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关刀》 楔子 北宋,景德元年,秋分。 午后,京西北道上落起了淅沥的小雨,仿佛是在体谅近几日赶路的人太多,有意的在为他们压下漫天的尘土,也仿佛是在规劝走累的路人歇一歇脚。然而路上的豪客们似乎并不领情,仍然快马加鞭地朝京城的方向赶去。 此时一辆黑色马车也在朝着同样的方向行进着,所不同的是这一行看起来并不急着赶路,但不知为何也不肯停下来。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行人仍在前进,落雨为官道带来了泥泞,也有意无意地遮掩着车厢里的谈话声。 “我们还是快一些吧,毕竟能早几日到京城,二哥就能少几日的焦虑。”一位年轻女子的声音柔柔传出。 “此事不必再提,如今你有孕在身,路上颠簸不得,咱们慢走少停,爹的寿涎还是赶得上的。哎——”说话的是位男子,听声音年纪也不大。 “既然赶得上,二哥又因何叹息?” “哎——”又是一声叹息,良久,传出了沉重的回答:“侯少败了。” “噢。”女子似乎并不配合他情绪上的变化,声音很为平淡。 “你没到过京城,也许无法明白打败侯少能代表什么。” “哦?那个侯少他很了不起吗,会比二哥还厉害?”听声音就知道此刻的她一定是一副“我才不信”的样子。 “我也就在你眼里是天下第一。” “才不是呢,二哥就是天下第一!就连师傅也说了——” “哦?神医前辈怎么说的?” “师父说你的武功放眼天下已少有敌手,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还说我跟着你她很放心。”话到后面已经细若蚊蝇了。 “呵!”聊上几句话后,男子的心情似乎没那般压抑了。“其实在三年前,我确曾是侯少的手下败将的。” “啊!”女子一声轻呼。 “无需惊讶,侯少并非无名之辈,他名叫侯公瑾,乃齐国公侯益之孙,家传武学博大精深,本人更是将奇门阵法融入自身所学,论及武学修为确有独到之处。” “噢。”声音里还是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男子没有再多作解释,接着道:“三年来我的剑术有了长足的势头,相信侯少也会百尺杆头更进一步,但却还是败了,这位大辽国师号称北国第一,看来绝非浪得虚名。” “二哥会挑战他吗?” “呵”,男子自嘲的一笑,“那寇伦自南下以来连败数位武林名家,就连到了京城,也只是跟侯少比过,想来你二哥这般人物还入不了人家的法眼。我所担心的是他下一个目标会找上爹。” “侠客山庄,名震天下,他怎么会是伯父的对手。” “爹虽未有过败迹,但必竟年事已高。” “啊!我知道了,你是想说他之所以还没动手,就是在等伯父的六十大寿,到时好在天下英雄面前扬名立万。” “应该是这样,不过我更相信他还有不得不等的理由,侯少可不是那么好打败的。” “你是说他受了伤,噢,我说呢?你听说侯少败了,反倒没那么急着赶路了。我还以为你真是为阿娇考虑呢。”说到后面就变成委曲的腔调了。 “说什么呢?即便没有此事,我还是会—”他着急地解释着,可没等他说完就听到“嗤”地一声轻笑声,于是接着说道:“调皮鬼。” “二哥呀—” “嗯?” “你说伯父会同意我们的事吗?” “怎么又问这个?不是说了一切有我吗。” “可越接近京城我就越担心!” “放心吧!就算爹反对,那还有娘呀,到时只要我把你这位国色天香的儿媳妇往她眼前一放,她不知该乐成什么样子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二哥还会骗你不成?” “二哥——” “啊?” “我想问你个事情。” “什么?” “国色天香的不是柴郡主吗?那我跟柴郡主比谁更漂亮呢?” “我怎么会知道?” “你在京城长大,就没见过她?” “见过,不过却是小时候,那时她随八王爷来侠客山庄玩过几次,可你要知道人家是太祖爷的干孙女儿,长大后自然是不方便出宫的,而传言她是天下第一美女却是近几年的事。” “二哥为何不说些假话来哄我开心呢?” “我——忘了!” “咯咯咯咯……”女子笑了一阵又忽然打住,“二哥向来心思缜密,方才怕不是忘了,而是想到了什么吧?” “阿娇果然冰雪聪明,其实我们的事情爹的意见是用不着担心的,可还有一个人的态度却是至关重要。” “二哥说的可是八王爷。” “不错,世人皆知爹是侠客山庄的庄主,却不知八王爷才是侠客山庄的真正主人,当年爹因保一件家传之物而遭人暗算,八王爷对爹有过救命之恩,爹伤好后为了报恩,就答应为八王爷打理侠客山庄。二十多年了,爹忠于职守,未敢有一丝懈怠,却也常为未能尽心武道长噓短叹,爹常说,如果可能,他希望我过的自由自在,不要像他活得那么束缚,那么累。” “我明白,就像师傅希望我每天都活在快乐中一样,所以二哥一定要答应阿娇,永远不要离开我,因为只有在二哥身边,阿娇才会快乐。” “二哥知道,二哥也离不了你。” 接着车厢里不再有声音传出,至于小两口在做什么,下这么大的雨我也实在不好听见? 大约一刻钟后,终于女子略带担忧的声音响了起来:“八王爷一定会反对我们吗?” “是。” “为何会如此肯定,八王爷不是贤王吗?” “对朝庭来说的确是贤王,其他就未必,就拿侠客山庄来说,明为结交江湖豪杰,实则是为了监视武林,另外山庄还为朝庭培养暗探,平日里就是把大臣的日常行为上报到宫里。” “那该如何是好?” “呵,你也无需太过担悠,事情未必没有解决之道。” “那你倒是快说呀!” “好好好,你先不要急,听我慢慢跟你说,八王爷之所以会反对是因为爹的年事已高,而我又是关家剑法的唯一传人,他想要我接手侠客山庄。” “那大哥呢,伯父没有传他武艺吗?” “关家剑法,由刀入剑,乃爹自先祖关公的三十六路关圣刀法中变化而来,大哥善用长刀,可剑法一途却表现平平,终是得不到爹的真传。” “可这跟我们两个人的事又有何关系?” “表面看来是没什么联系,可皇家又怎会放心把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一个外人。你可知母亲是谁?” “谁?” “她便是八王妃的妹妹。” “噢,我懂了,就是说八王爷也要为你安上一个皇亲的名份好把你套住。” “更确切地说是朝廷是皇上需要一个这样的名份,八王爷如今年近半百,他用了爹三十年,而我今年二十有四,朝庭想要再用我三十年,就不能再走八王爷的路线,所以就要让我做一个真正的皇亲。” “然而你明面上终究是个江湖人,所以也不好给你个驸马,呵呵,到了这里,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了。” “不错,正是那柴郡主,事实上三年前我离家之前,寇大人就提起过此事,当时爹以我因比武失利要出外历练为由将其压下,此次回京,说不得还是需面对此事。” “寇大人如今官升宰相,会不会对此事增添变数?” “当不致于,寇大人生性刚直,官做得还是颇有几分侠气的,况且这些年他与爹还算有些交情的,还听说大哥如今也在他府上做事。我想即便产生变数,也不见得就定是坏的一面。” “你是说寇大人会帮我们?” “是我们准备好了让他不得不帮我们的理由。” “什么?” “你呀。” “我?” “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你想呀,我们既然已经私定終身,那你就是我的妻子,虽然这不合家规,但家规必竟只是家规,爹不能因为家规就让我做出始乱终弃的事,何况现在有了这位刚正不阿的寇大人在,又正值他新晋宰相之机,八王爷就算想要有所举动,也会掣肘难行,如此你是我妻子的事那就是板上钉了钉子,再说那柴郡主虽说不是公主,却还不至于会上赶着去做人家的妾氏,所以皇亲这事就只能作罢。” “你是说寇大人就算有心去帮八王爷,在宋律之前也只能公事公办。” “理当如此。” “二哥未经父母之命就与阿娇私定终身,就是为了此事吧。” “你会怪二哥吗?” “阿娇既然跟了二哥,就会一切听二哥的,又怎么会怪二哥,再说我也知道二哥身不由己,还有一点更重要,我虽然也不是公主,但也不愿做妾,就算正房是郡主也不行。” 男子没有说话,似在若有所思。 女子接着道:“此事表面看似无懈可击,但八王爷又怎会不知自己遭了算计,只怕日后会为伯父带来麻烦。” “放心,侠客山庄离不开爹,这一点八王爷比谁都清楚,所以大麻烦不会有,小麻烦又根本没有意义,此事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不过爹要是知道他的儿媳妇还没过门就在为他担心,想来就更不会反对我们了。” “二哥不许取笑我。” “哈哈哈哈……” ”你还笑……”还伴随着两下拍击身体的声音。 “哈哈哈哈……” “噗哧” “你又笑什么?” “呵,你说这位寇大人平素也智计过人的,今次怎么就也遭了你的算计。” “哈哈哈哈,这个这个,谁让他赶上了呢!哈……” “如今我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阴险的!” “呃!” “咯咯咯咯……” 第一节 侠客山庄 侠客山庄座落于汴京顺天门外七八里许的道北侧,太平兴国年间平地而起,周围长十余里,根基起了足有三丈高,门前的台阶就修了一百零八层,大门看墙后是一座占地十余亩的高台演武场,此台无需进庄在远处就能瞧见,因为它又建了三丈高。传言多年来关青山关老庄主在这座高台上经历的挑战不计其数,不败威名,自此奠定。 近几年,挑战比武的事已见不到了,但高台却并不冷清,因为它不仅是演武场,还可以是观景台。侠客山庄前面是清幽的琼林苑,背后是壮阔的大黄河,而东侧更是有美丽的金明池。金明池只有每年三月朝庭才对外开放,其它时间想要一览美景,非此高台,不做二选。自太宗将赐宴新中进士的场所由宜春苑改为琼林苑后,观景台上又迎来了摇扇的文人骚客,对此庄主也不予理会。渐渐地观景台上形成一种文武交融的新气象,并因此还成就了几段佳话,听说当朝宰相寇准寇大人就是在此台上跟庄主一见如故,成为莫逆。 “吓!好高的演武台!好气派的侠客山庄!”西面大道上的人流中一位三十上下中等身材着绛紫色武士服留着络腮胡的粗壮汉子手拄厚背大刀瞪着大眼看着晨光映照下的山庄声音怪异的说道。 “南宫胖子,别搞事啊,别忘了咱们是来拜寿的。”旁边一位年龄相仿身着青色长衫的高大儒雅男子用折扇敲了一下他的肩膀。 “装什么孙子,要不是为了看比武,你慕容嫖会舍得离开姑苏城郊那温柔乡?” 此时已经有人注意起了他们,明眼人已经瞧出他们一位是成都南宫世家现任家主南宫俊的弟弟南宫群,另一位是姑苏慕容世家家主慕容坚之子慕容志。二人皆是江南有名世家的二号人物,家世武功皆不好惹。 “不想早死就小声些,此地可不是江南,出了事情我可帮不了你。”慕容志压低声音说道。 环顾了一下,见并无人理他们,南宫群胆子又壮了一些,“娘的,我南宫世家连朝庭都要礼让三分,老子就不信一个侠客山庄能把我怎么样。” “朝庭拉笼你们家,是因为蜀地需要用到你们的家族势力,侠客山庄可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接着把他拉到道旁无人处低声说,“再说你真的以为侠客山庄只是一个纯粹的江湖门派?” “难道不是吗?” “你们家不是在朝中有人吗?就没有传回点什么消息?” “没有。” “那就更了不得。” “我说慕容大嫖客,想说什么你就一口气给老子说完,最见不得你这种人,真不利索。” 瞪了他一眼,慕容志接着说:“你观此处地势如何?” “开封一片平地,有何地势可言。” “你懂什么,此处扼守进京要道,如此大的庄园建在这里,倘若是用做军防,还讲得过去,可却是一个江湖门派,你不觉得奇怪吗?而且你也说开封一片平地,可这若大 的庄园凭地拔起三丈多高,据你所知,江湖哪个门派会有这大手笔?” “嘶——这个,我南宫家反正是没有。” “非但你们家不行,就算江南几大世家加起来都不行,这种工程想要短期完成少说也要用到上万人,可你別忘了这里是京城。” “你是说是朝庭。” “你还不算太苯嘛。” “可朝庭是拿什么堆起来这么大片高地?”南宫群显然是受到了惊吓,连慕容志骂他也浑没在意。 “太宗皇帝登基那年曾用三万将士挖金明池的事你知道吧,而这侠客山庄建成也是在太平兴国年间。” “噢,是借用了挖金明池的土。” “你就权当它是借用吧!” “为何是权当?” “因为如果不是借用,那就是朝庭挖金明池根本就是为了建侠客山庄。” “啊!这,这也太可怕了吧!” “呵,你也知道怕了吗?” “若真如你所言,那朝庭如此倚重侠客山庄究竟目的何在?” “汴京无险可屏,所依只有禁军,侠客山庄会否拥有一批可比禁军或者更强战力为朝庭所用呢?” “慕容兄会不会想多了?” “哈,也许还真是想多了。” “被你说的我还真有些怕怕的,我看着这山庄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呢?” “那你能想到什么呢?” “呵,不怕慕容兄笑话,我见此山庄起的如此之高还以为关青山是害怕黄河发大水呢?” “哈哈哈哈,南宫兄可真有你的,你说你也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这么逗呀,哈……”说着在南宫群的左胸上抵了一拳。 “嘿嘿,家兄也常这么说我。嘿嘿,失礼了!” “呵呵,噢,对了,还没问你,南宫家主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接着练剑呗,打从七年前跟关青山论完武后,就一直说什么由刀入剑,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比武打输了吗,这些年输给关青山的人还少吗,怎么就连家传刀法也不要了呢,难道非要跟人家一样从刀法里练出剑法来才能赢回来?” “哦?不知进展如何?” “进展就是没有进展,就是我那三岁的小侄子一见他练剑就开心的不得了。” “你呀,就是嘴上不饶人,连自家兄长也不肯放过。自创武功谈何容易,不然岂非遍地武学宗师。南宮家主本是惊世绝艳之辈,若非出了关青山,这武林第一人还不是稳夺。不过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京城的这位名将之后侯少侯公瑾,此子以阵入武,确为武学再辟新境,虽然几日前也输给了寇伦,却是输在内力,武功招式,从始至终未落下风。” “听说他曾打赢了关承羽。” “此事江湖虽有传言,却无人亲眼见到,事后两人又皆未受伤,看来是看家本领都没使将出来,如此比斗,怎能做准。” “可此事三年前传的沸沸扬扬,若是一般切磋,何以会有若大声势?” “此事透着蹊跷,似背后有人有意制造声势,但出于何意,就不得而知了。事后关承羽就开始行走江湖,还冠其名曰,因输了比斗出外历炼,就好像不败一次就不能出门了似的。” “又没听说他跟谁切磋武功,能历炼个球呀,不过最气人的是,东方老鬼居然送了他一把宝剑,可恨我找了那老鬼那么多次,求他给我炼把刀使使他都不肯。” “呵,这事你却生气不得,那是给他爹作贺礼用的,当时我也在场,不过剑的确是好剑,可称得上东方家主一生所铸兵器里的颠峰之作。” “谁不知道关承羽是关家快剑的唯一传人,此剑还不是要落在他的手上。” “这倒是,不过虎父无犬子,在他手中当也不至辱没了此剑。” “你是在说我不如他?” “哈,这没得比。” “怎么讲?” “这么说吧,如果你的武功能比我们上次见面时提高一倍,那么或许可以在他手上走上一招。” “嘶——你开什么玩笑?” “不是玩笑。” “如果你说的是关青山,我或会相信,可儿子也这么厉害,那别人还怎么活呀!” “信与不信一会你就知道了。” “又怎么讲?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来是打算把我说死的。” “哈,看起来南宫兄真的受了不少惊吓。”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快说,别打岔。” “呵,南宫兄刚才说来此做什么还记得吗?” “我是来听你讲故事的!” “呵,我还是直接说吧,你一来就说要看比武,那你可知今天要比武的是谁吗?” “打什么哑谜?整个武林都知道今天大辽国师寇伦要挑战关青山,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那整个武林都知道了,你说关承羽会不会知道?” “你这又是多此一问,既然整个武林都知道了,关承羽又怎会不知道?” “那知道以后呢?” “知道以后就——你是说接下挑战的会是关承羽。” “唉哟我的南宫兄诶,你可算是开壳了!” “这侯公瑾都败了,关承羽他行吗?” “我要说他行你信不信?” “本来不信,当然我也不是说现在就信了,娘的,你把我的头都搞大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行不行?” “草,那你跟老子说这多废话把老子整得一头懵做什么?” “因为关承羽在金陵东方家时,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要试一下他的剑到底有多快,可每次我生出这种念头的时候,只要我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似乎感觉到有一把利剑已经落在了我的咽喉上,所以由始至终我都没有出手。今日如果是关老庄主出战,我也许也会像咱们两家的家主一样就不来了,因为几十年里老看着一个一边赢的比赛真的会让人乏味。但接战的是关承羽,我真的想让那大辽国师为我证明我那时究竟是因为理智而没有出手,还是由于胆怯而没敢出手。” 沉默了一下,南宫志说道:“如你所言成真,两位家主怕是要错过了一场惊世之战!” 第二节 关青山 九月初一的太阳已不再那般热情,一场秋雨过后,似乎又与人们远离了些,轻风吹来已能让人感到寒意,然而在如此清爽的天气里侠客山庄门外的人却在流着汗。日近午时,终于有人受不了了。只听一声大喊: “挤死人了,有没搞错呀,是不是今天过寿呀,怎么还不开门呀?” 人就是这样,明明受了委曲,却总不愿做第一个说出来的人,可只要有人先开了口,那自己的委曲也就好像再也忍受不住了。于是又有一些人跟着喊了起了,慢慢地愈演愈烈,直到几乎所有人都在喊,人们似乎忘了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也似乎忘了关青山关庄主的剑有多厉害,可能大家都一致认为侠客山庄让上万人就这样在外面站着很没有礼数,也可能是觉得一大片人在一起喊会很过瘾,总之大家喊得很卖力,很气壮山河,当然,最重要的是还很有姿态。 这一大片人里有江湖的武人,有风雅的文人,有富甲一方的商人,还有京城的百姓,甚至还有卖唱的歌姬,总之大都不是来拜寿的,他们甚至清楚自己今天连进庄的资格都没有,可这并不防隘他们跟着众人喊上一回,他们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能跟着凑一回热闹也算是个意外收获吧。 也不知是众人的吶喊真的很有威力,还是山庄里的人终于良心发现,大门打了开来,打里面走出一人,约五旬上下,一身皂色管家打扮,留一山羊胡,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只见此人朝众人一拱手,面带微笑道:“祝位武林同道,祝位京城父老,祝位佳人才子。在下侠客山庄管家关福,今日乃家主生辰,庄主说了,过生日就是自家人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实在不敢劳烦祝位的大驾。”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显出这位管家功力不俗。 一声过后,人群安静了下来,本来嘛,人家过生日,又没请你们来,你们在外面大呼小叫个什么劲。 管家又说道:“当然庄主并无拒客之意,相反,对祝位的到来感到十分的荣幸,无耐山庄地方有限,一下子进这么多人,单说招待都成问题,届时由于照顾不暇,是必会得罪一大部分人,虽然这种问题是侠客山庄不愿见到的,但同样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们庄主又说了,与其因为照顾不周而得罪一部分人,倒不如一下全得罪了,所幸招待的事情就不做了。” 侠客山庄这一举动倒是出人意表,不过今天来的人大都志不在贺寿,也就提不出什么意见来。 “庄主还说今日宾客太多,大家能来就是给面子,贺礼就免了。” 哗——,这下动静就大了些,就差没有拍手欢迎了。 “庄主说祝位来意大都志不在酒,我想既然不在酒,就应该在山水之间吧,所以等下祝位进得庄里,就直接上演武台观景吧,不过演武台毕竟是武人打斗之地,如果届时出现意外的损伤,本庄概不负责。好了,祝位请吧!” 等来等去只有这几句是最动听的,就像看表演抢位子一样,人人都争着往里抢,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上万人的大道走了个干干净净。至于管家说的什么意外埙伤的事大家都只作没听见了。 “关福。”声音里似乎带着股山西老陈醋的味。 管家下意识地应道:“寇大人。”而后转过身来,“王爷,大少爷,还有这位——”看着四人中一位三十多岁书生打扮的贵气青年说道。四人中八王爷赵德芳年纪最长,约五旬上下,着紫罗衫,高个头,面白有须,生得慈眉善目,让人怀疑他贤王的称号是从面相里来的。寇准约有四十岁,着青色布衫,手提画轴,中等偏上身材,留着两撇小胡子,人倍儿精神,精神得像头犟驴。关承义二十六岁,着绛红长袍,体型健硕,浓眉大眼,背负单刀,任谁见到都不免要赞上一声好儿郎。这位黄公子约三十岁,模样身材跟八王爷倒有几分神似,着白色儒衣,步法仪态彰显贵气,让人不感轻视。 “黄公子。”八王爷答道。八王爷不多介绍,管家知自家身份,也不便多问。 “庄主已恭候多时,王爷,寇大人,黄公子请!” “承羽回来没。”大少爷问道。 “回大少爷,二少爷还没回来。” “噢”,接着伸出左手拘谨道:“黄公子,王爷,寇大人,请!” 几人步入回廊绕过演武台向大厅走去。管家见大少爷有意把黄公子排在前面,就更不敢多问,并有意落后几步,后寻岔路展开身法通报去了。 少时,一行人从内庭里迎出,领首青袍华服老者自是庄主关青山无疑,观其甲子之龄依然体态挺拔,箭步如飞,目光流转,自具威仪,当知外界传言非虚。身旁一美妇年约五旬,一袭浅紫罗衫,清素淡雅,韵味悠然,不用问自是那关夫人焦氏。再就是一些丫环家丁打份十余人紧走在后。 “关老哥,小弟我又来讨酒喝了。”还是那股子酸味,也不知是不是来讨醋喝的。说着紧走几步,奉上画轴。 “哈哈,寇大人客气了”,接过画轴道,“寇大人可有些时日没来山庄了,该不是做了宰相就把老哥给忘了吧?” “哪里哪里,小弟早想来看老哥了,只是这官做大了,事情自然也跟着多起来,小弟也是脱不开身呀。一下小弟自当自罚三杯,以做陪罪。” “呵呵,我说寇老西呀,你这是陪罪吗,这明明是骗酒喝嘛。”这是八王爷开腔了。 “哈哈哈哈……”一句话说的所有人都笑起来了,不过寇大人显然是不会窘迫的。 “王爷,这位公子是——”关青山问道。 “噢,这是黄公子,你无须理会,黄公子只是闻得承羽人品风流,想来见一见。”八王爷淡然道。 “噢。”关青山也不多问,到了这里再不明白此主的身份,老家伙的江湖就白混了。 “王爷,姐姐呢,怎不见与您一道来?”焦氏四处望了望后道。 “她在琼林苑,一会过来。” “怎么不直接来山庄?” “她倒是想来了,可大门外挤了上万人,她就到琼林苑歇脚去了,这会儿也该过来了。” “那妹妹迎迎去。”言罢福了下身带两个丫环去了。 “黄公子,八王爷,寇大人里面请!”关青山抬手招乎。 “请!” “谁?”此时关承义一声厉吓。 “我。”话落打回廊角落处走出两人,此二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南宫群和慕容志。 “你是谁?” “义儿,这位是江南南宫世家的南宫群少侠。”关青山接口道。 “你认得我?” “听还是听过的,这位想必是姑苏的慕容志先生吧。” “先生二字万不敢当,晚辈正是慕容志。” “你二人不去演武台,来此做甚?”关青山踏前一步问道。 江湖中人为保秘密,杀人灭口并不鲜见,关青山此话中已露责难之意,倘若回答稍有不慎,难保没有性命之虞。见南宫群正要回话,慕容志赶紧拉住,接口道:“晚辈等这就过去,家父为贺前辈寿辰,特献避毒珠一颗,望前辈笑纳。”言罢从怀里取出一婴儿拳头大小的小盒子双手奉上。 “不是说不收礼吗?”南宫群嘀咕了一句,见关青山正朝他看过来,又接着道,“别看我,我可没礼物给你。” 一句话说得关青山一愣,接着大厅前的众人全都笑了起来。直笑得南宫群直发傻,慕容志直发抖时,关青山才说:“二位无需紧张,老夫不会为难你们的。” 闻得此话,二人皆松了口气。 看他们一个担心强索礼物,一个担心身家性命,关青山又摇头一笑,道:“方才老夫问两位来意时南宫少侠似乎有话要说?” “我们是来找关承羽的。” “怎么两位认得小儿?” 南宫群本也想学关青山的话说‘听还是听过的’,可想想又觉的确不太合适,只好说:“他认得。” 慕容志接口道:“是这样的,去年春天二少庄主在金陵东方家做客时,晚辈正好也在那里。” “哦?那敢问慕容先生,东方家主可是曾送承羽一把宝剑?”八王爷把话接了过来。 “回八王爷,确有此事,当时东方家主声称要送于二少庄主做寿礼之用。” “也就是说承羽今天一定会回来了?” “怎么二少庄主还未返家?” “啊,还没,小王再请教先生——” “不敢”,慕容志连忙声称不敢,恭了下手接着道:“王爷有事但请直言,草民一定言无不尽。” “好,敢问先生觉得那把宝剑如何?” “好剑,金陵东方乃铸造世家,就草民所知,如此佳作即使在东方世家传世之兵中也属上品,但草民观此剑尚未有名,应是东方家主新近之作。” “当真?” “草民不敢欺瞒。” “关兄,今日之战,若得此剑相助,不知能增几成胜算?”八王爷转身朝关青山道。 “高手过招,乃纤毫之争,胜负又岂是一件利器所能左右的。” “啊!”这声惊呼由南宫群和慕容志同时发出。不由得他们不惊讶,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关青山对此战并无十足把握,他们更不敢相信原来天下人乃至两位家主竟错的这么离谱,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出离了他们的预料,他们甚至已经因为接受不了现实开始思想短路。 关青山看着他们的表情说道:“大家进厅说话,你们两位也进来,我有话问你们。” “是。”两人不约而同一起应道。 南宫群看着关青山的眼光再不一样了,以前因为关青山长胜不败,心里感觉很不爽,尤其是在自己自小奉为偶像的大哥也败给他之后。而他天性率直,不善伪装,所以对侠客山庄对关青山表现得很没好感。可当他知道关青山也可能会败时,心里又一下子觉得很不舒服,于是他在想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一个人永远不败,不会有多伟大,因为他做的事别人看来也许很难而对于他却轻而易举,而一个人当要面对对他自己来说也很难的事而又仍然要坚持去做时,那么不管这件事做不做得成,他已经是一个英雄。南宫群看着关青山,无来由地生起尊敬,他看着他,看着他迈动的步伐,看着他飘洒的苍发,看着他斑驳的双鬓,突然发现,面前的他已是一位老人,是的,他已经六十岁了,今天便是他的六十大寿,他当然是一位老人,可是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这一点,所有人都认为关青山打败辽国国师就像踩倒一只落水狗一样简单,所有人都未曾想过这是一位老人在捍卫国家的尊严,所以今天来了上万的人,却都不是来打气的,也不是来拜寿的,甚至包括他自己在内,都只是来看热闹的。只有他,只有这位老人他自己明白自己,只有他自己在为自己打气,他是如此的孤独,又是如此的骄傲。他的情操本该受世人的膜拜,但他又何屑于世人的膜拜,他本孤独,又甘于孤独,就像他的名字,他就是青山,一座不可逾越的青山。南宫群越看关青山越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渺小,他突然生起一股冲动,他好想替这位老人接下这场战斗,哪怕是死,他也要证明他跟演武台上的那些人不一样,可他知道他不行,他甚至连走到人家跟前的资格都没有,就连他的哥哥也不行,那还有谁行,是少林高僧,还是丐帮长老,如果还不行,那还有谁,还有谁?大宋难道就剩下一个老人了吗?还有谁? “还有谁?”噗——一口逆血喷了出来,南宫群眼前一黑直接就向后倒去。 “南宫胖子,你怎么了?”慕容志赶忙接住并伸手给他顺气。 南宫群呼出两口气后脑子清醒了一些,见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虚弱道:“我没事。” 关青山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叹了口气道:“好一个率直的南宫群!慕容先生快扶他坐下吧。” “谢庄主!” 第三节 承羽归来 几人分宾主入座,关青山与八王爷分左右同坐上首,关承义站立于父亲之侧,黄公子负手踱至后方屏风处,似是对其上的“寿”字颇有兴趣,管家关福给他搬了把椅子,他便坐在屏风前,虽显得不类,却无人理会。 下人上了茶后,关青天看向南宫群道:“南宫家主最近可好?” “承庄主挂念,家兄一切还好。自七年前败于庄主后,兄长修练愈加勤奋了。” “怎么南宫家主说他败了吗?” “嗯?难道不是吗?” “没有打完,怎好言败。” “没打完?小子不解,还望庄主赐告详情。” “噢,看来南宫家主并未告知你当时之事。”关青山环视了下,见所有人都跟南宫群一样充满了疑问。于是接着道:“也罢,老夫就讲一讲当时情况,其实当年南宫家主的功力尚在老夫之上,所差的只是他的大刀远不比老夫的剑法灵便。当时比武,起初一百招,南宫家主尚能发挥九成威力,若此时他肯出绝招,必是两败俱伤之局,待到交手两百招时,南宫家主由于刀法受制,就仅能发挥八成威力了,而此时就算有心要使绝招,也做不到了。就这样南宫家主越打越被动,终于在战到五百招时提出罢手。之后他看着老夫,一言不发,而后转身离去。” 南宫群听了之后差点要笑出声,这恐怕是他大哥打的最憋屈的一战,怪不得当年归家后他会只字不提,原来其中竟有这等秘辛。众人听了之后也不免唏嘘不已,不想南宫俊的武功竟也精湛至此。 “听闻南宫家主现在家中闭门练剑?” “是的。” “帮我带句话给他,由刀入剑,剑并非终点,最终还是要回到刀上来。” 见南宫群不解,关青山接着道:“老夫三十岁时悟出由刀入剑,之后遭逢变故,后又因俗事累人,进展很是缓慢,当老夫四十岁时剑法小成,但却发现修习剑法不若刀法功力稳固,当时老夫便想,也许有得必有失,再者老夫也无太多时间修习内功,如此又过十年,老夫剑法大成,与人过招往往一招制敌,对方连施展功力的机会都没有,直到七年前遇上南宫家主,当时南宫家主年不过四十,但功力却赶超老夫太多,老夫胜不了他,如果当时不是他中途退走,那么待两千招后老夫力竭时将必败。” “当时家兄一定是以为您在戏耍于他,以为你未尽全力于他战斗。” “也许吧,他又怎知老夫这些年来事务繁重,根本没有余暇尽心武道。你兄长走后,老夫一个人在演武台上想了许久,老夫为求速度,由刀入剑,若再求力量,是否该有由剑回刀之时,但老夫终是年迈,又有琐事缠身,武学之道,怕再难寸进了。” 八王爷自关青山说话时,就一直盯着他看,他在想关青山的这些话究竟是说给谁听的,如果是南宫群,那为什么老是听到他在抱怨呢?难道还是为关承羽之事,可关承羽是皇上看中的人,谁又能改变什么?想到这里,他不由朝屏风处看去,发现黄公子也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关青山,也不知他又在想些什么? 南宫羽终于听懂了关青山让他带给兄长的是什么,那是关青山用一生的心血得出的武学智慧,它甚至要比一本上乘的武功秘笈更有价值。他更清楚那句话对兄长有多重要,于是他起身对关青山很郑重地行了一礼,道:“庄主授业之恩小子代兄长谢过!” 关青山生受了他一礼,又转向慕容志道:“那寇伦与公瑾一战,先生可在场?” “前辈唤我名字就好,当时晚辈确有在场。” “噢,那以你慕容家对天下武学的了解可能看出他用的什么武功?” “当时寇伦被侯少的剑阵所困,曾大吼一声,令侯少的精神出现波动不稳,晚辈几可断定他用的是魔宗的天魔乱吟,之后震伤侯少的那一掌,又隐现佛门手印,但晚辈实在不知他用的是哪项绝技。” “会不会是密宗绝学。” “啊,不错,经前辈这一提点,我方想起,那声大吼中实有咒语传出,那寇伦他——他竟能以天魔乱吟行真言法咒,这怎么可能?” “若他真是魔门中人,此事就不难解释。” “不错,魔宗虽然行事隐蔽,却传承甚久,其宗门中不少高深武学就连正派武林都忘尘莫及。” “即便这样,这个寇伦也不可不说是位武学奇才,尤其在内功一途,可算是前无古人。” “若依前辈看,此人功力与南宫家主相比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此人有天魔乱吟绝技在身,制敌根本无须要在武功招式间。要蠃此人,必要先破其声。” 慕容志想了想,又拿出了那个小盒子,道:“晚辈再请前辈收下此珠,此珠虽名避毒,却有镇静心神之效,或可为前辈提供些助力。”言罢将盒子交到关青山手上退回。 而至此刻,慕容志先前一直提着的心神才算真正落下,关青山看在眼里也不道破。观此二人一性情耿直,内外如一,一心思缜密,行事谨慎,皆非那行恶之人。关青山不由微笑点头,然后打开手中的小盒子,从中取出一粒仅有黄豆大小的圆珠,此珠呈乳白色,光泽圆润,入手处清凉透骨,非但镇静心神,若是在修习内功时置于胸前,定能起到平心静气,防止走火入魔的奇效。此珠常人配带实是有害无益,但对习武之人尤其是修习内功者那可谓是无价之宝。 想那姑苏慕容氏本鲜卑后裔,五胡乱华时进入中原,从此定居姑苏城郊,族內人人习武,慕容山庄虽创建不满三十年,却是真正的世家。家主慕容承,年过半百,武功绝顶,天下各派武学,一眼便解其中奥妙,尤喜结交武林同道,关青山与他本相交泛泛,他因何会送上如此重礼,他是有心结交,还是有所图谋?关青山想不明白,就不多想,朝慕容志点点头,状甚满意。 “如何?”反倒是八王爷急着问道。 “得此珠相助,寇伦必败。” “那就好!”八王爷显然很高兴。 “可惜不能将其斩杀。” “因何要生此狠念?” “老夫已年迈,怕十年之后再无人制他。” “承羽呢?” “十年内羽儿能到回刀之境自然可以。但他要管理侠客山庄——” “这——”八王爷再次忍不住看向屏风处。 “关庄主方才说寇伦比南宫俊还要厉害,现在又言可将其击败,不知所凭何来,莫不是真的以为区区一颗米粒之珠就想把人瞒骗?”黄公子终于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关青山没有回答,甚至连转下头的力气也欠奉。 八王爷可有些坐不住了,心说关青山呀关青山,你就不能收一下你的傲气,本王要你无需理他,是让你不要顾忌他的身份,可你倒好,整个来个不理不睬了,你把他的脾气惹出来,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吗? “好,好,很好,关青山果然不比凡人,若你能答应本人一个要求,本人就算放过承羽十年又能如何。” “讲!” 黄公子见关青山仍没有转过身来,冷吭一声道:“本人知道要你杀了寇伦确实强人所难,那你便在百招之内战败他吧。” “好。” 一语应出,满室皆惊。百招以内,迫敌认输,除非能让对手感到死亡威胁,但面对如此对手,取胜都极困难,若再限定招数,那岂非是尽出绝学,以命搏命,就算能胜,也是惨胜,届时必然会是两败俱伤之局,关青山已然如此高龄,受此重创,焉有命在? “孩儿不才,愿领战!”关承义起步单膝跪倒在父亲面前,激动言道。 “哈,我儿可是对为父没有信心?” “孩儿不敢。今日乃父亲寿诞,孩儿愿拿下此贼,以庆父生。” “大哥可愿将此战让于二弟?” 话音方落,只见一翩翩白衣少年自外踏来,未见其落下几步,就已入得厅来,似是有那缩地成寸的本事。待看清此人面目,皆不免心中暗赞,此子果然一表人才。 第四节 承羽被逐 让我们将时光稍微的退回一些,当然这里不会有时光倒流,而是我趁着你们这些听故事的还说不着我的时候,我就怎么讲着舒服怎么来了。 还别说,这京郊的官道就是比西南路好走,走在这样的路上,连马儿都神气了些,那一身黑色的毛发就跟刚洗过一样。此时若马儿会说话,一定会说我这个讲故事的不讲道理,人家可不就是刚洗过嘛,人家昨天还在西南路上淋雨来着。 就是就是,人家这一路上可遭了罪了。 呀呵,你还真说起话了你。这可不是西游记,你小子一身的黑毛也冒充不了白龙马,你赶紧给老子打住吧你。 切,这有什么奇怪的,更奇怪的在前面呢。 “二哥,马车怎么停下了?” “就是呀,不是到家门口才不记得路了吧。” “咯咯” 黑色的车帘被一青葱玉手掀了起来,慢慢的从一袭绿裳直到露出脸来,“啊!”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一人是那唤作阿娇的女子,她是被眼前的万人夺门而惊,另一人却非是那关承羽,而是不才区区在下,在下也年过三旬,怎么就没见过这等精致的女子?这让在下怎么用语言表达她的美呢?眼睛大大,眉毛弯弯,琼鼻挺秀,小嘴微张,这哪是人间的女子,这分明是那受惊的精灵! 此时关承羽似乎也要来打击我似的也探过他那刀削般的脸庞,待见到眼前的一幕明亮的眼眸也略有失神。 什么情况,两人对视一下,皆看出彼此眼中的不解。关承羽长身而起,立至车前,望着里许外壮观的场景。他武功卓绝,目力极好,已看出这黑压压一片人里形形**,龙蛇混杂,心中疑惑,这些都是来贺寿的?待看到那边个个像抢山头似的皆在往演武台上冲,终于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下意识里苦笑道: “大宋这些年真的国泰民安了吗?怎么一下子出了这么多看热闹的人?” “这便是侠客山庄吗?” “哈,让你看笑话了。”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在一起呢?” “呵。”两人不禁对视而笑。 马儿扭过脸来,似乎想知道两人在笑什么。“看什么看,还不快走,瞧你那点出息,不就多了几个人吗,就吓得走不动了。” 马儿打了个响鼻,似是对主人的呵斥颇有微词,不过还是顺从地朝前走去。 接着他看到大哥,八王爷跟寇准进庄。 少时又见一中年美妇带下人出得庄来,站台阶前向东眺望,却又似察觉到什么似的猛然转过身来,神情一下变得激动起来。 关承羽微笑着,眸中晶莹闪动。回首道:“到家了!” 阿娇展身而出,与他立作一处,只见男子一袭白衣,风神俊逸,女子翠裳浮动,清丽脱俗,两人并作一处,宛若神仙眷侣,惹人侧目。 此时离山庄大门尚有三十丈远,但游子的心情马儿又怎能体量,于是携起伊人之手,提身纵起,几个起落间已至妇人身旁,趋前跪倒,此时妇人早已热泪盈面,哽咽道:“我儿要想死为娘了!” 待要将儿拉起时,却发现一旁尚跪一绿衣女子,焦氏连忙先拉女子,口中唤道:“我儿快起。”细打量之下,发现竟是这等绝代芳华。焦氏满眼欢喜,竟忘了说话,只是将女子由头看到脚,再由脚看到头,只看得女子红透了脸,焦氏还没看够。 关承羽在一旁道:“娘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焦氏不由答道。 “啊!”女子直羞得捂住了脸。 焦氏也觉有些失态,四下看了看,发现丫鬟们也在看着眼前的女子失神。她上前拉起女子的手道:“来,跟娘说说话,让羽儿先进去。” 关承羽道:“娘不进去?” “娘还要迎一迎你姨娘,你先进去吧!” 关承羽朝女子看了一眼,点下头转身进得庄来。 刚走至厅前,就闻一声冷吭声,然后便听得一人道:“本人知道要你杀了寇伦确实强人所难,那你便在百招之内战败他吧。” “好。”父亲答道。 “孩儿不才,愿领战。”是大哥。 “哈,我儿可是对为父没有信心?”父亲道。 “孩儿不敢,今曰乃父亲寿涎,孩儿愿拿下此贼,以庆父生。”大哥激奋道。 关承羽听至此处,扬声说道:“大哥可愿将此战让于二弟?”言罢便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迈步而入。 “二弟!”关承义起身相迎,状甚激动。 “大哥!” 言罢两兄弟互点头示意,齐跪倒于关青山前,道:“儿祝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好,好,起来吧!”关青山看着两个英姿勃发的儿子状甚欣慰。 起身后关承羽又朝八王爷和寇准各执一礼,口中言道:“小子拜见八王爷,拜见寇大人。” 八王爷欣然点头“嗯”过一声,待要说话时,却被寇准抢过:“承羽呀,你怎么就这么玉树临风呀!” 一句话说得满厅的人全笑了起来,尤其是配上他那独特的口音,就更让人有忍俊不禁的感觉。方才众人谈话气氛一直很压抑,经过如此一闹倒是人人放松了不少。 “听闻你得了一把宝剑?”八王爷道。 “噢,小子正要奉上。”言罢将手中宝剑双手捧起。 方才关承羽未举剑之时众人皆没注意到他手中有剑,直到他将剑捧起众人才姗然醒觉,此刻厅内没武功之人只觉怪异,而习武之人早已面色大变,皆想刚才莫不就是人剑合一,这岂止是合一,那分明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此时最吃惊的当数那慕容志了,他心说,一年多未见,不想此子已臻此等境界。 关承义哈哈一笑道:“恭喜二弟再入新境!” “大哥谬赞。”而后将剑呈于父亲。 关青山接过宝剑,看着儿子,心情大好。 可有人就是如此不合时宜,只闻黄公子言道:“承羽人品武功果然不凡,依本人看,三年前未完之事今日就做个了结吧,如此喜上再加一喜,可谓双喜临门,岂非妙哉。” “怎好如此仓促?”关青山道。 八王爷接口道:“关兄是担心聘礼准备之事吧,小王认为黄公子的意思只是想在今日谈定此事,至于正式定亲大可另择吉日,关兄以为然否?” 寇准也道:“老哥若怕失了礼数,大可选件物什做个信物。” 黄公子再道:“我看就不用选了,就用庄主手上这把剑吧,郡主平日最喜舞剑,想必定会满意的。” 关青山道:“如此也好。” “不好。”关承宇插言道。 众人皆愕,黄公子徐徐道:“有何不好?” 关承宇未回答,而是对父亲行了个礼道:“孩儿尚有一事待禀。” “何事?” “孩儿不孝”,说着跪了下夹,“孩儿喜欢上一女子,未经父母之命便与她私定了终身。” 关青山听完立时虎目圆睁,声色俱厉道:“那为父问你,如今那女子何在?” “孩儿已将她带来,现在大门外与娘说话。” “还好你未做出那始乱终弃之事,不然关氏一门容不得你。” “孩儿明白,孩儿想给她一个名份。” “应该的,如此你跟郡主之事就不宜再拖,这样就可尽早给他安排。” “她说过绝不为妾,而且她已有了儿的骨肉。” “不做妾,这――”关青山无耐地朝八王爷看了一眼。 八王爷自关承宇跪下来的那一刻就知道一定出了问题,年轻人一夜风流,怎算得事,但却是私定终身,江湖人合合离离,一日几许,但他要说始乱终弃,他看向寇准,寇准摇头叹气,他看向黄公子,黄公子满脸痛惜。于是他看向了关承宇,他一字一顿的跟关承羽道:“你设的此局?” 关承羽沉默。 八王爷冷笑一声道:“本王早知道你是个不愿被束缚的人,你且起来,今天本王要允你畅所欲言一次,有什么以前想说又不敢说的话你尽可一并道来,本王保你无罪。” 关承羽看了父亲一眼站起身来,依然未语。 “好,你不肯说,那本王便来问你,你可是以为当年你爹是因为要报恩才娶了你娘以致才被困在这山庄里。” 关承羽仰头看着八王爷,似是在说,难道不是吗? 八王爷接着道:“当年本王让你娘嫁于你爹,中间确有朝庭的意思,然你可知你娘跟你姨娘是孪生姐妹,如若不是当时你爹娘两情相悦,你姨娘又怎肯应允此事,即便如此,当时你姨娘也因你娘的婚姻牵连上了其它的目的而终日郁郁寡欢。诚然,你爹一生立志发展关家武学,可却因把太多的时间给了侠客山庄而未能如愿,但你可曾问过你爹他后悔了吗?" 关承羽再次看向父亲,发现他已闭上了眼睛。 “你爹英雄一世,一言九鼎,当年即便没有你娘,你爹既答应了本王要管这侠客山庄,难道还会反悔不成?本王还知道你一定以为让郡主嫁你是朝庭要困住你的手段,以至三年前你寻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离家出走,那你说说看,朝庭要留你做什么,也是为了要管这侠客山庄吗,你自己说说看,如果你对朝庭没有承诺,那么用一个郡主困不困得住你呢?” “不能。” “本王当然知道不能,那你又以为你不归家,朝庭便定不了你的亲事吗?” “不能。” “那你又知不知道,朝庭为什么明知困不住你,还是要将郡主嫁与你,你又知不知道朝庭为什么要等你回来才来定你的亲事?” “小子不知。” “你什么都不知,却知用智计害人,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可你知不知道有一点你没有算到,如果不是这一点,你也害不了人,因为你害不了本王,害不了皇上,更害不了朝庭,而恰恰是你没有算到的那一点害到了人,所以便害了本王,害了皇上,也害了朝庭。” “小子不懂。” “你当然不懂,如果你懂,怎会有今天,”言至此处八王爷已老泪纵横,他哽咽着接着言道:“本王知道,本王欠了你们关家,所以终有一天是要还回来的,可为何不是应在本王身上,关承羽,下面的话,你给本王听好了,你不是觉得本王害了你爹吗,本王也这么想,所以本王一早就想要做些补偿,郡主十岁那年本王带她入庄,就是想要安排你们见面,想要你们培养感情,你可知从那时起郡主便喜欢上了你,三年前你出走,朝庭本要降旨赐婚,要不是郡主压着此事,要不是郡主不愿让你觉得嫁给你有什么别的图谋,要不是郡主她喜欢你,要不是郡主说她说要等你回来,你又哪来的这般手段,关承羽呀关承羽,平时你什么事都一点就透,为何唯独这件事你就看不穿呢?”到了此刻,八王爷已然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关承羽就那样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黄公子接着道:“如今我来问你,娶郡主为妻,你可做到。” 关承羽咬牙答道:“此事实难从命!” “好,那你听好,本人知道郡主喜欢你,即便让她给你做妾,想来她也是愿意的,但本人绝对不允,本人不但不允,还要逐你出京,你可心服。” “小子心服。” “即如此,你便走吧!” 第五节 寇伦之秘 关承羽点点头,向父亲跪下拜別。 关青山道:“儿媳是何许人?” “回爹话,她叫梁木娇,是名孤女,师父名号唤作圣地慈航。” “是她!”慕容志失口道。 “谁?”关青山道。 “她是上一代的魔门圣女。据传医道高超,救人无数。” “那谁是这一代的圣女?” “不知道。” 关青山看向关承羽,后者摇头以作不知。 八王爷道:“如果她是魔门圣女,你是否还要跟她在一起?” 关承羽道:“小子没有因为她不是魔门圣女而选择她,自不会因她是魔门圣女而放弃她。” “唉,关家之人,还是这么有担当,或许这也就是郡主喜欢你的原因吧!” 关承羽道:“爹,孩儿要走了,大哥,以后,爹娘就靠你多照顾了!” “二弟放心,大哥记下了,大哥送你。”关承义哽咽道。 “不用,二弟这就别过。” 言罢起身便走。 “慢”,关青山道:“别让他人说咱关家没有礼数,这把剑便是拿来作聘礼想来也足够了。”说完将宝剑掷了过去。 关承羽接过宝剑,向外走去。 “承羽兄,我们来送你。”慕容志拉起南宫群朝关青山拱了下手,随后追出。 厅中众人注视着关承羽离去,直至不见人影目光仍久久不能收回。 关承羽出得庄来,焦氏同梁木娇仍等待未果,见他过来,齐向他打招呼。待看到他神情不对时,焦氏忙问:“怎么了?” ”娘,儿不孝,又要离开您了。”说完屈膝跪下。梁木娇见他如此,慌了神,忙也跟着跪下。 “啊,我儿怎么了,不要吓为娘。”焦氏也慌了,泪花都急了出来,“是不是,是不是因为皇上,娘方才知他在里面,却没告诉你,你是不是冲撞到他了,别怕,孩子,娘为你说情去!” “不是的,娘,是儿的错,儿害了人,该有此罚。”关承羽哽咽着道:“娘您站好,让儿子和儿媳给您叩几个头吧!” 慕容志二人出来时,正好撞见了这一幕。只见关承羽与一说不出有多美丽的女子在对着焦氏一拜再拜,三人此刻就跟泪人一般。他二人很有默契地没有去打搅他们,或许此刻留一片天地给他们去悲伤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有人确并不似他们这般知趣,此时一队人马自顺天门方向驰来,顷刻已到近前。来人十多骑,多作契丹人打扮,为首者两人,一者看年纪二十出头,身型粗壮,肤色黝黑,活像一尊黑铁塔,另一位却是汉人,三旬上下,体态瘦长,面色发苍,眼中频泛淫光。二人之后是一辆无盖马车,上盘坐一四旬僧人,此人身形不大,身着灰色僧衣,面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有一点,此人显非辽人。慕容志已然认出正是那大辽国师寇伦。 此时的演武台上已然是炸开了锅,无耐此时门前事物已被大门遮挡,不过仍难挡众人火热的心情,知道激动人心的时刻即将到来。 走在最前瘦长之人驻马后并不停顿,直接从马上跃起,只见其右手执有一帖,一连几纵已然跃至近前,见前面母子三人哭作一处,未作停留,直接便要从其上方跃过。 “大胆”“放肆”,未待其下落,南宫群已然纵起一刀拍出,慕容志则将折扇用飞刀手法打出后发先至,正中其胸,使其再不能前,此时南宫群的大刀也然拍在他的腹部,南宫群用力奇大,只闻得一声惨叫,那人已然被拍落刚跃过的一百零八台阶跌至道上的马车旁,加上其跃起的高度,足有四丈高,这可真是爬得高,摔的疼了。 此人在地上嘶呀几声,还是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此刻除寇伦外,这队人里人人对慕容志二人怒目而视。 “原来是姑苏的慕容先生,难怪身手如此了得。”寇伦平静道,头未抬,眼未眨。 “国师夸奖,在下怎比得国师武功盖世。” “阿弥陀佛,武功盖世怎么敢当,人家唤我北国第一老衲已经很惶恐了。” “知道惶恐还来此做甚?” “老衲游方至此,闻得关庄主今日过寿,特来拜会。” “那方才是拜帖呢,还是战书呢?” “呵,先生说笑了。” “吭,不管是拜帖还是战书,似如此投法,怕国师今天是入不了庄了。”言罢朝关承志看了一眼。 “哦?就赁两位吗?”说完朝前面男子看了一眼。 黑铁塔男子点下头下得马来,赤手空拳抬阶而上,每行一步,地为之一颤。 “草,哪来的大黑熊。”南宫群骂道。 “借下冲之势挡他一挡。”慕容志道。 “好。” 南宫群双手握刀直劈而下,身随刀走,三丈距离眨眼即到。但来得快,去得更快,只见对方一拳轰出正中刀身,“嘣”,南宫群连人带刀就被原路打了回来。慕容志此刻亦举扇而至,以扇代匕,直插中门,打中了,但退的非是对方,而是慕容志,似是全部功力全被反震了回来,好不难受。 一个照面下来两人皆受了内伤,却连让人家停顿一下也做不到。 关承羽看着这一幕,百思不得其解,心说这位大概便是那寇伦的大弟子巴尔台吧,单论此子功力,已然胜我许多,那寇伦战侯少又怎会受伤,不好,看来我又算错了一件事,观那寇伦,遇事不喜不悲,绝非外表掩饰,而是真正境界奇高之人,似此等大德高僧,又怎会为功名作累。错了,全错了,一定有阴谋。 此时巴尔台已至近前,关承羽仍在沉思。只听得慕容志一声大喊:“承羽兄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关承羽下意识右手握住剑柄,只觉入手处一片冰凉,头脑立时清明,见剑柄处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颗珠状物什在莹莹泛光,却也顾不得想那出处,也没有拔剑出鞘,就那么举剑迎着巴尔台的右拳点了过去,速度便连方才慕容志也尚且不如。 人言关家快剑,举世无双。慕容志二人直觉自己的眼晴出了问题。 寇伦却动了容,他双目紧盯着关承羽,感觉有些看不透此人。 结局果未出寇伦所料,一剑过后,也许该说一剑柄过后,巴尔台立退一阶,再一剑柄点出,巴尔台出左拳,再退,再点,出右胸,再退,再点,巴尔台已“嗷嗷”大叫跑了下去。 慕容志二人此时已然看傻了眼,关青山说关家快剑不以功力见长,那今天这一出又算怎么回事,难道说他已臻入回刀之境。 “关家剑法果然不凡,少侠便是关承羽吧。”寇伦道。 “大师即已得道,却又要再惹凡尘,究竟所图何事。” 寇伦再次动容,心想此子心思太过敏锐,需留不得。 “哈,大师杀机已露,如此便不必回答了。”言罢看向慕容志,他知在寇伦处肯定得不到答案,于是便将希望寄望在这位对世事多有关心的慕容志身上。 慕容志见关承羽目含询问,便帮着分析:“六月时,北方传来消息,辽国欲举兵南下,谁知辽军没来,却来了大辽国师。” 关承羽接着道:“国师南下以来,闹出的声势不可谓不大,至今日来我侠客山庄之人就有愈万之众,天下关切此事者又岂止万万,可谓真正震惊朝野。” “如果是为引开大宋注意,今日便是顶点。”慕容志越说越动容,南宫群,焦氏,梁木娇甚至包括几个下人都知道要出什么事了。 此时关承羽双目锁定寇伦道:“所以辽军南下,便在当下。” “哈哈哈哈,不错,关少侠智计不凡,老衲十分钦佩,可惜明白的太迟了。”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那也要有人补才行。”话落已隔空踏来,大吓一声: “天魔道场” 一时间山庄门前十丈方圆以内似是与外界隔绝,其内空气撕裂,沙尘飞扬,举步难行。 第六节 天剑之决 “搞什么?”关承羽忙运功护住母亲与爱侣。 “承羽兄小心,寇伦与侯少一战时曾用天魔乱吟行密宗法咒。”慕容志大声道。 “什么,那究竟是魔还是佛?” “只怕魔也是真,佛也是真。” “果然武学奇才。” 慕容志唯有苦笑了。 南宫群道:“管他是魔是佛,当下我们行动受阻,得先觅法脱身才是。” “千万勿主动触碰界壁,我们与他功力相差大大。”慕容志提醒道。 “那怎么办?此时他还在行功,怕一会儿就不止是行动不便了。”言罢向慕容志靠了靠。 “我明白了。”慕容志突然冒出一句。 “可是有了办法?” “不是,我只是想到为何他还不出手。” “是呀,他功力高我们这么多,要杀我们哪需如此麻烦。” “自然不是因为我们,而是方才巴尔台没有为他试出承羽兄的深浅,如果他没有把握一击必杀,那辽军南下的秘密就再难保住。” “你说那黑大个儿是来试承羽武功的?” “不然你以为是为了我们两个草包吗?” “这——唉——”南宫群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对自己的武功这么没信心过。 “此界能困住我们,却绝难困住承羽兄,可是现在关夫人与梁姑娘皆被困住,承羽兄又岂能独自脱身。” “可他终要出手,不然只凭这空气乱流,还能把关承羽吹死不成?” “他若全力出手,法界将不攻自破,所以他在为自己营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他是想困住关承羽的快剑。” “要困住承羽兄出剑,只怕他还无此自负,若我所料不差,这便是他用魔门功法施展出的密宗九字真言中的‘阵’字决,此决主隐匿身形,你看,那寇伦是不是快要看不见了。” “我知道了,是东瀛隐身术。” “虽同属密宗,但寇伦显然要高明太多。” “那关承羽不是很危险?” “那就要看承羽兄还有多少底牌了,如果能一举破了此界,呵,我是不是有些对他寄望太高了。” “破此界就等于跟寇伦拼功力,寇伦巴不得他这么做呢。” “不错,可是现如今除了他还能指望谁呢?”接着大声道:“承羽兄,等下寇伦身影消失时一定要注意他的天魔乱吟!” “谢慕容兄提醒!在下记下了。” “二哥!” “不用担心,你看,这把剑柄上多了一物什,却有镇静心神之效,正可克制这魔门绝技。” “啊,怎会如此?” “我也不知,此剑只入过爹之手,想来便是那时加上去的。” 焦氏担心道:“羽儿,你千万要小心些!” “放心,娘,孩儿应付得来。” 话音方落,忽闻一声凄厉的惨嚎声传来,就像是来自九幽冥界的呐喊,又像是有万鬼齐哭……跟着眼前景象一变,变成十岁大的小郡主笑脸盈盈的向自己跑来,慈眉善目的八王爷语重心长地跟自己说着话……而后景色又变,辽军攻破京城,小郡主死了,八王爷也死了,父亲伤痕累累地跟很多很多辽兵厮杀,身后面护着母亲,一把长刀向自己劈了下来,阿娇不顾性命地挡在自己身前,自己伸出双手要把阿娇拉开,双手却直接穿过了阿娇的身体,不行,不能让刀落下来,自己努力地抓件东西想把刀搁开,终于抓到了什么,而后手心处一片冰凉,眼前的事物立时消失不见。只见母亲与阿娇还有慕容志二人皆神智不清,表情复杂,似有痛苦,似有欢喜。忽觉背后气流有异,撩剑点出,一声闷哼声响起,敌退。 “哈哈哈哈,我道少侠武功再入新境,原来只是将功力凝于极细一点以破内家真气,此道技艺虽巧,却终算不得修为,老衲方才只用得一成功力,少侠都伤不了老衲,嘿嘿,听闻关家剑法,仅少侠一位传人,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哈哈哈哈。”言罢,再行出手。 “呛”,宝剑出鞘,寒光耀眼,剑尖再点,又一声闷哼,敌再退。 “这把便是东方家主送于少侠的宝剑?” “正是。” “果然不凡,就是称它天下第一剑也不为过,如果老衲猜的不错,今天应该是它的第一战吧,哈哈,可惜了!” “大师真就以为自己必胜了吗?” “哈,关家剑法,以快闻名,如今在老衲这天魔道场里,少侠连老衲的影子都找不到,又如何先发制人,少侠手中只一把利剑,老衲只需双掌齐出,少侠守势立破,不知少侠以为然否?” “大师可知我关家剑法之由来?” “据闻乃由关刀变化而来,是为由刀入剑。” “那大师可知此境之上,尚有回刀之境?” “回刀之境?哦,老衲明白了,由刀入剑是为化力为速,当速达至极至,若此时能再得到一股力量,就能借力回刀,届时以力助速,以速助力,两者互补互生,可发惊天一击。不错,确实妙哉!可惜,天地渺渺,何处让你借力回刀,哈哈哈,不想关家剑法竟是如此可笑!哈哈哈哈……” “闻得大师善使真言法咒,在下这里也有一则咒法,不知大师可曾听过?”言罢不待其回应,也不顾其愕然的表情,当然也看不到其表情,一段激昂的咒文朗朗道出,似是有一道天地间的琴弦被声波所触,铮铮之音,不绝于耳,也不受这法界的限制,向外漫延开来,一时间山庄内噪声大作,法界内众人迷乱骤解。 “天地有情,为我所感,惶惶天威,以剑借之。” 伴随着咒文的诵出,关承羽举剑撩天,此刻周围的天地元气似乎都受到了宝剑的牵引,一起随着宝剑的举起被向上拉起,先前狂乱的气流似是得到了指引一般,齐向剑身处湧去,法阵立破,现出寇伦惊诧莫明的神情。 此时关承羽随着宝剑向天空冉冉升起,宝剑愈发明亮,周遭的拉扯之力越来越大,百丈内的空气似要被抽干了一样,直至高度压缩的气流围着宝剑形成了一股旋转的涡流,关承羽已被拔起七八丈高,此时演武台上万众瞩目,张口莫明。 关承羽在高空之上大声吓道:“冠伦,你为掩辽军南下犯我宋土,处心积虑营造今日之局,今日你又为阻我揭露此事,不惜以我母亲妻子相胁,寇伦,你明为大德高僧,实则是那魔门妖人,今日我关承羽借天地之力,施展回刀之境,此刻便是你伏诛之时。天剑关刀抢手式——力劈华山。” 冠伦看着这震惊天地的一慕,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这天地之力真的就被这眼前之人借了去,一个能掌控天地的人还是人吗?这人此刻就如一尊天神一般立于高空,下一刻 就要来夺去他寇伦的性命。而此人更是在破去法界的那一刻就将他锁定,如果他妄图攻击或是逃跑,气机牵引之下,这天地之力都将会瞬间加注在他的身上,那时他必会万劫不复,尸骨无存。而此刻天剑已落,他又以何来挡。 “天魔法界” 所不同的是这次法界罩住的不是他人,而是他自己。 天剑眨眼即至,空气高速磨擦,已然火光大作,宛如一颗流星自九天滑落。 “嘣”,法界被破,但并未消散,就如同一个撒着气的气球到处乱蹿,直至不见。 此时的天剑已落到地上,伴随着惊天的巨响,门前的台阶处被击出了一条长三丈,宽一丈,深二丈的大坑。 门前的众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慕,眼晴嘴巴皆张得大大的,好像不会合上了似的。 道上马儿皆受了惊吓,个个燥动不安,其背上的契丹人早已下了马,全神戒备地盯着那个弓身于坑前仍保持着下劈姿势的人。 此时还有一行人在吃惊地看着这一慕,这是从琼林苑里过来的八王妃一行人。其中有一位高贵端庄的年轻女子吶吶道:承羽,我果然没看错你! “嗯!”关承羽一阵脱力倒了下去。 “啊!二哥!”梁木娇急向前扶住。 焦氏也忙过来扶儿子的另一边,关切地道:“我儿怎么样了?” 关承羽看了看二人,勉强撑起一丝微笑,道:“没事,只是有些脱力而已。” 此时慕容志二人走了过来,拱手齐声道:”我二人谢过承羽兄救命之恩!” 关承羽看着他们二人,道:“你我皆为性情中人,又何需这些俗礼,况且二位先前不也帮了我吗?” 两人不好意思地道:“承羽兄这么说,我俩就越发的惭愧了。” 此刻忽闻山庄内哗声大做,原是那演武台上众人立时惊醒,齐向大门涌来,一时拥挤不堪,骂声不断。 关承羽面色一变,徐徐转向母亲道:“娘,儿该走了。” 焦氏也呆呆道:“走吧,不管发生了何事,记得常回来看娘,可别像这次一样,一走就是三年。” 关承羽心头一紧,无法回答母亲这个问题。只是对南宫群道:“南宫兄伤势如何?” “哈哈,我这体格可不像某些人这么禁不起踢打。”言罢朝慕容志看了一眼。后者笑了笑也不作计较。 “那便好,如今我体虚乏力,烦请南宫兄负我几步,我的马车就在那边道旁。”说完向西指了指。 “好说。”话落背起关承羽便走,梁木娇忙紧跟上。 几人刚上了马车,山庄大门前的人就涌了出来,前面的人将大坑围了一圈又一圈,后面的连门都挤不出来,有些人自持轻功卓绝,直接跃上了大门顶上,可见到下面的人山人海,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已经出来的人见有人上到了大门上面,也跟着往上跃,一时间上面也站满了人。 关承羽回首看去,见母亲早已被淹没至人海里寻之不见,但还是想从众人中找出那个熟悉的身影,直至马车转过了头,关承羽还是不肯收回目光。 “二哥。” “嗯?” “我们去哪呢?” “还不知道。” “去益州吧,大哥要知我把你带回来,肯定会很高兴的。”南宫群道。 “你想看我跟你大哥比武吗?” “呵,也是。” “哈,我看还是去姑苏,那里景美人也美。”马车外一人道。 “慕容志,你怎么也过来了,回姑苏可不是走这条道。”南宫群显然经常跟慕容志斗嘴,也不知他们俩的交情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怎么承羽兄不请小弟入车一叙?” “慕容兄请。” 慕容志入得车来,抬眼见梁木娇绝世之姿,实属生平仅见,便对关承羽道:“承羽兄端的好福气,怪不得连郡马都不想做了。” 关承羽瞪了他一眼道:“再说此话,你就自行下车。” “啊!失礼了。” “慕容志就这臭德性,当着嫂子也不知收敛些。”南宫群道。 “呵,是是是。”接着又说道:“承羽兄若真没有去处,小弟倒是有个提议。” “请讲。” “云南有一地名曰关索岭,承羽兄可知。” 关承羽眼中光茫一闪,道:“当然知道,那是先祖关索曾驻守之地,只是一直未曾去过,具体方位难明。” “哈,小弟可是去过的,那里风景极美。” 关承羽看了南宫群一眼,两人同声道:“人也美。” 接着全都笑了起来,连梁木娇也掩口浅笑。 第七节 侯公瑾 “如此我去驾车。”南宫群道。 “怎敢麻烦南宫兄。”关承羽急忙道。 “哈哈,如果是别人自然是不行的,但你是关承羽,莫说是叫我驾车,就是叫我来拉车,我心里也是乐意的。”说完直接出了车厢坐在车前沿上。 慕容志也笑着道:“让他去吧,这小子憋着坏呢,以后他就可以在人前吹嘘,‘我可是给天下第一剑赶过车的’。” “我说慕容嫖呀,认识你这么多年,我发现你就说对了这一句话。哈哈哈哈”南宫群在外面接口道。 “承羽兄你看,小弟可没说错吧。” “呵,慕容兄哪都好,就是礼太多,兄弟小上几岁,以后直呼我名字就好。” “如此甚好。” 关承羽点下头道:“兄弟有件事想请教慕容兄。” “是关于寇伦吧。” “正是。” “此人身份的确可疑,但可肯定绝非契丹人,另外此人身兼魔门密宗两门绝学,并能融会贯通,正如承羽所言,的确是位武学奇才,今日若非承羽已达回刀之境,怕是你我几人皆已性命不保。而最后此人能在承羽的天剑之下退走,所使功法正是魔门的失传绝技――一遁三千里。” “一遁三千里?你是说寇伦已功力尽失?” “应该不会,本来此绝技确是用散功来换取速度,一经使出,非功力散尽而身不可停,但寇伦却是将功力注入到了天魔法界中,如此即可让法界来抵御天剑之击,又可代他承受散功之厄。” “此人不默守陈规,确非常人可比。” “承羽现在感觉如何?” “实不相瞒,此刻我体内正有一股极弱的真气在自行运转,而以前的内功已然消散一空。” “啊!破而后立,后天转先天?”慕容志立时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关承羽。南宫羽也迅速地把头伸了进来。就连梁木娇也一脸激动地看着他。 这也不由得他们不惊讶,需知武功之道,不进则退,修武之人为求进一跬步,却需常年练功不坠,而一但晋入先天之境,真气便会自行运转,此后就算不再努力,也会进步神速。 关承羽微笑着点了点头,得到确认后几人的目光越发火热,就像是见到了唐僧,要从他身上咬一块肉下来似的。梁木娇更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是刚刚发现自己的男人竟是这样的优秀,两颊上红云升起,媚态万方。 慕容志哪见过女子这等美态,当下鼻孔就要喷血,忙掩住道:“我去陪南宫胖子说会儿话。”说完以最快的速度出了车厢。余下关承羽一脸愕然,梁木娇掩口浅笑。 接下来车厢里沉寂了下来,梁木娇知爱郎要休息,便守在一旁不做打扰。 夜幕降临时,马车行至一岔道口,慕容志道:“前方进岔道了,我们走哪条路,左边可直通西南路,但没有地方打尖儿,右边要远上一些,却有客栈可投。” “左边吧,我们来时便走的这边,前面有个地方环境极佳,我想打坐调息一下。”关承羽道。 是吸收天地元气吧,众人心想,接着便是一阵恶寒。 过不多时,众人来到了一片竹林,关承羽有美人扶着散步,另二人自不愿惹人着恼,便齐去打点野生。 “二哥还未与阿娇说起过因何又要离家。” 苦笑一下答道:“此次非是离家,而是被逐。” “被逐?”梁木娇急切道:“是八王爷还是爹?” “是皇上。” “究竟出了何事?” 关承羽正要回答,忽闻一阵噼里啪啦之声传来,接着就是南宫群的叫骂:“草,什么鬼地方。” 两人急忙寻声赶来。 待走近前来见一青衣女子正在与慕容志对持着,而南宫群则倒在一旁,身边是一些散乱的断枝竹叶,显是中了机关。 那女子生得极美,虽不似梁木娇那般脱俗,却是一种刚毅的美,配上她那高挑的身材,就更显英姿飒爽,她见到赶过来的两人,不禁开口道:“关承羽!” 慕容志等齐转头看向关承羽,唯独后者自己愣了愣,然后摇摇头,意思是我并不认识她。 倒是那女子接着道:“我刚从侠客山庄回来。” 众人马上释疑,今日凡去过侠客山庄的人,还有谁会不认识关承羽呢? “为何你们会来至此处?”这句显然是在问关承羽。 不过还未等众人回话,她又道:“你过来吧,有人可能会想见你。”说完转身便走。 关承羽不明所以,可还是跟了上去,梁木娇自然要扶着他,接着慕容志也扶起南宫群随后跟了过来。 “跟着我走,别乱碰东西。”那女子在前说道。 几人有南宫群的前车之鉴,自是步步小心。 那女子带着众人在竹林中时而左拐,时而右转,有时还退后几步,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众人看见眼前有了一条数尺宽的小河,河中有石可通对岸,对岸有一新建不久的茅屋。 “到了。”女子对关承羽点点头,示意他过去。 关承羽虽然很好奇,但见女子有意不说,他也不再问,由爱侣扶着过得河去,走至茅屋门外,道:“在下关承羽,经人指引到得此处,不知舍中是哪位朋友,可否启门一见?” 门被打了开来,从内走出一人,蓬头垢面,一身酒气,模样甚是颓废,不过还是能从轮廓看出是位英伟的年轻人,此人出得门来眼睛就直盯着关承羽,当注意到一旁的梁木娇时目光稍有停顿,接着又回到了关承羽的脸上,即不欢迎,也不言语。 “你是――” “哈哈哈哈,想不到如今连关承羽都认不出我来了!”情态中极度自嘲,极度沮丧。 “你是侯少,你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关承羽上前一步激动的说道。 “你以为我会是什么样子,我又应该是什么样子?”他狠狠地说道,任谁都听出他在恨天不公。 梁木娇在耳旁小声道:“他便是侯公瑾吗?”关承羽点点头,接着道:“我认识的侯公瑾,他智勇双全,豪情万丈,乐观进取,自强不息,哪会像你今天这副模样,我认识的侯公瑾他拿得起,放得下,我与他相交十几年,从未见他输过,但他却绝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这次输了,下次再打回来就是,不就是一个寇伦吗,我们比他年轻,还怕了他不成。” “不能了,再也不能了。”侯公瑾流着泪道。 “有何不能,三年前我不也输给你了吗?我还想赢回来呢,你可别给老子壮怂。”关承羽大声吓道。 侯公瑾用力的睁大眼睛看着关承羽,想逼出一点豪情出来,但很快便随着一声咳嗽衰退了下来。“我已经脉尽毁,功力全失,以后再也赢不了你了。”说完便转身进舍,很快关上了门。 关承羽大惊失色,心想今次自己如果不是破而后立,而是功力全失,那会不会也跟侯少一样,那时自己又会不会愿意接受别人的怜悯,正当他沉迷在自己的思虑中时,有一只小手拉了下他的衣袖,把他从想象中拉了回来,他转过头看向扶着自己的爱侣,见他正对自己点头,他眼睛一亮,心说,我怎么把她忘了。 “哈哈哈哈,不就是功力尽失吗,公瑾看我现在走路都要人扶,状况比你又如何呢,如果这也能拿来比的话,你的确已经输给我了。”说完也转身便走。 舍门“唰”的一声快速地被再次打开,侯公瑾急切地道:“你也失了功力?” “怎么公瑾还会关心别人吗?” “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 “寇伦!”侯公瑾仰天长啸,“倘若有一天能让我侯公瑾重获功力,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公瑾!”关承羽转过身激动道。 “承羽,你放心,我不会再放弃,我们一起努力!”说着抬起右手伸了过去。 跟着关承羽也伸过手来跟他握在一起。 旁边梁木娇偷偷掐上其腰上的软肉,心说让你给我装。 慕容志二人总算领教了关承羽其它方面的不比寻常。 那位英气美女喜极而泣,心里却想着,这天下第一剑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的。 第八节 静斋仙子 屋内地方小,众人便同坐于河边,也许是刚下过几日雨的缘故,今晚的星光显得格外明亮。做过简单的介绍后,关承羽几人知道那名青衣女子名唤唐莹,乃是蜀中唐门堡主唐壁之妹,现在是侯公瑾的妻子。而侯公瑾在得知梁木娇就是圣地慈航的弟子后,也是兴奋莫名,尤其是在后者说出可以治好他的时候。之后唐莹为侯公瑾做了简单的梳洗,大家又重新坐到一起,此时再看侯公瑾已然再无之前颓废,而其本来就生得姿质风流,仪容秀丽,再加上他的名字,让人不免想到那三国周郎莫不就是这般模样。 三年未见好友之间自然有很多话说,加上慕容志也是健淡之人,南宫群虽然粗枝大叶,但话还是不少的,所以聊得很是融洽,二位女子一早就去准备晚饭了。 当侯公瑾问到关承羽此次为何离家时,二女刚好把饭菜端上前来。待阿娇坐到身边后,关承志道:“此事说来话长,得从三年前我们比武之时说起了。” 接着就从三年前寇准提亲,自己借比武之事出走,说到一年前遇到梁木娇后如何谋划,最后到今日归家后发生的种种,是因何被逐出京城。关承羽说得悲喜交加,众人也跟着情绪起伏。慕容志二人虽然日间也曾在场,但终因不解内情而不明所以,此时听关承羽道出来龙去脉,皆不免感叹世事弄人。 梁木娇听完已然嘤嘤啼哭。 “阿娇,都怪二哥不好,让你有孕在身还要跟我在外漂泊。”关承羽急切道。 这下哭得更伤心了。 “唔,不,都是阿娇的错,是阿娇太自私,二哥,我们回去吧,阿娇不要你做那负心之人,你娶了郡主吧,阿娇可以做妾,真的可以的。唔唔……”阿娇梨花带雨地说道。 南宫群听后也跟着说道:“是呀,承羽,有了今日一战,想必那皇帝老子早就后悔了,此刻怕是正盼着你回去呢,你就给他服个软,只当是为了柴郡主呀。”慕容志忙拉了拉他道:“要你多嘴。” 关承羽向他二人看了一眼,拂上爱侣的秀发深情道:“阿娇没错,就算是自私那也不是错,因为二哥爱阿娇,也爱得很自私,阿娇是这天地间的精灵,二哥只愿你永远是这世间那无忧无虑的精灵,如果阿娇对二哥的自私也能叫错,那二哥愿阿娇能永远这么错下去,因为再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让二哥知道阿娇在意二哥而更让二哥开心的事了。” 煽情的话对女子总是那般受用,梁木娇停止了啼哭,将头埋进爱郎的怀里幽幽地道:“可郡主她事事想着二哥,我们这样对她太不公平了。” 关承羽抱紧爱侣道:“公平,什么是公平,你生来不知父母何人,可有公平,我为自己终身之事也要费心算计,又岂是公平,世人只叹造物弄人,又何来公平。难道出身高贵,就一定心想事成,这就是所谓公平,郡主长大后我虽未再见过,但观其行事亦知是位追求完美的女子,今日就算我接纳了她,无论为妻为妾,我心中却只有阿娇一人,这样对她又岂能公平,既然长大了就一直没有见,索性就不要再见了,注定了要结束的,又何必要开始,也许没有开始,也就没有了结束,没有了痛苦,这样对她才是真正的公平,郡主喜欢完美,若上天真能给她公平,将来一定会有人给她完整的幸福。” 众人听完后一阵沉默,均觉关承羽所言有理,但也不免为郡主心生暗叹,天底下有情人谁不愿终成眷属,无奈偏总被阴差阳错,雨打风吹去。 一片竹叶很合时宜地滑落,似是有感于众人的情怀,谁言造物无情,秋风未起,落叶已觉悲凉,莫非它真也懂情,关承羽不禁抬头,似有明月在枝头摇曳。然初一哪有明月,关承羽对月展露微笑。 月华倏散,化一白衣仙子落在河对岸,美得不可芳物。 梁木娇突然警觉,心道该来的终于来了,相传静斋每代入世者皆为惊世绝艳之人,我倒要看看你长得何等出尘模样。 于是梁木娇以她最灿烂的笑容转过身来,但当她看到来人时立时又愣住了,什么嘛,怎会是这样,来人不是不美,非但不是,而且非常之美,比起自己也豪不逊色,可是这年纪是否忒小了点,才十三四岁的样子,个头虽说也不矮了,但终难掩稚嫩的外表。 “小妹妹,你是来找姐姐玩的吗?”梁木娇突生起打趣的心态。 “是呀,月儿老早就出来找姐姐了。如今可算是找到了。”话音清锐悦耳,就如那山间的小百灵。 梁木娇心说静斋这一代的入世者倒是有意思,怎么古灵精怪的,跟自己的性情倒是蛮相似的,于是接着道:“姐姐现在有相公了,怕是以后就不能陪你玩了。”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看了关承羽一眼道:“月儿的姐夫就是这位哥哥吗,姐夫的眼睛真漂亮。” 梁木娇真有点喜欢上眼前的这位小姑娘了,笑着道:“你个小东西,知道什么叫漂亮呀。” “我就很漂亮呀,我还知道姐姐有一门本领施展出来会更漂亮。” 梁木娇心说终于还是来了,但对这小姑娘也生不起恨意来,依然微笑道:“你想看吗?” “想呀。” “你想看姐姐就给你看,但却只能给你一个人看。” “嗯。” “姐姐如今有人管着了,容我跟你姐夫说一声。”言罢转过身来,咬紧下唇怯怯未敢抬头。 “去吧,我懂的。”关承羽微笑着轻声道。 梁木娇身形一颤,双眸看向了爱郎的眼睛,待对方微笑点下头后,也很认真地向对方点了下头,而后站起身向着对岸飘身而过。 小姑娘牵上她的手向林中走去,走几步后又回转身对关承羽道:“阵外有一人似是来找姐夫的。”然后就与梁木娇走远了。 直至再见不到两人,众人才从愣神中醒转过来,梁木娇的美貌已经让众人感到惊艳,如今又来一位似从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子,直让众人疑在梦中。 唐莹凝视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幽幽道:“她们可真美。” 侯公瑾一笑道:“莹儿也美。” 唐莹回过头对他温柔地一笑,接着起身向众人来时的方向投身而去。其实唐莹的美并不逊色多少,只是在气质上少了那份出尘的味道。 “承羽,你这妹妹许了人家没有?”慕容志讪讪道。 “应该还没有吧,不过她那么出色慕容兄若要下手可真得早点才行。”关承羽打趣地道。 “慕容嫖你个大色鬼还真是死性不改,人家那么小的姑娘你也要动心思。”南宫群开口骂道。 ”这个,好像还真是不太好。”慕容志害臊地道,至于脸红了没有就只有夜色知道了。 众人放声大笑。 过不多时唐莹从外带了一中年男人进来,众人细看,却是那侠客山庄管家关福。 关福一见到关承羽,马上放声道:“二少爷,不好了,郡主不见了。” 第九节 姐妹之情 众人闻言大惊,方才还在为这位郡主的遭遇感到惋惜,不想现在又接到她出事的消息。 此刻管家正在说着事情的经过。原来日间柴郡主也随着八王妃一起来了侠客山庄,她们一行从琼林苑出来时,刚好瞧见关承羽自高空施展天剑关刀的那一慕,当时那一剑直似插进郡主的心里,她知道这一生再也忘不掉这个天神般的男人。 后来又见到他被一粗壮男子背上马车,郡主心中一急就追赶过去,八王妃警觉后立即派出两名护卫高手跟上。琼林苑距侠客山庄远不及百丈,郡主又身怀武功,本应顷刻间即至,但此时突然从侠客山庄里冲出大批的武林中人,跟着越涌越多,眨眼间就把山庄前的大道挤了个水泄不通,郡主心急如焚,命也不顾,直冲进了人流中去。跟在后面的两大高手立时便不见郡主的踪影。 待到人流散去,已是一个时辰以后。八王妃寻不见郡主,心急火燎地到了侠客山庄,此时皇上一众人正在为辽军南下一事商量对策,大家正谈到让关青山庄主帮忙组织河北一带武林中人共抗辽军的事,八王妃就闯了进来,连妹妹跟自己打招呼都不去理,直接就扑倒在八王爷身上,一句王爷,柴郡主不见了,惊到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跟着侠客山庄出动了所有的人出去寻找,之后皇上又调动金明池的驻军对方圆百里进行搜寻,然直至天快黑时仍未见有消息传回,此时,皇上急于回宫召集大臣商量抗辽大事,临走时寇大人说郡主可能会被中午跟寇伦来的那伙辽人掳走,于是八王爷就派关福前来寻关承羽,说此事交到他手上才好放心。 关福讲明情况的时候,另一边的事情也在进行着。 竹林深处。 两位绝世佳人手牵着手散漫地走在一起,关系好似起了微妙的变化,若是两派的历代祖师能看到这一幕真不知又会作何感想了。 “你我两派斗了数百年,妹妹怕是慈航静斋里走出来的年纪最小的入世者了。”梁木娇平静地道。 “呵,姐姐也是最不像魔女的魔门圣女。”小姑娘调皮地说道。 “人性的善恶岂是表面能看出来的。” “姐姐白璧无瑕,月儿就算被姐姐骗了也是极情愿的。” 梁木娇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眼前的这位小妹妹了,不禁微微一笑,问道:“你叫月儿吗?” “是呀,月儿是个孤女,没有姓,就叫月儿?” “姐姐也是一样,当年师傅救姐姐于水患之中,只知那里有个村子叫梁家庄,于是姐姐便姓了梁。” “月儿知道姐姐的事的,还知道姐姐的师傅圣地慈航前辈素有神医之名,一生救人无数。” “月儿觉得何为魔?” “魔,为魔罗,为杀生者,为惑人者,为邪恶者,为淫乱者。” “那月儿可知我魔门由来?” “愿闻其祥。” “春秋战国之时,群雄逐鹿,百家争鸣,中土还没有一个至高无上的王者,每种理念的推动者,都可以平等地向林立的王侯推广着自己的思想。没有一个人被高抬为永远正确的神,自然也就不会有人被踩落为魔。至秦汉时,天下一统,君权膨胀,官方意识随之成为天地间唯一响亮的声音。而那些原本亦曾活跃一时的阶层,由于价值取向与官方意识不尽相同甚且背道而弛,逐渐变得黯淡而失语。于是其中的一些有识之士,为了保存自己的理念,结成了以六卷《天魔策》为最高指导宗旨的共同联盟。因为他们与主流相悖,使得他们的一切无法进入公众的视野,从而公众对于他们由于无法理解而产生了种种的揣测与传说,而他们的形象又进一步在这些揣测与传说中走样变形,最终沦落为魔。其实东汉之前,中土并未有人言‘魔’,待到汉明帝时,佛教由丝绸之路传入中土,这些迫切想进入主流话语的团体,便与道教一起,不断通过对边缘团体的打压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从而取得主流话语辅翼的地位,而‘魔’之一词,便在那时现于佛门之口。自此,道魔之争,绵延至今,千年不息。” 月儿沉思了一下道:““其实月儿一直有一个想法,据斋内相传,东汉之时本派创派初祖地尼为寻出悟破生死的大道,广研天下宗教门派,终有《慈航剑典》问世,地尼老祖本人亦达至心法最高层次剑心通明,之后门中不乏有佼佼者,但也只是修到次一层的心有灵犀便再难寸进。月儿就想,是否后人的思想理念与地尼老祖有了出入,东汉之时,道魔虽有分歧,但显未如当下这般恶化,老祖既广研天下门派,魔教自当也在其列,那么后人思想上道与魔的巨大分歧会不会就是导致境界不前的关键所在呢?” “呵,月儿的想法倒是与那寇伦一般无二。” “寇伦究竟是谁?” “月儿要来探刺我魔门之秘吗?” “姐姐若有为难可以不讲?” “倒也无防,姐姐是魔门圣女也只因姐姐是师傅的唯一传人,魔门的事我不理会,只是此事有些耸人听闻罢了。” “哦,那月儿倒更想听听了。” “这要从唐玄宗开元年间说起,当时印度高僧善无畏、金刚智、不空来至长安的大兴善寺传授密宗,史称〝开元三大士″。下传弟子惠果天纵之姿,二十一岁便学有所成,后主持青龙寺专弘密部,历任代宗、德宗、顺宗三朝国师,倍受崇敬,至此,‘唐密’进入鼎盛时期。岂料至唐武宗时,发动‘会昌法难’,全国拆毁寺院、招提、兰若共四万余所,还俗僧尼二十六万余人,没收大量寺院土地。自此,中土密宗除惠果弟子空海一脉传入东瀛外,余者皆逐渐消弭。当时惠果有一再传弟子,名曰法全,因密法高深,曾名动一时,但数年后亦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姐姐是说他入了魔门,那寇伦的密宗绝学便是由他传出。” “非也,而是那法全便是今日的寇伦。” 月儿大惊失色,步伐也停了下来,怯懦地道:“那他岂非要有两百岁了!” 梁木娇跟着停下看着她一副小女孩受到惊吓的样子,打趣道:“呦,就这本事还想悟破生死,上窥天道呢,才见一个二百岁的老头儿就吓成这样了。” “这——” “这什么这,我看你就是心志不坚,估计也难成什么大器,还不如跟姐姐一样,找个人嫁了呢。” 月儿大眼睛一翻,答道:“嫁人也不错,只是这天下第一剑已然被姐姐抢了去,我又上哪去再找个这么出色的人呢?” 今日已是第二次听到有人称呼关承羽为天下第一剑了,梁木娇虽说不习惯但也觉名符其实,却不知关承羽天下第一剑之名此刻已然传开,于是笑笑道:“也是,这天底下能配得上妹妹的男子还真不好找,这天下第一剑没想了,你看这天下第一剑的儿子怎么样呢?”说完挺了下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肚子。 “哈,那敢情好,来来来,让月儿瞧瞧我的小相公长得英不英俊。”言罢小手就向梁木娇的身上探了过去。 “唉呀,你个死丫头真不知羞。”梁木娇急忙向后闪开,到此刻两人的手才算分开。 “哈哈哈哈,叫你取笑于我。” “也不知道我们两个谁才是魔女。” “哈,你说对了,我还有个名字就叫静斋小魔女。” 梁木娇一阵恶寒,心说这位主别是在慈航静斋里闹得鸡犬不宁,让人给赶出来的吧,看她此刻张牙舞爪的样子,怎么就越看越像,下意识地问道:“你师傅让你出来做什么来了?” “找男人,呃不是,师傅说我是静斋几百年来唯一有望修至剑心通明的人,她老人家教了我一套心法,叫做涅磐妙心,说当有一天我到了危机关头使用,可使功力暴涨,但一个时辰后就会因生命力燃烧殆尽而死,然如若那时我已深爱上一人,便有可能因一念而重生,到时我的境界也会跟着突破,一举臻入剑心通明。” “有可能是多大可能?” “不知道,此心法乃是师傅自禅宗密典中悟得,还不曾有人使用过。” “那怎好使得,不若我将天魔策传你,或许你能从中参悟到突破之道。” “当真?”月儿张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梁木娇。 “什么当真当假,难道妹妹现在还想着要来对付姐姐吗?” 月儿的神情再起变化,有些微微颤抖地叫道:“姐姐!” “欸。”梁木娇重拉起月儿的手温情地道:“听着你一声声的姐姐叫着,我感觉世上就如同真的还有一位亲人似的,真希望这种感觉永远都不会消失。” “月儿也一样,月儿自从第一眼见到姐姐就觉得好亲切。” 二女目光交织,四手相连,心中一片温暖,什么师门恩怨,什么道魔之争,一切的一切,在此刻都不重要了。 “月儿,我要跟你姐夫离开中原了,你以后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可到云南关索岭来找我。” “嗯,我知道,我姐夫是天下第一剑嘛,呵呵。”跟着又促狭一笑道:“姐姐干脆把另一项绝技也传给月儿吧。” “哪个?” “不嘛,姐姐明知故问。”说着装做气气的样子转过身去。 “月儿可是说它。” “啊!”月儿转过身来,倏地捂上小嘴。 太美了,此时的梁木娇就如那九天玄女落入凡尘,似是身上的每一点都在闪着莹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那么美伦美奂。 月儿下意识地抽回玉手,又不自禁地退后两步,眼前的姐姐已经美得无可比拟,世上任何一人与她站在一起都会自惭形秽。姐姐的唇角微微翘起,似是在嘲笑她的无知与庸俗,月儿禁不住再退两步,眸中滑落两行清泪。此时她的心智已然被夺,如若对方是敌,那她定然必死无疑,而她深信姐姐不会害她。她努力地让自己放松下来,全身心地感受着眼前的一切,此时一个极度幽怨的声音似是从心底升起。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话语声中,佳人迈开莲步,衣衫摆动,宛若孔雀开屏,凤目流盼,凰者威仪扑面而来,月儿感觉自己似是变成了一只小麻雀在面对自己族中的王者,从仰视到不敢仰视,从颤抖到不敢颤抖。 到此时此刻,月儿依然未加反抗,姐姐的至美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卑微,她又在努力感受着自己的卑微。七媚倾城,八媚倾国,魔门绝技,竟然精妙至此,我到何时才能做到姐姐这般。 “九媚惑天。” 正在月儿憧憬之时,一声清丽的娇吓传来,此时再看姐姐,已然再起变化,冰雕的肌肤慢慢变得透明起来,周身似有五彩霞光萦绕,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升仙一般,月儿的心脏直似要被拉了出来,姐姐此刻的美丽已经超出了人间界所能承受的极限,月儿甚至能感觉到姐姐身边的花草都在羞得急急想要躲开。九媚惑天,莫非真的上天也被诱惑,此刻便要开启天门将她接引而去。 月儿似是感觉到人间的所有光彩都将离世而去,一时间,不忍,不甘,不舍而又无助的情绪充满心头,眼泪似是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哗啦啦地往外直冒。姐姐,不要离开月儿,老天爷,求你不要带走姐姐!来自心底的呐喊在胸腔里久久回响,无始无终。 “月儿。” 一声心灵上的呼唤将自己从悲怆中唤醒,跟着有双柔荑牵起自己的双手,那实实在在的触觉让自己每一个细胞都在体验着感动,就仿佛是得到了生命女神的礼赞一般。 “赞美女神,愿女神的光辉与世人同在!”月儿合起双眸,满脸虔诚。 “瞎扯什么鬼话。” “今日姐姐给了月儿太多的震撼和感动,这让月儿的身心即紧张又兴奋,而月儿又无限渴望地在感受着这份紧张和兴奋,期间的感触月儿即想极力挣扎,又欲全心享受,到最后姐姐拉住月儿双手之时,月儿的感动再也无以复加,月儿已然,月儿已然——”月儿羞红了脸,到嘴边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已然什么?”梁木娇微笑道。 “月儿,月儿不知道,月儿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此处只有我们姐妹二人,说说也无防呀。” “月儿,月儿真不知该怎么讲呀。” 梁木娇将小嘴凑至月儿的耳旁,小声道:“要不要到河中清洗下身子?” “好啊,啊——”月儿急转过身去。 梁木娇轻笑一声拉起月儿寻了处清静的水湾清冼了一翻,之后便在河边传授月儿魔门技艺,梁木娇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了,故而教得甚为认真,把自己以前学习时遇到过的难以理解之处仔细地解释给月儿,所幸月儿天姿聪慧,虽时间短暂但她教得并不吃力,到天蒙蒙亮时,月儿已对所学掌握了个六七分,至于现在未能掌握之处也强记于 心。至此,二女携手而返。 待回到茅屋处时,关承羽几人业已离开。此时关福尚在,一问之下,已知发生何事,梁木娇知关承羽担心自己身体,不愿让自己跟去,可以他当下的状态又怎能让自己放心。 “姐姐,月儿去吧。” “好,月儿一切小心,姐姐在此等你们回来。” 第十节 竹林定计 柴郡主,传说中的大宋第一美女,她的美貌众人还未曾见到过,但她的痴情已经把众人感动。慕容志二人早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关承羽,那神情任谁就能看出,只要关承羽决定北上寻人,他二人是必跟随。 侯公瑾现已知道了关承羽方才骗了他,但却顾不得自己的这些小九九,只见他斩钉截铁地道:“关承羽若还想站得像个男人,此事便义不容辞。”就连唐莹此时也目光灼灼地盯着关承羽,其中意味显而易见。 关承羽环顾了下众人,冷静道:“此事颇有蹊跷。”接着对慕容志二人点了下头算是给了回复。然后问关福:“爹娘可有什么交待?” 关福道:“来时夫人给准备了些东西,我先前见到少爷马车时放上面了,这里还有夫人给少夫人的礼物。”伸手入怀拿了件饰品盒出来,“另外老爷交待了,以后关福就跟着二少爷。” 关承羽没有接,而是说道:“即如此,你便在此等少夫人。”然后跟侯公瑾道:“公瑾,等我回来,跟我一起去关索岭可好?” 侯公瑾展颜道:“有承羽比邻而居,再好不过。北方战事已起,你此去一切小心,弟妹这里有我夫妇二人,无需担忧。” 关承羽对侯公瑾拱了下手,携慕容志二人离去。 少顷,三人出得阵来,上了马车。 慕容志道:“方才承羽为何要说事有蹊跷?” 关承羽抚摸着关福带来的包袱,里面是母亲这三年为自己做的几套新衣,闭着眼睛道:“那行辽人如若北上,怎能没有行迹可寻。” “可他们若未走远,又安能躲过官兵搜索?”慕容志疑惑道。 “宋辽对峙多年,辽人在宋境有几个秘密据点并不奇怪,他们若有心藏匿,又怎会被轻易找到。”关承羽平淡道。 慕容志点点头道:“可如今战事已起,他们为何不急着出关。” “即不出关,那便是尚有所图谋。”关承羽道。 “即不去阵前,那便非是图谋战事。”慕容志道。 “即不图谋战事,那便是在图谋某个人。”关承羽一笑道,突然觉得跟慕容志一起推理颇为有趣。 “那又是谁在图谋?”慕容志道。 “寇伦!”“承羽!”关承羽与慕容志齐声叫道。 南宫群在一旁傻傻地看着二人,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他们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问题,上次是侠客山庄门前揭开寇伦南下之秘,这次又是这样,真相在他们三言两语之间便已揭晓,这让南宫群感觉无比的郁闷,论武功,论智计,自己好像成了多余的人。 “看来寇伦已把你视作平生大敌。”慕容志不无担忧地道。 “这寇伦也不知是何背景,又所图何事,我看其绝不仅是一兵家这样简单。”关承羽也沉思道。 “中土密宗失传多年,此人来历的确可疑,而观其面目不过四旬之龄,却以老衲自居,可听来又不让人感觉别扭,真的好生奇怪!” “呵,慕容兄倒是心思缜密,我却是不曾留意到此点,现在想来此人感觉上透着一股沧桑之态,看来真实年龄也绝非似表面这样简单。” “密宗有一咒法主修生命之能,大成者可得延寿和返童,看来寇伦便是深谙此道,而且功法相当纯正,只是密宗功法历来由师徒口耳亲传,中土又已近两百年未见密宗修行者,这寇伦身上的秘密怕是很不简单。” “慕容兄,我们此行怕是要从长计议了。” “不错,若只是那巴尔台,我们或可应负,可如今既知那寇伦也在,我们若鲁莽行事,只怕会救人不成,反遭其害。” “只是不知那寇伦身体恢复的如何?但我肯定绝不会比我现在的状况更糟。” “我也般认为,但寇伦却未必也这般想,现在的情况是两面都只知己而不知彼,或许这会给我们创造可乘之机。” “慕容兄可是有了对策?” “对策谈不上,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首要之事是要找一个绝顶高手。” “天下间能在战力上比得过巴尔台的都屈指可数,更何况是那寇伦,再说如果我们有此举动,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寇伦我现在的状态已无比糟糕。” “所以就要想个万全之策,如今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如若我们不借用外力,那么是必难将郡主救出。” 