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军犬我的王》 1、二十八岁的狗 风有些大,吹在荒草丛上,带起一阵阵萧瑟的波浪。 严授纲导演微微眯起眼,儒雅的面容上不见喜怒。 偷偷观察着他的剧组工作人员,不免更加绷紧了神经,这位以要求严苛出名,沉迷于真实到极致的艺术感染力的大导演,向来都非常难伺候。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比较空旷的野地,长着些稀稀疏疏的低矮树木,树木旁边早就被道具组的妙手处理过了,半段黄土夯实的小路,蜿蜿蜒蜒伸向远方。 很有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那种简陋荒凉的味道,即使就在他们背后不远处,便是一座颇为现代化的军犬训练基地。 导演挑选这个地方拍摄外景,不是没有原因的。一来,战争片么,场地空旷些,打个枪爆个炸之类,比较好操作。二来,电影真正的主人公,是那些四条腿的动物,背靠军犬基地,想要什么狗拍摄什么动作会做不到? 三来嘛,严导与基地负责人的长辈是世交,而这位年轻有为背景也深的英俊校官,听说正对剧里面的女一号神魂颠倒,所以大部分戏份会在人家军事基地外录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当然,这些八卦和一般工作人员可没什么关系。 要说,能够站在这里的,从场记到摄影,从服装到道具,全都由大导演钦定的人选组成,没有一个不是行业内的佼佼者,算是相当华丽的班底。 大家知道,严导憋着一股劲儿,这次是一定想要在国际上拿个大奖了。 一切都要完美无缺,一切都要达到最具张力的艺术效果。 今天的戏份很重要,是电影中极为关键的催泪点。 剧情大概是,疯狂的敌人为了击溃男主角,将女一号绑在炸药包边上,想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炸成粉碎,而这时候,忠诚的军犬冲上来,叼起炸药包向旷野跑去,代替女一号英勇就义。 最具冲击力的镜头,当然是军犬被炸死的瞬间。 严授纲想要让观众一看到这个画面,就好像被人用重锤击打胸|部般,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悲痛和震撼。 可是反反复复拍了好几组,他越看越不满意,脸色渐渐阴沉,最后简直能够滴下水来。 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那军犬被折腾得有些懵了,偏头看自己的训导员,希望得到些更加明确的指示。 可怜的小战士急得出了一脑门热汗,却还是忍不住打手势鼓励军犬,告诉它,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军犬沉静的琥珀眼中,溢出温润的色彩,它稍稍挺直了背脊,尾巴轻微地摆动了一下。 “砰!” 严授纲猛然踢翻凳子,风一样大步走来,冲着战士一阵劈头盖脸地咆哮:“你到底会不会训犬,会不会配合我们工作?跑了这么多回,哪一次像个样子?你和你的笨狗要是再这么浪费胶片,就给我滚,换机灵的来!” 严大导演身材中等,面容俊秀,不开口的时候更像一名大学教授,然而肺活量却真真惊天动地。 小战士被骂蒙了,等反应过来那话里的意思后,猛地涨红了脸,衬着他鬓角的汗水,看上去无辜又可怜。 “你……你不能!”他直愣愣地爆出一句。 严导一顿,抬头,冷冷逼视着他,“你说什么?” 小战士想说,你骂我没关系,怎么骂都没关系,但是你不能骂我的狗,它很听话了,真的非常听话了。 为了镜头里好看,它所做的动作,很可能让它受伤,甚至致残,身为军犬,非战造成的残疾,并不意味着荣耀,可是它还是服从指挥,听话的做了,没有任何不情愿。 这样聪颖优秀的军犬,为什么要骂它笨狗? 战士张着嘴,为犬争辩的冲动堵塞在他的胸膛,但是,这个人,是基地负责人段大校命令全力配合的大导演,要像对待上级一样,坚决执行他的指示。 小战士闭闭眼,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闷声道:“我是因为命令才来的。” “那就服从命令!”严授纲一声暴喝,甩手指着前面的黄土路,“这条狗要牺牲的,牺牲你懂不懂?飞奔,沿着黄土之路飞奔,像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然后是惨烈的火光,是血肉横飞的爆炸!” 大导演的声音灼烈激昂,眼中闪烁着对艺术不懈追求的疯狂,“要真实,一定要真实,要无与伦比的震撼,不是它这样毫无紧张感的游逛!” 它才没有游逛。 小战士满脸不服,大哥已经冲得很好了,别说是像它这个年龄的狗,就是壮年军犬,这种既要镜头美感又要速度的跑法,也没几个能执行得了。 而且,什么是真实,还要怎么真实,他的大哥是最优秀的军犬,它不比你一个人类知道该怎么跑? 严授纲身子一转,指着一旁的烟火师,“去,给那狗身上多加点料,干了这么多年,爆炸的火光你不知道要怎么弄吗?你当真是在放烟花?” 烟火师答应一声,连忙向军犬跑去。 军犬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早在看到训导员挨骂时,温润的瞳眸就瞬间转暗,内里透出黑沉沉的冷光。 这时候,在没有训导员陪同的情况下,竟然有人胆敢碰它,就算这人并没有攻击的意图,可那又怎样? 当即,军犬绷起身躯,低沉地呜了一声,烟火师淬不及防,猛然跟犬的黑瞳直视个正着,一股彻骨的凉意窜上后脑勺,吓得他差点儿瘫坐在地。 “你傻了?磨蹭什么。”严导从后跟上,怒意熊熊,军犬转移视线,定定看他,瞬间,严授纲也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动都不敢动了。 军犬身上的煞气,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它们被训练时,要求的就是对敌军造成最大杀伤,那充满杀机的视线对准的方向,就是它们锁定的目标,一般情况下,位于咽喉。 动若雷霆,一击必杀。 尤其这条军犬,更是如此,它的军功与奖章,像一座只可仰望的高山,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不朽的传奇。 小战士跑过来,轻轻抚摸它青色的脊背,心中涌起滚烫的骄傲,看吧,这才叫军犬。 他低下头,贴在狗直棱棱竖着的耳朵旁,轻声哄着:“大哥,放松,坐。” 狗收敛杀意,端正坐下,沉稳若山。 “这是军犬,请在有我引导时才靠近它,”战士深吸口气,挺直腰杆,上前一步,对严授纲不卑不亢道,“还有,我不同意你们增加火药量,会烧伤它。” 严授纲这时候,才恢复了心跳,他脸色苍白,似是觉得有些丢脸,眼中翻涌着羞恼,嘴角弯出不善的冷笑,“这是为艺术献身,艺术你懂不懂,当兵的就算没念过几本书,也应该能够懂得做人最基本的道理,看见朱兰茵没有?” 他用手一指被五花大绑,像个布景般躺在地上的女一号,“千万片酬的天后,躺泥地上一个多小时了,她抱怨过一句吗?人尚且如此,人都会为了艺术献身,狗怎么了,别以为就你的狗金贵!” 战士看了眼朱天后,他本来就不擅长口舌,根本辩论不过人,这时候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心里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却什么道理都讲不出,只能一个劲儿梗着脖子不同意。 严授纲转身就走,满脸厌恶,再也懒得理会小战士,一个电话打到了段大校那里去。 段大校一听,因为他的人和狗不听话,竟然让朱兰茵卧在冰冷的地上那么长时间,她是一位娇柔纤细的弱女子,这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办? 当即,他二话不说,直接从基地中冲了过来,将小战士踹到一边,上手揪住军犬的后脖子,塞到烟火师面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里我说了算,还反了你们了!” 军犬咬紧牙,它看到这个人肩膀上有杠有星,明白就连训导员都必须得听他的,这就是军队,很多时候,军衔就是一切,而训导员无能为力。 狗隐忍着,低下头,就像在进行一个艰苦的伏击任务时那样,收敛自身的气息,老老实实让段大校抓在手里,尽管,这时候,它只要稍稍偏头,就可以将那不知死活混账的命根子给咬下来。 严授纲看着这一幕,反倒不领情了,他摆摆手,懒懒地说:“算了,不弄了,不真实的镜头,拍了也没用。” 段大校单手揪着狗脖子,胳膊上强健的肌肉块块隆起,衬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分外好看。 他正有意无意在朱兰茵面前显摆,一听这话,赶紧热情道:“别啊严伯伯,拍吧拍吧,有什么需要,我给你安排。” 严授纲厌恶地看了狗一眼,慢条斯理道:“你说的,我可提要求了。” “您尽管提。” “我其实也不想你难做,只是,为了艺术……”他轻声说,“这个镜头,恐怕得上真炸药了。” 段大校一愣,他手里的军犬转动下耳朵,微微睁大黑沉的眼。 严授纲不知怎的,心中一突,下意识扭开了脸。 他闭闭眼,疲惫地叹了口气,“如果有别的办法,我真不会说这话,你知道,我也是个疼狗爱狗的人。只是……不这样,就没有办法达到那个悲剧的张力,所以忍痛考虑,觉得这样做,还是值得的。” 这时候的严授纲,蹙着文秀的眉,清俊的脸上满是无法开解的遗憾与焦虑,使他看上去,竟充满了难言的魅力。 几乎同时,地上的朱兰茵低低□□了一声,灰头土脸的姿态难掩艳丽无方的国色。 她虽然被绑,却还是挣扎着抬起头,看了段大校一眼,这一眼中,有着淡淡的苦涩、坚持,以及一丝微弱的恳求。 段大校明白了,不做到完美,这两个人,没有一个会放弃,他们严谨的工作态度,对艺术的执着追求,无法不使人动容。 尤其,朱兰茵还在寻求帮助,她一定非常辛苦,非常难受,才会露出这种眼神。 必须赶紧拍完这场戏,让严授纲满意,她才会得到解脱,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只有他。 当即,段大校再不犹豫,“行,这条反正是退役军犬了。” 不管它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辉煌,立下多少赫赫战功,创造了多少令敌人威风丧胆的传说,如今,它已经老了,已经退役了不是么。 是自然老死,还是炸死,也没什么分别,退役后,国家养它这么多年,已经仁至义尽,而且,它活得也太久了些,吃养老饭的年头,和服役时间一样久了。 再说,最后的最后,在银幕上塑造一个光辉的英雄形象,来作为一条军犬生命的终结,也算不辜负它那英雄犬的称号么,总比英雄迟暮,又老又病的,像坨垃圾般死了好。 严授纲真诚地道了谢,对军犬露出一个微带遗憾的笑,追求美的巅峰,总会伴随着牺牲,而这种牺牲,值得。 当下,烟火师与道具一起,将新做好的炸药包交上来,段大校叫过远处的小战士,让他指挥军犬,叼起来跑。 “大队长,大哥很乖的,其实前几次,它也跑得很好。”小战士心下惴惴,微带讨好。 “嗯,就那么跑。”段大校看他一眼,“你怎么叫它大哥?” 小战士不好意思地笑笑,“它一岁开始出任务,十五岁才退役,今年已经二十八岁啦,不管军龄还是年龄,都比大多数战士还要久,当然是我们的老大哥啊。” 狗的寿命,一般在十至十五年,军犬则要更短,二十八岁的狗,相当于两百多岁的人类,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尤其,这狗的身体状况,完全不输壮年犬,能跑能跳,强劲的肌肉隐藏在水银泻地似的狼青色皮毛下,威武美丽。 它如果不是最美的犬,电影也轮不到它来演。 段大校不是训犬科班出身,到这个基地当负责人,不过是家里想让他镀镀金,但是即便以他那并不丰富的专业知识,也知道,这条狗,真的有些神奇。 听说,世界上最长寿的狗,活了二十九年,如果这狗能够留到来年,说不定,也能登上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段大校自嘲一笑,算了,老外的玩意,也没什么意思,就这样吧。 他胡撸一把小战士的脑袋,“臭小子,还敢跟严导顶嘴,幸亏我是你首长,啥都帮你扛着。好了,让它上吧,严导说了,最后拍一条,好不好的都用。” 小战士一听可以脱离苦海,立马高兴起来,他弯腰搂住军犬的脖子,小声说:“大哥,听到没?坚持一下,这就拍完了,回头我给你两大块熟牛肉,还可以加一块奶糖,不能多,就一块知道吗?” 军犬静静看着一无所知的小战士,瞳眸中漾起温润的琥珀色光芒,它抬起头,用自己尖尖的嘴,轻轻碰了碰小战士的鼻头。 那是淡淡的不舍,淡淡的依恋。 小战士惊讶极了,这条战功赫赫、寿命奇长的犬,对他一直算不上亲近。它听他的话,因为他是训导员,而它是一条优秀的军犬,如此而已,像刚刚那样的亲密举动,绝无仅有。 他知道,他并不是它的主人,英雄犬的主人,自然应该是二十年前,那边境战线上功勋卓著的英雄。 二十多年的岁月过去了,不知英雄现在何方,他总觉得,大哥是寂寞的,非常非常寂寞。 不过,那没有关系,他会陪着它,他是一级士官了,他还可以当上好多年兵,他会陪伴大哥,一直一直陪伴下去,他认为,这真是无上的荣幸。 “好大哥,乖啊,再去跑上最后一趟,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军犬默默看了眼身旁的炸药包,保持着严肃蹲坐的姿势,不叫,不动。 整个剧组人员全都等着它,渐渐腾起不耐烦的气息。 段大校皱皱眉头,“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听指挥?” 小战士腰背笔直,他向前伸展右臂,做出冲锋指令,姿势如同教科书般标准。 可是,军犬只是静静看着他,一动不动。 “大队长,”小战士额头见汗,“要不……别做了,大哥……它不乐意……” “不乐意,什么叫不乐意?”段大校一下子被激怒了,严授纲与朱兰茵都看着,这个时候,他如何能够反悔,如何能够说不做? “不乐意就不上?畏惧不前,不服从命令的,还是军犬?前方是地雷阵呢,前方是机枪眼呢,前方是敌人的坦克呢?执行任务的时候,它也能不乐意就不上?这样的孬狗,还他|妈叫什么英雄犬!” 蹲坐的犬,一下子耳朵竖得笔直,它昂起头,冷冷望向咆哮的段大校。黑沉沉的无形杀机,瞬间锁住英俊军官的心脏,令他再也说不上一个字来。 军犬慢慢站起身,英武,威猛,雄壮。 巨大的犬,傲然挪动四条强健的腿,在冷冷的风中,漠然扫了下尾。 它活到现在,经历了太多敌人,险境,训导员和官长。 它尊重的,不是哪个人类喂给它食物,不是对方布置了什么任务,下达了什么指令。 它尊重的,是它的身份,是它的职业。 以及,由此而来的尊严与荣耀。 它,是军犬。 青色的身影,风一样刮了出去,似惊雷,似闪电,无论小战士,还是段大校,无论严导演,还是女明星,他们,全都惊呆了。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战意汹涌、威武激昂的身影,四爪落下的韵律,仿佛响彻天地的鼓点,重重击打在人们心间。 它狼青色的皮毛,在冷冷的日光中,涌动起银海泛波般的彩华。 这种速度,这种力量,这种无法形容的壮丽。 然后,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将这一切,扯得灰飞烟灭。 小战士呆呆瞪大眼,不明白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大哥,大哥呢? 刚刚那是什么…… 火光……声音,可是,大哥呢? 大哥在哪里! 一个不似人声的嚎啕,猛然自小战士喉中窜出,他扯着嗓子拼命叫,疯了一样往爆炸地点跑去。 他张开双手,拼命抓,拼命拢,可是,炸药的威力太强大了,那些被炸得乱七八糟的灰粉状物,连残骸两字,都说不上。 段大校冲过去,用力抱住小战士,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宽厚的胸膛上。 这个小兵,已经哭得咳出了血。 他不是训犬员,理解不了这些人爱狗如命的心情,只是,他觉得,再伤心,过一阵子也就好了,狗毕竟只是狗,而人,总要向前看。 严授纲死死抱住摄影机,一遍又一遍看着回放,眼中放射出浓烈的欣喜疯狂,“好,好,太好了,这正是我要的!” 也许小战士的哭声,实在太过刺耳,他抬起头,向那边瞥了一眼,扯开一个宽容的微笑,“电影一定会成功的……就连训犬员,看到如此真实的镜头,都哭得死去活来呢。” 剧组圆满完成了任务,撤离基地。 军犬被炸得尸骨无存,就连安葬都做不到,小战士自己一个人,在爆炸发生的地点,撒上一层又一层,淡紫淡黄的野山花瓣。 夜幕下,有风轻轻吹拂,花瓣翻翻滚滚,像涌动着的银色海洋。 这里的月光,特别明亮。 2、吃货 席维轻轻耸动鼻头,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海腥味。 夏季的滨海之城,本该赏心悦目,浪漫得令人心醉,可潮湿与闷热,却无情地糟蹋了她的美丽。 “这鬼天气……”排在前面的男人,不耐烦地用力拉扯着自己的领口,湿乎乎的海风吹在他赤|裸的肌肤上,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席维穿着很正式的黑西装,领带严整,平滑的袖口处稍稍露出一道雪白的边,使他看上去与周围的人,就像存在于不同的世界中一样。 不远处传来一声“哧”的轻响,很快,热油混合着鸡蛋海鲜在铁板上煎烤的香气,就带着宛如侵略般的耀武扬威之势,迅猛钻进了人们的鼻子里。 “海蛎煎啊,真香。”队伍中有人窃窃私语。 席维一眼都没有瞟向那边,可肚子却似乎发出了某种古怪的声响,他暗暗咽下口水,目不斜视,队伍又向前了几公分,就快轮到他了。 终于,排在前头的人相继离开,他走到机器跟前,眼角往身后一扫,观察了下角度,然后微微抬手侧身,遮挡住有可能存在的窥探视线。 冷静地插入□□,席维在键盘上输入密码,然而,即使以他的心理素质,这时候也微微感到了一丝紧张与期盼。 账上的数字显示出来,他垂下眼眸,感到一阵难以遏制的轻松。 很多,比预想的还要多。 钱数已经够了,虽然支付完全款后,席维连一星期的方便面钱都剩不下,但他还是毅然决定了要那样去做。 离开atm机,他走到三步外的邮局前站定,对着彤云密布的天空,长长吐出口气。 衣袋里有张字条,席维小心地掏出来,将它放进一个整洁的信封内,然后郑而重之地邮寄出去。 他用这种原始、低效却正式的方法,向对方传递着那个决定。 字条上写着:战友,我不想干了。 小吃的香气撩人异常,席维忍了忍,摸摸瘪瘪的钱夹,还是往一旁不大的外卖店面走去,“老板,请给我两个海蛎煎。” “好嘞,二十元。” 席维打开钱夹的手一顿,旋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不……只买一个吧。” 老板看了他一眼,满含诧异,要知道,在这样一个湿热的天气里,还西装笔挺得像马上要去参加宴会的人,怎么看怎么不像买不起两个海蛎煎。 当然,也许人家临时改了主意,怕发胖走形什么的,老板在心中暗暗嫉妒了一下席维的身材,脸上照样洋溢着热情,将金黄香嫩的海蛎煎装进纸口袋里。 席维接过纸袋,又咽了咽口水,即使肚子中馋虫闹腾得翻江倒海,却仍然强忍着,没有一口向美味的小吃狠咬下去。 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爱吃,眼睛里无论看到什么东西,都会下意识往吃的上面联想。 这个算不上毛病的毛病,多少年了,一直都是席维的一桩伤心事。 当年在部队的时候,他很羡慕国外的某些特种战队,不是羡慕人家的武器装备与经费,而是羡慕那些协同作战的军犬。 带着超复合树脂护目镜与耳机,穿着特制凯夫拉防弹服,从万米高空跳伞而下,能防爆能伏击能夜袭的特种军犬,简直神了。 国内目前虽然也有军犬与战士的合作机制,但协同效果却并不理想,一般多见于担任防卫任务的特警部队当中。 至于像他原本待的特种尖刀部队,则几乎没有军犬协作,因为无论常规军犬还是训犬员,都无法跟上他们执行任务的步伐。 听说,国外特种军犬的训练成本,是训练一名特种兵的十几倍,甚至几十倍,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只合格的特种军犬,在极端战争环境下究竟会发挥出多么巨大的作用。 而要想成为一名特种训犬员,同样没有那么容易,因为你首先必须是一名合格的特种兵,然后才能够通过学习,去考取相应的训犬员资格。 席维当年心热不已,他极力争取,才说服大队长同意让他作为先例,去尝试这种人犬合一的特种作战模式。 那时候,席维的同袍们并不十分理解他的想法,要知道,部队里平时的训练和任务就已经很紧张了,谁会有那个闲心,在累得半死的情况下,还想去找一个四只爪子的终身伴侣? 于是有好多人都说,席维不但贪吃,还喜欢毛团儿,甭管外表长得啥样,内里就是个没养大的天真熊娃子。 对这些嘻言笑语,席维才懒得理,他埋头苦学了一个月,却在去全国最大的常规军犬作训基地挑选自己的另一半时,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用战友的话说,那就是,没有一条狗稀得看上他的! 席维就不明白了,整个作训基地里面,大狗小狗全加上,足足两千条啊两千条,怎么就是没有一只愿意对他表现出友好呢? 看他一眼,然后跟没看见一样不理人的狗,算是好的,大多数狗远远闻见他的气味,就往墙边退,怎么诱哄都不肯上前,如果逼急了,甚至还会呲出犬牙,表露出攻击的意图来。 就连陪同他的基地老教官,也对这种情况摸不着头脑,“我在这里养犬也十多年了,像你这么不招动物待见的人,还真是头一回见。” 这番话说得席维心口瓦凉瓦凉,他确实从小就没什么动物缘,但总觉得那些娇生惯养的小猫小兔见他就跑,根本没什么大不了。 可哪里知道,竟然连彪悍的军犬都是一个样。 也许是他的面部表情太过凄惨,老教官有些不忍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沮丧,可能只是没有碰见属于你的那一只。” 席维笑笑,却掩不住满腔失望。 回到自己的部队上,他不得不苦涩地放弃了军犬计划,但总会不由自主想起老教官的话,也许真有一只能够看得上他的狗,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默默等待着他呢? 每当这样想时,就有名为希望的小火苗,在他心底烧啊烧,烧得他胸口发痒。 尽管席维着实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想要一条狗。 然而就是这么个微弱的小火苗,也让战友毫不留情地给浇灭了。 战友说:“你知道为什么小动物们见了你就跑吗?要不是植物没有脚,它们也会有多远跑多远了。因为啥?你自己说说,你看着兔子的时候,想的是可爱的小生灵还是红烧兔肉?你看着狗狗的时候,想的是忠诚的伙伴还是狗肉火锅?要是你像个大灰狼一样流着口水死盯着老子,老子也跑了!” 席维:“……” 他冤枉,他真的冤枉极了。 也许他确实贪吃,也许他看到动物,确实会下意识想到菜谱方面去,但是他真的没有将这个无法控制的潜意识想法付诸行动的意思。 人且不说,小动物的话,他连一只活鸡都没有杀过! 席维深深叹了口气,海蛎煎的香味从纸袋中溢出,在鼻头处勾来勾去。 他咽咽口水,加快了脚步,心中有着欢喜雀跃。 时间临近傍晚,天色更加阴沉了些,却又在西方投射出一线暗红的影,看上去有些不祥的妖异。 转过这条街,是一块广阔的休闲绿地,绿地对面,就是夏湾市最高级的六星级酒店。 酒店的巨大观景玻璃墙面朝大海,夏湾特有的银绿色海水,为它展露出无与伦比的魅惑身姿。 得天独厚的内外条件,使得酒店房价高昂的同时,其自身也成为了一座奢华的风景名胜,因此,这里几乎是所谓上层名流,唯一乐于下榻的酒店。 有一条大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日复一日趴在休闲绿地的庞大灌木丛中,睁着黑沉沉的眼,默默向那边观看。 它躲藏得非常隐蔽,一身脏乎乎的皮毛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滚满了草枝树叶,这使它看上去,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它安静,非常有耐心,一动不动地潜伏着,就像一座全无生命气息的雕像。 所以哪怕在如此高雅的地段待了这么多天,它也没有被什么人发现过,要知道,都市人,尤其是有权有钱的都市人,对待流浪狗的态度,可说不上多么友好。 当然,这个“没人发现”里面,并不包括席维。 拎着海蛎煎的男人一想到狗,眼底便止不住溢出满满的笑。 遇见它,纯属偶然。 席维心想,那更像是一种潜意识的感觉,事先毫无征兆。 路过那片绿地时,他突然觉得,有什么极为特别、极为重要的存在,就在身旁。 条件反射般,他低头,俯身,趴在地上,从密密的树叶底下往里看。 然后,对上一双沉静的眼。 它就在那儿。 席维眯起眼,每次想起与它的初见,心中便不由自主涌起暖流,好像是碎了一块的镜子,突然间补全了缺口。 当然,狗其实相当冷淡,乍一看,与那些敌视他的动物们没什么两样。 那天,席维一见到狗,立马冲去便利店,买了最高级的狗粮,小心翼翼地讨好。可惜,狗闻都不闻一下。 席维当时正在忙上一个任务,但再怎么忙,每天也会抽时间,去陪伴——或者说,去骚扰狗。 他发现,大狗几乎不离开灌木丛,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钻出来,去公园饮水台旁喝水。 什么,一条狗为什么会开水龙头? 得了,那种按压式的,爪子足以胜任操作,狗可比某些人想象的要聪明多了。 让他心疼的是,狗的食物理所当然来自于垃圾桶。 对流浪狗来说,这是无奈以及必然的选择。 席维很难过,在又一次喂食不果后,他终于忍不住,对狗说:“你为什么宁可吃垃圾,也不吃我准备的食物?我知道你和我不熟,可是,哥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比不上一个垃圾桶!” 狗动动眼珠,认真地打量他一眼。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席维越发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正在吃饭,堵气之下,将咬了一半的包子,扔到狗面前,“你如果只稀罕吃垃圾,那行,这我吃剩下的,不要了,你吃吧。” 其实,扔了包子后,他立马后悔了,肚子里的馋虫果断抗议,席维咽咽口水,心想,草地不算脏,这会儿捡回来,还来得及。 正在他鼓起勇气,打算付诸行动时,狗竟默默伸过头,张开嘴,把包子吞了下去。 吃完,它似乎白了席维一眼,伴随着半饥饿状态肚子的咕噜一声响,某人类男性觉得尴尬异常。 自那之后,狗就不再严格拒绝他的食物了,基本上,不管馒头还是面包,只要席维掏出来的,都是一人一口。 “海蛎煎啊,它一定没吃过。”席维笑着,细心地打开纸袋,轻轻吹凉一些,怕烫到狗的舌头。 然而,却并没有在灌木下看到大狗。 远处,夏湾酒店门前,刺耳的尖叫猛然响起。 “杀人了!” “快来人啊!” “狼……狼咬死人了!” 3、争夺主导权 席维猛然站直身体,拔腿往那边跑去。 他穿过马路上汹涌的车流,三步两步冲到酒店前,只见一辆挂军牌的悍马越野斜斜停在当地,车门大开,旁边倒了个颈部血肉模糊的男人。 夏湾酒店的保安反应迅速,他们十多个人团团围追堵截,手上操着尺长的电棍。酒店内部,还在奔出源源不绝的保安,有几个人,跑步的身姿步伐,一看就是退伍士兵,他们腰上甚至配备了大功率电枪。 近距离下,电枪的威力绝对不次于真正的枪支。 酒店前的一般民众与侍者,连滚带爬逃窜开来,被保安们围在中间的,正是一只脏乎乎的流浪狗。 席维还是第一次看清大狗的全貌,它抖落了用于伪装的草根树叶,一身乱七八糟的皮毛在夕阳下,反映出十分古怪的色泽。 他说不好它是什么品种,冷酷的面部线条,确实有几分像狼,但肯定不是狼,更大的可能,则是某种土狼狗的串种。 然而,它的尾巴却非常特别,长长的尾毛被风吹起,恍惚间,就像水银蜿蜒流淌。 席维心口重重一跳,他突然觉得,这是他所见过的,最为美丽的狗。 保安们互相打着眼色,看得出来非常紧张,他们紧握电棍,向大狗挥舞,不断缩小包围圈。 席维听到,他们的肩上对讲机中有人不断吼叫:“狼也好狗也好,在我们门前伤人,必须将它拿下,死活不论,绝对不可以让它跑掉!” 伤人的狗,不管它有什么理由,落到人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外围,已经有保安端起了电枪。 席维皱紧眉头,看了血泊中的男子一眼,忽然眼神一动,大声喊道:“他还没死!叫救护车,谁会急救,赶紧给他止血!” 保安们一愣,全都下意识往被袭击者看去。 席维趁机冲过去,撞翻两个保安,将包围圈撕出一道缺口。 狗猛然转身,自缺口中一跃而出,席维紧跟着它,风一般跑了。 一人一犬狂冲了两公里,席维首先撑不住了,当然他也没妄想着自己可以跑赢狗。 “停一下!这么跑不是办法,我们先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嘿,狗哥,停下!” 狗转转耳朵,放缓了脚步,胸口只是微微起伏,显然仍有余力。 他们已经跑到海滩附近,边上就是书法广场,广场面向海的方向,是一个不高的悬崖,上方架起了二层的石头亭子,天快黑的时候,没什么人过去。 席维带着狗,跑到亭子外侧,那里有块稍稍突出的岩石,坐在上面的话,很难被人发现。 远处传来警笛声,听上去不止一辆,席维回忆了下悍马上的军牌,摇头苦笑,“住得起夏湾酒店,逮条狗还出动几十辆警车全城搜捕,那位的级别,恐怕不低。” 狗端坐在他身旁,非常平静,像是对这种情况并不感到意外。 “我说狗哥,你干嘛咬他?和他有仇?把嘴张开我看看,吃了人肉没有。”席维有些恼怒,要掰开狗的嘴,他不想它变成一条尝到甜头,今后见人就咬的疯狗。 狗躲开他的手,轻轻摇头,意思是自己才没有吃人肉。 席维看着那双沉静的眼,忽然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理性与智慧,虽然这么形容一条狗很怪异,可他顿时还是放松了下来。 “那个人没死,还有一口气在,他们应该能够救活他。狗哥,不管他和你到底有什么恩怨,咬人都解决不了问题。再说,经过这次后,你也不能那么容易再咬到他了……” 席维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管狗能不能够听懂。 狗在岩石上挪动一下脚爪,眼中划过一丝黯然,它显然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意。 如果是原来的它,一击而中,怎么可能出现失误,没有将目标的咽喉咬得粉碎。 果然,有时候,失去了的东西就是失去,体魄也好,别的也好。 “……不过话说回来,作为一只狗狗,狗哥你的复仇手段,确实比较单一。如果是人类的话,某些情况下,杀人并不是最痛快的复仇方式,听过生不如死这句话没有?人啊,活有很多活法,死也有很多死法。” 席维对着狗说了许多话,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话唠,只是,当谈话对象只能默默看着你时,不知不觉,就说得多了。 狗眨眨眼,耳朵竖了起来,显然对这些话并不是毫不在意。 席维忽然停下,他到底在做什么呀,为什么这样自然而然,就站在狗的立场来考虑问题? 一般人看到同类被伤,不是应该更加倾向于消灭狗么。 也许是因为,这大狗的行为,使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冷静耐心的潜伏,迅猛果断的出击,比起动物的狩猎本能,这更像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 “真可惜,你只是一条土狗,不然,我都要以为,你是军犬了。”并且,还不是一般的守备犬,而是他憧憬已久的,特种军犬。 狗愣了,然后慢慢的,轻轻扫了下自己流苏般的长尾。 席维看着狗,越看越爱,突然心痒得不得了,控制不住地伸手上去,用力弹动了下土狗直楞楞的耳朵。 狗立即沉下脸,伸爪打开他的手,将头扭向一边。 生气了? 席维眨眨眼,凑上去,“不乐意了,你怎么都不叫啊,之前被人追得鸡飞狗跳时,也没听过你叫,真酷,沉默得够可以……要不,就叫你默默吧。” 大狗转动下耳朵,继续沉默,席维直接将这当成同意了。 他一边高兴地叫着“默默”,一边掏出海蛎煎,“有些压扁了,但是味道应该还很不错,默默乖,咱哥俩赶紧分着吃了吧。” 说着,自己先咬了一口,然后递给狗。 狗瞪着他,看都没看送到嘴旁的食物。 “怎么了,吃啊。”席维嚼着嫩嫩的海蛎,心情很是快活,他每次一吃东西,总要比平常快活许多。 狗不吃,反而昂起头颅,挺起胸膛,这使得它的坐姿一下子威武雄壮起来。脏脏的皮毛,土狗暧昧的外表,又哪里掩盖得了通身的王者气概。 这一刻的狗,高傲,威严,即使坐着的身形没有席维高,但席维却觉得,自己才是被俯视的一方。 他愣愣地瞅着狗,忽然福至心灵,意识到了眼前状况的究竟,他知道,不能服软,不能退缩,否则今后的麻烦绝对小不了。 然而,他又看到了土狗眼中,执着与坚持掩映之下的,那一抹温润的琥珀色流光,他想抓住这道光。 似乎只有抓住这道光芒,他才会真正走入默默的内心,让它快乐。 席维的心一下子柔软下来,还有什么事,会比让它快乐,更加重要么。 他笑了,裂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哦,哥俩,当然你是哥,你是我狗哥,是我的默默哥嘛。”男人俯下|身子,轻轻将额头抵在大狗毛茸茸的额头上。 默默的眼神沉静下来,瞳眸中漾起温润的光彩,嘴角一牵,像是露出了微笑。 它舒服地蹭了他一下,掌握主导权这件事,显然让它无比满意。解决了地位问题的大事,胃口自然随之而来,它马上张嘴咬了食物一口。 一个海蛎煎不算大,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吃完了。 身后公路那边,警车已经开过三个来回,没有减少趋势,反而越来越多的样子。 席维皱眉,“看来他们是非要搜出你不可的,不知道那酒店门前有没有摄像头,如果有,我也不能贸然出现,说不定,这时候已经被当成纵狗行凶的主使者了。” 狗静静看着他,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像是在说,连累你了。 席维掏出钱包,里面只剩下一些硬币,还有一张船票。 那是战友给他寄来,执行新任务时用的,和身上这套西装一起。 现在,夏湾酒店方圆几公里范围内,一定已经设下天罗地网,就算他们能够找到空隙,偷溜出去,但各个火车站公路站,也会盘查重重。 一个男人,带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实在太过显眼。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席维叹气,对默默说,“你不晕船吧?” 宝格丽特公主号皇家游轮,正停留在夏湾码头。 这艘世界顶级奢华的巨轮,即将开始为期二十一天的碧海观光旅程,届时,船上云集方方面面的社会名流,还会举行赌王争霸赛与歌坛巨星演唱会。 新任务的目标人物,就在船上,从本心说,席维其实根本不想靠近一步的。 但是现在,没有更好的离开途径,他安慰自己,即使上船,只要不去采取行动,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天已经黑了,席维先用票上船,然后走到甲板上,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解下带着绳子的救生圈,抛入海中。 默默早已跳入水中,看见救生圈,立刻游过去,钻入圈中,两个爪子在边沿处把好,接着用嘴叼起绳索,抖了抖。 席维得到信号,马上开始往上拉。 这也幸亏是他,体格极好,不然,以巨型游轮那种惊人的高度,再加上默默好歹是条大狗的体重,以及救生圈的自重,徒手将它们绞起来,真不是件轻松的事。 他可不敢用船壁上的绞轮,那儿太高了,t望塔上的水手,一眼就能看见。 二十分钟后,默默终于成功登船,席维擦了把头上的汗,低声笑着,“没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我给你解释计划时,好怕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万一把你弄丢了,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默默用湿漉漉的爪子,按按他的手掌,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架势。 席维搔搔头,狗哥真可靠,很有老大的样子,这是反过来安慰他呢。 默默被海水浸湿了身体,席维赶紧脱下上衣,将它裹住,整条狗抱了起来,偷偷摸摸溜回舱室。 豪华游轮条件一流,一个最便宜的舱室,也像星级酒店的标准间一样,什么设施都有。 席维抱着默默,摸到它肌肉强健的大腿,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红碳烤肉,于是,又不怀好意地再摸了几下。 大狗一愣,仰起头,葡萄样的眼睛直勾勾瞅着男人,有些尖长的嘴巴几乎触到他的鼻头。然后,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席维邪恶的心思,大狗扬起流苏长尾,毫不客气地、狠狠地扇了男人脑袋一下。 席维吐吐舌头,摸摸自己和大狗瘪瘪的肚子,船上有免费的自助晚餐,但马上就要到结束时间了,所以他放下狗,简单给它擦了擦,就急急忙忙上去找吃的。 大狗动动鼻子,一身海腥气,实在难闻,它看了卫生间一眼,热水开关沐浴乳瓶盖之类,都是按压式的,于是从身上叼下大毛巾,抬脚走了进去。 4、洗狗狗啦 大狗其实不太会给自己洗澡。 犬类动物一般都是用舌头舔舔,如果身上的毛完全被水弄湿了,则用力抖一抖,可这些方式对目前的大狗来说,都不怎么可取。 它的毛太脏了,脏到它下不了口去清理,再加上海水的苦咸味,只是闻一闻,都觉得快要晕过去。 大狗皱着鼻子,不由怀念起那些在军营渡过的岁月。 训导员真的很细心,很温柔,洗澡梳毛磨牙揉爪子,哪件事情都用不着它费神想,全都照顾得好好。 训练和执行任务时,是挺苦的,但也非常快乐。 后来它年龄实在太大,尽管出任务时一个顶十个,可还是在十五岁那年,被强制退役了,一开始,不是不失落。 还有什么,比迟暮的战士更悲凉,哪怕它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已经迟暮。 退役后的日子,更加舒服。它眼睁睁看着一批批训导员从新丁做到退伍,即使无论谁负责照顾它,都全心全意,尽职尽责,然而,这种波澜不惊的生活,却总是少了分精彩,多了抹忧伤。 可是,即便这种生活,也仍然失去了。 大狗闭闭眼,又挺起胸膛,真是的,洗个澡么,从前那么多困难都克服了,还会被眼前这点儿小问题击倒? 它人立起来,仔细看看淋浴开关,把手在中间,外面一圈标识,红的一半,蓝的一半。 它用爪子轻轻拨起把手,莲蓬中哗一声流出水来,稍稍有些冷,于是,又用鼻子拱拱,往红的那边推推,嗯,温度刚刚好。 淋浴间地方不大,狗在里面,转个身都困难,它卧倒下来,慢慢翻身,让全部毛都被水淋到,又就着四爪朝天的姿势,用力磨蹭背部。 地上的积水一圈圈流进下水道,和泥浆基本没什么两样。 好多毛毛都打结了,光冲洗弄不干净,大狗看看墙上挂着的几个瓶子,立起来,挨个儿用爪子去按。 在毛上搓搓,都能够出泡泡,可是味道真一般,没有训导员给它洗澡时用的沐浴露好闻。 把水关上,随便选了个橘子味的,挤出来一地,先用脚爪磨出泡泡,再打个滚儿,全身就都沾上了。 它就这么给自己洗脸洗耳朵,再弯过长尾,细细地揉尾毛。 虽然不懂,为什么失去意识后,自己就变得不是原本的自己,并且可悲地失去了过去锻炼了二十八年的体魄与技巧,但是,唯有这条长尾巴,让它觉得,一切还没有那么糟糕。 揉尾巴揉得出神,一抬头,脑袋撞上玻璃门,还挺疼的。 这人类用的浴室,实在太小了! 席维走上游轮餐厅时,那里已经基本没什么客人。 食物区里的菜品仍然很丰富,这种级别的游轮,与那些星级酒店的自助餐可不一样,他们是绝对会及时补充食物的。 当然,自助餐不允许打包外带,但一般情况下,避开服务生的视线,偷偷揣些吃的这种事,是难不倒席维的。 可惜今天来得太晚,客人就小猫两三只,不由给某种不良行为增加了不少难度。 席维有些遗憾,本来还想和默默一起吃的,现在只好自己先吃饱,再带着默默的份回去,不然,他们俩都是大肚汉,一件西装外套,实在掩护不了那么多东西。 时间紧任务急,他没了好好享受美食的心思,三口两口填饱肚皮,包好偷偷外带的食物,将衣服挂在手臂上遮挡,就迈开大步往外走。 出门时,正正与一个男人迎面撞见。 那人身量极高,双腿笔挺修长,宽肩窄腰,尤其他有一头豪奢至极的长长卷发,灯光下看上去,竟然如海浪般脉脉起伏,多情流淌。 席维瞳孔一缩,不着痕迹微微垂下目光。 这到底有多不走运,怎么是他。 那人见迎面有人,微微一顿,非常有风度地后退半步,并且体贴地帮席维撑住门,“您先请。” 席维往旁边一让,“不,你先进吧。” 那人笑笑,礼貌地说:“应该先出后进。” 席维一想也是,这也没什么可特意谦让,于是点个头,走过去,从男人身旁错身而过。 他的行动带起了一阵微风,撩动男人的长发,男人深吸口气,不由眯起轻雾迷离的双眼,有些戏谑地笑了。 “看来今晚的食物非常美味,令得人忍不住想尝完再尝。”他的声音低沉美妙,明明没有用到任何音响设备,却偏偏造成一种环绕立体声般的磁性震撼之感。 被发现了? 席维扼制住面红的冲动,赶紧祭起厚脸皮神功,爽朗一笑,“哦,我肚量大,其实还没怎么吃饱。” 这话至少有一半算是实话,哪怕现在很饱,但只要是美味,不加节制的话,他真的就可以一直一直吃下去。 所以席维最羞于前往的地方,就是全天开放的自助餐厅,忍不住一吃一整天什么的,实在太丢人了。 那人好玩似的眨眨眼,和煦袭人,风采万千。 两人就此擦肩而过,虽然实际关系仍是路人,但对彼此的印象,却又比一般路人深刻得多。 席维觉得这不是好现象,他决定在今后的航行过程中,尽量减少抛头露面的机会,用绝大多数时间宅在自己的舱室中,与狗哥腻在一起。 当席维揣着满满的食物,喜滋滋回房时,正好看到了大狗洗毛毛撞脑袋这一幕。 “噗!”某人无法忍耐,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大狗警惕地竖起耳朵,望向席维的眼神中,有恼怒,有凶悍,可席维这时候完全没有接收到大狗的警告信号,他的全副心思都被泡泡狗吸引了。 白花花的,蓬松松的,软乎乎的,它怎么能这么可爱,简直……简直萌呆了! 席维用力咳嗽,微红了脸移开视线。 他真想说,狗哥,卖萌可耻,卖萌可耻啊。 大狗有些不高兴,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看到自己挤在小淋浴间里,弄得满墙满地泡泡的样子,不知道大惊小怪也就算了,竟然还站着看热闹? 哪有人养狗态度这么不端正的,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大狗伸爪子在地上拍了拍,你要么过来帮忙洗澡,要么胆大包天地责备我调皮,要么就干脆去刷浴室。 别笑了,脸都笑红了,当心激动大劲儿岔了气,别笑了,还笑。 席维好不容易平复了心跳,放下食物,脱了衬衫和裤子,进到一堆泡泡中,给狗狗洗澡。 “我看看你弄的什么,哦,橘盐洗发乳,行啊,品味不错。” 狗打了个哈欠,将脑袋搁在他腿上,示意脖子后面自己没搓到。 席维先给狗狗全身按摩一遍,揉搓个够,接着拿起梳子,开始了艰苦卓绝的斗争。 话说这土狗的毛都打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出生起就再没洗过澡,简直脏到无法想象。 他攥着梳子,抓着毛毛根部,一缕缕用力梳。 即使有泡泡的润滑,这项工作也仍旧进行得痛苦艰难,席维累得满头大汗,期间因为不忍心下手,而遭到了大狗无数个鄙视的白眼。 他觉得,大狗如果会说话,一定已经在冲他汪汪咆哮了,那意思很简单:老子都不怕疼,你胡乱心疼个什么劲儿,真是,再用力些行不行?手下没有半点干脆,跟个娘们儿似的。 弄到后来,有几缕腹毛还不得不上了剃须刀,幸好席维不论拿刀还是拿枪,手下都非常有准头,毛毛被削得错落有致,还挺有型的。 至于大狗两条后腿间的特殊区域,他是真的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准备给好好梳梳的。然而很可惜,大狗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死活就是不让他碰。 席维坚持伸手,它就一巴掌给扇到旁边去,眼中带着淡淡的责备,以及被耍流氓后的古怪与无奈。 “默默,你有什么可害臊的,都是大老爷们儿家家,互相梳个毛太正常了,那里也没什么好神秘,男的公的谁都有,又不是没见过。”席维不遗余力地哄劝着狗,就好像他真的给男人梳过毛一样。 帮着侍弄私密处体毛这种事,发生在动物之间也许不需要少见多怪,但是人? 大狗看傻瓜般看了他一眼,背过身去,自己一边吐泡泡,一边用嘴小心清洁。 席维伸长脖子偷看,大咧咧地想,明明是公狗啊,怎么还这么别扭。 大狗突然回头,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只好缩缩脖子,去给狗哥别的地方梳毛。 终于将身上的毛理好,席维感觉自己像刚刚跑完二十五公里百公斤负重越野,眼前有些金星在奇怪地冒,然后一扭头,发现狗狗的尾巴弯了过来,送到他面前,那可真是又粗又大,简直和狗狗身子一样长。 他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倒。 大狗看了看他喘着粗气的胸膛,有些淡淡的不好意思,以及淡淡的感动,于是又把尾巴扬起,悄悄挪到屁股另一头去了。 席维忍不住咧嘴微笑,这家伙,就算一脸大爷像,可咋还是这么能招人疼呢。 他一把捞过长尾巴,开始卖力,却发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狗自己搓过了,还是尾巴本身毛质就不一样,梳起来竟然意外地顺畅。 没几下,尾毛就恢复了柔软润泽,即使上面都是泡泡,还湿漉漉的,手感却仍然好到让人难忘。 “默默,你一定是条非常非常漂亮的犬。”席维抱着狗,这样说道。 大狗摇摇耳朵,显然对自己的外在形象并没有半分兴趣。 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它原本的时候好。 5、抱狗狗睡 好像印证了大狗的想法,当席维将泡泡都冲走后,出现在眼前的,真的是一只相当平凡的土狗。 毛色是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黄,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缺乏光泽,就像一坨沾了水的枯草。 狗长得还算大,骨骼不错,肌肉倒也结实,却有些太瘦。 唯独一双眼睛,像夜空般深邃平静,配上沉稳坚强的坐姿,使它给人以如此英伟不凡的印象。 当然还有那条不同一般的大长尾巴,只是眼下狗还湿着,干爽时,想来应该十分柔软蓬松。 “默默很好看,等长胖些就更好了,我一定会努力,好好喂你,保证喂得白白胖胖。”席维亲了亲狗的鼻梁,没发现它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他将狗用干净的大毛巾包起来,抱到外面,放在地毯上。 带回来的食物被裹在餐巾里,又用衣服盖着,虽然时间有些久,倒还不算很凉,席维将餐巾解开,一一摆在狗面前。 主食是一整块十斤左右的烤牛肉,两根带骨火鸡腿,五条奶酪h龙虾尾,当然奶酪被席维刮去了。 还有二十个青菜豆腐包子作为零食,席维知道狗狗也应该吃些水果蔬菜,包子的形式就挺不错。 唯一发愁的是盐分,似乎不该摄入太多,他最近给它吃的是不是太咸了。 “默默等等,这些都是人吃的,听说对狗狗身体不太好,要不我用水给你洗洗再吃。” 水洗? 狗看看香香的肉和包子,洗完后,那东西狗都不吃成么,难道人还能乐意吃? 大狗瞪了席维一眼,埋头咬下一大口牛肉,用力咀嚼。 席维见它吃得香,摸了摸它的耳朵,心想算了,一顿两顿也没关系,等将来生活稳定了,再专门给它做营养餐吧。 他拿起吹风机,开始给狗吹毛。 哪知道默默吃了一口后,就不吃了,而是将牛肉往他这边推了推。 嗯? 席维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默默,吃啊,都是给你的。” 