势,慢慢扯音道,“你我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若是舍不得这纯阳,我那魔域北边疆土送与你交换如何?” “明明如此想要,开口却不过是北边疆土,数千年不见,你还是这般鄙吝小气......”句融颇为感概道,“众人皆说魔界荒芜苦寒,看来所言非虚。” 啼魔脸色顿时难看,手中魔气几欲袭去,又硬是忍下,“......你想要多少?” “倾尽邪域所有疆土......”句融扬了扬眉梢,悠悠道,“我也不换。” 啼魔神色霎时阴狠下来,魔气暴涨弥天,某妖尊却是依旧笑容温和雍雅,斯条慢理拂袖一捋,如同抚顺袖口,然而正欲魔物斗在一起的妖类却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都是一般厉害妖力,纷纷密密,势若吞海断须弥。 “从我的地盘把我的人带走......这笔账是不是要好好算一算?”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宗能其实是三合一综合体(味)—— 承受力+容量不错的身体总是会招蜂引蝶(误) 师父如此多变,师叔压力很大啊 第153章 哟斥离无昼道斥离! 斥离之地本是魔气弥漫,腐风肆虐,如今须臾之间,却是天地风云变幻,沉浓妖气纷涌而至,宛如滚滚幽云之海,淹没倾覆了叫嚣冲来的魔物。 浓郁妖力遮蔽之下,众多妖类破魔军之势如鲲鹏展翅,横扫千魔万石,昏天昏地席卷而去。 啼魔面上变了几变,阴沉沉道,“声势倒是极大,不过那些个妖物大多数为你妖力所生,你如今把自己妖力分散出去,虚张声势,就不怕本座趁机灭了你......唔!” 一道幽紫妖气当空罩下,吞噬之势滔滔煌煌,啼魔迅速抬手撑开一轮魔障,已是被震得晃了晃神。 “是虚张声势还是宝相初现,这般不辨真相之魔,倒是让我不忍心下手——”句融敛了敛袖子,掌心妖力缕缕流转,露出颇为怜悯的神情。 谢岙在某妖尊身后默默嚼着补气药丸。 喂喂,刚才是谁已经下手了! 那啼魔脸色果然愈发难看,聚气震开压顶之力,化解为无数腥泥沙土,急速拢聚朝着这妖尊凶猛袭来。 句融一手揽着木头人入怀,不紧不慢挥袖一拂,播扬十煌玄雷,宛如十万金骑扬蹄奔去,卷起漫天狂雷。 半空霎时激荡妖法邪术,耀的昏幽暗空刹那大亮,余波震及下方混战妖魔,竟是在灵力席卷之下扫开那些妖魔,片刻之余清理出一块空地。 “你......你当真是紫榉树所化之妖?”啼魔只觉身体安然无恙,神识却如受千钧妖力碾噬,面色不由骇然。 “堂堂啼魔如此问道,莫不是想以此为借口来逃脱斗法?”句融一脸讶异神情。 啼魔红眸越狠,冷哼一声,魔气再次暴涨,迎上当空兜来的滚滚飓风。 然而不多时,却见啼魔气息变化剧烈,白发逆风而起,隐约有丝丝白光从头皮飞出,顺着发丝流了出来。 “诶?那是......”谢岙钻出杏色衣袖,探头探脑。 “但凡魔族秉性狂傲,受不得激惹,这啼魔乃是一方魔领,更是如此,”句融手指微动,把谢岙脑袋遮得严严实实,“在此气血冲神之下,强宿之神识极易不稳,进而离散原体......” 说着一道法术打去,四方虚空一模糊扭曲,进而从乾坤坎兑围堵而来,竟是化作虚空巨大一掌,浑浑沉沉拍下,啼魔在半空打了几滚逃脱不去,被生生拍在了地上。 只听一道凄厉声响之后,无数白光从啼魔所寄宿的宗能身体发肤中飞散出来,没有飞去多远又快速凝聚成一巴掌大小的光团,想要钻入这无相金刚的身体中。 半空一道黑影及时闪过,燕宿携着昏迷的宗能缩地后退,那光团紧随追来,却被秫秫万道遁光虚影交错锁住,某妖尊手指一弹一勾,倏地把那光团拉近至面前。 谢岙再次钻出脑袋,瞅瞅自家安然无恙的师父,再瞅瞅眼前那光团,顿时大喜过望,旋身出了句融怀中,抱拳由衷夸谢道,“多亏了妖尊出手相救,护得师父未有大碍,我谢岙感激不尽,没齿难忘!” “虽然没齿难忘一词甚好......不过少侠似乎唤错了称谓?”句融一手包裹住谢岙拳头,袖口温柔覆盖,“明明前几日还那般亲密叫我......” 谢岙眼皮跳了跳,连忙呼道,“句、句融!” 句融眼眸弯起,好似一弯碧水映着无尽天地,浮幻行云,直看得木头人恨不得变成木头桩子,方才缓缓移开视线,看了一眼手中的光团,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这团子莫不是那啼魔的神识?”谢岙扭了扭已经愈合的脖子,撸起袖子哼哼奸笑两声,向那光团伸手准备亲自报仇,半路却被某妖尊一手再次握住。 “此道神识占了啼魔三成修为,少侠亲手碰触,极有可能受神识反噬......”句融倾首亲了亲谢岙指尖,在那指尖嗖的缩回去时,失笑摇头,另一手攥紧了光团。 秀美手指逐渐收拢,掌心炼出的法阵重重禁锢着躁动不休的光团,不断缩小挤压,光团发出凄厉刮耳之声,眼看就要被彻底捏碎,毁灭那啼魔数千年的修为。 “轰隆隆——!” 正在此时,天地忽然一阵剧烈摇动,如万雷砸向地面,山石沸腾颠簸,不远处毒潭喷出无数腐水毒雾—— 毒液所喷之处空中犹如被撕裂一般,炸开无数道黑濛濛的裂缝,里面隐约可见模糊扭曲空间,石块刚刚飞过就被卷入其中,瞬间粉碎得连渣杂都不剩。 毒液所流之处地面宛如被侵蚀崩裂,遍地裂开深不见底的悬崖深缝,不断有妖魔掉入裂缝中,连声音也不及发出,就被幽暝细口吞噬得不见踪影。 谢岙看得心惊胆颤,遍体发寒,“这、这是什么?” 句融神色微微一变,手中打出一道霞光罩在谢岙身上,形成五色弧光护壁,“毒潭本就有腐蚀四象五行之能,如今不知因何异变,破损吞毁此界天地。” “嘶......”谢岙倒吸口气,眼珠子紧紧盯着距离此处最近的一道深缝,“那裂缝另一端是什么东西,怎地如此厉害?!” 句融一目扫去千里战况地貌,嗓音比之前沉缓了几分,“五行之外,跳脱阴阳,碎天之力,吞蚀万象。” 但凡物质皆脱不了五行,生灵更是离不了阴阳相生—— 谢岙望着前方被裂缝吞入的妖魔,不由紧紧握住了手中色空棒。 而这裂缝能吞噬五行阴阳,那岂不是...... 岂不是跟那吞噬所有物质的黑洞一样?! “有没有......” “轰隆隆——” 谢岙刚刚开口,前方又是一声惊天巨响,竟比之前声音更为震耳欲聋,轰鸣如天柱倾塌之声。 原本盛着毒潭之地的下方,一只巨大妖兽从潭底冲天而起,三头六翅,仅仅翅膀便是足足十数丈,遮蔽半边天空,浑身黑鳞覆盖,头上三目猩红淬冷暴怒,一扇翅膀便是刮起漫天邪风,倾翻大片土石。 “上古妖兽......獠粜?”句融慢慢念出,望着浮天巨兽,沉眉肃然。 “这是......守潭妖兽?”谢岙脸色骇然,只见那似蛇似鹏之兽呼啸冲下,碾碎万物的灵压铺天盖地袭来,手指却好似被重山压制,连抬起色空棒的气力也没有。 灵风呼啸之间,谢岙被一手揽着猛然旋身,瞬间循光闪身到另一处平地上。 “轰——!” 昏浊天空之中,一道澎湃妖力与上古妖兽撞在一起,中间爆破一道滔滔蚀日气圈,以搅天摧地之势向外倾压铺散。 单单是这般余波扫荡,便让谢岙浑身气血不住翻涌,双耳嗡嗡作响,两眼胀痛几欲淌血。若不是身上那层五色弧光罩护着心脉,怕是早就昏阙在地。 “燕宿。”句融眉头微皱,忽而开口唤道。 “尊上,”燕宿循光出现,恭身道,“榭公子来时的通路被三十三道连环阵法所封,以如今人手破阵还需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句融摇了摇头,“等不及那时,调走罗赤族前去破阵。” 燕宿猛然抬头,“尊上!若是调走罗赤族,前方只剩下不足一半的妖卫对付魔族,万一魔族趁机暗偷尊上——” “我自有分寸,速去。”句融挥手送走燕宿,抬手间妖力强了几分,气流狂乱涌动之中,一轮幽紫圆壁自虚空浮现,以那只上古妖兽为中心围剿压缩而来。 “哧哧——!” 不过须臾功夫,那上古妖兽猛然暴啼一声,竟是又大了数倍,一身灵力当真如洪荒弄水之势破开了围剿之壁,随着羽翼猛烈扇动,根根翎羽漫天飘落,每一根沾地后,竟是化作丈许来高的粗大魔蛇。 谢岙不由再次倒吸口气,“这、这獠粜好生厉害!!” 只见那些魔蛇不时钻土入地,又忽然冲土而出,每每突然出现时掀翻四周妖魔,在防不胜防、挡无可挡之时绞缠一切地上行走之物,地面嗡鸣响动,黑濛濛的诡异裂缝越扯越开,越散越多。 “但凡上古留下的东西,总有些强可动摇天柱之物。”句融一手起掐禁土行之诀,足下霞光一起,迅速向四周蔓延看来百余丈,地面霭霭发光,犹如罩着一层玄石护壁般牢不可破。 那些魔蛇靠近此处果真无法再循土,然而即使单单迎面冲来,力量也不容小觑,数量更是只多不少。 上方天空不断激荡遮蔽云海之磅礴法术灵力,这边谢岙早已抽出了色空棒,幻化万钧霆发弩,万箭齐发,包覆纯厚阳力朝着袭来的魔蛇尽数冲去。 魔蛇乃是上古妖兽力量幻化所出,以谢岙之力三四箭方才堪堪逼退一只,如此勉力之下,魔蛇越聚越近,谢岙从袖中迅速掏出五雷引的符纸向外丢去,只听接二连三雷声响动,魔蛇果真被炸得退避十数丈之外。 就在谢岙松口气调息补气时,耳边忽然传来阴冷风声。 “嘶嘶......”一只魔蛇逃过五雷引攻击,从角落猛然袭来。 谢岙两眼倏地睁大,远距离攻击的弓弩来不及变换回来,眨眼间就见魔蛇已是冲到了面前三寸外之地,隐约可见猩红口中尖细毒牙。 一片杏色衣料猛然遮蔽满眼,谢岙被抱着急速后退,只听‘哧哧’尖锐啼叫声后,一道道轰鸣声在极近距离之下阵阵炸响;紧接着酷热温度哗啦在四周升起,转眼间就要烧到周身时,谢岙又被携着循光闪身,来到另一处微微凉爽之地。 炙烫袖袍飞快从眼皮上褪去,谢岙睁开眼,呆呆僵住。 此处乃是一山坡洞口,身后黝黑山洞吹来阵阵凉风,前方却是火光连绵映天。 那只上古妖兽不知何时变成通体幽红,口中不断喷出黑红火柱,竟是连寸草不生的荒芜土地也能燃烧起来,地面滚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幽邪业火,千方共黑烧万顷之地,邪火搅天燎无尽幽霞,浓烟烘烘,一眼望去宛如幽暝炼狱,当真可怖。 然而如今令谢岙呆住的,却是在这幽霞火光赤天之下,一身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某妖尊。 墨发凌乱微卷,左边袖子已是烧成了灰烬,袖下原本修长优美的手掌,已是从指尖开始仅剩根根黑漆之骨,不见血肉肌理,如此直蔓延到肩头,与躯干相连之地血肉模糊。 谢岙喉咙顿时一烫,只觉一股酸涩从喉咙中直冲到鼻腔,喉中如横扎着根鱼骨,卡得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少侠这般看着我,会让我忍不住......”句融低笑一声,面上除了微微泛白外,神情依旧温润惑人,望着木头人的双眸柔溺如三月春风撩柳枝。 谢岙狠狠咬牙,见此地较为隐蔽,几须臾间不会被发现,一手猛然拽住这人的衣领拉低,把嘴巴凑近,“快吸阳气!” 句融微微一愣,难得怔住。 见谢岙红着两眼直溜溜盯来,气息也是微弱不畅,句融心头一颤,仅剩一只完好无损的细腻手掌抚上这人面颊,隽长手指划过滚烫眼皮,倾首下来,眼看要覆盖上谢岙口唇,却是偏首一滑,舔去谢岙耳边沾着的灰渣。 “若是少侠坐于我怀中,亲自哺气于我......我便答应如何?” 醇厚笑声在谢岙耳边熏然浮动,缠绵之音渗入肌骨,竟似比那洞外滚滚火球砸地之声更为清晰。 谢岙额角凸了凸,两手揪着这妖尊的领子怒吼,“如此紧急关头你这妖尊还有功夫开玩笑?!” “少侠又叫错了对我的称呼......”句融无比惋惜叹息一声,右臂揽着谢岙忽然从原地消失。 “轰嚓——!” 二人前脚刚走,那山洞就被火柱轰中,转瞬间烘烘烧了起来。 “尊上!”燕宿凭空出现,看到句融手臂时,惯常僵硬板起的石头脸终有神色变化。 “如何?”句融仅有一手能行动,只得放开木头人,挥袖打出一道卷天滔滔洪水,迎上那俯身冲来的上古妖兽,法术灵力相击之下,又是欺天灭地之浩动声响。 “不足一炷香,应能破开。”燕宿飞快回道。 “太久了,”句融望着天空地上无数扭曲了虚空的裂缝,眉头缓缓沉下,“把所有妖卫带去破阵。” “尊上!”燕宿猛然跪地,双目暴突,“通路虽有魔族缠斗,此地却更有魔族伺机而动,魔蛇无数——” “斥离之界快要撑不住崩坍,这上古妖兽又极是难敌,如今唯有孤注一掷,方可逢一线生机,”句融垂眸看了眼燕宿,“通路打开之前,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许来此——” 燕宿拳头紧紧攥着,倏地闪身离开。 浮空中灵力越斗越炽,但凡有灵力散落在裂缝之中,吞入之后的裂缝皆会膨胀数倍,犹如无底洞般不断扩大。 地上四处燃烧着一浪浪永不熄灭的幽邪业火,天空火星灰渣摇飞,谢岙只觉滚滚热浪烤得皮肉快要化作木炭,然而四周不断传来妖魔惨叫之声,却是听得内心一片冰凉,双手指节握得咯吱作响。 若不是为了救自己......又怎会累及如此多的妖族? “啊啊——!” 一名不及离开的鳌角妖负伤滚来,眼看就要落到火海之中,谢岙不及多想,手中色空棒霎时化作长枪延长,勾住那妖物的衣领扯了回来,同时脚下向旁侧退了一步稳住身形。 忽然,脚下地面一空。 谢岙手上正向后用劲,身子来不起前倾,隐约觉得鞋跟似乎正被腐液逐渐侵蚀。 下一瞬,谢岙身后贴上了倾长身躯,推着谢岙向前迈了一步。 “轰——!” 一道幽紫圆壁拔空而起,无数光点自句融身上涌出,犹如一道长虹飞瀑向着圆壁不断汇聚,层层困住了其内的上古妖兽。待到句融拂袖收手,那上古妖兽却是困在了圆壁中,一时无法挣脱。 谢岙转身看到如此景象,惊愕道,“这是——?” 句融微微一笑,“那守潭妖兽暂时无法逃出,少侠趁此机会去寻燕宿,想必通往妖界之路已是快要打开。” 谢岙望着这妖尊上方幽幽腾空的翠绿光点,见那些光点汇聚成一层层灵力加固紫壁,暗自纳闷既然这妖尊有大招为何刚才不使出来,疑惑道,“你不去?” “待我把这只上古妖兽解决完,便去与少侠汇合......”句融低头亲了亲谢岙额头,气息温绵得不可思议,“呵......少侠舍不得我?” 眼看这妖尊要覆上自己嘴巴,谢岙忙向后跳开,吹眉毛瞪眼向着不远处的通路奔去。 忽然,谢岙刹住脚步,摸了摸额头。 不对......这妖尊刚刚看起来......似乎身体低了几分? 谢岙脑中浮现出种种细节,骤然转身。 隔着飘飞灰烬沙土的数丈距离,句融依然站在原地,杏色袖袍飞扬,仿佛一世荣华永不离身。那双惯常惑人含笑的眼眸,此时褪去重重浮杂之色,唯有无尽悠远深沉,无尽缠绵不舍,一直遥遥望着谢岙身影。 见谢岙猛然转身,句融怔了怔,嘴角漫开笑意,一如往常,如吹过绒草的和风细雨,然而雍容衣袍之下,一道猛一看好似斜影的幽黑缝隙,却已吞噬了这人的双脚,逐渐蔓延上双腿、腰际,吞得黑影不断膨胀。 那是...... “句.....句融——!!!” 谢岙两眼霎时如同被火燎烧过般刺痛,使出浑身气力纵身飞去,一手紧紧捉着那人如今仅剩一只的手掌。 狭窄黑影此时已是撕裂了地面,变成了长长一道地缝,底下幽不见底,空间模糊扭曲,正是崩坏吞噬此界的空间之隙。 “少侠终于唤对了称谓.......”句融低低笑了一声,仿佛又回到在雨亭中初次相谈甚欢,嗓音悦耳如草长莺飞。 谢岙浑身阳气尽数爆出,全部凝在了手上,想要把这人从吞蚀万物的裂缝中拖出来。 “这裂缝本为毒潭所生,又经那上古妖兽催化,但凡阴阳五行之物一旦沾之碰之,就算是断尾求生也无法逃离......”句融目光落在谢岙因为用力而涨红的脸上,以镌刻入骨般的力度一寸寸细致描摹这人五官。 “不试试看又怎地知道!你这妖尊何时这般容易放弃?!”谢岙紧咬牙关,一遍遍催动混元真丹吐出阳力。 “我本以为以我之性情,至死也不愿放开少侠之手......” 句融反手握住谢岙手腕,冰凉的唇瓣摩挲上手腕上经脉,轻柔落下一吻。 那裂缝犹如吞了骇人力量般,不断向着两侧扩大,眼看黑影向谢岙脚边蔓延,句融手掌紧紧握了握,从谢岙手腕缓缓滑下。 “不......不.......”谢岙嗓子干得发痛,涩然发出两个音符,另一只手紧紧握上这妖尊的手掌,手背骨节用力到发白,脚下却是不断向前,越来越靠近黑影边缘。 “如今方知......就算与少侠永远别离,也不愿少侠受此神飞魄散之苦——”句融不断下沉,眼看快要没过了肩头,指尖微微颤了颤,掌上流窜一道妖力,弹开了谢岙双手。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甩开这木头人主动伸来的手掌。 “燕宿——”句融嗓音开始涩哑难听。 黑衣男妖凭空出现,也不知在那里隐匿了声息多久,沉默拦住向前拼命冲去的谢岙,抗在肩上点了穴道,一路向通路奔去。 在这裂缝如深渊不断扩大之时,大地开始剧烈颠簸,天极之地逐渐扭曲,地疆之处一段段碎坍。 四飞灰烬飘上谢岙睫毛,谢岙软软挂在燕宿肩头,脸上热液流淌,混着灰渣狼狈得一塌糊涂。 怎么会...... “啊......” 谢岙眼前一片模糊,滚石飞沙不住遮眼,挡住那人下沉的身影。 怎么会.......!! “啊啊啊啊——!” 蕴含虚弱纯阳之气的干哑吼声宛如撕裂了喉咙,谢岙浑身动弹不得,从头到脚却沸腾着啃噬心脉的剧烈愤怒。 明明是自己粗心大意,明明是自己错误判断,明明是自己错误选择—— 为何...... 谢岙眼前骤然一暗,四周混沌瘴气顿消。 燕宿带着谢岙冲入了终于打开的通路之中,待到禁制落下,方才放下谢岙。然而还没解开穴道,就听禁制上传来一道嗡鸣震山的钝响声。 “啪轰——!” 一条通红粗长蛇尾狠狠拍在了禁制上,震得禁制几欲碎裂,紧接着那蛇尾远离些许,禁制外出现那只上古妖兽的身影,也不知它何时从浮空囚着的紫壁中逃脱出来,竟追到这里来,用尾巴一次次拍击着禁制。 好不容易逃到此处的众妖一阵慌乱,唯恐这妖兽破了禁制进来,连忙用妖力加固禁制,却是效果甚微。 就在禁制即将破开裂纹之时,一根蕴含远古之力的蔓藤突然穿过飞石流沙急速窜来,通体翠碧剔透,浑如美玉,竟比蛇尾更为粗壮,狠狠缠上妖兽,无论这妖兽如何喷火挣扎,任藤身灼烧也毫不放开,一圈圈绞缠上从禁制前拉开,一路拖到了一道甚为恐怖的巨大缝隙中。 在缝隙吞入妖兽之后,绿藤尾端软软落在了缝隙边缘,一点点滑入,向着通路所在的方向,蜿蜒出依依不舍的痕迹。 谢岙身上穴道终于被解开,愣愣看着那绿藤尾端最终落入吞噬万物的缝隙中。 ‘无穷无尽,十方世界,有你之地,皆有我在......’ 谢岙浑身似被抽空了所有气力,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没想到......这老谋深算、步步定局千里以外的妖尊,却把这唯一一次机会给了公子——’ 谢岙双手狠狠扣着地上残损石板,喉咙里翻涌藏不住的呜咽吼声。 明明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为何......为何是你受了这般结果......!! “啊......” 坚固指甲迸出道道裂纹,一滴滴热液晕开在石板上,谢岙视线模糊得可怕。 恍惚间,分不清上下左右,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一切景色渐渐消退,一切声音渐渐消匿。 袅袅香气浮来,幽幽渺渺,盘旋反复上演的梦境。 谢岙深深呼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宛如大梦初醒。 有些朦胧的视线中,映出斜柱残垣,古旧地板,淡淡浮尘。谢岙有些迟钝翻身坐起,只见一人站在古殿尽头石像前,皓发轻垂,气游霞雾,千宿万变,眉眼翰逸渊沉,蕴含太虚之力。 “师......父?”四周气氛太过静谧祥和,谢岙茫然坐起。 “徒儿终于醒了,”宗能见谢岙满脸泪痕,叹了口气道,“这一梦.......可有让你改变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后半章修订补上—— 犹豫了再三,听说随便虐主角的家伙有可能穿越各种渣二号被渣渣,山还是没有(敢)给句融发便当,于是乎这章一点都不虐的(认真脸 第154章 哟衍局观后欲脱壳! “.......梦?”谢岙喃喃重复,低头望着身上干净如初的衣衫。 “说是梦,却也不仅仅是梦——” 宗能一手出袖扫风,弹指熄灭了角落香炉。 “天界无极之地有一虚月宫,衍万物之序,定万物之道,为了破这魔族贪念,为师借那虚月宫涟漪一波,穷极所能推衍窥视,以求破了魔族之局,然而却是十次推衍,十次败局......” 殿中引神香渐渐消散,破却谢岙神魄中残留的如梦恍惚。 “那混天藤修炼而成的妖尊坠于噬空之缝,落得神飞魄散,也是其中一种结果......自他不在后妖界秩序大乱,地盘之争持续数百年,凡界也饱受其苦,血雨腥风波及其余四界——” “这么说......”谢岙爬了起来,声音干涩发颤,“如今他......并未......并未遭遇那些事?” “此时那妖尊句融正在妖船上——” 亲眼看到宗能点头承认,谢岙脚下霎时一晃,浑身虚脱般发软,一手堪堪撑着色空棒站稳。迟钝的大脑似是终于运转起来,谢岙长呼一口气,“那......那啼魔神识在师父身上,也是假的?” “不,此魔藏得极好,为师在推演种种结果时,算到他躲在我神识之中,早已花费了一番力气把他除去,”宗能垂头望着谢岙,眉峰如笼烟雾,“为师让你做这一梦,梦中种种并非假或真,而是尚未发生之事,若是徒儿还不愿意回去......” 凝息指尖扶乩几捻,弹出一道真元之气,在谢岙眼前聚成一轮虚空水镜。 镜中乃是斥离之地浑浊天空,弥天妖力激荡之下,一只青鳞覆盖的应龙与上古妖兽斗在一起,妖力相击之力洞天破地,颠覆得斥离之地支离破碎,最后双双绞入了坍塌虚空之中; 万千幻象更迭之后,又是一只白泽灵兽擅自闯入虚月宫中,因欲改天命轮回,被罚囚人幽暝万丈之底,永生永世不得而出; 镜中画面很快再次变幻,出现一人渺渺身影,手持纯钧剑立千宿之巅,正是玉石共焚最后一剑—— “咚——!” 色空棒猛然扎在地上,阳气剧烈震动之下,晃得水镜溃散。 谢岙面色煞白,大口喘息,两手紧紧捉着色空棒。 “为师推衍数次结果,近半数是那妖尊句融坠陨之局,其余种种,也离不开那白泽老七,甚至重岫也再次......”宗能望着自家徒儿冷汗涟涟的额头,叹了一声。 “师父——” 谢岙猛然跪在地上,垂首抱拳,哑着嗓子开口。 “还请师父......送我去异界......” ...... 妖界浮天妖船上—— “如此便是第四根......”句融握着手中纯阳之根系,垂眸凝视,迟迟不收起。 “尊上若觉得有疑,可要把找到此物的双面蛟王叫来?”燕宿恭敬道。 “不必如此,只是太过顺利,未免有些蹊跷......”句融眉头微微沉凝,正在此时,门边飘过一道香风,出现一名揣着烟杆的清贵女子来。 “活得久了,当真什么稀奇事都能见到!我知你为那纯阳少年心旌动摇,不想你这却把那如此珍贵的‘馈命’给了那少年!”歧媩旋身坐在另一张椅子上,两只狐眼紧紧盯着句融,“你素来说情爱乃世间最为无用之事,如今这般甘愿沉沦,就不怕如今这般显而昭彰,你就不怕那印记被别人发现,成为你弱点?” 句融微微一笑,摩挲手中炽阳木条,沉绵目光描刻道道木纹,“成为我之弱点,我也甘之如饴——” “哦?”歧媩挑挑眉,砸吧下烟袋。 “若是我想保护自己,便无法保护心中所念之人......”句融摇头笑叹,手下一晃便要把那纯阳之根收在袖中。 在光洁木根即将入袖之时,如玉芝悠长的手指却忽然僵了僵,句融随即低头,手指再一次抹过纯阳之根无意破皮一处,呼吸凝了凝,身形一晃霎时自屋中消失,转瞬之间,便来到了最上一层禁制覆盖的大屋内。 雅致舒适外厅,桌上色香味美的食物未动,百宝架上收集的各色珍玩也原封不动摆在原处,厅内没有那纯阳之人的身影,似是此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句融袖下手掌倏地一紧,循光瞬步入了里屋。 屋内月牙清池弥散点点荧光,临窗的位置光线正足。 窗下一张矮榻上,一名少年装束之人盘起一腿,低头认真擦拭手中色空棒,似一厘厘仔细擦过,没有分毫遗漏。随着屋内气息变幻,那人抬起头来,咧嘴露牙一笑,神色极为自然,竟似由心而发。 句融眼底深处细微一颤,抬步来到谢岙面前,倾长手掌探出袖袍抚上了这人脸侧,缓声开口,“发生了何事?” 谢岙浑身一僵,“什......什么事?” 句融倾身低头,双眸片刻不离凝视,手指缓缓摩挲谢岙眼角,“少侠看我之目光,与之前迥然不同,而且.......” 看到这木头人目光似呆似怔望来,句融手掌不由收紧,越发倾身向下,优美眉骨几乎贴了上去,弯唇低笑,“即便这般亲近,少侠也不曾让开避开......如此清晰回应,岂非让我越发忍耐不得,想要就此吞了干净?” 谢岙眼角跳了跳,立刻旋身避开,然而一腿还没离开榻沿,就被一只手臂轻而易举揽了回去,面对面坐在了某妖尊怀中。 “少侠之前......究竟发生了何事?”湿热呼吸吞吐着诱惑,细润唇瓣在谢岙眉间落下,顺着鼻骨寸肌不离下滑,饱含满溢而出的缠绵之意,“若是少侠不愿说......我便用另一种方法让少侠情难自禁开口可好?” 句融喉中含着温醇笑音,雍闲衣衫如发松散几分,一手顺着这人衣衫下摆滑入,沿着小腿不断向上,炙烫起来的温度好似透过衣料,就此粘连在皮肤上。 下方杏色衣袍缓缓乍泄,上方嫩芽之衫层层剥离,两两若有若无牵连,仿佛春雨润枝条,蔓延无限春意,继续倾诉永无尽头的浓情。 “等、等等——” 谢岙被圈得动弹不得,忽觉这般衣衫隐晦纠缠分外让人体表温度上升,眼看那只手要来到腿根上,脸皮顿时吹了气般薄得涨红。 不、不论如何......这厮动手动脚的恶劣举动必须制止! 谢岙抬起膝盖就要踹上这妖尊的腰身,然而一不留神对那蕴笑望来的目光,动作不由迟疑下来,似是有某种涩意在体内弥漫,卸去浑身气力。 见这木头人两眼泛着莫名湿润,句融心头蓦地一跳,一时怔住。 “哐啷——”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惊天巨响,如此庞大妖船竟是上下颠了颠。 “你这赖妖,还不给爷爷滚出来——!” 一道怒吼龙吟声当空嗡嗡罩下,即使隔着禁制,青龙俾睨九幽十类之气势也是滚滚灌下,船上大大小小妖物撑不住如此差若天渊之妖力,仅此一声就被震得从甲板上四下飞离。 “竟然趁爷爷不在把那呆子掳走,还不给爷爷速速还来!” 又是一声惊空遏云之煞喝,人形青龙一掌重重拍在禁制上,反冲妖力扑去,苍青发丝狂乱飞散,金眸越显凌厉冷酷,气势当真如四方风云涌来无可阻挡;然而隔着朦胧水帘,无尽美色却也随着骇人妖力一同倾泻千里,看得闻声出来的妖狐手中烟袋不觉滑落。 “原来这当年大闹天界的青龙戎睚生得这般好,我只闻其名,却从未见过,不想竟是这般绝色容貌、六界难寻其二,可惜了,太可惜了!”歧媩啧啧惊叹。 句融悠悠踱步出来,仰头望着随青龙一同而来的雪衣魔族,颇为苦恼叹了一声,“我也不曾想到,有越界之能的魔族,对阳气的嗅觉更是非同一般——” 眼看在这龙爪下妖船颠簸越发厉害,屋内木头人怕是快要晕船,句融挥袖一扬,暂时撤了禁制防御之力,只留隐蔽之效。 人形青龙立刻踏步窜了过来,直奔最上层的大屋,见谢岙在门口禁制徘徊而不得出,足下一蹬瞬时旋身回去,与某妖尊斗在了一起。 “你这赖妖把呆子关在那种有床有榻的地方,莫不是想做些卑鄙之事?!” 句融不紧不慢扬唇欢畅一笑,“何不尽情想象一番......若你与少侠独处七日,在自己的地盘内日日夜夜不曾分离,又会如何?” 人形青龙霎时僵住动作,先是蹙眉疑惑,其次脸色悄然透红,最后猛然抬头,两眼冒出沸天震地之熊火,怒气横生八百万里。 “你这赖妖竟然对呆子做了那种无耻下流之事——!” 就在一龙一妖再次打起来之时,雪禅也是被一脸诡笑的狐妖缠住,借着带路之名,放慢脚步打探有趣消息。 谢岙一动不动站在门边,两眼远远望着屋外,半晌后退了一步。 ‘徒儿,那水镜有越界之能,为师已经布好了阵法,可以通往太苍山庄后山......” “此阵极为隐蔽,甚无灵力波动,便是那妖尊句融也察觉不出......” “三日内你若不便离开,就从此镜过来,为师在后山闭关之地等你——” 谢岙紧紧攥紧色空棒,猛然转身,一步步来到水镜前,向着镜面抬臂伸手—— 作者有话要说:出于剧情需要此章引用了部分前几章的重复文字,为了补偿筒子们的点数损失,下一章小剧场会附上某妖尊幸福的?黑?幼年回忆,其中会有青龙大爷未成熟体出没—— 第155章 哟缘起缘灭归初地! “咕咚——” 光怪陆离之色如风闪过后,谢岙身子一重,脚下沾到地板刹那变幻步伐稳住身形。 右边一张沉木拔步床,左侧一张梨花黄木桌,地上铺意隔去早春潮气的织毯,正是谢岙在太苍山庄的屋子。 谢岙一抬头,目光就对上倚墙摆着一台紫檀百宝架,足足二丈有余的长度上,不知何时早已摆满了各色宝物,比之去年初入山庄时多了一倍,种类也是五花八门,从珍赏的鱼纹仙瓷瓶到提升修为的玉芍灵宝香,样样皆是稀罕之物。 ‘啧啧,师叔我抄了十遍经书,抄到手软脚软几欲昏阙,青钧师侄不如把那双鱼戏水的瓶子给了师叔,也好鼓励鼓励师叔如何?’ ‘师叔......随意。’ 寒面少年熏染着几分羞滞的青涩声音在耳边回荡,谢岙伸出一手,细白指尖快要触上瓶子上的古朴图纹时,又僵了僵,慢慢放下。 三日......今日乃是三月十三,十三一日,十四一日,十五与师父汇合,子夜离开......此地。 也不知青钧师侄......在何处? 谢岙深吸口气,转身向门口走去,双手拉开了房门。 门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天地雾蒙蒙流动水烟,凉意渗入衣衫。 谢岙大步踏出,鞋底踩着混着草屑的泥路,出了院子,一路向青冥阁走去。 几重薄雨绘山庄,浮空仙景自悠然。 青冥阁,甄剑堂,后山,试剑坛,炼丹阁,放生池,万书阁........ 谢岙一路寻去,最后穿过杏林小径,来到东崖千年佛手樟下,仍是不见自家师侄身影。 “莫不是......这几日都不在庄内?” 询问弟子也无果后,谢岙郁闷叹口气,望了望刚才路过的万书阁,脑中忽然闪过某个记忆—— ‘榭师叔在这里作甚?’碧衫青年笑吟吟俯身搭话,一身风流恣意,眉目意气凌霄,又有谁会料到这人之后经历那般坎坷一劫。 谢岙嘴巴微微泛苦,抬脚向万书阁走去,原本需要弟子看守的门扉换成六芒阵法,门外悠然静谧。 “师叔?” 就在谢岙推开门扇刹那,一道润朗含笑之声从身后传来,谢岙蓦地转身。 一名手执纸伞的青年站在门外小径上,潺潺春雨顺着纸伞边沿滑落,越显青年一身衣衫若瑶水寒烟浮散,眉目笑意不经意温暖了四周春寒。 “师叔在这里作甚?” 正在回忆中的话语被熟悉嗓音念出,谢岙神思一恍,下了墨石台阶,直到青年来到眼前才回过神来。 “我......我在找青钧师侄——” “早在几日前雪禅姑娘报信之时,少庄主与我便去寻师叔,熟料那妖尊的府邸却是从原地消失,”白衍一手撑伞,严严实实遮在谢岙上方,“之后师叔气息消匿,便是雪禅也无法准确嗅出是在何方,如此寻了几日,终于追上了那妖船踪影,却见青龙早先一步打了起来,师叔不在那妖船内......” 说着,目光在谢岙衣衫上打量一圈,从质地色泽到穿戴方式,从盘扣暗绣到衣带佩玉,微微眯了眯眼。 “若不是我早先在师叔屋外留了阵法,还不知师叔已是回来......”白衍忽而笑意盈眸,一手揽着谢岙肩头道,“师叔穿着一身湿衣,若是受凉岂不是难受?不如先回屋换了衣裳,我再与师叔好好聊一聊——” “不用,我好歹也是修行之人,怎会淋雨就受凉发热......唔?!”谢岙还未说完,就见一道循光绕身,眨眼间已是回到了屋子外,在青年目光催促之下,嘴巴张了张口,又闭住,不得不先回屋换了衣服。 片刻后,谢岙换好衣服,生怕白衍问自己如何从妖船中出来,于是借口说书阁内临窗的诸多书受潮,忙着赶到万书阁,把书一本本摊开晾着。 如今太苍山庄上上下下忙着扫荡邪魔之物,万书阁内倒是无人,白衍望着自家师叔背影,挑了挑眉梢,挥袖一扬。 下一瞬,只见书阁中临窗书册纷纷浮空悬起呼啦摊开,一幅幅卷轴从屋顶落下,在谢岙眼前徐徐卷开,一眼看去好似书为帘,画为纱,卷卷随着真气烘出的暖风轻扬,一室墨香冉冉浮动。 谢岙目瞪口呆望着层层叠叠、纷纷交错占据了满室的书卷,“这、这一会要如何摆回去?!” “师叔放心,便是三霄台内的书卷打乱我也记得,”白衍撩袍坐在窗格旁一处地板上,身旁同时出现一个软绵垫子,手掌在上面拍了拍,翘唇一笑,“师叔不如坐在这里休息?” 谢岙眼看推托不去,只好走去坐下,干巴巴抢先问道,“你在太苍山庄......那些弟子可有围着你问东问西?” “我已是向师弟们编了借口,说是有仙人助我,他们皆是坚信不疑,”白衍倚着身后窗架,桑白衣摆随意铺在地上,偏首冲谢岙弯眉一笑,“有了这层身份掩饰,我以后也好留在山庄内,陪着师叔长长久久修行,早日脱离轮回之苦,助师叔修得仙身,以后携手游遍这六界天地——” 谢岙怔了怔,眼皮不着痕迹耷拉下来。 “在师叔修行厌烦之时,我也能带师叔去各处有趣之地,”白衍说得扬眉灿笑,殷殷诚恳,“若是师叔累了,不想去庄外,我就给师叔吹笛子听......” 在青年描绘未来种种画面时,谢岙抬起脑袋,嘴角扯起露出几个白牙,“抒远师侄......可否现在给师叔吹一首曲子?” “师叔喜欢,便是我吹一百首也无妨——”白衍十分痛快从袖中摸出一根笼翠玉笛,长指执笛捻孔,笛子横在了唇边。 下一瞬,轻快笛声悠扬流淌,吟风轻渡陶然早春,萦绕书阁内,似是连垂帘般的卷卷书画也酣醉几分,随着笛音缭绕浮动。 这一吹,直到雨声渐消,夕阳垂山头,白鹤悠悠回,万里霞云遮晴幕—— “咚——” 肩头传来轻巧一声,白衍放下玉笛,望着身旁终于睡着的某师叔,眨眼轻笑。 “今天就让你早些休息......反正来日方长,过两日再问也不迟......” 青年含糊几声,拦腰抱起了木头人,循光一闪向庄内某处院落踏风而去。 ...... 十四日一早—— 谢岙醒来的时候只觉颇为憋闷,呼吸间尽是毛茸茸的东西,一张眼,颇为湿润的灰色软毛映入眼中。 不知何时归来的耳包睡在床中央,床边沿还留有小半空余,却是紧紧挨着床里,把谢岙挤在了堪堪能够翻身的空间里,尾巴软软搭在谢岙肚皮上。 “啧,一回来就霸占床铺......”谢岙打着哈欠,抬起一脚就要踹去,脚底板快要沾到灰毛兽妖身上时,忽然停在在半空。 只见灰毛兽妖仍在迷糊半梦中,一只前爪不时抽动两下,兽甲与肉垫的缝隙中隐隐藏着泥土。望着寻了自己几日的兽妖,谢岙眼窝一酸,改为手掌轻轻落在灰毛脑袋上。 “耳包,起床了。”某木头人声音难得软绵温和。 “呜噜噜......”一根灰毛尾巴缠上了谢岙腰间。 “耳包,起床了!”某木头人声音开始拔高。 “呜噜噜......”一只肉墩厚爪搭上了谢岙光溜溜的脚背,掌垫厚茧子还向下磨了磨。 “耳包,起床了!!”某木头人怒吼声震荡床榻。 “叱呜?”灰毛兽妖勉强撑开眼皮,露出乍壳石榴般的一道细缝,湿漉漉的鼻子向前拱了拱,直拱到谢岙盘起的一条腿上,对着亵裤卷上去后露出的光裸膝头伸舌一舔,细微倒刺舔得膝盖又刺又痒。 谢岙额角顿时冒出一根青筋,阳力贯足把自家兽妖踹下床去,穿好衣服匆匆洗漱后,来到床边圆角嵌玉木柜前,翻出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大氅,一层层打开,拿出里面异于此界的衣服。 上衣蓬松保暖,有一条金属拉链,□裤腿收紧,衣料光洁结实,正是来时穿得那一身羽绒服和登山裤。 “幸好之前有收拾干净......”谢岙喃喃一声,从衣柜中又翻出一张包袱布巾,准备把登山服重新包起来。 “叱呜?”一只灰毛脑袋从谢岙肩头上挤了过来,赤红兽瞳一眨不眨望着从未见过的东西,一口咬上了还未被包裹起来的登山裤裤腿,拽着向后外去。 “师叔?” 正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谢岙手指一抖,连忙把衣服抢回来,只听‘嗤啦’一声,谢岙顾不得其它,把手中东西一股脑丢进柜子里,捉着柜门关上,回头看着正迈过门槛进来的青年。 “师叔惯常耐不住饿,怎地今天早上先收拾衣服了?”白衍目光在衣柜上转悠一圈。 谢岙连忙上前截住,“昨夜吃多了,就趁着收拾东西的功夫腾空肚子,现在刚好饿了,走走走,先去吃饭!” 白衍视线在衣柜上停留片刻,又望向已经出了屋子似是当真饿急的某师叔,笑着摇摇头,随即也出了屋子。 耳包立刻纵身跟上,只留下不足巴掌大的一块橘色衣料,随风轻飘飘吹入衣柜底座下。 吃了早饭后,谢岙又在山庄内转悠一圈,依旧没有见到青钧师侄回来,万分郁闷之下,干脆溜达到自家师侄的院落,来到主屋等他。 此间屋子一尘不染,便是外厅的地面也光可鉴人,倒是让谢岙脚下的泥土污了几分;谢岙两手随便一摸,就在桌面茶具落下几个手印,一边啧啧惊叹自家师侄的洁癖程度,一边撩开竹帘向里屋走去。 唔,在这里寻寻线索,说不定能推测出青钧师侄最近一次是何时回来—— 谢岙在屋内东瞅瞅西看看,偶尔抖抖试剑布,或打开灵石砚观望,一根灰毛尾巴在眼前飘来荡去,总是占据视线正中; 谢岙挥开尾巴,在屋内转悠半天,冷不丁回头看到地上一串颇为霸气的泥爪印,以自己的脚印螺旋状绕圈包围,眼角顿时一抽。 “啧,不许乱动,老老实实呆在原地——” 正说着,忽然看见灰毛兽妖的尾巴扫过角落剑架,剑架前后摇摆一晃,便要向前倒下压在灰毛兽妖身上。 谢岙立刻幻步向前,伸手便要扶住,谁知灰毛兽妖已是转身欲避,谢岙脚下顿时被一只厚爪子绊倒,向一旁的柜子栽去,鼻子快要贴上柜门时,手掌猛然一拍借力后退三步。 “呼啦——” 那六尺来高的柜子被拍得晃了晃,柜门倾开,一堆衣物哗啦散了满地,还有几件飘乎乎落在谢岙身上—— 素色朴拙,薄软舒适,隐隐携着清风仙筼之气,却让谢岙瞬时红了满脸。 这、这都不是青钧师侄的里衣亵裤么?! 谢岙连忙蹲下.身收拾,匆匆捉了几件里衣丢进衣柜里,然而一手快要摸到地上那件素色无尘又挺直平整的亵裤时,脑海中蓦地浮现出雨夜种种,忆起平日里仙根深重、剑心坚定的师侄那夜衣衫凌乱、急促喘息的模样,爪子登时抖了几抖,无论如何也摸不下去。 不、不管怎样,都要在自家师侄回来前收拾干净嗷嗷! 谢岙忍着滚滚羞意,一手颤巍巍伸向那亵裤,好不容易抓到手里,掌心皮肤贴上那难以言喻的衣料时,脸皮温度又上升几分。 “呼啦......” 竹筼帘子忽然响动,清冽气息随即拂进了屋内。 谢岙猛然转身,只见负剑少年恰是步入屋内,两袖似贯流风回雪,剑眉微微一动,黑眸中浮动流光尚未褪去,便彻底凝滞,刹那结化如石。 谢岙更是从头到脚连爪子都僵硬万分,脑袋上顶着一件里衣,手中捉着亵裤,身后是被‘翻箱倒柜’的衣柜......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跟踪入室偷窃贴身衣物的尾.行痴.汉嗷嗷嗷!!! 谢岙一个腾身猛然跳起,揪了脑袋上的里衣,连同手中亵裤一股脑丢进衣柜里,又把地上的衣服挥手一卷,不知觉使出神阳摆枝之招式,哗啦啦全部抛进了衣柜里,反手吧嗒关上柜门。 “呼......”谢岙呼了口气,两眼盯着地面干笑两声,“我、我在这里等青钧师侄,谁知刚才一不小心撞倒了柜子,这才会把衣服弄了出来......早知道就在青冥阁等了哈哈哈......” 云青钧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凝滞半晌的黑眸动了动,目光匆匆移至一旁,落在床帐上又即刻缩回,白玉耳廓红晕更甚,“无妨,师叔在此......在此随意便好......” 一时间,春日暖风自窗边回旋,房内流淌霭霭光尘,好似那温泉上的水雾,蒸腾袅袅湿氲呼吸的热气。 谢岙正不知该如何接话,忽见自家师侄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物来,谢岙定眼一看,竟是之前在栖雁湖弄丢的三色抹额。 “此物原本有压制阳气之效,且妨五行之害......” 谢岙眼前光影微微变幻,只见少年白皙手掌伸来,拂过自己耳边乱发,手指若拈太极禅机,捻着抹额环过发顶,在脑后很快系上。 “迄今又炼化了数日,尚有三分灵性,若是师叔遇到危险之事,我也能知晓是在何方......”云青钧后退一步,想到之前在那妖船上所见所闻,黑眸闪过一缕寒光,“......如此,定在须臾之内,出现在师叔面前。” 谢岙低着脑袋,一手摸上三色抹额,“......无论在何处?” 蓦然涩哑几分的声音从某师叔口中吐出,云青钧微微一怔,心弦莫名一颤,清润嗓音沉缓几分,若凝开合天地之力,字字之诺重若万钧。 “无论......在何处。” 谢岙猛然抬头,对上一双沉凝黑眸,只觉其内似有水淄流光,温湍暖慰人心,一身浑璞纯澈之真气,若撑天地之瑶柱,仿佛天倾地覆,重归洪荒,也有这人护得一处安宁。 一腔酸意蓦然漫上谢岙眼眶,又强行憋下去,匆匆抬步向外走去,“想来今日也是无事,天气正好,不如去院中练练功法?” 云青钧随步跟上,“也好,师叔确实需要勤修武艺,用功抄习之前拖欠的经书——” 正急步走在前方的谢岙顿时一个踉跄。 灰毛兽妖眨了眨一圈软毛,望着自个儿鼻尖的一只赤红兽瞳近乎斗眼,这才瞧见之前落在黑黝黝鼻头上的一滴水珠子,狠狠打了个喷嚏,跃身跟上。 ...... 十五日—— “呆子——!” 日上三竿之时,某只强行闯入禁制的人形青龙循光来到谢岙所居院落,一番七颠八倒之混乱后,由于云青钧与白衍如今正忙于在庄内扫荡邪魔,倒也由着这青龙与谢岙二人出去闲逛。 “若有情况,心神稍动,此物便会有所反应。”云青钧望着谢岙头上三色抹额,语气沉沉。 “今天且让你护着师叔,待到明日山庄彻底扫清了魔物,莫忘把师叔还来,否则......”白衍意味深长笑笑。 戎睚哼了一声,不屑这般威胁,拎着谢岙衣领便向永州城郊掠去,没多久来到一处春野山坡,往下放眼看去,但见千湖涧内热闹非凡,竟是有不少人在湖面上划舟。 “十七日正好是迎春赛龙舟的日子,难怪有人在此练习。”谢岙两眼亮了亮。 以前太苍山庄所在南峰未曾飞升,云清山中又常有妖魔邪肆作祟,是以永州城的老百姓极少来千湖涧,谢岙却不知自从山中妖魔被自家师侄扫荡之后,千湖涧也逐渐多了些人烟。 “本大爷路过时见此地这般热闹,就知道你这呆子喜欢——”戎睚斜倚在一颗桃树下,初草为毯倒也惬意舒适,几缕苍青发丝松垂于丹绳之外,春闲美色无边撩人。 时值春日正暖,千湖涧本就有不少踏青赏春之人,湖内吆喝划舟之声更添几分喧嚷,加之在湖边摆摊的茶铺、酒肆、行脚杂货、以及蒸碗糕之类的小铺,如此远远看去,好似已成赏春之道,繁盛郊外。 “若是在十七日......也能赛一赛龙舟.......”谢岙盘腿坐在树荫下,望着湖面上一只只窄船喃喃自语。 “这有何难?”戎睚扬扬眉毛,濯濯金眸揽着晴空斑斓日光,“你若想赛,本大爷就屈尊纡贵化作舟船,你这呆子划一下船桨,便是在万里之外,任它东海之浪打来也巍峨不翻,别说这些凡俗之物,就是那天界的龙舟也比不上!” “噗——”谢岙忍不住闷笑,“没、没错,若是戎睚,定是数一数二的‘龙’舟!” 见木头人弯眸笑开,戎睚大爷不免眼梢都飘着几分得意,挥手招来两杯盛着佳酿的酒盏,一杯弹到谢岙面前。 谢岙今日哪里敢喝酒,一时只能胡乱扯了个借口,“......我答应了师父不在白日里喝酒。” “啧,就你这呆子麻烦......”青龙大爷哼了哼,循光消失,草坪上疾风卷过,吹起簌簌草叶。 不过几呼吸之瞬,又见人形青龙再次出现,挥袖一扬,谢岙面前便铺了一张软布,上面摆着一众吃食,菱粉糕,栗子酥,糯肉蒸碗,酥酪汤,还滚了几根脆生生的榨油卷儿。 “乡野小地,只有这些粗糙吃食,”戎睚颇为不满意道,“待到后天赛龙舟之时再多备些吃食,本大爷带你赢了这比赛,就直接飞往东海诸岛,沿路有些零嘴作伴,你这呆子也不会无聊......” 谢岙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一颤,猛然揪紧裤管。 “到时候入了本大爷的洞府,再让你真正尝遍这六界美酒佳肴......然后......”戎睚说着说着,端着酒盏的指尖悄然红了一撮,含糊说了后半句,暗自消化半天,方才咽了咽喉咙,扭头看向身旁的木头人。 这一看,手中酒盏哐啷落地。 只见谢岙脸色发白,眼眶红得厉害,双手握拳,手背上迸出青筋,竟是几番忍耐之下、气血凝阻之貌。 “呆子?!”戎睚霎时倾身欺近,有力手掌抬起谢岙下巴,指尖一抹灵气顺着谢岙脖颈脉路窜入。 “没、没事......”谢岙目光落在人形青龙的额头上,“只是......只是忽然想起关于魔族之事,有些担忧......” “我还当是何事,不过是一帮气数不足的魔族,何愁灭不了?”戎睚挑了挑眉,“你若这般担忧,本大爷今夜就去毁了那斥离之地的——” “不可!”谢岙猛然一声大吼,泛红双目大瞪,反手拽住青龙的袖子,暴.露推衍卦象的话语几乎快要说出,又堪堪咽回喉咙里,“切勿.......千万不要独自一人去斥离之地!” 戎睚诧异瞅瞅木头人,见这人眼中水光闪闪、扑出滚滚担忧,心中登时一喜,倾下苍青头颅,舔了舔这木头人湿润眼角。 “放心,你说不去,我便不去.......” 微哑嗓音随暖风弥漫,人形青龙一路向谢岙耳朵舔去,探出獠牙磨了磨脆嫩耳朵,忍不住轻轻咬下,直咬的谢岙嗷呜一声,眼角泛泪,复又伸舌舔舔湿漉漉的密睫软毛,好似揉碎所有凶残,融化所有温柔—— 一日闲光就在赏阅湖景时消磨大半,等到谢岙与人形青龙回去山庄,已是黄昏时分。 在花厅吃饭之时,因为多了几人,又是一番热闹不休。 “呆子,这笋闷牛筋不错,多吃吃——”一双筷子伸到谢岙碗中。 “啪——”另一双筷子如剑斜插,牛筋顿时掉在了桌上。 “你这剑修是何意思?!莫不是想与爷爷打上一架!” “沾有妖邪口涎之物,怎可落入师叔碗中——” “你——!” “砰砰哐啷——” 另一边—— “这么说那神仙把二师兄救了后,又用仙水炼化了肉身......”天阳恍然大悟。 “所以二师兄如今容貌有些变动?”盘隋好奇追问。 “虽然经历了许多时日,能凭白得一身功力也不错,”白衍潇洒一笑,“何况还能与师弟们重新团圆,容貌就算改变再多也无妨——” “二师兄!”激动回应声x2 再一边—— “恩公若是喜欢这红叶鱼,我再剔一条出来......” “嘿,还是雪禅最好啊——” “叱呜......”灰毛兽妖尾巴自盘中一卷。 “啊,最、最后一条红叶鱼!”雪禅惊呼。 “叱呜?”一条被咬的惨不忍睹的鱼被放在谢岙碗中。 “......啃成这般模样根本就不算剔刺!”某木头人愤怒逆撸灰毛尾巴。 “叱呜呜!” ...... 夜半,月上中天,山庄渐渐寂静下来,谢岙自床上翻身坐起。 “好饿啊......”谢岙摸着肚皮,望着灰毛兽妖笑嘻嘻道,“耳包能否去前院拿些吃食过来?” 灰毛兽妖耳朵抖了抖,一溜烟窜出了窗外。 一盏茶时间后,灰毛兽妖叼了满满三屉的吃食归来,用脑袋顶开了房门,赤红兽瞳中满是即将共享美食的兴奋。 然而—— 房中空荡荡,没有一人,唯有床头竖着一根金光灼灼的棍棒,闪烁刺目霞光。 灰毛兽妖咬着食盒呆呆发楞,脑门上蓦地一松。 “吧嗒......” 原本箍着浑圆脑袋的一轮金圈兀自裂开,还未砸在地上,便化作金尘,缕缕飘散—— 作者有话要说:承诺的妖尊黑历史·青龙幼体出现·仙尊黑传闻—— 重阙之界,无穷紫芝仙树,琪花瑶草,仙云滚滚。 远方仙曲袅袅传来,一颗秃树迎风摇摆,仿佛在随着仙曲而舞,仔细一瞅,却见摇摆的方向,无一不是仙女抬着各色仙肴,从半空飘裙而过。 飞昪树不断绷直了细细树枝,又没精打采耷拉下来,再见到仙女路过时,又绷直枝稍,在仙女匆匆行去时,再次萎靡不振耷拉下来。 在仙草中隐藏着的混天藤远远看见,只觉那秃树的委顿之气分外刺藤神,想起在东海某一处仙岛瞧见的稀罕东西,嗖的钻下了云雾。 不多时—— “咕咚——” 一根通体翠碧如玉的绿藤卷着一颗巨大无比的蛋过来,放在飞昪树下触枝可及之地。 “飒飒......” 飞昪树当真精神一震,难得没有排斥这混天藤的靠近,树枝好奇在蛋上刮来刮去,似乎在纠结怎样破壳开动。 在混天藤趁机攀爬紧缠上树干时,飞昪树摸滚了半天蛋壳,终于想出办法,在枝稍上凝出一股阳气,拍在了蛋壳上。 只听啪嚓一声,那蛋壳终于应声而碎,露出其内一抹青白嫩色。 “嗷吼!” 声带尚未发育完全的粗噶霸气之声响起,一只青白细鳞的幼龙钻出脑袋,迷迷瞪瞪睁开金色眸子,看着眼前金光灿灿、阳气饱满的枝条,竖瞳霎时瞪圆,一口咬上—— “簌簌——!” 吃肉不成反被咬,飞昪树剧烈抖动,抽动枝条要把那半身嵌在蛋壳里的幼龙甩开,连混天藤也不得不加入混战中,那幼龙却是战斗力极为凶猛,皮厚耐揍,就是不松口。 直到某仙尊闻声赶来,驱离一藤一龙,飞昪树这才有气无力的耷拉着树枝,其中一根烙下一个明显的牙印豁口。 “哈哈哈,听说那龙族只认出壳第一眼之物,谁让这飞昪树贪吃弄裂了蛋壳,这才被反咬了一口,说不定还是被那幼龙当成了娘亲,被吸......噗哈哈哈!”随着仙尊一同赶来的小仙笑得眼角飙泪,“那只龙本就是青龙幼子,将来甚是了得,第一口就吸了纯阳之气,以后怕是吃不惯它物了!” “图曳,备水。” “诶?诶诶?!仙尊你又要给这飞昪树净身?!它不过被那混天藤缠了缠——” “若是妖气滞留,于它不益。” “可是仙尊给这秃树洗得这般频繁......其他仙人都说仙尊您有恋秃癖,有些仙女还私下里说要剃了头发——” “......” ——end—— 画外音:于是贪吃之人必被吃,筒子们务必小心啊~ 至于为什么是妖尊的黑历史:将来总有一天这厮会想起来原来是自己牵线让一树一龙初次相亲的—— 第156章 哟万般因果引界开! a市―― 闹市街头,某大厦裙带楼下,一间咖啡厅占据不大不小的面积,门口对着主干道,正是下午闲暇时间,来往顾客颇多。 “大冷天的不坐在店里,偏偏要在外面喝咖啡,焦糖玛奇朵都吹成星冰乐了!”一名女子把围巾裹得紧紧地,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纠结。 “里面又闷又不透气,外面多好,还能欣赏新时代高速发展的种种好处,”谢岙老气横秋摇摇头,啧啧有声望着街上车水马龙,“孟小碗你整日加班熬夜,难得出来晒晒太阳――” “太阳?这巴掌大的地方都被附近的楼堵住了,哪里有太阳?”咖啡杯重重搁在了桌上,孟小碗瞪着谢岙,“自从三个月前你忽然消失了整整一夜,回公司后就开始不断接项目画图纸,好不容易有空闲吧,嘿,还就打着研究各种建筑物结构的幌子,蹲在这种闹市街头......” 孟小碗喋喋不休数着,谢岙一声不吭抱着咖啡杯,视线从对面一栋高楼,飘到另一栋高楼上,似是颇为专注研究。 “......大冷天的就算是户外也可以挑个藤椅坐,你却非要坐在这种铁艺花园椅上,老娘坐了一个小时屁股也捂不热!”孟小碗嗓音柔和,面容柔美巧婉,说话内容却是颇为彪悍,引得旁侧一桌男子频频看来,这才咳嗽两声,抱起咖啡杯十分秀气轻抿了喝了一口,两眼盯着谢岙头发狐疑道,“说起来你这头发也是忽然长了不少,骗骗别人说假发也就算了,我可是一眼就看出来――” 孟小碗说着一手向谢岙伸来,眼看快要拽住头发,谢岙忙一闪身避开。 “你不知道,现在假发做的都跟真的一样......” 孟小碗收回来的手敲着桌子,望着谢岙突然说道,“既然这么担心被别人看出来,干脆剪短,剪到跟以前一样的长度。” 谢岙抱着咖啡杯的手猛然收紧,口中苦味弥漫,沉默半晌后,忽而站起来把咖啡一口喝了干净,咧嘴一笑,“不知不觉都到了饭点了,走走走,我请你吃饭去――” 就在孟小碗重新整理围巾时,一名男子忽然从咖啡店的围栏外急速跑过。 “小、小偷!捉小偷啊――!”一名孕妇刚下出租车,抱着肚子连走带跑追上来。 “啧啧啧,这年头小偷也太没品了,竟然偷孕妇的......” 孟小碗正摇头感叹世风日下,身旁忽然刮过一阵风,只见原本站在身边的某人一脚踩上围栏跃了出去,几步之内竟然已经追上,一脚揣在了那小偷的颈窝,反脚一勾摔在地上,擒住对方两手反锁在背后,动作一气呵成分外流畅,同时还伴随清脆无比的‘咯嘣’声。 “啊啊,手、手腕要断了啊啊――!” “啊......”谢岙望着小贼诡异扭曲的手腕,两眼飘过几分尴尬,“抱歉抱歉,一不小心没收住力气,我这就给你接上――” 说罢捉着小贼手腕,干脆利索反向一扭。 “啊嗷呜――!”一声嚎叫响彻街角。 孟小碗目瞪口呆,手中围巾差点飘走。 半个小时后―― “噗哈哈哈........刚才那小偷竟然主动扑向警察的怀抱!”孟小碗在沙发上笑得直不起身,好半天才把眼泪抹干净,“不过没想到现在的防身术这么厉害,看来那些健身房的广告也没夸大其词啊,三个月速成也能有这种效果......啧啧,要不然我也去报个名!” “嗯,学一学总会有好处――”谢岙脸不红气不粗回答,把餐巾铺在腿上,磨刀霍霍向刚刚侍应生端上来的牛排。 孟小碗不擅长切牛排,切得颇为费劲,抱怨道,“所以说去对面那家新开的素斋馆吃饭多好?听说评价相当不错,又有新开业的折扣活动......不对,我记得你以前明明习惯喝茶,从那白马寺回来后就开始喝咖啡,以前每天必吃一顿米饭,现在却连中餐馆也不进――”孟小碗干脆丢了刀叉,两眼紧盯谢岙,“......该不会在那夜发生什么事?” 谢岙戳了块牛肉放嘴里嚼嚼,抬头笑笑,“你这话都问了不下三十遍了......不就是一个晚上在山里迷离路,能有什么事?” 