关承羽思索一番,问道:“可有合适人选?” “尚在考虑。” “那我来说一人,你看杨家延郎如何?” 慕容志动容道:“杨延郎当世勇将,自然算得绝顶高手,但其人在保州戍边,即便时间允许,可如今两军交战之时,他又怎可善离?” 关承志摇头道:“即便能离也不行,我们不能让寇伦知道我们在找帮手,所以非是要他南下,而是我们北上。” “北上,”慕容志大惊道:“既知郡主在此,我们为何还要北上?” “谁告诉你郡主在此?” “这,可郡主明明在此。”慕容志迷惑不解,转头看南宫群,可这大晚上的还在这黑色的马车里,又怎能看到他的表情,不过即便用屁股想也知道他此刻定是在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不由叹了口气又把头转向关承羽。 关承羽微微一笑道:“寇伦既然所图在我,那自然是我在哪里郡主就该在哪里。如果我所料不错,今次我们只要一出去,肯定就会很轻易地找到线索,而且顺着线索也一定能找到郡主,但那必是龙潭虎穴,十死无生。然此时若我们还要北上,又会显得很可疑,所以――” 慕容志一笑接口道:“所以我们要快速北上,而且还要放出消息,说关承羽为救未婚妻子要北上追赶辽人,让寇伦误以为你是救妻心切,人急智昏,然后就会乖乖地把郡主送到北方。理由虽说够充份,但你有几成把握寇伦会受骗?” “那就要看郡主这大宋第一美女是否名符其实了。” “那就一定成了,莫说大宋第一,郡主即便只有弟妹一半美丽,那寇伦也定会相信承羽会心乱如麻了,不然他又如何肯定抓了郡主就能将你引来呢。” 关承羽点头道:“如此这一步就这么说定,下面再谈由谁去联络杨延郎的事。” “我去,”南宫群抢着道,他可算逮住个机会说了话,“我脑子不好使,不善随机应便,传个信还是行的吧。” 慕容志也点头同意。 关承羽却道:“怕是你们两个都不行,外界已知你二人与我一起,如今走了谁都将会惹人生疑。为今之计,只有我去。” “你!”两人不约而同叫道。慕容志道:“你要玩空城计?” “你们二人都没想到我会离开,寇伦就更不会想到,再说以我现在这种状态,在与不在,都已是空城。你二人快马加鞭直赴河北,沿途只需买三份食物掩人耳目便行,那寇伦行事严谨,摸不到我的底细前当不会出手。” “那我们如何联络?” “无需联络,我估算辽军近两日就会抵达保州,杨延郎威振边庭,辽军吃力后应会绕过他,但多少也会胶着几日,我们就定于九月十五在冀州汇合,有这半月时间我当能恢复些战力,而你们就会很危险,你们要记住,不可在一个地方久留,但却要提前一日到达冀州,留一日时间给寇伦布置,他就会露出线索给你。起初十日你们会比较轻松,但后面五日怕会特别难走,因为我十日不见下车,寇伦必会生疑,到时一定会派人试探,我估计来人将会出自魔门,这点也是我最担心的,你们若应便不当,将会是灭顶之灾。” “承羽放心,我们会小心的,必要时我们就隐匿起来。” “如此你们现在就走吧,天亮之前走出一百里外再散布消息。”言罢将外衣脱下,提包袱下了马车,后又把剑留于车上。 “你现在这样,怎能失了宝剑?”慕容志急切道。 “正因为我现在这样,有无宝剑才无关紧要,而你们就不同,如今这宝剑已跟我一同成名,有它在,你们更能掩人耳目,放心,我这一路会化装成一传令小兵,如今战事已起,跟本不会惹人怀疑。你们走吧,我在此调息三日,等你们把寇伦引开我再走。” “告辞!我们冀州见。” “保重!” 三人拱手作别。 第十一节 各有际遇 待得二人走远后,关承羽也自往竹林深处行去。 秋寒露重,他从包袱里取出件蓝衫穿上。至到此刻,才得以静下心来慢慢感受自己体内的状况。 如今体内的真气已与以往大为不同,现在的真气虽然弱小,但却活力十足,就好像自有生命一般,流淌在体内的每一处经脉。关承羽知道只要一直任它自行运转,自己总有一天会恢复过来,但现在的问题是留给自己的时间根本不允许等它慢慢自我修复,自己需要更快地恢复实力。因为若不这样,莫说去救郡主,便是连他自己都难以保命。 他今天已不止一次的想调动这道真气,可这道真气就像不属于他自己似的,跟本不听他支配,他也明白自己体内的先天真气必要配合上等的武学心法才能修练,就像少林的易筋经,道家的抱朴长生决,或者是魔门的天魔策,可这些他都不会,他无奈地抬头望向天空,可天上也不会掉个内功口决下来。 哎,他长叹一声,下意识地随手拍击在一碗口粗的竹子上面,忽听得“喀嚓”一声,竹树应声而断。噫,关承羽微一愣神,接着再举掌拍向另一株竹子,可这次又不灵光了,竹子只是震了震,零星的有几片叶子落下来,可自己的手却震得生疼。 关承羽努力回想刚才发力时的感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方才像是无意间发出一掌,可这无意之意,又该如何感知? 关承羽极力地想抓住这种感觉,于是盘膝坐地,进人冥想。 林木深处无人打扰,关承羽静坐后便不知时日,当醒来时,已是第十日的上午,离约见之期已不足五日。 关承羽只觉肚中饥饿,此时他人虽已醒来,可思想却还保持在冥想之中,只是下意识的要去捕鱼充饥,于是便来到了河边。此刻冥想中突然多了一道小河出来,只见流水湍湍而下,行云倒映其中,一切是那样的顺畅,一切是那样的自然,猛然间心神一颤,似是抓到了什么,跟着眼前景象豁然明亮起来,此时鸟儿振翅声,蚱蜢纵跳声,甚至连鱼儿吐气泡的声音也一并冲入耳中,让他立时打了一个激灵,一时间周遭的一切变得无比的生动,关承羽从没像现在这般感受到世界原来是如此的多姿多彩,这种感觉直感动得他热泪盈眶。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关承羽激动的大声喊道,声浪直震得竹叶哗哗作响。 “行云流水,行云流水,原来这无意之意便是自然之意,道法自然,身外是大自然,身内是小自然,先天真气便是这行云流水。云有风势,水有地势,而体内也有虚实,欲使之实,先令其虚,真气自然流入,所谓机之动,不离其空,原来如此,先天真气,可迎之,可随之,亦可合之,唯不能引导之。哈哈哈哈……”笑罢左袖随意向外拂出,疾风骤起,身旁的一片竹子立时向前倒去,然后伸直手掌平平划回,“唰”的一声,丈许内的竹子皆齐声而断。 “哈哈哈哈……”关承羽感觉身体一片舒泰,知道自己的境界已然再有提升,如今虽然眼下功力难比之前浑厚,然胜在精纯,而且与自然的切合力更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自己的感观比以前提升了何止百倍,这在之后对敌之时必能料敌机先,立时掌握敌方破绽,再配上他的一手快剑,必将是一击制敌,无往而不利。 只可惜时间有限,如果能再给自己三个月,寇伦有何俱哉。想到这里,关承羽突然惊觉自己在这林中也不知度过了多少时日,万不要错过了约期才好,于是急忙掠身而走,起步时还不甚迅速,慢慢地随着体内真气的运行越发熟练,速度越来越快,身体也越发的舒泰,须臾,兴致突来,关承羽两袖一展,直接飘身上了树顶,而后就这样踩着树顶腾身而去,心情好不畅快。 后经打听之后方知今日已是九月十一,而保州捷报也已传来,辽人果真在杨延郎手下吃了亏。之后,关承羽除了吃饭就是赶路,他并无骑马,也没有如先前说的扮成一传令兵,而是一路用轻功奔行,这样即可抄近路缩短行程,亦可更加熟练体内真气,如今十日已过,他也不虑在路上被寇伦发现。就这样,他穿山越林,跨河渡江,直赴保州而去。 就在关承羽赶路之时,慕容志二人终于迎来了预料中的危险。 时间就在第十二日的傍晚,黑色马车走到了邢州城南郊处。慕容志二人谨记关承羽的叮嘱,这两日晚上都没有进城镇休息。 “前面十字路口有个茶馆,名字好奇怪,叫郡主茶馆。”驾车的南宫群说道。 慕容志不由心中一紧,道:“小心绕过。” 南宫群下意识的加快了马速,马车到路口向东转了向。 “两位客官见到了郡主,为何还这么急着要走?”一位着土黄色长袍掌柜模样的五旬男人站在茶馆门口对他们招呼道。 南宫群倏地拉住马车,刚想开口又强自忍住,虽然对此人道出车上只有两人颇多警惕,但还是谨慎地将话语权交给了慕容志。 慕容志镇定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不可以吗?” “噢,客官说笑了,只是小店这郡主茶颇有特色,客官难得到此,过门不入,委实可惜。”掌柜殷勤地道。 “有何讲究?” “讲究不在茶上,而是这沏茶的水乃是取自附近鸳水郡主庙中的鸳水灵井,此井水甘如饴,泡出的茶味更为甘美。” 慕容志掀开车厢左侧窗帘向茶馆中张望了一下,里面并无一人,便道:“此茶好像并不似掌柜说得那般好。” 掌柜自嘲一笑,道:“最近外面不太平,自然来的人便少了,客官但请放心,小店有百年的信益,客官看小店这招牌便会知晓。”说着指了指头顶之上已显破旧的匾额。 慕容志向上瞧了一眼,道:“店是老店,人却未必是老人。” 掌柜面色一凛又很快舒展开来,但这怎能逃过慕容志的眼睛,只见对方强做镇静道:“瞧客官说的,既然是百年老店,又怎能还是老人,不过客官放心,这茶水绝对还是原汁原味,客官等下饮过便知。” 慕容志快速地翻动着心思,此人敢孤身拦截,显未将他二人放在眼里,魔门之中有此修为者,寥寥无几,除圣地慈航是位女性外,其他在外行走而自己又知道名字的只有笑面阎君普方跟千面秀士阴松年,而后者尤为神秘,江湖中几乎无人见过其真实面目,难道眼前的就是此人不成。而此刻他还不动手,一定是还未敢肯定承羽不在车上,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才让此人生出试探之心呢? 这时候,慕容志突然地怀念起关承羽来,除了关承羽,谁还能带动自己在三言两语之间解开迷惑,此刻的慕容志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关承羽已在他的心中建立起了如此崇高的地位。跟着他又想到车厢前的南宫群,而后在心中轻叹一声,强压下自己紊乱的心境,开始慢慢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最后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决定改道时就错了,此人跟本就是在借此店“郡主茶馆”之名来试探自己,自己心中一虚,自然便会绕开,其实在那一刻他已认定车上只有他与南宫群二人,但关承羽如今的名字太响了,响得让眼前这位魔门巨枭级的人物都失掉了自信。 想通了这点,慕容志哈哈大笑,大声道:“我们还有要事,千面秀士既然没有胆量,我们就不再逗留了。” 南宫群听见后立即赶马起行,连多看一眼呆立在茶馆门前的阴松年的心情也欠奉,他不晓得什么千面秀士,自然不会因为听到他的大名而面色稍改,却不知这样就让对方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呵呵呵呵,”马车未行出几步,就听到一阵桀笑声传来,声音不大,但却像是从自己的心底传出,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惊恐不安。 慕容志急握住宝剑剑柄镇静心神,并提醒南宫群道:“天魔乱吟,注意,来人定是魔门的顶尖人物笑面阎君,此人修为极高,今次看来已万难善了,一下由我缠住他,你找机会脱身。” 笑声过后,从前方十丈外一大树后走出一四旬开外黑壮大汉,此人身着藏黑长袍,浓眉大眼,鼻直口方,面含冷笑,顾盼之间,极具威势。南宫群自觉跟此人一样的魁伟,但此人与生俱来的北国硬朗之气,却绝非他这般江南人物所能相比。 此人一边走来一边厉声道:“阴松年你真是越来越没胆了,区区两个小辈就把你唬得尿了裤子,魔门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今天要不是本座来了这里,险些让你坏了大事。”接着目光如冷电一般扫向车厢,厉声道:“本座魔门普方,京城一战,无缘得见,本座甚以为憾,今日能在此地遇上天下第一剑,本座斗胆想讨教一番,还望尊下成全。” “想见天下第一剑,先过了我这关。”南宫群提刀纵起,直扑普方而去。慕容志心说要糟,但喊回已然不及,只得提剑跟出,口中道:“前辈乃世外高人,我俩一同领教,以示尊敬。” 笑面阎君一声怪笑,道:“无妨,不过如此一来,本座便不能留手,若有错伤,可与本座无关。”这普方也是心细之人,需知慕容志二人皆出自江南有名世家,二人如今修为虽未入绝顶,但家中却各有宗师级人物坐镇,这普方未战先推脱责任,便是不想为日后带来麻烦。 慕容志也不多言,提剑便攻,手下妙招,层出不穷,无一重复,什么少林韦陀伏魔剑,崆峒大嵩阳剑,越女剑,华山剑,甚至还夹杂了几招侯公瑾的圆圈剑,由于他用的乃是关承羽的无名宝剑,一时间倒是把那普方打了个手忙脚乱,南宫群都有些插不上手。 慕容志此时喊道:“你先走。” 南宫群也知慕容志眼下只是一时之勇,若自己此时不走,怕两人皆难活命,反倒是自己若能逃得性命,对方有所顾忌,或可还能保住慕容志。 想通此点,南宫群急忙退出,但此时却听得普方怪笑声桀桀传来,一时头昏目眩,幻像纷呈。 慕容志心道不好,又是天魔乱吟,自己虽有宝剑在手,但功力却差普方太远,此时虽倚仗宝剑之利占得先机,然一旦撤走,必将迎来致命反扑,此消彼长之下,生死立见,如此骑虎难下,难道今日便要葬身此处了吗? 普方见他不受影响,也甚觉惊讶,本以为几个照面便可将其拿下,但现在百招已过,自己非但不能取胜,甚至连上风都未能占到,一时间直气得怪叫连连,口中骂道:“阴松年你这个没脸见人的东西,难道到了此刻你还不敢揭开车帘看上一眼吗?” 千面秀士阴松年被他骂了两次,脸色仍不见有任何变化,兴许是戴了人皮面具的缘故,只见他此刻阴阳怪气地道:“吭,阎君怕也强不到哪里吧,区区一个后生小辈就让你打了这么久,你以为我不知你打的什么鬼主意吗,既然你这么够胆,何不自己去揭。” “呀,气死我了,你个不要脸的龟孙子,你以为本座真不敢去揭吗,你现在就过来替下本座,看我怎么揭给你看。”普方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地道。 “正合我意。”阴松年说完也不见如何作势,眨前工夫已然轻身而至,姿态甚为洒脱,正是那魔门幽冥步。普方冷吭一声适时退开,他即时补上。 普方怀着满腔怒火朝仅有五丈远的马车大步而去,可是刚跨出三丈后,步子便渐小了下来。这时阴松年冷嘲的声音响了起来:“阎君迈不动步子了吗?” “放屁。”言罢再次大步跨出,但落下时就要显得谨慎了许多。阴松年冷笑一声,不过这次却不再言语,因此刻他的心情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现在离车厢仅余五尺,普方越发警惕,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此刻黑马突然打了个响鼻,他立时便定下身形,与马儿对视了一眼,直觉好似受到了嘲笑一般。这让他再次怒火中烧,他看着面前仅剩下的两步距离,狠了狠心,抬脚就要跨过。 而就在此时,普方突然感觉面前似有数万把利剑朝自己急射而至,最要命的是还有一把剑是从自己的身体里真接刺上了自己的心脏,普方大叫一声,随着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倒飞了出去,而此时车厢门帘也似是被一股气流掀起,露出一位身穿白衫之人的下半身来。 此时打斗的两人早已住下手来,慕容志看到此幕,灵机一动,大喊一声:“承羽兄,你终于功力恢复了。” 普方二人闻得此言,皆一声大叫,慌忙夺路而逃。 第十二节 杨延郎 此时南宫群也已清醒过来,正与慕容志一起注视着车厢发呆,此人究竟是谁,又是几时上的马车,此人能在一个照面间击退普方,功力已入化境,难道真是关承羽来了,不太像,那他究竟是敌是友,一时间两人脑中飞快地翻动着数不尽的疑问。 “二位还不驾车离开,是在等那魔门妖人去而复返吗?”一声略带稚气的清丽妙音如仙乐一般传出车厢。 “啊,小仙子!”慕容志二人又怎会忘了这个声音,两人急忙上了马车,一看之下,怎么会错,不是月儿又是谁来?只见月儿此时所穿正是关承羽留下的那件衣服,只是脸色却有些苍白。 “你没事吧?”慕容志不无关心地道,南宫群也投以关切的目光。 “不要紧,刚才强行提升境界,遭了反蚀。我们快走吧,若他们返回,我可再发不出刚才那一击。” 两人知道事态严重,忙去驾车。 “姑娘何以断定他们会去而复返?”慕容志在车厢外问道。 “因为先生说的那句话。”月儿平静道。 “我说,承羽兄,你的功力恢复了。”慕容志疑惑道。 “不错,正是此句,那刻普方二人已是惊弓之鸟,慕容先生一语宛若弹指惊弓,他二人自是不敢再留,但待他们平静下来后便会明白先生那句话是专门说与他们听的,到时他们自然会回返。” “那我岂非多此一举。”慕容志懊悔道。 “慕容先生不必自责,此举也谈不上错,若让他二人自行猜疑,自然会加强恐惧,一旦退走也难以提起勇气回返,但亦难保当时不会再生变故,先生此举就当时的情况来看应是最稳妥的,只是我们要至少在一天内不让他们找到。” “为何是一天?” “因为他们不会知道车厢里的是我,你的那句话只能让他们以为是姐夫出了状况,所以他们要回来把握这千载难逢的时机,但若过了一天之后,你觉得他们还会认为这个时机仍在吗?其实我说的一天也是保守的说法,也许他们过了今晚就不敢再来了。” “还好只是一天。”慕容志舒了口气道。 “有什么问题吗?”这次轮到月儿疑惑了。 “因为后日我们到了冀州,就不再走了,那时就静等着寇伦给我们线索来找郡主,如果人家连线索却懒得给我们就把我们给杀了,那这一路可就走得太冤了。” “应该不会,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计划,但这几日你们东奔西跑,连我都以为你们是在拖延时间好让姐夫恢复功力,而一旦你们停了下来,他们定会认为姐夫的功力已然恢复,此时若无准备,谁还敢来着惹天下第一剑。” “姑娘真是玲珑剔透,非在下凡天俗子可比。”慕容志恭谨道。 “先生过谦了,敢问先生,我姐夫如今何在?”月儿询问道。 “承羽如今应是在保州吧。”接着把之前定下的计划简要地讲给了月儿听。 月儿听完长叹一声道:“姐夫对姐姐果然一心一意。” “何以有此感叹?” “听闻那杨延郎非但武功卓绝,而且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材。” “确是如此。” “那先生觉得姐夫找他帮忙,难道只为他的武功?” 慕容志心头一颤,道:“经姑娘这么一说,我方想起当日承羽提出要找杨延郎时似乎已然是认定了此人一般,而且他明知当时保州在打仗,仍要做此决定,看来确是早存撮合二人之心。” “姐夫真是好大手笔,为了还郡主一段姻缘,竟把寇伦那老怪从河南调到河北来耍得他团团转。而他有意在车上留下衣服,恐怕连我都算在里面了吧。”月儿不由感叹道。 慕容志不禁与南宫群对视一眼,沉默了下来,事情真是这样的吗,关承羽你究竟是什么人,我慕容志自认为今日已然把你看得很高,你怎么还是会超出我的想象呢?看来还是那寇伦把你看得最透,以至他迫不急待地要除掉你了,不难想象,对于一个有所图谋的人来说,有你这种智计惊天的敌人,那真会寝食难安。 晚上隐匿行藏总是比较容易的,当三人努力避开魔门反扑的时候,关承羽也在子时过半蹑到了保州城外。 现在的保州城正被辽兵重重围困,今夜天色不是很好,城墙外战后的场景离得太远还看不清楚,但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二里外就已然闻到。关承羽皱着眉头,脸上透露着对这种味道无限的厌恶。 深蓝色的衣服帮他在这样的夜色里做着不错的隐藏。他在城南沿着辽兵的包围圈顺时针走出百余步,敏锐的洞察力让他很快地找到了力量薄弱的地段,跟着果断地插了进去,身体的前行似是循着一种玄奥的轨迹,巧妙地躲开了辽兵的视线,穿过包围圈后又换过一种身法,身体几乎变成擦地而行,就像一只燕子在贴地滑翔一般,每隔二三丈远单手轻按一下地面,就这样一直滑出数十丈远,直到出了辽兵的视线之外才立起身来。 此时距城墙还有里许远,地上的尸体逐渐多了起来,起初都是些辽兵的,再往前走,渐渐有了宋兵的尸体,越近城墙,数量越多。在接近城墙约二十丈时关承羽停了下来,因为前方几乎已找不到可以落脚之处。浓郁的血腥气夹杂着尸体的腐臭味让他一阵作呕。 关承羽从出生至今还是第一次来到战场之上,虽然这并不是阵前的厮杀,但这满地的尸体已经给他的大脑带来了无比巨大而又猛烈的冲击,看着眼前这些不计其数的将士万般姿态的死状,关承羽就似感到这场厮杀还未停止一般,自己仿佛正站在两支军队的交锋之中,看着双方的将士来回不断地冲击,交错,生命就像五月的麦子被成片成片地收割着,慢慢地倒下的人的越来越多,这些人开始大都还未曾死去,但随着冲杀的继续,他们不断地遭到踩踏,踩踏……不止是敌人的踩踏,也有自己人的踩踏,他们谁也无暇理会脚下之人的死活,直到自己也成为别人的脚下之人,慢慢地再也爬不起来。 “哎,原来人命可以如此贱如草芥,世间何时才能不再有纷争?” “公子不是军中之人,此时至此,不知所为何事?”面前五丈处一位手提长枪的银甲将军声音清冷地问道。 方才此人从城墙跃下时关承羽便已发现了他,但直至他行至近前依然未动声色,这让来人大为警惕,以至数丈之外便驻足不前。关承羽仔细打量此人,天色虽暗,但他功达先天,根本不受影响,只见此人三十出头,身型健硕,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尤其口型两角含锋,显得甚为刚毅,再配这一身银亮铠甲,真叫一个气宇不凡。 关承羽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关承羽,后者的相貌自是让他心中赞赏,但与生俱来的那份从容更是让他不敢轻视,心道此人必非无名之辈。 此时只听关承羽道:“将军可是杨延郎?” “公子又是何人?” “即不否认,那便是了,在下姓关。” “关承羽!”杨延郎失声叫道。京城一战,举国关注,更何况辽兵南下也是由关承羽识破,朝庭飞鸽传书一到,边关自然知晓宋朝出了天下第一剑。 关承羽微笑点了下头。 “哈哈哈哈,果然是你,我就说嘛,除了天下第一剑,谁还能有如此风范。”杨延郎说着话大步踏来,揽上关承羽的肩头,“来来来,随杨某进城,也好让将士们见识一番我大宋少年英雄。” “哈哈,在威震边庭的杨延郎面前,谁人又敢自称英雄。”关承羽说这话绝非恭维,而是对杨延郎的豪气真的暗感折服。 “关兄弟太过谦了,一下到了弟兄们面前,可不许如此,军营之中,以武为尊,上阵杀敌,勇字当先。关兄弟若一味自谦可不为弟兄们所喜。”杨延郎说话的音色听来铿锵有力,说道上阵杀敌时,还做出一斩杀的手势,显得颇有气势。 “杨将军,在下――” “诶,”杨延郎摇头打断道:“关兄弟若不嫌弃,就称我一声杨大哥,这样听着舒服。” “好,杨大哥,兄弟此次前来是有一事想请杨大哥出手相助,关于我来至此处的事现在还不宜泄漏出去。” “哦?不知是何事需要用到我杨某。” “杨大哥,兄弟第一次来到这战场之上,此处――” “明白,关兄弟且随我进城再谈。”不待关承羽说完,杨延郎已然明白一定是这里的气味让初涉沙场的关承羽难以适应。 关承羽点了点头,杨延郎神秘一笑转身一步纵出已然五丈开外,跟着再三纵越过城壕,然后拔身而起,至三丈高处用枪尖向下点了下城墙,借势又升起一丈多高,稳稳落至城墙之上。 第十三节 抗辽之策 原来杨延郎闻得是天下第一剑至此,早存较技之心,此刻正是借这四丈高的城墙一试关承羽身手。 关承羽又怎会看不出他心思,当下也自一笑,提步随意迈出,落脚处已至丈许高空,而后再如先前一般滑翔前行,只是高度比之前略有提升,直至飞过护城河后,两袖各向下轻挥一下,接着双臂一展,就这么贴着城墙滑冲而上,待升过城墙后右袖向后一扫,己然落于之上。 城墙之上轮班守卫十步便有一岗,关承羽如此足不点地跃过二十余丈,并且还飞上了四丈高的城墙,直把看到此幕的将士惊了个目瞪口呆,他们却不知关承羽并非有意卖弄,而是由于不愿踩踏将士尸体才不得不选用此法。 “好俊的轻功,不知是哪位英雄到此?”话音起处,只见两条三十岁许彪形大汉从西侧踏步而来,两人均生得一双铜铃虎目,须发张扬,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威风凛凛,不用问,自是那焦赞孟良二员猛将。 杨延郎看两人过来,哈哈一笑道:“二位兄弟,来来来,我来为你们介绍,这位是——” “杨大哥。”关承羽急忙拦住。 杨延郎即刻想起之前关承羽的交待,于是改口道:“你们且随我来,我为你们好好介绍一番。” 于是带三人来至他在城墙附近的临时休息之所。 待他为三人做过介绍过,关承羽因为早猜到两人是谁,还不觉得什么,焦孟二人可是吃惊不小。 几人入座后少不得一番客套。而后杨延郎问道:“适才关兄弟说找杨某帮忙,不知所谓何事?” 关承羽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原委交待清楚,而后言辞恳切地道:“还请杨大哥随我一同前往冀州救郡主于危难之中。” 众人听完皆唏嘘不已,心道这关承羽与那柴郡主皆为世间难得有情有义之人,然世间诸事总会有那阴差阳错,偏又让人无奈无助。 杨延郎道:“关兄弟择杨某相助除了出人意料外,是否还暗含玉成之意?” 关承羽点了点头,心道你倒直接了当。 “果然如此,关兄弟的智计宛若神来之笔,非诸葛武侯复生不能与之媲美。”接着起身对关承羽深深一揖,无比郑重地道:“大宋保州守将杨延郎拜请先生为我大宋万万子民献下抗辽之茦。” “杨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切莫折煞于我!”承羽慌忙去扶。 焦孟二人脸色齐变,虽对杨延郎的举动心存疑惑,但战场上积累起来的对主帅的信仰已然无以复加,二人还未等关承羽扶起杨延郎,已然向前一步齐齐拜倒,口声言道:“副将焦赞,孟良,再拜请先生为我大宋子民献下抗辽之策。” “这,祝位兄长先起身说话,你们总要容我想想吧。要不你们先与我说说当前的情况。”关承羽急切道。 听了关承羽的话,几人再次入座,杨延郎简要说起当前的局势。 九月初,辽萧太后与辽圣宗耶律隆绪以收复瓦桥关为名,亲率二十万大军深入宋境。南京统军使萧挞凛率先锋军南进,分兵攻威虏军、顺安军、北平寨、保州,不日前,遂城被萧挞凛攻破,宋将王先知被俘。之后萧挞凛与辽圣宗、萧太后军会合,转攻定州,现被宋镇、定、高阳关三路都部署王超率军阻于唐河。 杨延郎接着道:“我本意等辽军再深入一些,就上书朝庭,乘辽兵大举南下之际,出兵取幽、易等州,但只怕也是图费口舌,届时皇上若不因畏敌而迁都南逃都是万幸,哪里会有信心挫败辽军,反败为胜。今日,若是先皇尚在,我的建议必被采纳,但当今圣上性格懦弱,朝中又有王钦若、陈尧叟这等谗臣当道,哎——此役只怕结局堪忧!” 关承羽听完皱眉道:“如此说来,抗辽胜败全系皇上一人,倘若能使其对抗辽之事产生信心,岂非大事可期?” “吭,当今皇上自小到大都生活在深宫之中,哪里似先皇久经沙场,你要让一个连战场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的人对战争产生信心,这谈何容易。”杨延郎愤然言道,显然对当今皇上并不看好。 关承羽想了想道:“或许正因为他不了解战争,才能让他更盲目地相信会赢。” “此话怎讲?”杨延郎面含疑惑道。 “皇上没见过沙场,所以恐惧只是来自流言跟自己的臆想,契丹人孔武有力,马术精湛,确为我汉人所不及,但我们若做出些事情让皇上觉着辽人也不过如此,那便诸事可成。” “咝,”杨延郎猛吸一口气,双目同时大张,而后又不住流转,显然已为所动。 焦孟二人不由齐声亢奋地道:“甚善。” 杨延郎看了他二人一眼,后目光慢慢转回,谨慎问道:“计将安出?” “二策,一为败其最精锐之师,二为斩其最勇武之将。” 杨延郎神情再为一动,道:“一策需牵涉多方因素,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二策就有些微妙了,看似简单却行之有效,如若妥善经营,说不得会产生奇效,那时敌军必人心恐慌,而此消彼长之下,我军必士气大盛,此刻便真如关兄弟所言大事可期。” “我也比较侧重于二策,必竟一策伤亡必不可免,相比仅是斩杀几员猛将,确实牺牲过大。” “关兄弟所言甚是,我等虽为武将,但亦不愿见手下弟兄枉送性命。”言罢看向焦孟二人,他二人亦频频点头。 关承羽心想,如果我说连辽人的性命也不愿见到失去,不知你们又会作何感想,不由得又想到了城外横尸遍野的场景,而后一声长叹道:“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若非不死,便要使牺牲降至最小,此役若能以杀一人而决那就再好不过。” “可。”杨延郎答道。 “谁?”关承羽一惊,自己本是感叹了一下,不想还真有可能。 “辽国于越,此次的领军统率,萧挞凛。只要此人一死,辽军必溃。”杨延郎提到此人一脸的愤慨。 “此人武艺如何?” “冠世之勇,我不敌他,当年父帅正是被他的流矢所中故才遭擒,以至绝食三日而亡。”杨延郎神情已显激动。 稍等了一下,关承羽沉声道:“三月之内,此人必死。” 杨延郎三人皆万般激动地注视着关承羽,眼中已不由自主地掉下泪来。 世上换过任何一人说出此话,他们都不会信,但他是关承羽,是天下第一剑,虽然此时功力还未恢复,但他既说出三月之内会杀萧挞凛,那在三人看来,萧挞凛就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跟着杨延郎哈哈大笑,转身吓道:“焦赞孟良听令。” “末将在。” “本将军即刻要随关兄弟前往冀州,城防的重任就交由你二人负责,本将军不在军中期间,你二人需严密监守,不得有误。” “末将遵令。” 到了第二日下午的时候月儿他们终于发现有人赘在了后面,但却再无所举动,三人只作未曾发觉,依然不紧不慢地赶着路。 “姑娘现在感觉好些了没?”慕容志在外询问道。 “劳先生挂心,月儿现已好多了。”月儿的声音很平静。 “那便好,前面不远有个镇子,姑娘要吃点什么,我去置办。”慕容志殷勤道。 “不用特别顾着我,北方眼下不太平,一路上的店铺十有九关,先生随便买些就好,你们吃得,我便吃得的。”月儿依旧平静道。 “噢。”过了一会儿,慕容志又道:“敢问姑娘一个问题。” “请讲。” “姑娘与梁姑娘是亲姐妹吗?” “呵,先生觉得像吗?” “像,气质也像,性子更像。” “哦?你好像对姐姐挺了解的。” “不敢说了解,只是见她与承羽在一起时似是挺调皮的,但与他人说话时就显得很平静,就像姑娘你,初次见姑娘的时候,你们姐妹相逢,当时也可看出姑娘的本性是很活泼的,可如今对着我们兄弟二人却又平谈了许多,将来真不知要怎样个惊世绝艳之人才能让姑娘本性流露了?”慕容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好像似在抱怨似的。 南宫群看了他一眼,转回头去叹了口气,心说你到底还是没有死心,不过却没有开口。这十多天来南宫群的话非常少,可能是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什么,后来渐渐发现不说话后脑子里就会想很多事情,想得多了人就变得聪明很多,就像昨日慕容志让他逃走的时候,他就会去想逃与不逃的利与弊,这些都是他以前不会考虑的,现在他好像已经乐在其中,能不说话就尽量少说话了。 而月儿此刻却是想到了与姐姐一起时姐姐曾戏言把自己许给她未出世的儿子,又想着姐夫与姐姐皆为人间龙凤,将来的儿子必会是那惊世绝艳之人,自己嫁了他倒也不亏,嘿,也不知这小冤家几时才能出世,长大了像姐夫还是像姐姐,要是像姐夫还好些,帅气洒脱,要是像姐姐,呵呵,那可就……哎呀!我都在想些什么呀!跟着噗哧一笑,回答道:“闻得慕容先生见闻广博,学富五车,不想对女儿家的心态也这般喜于研究。” “啊,失礼。”慕容志大窘。 而月儿却娇声道:“慕容先生勤奋好学,怎会失礼,是月儿失礼才是,月儿年岁尚小,真的不善与人交流,再者此次虽有缘与慕容先生两位同行一场,但必竟算来也才见过两面而已,以致言辞间恐有失矩,倘若为此而让慕容先生误解,月儿在此先行致歉。” 听完此言南宫群哈哈大笑。 而慕容志则更为窘迫,人家把自己对她的那点心思叫做勤奋好学,人家说怕言辞失矩,那岂非暗指自己已然失矩。这,这哪里是一豆寇年华的少女所该有的智慧,虽然她话声之中稚音难脱,但这语言的精密分明已不弱于那雄辩的强者。噫,不对,这南宫群何时又变得这般聪明,他下意识里仔细打量起旁边的老友,就像是在研究他是从哪里开始起了变化的。 南宫群转头莫测高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看你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自以为是。 慕容志越发抑郁了,心说,关承羽我没看透,月儿我没看透,如今过了这十多天,连你小子我都看不透了,是这世道变化快呢,还是我的思想放不开呢?后来就想,关承羽天纵之才,世所罕见,我若能看透,那寇伦第一个要杀之人怕就该是我了。月儿芳华绝代,年岁虽小,却睿智高远,明达知礼,但若非如此,又如何让自己心生向往。至于南宫群性情粗犷,不善掩饰,然绝不迂腐,一但学会了动脑,必能省查事理,通权达变,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前确小瞧了他。 想通了这些,慕容志哈哈一笑,看起来自己也该有所改变了,月儿姑娘心存高远,自己也知今生无缘,但就像姑娘说的有缘同行一场,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月儿境臻心有灵犀,对人情感的感应自然敏锐,此刻哪还不知他已想通,当下微微一笑,道:“今后月儿就称你慕容大哥可好。” 慕容志心中一颤,急忙道:“好,好,当然好!” “哈哈,我南宫群也是很喜欢月儿姑娘的。”南宫群在一旁打趣道。 “咯咯,月儿也喜欢南宫大哥呀。” “哈哈哈哈……” 第十四节 柴郡主 九月十五午时,冀州信都,天色越发阴霾起来。 昨日一早慕容志一行三人按约定的时间到达此地并在城南找了一间清静的客店住了下来。 其实这段时间城里每家客栈都很清静,只是这家有些特別,不是客栈特别,而是他所在的地方是邻南城门第一家,之所以选这家,为的自然是想要关承羽来时找起来方便。 而后一天无事,夜里有一支万人的军队入了城,想来是朝庭在为北方加强防御。慕容志想万不要影响了计划才好,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因为就在他外出准备午食的时候终于让他发现了线索。 确切地说是遇上一个人,正是当日为寇伦投拜贴之人。此人鬼鬼祟祟地在城里转了一圈,而后似是无意间发现了慕容志,跟着转身撒腿便跑。 慕容志心下一笑,当即便追了出去。还别说这小子的轻功还真的不错,慕容志本还在想怎么样才能即不追上对方,又要让对方不怀疑自己未尽全力。哪知对方的演技可比自己好得太多,自己已经铆尽全力,可追了大半个冀州城,连人家的尾巴都没够着,可偏偏又让自己觉着距离在一点一点缩短。此时已惊动了城內不少人,对方似是有所顾忌,就加快速度直奔北门而去,至城门时未作停顿,直接夺门而去,城卫发现已阻拦不及。 慕容志赶到时见城卫正要阻拦,当下丢了一句:“此人偷了我的钱袋。”亦夺门而出。然此时已失了对方身影。 慕容志沿途勘察,见前方不远处道路左侧的杂草似有被踩过的痕迹,就顺迹向西一直追踪而去。直到行至一大湖边,见离岸百余丈处湖心有座小岛,大小比之侠客山庄的演武台尚且不如,岛南边似有通道直达南岸。 慕容志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地方,便折返而回。 回到客房,见关承羽还未赶来,不免有些焦急,便在此时,耳边响起了一极细微的话语声:“将军已上马车,可以出发了。”是传音入密的功夫,关承羽你还真是莫测高深呀。 接着他通知了二人。月儿听罢移步而出,每行一步,身体就似淡化一分,直至到了门外,已然与天地融为一体,而后消失不见。留二人相视苦笑,急出门驾车而走。 出得西城门后,慕容志挑帘內视,见一白衣青年对他微笑,样子说不出的洒脱。慕容志也不说话,回以一笑把帘放下,心道,此人果然英武不凡。 再前走不远,就看到了那条通向小岛的过道,其宽不及十步,仅微过水面,若是在涨水期必然是显露不出来的。马车转入过道直往小岛行去,远远看见岛上树木掩映间似是有一寺庙。 待马车到达岛上后,一六旬灰衣老僧从寺中走出,对着他们微行一礼道:“关少侠,久违了。” “你是寇伦!”坐在车厢前的慕容志二人看到此人齐声惊呼。不由得两人不惊,就在半月前见到此人时还是四旬上下的样子,不想今日再见已是这等老态。 寇伦不理会二人的惊讶,只是平静地道:“怎么尊驾如今做了天下第一剑,连架子也变得大了起来,就连老钠也不屑一顾了吗?” 慕容志用余光扫了下车厢,而后亦平静地道:“大师刚才所言已然是着了相了,我们只是来接郡主的,大师又何苦要强求其他。” 寇伦面色一凛,忙宣了声佛号,道:“多谢慕容先生提点,即如此,几位便将郡主带回吧。” 嗯?慕容志二人一愣,几疑是自己听错了话,这寇伦几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疑虑。 然而事情的发展似是比他们的想象要顺利的多。 过不多时就见巴尔台带一淡黄宫装女子走了出来,二人均未见过郡主,但也知绝不会错,因为此女的美丽竟是与那梁木娇月儿在同一级数,虽不似二女绝尘气质,却胜在高贵典雅。二人心中均想,大宋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虚传。 柴郡主见到了黑色马车,表情立时激动起来,她急走几步,又略显羞涩地慢了下来。 慕容志二人见寇伦未做阻拦,忙下车去迎,柴郡主对二人微笑点了下头,似是鼓起了全身的勇气,几步迈出便上了马车,待掀帘时又稍做迟疑,但还是低着螓首入了车厢。 入眼处,一白色长衫坐于左侧,让她不由心头一颤,当日一剑横空的白衣少年再次浮现在眼前,不禁举目上移,眼前的男子果然如想象中的丰神俊逸,她面色一羞,急又低下头去,竟是连年龄的差距都没去细想。 杨延郎自从女子进来时就看呆了眼,心道自己出生至今几曾见过这等美貌的女子,他顿也忘了对方郡主的身份,竟是大刺刺地坐在那里,即不欠身行礼,也不引领入座,就那么直盯着对方呆呆地看个不停。越是如此,郡主越是不敢抬头,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暧昧了起来。 此时慕容志二人调转马头就要离去,忽闻得一曲柔和的琴音自寺中传出,二人心道,这又是搞得那出呀,还真跟老友分别似的,知觉似有不妥,但又不知在哪儿出了问题。 马车未行几步,琴声立转,霎时间便如同金戈铁马奔驰而来,让人不免心头震颤。 “不好,是摄魂曲!”一声娇呼传出,只见一白衣丽影从左侧闪出,直奔马车扑去,可依然还是晚了。 原来方才琴声一转,柴郡主心神已被所夺,霎那间只觉一股冲天恨意盈满心头,伴随着口中低吟:“关承羽,你为何要抛弃我!”右手持匕向面前之人当胸刺出。 杨延郎待发觉已然太迟,幸内有护心镜阻挡,才拣得一命,但郡主所持显非凡品,还是让其刺进一段,距心脏也仅余半分。此时柴郡主亦清醒过来,见到眼前情景,一声惊叫便昏倒了过去。 月儿挑帘刚好看到此幕,见杨延郎虽有受伤,却是生死无碍,于是放下心来。 此刻两道身影亦从寺中纵出,几步越至车前,拦住了几人去路,转过身时,赫然是那笑面阎君普方与千面秀士阴松年,普方还似那天手无常物,阴松年手中却多了一把七弦古琴,样子还是那天的样子,故几人一眼便认了出来。 方才车厢之中只传出一声女子的惊叫声,并无男子声音传出,这让两人尚存疑虑,并无即刻出手。 寇伦却不敢再等,他知道这位天下第一剑身上有着太多的神奇之处,眼前的这一刻也许将会是他唯一的机会,于是他果敢地提掌便向车厢尾部印去。 普方二人见寇伦出手,也不再迟疑,皆飞身而起向车厢举掌拍出,而迎接他二人的既不是南宫群的厚背大刀,也不是慕容志的折扇,而是一把银枪,此枪方才紧贴车辕内侧,并不为外人所觉,此刻提将起来,竟是有丈二之长,而最为独特的是枪头只有一寸。普方二人一眼便瞧出这是响益天下的杨家枪。果不其然,只见此枪直插入二人中间,左右掤出,立将二人震退一旁,正是那杨家二十四路梨花枪中的苍龙摆尾式。 而车后寇伦的一掌却是未能拍落,并非他怕了这杨家枪,而是在他出手之际,便突觉一股惊天剑意直压后心,迫得他不得不停身回防,而撤掌之时,这股剑意又立时消失无踪。寇伦一下便明白了出手之人是谁,自然也就明白了车厢里只是误中副车,也就是说自己所设杀局已然失效,这让一向谨慎的寇伦不得不重新审时度势。 恰在此时普方二人又被一把银枪击退,寇伦即便不知出手的是谁,也知对方多了位绝顶高手助阵。此外慕容志二人还不用多虑,只是刚刚现身的那名女子却是有些棘手,从其纵出的身法里竟能依稀看出魔门的影子,怕单以巴尔台的战力真还降不住她。如今的关键就是自己跟关承羽之间的胜负,从其刚才所施展的神通来看,此人境界定是再有突破,怕是已入了先天之境都有可能。而今自己功力未复,此次怕是又要难挽败运。 寇伦见事已难为,当机立断,招回了普方二人,而后对着虚空道:“尊驾惊天智计,老衲再次领教,咱们此次就到此为止如何?” “关某只为郡主而来,如今目的已达,就依大师所言。”关承羽说话间从马车左侧显出身来。 寇伦倏地动容:“密宗真言‘阵’字决!” 关承羽微笑道:“这只是关某对动静之机的体悟,说来还是在大师那里得到的启发。” 寇伦神色慢慢平复下来,微叹道:“老衲身兼佛魔两门秘法,修练岂止几十寒暑,然至今都未能做到明心见性。尊驾不过二十有四,就能达至一法通而万法通。此事若非亲眼所见,老衲说什么也是不会信的。” 关承羽微微一笑道:“关某知道大师每称赞我一分,心中杀我之念就每增一分,所以关某真的很不想得到大师的夸赞。” 寇伦微愕,而后爽朗地笑了起来,好像在为能有关承羽这样的对手而心情大畅。 此时月儿似是看他笑得太痛快觉得很不爽,不由跳下马车急步至关承羽左手旁双手挟腰瞪起大眼气狠狠道:“老妖怪,你说不打便不打,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呀?” 寇伦也不生气,依然笑面道:“那依小娃娃之见呢?” 月儿见他叫自己小娃娃,更加生气,立时道:“老妖怪,休得狂妄,小心月儿叫姐夫揍你。” “哦?”寇伦不由朝她旁边的关承羽看过一眼,接着道:“那小姑娘要怎样才肯饶过老衲呢?” 月儿微笑了起来,道:“这还差不多,我呢,要求也不高,只要你让他把手里那把琴送给月儿就行了。”说着朝阴松年指了指。 “不行!”还没等寇伦说话,阴松年已然先开口拒绝,并且从单手抱琴变成了双手抱琴,好像生怕有人来他手中抢夺一般。 寇伦向他看了一眼,而后对月儿道:“小姑娘想要琴不难,只要说出你的来历。” 月儿大眼一转道:“我姓梁。” 寇伦点了点头,依是已然明了,头也不转地道:“给他吧,此琴在你手中也是暴殄天物。” 阴松年虽有一万个不愿意,可寇伦发了话,他也只能照办。 月儿拿到琴后开心莫名,转头对关承羽道:“姐夫,我们走吧。” 后者一点头,而后对寇伦拱手道:“告辞!”而后与月儿等转身便走。 待约走出十丈许时,后面响起了寇伦的声音:“老衲想提醒尊驾一句话,待有一天尊驾再用天剑关刀之时,老衲就在你的身边。哈哈哈哈……” 第十五节 澶渊之盟 寇伦此话一出,关承羽与杨延郎皆心头大惊,莫非他已料到自己二人要杀萧挞凛之事。 萧挞凛勇冠三军,就算是强如关承羽想要将其斩杀,不借助天地之力也是万万不能。然而关承羽的天剑关刀并不完善,一经施展,便会产生一段脱力的时间,如果此时寇伦在场,那他必将岌岌可危。 关承羽慢慢转过身,郑重地对寇伦道:“谢大师提醒,为此,关某承诺,若关某能破了此局,届时必饶大师一命。” 寇伦笑声立止,心想,难道你真是我的克星。 马车在前,关承羽与月儿在后,一行走至西城门外停了下来。 “杨大哥要不要紧?”关承羽关切地问道。 “哈哈,杨某久经沙场,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杨延郎豪爽作答,却并未下车。 关承羽知他是不想让自己见到他狼狈的样子,于是便说道:“等下入了城,杨大哥就与郡主去找冀州的驻军吧,到时定可安全无逾。” 杨延郎知他不愿让郡主见到他,刚才若非郡主昏倒,他可能最后也不会现身,可还是不禁问道:“那关兄弟呢?” “家父如今在河北组织武林中人共抗辽军,我想前去会合,希望联合几位高手来完成那二策之计。” “此事怎可将我丟下?啊!”杨延郎一急一下牵动了伤口。 “杨大哥还是养伤要紧,边关可少不得你,再说郡主也需要你的照顾。”接着对慕容志二人道:“我同月儿就不入城了,两位送郡主和杨大哥进去后就来找我们。” 慕容志二人一点头驾车入城而去。 待他们离开,月儿轻声道:“郡主醒了。” “我知道。” “姐夫刚才说那些话,就是向郡主表明心意吗?” “还有更好的方式吗?” 等了一下,月儿微叹道:“郡主真的好美!” “是,不然杨延郎也就不会受伤了。” “呵!这是不是就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哈!” “姐夫!” “嗯?” “后悔吗?” “呵,你个鬼丫头,跟你姐姐一样鬼。” “避而不答,姐夫也有鬼噢。” “去,我怎么越看你越不像静斋里来的。” “嘿,对了姐夫,你刚才说的二策是什么呀?” “这是我和杨大哥定下的抗辽之策,等他们两个回来我再跟你们一起说。” 半月后,北方压抑了多日的天空降下了鹅毛般的大雪,而宋辽的战事也跟着起变化,萧挞凛南下祁、深;萧太后率主力围攻瀛州。 而此时在瀛州战场上却发生了一件怪异的现象。辽军首次攻城,领军之将瞬时便被斩杀,接着便是迎来宋军将士的猛烈反扑。次日,又是如此。而后一连持续了十余日,辽军便损失了十数员大将,致使宋军士气日益高涨,十余日下来,歼灭敌师三万余众。萧太后见势头不妙后终撤围南下,与萧挞凛再合兵一路。后攻冀、贝、天雄军,此现象又再出现,到后来每日出战皆由萧挞凛亲自领兵,此事才得到了缓和。再后来,杨延郎率兵在大名府与萧挞凛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后引发伤势,往澶州退走。 至十一月中旬,辽军仍在大名府外与天雄军对峙不下,而此刻却传来了宋真宋要御驾亲征的消息,于是萧挞凛转而攻克德清,欲于宋真宗到来之前从澶州城抢先打过黄河。 澶州城横跨黄河两岸,分为南北两城,南城在黄河之南,北城在黄河之北。到二十二日清晨,北城的战斗已在寒风中持续了整整两个日夜。此时杨延郎正与澶州守将李继隆在北城门上指挥作战,而就在此时从城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只见辽军之中有一蓝色身影由远而近,时而清晰,时而飘渺,明灭之间已然穿过敌阵,向着城门方向飞速驰来。 “终于来了!”杨延郎欣然道。 “谁?”身穿黑铠的李继隆道。 “天下第一剑。”杨延郎恢复肃容须须道。 “是他!”李继隆不禁神情专注地看向驰来之人。 只见来人果然如传说中一般仪表不凡,而此刻,关承羽已入城墙外一箭之地,如今两军交战之时,城墙守卫不待命令已然百箭齐出,李继隆正要下令停射,却被杨延郎拦下,回头一想,也觉可笑,天下第一剑要能被自己的卒子射死,那干脆让他们直接把敌军的统率萧挞凛也射死算了,此仗也不用再打了。 然此刻情况再起变化,原来关承羽见羽箭飞来,抬脚迈出腾空而起,与此同时突然有三支箭羽自敌营方向一字排开直往其背部射来,关承羽急变身法,上身前俯,向前滑出,却正好又迎上了打城墙射来的两支七尺长的床子弩。 城墙上的李继隆大惊,守卫也始发觉来人非敌,但此刻却收手已晚。只见两支弩箭直穿来人身体而过,似是并未遇到什么阻挡一般,依然速度不减地向前飞过。而来人身影却迅速淡化,似是溶入在这天地之间,再显身时已是到了城墙之上。 “好!”城墙上一健硕武将不禁大声叫好。关承羽朝他侧目看去,却被他旁边的两架机械吸引了眼球。只见这机械底座呈长方型,宽三尺,两侧长六尺,其上依次固定三张特制强弓,皆由同一根弦牵动。关承羽知道这便是方才射出那长箭之物,心道此弩抛开笨重不讲,单讲射程只怕要在五百丈开外。 关承羽朝那武将点了点头,而后转向杨延郎道:“两月未见,杨大哥近来可好!听闻杨大哥数日前曾与那萧挞凛战了个平分秋色,看来定是意气风发了。” “哈哈,”杨延郎朗声一笑道:“那萧挞凛已疲战多日,我也只是拣个便宜罢了,怎比得关兄弟你英雄了得,别的不说,单说方才兄弟露的这一手,就足以撼动两军。” “不错,天下第一剑果然名不虚传!”一旁李继隆也不禁接口道。 关承羽看向这位年过半百仍然精神抖擞的老将,恭身道:“小子见过李老将军。” “哈,”李继隆紧起步相扶,豪爽道:“关老弟客气了,今次有了老弟助阵,看那萧挞凛还能嚣张到几时?” 杨六郎接着道:“关兄弟此来可是有了对策?” 关承羽一笑道:“你是说寇伦之事吧,本来我以为不会有什么办法,所以只是将功力恢复的差不多就赶来了,不过就在刚才——” “有了!”杨延郎抢声道。 关承羽笑着点了点头。 “快说,要怎么做!”杨延郎有些迫不急待地道。 “就是它。”说着朝方才见到的机械看去。 杨延郎一愣道:“你是说要用这床子弩来射杀萧挞凛?” 此刻李继隆也疑惑道:“此弩射程虽远,但精准度却并不高,再说那萧挞凛乃当世绝顶高手,怎么可能站着不动让人射杀?” 关承羽依然面带微笑道:“如果小子有办法让他身不能动呢?” 杨延郎李继隆二人同时一惊,他们自然不难想象一个人站着不动,被这种弩箭射击是个什么样的情景,绝顶高手,我呸,只要你还是人,就只有一个字,死。 “那该如何确定他的位置?”杨延郎道。 “本来这会是最难办的一点,但方才他不该急着射我三箭。” “是他!” “这开弓三箭射出千步之人怕当今世上还并不多见。” “不错,当年父帅便是伤在他的箭下才被俘的。” “如此便更可确定必是他无疑。”说着朝城门偏左侧方里许外的一块高地指去,道:“就在那里。” 杨延郎二人一看,果然见高坡周围不断有探马飞跃,于是更加深信不疑。 关承羽接着道:“能否多调些床子弩到此。” 李继隆立时照办,不一会工夫已从城墙他处转过来数十架之多。 关承羽看着点点头道:“机不可失,一下我用天地之力将其锁定,就把弩箭全压上去。” 二人点头齐称“明白”。 此刻的北城外辽军的攻势越发猛烈,随着里许外高地的探马往来逐渐频繁,辽军渐成三面包围之势。形势的发展对宋军越发不利,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似乎再不足以激发将士们的士气。虽然天下第一剑的到来很快地传进每个守城将士的耳里,但仅凭他一人之力真的就能为战事带来转机? “天地有情,为我所感,惶惶天威,以剑借之。” 霎时间,北风立止,一股来自天地间的威压似是让整个战场的人都心跳沉重,此时战斗已被迫停止,因为双方的将士们皆不清楚下一刻会不会就是末日的来临。 此刻只见一蓝衣俊伟少年高举宝剑傲立于城门前的十丈高空,似天神一般睥睨下方。目光流转处,似有万千利刃跟随,让人不敢仰视。 接着少年宝剑前指,天地威压似是受到了少年的驱使,直向里许外的高坡笼罩而下。 一息,二息,三息过后,高坡之上十几骑人马吐血倒地,只留下一人一骑尚在强作支撑。 李继隆看到此幕,哪还不知时机已到,紧跟着一声令下,数十架床子弩齐声敲动,一支支弩箭呼啸而起向着高坡上的一人一骑凶猛击落。 辽军统率,萧挞凛,身中六箭,亡。 一时间辽军大乱,宋军则士气大振。李继隆趁机打开城门,反杀而出,辽军不得将令,未敢撤退,急剧消亡。 关承羽正要将聚起的天地之力散去,却发觉有一道精纯的天地元气沿宝剑进入了自己的身体,迅速与自身的真气融为一体,一时间功力不但尽复,并且尚有精进,更为重要的是对天地的感观能力再有提升。 此时他突然发觉北方正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向自己接近而来。他微微一笑,快速锁定了那人,那人立生警觉,止住身形,稍后倏然退走。 关承羽即答应饶他一命,便果真未再出手。向下看了一眼厮杀的战场,一声长叹,就那么凌空踏步离去。随着天地之力的散去,澶州数十里气象忽变,须臾已是大雪纷飞。 经此一役,辽军元气大伤,萧太后悲痛莫名,五日不朝。 二十六日,宋真宗抵达澶州,宋军士气更盛。萧太后见大势己去,罢战言和。 杨延郎抗议:“契丹顿澶州,去北境千里,人马俱乏,虽众易败,凡有瓢掠,率在马上。愿饰诸军,扼其要路,众可歼焉,即幽、易数州可袭而取。” 宋真宗根本没有挫败辽军的信心,遂以不愿劳民伤财为由驳回。 萧太后利用宋廷怯战弱点,胁迫宋归还后周从辽手中收复的关南l0县地。宋廷虽拒割地,但又恐辽乘黄河封冻过河,危及东京,乃答应岁输银10万两、绢20万匹,达成撤军协议。十二月初七,互换誓书,史称“澶渊之盟”。 澶渊之盟订立后,杨延昭以为国耻,乃拒绝朝廷“勿伤北朝人骑”之命,与张凝、石普等痛歼辽军游骑不止。及辽军北退又不顾朝廷“勿追契丹”之命,独率所部万骑,进抵辽朝边界,破古城,俘馘甚众。 宋真宗知杨延昭之忠心,没有追究杨延昭是否有意破坏朝廷与辽国的和议。 年底,关承宇、梁木娇、侯公瑾、唐莹、关福五人抵达关索岭定居。 次年春,收到宋廷为柴郡主与杨延郎赐婚的消息。 第一节 关岭秘境 无数峰峦足底看,摩空日月走双丸。南征自是开山手,万古风云护将坛。 在滇东北的崇山峻岭中有一座南北走向绵延百里的山脉,属于乌蒙山系的南延部分,它悬崖削壁,宛如长城,耸立于坝陵河西岸,高居于群峰之上,古时叫杨磨山,是通往西南边陲的必由之路。 三国时,诸葛亮率兵在云贵高原一带征战。劈山开岭为关,开辟了翻越此山脉的西南驿道,又命关羽之子关索留守。关索镇守这一带时,凡是关隘、险要之处,皆开凿通畅,使当地人行走方便,时人立庙以崇报典,至今思之。所以当地人就把这座高大险峻的山脉改称为关索岭。 山顶高出云表,茫茫雾海,气象万千。向东眺望,那一座座连绵不断的山峰像一面面迎风招展的旌旗排列在一起,在“旌旗”与关岭之间一片开阔地上隆起的几十个小山丘,像一筒筒战鼓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当年往来于京城与彩云之南的文人墨客把这种旌旗飘飘,战鼓雷鸣的壮丽景观称之为“七十二面吊吊旗”、“三十六筒花边鼓”。西望,一山高过一山,云贵高原的层峦叠嶂,遥接天际,苍山如海,如激浪扶摇而上。 东侧沿五尺宽的之字驿道盘旋而上须经43盘方抵山顶。至16盘处碧树蓊郁,石洞清幽,百花竟开,千鸟争飞。有马刨泉,水味甘冽,被誉为琼浆玉液。俗传诸葛亮南征,关索为前锋,统兵至此渴甚,俄而乘骑刨地出水,故名马刨泉。 马刨泉左行百丈,有一巨石,石下有洞,洞口有草木所掩,不易为外人所觉。 此刻一高挑青衣少妇手提果篮向洞内飘身而去,洞口宽不足三尺,但行过五丈便开阔了许多,光线也愈发明亮起来,再有十丈许,出得洞来,始发觉洞后竟另有天地。 进口在内境的西南方向,本是一处悬崖,也是此间的唯一缺口。北面凹进山体,林木掩映看不见深处。自山顶往下看,即便没有雾气阻挡,也很难发现有此处秘境。 少妇出洞后直接沿山体东侧小径向北一路飘行,似是对此处环境十分熟悉。径旁树木种类颇杂,有云南松、云南含笑、大树杜鹃、兰花,还不时有松鼠出没。 待行出百丈,见一小溪向东流过,看其方位当知与外面马刨泉相应。 跨过小溪,少妇慢下脚步,此刻方才看清容貌甚为美丽。 “莹姐姐,这么早来接栖峦呀,平日里都是申时才来,怎么今日刚过午时就来了?”说话间只见一精灵般美丽的绿衣女子从前方密林处轻踏而出。 “阿娇妹子,怎么姐姐早些过来陪你坐会儿,你还不乐意呀?”少妇轻笑着道。 到了这里想必大家已猜到了这两人的身份,不错,正是那由京城迁来此地的梁木娇与唐莹二人。 此刻梁木娇一声娇笑拉住唐莹:“怎么会,你也知道,自打你们搬到山下去,我就连个伴都没有了,二哥他这几天又不在,可把我闷坏了,要不是需看着这几个孩子,我早冲下山找你了。”看到唐莹手中果篮,接着道:“这是什么?” “呵,今天有学生家长送来几个果子,我带过来给孩子们尝尝。” “咱们关岭秘境还缺果子吗?”伸手揭开布巾,“呀!梨子呀,这东西自打到了这边,可是不常能吃上了。” “是呀,而且这还是纯正的河北鸭梨。” “是呀,一个个就跟白娃娃似的,看着就让人流口水,我先尝一个。”说着伸手就去拿,却被唐莹伸手打开。 “去去去,就这么几个,你还跟孩子们抢。真不明白你是怎么做了两个孩子的娘的。”说着提着篮子就往前走。 “嘿,人家确实想吃嘛!”忙跟了上去。 未行出几步,就见到了左侧的一排十余间简洁的木屋,真的很简洁,简洁的连屋顶都没有。 两人也没有进去,直接在院中寻了两把藤椅坐下。 唐莹四下里望了望,想是看孩子们回来了没,然后说道:“关兄弟此次出门有月余了吧,往日里可不见这么些时日都不回来的。” “啊,”梁木娇正盯着她把果篮放下。“你说二哥呀,他在西北高原一带找马呢。” “找马?” “是这样的,今年春天辽太后下令,辽境内谁卖口马给宋人,就杀谁全家,所以辽以后就再不卖马给大宋了。二哥这次出门是想在西北找到为大宋提供马源的基地。” “噢,不知道会不会路过渝州?” “莹姐姐想家了吧,放心,二哥要去益州找南宫群,肯定会路过渝州的,到时有什么消息传来,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嗯,六年了,自打我们迁来此处就一直未跟家中联系过,怎能不想呢?” “莹姐姐切莫伤感,等侯大哥的身体再好些,你们回去看看就是了。” “这两年夫君得那南谷温泉之助,身体的恢复的确快了些,但想要完全复元,谁知道会不会又是六年。” “已经等了六年了,再等六年又有何防,再说现在孩子还小,等过些年长大一些,不正好陪你一起回去。” ”可我这些天老是心绪不宁,生怕家中会生什么事端。” “呵,姐姐多虑了吧,唐门虽说不算大派,但暗器,使毒自成一绝,可不是好欺负的。” “那倒是。可我――” “姐姐就别多想了,说说侯大哥吧,他最近办学堂身体可吃得消?” “不要紧,用他的话说,就是累一点,心里倒充实了许多。我想这样应该对他的心境要好上一些。” “不错,他是因为真正放下,才想要找些事做的,身体的恢复虽然漫长,但终会好起来,而心境的修复,就不是时间所能解决的了,有时候甚至时间拖得越久就越难康复,侯大哥能在这六年里做到如此,已算是难能可贵了,将来有一天身体恢复,境界一定会再做突破。” “这是自然,他可是世上唯一打败过天下第一剑的人。” “是是是,姐姐的眼光比妹妹可好多了。” “噗哧,你呀,两个孩子都六岁了,你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 “不好吗?” “嗯――怎么说呢?你看看你的样貌还跟六年前一样,一点变化也没有,你说要是再过十年,你还是这个样子,你让孩子们怎么喊你娘呀?” “切,我生的他们,还怕他们反了天去,不过你说的倒是个问题,可我已修成九媚惑天,容貌怕到死都是这个样子了。” “所以你就更要改一改自己的性情呀,别到时候孩子们都长大了,你还没有个做母亲的样子。” “这个问题有些严肃了,等二哥回来我问问他,他说要我改,我就改。” “你,好好好,我算服了你了,我也懒得再说你。孩子们呢,怎还不见回来?” “还有一会儿玩呢,你平日没这么早来,他们哪会这么快回来。” “噢,熙卓熙越他们两个也不小了,赶明儿你让他们也去上两年学堂吧。” “那感情好,就怕太给侯大哥添麻烦了。” “反正也是要教的,多两个少两个差不了多少的,这也是夫君的意思。” “那好,赶明儿我就把他们两个送去,估计这两个小子正巴不得下山去玩呢。” “还不如说我那宝贝女儿正巴不得他们下山呢。” “说起这栖峦呀,我还是真喜欢,看着她,老是能让我想起月儿来。” “还说呢,我生的女儿,长得却像你,你说气人不气人。” “呵,这就对了呀,因为本来就是要给我们关家做儿媳妇的呀。” “做你儿媳妇,那你说说,是做大儿媳妇呢,还是做二儿媳妇呢?” “这个,还要看孩子们的意思,现在谈这些好像早了点儿。” “那,你也说是言之尚早了。” “你,”接着诡异一笑:“你就那么想知道?” “怎么你有办法?” “想知道就把果篮给我。” 唐莹犹疑了一下,还是给了她。 梁木娇接过果篮,看着躺在里面的三个白娃娃,直接取出一个便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你,气死我了。”唐莹伸手便来夺果篮,可哪里还能夺回。 “姐姐莫急,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只要我吃下这个梨,答案自会分晓。” “胡说,这跟你吃不吃梨有什么关系?” “呵,一会儿自然明了。” 第二节 栖峦之心 申时,秘境深处的光线暗淡了下来,孩子们的嘻闹声也渐渐接近了。梁木娇带着唐莹隐匿了起来。 “娘。”一声清亮的童声响起。 没有人回应。 一个六七岁大的穿着宝蓝色短衫的小男孩从西侧跑了过来。小男孩双目乌黑发亮,额头一道黑印子,似是出了汗后用手蹭出来的。 只见他到西首的屋子探了探头,又回到院中。 “噫,这是什么?”终于被他发现了地上的果篮。然后迅速跑了过来。 “真好看。”拿起一个鸭梨就要往嘴里送,却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放了回去。而后依依不舍地后移几步。 “关熙卓你又不洗脸就回来了,以后再不跟你玩了。”随着一声女孩子的吓斥,又跑过来两个同样年岁的小孩儿。 说话的小女孩着一身浅粉色的裙子,小脸生得格外精致,就像玉琢出来的一样。旁边的小男孩跟被唤作关熙卓的男孩穿着同样的衣服,虽然关熙卓脸弄脏了,可还是能看出两个人长得甚为相似,只是现在的这个就要整洁得多了,模样也煞为喜人。与小女孩走在一起,俨然一对金童玉女。 “耶。”关熙卓对小女孩做了个鬼脸。 “讨厌。我娘来了吗?”小女孩气气地说道。 关熙卓没说话,向地上的果篮指了指。 “我家的果篮,娘来了怎么见不到人呢?”说着话走了过去。 “呀,这是梨子吗,怎么跟我以前吃的不太一样?”小女孩捧起一个不禁欢喜道。 另一个小男孩也围了上来,“是呀,白白胖胖的,真好看。” “定是娘带到山上来给你们吃的。熙越,这个给你。”说着将手里的梨子交给了身边的小男孩。而后又转过身对关熙卓道:“篮子里还有一个,想吃就过来拿。” “侯栖峦你可真够笨的,我先回来的,又怎会不先吃上一个?”关熙卓煞有介事地道。 “你又不洗手就吃东西。”被唤作侯栖峦的小女孩气气地道。 “切,旁边有个乐得让你管的你不去管,你来管我做甚。吃你的梨吧你。”跟着走到近前附在她耳旁道,”我现在就到河里洗澡去,你要监督就跟来噢。”说完一溜烟打来路跑了回去,然后就是传来一阵大笑。 侯栖峦急得一跺脚,“鬼才要管你呢,即邋遢又没礼数。”转过身,“熙越,我们吃,不理他。”接着拿起仅余下的那个梨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可我感觉哥好像并没有吃。”关熙越有些犹疑。 “没吃最好,咱们吃,气死他。” “噢。”关熙越果然很听他的话,捧着梨子吃了起来。跟着见侯栖峦还在生气,笑了笑问道:“好吃吗?” “啊,”侯栖峦正生着气,哪里尝得出味道,不由问了回去,“好吃吗?” “好吃。” “噢。”转而似是觉查到自己不该这么小气一般,“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看着她笑,关熙越也跟着笑起来。 “熙越呀熙越,你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呢?”侯栖峦摸了下关熙越的脑袋调皮地说道。 “我,我也不知道,就像,就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喜欢你呀,栖峦。”关熙越紧跟着道。 “要叫栖峦姐姐。”侯栖峦面容一整。 ”可又不见你让哥这么喊你。” “我才不稀罕他来喊我呢,他整个就一没礼貌,你可不要跟他比,更不许你跟他学。” “噢。” “这才乖嘛,快吃吧。” 关熙越眼睛一翻,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是喜欢我多一点吧,对,一定是这样。 “还是熙越最乖。”随着唐莹的话音传至,梁木娇与她一起现出身来。 “娘,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过来?”侯栖峦迎了上去。 唐莹的目光却一直放在关熙越的身上,面带微笑轻点着头,听到女儿问话,也只是随口答道:“今天天热,娘到湖里洗了个澡。” 侯栖峦可不知母亲是在随口寻个由头,闻听此话可惊得不得了。因为方才某人也说了是去洗澡了,他会不会做出什么越矩之事来。看看母亲娇好的面容,傲人的身姿,而他,而他又不似关熙越这般守礼,他一定会的,他要敢偷窥,我就,我就…… 侯栖峦越想越不放心,说了声“娘,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就向关熙卓离去的方向跑了过去。 院落之前草木密集,转入西侧向南的小径便出了众人的视线。再前走百步,至小溪旁,至此再转左十余步,水面出现一段向南开阔的区域,就像一个半月形的小湖,半月湾是大人们为她取的名字,也是孩子们经常玩耍的地方之一。 此时有一小童正身心愉悦地畅游其中,身体每一次舒展都无比的漫妙悠然,湖中无鱼,他就是一条鱼,他若非鱼,不可能在水中那样的自在。附近的几只银耳相思鸟亦感染了他愉悦的心情,挥动翅膀过来与他嬉戏。小湖好似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又因小童的存在而变得倍加生动。小童俨然化身成一只精灵,与这个世界完美地切合着,不,是他正引领着这个世界共同完成着一支震撼心灵的鱼炫之舞。 这一切让靠近的人倏然却步,生怕惊扰了这美丽的一慕。关熙卓呀关熙卓,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你吸引着我的特别之处吗,在这片天地里,我甚至感受到了你整个灵魂的自由。为了守护你的这份自由,我甚至甘愿舍去自己的生命。 良久,但又好像只是一瞬间,男孩的声音响起:“偷看人洗澡的听过,偷看人洗澡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却是不曾听过,快说,你这么色迷迷地看着我究竟意欲何为?” “你,呃呸!”侯栖峦立时从方才迷惘的神情变成气不可遏,此人刚刚在自己心中建立起的美好形象也瞬间破灭。扭转身,“赶快穿好你的衣服给我上来,我有话要问你。” “不穿衣服行不行?” “你不防一试。” “呵,还是算了,这样我很吃亏的。” 上了岸麻利地穿上衣服,至于穿没穿好,谁去管它。走前几步,“好了。” 侯栖峦转过身仔细打量着他,确定再找不出方才那种让人神往的感觉,不由心中暗叹,低声道:“先前一直是你一人在此?” “对呀。” “没见过什么人?” “包括你吗?” “别打岔。” “那就好像,似乎没有。” “到底有还是没有?” “哎呀,你究竟想知道什么呀?在这里,除了你,谁还会这么无聊来看我洗澡。难不成会是你――” “不许瞎猜。”瞪了他一眼道:“今天有件事情很奇怪。” “何事?” “没什么,你的表现我很满意。” 表现,什么表现,是先前让梨的事,还是刚才在湖里的表演,或者是刚才的回答。“那有奖励吗?”关熙卓的性子总是这么顽皮。 不过这次侯栖峦却没生气,“我这里只有半个梨,你要就奖给你。”说着将左手中的梨子递了过去。 “还算你够义气,知道分梨给我吃。” “啊!”侯栖峦的小手又立刻收了回去,小声道:“分梨,不吉利。” 关熙卓双眼圆睁目光紧追着那小手里的半个梨子,心里一阵气苦,“没奖了吗?” 低吟一下,“有,你须闭上眼睛。” “什么呀,还搞得这么神秘。”眼珠转了转,合上了眼帘。 侯栖峦靠了过来飞快地在他左颊上吻了一下,而后迅速转身跑远,口里喊道:“明天我就不来了,我娘说要让你们下山上学,我会在家等你来找我。” 留下关熙卓木然地站在原地,什么呀,我刚刚是被欺负了吗?下意识地拂上左颊,我要对你负责吗,还是你应该对我负责呢? 第三节 下山 自西侧下了关索岭,再沿着铺满砾石的驿道向西南走上十数里,便到了牛拦江边。 牛拦江算不得什么大江,充其量只能算一条较大点的河,只因下游处有块形状像牛的大石而得名。要说特点便是这里的草木要比别处密集了许多,谈得上景色优美,风光宜人。 此刻在河边有一**岁大长得胖乎乎的孩童正手执经卷在摇头晃脑地晨读,见东边来了几个陌生人颇感诧异,不由放下了功课。在这条驿道上见上几个买卖人并不稀奇,可这几人显然不像是,一位仙子般的绿衣女子带着两个一模一样仙童般的蓝衫童子,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孩童努力翻阅着自己清可见底的阅历,确定自己还不曾见到过这般出众的人物。 “这位小哥,请问学堂怎么走?”梁木娇开口询问。 啊!真的遇到神仙了,不然声音怎会这么好听。 “小哥?”见孩童盯着自己发呆,梁木娇开口提醒。 “啊,什么,噢,学堂呀,过桥直走,到了村子往左转,过两道街,再——算了,还是我带你们去吧。” “那麻烦小哥了!” “不麻烦,我本也要去的。”于是便头前领路。 关熙卓见其胖乎乎的煞是可爱,又听他说也在学堂里读书,就生起了结识之意。紧走几步跟上,“我叫关熙卓,学长怎么称呼?” “我姓余,名渡远。” “噢,鱼肚圆。倒蛮好记的。” “噗哧”,梁木娇与关熙越皆不禁笑出声来。 “非也非也,是余渡远,余杭的余,渡江的渡,远程的远。”余渡远自辩道。 梁木娇接口道:“听闻村中有一大户,也是姓余,不知与小哥可有关系?“ “那正是我家。” “哦?”梁木娇不由打量起面前的小童来,余家本是村里一大户,然见其穿的一身蓝布衫并不显有多光鲜,而刚刚熙卓拿其名字取笑也未见其着恼,由此对其品性和家教可见一斑,当下心中暗暗点头。 “大姐姐可是认得家父?”余渡远问道。 “哦,不曾相识,只是听闻令尊为此次开办学堂出了不少力。”梁木娇对其称自己姐姐颇感无奈,而又不好解释什么。 “原来如此,要说出力最大,还要数白家才是。”余渡远言至此处神情上现出了些许异状,然初次相识,梁木娇也不便多问。 “余学长,刚才那座桥的名字好特别。”关熙越此时说道。 “小兄弟识得上面的字?”余渡远很惊讶。要知道在此地,一个六岁的小孩能识字并不多见,更何况桥上的还是古字,就连他也是有大人们告诉方才知晓。 “可是回马渡?” “不错。说起这座桥,那还是有典故的。”余渡远说到此处脸上渐扬起一股自豪的神情,“相传,诸葛武侯驻兵关索岭时探知我南谷温泉有去疾之效,便带领随从兵将前来洗浴。行至牛栏江边,正在寻找方便的渡口过江,突然发现东边的关索岭上烽烟升起,直冲云霄,知道必有紧急军情,立即回马返程。后人为了纪念武侯到过此地,在江上建起了一座石拱桥,起名就叫回马渡。其实修这座桥,不仅仅只是为了纪念,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回马渡寄托着人们对为官者尽职尽责而不贪玩享乐的美好形象的景仰和期盼。” 三国的故事离我们已经很遥远了,人们现在再听,恐怕故事也只能是故事了。然而武侯当年驻军在此时,因为为这里的人做过了一些实事,却能让他们感怀至今。就像这座山脉,因为名字里有了关索二字,从此也变得自豪了起来。梁木娇不禁想起了师父,现如今师父在俗世中的名字已然家喻户晓,业已受人供奉,怕是千秋后世,也不会被人遗忘,然谁又知道她会是魔门的圣地慈航。 几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学堂门口。紧挨着门西侧有一棵大榕树两个人都抱不过来,树冠把附近的几所院落全给罩在了下面,数不清的气根分扎在学堂的墙内墙外,有些落在了街道的另一边已经长成了新的树干,直在学堂的西侧形成了个绿色的门户。关熙卓兄弟二人哪里能经得起诱惑,开心的在它的气根间钻进钻出,直到惹来了母亲的催促。 就在这时有一群孩子从绿色门户的另一边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为首一名女童**岁年纪,朱色罗裙,模样清丽。余者五人也都在差不多年纪,穿着亦均不俗。 女童隔老远便大声骂道:“余胖子,姑奶奶寻了你一个早上,你躲哪去了你!” 余渡远对梁木娇几人欠了欠身,“路已带到,眼下我有些私事待办,几位便自行进去吧,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梁木娇点了点头,却发现关熙卓似是对眼前的情况颇感兴趣,知道他是想瞧个热闹,便丟了一句“不许乱跑”后,带关熙越进了门去。 关熙卓如蒙大赦,开心的不得了,在榕树下寻了个石墩就那么大刺刺地坐下看起“戏”来。 此时只见余渡远转过身平静地对来人道:“芳华,找我有事吗?” “少装算,本小姐问你,昨日你说过的话还做不做数?”此刻女童已到了近前。 “哦?昨日我有说过什么吗?” “你,”女童一时气结。旁边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厉声接口道:“余渡远,莫非你想懒账不成,昨日你曾言,只要白小姐能在同龄人中找到一位文采武功皆胜于你之人,你就主动提出取消余白两家的婚约。怎么昨日刚说出来的话,今日便要否认了吗?” “怎么白小姐找的那人就是你吗?”余渡远目含蔑视地道。 “那,那自然不是。” “既然没你的事就少插嘴。”见那人不再言语后,又接着道:“余白两家婚事乃我两方父母所定,岂可随意更改。然我余渡远也自知人品样貌并不出众,实难配上芳华小姐万一,故而才言,只要芳华小姐身边出现一位文采武功皆胜于我的同龄之人,我将甘愿退出,绝不纠缠。然有一点,你们给我听清楚,为了这句话,我必会更加发奋努力,因为我绝不甘心把属于我的优势拱手相让。”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女童说的,语调铿锵有力,如同在发誓言。 女童,现在该叫白芳华才是。白芳华听到这里,表情似是有所触动,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对自己一片真心的人做得有些太过份了,然而也正像他所说的,他的样貌的确太不中看了,难道我以后真要嫁给这样的人吗?还有二娘说了,我要真想与他解除婚约,那么就要越早越好,这样才不至对两家的关系造成太大的影响。不行,我一定要做,“余渡远,不管你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我是不会喜欢你的,实话告诉你,今天我表哥王希玉要来,他可是关索镇远近闻名的小神童,你就等着接招吧。” 余渡远心中一动,问道:“他可曾说过喜欢你?” “这个你无需多管?只要他能赢了你就是了。” “既是这样,便是你先坏了规矩,那么就不要怪我也不守约定。” “你,你待怎样?” “没什么,我想这位关索镇来的神童还不至怕我请个帮手吧。” 白芳华还以为他会拒战,待听到他只是要找人帮忙,不由放下心来,面色转喜道:“由得你找,莫说是一个,就是十个百个,你也尽可找来。” “不必,一个就够。”言罢朝树下看了过去。引得对方一行也把目光移了过来。 跟着众人眼前一亮,吓,是仙童怕也有人信,只是年纪是否忒小了些,凭他就能胜得了那王希玉吗? 此时白芳华心里更是一颤,他怎么生得这么美,便是自己与他相比,也会有所不如吧。自己平日自许样貌过人,为此还不惜悔婚,可跟眼前之人一比,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嫌人丑陋。此刻那小男孩也正用他那亮如星辰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自己突然间生出一股手足无措的感觉来。 在榕树下的自然是未跟母亲进去的关熙卓。关熙卓正看得津津有味,谁曾想突然就会惹火上身。 第四节 相争 靠,搞什么?你们继续呀,文的武的你们倒是来几下呀,都看我做什么?“鱼肚圆你个臭小子,你可别想着拉小爷下水噢。” 余渡远听到此话只是摇头浅笑,好像在说,原来这才是你真实的一面。 而白芳华却是一愣,心想这小男孩说话凭地有趣,不过倒是颇对自己味口,而后又指着余渡远乐不可支地道:“鱼肚圆,哈哈,鱼肚圆,呵呵,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就不知道你还有个名字叫鱼肚圆呢?” 余渡远也不生气,微作苦笑算是回答,只是在她身边的几个男童刚要发笑的时候用眼神扫视了一下,你还别说,这小子抖威的样子还真有那么几分王霸之气,那几人立时便被震住了。 “关熙卓。”余渡远此时转过身一脸真诚地说道。 “少来,我可没什么本事能帮到你。”关熙卓一阵气苦。 “兄弟年岁虽小,资质却绝非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比。” 关熙卓心说,你还俗呀,你都身藏不露你还俗,看你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骨子里却是凭地阴险,刚才那一下霸气外露,小爷我都看走了眼。“如果你说的是那回马渡之事,那对不起,你认错人了,那是我们家老二,不瞒你说,他可是三岁就能通读唐诗,要不你去找他来吧,吟诗作对可是他的强项。” “如果只是吟诗作对,我也未必就定会输给那王希玉。” “靠,你不会让我与他比武吧!” “比武我也不惧他。” 嗯?这怎么找人帮忙,自己倒先吹嘘上了。观白芳华一伙人的反应,又不见丝毫篾视之态。关熙卓渐发现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你那么能耐,还找我做什么?” “我找你,自是觉得你能帮得上我。”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我有什么好处?” 余渡远马上变得谨慎了好多,“你想要什么好处?” 关熙卓伸出一支手指,“一百两。” 余渡远还想着你还不至会直接开口要钱吧,谁料果真就遇上一个如此实在的主,立时间脸色变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跟着小心翼翼地道:“呃,五十两行吗?” 其实关熙卓从未下过山,对钱跟本没什么概念。他只是不满意对方不知会自己就拉自己下水,索钱不过是想给他点教训,至于是一百两还是五十两,他真的不懂差别有多大。刚想着就这么算了,却听到另一边白芳华开口道:“一百两。” “嗯?”关熙卓猛然转过了头。 “我出一百两,请小哥哥不要出手。”声音要多温柔有多温柔,比之刚现身时简直天壤之别。一时间同行之人均大跌眼镜。 就连余渡远都为之侧目,心想怎么你也会有这般小女儿情态的时候。而后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麻烦,狠了狠心,“一百一十两。” 白芳华饶有兴致地瞧着余渡远,似也从未见过他有如此阔绰的一刻,“两百两。” “两百一十两。”余渡远继续狠了狠心。 “三百两。” “三百一十两。” “……” “……” 关熙卓倒没什么,白芳华身边的几个男童在一旁可看傻了眼。要知道一百两银子在当时已不算是小数目,平常人家几年都很难攒到这么多的积蓄。 说到这里,还需向大家交待一件事情。这南谷小村虽不及百户,却多为长年奔波在外的药材商人。经常走南闯北,强强匪类必不鲜见,以致到后来,习武便成了此地人必修的一课。而到了今天,余白两家无论家世,还是武技,俨然成了这一代的领头者。如果说在此地还能找到两个有资格这么挥金如土的人,那除此两家,便不做他想。 “一千两。”这时白芳华已经叫到了一千两,数目高得虽有些吓人,但她想着跟自己的终身幸福相比,还是不值一提的吧。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然相信眼前的这个六岁的小孩儿真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一千零一拾两。”余渡远木然喊出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数字。他在想着大概今天花出的钱要比以往加起来的都要多吧,父亲常教导自己创业容易守业难,我今天所做的一切虽说是为了自己的幸福,但也算间接在维护余白两家的关系,回去后当不会受到父亲的责骂吧。可我此时的心为何会这般地痛呢?我不经常是一个吝啬的人吗?不对,一定是平常别人误解了我,娘的,过了今日,谁要敢再说我吝啬,我就跟他拼命。“一千一百一拾两。” 一时间众人都盯住了他,现场顿时无比的安静,简直落针可闻。 首先是白芳华反应过来,咯咯两声轻笑,“我都不喊了,你还加一百两做什么?你余渡远平时不是最知节俭吗,还常说什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怎么今天变成鱼肚圆,连性子也转了吗?” 余渡远脸色霎时间由白转青,由青转紫,由紫转黑,天知道他为了这一百两会后悔成什么样子。 白芳华上前两步笑迷迷地欣赏着他脸上的变化,而后道:“知道我为什么不往上加了吗?” 余渡远摇头。 白芳华垂下眼眸,怱尔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知道你有了小哥哥帮忙后,我就觉得我一定输了。”看着他一副不解的神情,接着道:“可我突然真的好想看看小哥哥出手的样子,哪怕是为此赔上我一生的幸福。你懂吗?” 双目猛然一睁,凝视着眼前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忽然间,余渡远觉得自己再不像以前那么了解她,在她的思想里有一种东西是他不能理解的,她为何可以为了一个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念想,把自己的一切赔上?朝闻道,夕死足矣,自己想要得到的又是什么呢?“芳华,不管这次熟胜熟败,我都会设法解除你我两家的婚约。” “当真?” 余渡远郑重地点了点头,“但这并非代表我已放弃,而是就在刚才我想通了一件事情,以前我一直觉得解除婚约对我很不公平,却不曾想过现在这样对你更不公平。而今,我只希望婚约解除后,你还能为我保留一份机会。” “渡远。” “放心,即便这样,我也绝对不会故意输掉此战,以致让你错失看你小哥哥表演的机会。”余渡远强提微笑道。 “谢谢你。” “不用,我这也不全为了你,我投入这么高的出场费,怎由得他不卖力地表演。” “哈哈,要不还是我出吧。” “真的?” “咯咯,你说要我给你机会,难道不知道机会也需要自己争取的吗?” “呵,我也这么想,哈哈,其实能偶尔奢侈一次,感觉也挺爽的。” “啊,原来如此。”微笑着瞟了他一眼,转向关熙卓,“小哥哥,我今天帮你赚到这么多银子,你要怎么谢我呢?” “一千一百一十两,很多吗?” “啊。”白芳华一愣,心说感情这位还出身不凡,“一千多两,的确不算多,可对我身边这位被你唤作鱼肚圆的家伙来说,就如割肉般的疼了。” “哦?是吗?那我就少要一点,只收——”想了想,“一千一百两好了。” 余渡远闻得此话,吐血的心都有了。“我先走一步,一下学堂里见。”说完一拱手跨过绿色门户夺步而走。 留下后面轰然的笑声。 第五节 学堂 现在时间已到辰时上半,这时已不断有学生在走进学堂,他们虽对门口坐着一个漂亮男孩心存好奇,但看过白芳华一伙“公主党”后,也只能把这份心思压在心底。 “我们进去吧,小哥哥。”白芳华一边温柔地说道,一边来拉关熙卓的手。 关熙卓紧忙闪开,跟着警惕地四下望了望,至于在担忧什么,连他自己都很难说清楚。 “你不进去吗?”白芳华不解地道。 “我,我等一下鱼肚圆――”关熙卓显得有些拘谨。 “等他做什么?”抢步抓住关熙卓的左臂,“不过千把两银子,你还担心他会懒了你的呀,我们进去等他也是一样的。”说着就这样半拥半拖地入了学堂。留下后面几童一阵唏嘘,白芳华也自不理。 得,也用不着那王希玉,来救自己的仙童已从天上掉了下来,白芳华这么想着,低首看看贴身而行的男孩,脸上荡起甜蜜的微笑,“先前在门外时,见小哥哥似是随人一起来的。” “那是我娘跟弟弟。” “啊,婶儿也来了吗?刚才只看到背影,不过只看背影也知道一定是位芳华绝代的大美人。” 哪个又成你婶儿了,侧头看了她一眼,不禁苦笑摇首。 白芳华不以为意,依然欢快地道:“小哥哥首次来,我来为小哥哥做下引导。” 两人走过门房,迎面三丈处是一五间大的瓦房,也就是北面正房,此时正陆续有学生向内走进,白芳华道:“想必小哥哥已看出来了,这间便是教室。” 而后指向教室左侧旁的一道门,“这里进去能通向后面的藏书阁,里面的典籍大都是余伯伯,也就是余渡远的父亲从大宋各地搜集而来的。” “噢,来时听余渡远说你们白家才是出力最多的。” “算他还明白事理,不过他也是过谦了,想这藏书阁虽说比不得人家大学府的规模,但也算得上包罗万象,在咱们这个地方能做到这些,其中的艰辛外人也很难想象,余伯伯说这次请来的这位办学堂的侯先生,是一位旷世的奇才,不如此不足以配上如此的大家。” “噢,不过你好像并没有说你们家都做了什么?” 白芳华一声轻笑,“小哥哥再看西边这道门,可猜出这里是做何用的吗?” 西边这道门比得他们所处的院落要高上五尺许,显然此间是依地势而建,此刻院门己经敞开,透过门口朝里看,风景被一道看墙挡住,看墙上雕刻着一个大字,关熙卓年岁小,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仅能看到是一个“武”字的上半部分,不过这已足以给他做出判断,“是演武场。” 白芳华一点头,“小哥哥一侧的那进院落是先生办公和休息的地方。” “噢。”关熙卓朝右留了下神。 “现在还不到上课的时间,小哥哥想去哪参观一下,我带你去呀。” 四下看了看,心想也不知母亲跟老二现在在哪间院子,又一想既是来找侯伯伯的,那多半就应该在东进这间吧。可我就这个样子被人拖着进去找她们,好像又不太好看。 关熙卓心里不停地打着鼓,这山下的女孩子难道全是这般热情,那昨日的那个吻就没什么的吧。不对,吻应该还是有区别的,不然岂非一点规矩也没有了。喂,做什么,忽感到左颊一阵湿热,关熙卓知道自己又被人欺负了。 转过头看着半点松手逃开的意思都没有的白芳华,关熙卓一阵迷惘。 “关熙卓!”一个清厉的童音响起。 “有!”关熙卓倏地立正身形,抬头挺胸,目不斜视。 此时从东进那间院子里走出一个美极了的女孩,女孩还是昨日的那件浅粉色布裙子,肌肤在朝阳的映照下莹莹泛光,让人不敢直视。 白芳华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松开了抓着关熙卓的手,而后看着逼近的女孩,不禁向左再移开半步。 女孩到了近前随手便揪住了关熙卓的右耳,二话不说拉起便走。 “痛痛痛痛,哎哟,姐姐唉,你做什么呀!注意形象,注意形象。” 女孩对他的求饶声毫不理睬,直接就把他拉进了东进的院里,跟着“嘣”把一声关上了门。 “哎哟!你慢点,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门内尚传出凄惨的叫喊声。 白芳华呆呆地看着东进的院门,直到此刻还没能从方才的震惊中醒过神来。 “为什么金童玉女的出场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呢?” “完美,配合得太完美了,一点瑕疵都没有。” “揪耳朵都揪得这么有魅力?” “小哥哥真是太幸福了!” “切,小哥哥是你叫的吗?” 白芳华转过身看了看这邦死党,“别叨叨了,都上课去。”而后几步跨进教室。 东进前院的一间房里。 “别装了你就,要不是我,你现在能脱得了身?”侯栖峦冷笑道。 “那也用不着这么用力吧,我都那么配合你了,你还使那么大劲。”抬手摸了一下,“哎哟,现在还疼呢。只怕一会到了课堂,红印子都退不下去。” “呵,那岂不显得更逼真。” “什么逼真,本来就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侯栖峦转而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道。 “啊,”目光闪躲着道,“我,我是说你平时不是最善长捣鼓这个药呀,那个草呀的,你随便整点什么给我抹一下装个样子不就行了嘛。” 继续盯了他一会儿,而后面无表情地道:“我怎么没想起来,要不咱们现在就来试试?” “啊,别,还是免了吧。” “哼,你倒是挺能耐的,上学第一天就有美女投怀送抱。” “我,我们其实挺纯洁的。” “少来,你纯不纯洁我不知道,她什么心思我可一眼就看出来了,课堂门口就敢献吻,你看着吧,今天这件事不出半日就会传得人尽皆知。” “啊,这么严重,那怎么办?” 冷冷看着他,“怎么办,哼,这不正合了你的心意,只怕是现在正在怪我打搅了你的好事吧,不过可惜呀,人家跟余家有婚约的,你再得意也没用。” 苦笑一下,“我想很快就会没有了。” “为何?” “因为余渡远刚刚已经答应了她要解除婚约了。” “啊,怎会这样?”疑惑看着他,“别是因为你吧?” “我也不清楚。” “急死人了,究竟出了何事,你还不快说。” “是这样的……”关承羽一五一十地把从遇到余渡远开始,一直到跟白芳华进学堂的经过详细地讲给了侯栖峦听。 “银子呢?” “鱼肚圆还没拿来。” “拿来了要交给我,你不懂得花,别人会骗你的。” “一千一百两,到底是多少?” 侯栖峦一笑,“这个以后再说,过两天五月十五,不是我六周岁生辰嘛,你就只当是提前送我礼物了。” “我可以说不吗?” “当然不可以。” “靠。” 侯栖峦心中一笑。你可不要怪我,怪只怪你太有女人缘了,留这么多银子在身上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是放我这里安心些,说起来还要感谢那白芳华,要不是她,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小就需要提防你这种事情,嘻嘻。 “那,那个白芳华呢?” “白芳华呀,既然你这么惦着她,那就娶了她吧。”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看她就挺好呀,人又漂亮,家里又有钱,而且她爹还是个大善人,她没告诉你吗,整个学堂都是她家给腾出来的呢。” “原来如此,不过这跟我娶不娶她又没什么关系。” “噢,搞了半天原来是没看上人家呀,”嘻嘻一笑,“那你是看上谁了呢?” “嗯――问你个事儿?” “什么?” “昨天,在湖边没什么的啊。” 侯栖峦面容一整,“你是不是让那白芳华亲了一下,就觉得女孩子的吻全不值钱了呢?” “我――” “我什么我,还当你已忘了昨日之事,既然还记得,还跟别的女孩子――你,你又将我置于何地?”侯栖峦气哄哄地道。 “我,我不是说了吗,真不是我。” “可我知道你心里定是极愿意的。” 这,这要怎么说,也许怎么说你都不会信了。干脆还是不说的好。 “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我告诉你,以后你再敢让别的女孩子亲你一下,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噢。” “噢什么噢,你到底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你再不理我嘛。” “你,你要气死我呀,你究竟明不明白,我将来定是要嫁于你们关家的。” 关熙卓却是不由得低声道:“关家又不止我一个。” “你说什么?” “本来就是嘛,我又没有说错。” 侯栖峦一听更加生气,“你还这么不在意,你知不知道大人们已经在注意这件事了,昨日你想我娘跟关婶儿是因何不早现身?她们一定是想知道什么,还有,还有昨日我似是说错了话了,她们现在定是以为我是喜欢熙越的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老二本来就比我优秀。” “你说什么,平日你让着他也就算了,这种事情也能让的吗?”侯栖峦越说越气。 “我却觉得越是把自己喜欢的让出来,才是真正的让。” “那我呢,你又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啊!”侯栖峦立时惊喜万分地盯上他的眼睛,“方才你说什么?” “我,”关熙卓目光又开始躲闪起来,“我没说什么。” 此时的侯栖峦已再没有了先前的那般冷言冷语,也不再生气,转而面色温柔了下来,“你跟熙越本是一般大,我就不明白,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懂得要让着他了呢?” “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娘教我们兄友弟恭,娘单独跟我说过一些话,娘说我们同般年纪,这一点很难自然做到,还说很多东西都不可能刚好有两份的,这个时候就要想到让着弟弟,以后我就发现,原来真的像娘说的那样,就像昨日的果篮里只有两个梨。” 