狗不动口,又把牛肉推了推,黑葡萄样的眼珠定定瞅着他。 席维恍然,“你是叫我也吃吗?” 狗眨动眼睛,像在说是。 席维笑了,觉得狗狗真是太可爱太贴心。 “我吃过了,这些是专门给默默准备的,乖啊,快吃吧。” 狗慢慢沉下脸,这人什么意思,这种给它准备食物的态度,难道当他自己是训导员吗? 它早就决定,再也不要训导员了。 大狗站起身,逼视着席维,它眸光微冷,竟隐隐透出属于上位者的严厉。 叫你吃,你就吃! 悲催的席维这才忽然想起,海滩旁那场人与狗的地位争夺战中,自己是处于下风的那一个。 好像在野生动物群落中,首领先吃完,底下的兽们才能够吃东西,不管这食物是不是首领猎取来的。 但大狗的态度又与那种有些不同,似乎,还多了些对待弱势家庭成员的细心与关爱。 默默推肉给他吃,正是一种爱护和照顾的表现,如果不是他已经成年,说不定还会叼着肉,喂到他的嘴里去。 难道……他被狗哥当成了一只真正的狗小弟? 席维硬生生止住满腔酸涩,泪奔什么的,硬汉绝对不能干。 他一边拿起肉,咬了一口,一边将眼泪吞下肚子里。 狗看他吃了,似乎比较满意,它的脸部线条柔和下来,伸着头,吃他手上的肉。 席维自欺欺人地想,也许大狗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也许只是习惯了你一口我一口的吃饭方式,以为和他相处,就该是这个样子呢? 也怪他不好,从没养过狗,以至于给了默默错误的示范。 再说了,狗狗虽然聪明,可也不会那么聪明的,默默大概只是一条比较奇怪的狗。 “一条奇怪的,愿意接纳我的狗……”席维轻声喃喃,大狗转了下耳朵,继续大口吞着包子。 吃完饭,狗的毛也基本被吹干了,虽然不过是一条土狗,但与之前那副凄惨肮脏的样子,绝对有着天壤之别。 也不知是不是席维的吹风技术有问题,大狗全身上下的毛,都蓬蓬地翘了起来,一整只看上去,就像巨大的圆毛球,或者软软的云朵,或者好吃的棉花糖。 狗只是看了镜子一眼,就嫌弃得头冒青筋满脸黑线,再也不愿意去看第二眼。 而席维则百分百是自家狗狗的顶级花痴一枚,他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觉土狗软糯无比,对它真是怎么看怎么爱。 该睡觉了,男人用力抱着大狗狗蓬松柔软的长尾,傻笑兮兮,用力往床上拖。 狗拿爪子推,推不掉,只好威胁地露出牙齿,示意自己要咬,可惜席□□迷心窍,简直到了悍不畏死的地步,死活就是不撒手。 “默默,一起睡,我们一起睡吧,军犬教科书上说了,人与犬要培养牢不可破的深厚感情,一起睡觉绝对是重中之重。” 大狗翻个白眼,那是对不到一岁小狗使用的招数好不好,它见得多了。 一般训犬员就是依靠同吃同玩同住,来俘虏幼犬的心灵,进而建立一生牢不可破的信赖与忠诚。 但这招对它可不顶用! 席维抱着狗尾巴,可怜巴巴地看着它,那目光,简直就像他才是一只害怕孤独的小狗,如果他有尾巴,这时候一定已经在屁股后头拼命摇了吧。 狗顿了顿,似是轻轻叹了口气,这家伙,也许其实是一头人类幼兽,也说不定。 床么,不过就是大点儿的垫子而已,一起躺在上面,根本代表不了任何事。 大狗踹开席维,自己跃上床铺,在正中间卧下,就像一只巨大的毛绒玩具。 席维咧开大大的笑,小心翼翼爬上床,狗扬起头,呲了呲牙,于是他不敢靠得太近,蜷缩起高大的身体,紧挨床沿躺着。 然后偷偷伸手,卷了丝默默的尾毛在手指上。 这一夜,他睡得十分香甜。 游轮的笛音,在清晨时分响起。 狗动动耳朵,感受到船体离开岸边时,所产生的轻微晃动。 席维把脸埋进它柔软的长毛里,“默默,我们不出去看热闹。” 正如他想的那样,警察并不会到皇家游轮上搜查,船顺利。 二十多天后,他们才会出现在异国的土地上,等辗转回到夏湾,这桩风波恐怕早已被人遗忘。 当然,在此期间,他必须把默默养得油光水滑、白白胖胖,最好将来迎面与那个被咬的家伙撞见,他也认不出来是它。 大狗微微睁眼,看向舷窗外灰沉沉的天。 早该下雨了,为什么还没有下,天气闷热得反常极了。 接下来的白天,席维除了去餐厅弄吃的,其余时间都窝在房间中骚扰默默,大狗不胜其烦,后来直接一爪子扇在他脸上,才使得他好算安静了些。 偷带食物的不良行为非常顺利,尽管因为要和默默一起吃,裹挟的份量多出不少,但席维再没有被抓包过,也再没遇见过那个英俊到极点的男人。 唯一的惊险事件发生在下午茶时段,旁边桌上有个小娃娃,睁着圆溜溜的眼珠,直勾勾瞅着他不动摇。 席维无比尴尬,从小孩儿的角度应该看不到啊,他到底在瞅什么? 正琢磨着要不要把怀里的一大包小点心还回去时,那宝宝突然张开没牙的嘴,呵呵地笑,“狗狗,狗狗!” 席维傻了,第一反应是默默不听话,偷偷溜出舱室,跟着自己到餐厅里来了。 大事不妙。 他赶紧到处张望,一边焦急地寻找,一边心中还隐隐透着甜蜜。 大狗狗表面上对自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他的嘛。 然而,找了半天,他却只能失望,默默根本没有偷偷跟在他身后,跑出来。 小娃娃的母亲非常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这孩子,可能又是动画片看多了。来宝宝,叫叔叔,不是狗狗。” 小娃娃疑惑地看看母亲,又看看席维,瘪着嘴,不说话了。 席维趁机落荒而逃,心想,该不是和狗哥滚了一晚上床单,身上哪里沾到狗毛了吧。 夜幕降临后,游轮已经行驶到非常深入海洋的区域,奇怪的是,天气不但没有凉爽,反而更加闷热。 但就是这么不舒服的环境,也仍然阻挡不了人们的热情。 顶层甲板的演奏厅内,天王正在举行小型音乐会,他随意地哼起小曲,音符闪着光般叮叮咚咚跳跃在晚风里。 席维和默默没有去,而是卧在舱室的地毯上,看游轮私家频道的转播。 忽然,大狗猛地站起身体,眼睛直盯着脚下的舱板,目光中满是警惕。 “默默,怎么了?”席维刚刚撑起上身,地板就一下子倾斜过来,将他往一侧墙壁甩去。 默默窜过去,用身体倚住他,席维趁机抓住墙上的把手固定身体,告诉大狗自己没事。 船体倾斜成这个样子,难道撞上了什么东西,可是没有听到巨响,也没有感受到强烈的震动…… 就这么一转念间,哗啦一声,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就像天上有人用巨大无比的盆在倒水,水打在舷窗上,简直像瀑布一样。 “暴风雨?”席维皱眉,觉得这有些不正常,他招呼大狗,“默默,不能呆在房间里,我们上甲板。” 船体剧烈的倾斜,在就要变成九十度直角时,又猛然摇晃回来。 天花板与地面拼命打转,没有被固定住的零碎物品四处飞舞,走廊中一片狼藉,头顶上方传来人们的隐隐尖叫。 因为天王的关系,乘客大都集中在上层,席维与默默敏捷地在走廊中跳跃,几秒钟时间里,就冲到了楼梯口。 楼梯并不是全封闭的,在上方转弯处,设有一个露天的小小观景台,摆着几张白色的休闲椅。 这时候,连接观景台与楼梯的舱门,被不知什么东西猛然冲开,粗大的水流涌了进来,楼道里顷刻间就像在被工业用的巨大水枪冲击一般。 席维想都没想,突然横过身子,用自己的胸膛挡住水柱,将大狗护在身后,那巨大的力量轰击在他的肺部,使得他眼前一阵金星直冒。 狗一愣,眼中射出恼怒的光芒,它大嘴一张,叼住席维的腰带,脖子用力一甩,后腿轻轻一蹬,在墙壁上连跳两下,竟然避过了水柱冲击的角度,叼着高大的席维,窜进了上层楼梯。 席维的脸正好朝外,在模糊晃动的视线中,似乎看见一条又粗又长,好像十多层楼房那么高的巨大黑影,狂暴抽击向海面。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船体还在不断摇晃,体积如此庞大的游轮,要想像玩积木般这样摆弄,十二三级的台风都做不到。 可他们现在,却真的好像一盒被胡乱搅动的豆子,乒乒乓乓乱蹦。 大狗毕竟营养不良,太瘦了,跳上来后,就有些叼不住席维,不由自主松了口。男人和狗滚成一团,席维甩甩脑袋,双腿用力,倒吊绞在墙边的铁艺装饰柱上,双手抱住大狗,好歹稳定了身体。 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属于上层甲板,由一道带顶棚的强化玻璃幕墙与外面真正的露天甲板分隔开来,斜上半层高的地方就是演奏厅,里面响起一阵阵惊恐的鬼哭狼嚎。 突然,厅门打开,一个人影极快冲了出来,口中大喊:“关门!” 几名船员赶紧将厅门自内关上,同时,玻璃幕墙缓缓升起。 狂猛的风一下子吹了进来,汹涌的水倒灌而入,就像外面已经变成了一座水世界。 那人在起伏跌宕的甲板上轻灵奔跑,一眼看到席维和大狗,他的脚步微微一顿,似乎叹了口气,接着毫不迟疑从幕墙下面滑行出去,钻入暴风雨里。 席维瞪大眼,这是干什么,不要命了? 大风迎面拍击上人脸,席维不得不眯起眼,眼皮上却突然有剧烈的白光闪耀,空气中密集的电荷反应,刺得人皮肤麻麻地疼。 几乎同时,耳边炸开惊天动地的雷霆巨响,席维和大狗全都一阵头晕目眩,心脏疯了般狂跳。 这浩大的天地之威,足以将所有生灵震慑当场。 席维迷迷瞪瞪地想,刚刚,好像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恐怖场景。 那个人,站在船首,被粗大的雷霆之柱给……劈死了。 “宝宝!”一道撕心裂肺的女声突兀刺入耳中。 大狗炸着毛,一直将脑袋钻进席维怀里,这时候猛地抬起头,往声音来处望去。 演奏厅外的妇婴休息室,面朝船体横向外沿,不远处就是护栏和大海。 此时室门扭曲变形,已经完全敞开,不知是因为玻璃幕墙升起,巨大的狂风直接席卷过来,还是因为船体剧烈摇晃的缘故。 年轻的母亲倒在地上,身上好像被重物压住,她的口腔中灌满了风,只挣扎着叫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狗圆睁双眼,两道琥珀色的光芒,探照灯般扫向浪高超过二十米的险恶大海。 几乎一瞬间,就捕捉到了一只露出水面的,小小的手。 那是,人类的幼崽。 6、在一起的信仰 会死! 大狗什么都没有想,它挣脱席维的怀抱,顶着狂风,像一支离弦的箭,只用了不到半秒的时间,就越过护栏,直直投入狂暴的巨浪里。 “默默!”席维放声大吼,一个翻身屈膝落地,紧接着手脚并用爬到船舷边上。 就这么会儿功夫,大狗已经叼住了小娃娃的后颈,在浊浪滔天中,奋力挣扎着抬起头来。 一片漆黑的海上,雨幕模糊了天地,只有它的双眼,散发着温润璀璨的光芒。 即使距离如此遥远,席维却仍然懂得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想要表达的含义。 它在说,救这个小娃娃。 席维立刻抛出带着长索的救生圈,大狗在巨浪中,拼命游过去,把小娃娃放到救生圈的圈眼中,又用嘴咬住长索,在他身上缠绕了好几圈,固定住,免得他因为人小,从救生圈中滑脱。 在这个过程中,席维一直紧紧咬住嘴唇,咬得尝到了自己的血腥气。 大狗每做一个动作,就要消耗相当大的体力,它每在大浪中多挣扎一秒,就和死亡的距离多接近一分。 如果,它力气用尽,如果,它坚持不住了,如果,海水灌入它的鼻子,涌进它的口腔…… 更别说,海中好像还有着什么别的东西,在暗暗窥视。 席维从没有过如此恐慌,如此焦虑,每一秒钟渡过,就好像一年那么漫长。 大狗终于绑好小孩,席维两腿微曲,双脚钉子般撑在地面上,手臂上的肌肉贲张纠起,他使出所有的力气,疯了一样往上拼命拉扯。 在非常短的时间内,他就自暴风雨中将小孩抢救回来,当游泳圈入手之时,他甚至来不及看看小孩的情况,便转身飞奔,将孩子解下,交到年轻母亲手中。 微一迟疑,他又把变形的休息室门推回去,牢牢卡在门框里,免得他们再被摇晃的游轮甩出去。 接着,他拿起游泳圈,心急火燎地跑回船舷,然而,黑沉沉的浊浪汪洋上,又哪里还有大狗的影子。 “默默——”席维大叫,风吹雨灌,他眼睛都睁不开了,巨浪翻腾得犹如只有在地狱里才能见到的景象。 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那只一身骄傲,又别扭又不理人的大狗,已经哪里都找不到。 “默默……” 席维用力甩出游泳圈,徒劳地看着那个红白相间的小点,在浓重的黑暗中,无助漂荡。 他死死抓握护栏,猛然抬起眼,抿紧了坚毅的唇角,“默默,别怕。” 他说,默默,别怕。 然后一纵身,毫不犹豫跳入了船外那无边无际的惊涛骇浪里。 冰冷的海水瞬间吞没了席维的身体,到处都是混沌的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 耳朵里灌满了风浪声,脑子嗡嗡直响,使人立刻失去了方向感。 席维用力划动四肢,勉力挣扎着将头探出水面,长长喘了口气,却发现他已经连游轮上探灯的光芒,都看不到了。 这时候,暴风雨似乎小了些,但浪涌仍然凶猛残暴,在大自然恢宏的力量面前,无论人还是狗,都极为脆弱渺小。 也许他根本没有找到默默的可能,几分钟的时间里,他们就会被无法抗拒的巨浪,带到几百米,甚至上千米之外。 庞大的狂水之力,挤迫他们的胸腔、心脏,然后在他们筋疲力竭时,将他们毫不留情卷入沉沉的海底。 而更大的可能则是,在被水溺死之前,他们就被浪涌压力逼出肺部所有的空气,急剧缺氧而死。 席维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一定要挺住,同时在心中祈祷,默默也一定要撑过去。 海浪涌动很有方向性,只要坚持住,他们被冲到同一个地方去的几率是非常大的。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他的心脏一阵发麻,一种强烈到极点的危机感,直直窜入脑海,那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的经历,所形成的第六感。 一旦出现,就意味着必死的危险近在眼前。 席维勉力睁眼,看到影影绰绰间,竟像是有一座巨大的建筑耸立在前方。 这里是深海啊,怎么可能有建筑物存在? 那东西巨大无比,左右都看不到尽头,比起房屋之类,它更像是一堵绵延万里的墙壁。 席维用力甩头,张大被海水刺激得疼痛无比的眼,快速观察。 在这么大的浪涌中,他看不到墙壁的形态颜色,只能通过水撞击在上面后,被反弹回来的状态,估算出来它的高度。 高,非常高大,现在的风力下,浪高起码三四十米,而反弹的浪尖全部向内,说明墙壁至少高达五十米。 几秒时间里,席维已经被水流带着,直撞了过去。 他无法控制身体,整个人拍在墙面上,差点背过气去。 即便如此,他也仍然奋力摸索,希望找到可供利用的踏脚点。 然而,却什么都没有。 不是说墙有多么光滑,而是说,除了一种怪异的阻力感,他根本什么都没有摸到。 没有颜色,没有形体,不存在什么墙壁,他的面前只有一种无形的怪异力量,将所有到达它面前的东西,统统反弹回去,而它自己,却又并没有任何具体的形态。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海浪不断被弹回,在暴风的作用下,又不断撞击墙壁,于墙根处形成力量惊人的连绵漩涡群。 席维抓不住可以固定自身的东西,在这如同粉碎机般的漩涡力场中,他被搅动着,一次又一次撞击在墙壁上,眼见就要不行了。 没想到,他最后的结局,竟然是活活被拍成一张肉饼么。 席维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想着那些用大板子拍打出来的手工奶汁肉饼,会不会过去吃得太多了,所以现在遭到了报应。 思绪飘渺,他又想到了默默,它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也是相同的遭遇,那他们还真是有缘分,只可惜,人肉饼和狗肉饼,都要便宜了海里的鱼鳖虾蟹去。 早知道这样,他们当初真该再多吃些海鲜,好捞回本来。 突然,肩膀上感到一阵剧痛,有什么锯齿状的东西,咬住了他的整个肩头,正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大力,将他往海底拖去。 “默……”席维只来得及叫出半个字,就不得不屏住了呼吸。 尽管肩膀被咬得鲜血淋漓,浸透海水后,更是疼痛无比,但这点儿小事,却根本浇灭不了他心中的狂喜。 默默,是默默,它没死,它来找他,他们又在一起了。 大狗用力划水,拖着席维往下游,海水中能见度非常低,席维什么都看不到,唯有狗眼中的淡淡光华在陪伴着他。 席维心中一紧,默默的眼睛黯淡了很多,它一定已经非常疲劳了。 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席维尝试着摆动身体,尽管全身上下迟钝得就像根本不属于自己,但他还是拼命蹬腿,顺着大狗的力道往下潜水。 他根本没有考虑过,氧气不够了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全心全意信赖着这只才认识几天的犬。 大狗翘了翘嘴角,更加用力摆动自己的长尾,水流哗哗被扫到身后,它竟然比鱼还游得快些。 身体早就没有力气了,四爪都开始抽筋,只是一贯以来决不放弃的精神意志,在支持着它,不断苛责着这具不算强壮的身体,压榨出本来应该并不存在的潜能。 它知道,必须找到那里,因为它隐隐觉得,水底下一定有脱离险境的出路,而那是他们唯一的逃生机会。 往下,再往下,越来越深,就在一人一犬都陷入缺氧状态时,一股怪异的洋流之力,突兀出现,他们被裹挟在这股洋流中,飞快地涌了出去。 席维失去意识前,模糊感到,那是一个大洞,原来无形墙壁的下方,竟然有着这样一个洞,能够连通到墙壁的另外一面去。 阳光照在脸上,晒干了上面的水分,只留下白花花的盐粒,煞得皮肤上的伤口生疼。 席维□□一声睁开眼,好半天才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费力地扭动脖子,往左肩上看,大狗刀锋般的犬齿深深插进肉里,挂在他的锁骨上,竟然紧咬到现在都没有松口。 而他自己也强不到哪里去,右手里还攥着半截狗尾巴,握得死紧。 还好,不管怎样,他们俩仍然在一起。 “默默,默默?”男人小声招呼它,而狗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唯独胸膛在急剧起伏喘息。 席维的心口一下子缩紧了,他顾不得疼痛,将自己的肩膀挪出默默的嘴,翻身看它,发现大狗浑身都在微微打颤,鼻头滚烫。 它消耗太大,已经累得全身抽搐了,而且还严重脱水。 席维焦急地四处查看,发现他们被冲到一座荒岛上,岸边都是很小的沙滩和大块大块的礁石。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绿色,有树的地方,应该就有淡水。 把默默一只狗留在沙滩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心的,默默如今没有反抗能力,万一这个岛上有其它兽类,难保不拿它填了肚子去。 席维挣扎着爬起来,一阵头晕目眩,肩膀的伤口深可见骨,他也流失了相当多的血液。 深吸口气,小心地背起大狗,高大的男人一步一步,往树的方向走去。 7、荒岛求生记 踉踉跄跄爬到小树林附近,席维才发现,那些都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树种。 在特种部队时,他们开设了野外生存课程,对世界上大多数常见动植物都有涉猎,然而眼前的植物,却完全不符合他记忆中的海岛植被特征。 “默默,我们到底在哪里啊。”他自言自语,想起没有尽头的墙壁与墙底的大洞,隐隐觉得,这里与他所熟知的世界,恐怕会有非常大的不同。 眼前的树木都很高大,又具备相当的韧性,有些像矮粗些的椰子树,席维看了看,树顶上并没有挂着果子。 倒是旁边有几棵小小的灌木,叶子间挂着模样奇怪的口袋,看上去像大个的猪笼草,也不知道这些口袋是不是果实,可不可以食用。 树林中静悄悄,没有走兽活动的痕迹,就连鸟鸣都没有一声。 席维走了一百米左右,就穿出树林,被一座岩石山挡住去路。 他不死心,侧耳静听,失望地发现,附近并不存在地表水源。 这应该是一座生态环境单薄脆弱的小岛,连只像样的野兽都供养不了。 虽然一定程度上安全了,他们不用担心被吃掉,但同时意味着,他们吃掉别物的可能性也相当小。 “暂时只能依赖植物,身体好些后,也可以下海捕鱼,但是,那些果实中,有足够的水分么。”席维放下大狗,担忧地摸了摸它,去摘下猪笼灌木上的一个口袋,谨慎地闻了闻。 没有什么味道,掰开看看,口袋里面是些红亮的果冻状膏体,十分好看。 也许不是能吃的东西,但默默必须补充水份,席维咬咬牙,把嘴凑上去,他得先试试,有毒的话也只能认了。 忽然,一条毛乎乎的尾巴打在他头上,阻止了他这不恰当的行径。 席维大喜,丢开果实扑到狗身上,“默默,你醒了。” 大狗艰难地动动眼珠,那副虚弱的模样,立刻揪得席维的心疼痛不已,“默默,你怎么样,哪里难受?” 大狗勉强用尾巴扫了男人的手一下,安慰他,自己不要紧。 而后,它尾巴转了个方向,指着不远处地上的一块大石头。 席维一愣,“你要我搬开石头?这下面有水?” 大狗闭上眼,急促喘息,像是确认。 席维赶紧爬过去,顾不得左肩疼痛,两手搂住大石头,腰背使力,将石头整个移开去。 石头下面并没有水,而是一汪像墨水般的东西,散发出古怪到极点的味道,按照常识来说,绝对不应该能食用吧。 席维迟疑了,“默默,你确定,你要喝这个?” 大狗似乎也皱了皱鼻子,但还是张开了嘴。 席维信任它,摘下一片大叶子,盛了些墨水,送到狗嘴里,看得出来,大狗也是捏着鼻子在喝,还一连喝了三大叶子。 狗喝完后,用嘴拱了拱席维的手,示意他也喝,就沉沉睡了过去。 席维摸了摸它的鼻头,发现不是那么干热了,呼吸也平稳下来,不由安心许多。 狗哥不愧是狗哥,真厉害,这么隐蔽的好东西都找得到。 席维美滋滋地喝了口墨水,却陡然脸色剧变。 他用力捂住嘴,才把那口东西咽下去,墨水下肚后,他又恨不得把肚肠都给吐出来。 臭,太他妈臭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臭的东西! 据说狗狗的嗅觉灵敏度是人类的几万倍,狗哥闻着这么臭的东西,都吃进去三大叶子的量,简直太勇敢了,同时说明,这也真的是好东西。 席维忍着恶心,也吞下去三叶子,然后抱着肚子在地上苦不堪言地翻滚了会儿,一边反胃一边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狗先睁开眼,它是被雨给浇醒的。 天上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清透温柔,狗张大嘴,畅快地喝了几口,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 说起来,席维其实比它伤得重些。 它疲劳脱水虽然凶险,吃些好的也就补回来了,还会因为突破自身极限,在体能上获得更大的成长。 而席维就有些麻烦,撞击在墙壁上那么多次,其实使得他的肌肉和骨骼都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损伤。这种身体状况,还能够背着它找水找药,只能说明这个人的韧性和承受能力好得有些过头了。 简言之,像只打不死的小强。 大狗拿爪子按了按席维的脸,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弟还算有一定的可取之处。 看他还要睡一段时间,大狗叼起他的后颈,将他拽到岩山下的凹陷处避雨,然后扒开他的衣服,先抖干自己身上的毛,再用尾巴给他简单擦了擦身体。 肩头上的咬伤很是狰狞,泡了水后看上去,就是一片白惨惨的骨头白惨惨的肉。 尽管是为了救他,但真的咬得很重啊。 狗伸着火热的舌,仔仔细细给他舔了舔,又转身出去,皱着鼻头含了口墨水,回来小心涂在他的伤口上。 处理完最显眼的外伤,大狗开始用肉爪子按席维身上的其它地方,感受着爪子下强壮的骨骼,健康的肌肉,对反馈回来的结果比较满意。 没有明显的骨折,皮下虽然有大面积出血性损伤,但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恢复了。 内脏方面不大摸得出,不过有奇怪的药水滋补,再加上这吃货嘴壮,想来至少肠胃是异于常人的发达健硕,大概抗打击能力也会很强吧。 真是个叫狗安心的家伙。 头顶上传来啵啵几声轻响,狗动动耳朵,决定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岩石山比较陡,但参差不齐有很多落脚的地方,攀登这种小山,对大狗来说根本算不上有什么难度。 它三跳两跳,来到山顶,发现在细雨纷纷中,一排排车轮大的雪白蘑菇,极快地从石头上冒起。 蘑菇长得非常奇怪,就像一个个巨大的海螺状盘子,内部凹陷,向天张开承接雨水的大嘴。 这景象其实相当好看,远远看去,仿佛一簇簇盛放的纯白花朵。 大狗疑惑地歪歪头,它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蘑菇,不过闻起来味道却很不错,应该挺好吃吧。 小弟那么贪嘴,给他带些回去。 狗等了等,蘑菇盘子被雨水滋养着,开到最大时,它才过去咬断根部,侧着脑袋小心叼着,慢慢回到山下。 想着一朵不够,它又来来回回多摘了几朵,都靠着岩石边,盘口朝上放着,好叫它们继续承接雨水。 忙完这些,大狗有些累了,捏着鼻子,再到树林中喝了些墨水后,它抖干净身上的雨滴,团起暖呼呼毛茸茸的大身子,依偎着小弟假寐。 雨停时,席吃货恢复了意识,饿得前胸贴后背,迷迷瞪瞪间,好像看到喷香的虎皮肘子近在眼前,于是脑子一傻,啊呜张嘴咬了上去。 唔?肘子怎么没剃毛? 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就见默默鼻头对鼻头,趴得离他非常近,而那双沉静的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古怪和迦弧 大狗像是在说,下嘴的那个,不应该是我吗,怎么你反而抢先咬上了,咱俩到底谁是狗? 席维尴尬不已,赶紧松口,讨好地给默默揉揉肉爪子。 “啊,衣服怎么开了,肩膀上都是墨水……是你照顾了我吗?”男人傻乎乎地看着狗狗,心中涌起一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大狗将头扭向一边,装作听不懂他说的人话,唯有一双尖尖的耳朵,在惬意地动来动去。 席维一转眼,又发现了岩壁外那一溜儿整齐放着的白白胖胖大蘑菇,一看就知道,是谁为谁而准备的。 “狗哥……”他眼中突然非常酸胀,赶紧把头埋进大狗柔软的长毛间,借以隐藏起自己的脸。 狗好像笑了笑,爪子蹭了下席维的脑袋,示意他别撒娇了,赶紧吃蘑菇去。 席维喝了蘑菇盘子里的淡水,再简单梳洗了下,好算清爽了些。 白蘑菇生嚼,有种吃奶油的感觉,入口即化,喷香芬芳,但却没有奶油的腻,真的非常爽口。 车轮那么大的蘑菇,席维和大狗各吃了三个,抱着肚子撑得直喘气。 但是太阳出来后,岩石山上就没有这种海螺蘑菇了,席维爬上去后,不死心地扒着石头缝找,还是一无所获。 倒是大狗,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像是发现了什么,一直走到岩石山外沿,站在山边,向下张望。 石山边缘,其实是一座险峻的悬崖,这里已经是小岛另一侧的尽头。 悬崖犹如刀削,与海面足有几百米落差,高得叫人眼晕。 和沙滩那边相对平缓的海浪不同,此处水色深蓝,浪潮汹涌,崖底说不定还有暗礁,一看就凶险得很。 席维摸着狗的背,“默默,不管下面有什么,都太危险了,最好不要去。” 大狗转头看他,难掩眼中的好奇。 之后,席维解下腰带上的多功能军刀,用上面的小凸透镜生着了火,一人一狗的伙食质量,便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海中有许多肥美的鱼,还有傻乎乎的螃蟹,它们长得非常大,攻击力很强,但席维和默默都身手一流,随便就能抓到不少,烤了之后,别提味道有多美。 如果墨水不是那么臭,蓝海白沙的荒岛生活,算得上惬意无比。 不过,他们被困在这里,总归还是相当麻烦的。 正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十分古怪的事。 席维在墨水旁的岩石下面,看见了一张压着的字条。 那上面写道:你想得救吗? 席维背后一凉,将纸条攥得死紧。 8、见鬼的任务 关于逃离荒岛,席维也考虑过许多。 因为暴风雨和巨浪的缘故,他无法得知自己此时究竟身处于大洋中的什么位置,也不知道附近是否有飞机或者轮船的航线,可以碰巧发现他们。 但是无形墙壁与墙底大洞,以及岛上种种奇异植物的存在,令他隐隐觉得,也许他们的所在,是比汪洋大海中的小小荒岛,更加麻烦的地方。 这种情况下,贸然游泳出岛,显然是不明智的。 可那并不意味着他就甘心当一辈子野人,做新时代的鲁滨逊。 能够获救,当然梦寐以求,然而,为什么偏偏是出现了这样一张诡异的字条? 大狗也看到了纸条,它抬起头,疑惑地望着席维。 “别担心,没事。”席维勉强笑笑,安慰大狗,却止不住深深蹙起眉头。 纸条上的笔体,他非常熟悉,那是战友的手书。 问题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荒岛上,他是如何找到他的,又是如何悄无声息来到这里,将字条压在石头底下的? 如果真的来了,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写什么纸条。 而且,他很肯定,这个岛上除了他和默默,没有别人活动的痕迹。 岛就这么大,上到山顶后,更加一览无遗,无论从天上来还是海上来,他们都不可能发现不了。 这座小岛,唯有一处地方,是他们没去看过的,就是那个深深的悬崖底,默默曾经对那里非常好奇。 难道……战友躲在崖底? 席维觉得这个想法实在荒诞无比,但那里也一定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默默,我们到崖底看看,小心些。” 大狗竖起耳朵,很是兴奋的样子。 悬崖太高,也太陡峭,要想到达另一面,只能沿着岛屿,从海中游过去。 小岛虽然不大,但环绕半个圆周,也是一段不短的距离。 席维和大狗一起游,越接近悬崖下方越是吃力,这边海□□,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水中遍布暗流,还有尖锐的礁石,稍不留神,就会被划伤身体。 大狗在前面开路,让席维抱着它的尾巴,拖着他游。 好不容易游到地方,才发现,原来悬崖下面,竟存在着一座天然石洞。 洞的一半被海水淹没,呈葫芦嘴状,里面的空间比外面大很多。越进入洞窟深处,海水越浅,而尖刀般的礁石则更加密集起来。 席维叫住大狗,背起它前进,他可不想狗狗的脚爪被石头划伤,他是人,好歹还穿了鞋子呢。 洞窟内一片漆黑,大狗眼睛中放射出温润的光华,竟能够微微照亮前方的路途,席维充分展现了狗狗花痴的风范,非但不觉得奇怪,反而因为自家狗狗厉害,而高兴得找不到北。 走了许久,终于来到尽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具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骸骨。 席维猜测,以这巨洞的大小,很可能此处不是山腹而是岛腹,那骸骨又有多大呢,它甚至撑满了,这仿佛有好几个歌剧院加起来那么宽广的洞窟。 巨鲸在它面前,都只能算小鱼一条。 他敢肯定,这绝对不是地球已知的任何一种生物遗骨,也许是什么早已灭绝的远古巨兽吧。 大狗跳下地,端端正正坐到巨大的尸骸面前,微微眯起了眼。 从洞窟尽头,凭空吹来一阵风,吹动了狗长长的尾,尾毛在黑暗中轻柔拂动,泛起狼青色的幻影。 大狗的形体,不知怎么,发生了微小的转变,好像要脱去毛绒蓬松的表象,还原为一只彪悍干练的军犬。 席维从呆愣中醒过神来,他刚刚甚至有了种错觉,那阵阴风,竟像是狗狗被那早已死去的巨兽,给轻轻地吹了口气。 他忽然慌了,连滚带爬扑上去,一把紧紧抱住了大狗的脖子。 “哥,不要走!” 大狗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这傻小子,它能走到哪里去? 席维用力蹭它,“默默,这里阴森森的,我……我害怕,不是,我是觉得会有危险。咱们赶紧出去吧,你以后也不可以自己跑来这里玩。” 大狗满脸古怪,什么跑来玩,当我是你这个傻乎乎的小吃货么。 它打个哈欠,似乎对骸骨并不太感兴趣,并且看上去也没有再来一次的意思了。 他们原路返回,快到海滩时,大狗忽然加快速度,抢先上了沙滩。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海滩上竟冲上来了一条巨大的死鱼。 它不是普通的死鱼,而是一条被烤焦了的鱼。 席维不知道它的品种,三米多长的身子,在深海中也能算得上是不一般的体积。 而且,究竟是谁烤了这样一条鱼,还是整条烤的,并没有出于方便操作的理由切分开来,实在值得深思。 难道附近有人类活动,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可以脱困了? 又或者,那其实是战友干的,他不在远古巨兽的藏尸洞中,是不是因为正巧要出外捕鱼? 席维不知为何,觉得以上推测全都很不对劲,这死鱼的存在本身,就给他一种诡异不安之感。似乎冥冥中,他已经想到了什么问题的关键,却又总是想不真切。 面对硕大的烤鱼,这是第一次,他有了现成的食物,却提不起来吃的欲|望。 从遭遇暴风雨开始,到漂流荒岛后的种种,他们的经历处处都透着古怪, 而默默此时的行为,则更加怪异无比。 它竟然跑去叼了大树叶,盛着墨水,洒在死鱼的腮上面。不论席维怎么阻止,就是执拗地这样做,而且还责怪席维不肯帮忙。 “默默,但这鱼已经死了,死了啊!” 离水状态,焦炭成这个样子,在大太阳下暴晒,如果还不死,那它到底是什么鱼? 大狗拍拍大鱼,歪着头,扫了下尾巴,眼中似有深意。 席维额头冒出冷汗,不安惴惴的感觉更加强烈。 他勉强笑笑,“默默……如果鱼真没死,那……那就泡泡海水吧。” 正打算把焦鱼往海里拖,结果默默还不同意,反而给了他一尾巴。 席维没法子,只好僵手僵脚,跟着大狗一起弄墨水泡鱼。 一边帮忙他一边拼命往好处想,世界上绝对不存在那种不科学的东西,鱼绝对是死透了,而默默一个劲地浇墨水,也许……也许其实是在制作腌墨鱼? 他苦中作乐地琢磨,哪怕是药膳吧,墨水鱼也实在太难吃了。 天黑时,他们把焦鱼拖回树林,放在距离岩壁凹陷不远的地方,便于看管,以防万一大鱼被别的什么东西给吃了去。 席维其实根本不情愿这样做,如此巨大的死鱼,光看着那焦黑一片的死鱼眼,他就渗得慌。 在搬运过程中,默默出力最多,就算席维再怎么自我麻痹,也觉出狗狗有些奇异了。 三米多长的大鱼,足有五六百斤,大狗叼着它的尾巴拖动,竟然走得轻轻松松,而且,“那个,默默啊,你觉不觉得,你好像长大了些?” 在游轮上时,土狗的肩高也就六七十厘米,但刚刚走在沙滩上一比较,它的耳朵尖尖,已经快赶上他的胸口高了。 此时的默默,简直像头小牛犊一般,还不算它的尾长。 它什么时候长了个头,他怎么都没发现。 听到疑问,大狗眨眨眼,忽然人立起来,一只前爪搭在席维肩膀上,另一只爪子拍了拍他的胸膛,发出砰砰的沉闷响声。 它直直看着他,像是在说,你也结实了许多,只是现在没有镜子,你自己看不到罢了。 席维释然,傻乎乎地挠了挠头,“这样啊,我都没有留意,可能最近咱俩吃了很多奇怪东西的缘故吧。” 大狗点点头,拱了下他的鼻子,安慰他一切都好,别紧张,它会照顾他的。 席维被自家狗狗撑腰,胆气顿时壮了许多。 就是,根本没什么可害怕,这个世界一定是科学的。 凭空出现字条,并不代表战友变成了诡异莫测的幽灵,他也许只是运用了他所不知道的科技手段罢了。 那个混蛋,尽是弄些奇奇怪怪的任务给他,又不解释清楚,害他这坚定的无神论者都有些疑神疑鬼了,果然,他们俩根本合不来,在部队中时就是这样。 席维看向墨水旁边的大石头,那里不但出现了新的字条,竟然还多了一只笔。 他啧了声,拿起来,看见纸上面写道:继续执行任务,我就接你回去。 席维气不顺了,提笔回信:我不给你干了,你就真眼睁睁看着我死在这里? 写完,啪一声把纸条拍在大石头上,他倒要看看,这字条能出现什么超自然的变化。 然后,一阵狂风刮下来,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抓起纸条,又呼一声飞上天去。 席维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明月当空,那竟然是一只肥胖的鸟,眨眼间就飙升到肉眼不及的高空中去了。 大狗抬爪,搭住席维的肩膀,和他一起仰望,好像在说,你看,没什么好怕的,别自己吓自己。 席维自嘲一笑,真是的,自从退役,由战友充当介绍人,他开始自由佣兵的行当后,都快被那些不靠谱的任务给弄神经了。 不一会儿,肥鸟竟呼一声又飞了回来,将一张新的字条甩在他的脑门上。 席维愣了,鸟长得那样圆,怎么速度竟然这样快么。 他打开纸条一看,都气乐了,那上面写道:说不给干就不给干,你到底有没有职业素养?我都接下任务了,这一行最讲究诚信,突然反悔,那老子还做不做人?你不给干,就在岛上安心当个野人吧,别回人类社会了! 席维怒冲冲地回信:你还有脸说,你给老子介绍的,都是什么活?偷古尸、掏福尔马林眼珠子、给大尾巴仙儿庙搬砖头,妈的,结果一晚上突然出现上百只死猫狸子,老子还得挨个儿挖坑把它们给埋了,我问你,这算哪门子的人类社会工作?告诉你,老子是需要钱,但这种事情也真他妈干够了,你要是还非得让我给你卖这种不是人卖的命,老子就跟你绝交,在岛上当一辈子野人也好过认识你了! 鸟送信,回信。 战友写道:那是两码事,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傻大兵,咋还忌讳这种东西,我那时候不是想着,这种活来钱快么,哪个知道你一吃货,竟然胆子这样小的。算了,下次再有活,你自己看好了任务内容,害怕的就拒绝别做嘛。不过话说回来,已经接下的任务,一定得继续下去,而且目前这个任务也没有任何不好的色彩,更应该积极完成。还是那句话,答应给干才接你回去。 席维:以前还好说,但现在情况变了,任务没法子继续做,那个目标人物,他已经死了啊。 战友:没死,游轮遇上风暴,返回夏湾,他下船了。 席维:怎么可能没死,我亲眼看见的! 战友:没死。 席维:死了。 战友:没死。 席维:死了。 肥鸟飞来飞去,大狗都替它觉得累的慌。 最后,不知是不是肥鸟烦了,那鸟竟然提回了一个厚厚的资料夹,狠狠砸在席维的脑袋上。 战友:这是他回到夏湾后的行程,有照片为证,人根本没死。如果死了,那他是什么,鬼吗?别逗了,人家天天在大太阳底下晒着呢,活蹦乱跳得很。席维,这次的任务真没什么,就是个感情纠纷吧,你好好去把事情给干了,多赚些钱,也能更好地完成伯母的遗愿不是? 席维一张张翻动照片,哑口无言,难道,他真的看错了?暴风雨那么大,能见度极差,也许…… 尽管他绝对信任自己千米靶枪枪命中的眼力,但是,却仍然愿意相信,也许真的是他看错了,不然,照片里这个活生生的男人,根本无法解释。 大狗凑过来,也和他趴在一起看照片,但在翻到某一张时,它突然站起了身子,脑袋砰一下撞到了席维的下巴上。 “唔,默默,怎么了?” 席维捂嘴痛呼,却看到,大狗紧紧盯住与目标人物同时出现在照片中的另一个男人的脸,它微微呲出利齿,浑身上下,散发出暗敛的敌意。 那个人,席维模糊有些印象,他似乎,是一位非常有名望的大导演。 9、重返故居 大狗看向席维,爪子按在了圆珠笔上。 那景象非常怪异,狗狗用脚爪按住笔,搓来搓去,竟然像是它想自己拿起笔来的样子。 “默默,你会写字吗?”席吃货傻傻地问。 当然不会,大狗白了他一眼。 可是,如果席维不做的话,它倒真想自己试试看,去完成这个什么什么任务的。 茫茫人海,广阔天地,它要想找到他们,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 所以,眼下有了接近的机会,它肯定不会轻轻放过。 席维望着大狗严肃的面容,忽然笑了,“这样子的默默,真英气,好吧,只要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刀里来火里去,我都不会有什么畏惧。” 听说狗狗是非常灵性的动物,万一真有什么不干净不妥当的东西,想来狗哥也会保护他的吧。 席维胆气一足,不靠谱的心性又开始冉冉升起。 他抓着大狗的肉爪子,让它握住笔,然后在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下“席默默”三个字。 “狗哥,这就是你的名字,任务算咱俩接的,到时候得钱了,也分给你。”席维呵呵笑着,又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同意二字,抬头招呼肥鸟,“把纸条送还给那个混蛋吧,叫他赶紧来接我们回文明社会。” 肥鸟在高空慢悠悠地飘浮着,就像个小白点儿,几乎与满天星辰融为一体,如果不是有意识去寻找,根本发现不了它在那里。 也难怪之前席维没有看到,如果是白天,它很可能只会被当成一个圆圆的小云朵吧。 睨视了傻乎乎冲它喊话吹口哨的席维一眼,肥鸟瞄清楚纸上的字迹后,将头一扭,理都不理男人,傲慢地一扇翅膀,嗖的一下子,就飞没了影踪。 席维张大嘴,“走了?它没拿纸条啊,这样空着爪子回去,我战友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而且这鸟也飞得太快了,彻底违反了空气动力学好不好,再说,身为一只鸟,它怎么能把自己吃那么肥,已经完全看不出流线型了呀。 不知道与潮福楼的烤乳鸽比起来,谁更美味。 大狗鄙视了席吃货一眼,扫了下尾巴转身,开始收拾要带回家去的东西。 焦鱼,大猪笼草的果实,墨水旁边的那块石头,都被狗弄到了沙滩上,最宝贵的墨水,狗狗反而并不在意。 席维最想要的,其实是奶油蘑菇,可惜晴天时,无论怎么寻找,都找不到它们的踪迹。 崖底大洞中的骸骨,无疑是非常难得的值钱东西,但不论是逝去的人类还是逝去的动物,随便惊扰安宁总是件不好的事情,更何况将遗骸与经济利益挂上钩了。 席维完全没有动拆了骨头卖钱这种念头,只是安安静静等待出岛,他不知道,正是这种别人看来,也许是傻乎乎的心性,反而成为了他在不久后的将来,得到某种认可的关键。 夕阳西下,海水被染成深红,一只简陋的木船,从海岸线的尽头,缓缓现出身形。 这木船,有多简陋呢,其实说“船”这个字,还真是抬举它了。 亚马逊原始部落的人们,会凿一种独木舟,说白了,就是一节粗树干,连皮都不扒,中间掏个洞,用以坐人罢了。 眼前的这个,就是那种独木舟,只不过大上很多号,里面空间多些,要不然,一人一狗再加上许多行李,真的会装不下。 席维其实巴不得它容积小些,他从一开始,就对带着焦鱼,非常抵触。 要知道,死鱼是没有眼皮的,那么大的眼珠子,总是死死瞪着,实在有些恐怖。 大狗不理他,叼着鱼,好生放在树干里面,然后自己靠鱼卧下,脸朝另一侧,用尾巴在身前圈出个小窝来。 那意思是,你不是害怕么,躺到我这边来,我给你挡着。 席维泪了,哥简直太会照顾人了,如果这种行为不是来自狗狗,他会更加感动,毕竟,他有时候也想享受一下照顾狗狗被狗狗依赖的感觉嘛。 躺好之后,船就开了,席维忽然觉得不对。 “默默,谁在划船?” 而且靠这种独木舟驶出深海,驶回夏湾,简直是开玩笑吧,走到这个位置,皇家游轮都走了一天一夜好不? 大狗没有丝毫担心之色,抬头示意他看船首。 席维探出脑袋一看,那只圆滚滚的肥鸟,正昂首挺胸站在独木舟最靠前的地方,这是席维第一次有机会细细观察肥鸟,之前它都飞得太高太快了。 只见它羽毛纯白,丝柔绵软,就像一小团云朵,而那个短到看不见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小牌子。 牌子暗金流转,古意盎然,像电视上见到过的,没有生锈的青铜所铸,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这时候独木舟乘风破浪间,牌子竟也像微微散发着光芒一般。 席维恍然大悟,“那个牌子是定位装置远程芯片一类的东西吧,独木舟表面上是木头,其实是无人驾驶的快艇?靠,啥时候民用产品比军工装备都先进了,那个小子咋搞到这些的啊,真拧! 肥鸟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明明白白写着白痴两个字。 席维眨眨眼,伸出手指头,想摸云朵鸟,“喂,肥鸽子,你其实不是动物,是人工的吧。” 肥鸟怒了,身体更加圆了一圈,它跳了跳脚,用尖尖嘴狠啄男人的手指。 席维赶紧躲避,缩回独木舟,窝进大狗的怀里。 真疼啊,这鸟也很讨厌他的样子,太具有攻击性了,不可爱,还是狗哥好。 独木舟很快,也很平稳,两个多小时后,就到达了无形墙壁那里。 狗站起身,席维已经睡熟了,它探出头去,看到海浪冲击至阻隔之力处后,又被层层叠叠反推回来,这里也和另一侧一样,不允许任何靠近。 然后,它惊奇地看到,肥鸟身上的牌子发光了,像手电筒一样,照射在无形墙壁上,形成一个大大的光斑,正好够独木舟通过。 在穿越墙壁时,它感觉,光束就像捅|进奶酪的滚烫铁钎,溶解了墙壁的力量,而在独木舟经过后,阻隔之力又极快复原,将无形墙壁恢复如初了。 竟然是自动修复吗? 狗静下心,本能地感受着深深海底的情况,暴风雨之夜,等于救了它与席维小命的生路,果然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个大洞,会否也是因为有什么东西进出墙壁,所造成的呢。 而以墙壁的恢复速度,它和席维通过时,仍残留着相当大的洞,那之前通过的东西,又应该有多么巨大? 它正想着,肥鸟却蹦过来,好奇地小步靠近,最后干脆直接站在了它的鼻子尖上。 大狗温和地由着它,对它与它的牌子,也非常好奇。 肥鸟和大狗玩,独木舟的速度就慢了下来,无奈,它只好蹦回去,继续站在船首。 大狗看了会儿夜景,也困了,它躺回舟中,先看看左边焦鱼的情况,再转回右边,依偎着席维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轻柔的海雾还没有散去,他们就已经回到了夏湾港。 席维背着石头拎着果实,大狗扛着焦鱼,偷偷摸摸上了岸。 他们的模样显眼无比,再说计程车也装不下那些古怪的行李,一人一狗只好沿着海边的木头栈道一溜烟疯跑, 夏湾是座美轮美奂的岛屿城市,转圈四周都是海岸线,大大小小沙滩上百段,当然更多的则是岩石海岸。 木栈道尽头,已经是比较偏僻的所在,远离市区与旅游胜地。 从栈道上来,沿环岛公路再走一段,海边一侧就突兀地冒起了座小山出来。 顺着山间的青石小路走上去,七拐八拐,面朝大海的山顶上,竟然现出了一栋古色古香的楼阁来。 这楼阁以海岩和柳木搭成,很是有些年头了,一楼有后用水泥加固的痕迹,二楼往上,则被铁链封锁住,显然因为年久失修,不许人上去了。 楼阁依山而建,海风却奇异地并不十分强烈,即使在这么高的地方,也仍然非常舒适。 楼前有小花园,楼两侧有一层层梯田似的小块土地,当然都已经杂草丛生,破败不堪了。 大狗前后转了转,眼睛亮亮地回望席维,这里是你的家吗? “曾经是,但现在已经不是了,”席维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泛起淡淡的苦涩,“我没有住过这里,倒是我妈妈,她小时候有住。” 大狗疑惑地望着他,如果已经不是,那我们来这里干嘛? 席维蹲下来,抱着大狗的脖子,“放心吧默默,我已经准备够了钱,它很快就会再次属于我,不,是我们了。” 也许这种属于,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但母亲的愿望,他总得拼尽全力去实现。 席维没有钥匙,先将行李和大狗留在花园里,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必须去市区,把这房子真正搞定才行。 下计程车的地方,离电视台很近,席维看到许多抱着各式各样狗狗的年轻人,在门口排队,狗狗们看到他,都明显躁动起来。 席维拉住看热闹的某大爷,询问情况。 大爷说,是一个很有名的综艺节目,在征集参加者,好像是和狗狗秀恩爱什么的。 本来这种节目没啥意思,之所以这么火爆,都快要被挤破门,听说,是因为虞天王会作为嘉宾出席,这种近距离接触天王的机会,简直太难得了。 席维眼皮一跳,那个任务,他和狗哥是必定得好好完成的。 而且,虞天王,他对这个人的生死,也实在心存疑问。 10、娱乐圈 参加娱乐节目,接近目标人物,是一个不错的途径,但席维并不喜欢按部就班地做事。 过去和现在的职业,都决定了他是一个相当注重效率的人。 今天那些参加者们只是登记,还要经过一番甄选,才能决定最后上节目的人选。 席维记下了初试日期,就离开了电视台,走入旁边一栋地产公司里面。 让前台小姐帮他打了内部电话,很幸运,负责海边楼阁项目的经理正在公司里,没几分钟,一个满脸精明像的中年人就快步迎出了电梯。 “哎呀席先生,您怎么才来,叫我一顿好找,您说您怎么电话都不留给我一个啊。” 席维笑笑,他当然不会说,为了存钱,他一直没有舍得买只手机。 “不好意思张经理,我这几天一直在海上,这不是一下船,就赶紧找您来了么。” 张经理看看席维那皱巴巴的高级西装,眼皮一跳,心想怪不得身上这么重的海腥味,该不是就穿这身和鲨鱼潜水去了吧。 有钱人的嗜好太古怪了。 席维此时的形象实在说不上好,但他就那么光明磊落地往那儿一站,丝毫不见畏缩,还真叫人不敢小瞧了他。 “张经理,那块地还给我留着吧?”席维漫不经意地进入正题,“利落些,今天就把手续弄齐。” 地产经理答应着,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一样。 临海的那栋小楼以及附近的地,对他们公司来说,早就变成了烫手山芋,这时候有冤大头肯接过去,他们简直要烧高香拜佛的。 本来还想最后提提价,哪知道席维却玩起了失踪,十多天,他根本联系不上人。还以为地皮最终要烂在手里,今天冤大头自己送上门来,他表面冷静,心里头其实早就乐得直蹦高了。 签好字,席维不免悲喜交加,银行账户中只剩下了血淋淋的几十块钱。 张经理喜滋滋道:“席先生需不需要我帮您介绍拆迁工人?我认识个工头,办事极为利落,甭管什么文化古迹名人故居,保证一夜之间就给您夷为平地,之后是盖高级会所还是游艇码头,可不都由着您。” 席维一愣,冷冷摇头,“不,我难道会把那里拆掉?” 就算再老,也是他的祖居啊。 张经理不明就里,尴尬赔笑,“我这不想着,给您将来创造经济利益,提供个方便么。” “经理,我买的这个地,它还哪有什么经济利益,你真当我不知道?”席维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张经理的肩膀,留下目瞪口呆的他,大步走了。 海边小楼外,大狗自席维离开后,并没有闲着。 它东闻闻西嗅嗅,在花园中找了合适的地方,开始刨土。 它的爪子极为锋利,三两下,就刨出一个个小坑,然后将带回的猪笼口袋果实种进去。 花园里有一口古井,已经枯了,但楼外山壁旁边,搭建了露天水槽,虽然看上去锈迹斑斑,大狗用爪子抱着,拧了拧龙头,竟还真拧出了水来。 水槽中扔着一个开裂的葫芦瓢,狗叼着,盛了水,给种子们一一浇水,想了想,又给焦鱼也浇上了一些。 忙完后,才自己饮水。 带回来的那块大石头,是椭圆的,狗将它推到井附近,先探头看了看枯井,发现里面太脏了,有些不满意,于是就没有做别的,而是等着席维回来。 席维只剩下几十块钱,已经比乞丐还穷了,他只能先去网吧,给战友发了信息,然后再去超市,将钱全部花光,买了一堆馒头咸菜肉干矿泉水,作为自己和默默今天的晚饭。 回到小楼,见到安安静静等待的大狗,席维突然眼眶湿了。 他抱住大狗,将脸埋进它的长毛中,难抑满腔酸涩。 狗感觉到他心里难受,所以只是静静偎着他,一动不动。 “默默,你知道么,这望海楼,是我母亲祖辈的故居,已经传承十多代人了,原本比这还要大,是一整片环海庄园。到我太姥爷那一代,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园子就有好多人来抢,不给我家里人住了。” 他吸吸气,接着道:“但是我太姥爷受不了,他固执地认为,祖辈的基业被他给断送了,所以整天来这里闹,谁劝都不听,那时候我母亲很小,路都走不稳,却还是跟着太姥爷往这里跑。然后,太姥爷就死了,母亲全都亲眼看到,但她一辈子都没说过,太姥爷究竟是怎么死的,只是临了临了,千叮万嘱,要我一定想办法把园子夺回来,她说,那是你太姥爷的园子。” 狗静静听着,瞳眸柔和专注。 “园子归谁,其实不要紧,要紧的是,它是好东西,既然拿走了,就应该好好珍惜。可是,你看看,这里现在已经成了什么样子。” 席维忍了忍,却终究还是气愤起来,“它的产权乱七八糟,渐渐没人修缮没人维护,过了许多年,最后竟然被地产公司买去,要推倒了盖休闲俱乐部。可也不知是不是园子本身有灵,就在三年前,那些人一动土,环海部分的山体,就整个崩塌了,全都沉入海中,只剩下望海楼这小小一块地方,岩基还脆弱无比,根本承受不了大兴土木,而加固改造的费用,竟然比地价还要贵上百倍。” 席维摇摇头,怅惘地笑了,“我觉得,塌了,也算好事吧,不然,我肯定一辈子都买不回它来。” 然而,这里终究已经不是太姥爷与母亲记忆中的模样,失去了的,果然就永远的失去了。 大狗望着男人,像在说,即使地方小了,也破了,但好好收拾,好好对待,你爱它,它就也会爱你吧。 席维被无声地安慰了,不知怎么,心中的阴翳忽然随着海风,被轻轻吹散。 他笑呵呵地揉揉大狗的脸,“哥,你最好了,饿了吧,先委屈你吃馒头,顺利的话,明天带你吃好的。” 吃完简陋的食物,席维用钥匙打开小楼门。 一层十分宽敞,到处落满灰尘,幸好上下水都通,墙边还挂着外接电线,屋子里有些简单的桌椅铺盖,应该是从前雇的看守员留下的。 席维先找了块抹布打扫卫生,然后给狗洗澡,自己洗澡洗衣服,将将弄完,肥鸟就来了。 它小小圆圆的身子,却吊着一大包东西,飞得风一样快,把大包狠狠扔到席维脑袋上后,它落在大狗头上,气哼哼地鄙视了席维一会儿,飞走了。 席维挠挠头,翻出包里的液晶通讯仪,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蹦出一堆来自战友的信息,内容无非是他又欠了他好多情之类。 “默默,咱哥俩得拼命赚钱了,欠这小子钱,比欠他情更加可怕,所以我绝对不能沦落到向他借钱的地步啊。” 大狗扒拉出包里的其它东西,衣服鞋子,一些文件卡片,一堆不知名堂的电子仪器,竟然还有一辆折叠电动车? 席维眯眼睛笑,“以完成任务为前提所需要的物品,免费哦,很好吧,不过我猜那小子一定都会在佣金里扣除了。” 他把电动车组装起来,后座特别宽大,一看就是为大狗准备的。 “默默,明天你跟我一起去电视台。” 大狗抬起头,望着他:任务是什么?要怎么做? 席维不知为何,立刻懂得了大狗的心意,他拿出那叠资料,指给大狗看,“虞盛音,现今当之无愧的歌坛天王,帅到不是人,歌也好听到不是人。我虽然不大关注娱乐圈,但也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声和地位。委托人要求调查清楚他的人际关系,尤其挖掘出他对谁比较亲密。推测意图偏重于情感方面,应该是某个财大气粗歌迷的委托。” 大狗愣了愣,它似乎有听过一个名词,叫做狗仔队? 收拾完装备,席维才发现大狗种了植物,他自然又为自家狗狗的能干而狠狠高兴了一番。 不过,“默默啊,这种猪笼草有什么用呢?我上次要吃它,你都不让,是不是有毒?” 大狗不置可否,而是把他推到枯井边上,让他掏井做清洁,于是,席维悲催了,他看过贞子,真的看过啊! 狗用尾巴将他扫进去,督促男人不要偷懒,赶紧干活。 它觉得,怕什么东西的话,怕着怕着,也就习惯了。 第二天,席维穿得人模狗样,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骑车驮着默默出门去。 狗身子大,压得电动车嘎吱直响,它两爪搭着男人的肩,脑袋搁在男人的头上,竖着耳朵观风望景,这一路上,回头率绝对超过百分之百。 到了电视台,工作人员也被吓了一跳,话说这么大的狗,都赶上小型熊了,如果不是毛毛茸茸就像个球,他们早尖叫着跑了。 “请问先生,你这是藏獒吗?怎么没栓链子?” 席维傻傻看着问话的男士,心想你真见过藏獒?世上有这么萌化的藏獒么。 还有链子什么的,想都别想。 不过大型犬确实具备很强的威慑力,尤其狗哥严肃的时候,很容易使人忽视了它的毛球造型,这回可以蒙混过去,但今后带它出门散步什么的,还真是个问题。 席维非常有自觉地开始为他们的将来操心了。 大狗安安静静蹲坐着,心想,太大也不好吗?人类真麻烦,不过小些也不是不可以。 工作人员感慨完毛球藏獒的问题,才想起来问有什么事。 席维拿出叫战友做的证件,“我是世界环海动物保护协会驻中国望海楼分会的,听说你们要录制一个人犬互动的综艺节目,为了保证在节目过程中,不会出现无意中虐待动物的行为,我要求全程参与录制。” 11、贵宾与边牧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一听,只好通知了那个节目的编导。 编导问明情况后,心里迅速转悠起了念头,他们之所以搞这个节目,一来是利用天王与小动物的双重功效,提高收视率,二来也是为了给严导的新片做推广宣传。 这期《明星团团转》,严导的新片《军犬之王》才是重点,天王与狗狗的互动,都是为了给他捧场,而只有他这位万众瞩目的大导演,也才会吸引那什么环海动物保护组织这种世界性协会的关注。 这样的关注,出于好的意图还是坏的意图,暂且不谈,但如果他们利用好了,无疑会对节目组,对严导,都有好处。 他没有怀疑席维的身份,在准备节目时,他们并不曾透露关于严导新片的事,能够消息这么灵通,自己找上门来,席维的身份,自然应该是真的。 就这样,因为编导想多了,席维便受到了很高的礼遇,不但编导亲自到大厅迎接,表示接受监督,他还热情地邀请席维充当节目甄选工作的评委嘉宾,以保证完全参与到整个录制过程中来。 事情进行得这样顺利,席维自己都非常意外,他得到了电视台的嘉宾许可证,不但能够进入内部工作区域,还可以在电视台员工餐厅领取免费例餐。 菜色虽然不怎么样,却是管饱的,席维笑眯了眼,第一时间领着默默前去大快朵顾一番,他今日行动的主要目的,就这样达到了。 之后,席维和大狗,三餐都在电视台吃,晚上才回去望海楼睡觉,如果不是睡前运动为掏理阴森森的古井,席维会更加开心的。 甄选的事情他不懂,只是坐在一旁,很少出声,为了不吓到表演的狗狗,还特意坐远了些。 可看着那些青年男女使出浑身解数,指挥狗狗们干这干那,挤破头般冲击那少少的名额,他不由也替这些人感到疲惫。 为了追星,拼命成这个样子,何必。 大狗一直静静蹲坐在他身旁,就像个无害的毛绒玩具,它淡淡看着那些为了让主人高兴,而刻苦努力的狗们,不知为何,却忽然感到有些难受。 一名姓卓的女孩子与她的玩具贵宾犬,表现得极为优异,她的小狗让坐就坐,让跑就跑,听话得不得了,就连席维都羡慕不已。 狗哥还不会这么善解人意呢,一般来说,是自己听狗哥话的时候比较多啊。 今天是第三轮,只剩下十组参加者,再淘汰一半,留下的就是上节目的人选了。 卓小姐的对手是个有些傻乎乎的宅男,带着一条边境牧羊犬,宅男表现得各种不靠谱,羞涩胆小,唯独他的边牧,简直聪明得快成精了。 递毛巾,送体温计,开门,倒水,摆拖鞋,铺床叠被,甚至能够用面包机烤土司。 尤其难得的是,这边牧还非常有原则,晚上让主人睡觉,早上叫主人起床,监督宅男,教导他养成健康的生活规律,不像狗狗,反而像个小管家公了。 席维一头冷汗,幸亏弄了个嘉宾身份混进来,如果正常参赛,他和狗哥都未必能赢啊。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心中酸楚,看向大狗的眼神中,都不由带上了一丝幽怨。 狗无语,这小贪吃鬼尽琢磨些什么呢,那宅男基本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你一军人,好意思和他比? 不过,这边牧倒真的不错,灵智水平也很高的样子,它从远古巨兽那里得来的好处,是不是也给这小狗一些? 感受到它的目光,边牧小心翼翼看了看大狗,见它并没有不喜自己的意思,忍不住欢快地摇了摇尾巴。 卓小姐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插进了肉里,为什么这样倒霉,偏偏和他们分到一组! 玩具贵宾抬起头,担心地望着自家主人。 轮到卓小姐他们上场时,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表演节目,她知道,那种程度是赢不了边牧的。 卓小姐咬咬牙,突然大声道:“我的狗还会一项非常惊人的技艺,我请求评委们给它机会让它表演。” 编导很感兴趣,“哦?是什么?表演的内容都是由你们自己定,既然有好的技艺,当然应该展示啊。” “我的狗本领是极好的,就是道具不好准备,所以之前才一直没让它表演。” “什么道具?” “火圈,刀圈也可以,要很小的那种,直径一尺最好,我的狗能够在几乎挨着它身体的情况下跳过去,相信我,那真的非常精彩。” 玩具贵宾抖了抖,眼巴巴地望着主人,却发现她只顾自己极度亢奋地诉说,根本看都不看它一眼,不禁黯然低下了圆圆的脑袋。 编导眼皮一跳,不用转头,他就已经感受到了从旁边传来的阵阵寒气。 这小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当是在马戏团里玩惊险表演吗,动物保护组织的人可就坐那里盯着呢,还敢来这一套? “咳咳,”编导清了清喉咙,斟酌着说道,“咱们这个节目,是为了表现人与动物间温馨的互动,会跳火圈虽然很厉害,但在风格上却不大合适啊。” 卓小姐还想再说些什么,席维直接出声打断了她,“不行。如果真心爱它,怎么舍得让它做那么危险的动作,你的要求,只会暴露你的残酷。” “你谁啊,凭什么说我残酷?”卓小姐脸色大变,非常不服气,“要按你那么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工作犬,警犬,军犬了。它们都在做很危险的事,都在为人类服务,难道狗做这些不是应该应分的吗?难道训练它们工作的人,就都成了残酷?” 大狗转移视线,第一次认真注视了这个女孩一眼,的确,世界上有无数特殊用途的犬,它也曾经是它们中的一员,但是,应该应分这种说法,却非常令犬难以接受。 “你竟然拿军犬说事?”席维怒了,“那些可敬的犬,它们做危险的工作,是因为身边有心爱的主人一直陪伴。人类社会的纷争和狗有什么关系?全都是因为爱主人,它们才会付出一切。” “我的狗也爱我,它当然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卓小姐有些被吓到,垂着头小声分辩,还用高跟鞋轻轻踢了玩具贵宾一下,“圆圆,你说是不是?” 大狗沉下脸,看了席维一眼。 席维突然平静下来,稳稳说道:“跳火圈可以,但如果主人不跟着一起跳,就显不出你们之间的亲密和默契了,像编导说的,节目的宗旨,归根结底是秀恩爱。如果做不到,还是换一个吧。” 卓小姐脸色一白,她怎么可能像条狗一样跳火圈去? 编导赶紧打圆场,“没错没错,午饭时间到了,要不卓小姐请先下去想个别的节目,下午你和圆圆再来表演。” 卓小姐勉强笑笑,揪着玩具贵宾,青着脸走了,大狗想了想,起身跟了上去。 其他人也去吃饭,席维坐在椅子上不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也许是因为她诋毁军犬吧,在席维心中,它们一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圣域。 若不是默默那一眼,他还不知要吼成什么样子,现在想想,和一个小姑娘置气,实在丢人。不过最后那句话,却不像他能说出来的,反而好似是从默默的眼睛中,传达到了他的心底。 看来,用不着羡慕边牧那对,他和狗哥之间,才更加有默契。 这么一想,席维的心情就好上许多。 编导凑过来问:“兄弟,当过兵?” “你怎么知道?”席维一愣。 编导笑笑,“我干这行认识的人多,甚至还见过转业的兵王呢,那一身气势,尤其不允许别人说部队不是的彪悍劲儿,都和你刚刚一模一样。” “不好意思,没给你添麻烦吧。”席维开始缓和气氛,他和他哥一日三餐,还着落在人家身上呢。 “不会,这算什么麻烦,”编导毫不在意,“刷她下去也好,这么不懂事的小姑娘,和虞天王一起上电视,反而影响不好。” 席维点点头,对于编导暗示的,他们想借动物保护协会的名义,在节目中宣传一下他们有多么爱护动物,也表示了理解。 这个时候席维当然不知道,编导是在为严授纲的新片宣传铺路。 外面走廊中,卓小姐气得不得了,她恶狠狠地掐着玩具贵宾,大声说:“你怎么什么都做不好?死笨死笨,被那只边牧比得屁都不是,如果不是你,我会被那个粗鲁的评委骂?哼,那只边牧的主人就是个猥琐宅男,凭什么赢过我?凭什么他能和天王做节目?我样样比他强,就是因为你不争气,你没用,才害我要输的,你干嘛不去死啊!” 她一把甩开玩具贵宾,自己哭着跑下楼去。 大狗从后面冲过来,用尾巴接住小小的狗。 “呜……”玩具贵宾低低哀鸣了声,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滚落下来。 大狗将自己的意念传达过去:她不值得,你离开她吧。 玩具贵宾默默摇头,它不会走,它的爱和忠诚已经奉献了出去。 大狗微微叹息,也许玩具贵宾这样的狗,才是真正的狗,而自己这种会复仇的,反而看着另类。 有些东西,深植于族群的骨血当中,哪怕不认同,却也只能无奈。 12、恶质天王 一楼大厅,卓小姐缠着宅男,要喂他的边牧吃东西。 宅男手足无措,边牧非但不吃,还护着宅男远离卓小姐,一步步往门外退去。 “你们躲什么,不是这么不给面子吧,我就是看它可爱,想喂块巧克力,难道还会下毒毒死它不成?”卓小姐握着一大条德芙,硬往边牧嘴里塞。 玩具贵宾追上来,看到这一幕,赶紧将巧克力从女主人手里叼走,边牧是狗狗,吃这个很危险啊。 卓小姐大怒,“把巧克力给我,圆圆!” 玩具贵宾哀伤地看着她,不给,转身跑向门外。 卓小姐气急败坏追了过去,这一刻,她觉得天塌地陷,世界都不真实起来,狗竟然违逆她?狗怎么能不听她的?这死狗竟胆敢背叛她吗? 玩具贵宾很小,跳下台阶时有些跌跌撞撞,卓小姐两步赶上,满心委屈之下,竟然一脚踢飞了贵宾犬。 小小狗的痛呜一声,认命地闭上了眼,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然而,却有一双人类的手,轻轻接住了它小小的身体。 电视台外,鸦雀无声。 有一头海浪般长发的俊美男子,双手捧着小狗,淡淡拧起眉头,看向那个甜美可爱的小姑娘。 正是这个如此娇憨的小美女,竟极其残忍地,踢飞了这样小的一只狗。 如果他没有接住,狗直直从电视台的十米阶梯飞出去,掉到前面的车道上,又会怎样? 严授纲从房车另一侧下来,走到男子身旁,“盛音,怎么了?” 虞盛音和煦微笑,“没事,严导您先进台里吧,我随后就到。” 严授纲点点头,看都不看别人一眼,自顾自走进电视台里。感应门未开启时,他透过门,恍惚中看到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狗,蹲坐在大厅正中央,正静静望着他,黑瞳暗暗。 那是…… 不,绝对不是! 严授纲心中抽紧,一种他早应该忘记,却怎么都忘记不了的感觉,紧紧抓住了他的咽喉。 那一刻,他彻底窒息住了,眼前一阵昏黑,天地都在不停地旋转。 “严导?” 被工作人员扶住,严授纲才猛然喘上一口气,他满头冷汗,再往大厅中张望时,却什么狗都没有看见。 怎么回事,他出现幻觉了? 不,不是那条狗,刚刚的幻影,根本不是记忆中那完美无瑕的身姿。 可是,为什么却好像看到它了一样。 难道,他在遗憾…… 是啊,也许真的有些遗憾,多么无奈,美丽的东西,总在逝去的那一刻,才最为震撼。 他并没有做错,他一直没有错,也从不犯错,只是,世事难两全,但这种缺陷,也是一种难言的美感。 无奈与遗憾,应当被懂得的人,尽情欣赏,尽情享受。 严授纲淡淡地笑了,他的作品绝对是最为完美的,带着这种心情,儒雅男子大步走向宣传历程的第一站。 此种心态,是否也可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无懈可击呢,大狗从转角处走出来,默默地想。 大楼外,周围的人这才开始发出声音,“是天王,虞天王哎,我没有在做梦吧?” “刚刚进去的那个,好像是严授纲严大导演啊。” “他们俩一同出现,是不是要有大新闻了?” 助理赶紧提醒虞盛音,“这里人多,别引起骚动,我们也进去吧。” “稍等。”虞盛音走上台阶,来到女孩儿跟前,“这位小姐你好,请问它是你的狗吗?” 卓小姐这时候,早已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了,“虞……虞……请问能签名,不,能合影吗?” 虞盛音容色淡淡,“你不问问,小狗的伤势如何?” “啊?啊!”卓小姐慌里慌张道,“谢谢您的关心,它很结实,摔不坏。” 忽然想到,话不应该这样讲,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于是卓小姐赶紧改口,“哎呀我可怜的小狗狗,快让我看看受伤了没有,要是你有个什么,我可怎么办啊,都活不成了,呜呜……我的宝贝,我的心肝……” “宝贝成这个样子,怎么还飞那么高啊,狗会飞,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虞盛音的声音低宛魅惑,明明如此讽刺的话语,说出来,却还偏偏使人沉醉。 卓小姐昏头昏脑,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哎,都怪它自己笨手笨脚,走个路还能跌出去,要不是您,它早被车压成肉饼了。我……我该怎么感谢您呢?还有圆圆,也赶紧谢谢音音的救命之恩呀。” 音音? 虞盛音皱起眉头。 卓小姐惊惶地捂住小嘴,“对……对不起,这是我们粉丝团对您的爱称,我们是鱼片,那个,请……请别生气。” “不会。”虞盛音不见喜怒,轻轻抚弄怀中的小狗,这副情景美好温馨,几可入画,却没有人发现,玩具贵宾已经抖成了筛子一样,“既然知道会成肉饼,却还下得了脚去,看来,你在她心目中,也不过如是。” “呜!” 小狗挣扎着抬头,满眼警惕与惊惧,这是我和主人间的事,与你无关啊,别……别多管闲事。 “蠢狗。” “啊?”卓小姐惊愕,反应了半天,她才弄明白,那两个字竟是虞盛音说的。 难道,圆圆做了什么,惹天王生气了?真是个该死的废物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这蠢狗的错,它掉在哪里不好,偏偏掉到您的手里,哎呀这种畜生智商很低的,真是烦死了,它怎么不去死啊。”卓小姐拼命道歉,然而她的讨好对象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虞盛音难掩眉间厌恶,“我最讨厌你们这种蠢狗了,什么忠诚,什么奉献,说白了,就是犯贱。正因为有你们这种东西的存在,他们才敢轻视吾辈,甚至恣意欺凌吾辈。” 对狗说完话,他才冷冷望着女孩儿,叹息般轻声道:“你说得对极了,有些东西,真是看不顺眼,烦人透顶,你说,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这么烦人了,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这一刻的男子,邪佞无匹,威压盖世,就连天空都似乎暗沉了下来。 卓小姐就站在他对面,仿佛突然赤|身站在了冰天雪地中间,森寒彻骨。 从俊美的天王身上,传来一股巨大的恶意,只是一瞬间,便击溃了她的整个精神世界。 主人!主人! 小狗又怕又恨,疯了般去咬男人的手指。 “狗咬吕洞宾,好心没好报。”虞盛音笑了,冷淡的眼底尽是讽刺,他轻轻把小狗放在地上,低声道,“我可是个坏蛋,谁叫她这么蠢,撞到我的枪口上来,一个劲儿叫我不痛快呢。你啊,大可以恨我,但你是这样的弱小,恨,又能怎么样?” 他漫不经心地逗弄了小狗的耳朵几下后,潇洒起身走了。 玩具贵宾拼命咬卓小姐的高跟鞋,把她的高级丝袜都扯出了几个洞来,但是女主人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反应,如果是往常,它敢这样做的话,她早就一脚踢过来了。 主人,主人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突然,一股热乎乎的水流兜头浇下,在女孩脚边积成一洼,散发出难闻的臭气。 周围的人看清楚后,爆发出蕴含着各种意味的嗡嗡声,惊叫连连。 席维找到默默时,大狗正蹲坐在常青树盆栽后面,像是思索着什么。 “怎么回事,他们都议论什么呢?”席维左右看看,拉住旁边的宅男。 “是那个姓卓的小姑娘,”宅男满脸古怪,比手画脚,“他们说,她好像见到偶像后太兴奋,结果……结果当众那个什么了,天哪,真不可思议。幸亏音音离开后才出的事,不然,这不是在给音音抹黑嘛。” 怎么会这样,实在亢奋过头了吧,席维也理解了他的面色古怪,就连他自己,听到这种事后,都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那,卓小姐呢?” “好像台里通知了她家人,会把她领回去吧。” “哦,”席维抱住大狗,“默默,想什么呢,都不看我。” 于是大狗认真看他:实力,太重要了。 “为什么忽然这样想?”席维疑惑。 他没发现,他和大狗间的沟通,渐渐不存在任何隔阂,就像水到渠成、心有灵犀一样。 大狗摇摇头:我们都实在太过弱小,万一遇上事情,我很可能也只会像那玩具贵宾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才不会,哥你最厉害了,至少比我厉害。不是跟你吹啊哥,这个世界上比你弟弟我厉害的人,还真没有几个,虽然哪个军区都有兵王,但在你弟弟面前,都只能算这个。”说着,男人竖起一根小拇指。 大狗神情温和下来:是的,你很棒,是非常棒的人类,但就怕,你的对手,他不是你的同类。 席维一愣,首先想到了阿飘,背脊立马窜起森森的寒意,“哥……哥你可不能这样啊,我晚上回家后,还要清理古井呢。” “他们的感情真好啊,不愧是评委大人,简直好像懂狗语一样,要是哪天我也能懂你的话就好了。”宅男满眼羡慕,对自己的狗狗说道。 边牧扫了他一眼,半晌无语。 严授纲今天来电视台的目的,只是做一下例行沟通,并不会马上录制节目。 他同虞盛音与节目组开了个短会后,就可以离开了,而虞盛音则需要留下来,和节目参加者,尤其是狗狗们,先熟悉熟悉。 会上,编导提到了席维的事情,严授纲并不在意,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短处可以被人抓住,进而大做文章,但是也理解编导的用意,适当的话题性炒作,本就是宣传的利器。 端看公关团队怎么去引导了。 会后,严授纲与虞盛音道别。 “还要赶去医院?”虞盛音问。 “是啊,没办法,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严授纲微微苦笑。 “当心自己的身体,您也真是不容易。”虞盛音按了按他的肩膀,优雅迷人。 严授纲点个头,走了,虞盛音问编导:“参与节目的人选确定了吗?” “确定了,都等在活动室呢,您现在就去看看?”分组淘汰在上午便已经基本完成,唯余边牧贵宾那一组。而卓小姐出了那样的事,自然不能再参加节目,于是编导连刷掉她的那句话都省说了。 活动室离会议室不远,虞盛音转个弯,一眼就从敞开的门中,看到了巨大的狗和它身旁的席维。 13、夜访病栋惊魂 还真是,活着呢。 席维主动走上来,与虞盛音握手,“虞先生别来无恙?” “你好,不过,我认识阁下吗?”虞天王与他稍稍握了下手,就放开了,面上虽然带着得体的笑,但眼中明显有着不耐烦与厌恶。 席维一愣,算上这次,他们虽然统共只见过三次面,但前两回无论怎样都算得上印象深刻,他竟已经全然不记得了么。 “就在十几天前,我们在宝格丽特公主号上见过,当然,只是匆匆擦身而过,想来虞先生是忘记了。”席维试探。 “哦,真不好意思,那次航行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我掉进了海里,虽然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但似乎也因为头部缺氧的关系,可能在某些方面,会使我产生混乱,如果有失礼的地方,还请见谅。” 虞盛音温和地解释着,显然这番话,他说得相当娴熟,以至于有些漫不经心起来,席维觉得,这竟然有些像搪塞的假言了。 但是,天王他有什么必要,在确实发生过的事情上撒谎吗。 五组节目参加者,几乎都是虞盛音的鱼片,他们个个竖着耳朵偷听,这时候一见说起落海的事情,几乎人人都眼泪巴巴起来。 “音音,幸亏音音没事……” “坐什么大船啊,真是,大船就从来没有靠谱的时候,音音以后都不要坐船啦!” “我听说了,那么大的暴风雨,浪高得像楼房一样,还好音音福大命大,掉到大海里后又浮上来了。” “哇,其实想想好浪漫,是不是有美人鱼救了音音?” “哼,算那鱼有眼光,我们音音可比那什么笨蛋王子帅多了。” 虞盛音得体地笑着,但通身上下,疏离的感觉却相当明显。 他在不耐烦呢,大狗动动耳朵。 但是为什么这样不耐烦甚至厌烦呢?席维疑惑,对付热情粉丝是他的工作,身为天王,没可能如此不敬业吧。 再说,这个人,总给他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他似乎,与那个餐厅门口诙谐而笑的风流男子,不是同一个人的样子。 大狗扬起尾巴,拍了他头一下:别乱想,想了也别暴露出来,傻瓜。 虞盛音突然回头,眼神奇异地看着大狗,“真有意思,最近怎么这样多毫无原则拼命护主的狗狗?” “虞先生说笑了,”席维心里头一阵不舒服,上前一步,挡住天王的视线,“护主什么的,其实不很恰当,这是我哥照顾我呢。” 编导抽抽嘴角,动物保护组织的人都这样?把狗当哥,那你爹娘又处在什么位置哦。 “有意思。”虞盛音眨眨眼,头一回认真打量了席维一番。 大狗在后面,狠咬了席维屁股一口,他不喜欢小贪吃鬼总挡在它身前,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它才是那个应该冲在前方的犬。 席维泪了,哥,轻点儿啊,千万别把裤子咬破了。 之后就是初步排练,编导给虞盛音介绍了大概流程,然后让狗主人与狗狗都与他熟悉熟悉,免得真到录制时,参加者太过紧张调整不出状态。 人好说,主持人会控场,狗狗的话,可不能期待他们听懂人的语言,到时候万一乱跑惊吓到天王就糟糕了。 然而奇怪的是,所有狗狗都表现得特别乖巧,规规矩矩夹着尾巴,完全不敢与天王对视的样子,那条最聪明的边牧,甚至都站不稳了,一副马上就要趴地上哭出来了的表情。 席维大为震惊,竟然有人比他还不招动物待见? 太好了,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大狗白了这个小笨笨一眼,不一样的好吗?你是招兽烦,被兽兽讨厌,而人家,那叫威势懂不懂。 从男人身后走出来,将他蹭后退了几步的大狗,稳稳走上前去,把巨大的爪子,挨个儿放在五只狗狗毛茸茸的脑袋上,温厚地揉了揉。 说也奇怪,那些狗狗立马不害怕了,它们小声哼哼着,聚拢到大狗身周,钻到大狗肚皮底下,从它长长的毛间,露出一双双圆滚滚的眼,向外偷看。 “哇,太萌了!”狗主人们一阵尖叫,这些爱狗如命的狗痴,纷纷要掏出手机拍照,还一窝蜂地想冲上去抱住毛团大狗用力蹭。 席维黑着张脸,充分展现了彪悍至极的身手,将狗痴们统统控制在大狗身边三米之外,那是他哥,这帮变态乱摸什么! “呵呵,真有意思,不愧是犬王呢。”虞盛音笑了,非但不惧他的威势,还能够运用自身的领袖之气,鼓舞激励同族下位者,这犬,果然非比寻常。 之后的事情一切顺利,在大狗的带领下,狗狗们无比乖巧,无比配合,编导看向席维的眼神,居然带上了崇拜。 谁说这光会蹭电视台饭的吃货不靠谱,关键时刻,人家是真有本事啊,没见人家那只狗,已经比人类都有担当了么。 排练结束,席维假意拉着虞盛音说了会儿闲话,他想寻个机会,往天王身上装追踪器与窃听器,但是大狗拦着,明确阻止了他。 似笑非笑地,虞盛音看了席维一眼,又用手指勾了勾大狗耳朵边上的毛,说:“你很有趣,等哪天,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助理震惊地瞪大眼,什么?天王这是怎么了,他竟然在主动约会别人么,这动物保护组织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等虞盛音一行走远,席维臭着个脸,抱住大狗的脖子,“他调戏你,他竟然调戏你!” 大狗翻了个白眼,他难道不是在约你吃饭? 席维满腔醋意,“这什么什么臭鱼,一定是想趁机亲近哥你,哼哼,我才不去,就算为了任务真要去,也得带只猫到饭桌上,看我不恶心死他!” 大狗满头黑线:要真想恶心他,其实不必舍近求远,无论从食物链角度还是从胃口角度来讲,猫咪还能比你的威力大?猫说不定会吓到没有食欲,可你绝对是要吃不要命的。 席维谦虚道:“哥,我暂时对人肉没有兴趣。” 大狗:你完全可以将他想象成海鲜,想象成某种特殊的鱼。 席维羞涩不已,“哎呀,要是这样的话,他长得那般好看,一定是条非常鲜美的大鱼。” 大狗默默地想,席维果然是非常彪悍的小弟。 去餐厅吃过晚饭后,刚骑上电动车,大狗却拍了下席维,要他往它指引的方向走。 “默默哥,去哪里?” 狗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它记住了那个人的气味。 席维骑电动车,大狗坐后面,脑袋搁在男人头上,遇到十字路口,它向左蹭,男人就左拐,向右蹭,男人就右拐,一人一狗间,默契得不得了。 半个多小时后,大狗示意地方到了,席维抬头一看,竟然是夏湾市中心医院。 狗跳下车,前头带路,席维跟着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默默啊,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是哪里不舒服了吗?就算是,来医院也没用啊,我虽然没钱,但就算欠债也一定会带你去看兽医的,所以咱们赶紧找个好点儿的兽医院……” 呼—— 毛茸茸的尾巴毫不留情抽到席维脑袋上,大狗用了相当大的力气,好向男人证明自己没病。 看兽医?谁要打那么难受的针啊。 席维傻乎乎地笑,“哥你也有这种时候啊,不过话说回来,我小时候也最怕打屁股针了。” 脚步一顿,大狗瞪着男人,渐渐觉得牙痒起来。 不是打针的问题,而是你太能浪费钱,家里很快就有墨水了,那东西基本上包治百病,如果这样还想着到别处去看病,未免过于冤大头了。 “是吗?要有墨水了?”席维挠头,“哎现在不是还没有么,不要紧的,先去兽医那里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再打打疫苗,这钱该花时还是得花啊。” 大狗扭头不理他,心里琢磨着,小吃货好像不大会理财的样子,动不动身上就花得一个钢g都没有了,这样穷,居然还想举外债?实在有些不靠谱。 它是不是应该在家庭出现赤字之前,先把财政大权握在爪里呢。 席维背后一寒,刚右眼皮跳了一下,就看见医院里出来了两名军官,虽然都穿着便服,但他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至少是校级。 对了,他怎么忘了,狗哥咬伤的那人,说不定也在夏湾医院里。 “哥……”席维叫了一声。 大狗扫了下尾巴:早看见了。 那两名军官也瞧见了席维与大狗,感兴趣地多看了两眼。 “什么狗,这么大?” “看不出,真是狗吗,哪里有狗尾巴这样长的。” “嘿,那位老兵,医院里不让进狗。”其中一个军官对席维这样说道。 他能认出席维当过兵,并不是多稀奇的事,即便退伍了,军人的身姿与普通人,就是非常的不一样。 席维回头,对他笑笑,“你好老兵,谢谢提醒,狗当然不会进,它到花园里玩去了。” 两名军官一愣,再一看,前头哪里还有巨大狗狗的影子。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大狗已经窜进门去,风一样跑上楼梯。天色已晚,医院的探视时间过了,走廊中静悄悄的,它刻意缩起形体,匍匐自护士中心的台面下爬了过去。 肉掌轻轻踩在地上,狗就像一道悄无声息的幽灵,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进去。 那个男人的气味,混合在消毒水的味道里,一直延伸到一间独立病房门前。 大狗忽然停住脚步,凝视着病房门口,面容渐渐严肃。 席维悄悄赶上来,他隐蔽藏踪的本领也非常厉害,护士们完全无法发现。 “默默,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席维往前走了两步,大狗有些踌躇,终究没有阻止。 几乎立刻,席维就感受到一股说不出的寒意,紧紧巴在了他的大腿上。 这种感觉……该不会…… 大狗眼中亮起琥珀色的光华,席维眼前一晃,像是一瞬间分享到了大狗眼中的世界。 然后,他惊恐地看到,一个小小的孩子,紧紧抱住他的大腿,扬起青白青白的小脸,哀哀呢喃:“狗狗,救救……救救我……” 14、小娃娃 吱儿—— 这不是闹了老鼠,而是自席维喉间发出的声音。 大狗静静观察男人,眼神纯洁又微带好奇,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后,小吃货究竟会作何反应? 然后,令狗满头黑线的一幕发生了。 人高马大的退伍特种兵先生,果断一个直体旋转一百八十度俯趴在地,脑袋坚决钻入了大狗肚皮底下,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哥,我做噩梦了,求安抚。” 大狗:…… 它踢踢肚子下面的男人:现在还早,没到上床时间,你不是做梦,起来。 席维不动,“哥,说谎不是好狗狗,就算在梦中,也不能做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啊,有损你光辉伟大的形象。” 大狗默然,现在到底是谁在有损形象? 抓住毛球狗柔软的长毛,在脸上蹭了蹭,席维打个哈欠,“我再睡会儿,哥天亮了叫我。” 大狗果断有些忍不了了,这人怎么一身都是毛病,不但贪吃,胆小,还不敢面对现实外加赖皮,如果它不在这里,他身边没有狗可依赖可撒娇,那又该怎么办? 席维感应到狗哥的想法,一把搂住它强健的狗腿,心想你这不是在呢么。 大狗叹口气,看了看因为席维趴到,而被带得滚跌在地的傻乎乎灵体,用意念问他怎么回事。 小童坐起身,疑惑地看看席维,又看看大狗,好像有些拿不定主意。 “狗狗?”他拉拉席维。 “狗狗?”他又用手指指大狗。 大狗点头:对,我们都是狗,这个是我族群中的一员,归我统御,按照人类的理解,算是我的兄弟。 “哦。”小娃娃瞪圆了眼,重重点一下头,表示明白了。 席维泪目,他不懂,他一点都不懂啊,照狗哥这么说,他就是一条被犬王收留进族群的流浪狗吗? 这里面,是不是有些问题搞错了啊! 大狗不理某丢狗颜面的家伙,继续和小童对话:你为何求救,是有人要害你? “不用人害,他已经死了。”席维在旁边小声吐槽。 小童吓了一跳,青白的小脸更加青白。 狗尾巴扇了男人一下:没死,不要胡言乱语,你自己也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存在,那不科学。 不科学? 一瞬间,席维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那狗哥你说,这小东西是什么科学现象?” 他已经看见了好不好,就算再不敢面对现实,也不应该睁着眼睛说瞎话。 大狗无语,刚刚钻它肚皮下面装鸵鸟的那个没出息的家伙,也不知道是谁。 这是小孩儿的精神意念,或者,你更愿意接受另一个比较迷信的称呼——灵魂,大狗给男人解释。 “我,狗狗,救救。”小童张嘴了,他顺着男人的小腿往上爬,显然两只狗狗中,他更喜欢席维。 “既然还活着,我当然会救你,告诉哥哥,发生了什么事?”席维尝试去抱小童,发现手中真的能够碰触到一些东西,抱起他,就像抱起一片轻柔的棉絮。 小童瘪了嘴,要哭的样子。恐惧之心一去,席维这才猛然发现,他竟然是自己和狗哥在暴风雨中救回的那个孩子。 “怎么回事,你妈妈呢?”席维的声音不自觉大了些,这是狗哥豁出命去救回的小生灵,为什么现在是这幅样子? 大狗直起身子,轻轻后跃,退到走廊尽头的阴影中。 几乎立刻,病房的门被猛然打开,一个形容憔悴的女人出现在门口,瞪着黑洞洞的眼珠,直盯着席维猛瞧。 席维认出,她是小童的母亲。 “你……”男人抓着小童灵体的手,站起身,面向孩子的母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是你!” 哪知道,那个年轻的母亲,突然疯了般冲上来,对着席维一阵拳打脚踢。 “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我宝宝成了这个样子,他就要死了,是你,全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我的宝宝,你给宝宝偿命!” 席维拧起眉,大手一伸,擒拿住女子双腕,上臂一抡,已经环住了她的脖颈,女人立刻息声,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肥鸭,只剩下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挣扎。 但马上,席维就放开了手。 刚刚的对敌反应纯属本能,他不应该这样制住一名普通人。 放开的同时,他还捏了捏小娃娃轻飘飘的手,告诉他别担心,他不会把他妈妈怎么样。 这时,骚动已经引起了护士台的注意,几名值班护士赶过来,看到席维与拼命咳嗽的年轻母亲,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先生,你不是孩子的陪护家属吧,探视时间已经过了,你不该还留在这里。”一名护士对席维道。 “抱歉,我是……孩子父亲的朋友,下班晚了,没赶上时间,我看一眼马上就走。” 年轻母亲死死瞪大眼,挣扎着大声尖叫:“不!他是杀人凶手,是他害死了我的孩子,报警!抓住凶手!不可以放他走!” 护士们吓了一跳,惊恐地往后退,已经有人要往电话机跑去。 “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是警察。”席维无奈,只好掏出另一张假证——□□,亮给护士们看,“我不是凶手,事实上,这个孩子在暴风雨中落入大海,是我给救回来的。虽不知道这位母亲为何指认我这个救助者为凶手,但据我观察,她的情绪极不稳定,想来是遭遇危难后受到了太大的刺激,我不会介意,但如果要指证,最好换个精神状态正常的人来,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护士们面面相觑,席维身上带着一股铁骨铮铮的凛冽之气,刚刚那一番话说来,威严肃穆,甚至令直面者产生隐隐的恐惧。 如果真是凶手,绝不可能有如此惊人的气势,好像在他面前,所有人都是被估量被审视,等待他追捕的猎物。 警察,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护士们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当下就有人说,那孩子只是昏迷不醒,虽然可怜,但并没有死去,杀人凶手什么的,实在过了。 更有了解些情况的人小声议论,那场风暴特别可怕,连虞天王都掉落海了,这么小的孩子,如果没有人救,早就不知会被冲到哪里去。 “就是啊,明明是天灾,非诬陷别人扔她小孩到海里去,哪有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该不是,想讹些什么……” “可不能这样啊,要不今后谁还敢做好事……” “我们严家还没有落魄到需要讹诈救命恩人的地步!”一个闷雷似的男声传来,严授纲导演怒气攻心之下,将片场里吼人的功夫使了出来,整栋楼都被惊动了,一时间,到处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护士们都认得这位有钱有势的大导演,人人吓得噤若寒蝉,几秒之内就溜了个干净。 严授纲闭闭眼,自嘲摇头,“失态了。” 他仔细看席维,对这眉宇间英气逼人的高大男子,不免有几分激赏之意,“你是警官?” 席维随便点个头,对严授纲也很好奇,这个人,狗哥非常在意,今天晚上来医院找的,也是他吧。 他与狗哥认识?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警官,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严授纲主动伸出手来。 席维不握,“你妻子说我是杀害小孩的凶手。” 严授纲皱皱眉,看向年轻母亲,而这个女人自他出现后,就一直低头贴墙边站着,一点动静都敢发出。 “孩子是人家救上来的?”严授纲问。 “……是。”年轻母亲声如蚊呐。 “孩子是人家扔下去的?”严授纲又问。 “我……我不知道……”年轻母亲痛苦地抓住了头发,“我不知道宝宝怎么会掉进海的,真的不知道,呜呜……” 严授纲重重叹口气,“你自己没照顾好他,为什么要怨到别人身上去。” “我没有!”年轻母亲突然大声道,“就算他捞上了宝宝,可他之后又干什么去了?把宝宝扔给我,就撒手不顾,我……我又不会急救,眼睁睁看着宝宝没气,小胸脯动都不动,半天没有心跳……他扔下我们不管,还有什么事比宝宝的生命更重要?这样罔顾人命,不是凶手又是什么!” 席维淡淡垂下眼,那时候,当然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狗哥,就比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更重要。 小娃娃的灵体瘪瘪嘴,拉拉席维的手掌,“狗狗,你和狗狗,你们俩,都!好!” 男人的心一下子柔软下去,悄悄摸了摸小童青白色的脸蛋,如果当时,他多匀一分钟时间给小娃娃,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 可是,哪怕再让他重来一次,他的选择也会是同样。 “别怕,乖,哥哥救你。”如今的席维,只能如此承诺。 “不是的,狗狗,”小娃娃望向自己的母亲,目中满是瑟缩与恐惧,“狗狗……救救我,妈妈,不让我……吸吸……” 席维一愣,探头往病房内看去,昏暗的灯光下,小小的身体裹在大大的白布单内,身上绕满了奇奇怪怪的管线。 “警官先生,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严授纲疲惫地说道,他把拎在手中的保温罐,放到年轻母亲手里,“事已至此,你也别想太多了,趁热吃吧。” 女人捂住嘴,无声的泪,流了满地。 席维知道自己该走了,他再捏捏小娃娃的脸颊,悄悄告诉他,自己还会来的,然后就在小宝宝巴巴盼望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大狗放下一直竖着的耳朵,它并没有躲远,而是打开门,窜入了同楼层的另一间豪华病房里。 床上的这名男子,它同样很熟悉,这人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绷带,散发出浓烈的药味。 狗静静看着他,慢慢上前几步。 男人的眼皮动了动,右手悄悄往枕头下摸去,那里有它极为熟悉的枪药味。 大狗侧着头,再凝视了他一会儿,漠然扫了下尾,伸爪推开窗子,跳下楼去。 我不咬你,我们间的,不是光咬就能解决的事。 15、井中鱼 席维从病栋门口出来的时候,大狗刚好从天而降,正正跳落到他宽厚的背上。 “默默,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你是狗又不是猫,快让我看看,伤到没有?”席维手朝后伸,在狗身上摸来摸去。 大狗趴他肩上,脑袋搭着他的脑袋,摇摇头:没事,你别乱摸,回家了。 “嗯。”席维也相信它没事,他对大狗的本领,不知不觉已经开始盲目信任。 狗怎么了,狗哥既然敢跳,就一定比猫的平衡性还好,没看它长了那么老长的一条尾巴么? 席维背着毛球大狗,喜滋滋地往回走,对于自家狗狗比猫咪厉害的猜想,无比享受。 大狗拍拍他:放我下来,你总背着干嘛? 席维哼哼小曲:“白龙马驼铃儿急,猪八戒背着狗狗回家去~” 大狗一阵无语,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歌曲啊,怎么完全听不懂什么意思,猪八戒是什么猪?它为什么要背狗狗回家去? 大狗教育小弟:你是狗,要谨守自己的本分,妄想变成猪,是不正确以及不科学的。 席吃货默默淌泪,就算我真的吃得比猪还多,哥你这样子说话也太过分了啊! 一人一狗这么乱七八糟地说着话,对路途长短还没什么感觉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望海楼。 他们都不由自主下意识地想,有这家伙相伴,寂寞竟渐渐变得遥远起来了。 花园里的大猪笼草种子,已经发芽,夜色中看去,茸茸一片,又新鲜又可爱。 “哥,这草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啊?能吃不?”席维禁不住又问。 只是这回,大狗能够回答他了:你的话,应该吃不死,但也不好吃,舌头嘴唇都会肿起来。 自己的吃货属性还具备一定的抗毒性?席维的脸辶似鹄矗澳俏颐侵炙陕铮俊 大狗指指井旁边的大石头:这片土地种了它们,石头下会出墨水,所以叫你清理井。 “原来……这可真是好事!”席维眼睛亮了,他就说么,狗哥怎么可能叫他做无意义的事,假以时日,那就是满满一井的墨水啊,绝对无价之宝。 