孟小碗看了谢岙两眼,双手抱臂靠着沙发,“那好,别得不提,仿古街的项目是怎么回事?那是你最擅长的设计方向,我好不容易跟我哥要过来,你为什么拱手让给别人?” “喂喂,就算你哥是主管,也不能这样要项目,再说tina也很擅长斗拱结构――”谢岙继续切牛排,余光忽然瞄到窗外一处。 下一瞬,谢岙笑容僵在了脸上,目光直直看着街对面一处,两眼猛然睁大,眼眶似是微微发颤,宛如看到最不可思议又满怀期待之物。 孟小碗顺着视线看去,没看到什么特别之物,伸手在谢岙眼前晃晃。 “谢岙.......” “哐啷――” 一道刀叉砸在盘子上的声音响起,谢岙猛然一脚踩上窗户,从三楼径直跳了下去。 “呀啊啊啊――!” 店内不少顾客看见,尖叫声一片响起。 孟小碗傻眼,连忙趴在窗户上向下看去,只见自己好友奔入来往车流中,仿佛追着眼前幻影一般,不看左右只看前方,疾奔过马路,急刹车之声不断响起。幸而是小街,车流并不多,也并未出现过度混乱的场面。 孟小碗吓得一手冷汗,看见谢岙冲进了街对面一家店铺,立刻结账追了出去。 那是...... 谢岙推开门,脚下被什么东西踉跄一绊,玻璃碎了的声音响起,谢岙一手扶地爬起来又慌张向前。 那身衣装......且负长剑...... 谢岙一手猛然拽住前方一负剑之人的袖子。 “青......” 那背着剑的人转过身来,诧异看着满目惊惶的谢岙,“你是――?” 谢岙呼吸一凝,宛如一钵极冷的水从头顶灌了下来,从头到脚连五脏六腑也寒冷了几分。 声音不对,长相不对,身高也不对,一身气质更是相差甚远......谢岙慢慢放下手。 此时才注意到,这是一间古风游戏店,除了这一人外,还有三四人皆是古装打扮,似乎为游戏发售的cos做准备,之前那剑士打扮的男生手中还拎着一袋子来不及搁下的盒饭。 “谢岙――!”孟小碗冲了进来,见谢岙呆愣愣站在店内,面前是几个惊愕的coser,还未开口,就见一名刺客打扮的娇小女生惊呼一声。 “血......血!” 孟小碗头皮麻了麻,只觉得自己今天精力简直不够用,见谢岙耷拉在身侧的一只手掌微微抽搐,一丝丝红液从指缝滑下,深吸口气忍住暴粗口的冲动,捉着谢岙手掌要翻起。 拉了拉,没拉动,那手腕僵在身边好似石头铸的,分毫拉不动。 孟小碗怒了,抬头吼道,“谢――” 后半个‘岙’字还未脱口,孟小碗声音就被掐住了般消了音。 谢岙站在原地,两眼呆呆睁着,望着那身浅色古衫,粗陋鸦领。 ‘师叔.......’ 恍惚中,熟悉微凉纯澈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正如从白马寺回来后每夜无人无声无闹之时,浮于耳边的幻觉。 谢岙浑浑噩噩低头,不自觉摸向口袋中一根三色抹额,手指摩挲之瞬,若兰衣衫的负剑少年仿若立于眼前,垂眸望来,黑眸一片澄怀明澈,几分谨然更多无奈。 ‘师叔......今日经书又未抄完......’ 谢岙眼眶急剧颤抖,紧紧攒着抹额。 ‘那般无趣经书,师叔明日再抄便是――’一身古书墨香的青年翻卷轻笑。 ‘今夜寒凉......雪禅炖了杏霜汤――’长眉妙眸的女子端着汤碗迈入房中。 ‘叱呜――’灰毛兽妖从窗外跃入,蓬松尾巴温暖床榻。 ‘啧,这呆子定是又溜去了哪里,还不如陪爷爷喝酒――’人形青龙浅酌美酒,倚着桃枝挑眉一笑。 ‘即是那般无聊,我为少侠弹一曲......少侠可愿.......为我倾耳听?’眉目细致的男子膝枕古琴,悦耳低笑。 谢岙眼内蓦然一烫,视线越发朦胧,热液一串串滚下,喉咙微微抽动,却是一声也为发出,满脸烫泪无声无息滑落。 孟小碗愣了愣,一边叹气一边从包里掏出纸巾,“总算是哭出来了......真不容易......” ...... 某小区楼下―― 孟小碗望着谢岙裹了一层绷带的手,再瞅瞅这人一对肿起来的核桃眼,纠结道,“要不还是我送你回去――” “我住的那栋楼的就在前面,相差五十米都不到,”谢岙摆摆手,“况且你连防身术都不会,这种深夜万一遇到尾随男不是更危险,快进去吧。” 孟小碗本就怕黑,听到尾随二字顿时打了个哆嗦,再不多话,连忙裹着围巾往楼前去。走了没几步,忽然又停下转身。 “谢岙,”孟小碗有些犹豫掏出手机,吞吞吐吐道,“你......你要不先请一个星期的假,我这就给我哥打电话,让你出去散散心,或是回家住几天也不错,家人......你父母还有你姐他们也一定很高兴你回去......” 谢岙揣在口袋的手指颤了颤,低头喃喃道,“我还没有做好面对他们的准备......” “哈?见自己亲人需要什么准备,又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 “跟十恶不赦差不多。”谢岙扯扯嘴角,比苦笑还难看。 “既然是这样......”孟小碗咬咬牙,盯着谢岙道,“那就去你想去的地方!我知道你在白马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不就是二个小时飞机的距离,我一会回去就给你订机票!” “去不了......” 谢岙这一次连扯嘴角的力气也没有。 “......路途太长了,以我的能力......根本到不了那里。” 涩哑声音顺着夜风飘来,粗噶如从刮磨过度的粗簸中抖出,孟小碗嘴巴张了张口,又闭住。 谢岙抬头摆手,赶烦人苍蝇一般,“快进去,你不嫌冷我还嫌冷呢。” “......之前是谁在露天咖啡厅里喝了半小时咖啡?!”孟小碗眼神凶了凶,纠结叹口气,还是把手机收回兜里,踏上台阶嘟囔道,“明明都三月十五了,天气还这么冷――” “三月......十五?”谢岙愣了愣。 “嗯?有什么重要事情忘了?”孟小碗扭头,“最终定稿图纸没发过去?” “不......不是......”谢岙摇了摇头。 三月十五,正是与离开那天恰好同一日...... 最初离开一夜,那边就过了将近一年―― 如今这边过了三个月,那边应该.......已是过了百年....... 百年...... 手掌上包扎好的绷带渐渐渗出红液,谢岙呼了口气,转身离开。 一股凉风从身后隐隐出来,不同于冬末的冷风,更为阴冷,更为粘腻,丝丝渗入皮肤。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谢岙猛然回头。 只见孟小碗已经来到楼门前按着密码,门檐下的感应灯似是失灵,时亮时暗闪烁着。 两只枯白的手从她脖子旁环过,一个漂浮若虚影的‘人’挂在她身后,长发如蛛网垂到了地上,似乎觉察到谢岙的目光,那‘人’缓缓转过头来。 谢岙两眼骤然惊悚撑大。 那张脸谢岙再熟悉不过,无论是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谢岙闭着眼都可以想出这张脸的细节――因为它与自己的脸一模一样。 这是......榭筝遨游荡的神魄?! 她怎么会在这里? 眼看孟小碗脸色渐渐泛青,明显是被正在摄取阳气的模样,谢岙手下霎时凝出一股阳气,上前吸住那神魄猛然扯离,孟小碗哼了一声倚着门软软滑下。 确定好友只是暂时昏迷,谢岙松了口气,然而对手中阳气拘着的神魄却不知如何处理,一想到它之前吸食阳气的举动,也不知之前对自己周围的人吸了多少阳气,谢岙手掌就要收紧; 不过...... 这‘榭筝遨’竟然能不顾肉身轮回,跟着自己来这边――或许是......想要回到故乡? 门檐下的灯光依旧不断闪烁,谢岙心中迟疑,手掌不知不觉松开几分。 “谢岙?”也不只是刚才阳气流失不多还是怎地,孟小碗已经醒了过来,扶着楼门站起,“刚才是......” 看孟小碗还有些摇摇晃晃,谢岙一步上前扶住,“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孟小碗低着头,脸色依旧青得可怕,“只是觉得......” 一只纤细的手忽然袭向谢岙腹部,闷闷一道钝响声后,生生穿过了皮肉。 “这具身体本就应该是我的――!!”‘孟小碗’抬起头,两眼诡异离乱,竟是榭筝遨的一缕神魄不知何时偷入了进去。 谢岙措不及防,直让那手捏住了丹田元神,霎时白了脸色,手下脱力,原本擒住的神魄纷纷钻入孟小碗身体中。 原来这榭筝遨是打着夺舍的主意...... 谢岙满头冷汗,脑子飞快转动,浑身阳气疯狂向丹田流窜护住气脉。 阳气游走之下,无意中路过裤脚下隐藏的一环绿藤,那绿藤蓦地发出一道微弱莹光。 “没用的,没用的,不过一时片刻,你这纯阳之体就是我的了!”榭筝遨怪笑两声,面容扭曲癫狂,“也不枉我忍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一刻......啊啊啊!” 凄厉惨叫声突然响起,被榭筝遨附身的孟小碗浑身一阵哆嗦,一缕幽烟从颈后窜出;那幽烟挣扎徘徊,想要再此钻回宿体身上,然而却似被什么东西大力扯着一般,拉成长长一道暗影,被吸入了谢岙脚踝某处。 孟小碗再次昏了过去,本欲夺舍的手掌也软软脱离,谢岙膝盖一软跌坐在地上,顾不得休息一二,连忙卷起了裤脚仔细查看。 昏暗月色下,脚腕上缠着的妖藤已然遍体碧翠发光,其上裂开一道幽紫色的口子,隐约可见其内虚空不断吸入榭筝遨游离神魄;待到全部吞入异空之中,那道口子并未收拢,依旧留着一道缝隙,流淌雍华紫光,淳淳幽莹,愈久不散。 谢岙呆呆铮铮,一手慢慢向脚踝伸去,沾着血污的指腹颤抖覆盖上。 “句......句融......” 细弱声音快要被风吹散,绷带从掌心飘离些许,一滴血顺着妖藤缝隙缓缓滑入。 “叱――” 下一瞬,碧翠妖藤灵光大炽,狂风骤起,滚着几乎遮眼的沙土吹过,方圆百里内汽车嗡嗡警报,阳台上杂物刮得满天飞,原本深夜熄灯的栋栋建筑霎时亮起,一层一层,如同浪花不断向远方推进。 待到风声平静,草浪静止,孟小碗也被汽车报警声吵醒,迷迷瞪瞪睁开眼。四周纸屑满空飘,楼前的空地上,却只有她一人―― “.....谢岙?” 作者有话要说:师叔再度穿越有几个原因,下章会详细说明 于是时隔百年的再次相逢,师叔会最先遇到那一只――(奸笑 另,最近更新都不固定,山携锅瓦螃蟹柴火一同深鞠躬,从明天起将恢复更新~ 第157章 哟百年再逢故人来! 百年前,仙人初现凡界,求道开宗,众派初生; 百年后,众宗派并存,强者林立,共窥天道,求得道成仙,修真门派数不胜数;修术者有,炼阵者有,制符者有,炼丹者有,其中以斗枢玉相洞,无级山玉林派,雍州恒华派,灵山金霞派最为强盛,并称开源四宗。 这开源四宗门徒众多,能者辈出,名声远扬,愈发吸引根骨上佳之人前去拜门求入,是以门派之争强者更强,弱者更弱。 以雷云岭为飞界限,南边多术法修炼者,北边多阵法丹符之辈; 诸门诸派各有所长,乃至散修之间也各有所需,因而久而久之,在雷云岭便多了一处乾元洞,专为修真之人交换物品所设,凡人若无炼化元神之根基,便是连此洞也寻不到在何处。 此时在乾元洞一层,东面一处歇脚之地—— 十来张茶位零零散散摆在石廊下,几位修真者或品鉴刚才交易之物,或小声议论稍后所换物品,休憩之地颇为沉闷肃然,唯独一处忽然传来惊呼之声。 “什么?原来那朱招派竟是......竟是专修鼎炉的门派?!”一名不及弱冠的小弟子愕然失声,手中茶水倾洒出来也不自知。 “此派在百年前还是正常修真门派,也不知缘何落得如此下场,”同一桌的浓眉男子摇摇头,“只听有一传言,说是朱招派得罪了某位散仙,因而当年才会被水漫山门,天降惊雷,从此门派凋零,不得不走上此等歪门邪道。” “那朱招派无论男女鼎炉,无论五行灵根,端的是应有尽有,”另一名翎冠男子拍拍小弟子的肩膀,一脸暧昧笑笑,“等到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师兄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小弟子立刻脸红了,“不、不......” 浓眉男子随即皱眉道,“本门修纯浩之气,双修功法乃是禁忌,怎可让小师弟去那种地方?” 翎冠男子哈哈大笑,“我就是逗逗他,看他是否静心修行——” 小弟子脸上更臊了,两眼却不由显出几分失望郁闷。 在此桌斜后方的一张茶桌前,有一人更是郁闷无比。 “唉......”谢岙端起米酒一饮而尽,耷拉脑袋快要砸在桌上。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离开......其中种种内伤暂且不说...... 为毛就这么简单的被那妖藤给吸了回来?! 究竟是为毛啊?为毛啊?!为毛啊啊啊!! “唉唉......”谢岙又喝了碗米酒,滚滚郁闷快要从嗓子眼里喷出。 被莫名其妙吸过来也就罢了,还是落在雷云岭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差点被妖怪给吃了!! 幸好老纸用了定身术把那花妖给定住,趁机夺了那满是妖怪味道的衣服,顺便再弄上几滴妖血,要不然单是这一身阳气就够麻烦的! 至于那遮挡阳气的抹额—— 谢岙在袖中摸了摸,掏出抹额来,默默看了半晌,越看越有一种只要自己戴在脑门上自家师侄就会立刻出现在眼前的感觉,浑身一个哆嗦,立刻重新揣在了袖子里。 如今不知魔族情况如何,谢岙也不敢贸然出现,左思右想一番,唯有去太苍山庄投靠宗能老祖,求他解惑开路; 可是太苍山庄前有浮空之隔,后有结界禁制,如果没有御剑飞行之术极难入山门—— 谢岙一脸苦恼抓抓后脑勺。 况且过了百年,说不定那禁制已经更新换代,把老纸从名单中屏蔽掉了; 就算没有屏蔽,又如何避开众师侄的耳目?万一被发现...... “唉唉唉......”谢岙越想越觉得精气神皆闷滞无比,干脆端起酒坛,一口喝尽坛底剩余米酒,也好让身上多沾些冲人酒气,气味更混杂些。 此时,前方那一桌师兄弟又换了一个话题,说到一场天下修真者齐聚的论道仙会。 且说如今修真界已是诸派之格局初成,开源四宗在十年前创立一场修真界的切磋仙会,以后每十年为一届,为修真界年轻一辈崭露头角提供机会,以此激励众多修真者刻苦修行,不贪俗世,早日得道成仙。 此时恰逢第二个十年,这一次定在雍州恒华派,天下修真之人皆瞩目于此,临近仙会之时,各门各派的弟子不是已经到了恒华派,就是在前往恒华派的路上。 “听说此次论道仙会,太苍山庄也会派弟子前去。”翎冠男子插话道。 “那个......那个太苍山庄?!”小弟子激动不已,脸色潮红,呼吸急促,胸膛起伏,竟比刚才听闻要去初尝鼎炉还要羞涩,浑身又熊熊燃烧着莫名亢奋。 谢岙默默打量,心中暗自纳闷。 啧,这小弟子的反应怎么跟贫苦下农会见主席似的?! 不过......如果太苍山庄当真派出小弟子去了论道仙会,而自己又借机混了进去,到时候想方设法迷惑暗示之,让他私下传话给宗能老祖—— 就在谢岙脑中算盘巴拉巴拉狂拨时,石廊上忽然传出阵阵骚乱。 “混蛋!放开、放开小爷我!” “好个兔子精,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假装是鼎炉,妄想盗我元阳!看我不剥了你这兔爷的皮炼丹!” 谢岙闻声望去,只见一名面容精致的少年被一名孔武有力的散修擒着,正扣着颈下三分气脉之地,任其四肢扑腾挣扎也逃不出掌下。 嘿,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这只兔子精—— 谢岙摸出随衣衫一起赠送的小钱袋,两眼露出千瓦亮光。 ...... 雍州恒华派内 临水一处厢房内,墙壁四角贴了静音符,谢岙手中卷着新买的一沓防身符纸,往自己衣服里顺手的地方塞去。 “原来是你这纯阳,还不把小爷速速放开,小心小爷一个忍耐不住,这就肉带血吃了你!”兔子精不断嚷嚷,在椅子上扭来扭去。 “那位散修还是个好人,我不过用五十颗灵石买下你,他还附送束妖符,说是就算把你丢进炼丹炉里符纸也不会松动,”谢岙边说边在桌上铺开一张白纸,凭着记忆画出恒华派简易地图,余光瞅见兔子精阵阵发青的脸色,随意摆摆手道,“放心,只要你给几个人下一道暗示,我就立刻把你放了。” 看看这凡人一副忙里抽空的施恩语气,兔子精气咻咻瞪了半晌,终是憋了下去,哼哼道,“说罢,你让小爷我迷惑什么人?什么时候?在何处?” “太苍山庄前来参加仙会的弟子,最好全部下暗示,”谢岙甩笔勾出地图上几个重点区域,“他们应该会在这一两天到达恒华派,到时候......唔,会路过在这些必经之地——” “太苍山庄......”兔子精费力思索一瞬,一对杏眼立刻睁圆,“等等,那不是你这纯阳的门派?” “唔?看来你以前说擅长打探消息,并非虚言。”谢岙点头夸赞,把需要暗示的话语一一说给这位兔儿爷。 “你这纯阳真是奇怪,”兔子精“明明是你自己的门派,直接让那些弟子把你送回去,亲自见那什么宗能师叔祖不是更简单?” 谢岙沉默半晌,嘴巴动了动,有些艰涩吐出几个字。 “如果去了,就是前功尽弃.......” 即便已经过了百年,如果魔族一事尚未了结,自己终归要消失....... 与其短暂相逢,之后再经历一次那般......的离开,还不如......彻底不曾出现—— 谢岙胸中气血凝阻,一阵心烦意乱,干脆甩了纸笔,拎着兔爷出门溜达。 “喂喂!你这凡人,竟敢这样拖着小爷......呜?!” 谢岙揉吧揉吧言禁符,弹到兔子精正好张开的嘴巴里,耳边终于清静几分。 之前谢岙在来恒华派的路上打晕了一名小门小派的弟子,摸出请帖,这才趁机混入了恒华派,同时还不忘喝下易容散,乔装成那名小弟子的模样。 谢岙摸了摸脸,大摇大摆走出院子。 啧啧,幸亏雷云岭的那只贪吃妖怪身上揣着不少灵石,这才让自己买了不少有用的符纸药散。 谢岙伸手入袖摸了摸尚且半饱的钱袋,一路沿着厢房由东向西溜达,顺带打探消息,理清思绪。 也不知道榭筝遨的神魄是否也被带到了这里...... ‘徒儿,此去异界,为师已是耗尽乾坤之力,怕是无力再接你回来......’ 想到临别时宗能老祖所说的话,谢岙蓦地停下了脚步。 此次能够回来......莫非与榭筝遨的神魄也有一些关系? “你是何人?胆敢在我玉林派的院前滞留?!” 一道娇喝声忽从空而降,随即一女一男自半空御剑而下,恰是落在谢岙面前。 谢岙扭头瞅瞅右手边的院门,立刻抱了抱拳,“几位误会,我刚好路过此地,并非有意冒犯。” 那少女望了一眼谢岙腰上挂着的腰牌,眼露轻蔑,“东十九房?” 恒华派对各门各派所住厢房早有安排,每人皆可领到一个腰牌,与各自厢房的门孔对应,仅此腰牌方可打开房门,不可谓不精妙。一般人皆是把腰牌揣入袖中藏着,而谢岙心中有虚,下意识把腰牌亮堂出来,好显示堂堂正正住进恒华派的身份。 谢岙不欲纠缠,点点头便要离开。 “谁让你离开了?”那少女冷哼一声,灵压散开,看似年纪轻轻,却已经到了炼神之阶,天资着实上乘,“你身后那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可是鼎炉?把她留下,我就饶了你之前的冒犯。” 谢岙一脸愕然,差点要反手抽棍子。 卧槽,这玉林派教出来的莫非都是‘唯我独尊’以及‘你的就是我的’系列?! 简直跟以前那位玉贤道长一样的调调! “芊芙师妹,你要那女形鼎炉作甚?”一旁男子无奈摇头。 “人家就是有些好奇,这鼎炉的经脉行气与寻常修真者有何不同。”少女吐吐舌头,极为活泼可爱,天真烂漫。 “他是我花了五百颗灵石买回来的,恕不转让。”谢岙脸不红气不粗扩大交易金额,拎着瞠目结舌的兔儿爷准备离开。 “你!”芊芙闪身堵住,“不就五百颗灵石,我给你便是,把那鼎炉留下来......否则,我三师兄动动口使出双极诀一招,就能铲平你那门派!”说罢已是伸手向兔子精捉去。 “小师妹,不可如此无礼!”男子板脸训斥。 谢岙眼看这位老兄只动口不动手,就知大大不妙,拽着兔儿爷刚刚闪身避开,就见那少女果然不听劝,掌下拍出法诀,一道灵力气势汹汹袭来—— ...... 沧海一隅—— 无尽海水之中,无日无夜,无声无息。 幽暗之中一点莹光微显,恍然开辟一方浑圆结界。 一颗桃树,一池静水,不知从何而起的微风拂过,几许花瓣悠悠落,在这深海之中,宛如幻境。 一人倚着树干,苍青发丝万缕垂曳,金眸半垂半遮,长睫如染霜梨之色,似已沉睡无数冬至,方才一遍遍镀上这般色泽。 又仿佛.......长长久久等待一背着金棍之人,再次无意闯入,破入这禁制之中。 “咣——” 结界擅入之声忽然响起,金眸猛然睁开,其内霎然灼亮之光几欲沸腾无尽沧海。 “呔,我就说怎地许久不见你,原来是躲在这里!”一名红眸灰瞳的魔物大步进来,向那树下的青龙丢了一坛酒。 “......你来做甚?”戎睚眸光暗了暗,手中凭空出现一个酒盏,那坛酒自发开了泥封,向酒盏中斟满。 腾颙正欲上前,就发现靠近不了那树下三分地,摇头劝道,“我说你.......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是被那啼魔作了幌子,如今此事已了,何不与兄弟我去花街痛痛快快吃酒去,总比在这东海里闷着有趣!” 人形青龙不言不语,两眼微闭,懒洋喝酒。 “你都多少年没有离开此处,也不怕骨头钝了去,”腾颙啧啧摇头,忽而嘴角向上一翘,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说起来我今日在花街听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有一名花妖在前一两日本欲吃一名凡人少年,结果反被那凡人劫了去。” 戎睚哼了一声,“这又如何?” “若仅此而已我也不觉稀奇,毕竟现在凡界修真之人甚多,对付一个五百年的花妖,那些道士和尚定有许多招数,”腾颙大咧咧坐在静水上,慢吞吞说道,“不过......这凡人使得却是定身术,没有念经念诀,单单一个‘定’字,便令那花妖动弹不得——” 人形青龙握着酒盏的手指剧烈一抖,骤然抬眼。 “我记得在六界之内,除了天界那帮神仙老儿,也就你这青龙有此本领,使得定身术最高一技——” 人形青龙嘴唇发颤,无意识封住了呼吸,耳朵隐隐嗡嗡作响,心跳如雷一声声震颤,隐约听到有声音从远方传来。 “听花妖所说,那少年阳气极旺,绸缪往复,醇厚不息,他五百年来就从未见过阳气如此赤纯之人.......” “哐啷——” 玉石酒盏落在地上,不等魔将说完,树下之人早已消失不见。 ...... 恒华派—— “住手!” 在谢岙被逼的快要出手之际,一道浑厚威喝声忽然响起,两根粗长手指夹住剑气,向几丈外的山石甩去—— “轰——!” 石块坍落声响之下,山石被毁去半数,谢岙旋身避开石子,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量极高的朱衣男子站在少女面前,气息沉敛,面容刚毅,正是恒华派大弟子岩休。 虽已过了百年,岩休看起来也不过是长了十岁,内息越发沉稳精纯。 “不知几位所为何事,需要如此大动干戈?”岩休沉着眉头问道。 那名叫芊芙的少女看了看岩休,咬唇不语,旁边那位男子拱手作揖道,“我这小师妹与这位小道友有所误会,都是年轻气盛,难免负气相争,倒是有劳岩大士出手。” 谢岙咯嘣作响揉着手腕,对玉林派简直万分佩服。 啧,一句话就能把单方面的挑衅变成‘少年人负气相争’,这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抹灰和稀泥的本事着实厉害! 此时不便多争,谢岙在心头默默记下这笔账,也冲岩休抱拳作揖,脚下一拐便要离开。 “今明二日,玉林派所有人禁止出现在前院。”岩休突然开口。 “你这和尚——”芊芙顿时怒气盈面。 “岩大士这是何意?”男子也是面色不愉。 “在我恒华派,严禁比武台外一切私斗,”岩休冷脸沉声道,“尤其是单方面挑起的争执。” 那玉林派二人听此一言,脸色难看几分,芊芙愤愤不平还欲争辩,已是被男子拉回了院内禁制中。 谢岙知岩休此人心中有一番原则在,也未料到他能借地主之权,如此惩戒那玉林派,心下有几分触动,端端正正道了谢,“多谢岩大士。” 岩休望着谢岙,沉默不语,目光慢慢划过谢岙易容的一张脸,最后久久停留在两眼上。 一时间,只闻风声,林声,四周仿佛瞬间安静下来。 谢岙被看得莫名其妙,挠了挠脸,忽然反应过来。 等等......这岩休该不会看出来自己是谁了? 就在谢岙忍不住溜走时,岩休终于动了动,缓缓迈开一步,向谢岙走来。 “岩、岩大士?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屋......嘎?!” 谢岙眼前一花,景色已是大变,来到一处偏僻凉亭,背后抵着圆不溜秋的柱子。 岩休一手撑在了谢岙脑袋上方,俯身慢慢靠近,高出一大截的身形极有压迫感。 谢岙被这超出理解之外的举动吓懵了,缩着脖子就要窜开,却听一道熟悉叹息声在耳边幽幽响起。 “百年......” 谢岙浑身蓦地一僵,猛然抬头。 男子粗矿面容、壮硕身形开始变幻,化作修长身形,倾长双腿,容貌变得细致惑人,轻撩眉骨,微动眼眸,皆是沁入神魄沉沦之色。 “终于.......” 低沉音色在空中渐渐破碎,眼前人形忽如敲碎的镜面崩离,化作无数光斑消失在远方。 谢岙脚下一软,顺着柱子滑溜到地上,呆呆喃喃。 “句......句融........句融?!” 刚才的一定是幻觉嗷嗷嗷——! ...... 妖界某洞府—— 一颗古树无限盘踞,上观玉宇星辰,下眺浓云落日。 一人闭目坐在一方卧石上,云浪拂过雍容衣衫,待到一束光自远方敛入身中,双眸缓缓睁开,倒映树下万丈惊鸿卧影,幽袤无边。 “呵......终于寻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在十二点前发上—— 第158章 哟软柿也唤强兽来! 恒华派某厢房内―― 谢岙一脸严肃面对墙壁思过。 一出门就遇到某妖尊......啧,绝对不是自己潜入成功就疏忽大意的原因! 明明老纸非常小心掩藏身份了!为毛那妖尊还能认出来?!简直要吓尿了!! 等等......或许只是溜达考察这论道仙会的时候不小心遇到阳气旺盛之人,所以顺便勾搭一下? ‘百年......终于......’ 低滑声音隐约浮过耳边,谢岙脑门‘咚的’一声砸在墙壁上。 这分明就是认出来的节奏嗷嗷嗷! 现在当之务急必须寻个地方藏起来,那妖尊极有可能分分秒的追过来! “刚才那位是坐拥凡界数十万里地的大妖尊高主吧?虽然只出现了一瞬,小爷我也是看清得一清二楚,”兔子精翘着二郎腿,一脸幸灾乐祸道,“就算小爷我躺在那亭外的地上,也看到他那眼神......啧啧,你这纯阳之体被他寻到,肯定会被拖到洞府中拘着,不到百千年一定不会放出来!” 百、百千年?! 谢岙两眼霎时频乱。 卧槽,这必须要防避! 