侯栖峦叹了口气,“你觉得委曲吗?” “起初当然有,慢慢的就习惯了,还有,爹教了我一套心法,我心情不顺畅的时候就去练习,然后很快就什么都忘记了。” “就是昨日在湖里的那个吗?” “嗯。” “那个好美的,我也要学。” “好啊。不过该上课了,等回头我再教你。” “谁说今天有课上的?” “不上课做什么?” “做什么,有得热闹瞧了,比你刚才那场可高档多了。” “啊,还有这好事?” “呵,真是瞧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实话告诉你吧,今天镇里高昌书院的人要来请教,知道什么是请教吗,就跟踢馆差不多。” “嗯?那个王希玉就是这个书院的吧?” “好像是,怎么你也想去揍个热闹?” “出场费都收了,怎么能不表演一下呢。不过得赶快找老二来,我一个人可顶不住。” “还用你说,熙越早被我爹叫去了。” 第六节 礼 辰时下半,余渡远的父亲余朋海跟白芳华的父亲白敬业携村里的各族管事四五人一同来到学堂。一众人到来后只在东进的院门外围作一团交首低语,并无上上前叩门。 卯时,门外有人登门投帖,拜帖刚递到余朋海的手中,一行人已朝院中踏步而进。来人中为首两位长者一胖一瘦,年龄皆在五旬开外,均身着褐色与灰白色相间的竖条纹襦衫。后跟少年二人,童子三人,也穿条纹长衫,只是颜色为青白相间,扎墨绿色腰带,上绣“高昌”二字。不用说,几人所穿定是那高昌书院的制服,由此也可看出那高昌学院定是所比较上等的学府。 这样一个高等的学府却对南谷小村建一所学堂容之不下,你道这是所为何来,原来这所书院是大理国的岳侯高方所设,高方此人雄心勃勃,设书院只是为自己的势力培养人才,今日若是别的村子自建学堂,他或许理都不理,但南谷村却有些特殊,只因南谷村尚武成风,有此处的学员在院里带来一股习武的风气,而今这南谷村自建学堂,势必不会再向高昌书院输送学生,这对高昌书院的发展必会造成极大的影响。故而才有了今天这场登门“造访”。 一行刚至院中,就看到东院门口守了群人,这群人似在恭候着什么,却又似有意无意地挡住了那扇东进的院门。 此时来人中一眉毛眼睛跟身材都很细的年轻人上前一步尖声道:“听闻此地出了位文武兼备的侯先生,不知是诸位之中的哪位?” 余朋海几人扫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那人见无人理会于他,大为着恼,正欲再言,却被那肥胖长者拦了下来。肥胖长者打量着对面站在中间的两个中年人,见一体态微福,身着米白布衫,另一身形高健,着青色锦装,便对着后者道:“老夫高山岳,乃是高昌书院的教习,敢问面前的可是余朋海余老板,与白敬业白老板?” 着青色锦装的白敬业向他身旁那十岁上下的白净孩童扫过一眼,而后答道:“正是区区等人,不知诸位今日到我南谷村这所小学堂来,究竟所谓何事?” 高山岳轻咳两声清了下嗓音道:“既然你们两位都在,那就好办多了,关于这南谷村开办学堂一事,贵村并未征得我高昌书院首肯就善自行事,是否想过有些不合规矩?” “笑话,我南谷村自己的事,又何需外人首肯?”余朋海愤慨地道。 高山岳面色一寒,“余老板不要忘了站在高昌书院后面的是什么人,他老人家能看中你们南谷村,那是你们莫大的殊荣。” 余朋海挺了挺身,立时让人觉得身型与气势均拔高了不少,“南谷村能有今天这般成就,靠的是自己的双手与智慧,可不是依附权贵。” 高山岳不禁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既然余老板如此有气节,老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接着一改冰冷的面孔,马上又换作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变脸之快,令人咋舌不已,“但我高昌书院的师资力量和教学条件又岂是这村中的小学堂可比,几位要为孩子们的将来多做考虑才是。”一句说得即诚恳又委婉,若没有先前的那段威胁,大家还就真当他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了。此时教室的窗口已挤满了学生的脑袋,他们也不禁呐闷,这老家伙是不是学过“变脸”呀。 “哼。”余朋海冷眼打量他一翻,不禁冷哼一声,刚要再说什么,白敬业在一旁抢过了话头,“高先生不要误会,我等又岂会不愿让孩子们受更好的教育,而是南谷村人大都长年在外奔波,实在是担心对孩子们疏于照顾,而南谷村距镇上又有三十里之遥,我等也是担心孩子们上学路途太远,不得已下才要在村上建起学堂。” 高山岳听了白敬业的话,点了点头,接着又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既如此,那就让老朽试试这位侯先生的真材实学,万不要误人子弟才好。” 一句话惹来余朋海又一声冷哼,高山岳也自不理。 这时那细眉细眼的又开了腔:“真材实学有没有不清楚,起码不会是个知礼之人。” 一闻此话,余朋海大惊,别人也许不知道这位侯先生是何许人,但他却是清楚的,当年在京城,侯先生与那大辽国师比斗时,他正好在京城做生意,也有幸看到了那幕,当年侯先生虽然也是以失败告终,但他那高深的武学造诣又岂是自己这些乡野莽夫可比。长舒一口气,看来今天的事态已经出了自己的把握,自己就安心等着看戏吧。 此刻只闻东院门内一稚气童声响起,“几位来此无礼取闹,还想着别人给你端茶倒水不成?这位仁兄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很美呢?” “是小哥哥。”白芳华几人不禁轻呼。 “谁,给我滚出来。”细眉细眼之人最嫉恨别人品论其相貌,一听此言,哪里能忍受得下。 门内稚声又起:“污言秽语,不知礼数,还是找个能懂礼的来说话吧。” 细眉细眼的还欲再言,却被高山岳瞪退了回去。接着大声道:“老朽高山岳,出身于岳麓书院,不知侯先生此刻还不肯现身,可是嫌弃老朽不够资格。” “噢,原来是岳麓书院的学长,我家先生乃是出身应天书院,不知又够不够资格不来见你呢?”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应天与岳麓同属天下四大书院,但就算是应天书院的院长戚舜宾至此,也要称老朽一声师兄,你这小娃娃不知礼数,信口雌黄,简直岂有此理?” 此刻东进后院有一男子声音传了出来:“其实他也没有说错,那戚舜宾本就是我的弟子一辈。” “哦?那我倒要请教,不知先生师从何人?” “家师戚同文。” 一听戚同文的名字,余朋海几人还不觉怎样,那高山岳几人却是面色大变。戚同文,何许人也,当年应天院的时候,他就是院长,其人天才横溢,却一生未入仕途,但其门下弟子及第者却多达五十余人,且多有做到宰相中枢之位,而现任应天书院院长戚舜宾正是他的孙子。如果说外人不识得戚同文那还有情可原,但在教育这一行,若是不识此人,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震惊过后,来人之中那位瘦弱的老者突然开口道:“侯先生今年未满四十吧?” “没有。” “哈哈哈恰。”瘦弱老者禁不住放声大笑,“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世人皆知戚老前辈已在大宋太平兴国元年仙游而去,距今已整四十五载,嘿嘿,莫不是侯先生想要自抬身价,有意捏造事实不成?” 高山岳一听也接着阴声道:“可惜你玩的这手实在太不高明,天下名师这么多,你随便捏造哪位,今日也或被你蒙混了过去,但戚老前辈又是何等人物,他的生卒咱们又岂能不知。你连这一点都不知晓,还有脸在此为人师表,简直无德无礼,恬不知耻。” “对,此人就是个江湖骗子。”细眉细眼之人终于又到了他发挥特长的时候。 一时间高昌书院一行众口纷呈,争相讨骂。瘦弱老者一脸冷笑,站于左首。高山岳则裂开嘴,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欣赏着身后众弟子的激昂表演,虽没有喊加油,但那神态分明就是在说,让辱骂声来得更猛烈些吧! “哈哈哈哈,”此时东进后院也响起了一阵爽朗的笑声,笑声极其狂放豪迈,就似在嘲笑世人的无知一样,一时间外面的讨骂声也跟着停了下来。笑声过后,先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人死之后,就不能收弟子了吗?” “哦,那倒要听听侯先生的高见了?”瘦弱老者阴声道。 “代师收徒,这个词你总听说过吧。” “嘶――”瘦弱老者心头一惊,代师收徒,古来有之,一般是所收的学生太过天才或是地位极高,使得传业之人也不敢自予他的老师,不得已下只能让其在自己的师长名下记上个弟子的名分。照其所言,他应于戚舜宾之父戚纶是同一辈份,一个连戚纶都不敢收为弟子的人,究竟会是何等的人物。情况有些不妙,这位侯先生一定会为今日之事带来不可预料的变数。 瘦弱老者突然感到事态的发展已超出了自己的掌握,刹那间只觉一股危险的气息朝自己的心头笼罩下来。自打有了高昌书院这座大靠山以来,自己已经很久都未有过这种感觉了,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当这种感觉来临之时,才会如此地强烈。看看身旁的高山岳以及后方的弟子一个个还是趾高气扬的表情,自己不由暗叹一声。 然后,在众弟子中,他看到了一个异常镇静的面孔,那个孩子才八岁,却每每能在非常时刻表现得比大人还要沉着,今天,又是这样,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连移动一下脚步都未曾有过。 第七节 乐 跟着他就想到了这孩子的爷爷,孩子的爷爷最看中的就是这个孙子,甚至在这个孩子身上寄托了整个家族的希望。今日这个孩子随他们一同到了这里,那么他的爷爷会不会也在暗中跟来呢? 想到这里,心底渐升起些许底气。今日之事如何发展下去,才能把自己带到一个有利的局面当中呢?既然瓦解南谷学堂已事不可为,那么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多为高昌书院争回些颜面了,不然若真要是灰溜溜地退走,那自己这么多年才能在高家拥有的地位势必难保。眼下自己一行人中也许只有自己一个是意识到会输的人,所以自己一定要沉住气。既然这位侯先生是戚同文的弟子,那便比自己高出一辈,如今自己一方虽说未见人就先失了礼,但必竟不知者不罪,算来也不算输过一城。 既然较量已从“礼”来始,那何不就以六艺来做过一场。礼、乐、射、御、书、数,礼比一项,就算和局,这位侯先生的身份也不宜再深究,在此项上停留的时间越久,对自己一方越不利,必须赶快翻过此项,快到就让人觉得下一项才是比斗的开始。剩下的五项中,御艺可不比,而乐艺失传已久,自己也是多年的考究才勉强奏得一曲“大韶”,想来已是稳胜,其余三项只需再胜过一场,高昌书院便颜面可保。但为保险起见,还是先不要言明比斗为好,对,就这么办。 理清头绪后,脸上终于浮上了些许笑意,“即然是前辈高人,我等适才确是多有失礼,还望前辈恕我等不知之罪。”只说恕不知之罪,不说恕无理之罪,这瘦老头还真是够高明的。 “既不知,又何罪之有?” “前辈大量。晚辈高昌书院副主院谭乐府愿以一曲大韶回敬前辈,以作赔罪。” 大韶,一时间学堂里开始嘈乱起来,古之六乐,相继失传,如今竟然有人说能奏出大韶来,这无疑是晴天上响起的一声炸雷一般。 高山岳等人在谭乐府向对方道歉时原本心有不甘,但一听他说要演奏大韶反击时,马上又变得心花怒放起来,高昌书院谁不知道谭副主院的音乐造诣那是世所罕见。 看过众人的反映后,谭乐府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起来,跟着从怀中取出一把润白剔透的玉片来,玉片共十二片,每片皆悬有吊绳。仰首在院中寻了个榕枝低矮之处,将玉片依次悬吊在刚过头顶的一段树枝上。而后用手中不知何时取中的小锤在玉片上试着敲了一个音,接着叮铛之音不绝于耳,一曲大韵在众人的赞叹声中奏将出来。 须臾,曲终,众人竞相叫好,拍头以贺。谭乐府拱手还礼,而后收回了玉石。 “咿呀”一声,东进的院门打了开来,自内走出一位风姿绰约的绿装女子,身旁跟一漂亮的持琴小童。 余朋远几人忙让出通路来,见女子朝自己点头,均急忙欠身还礼。 “原来关婶儿竟出色到如此地步,怪不得会生出小哥哥那般俊逸的人儿来。”扒在窗台上的白芳华不由开口赞叹。 “就跟仙女一样!” “切。” “切什么切,想找揍呀!” “我,我是说仙女又不一定全是漂亮的。” “也对欸,仙女也不会有这么美吧!” “旁边那个是小哥哥吧?” “还用你说,早看出来了。” “可我瞅着怎么不太像呢?” “你什么眼神呀,啊,白小姐呀,好像是不太像的哈。” “那你说哪里不像?” “哪,哪,哪里,这个,在看,在看……” “哼!” 在大人的恭敬中,孩子们的仰慕中,梁木娇领着关熙越走到了正在满目惊疑地凝视着自己的高昌书院一行人前,而后向着谭乐府微欠了欠身,“先生精湛的乐艺小女子深感钦佩。” “姑娘谬赞,不知姑娘怎么称呼?”面前的绝色女子让谭乐府有种不知深浅的感觉,下意识地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小女子夫家姓关。” “原来是关夫人,关夫人携琴而来,可是对老朽有所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小女子幼时也曾闻得家师演奏过这曲大韶,可今日再闻先生的演奏却有了些许不同之处。” 闻听此言,谭乐府大惊,“姑娘以前真听过大韶?” 梁木娇点了点头,“小女子便以这十二弦琴试奏此曲,请先生指教。” 关熙越抱琴走向了教室的方向,白芳华看到后马上会意,急唤人往教室门外搬个套案几。 关熙越微笑着对他点了下头,将琴轻放在桌案上。 “关熙卓?” “那是我哥。” “嘻,原来是小二哥哥。” “啊——” 白芳华已退回教室,只留给关熙越一阵愕然。 随着梁木娇水葱般的指节在琴弦上轻盈地跳动,一曲琴声版的大韶把众人带到了美妙的境界之中,从四野的清风碧草,飞鸟渔船,到高山流水,万里长天,又从林间阡陌,稻谷农田,到长河落日,大漠孤烟,众人仿佛化身成一缕轻风被带过三山五岳,江河湖海。直到一曲终了,众人的思绪仍不得回返。 静,无可比拟的静,除了树梢的几支蝉鸣。 接着谭乐府朝教室门前的梁木娇深深一礼,待梁木娇回以浅笑后,方才言道:“关夫人可否告知令师名号?” 梁木娇犹疑了一下道:“家师莆田人氏,林默便是她老人家的名诲。” 林默,名字似乎很普通,余朋海几人默念几遍这个名字,又觉得很为熟悉,莆田人氏,林默,默娘,啊,一个惊心动魄的字眼瞬时浮现至几人的眼前。 首先是余朋海,接着是其余几人,一众先后就朝梁木娇跪了下去,但又不知该称呼什么,直把几人憋得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高昌书院一行则被眼前的情景吓得惊疑不定,他们非是奔波于五湖四海的商者,所以远没有余朋海等人表现得对林默这个名字的敏感,以致到现在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单纯的意识到眼前这个无比美丽的女子有着非比寻常的身份。 此刻只见梁木娇开口道:“几位既然跪下了,我便代师父受你们一礼,你们拜一拜便自行起身吧。” 余朋海闻得此言,马上诚惶诚恐地道:“南谷村善男余朋海携一众村民拜见妈祖,求妈祖赐福南谷村民出行顺风顺水,平安归返!”说完几人郑重地拜了下去,而后除余朋海外,其余之人皆自行站起了身。 梁木娇见余朋海还不起身,便问道:“你认得我?” “是。” 梁木娇知道他在担心南谷村过了今日会不太平,以致想求自己让夫君庇护南谷一村,可夫君不在,自己又怎好为他招惹麻烦,看着仍未起身的余朋海道:“你的想法我已明白,你且起来,一切等过了今日再说。” “是。”余朋海恭声起身。虽未得到想要的结果,但必竟也未说死,那就还有机会。 高昌书院一行人到此刻都看傻了眼。妈祖的弟子,这小小的南谷村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有个戚同文的弟子已接让难以应对,现在又冒出一个妈祖的弟子来,等一下会不会再整出个武林至尊来呢?这还能斗下去吗?如果再斗,这招该怎么接呢? “妈祖的弟子,她干嘛不说自己是观音菩萨的弟子?”那细眉细眼的咕呶着他的那张破嘴小声嘀咕道。 高山岳听到后不仅心头一震,“不知关夫人芳龄几何?” 梁木娇呵呵一笑,“高先生是不是想说家师在宋太宗雍熙四年九月初九就已飞升极乐,距今已二十四个年头,又怎么会在我幼年传我琴艺是吗?或者说小女子本就是在欺世盗名,方才那首大韶也只是临仿谭先生所奏可对?” “不错,老朽承认的确有此怀疑。这你也愿不得老朽,以关夫人的年纪的确有让人怀疑之处。” 梁木娇伸手扶上一旁关熙越的脑袋,“这是我儿子,这可以为我解释点什么吗?”其实林默在雍熙四年并非得道升仙,而是返回魔门出任圣女,这才有了后来的圣地慈航。而梁木娇也是在之后才被其救起的,但她可不想在此揭露师父的秘密。 “原来是驻颜有术,但这只能解释关夫人自己所说的第一个疑点,至于第二个,还望夫人的解释能另我等心服口服。” “潭先生又怎么看,你也认为小女子是临仿了您的演奏吗?”梁木娇转而问向谭乐府。 “老朽对关夫人的乐艺深感佩服,但越是如此,夫人便越难另老朽释疑,如果夫人还有其他的方法为自己辩解,老朽愿洗耳恭听。” “噢,原来你也是不信我的,既如此,咱们就再奏一曲,这次由小女子先来,谭先生若同样奏得出,也算作小女子临仿先生的,如何?” “嘶,这,怎好使得?” 梁木娇微微一笑,纤手再次落在了琴弦之上。 第八节 点化 跟着一曲低沉的调子飘荡开来,与上一曲不同,这首曲子似是把众人带到了自己的儿时岁月,身旁正有父母的谆谆教诲萦绕耳间。 所有人双眼都浸满泪水,肩头不住瑟瑟抖颤。 而曲子也在完成这样一个使命后走向了它的终点。 “谭先生,该你了。”双手离弦后,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啊,这,这曲大武,老朽奏不出来。”谭乐府的脸上带着几分激动,但更多的却是失落。 大武,原本这就是大武,六乐中的大武,失传已久的大武。谭乐府的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在众人的心中漫延开来。 此刻梁木娇温润的声音再起,“古之六乐,年代久远,传至汉时,仅剩大韶大武二篇,且已残缺不全,概因古人记谱手段拙劣,致使流传万分艰难。今日小女子本无较技之心,但在世人眼中不比却也比了,或许在世人看来今日是小女子胜了,但我却不以为然,潭先生所掌握的曲谱显比我之所学更为残缺,但却仍能被先生演艺得扣人心弦,若单以乐艺上的造诣来看,先生实胜我良多矣,小女子今日有幸聆听妙音,实受宜良多。若先生不弃,这场我们就做个和局可好?” 啊,这,我会否听错了,在这种情况之下对方尚能存有这种公允之心,是她天性纯粹,还是本就有恃无恐呢?不对,对方技艺明明在我之上,却偏要自我贬低,看来只是不屑于占我的便宜。如此看来,人家分明就是没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这,这南谷学堂的这潭水怎会如此之深? 谭乐府看着眼前的绿衣女子,看着东进的那扇黑漆院门,眼中一片慌乱,连向后退了两步都不自知。 其余高山岳等人也都呆傻了眼,如果对方是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他们还不觉得怎样,可越是这样平淡不争,越是让他们无从下手了。自己都已铆足了劲,人家还全然不当回事儿,这还怎么斗下去。可到了现在这一步,如果不斗,自己连个下台的台阶都找不到。要斗,又该怎么斗,人家连妈祖的弟子都派了出来,自己一方哪个又能招架得了? 梁木娇浅浅一笑,“今日谭先生携众弟子一同来此交流学习,南谷村学堂深感荣幸,为此,小女子提议不若让两方弟子来一场友谊性的比赛,以为众学子枯燥的学习氛围添些乐趣,先生意下如何?” 对呀,只要长辈不出手,仅是弟子们比斗,自己一方有关索镇的神童,还有那位小公子,还怕找不回场子。可对方又怎会如此好心,莫非她是在反其道而行之,要我产生疑心后,再拒绝她的要求。不管了,眼下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如此甚好,不知夫人可有什么项目?” “欸,”梁木娇一摇头,“有项目就有规则,有规则就有局限,有了局限又怎能让弟子们一展所长,我认为让他们自己做主,把自己最善长的表现出来,岂不更妙?” “夫人高见。”潭乐府那干瘪的老脸上升起一片窃喜。起初还担心对方会设个什么局来,现在终于放下了心,看来对方的自恃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 梁木娇看着他的神情,哪还不知他心中所想,不由轻摇了下头,对一旁的儿子道:“老二,为娘说只要弟子比斗,你可知道目的何在?” 关熙越想了想,“方才乐比,娘有意说成和局,孩儿想,娘定是认为只让弟子们比斗不易伤及两方的和气。” 此言一出,潭乐府立时暗道一声惭愧,难道自己的心胸尚且比不过一个孩子。关夫人自现身到现在一直有礼有矩,虽为女子,却处处彰显君子风度。再想自己,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自己生性如此,还是大半生的俗世生涯在自己的心上蒙上了拭之不尽的污垢呢。突然间他想起了自己是位教书育人的先生,自己的德尚如此,又以何教人,难道南谷村自建学堂就是怕高昌书院像我这样的教习误人子弟吗? 此刻那如白莲般圣洁的女子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旁边那玉琢般的童子也用他那清澄的眼睛凝视着自己,这不正是那观音大士与她座下的善财童子,她们就如同上界仙人一般俯视着他最丑陋的一面,直把他惊出一身的冷汗。谭乐府只觉眼前一阵模糊,脑中却又似倍感清醒,就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如今终于梦醒。一时间,整个身心舒泰开来,前走两步,向着面前的女子深深躬下身去,“多谢仙子点化。” “副主院。”高山岳在一旁急叫道。 谭乐府一摆手,“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吧。”说完转身向外走去,待行过那个最后面的小童身边时,微一欠身,而后叹了口气,就此扬长而去。 “身是菩提树,心似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臭小子,不好好听着,瞎叨叨什么呀?”东进院门内侧,侯栖峦回过头用手轻敲了一下关熙卓的脑袋小声说道。 “呵,我想那个谭乐府此刻一定是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 “呦,看你能的,那你说说方才关婶是用了什么佛门密法?” “什么佛法,那是魔功好不好。” “什么?” “什么什么,正宗的魔门功法,九媚惑天。” “媚术?” “嗯。” “你是说那潭乐府只是一时被迷?” “不,他应该是真被点化了。” “魔法也能把人点化?” “娘说魔功佛法只是叫法不同,善恶是看你怎么用它。” “那我也要学。”心说我学了它就来对付你,看你还对我不冷不热的。 “想拜师呀?一千两。” “切,我不会自己求关婶吗?还用得着给你那么多钱。” 关熙卓瞪着他那乌亮的眼睛把头伸到她的脸前:“一千两很多吗?” “哈,在这儿等我呢,就不告诉你。” “你——” “你什么你,说了把钱给我做礼物的,这才多大工夫你就想反悔了,人家大丈夫都是言出必行,你可倒好,说一套做一套。” “我,我又没说要做什么大丈夫。” “不做大丈夫做什么,做小女子呀,看到没,外面就有个称自己小女子的,刚才还把一个大主院都给点化了,你比得了吗?” “耶,不给拉倒,凭的多话。” “呦呦,生气啦,那你说说要钱想做什么?” 关熙卓心说,不是我想要钱做什么,是你把着钱一定有什么目的。当然这话他肯定不会说出来,“俗话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财。” “呵,这会儿你又开始大丈夫了,还有,那叫不可一日无权好不好。” “不是说财可通权吗?” “哈,孺子可教,我来给你指条明路吧。” “什么?” “嘿,关婶有根蝴蝶玉簪你可知道?” “我当然知道,那是奶奶传给娘的,你不会要我偷来给你吧?”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可以去求关婶把它传于我呀。” “这个,那个东西是做信物的,我才六岁,现在怎么去要?”关熙卓的眼睛又开始躲闪了起来。 “也不用现在就要,只要你现在答应我以后会去要,回头那钱来了,我就先给你一百两。” “噢。啊,怎么只有一百两?” “一百两不少了,我的大傻蛋。看戏吧你,精彩都错过去了,尽倒乱。” 第九节 数 此刻外院的比斗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场景比之先前也有了一些改变。南谷学堂的弟子们已出了教室,站到门口东侧。高昌书院一方则从原来的大门口转移到了院子西侧,高山岳也坐上了把椅子,不过茶水却是没有的。 梁木娇依然坐于教室门口处,左旁是关熙越,依次挨着白芳华,余渡远等人。余朋海等人也落了座,位置却没有变动。 院子中间并排着几张桌子,上面留下了一些书画,显然是方才留下来的,看两边的情形,多半是各有胜场。 此刻白芳华正对着高山岳左旁的一十岁左右的长得白净的男孩怒目而视,好像与此子有什么深仇大怨一般。 白净男孩苦笑一下,走前两步:“弟子乃高昌书院的王希玉,也是咱南谷村的外甥。”接着对着白敬业躬身行礼,“拜见舅父。” 白敬业“嗯”了一声,无喜无悲。 “孩子方才未有尽早拜见舅父,还望舅父体谅。” “我明白。” 接着向白芳华报以微笑,“表妹好。” “见不到你我会更好。”白芳华恶狠狠地道。 “在这种场合与表妹相见,亦非我所愿,但今日之事我决定不了什么,希望表妹勿要误解于我。此外表哥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办到。”王希玉的话很是干净,干净的就像他的脸蛋一样,如果年龄再大一些,定是一个会讨女孩子欢心的人。 白芳华脸上的怒色稍微缓和了些,“不必了,我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你还是先做好你自己的事吧。”接着将头转向左侧,“鱼肚圆,这一场你来接。” “好。”余渡远答得很干脆。 余朋海跟白敬业瞬时侧目过来,几时“余胖子”又变成“鱼肚圆”了,接着两人不禁对视而笑。 王希玉将头转向余渡远,面带微笑道:“余兄弟,你想比什么?” “随你。” “呵,既如此,咱们就先来个简单的。咱们南谷村之人多半是买卖人,买卖人就离不开数术,现在我就出一数术题,可以吗,余兄弟?” “请。” 王希玉一点头,走到院中的桌前,从怀中抓了一把铜钱出来,掷到了桌面上,“余兄弟请上前仔细察看,我的题目是,余兄弟一会儿可否蒙上眼睛将铜钱分成两组,使得两组字面朝上的钱币数目相等,条件是不可用手去触摸钱币的字面。” 啊,余渡远刚要上前,又止住了脚步,心道,这是什么数术题,该从哪着手呢? 此刻被愣住的还有两人,那就是在东进院门后的关熙卓跟侯栖峦,不过不同的是马上两人就笑喷了嘴。 “呵呵,这什么神童呀,你三岁就拿来玩的东西他也拿得出手。”侯栖峦边说边笑。 “兴许是人家记性好吧。”关熙卓忽而一本正经地道。 “唉呦,你快别逗我了,我都快笑死了。哈哈哈哈……” “也是呀,你别整这三岁的,有本事你也来个四岁的。” “唉呦,你还来,咯咯咯……” “唉。” “怎么了?” “高看了这邦孙子了,就这水准还用得着老二出手,连小爷我都没有表现的机会。” “是呀,你要不出手,我那一千两会不会就没有了呢?”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哎”了一声,而后又一起压着声音大笑起来。 外院,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很安静,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几乎都在思索着这位关索镇神童所出的题目。 王希玉微笑着环视着周围的一切,动作与表情都无比的自然,就好像类似的情形经常会在他的身上发生一般。 关熙越着他的神态也不禁失声轻笑,惹来母亲与白芳华侧目来看。 “老二在笑什么?”梁木娇将身子向儿子凑了凑轻声问道。 “孩儿在想,这位神童的动作表情真的好熟练,要是哥见到了,肯定要乐死了。” “呵,别人都在为破题想破脑袋,唯独你们兄弟会来注意这些。” “这又是一笑,他这些玩意我们三岁时,哥就玩过了,他却还要拿来比斗。” “什么,”白芳华在左侧可吃惊坏了,“小二哥哥此话当真?” “这位姐姐,小二哥哥这个称呼怪怪的,你为何会这么唤我?”关熙转过来头道。 梁木娇也满眼好奇地打量着她。 白芳华朝梁木娇微一欠身,紧接便跟关熙越道:“这个先不忙管,先说你刚才所言是不是真的?” “刚才我与娘在说话,自不会假,不同的只是我哥所用的不是钱币,而是树叶而已。” “噢,“白芳华笑容满面地道:“我就知道你与小哥哥都不是凡人,那你帮帮鱼肚圆好吗?” “我自己能行。”未待关熙越回答,一步之前的余渡远就倔强地道。 “你,”白芳华对着他的后脑气气地道,“哼!”跟着向右偏过了俏脸。 关熙越对她做了个无奈的笑容,意思是可不是我不帮他。 “要是小哥哥在,一定会有办法。”白芳华不由小声道。 “姐姐是说我哥吧。”关熙越小声问道。 “嗯。” “姐姐要能告诉我为何会唤我哥为小哥哥,兴许我也可以帮到你呢?”关熙越微笑着说道。 白芳华猛然抬头看向他,见他正一脸微笑地看看自己,不由脸色一红,越发小声地道:“因为他不可以是弟弟的。” 关熙越愣了愣,突然想起侯栖峦一直强调让自己叫她姐姐,而又不让哥这么叫她的事,难道也是这个原因吗? 梁木娇此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白芳华,“你叫白芳华吧?” “是的,关婶儿。” “嗯,不错,蛮秀气的小姑娘。” 白芳华不由羞涩道:“哪有,在关婶儿跟前,我都成丑丫头了。”侧头扫了关熙越一眼。嘿,还等着你的答复呢,你怎么在这犯起愣了。 “小二哥哥,小二哥哥。” “啊。” “等着你呢,发什么呆呀。” “噢,这样。”接着附在白芳华的耳朵上轻轻说了一通话。 之后只见白芳华轻点一下头,转身朝东院门口走去。待贴近门口时轻声说道:“小哥哥,我是芳华。” “什么事?”门内侧的关熙卓小声问道,还伴随着一女孩的轻“哼”声。 “小二哥哥要我来拿一壶水跟六个杯子。” 过不多时,门开了道缝,侯栖峦将用托盘托着的茶具递了出来。 白芳华接过茶具借着门缝朝内看去,侯栖峦马上移身挡住。 白芳华看着她微微一笑,“妹妹叫侯栖峦吧,我以前听过一个白雪公主的故事,里面说经常妒嫉的女人可是会变丑的哟。呵呵。”接着转身走开。 留下内侧的侯栖峦一阵龇牙咧嘴,“哼,下次再敢惹我,姑奶奶就给你一针让你尝尝。”说着话手中不知何时就多了一支约五寸许的闪着寒光的银针在手,接着见关熙卓在一旁窃笑,冷冷道:“怎么,你也想尝尝吗?” 关熙卓马上收起了笑容,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那支银针,显然对这个玩意儿深有忌惮。 白芳华将茶具放到梁木娇面前的案几上,接着将六个杯子一字排开,提起茶壶为前三个杯子里倒上了水。而后拍了拍余渡远。 后者看了看心道喝口水放松一下也好,伸手就端过一杯喝下,将水杯放下后,白芳华又于他倒上。 “一杯就好。”余渡远忙说道。 “什么一杯就好,这是题。” “什么题?” “小二哥哥说,先来做我们这个两岁的题,再去做他那个三岁的题。” “呃咳,呃咳。”余渡远差点把刚喝的水给喷出来。题也分年龄的吗,还两岁,三岁,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怪不得自己对着关熙卓一点嫉妒心都生不起来,原来是差距太大了,大到连嫉妒都成了一种奢侈,而自己又一向是个节俭的人,又怎么可以太奢侈呢?哈哈。 白芳华看着他的表现笑了笑说道:“你听好了,这里的六个杯子的前三个都加了水,现在你只能动一个杯子,让加了水的杯子跟空杯子一个一个间隔起来。” 余渡远想了想,“很明显,只要将第二个跟第五个换下位置,就隔开了,可这只能动一个杯子怎么能行?”说着话将第二个杯子端了起来,这正是他刚用过的那个。心想,我刚才喝了它的时候,这个杯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可第五个杯却还没有水,现在只要给第五个加上水就行了,可水从哪来,水,水。他下意识地就将手中杯里的水倒进了第五个杯子。 “破了。”白芳华高兴地叫道。 白芳华的声音大了些,院中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尤其是高昌书院一方的人,他们从白芳华端来茶水就开始注意这边了,后来见余渡远喝水时,他们一个个心里就想,喝口水就能破题了吗?真是笑话。可现在又听到白芳华真的就喊着破了,一时间让他们个个都大跌眼镜。 余渡远一看,可不就是破了吗?原来只要一倒就破了,就这么简单而已。 此时在院中间桌子西侧的王希玉朗声道:“既然是破了,那便请吧。” 白芳华心说糟糕,一时得意忘形了。跟着看见关熙越正微笑着朝自己点头,并用眼神朝案几上示意。于是便低头看向了案几,此时案几上除了一把琴外,就是茶壶跟已经摆好的的六个杯子。她知道玄机就在这六个杯子里,刚才余渡远将杯子一倒题便破了,莫非王希玉的那道题也在一个“倒”字上。倒过来,倒过来,啊! 跟着马上将头转向余渡远,“我破了,你呢?” “我也破了,哈哈,多谢小二哥哥提点。” “呃,呵呵,谢归谢,这小二哥哥这绰号实在不怎么地,我看还是免了吧。” “哦?”余渡远看过白芳华一眼后,“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只怕以后这绰号就长在你身上,想摘都摘不掉了,哈哈哈哈。” 关熙越一脸嗔怪地看向白芳华,后者尴尬地笑了笑,轻咬了下下唇,低声道:“其实叫小二哥哥也蛮好听的呀,嘻嘻。”之后立即回到了原先所站的位置上。关熙越苦笑一下,一脸的无奈。 梁木娇就坐在旁边,几个孩子的一举一动自然看在眼里,想着两个儿子刚一入学堂就结交了两个蛮有意思的小伙伴,也十分高兴。 此刻高昌书院那边可不怎么高兴了。不是说破了吗,怎么还不过来解题,别是故弄玄虚吧。 “欸,倒是快点呀,别是解不出来吧。”不用问,一定是那细眉细眼的又开腔了。 “就是,你以为背过身就有高手风范了吗?可惜你长得都不像。” “哈哈哈哈……” 此时要说最有风度怕就数那王希玉了,只见他扬起他那招牌似的笑容道:“余兄弟,还需要再想一下吗?” “不必。”余渡远用着自认为最帅的动作转过身来。 “噢,既如此,那余兄弟便请上前来吧。” “不必,我在这里说说也是一样的。” “也好,余兄弟请。” “嗯”了一声,而后朗声道:“此题的解法是这样的,先点一下铜钱有多少是字面朝上的,点清后就照此数量分出钱币到另一边,玄机就在这里,从这一堆钱币里拿起放到另一边的时候一定要把钱币倒过来,也就是反过来放,这样,两边钱币字面朝上的就一定是数量相等的。” 啪啪啪,王希玉举止潇洒地拍了拍手,“不错,我当初做这道题目的时候用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余兄弟可比我强多了。” “不知王兄是几岁的时候做的这道题。”余渡远不经意地问道。 “六岁吧,有问题吗?” “呵,没什么。”余渡远的心情一下放松了许多。幸好你没说也是三岁,不然我真就抑郁死了。 王希玉哪里又知道他的心中所想,虽奇怪他为何一下变得心情大好,但终不好多问,“余兄,换你出题了。” 余渡远此时却摆摆手道:“还是不要了,我还有点自知之明的,我知道以我现在这点本事还难不住你,你若有信就等我十年,十年后我会跟你真刀真枪地较量一场。” “好,今日这种场合能如此了结再好不过,这场就算我们打和。不过下一阵你们就要小心了,因为出手之人是我在同辈之中所见过的战力最强之人。”说罢对余渡远抱了下拳,又向白芳华点下头后,退了回去。 第十节 射 王希玉肯这么和平退场,白芳华和余渡远的心里皆有着意外的惊喜,但他后面的话却又让两人的心情变得紧张了起来,一个连王希玉都深为忌惮的人又是怎样一个天才横溢呢? 两人不由得紧紧盯住对方的阵营,谨慎地审视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此时高山岳立起身来,高声道:“下面这一场,我方要比射艺,希望贵学堂能给安排一个大一点的场子。” 梁木娇微微一笑,向余朋海点了点头,后者接口道:“不知可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三百步开外为好。” 哗,这下可炸开了锅了,三百步中靶,还开外,这还是弟子们的比试吗,就算一个成名的将军也不过如此吧,不,这简直可以说是一个顶尖的高手了。这高昌书院是否有些托大,可看对面一众人的神情,除了一脸的自得外,却并无像己方众人所表现出来的震惊。难道对方真的拥有着一位此等战力的弟子。 到了这里,莫说是白芳华余渡远心惊,便是关熙越,甚至梁木娇都开始动容了。 余朋海尽力压下震荡的思绪,努力使自己的声调保持平稳,“南谷村四面环林,这空旷的地方嘛——” 此时东院内侯公瑾的声音响了起来:“将众人带到我那里吧。” “好。”余朋海站起身,“既如此,大家便随我来吧。”说完便与一众族人头前领路,南昌书院紧随其后,梁木娇与南谷学堂的弟子走在后面。 “欸,你们两个怎么走这么慢。”关熙越回过头见白芳华与余渡远落了队伍好几丈,便停下来询问道。 “小二哥哥,若是你对上那个人,能有几成胜算?”白芳华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呃——”关熙越想了想,“若真如那高先生说得那般,我定是胜不了他的。” “那你信吗?”白芳华像是想用关熙越的判断来安慰自已。 可惜关熙越并没有满足她的要求,“听我娘说世上有那天生神力之人,我是没有见过,但既是娘说的,那便不会有假吧。” “那怎么办?” “那小哥哥呢?他也不行吗?”余渡远此时插口道。 关熙越到现在还是没能适应他们口中那“小哥哥”的称呼,尤其是男孩子也跟着这么叫,他脸上挤出一个生平最难看的笑容,“哥,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余渡远与白芳华两人同声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们的是他是一个习惯创造奇迹的人。” “我觉得他一定行。”白芳华坚定地道。 “我也这么觉得。”余渡远也肯定地道。 “呵,这种费力的事我看哥不一定会出手。” “不,他一定会出手的。是吧鱼肚圆?”说道鱼肚圆三字时,音调特别加重。 “是是是,我这就去办。”说完一溜烟往回跑去。我敢打赌,此时的余渡远一定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胖子。 “我哥会跟来看热闹的,他用不着回去。” 白芳华一笑,“他不是去找小哥哥的,而是某人身价见长了,自然要准备更多的出场费。” “啊,出场费?” “呵,走,我们边走边说。” 出村南行百丈远,进入了一片竹林地段,再前去不远,众人就到了一小湖边。小湖两岸相距数十丈,若换以步计,怕要能走出四百步。此时对岸边上正竖着两株箭靶,莫不是要比斗之人从这里射到对岸去。 众人左侧是一块十丈见方的空旷之地,从地上杂七杂八的脚印当可看出有人经常在这里练习武艺。此刻正有一高挑美貌的青衣少妇手提长弓卓立于场中。 “侯夫人。”余朋海等人忙上前见礼。 唐莹盈盈还礼,将长弓交于余朋海,“此乃黄杨硬木弓,可射五百步不失准绳,岸边自有箭矢。” “嗯。”余朋海点了点头,而后转过身对高山岳道:“想必高先生也看到对面的箭靶了,余某将比试之所设于此处,先生可有异意?” “老朽但凭安排。” “好,既如此,大家便各做准备吧,高先生,请。”说着将长弓递给高山岳。 “这个我们有准备。”高山岳并未接弓直接带高昌书院一众走向岸边。 很快两方在岸边相隔五丈站作东西两个阵营,东为南谷学堂,西为高昌书院。 这时从高昌书院一方走出一八岁许的男童,此童面孔刚毅,鹰目灼灼,神情冷峻,步态沉稳。若不是年纪尚小,还真让人以为他是位久居高位的强者。 男童走至中场,抱拳执礼,“弟子高智升,请指教。” 而后自衣摆内侧取出一根尺许长拇指粗细的棒状物什。正在众人奇怪之时,也不知高智升触动了什么机关,短棒突然分裂开来,原来竟是由四条簿片折叠而成。 此时再看此物,已被拉成四尺长的尺状物什,物什通体乌亮,说是弓身,倒更像一把古朴长剑,上镌奇兽纹路,与关节处缝隙相衔,若不细看,绝难发现是由四片组合而成。慢说此物的实用性如何,单单看这煅造的精细就世所罕见。 “啧啧,真不错,高小哥哥,这玩意儿哪买的?” 嗯?高智升一抬眼,只见面前不知何时冒出来一个六七岁大的着蓝衫的男孩儿,男孩儿长得煞为喜人,可是说出的话怎生就如此气人,还哪里买的,你给我买一个试试。 男孩儿自然是关熙卓,此时的关熙卓已经摸上了弓身,根本未曾注意此弓主人的脸色,高智升心里那个气呀,可表情上依然表现得分外沉着,“感觉怎么样?” “感觉凉凉的。” “这是千年寒铁。” “噢,你好像还没说出这是哪买的。” “千年寒铁,可遇不可求,没处卖。” “是吗?那太可惜了。”跟着又道:“高小哥哥,我出一百两银子,把你这个卖给我好不好?” 高智升简直有种想揍人的冲动,“哼,不用银子,你只要能赢了我,它,就是你的。” 说完再不理会他,快速为弓身上了弦,向湖边踏前两步,在岸边的箭斛中拔出一支箭,而后沉腰坐马,拈弓搭箭,待将弓拉至半满时似是使尽了最大的力量,松弦,跟着箭矢便在众人的唏嘘声中呼啸而过,瞬间穿过湖面,钉于靶心之上,白矢。 静,难以形容的静。除了一个孩子的赞叹声。 “哇,果然好宝贝!你真的会送给我吗?” 高智升正在满意于此次射出的成绩,不曾想一不留神,那小子就又到了眼前,两眼放光盯着自己的宝贝,并且右手再次抓住了弓身,一下子把他搞得什么心情都没了,“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我说你胜了我,它才是你的。” “小气,不就是差一会儿吗,先借来用用。”说借时握弓的手一个大力向前送去,高智升又怎防他说借还会向他推来,就急忙向外推,可对方这时却收了力,于是弓就像被自己送出似的到了对方的手上。这一离手,高智升心底立时生出一种感觉,这东西怕再也回不到自己手中了。 他木然地看着那个漂亮的男孩儿从箭斛中拔箭,搭箭,瞄准,开弓,而后似是拉不动似的又松了回去,接着角度猛然抬高,右手像是突然得了神助似的一下将弓拉满,而后迅速松手,一连串动作眨眼工夫一气呵成,跟着箭矢响着瑞声咆哮而起,过高的速度使箭矢在空中的滑行成为一道弧线,到了对岸刚好由上而下斜插落靶子的正中,“啪”箭靶跟本不足以承受这样的力量,立时粹裂开来,箭矢余势未衰,直没入地中。 “剡注!”高智升失声言道。而后便再不出声,默然走向自己的阵营。 双方弟子皆愣愣地张开着嘴,久久不能合上, 然而,正在众人再次惊呆之时,北面树梢一灰袍自空中举掌向着男孩儿直扑而下。 第十一节 岳侯 “熙卓!”竹林中的侯栖峦急跑出来喊道。 “大胆!”梁木娇一闪身便护在了儿子身旁。 “什么人?”唐莹说话间一根银针便飞向来人。 “唐门。”灰袍经银针一阻,落下地来,赫然是一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身形极其伟岸,两眼也甚为精神。 “拜见侯爷!”此时的高山岳突然躬身道。 “大理岳侯高方?”梁木娇诧异道。 “正是老夫。”高方傲声道。 “为何要伤及我儿?” “哈哈哈哈,”高方一声狂笑,“既知我是谁,就当知我的目的,此子天姿过高,又难驯服,我不趁其年幼将之除去,难道要留下他给我孙儿的大业增添阻力吗?” “哈哈哈哈,”梁木娇也是放声一笑,“人言岳侯行事向来我行我素,看来果真名下无虚,高方,你今年怕过百岁之龄了吧,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就不怕惹的祸端太大,你高家承受不起吗?” “哈哈哈哈,就凭唐门吗,你们也许还不知道吧,唐门几日前已然出了事了,就凭你们现在这些散兵游勇,焉能奈何得了老夫?” “你说什么?”唐莹立时变得激动起来,几日来的心绪不宁让她马上联想到事态的严重。 梁木娇也一脸紧张地看着高方。 “嘿嘿,看来你们果然不知,端午节那天,唐门一夜间遭人灭门,此事在蜀中已然传开,相信不久就会传到这里。” “啊,大哥!”唐莹一声凄厉的惨嚎透过密林直传数里。 “该死。”高方几疑她要招来救兵,当即便抢先出手。 而就在此时,唐莹的身前浮起一些鸽卵大的石子,高方只当又是暗器,急向后闪去。而这瞬间的功夫,浮石的范围已经扩展到了十丈方圆,将整个旷地都包围到了里面,很快就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什么玩意儿,高方只觉古怪,一时未敢轻举妄动。他绕着浮石一直走到湖边,忽而灵机一动。提身纵起,借功力悬浮于湖面之上,双手向前一推,掌风击起一道水浪只奔浮石而去。水浪落至浮石带时倏然不知去向,就如同入了一迷宫一般。 “八阵图!” “岳侯太抬举侯某了,这只是侯某近年来所研究的块垒阵而已。”侯公瑾的声音在阵内响了起来。 “侯先生竟有这种排兵布阵的天赋,难怪那戚纶也不敢收你为弟子了。只是先生是想用这阵法来等待救援呢,还是想凭此与我一战呢?” 高方等待了一下见得不到回答,便接着道:“先生修为跟资质皆为当世绝顶,只是对自己的信心好像缺少了些。” “夫君不可中他计策。”唐莹在阵中急叫道。 “哎。”接着梁木娇一声叹息。 随着浮石的落下,众人的身影再次显现出来。 “你们且退到一旁。”身着青衫脸色泛黄的侯公瑾对众人道。 “夫君。” “别担心,此人虽功力不俗,但我也正可用他稳固心境。武学之道,不进则退,或许我过了今天这一关,身体就能更快的好起来。” 唐莹见劝不动他,便不再坚持,跟梁木娇等人退到了一旁。 “哈哈,看来你们并不止唐门这么简单,如今老夫倒很想知道你究竟是谁了?” “哈哈哈哈,惹出祸时才想到找家长,高方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吗?” “好,有意思,老夫已经很久都未听到过这么有意思的话了,今日老夫倒要看看你们几个娃娃能奈我何。”说罢立掌如刀纵劈而下,落下时人也自湖面到了侯公瑾的面前,侯公瑾并指如剑在身前划了一圈,看似缓慢,实则恰如其分,刚好接上高方那一记手刀。高方本以为会是一记硬拼,不由功力再提几分,哪知一接上手,却是虚不着力,非但如此,就连空气的阻力似也不复存在,心叫一声不好,急收功力,也顾不得气血的不畅,急向左侧横移出五丈。一个照面,便受了轻微的内伤。 高方“唰”地回转身,一边用他那如鹰的双目凝视着侯公瑾,一边尽力平复着翻腾的气血。此人究竟是谁,为何武功如此奇特,方才的情形就跟之前水浪入那块垒阵时一模一样,想不到此人竟是以阵入武。看他双目暗淡,面色枯黄,显是气脉郁结,身患内疾,若我以快招抢攻,他必气脉难继,如此阵法可破。 高方非是拖泥带水之人,想到就做,再次交上手时,一路短桥快打,斗巧不劲,绝不待招式用老,便再换新招。使得侯公瑾化无可化,借无可借,五十招过后,渐升力有不继之感。 高方当世高手,怎会没有感应,当下出招更疾,终于在六十招时寻到了对方的一丝破绽。是时当机立断,横掌直取对方命门大穴。 此刻异变突生,侯公瑾背后突然浮现三颗鸽卵晶石,虽仅三颗,然块垒已成。高方方向感顿失,切入的一掌眼看离对方的身体仅剩寸许,却被引入歧途,离目标越来越远。 高方立正身形,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侯公瑾,知道真正用手触碰的时候,绝对不止这么远,甚至于连方位都有可能会有偏差。这就是块垒阵的内部,我到底还是进来了,我原以为块垒阵只是一个预设在此地的死阵,原来竟是一个带在身上的活阵。这位侯先生究竟是何人物,以他受伤之躯尚能表现出如此修为,那全盛之时又当是怎样一个出类拔萃,这种人物绝不会是一无名之辈,他到底是谁? 他如此把我困于阵中,并不急于动手,难道真的在等什么强援不成,难道他已看出我尚有留手,不对,他应该在跟我比耐性,他伤在气脉,久治不愈,思想上一定有郁结,如此对他的调养尤为不利,然归根结底定是当初伤他之人已成了他思想上的障碍,他定是看出我与那人功力相左,有意借我来摒除心魔。 而以我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功力连此时的他都不足以打伤,又枉论他全盛之时,如此看来,他非但是看出了我有所保留,怕此刻也正等着我全力施展的时刻吧,天才之人行事果然出人意表,既如此,老夫就成全于你,老夫倒要看看,你以什么来接老夫的全力一击。 “终极魔功。”高方一声大吓。 随着他功力的提聚,似是有一股黑暗魔气从脚底升起慢慢向四方漫延,这股气息很为纯正,绝非那种阴暗之气,给人的感觉就像夜晚的来临一般。随着这股气息的漫延,周遭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 “不好,退后。”侯公瑾大喊一声。 梁木娇等人也已看出情况的不妙,连忙护着孩子们后退至五十丈外。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侯公瑾每喊一字,便抛起一颗卵状晶石,九颗晶石各占九宫方位,吸引着天地之力筑起块垒大阵,这本是六年来他针对寇伦的真言密法所创,不想今日竟提前用上。 随着真言块垒大阵的筑起,黑暗魔气似是进入一个异度空间,再不向外扩展。但侯公瑾明白这并非结束。据传古时武王伐纣,那闻仲闻太师与姜子牙一战,便是用的这“终极魔功”,当时整座龙绝岭的山头都被削平了去,古时之事流传至今虽多有失真,但即便是百分之一的威力也不容小觑。 果不其然,阵内缚住的气息再起变化,它不再向外漫延,而是开始慢慢收缩,渐渐等收缩到一丈方圆时又开始膨胀,而后又收缩,又膨胀,如此反复了五次,节奏越来越快,而且每一次收缩的程度都在增长,到第五次,已收缩到五尺方圆,而后迅速向外扩散,强大的冲击波立时将阵法冲开一个大大的缺口,泄出的气流击打在湖面上,激起十丈高的水浪,同时高方亦冲出阵外,高悬于翻滚的湖面之上。 阵法一破,气机牵引下,侯公瑾立时身受内伤,这让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倾。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小子,老夫生平没有多少佩服的人,但老夫却不得不佩服你,今日要不是你身有旧疾,功力不继,胜负着实很难预料,但有时你又不得不服时运一说,今日老夫取你性命,你也怨不得谁,怨只怨你的时运不济吧。” “终极魔功,六道轮回。” 高方站在湖面上空五丈处,两臂平伸,黑暗魔气再次朝他聚笼而来,没有了块垒大阵的牵制,聚笼的速度更加迅猛,只几息的时间便收缩成了四尺方圆,此时高方双手又在身前做起团球的动作,随着他的动作,气团再度收缩,最后只缩成一个蹴鞠般大小,此刻的球体更加凝实,人们似能感觉到高度浓缩的能量在其内横冲直撞。 梁木娇唐莹二人迅速闪身至侯公瑾的身旁,此刻已不容许她们有丝毫的保留,梁木娇更是不惜展露她一直不愿在世人面前施展的魔门功法。 高方也不禁对几人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暗自心惊,尤其是梁木娇,高方甚至能感觉到等一下自己的惊天一击根本不足以取她性命,心中暗道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几时有了这样一股力量。到此刻,高方除去几人的决心更甚。 而就在此刻,一股天地威压自天而降,连高方都一不足以在半空支撑,不得已降到湖面上。 梁木娇等人面色大喜,而高方却是大惊,年过百岁的他都无法就眼前的事情给自己太多的解释。难道世上真有上界的神祇,那梁夫人称自己是妈祖的弟子,该不会是本尊亲至吧。 第十二节 归来 此时北方天际浮现一道人影,初时还远,几息过后便到了众人面前。只见此人三十岁许,目若朗星,脸如刀削,白衫飘逸,气度不凡,不是关承羽又是谁来。 关承羽对爱妻等人微微一笑,而后将目光移向高方。 高方突感压力大增,身前高度浓缩的能量团渐有失控之感,不由暗道一声不好,若由得它由行爆发,那岂非连自己也牵连在内,自己与它如此之近,简直跟自杀无异。高升不再犹豫,也不敢犹豫,操控着能量团向关承羽迎面打来。 “二哥小心。”梁木娇急喊。 关承羽乍至,便发觉此气团的古怪,那肯让它靠近。只见他并起食中二指,似慢实快地朝天一引,湖面立时升起一股径长丈许的冲天水柱,直把气团送向十丈的高空,此时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气团在空中炸开,气浪“呼呼”地往外四射,附近数十丈内的树木顶端被冲击波齐齐削断,天空的云层也被冲击的一阵翻滚。很快的,在上层空气的牵动下,地面上生起一阵声势骇人的狂风,煞那间飞沙走石,人仰湖翻,小树被不断吹折,竹叶被生生揪断,呼啸声夹杂着叫喊声响作一片,一场末日的景象在无尽的恐慌中放纵地展现。 高方运功护体中,渐觉那股威压已然淡化,知是面前的场景吸引了那人的注意,于是当机立断,纵身跃起,运掌如刀,朝着记忆中那人所在的方位,直劈而下。 此刻异状突生,整个湖面似被生生拉起,迎向高方的地段即成锋芒,似是有一把巨刀要从水幕里劈斩而出,其势甚疾,高方刚发觉不妙时,已然避无可避,无奈下猛提全身功力,变单掌为双掌,奋力击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听“嘣”的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其人似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对岸急坠而下,跌地后再想起身,哪还能够。 约莫一刻钟后,风势渐渐平息,众人陆续聚笼过来,所幸,除了外表狼狈些外,并无太大肢体上的损伤。看着满目光秃秃的竹子,以及遍湖的断枝残叶,众人心中不禁犹有余忌,刚才若非那人将气团送入高空,恐怕此刻在场之人将无一生还。这究竟是何等魔功,竟然可怕至斯。 “爷爷!”这时只听一孩童大喊一声,慌忙沿湖边向对岸疾跑而去。 高山岳一看,也是惊叫一声“侯爷”,紧跟在孩童后跑了过去。 余者高昌书院一行乍见对岸倒在地上的岳侯,全都面色一呆,跟着皆变得战战兢兢起来,在他们的心里,岳侯高方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如今神竟然倒下了,一时间众人觉得整个世界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关承羽此刻走到唐莹与侯栖峦各扶在左右的侯公瑾面前,看着他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不由轻叹道:“我来晚了。” “咳咳咳,”侯公瑾喘着长气道:“不,刚刚好,六年零九个月了,从我受伤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对自己有信心过。咳咳咳——”猛咳了几声后,似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变得有些嘶哑苍白,“若不是我现在使不上力气,我真想大笑一场,咳咳。” “你不要说话,坐下调息一下。”说着握住他的左手渡了一道真气过去。 跟着,侯公瑾的脸上似是恢复了一些血色。唐莹扶他慢慢盘膝坐下,待看他闭上双目,进入状态后,站起身来。对关承羽道:“关兄弟,我有些话想问你。” “我知道,我也是在听到你家出事后才急于赶回的。方才大喊那一声的是你吧。” 此时梁木娇也拉着两个儿子走了过来,“方才那高方曾言,唐门遭人灭门,二哥,此事可是真的?” 关承羽徐徐点了点头。 唐莹马上变得激动起来,泣声道:“那我大哥呢?” “唐堡主据闻为掩护族人从密道逃走,带人在堡内死守,之后便不再有消息传出。” 梁木娇忙道:“没消息就是还有希望,唐堡主武功卓绝,应该不会出事,可能此时正在一隐蔽的地方辽伤,莹姐姐不要太过担心。” “不错,我也是这般想,眼下南宫群正在着手调查此事,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是谁做的?”唐莹双眼漫无目标地对着前方,神情渐平复下来,似是沉重的打击激起她刚毅的本性。 “目前还不知道,这次出事很突然,根本不像一般的江湖仇杀。出事后我入堡看过,并未看到什么过激打斗的痕迹,也未见到一个尸体,以致无法从敌人的武功上做出判断。唐家堡深处谷底,四面皆为千丈绝壁,东面唯一的入口也常年瘴气弥漫,照理说不该这么容易出事。” “一定有通敌之人。”唐莹恶狠狠道。 关承羽点了点头。 此刻突听对岸一声凄惨的大叫:“爷爷!”引得众人不禁转过头去。 原来在高智升看到倒在对岸的高方后,便从湖东侧快速绕到了对岸,那时只见高方静静地躺在湖边,就跟睡着了一样,高智升急忙就想上前叫醒。这时只听得后方高山岳急喊道:“不可妄动!” 高智升连忙止步,焦急地看着高山岳检查高方的呼吸,脉搏,以及內息。接着只听得高山岳“哎”的一声轻叹。 高智升急忙问道:“怎么样了?” 高山岳摇了摇头:“内腑错位,生机已绝。” 高智升一听悲痛欲绝,就要扑上前去。高山岳一把拉住。 “滚开?”高智升满眼泪水边挣扎边呵斥。 “冷静一下,你不想听下他老人家有什么遗言吗?”高山岳吼了一句,见他不再挣扎后,慢慢放开了他,“我先把岳侯弄醒,等一下你千万勿要妄动他的身体。” 听了高山岳的话,高智升安静了下来,跟着跪倒在高方的身前。 高山岳伸开右手放在高方的胸口处,慢慢上推,待到咽喉处时,猛一用力,只见高方咳了一声,嘴角溢出深红的血液来。之后悠悠睁开眼来。 “爷爷!”高智升激动地叫着。 “原来是他,原来是他。”醒来后的高方似是有些神志不清,含含糊糊地重复着这一句话,每说一个字,嘴里便冒出一口鲜血。 高智升在一旁急得直掉泪,抬起衣袖为高方擦着血水,嘴里一口一个“爷爷”地叫着。 慢慢地,高方似是清醒了一些,他看着跪在身边的高智升,急促地吸着气,脸上似是想对孙儿笑一笑,但身上的痛楚使他的笑容像是在抽搐,或许他又想着摸一下孙儿的脑袋,却只能微弱地动了动几根手指,双臂再也抬不起来。 原来这就是死亡,高方想着自己活了百岁终于走到了这一天。看着眼前的孙儿,突然满心的欢喜,好像已经看到他将来一定会比自己走得更远。 接着他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无力地喘息着说到:“我儿……听好,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这里……有我门高家……永远惹不起的人,若你想成就大事,就不能将私仇看得太重,今日……那人本无心为难于我,是爷爷……太急功冒进了,以至才有如此的下场。” 高方说话似是越来越顺畅了,但高智升的心里却越来越难受,他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越是到了这个时刻,离死亡就越近了。 “高家本是滇东……乌蛮三十七部首邻的后人,但千百年来……汉彝同化,高家的领导地位早已不存。可能是爷爷……年纪太老了,以至急于想控制滇东三十七部,但到了此时此刻,爷爷知道错了。我儿……要记住,在你没有达到权利顶峰时,滇东三十七部只能倚,不能夺。如果你也像爷爷一样终己一生都无法成事,那么也不要急,将责任交于下一代。南谷村将来一定会在滇东三十七部中占有重要地位,我儿要极力修好关系。另外,最重要一点,关家之人,不可……不可惹,切记……切记。” 交待完后似是再没有遗憾,也似是再没有什么可以支撑他坚持下去,慢慢闭上了眼晴,走得分外安祥。 高智升早已悲伤过度,只觉心中郁结难舒,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爷爷”后,稍微顺畅了些。此时高智升暗暗发誓,滇东三十七部,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今日带给我的痛苦统统还给你们。 一日后,高昌学院败给南谷学堂的事,不径而走,尤其是乐艺跟射艺的比斗更是被传得神乎其技,但人们都没有提后来发生的事,也许是事情太过荒诞,说出来怕无人肯信,也许是死的那个人地位太高贵,人们怕提到这件事,但最有可能的原因恐怕是有人不让提这件事。 两日后,南宫群传来消息,说调查的进展并不顺利,附近的大小帮派几乎问遍,都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三日后,侯公瑾的伤势渐平复下来。这天下午,终于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事。 第十三节 蹴鞠 过了箭湖十余丈便是侯公瑾的家,箭湖是那日比斗射艺之湖,南谷村的人刚给取的。幸好侯公瑾的家有阵法守护,不然当日的那场风暴一定会把他家给毁掉。 此时关承羽一家四口全来了这里,想来是来看望侯公瑾的伤势。 几人刚一进屋,侯栖峦便哭着扑了过来,梁木娇紧忙抱住问:“怎么了?” “娘,娘她走了。”侯栖峦哭哭啼啼地道。 梁木娇一愣,接着暗叹一声,温柔地道:“栖峦不哭,你娘不在,还有关婶儿呀,栖峦不是最喜欢关婶儿的吗。” “可是,可是我知道娘要好久才能回来,我会想娘的。”侯栖峦用力抱紧梁木娇,好似要抱紧最后的依靠。 梁木娇心中暗想,这个年纪的孩子也许已经懂得了些什么,她应该知道自己母亲去办什么事了吧,“栖峦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娘有事要办,办完了事自然就会回来了。” “那娘她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你娘可不是好招惹的,再说,你关叔明天也会去,关叔的武功你也见过了,整个天下,除了你爹,没人是他对手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今晚我要关婶儿抱我睡。” “哦,”梁木娇欠意地看了爱郎一眼,“好好好,可晚上你不在这里,你爹谁来照顾呢?” “我不要紧,今天我的情况好多了,不然她也不会走的。”屋内迎来的侯公瑾道。 关承羽此时道:“不若我留下吧,我好久都没跟公瑾一起探讨武学了。” “那感情好,我也正有一些问题想不明白呢。” “侯大哥这几日不上课,我想带两个小子上山住几天,栖峦明天过生日也别下来了,我给她在上面过,栖峦生日一过,就该两个小子过生日了,就让他们在山上多玩几天吧。” “也好,有熙卓他们陪着她,她的心情也能快些好起来。” 梁木娇点了点头,看着怀里紧抱着自己不松手的侯栖峦,右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栖峦还没吃饭吧,陪关婶儿去做饭好不好?” “嗯。”转而改为抓紧她的手,一起向厨房走去。 吃完饭后,梁木娇带着几个小孩儿上了山。 一个月后,关承羽回来了一趟,说还没查出什么头绪。 后来又出去了几次,仍旧没有结果。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又是六年过去。唐门灭门案,在江湖上始终是个迷,武林中人从开始的震惊,到好奇,再到关注,到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来提起这件事情了。 而唐莹却始终没有回来过。 侯栖峦拜了梁木娇作师父,十天里倒有八天住在山上,而关熙卓最近却迷上了阵法,晚上时不时的就住在了箭湖边上,他给自己在湖边练功场那地方弄了个小屋,那箭湖本是一处温泉,这地方即便到了冬天也不会冷。 要说变化最大的还要数南谷学堂了,可能现在还叫学堂都有点不合适了,因为他现在的规模就是跟那些大学院比来也不差多少。 说来也奇怪,自打那天比斗后,高昌学院的态度突然变得友好了起来,这可不是一般的友好,他们是既输送教习又配送资料,还帮忙做宣传,就好像输了比赛反而很光荣似的,一个劲的宣扬怎么输得心服口服。 这下可好,引得整个滇东都要往这里输入学生,这小学堂又怎么容得下,而这个时候,高昌书院又给资助扩建学堂。南谷村的人倒也不差那些个钱,可这两家的关系能变得这么融洽,却是他们乐意看到的。而现在高昌书院跟南谷学堂每年都要举得一次联谊赛,不过像那天那场精彩的射艺却是再没出现过。 “小哥哥,小哥哥。” 嗯? “来玩蹴鞠呀。” 蹴鞠是这么玩的吗?一帮人簇在一起就叫蹴鞠吗? 关熙卓不紧轻摇着头。 “来呀,小二哥哥也在的。” 果然,还真有一个跟自个穿一样蓝色衣服的站在人群里,白芳华也在里面朝自己直招手,她怎么还喜欢穿这种红色的裙子,这位大妺妹这么些年的喜好都没什么建树,不过这身材可是越发的好了,站在人群里都比别人高出半拉脑袋来,倒真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 咦,侯栖峦呢?怎么看不到那鬼丫头,呵呵,许是见人家大妹妹的身材越来越好,怕跟人家站在一起有压力吧。 “在想什么呢,笑得这么下作?” “啊,自然是在想我们家栖峦的身材怎么越来越好了。” “哼,”抱着鞠的绿衣少女迈着健步从他身旁走过,飘洒在后背的青丝唤起懵懂少年不尽的向往。 “小哥哥,栖峦妹妹不来,你还不敢过来呀,你还怕大妹妹我吃了你呀?” “哈哈哈哈。”一句话惹得这邦少男少女轰然大笑。 “小哥哥,以前听说你的射艺高超,可我却没见过,不知道小哥哥这蹴鞠的本事是不是也同样的厉害呢?”旁边一个外来的小子一脸肯切的说道。 “呵,想看小哥哥表演呀?”关熙卓坏笑着说道。 “是呀,兄弟们早就想一睹哥哥的风彩了,你们说是不是呀?”合着这还是个马屁精。 “是呀!”天底下还是看热闹的人是最多的,你听这阵式,那是要多轰动有多轰动。 “要看小哥哥表演呢,不是不行,不过你们也知道,这是有规矩的,什么规矩呢?”随便拉住一个,“你说。” “要收费吗?” “哈,儒子可教,那,你们也都听见了吧。” “切,都不知道行不行,就收钱。” “你敢怀疑小哥哥我的能力,得,今天要不给你们露上一手,你们还真以为小哥哥的名号是女孩子给叫出来的。” “噢,噢,噢。”这下可炸了膛了。 跟着有人就喊了一句,“小哥哥要免费表演了。” “靠,搞什么,不就踢脚球吗?”关熙卓不禁面带惊色。 他可不知,这南谷学堂现在这么多外地来的生员,有一半都是冲着他的那手射艺来的。 这下可好,整个南谷学堂的二百来号弟子几乎都拥到了这里。 “呵,王先生也来了。” “啊,是林先生呀,我来看看要不要帮忙维持一下秩序,怎么林先生你?” “哦,一样的,一样的。” 两位老先生嘿嘿一笑,马上着手把一众学员们拉回到球场边上,自己却大刺刺地站在了前排最好的观看位置上。 关熙卓看着捅出的这个大娄子,肠子都快悔青了。侯栖峦却在一旁笑嘻嘻地打量着他。关熙越也一脸怀疑地站在一侧,心里也替哥哥打着豉,哥啊,怎么你踢过球的吗? 要说这里面最有信心的,那还要数白芳华了,在白芳华的心里面,小哥哥那就是万能的,天底下若能找出他不会的那才叫奇怪,他要知道当事人现在逃跑的心都有,不知又会做何感想。 “怎么踢?” “噗,咳咳咳,小哥哥,你说什么?” “那么大声做什么,我问你该怎么踢,你小声告诉我不就得了吗?” “你不会踢呀?” “费话,你什么时候见我踢过这个?” “噢。”白芳华终于很不情愿地相信了这个自认为荒谬之极的现实。可现在才从头讲起是不是有些晚了点呢?转头看见侯栖峦似是正兴灾乐祸地看着自己。不由一咬牙,“看到上面那个洞了没,把球踢进去就成了。” 关熙卓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就这么简单? 宋时的蹴鞠,基本都是单球门的‘筑球’和无球门的‘白打’,像这种在空地上画出一个长十丈,宽五丈的矩形,再用一道中线一分为二,分成两个方形的半场,在中线的中点处,立着两根的两丈多高的竹竿,竹竿顶端结一网,网上留直径约为一尺的洞的格局,就是“筑球”的场地。上面那个洞,名曰“风流眼”,比赛双方只有踢球洞穿风流眼,才算得分。两方不得越中线,控球不能落地。 关熙卓此时正站在球场的边线内,想着怎么样才能弄出一个别致的踢法,也好唬得住这么多的观众,此时只听得侯栖峦喊了声,“接球。” 便把皮球向他的脚上掷了过来,关熙卓下意识的便抬脚踢出,待踢出去后还在想着,这招是什么,怎么用的这么顺“脚”,也不知打不打发得了这邦人。 只见灰黑色的皮球打着旋就朝天空飞了起来,足足飞起四丈高,在高空划过一道炫丽的弧线后,由上至下向着那风流眼直插了下去,最后钉在了对面界内的地上,大半球身已扎进了土地里,皮球想必也报废掉了吧。 哇,这是什么球,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见过六年前的那场射艺比斗的人,此刻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也不知谁最先叫了一句,“剡注,这是剡注。”于是“剡注”球的名字开始在滇东的学园里不胫而走。 白芳华兴奋得就要抱住关熙卓亲上一口,那边侯栖峦也已拉上了小哥哥的手臂。两女对视一眼,后者“哼”地一声,甩过脸去,白芳华也自悻悻然退了回去。 关熙卓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心道,她们还是如此生猛,可又见两个都没亲到,又不免有些惋惜。 关熙越在一旁也自一震,到底哥哥还是胜我良多,各方面都是。 第十四节 来客 待众人三五成群的散去后,已到了酉时上半,这个时间附近的学生都开始在回家了。侯栖峦与关熙卓兄弟二人也一同向着关索岭的方向走去。过了回马渡后,路上已看不到行人,三人展开身法,你追我赶,很快便到了千丈崖下。 千丈崖,便是关索秘境缺口处的那处悬崖,此时崖壁上正垂着一条儿臂粗的绳索。这本是关熙卓他们十岁后父亲供他们上山之用的工具,也是留给他们的一道磨练。两年来他们上上下下早已驾轻就熟,然而今日却不同以往。 因为从今天开始他们就要锻炼徒手攀岩,那道绳索今后只能作为他们自救的工具。 侯栖峦对他们两个微微一笑,“呵,我先上去等你们,你们要加把劲噢,先上去的有奖。” “奖多少?” “什么多呀少的,就一定是钱吗?你的脑袋都钻钱眼里去了。” “哼,你还说我,当年鱼肚圆给了你两千一百两,你却只给了我一百两就把我打发了,你没钻钱眼里,那一千两给我呀。” “哼,亏了你还大丈夫男子汉,说话怎就这不算数,那一千两不是给我做生日礼物了吗?” “那是两千两好不好?” “那又怎样,我六岁过生日,七岁就不过了吗?要按每年一千两来算,你还欠我五千两。” “哇靠。天呀,你打个雷劈了我吧!”“呃,不对,打那年到现在,你才过了六个生日,我怎么会欠你五千两?” “我又快生日了,今年的一千两你能给得了吗?” “啊!”关熙卓一下捂住胸口,似是虚脱般的言道:“老二你先上吧,哥现在浑身乏力,怕一时半刻是上不了崖了。” “别理他,熙越,你就先上,上去就是一千两。” 说完再不理他们,纵身而起,抓住了离地两丈处的绳端,腾身而上。 “哥。”关熙越在崖壁边上回头道。 “上吧,哥在后面看着你。” “嗯。” 就这样,关熙越在上,关熙卓在下,哥俩始终隔着五丈前后上了崖。 “熙越好棒,回去我就给你拿钱去。” “不用,只当给你做礼物了。” “呵,真乖。”瞥了眼后面的关熙卓道:“哪像某人,就跟欠着他什么似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见后者瞳孔开始放大,“哼”了一声,便转身飘远。 要说三人身法那是各有特点,侯栖峦飘渺的像一只彩蝶,关熙越则宛若一只灵豹,而关熙卓却更像一只海燕。 三人各展所长疾速穿越,百丈距离转瞬即至。 刚进院,就见数人正围张方桌觥筹交错,气氛好不热闹。 “孩子们回来了。”着绿衣的梁木娇在坐桌子北侧着白衫的关承羽右旁轻声道。 跟着几人放下酒杯看了过来。 “哈,承羽老弟好福气,瞧这三个娃儿长得,啧啧,哎,羨煞旁人呐!”坐桌子西侧的四旬紫服虬髯大汉张着虎目笑着开口道。 “长得怎么样呀,你又说不出个花来呀,嘴突噜得倒挺快。”南侧坐着的四旬靛装文雅男士接口道。 “你会整,那你给整两句。” “本来有,给你这一搅搅,又给整回去了。” “哈哈哈哈……”文雅男士一句话惹得众人轰然大笑。 “你们呀,还是改不了这斗嘴的毛病。”梁木娇笑着道,接着转头看向三个在驻足观望的孩子,“都过来呀,站那么远做什么?” “噢。”还是侯栖恋在前,三人徐徐上前而来。 文雅男士看着走近的侯栖恋,神情一震。 “慕容大哥是否觉得她像一个人?” “真像,如果个子再高一点,再换上一身白衣服。”文雅男士的眨眼光有些迷离,似是想起了美好的过往。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变化最快的时候,用不了多久呀,怕是连这点差别也没有了。”梁木娇也在一边感叹道。 “弟妹呀,月儿姑娘后来就一直没来看过你们吗?” “要有就好了,当时我只说让她遇到事情解决不了就来找我们,也没说要她没事就不要来呀,这个死丫头,非要把人想死才甘心。” “哦。”文雅男士语气里带着几分失落。 “爹。”此时侯栖峦他们已到了近前,前者对着桌东侧坐着的一袭青衫的侯公瑾轻唤了一声。 侯公瑾“嗯”了一声,待关熙卓也上前叫了声“师父”后,开口道:“这两位是——” “欸,不若让孩子们猜猜看。”文雅男士抢声道。 “哈哈,对呀对呀,猜猜看,猜到了有奖噢。”虬髯大汉立刻探身接着道。 嗯?又是有奖,三个孩子心想怎么他们大人跟我们玩的一样。他们却不知江湖上长辈初次受晚辈拜见,都是要准备见面礼的。 关熙卓微微一笑,向父亲看过一眼,见后者微笑点头后,举止便有些放纵起来,“这位长着大胡子的伯伯,体型状硕,威风八面,不用问一定是爹常提到的南宫群南宫伯父。” 南宫群在他说话之时,特意地将上身挺了挺,以求更加附合他所说的优点,待到他如此另类地道出自己是谁后,哈哈大笑:“刚才见你进退有礼,还暗觉可惜,可现在再看,哈哈,倒颇有我南宫群的几分风彩。” “侄儿关熙卓拜见南宫伯父。”关熙卓躬身行礼。关熙越与侯栖峦也忙致礼。 “好。”南宫群看着关熙卓,“你拜了侯老弟为师?” “是。” “论武功你们关家足可盖世,唯一打败过你爹的侯老弟也成了你师父,论兵器你又有天下第一剑,伯父我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 “那您老人家有什么是他们没有的呢?” “我想我南宫家除了钱多点外,别的也没什么好显摆的了。” “钱好。”“不好!”关熙卓马上接口道,不好却是侯栖峦说的。 “哦?”南宫群疑惑地看着这两个孩子,“到底好还是不好呢?” 关熙卓嘿嘿一笑道:“钱多了自然是好的,可钱多了乱花就不好了,栖峦只是怕我养成奢侈的恶习。” “哼!”侯栖峦直接偏过头去。 关熙卓虽然说得有些道理,但在场之人哪个又是好哄骗的,只是孩子们自己的事,他们也不好过多干预。 南宫群此时道:“如此看来,栖峦的自制力定是高出一些,不若就将钱交于栖峦来保管,你们看可好?” 关熙卓直觉一晴天霹雳直打到他的脑门上,为什么世事的变化如此之快,如此惨绝人寰的痛苦非要降临到我这么一个小孩子的身上呢? 在思想经过一阵断片后终于清醒了过来,这时看到老二已经在对那文雅男士大礼参拜了,他自然知道那人便是慕容志,此刻只见慕容志将一本册子交于关熙越道:“熙越,为师的这套‘斗转星移’心法本为我慕容一脉的密学,历来非嫡系亲人不授,今日我将它传于你,你便是我慕容志的关门弟子,我慕容一脉传至此代人材凋零,希望你学有所成后,在我慕容世家有一天遇到危险时,能给予庇护。” 慕容志一翻话说得语重心长,大有英雄末路之感。其实以他此刻的修为,已于那笑面阎君普方相当,江湖之中已是能数得上号的人物。但他所接触的人里却有那寇伦,侯公瑾,以及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关家父子。这一座座难以企及的高度,让他在心里越来越偏极的强调着自己的肤浅。 “徒儿谨记在心。” 慕容志“嗯”了一声,将他拉了起来,“如今只剩下小丫头你了,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栖峦什么都不要,栖峦有师父疼,什么也不缺。”说着便走了过去腻在了梁木娇的身上。 看着她们站作一处,众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梁木娇与月儿初见时的情景,梁木娇还像当年那样容貌一点都没变,而月儿不过是换了身绿裳。 慕容志突然哈哈一笑,“栖峦的确什么都不缺,可两位伯伯也不好就如此厚着脸皮不给不是,不如这样,如果哪天你要出嫁,这嫁妆就由慕容伯伯来出,你看可好?” “呀,你说的什么呀?”侯栖峦一下羞得只往梁木娇的怀里钻。 “哈哈,我看这个好,公瑾老弟,你说呢?”南宫群在一旁接口道,也不知是没心没肺,还是有意而为。这家伙的头脑现在是功力见长,也有了让人猜不透的时候。反正经他再这么一说,慕容志的那句话就再不是戏言。 侯公瑾此时一笑道:“有人上赶着替我出钱,我能有什么不乐意的,恐怕这会儿最高兴的应该是承羽才是。” 慕容志与南宫群两人先是一愣,接着看了看关熙卓兄弟二人,皆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后知后觉,跟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只见侯栖峦将脚一跺,“爹呀,你怎么也跟他们一起羞女儿,唉呀,不理你们了。”说完就向着后面的屋中跑了进去。 余下众人更是一阵哗然,梁木娇看着慕容志暗自摇头,知道他在心里是把侯栖峦当成是月儿的女儿。 此刻时间已接近戌时,秘境的光线早已昏暗起来。但几人功力深厚,并没受太大影响。 “刚才承羽老弟好像一直没怎么说话?”南宫群此时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公瑾的话也不多,好像就我们两个在表演了似的。”慕容志也跟着疑惑道。 “因为我正在等某人开口。”关承羽说着微微一笑,样子说不出的洒脱。 “为什么不是你先开口?”侯公瑾也玩味地看着手里的酒杯,微笑着说道。 “因为某人一定会开口。”关承羽微笑着看向侯公瑾抱起双臂道。 “哈哈哈哈,”侯公瑾朗声一笑也把头转向了关承羽,“别忘了上次输的可是你。” “可不服气的却是你。” “好,说得好,关承羽,若你这次再敢放水的话,我就要你的好看。”言罢,一股战意冲天而起,激得长发一阵飘荡。 “公瑾境界再做突破,我又怎敢托大,不过公瑾若还想着大家今晚有地方下榻的话,咱们还是换个地方为好。” “带路。” “好。”好字一出口,关承羽已从椅子上拔身到了两丈的高空,而后就在空中迈开步子,朝外虚渡而去。 接着侯公瑾也跟着腾身空中,踏脚处,九颗卵状晶石排成一圈,就像一朵九叶莲台,跟着另一脚向前踏出,莲台又出现在另一只脚下,如此追赶着关承羽的方向,转瞬不见踪影。 第十五节 对决 “靠,什么情况,公瑾老弟复元了?”南宫群刚寻莫出点味来,两人就全飞走了。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说的就是废话。”慕容志在一旁接口道。 “靠,那还等什么,好戏都开演了。”说着话提起大刀便寻来路跑了过去,样子就像一只狂奔的公牛,激起一路的沙尘。到转角处,又将大刀丟在地上,空了手向前奔去。 慕容志几乎在同一时间跃起,直接踩着树梢向外赶去。 “娘。”关熙卓回头一看,哪里还有母亲的影子。 呵,没人管了,那还等什么。进屋取了那根铁棒,跟着如一只燕子一般穿入林中。后面侯栖峦出来喊他时,早已没了人影。 茂密的树木显然并不能对他的前进造成太多的困扰,他总是从这枝树杆上滑到前方的树杆上,整个过程几乎都没点过地面,不一会就穿行到了悬崖处。 在哪呢?他下意识地抬头向上看去,飘浮的云层阻拦了他的视线。听说高手对决都喜欢上高点的地方。 此刻正看到南宫群从里面奔来,看到他时愣了愣,却并不停留,直接向洞口跑了进去。 看来并非我一人是这般认为,南宫伯父一定是想从外面上四十三盘。可自己功力不若他们绵长,若也从外面上山,也不知赶不赶得上。 看了看洞口之上的峭壁,深吸了口气,将手中铁棒内的弓弦拉了出来,心道就靠你了。 跟着提身纵起,朝着三丈高处的一株小树抓了过去,而后依着双手跟弓弦,借助树木凸岩,向上攀升,其实说起来这处峭壁比之下面的那处悬崖并不难爬多少,只是少了那道绳索,心里难免紧张些。爬到后来,等克服了这个心态后,反倒觉得没什么了。 恢复状态后,渐渐地捕捉到了一些细节,原来在他攀爬的途中,陆续出现了一些不同人的脚印。其中两个男人的一定是父亲与师父。那女人的不用问自是母亲的无疑。原来他们也是需要借力的,还以为能直接飞上来呢,不过想想也是,如果不借力能一直往上飞,岂不是能飞到天上去。 又爬了一段后,已能感觉一股熟悉的威压渐渐从上方传来,关熙卓不由加快了速度。待最后用弓弦缠上一棵树木将自己拉起的时候,忽感一阵横风袭来,关熙卓知道已经上到了山顶。回头看见云雾渺渺,不由在心里对自己说下山决不走这条路。 接着他看到了母亲,确切地说应该是撞上了母亲。母亲显然是想要训斥自己一下的,但或许是儿子的优异打消了她的念头,“既然上来了,那便好好看一下,不过你爹说武功一途,各有各的领域,你不可一味模仿,他们二人虽然都是你的师父,但又不是你的师父,你的师父只能是这片天地。” “嗯,虽然孩儿一时不能理解,但孩儿已经记下了。” 梁木娇看着他郑重地点头后,拉起他的左手向前走去。 随着那股威压感越来越强,终于在山的最顶端发现了他们二人。 其实真正能看到的只有一个人,侯公瑾已然祭出了块垒阵,跟本看不到他的人影。而此时的块垒阵与六年前的又有所不同,着眼处是一片嶙峋的石林,间隙曲径通幽,予人不尽向往。 “哈哈哈哈,原来公瑾的阵法已入先天之境,想不到十二年来你不能修行武道,阵法的进展反而如此之快,老子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公瑾此番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呢。” “哈哈哈哈,若非如此,不是被你比了下去,不过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一个人,若不是他的九字真言,我也做不出如此突破。” “哈哈哈哈,看来公瑾自身的块垒已除,真是可喜可贺。” “承羽尽管放手而为,我今天就来领教一下传言中的天剑关刀究竟有何超凡之处。” “好,看招。” 言罢右手并指如剑朝天一引,天地元气立受感召,瞬时便在指尖上空形成一股冲天而起的气浪,跟着指尖顺势划下,气浪紧随其后,朝着块垒阵呼啸而去。 没有预想中的大响,气浪涌入阵中,石林景象跟着暗淡了下去,但过了一会又再明亮起来。 “怎么天剑关刀是用来挠痒的吗?还是弟妹这几日没让你吃过饱饭呢。” “哈,热热身而已,你也不用急着找扁。” “哼,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又在放水。” “敢不从命,公谨小心了。” 跟着气势猛然暴涨,一时间天地间的威压更甚,二十丈外的关熙卓已开始瑟瑟发抖,正在接近山顶的慕容志二人也被迫得举步维艰。块垒首当其冲,自然受迫更甚,只见它由开始的十丈方圆渐收缩成九丈,八丈,七丈,跟着似是还在缩小。 “公谨现在感觉如何?” “瞎操心,这才到哪呀?看我怎么破你的这招镇狱。” 块垒阵的外围在不断的重压下已缩至五丈方圆,而就在此刻其内的石林景象骤然缩小,在缩至三丈方圆时又猛然膨胀,直带动外围一起涨到六丈方圆。而后石林景象再次收缩,至二丈时又膨胀,这次块垒阵已回复到七丈。如此反复五次时,阵式已完全复元,而此时石林景象再次收缩,直收缩到一个蹴鞠般大小,侯公谨的身影此刻亦显露了出来。 “不好,是终极魔功。”梁木娇一声大喊后,拉起关熙卓便往回掠,至涯边时豪不迟疑便跳了下去。 关承羽一开始也只是有些惊异,待最后看到那个蹴鞠大小的能量球时,有过一次体会的他哪还不明白这玩意儿的可怕。而此次显然跟上次不同,上次高方所施的那个能量球已然失控,它的攻击是四散的,而此次的攻击却只能由自己一人承受。 关承羽哪敢托大,此刻只见他两臂平伸,手心向内,接着似慢实快地向前合起,紧跟着四野的威压倏地向前收笼,直在身前凝成一段高三丈,长五丈的锋芒。 这时,一股骇人的冲击波咆哮而至,在遇到锋芒时被撕裂开来,冲击波只是一瞬间便呼啸而过,但对关承羽来就像是过了好久,因为此刻那天地元气所凝成的锋芒已仅剩下丈许高,丈许长。而他身后直到涯边的山表则被肆虐的一片狼藉,面目皆非。 “草,你要老子亲命呀!”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虽然还是未能见识到真正的天剑关刀,但也已经很不错了,我还是留着这条命做些有意义的事吧。” “你要走?” “我的伤好了,自然就该走了,栖峦迟早是你们家的人,你不会舍不得提前照顾她几年吧。” “屁话,栖峦可比你懂事得多,有她在身边,我那是提前享福了。” “如此,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你不回来了吗?” “你又打算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吗?我听说真宗没几年了,你还要守着那道破圣谕么不肯回京吗,就算你不想见某个人,但这么多年了,人家早已结婚生子,再说孩子也该看看爷爷了。” “等孩子们再大一点吧。” “嗯,唐门的事一时怕也没个了结,找到莹儿后,我想带她回京一趟,不若我们就约在真宗驾崩之日一起返京如何?” “好,就此说定。” “走了。” 言罢直接转身,沿四十三盘下山而去。 第十六节 挑战 羿日清早。 “老二。” “啊,哥,起来了?该练功了吗?” “那个不忙,哥先问你个事?”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什么事?” “昨天南宫伯父给了栖峦多少钱?” “一千两吧,你不是也在边上吗?” “才一千两,怎么这么少?” “什么少呀,是金子好不好?” “啊,金,金子,靠,怎么不早说。”接着急搓着手掌在屋里来回不停地走动起来,“赔了,赔了,赔大发了……得想个办法,啧,怎么办呢?” “哥你没事吧?” “啊,没,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哥只是担心栖峦每天揣那么多钱在身上,会不会太累。” “有什么累的,她又不在身上带着。哥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说话语无伦次的。” “啊,有吗?没有吧,该练功了,我先去了。” 关熙卓一路寻思着,不在身上放着,那就是在家里放着,啊,不行,不行,偷不行,可是,我拿我自己的钱,应该不算偷吧,可南宫伯父当着爹娘的面说了让她保管的,我这么不问自取好像也不太好吧。唉呀,愁死我了。 “唉哟。”撞树上了,不对,怎么摸起来柔柔的。 抬眼瞧瞧,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火花四射地盯着自己,并伴随着冰冷的声音:“摸得很爽吗?” “啊,是金子呀,呃不,栖峦呀。”关熙卓赶紧松开。 “你说什么,金子,就记得你的臭钱,”一把将他推开,侯栖峦盈盈哭泣起来,“我爹走了,把我交给你们关家,偏生你又来欺负我,唔唔唔唔……” “师父走了吗?” 梨花戴雨地扬起小脸,“这不正合你意吗,以后没人护着我了,你不得把我欺负死呀,唔唔唔唔……”这时干脆找个块干净的石头坐上去,淋漓尽致地哭了起来。 走近一点,“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最多,最多我钱不要了还不行吗?” 抬起头,“真的?” “真的,不过有件事你得告诉我。” “什么?” 关熙卓也在她左侧坐了下去,两人一个碧裳,一个蓝衫,席地坐在这青树绿草间,颇有点天人一体的味道。 “你为什么就总是不让我拿钱呢?” “噗哧。”侯栖峦突然忍不住笑了一声。 偏过头来,“做什么,我问得很可笑吗?” 侯栖峦白了他一眼,“你就为这个才一直想着跟我要钱的吗?” “嗯――”想了想,“起初是,后来连我也不清楚了。” “呵,你呀,我看你就是迷了心窍,它已成了你的块垒了,爹说块垒阵用自己最喜欢的物件来布是最容易入门的,爹喜欢玉石,我看你就用铜线好了。” “用金子不是更帅。” 瞪了他一眼,“一边去!” “呵,其实我最大的块垒是你才对。” “呵,那你就用我入阵吧。” “不过有一点有些可惜。” 侯栖峦诧异道:“可惜?” “对呀,你想,你就一个,也不够我排开阵式呀?” “你说什么?”语调猛然提高了八度。 “没,呵,没什么?” 侯栖峦拿眼盯着他看了好久,心想着,你是个花心大萝卜吗,还是对我的心不够坚定呢?除了在六岁那年曾提到过喜欢自己,以后就再也没听他说起过,就算那次,也是说的要把自己让出去,难道,难道他到现在还存着这种想法吗? “熙卓。” “嗯?” “你说决定一个人的行为的是思想呢,还是习惯呢?” “啊,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么个奇怪的问题?” “认真些,好好想想,比如你对钱这么热忠,是你真的很喜欢钱呢,还是六岁的时候你就想着从我这里要回钱一直影响到现在呢?” “啊,这,怎会这样?”关熙卓的眼睛忽然张大,“原来一个想法成了习惯就能决定人的行为这么多年,这,这太可怕了,栖峦,你是怎么想到的。” “哎,是呀,这太可怕了。”侯栖峦的神情一下子暗淡了下去。 “你怎么了,栖峦。” 侯栖峦只觉眼前一阵的迷惘,徐徐地道:“昨日上涯,你有意在熙越之后,也是习惯性地想护他周全吧?” “对呀,这没什么不好呀。” “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已呢?” “有绳索呢,怕什么。” “那上山顶也有绳索吗?” “小心一些,没事儿,你看我现在不是哪都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吗?” “为什么你对熙越就那么上心,对自己就那么狠心呢?” “没那么严重吧,再说他不是弟弟嘛。” 侯栖峦到了此时双眼己浸满泪水,她将偏向了另一边,“你是不是到了今天还在想着把我让出去?” 猛然一惊,“这,我――” 转过头来着他,“我什么,这几年你只想着要你那些臭钱,你就没想过连我都是你的吗?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钱吗?” “你又哭了?” “我没哭,像我这么下贱的人有什么资格哭?” “你别这样,栖峦。” “别怎样,你都不要我,你还管我怎样,”侯栖峦越说越激动,“关熙卓,我告诉你,你别想着能替我决定什么,就算我爹娘,师父,还有关叔叔都希望我嫁入你们关家,可那也要我喜欢才行,若是我不喜欢,我宁肯一辈子不嫁,也绝不做那任人摆布之人。” “栖峦姐姐说得好,若是栖峦姐姐嫁给我不能开心,我也绝不会娶栖峦姐姐。” “老二!”“熙越!”两人齐转头朝来路看去。 “你们太投入了,连有人到了跟前都不知道,这可是我们江湖人的大忌噢。”关熙越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脸上瞧不出丝毫的异状。 侯栖峦急转回头擦了下眼泪。 此刻关熙越接着道:“当年爹觉得亏欠柴郡主,把她撮合给了杨延郎,结果还是十几年来都不愿回京。难道哥也想学爹,把栖峦姐姐让于我后,也来个远避不见吗?” “你这都听谁说的?” “师父呀。爹当年的事他可全知道。” “这个慕容志,自己一脸的风骚相,也不教徒弟点正经的。” “噗哧。”侯栖峦终于破涕为笑,“你呀,慕容伯伯是长辈,可不许这么乱嚼舌头。” 关熙越也跟着道:“就是,师父可不像你说得那么肤浅。” 左右看了看,“得,算我说错话了,那老二你说说,他还跟你说了些什么呢?” “师父教我,对自己喜欢的东西要懂得争取,只有争取过,才不会后悔。” “有道理,还有吗?” “什么还有吗,我都没说完。” “噢。” “呵,别理他,你接着说。”侯栖峦在一旁兴致盎然地道。 