这样的话,他和狗哥有什么小病小痛,就都可以治了,那得省掉多少医药费啊,而且小娃娃也可以让他喝,说不定会恢复意识。 那么小的孩子,灵魂——不是,是精神意念,总飘在自己的病房门口,也不是个事。 大狗推男人:去掏井吧,弄干净些,将来我们都要喝的。 席维不由精神满满,不错,一定得好好清理,那什么泥垢青苔的也要全部刮掉,墨水本身的味道已经很恐怖了,要是再混杂上那些东西,真说不定会有多臭。 他当即脱了衣服,跳入古井干活,因为这些天一直在弄,工程进度其实已经接近尾声,他现在又爆发小宇宙一样拼命干,天蒙蒙亮的时候,井终于掏理完毕。 清出来的淤泥,大狗都细细铺在了花园里,弄得自己四爪黑乎乎,在泥上留下一串串梅花脚印。大猪笼草的苗苗在风中轻轻晃动,好像对这些沉积已久的井肥无比满意。 “哥,现在怎么办,直接把石头压在井口吗?”席维问。 大狗眨眨眼,去拖小楼门口青石板上的焦鱼,要往井里送。 席维眼皮一跳,这恐怖的死鱼怎么还没臭,露天放着,竟然鸟都不稀得啄一口。 他一边帮大狗将焦鱼塞进井里,盖上石头,一边满脸苦涩地想,井泡鱼,和死鱼混合在一起的墨水,真的不会喝死人么。 忙完这些,一人一狗赶紧呼呼,如果不是被饥饿弄醒,恐怕要一觉睡到隔天去。 《明星团团转》的录制日期是后天,他们去电视台吃完饭后,无事可干,席维就打算再去医院看看严宝宝。 他对小娃娃说的那句话,其实非常在意。 什么叫妈妈不让吸吸? 突然,口袋中的通讯仪震动起来,这仪器虽然长得像手机,却并不是手机,会联系席维的,只有战友一人。 他掏出一看,果然是战友来的信息,上面说:任务中止,委托人要求即日撤出。 “什么?”席维惊讶不已,在海岛上时,战友非逼着他完成任务,不继续就不救他出去,现在怎么又不做了,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等他打字,第二条信息来了:不必担心,佣金已经全额打到你的银行账户上。 大狗人立起来,也在一旁观看,这时候摇摇尾巴,心想好算有钱了,它可得把席维的荷包看紧些。 席维皱眉发信:到底怎么回事? 战友回复:佣兵要有职业道德,不该问的事情不问。 席维:你这个二百五,下次别接这么不靠谱的委托人成吗? 战友:你才二百五,这种是典型的人傻钱多速来,看看账户金额再说话行不?下次我保证还接这种! 席维挠头,他一没电脑二没手机,还真有些不方便了。 战友:现在有另一个任务,也是关于虞盛音,不知你做不做。 席维:要求? 战友:保证虞盛音事业顺利,规避或剔除一切可能存在的失败因素。 席维:他现在不已经一切顺利了?当之无愧的天王。 战友:如果不需要你动手,不是更好么,白白拿钱不用干事。 席维:问题是,就算我想为他保驾护航,也没那个能力,娱乐圈中事业顺遂,可不是雇佣兵的工作范围。 战友:我知道,所以也在犹豫,委托人说,具体工作应该多是帮助虞盛音在公众面前遮掩,免得因为他做出太多不符合身份的事,而破坏既有形象,对事业产生不利影响。任务也设立了时限,为期一个月。 “听上去,非常麻烦的样子,默默哥你觉得呢?”席维偏头问大狗,自己却潜意识里认为有哪里不对劲。 委托人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为虞盛音遮掩?不让天王的事业出现问题?如果虞盛音自身没有问题,那么他的事业为什么会在短短一个月中出现问题? 大狗静了会儿,抬起头:接吧,应该不是坏事。 既然狗哥都这么说了,席维就果断答复了回去,这股利落劲儿,把战友都吓了一跳。 刚弄完,身后便有一股奇异的气息缓缓靠近。 席维警惕回身,正正对上虞天王似笑非笑的眼。 “呦,动物会长,真是巧啊。” “天王你好,又见面了,这两天您怎么总来电视台啊。” “来了,才好遇见你们,不是吗?”虞盛音瞟了大狗一眼,对席维道,“否则,也许就没机会再见了。” 席维疑惑,“什么意思?” 虞盛音微笑,“你们不是要走了吗?” “天王说笑了,节目还没录制完毕,我们不走。” “不走?”这回换虞盛音疑惑了,难道不是这个人?不可能啊,游轮上有他,电视台里也遇见他,还想往自己身上加装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是他? 席维向虞盛音道别,“您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哥俩就先走了。” 虞盛音笑笑,“本来还想着,今天和你们吃个饭呢,既然仍有见面的机会,那倒不急在一时了。” 说着,他手指一勾,往大狗的尾巴上摸去。 席维一步迈前,抓住他不规矩的手指,“虞先生,再见。” 虞盛音似是很不高兴,冷淡地抽回手,“再见。” 带着大狗走远后,席维实在忍不住了,拼命在衣服上擦手,“靠,这么凉的,简直像是个冷血动物,哥,你觉不觉得他这人非常奇怪,好像……好像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恶意。” 大狗站起来,摸摸男人的头:他可能只是性格有些恶劣。 席维抱起狗,为它顺尾巴上的毛,“我不喜欢他,总对你动手动脚。” 大狗无奈,这种事情可叫它怎么回答,狗不是都免不了被人动手动脚么,它只好转移话题:去医院吗? “去。”席维将狗放在后座,发动车子,“今天想办法,好好弄清楚小娃娃的事,哥,墨水什么时候会有?” 大狗回答:结出第一颗口袋果的时候,不过那只幼崽的事,墨水算不上关键。 席维抿紧嘴唇,不再说话。 到达医院后,一人一狗轻车熟路潜入进去,严授纲与年轻母亲都在,安静地陪伴宝宝。 “你回去吧,工作一天了,很累。”女人轻声说道。 “不,你更累,一天天的在这里熬,我陪你。”严授纲摇头。 “不累,这是我们的孩子,应该的,”年轻母亲擦擦眼角,“只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有你这么好的母亲照料,是他的幸运,实话说,你对瓜瓜的这份心意,我非常感动。”儒雅的男子温声道。 女子呜咽一声,将头靠在男人肩上。 “这是我们的孩子。”她这样重复着,像在强调。 他们看不到,就在他们身旁,一个脸色青白的小孩子,哀哀望着他们,一下,一下,默默抹着脸上的泪。 不久后,在年轻母亲的劝说下,严授纲走了。 小娃娃无声地叫了句爸爸,但当然,就像往常一样,这根本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房间中只剩下母亲,他黯然低下头,站了会,穿过门走出去,坐在自己的病房门口,将脸埋在膝盖上,缩成小小一团,不听,不看。 好像这样,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知道。 席维和大狗静静潜伏在暗影之中,也和小孩子一道,默默等待。 16、凶险瓶中物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终于临近午夜。 从房门上的玻璃望进去,年轻母亲一直没有什么奇异的动作。 席维总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位忧心忡忡,以至于蓬头垢面,形容憔悴的母亲,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是不是,另有什么隐情? 十二点,医院走廊中静悄悄的,好像渐渐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不属于活人的世界。 不知从何处,飘来淡淡的雾气,灯光透过淡雾照射在玻璃上,微弱朦胧,使人看不真切。 席维搓了搓手臂,往大狗靠过去,现在是夏天啊,夜里怎么会这样冷,寒气简直在往人的骨头缝里钻的样子。 狗用巨大蓬松的尾巴,圈住自家小弟,双眼微敛,盯着病房门口,一动不动。 缩着身子的小娃娃,明显不安起来,他把自己蜷缩得更紧了些,甚至用小手抓住门框,好像这样,就能够抵抗什么东西一样。 年轻母亲站起身,在房间中转圈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咏颂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秘咒语。 严瓜瓜小小的灵体,晃动起来,他绝望地叫了声“妈妈”,忽然被什么奇怪的力量拖拽一般,一下子从地板上沉了下去。 房间中,年轻母亲已经轻轻摘下了小孩子的呼吸管,她静静坐在孩子身旁,看着昏迷不醒的他,因为得不到足够的氧气,呼吸渐渐低弱,脸颊渐渐青白,露出了一种不应该属于母亲的表情。 她歪着头,异样地盯着小孩儿,就那么瞧着,眼神中,似是痛苦,似是戒惧,还有几分破釜沉舟的狰狞。 席维傻了,他没想到,不让吸吸的意思,是这个女人会在没有人的时候,拔掉小娃娃的呼吸器! 这究竟要出于一种怎样的恶意,才会对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孩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一脚踹开房门,飞扑进去,夺过女人手中的氧气面罩,给小娃娃带上。 “啊!”年轻母亲爆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被人发现后,她惊慌得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怎么做出这种事情来,那些因为担忧宝宝而几乎疯狂的表象,都是装的?不愧是导演的妻子,演技可真好。”席维轻声讽刺着。 “我不是他老婆,要真是他老婆就好了!”女人吼完这句,又迅速冷静了下来,“我做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反倒是你,半夜鬼鬼祟祟潜入我儿子的病房,你才是那个做了什么的吧。” 她冷冷笑着,手往床头摸去,准备叫护士。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那么做,”席维慢悠悠道,“既然来调查状况,你以为我会不做任何准备工作?” 女人一愣,心下渐渐开始发凉。 “你无疑非常聪明,可惜没用在正地方。”席维掏出微型摄像头,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刚刚,这个小小的装置一直被插在房门玻璃边上,将屋中人的一举一动,全都摄录了下来。 “女士,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去向那位严导演坦白自己所做过的恶事,否则,别忘记,我是警察,你伤害幼童的证据,此时已经在执法机关的手里了。” 席维到底心软了些,不忍将小孩儿的生母送进监狱,只想着先让他的父亲知道,在家庭内部解决这件事。 一旦走上司法程序,不管他母亲犯的是什么罪,对一名幼童来讲,都会产生莫大的坏影响,而且闹大的话,孩子父亲还有没有心为孩子治病,也是两说。 他不是没听到这女人说,她不是严授纲的妻子。 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怀疑这个女人与小娃娃的血缘关系。 也许,她是严授纲外面的女人,然后这个女人,为他生了一个私生子,现在又不知为什么,觉得小孩儿是个累赘,而不想要了吧。 如果严瓜瓜是正牌妻子生的,反而这个女人又带着他出海游玩,又衣不解带照顾病床的,那严授纲该有多白痴,才能让一个身为第三者的女人,做出这种事情来啊。 他难道都不会担心么。 女人傻呆呆地望着席维,准确地说,是他手中的微型摄像头,她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甚至咬出了血来。 她好不容易才有今天,好不容易,一切事情都要按照心意,步上正轨,就连最后的隐患,都会消失不见。 她怎么能功亏一篑,让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男人,破坏掉所有的一切? 年轻母亲的面容,整个狰狞起来,她突然一把抓下脖子上挂着的小吊坠,往席维身上用力砸过去。 席维下意识扭身一躲,吊坠砸在他身后的墙上,摔个粉碎,而其中蕴含的液体,也四溅而出,有几滴还落到了席维的身体上。 那竟然是个小瓶子,装着味道古怪的油状东西,淋漓着浸染了墙壁,形成邪恶的涂鸦,而空气中的味道,也难闻得近似于死气。 席维厌恶无比,一把脱掉自己沾染了油脂的上衣,可即使这样,也难以摆脱那诡异的恐怖感觉。 不但如此,瓶子破碎后,似乎有一个半截小指大的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在房间的暗影中飞窜,速度快得肉眼几乎看不见。 那东西发出一种尖利的唧唧声,几乎能够刺破人耳,它似乎对席维的衣服上溅落了油脂,感到非常愤怒,像一枚离膛的子弹般飞过来,顷刻间便将衣服撕了个粉碎。 做完之后,好像还不解气,那东西又昂起头颅,四处寻找,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席维身上。 这个人,有着和衣服同样的气味。 它愤怒地又唧唧叫了一声,闷头往男人飞窜过去。 席维心中骇异,一个空翻躲过了怪东西的袭击,然而衬衫袖子却还是被它带起的风压刮破,下面的皮肤也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这东西速度如此快法,要是直接打在人身上,非得肠穿肚烂不可。 病房里如此大的动静,早惊动了外面的人,护士们奔过来,像是想打开房门,然而一道沙哑的声音,却阻止了她们。 脚步声渐渐离远了些,席维挥舞靴子里的军刀,往身前斩去,有几下好像真碰到了怪东西,然而也不知它的皮肉到底是怎么长的,合金锋刃竟然伤不了一丝一毫。 糟了,这样下去,被它弄死只是迟早的事。 突然,房门大开,一个男人冲进来,对他做了个军用手势。 那是在叫他趴下。 席维下意识服从了指挥,猛然伏在地上,怪东西从他头顶刮过,往那个男人冲去。 男人稳稳抬起枪,十发子弹连成一线全都打在那怪物身上,巨大的冲击力将怪东西直直推向窗子,它尖叫连连,在空中翻滚不休,几次想冲过来,都被大口径枪械的威力所压制。 然而,它终究没有被推出窗外,最后关头,□□哑火,没子弹了。 席维立刻挺身冲上去,拼命挥动椅子,为身后的男人争取时间,“快换弹夹。” 那男子苦笑,扔了□□,一边拎起床上的小桌子加入战斗,一边沙哑道:“哪里有弹夹,我爹肯让我压把枪在枕头下面,已经很难得了。” 席维傻眼,十发子弹都没打死它,那他们俩现在用桌子凳子当武器,被它当盘菜啃了,还不是早晚的事? 正无望的时候,突然哗啦一声,窗子破碎,一个巨大的身影窜入屋内,流苏长尾“啪”的抽出破空一声爆响,正正拍在怪东西身上,将它“吱儿”一声抽出窗外。 “哥!” 席维惊喜交加,而另一个男子则紧忙后退几步,将桌子挡在身前,摆出防御的姿态。 “哥,你去哪里了?”刚刚严瓜瓜没入地板下的时候,大狗就闪身冲了出去,这时候回来,嘴上自然叼了小娃娃的生魂灵体,轻轻放在床边。 大狗看看席维:他的力量越来越弱,已经不能抵抗医院地下阴气聚集之所的吸引,差点儿被拖到下面去,如果不赶紧抓住,就再也回不来了。 “阴气聚集之所?” 就是太平间,大狗解释。 席维背脊一寒,再一看,严瓜瓜身上影影绰绰,果然好像马上要消失了一样,小脸更是哭得一塌糊涂,看了让人心悸。 “他这是……” 大狗摇摇头:他不是鬼,而是活人的精神意识离体后的影像,如果他的身体死亡,自然这股影像也会随之消散。 席维赶紧去检查小娃娃的身体,发现他的情况非常不好,即使有氧气面罩,呼吸也好像渐渐微弱起来的样子。 那个男人看看屋中情况,大体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转身开门,赶忙去叫医生。 大狗从墙角扒拉出来年轻母亲,那东西虽然是她放出来的,但在混战时,于屋子里飞窜的过程中,可不会刻意躲避谁,这时候,她身上被穿了好几个血窟窿,正在凄惨地哀鸣不已。 席维冷冷看一眼,低声道:“死不了。” 大狗点点头,把她放在地板上,就不管了。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大狗问席维。 “这个么……”席维仔细想想,用通讯仪,给微型摄像机中的数据,做了一份拷贝。 医生很快就来了,那个男人也跟在后面,席维上前,将备份的数据存储卡交给他,“帮个忙,把这个东西,给孩子的爸爸,就是严授纲导演,行吗?” 男人没问什么,接过卡片,沉默点头。 看席维要走,他终究忍不住道:“这狗……是你的?” 席维看着他脖子上已经渗出鲜血的绷带,那是为了救自己才造成的吧。 “是,是我的家庭成员,我哥。”席维这样坚定地回答。 男人看看巨大毛球一样,淡淡的铂金色大狗,动动嘴唇,没说什么。 席维和狗趁乱离开医院,一边走,一边把怪东西的事情告诉了大狗。 大狗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它虽然被拍出窗外,却并没有死,实在是一个隐患。 17、和合二仙 “默默,它不死,我总有些不放心。”席维觉得,那怪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好物。 年轻母亲摔碎的小瓶子,里面的油脂味道非常诡异,使他潜意识里感到极为熟悉,而且这种熟悉,代表着的绝非什么美好的回忆。 而怪东西本身,一被放出来,就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攻击人,实在很难想象它在外面,会与其它生物相安无事。 大狗动动鼻子:我们找出它来,直接干掉。 席维大喜,“还是默默哥神勇。” 狗不理会男人的马屁,专心分辨夜风中的气味。 那东西非常难闻,倒不是味道臭,相反,它似乎还隐隐散发着种不知名的香气。 然而,这种腻香,却带着沉沉的邪恶之感,让狗不舒服之极。 大狗慢慢挪动脚步,往医院后的庭院走去。 夜半时分,一个人都没有,四下里树影婆娑,森森鬼意。 忽然,邪恶的感觉强烈起来,越来越强烈,几息时间里,竟然就达到了铺天盖地般的地步。 不对,这股恶意虽然强盛,却更加纯粹,跟怪东西那种令人作呕的邪恶之感,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大狗猛然昂起头颅,往前方飞窜过去。 夜色中,一个不大的人工湖旁,立着个茅草搭的风情小亭子,小亭子里,绝代风华的俊美男子,吊儿郎当地坐在石桌上,一条腿垂下来,轻轻摇晃,心情舒爽地哼着小曲。 席维跟着大狗,跑到近前一看,不由抽了抽眼角。 这人最近出现得是不是太频繁了,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他啊? 大狗在亭子前端端正正坐下,歪着头,好奇地看了男人一会儿,旋即鼻头一皱,露出不大高兴的表情,直楞楞树立着的尖耳朵,也耷拉了下来。 “噗!”席维极其不给面子,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 庭中男子横了他们一眼,撩动起自己奢华的波浪长发,“你们这都是什么反应?” 大狗无语,转身用屁股对着他。 席维仰天哇哈哈,“这都看不出来啊,狗哥嫌你唱得难听呢,我说你这调跑的,都能直接拐上南天门去,可不是折磨狗狗的耳朵么。” “唱得难听?”男子面色古怪,“我可是歌坛天王,响当当的巨星,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比我唱歌更好听的人了。” “可能……还真是,”席维想了想,“游轮上小型音乐会时,虽然没听你唱全一首,但只是前奏的那段哼哼,就悦耳得好像做梦一样。可是现在么,你确定落海没有伤了你的嗓子?” 男子,也就是虞盛音,傲慢地哼了一声,对这番话并无多大反应,好像歌唱得好不好听,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这种轻慢的态度,本身就极为怪异,因为他的事业就是歌曲,就是音乐,他的一切财富地位都是建立在那无人可敌的天籁之音上,身为歌坛天王,怎么会毫不在意? “虞先生,您的发质很好啊,”席维着意试探,“一般人被那么粗大的闪电劈中,即使不死,周身的毛发也肯定被烧糊了吧。” “哦?你对我的体毛竟然如此感兴趣?”虞盛音恶劣地瞥了他一眼,对大狗道,“这种见异思迁的花心人类,有什么好,看到我漂亮,就果断对你那身营养不良的黄白枯毛没爱了。” 狗一愣,什么意思? 它回头看席维:你嫌我的毛不好吗? 狗小弟满头大汗,赶紧表忠心:“默默别听他胡乱挑拨离间,什么都比不上你。其实哥你的毛毛很蓬松很柔软啊,最近也开始微微发亮了,其实没把你喂得油光水滑,完全就是我的错啊我的错,这样吧,反正已经有钱了,我明天就去买十只龙虾,切生虾尾片蘸芥末,炒龙虾伊面,熬龙虾粥给你。” 这样说着,某吃货自己先口水流了满地。 大狗瞪他,这家伙要开始乱花钱了?它必须警惕些才行。 虞盛音眨眨眼,将手里的某个东西,用两指掐着,遥空晃了晃,“你叫小默默啊,真是个可爱的名字,上次就说,要和你一起吃个饭的。正好,来,来,我这里有好吃的哦,吃了它,你的皮毛马上就会好像铂金缎子一样闪闪发亮了,保准比那些傻乎乎的龙虾管用。” 狗定定看了虞天王指尖的那东西一眼,嫌弃地抿紧了嘴巴。 席维大怒,“喂,你安的什么心呐,那恶心巴拉的东西,也要给我哥吃?” “很有营养的,你这乡下人类,不识货。” “你识货,你吃啊!” 虞天王白了他一眼,“不是小默默的话,你以为我会随便拿它出来送别人?我捉的,当然是要自己好生享用。” 呃……他捉的? 席维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子弹都打不死的怪东西,此时正老老实实被天王捏在手里,就像一条软趴趴的死虫子,话说,虞盛音到底是什么人啊,他怎么可能徒手抓住了那么恐怖的虫子? 雷也劈不死,还能捉虫吃虫,这家伙,真的不是妖怪么。 大狗好奇地上前一步,细细打量那个怪东西。 只见它约有半个小拇指长,粗粗的圆柱体,柱身是天然形成的精巧浮雕花纹,看上去,竟然像是两个赤身裸|体的小孩儿,以交|媾的姿态纠缠在一起。 席维也看清了,难掩惊讶之色,“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长成这么不和谐的样子,竟然是活的?” “没见过吧,”虞盛音微微得意,“有些年头了,应该是功力颇为高深之士供养的,现下已经非常难得,真是吃一条就少一条啊。” 大狗歪头:功力高深,那个母亲却说不上,她只是一个普通妇人而已。 “一定是以金钱买去的吧,人类社会其实也挺有意思,金钱竟然可以换取到如此珍贵的东西。”虞盛音回答。 席维嫉妒地发现,不但他与狗哥心有灵犀,能够懂得它的意思,这个花里胡哨的讨厌鬼竟然也能明白。 大狗抽了他脑袋一下:不要在这个人面前乱想,尤其你这种心思简单直白,又不会加以掩饰的笨蛋。 某吃货开心了,狗哥果然还是向着自己。 “……” 虞盛音叹息,“我虽然极为讨厌毫无尊严、一味自贱、貌似忠诚的犬类,但这种行为由人类做来,却竟然有赏心悦目之感。你不是普通心性的犬,他也不是普通心性的人,还真是……相得益彰。” 你要是说天生一对,我会更加高兴,席维掩饰不住地笑咧了嘴,再看虞盛音,就觉着他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大狗白了他一眼,这个傻瓜。 它向虞盛音点点头:我不需要主人,无论人类还是非人类。我是他的首领,我是他的王,和他在一起,我才是保护他、关爱他、照顾他的那一位。 狗这样讲,即是表明自己的立场,也是在婉转拒绝虞盛音的心意。 虞天王呆了呆,忽然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眉梢眼角,无不是俊朗至极的邪气,“好,好,是一只有志气的狗狗,你和他这样的关系,真期待看到,你们究竟能够走到哪里。” “你大可以随便看好了,我和狗哥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席维一脸傻笑,将胸脯拍得震天响。 “就你啊,看你一生,难道还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怕就怕,你终究还是要伤了它的心去,到时候,我会好好替你安慰,你就放心地去吧。”虞盛音忽然倾身向前,勾住席维的下颚,这番话说得,满含恶意。 不劳您费心,狗哥一尾巴将狗小弟圈回自己身侧,眸光温润平静。 “行了行了,我就是个坏人。”虞盛音摆摆手,懒洋洋地溜达着离去。 席维忽然想起正事,“哎虞先生,那个虫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大狗无语,打岔半天,你终于想起问了。 “这个啊,是神仙哦。”虞盛音诡异地笑。 “吹吧你就,哪怕你真是妖怪,难道还能吃神仙?”席维压根不信。 “不是吹,只是有些小地方,真的将这种异虫,当作神仙来供养,然后驱使着为自己服务。”虞盛音拎着死虫子,闻了闻,“你们听过和合二仙没有?” 和合二仙,是华国传统神仙,常常出现在婚礼的洞房或厅堂上,形象为两名童子,一持荷花,一捧圆盒,意为“和(荷)谐合(盒)好”。 传说,曾有“寒山”“拾得”二人,亲如兄弟,却共爱同一女子,到了结婚的时候他们谁都不愿意对方伤心,就全都出家当了和尚,相依终老,还共同建立了著名的姑苏城外寒山寺。自此,民间珍视他们间的情意,把他俩推崇为和睦友爱的民间爱神,保佑姻缘。 然而这美丽的神话传说,到了东南亚的一些地方,却发生了诡异的转变。 当年部队常有海外任务,席维对缅泰地区的拜神仪式,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比如拜和合二仙,养鬼仔,用鬼仔油,也就是小孩尸油作法,来达到迷惑男子的目的,使男人为养鬼的女子神魂颠倒、无可自拔。 那个吊坠般的小瓶子,瓶里腻香到腐臭地步的油脂,以及那被虞盛音称为和合二仙的异虫,难道…… 一想到有几滴油溅到了自己身体上,席维就止不住地一阵阵恶心,它们竟然,是幼童尸身熬制出来的油么。怪不得他觉得那气味非常熟悉,战场上,也弥漫着这种浓烈的死气。 “对啊,就是那么回事,只不过现在真东西越来越少,没想到在夏湾,竟然让我捡到了宝,幸亏今天晚上没有贪睡,感应到美食的气味后,就赶来了,不然,还真会错过这难得的口福呢。” 虞盛音恶劣地转转眼珠,忽然就当着席维的面,一把将和合二仙扔进嘴里,香香地嚼着,又美美吞了下去。 “呕……”席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虫子是泡在那个油里的啊,他怎么还真能吃得下去? “你……你不是人……”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虞盛音的笑容,坏到极点。 大狗炸了毛,严肃地瞪着天王:当着我的面,你故意欺负于他,我非常不高兴。 啧,触及到犬王的底线了,虞盛音耸耸肩。 “别生气,一生气,像个蒲公英一样,你就更圆了。”天王最后调戏了一把大狗,才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 “可恶啊,”席维恨恨,“哥,明天咱们不吃龙虾,吃鱼去!” 大狗望天,心想不愧是吃货,都这种情况了,食欲居然还丝毫都没有减退。 18、明星团团转 《明星团团转》的录制时间开始于下午四点,席维和大狗早早就到了演播室,在一片忙乱中,安慰参加的人安慰参加的狗狗,尽职尽责得很。 只不过中午吃了太多水煮鱼,席吃货的嘴唇被烫辣得红红,不免遭到了化妆师的取笑,“这效果真是好,绿色天然无污染,都不用再上颜色了。” 席维大惊,“什么?我也要上场?” 化妆师一呆,“小席不是嘉宾嘛,怎么能不上场?” 坏了,坏了,席维心里头直打鼓,他从来没有上过电视,这可怎生是好。 跑过去揪住编导分辩,编导说:“你是嘉宾啊,要给狗主狗狗们的表现打分啊,而且,不是早答应了还会为严导的新片做做宣传么。” “严导,新片?”席维莫名其妙,“你那时说有个电影要预热一下,会在这期节目中透露透露□□消息什么的,那是严授纲拍的?” “是啊,独家消息首播,之前外头可是一丝风声都没有露,要的就是惊爆的效果,紧接着宣传就该铺天盖地的上了。其实你事先知不知道也无所谓,那是个和狗有关的影片,很感人的。严导出品,还能有错?兄弟,也不要多,你一会儿说说很期待之类的话,就行了。” 席维还是不想上电视,挣扎道:“我就是个保护协会的成员,在你们娱乐圈一点影响力都没有,我说期待,那观众就会去电影院看吗?这没用啊不是。” “怎么没用了,”编导坚持道,“电影的主题是狗啊,拍摄目的就是为了唤起人们对这种忠诚伙伴的热爱,用感动的泪水,来将最真最纯的美深刻在人们的心灵上。要拍出这么美的片子,拍摄方当然要爱狗爱到骨子里,才更有说服力,这时候你们动物保护组织的承认就很关键了。” 大狗猛然挺起胸膛,冷冷望向编导,如果他所说的,是那部电影的话,它不认为当时的摄制组,有一丝一毫爱护犬,尊重犬的心意。 怎么,狗哥知道那个电影,并且对它的印象很不好吗? 感应到大狗的情绪,席维微微皱起了眉头,对编导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问题是,我的身份决定了我的话,比起对人负责,更多的,则是要为动物们负责。你看,我并没有见过严授纲的拍摄,这其中是否有不妥当的地方也不知道,如果贸然表态,实在……” “能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绝对不可能有!”编导激动了,“那是谁的组你知道吗,是严授纲,这个圈子里出了名的严格,出了名的完美主义,他的职业道德,他的品格,就是保证!” 这位电视台当红栏目的编导,很显然,以严授纲作为他的偶像。 “严导这样的人,在娱乐圈中有多难得,你知道吗?他心胸宽广,品行高洁,从不注重金钱美色,也从不论资排辈,他只看才能说话。再不起眼的人,只要有真材实料,他就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忙、提拔,这些人中,后来有一部分甚至成为了他的竞争对手,但哪怕是这样,他也仍然尊重和欣赏他们的才能,严导这样内心公正的人,何其难得!” 席维想起那位年轻母亲诬蔑自己是杀人凶手时,严授纲的反应,他很客观、很真诚地向自己道了谢,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迁怒怨愤,这在当时的环境下,对一位孩子生死未卜的父亲来说,尤为难得。 编导说了那么多激动的话,见席维都静静听着,突然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哎呀,你看我,一提到严导,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兄弟,我说话急,你别介意。” “不会,你这也是真心话。”席维摇头。 编导搓搓手,“小席啊,你不说两句的话,就白瞎我们这么萌的节目了,而且,让越多人看到狗这种动物的美好,唤起人们的爱心,也才越有利于你们的工作不是?” 不愧是电视台的,这口才可真好,要是平时,席维还真会被他给说动了。 但是,狗哥就在自己旁边坐着,从它身体上,始终传递出一种抵触的情绪。 “我可以说些什么,肯定严导演他们呼唤关怀动物的爱心,但关于电影,那些我没看到的东西,不尽不实的话语,我不会讲。”席维的态度很明确,他绝对不会给出任何程度上的保证,尤其是关于拍摄过程中,是否有伤害动物之类行为的结论或鉴定。 哪怕动物保护组织的身份只是一张假证,但他照样必须在公众面前谨言慎行。 大狗勾起嘴角,将头悄悄依偎在席维的颈项旁。 编导表面上哼哼哈哈,说可以可以,心里却在想,只要你张嘴了,不管说了什么,到时候一剪接一编辑,还不是我们想把观众往哪方面引导,就往哪方面引导么。 不久,现场观众开始陆陆续续就位,虞盛音和严授纲他们也到了,同行的,还有一位姿容冷冷、硬朗果敢的男子。 席维眼睛亮亮地看了看,捅捅大狗,“哥,那是桐秋城啊。” 大狗歪头,它不知道桐秋城是谁,但它认得,这个是那部电影的男主角,表面上很冷酷很男子汉,其实却极端怕狗,在片场对它,绝对有多远躲多远,如果哪天没有他的戏份,是断断不会出现的。 那天,他就不在。 一起拍电影时,有一幕戏,为了表现军犬与男主角间的深厚感情,是要它从高处飞扑到桐秋城怀里的,当时,这位影帝很敬业地拍完了,然后借口小解,向草丛后狂奔而去。 但以它的听力,却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从荒草中传来的压抑呜咽。 他竟然被它,结结实实地给吓哭了。 今天现场这么多狗,他行吗? 大狗好奇地观察,果然看到了桐秋城笔挺紧绷的躯干下,那双结实有力的长腿在微微打颤。 “哥你不知道,这个桐影帝可是当今少有的硬派明星,特别善于演军人啦警察啦黑社会龙头老大啦一类的人物。当年他一举夺得帝位的那部片子,演的就是东北大军阀张将军,那叫一个帅啊,我看了好几遍!”席维捧着脸,略带兴奋地回忆。 大狗眨眨眼:你是他的粉丝吗? 在电视台混吃混喝几天,它已经比较明白演艺圈中的某些专业术语了。 某吃货脸上一红,别扭地否认,“才……才没有,我只是喜欢他的角色罢了,又不是小孩子,我当然知道银幕上的英雄只属于银幕,现实生活中,演员本身还不一定是什么样呢。” 大狗点点头:你知道就好,别的不敢说,可他至少怕狗。 “啊?真的?”席维惊讶了,开始幻灭。 大狗很肯定,又重重一点头。 当然是真的,它就是那只当事狗。 开始录制了,摄影机离得非常近,狗小弟带着他狗哥,战战兢兢坐到了嘉宾席上,竟然是与虞天王他们坐在一起。 当然了,他的位置在最边缘处,镜头一般不会往他这里扫。 大狗忽然动动鼻子,回头向观众席看去,见前排最旁边的位子上,坐着名眼熟的女孩子,居然就是那个被虞盛音吓得当众失|禁的卓小姐。 她怎么会来了? 狗看看虞盛音,天王则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温文得体地笑着,一点儿都不邪恶的样子。 大狗肯定,这美好的表象一定是假装的。 那边,桐影帝瞧见巨大无比的毛球狗,居然离他这么近,整个人已经凝结成了铁汁浇筑的雕塑,一动不动。 而严授纲,自然也看到了席维,本来在他的认知中,席维应该是救了他幼子的警察,怎么又会变成动物保护组织的代表了,这合该引起他的警觉与猜测。 只是,严导仿佛有着很重的心事,他人虽然在演播厅里,但魂却似乎飞到了天外,对于席维,或者说身周的一切,都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主持人擦擦冷汗,心想也许导演和影帝此时都不在状态,于是只好先进行虞天王与狗狗的互动环节,盼望随着节目的继续,他们能够多少找到点感觉。 狗主人们一个个兴奋得满脸通红,伴随着虞盛音上台,现场爆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尖叫,天王随意挥挥手,那副傲慢又满不在乎的姿态,引人至极。 观众席上的尖叫更加大声了,席维瘪瘪嘴,与大狗偷偷咬耳朵,“哥你看,他装不住了吧,保证很快就会露陷。” 优雅温文什么的,怎么可以属于那个吃虫子的家伙,他就应该坏坏的才是本性。 大狗瞥他一眼:别忘了,我们是为了进行新任务才继续呆在电视台的,保证他不露陷正是我们的职责。 席维嘟囔:“要早知道他是个吃虫子的妖孽,那任务我才不接,靠,战友介绍的活儿果然就没靠谱的!” 之所以不用妖怪这个词,是因为席吃货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那种东西存在,也许虞盛音只是口味比较特别而已,话说席维自己还喜欢吃炸蚕蛹呢。 至于猛吞一顿水煮鱼泄愤什么的,只不过是按照狗哥的建议,将天王想象成鱼罢了,还别说,总觉得鱼和那坏家伙很搭调,没看他的粉丝都管自己叫鱼片么。 狗狗们开始在狗主人的带领下,与天王一起表演节目,这期间,狗狗都会时不时拿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大狗,看饱了它沉稳有力的身姿后,才会好像充电完毕似的,继续战战兢兢地与虞天王玩闹。 席维觉得,要是没有狗哥在,编导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完成这种互动的,电视台真该给他哥俩发工资,光白蹭了几天饭,实在亏大了。 端正坐着的大狗,突然回头,只见卓小姐踉踉跄跄地离开观众席,悄悄往舞台侧方走去。狗觉得,这个女孩非常怪异,在她身上,人的气息很淡,反而那只玩具贵宾狗的气味,非常浓郁。 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照应鱼。 这样吩咐了席维一句,大狗便缩起庞大的身体,跟了上去。 席维满面木然,照顾鱼?没有狗哥,狗狗们立马都要哭出来了,他到底该怎么帮助这讨厌的鱼妖孽不要露陷啊! 19、复仇 “哇,狗狗们太可爱了,但我总觉得,爱犬成痴的狗主人,是一种更萌的生物啊,也许人类在经过漫长的进化后,终于要诞生新品种了。”节目还在继续,主持人拼命逗乐子,调动现场气氛,奈何他竟然有些hold不住舞台的感觉。 奇怪,一切和刚刚也没有不一样,为什么渐渐力不从心了? 主持人一边和现场观众啊哈哈,一边排查原因,很快他就发现,不是人出了问题,而是狗狗们,居然开始垂头丧气起来。 就算人类与犬类存在不小的语言障碍,但这种小动物的情绪,还是不知不觉影响了整个舞台的气氛。 主持人无法,他又不可能懂得如何照顾狗的情绪,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进行下面的环节,“今天有幸来到这里的狗狗,可个个都是身怀绝技,接下来就请它们表演一下才艺吧。” 宅男与他的边境牧羊犬本来是排在最后,但由于前面的四只狗狗已经全都非常不给面子地趴下了,主持人只好临场更改了顺序,由他们先上。 边牧的表演是雕工,它要叼着一把小刀,给虞盛音手里的红萝卜美美容。 可试了几次,边牧就是雕不好,宅男主人在一旁急得都快哭了。 主持人使劲儿鼓励,“没关系没关系,不顺利的镜头,正式播出时会掐掉。” 但边牧仅余的胆量已经用尽,它抱歉地看了自己的主人一眼,也像其它狗狗一样,趴下了,还十分委屈地把脸埋在了爪子里。 “快救场!”观众已经骚动起来,编导在耳麦中大叫。 主持人满脸无奈,他倒是想,可能怎么救? “小席的毛球大狗呢?”编导想起了前次排练时的情景,“那些狗都听它的,赶紧叫它上场。” 主持人向嘉宾席望去,失望地发现,那大狗早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席维也发现了状况,他看看身旁,严授纲失魂落魄,桐秋城极度怕狗,这两人完全都指望不上,难道只能他去救场? 虞盛音满不在乎地站在台上,丝毫收敛自身威势的意思都没有,仿佛节目录砸就录砸,他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这个不知好歹的妖孽! 席维咬牙切齿,好嘛,皇帝不急太监急,这人自己的事业自己都不操心,反而要他来解决危机。 委托人简直圣母到了极点,为这种人的周全一掷千金……果然,有钱人最讨厌了! 某雇佣兵咬咬牙,为了佣金,没法子,只有忍。 猛然站起,席维大步冲上台去,挤开虞盛音,一把将那只边牧抱进怀里。 他其实也没什么好主意,只是期望着自己吃睡都和狗哥在一起,身上肯定沾染了不少狗哥的气息,这时候,但愿能够让狗狗安心一些吧。 “乖狗狗不要怕,那吃虫子的臭鱼有什么好在意,你闻闻看,我是狗哥的弟弟,狗哥说了,我也是狗,和你同类。有我在,就和狗哥亲临一样,你也可以钻我的肚子,我会为你遮风挡雨,所以你完全不用担惊受怕。” 主持人和宅男都辶耍挠腥私约旱背晒返模饧蛑碧砝唷 虞盛音则哧的一声笑出来,清雅风流的假象破灭,这一瞬间,遍身邪异至极的魅力。 满场观众倏地鸦雀无声,然后,迅猛爆发出直欲掀翻顶棚的震天尖嚎。 严授纲被叫得回过神来,他与桐秋城对视一眼,心中各自惊讶,竟像是今天才认识虞盛音一样。 之后,也不知是狗狗真的被席维安慰好了,还是虞盛音稍稍收敛了恶意的锋芒,边牧竟再度站起,叼着小刀,往红萝卜戳去。 萝卜一丝丝落下,渐渐的,在地板上形成了一朵大大的双色菊,白嫩的褶皱,红润的花心,全场观众叹为观止,摄影师赶紧将镜头推近,摄录下那副美丽的情景。 编导和主持人心中也同时乐开了大大的菊花,虽然有些波折吧,但现在的节目效果,倒真是出奇的完美。 才艺表演完毕,接下来,就要开始另一场重头戏了。 “今天现场的观众朋友们,一定早就在心中猜测不已,因为除了虞天王之外,我们这里竟然还出现了另两位重量级人物——严授纲导演、桐秋城影帝。”主持人话音刚落,摄像就默契地将镜头转到了他们二人身上。 现场也给予了热烈的掌声。 “严导出现,一向只代表一件事,那就是又有一部好影片,要和大家见面了。严导今天来到我们的节目,可不能不给提供些福利,请多少透露一下新片的信息吧。”主持人满面笑容道。 但与他的热情洋溢相比,严授纲显然仍不算在状态。 “我的新片,叫作《军犬之王》,讲述的就是一条英雄军犬的故事。”严大导演干干巴巴地介绍。 “呃……”怎么省略了那么多内容啊,主持人没办法,只好自己硬是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态,把该爆的料爆出来,“怪不得严导会选择今天说这件事,原来您的新片,是以威武的狗狗做为核心啊,要说,这军犬可不是普通的狗,咱们今天现场的五只狗狗,已经足够神奇,但我相信,严导电影中的军犬,一定会更加神奇。” 严授纲沉默,好似连符合一下都不会了。 主持人哑火,赶紧将目光转向桐秋城,继续苦逼地自说自话:“关于影片,不能不给大家再爆一个猛料,电影的男女主人公,分别是当今影坛最具票房号召力的影帝影后——桐秋城与朱兰茵,今天桐影帝也来到了我们的现场。” 观众们呆了呆,开始腾起一阵阵更加有力的掌声,这么高规格的电影,一定很好看吧,他们开始有些期待了。 主持人松了口气,心想与失常的严导相比,这才是正经反应嘛。 “不过我个人认为,电影真正的主人公,是军犬才对,不知身为男一号的桐秋城对此有没有异议?”主持人开始逗引娱乐性话题。 哪知道,桐影帝立刻摇头,“没有异议。” 主持人一呆,这位怎么也不配合?喂,有没有搞错,不引起些有趣的争论冲突的话,要怎么娱乐观众? 这还不够,桐秋城想了想,竟然又硬邦邦地来了一句:“它特别威严,特别勇猛,特别恐怖,就算背后没有人给撑腰,我也不敢跟它争戏。” 现场人员全都开始发呆,心想这是什么冷笑话吗,为什么完全不明白笑点在哪里。 “噗!”突兀的一声,来自席维,他笑了,并且越笑越开心,因为不知怎么,他竟然脑补了狗哥的形象在那里。 想想他哥一脸威严地演戏,然后桐影帝战战兢兢在一旁做小伏低,他就觉得特别有趣。 桐秋城脸皮一红,有些恼羞成怒,他说的都是实话,这个青年至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虞盛音也轻轻笑了起来,没等人明白他笑的是什么,已经兀自收了笑意,“能够这样懂得自身与军犬的差异,秋城不愧秒人也。” 主持人赶紧打哈哈,“是啊是啊,你们都是爱狗人士,与刚刚的狗主一样,都恨不得把狗狗当了心肝宝贝供起来,不过军犬啊,也不怪影帝是这个反应,电影里的那犬一定帅得不得了吧,严导您说是不是?” “帅,不足以形容它的一切,”严授纲眼睛火亮,突然有些亢奋,“它是美,美到无以伦比,尤其是死亡的一瞬间,那才是美得惊天动地,鬼哭神泣!” 死? 电影里的狗狗死了吗? 犬的死亡是美丽的这种说法,怎么听着那样让人心里不得劲呢,观众们面面相觑。 主持人眼皮一跳,心想严导您在干什么啊,电影都还没有上映,剧透应该适当。 耳麦中的编导已经吼了起来,“转移话题,回头把刚刚那段掐掉!” “对了,听说电影的主题曲,是请虞盛音唱的,虞天王既然来到了我们的现场,就算不能唱全,也请给大家哼哼上几句。” 一听主持人这样说,身为虞盛音忠诚乐迷的鱼片观众们,顿时忘记谁死谁活的问题,欢呼雀跃。 这可不得了,席维满头大汗,臭鱼唱歌有多难听,他可是昨儿晚上才刚刚领教过。 虞盛音耸耸肩,就算他不想唱,这种状况下,也是不得不唱。 许是看到了席维担忧的目光,虞盛音轻佻地胡撸了他的头发一把,在他愤怒的目光中,走上台去。 演播厅顶棚,高高的支架上,悬挂着各种灯光与管线设备。 娇小的女孩子,摇摇晃晃站在那上面,瞪着支架边缘处的铂金色大狗,喉中发出唬唬的威胁之音:“别过来,别阻止我!” 大狗不赞同地摇摇头:圆圆,你究竟想干什么,不要做傻事。 女孩鼻子一皱,呜呜哭了起来:“主人,主人已经没有了,不论我怎么叫,怎么推,她就是不回答……都怪他,都是他的错,还圆圆的主人来!” 大狗皱眉:她不是就在这里,只要你出去,她就回来了。 “才不是!”女孩绝望地否定:“她里面空了,不是她了,什么都没有了,被那个大妖怪摧毁了!圆圆没有害主人,是大妖怪害死了主人,圆圆要为主人报仇!” 大狗默然,忽然有些疑惑:我上次就想问,你闻着挺奇怪的,似乎不是纯粹的狗。 女孩嗯了声,身上腾起一个朦胧的影像,那竟是一只虎斑猫。 大狗迦唬何揖途醯茫吩趺纯赡芟衲阏庋涡浴 “喵!”圆圆生气了,“狗不是最愚忠吗?狗的主人被害死后,狗都不复仇吗?我的主人喜欢狗,我就借体到玩具贵宾身上,变得比谁都更像一只合格的狗。我的主人死了,我就借体到她身上,让她能够亲手为自己报仇,我这样,怎么算任性?” 也许它最任性的地方,就是莫名其妙地喜欢一个不怎么样的人类女□□。 大狗沉默,那日虞盛音抹灭掉卓小姐的精神意识,有几分是出于为圆圆伸张正义,又有几分只是出于上位者对蝼蚁之人的随心所欲,的确很难说得清。 因此,它也无法完全否定圆圆复仇的合理性。 只是,大狗抬起头:他是目标人物,为了任务,我不能让你伤害他。 “那我们就是敌人了,”圆圆蹲下|身,摆出攻击的姿态,“狗真讨厌,最喜欢多管闲事,不过,你已经阻止不了我了!” 她突然高高跃起,又重重踩了下去。 钢管固定的支架发出恐怖的断裂之音,大狗加强自己意念的传输波动,就像在大声咆哮:不要这样,你以为大妖怪会轻易被砸死吗? “我才不管!”圆圆的爪子带起一阵风,抓向大狗。 狗尾巴横扫过去,挡开她,弹身一跃,大嘴一张,已经准确叼住女孩的脖子,拖拽着她横越支架,扑向另一侧。 就在它踏上那边升降台的时候,支架却轰然掉落了下去,好几吨重的设备铁管等物,毫不留情砸向舞台上,正准备一展歌喉的虞盛音。 一刹那,席维微微犹豫,鱼妖孽能徒手抓住和合二仙,肯定不简单,也许他能够应付危机,而嘉宾席距离舞台很近,自己身边的导演与影帝,却只是普通人。 然则,这电光火石的闪念,只是瞬间,等他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狂冲向虞天王,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张开双臂。 轰隆—— 惊叫四起。 虞盛音轻轻踹开席维,扭着脸,恶狠狠地数落他,“这是干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啊,竟敢对本君做出这种事,区区一介人类……” 嘉宾席处,桐秋城拼命搬动一件巨型重物,大声呼救。 那是一盏沉重的射灯,严授纲的下半身,被它死死压住,鲜红夺目。 20、鬼子 席维跑去保护虞盛音,而天王当然不用他来保护。 好心没好报,还反被踹了一脚,席维有些悻悻,没注意到虞盛音别别扭扭的表象下,其实并不是不高兴。 听到呼救,席维赶忙回头,正正看到严授纲的惨状。 顾了不用他顾的人,却疏忽了近在咫尺的影帝导演他们,现在真的出了事,一时间,席维心里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叫救护车!”对外面乱成一团的工作人员喊了一声,席维大步跑过去,帮着桐秋城一起搬射灯。 虞盛音想了想,也上前帮忙,有他在,射灯轻而易举被掀了起来,重重歪倒向一旁。 严授纲的下肢被砸成好几节,奇怪地扭曲着,腿部上方插着半截钢管,正是大动脉的位置,鲜血如同喷泉一样,从管子中汩汩涌出,流了满地。 桐秋城脸色青白,脱下自己的上衣,将白衬衫撕成一条条,想给严授纲止血,却不知道该扎哪里才好。 “我来。”席维将布条接过去,贴着腿根,利落地绑紧。 可这种程度,根本无法减缓流血速度,那根钢管不处理的话,不出几分钟,严授纲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去。 虞盛音犹豫一下,轻轻握住钢管,缓缓向上拔起。 “盛音,万一情况更糟了怎么办,也许该等医生来……”桐秋城很是犹豫。 “来不及了,”虞盛音摇头,坚定地拔出钢管,然后用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严授纲腿上的血窟窿,“放心,有我在,他死不去。” 席维下意识非常相信天王的话,也劝慰桐秋城,“没事,这家伙虽然很讨人嫌,但手底下应该真的有几分本事。” 大狗从高处跳下来,看到这一幕,没有什么表示。 