自己多停留一个月,说不定那什么虚月宫就会衍化一连串的不可抗力事件,无论如何都要先寻到宗能老祖再说! 问题是...... 谢岙一脚踩在椅子上,提起裤腿瞅瞅脚踝上的妖藤。 也不知是之前耗力甚多还是怎地,原本翠碧莹润的色泽已是暗淡无比,仿佛再予一力就会灰飞烟灭。 谢岙伸出一手摸了摸,见那妖藤闪过一道幽光,吓得立刻缩回爪子。 啧,这种使用过度消耗灵力的模样,看来那妖尊应该不是通过这东西寻来的―― 那么自己再易容一次,把身上的气味再遮遮,换个更隐蔽的地方,以及...... 谢岙扭头看看一旁十分惬意晒太阳的兔儿爷,嘴角阴险弯起。 “听说兔妖身上的味道十分奇特,可以遮去世间诸多味道啊......” “你、你这纯阳要做着什么?!不要带着这种恶心的笑容靠近小爷......啊啊嗷!” ...... 恒华派?后山 一轮法相石台浮于山巅开阔之地,石台之外罗列环伺蒲垫,蒲垫之上或站或坐上千名修真者,男修衣袂飘飘,女修彩衣霓裳,身上且携各类法器灵宝,光天白日之下映出赫赫霞光,猛一打眼看去,颇具仙霞五蕴之气,倒像是一处散仙洞府。 再看最上方,四把椅子虚空而设,坐着开源四派掌门,椅子上方浮着幢幡宝盖,一派道法威严。 “看来在这百年内,拜门求道之人果然多了许多......”谢岙望着黑压压一片的道士们,再看看最前方因为太过遥远已经虚化的人影,眼皮不由跳了跳。 “哼,再装模作样,也不过是一帮修行百年左右的臭道士们,还不如小爷我的道行高!”谢岙衣带上的两团兔子毛晃悠两下,传音至谢岙耳中。 “这些开门立派的掌门岂会只有百年修行,加上一些隐居的散修......啧啧,说不定比你这兔子精修炼的时间都久?――”谢岙装作诸多小弟子一般好奇打量,实则两眼紧密巡梭负剑弟子。 距离那日‘偶遇’某妖尊,已是又过了一天,正是论道仙会开始比试的第一日。 谢岙期间又敲晕了另一名小门小派的弟子,乔装改扮,易容变身,再用臭嵩熏得这鼻粘膜脆弱的兔子精两眼通红、泪流满面、喷嚏不断,最后收集泪水洒在衣摆处,自信两三日内应是不会被这妖尊寻到。 而昨日正是恒华派登记帖子的最后一天,谢岙在山门隐蔽角落伸着脖子等到自家小师侄们前来,好抓紧一切时间拎着兔儿爷去迷惑暗示,谁知直到傍晚恒华派大门都关了,也不见太苍山庄的弟子出现;谢岙四下问了问其他道士,也是一概不知。 鉴于某妖尊追踪能力着实过强,谢岙不敢多问,以免引起注意;苦思一番没有其他方法后,只好来到这论道仙会的比试台,看看自家小师侄们会不会直接来此。 “喂喂,我说你这纯阳找到了没有,小爷我已经屈尊配合你变成这娘们兮兮的毛团,要是你在一炷香内再找不到那些师侄,小爷我就立刻便回来!”谢岙衣带上的白色毛球示威跳动。 “唔,到时候因为你这线索暴.露,被妖尊寻到,我就说是之前是被你掳走的――”谢岙神情不变,继续稳稳妥妥向前。 “你你你――!谁说阳气旺盛的人就没心眼了!你这纯阳简直就是竖子!尖嘴葫芦!奸贼!”兔毛球凌乱狂摆,一团软毛尽数炸开,却也不忘私音传话。 “没想到你这兔子精在凡间混了许久,詈词倒也学了不少。”谢岙掏掏耳朵,一路向前,左顾右看,两眼正忙个不停,就听人群中忽然传来惊异低呼之声,皆抬头向上空望去。 “叱――” 天边飞来两道流光,似白练剑光横洒而来,少顷就落在了石台三丈之外。 但见一名神情沉稳的弟子领着一名年轻弟子踏剑而落,两人皆是墨衣青带,宽袖鸦领,浅色剑褂,清气湛然,一身通透剑意别与其他修真之人,不过刚及此地,凛凛剑气已是弥漫四方。 两名弟子先是向主位四人拱手一拜,随即便被恒华派的弟子引着在最佳观鉴之位坐下。 “是太苍山庄......” “听闻太苍山庄修习功法与我等皆是不同,门内弟子皆配名剑,果然不假......” “太苍山庄惯常独来独往,低调至极,十年前没有应玉林派之邀,不想如今却是应了恒华派之请......” “莫非以前与这恒华派有何渊源?啧啧,那这恒华派可是沾光了,向太苍山庄求几把剑,岂非大大有助修行!” 众修真之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一时嗡嗡声越来越大,隐约有唾沫星子飞溅,可见众人心潮之澎湃。 而谢岙看到那两名弟子,更是心跳加速,两眼暴光,简直恨不得一步十丈,这就把那小弟子拐到隐蔽角落加以暗示。 啧啧啧,来得不仅仅是太苍山庄的师侄们,还是宽厚老实的盘隋和一名从未见过面的小师侄,迷惑暗示起来简直毫无压力! 谢岙摩拳擦掌,脚下一转,就要向那处走去。 “草卜师弟,你怎地还在这里,快快随我入座!”一名额头日月角隐隐鼓起、浑身棕不溜秋好似蜗牛的道士忽然拽住谢岙的袖子,一路向石台东边拉去,絮絮叨叨道,“昨日一天不见你,今天一早也不见你,还以为你在这恒华派迷了路......” 谢岙愕然傻眼―― 那小道士竟然还有同门一起来恒华派?! “今日先比试的是符阵和召唤,我一早寻不到你,就替你抽了签,马上就轮到你了!” “诶......诶诶?!比、比试?!”谢岙面色渐渐泛黄。 “说来也都怪师兄,你天分不错,师父本指望你一战成名,却让师兄抽到了玉林派,唉......就算召唤妖兽是你之强项,毕竟灵力不敌,补气灵药更是比不上那玉林派,怕是难赢......”灰衣道士一脸愧疚,摇头直叹气。 谢岙双目近乎呆滞。 比试?玉林派?召唤妖兽?! 卧槽,老纸身上只有一只擅长迷惑暗示外加扮女装的兔子精! 没等谢岙有所反应,上一对比试符阵的两名弟子已是分出胜负,那名灰衣道士带着谢岙匆忙在人群中穿梭,见玉林派的弟子已是来到石台上等候,慌张之下伸手在谢岙后背一推,把谢岙直直甩了出去。 谢岙措手不及,在石台上打了个滚,方才稳住身形。 人群中三三两两发出阵阵窃笑声,那灰衣道士慌张之下出此一举,此时听到嘲笑,更是满脸羞愧,望着谢岙的两眼几乎快被歉疚淹没。 谢岙却没有留意,因为对面几丈远的地方站着的玉林派弟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有过口角之争的男修。 估计是因为连着两日被禁止靠近比试台,这男修如今面色不渝,似是极为恼火,两眼沉沉望着谢岙,待到石台禁制重新张开,手下迅速结诀,口中念念有词。 “去――!” 一道喝声之下,石台上灵力阵阵波动,撕裂开的虚空中跃出一只黑色妖兽,浑身暗色花纹,四蹄所踏之地阵阵泛黑,显然是毒气绕身。 谢岙眼看那只黑兽撒蹄子冲来,毒气一波波涌来,原本想要假装受伤求饶的念头立刻萎了,匆匆从怀中摸出符纸,屏气凝神,在那黑兽距离身前只有一臂之远时,足下猛然拔地而起,纵身一转,二指甩出符纸拍在它后颈之上,嘴巴不着痕迹动了动。 “定――” “轰――” 那身如矮塔威猛的黑兽浑身僵立,后颈上的符纸漫出石浆,黑兽被从头至尾裹了一层后直愣愣倒下。 “喝,这石定符的威力好生厉害!” “这位小道友迟迟不召唤妖兽,该不会是被那只黑牢兽吓住了?” “暂时吓住也无妨,那石定符竟能在瞬间定住妖兽,实属罕见......没想到如此小门小派,也有这等制符炼符之人才――” 看席上众人议论纷纷,玉林派的男修脸色越发难看几分,手下再结一诀,浑身真气暴涨,大喝一声。 一道尖锐鸟啼声响后,禁制内乍然出现一只遍体赤红如血之火鸟,其身似鲲似鹏,双翅展开足足十丈有余,口能喷火,羽翅扇动之下道道强风,风助火起,火熏风热,一时间禁制内竟只能看见这巨兽身形。 “这、这是千年妖兽,血蛟鸟!” “这般体格何止是血蛟鸟!听闻玉林派曾擒到一只上古妖兽,用其血炼化召唤妖兽,如今看来,果然有此事――!” “不愧是无级山玉林派,当真厉害,当真厉害!” 众修士惊叹不已,谢岙却是满心苦得直冒泡。 这血蛟鸟在半空中,谢岙够不着摸不到,就算再施展定身术,接连不断的呼啸声也把声音遮盖;谢岙无法主动攻击,更不能暴.露阳气,只好连滚带爬,在腿上贴了个疾风符在结界内乱窜。 啧,明明是召唤术比赛,怎地自己用了符纸也不被判违规拖出去?! 不判违规也就罢了,如今自己眉毛都快被烧着了,躲得如此艰难,这帮道士为何还不结束比试?! 谢岙心中愤愤不已,却不知这比试早有规定,除非败者一方主动开口认输,否则不到万不得已,任何人不得插手。 就在谢岙勉强用符纸躲避时,冷不丁瞅见那石台边上的灰衣道士正一脸急色比划袖子。 唔?莫不是这小道士的衣服里藏着秘密仙器?! 谢岙一手立刻伸进暗袖里,掏来掏去,只摸到一个干瘪瘪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只见是一本皱皱巴巴的小册子,上书几个大字――通古秘博妖兽召唤大全。 .......卧他姥姥个槽! 谢岙差点把这书揉了喂了妖兽,心中狠狠比了个凸凸,眼看这血蛟鸟再次冲来,怀中符纸只剩一张,思及姑且试试这召唤术总比直接用金刚罩来得好,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胡乱翻开一页,看到上面只有三竖行字,深提了口气,干巴巴念。 “角亢之精,吐云郁气――” 谢岙鹞子打滚避开火球,没发现此句一出,不远处那玉林派的男修一脸被雷劈了的惊疑。 “喊雷发声,飞翔八极――” 谢岙疾步退至禁制边界,避开凌厉一翅,没发现第二句念出,距离禁制不远的一群修真之人齐齐倒吸口气。 “这、这区区小门小派的弟子......” “难道是要召唤......” “妄想召唤那授命于天的......” 谢岙甩出最后一道雷鸣符,借着那鸟喙避开之时,匆匆念出最后一句―― “周游四冥,来立吾左――!” “轰隆隆――!”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天空猛然降下一道晴空惊雷。 下一瞬,风云急速变幻,遮天蔽日,远方隐隐雷声翻滚,紫电自天边不断厉窜而来,竟是吞吐日月之势。 “呜呜......” 那血蛟鸟忽然发出颤抖惧音,惊得倒呛了口火球,一边咳出黑漆漆的烟圈,一边扑腾着翅膀要冲出禁制,撞在禁制壁上后立刻爪子飞蹬刨地,大有循土逃离之势―― 但见天昏地暗之中,四十二道白虹骤然破云而出,威泽大千十方。 缓缓地,一只苍青色巨角从云中显现出来。 紧接着是狰狞龙首,金眸竖瞳,云褪风散,露出比之鲲鹏更为目不可测之巨型龙身,苍青色鳞片隐现云雾之中,恍如日出东方,斗转星移,惊万物神魄之瑰丽绚烂,又是天地至强至悍之永恒存在。 众修真之人早已吓得呆呆痴痴,仰着脑袋望着天空,两眼暴睁浑身哆嗦。 “叱敖――!!!” 一道长长龙吟之声贯天彻地,龙身腾出云头,直冲下方石台而去,扑面而来的滔天气旋似有碾碎星辰之力,山巅霎时剧烈颤抖。 “啊.....当真是青龙啊啊啊!” “怎么可能.....如何可能......” “师父救命嗷呜呜――!” 众人回过神来,使出浑身解数四散奔离,也有过分惊吓之人双腿哆嗦瘫软在地,或是两眼一翻直接昏阙。 “呼啦――” 禁制轻而易举破碎开,那青龙徐徐降落,金眸竖瞳缓缓望着那貌似也吓呆了的小道士,久久凝视之后,方才又吐出一道长长龙吟,卷着这人盘旋凌空,向着东方天际翰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师叔开启强大外挂,召唤技能~ 当然后需要付出一定不为人知(腰肌劳损)的报酬―― 关于背景补充―― 隔了百年后修真门派多了起来,其中大部分是一些活得比较久的散修开门立派,这些人较强,但是就门派整体而言,凡人修真界的能力水平属于从婴儿到幼儿的进化 第159章 哟咬咬缠缠诉思情! 海东仙岛,极于诸州,烟波微渺,傲来大千。 海中清浊分辨之域,有一处灵岛仙山,岛外鱼跃鸟飞,潮涌银浪,山中花草不谢,树木常青,一派世外无忧之景。 此时天空中忽而闪过一道晴空雷鸣,海风吹不断,雪波剧涌蜃海,鱼鸟急避之下,只见一道青虹自云中闪出,云雾随风退散之下,显出巨龙轮廓,长长龙身中一段盘着一团灵气,向着岛上冲去。 “哗啦......” 一浪海水拍打岸边,青龙盘踞浅滩上,巨尾微摆,便把腹下那团灵气甩至眼前,呼了口气,灵气被层层吹散,同时把其内包裹的一人吹得在浅滩上翻了个跟头,一身易容之效也撤了去。 “呸呸――!” 谢岙滚了几滚,吐掉满口泥沙后便顾不得一身狼狈,连忙仰着脖子抬起头。眼前大片阴影覆盖,从下而上的角度,仅能看到龙首下的一段龙身,绚丽青色鳞片,谢岙呆滞两眼好半天才滞涩动了动。 那本召唤大全还真他姥姥的‘大全’!竟然有召唤青龙的咒词嗷嗷嗷!! 这种人手一册听起来像百科全书的召唤书里放进去这种破坏力核弹蘑菇云级别的危险物真的没问题么?! 谢岙脑中神经啪啦啦根根乱跳,眼看这只青龙倾颈垂首,露出一双金眸竖瞳,胆子顿时蔫了蔫,两腿条件反射向后一撤,提身嗖的后退。 还没至一丈远,脚下忽然凭空绊倒,下一瞬沉缓气息喷到足下,谢岙抬眼一看,头皮嗡的一声炸开,吓得魂飞魄散。 苍青色龙首已是俯贴在浅滩上,张口吞入了谢岙双足,浓烈气息侵蚀衣衫,渗皮入骨,在谢岙愣神之时,又缓缓吞没了双腿,竟是有就此吞入腹中之势,消化融身之念。 谢岙大骇,脑中疯狂叫着要速速逃开,然而迎面扑来的残暴气息几欲吞天食地,仿佛血肉躯干,脏腑骨髓,乃至根根毛发都被敛入这青龙融入猎食范围,浑身分毫动弹不得。 这、这是...... 戎睚要吃了自己?! 海风吹过凌乱额发,谢岙呆铮望着苍青龙首上一对充血兽眸,来不及细看,身体又被吞入许多。 视线变化之下,只能看见龙口附近片片狰狞龙鳞,闪烁熟悉的苍青色泽;只觉厉可碎山之獠牙擦过腰身,隐约刺破了皮肤,似乎顷刻就会毫不犹豫咬断脆弱骨头,又似乎从此处开动,一寸寸嚼碎了骨头向上吞噬。 谢岙浑身战栗一抖,猛然想起锁妖环的存在,一道大吼脱口而出。 “戎睚,住手!” 吞入之势蓦地停下,没等谢岙松口气,滔天狂戮之气骤然铺天盖地袭来,暴涨怒气烈烈燃起,仿佛这一句话触动原本伤痕累累、脓瘀不堪的逆鳞,又狠狠扯下,一道怒极痛极之声倾吼。 “叱敖――!!!” 龙吟声震得整座灵岛一阵地动山摇,谢岙脑门忽然一烫,一颗拳头大的水滴当空砸下来,顺着自己额头滑下,谢岙尚不及有所反应,就被龙口整个吞入,眼前一片漆黑。 青龙腾风而起,向着岛中一处千丈瀑布飞去,苍天白日之下,碧山仙林之上,如青虹游曳穿梭,金眸下方坚硬龙鳞上隐约反射一道水光。 须臾之间,青龙到了瀑布前,径直穿过水帘,向着帘后一处洞中吐出口中之人。 “嘶......”谢岙在地上滚了几滚,身上一团护身的纯烈气息散开,顺势翻身站起。 潺蔽水雾之下,青龙穿过水帘之瞬化作人形,衣衫卷水,苍青发丝湿透,水流淌过绝色面容,本是优美至极的画面,然而缓缓抬起的金眸却是冰冷残戮,似狂暴似饕餮,竟比之前妖兽之形更贪求浓烈,只为口腹之欲。 谢岙差点被啃掉的两腿不由开始哆嗦,战战兢兢后退。 为、为毛锁妖环的言术之令不管用了? 这是锁妖环无效就要吞了老纸报仇的节奏?! 不知不觉中,谢岙后背贴上冰凉石壁,眼瞅四周皆是洞壁,门口被那只战斗力杠杠的青龙堵着,根本无法逃出生天,谢岙脑中警报嗷嗷作响,坑坑绊绊开口。 “戎、戎睚......唔!” 一只冰冷的手掐上脖颈,湿润水气混着熟悉气息沉缓扑来,人形青龙倾首贴近,金眸低垂望着,苍青发丝滑落至谢岙颈窝上。 “早在百年我便应该如此做了......”湿意越发氤氲了美色,醉神溺魄,寸寸杀机淋漓倾泼,“如此把你吞了干净,又何苦终日无聊等了百年.......” 幽沉嗓音传来,谢岙拧着神经飞速想着如何逃脱,脑门冷不丁又砸上一滴水珠子,抬头一看,顿时愣住。 “何苦终年寻而不见,求而未果......” 苍青头颅逐渐倾低,冰冷唇齿贴上谢岙细瘦颈项。 “何苦当那锁妖环落地之时......” 尖锐獠牙探出唇外,缭绕颈上细薄皮肤,嘶磨脆弱喉骨,徘徊血管之上。 “以为你神飞魄散――” 苍白獠牙猛然刺下,狠狠咬上谢岙颈项,只听骨头断裂之声清脆响起,竟是瞬间咬断了喉中一根骨头,血液汩汩流出。 “呜――!”谢岙两眼骤然撑大,喉咙被咬穿的感觉清晰万分,却也诡异的分毫不痛,浑身阵阵麻痹,两只胳膊勉强抬起,揪着这人衣衫。 染血獠牙缓缓摩挲,沿着喉咙十二重楼根根向下,不多时便已经尽数咬断,吮吸啃噬,舔骨嘶咬,眼看就要咬破了血管,就此吞入千般牵挂,万般苦楚,无尽不舍。 谢岙眼前白茫茫一片,连喘气也觉得尤为费力,揪着衣袖的两手胡乱挥去,堪堪捉住一缕苍青发丝。 “戎......戎睚......” 细弱声音随着纯阳热血汩汩涌出,谢岙还未及握紧,手指便松脱开来,软软垂下,咚的一声敲在了石壁上。 人形青龙两眼渐渐睁大,眼见木头人耷拉着眼皮,猝然撤身抬首,再看这人被咬的坑坑洼洼的颈项,逐渐微弱呼吸,兽类冰冷竖瞳霎时溃散,幻成浑圆眼瞳。 “呆......呆子......” 戎睚一手慌忙捂着谢岙颈项,另一手微微发颤催动水灵之气,脸上斑驳血污,混着水痕,狼狈不堪。 “嗤啦――” 一道轻微破空之声忽然响起,下一刻谢岙脖颈上力道骤然一松,取而代之覆上一团暖洋灵力。 谢岙神识清醒几分,两眼费力眨了眨,努力凝神看去,只见戎睚似乎昏迷在地上,另一人立于面前,伸手扶住自己下滑的身体。 瀑布水帘迷光微幻,晃得眼前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唯独一道低笑如沉香幽浮,异常清晰萦绕耳侧。 “以前觉得百年不过浮游之息,转瞬即逝......” “如今方觉思念之甚,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堆彻百年,犹天河而无极......” “终于......捉到你了......” ...... 溪水潺淌,花荫垂柳,两条幽翠粗蔓交错编织,如床如网悬挂于两树之间。 谢岙坐在粗藤上,胆颤心惊仰着脖子,每每顺着眼前闲雅衣袍到这人弧度优美的下巴骨,又迅速收回视线; 一只倾长手掌沾着琼露仙膏,在谢岙受伤的喉咙上涂抹,断骨已用灵力重新接好,如今微凉手指所抹之地,皮肉逐渐愈合。 “这么说......少侠也不知自己去了何地,只是一觉醒来,已过百年?”句融轻缓开口,悠悠音调若水磨轻转,绵长无比。 “没错!”谢岙语气凿凿,视线再次飘到这人温和翘起的唇角,内心暗暗松了口气。 啧,看来这厮暂时没有‘与其肉包滚得不见踪影馊了去还不如一口吞了’的冲动! “那么......”句融挽起些许袖袍,指腹又勾抹上一些药膏,“少侠未归师门,不寻故人,反是率先去了恒华派,不知所为何事?” 谢岙颈上被药膏抹得一凉,舌头也僵了几分,“呃,那、那是因为听说太苍山庄的弟子也来参加论道仙会,我就想拜托小师侄们,顺便把我稍上一程回去......” 句融手指顿了顿,慢慢开口,“少侠第一次出现之地,是在雷云岭附近......若是能够来到恒华派,为何不直接去太苍山庄?” 谢岙条件反射抬头,只见这妖尊嘴角依旧微微勾起,双眸却已是不见丝毫笑意,心头顿时大惊。 “百年未曾相见,见后百般躲避......未有兵器不用阳气,却鲁莽陷入召唤术之比试......”沾着膏药的手指轻涂慢抹过谢岙喉间皮肉,斯条慢理划过根根喉骨,细细抚过,“少侠果真是好胆量啊......” 就算谢岙不痛不痒,被直接摸着骨头的感觉比刚才被咬几口还诡异三分,浑身鸡皮疙瘩不由窜起,再看这妖尊笑意渐没的神色,谢岙脑中神经噼里啪啦尽数紧绷,待到脖子上的伤口开始结疤,脚下一窜便要从藤上翻身离开。 一只手猛然擒住谢岙肩头,重重压在了藤网之上,谢岙浑身金光大显,借着金刚罩争取的一两瞬息腾身逃脱;那倾长手臂却是径直穿过了金刚罩,紧紧环着谢岙腰身翻了个身―― “唔!!”谢岙被顺势压爬在藤网上,背后随即覆上修长身形,贴上炽热气息。 .......卧槽!为毛又是这种危险姿势! 两手被钳着压在脑袋上方,谢岙趴在藤网上凶狠挣扎,右腿一击太苍山庄绝学反踹身后那人的腰腹。 谁知万力凝聚的一踹被身后一条长腿轻易压制,某妖尊修量身形越发挤入,滚烫硬物毫不犹豫抵在了臀间,谢岙惊得差点咬到舌头,黑着脸扭头怒吼,“放开......唔唔!” 句融一手紧紧钳着谢岙下巴抬起,俯身倾首,狠狠吻上。 炙热舌头在口中肆意翻搅一通,卷出不及防范的舌尖嘶磨啃噬,似乎要将舌头就此狠狠嚼碎,又刮磨过牙床,来到舌窝之地依旧不断下滑,在谢岙呜呜声减弱之时,方才滑出些许。 “既然少侠口中字字谎言,千方百计想要隐匿行踪,如此执迷不悟......”沙哑笑声熏过谢岙耳际,莫名染上几缕疯狂,“那么......我就让少侠从此与周遭一切隔绝,就此彻底隐匿可好?”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藤网霎时变幻,从两侧飞出无数蔓藤,一条条交织缠绕在两人四周,如同树茧严严密密包裹。 眼看最后一道光线要被堵住,就此困在藤茧中,谢岙大惊失色,然而更可怕的是数条细藤忽然延伸而来,顺着耳蜗、口唇滑入,与此同时另有几条粗藤勾开外衫,扯下亵裤,一前一后沿着肚皮和臀缝向着下.身蔓延。 “呜呜――?!”谢岙两眼猛然撑大。 “少侠莫怕......”细密温柔的吻落在谢岙耳骨上,句融喉中含笑,似乎终于愉悦几分,“你我原形皆是草木,如今把少侠身上所有窍孔堵住,才好以我之原身供少侠所需精气,吸我所呼,食我所喂,饮我所哺,元气交融,永生永世相缠相附,共生不离......” 谢岙倒吸口气,浑身寒毛嗖嗖的根根乍起。 ......卧、卧他姥姥个槽!这厮的变态程度简直是量级暴涨嗷嗷嗷! 那些蔓藤果然开始向谢岙身上能入之地钻动,甚至连嘘嘘的地方也不放过,就在谢岙差点吓湿裤子时,一道轰隆声音忽然在远处隐约炸响。 “你这卑鄙偷袭爷爷的赖妖还不滚出来,把那呆子给爷爷速速还来!”滚滚龙吼声沸天震地,越传越近。 句融虚目望了眼藤茧外,颇为忧伤叹了口气,“与少侠独处时光太过欢愉,倒让我忘了此地不可久留,让这青龙寻了来......”说罢亲手提上了快要滑到谢岙小腿肚上的亵裤,仔细整理好外衫,亲了亲谢岙发红的眼角,舔得睫毛湿漉漉,方才挥手撤了藤茧。 隔着层层花荫垂柳,人形青龙踏水渡溪而来,手中电芒劈里啪啦流窜,见藤茧打开之后,某木头人被狠狠欺负了一通的蔫吧样,金眸倏地缩起,森沉杀气暴涨冲霄。 “你这赖妖做了什么――?!”一道电掣金龙眦风狂吼窜向了句融。 “无论我做了何事,又怎及你之前险些吃了少侠?”句融不紧不慢移身避开,同时一道千方火凤呼啸迎上。 “爷爷不过是吓唬吓唬这呆子!谁让这呆子胆敢消失了百年!”洪流水柱呼啦啦灌来。 “此举太过粗暴,怎及耐心教导一二,令少侠知道诚实之可贵,不可太过贪玩――”亮藿藿粗藤冲霄而起,遇水越壮反袭而去。 眼看一龙一妖斗得正欢,谢岙摸了摸只留一道细疤的脖子,拍拍身上藤叶,脸上大喜。 啧啧,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谢岙屏息敛气,运气于足下,撩袍纵身一起,使出碧水长空踏枝前行,林叶飒飒微旋之下,当真气概潇洒。 “嗖嗖――”一条蔓藤急速飞来,卷上谢岙左腿。 “呼呼――”一道溪流疾驰窜来,缠上谢岙右臂。 谢岙身形一趔脚下踉跄几步,气沉丹田刚刚站稳,眼前就覆上大片黑影。 “你这呆子竟然还想跑?!”戎睚上前一步,白森森獠牙眦露薄唇,威目瞪出口口嗜肉之欲。 “少侠如此顽劣,看来之前‘幽茧思过’之教导时间太短......”句融迈开一步,袖下隐约可见一抹绿油油窜出端头,笑容似万里春藤飘忽不定。 谢岙只觉脖子一痛,屁股一紧,两腿发软靠着树干,背后冷汗吧嗒嗒滚下。 早、早知道会遇上这两只,还不如直接闯入太苍山庄来得干脆嗷嗷嗷! ...... 半个时辰有泪无血有惊无险的审问之后―― “六界之外......还有地方?”戎睚拧眉喃喃,金眸恍惚半晌,猛然一瞪,“究竟是在何处?距离此处多远?!竟然会让锁妖环失了效力?!!” “这、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只知被师父特意择了日子,才能送走......”谢岙含糊说了一通,终究没敢清楚说出是与此地大为不同的异界。 “难怪我寻遍六界,也无法寻到少侠丝毫踪影,引少侠回来之时,也觉颇为费力。”句融望着谢岙脚上的妖藤,敛眉深思。 “什么颇为费力,分明就是你这赖妖妖力不济,不过是把呆子接回来就耗尽大半气力,”戎睚哼了一声,两眼飘着明晃晃的讥笑,一手揽住谢岙的肩头,“所以休想与爷爷争这呆子......” “耗尽......大半精气?!”一声急呼打断青龙大爷的得意话语,只见谢岙上前迈了一步,两手竟是主动捉着句融衣袖。 难怪这妖尊当时幻化的‘岩休’很快消失,原来是妖力衰退...... 若是虚弱至斯,万一被往日仇敌遇上,岂非―― 谢岙脑中闪过水镜中种种画面,原本被这妖尊裹进藤茧的怨念霎时消散,纷纷化作点点水光,渐渐汇聚在两眼中,嘴唇发颤道,“那些......那些精气能否补得回来?” 句融微微一怔,望着谢岙发白脸色,知这人当真为自己担忧,真真切切,随心而生,双眸蓦然缩了缩,宽袖之下指尖剧烈一颤,却是僵硬未动未开口,生怕此情此景不过是镜花水月,稍碰即碎。 “啧,你这呆子怎地忽然关心起这赖妖来?”青龙大爷竖眉瞪眼,伸手勾住谢岙领子,把谢岙再次拖了回来。 句融恍然回神,敛袖低头,笑了一声,“少侠放心,我之原形本就有得天独厚修行之术,不过十天潜心静修,便可回气归力。” 谢岙听罢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这些事情若让爷爷早些知道,又怎会浪费许久时间,”戎睚手指顺着谢岙领子滑到脖颈上,指腹摸着那道细疤,满心郁闷道,“不过是那啼魔妄想作乱,期间种种虽有些出乎意料,却也不是多大麻烦事,花了数年时间便一网打尽――” “诶?!”谢岙猛然转身抬头,“那啼魔的事情已经了结?!” “余孽都已经铲除干净,”戎睚挑挑眉,“你那师父若是怕魔族之事波及你,为何不像上次那般,把你送到仙界避事?如此一来也胜过见不到面,更胜过那二界时间流逝不同,一等便是百年......” “啊――!” 一道纯阳惊喝声猛然爆出,倒把青龙大爷惊得眉头跳了跳,只见这木头人脸色惊疑不定,一副天空冒出两个太阳的震惊之貌。 不对...... 自己就隐隐约约觉得有那里不对―― 谢岙两眼愕然睁圆,脑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七岁第一次穿越时,两界时间流速明明相同......为何第二次穿越后,流速差别就变得如此之大?!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师侄登场―― 话说山上周末去了印度出短差,第一天在咖啡厅等同事时,遇到一对情侣说帮忙照相,山非常热情帮忙,然后回头一看,笔记本连同新买的防震包连同刚码好的2000字都不见了! 