关熙越接着道:“师父说世上有些事情不是说只要自己努力了就一定会得到,所以当你已经理解到某件事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时候,就要懂得放手,放手不是放弃,而是换一种方式,更好地保护彼此之间的情谊。” “靠,这老骚――老先生,他要是没失过恋,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侯栖峦瞪了他一眼,回头问道:“没了吗?” “没了,师父也就昨晚教我武功的跟我聊了几句,也谈不了太多东西。” “就聊这么几句,你的思想就开始动摇了?” 关熙越洒然一笑,“哥,如果我现在说要放弃栖峦姐姐,你会怎么想?” “哎呀,熙越你都说些什么呀?”侯栖峦羞急着转过脸去。 “呵,”关熙卓饶有兴致地看着弟弟,“你不要再争取一下了吗?”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本来我是觉得我放手了,对我们三个都好。可看你对栖峦姐姐这么满不在意的样子我就来气,如果我说放手,就好像栖峦姐姐没人要了似的。所以我不但不会放手,我还要向你挑战。” “挑战?”这下关熙卓跟侯栖峦都把目光盯向了他。 “不错,挑战,我知道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我已经找到了一种将师父的斗转星移融入我们关家剑法的方法,如果你还不加紧努力的说,不出五年,我一定就会打败你。到时候,栖峦姐姐,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侯栖峦一愣,接着见关熙越向她眨了下眼睛。一想也是,三人之中本来就数关熙卓的悟性最高,为了自己如果再有心努力,又岂会输。可他要是对自己无心,或者是不想努力,他敢。白了关熙卓一眼,站起身来大声道:“好。” “那我便去努力了,哥,栖峦姐姐,你们以后谈心可要提高点警惕噢,哈哈。” 说完一个箭步便往回纵去,待落地后似是借了地面的反震之力,又向前疾蹿出丈许远,跟着回头笑了一下,又依此法行远。 什么,斗转星移步法吗?没听说过。“靠,这都什么事呀?” “干什么,你还不快点努力吗?” “啊?”见她拿眼瞪了过来,赶忙站起身来,“是,努力,可是姐姐,好像该上课了。” “啊,是吗?那走吧,你怎么突然变乖了?” “因为我还没吃饭,姐姐一会帮我买个肉包子吃吧。” “哼。” “哈哈哈哈,我也没吃饭呢,栖峦也能帮我买个肉包子吗?”随着话音落下,一身紫衣的南宫群从前方林中走了出来。 第十七节 刀法 “啊,南宫伯父,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侯栖峦警惕地道。 “还说呢,你南宫伯父我今天起得早了点,就想着过来看看你们的武功练得怎么样,哪知你们竟如此松懈,我是左等你们不来,右等你们不来。我这刚要回去了,却见你们在这里商量买包子吃,你说巧不巧,刚好南宫伯父今天也想吃包子。” “哦?确实挺巧的噢。”关熙卓一脸狐疑地道。 “就是巧嘛,你个臭小子,用什么眼神看我,你以为南宫伯父是想着混你们几个包子吃吗?真是的。” 关熙卓眼睛一转,“是侄儿失礼了,您老大人大量千万别怪罪,你看这样好不好,慕容伯父跟我师父都有徒弟了,不如我也跟您推荐一个徒弟来伺候您,就当我赔了礼了,您看成吗?” 南宫群拿眼一瞪,“你这是赔礼吗?你这是给我找事做。” “那到底成还是不成呢?” “既然是你小子推荐的,成不成先看看再说。” “得嘞,你准能中意。” “谁呀?你这么上心。”侯栖峦在一旁开口道。 “笨呀,看身材还看不出来吗?” “身材?”侯栖峦转头看了看南宫群,“呵,原来是他。” “谁?” “哈,是我们的一个同窗,他说得不错,您看了准中意。” 南宫群这下来了几分兴致,“连栖峦都这么说,那可真要看看这小子长得什么三头六臂了,要是真有这么个人,而没有去争取,那肯定会后悔的。” “你说什么?”二小同时一惊。 “没说什么呀?你们以为我在说什么?该走了。”说完大踏步往回走去。 二小对视一眼,到底还是被他全听了去,这个老狐狸。 几人回到小院后未做停留,直接沿东侧走到涯边,又沿涯壁下了涯,当然只有关熙卓是徒手攀着下去的。然后三人不紧不慢地向南谷村走去。 “怎么你们两个不急了吗?”南宫群奇怪道。 “都这会儿了,反正也晚了,再说,老二见我们这会儿还不到,早就给请好假了。”关熙卓轻淡地道。 “请假,请的什么假?” “无非是吃坏肚子之类的理由罢了。” “噢,那你说的那个同窗,他今天不上课吗?” “不上课。” “他怎么也没上课?” “他不是今天拉肚子嘛。” “他今天拉肚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我们两个不是已经在拉了吗?” “呸,鬼才跟你一起拉呢?”侯栖峦没好气地道。 “臭小子,你敢晃点南宫伯父。”南宫群胡子一吹,眼睛一瞪。 “彼此彼此。” 南宫群那个气呀,“好好好,也就你小子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三人说着话,一会儿工夫便到了南谷村上。这两年由于南谷学堂的壮大,外地学子的增多,连带着南谷村的经济也有了明显的变化,街上的买卖不再那么单调,现在,几乎各行各业都能在这里看到一些棱角。早上最火热的当然就是卖早点的小摊了,像什么包子,饼子,米线呀,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老板娘,两笼包子。”三人在离学堂附近的一个包子滩上坐了下来。 “好嘞——”话音拉得老长,等音落下,包子也端了上来,“哟,是小哥哥呀,怎么今儿没上课吗?”说话的妇人三十来岁,长得很是丰腴。 “今儿肚子痛。” “哟,肚子痛上我这儿来了,我是老板娘,不是先生,还跟我这儿撒谎呀。” “我还真是肚子痛,不过呀,是饿得肚子痛。” “咯咯咯咯,你呀,得,你们慢慢吃。” “您忙着。”关熙卓从笼屉里拿出两个热蒸蒸的包子,“你们在这等会儿,我去唤那小子出来。”见二人笑着点了下头,转身朝学堂走去。 时间不大,就在南宫群跟侯栖恋差不多吃好的时候,关熙卓领着一个虎头虎脑体型壮硕的少年走了过来,少年虽是一身青布衫,却丝毫不影响所透漏出的富态,走起路来,也是龙形虎步,很有那么几分王霸气势。 南宫群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把这少年看了个仔仔细细,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扮屌的样子确实有自己的几分神韵。 “小子叫什么名字?” “我叫余渡远,师父。”余渡远的声音有些发颤,从刚才在学堂里听到关熙卓说给自己找了一个顶级高手做师父开始,他就在准备怎么沉着地应对师父的话,结果到了跟前还是发挥不好。 “欸,别太早叫师父,做我的徒弟,是有要求的。” “是,师父。” 南宫群一阵无语,转头瞪了一眼在左侧坐下的关熙卓,那意思显然是瞧你给我弄了个什么徒弟来。 关熙卓也不示弱,直接又瞪了回去,那意思就是,你心里都乐得屁颠屁颠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直接收了不就得了吗,还非要弄点道道出来,显得自己有多高明似的。 南宫群那一阵气呀,心道,你爹咱惹不起也就算了,你小子也不把咱当回事儿,我南宫群好歹也在江湖上那么大个万儿,怎么一到你们关家就什么都不是了呢?接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嘴上嘿嘿一笑,“余渡远,虽然做我的徒弟条件会比较苛刻,但有个道理你要明白,对自己喜欢的东西要懂得争取,只有争取过才不会后悔。”说话时拿余光朝关熙卓扫了过去,见对方神情一阵紧张,似是连寒毛都竖了起来,心道,看你小子还不老实。接着心里那个美噢。 “请问师父,是什么要求?” “啊,没什么要求,你已经过关了,做我的徒弟只要听话就好,刚才只是考验你诚不诚心而已。” 余渡远一阵失重,好像被闪了一下。 “靠,”关熙卓一个粗口就暴了出来,跟着就见南宫群那挑衅的目光瞪了过来,马上改口道:“考得好。”还伴随着伸出大拇指来。 侯栖峦在一旁看得即好气又好笑,并且有一些担忧,心道,这南宫伯伯拿住了熙卓的痛脚,不是也拿住了自己的痛脚,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为我们保守这个秘密。接着看到南宫群朝她看了过来,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南宫群哈哈一笑,“你们随我来吧。” 接着带着三小朝南边的竹林走去。 “南宫伯伯要去我家吗?”侯栖峦诧异地问道。 “不,我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太长,想找个地方抓紧时间教这小子一点功夫。” “啊,”余渡远听后一阵激动,他做梦也想不到刚拜师第一天就能学武功的,不对,我连师都没拜,只是叫了两声师父就有功夫学,这太不可思意了吧。 南宫群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对他笑了笑了,“找到了地方在说。” “去前边吧,那是我师父练功的地方。”关熙卓在一旁提醒道。 “不早说,那还不带路。” “呵。”关熙卓讪讪一笑,走到了前面,侯栖峦也摇头一笑,跟上前去,心道这个南宫伯伯倒蛮有性格的。 须臾。几人一路走到了箭湖边,却在这里见到了几个相识的人。 “啊,是小哥哥来了,几年不见,小哥哥可是越发的神采飞扬了,旁边这位一定是侯姑娘了,老早就看出你是位美人坯子,今日再见,果然出落得更为超凡脱俗起来。”说话的是一黑衫少年,十四五岁,相貌不凡,从其一双灼灼鹰目不难看出正是当年与关熙卓比箭的高智升。旁边跟着的自是高山岳,另一白皙少年也不难看出是那有关索镇神童之称的王希玉。 此刻王希玉也说道:“余兄弟,别来无恙。” “你们来此做甚?”关熙卓道。 “看来小哥哥并不怎么欢迎我,我可是一直都惦着小哥哥的,今日有事到了此处,就老想着到此处看上一看,不想一来就遇上小哥哥了。”高智升心说你装什么糊涂,不知道我爷爷是死在这里的吗,又快到他老人家周祭了,我到这里来看看都不行吗? 关熙卓也觉问得有些不太合适,“你们有事请便,我们就不打扰了。” “不,我们只是来看看,现在也该走了。小哥哥,那件东西你还留着吧?” “嗯。” “那件东西在我们乌蛮传了好久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了我们高家,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就给它取名叫‘曲尺’,听我爷爷说,可能它本是你们关家祖上的东西,也许你把它赢了去,也是冥冥中注定的吧。” “哦?”关熙卓自然不知当中还有这种曲折,曲尺,还挺文雅的,不想你小子还有这等才气。 “再见。” “再见。” 望着他们三人走远后,南宫群轻叹一声,“此子功力已与我相差甚微。” 三小闻言皆惊。 “努力吧,孩子们,我已看到未来的天下一定多姿多彩,如果你们不想被人踢下擂台的话,就得加把劲了。”回过头来,发现三人正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不由干笑一声,“呵,偶而抒发一下感情而已。” 看到三个孩子终于不再像看怪兽一样的看着自己,南宫的心里不禁暗道,为什么我这么有预见性的一句话就是得不到世人的肯定呢,一定是他们太年轻了。 “余渡远,现在你叩三个头,我就算你拜了师了。” 余渡远连忙照办。 “有一件事我还是要告诉你,虽然你今天拜了我作师父,但我南宫世家的家传武功,我还是没有权利传给你的,不过,你也无需担心,我这里有套刀法更适合你,它本是由我所创,我将它传授于你,也不算有违家规。看仔细了。” 此刻只见他那杵在右侧地上的厚背大刀刀锋向前一横,一股摄人的霸气立时铺散开来,“为师的这套刀法名叫疯魔十八斩,记住,此刀法不重在招式,而是要的一种态度。” 跟着一套大开大合的刀法被南宫群扬扬洒洒地使将出来,十八式刀路每一式都像是从亘古之处划落至天的尽头,太多的不甘,不羁,不屑在这套刀法中被淋漓尽致的挥洒出来,这不像是在演刀,这简直就是在写一篇造反的檄文。又像是在嘲笑世人不知道他才是这天下第一的刀法大家。疯魔十八斩,他真的就如一个状若疯狂的魔王,誓要将这天地一刀斩开。 此刻的三小的心里皆受着莫大的震动,他们从来未曾见过一个人会这样使刀。此刻感悟最深的还要数关熙卓,昨日他刚看了父亲与师父的对决,他知道若论战力,南宫伯伯还远不及父亲,但若要论起对武功招式的体悟和运用,怕是南宫伯伯就要更胜一筹了。 “哈哈,鱼肚圆,你拣到宝啦!”关熙卓忽然一拍余渡远的肩膀说到。 “我知道,多谢小哥哥成全。”余渡远高兴得眼睛里都浸了泪花。 侯栖峦也在一旁惊叹道:“原来南宫伯父竟这样厉害。” 南宫群看着三小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怎么样,老人家的刀法还镇得住吧。” “岂止是镇得住,您老简直就是刀神转世,正所谓观其刀,识其人,从您的刀法中,小子感到一股正气凛然的冲天气势扑面而来,像您老这等豪气干云,绝不可能是那种会说人长短的肖小之辈。你老刚才说,未来的天下一定多姿多彩,若不想被人踢下擂台的话,就要加把劲了,我现在就要去加劲了,南宫伯父,小子就不打扰您教徒弟了,告辞。”关熙卓表情做作地说完后,拉起侯栖峦转身便走。 “这个臭小子,不过给我找的这个徒弟还真不错。” “师父,您老是在夸我吗?” “夸你?为师刚才那套刀法你领悟了几成呢?” “一成吧。” “笨蛋,关熙卓那小子怕是已领悟了六成,小丫头也能有四成,他们小两口一加,十成都有了,你是我徒弟还是他们是我徒弟呀,你个笨蛋,还夸你,赶紧给我练。” 余渡远心说,跟他们比,那不是找郁闷吗?不过还是很听话地练起刀来。 “熙卓,你刚才的那些话真能让南宫伯父不说出早上的事?” “其实能不能行,关键还在鱼肚圆的身上,如果鱼肚圆的表现真能让他满意,那么此事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噢,不过说起来,南宫伯父的刀法真得很不错的。” “岂止是不错,简直无懈可击。” “你领悟了几成?” “很难说,他那套刀法应该是多年积压的一种不服输的感情的宣泄,我感觉能领会到八分,但若想使用,确是非常之难。” “我最多能到五分,不如我们回去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有所进展。” “好。”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秘境走去,可就在离崖底还有里许远的时候,路上出现了两个蒙面人拦住了去路。 第十八节 遇袭 “站住。”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从左边穿灰衣的蒙面人口里发出。跟着他就发现,说这话是多么的没有必要,因为关熙卓二人见到他们时早已停了下来。 右边着棕色衣服的白了他一眼,接着狠言狠语说道:“你们谁是关熙卓?” “她是。”关熙卓一指侯栖峦道。 “草,你没长眼睛呀,尽问些废话。”着灰衣服的气极败坏冲右边道,显然是想为刚才的失口找回些面子,跟着看向关熙卓,“你小子最好老实点,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把那件奇门兵刃留下,要么就去死。”说到死字一股惊人气势铺天盖地地向关熙卓二人笼罩过来。 好强的修为!“此人杀机已露,怕目的非在夺宝,你快回去通知老二,再把南宫伯父叫来。”关熙卓立时沉声道。 “不,我不走,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侯栖峦一脸担心地道。 “我会尽量用阵法与他们缠斗,坚持一会儿不会有事的,你快走,不然一个都走不了。”关熙卓着急道。 “熙卓!” “走啊!” 侯栖峦双眼含泪,“答应我,你不能有事!” 关熙卓双眼盯着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后者扑身过来在他左颊上狠狠亲了一下,而后迅速向来路飘远。 那二人也未相拦,显然目的只在关熙卓一人。 “动手。”灰衣人开口施令,同时右手一掌便朝关熙卓印来,手掌到近前时似是放大了数倍。 关熙卓看着怪异,怎敢轻敌,早将手中准备好的三枚铜钱丢于地上,身形迅速向左移位,却正好迎上从侧方攻来的棕衣人的一记金刚指,关熙卓并指如剑自身前向右上绕着那一指划了一道半孤,发出的劲气立时将那一指带偏,而他亦适时闪开身去。与此同时,灰衣人的一掌也在此时被块垒阵化于无形。 此刻两蒙面人同时一声轻“噫”,不由认真打量起面前的这个俊逸的少年来。能在两人夹击下安然退开,也许算不得什么,但能如此从容,就不是一般人所能达到的了。怪不得家主要我二人誓取此子性命,此子才十二岁就能有如此修为,将来难保不会成为家主大业的心腹大患。 “速战速决”,随着灰衣人的开口,两人猛提功力,将速度和力量发挥到极致,全当对方是位顶极的高手来对待。这下关熙卓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一是苦于手上没有兵刃,自己的拳脚工夫明显不及剑法,二是对敌经验与这两人比来有着不可跨越的差距。过不多时,身上已多处受伤,要不是不时的利用阵式降低缓冲,怕此时已然倒地不起。 然而此时更心惊的莫过于这两位蒙面人了,原以为两人全力出手,几招之内便可将其拿下,岂料打了这么久,对方还只是轻伤,还亏了是两人合力,若只是一人出手,怕不知打到何年何月了。并且奇怪的是,打到现在,两人都没弄清楚对方用得是何派武功。只是见他食中二指相并,显然是走的剑法的路子,可是对方只是一味的在自己的身周画着圈圈,就把自己的招式化于无形,这种剑法,别说见到,便是听都不曾听过。 现在交手已过百招,看对方的架式便是再过百招,也不过如此。两蒙面人是越打越心焦,越打越窝火。心说老子是来杀人的,可不是来陪你练手的。可着急又有什么用,他那个圈圈里根本虚不着力,自己再使劲也是打到空处。 关熙卓却是有苦自己知,他很清楚自己的功力与这两人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所以尽量的不与之正面碰撞,师父的这套剑法虽然说是四两拨千斤,但也不是一点功力都不耗,再加上不时的要加持阵法护身,现在的他已然是强弩之末。其实能坚持到现在,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而此刻他所想的只是再坚持一招,再坚持一招,再坚持一招…… “草,还打不死了。你稳住他,我出绝招。”灰衣人说完一步退出。接着双眼微迷,右手于胸前做持物状,左手落于下腹手心向地,口中呢喃,似有咒语吐出,同时自印堂开始,全身开始发红,显是有气流剧烈流动,跟着右手一片赤红,形态也似比方才也大了少许。 此时只见他血目猛张,口中大喝,“纳命来。”举掌朝关熙卓疾速拍至。 关熙卓只见一张簸箕般大小的血色大手朝自己印来,不由得心里一阵发毛,当下哪敢半分迟疑,速排出九枚铜钱,布于身前,同时使尽全力向后掠出,然而以他此刻的状态哪还有余力支撑块垒大阵,九枚铜钱只一瞬间便暗淡下去,情急之下,迅速在身前及两旁用指剑各画一圈,以分散这血手印的功力,然而经过了阵式跟剑法消弱后的血手印仍有三成的功力印在了他的身上,关熙卓立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灰衣人大口喘着粗气,谨慎地迈步朝爬在地上不见动静的关熙卓走了过去,“小子,杀你还真费劲,老子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卖力的来杀一个人了。要是再过个两年,老子还真不敢保证能杀得了你。”跟着看关熙卓似是真不能动了,他才慢慢地将手掌举了起来。 “熙卓。”一声清厉的女声传来,正是侯栖峦带了把剑去而复返。此刻利剑早已出鞘,侯栖峦一见关熙卓倒在地上,哪还由得分说,一步跃起,举剑便朝灰衣人的脖子斩落。 灰衣人再顾不得伤及关熙卓,向后退开。 “熙卓,熙卓。”侯栖峦提防着面前的两人,快速地回头喊着。跟着见关熙卓爬着的身体动了一下,似是想要翻过身来,她的一颗心才算落下。 她没有去帮关熙卓,而是背向他谨慎地护在他的身前,因为此时的两个蒙面人已经围笼了过来。 侯栖峦不敢有所保留,右手执剑,左手一支银针已然落入手中。这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次对敌,若不是为了保护心爱之人,可能连剑都拿不太稳。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要坚持住,熙越去找南宫伯伯了,我一定撑到他们来。 随着二人的接近,侯栖峦的内心越发的紧张。她知道对方一定是看出了自己身体在颤抖,通过面罩外的表情,能很清楚地看出他们脸上的嘲笑。她用余光向地上的关熙卓扫过一眼,感觉自己又有了一些力量。 执剑在身前抖出一个剑花,侯栖峦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两个蒙面人对视一速结束这场战斗。跟着那棕衣人闪电出手,一指便朝侯栖峦的中门疾点而出。 侯栖峦运剑回护,棕衣人指锋一转,击在剑身,似有金铁交鸣之音,将剑击开后,原式不改,又奔中门而去。 侯栖峦大惊,知与对方功力相去甚远,但又不愿离开关熙卓身前,情急之下,左手银针便已射出。 棕衣人刚要得手,却见一光亮之物奔自己胸**来,如此近距,避开已然不及,忙以左手迎上,代胸口受了一针,而右手的力道也就此泄了去。正欲再度出手,却感觉左手一片麻木,心叫不好,急向后退却。 此刻灰衣人接着欺身而上,一硕大血红手印隔空印来。 侯栖峦忙持剑相迎,但来自血手印的压力直让自己连剑都抬不起来,侯栖峦立时感到性命危矣,心里再唤一声心上人的名字,只等着死亡的降临。 第十九节 破境 “留她性命。”此刻棕衣人突急喊一声。灰衣人不明所以,但还是收回了大部分的功力。 虽然余劲仍是将侯栖峦击得抛飞出去,但终是保住了性命。 “死丫头,赶快交出解药,不然大爷让你生不如死。”棕衣人上前狠声道。 “哼。”侯栖峦躺在地上对他一声冷笑,之后便再不理会他。她把头转向了右侧的关熙卓,此刻他也正用那暗淡却依然不失乌黑的眼睛盯着自己。 对他笑了一笑,“熙卓,还能说话吗?” 关熙卓张了张嘴,觉得浑身都在疼。 “如果太吃力,就先听我说。我以为我刚才就要死了,那一瞬间我真的好怕,怕我死得太快了,连再看你一眼的机会也没有,现在还能这么看着你,我真的好开心。” 到了此时侯栖峦已是满眼泪水,但脸上笑容却是越发的深了,“从小到大,你都没有正儿八经地说过一次你喜欢我,现在我们就要死了,你说一句你爱我,我就只当是已经嫁给你了,行吗?” 关熙卓的胸膛一阵起伏,剧烈的疼痛牵扯得他的脸部不断抽搐,此刻他的脸上也是淌满泪水,好像是在用尽最后的生命力断续而又哽咽着道:“栖……峦,我……爱……你!” “爱你妈呀。”棕衣人对他们的无视大为震怒,抬脚就往关熙卓的身上踢将过来。 迎接他的是关熙卓不甘的眼神,但更多的是不羁与不屑,他明明躺在地上,却像是在俯视着自己,莫名的压力让棕衣人的心里一阵发毛,连踢出去的一脚也偏了方位。 棕衣人为自己生出的念头和一脚的结果大感羞愤,紧跟着又补上一脚,可遗憾的是,又偏了。 猛然间,惊出了满头大汗,棕衣人意识到事情绝不像自己想的这样简单,眼前卧身在地的少年虽看似近在咫尺,但两人之间的空间不知已发生了多少道扭曲。自己很显然已经进入了一个玄奥的阵法之中。可眼前的少年连动一下身体都难,他还能运功支撑阵法吗? 侯栖峦是最先注意到局势发生转变的人,她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走到了尽头,正全身心地等待着心上人说出那句让自己短暂的生命不再有遗憾的话,这一刻她连眼睛都不愿眨一下。 他终于说出来了,虽然不连贯,却无比真诚,她甚至能感觉出来,说完这句话,他就会将生命还给这片天地,他把最后的生命交给她们的爱情,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感动的呢? 越是到死亡的一刻,生命离这片天地越是靠近。说完了那句压在心底太久的话后,好像再没有什么能支撑自己,自己的身心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贴在这片土地上,好好休息一下了。天地已向自己张开怀抱,正召唤着自己回来,回来。 不,我不能离开,我还有要保护的人,在我的身边就有我的爱人,我不能刚给了她希望就让她随我一同死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猛然睁开眼睛,就像是灵魂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躯,接着他发现似是有一种力量也被自己带了回来。 他不清楚这力量来自哪里,只是下意识的想去抓住它,首先回应他的是他丢在地上的那些铜钱,它们极尽贪婪地吸食着这股力量,于是块垒起。 侯栖峦紧紧地盯着关熙卓的表情,不甘,不羁,不屑,难道在强大的压力下,他进入了疯魔十八斩的意境。不像,但有一点她却清楚,他在做着突破,在濒临死亡之际,他居然破境了。熙卓,你果然是个习惯创造奇迹的人。 “天地有爱,为我所感,浩浩天威,以阵引之。” 这是关熙卓睁开眼后的第一句话,他说得很专注,很感慨。随着这句话的道出,那些散落在地的铜钱闪着晶光徐徐升起,最终融入天地之间。十丈方圆之内,天地威压猛然降世。 此刻两蒙面人已开始瑟瑟发抖,他们应该是想起了传言中的那个可以操控天地之力的人,于是他们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而侯栖峦则满眼惊喜,她知道这场战斗马上就要结束,她正满心欢喜地期待着那精彩的一幕。 “天剑关刀回手式――举火燎天。” “嗡”,侯栖峦遗落一旁的利剑被凭空提起,其上剑气鼓荡,嗡鸣大作。接着剑尖自下方向着两蒙面人的方向一剑撩起,一道丈余刀茫似是被反手撩出,向着天际呼啸而去。 “叮叮当当”,随着铜钱的落地,天地间的威压荡然无存。关熙卓喷出一口浊血后,精神再次萎靡了下去。两个蒙面人双目无神地立在原地,世间的种种与他们已再没关系了。 “熙卓。”侯栖峦在一旁叫道。 苦笑一下,“没事,刚才要死也就死了,既然没死,也就没那么好死了。” “呵,你呀,都这样了,你还有心说笑。”侯栖峦努力向他身边靠了靠,而后就那么平躺在他的一旁,“你说他们两个死了吗?” “好像死了吧。不然怎容我们躺得这么舒服。” “嘻,你很舒服吗?” “总比有人逼着要命舒服吧。” “熙卓。” “嗯?” “刚才那句话我还想再听一遍。” “噢,好啊,栖……峦,我……” “讨厌,正经一点。” “怎么不正经,原计原味的。” “我要重来一次的。” “噢。” 关熙卓刚要说话,却听得后方“咚咚咚咚”似有蛮牛狂奔的声音传来,微微一笑,知道是谁到了。 来人一看关熙卓跟侯栖峦皆躺在地上情况不明,哪还由得分说,举刀便向立着的两人劈斩而下。 “不要看。”关熙卓急抬左手捂住侯栖峦的眼睛。 狂暴的刀风似由九天之上席卷而下,直把二人的尸身冲了个支离破碎。 “哇靠。”原来这两人在那刀茫之下早已是千疮百孔,只是茫刃太疾,又有阵法束缚,以致看不出异样,现在经南宫群这刀风一吹,哪还不土崩瓦解。 南宫群像看怪物一样地看向关熙卓,“回刀之境?” “我想还不算是,你最好先设法把我们弄到山上去,我可不想就这么一直躺在马路上。” 南宫群这才想起面前的还是个受了重伤的人。此刻关熙越也到了,可看着大哥跟侯栖峦的样子,即想扶他们起来,又怕牵动他们的伤势,让他们伤上加伤,一时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南宫群看到此处,转过身去,对着山上一声狂吼,荡得路边林木莎莎作响,十里开外,必有回响。 少时,关承羽飘然而至。 第二十节 死讯 午时,秘境院内,关承羽夫妇,慕容志,南宫群坐到一起。 “慕容大哥对此事有何看法?”关承羽道。 “照方才熙卓所言,两人中一个善使大手印,一个善使金刚指,此两项皆为密宗武学。” “这大理又叫妙香国,境内几乎举国信佛,会这两门功夫的应不在少数吧?”关承羽接着道。 “话是如此,但修为高深者却不会太多,这两人显然皆为一流高手,可惜如今已不能从面目上盘查。” 南宫群此时道:“我们今天见过一个叫高智升的少年,功力已很是了得。” “他是大理岳侯高方的孙子。”于是关承羽把六年前的事说了一下。 梁木娇也在一旁补充道:“六年前那高方也是一心要除去熙卓,他说熙卓天资过高,留下会给他孙子,也就是这个高智升的大业增添阻力。” 慕容志想了想道:“我看不会是他,他已知熙卓的身份,就不该会出手,否则别说什么大业,便是身家性命都难保全。” 南宫群跟着问道:“若不是他,那还有谁会对熙卓不利?” 慕容志道:“目前大理的势力大致可分为三派,湛西的杨家,湛中的董家,还有湛东的乌蛮,乌蛮一向以高家为首。高家若想站稳脚跟或是扩张势力,必然要倚仗乌蛮三十七部。我想高家也深明这一点,这由资助南谷学堂之事便可见一斑。与其说南谷学堂的兴起来自六年前的那场比试,不如说是由高家一手促成。但另两家可不愿看到三十七部的团结。湛西可能目前还不用考虑,湛中的董家却是绝对不可能没有动作。” 南宫群道:“我不大同意你的三个派系一说。” 慕容群一笑,“噢,你还有什么高见吗?” “高见倒不敢,只是我觉得应该在三个派系外再加上关家,承羽虽然不会参与他们的角逐,但却是足以影响大局的人,难保不会被他们利用。” “你是说高智升?” “你说呢?六年前的那场比斗被传的沸沸扬扬,让整个湛东乃至大理都知道了南谷村出了位剡注的小哥哥,甚至就连街头卖包子的都在称熙卓小哥哥,但高方被承羽斩杀一事却至今密不外传,这是否有意麻痹另外两方的手段呢?而六年来高家又极力修好与南谷村的关系,这本身就把熙卓推向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位置,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但越是巧合的事就越是最好的掩饰不是吗?处在这样的一个暧昧的位置,高家不可能那么单纯。” 慕容志点了点头,“不错,其实高家只要压住承羽在湛东这件事,承羽便已然入了他们的局,而巧的是承羽也不愿向人说起自己的行藏。如此简单而有行之有效的计谋若不加以利用也的确说不过去。” 关承羽此时轻叹一声道:“不论是何原因,看来疑点都指向了湛中的董家,原以为大理妙香之国,一片太平,不想也是纷争不断。” 慕容志道:“哪里会有真正的太平,我们江湖之人能保一家安宁已经难能可贵了,我看他们今天行动失败,短时间内应该会有所收敛,但也难保他们以后会有更大的动作,若要想一劳永逸,承羽还是亲自出来震慑一下董家为好。” 南宫志道:“这不正好中了高家的圈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关承羽道:“慕容大哥觉得要是我不做出动作,会有什么后果?” “那熙卓岂非每天都在危险之中?” “这样不好吗?” “这,这固然能给孩子一种危机感,让他们更加努力,但是不是有些过于冒险?”接着把头转向梁木娇,“弟妹也这么想吗?” 梁木娇浅笑一下,“我向来都听二哥的,不过这件事,我还想争求下孩子们的意见。” 慕容志此时面露担忧,“看来我还要提醒两位一点事情,董家还有位高人在世,他便是大理的开国国师董伽罗,传言此人乃是佛陀转世,功力深不可测,佛不佛陀且不去管,但其本身修为怕也要跟寇伦在一个级数,承羽真不再做考虑了吗?” 关承羽疑惑道:“董伽罗,二百多年前天宝战争中施法帮助南诏阁罗凤大败唐军的不就叫董伽罗?” “不错,大理的佛教密宗,可以说便始于此人,而今天的这个董伽罗正是他的后世子孙,只是不知为何也叫董伽罗。” 梁木娇此时道:“这个董枷罗是否具有双重性格?” “要说性格,这位国师既弘扬佛法,导人向善,又管理军队,行事狠辣,倒的确算得上双重性格。” 梁木娇道:“我知道了,是道心种魔大法,这个董枷罗一定是获得了其先祖精气神所结合成的魔种,当然,对与他,也许应该叫道心种佛更为恰当。” 慕容志心头一凛,“那他身体里的到底是二百年前的那个董伽罗,还是现在的董伽罗?” “怕是两者都有,不然他也不会也叫董伽罗了,我想这应该是他统一两者元神的一种方法。” 到了此刻众人皆不免唏嘘感叹,武学之道,如浩瀚**,前人中,不乏有那天纵英才,奇思妙想之辈,每每能想人不敢想,做人不敢做,而当其公署于世,留给后人的唯有惊叹与敬畏。 “其实就算我不出现,董家也不一定就查不出来,我想今后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才是。”关承羽徐徐道。 “就怕高家有意封索,之前董家也不可能没有查过,可还不是来了吗?”慕容志似还是不怎么放心。 “其实几个孩子根基都已不错,只是在对敌经验上还欠些火候,只要多加训练一翻,当足可自行应付这些困扰。至于那董伽罗,亲自出手的机会怕不大。” 南宫群想了想刚才的事情,点了点头,慕容志接着说道:“既如此,我跟南宫群便在这里多留上一段时间,亲自给孩子们喂招,孩子们也停上个把月,不要去学堂了。” 南宫群也跟着道:“这主意好,就这么办。” “哈,两位兄长,那小弟可太感谢了。只是南宫大哥不在蜀中,那马匹的事?” “关福不是在那边吗,那一趟路子,他早摸熟了,放心吧,误不了你的事儿。”南宫群想,反正我在这边还刚收了个徒弟,多留几天也好。 “如此就好。” 有关承羽的先天真气相助,第二日,关熙卓与侯栖峦便行走如常。这次的事情对他们几个的思想改变很大,让他们深切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现在他们一心想的就是快速提升修为,以及努力训练对战经验。南宫群与慕容志多留的这一个月里,他们的进步很快,这让两个陪练者也不得不承认他们都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随着孩子们的不断进步,大地又经过四个寒暑。四年来,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如今都已步入了花样年华。那天的袭击事件没有再发生过,可三个孩子的警惕却一日没有放松。现在关熙卓每日都会带着那根“曲尺”,关熙越也是长配一把宝剑,而侯栖峦更是在身上藏了数不尽的银针。 秋天的时候,关福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杨延郎死了。 沉默了好久,关承羽说了句,“该回家了。”便向屋中走去。 良久,梁木娇自语道:“好,我去通知孩子们。”跟着便向关熙卓他们练功的地方走去。 西南侧的密林深处,有块十丈见方的空地,此刻正有一对十六七岁的青年男女在对练剑术。 只见男的身着蓝衣,高有七尺,五官俊美,双眼有神,出剑潇洒凌厉。女的粉装素裹,体态婀娜,绝世姿容,灵气四溢,身法曼妙飘逸。两人你进我退,你来我往,攻得迅捷,守得严紧,只斗了个平分秋分,旗鼓相当。 “栖峦。” “啊,师父来了。”女子猛攻一招,向后退开,“师父怎么现在过来了,我跟熙越就快回去了。” “怎么没见熙卓呢?” “哥中午就下山了,现在也快回来了吧,找哥有事吗?”男子走了过来。 “你哥回来让他收拾一下,我们明天一早回京城,你们也去收拾吧。” “回京城?怎么这么突然。” “先不要问了,照办就是。” “哦。” “你先回去吧,我跟栖恋说两句话。”梁木娇见侯栖恋有些失意。把儿子支走后,说道:“怎么了,栖恋,不想跟师父去京城吗?” “不是。”侯栖峦幽幽地道。 “呵,你呀,不过也该给你个名份了,你看,这是什么?”说着摊开了左手,里面赫然放着一支蝴蝶玉簪。 “啊!”侯栖峦一声惊呼。 把玉簪交到她的手上,“为师知道你老早就惦着它了,现在满意了吧。” “嗯。我这就去收拾东西。”说完一声娇笑飘身远去。 “这丫头。” 第二十一节 落涯 侯栖峦没有去小院,而是转了身踏着树梢到了崖边。 过不多时,一身蓝衣的关熙卓便从下方攀了上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关熙卓奇怪道。 “等你呀。”侯栖峦笑着道,“你看!”说着把蝴蝶玉簪递了过来。 “靠,你终于下手了。” “什么话,我又不是偷来的。”白了他一眼道。 “不是偷来的,难不成是你跟娘要的?” “也不是,是师父给我的。” “娘主动给的?” “嗯。” “什么情况?” “师父说要回京城了,送这个给我应该是有给我正名分的意思吧。” “噢,啊?你说什么?回京城?” “是呀,好像是出事了,不过什么事师父没说。” “那娘给你玉簪时没说别的吗?” “没有啊,不过我一拿住玉簪就跑开了,好像也没有机会听她还说些什么,嘻嘻。” “我觉得你好像会错娘的意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据我所知这支玉簪只是爹娘当年离京时奶奶送给娘的礼物,而并非是信物,而爹给娘的信物却另有其物。” “是什么?” “笨呀,外面都叫爹什么?” “天下第一剑呀,啊,我知道了,你说的是跟关叔一起成名的那把天剑。” “嗯,你想呀,我是长子,若娘要代我给你信物,那就该是这把天剑才是,而不应该是这支玉簪,而娘又说是给你名份,那它显然就是信物,它既做不了我的信物,那就该是老二的信物了。” “这,以前也没听你这么说过。” “以前我还小,哪里能懂得这些。” “我不管,我都想了它这么多年了,先戴上再说,来,帮我插上。”说着把玉簪塞到他的手里。 关熙卓刚一接手,只觉入手冰凉,就跟握住那把“曲尺”的感觉差不多,心说,这东西虽说是自家的,却是不曾好好看过一眼,不由认真做了一番打量,只见其色白而透微绿,在日光下更显青翠,簪身光滑圆润,尾端蝴蝶勾勒得甚为简洁,却更添天然一体之感,质地甚坚,也不知属于何类玉种。 “不错吧,是那种简约中的高雅。” “嗯,挺适合你的。” “嘻,快给我載上吧。” “噢。” “慢着。” “怎么了?” “有人。” 关熙卓回过头来,只见涯边绳索不时蠕动,显然是有人上到了涯边。两人对视一眼,会是谁上来了呢? 也无需二人思索太久,来人便已翻身上涯,只见其一袭青衫,背负长剑,肩宽腰窄,身形挺拔,剑眉虎目,气宇轩昂,看年岁应不满双十。二人仔细看过,此人虽模样生得不错,可这人的确是不认识。 “你是何人,来我秘境所谓何来?”关熙卓见其目不转睛地盯着侯栖峦看,不由心中有气。 这时来人双目猛然大张,“这里便是关岭秘境?那关承羽便是在此了。” 关熙卓见他先是对侯栖峦无礼,现又直呼父亲名诲,不免有些着恼,“你究竟是谁?” 来人却并不理他,直接便往里闯。 “站住。”关熙卓与侯栖峦齐声吓道。 那人微瞥过二人一眼,便又在往里走去。可刚走出两步,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前方的景物已然起了变化。 “你,”他转过身双目怒视着关熙卓,“让我进去。” “哈哈,”关熙卓倒有些乐了,心说你是谁呀就让你进,你当这是你们家后花园呀,“关岭秘境什么人都能进,唯独像你这种无礼之人不能进。” “我若非要进呢?” “请便。” 那人看了看前面不知名的阵式,一时犹疑不定,不由怒斥一声:“旁门左道。” “找死呀你。”这下侯栖峦首先不乐意了,“仓啷”一声宝剑便拔了出来,自己父亲浸淫一生钻研出来的东西被他说成旁门左道,那还能忍得下? “不是吗?有本事就明刀明枪地来,搞这些东西,算什么本事?” “好,姑奶奶就和你明刀明枪,拔剑吧你。”看来侯栖峦真的动了肝火。 “我不跟你打,我要找的是关承羽。” 关熙卓这下可奇了怪了,此人一口一个关承羽,全然不顾及江湖辈份,莫非是来寻仇的,“你找关承羽有何事?” “挑战。”话语说得斩钉截铁。 “说清楚,挑战还是寻仇?” “我说得很清楚,是你听不明白。” 靠,我他娘的还成弱智了,你也不看看你他娘的一副死了亲爹的样子,谁会信你是来挑战的。“好好好,如果你是来挑战关承羽的,那就自己进去,如果你只是想见识关家剑法,那也不必进了,找我就行了。” “你是他儿子?” “正是。” “那好,不过一下死了可不要怨我。” “嘿,会说人话吗你?”侯栖峦在一旁直想捅他一剑。 关熙卓心道还说你不是来寻仇的,可就这么跟人拼命也实在是冤,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人家是谁,“那通个名吧。” “能打赢我自然会告诉你。” 关熙卓自然听得出来他的弦外之音是打不赢就没资格知道,心道你小子狂得没边了,等下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 当下就要说声请字,谁知话还没出口,对方一剑便劈了下来,就像不愿在他身上多浪费时间一般。 心里骂了一句你赶着投胎呀,手上也不敢大意,曲尺“嘣”的弹开,直往那劈来的一剑迎了上去。 谁知对方变招奇快,立时便改下劈为上撩,似是能完全脱离物理的运动惯性。 要比快吗,那还不好说,来而不往非礼也,看我这招,关熙卓向左一侧身,上搪的一剑改为前刺,直逼其咽喉。 那人倏地左进一步,驱剑回扫。 关熙卓翻身前倾,自下方再刺其喉。 那人急退。关熙卓就势回旋,剑不离喉,如影随形。 突然,那人在退势中执剑回拖,剑未至,声势已起,却有磅礴刀意蕴藏其中。 关熙卓不感大意,疾速撤走。 刀势立涨,绵绵刀意中充斥着不甘不屈,直如惊涛拍岸。 居然是疯魔十八斩,此人与南宫伯父定有关联,此时关熙卓已退至涯边,刀势紧随而至,眼看提聚功力不急,那容多想,紧忙翻身下涯抓住绳索暂避刀锋。 那人得势不饶,功力再涨,声势比之方才增强何止十倍,只见他一剑横划,刀气破体而出,直在涯边切下块丈许长的石壁下来,而绳索亦被削断。 关熙卓就在那被削下的石块之后,当下即刻腾身而起。刚越过涯面,一股刀风便横扫袭来,直把他逼到了十丈开外。 侯栖峦看到此处,早已吓得面色发白,双腿发软。 好狠的心肠,对方一开始便有心隐瞒实力,自己一时大意,竟被逼到这步田地,眼下身处绝境,无处立足,生死之间,只是旦夕。难道我又要死了吗,转头看看涯边那失魂落魄的爱人,一腔的心痛与不甘愤然而生。 “天地不仁,为我所感,愤愤天罚,以剑引之。” 天威骤降,关熙卓手执曲尺疾速升高八丈,百丈内天地之力顺势被拉起,在曲尺之上形成一片丈许方圆的黑幕。跟着曲尺指向了涯前的那一袭青衣。 只见那人身形急骤颤抖,一脸骇然的仰视着自己。 “天剑关刀远攻式凤凰展翅。” 上空的黑幕立时化为一面黑色的刀锋,从高空向着那人直逼而下,其势甚疾,转瞬即至眼前。 “乌龙摆尾。”上空一声大吓。刀锋即时转了方向冲着右侧山体便击了上去。“轰隆隆”,只在山壁上击出一个深二丈有余的巨大石穴。 涯上的那人与侯栖峦皆被这一幕惊了个目瞪口呆。 熙卓居然步入了回刀之境,侯栖峦兴奋的转过头来,却瞬时间面色大变。 原来关熙卓天剑一出,便想着展开身法滑进秘境,但当刀气击出后突想起那人刚刚施出了南宫群的疯魔十八斩,此时心中便生出一个念想,此人不能死,于是即刻操纵刀气转向了一侧。却不想此时全身突然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再提不起半分功力,更别说施展身法。 我命休矣。关熙卓无力可支,直从天空掉了下去。看着那涯头的倩影,再见了,我的爱人。 侯栖峦转身时,正好看到他凝视着自己掉下去的一幕,那眼神像是在告别,却更像是一种解脱离,好像在说,我终于还是把你让了出去。 “不!”一声凄厉的悲鸣自涯头响起,十里之外,可闻回响。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撒落下来,木然地走向涯边,“等我,我就来!” 第二十二节 失踪 突然,一股拉扯之力将她拉回涯内,转头看去,只见是关承羽夫妇到了近前。 原来方才关熙卓天剑一出,秘境中气流的变动立时为其内的关承羽等人所觉,众人知必有事,即刻便赶向涯前。 “师父,快救熙卓,他掉下涯去了。”侯栖峦像是溺水中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 一听此言,关承羽立时便投身而下,梁木娇也瞬时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侯栖峦哭得直如泪人一般,“我也不知道,方才,方才施展那式天剑关刀时还好好的,可后来也不知怎么便掉了下去,师父,熙卓他会不会死呀,他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你说什么?”梁木娇虽然心痛异常,可听到此话脸上还是现出几分犹疑,“是殉情吗?” “是,”猛然变得一脸决绝,“徒儿已生无可恋,只求速死,希望还来得及追上他。” “你喜欢的是老大?” “娘。” “老二,”梁木娇转头看向暗然走来的儿子,“你知道了?” “嗯,”关熙越点点头,“娘请放心,哥没有死,我能感觉得到。” “什么?你再说一遍。”侯栖峦猛然转过身一脸紧张而又期待地盯向他。 梁木娇再次打量了侯栖峦一眼后,回头看向儿子,“你跟老大一胎双生,是不是能感应到什么?” 再次点了点头,“我能感觉到哥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驮着飘远了,具体的方位我却说不上来。”看着侯栖峦一眼疑惑地盯着自己,“栖峦姐姐放心,我绝无拦你为哥殉情之意,只是哥如今真还活着,如果你此时寻死,岂非负了哥对你的一片情谊?” 侯栖峦的双眸猛然张大,似是对他的话信了几分,“我要下去看看。” “你关叔下去了,先等他上来问下情况再下去不迟。” 侯栖峦想了想,点了点头。 在涯边的另外一人表情怪异地看着三人,他便是与关熙卓比斗的那个青衣年轻人。此刻的他也许还在为刚才天剑的威势受着惊吓,也许对关熙卓为何要舍身来救他感到费解,也许又在为面前的三人对他这个仇人置若罔闻心有不忿。 是我,是我害死了你的儿子,你的爱人,你的兄弟,你们来杀我呀,为何你们连看我一眼都不肯,难道在你们关家人的眼里我就那么不屑一顾吗? 关家,“吭吭,”关家,“哈哈,”青衣年轻人笑得无比的自嘲。梁木娇等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但也仅是一眼,便又转了回去,她们实在没有暇情去理一个素不相识的疯子。 “啊!”那人大喊一声,好像有满腔的憋屈无处发泄,跟着挥动宝剑向着涯边砍,砍,砍,砍,砍,而后运起全身功力将宝剑丢了出去。看着宝剑向着天际飞得再看不见踪影,那人似是对自己抛出的距离非常满意,怱而哈哈狂笑起来,夹带着嘴边因为运功过度吐出的血迹,姿态更显自嘲,慢慢地笑声也渐转凄凉。 此时一袭白衣的关承羽从涯下升起,洒然落于涯头,他看了看状似颠狂的年轻人,而后转向三人,“一里方圆内没有任何发现。” 众人虽有失望不免又有庆幸,在这个时候,也许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也许他真像熙越说的那样是被什么东西带走了,但这种说法又如此离奇,又该从哪里下手找起。 “栖恋,”梁木娇拉起徒弟的手,“看来熙卓没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照你关叔的经验,他这次如果侥幸不死,内功就会转入先天之境,那时即便是受点什么伤,也绝不会危及他的性命。答应师父,你可千万不要再说什么寻死的话了,为今之计,还是尽快找到熙卓才是。” “嗯,”侯栖恋轻点着头,“徒儿明白,徒儿也相信,为了我,他也绝不会让自己死,他一定会保住性命回来找我的。” 梁木娇摇头苦笑,“为师还一直以为你是喜欢老二的。” 侯栖恋此时心想,师父呀师父,看来你也是太习惯于熙卓让着弟弟了,突然又想起熙卓落涯时那一脸解脱的表情,心里不免又揪痛起来。 “关承羽。”涯边的青衣年轻人注视着关承羽道。 “你是谁?”关承羽转过身道。 “南宫仪。” “南宫俊的儿子?” “不错,家父与半月前离开人世,死前将一身功力传给了我,他老人家毕生的心愿便是再战一次关家剑法。” “我明白了,你走吧。” “你要放我走?” “我儿若非有心饶你,你以为可以在天剑之下保住性命吗,既然他已放过了你,关家又岂有再反悔的道理。” 啊,南宫仪的双眼猛然张大,之后垂下头去,原来这便是关家之人。 翌日下午,在昼夜寻找无果后关承羽继续按原计划北上,留梁木娇与侯栖峦关熙越接着在附近一带分头搜寻。 第一节 迷失 夜幕降了下来,密林里的瘴气愈发浓郁了,草丛间的那袭蓝衫已不知在那里爬了多久。 蓝衫动了一动,跟着从其俯身的地方探出一个黑色的鹰首来,鹰首四下谨慎地望了望,似是在搜寻着某个倒霉透顶的猎物,又似在躲避着什么危险。 良久,似是终于没有发现什么,又缩回了头去。看着身旁那俯身在地的蓝衫,眼里的怒气渐渐升了起来,但很快地又安稳了下去,就势委身在那片蓝衫下。 它本是老鹰岩上的一只半大的苍鹰,只因前日下午的一次心血来潮飞离了自己的领地远了一点,又因一时好奇观了一次人类的比斗。 结果先是被一股天地之力镇压得翅膀都不得挥动,要不是自己天生的翱翔技能,恐怕就要成了世上第一只被摔死的鸟。 之后又被一根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丝线勒往了膀子,接着便被这个一身蓝衫的人负在了身上,紧紧搂住了自己的脖子,可怜自己的这副小身膀又怎能承受这么大的重量。 但也只能运起全身的功力将自己的翅膀伸到最展,依着风势向前飘去,希望能在力量耗尽之前安全着陆。 天地良心,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摔你的,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我知道你是那人类的强者,求求你快点醒吧,你这么勒着我,我就算不被这瘴气毒死,也会饿死的。 唉,这么躺在这人身边真舒服,就像有只手在轻轻扶摸着自己,浑身感觉暖洋洋的,要不是饿得发慌,还真想永远这么躺下去,哎―― 一道曙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射了进来,又是一夜过去了。那袭蓝衣终于有了一些较大的挣扎,慢慢地强撑着坐了起来。 他吃力地抬起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泥土和血垢,木然朝四下看了一看。除了一只比鸭子大不了多少的傻傻的苍鹰在欢喜地看着自己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是的,这一刻他的确是感觉到了它的欢喜,毫无理由的。接着他发现了缠在它膀子上的丝线,丝线另一端连着一支四尺长的尺状物什,而物什的另一端正握在自己的右手中。 “笨蛋。”蓝衣人随口便说了一句。 苍鹰一阵恶寒,天生的灵觉让他明白到这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不想自己等了他几个日夜,却首先等来这么一句话。跟着见那人对它招了招手,它赶忙扑身到了近前。 蓝衣人为他解去了束缚,似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跟着便再次爬到了地上。 喘了几口气后,努力向前挪动几步,倚在一棵树上坐了起来。跟着闭上了眼睛似是进入了冥想。 苍鹰扑腾了下翅膀,瞬间的疼痛几乎让它晕死过去,此时它突然想起刚才那人说出的那两个字来,莫非我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吗?它没有再试图飞起,而是又伏身到那身蓝衣身旁。 两个时辰后,蓝衣人睁开眼来,现在他已能站起身慢慢行走了,苍鹰的精神似也比先前好了一些。 蓝衣人走了一阵,似是想找点什么东西填下肚子,但除了几条毒蛇以外,并没有看到一个像样的东西,没办法,就是它了吧。 挥了下污浊的衣服,一股锐风射了出去,一条粗如拇指长六尺余的青蛇从中而断。苍鹰兴奋的叫了一声就要扑上前去,却马上又停了下来,谨慎地看向了蓝衣人。 蓝衣人看过它一眼,自取了后半部分生火烤了起来。黑鹰自不会放过余下的一段,大口朵颐起来。 不一会,香味自林间生起,蓝衣人看看焦灼的蛇肉,脸上不由升起了欣喜的笑容。黑鹰这会已然吃饱,但闻了这股肉香,还是直流着口水。 蓝衣人开食时,它不禁又露出了乞求的目光。 蓝衣人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它,向它嘴里送去了一段。 “笨蛋。”又是那句不怎么好听的话说了出来。苍鹰看了看他,慢慢地挪身过去靠在了他的身旁。 吃过东西后,人也有了点精神,蓝衣人开始思考一些事情,这是哪呢?我是怎么来的这里,我又来这里做什么?而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要离开这里,此处瘴气如此之重,即便茹毛饮血都会是一件奢侈的事。 于是整个下午,一人一畜都在这片森林里漫无目地的走着。 傍晚时分,他们进入了一条大狭谷中,也终于在这里发现了一条溪流。 蓝衣人十分开心,扑通一声便扎了进去。畅游一翻后,感觉心清气爽,人也容光焕发了起来,此时方才看清他原是位十六七岁的俊美少年。 上岸时顺带的捉了两条约莫半斤重的草鱼上来,美餐一顿后,一人一畜便睡在了这里。 次日天还未亮,人畜就继续赶路,此时的黑鹰已能坚持一会儿飞行了,它带着少年人穿过大狭谷,慢慢找到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 村前方有块空地,此时正有五十来个长幼不齐的村民在操练武艺。少年人心想,莫不是进入了一个隐居世外的武林世家。 正待往村里走时,被一十五六岁着粉色丫环打扮的少女拦了下来,“你是何人?” “我是,”少年人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已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第二节 小蛮 少年眉头深深地拧起,茫然道:“这位姐姐,我要说不知自己是谁,姐姐会否信我?” 小丫鬟乌溜溜的眼睛上下凝视了他一番,粉嫩的小脸上似是升起了一丝喜意,而后道出了一句连他都不太相信的话:“会。” “啊?”少年倒开始犹疑了,“我不用多解释什么吗?” “不用,你随我来。” 小丫鬟将他引到村后的一座沁着药香的竹楼下,叮嘱了他一句,“别乱走,在此静候。”后,三步并作二步上得楼去。 一进屋便小声地急切叫道:“小姐,小姐,好事,好事。” “死丫头,鬼叫什么呀,咱们这地方能有什么好事让你兴奋成这样?”一个清丽的女声响了起来。 少年的耳力出奇的好,在下面已然听到了楼上主仆二人的谈话声。当下里也觉奇怪,怎么这小丫头一上楼就先说“好事”,难道他认得我不成。不由得运足功力更仔细地听了下去。 此刻小丫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应该是个开朗的性子,话音里总能洋溢着那种喜悦的情绪,“我终于见到了一个能配得上小姐的人,你说算不算好事?” “呀,死丫头,皮痒了是不是,瞧你没头没脑地说些什么胡话。”小姐声音癫怪地道。 “才不是胡话呢,我跟你说呀,那位公子可好看了,小蛮我还从来没见过生得那么漂亮的男人呢?” “真的?”小姐疑惑地道。 “自然是真的,小蛮又怎么会欺骗小姐呢?” “谷里来了什么人吗?” “嗯。” “自打咱们十年前来到这里,还没有外人进来过,今次来的是些什么人物?”接着又道:“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小姐,他不是谷里人带进来的,而是自己走进来的,而且他的这里好像出了问题,都不认得自己是谁了。” “傻子?” “不不不,不是傻子,只是记忆像是出了问题,我见他额头上似是有伤,就寻莫着是不是从上面摔下来,掉到这里来的。” “你寻莫着?就你一人见到了吗?” “嗯,现在是练功时间,我想应该是。” “他人现在何处?” “我把他带过来了。” “什么?”小姐似有些着急,“你怎么这么大胆,万一他是细作怎么办?” “怎么会,哪有这么好看的细作?” “啊,你这叫什么逻辑,长得好看就不能是细作?” “反正他绝不会是。” “你这些话跟长老去说,看他们会不会信?” “那小姐信吗?” “我,我又没见过他,又何谈信与不信?” “这还不好办,他此刻就在下面,小姐下楼看看不就是了。” “我,我又怎好去见他?” “嗯?”小蛮忽而有些调侃地道:“咯咯,看来小姐还是有些心思的。” “胡说八道。我只是想说,”停顿了一下,“他一个外人刚进谷里,不先去见长老,却来见我,是不是不太合适。” “呵,我早为你想好了,他不是摔伤脑袋了吗,我只作是领他过来让你给瞧一下病情,也可查一下他是不是真失忆了,可着整个忧乡谷,还有谁敢说比小姐的医术更高明的吗?” “这倒勉强说得过去。可是――” “唉呀,别可是了,快下去吧,再晚了要让别人抢去了,你就可着劲的后悔吧。”说完似是拽着小姐蹬蹬蹬蹬下得楼来。 少年听到此处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原以为会为自己的身份发现些眉目,谁想却是这小丫鬟替自己的主子相中了自己。 看来自己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自己又怎么会来到这里呢?难道真如这个丫鬟说的是从上面摔下来的吗?少年下意地抬眼望了四周的高涯,最低处怕也在千丈以上吧,自己真是从这上面摔下来的吗,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适才听那丫鬟讲她的这位小姐似是医术甚为高明,我不若求她帮我瞧上一瞧,兴许能医得了我这失忆之症呢。 脚步声已渐渐近了过来,少年寻声望去,只见一白衣绝丽女子紧随在丫鬟之后移上前来,细看此女,正值二八年华,温婉细腻中似带有一丝伤感的情调,浅浅轻笑,迷蒙而又含蓄,一袭素颜之美,美的让人心颤,美的让人心折。 此时女子也在打量着他,外表自不必讲,比丫鬟讲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瓦蓝色的长衫上挂出了几处破绽,但着在身上非但丝毫影响不了自身的气度,还更添几分洒脱。 两人对视片刻,似是都想从对方身上找到某种东西来完善自己心中的那个影子。丫鬟小蛮在一旁对少年露出一个促狭的笑脸,而后直接从其身旁走过,到外面“放哨”去了。 第三节 唐素素 白衣女子看了她一眼,对这个“一片好心”的丫鬟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见少年人只是盯着自己并不开口,便首先打开了话题,“听小蛮说,公子得了失忆之症。” 少年点了下头。 “我可以为公子看一下吗?” “求之不得,闻得此处沁着一股药香,想必姑娘必是深谙此道。”他自不好说是偷听了人家的谈话。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左手引向屋内左旁放置的桌椅,“请这边坐。” 少顷,诊上了脉后,女子不仅眉头深锁,“公子中毒怎会如此之深?”看他面现疑惑,女子接着说道:“常人若似公子这般中此剧毒,此刻早已身亡,而公子却能全然无事,当真匪夷所思。想必公子体内的生机定是能超过毒素的蔓延,虽然这种说法过于荒诞,但却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公子是否自大狭谷外的那片树林中过来?” “正是。” “那片树林里毒蛇聚集,长年弥漫着浓郁的蚺蛇瘴,常人跟本无法通过。据我推测,公子的失忆当是头部的受到过严重的撞击所致,但抑制恢复的尚有公子的体内积压的多的惊人的毒素。公子若想恢复记忆,势必要将这些毒素排出体外。” “但请姑娘施为。”少年见女子说得头头是道,不由言辞肯切地道。 女子见他毫不顾忌便央求自己医治,知他必是心中急切,但从此点上也正看出了他内心的坦诚来,到此刻对他的怀疑终于消散。当下点了点头,“公子不必过分担忧,我先为公子开一副活血散瘀的药,把公子的外伤调养好。至于公子体内的毒素,我想以公子异于常人的体质,就算无需药石,过段时间也自可排出体外。” “噢,多谢姑娘。”少年微福了下身道。 “公子不必客气,如果公子不弃,我这厢还有个不情之请。” “姑娘请直言。” 点了点头,“是这样的,似公子这种情况我尚属首见,我希望公子有余暇之时,能常来这里坐上一坐。” 少年心中猛然一动,你该不会是真的看上我了吧,不由满目犹疑地看了过去。 女子双颊泛红,忙解释道:“公子莫要误会,我只是对公子异于常人的体质比较好奇,一心想着公子或会助我在医术上做出突破。” 少年轻“噢”了声,看不出兴奋还是失落。 女子却是心头一紧,我这么解释他是不是不高兴了,可事关女子清益,我要不解释不是显得很轻浮。他要为此就对我疏远,我也绝不强求。 其实少年也未多想,他现在一心想的只是如何尽早恢复记忆,而眼前的这位姑娘显然正是自己此时最需要的人,幸运的是她对自己表现得也异常的热忱,不管是出自对自己的好感还是对自己这具身体的兴趣,对自己来说显然都不是什么坏事。 两人一时沉默了下来,各自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事情。 “敢问姑娘芳名?”少年人突然问道。 “啊,”是呀,坐了这么久,连自己是谁都没告诉人家,无怪乎他会多想了,“我叫唐素素,是这里的大小姐,这里是忧乡谷,当家的是我娘跟哥哥,眼下他们都不在谷中,谷中事物现由两位长老代管,有时间我会为你引介。” “噢,原来是大小姐。” “啊,别,”唐素素心下一急,怎么越说你越疏远了,“你别这么叫……” “就是呀,你可不能叫大小姐,你要叫素素,小姐才喜欢呀。”丫鬟小蛮此时笑嘻嘻地踱到了唐素素跟前,许是终忍不住好奇,就进来看看两人都在谈了些什么。 “小蛮,不许瞎说。”唐素素转过头佯怒道,自己倒先羞红了脸。 “素素小姐?” 小蛮将眼一瞪,“你可真够笨的,是素素,不是素素小姐,小姐只是小蛮的小姐,素素才是你的素素,听懂了没?” “啊!”只听得唐素素失声羞叫,双手捂颊,抬起莲步蹬蹬蹬蹬已上得楼去。 小蛮那乌溜溜的大眼眨巴眨巴地看着她上楼,愣神道:“我说错话了吗?” “说错了。”回答他的自然是那少年人。 “都怪你,要不是你太笨,我又怎会一着急说错了话,呜呜,小姐一定会骂死我的。”小蛮的性子就像孩子一样,说哭便哭个不停了。 “说错话而已,不会太严重的。” “你懂什么?小姐平时最看中名节了,我刚才说了那种话,小姐一定恨死我了。” “噢,那确是罪过大了,你接着哭吧。” “噗哧。”此时上面楼梯口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失笑声。 小蛮向上瞟了一眼,回头道:“哼,世人都是劝人笑的,哪有你这样,劝着人哭的?” 少年饶有兴致地道:“笑与哭都只是一种表情而已,笑又不比哭高级,凭什么就只能劝人笑,不能劝人哭?” 小蛮闻言一愣,“嗯?不想你还有这等有趣的一面,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哭了,虽然哭没什么不好,可我哭着让别人看着笑话就绝对不行。” 少年哈哈一笑,此刻越看这小丫鬟越觉得可爱了。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可警告你噢,你可不能喜欢上我,你可是我们小姐的。” “又说胡话了。” “这次绝对不是,我是说你的心已经给了我们小姐,你敢说你对我们小姐没有动心吗?” “呃,呵,这种话可不好乱讲的。” “哼,虚伪,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们小姐是什么人,那绝对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男人见了基本都是连路都走不动了。” “呵,我可没有。” “你是没有走不动路,不过你更糟,你是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呃。”少年再次噎住了话头,这小丫鬟的嘴太利害了,跟她斗嘴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怎么没话说了吧,还说你对我们家小姐没有动心?” 少年摇头苦笑,“我好像是见到你时就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吧。” “那是因为,因为我常年陪伴我们家小姐,身上或多或少就感染上了她的几分媚力,你见了我自然也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呀。” “噢,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一到这里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原来问题出在你这里呀,这么说来,只要我把你杀了,岂非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小蛮大眼一张,“唉呀,说不过我,要来横的吗?来就来,我怕你呀?”说着一根长有六寸的银针便从手中露了出来。 少年乍见此针,脸色骤变,眉头拧紧,跟着双目死死地钉在了那根银针之上,一股强者的威势瞬时透体而出,直把小蛮逼迫得瑟瑟发抖。 第四节 小凡 “啊,小姐,小姐。”小蛮惊恐万分,立时便喊叫起来。 唐素素就在楼梯口处,闻声马上便飘身而下。 当看到这一幕时一脸惊疑,惊的自然是少年那强绝的实力,疑的是他为何会突然情绪失控。 她寻着少年视角的落点,小心地说道:“你是不是见过这种银针?” 少年茫然地抬起头来,像是在努力回想着一些事情,跟着眉心倏然收紧,双手捂向头去。 “想不起来就先不要想,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定向难明,还需平心静气比较稳妥。” 少年将头转向她,似是在做着内心的挣扎,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小蛮睁着大眼小心地从唐素素的身后探出头来,看到少年平复下来后,吐了吐丁香小舌,“还是比较听小姐的话。” 唐素素举手在她脑门上轻拍了下,“凭地话多。还不去扶他坐下。” “还是小姐去吧,小蛮现在的心里还怕怕的。”小蛮一声干笑道。 唐素素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后,自己上得前来。 “我没事。”少年抬手婉拒了她的搀扶,自行坐回了椅上。 唐素素也坐回桌子另一侧为他再次号了脉,“失忆之症我也只曾听闻,未有遇过,也许熟悉的事物能刺激患者恢复记忆,但绝不适合公子现在的状况,此刻公子头部瘀血未清,身上又布满毒素,一但出了问题,后果将很难预料,公子若找回了记忆却神智被夺,那岂非是弄巧成拙。依我之见,公子还是先养好头上的外伤,再图其它为上。” 少年点了点头,“谢小姐指点,我会注意的。” “还叫小姐?我们小姐不是说了不让你叫吗。”小蛮忍不住又插嘴道。 唐素素也跟着面带微笑地道:“是呀,公子还是唤我素素吧。” 少年深深看她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小蛮此时又道:“公子唤小姐素素,小姐却唤公子公子,这是不是也不大好?” “这――”一时两人都犯起难来,小蛮之言本不无道理,两人既不想见外,就该同呼姓名,但少年却是位失忆之人,又怎能道出姓名。 小蛮此时却“嘻嘻”一笑,“不若小姐就帮公子取个临时的名字,以后也好称呼不是?” 唐素素心下一动,“这个,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哈,有劳素素了。” 唐素素微微点头,“那素素就逾礼了,嗯――”想了一下,“公子年纪轻轻却具过人修为,出身定然不凡,不若就取不凡二字可好?” “呵,不凡,素素抬爱了,我又何德何能自命不凡,依我看就叫个小凡吧。” 小蛮此时紧跟着说道:“小凡好,小凡好,听得顺心,叫起来也上口,就跟我小蛮一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少年跟唐素素看着她,都不由笑了起来。 少顷,唐素素开好了药,主仆二人一起去煎了。 而正在这个时候,忧乡谷里出了一件麻烦的事。 声音从村落的前排响起,“快打下那只鹰,大长老说了,谁要能打下那只鹰,就赏他一只火雷弹。” “快,它受了伤,飞不远的。” “它往后面跑了。” “快,拦住它。” 一时间,整个村子变得活跃了起来,加入追赶的多是些年轻人,总有那么二三十个的样子,更不乏有女子穿行其间。他们不断频奔于各个高墙矮巷,一发现目标就是飞刀,飞箭,飞针,飞石一起招呼,只闻得村子各处噼里啪啦响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慢慢地,声音向着村落后方靠近过来。 “快,快,它往小姐那边去了,快拦住它。” 听到声音的小蛮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呀,好大的老鹰呀。怎么它的嘴里还叼着――呀,怎么蹿进屋里了。” “怎么了?”唐素素在里面问道。 “一只这么大的老鹰跑进屋里去了。”小蛮边说边着急比划着。 “啊,快看看去,小凡还在屋里。”说着便急步跑了过去。 留小蛮在后面嘀咕道:“着哪门子的急,你的小凡是那么好欺负的吗?”跟着也在后面紧走了过去。 二人刚一进屋,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一只如鹅般大小的苍鹰立在小凡的脚前,嘴上叨着一只蒸熟了的鸭子向着小凡递了过去,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就像是在说“吃呀吃呀”一般。等等,那不是大长老最喜欢吃的“太白鸭子”吗? 第五节 笨蛋 哦,我的天,小蛮嘴里不由咽下一口唾沫,慢慢走上前来,“它是你养的吗?” 小凡接过了苍鹰送上的鸭子,“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它就在我身边了。”接着撕下一块递进了它的嘴里。苍鹰就那么匐在他的脚前吃了起来。 唐素素也移步过来,“看来它是只灵禽,若它本来就是由你所养的话,说不定还能靠它找到你的家呢?” 小凡轻摇了下头,“我觉得不像,我对它一点印象也没有。” “可我见它好像对你挺依恋的。” 小凡看了看苍鹰,不由感叹道:“可能是因为我们共经了一场患难吧。对了,它的膀子也受伤了,你能也帮忙给看一下吗?” “是吗?我看看。”唐素素说着便探下身来。 苍鹰倏地凶性大发地人立起来,一双鹰目灼灼地盯上了唐素素,嘴里发出“啁啁”的尖锐鸣声。 “啊。”唐素素连忙退后一步。 “笨蛋。” 此话一出,苍鹰顿时便变得温顺下来,扭头看向小凡,见后者点头后,低下身来,踱步到唐素素跟前,用脖颈在她下摆上蹭了蹭。 “哟,还知道陪礼呀。”不由纤手扶到它的脑袋上,见它又用脑袋在自己手上蹭了蹭,不由咯咯笑出声来。 小蛮也凑身过来,小手在它身上摸了摸,“它叫笨蛋吗?” 苍鹰听到此话偏头看向她,翅膀扑腾了一下,一副很自豪的样子。 “哟,就这你还神气呀。” 苍鹰偏过头去,不再理她,好像在嫌她不懂得欣赏一般。一下把两女逗得全都乐不可支起来。 小凡也被搞得一愣一愣的,心说你他妈还是鸟吗?也太能搞怪了吧。 唐素素为它看了一下,“它不要紧,只要不做太剧烈的运动,过个三五天就没事了,我给你熬的药快好了,你要有办法可以让他也喝一点。” “嗯。” “我去看药。”小蛮又摸了下苍鹰的脑袋后快步走了出去。 此刻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跟着一男子大声道:“我就看见它往这边来了,可这会儿又不见了。” “你声音小点,莫要惊扰了小姐。”一个女子的声音道。 “不会跑进小姐屋里了吧。” “不会,要进去了,小蛮那丫头早叫上了。我们再去别处找找。” 接着几人像是都认可了她的这种说法,脚步又渐渐远了。 “有些麻烦。”唐素素此时一脸担忧地道。 “怎么了?” “我还没想好怎么跟大长老说你的事情呢?可现在笨蛋偷了他的太白鸭子,怕是过不了太久,他就会找到这里来了。” “实话实说不就行了吗?” “不是不行,只怕他不会相信,那样你就会很麻烦。” “有什么好麻烦的,他若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 唐素素心头猛然一阵酸涩,“只怕你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笑话,我要走便走,他还能拦住我不成?” 唐素素更是心焦,双眸凝视着他道:“答应我,小凡,不要与忧乡谷为敌好吗?” 小凡仰首与她四目相投,郑重点了点头。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女声,“小姐,我是彩衣,请问小姐在里面吗?” 唐素素心下一叹,该来的还是来了,步出门外,“彩衣,有事吗?” 彩衣年约二九,一身浅红,肤色白皙,一个挺端庄的姑娘,“敢问小姐,可有见过一只苍鹰在这里出没?” “彩衣,你进来吧。”唐素素见边上没其他人后便直接唤了她进来。 彩衣进得门来,看到左边坐着的小凡跟他脚前匐着的苍鹰,头脑一阵不发使唤。此人是谁,看情形他定是那苍鹰的主人,可谷里又是几时来了这样的人物,看他丰神俊逸,气度不凡,又岂是谷中哪个少年能比得了的,再看小姐看他时的眼神,慧黠的彩衣又怎能不知究竟。 此时唐素素言道:“这是小凡公子,是我的朋友,你要找的那只苍鹰就是他的私宠。” 小凡对彩衣微笑点了下头。 彩衣忙还上一礼,而后对唐素素道:“刚才小凡公子的这只苍鹰叨去了大长老的一只刚蒸好的太白鸭子,彩衣才随众人一路追来至此,现在既知小凡公子是小姐的朋友,彩衣便不再打扰小姐,彩衣这就告退。” “彩衣回去打算怎么跟大长老说呢?”唐素素问道。 “这,”彩衣不由谨慎道:“小姐若不想让人知晓,彩衣便什么也不说。” “不好。” “那小姐要彩衣怎么说?” “彩衣,大长老要你们出来抓苍鹰,可是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禀小姐,大长老说,谁若抓住这只苍鹰,不论死活,都会赏他一颗火雷弹。” “噢,”唐素素犹虑了下,“这是暴雨梨花针,你且收下。”说着从袖管中取出一个粗笔杆状的物件递了过去。 彩衣慌忙退后,连连摆手,“这太贵重了,彩衣不敢收,小姐快请收回。” “没事,让你收你便收着。我尚有话交待于你。”唐素素上前把暗器交于她手中。 彩衣此时惶恐道:“小姐有事但请吩咐,彩衣一定竭力去办。” 唐素素微笑点了下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你只需回去后如实向大长老交待便好,只是提及小凡公子时,就说他是大哥的朋友,是大哥告诉他进谷的路线,让他来找我治伤的。” “是,彩衣记下了。”彩衣躬身道。 “去吧。” “彩衣告退。” 过不多时,一六旬灰衣长者领着二三十人到了村后的小楼前。 第六节 大长老 “我刚跟你说的都记下了吧。”唐素素有些紧张地道。 “记下了。”小凡却回答的很平淡。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我再给你讲一下吧。” “还是不要了,出去慢了他们会起疑的。” 唐素素谨慎地看了他一眼,“好吧,那走吧。” 两人刚一出门,正好看到那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走上前来。 “大伯,我正要带小凡去拜见您的,怎么您老儿还亲自过来一趟。”唐素素对那灰衣老者恭声道。 “哈哈,”老者挺着圆圆的肚子走至近前,迷起小眼,和颜悦色他道:“大伯听说素素这边来了位后生,生得十分英武,大伯一听就等不急了,要等着你们年轻人想起来见我这个老头子,谁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看您说的,我们怎么能忘了去见伯父呢?只是小凡来时是带着伤的,我就先帮他看了看,这不刚服了药,我们就打算去见您了吗?”向左转过身,对小凡道:“小凡,这位便是大长老。” 小凡忙恭身见礼,“小凡见过大长老。” 大长老一早就发现了他,心中也不免对他的长像暗赞一声,谷里的年轻一辈怕是没一个能及得上他的。当下便有心再试下他的身手。 见他恭身见礼,大长老微微向前拂了一袖,口称“免礼”。 这一袖可有讲究,它瞬时在两人之间的三步距离内布了一道由强至弱的柔劲,越靠近小凡的一端力量越弱。当小凡躬身行礼时就会越往前躬,阻力越大,大长老就看小凡躬身的程度和表现出的神态来判断他的功力强弱。 大长老一脸玩味地等着想要的结果,没有等太久,几乎也是一瞬间,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小凡十分优雅地躬下身,再立正,就像没有遇到丝毫阻力一般。大长老的感觉就不同了,他感到自己所施的柔劲,只要进了小凡身前一尺便像被一把绝世神兵生生切开,隔着数尺都能感觉到那口刀锋传来的凉意。 大长老回过神来时,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神情不由变得拘谨起来,“敢问公子师从何人?” 年纪轻轻就有惊人修为,背景一定不会简单。有的人喜欢用不凡的出身标榜自己,有的却不屑于告诉别人自己的来历。大长老显然是遇到了后一种人,因为对方似是有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的意思。 当众人脸上开始出现愤意,而唐素素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大长老突然言道:“既然公子不想说,老朽也不便多问。公子既抱恙在身,老朽就不打扰了,老朽这便告退。” 接着便带着一群满脑疑问的年轻人迅速离开。 “什么情况?”打厨房里出来的小蛮看着满眼惊异的唐素素跟一脸微笑的小凡问道,她刚才应该是在准备午饭。 “我不知道。看来大长老已默许了小凡在谷中住下来。”唐素素木然答道。 “真的?那太好了,公子要吃什么,小蛮去做呀。” “呵,但凭小蛮安排。”言罢向屋中走去。 唐素素虽感意外,但事情能这样解决显然再好不过。要早知道他有得如此手段,自己还费心要他记一些哥哥的情况做什么,想想真的委实可笑。“小蛮,我也来帮你。”说着跟小蛮一起做饭去了。 第七节 翱翔 忧香谷没来过外人,自然就不会有客房,晚上小凡就被安排到了书房里。 “笨蛋,滚开。” “咕咕。”被踢下床的苍鹰发出了两声不满的叫声。 “靠,你是只鸟好不好,哪有鸟睡床上的。” 又过去一会儿。 “靠,你怎么又上来了?” “咕咕。” “得得得,上就上吧,别吵我噢,今天好容易能睡床了,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苍鹰看了看他,也不知是听懂了没有,接着再匐下身去。 床上似是分布着一股气息,人可能感受不到,但动物天生的灵觉能让苍鹰意识到这个地方对自己有着莫大的好处。于是它匐得越发地舒展了。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浑身说不出的舒泰。远远听见村前的晨练声,小凡想着自己以前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经常会闻鸡起武呢? 看了看昨日睡觉前放在书案上的两件东西。一件蝴蝶形玉簪,虽然质地坚硬,但怎么看也只是一件首饰。另一件是被自己折叠起来收着的那件尺状物什,如今被折成了一个尺许长拇指粗的铁棒子,此物内藏丝线,可剑可鞭可弓,异常怪异,想来定是自己以前所使之物。 那么自己以前所修行的又是何种武功呢?自己的这点道行在世人的眼中又该是达到了一个什么地步呢?昨日自己只是微动了下体内的那股刀意,大长老便被惊退,难道说自己已是一个绝顶高手不成? “走了,笨蛋,咱们也练功去。”言罢推门而出,看了看东边十丈外的小楼,自己能很明确地感觉到此刻已人去楼空,她们该也是在练功吧。 江湖人日日自强,时时警惕,似这样一个与世隔绝之地,也不敢稍有懈怠,天下何时才能真正太平。 山谷北部,是一大片的密林,就去那里吧。于是提气轻身,向着北面疾行而去。苍鹰跟着展翅飞起,自他后方赶到了前面。 小凡抬头一看,哈哈一笑,也跟着展开臂膀,升入空中,干脆由得苍鹰在前面飞,自己在后踩着树冠一路追赶。苍鹰似是察觉到了他在挑战自己的最引以为傲的技能,也是铆足了劲地往向飞去。 距离很快便拉大了起来,但后者却越跑越畅快,渐渐地似感觉一股玄奥力量朝自己聚笼过来,自己凭借这股力量真正腾空而起,十丈之内,威压立生。苍鹰倏然一惊,翅膀再不能扇动一下了。 “哈哈哈哈。”一阵高亢的笑声穿云裂空般响起,直荡得近旁的树木沙沙作响。 在村前带领谷众练功的大长老闻得此声,脸色突变,之后长长叹了口气。心想就此子目前的修为来看,将来若不是那盖世豪雄,便一定是位天地煞星。若真是少主将此人引来此处,便必是打算利用小姐来收服此人,但依老夫看,此子又岂是那甘受束缚之人,少主此举万不要是引狼入室才好。不行,一定要注意不能让哪个弟子处怒了他。 “停。”一声令下,众人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怎么了,大长老是要宣布什么事情吗?自打昨日里见过那少年以后,他老人家就一反常态,今日要说的事莫不是又与那少年有关吧。 “咳咳,”大长老威严地环视了下,厉声道:“忧乡谷众弟子听令,本长老今日给大家交待一件事情,自即日起,众弟子未经许可不得踏入村后小姐所住的那片区域,如有违者,按族规论处。”再次扫视了下,见大多人都面现愕然,甚有少数已在交头接耳,心中骂了一句不知死活后,大声吓道:“听明白了没有?” “是,我等谨尊大长老之命。”有的人似明白了些什么,有的人却更加疑惑了。其中有一脸型瘦削的少年面上忽露一丝狠色。 大老长看了他一眼后,心道,希望你好自为之吧。 小凡踏前两步,落在了苍鹰背上,撤去了威压,只是提气轻身。苍鹰恢复自由后,如蒙大赦,一路载着他向前疾飞而去。 小凡心情大畅,闭上双眼,任凭苍鹰带着他在空中翱翔。渐渐地感觉到体内的一股自行运转的真气似是以可以目见的速度在壮大,自己的感观也随之迅速增强,以前难以捕捉到的声音也异常清晰地传入耳中。身外那股难明的气息越来越浓,直把苍鹰刺激得一阵发抖,它的翅膀不再扇动,只是专心地享受着这份莫大的洗礼。 小凡似是感受到了它的变化,当下渡了一道真气进了他的体内,而后控制着真气沿它的体内做了一个循环,再回到自己的体内。突然,一种人鹰合一的感觉进入脑海,小凡不由心下一动,而苍鹰也被刺激得一阵精神抖擞,畅快鸣叫。 小凡努力控制着真气在自己跟苍鹰的体内来回地做着循环,到最后已能代替苍鹰支配它的身体来完成空中的翱翔。 接着他向苍鹰的翅膀上各输入一道真气,用内力控制它快速地挥动起来,跟着一人一鹰沿着山体向着峭壁上空升腾起来。 当飞出山谷后,小凡心里渐渐升起一种茫茫天地该何去何从的感慨来,接着见苍鹰似有不支之态,就驾驭着它降了下去。 第八节 暗器 “小姐你看,是小凡公子。”小蛮的声音在林间响起。 “我看到了,他刚才感情是想离谷了。”唐素素有些暗然地道。 小蛮小嘴一努,“小凡公子真坏,笨蛋才那么小,就让它驮着飞。” 唐素素苦笑一下,小蛮明明跟自己一般的年纪,为何她就能每天都这么无忧无虑呢? “小蛮,如果小凡刚才走了,你会怎么想呢?” “啊,小凡公子要走吗?” “他不是这里的人,迟早都是要走的呀。” “哦。”小蛮的情绪渐暗淡了下去,接着突然又振奋道:“小姐若舍不得他走,那我们就跟他一起走呀,我想小凡公子也定是舍不得离开小姐的。” “会吗?”抬头望向他,幽怨道:“他是那么优秀,以前又怎能没有红颜知己,只怕如今那女孩儿正心急火燎地在找他呢。” 小蛮可有些站不住了,“那,那怎么办?小姐好不容易才遇到个喜欢的人,怎么能,怎么能――” “小蛮也喜欢他吧?” “啊,没没,小蛮一下贱婢女,又怎敢有此妄想。” “想想又有何防,何况咱们小蛮又不比别人差。”说着拉起她的手,“我知道小蛮是这世上最最纯洁的姑娘。” “小姐。” “咱们明为主仆,实同姐妹,我想好了,不管他以前的红颜知己有多优秀,我都要尽力争上一争,到时我们就一起努力好不好?” “小姐。” “怎么你不想跟我做永远的姐妹吗?” 小蛮急忙道:“小蛮当然愿意永远跟着小姐,但也只是为奴为婢,决不敢有其他妄想。” “好了,先不要说了,他过来了。” 小蛮扭过头来,只见小凡似是发现了她们,正驭着苍鹰向她们俯冲过来,百丈之距转瞬即至。 落地后,苍鹰似再支撑不住,直接便趴在了地上。 “呀,笨蛋怎么了?”小蛮急问道。 “它只是太累了。” “还说呢,它还那么小,你就让他载着你飞。”小蛮小嘴一撅道。 “是呀,小凡,它还这么小,怎么就能驮着你飞那么高?”唐素素也一脸惊疑地道。 “呵,你们有所不知,刚才我悟到了一种人鹰合一之术,外表看来是它在带着我飞,实则是我的真气作用在它身上代替它在飞,它之所以这么累,只是因为第一次接受真气的冲击有些不适而已。” 两女听到他的奇思怪想,简直都傻了眼。不过小凡接下来的话就让她们更加地感到恶寒了。 “我刚刚在它体内留了一道真气,它不懂得修练,这道真气可能保存不了太久,以后我会在每次使用完人鹰合一之后都给它留下一道。当它慢慢习惯了真气的运行后,或许它就能自己修行也未可知。” “一个能自己修练的鸟,那不成妖怪了吗?”小蛮惊声道。 “哈哈哈,说它妖怪也未尝不可。”小凡看着她们愕然的神情,知道她们一时还难以接受,“不说它了,你们呢,在练习什么?” “就是它喽。”说着将手中的银针亮了出来。 小凡看着神情一动。 “小蛮你做什么?你明知道他看不得这个。”唐素素厉声道。 “怕什么?不是有你在嘛。”小蛮嘀咕道。 “没事。”小凡看了看唐素素,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幸好只是把银针,我要是见到筷子起反应,还能不吃饭了呀?顺其自然吧,在这件事上,你们不用刻意注意什么。” “嗯。”唐素素看着他点了点头。 小蛮见他说得有趣,不禁笑了一声,“公子,你会使暗器吗?不如给我们做下指点呀?”接着看他一副茫然的神色,“噢,我忘了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那境界总还在吧,不如我与小姐演示一下,你帮我们指出些不足之处呀?” 小凡看向唐素素,见后者也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好啊。” “我先来,”小蛮跃跃跃欲试地道,“我跟小姐所习的这招叫满天花雨,大成者可同时发出力道不同、快慢不等的六十四件暗器,分别袭击六十四个不同的地方,小蛮资质愚钝,到目前仅可同时发出十六支银针,小姐就厉害了,已经能发出三十二针。” 言罢双手一抖,就如变戏法似的在每只手上出现了八支银针,而后只见她双眸转厉,全身的精气神瞬时间被调动出来,跟着双手迅捷地自外侧向前打出,十六支银针立时出手,向着前方丈许处的一片树杆争先恐后地飞了过去。 一招发出后,小蛮急促地喘息了几下,显然使用此招并不轻松,“公子怎么看?” 小凡眉头皱了皱,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转向唐素素道:“该你了,这次由我来接。” “啊!”两女同时惊呼出声。 “不要紧的,你尽管施为。” “噢,”想想也是,他修为那么高,又怎么会接不了我这几支银针,当下说了声“小心了”,便开始出手。 手法跟小蛮的差不了多少,只是数量多了一些。也不知是这招满天花雨只能做扇面形的攻击,还是她有意减轻小凡的压力,三十二支针打来,真正向着小凡的仅有那么三两支而已。 跟着只见小凡双手运指如剑,在左右各划出两个圆圈。三十三支银针便有如受到招引一般,全都落入在那两个圈中。 “啊!”两女又是齐齐惊呼一声。不过这次却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速度虽快,但终难掩中气不足的本质,用来偷袭还可以,但正面交锋,一但遇上高手,只怕伤人不成,反倒误己。”言罢随手便将银针甩了回去。 三十二支银针依着不同路线,向二女飞去,跟着在到达二女身前一尺之时噶然而止,就那么悬浮在了空中。 二女到此刻反倒没那般惊讶了,只是看着小凡的目光渐渐变得崇拜起来。 “武道修行到最后比的还是修为,依赖工具只是末道。暗器也当是如此,若自身修为不够,打出去的暗器再多,也只是徒添花巧,若真正威势十足,一支也已足够。” 一边说着,一边将针又招了回来,三十二支银针就如卫兵一般在他身前横着排成一线。而后再一甩手,一支银针响着锐声便朝右侧二十丈外的一株树杆飞了过去,针飞出去是一道弧线,但速度太快肉眼已看不出来,只听得“噗”的一声,银针已穿过树杆,直在树上留下一处手指粗向下倾斜的圆洞来。 第九节 玉簪 “啊。”惊呼声再起。三次惊呼均有不同,从起初的担忧,到后面的震惊,再到现在就是一个纯粹的柔弱女子遇到害怕的事情时的表现了。此刻的她们甚至感觉到在他面前自己简直就是不懂武功的村姑。 唐素素终于明白了昨日里大长老为何会突然退走,一定小凡给了他一种信息,让他多呆一刻都如坐针毡。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自以为将你看得很高,可你还是高出了我的想象。似你此时这种修为,纵是那武林至尊的关承羽在这个年纪也不过如此吧,一个有资格成为另一个武林神话的人为何又会突然受伤呢?难道在外面还有着一个更强大的存在在威胁着你的生命吗? 不行,此时此刻你绝不可离开,你现在记忆全无,出去后的危险简直不敢想象。可我将你留在此地,又会不会太过自私,如果因为你而为忧乡谷招来祸端,我又情何以堪?族人十年前已经遭逢过一次巨变,父亲时至今日依然音信全无,难道还要因为我的自私让族人再受一次罹难不成? “小姐,小姐。” “啊。”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好像心不在焉似的?”小蛮在左旁担忧道。 “没,没什么。”唐素素神情恍惚地道。 小蛮认真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公子说要将刚才所施的那套御针之术教给我们。” “哦?是吗?”语气里并不见有太多的兴奋。 “公子还说我们身体外还分部着一种东西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只是我们不懂使用而已。小姐你刚才在想什么?”小蛮还是有些担心。 唐素素对她笑了笑,“我没事,”而后看向面前的小凡道:“小凡的这些话倒与我们医术中的观气之法颇有相似之处,医者说人有五行之气,五脏六腑皆有所属,便是在体外,也有分布,并与内息相联,医之圣者,能以观人体外之五行之气的强弱来断人所受何疾。” 小凡点了点头,“我却是把它看成与天地沟通的桥梁,当你把全部的感情都投入到一件事物上时,它就会引导着天地之力作用在这件事物之上。” “为何是感情,而不是精神?”小蛮问道。 “我也不知,也许天地是有感情的吧。” “哦。”小蛮不禁暗然道:“要是精神还好说,可这感情,”一扬手中的银针,“难。” “也许你换一件有特别意义的东西感觉会好一点。” “特别意义的,”想了想,“没有。小姐有吗?” 唐素素摇了摇头,“我有没有,你还不知道吗?” “也对啊。我们都没有,公子呢,你有没有?” “呵,我有没有跟你们也没关系呀。” “那便是有了,”小蛮促狭一笑,“嘿嘿,公子说没关系我却不以为然,对公子有特别意义的东西对小姐的意义当然就更特殊了。公子你说我说得对吗?” “这――”小凡看向唐素素,见对方也透着几分期待的样子,“我现在身上除了些许银线,便只剩下两件物什,一件是我的防身之物,另一件嘛――”伸手自怀中取出那支绿莹莹的蝴蝶玉簪双手托起,“这支簪子便送于素素,就当是谢素素关照之情吧。” “啊!”唐素素一声娇呼,羞喜之情溢于言表,有心去接,又顾忌小蛮在旁,恐惹她笑话。 小蛮又哪会看不出个中原由,“呵,我来看看是什么宝贝?”伸手便从小凡手上夺了下来,“呀,真漂亮!小姐你快看。” 唐素素转过头来,目光立时便被其所夺,只见此玉簪色泽圆润内敛,流线简约协调,尤其与自己一袭素衣相衬,即凭添气质,又不显张扬,就像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一般。 “小姐,这太配你了,我给你戴上瞧瞧。” “啊!不早了,该做早饭了。”说完扯过小蛮低着首往回小跑而去。 “小姐,当心点,我们不急。” “凭地多话。” 小凡目送着她们仓惶而去,心里无来由地沉重起来。 