它贴边溜到一旁,将口中的女孩放下,推推她的身体:快走吧。 “呜喵……”圆圆捂着脖子,眼睛中还留着没有散尽的恐惧,“你……你为什么不咬死我?” 大狗歪头:我干嘛要咬死你。 “可是,你刚刚身上,好浓重的杀意,就像杀死过成百上千条性命一样……咬断我的喉咙,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大狗垂下眼:那只是本能反应,因为过去的生活,过去的职业,但毕竟都已经过去。我的杀戮,源于任务,源于命令,并不是生性便如此。 所以,它不会杀这个傻乎乎的猫咪,也不会轻易夺走任何生命,除非退无可退,万不得已。 况且,席维也说过,解决仇恨有许多种方式,肉|体消灭并不是唯一的途径。 圆圆低着头,抹了把眼泪,心里头又是庆幸,又是恐惧。 大狗将自己的心念传递过去:你既然知道害怕,今后行事就应该多加考虑,我放你走,无所谓,因为你要害的并不是我。可是那边的大妖怪不一样,如果被他抓住,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杀人他都不在意,何况一只小小的猫咪。 “嗯……”圆圆真的害怕了,虽然还是不甘心,非常想替主人报仇,可现在看来,它也许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原本以为,它怎么着还算是有些本领,没想到,竟然连这条只是天赋异禀,却完全没有踏入修行门槛的大狗都打不过。 那虞盛音,更是不知强大了多少倍的大妖怪,自己想借着支架掉落的掩护,从暗中窜出,击杀他,现在想想,这计划简直等同自杀。 也许它爬上顶棚搞破坏的种种行为,大妖怪全都一清二楚,那时候站在下面,早就张开了血盆大口,正等着它傻傻地往嘴里跳呢。 圆圆一阵胡思乱想,沮丧得不得了。 它不知道,那些猜测,竟然基本正确,如果不是大狗抢先叼走它,席维又冲了上去,虞盛音还真的就享受到一顿美美的猫肉了。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安排观众出门,这其中免不了一阵惊恐的哭爹喊娘,当然,鉴于鱼片们的追星素质全都是一流品质,喊着“音音”的人数,倒还更多些。 救护人员很快到场,经过排查后发现,除了踩到脚蹭破皮之类,现场竟然奇迹般的没有人受伤,不包括严授纲导演。 他是唯一一个伤患,并且还生命垂危,不得不使人感慨,这究竟是有多么倒霉。 目送救护车离去,席维回身抱住大狗,见它毛都没掉一根,自是欢喜无比。 桐秋城跟车一起去了医院,虞盛音没走,他厌恶地擦干净满手鲜血,轻声嘀咕:“当个人类真费力气,如果朋友受伤,还得救上一救。问题是,那又不是我自己交的朋友,别人用过的二手货,我维护他作甚,方才真是脑袋进海水了。” 大狗听到,抬起头看他:你不是虞盛音,又是哪个? 与人类的语言交流方式不同,大狗的心念,更像一种电波传输,既可以点对面,又可以点对点,只与它想建立对话的目标方联系。 但席维不知为何,对大狗的心念敏锐无比,这种距离的话,即使大狗用了点对点,他也仍然像一台过于灵敏的收音机一样,接收到了如此劲爆的消息。 “啊?”男人震惊地张大嘴。 狗尾巴弯过来,拍了他脑袋一下,席维立即闭嘴。 虞盛音转转眼珠,突然恶劣地笑了,“小默默想知道,我偏偏就不说,不过,只要你离开这个二百五,投入本君的怀抱,我便统统坦白给你。” “做梦哎,什么叫白日做梦,今儿总算是见着一回。”席维突然爆出一口京片子,将那股子浓浓的讽刺味儿,抖了个十成十。 虞盛音上手,使劲胡撸席维的头毛,“敢这么跟本君抬杠,真是个胆肥的人类。” 席维大怒,挽起胳膊作势要打,“鱼妖孽,别以为你跟唱戏似的说话,爷就会被吓住,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妖怪,爷是正正经经的无神论者,只信奉唯物主义世界观与方法论。要跳大神,你找别人去。” “……” 虞天王只觉得无言以对,他指指大狗,“你都成狗弟了,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妖怪?” “别指来指去,”席维抱住大狗,幸福地磨蹭,“狗哥就是狗哥,你这种妖孽怎么能和它比。告诉你啊,其实狗狗是可以非常非常聪明的,之所以其它狗狗没有我哥聪明,那是因为哥是狗狗中的超音速战斗机,智商一百八的n次方的天才狗,你这种人类当中智商九十的笨鱼,就不要想着能够理解天才狗的世界了。” 大狗望天,温和地哄着狗弟:没错,没错,一切不科学的现象,最终都可以用科学去解释。 虞天王满面迦唬镁梦抻铩 远处,卓爸爸和卓妈妈,听说电视台出事后,又急急忙忙地来接回爱女。 “叫你不要追星,你偏不听,已经在这里出两回事了,肯定是八字不合,明天到普陀寺拜拜吧。”卓妈妈絮絮叨叨,卓爸爸也点头附和。 圆圆乖乖地咪了一声,眼睛却一直看着虞天王这里。 “别瞧了,快回家吧。”卓妈妈催促。 圆圆最后望了虞盛音一眼,瞳仁收束成了冷冷的一线。 猫咪报仇,多少年都不晚,尤其对于它们这样的异种来说,更是如此。 圆圆下定决心,亲亲热热挽着父母的手臂,大步离去。 几天后,《明星团团转》准时播出,出了那样大的事故,本来这期节目是要被彻底砍掉的,但一来观众对虞盛音的呼声太高,二来严授纲那边也没有追究的意思,所以在修修剪剪,掐掉所有不应该出现的镜头之后,节目还是播出了。 因为拍摄本身并没有完成,严授纲与桐秋城的表现也不好,再加上,虽然封锁了消息,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严授纲出现在节目里,难免会引起一轮不利的争议。 所以,编导一狠心,就将有关《军犬之王》的内容,全都删了下去,严授纲的新片,等于根本没有借着虞盛音,得到预期的宣传,他们之前计划了半天的事情,算是彻底落空了。 不过,节目播出后,收视率相当不错,至少电视台与虞盛音的经纪公司,都非常满意。 严授纲醒来时,上述事情早已尘埃落定,年轻母亲守在他的病床旁,默默垂泪。 “……是你?”严授纲像不认识一样,细细打量这个本应非常美丽的女人,“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坐在这里,身体好些了?” 年轻母亲点点头,苦中带笑,“好多了,我没有大碍,虽然穿了几个洞,但都不在要害,已经快长好了,你不要担心。” 严授纲闭了闭眼,竟再也不多说一个字。 “授纲……瓜瓜他,被段大校送到首都医院去了,怎么这样突然,也不经过我的同意。”女人这样说着,声音中,有着不满和委屈。 严授纲淡淡看她一眼,“你比我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年轻母亲的脸,变得雪一样苍白,她哆哆嗦嗦地颤声道:“授纲……授纲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听我解释……” “我听着,”严授纲平静道,“既然你已经没有大碍,那就应该能说明白话了。告诉我,为什么,你要百般谋害我们的孩子。” “我没有害孩子,我没有错,那是魔鬼,魔鬼的孩子!”年轻母亲激动地冒出一句。 严授纲皱起眉,“不要胡言乱语,犯错的人明明是你,如果你不能谈,那就出去,我还要休息。” “授纲,授纲我爱你啊,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忘了吗,为了我,你连那位出身显赫的妻子都可以抛在脑后,几年时间里,见一面都不愿意!” 妻子……严授纲心中剧痛,他怎么会昏了头,背叛他们之间青梅竹马的感情,将这个世界上最不能伤害的人,伤得那么深,那么重。 这个女人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一阵心悸,然后头脑就晕晕沉沉,仿佛大梦初醒,他之后,一直想一直想,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其实,他觉得,也许那天之后才是梦里,一场荒诞到了极点的噩梦,至于段振辉给的那段视频,则只不过是这场噩梦中的一个小插曲。 “我怎么,会离开她,会看上你……”严授纲看着这个女人,眼中满是陌生与怪异。 年轻母亲浑身剧震,失魂落魄地呢喃:“仙物没了,你不爱我了,都怪那个警察……不,不是,都怪那个孩子,都怪那个鬼子,如果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是他的错,我早该杀了他才对。” “仙物,爱情,鬼子,”严授纲听段大校说了怪东西的事,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你对我施邪术?” “我爱你,想成为你的夫人,有什么错?”年轻母亲惨惨地笑,歇斯底里起来,将在游轮上趁着玻璃幕墙打开,扔孩子入海的事,也说了出来。 “没想到,那么大的风浪,竟然还有不要命的傻瓜,将他救了回来,我恨,恨死那条多管闲事的狗,那个多管闲事的人!鬼子救上来后,竟然还哭着叫妈妈,我用衣服死死捂住,死死的捂……真可惜,那些船员来得太快,没时间完全捂死他!” 警官,还有狗? 虽然憎恶这个女人,可严瓜瓜,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 严授纲伤痛道:“为什么要杀孩子,他还不到四岁!” “不是孩子,是鬼子!”女人疯了般大叫,“我怎么会杀死自己的孩子?可他不是啊,他是属于魔鬼的孩子,是鬼子!” “去买个尸油瓶子,弄弄邪术,就可以夺人老公,嫁入豪门,享受荣华富贵?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女人呵呵笑着,“那位大师,说会一切顺利,我才不信!我知道……凡事一定会有代价的,而我成为你正牌妻子的代价,就是为魔鬼奉献上一个孩子。可恨,那个注定必须献祭出去的鬼子,竟然活了这么多年,所以我才一直都没有扶正……到头来,我果然还是被鬼子给祸害了去。” 严授纲眼前一黑,脑子阵阵发昏,抽筋般疼痛,他哆嗦着嘴唇,拼命挣扎起身,想要给这恶毒又疯狂的女人一记耳光,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竟然没有任何知觉。 他呆了,用力抓向自己的腿,手指间的,却好像只是条触感奇怪的死物。 耳中响彻着女人诡异的笑声,刺耳地嘲讽着所有的一切,严授纲剧烈呕吐起来,这一刻,他的世界渐渐旋转、扭曲、褪色。 21、狗狗逛淘宝 因为上一个收集虞盛音八卦的任务,莫名其妙完结的原因,席维的□□里好算是有钱了,所以,他免不了要给自己和狗哥的家置办些东西。 大大的汉堡包床,对,就是那种圆形的,被子做成面包样子,床单做成生菜图案,枕头做成乳色的奶酪,毯子是火腿或者鸡排的,一看就能让人口水流了满地的奇怪床铺。 还有茄子型的沙发,黄瓜样儿的长桌子,一个个圆溜溜的番茄小墩子,别提多水灵了。 当然,这些东西一般店里是没有卖的,席维此时,正捧着新鲜烫手的苹果笔记本,逛淘宝。 为什么买了苹果品牌的东西? 哈,席维可不是看中牌子啦性能啦一类的事情,他只是喜欢“苹果”这两个字而已。 大狗严肃地趴在男人旁边,和他一起看屏幕,虽然还不怎么认识字,但渐渐也能明白那些阿拉伯数字所代表的含义了。 这个席维,真是个败家子,他看的东西,哪样都比其它的贵,当雇佣兵挣得是多,可照他这么花下去,很快他们就又得陷入没钱吃饭的境地了。 要说他不懂得节约吧,好像也不是,遇见自己之前,席维为了攒钱买望海楼,连手机都没有,可它总觉得,这小子跟时下一些男孩子一样,几乎没什么理财头脑。 住的地方有了,就没什么花大钱的地方了,但一座危崖上的破败小楼、萧瑟花园,修缮维护的费用,也是不低的,加上执行任务过程中,也会产生种种支出,席维的战友虽然能帮着解决一部分,可毕竟不能全都靠着人家。 大狗想了会儿,捅捅席维,在他看过来时,严肃地伸出爪子。 “呃?”狗小弟摸不着头脑,“默默,这是要干嘛呀,难道……是想握握手?” 男人一脸傻笑,握住狗狗的肉爪子,上下摇摇。 这个傻瓜! 大狗一脸迦唬槌鲎约旱淖ψ樱傺纤嗟厣斓剿媲埃π南蛏希翰幻靼祝恳锌ǎ怀隼础 狗小弟傻眼了,这……这……狗哥要管钱? 也……也不是不可以啦,只是…… “哥,你就让我买完吧,买完再上交,好不好嘛。”席维看着购物篮里那一长串的美食家h,口水流了满地,如果他有尾巴,一定已经在拼了命的摇不停了。 真是个吃货。 大狗叹气:交钱,我给你买。 “嗯嗯,哥最好了!”席维欢天喜地,将一整个钱包全都放到狗的爪子里。 大狗打开,扒拉出卡和大部分现金,想了想,又放了一张里面没什么钱的□□回去,把钱包推还给席维:大钱我拿着,这些是你的零花,用光了我再转账给你。 刚刚席维有使用网上银行,它已经明白该怎么操作了。 “哥你真聪明,”席维先是大大夸奖了自家狗狗一番,旋即有些犯愁,“可这些东西你放在哪里啊,要不我买个项圈给你,然后挂个包包在上面?” 但其实,他很排斥这一类宠物用品,席维总觉得,狗哥和自己是完全平等的关系,不能用绳子圈子等限制它的自由。 外面的笨狗狗,怕不听话才拴带子,他的狗哥比人都聪明,你见有谁给人带项圈吗? 大狗想了想:能不能联系一下你的战友,给我一枚小鸟脖子上的那种青铜牌子? “肥鸽子?”席维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还是照做了。 消息发过去,没几分钟,呼的一声风响,肥鸟就飞进了门,只是它看都不看席维一眼,直接往大狗脑袋上落下去。 它的爪子上,抓着一根精美的链子,上面悬挂着和它自己那枚很像的青铜牌子。 你想好了吗?一旦戴上,就意味着相应的义务与责任,肥鸟这样问。 大狗疑惑:什么义务与责任? 肥鸟挺起圆溜溜的胸膛:别看我这样,咱可是职业的。 大狗仍不是很明白,肥鸟叹气:哎,说这些也没用,你虽然从那边得到了传承,但距离可以挂上这牌子的标准,还差得相当远。算了,先不提,等你实力到了时,再说那些,牌子可以先给你用,算我借的。 肥鸟飞起来,将链子挂在狗狗脖子上。 大狗对它点点头,道谢。 肥鸟用翅膀摸了摸狗狗脑袋,飞走了。 席维从头到尾,只听到了大狗的心念,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也不在意,深信战友那混蛋不会害他们。 只是,“肥鸽子竟然那么聪明,也能够与哥你交流?我从来不知道以鸟那么小的脑容量,也能做到这种事。” 大狗无语,会不会心念沟通,与脑容量的关系不大吧,天地万物俱有其奋发向上之道,并非人类才懂得修行。 席维凑过去,仔细打量,古意盎然的青铜牌子,挂在铂金色的毛球大狗身上,漂亮得让人心里头直痒痒,他一个没忍住,抱住大狗,在它鼻梁上狠狠地亲了亲。 狗温和地眯起眼,扬起头,轻轻蹭了蹭男人的脖颈。 有了牌子,一些杂物就有地方装了,大狗爪子一划拉,钞票和□□等物便不见了踪影。 狗小弟惊诧不已,“靠啊,战友那个混账,这都从哪里弄到的宝贝?还竟然不告诉我。狗哥就算了,连那肥鸽子都有。” 大狗白他一眼,你带上也用不了。 “不过啊,现在的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简直像游戏里面的随身包裹储物道具一样。”席维嘿嘿乐,“这下可好,哥你真的变成一只高科技未来狗了。” 大狗心念一动,□□又出现在地面上,它将爪子按在苹果鼠标上,熟悉了一下,慢慢开始划动。 那鼠标是平的,滚轮也小,狗爪子用起来,到不是十分吃力,席维瞪大眼,惊讶地发现,他狗哥真的会上网了。 “等等,先打开这个软件,”席维兴奋地启动了词霸,设定好中文取词和即时语音,“这样,再这样,网页上的文字,就会念给你听了,默默哥呀,你说不定,要摆脱文盲狗狗的身份啦。” 嘴角微微一翘,大狗也觉得,有了电脑就是好,看吧,多么先进,学习也罢购物也罢,在小小的机器上就可以完成了。 当下,席维从旁指导,大狗自己抓着鼠标,给购物篮中的商品付好了钱钱。 席维本来还想为它买些犬类专用品,像咬咬胶狗用香波之类,但都被大狗阻止了。 “可是,总用人类的洗浴产品不好。”席维这样说,他总惦记着鱼妖孽数落狗哥的毛不够光亮的那些话呢。 大狗回忆一下从远古巨兽那里得来的传承,摇摇头:卖的那些,也不会有多适合,我们可以自己配。 它又订购了一些植物种子和瓶瓶罐罐,席维免不了还磨着加了些东西,比如大大小小的厨房用具,以及全国各地的特产美味之类。 全部划完款,大狗仔细数了数屏幕上的数位,不由无奈感慨,哪怕节省着来,钱也真是不禁花啊。 必须更加努力工作才行。 电视台的事情一结束,他们就没有理由继续围着虞盛音转了,还是得再想想办法,离娱乐圈和天王更近些。 啵一声轻响,花园中的大猪笼草口袋果实,绽开了第一个裂口,标志着成熟。 一股淡淡的清苦味,飘散在空气里,闻着让人精神一爽。 大狗冲出去,围着古井转了转,高兴地摆了下长尾。 席维将井口上的大石头搬开,往下一看,正正和一只硕大的鱼脑袋对上眼。 哇! 男人吓得心脏差点儿跳出来,诈尸了! 焦鱼好像也知道自己吓到了人,有些抱歉地往井下面缩了缩,沉入水里。 大狗尾巴拍了小弟一下:别瞎想,它从来也没真的死了,之前只是伤太重而已。 “哦……”既然是活的,就算已经焦成一团,席维也不怕了。 大狗对鱼说,他们需要一些药水,好去救人。 席维这才发现,井里面已经有了相当不少的墨水。 大鱼点点头,张嘴给他们吐上来一些,席维用瓶子接了,和大狗一起,往医院赶去。 然而等他们到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不但小娃娃,就连严授纲,也已经离开了。 22、天生灵物 夏湾市内,有一座非常著名的普陀寺,背山临水,地灵,人也是很灵的。 如果是从前,严授纲必定对这些事情嗤之以鼻,即使现在,他也仍不怎么情愿到寺庙来,不是不信,而是不觉得僧人之流有帮助自己的能力。 可是,突然发觉,他这几年的经历,那么荒诞,荒诞到他忍不住想,整个世界就是个笑话。从这样的梦魇中猛醒,严授纲心中,除了失措,就只有失措。 他到底犯了什么错,上苍要如此责罚于他。 腿,再也站不起来了。 妻子,即便有千言万语想要解释,可她连电话都不愿意通上一个。 孩子,昏迷不醒,而孩子的母亲,却一口一个,那是鬼子。 禅房里很安静,暖暖的阳光照射进来,洒在轮椅闪亮的金属扶手上,严授纲猛然一震,心中泛起强烈的自我厌恶,他裹紧毛毯,冷得止不住颤抖起来。 “严导……”桐秋城担心地靠过来,握紧这个本应儒雅,现在却已憔悴得不成样子的男人的手。 “冷,不想呆在这里了,我们走。”严授纲低声道。 “大师很快就会来了,再等等吧。”桐秋城很犹豫,到普陀寺来,出自他的建议,除了神明,如今,似乎再没有什么人是能够帮助严导的了。 他不能看着他,就这么失魂落魄下去。 “我说走,你听不懂吗!”严授纲厉声咆哮,无论身体还是心灵,全都难受得几近崩溃,外面明明阳光明媚,他却好像身在严冬,冷得嘴唇都发紫了。 桐秋城一阵心酸,酷酷的面部线条,也微微扭曲起来,“好,好,你别生气,我们走。” “既然来了,和老和尚说说话,再走无妨。”房门打开,进来一个老得几近童真的老和尚,他冲着两人嘻嘻笑,欢乐温暖的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禅房。 严授纲的脸色,一下子好了不少,桐秋城想,如沐春风,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普陀寺的主持,好像是慈化大师,请问您是?”桐秋城算是常来常往,这次本也是想拜见慈化大师的。 “哦,和尚我啊,叫慧真,原本在滨江极乐寺的,可是这两年吧,北方那叫一个冷啊,寺旁边还修了大型游乐园,那么近,这天天的,就忍不住想去玩,你说我一老和尚,总去逛鬼屋什么的,好像真挺丢脸。所以啊,我就和慈化商量,说咱俩换换住,他没我老,脸皮也没我厚,就只能同意啦。”老和尚摇头晃脑,貌似还挺得意。 桐秋城绷着硬汉脸,心里头觉得特别有意思。 就连严授纲都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慧真大师豁达。” 老和尚打量了大导演一番,兴致勃勃地伸长了脖子,“你好像蛮有故事的,快,说来听听。” 严授纲皱眉,心中微微不喜,桐秋城赶紧道:“严导,有些事情……还是咨询专业人士比较好。” 他从电影学院的时候起,就跟着严授纲,可以说,是这个男人一手为他铺平的星途,哪怕现在,他已经是一线影帝,在严导面前,却仍然还像学生时代的自己。 严授纲心中一暖,旋即更加难受,那些荒诞的事情,要再次讲出来,与在未愈合的伤口上撒盐,也没有什么区别。 微一犹豫,他简短把那个女人拜和合二仙施邪术的经过讲了,当然,隐下了那女人要杀孩子的事没有讲,只是最后问:“大师,我过后,也查了查,东南亚的那些邪术,多是叫做养小鬼,那么,是否……真的有鬼子呢?” “你这样问,在怀疑什么?”老和尚目光灼灼。 “还请大师解惑。”严授纲低下头。 老和尚看着他,叹了口气,“心中有疑虑,有暗影,有毒刺,又岂是他人三言两语,就可以为你解惑的。” 严授纲一震,脸色又苍白起来,他确实,这些天来,脑中一直一直回荡着那个女人的笑,她坚信,瓜瓜是鬼子,是应该送给恶魔的孩子,如果不送,那么非但不能遂愿,反而还会遭到术法的反噬。 不但那个女人,就连他本人,也会遭到灾厄。 就像,他的腿…… 严授纲紧紧抓住自己毫无知觉的下肢,全场几百人,都没事,唯独他,差点儿当场死去,即使侥幸捡回条命,也终究,下半辈子,只能当个残废。 老和尚不笑了,歪着头看了看儒雅男子的头顶与身后,眉心一皱,“我不知道那邪术具体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你其实已经完全不必担心它了,它……怎么说呢,早就被某些存在,以最为彻底的手段破去。” “那么鬼子……”严授纲精神一振。 “鬼子?那和养小鬼又不是一回事。”老和尚嗤笑一声,“和合二仙,即使在缅泰地区,也是成就姻缘的仙物,怎么会要求人去伤害其自身成就出来的爱情结晶,生了孩子再献祭给魔鬼什么的,倒有些像西洋黑魔法之流,你那个情妇如果真这样说,可是既无知又自己吓唬自己了。” 什么? 如果根本不必杀死瓜瓜,就可以成就姻缘,那个女人……岂不是自己疑神疑鬼,单凭着自己扭曲的想象,就要杀害亲生骨肉? 不对,她的想法,也有其道理,因为他并不曾与妻子离婚,她还算不得达成了心愿,那么考虑多些,排查术法没有完全成功的原因,进而怀疑到孩子身上……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也许施邪术的人,也在日日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以至于,长年累月下,难免想法极端了些。 可是,她真的想错了吗?如果这个老和尚只是神棍,他的话,其实根本不靠谱呢? 严授纲思绪一阵阵昏乱,不由用力抓紧了浓黑的头发。 “严导,别这样。”桐秋城见他如此,赶忙去掰他手指,又重重握了他的手,心中绞痛,“大师,严导是好人,是正直的好人啊,他不该受到这么多的苦楚,不该这样……倒霉啊。” 老和尚容色淡淡,“好人,也许对人来说,是这样,但对兽类,却似乎未必。” 严授纲猛然抬头,凌厉地望向老和尚,“你说什么?” “天生万物而有其灵,现在却越来越多人,不懂得这个道理。”老和尚摇摇头,“人也好,兽也好,若灵性宛然,或是功勋卓著,都可得上苍慕顾,冥冥之中,自有不凡的命数。然而,一旦遭害,那么它本身所带的正面力量越强大,其加害者受到的负面力量反噬,也就会愈加强大,具体表现么,诸事不顺啦,倒霉啦,基本就跑不了了。” 所以,如果有谁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倒霉不已,喝凉水都塞牙缝,那么很可能是运势气场受到冲击,必须想想办法了。 当然,如果这种冲击来自自身作恶,那还是老实生受就是,他老和尚,可不愿意给这种人消灾解厄。 “胡言乱语!”严授纲重重一拍扶手,气得面色紫涨。 “不爱听就出去,”老和尚满不在乎,“信则有,不信则无,世事皆如此。反正邪术什么也许确实有,但效力如何,与当事双方的气场运道,关系却更密切些。那女子用术数年,为何偏偏前些日子才开始犯糊涂,否则幼子哪会现在才出事,而你的腿,也是一个道理,还是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桐秋城迷惑不已,“瓜瓜落海,是意外啊,与他母亲有什么关系。” 严授纲这才猛然发觉,他并不曾说出情妇害子之事,那和尚,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谁告诉他了? 段振辉,还是……那个警察? 严授纲脸色万般难看,这种丑闻,一旦弄得人尽皆知,他还能立足么。 “走!” 严授纲转动轮椅,当先走了出去,他不相信老和尚的话,那女人关于鬼子害人的说法,明显更有逻辑些。 拍电影这么多年,累死的马,摔死宰死的牛羊猪,多了去,那狗就算好看,也不过是条狗,与其它牲畜没有区别,根本不可能为害。 和尚这样说,也许是有人教的,要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也许只是吓唬他,好讹诈到做法事的钱财,他绝对不会上当! 必须做些什么,必须! 严授纲心乱如麻,渐渐整理出属于自己的条理与逻辑。 一个人,心中有执念,他愿意相信什么,就会劝服自己去相信,并不在意真实看起来到底是怎样。 强烈的意念,很多时候,倒还真能加强其自身的气势,至于会不会抵消外在的气场冲击,就要看他所害的灵物,是否气场能量更加强大了。 而这个关键的灵物,也许还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老和尚闭上堪透世情的眼,叫住桐秋城,“哎,我说你啊,最近可要当心些。” “大师何意?”桐影帝心中惴惴。 “不要与运势低迷者过于亲近,当心牵累,还有,白发枯骨,红颜祸水。” …… 席维与大狗没有见到小娃娃,接待的护士倒认识他,知道他是救人的好警察,于是,偷偷将段振辉的电话号码抄给他,说孩子是被他送走的。 席维对那天晚上,那个并肩奋战的军人,挺有好感,于是毫不犹豫拨通电话。 “喂,段振辉,哪位?”手机中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 “你好,我叫席维,那天晚上和你一起打怪兽的人,麻烦你,我想找严瓜瓜。” 段大校沉默了下,“……这个,不大合适。” “那个孩子向我求救,我答应过一定救他,拜托了,老兵。” 23、鱼妖孽的助理 “求救?”段大校沉默了,他知道,是席维将孩子捞上来的,也是他,发现了那个情妇的所作所为。 没有向他们这些更加亲近的长辈求助,反而将希望寄托给一个外人,这样的选择,竟有丝必然的意味。 孩子危在旦夕,他就住在隔壁,却全然无知,如果不是席维,也许到无可挽回之时,他还蒙在鼓里吧。 段振辉对于瓜瓜是如何在昏迷不醒期间,向席维求救的,也有些怀疑,更不知道这个男人如此拼命接近严授纲的家人,是否心存目的。 但是,以他的家庭背景,多多少少听说过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那个刀枪不入的怪东西,就是活生生的证据,所以,表面看来不可能的事,实际上未必真的没有可能性,再加上,席维这个人的气度,让他熟悉,让他亲切,甚至,让他见猎心喜。 十之八九,是个兵王,甚至更为优秀。 段大校报上一个地址,在燕京,说:“你来吧。” 席维欢喜地道了谢,又直接用手机上网,订了下午的机票,救人啊,宜速不宜迟。 大狗歪头看他:机票只有一张。 “嗯,”席维蹲下,蹭蹭狗的大头,“就算两张,也没办法带你一起,那要许多手续,时间上来不及了。” 我要去,大狗传达心念。 “哥……”席维有些为难,别说狗哥有这么大一只,就算小狗,要带上飞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大狗瞪他:你想自己跑到我鞭长莫及的地方去?万一有危险,谁来保护你。 “哥……”同一个字,席维这次说来,却带了浓浓的婉转悠扬味道,近似于撒娇了。 狗哥,竟然这样关心自己,狗小弟直接感动得眼泪巴叉起来。 “飞机……”他是感动了,可飞机不感动,一时间根本上不去,又该怎么办? 大狗想了想,正好瞧见有位出院的小朋友,抱着只巨大的毛绒熊熊,从他们面前走过。 玩具? 大狗眼睛一亮,扭头看席维:我可以假装成那个。 席维抽抽眼角,“呃……可是它只有哥你的五分之一大小,相信我,飞机座椅很小,绝对坐不下一头牛的。” 而且,就算狗哥能够忍住不动,那机场人员难道不会要求托运吗? 不要啊,他天天把哥的毛毛侍弄得这样好,就算还赶不上缎子,至少也是冰丝级别了,可不能忍受他哥与货仓行李挤在一起啊。 大狗无语,心想以小弟的接受程度,得循序渐进,不能一下子太离谱了,于是,到大树后面转了一圈,再出来时,就缩成了与席维初见时的体型,比一般的哈士奇还要小些,算是一只比较正常的偏大犬了。 这样的体积,说是玩具的话,真不是最大型号的。 席维傻眼,第三次叫了“哥”这个字,可是这回的含义,就有些见鬼了。 狗想了想,蹲坐下来,温和安静地看着他:我原本就是这样大,之所以突然暴涨了体型,也许是吃了奇怪东西的缘故。 “啊,是奶油蘑菇!”席维大叫,他就说嘛,越好吃的东西越有毒,虽然与河豚的类型不一样,可那蘑菇,显然也有着奇怪的效果,作用到人体上不大明显,但狗狗却变得不一样了。 可恨他今天才想到这件事,竟然疏忽了狗哥那么长时间,奶油蘑菇只是让狗狗的体型发生改变,还算是好,万一有什么别的毒副作用,而他却如此大意,那可怎么得了。 “哥,我是混蛋,我没有照顾好你,我对不起你……”狗小弟心疼了,拼命道歉。 大狗无语望天,远古巨兽传承的事情,还不能解释,所以只好把责任推给又好吃又无辜的奶油蘑菇,真是对不起它们了。 席维愧疚了一会儿,忽然奇怪地问:“吃了之后可以改变大小的蘑菇啊,总觉得很神奇,哎,真可惜我不能体验一下,哥,你变的时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大狗眨眨眼,两只爪子圈起来,勒住男人的腰部,用力:就像这样,拼命往里面缩紧。 席维辶耍瞧癫皇呛团耸频摹 大狗啪的拍他脑袋:胡思乱想,如果这样羡慕的话,改天我研究一下,把你也缩小掉试试。 “不要啊!”席维惨叫。 大狗惬意地摆摆尾巴,想象了下席维变得小小,然后在自己毛毛中爬来爬去,骑上自己脖子脑袋的情景,好像也很有趣。 就这样,一人一狗胡乱说着话,往机场赶去。 到地方时,大狗趴在席维背上,一动不动,呼吸静默下去,连身上的材质,看上去都不一样了,好像真的是个大玩具。 “这么大啊,真好……”办理登机手续的女孩,两眼放光,摸了摸毛绒大狗。 席维勉强笑着,其实心里头不乐意得要命。 动手动脚,没羞没臊! “但普通舱位放不下的,它站在你腿上,都快够到顶棚了。”这么漂亮的大狗,女孩也不舍得要人把它塞行李架里,再说,也未必塞得进去。 席维讨好地笑,狗狗也睁着温润可爱的眼,和他一起施加压力。 女孩脸红了,小声道:“去换乘头等舱吧,虽然贵些,但那边地方大,不会说什么的。” 席维大喜,他怎么没想到,还是专业人士有主意。 就这样,狗哥狗弟顺利上了飞机,一路上引起围观无数,大家都以为他是要送玩具给女朋友或者小孩子,因而都很宽容,顶多偷偷在大狗身上摸个两把,过过干瘾。 大狗不是第一次坐飞机,并没有过于兴奋,虽然那是十多年前的武装直升机了,与民航不可同日而语。 到燕京时,天都黑了,他们直接杀到医院,偷偷溜了进去,找到病房位置,段大校竟然坐在沙发上,等着呢。 “来了?” “嗯。” 段大校看了狗一眼,忽然皱起眉头,“……它怎么,小了些?” “呃……”席维干笑,“那天的是哥哥,今天的是弟弟,不是一只,不是。” “……”段大校瞅着他,“你当我是傻瓜吗?” “哎呀别说这些了,救人要紧,救人要紧。”席维掏出小瓶子,把里面的墨水给严瓜瓜喂下去。 段大校抽抽鼻子,“什么东西,这么奇怪的味道。” “还好吧,我早习惯了。” “拿来我看看,别胡乱给孩子吃东西。” 席维将空瓶子扔过去,段大校沾了一丝,舔了舔,差点儿没把自己的舌头吐出去,“这么臭!” “臭怎么了,是好东西就行。” “臭成这样,哪里可能救人?我真是脑子进水了才相信你,快让瓜瓜吐出去!” 席维不以为然,“臭豆腐吃过吗?榴莲吃过吗?哪个不是臭飘十里,照样是好东西,你只是口味不同,像我,吃习惯了后,还有瘾。” 说着,夺过瓶子,将里面剩下的汁液舔进嘴里,吃完才发现,墨水的滋味更加诡异,里面似乎还有股又苦又香的感觉。 啊,是焦鱼,这是泡了焦鱼的水啊。 想起那硕大的鱼头,硕大的死鱼眼睛,就像那道可怕的,叫做“仰望星空”的菜肴,真是让人反胃不已。 席维自己的脸色也不好起来。 “喝啊,接着喝,有你这么不靠谱的人么,要命。”段大校厌恶地往外赶人,“快走快走,瓜瓜最好没事,否则席小子,我饶不了你。” 大狗用爪子,轻轻摸了摸幼崽的脸蛋:我们走了。 严瓜瓜还说不出话来,只是从喉中小小地嗯了一声,眼角滑下一滴泪。 段大校呆了,再也顾不得席维,赶紧给严授纲打电话。 一人一狗趁机溜出去,轻松地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 “哎,你这蠢笨的人类,可有想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席维大惊,“你怎么在这里?” 虞盛音从路边摊旁转出来,手中拎着三只大大的玉米,“吃吧,吃吧,我请客,维维笨蛋,这说不定是你的最后一餐了,一定要好好珍惜。” “谢谢!”席维兴高采烈地接过玉米,吹吹凉,与大狗一人一口吃了起来,美食当前,性命什么的,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虞天王叹息,“要吃不要命啊,本君可算是亲眼瞧见了。” 大狗问:你为什么来? “有好东西,本君自然闻到了,就想再过来捡便宜……”虞盛音忽然哑口,瞪大眼瞧着大狗脖子上的青铜牌子,好半晌后,才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件物事,看来,为你们担心,本君倒是显得多余了。” 席维吃完,忽然开口,“鱼妖孽,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出来逛,身边都没有人陪着,大明星当到这份上,实在丢人现眼,爷好好心,给你做个充门面的,怎么样?” “狗小弟,你想我雇佣你?”虞盛音瞪大眼。 “我和我哥,我们俩,”席维抱着大狗,“包吃包住,3000块一个月,再没这么便宜的了。” 24、怀璧其罪 三千块,还没有虞盛音的鞋带值钱。 这么便宜的价钱,为什么不同意? 再说,他做的某些事情,本也不是那么招人待见,这回,竟有一条挂了牌子的小狗狗,愿意和他在一起,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可算一件好事。 于是,天王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当场数了钱给席维,正式聘用了狗哥狗弟当助理。 席维嘿嘿笑着,将钞票尽数上交给狗哥,非常自觉。 大狗也不避讳,直接收进了青铜牌子里。 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间的互动,虞盛音捂住了眼角,好像,他也没必要那么敌视人类了,一样米养百样人,狗小弟这样奇妙生物的存在,是件多么赏心悦目的事情啊。 “既然说了包吃包住,那现在就跟我回去吧。”虞天王热情起来,歌坛巨星的日子其实相当乏味,有一真一假这两只狗狗在身旁,将来的生活一定会非常热闹的。 “对了,你在燕京干什么啊?”席维问。 “拍香水广告,烦死人了。” 一听不是唱歌,席维松了口气,还好,总算在他出大纰漏之前赶上了,这运气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好。 他发现,自从和狗哥在一起后,想做的事情就很容易达成,无论流落荒岛还是买房子蹭饭,桩桩件件,都那么顺利。 难道狗哥是传说中保佑家族兴旺的宅仙? 四大仙里,没听说有狗狗的一席之地啊,但狗哥一定比那些小动物都更具威力! 胡思乱想比较消耗能量,席吃货又饿了,他对虞盛音说:“刚刚的玉米只是零嘴,我和我哥还没吃晚饭呢。” “想吃什么?”虞天王是个很大度的老板。 “燕京嘛,当然是烤鸭了。”某吃货口水流了一地。 大狗回过头,静静看了医院一眼,刚刚,虞盛音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席维没有在意,但它却记在了心里。 墨水的存在,段大校已经知道了,看到这种神奇的效果后,他是否会对此事上心? 而且不止段大校,严授纲呢,儿子没事了,他却还在坐轮椅,知道有古怪的药水后,他又会不会重新燃起站起来的希望? 毕竟,肢体残疾,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人间惨剧。 大狗垂下眼,如今,主动权已经掌握在了它的手里。 必须小心处理此事,才能达成心愿,得到它想要得到的东西。 它从没有一刻忘记过曾经发生的事情,有些事,错了,不只是错在事件本身,而是错在人心。 狗望向前面嘻嘻哈哈的男子,这个纯粹的笨小弟,正为了能去吃好吃的,而毫无保留地欢喜雀跃。 本不想与任何人类,再建立起亲密的关系。 可是,这个却不一样,比起人,他更像它的犬,他是它的小弟,一只族群中的狗小弟。 唯独他,不想让他不安全,不想让他不快乐。 所以,若是有谁想打墨水或是别的什么主意,进而伤害到他的话,它必定会毫不犹豫露出利齿,将所有敌人统统咬碎。 像是感应到这淡淡的杀机一样,虞盛音回过头来,正正对上大狗黑沉沉的眼,他神情一动,嘴角泛起一丝邪恶的笑意。 席维一步跨过去,挡住天王的视线,“鱼妖孽,别老盯着我哥看,坏兮兮!” 这个吃货,又不知好歹地挡在它面前了,大狗冲上去,再一次咬了某人的屁屁。 虞盛音也不高兴,“狗小弟你就是个电灯泡,总是妨碍我与小默默的眉目传情。” 大狗澹耗闼档氖侵形穆穑课幕交姑挥形腋叩难印 席维捂着屁股,马上帮腔,“狗哥说得对,你一定是电视上常演的,小学都没毕业,光凭脸就去娱乐圈里大把捞钱的所谓明星。没文化啊没文化,真可怕啊真可怕。” 虞盛音眼角抽动,“本君没文化?至少历史是一等一的,你们大小两只幼犬,竟然胆敢怀疑本君数千年沉淀下来的文化修养,幼稚真可怕,无知真可怕。” 鉴于晚饭还着落在人家身上,狗哥狗弟明智地不再抬杠,好歹保全了老板的颜面,令虞天王非常满意,于是到了烤鸭店时,也格外大度了些。 但是,当看到一人一狗,干掉三十只鸭子,五十斤博饼后,还一副没怎么吃够,商量着宵夜内容的样子时,即使以鱼妖孽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已经满头黑线,满面迳恕 什么无底洞胃啊这是? 他真的怀疑,到底他们仨中,谁才是体型最大的那一个。 还说……还说3000一个月,便宜透了。 可是! 包吃啊,为什么会包吃呢? 这一顿饭,就已经三千块不止了啊,到底谁家光吃鸭子就一顿饭能吃进去三千块的啊? 真是妖孽! 虞盛音一边划卡,心中一边神兽般咆哮。 狗哥狗弟暗自对视,席维发出嘿嘿嘿的坏笑,“哥,你平时好客气,真狗不露相,太有战斗力了。” 大狗无奈地白他一眼:过奖,你也一样,实在让犬刮目相看。 席维拍拍高高隆起的肚皮,“吃太多了,不知道夜宵前能不能消化下去。” 大狗也拍拍自己的:没事,万一撑破了,我牌子里还带了些墨水,可保性命无虞。 烤鸭店经理站在包间门口,战战兢兢看向沙发上的两只圆球生物,“虞先生,要不要叫救护车?” “不用麻烦,谢谢你。”虞天王春风般微笑,心里头却无比向往高丽国的狗肉火锅。 两只混球幼犬,他再也不相信狗这种动物了! 医院里,严瓜瓜已经醒了。 护士喂他吃了些稀粥,严授纲就到了。 小娃娃看到爸爸,立刻泪湿眼眶,撅起小嘴,委屈地哽咽不已。 严授纲摸了摸他苍白的脸颊,轻声说:“瘦了。” “爸爸……” “瘦了,不好看了。”严授纲收回手,眼神奇怪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这么丑,皮包骨一样的小人儿,青白的脸色,透着鬼气,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正常的小孩。 瘦小、丑陋、软弱、令人厌恶,这真的是他的孩子吗? 看到父亲冰冷的目光,小娃娃一哽,止住哭,瞪大了眼。 那副惊吓的样子,更加不讨喜。 “既然醒了,那就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严授纲给小娃娃掖了掖被子,手指碰到他的脖颈,在上面多停留了几息,才离开。 朱兰茵进来,将严授纲推出去,她温柔地对着儒雅的中年男子微笑,目光转向严瓜瓜时,眉梢眼角,透着显见的喜气,与……幸灾乐祸。 小娃娃含着泪,不敢吱声,眼巴巴地瞅着他们关上房门,黑沉沉的房间中,又只剩下自己。 他含混地叫了声什么,将头深深埋进被子里。 “兰茵……朱小姐。”段振辉一直等在门外,自从受伤住院,他就一次都没有见过朱兰茵了。 女明星没有说话,反而是严授纲,轻声道:“小段,谢谢你。” “严伯伯别见外,应该的。”段振辉毕竟是个当兵的,对严家出的这种种丑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问,“瓜瓜怎么样?” “像你说的,醒了,我想已经没什么大碍。”严授纲淡淡回答。 没大碍? 段振辉没有小孩,可也觉得,孩子遭了那么大的罪,人都瘦得脱形了,裹在被子里,就像一只小老鼠,不仔细看,都看不到有人躺在那里。 身为他的父亲,这种反应似乎过于冷淡。 不管他母亲怎样,孩子总是无辜的,也总是你严授纲的骨肉吧。 朱兰茵温柔开口,“段大校,严导已经很疲惫了,他自己的腿,还是这个样子呢。” 段振辉一愣,身受痛苦后,就可以忘记身份与责任吗?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连这么点打击都承受不住。严授纲的父辈也算开国时有名有姓的人物,子孙混迹娱乐圈后,竟变得如此没用。 他自己的家庭,一直没有脱下过军装,因而分外看不起软弱,也不会去体谅别人的灾难与苦痛,他总认为,自己承受得了的东西,别人不应该无法承受。 而自己做得到的事情,别人也必定需要做到,否则,就是孬种,就是不合格,就是无组织性纪律性。 朱兰茵,分外受不了他这一点。 “那个女人,现在哪里?”她问。 严授纲望向段振辉,这些事,他当时并没有心力去管,一切都是段振辉安排的。 “在严伯伯你们夏湾的别墅里,我安排人暂时看住了她。” 朱兰茵点点头,对严授纲道:“她,你不要再管,我帮你处理好。” “朱小姐,你是不是,不大方便?”段振辉皱眉,朱兰茵与严授纲是什么关系,她管得有些太宽了吧。 严授纲感觉到他怀疑的目光,摇头一笑,“小段,想什么呢,兰茵与秋城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也算半个家人呢。” 听到桐秋城的名字,女明星眼中闪过一道凶光,她绽出如花微笑,附和严授纲,“就是,当年学校饭食不好,我们可没少去严导家里蹭饭,现在帮助处理一些小事,哪里会不方便,倒是女人和女人之间,有些话,能够说得更明白些。” 段振辉活到现在,在汉子堆里打滚的时候,比什么都多,当然是不了解女人的,这时候一听,也觉得有理,不由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对了,你不是说,孩子醒来,是因为一种神奇的药水么,那个叫席维的,现在在哪儿?”朱兰茵问,对昏迷不醒的幼儿有效,说不定,也会对严导的腿有效。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段振辉并没有将席维的电话号码告诉她,只是说,那人来去匆匆,自己当时只顾高兴,也没注意到他往哪里走了。 朱兰茵轻声安慰严授纲,“没关系,我会留心,一定帮你找到。” 25、豪宅 虞盛音的住处,不是五星级酒店,而是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顶楼。 虽然家在夏湾,但却并不妨碍这位歌坛天王在燕京拥有一处固定房产。 八十八层往上,完全属于虞盛音所有,往上的意思是,一层客厅,一层卧房,一层游戏室,一层练歌房,一层健身房,一层花园茶室,还有最夸张的,三层楼那么高的,水族馆那种规模的游泳池。 席维整张脸已经变成了著名的a字形,象形些,就是这个样子:=a= 而大狗则好奇地跑上跑下,这里空间真大,要全部逛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太腐败了,太夸张了,燕京市的这个位置,多少跨国公司也就只敢租一层楼吧,你倒好,爷数数,nnd,九层,足足九层楼啊,你说你就一个妖孽而已,用得着这么大的地方嘛?太奢侈了,太不给别人面子了,你简直该天打雷劈!” 席维绕着虞天王,不住跳脚,他虽然也有小楼有花园,认真算起来,那片危崖上上下下都属于自家土地,但望海楼破败不堪的样子,和这里是怎么都没法比的。 “狗小弟,你嫉妒也是无用,人比人,气死人,动物比动物也是一样的。”虞盛音用鼻孔瞅着席维,特意做出更加恶劣的姿态,惹他生气。 “涨工资,老子要求涨工资,住这种地方,才给那么点儿钱钱,实在太没天理!” “可以,”虞盛音恶狠狠地笑,“但是不包吃了,你滴,同意?” 席维闭上嘴,就像忽然忘记刚刚的对话一样,吹着口哨,找狗哥去了。 虞盛音摇摇头,倒了杯酒,撒进去些纯净的海盐,自斟自饮。也不怪穷酸幼犬们大惊小怪,这个地方,就连他看着,都觉得非常舒适,非常符合心意。 洞府一般的所在。 最上面占了三层楼高的游泳池,从底层往上看,好像海洋馆中的水族柜,还是带海底隧道的巨大的那一种。它四面围着通透的整块单向玻璃,其中三面,就是大楼的墙壁,只有最后一侧留了观景的窄窄通道。 走在这条廊道上,一边是广阔的夜空,一边是幽幽的蓝水,四周全然通透,再无一物遮拦,直如身在奇幻的世界中一样。 大狗蹲坐在水墙前,往里面好奇地张望。 席维张大嘴,仰起头,看向游泳池的上方,三层楼的高度,把脖子都给望疼了,“晕倒,接近二十米啊,这真的是游泳池?潜水都绰绰有余了,他干嘛弄这么深,生怕淹不死自己吧。” 大狗歪头想想:鱼会淹死在水里吗? “噗!”席维大乐,“哥你都会说冷笑话了。” 大狗看看迟钝的小弟,无语扭头。 席维不干了,“默默你那是什么眼神?将我当傻瓜看不成?就算鱼妖孽非常妖孽好了,但他也不可能真的像条鱼那么生活。再者说,鱼也会淹死哦,鲸鱼知道吧,人家虽然长了个鱼样子,可却是哺乳动物,三天两头的,也需要到海面上换气,不然真会缺氧的。” 这样啊,狗睁大眼,心想也对,他等于大妖怪,与他等于一条鱼,其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没谁规定妖怪不能淹死,所以,在不知道虞盛音的真身是什么之前,狗小弟关于淹死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 狗爪子扒在玻璃上,拍了拍,示意席维往里看:那里面,有个东西。 席维使劲儿瞅,水非常清澈,只是这一层没有照明设备,光线从玻璃外墙透射进来,有些暗,水中的情形不免看不真切。 “那是,贝壳吗?”席维疑惑。 大狗点头。 水池底部中央,摆着个硕大的蚌壳,呈打开状态,一半朝上,里面似乎铺着些珍珠编织成的层叠片状物,像是被盖,而另一半树立着,像床头一样。 估量一下,蚌壳床的直径大约在四五米左右,给人睡,实在太大,但如果是身长在三米多的生物,比如某条井底下的焦鱼,就很合适了。 席维拍自己的脑袋一下,心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那鱼有井睡就足够诡异了,难道它还奢望着睡蚌壳不成? 倒是鱼妖孽,在自己的游泳池中摆这么个怪东西,真是变态不已。 “对了默默,咱们不回家,那鱼可别饿死了。”席维有些担心。 大狗叹息:你难道有喂过它?要饿死可撑不到今天。 “那不是没想到是活的么,谁会给烤鱼喂吃的啊。”席维一想起诈尸鱼,还是心里头直打鼓。 “什么鱼?”有人轻轻询问,一人一狗回头一看,正是虞天王悄无声息站在廊道的阴影处,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就是一条鱼,大狗观察着虞盛音,淡淡回答:席维无聊,在家里养了条鱼。 “谁啊,才不是,”席维直觉狗哥不想让天王知道焦鱼的事,心念电转下,大咧咧道,“菜市场上买的便宜鱼,都不新鲜了,黑乎乎的,我说扔掉,哥却非放进水桶里,没想到生命力还挺强劲。本打算回去后做烤鱼吃,现在有了你,我们自然不舍得离开,再回家时,那鱼肯定早饿死了。” 大狗非常有默契地皱眉:不止饿死,甚至已经臭了。 “不会吧,还能那样?”想象了下墨水中泡着烂出白骨的鱼,席维不禁打了个寒战,万一成真,井水再怎么神奇,也没法喝了啊,焦鱼兄,请务必坚持。 虞盛音笑了,别有意味道:“如果是放在外面,恐怕等不到发臭,猫儿就会给叼了去。” 望海楼附近有没有猫,席维不敢保证,但即便有,要想吃掉那么巨型的焦鱼,猫的个头恐怕得是房子那么大才行。 