第二天郁闷之下,去特产店帮朋友带东西,中午吃饭发现钱包不见了!! 更更郁闷之下,第三天晚上去看节目,出来后就发现手机不见了!!! 这一定不是rp的问题(大泪奔 第160章 哟太清城内再相逢! 太苍山庄青冥阁 天苍云渺,飞鸟悠然而过,落日余晖逐渐淡去。 一张临窗桌案,一沓如绢皓纸,笔未沾墨,暮色飘落窗边。 桌案一角,烛灯幽然点亮,几分余温,几分冷寂。 一人坐在桌边,手中执着一卷书册,翻页之瞬,目光无意间触及桌案边角堆放整整齐齐的经书,动作刹那顿下。 几册经书已是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堆了百年,隐约可见卷册书脊上的油手印,那抄书之人......却是再未出现。 ‘咦?这、这画酥糖怎的都没了?!’ ‘哈哈,青钧师侄与师叔打一个赌.......若是输了,就给师叔念一辈子经书可好?’ ‘无论我身在何处......青钧师侄......都能寻来?’ 寂寥烛光落了满怀,云青钧双眸渐渐闭上,手中书卷久久未翻。 仿佛身旁偎着一丝温暖,那人依旧躺在一旁,愁眉苦脸端看经书,一只手偷偷伸向桌角瓷盘。 “呼......” 烛灯蓦地熄灭,云青钧静坐半晌,缓缓起身,来到青冥阁外。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院中一颗古树下,一片空地飞溅几许泥花。 云青钧缓步前行,足下踏着寒润石阶,一步一步,那空地上隐约幻化出两人身影,一人指下凝出温和真气,无奈纠错,一人轮着金棒霍霍威风,好不热闹。 幽幽青阶,似是化作迢迢无尽之路,看不见两端,不知从何而起,不知去往何处,遥遥没有终点,只留一人孑然飘零。 风声忽然有些变化,下方台阶上匆匆上来一人。 一名举止利落的弟子站在下两节台阶上,恭敬抱拳道,“启禀掌门,盘隋师叔让弟子提前归来,关于恒华派有一事禀告。” 云青钧目光盘桓在古树下,清寒嗓音有些微涩,“何事?” “恒华派今日比的是符阵和召唤术,然而自开始不过一个时辰,有一南山派的弟子竟然.....”想到白日里亲眼目睹的那一幕,年轻弟子不由晃了晃神,连忙继续道,“那人竟然召唤来青龙,然后又被那青龙带走了——” 云青钧黑眸遽然一缩,猛然回头。 “那人并非用真气催动口诀,而是用真元阳气,虽只有一缕,弟子绝不会认错!” ...... 云清山上—— 一间茶馆内,二楼厅堂一幅幅竹篾席帘半卷,隔出一间间雅室,谢岙坐在临窗一间,两眼呆滞望着窗外。 一座城池依着云清山地势而建,城内店铺林立,玳石铺路,部分隐没于山间还未消散的薄雾之中,犹如悬于白云之外,平添几分仙气;街上随处可见修真之人,偶有宝物光华在半空乍现,城外更是有修真界罕见的五轮传送阵法,闪烁霞蔼彩光。 “小道早就听闻太清城灵气湛然,方圆百里无妖魔邪肆,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这太清城为太苍山庄所建,城外各方有禁制加护,加之太苍山庄在上方悬着,自是没有妖魔敢闯!” “不过这太苍山庄尽享那飞升山巅便是,为何还要如此劳苦修出一座城来?” “哈哈,道兄何必在意这些,反正太清城内炼剑之阁甚多,铸剑养剑之术比之其他地方,强出不知凡几......若有散修前去拜会太苍山庄,沿山皆有歇脚休息之地,也是方便许多。” 隔着一卷竹帘,后方一桌传来几名道士闲言碎语,谢岙好半天才咽下咬了半天的甜糕。 就算百年时间确实较长,云清山再飞升两座山峰也不奇怪—— 可是自己前脚一走、太苍山庄就修了一座城池蓬勃发展是怎么回事?! 谢岙心里不由酸溜溜,再看街上三三两两可见的太苍山庄弟子,内心越发郁愤不已。 啧,早知道有这太清城的存在,自己就直接来此敲晕一两个师侄,又何必去恒华派耽误大把时间,还遇上了那一龙一妖! “喂喂,快把小爷我松开!趁那青龙和妖尊还没回来,让小爷我赶紧离开!”谢岙衣服上两个白毛团子不断蹦跶。 谢岙喝口凉茶,瞅瞅自己周围一丈方圆的禁制,润润嗓子回道,“有这禁制在此,你如何能离开?” “小爷隐匿气息能力一等一的好,一会先藏到这蒲团下,等到你被那青龙和妖尊接走,小爷再趁机离开!”白毛团子传出几分得意话音。 谢岙摸摸下巴,暗酌一番,眨了眨眼道,“你我之间约定尚未实现,自然不能放你离开!” “你、你这纯阳!有了那二妖,助你进入太苍山庄岂不轻松?!”想到之前差点被青龙顺便吞了,被某妖尊余光发现、险些一把妖火烧焦皮,兔子精就颤抖着毛团狂跳不已,“还不把小爷我放开,否则小爷我定让你这纯阳没好果子吃!” “随时恭候——”谢岙十分无赖弹了弹毛球,正欲多说,下巴忽然被一手抬起。 “恭候何事?”无声无息出现的青龙大爷坐在谢岙外侧,身旁浮着一盒刚刚寻来的仙药,盒盖一开,优钵花香扑鼻,修若玉笋的手指蘸取些许,涂抹在谢岙脖颈上那道浅浅疤痕上。 “呃,没事......”谢岙条件反射向后缩了缩脖子。 见木头人如此闪避,戎睚眉头拧了拧,一手扣着谢岙后颈越发拉近,低头凝神望着细白脖子。 谢岙脖子再次被掐在龙爪内,身旁还有一条屈起的长腿拦住去路,立刻端正态度,停住还想后退的动作。 竹帘外小街上几番热闹,茶铺雅室飘动浮尘,显得人形青龙眉眼间难得沉谧安静,浅色长睫之下,金眸极为专注,连同颈上凝气抹药的手指也分外暖热。 “昨日那般举动,我定不会做第二次,”戎睚抹完膏药,一手握着谢岙因为紧张微微汗湿的手掌,把几根手指尽数拢在自己掌心内,“说来还不是你这呆子突然消失,我心急之下,方才没忍住......” 谢岙耳朵尖抖了抖,瞅瞅青龙大爷神色,紧绷身体渐渐放松几分。 啧,没了那锁妖环,总觉得比以前危险数倍! 幸好戎睚说话算话,得了他亲口保证,应是不会再被吞了去。 没等谢岙彻底松口气,就听青龙大爷继续道—— “其实你这呆子也无需害怕,就算本大爷以龙形吃了你也能再吐出来。” 谢岙:“呕?!” “即便是以人形咬断你脖子,有那万寿草还丹护你心脉,再辅以一颗九转还魂丹,必保身体恢复如初——” 青龙大爷勾起薄唇,低头亲了亲谢岙额头,嗅嗅熟悉绵软暖阳气息,忍不住把这木头人揽入怀中,沿着眉眼一串细吻,舔咬上这人薄软耳朵,哑着嗓子含糊念了一声。 “呆子......” “哗啦啦——!” 此时禁制忽然被撤走,卷起的帘子外,正对面一间雅室恰有一名玄衣道士抬头看来,见此一幕霎时倒吸口气,手中茶碗摔碎在地上。 谢岙更是倒吸口气,本就准备从龙口逃窜的身体更是暴起阳气,幻步移身到茶桌对面的蒲团上,刚刚坐定,那禁制又重新罩上,隔绝外界一切视线。 “刚才那是什么?好像有一个妖怪......正在吃一名凡人少年!” “哈哈哈,这太清城内怎会有妖怪,道兄莫不是一路奔波太过劳累,看花了眼?” “可是.....我好像还与那少年对上了眼,难道是有禁制在此?” “道兄细想,但凡禁制张开总需要有摆阵的时间,怎会在这须臾时间内开开合合?” 对面雅间断断续续传来对话声,一缕阳气流泻出禁制,在无人察觉之时,茶铺角落一座石鼎隐约出现青色光华,又转瞬向天边散去。 “你这赖妖撤了禁制作甚?”青龙大爷眯眼瞪着忽然多出的一人。 句融笑而不语,望着刚才主动逃开的木头人,眉目流露几分愉悦,“我方才前去太苍山庄,见其禁制有精妙阵法辅助,若想进入,唯有强破一法......既然少侠有急事求问那位宗能老祖,可愿现在就随我过去?” 现在就去......太苍山庄? 谢岙有些蠢蠢欲动。 由于当年自己离开,啼魔寻不到计划之关键纯阳,自是乱了阵脚,最后大军溃败,被众人联手或封或关,连那啼魔也被丢入轮回之中入了畜道。 而今后顾之忧已经铲除,老纸也可以光明正大回太苍山庄...... 嗯?等等! 谢岙瞅瞅对面一只青龙,看看旁边一只妖尊,眉头登时跳了三跳。 百年未曾回归山庄,只言片语也不曾传回师门,如今自己一回去就带着两只貌似厮混许久的大妖破禁制强行闯入...... 卧槽,自家师侄绝对会毫不犹豫拔剑的嗷嗷嗷! 谢岙心里暗自琢磨一番,想来想去都必须单独行动,于是借口拉肚子向茶铺后院走去。 等到穿过中庭,谢岙才发现原来这茶铺后面连着客栈,占据街巷四方四正的一块地方,一个门朝东街,一个门朝西巷,是以刚才没有发现。 客栈啊......聚集修真之人的客栈啊...... 谢岙咧起嘴角嘿嘿笑了两声,大摇大摆进了客栈里,耳朵上凝着一缕阳气,整座客栈交谈之声霎时涌入耳中。 一丝丝阳气流泻散开,再次飘至墙角一座鸟性石鼎上,青色光华乍现之后转瞬向天边散去。 谢岙沿着长廊从南向北走,但凡屋内有人离开或是仅有鼾声,便偷溜进去,自包袱里摸出有用符纸物品,顺带搁下等值灵石,就这样一路搜刮过去。来到客栈三楼时,一间屋子内忽然飘来鬼鬼祟祟的对话声。 “师兄,你确定这招行得通?” “这是当然!师兄我早就打听好了,那太苍山庄的炼丹阁内有一名不及弱冠的弟子,这种年纪轻轻的修行之人,气血旺盛最经不起诱惑,我到时候就说你身中妖毒,这才变成这等模样,然后求他给你丹药......像太苍山庄这般名声赫赫的大门仙派,自是会伸出援手,接你入庄......” 嗯?进入太苍山庄?! 谢岙竖着耳朵,发现这两人说话声音着实过低,便在耳朵上又裹了一层阳气,贴了一张隐身符,足下悄声靠近。 “依师妹这般貌美,再以这身装束,定会引得那毛头小子神魂颠倒,只要师妹稍稍诱惑,他便忍不住与师妹双修......师妹跟随师父学习阴阳合欢术,如今已能吸阳补阴,到时候修为大涨不说,还可在这太苍山庄有了相识之人,以后更是好处多多!” “师兄放心,我此行定不辱师门!” “好、好,师兄这便去城内寻太苍山庄的弟子!你速速收拾,一炷香后我们便出发!” 两人又是一番嘀嘀咕咕商量,很快一名男子离开房间,步履匆匆下了楼。 谢岙趁着门扇尚未关闭,迅速幻步进去,见屋内只有一名女子收拾东西,手起刀落,干脆利索敲晕了丢在床下,扭头看看桌上一团团白乎乎的东西,脑门顿时砸下道道黑线。 打开的包裹内,放着一条白毛尾巴,两只白毛耳朵,以及一身白毛皮袄。 啧,管不了那么多,要是那一龙一妖寻来可就麻烦了! 谢岙咬咬牙,脱了衣服把那身白毛皮袄先穿在身上,发现是抹肚短褌的款式,脸色黑了黑。 等到了太苍山庄,老纸一定要脱了这玩意!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小半段—— 第161章 哟兔爷作祟难先防! 真人......幻觉? 谢岙呆呆捉着尾巴,见那人浑身微微一震,萦绕剑光随之一晃,登时晃得自个儿双目缩了缩。 真、真的是青钧师侄本尊嗷嗷嗷! 谢岙立即提起裤子,然而忘了那尾巴已经贴在了屁股上,裤子拉上去时连带着尾巴也卷进去些许,越发贴在屁股上。 谢岙满脸通红迅速伸手捉住尾巴,拽了拽,没拽动。 卧槽,怎么就紧紧黏上去了! 就在谢岙手忙脚乱之时,身前风声微动,床帐飘过眼前卷过周身,层层包裹严实后,谢岙就被一只手臂腾空抱起,循光覆上两人周身,连同之前换下的衣物,化作一道虹光自客栈消失。 不过眨眼之瞬,客栈房间俨然换成了一见开阔屋子,房内各物放置一丝不苟,纤尘不染,窗外看去古树翠荫,荫蔽静谧。 此处正是太苍山庄云青钧所居屋舍,从那混乱地方来到熟悉环境,谢岙也没敢松口气,战战兢兢趴在自家师侄的肩头上,只觉阵阵寒气扑面涌来,冻得浑身骨头一敲即碎。 上一次是入侵室内偷翻亵裤,这一次是独自一人享受猥琐装扮,身为师叔的印象分要负到渣渣了混蛋! 等到谢岙两脚安全着地后,忙抬头看向自家师侄,也好察言观色审时度势见缝插针打圆场。 这一看,谢岙却是呆了呆。 刚才太过紧张注意力全放在那条尾巴上,此时方才注意到,眼前之人已经不是那未及弱冠的少年样貌。 身形比之前修韧拔高,剑袖外垂着的手掌更加宽长,一身剑魄仙骨,浑若璞玉;曾经寒玉俊容,如今更是冰如万年寒渊,抬眸通月辉,踏足落寒雪,仿若已经看透三清四象,五行八荒。 看到曾经尚且青涩几分的寒漠少年进化成终极版冰块仙尊,谢岙顿时有种心肝胆肺皆蔫吧抽动的感觉,尤其当冰寒黑眸缓缓望来,与气势萎靡的自己一对比,看起来倒像是谆谆训诫的师父一般。 “百年......” 云青钧缓缓开口,清润嗓音比之前低沉几分,惊沛真气之下,若洪荒青崖之钟,连同隐隐嗡吟长剑,共鸣出让谢岙头皮发麻之声。 “师叔百年来......去了何处?如今怎会在鱼龙混杂之地,穿着这般......鲜耻衣装?” 谢岙简直吓得两腿发软,没注意到某仙尊视线微移错开,两只白玉耳朵隐隐透着一抹红晕。 自家师侄的杀伤力翻倍了怎么办嗷!! “我、我去了一处地方,那处在六界之外,来回极难......”谢岙连忙把魔族之事避重就轻解释一通。 “......魔族?”云青钧缓思片刻,随即上前一步,咄咄寒气沉蔓倾散,屋内剑气猎猎大起,“即是去了他处,那为何只言片语也不传来?” “呃,那、那地方界门森严,无论用何法也传不出话――”谢岙被刮骨寒风吹得后退一步。 “此事如此重大,师叔为何不与我商量,独自离开?”云青钧蓦然抬眼,又上前一步,眉间如凝迭迭剑气,“或是说......若是此事未了,师叔便永不归来――?” 纯浩真气霎时如云巅狂风翻涌,但见某仙尊每踏一步,整座太苍山庄竟是震上一震,三步走来,浮山已如风筝飘摇,外面传来众弟子阵阵惊异沸声。 谢岙只觉自己两只脚都似踩在薄冰上,背后大汗淋漓,再硬的骨气也顶不住自家师侄步步逼近,慌得一猫身子嗖嗖后退数步,直嚷嚷道,“这都是师父的主意――!” 云青钧足下一顿,挥袖一扬,赫赫真气铺涌而去,一道禁制拔地而起,窗扇连同房门都被剑阵包裹。 “簌......”一片树叶被风吹着从窗外飘进,霎时被千道剑光绞碎焚灭的连粉末渣渣都不剩。 谢岙嗓音颤抖如筛子,“青、青钧师侄?” “既然师叔嗜爱不辞而别,贪图山下热闹,罔置纯阳之躯,留恋四方,不如就在此静心养性,日日习经修习,直到师叔不......再擅自离庄――”云青钧双手负后,敛眉垂眸,宛如千钧定音,不再更改。 谢岙听得耳朵直跳。 不......再?不敢再?不能再?!中间那可疑的停顿到底是什么?! 难道要把自己关到垂垂老矣、行动不便?! 这种意味深远、饱含各种寓意的歧义简直比直接说出来更可怕嗷嗷! 眼看无耻推卸责任也不能换来自家师侄的缓和态度,谢岙咬咬牙,决定再吐露些实情,抬头字字恳切道,“青钧师侄,其实师叔的意思是......” 正说着,谢岙脖颈后忽然有些发痒,似是毛团扇动跳了跳。 下一瞬,便见原本严严实实裹着身体的床帏哗啦滑下,露出里面一身白毛皮兽装,谢岙两只手连忙拽住下滑的床帏,联系之前话语,倒像是主动脱了外皮一般。 谢岙额角狠狠抽了抽,忙道,“师叔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是想......” 没等谢岙说完,那脖颈上的兔毛团又跳了跳。 “呼......” 颈上细绳径自散开,白毛抹肚霎时滑脱下去,露出其下一片光溜溜、软绵绵、白嫩嫩的细皮嫩肉。 “啪嚓――!”这是某仙尊足下石板碎裂塌陷之声。 “嘎呜――?!”这是某师叔惊吓嗷叫之声。 卧卧卧......卧槽!混蛋他姥姥个兔爷! 谢岙简直羞愤欲撞墙,一手势若雷电急速把抹肚提上去,一手恶狠狠抓向挂在细绳上的兔毛团,捏吧攥在拳头里。 “这身衣装针线真粗糙哈哈哈......”谢岙干笑两声,“师、师叔穿着这般衣裳,绝不是为了那难以启齿的用途,是想低调进入太苍山庄,以免惊扰众多师侄......” 谢岙巴拉巴拉说了一通,直把自己夸成天下第一好师叔,说得口干舌燥,方才舔舔嘴巴,肥了肥胆子,两眼顺着自家师侄一尘不沾的衣领,一点点向上移去。 但见剑阵禁制之下,灵光湛湛,某仙尊一脸寒冰之色不知何时融化大半,眉如出岫轻云,眸若百里蒹葭,凝玉俊容如雪崖染春,沾着纷纷桃花雨,晕出层层落水红。 谢岙只觉四周温度哗啦啦节节拔高,四目对视之瞬,丝丝缕缕莫名萦绕的气息简直如剑炉打开,热浪滚滚扑面,烧得自己呼吸也烫了起来。 “师叔......”云青钧甫一开口,暗哑嗓音便是几分闷窒,负在身后的手掌紧攥成拳,“方才这身衣裳有妖气隐现,你先换下来.....待我检查......” 谢岙自知是某兔子精作祟,眨了眨眼,进了里屋把这不堪入目的衣服换下,穿回自己那身衣服,然后用一张束妖符纸裹着兔毛团,塞进了袖子里。 “哼哼,你这兔子精既然喜欢以这毛团模样作怪,就让你再以这等模样保持上一年半载!” 兔毛团在符纸里不断跳动,似愤怒抗议,谢岙心情舒畅穿上鞋子,想了想,又从袖子里掏出那条三色抹额戴上,这才来到外屋,在自家师侄面前站定,仰着脑袋充分体现出抹额的存在感后,两眼酝酿十足水光,“不瞒青钧师侄......其实我也想早些回来,便是那日离开......最放心不下的也是青钧师侄......想到将会永......许久见不到青钧师侄,师叔我......我......” 谢岙说此话本是揣着讨好之意,然而说着说着,望着面前之人,鼻尖蓦地一酸,眸中当真红了几分。 不知何时......这太苍山庄已是成了自己根系所在之地,离开如断根之苦; 不知何时......这人所在之处,已是成了自己生芽开枝之地,离开如枯萎朽木;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遑论此人数千年悉心照料,最后舍身相护? 谢岙眼眶一热,匆匆低头,眼前恰是垂着一段若兰衣袖,想到不久前在那游戏店中辛辛苦苦追去,却是仓皇捉错了人,谢岙喉咙一哽,伸手紧紧揪着这人纤尘不染的袖子。 那衣袖微微颤了颤。 半晌之臾,脑袋上响起一道低沉叹息,一只大手轻抚落下,覆在谢岙额头,匀称薄茧熨烫出一片宽厚暖意。 “以后诸事......切勿如此鲁莽,先与我商量,再做定夺不迟。” 云青钧被捉住的袖子下,倾长手掌反之包容握住谢岙泛凉的手指。 谢岙抬头,只见眼前之人凝寒神色褪去,苍隽剑眉舒展,仿若五叶莲开,荡去一切纷杂烦扰,镇定世间万般纷攘,更似所有眸光皆凝聚望来,流淌澄净暖光。 谢岙脸上莫名一热,连忙移开视线道,“我、我有要事求见师父,要是师父没有闭关,我去寻他......” 云青钧目光触及那条抹额,正欲开口,倏尔剑眉微蹙,转身望向门口,“何事?” 半开的门扇外,一名墨衣青带的弟子沿着石阶上来,在岔路上转悠踱步,似乎不知是该去青冥阁还是去主屋,听此一声,急步走来,躬身抱拳道,“启禀掌门,恒华派刚刚传来消息,言及比试门派中出现一名阳气极旺之人,师祖听闻后,即刻出发去了雍州,留话说他不便出席明日弟子考核。” 唔?阳气极旺? 谢岙大感好奇,不过如今最重要的是―― “师父也去了恒华派?”啧,一肚子问题就等着他老人家解决了! “既是他送你走,应有办法察觉你又回来,是以听到至阳之人,这般着急赶去,”云青钧低头望着一脸殷切急色的谢岙,终是无奈叹了一声,“也罢,你我这便前去与师祖汇合――” ...... 恒华派内如今热闹非凡,不单单是为期九日的论道仙会,更是因为在这仙会上接二连三出现震惊修真界之大事―― 先是百年来从未出席任何修真集会的太苍山庄派出两名弟子,坐观这论道仙会,其中一名还是炼丹阁的盘隋长老; 其次南山派的一名小弟子竟然召唤出一只青龙来!那青龙何等厉害,弥天灵力与众妖岂止是是云泥之别,众人皆是只闻其名未见其身,如今竟被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唤了出来,自是大感惊愕;之后见那小道被青龙带走,以为当成活祭吃了去,没想当天夜里又见他出现在恒华派内,可惜一问三不知,似是丢了那白日里的记忆; 最后,又一小门小派在术法口诀比试之时,出现体质至阳之弟子,这般仙品灵根千年难求,修习之速比之常人可谓是一日千里,是以各大门派蠢蠢欲动,无一不想挖角以壮大师门,每日比试略有空余之时,便纷涌至这位弟子所在之地,堵门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唔?没看到师父啊......”一颗老槐树上,谢岙站在树枝上左顾右看,四处打量被众人围住的院落,“难道他已经进了屋子里?” “并未在内。”云青钧双眸一扫而过,摇了摇头。 “啧啧,该不会师父还没赶来......”谢岙正嘀咕着,忽听树枝下传来两人说话声。 “师兄,你说今天那兽妖还来不来?”一名小弟子闷闷道。 另一名下巴有痣的男子仰着脖子看了看院门,悻悻然回道,“来,怎么不来!也不知道这兽妖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也知这里有至阳之体,昨夜斗了一晚,今日一早才离开――” “可是那兽妖好生厉害,要是它再来,我们在此岂不会很危险?”小弟子有些害怕摸了摸身旁细剑。 “哈哈,师弟不用怕,它再厉害,如何抵得过如此多修真之士!如今雍州城内尽是修真之人,恒华派内皆是前辈高手,我看它只知拼死硬斗,不知迂回闪避,今日用阵法和符纸,定能诛了它!” “那就好、那就好!”小弟子松口气,语气也轻松起来,“说来那兽妖只有一眼能视物,说不定就是因此看不遍战局,昨夜才受伤败下阵去。” 谢岙心头一震,捉着树干的手猛然扣紧。 只有一眼?受伤? “没错,以它那般个头来说,说不定有上古妖兽之血,如今开源四宗就等它过来自投罗网,届时活捉了它炼阵――” 作者有话要说:画外音―― 话说在太清城茶馆,师侄出现之时―― “哼,爷爷倒要看看,这呆子到底隐瞒了什么重要事情――”青龙大爷揪下一片龙鳞化作水镜,里面随即映出某师叔穿白毛皮兽装的画面。 “咔嚓嚓――”一片龙鳞碎成渣渣。 某妖尊手中同样是一面是水镜,里面映着某师叔努力贴尾巴的画面,弯眸灿笑,“看来少侠果然喜爱这般情.趣啊......” 等到水镜中画面转到床帏滑脱、抹肚差点散开―― “这个呆子――!”又一片龙鳞碎成粉末。 “不愧是重岫仙尊,果然品行端正高洁,令人尤为放心,”某妖尊笑得更欢,“少侠这般接二连三犯错,要不要用灵石记录下来佐证呢?届时再放给她看.....呵......想必极为有趣......” 第162章 哟纯阳施威护兽妖! 就在树下两名弟子闲话之时,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师兄!那名至阳之体不在此地,已经被恒华派安排住到了后山百草园内――”一名头戴引风巾的弟子慌慌张张赶到树下,扯着嗓子道出的话语引得院外众多修道之人纷纷看来,不少已经悄然离开。 那下巴有痣的男子脸色顿时黑了,一脸恨铁不成钢低声喝道,“你如此大声作甚!好不容易这等好运气落到我魁农派上,领先那四大仙门一步,却被你砸了去!” “可、可是.....那后山有......” 没等这名弟子结结巴巴说完,远方忽然响起一道兽类怒吼之声,上空法术大作,接二连三浮起数十御剑之人,连同此处地面也隐隐震动起来。 众人神情霎时一肃,只听那魁农派的弟子哭着脸道,“那、那只兽妖又来了,翻土而出突然现身在后山百草园内,冲破了恒华派的禁制,与四大门派的弟子斗在了一起!” “什么?!”下巴有痣的男子失声惊叫一声,忙使出御风术赶去。 而树上的两人已是循光离开―― ...... 恒华派后山百草园 沙石滚动,地裂倾摇,半空法术大作,诸多法宝悬空,密如网欺风罩下。 “叱吼――!” 一只灰毛巨兽仰头咆哮,如狼似豹,似蛇似龙,身形之巨竟是占据大半百草园,头顶一根粗如山门石柱之犄角,踏足之臾,播土扬砂,滚滚飞石随飓风卷起,又猛然向四方沸沸扬扬砸去,威力之大宛如星石陨落,震飞大半修真之人,此等震撼大地之招着实厉害。 灰毛巨兽一招得胜,乘风嗅了嗅,一举跃到火轮洞前,眼看便要用似龙戟角撞开洞口,此时洞前地面上却猛然炽光大起,如刃玄冰自地面拔地而生,绞着疾风密密麻麻刮上巨兽,血雾弥漫飞溅。 “好、好!不枉我等煞费苦心埋伏了阵法,就这般捉了它去!” “我开源四宗共同擒住,此后便轮流用它祭炼法器!” 众修士大喜,纷纷祭出法宝向那灰毛兽妖兜去。 “叱吼――!!” 灰毛巨兽吃痛长长怒吼,深陷阵法之中身上道道负伤,几次欲向火轮洞冲去,却换来更加猛烈之术法相击,不多时身上厚鳞乍破,灰毛遍布血污,步履艰拙,分外狼狈。 谢岙赶到的时候便见如此情景,两眼骤然一缩,浑身阳气沸涌周身,足下一窜猛然冲去,喉中大喝一声。 “起――!” 一道金光冲天赫赫乍泄,醇厚阳气激涌百草园,生生不息,直冲灰毛巨兽包裹而去,笼上一轮耀目金光之罩。 那金罩上流动大千阳气,坦荡不染,而金罩之中的少年竟似禅宝千重,纯浩冉冉,众修士皆是倒吸口气; 再定眼细看,只见金罩之上,丈余之外,竟有千林剑气浑然撑开一方天地,敛四方五灵之力,荡去万般术法,护得那少年一路冲到灰毛巨兽身前。 “啊.......这、这是极为精纯的.......” “错不了!错不了!绝对是纯阳之体――!” “都愣着作甚,还不快用法宝擒了那纯阳,莫要让他走了――!” “可是......这些厉害剑光是怎么回事?” 议论之声如浪如潮在众修士间层层沸动,偶有修士惊异那些千方残影之剑光,也被四周狂热气氛引去了注意力,或祭出破罩之法宝、或使出擒拿之绝招向那金罩扑去―― “咣........” 原本护壁之剑气忽然变幻剑阵,骤起云破天开之势,化作磅礴气圈向四方倾覆而去,道行浅鄙之修士瞬时昏阙倒地,便是开源四宗之诸位大弟子,也是喷出一口真元之血,虚灵巨震,如压大荒不周山下,混元真丹险些被碾碎。 此时再看空中,一人恍然出现,气如仙霄醇厚,恰是敛袖负手,原来刚才那剑蕴骇然一招不过是轻翻衣袖。 众修士惊得呆呆铮铮,重重剑光之下,未看清那人面容如何,仅是隐约瞧见他垂首一扫,便觉玄冰之寒漫天覆地,莽莽真气缓缓沉下,修为遑止霄壤之别,众人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也不敢露―― 直等那人足下弥漫点点清濯光华,飞速蔓延至金光罩下,挥袖一兜,将纯阳少年并那灰毛巨兽,共同化作一道白虹消失在天边云头。 无人注意之山中,一名青年足踏青岩,衣衫随风轻灵闲雅,遥遥观了此幕,也随即循光消失,只余一道悠悠叹息随风盘旋。 “幸而......来此一会......” ...... 太苍山庄放生池外桃花林中―― 一道循光闪光之后,凭空出现二人一兽。 “咚嗡......” 灰毛兽妖四只巨爪如石墩落地,震得地面隐隐抖动,却是不顾浑身血污,赤红兽瞳呆呆盯着那树下其中一人。 那一身劲装短衣之人旋身站稳,脑门一根三色抹额晃开清晰弧度。 灰毛兽妖独眼慢慢睁大,两眼之间一撮灰毛沾着血渍,半湿半干凌乱散开,随风悠悠飘,恰是遮住些许视线,眼前光景越发显得如梦似幻。 “耳包――”树下仿若少年之人抬起头,咧嘴笑嘻嘻望来,两眼明晃晃满是重逢之喜。 