第十节 唐夫人 小蛮向里翻过了身,“小姐睡着了吗?” “怎么了?” “白天在林中,小姐走了一下神,当时在想什么?” 唐素素长舒了口气,“小蛮你知道吗,有些事情我很不愿去想,但又不能不想。” “那是什么事情让小姐这么烦恼,说来让小蛮也听听呀?” 心知她正一脸调皮的看着自己,唐素素不由叹了口气道:“小凡的武功这么高,又怎么会受伤呢?” “江湖中人不是常说强中自有强中手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对,我担心的正是这个强中手,你说他要是因为小凡而迁怒忧乡谷,我们这里又有谁人能挡,那时我岂非成了族中的罪人?” “小姐,”小蛮顿时有些慌了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可能是我想得太多,小凡的伤也许另有缘故,但他不记得了,而我是唐家的大小姐,却不能不为忧乡谷的存亡做出考虑?” “这可急死个人了,小凡公子伤哪不好,偏偏却是失了记忆。” “不许乱讲!小凡能到我们忧乡谷来,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缘分。为今之计只有尽快让他恢复记忆,到时就算他要走,我也能安心一点。” “啊,”小蛮一听更急了起来,“小姐甘心放任小凡公子离去?” “不甘心又能如何,我有得选吗?”唐素素的声音开始有些凄凄了,“事到如今,只希望事实非我想的那样。” “小姐早上还说要尽力争取,现在就说为了忧乡谷要弃小凡公子于不顾,小姐不觉得这样对小凡公子很不公平吗?” “情势所迫,我又能如何?”唐素素沙哑地道。 “情势所迫?”小蛮忽然坚定地道:“若我是小姐,不管将来事实如何,小凡公子是去是留,我都愿决意相随。” “小蛮!”忽然张眼看向她。 “小姐,你也说你跟小凡公子是上天赐下的缘分,还说小凡公子在外面定是有位红颜知己,如果你就此放任他一人离去,那你与他之间的缘分到头来又能剩下几分?小姐,情势所迫不是没有选择,小凡公子的人生注定是不会平凡的,若能随他一起经历一场苦难,那岂非也是一场造化。” “小蛮,我现在六神无主,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小姐想不想出谷呢?” “出谷?现在吗?” “既然小姐担心会为谷里带来祸端,那自然是越早越好。” “可小凡的记忆还未恢复?” “小姐有几成把握让他提早恢复?” “说实话,一成也没有。” “既然这样,我们不若出去再做打算,小姐不是说世上有位圣地慈航乃是医之圣者吗?不若我们就去找她出手呀?” “好。” 入谷第三日清早。 “公子起来了吗?” “哦,是小蛮呀,进来吧。” 小蛮手里抱了件青衫进了书房,“公子,这是小姐昨夜里为公子赶做的,公子试下合不合身。” “这怎使得?” “哟,信物都送了,公子还见外呀?”将青衫放在书案上,走到小凡跟前,“小蛮来伺候公子更衣呀。” “啊,”急退一步,“我自己来吧。” 瞅着他受窘,抿嘴一笑,“那好吧,公子换好了衣服过来一下,小姐有事与公子商议。”说完出了门去。 刚要往小竹楼走,就见南面过来两个妇人,“夫人。”小蛮急忙赶回去通知唐素素。 过不多时,唐素素欢快地领着小蛮从小楼里迎了出来,上前拉住那为首着酱紫色衣衫的五旬美妇的左袖,“娘。” 唐夫人笑容满面地拍了拍她的手,状甚温馨。 “小蛮拜见夫人,拜见二长老。”小蛮在后恭身对唐夫人与右旁持剑的褐衣中年妇人执礼。 “小蛮起来,以后没有外人,你就不要见礼了。” “谢夫人。” 唐夫人点了点头,“听大长老说,谷里来了位后生,不知现在人在哪里?” “他住书房,娘先进屋,儿就去唤他。”说着向小蛮使了个眼色。小蛮急忙过去通知。 小凡六识敏锐,外面的一举一动早已收入耳中。知是忧乡谷女主人驾到,心中不免几分慌乱,不为别的,只为唐素素谎称自己是受此间少主指引而来。此事虽非自己本意,但必竟自己是那始作俑者。 “公子。” “我知道了。”丑媳终须见家翁,硬着头皮冲吧,再撞破了头,大不了让素素再开副药就是了,靠。 抬起脚大步迈出门去,小蛮在后面一愣一愣地。 “小凡拜见夫人。”进屋后向唐夫人执礼道。 “免礼。”唐夫人坐在椅中仔细打量着他,刚换上的新衣服衬得他更显精神,“无怪大长老推崇备至,公子果然气宇不凡。” “夫子过奖,小子惭愧得很。” 哼,知道惭愧就好。扬头看了看立于左侧一脸羞涩的女儿,唐夫子摇了摇头,“看座。” 小蛮紧搬了把椅子放在唐素素身旁,小凡道声谢坐了上去。 桌子另一侧坐着的二长老见他们四个簇成一团,自己忽有种被摘出去的感觉。一想也是她们女儿女婿一家人的,我在这里又算怎么回子事儿,“师姐,你刚回来,定与素素有许多话说,我就不打扰了。”言罢将手中剑置于桌上,待唐夫人点了头后,走了出去。 “说吧,什么情况?”唐夫人面色一整,看着三人开口道。 “娘,孩儿并非有意欺瞒大长老,实在是情况有些特殊。”接着就把遇见小凡的事简要地说给了母亲,小蛮也不时插上两句,当然关于对小凡的女儿心事是只字未提。 唐夫人又怎会不知就里,在听女儿说话时双眼不时地在打量着小凡,到最后也不得不承认他确有让女儿着迷的资本。 “娘,你此次在外面有没有听说江湖上失踪了某位少年?” “没有,娘只知道有人丟了一把宝剑。” “什么?”唐素素有些气苦道,“娘你认真一点好不好,不知道女儿心里正着着急的吗?” “人家失忆的正主都不急,你急什么?” “哎呀娘!”唐素素羞急得跺起脚来。 “好了好了,娘也是认真的,这把剑不是凡品,丟了又不听说有人找,那他不是死了,便也一定是失忆了。”唐夫人打趣地道。 “啊!”唐素素跟小蛮同时惊呼,“丟剑的是谁?” “说了没有人找,娘又怎么会知道。” “那娘又怎么会知道有人丟了宝剑?” 唐夫人将头向桌上一点,“那,就是它。” “娘拣到了,就是这把?”说着探身拿起这把带鲨皮剑鞘的宝剑,问小凡道:“是你的吗?” 后者摇了摇头。 “唰”的一声宝剑出鞘,一股寒意立时喷撒而出。 小凡骤然站起,十丈之内,威压立降。 第十一节 出谷 余者三人皆瑟瑟发抖,就连小楼都有些承受不住,响起了噼啪之音。 “小凡!”唐素素一声娇呼,宝剑也掉落在地。 威压散去,三人恢复了自由,但心中的余忌却难以抹去。 小凡双手抱头,表情说不出的痛苦。 唐素素赶紧扶他坐下,柔声道:“不要急,慢慢来。” 胸部起伏了数下后,小凡的精神渐平复下来。 “你见过这把剑是吗?”唐素素小心翼翼地问。 小凡眉头皱了皱,“我想不起来,只是感觉好熟悉。” “那为何我未拔出之前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个问题我来解释,”唐夫了接口道,“不用这么奇怪地看着我,事情很简单,因为我拣到它的时候它是没有鞘的,是我嫌它煞气太重才买了个鞘装进去的。” “这么说这把剑?” “可能真是他遗落的。”唐夫人接着道。 “那这把剑的主人容不容易查的到?”唐素素紧张道。 “容易。” “怎么查?” “这把剑既非名见经传,那便是当世之剑,而当世之中能造出这种剑的,只有一家。” “东方世家。”唐素素不禁言道。 唐夫人点了点头。 “娘,孩儿――” 唐夫人一扬手,“娘明白。您想去便去吧,小凡情绪失控之时,也只有你压得下来,可见你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我们江湖儿女讲究不多,既然你已认定了,娘就不拦着你。” “娘,孩儿想现在就走。” “现在?娘刚回来,你就――唉,也罢。”到底敌不过女儿恳切的目光,知道她一颗心早已扑到了小凡的身上,“小凡,你虽失了记忆,但功力尚在,老身虽不知你是因何受的伤,但也知当今世上能胜你之人屈指可数。此一路前往东方世家,小女的安危,老身就交托于你了。” 小凡连忙起身,“小子谨记,小子定会全力护素素周全。” 小蛮也在一侧道:“小蛮也定会照顾好小姐跟公子的。” “哎,那你们就各自去收拾吧。” “我去吧。”小蛮忙上楼而去。其实哪里还用得着收拾,她们一早便收拾好了,要不是唐夫人刚好回来,这会儿怕已经出了谷了。 所谓的进谷路线,不过是悬于东侧峭壁上的一条绳索,忧乡谷是块陷进山体的天坑,谷底的地面其实是在山外的两百丈高处。若非经人指引,实难发现有此秘处。 三人沿东面山体下了山,不多时便来到了坝陵河边。 第十二节 河边 “北行十里便是坝陵桥,这段路需尽量觅得坚石落脚,以免留下踪迹,让外人来扰我忧乡谷安宁。”唐素素在左侧提醒道。 小蛮这时从右侧绕到前面,“小姐,不若我们就从此处横跨过去,不是更加稳妥?” “尽说胡话,此处河面之宽即便没有百丈,也总有**十丈,你是何时将轻功练到这般地步的?“唐素素不由打趣道。 “小蛮自是不行,可小姐行呀。” “我哪里行?” 小蛮嘿嘿一笑,“小姐不行,可公子行呀,我想要是小姐央求公子抱着过去,公子定是极愿意的,是吧公子?” “你个死丫头,尽乱说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唐素素说着扬手便扑将过去。 “哎呀,公子救我。”娇呼一声,便往小凡后面躲去。 “谁也救不了你。”唐素素转身便追来,这时小凡却被小蛮推将过来,“哎哟”,两人正撞个满怀。 “哈哈,看来公子已迫不及待要抱小姐过去了。” 两人乍一触身,心神不免皆为一荡。唐素素的身体顿时便软了下来,几是连站稳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哪还有心力去顾及小蛮的取笑。小凡也是不知所措,只是下意识去扶唐素素的柳腰,以挽她跌倒之厄。 “啊!”一声娇啼如杜鹃啼血,直在两人心湖里激起层层涟漪。唐素素被挽住腰枝后身体再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头脑猛然像被一下炸开,眼神逐渐迷离,一双纤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小凡胸前的衣襟,螓首早已贴在了他的胸前。 温香暖玉抱满怀,小凡哪能不为所动,更何况是这等的芳华绝代。他由最初的轻挽,渐渐变为紧拥,到最后情不自禁在她背上生涩地游走起来。 “啊!”小蛮捂住小嘴发出一声闷呼,大张着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也变得手足无措。听着小姐一声声如呓语般的声音传入耳中,直让这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一阵想入非非,心浮气躁起来。 良久,唐素素左颊贴着小凡胸前满面娇羞地抬起头来,左手从紧抓他的衣襟改为环上他的腰身,右手则缓缓轻抬,拂上了他的面颊,表情瞬时变得灿烂起来。 小凡俯首看着她的俏脸,看着她对自己微笑,虽然这两天一直跟她在一起,此刻还是不免惊艳了一下。这是怎样一个完美的容颜呀,这该是怎样的一个画师才能勾勒出的如此美妙绝伦的面孔。 “你在想什么?”唐素素的声音软绵绵地响起,就如那遗落九重的天籁。 “我在想,这造物者一定是一位艺术家。”小凡也一脸笑意地轻声道。 “啊?”唐素素现在的脑子好像变得有些迟钝,“何以有此一说?” “呵,他若不是位艺术家,何以能把素素造得如此完美无暇?” “嘻嘻,”唐素素轻咬下唇羞喜地微低下螓首,双眸不时地上扬,似仍舍不得离开对方的面孔,之后左颊在他胸前蹭了蹭,似是在找个最舒服的位置,慢慢地一脸满足地闭上眼眸。真希望时间能永远这么停下来! 小凡俯首看着怀中的璧人,右手拂上她如丝的秀发,大概心中也有同样的感慨吧。忽然似想起了什么,眉头一挑,缓缓回头看去。 满面羞红的小蛮看着自己的小姐终于得偿所愿,心里高兴的同时也有一丝淡淡的失落。看到小凡转过头来,像是被撞破心事似的,急忙转过身去。 唐素素此时也睁开眼来,小心翼翼地偷眼向小蛮瞧去。见她背转着身,纤瘦的肩头不时轻耸,怎不知她此时正紧张万分。 唐素素下意识地一声浅笑,缓缓挣开小凡的怀抱。蹑手蹑脚地走到小蛮身后,猛然扑身过去便从后抱住了她。 “啊!”小蛮一声惊叫,身体骤然变得僵直起来。 “咯咯,小蛮在想什么呀?”唐素素从左边肩头探过来俏脸打趣地道。 小蛮侧过脸来,声音颤抖地道:“是,是小姐呀,”跟着低下头去,“小,小蛮没想什么。” 唐素素似是对此刻的小蛮非常地感兴趣,“小蛮,什么叫是小姐呀,难不成你想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啊,不是不是不是……”小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了,就像要把什么东西甩出来一般。 唐素素却不理他,依然自顾自地分析道:“这里除了我,就只有小凡了,莫不是你想要小凡来抱你不成?” “没有。”小蛮紧跟着一声高亢的羞叫,接着急把脸转向另一侧。 唐素素依然不肯放松,“刚才是谁说要小凡抱我过河的,莫非是有人想着等小凡抱我过去之后,就轮到抱她了吗?” “啊!”小蛮大惊失色,马上挣开唐素素的拥抱,紧转过身解释道:“小姐,小蛮绝无此意,小姐要相信小蛮。”情急之下几欲要哭将出来。 唐素素看着她的样子当下心中一笑,呵呵,本还想着怕你取笑于我,这下倒好,先把你给唬住了。 “素素。”小凡这时走前一步开口叫道。 唐素素拿眼向回瞟了一下,呵呵一笑道:“哟,有人心疼了。”接着揽上他的臂弯,“小凡,你说小蛮长得漂亮吗?” “小蛮玉立婷婷,面比桃花,自然是极漂亮的。” 小蛮此时身形一颤,抬眼看向他,似是想观察他说的是真心还是假意。 “那你喜欢她吗?” 小凡似是有些领会了她的意思,不由再仔细地看了一眼小蛮,“小蛮自己都说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又怎会不喜欢。” 唐素素伸手握起了小蛮的右手,无比郑重地道:“素素自小就习惯了有小蛮陪着,所以素素就总想着有一天嫁人之后,小蛮还能一直陪着我,小凡若是怜惜素素,以后就给小蛮一个名份好吗?” 听到此话后,小凡深情地注视着身边的二女,“素素,我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以前的事究竟还能不能想起来我也不敢肯定,但我知道,这几日来一直是你们在关心我,照顾我,让我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暖。昨日清早,我踏着苍鹰本已到了谷外,但外面的陌生感又让我退了回去,那时我看到你们的身影,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欢喜。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把你们当成是我的亲人,现在我在这世界上只剩下你们,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今日即便是素素不提此事,我想将来有一天我也会亲自开口向你要了小蛮。因为在我心里,小蛮的位置实是跟你同样的重要。” “啊!”小凡的一番话将二女同时震惊了,她们显然是没有考虑到在一个失忆之人的眼里自己的存在是何等的重要,虽然自己现在因为对他的爱恋陪他一起出来查找身世,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对自己的依恋竟是如此之深。 两女再也把持不住,齐齐扎进他的怀里。 “死丫头,这下可称了你的意了。”唐素素一把掐上小蛮胁间的软肉。 “嘻嘻。” 第十三节 封印 有着苍鹰相助,三人要过河自不是什么难事。而现在的时间已到午时上半,三人却是早饭都还未进,再一路爬山涉水过来,肚里肌虫早已作祟。 于是便在坝陵河里抓了几尾鱼,三人于河东岸围作一处,其乐融融地烤将起来。 烤鱼当然是做惯了家务的小蛮的事,不过今次在她身边却多了一位观赏者,这一位自然就是“笨蛋”了。只见它目不转睛地盯着小蛮不时翻动的小手,那叫一个聚睛会神呀。 唐素素双眸紧盯着不时蹿动的火苗,似是若有所思。 小凡看了看她,右手轻扶上她的左肩。 转头看向他,唐素素向左挪了挪,倚在了他的肩上,声音柔柔地,“小凡,不若我们一路上就专拣小路穿行,待到矩州后再买辆马车代步,你看可好?” “你决定吧。” 唐素素轻咬了下下唇,表情似有犹疑,“小凡,其实我这么急着让你出谷是有原因的。” “我明白。” “你明白?”忽然偏头看着他的眼睛。 小凡微微一笑,“我明白,我是失忆,又不是傻了,我当然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也许你不用太过担心,我感觉我应该不是被人打败才受伤的,因为我跟本没有那种失败后的挫折感,我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去放开某件事物。” “是哪方面的?” “不清楚。” 唐素素皱了下眉,“如果我的判断不出差错的话,这一点怕会对你记忆的恢复产生排斥。” “其实我也有这种怀疑。”小凡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唐素素更加生疑,“难道我一开始便错了?你所得的跟本就不是什么失忆,而是一种思想上的自我封印?” “思想封印?有这种病吗?” “这不是病,而是修为达到超凡入圣的高度后所拥有的一种能力。” “超凡入圣?我?”小凡显然不大相信。 “我也觉得难以置信,但难以置信不是不能相信,你知道吗,这几日来,你给我的感觉简直就是无所不能一般。” “是呀是呀,小蛮也是这般想呢。”小蛮也忍不住插上一嘴。 “你对自己今日的境界了解多少?”唐素素接着问道。 “我现在的武功,都是对外界的变化做出的最自然的反应,所用的招式也是信手拈来,可能是我失忆之后,思想上反而没有了束缚。还有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每天都在做着突破。” “每天都在突破?”二女同时瞪大了眼睛。 习武之人为求进一跬步往往不知耗尽多少的心力,而这几日见你除了逗逗“苯蛋”,就是陪陪“美女”,却说每天都在进步,你不是要生生地把人气死吗? 难道说你已臻入先天之境?唐素素不由心想。是了,世上哪有什么体质超凡之人,可以生机旺盛到强过那么剧烈的毒素的蔓延,那跟本就是你体内的先天真气在自发地保护着你的身体。你果然是个超凡入圣之人。 第十四节 客栈 那你先前受伤难道是遭人算计,难道是你的出类拔萃让某些人产生了顾忌,以致急于要灭你于萌芽之中。似你这般惊世绝艳之人,将来说不得对整个天下的时局都会带来影响,难道出手的是大理国的三大势力。 小蛮似是也想到了什么,“小姐,或许公子在此地一露面,马上就可知道自己是谁。” “怕的就是这个,或许对方已布下天罗地网,此刻正等着他露面呢?” “这,小姐是否太过杯弓蛇影?” “也许是,但我不喜欢赌,需知解药有时下的过重也会害人性命。小凡此时记忆全无,就算遇到旧识也是敌友难辨。” “我也觉得此时去金陵是最稳妥的。”小凡这时开口道。 小蛮见他也这么说,便不再辨驳了。 接着几人添饱了肚子后,起身上路,按着原先的计划穿林而去。不曾想此举真就为他们躲过了一场不可估测的危险。 夜幕降临之时,三人在矩州城西的“金华客栈”开了间房住了下来。 为了谨慎起见,三人没有到大厅里用餐,而是让小二把晚膳端到了房间里来。 二女赶了一天的路早已疲累不堪,用过饭后,早早就上床休息去了。 小凡一人调息打坐,不消一会儿便把失去的精神和体力补了回来。 约莫到了戌时,客栈刚关上的大门响起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跟着有人急步前去开门。 “噫呀”一声,门打了开来。 “白爷!您怎么来了?”小二恭维的声音响了起来。 来人进了厅里,“刘丁呢?”听声音像位中年人,语气中透着股高位者的味道。 “掌柜正在算账,您老稍等,小人这就去唤。” “不用,我自去找他,你也不必跟过来。” “是。” 小凡功达先天,又是在行功之中,客栈中的一切又怎能不收人耳中。他的精神追随着那位白爷直到了最东边的房间。 白爷没有叩门,直接便推门而入。 “白爷?”掌柜的声音挺惊讶,“白爷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过了三四息后,白爷压着声音道:“还是四年前的那件事。” “四年前?”掌柜似是对这件事很敏感,“四年前那两位爷失事后,家主不是说了要行动取消吗?” “情况有变。” “怎么了?” “五日前南宫仪到了滇东并上了关索岭,之后目标便失踪了,而巧的是那人不知何故竟在这个时候去了京城。” “你是说只要我们先找到目标并将其秘密斩杀,别人也无从知道是我们所为。” “不错,机不可失,失必不再来。” “家主的意思呢?” “家主让我全权负责此事,我已在关索岭一带布满眼线,确保只要目标一出现,马上就会落入我们的掌握之中。” “那您这次过来这里?” “五天了,所有人都未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我不得不把范围再放远一点。你这里这几日有没有来过可疑之人。” “啊!”掌柜似是猛想起了什么。 “可是有所发现?” “目标怕就在这里。” “什么?” “傍晚之时,来了一男二女,三人皆生得漂亮着呢?” “不是一个人?” “不是,怎么了?” “那应该是他弟弟跟他娘和那姓侯的丫头,想不到他们也找到了这里。” “不是?” “不是,不要轻举妄动,要不是目标出了状况,我们可以有机会瞒天过海,他们这些人我们跟本惹不起。” “家主为何对那少年如此上心?” “不该你问的,最好收起你的好奇。” “是,属下失言了。” “我先回去,一有什么消息,马上传书于我。” “属于明白。” 白爷离开后,小凡收起了功力,心里想着他们方才所说得可是自己吗?看来自己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看着两女熟睡的样子,小凡一阵不忍。这一路走来,她们是真的累坏了。 第十五节 华云龙 次日一早,三人退了房后,直奔距州城去。经打听到在城南有卖马之处后,没有耽搁,直接便来到了马市。 三人没有吝啬,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了匹上好的黑马,再套上辆也是上好的黑色车厢后,便扬鞭直奔东门而去。 而就在这时,一只白鸽从马场飞出向着西边挥翅而走。 车厢里两女有说有笑,驾车的小凡也是心中畅然,他并未向二女提及昨晚的事情,既然已经做了最稳妥的打算,又何苦要再给她们那种山雨欲来的紧张。 黑马走出十余里后,渐有了不支之态。接着再行不远便打起了摆子,开始腹泻不止起来。到了这时即便是三人没有江湖经验,也知道是让人算计了。 “小姐,这该怎么办才好?”下了马车后,小蛮着急地问道。 唐素素思索了一下,“一般这种情况,不是前有埋伏,就是后有追兵。” “是后有追兵。”小凡想一定是那位白爷发现了什么后,飞鸽传书过来让人绊住自己三人的。 “你怎么知道?” “看看笨蛋就知道了。” 二女抬头一看,只见苍鹰正在后方五里远的空中做着盘旋。 “这么近了,得赶快离开才是。” “不妥。” 二女心下一愣,皆看向小凡。 小凡神情严肃地道:“前方不远就是岔道,我想我可以利用人马合一之术将马车带向北方,你们就用轻功继续向东,稍后我自会与你们会合。时间不多,你们速速离开。” “小凡!”“公子!”二女齐声惊呼道。 “放心,我有笨蛋在,他们奈何不了我的。” 二女也知不能再耽搁,点了下头后向东飘身而去。 小凡挥了下衣袖,一股柔劲发出,将马粪送到了路外的草丛里。之后看了下蔫头蔫脑的黑马,心道一声对不住了,翻身上了马背。 将真气渡入马的身体后,黑马立刻精神了许多。这时后方的一队人马已在二里许处遥遥在望,小凡不再停留,用功力操控着黑马转道北方,一路疾弛而去。 黑马又行出不到十里,已是再难支撑。小凡见后面的人马已然甩得不见人影,便撤去了功力。这时马儿直接便扑到了地上,看情形是一命呜呼了。 口中告声“罪过”,小凡再用轻功向前飘出五里,而后向东潜踪而去。 过数里后招下苍鹰,扶摇而远。 “哟,小娘子,好一手暗器的功夫,”接连变幻了两次身形躲开了唐素素的一记“满天花雨”的白衣青年一脸淫笑地道:“不过华哥哥我的轻功更俊,我看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还是乖乖的跟华哥哥走吧,你是华哥哥见过的最美的小娘子,华哥哥一定会把你捧在手心儿里的。” “呸,淫贼,休得无礼。”唐素素左旁的小蛮愤然怒吓道。 那白衣淫贼一声桀笑,“俏丫头,不要急,等哥哥同你家小姐欢好之后,自然忘不了你的。嘿嘿嘿嘿。” “你――”小蛮待要再说什么,却被唐素素拉了下来。而后唐素素冷静地道:“你说你姓华,但不知大名又怎么称呼?” “哈哈,看来小娘子是想明白了,”上前一步,一挺腰板道:“好叫小娘子知道,你家哥哥也不是那无名之辈,哥哥叫华云龙,匪号花间浪子,乃是武林风评榜排名第四――五的人物。” “那倒是第四呀,还是第五呀?”小蛮一下便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当下也跟着拖延起了时间。 华云龙一愣,“怎么你们没听过我的名字吗?” 二女摇了摇头。 “那江湖风评榜总该知道吧?” 二女又摇了摇头。 华云龙狐疑地看了看二女,也不知是对她们态度的转变心生警惕,还是为她们不知江湖风评榜而觉得奇怪,当然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她们有意拖延时间,但过度的自负让他根本不屑于考虑此点,“疯魔剑南宫仪呢,总该听说过吧?” 二女接着摇了摇头。 “娘的,你们是江湖中人吗?那你们都知道什么?”华云龙为她们不认得他们这些人物颇感不忿,似是一下子让他威严扫地一般。 “我们知道关承羽。”小蛮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道。 “呃,”华云龙一阵错愕,言辞闪烁地道:“江湖风评榜只是江湖上青年一辈的排名,关承羽虽武功盖世,却是做不得数的。而我说的那位南宫仪乃是南宫世家的少主,自江湖风评榜问世,就一直排在首位。”见二女不再言语,接着道:“第二位是燕家的少主,人称剑邪的燕南天。接着是东方家的东方明,不过要不是他倚仗宝剑之利,这第三的排名,哼!” 华云龙似是对东方明占据第三很是愤愤不平,再看二女听得还算专注,不由抖了抖精神,“而我花间浪子华云龙一身轻功独步天下,游遍花丛乃是无往而不利,虽然是屈居第四位,但只要我有心退走,即便是那排在前面的三人同时出手,又能奈我何?”一番话说得甚为自得,显然是对自己的本领颇感自负。 “哼,你现在不是成第五了吗?还在这里吹嘘,你要真这么能,干嘛第四又让人抢去了呢?”虽然是在拖延时间,小蛮也不忘损他一损。 华云龙这次却没有显得有多不服气,“不是我的第四被人抢了,而是排在第一的南宫仪让人给打败了。” “啥?第一换人了?这又是谁?”到了这时二女才算真正生起了点兴趣,虽然是小蛮在问,但唐素素也是一脸的好奇。 “不知道。” “不知道?” “江湖上并没有传出此人是谁,我又怎么会知道。” 此时的唐素素却是心头一震,下意识的向来路望去,跟着与小蛮对视一眼。两人皆在心里想到,难道是他? 华云龙见两人似有所思,当然不肯放过这出手的时机。他的轻功果然像他说的那样快,还看不见他如何作势,人已到了近前,出手便是直取两女的玉枕穴,不用问也是意在击昏二女,好行那不矩之事。从其出手的熟练承度上当知以前毁在他这一招上的女子定不在少数。 两女善使暗器,近身格斗本就非其所常,如此快的速度,自是反应不急。 第十六节 收服 她们不行,有人行,只见一袭青衫仿佛由天而降,错,此人正是由天而降。 华云龙的双手离二女的穴位仅余半尺,突觉一股惊天剑意将他牢牢锁定,枉他有一身绝顶轻功,此刻也不敢再善动一步,更莫说要伤及二女了。接着他便看到了二女脸上的笑容开始扩散开来,与此同时,他的头上,背上,也开始随之冒出了冷汗。 “前前辈,”华云龙头皮发麻,牙齿打战,“晚辈实在不知前辈在此,刚才只是跟贵家眷在开个玩笑,还望前辈能高抬贵手,放晚辈一条生路。” 小凡冉冉落在唐素素右旁,拉起她的纤纤玉手,一脸欠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了华云龙,“你可认得我?” “晚辈――”华云龙乍见来人如此年轻,满脸的难以置信,此刻心中也在急速盘算着江湖上何时出现了这样一位骇人的小煞星,“在下,呃不,区区,不不,是小人,小人不认得尊驾。” “噢,刚才见你叫前辈叫得挺顺溜,还当你认得我,既然是不认得,那咱们之间也就谈不上什么情分,你又凭什么要我放过你呢?”小凡的话说的很平淡,平淡得就像是在唠家常一般,但越是这样,越是让华云龙觉得对方杀不杀他只是一个念头而已。 华云龙身体急速地哆嗦起来,跟着竟是连小便都失了禁,二女闻到气味后皱着琼鼻走开了几步。小凡也是眉头一拧。 华云龙更加害怕了起来,朴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口中亡命喊着,“小爷饶命,小爷饶命,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喊着喊着就势便扒在地上如捣椿般地磕起头来。 “别放过他,万恶淫为首,天底下最坏的就是这种淫贼了。”小蛮在一旁气狠狠地道。 “啊,”华云龙简直就要魂不附体了,附在地上声音含糊哭地叫了起来,“小人不敢了,小人不敢了,小人今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求小爷放我一次,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别听他的,光是他以前犯下的罪行,就百死难赎。” 华云龙终于受不住刺激,直接便昏死过去。 “这人恶行究竟如何?”小凡这时转身问二女道。 二女一愣,而后皆摇了摇头,唐素素这时给出了一个比较中肯的回答,“咱们与他素不相识,急着断他生死,的确太过草率。” 小蛮仍是心有不甘,“他本就是个淫贼。” “呵,”唐素素一笑道:“既如此,你便去杀了他吧。” “啊!”小蛮猛然向后退了一步,“我――”吱唔了几声后,便不再言语了。 唐素素此时却道:“此人就算罪不至死,但他今日对我与小蛮无礼,却也轻饶不得。” 小凡点了点头,“那依素素之见,我们该如何处置于他?” “此人轻功看似不错,武功嘛,既然是江湖风评榜的第五,想来也不算太差,若能留下此人,说不定会为我们此行添些助力。” 小蛮一听就急了,“小姐,他可是个淫贼呀,怎能留在身边?” 唐素素一抬手,让她稍安勿燥。 小凡这时浅笑了一下道:“我想他是再无胆量对你们无礼了,你所说的那个江湖风评榜又是什么?” “呵,也不知是哪个好事者给江湖上的年轻一辈弄出的排名,就是方才出自他口,不过听着好像只是涉及到南方武林,像河北一带如今炙手可热的马帮帮主欧阳春就未见他提及。” “噢,南方人喜好附庸风雅,有个风评榜不足为奇,只怕真要比将起来,终是比不得北人的硬朗之气,欧阳春能在北方青年一辈中脱颖而出,当必有其过人之处。” 唐素素也暗自点头,“小凡,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弄醒了他,趁早离去才是。” “嗯。” 华云龙醒来后见自己还有命在,早已是心花怒放,至于小凡三人要他供其使唤之事自然是满口答应,并一口一个“少爷”,“小姐”,“姑奶奶”地叫着,做足了一个下人的本色。 三人见他叫得欢腾,自也不去管他。 第十七节 华安 “华淫龙。”小蛮此时笑嘻嘻地道。 华云龙当下就是一哆嗦,心道这位姑奶奶跟我死不对付,这下指不定又是来找我什么麻烦了,无奈嘿嘿一笑,“姑奶奶,那个,小的叫华云龙,云雨的云,而不是淫。” “怎么,我叫的不妥帖吗?” “这个这个,小的都已经改过自新了,您老还这么叫,会让别人误会我的。” “噗。”华云龙此话一出,小凡跟唐素素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道感情这主还是位妙人,说出话来倒是风趣的紧。 小蛮也是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华云龙,“哼,看你还算人模狗样,就是尽不干人事,瞧你那名字取得,能不让人误会吗,还云雨的云,呃呸,自辨你也整不出什么好词来,你不是说要改过自新吗,干脆,姑奶奶连名字也给你改了,你以后就叫,就叫华安吧。” 华云龙一阵气苦,如今可算是领教了小蛮嘴皮子上的功夫,“姑奶奶,要改咱也改个有气势点的呀,华安,华安,一听就是个下人的名字嘛。” “怎么你现在不是下人吗?” “啊――噢,那那那那就华安吧。” 小蛮点点头,“嗯,看在你还算听话的份上,今天对姑奶奶无礼这件事就暂时给你记上,先不予追究,若胆敢有下次,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 “啊,”华云龙,也许现在该改叫华安了,华安朝着小凡偷瞄过一眼,小心地道:“姑奶奶请放宽心,就算借小的个胆,小的也是万万不敢了。” “华安。”小凡这时接口道。 “小的在。”华安赶紧恭身道。 “不用这么拘束,我有事问你。” “是,小的听着。”虽然小凡让他不要拘束,但他还是不敢太过放松,因为他明白面前的是一位可以灭他于反掌之间的强者。 “此去向东,可有马市?” “回少爷话,小的刚从东边过来,离此处不足三十里的庄州城就有马卖,要不要小的先行过去打点一番。” “听说你的轻功不错,不知脚力又如何?” “不敢说快,日行八百还是可以的。”提及自己的长处,华安还是有那么几分自豪的。 小凡摇头浅笑了下,“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我有个任务要交于你,先前有一队人马在追赶于我,被我在后边十里处引到了北方,你跑去看一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看看就回,不认识也不用打听。回来后到庄州买辆马车再到城东找我,去吧。记住,如果你一去不回,下次见你,我必取你性命。” 华安神情一滞,旋即面带恐慌地道:“小的领命,小的这就去办。”跟着迅疾展开身法,数息之间,便出了众人视线。 “果然迅捷无比。”小凡不由感叹道。 三人不再停留,也自施展轻功向东赶路。至庄州城时并未进入,而是由城南绕行到了城东的官道上。 待到晌午时分,华安赶了辆华贵的紫金色马车奔袭过来,并殷勤地为三人送上了丰盛的午餐。 这时三人才首次觉得有这样一个下人真还挺不错。 华安见三人对他带来的食物未加半丝怀疑,开口就食,心中不免生起一丝异样的情絮来。他却不知三人里两人便是使毒的行家,而另一人根本就不惧毒。 三人只是对他弄来的马车一阵品头论足,说什么白马太招摇,车厢实用就行,不用这么艳丽,这样太引人注目了,不易隐蔽行藏。 华安听得是一阵大汗,心说就赁您这身手,还不是天下皆可去得,真不明白老是整得这么低调做什么? 不过又一想方才他让自己看的那群人里,还真有那么几个看不出深浅的家伙,尤其是那个姓白的领头者,简直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而奇怪的是这些本该在江湖上名动一方的人物自己却一个都没见过。 今天所遇到的一切,直让华安对这个江湖有了全新的态度,回想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什么江湖风评榜,简直成了狗屁不通。 马车启行后,华安把那群人的情况报告给了三人。 小凡听他说不认得那些人时也没有太多意外,因为从昨晚在客栈里听到的对话中他就已经觉察出他们不是一般的江湖人。 接着小凡问了一下华安自身的情况。华安也未作隐瞒,都一一如实地告诉了他。 原来华安的出身竟是魔门中的花间派,所使的轻功也大有来头,正是花间派的不传之秘幻魔身法。魔门这一分支传至今日已人才寥寥,想不到今日还能见到这种绝技现于世上。 小蛮这时自免不了奚落他几句:“怪不得一脸的淫邪,原来是出身魔门。” 华安也只得无奈摇摇头。 其实要说起来,今日的魔门在世人眼中已远没有起初的那种排斥,人们提到魔门时也不会再想到穷凶极恶杀人如麻那样的字眼,魔门之人也像别人一样开当铺,客栈,还有妓院,他们与世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在小凡的心里,非但不排斥魔门,反倒莫名地对魔门有着一种亲切感,“魔门,很好。” “啊?”华安在外猛然愣了一下,两女也不由惊异地看向他。 “魔门的理念只是与主流相悖而已,并非就是一无是处,不然早已是消亡殆尽,就像华安的这套幻魔身法,就不是外人所能企及的。” 唐素素此时蹙眉道:“魔门武功自是博大精深,但处世理念就不能一概而论了吧。” 小凡却是笑了笑,“魔之一字并非古来有之,而是在理念的对抗中,被打压的一方里有人放弃了才会这样,自甘为魔只是他们个人的选择,却并不能代表魔门的理念。” 第十八节 辰州 二女此时面带狐疑地看向小凡,皆在心里想着,要不是知道你失了记忆,就你这么魔门辨护,还真怀疑你就是那魔门的小魔君,若真是如此,那我们两个岂非就是落入了魔掌。接着两女对视一眼,均露出会心的微笑。 而外面驾车的华安却是心中一阵触动,自己以前一向放荡不羁,好色成性,不就是自觉出身魔门,就该是这个样子吗?可现在想来这些本就是自己在自甘堕落,又怎么可以把它归罪于魔门? 先师只教了自己武功,对怎么做人却只字不提,那岂非就是为善为恶,全在自身。若真如少爷说的这样,世人会排斥魔门,只是因为魔门的理念在竞争中被打压时,有人没能守住自己的坚持,堕落了下去,而他们却不是魔门的本质。那魔门的理念又该是什么? “少爷,小的不懂该怎么做,难道魔门中人也可以受到世人的敬仰吗?” 车厢里沉默了一下后,小凡的声音响起,“自此以前,你可还有什么特别牵挂之人?” “先师已故,其他不想也罢。” “往事已矣,譬如逝去,忘了又有何妨,如果你跟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出身,那与世人又有何分别?” “啊!”一句话如醍醐灌顶一般注入了华安的脑海,让华安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接着他在车厢前转过身来,就此跪在了帘外,“小的叩谢少爷点化,谢姑奶奶赐名,自此以后,世上只有华安,再没有华云龙。” “嗯,你且起来吧,若他日能有更多人因你而生,也不枉我今日饶你一命。” “小的记下了。” 车厢内两女表情呆滞地看着此时如同神棍一般的小凡,心里均在想着,这还是那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少年吗?跟着就见小凡冲她们眨巴眨巴眼睛,接着三人全都轰然大笑起来。 一行四人日走夜伏,到第三日傍晚时,来到了辰州地界。 “少爷,前面不远就到了辰州城了,咱们今晚是进城休息,还是依然在外露宿。”华安在车厢前询问道。 “依你之见呢?”小凡虽然是做主之人,但他知道若论江湖经验,四人之中还要数华安最为老到。 “回少爷,这辰州不同别处,古时,比中原地区还要兴盛得多,这里一直保有巫术的传承,更有那邪异的僵尸门,依小人之见,我们不宜在此处多做停留。但小姐跟姑奶奶已在外屈就了两夜,而今夜的天象看来又不是太好。” “知道了,进城。” “少爷,如果要进城,不若让小的先进去打探一番,这里地处黔滇门户,而两日来我们又走得如此顺畅,小的怀疑那些人会在这里设下局来等着少爷。” “也好。你自己多加小心。” “谢少爷关怀,小的去了。”言罢如一阵轻烟般飘然远去。 “小凡,”唐素素这里柔声道:“其实我跟小蛮坚持得了的,不用非得进城去。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在城外找家客栈呀。” 小凡抚上她的手道:“那样怕是更危险,如果他们真在此地设伏,怕咱们此刻已落入了他们的监视之中,在城外他们会无所顾忌,反不若在城里能让他们束手束脚。” 唐素素此时却幽幽地道:“小凡,我是不是已经成了你的负累了?” “呵,”小凡轻声一笑,将他拉入了自己的怀中,“不,你是我的力量。” “呵呵,”小蛮这时伸来娇俏的小脸,装着一副羞羞的样子道:“公子,那小蛮呢,小蛮是什么?” “小蛮是谁?” “呃,”唐素素一愣神,旋即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哼!”小蛮的嘴巴跟着便撅了起来。 正在三人打情骂俏之时,华安从城里折了回来。 “少爷,小白看清楚了,那伙人此刻正在城中,我们现在要不要进城?” “进,进城之后赶快休息,说不得后半夜里就要赶路。” “是。” 第十九节 黑夜 午夜,辰州城上黑压压的云彩压了下来。 “少爷,看来今夜走不了了。”客房外的小院里,华安不无担忧地对左前一步的小凡道。 “连你都这么想,他们会不会也以为我们不会离开呢?”小凡看了看天空微微一笑。 “怎么少爷还想着离开?” “不离开做什么?我又不是来此与他们打架的。” “少爷,小的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 “讲。” “少爷,以您今时今日的修为,何必要怕他们那些人?” “你觉得我是怕他们?”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不解。” “有什么敢不敢的,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你不是见过他们吗,在你看来他们的实力如何?” “有几个功力深厚的,比我强好多,尤其是那个领头的,他们都管他叫白爷,我只是被他的目光扫了一下,就混身的不自在。不过要跟您比较起来,我觉得还是有所不如的。” “哦?我又不曾与他比过,你又怎知我就一定强过他。” “您身上有一种东西是他们不具备的,您是高高在上的皇者,威慑天下,睥睨四方,而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方的霸主。” “哈哈,你呀,哈哈,你还想随我争战天下是怎么着,还皇者威严?哈哈,实在可笑。” “不,小的绝非恭维,而是实实在在为您的气势所折服。” 小凡转过头饶有兴致看向他,似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又似是对他一副恭维的面孔很感兴趣。 华安渐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接着嘿嘿一声讪笑。 “让你做个下人,你还做得惯吗?”小凡忽然问道。 华安一愣,似是想了一下,“说实话,要是换了以前,小的是绝不会想到有一天会给别人做下人的,可这两天跟着少爷,小的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可能小的的骨子里还是有做下人的潜质的吧。呵呵。”最后也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小凡此时却浅声一声道:“如果你不愿意,随时都可离开,放心,我绝不会为难于你。” “少爷,”华安急切道:“小的说过的,以后只有华安,没有华云龙,您怎么要赶我走呢?您是不是担心今晚会有危险,那小的就更不能走了,这里还有小姐跟姑奶奶两个人,您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 小凡看着他的眼睛变得严肃了起来,“你不走,我也不勉强,如果局势的发展出了我的掌控,到时我顾不到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少爷放心,小的别的本事没有,这逃命的本事还是有些门道的。” “那便好。” 黑云此时压得更低了,夜里黑得已然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华安这般功力的人视物也变得吃力了起来。 房脊上的苍鹰好似觉察到了什么,扑腾一声跃了下来,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前的地面,就好像下一刻就会有东西从下面钻出来一般。 小凡不由看了看它,似是想说,怎么你也觉察到了吗? “你说此地有个僵尸门,他们的武功有什么特点?” “僵尸门主修肉身,高深者可刀枪不入,缺点是灵活性不强,也有主修机簧暗器者,但最诡异的却是要数巫术,不过小的却是未曾见过。” “巫术,能驱动真正的死尸吗?” “辰州不乏制僵高手,至于利用僵尸对敌却是不曾听闻,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能与不能,可能用不了多时就会分晓。” 此时二女也从房间走了出来。“小凡,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唐素素的话音有些紧迫,显然是小凡二人在外面的谈话让她听到了耳里。 “应该是一个阵式,”拉过她的手,接着似是突然想要逗一逗她身后的小蛮,“如果等下要是从地下冒出来一具具的僵尸来,你怕不怕。” “啊!”小蛮果然还是被惊了一下,“公子,你你别吓我。” “哈哈哈,还以为你不会怕呢。” “你呀,女孩子哪儿有不怕那些东西的。”唐素素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虽然夜色黑暗,但她知道他是看得到的。 “不但你们怕,我也怕着呢,现在我在笨蛋身上输入一道真气,让它载着你们两个先走好不好?”看着二女一眼的担忧,随即给她们一个安心的微笑道:“放心,我随后就来。” 看着二女点头后,小凡立刻施为,“这道真气在笨蛋身上留不了太长时间,你们速速离去。” 二女也知事态紧迫,不能再做耽搁。见苍鹰已然飞起,二女齐齐提气轻身,落于其背,扶摇而去。 “华安,原以为在城里他们会有诸多顾忌,想不到他们竟能请动僵尸门的人共同出手,如今我们地利已失,恐怕等一下会是一场苦战。” 华安这时却是在想,哼,人为财死,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不过今次注定了该你僵尸门倒霉,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面前的这位小爷是何等的强悍无匹。呵呵,我呀,就等着看好戏吧。 “怎么你好像并不怎么担忧呢?” “啊,呵呵,”华安一声干笑,“小的以为局势也不算太糟,至少,他们没有想到今夜会这么黑暗,如果等一下再下了雨,那离开的机会就更大了。” “你是不是特想看我露上一手给你瞧瞧?”小凡没好气地道,“不过你说的也不错,一会儿雨一下来,我们就走。” 第二十节 鬼王 说话的工夫,院里突然降下了一股煞气,来自地底的震颤越来越强烈了,此时就连华安都能感觉到气氛的不同了。 “来了!”华安的精神倏地紧张了起来。 话声方落,突然一声厉鬼嘶鸣似从亘古之处响起,跟着就是一声厚重的呼吸从地底传出,似是穿透了无尽岁月,来到这个世间。 “娘的,这么诡异。”华安不由骂出声来,似是想借此消减心中的惧意。 小凡也不禁皱起眉来,虽然以前的事他想不起来,但他能感觉到,今日这种情况定是首次遇到。 这时小院边缘上似是有人影在飘动,但细看时却又什么也发现不了,漆黑的夜色为它们做着绝好的掩饰,也许正是在这样的夜里它们才能舞得这样的畅意吧。 难道世上真有鬼吗?这是两人第一时间所想到的问题。华安用力甩了甩头,似是想把这些幻象甩出脑海中去。 小凡看了看他,心想要不要先把他制住,不然等下他要是神志被夺,可能会是个麻烦。但他马上又摇了摇头,“听着,平心静气,不以外象为象,抱元而守一,是为意,我这里有一套剑法,现在我把它传授给你,如果你能有所领悟,或可助你渡过此关。” 看他投来渴望的目光,小凡一点头道:“此剑法重意不重形,若你能守住此意,外象自可不侵,看好了。” 随着话音落下,一把冰冷的宝剑在手中伸展开来,就连四周那漆黑的夜色似也被其荡了开去。这时小凡的脑海里似出现了一个发了狂的影子正在一处绝壁之上决绝地挥动着手中的宝剑,那种不甘与不羁立时便冲入了他的脑海。借着这股剑意,小凡手中的利剑动了起来,剑走刀式,直劈而下,夜幕似也被其划开。跟着左斩右劈,皆是酣畅淋漓,其中的一往无前,又岂是一个狂字所能写得。 这怎么看着像是南宫仪的疯魔剑法?它怎么会在少爷的手上使出来,看少爷的剑式,招招得其神髓,绝非像是偷师而来,恐怕就算是那南宫仪,也达不到这样的剑意吧。难道少爷也是出自南宫世家,可南宫世家又是几时出了这样的强绝人物,我怎么从未听闻,但如若不是,又该怎么解释? “认真看着,现在不是想其它的时候。” “是,少爷。” 华安自是不舍得错过这样一个学习上乘剑法的机会,刚才虽然有想到别处,但少爷的剑式却是一招也没漏记。至于其中的剑意就不是一时半刻所能领悟的了。 “专心领悟,其它的事不必你理。”小凡收了剑式,归剑入鞘,而后将剑抛给了他。 “是。” “嘿嘿。”左侧墙角处传来一声桀笑,跟着一声僵板的声音传来,“少年人也忒狂妄,大敌当前,还有心现传剑法。” 声音里根本听不出此人的年岁,面目里也看不准确,只看到此大汉生得土头土脑,就连衣服也是土色的,就像是刚从地底爬出来的一般。 “通个名吧。” “湘西鬼王。” “不认识。” “噗,咳咳咳,”湘西鬼王似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小子,够狂,你鬼爷爷已经很久都没遇过像你这么狂的人了,今天鬼爷爷就让你知道,想要狂妄是要有实力才行的。” 言罢,两臂僵直地向前探出,也不见如何作势,身体便直接弹射过来。小凡自也不甘示弱,食中二指一并,便作剑指斜划而出,岂料对方根本不予理会,依旧原式不变,横掌击来。 靠,这算什么,同归于尽吗,对方当然不会那么傻,只见剑气击在其身上,根本豪发未伤,而对方的一掌也已然击落胸前。而此刻只见小见胸前晶光一闪,明明击在胸上的一掌居然偏了方向,朝左侧滑而出,让人看了好生诡异。 “嗯?”湘西鬼王心下惊疑,“居然是阵法,小子果然有些门道。” 嘴上说着话,手上的功夫可没停,只见其一记回扫,双臂似是骤然长出一尺,依然是弹射性地朝小凡身上搪去,只听“噶”的一声脆响,似是全身的骨骼都齐声震动了一下,其爆发力之强可见一斑。想不到这湘西鬼方竟将肢体的整劲修炼到如此地步,这要是被他扫中一点,那还不是骨断筋伤。 第二十一节 僵尸 小凡当下哪敢怠慢,抬首便在右侧划了一道圆圈,以圈内的拉扯之力将对方攻势引开。同时身体左倾,左手指剑出,直击在对方膻中穴上。 虽击中了对方身体,却是如击败革,甚至还夹带着一声“嗙”的响声,全然不似一具鲜活人体。难道这便是所谓的刀枪不入?小凡不由倏地退后丈余,重整身形。 湘西鬼王却是有苦自己知,一个照面下来已然两次中招,不是自己不想挡,实在是对方出手太快,且又对时机的把握相当精准。自己表面上看似安然无恙,实则两次攻击对方特异的真气都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尤其是击在膻中穴上的一指,对方的真气无比的凝结,差一点就将自己的鬼王甲刺穿,这还是以指代剑,如果对方手中所执是把利器,自己岂非已性命堪忧? 想到此处,湘西鬼王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僵板的声音再起:“好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不过可惜的是来错了地方,既然你有胆入我辰州,就来尝尝我的阴都九鬼阵吧。哈哈哈哈……” 生硬的笑声全然不似活人所发,散播出的声波却是颇为骇人,客店的门窗倾刻便被震得支离破碎,接着周围的地表开始震颤起来,就像是正在经历着一场地阵一般。 突然,九条身影从地下拔身而出,将小凡二人围作一圈。一双双无神的眼睛透露着死亡的气息。不用问,这便是辰州名振天下的僵尸了。 九僵出来后似是有些茫然,的确,小凡清楚地感觉到了他们的茫然,难道他们竟还阴魂未散。看他们个个外象狰狞,显然均是死于非命,是否尘世中还有那未了之事让他们至今不肯离去。 此时,湘西鬼王口中振振有词,手上也跟着做出各种怪异的动作,跟着眼里忽地精光一闪,口中放声鬼叫。九僵马上即变得生动了起来,似是生前的怨念又回到己身,个个张开大口,发出无声的呐喊,他们似能看到小凡二人一般,挥舞着拳脚便攻将过来。 他们眼中本无生死,自然也就不顾生死,而力量却是出奇的惊人,似是变成鬼物后都赋予了神通,又似能牵动那九幽之力一般,动作更是迅捷到简直摆脱了时间的制约。 小凡心头一凛,情急下九枚铜钱顺手便丢了出去。跟着小院中的景象立时便变得多彩了起来,只见十丈之内,假山林立,又似是有无限悠远。 九僵似是一时迷失在了石阵之中,在慌不择路地来回地冲撞,神情似是变得更加凶厉起来。虽然口中还是无法发出声音,但这种无声的咆哮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阵外的湘西鬼王看到此处,眉头一拧,眼中透出一丝狠色,口中再次念起了咒语。跟着九僵的脸上似是有了痛苦万分的表情,接着似有一道虚影从其中一个僵尸的体内飞出,跟着又有一个飞了出来,很快地九道虚影全都接连飞出,它们再无视小凡的石阵,飘飘摇摇便到了小凡二人的面前,抻手就向前探来,似是要直接把二人的魂魄拉出来一般。 小凡身上剑意绵绵,跟本不为所动。华安却是表情痛苦了起来。 “紧守剑意,不以外象为象。”小凡急吓道。 华安神情一震,闭上了眼睛。 “轰隆隆”,天上一道炸雷响起,耀眼的闪电瞬时照亮了整个夜空,似是天上的神龙也发现了此地的妖邪之物,正威严地降下神罚。跟着便是豆大的雨滴打了下来。 雨势来得很猛,眨眼便将众人淋了个通透。漆黑的夜晚更加难以视物。九僵似魂已归位,他们又开始活动起来,此刻的他们似是寻到了一种轨迹,可以通向二人的面前。只见他们如刚才的虚影一般飘摇着行了过来,在他们的脸上似是能看到夙怨就要达成的兴奋,或者是下一刻就能喝到血液的亢奋。 突地,一把乌亮的奇形兵器在阵中升了起来。阵式之内,威压立降。尺状的奇兵上,如符文一样的纹理闪过一道流光,九僵似是被震慑了一下。 阵外的湘西鬼王双眼死死地盯在这件奇兵上,泛出了贪婪的神光。 “华安,跟紧我。”话落,奇兵一“剑”撩出,刚猛的剑气化作两丈高的刀茫就从面前的一个僵尸身上疾冲而过,立时便把其绞了个支离破粹。 小凡招回奇兵,率先便从打开的缺口冲了出去。后面华安亦急速跟出。 第二十二节 是谁 剩余八僵也不知是对那强绝的一击生出了惧意,还是被那件奇兵有所克制,全都僵在原地没有追击。 湘西鬼王此时口吐鲜血,显然一僵被灭,他也受到了牵连,但他眼中的厉色和贪婪却越来越盛。 华安的轻功果真不错,小凡一路疾驰,他竟是半步也未落下。与小凡的行云流水不同,他的轻功飘忽不定,如同鬼魅一般。就说方才出城时,小凡就像一只燕子般滑翔着便跃过了三丈高城墙,而他却是在接近城墙的一间房顶上一冲而起,拔至极至时,竟是凌空转向,向着城墙外直插而去,两个明灭间便已到了城外。 出城后小凡突然停身,跟着便扎进了城壕隐住了身形。华安连忙跟上。 二人在护城河中露出头来,华安终忍不住小声问道:“为何停下不走?” 幸好小凡功达先天,否则这么急的雨,还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华安一愣,怎么不想,可你不说,我又怎么敢问,到现在我也只知道你叫小凡,连姓什么都不知道。可你这问题也忒是奇怪,要说你想知道敌人是谁,还有一说,可就这么隐在此处,就是想让我知道你是谁?这也太荒谬了吧,想让我知道你是谁,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把华安整得疑惑了又疑惑,可小凡却是再不言语。华安知此处危险,自也不便多说。 很快地,便有几人追了出来,虽然是夜难视物,又添猛雨困扰,但对方中不乏武林高手,二人出城又怎能不为所觉。 出城者六人,那湘西鬼王显在其中,只听得他僵硬的声音恶狠狠道:“姓白的,你给老子站住。” 头前五人停下身来,其中一人傲声言道:“鬼王,怎么事情没办成,火气却是变大了不少。” “放屁,”鬼王怒声道:“你给老子讲清楚,那小子究竟是谁?” “哼,怎么鬼王害怕了吗,要是害怕了,就趁早回你的鬼阴山去,别再淌这趟浑水。”语气中满含嘲讽之态。 “屁话,在湘西这块地界,还没有我言鬼王害怕的人。” “哼。” “姓白的,你少给老子阴阳怪气的,老子告诉你,那一千两金子老子可以不要,你爱给谁给谁,老子不拦你,但是,那小子手上那件法器,老子是非要不可。不管是谁杀了那小子,他要是敢跟老子抢,老子就让他全家做僵尸。” 听得此话,五人心中皆是一禀,这时那位白爷接口道:“那还要能杀了那位小哥哥再说,要是鬼王还是这么不尽心尽力,怕你的法器也永远得不到手中。” “这个不劳你操心。” “白某不关心鬼王是什么想法,但有件事白某要告诉鬼王,那位小哥哥一定是在滇东见到白某设下的埋伏时,就定下了从潭州北上的计划,致使白某将大部分实力都设在蜀道的部署完全落空,白某说这些并不是想夸赞小哥哥的计谋,而是想提醒鬼王,一但小哥哥入了京,我们这些人将再无作为,我们几人届时也将马上退回滇中。” “这,这是为何?”湘西鬼王大感疑惑道。 “哼,你无需知道太多,因为我怕你知道了会被吓死。” “你――”湘西鬼王气得都要说不出话来。 另五人却再不理他,几步便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湘西鬼王气得一跺脚,亦大步跟了上去。 留下小凡二人在护城河里都愣起了神来。 小凡在想,为何他不肯说出自己是谁呢?还有他为何会断定自己会去京城?那天在金华客栈,他说那人去了京城,那人又说的是谁? 而华安却是两眼直钩钩地盯着小凡,在心里重复着那句,我怕你知道了会被吓死。究竟是什么人,让湘西鬼王知道了都能被吓死呢? 第二十三节 潭州 跟着又有十余人出得城来,寻着前面六人踪迹向东而去,雨夜难以视物,也不知他们是以何方式传递信息。 “这些人武功不是太高,要不要先解决掉他们?”二人从城壕里上来后,华安询问道。接着就感觉到似有一把利剑般的眼睛扫向了他,让他立时哆嗦了一下,连忙恭身道:“少爷,小的失言了。” “人命关天,岂能轻言取舍,我留你性命,可不是为了让你杀人的。”小凡的话颇为严厉,似是刚从那位白爷的身上学到了些上位者的威严。 “是,小的知错了。”华安此刻已经变得诚惶诚恐,虽然是在雨夜之中,但他可不敢有半丝的敷衍。 小凡仔细审视着他,“我知道一下子就让你变成另外一个人确实有些困难,但你要知道,从善如登,从恶是崩。你若一味守着之前的品性,还怎么去改过自新。走吧,今日我也不想多说什么,该怎么做你自己去想。” “是,小的一定努力改善。”接着又问道:“少爷,那姓白的既然已经想到少爷要从潭州北上,那我们是不是该定个对策?” “扯蛋。” “啊!” “我是从潭州过不假,但谁说了就一定是北上?” “怎么我们不是去京城吗?可那姓白的不是说少爷只要到了京城就安全了吗?” “嗯――潭州有什么地方是他们不敢生事的?” “那恐怕就要数岳麓书院了。大中祥符八年,圣上亲赐“岳麓书院”御匾悬挂于大门正上方,他们要是敢在此生事,怕是与造反无异。” “那就去岳麓书院。” 会合了唐素素二人后,四人在附近一个山洞里待到了次日半晌,这时雨也停了下来。华安回到辰州城里把马车赶了过来,四人又悠哉悠哉地上路了。 “少爷,岳麓书院有您认识的人吗?” “没有。” “那我们到了以后怎么进去呢?” “我们又不一定要进去,在它旁边住上一晚就是。” “噢。” 岳麓书院座落于湘江西岸的岳麓山下,与潭州城隔河相望。 小凡一行经过了两日的兼程,终于在第二日的傍晚时分到达了此地。 第二十四节 花船 从此处看岳麓山高在百丈开外,相较于云贵高原一带山系的耸立云端,自是差些巍峨。然林木葱郁,空气宜人,却是自具灵气。如果说把云贵山系的挺拔比做山中的武者,那岳麓山必将是山中的儒士。这岳麓书院落在此处,可说是得天独厚,相得益彰。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刻,东边湘江上的花船已是从岸边排到了江心的长岛上。长岛南北绵延数十里,名曰橘子州,晚霞映照下,其上的柚黄橘红,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少爷,我们今晚宿在哪里为好?” “你做主吧。” “噢,少爷觉得这湘江上的花船如何?” “呸,”却是小蛮在车厢里啐了一口,嘟囔道:“死性不改。” “呵,姑奶奶,小的只是觉得在那里也许更能掩人耳目。” “而且那里的床铺应该是最舒服的。”唐素素此时却开口道。 “嗯?”小凡跟小蛮都讶异地看向了她。 “哈,小姐说的不错,要说下榻之处,的确没多少地方能赶得上这花船的档次。”华安在外接声道。 “呵,”唐素素一声浅笑,“听说这花船之上不乏有那曲艺高深的尤物,小凡就不想去瞧上一瞧?” “这,”小凡犹疑道:“奔行了几日,放松一下,也无不可,只是我们此刻怕已落入了那些人的眼线,就算要去也要先在此处定好了住处再潜行而去。” “理当如此,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个掩人耳目之策。” “哦?素素有何良策何妨说来听听。”小凡面含微笑道。 “呵,良策谈不上,只是利用了下对方的心里而已,他们不是认为你是要去京城的吗?那如果我们把车留在此处,就此不再回来,你说他们会作何想?” “我知道,”小蛮此时抢着道:“他们一定会认为咱们是乘船北上了。” “不错,如此岂非就把他们甩了开去。” 小凡点了点头,“想法是不错,可他们既是认为咱们是要北上,又怎会不在北面布下眼线,如果想让他们认为咱们已不在此处,我想最少要三天让他们找不到咱们,可这三天,我们又躲在哪里?” 唐素素挑起车厢右侧的窗帘,你看那江心的长岛如何?现在只要我们一路踏着花船就能过去。” “好,就听你的。” 四人果然如说得那般,在书院边上订了间住房后,一路便潜行到了橘子州上。 此时,橘子州边的一艘花船上,一曲幽怨的歌声响起: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好!”接着便是传来红船中的哄然叫好声。 “果然好词,意致绵密,秀淡幽绝,”唐素素不仅感叹道:“小凡,咱们也上去看看吧?” “好啊。” 四人刚一登船,便有一身穿大红的中年妇人笑眯眯地迎了出来,“几位可是定好了位子?” “不曾定下。”小凡回答道。 “那就不好意思了,今日的席位都已经定出去了,客官还是改日再来吧。”妇人仍旧笑眯眯地道。 华安此时上前一步,伸手递出一块十两的银子,“咱们乍来此地,不清楚这里的规矩,烦请妈妈给张罗一下。” “不不不,”妇人连忙推拒着,“要是换做往日,兴许就让你们进去了,可今日却是不行,今日倚红姑娘来了我花船之上作客,船上所有的座位一早就定了出去,如若为了给几位腾座,而让定了座的客人没了座位,我花船的信益可就没了,几位客官还请见谅,改日再来吧。”跟着见后面又来了人,连忙迎了上去,“谭老先生来了,谭老先生快里面请,方才先生已然错过了一曲了。” “是吗,那太惜了。”来人是一年过花甲身着灰色襦衫的瘦削老者,听了妇人的话,一脸惋惜地向内走去。待行过四人身边时,兴许是被几人的风姿所引,不由转头看了过来,待看到小凡后,愣了一愣,“这位小哥从哪儿来?” “滇东。”小凡如实答道。 “啊!”老者大吃一惊,“可是关索岭?” 小凡犹疑地点了点头,“怎么老先生认得小子?” “哈哈哈哈,”老者自嘲地一笑,“敢情老夫这些年是越发见老了,连小哥你都认不出老夫了。老夫谭乐府,十年前与你有过一面之缘的,怎么小哥不记得了吗?” 第二十五节 谭乐府 小凡与二女马上变得谨慎了起来。在远离滇东千里之外的潭州,居然遇到了一个旧识,这对失忆的小凡来说,本该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可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不知此人是何底细? 若他是友,那几人的金陵之行到此应该就能提前结束了。可万一他要与那些人有关,那小凡失忆之事岂不是就会让那些人知道? 谭乐府看小凡面现犹疑,只当是他在回想自己是谁,当下呵呵一笑,“小哥想不起我来也属正常,毕竟当时你才这么点大,至多也就六七岁的年纪。”说着话还比划了个三尺来高的手势。 小凡此时自然是就势顺着他的话道:“小子的确是想不起老先生是谁了。” 那妇人见小凡说不认得谭乐府,也只作是谭乐府真的就是像他说的那样与小凡仅是见过一面,并无什么交情可言。紧上前讨好地道:“谭老先生,快请进去吧,莫再错过了下一曲噢!” 谭乐府看过她一眼,未加理会,而是对小凡道:“小哥也是要进去听曲儿的吧,怎么没定下位子吗?老夫这边倒是还能挤下几个人来,不知小哥肯不肯赏脸陪我这个老头子一起坐一坐呢?” 一句话说出,倒是把连那妇人在内的几人全给整瞢了,就算唐素素几人不认得谭乐府,那也看得出来他定是位地位尊崇的国学之士,何况又是在这岳麓山下,一旁这位红船的妈妈还一口一个先生地叫他,那他的身份岂非已然呼之欲出? 而这位岳麓书院的师长居然会请一个毛头小子陪自己一同听曲儿,而且还生怕人家会不给面子似的,这怎么能让几人不大迭眼镜。如果对方是位江湖中人,他看出了小凡不比寻常,有心攀交也还容易让几人接受,可这位怎么看都只是位儒者的老先生却也这么对小凡另眼相看,这不免让几人重新审视起小凡的身份来。 那妇人显然是位久经世故的人,一见谭乐府此刻对小凡表现出来的恭敬,马上转身对着小凡一行百般热情地道:“我就说嘛,几位公子小姐都生得跟朵花儿似的,肯定不是那寻常之人,感情几位还是谭老先生的故人,几位快请进去,让小妇人为你们引路,倚红姑娘的下一曲怕是就要开唱了。” 刚一进去,几人就被里面的景象惊了个目瞪口呆,这若大的船舱长不及五丈,短不及三丈,却在里面挤了绝对不下五百人,这还不算那二层的看台。妇人领着几人直接就上了楼,这二层里情形还好上一些,在这里看节目的起码还有个桌椅,不过这地方占得也是够紧巴的了,几乎就是一桌紧挨着一桌,坐内侧的人想要出来方便一下都不太容易。 到此刻几人终于明白为何多给妇人钱她都不肯让他们进来了,这的确就像她说的那样,多几个人进来,就得有几个人没有座位,这岂止是没有座位,简直就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妇人想是觉察到了几人的心思,一边引领几人入座一边歉意的笑了笑道:“往常不这样的,主要是倚红姑娘的名气太响了,这要是捧场的人都一块来呀,我就是有比这大十倍的船怕也是容不下哟。” “这说的倒是实话,”谭乐府坐下后接着言道:“这位倚红姑娘不仅是才貌双绝,更重要的是这曲中的词句更是让人回味无穷。” “嗯,”小凡当下点了点头,刚才在船外已然听了一曲,他自然明白能写出那种词的人该是何等的才气卓绝。“老先生,难道这词也是这位倚红姑娘所作?” “非也,那做词的人名叫柳三变,本是位屡试不第的秀才,却是填得一手的好词,现今整个天下的姑娘怕都能唱上几段他的曲子,人言,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而这位倚红姑娘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小凡不禁奇怪道:“刚才我在外面听了一曲,那作词之人的才气可谓颇为不凡,为何就会如先生说的屡试不第呢?” “那些掌管着士子前途和命运的人,说他好为淫冶讴歌之曲,说他浮艳虚薄,俚俗不堪,有人甚至还称其词有野狐涎之毒。唉,词填得好,还要人家欣赏才行,哪怕拥趸再多,天下女子齐唱柳词,上头说不行,努力也枉然。” “噢,倒是可惜了一个大好的人才。” “谁说不是。”谭乐府看,出来了。” 小凡跟着探头向下面的艺台上看去,只一身着朱红罗裙的绝丽女子从船舱内侧玉步款款地走了出来。乍见此人,小凡脸色立时大变,一声“栖峦”惊呼出声。人也立时呆立起来。 第二十六节 倚红 二楼的看台正对着艺台,而小凡所坐的又是靠中间的位置,他这么一站起来,立时便引起了艺台上倚红姑娘的注意。倚红姑娘向上扫了一眼,跟着似是神情震了一震。而此时二楼的看台上几乎所有的人都站起来欢呼,想要再找见那个少年的身影又怎么能够。 姑娘的眉头轻蹙了下,场中所有人的心似都被揪了起来。跟着再舒展开来,脸上浮起了梨花浅笑,这下更不得了,台下众人一个个嘴巴呆滞地张开,哈喇子都掉了一地。 “倚红姑娘今天是怎么了?她不是说做青倌卖的是艺,而不是笑吗?怎么今天还笑上了呢?”谭乐府喃喃自语地道。 “小凡。”左旁的唐素素见小凡呆呆地看着下方的台子,不由拉了拉他的衣袖担心地道。 “啊。”小凡茫然地看了看她,又将头转向了台上。 “哼,狐魅子,就会勾引男人。”后面的小蛮小嘴一撅小声嘀咕道。 谭乐府回头看了她一眼,轻笑着摇了下头。要说眼前这两位姑娘那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了,尤其是这位穿白衣的小姐那一份素颜之美甚为独特,便是可着天下也难找出第二人来,可是要跟眼前这位倚红姑娘比来,却总是差了那么几分说不出来的韵致,而这份说不出来的韵致,偏偏正是攻克男人心肠的利器。这小丫寰说狐魅,倒是颇为贴切,如若天下真的有那狐魅,怕就该是这个模样吧。 唐素素此时却是对小凡的状态有些担忧,这一路行来,虽说他的情绪一直很稳定,可终归来说他总是个病人,说不准在哪个时候就会再出状况的,刚才他定然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别人没听到他说什么,自己在他身边可是听的真真的,他嘴上说出“栖峦”两个字,这显然是一个人的名字。难道这个台上的倚红姑娘也是他的旧识不成,这还是他失忆以来第一次叫出一个人的名字,那这个人在他心中的地位肯定非比寻常,说不得就是,就是他的红颜知己。 想到此点的唐素素将目光从小凡身上慢慢地移到了艺台上的倚红姑娘身上,看着这副让女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心颤的容颜,唐素素的眼前不由变得模糊了起来。 艺台上,倚红姑娘脸上洋溢着甜蜜的微笑款步姗姗地移至台前的琴案前,缓缓落座,轻抬纤纤玉指,落于琴弦之上。伴随着琴音的荡起,一曲《柳腰轻》被她娓娓唱出: 英英妙舞腰肢软。章台柳、昭阳燕。锦衣冠盖,绮堂筵会,是处千金争选。顾香砌、丝管初调,倚轻风、珮环微颤。 乍入霓裳促遍。逞盈盈、渐催檀板。慢垂霞袖,急趋莲步,进退奇容千变。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肠断。 到此刻众人已然神醉,而姑娘笑意更浓。她轻轻起身,盈盈移步,似是走向众人,又似踏月归去。 一句靡靡吟唱在众人的心中升起: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此时此刻,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由闭上的眼睛,就好像自己的脑中走进了一个无比美丽的身影,她仙姿玉色,白碧无暇,给人不尽向往。 当众人再睁开眼时,佳人已然身影已杳。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跟着震天的喝彩声哄然而起。 “太美了!”唐素素不由一声哀叹,转回头来,“小凡呢?” 小蛮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呀,我刚才都看迷瞪了,没看到公子几时走开的。”跟着转向右边,“华安,你看到了吗?” “我也没有。”华安也一阵迷惑,“小姐不要担心,兴许是去方便了吧。” “噢。”唐素素嘴上回应着,可心里的不安却渐渐强烈了起来。她又看向了桌子另一侧的谭乐府,对方也是摇了摇头。“去看下笨蛋在不在外面。” “是。”华安回了一声,马上向外挤去。 一会后,回来禀告,“小姐,苍鹰也不见了。” 第二十七节 再失踪影 “啊!”唐素素听罢脸色瞬时煞白,直觉一股天塌地陷的感觉直袭脑海,身体失重一般便要往前栽去。 “啊,小姐!”小蛮急叫一声连忙将她扶住,“你可不能有事,我们可还指着小姐做主呢。” “是呀,小姐,您莫要太过焦急,少爷天纵之才,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华安也在后面劝解道。 谭乐府满眼疑云地看着三人,“几位小友,你们是否太过紧张了些,小哥他一个大活人哪那么容易就走丟了的?” 唐素素深深看他一眼,不知道该不该信任这个看似热忱的老先生,“您是怎么认识他的?” 谭乐府一愣,知她是对自己心存疑虑,当下让他不免有些窘迫,“这——小姑娘是不是在怀疑老夫什么?” “不敢,”唐素素微微施礼,“不过事关小凡身家性命,小女子不得不谨慎而行。” “嗯,”谭乐府点了点头,心道大家毕竟初次见面,总不能因为请人家听个曲儿就让人家把心都交给自己,“也罢,那我就说一说是怎么认识小哥的,你们跟我来,咱们出去说。” 唐素素一点头,带着小蛮二人随他走下船来。几人在橘子州上觅了处清静之所,谭乐府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十年之前,谭乐府还在滇东关索镇的高昌书院担任副主院,那时高昌书院的真正主人大理国岳侯高方对南谷村新开学堂心存不满,即命谭乐府携书院中博才之人上门讨教。结果一场乐艺比斗之后,谭乐府得关夫人点化,中途便独自退走。回了高昌书院后随即便辞去了副主院一职,来到了这岳麓书院。而小凡便是将他点化了的关夫人的儿子,至于叫什么名字,他却是无从知晓。 话说回来,其实谭乐府跟本就未见过不凡,他所见过的只是小凡的弟弟,他只是错把小凡当成了当年的那个“善财童子”而已,不过事隔十年,谭乐府竟能凭着对一个六岁小童面目的记忆一下子就认出小凡来,可见当年的事对他的影响有多么深刻。 三人听完后,一阵沉默。谭乐府的一番话也许并不怎么精彩,却说得很实在,实在到三人跟本找不出任何理由再来怀疑他。一个德高望重,年逾花甲,甚至可以说是行将就木的老人能对一个少年致以那样的一种恭敬,除了少年曾经做过什么令他终生铭记的事情,还能是什么?谭乐府很好地为他们解释了这样的一个疑点,让他们再没有理由不去信任他。 “我知道少爷是谁了。”华安突然冒出一句。 “谁?”包括谭乐府在内的三人同时开口询问。 华安一时竟愣住了,心说我不知道少爷是谁是因为你们从来没跟我提起过,怎么好像你们也不知道他是谁似的。可仔细看看二女的表情,还真就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己,“小姐,不会是您也不知少爷是谁吧?” “嗯?”谭乐府此时也疑惑地转过头来,心说这都什么情况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女一时情急说漏了嘴,心中皆是一片慌乱,但也知后悔也是无济于事。当下对视一眼,唐素素开口道:“还是你来说吧。” 小蛮轻微微点头,轻声道:“其实我们遇上公子的时候,公子他,他已经失忆了。” 谭乐府跟华安木然地盯着小蛮看了良久,最后,谭乐府缓缓地道:“噢,怪不得小哥说他不记得老夫了。”说完了话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不是说知道小凡是谁了吗?那就快说呀。”唐素素此时急切地问华安道。 “是呀,你倒是说呀。”小蛮也紧跟着道。 再看看谭乐府,同样也投来询问的目光。华安忽而一笑道:“少爷便是现在排在江湖风评榜首位的那位神秘人。” “切,谁有空理你的江湖风评榜,公子才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呢,你知道什么就快说,少扯这些废话。”小蛮在一旁气鼓鼓地道。 “姑奶奶欸,小的这可不是废话,而是童叟无欺的真话,你想呀,天下间能胜那疯魔剑南宫仪的又有几人,反正在年轻一辈中,除了少爷,我是一个也没见过。而且我听说南宫仪就是在滇东让人给打败的。” “那你不是说风评榜第一江湖上并没传出是谁吗?那岂非现在还是不知道公子的身份?” 华安转过头来,见另外二人也是一脸疑问的看着自己,不由再次一笑道:“我想小姐只是心中急迫才会未加深思,其实小姐只要仔细想一下,天下间能在如此年纪就把武功修到先天之境的人,又该出自一个什么样的家族,更何况少爷还姓关。” “姓关,关,关承羽!啊!”唐素素惊得捂上了小嘴。一旁的小蛮也是面色一呆。 谭乐府此刻却点了点头道:“大有可能,本来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荒谬,以至没有向你们说起,不过,现在想来,或许也是真的。那就是,小哥的母亲曾经说过,她是妈祖的弟子。” 这下又轮到三小齐盯向他了,谭乐府苦笑摇了摇头,知道说出来后也会有这种效果,不过面前的三人已然被关承羽三字震过了一次,眼下这个余震看来也是麻木的成分居多吧。 第二十八节 找到 震惊过后,四人还是需回到眼下的事情上来。 只见唐素素面上的忧色又再升起,“小凡的身份先不忙论,现下他失了踪影,我们又当从何寻起?” 小蛮也跟着担心地道:“是呀,公子若是自己离开,焉能不知会小姐?可若然不是,谁又能有如此修为能将公子掳走?” “在那样的环境里,有人能神鬼不知地将个大活人给带走,这似乎有些说不通吧?”谭乐府脸上有着说不出的犹疑。 “当时我们都被倚红姑娘的歌声所迷,一定是有人利用那个瞬间将少爷引走,不对――”华安忽然大惊失色。 三人见他面现惊恐,都不免疑惑地看向了他。 只见华安此时仿佛见了鬼一般瑟瑟然道:“你们看那月亮。” “月亮怎么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整这些大惊小怪的。”看着天上快升到半空的圆圆的皎月,小蛮愤愤地道。余下二人也是一脸的茫然。 “不是,姑奶奶,”华安此时的状态看上去甚为焦灼,“我们进船舱时,天色也就刚黑下来没多久,可现在的时辰却是已到了亥时了吧,也就是说我们在舱中迷茫的时间怕是能有整整一个时辰。” 听了华安神情激动地说完后,三人直觉脑中一阵发涨,就连思维也瞬时变得缓慢了下来,那种被人生生掠去一个时辰生命的感觉让三人好不难受。 唐素素此时声音渐冷,“一个时辰,这个倚红姑娘究竟是什么人?要说小凡失踪与她无关,我是万难相信。” 小蛮也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对,肯定是她,这个狐魅子,她肯定是对公子有什么不良企图。” 唐素素转头瞪了她一眼,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 谭乐府这时不由苦笑一下,心道这女人一旦妒嫉起来,怕是连眼睛都是看不见东西的,不过这位小姐的话倒是有她的不容反驳之处。“素素姑娘,依老夫对倚红姑娘的了解,她应该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您跟她很熟吗?”唐素素紧跟着便开口问道,眼睛里既期待又带着几分警惕。 谭乐府转而带着几分尴尬地道:“当然,也不算太熟,不过有件事我想有必要告诉你们,数年前倚红姑娘曾经专程来拜访过老夫一次,为的就是打听关索岭的情况,从跟她的谈话里老夫知道,她跟小哥的父母应该是旧识的。” “什么?”唐素素还未说话,小蛮倒先插上嘴了,“您老没弄错吧,倚红姑娘才多大呀,还数年前,还跟公子的父母旧识,这怎么可能?” “哦,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哈哈,你们别看倚红姑娘的外表看上去比你们也大不了多少,其实真实的年龄老夫也不清楚。记得还是老夫回到岳麓书院的第二年,她第一次来这里唱曲儿时,老夫就来看了,那时她就已经是这般年纪了。那时距今已经八年了,她却一点变化都没有,老夫总觉得时光的流逝好像就跟她没有关系似的。” “啊!”二女同时瞪大了眼睛,此时怕皆在心里想着,她果然是个狐魅。 “我还是觉得小凡一定是被她带走的。”唐素素惊异过后依然坚定地道。不过自认定了小凡是被那人带走后,她的心里反倒不似先前那般焦灼了,她倒不是因为谭乐府说得那人是小凡父母的旧识,而是下意识地并且还带着些偏执地觉得那人应该是舍不得伤害小凡的。 谭乐府不由摇了下头,嘴上却也再说不出什么来。 华安这时却似想起了什么的再次开了口,“少爷确实是被她带走的。” “你又发现什么了?”二女齐声问道。今天华安好像语不惊人死不休似的已经给了他们两次震撼,起先是发现小凡的身世,后来又是发觉时间无端的流逝,这次不知又会是什么? “刚才小的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功法能让这么多人迷茫一个时辰都不自知,直到谭老先生说出那倚红姑娘能青春永驻,小的才终于想到,她所使的正是魔门阴癸派的绝技――九媚惑天。倚红姑娘一定是借众人被她的歌声陶醉之机,施展此术,乘机将少爷给掳了去。” “她是魔门中人?” “小姐无需太多担忧,依小的看来,她当是魔门此代的圣女,传言此女姓梁,师出神医圣地慈航,若真是她,说不定还能将少爷的失忆之症给治好呢。” “她会那么好心?”小蛮不由怀疑道。 “呵,姑奶奶说的是,或许换了小的,人家自是理都懒得去理,不过少爷他是谁呀,像什么临风玉树,气宇轩昂,用这些话来形容少爷,那简直就是对少爷的侮辱。而那位倚红姑娘,不管她是年轻也好,年长也罢,但凡她要还是个女人,就不可能不被少爷的风度所吸引。” “你说完了吗?”小蛮此时已是气得眉头都横了起来。 “嘿嘿,姑娘不喜欢听,小的就不说了。” “哼!” 唐素素不由苦笑一下,“华安之言怕是即便不中,也不远矣。” 四人在那花船外等了一夜,仍是不见小凡回返,就是苍鹰也没有再露面。当然,那位倚红姑娘也是行踪已杳。 天亮后,谭乐府把三人带到了岳麓书院,并且殷勤地为他们安排了住处。虽是一夜都未合眼,但三人都无法安然休息,于是用过早饭后,便又出来打探消息。 岳麓书院自被当今皇上在大中祥符八年赐下“岳麓书院”匾额后,便进入了一个鼎盛的时代。随着各地的学子纷至沓来,岳麓山下的商家也变得琳琅满目。学院附近,虽然禁止叫卖,但这并不影响生意的兴隆。然大街上虽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但三人心中急切,又怎么对之多理半分。 三人奔走了多半日,从湘江西岸找到橘子州上,又从橘子州上回到岳麓山前。别说是小凡的消息一点没有,便是那位倚红姑娘也是无人得见。 正在三人茫然失措之时,却正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从岳麓山上走了下来。男子蓝衣,丰神俊逸,女子翠裳,临世仙姿。然两人皆是风尘仆仆,满面辛艰。 “小姐,你快看!”小蛮指着山路上的两人一时激动地哭喊起来。 小蛮的一声引得唐素素跟华安都朝山上看了过去。只见走来的两人,不就是小凡与那倚红姑娘吗。 唐素素一见到这副让自己心痛了一个日夜的面孔又这么鲜活地回到自己面前,眼泪不争气地哗哗地便流了出来。 “小姐,你别哭呀,公子不是回来了吗。”小蛮虽是在劝着她,偏偏自己也不能自已地流出泪来,“小姐,你快别哭了,你哭得小蛮的心里也跟着难过了,你看公子都回来了,我们都不哭了好不好。” 唐素素擦了下眼泪,也用衣袖在小蛮的眼前擦了擦,“好了,我们都不哭,我们去迎一迎他。” “嗯。” 第二十九节 人有相似 小蛮随唐素素快步迎着那一男一女走去,到跟前时一把抓住那男子的右臂,“公子,你都去哪儿了?害小姐都担心你一天一夜了?” “呃,”那男子一愣神,接着忙从小蛮手里拉出了胳膊,“这位姑娘,你,你确定是在跟我说话吗?” “啊!”小蛮一惊,“公子你怎么了?我,我是小蛮呀,公子,你别吓我呀,你,你别是又失忆了吧?” 那男子显得更加疑惑了,“姑娘,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的。” 这时唐素素也在他面前用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盯着他,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是刚刚才哭过的,“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一句话说出来,让人感觉到一种心被撕裂般的痛。 要说唐素素此时的凄美无疑是相当震颤人心的,男子此刻甚至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间接的对那个能让她伤心至此的人都生出了一丝妒忌来,“这位小姐,你们真的认错人了,我刚来此地,还未曾有机会认识这里的任何人,自然也不可能会认识二位姑娘。” 正在那男子受窘之际,左旁的女子却是似想到了什么,脸上开始阴晴不定起来。她仔细地审视着面前的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子,眉头渐渐深锁而起,良久都未发一言。直到在唐素素的发髻上发现了一件事物,她的一双美丽的眸子不由猛然张大了起来,“你头上的玉簪哪来的?” “啊,”唐素素抻手扶上发簪,转首眼含晶光地看向女子道:“倚红姑娘,你要做什么?” 女子被她问得一愕,心说自己几时又成了倚红姑娘了,当下心中好不气苦,“你有病呀,我问你头上的玉簪是哪来的?” “你才有病呢,你对我们小姐凶什么凶,”小蛮顿时气狠狠地冲着她道:“你不就是会勾引男人吗,公子都被你抢走了,你还想对我们小姐怎么样?”说到后来,连小蛮也变得嘤嘤哭泣起来。 “我,”女子只觉一阵懊恼,可看着眼前两个哭得梨花戴雨的美貌少女,偏又好生无奈。“行了,别哭了,你们先把眼泪擦了,好好看看我们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男子此时也跟着和颜悦色地道:“是呀,人有相似,物有雷同,两位姑娘还是先不忙哭,或许仔细看一下就会发现我与你们所找之人本有诸多不同。” “小姐,您冷静一下,小的也觉得他并非少爷。”华安这时也到了唐素素右旁,面带犹疑地道。 “啊,”听了华安的话,两女同时向他投去质疑的一眼,见他认真地点了点头,两女急忙擦了擦眼泪,重新打量起面前的一男一女来。 男子除了穿着之外跟小凡看不出什么分别,但感觉中的那一丝陌生却让两女心下一阵发毛,小蛮下意识地退开了两步,回到唐素素身边。而那女子也是与倚红姑娘甚为相似,但年龄上却是差了少许,眼前的这位姑娘,显然跟她们在同般年纪,双眸中那丝难脱的稚气让她们很难把她与那妩媚的倚红姑娘联系到一起。然而,虽说是人有相似,可这一下子就出现两个,这也太离奇了些吧。 突地,小蛮面色一变,“小姐,你看他的衣服!” 唐素素这时也看了出来,原来男子所穿的蓝衫正是与小凡刚进忧乡谷时穿的那件一模一样,只不过小凡的那件衣服破了,出谷之前,已然换上了自己为他做的新衣。难道小凡在这个世上还有位孪生兄弟? 难道自己真的认错了?那这位姑娘呢?她怎么也跟那倚红姑娘那么相像?唐素素此时突然想起,小凡在初见到倚红姑娘时喊出的那个名字。“你,你叫栖峦?” “啊!”那女子立时大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不是见过熙卓?你快告诉我他在哪儿?”说着话便冲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唐素素的双臂,这下却是轮到她的眼泪开始哗哗地往外流了。 那男子也是满面激动,“你们见过我哥哥?他真的也来了这里?” 三人一脸讶异地看着这一男一女,一时间皆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那一男一女正是在外苦苦寻找关熙卓十多日的侯栖峦与关熙越,二人原在滇东一带搜寻,可找了多日都没有结果,却发现了一支秘密潜伏的力量,而数日前这股力量有向东转移的迹象,二人心中生疑,便一路尾蹑而来。不想在此真就有了关熙卓的消息。 数息过后,唐素素呐呐地道:“原来他的名字叫关熙卓。” “嗯?”侯栖峦顿时愣了下,松开了抓着唐素素的手,“他没有跟你说自己叫什么吗?” 唐素素摇了摇头,想要笑一下,却显得甚为凄苦。 华安这时在一旁道:“小姐,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是不是请他们两位到书院里再谈?” 几人一番戏剧性的纠缠,已经引起了不少人侧目观看。唐素素环顾一下,点了点头。 侯栖峦二人自也知街上非是谈话之所,虽是迫切想知道关熙卓的下落,但事情既已有了眉目,便也不差在缓上一刻,起码现在已然知道他还活着,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消息更能慰藉他们此时的心灵? 第三十节 终有音讯 唐素素默默转身,前行引路。小蛮也紧忙跟上。两人虽均未招呼侯栖峦二人,却也不担心他们不在后面跟来。 华安对关熙越尴尬地笑了笑,“小的叫华安,是少爷刚收的随从,您既是少爷的弟弟,那小的以后就叫您二少爷可好?” 关熙越打量了他一番,心道此子功力颇为不弱,哥哥方失踪几日,怎么就突然收了位实力超群的下人。当下有些惊异不定地点了点头,“随你。”转而对左旁的侯栖峦道:“栖峦姐,我们也走吧。” “嗯。”侯栖峦盯着前面二女的背影,目光不由再次落到了唐素素发间的那支蝴蝶玉簪上,渐觉一股难言的酸涩自心头升起。 华安是什么人物,自然看出两人中侯栖峦才是那真正做主之人,当下便殷切地问道:“不知小的该如何称呼小姐?” “少夫人。”侯栖峦甩给他一句,也不顾他愕然的表神,举步便奔前而去。 在前面走的唐素素身形倏地一颤,一行清泪不由再次滴落下来。 几人刚进了唐素素的房间,侯栖峦便再也按耐不住了,还不等坐下,就开口问道:“熙卓到底在哪?” 唐素素转头看向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姐姐莫急,他应该不会有危险。” 侯栖峦神情一颤,“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应该不会有危险?” “姐姐莫急,先坐下,听素素慢慢跟你说。”侧头对小蛮道:“去给姐姐看座。” 小蛮“嗯”了一声,麻利地搬了把椅子放到侯栖峦跟前。跟着又默然回到唐素素的左旁。 盯着二女的一举一动,侯栖峦不由一声轻叹,心想也不知熙卓对她们的感情到了何种地步。“都坐吧。”说完后,便先行坐了下去。 唐素素见她坐下,脸上的笑容忽地疏散开来,当下上前一步道:“姐姐,妹妹叫唐素素,家在关索岭一带的忧乡谷,地方比较隐蔽,姐姐想来没去过。”跟着向左侧示了下意,“这是小蛮,她是素素的丫寰。” 侯栖峦点了点头,算是见过,“我叫侯栖峦,既然熙卓与你说起过,我便不再多讲,这是他的弟弟熙越。好了,大家就算认识了,熙卓的事,现在能说了吧?” 二女心中一阵苦涩,自从见到小凡起,他就一直失着忆,又是几曾与她们说起过谁。可是看侯栖峦一脸的急切,唐素素自也不愿再让其多做等待,“呵,姐姐让说,素素敢不从命。小凡,呃不,是熙卓,熙卓他本来昨晚是与我们一同在湘江上的一艘花船上看倚红姑娘表演曲艺,可谁料一首曲子听完,他便不见了,后来我们才知道,是那倚红姑娘在唱曲之时,施展了一种叫九媚惑天的功法将整个船舱的人都迷醉了能有一个时辰。结果从昨晚到现在,我们就一直找不到熙卓了。” 侯栖峦与左旁的关熙卓听完她的话后,一阵惊愕。“你们能确定她所使的是九媚惑天?” 这时房间门口的华安接口道:“能,不敢隐瞒少夫人,小的本是出自魔门中的花间派,九媚惑天虽说是阴癸一脉的绝技,但其功法的特点,小的还是知道的。” 侯栖峦眉头一皱,“刚才你们把我错认成这位倚红姑娘,我长得是不是很像她?” “岂止是像,”小蛮这时不由接口道:“如果不是年纪上稍有不同,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她看起来有多大?” “双十年华,可谭老先生说,在八年前见她时,就已是这般年纪。” 这时侯栖峦与关熙越不由对视一眼,心下皆在想着,又一个永远长不老的女人。到了这里,两人哪还不知那人是谁,世上能把魔门媚术练到九重九媚惑天的除了梁木娇外,便只能是那位他们从未见过面的月儿阿姨。 侯栖峦不由一阵苦笑,“行了,你们也不用担心了,熙卓他没事,那位倚红姑娘应该是熙卓父母的一位故人。” “真的!”唐素素与小蛮不由一阵欢喜。“谭老先生原也这么说,我还不大相信,可姐姐也这么说,素素便放心了。” “谭老先生是谁?” “他叫谭乐府,他说十年前到过南谷学堂。” “噢,原来是他。怎么他也在这里吗?” “他在这里任教,昨晚也是与我们一起的,我们能住进这里就是他给安排的。” 第三十一节 姐妹 侯栖峦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见到他,但既知他已没有危险,我也总算能安心了,素素能否帮我与那谭老先生说说,今晚为我们也安排个住处?” 唐素素马上道:“当然可以,素素也正想着与姐姐好好说说话呢。更何况谭老先生若是知道是姐姐你们来了,想来用不着素素开口,也会主动安排的。” “呵,”侯栖峦不禁再次打量了下这位温婉细腻的姑娘,“对了,你今年多大?” “素素十六了,九月生人。” “噢,那你这声姐姐叫得倒也不冤,我与你同岁,不过却是生在五月。” “嘻,素素拜见姐姐。”