席维上上下下打量虞盛音,“干嘛关心得这样详细,难道你想做那只偷腥的猫咪?” 虞天王脸色一黑,“你才是猫,你全家都是猫,少提那么讨厌的东西!” 这句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完全真情真性,本色反应。 大狗转转纯净的瞳眸,水润机灵,与席维对视一眼,咧嘴一笑。 席维忽然“喵呜”一声,张牙舞爪,大狗甩开长长的尾巴,和他一起,扑了过去。 虞盛音一惊,后退半步,旋即脸噌地就红了,刚要发作,看到狗哥狗弟那般兴高采烈的样子,又觉得对幼犬们发火未免太丢人,太没风度。 它们还小,正是喜欢玩闹的时候呢。 于是,某大妖怪就只好勉勉强强配合着,哇啊啊的迈开长腿楼上楼下,被追得跑来跑去。 对于狗狗,至少有一个认知绝对正确,越大型的犬,它们精力就越充沛,看吧看吧,跑得多起劲。 热火朝天地玩追逐游戏,尽情释放出犬类关于狩猎本能的天性,奇怪的是,席维的快乐丝毫不输于默默,就好像,他也是一只真正的狗狗一样。 从基因链角度讲,人类与其它生物,本就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 大狗毛球一样跑得飞快,席维也感到自己快化在了风里,如果不是虞盛音,别的什么,早被他俩追上。 而也就是虞盛音,才能嘻嘻哈哈吊着他们,不远不近,不即不离,陪着尽情玩耍,逗弄得酣畅淋漓。 胡闹了好一会儿,过足瘾了,席维逋o陆挪剑南胱约耗猿榱嗣矗植皇悄凶痈咧猩耍尚┠涿畹迨隆 一把捞住大狗,将还很兴奋的它顶在脑袋上,最后对虞天王“咪——”了一声,某大男人得意洋洋地找客房去洗洗睡了。 欢声笑语,阻隔于门扉之后,连同温暖的光明。 这片空间,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 虞盛音一个人站在客厅当中,低垂着头,眉目幽暗,辨不分明。 唯有月华在他身后,拖曳出长长的影子,清冷,孤寂,一如独自历经了千年岁月。 刻骨,孤独。 26、英雄犬 阳光明媚的早上,席维是被手机铃声给吵醒的。 他把脑袋埋进软乎乎的毛毛中,不愿意去理会。 手机持之以恒叫个不停,席维朦朦胧胧地想,不是说这个牌子的电池续航能力就是个渣么,怎么还不没电啊。 大狗四肢扑腾扑腾,将男人从自己的肚皮底下踹出去,然后肉爪子一按,接通通话,把手机摆在席维的耳朵上。 “席维,怎么不接电话,还没有醒?起床号都响过了。”一个沙哑的声音,略略责怪地这样讲。 “军爷……你脑子没进水吧,老子已经退役了啊!”席维大吼。 那边一静,哦了声,放低了声音,“我知道,现役军人哪有你这么能到处闲逛……我只是,以为你还应该保有在部队生活的习惯。” 想起战友,想起从前的生涯,席维沉默了。 不是不酸楚,不是不怀念,可是,他没有办法当一辈子的兵,所以,只能学会适应,只能学会遗忘。 “虽然退役了,毕竟你曾经是一名优秀的军人,花花世界再好,也别被迷了心窍,别……学会堕落。”沙哑的声音微微迟疑,似是也知道有些不合适,但还是这样道。 席维张张嘴,睡懒觉绝对没有堕|落那么严重,可他还是什么都没有争辩,只是轻轻嗯了一下。 似乎,那不是对赖床这种小事的忠告,至少他愿意这样去想。 大狗竖起耳朵,赶紧一咕噜爬起身,跳下床,用力伸伸腰,活动活动腿脚。 自从变成一只毛球后,它不知不觉好像松懈了不少,现在竟然轮到敌人来数落它的小弟不好,那还得了,从明天开始,就拉席维起来出早操! 狗小弟打了个寒战,不知为何有些皮紧。 “段长官,一大早找我有事?” “不要油腔滑调,”段振辉道,“瓜瓜醒了,谢谢。” 席维很高兴,“醒了就好。” 他向默默竖起大拇指,狗也快乐地轻摆长尾。 “那个……”段振辉迟疑一下,直接问,“那种臭豆腐水,还有吗?” 席维刚要回答,见大狗爪子一划,在脖子旁做了个类似砍杀的手势,赶紧改口,“没了,怎么?” 段振辉似是不大相信,慢慢说着:“瓜瓜他父亲的腿,你可能也知道,如果还有药水,就好了。” 席维没有吭声,段振辉继续道:“当然,那么神奇的东西,不会白要,严授纲的名望大,财力也不小。” “他昏迷了?口不能言?如果想治好腿,为什么是你在打电话。”席维问。 “……我没告诉他,你的电话号码。”段振辉像是有自己的考虑,“你几次三番救了孩子,没有要求过任何回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不敢贸贸然让他们接触你,免得会说些不中听的话。其实,现在的社会,等价交换,要不要钱的,都很好,都高尚。” 席维笑了,“你刚刚还说不要堕|落呢,现在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倒像是鼓励我收钱了。” “那不一样,”段振辉也笑了,“再好的兵,也得吃饷,关键是心里不糊涂就好。当然,如果你不差钱,当我没说好了。” 差钱,怎么不差钱,要养狗要养房,席维穷得叮当响,可拿墨水卖钱,他想都不曾想。 而且,关键是狗哥的意思,它明显不同意这个事情。 所以关于墨水,席维只说是偶然得来的,已经没有了,段振辉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其它,问席维目前的工作情况。 “我啊,在做助理,其实说白了,就是打杂小弟。” 段振辉沉默了下,直说可惜了。 “还好吧,包吃包住,还让养狗。”席维倒是阳光得很。 “对了,你那条狗,挺神勇的,我后来才想起,咱们那个病房,是在六楼啊,它到底怎么从窗外跳进来的?”还有前一天夜里,应该也是这条狗,偷偷潜入他的病房,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这狗,不知为何,总给他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似乎,它与他,并非第一次相见。 一涉及到大狗,席维就光听到夸奖的话语了,“神勇?它当然神勇了,我敢说,这个世界上我狗哥一定最最神勇。” 狗……哥? 一个人,怎么会把一条狗,称呼为自己的兄长…… 段振辉恍惚间,想起了某个小战士青涩的面庞,同时,还有他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大哥”。 那条军犬,叫做——青皇。 “不,你的狗不是。” “什么?”席维没听明白。 “因为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狗。” 是的,青皇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犬,它是当之无愧的军犬之王。 也许是那场死亡,太过奢华,所以他回去后,翻阅了青皇的档案。 8x年3月,大股邻国动乱分子,侵|犯我国边境,青皇与某部官兵联合作战,炸毁敌人吉普车九辆,装甲车十三辆,获得“护国英雄犬”称号。 之后,三等功,二等功,层出不穷,甚至还有一等功。 机密二级档案:9x年12月,六百多人的武装突击队,意图奇袭后岗坡,毁灭某项重要国际事件证据。由于某些原因,后岗哨所只有五人驻守。 军犬青皇最先发现敌人,破灭偷袭计划,给防御战挣得宝贵时间,是役,五名战士全部阵亡,敌人最终没能毁灭证据,全军覆没,尸横遍野,死于军犬之口者,达三百二十七人之多。青皇获特等功、“无敌英雄犬”称号。 机密一级档案:xx年,具体时间不详,地点不详,事件不详,军犬青皇受封“特级战斗英雄犬”称号,这个称号,是军犬的最高荣誉,相当于军人中的特级战斗英雄。而如果军犬与战士可以并肩而言的话,它就成为了军事系统中,唯一一位活着被授予封号的特级战斗英雄。 …… 特级战斗英雄,意味着什么,段振辉比谁都清楚,建国以来,仅仅两位。 青皇,究竟立下了什么样的战功,会使它获得了如此无与伦比的称号? 遥想这些往事,他无法不热血沸腾,难以自己。 如果,他当初明白知道这些事件,他是否,会用别的犬,将青皇换下? 又或者,那些封奖过青皇的人,有一个没有离开,有一个记得它曾经的详细事迹,而不是让那些璀璨夺目的功绩,在档案室中落满灰尘,他是否,仍有逼迫它衔起炸药包的可能性? 段振辉不知道自己如今,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后悔吗?遗憾吗? 可能有些。 然而,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青皇……也只是一条军犬而已,它与军人,是不一样的。 它可能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功勋,也不懂得那些称号,都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它没有那个智力,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提醒人们,它的战绩。 所以,不是他,可能也会是别人,一些事情的发生,总有其无奈的原因。 青皇是军犬,也只是一条军犬而已。 如果人不为它刻骨铭记,那些往事,就只能随风散去。 段振辉苦笑摇头,不知自己是否有一天,也会将档案上那一句句单薄简陋的描述,全都忘记。 只是,他不打算看严授纲的电影了。 那个故事,故事里的犬,不是青皇,它所做下的事,不及青皇功绩的万一。 它哪里值得,用青皇的生命去演绎。 段振辉叹息,咽了咽喉头,伤处虽然快好了,但一说多话,却总是会干涩疼痛。被流浪狗咬伤咽喉,几近丧命,不知为何,他却没有追查的心思,所以一恢复意识,就让夏湾警方停止了行动。 他当然不是后悔,心怀歉疚,进而认为自己被狗咬死才好。 青皇因为命令赴死,服从是军人的天职,军犬也是一样。 没什么可歉疚的,他是指挥官,军犬服从,天经地义。 只是…… 如果可能,段振辉这辈子都再不想与狗扯上关系。 “喂?老段?怎么不说话,世界上最好的狗,胡乱吹牛吧你。” 席维的声音,将段振辉飘忽的思绪拉回,“没吹牛,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资料,我无法凭空想象出,天地间有那样的一条犬。” 资料?席维一愣,那狗狗,是已经没了么。 大狗将脑袋放在他的大头上,两爪环到他胸前,好像从背后抱住他一样。 席维拱拱它,“不管别的狗狗怎么样,你就是我最好的犬,最好的哥。” 27、海的味道 之后段振辉又问了席维一些关于狗的事,像它是什么品种,从什么时候开始养之类。 虽然那语气漫不经意,只是随便闲聊的样子,但席维还是一下子警醒起来。 狗哥与当初相见时,改变得可不是一点半点,现在体型更加庞大,但毛绒蓬松,就是个巨蒲公英圆球,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哪里与脏兮兮瘦瘪瘪的流浪狗有丝毫相似。 但是,仍旧不可大意,狗哥尾巴太长,是个非常明显的特征,保不准会成为破绽。 席维不再多讲,直说自己要补回笼觉,没事挂了。 “好吧,严导的事,他们一定也要自己找你,我知会你一声,这样多少有个心理准备。” “行,谢了。”席维要挂断电话。 “等等,”段振辉赶忙出声阻止,说出另一层心意,“其实,我伤好后,会调换到新部门工作,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保安也好打杂小弟也好,太屈才了,可惜你的那身本事。” 席维一愣,“什么工作?不在军队系统内,不需要现役军人吗?” “我也还不知道,只模糊听说,可以从社会上征召有能力的人士。”段振辉回答道。 切,搞啥啊,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急着招兵买马,然后携带嫡系去新官上任? 也不知是这位的性格太急了些,还是太会未雨绸缪了些。 “我干得好好的,你那里还没个谱呢,再说吧。”席维婉转回绝。 “应该是不错的工作,保密级别很高,待遇好,也光荣啊。”段振辉急急道。 “再说吧。”席维哼哼哈哈,挂了电话。 一扭头,死死盯住了大狗。 狗疑惑地看着他。 “哥,我可没忘记,咱俩是因为什么,才登上宝格丽特公主号游轮,逃离夏湾的。” 狗哥咬了一个军人,这个军人有可能住在市中心医院。 段振辉是军人,住院期间,竟然持有一把□□,说明军衔也好,势力也好,全都不低,不低到足以让夏湾警方,为了他遇袭之事,出动数十辆警车抓狗。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脖颈上,至今仍围着一圈绷带。 席维凑过去,蹭蹭大狗,“哥,他得罪你了?” 大狗想了想,慢慢点头:他错了,我必须纠正。 用咬碎咽喉的方式?席维眨眨眼,看来段长官的错误,性命攸关得紧。 “他干了什么坏事?”席维已经认定,段振辉十恶不赦了,狗哥咬他,一定有着极为充分的理由。 之前没问,是因为一开始无法与大狗沟通,后来彼此间心有灵犀了,又忘记这事。 现在,狗哥总不能不给他解释解释了吧,如果段振辉胆敢欺负狗哥,他绝对饶不了那个坏蛋! “哥,快告诉我,他是强夺了你的狗妹,还是摔死了你的狗崽儿?” 大狗脸色一黑,哪个有狗妹,哪个有狗崽。 它呼一下将不着调的狗小弟扑倒在床上,身体噌噌胀大了好几圈,泰山压顶般压了下去,席维只听喀拉拉几声,身上的骨头都要断了。 “嗷!哥,疼……疼啊……呜汪——”狗小弟的叫声奇怪起来,乱七八糟的,开始跨物种了。 巨型犬又在他身上踩了几脚,才摇了下尾巴,跳下去,仰起头,走了。 出门时,因为体型过大,还被卡在门边,差点儿挤破门框。 席维满脸面条泪,怎么了这是,狗哥的size突然间堪比成年北极熊了,难道愤怒的力量,终于打破了物理学与生物学的定律? 不,不对,这一现象仍然是科学的,肾上腺素激增嘛,人类吃了怪东西,有可能获得超能力,狗哥这么优秀,奶油蘑菇又那么好吃,再变大些,也不是多稀奇的事。 等席维终于呲牙咧嘴活动开关节,去找狗哥控诉家庭暴力时,虞盛音已经赤身裸|体,湿淋淋的,坐在皮沙发上看热闹了。 “呃……你一大早去游泳了?”席维问。 “怎么,没有抓住与本君共浴的机会,小维维觉得可惜?”虞天王心情不错,媚眼如丝地调戏。 “你傻了?我说的是游泳,不是洗澡。”看着那一身不错的筋肉曲线,席维忿忿心想,老子就是没脱,不然一定比你有看头。 大狗用心念插话:他游完泳,澡一定洗过了,不然身上肯定都是海腥气。 席维泪流满面,“哥,你跟我说话呐,不生我的气了吧。” 大狗白他一眼,挤在厨房中,继续用爪子摆弄虞盛音的高级厨具。 席维凑过去,拉拉大狗的巨型长尾巴,“哥,别气别气,我绝对相信你,今后再不敢随便诬蔑哥你的清誉。” 大狗嫌他碍事,扫到一边去,专心研究面包机,奇怪,明明看宅男的边牧表演过用法的,怎么没反应? 席维讨好道:“哥,这个带保险防护,要放平,开关才能够按得下去。” 大狗扶好面包机,爪子一按,吐司落下去了。 席维继续诉苦:“我就算有错,哥你下手……不是,下爪子也还是太重了些,疼呀,这年头不兴体罚了,家庭暴力更是绝对禁止,幸好你弟弟身强体壮,如果换个娇弱些的,可不是一脚便给踩死了么。” 大狗不满地想,家中小弟,就是你这打不死小强样的吃货了,换什么,换谁去? 烤好四片吐司,爪子扒拉出来,又放了四片下去。 席维高兴了,狗哥这是在给自己做早饭呢,它虽然压了他,但肯定不是不心疼的。 “默默哥,我最爱你。”某吃货整个人扑上去,抱住大狗的后背,就像扑进一大堆蓬蓬的丝绒棉花里。 大狗澹踝疟澈蟮睦灯す恚肆2鹄矗ゴ蚩厦娴某鞴瘢诺嚼锩嬗泻芟愕奈兜溃唬歉呒肚写锔衫摇 “呵呵呵……”虞盛音捂着肚子,早已在沙发上笑成了乱七八糟的一坨奇怪物体,再无半分天王风采。 席维哼了声,帮着大狗摆桌子,冰箱里什么都有,果酱牛奶火腿生菜掏出一大堆,再加上金黄酥脆的烤吐司,这顿早餐丰盛无比。 虞盛音止了笑,晃悠过来,一起吃饭,席维想起大狗说的海腥气,问:“你游泳池中的,是海水?” “人工的,”虞盛音似是有些不满,“燕京不靠海,只能拿调制出来的赝品代替,泡一夜皮肤都不爽快。” 席维面无表情,“别告诉我,你昨儿晚上是在那个蚌壳床上睡的。” 虞盛音一顿,慢慢绽开恶劣的笑。 “你猜。”他倾身向前,手指一划,勾起男人的下巴。 咕噜—— 席维的肚子响了,他用力抽动鼻尖,望向虞天王的眼神,也带了些绿油油的光芒,“哥……我怎么,突然非常想吃海鲜?” “吃货!”虞盛音脸色一黑,厌恶地松开手。 吐司两片,干酪一片,火腿一片,西红柿一片,生菜一片,用嘴巴夹好,叼起来,送到席吃货面前,狗小弟就条件反射一样,啊呜张口,与大狗嘴对嘴咬在一起,一人一半吃了下去。 虞盛音捂住脸,睁大眼,这么旁若无人,真的好吗。 如果他要求小默默这样喂,肯定得不到相同待遇,再说了,君上他也拉不下脸来啊。 席维不愧是自动自觉的狗小弟,和默狗哥对嘴吃,全然无压力。 助理来的时候,冰箱已经空了,席吃货正在拨打家政人员的电话,交代赶紧补充食物。 “你不是动物保护协会的嘉宾么,吓,狗这么大?”助理去过电视台,见过他们。 席维一呆,是了,狗哥如今的体型,在平常人眼中,就是哥斯拉怪兽吧。 “他们今后也是助理了,另外狗没那么大,你看错了。”虞天王扳住助理的头,往自己拉近,同时一个眼风飞过去。 默默收到信号,抖抖毛,身体呼呼小了下去。 席维目瞪口呆,奶油蘑菇的效力不但是非暂时的,而且是可操控的么。 助理被天王的近距离美貌夺去全部心智,熏熏然面红耳赤,忘记了巨犬的事,虞盛音坏坏一笑,穿了衣服后,带上一人一狗,出门工作。 这支虞盛音将要为其拍摄广告的香水,出自世界著名调香世家——威洛思,直译就是病毒的意思。 威洛思的香水,正如同它的名字,拥有病毒般致命的感染性,这就是它难以抗拒的无上魅力。 将要推出的新款——深蓝,装在浪花般卷起的水晶瓶子里,就像一块无垢的蓝宝石,折射出绚丽夺目的色彩,宛如深海。 而香水的主题,也正是——海的味道。 本来,这样的广告,不到海边去拍,实在有失诚意,但米国导演太迷信后期电脑技术,一定要在特技摄影棚中拍摄。 “他要求我,站在那个小水坑旁边,背后衬着一片绿油油的幕布,做出一副门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样子,简直是耍猴,蠢透了!”虞盛音一脸愠怒。 席维抽抽嘴角,妖孽你如果不乐意,当初别接这个工作多好。 大狗劝诫:做哪行都要敬业,得负起责任来。 虞盛音满腔烦厌,“要求我敬业,他们为何不先敬业?这里哪有半分海的味道,本君帮着拍这种东西,不等于在帮着骗人么,旁的也就罢了,可是大海,哪里能够由得他们亵渎?不干了!” 虞天王扭头就走,席维傻眼,大狗左右看看,抬脚追了上去。 这份任务真难做,还包括哄人在镜头前搔首弄姿的,席维仰天叹气,赶紧也追,出了摄影棚,却有些找不到北。 这是在哪里啊? 正左右张望,却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桐先生,请问……不好意思,打扰了。”奔近一瞧,才发现桐秋城正在与一名美丽女子说话,两人面对面,脸色不善,近似于争执。 桐秋城缓和一下,露出一丝微笑,“是席先生,好巧。” “是很巧,我跟着虞盛音来的,你看见他了吗?”席维多看了两眼那个女人,觉得十分面熟,好像也是位大腕明星。 “先生姓席?我是朱兰茵。”女明星微笑着打招呼。 人家已经先报上了名字,席维不好没礼貌,就也说了自己的姓名,朱兰茵听清楚后,非常奇怪地眼睛一亮。 桐秋城拉住一名经过的工作人员,帮席维问了虞盛音的所在,然后细心地指给他方向,“那边有几个自动贩卖机,是休息区,你转个弯就会看到了。” 席维道了谢,对桐秋城的好感又上升不少,他果然是个很不错的人。 朱兰茵一直在观察席维,即便人已经走开,目光也还是粘在他身上,直到远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桐秋城忍着气,这样问。 “我想怎样?”朱兰茵柔声笑,“我就是想让严导舒心,让严导过得好。” “那也不能什么都做!” “我做什么了。”朱兰茵轻蔑睨视桐秋城硬朗的脸。 “那个女人,自你去过别墅后,就失踪了。”桐秋城直接道。 “我当什么事,”朱兰茵一笑,“可能我的话太在理,也太刺痛她的心,因而没脸见人了吧。” 那个不择手段,哄得严导离开方老师,成功与其生育孩子的女人,会因为三言两语感到羞愧,进而自动消失? 他不相信那第三者会如此,正如他不相信朱兰茵。 28、求药 虞盛音拍摄途中突然离去,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个导演睁着一双无辜的蓝眼睛,好像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助理看到大狗和席维都追出去了,也很摸不着头脑,只好安慰大家说,也许阿音身体不舒服,过会儿就回来了,众人也就相信了他的话,倒没往耍大牌的方向去想。 真是多亏虞天王从前的口碑,历史记录实在太好,使得尽管如今行为越来越诡异,却还不曾引人怀疑和反感。 某闹别扭的巨星翘着腿,瘫在休息椅上,大狗端端正正坐在他面前,四周人来人往,免不了投注以好奇的目光。 大狗:那个导演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有什么道理,他骗人还有理?” 大狗:真正的海水拍出来不漂亮,不能用,必须得用电脑合成,总是事实。咱们夏湾的大海相当好了,但却还没有你游泳池中的人工海水干净。 “因为谁,才弄成那样的?”虞盛音满脸凶残。 大狗:是人类活动造成的,但他们也不可能不活动。 “哦?他们还不得已了?”虞盛音拍桌子,“海水脏了,连异议都不能提,如果没有谁做错事,水体又是怎么脏的?难道是海水本身的错?海洋自身不检点?而以海为家的生灵们,也是活该倒霉?” 大狗赶紧摇头,这种说法当然不对:我学会上网了,看到,人们也不是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像某些地方的人,专门处理电子垃圾,结果重金属中毒,人人得癌症,还生出畸形儿什么的。只是,为了钱,好多人就不要命了。 冷冷一哂,虞盛音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他们不要自己的命,就罢了,问题是,也同时不要别人的命。” 别的人类,别的非人类,都深受其害。 大狗:若真的看不顺眼,就做些什么去改变吧,反正,你在人类当中,是成功人士。 “我出手?”虞盛音盯着大狗的眼睛,恶意微笑,“如果我真要动手,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只需将海浪轻轻一掀,就……” 大狗眸光平静:怎样? 颈上的青铜古牌,躺在柔软的皮毛间,雅韵天成。 虞盛音眼神一凝,哼一声,扭开脸,“……不怎么样,好了好了,我不会做什么的,知道你们断不可能坐视这种情况不理,本君安心享受人间就是。” 这大妖怪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们”指的究竟是谁?大狗眨眨眼,对小弟的战友好奇起来。 “在这里啊,可叫我好找。”席维风风火火跑来,一屁股坐到天王身旁,“鱼妖孽,你是小姑娘吗?任性不好,傲娇更加要不得滴。” 虞盛音脸色一黑,二话不说,夹住席维的大头就开始揉|搓。 “发型,爷的发型!”席维哀嚎。 大狗动动鼻子,从小弟口袋中叼出一瓶东西,正是“深蓝”香水。 “你不说摄影棚里没味道么,可鱼妖孽啊,卖的是香水,又不是你的肉……呃,不不,又不是旅游宣传片,背景真假都是浮云,重要的是这东西闻起来怎么样。” 大狗会意,爪子一按,噗一声,钻石般晶莹的水雾飘散在空中,虞盛音闭上眼,满面挑剔,“……还行吧,对于人工香料来说,有这种程度,也算不容易。” 席维和大狗高兴地互相挤挤眼。 再回去拍摄,虞盛音仍臭着一张脸,可好歹配合了些,至少有耐心摆姿势了。 但是,当导演要求他与扮演美人鱼的女模特做些亲密动作时,天王又不干了,“我为什么要和如此低级的人鱼搂搂抱抱?简直是在侮辱本君。” 女模特当场泪奔。 喂喂,就算你看不上这种小模特,也不用如此伤人啊,再说那女孩子长得也挺漂亮的,席维无语。 大狗倒是有些明白虞盛音的意思了,如此这般告诉小弟,席维挠头,“真的?” 狗点点头。 于是席维就去找导演,“我们音音是很严谨的,这人鱼的尾巴太简陋了,在族群中只配负责低级洒扫工作,你们总不能要求音音和扫地大妈亲亲我我吧,那太伤自尊了。” 导演发出哦哦的声音,女模特咬牙切齿,说谁是大妈,你说谁是扫地大妈?这比虞天王刚刚的反应还伤人啊好不好! 再说,什么族群什么阶级,你们还真当这个世界上有美人鱼这种生物吗?傻了吧,太有病了! 哪知道,那个导演倒非常有不靠谱的想象力,竟然临时改编了剧本。 内容是,卑微的小人鱼爱上了高贵的海王子,因为身份相差悬殊无法倾诉爱意,只好求助于邪恶的巫师。没想到巫师也倾慕于王子,竟将心怀纯|爱的小人鱼做成一瓶绝世香水,送予王子,祈求他垂怜自己。 最后,王子只接受了香水,并深深迷恋上它的味道,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日日与小人鱼悲伤的思念相依相伴。 全场工作人员俱都满面茫然,香水广告的短片,真的不是微型鬼故事? 而且,这整个一悲剧吧,其中唯有什么都不知道的王子最为幸福,可这种幸福,也是又残酷,又凉薄。 如此奇怪的故事,真的没问题吗? 哪知道,虞盛音却很喜欢,看向导演的眼神,都亲切了不少,席维觉得,那完全是因为导演满足了此妖孽高高在上的心理诉求的缘故。 多了巫师的角色,临时找人还要耽误进程,虞盛音极力推荐默默去演,说自己一直想看看犬首鱼身是个什么形象。 “goooood!”米国二货导演竖起了大拇指,深觉虞天王真是个有品位的人物,对他的评价立马更上一层楼,没想到啊,在异国他乡遇见知己了。 二人一拍即合,现场再无能够反对的声音。 大狗无所谓,它也算拍戏经验丰富了,而且最后一定会用电脑修改很多,比如加上黄金珊瑚的头饰啦,黑雾笼罩啦等等,观众才瞧不出来巫师的原型是什么狗的。 大狗沉稳地坐在台子上,屁股后面套着道具鱼尾,假装自己面前的小人鱼正在被大锅烹煮,尽力做出满脸凶恶的样子,席维在旁边看着,已经木了。 你们就尽情胡闹吧,xxoo的,这种广告我绝对不买账! 短片逵猩竦嘏耐炅耍淙辉诼逃陀偷谋尘跋拢裁葱Ч伎床怀隼矗醯佳萑葱判陌俦叮u展ぷ魅嗽泵且仓诳谝淮剩涤萏焱鹾貌锌岷美淠资饭泛猛浜每砂谱魍瓿珊笠欢肷惫壑凇 席维嗤之以鼻,就算香水大卖,那也一定是狗哥的功劳,鱼妖孽又邪又坏,怎么可能有人会喜欢?他就是个拖后腿的! “席先生。”温柔的女声响起。 “朱小姐?”席维一愣。 朱兰茵看看左右,“我有话想说,可否借一步……” 他们此时正站在大门口,打算回家,助理去取车了,不算狗狗的话,席维身旁只有虞盛音一人,这个“借一步说话”,明显有叫虞盛音回避的意思。 可是,某天王似乎越来越不乐意假装温雅有礼貌了,他高傲地站在那里,因着不耐烦,而遍身桀骜。 氛围一下子极为压抑起来,直让人喘不上气。 朱兰茵脸色一红,也知道自己不该直接那么讲话,至少要先与虞天王打招呼。 不知怎地,在虞盛音面前,她总不由自主非常紧张,进而行事不当,所以到后来,甚至能躲则躲,都不敢见这个男人了。 虞盛音是天王,她虽然被尊为天后,但实际上根本不能与虞盛音相提并论。 她以为,自己的这种不自在,也许是一种自惭形秽的尴尬。 幸好,虞天王平时风度极佳,哪怕有人嫉妒,恶意对他不尊重,也都不会轻易计较。可今日……怎么竟如此反常? 朱兰茵冒汗了,像个拙劣的傻子,不知该如何给自己打圆场。 “朱小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吃住都和老板在一起,没什么可避讳的。”席维大咧咧道。 朱天后一阵不快,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告诉她,他有天王撑腰吗?席维在她心中,一下子面目可憎起来。 但表面上,朱兰茵仍是笑语嫣然,“关于严导,我代他谢谢席先生。” 她直奔主题,用的是肯定句,并没有多做解释,仿佛她代表严授纲,应该应分。 “我也没做什么。”席维下意识道。 “席先生太谦虚了,只是,严导如今,身体不好,可否请席先生再次施以援手?” “如果是药水的事,已经没有了。” “价钱好商量。”朱兰茵坚定道。 虞盛音一笑,“美女,咱们这类人确实有钱,可却不是什么都能买得去。” 席维有墨水的事,虞盛音自然知道,他就是闻着味道,才在燕京与一人一犬相遇,但自那之后,却一次都没有问起,更没有占为己有的意思。 “盛音,为什么这样讲话,”朱兰茵无法维持笑容,开始心慌,“严导和你,也算有些交情,他为人如何,你心里知道,严导平白遭难,我们这些人,如果可以帮助他,怎么能不帮忙。” 为人么,虞盛音耸肩,“你和他,你们,气色都不好。” 朱兰茵一怔,摸了摸自己娇嫩的面庞,她的气色一直很好。 他为什么这样说,他是看她哪里不顺眼吗? 虞盛音说的“气”,与一般意义上的气,不大一样,大狗眯眯眼,琥珀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在女明星的身周,似是看到了暗沉沉的影像。 因着与大狗分享视界,席维也看到了,他不由自主后退半步,果然,隐隐排斥于她,并非没有缘故,这个女人,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朱兰茵拼命克制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面向席维。 “席先生,严瓜瓜还小,如果他的父亲无法健康,他将来的日子又怎么好过,救人不救到底,严瓜瓜的生活,已经可以想象。凭什么他好了,他父亲却要倒下,两人交换过来该多好,这种想法,不是不可能有,你可有想过,现在这样,到底是在救他,还是在害他?” 朱兰茵的话,非常无礼,听得让人很难受,里面的指代也模糊,猜不出谁会那样想,但不管是谁,对孩子来说,都是可悲的事。 有人会因为他的健康,而加以厌憎? 席维看了大狗一眼,接收到它的心念,代它说道:“严导需要自己来找我。” 这已经等于承认了还有药水在手,女人眼睛一亮。 “他不方便出面,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我提,我一样有能力满足。”不外乎是钱,朱兰茵已经做好大出血的准备。 大狗皱眉,席维说道:“事关他的腿,再怎样也不可能不方便。朱小姐,有些事,只有他自己能做到。” 朱兰茵更加厌恶席维,他这样说,一定是想抬价、发救命财,何其卑劣的人性,“席先生,严导能给的,不会比我更多,并且,我认识不少朋友,无论席先生在公检法那方面想要方便,都十分容易。” 这话,已经不单单在利诱,而是威胁了。 可惜,席维没听出来,“我没有那方面的需要。” 朱兰茵的不满已经升到极点,她脸上笑容越发柔和,心中却涌起一阵阵难以遏制的戾气。 “我的跟班,我负责养,钱也好,朋友也好,都有些,不用朱小姐操心,”虞盛音淡淡出言,“谁有什么需要,就事说事,少扯些旁的。刚才他已经讲了他的意思,要怎么做,你回去问严导。” 虞盛音下了逐客令,朱兰茵的脸色瞬间苍白无比,她恶狠狠瞪向席维,却发现那条一直沉默的大狗,挡在男子身前,眸光森寒冰冷。 这狗……非常危险! 时机不好,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朱兰茵满心不甘,对着虞天王楚楚微笑,轻柔道:“盛音,但愿他如此为难严导,不是由于你的缘故。” 说完,强忍着腿软走了。 为难他? 难道受伤的不是严授纲自己么,身有病痛,求医问药,不是有药的人欠了你们的。对于这种颠倒的态度,席维气得不得了。 大狗用尾巴扫扫两人:因为我的要求,让你们受委屈了。 “给小狗擦屁股,是年长者应该做的。”虞盛音不怀好意一笑。 席维则蹲下来,抱住狗,“那个母亲也是,这个女明星也是,瓜瓜那么可爱,他爹身旁的人咋全都这个样。” 大狗垂下眼,他爹也不怎么样。 29、不同的忠诚 “哥,你要严授纲来,想跟他说什么,你和他有过节?”席维知道大狗不喜欢段振辉,没想到似乎和严授纲也有一段历史的样子。 助理开车过来了,大狗不回答,摇着尾巴,当先跳上车去。 席维自然不死心,也冲上去抱狗,一叠声“默默哥默默哥”的,可大狗却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干脆趴下闭目养神起来。 不理不睬?装睡?席维牙痒痒,又好奇得抓心挠肝,不住在狗身上拱来拱去。 “还真像八点档电视剧中,有了怀疑的老婆,审问老公,然后老公装傻,企图蒙混过关的情景呢。”某恶质天王看得兴味盎然。 开车的助理满头黑线,不住腹诽,巨星大大啊,将狗狗和大男人老公老婆了,真的好吗? 席维猛然抬头,“说什么呢,脑抽的鱼妖孽,狗哥又不是猫咪,才不会随随便便到外面闲逛,进而做出有伤风化,搞大肚肚一类的事,这一点,我绝对信任我哥的狗品,你滴,休得挑拨离间。” 另外两人不约而同,面部扭曲出奇怪的表情,心中似有神兽集体咆哮而过。 席吃货,你才是最无敌的好吧,这句话,已经不知该从何吐槽起了啊! 大狗动动耳朵,又惬意又得意,很好,看来早上的“压制”教育非常奏效,狗小弟深刻地吸取到教训了。 回到豪华公寓,餐厅长桌上已经摆满了精美的晚餐,席维之前告诉神出鬼没的家政人员,最近家里多了好多张嘴,需要按至少十人份来准备食物。 他谦虚地想,昨天在烤鸭店,只是想给鱼妖孽个下马威罢了,平时自己与狗哥,也吃不了太多的,十人份,八分饱,利于养生,有益健康嘛。 大狗端端正正坐到椅子上,爪子试着去拿起叉子,努力半天,基本成功了。贴心的狗小弟赶紧蹭过去,给狗哥围上餐巾,西餐嘛,尊重礼仪就是尊重食物啊。 虞盛音抽抽眼角,他倒不是心疼那一桌子堪比圣诞晚餐的菜式,只不过,一想到3000块一个月包吃住便宜透了什么的,就总有种要吐血的冲动。 “别发呆啊,这羊排不错,还有烤全鹅,老板你不过来先切一片,我和哥都不好意思下手。”席维嘴边沾着酱汁,眉开眼笑地招呼。 难道你是想我切了“一片”后,就把大鹅整个包圆了吗? “真是贪心的小狗。”虞盛音不满嘀咕,烛光温暖地映在他脸上,似是变幻出浅淡又柔和的笑意。 吃完饭,狗哥狗弟瘫在沙发上消食,虞天王一边看电视,一边慢慢品尝饭后点心——海盐起司蛋糕。 大狗动动鼻头:太咸了。 “嗯。”天王享受地眯起眼,抿了口盐津小苏打鸡尾酒。 大狗:吃这么多盐不好,会罹患心脑血管疾病。 “嗯。”天王又应了声,满不在意,拎起一片柠檬,蘸在纯盐罐子中,然后大口含进嘴里,爽死了。 席维看得直打激灵,那是什么味儿啊,爱吃这些,果然不愧为妖孽。 门铃忽然作响,严授纲来了,陪伴的是桐秋城,并非朱兰茵,也不知朱天后是不是被虞天王给气坏了。 严授纲先是谢了虞盛音当日救命之恩,至于那天之后,虞盛音一次都没有去医院探望过他的事情,则提都没提,好像完全不在意。 而虞天王则更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他随心所欲惯了,又和严授纲不熟,才不会为了维护关系,去花时间表达什么心意。 倒是桐秋城,不住说如果没有虞盛音和席维,他当时完全慌了手脚,真不知道事情还会糟糕到什么地步。 “瓜瓜怎么样了,现在谁照顾他?”对于朱兰茵的话,席维忍不住非常在意。 桐秋城看了严授纲一眼,“孩子还在医院,有护工看顾,我……也会多去看看。” 你看?他爸爸不去看吗? 席维有些奇怪,不过转念一想,瓜瓜醒了才一天,而以严授纲的身体状况,下病床都勉强,更别说照顾小孩了。 “席先生,感谢你无私地救助了我的孩子,在电视台时,也帮助了我,本来已经无以为报了,可现在,还是不得不厚颜再求席先生一次。”严授纲的话语很诚恳,但他的心不是没有怀疑,毕竟,席维出现得太奇怪了,警察、电视台嘉宾、现在又成了虞盛音的助理。 这个男人,说没有特殊目的,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而且,这条狗…… 严授纲心中,泛起惊涛骇浪,数日前,去电视台开短会时,透过大厅前的玻璃门,他似乎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幻影,那时还觉得,它与自己记忆中的某个身姿,分外相似。 后来录制节目时,应该也是有它在场的,但他那日因邪术的事,心不在焉,眼前一切,看到了也没往脑子里去,竟然不曾反应过来,这大狗就是席维的狗。 更何况,那个女人还说了,从海里救孩子,除了席维,尚有一条狗的份。 他们,出现在自己身旁,难道真的是巧合么。 “听兰茵说,席先生一定要我过来……本来,也该是我亲自求药,才显诚意,就算身体再怎么样,也不该怠慢的,席先生见谅。”严授纲低了低头。 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倒把席维弄得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去瞧大狗。哥,你让人家来的,现在要怎么办? 狗端正坐着,威严沉凝,它将心意传递给席维,让小弟当自己的传声筒。 也许是被大狗的态度影响到,席维也严肃起来,两腿微分,两手放在膝盖上,笔挺的军姿坐式,苍松青翠。 “严导演,你的腿受伤严重,现代医学很难治愈,但我手里有个民间古方药水,虽然难得,效果却很不错,你也知道。药水可以提供给你,我们不要钱,只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严授纲微微加快了心跳。 席维沉默了下,注意感应大狗的指示,尽管有些诧异,但还是毫不犹豫说道:“你拍的那部新片——《军犬之王》,我希望,它没有机会出现在公众面前。” 砰! 严授纲重重一拍扶手,如果不是下|身没有半点知觉,他甚至有可能直接跳起来。 什么意思,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部影片,是他耗尽心血的最高成就,是他的巅峰,是最为辉煌之作。 它是他的孩子,它是他的梦想、信念,甚至比他真正的孩子,比他的腿,比他的生命,都更加重要! 想要它夭折,无法诞生于世,何其阴险,何其卑鄙,何其恐怖的心肠! 严授纲气得嘴唇直打哆嗦,桐秋城着急地拍抚他的后背,“严导,严导你别气,小心身体。” “身体……要身体干什么,现在有人,是直接在谋杀我的性命!”严授纲一把推开桐秋城,瞪着席维,凶悍的目光,就像狼一样。 席维端正坐着,不言不动,唯有眼中,闪动着琥珀色的流光,与严授纲,冷淡对视。 这一瞬,犹如千年,严授纲忽然觉得,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名爽朗的男性,而是…… 记忆中,那个美丽的身影。 冷汗层层溢满额头,严授纲颓然堆偎在轮椅里,“那是我的作品,我的成就,它只属于我,谁都夺不走,我没有错……我的梦想,我的追求,我的艺术,不会有错……” “严导,严导?”桐秋城又担心地靠过来。 “你的要求,没有成真的可能,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严授纲冷冷一笑,重重捶了自己无知无觉的腿一下。 瘫了又怎么样,残废了又怎么样,任何事,都无法夺走他的电影! “秋城,我们走。”这一刻的严授纲,如同一名忠实的殉道者,虔诚,平静。 他也有仅属于他的信仰。 一人一狗,并肩坐在沙发上,同时转动头颅,目送严授纲离去,眸光深邃,无悲无喜。 虽然人与犬的形体极为不同,但不知为何,给人的感觉,却相似非常。 虞盛音望着他们,心中难掩惊异。 片刻后,席维首先回过神来,他将脸埋进大狗的胸膛,双臂抱住狗的脖子,非常用力,非常紧。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刚刚一瞬间,他却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大狗的内心,淡淡的遗憾,淡淡的悲伤。 “哥,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拼尽一切。” 狗弯了弯眼角,瞳中流动着琥珀色的温润光芒,它低下头颅,将尖长的嘴抵在男人的发顶上,就那么抵着,轻轻地呼吸,吹动了他又黑又软的头毛。 这是它,可爱的小家伙。 30、开幕 一部电影如何发行,如何上映,通常来讲,不由导演说了算,而是电影公司制片人的权力。 但严授纲与别的导演不一样,他本身就是《军犬之王》的投资方之一,算是不挂名的制片人,在这件事情上,还真说得上话。 拍摄资金有他的份额,将来电影的收益,自然也会给他带来不小的经济利益。 现代社会,没有钱,是实现不了梦想的。 没有收益没有回报,再好的点子,都不会有人捧场,娱乐圈就是这么一个超级现实的地方,而严授纲之所以是大导演,受到那么多人的推崇,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他的电影卖座。 才华,背景,能力,金钱,人脉,这些都是构筑严授纲电影帝国的重要基石,而其中,金钱所占的比重,超乎所有人想象。 即使严授纲真正看中的不是那些,却还是必须遵守这个圈子的游戏规则。 如果《军犬之王》胎死腹中,投资方无法得到回报,严授纲自己也就算了,其他人又并非软糯可欺,怎么能不找他算账。 再说,即便他有钱,可以做出赔偿,但这样的事情一出,名声肯定要坏了,今后,还有没有人愿意继续投资他的电影,就真的难说了。 严授纲越想越觉得席维的要求不简单,内中含义,十分隐蔽,十分阴险。 一个处理不当,非但腿再也站不起来,就连他的事业,都有可能被扳倒。 而且,自己所遭受的一切,真的都是意外吗? 会不会,其实是有人在暗中,秘密谋划着什么。 严授纲猛然睁眼,环顾四方,这所他和妻子住了十多年的老式公寓,承载了太多或甜美或心酸的回忆,只是原本舒适的房间,现在看来,竟觉得身周俱都是茫茫黑暗,鬼祟不堪的东西,在其中窥伺,不怀好意,险恶微笑。 “严导?”一只温厚的大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严授纲浑身一震,醒过神来,就看到桐秋城隐含忧虑的目光。 “你出了很多冷汗。”桐秋城递过去一块热毛巾。 严授纲接到手里,用力扑在脸上,深深吸了口气,“你怎么还在这里,工作呢?” “不要紧。”桐秋城笑笑。 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他再稍稍在沙发上躺一下,就必须离开了,回自己的寓所,洗澡,换衣服,去工作。 身为影帝,很多时候,行程安排根本由不得自己。 可他还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量陪伴在自己尊敬的人身旁,如果是过去,严授纲肯定会非常感动。 “你回去吧,护工很快就会来上班了。”可是现在,他无论看着谁,都觉得是别有用心的。 “严导,我再陪陪你……” “不用!”严授纲厉声道。 桐秋城静了会儿,又没事人一样微笑,“还早,您再睡一下吧。” 他转身出去,轻轻关上卧房的门,蜷缩起高大的身体,继续窝回相对狭小的沙发上。 严授纲捂住脸,深切厌恶着自己如今的这副模样。 第二天,电影《军犬之王》的宣传,突然铺天盖地占据了各大媒体版面的头条。 人们一下子知道了这部新片的存在,知道了严授纲、桐秋城、朱兰茵这三个在电影界震耳欲聋的名字,同时,也看到了巨幅宣传海报上,那英挺威武的军犬身影。 “真帅!” “帅吗?很彪悍的感觉,说不定,太凶了,不怎么可爱。” “说什么啊,再凶的狗狗都是可爱的,如果你发现不了它的可爱,那一定是它根本不爱你。” “呃……它又不认识我,当然不爱啊。” “切,本狗痴可不一样,就算这狗狗好凶好凶,又不爱我,那也不妨碍我花痴它!” “军犬不是用来卖萌的,也不是用来花痴的,它的功绩,它的伟大,不了解军犬工作内容的人,根本不懂,更无法想象。” “但是,它还是好帅,好酷,好有型啊,那一身亮闪闪的皮毛,从来没见过这样漂亮的狗狗!” “硬汉和军犬啊,不知会碰撞出什么样的基情,真是期待!” 对于最后一种说法,席维不知怎么,有些不爽起来,“默默哥,这些论坛帖子基本胡说八道,你可不能当真啊。” 大狗动动爪子,选择了“基情”两个字,查词霸。 它渐渐也能够看懂一些简单的文字了,但这个和“激情”同音的词语,却有些不明白内中深意。 ……原来,是这么不正经的说法啊。 “哎,默默,不许浏览狗狗不宜的内容!”席维一眼没看住,发现自家纯洁的狗哥要被网络毒害了,赶忙连滚带爬地扑上来抢救。 大狗澹耗堑缬袄锏木胪┣锍侵洌挥姓庵帧坝岩曛稀钡母星椤 席维嫉妒无比:“凭什么他就能被人yy和这么威风的军犬基情四溢呢,我当年去军犬基地,愣是没有一条狗狗稀得理我啊。” 大狗眨眨眼:有这种事? 当然有,那个无情的打击,席维一辈子都忘不了。 狗小弟喋喋不休向狗哥诉苦,委屈无限,大狗更加辶耍南耄〉艿恼接颜婀幌淙晃幢厝怯捎谀茄允粜员恚芟匀皇歉龇浅v匾脑虬伞 “果然,这个世界上,别的猫猫狗狗都是浮云,唯有你,才是我的真命天子,哥,你最好了!”席维扑到大狗身上,蹭来蹭去,感受着那柔软的皮毛,他又觉得,桐影帝就算能够和那么帅的军犬搂搂抱抱,也不是太值得嫉妒了。 大狗将网页滚上去,定定看着海报上那华丽至极的身影,黑瞳沉沉。 这犬,就要成为他人获得金钱与名誉的利器了……么。 “不过,严大导演动作倒快,昨天我们这边才说了条件,他今天就大肆展开宣传攻势,用实际行动彻底否决了不上映的可能性。”席维说道。 大狗歪歪头:宣传了之后,就一定会卖钱吗? “一般都是制作完成,炒好新闻,趁热上映,然后得到票房回报。严导演的电影后期制作还远没有完成,现在却仓促开始宣传,有些太早了。这样一旦宣传钱款用尽,而电影却没有及时上线,形成断链,效果反而不好,所以,他们只能继续增加资金投入,同时拼命赶制后期,才能保证电影不会赔上。”虞盛音推推眼镜,这样说道。 席维满头黑线,“喂,妖孽,你在玩cosplay?这是什么腹黑军师的角色么。” 虞盛音又推推眼镜,特意让镜框反射出一线阴险的冷光,“对手已经开始紧张,出昏招,我们应该乘胜追击,继续施加心理压力,找到破绽和痛处,紧抓不放,往死里揍,给予敌人毁灭性的打击。” 大狗挺胸,坐直身体,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鱼妖孽,严授纲和你有仇吧。”席维木然。 “不是和我,是和小默狗,”虞盛音白了狗弟一眼,“小默默一定对电影里的军犬,早就芳心暗许,没想到,邪恶的严授纲棒打鸳鸯,生生拆散有情狗,还将军犬与别的男人配在一起,成日里在银幕上亲亲我我,上演人狗情未了,这可叫小默默的玻璃心,怎能生受得了……” 虞天王还没有脑补完,席维的玻璃心倒已经碎成一片片了,“哥……你,你看上了那条狗狗?它……它是很英俊很威武,血统高贵,出身名门,整个一高富帅狗,你弟弟咋都比不了,但是……但是……我对你心意,一点儿都不比它少!” 大狗怒了,昨天晚上看完后宫风云又看梁山伯,最后以泡菜剧作为结尾,这两人已经被毒害得疯魔了吗? 不成体统! 先是一尾巴扫过去,虞盛音游鱼般往后一滑,当然没打着。大狗知道无用,也不追赶,而是呼一下巨大化,冲着小弟咧咧嘴,一个虎扑,施展出绝技,泰山压顶。 狗小弟“吱儿”一声,被埋在厚厚的毛球山下,再没了响动。 虞盛音抱着肚子,躺地上笑得直打嗝儿,翻滚不休。 惩罚完毕,大狗施施然起身,挤进浴室,开始刷牙洗脸洗爪子。 席维四肢张开,纸片状贴在地上,慢慢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哥不想严授纲的电影挣到钱。” “嗯。”虞盛音应了声。 “你给《军犬之王》唱主题曲了吗?” “我……咳咳,那谁,歌曲已经编好了,也录了两个版本,但严授纲似乎还不大满意,之前一起去电视台时,还说让我再揣摩一下,试着加进去更多的演绎。” 席维抬起头,“但是你……现在唱不好了啊。” “所以我本来也没打算再改,”虞盛音耸耸肩,“就想着,把之前的版本给他算了,爱要不要。” “先别给。”席维说。 “好。” 一部电影,后期音乐没配套上,总不会立刻公映。 香水广告的主体部分已经拍摄完毕,今天的工作主要是一组配套的宣传硬照。 照相么,站着给人咔嚓就好了,虞盛音非常无聊,也非常轻松。 只是这种事情,不知为何,一向时间都安排得比较晚,而且要换好多套衣服,拖得也久,半夜十一点多,摄影棚所在的大楼里,都没什么人了,这边的工作却还没有完成。 晚上那顿盒饭早就消化完毕,席维和大狗都饿了。 “哥,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些吃的。” 大狗点点头:快去快回。 席维一个人走在走廊里,白惨惨的冷灯光,好像洒下的都是寒意。 他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长久以来养成的战斗本能,使他立刻感受到隐藏于暗处的危机。 来了么。 昨天之后,他就考虑到这种情况有可能发生,与严授纲的交易没有成立,但他手里握有宝贵灵药的事实,却没有改变。 席维站定,快速观察身周情况。 被窥视的感觉如此强烈,为什么却没发现有人存在的气息? 31、假人 头顶上传来一声奇怪的响动,席维猛然抬眼,在上面? 他矮下身子,顺着楼梯,往上层跑去,如果没有记错,摄影棚的楼上,是一些大教室,平时主要用来举办活动,比如表演歌唱摄影之类的短期培训,或者进行海选面试。 