灰毛兽妖小心翼翼向前一步,厚墩爪子下沾着新泥和桃花,踩碎落枝发出啪嚓声之时,利爪受惊般立刻缩进肉垫里; 再看树下之人,并未如过去日复一日的梦境一触即碎,化作遥遥幻影,赤红兽瞳霎时溜圆,残留凶狠迷茫之色尽数褪去,仅留纯粹通透之色,仿佛雨后天霁之石榴,晃动着剔透晶莹的水珠子。 “耳包?”谢岙疑惑上前一步。 “叱呜――!”灰毛兽妖纵身猛跃,厉风吹得簌簌花叶落下。 谢岙只觉地面雷声震动,刚把眼前花叶挥开,就见上方一道巨型黑影要压下来,千钧一发之际,幸而被身旁一道柔劲护着后退数丈之外。 “啪嚓――” 一颗桃树被两只巨爪踩在下方颤巍巍倒下,一只灰毛巨兽无辜立于上方茫然蹲坐。 见那棵桃树枝断根出,谢岙浑身骨头不由酸了酸。 正在此时,一股清风忽然自眼前吹过,原本落地之桃花似被某种洪力吸起,形成一股盘旋不去之风。 下一瞬,风静,花落,一人自青泥花雨中,徐徐迈步而出。 水烟瑶衫,袖卷墨香,弹袖抖落一身花絮,青年抬头,凤眸温蕴轻笑。 “师叔此去,真是让我好等啊......” 这声音明明清润如昔,青年笑容更是暖意绵绵,谢岙却是寒毛齐刷刷竖了竖,望着步步走进的白泽青年,干巴巴哆嗦着嘴唇,“抒、抒远师侄?!” 这种百年大仇即将报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 放生池旁,凉亭一座。 谢岙正襟端坐,断断续续把啼魔谋乱一事避重就轻道出八九分。 半晌之后,方听白衍悠悠开口,“这么说......师叔是去了六界之外一处洞天福地,而那地方......我等去不了,师叔也归不来?” 云青钧垂眸饮茶,听此一句,端着檀瓷茶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没错,没错......”谢岙忙不迭点头,一手拍着耳包脑袋,软毛入掌,方觉踏实几分,暗地长吁口气。 耳包身形早已缩小如往日,恰是占据半边床榻大小,脑袋上传来暖烘阳气,游走皮毛血脉之下,烘得昏昏欲睡,浑圆脑袋搭在正愈合伤口的爪子上,眼缝耷拉着快要彻底黏在一起。 “我记得师叔曾问我有关‘异界’之事,也言及其在六界之外......”白衍轻扣茶碗盖,唇角勾着无害笑意,“不知师叔去得那洞天福地......可是那异界?” “呃――”谢岙这才想起自己确实在三霄台内问过这只白泽,登时心头一慌,含糊道,“正、正是......” “那便奇了――” 白衍搁下手中茶碗,眉间落着摇曳树影,眸色晦动不明。 “师叔问我此话时,是初次到访白泽境内......而那时,远远未知啼魔谋乱一事――” 谢岙顿时大惊,只觉身旁一道寒气猛然渗来,背后冷汗险些冻成冰珠子。 “竟有......此事?”一直沉默不语的云青钧缓缓开口,黑眸沉沉望向恨不得跳进放生池中的某师叔。 “这、这是......”谢岙两脚挪动,屁股还没抬起半分,凉亭外呼啦暴起禁制,剑光森森流转,密不透风。 “师叔可要听听自己原话?师侄我可是一字一句,记得清清楚楚――” 白衍蓦地一笑,字字如翘壳之厉锥。 “‘你可知......有什么办法可以去异界?’” “敢问师叔......为何早在当初,便想要去六界之外的异界?”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雪禅出没,继续同床共枕支线―― 以及兔儿爷复仇记第二弹:进击的百变兔毛! 第163章 哟夜半三只共枕眠! 是夜,谢岙躺在床上,眼神萎靡,头发蓬乱,脸颊凹陷,翻个身便是浑身酸痛,仿佛从极度险恶的战场上侥幸逃生了一般。 套话与寒风夹击,逼问与剑气相和,稍有隐瞒吞吐便是经书十册,稍有答错便是递纸画押一年不许出庄...... 卧槽,简直是非人道的审问嗷嗷! 幸好宗能老祖及时赶来,说是明日由他当面解惑,否则老纸岂不是把下百年的时间都画押卖出去了!! 谢岙瞅瞅自己红溜溜的大拇指,一边暗忖过两日想办法把那些画押纸条偷出来暗地销毁,一边伸着胳膊搭在耳包灰毛脑袋下,手指摸索到到一道细疤还未愈合,掌心凝出阳气,就这么来回摸摸,耷拉着眼皮很快睡着。 静谧夜色中,某师叔呼吸渐渐平缓,也不知是热得还是怎地,又翻了身,背对着灰毛兽妖,还把被子蹬掉一些。 灰毛兽妖睁着圆溜溜的兽瞳,一只厚爪悄然伸出,绕到木头人身前,厚墩墩的掌垫轻巧落在木头人肚皮前,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唔......”某木头人仿佛有些不适动了动身体,短衣向上蹭去些许,恰是露出一小截肚皮。 随着这人一呼一吸,软溜肚皮不时蹭上兽类厚爪,耳包脑袋上一撮灰毛悄然泛红,爪子毅然不动。 然而没一会―― 那兽形爪子因为不似人类胳膊那般修长,保持这般姿势极是别扭,渐渐开始抽筋发抖。 耳包眨巴下赤红兽瞳,久久盯着自己的短厚爪子―― 月上中天,夜色越发朦胧寂静。 房间一角,漆黑虚空倏忽划开一道裂缝,从中走出一人来。 轻踱步,慢撩袖,秀蔓手指抚上谢岙蓬乱额发,清晰露出其下一张脸来。房间内原本警觉甚高的一人一兽却是没有丝毫察觉,依然酣睡。 规律的湿热呼吸喷洒在这人掌心上,来人手指微微一抖,轻颤低柔嗓音。 “恩公......” ...... 第二日一早―― 谢岙睡得正有些闷热时,隐约听到院外传来吵吵嚷嚷声。 “听说师叔已经回来了,快随我去看看!” “天阳师兄,此时尚早,师叔说不定还未起来......” “都日上三竿了,师叔定是已经作完早课了,此去正好与师叔闲话!” 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谢岙迷迷瞪瞪睁开眼,手臂撑着床榻起身,指尖冷不丁摸到如丝光滑触觉。 嗯? 谢岙揉揉眼睛低头,猛一打眼看去,身旁竟是睡着一人,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迅速翻身压上,手掌扣指为爪,倏地袭上这人脖颈,还未喝问,两眼已是瞧清楚身下之人的模样。 墨发如缎,素衣纤腰,皎白面容染初醒之红,墨眸睁开揣盈盈水色,端的是一副春梨晨熹落春图。 “唔......恩公......?”这人低吟婉转一声,嗓子隐隐拖曳刚刚睡醒的沙哑。 雪雪雪......雪禅?! 谢岙大惊松手,于此同时,房门已是从外向内推开。 “天阳师兄,这房门关着,师叔应是还未起来......诶?!” “不会不会,师叔说不定只是......嘎?!” 谢岙条件反射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两人,一人年龄稍长,面相稳重老实,此前在恒华派见过,正是老成许多的盘隋;另一人皓发如雪,用一金玉暖扣精神束起,面容却依旧是未及弱冠的少年样貌。 ......天阳?! 此时这两人无一不半张着嘴,愕然望来,谢岙顺着视线往下看去―― 身下弱不胜衣女子一枚,面色无端绯红;旁边鼓起的被褥还隐隐动了动,貌似还藏着一人...... 卧槽,怎么看怎么像晨起进行不良运动的前奏! 谢岙嗖的从雪禅身上跳起,拉开被褥露出圆硕灰毛脑袋,想到门外两名围观师侄,忙随手抓了一件衣服盖在仅着里衣的雪禅身上。 “都聚在这里作甚?”门外廊檐下忽然传来一道含笑清朗嗓音,清浅墨香随风而至,青年修量身姿出现在门口,望了屋内一眼,凤眸霎时微微眯起。 正抓着女子外衫的谢岙:“!!!” ...... 太苍山庄试剑坛外―― “......所以雪禅是昨夜到访,因为穿越禁制时所耗灵力甚多,才脱力晕在了床上,不及去寻找客栈,”谢岙一路走来说得口干舌燥,不忘讨好道,“只能说明抒远师侄实在厉害,才把太苍山庄的禁制做的这般牢固哈哈哈......” “可惜依旧让魔族进来了,看来还需改进――”白衍抬手拂去谢岙腮帮子上的饼渣。 “这魔族也就雪禅一人天生擅长穿越结界,无妨无妨,况且我和她皆是女子,睡在一起也无大碍!”谢岙大手一挥,迈上台阶,步入试剑坛门楼。 白衍听罢,眸光微动,嘴角勾了勾,暂且搁下这话题。 玄芒石门楼之后,是一长长游廊,前方尽头设有第二道石门,石门后便是汇聚五行之力的试剑坛,此时在这回廊东侧,顺着台阶坡道而上,一间屋子依山而建,正是宗能老祖平日闲暇休息之地。 等到谢岙和白衍二人进了屋子,云青钧已是端坐位上,手中横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 也不知与宗能老祖说了何事,此时目光触及谢岙,黑眸蓦地一顿,飞速移开视线,垂首望着手中古剑,而宗能老祖两眼半眯三分,笑得颇为诡异。 嗯?嗯嗯?! 莫不是趁自己没来,这臭老头对青钧师侄说了自己不少坏话?! 谢岙立刻警戒瞪向宗能老祖。 “你那是什么眼神?为师让青钧先来,不过是让他看看这剑中是否有灵魄――”宗能瞅了眼谢岙,哼哼两声,随即清清喉咙,解释起所有事情来龙去脉。 俄而之后―― “大道无形无名,生养天地万物,无所不在,遍满宇宙十方......”白衍怔怔道,“此事我虽早已从三霄台内书中知晓,熟烂于胸,知此地有六小界,却不知大千世界,另有太初太始,所成一大界,于此界大为不同......” “这也是徒儿迟迟不说的原因,”宗能叹了一声,“毕竟涉及天机之事,所知之人越少越好,于说之人,于听之人,皆有天罚之险。” 谢岙满脸苦哈哈的愁色,心中却是不住心花怒放。 没错、没错!师父你总算帮徒儿平反了一回嗷! 以后出门遇见师侄再也不用心虚低头走路了! “不过――”云青钧忽而开口,“天机一事,并非提及即有险......并非有意为之,并非无故为之,并非引出恶果,天道亦有宽容之时。” “诶?!”某木头人傻眼。 “所以......”白衍挑了挑眉头,手中随意翻着蕴含千变万化之灵力的浩云折扇。 “是师祖......有意不让师叔说出来?”云青钧黑眸寒沉,面无表情望向宗能老祖。 “什么――?!”谢岙拍桌跳起,高声怒视。 卧槽,老纸之前在种种强压之下费力脑战、百般忍耐、坚决封口不说究竟是为了什么毛球啊――!! 宗能干咳两声,神情一肃道,“若是说了,你们难道要追过去?一个身为剑魄仙骨,一个身为白泽少主,去那异界岂能像这没什么修为的区区木头一样轻松?尔等又不是不知,修为越高深之人,穿界反噬之险便是越大,难道为师要白白看着你们自毁肉身、灭绝神魄?!” 谢岙被唬得心头直跳。 话是没错......可是听起来怎么像是拐着弯说自己朽木一根?! “况且这根木头太过可恶......好端端的一个莲心仙骨的徒儿就被拐了去......不出这口恶气......本君如何能甘心......”宗能含糊嘀咕,端茶一饮。 “嗯?”谢岙瞪去疑惑两眼。 “听你刚才说来,此次在异界也不过是呆了三月有余?”宗能端正神情,抖眉问道。 “说来奇怪......我七岁那年被送往异界,再回来时与榭筝遨同岁,说明两界时间流逝之速相同,”谢岙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上一次回归后,这边的时间流速快了许多,异界一日,这边一年,异界三月,这边已过百年。” 云青钧沉思俄顷,缓声道,“其不同之处......或许与异界之人的神魄有关。” “没错,师叔第一次去往异界,榭筝遨被无意交换过来,两人各分一界,”白衍手中扇柄一转,轻敲掌心,“而师叔第二次去往异界,榭筝遨的神魄却是随之跟去,一界空,而一界满,再思及师叔与那人长得一模一样,又有种种五行八字之相干联系,想必其中必有玄机。” 谢岙咂咂舌,“可是也不至于两界时间流速都变得不一样......” “自然空玄,不增不减,在于万物平衡,本是相异的神魄共处一界,势必会打破二界之平衡......”宗能捻指几算,倏忽收手,摇摇头道,“天道无形无象,此事就此作罢,莫要再追究下去,以免涉及更深天机。” 谢岙点点头,想起一事,起身上前,拱手恭敬道,“师父,徒儿知道回去异界极为困难,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把榭筝遨的神魄再送回去?” 至少‘谢岙’此人还在异界存在,不会消失,更不让任何关心之人伤心―― 抚养十余年的亲人,好强又用心教她读书的大姐,脾气像小孩儿般的二姐......若是知道‘谢岙’真的就此消失....... 谢岙低着脑袋,拱起抱拳的两手越发扣紧掌心。 忽然,一只古拙修长之手覆上谢岙两手,掌心带着因久久持剑而生的匀称薄茧,仿若包容敛去万般烦扰,莫名让人心神安定。 云青钧低头静立,黑眸如寒山拥雪消融,荡开缓缓涟纹,暖流温淌,谢岙不由张开口,喃喃一声。 “青钧师侄......” “嗯。”包覆的手掌紧了紧,单此应了一声,竟似许了千钧一诺。 “岁淹忧烦,日月骋愁――” 另一只手握着谢岙肩头,白衍扬眉浅笑,一身桑白衣摆映着窗外湖色反光,流动陶然霁色。 “这六界比师叔想得还要广袤许多,师叔还未见过许多有趣之地,若是去了定会被那般罕见美景吸引,何等快意疏狂,无心思顾忌其他......” 谢岙如何听不出青年是在安慰自己,扭头感动道,“抒远师侄......” “况且师叔在离开前有些含糊未解决之事,也需要耗费不少时日,慢慢道来――”白衍双眸欢快弯起。 谢岙:“!!” 宗能看看突然面红耳赤、满目惊吓之木头人,再瞅瞅看似悠悠漫步、实则步步向前的某白泽,最后目光落在剑眉舒展、似是宽下心来的某冰块仙徒上,内心急火登时刷刷刷冒起,暗啧两声,开口道,“也罢,为师会为她寻一具肉身,令她神魄有所附......待为师寻到去异界的方法,便会送她回去――” 谢岙大喜,躬身一拜,“多谢师父!” 唔,那妖尊应是知道榭筝遨的神魄下落,这两日就找机会下山一趟问问他,否则榭筝遨的神魄万一入了此界轮回,可就麻烦了―― 谢岙暗忖一番,又与宗能闲话一二,喝了三碗茶后,就被宗能突兀拍了拍后背二处,然后赶了出来。 “奇怪,为何师父又留下青钧师侄说话?”谢岙出了屋子,纳闷回头。 “或许是为剑魄一事,”白衍长腿迈了一步,倾身不近不远,恰是堵住某师叔的各方去路,弯眸戏笑轻眨,“倒是我还有许多话,要与师叔好好说上一说――” “......诶?!” ....... 太清城某酒肆内 “啧,这呆子的师父倒是厉害,发现了水镜端印――”青龙大爷看似斯条慢理端着酒盏,实则两条漂亮眉骨不住跳动,“也好,爷爷在这里也呆得腻味了,这就去寻那呆子!” “太苍山庄禁制极为难破......纵使你为青龙,又有何妙招能破那白泽与那位重岫仙尊所设禁制?”句融不紧不慢收起破碎的水镜,每一镜渣碎片也不曾遗漏。 戎睚大爷哼了哼,金眸灼灼瞪着窗外浮山,“天下有擅摆禁制之人,自由擅破禁制之人,爷爷这就去东海一趟!” ...... 太苍山庄―― 水汽袅袅,氤氲日光。 谢岙万分舒心倚着温汤池壁,池岸碎石上丢着一身沾了污泥的衣衫。 “啧啧......白日里泡澡真他姥姥的舒畅......” 说来也算幸运,谢岙晌午差点被那熟读天下书册的白泽从各方面无一疏漏拷问的差点褪层皮时,天阳和盘隋二人及时出现;之后天阳殷殷切切提出要与谢岙比试一番,好让谢岙考校他修为进步,以此联络感情―― 等等,现在想来,貌似自己是被剑光追着跑的那一个?! 想到白毛少年比试之后一脸神清气爽的模样,谢岙脸色顿时黑了黑。 错觉,一定是错觉! “咯啦......” 正在此时,竹门忽然被拉开。 这汤池乃是谢岙身为堂堂师叔独享之地,虽不大却也应有尽有,此时听到门上响动,顿时惊诧扭头,只见一人抱着小木盆进来。 雪衣扫过几缕浮雾,水烟飘过墨眸,面如轻呷醉酒,薄白泛红。 “恩公.....可要雪禅侍浴擦背?” 作者有话要说:雪禅新习得招数―― 名称:魔靥 技能: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另所有人昏睡沉梦 备注:对容易入睡的人,尤其有效 画外音―― 在师叔与白七来离开之后,某祖师与某仙尊的对话―― 宗能:“今日说出事情起因经过,那笨徒儿或多或少也算泄露天机之根本原因,她需要付出代价。” 云青钧:“!!” 宗能:“当然这代价也并非如天罚之严重,依照她如今状况来看,怕是将功赎罪的可能性大些。” 云青钧:“......” 宗能:“比如以身献祭,镇压那青龙戎睚。” “咯吱――”一张石凳碎裂。 宗能:“或是以身奉献,供那混天藤日日贪欢,消磨其野心不谋乱事。” “啪嚓――”屋外回廊断裂。 宗能:“也或是无需这般将功赎罪,只要你严加训诫,不忘责罚这木头,必要时佐以一些罚身之事,想必也算是抵消了这泄露天机之险,比如......” (巴拉巴拉省略万字) 云青钧:“弟子......知晓。” 第164章 哟沾衣带水弄湿清! “雪禅?!”谢岙一脸纳闷,“你怎知我在这里?” “只要不出方圆百里,恩公气息......我皆能有所察觉——”雪禅低头有些羞涩褪去外衫,轻挼衣带,仅着单衣的腰身越显清盈修蔓,“听闻恩公今日一早十分忙碌,我来帮恩公擦背......” “不用不用,”谢岙摆了摆手,一脸得意拍拍肩膀上搭着的自制澡巾,“有此物足矣。” 那澡巾两端缝着拉环,针脚虽是歪歪扭扭,却颇为趁手,雪禅仔细打量一眼,不赞同摇头道,“恩公,此物虽能擦背,却无法跷引穴道,怎能彻底显出泡澡舒畅之效?还是由我来......”说着竟已是穿着单衣下了水。 水气氤氲,单衣渐湿,衣带轻浮于水上,清可见底的水面下,可见下摆随水波鼓动,隐约露出修蔓长腿,一肌妙肤,煞是撩人,怎么看怎么有...... 趁着天时地利人和献身主公之意——?! 谢岙眼角一抽,肃然道,“雪禅,我之前助你一次,你也帮我甚多,早已两不相欠,自是不必再叫什么恩公,”谢岙随手捞起岸边小木盆中的酒壶,砸吧两下发现是无甚度数的米酒,十分惬意眯着眼,“如今你送这些小食已是颇为费事,怎会劳你再......唔?!” 谢岙正说着,忽觉眼前人影一晃,旋即背部触上一大片湿软衣料,竟是一人自身后贴来。 “两不相欠......” 细润呼吸撩过颈侧,惺忪湿衣被水带着向前,滑过谢岙不着片缕的腰身,仿佛欲一同拢入衣衫之中。 “若不是恩人......那么雪禅可以不顾往日恩情,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纤长双手搭在谢岙两边肩头,微使柔劲,便让发蒙的谢岙趴在了岸边,露出光溜溜的后背。 等等...... 这他姥姥的是什么奇怪的节奏?! 谢岙眉头跳了跳,猛然想起身后这只虽同为雌性,却也是只纯粹的没有一根杂毛的魔族,本想旋身一腿踹开,然而到底是顾虑到对方女子身躯,脚下疾如雷霆一招便僵了僵。 就在这迟疑一瞬,覆着草色单衣的长腿缓缓嵌入谢岙两腿之间。 “恩公可知......纯阴与纯阳若彻底相合,乃是世间最为舒服美好之事?” 雪禅原本搭在谢岙肩头的手撑在了岸边的圆石上,缓缓俯身,本就高了一头的身形越显修蔓倾长,连同湿袖下线条漂亮的双臂,竟是拢聚了一方让怀中之人上不得、下不去、左无逃路、右无窜地的狭窄空间。 ......滚他姥姥的女子柔弱身躯! 谢岙望着自个儿脑袋两旁的胳膊,心中狠狠比了个凸凸,猛然缩身反旋,口中同时嚷嚷道,“不就是做恩人,这等便宜事我怎会白白丢了去,哈哈哈......” 谢岙正干笑着,忽见眼前阴影更甚,这人却是不退反进。 “恩公......” 如同水磨轻调之声在池上逸散,低吟婉腻,雪禅软睫微微一眨,一滴水珠子从睫毛上颤巍巍滴落,分外剔透惹人爱; 也不知是水池温度太高还是怎地,雪禅面色绯红,墨眸湿润,水波荡漾,又向前凑近三分,髋骨隐约贴在谢岙肚皮上,低着头不住喘息。 “恩公......雪禅好难受......” 似热似凉的气息拂面而来,谢岙本在池中泡得有些闷热,受这气息一吹,浑身上下冷不丁一个战栗,竟是说不出的舒爽,仿佛毛孔自发喜滋滋张开,热气被沁凉,燥气被浸润,神智也浑浑沌沌了几分,只觉眼前之人简直美色无边,煞是勾人心魄。 “雪禅......”谢岙一只手在水下动了动,挣扎着伸出水面,快要摸上单衣美人儿的脸。 “好难受......雪禅好难受......”低柔嗓音渐渐沙哑,雪禅似是坐立难安,湿衣飘荡之下,腿根收紧微妙磨蹭,连带着裹着片缕衣衫的长腿,也轻撩慢滑的蹭上谢岙大腿内侧。 ......难受? 对对......老纸身体里好像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难受得从里到外都痒痒,嗓子眼里直冒火...... 谢岙呆呆睁着眼,伸出去的手猛然扣上这人肩头,旋身一拧,身形调转,把眼前的美人儿强压在岸边。 “雪禅......”谢岙低着脑袋喃喃,掌心仿佛有自主意识,在雪禅滑不溜秋的脸上摸来摸去,入手一片沁骨舒畅之感,一缕缕若有若无、与一身阳气截然相反的气息窜入皮下,激惹的浑身上下冰火交融,酣畅又焦灼。 一只清盈手掌在水下伸来,捉住了谢岙另一只手腕拉至自己衣衫上,雪禅微红着双眼,抬起腰身贴近谢岙,嗓音几近颤抖难耐。 “雪禅受不住了......恩公......帮帮雪禅可好?” 水池温度不断升高,不知是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那只手握着谢岙的手拉到自己身上,顺着湿透贴身的单衣不断往下,滑过松散微垂的衣带,眼看便要顺着被水流冲得散开的衣摆,探入衣带下三寸之地—— “阿......阿嚏——!” 一个喷嚏惊天动地打出,谢岙差点闪了脖子,脑中一个激灵,霎时回过神来,两眼眨巴几下,凝神一看,见自己搭在雪禅身上蠢蠢欲动的两只爪子,险些吓脱了眼眶。 卧卧卧.....卧槽! 这是什么可怕的现场! 谢岙狠狠倒吸口气,嗖得收回抖成筛子的两手,在水中大大后退三步。 “恩......恩公?”雪禅颊上潮红依旧,迎水上前,素衣纤腰,当真步步似皎莲绽放。 “等、等等!不要过来!”谢岙惊得弹身一跳,又是连连后退,直到背后贴上另一边池壁。 自己、自己如此直根直脉的一棵直树,刚才差点一脚踏上危险之弯路了嗷嗷嗷! “恩公?”雪禅两眼揣着茫然,身躯微微发颤,双手搓着胳膊,仿佛身上极其燥痒难耐。 ......痒? 谢岙定眼一看水池,只见池面上不知何时漂浮着些许细软白毛,比发更细,比丝更软,仿佛是揪了一撮兔尾巴毛散在了水面上,团聚在方才两人所站之地,随着水波洋洋飘动,渗入雪禅衣袖襟摆之中,犹如无孔不入。 谢岙面无表情伸手抹了把鼻梁,低头一看,手指上果然也沾着两根白毛,视线再转移到换下的衣衫附近,一张捆着白毛团子的符纸俨然贴在了岸边,一半浸透在水中。 ......卧他姥姥个槽! 自己就说雪禅怎地如此不对劲,原来是这兔儿爷搞得鬼! 谢岙心中怒火蹭蹭蹭攀升,掌下倏倏凝出两道阳气,以涡轮之势扫荡池水。 “还不滚给老纸出来——!”随着一道纯正无比的狮子吼,根根兔毛簌簌炸出水面,在半空凝成一个白毛团子,眼看就向远方逃去,却被一个‘定’音堪堪停在了池边。 谢岙一手捉住那白毛团子,重新裹了符纸,又从袖中摸出几张,厚厚裹上,这才打着喷嚏,穿上一旁替换的干净衣物,回头瞅瞅池中似是茫茫然刚刚回神的雪禅,连忙踮着步子离开。 ...... 太苍山庄某师叔院落 “吱——” 两扇上好的沉木门轻轻打开,从屋中飘飘迈出一道人影来,衣袖鼓囊囊,足踏轻风靴,脑袋挂着一根尚且半湿的三色抹额,正是方才急急忙忙赶回来的谢岙。 谢岙此时站在屋檐下,搓了搓还有些发痒的鼻尖,颇为纠结望着院子大门。 出门往南,通往太苍山庄山门,其附近有三名太苍山庄弟子,司职传送山上山下往来信件,偶尔兼任跑腿运送之活计——可以以师叔之威严勒令其把自己运下山,不过有向某掌门通风报信之险; 出门往北,通往太苍山庄炼丹阁,其内有某忠厚老实的盘隋师侄定点驻扎——可以轻而易举拐带,坐他的顺风剑去往太清城,不过其有不堪某掌门严加审问、从实招来之险...... 谢岙左看看,右望望,最后深深叹口气。 本想着泡完澡就去太清城找那妖尊,问问看榭筝遨的神魄在不在他手中,可是无论从自家师侄屋中、那一沓自己亲手画押的‘一年不会出庄’的字条来说,还是从自投罗网的危险性而言,如今下山独自会面某妖尊,着实不是上上之选。 谢岙左思右想,期间又打了数个喷嚏,最后毅然从迈开脚步,出了院子向东边行去。 一刻钟后—— 风萧萧,云飘飘,千年老树卷枝摇。 谢岙站在东崖,把最后一句话录在传音符里,两手一拍一送,便让传音符随风而去。 啧啧,如此这般用传音符,才是最好选择! 既不用单独见那把老纸当粽子卷的妖尊,也避免了下山后被自家师侄捉拿的风险,更不用担负违背诺言(纸条画押)之名(罚),真是上上之计! 眼看着传音符向太清城的方向消失,谢岙眉梢都飘着几分得意。 然而一个时辰后,那抹得意就尽数化成疑惑不解。 奇怪......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按理说就算那妖尊不会屈尊纡贵前来,回个信终归是动动嘴皮子之劳—— 谢岙两眼盯着半空中路过的一只白鹤。 ......莫不是被鸟叼了去? 谢岙挠挠头,重新盘腿坐下,又从袖中摸出一张传音符,絮絮叨叨念了一通,再次二掌一合,拍送出去。 又是半个时辰,不见分毫动静。 谢岙眼中满档档疑惑不解,又一次从袖中摸出符纸来。 如此反反复复,直到日入西山,霞云重重,半张答复的符纸也没有传回来,谢岙原本殷殷翘起的眉毛终于耷拉下去。 距离当时离开茶馆,已经过了一天一夜,这妖尊再如何惦记老纸浑浑纯阳之躯,说不定也不耐守株待兔,回了妖界去...... “不对......为毛老纸会潜意识的认为这妖尊应该会在太清城耐心无比的守株待兔......习惯真可怕......”谢岙嘀嘀咕咕打了个寒颤,眼看时候不早,拍拍屁股站起,准备去花厅吃完饭。 然而下一瞬,当谢岙转过身来,望着前方的两眼猛然撑大,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佛手樟下。 通往万书阁的一条杏林小径上,一人缓步而来。 若兰袖摆拂寒风,缥色衣带舒云,剑眉载霜,黑眸沉冰,周身寒意弥漫; 此时分明是风淡云卷,这人所行之地,两侧红杏花雨却是纷纷落下;衣上花雨之瞬,分明是心旷神怡之烂漫绚景,某种迭迭敛聚、层层沉淀、仿佛从千年冰潭之底吹出的寒风却是森森洌洌,刮得谢岙后牙槽止不住的狂抖。 “青、青钧师侄?”看着越行越近的自家师侄,谢岙心肝肺莫名颤了颤。 怪、怪了,自家师侄怎地一副想要斩尽两侧红杏枝桠的模样?! 谢岙嘴巴张了张,还未多说一句,就见那他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嗯? 谢岙两眼眯了眯,努力逆光一瞅。 但见不起分毫褶皱的纯素袖口下,皓白手掌不紧不松握着几张纸条。 