说完盈盈一福,便行了一礼。 小蛮也紧忙跟着行礼,“小蛮拜见少夫人。” 侯栖峦心中一阵好笑,先前不过是见唐素素头上戴了自己的发簪心中有气,这才跟华安说叫自己少夫人的,谁成想她们两个竟真就把自己当成是她们的主母了。 也不知熙卓是怎么跟她们提及自己的,怎么她们好像对自己的身份一点都不了解似的,还有她们好像是唤熙卓“小凡”的,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几人吃过晚饭后,屋里只剩下了三个女子。侯栖峦压在心里太多的疑问,此刻终于可以好好地问上一问了。 唐素素又怎会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当下就把从如何遇到熙卓开始直到熙卓再次失踪之间的事情与她听,甚至就连三人在坝陵河边的相守之言都直言不讳地告诉了她。 侯栖峦听得惊异万分,其间还不时的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唐素素。直到唐素素说完后,她忽然神秘地笑了起来。 唐素素自是大感奇怪,“姐姐为何发笑,难道是不信素素所言?” 侯栖峦看她一眼,“哈哈,我是笑你这姐姐可真是叫对了。” “姐姐何以有此一说?” “妹妹可是唐家堡堡主唐壁之女?” “啊!姐姐怎么知道?” “哈,你可知道我是谁?” “素素不晓,但请姐姐告知。” “呵,我父乃是侯公瑾,母亲嘛,也姓唐,单名一个莹字。” “啊,姑姑,”唐素素立时一呆,“你,你是我的表姐?” “如假包换。” 第三十三节 寇准被贬 三女嘻闹着打内室走了出来,还未等入座吃饭,关熙越与华安便在外唤起门来。 两人刚一进门,三女马上便发现了他们脸上的异样。 “怎么了?是不是有熙卓的消息了?”侯栖峦忙问道。 关熙越摇了摇头,“不是。” “那又是怎么了?看你们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是这样的,少夫人,”华安接口道:“刚才,我随二少爷出门打听少爷的消息,谁料少爷的消息一点没有,却听到了一件别的事。” “什么事?” “现在的潭州城里茶馆酒楼都在传播着一件事情。不日前,宰相寇准寇大人与太监周怀政密谋,企图发动政变,废除刘后,斩杀丁谓,尊真宗为太上皇,拥立皇太子即位。结果事情败露,周怀政被俘后自杀。而寇大人虽没被问成死罪,却再次罢相,被逐出京城,贬为相州知州。” 侯栖峦一愣神,“竟有此事,寇大人虽听闻有些刚愎自用,但照理说不该这么莽撞才是,还与太监合谋,这更是犯了朝廷忌讳,寇大人久居高位,这么浅显的道理又岂能不懂?” “原来少夫人也认为事有蹊跷,可听闻此事已然盖棺定论,还有传言说寇大人可能还会被一贬再贬。” “还要贬?这朝廷这是怎么了,王旦相爷之后,还有谁能比寇大人更有才德,难道要靠那丁谓王钦若之流?我看这皇帝老子真是老糊涂了,他大概忘了这天下这么多年的太平是靠谁才得来的。当年要不是寇大人一力主战,哪来的澶渊之盟,他又怎能将皇帝做得这么安稳?” 第三十四节 熙越离去 “呵,少夫人可能有所不知,当今天子此刻怕已病入膏肓,寇大人此次遭贬依小的看他多半是不知情的。” “他不知情?今日的天下究竟谁在做主?是皇后还是丁谓?” 华安不由摇头苦笑,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姐姐,朝廷之事,我们也管不了,多想也无济于事,咱还是吃过饭,接着寻熙卓要紧。” “嗯。”转而看关熙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熙越,是不是有话要说?” “熙峦姐,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哥到了这里,我就想着是不是回去跟娘报个信儿?” “应该的,不如你吃了饭就即刻动身回去吧,我想师父定是等得很焦急了。” “嗯,我――” “你还有什么事吗?” “栖峦姐,是这样的,既然哥哥这边已然知道了没有危险,我就想着通知娘后,就直接去京城找爹去,现在京城的局势一定特别紧张,我想现在过去后也许能帮爹做点什么。” 侯栖峦不由再仔细看了一眼这个打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呵,你能有这种想法,这挺好的呀,男子汉嘛,就应该有所做为才是。你放心去,我这边你无需担心,师父那边,你也叫她不要过来了,你跟她说,等我找到熙卓后,就去京城找你们。” “好,那我这便走。” “你不吃饭了吗?” “刚才在外头已然吃过了。”言罢朝屋内的几人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离去。 第一节 醒来 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就似身上有过什么瘀结的经脉,此刻完全打通了一般。小凡舒服得直想**出声。 抬眼观看,所处是一石室。石室不大,除了他躺身的石床外,便再容不下几人入内了。 左侧有出口,并无设门。右侧盘坐一着白裳的绝丽女子,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那善唱柳词的倚红姑娘。此刻只见她凤目微合,似闭目养神,又似入定冥想,表情里有说不出的安逸。但小凡知道,在这双凤目打开的一刻,世上的任何一人都会为之失神。 难道这里便是她的住处?嗅着身上的粉色薄被沁出的淡淡幽香,一屡笑意掩之不住地从心底爬上了面颊。 自己也不知在这里躺了多久?看着唯一知情的人似乎并无醒来的意思,小凡不由仔细打量起她来。那弯弯的眉毛就如天上的新月,透着高洁,让人神往。迷人的小嘴两角微翘,显得无比的灵动,怕也只有这样的巧嘴才能唱出那样动听的歌声。 小凡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这样一个美到极致的女子,又怎是栖峦那个丫头所能比得,自己又怎么就会看错了呢?难道说,是自己有意追赶她而来,而把她看成栖峦只是为自己找的借口吗? 看着面前的静坐的佳人,小凡的笑容不由再次浮上面颊。 那晚与唐素素一行同在橘子州畔的花船上看她表演曲艺,她一出现就把自己震住了。到后来一曲终了,不知她又因为何事施展出魔门的媚术,把整船的人都给迷惑,自己也是因为功达先天才能得已幸免。 再后来,她就飘至二楼的看台上来,直接便到了自己的面前。她先是盯着自己看了良久,到发现自己并未被她的媚术所制,不由面显惊容,同时霞飞双颊,那刹那的惊艳,竟是比她那魔门的媚术更能让人迷醉。 而她也似心中羞急,倏然便飘身离去。自己当然不忍放她离去,即刻便奋然急追。 她的速度竟为自己生平仅见,便是那华安的幻魔身法怕也要输她一畴。不过就算她再快又能如何,自己有苍鹰相助,还怕她飞到天边去。 她的脚力还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这一路奔袭怕能赶出百里之遥,自己不得不承认遇上了世上最能跑的女人,这时要有人说她最大的特长是歌唱的好听,自己一定会嗤之以鼻,比起跑路来,她的歌技简直就是小巫遇上了大巫。 小凡知道苍鹰已然要撑不住了,于是发了下狠,猛提了下功力,向前赶飞到她的上方。牵动天地元气便向下罩了下去。 她似的被束缚得再难施展轻功,但此刻也并不见有多慌张。只见她右手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把宝剑,举剑便指向了自己。自己立时感觉有万千的利刃朝着自己的脑海疾刺而至,跟着只觉脑中巨痛难当,当场便昏死过去。至于怎么从鹰上下来的就只能问她了。 还有“笨蛋”现在也不知在哪?不过看她的面相,也不像是喜欢吃鸟肉的人。呵呵,她的心灵定是跟外表一样美的。 “看够了吗?”声音里带着恼意,不过怎么听都还是那样的悦耳。 “那哪能呢?”小凡就那么躺在那里,似是无比的惬意。 “你!”倚红姑娘凤目猛张,直气得牙齿都在打颤。 “我怎么?你问我答,想来你也不是要让我说些伪心的话来骗你吧?” “哼!”倚红姑娘别转头去,“无耻。” “呵呵,姐姐在船上可是将我看了个够,当时我也未对姐姐指责一言,怎么现在姐姐却来先说我无耻?” “我――”倚红姑娘突然羞急起来,转过头来恶狠狠地道:“你再瞎说,小心我让你永远都醒不过来。” 小凡干脆往床边挪了挪,离她的身体更贴近了些,恬着脸道:“呵,姐姐若是舍得,那便但凭动手。” 倚红姑娘更为气苦地看着他道:“你总是这么跟女孩子说话的吗?” “呵,这个还真不好回答,不蛮姐姐说,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所以――”说到这里,小凡脸色倏地一变,就似有什么不敢想象的事情让他发觉了出来一般,随即又极其兴奋地坐起身来,“你,你是不是对我做过什么?” “你说什么呢?”倚红姑娘本见他脸色骤起变化,正在为其担忧,却不想他竟说出了这种话来,一下子直羞得面红耳赤,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小凡也知刚才那句话的确有些暧昧,当下便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说你是不是帮我看过伤?” 倚红姑娘听了他的话,拿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你受伤了吗?” “啊?那就是没有了,那,那我的记忆怎么恢复了?” “你失忆了吗?”倚红姑娘疑惑道。 “噢,”小凡点了下头,现在的样子就要比刚才正经多了,“不过现在就应该说是曾经失忆了,我也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来了。” 倚红姑娘犹疑地看了看他,心道难道是我那天的那招”心剑无痕”帮了他,自己还在奇着怪呢,常人受她那一击,也就是头痛那么一下,他怎么就是一下躺了差不多有两个日夜。自己还一直在怀疑那天是不是下手太重了,现在看来原来问题出在他这。“那既然是想起来了,就来说说你是谁吧。” 小凡报以一笑,“不是呀姐姐,常人问别人是谁,都是在先介绍完自己之后,姐姐就这么直接问我是谁,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 “不说拉倒,谁稀罕?” “呵,那姐姐就唤我小凡吧。” “小凡?一听就知道是假名,得,既然你这么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一定还能遇上。” “啊,姐姐是不是要走呀?”小凡突然心里有些紧张。 看着他的神情,倚红姑娘有些玩味地道:“呵,你的心思倒是挺敏锐,你都醒过来了,我自然是无须再留在此处。” “感情姐姐一直在这里照看着我的,那万一我还没好利索呢?” “与我何干?” “是与姐姐没什么关系,可姐姐既然有心帮我,那为何不做得有始有终些呢?” “有始有终?怎样才算有始有终?”倚红姑娘煞有介事地看着他,“你不会是让我一直陪着你吧?” “呃――”小凡转而变得讪讪地道:“这个,我只是有些事还想问姐姐,所以不想姐姐这么快就离开。” “哦?是吗?”倚红姑娘嫣然一笑道:“我现在还没走,你还不快问。” 小凡看着她的笑颜呆了一呆,“你怎么会生得这么美?呃不,我是想问,我在这里躺了多久?” 倚红姑娘的笑容似是更深了一些,“差不多两个日夜了,还有别的要问吗?” “两个日夜?”小凡的眼睛猛然张大开来。心想,素素她们不知该急成什么样呢。 每二节 示爱 “想你的小情人了吧,那还不快去找她们。”倚红姑娘的笑容还是那么的美,从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上的变化。 小凡下意识地就要出门,可起了身后又坐了回来。 倚红姑娘心头一紧,再见他又坐了回来,这才稍感平复了些,“干嘛还不走?你不怕你的小情人等得着急吗?”说话的时候脸上还保持着那份微微的笑意。 小凡用心地看了看她,“你何时走?” “呵,”倚红姑娘不由轻笑出声,“这不关你的事,你要还有事要问就快点,我还真就没太多的时间了。” “很急吗?” “很急。” “那好,我现在怀疑你这两日在我昏迷期间,曾对我做过什么失矩之事,说不得我就要你对我负上责任。” 小凡说得一本正经,倚红姑娘却听得面红耳赤。愣愣地盯了他良久,“无耻。”还是那个简短的词语,这次却是说得高亢多了。 小凡听了她的话,反而笑了起来,“无耻不怕,有效力就行,要不你先说出你要去哪,回头我也好去找你。” 拿眼白了他一下,倚红姑娘愤愤道:“你想做什么?” “为了保住清白,自然是要以身相许了。”小凡一派理所当然的表情道。 “你知道我现在想的是什么吗?” “什么?” “我现在就想杀了你,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小色鬼,我就不应该让你醒过来。” “哈,很可惜,我已经醒了,你现在想杀我,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况且我现在记忆已然恢复,要拿下你,想来还是有些把握的。”说着话还在她面前做出一个握爪的动作。 倚红姑娘那个气呀,“臭小子,你以为你入了先天之境,我就怕了你呀,别忘了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真动起手来,还指不定谁胜谁败呢?” “呵,那就比比,要是我能侥幸胜出,姐姐就不要走如何?” 看着他那黑亮的眼睛,倚红姑娘转而变得冷静下来,“小凡。” “啊?” “你清楚你是在做什么吗?” “自然清楚。” “呵,”倚红姑娘自嘲地笑了笑,“你根本不清楚,可能你今天心血来潮觉得对我生起了兴趣,可有一天你就会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我只是觉得放你离开我才会后悔。” “你今年多大?” “十六,怎么了?” “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我不在意。” “我在意,你听好了,我今年都三十岁了,像我这么大年纪的女人,你觉得会相信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如此另类的示爱吗?” “我不是孩子了。” “你听我说完,还有一点更重要,我不想与别人分享一个男人。” 小凡终于沉默了下来,刹那间直觉一股天崩地堑的压抑感直袭心头,脑子里立时变得浑噩起来,就如同再次失了记忆一般。 第三节 小色鬼 “怎么没话说了吗,我的花心大萝卜?”看着他变得抑郁下去,倚红姑娘不由窃笑出声,“我还想着你要是能说上几句好听话,我兴许就应了你呢,既然你都退缩了,那就且做罢吧。” “啊,你――”一时的反差让小凡有些发起傻来。 “我怎么?许你拿我寻开心,就不兴我逗一下你呀?” 小凡的眼睛即刻又恢复了神采,嘴里叫声“姐姐”,上身就往前探了过去,一副随时准备向前扑倒的架式。 “做什么?”倚红姑娘急往后靠了靠,凤目一瞪道:“有你这么急色的吗?给我坐好!” “呵。”小凡一声干笑,依言正了正身。 “小色鬼,”倚红姑娘不由轻斥一声,“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呵,想。” 叹了口气后,倚红姑娘的眼眸变得深邃起来,“在我的心里一直有个块垒,它已经困扰了我十几年了。他是一个人,一个我没有见过面的人,可我知道,他一定无比的优秀,十几年来,我一直想去看他,可又怕见到他后就更不能自拔了,因为我知道是不能跟他在一起的。十几年来,我独自一人在江湖上漂泊,每天都在想着能遇上一个人让我心动的人,那样就能帮我除去这个块垒。直到,直到那晚在船上遇到你。” 小凡看她说得无比的认真,可心里却是听得一塌糊涂,“姐姐能讲再明白一些吗?” “呵,你不需要懂,你只要知道,你是唯一能帮姐姐除去块垒的人,姐姐非但不会离开你,还会一辈子缠住你就行了。” “真的?那既然我对姐姐这么重要,姐姐要不要先给点奖励呢?”说着话随即便探过脸来。 “嗯,好啊,姐姐看你一定是饿坏了,不若姐姐就给你做点东西吃吧。”说完冲他笑了笑便起身跺出了石室。 “姐姐,吃饭可以缓上一缓的。”小凡高声叫着便追了出去。 石室处在一个小岛之上,透过稀落的树木,就见一道残阳扑落在平静的湖水之中。 “这是哪呀?” “南洞庭湖。” “怎么会到了这里?” “还说呢,那晚你追着我跑了多远呀,可不就到洞庭湖了吗。你先在这里赏下风景,我马上就好。” “噢。” “啸――”陡然一声高亢的鹰鸣从天空传来,苍鹰带着一阵风的尖锐呼啸声便朝着小凡扎了下来。落至他肩头后,用力地拿脖颈蹭着他的脑袋,专注地抒发着自己的情感。 “笨蛋,你知不知道你太重了。”小凡一下便把它甩了下去。苍鹰落地后,拿一双无辜的眼睛看了看他,跟着又小心翼翼地挪到他的脚前,在他的裤脚上蹭了起来。 倚红姑娘看着他们,“笨蛋?” “嗯。” 摇头一笑,走了开去。 第四节 吻 晚饭并不算丰盛,白米饭加上两个素菜。当然还有那不尽的秀色。 “你这么看着我,还叫我怎么吃?”吃不上几口,倚红姑娘便对桌对面的“小色鬼”抗议起来。 “噢。”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目光向下移去,此间的风景竟是更加令人神往。 “往哪看呢?你个小色鬼。” 不过这次说了等于白说,“小色鬼”又怎舍得离开这片独好的风景。 倚红姑娘无奈地长舒了口气,转而又换过一副迷死人的腔调道:“好了,别没出息了,吃了饭姐姐就满足你一回。” “嗯?”小凡愣了愣,接着便凶神“饿”煞般地将桌上的饭菜扫了个一片狼藉。 倚红姑娘一阵心痛,心想自己费心为他做的两个小菜看来他是一点细细品尝的心思都欠奉,早知这样,还不如干脆直接就把自己送上让他吃了算了。 “吃好了吗?” “吃好了。” “吃好了进屋等着去,我还没吃好呢。” “噢,”小凡不情愿地应了声,起身缓缓朝石室走去,到门口时回过头道:“你可快着点噢。” “去死吧你。” “哈,英英妙舞腰肢软……”石室中一声大笑后,跟着便是一曲柳词断续地哼将出来。 倚红姑娘一下便听出了正是那晚在船上自己所唱的那曲《柳腰轻》,当下不由摇头苦笑起来。 一会儿时间虽然对于小凡来说很长,对倚红姑娘来说又好短,可终究还是过去了,倚红姑娘轻移莲步姗姗来到了石室之中。 “欸?姐姐你来了?”小凡在坐在床边装腔作势地道。 倚红姑娘刚刚才酝酿出的一丝幸福感一下便被打击得消散殆尽,“你个臭小子,你就不能让我稍微地感受到那么丁点的被人呵护的感觉呀?” “你早说嘛。”小凡赶紧过来搀过她的左臂,把她请到了床边坐下,“姐姐,我们开始吧。” “开始什么?”倚红姑娘没好气地道。 “姐姐不是说要满足我吗,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了呢?” “嗯,我是这么说了,那就开始吧。” “噢,”嘴里应着,可手上却又不知该放到哪里,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怪异起来,“可,可是姐姐,我们怎么开始呢?” “扑哧。”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倚红姑娘突然乐了起来,“你不是有相好的吗?怎么该怎么做,你不知道呀?” “姐姐,我,我那不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吗。”小凡有些窘迫地道。 “咯咯咯咯……”倚红姑娘就像听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娇媚的身体都开始前抑后合起来。 小凡在一旁可有些受不住了,看着面前的一朵盛放的海棠,自己的体内就似有只野兽开始苏醒过来,伴随着呼吸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倚红姑娘似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忙止住了她那杀伤力惊人的举止,“我,我还没有嫁给你,我们不能太过失矩。” “我知道。” “你知道?”倚红姑娘的身体突然打起颤来。 “我知道。”小凡微微一笑,右手伸出食中二指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 “啊!”倚红姑娘一声轻呼,身体抖动的更加厉害了。瞪大的眼睛看到小凡的嘴巴印了过来,紧跟着便闭了起来,脸上的那抹羞红开始娇艳欲滴,呼吸在这一刻早已停止了下来。 很快地,又像是漫长的煎熬过后,吻终于降临了,倚红姑娘的脑海中只觉“嗡”地一声,就似是被一颗火药炸开了一块领地,跟着强劲的冲击波不断地扩散,扩散,扩散,直到把她的整个的身躯都占踞得不留余地。那所谓的什么块垒,在它面前跟本就脆弱得不堪一击。 小凡直觉胸中燃烧着一片熊熊烈火,那唇间些许的津液跟本不足以将之浇灭,于是他禁不住拼命地索取着…… 第五节 月儿 这一吻的长度实是空前绝后的,分开之后两人的嘴巴都有些麻木的感觉。 两人紧紧地拥在一起,皆在急促地喘息着。 须臾,伏身在小凡怀里的倚红姑娘忽而嗤嗤地笑了起来,“臭小子,是这样来的吗?怎么好像没听说接吻会这么累的。” “那你听说的是什么样子的?” “讨厌,”倚红姑娘左手一记粉拳便落在了他的胸脯上,“你个臭小子,就不能有个正形的,便宜都被你占尽了,偏生还来气我。”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请教姐姐。” “请教什么?我又不懂这些。” “呵,那请问姐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接下来什么都不做,我就想这样好好地在你怀里躺上一躺。”左手拂上他的胸脯,“虽然现在它还不够壮硕,但却很温暖。” “噢。”小凡嘴上答应着,可怎么听着都有种言不由衷的意味。 “怎么?有美女给你抱,你还不满意?” “嗯――有一点。” “哼,你个臭小子,有一点也要忍着,再往下进行,就要坏了我的修行了。” “噢,那到什么时候再往下进行,就不会坏姐姐修行了呢?” “臭小子,你还别不满意,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入了先天之境,想要传宗接代都会是个问题。” “啊,竟有此事?姐姐别是在吓我吧?” “我吓你做甚?亏你还是习武之人,难道就没听说过顺则凡,逆则仙,只在中间颠倒颠。所谓神化于气,气化于精,盖人之生也。而武道修行却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说是逆天而行也不为过,到了先天之境,体内真气已然是自发运行,此时想再反回来集神化气,集气成精,成就形体,已然是难之又难。” “这?”小凡忽然想到了父母十几年来除了生了他们兄弟两个就再没为自己添上个弟弟或妹妹,难道就是因为父亲入了先天之境? 倚红见他似真被吓到了,不由及时宽慰道:“你也无须太过担心,事情也不是没有解决之道,我如今块垒已除,说不定等不了太久就会破境,到时我就可以跟你双修,那时想要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真的?” “嗯,”皓首在他胸前蹭了蹭,“所以我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尽快破境,为了我们的下一代,你就先忍一忍,好吗?” “呵,姐姐说怎样,我便怎样,我听姐姐的。” “呵,你有这么乖吗?不过不要紧,或许我们再见面时我就已经步入先天了。” 小凡神情一动,“姐姐还是要走?” 倚红姑娘盈盈一叹,怒力让自己从那温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姐姐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此刻必须走了。” “姐姐有什么事要办,等我去见过素素她们,就回来陪你一起去好吗?” “小凡,姐姐又何偿舍得离开你,可我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真的不能再等了。你也无须在这里等我,我这一去不知道需要多久,你若是想我,就去京城吧,我应该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会呆在那里。” “京城我肯定是要去的,到时我上哪找你呢?” 倚红姑娘见他说得如此麻利,只作他是急着想再见到自己,也未多做它想,“呵,好了,姐姐这便走了,你若真到了京城,就去相国寺里找一位叫赞善的大师,他自会引你来见我,记着,姐姐的名字叫月儿。”说完深情地看了小凡一眼,身形就此遁入了空气之中。 第六节 遇伏 “月儿姐姐,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盯着她消失的地方,小凡喃喃自语道。跟着倏然神情巨变,“月儿,原来是她!” 我的天,瞧我都做了什么事,我居然把自己的阿姨给泡了。关熙卓呀关熙卓,你的记忆到底是恢复了还是没有呢?你怎么能做出这种――这种美丽的错误呢。 哈,管他呢,泡了就泡了,似月儿阿姨这等尤物,不遇上还则罢了,若遇上了还能让她擦身而过,非得遗憾终生不可,我可不想做第二个慕容志。月儿阿姨,你等着,不管前方有多少阻碍,我都会劈荆斩棘,一往无前,誓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整了整衣衫,小凡留恋地看了看这个带给自己无限甜蜜的石室,抬脚迈出门去。跟着一人一鹰腾空而起,驾着初降的夜色朝南方挥翅而走。 小凡虽不识途,也知飞过南洞庭湖,再沿湘江南下,就是一定能到潭州。湘江入口两侧皆是葱郁的密林。小凡功达先天,密林中的景象在有心记下此地环境的巡视下,一览无忌地反映到了他的脑海中。 跟着一个反常的现象被他捕捉到,密林中竟潜伏着为数不少的江湖中人,并且大都手提单刀,黑巾蒙面,一派组织严密的阵势。 什么情况?难道是来对付月儿阿姨的?不像,他们只守在湘江入口,看来是算准了对方要打此过,有意在此设伏截杀。会是谁呢?不管了,还是找素素要紧。 正在小凡思考的功夫,苍鹰已带着他飞过密林,顺江而下。再这么一路飞了约莫有一刻钟,小凡的心里越来越彷徨起来,难道真的要为了自己的私心置他人生死于不顾?若有人为此身死,自己又于心何安?唉,算了,还是回去看一看吧,谁让自己遇上了呢。 第七节 拦江 此刻南洞庭湖平静的湖面上,有一艘客船正向着湘江入口的方向驶来。船体规模不大,但也非是一般渔船可比,独立的船舱中容下二三十人还不在话下,而且看船体吃水之深,便知已是艘载满客的重船。 从船首站得笔挺的两名蓝衣持刀大汉,不难看出,船舱之中定然是有什么重大人物。 “前方已入湘江入口,注意警惕。”一声中气十足的厉吓从舱中传出来。 “是。”两大汉忙做出回声,并更加警觉起来。 工夫不大,客船便入了湘江口,待再行出不足百丈,进入一个比较窄的河面,说是较窄,也总有二十丈宽。就在这时,前方河面上突然升起一条粗若儿臂的精钢索链,于五尺高处将船拦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声桀笑从西岸密林处传出,跟着哄天的吼喊声便在两岸响了起来。 “有情况。”两大汉急吓道。 未待两人通报,舱中早有数人自内冲出,所穿衣着皆与两大汉相同,不难看出他们是一个严密的组织。为首者年在四旬上下,右手提一雪亮关刀,外形甚为英武。 此刻借着皎白的月光已能看到两岸的人流蹿动,初步估计人数应在五十上下。有几个好手已然借着索链朝船上接近过来。 “保护大人。”为首者一声令下,其人便一马当先冲出船外,一刀便对着前方的索链劈斩而下。 此时只闻“嘣”一声,从水面之下蹿起一个人来,手执分水刺,直取那为首者的中门便扎了过去。 那为首者直接以左手拍向他的一刺,右手原势不变仍向索链斩落。 几乎在同一时间,又有一人从河下蹿出,双手挥起大刀便迎向了那为首者的一记关刀。 “当”“哄”,左手拍在分水刺上,发出的却是金铁交鸣之音,紧跟着的一声,却是两刀在空中交会在一起。跟着“扑通”“扑通”两声,自水中跃出的两人又被击落水中。 此刻关刀余势仍在,依旧循着原前的轨迹向索链斩落。而这时自索链上袭来的一人也到了近前,只见他豪不迟疑,举刀便对着斩落的关刀急挑而起。两刀刚一接触,那人便急喷一口鲜血,不过关刀到底还是挡了下来,那为首者也顺势落在了索链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照面说起来繁索,实则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嘿嘿,”被打得吐血的黑衣蒙面人一声怪笑后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关大侠果然功力不凡。” 第八节 沉船 “尔等何人?”关大侠开口吓问道。 “嘿嘿,咱们都是无名之辈,说出来关大侠也不会认识。” “无名之辈?”关大侠冷“哼”一声,“既然认得关某,难道不知船上载的是谁?连寇大人的船都敢截,我看你们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是跟本就是受人指使。说,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 “嘿嘿,关大侠既然心如明镜,又何必多此一问。咱们只是听命行事,换做往日,便是借咱们十个胆,也不敢来招惹关大侠的。” “那今日便有胆了吗?”关大侠一声吓问,右手关刀“唰”地扬起。 “关大哥,船舱漏水了。”此时一声急呼自船首响起。 关大侠一声“不好”,方想起先前被自己击落水中的两人并未露出水面。怒瞪眼前之人一眼,愤然跃上船去。 上船未做停留,抬脚便进了舱中。 “承义,你看,这下该如何是好?”船舱中一褐衣老者一见他进来,忙指着漫了一地的积水道。在他身侧还有两位蓝衣的护卫也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关承义面现愁容,“寇大人,弃船吧。” 褐衣老者正是寇准,如今已是年近花甲,从其外貌轮廓上,还能依稀看到当年初任宰相时的影子。只是而今陇钟之态尽显,连说话都有些中气不足了,“弃船。可该向哪边登岸为好?” “西岸敌人分布较多,但也不可不虑其有意将我等引向东岸。人多并不可怕,怕的是看不见的陷阱,何去何从,还请大人决断。” “那就西岸。”寇准不是优柔之人,他知道现在需要的是当机立断。 关承义点头称“是”。而后提气开声,“众弟兄听令,全速向西靠岸。”话音落下,人也出了船舱。 出舱后,对着先前在外站岗的两人道:“你二人随我上岸开道。余者保护大人。” “是。”众护卫哄然应声。 此刻敌人倒不急着上船了,而是在两岸集起了两个方阵。 客船距西岸还有五丈时,关承义一马当先便跃了过去,关刀带着莹白的光茫冲着方阵便斩了下去。 “是刀茫,快闪。”方阵中有人急呼道,跟着一众便急忙做鸟兽散。 “嘣”,一声惊天巨响,刀茫落处,大地都颤了一颤,一丈余长的长壕立时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地面上的落叶也被击得如暗器一般四处暴射,打到人身上都发出“卟卟”的声音。 到第二刀起,敌人早已在亡命而逃了。 这时两名护卫也随他跃上了岸,可看到眼下的情景,都不禁发起愣来。关承义固然神威无敌,勇不可挡,可敌人气势汹汹而来,一刀之下,就屁颠屁颠地跑掉,这是否又有些不合情理。 关承义惺惺然放下关刀,心中也好不疑惑。难道陷阱就在西岸?转首看向东岸,那边的敌人竟也在退走。靠,搞什么鬼? 犹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去探下路。” “是。”两人领命而去。 不多时,寇准一行下得船来。此时任谁都知道敌人在故布疑阵。可这时即便转去东岸,也未必就能保证不会遇上陷阱。 “大人――” 关承义正要开口相询,寇准扬手止住,“走。” “是。”既然无处着手,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第九节 中毒 一行十数人进入林中前行不久,探路的两人回来报告,前方五里內未见敌踪,也无发现机关陷阱。之后便再返回探路。 众人更加疑惑起来,难道陷阱没设在西岸,随之众人便很快打消了这样的念头,敌人费那么大劲又是拦江又是沉船,不可能这么虎头蛇尾,一定是将陷阱设在了一个众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大人,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关承义禁不住在寇准身旁小声道。 “嗯,以你看他们会是什么人?”寇准年事已高,走几步路,说话都有些气喘了。 “哼,那还用问,肯定是丁谓那老贼派来的。” “皇上病危,太子年幼,偏生朝中又奸臣当道。唉,多事之秋啊!” “真想一刀杀了那老贼!” “其实杀丁谓还在其次,本官担心京城此时局势不稳,要是让外邦钻了空子,那大宋便危矣。” “大人是说,有人会在此时对太子不利?” “我朝数位皇子都不幸夭折,如今只余太子一人,如若再遭遇不测,唉——你真不该随我离京呀。” “我若不跟随大人,大人此刻怕已然遇险,大人只说大宋不可无太子,但大宋又怎能没有大人?” “呵,”寇准一笑无比自嘲,“时至今日,本官又与匹夫何异,本官老了,再经这一路颠簸,说不定哪天就——唉,不说也罢。” 过不多时,前去探路的两人又返了回来,气喘吁吁地报告:“启禀大人,前方十里并无发现异状。” 寇准微微点头,“两位弟兄辛苦了,先归队吧。” “慢着。”关承义此时警觉地道。 “关大哥,还有何吩咐吗?”两人愣然道。 寇准也满眼疑惑地看向他。 关承义专注地盯着两人,“前方道路很为崎岖难行吗?” 两人摇了摇头,“没有啊,跟这边差不多的。” “那以你们二人的功力,往返二十里就至于让你们累成这样?” “这,我们也觉奇怪,往常像这样的路程也就刚热热身而已,可今日的功力就好像不够用似的。”其中一人犹疑地道。 关承义听完了他的话后,试着暗自提聚了下功力,跟着突然脸色大变,“不好,中毒了。” “怎么回事?”寇准忙问道。 “大人,我们怕是已然中毒了,他二人走得最远,也是运动最剧烈的,所以中毒较深。” 那两人一听便慌了,“关大哥,这该如何是好?” 寇准也看向关承义,“是呀,承义,现在该怎么办?” “大人且放宽心,我想这种毒只是会影响武人提聚功力,对生命应无大碍,而且敌人可能为了扩大散布范围,密度上就并没那么浓厚。目前我们仍有一战之力。只是要尽快离开密林。” 寇准听完点了点头,“只是该向哪个方向走才能最快离开密林呢?” “我们对此处地形不熟,若是向西走,也不知多久才能出林,不若我们就地伐木造筏,仍取道湘江,大人以为如何?” “嗯,此法不失为最稳妥之法,如此,就依你之见。” 关承义一点头,提气开声,“众弟兄听令,就地取竹造筏。” 第十节 关熙卓 静静地站在丈余长的沟壕前,再看着临岸的沉船,拦江的铁索,小凡怎能不知自己已然来晚了。 能使出如此威势的一刀,看来船上定是有绝顶高手坐镇。难道贼人全被这一刀吓走了?不然除此一刀外,又怎能一点打斗痕迹都没有留下? 是了,寻常的水匪草莽又哪里见过这等高手。看到这一刀之威后,知道得不了手,便一声“风紧扯呼”哄然退却,倒也合乎常理。 看来我这次是多此一举了。呵,也不知这位高手是谁?若不是急着赶路,还真想见上一见。 这绵延的密林在当下的时节已是落叶缤纷,加上又在夜里,虽然以自己的境界可以视物,可想要寻到他们离开的路线又谈何容易。 唉,还是走吧。踏着苍鹰冉冉升起,小凡不禁再次俯首看了眼横跨在江面上的那粗若儿臂般的铁索。当下心下一阵苦笑,如今的水匪居然有了这种拦江做战的气魄,这简直就可以跟军队相媲美了吧。 不对,他们既是水匪,自然是以水战见长,这若大的洞庭湖里,他们不去抢,却跑来此处拦江沉船,把对方往岸上逼,这太不合情理了吧。 小凡复又落了下来,走前两步到了铁索旁。湘江自南向北注人洞庭,既是拦江,便该拦的是南边的上游之船,若是洞庭湖的一方来船,一见到江被拦住,哪有不即刻回头之理,回过头来便是顺流直下,匪人又怎及追赶? 可偏偏却是拦住了南上之船,而且船也并未来及逃走便被凿沉。既然匪人中有这等善水之人,又何需悬索拦江,多此一举?不禁再看向那地面上的长壕,难道说这铁索只为引开船上的那位绝顶高手? 是了,要是那人在船上,凿船时实难躲开他的警觉。可这样就更说不通了,既然知道船上有绝顶高手坐镇,那还打什么劫?难道只为把人家引下船,自己再逃跑吗? 世上当然不会有这么无聊的匪人,这也绝对不是一邦单纯的匪人。这是一场计划周密,蓄谋多时的谋杀。这绵延不尽的密林里,定是有着不可估测的危险。 “我到底还是来晚了!”看着这拦江的铁索,小凡无来由地生起一股愤恨,跟着“啊”地一声大叫,曲尺自右手中“嘭”地展开,“唰”地便劈斩而下,铁索便如泥做的一般应声而断。 “嚓。”似是有脚步踩到树叶的声音自后面响起。 小凡转过身来,是一个穿黑衣服的人贴身在十丈外的一棵大树后。 那人似是知道了小凡已经发现了他,随即就想走开,可马上便发现自己已经不能走了,因为他发现一把通身乌亮的如尺子状的物什不知何时己然悬落在了自己的咽喉上。 虽然这玩意儿看不出有多锋利,但黑衣人豪不怀疑它立时便能刺穿自己的咽喉。刚才那人就是用它像切泥一样把那铁索削断。想到这里,黑衣人的双腿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哆嗦了起来。 “你是何人?” 终于听到那人的问话,虽然语气是那样的平和,但透来的一丝淡淡的威压,却让黑衣人的牙齿不禁打起颤来,“我,我我不能说。” “行,这个可以不说。” “啊。”黑衣人一阵愕然,不过还没等他反过神来,那人的问话又起了。 “你们要伏击的是什么人?” “没,没有伏击,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真不知道吗?”问话夹着一股磅礴的天地威压立时便压了过去。 “啊,”黑衣人再也坚持不住,两腿一软便出溜到了地上,嘴上歇斯底里地叫道:“是寇大人。” “寇大人,哪个寇大人,是不是当朝的宰相寇准寇大人?”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 走过去细看了下,他早已牙齿打战打得说不出话来了。小凡摇了摇头,收回了曲尺,同时撤去了威压。 黑衣人徐徐缓过神来,跟着似想起了什么,忽然脸色大变,而后又显出了些许痛苦之色,双目一闭,便栽倒在地上,不醒人世。 小凡蹲下身,翻转了他的头,只见他的唇角流出了一丝黑色的血迹出来。 死士?原来他的嘴里一直是含着毒囊的。刚才要不是自己施下的威压夺了他的心智,怕是他一早就已死了。唉,自己失忆之时从没想到过要挟持一个追杀自己的人,而后从他嘴里问自己是谁,是不是就是不想发生类似的事情呢?跟着马上小凡便摇了摇了头,也可能是自己失忆后脑子也变得笨了,根本就想不到这个办法吧。 他说的寇大人,难道真的是宰相寇准吗?可当朝宰相又来这里做什么?这地上的长壕难道是大伯的杰作?小凡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自己想的那样。一定是大伯在这里遇到危险了。 想到这里,小凡哪还有心思多留半刻,即时便踏上苍鹰向南急飞而去。 可这密林森森,又该向哪里寻找,万一再去晚了,那可真就人命关天了,小凡越想越是心焦,越想越是后怕,急切间,一股冲天怒火便瞬时生起。小凡夹起一股天地之力,自高空之上,大吼一声:“关承羽之子关熙卓在此,敢问大伯处身何地?” 声浪直像一把刀锋切开了夜幕,散落至十里开外。 第十一节 鏖战 小凡的一声大吼,确为寇准一行带来了转机,但也让他自己置身在了一个危险的境地当中。 此时的寇准一行正在离湘江入口约有十五里远的地方,依凭着一个山洞与敌人拼死鏖战。 十多位本可以一当十的护卫现在都已功力不继,被敌人围在洞前,时不时的便会有人的身上挂上新彩,若不是他们的阵法严谨,怕此刻早已被敌人攻入洞中。 而关承义则被敌方的三名高手合力围攻,看他们的身形兵刃,应该就是拦船之时各与他对上一记的那三人。此三人原本皆非他的一招之敌,但此时的关承义功力已十不余三,三人联手虽是仍难取胜,但也是堪堪将其缠住,另他不能脱身。 关承义此刻是打得要多窝火有多窝火。先前在竹筏上他为了让众人尽快脱离险境,拼命运功划浆。他也知所中之毒运功越急,脱力越甚。但自持功力深厚,还全然未当回事。 岂料刚行出十里,功力便已然损耗过半。那时众人正通过一个隘口,敌人突然杀将而出,什么飞磺流矢不要本钱似地一阵猛灌,阵容之强,堪比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简单的竹筏跟本无所遮挡,众人立时间便成了敌人的靶子。所幸自己的这伙护卫个个武艺不俗,平素里也配合无间,这才得已杀出一条血路,逃到这里觅得处山洞以做周旋。 可是到了这里众兄弟的功力都已所剩无几,而自己一方又没有援兵来救,败亡只是早晚的事。 虽然众兄弟都有视死如归的决心。可自己英雄一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实在好不甘心,而且让寇大人也陪自己一起枉死,自己就是入了九泉也不能瞑目。 就在关承义感到自己就要撑不住的时候,北方天际突然传来一声吼叫:“关承羽之子关熙卓在此,敢问大伯处身何地?” 刚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自己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可突然间围攻自己的三人都似是愣了愣,是了,光是前面的关承羽三个字就足够让世上任何一人都抖上一抖。 关承义乘机脱身而出,转首看去,见众兄弟都齐齐地看向自己,就连寇大人都来到了洞口。 对着寇准坚定地点了点头,关承义接着仰天一声长啸。以他目前的功力如果是喊出话来肯定传不了太远,所以只能大喊一声了,但这样已经够了。 而且从刚才那个声音里,关承义已然听出自己的这个侄子功力强劲得简直无理可讲,对,就是无理可讲。“哈哈哈哈……”想到这里,关承义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到底是二弟的儿子,我关家后继有人了。 攻击他的三人此刻各对视一眼,突然对其展开了一场迅猛的抢攻。而关承义这时心中的浮燥一扫而空,也是变得斗志昂扬起来。跟先前的后援无人不同,现在的结果就是坚持就是胜利。 到底还是没有让众人等得太久,数里的距离,在人鹰合一之下,那是转瞬即过。小凡人一到,天地威压也随之而降,立时间下方的一众便全被压迫得动弹不得。 跟着一人一鹰便如同世外仙人一般由天而降。 看着前面手提关刀的英武中年,小凡知道他定是大伯无疑,随即上前一步恭身见礼,“小侄拜见大伯。” “你是我二弟承羽的儿子?”关承义此时一脸激动地道,此时怕也只有他能在这威压之下站稳身形了。 “正是,我是长子,名唤关熙卓。” “熙卓,好,好,好。”关承义连说三个好字,也不顾尚在围着他的三个敌人,大步跨来便挽上了小凡的双臂。 “大伯,熙卓没有来迟吧。” “哈哈,没有,高手都是要晚一点才出场的。”关承义可能是突然间心情大好,竟在这时说起了玩笑来。 “呃。”小凡一阵错愕,不由诧异地向大伯。跟着伯侄俩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第十二节 玉树临风 关承义的一句话,既显出了他不羁的性格,同时也瞬时拉近了爷俩间的距离。 小凡此刻所欣赏的却是他在众敌环伺下谈笑自若的那份豪迈。若非见惯生死,绝不能有这种风云笑谈的气魄。 “熙卓,咱们先杀敌,然后大伯带你拜见寇大人。” “噢。”嘴上答应着,可手上仍是不见动作。以他今时今日之修为,这里的人除大伯外,皆已与他相差太远。他虽不俱杀人,事实上他十二岁之时就已杀过两人,可此时此刻这种翻手之间就能捋走这么多人生命的感觉还是让他一阵不自在。 关承义见他还无动作,似是也有些理解他的心中所想。到底是二弟的儿子,一样的武功盖世,也是一样的心存仁厚。“你若能解了大伯的毒,杀人的事交给大伯来做。” 小凡忙感激地点了点头,右手执起大伯的左手,一道真气便探了过去。这时便发现其体内有一股浊气在不断侵蚀着他的经脉,当下已经把他的经脉拥堵得只余一条极窄的细流。 想想真是悬之又悬,要是自己再晚来一步,说不定他的经脉就会全被堵死,那时功力提不起来,怕就只剩任人宰割了。小凡不由向大伯的眼睛看去,心中一阵后怕。 “怎么?不好弄吗?”关承义心头一凛。 “呃,不是,侄儿这便施为。”言罢,猛渡过一道真气。而这时小凡突然心中一动,也不知能否将这玩意儿摄为己用,想到了便去做,于是左手又握起大伯的右手,使出了一股引力。 就这样右手催,左手引,倾刻之间,关承义体内的浊气便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关承义也是一阵失惊,有这样驱毒的吗?其实小凡这次也是有些凑巧,关承义所中之毒非一般的伤及内腑的腐蚀性毒物,而是一种偏向真气性质的蚀气。但无论它是什么气,都属于天地间的元气,既然是天地元气,那能被小凡引收,就没有那般稀奇了。 浊气驱尽后,关承义的经脉又恢复了畅通,他甚至感觉真气的运行比之中毒以前更加顺畅,那种可撼天地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躯之中。 “哈哈哈哈,熙卓,你自去救人,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了。”言罢,一刀挥出,先前围攻他的三人眨眼便人头落地。想来先前的他一定是打得太过憋屈了,一想到自己差点就死在这邦蠢材手上,就觉得是受了奇耻大辱,现在功力恢复,又岂容这三人再嚣张半刻。 小凡看得大为摇头,自也不去管他,只顾忙着帮众人驱除毒气。所幸众人的穿着与敌人泾渭分明,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寇准自小凡出现,目光便一直锁定在他的身上。就连关承义大开杀戒都未能让他稍作移开,就好像眼中所看到的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一般,直看得他满目激动,老泪纵横。 直到小凡最后来为他解毒时,他才颤颤微微地说出了一句;“熙卓呀,你怎么就这么玉树临风呀!” 小凡一愣,不明白如此滑稽的一句话,怎么就让他说得这么百转柔肠。 这时关承义也到了跟前,几十个敌人让他像砍瓜切菜一般,一早就结束了战斗。眼下也只有他能明白寇准此时的心情了。这句话还是在十七年前,二弟回家拜寿时,寇准跟二弟说过的一句玩笑话。可惜,一别十七年,就再没见过二弟的身影。如今见到他的儿子出现在面前,又是生得一样的神采飞扬,又怎能不让人生出恍如隔世的感慨来。 “大人,二弟能有如此麟儿,应该高兴才是。”又转过头对小凡道:“熙卓,还不拜见寇大人。” “是,熙卓拜见寇大人。” 寇准拉起小凡的手臂就舍不得放手,他又怎能拜得下去。 关承义在一旁看得一阵好笑,心说,大人,他是我的亲人好不好? 第十三节 国事 “熙卓呀,快与本官说说,你父母这些年都过得怎么样?” “是呀,熙卓,你快说说,这些年你们杳无音信,大伯不知道有多想你们。” 寇准倒是放开了抓着小凡的双手,却是与关承义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相盘问起来。 小凡微一点头,“乘寇大人跟大伯挂怀,家父家母他们很好。熙卓在家时,还常听父亲提起大人呢,说寇大人乃是朝廷肱骨。只是不知今次大人身至此处,又是所谓何来?” 听小凡问及此事,寇准不由一声长叹,刚刚才调动起来的那股激情一下子便冷却了下去。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小凡不无担心地道。 “大人遭贬了。”关承义缓缓接口道。 “怎么会这样?朝廷不是再次起用大人做宰相了吗?怎么又要贬呢?” “此事说来话长,夜里寒气重,我们进洞里慢慢说吧。”关承义说着话转向了寇准。 寇准点了点头,挽起小凡的手步入洞中。 护卫们不用安排,便已在洞中生起了一团篝火。 三人坐到了篝火旁,寇准耐心地说起了朝中的局势。 小凡原以为他是要直接痛骂朝中的奸臣,不想他却是由尚未入宫前的皇后说起。 大宋的当今皇后,名唤刘娥,本是一名蜀女。十五岁时随一个叫龚美的人在开封街头抛头露面击鼗挣钱为生。而皇上当时还只是襄王,也是十五岁,那年时逢王府选姬,刘娥就是在那时入了王府。然而先皇却对刘娥的出身颇为介怀,一道圣旨下来,便逐了刘娥出京。 直至十五年后,皇上登基,才把刘娥接入宫里。刘娥进宫后,一直获得皇上的专宠,很快便被晋封为一品德妃。而龚美这时也被皇上赐姓刘,任职宫中。要说这刘美任官,既不阿附于权臣,对部属也关心备至,还从不培植自己的私人势力,可说是恪尽职守。 可自打他入了宫后,皇上的五位皇子皆接连不幸夭折。虽然死亡原因当时都清楚记录在案,但寇准却不能释疑,并一直于暗中进行调查,直到后来,他疑心上了刘美时,却不幸被免去相职,到陕州去做了知州。后来再为相时,已然是十年以后,想要再追查此事,已无从查起了。 而五位夭折的皇子中有三位都为郭皇后亲生,郭皇后连受打击,终于一病不起,于景德四年薨。 那时,皇上就想立刘娥为后,但刘娥既无法怀孕又出身低微,群臣都未赞同。于是皇上与刘娥便想出“借腹生子”的方法来。大中祥符二年,刘娥身边的侍女李氏代替刘娥为皇上生下一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刘娥既已“生子”,皇上便诏告群臣,欲立为后。然而不少官员都知道刘娥“生子”的真相,立后之行并不顺利。皇上无奈之下,不经朝臣公议,便自行立了后,当然也没有封后仪式。 大中祥符初年,皇上要在宫城营建玉清昭应宫,群臣上书劝谏。丁谓却附和皇上说,建玉清昭应宫是用来祈皇嗣,于是便无人再敢劝谏。 次年,皇上命丁谓为修玉清昭应宫使。要说丁谓的才能,那可谓是无可挑剔,原估计二十五年建成的玉清昭应宫,在他手上只用了七年时间便建成。 自此,丁谓便更得皇上的宠幸。丁谓,确有实才,若是用在民,用在社稷,定是国家栋梁,然却是用在迎合皇上,这自然会遭到寇准等正直之士的反对。 后来,皇上患病,难以支持日常政事,上呈到皇帝那里的政务实际上都由皇后刘娥处置。虽然刘娥贵为皇后,朝中反对刘娥掌政的人却并不少,其中就以寇准和李迪为首。刘娥也开始笼络自己的势力,丁谓为迎合刘娥,就跟刘美的大舅子结成了儿女亲家。 再后来,皇上病重,下了一道圣谕:此后由皇太子赵桢在资善堂听政,皇后贤明,从旁辅助。此诏书便是认可了刘娥裁决政事的权力。 刘娥参预朝政,凡事皆问丁谓。朝堂上丁谓独揽大权的格局自此而成。而丁谓与寇准素来不和,于是便罗织罪名极力排挤,寇准再一次被罢相贬官。先贬为相州知州,后又贬为道州司马。 这趟便是他上任道州司马的途中,不想却是丁谓暗杀他的毒计,要不是有小凡半道杀出,寇准此次必难幸免。由此对丁谓的为人和智计也可见一斑。 第十四节 以江湖制约庙堂 “大人,熙卓虽然武功不凡,可毕竟才十六岁,您跟他说这些是否太过沉重了?”坐在左侧的关承义话里不禁有些担忧。 “哎,”寇准长叹了口气,右手拍了拍小凡的左手,“本官又岂会不知熙卓年岁尚小,但本官更相信非凡之人必有非凡使命,有些事情只有他们这些年轻人才能去完成。” “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让熙卓去做?” 寇准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本官这一离京,你觉得还有谁会受到牵连?” “首当其冲的定然是西南路边帅曹玮将军与吏部侍郎李迪大人。” 点了点头,“不错,西夏有吐番与回鹘互为牵制,没了曹玮将军,西陲十年内倒不会有大的战事。可京里的局势就有些堪忧了,若是李迪大人也难以保全,,到时怕那丁谓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他还敢谋逆不成?” “正所谓利欲熏心,以前的他不那么想,那是因为前面还有人挡着他,他还想不到那一步,一但他发现再没有人可以成为他的阻碍,你认为他还会安心奉命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难道就再没有人能与他抗衡了吗?”小凡这时禁不住开口问道。 回答他的却是关承义的一声冷哼,寇准的一起叹气。寇准接着道:“皇上病危,驾崩之日只在朝夕。而太子又是唯一的皇子了,一旦出事,天下纷乱必起。” “大人是否想让我去京城保护太子?”小凡再次问道。 寇准一点头,“嗯,天下安危全系太子一人。未来的京城一定会危机四伏,要提防的不仅是丁谓一人,外邦也决计不会放过这个乱我大宋的时机。所以,熙卓,本官想拜托你入京助太子一臂之力。” “大人,我会入京的,只是不是现在,我在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办。” 寇准马上接口道:“有什么事能比太子的性命还重要?” “大人不必着急,家父不日前已然入京。我想南宫伯父与慕容伯父此刻一定也到了京城。” “当真?”寇准与关承义齐声道。 “当真。” “哈哈,好,承羽回京,本官便放心了。”寇准一听说关承羽回到了京城,之前压抑的心境一下便舒展了开来,“熙卓呀,本官心里有个大胆的设想,以前怕实现不了,一直未曾说出来。今日见了你,本官突然觉得事情变得可行了起来。” “呵,大人有什么要指教的,熙卓洗耳恭听。” “本官这个设想便是,”来回看了看二人,缓缓道:“以江湖制约庙堂。” 第十五节 侠之剑 “什么!”此时不仅是小凡,就连关承义这位常年陪伴他左右的人都大惊失色起来,“大人,您,您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寇准一声轻笑,“呵呵,本官知道你们定然会是这种反应。诚然,本官乃一朝廷命官,有这种想法,无疑是在欺君谋逆。但这怕是如今这种局势下,唯一的可行之法了。今日丁谓把持朝堂已成无解之局,若不以江湖之力制衡,大宋面临的将是改朝换代的劫难。”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两人都有些理解了寇准的心中所想。然而这时寇准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出了另一番说辞,“以江湖制约庙堂,如果只用在非常时期,不免落于被动。若能就此贯彻下去,那大宋必能迎来一个太平盛世。”寇准似是再不顾及二人的表情态度,又或是想着干脆一下说完,至于二人要怎么想,就随他们吧。“本官今年整六十岁,自太平兴国五年中进士算起,到如今已然为官四十二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一直是本官为官的不二准则。但也是本官仕途诸多坎坷的根本所在。本官平生最不喜那溜须拍马阿谀逢迎之人,但也偏偏是这些人把本官打压得两次罢相离京,而这一次竟差一点连身家性命都赔上。何以他们能如此嚣张?因为他们无所顾忌,因为他们自认为已经变成了一个权臣。而本官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谏臣。天下所有的谏臣都不会去想做朝廷的权臣,但都想着去做朝廷的一把利剑,做一把让权臣感到惶恐的利剑。然而,达到这个目标只是靠皇上的宠幸是远远不够的,本官一直在想,如果一个谏臣能得到江湖上顶尖势力的拥护,那些权臣甚至皇上都必将投鼠忌器。” 听了寇准的滔滔雄论,二人均感阵阵的恶寒。寇准今天的所说的一切二人闻所未闻,这不得不让二人对眼前的寇大人重新在心里做着定位。 “呵呵。”小凡这时忽而笑了一下。 “怎么了,小子,本官的话很可笑吗?” “不是,只是突然想起家父说过的一句话,家父说,寇大人的官做得还是有些侠气的。” “哈哈,还是承羽把本官看得最透。不错,本官就是想做个官中之侠。只可惜,本官空有侠之气,却无侠之剑,到头来还是落了个败阵收场。” “大人,您没有败,我愿做这个侠之剑,到时我再为天下寻上一个有侠之气的人,助他成就一代名臣。” 此时,寇准突然对小凡刮目相看起来,“你居然听懂了我的话。” “哈哈,大人,我若是听不懂,岂非显得大人所托非人?” “哈哈,你个臭小子,本官可是最不喜欢溜须拍马之人。” “得了,大人,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您老可是比那八贤王聪明多了,八贤王留住我爷爷还整了个侠客山庄呢,您可倒好,几句话就把我骗得为您办差了。” “呃,”寇准一阵愕然,跟着便与关承义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第十六节 冤家路窄 夜,总是那样的安静,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幽深的密林之中。三人从亥时一直聊到了丑时上半,这才意犹未尽的各去休息。这个时间正是人们睡得最香的时候,谁也不会知道,天下的命运就从今晚开始改变。 洞口轮班值守的两名护卫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或许是认为这样一个连自己都叫不上名字的地方根本不会有什么人会来打扰,又或许是折腾了大半夜,真的是太累了。于是夜更静了。 突地,伏身在洞口旁的苍鹰警觉地睁开了眼睛,四下里望了望,眼珠不时地转动几下,就似是在疑心难不成是自己听错了? 再瞧了瞧这满地的死尸,苍鹰的身子不经意地打了个寒战,扑腾一声便飞上了高空。 这时,夜色中出现了几道暗黑人影。为首一人,面色腊黄,动作僵硬,似是比地上的死人更像死人。后面五人面容严谨,似是皆为那不喜言谈之人。几人缓缓行至死尸前驻下足来,彼此用眼神做着交流。 渐渐地,六人似是达成了共识,皆把脑袋重重地点了一下。又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至洞口旁时,两名护卫警醒了过来,首先迎入眼帘的是一张不似活人的脸。两人刹那间张大了嘴巴猛吸了口冷气。跟着表情就此僵在了脸上,再也不能改变了。 六人没有停留,继续朝着洞内走去。这时,苍鹰飞落下来,拿奇怪的眼神看着僵立在洞口的两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接着耍调皮似的落在了其中一人的脑袋上,那人似承受不住,直挺挺地便倒在了地上。 倒地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已足以惊醒这里的某些人。 “该死。”六人中也不知谁的嘴里冒出了一句,跟着便一齐提气向前掠去。然而进得快,出得更快。一把长刀“唰”地一声便劈将了过来,白莹莹的刀茫让六人皆不敢轻迎其逢,不约而同便飞退出洞来。 关承义手提关刀,追出洞外,看了看一倒一立的两个死去的弟兄,立时便怒火填膺。紧跟着也不多言,“啊”地大吓一声,举刀便向六人怒斩而去。 六人中那不人不鬼之人倏地身形暴涨,举掌便对着关刀迎了过去。只听得“嗙”的一声闷响,手掌并未像想象里的一刀两断,反倒是内劲的撞击让两人各退了一步。 关承羽重新审视着此人,表情上变得谨慎了起来。“僵尸功,你是湘西鬼王?” “嘿嘿,我知道你是关承义,不过你今天阻了本鬼王的路,就一定要死。”湘西鬼王语调生硬地道。 原来这几人正是一路追杀小凡的湘西鬼王与那白爷一行,这伙人来到潭州已然三日,自大前天傍晚时分在岳麓书院附近见过小凡一行后,就突然失去了小凡的行踪。若不是昨夜里小凡的一声大吓,这几人怕已然以为小凡早已上京而去。 “哈哈哈哈,老鬼,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关某这便称称你有几斤几两,凭你也胆敢在关某面前大放厥词。”吓罢,再行举刀欺身而上。 第十七节 九字大禁咒 白爷五人见鬼王与关承义又战在了一起,神情上皆不见一丝上前帮忙的意态,直接便绕过二人,再次入洞而去。 岂料刚入洞口,便被一把尺状的怪异兵器逼了回来,曲尺追着他们一路猛打,立时便把他们打了个手忙脚乱。 跟着小凡的身影也在洞口处显露了出来,五人一见正主出现,齐喝一声“临”,手结不动明王印,强自稳定心身。 曲尺无隙可寻,被小凡招回了手中。 这时白爷五人“兵”字已然出口,身影运动如风,倾刻便将小凡围在了中间。“斗”,磅礴战意冲天而起,手上由大金刚轮印转为外狮子印,跟着又化内狮子印,“者”字出口。小凡突然有一种行动凝滞之感。 “皆,阵,列,在,前。”九字真言,倏然成阵。 小凡只觉整个身心都要被一股莫名之力蚕食了去,冥冥中似有一只遮天之手向自己笼罩下来,直把自己打压得就要喘不过气来。小凡好不恐慌,极力就要去挣扎,却渐渐发觉身体已不受自己支配,跟着便连思想也似再不属于自己。只是在灵魂的不可触及之处条件反射性的感受着一片无尽的“灰暗”。 白爷五人手上的印决还在不停地变幻着,口中不时地传出晦涩难明的咒文。只是一会儿间的工夫,五人就像几日都未合眼一般,精神萎靡,目光暗淡,不禁让人疑心他们随时都会倒头睡去一般。 关承义抽眼瞧了下这边的战况,怪异的场面让他心头升起了强烈的不安。这一分神便被鬼王反攻了回来,无奈下只得忙于应付,再无暇顾及小凡这边。 洞中保护寇准的护卫尚有十余人,此刻关承义也不敢唤他们出来。倒不是怕寇准会有什么闪失,而是小凡这里的情况实在不好把握,他们之间像是正在进行着一场精神层面上的较量,并且此时一定是到了关键时刻,到了这时胜败怕是只能靠其自身,若是有人冒然介入,说不得反会对战局有害无宜。 想通了此点,关承义反倒沉下心来。熙卓,你等着,等大伯打败了眼前这个强敌,便来为你掠阵。想想也挺后怕的,要是这伙人昨晚就出现,怕自己这帮人早已无一幸免。湘西鬼王倒是素有耳闻,另五人也不知是何来路?所使功法之奇,简直闻所未闻。 论功力,关承义确要在湘西鬼王之上,不过也高得有限,再加上那湘西鬼王又有鬼王甲护身,一时之间想要将其打败也非易事。 而白爷五人到了此刻脸上皆是一片煞白,昨晚小凡的那一声大吓,让他们认识到对方功力之高已然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若不是还有这“九字大禁咒”组成的法阵做为依凭,又加鬼王的一阵怂恿,此刻怕早已决然退走。 然而坚持到此刻,五人都不由暗暗心焦起来,往常施展这种功法,对方都是不消片刻便已不醒人世,哪里有像今天这般,合五人之力都快精疲力尽,对方还是没有倒下。而且对方的情况似是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当中,假如这时自己一方撤功,迎来的必是难以想象的反扑。可如若不撤,待力竭之时,情况怕会更糟。 一时间,其余四人的眼睛全部落在了白爷的脸上,白爷的眼里暗暗闪过一丝狠色,“拼了。”言罢,右手提起全身功力猛然一掌便朝小凡的胸前印了下去。余者也都配合着一起或掌或指的朝小凡的身上招呼了过去。 第十八节 因祸得福 大厄临身,小凡依旧浑然未觉。五大高手皆非泛泛,合力一击,岂容活命。 关承义一旁看在眼中,急在心头,却苦于无法脱身。难道是二弟绝世之资遭天妒恨,上天有意要来收走他这同样出色的儿子吗?寇大人的定国之策岂非也要付诸东流? 情景变化之快,根本不容人眨眼,立时间杀招已然及身。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未像本该发生的那样充满血腥。五人的重击着实落在了小凡的身上,但也正在同一时间,小凡的身躯上突地生起了一层泛白的光屏,这层光屏就似一只张开了巨口的怪兽,将五人的力道尽吞而末。 接下来五人就像遇到了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脸上布满了惶恐,跟着眼中本就暗淡的光泽更加暗淡了下去,一个个丟魂落魄一般仍旧保持着出手的姿势杵在了那里。 要说世上还能再找到一个跟现在的他们神态相似的人来,那便非此刻的小凡莫数了。小凡还是跟先前那样没有半点起色,也好像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全然毫无所觉。若不是身躯上的光华越发凝实起来,还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不在人世。 关承义与湘西鬼王的战斗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此时,鬼王那暗黑色的外衣早已被撕裂得支离破碎,露出了里面一层土黄色的鬼王甲来,这鬼王甲也不知为何物所制,质地着实坚韧,再配合他的独门僵尸功,尽管关承义攻得风起云涌,还是未能让他伤及分毫。 比起他们那边的若大声势,小凡这边就要显得安静的有些过分了。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白爷五人的攻击并不顺利。他们像是遭到了自己的阵法反噬一般,又像是落入了对方的一个雷同的阵式当中,而那个施阵之人居然还未醒来。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那施阵之人的境界该是何等的可怕,当然也要他们现在还有意识去害怕。 两边战斗一动一静,都似进入了胶着之中,胜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半个时辰的样子总是有的。寇准与十余名护卫早已走出了洞口,看着这两边的战斗心中也暗暗焦急。但他们清楚关承义是肯定不会让人帮忙的,可小凡这边却又让他们无从下手,一时间他们也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了。 所幸没让他们再等太久,小凡的眼眸终于恢复了神采。他看了看围着自己的几人,脸上微微一笑,“哈哈,多谢几位助在下将真言块垒阵提升到先天之境。”跟着收起了身上的光华,白爷五人便一个个“扑通扑通”地瘫倒在地。 湘西鬼王见大势已去,哪敢多留,抢攻一招后,便抽身而走。此刻关承义也无心顾及于他,转过身便冲小凡走去,“你没事吧。熙卓?刚才可吓坏大伯了。” “呵呵,非但没事,侄儿还因祸得福了呢。不过他们几个就惨了点,此刻怕皆已功力尽失了。” 关承义朝倒在地上的五人看了看,心中哪还不明白自己这位侄儿的意思,他指定是担心自己杀了这几人泄愤,才有意提醒自己的,“噢,既然是功力尽失,那便饶了他们狗命。”跟着拉过小凡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虽然他说他自己没事,但还是看一下比较放心。 这时,寇准也走了过来,“熙卓,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本官虽说不是武人,但打斗的事也见的并不算少,可像今天这样别开生面的却还是头一回见。” 第十九节 气运 “哈哈,是呀熙卓,莫说是寇大人,就是大伯我也是首次得见呢。”关承义卸下了心中的担忧,也跟着寇准一起好奇起来。 “其实我也是头一次遇上,”小凡不由接口道,见他们更加疑惑起来,当下一声轻笑,“幸亏我有个以阵入武的师父,也幸亏我那师父将密宗的九字真言纳入了他的块垒阵中,不然这次我真的就是十死无生了。” “熙卓你能不能说得详细点,你不是说你师父是侯公瑾吗,怎么还跟密宗扯上关系了?” 小凡点了点头,“是这样的,自当年败给了那寇伦后,师父就功力尽失,但师父他始终没有放弃,他用了十多年的时间钻研寇伦的九字真言法咒,并将其融入自己的块垒阵中,终于在四年前,师父的真言块垒阵臻入先天之境,而他老人家也功力尽复。” “嗯,侯少能破而后立,确实难能可贵,而他仅凭与寇伦的一次交手便能悟得那密宗武学的奥义,更可堪为不世奇才。可这与方才之事又有何关联?” “大伯有所不知,这五人方才所施正是那密宗的九字真言法咒,并且极为正宗,比之师父这些年自己钻研的不知要高明多少倍。方才侄儿的神智着实已被镇压得几近湮灭,可不知为何他们却突然收功。而正在真言之力退却之时,机缘巧合之下竟把侄儿的块垒阵激发了出来,块垒阵式一成,便与那真言之力溶为一体。呵,就这样,侄儿的阵法一举便臻入先天之境,后来的那一幕便是先天法阵自行护体的表现。” 听他说到这里,二人皆像看怪物一样地看起了他。良久后,关承义才自嘲一笑道:“你当他们几人不愿继续施为吗?大伯虽然对密宗功法不甚了解,但看他们几人方才之状,外呈一副油尽灯枯之象,也能断知施展这种密法极耗精神之能。你看他们此刻一个个就跟个死狗一般,怕是没有个三五天根本醒不过来。这也就是熙卓你,才能勉强支撑到他们精神耗尽的一刻,要换了别人怕早已命归九幽了。” 寇准也接着道:“看来熙卓不但修为强绝,气运也是极为深厚,如此本官就对你更有信心了。” 小凡到此也只有报以苦笑了。想想自己每次境界的提升几乎都在濒临死亡的一刻,自己的气运也不知能帮自己几回? 第二十节 我回来了 接着,众人一起就地掩埋了两名护卫的尸体后,再次回到了洞中。 经过了这次战斗,众人都没有了睡意,但天亮后还要赶路,于是小凡便与关承义一起劝着寇准休息去了。 “有件事挺奇怪的,丁谓老贼虽然是权倾朝野,可要说能使得动那湘西鬼王与这密宗高手,我却还是不大相信。”关承义这时回想起方才的事不由生起疑来。 “咳咳,大伯,”一旁坐着的小凡有些讪讪地道:“他们是冲我来的。” “嗯?”关承义倏地看了过来,“呵,我就说嘛,要是这几人与之前那邦人一起来,大伯怕就见不到你了。那你还不快些交代这些都是什么人?” “呵,是是,昨晚侄儿不是说起过自己被牵扯进入大理国三大势力的角逐中了吗,这几人应该便是大理国师董伽罗的属下。而那湘西鬼王起初也是他们找来的,但到了后来却是对侄儿手上这件兵器起了觊觎之心。”说着将曲尺递了过去,“大伯可识得此物?” 关承义接到手里仔细打量了番,然后摇了摇头,“此物透着不凡,其上的符文更是玄奥难明,看着像是道家之物。”言罢将曲尺交还给小凡。 “嗯,侄儿也曾听到那湘西鬼王说它是件法器,侄儿还听人说它是咱们关家之物,侄儿想问大伯,咱们关家祖上可曾出过学道之人?” “是吗?不过大伯可不知道关家出没出过学道之人,你要有兴趣知道,不若进京之后去问你爷爷。” “也好,侄儿总觉得它不止是一件兵器这么简单,它应该还有什么作用,如果它真是我们关家之物,我就有必要去解开它。” 又一个阳光明媚的一天开始了,岳麓山下的买卖店铺又开始活跃了起来。这个年代里,商者的地位不像以往那么低下,人们的日子也一天天地好了起来,但每天生活里的千篇一律不知又会不会让人们感到厌倦。 粉装的小蛮与皂服的华安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两日里一直在这里奔来走去,路旁买卖人的面孔都变得熟络了起来,可那个熟悉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姑娘,还没找着吗?”路边一个卖早点的麻衣妇人热心地向她们打起了招呼,“吃早饭了吗?要不先在嫂子这儿吃点东西,一下好有力气再找呀。” “不了,一早就吃过了,谢谢嫂子。”小蛮勉强挤出了个笑容。 “要不,坐下喝口茶,歇歇脚,嫂子不收你钱。”妇人像是挺喜欢小蛮的样子,连赔钱的买卖都干上了。 华安这时也在左旁道:“姑奶奶,依小的看,在这儿坐坐也好,这里正好在十字街口,哪面过来人都能看得到。” “嗯,”小蛮有点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坐就坐吧,反正也不知道该往哪边去找。”跟着便拉了个凳子坐下来,也不叫茶,直坐在那里生起闷气来。 “嫂子去看茶吧。”华安递过去两块铜板。 “不用,说了不要钱的。”妇人忙摆着手道。 小蛮这时却开了腔,“您跟他客气什么?他的钱都花不完的,不用替他省。” “哟,看姑娘说的,得,我也不墨迹了,钱我收了,你们且坐,我这就为你们看茶去。”妇人接了钱便走开了,接着又麻利地为他们端来了热腾腾的茶水。 “姑奶奶,小的怎么看着您是在跟谁怄着气呢?”华安在对面坐下后开口问道。 “要你管,反正又不关你的事。” “呵,那倒是,少夫人跟小姐要姑奶奶跟她们一起找少爷,姑奶奶却说要跟小的走一起。嘿,小的就纳了闷儿了,您老不是一直都瞧小的不顺眼的吗?” “想不通呀?” “啊。” “想不通接着想去,吭。” “呵,”华安摇了摇头,接着眼睛一翻,“欸,我说姑奶奶,您老人家是不是觉得跟少夫人和小姐走在一起会有压力呀?” “压力?什么压力?” “怎么不是吗?您想呀,少夫人跟小姐那都是天下少有的美人,跟她们那种绝色美女走在一起,生出一点相形见绌的感觉来也很正常的,您说是吧?” 华安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小蛮的瞪出来了他却是愣没看到。 等了一下,并未等来预料之中的姑奶奶发飙的一幕,华安不禁转头看来,却见小蛮的情绪似是有些低落了下去。见他看过来,小蛮突又开口道:“华安,问你个问题,你说表小姐跟小姐,还有那个倚红姑娘,她们谁更漂亮些?” “这个嘛,”华安一脸的狐疑,“您老要听真话?” “废话!” “呵,小的失言了,可背后议论主母,好像不大好吧。” “你到底说不说?” “说说,姑奶奶要小的说,小的肯定说,小的这不是正在想该怎么说吗?” “是什么就说什么?” “是是,这个,要说少夫人跟小姐,那毫无疑问,都是世间一等一的绝色美人,真要找个什么词来形容一下还真不易找到。以前的那些个流传已久的大美女,像什么西施呀,刁婵的,小的反正是一个都没见上,不过顶多也就是像少夫人跟小姐这样的吧。” “那倚红姑娘呢?她是不是更美一些?” “嗯——这倚红姑娘嘛,的确是美得过了头了,人世间就不该有这样美的人的,这种女人那简直就是男人的克星。”见小蛮的眼睛又瞪了起来,“当然了,倒不是说她就比少夫人跟小姐漂亮多少,主要是她比较成熟一点,而少夫人跟小姐她们年纪还小,就显得青涩了点,要是再过两年,那时再分个谁高谁低,还真就不好说了。” “也就是说,现在还是那倚红姑娘更漂亮点了?” “呵,这个,其实姑奶奶不用问我,自己不也看得明白吗?” “吭,我怎么看不明白?公子的人都被她勾走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不是少爷的阿姨吗?” “什么阿姨呀?公子都失忆了,哪还知道什么阿姨呀?这都过了三个晚上了,还阿什么姨?吭,她就是个狐媚子。以后公子有了她,还有了表小姐,连小姐的位置都不知道放到哪呢?哪还顾得让我呀?”话到后来就不免有些凄凄然了。 “噢,敢情您老人家就为这个才要跟小的走一起的呀?那实在不行,姑奶奶不防考虑一下小的如何?” “滚一边去,姑奶奶就是给公子做一辈子丫鬟,也不会理你这个淫贼的。你最好给我放老实点,不然小心姑奶奶让你以后再也碰不了女人。” “哈哈哈哈,小蛮这么漂亮,公子又怎么舍得让你做一辈子的丫鬟呢?”突然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两人的身边响了起来。 “少爷!”华安连忙起身行礼。 小蛮这时却是呆住了,这个期盼已久的声音突然降临,刹时间让她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小蛮,是我呀,我回来了。” 小蛮这才扭过头来,眼泪汪汪地盯上这个魂牵梦绕的人,而后,再也忍不住,嘴里“唔”地一声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第二十一节 异地重逢 安抚了小蛮几句后,小凡不禁疑问道:“华安,你说的少夫人是谁?” “是侯夫人呀,噢,小的忘了少爷失去记忆了。是这样的,少爷离开后的第二天,您弟弟跟少夫人便找来了。” “是栖峦?”小凡面色一惊。 “对,就是栖峦夫人。” “她在哪,快带我去见她。”小凡显然有些急迫了起来。 “公子莫慌,”这时怀里的小蛮正了正身,“表小姐跟小姐她们此刻该是到潭州城寻你去了,这会儿想还走不了太远,让华安追回来便是。” “是是,小的这便去追。”言罢,不待小凡吩咐已然破空而去。 小凡这时却疑惑道:“表小姐?” “呵,是呀,公子还不知道吧,栖峦小姐正是小姐姑母的女儿,是真真的表姐呢。” “噢,这么说来,素素是唐家堡堡主唐壁的女儿,哈,我早该想到的。” “公子,”小蛮似发现了什么,变得一脸惊讶,“你的记忆?” “我没事了。” “真的!那太好了!小姐知道了不知该多高兴呢?呵呵。”小蛮满脸兴奋地道。而在心里还不免加上一句,公子既然记忆恢复了,就一定知道倚红姑娘是自己的阿姨,那他们之间就不会发生什么了。 “小蛮,小蛮。” “啊,公子叫我?” “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公子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我们就这么在大街上抱着,会有人看我们的。” “啊!”小蛮赶紧抽开身来,并小心地四下扫了几眼,双颊早已一片滚烫了。 “哈哈,没事的,姑娘,人之常情嘛。”卖早点的妇人这时从摊位里走了出来,“这就是你要找的人吗?可真是个俊俏的小哥儿。” 小蛮更加害羞了,“他是我家公子。” “我知道是公子,不过是特别的公子嘛,我这儿都看到了。” “啊,那什么,嫂子,我们回了。”跟着一拉小凡的左袖管,“走啦。” 小凡冲妇人礼貌性地笑了笑,便跟着小蛮奔南边的岳麓书院走去。 两人在书院大门前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这时远远看到华安带着一青一素两位女子正打东面奔袭过来,两女一如仙姿临世,一似洛女重生,不是那侯栖峦与唐素素又是何人? 小凡的眼晴渐渐蒙胧了起来。要光是唐素素许还不至如此,可此时此刻能在这里与侯栖峦异地重逢,却不禁让他生起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来。 “栖峦,我好想你!”伊人未到,小凡已然喃喃出声。小蛮在身侧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心里想些什么就难以琢磨了。 侯栖峦这时也发现了他,半月前,他只身落涯的一幕不禁又回荡在眼前,那时自已未能拉住他,今日再见,一定要紧紧抓牢他,再也不能松手。飘渺步起,侯栖峦如一缕绿烟般向着爱人掠去,那颗迫切的心早已顾不得什么魔门技艺的惊世骇俗。 近了,近了,再近了,此刻已然抱在了一起,却偏偏那颗心还想再近些。“抱紧我,再紧一点,再紧一点。” 胸前的衣襟已然湿透,但他又怎舍得将怀里的娇躯放开半分。 “熙卓……熙卓……”这两个字不知在梦里喊了多少回,此刻打着颤地叫出来却仿佛梦呓一般。 “栖峦不哭,都怪我不好,我不该离开你,不该让你伤心,更不应该让你担心,栖峦,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熙卓,”唐素素也到了跟前,“你没事吧?”虽然对自己说了要镇定,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关熙卓又怎会不知她想多给栖峦一点与自己温存的时间,如此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子,自己又怎么舍得让她独自承受这样的煎熬。此时所有的语言都变得没有意义,关熙卓伸开右臂,将她也狠狠地搂进了怀里。 第二十二节 该走了 在这个年代里,才子与歌妓互为知音,年轻人当街拥在一起说起来也算不得是多新鲜的事。 然而今天拥在一起的三人却是有些太过出类拔萃,这就不免让人禁不住踟足翘望了。也许一个人看到了这样的情景还不好意思停住不走,可成群的人就不同了,必竟大家谁也不好再来说谁。 正是学子上课堂的时间,那些在外寄宿的,出来吃早点的,从花船回赶的弟子们正匆匆地步入学府。于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在这里停了下来。还有那先前进了学院的,此刻也返了回来,表情里透露着的又是一种怎样的懊悔。虽然不至于品头论足,但能这样趾高气昂地饱餐一回秀色,却也着实让众人狠过了一把瘾。 甚至,有些弟子竟是激起了胸中的灵感,就此展开扯扇,在上描起了丹青。是呀,有俊男,有美女,还有俏丽的小丫寰,这不正是一副摆好了造型让人入画的场面吗?这难道是岳麓书院的一种别出心裁的院外教学模式?就是不知教师们在看到了学院中“万人空堂”的情景后又会做何感想。 “公子,表小姐,小姐,”小蛮凑上前来,轻声道:“再不离开,学生们就要迟到了。呵呵。” 关熙卓早已看到了周围的这么一圈人,但两女为自己付出了太多,自己实在不忍打扰她享受慰藉的一刻,“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又没挡着他们的路。” “是呀,”侯栖峦随口接道,下意识地仰脸瞄了一眼,“呀!”一声惊呼,便一头扎了回去,将头埋得更深了。 唐素素自也看到了周围的一切,刚要脱开身去,便又被关熙卓揽了回来。心内立时间羞急十分,但很快就被升起的窃喜代替了。 “哈哈哈哈,”关熙卓忽觉胸中升起一股豪情万丈的感觉,环顾了下后,朗声说道:“我们该走了。” “去哪?”唐素素与小蛮齐声道。 “京城。” 第二十三节 包拯 午时,湘水之滨。 “小哥。”一老者的喊叫声响起。 关熙卓一行回首看去,只见谭乐府带着一肤色黝黑的白衣书生从后面奔袭过来。 谭乐府还是那身灰色襦衫,跑了几步就有些气喘嘘嘘了,“果然是小哥,我一听到学生们议论书院门口的事情,就猜到一定是你回来了,怎么一回来,就要走了吗?”。 “噢,走得匆忙,没顾上知会先生。小子的家人这两日承蒙先生多方照顾,小子就此谢过。”说着便拱手行了一礼。 谭乐府忙摆着手道:“不防事,不防事,小哥太客气了。对了,小哥这么急着,是要去哪呢?” “京城,若不是出了点意外,此刻小子已经在京城了。” “是吗?看来小哥是有急事了。”谭乐府一时变得有些黯然,“没有机会与小哥多聚上几日,老夫深为遗憾,小哥若是下次有暇再来潭州,请一定要让老夫尽下地主之谊。” “欸,先生此言差矣,您老不是还请小子听了回曲儿了吗?” “啊,哈哈,对对对,如此,老夫就再无遗憾了。” “先生,他朝有缘,小子定来拜会。”随即有意无意地向谭乐府身旁的黝黑青年看了一眼,“先生不会是特地来送小子的吧?” “老夫可没有那未卜先知的本领。老夫此来是来送包公子的。”跟着右手微扬,微微一笑道:“老夫来为小哥引见一下,这位是庐州的包拯包公子,包公子此次游学返家,应与小哥坐的同一艘船。包公子虽非出身江湖,但却心存侠义,小哥不防与他多多亲近一番。” 关熙卓一早就注意上了这黑面青年了,不为别的,只为此人一来,便给他一种压迫感。并非他身怀绝世武功,而是此人天生带有一种气质。这种气质很特别,它不是端庄,更不是洒脱,当然,也不是超然,而是一种让人一看到他,就会觉得他就是主宰,他就是“律”,他就是“纲”。 包拯当先执礼道:“昨日里还听谭先生提起公子,不想今日便能得见,包拯心中实感幸甚。关公子乃人中龙凤,若能造福社稷,实乃天下苍生之福。” 关熙卓连忙回礼,心道,来了,果然是出口成“纲”。当下头皮都发麻了起来,“包公子太高抬在下了,在下实在愧不敢当,比起包公子胸怀天下之志,在下实难企及。” “关公子过谦了,在下空有书生意气,眼下却是无所作为。公子仗剑天下,说不定便是这解局之人。”说着话,那两只铜铃大眼便如两根钉子般地盯了过来。 关熙卓当下便是一震,心道他的想法竟与寇准不谋而合。自己若非见过寇准,并听他谈到天下时局,今日包拯的这句话,自己根本就听不懂在说什么。那他究竟是无意出口,还是有意试探呢? 关熙卓的眼睛不由扬了起来与包拯对视到了一起。 好一会儿后,包拯“呵呵”一笑,“关公子如此年轻,便有此经天纬地之才,包拯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包公子可是很不地道,你夸我经天纬地,岂不是连自己也一并夸了。” “呃,”包拯一阵错愕,接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看来熙卓很不喜欢我的说话方式。” “现在就要好多了,老包。” “老包?哈,有意思!好,就叫老包。老包我突然想与熙卓一同进京,不知熙卓意下如何?” “不是不行,只是你太有魅力了,我怕我的女人会爱上你。” “你是在说我丑吗?” “这你都听得出来?” “行,我就算你同意了。船来了。” “那就请吧,老包。” 包拯冲谭乐府一拱手,而后率先登船而去。关熙卓也一样对谭乐府抱了下拳,跟着便也上船去了。 留下谭乐府与侯栖峦几人,到此刻都还是一头雾里。 第二十四节 生具法则 “你刚才跟包公子在打什么哑谜?”一进舱房,侯栖峦便迫不急待地问道。 关熙卓转身看着跟进来的四人。心里想着,我这就算是有所负担了吧,他们以后会是我的家人,我的朋友,甚至我的战友,他们都是可以把命交给我的人,同时也是需要我保护的人。 在将来,还会有人加入到他们当中来。为了达成寇大人设想的局面,将来势必要有更多的人共同努力才行。到那时,自己便会有更多要保护的人。以自己目前的能力,离做到这一点还差的太远,自己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你们觉得老包这人怎么样?”关熙卓问完后便在对门而置的卧塌上坐了下来。 侯栖峦道:“举止沉稳。” 唐素素道:“谈吐不凡。” 小蛮道:“表相威严。” 华安道:“步态如一。” “步态如一?” “是的,少爷。包公子每行一步,都是相同距离,小的习武这么多年,至今都无法做到。” 关熙卓眼睛一翻,莫非自己看走眼了,“你是说,他是名武道高手。” 华安又变得犹豫了起来,“小的不敢断言。也许他生来便是如此。” 关熙卓沉默了下,接着又不禁一声轻笑。怪不得自己一见他便觉得他一身是“纲”,原来奥密竟在动作之中。 接着便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朝着立身门侧的华安走了过去。“是这样吗?” 华安立时便变得紧张了起来,好像整个身体都被上了枷锁一般。“少爷,你的境界又提升了?” “呵,”关熙卓停了下来,“看来老包并不懂得武功,不依靠武者高度集中的精气神,就能完成那样一种步态,并且还完成的浑然天成,或许只能用天生如此来解释了。除非他的境界尚在父亲之上。此人能生具法则,心中必然黑白分明。否则――”关熙卓没有说下去,而是下意识地看了看三女。 “否则他必是一大奸大恶之人。”唐素素跟着接了下去。 “嗯,”关熙卓轻点了点头,复又坐回到了床边,“老包的事先不忙议,现在你们凑过身来,我与你们说件事情,这次我离开两日,昨晚回来之时,在路上遇上了寇准大人与大伯他们。” 接着侯栖峦与唐素素两人各分左右坐在他身边,小蛮搬了张凳子坐在唐素素下首,而华安则侍立于前。关熙卓便与他们简单说起了遇上昨晚发生的事情,并且连寇准的设想也一并托出。 几人在他说话时都没有打扰,直到他说完后,又接着沉默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侯栖峦才说道:“看来包拯此人很不简单。先前他一定就在书院门前围着我们的那群人里,这次他也绝非返家,而是一早便已计划好了要与我们一起进京。” “姐姐说的不错,此人虽然年纪大不了我们多少,却颇为成熟稳重,而且智计亦非泛泛。如若诚心相助,恰可补我等之不足,然咱们与他毕竟初次相识,就算咱们愿意倾盖相交,人家也未必就肯与咱们站作一处。” “小峦倒觉得包公子不像是坏人呢。” “你能分得清好人坏人吗?”唐素素不禁打趣道。 “怎么不能,坏人这里不就有一个吗?”说着便朝华安看了过去。 关熙卓微微一笑,“华安,你怎么看?” “小的不懂国事,少爷的事便是小的的事。少爷曾言要为天下寻上一个有侠之气的人,助他成就一代名臣,说不得便要落在此人身上。” “哈哈,有那么巧吗?连找都不用找了?这又不是大白菜,随便在街上一走就能买到。” 侯栖峦这时却道:“我倒觉得华安的话也不无道理,大白菜也不是哪个季节都能有的,想要找到名臣,说不定就要在这多事之秋。” 关熙卓左右看了看,“老包这家伙果然还是太有魅力了!” 一时间几人都哄然大笑起来。 第二十五节 不速之客 船启动不多时,叩门声响了起来。 “进来吧,老包。” 包拯面含苦笑,推门而入。还是那种“如一”的步态,让人感觉他无论何时都是这么的气定神闲。“几位都在呀,老包有否打扰到各位?” 几人都在看着他,但却没有说话。包拯明白关熙卓没有说话,他们谁也不会说话。于是,包拯也不再说话。 不出所料,过了好一会儿,关熙卓终于煞有介事的道:“怎么会,老包是读书人,能舍下宝贵的时间来会我们,我们感动还来不及呢?”要说这么回答绝对是没有问题,而且还相当的客气,可是在时间上慢了那么一拍,就未免有些远不是那个味儿了。 包拯不禁再次苦笑了下,“如果是高手对决,刚才我是不是就算输了。” “只能说输了气势。不过既是高手对决,一但气势被夺,想要再搬回来却是很难。” 包拯点了点头,“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熙卓的一句话只是晚上一拍,便能化守为攻,老包我真是不服都不行。” “你有天纵之姿,为何不习武功?” “你也说了,我是个读书人,事实上也确是如此,老包我情愿多花些时间用在读书上。” “嗯,人各有志,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未免不是一件乐事。老包请坐。” 包拯也不谢坐,接过华安移来的椅子便于右侧坐下。 关熙卓看着也暗暗点头,心道,他知自己不喜那些个俗套,便也自发一并免去。看来两个照面接触下来,他定是已然把自己的秉性摸透。 而自己对他,却还是停留在乍见他时的第一印象之中,甚至到现在为止,自己连他到底懂不懂武功仍不能确定。方才他说他自己输了,现在看来,究竟输的是谁,怕还要另当别论了。 关熙卓第一次感到绝世武功也有其不达之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又是何等的珍贵。他不由再次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这几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自己能拥有这么几个亲密无间的伙伴,该是怎样的一种幸运。 关熙卓一时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包拯也沉默着。房间里一时变得安静了下来。 “嗙”,好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船头的甲板上。 “小的去看看。”华安说着便出了房间。 船舱上下两层各十个房间,皆是两侧五间,中间留条窄道。他们是下层靠尾的八、九号房,包拯的在上层一号。 这时过道里已有数人在往前甲板上走了,其中多有江湖中人。行到近前,便看到船老板正在与一着褐衣的彪形大汉争执着什么。 那大汉四十多岁,蜂腰阔肩,双目如电,渊嵉岳峙,凛然不可侵犯。 船老板沙黄色衣服,也是位中年人,眼见围过来的人多了,胆气也跟着壮了起来,“这位侠士,船上的舱房真的都已经订出去了,实在为您安排不下。您要非得坐这一趟船,就只好在舱外屈就了。要不您就自个问问这里的客官,看看有没有哪位自愿与你共用一个舱房,不过有一点,在下要提醒侠士,那就是不管是谁都不能强占房间,坏了咱船上的规矩。” 老板不愧是买卖人,三言两语就把这烫手的山芋推给了旁人。眼看此人不好惹,那便干脆不惹,直接把他交给众人来推。大家都是出门在外,谁又愿让自己的房间里进去一个如此强势的陌生人。末了一句更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不过任谁都能听出来只是一些官面上的话而已。 那大汉双目冷茫扫了船老板一眼,之后环视了下众人,朗声道:“不知关熙卓小兄弟可在其中?” 第二十六节 曹玮 华安心头一震,“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你是关熙卓?” “那是我家少爷。” “噢,那就去知会你家少爷,就说有个叫曹玮的人前来拜会。” 华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前辈稍等。” 曹玮大声说要找自己时,关熙卓在房间里已然听到,只是委实听不出来这位不速之客是自己的哪位旧友。 待华安回来报上曹玮的名字,他还是没有什么印象。看了看左侧的三女,后者眼中皆是一片茫然。“曹玮?