但席维一进入这层楼,却马上觉出了不对,这里的光线,比下面要暗上不少,走廊中堆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杂物,将原本宽敞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那些杂物,有些是箱子,有些是被透明塑料布裹着的包袱,看上去,像服装批发市场那种成堆成堆的衣物。 是不是将有大的演出了,所以将必需品乱七八糟地堆放在了走廊里? 这些娱乐公司,表面上风光亮丽,总有各型各色的俊男美女出入,可隐藏在观众视线外的真实情景,却往往非常紊乱,非常没有条理,席维第一次见到时,也难免又惊讶又失望。 不过几小时的功夫,楼上就变成了这么一副逃难般的样子,倒不值得大惊小怪,可在如此复杂的地形中对敌,却必须更加小心才行。 席维悄无声息绕过箱子和大包裹,一层层透明的薄塑料漂荡在空中,使得视线很不分明。 响动传来的地方,就在他身前的这个大箱子后面,席维靠在箱子上,慢慢探出头,往声音的来处瞧去。 一坨奇怪的东西,蜷缩在几层塑料布下面,这东西在小幅度地颤抖着,连带塑料彼此摩擦,发出了听着令人十分牙酸的怪响。 那么大,不可能是老鼠,但人的话,又有谁这么无聊,会把自己弄得像个神经病? 席维有些拿不准,这是不是严授纲派来的人了,万一……他的心中渐渐升起寒意。 要不,还是回去吧,席维虽然万分希望蹲在那里的,是可爱的杀手或者亡命徒,但……但老天万一打算开个不科学的玩笑,他可生受不起。 当下,某退役特种兵先生,就打算战略转移。 可是,“……” 席维睁大眼,他好像听见那东西说话了。 “……救” “……救救” “……救救救救” 那团奇怪的东西,一边颤抖,一边嘟嘟哝哝地,好像念经一般,非常僵硬、非常机械地说出了人类的话语。 席维咬咬牙,想起了那晚在医院,见到小娃娃生魂时的情景。这个东西,在求救,如果它是第二个严瓜瓜,他身为一名军人,哪怕已经退伍了,又怎么能见死不救。 随手捡起一把钩衣服用的长竿,席维挑住那些透明塑料,用力一掀,那团东西的真容,就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 蓬乱的头发盖住头脸,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之所以能够确定是一个女人,仅仅由于那一身样式奇怪的红裙子。 为什么说样式奇怪呢,因为,这裙子虽然是古式,却透着些奇怪的不庄重,也就是风骚。 不像古时候正经人家女子穿的衣服,反而好似,妓|女的穿着一样。 戏服?还是青楼女子的戏服? 但最古怪的,不是她的衣服,而是她的姿势。 这个女人,低垂着头,四肢全都并拢在一起,收在身下,似蹲似坐,而她的背部,则高高向上隆起,就像一个浑圆的球,席维从没有见过,有哪个人的背部,可以耸得这样圆的。 她,不像个人,倒像某种甲虫,那整个圆圆的背部,就是她的甲壳。 “救救。”她说。 然而这句话语,听在席维如今的耳朵里,却又并不觉得像人类的语言了,这东西,真的是在说话么。 她的声音,刻板、重复,似鸟鸣,似虫叫,又或者,仅仅似是一部老式机械坏掉后,骨板摩擦出来的噪音。 席维强忍着头皮发麻,一步步往后退,之所以没有夺路而逃,是因为浓重的危机感提醒他,稍有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忧,而那危机的来源,正是眼前这奇怪的女子。 背后,一个胡乱摆放的大箱子,挡住了他的退路,虽然眼睛没有看后面,但席维在脊背稍稍接触到身后的障碍物时,就灵巧地转移了方向,往一旁退走。 他还记得自己过来时的路线。 突然,“砰”一声响,身后的纸壳箱板,被捅破了一个大洞,一双手,从里面闪电伸出,往席维的背后抓来。 这不可能! 席维猛地翻身,躲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他明明没有感到任何活物的,箱子中怎么可能有一双手? 不对,等等。 在楼下被窥视时,也没有感到任何生命的气息,但没察觉,并不代表不存在,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席维一把抓住那双手,向前一冲,把手的主人死死掼进箱子里,撞到了后面的什么东西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这双手的触感,很硬,却不是金属的凉,十根手指修长玲珑,指甲呈浅浅的粉色,十分漂亮。皮肤非常光滑,可以称得上油润,席维甚至能够闻到,那手上传来的一股奇怪的油蜡味。 是假人? 商场里常常摆着这种作为衣服展示的假人模特,有些非常精美的,一不注意,还会被错看成真人。 “砰砰砰”,“嘶啦”—— 更多纸箱和塑料口袋破碎的声音同时响起,席维脑后风声大作,他赶紧弯腰躲过,推着手中的假人向前冲,穿过巨大的纸箱,躲避身后的攻击。 手中的假人挣扎不休,一双脚狠狠踢向席维,席维手肘向下一击,敲断假人的手臂,然后扭身牵制住假人的脖子,将它抡起来,当作武器,往其他假人砸去。 走廊中的杂物都碎了,废纸板破塑料布在空中枯叶一样飞舞,数十个假人从中钻出,赤着光裸的身躯,带着满满的新鲜油蜡味,凶猛地向席维发起攻击。 席维挥舞手中的假人,将它和它这帮诡异的同类撞击在一起,令人寒毛直立的咔嚓声爆豆一样响起,四肢不断崩落下去,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不多时,席维手中的假人,已经只剩下光溜溜的躯干,却还在耸|动身体,想回头攻击,席维发现,这些假人即使被敲碎头颅,也不会停止行动,似乎只要还有一小块完好,就会无休止地继续攻击。 那个古怪的红衣女子,不知何时,四肢抓住天花板,倒吊在了房顶上,蓬乱的头发下,她的眼睛好像在阴翳地凝视着下方的战场,口中不断发出有节奏的“救救、救救”的声音。 就像催命符一样。 她是指挥? 席维喘着气,微微眯起眼,假人的力量好像无穷无尽,而他毕竟是血肉之躯,必须想想办法,也许打掉那个红衣服女人,就能够解决所有假人。 可是,她离得很远,而这中间遍布假人,他实在没把握冲过去。 还是先撤退吧,席维余光瞟向身后,想找到楼梯口,可是却猛然发现,四周全都是雾沉沉的黑暗,楼梯竟然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红衣女人发出咔嚓嚓的响声,又往高处爬去,席维惊骇地看到,那早已经超出了一层楼应有的高度,被黑暗笼罩的上方,竟然好像无限延伸出去一样。 他如同,站在深深的山腹中,红衣女人倒吊在高高的山顶,向下俯视,他已经没有可能接触到她,即使将手里的假人用力扔,也绝对砸不到。 而他的身周,围了一圈又一圈假人,层层叠叠,不是几十具,而是成百上千,无穷无尽。 席维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无论什么样的险境,都会咬牙坚持,只是……假人实在太多了。 身上已经遭到好几下重击,尤其一只像是用于童装展示的小假人,高高跳到他的背上,细小的手臂,狠狠顺着他的肋骨插下去。 虽然席维立刻甩开,但肺部仍是一阵火辣辣地疼,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了。 事情……有些糟糕啊,他甩甩汗水,笑了笑。 好不容易找到愿意和他在一起的犬,好不容易实现了妈妈的愿望,好不容易……和狗哥一起生活在小楼里,他还想着,今后要一直一直那么快乐下去呢。 如果他死了,默默该怎么办,谁来给它梳毛,谁来给它刷牙,谁教它上网。 默默是很厉害,好多事情,比他做得都好,即使他不在了,它也应该能独自活得很好。 可是……会寂寞的,静静伏在灌木丛下,一身疏离的流浪狗,那冷冷的眼神,就像狼一样。 他的默默,怎么可以那么寂寞,那么悲伤! 哥…… 我不想死,我想一直一直,陪伴在你的身旁。 榴—— 奇异的怒声咆哮,惊天动地,震碎了层层幽暗。 解放牌卡车般硕大的巨犬,带着一身灿烂的白金色光焰,从天而降,落到席维身旁。 它浑身长毛在风中飘逸舞动,双眼琥珀星辰般闪亮,而那一条比身子长出两三倍的长尾,在自己与男人身周,圈圈环绕,烈烈飞扬,就像燃烧的火焰一样。 席维傻呆呆地看着天神降世般的大狗,下巴砸到了脚面上。 那些假人,自从狗出现,全都不可遏制地打起了摆子,瑟瑟发抖。 冷冷扫视了它们一眼,大狗长长的焰尾,鞭子似的一挥。 只是一挥,无穷无尽的假人们,俱都灰飞烟灭。 躲在暗处的红衣女人,发出一声惨烈至极的哀嚎,带着满腔怨恨,飞快逃远了。 “哥~~~”席维扑到大狗怀里,死死抱住它不放。 狗低下硕大的脑袋,轻轻蹭了蹭狗小弟的头毛。 32、返祖现象 童装假人插的那一下很严重,席维的背被它捅出一个血窟窿,这时候一放松下来,立刻觉得疼痛无比,不由嗷嗷叫了起来。 “疼,好疼啊,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小号的假人,更凶猛啊。” 大狗想起那个一闪而逝的红色身影,心说小弟的形容还是挺贴切的,真的是女子与小人结合在一起,来害他呢。 那种假人十分阴毒,席维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黑,半个身子都不能动了。 大狗爪子划划,将男人背上的衣服弄碎,露出狰狞的伤处,大舌头伸过去,轻轻舔了一下。 狗口中的涎水,也闪着燃烧般的光芒,席维一下子浑身僵硬,好似被岩浆浇到背上一样。但真疼得快发疯时,他反倒不叫了,而是老老实实让默默给他治伤。 疼吗?大狗问他。 “不疼,”席维呲牙咧嘴地笑,“哥你的舌头最舒服了。” 这样说着的同时,伤口中腾起一阵烤焦味,那是毒素被涎水杀死的表现,而周围的肌肉,也疯了一样抽搐,席维的冷汗把衣服都打湿了。 大狗打了个喷嚏,皱起鼻头想,这都忍得住,身体真壮,脾气也真犟,不愧是它的小弟。 弄干净伤口,再撒上些青铜牌子里的墨水,席维的命算是保住了。 性命无虞,别的心思立刻占领头脑高地,席维好奇地对解放卡车大狗上下其手,“哥啊,你怎么又大了?还这么威风凛凛的,一身毛毛,铂金丝线一样,简直是剃下来就能直接卖钱啊,帅呆了!” 大狗抖抖豪奢的长毛,看样子也很喜欢,还有些小得意。 雄性嘛,都难免在意象征力量的毛毛的。 大狗挺胸抬头,令自己更加雄壮了一些。 第一个看到它这副形象的人,就是小弟,要好好为他展示一下自己的力与美,强烈震慑他的心灵,对,就是这副眼睛中星星都要掉出来的样子,真不错啊。 大狗甩开长尾巴,在狗小弟身上撩了撩,然后便看到那个傻乎乎的小家伙,流着口水嗷嗷叫地对自己的尾巴扑来扑去,心中无比满意。 这家伙受伤了,还这么活泼,算了算了,还是别太用力逗,免得扯痛伤口,大狗的心思柔软了些,故意放水,让席维扑住了自己的尾巴。 可它如今的体型实在太大,席维快一米九的个头,竟然扑进尾巴毛里后,就被淹没了进去,根本看不见人了,更别说想像从前那样抱住。 大狗觉得特别有意思,弯起嘴角笑了笑,不小心发出了“榴”的一丝叫声。 “嗯?”席维飞快爬出狗尾巴,“哥你叫了,你叫了对吧!” 大狗有些别扭,将头扭向一旁。 “叫了,打破黑暗跳进来的时候也叫了,哥你原来会叫的啊,再叫一声我听听!”席维不断拉扯尾巴。 狗恼了,一巴掌将没眼色的小弟拍在爪下。 “别想不承认,我亲耳听到的,”席维挣扎不休,“就是……就是这叫声挺奇妙的,噜噜?不对,恳膊幌瘛_线希慷粤耍褪钦飧觯缒阏婵砂裰幻怀ご蟮挠兹诮心牛∵馈郏郯纾鸩取 大狗呲牙,又撵动了下自己的肉掌,好叫狗小弟消音。 恢复意识后,非但外形变得异常狼狈,就连叫声,也莫名其妙起来,真不知有哪种狗会叫得那么不威风的。 身为一条英武的犬王,叫声如此奇怪,简直无法忍受,太丢狗了。 所以,它宁可息声,如果不是这次席维遇险,它是绝对不会露出半点声音的。 然而狗小弟非常不能体味大狗此时纠结的心灵,还在悄声喋喋不休,“哥你简直太威武太神勇了,一个“呦”,就震碎了那个奇怪的地方,把那些鬼东西全都吓得浑身发抖,简直就是传说中消灾破邪的神犬。别害羞,你应该多叫叫。” 大狗自动屏蔽了“害羞”这个字眼,它满脸严肃道:你刚刚的说法,是非常不科学的。 席维做正直状,“声波攻击,从仿生学角度来讲,已经广泛应用于现代军工尤其海空兵种当中了。” 大狗:……我不是某种先进武器。 “当然不是,人类科学植根于自然界,哥你是原生态,其它都是仿的。” 席维握拳,慷慨激昂,“我们要承认科学的局限性,充分相信其不断发展的潜力,同时尊重世间仍存在无数未知和可待探索领域的客观事实,狗哥你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某种生物进化的自然现象,现在无法理解,只不过是有待于科学去研究和验证罢了。” 这种说法,似乎也无可辩驳,大狗歪歪头。 “噗!”有人在暗处偷笑,“进化现象?难道不是返祖么。” “鱼妖孽,你竟然看热闹,”席维怒气冲冲,“老子差点儿被撕成碎片。” 虞盛音耸耸肩,“有小默默呢,它对付那些东西,可比我专业对口不少。” 某恶劣天王走出楼梯间,席维这才发现,周围不再是山腹般的诡异地方,他们已经回到走廊里了。 幸好走廊宽敞,不然大狗都塞不下。 “刚刚的黑暗空间,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不像真实,而似幻境,狗哥冲进来的一刹,则好像打破了什么屏障一样。 虞盛音意味不明地笑笑,“民间传说,犬吠有御凶、破邪、解厄之效。” 走廊中,宽敞明亮,并没有乱七八糟堆满杂物,更没有纸箱塑料袋的残骸。 席维皱起眉头,“这里和刚刚我上来时,不一样了,那些怎么都打不死的假人,应该不是机器人,数量又由几十,突然增加到上千,不合常理。难道说,我在一踏入这层楼时,就被某种精神攻击,影响了脑部,进而产生了幻觉?” 可是,受伤又是怎么回事,背后的伤口,到底是谁造成的。 “如果你愿意我暂时用‘法术’这个词语来形容的话,一切就很好解释了,”虞盛音道,“你看到的东西,按照动画片的说法,类似于使役妖魔与结界。它们出于幻化,但你遭受的伤害,却的的确确是真实的,稍有不当,自然就会死掉。” 席维白他一眼,“我才不会否认法术呢,西方科学的起源就是炼金术,东方法术,其实也是某种科学。” “你能这么想最好,”虞天王有些无力,“总之,狗小弟你中了‘某种科学’的圈套,而小默默则天然能够破除凶邪,即使只是一条稍大些的幼犬,但救你也不成问题,就是这样。” 稍大些? 席维看看大狗,这都只是“稍大”的话,长成后的狗哥,又该是多么巨大呢。 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无比期待。 虞盛音拍拍手,“小默默,缩小吧,以你现在的能力,这个形象还比较吃力。” 狗一愣,刚刚精神高度紧张时没有留意,此时动动腿脚,果然酸痛无比。它抖抖身子,赶紧缩小,变回一般大狗的样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睛都睁不开了。 狗哥为了救自己,才累成这样的,席维心疼无比,慢慢抱起大狗,有了危机感。 必须也成长起来才行,他不愿当个总被照顾的小公主,而是想成为能和狗哥并肩作战的骑士。 虞盛音眨眨眼,一把扛起席维,惹来男人的一声惊叫。 “干嘛啊妖孽?” “受伤了,不好走路吧,来,来,叔叔背你。” “放下,我抱着默默呢。” “嗯,你抱你哥,我抱你。” “老子才不要你抱,再说,你是谁叔叔,快放手!” “闭嘴,小狗。” 一路吵吵嚷嚷,下到车库里,幸亏这个时间基本没人,否则要是虞天王此时的形象被看到,还不得直接登上明天的头版头条。 将两只幼犬扔进后座,虞盛音有些兴奋地发动了车子。 助理呢? 切,谁管他,让他用脚走回去吧。 但是下一瞬间,席维就巴不得被残忍地扔在摄影棚中的那个,是狗哥和自己了。 “那是倒档。” “哦。” “你撞到路边的花花草草了。” “哦。” “不要闯红灯啊。” “哦。” “靠,这里是华国,给老子右侧通行!” “……” 摄影棚内,助理拼命安慰摄影师与其他工作人员,还有最后一组镜头没拍呢,天王你到底方便完没有啊,千万不要神秘失踪在马桶里呀,魔王有一个就足够了。 他还不知道,他的车已经被交警的违章照相机咔嚓了个够,不想想办法的话,一定会被罚光积分,甚至吊销驾照的。 燕京某高级会所的旋转餐厅内,“砰”一声,美丽的女人捏碎了手中的水晶酒杯。 “兰茵,你怎么了。”对面的中年男子急忙用餐巾去包她的手。 施式出品的顶级水晶酒杯,虽然纤薄,却非常坚硬,到底是什么力量,会直接将它握碎掉。 难道,这里提供的是假货? “……没事。”朱天后笑笑,挡开餐巾,张开手给他看,中年男子惊讶地发现,水葱般的玉指上,一丝伤痕都没有。 当然,为了确认,男人免不了一遍遍细细抚摸那柔嫩的小手。 “苗局长,你喜欢狗吗?”美丽的女人,望向窗外斑斓的夜色,轻声问道。 33、黑制服出没 一路飞车惊魂,好算活着回到住处,席维与大狗跌跌撞撞开门下车,眼睛里全都是螺旋圈圈。 “姓鱼的……你这种鱼渣,真是马路杀手,全民公敌,绝对会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口水之下,不得好死,遗臭万年的!” 虞盛音流氓样儿耸耸肩,“本君在哪里不都是横冲直撞的?假假也混活了这许多年了,还真没被怎么样过。” “别得意,交警大哥明天早上就会上门逮你!”席维深觉,如果不给姓鱼的一些colour see see,这世上就没有公理了。 “……我没撞到人逃逸,也不是酒驾,上升不到逮捕那么严重吧。”虞盛音小声辩解,“再说,要抓也是抓助理。” 你无证驾驶,流氓行车,还想别人为你顶罪! 席维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这家伙竟然懂得些道路交通常识?那就是明知故犯,三罪并罚,煎熟他妥妥的! 天王的手机响了,助理打电话来痛哭流涕,虞盛音眼珠转转,直接扔给席维,挤眉弄眼悄声道:“你也是助理,收拾烂摊子是本职工作,快上。” 席维只得接过来,一脸苦逼地开始扯谎,说虞天王严重不适啦,身如蒲柳风一吹就倒啦,此时已经软瘫成一团烂泥啦,哼哼唧唧啦,腰酸背痛啦,只能趴着睡啦,再也起不来身啦,等等等等。 助理在电话另一头,满面菜色,“小席啊,你是说……咱们天王得了痔疮?” 席维一愣,旋即在心里竖起光辉闪闪的大拇指,“前辈,你太有前途了!” 大狗一惊,睁开睡意蒙蒙的眼,仔细观摩某大妖怪的屁屁。 虞盛音眼角不住抽抽,将拳头捏得卡崩卡崩直响。好你个狗小弟,竟敢如此诬蔑本君,破坏本君英明神武的形象,看本君怎么收拾你,别以为受伤就可以逃避惩罚了! “……那个,还有啊赵哥,既然你这么明白事理,肯定也有些人脉手段吧,一定要想办法保住驾照啊,我们需要你!”席维加重语气,如果还让虞盛音开车,他们不如直接跳海去。 为什么不自己开? 席维当然有驾照,技术也相当不错,不过可惜,与他所有其它证件一样,都是假的,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拿假证糊弄人民交警同志。 当下,不去管助理赵哥要怎么收拾善后,席维得意洋洋挂了电话,却看到不止虞盛音,就连大狗,都眼神不善地瞪着他。 “怎么了默默?”某人自动自觉无视了天王。 大狗抬起爪子,扒拉扒拉自己的耳朵,它刚刚昏沉沉的没留意,现在清醒了却发现,两只耳朵全都湿漉漉的。 当然不是雨水弄的,第一没有下雨,第二这水带着它万分熟悉的味道,某混账就算想抵赖,也抵赖不了。 虞天王兴高采烈,“哦哦,小维维吐在小默默身上了。” “我才没吐!”席维大怒,坦克车比这个颠多了,他早就身经百战了好不好? “那是什么?”虞盛音邪恶地笑。 大狗抖抖脑袋,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某吃货的口水。 席维脸色通红,想陪个不是缓和气氛,手刚摸上默默的尖耳朵,肚子立刻就发出了不争气的响声。 手感……真好啊,脆脆的,嫩嫩的,咬起来一定非常有嚼劲。 眼冒绿光,那吃货狼外婆般胡胡笑着,凑近毛球狗狗。 啪—— 默默毫不客气扇了狼外婆一个嘴巴,相当无语地转身,漠然扫了下尾巴,当先走回家去。 狗小弟竟然对它做出这种事,不像话。 就算折腾了那么久,它也很饿好了,但身为犬,十天不吃东西这种程度的忍耐力,还是有的。小弟在这方面,自制力不是一般的差,人类,果真脆弱得很。 打开冰箱,里面塞得满满都是宵夜,其中竟真的有一盘凉拌猪耳。 大狗逵猩瘢南肭苛业亩瞿睿巡怀墒沟孟氡渲洌17艘欢u潭鹊男牧楦杏Γ 冰箱,是人工制造的机械吧,应该没有可以和席维建立精神联系的自我意识才对……这真是,好科学的不可思议。 虽然不满小弟之前被吃属性蒙蔽了心智,但一想他那么渴望耳朵,也不好太严厉,所以大狗还是将猪耳凉菜盘叼出来,放在案板上。 那吃货爱吃辣些的,但受伤时吃花椒什么的不好,大狗想了想,用爪子拧开芥末油,滴了几滴进去。 芥末那强烈的味道,刺激得它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这一幕看在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等饭吃的狗小弟眼里,真是既可爱温暖,又幸福贴心。 果然,每次揍完他,都会亲自下厨给准备吃的,狗哥对他,最好了! 虞盛音不忍扭头,这只傻瓜伪幼犬。 医院中。 一只大手,摸了摸小娃娃苍白的小脸,也许是大力了些,也许他本就睡得浅,严瓜瓜突然睁开眼,满含期盼,却在看到男子硬朗的面庞时,涌起浓浓的失望。 桐秋城心中黯然,觉得直面这个孩子的目光,竟然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桐叔叔……”小孩非常敏感,似乎也察觉到了男人的异样。 他扯开一个单薄羞涩的笑容,怯生生地问了好,像是生怕惹到人不高兴,懂事得叫人心疼。 “瓜瓜,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告诉叔叔。”桐秋城问。 “没……瓜瓜可好了,有好吃的,也有布偶玩。”小娃娃这样说着,怕别人不相信一样,还抱了抱被窝中的一个小布熊。 那布熊非常小,也相当简陋,一看,就是医院惯常会送给小患者的免费礼物。 有些脏,有些旧,一只眼睛还开线了。 桐秋城一阵心酸,好几天了,严导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孩子,一门心思扑在电影的后期制作上,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着了魔一样。 而他却没有什么能责备严导的,他的腿那个样子,天天大把大把吃药,本也不是个能够下床的情况。 可是,他却像在透支自己的生命般,在做那件事,为了他的信念,为了他的理想。 桐秋城着急,心痛,却无法可想。医院有护工,严导身边也有,可是,金钱雇佣来的人,只会将照料当成一件工作。 谁会看到不满四岁的小娃娃,怀里抱着的,是什么样的小熊,谁又会有多余的温情,来关心他幼小内心的脆弱。 “如果,我能照顾你,就好了……”桐秋城轻轻抚摸着小娃娃的头顶。 “叔叔?” 可是小娃娃需要的,应该是他的亲人,他的爸爸,他的妈妈。 哄着严瓜瓜睡了,桐秋城到医院旁边的小超市中,买了很多好吃的,还有男孩子爱玩的飞机模型,以及一只大大的泰迪熊。 朱兰茵靠在玻璃门边上,静静看着这个男人目不斜视地走过她身前。 “你不要多管闲事。”她说道。 桐秋城停住脚步,连看她一眼,都觉得烦厌,“那是严导的孩子,你但凡还有些良心,记得严导对咱们当年的好,就不该这样冷血。” “我冷血?”朱兰茵冷笑,“他是贱女人鼓弄出来的孽种,根本不配当严导的孩子,严导本身绝不会期望他的降生,也不需要为他的生命负责。” 这样只会给人带来不快与烦恼的东西,留着自生自灭,她已经非常仁慈了。 “不管大人做了什么,孩子总是无辜的!” “你,竟如此天真,”朱兰茵眼神奇异地看着桐秋城,柔柔叹了口气,“孩子,是爱情的结晶,是夫妻间的润滑剂,家庭的纽带。父母抚育他,为他付出金钱与关爱,也从一开始便赋予了他回报家庭的责任义务。家长荣光,孩子自然获得良好的成长环境,家长卑微,孩子也天生就低人一等,将来即便发达,付出的也远远多于旁人……甚至不得不,走上歪门邪道。父母与子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是没有关系的呢。” “我不跟你说这些歪理,”桐秋城将手一挥,“你怎么看问题,是你的事,但不能因为一己好恶,就试图去决定一个无辜孩子的命运。” 朱兰茵定定看他,“我当然不在意什么孩子,别说鬼子本是无稽之谈,即便他真的是妖魔之子,我如今……难道就会怕了?只是,你的心思,让这孩子,变得越来越碍眼。” “我?”桐秋城不懂。 “对,就是你,”朱兰茵漂亮的眼睛,冷得像冰一样,“你利用那孩子可怜巴巴的贱样,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桐秋城气得笑了,“我能有什么目的,你再如何不愿意,也无法否定瓜瓜与严导有血缘关系的事实,我如果真有目的,那也只是不想严导的孩子像个孤儿一样活着!” “所以,你要当他的亲人?” 朱兰茵的语调,很阴,听得人很难受,桐秋城觉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他从来就不喜欢这个美丽的同学,现在更是在她身旁呆一秒都受不了。 “我一个大男人,当什么他的亲人,我找他的亲人去!” “知道些好歹吧,别用他去烦严导了。”朱兰茵柔声劝道。 桐秋城拔腿就走,“爸靠不住,我给他找妈去。” 他母亲? 朱兰茵笑了,那个女人现在,越发不能当什么母亲,因为,她已经没法见人了。 香水广告的样片,初步制作出来了,米国二货导演盛情邀请虞天王也一起看看,肯定是想在片子里再加些不着调的元素。 席维和大狗陪着天王一起去,左右一站,虎虎生威。某吃货如今精气神更加彪悍,全是狗哥每天早上揪起来出早操的功劳。 刚要进大门,一张连着长竿的大网子,就从天而降,往大狗兜头套去。 席维猛地回身,一个鞭腿抽上去,将长竿踢成两半。 “臭小子,竟然拘捕?” 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气势汹汹指着席维骂,他们一身黑制服,带着肩章帽徽,这装束,看着非常眼熟。 难道是……城管? 34、最强召唤术 坏了! 席吃货遵纪守法的良心一阵颤抖。 他一直将大狗当成自己的家人,当成真正的大哥看待,从来没有因为它长得像一条狗,就真的把它当成一条狗。 尽管,默默明明就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狗。 他忘了,该死的他忘了默默根本没有去登记过,更没有在身体内植入什么电子芯片狗牌,他的狗哥,是黑狗民来着! “两位,有事好商量嘛,何必动手动脚这样激动呢?这里是娱乐公司门口,我们音音好歹是公众人物,无数摄像头跟着,就怕没有新闻啊。”助理赵哥上前一步,笑呵呵地递上两根软中华。 席维看向赵哥的眼神,立刻充满了崇拜,什么叫暴风骤雨中保驾护航的经纪人风采,这就是啊。 他向大狗一使眼色,狗也领会了精神,他俩趁那边让烟的功夫,就想偷偷贴边溜走。 “少来这套!” 哪知道,城管一巴掌拍飞了赵哥的烟,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既不顾虞天王的赫赫声威,也不顾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大门口。 “我们是执法人员,谁敢阻挠,就是拒捕!” 他们三步两步冲过去,堵住席维和大狗的退路,张开手臂,弯腰半蹲着,口中唬唬做声,一副武松打虎的架势。 席维眼皮一跳,心说就你们那两下庄稼把式,也敢在我们哥俩眼前献丑。 “什么拒捕,你们有没有点儿法律常识啊,平白无故走在大路上,就可以随便抓人?” “抓你怎么了,妨碍城市管理的,我们一律有权逮捕!小子,劝你别反抗了,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虞盛音眨眨眼,“哦,真是威风,我不该当歌星,而是该应征城管。” “莫名其妙,我又没有摆摊占道,你们凭什么抓我?”席维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再说,即便对小贩,你们也就是没收作案工具,比如麻辣烫推车之类,难道还能将人刑事拘留吗?” 喂喂,别以为当兵的没有法律常识啊。 城管们对视一眼,“犯事了就要抓,你违章养狗。” “那到底是要抓这只小的,还是要抓那只大的?”虞天王兴致勃勃地指指席维,又指指大狗。 可能天王阁下风姿也好,威势也好,都太过非同凡响,两个城管面对他时,气焰明显收敛了不少。 “呃……我们,抓狗。” “但是,但是他破坏了我们的执法工具,形同帮狗拒捕,所以人和狗,我们要一起带走。” “我那是正当防卫。”秉承偷换概念,有错都往自己身上扯的原则,席维咬死宣称城管大网子的攻击目标是他本人,而非大狗。 “将心比心,连声招呼都不打,突然被人从身后套网子,谁都会以为糟了土匪,进而下意识保护自己吧,尤其对我这种身手的人来讲。”席维脱下上衣,曲起手臂,秀了秀衬衫下的肌肉。 他身高接近一米九,宽肩细腰,近十年越野格斗锻炼出来的体魄,这些都市人哪里见过。 于是,城管们互相看看,觉得貌似得掂量掂量了,硬来的话,万一吃亏太不划算,再说领导本来也没提狗主人的事,只说抓狗来着。 拒捕什么的,不过是他们威风惯了,顺口而已。 “别说废话了,不要胡搅蛮缠转移视线,妨碍我们抓违章狗!”城管们开始讲重点。 这回,席维底气不足了,“抓……抓人没理,抓狗就有理了?” “当然有理,你这是流浪狗,燕京城区绝对不容许有这种妨碍市容的东西存在。” 虞盛音不解地说:“小默默没有流浪,它是我的保镖,养在家里的。” “不管养在哪里,只要没有到我们那里登记的,都是违章狗,都必须带走!”城管神气起来。 “什么登记?”虞天王不明白。 “就是狗的户口,没有的就是黑户,要被抓走。”助理轻声解释,他算看出来了,这大狗,还真的没上过户口,不然,小席怎么不吭声了呢。 “抓走?只要是黑户都要抓走?还是说,只有非人类是这个待遇?”虞盛音沉下脸,不知想到了什么。 “呃……这个么,人的话自然不用抓走。” 那两个城管,为了使自己的做法更加站得住脚,甚至掏出了一个扫描枪,装模作样在大狗脖子周围扫来扫去,“看吧,没有植入芯片,不是登记过的狗,这是黑狗,等同于流浪狗,为了保护市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我们必须带走!” 席维攥紧手掌,这事,是他疏忽了,确实怪他自己。 他不知道,那把扫描枪根本就是坏的,哪怕大狗真有电子芯片,城管们也可以让它变成没有。 “没什么可说的了吧,哼,现在的狗粉,自私自利,罔顾他人,违法乱纪,真是恶心。”两个城管难掩得意,捡起地上的网子,就要来套狗。 席维一步横跨,挡在大狗身前,没登记是他不好,但狗哥如果被带走,想再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助理赵哥赶紧赔笑打圆场,“两位,忘了登记我们去补就是了,很多市民都是后补的不是?不要当场带走这么严重吧。” “这么凶恶……呃的狗,怎么可以纵容它在外面多晃悠一分钟?这是对广大市民的安全不负责任!”城管一大声道。 围观的人们抽抽嘴角,对一直乖乖坐着,圆成蒲公英样的狗,用上“凶恶”二字,真的十分喜感。 助理还想说些什么,另一个城管马上道:“不错,执法如山,没什么情面可讲!必须带走!” 门口聚集起越来越多的人,他们大都认识虞盛音,议论声也渐渐大了。 两个城管非但不惧,反而有些兴奋的样子,他们不约而同卷起袖子,大声道:“以为你们块头大就可以妨碍执法?来啊来啊,看看我们会不会怕!” 赵哥脸色一变,心念电转。 现在城管部门是十分注重媒体形象的,与从前粗鲁残暴的执法方式可不一样,至少表面上是有所提高的。看新闻上每每都是“烧烤摊贩暴打城管执法人员”之类的标题,就知道了。 娱乐公司门前从来不缺少狗仔队,现在更盯着无数双眼睛,他们两人看样子,不是愣头青,不该如此不顾形象,那么,就是有所图谋的? 一瞬间,赵哥阴谋论了,他已经脑补出了“虞天王公司门前暴打城管”这一惊悚头版头条大字标题。 万一成真,那音音的著名程度就不止局限在娱乐圈,他一定会于短短几小时内,便在各个社会阶层的人民群众中间,家喻户晓了。 这是挡了哪个遭瘟下三滥的路,以至于出了这等阴损的害人伎俩啊,他赵哥拼了这条命去,也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当下,赵哥好像一只面临侵|犯的母鸡,炸起全身羽毛,他一边将虞盛音拉到自己身后,一边作势要掏手机打电话。 两名城管丝毫不见慌乱,打吧,打吧,打给谁都没用,这可是局长亲自下的指示。 而且,你以为就你有 back up? 城管之一当即发动对讲机。 然后,席维他们就好像看到了现实版的禁咒召唤术一样,铺天盖地的城管大军,不知从什么地方源源不断涌现,将娱乐公司门前团团围住,声势极为浩大。 围观群众也身陷包围圈中,一时糟了鱼池之殃,有人想拿出手机相机拍照,也险些被凶猛的城管没收掉作案工具。 事情闹大了。 助理怎么都没想到,他有一天会遭到如此难以想象的围|攻,而起因,只是一条很圆很乖的毛球大狗。 席维怒了,亮出假证,“我是警察,这是我的警犬,你们没有足够的权限,仪器当然检查不出来,但是,你们绝对没有资格抓它!” 城管一仗着自己方人多势众,拿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警察怎么了,警察违章也得挨罚,当我们的兄弟部队没有逮捕过警察吗?” 哦—— 围观群众发出惊讶的声响。 城管二更有脑子些,赶紧戳戳他,叫他不要公开说那些言论,哪怕是事实吧,可身旁好歹挺多人呢,尤其娱乐圈还水深,万一被谁捅到上面去,总归不好。 他转而阴测测地打击大狗,“这什么狗啊,球一样,它能干什么工作,只会吃和睡吧,红口白牙的,你说警犬就警犬了?” 席维气得牙痒痒,“我当然有证明,只是没带在身上。” “那狗我们先带走,你要真有证明,再送来我们捕狗大队,自然能够领它回去。” 进你们捕狗队? 有多少狗,进去后就消失,再也出不来了,这种事,席维根本不可能同意。 虞盛音嫌烦了,悄声道:“……全吃掉算了。” 大狗动动耳朵,看他一眼:光天化日的,不想在人世间混了吗? “那你想怎么办,我听说,捕狗队与好多狗肉馆是合作关系,你被抓后,根本没有任何申辩机会,就会被宰了吃掉哦。”虞天王又掏出眼镜戴上,貌似腹黑地推了推,反射出一线冷光。 立刻,围观人群中爆发出小小的花痴惊叫。 大狗抖抖毛,都懒得理他。 它人立而起,拱了拱席维的脖子:这里人多,先按他们说的办。 “不!” 大狗劝他:小弟听话,我们的任务是保证大鱼的星途不受影响,再闹下去,一定对大鱼不好。而且万一他发飙,我们谁都制止不了,现在趁他还没怎么生气,赶紧平息掉吧。 “可是,哥你根本不了解那里有多恐怖,比人类的集中营还糟糕!” 大狗安慰他: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想跑还不容易么。 想到狗哥浑身铂金烈焰光华璀璨的样子,席维也有信心了,“那……哥你先委屈下,我马上想办法救你。” 大狗点点头,又蹭了蹭他,就主动往捕狗队的货车走去。 围|攻的城管们,不知为何,都不由自主给它让开了一条通路。 这狗,虽然方才看着玩偶般无害,但此刻,气势竟陡然惊人起来了。 说不定,真是条警犬呢。 35、微博 捕狗队货车的笼子非常脏,想也是,这用来关流浪狗的设备,有谁会常常刷洗呢。 “哎呀,可惜这狗狗一身漂亮的长毛了。”围观人群中传来小声议论。 席维脸色黑如锅底,他猛地冲前几步,拿上衣用力擦笼子,将那些不知是什么的脏东西统统清理干净,接着,又脱下贴身的白衬衫,小心铺在笼子底部,才舍得让大狗钻进去,窝在那上面。 男人赤着精壮的上身,隔着笼子,与他的狗两两相望。 他们就这么互相看着,渐渐,四周安静下来,人们不知不觉,被这种奇妙的气氛吸引了。 也许,是男人的表情太过可怜,太过无助,而大狗的眼神,太过柔软,太过纯粹。 男人抬手,像是想摸摸大狗,可他的手指被铁笼无情地阻隔了,只能在笼子的网眼孔洞间,露出一节小小的指尖。 大狗葡萄般水润的眼瞳,定定看着这节指尖,它慢慢抬起头颅,凑近过去,微微伸出粉粉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这一刻,人与犬,涌动着别样的气息,他们的联系是如此紧密,如此牢不可破、不可分割。 狰狞的货车上,丑恶的铁笼旁,他们身上,似乎无形中绽放出又温暖又轻柔的光芒,这光并不强烈,只是带着某种浓浓的暖色,叫人鼻腔发酸,渐渐睁不开眼了。 虞盛音登陆自己的官方微博,很长时间以来,他都因为不知该怎么和鱼片们互动,而在虚拟的平台上销声匿迹。 但这次,非常突然的,他发了这条不起眼的微博,小小的照片旁,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描述,只有大大的两个字:兄弟。 几乎一瞬间,在世界范围内,这张难以形容的照片,通过互联网,传遍了广袤的大地。 虞盛音的粉丝过千万,这条微博的转载量,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是以千万的几何次方数增长的。 照片的分辨率不高,再加上拍摄角度的原因,并不能使人非常清晰地看清人和狗的形貌,但是,那些暧昧朦胧的地方,恰恰也最能激起人们的无限遐想。 人们转载的时候,不住询问,不住议论,想知道这男人这狗狗都是谁,他们和虞天王有什么关系,以及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得隔着笼子相望…… 很久之后,才有恰巧在场目睹一切经过的人,向众人解惑,叙述前因后果。据这名路人说,当时,他都呆住了,现场看去,那画面更加震撼。 没有拍照,也没有及时上微博,一是城管部队虎视眈眈,他怕手机被抢,不敢拿出来,二是因为,他很没出息的,像个鸭子般,被彻底镇住了,居然错过了绝佳的天时地利,没有拍张更加清晰的照片上来,简直要悔青了肠子。 他的话,像一颗投进汪海油锅的巨型水滴,只一刹那,就惊起了凶悍至极的惊涛骇浪。 “警犬!” “警犬要被城管宰了吃肉!” “它是音音的朋友!” “狗狗被活生生从警察小哥身旁夺走!” “那警察小哥好难过,他背后有一块还没完全愈合的伤疤,他是立过功的。” “那狗狗也一定是功勋犬。” “光天化日,强迫民男,强抢民犬!” “……是警男和警犬。” “狗狗和那小哥相亲相爱,没想到被生生拆散,最后的下场竟然是人狗永诀、扒皮吃肉?” “吃狗怎么了,狗长肉,就是给人吃的,那是兽,是畜类,天生就得被吃才对,和粮食相亲相爱?真恶心,真伪善。” “ls才是真——恶心,无法解释。” “特权阶级最喜欢ls这样有自知之明的奴隶。” “吸血鬼和外星人欢迎ls这么有觉悟的低级物种去当家畜。” “还有其它非人类,大妖怪就表示人类灵魂的味道很不错,热烈欢迎ls多多为妖族口福做贡献。” “燕京捕狗队有没有微博?去轮他!” “还有警察局官网,真正的执法部门就是这么保护警员警犬的?” “去轮,轮|爆他们!” …… 席维很久之后才知道那场声势浩大的网络风波,他和狗哥,竟一夜之间成为名人名狗了。 可此时,他全然无视了身周的一切,只是想着,怎么才能让狗哥少吃点儿苦。 城管一号咳了几声,蹭过来,动动嘴,好像想再说些场面话,可不知为何,却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只好在席维他们旁边转了个圈,不甘不愿地往驾驶室去了。 他绕到临大道那边,刚打开车门,席维就一步冲过去,手一撑,砰然间顶死了车门,低下头,双臂张开,将城管一号圈在自己与货车中间。 这一刻的男人,威猛,高大,焦糖色的皮肤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双瞳琥珀般灿烂,燃烧着火焰一样。 城管一号不知是吓的,还是怎么的,心如擂鼓,砰砰直跳,脸色一白之后,紧接着如同公牛专用布般红亮。 “你听着,如果我的默默受到一丝一毫伤害,我绝对……”席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慢慢说道,但“绝对”之后,却再没有别的内容。 他只是对他,露出白牙,微微一笑。 城管一号一下子腿软了,他的心脏,疯狂颤抖,宛若筛糠。 席维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城管们胜利完成作战任务,班师回朝,一望无际的黑制服海洋,就像落潮,呼啦啦撤了个干净。 货车上,城管二号擦了把脸,疲惫地抱怨,“抓条狗而已,今天的活怎么这样不好干,险些累死人了。” 城管一号没有说话。 二号奇怪地看他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这个嚣张惯了的同伴,竟然小兔子般畏畏缩缩的,还把油门踩得飞快。 “喂,你咋儿啦?” “……我,我害怕,”城管一号的声音带了哭腔,“那……那家伙,好像要吞了我……吃人一样……” 娱乐公司休息室内,席维困兽般转来转去。 虞盛音坏坏一笑,“还不舍得穿衣服,怎么,想往脱|星的方向发展?别说,就你这身美|肉,还挺有本钱的。” “没时间跟你胡闹!”席维大声咆哮。 敢吼他,大胆的臭小狗。 虞盛音不高兴了,却又无法发作,小默默不在,小维维正郁闷得疯魔,他不识相的话,难保不成为泄愤的对象,被狠狠咬上一口。 伪幼犬也是幼犬啊,乳牙什么的,啃一下也挺疼的。 某大妖怪晃晃悠悠哼哼唧唧,贴墙边溜了。 席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飞快地想办法,救狗哥出来不难,狗哥自己都能做到,只是,那之后他们哥俩就不能逍逍遥遥地东游西逛了。 狗哥被抓,绝对不是一个偶然事件,这背后必定有人捣鬼,而捣鬼的人能使唤动城管,当然不会给机会,让他为默默补□□件。 再说,他不是真的警察,就算让战友做假的证明文件,背后捣鬼的人如果去查,也很有可能会露陷。 到时候,他和默默的官方记录,就全黑了。 忽然,席维的手机响了,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那位?” “席先生好,我是朱兰茵。” 是她? 席维有些意外,“朱小姐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我和段大校,是很好的朋友。”朱兰茵回答得很干脆。 “哦。”席维应了声,心想老段那么年轻,不是文职也不是科研人员,竟已经是大校了,这级别真够吓人的。 他上次说要调职,听那意思,手握的实权绝对小不了,会不会…… 席维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段振辉要和他过不去的话,不必这么拐弯抹角,使出诸般阴损手段,最起码,不会叫一个女人出面。 他应该,还挺要脸的。 哼,说什么不会把手机号码告诉别人,还不是女明星几杯迷魂汤灌下去,就全都招供了。 “找我什么事?”席维不想和她废话。 “席先生聪明人,发生那么多事,心中肯定已经有数。”朱兰茵柔声道。 是她,是这个女人,做了手脚! 席维紧紧握住了电话。 …… 货车开进捕狗大队的院子,这里关着上百条狗,非常吵闹。 但车子只是刚刚驶进大门口,所有的狗,就全都安静下来了。 不管老的,残的,还是饿的,它们不约而同拼命站起虚弱的身子,往同一个方向张望。 一名留守的城管,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心中渐渐涌起寒意,连手上的烟都掉到了地上。 犬之王,驾到。 36、捕狗大队 冷静,必须冷静,这个时候,尤其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席维深吸口气,又慢慢哦了一声,“朱小姐就不要和我这样的粗人打哑谜了,说实话,听不懂啊。” “听不懂?”朱兰茵笑了,“席先生真有趣,我看您,有勇有谋,机灵得很,可不像个话都听不明白的匹夫啊。” “本人勇一定有的,可谋,在哪里?” “您跟严导的那次交涉,我虽然不在场,但也多多少少听说了,如果没有谋,那种条件,一般人却是想不到,毕竟,损人不利己的事,做来干什么?” 不要实际的金钱利益,只要那部电影无法上演,他倒是有心思,电影不上映的损失,是些许药钱的千百倍,那绝对会给严导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他是想,以此为契机,来击溃严导的电影事业么。 “我没有什么别的图谋,只是看那部片子不顺眼,朱小姐太多心了。”席维的话,虽然是叫朱兰茵不要多心,但效果显然恰恰相反,她想得更深了。 “席先生,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个世界上看不顺眼的东西多了去,哪能样样都去计较呢,说到底,拿在手中的实惠最重要,您如果没什么特别的深意,就请接受我诚恳的经济补偿,发善心救救人,成吗?” 朱兰茵软语嘤嘤,与前次见面时的态度,大相径庭,席维不知她为何有如此转变,只是,他直觉感到,这次的朱兰茵很假,而上次的那个恶劣无礼的她,才是真诚的。 也许是鱼妖孽上回也在场,她摄于美男的妖娆风采,才难以假装? 席维的思绪不知不觉跑偏了,他不知道,这个不着调的猜测竟然基本正确。 朱兰茵不明原因地对虞盛音恐惧,有天王在场,她紧张之下,自然失了应对,否则,她如果是今天这个态度,软语央求的话,席维说不定真会心软了去。 当然,他现在已经知道她的真面目了,这柔柔的声音,再也当不了润滑剂,席维心中,唯有更加警惕。 “对不起,我这人一根筋,答案仍是那个,朱小姐不要失望。”席维回绝了她。 朱兰茵叹口气,她并没指望席维会改变主意,因为她已经认定了席维是有阴谋的。 他要害严导,所求深远,心机难测,而她为了保护最重要的存在,必定需要更多谋划,才能逼得此人就范。 “既然如此,兰茵求都无用,但救人功德无量,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小女子也是一样。所以,兰茵只能当个坏女孩,调皮一下,还请席先生不要太生气才好。”这番话,又娇又软,又苏又俏,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在撒娇一样,任何大老爷们听见,都必定得身子麻酥半天。 可惜席维是个一根筋,认定了什么的话,怎都无法改变,再加上,他对男女诱惑之事,又青又愣,与朱兰茵的电波频道根本对不上,所以这美人柔音,简直是唱给牛听了。 “是非善恶,与性别无关,与年龄也没有关系,那统统不能成为坏人的借口,再说……朱小姐你也,那个……不那啥了……”他想说不年轻了,装嫩挺鸡皮疙瘩的,但总算还顾着些男士形象,没有把话说明白。 可朱兰茵是个人精,这未竟之言,怎么会不明白是什么含义? 当下,她气得心中暗火腾腾,直想爬出手机,把对面低劣粗俗无耻猥琐的席维掐死算了! “席先生如此谈笑风生,还真是绷得住,这份城府,不能不让人佩服,”朱兰茵的声音依旧好听,只是不知怎么,有些鬼气森森起来,“兰茵人脉算广,也有一二兴趣各异的至交,听说过不少稀奇古怪的秘辛。摄影棚楼上的故事,就是其中之一,兰茵由此得知,您也算走的非常道,所以,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席维一愣,假人的事,她竟然知道,她到底在那天夜里的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惯常,女性都爱搞些笔仙碟仙之类的封建迷信活动,其实那东西没什么神秘,就是精神力过于集中增强,进而影响到物理层面罢了,至于请仙之后倒霉什么的,也是与人脑的精神力消耗过度有关。 他早就怀疑,那晚诡异的法术、假人、结界之类,是出自女性之手。朱兰茵……不是那个四肢奇怪的红衣女,她说她只是听说,但两者之间,难保没有联系,如果真是她背后指使的,那这女人的心,该有多狠毒啊。 那天晚上,假人们招招狠手,要不是狗哥来救,他差点儿就没命了。 一想到种种阴测测的经历,席维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不过她没得逞,这件事还得暂且放下,狗哥要紧,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 “席先生,不管你有多大本事,你的使役兽有多么优秀,但别忘了,你仍旧是人,生活在群体当中,只能遵循这个社会的规则办事。” 朱兰茵继续道:“一些有钱有势的人,能量不可小觑,就像今天,你空有一身本领,在人前却不能施展,只得被一群蝼蚁欺凌侮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使役兽被诬为下贱的流浪狗,生生叫人夺走。席先生,捕狗大队的院子,可是什么好地方?你的使役兽再厉害,终究不过是个活物,若还这么不紧不慢的话,出了什么事,您可别怪兰茵没有善意提醒。” 