那纸条微微泛黄,描有朱红,似绘符咒,怎么看怎么像是—— 之前送出给的传音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星期的山快要变成黑山,每天因为加班睡四小时,第二天还妄想可以在晚上更新,然后又是晚上加班—— 这种循环太可怕了!以及为山曾经说出的更新承诺深感羞愧有木有! 总而言之周末应该有更新的! 下章预告: 进击的百变兔毛(二)x师侄的严厉教育(惩罚)(乃懂得) 第165章 哟剑督木头严惩训! 怪了、怪了!传音符明明可以穿过禁制,怎地拐了弯儿跑到青钧师侄的手中?! 谢岙两眼惊恐睁大,只见某面如沉水的仙尊一步步走来,纯素袖口携来星点杏花,片片春意盎然的花瓣此时却似经年久冻之寒芒冰箭,拂过谢岙脖颈,霎时激起大片寒毛。 “四张传音符纸......” 云青钧缓声开口,声音不高不低,眉峰不紧不皱,字音落下之瞬,却让谢岙生生打了个哆嗦。 “若非我观结界有异物出入,还不知......师叔就如此殷殷切切,想要那妖物过来——” 寒澈衣摆拂过谢岙裤管,云青钧攥着符纸的手掌慢慢收紧。 “以便......让他带你下山?” 谢岙只觉面前飘过微如尘土之物,眼皮心惊胆战跳了跳,顺着源头看去——那韧如东海蛟筋、顽如北冥灵石、极难损毁的传音符符纸,在某仙尊修长手掌中灰飞烟灭,化作比砂砾还要微小的粉末。 这、这种节节暴涨的可怕寒气是怎么回事?! 谢岙哆嗦着嘴皮子想要解释,就见循光大起,绕着两人转了一圈,四周景色飞速变幻,再定神时,已是来到了一宽敞房间。 筼篾铺地,倚墙剑架,坐北一张清肃拔步床,临窗一张玄鹤石膝头案,中间空地缀着三两灵光湛然的家具,正是云青钧的卧房。 谢岙两脚刚刚沾地,便觉房内温度嗖嗖直线下降,扭头一看,自家师侄衣摆在悬浮灵力之下逆力而行,轻缓垂下,某种彻底压制的力度让谢岙眉毛直抖,当机立断迅速端正表情,两眼揣着百分百诚恳,摆出义正辞严之姿,深吸口气高呼解释。 “青钧师侄,师叔传出这符纸乃是有重要原因!榭筝遨神魄下落不明,唯有那妖尊知道,师叔这才传话于他,看看如今是否在他手中!要是在的话,也好提醒他勿要把那神魄给随手丢了——” 音量宏宏提高,有壮胆子、强气势、增信心之效果,然而这厢谢岙叽里呱啦解释完毕,那厢寒面师侄一双黑眸依旧沉寒无边,上前一步,如碾万缕妖邪。 “既如此,为何不先告知于我?”冰寒嗓音在屋内回荡,竟比之前在东崖还降了数个温度。 嘶—— 谢岙嗓子眼干了干,只觉在这目光之下,被生生瞧出了心中所虚之事,头皮上冒出的汗珠子也冻成了冰渣子,脚下不由后退两三步,气势大为萎靡。 “师叔、师叔没有告诉青钧师侄,是因为知道你不喜妖物,绝非是为了独自下山......再说今晚有那雍州特产的火鱼十九吃,师叔怎会在此时下山.......咳咳咳,师叔的意思是,以免、以免青钧师侄为此事烦心......师叔这才没告诉你,想要私下解决......呃——” 谢岙混乱说了一通,谁知话音未落,某师侄周身剑气猛然暴起,房间内剑架衣柜皆哐啷啷作响,桌案上的书页凌空狂翻。 谢岙条件反射抱着脑袋一滚,翻身躲到了桌案另一边,战战兢兢抬起脑袋一看。 “砰——!” 一本本经书垒高如塔,一堆堆搁在了桌案上,其重量震得桌案四角嗡嗡作响,石砚险些震飞。 谢岙坐在地上目瞪口呆抬头,直仰得脖子后颈几乎弯成直角,这才越过了经书最高檐看到自家师侄。 云青钧垂首望来,手中执着一卷薄册经书,薄唇微动,吐出几个字。 “在我归来前,此书需抄完一半——” 一轮禁制绕屋拔地而起,与此同时,门外恰来一名弟子传话,似是宗能有事催促再三。云青钧暂未理会,把手中经书放在谢岙面前,落下最后几个重甸甸的字音。 “如有懈怠,晚饭皆素。” 说罢又是挥手设了一养剑之阵,留下纯钧剑守在门口,方才抬步离开。 晚饭......全素?! 谢岙低头瞅瞅面前经书,虽仅有薄薄十来页,上面一行行字却是密密麻麻,抄完一半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神了个姥姥的,到时候老纸好隔了百年都没吃过的火鱼十九吃早就被吃光了!! 眼看晚饭无望,谢岙愤愤合上书页,在袖中摸来摸去,掏出一包卤肉干来。 啧啧,幸好自己随身带了一些零食,自家师侄又不在身边,如此边吃边抄,也不算太过无趣! 谢岙喜滋滋的打开布巾—— “啪——!” 一道剑光猛然闪过,谢岙手背上随即一痛,手中布团子霎时掉在地上。 .......嗯?嗯嗯?! 谢岙呆若木鸟看着不知何时‘飘’在了眼前的长剑,流光濯濯,冰释无尘,尚未出鞘已是浑浑剑气寒洌了满室,正是守在门口的神剑纯钧。 .......等等,自家师侄把这剑留下,莫非是严加看管自己的意思?! 谢岙不信邪的伸出手,摸向地上包着卤肉干的布团子。 “啪——!” 这一次剑光闪过之速比之前更快,毫不留情拍打在谢岙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清晰红痕。 ......卧、卧槽!还真是这般用途! 剑光熠熠之下,谢岙连忙缩手,铺开纸张打开石砚,待到握上了笔杆,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般没胆的蔫样,登时恼羞成怒,甩了毛笔,两眼噗噗直冒火星。 嘿,反了天了!老纸怕原主也就罢了,还能怕这仅有一缕神识的区区一把剑?! 谢岙两眼眯起,搓搓手背,从袖中摸出僵束之效的符纸,出其不意刷刷贴在剑柄上。 纯钧剑颤了颤,仿佛被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谢岙自是大松口气,得意洋洋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伸个懒腰,一手摸向肉干。 熟料还没等指尖摸到布巾上,长剑忽然泻出炽盛光华,灿若星列,在符纸破开之瞬,道道剑光大起,接二连三拍向那慌忙爬起来的人影。 “诶呦!哎呦!停、停下!不敢了.....不敢了嗷嗷嗷!” 谢岙被敲得满地打滚,左闪右避却皆是避不开拍打来的剑鞘,最后肿着屁股重新坐在软垫上,左手衣袖被两道剑气固定在桌案上,无处躲藏的手心被冰冷无情拍了十下,规律刻板,毫不轻缓,直拍得谢岙嘶嘶倒吸气,手心火辣辣烧痛。 某师侄虽面冷神寒,却素来容易心软,谢岙也是因此多次侥幸逃脱;如今被这长剑毫不留情敲了一通,谢岙眼角扑棱棱挂着眼泪,抱着红肿的爪子暗自伤神,百般纳闷。 怪了、怪了,这纯钧剑还专挑左手打,好让自己右手能继续抄书! 此剑作风如此严厉,惩戒手段如此狠酷,貌似还有极度控制癖—— 啧,怎会是自家师侄一缕神识之宿体?! 谢岙扭头瞅瞅,见纯钧剑浮于桌案前,寒洌剑气内敛,却未彻底消失,仿佛沉沉警告,监督此后一举一动,而自个儿衣袖依旧被两道剑气固定在桌案上。 谢岙苦哈哈叹口气,只得捉住毛笔,蘸墨抄书。 宽敞衣袖内,一团白毛团子动了动,包裹束缚的符纸上有一道剑风划破的口子,在毛团挣扎之下,越扯越大—— 盏茶时间后—— 谢岙隐隐觉得身上似乎有些痒,那痒意时隐时现,若有若无,随风而去,又随风而起。 谢岙正为了晚饭奋笔疾书,不加理会,然而没过一会,那痒意越来越重,兼之眼角发痒肿胀,鼻子堵塞,浑身发热,呼吸也有些急促—— 如此特点,分明是过敏症状。谢岙自小身强体壮,从不对任何食物过敏,身为木头桩子更不可能对花粉过敏,如今乍有此症,一边纳闷是不是衣服没晒透,一边扛不住浑身泛滥痒意,屁股不由动了动。 “啪——!” 剑光闪过,纯钧剑鞘重重拍在了谢岙屁股上。 谢岙差点捏断了毛笔,尚不及有其他反应,就觉钝痛之下,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竟然自腿间蔓延开来,仿佛囤积许久的痒蛊被拍散,丝丝缕缕弥漫下.身。 “唔......”谢岙红着两眼,忍不住又扭了扭屁股。 “啪——!”剑鞘一旋,又是一次不容迟疑拍下。 谢岙手腕一颤,毛笔落在纸上,鼻子堵塞越发严重,半张嘴呼吸更加急促,下.身似乎被什么柔软细毛徐徐轻刮,牢牢粘附,若有若无,痒意蚀骨难耐...... 柔软......细毛? 谢岙快要被浑身热度融成木浆时,猛然想起之前浴汤中飘着的根根白毛。 难不成......自己是对兔毛过敏了?! 谢岙这般一想,越发觉得浑身上下好像粘着兔毛,恨不得立刻脱了衣服抖干净。 气喘吁吁中,谢岙勉强抗住左挠右瘙的冲动,伸手迅速从袖中摸出所有僵束之效的符纸,尽数贴上纯钧剑剑柄,足下一窜来到床榻上,放下床帏,手忙脚乱解开外衫。 “唔......” 外衫滑脱之瞬,痒意已是蔓延泛滥,过敏症状越来越严重。谢岙眼角泛出泪花,即便用嘴巴呼吸,呼出的气依旧又湿又烫,更是止不住在床上磨蹭。 渐渐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瞧见床内浮着一把弥漫寒气的长剑,正是挣脱了僵束符纸的纯钧。 谢岙一惊,连忙爬起,就怕再被揍得满头包。谁知纯钧并未呼啸拍来,通体流光隐动,仿若沉着静立,灼灼盯来,静观其变。 谢岙两只手僵在裤腰上,脸皮阵阵发热,莫名脱不下去裤子。想到纯钧此时这般安分,便肥起胆子,摸向剑柄,想要把它弄出床外。 “唔......” 当手指触摸到寒凉无边的剑鞘上时,谢岙浑身一个激灵,鬼使神差伸胳膊揽了剑彻底抱入怀中,腰身一滑,重新倚躺在床头上,撩起里衣,放入长剑。 “啊......” 入骨冰凉贴上颈窝,镇压些许沸腾噬痒,冷热交融之下,化作酥软轻麻之感,流向四肢百骸。 谢岙吸溜着口水,脑中晕晕沉沉,一手脱了裹胸软帛,让剑身彻底贴在了皮肤上,惬意舒畅叹息;另一手解开亵裤束绳,腿根在极痒难抒之下恨恨磨蹭,松垮了裤腰的手却不由自主握着纯钧剑,顺着肚皮向下滑入亵裤里,直至两腿之间,哆哆嗦嗦蹭上最痒之处—— “呜......!”谢岙一手猛然捉紧床单,红通通的眼角泛出湿意。 一阵微风轻飘飘拂过,床帘忽然被一只手掀起。 某提前归来的师侄看到床内盎然阳气,灼人热浪,以及褪了皮吐春露的木头桩子,凝黑双眸霎时剧缩——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师侄亲自教导,蟹黄正小火慢炖,最近和谐风大严,不许留外链,不许留地址,不许任何或明或暗的描写,山苦思很久也想不出新的吃蟹黄方法,乃们有好主意也贡献给山吧啊啊啊!(纠结捶地 第166章 哟剑挑湿情濡身心! 谢岙忽觉凉气袭来,抬起湿哒哒的脑袋,恰是对上一双熟悉黑眸。 依依不舍抱着纯钧剑的某师叔:“!!” 青、青钧师侄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纸还没有脱了裤子看【哗哗——】的地方到底有没有兔毛嗷嗷! 谢岙登时一骨碌爬起,面红耳赤把剑抽出来,正襟跪坐,把剑规规矩矩放在了床上,嘴巴张了张想要解释,脑中却是一团浆糊,捉急之下怎地也想不出理由。 就在气氛诡异僵持之时,那抬起帘子的手终于动了,随手一弹,半扇床帏自动挂在了床柱上。 然后,那惯常执着纯钧剑的手掌伸来,扣住谢岙手腕。 “脉象平和,无中毒之症——” 修若仙筼的手指抚上谢岙眼角,微撑眼帘。 “眸色清透,非受妖术之惑——” 匀称薄茧的掌心贴上谢岙汗湿额头,纯浩真气运转。 “魂思无扰,未有神魄之乱——” 云青钧垂袖收手,也不知是不是窗外暮色逐渐减弱的缘故,黑眸中浮动着从未见过的幽幻色泽,直看得谢岙心惊胆战。 但见某师侄拂袖一扫,纯钧剑便落在手中,一手执着剑柄,一手稳持剑鞘,一如往常试剑之姿,而距离手掌不远处,剑鞘某端隐约有晶亮水渍反光,仅有一寸,素来干净的皓白手掌便会触到。 当清冷黑眸垂下扫视那处,谢岙臊得脖子根都红了。 “剑乃天下之锐所在,世人爱剑,习剑,敬剑,以剑入道,苦行数载方可成剑修.......如此器物,却被师叔用来做这等淫邪用途——” 低沉话语充斥床帐,凝成窒息压迫之感,压得谢岙脖子僵直抬不起,两眼目光只停留在床外某师侄衣带上,不敢往上瞧半分,哆嗦着嘴巴,坑坑绊绊道,“师、师叔身上有些痒,借青钧师侄的剑挠挠,并非、并非是为了那等......” 谢岙正说着,忽听嗤啦一声,亵裤靠近屁股中央的位置竟是裂开一道缝,隐约有什么东西弹了出来,谢岙纳闷扭身一看,下一刻就惊得眼球差点蹦出—— 亵裤上那道口子足有巴掌大,猛一看好似开档裤般,而那开档的缝隙中,正露出一条白色短毛、茸茸团团的尾巴。 尾巴——?! 卧槽,老纸怎么可能会有尾巴! 没等谢岙定眼细看,床帐内忽然沉沉铺灌某种骇人气浪,谢岙条件反射抖了抖,战战兢兢扭头看去,正对上自家师侄沉冷神情,苍隽眉宇间竟已是弥漫冰冷怒意。 “......痒?” 仅仅一字落下,就如道道针芒扎在谢岙头皮上,渗得谢岙满头瞬间发麻,呼吸都卡在嗓子眼里被彻底冻住。 “师叔换上这等寡廉鲜耻之物,暴.露于外,修行之规矩何在?仿似妖邪之外貌,欲行颠阴倒阳之事,礼义何在?任邪物器具缠身,痒意遍体,修心廉耻何在!” “不、不是......” “因而才迫不及待传送符纸,一张不达又送一张,接连四次唤那妖物前来,当真是一刻也等不得——” 云青钧怒意越酿越浓,见那白毛尾巴吓得抖了抖,隐约露出其下白嫩嫩的屁股,黑眸越发晦暗似深渊。 “......如此顽劣不听教诲,好嗜贪欢邪欲,倚剑而乱,不严惩......无以为戒!” 严、严惩?! 谢岙心头一惊,还不及反应,已是被某师侄挥袖一扫,一骨碌翻身跪爬在床上,肚子下还垫着被褥,屁股明晃晃朝上。 “啪——!” 一道皮肉钝响声传出,薄薄亵裤下透出清晰痛觉,谢岙懵然傻眼。 “啪——!” 又是一声,极少以本体迎敌的纯钧剑毫不留情括在了某师叔臀瓣上,臀肉还隐约弹了弹。 谢岙好办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被青钧师侄握着剑鞘打屁股,眼前轰然漫上一片大红,羞烫的满脸几乎能摊熟鸟蛋。 “青、青钧师侄!”谢岙撑着胳膊就要爬起。 一只大手不紧不慢压上了谢岙后背,缓缓向下施力,谢岙登时被压得重新趴了回去。 接着呼啸风声伴随剑鞘括来,一次次落在谢岙腿根、屁股,尽挑皮厚肉多耐打之处,啪啪声尤为刺耳,谢岙面红耳赤,羞愤欲死,扑腾挣扎,却被背后那只手完全压制在床褥上。 “青、青钧师侄......” “不要.....不要......” “呜呜.......” 谢岙只觉屁股几乎皮开肉绽,烧得火辣辣疼痛,呜咽数声也不见面寒心软的某师侄如往常一般叹息松手,此时才深刻意识到何为‘严惩’——耳边尽是皮肉钝响声,某师侄可怕冰冷沉默在床帏内蔓延,越显这般打屁股会无休停无止境,于是谢岙顾不得面子,两眼含着泪花,连连哭吼讨饶。 “师叔.....师叔再也不敢了!” “师叔师叔知错了,再也不敢犯错了呜呜嗷!” 连番讨饶之下,括来的剑鞘终于停下。云青钧眸色浓郁如沼,淡淡开口。 “何错之有?” “师叔、师叔抄书时太懈怠了.....” “啪——!”剑鞘轻拍红肿臀部,宛如提醒,“还有?” “呜......师叔、师叔没有经过青钧师侄同意,就使用传音符!”谢岙慌乱之下乱喊一通。 “啪——!” 剑鞘竟又是重重拍下,谢岙措手不及,痛的几乎弹起。 “师叔劣迹斑斑,所犯之错又何止这些?”云青钧面无表情,嗓音冰寒沉冷,“私自下山,妄自逃跑,被妖物捉去肆意吸阳玩弄于床榻之间!擅自决定,百年未归,归来后不回山门,却是先会那等妖魔邪物!后竟又在陌生厢房,往来混杂之地,穿着卑劣鲜耻之衣衫——” 一字一句,怒意层层叠加,最后一字竟似咬牙磨出,翻滚滔滔怒浪。 “啪——!”闷闷钝响变成清脆巴掌声,某师侄盛怒之下,改剑为掌。 皮肉相贴之下,臀部被掌括的触觉清晰无比,谢岙大为羞耻,低着脑袋,毛茸乱发中耳骨都红透了,屁股上的痛觉烧得脑中乱轰轰一片,两手无意识紧紧抓着被褥,口齿咬不清呜咽道,“师叔.....师叔不敢了!都不敢了!” 云青钧气息一滞,眸色幽深。 “不许再任性妄为!” “啪——!”巴掌浑厚括在臀.肉圆滑之地。 “未有允许,不许擅自下山!” “啪——!”巴掌重重落在屁股无意识弹起的高峰。 此时一掌掌落下,比之前剑鞘不停责惩更为缓慢,更为清晰,谢岙只觉屁股火燎火燎疼痛,然而在麻痛之下,尾椎上莫名出现的尾巴不知何时又顺着开档钻入亵裤内,陷入了臀缝中,随着一遍遍掌括,盘旋的尾巴逐渐向下移动,细软绒毛摩擦腿间稚嫩之处,臀间生出阵阵快慰,自尾椎缭绕融化。 谢岙隐约觉得大大不妙,龇牙咧嘴粗噶着嗓子求饶,“呜.....师叔、师叔知错了,青钧师侄饶了师叔......师叔也后再也不会擅自下山.....呜啊!” 再也不会......擅自下山? 想到这人以前也曾说过这话,最后依旧不告而别,云青钧心中骤然一痛,缓吐了气,巴掌再次狠狠落下。 “啪——!” “呜啊......!” 大掌震颤上臀.肉,拍得软毛尾巴尖直直钻入隐秘湿润之地,谢岙两眼猛然瞪大,腰身颤了颤,软软瘫在了被褥上。 “呜.......” 粘腻声音在床帏内弥散开来,只见某师叔呼吸分外急促,脸上一片红潮,臀间白毛茸茸的尾巴可疑微抖。 云青钧眸色一暗,伸出未持剑的手臂,把谢岙揽在了床头重新坐好。 谢岙屁股下坐着厚褥,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痛。 方才一番看似狠厉拍打,竟是没有一下落在同一地方,是以屁股上到处都疼,却不至于在软褥上都坐不住。 谢岙暗暗松口气,屁股忍不住动动,想把尾巴弄出来。然而那毛绒尾巴尖又细又窄,早已陷入潮湿地带,随着谢岙不安移动,甚至越陷越深,软毛时而轻扫,时而柔刮,之前被压制的痒意再次凶猛窜起,谢岙浑身阵阵发烫,半张着嘴巴呼吸,视线再次模糊一片。 就在谢岙两眼昏花直逼马赛克效果时,面前一道寒光闪过,脖子上蓦地贴上一片冰凉,那抹冰凉所落之地,正是喉咙上残留着微不可查的龙牙咬痕的地方。 谢岙费力眨眼一看,只见一柄长剑沿着自己锁骨向下,轻缓沉慢,而那持剑之手稳如山峦,一勾一抹,剑尖便精准挑开了单衣盘扣。 “青、青钧师侄?”谢岙之前自己抱着剑【哗哗——】本就臊得爪尖通红,如今被用剑撩开衣衫,倾露在自家师侄黑眸之下,简直恨不得夺窗而逃,一手抓着衣领便要重新扣起。 “勿动。” 剑鞘敲在了谢岙手腕内,谢岙手腕蓦地一麻,软软耷拉下来。 剑尖持续向下,却并未再挑开第二颗盘扣,而是拨弄衣领,露出大片光.裸皮肤,看到除了脖颈上的浅浅咬痕外,锁骨周围没有一丝可疑痕迹,方才继续向下,滑到身前起伏之地—— 本就因为极痒而敏感的部位,因为方才在被褥上一番磨蹭,早已红肿凸起,透过薄薄衣衫也能隐约瞧见色泽轮廓,剑尖慢慢逡巡而过,若有若无碾压过兀自站立的凸起,谢岙呜咽一声,下.身涌出一汩湿意,登时吓得缩住了膝盖,不想恰好夹住了一段剑身。 云青钧双眸渐渐无边深沉,执剑之手微微一动。 “打开。” 剑鞘敲了敲谢岙膝盖内侧,细微震动由双腿传至臀部,激起方才被打屁股的回忆,谢岙肥着胆子鼓起抵抗的勇气,挺胸抬头对峙自家师侄,“青——” 云青钧面无表情低眸扫来,某种凝缩至极点的气息缓缓倾散,严严密密包围整张床榻。 谢岙顿时打了个哆嗦,把后半句后都咽了回去,只觉退不得,进不得,逃不得,浑身陷入这般笼罩而来的气旋中,胆子早就吓得蔫吧干瘪,忍着滚滚羞意张开了两腿。 亵裤扯开的地方,一条白毛尾巴恰好遮住了臀.缝,再往上,亵裤并未破碎,然而腿间最为隐私之地的薄薄布料早已被打得大片湿透,尾巴尖的末端隐匿在湿濡亵裤下。 握着剑柄的手掌遽然一紧,冰凉剑尖向下滑落至腿间,警告般敲了敲腿根,让双腿张得越开,剑尖轻抹过腿间凹陷之地,亵裤布料顿时贴肉更紧,些许陷入细细缝隙之中。 “呜.....”谢岙脑中轰然炸开一团东西,意识霎时模糊混沌,浑身又热又痒;而床边传来的阵阵凉意,让谢岙忍不住伸手捉住一片若兰衣袖,贴到脸上不住磨蹭,仿佛舒服到极致一般喟叹。 若是谢岙此时神智清醒,定会恨不得把这披了自个儿外皮的痴汉丢到十万八千里外,然而如今身上似有邪物在作祟,神智越发昏昏似浆糊。 不多时,谢岙又觉不过瘾,急不可耐剥出袖下倾长手掌,嗅嗅清润气息,心满意足的伸舌舔了舔掌心。 云青钧浑身微微一颤,本是精妙掌控的剑尖随即一抖。 “嗤啦——” 一道布料破碎声响下,剑脊无意挑破了亵裤布料,彻底弄成了开裆裤,剑尖更是不慎滑入谢岙腿间湿滑之地,埋入缝隙之中,牵连上暗藏其内的一根细软白毛,一同摩擦上细嫩软肉。 “呜......!” 谢岙腰身颤了颤,浑身热意更甚,熏得两眼婆娑朦胧,遍体痒意简直如海啸急升。 好想.....好想在什么东西上蹭一蹭...... 谢岙不由自主挺起肚皮,主动用湿漉漉的......蹭上剑鞘,在凹凸不平的纹理上前后磨蹭,迭迭快意逼得眼角发红发烫时,剑鞘上一处凸纹正正抵戳在了...... “呜啊......!” 谢岙半撑起的两腿霎时一软,眼看就要从软和被褥上滑下,撞在颇硬的床铺上,一只手极快伸来,揽着谢岙腰身抱起。谢岙视线急剧一转,两眼迷迷瞪瞪聚神时,已是面对面坐在了某师侄腿上。 云青钧两腿微微一分,谢岙屁股刚好悬在了半空,身下是一片若兰色衣摆。透过汗湿贴肉的薄透亵裤,臀部上隐现红肿掌痕。 “师叔就如此贪图.....床榻之欢?” ...... 谢岙全凭好体力撑到现在,迷瞪瞪睁眼。 四周原本是昏暗暮色,此时竟是光线大亮,仿若清晨朝阳。 卧、卧槽,难怪要晕了,竟然过了一夜! 没等谢岙进一步有感而发,口中就被哺喂一颗辟谷丹,下一瞬天旋地转,后背贴在了床榻上,而上方某师侄再次缓缓压下。 “诶?青、青钧师侄?” “我曾言之,要彻底惩戒师叔。”长指卸去束发昆玉,一头墨发倾泻垂落。 “可、可是......” “师叔所犯之错,如今不过抵消一件。”惯常紧系盘扣的若兰衣衫缓缓褪下,极致修韧身形。 “诶......诶诶?!” “何况,飞昪树在开花结果前,断了根系,如今需要再次浇灌,方能......开花结果。”某师叔腰身被一只大手再次不容逃脱握住。 “浇、浇灌?” “自是以我之真元,入师叔体内深处。”剑光一扫,床帘层层落下,遮住一帐春光。 “等、等等.......等等啊啊!师叔不想开花结果嗷嗷嗷!” 作者有话要说:有关师叔的大姨妈初访,这里算是提到一些因果,之后会隆重出场的~ 另,所有的白毛都是兔儿爷的妖术,兔儿爷真身还在某师叔脱掉的衣服的袖子里—— 至于为什么没有被青钧师侄发现,其一是这只兔儿爷的特长:八卦,偷听消息,擅长隐藏气息;其二是符纸封印,也能遮掩妖气;其三是,咳咳咳,某些时刻,总会没有留意到无关紧要的小事—— 蟹黄之后老地方端,不能熬夜的筒子们可以明早吃,师侄轻度黑化,慎入 以及知道其他开动途径,可以不留邮箱的筒子们务必不要留啊啊啊! 第168章 哟栉发浴木时时护! 白池浮清波,垂枝绕水烟,隔绝一方宁静汤池。 岸边三三两两花荫垂柳,池中氤氲灵草仙药之微涩湿气,一道倾长身影立在水中。 浅缥色单衣披在身上,平日一丝不苟束起的墨发松散垂曳池水中,显出紧韧修长身躯,皓白如雪颈项,寒玉俊容;苍隽剑眉之下,惯常澄净寒冽的黑眸,此时难得怔怔出神望着眼前一个人。 此人身下铺了一件蕴了真气的宽大衣衫,是以能够随波漂浮在水面上,不过半截身子漂着,半截身子滑在水中,四肢无力摊开,一头蓬毛在水波中荡漾,时不时遮着脸面,猛一看好似那血腥侦查现场,着实惊悚。 面对如此诡异场景,池中久立如青崖雪松之人却是俊容微红,仿若经过久久斗争,缓缓伸出清长手掌,把那漂浮之人揽在怀中,撩开蓬松乱发,仔细清洗其下狼狈得一塌糊涂的睡脸。 ‘呜……师、师叔再也不敢了!’ 划过湿润眼角的手指微微一抖。 ‘青均师侄……饶了、饶了师叔啊啊呜!’ 拂过细软睫毛的指尖微微一颤。 ‘不要……呜……松开师叔那里啊……’ 某师侄洗了不过短短两瞬息,便是猝然缩手,堪堪移开目光,仿佛怀中之人是烫手的炉火一般,触之即烧,望之即灼,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哗啦――” 重物落在水中的声音扑通响起,旋即水面冒出一串可疑水泡。 云青钧一惊,迅速伸手去捞。 “噗噗…….咳咳咳咳!”谢岙一醒来就咳嗽得惊天动地,一只宽热手掌落在谢岙后背,轻轻拍抚。 “多谢……咳咳咳……”谢岙顺着气,迷迷糊糊道谢,一抬头,恰是看到自家师侄脸上闪过一丝丝极其罕见的尴尬神色。 尴尬――? 谢岙木躯一震,脑中霎时如上了轴的胶片般哧溜溜回放之前几日种种…… 卧槽啊――! 那个抱着剑自【哗――】的人是谁?那个被打了个屁股还蠢蠢欲动的人是谁?!那个再次主动蹭上、勾搭自家师侄【哗哗――】的人是谁?!!是谁!是谁啊啊啊!! 谢岙脸色忽白忽青,由红转绿,由绿转黑,好不缤纷精彩。 而这一切的根源―― 如果不是那可疑兔毛,自己怎会浑身发痒,如果不是浑身发痒,自己怎会抱着青均师侄的爱剑【哗哗――】,还被青均师侄看到,最后怒极攻心,啪啪啪好一顿‘纯钧炒肉’,进而引发种种不可预测的可怕展开! 啧,简直叔可忍树不可忍!等到老纸出去就宰了那只兔子!烧了兔毛,炖了兔肉,来个兔肉一百零八吃!! 谢岙脸上黑如炉底,脖子红如炉火,好似一根烧得正旺的木头桩子滚了炉渣,又焦又烫,此时再冷不丁瞄到眼前某师侄修长凝白身躯,紧韧有力腰身,登时连内芯儿都烧得嘎吱作响,红通通,忙裹了那件飘在水上的衣衫,脚下踉跄后退一步。 “勿动。”云青钧嗓音有些沙哑,一手握着谢岙肩头,顿了顿,另一手抚上谢岙湿漉漉的脑袋,插.入发根,顺着一缕缕发丝向下。 以手为梳,以指为齿,缓缓栉发,路过眉梢,淌过池水,垂曳背脊,直至发尾,耐心梳开一处处盘结,仿佛只手撑天,扫去这人万般烦扰。 每当那蕴气若拙的指腹穿入湿漉漉的发根间,贴上头皮,谢岙便是忍不住颤了颤,莫名觉得比直接摸到肉上还亲密无间。 慢慢的,谢岙也渐渐习惯,方觉惬意无比,舒服得两眼不时眯起,昏昏欲睡。 池边一颗百年桃树,两三枝条垂在水中,随风摇曳几缕香气,四周琼花瑶草,碧色郁郁,被缭绕水烟朦胧,幽静如世外之地。 “唔…..青均师侄,这是何处?” “重阙秘境中。”修长手指梳通长发,又逐一抹上揉碎皂叶。 “诶?!秘境?怎会在这里?” “此处暖仙池……有助师叔恢复精元气力。”清冷嗓音可疑凝涩几分。 某师叔抖抖耳朵,脸上也红了。本是睡意难抗,因为尴尬才硬打起精神、随意扯开一个话题,如今却觉得这一池汤水更加热得慌。 云青钧黑眸微微一动,扫过某师叔虚颤两腿,心下无奈叹了口气,手指轻拂这人细瘦脖颈,某师叔再次晕了过去。 倾长两手及时握住光溜溜的肩头,把这人再次揽入怀中。 待触到一片湿滑软腻,云青钧深吸口气,薄唇紧闭,视线不上不下,定定落在那被热水熏得发红的脑门上,黑眸坚毅,面色沉稳,当真如手中握得不过是一根木头桩子,捏碎皂叶涂抹,撩水上下擦洗。 