此人多大年纪,样貌如何?” “总有四十过半的样子,高大威猛,气度不凡。”华安答道。 “曹玮,”关熙卓不由默念了声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右侧坐着的包拯这时却是笑了笑,“听过这个名字不稀奇,因为他与西南路边帅曹玮将军是同一个名字。” 关熙卓面色一震,猛然想起大伯曾说过寇准遭贬后,第一个受到牵连的便是这曹玮将军。“只怕正是此人到来。”言罢当即便站起身大步向外踏去,“随我迎客。” 曹玮英雄气度,世所难匹,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能被人认出来。关熙卓亦不免为其神采所折。 而曹玮看到关熙卓也是暗自一声喝彩,好一个翩翩美少年。可再见其身旁的黑面书生,曹玮的神情不禁变得紧张了起来。要说这书生的面貌比之关熙卓那简直就不可同日而语,但偏偏却是让人不容忽视。 其人越近,曹玮压力越大,那种不容反抗的感觉让他一阵的不爽。曹玮又是何等人物,沙场驰骋三十年都未尝一败,又岂会惧怕这等年轻人的挑衅。当下里,不动声色间便将气势提了起来。 一时间甲板上的众人齐都脸色大变,武人忙不迭运功抵抗,不懂武功之人瞬时间便哄然退走。 关熙卓心道要遭,自己怎么就忘了这包拯也跟了过来。这下倒好,曹玮修为绝顶,又怎会对他的“纲”势不生出感应,只怕此刻早已把他当成一个“高手”来对待。 那曹玮是一武者,武者的尊严遭到了挑畔,自然要用武者的方法来解决,曹玮这一“还手”,包拯立时便有些撑不住了。关熙卓心说,也罢,反正等一下曹玮也免不了要试自己的身手,提前一步也好。 随即步法一变,也成了与包拯一样的“纲”势身法,气势一下便压了回去。这一出手,关熙卓的心里马上又生出了一丝警觉,这包拯别是有意为之吧,难道他也在试自己的身手。眼下多想无益,反正论心智,现在的自己多半是比不上这个包黑子。 曹玮面色一凛,此刻的气势压迫与方才的精神威压显然不在一个级别。心道,好小子,老子还没来试你,你倒先出手了,如此也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斤两。跟着双目精茫暴闪,磅磗的气势瞬时透体而出,其间还夹着多年沙场对敌所集压的一道冲天战意,倾刻间便压了上去。 一时间,留在甲板上的那些武人都开始慌了神,尤其是那股战意,胆小之力只怕都要吓破了胆。他们知道这里面没他们什么事,自然是一个个落荒而逃,只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 关熙卓首当其冲,所受压力最大,气势威慑虽属无形,但强到此处,亦足可伤人。这当口若是藏私,跟自残没什么两样。关熙卓他也是位武者,武者自有武者的秉性。关熙卓顶着压力再进一步,一股天地之力随之而起,骤然间,便将曹玮的气势镇压了下去,十丈之内,刀意尽现。 第二十七节 草草了之 曹玮大惊,任他对对方再多高估,也万难想到面前的年轻人竟然强悍至斯。关家之人,果然名下无虚,单是这小辈之中,便已有如此了得之人。关承羽,武林神话,实至名归。 感觉这绵绵刀意,张而不发,似有实无,曹玮的胸中不由生出一股愤意,难道我曹玮还需要你手下留情不成。 此刻,只见他的双目微微闭起,左手微抬,于虚空里做了个抓物状,就似是那里有着一把刀被他抓到了手中。接着右手在左手前也做了个虚握的动作,就似是抓在了刀柄上。 曹玮不是街头卖艺之人,所以他的表演并不那么尽善尽美,相反却让人感觉很笨拙,很滑稽,但这并不影响他把动作做得很认真。 关熙卓自也不会觉得凭此就能慑住曹玮,后者勇冠三军数十载,不败威名响益天下,如果就此便折在自己手上,岂非太过荒谬。 果不其然,只见此刻,曹玮虎目猛启,须发皆张。同时右手疾速“拔出”,猛然间,一股血煞之气瞬时喷发而出,直似一把染了血的神兵,划破长空,挡者披靡。那层淡薄的天地之力,立时便被告破。 现在该轮到关熙卓震惊了。然而时间跟本不容许他多做惊叹,他必须打起精神应对后面的局面。眼下之局,已呈剑拔驽张之势,既在气势上不能高下立见,接下来势必会是一场兵革之争。曹玮来此的目的便是存心相试,他必不会先行罢手。自己虽不愿真个动手,怕这会儿也已身不由已。 正在这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刻,包拯却是突然向前跨了一步。 气机牵引之下,曹玮立时分了部分神到他的身上。 包拯似是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又继续向前跨了一步。 曹玮再分了部分精神。 再跨一步。 曹玮突然变犹豫不决起来,如此顾此失彼,怎可取胜?而这时心神一分,刚才所激发的剑罡亦跟着嘣然溃散。 关熙卓哪敢迟疑,随即便收回了功力。 此时,只见包拯执身一礼,“庐州包拯,恭迎将军大驾。” 曹玮暗叫一声可惜,本以为今天遇上了对手,会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哪知道刚吊起了兴头,便就这么草草了之。这庐州包拯又是何许人,世上几时多了这么个青年高手?“年轻人,竟能以兵法入武,着实不错。” “将军谬赞了,晚生愧不敢当。” 曹玮看着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刚才就是你挑起的,现在你倒谦虚上了。 “晚辈关熙卓见过将军。”这时,关熙卓带着一行人也朝曹玮见上一礼。 曹玮点了点头,“嗯,熙卓无须多礼。我的来意你大概也猜到了吧?” “多少猜到一点,只是不知将军为何会身在此处?” 曹玮不由一叹,“寇大人失了相位后,丁谓老贼恨我不依附于他,便夺了我的西南路帅位,让我只带着十余弱卒去知莱州事。路过相州之时本想去拜会一下寇大人,不想竟听说大人又被贬至道州去做司马。我放心不下就一路追来。后面的事就不用我说了吧。” “将军定是见到寇大人后,听大人说起过我,所以便存心要来一试。” “不错,国难当头,寇大人欲兵行险着,本是无奈之举,但放任江湖势力做大,以对朝庭形成挚肘,其后果之严重却不可不查。寇大人久居庙堂,根本难以理解这些江湖中人究竟有多可怕,万一将来这股势力要落入一个野心勃勃之人手上,那天下岂非要陷入乱世之中。” “将军?” 曹玮一扬手,“欸,我不是来打击你,而是要你小心从事。方才你对我处处留手,我也心中雪亮,对你的人品武功我无可挑剔,我相信你一定能把事情做好。好了,我也该走了。若以后有机会,真希望能与你在战场上并肩作战。”言罢,环视了下众人,就此拔身而起,朝着东岸跃去。 第二十八节 可堪大任 “曹将军刚才说得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不是有着什么计划?”包拯这时禁不住问道。 “你不是也听到了吗,怎么,还有你老包听不懂的话吗?”关熙卓瞪了他一眼,“你究竟会不会武功?” “呵,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刚才我可曾用到丝毫的內力?老包我只不过是狐假虎威,借了关少侠的威风而已。” “可是你对战机的把握却堪比一个绝顶高手,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呵,”包拯再次笑了笑,“其实把握战机不一定要是高手,只要有勇气就行。当时我看到的不是曹将军的那招有多大威势,而是他的那招剑式对精神的专注要求极高,以致他在行招之时不得不闭一下眼睛。事实也证明了老包我是对的,不是吗?” 关熙卓目不转睛地盯着包拯,以图能找到他神态里的丁点破绽,但终于还是失望了。包拯说的话很有道理,但这道理之下,又是藏着怎样的一种境界。 看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在那样的状况下能向前走出三步,所须要的可不仅仅是勇气就能办到。慢不说智慧如何,就单单是能保持那样冷静的头脑,就不是常人所能办到。最起码他身边的这几人一个都没办到。 一般人危险临身,首先想到的是身家性命,可包拯的脑子里就好像跟本没有这一环节,直接便跳过去来想对方的弱点,并且应对及时,毫不拖泥带水。这一切的一切,难道真是一个没有武功在身的人办到的吗?“不懂武功,就敢以攻为守,你的勇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呵,有熙卓你在,我又怕什么,我也只不过是向前走了三步,哪算得什么攻。其实说到底,还是你们的境界太高了,以致感观上才过于敏锐,不然,我的做法也难以奏效。” 这些话关熙卓倒颇为认同,“吭,你是在承认,刚才的事是你故意挑起的了?” “呃,”包拯终于面色一滞,“哈哈,关熙卓不愧为关熙卓,词锋之利比你的剑式也不遑多让。不过话又说回来,曹将军之事能这样解决,难道不是熙卓所愿吗?” “曹将军有心相试,若非如此,一场打斗势必难免。能有这等结果,的确甚善。可这并不是你的初终吧?” “这很重要吗?”包拯反问了一句,而后表情严肃了下来,“其实我跟曹将军的目的差不多。论人品,你护我在先,让曹将军在后,可说是仁义两全。论武功,你以少年之身,能与曹玮将军分庭抗礼,普天之下,不做第二人选。今日之事,能这样平淡收场,事先我的确很难料想得到,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与曹将军的目的都已达到,你的确是一个可堪大任的人。” “咳咳,”关熙卓不由轻咳了两声,心道,你又算什么人?是我要找的一代名臣吗?合着不单是我在找你,你还在找我呀。呵,没想到我俩还这么情投意合的。想到这里,不由好一阵恶寒。“进去吧。” 第二十九节 洞庭谈心 宋人一日两餐,吃过晚饭后,也才酉时过半,房间里还有些光亮。 “船到哪了?” “回少爷,要进洞庭了,照这个速度,明天下午便能到达鄂州。” “噢,原来又到这里了,昨晚寇大人与大伯他们便是在此处遇伏的。”言罢便似有所思一般朝外走去,“我到船头站会儿。” “我陪你吧。”侯栖峦在后面跟了上去。 船头这时已经站满了人。本来嘛,快进洞庭了,大家也是趋着天没黑,出来赏个景,借以消解下行程的苦闷。可一见关熙卓出来,就全都站不住了,一个个像见到了瘟神似的又退回了舱内。 侯栖峦看着他们的举动,不禁连连摇头,关熙卓却是未动声色。 客船进了洞庭湖,关熙卓看着晚霞映照的水面,思想仿佛进入了一个美妙的境界,渐渐地一丝微笑浮上了唇角。 “你跟她这两日便在这里度过的吗?”侯栖峦的声音幽幽响起,语调上听不出喜悦还是忧伤。 关熙卓长舒了口气,“是,”没有回头看她,甚至连眼睛都未曾转动一下,“我知道我瞒不了你什么,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呵,”侯栖峦忽尔笑了笑,但布在脸上的却满是苦涩,“到底还是发生了,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要怎么处置她的问题?她是你的阿姨,虽说并无血缘关系,但她究竟还是你的长辈,这对你对她会是一个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我不能想这些,这对她不公平,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女人?” “你的女人?你跟她已经――”侯栖峦心中猛然一阵绞痛,两滴清泪立时便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没有,她有急事,去京城了。” “她也去京城?是了,她们慈航静斋一向以解救天下为己任,在这个时候,是应该去京城的。”听他说到还没有与那人发生关系,侯栖峦的内心也跟着放松了些。“她知道你是谁了吗?” “现在还不知道。” “噢,不过纸是包不住火的,她终归会知道。到那时,我想她也不会由着你乱来的。” “我说过,这对她不公平。我是不会让她离开我的,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痛苦,我做不到。” 侯栖峦心中再次一痛,熙卓呀熙卓,你又几曾对我也这么上心过,难道在你心里,她比我还要重要吗?“熙卓,你醒醒吧,你只所以能跟她有过一段缘分,只是因为当时你失忆了,这只是你们之间的一场误会。现在你的记忆恢复了,误会就该解除了。” “不是误会,”关熙卓转过身来,“从一开始,我的记忆就恢复了。” “什么?”侯栖峦一惊,“关熙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打小你就没个正形,可你也不能这么浑吧,你明知道她是你的阿姨,你还――你气死我了你。” “我当时也不知道她就是月儿阿姨?可能是我刚醒过来,一下子还想不了那么多。” “刚醒过来,你又怎么了?” “是我跟她交手时,被她的一招打昏了,一直躺了两天,差不多昨天的这个时辰才醒过来――” “等等,你说你昨天这个时间才醒过来?先前你不是说傍晚时分就往回赶了吗?” “是呀。” “呵,”侯栖峦一下子又变得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你能耐呀,这中间连一个时辰都不到,你就把她搞定了,我发现你失了回记忆,这泡妞的本领可是见长呀。” “呃,嘿嘿,”关熙卓不由干笑了两声,“只是一点点。” “哟,你可别太谦虚了,这才几天不见呀,你就给我弄回来三个来,你还一点点?你还想找几个呀?”话到后面,声调也变得高亢了起来。 “呵,不会再有了。” “真的?” “真的。”关熙卓用力地点点头。 侯栖峦狠狠地瞪过他一眼,“好,我就信你这次,但是,你也须听我一言。” “你说。” 侯栖峦再次看他一眼,将目光移向了湖中,语重心长地道:“素素她自小失去父爱,我能看出她对你的依赖,而你在失忆之时得到她的关爱,我也能理解她在你心中的份量。她是我表妹,我愿意她做我的妹妹。小蛮很乖巧,以后有她在身边照顾你起居,倒也挺好。但月儿阿姨――” “月儿阿姨我不会舍弃。” “你听我说完。我不会让你做那始乱终弃之人,但月儿阿姨必竟是我们的长辈,此事你也不可操之过急,以后若有时机成熟之时,我不会拦你。但你不可意气用事,那样只会将你跟她置身到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栖峦。”关熙卓神情一震。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眼睛,“要不是出了这场意外,这些天你一直生死未卜,我是绝对无法说服自己让你接纳别的女人的。但现在在我的心里,只有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任何一切,比起你的生命来,都不算什么。” 关熙卓没有再说话,双眼异常专注地与她的眼睛交织在一起。 第三十节 渐渐融洽 “呵,熙卓的兴致蛮高的嘛,这又是美景,又是美人的,老包我没打扰到你们吧?”包拯这时不紧不慢地走出舱来。 关熙卓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到现在还是没能适应他那特有的步态,“我要说打扰了呢?” “呃,”包拯不禁摇头一笑,心道,这位关小哥也着实有意思,说出的话每每出人意表,可偏偏越是这样,自己就越想与之亲近。 侯栖峦这时白了关熙卓一眼,转过头来,“包公子别听他乱讲,他就这人,总是没个正形。” 包拯洒然一笑,“哪里,我倒觉着熙卓这样挺好,听着亲切。” 侯栖峦一阵错愕,合着我还白替他解释了,“得,那你们聊着,我先进去了。” “关夫人请。”包拯执了个点头礼道。 侯栖峦的脸唰一下便红了,也不敢回礼,忙不迭地便跑进舱去。 包拯一时奇怪道:“怎么我有说错吗?” “你没说错。”关熙卓一声浅笑道。 “我就说嘛,我见华安一直在唤她少夫人的。可刚才她为何那种表情?” “因为你太有魅力了。” “又来奚落于我,”包拯面含责备之意,“包拯面貌虽说生得丑了些,但一样是父母所赐,关公子你每每拿此折辱于我,是否有欠厚道呢?” “哈哈哈哈。”关熙卓不禁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包拯疑惹道。 关熙卓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煞有介事地道:“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包公子连小小羞辱都经受不住,此生又谈何作为呢?更何况我也本无羞辱你之意。” 包拯心头一震,但脸上的变化在他的肤色掩饰下却不是那么明显。他凝视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好几岁的少年看了良久,而后郑重其事地躬下身去。“老包受教了。” 看着他给自己鞠了一躬,关熙卓也没有推拒的意思,“怎么,又变回老包了?” “是老包的气量太小了。” “呵,你倒挺勇于承认错误的。” “呵,错了就是错了,熙卓一片苦心,包拯敢不领情。” “别,我可没那么好心,我就喜欢随着性子说,人家爱不爱听的,我也懒得去理。” “这样蛮好,呵呵,”包拯突然变得有些腼腆起来,“那个,熙卓呀,方才你说你没有羞辱我之意,那你说我有魅力的那话就是真的了是吧?” “呃,”关熙卓一愣,跟着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包拯这时也似是吃了密糖一般,脸上的窃喜再也藏之不住,也跟着大笑起来。 夜慕渐渐降临下来,关熙卓与包拯一起看着这美丽的洞庭湖,交谈也渐渐融洽起来。 “熙卓,不知你对如今的天下之势有何看法?” “呵,我哪懂什么天下之势。不过,此次自滇东到漳州这一路走来,我看到老百姓人人都有事做,生活也都还算安逸,这应该算上得是国泰民安了吧。” “嗯,熙卓说得不错,的确是国泰民安,就说这洞庭湖吧,以往在哪个朝代不是湖匪横生,剿之不尽。而如今我大宋人人安居乐业,谁人又愿再落湖为匪。眼前的这种景象,都是以前的朝代梦寐以求而又无法达到的。但今天,我大宋做到了。熙卓,那依你看来,我大宋如今的忧患在哪里?” “忧患在外,北有大辽虎视眈眈,西有西夏狼子野心。” “辽新败高丽,所耗甚巨,短期之内,难以支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而西夏有吐蕃与回鹘牵制,一时之间也还顾及不到我大宋。” “那是什么?” “呵,熙卓刚才提到孟子。孟子还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澶渊之盟结束了辽宋之间几十年的战争,我大宋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但朝廷不知居安思危,自此忘战去兵,武备皆废。表面里大宋看似一片歌舞升平,实刚境况堪忧。”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老包有报国之志,熙卓定会鼎力相助。眼下京城风起云涌,还需仰仗老包你运畴帷幄。” “包拯定当全力以赴。” 第三十一节 刘娥 黑夜对有些来说很短暂,但对有的人来说又是那么的漫长。 京城,皇宫。 这里有着天下最宏伟的建筑群,也住着天下最附有权势的人,然而也是在这里,同样住着太多夜难安寑的人。 四更时分,突有一支烟花自西北方向冉冉升起。 过不多时,便有一顶四人抬的华轿自内城出了天波门,一路朝西奔着玉清昭应宫的方向快步行去。 玉清昭应宫门前的值班侍卫远远看到,早早便先一步打开了宫门。华轿至门前未做停留,直接便跨门而入。 宫内房屋以数千记,奢华之程度,比之秦始皇的阿房宫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内不时有巡逻的卫士出没,但只要见到华轿,不是躬身行礼就是远远地绕开。 华轿沿着东边宽阔的走廊径直走到了后院的一处幽静的小院前停了下来,跟着自内步出一位五旬年纪的素衣美妇。妇人下轿后,也不多言,迈开瑶步便朝院内走进。 此刻院中正静立一白衣女子,那女子身姿绰约,艳冠群芳,走近时,赫然是那自洞庭奔赴京城的月儿。 “皇后娘娘过来了?”月儿转过脸来,既无上前行礼,也无显得过分的谦卑。 刘娥在距月儿还有五步时便停了下来,凤目不自禁地在其身上流连了一番,十多年来,这人女子帮了自己很多,但却总是给自己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先生几时回来的?怎么这会儿唤学生过来。” “刚到。寇大人的事,娘娘不想解释一下吗?”月儿的话说得很平静,不由为这个秋夜凭添了几分清冷。 刘娥的身体下意识地颤了颤,“先生,寇大人之事实非我所能为掌控。那丁谓如今把持朝堂,我一介妇人,作为实在有限。” “哼,只怕娘娘也在有心怂恿吧。” 刘娥急忙应道:“学生不敢,虽然寇大人对我辅政一事多方阻挠,但我也知当下朝廷不能少了寇大人。可是,可是周怀政被俘自杀前曾道出是与寇大人合谋。如此谋逆大罪,我便是有心帮其开脱,也是出师无名。” “怎么,娘娘相信寇大人会做出此事?”月儿的声音渐渐变得冷了起来。 刘娥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证据确作,我不信又能如何。” “那周怀政当真是自杀的吗?” “丁谓说是。” “丁谓,哼,又是丁谓。娘娘就没有亲自看上一眼?” “先生,”刘娥的脸上忽然现出了几分痛苦之色,“先生可知学生的苦衷,自皇上病重,我便听从先生之言开始从旁辅政,但满朝文武支持学生的又有几人。丁谓行事虽有欠正派,但他是朝中唯一能与学生说得上话的人,我若不用他,便无人可用。” “那娘娘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毁了这大宋江山不成?” “呵,”刘娥自嘲一笑,“如今丁谓已然坐大,此刻我便是有心治他,也是无能为力,更何况万一要是把他逼急了,我担心他会狗急跳墙,对皇儿不利。眼下之局,只能步步为营,一切待皇儿荣登大宝之后再图后策。可我又担心,这个时间等得太久,届时朝中的力量已被他蚕食殆尽。就算皇儿登上皇位,也只能沦为他的傀儡。” 月儿凝重地看了看她,“这段时间,京城可能会不太平,先稳住丁谓也不失为一条权宜之策。”接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接着道:“太子那边,过几日我找个人来保护他,必要时可把他带到侠客山庄。” “啊,那感情好,多谢先生。” “行了,我奔迫了一日两夜,有些累了,娘娘请回吧。”月儿说完后,便再不理她,径自盘膝坐在地面的蒲团上,闭目养起神来。 刘娥不再做打扰,也自回宫去了。 第三十二节 你变了 天方破晓,月儿的眼眸张了开来。“该到了早课做完的时候了吧。” 慢慢站起身来,只觉还是有着说不出的疲惫。这一路赶得太匆忙了,去过了相国寺,得回去好好休息一番才行。 强打起精神,移步向外走去。唇角下意识地扬起一丝笑意。小冤家,方分开不到两日,姐姐便想你了。也不知你这个小色鬼想我了没,过几日你要还不来,我就要忍不住去找你了。 客船,下层十号舱房。 “阿嚏。”刚刚起身的关熙卓猛然间打了个喷嚏,接着眼睛翻动了两下,嘴角的一丝笑意按耐不住地便浮上面颊。 “哟,公子,是哪家的姑娘又在惦记你了?”端着脸盆进来的小蛮刚好听到,不由打趣起他来。 关熙卓看了她一眼,忽尔一声窃笑,“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因为你的问法明显有问题。” “哦?”小蛮将水盆放好后,拿毛巾在盆里的热水中沾了沾,然后拧了拧递给了他,“有什么问题呢?” 关熙卓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咳咳,你应该这么问,”接着学着小蛮的口吻道:“公子呀,又是哪些人家的姑娘在想你了呢?” “呃,”小蛮愣了一愣,而后变得一本正经地道:“还是公子说的比较附合实情。” 关熙卓与她对视了一眼,接着两人都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看着小蛮笑得前仰后合,关熙卓的心里突然像是注入了一点什么,他开始发现幸福原来就在生活里的点点滴滴之中。即而又接着想到,自己就这么把她们带到那种纷乱的争斗之中,是不是对她们太不公平了。 关熙卓渐渐收起了笑意,看着小蛮还在笑得不能自已,不由一时情动,便把她揽进了怀里。 “啊,公子,你做什么呀?”小蛮推拒了两下,不过怎么看都像是欲拒还迎的样子。 “咿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华安走了进来,可看到这场景,哪敢多留,直接便退了回去。 “华安,你家少爷起来了吗?”侯栖峦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啊,少夫人,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呀,连句整话都说不顺溜。”跟着房门便又被推开了,“呀!”侯栖峦一看这阵式,跟着就要出去,可马上又一想,我是躲谁呀。轻咳了两声,“什么情况呀?” 小蛮立时又挣扎得厉害了些,可关熙卓反而抱得更加结实了。“别动,我想些事情。” 小蛮果然不再挣扎了,虽然不明白他抱着自己跟想事情有什么关系。 侯栖峦狐疑地看了看他,即而轻笑一声,“是什么事情呢,关大少爷,还要抱着人家女孩子才能想?” “我在想,是不是有必要想出些办法,能在短时间内提升下素素跟小蛮的修为。” “嗯,有道理。”侯栖蛮点了点头后接着问道:“可这与你抱着小蛮又有什么关系呢?” “啊,关于这个问题嘛,”关熙卓稍做了下停顿,“我正在想。” “呀,”小蛮立时惊叫一声,全力挣脱了开去,紧跑两步便出了房间。 侯栖峦看着他一阵不满足的样子,不冷不热地道:“怎么还要想事情吗,要不要换我来帮帮你呢?” “那敢情好。”关熙卓说着便抱了上去。 侯栖峦并未躲开,而是突生感触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突然想到,没有与你们商量,便一口应下了寇大人的事情,这对你们很不公平。” 侯栖峦愣了愣,而后两手也自身后攀上了他的腰枝,“熙卓,你变了,变得有承担了,变得越来越像个男人了。” “呵,是吗,只要你不怪我就好。” 侯栖峦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怪你,你身兼关家与我爹的两家绝学,机缘之深,放眼整个天下,不做第二人想。寇大人所提出的那等宏大设想不落在你的身上,才叫所托非人。你放心,自你说过那件事后,我已在传素素她们天魔策上的武功了。她们天姿很好的,我想赶往京城的这几日,就会有立杆见影的成效。” “栖峦。” “不要说话,就这么抱我一会儿,躺在你怀里的感觉真的很好。” “噢。”关熙卓答应着,不由想起那天在那个石室里,有人也说过类似的话。 “抱着我的时候,不许想着别的女人。”侯栖峦想是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一般,出声警告着。 第三十三节 赞善大师 大相国寺坐落于开封内城之中,皇宫之南,为开封最大的佛寺,占地五百余亩,深得厚遇。是皇帝平日观赏、祈祷、寿庆和进行外事活动的重要场所,被誉为“皇家寺”。 此刻后院的一间禅房内,月儿正盘坐于一年近花甲身披朱色袈裟外观形态酷似弥勒佛的大师下首,与之交谈着。 “赞善师伯,不知近来京里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赞善大师似是想了一下,缓慢而又老气横秋地道:“京城近两日除了江湖中人越聚越多,别的倒还看不出什么来。” “江湖中人嗅觉一向敏锐,而且传播极快。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月儿不是一直身处江湖吗,照理该比老衲的消息灵通才是?” 月儿俏脸不禁一红,“月儿有个朋友受伤了,这两日一直在照顾他所以就无暇他顾。” 赞善大师又怎会看不出她脸上的不自然,“哦,月儿的这位朋友是位男子吧?” 月儿不由更加拘谨起来,“师伯,月儿的这位朋友过几日也会进京,到时麻烦师伯在寺中为他安排个住处。” “噢,”赞善大师见她不回答自己所问,就更加确定了那人与她的关系,“呵呵,好,老衲也正好见一见这位少年英雄。” 月儿自然知道他在取笑自己,当下也不点破,“师伯,月儿这一趟赶路有些泛累,这便回去休息了,下次有机会再来看望师伯。”说完也不待对方回话,便起身走了出去。 赞善大师方外之人,自也不拘俗套,待其走远后,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轻笑,“静斋中人入世谈情,呵呵,善哉善哉。” 第三十四节 六国来朝 人口上百万,富丽甲天下,当下的汴京早已成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繁华都城。一些诸如北辽、西夏、天竺等地的移民迁居于此,又为汴京带来了异彩纷呈的外域风情,使汴京一跃成为了显赫于世的大都会。 月儿在早市上买了两个素包子,便一路向西准备出城而去。这时前面晃过一个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位年轻貌美的女道士,月儿知道她叫刘德妙,平日里经常出入丁谓的府第。看她行进的方向,像是奔着丁谓家的后院。 月儿心中生疑,便暗中缀于其后。果不其然,只见那刘德妙行至丁府后院墙外,左右观察一番后,便直接腾身而入,所使轻功居然透出了些许魔门的味道来。 月儿更加疑惑不已,这刘德妙在京城盘桓已很有些时日。而丁谓素以汉时一位得道仙人丁令威的后裔自居,平日与这位刘“仙姑”过从甚密。为何她今日舍弃正门不入,反倒自此翻墙进去。 月儿来至墙下,正犹豫要不要跟进去看看的时候,突听得墙内传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宝贝儿,你可算是来了。”虽然是压着声音发出来,但以月儿的功力还是一丝不漏地收入了耳中。 “你找死呀,白天唤我来做什么?”女子的声音有些焦急,不过却是听得出来,是这位刘仙姑在答茬。 “还能做什么?哥想你了呗,来吧,宝贝,抓紧时间,你这几天晚上没来,哥都快憋坏了。”此时,月儿不难想象两人已然抱在了一起。 “干什么?你不怕让人发现呀?” “嘿嘿,放心,人都让我支开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快点脱呀,别愣着呀。” 月儿听到这里,真觉一阵恶心,刚想着离开此处时,却被他们后面的话拉了回来。 “先等等,你先说清楚,你爹呢?也让你支开了吗?” “你说我老子呀,嘿,出大事了,六国来朝,你知道不?够他忙乎的了。快点来吧,他忙他的,咱们忙咱们的,两不耽误。” 刘德妙没有再问,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能让她压下对如此重大事件的好奇。接下来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月儿自然不会再留下来多听了。 六国来朝,北辽,西夏,吐蕃,回鹘,大理,高丽。辽宋虽有盟约,但对立的关系不会改变。西夏,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吐蕃自三都谷一战败于曹玮将军后,便一直派人进贡修好。回鹘与宋素来交好,时下与西夏交战不休,来此想是查探宋之态度。大理与宋除买卖往来外,上层关系并不明朗。而高丽新为辽所败,眼下正是议和期间,据传,辽以高丽断绝与宋的关系作为条件,此次来朝,怕也是来一探宋之意态。 月儿一路想着,又向着相国寺的方向折了回去。 第三十五节 赤壁 “到哪了?”床沿闭目养神的关熙卓开口问道。 “赤壁山,算起来,这里已经是鄂州境内了。少爷,我们是不是很急呀?”侍立于侧的华安回话道。 “哦,不是。”关熙卓下意识地有些担忧,但究竟问题出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总觉得前面会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在等着自己,让自己的心里好一阵烦躁。抬眼看了下华安,“你有否听说过,入了先天之境后,会对未来要发生的事生出感应?” “啊,这个问题小的可回答不了您。少爷,您是不是觉查到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些烦躁罢了。” “噢”,华安稍做思量,“少爷,要依小的看,此行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侠客山庄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武林的泰山北斗。再说了,老爷眼下不是也在京城吗?” “呵,是,有爹在,还真没什么好怕的。”舒了一口气后,关熙卓强自平复了下心境。 “少爷,少夫人她们都在练功,要不让小的陪少爷到外面透透气?” “怎么你不需要炼功吗?” “呵,少爷教小的的剑法,单靠自己领会,很难有大的进展。小的现在需要的是一场棋逢对手的决战。” “嗯,还确是如此。我初接触这套刀法时还是在四年前,那时刚好有两名密宗高手奉命截杀于我。生死存亡之即,我就是借着这袭刀意破境。虽不曾真个一举臻入先天,却也为日后进入先天之境奠定了不可或缺的基础。”关熙卓站起身来,“走吧。” 关熙卓一出来,般头的人自然就又回到舱里。对此,关熙卓也算是习以为常了。 看着江岸风光旖旎,乱石嶙峋,江流浪花滔滔,翻涌不止,不由心潮也跟着澎湃起来。“时隔千年,赤壁似是还在承袭着当年大战时的威严与肃穆。” “呵,少爷胸有沟壑,才会有此感触。” “是吗?那你又会想到什么?” “你说小的呀,小的能想到的最多是那三国周郎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样帅,小乔夫人又是不是真的那么美?” “哈哈哈哈……”关熙立时间大笑了起来,伴随着胸中一股豪气顿发,关熙卓一越而起。“看好了。” 半空中,关熙卓并指如剑,举剑撩天。刹时间,整个赤壁的雄壮之气就似被这一剑生生拉扯了起来。甚至就连千年之前赤壁大战时两军酣战,鼓声疾奏的铿锵之音都被召唤而出。 江水的翻滚之音骤然消失,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像被抽离了出来。 第三十六节 臆断 大相国寺。月儿与赞善大师再次坐回到原前的位置上。 “月儿对六国与我大宋关系的看法应当差不到哪里,只是六国皆选择在此时来朝,这不免就显得有些怪异。”赞善大师帮着分析道。 “莫不是皇上已然时日无多?”月儿猜测道。 “有此可能,只是外邦又是如何知道这等秘辛?” “哼,这些国与国之间的事都阴暗得很,在他国安插几个探子,也再正常不过。”说到这里,月儿忽然想起先前那刘德妙在听到六国来朝时并无表现出惊异来,难道说她就是其中一国派来的探子不成?看她显露出的魔门轻功,莫非还与那寇伦有关? 赞善大师出家之人,闻得这些国家之间的龌龊事,也只是一笑了之。“阿弥佗佛,看来大宋到了要面临决择的时候了。要照这么说来,六国此次来朝,看来皆是在关注大宋将来当家作主的人。” “师伯是说丁谓?” “丁谓如今如日当空,固然是他们首要选择的对象,但其毕竟不是正统。太子虽然年少,却并非无知孩童,更何况还有皇后从旁辅助。皇后表面上看似示弱,谁又知道会不会在暗中培养新的势力。其实,说到底,以后的大宋,究竟是丁谓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皇后垂帘听政,在如今看来,都还是未知之数。” 想到刘娥清早时与自己说过的话,月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师伯所言极是。如今六国皆有所图,吐蕃回鹘还有高丽,自是希望大宋能尽快变得局势明朗,以便能空出余暇顾及他们之事。而辽与西夏则不然,辽与高丽正处议和之中,眼下定然不希望大宋从中作梗。而西夏一直希望扫平回鹘这个后顾之忧,以至将来能有机会剑指中原,自然也不希望大宋声援回鹘。剩下的大理与我大宋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此来的意图就有些吃不准了。” 赞善大师思量一番后,谨慎地道:“大理自保有余,却无力北上,其自身应也深明此点。此来应不会显出恶意才是。” “嗯,月儿也是这般认为,如能知晓大理内部局势,想来结论也不难推断。” “不错,不过眼下所谈也只是我们凭空臆断,事实究竟如何,还须调查才行。” “所以,月儿打算夜探皇宫。” “阿弥陀佛,既如此,月儿便别回去了,就在此处静坐调息吧。” “谢师伯。” 第三十七节 靠岸 正午时分,客船驶入鄂州码头。关熙卓与包拯几人从舱里走了出来。 “公子,就要下船了,华安怎么办,要不要喊下他?” 关熙卓看着那个依然呆立在船头的皂色身影,“再等等吧,让他再多想一会儿。” “噢” 到此刻,关熙卓收了剑式已然过了两个时辰了,华安仍然未能自震惊中醒过神来。 华安乃魔门六道之一花间派的嫡系传人,虽然此派时至今日已几近凋零,但华安对武道的向往不会消散。 那晚关熙卓演示疯魔剑时,他虽然也是异常兴奋,但比起今天的感触却是相去甚远。 今日关熙卓的一剑换了另一种情绪来入剑,却一下将剑法的威势推到了一个极限。也许此时的剑式已再不能称其为疯魔剑,它已然一跃成为一种新的剑势。换言之,此时的关熙卓已然突破了之前原有剑法的屏障,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便是称之为宗师也无不可。 疯魔斩是属于南宫群的,方才的一剑是属于关熙卓的,是谁的就是谁的。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学人家的即便模仿得太像,终归也不是那么回事。关熙卓的一剑告诉华安,只有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武功才是进军武道的唯一途径。 船靠岸。船客们都陆续下了船,只余关熙卓一行还在船头不见动静。要是换做往常,船老板早已过来催促了,但今日这种事是不会有了。事实上,自从昨日里曹玮来过以后,船老板就再没露过一面。 第三十八节 慕容嫣 “公子,你看那条船上,那三个人。”小蛮这时有点愤愤地道。 关熙卓又怎么会看不到,与他们同时到达的还有从东面来的一条客船,就泊在距他们丈许远处。船体与他们所乘差不太多,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打那边船舱里走出了二男一女三个年轻人。 稍大的男子多至二十,宝篮锦衫,油头粉面,一副公子哥派头,手提一把宝剑透着珠光宝气。 左侧岁数小一点的童子也就十三四岁,青布衫,剑眉朗目,露着英气,也是手执长剑,只是外相有些古朴。 女子落后一步,看着年岁也不大,也就十五上下,白色外衫,玉立婷婷,一双大眼水灵灵的,倒与小蛮有得一拼。 三人虽然看着不俗,但也不会因为这样就能引起关熙卓他们的注意,关健是这三人此刻同样没有下船的意思。而是一出舱,便开始盯上这边几人,就好像这边不下船,他们也不会下船一般。 “呵。”关熙卓一声轻笑,却也懒得理会他们。 但侯栖峦与唐素素两人就有些受不了了,因为对面那稍大一点的少年眼神多是落在她们二人的身上。 “哼,登徒子。”侯栖峦终是忍之不住,轻啐了一口。 “呵。”关熙卓又是一笑,刚想劝她不用答理他们。不想对面那男子却是答上了腔,“哈哈,小姐可真是误会了在下了,古人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想小姐之貌本是世所无匹,在下乍见惊为天人。仰慕之情,实难自已,然在下保证绝无存心冒犯之意。”接着认认真真地抱手执上一礼,动作外观极尽潇洒之能事。 这时,关熙卓的脸色不由寒了下去,草,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的女人,太不拿小爷当回事了。侯栖峦虽然生着气,但心思终还是放在关熙卓的身上,眼看着他沉下脸来,心里反倒生出一阵窃喜来。 这一点唐素素自是看在眼里,她心性沉稳,谨言慎行。可小蛮却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只见她大眼一翻,便开口回了过去,“哟,这位公子感情是刚吃过蜜了吧,就连说出的话都让人听着甜滋滋儿的,这要是个寻常的姑娘,还不让公子就此勾引了去。” “呃,”那男子一阵错愕,感情是还没遇到过像小蛮这么心直口快的人,“呵呵,这位姐姐可真是冤枉在下了。” “咯咯,”此时身后那位女子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姐姐说话真有意思,妹妹慕容嫣,乍见几位姐姐,也仰慕得紧,不知能否有幸结识几位姐姐。” “可是姑苏慕容?”关熙卓不由问道。 “正是。” 几人对视一眼,皆不由暗叹世界真的很小,绕来绕去,还是这么几家人凑到一起。 “那你这声姐姐可真是叫对了,”侯栖峦对慕容嫣招了招手,“你且过来。” “噢,”慕容嫣应了一声,丈许距离,自然不算回事,轻一提身便跃了过来,“姐姐这话我听不大明白,可否与妹妹解释一番。” “呵,自然要解释的,你爹是慕容志吧?” “姐姐认得家父?” “呵,我还是先与妹妹说说他是谁吧。”说着一拉关熙卓的右臂道:“关熙卓,你可曾听说过?” “啊,”慕容嫣一声惊叫,两手也掩上了小嘴,“你是关叔叔的儿子,熙卓哥哥?” “呵,是呀,”关熙卓微微一笑道:“不过,我可不曾听说,慕容伯父还有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儿。” “呵,熙卓哥哥快不要取笑我了,跟几位姐姐比起来,我哪还算得上漂亮呀。”跟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四下里看了看,“对了,熙卓哥哥,我师兄呢,他没与你们在一块吗?” 关熙卓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师兄便是自己的二弟关熙越,“二弟他没与我们一起,不过目的却是相同,此刻想来也是在赶往京城的路上。” “噢,没与你们一起呀。”慕容嫣的神情像是有些暗然了下去。 侯栖峦把她的神态收入了眼中,脸上不禁露出会心的微笑。不过想想也是,慕容志有这样一个女儿,当初收熙越为徒时便不能没有想过与关家结亲之意。 “不过不要紧,此次到了京城,想来就一定能见到师兄了。”慕容嫣马上又展颜一笑,接着开口道。 “怎么,你也去京城?” “是呀,我这次与东方明大哥,还有展昭小师傅便是来鄂州集合江湖风评榜前十的年青高手一起上京的。” 噢,原来这家伙就是东方明,关熙卓朝对面瞟过一眼,而后又不禁向依然呆立的华安看了一眼。呵,江湖风评榜,还真够骚包的。也亏了这些年轻“高手”们想得出来,江湖风评榜前十一起进京,名头听起来倒是挺炫,但震不震得住,就要另当别论了。 第三十九节 东方明 侯栖峦与他两小无猜,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但这些话想想则罢,嘴上自是不好说出来。扭过头看看面前兴致勃勃的慕容嫣,“妹妹一来就记得找师兄,我们这些姐姐都是摆着看的吗?” “啊,”慕容嫣轻呼一声,”是妹妹失礼了,你一定就是栖峦姐姐了是吧?”见侯栖峦点了点头,马上又接上一句,“姐姐可真美。” “呵,这小嘴可真甜,”说着便拉起她的左手,“来,我来为你介绍另外两位姐姐。”接着便领着几女走开几步说话去了。 “熙卓。”这时,右旁一直没有机会说上话的包拯开口道。 “呵,怎么,老包有什么想法?” “这江湖风评榜?” 关熙卓一扬手,压着声音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看机会吧,不过,我要提醒的是,这些人的实力怕并不像名字那么震得住。” “这个不是问题,他们必竟还年轻,我也不曾想过要他们眼下个个都跟你一样英明神武,”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后,包拯接着道:“但有一点却是不可否认的,他们代表的是未来武林的中坚力量,要想在江湖中撑起一片势力,就必须要把他们拉拢过来。” 关熙卓点了点头,“明白了。”接着便转向几女的方向,朗声说道:“嫣妹妹可有幸列进风评榜前十?” “本来在,现在不是了。”慕容嫣似是真的在向自己的哥哥倒苦水一般,短短一句话倒是带出些可怜兮兮味道来。 “呵,”关熙卓瞄了她两眼,随即眼珠一转,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道:“咳咳,看你这么可怜,哥哥就帮你一把,把那前面的十个全给杀了如何?” 慕容嫣“卟哧”一笑,“哪用那么麻烦,哥哥只要教我个一招半式,让我马马虎虎进个前五就可以了。” “哈哈哈……”一句话惹得几人全都笑了起来。 “哼,”这时只听得邻船上一声冷哼传来,“好大的口气。” 关熙卓心道,来了,你还真够配合的,呵。包拯在一旁也是乐上眉梢。 此时只听东方明一声吓道:“阁下如此不将我风评榜前十放在眼内,想必定然身手不凡,既如此,我东方明便斗胆向阁下讨教一番。”言罢,跟着便往这边跃了过来。 “不可。”慕容嫣一声疾呼,便欲上前劝解。 但有一个人却比她快了一步,只见此人一扬手中鲨皮宝剑,正对着跃来的东方明便拍了过去,“少爷可没说过许你过来。” 东方明一早就看到了船头的华安,但如今华安一派下人装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才并无开口招呼。当然也是仗着宝剑在手,并无把他放在眼里。却不想在此刻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东方明迫于无奈,只有执剑相迎,并借着撞击之力,弹回对面。 “华云龙,你他娘的找死。”东方明气愤异常,刚落稳脚步,便破口大骂起来。 “心浮气躁,毫无强者风范,无怪乎少爷他看不上这风评榜前十了。”华安听他大骂,并无生气,而是有条不紊说道。 “呵,华安是否有所收益。”关熙卓不禁问道。 “回少爷,没有,是你们吵到小的了。” “草。”关熙卓忍不住爆了个粗口,“那这小子的排名在你之前,你确定能顶得住吗?” 华安紧了紧手中的鲨皮鞘宝剑,“我想试试。” “试个屁,打不赢,你就滚蛋,我这里不留废物。” “是,少爷。”回头冲东方明道:“船上地方小,咱们上岸一战。”跟着也不待对方回答,便率先一步跃上岸去。 第四十节 以意行剑 东方明到此刻却开始犹疑不定起来,华云龙居然给人家做了下人,受到人家这样肆意辱骂,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并且看情形似是连名字都改了。此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背景,能使得华云龙这种人都甘心为奴。 事实上,从慕容嫣跃过去后,能那么快与那边打成一片,东方明便已经约莫猜想到对方的身份,只是下意识里,他又不愿意自己往那里想。因为在他看来,一个有关家之人在场的地方,其他任何人都只能落为陪衬。 再次看了关熙卓一眼,若他真是那人之子,自己多半非其敌手。如今有华云龙在前面垫着,倒不是什么坏事,起码,自己还不至于太快在美人面前出丑,等一下打将起来,必然会引人围观。那时南宫仪他们一定会闻声赶来,南宫仪一到,后面的一场,自会由他接着。对,就这么办。 想至此处,东方明随即冲华安大吓一声,“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看剑。”一脚点起便向着华安掠身而去,同时拔剑出鞘,明晃晃的剑身直似一线流光袭向华安的面门。 华安似是对此剑颇为忌惮,见其攻来,便目不转睛地盯紧了剑身,不敢有丝毫的分神,待至近前,急忙施展身法闪到一旁。 果不其然,两人这一搭上手,便有人围笼了过来。但似是都看出了东方明手中宝剑的锋利,就没人敢靠得太近。 “哼,原成想你今天敢跟小爷我叫板,武功一定是有所长进,”东方明一声冷笑,“嘿嘿,不想竟还是这副怂样。” 华安在其右侧两丈处立稳身形后,不由朝船上的关熙卓处看了一眼,脸上微透出些许愧色,而后转向东方明,“呵呵,刚才只是看在你我同列江湖风评榜的份上,给你留上几分面子,别着急,真格的马上就来。” “呸,”东方明面上一寒,“别以为小爷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今日我便将你斩杀于此,也免得让你这魔门淫贼玷污了江湖风评榜。” 听到魔门淫贼几个字,华安猛然瞪过一眼,之后又慢慢垂下头,一丝自嘲的笑意浮上了面颊,“忘了告诉你,我现在叫华安,你说的什么江湖风评榜,既然我家少爷看不上,那我在不在其列也无所谓。”说完了这些话后,华安忽然觉得心境像是一下子平复了下来,就连看着东方明手上的宝剑似乎也没那么胆怯了。跟着右手慢慢的摸上了剑柄,将长剑慢慢自鲨皮鞘中拔了出来。 “哼,跟上了主子,这武功没怎么长进,口气倒是长了不少。”跟着突然间又似觉察到了什么,面色大变。 随着华安长剑的拔出,一股淡淡的剑意倏然朝东方明漫延了过来。起初还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慢慢地感受便深刻了起来。以意行剑,不可能,他华云龙是几时达到这种境界了。 但眼前的一切,跟本没有给东方明留下太多犹虑的时间,他必须马上对此做出应对。如今所凭仅有手中之剑,他在担心这把帮了自己那么多次的神兵这次能否让自己撑到人来的一刻。东方明动了,他不能等对手将剑意凝实。 第四十一节 轻松取胜 东方明却是高看了华安,想要将剑意凝实又是谈何容易。华安只是刚刚才触摸到门槛,能有眼下这种表现已是他的极限,但无疑已经是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高手过招乃纤毫之争。功力上的差距兴许还能用利器补其不足,然一但在境界上有了差异,那就非是一件兵器所能弥补得了的了。这就如同再大的老鼠见了猫都要发抖一样。 虽然华安的这一步还没有真正迈过去,但仅是高出的半步之遥已足以让他俯视下阶。 面对东方明刺来的一剑,华安再次选择了闪身。但这次不同的是,他并未用到幻魔身法,也没有一下躲出两丈远去。而是就那么紧贴着对手的剑身向左侧移动了一下,同时左手就如拈花一般在剑身靠近剑柄之处弹了一击。 东方明只觉宝剑在这一弹之下就要脱手而去,他当然不愿也不允许此事发生,于是右手牢牢抓紧剑柄,连带着身体都向左侧滑了开去。 正所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在这种时刻又怎容许他只顾着一把宝剑。虽然东方明已尽量快速地重整身形,但终归还是迟了一步。正当他抓稳宝剑准备就势来个转身回扫时,一把冷锋已然落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东方明凝视肩头外的三寸锋茫,一脸的难以置信。虽然他已做出了准备迎接失败,但只是一个照面便彻底输掉,还是让他感到无法接受。手中宝剑在午阳的照射下依然闪着莹光,但已不能给对手带来任何的威胁。 “不可能,不可能!”东方明轻摇着脑袋喃喃地道,只觉一股逆血涌上了喉头。 一个照面,说起来繁琐,实则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至到此刻围观的众人里才有人反应过来,但这终不是在看街头卖艺,自也不敢出声喝彩。 关熙卓这边几人里,有惊呆,有欣赏,有欣慰者,不一而足。 但要说这时还有一个表情特别的人,那就要说另一条船上的那位被慕容嫣唤做展昭小师傅的童子了。只见他此时即不震惊,也无欣赏,而是双目放光地盯着岸上的两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态溢于颜表。 华安慢慢收回了长剑,对这个排名在自己之前,而今成了自己手下败将的人,他似是并不屑于多说什么。而是展身腾回了船上,向着关熙卓一抱拳便恭下身去,“少爷,小的幸不辱命。”旁人看了是在复命,可关熙卓知道他更多的是感激。 关熙卓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跟着便与众人准备下船。 这时,那边的展照小师傅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公子可否也能给展昭一个机会比过一场。” 第四十二节 恭候多时 几人闻言又住下了脚步。 “展召小师傅,刚才熙卓哥哥只是与我说笑而已,你不会也与东方明一般见识吧?”慕容嫣见展召开口挑战急忙劝解,跟着又似想到了什么变得疑惑了起来,“不对呀,你又不在风评榜内,找场子的事也轮不到你来做吧。” 展昭的眼睛里仍如刚才一般战意盎然,“我不是要找什么场子,而是诚心想与华兄一战。”接着朝关熙卓一拱手,“还望公子成全。” 关熙卓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他,“不知小师傅师从何人?” “家师,家师――”展昭有些吱吱唔唔地道。 “怎么,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不是,家师法号省常。”展昭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人的名,树的影,一语道出,关熙卓几人尽然动容。你道这省常大师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当世佛门净土宗赫赫有名的得道高僧,人称莲宗七祖的便是。“原来是昭庆寺常公大师的高足,难怪嫣妹妹会称你小师傅了。”关熙卓不由感叹道。 这时慕容嫣走到他右侧,拉了拉他的袖管,压着声音道:“常公大师去年已然圆寂了。” 关熙卓一愕,连忙与展昭道:“实在不好意思,我着实不知令师已然不在人世。” 展昭摇了摇头,“不要紧,我只是突然想起师父在世时常说,不要我在外与人争勇斗狠。” “噢,那小师傅还要比吗?” “我――” “呵,”关熙卓微微一笑,“《维摩诘经》中有言,若菩萨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则佛土净。小师傅挑战华安,本意可是争勇斗狠?” “当然不是,”展昭马上答道,随即如同恍然大悟一般,面色大喜,“多谢公子指点。但不知公子是否应允此战?” “那小师傅又可否说一下为何会急于求此一战?” 展昭表情诚恳地看着关熙卓道:“实不相瞒,我现在的武功境界遇到了一个瓶颈,方才我见华兄似是与我的情况也很相似,于是就想着,也许华兄能帮我一把。” 关熙卓神情一动,不禁朝左侧的华安看去,见后者也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呵,上午在船上时刚说了需要一场棋逢对手的决战,不想现在这个人就出现了。转过头对展昭点了点头,“我也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恭候你多时了。” 展昭自然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于是禁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第四十三节 以守为攻 时间差不多时,地点没有改变,观众也都没有‘离席’。只是交手的人由展召换上了东方明,东方明则意态阑珊地步入了北面的观众之中。 人们大概也看出了今日比斗之人均非寻常之辈,以致这场虽没有那把明晃晃的宝剑,围起的圈子仍然保持在十丈方圆。 没听说今日这里有什么武林盛会呀,难道是比武招亲?这时已有人开始纳起闷来,当看见船上的几位花容月貌的女子时,一颗颗寂静的心不由开始骚动起来,于是乎就更加倾向于心中的想法。更有些自觉还有两下子的竟已开始磨刀霍霍起来。即便没有武功在身的也尽量把腰板挺得笔直,靠,本才子长这么帅,兴许不用比武,人家小姐就看上我了呢。 入场的两人并未显露出人们所想象的那种面露凶光,怒目相向,而是表现得异常的温和。若不是正在执剑相向,人们几疑他们这场比得是文斗。 “华兄请!” “小师傅请!”华安缓缓拔出长剑,却见展昭仍没有拔剑的意思,不由眉头皱起,“怎么小师傅打算带着剑梢与我交手吗?” 展昭似犹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并无看轻华兄的意思,只是这场比斗关乎我的境界能否突破,所以就不能倚仗宝剑之利。” 华安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那把发乌的古剑上,心想也不知说得是不是真的,就这把破玩意儿难道还是宝剑? 展昭似看出了他的心思,却只是微微一笑,再次请手道:“华兄请。” “请。”不管了,打着再看。对着两丈外的展昭平平一剑递出,外象上并无其所攻之处,就好像一个刚学剑法之人在练习直刺一般。 一时间另闻观之人均大跌眼镜,什么嘛,还不如我呢。 实情当然非如此,展昭亦看出了其中的玄奥,“呵,居然是以守为功,无招胜有招,华兄果然高明。阿弥陀佛。”展昭也不接招,只是将左手举在胸前。 华安心道虽说自己此剑在剑意上并无所攻之处,但剑体临身,还不是照样伤人性命,你如此似守非守,与自杀何异。但真正靠近时,却感觉展昭似是从眼前消失了一般,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华安停下身形,用心打量着眼前的似是融入天地之中的展昭,心下不由自嘲一笑,跟佛门第子比以守为攻,自己又怎能不落于被动。眼下其无懈可击,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呵,适才确是在下班门弄斧了,敢问小师傅这招可有什么明堂?” “华兄见笑了,好教华兄知道,我这招并无模仿华兄之意,而是我静土宗本门的心法使然。华兄若是执意问个究竟,那叫它以守为攻也无不可。” “噢,谢小师傅指教。既然小师傅说这招叫以守为攻,而小师傅现下却是只守不攻,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认为是小师傅的境界尚不足以完成此招,”华安紧盯着展昭的神态,接着道:“也就是说,小师傅只要现出攻势,守势必然不保。” “华兄何妨一试。” 第四十四节 僵持 看他仍旧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华安知道心理上的攻击并不能收到丝毫的效果,“小师傅不愧为净土宗的高足,心性定力果然不凡,既如此,华安只有以身相试,看剑。” 口中说着看剑,长剑却未曾真个往前递出,只是凝起一股剑意向着对方笼罩过去。 展昭既已进入“天人合一”的状态,剑意固然难以将其锁定。但这仅仅是开始,华安自然志不在此。这时只见华安一声大喝,似是提起了全身的功力,举剑朝着展昭身前五尺处斩落下去。 剑未及身,许不能伤人性命,但华安的一剑却激起了一阵大范围的劲风将展昭立身之处一丈方圆尽数包裹在内。 展昭终于面露难色,自己的以守为攻尚未打破瓶颈,身不能动便是自己的破绽。如此大范围的物理攻击,对方跟本无须去捕捉自己的位置便能立时奏效。 展昭身体一动,华安气机立生感应,当下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知道机不可失,便更不敢怠慢,幻魔身法,尽展而出,长剑遁着展昭向左移动的身影便疾刺过去。 距其还有三尺之时,感觉中再次失去了感应。华安立时停住身形。知道是在自己施展幻魔身法时,剑意无以为继,以致没能锁死对方。眼下对方再次进入“天人合一”状态,自己只觉这一剑像是在刺向茫茫天地那样的憋闷。 还是慢了一步,如果剑意能与自己和身法同时使用,他一定不会脱身。但无论是剑意还是身法,都需要自己投入太多的精神才能施展,又如何能够互不抵触地同时使用出来呢?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在华安的心里早有答案。如果能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剑意,就能与自己的武功配合得亲密无间。那时,自己必将臻入一个“人剑合一”的全新境界。 华安再次布出剑意后,又重新向后拉出了两丈的距离。自此刻开始,两人便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第四十五节 自己的剑意 在这个时间里,华安的脑海中想到了很多。 少爷曾说,疯魔十八斩,是由南宫群所创。南宫群出身名门,本为刀法大家,但与之同期之人,莫说关承羽寇伦之辈,便是那魔门普方与阴松年,修为都远胜于他。 这些外在的因素深深地打击着这个内心高傲的人,在这种打击下,如果他没有萎靡下去,必然要努力做出突破。终于,他做到了。 而少爷的剑法则是来自他那颗超然不羁的内心,少爷无疑也是高傲的,但除了高傲,少爷更是一个不喜欢被拘束的人。所以,少爷也不会拘泥于疯魔十八斩。上午在赤壁时施展的那招剑式,便昭示着他的再次突破,此后,怕是世上任何一种情感都能被他拈来入剑。 南宫群堂堂南宫世家二当家,可以高傲。少爷的父亲更是武林神话,更加可以高傲。 而自已又算什么?自己的内心也有着高傲吗?身居江湖风评榜排名第五,自己可曾有过不甘,除了对东方明仗剑之利压自己一头有些不爽外,自己又可曾有过冀望榜首之心。 没有,从来没有。不是因为自己已然如少爷一般高傲到无视江湖风评榜的地步。而是自己从来未敢奢求。 自己出身魔门,自感卑微,但魔门笑面阎君普方,至今威摄四方,更有那圣地慈航,响益天下。 自己身怀幻魔身法,善于逃命,但早年本门先辈仗此绝技,哪个不是世间强者? 自己现在又有了少爷。少爷是谁,那是武林神话的儿子,但他又不仅是武林神话的儿子,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他本身也是武林神话。 而他与自己名为主仆,实则教授自己良多,有武林神话为师,又有几人有这等际遇。 为什么自已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为什么自己如今方才发觉,竟已得到如此之多?自己已然拥有如此雄厚的资本,又凭什么还不能高傲?哈哈,又凭什么还能不高傲? 对,应该高傲,少爷就在船上看着自己,他是那么关心自己,一定希望自己做出突破。少爷进京是要做大事的,自己不能到时一点忙都帮不上。 为了少爷,自己也要拼了。江湖风评榜,老子就从你开始,老子倒要看看,老子究竟能拼到第几位? 身外的剑意随着华安的感情波动,不断起伏着,到了此刻,一股不甘平庸不甘落后的意境渐渐注入到了剑意之中,那淡淡的剑意大有见风而涨的势头。 这时华安突然发现自己的剑意竟变得那样的灵动,它就像是有了自己的魂魄一般。华安也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就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剑意,虽然它现在还很羸弱,那种如臂使指的感觉直将自己感动的就想大哭一场。 感观上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展昭,展昭立时面色一变,他竟然比自己先一步突破。 这一丝感情波动自然没逃到华安的感知,只见其双目猛然大睁,同时大喝一声,一剑便朝着展昭的身体斩了下去。幻魔身法之下,两丈的距离跟本不算距离,更有气机感应指引,也不会不虞不中目标。 第四十六节 不肯拔剑 随之动容的尚有与东方明站在一起的几个少年。那南宫世家的南宫仪赫然便在其中,不用问这几位就是那身居江湖风评榜前十的年轻俊杰。 南宫仪还是那身青衣打扮,除了不像那天那样杀气冲冲,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值得一提的是他右旁的一个黑衣少年,同样二十上下,面相异常的冷俊,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这几人在华安正与展昭僵持之时便已来到。旁人或许觉得交战的两人全无动作有些乏味,但他们却是能看出门道的。 东方明看到他们过来,心情才稍有好转,“南宫兄,你们来了。” “嗯,等不到东方兄,所以就过来看看。”南宫仪的目光在东方明的脸上稍微停留了下,便又落回到场中的两人身上。“什么情况?” “呵,”东方明自嘲一笑,“兄弟我折了。” “啊?”南宫仪转过头来疑然道。 “是华云龙。兄弟我刚刚折在他的手中。” 看了看华安,南宫仪不禁点了点头,“以华云龙今日的修为,的确可以胜你。” “谁约的他?”冷俊少年接口道。 没有人回答。 “呵,”南宫仪忽尔笑了笑,“原以为风评榜前十总要差那么两位聚不齐整,不想老天也在促成此事。” “呵。”除了那冷俊少年外,余者都不由轻笑了声。 “华云龙如今修为已今非夕比,少了他的确可惜。”冷俊少年双目放光地盯着场中道。 “燕兄是不是技痒了?”南宫仪接着道。 “在他还没有破境之前,说此话还言之尚早。” “要是他今日便破了呢?” “没有发生的事,我不会去想。他手上的剑不错。” “呵,”南宫仪自嘲一笑,“燕兄什么时候学会了拐弯末脚?不错,我承认那把的确是我遗落的寒霜剑。” “什么?”东方明面色惊讶道:“你说那把是我爷爷送给你们南宫家的寒霜剑?” “不错,”南宫仪点了点头,“不过却在半月前让我丢了。” “南宫兄似乎没有说起过此事。”冷俊少年面带犹疑地道。 “丢人的事有什么可说的。” “可我看南宫兄似乎并无自悲之感。” “自悲?”南宫仪不禁一愣,随尽又是一声轻笑,“呵,能在天剑关刀之下留下性命,你说我是该自悲呢,还是该庆幸?” 到此刻身旁几人的脸色都开始变得僵硬了下来。跟着冷俊少年忽然盯上了他的眼睛,冷冷地道:“南宫仪,你很好,这种事情,你居然能把它藏在心里。说,你是不是遇上了天下第一剑?” “天下第一剑我是见过了,不过打败我的却是他的儿子。” “他儿子?你是说他儿子也臻入了回刀之境?” 南宫仪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们,其实我把约见地点定在此地,是因为,我希望能在此地遇上他。” “你确定了他会自此经过?”冷俊少年显然异常兴奋。 “经过前些天探回来的消息,我有九成把握他会循此路线进京。快看!”南宫仪虽然与冷俊少年说着话,但目光始终未离开打斗的两人。 此刻,华安完成突破,剑意配合上他的幻魔身法,那简直就是意到剑到。他就如一支利箭一般演艺着他那近乎完美的一刺。 展昭破绽已露,守势亦持之无用。避无可避下,举剑便与华安硬拼了一记。展昭年岁尚小,功力本就不占优势,又是被动接招,立时便被打压在下风。然而直到此刻,古剑还是没有拔出鞘来。 看着被逼得退后几大步的展昭,华安哈哈一笑道:“小师傅此时还不肯拔剑,难道还留有后手吗?” 第四十七节 清净心 展昭闻言朝手中的古剑看了看,内心里似是有了一些挣扎,但还是压了下来,“我输了。” “呃,”华安不由错愕了下,“小师傅一招未出,怎么就甘愿认输了呢?” 展昭有些失意地道:“输了便是输了,我没料想到华兄破境如此之快,再比下去,展昭也是无力斡旋。只可惜,展昭还是未能找到突破的契机。” 华安心道,到底是佛门弟子,说话就是够坦诚,“来日方长,小师傅毕竟年岁尚小,破境一事,不急在一时。” “我净土宗修的是清净心,讲究心无挂碍,或许是我越想着破境,就越破不了境。” 华安点了点头,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上前两步,贴上他的耳朵小声问道:“小师傅的剑是不是真的锋利无比?” 展昭迎上他的目光,认真地点了点头。 “可有名字?” “湛庐。” “嘶,”华安不由倒抽了口冷气,“多谢小师傅手下留情。”目光不由再次落在那发黑的古剑上,只是这次已再没有了轻视之心。 湛泸,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乃春秋时期铸剑名将欧冶子所铸,传说中五大盖世名剑之首。不带丝毫杀气而又无坚不摧,如果方才他是拔剑相迎,怕结局就不止是输赢这么简单了。 比斗结束,但围观之人还是未曾散去,原因无它,只因自船上走下的一行俊男美女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当然,包拯是要除外。 “少爷,我做到了。”华安看到他们走过来,就忍不住要与他们分享自己的兴奋。 “嗯,”关熙卓冲他点了点头,“我看到了。”之后看着展昭道:“在小师傅看来,何谓清净心?” 展昭知道他听到了自己与华安的交谈,当下也不免震惊于他的耳力,“不起心、不动念、不分别、不执着,恒顺众生,随喜功德。” “说的好,那方才小师傅天人合一之时,可有起心动念?” “这,”展昭愣了愣神,有些木然地道:“我一心与之相合,不敢有丝毫分神,难道我做错了吗?” “呵,”关熙卓一声轻笑,而后忽然言道:“借宝剑一观。” 随即不待展昭作答,伸手便来取剑。 展昭自然不喜,刚要躲闪,宝剑便已入了他的手中。 “啊!”一时间展昭完全惊呆下来。刚才非是自己不想躲开,而是对方似突然化身成这方天地,让自己躲无可躲。这才是真正的天人合一,他是怎么做到的?此时再看其人,已完全感觉不到一丝异样,若不是宝剑在他手上,自己都要怀疑刚才的事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第四十八节 缘生性空 关熙卓却对他的表情不予理会,自顾自地将剑拔出鞘来细作打量,“嗯,的确是好剑,外相无华,却内蕴至坚,就如同一位得道的高僧,完全不缘外界,却一心真诚。不知在下的拙见小师傅又以为然否?” “啊!”展昭再次动容。他又怎会不知关熙卓的这番话是特意说与自己听的。自已一心破境,一心想着与天地相合。他难道暗示自己是在缘木求鱼?“展昭恭听公子指教!”展昭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道。 关熙卓微微点头,“只是论剑,小师傅无需如此多礼。此剑虽居五大名剑之首,外相却是最不显眼。这是不是正应了佛法中所讲的万法皆空,非空不足以真清净,非空不足以大自在。金刚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枉。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这个这个,其实我也不晓得自己说得什么,不过,小师傅应当懂的是吧?” 展昭满面激动,频频点着头,嘴上却说不出话来。 “欸?小师傅你怎么了,论剑而已,你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展昭的眼中己闪起了莹光,摇了摇头道:“没有,展昭只是突然想起了师父。” “噢,原来如此。不过,我好像没有你师父那么老才对吧。” 展昭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公子说笑了,只是方才公子的那些话,皆是师父常教导我们的。” “噢,原来你师父也喜欢论剑。” “呵,是,论剑。展昭想请教公子,既然万法皆空,又何以运剑制敌?” “呵,我倒想请教小师傅,你师父往日讲授佛法,是否每次都是先整理好了再讲?” “当然不是,师父教我们不起心,不动念,又怎么会自着其相,他老人家每每皆是完全顺乎自性,从心性里自自然然流露出来。啊!”说到这里,展昭像是忽然给被人当头给了一棒,立时间变得目瞪口呆起来。 “这大概就是金刚经上所说的诸法缘生,缘生性空。呵呵,其实这些我真的不懂。我只是觉着天地能容,必然也是空的,那么只要我们心中空灵,就自然与之相合,其它的,只需发乎自性,就这么简单而已。” 展昭一时间激动得再难言语了。他知道自己已然破境有望,情绪失控之下对着关熙卓便拜了下去,就如同在拜菩萨一样虔诚。 关熙卓安然受过,嘴上却仍然装腔作势地道:“论剑而已,小师傅又何需如此多礼。” 侯栖峦知他秉性,还没什么。唐素素二女虽也早有领教,却还是禁不住掩口笑了起来。 包拯与慕容嫣的感觉就不同了,他们只觉关熙卓的高明与他的年龄实在太不相附了。 展昭站起身来,脸上仍然保持着先前的兴奋,“公子莫再唤我小师傅了,我不是和尚的。” “啊,看得出来,看得出来。” “哈哈哈哈……”这下轮到众人齐声笑了起来。慕容嫣这时说道:“展昭他小时候剃过发,所以妹妹才一直戏称他为小师傅的。呵呵。” “你不早说,害我在这里扮了半天神棍。”关熙卓顿时有些气气地道。 众人不禁再次莞尔。 第四十九节 情谊 南宫仪一众江湖少年所立之处与他们不足十步,自然将他们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几人皆为武林后起之秀,个中内情又怎会不明就里,一时间对关熙卓高超的武学修为均惊叹不已。冷俊少年盯着关熙卓一脸呆滞地道:“他就是天下第一剑的儿子?” “燕兄以为如何?”南宫仪同样盯着关熙卓,表情里却是难掩的激动万分。 “很强大。”冷俊少年只说出三个字,便不再有下文。但已足以道出心中的震撼。 “哈,能当起燕兄这三个字可不简单。不错,他的确越来越强了。现在面对他,都有一种想去膜拜的冲动。”一拍冷俊少年的左肩,“走,随我一起上前见礼。”言罢一马当先便向前走去。冷俊少年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 他俩俨然是这一众人的首领,余者见状亦紧随其后。东方明自然也在其列。 关熙卓一早便看到了南宫仪。自出事以来,自己连番际遇,又接连赚得几位美人,算起来对其的感激早已远远超过了恨意。再说他既是南宫伯父的亲侄,自己自不能拿其怎样,也就干脆来个不予理会。 见其走了过来,仍故做视而不见,就连左旁侯栖峦想要有所动作也被他暗中制止。 几人步至近前,互视了一眼,而后由南宫仪开口道:“南宫仪携一众江湖好友拜见公子。”言罢真个便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上一礼。余者也是有样学样的一揖到地。武林之中,向来以武为尊,在他们看来,强者受到崇拜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关熙卓与侯栖峦皆是一愣,两人显然未曾料到再见南宫仪时会是这样的开场。不过意外归意外,身为武者做出这种举动来关熙卓却是有些不喜,眉宇间马上便凝了起来,“在下怕是承受不起诸位这么大的礼吧。” “公子武学造诣实乃我辈之中第一人,受我等一拜,公子当之无愧。”却是那冷俊少年开口回答。他这一开口,余者忙跟着附合。 “哦,第一人呀,你――” “少爷,他是燕南天。”华安知道他不知对方是谁,连忙在一旁小声提醒。 “噢,老燕是吧。” “呃,是。”燕南天又怎见过像他这样说话随便的人,一时间下巴都差点闪到地上。 “老燕呀,这第一人也是人,他不会是那泥菩萨,让你们这么拜呀拜的,会不会早死几年?” “呃,这,不至于,不至于。” “噢,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忧,刚才展昭来拜我,我只作他是拜菩萨拜习惯了,不过跟着我便知道了,原来这小子不是和尚,不过也怪我眼拙,连长没长头发都没看清楚。” “嘻嘻。”这时身后两个女孩已忍不住笑出声来,一听便知定是那小蛮与慕容燕无疑。 关熙卓没理他们,接着又煞有介事地道:“现在你们又来拜我,我可不敢保证能有那么大的造化来承担这折寿之厄。” “公子,是我们失礼了,这都怪我,事先考虑得不够周全。”南宫仪这时接口道。这叫什么事,行了礼反倒失礼了。 关熙卓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怎么,你也是来拜第一人的吗?” 南宫仪专注地凝视着他,似是对他的风彩颇为倾慕,“不,我拜的是公子的高义,那日若非公子你舍身相救,南宫仪焉有机会再见公子。” 关熙卓听了他这番话,不由叹了口气,“你可知我为何要放过你?” “公子定是见出我使出二叔的疯魔十八斩,才手下留情。” “不错,你我两家本无深仇大恨,你二叔与我爹更是生死至交,这份情谊得来不易,我不能让它断送在我们这一代的手上。你说我说的对吗?南宫大哥。” “啊!”南宫仪只觉心头好似遭遇重击,瞬时间一行清泪便涌出眼眶。“是,是,兄弟说得对,我们绝不能将这份情谊断送在我们手上。兄弟一番话,直教大哥汗颜。客套的话大哥也不想再说,以后兄弟倘有用到大哥之处,只需一句话,大哥定然两胁插刀也万死不辞。” “南宫大哥言重了。” “哈哈,今日高兴,大哥想邀兄弟喝上两杯,不知兄弟意下如何。”话说出口,目光却不由朝其身旁的侯栖峦瞟了过去,南宫仪自然不会忘记这位便是那日在涯头要为其殉情的女子,这男人喝酒的事有时还就得问过“管事儿”的人才行。 “想去就去,看我做什么?”侯栖峦立时便甩出一句。 “呵,正合我意。”关熙卓随即接口道。 “还有我呀,南宫大哥,熙卓哥哥,别忘了小妹噢。”慕容嫣这时也凑过来道。 “是呀,南宫兄,不会是认了兄弟,就把我们这些朋友甩到了一边了吧。”燕南天也跟着道。 “哈哈,不会,不会,”南宫仪提高嗓门道:“一起来,今日我高兴,就任你们宰上一回。” “好。”众人哄然叫好。 包拯自始至终都未能插上一句话,但其内心的兴奋无疑是非常巨大的。在他看来,想要把这江湖风评榜整合起来,无疑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但就是这样事,却在关熙卓的轻描淡写之中尽数完成。如果说不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他还真找不出还有更合理的解释来。 第一节 夜探皇宫 是晚,乌云密布。整个皇城都置身于一个压抑的氛围之中。一阵寒风袭来,每座殿宇都好像在瑟瑟发抖。 月儿如一缕轻烟飘过内宫的每一个角落,聆听着没睡着的和睡不着的人们的呢喃与窃语。 突然间,左边房里一个苍白的声音传进了耳中,“周怀政,周怀政。” 周怀政不是死了吗?难道有人在呓语。 “皇上,周公公他出去办事了。皇上有什么吩咐,让奴才来办吧。”一个小太监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里竟是皇上的寝宫,怎么听着皇上还不知道周怀政出了事? 看着殿前两个身形高大的值班守卫,月儿略作犹疑,旋即显出形藏,直接就冲着他们走去。 两人乍见来了不速之客,跟着便要呼喊,但马上又停止下来,就好像猛然间忘了要做什么一般,只是傻傻地盯着月儿出现的地方发起呆来。 极至优雅地步入殿内后,那小太监也同样变得呆傻起来。唯独那倚在床头的五旬老者显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月儿此刻反倒愣了愣,不过很快便发现了问题所在。伸出纤手,在皇上的眼前晃动了一下,见其仍未有所反应,月儿更加确定下来。 出来皇宫,已然是四更时分。虽然未探得外邦情况,但终不算全无收获。 距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月儿仍旧全无睡意,想着心中的那道身影应该不日就能到来,俏脸不禁又开始滚烫起来。 汴京是座不夜城,但月儿心中已然自足,又何需向外去找乐子。只是这样悠然地走在街上,天亮时又辗转回到大相国寺。 鄂州一家客栈。 四女见关熙卓自房中走了出来,皆收起了晨练。 “公子昨日喝得最凶,怎么也不多睡会儿?” “我没事,现在天变短了,不抓紧一点,不知还要几日才能到京城。”左右看了看,“华安呢?” “华安一大早就让燕南天叫走了,公子,咱们赶着走吗?要不,小蛮这就去叫他。” “不忙,他们应该在切磋武功,华安这段时间进步很快,这一路上提升实力也很重要。” “嘻嘻,”慕容嫣这时不禁一笑,“我看哥哥今天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又说赶路要紧,又说练功重要。要我说呀,这京城里定是有着什么人在等着哥哥,让哥哥的心都乱了。” 侯栖峦也跟着一声浅笑,“这你可算是说对了,还就是有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在等着他。” “哟,真的呀,还国色天香,我却不信,除了栖峦姐姐跟素素姐姐,谁还配称得上这国色天香。” “那妹妹可太抬举我了,不过说实话,”朝关熙卓瞟了一眼,“那人呀,我还真比不了。” 慕容嫣却是真的有些震惊了,“姐姐不是说笑吧,天底下真能找出比姐姐还美的人?” “呵,有没有我美,你看某人现在焦急赶路的样子不就全明白了吗?” 慕容嫣朝关熙卓看过一眼,“我还是不太相信,素素姐,你见过吗,她是不是真有那么漂亮?” 唐素素不由看了看侯栖峦,似是不愿在她面前夸那人漂亮,但还是点了点头。 “啊,是真的,我不信我不信,小蛮姐你说。” “要我说呀,”小蛮想了想,“要说漂亮,她与小姐跟表小姐也在伯仲之间,只是腰扭得好看些罢了。” “她扭腰了吗?”唐素素马上接口道。 “好像扭了吧。” “小蛮姐,你说得什么呀?要不你给学学吧。” “学,学学呀。”小蛮吞吞吐吐地道。跟着就真个要去试着走上两步,可一步还没迈出,便又收了回去。 慕容嫣的眼睛眨巴了两下,“这,完了?” “哈哈哈哈,”侯栖峦这时不禁大笑了起来,“算了吧,人家呀,那叫仪态万方,要是每个人都学得来,咱们关大少爷的魂就不会让人家给勾去了。” 看着四女在一起嬉闹,关熙卓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好多。但心底的那一丝担忧却始终没有散去。京城,究竟是什么在等着自己,难道说,自己跟月儿的这段感情不会那么顺利吗? 第二节 大相国寺 “师伯,您是说皇上的眼疾可以治好?”月儿心里不由有些兴奋。若是皇上眼疾可愈,心情必然大好,这心情一好,说不定便能再撑上个一年半载。 这样一来,丁谓专权的格局就会被打破。就算六国来朝,有人想乘虚而入,也会变得掣肘难行。 “嗯,”赞善大师点了点头,“皇上贪图美色,长年服食补药,以致肝火旺盛,再加上去年违造天书一事败露,心中必然恼怒。导致失明也并不意外。另外,老衲断言,皇上现在应该不止失明,耳力怕也不大好了吧。” “不错,他似对我走到近前全然无觉。” “那便是了,如此,老衲就可对症下药了。只是,眼下还差了一味龙胆草,还需月儿跑上一趟。” “龙胆草?” “不错,此草虽不算稀有,却是生长在百丈以上的高地,似开封这等平原地带应该很难找到,若在药店中买不到,最近也要到河北一带去找。” “噢,还需离京呀。”月儿下意识地心情便低沉下来。 赞善大师又怎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呵,月儿放心,若你朋友早一步到达,老衲定会将他留在寺中。” 关熙卓一行十数人,一路策马奔袭,终于在第三日傍晚时分到达汴京城下。到这里后,众人也不急着进城,而是打算在次日上午来个强势登场。 然而关熙卓却是有些迫不急待了,踏上苍鹰便直冲内城大相国寺飞身而去,留下侯栖峦三女表情可就丰富多彩了。 “嘻嘻。”慕容嫣立时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三女齐呵道。 “呵呵,没什么,也不知师兄现在到京城了没?” “切。” 苍鹰在大相国寺上空盘旋一周,虽然天色暗了下来,还是有留心的僧人看到了他。 “好大的鹰。” “上面好像还有人。” “定是异族强者,快去禀告师父。” 关熙卓看好寺中的格局,在大雄宝殿前落了下来。 “施主何人,为何擅闯我大相国寺。”聚来的僧人中,一位看着有些德望的中年僧人开口道。 关熙卓双手合十,冲其点了点头,“晚辈无意擅闯,冒昧来此,乃有事求见赞善大师。” 中年僧人示意身旁一小和尚入内询问,而后接着道:“赞善师叔近年来一直在后院参禅,照理以小施主这般年纪应该不识得他老人家才对。” “大师所言极是,晚辈是经人指点后,方特来拜会。” “哦?那小施主可否讲一下指点你那个是谁?” “对不起,恕无奉告。” “你――”中年僧人还要再质问些什么时,入内请示的小和尚返了回来,“赞善师祖请施主入内叙话。” 中年僧人于是紧跟着一改话头,“既如此,小施主请。” “谢大师。” 虽然曾设想过很多次,这位赞善大师该是一个什么模样,但被小和尚引领到后院禅房时,还是不禁让他大感意外。那盘坐如弥勒一般的肥胖老和尚怎么也跟自己心目中那种得道高僧的形象对不上号。 “施主果然一表人才,而且修为之高亦大大出乎老衲意外。” “大师能一眼看出晚辈的修为,岂非更加高明。” “呃,”赞善大师微微一愕,“呵,施主说话倒蛮有趣,旁边受到夸赞都是先自谦一番,施主是不屑如此吗?” “大师,这些无关紧要,我是来找人的。” “哈哈哈哈,果然有趣。老衲已经好久都没碰上像施主这么有趣的人了。你要找的人她现在不在京城,不过过几日定然会回来,她让老衲务必要在寺中为施主安排个住处,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噢,既如此,那便有劳大师了。” 第三三节 京城 关熙卓晚上自不会将三女舍在城外,自己独自入住大相国寺。待赞善大师为其安排好住宿之处后,就踏上苍鹰飞出城来。 是晚,一行连人带马在离城较近的一家客栈里洗尽一身风尘。翌日上午,就自南熏门徐徐进城。 此时,宽有二十余丈的御街上早已是人流熙攘,车水马龙。其间更有着奇装异服者不胜繁举。两边御廊处开的店铺和沿街做买卖的吆呵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关熙卓与侯栖峦三女又哪里见过这等阵容,一时间均挑着车帘看了个应接不暇。 他们在看这条街的时候,这条街自也在看着他们。先不必说这一队人马里年轻俊杰个个精神抖擞,单是从车厢里挤出来的这几张花容月貌的娇颜就够他们竟相追捧了。呵,江湖风评榜,今日果真是大大骚包了一把。 应包拯的话,热闹的地方消息要灵便一些。想要更快了解时事,自然要在茶馆酒楼,当然有时候青楼收到的消息会更加内幕。 话说回来,其实在而今的京城,召伎并不一定要上青楼。但凡稍有规模的酒楼,都会有陪酒的私伎。有时酒家为招揽客人,还会请来名伶出场献艺。 南宫仪财大气粗,硬是在内城州桥一带的八仙楼里租下两个小院来,把众人全都安排了进去。 八仙楼在京城就算不是首屈一指,也绝对在前五之数。该有的东西自然一样不少。然而,关熙卓能相中这里,却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所住的东院离大相国寺仅有一墙之隔。 大相国寺昨晚去过了,尽管没能见到想见的人,下一站,就该是侠客山庄了。 父亲也不知是因何事急着来京城?听栖峦说母亲并未提及。然毫无疑问,定是件很重要的事。父亲当年是让皇上逐出京城的,如今皇命尚在,父亲也不知去没去侠客山庄。如果没去,我又该到哪里与他会合? 二弟折回滇东再与母亲来京,现在应该还不会到达。我要不要等他们来到后再一同去侠客山庄?不行,今日入京,太过招摇,恐避不开侠客山庄里的暗探,要是爷爷知道我入京后未去拜见他老人家,心中定然不快。 下意识里抬起头来,才发现几女都在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不由疑然道:“做甚?” “还能做甚,我的傻哥哥,”慕容嫣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女孩子到了京城,哪有不上街去逛逛的道理。” “噢,”关熙卓拿眼神在几女的神色上扫了一扫,最后又落回到慕容嫣的面孔上,煞有介事的道:“不过我听说京城的东西都挺贵的。” 慕容嫣猛地一愣,旋即马上就是一个晕倒的动作。 “呵呵,没办法,小时候穷惯了。” 侯栖峦轻笑着摇了摇头,“别贫了,留神你的妞都要跟人跑了,我可舍不得这两个好妹妹。” “呀,姐姐你说什么呢?”唐素素在一旁却是有些不依了。 “呵呵,”关熙卓傻傻一笑,“出发。” 慕容嫣自然免不了要跟着上街,关熙卓想着一下要去侠客山庄,于是也就把华安一同带上。 几女本来只是想着到御街上瞧个新鲜,也没有真打算要买什么东西。但一听关熙卓说要带她们去侠客山庄,几女马上就变得郑重其事起来,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打扮得人家人爱,花见花开。 慕容嫣虽不是关熙卓的情侣,但同样不遗余力地倒拾着自己,至于她心里的那些小九九怕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侯栖蛮仍旧选了身淡绿色。而唐素素似乎也比较热忠于白裳。小蛮面如桃花,似乎就数粉色最称她。而慕容嫣却是挑了件偏红的衣服,这不禁让关熙卓的脑海中浮起一个高挑的身影来。 要说起来,几女的新衣服在颜色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衣料和做工却肯定不是别处能轻易买到的。 几女本就是美艳无比之人,这么一打扮下来,就更显得光彩夺目。关熙卓在一旁瞧瞧这个,瞅瞅那个,一脸的花痴相。似乎今天才刚刚发现自己是那么的艳福无边。 “喂,做什么,你看错人了。”忽然一女子颠声吓道。 “啊,原来是嫣妹妹呀。失礼,失礼了。” 第四节 可疑之人 三女亦为关熙卓精心挑选了一身白色襦衫,上身后不禁凭添了几分文雅之气。 关熙卓自己似不太适应这身打扮,不过三女却均看得频频点头,就连慕容嫣都禁不住呆了一呆。 “怎么样?帅吧?”关熙卓冲着发呆的慕容嫣一抑下巴道。 慕容嫣连忙低下头去,嘴上却不服气地道:“切,衣服都大了,你呀,还是再长两年再说吧。” “呵呵。”三女皆不禁轻声笑了起来。 待到了大街上时,几人才发觉到今天惹了多大的麻烦。若他们知道经过打扮后会扰乱街上的秩序,不知又会不会放弃这种“冲动”的行为。 所幸交通阻塞难不住他们这些有武功在身的人,但要迫得施展轻功才能走出顺天门,却不由让他们心里生出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仰望北面的广廈三千,关熙卓不难猜到那便是人们口中提之“唏嘘”的玉清昭应宫。 “少爷想进去看看吗?”华安见他凝视着北面看了良久,以为他生出游览之心。 关熙卓摇了摇头,“以后再说吧,不过一个谎言而已。” “谎言?”华安疑然道:“据传它可是比秦时的阿房宫更加辉宏。” 关熙卓看了他一眼,不禁摇了摇头,“走吧。” 正要赶路时,忽然看到一道灰色身影从玉清昭应宫里跃了出来,看到几人时,也不由为几人的风采震了一震。但很快便向西疾掠而去。 唐素素面容倏然一震,一声“爹”字旋即便轻呼出口。 话音虽小,又怎能躲过关熙卓的双耳,看着她表情上的异状,不由关切道:“怎么了素素?” 余者亦转过脸来,见到唐素素的神色有异,均感惊诧莫名。 侯栖峦就在她身边,刚才似也听到了那一声轻呼。“我刚刚听你叫爹,难道说刚才那人便是舅舅?” 唐素素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感觉好熟悉,可是面目又不像。” 既然面目不像,为何还会感觉熟悉?难道真的是源自父女天性。可面目不像又该如何解释? 华安这时插口道:”听说蜀中有一种民间绝活,叫做变脸。改头换面只在眨眼之间。” 关熙卓神色震了震,“走吧,看他走得那么匆忙,前面说不定有事发生。” 几人一路以轻功赶路,数里的路程倾刻即过。眼看着侠客山庄已然遥遥在望,山庄门前聚集的人群也映入了几人眼眸。 看到这种景象,几人的脚步也跟着放慢了下来。 第五节 山庄访客 侠客山庄今日里朱门紧闭,似是对外来的造访者根本无心理睬。而外面的一干人似乎也并不急着进庄,只是环绕在门外阶梯内的深坑边上一阵抵首交谈。 深坑长三丈,宽一丈,深二丈。当年旷世一战,关承羽便是凭此一剑之威,赢得天下第一剑的名头。 而今其人虽隐世不出,但这处深坑却仍然在昭示着侠客山庄的凛然不可侵犯。 一群众人总有五十之数,虽然簇在一起,但还是能分辨得出来是分成三方。 人数最多的一方多作辽人装束,有二十多人,位于深坑东侧。次者应是西夏人,十五六人,多在坑下侧。余下西侧十来人汉人打扮,然而其间却出现了几张滇东的熟悉面孔。 高智升今日是一身墨色劲装,腰间幽绿的玉带在午日映射下泽泽生辉。左旁白衣的王希玉似是越发得有气质了,一把折扇持在手中尽显智者风流。 还有那蓝衣的余渡远与红装的白芳华竟然也出现在西侧的人群里。 这方人群总是有意无意地将一三十岁上下身着灰袍的冷傲青年围在中间,不难看出这便是此方的首领。 “董国师,依尊驾看来,关承羽现下可在庄内?”深坑东侧一紫衣中年黑壮辽人瓮声瓮气地冲对面的冷傲青年道。 被唤作董国师的冷傲青年眼神倨傲地看了他一眼,“哼,在下却是想问一下巴兄,你将我等唤来,就是要来问这等无稽的问题的吗?” “怎么国师认为这个问题很无稽吗?”黑壮辽人并无对其傲慢的态度面现反感,继续心平气和地道。 “哼,无稽不无稽的,你何防问一下李公子的意思。” “噢,”黑壮辽人似是很好说话的样子,跟着就把头转向了下侧那一众人里的一位身型魁梧的白衣圆脸少年。 圆脸少年看年岁不满二十,但一双犀利的眼眸却透露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睿智。见黑壮辽人朝他看来,嘴角微微一挑,冷漠地道:“在下虽然未曾到过大辽,但也曾听闻巴兄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怎么今日到了这侠客山庄门外,便连上前叩门的胆量都没有了吗?” “呵呵,不瞒李公子,我还真的有些怕。”黑壮辽人粗犷地笑了一声,“说出来也不怕诸位笑话,十多年前,我原本是来过这里的,可终是连这一百零八阶的台阶都没走上去。” 无人笑话于他,到这里来的一众应该都清楚他所说的是怎么一档子事儿。关承羽若在此,别说是他巴尔台,便是那大辽国师寇伦不还是铩羽而归。 第六节 沉寂 山庄前一时间又变得沉寂了下来。 他们每个人都清楚,但凡还能有别的选择,他们任何一方都一定不会选择来到这里。 大宋皇帝病倒不是一天两天了,照理说丁谓早已是大权独揽。可如今的情况却是,丁谓在朝堂上可以只手遮天,可私下里就连与他们秘密见上一面的胆量都欠奉。 原因无它,只因在这如今看来千疮百孔的朝堂身畔,有一座巍峨的青山,它嵩然挺立,威严难犯。 侠客山庄不是一个单纯的江湖门派,它掌管的暗探遍布在汴京的每一个角落。眼下宋皇病危,八贤王也已辞世,能使动这些暗探的只有一人。那便是侠客山庄的主人,关青山。 丁谓在朝堂上弄得再怎么过份,关青山作为一个江湖人,或许还不会拿他怎么样。但若是他勾结外邦,他丁谓还真不敢肯定下一刻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自己的脖颈之上。 虽然这一趟同来此地,是由巴尔台一力斡旋。但另两方也同样清楚,不解决掉侠客山庄的问题,汴京的局势他们就休想能横插一脚。 面对着强大若斯的侠客山庄,他们任何一方都无能力独自抗衡。合则皆赢,争则俱败。但这一切也只能建立在关承羽不在庄内。 不出意料,侠客山庄对他们这些外族并不友善。瑟瑟西风中,他们只能在这里欣赏“盆景”。 可怜这“盆景”不但外型动人,并且触目惊心。如果不是那个传说被上万人亲眼目睹,他们甚至更愿意相信这里曾经来过一个远古巨人,在这里留下了鬼斧神工的一笔。如果可以,关承羽三个字必然是一个他们永远不愿提及的字眼。 “罢了,再等下去也没有个结果。”冷傲男子这时长舒了口气,“还是在下来吧,毕竟我们大理与大宋的关系不像你们那么敏感。” 说完朝另外两方各看了一眼,抬步拾阶而上。后面高智升几人紧步跟上。 第七节 危险 苍鹰自侠客山庄上空盘旋了一圈后,悄无声息地落回到关熙卓的身旁,用它那脑袋的动作与独有的声音传递着什么信息。 尽管听不懂它的语言,但关熙卓明白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它不是人类,可能无法分辨出敌友,但有时候又不得不承认,灵禽对危险气息的感应比人类要更加的敏锐。 山庄里有危险,这是关熙卓首先能想到的。难道说有什么高手已经潜伏了进去,想要对爷爷不利。要是此人跟外面这些人来个明暗结合,爷爷恐怕很难躲过。 会是什么人呢?是那个自玉清昭应宫里出来的人吗?那人轻身功夫十分了得,单以修为来看,潜入山庄的机会的确挺大。 那人真的会是敌人吗?关熙卓下意识地朝唐素素看过一眼。“情况好像有些麻烦,我先入庄看看。你们在此处就地等待。” “我陪你一起进去。”侯栖峦跟着道。 关熙卓稍作考虑,“也好,你与苍鹰找出那潜伏之人。我先去阻他们一阻。注意安全,那人应该很难应付,切不可力敌,只需把他逼到明处即可。” 从台阶上到朱色大门前的这个过程里,冷傲男子的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他甚至生起一种永远不要走完这段路的企盼。 他,董眉聚。身为大理开国国师董迦逻的曾孙。他倨傲不逊,不可一世。超群绝伦的他在不满三十之龄就被敕封为无量神功国师,并蒙格外传授大理段氏不传之秘,一阳指。 他眼高于顶,目中无人。除了他的曾祖,世上任何一人在他眼中都只能是手下败将。甚至在他看到关承羽天剑所留下的深坑时,心中依然无所畏惧。 但就是从台阶上走到门前的这几步路,他的心颤抖了,他开始变得恐慌,他突然感到自己是在玩火,虽然他很明确地知道关承羽并不在庄内。 举起千斤般沉重的右手的时候,他的心里才突然想到,其实自己原本用不着淌这趟浑水的。可到了此时此刻才要放弃,自己又怎能拉下这个脸来? 曾祖说过,他不担心自己的武功,唯独担心的却是自己的性格。难道说,自己今天真的要为家族惹下祸端了吗? 气候已经接近冬天了,但董眉聚却感觉自己的手心以及后背都浸出了汗水。 “董国师。”身后的巴尔台在催促他了,他甚至听到了来自西夏一方李元昊那圆脸小子的嗤鼻声。 终于,他将心一横,闭起眼睛,右拳向大门叩了下去。 第八节 大门 没有意料之中的“嗙嗙”音,并且感受不到击打到实物时的反震之力。这不禁让董眉聚机灵灵打了个寒战。 张开眼睛,大门明明就在眼前。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上去,坚硬的木质,发凉的门钉,无一不是那么真实。 “董眉聚,你在搞什么鬼?”西夏一方的李元昊似乎并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董眉聚眉头凝了凝,再次握起拳叩了下去。 还是没有声音。 这时,所有的人都已发觉到事情的不寻常了。 高智升狐疑地看了看面前的董眉聚,上前一步亦在大门上叩了叩。跟着脸色倏然一变,下意识里与董眉聚对视了一眼。“怎么回事?” 轻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有人有意阻止我等入庄。 高智升的眼睛转动了几下,压着声音道:“属下觉得今日之事恐有变故,要不咱们就此退出吧。” 董眉聚冰冷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扫,“说与他们合作的是你,现在说退出的又是你,你是在耍弄本国师吗?” “属下不敢,”高智升微一低头,“只是今日的局势属下觉着可能会失去掌控,现在侠客山庄已有防备,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属下想,侠客山庄今日恐有高人在此。” “扯蛋,高什么人?旁门左道。”董眉聚厉声道,可感觉里却总有那么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 看着他再次盯上这扇朱红的大门,犹豫不决起来,高智升的脸上不禁浮上一丝冷笑。 巴尔台疑心重重地步至董眉聚的右侧,与后者不同的是他的面孔尚带着几分担忧,透出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他并未与董眉聚打招呼,直接便举掌拍向大门。 大门同样没什么反映。虽然事在预料之中,巴尔台却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只见他双眉紧锁,双拳紧握,双目在大门之旁来回寻索。最后目光落在了门头上方的虚空处,自地上拣了枚石子便掷了上去。 果然不出所料,石子在到达门头上方时,就似凭空消失一般,立时不知去向。 巴尔台面色跟着便沉了下去。因为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一个十多年前曾被师父打败的人,但也堪堪是被师父打败。在这个世上,除了师父与那关承羽,自己不知道还能否找出第三个可以胜他之人。 看了看身边的董眉聚以及下方沉默不语的李元昊,巴尔台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呢?他可以吗?他是我大辽第一勇士,要是就此稀里糊涂地折在山庄里面,这种牺牲可就太大了。 怎么办?他现在应该还没有暴露吧。不行,得想个办法接应他一下,好让他安全撤出来。 盯着这朱红的大门,巴尔台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了。怱然间,一声喝道:“众将士听令。” “在。”台阶上的二十余名契丹人齐声应道。 “本将军命尔等速速砍来粗壮树杆一根,准备攻城。” “是。” 巴尔台一声令下,契丹一方立时便行动起来。 第九节 契丹高手 “巴兄意欲何为?”董眉聚猛然一惊。 巴尔台看着他,强作镇定道:“据在下推断,此门乃是对方所布一阵法的边缘。虽然化力之效仍不可小觑,但在下不相信,它能抵挡住攻城器械的冲击。” 董眉聚面色一寒,“巴兄,你该不会听不懂在下要问的是什么吧?” 巴尔台亦是冷声道:“那又怎样?” “巴尔台,你最好想清楚你在做什么。”董眉聚伸手怒指着他道:“我们先前说过是以江湖身份约斗关青山。现如今你这般做法,又是何道理?你不担心宋辽再次开战,难道也要把我大理拉下水吗?” “是呀,巴兄,你不问过我等就一意孤行,是不是太不将我等放在眼里?”李元昊也出声发难道。 巴尔台知道不给他们个合理的解释,他们绝不会罢休,索性便与他们摊牌,“好,在下就实话告诉你们,现在山庄之内正潜伏着一名我大辽国的绝顶高手。本来是计划好了在我等与关青山比斗之时伺机出手。只怪我错估了侠客山庄的实力,现在他的处境十分危险。此人对我大辽非常重要,在下必须要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你,”董眉聚一听此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巴尔台,你浑蛋,万一事情败露,你想让我等陪你一起死吗?” “哼,你以为,凭我们几个,单打独斗,会打赢关青山?”不由轻蔑地打量了两人一眼,自嘲一笑,“哈哈,笑话。” “不管怎样,你也不该将我等蒙在鼓里。” “我若提前告诉于你,你今日还会站在这里吗?” “我大理与大宋从无过节,你如此行事,我当然不能与你合作。” “哈哈哈哈。”巴尔台不由一声大笑。 “笑什么?” “汉人有句话,当**还要立牌坊。害怕关承羽你就说害怕关承羽,我才不信你会在乎什么国家之谊。关青山而今已是垂垂暮年,你以为公平决斗就不算乘人之危吗?” 董眉聚的脸色一连变了几变,嘴上却是不再言语了。可能是觉得,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吧。 李元昊却是看着挺平静,或许在他看来,巴尔台的做法并不让他感到有多意外。又或许,只求结果,不则手段,才正符合他这类人的做事方式。 山庄内宽广平坦的演武台上,一男一女已然交战在了一起。 男的是位外相粗犷的中年契丹人,青色紧身装束,手中弯月宝刀出手如风,深陷的眼窝透出一股狠辣之气。 女子自然便是侯栖峦了,她手中没有兵器,表面上看似被逼在下风。但观其步法稳健,防守严谨,一时间倒也未呈败象。 几个回合下来,中年契丹人面孔上现出焦急之色,显然是不曾想到对方会如此难缠。 演武台足有十余亩大,仅是两个人在上面打斗都有些空旷的感觉。但中年契丹人可不希望还会有人来凑热闹。 不知为何,女子能如此配合自己,一直不曾开口喊人?难道她有信心仅凭一人之力将自己拿下?不,她又不是傻子,又岂会如此自不量力。 虽然不得不承认,以她这般年纪就能有此等修为,的确让人惊心。但这也只能说明其资质不凡,或许在将来她可以胜过自己,但绝不会是现在。莫说是功力上的差距,便是打斗经验,她也差着自己不是一筹两筹。 莫不是她是有意借自己来给她喂招?呵,还真是越看越像。中原武林,果然不凡奇人异士。似这等世间奇女子,都让人不忍生出伤害之心。 其实,似他这般想法的又岂止他一人,一白发苍苍的灰衣垂暮老人早已来到了演武台的边沿上。老者双目泽泽,道骨仙风,自上台后便似与天地溶为一体。 倏地,老人的身旁又多了一个年轻人,同样不露声色,同样似是化身天地。 老者转头看了过来,跟着脸上绽开了笑容,冲他微微点头,似是与他认识。 第十节 气场 年轻人自然便是关熙卓,他知道老人定是已然认出了自己,这也证明了自己果然没有躲过他的耳目。 关熙卓当下就要行礼,老人却冲他摇了摇头,跟着又向打斗的两人示了下意。 关熙卓明白老人是不想影响场中二人的比斗,随即微微点了下头,将注意转向了打斗的两人。 侯栖峦虽在对敌,却也一直在等着关熙卓赶过来。这时自然已经发现了他们。旋即心中再无顾忌,猛然间身法骤变,如一朵绿烟般瞬时间绕着对手转了一圈。 那契丹人立时便感到周身像是被凭空缠上了一层帷幔一般,刀势渐有了一丝滞殆感。当下不由大生警惕。 侯栖峦见他影响不大,跟着便又转了一圈。 这时,那契丹人的脸色终于起了变化。他当然不是害怕现在的束缚比刚才变得强了些,而是突然想到,如果这种效果的叠加能够不断的持续下去,那结果就会变得很糟糕。 果然不出所料,或者说还没等他的料想落定下来,侯栖峦就已然又绕着他转了一圈。 那契丹人似是自觉有恃无恐,反倒干脆住下了攻势,就此立身当场开始静观其变起来。 不再有那把锋利的弯刀教她顾忌,侯栖峦一下子又接连绕了三圈,才算停了下来。 此刻,再看侯栖峦,已然是额头生津,面无血色,胸部急剧起伏起来。 感受着身外浓郁的气场,那契丹人的唇角忽尔升起了一丝笑意,跟着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开口道:“呵,姑娘此项技艺甚为绝妙,不知可有名堂?” 侯栖峦轻喘了口气,“名堂是有,不过小女子学艺未精,现在道出此招出处,怕会辱没了师门颜面,所以只好失礼了。” 那契丹人未得到答案,表情上也并不着恼,而是接着心平气和地道:“噢,既是有所不便,在下也不敢强求,”下意识的在自身周围看了一眼,尽管什么也不会看到,“不过,在下却很好奇,这招绝技最多可以布下几层气场。” “这个,小女子怕还是要教你失望了,因为小女子也不知道,小女子只能告诉你的是,十年前,家师可以轻松布下十六层气场。” 那契丹人一时呆了呆,“中原武林,的确不乏能人异士,以前在下只知关承羽天下翘楚,如今看来却是在下坐井观天了。”接着马上又恢复了斗志,“姑娘应当还有后手吧,请尽管施为。” “呵,那你可要小心了。”嘴上提醒着,右手法决一引,“收。” 那契丹人身周的气场随声而动,骤然向内收缩起来,就好似一条条绳索向其捆缚而去。 那契丹人见此也并不慌乱,就好似已然料到会有此一着。只见其一领刀意,奋起一刀,第一层气场已然告破。跟着又是一刀,第二层,破。 侯栖峦亦自知自家功力有限,凭此气场跟本不足以困得住这等强绝之辈。所以自己费这么大劲,所能营造的只是一个局势罢了。真正的杀招还要看自己的看家本领。 “满天花雨。” 一声娇喝过后,只见数不清的牛毛细针争先恐后地依着不同的路线朝着气场内尽数而没。 此刻,所布的气场也仅余最后一层未被斩破。那契丹人眼见杀招已至,面色大变。他虽不知这是唐门的看家绝技,却也知非比寻常。 然这当口也不容他细作推想。危机关头,只闻其一声暴喝,直震得身周气流都变得一阵不稳,就连那些牛毛细针也都缓上了一线,倒与那佛门狮吼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时手中弯刀突然变得血红,似有一股冲天涙气喷发而出。 茫茫刀意铺散开来,直似大漠狂沙,飓风龙卷,教人心生惶恐,无从抗拒。什么气场还有暗器早已被这道宛若实体的刀意绞得无影无踪。 再看其立身之处,哪里还能看到什么人影,其人早已与血色刀影溶为一体,打着旋地朝着侯栖峦疾冲而去。 第十一节 好友寻来 此时,关熙卓才幡然醒悟,原来那契丹人一早便已发现了他们,只是有意麻痹二人,好乘机拿住侯栖峦以作要挟,这才故作不知。虽然对方非我族类,但关熙卓仍不得不佩服其心性与智计。 眼下侯栖峦已成强弩之末,在其看来唾手可得,于是,他便以为到了收网之时。 关熙卓当然不会让他奸计得逞,亦更加不容许他伤害侯栖峦。一步踏出,威压四起。 那契丹人首当其冲,身法立时便是一滞。但眼前已近在咫尺的侯栖峦让他生起了一丝侥幸之心,或许再努力一下,局势就会扭转过来。 于是,凝起全身功力,一时间强行扛过天地间的威压之力,猛一旋身,左手曲指便奔着侯栖峦的脖颈扣了过去。 突然,一股惊天剑意直压后心,立时间令其亡魂皆冒,冷汗瞬间浸了一背,前扣之势已再不能维持。 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一根尺许长的乌黑铁棒“嗙”的一声便敲在了他前伸的左手上,同时耳边一个年轻的能气死人的声音响起:“叫你不听话。”而后又给他屁股上来了一记,“叫你逞能。”再其后是大腿上,“叫你偷偷进庄。”然后是胸口,“叫你欺负我老婆。” 一记记敲下来,棒棒落在实处。那契丹人非是无心躲闪,实在是每次都躲避不过,当下也明白自己与人家终是差着境界。 最后,在关熙卓道出“叫你不戴帽子”时,一口逆血终于忍不住喷将出来,其人亦昏迷倒地。 关熙卓没有杀他,但留给他身上的伤,没个三五个月,估计怎么也是好不过来的。把他丢出门外时,巴尔台几乎都认不出他来了。 “韩,韩昌?”巴尔台盯着倒地不起遍体鳞伤的契丹强者,一脸的难以置信。诚然,他又几曾想过自己的大辽国第一勇士有一天会落至这步田地。 门外,用来撞门的粗壮树杆已然准备停当,但方才演武台上的天地威压出现时,巴尔台便已知道一切已经来之不及。 上前探了探韩昌的鼻息,巴尔台没有再说什么。或许还能看到韩昌从侠客山庄里活着出来,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小哥哥!”白芳华看到随后自庄内闲然走出的关熙卓,神情立时变得激动起来。 紧走几步,上得前来,两手打着颤便抓在了他的左臂上,悲喜交加地道:“小哥哥,果然是你,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我这些天里都快担心死了。”说着话两行清泪业已禁不住潸潸滑落下来。 关熙卓在这里看到她自然也挺高兴,刚要安慰上几句,便见余渡远也一脸激动地走了过来,旋即双目一瞪,“余胖子,打住,打住,你要敢给小爷掉出眼泪来,小爷我就一脚把你踹下这一百零八道台阶去。” 余渡远一时愕在当地,激动的心情也自压回了一大半。白芳华这时却“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她本就是个开朗的性子,听关熙卓说得有趣,心中的那点感伤也跟着一扫而空。 “小哥哥,咱们又见面了。”高智升微微一笑抱拳执礼道。 关熙卓早已看到了他,先不忙说自己这些年所经的波折会否与其真有关联,单看其每次见到自己时皆是礼敬有加,就不能让人心生反感,“是呀,高公子,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二人是与高公子一块来的吧,在下想留他们在庄内住上几日,不知高公子会否介意?” 高智升自然明白他所说的是余渡远与白芳华二人,当下一声轻笑,“不敢,他二人是小哥哥的至友,我又怎敢阻挠你们好友一叙别情。再说,他二人此次与我一同来此,本就有着寻小哥哥之意。” 看着倚在身侧的白芳华轻点了下头,关熙卓还了高智升一个笑容,“高公子有心了,在下谢高公子将他二人带来于此。” “小哥哥客气。” 大门外五十余人,除了高智升与白芳华二人跟关熙卓说了几句话,其他人都在沉默着。他们都在用疑然的眼光打量着这个自山庄里走出来的年轻人,一个个在心里揣度着,他就是方才那个施展天地威压的人吗? 第十二节 退走 第十二节退走 董眉聚的城府比较起高智升來,显然是差了些火候,面对着关熙卓,他脸上的神色已开始阴晴不定起來。 这位“小哥哥”既然已安全进京,那白爷那边自然就是失手了,白爷几人的功力自己可是知道的,便是曾祖要胜他们也要费些手脚,此人竟然能在他们的捕杀下安然脱生,那是否就意味着白爷几人的情况很不容乐观。 听闻关家剑法的至高境界是回刀之境,难道说此人在如此年纪便已回刀,刚才山庄内突现一股莫可相抗的仿似來自上界的威压,想必就是此人所施。 可叹曾祖还常赞自己习武天赋过人,眼下与此人一比,自己这点天赋都快变得不值一提了。 此时关熙卓亦朝他看过來,炯炯的目光似能把人的心底看穿,董眉聚当下便是面色一凛,脚下亦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心中暗想,莫非他想取我性命。 也怪他做贼心虚,关熙卓又哪里认得他是何人,现在见他举止反常,反倒起了疑心,“不知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高智升这时殷勤地说道:“这是咱们大理的无量神功国师董眉聚,董国师。”高智升的话说得很自然,语态中听不出半点落井下石的味道,就好似关熙卓与董家之间的事情他全然不知一般。 关熙卓下意识地扫了他一眼,唇角扬起了一丝浅笑,而后又面向董眉聚道:“噢,原來是董国师,在下曾听父亲说起过,大理的开国国师董迦逻武功盖世,不知他与董国师可有什么关系!” 董眉聚谨慎地打量着关熙卓的神情,直到确定他沒有发难之意后,才开口答道:“那是在下的曾祖!” “噢,失敬失敬!” “不敢!” “但不知董国师來我侠客山庄有何贵干!” “在下久闻侠客山庄关青山关老爷子乃当世武林泰山北斗,心中不胜仰慕,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次有机会作为大理使臣出使大宋,这才特來拜会!” “噢,董国师有心了,不过很不好意思,可能这次董国师还是要失望一次,因为爷爷他一向不喜欢武林中的这些虚套,与人论交也只讲求一个缘字,所以董国师还是请回吧,不过,!” 董眉聚心头暗暗一紧,“不过什么。”接着又照着高智升的口吻道:“小哥哥有事但请直言!” 关熙卓一声轻笑,“其实也沒什么,我只是想说來而不往非礼也,有机会我定当会去拜访一下令曾祖,以表谢意!” 董眉聚面上一僵,心中又怎会不知他话中所包含的意思,看來他不是有心放过自己,而是把仇恨记在了曾祖一个人的身上。 说起來,他这也算是恩怨分明吧,自己都搞不清楚是应该恨他还是敬他了,“好,在下一定把话带给曾祖,相信曾祖也定然会欢迎小哥哥的到來,告辞。”董眉聚一拱手,就此领着身后几人离去。 “小哥哥,我也告辞了。”高智升亦拱了拱手跟着离开。 之后是巴尔台,巴尔台见关熙卓似是沒有为难他的意思,也就命人负起受伤的韩昌,跟随董眉聚一行之后离去,当然,临走时并沒忘记清理走弄來的树杆。 西夏一方的李元昊也未再作逗留,巴尔台一走,他们也便跟着走开,只是,李元昊的眼睛却时不时地回看一眼,关熙卓能感觉到他目光的落点是在身边白芳华的身上, 第十三节 白芳华 第十三节白芳华 “淫贼。”白芳华的嘴上不由嘟囔了一句。 “谁呢。”关熙卓故做不知地道。 “当然是!!”白芳华扭过头來,见他正一脸窃笑地看着自己,不由话锋一转道:“你喽。”说着话将抓着他的左臂改成挎住他的臂弯,丰挺的前胸旋即也贴了上去。 虽是隔着衣服,亦一样能感受到她胸前的宏伟,关熙卓正值少年,血气方刚,又哪里忍受得住,当下里便心辕意马起來,左臂终忍不住在其上蹭了蹭。 “啊。”白华芳一声娇呼,但很快便更加密实地贴了上來,乌蛮女子的泼辣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她可不管余渡远是不是还杵在一旁。 在关熙卓所接触的女子中,除了月儿年龄要长上一些外,便要是这白芳华大出两岁,相比侯栖峦三女的青涩,身材火辣的她绝对是一枝熟透了的鲜桃。 常言道,女子十八一朵花,这个年龄的女子对男人的杀伤力那是毋庸置疑的,若非余渡远在旁,关熙卓说不得还真要忍不住立刻啃上一口。 忽又忆起他二人儿时的婚约來,自己如此又算不算得横刀夺爱呢,偷眼看看余渡远的表情并无现出任何异状,关熙卓这才安下心來。 想想也是,自小时候认识白芳华的第一天开始,哪次见了自己,还不是像这样贴上身來,他余胖子就是想不习惯只怕也变得习惯了。 女儿家的名声早已在自己儿时就给人家败尽了,唯独是自己还全然不当回事。 现在才觉察到,是以前一直就那样在一起玩耍,都已经成了习惯了,心里跟本就不会多想其它,如今隔了段时间不见后,习惯也被打破了,以前从來沒有想过的东西突然开始反思起來。 关熙卓本就是聪明绝顶之人,以前只是沒有用心考虑过白芳华的事情,现在一经思索,反倒被他捋清了一些头绪來。 问題的关键还在出在父亲的身上,余渡远与白芳华的父亲都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庇护南谷一村,如果白芳华跟自己之事能得以成事,那无疑是变相的成全了他们的心愿,所以,白芳华之事恐怕早已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就连余渡远势必也包含在内。 非但如此,恐怕董家欲取自己性命之事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不然,自己一个汉人,是什么原因能让董家如此笃定自己会站在乌蛮一方,除非让他们认定了乌蛮这边有着对自己特别重要的人,余渡远是自己的朋友不假,但能让他们顾忌若此,显然他还不够份量。 有了白芳华的存在,让一切变得顺理成章了起來,可怜自己这个受害者,到现在才寻过味來。 而高智升在这里面,根本不需要再做什么,即便董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是会想方设法除掉自己,他只要维护好白芳华与自己的关系就已经足够了,就像这次将她带到自己身边來。 呵,关熙卓心中不禁苦笑一下,怪不得那小子每次见到自己都表现得客客气气的,就连脸上的笑容都看着那么真诚,原來他一早就把自己看成了他的一颗跑都跑不掉的棋子。 高智升呀高智升,这次就算你赢了,他朝不管你身居何位,你最好能一直对乌蛮保持这么友善,倘若不然,我定叫你非常后悔。 突地,白芳华感到关熙卓的身体骤然间变得僵直起來,不知发生何事的她禁不住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小哥哥,哪里不舒服吗!” 她不似关熙卓修为强绝,自然感受不到那种如有芒刺在背的感觉,直到看到余渡远给她打的眼色,才扭回头朝后看去。 “啊。”见到身后的一脸愠色的侯栖峦后,心中一惊,忙不迭地松开了关熙卓,侧退一步,“栖,栖峦妹妹也在呀!” 侯栖峦沒有回应,只是不见了脸上的愠色,换成一副无喜无悲的神情,仔细打量着她。 白芳华被她看着心里一阵发毛,天知道这小妖女想要对自己做些什么,“呵,妹妹干嘛这样看着我,又,又不是不认识!” “呵。”侯栖峦忽尔笑了一下。 “呵。”白芳华忙也跟着回了一笑,只是脸上的苦涩却是更胜了。 “几日未见,我怎么发觉你越变越漂亮了!” “呃。”白芳华一愕,任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对方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开始,“哪有,我哪比得了妹,!” 侯栖峦一扬手,打断了她,“听我说,我呢,现在给你一个机会!” “啊!” “嗯!” “啊,我不打扰了,妹妹请说!” 侯栖峦微微一笑,“听好了,我只说一次,现在只要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替熙卓做主收了你!” “啊。”白芳华完全惊呆了,但很快就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感冲击得眼泪横流起來。 “哟,还哭上了,不愿意就算了!” “别。”心说谁不愿意就是傻子,只要你能容我与小哥哥在一起,别说叫你姐姐,便是叫你娘我都认了,再说依规矩,也是先入门为大,我叫你姐姐也算应当应分,“姐姐!” “什么,我沒听见,你再说一遍!” 白芳华把心一横,干脆给她施了一礼,“妹妹拜见姐姐!” “得了,起來吧,五妹。” 第十四节 好色之徒 “五妹?”白芳华顿感一阵错愕,呆呆地看着侯栖峦,心说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就连余渡远也是讶异地张开嘴巴不能合上。 侯栖峦笑眯眯地看了他们一眼,“没听明白是吧,那我就再说一遍,”说着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式向前迈了一步,贴近了白芳华的耳朵,“你没听错,就是五妹。” “这是为何?”白芳华满眼犹疑地看着她。 “想知道为何,那,”朝关熙卓抑了下下巴,“去问你的小哥哥。” 白芳华顿时又将犹疑的目光朝右转去。 “啊,那什么,余胖子,随我一起去接下人。”关熙卓见侯栖峦把球踢了过来,忙找了个借口拉上余渡远逃也似的下台阶而去。 “小哥哥。”白芳华在后面喊了一声,却是得不到回话了。慢慢回过头来,“姐。”刚叫了一个字,脸上已是羞红一片,但还是垂下眼眸完整地喊了一声,“姐姐。” 这下侯栖峦反倒显得有些难为情了,方才是关熙卓在这里,这才有意摆出一种“主母”的姿态。但这会儿只剩她们二人,自己还这样作弄一个打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好像又有些不太合适。 白芳华似是看出她的心思,当下里“呵呵”一笑,饶有兴致地探过头道:“怎么,做姐姐做得不习惯吗?” “啊!”侯栖峦面色微惊,跟着也忍不住“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也该着出点麻烦事,关熙卓既已瞧出那西夏的李元昊是一好色之徒,就该一早想到唐素素还在路上等着一事。 当然,要说起来,却也怨不得关熙卓。那李元昊看年纪也就十七八岁,比关熙卓自己也不大多少,就算他对白芳华多看上几眼,也只能说明他贪慕美色,谁又能想到他竟是个**熏心之徒。 唐素素几女今日皆是刚换上一身崭新的衣服,再加上华安一套家丁的打扮,任谁见了她们,都只会想到,她们是几个出外效游的富家小姐。 看着分成三拨从身边走过的异族人群,唐素素一行谨慎地躲到了路边上。 一行四人,竟有三位是人比花娇的美女,又怎能不引起这三拨人的注意。 董眉聚今日受了些许惊吓,又是心事重重,只是对几人稍稍侧目,便急步走开。高智升见到几人,却似是若有所思,走过去时竟是对华安微微笑了笑。 巴尔台一行有伤员待救,自是走的更急。一众辽人虽是见到这样的绝色,哈喇子都流了下来,但又怎敢稍有停留。 唯独这李元昊,今日什么都还没做。刚才被白芳华惹得心中一团暗火,如今见到更为美艳不可方物的唐素素,哪还顾得这里是在宋京。 瞪起炯炯的双目,李元昊禁不住咽了口唾沫,脚下再不能向前移动半步。身后的西夏人自是也跟着停了下来。 紧挨着他的左右两名年轻壮汉见到自家公子的神情,哪还不明白他的心思。左旁大汉眼睛转动了下,俯在李元昊的耳朵上道:“依属下看,此女子定是宋京中某位大人府上的千金,不若让属下帮您先行问过,而后再让宋廷为您赐婚,您看可好。” 李元昊闻言眼光一亮,马上向他投去赞赏的一去问。” “是,属下这就去问。”言罢便大刀阔斧般地直奔唐素素走去。至于一旁手提长剑的华安则跟本未放在眼里。 然而,却偏偏是这个未放在眼里的人将他拦了下来。华安可不管他是何人,他只知道此人走进了自己的警戒范围,再向前走上一步,自己就该拔剑了。 那西夏大汉见华安拦住了他,竟是稍微地现出了那么一丝的错愕,就似是这种事情很少在他身上发生一般。“滚开。” 华安自然不会听他的话乖乖滚开,但所做出的回应却又一反常态。 要是换过以前的华安,到了此刻,一定就开始发飙了。但今日的华安却像是跟本没有听见对方说话一般,依旧漠然地杵在那里,甚至于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 那西夏大汉似是对他的置若罔闻甚感懊恼,当下举起右掌就向他的胸前拍落,嘴上尤自喝道:“放肆!” 手掌离华安的胸口仅余半尺之距时,仍不见华安有所动作。那西夏人却似突然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紧忙撤回掌去,人也向后疾退了一剑之地。 看着华安嘴角扬起的一丝冷笑,那西夏人禁不住冒出了一头冷汗。 西夏一众人皆是一惊。“怎么了,野利。”李元昊右侧的壮汉急问道。 “没事,”被叫做野利的西夏大汉回答道:“这小子不简单。” “要不要换我来?” “草,你是在暗着说你苏奴儿比我野利旺荣强吗?” “哈哈,等你出丑后,我再上也是一样的。”被唤作苏奴儿的西夏大汉肆无忌惮地大声笑道。 “哼,”野利旺荣一声冷哼后不再理他,转而冲着华安喝道:“小子,报个名号吧。” 第十五节 缠斗 请使用访问本站。 第十五节缠斗 华安并未急于回复对方的叫战.而是开始冷静地分析眼前的形势. 对方一众十数人.能称得上一流高手的目前看來至少有三人.眼么前这个叫野利的能在自已剑意将发未发之即知警撤退.实力至少也跟自己处在一个层面. 那个苏奴儿听着话头应该也比野利只高不低.而这个看似对方主子的圆脸少年除了目露淫邪外.根本看不透实力深浅. 再看自己一方.自己本人或可应付他们其中一人.小姐与姑奶奶这些天一直在跟少夫人修习魔门功法.却也不知进展如何.而慕容嫣又终是差了些. 要说起來.此处距山庄已然不远.说不定自己放声一喊.少爷即刻就能赶來.可对方是些什么人自己还摸不透.万一要把他们逼急了.少爷又不能及时赶到.再让小姐出现什么闪失.那可就麻烦了. 这些人都已在回城了.少爷说不定也快回來了.兴许只需稍微地拖上一拖.麻烦就能过去了. 既然对方有意做过一场.那自己何不与他缠斗一番.也好借此等少爷返回. 只是对方如果趁自己打斗之机靠近小姐又该如何是好.四下里环顾了一下.虽说此处是进京要道.往來之人并不算少.但除了两个似从对面琼林苑中走出來的青衫书生在不远处驻足观望外.便再无敢于上前之人.更别说寻到个相熟的人來帮忙了. “他在拖延时间.”这时那个叫苏奴儿的突然开口道. 野利旺荣良久等不到回答.早已心头火起.再经苏奴儿这一提醒.立时“哇呀呀”大叫一声.抡拳便直取华安中门而去. 看到野利枉荣迅猛的拳风呼呼而來.与方才的一掌简直天壤之别.华安知道此刻已多想无宜.眼下只能寄望.此处离侠客山庄并不算远.量也出不了太大的问題才是. 见对方左手提刀却以空拳攻來.华安亦不拔剑相迎.未恐累及唐素素几人.在其拳风接近时.一个凝身.已向左闪出一丈开外.速度之快.令西夏一众均咋舌不已. 野利旺荣气势汹汹的一拳刚发至中途.突然不见了对手的身影.一时间又怒又惊.强行收住拳势.也不顾体内尚在翻腾不已的气血.扬刀便对着华安劈斩过去. 华安亦跟着拔剑出鞘.他既蓄意要与对方缠斗.便不与之硬碰.只是一味仗着身法避实就虚.倒是把野利枉荣斗了个手忙脚乱. 这要是搁着以前.面对这等凶猛霸道的刀法.华安在气势上早已溃败下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应对从容. 今日的华安就不一样了.进退之间.俱有绵绵剑意相随.再加上幻魔身法.变化莫测. 那野利枉荣虽然战力强悍.遇上他也是大打折扣.倾刻间便只余忙于应付一途. 而华安自己则要战则战.要走则走.打得那叫一个好不畅快.而且又不虞他们看出自己有意放水.万一他们强行发难.自己尚有杀着在手.说不定还能起到出其不意之效. 果然不出华安所料.在两人交战之时.苏奴儿也乘机走到了三女的面前.先是对着中间的唐素素微施了一礼.而后操着一口味道独特的汉话精神抖擞地说道:“在下西夏人苏奴儿.冒昧请问小姐芳名.府上又是大宋的哪位大人.” 唐素素看着他.早已蹙起了眉头.显然根本不愿理会这个外邦的年轻人. 苏奴儿见她对自己不予理会.又紧接着说道:“小姐切莫误会.在下并无恶意.只因我家公子乍见小姐倾国之容.心中不胜仰慕.于是就想与小姐结识一番.” 唐素素一听此话.立时便向着左边的小蛮转过身去.小蛮亦开始对苏奴儿怒目相向起來.右边慕容嫣同样也是一脸的愤愤. 这些话要换作在西夏.或许再平常不过.但在大宋却是未免太过孟浪.大宋虽然沿唐之风.但男女之事还是收敛了不少.似这种大街上当面表示爱慕的已鲜有看到.一來与礼不合.二來无论接不接受.女子终是羞于做答. 但话说回來.若是二人真的两情相悦.这些个世俗观念倒也无关紧要.但眼下情景显然不是. 苏奴儿见对方越发地不愿理睬自己.当下里也变得焦灼起來.“小姐.我家公子乃是西夏王子李元昊.还望小姐念及我家公子诚心一片.不吝赐告.” 唐素素自然明白他口中所说的公子便是那个为首的圆脸少年.可不管他是谁.自己都沒有兴趣知道.自然也更不会与他扯上什么男女之情. “滚开.”小蛮终于忍不下去.开始发飙了. 苏奴儿的脸上旋即便升起一丝薄怒來.他大概也看出了小蛮只是一个丫鬟.于是便让他的羞辱越发不能忍受下來.“找死.” 苏奴儿刚要有所动作.慕容嫣突然说了一声:“慢着.” 第十六节 有机可乘 第十六节有机可乘 苏奴儿怒色不减,只是侧眼看向慕容嫣,要听她有何话说,神态里不难看出,如若慕容嫣说不出个有建树的话來,他马上就要动手。 慕容嫣向他投去个极度鄙夷的目光,“你不是说想知道我姐姐府上是哪儿吗!” 苏奴儿这才将身体转向了她,亦暂时压制住心头的怒火,至于是否因为在他看來这件事更加重要,还是慕容嫣的神情让他生起了警惕之心就不是旁人所能清楚的了。 慕容嫣琼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扬起右手朝西边一指,“看到那座庄园了吗,那便是我姐姐的府上!” 唐素素一听此话,身躯立时便紧崩起來,迷人的小口也禁不住张开,就连小蛮的脸上亦爬上一层难为情來。 苏奴儿更是心头一凛,他刚从那边过來,无需回头也知道慕容嫣所说的是侠客山庄,可再看到唐素素二女的反应时,却又不禁有些犹疑起來,难道她是有意借侠客山庄來恐吓自己不成,“小姐真是侠客山庄里的人吗!” 唐素素正在为慕容嫣的话羞臊不已,忽听到苏奴儿又再问來,当下更是一阵失措,有心说是,却又怎么也开不了口。 小蛮见到自家小姐受窘,自是气不打一处來,“我家小姐是不是侠客山庄的人,又干你何事,你识相的最好赶快滚开,否则姑奶奶可对你不客气!” “哈哈哈哈。”苏奴儿忽尔大笑起來,“我便來看看你是怎么对我不客气的。”言罢气势骤然疯涨而起,冲着小蛮便压将过去。 小蛮哪肯示弱,扬手一支银针便打了出去。 苏奴儿又怎防她一出手便是暗器,距离如此之近,又岂荣躲闪,不得以断然暴退,以图借助退势营造缓冲,并同时出掌将之击落。 苏奴儿的应对自然得法,偏生有人却不让他如愿,此人正是与野利旺荣打斗在一起的华安,或许也正因他与野利旺荣斗在一起,才能让人对他失去防范。 华安有幻魔身法在身,野利旺荣跟本不能对其造成任何的牵绊,一见苏奴儿那边有机可乘,又岂肯错过良机,只见其一个闪身便已脱出与野利旺荣的战圈,冲着苏奴儿就是迅猛无匹的一剑。 苏奴儿大骇,此刻拔刀已然不及,无奈下疾转过身双手合十夹住华安的來剑,但银针却是决计躲不过去了。 第十七节 局势有变 第十七节局势有变 “小子尔敢。”李元昊一声大喝,立时便要來救苏奴儿。 然而华安却又忽然撇开苏奴儿,再度反扑野利旺荣而去。 野利旺荣打斗中突失敌踪,正当错愕之时,对方又突再凭空出现,仓促之间根本发挥不出五成实力。 岂料华安这次却一改先前避实就虚的策略,上來就是一通全力抢攻,野利旺荣的功力本与华安不相上下,但苦于后者跟本不会给他调整状态的机会。 硬碰三招之后,野利旺荣已然身受内伤,此时李元昊方自华安身后挟着强悍无比的一刀赶至。 华安不敢恋战,迅捷闪身退走,重新护在了三女的身前,到这时方才有暇得见,那苏奴儿已被小蛮的银针射中左肋,其人亦让银针上的药物麻木得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 自小蛮出手,到对方两大高手受伤,一应变化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或许其间尚存在着一些侥幸的成分,但不得不承认,若非有华安对时机上的精准把握和本身过硬的实力,也是绝难成事。 这些都是以前的华安所无法办到的,但就在跟随关熙卓的这半个多月里,让他的武境有了质的跨跃。 经过方才一战,华安对自身的优势有了更明确的认知,此刻的他完全有信心凭借自己的优势单独应对比自己更强大的敌人。 李元昊检查了下野利枉荣的伤势,知其已无再战之力,这时原本应该更加愤怒的他反而镇静下來,徐徐转过身來,面色上换过一副不喜不悲的神情,“兄台身法之快,在下生平仅见,以兄台这般修为,想必不是那无名之辈才是!” 局势能发展到眼下的阶段,华安终于松上了一口气,当下里微微一笑,说出了遇上这帮西夏人后的第一句话,“不敢,在下知道,比起你李公子來,却是还差了些!” “你认得我!” “呵,李公子年纪轻轻,却是健忘得很,刚才你的这位属下不是还在为我家小姐介绍你吗!” “噢。”李元昊一声浅笑,显得颇为自然,就好像刚才的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的确如此,兄台那时正与我的人在交手,却仍旧能一丝不漏地掌握这边的动静,看來他们输在你的手上,却是一点都不冤!” 华安虽然一时想不到为何此时的李元昊会突然变得这么平静,但直觉告诉他,此事绝不会就这么结束,当下里眼睛转动了几下,故意做出了一副夸张的表情道:“是吗,李公子,原來你是这么想的呀,刚刚我还觉得有些侥幸呢,可经你这么一说,我的心里可就舒服多了!” “呵呵。”身后的小蛮与慕容嫣已忍不住在掩口轻笑了。 华安也终于捕捉到李元昊的瞳孔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放大,看來他的境界并沒有表面上装的那么高深,刚才的一切也不会那么快从他的内心里被揭过去。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侥幸,有些事情你看着似是侥幸,内里却隐藏着必然,兄台以为呢!” “哈哈,李公子所言极是,就像华安我现在突然很有信心能战败你一样,不知李公子又是否想到了留下我的方法!” 李元昊终于忍不住再次动容了,华安的话正是他迟迟不肯动手的原因,唐素素一行几人中,唯一让他顾忌的便是华安的身法。 方才慕容嫣说他们是侠客山庄的人,李元昊显然还是不大相信的,但一个能拥有华安这等人物做下人的势力也同样让李元昊有着诸多的顾忌。 他倒不担心华安能够打败他,他唯一担心的便是,华安若有心离去,自己根本留之不住,自己虽有心替两位属下出头,却要为此招惹上不可预测的麻烦,那就不好了。 这里毕竟是在大宋,万一真要是捅了什么娄子,自己这个西夏王子的身份怕在这里也并不灵光。 李元昊不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既然今日事已至此,说不得这口气不想咽也得咽下去,然而,当他的目光隔着华安再次落到唐素素的身上时,心中突然生起的一丝闪念又让他打消了就此罢手的决定,“我想试试。” 第十八节 立地成佛 第十八节立地成佛 “请。ww.vm)”说完请字,华安的面孔立时变得严肃起來,因为他已从对方的表情中察觉到了那丝淡淡的杀意。 诚然,以自己的身法,李元昊要想留下自己,的确就不能再论生死,那么,又是什么原因竟然严重到了让其不计后果也要杀死自己的地步了呢。 是女人吗,小姐人间绝色,可称得国色天香,若是这个原因,倒是确有可能,哼,李元昊,枉你堂堂西夏王子,不想却是此等**薰心之徒。 面对着华安他们,李元昊的眼神渐渐开始涣散开來,就如同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步入死亡一般,不错,就是一团死寂,此刻的李元昊以这样一种绝对另类的方式锲入到了这方天地之中。 看到这一幕的华安更加不敢懈怡,他知道对方的境界实要高出自己一个层次,此次自己可以说是在越级战斗,倘若不加倍小心,这恐怕将会是自己最后一次战斗。 “嗙。”李元昊右手所执的单刀突然掉在了地上,似是有意丢弃,又似无意掉落,李元昊自己亦是不管不顾,的确,那把单刀此刻看起來似是真的有碍了他本身的完整。 慢慢地,双手自外向上抱起,在头顶之上合作一处,又慢慢下落至胸前,恰似一入定的老僧,一派宝相庄严。 这,这算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包括华安在内的所有人都在这样想着。 草,你明明是个淫贼,却要在这里扮什么大德高僧,华安虽然心中一片鄙夷,但精神上却是越发的紧张,不好,华安突然明白到,这居然是一种特殊形式的镇狱,虽然比之少爷所引发的天地威压还不可同日而语,但却明显有着探敌之效。 此人果然不简单,他竟是要以精神之力來掌握自己的出招动向,如此一來,就算自己有再快的身法,他也只需守株待兔即可。 思至此处,化安不禁心中大骇,难道说自己引以为傲的幻魔身法竟然就这样被他破去不成。 既然无法再避实就虚,便只有硬拼一途,可对方功力在自己之上,自己又要如何取胜。 要是自己倚仗宝剑一粘即走,不给他留下接实的机会,虽然仍旧难以胜他,但至少总可以拖到少爷返回吧,想到少爷,华安不禁心中纳闷,如今山庄门外之人已然退走,照理说危险就应该解除才是,为何少爷到了此时仍不见回返。 华安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果然有一个黑点在高空正优雅地盘旋,呵,这叫什么事儿,主角在旁边看热闹,却让自己这个配角在这里担惊受怕。 唉,也罢,谁让自己跟了个懒主子呢,“看剑。”华安再不犹疑,举剑便朝李元昊的面门刺去。 第十九节 怪异打斗 第十九节怪异打斗 李元昊见其攻來的一剑平平无奇,反倒有几分愕然,虽然怀疑会是虚招,却也不敢大意对待。 华安嘴角扬起一丝诡笑,待长剑与其手掌将切未切之即,倏然退走,再回身时,已是到了李元昊的左侧,依然是平平无奇的一剑刺出,甚至速度比之前一剑尚有不如。 李元昊心中好不气苦,自己一心防范对方的快捷身法,不想对方却是一早看穿了自己的目的,若是似这般打斗,自己又哪需耗费偌大精神來感知他的攻式,如此蜗牛一般的速度,便是个不懂武功的人也能接得下來吧。 无奈华安可不会理会他的这些憋屈,依旧这样像是在与他戏耍一般慢攻快退地游斗,到后來竟真的就像李元昊想得一样,攻式如同蜗牛爬一般了。 看着这种怪异的剑式,双方众人的面色上都出现了好一阵的呆滞,或许他们也已看出两人正在进行着一场心理上的较量,然而,能把一场生死对决打成这样,却还是让他们开了一把眼。 耐着性子等着华安一次次地徐徐攻來,李元昊简直有一种想要暴走的冲动。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对方会有如此好的心态跟自己在这里磨性子,难道就这么磨呀磨的,就能将自己打败不成。 还有一点,就是李元昊也很惊心,那就是每次对方皆是在自己功力将发未发之即一沾即走,时机把握得不早也不晚。 照理说这种本领他应该不曾练过才是,面对生死攸关的一战,又是什么给了他信心,让他有如此胆量在这个时候以身试剑。 李元昊又怎会知道,华安所做的一切跟本就是在给某个來了此处却不现身的人瞧个乐子,而那让他感到惊心的一点,也正是因为某人在此,才使得华安无所顾忌,得以放手而为。 然而,打着打着,华安渐渐发觉,对时机的把握越发的纯熟起來,到后來甚至还未接触便已然感知到对方将会如何出手。 华安知道自己正在做着一种突破,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來,既然少爷在此,自己生命势必无碍,那自己何不干脆把一切杂念都抛开,尽情地验证一番。 李元昊当然不想无聊地在这里陪他“练剑”,然而,却是苦于无法解决眼前的困境,他甚至想到了罢手,但到了此刻,便是这一点也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了。 而对着华安单调到近乎一致的攻击,李元昊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自己功力明明在他之上,却要因速度及不上他,拿他无可奈何。 到现在为止,他已攻出三百余剑,剑剑全是虚招,偏偏自己又每一剑都不敢当他虚招,照这么下去,自己终有精力耗尽的一时。 得想个办法,要他不得不出实招,李元昊不禁将目光落在了唐素素身上,而后似犹疑了下,又转而移到了小蛮的身上。 而后,似是下定决心一般,眼睛里精光一闪,倏然拔身而身,直扑小蛮而去。 三女大惊,唐素素与小蛮抬手便是几支银针打了出去。 李元昊人在空中,却是并不慌乱,银针的运行轨迹跟本逃不出他的感应,只见他右手轻灵地跳动几下,发出的几道指风便已将飞來的银针悉数扫落,接着仍旧原势不改地朝着小蛮一掌拍下。 唐素素连忙挡在了小蛮身前,一掌迎出,华安的剑这时也在李元昊的身后赶到。 李元昊似是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左掌立时便斜拍在了华安的剑锋上。 右掌也与唐素素的一掌击在一起,然而,便在这个时刻,又是一支银针异常突兀地出现在了李元昊的眼前。 身外具细,李元昊皆有感应,他当然能觉察到这支针的速度是怎样的惊人。 情急下,猛收回右手功力,护住周身,并借着唐素素的掌力向后疾退,左掌终得以及时将银针拍落,但银针上附着的功力亦把掌心震得一阵麻木。 落定之后,立时查找,但面前除三女外,又哪里有什么发针之人。 第二十节 唐壁 “小姐,你没事吧?”“素素姐,不要紧吧?”小蛮与慕容嫣惊慌失措地抢着问道。 华安亦顾不上被李元昊的一掌震得翻涌不已的内腑,同样一脸紧张地看向唐素素。他当然清楚,自己几人里面,唐素素是最不可以出事的。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唐素素却是神情木然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刚才的一幕让她感到特别的不可思意,那李元昊一掌之威明明覇道无比,为何接手之后却又变得稀松平常起来? 看李元昊此时也是一脸的惊异,难道刚才真的有人暗中相助不成?会是谁呢?唐素素疑然看了看身后,几株粗壮的树后也不似藏着什么人影。 华安眼睛转了一转,下意识地扬起头来,天上的苍鹰竟有了向东移动的迹象,这不禁让他也有些犹疑不定起来。 暗暗运功调理着左手的不适,太多的疑问在李元昊的脑海里不停地转动着。 那暗中出手之人是在秘密保护她们的吗?明有高手随从,暗有强者守护,她们究竟是些什么人?又是什么样的势力中才能走出这样的阵容来?难道真像她们说的那样是来自侠客山庄不成? 看着李元昊久久没有动作,华安心道,或许能借这个机会使其退走,“李公子还要继续吗?”可话一出口,便开始后悔了,自己如此明显地催促其罢手,又怎能不惹他生疑。 果然不出所料,李元昊本已蒙生退意,但华安的一句话却又让他重新斟酌起来,那人既已出手,为何又不肯现身,难道与他们并非一路?如果对方有这等高手在侧,华安又何必急着将自己赶走?难道这人方才救完人之后便已离去不成? 相信现在的华安已无先前战力,自己要否借此良机将其铲除呢?李元昊转过身来,眼神冰冷地看向了华安。 华安心叫一声糟糕,现在少爷不知何故已然东去,自已受伤之身,又该如何应对。 “李公子,这场换在下来讨教如何?”一个男子的声音过后,打西夏一众后面走出一位外相粗犷的年轻汉子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关熙卓一同到此接人的余渡远。 关熙卓一路驾御苍鹰,到玉清昭应宫墙外时终于追上了前方的灰色身影。 “少侠为何追赶于我?”灰衣人看着自苍鹰上落下的关熙卓,面无表情地说道。 关熙卓却是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中年人,似是想努力的找出他与唐素素竟之间究有哪些相似之处来,但终于还是失望了。 “我在问你为何会追赶于我,你若不答,便恕不奉陪了。”灰衣人做势要走。当然,也没有真个走,他知道对方一定不会轻易放自己走。 “你。”关熙卓似是有意地将声音拉得很长,“你是唐壁?” 灰衣人似是呆了呆,但面色上却看不出任何的失常,“我不是。” “噢,那你走吧。” 灰衣人又是一呆。对方的交流方式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本以为要经过好一番辩解的,比如自己既不是唐壁,刚才又为何出手的问题,就够自己疲于自辩了,可他却是什么都不问。 当灰衣人走过关熙卓身边时,后者向其点了点头,“其实你本无需出手的,素素有我在身边照顾,不会有事。” 灰衣人再次呆了呆,似是明白了其话中的另一层含义,同样对其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径自跃入玉清昭应宫去了。 岳丈,把女儿交给我,您老就放心吧。关熙卓呵呵一笑,踏上苍鹰飞身而返。 第二十一节 书生 李元昊今日真是抑郁到家了,先前是华安,让他望尘生叹,有力难施。现在的余渡远就更加棘手,一席磅礴的刀意绵绵不绝,让人每一次与之交锋,都须提起莫大的勇气。 而其每一刀皆是尽质尽简,根本不虞你会看破他的刀式,亦完全不理你要如何破解他的刀势。前方纵是千滩万险,他只需一刀劈之。到最后,你却又发现,化解他的刀势,只有硬拼一途。 李元昊可以肯定自己的功力一定是在他之上的,但面对他的疯狂的刀势袭来,却每每不敢迎其锋茫,到最后,不得不反抗时,功力已然无以凝实。 几个照面过后,李元昊口角已然浸血,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这时便是有了勇气相抗,也已力有不逮了。 华安自然看得出来,余渡远的刀法亦是得自疯魔十八斩,同样的也已有了自己的变化,少去的是几分不甘,却多了一些豪迈,但一样拥有斩天之威。 几人均看得心中热血沸腾,的确,这等神勇的刀法确是鲜能得见。 又过数刀之后,李元昊已露不支之相。苏奴儿等一干西夏人等也开始变得骚动起来。 今日里发生的一切绝对是这些西夏人无法接受的梦魇。在西夏,李元昊三人那绝对是勇冠三军的强绝人物,但今日的中原之行却把他们的观念彻底打破。 王子他们不是来挑战武林北斗关青山的吗?为何现在这里随便一个人走出来,都好像能把他们打败? 终于再坚持了几招后,李元昊单刀脱手,下一刻便要血溅当场。 余渡远也还真就下得去手,紧接着一刀便冲着他的身体劈斩而去,就似与他有着什么深仇大恨,誓要将其一刀劈开一般。 随着西夏一众的急呼声响起,李元昊暗叫一声,我命休矣。刹那间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悔恨自己的鲁莽与侥幸。 总算这小子命不该绝。这一刻,竟横空里飞来一把折扇将余渡远的一刀拦了下来。折扇完成使命后自是陨落当场,但李元昊的性命终是留了下来。 李元昊回过神来,见自己并未死去,连忙去看发生了何事?着眼处,只见一直在旁观看的那两位青衫书生走到近前,这时方才知晓原来两人竟是身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李元昊心中一阵气馁,中原武林,卧虎藏龙,今日方始得见。 左边书生稍长几岁,看着年岁也就三十开外,面色刚毅之中隐隐带了些哀怨,就似是胸中有那壮志未酬一般。这时只见其冲余渡远一拱手道:“少侠还请手下留情,此人乃是西夏使臣,需轻杀不得。” “呵,兄台太心急了,我没想过要杀他的。”余渡远面带微笑道。 李元昊立时便向其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呵呵,”余渡远更是朗声一笑,“李公子还别不信,刚才我只是想试试我的刀法能不能收发自如而已。” 听得此话,李元昊脊梁骨都开始冒寒气。试试能不能收发自如,万一要是不能呢?你他娘的简直就是个疯子。 两位书生的眉头皆是凝了一凝,但都没有再说什么。或许在他们看来,能为西夏人做到这一步,已然是仁之义尽。 李元昊冲他们一抱拳道:“多谢两位先生出手相助,敢问两位先生高姓大名。” “留名就不必了,”还是那位书生道:“我们暂时还没有与西夏人做朋友的打算。” “我倒以为事无绝对,看先生在大宋似乎并不得志。若先生能来我西夏,元昊愿以相位奉之。” 那书生面色一动,但终于叹了口气,与同伴扬长而去。 第二十二节 返回 从西夏一众强势出场,到三大高手接连受伤,也不过才一会儿间的工夫。其中尤以李元昊伤势最重,若不是他精神力量远超常人,此刻怕早已倒地不起。 两个书生一走,李元昊便开始呆得不安稳了,双目谨慎地在余渡远与华安的面孔上来回地扫视,戒备之色尽显于外。这恐怕是他平生第一次表露这样的神态吧。 两人皆不理他,相互点头示意后,俱开始沉默下来。 三女此时,也似有了一种默契,同样没有说话。 包括李元昊在内的所有西夏人却尽是紧张地不敢说话。 这一刻,静得仿佛能听见时间行走的滴答声。大道上来往的路人就似是生活于另一方世界,那里的车行马嘶已皆不足以打破这边的宁静。 东方天际中一个黑点越来越近,相应的其具体的形态也越来越清晰起来,当众人能很清楚的看到是一白衣少年踏着一头巨鹰飞来时,那一人一鹰也转瞬间便落在众人面前。 唐素素看到关熙卓返回,禁不住便上前攀上他的袖管,显然方才还是受到了一些惊吓。 关熙卓拍了拍她的纤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没事,方才我在这里。” 唐素素点点头,显然深信不疑。这应该是先前自己感到意外的那件事的最合理解释。 关熙卓没有多说什么,唐壁的事,只是自己的怀疑,虽然自己已有了几分把握,但终是尚待证实。 “余胖子,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扫了一眼李元昊,虽一眼便能看出其身受内伤,但外表依然那么光鲜,却是让他看着很不爽。 余渡远也挺能做秀,当下便是对他拱手一礼,“回小哥哥的话,本来可以给他身上留个记号,却被两个书生给搅了。” 李元昊当下便是心头一紧,他们还真是侠客山庄的人!这关承羽的儿子一听说话便知道是个心性狠辣之人,也不知自己今日还能不能完整离开?娘欸,自己怎么就看走眼了?惹谁不好,怎么偏偏惹了这个小煞星? 他又怎知关熙卓与余渡远自小玩大,心中早有默契,像这种合作演个双簧的事,那还不是随兴即来。 当然,也不是只有余渡远可以配合他的,小蛮这时也接着恶狠狠地道:“公子,你不知道,这家伙毒着呢,刚才他还想要杀我,要不是小姐帮我挡那一下,小蛮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公子呢。” 听到这里的李元昊腿都开始发软了,他可不相信面前这个小煞星会顾忌自己西夏使臣的身份,不敢来杀自己。如果下跪能让他放过自己,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他跪下来。 “那你想如何发落于他?”关熙卓笑嘻嘻地看着小蛮,神态里就像聊家常一般。 “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干脆杀了算了。”小蛮心直口快,关熙卓刚说完,她便随口答道。 终于“卟通”一声,李元昊再也承受不住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打击,当场晕倒在地。 第二十三节 姐妹重逢 午夜里繁星点点,半空一钩弯月更为夜色添上几分清冷。一道白色丽影自北方飘然而来,很快便来到黄河边上,昏暗的夜色亦难遮去她绝代的芳华。 面对宽广的黄河,女子并无停下来的意思。轻轻一纵便已掠身到河面的上空,难道这位美丽的姑娘有了轻生之念不成? 答案当然不会那么大煞风景,因为这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我们那仪态万方的静斋仙子月儿姑娘。 月儿姑娘自从遇上自己的真命天子后,心里就好像时刻被蜜泡着一般,夜里睡着了都能被甜醒,又怎么会投河轻生呢? 月儿既然不为轻生,那自然是渡河之事难不住她。古有相传凌波仙子,香踪故然已杳,但今日月儿踏浪渡江,又何异洛女重生。 过河之后,稍微调理了下内息。便再次动身赶起了路。月儿仗有绝顶轻功在身,一路过草穿林,也未遁着什么路径。约莫一个时辰后,终于进入了京西的官道中。 怎么到了这里了?看着眼前的岔道口,月儿在心里下意识地想着。算了,天色要好一会儿才能亮,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便先去补上一觉吧。 也许是冥冥中早有注定,才让月儿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多年来她一直居住的地方,也就是以前侯公瑾曾经呆过的地方。 来到那因时间太久早已破坏殆尽的林阵前,月儿突心警兆,她知道已然有人来过了。 正要进去看看状况,忽闻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有人的说话声传了过来。 “娘,怎么您觉着爹会在这里吗?”听说话像是个少年人。 “娘也是走到这里后才突然想过来看看,不过依我看你爹倒是有九成会在这里。”女子的声音根本不像是一个上了年岁的人。 好熟悉的声音,月儿心里想着。跟着就有些不由自主地朝着声音的来处走了过去。 她这一动,来人便也就发现了她。 “月儿!” “姐姐!” 来人无疑便是梁木娇与关熙越。二女姐妹重逢,面色俱是一呆,但很快便被随之而来的喜悦牵动着抱在了一起。 一别十七载,二女紧紧相拥,任凭泪水浇洒着各自的颜面,而不去擦拭。 直到过了良久,月儿才注意到身边的少年。“姐姐,我们是不是有些丢人了?” “呵,不会,这是我儿子,”松开了抱着月儿的双臂,“老二,过来拜见阿姨。” “是,”关熙越既知这位是谁,当然不敢殆慢,恭恭敬敬地朝月儿行了个大礼,“关熙越拜见月儿阿姨。” 月儿安心受了他一拜,微笑着擦了擦眼中的泪水,“呵,免--”刚说出一个免字,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小,小凡!”说完之后,脸色便一下变得苍白起来。 “噢,回月儿阿姨,那是我哥。”关熙越是知道自家大哥失忆时用过的名字的,自然也便明白她说的是谁。 “你哥?”月儿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看似无比熟悉的人,直到确定了在他身上找不到那个“坏坏的”影子。 可这也不行呀,他怎么可以是姐姐的儿子呢?可怜自己还一直把他当作是破除自身坏垒的那个人,到头来,原来他就是自己的块垒。 月儿啊月儿,你怎么就没有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就能臻入先天之境,世上除了关承羽的儿子,谁还可能做到? 第二十四节 故地重游 “月儿,你怎么了?”夜色对她们造不成困扰,梁木娇自然能看出她脸色上的变化。 “没,没什么?”月儿强自镇定了下心神说道。 梁木娇狐疑地看了看她,“听老二说,熙卓跟你在一起。” 原来你叫关熙卓呀。月儿点了点头,“他回去找同伴了,估莫着,这几日也能到京城。” “噢,”梁木娇藏不住脸上的担忧之色,“二十天了,自从那次出了事,就一直见不到他。还听说他失去记忆了,也不知这些天他是怎么过的。” 怎么过,每天有美女陪着,反正不会太难过。虽然这么想着,却还是拉起了梁木娇的纤手,“姐姐不必担心,他的记忆已经恢复了。” “真的?” “嗯,”月儿点了点头,“反正。月儿见到他时,他便已然恢复了。” 月儿的话说得有些支吾,不过梁木娇听到儿子没事后,已然顾不上这些了,“呵,我还以为是你帮他治好的。” 月儿不由笑了笑。是我倒是我,只是不是治好的,而是打好的。 不过说真的,那小色鬼的修为还真是强悍得一塌糊涂,要不是自己创出的那招心剑无痕出其不意,还真的降不住他。现在想来,若那日是他将自己擒下,不知又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月儿。” “啊?” “这么些年,怎么就一次都不来看我?就算你们静斋要以救助天下苍生为己任,也不能把姐姐给忘了吧。” “这你可冤枉月儿了,起初我是去了的,可找遍了关索岭一带,就是没找到你们。” “噢,呵,也是,头两年我与莹姐姐都尽顾着在秘境里带孩子了。可你也是的,见不到我们也就算了,怎么我好像还听说,就连慕容大哥他们也没有再见过你似的。” “姐姐,月儿觉得有些事情要留在回忆里,才不会退色,慕容大哥他永远是月儿的大哥。” “唉,不说这个了,月儿这么晚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月儿在京城的时候经常会住在这里的,只是最近一段时间没过来而已。此次月儿刚从河北过来,很不经意地便又来了这里,不想却是冥冥中安排与姐姐重逢的。”话到此处,心中又不禁想到,该不会是冥冥之中,让我发现小凡是姐姐的儿子关熙卓吧。 “呵,看来我们姐妹与这个地方倒是蛮有缘分的,走吧,让我们再次携手故地重游一番。” “姐姐,”月儿一扯梁木娇的手,“里面好像有人来过。” “哈哈,”林阵中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进来吧,是我们在此。” “二哥。”“姐夫。” 第二十五节 徒弟 第二十五节徒弟 慕容志与南宫群也在,他们见关承羽出去迎人,也跟着过得河來,二人比之四年前,并不见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就连衣服上的格调都仍旧保持着以前的样子。 慕容志看到月儿走了进來,神情里有着难掩的激动,“月儿!” “慕容大哥。”月儿微微施礼,而后又对南宫群行了一礼,“南宫大哥!” 看着今时今日的梁木娇与月儿精灵一般的不老仙颜,慕容志忽尔感概丛生,就好似多年前的过往就发生在昨日一般,“哈哈,十七年了,想不到还能在这里重逢。”下意识地看了眼左旁的南宫群,“只是我们都老了!” 南宫群白了他一眼,“欸欸,你老你的,别把我也扯上,我可是一见到月儿妹妹,就好似又年轻了十岁一般,对吧,月儿妹妹!” “呵。”月儿不禁摇头笑了笑,“要我说呀,你们还能这么拌嘴,就定也老不到哪儿去!” “哈哈哈哈!” “徒儿拜见师父。”关熙越向着慕容志行礼道。 慕容志点点头,一脸的欣慰之色,“嗯,熙越可是长高了不少,怕是修为也已然胜过我们这些老家伙了。”忽又似想到了什么,冲着南宫群一扬头道:“这个你总该服气了吧!” 南宫群又哪肯相让,“怎么,要比徒弟吗,我又不是沒有,熙越,告诉你师父,我那个徒弟现在功夫练得怎么样!” “呵,南宫伯父是说余渡远呀,他真的挺不错的,大哥说他自小就具有王霸之气,伯父的疯魔十八斩传给他可真是找对了人了!” “看看,连你徒弟都这么说,这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信了吗!” “我当然信!” “那你信吧!” “嘿,我说慕容嫖,怎么个意思,听话音你还不服气是不是,要不要咱们现在就练练怎么样!” “切,你不怕丢人,你自个玩去,在座的几人只怕数咱们两个岁数大,又数咱们两个修为最差了!” 南宫群悻悻然地干笑了两声,却是不再出声了。 “呵。”关承羽微笑着看着他们二人,“过去坐着聊吧,我的两位哥哥。” 第二十六节 姑奶奶 第二十六节姑奶奶 天方破晓,侠客山庄前院里的家丁丫鬟们就开始忙碌起來,小蛮看着这些各司其职的青衫粉裳,有心帮忙,却又无从插手。 “姑奶奶早!” “早,你们可别这么叫我,我叫小蛮,以后喊名字就好!” “是,姑奶奶!” 小蛮一阵无语,心里想着,公子不知起來了沒,“公子,呃不是,你们小少爷在哪个房间!” “小少爷,噢,您说的是熙卓小少爷吧,他在后院,具体哪间房,就不知道了,后院婢子是不能进的!” “噢,山庄里有几个小少爷!” “大爷身边的熙和少爷,今年十二岁,昨日里沒在庄上,兴许是住在八王府中了,再有,就是熙辰小姐,比熙卓小少爷长上两岁,今年春天的时候嫁人了!” “噢,后院打哪进,我去给公子打水洗脸!” 那丫寰一呆,“姑奶奶要进后院!” “是呀,怎么了!” “沒,沒什么,只是婢子手里的活还沒做完,怕此刻还不能带你过去!” “沒关系,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 “这个。”丫寰犹疑了一下道:“好吧,沿东边的回廊一直北走便是!” 小蛮点了点头,依着她的指点,直奔后院而去。 第二十七节 拦路 第二十七节拦路 小蛮一心想着早点过去照顾关熙卓的起居,对那丫寰神态里的反常却是一点儿都未放在心上。 “站住。”通往后院的过道口上冒不丁地闪出一个黑衣人來。 小蛮看着他微微一愣,疑然地回头看看,并不见有什么人过來,才确定他是在叫自己,“这位大哥是在跟我说话吗!” 黑衣人个头高高,眼睛大大,往那一杵还真有那么几分威势,“装什么糊涂,这里就我们二人,不是说你还能说谁!” 小蛮知他有意寻自己的麻烦,却也懒得去理,向右挪了下身子就要从其右边绕过。 那人也跟着挪过來,左臂一展,口中喝道:“你还要硬闯不成!” 小蛮不禁蹙起了眉头,“你若不拦着,我应该就不算硬闯!” 那人顿时咧了咧嘴,阴声道:“照你这么说,还是我错了不成!” “你错不错的,我真沒工夫理你,我要去找我家公子,你要真知道错了,就自个在这里慢慢反醒吧。”说完一把推开他的胳膊,就要往里硬闯。 那人一下开始变得声色俱厉起來,“侠客山庄岂是你说闯便闯的地方。”左手注入了几分功力,猛地便将小蛮搡了回來。 小蛮立时怒视了过去,“此处是侠客山庄不假,但只怕我要去哪,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管就能管得了的!” “哼,口气不小,还不是一个丫寰而已!” “看來你是认得我的!” “认得又怎样!” “认得就不是无心之过,那就不值得原谅了!” “呵呵,哈哈哈哈。”那人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态,“怎么,你还能拿我怎么样吗!” “我懒得理你。”旋即又突然大叫一声,“华安何在!” “小的在。”一眨眼的工夫,华安已自附近闪身过來。 “我要去找公子,这人就交给你了,不能把他打得爬在地上起不來,你就给姑奶奶我滚蛋。” 第二十八节 后院 第二十八节后院 华安谨慎地挑眼看了看,见她似是真的动了肝火,这才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是。”跟着朝着那黑衣人一转身,猛然间气势开始疯长起來。 那黑衣人乍见华安身法之快,心里本就有些发毛,此刻又感受到其磅礴的气势压将过來,面色更是一变,“我知道你,以你的身份敢在这里撒野,你可知道我是谁吗。”语气听起來挺强硬,不过只是想着要拿身份來压制对方,就不免有些声厉内荏了。 华安又怎会看不出他的那点心思,当下更是逼进一步,气势再涨,笑话,自己的主子是武林神话之子,天下皆可惹得。 那黑衣人见吓不住他,不得不跟着摆开架势,既已见识了他的强绝身法,便知其出手必是雷霆一击,应对间又怎敢大意,况且此时才來考究其因何会强悍至斯的问題已然毫无意义。 小蛮冷眼朝那人瞧上一瞧,知其再无暇顾及自己,便撇开二人,继续朝内走去。 数十丈的走廊直通后院,中间并未设有任何门一类的隔阂,小蛮一路走來很顺畅,直到走廊尽头也再未遇上一拦路之人。 后院要凹下去二丈有余,转左可拾阶而下,直到此刻,小蛮方才意识到这一路一直是在高墙上走过。 下得台阶是一院落,东西南北四方皆有门可入,看格局南门应是通往前厅,看來此间主人出入并不似自己方才这般由东侧过來。 想至此处,小蛮不禁暗叹一声,看來在那些丫鬟的眼里,自己终究还是挣脱不掉下人的身份。 不过很快脸颊上又扬起一丝浅笑來,幸好自己能遇上公子,不然岂非一辈子下人的命,小姐虽然待自己很好,但下人就是下人,小蛮不想做下人。 狠狠地看了一眼南边的院门,小蛮抖了抖精神,等着,姑奶奶出來之时,一定会从这里踏出去。 余下三门,该走哪边呢,这里又沒个人可以询问一下。 正这么想着,突然就有一黑衫冷不丁地冒了出來,此人绝非先前那人,但装束却一模一样,就连出现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小蛮明知这又一个拦路之人,心里仍不免暗赞一声,侠客山庄弟子潜踪匿行的本领确是非同一般。 “姑娘面生得紧,不知意欲何往!” 见其并未如先前那人一般直接喝令自己站住,小蛮也回以一笑,“我來寻熙卓少爷!” 黑衣人蹙了下眉,再次打量了下小蛮,疑然道:“敢问姑娘是侯小姐,还是唐小姐!” 摇了摇头,“我是小蛮!” 黑衣人似是想了下,或许小蛮这个名字对他來说真沒有什么印象,“既然姑娘非是两位小姐其中一人,那便请回吧!” “为何。”小蛮一时疑惑起來,“是公子说只让小姐她们进來找他吗!” “姑娘说的是熙卓少爷吧,他倒沒说什么,不过大奶奶曾交待下來,若是侯小姐或唐小姐來找熙卓少爷,就让在下等引领过去!” “大奶奶!” “就是大爷房里的姚夫人!” “噢,这么说,大奶奶也并未交待不准我小蛮进去!” “这,姑娘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为好!” “我不为难你,你不引路,我自己找便是!” “姑娘不可,后院有规矩的,不经允许是不能随意入内的!” “不经谁的允许,是大奶奶吗,小蛮只是來找自家公子,这也需要人家允许吗。”说着话便直取西门而去。 “拦下。”黑衣人一声断喝,立时便有数人自四下阴暗处蹿了出來。 打量着面前的数袭黑衫,小蛮不由心中懊恼,难道还非得用闯的不成。 而正在这时,半空中突然传來一声鹰鸣,似是在迎接小蛮,又似是在对围着小蛮的几人发着警示。 小蛮眉间一喜,心道怎么把它忘了,接着不加犹豫,直接拔地而起,至两丈高处呈现落势时刚好被苍鹰接住。 跟着便被苍鹰带着飞过了西面的院门,留下下面的数人唯有徒叹奈何。 后院是山庄的禁地,西门内更是后院的禁地,那是关家之人练功的地方,此时,依旧是昨日里那袭灰衫的关青山正带着孙子关熙卓在印证武学。 苍鹰载着小蛮在关熙卓的右侧落了下來。 “公子,你起來了呀。”小蛮贴近了些,跟着向对面的关青山行礼道:“小蛮拜见庄主!” “怎么,不是叫爷爷吗。”关青山打量着她笑迷迷地道。 “可,可以吗。”小蛮立时便羞红了脸,虽是在问关青山,目光却是往关熙卓的脸上扫去。 “哈哈。”关青山一声朗笑,似是与孙子见面后,心情特别愉悦,又似是很喜欢小蛮这个丫头,“不用看他,这里我说了算,你知道这是何处吗,非关家之人到此就是死罪,你自己说,你是要死呢,还是要做我关家之人!” “啊。”小蛮下意识地朝身后的那扇院门看了一眼,跟着呵呵一笑,“小蛮自然是不想死的,爷爷!” “哈哈哈哈。”关青山是真的乐到心坎里去了,“你这声爷爷比熙卓要叫得可要好听多了!” “切。”关熙卓唇角扬起一丝不忿來,“老头子想听孙媳妇叫爷爷还不好说,赶明儿小子让她们五个一起叫您,不过到时候您老可要撑着点,要是乐晕过去,那可就丟了人了!” “臭小子。”关青山虽说在责骂他说话沒大沒小,脸上却沒有真个生气,“你不是说慕容家那丫头不是吗,那第五个又是谁!” “呃。”关熙卓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不过却也沒想要隐瞒老人家什么,“那个,那个是月儿!” 这下轮到关青山一阵错愕,忽尔又更加狂放地笑将起來,“我儿为我关家娶回个魔门圣女,我孙儿又为我关家带來个静斋仙子,这天下风流岂非被我关家占尽了!” “怎么,爷爷不觉孙儿此举有悖伦常!” “你是说她与你娘的关系吧!” “是呀,孙儿本应唤她阿姨的!” “她又是怎么看的!” “她不知道我的身份,而孙儿当时也因失忆刚刚醒转,一时间也沒想到她是谁!” “你想放弃吗!” “我自然不想,而且孙儿也绝不会放弃!” “嗯,你记住,关家之人,义字当先,始乱终弃之事,我关家子孙绝不能做!” “是,孙儿记下了!” “嗯,月儿那丫头不错,爷爷很满意,至于什么世俗观念的问題,爷爷活到这把年纪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呵,而在孙儿的眼里,这些跟本就不算什么,孙儿只需明白什么是自己想要的就行了,孙儿只是担心月儿!” “勿要操之过急,此事对她來说是一道屏障,但同样又是一个契机,跨过这道屏障时,便是突破之时。”接着话锋一转,“好了,此事先不忙谈,这些年山庄的事务由你伯母打理,爷爷也得以空出了时间钻研武学,现在我便把这些年所领悟到的东西演示一番,小蛮丫头既然也过來了,便一起看一下,不过能掌握多少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话至此处,关青山转过身去,向前迈步而走,每走出一步,身形便淡化一分,到第七步时,便似化成了一道虚影, 第二十九节 传功 第二十九节传功 “关家剑法,以快得名,怎样才能做到最快,借力回刀,固然可把速度与力量推到极限,但其蔽端我想你也深有体会,十几年來,我苦寻突破之道,却让我发现,这茫茫天宇之中尚有脉络可寻,一招施出,倘能切入那道轨迹,便是千步制敌也与一剑之地无有分别,看好了!” 关青山并指如剑朝天指去,其人也似要冉冉升起,但事实上却是还在原地,只是身形看上去就更加飘渺了。 倏地,关青山动了,不是身体上的展动,而是原式不改在天宇中移动。 移动的路线很无常,似是稍许的气流变动都会带來很大的变化,关青山有时明明是在向上升起,却偏偏快得像颗陨石向天外滑落,有时明明在下落,却又慢得像是掉进了泥淖。 关熙卓心道要是自己早先能有这等本领,当日落涯又何至会险死还生,不过又再一想,要真是那样,自己岂非遇不上小蛮,遇不上素素,遇不上“笨蛋”,甚至连后來跟月儿间的事也不会发生。 自己会跟着父母一起进京,有一天见到了月儿,会恭恭敬敬地唤她一声“阿姨”,那时自己已明知道她是自己的阿姨,还会对她生出爱慕之心吗。 答案是肯定的,月儿一代天娇,绝世独立,教自己又怎能不为之心动。 但那时自己定然会压下心中那份情愫,而月儿怕更将会与自己保持距离,一切的一切都将变得再无可能。 真要那样,自己岂非失去太多。 “公子,你在想什么吗!” “啊,沒什么,你认真学,这种机缘很难遇上的!” “小蛮又怎会不知,可小蛮的境界终是低了些,爷爷的功法虽好,可小蛮却是不得其门而入呀!” 是呀,天地间的那道道轨迹又岂是小蛮这等境界的人所能轻易捕捉到的,要是换了月儿在此,或许还可以吧。 也不知她回京了沒,为何我的那种不好的感觉依然存在,可别发生什么变数才好。 欸,“笨蛋”这个家伙怎么好似看得津津有味的,难到它也能看出什么门道不成。 以前好像听说某类动物会先天传承一些先祖的特殊本领,只是这种本领不是每个后代都能激发出來,难道说爷爷的这番演示唤醒了它某一方面的本能,哈,真要那样,倒是便宜了它了。 苍鹰似是发现了关熙卓在关注它,这时也把头转了过來,而后扑腾了下翅膀,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关熙卓冲它笑了笑,跟着又似想到了什么,将小蛮推了过去。 苍鹰自是会意,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情愿,却还是载上了小蛮飞了起來。 “用心感受。”关熙卓在下面喊道。 “知道了!” 苍鹰朝下看了看,知道他不是同自己说话,却同样跟着点了下头。 草,你还真成妖怪了,关熙卓不由在心里想着。 苍鹰先是载着小蛮在上空绕了一圈,而后便在一处停了下來,似是在认真做着观察,又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是的,就是思考,现在它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正在做着思考的懵懂少年。 就这样保持了约有数息的时间,它又开始动了,更确切地说它是往下坠,并且双翅也快速地敛了起來,突然的变动让伏身其上的小蛮吓了一跳,急切间忙抓紧它的膀根。 但很快苍鹰又飞了起來,它知道这次尝试沒有成功,于是它又进入了思考。 关熙卓看着它,脸上亦现出了几分急切,这段时日來自己常用先天真气助它修练,除了让它的身体变得更加庞大外,并未见其露出自行导气的迹象。 沒有真气在身,仅凭超出人类的敏锐感观,怕还得不到爷爷的这套真传,看來自己还是有些高估它了。 然而就在关熙卓想到这里的时候,半空中突然一道淡淡的威压传了下來。 这道威压虽然淡到几乎会让人以为是种错觉,但关熙卓却感到了莫名的熟悉,这让他低落下來的情绪马上跟着振奋起來,哈哈,居然是借假修真,你这畜生,几时学会了这等法门。 随着苍鹰宽大的翅膀一次次挥动,那道威压渐渐变得浓郁起來,虽然还不足以给人任何的震摄,但关熙卓知道,从现在开始,它再不是一头单纯的畜生,而是真真正正地蜕变成了一个妖怪。 这时的关青山亦停下了演示,拿一张诧异的老脸打量着上空的苍鹰,而后又看看自己的孙子,摇摇头苦笑了下,似是在怪其给自己的惊讶太多,让老人家的心理有些应接不暇。 关熙卓也唯有回以苦笑了,心道,这您可怨不得我,“笨蛋”的表现实是连自己都始料未及。 苍鹰继续专注地在空中挥动着翅膀,威压也持续地凝实起來,然而地上的二人皆为世间的强者,自然不会感到些许的不适。 到后來,这道威压渐渐收敛起來,再不是漫无目的的释放,而是开始被调动起來探索着什么。 地上的爷孙二人呆愣地感受着周遭的变化,皆是一脸的不可思意。 倒是小蛮仍谨记着关熙卓的嘱托,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苍鹰身上纤毫的变动。 她对关熙卓有着巨大到近乎茫目的信心,从后者叫她伏身到苍鹰背上开始,她就已然比他更相信他的预料一定会发生,尽管苍鹰的第一次尝试几乎把她跌落下去,她的信心都沒有丝毫的动摇。 突然,苍鹰的双翅急促地挥动了起來,数息间,频率便已超出了常人肉眼的极限,精神似也变得异常的亢奋。 紧跟着,一声高亢的鹰鸣,穿云裂空,苍鹰突如一支放开的弩箭一般沒入了西边的天际,眨眼不见踪影。 良久,关青山的老脸上才抽搐了下,嘴上喃喃地道:“到底是天上飞的物种,确是比人类更懂得驾驭这片天空!” “乖乖,你要我老婆亲命啊,回头就把你的毛拔光了,叫你再得瑟。”关熙卓亦忍不住撇撇嘴道。 关青山扭过头來,看着他一副另类表现的羡慕嫉妒恨,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來, 第三十节 大奶奶 ()第三十节大奶奶 关熙卓又怎肯任爷爷取笑自己当下里腰杆一挺改作一副倨傲的姿态好像在说看到了吧连我养的鸟都这么厉害 看着他的少年心性关青山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复又看向了天空脸上逐渐恢复了平静“上天不会平白无故的对一个人表现得过分的眷顾除非他是一个生具使命的人或者说上天会在某个地方安排一个与他匹敌的人对常人來说你所拥有的已然太多那么只能说明你将來要做的事也定然远非常人所能办到” 关熙卓听得愣了下神显然不明白为何爷爷会突然有此感慨但他是个聪明的人深知爷爷的话绝非无的放矢“孙儿故然有些机缘可爷爷与爹哪位又不是这世间的翘楚如果这件事需要咱们关家三代人共同努力才能达成那又该是怎样的一件事呢” 关青山猛然转回头再次看向他眸中有着掩不去的震惊如果事情的发展更趋向于他的说法那这件事情简直要严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可自己此刻显然已经更认同了他的说法 是什么事情须要穷关家三代之力才能达成呢难道世间还有什么隐伏着的势力存在吗自己领导侠客山庄己有四十余载真的会有什么潜在的势力是自己不知道的吗 有的确有一个四十多年前自己遭人算计身受重伤到现在都未能查出凶手何人 如果沒有那场变故自己就不会潜修武学也就不会有后來的关家剑法 虽然自己一直认为对方是因为惧怕自己后來的修为而不敢露面但这么多年來却总是有种让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以前总以为这就是命运可越是到暮年就越是觉得命运背后尚有真相 难道自己甚或自己的一家皆已落入了人家所设的局中不成呵这可信吗什么人可以有魄力到用五十年甚或更长的时间來设这样一个世纪大局呢 “爷爷” “嗯”听到孙儿唤自己关青山甩了甩头似是要借着动作把那些虚无飘渺的想法甩出去 “孙儿儿时得了个物件想请爷爷鉴上一鉴”说着便自袖管中将曲尺取了出來 昨日在演武台上关青山便已见过这支乌棒现在入得手中才知它是如此冰凉 曲尺展开后看着其上玄奥难明的纹路关青山的眉头皱了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來也是不识此物 “那高智升说他爷爷高方曾言这是咱们关家所遗之物”关熙卓似是有些不死心 “哦”关青山有些疑惑了“此物透着股道家气息若说是当年武侯所遗倒还有几分说得过去咱们关家嘛据爷爷所知似还不曾出过这等人物” “噢” 见他有些失望关青山微微一笑“不必过分执着此物既已在你手上秘密总有解开的一天”仰头朝天际看了一眼“看來小丫头还有一会儿才能回來咱们先出去吧估么着外面的那场打斗也该接近尾声了” “嘿嘿”关熙卓干笑一声“孙儿就这一个听使唤的人爷爷还需担待着才是” “哼侠客山庄就是随便容人闹事的吗” “呵怎么说也是自家的人就当切磋武功了吧” “唉爷爷倒沒什么只怕有人不肯依你”言罢一甩左袖负手朝院门走去 “啊”关熙卓一时纳起闷來可眼见着爷爷并无多作解释的意思也只得默然随后跟上 华安这几日都快成不败战神了这次又是一样果真就依着小蛮的话把那着黑衫的大个头打得趴在了客庭前面小院里不过至于是起不來还是不愿起來的问題就很值得推敲了 看着伏在地上的家伙华安脸上透露出几分为难似是尚在考虑这样算不算完成了任务 “姚宝”“表哥”客庭与前面走廊一里一外各有一疾呼传來 庭中奔出的是一四旬妇人着黄裳盘云髻面似芙蓉目具威仪却是那关家长媳关承义之妻庄内人称大奶奶的姚夫人便是 其人大家昨日里进庄便已见过华安自然一眼认出此刻见她对这伏地之人颇具关切之意心中不由生起警惕 外面跑來的是一十多岁的孩童面目清秀中透着刚毅步伐间亦隐露武学功底 只见其三两步扑在伏地那人跟前伸手拉其左臂口中煞有介事地呼道:“表哥你死得太惨了” 华安听得此话正感错愕却又闻姚夫人一声厉喝:“小兔崽子说什么浑账话” 孩童站起身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显然并不把她的斥责放在心上而是对一旁的华安投去饶有兴趣的一眼 姚夫人不再理他目光落在伏在地上的那人身上吓道:“还不快起來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 到此刻那人知道再也装不下去了只好低着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來口中嗫喏地叫了声“姑母”无奈其人个头委实高了些想藏下去的通红的脸面却是藏不住了 孩童打量了下他的尊容面上憋着笑沒敢发出声來 华安却是本着以不变应万变的心态未动声色 姚夫人到这时才看向了华安见其外相不卑不亢倒也颇有几分气度心内亦不由暗暗点头只是他欺负的毕竟是自己娘家的亲侄倘若自己不讨个说法岂不让人以为姚家的人好欺“华安” “是” “怎么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华安就是一个下人所做的都是主子交待的事” “我看你还沒有搞清楚谁才是主子” “不敢华安连名字都是主子赐的又怎会犯此过失” 姚夫人到此不由再次暗赞此子在答自己话时且尚有一丝傲气隐显于外只此一点庄中下人便无人能及下意识地扫了眼一旁栽着脑袋的姚宝心中不禁颇感窝气 “你说你是奉了主子之命行事可我却知道今早我那熙卓侄儿并未走出后院一步你又是如何得到的命令今番你若是不说出个道理來我侠客山庄的家法说不得就要教你尝上一尝” 第三十一节 老夫人 第三十一节老夫人 “对姑母就该教他尝一尝他只是听了一个小丫头的话就” “闭嘴”姚夫人越看自己这个侄子越是來气 自己自小把她带进山庄就是期望他能学有所成有朝一日也好光耀姚家门眉岂料他终日不是与儿子熙和嬉戏打闹就是在山庄里仗势作威有时候自己还真想着有人能给他一点教训可今天真的有人欺负到他头上偏偏自己又还有些不忍 适才厅前打斗时间虽短却何以能未惊动庄中上下然而直至此刻也只有自己母子二人到场看來庄中之人也是多半不愿为其出头可见侄儿姚宝在庄中的威信何等不堪想至此处姚夫人不由再次心头暗然 “噗、噗”前面走廊里伴随着木杖杵地的声音几人的脚步有远及近 “奶奶进來了”孩童欢叫一声便转身沒进了來时的走廊里 紧跟着便有一位褐服的老妇人被其搀扶出來后面尚跟着两名青衫俾女 老妇人右手执龙首木杖两眼中泪水婆娑进得院來双目便不停地左右流转直至将目光锁定在华安的身上脸上瞬时升起一阵激动但很明显地又夹杂着些许犹疑双唇打着颤道:“你是” “小的不是”华安大概已猜到了这位老妇人是何许人说话时忙执一礼言语中未敢有丝毫的不敬 “噢”老妇人怅然若失跟着双眼再次左右张望脚下亦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 “娘熙卓侄儿这会儿在后院练功”姚夫儿连忙出声提醒 老妇人看着她点了点头跟着就欲迈步进厅此刻孩童似是有意地拉了拉她的袖管老妇人也就停了下來也直到此刻才发觉院中的阵仗有些不大对來 老妇人兴许是对方才华安对待自己的态度非常满意或许她也看出了这个年轻人的修为很不简单以至于她也很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该解决的事情总是要解决的不会因为多了一个老妇人事情就会停下來 姚夫人见老妇人暂时放下了要进后院的意图却也不便理会而是再次转向了华安“现在你可以说了” 华安坦然看着她道:“华安所奉乃是我家姑奶奶的命令” “姑奶奶” “就是那个丫环前院这边都这么叫她”姚宝小声提醒道接着又似有意无意地加上一句“一个小丫头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姚夫人盯了他一眼后又看向了华安脸上微微一笑“是小蛮那丫头吧确是个讨人喜欢的人儿可你不要忘了这里是侠客山庄就算你家少爷再怎么宠着她她也无权在这里发号施令更别枉想做我侠客山庄里的姑奶奶” 华安异常平静地听她说完跟着也是微微一笑“姑奶奶就是姑奶奶或许真像夫人说的那样她不是侠客山庄的姑奶奶但却的的确确是关家的姑奶奶” 姚夫人面色一动“你说什么” “华安只知道在少爷的眼里姑奶奶的安危实是比他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强辞夺理”姚宝不由嘀咕道 姚夫人却是听着点了点头“或许你说得确有几分道理但如今山庄由我打理总不能因为你的几句强辩之辞便置山庄的规矩于不顾小蛮可以做关家的姑奶奶却终不是山庄的主子她的话保不了你”跟着声音一提:“來人呐” “在”一声过后四下里霎时晃出几道黑影 “与我拿下” “是” 华安知道难以幸免却也不会束手待毙况且他也知道此间已然若大阵仗少爷他焉有不到的道理只不过自家的这位少爷永远是要等到自己死到不能再死的时候才肯现身的不然就不足以彰显其高手风范 只不过华安这次所料实是稍有偏差关熙卓的确早有到來不假但出手相救的却不是他也远沒有像他想的那样待到他九死一生时才要现身 数道黑影手执长剑将华安围在中间步态之间的高度协调尽显其训练有素 华安冷锋出鞘严阵以待以一敌众不敢稍有懈怠 却在这时半空一道威压突然降下 众人猛然大惊急忙抬头察看这时但见一粉装少女脚踏苍鹰停驻于上 那少女不是旁人自是小蛮无疑只是这发型就有点不敢恭维了只见其齐数甩在身后笔挺如枪也不知用什么法子把它们胶作此状 然而下方一众自不会有闲情取笑因为在那道威压之下任谁都知道來了绝世的强者 姚夫人当然认得她是小蛮当下里也不由暗自骇然谁曾想这丫头的境界竟能如此之高而姚宝此刻早已经在瑟瑟发抖了 此刻这里还有一位在发抖的人不过却是激动得颤抖因为这道威压让她感觉到是那样的亲切诚然这人便是那位老妇人她便是关承羽的母亲焦氏 十七年前侠客山庄门外惊世一战后关承羽名动天下然其人却就此离开京城一去不返而母亲焦氏也自那日起日日盼儿一等就是十七年 眼下见有人能施出亲儿同般的功法一时间心中酸苦无以自抑 “我儿回來了”焦氏双手扶杖微微颤颤牙关打战泪流满面只恨不能一脚腾空与儿携手 “奶奶你怎么了”一旁扶持的孩童可慌了神“奶奶莫怕有孙儿在此管教强徒难伤奶奶分毫” “娘”姚夫人也发现了焦氏的不对劲來连忙过來扶在另一侧随即亦面向空中放声大喝“小丫头休得无理吓坏了老夫人看我岂能饶你” 不想这时焦氏却一扬右手阻止了她的话语接着幽幽一叹静了下心神其实她也知道儿子有皇命在身此刻还入不得家门 “姑娘可否下來一叙”焦氏扬首笑脸相询2k阅读网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三十一节老夫人)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