当手掌滑到软溜溜的肚皮,指尖滑过肚脐继续向下,某师侄神色依旧如万年寒冰坚不可破―― 然而长睫微不可查颤了颤,喉咙一滚,耳根终究泛红,比池边桃花更艳。 …… 谢岙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太苍山庄,下把垫着被褥,面朝下趴在床上。 窗外暮色初临,竟又是过了一天。 谢岙瞅瞅天青色的床帐,眼皮一跳,往床外看去,果然看到这间屋子的主人坐在床边圆凳上,手中端着一碗粥。 “呃……青均师侄……”谢岙一开口,嗓子仍有些发哑。 “师叔睡了一日,且先吃些东西果腹。”云青钧揽着谢岙坐起,喂了些糖水,方又重新端起粥碗。 谢岙屁股上阵阵凉爽,也不知是涂了什么灵丹妙药,翻身坐在在床褥上也不觉得疼。 再看那碗粥,米粒晶莹,选自上好鹿践天池稻米;粥汤奶白,应是放了补气之木灵仙果;粥中隐见鱼肉,嫩滑诱人。 不过这碗充饥、味美、鲜香、补气的粥在谢岙看来,却是大大不满意,简直糟糕到秒秒拉到黑名单。 啧,老纸辛辛苦苦了这么久,就算、就算是自作自受,也不能只喝一碗清汤寡水没几块肉的粥!! 谢岙砸吧下嘴,“青均师侄,除了这碗粥,可有肉包子佐餐?” “师叔十日不曾进食,应先吃粥羹等软流食物。”云青钧手腕微动,舀了一勺粥,稳稳喂向床上某师叔。 十日……十日?! 谢岙愕然傻眼。 卧槽,老纸就说以自己这般强悍体质,怎么会在一次次的【灌气补肾】中,还被【哗哗――】到晕过去,原来是足足过了十日! 自、自家师侄轻易不发怒,怒起来简直森森的太可怕了嗷嗷! 谢岙浑身皮肉哆嗦,屁股隐痛腰身泛酸,越发深深觉得不能惹某师侄,于是老老实实张嘴。 这一勺粥口感质朴,味道绵长,熬得火候极为精准,米粒入口即化,鱼肉鲜嫩软韧,粥汤清香沁肺,肉香尤为四溢诱人,比以前在山庄吃得鱼肉粥还美味几分;更难得温度恰到好处,多一分则略烫,少一分则偏凉,竟是说不出来的适口。 谢岙愣了愣,顺着收回的勺子看去,自家师侄一袭若兰衣衫,净濯如昔,袖下隐有真气流动,绵厚真醇,却不过是用来温热区区一碗鱼肉粥。 微风袭来,清袖拂动,不经意显出袖角上沾浊的一抹炉灰。 谢岙又愣了愣,呆呆张嘴,咽下自家师侄喂来的一勺鱼肉粥,只觉越发软糯可口,暖心沁肺。 不多时,一碗鱼肉粥见底,云青钧眉头稍宽,搁下手中粥碗,扶抱着某师叔翻趴在了床上,重新盖上春日薄被。 “师叔今夜就以这般姿势休息,待气血畅通五六时辰,明日即可恢复――”清润嗓音在床边徐徐荡开,若清茶熏然缕缕缭绕。 一只倾长手掌抚上谢岙额头,慢慢缓拍,似是要轻哄入睡。 衣袖随即遮盖而来,覆住眼帘的前一瞬,谢岙半掩视线中,恰是看到床边那人微微弯起的淡泽薄唇,时间刹那弥缓,悠久如亘古静止。 直到那抹衣袖彻底落在眼皮上,谢岙憋得胸闷气短,才发现刚才竟无意识屏住了呼吸。 如此……如此百年难得一见的画面,自己却只看了一部分,着实太挠心了嗷嗷嗷――! 谢岙内心郁闷捶胸顿足,大感惋惜。 而且吃了就睡未免有些……嗯?睡觉?! 谢岙嗅嗅四周熟悉清冽气息,浑身竟似有些发热,忽然想到前几日,每当自个儿喊哑了嗓子精疲力尽、肾虚抖腿时,就被自家师侄用真元之精气【浇灌】,恢复之后继续【哗哗哗――】,直到腿肚又开始抽搐,继续【浇灌】,如此反复―― 谢岙猛然翻身,一咕噜爬起,嘶声急吼,“我要回房――!”说罢就要掀被子下床。 “师叔要去何处?” 一只手握住谢岙膝盖,并非强迫,却让谢岙再动不了半分。 “这、这――”谢岙两腿一僵,刚刚雄起的气势迅速萎靡下去。 “师叔如今身体虚软,暂不宜换住处。”云青钧面无表情望着谢岙,剑眉缓缓蹙起。 谢岙被看得屁股隐隐作痛,眨巴下眼,默默低头,瞅瞅那只手,只觉腿根也开始酸了;再默默抬头时,脸上已是挂着几分委屈,“师叔……师叔在这里,看着这床褥,就会想到被青均师侄打了屁股……”说着耷拉下脑袋,一段抹额尾稍软软垂在颈上,“就算抹了膏药,也觉羞耻难当――” 云青钧一怔,摇摇头,“师叔安心在此,我定不会再那般教训师叔――” 轻松得到自家师侄承诺,谢岙心头正暗自窃喜,就听师侄继续说道,“只要师叔自律慎行,以后莫要做那等…….那等贪靡嗜欢之事,用那些妖技淫巧取乐之物――” 嗯?嗯嗯?! 谢岙刷的抬头瞪眼。 “你本是纯阳之体,若是不戒邪戒淫,岂非容易受妖物所惑,盗阳取精,后果不堪设想!” 眼看自家师侄一双剑眉越蹙越紧,语气有回归严厉之趋势,谢岙立刻从床上弹起,神情满溢愤慨,声音饱含控诉。 “等、等等,不是师叔的错!一切是那兔子精搞得鬼!” “兔子精?”云青钧眉头一沉,捻指虚扣,不等谢岙回答,袖下倏地化出一道白光。 白光当空罩下,覆盖满屋,只见墙角一张竹篾矮榻上放置的一团衣衫抖了抖,从中飞速闪出一个符纸包裹之物,窜向了窗口,又被结界弹了回来。 云青钧挥袖一扫,那团可疑物体‘噗’的一声冒出缕缕红烟,烟气之中滚出一个黑不溜秋的人形物体。 “呸、呸呸!小爷不就是多吃了两口阳气、嗝!用、用得着使出这等厉害仙术,烧焦小爷的皮毛!要不是小爷反应快,岂不是凭白折了百年修行……嗝!”兔子精顶着满头焦毛,边咳嗽边打饱嗝,似是被什么东西吃撑到噎住一般。 什么东西?还能是什么东西?!那可是老纸的阳气!这兔子精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不仅看了好戏,还吃了阳气,真是一举两得,一石二鸟! 谢岙气势汹汹下床,一溜烟窜到兔儿爷面前,脚底板正要踹上去,身旁却传来某仙尊讶异之声。 “图曳?” 嘎――? 谢岙一脚僵在半空,以为刚才是幻听。 图曳? 那不是……当年重阙之界的那位小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应编辑敲打,这一次的河蟹风非常严,公邮再保留三天,之后会把地址和公邮里面的蟹黄都暂时删去,筒子们加紧速度啊! 另外文内留言也尽量不要出现邮箱地址,已经留过地址的留言打分,山也会把积分清零; 总之文章内不得出现任何蟹黄踪影,否则很有可能被锁全文―― 抱拳作揖请筒子们谅解,山实在是没有高招了啊啊! 第169章 哟众人齐聚遇初红! “兔爷?什么兔爷,小爷才不是兔爷!”兔子精大怒,翻身就要爬起。 然而一抬脖子,就看到一截若兰衣摆,悬弥玉之衣带,再往上看去,清濯黑眸淡淡垂俯,一身寒冽剑气敛而不发,却浑浑似一兜遮天云袖蔽日罩下―― 兔子精不由想起许久许久以前的某一年中秋夜,自己险些被这人剑气戳成了筛子,脚脖子阵阵发软,头上发包抖了抖,倏地弹出两只兔耳朵。 “这只兔子精是图曳?”谢岙一手揪着软兔耳朵,一脸不可思议摸来揉去,“看起来跟当年那唠唠叨叨的图曳完全不一样! 兔子精抖抖耳朵,瞅瞅眼前明显处处护着这纯阳的某仙尊,悲愤无比继续贡献出耳朵让这纯阳蹂躏。 “图曳仙力尚且不足渡神转魄,因而彻底入了轮回,容貌有所变化,”云青钧不动声色扣上某师叔留恋兔耳朵不放的爪子,抬起移开,“至于前尘记忆,或许仍存于神魄深处……”云青钧一手落在兔子精额上,掌下真气流转,一探究竟。 谢岙眼看自家师侄把自己的手移开,把他的手放在兔头上,凝眉微阖双眸,显然是尤为用心,谢岙心里不由有些酸溜溜,“啧,这兔儿爷嗜好画眉扮女装,混迹青楼画舫,怎会是当年心高气傲的小仙?” “胡说!诽谤!你这纯阳不要乱说坏了小爷的名声!小爷那是受伤了,才会急着迷昏那些个凡人,吸取阳气、补气疗伤!”兔子精戟指怒目。 “这一次在雷云岭,也是因为受伤了,才会伪装炉鼎找道士采补?”谢岙两眼眯起,脸上挂着明晃晃不信。 “那是、那是小爷之前在奇赏阁后洞内看中了一个宝物,谁知一名道士也看中了,小爷不过是嘲笑他穷酸……呃,不小心说出心里话,那小心眼的臭道士就心生嫉恨,叫来了一群师兄弟埋伏了小爷!”兔子精愤愤道,说到‘小心眼’三个字时,还不忘斜眼撇了谢岙一眼,暗示之意不言而喻。 谢岙额角狠狠凸了凸。 奇赏阁后洞?那不是自己曾和西乐府小王爷去过的妖凡易物之地? 啧啧,那等鱼龙混杂之地,这兔子精也敢口无遮拦,难怪会得罪了人,还被围殴了一顿―― 这种不分场合欠揍满槽的属性……确定是图曳无疑! 之后经过某仙尊亲自诊断,确认这兔子精确实受伤,并且中了极为阴毒的‘炼血咒’,此咒会使中咒之人源源不断失去精气血,供给施咒之人,寻常丹药无解;若不是这兔子精之前被符纸所束,暂时隔绝咒法,又沾了‘春风’之光饱食了一顿阳气,早就化作一张兔皮肉干。 那兔子精听说自己中了无药可解的‘炼血咒’,吓得眼白一翻,险些晕去。 “啊?解药的药材特殊?”谢岙一听,也是满眼焦急,“要不我去秘境里找找看,那处定有解药药材!” “就算开炉炼药,也需半月有余。”云青钧摇摇头。 “半、半个月――?!”兔子精惨呼一声。 “此咒虽丹药难解,却可以阵法破之,只是步骤略微繁琐,你需得在阵中打坐三日三夜,不得动弹,”云青钧收手垂袖,宽声道,“你可能做到?” “能做到,能做到!”兔子精忙不迭应下,听得有这位修为深不可测的剑修亲自开阵,化去咒法,兔子精心头大喜,颇为扭捏道谢一番后,便是服服帖帖,听话无比。 而谢岙趁着自家师侄给兔子精解咒,借机溜回自个儿屋子,坐在桌边抹汗喝凉茶,长吁口气踢了鞋子,然后犹豫不决来到了衣柜前。 唔……要不要再穿上裹胸布? 天色已晚,应该不会有什么师侄过来―― 可是刚才在路上差点遇上饭后溜达的天阳,幸好自己闪得快―― 等等,自己如今貌似没有必要继续装男子……或许可以恢复女装了?! 谢岙两眼一亮,搓搓手掌就猫腰在衣柜中翻翻捡捡。 “叱吼――!” 一只灰毛兽妖忽然顶门而入,直冲向谢岙扑倒在地,兽类精韧背脊因为速度太快还撞在了衣柜上,上窄下宽的柜子晃悠两下,抖落一地衣衫。 “唔?!耳包?”谢岙扒拉掉满头的衣服,一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不料一只厚爪忽然放在肚皮上,轻轻一压,谢岙又趴了回去。 “嘶――”谢岙背脊一酸,差点闪了‘劳累’几日的腰。 “叱呜噜……”一团灰影压在上方,四只爪子压着衣衫,湿漉漉的鼻子在谢岙颈上嗅来嗅去,发出一串好似在喉咙最底部翻滚的声音。 谢岙被自家兽妖嘴巴边的软毛拱得阵阵发痒,一手抵着硕大灰毛脑袋,威声一喝,“耳包,下去!” 灰毛兽妖软毛耳朵一抖,立刻紧紧贴服在脑袋上,仿佛一丝声音都漏不进去,继续在谢岙身上无辜的又拱又嗅。 谢岙眉头狠狠一跳。 ……卧槽,自家兽妖何时学会这种掩耳盗铃的招数! 很快,谢岙衣领被顶得弄散了几分,更为清晰的味道从敞开的领口逸散出来,耳包赤红兽瞳徒然一缩,兽牙咬掉盘扣,向更里面拱去。 谢岙衣衫被厚爪压着动弹不得,眼看自家兽妖越来越嚣张,也顾不得研究这货到底要做什么,暗自运转阳气,身上一轮金刚罩便要乍开。 “叱呜?” 正在此时,谢岙忽觉耳包嘴巴拱到了自个儿身前一处柔软,热烘烘的气息加之乱蓬蓬的软毛扎上,又痒又热,谢岙浑身冷不丁一抖,身下隐隐淌出一汩热流。 嗯?嗯嗯――?! 谢岙一张脸登时黑了。 难、难道自己经过这几日兔毛连番攻击,变成了遇‘痒’就想【哗哗――】的身体?! “叱呜?”耳包动动鼻子嗅嗅,立刻放弃了领口盘扣,急躁摇着尾巴,一路向下来到谢岙屁股上,费力把脑袋钻到谢岙腿间,嗤拉咬开衣衫下摆。 “耳、耳包?!”谢岙一惊,一手揪着自家兽妖后脑勺的灰毛,防止这货继续钻咬,此时身下又是一汩热流淌下,谢岙的视线恰好透过衣摆中间破开的大洞,看到亵裤上淡淡晕开的一团红渍。 咦……咦咦咦?!这、这是…….这难道是―― 就在谢岙大为震懵之时,门口忽然传来男子清朗之声。 “师叔这几日去了哪里?真是让我好找――”某白泽青年翩然入室,襟摆携着夜风莲叶香气,仿若无忧无染,无焦无燥。 谢岙:“!!” 这、这白泽怎么这么晚过来! 那厢白衍进来,看到谢岙被灰毛兽妖压在地上,还被拱得衣衫凌乱,两眼眯了眯,忽而笑得好似练剑池朵朵睡莲绽放,分外纯洁灿烂,“师叔一回来就与兽妖玩得这般开心,真是一刻也闲不得……嗯?” 正说着,白衍蓦然脚步一顿,一阵风似猛然来到谢岙面前,揽起谢岙放在床上,扣着谢岙手腕号脉,两眼极为肃然,“师叔受伤了?!” 耳包焦急绕着床外打转,爪子搭在床沿上又落下,似是想要跳上去,又怕不小心压到躺在床边的人。 “我……”谢岙偷偷摸摸把衣摆拢了拢,遮住腿间可疑痕迹,正纠结该如何解释时,就听太苍山庄上方结界剧烈一震,随机一道惊空遏云之煞喝当空灌下。 “你这剑修把呆子藏去了哪里!爷爷不念旧恶,放你一马,你却层层加固结界,看爷爷这就……嗯?” 那当空怒声吼了一半,忽然戛然而止,下一瞬,谢岙忽觉上方月色大亮,抬头一瞅,正好看到自个儿屋顶嗖嗖飞走。 谢岙:“……” 皎洁月色下,只见一道人影似青虹悬在夜空中,身姿飒飒冷傲,苍青发丝随风而起,浸润丝丝夜露,低垂望来的金眸一亮,眼梢微扬,美色霎时朦胧无边夜色。 “终于找到你这呆子了――!”青龙大爷喜滋滋降落。 ……这种被瓮中捉鳖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谢岙脸色阵阵发绿,待看到空中随即出现的另一道人影,立刻吓得由绿转白。 “自少侠离开数日之臾……”某妖尊盈空踏步,眉目染月色似梨花溶溶,看似悠缓,却是两三步落到屋内,“少侠气色就变得如此不错,莫非是久经滋养……咦?”句融笑容忽然一顿。 “嗯――?!”戎睚疑惑动鼻子嗅嗅,金眸倏地一缩,当即窜到谢岙面前,两手急急扣着谢岙肩膀上下打量“你这呆子受伤了?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句融眉头微皱,目光不断向下望去。 “脉象平和,壮而不弱,除了精气略有亏损、阳虚体乏外……”白衍似笑非笑看了谢岙一眼,“……便是气血凝滞,沉滑不定――” “气血凝滞……”句融两眼一弯,豁然开朗,“莫非是――” “不是!绝对不是!根本不是!”谢岙被看得毛骨悚然,连连高呼惊叫,焦急之下,体内忽又是一股热液淌出,比之前两次更为凶猛,在宽松亵裤内蜿蜒而下,而袜子早不知被耳包拱在了何处,那抹血丝自然而然淌出了裤管,万分清晰印在光溜溜的脚踝上。 众人目光登时齐齐汇聚那处。 谢岙简直恨不得就此烧成木头渣随风散了去。 “那、那里――”戎睚两眼几乎发直瞪着那血流,“那剑修弄伤你――?!” 说罢一手提着谢岙脚踝抬起,另一手就要掀开破碎衣摆。 “倏――” 一道剑光卒然飞入屋内,直冲龙爪而去,人形青龙急速侧身闪开,袖子仍是被割了一道口子。 只见乌木门槛外,一人缓步入内,眉沉清风,眸落月辉,正是某寒面仙尊;察觉屋内若有若无的血味,凝黑双眸一怔,竟是微妙晃动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流光。 而在他身后,又有一人紧随入屋。 “恩公!”雪禅扑入门内,嗅到血味,满脸慌张,“咦?恩公受伤了?不对……”雪禅神色一变,又惊又喜道,“恭喜恩公,这是――” “等、等等,别……” 谢岙立时反应过来这厮要说什么,急慌慌制止,然而那个‘说’字还没吐出,就见某嗅觉极佳的魔族殷殷切切凑上来,脸上弥漫明晃晃的喜色。 “恩公纯阳之身,未开花之木,竟来了初潮!” 众人:“……” 青龙大爷:“?!” 谢岙:“――!!!” 作者有话要说:jj抽得太销魂,一小时都没有发上去捶地―― 为什么是‘初’,下章师叔祖会解释~ 下章预告: 某师祖:”妖有发.情,人有动情,树有开花,徒儿,你的花期到了――” 某木头:“......妈蛋啊――!!师父,我要闭关啊啊啊!” 第170章 哟百虑千算亦难防! “出……巢?”戎睚诧异重复一遍,顺着众人视线来到某木头人脚踝上,金眸疑惑盯着那红艳艳的痕迹,一路向上往源头看去,待看到木头人紧紧揪着衣摆遮盖的位置,脑中两条断掉的线咔嚓接上,眼瞳瞬间缩成兽类竖瞳,“初、初潮?!可是那女子才有的……” 某人性青龙说得坑坑绊绊,越来越低,脸颊哗啦烧上两坨红色,晕得绝色俊颜越发美色撩人,瑰丽无双。 这厢谢岙顶着一众诡异眼神,脖子低得如同灌了泥浆,两眼昏花,恨不得刚才就随那屋顶一起嗖嗖飞走。 忽然,谢岙脑门被一只热掌轻拍,那掌心凝蕴热腾真气,覆在谢岙冒出一层薄汗的脑门上,极有安神镇定之效。 “师叔……”云青钧微咳一声,继续道,“师叔初来此事,需要静养――”说罢黑眸移开,扫向屋内一众占了地方的人,周身剑气近乎压缩凝成白雾,隐隐缭绕,赶人之意不言而喻。 “没错、没错,我再给师叔仔细把脉,看看需要吃些什么东西调理,”白衍撩袍坐在床边圆凳上,两眼斜瞥其余众人,“还请无用之人速速离开,让我师叔早些休息――” “如此说来……”句融不紧不慢倚在床头帷帐旁,凝视谢岙微微一笑,“我那里倒是还藏着一坛琼皇酒,有调理气血之效,能去寒缓痛,不如我让燕宿备一桌佳肴,与少侠大口吃肉,大口欢饮如何?” 大口吃肉……痛饮五百年一酿的琼皇酒? 谢岙忍不住咽咽口水。 自己刚好是特殊时期,这妖尊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不就是琼皇酒?只要爷爷去那灯陵树精的老窝走一趟,定能把剩下的酒坛都弄来!”戎睚哼了哼,大爷模样坐在了床沿边,挑眉恣意一笑,伸手便要抹去某木头人唇边莹泽(泛滥)湿润(口水),“况且吾乃是堂堂青龙之身,给你这呆子暖暖身子,自是轻而易举――” “倏倏――”没等龙爪子摸到谢岙嘴巴边,就差点被道道剑光斩断了爪尖。 “嗖――”一把扇子同时伸来,架住人形青龙的胳膊,让其退无可退。 “嗤拉――”床边帷帐猛然一卷,软若藤枝,厉若风刃,向那龙爪迅猛袭去。 青龙大爷两眼狂抽,速速异形幻步,闪到床外,刷刷刷放出厉电,砰砰砰挥开袭击,青芒厉电直冲云霄。 “等等、那是我好不容收集的南疆千年辣盒!啊啊……那是我花了一个月的月俸银两买的麒纹酒坛!还、还有那个――”谢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一道柔劲剑风扫回了床榻上。 某师侄稳稳立在床边,眸中暗光如泼墨一闪。 如此特殊时期,这般辛辣刺激之物……还是要少吃为佳―― 在这妖风剑影之下,雪禅软飘飘旋身,轻盈穿过屏障来到谢岙床边,脸上奇异漫开一抹红晕,“那……雪禅明日给恩公做红豆糯米团子、红豆酥糕、红豆炖鱼腹、红豆鱼饼、红豆牡蛎饭可好?” 这回轮到谢岙眼角狂抽。 先不论那诡异的红豆牡蛎饭是什么……这一大堆的红豆宴是怎么回事?! “叱吼――”一条灰毛尾巴软软搭在了谢岙肚皮,蓬松灰毛散开,看着便是暖融无比,兼具净身扫榻之清洁效果。耳包蹲在床边,气势耽耽撑开四只爪子。 “你这兽妖凑什么乱!”青龙大爷两手捏得咯吱作响,战意熊熊盎然,眼看就要大斗一番拆了屋子。 正在此时,一人忽然踏上台阶进来―― “师父!”谢岙高呼一声,如见菩萨普照,隐含声声悲怆。 “我说怎地如此热闹……”宗能大步迈入,扫了眼屋内,两眼滴溜一转,眯了眯,脸上一派和蔼,“如今天色已晚,就让我这徒儿好好休息,诸位有事明日再议不迟――” 谢岙自是感激涕零,只觉自家师父瞬间高大起来,根根眉毛都染着道道仙佛之光。 金菩萨银菩萨,都不如自家师父好! …… 第二日一早―― 谢岙站在宗能屋外,两眼瞪着屋内,内心扬天长啸。 好……好个混蛋啊――! 但见屋内主位上,宗能喝茶晒太阳好不惬意,左边一溜椅子上坐着自家二位师侄,右边一溜椅子上坐着二位惹不起更不敢惹的两位大妖,屋内气氛岂是诡异二字能够言表,重重压迫感简直一浪浪扑面而来。 这、这臭老头不是说只叫自己来么?怎地还把这群人都叫来了!! 眼看数道视线径直望来,谢岙迈进门槛的一条腿抖了抖,收也不是,迈也不是,一时蹲马步般弓步僵在了门口。 “徒儿,还不进来?”宗能抬了抬眼皮。 谢岙膝盖一酸,迅速闪进屋内,低眉垂眼,当真如同一根木头桩子般,眼观鼻、鼻观心立在宗能老祖身旁。 白衍嘴角翘了翘,转眸望着宗能道,“不知师叔祖把我等叫来,是有何事相告?” “嗯,且先让我与徒儿说上一说――”宗能沉吟一声,长眉下两眼眸光闪了闪,密语传音道,“徒儿,你可是疑惑如今身体,为何与当初在异界时有所不同?” 如此私密对话用密音传耳,谢岙自是大大松了口气,凝气入喉,也用密语道,“劳师父过问,徒儿在异界时曾弄过耳洞,如今耳朵上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在异界十几岁时,徒儿也、也来过月事……而回来后,却是一直不曾有过,直到…..咳……直到昨天才出现……” 就算是与自家师父说这般事情,谢岙也略有些不好意思,一番话说得结结巴巴,两眼视线更是落在地面上。 某妖尊慢悠悠抬手喝茶,望着那不知说了何心事、竟有些羞涩挠脸的木头人,两眼微微眯起。 “此事并非难解,各界自由法则在,你在异界也需顺应,然而一切不过虚浮之景,你之原身生于此界,回归后,一切虚幻变化如镜花水月消逝,”宗能抚了抚眉毛,“如今来了女子月事,也说明你的原身到了开花之期――” “……开花之期?!”谢岙脑中信息刷刷流动,把这词语深入翻译后,猛然抬头,目瞪口呆,“该、该不会是――” “人有初潮元.精,之后方可繁衍后代;兽有发.情之期,乃是为了孕育新生,”宗能一本正经,侃侃而谈,“而草木花精,也有花枝绽放,蜜诱风来,授粉结果之时,如此天下众生方可生生不息,六道轮回如常――” 谢岙听得脸色忽黑忽红。 什、什么?!花枝绽放……蜜诱风来……授粉结果?! 卧槽,这与发.情期有什么区别!老纸才不稀罕开花结果! “说来也怪,按理说以你如今这般凡人肉身修到开花之期,再耗百年也不为过,怎会忽然到了花期?”宗能一脸疑虑。 谢岙条件反射看向某仙尊,恰是对上一双几分疑虑、几分关切望来的黑眸。 ‘师叔……需要再次浇灌,方能......开花结果……’ 轰―― 谢岙一张厚脸终是红得如同泡了温泉的猴屁股,又烧又烫。 屋内气氛微妙变化,宗能颇为得意看着下方蠢蠢欲动的众人。 “喂――”沉沉声音如同雷云翻滚,青龙大爷一脸阴沉瞪着某祖师,“你这臭老头给呆子说了何事?” “咳嗯……”宗能清清嗓子,敛去眼中道道精光,摇头晃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无论如何,我也是这木头的长辈,是以刚才说了些私事……且自古有云,父母之命不可违,譬如那终身大事……”宗能忽而扭头看向呆立的谢岙,“徒儿,可是如此?” “啊?哦……..”谢岙满脑子都是花期的事情,随口胡乱回答。 众人脸色顿时齐齐变化。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流传于凡界,其他各界并不适用――”句融慢吞吞开口。 “我这徒儿如今是凡人,我也未完全修成仙身,自是要依照凡界的规矩!”宗能神色肃然,眼见这妖尊皱眉抿唇,似乎无话可说,宗能更为得意扫了四周一圈,左瞥瞥,嫌弃哼哼,右看看,暗暗嘲笑。 哼,纯阳纯阳,招妖惹魔……不管是妖是魔还是灵,只要他在此,都休想啃动这块木头桩子! 宗能目光又落在那眉目澄净的某仙徒身上,越瞧越是十万分的满意。 ――所以尔等妖魔都快些来讨好本君,趁此期间,让自家仙徒一举拿下这根又硬又钝的木头! 就在宗能自诩高招之时,却见云青钧回眸望来,神情顿了顿,眉头竟是微微一簇,黑眸隐隐有几分无奈。 ……为何?为何?!为何!! 这种嫌弃他多管闲事、弄巧成拙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就在宗能呆怔之时,屋内一人打破沉默。 “不知师叔祖所谓私事……是指哪一方面?”白衍弹袖站起,恭恭敬敬作了一揖,抬眼时,眸中水光流转,几分孺慕之情,真真切切,纯纯善朴,“可否……告诉徒孙我?” 宗能被这殷殷求解的目光看得心头一晃,口中不由道,“自是徒儿的花期到了……” “花期啊……”句融双眸一弯,眉宇间盘旋的迟疑顷刻消失不见,一脸果然如此神色。 “花期吗?”白衍斜挑眉梢,方才纯朴目光霎时褪去,笑若桃花灼灼。 “花、花期――?!”人形青龙先是一愣,随即触电般从椅子上霍的弹起,金眸从未有过之炽盛大亮。 嗯?嗯――?! 宗能两眼急剧一缩,转眸看去,只见自家仙徒双眉蹙的越紧,眸中无奈之意更甚,周身温度近乎降至冰点。 刚才……刚才他竟然被一只白泽崽子套出了话来?不对,是这妖头先消弱本君的警惕,然后这白泽趁机见缝插针! 宗能脸皮隐隐抽动,大为震怒,险些拍案而起。 呔…..狡诈如斯!刁滑如斯!奸险如斯!这这这……这两只好深的段数! 而在宗能身后,某木头人更是嘴角狂抽,浑身悲怆几乎化作滚滚黑烟。 师父啊啊啊!到时候徒儿被啃得只剩芯儿了,都是您老人家的错嗷嗷嗷! 谢岙硬着头皮顶着道道灼灼视线,正要假借腹痛开溜,就听某青龙大爷喜滋滋开口。 “这么说,这呆子以后能孵出龙蛋了――?” 龙蛋……龙蛋…….龙蛋…… 谢岙两眼狠狠一翻,脖子一歪,果断挺身晕倒。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师叔轰轰烈烈的花期要开始了―― 山(奸笑):嗯,变成大黄鸟应该可以防止被【哗哗――】 某师叔(喜色):我去试试看! 过一段时间―― 某师叔捂着屁股汹汹前来:混蛋,鸟也是有菊花的嗷嗷嗷! 第171章 请假 山临时有事出短差,应该会在两天后归来,回来后会有万字更奉上~ 为了凑够vip最低字数167字,补上为小番外一则: 师叔?事后一桌肉(纪‘事后一根烟’如何戒除的) 话说不久不久的未来,某师叔在洛安城赏花灯节之时,被某妖尊在各个观赏极佳的角落啃了数日后,终于吃到油汪汪、嚼起来噗哩噗哩、咬起来嘎嘣嘎嘣的各种肉菜美食; 某师叔吃得满面油光、依依不舍、销魂不已,比之前数日的神情明显喜悦数倍,且不论某妖尊如何撩情抚琴,琴瑟阵阵,倚姿暧昧无双,眸色含情动人,也把其晾在一边儿,雷打不动继续吃肉; 某妖尊仔细观察许久后,亲自下厨,时时守炉熬制,做了一桌好菜―― 但见桌上出现道道精致小菜,热汤包子,应有尽有,个个色泽诱人,香气引人食指大动。 某木头自是提起筷子大口开吃,不过―― “嗯?青菜味的排骨?!” “这、这是鸡脯怎地也是青菜味?” “为......为何鱼肚里会塞进去青菜?!” 谢岙把一桌吃食尝了个遍,最后一脸慎重把汤勺在碗底舀了舀,竟也飘上根根青菜,顿时脸皮抽动,印堂阵阵发青。 句融(微笑):“这些都是少侠平日里最为喜爱的菜色,我特意多备了一些,让少侠可以接连不断吃上数日――” 谢岙:“数、数日?!” 之后某师叔终于被放回去后,那事后一桌肉的习惯,也被非主观能动的戒除了整整数月有余,众人百思而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