狗哥! 尽管明知道这个女人是用话刺激他,但席维的内心却仍然止不住一阵颤抖。 狗哥被欺负……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就无法忍受,整个人好像在油锅中煎熬般痛苦。 “你在要挟我。” “不要误会,兰茵一片好意,只是想帮忙而已。人人都知道兰茵很有爱心的,为一条小狗求个情,这个面子,城市执法队的男士会给,而席先生,自然也不舍得让兰茵白忙,非但东西,就连谁是对严导不利的幕后主使,都会一一告知,对不对?您看,我们这是双赢的局面呢。” 席维额头青筋暴跳,“朱小姐能量真大,比我,比我老板,都厉害。” 女明星笑了,银铃一样,“虞天王在圈内的地位,我哪里能比,您大可求他出手试试,我们慢慢来……不急。” 电话挂断,嘟嘟的忙音,似在放肆嘲笑。 她不急,她当然不急,在捕狗队受苦的,又不是她家狗。 席维听明白了,虽然百般轻描淡写,但朱兰茵要墨水之外,最重视的讯息,竟是那个假想敌,某个所谓意图扳倒严授纲的大boss——邪恶的主使者。 他能告诉她,根本没有什么深层次的阴谋诡计,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狗哥不喜欢那部电影吗? 咳,大boss,现在正被关在笼子里,吃不香睡不好呢,狗小弟的担心又升了一级。 他不是不想求虞盛音帮忙,其实不用他求,鱼妖孽能做的事,一定也已经在做了。可朱兰茵有恃无恐,她找来抓狗哥的所谓权力者,一定不怕来自虞盛音的压力吧。 那么,通过正常途径将狗哥救出,岂非会万分艰难? 哪怕最后成功,时间上也耽搁不起,万一……狗肉馆,席维越想越怕,彻底不冷静了,拿出通讯仪,就给战友发了一大串惊叹号。 枪,老子要枪,给我!!! 我要去救我家 boss!!!!! 捕狗大队院内,鸦雀无声,空气中,充斥着沉重的张力。 大院东侧,一排排简陋的狗笼中,无数双眼睛定定望着货车,有臣服,有崇敬,有孺慕,有希冀,全都泛着水水的泪光。 这个气息,虽然是第一次感到,但它们就是知道,它是何其强大,何其雄壮。 这样威仪天成,无法僭越的犬,它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连听都没听说过,它们明白了,它一定就是族群中,最为高贵的王。 “嗷呜——”突然一声充满挑战的咆哮,自某只大铁笼内传来,这个声音,极具穿透力,极为震撼,令人听了,无法遏制地心惊胆战。 “汪汪汪——”立刻,所有狗狗全都大叫起来,非常紧张,非常恐惧,乱成一团,再也没有刚刚瞩目犬王时的纪律性。 大狗疑惑地望向传来咆哮的地方,那是什么,怎么把狗狗们吓成这样。而且,虽然这些狗都在乱叫,对那个声音的主人,却也是尽皆臣服的表现,大狗奇怪地想,这里还有比它更具备领导群犬资质的犬王吗? 城管一号跳下车,万分暴躁,“吵死了,叫什么叫,去给里面那只哈巴打上麻药!” 几个留守城管赶紧答应一声,拎着□□往那边跑去,不久后,那个震撼的叫声低弱下去,其它狗狗的音量也小了许多。 “又来一只啊,呦,喂得还真好,够肥的。”一个城管晃过来看默默。 大狗不高兴,它哪里肥了,这都是毛显的,毛毛里面全是肌肉好不好。 “来一枪?”那人将黑洞洞的□□口对准大狗,显然刚刚打里面那只时没打够。 “别,”出乎意料,城管一号阻止了他,“麻醉弹不是钱?别拿来打着玩,浪费。” 城管二号将笼子门打开,“肥狗大爷,下车了。” 大狗看看他,叼起席维的衬衫,踮着脚尖,再嫌弃地看看脏脏的地面,小心跳了下来。 它圆圆的,做出这副样子,可爱到爆,几个年轻的城管忍不住笑了。 “不许笑!”城管二号大声呵斥,“你们是打狗的,不硬起心肠,怎么下手安乐死?和狗保持距离,懂不懂?” 年轻人们缩着脖子,站远了。 其实,他们也说不上喜欢还是讨厌狗,捕狗大队中的狗虽多,但都又脏又臭,令人生厌,这么干净可爱的巨大毛球,他们也很少见,难免就凑近了些。 不过,无所谓的,他们不会因为它现在可爱,就下不了手,反正没多久后,它就也会和其它关着的狗一样,又脏又臭了。 城管一二号领着默默走到那排狗笼子前,打开一个空笼让它进,大狗嫌弃地扭头,自己走到另一个更大的笼子前,抬起前爪指指,示意自己要住这一间。 “你还挑上了你!”城管二号抡起棒子,要打。 一号推开他,“好了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它要住哈巴旁边,就让它住,反正别的狗也不敢,这笼子空着也是空着。” 二号奇怪地看一号,心想这哥们脑抽了?平时他最凶的,怎么偏偏对这条肥狗如此照顾,难道那个他说很可怕要吃人的小警察,其实是趁人不注意,塞好处了? “那是哈士奇,不是哈巴狗,说几次了,总记不住。”二号一边嘀咕,一边给开了笼子。 大狗自己钻进去,将席维的衬衫铺在地上,舒服地躺了下去。 二号抽抽眼角,心想这肥狗简直太嚣张了,哼,你还当是在家里呢,到点儿就有人喂饭?饿你几顿,看你还有没有这么拽的气焰! 37、肯德基与茶杯犬 席维的咆哮体发过去后,没过多久,战友就有了回复。 战友: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疯,要枪?想当恐怖分子吗? 席维:他们把我哥抓走了,我要去救它! 战友:……大狗狗? 席维:是。 当下,他噼里啪啦把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战友。 席维:去做恐怖分子算什么,没有它,我也不活了,狗哥是我的命啊!!! 战友:…… 战友:吃货你省省惊叹号咆哮体成么,满屏幕那东西我看着精神紧张,头晕目眩,心脏都难受起来了。 席维:……退役后你到底吃得多肥?堂堂特种大兵为什么会担心心脏问题? 战友:当人人都是你这种吃货!特种兵怎么了,天天出生入死,神经紧绷,怎么还失去得心脏病的权利了?!!! 你还不是满屏幕惊叹号,比我更多了个问号,竟然说我……席维心中不住腹诽。 席维:别废话,老子心情不好,快把枪投递过来,让肥鸽子赶紧滴! 战友:第一,它不是肥鸽子,第二,心情不好,要枪什么的太直接太露骨太荡漾,女人四十要静心,就算你如狼似虎了,我也只能送你两盒太太口服液,聊表心意,别的真不敢帮忙。 席维:…… 席维:你过来。 战友:什么,妄图真人pk?当哥哥会怕你?只要你不上嘴咬,哪次单兵格斗赢过哥哥? 席维:咬你怎么了,咬也是我赢了!输给四十岁太太的滋味怎么样? 战友:……靠! 席维:枪! 战友:席吃吃啊,乖,咱当兵这么多年,总得为国家颜面着想,“退役特种兵单枪血洗城管大队”什么的,丢不起这个人啊。 席维:他们个个不要脸,偏偏要求我们这些人去维护他们的颜面,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战友静默了,似在思考。 过了会儿,他传来消息:大狗狗的事,我来想想办法,你安心等等,不要做出多余的举动。 席维:你的办法向来都是馊主意,假证一摞摞的,现在□□已经不顶用了,难道你能做张城管部门上级领导的证件出来? 战友:……你还好意思说,我刚上网查了一下,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现在的情况,□□不行也得行了。 席维一愣:沸沸扬扬?网? 他拿出手机,只是随便搜了一下就看到铺天盖地的微博,铺天盖地的声讨,铺天盖地的喧嚣。据说,城管的投诉邮箱爆掉了,据说,燕京警察局官网访问量太大,崩溃了,据说,微博上轮|暴鞭尸相关部门的,几千万条。 席维彻底呆住了,仅仅几个小时的时间吧,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些网民,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们做这一切,不是因为他们认识席维,只是因为义愤,只是因为他们有一颗向往正义向往公理的,火热的心。 谁人可言,国人如斯冷漠。 “……可是,我不是真的警察。”席维低下头,将发酸的眼睛埋在掌心里。 他心中涌动着澎湃的情绪,喉头哽咽,又是感动,又是难受。 绝望于自身的无力,渴求他人的帮助,期盼着伸张冤屈的光明大道,可是,一开始的立身之地,不能虚妄。 席维慢慢写道:我不是警察,默默也不是警犬,尽管它被抢走是阴谋,是有钱有势之人滥用公器,但我也不能因为他们的卑鄙,就对善良的人们说谎。 战友:网络风波又不是你策划的,吃吃要真有这种脑子,我也就不担心了。 席维:可是…… 战友:没有可是。尽管一开始是个误会,但如果不死挺到底,被爆出假警察假警犬的话,网民一定会觉得受到了愚弄,下次再遇到不公事件时,便只会选择袖手旁观了。这不单单是你个人的问题,而是关系到整个社会的风气、人们的热心善心,处理不当,一定会造成非常恶劣的负面影响。 席维:你怎么政客一样的论调,善意的谎言之类。 战友:因为我比你脑子好,肩负的责任和义务也更大。问题的重点不在于警察身份的真假,而在于是否有滥用职权公器私用的事实,隐下某些暧昧信息,只是不想给人转移焦点模糊视线的机会而已,有些事情须得简单直接才好。何况,你真的骗了人吗?哼,成天诬蔑我做的是假证…… 席维:( ⊙ o ⊙)? 战友:咳咳,我是说就算真有人误导利用民众,那人也不是你,微博是虞天王发的……晕,他真不是故意的么。 席维想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后,立刻摇起了尾巴:大鱼好棒!妖孽得好! 战友默然,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都奏效了,他真替席吃吃的脑容量感到担忧,当然,虞盛音的确很妖孽就是了。 现在成熟稳重的大狗狗不在身旁,将如此越来越小动物化思维的家伙,一个人放养在外面,真的没问题吗? 何况,还有奇怪的东西在暗中窥伺。 战友:你受到法术的攻击,赤手空拳打不过人家,是个大问题。 席维:嗯,红衣女好厉害,现在民间的科技水平真发达啊。 战友汗:好吧,等着,我拿件东西给你。 …… 天色渐暗,捕狗大队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多数城管都下班了,只是网络上不知为什么有好多人在骂战,上级领导感受到压力,只得多留下几个值班人员,以防万一。 一百多条关在笼子中的狗,紧紧贴趴在地上,用冰冷的水泥地,帮助缩起瘪瘪的胃部,忍耐着嗜骨的饥饿感。 没有吃的,每天能得到一点脏兮兮的水,就不错了。 它们一开始都会大声叫,用力跳,低低哀求,期冀着能够得到一点儿吃的,剩菜剩饭也好,馊的也好,发霉的也好。 可是,什么都没有。 大院门口,有个垃圾桶,那是城管们每天扔垃圾的地方,它们总是能够看见,白白的一次性饭盒,被扔到里面,那其中,似乎还剩了些油汪汪的米粒。 要是,能舔上一舔,该多好哇。 然而,每天天朦朦亮,垃圾车就会过来,将垃圾桶清空,载着它们向往的油饭粒离去,它们只能眼巴巴地瞅着,直到再也瞅不见为止。 于是,它们就学会了不去哀求,不去期望,天黑了,还是睡吧,好歹能保存些体力。 尽管,它们不知道保存体力的目的是什么,是在黑洞洞的□□口指过来时,是在尖锐的针管扎过来时,还能对着天空,再虚弱地叫上一声么。 最后看了看院门口的垃圾桶,一些狗咽咽口水,静静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直闭目假寐的大狗,却睁开明亮的双眼。 它抖抖毛,站起身,看向右边的笼子,白天时那只大声咆哮的兽,因为□□的缘故,还在沉沉地睡。 其它狗狗感到它动了,都不约而同抬起头,望向它的方向,它们潜意识中,想要依赖它,想要向它倾诉委屈,想要得到安抚和关爱。 但它们都知道,这位也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它……什么都做不到,就和它们一样,不可以让它感到为难。 所以,狗狗们只是看着,都很懂事的一声也不叫。 大狗弯弯眼角。 它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但为了方便行事,现在不做,早晚也得这样做,总会被它们知道。 于是,狗又抖了抖毛,然后就在众狗狗越瞪越圆,震惊不已的眼瞳注视中,缩小成了一只很小很小,小到足够从狗笼栅栏缝中钻出去的小小狗。 汪?变小了? 好小哇。 王,它是小小狗吗? 这种狗狗我知道,是茶杯犬汪! 狗狗们惊奇地用狗语交流着,大狗……不是,现在应该说是小狗了,小狗瞪了这些八卦的同族一眼,心想要不是为了你们,我为什么要变成这么丢人的模样。 小狗不愿意发出声音,只好用心念模拟狗语,都安静。 它哪怕再小,也是实力顶峰的犬王,狗狗们都不敢吱声了,却还是拿好奇的目光打量它。 小狗不理这些傻乎乎的同族,钻出笼子,四条短短的小腿动得飞快,只一眨眼的功夫,小小的蒲公英毛球就消失到城管的办公楼里了。 安静了几秒后,狗狗们又集体惊叹了一声,它们的犬王,别看体积和老鼠差不多,跑得可比鼠鼠们快多了。 茶杯小狗闻着味儿,窜上楼梯,找到可悲地留下来值班,正百无聊赖在自己的电脑前玩斗地主的城管二号。 电脑开着,很好。 小狗跳起来,狠狠蹬在城管二号的后颈处,二号“吱儿”一声,软软瘫倒在椅子里。 小狗跳上桌子,用身体推动鼠标,点开网页的历史记录,这家伙平时有用网上银行,非常好。 它又找出城管二号的皮夹,翻出信用卡,然后就打开肯德基网上订餐,小脚踩在键盘上,开始笨拙地输入。 现在网购真是方便,只要有信用卡,就什么都买得到。 总算弄好,小狗累得吐吐舌头,第一次打字,哪怕只是一行地址,也比炸坦克难多了。 当只文化狗,真不容易。 最后,小心把东西放回原位,抹掉自己的一切痕迹,潜入作战顺利完成,茶杯狗狗满意地摆摆长尾巴。 有些渴了,一转眼,看到桌子上的马克杯,它探进头去,将杯子里的凉茶喝干静。喝完才发现,自己此时的体型真比茶杯大不多少,不由一阵郁闷。 算了,别人爱说什么,是别人的事,它才不会呆呆地坐到杯子里,去故意惹人尖叫呢。 没过多久,值班室的两个小城管,就目瞪口呆地看到,一辆辆肯德基送餐车,打着大灯,声势赫,源源不断地涌将过来。 他们连滚带爬冲到楼上,惊声尖叫:“郝副头,不好啦,白胡子爷爷……肯德基他来围|攻城管大队啦!” 38、完胜 这么大声的喊叫,将城管二号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别说他只是晕过去,就算已经入土了,说不定都会被直接吵醒。 “嚷……嚷嚷什么,谁来围攻了?”二号捂着脖子站起来,身子歪歪扭扭,一阵头重脚轻。 哎,值夜班真不是人干的事,他歪在椅子里睡着了?怎么脖子这么疼,半边身子都麻木了的样子,难道是落枕了? 两个小城管惊慌失措,“白胡子老头……来了好多车白胡子老头……” 城管二号大怒,“连老头都敢闹事?没王法了!快,召集人手集合队伍,老头?哼,太嚣张了,得让这帮老家伙好好见识见识我们城管部队的战斗力!” 小城管喘匀了气,他们对敌经验哪有二号这般丰富,一听副头下指示了,立刻有了主心骨,便赶忙拎电话的拎电话,拉警报的拉警报。 可手刚摸上这些设备,办公室的门就被轻轻叩响了,那敲门声和缓温柔,非常有礼貌。 城管二号脸色剧变,“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没关大门吗?怎么都叫人家攻上司令部了?” 两个小城管满面通红,他们入职还不到一个月,没有斗争经验啊,不然也不会轮到他们晚上值班不是? 二号观察了一下己方的战斗力,绝望了,他就算再神勇,这次恐怕也要吃了大亏去,一顿好打,估计是没跑了,但愿皮糙肉厚,顶得住吧。 “先……先生,您的订餐到了。”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呼唤,听声音,应该是个不大的男孩子。 城管二号一愣,怎么是小青年?不是老爷爷吗? 有领导在一旁,两个小城管的心多少安定了一些,一个当即反驳道:“送餐?谁信你啊,平时不就一辆电动车的事?看看你们现在是什么阵仗,开过来多少辆,整整一列小巴车队啊,这是送餐吗?送给大象吃也没这么夸张的,别以为我们城管没吃过肯德基!” “对对,说什么送餐,不就是想骗我们开门么,不开,坚决不开!”另一个小城管也附和道。 城管二号捧着晕沉沉的脑袋,总算听明白点儿了,白胡子老爷爷,敢情是做炸鸡的,他们平时没突袭过这种连锁店啊,肯德基不应该对他们有这么大不满,进而上升到围攻的程度啊。 难道,真的是送餐的? 门外的肯德基小哥已经快要哭了,“几位大哥,是你们订的餐呀,地址就是这里,没错的,我不是坏人,真的,不信,你闻闻看,整栋楼里都是我们鸡翅薯条的香味了。” 城管们一愣,用力抽动鼻子,好香啊,还真是! 他们虽然已经吃完晚饭,但盒饭与肯德基新鲜出炉的炸鸡,怎么能比呢?男人可都是食肉动物啊。 当下,几个人的肚子都有些咕咕响了。 城管二号小心地打开门,就见一名白白净净的送餐小哥,抱着只大大的红色纸皮桶,对着他又忐忑又讨好地笑。 “大哥,你们订的餐。” 二号松了口气,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把年纪了,竟叫个小男孩吓成这样,门都不敢开,真是……都怪那两只菜鸟! “吃的给我吧,麻烦你了小老弟。”二号伸手接桶。 “请您先签单。”送餐小哥递上一个a4档案夹。 二号也没怎么看,大笔一挥就签了字,送餐小哥将全家桶给他,笑着下楼了。 两个小城管舔着脸凑上来,“副头,好生活噢,吃桶呀。” 二号摆摆手,“去去,这要是我买的,就给你俩两块肉了,但我没买,只是代签而已。” 以前有送外卖送快递什么的,队里就常常会帮同事代签,所以他就惯性的那么做了,也没多想。 “郝副头,不对啊,”两个小城管对视一眼,歪歪脑袋,“我们肯定没订,今儿晚上就咱们仨值班吧,难道还有别人?” “说不定是谁看咱们辛苦,买来犒劳咱们的。”他们旋即又这么猜测着。 “想美事呢,用全家桶犒劳咱们?有那个钱,两只整个的烧鸡都买来了。”城管二号嗤之以鼻。 小城管们沮丧了,挠挠头。 “大哥,帮忙开下门呗。”门外,竟然又传来那个送餐小哥的声音。 “还好你没走,我正想问问是谁订的鸡呢,那个单子再给我看看。”城管二号去开门,然后,他脑袋一懵,整个人就呈石化状态,呆立当场。 放眼望去,一堆白胡子老爷爷,徜徉于一片红色的海洋。 海洋中,或爽朗或腼腆的小帅哥,脸颊绯红,气喘吁吁,对着他温柔亲切地笑。 之前的送餐小哥,捧着五个摞在一起的全家桶,轻盈地挤过城管二号身旁,进入办公室,“按您的吩咐,大哥,所有汉堡薯条之类,都不要单独的外包装,所以我们也给您统一放全家桶里了。” “等等……我没……”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些,实在您点的东西太多了,由一个店来供应还挺吃力,再说车也不够,所以我们在附近的十家店全体出动,希望您能够满意。” “不是……我们……” “兄弟们动作快了,都搬进去,时间长了东西该不好吃了。”那小哥竟是个领头的,冲身后非常有气势地一挥手,所有送餐小哥齐声应和,雄纠纠气昂昂地挺进城管办公室,转眼间,就用香喷喷的老爷爷和大红桶,将办公室淹没了。 三个城管面对汉堡薯条鸡翅可乐大军的突袭,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登堂入室,而自己这方,却傻呆呆地溃不成军。 流水般将东西搬完,领头的小哥擦了擦汗,笑得亮晶晶,差点儿闪瞎了城管二号的眼。 “五百个全家桶,还有散买的各种汉堡各种小食若干,这是您的购物详单,请收好,惠顾肯德基,期待您下次光临,再见。” 城管二号呆呆地接过单子,呆呆地看着上面,自己的大名,以及那一串眼熟到极点的信用卡号码,他突然觉得,自己一定还没睡醒,这tnnd绝|逼是做梦呢吧! 猛地,想起了什么一样,他疯了般掏出手机,就见,那上面有一条未读短信,颤抖着点开一看,是银行发来的: 信用卡透支提醒! 城管二号瞪圆了充血的双眼,喉中嗬嗬作响,“快,快追,把这些东西给他们退回去!” 小城管们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自然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即,三个人像被激怒的公牛般冲了出去,撒腿狂奔,妄图截下肯德基送餐车,但人再怎么肾上腺素激增,也不可能跑得赢车的。 送餐小哥从飞驰中的车窗中探出头来,动感情地挥挥手,城管大队的顾客可真是好哇,车都开了,还追着说谢谢呢。 “大哥,一定要再次光临啊!” 这句话,直接将城管二号生生激出一口血去。 至此,城管vs送餐小哥,完败。 办公室内,小小狗从二号的大盖帽下面钻出来,对着满屋子好吃的,快活地眯起眼。 那些狗狗的爪子未必会很灵敏,万一弄碎包装纸盒,在笼子中留下痕迹,就不好了,现在所有东西都被装在桶里,它拿起来,真是方便不少。 当下,小小狗灵敏如一道闪电,将所有桶盖统统掀下来,然后大尾巴一扫,青铜古牌大放光明,桶中的内容物就全都收进了牌子里。 小小狗满意地摇摇尾巴,跳窗户溜走了。 城管二号他们没有追上送餐车,只好又折回来,打算开自己的车去。 “快,快,将东西都搬上车,给他们还回去!” 两个小城管心想,这是食品啊,您都签字了,人家能接受退货么,但二号是领导,当然说什么是什么,他们也不敢多嘴,只好跟着一起瞎跑。 哪成想,一进门,就看到宛如被土匪风卷残云过后的现场,纸桶乱七八糟倒在地上,盖子飞得到处都是,而桶里面,自然空空如也,一块鸡肉都没有。 这么不真实的世界,他是不是死了才好…… 城管二号眼前一黑,什么话没来得及讲,直接轰然晕倒。 小小狗跑回狗笼那边,用心念告诉大家,不许出声,不许叫,安静吃干净,一点儿骨头渣子都不许留,然后就将青铜牌中的好吃的,适量分配给了一百多条狗。 它不敢给太多,吃饱就好,撑破肚肚是不可以的。 狗狗们眼泪汪汪地看看小小狗,都低下头,拼命大嚼。 小小狗钻回自己的笼子,抖抖毛,恢复成大狗,它也懒洋洋地拿出一根鸡腿,开始慢慢啃着玩。 突然,一只大爪子,闪电般穿过笼子间的空隙,狠狠拍在它流苏般的长尾巴上。 喂,小子,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一个阴沉沉的声音,用狗语这样说道。 大狗慢慢扭头,眯起眼,瞳中琥珀流华,自它长长的眼角下,倾泻出一道冷冷的光,想吃饭,就得知道什么是乖,什么是听话。 39、异种哈士奇 找死!那动物一声咆哮,按住大狗的尾巴,就往自己这边捞。 大狗怒了,只有小弟才能天天揪自己的尾巴拖来拖去地玩呢,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做? 长尾巴丝滑至极,只是轻轻一卷,就甩开了那只大爪子,然后,尾巴在笼子缝中间,迅猛地抽过去,啪一下,狠狠抽在那动物的鼻梁上。 呜嗷—— 那动物两爪抱住又酸又疼的鼻子,趴在地上,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其它狗狗听到这边的动静,都停止了进食,惊慌地伸头张望。 别理会,吃你们的。大狗说。 狗狗们互相看看,都没有再动嘴。 虽然炸鸡好好吃,但是…… 大狗眨眨眼,怎么,这只粗鲁无礼的家伙,难道是? 都吃吧,不用管这里的事。隔壁的动物微微有些得意,忍着酸疼,逞强地昂起大头。它这样说完,看看大狗,又哼了声,上供的东西,不吃白不吃,不要白不要。 那些狗狗看看这只,再看看那只,犹犹豫豫地,又低头大嚼起来。 大狗明白了,这些笼子中的犬们,虽然朝不保夕、没有自由,但不知不觉间,竟也形成了自己的族群。 它,反而成为了贸然的闯入者。 它本身是很强,强到所有狗狗都愿意依赖、愿意臣服,但这其中显然不包括笼子里的,这只原本的犬王。 如果在野外,它们之间必定避免不了一场惨烈的战争,当然,前提是它想加入这个族群的话。 至于现在么,可没有遵循原始野性的条件。 大狗用爪子抓着鸡腿,对那只动物挥了挥,行了,长那么大个儿,别太小心眼,你道个歉,我就请你吃鸡腿。 我凭什么要跟你这样弱小的狗道歉! 我弱小?大狗眯起眼,我弄来了十车吃的,而你,只能浑身扎满麻醉针,倒在笼子里,毫无反抗能力地昏睡。 那动物恼了,浑身肌肉一阵跃动,□□发射出的针形子弹,被它雄壮的肌肉排挤出去,叮叮当当掉落在地上。 大狗注意到,它做这件事时,似乎有些颤抖,好像在忍受着某种别样的痛苦一般。 那动物自己当然更清楚,它有些黯然,有些沮丧,将麻醉针随便扫出自己的笼子后,就意兴阑珊地趴下了,对鸡腿,再也不看一眼。 大狗歪歪脑袋,记得,好像有个谚语,叫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你很饿吧,算了,我大狗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见识,来,请你吃鸡腿。大狗将爪子伸进对方的笼子。 那动物动动鼻头,不理它。 大狗叹口气,装模作样地要收回爪子,然后只觉一阵风刮过,爪子上的鸡腿就已经失去了踪影。 好快! 大狗眯起眼,这家伙,绝对不应该是气息上表现出来的那般没用。既然如此不简单,又怎么会被关在笼子里? 难道是笼子本身有什么问题? 它伸头过去,犬齿只是一咬,就把邻居那边的铁笼棍子给咬开一个大缺口。 …… 那动物舔舔嘴边的油花,非常无语,……知道你牙口好,也不用这么显摆吧。 为什么不逃?大狗问。 那动物沉默了下,涩涩一笑,逃不动。 为什么? 那动物不回答。 大狗又递过去一块肉,那动物吃了后,才慢慢说:小狗,别以为你会些本事,就真的可以横行无忌了,这个世界永远是超乎你想象的危险和复杂。今晚的动作,有些大,万一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你……哼哼,就只能被人扒了那身漂亮的皮,做毛绒垫子去。 大狗一愣,你也是因为‘有心人’,才逃不了的? 动物又不理它,大狗就再递了个汉堡过去,那动物大口吃着,直呼过瘾,人类的食物就是有趣,哇,好辣! 鸡翅也很辣。 来点儿。 给。可乐要不? 不要,一股中药味。 哦,我倒是挺喜欢的。大狗小心拧开瓶子,两爪抱着,慢慢喝,喝急了,还会打个小小的嗝儿。 那动物愣了会儿,突然用屁股对着大狗,别别扭扭地说:别……别以为你上供了吃的,就可以在我的族群中说得上话。 大狗摇摇耳朵,你不必那么戒备,我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小弟,不抢你的。 真的?那动物猛然回头。 嗯。 那你刚来时…… 它们看我,是它们的天性,因为它们直觉感到我是只更加合格的犬王,当然事实也证明了,我的确比你会照顾小弟。大狗这样说时,微微有些担心了,它的小席维,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 自从相见那日起,它们俩就都是同吃同睡,今晚,它不在身边,他会不会觉得床太大,会不会又冷,又寂寞? 那动物呆了,心想自己一直挑衅一只小狗,真是没有意味,干什么那么心急呢?都没搞清楚,人家是不是想争夺它的王位。 咳咳,那啥,谢谢你请我吃饭。道歉它做不到,道谢还是可以的。 大狗愉快地摆了摆长尾,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看来不止对小弟,对别的动物也一样有效。 我现在,就是没力气,不然,也一定能照顾好我的子民。那动物可能还有些不服气,这样补充道。 这话,没什么可争的,各家顾好各家,才是硬道理,那些流浪狗很惨、很可怜,大狗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它们,照顾它们,但这些狗狗,还是怎么都比不上它的狗小弟。 但是我想,它们在一开始有些倾向我,让你感到不安,不光是因为你虚弱了,大狗炯炯盯视着那只动物,问题在于,身为犬王,你真的……是狗吗? 那动物眨眨眼,忽然故作可爱地开始摇尾巴,我不是狗吗? ……大狗默然。 那动物遗憾地垂下尾巴,摊开前爪,好吧,好吧,我是那个……狼血统过度浓郁的异种哈士奇。 大狗满头黑线,直接说你是狼不就完了么。 那狼一脸无奈,狼与狗之间,真有那么大的分别?我觉得差不多都一样嘛。 好端端的,你装什么哈士奇?大狗逵猩瘛 哎呀,就是一只狼独自在山林中,太无趣了,正好听说山下的人们分不清狼和狗,把哈士奇当狼给打死了,所以吧,我就想,既然这样,那反其道行之一下,我不就可以被当成狗,大摇大摆地进城了嘛。 ……大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那狼竖起前爪,做了个噤声的爪势,小狗狗,拜托,别说出去,这里的狗狗虽然有些疑惑,但它们基本都是被抛弃的宠物狗,根本没见过狼的,嘿嘿,和人一样,也分不清我是啥。 大狗有些生气,它们就算不大聪明,也没见过世面,更出于本能地有些恐惧于你,但即便现在的我要厉害上许多,它们也仍是更听你的话。欺骗这样纯洁忠诚的犬们,很有意思吗? 狼一愣,呼地站起庞大的身躯,什么欺骗,我是犬王,与我是不是哈士奇,有关系吗?老子从前一直一头狼,独自生活,没有族群,所以也许不及你知道该怎么当个好王,但是,它们既然乐意跟着我,我就一定会对它们负责,在成为犬王的心意上,我不会差你分毫! 大狗端端正正坐起来,微微弯起嘴角,眼中漾着琥珀色的笑意,嗯,你会是个好犬王。 尽管没有听到它们间的交谈,但其它狗狗也明显感觉到了两名王者间,温暖和缓的气息,狗狗们个个松了口气,全都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哈士奇狼有些不好意思,闹什么闹,赶紧睡觉! 狗狗们呜呜几声,听话地卧倒开睡。 大狗笑笑,旋即严肃地问:听那些城管说,流浪狗最后,基本都要安乐死的,不能呆在这里,我们必须逃出去。 狼动了动自己的左后腿。 你因为什么没力气?我可以帮忙。大狗道。 狼沉默了会儿,说:等它们的体力恢复一些后,你带它们走吧。 什么?大狗很惊讶。 带它们走,虽然这不是你的责任,但……还是交给你,拜托了。狼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就再不理大狗,自己靠着墙壁,萧索地蜷缩起身体。 大狗刚要追问,一双灵敏的耳朵,却陡然直楞楞起来。 这是…… 它一跃起身,双目中闪动着惊喜的流光。 捕狗队大院墙上,悄无声息冒出个圆溜溜的脑袋,黑暗中,那家伙咧开满嘴白牙,傻乎乎地笑,“哥,找你来啦!” 40、贴心小弟 大狗轻轻扫了下尾巴,这家伙…… 席维探头探脑,捕狗队大院外的路灯,离得非常远,这段墙壁附近,基本隐藏在浓浓的黑暗中,只有犬类的眸光在微微发亮。 一些狗已经机警地抬起脑袋,见了席维,都非常不安,但他身上带着那只新来犬王的气息,使狗狗们迷惑不已。 这个爬墙的人类,似乎是个非常讨厌的家伙,可是……感觉上,又和那只大狗狗好相似啊,真是矛盾。 狗狗们糊涂了,看看席维,再看看新来的犬王,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大狗笑笑,用心念狗语道:别紧张,他不是坏人,是我的小弟,你们当他是条小狗就好。 它的心念狗语,非常神奇,因为它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却好像在用声音交流一样,狗狗们不仔细听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到其中的分别。 当即,那些流浪狗松弛下去,除了一两只在好奇地看席维外,其它的都继续去睡了。 哈士奇狼小声哼哼,他长成那样,都能当狗,我好歹外形还蛮像的,血缘也近,咋就不能当犬王了,你这是双重标准,区别对待! 大狗一愣,有些无语,好像也是啊,要这么说的话……它还真不好反驳的。 那边,席维已经沿着墙头一溜小跑,准确地找到了大狗所在的笼子,然后轻轻一跃,跳到了笼子顶上。 小心摔着。大狗不由提醒,说完才发现不对,自己习惯之下用了心念狗语,虽然都是心念,但这与和席维间平时的交流又有所不同,他一定听不懂。 哪知道,席维就像没有感受到任何沟通障碍般,笑呵呵地“嗯”了一声。 大狗一愣,你什么时候能够听懂狗语的? “什么狗语?”席维奇怪,“狗狗也有自己的语言啊?” 大狗拍拍笼子,狼哈,跟我小弟说句话。 凭什么?哈士奇狼不高兴,再者,你那个称呼是怎么回事? 席维满脸好奇,“哇,好大的哈士奇狗狗啊,叫狼哈?真是个有趣的名字,你呜呜的声音比一般狗狗低沉呢。告诉你,卖萌是可耻滴。不过,再大也没我狗哥大,再帅也没我狗哥帅,哼哼,你可别以为自己长了张冷酷的脸,就能骄傲自满,进而看不起毛球大狗哦。” ……哈士奇狼呲牙咧嘴,我可以咬他不? 席维:“喔喔,又呜呜了又呜呜了。” 大狗叹气,看来小弟不是懂狗语了,而是因为对它的心念特别敏感,以至于连心念转化的狗语都可以自动翻译了,但对别人说的狗语却还是不行。 它和他越是一同生活的时间久,有些改变,似乎就越是明显。比如方才,小弟在一片黑暗中表现出的,那超群的夜视能力。假以时日,会不会有更多的惊喜出现在他的身上呢,真是期待啊。 笼外,席维自袖口抽出一枚回形针样的小工具,一秒不到的时间,就打开了笼门上的铰链大锁。 “哥~~~”狗小弟喉部发出微弱的颤音,凶狠扑进笼子,将自己的脑袋死死埋进大狗胸前的长毛间。 大狗被冲得后仰了一下,两只前爪离地而起,悬在半空中,停了停,又慢慢落下去,落到小弟的背上,将他环抱进自己的怀里。 乖……狗眯着眼睛,蹭着这个大男人柔软的头毛,一瞬间,有种被他火热的身躯,塞满了整个心脏的感觉。 拥抱,真舒服啊。 哈士奇狼扭过头来,撩开一边眼皮,在那里偷偷地看,它不无嫉妒地想,哼,这只小弟,虽然貌似挺好的,但……但自己的小弟狗数众多,至少……至少比数量的话,绝对赢了! 席维和大狗腻着,呜噜噜地说:“哥,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一切都好。狗狗肉爪子揉了揉男人的后颈,你怎么找来了? “我想你,哥,你想不想我?”席维蹭蹭。 嗯,想你的。大狗也蹭蹭。 席维断断续续,将别后发生的事情,尽数报告给大狗,然后道:“战友那家伙,说他去想办法,也不知道靠谱不,但不管怎样,都需要时间的吧。这夜长梦多的,那个蛇蝎女人不知会不会又搞出什么花样,我真是一刻都忍不了让你睡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了。” 大狗眯眯眼,那名女演员么,我本不想理会她,可她却偏偏来为难我。 “她很过分啊,还阴测测的,我强烈怀疑假人就是她指使的。” 你要多加小心,保护好自己。 “嗯,放心吧。”狗小弟自信满满。 他想起什么一样,从大狗怀里出来,快速解下背包,掏出一盒盒香气扑鼻的外卖,“哥,这里的伙食一定很糟糕,你饿了吧,我买了锅包肉、酱大骨、地三鲜、拔丝香蕉还有干煸四季豆哦。” 大狗眨眨眼,其实吧,今晚的伙食还是非常不错的,但这些菜也很好吃。 席维又掏出一条厚厚的毯子,铺在地上,和大狗两个窝在上面,开始在一片漆黑中吃宵夜,当然,光线什么的对他们俩都造成不了影响,是绝对不会发生吃饭吃到鼻子里去这种不帅的事情的。 大狗也从青铜牌中掏出薯条炸鸡,你也吃这个,放牌子里后,好像能保鲜,还是很脆的。 席维澹骸翱系禄亩吹模俊 大狗摆了下尾巴,其实城管吧,人挺好的。 不知为什么,狗小弟觉得,这一刻的狗哥,有些腹黑的赶脚。 要不要再来点儿?大狗招呼邻居。 只要大骨头。哈士奇狼说。 小弟,给它骨头。 席维听话地将酱大骨递给哈士奇狼,又好心地在上面加了两根四季豆,“狼哈,也吃些蔬菜吧,光吃肉不好。” 哈士奇狼厌恶地看着那些绿油油的东西,哪个要吃菜啊,我只爱肉肉! 大狗瞥它一眼,狗是杂食动物。 狼哈一愣,只能不甘不愿张大嘴,让狗小弟将豆角和肉骨头一起塞进自己嘴里去。 “吃了吃了!”席维非常兴奋,“这只狗狗不是很讨厌我啊,太好了!” 大狗笑笑,相处一段时间后,就会渐渐友善了,大鱼也不讨厌你的。 席维逵猩瘢按笥闶侨耍庵宦铮且杂稚涤侄墓科妗! 大狗望天,其实吧,好像两者间也没那么大的区别。 吃过饭,席维收拾收拾,又从包里掏出洗漱用具,给大狗刷刷牙,擦擦脚爪,再梳梳毛。 大狗惬意地闭着眼,享受小弟细致的服务,狼哈在一旁眼巴巴瞅着,又有些嫉妒了。 哼,拽什么拽,它的小弟中也有很聪明的,将来一定也能这样贴心可爱地服侍自己。什么?狗狗的爪子不够灵活? 切,一只干不全,就两只嘛,反正它是以数量取胜,数量才是王道! 但……真的会有这样的“将来”吗…… 狼哈静静看着狗哥狗弟,黯然闭上双眼。 都弄清爽后,席维嘿嘿笑着,又掏出了枕头被子,在笼子里舒舒服服铺好,就搂着他家默默,准备睡觉了。 大狗木然,你要跟我睡笼子? “嗯。”不是有句俗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虽然用在这里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合适。 大狗弯起眼,用长嘴巴点了席维的脑门一下,这个小家伙。 狗小弟捂着额头,呆了呆,嘿嘿嘿开始傻笑。 对了,你怎么找到这个院子的? “有个送外卖的小哥,在微博上私信了鱼妖孽,告诉他这里是关流浪狗狗的地方,说会不会那只警犬也在这里,所以我就来了。啊!难道就是他送的刚刚那些肯德基?” 其实最主要是,席维冥冥中,就是知道狗哥在哪里,后半段路程,根本没看手机地图,完全是凭直觉跑的,这话,他稍稍有些不好意思,没说出口。 “哥,我陪着你,万一手续下不来,或者有什么突发危险,咱们就自己先突围出去。” 哈士奇狼呼地竖起耳朵,喂,毛球,别忘了其它的狗。 大狗打了个哈欠,抛弃你,它们会难过,我不喜欢勉强别人,所以要逃的话,你还是自己带着它们走吧。 我走得了,还靠你?!狼低吼。 大狗抱着小弟,闭上眼,求人帮忙,这个态度可不好,再说,你求了这一件,又有什么抹不开面子再求第二件的? “哥你在和狼哈说话?狼哈有什么困难吗?说嘛说嘛,我可以帮忙!”看到满脸冷酷的哈士奇尴尬为难,席维不知为什么非常兴奋。 糟糕,似乎被某个恶劣的家伙,传染了恶劣因子的样子。 可大狗却觉得这样的狗小弟很有前途。 狼哈用力磨牙,深深认定,隔壁笼子中的两只小狗,没有一只是好货色! 尽管觉得非常丢人,它还是磨磨蹭蹭地站起身,红着脸,转了半个圈儿,将自己的左后爪,亮给两只恶劣的幼犬看。 席维和默默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41、给它带环 这是…… 席维发愣:“不会是真的吧。” 大狗:看起来,应该是真的。 席维:“哇塞,这得有多重啊。” 大狗:闪闪的,很漂亮。 席维:“哥你说,这能买多少只烧鸡?” 大狗:我虽然会算账了,但这么大数额的乘除法还是不懂的。 席维:“那,那上面镶的东西,也应该是真的吧。” 大狗:应该是。 席维:“那些东西才是最值钱的,糟了,我不知道市价是多少哇。” 大狗:看电视上演,好多恐怖组织会用它们充当启动资金,这些的量,已经足够招贼惦记了。 哈士奇大灰狼:呜嗷!你们有完没完! 席维:“狼哈,你不懂,你已经身价上千万了。” 大狗点点头:虽然没有大鱼有钱,但也不算差了。 席维不无嫉妒,“常看报纸上说,有贵族老头老太死了后,由他们的宠物猫狗继承遗产的,没想到啊狼哈,你竟然也有一位巨有钱的前主人。” 大狗:别胡说,它是戴着这个东西,可它的主人未必就是死了的。 狼哈大怒:我没有主人! 大狗歪歪头,啊?没有么,那是谁给你戴上这么名贵的爪环的? 席维:“什么什么,狼哈没有主人?某个路过的陌生人无偿给你带上这么大坨黄金宝石制成的首饰?谁信啊,一看就是订做,这环和你的爪子严丝合缝,很相配啊。” 大灰狼蹭了蹭后腿,看上去十分难受,我根本不想要,多值钱都不要,情愿没有。 大狗严肃起来,疼吗? 狼哈犹豫一下,老实点头,疼死狼了。 席维看懂它点头的动作,也皱起眉头,“狼哈别怕,把脚伸过来我看看。” 大灰狼从了,只见它粗壮的后脚爪上,套着一枚又宽又厚的黄金环。 那金环光华璀璨,阴刻着无数奇怪的花纹,晶莹的钻石与各色珍稀宝石,在它上面镶嵌出美轮美奂的图案,漂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这件大大的爪环,怕不有几十斤重,极尽奢华,张扬而霸气,配在狼哈雄壮的爪子上,无比野性,无比震撼。 好像,只有这金环配得上狼哈,也只有狼哈,带得起这枚豪奢的金环,否则,就会要么土气,要么小家子气了。 不得不说,无论狼哈本身喜不喜欢金环,它此时的形象,都漂亮非常。 “你爪子上戴着这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被城管没收吗?”席维羡慕地摸来摸去,他没钱给默默打造这么名贵的首饰,但默默的青铜牌子是能装东西的高科技产品,应该也不差。 尽管青铜牌子不是席维弄来的,但战友的装备与他自己的装备,也没啥大区别不是。 我一直缩起这只脚,藏在肚皮下面,他们没看到。你们也是,如果我不主动亮出来,你们也看不到的。大灰狼低声呜噜,它也知道,这金环被谁瞧见的话,利欲熏心之下,恐怕立刻就会剁下它的爪子去。 它如今没剩下多少反抗能力,万一遭到那种对待,实在无法想象将是何其苦痛。 席维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猜出个大概的意思。 “这金环会妨碍你逃跑吗?” 大灰狼龇牙,何止啊,它半个身子都没感觉了,别说跑,连挪动两步都十分困难。 席维挠头,“给宠物穿衣服戴首饰什么的,确实是出于爱,但因此不顾宠物是不是难受,就太过分了,狼哈,给你带环的不是好人。” 大灰狼恨恨点头,绝对不是好人! “可是,到底是怎么套上去的啊,”席维来回翻动,想找到接缝卡口或者钥匙孔,但那金环浑然一体,与狼哈的爪子紧密贴合,一丝缝隙都没有。 从袖口掏出一片轻薄的合金片,席维试着将它探入狼哈的皮毛与环壁间,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那金环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黄金制品,只要有一点儿缝隙,它竟然就死死咬着狼哈的皮肉,自动收缩下去。 也就是说,哪怕把狼哈的皮肉剔光,它说不定都能直接依附到骨头上。 这东西,十分阴险。 席维和大狗对视一眼,再看向金环时,惊艳的目光已经变成了憎恶。 试图解下金环的动作,造成了环体更进一步的收缩,给狼哈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它站不住,软软倒在地上,四肢蜷缩成一团,连尾巴都疼得卷起来了。 席维和大狗一阵心疼,到底哪个缺德的家伙,给它戴上这么个破环,看人家又傻又二,就欺负缺心眼狗(狼)吗? 我……我不要紧,继续,弄它下去!大灰狼坚强地抬起头,说完后,它想了想,又道,如果你们拿它没辙,也没关系,老子这么厉害都栽了,何况你们两只小狗。 大狗摇摇头,这件,是法器吗? 应该是吧,它能够封住我的力量。狼哈回答。 这法器……施展出来时是怎样的?大狗好奇,金灿灿的在空中飞吗? 狼哈丝丝抽气,我哪里知道,当时光顾逃命了,那家伙十分厉害,幸亏我身体壮,速度快,挣扎着跑远了,不然,这时候已经被他抓住,扒皮炖肉了。 是人类? 谁晓得,至少看起来像,但我记住他的味道了,下次再见到,一定立刻就能认出来!大灰狼呲牙,看那样子,再见时肯定不是光想和对方打个招呼那么简单。 “法器?什么法器?”狗小弟只能听懂一半对话,用力摇大狗,心痒地想知道究竟咋回事。 坏人用法器套狼哈。大狗解释。 “所以狼哈才被捕狗队抓住的?现在连城管都有这么尖端的高科技武器了啊。”在席维心目中,法器自然是高科技的一种。 大狗点头,差不多,但用法器的人未必是城管。 “既然是高科技武器,那简单的切割设备未必对它奏效啊,”席维拿出通讯仪,开动脑筋,“到底让战友送个什么型号的切割刀来呢?无论是水压的还是激光的,功率小了恐怕都不顶用。” 大狗也跟着思考,它翻翻青铜牌子里的东西,看到墨水,眼睛一亮。 先喝点儿这个。大狗掏出仅剩的小半瓶墨水,给狼哈送过去。 大灰狼一口吞下,眼睛亮晶晶的,就连呼吸都有力了很多。 “墨水是治愈身体的,没办法腐蚀金属吧。”席维疑惑。 大狗点头,我知道,这半瓶药水只是给它润润喉咙,补充补充体力。 还有吗?狼哈问,我的狗狗们身体都不好,又残又病的。 身为犬王,它可没忘记自己的族群。 我带的都用光了,但别处还有。大狗回答。 席维明白了,“我这就坐夜间飞机,回家去取。” 不用,大狗阻止,给家里打个电话,时间上会更有效率些。 席维听话地拨号,等待音响起时,才反应过来,狗哥和自己都在燕京,家里没人啊。 “呃,哥……” 刚想说,大狗是不是弄错了,就听见电话接通了。 听筒那头,传来空旷的气流音,好像是电话被谁拿起来了,然后有人,在电话那头轻轻喘气。 “喂……喂?”席维战战兢兢地出声。 是……是什么东西啊,该……该不会有什么超自然的存在…… “嘤~”一个细弱又好听的声音,随风传来,席维一下子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哇,哥,真的有人在咱们家里。”狗小弟惊讶地对大狗说。 当然有啊,大狗白他一眼,如此这般开始吩咐小弟。 “那个,不管你是谁,有个事情拜托帮帮忙好吗?” “嘤~” “请把墨水——就是我家古井里的黑水,多装一些,就装个二十升好了,厨房里有空的可乐瓶子。还有那个猪笼草果实,也揪下来十个八个的。啊?哥你说啥?哦,要未成熟的,就是没有开口露出里面果冻馅的那种。麻烦您把他们包好,一会儿有人……不是,有鸟会去拿,您都交给它就好。” “嘤~”那边回答。 席维非常担心,这人到底是谁啊,虽然声音好听得不得了,但怎么只会说这一个字,究竟听懂没有呀? “您明白了吗?” “嘤嘤。”那边又叫了两声,听那语气,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席维只好忐忑地挂断电话,又联系了战友,让他派肥鸽子来帮忙。 战友:我是送快递的吗?啊?我是你的快递员吗?! 席维:拜托拜托,狼哈和流浪狗狗都好可怜的,姆哇一口亲你一下。 战友:滚! 虽然恶声恶气的,但没过多久,肥鸟还是迅速飞来了。 它气鼓鼓地将一大包东西扔在席维头上,又狠狠踩了他两脚,才跳到大狗身旁,好奇地打量狼哈。 席维挨了揍,开始苦闷地拆东西,这肥鸽子绝对暴力狂啊,每次来都要打他一顿。不过,这家伙也真是不科学,从夏湾到燕京,飞机都要飞四五个小时吧,它居然分分钟就打个来回,难道它的翅膀连接着时空虫洞吗。 麻烦你了。大狗道谢。 肥鸟用翅膀摸摸大狗,又狠狠瞪了席维一眼。 大灰狼也歪头看肥鸟,见它脖子上也有一块青铜牌子,不由微微有些疑惑。 奇怪,这个牌子,毛球默默有,这只鸟也有,是批量生产的法宝,还是…… 它猛然想到了什么,眼睛渐渐明亮起来,再看向那两只动物时,眸中的意味便已经复杂又不同了。 肥鸟打了个哈欠,最后扇了席维脑袋一下,就飞回家睡觉去了。 而狗哥狗弟还不能休息,他们先是将墨水给每只流浪狗狗都分了一些,看它们苦着脸喝完,然后,就正式开始对付金环。 小心些,别弄到手上。 “好。” 席维带上手套,掰开一个口袋果,小心翼翼往狼哈的爪子凑过去。 42、非常有钱途 大猪笼草成熟的口袋果实里,含着一种红亮的胶质液体,有些像果冻,本身并没有什么刺鼻的味道,看上去也没什么危险。 可大狗从一开始就不让他碰这些果实,席维也一次都没有手欠过,狗哥当然是为他好,它觉得有危险的东西,就一定危险极了。 所以,这时候拿着口袋果,狗小弟不免有些战战兢兢,既怕弄到自己手上,也怕弄到狼哈的爪子上。 感受到小弟的内心,大狗严肃地教育他,成熟的口袋果浆,毒性会降低很多,沾在身上,顶多又痛又痒,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未熟的则不同,果浆不但剧毒无比,还伴随着极为神奇的效力,可能就是为了保护这种神效不被觊觎,果浆的毒性才那般强烈。 席维深吸口气,“哥,你这是安慰我吗?更紧张了有木有。” 大狗目光温柔而坚定,别怕,有我呢。 席维的心沉静下来,就像许多次从瞄准镜中看世界一样,波澜不惊,极度专注。 他是个很容易进入战斗状态的人,一旦进入,他会忘记自己叫什么,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一切与任务无关的杂念,那一刻,他是最为完美的战士,最为锋锐的战争兵器。 战友说,也许正因为他的心思如许纯粹,他的战斗力,才会如许可怕。 席维将口袋果稳稳拿在手里,放到距离金环两厘米左右高处,然后手指微动,轻轻挤压果壳。 晶亮青嫩的果浆,好像淡淡的绿晶石溶液,从果壳上的缝隙中流淌出来,形成一道连绵的细线,分毫不差地覆盖上金环的表面。 席维的手,稳如磐石,灵敏超过最为精密的仪器,随着手腕的移动,果浆形成的细线,从头到尾没有哪怕一毫厘粗细的改变,好像它本身就是一道静止在时间长河中的固体景致。 席维精确地控制着它,在金环表面涂抹出自己希望看到的图画,液体沾在华贵的金属上,细致,均匀,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大狗和大灰狼呆呆地看着席维的动作,又看看自己的爪子,第一次羡慕起了人类的手掌。 能够做到这样的事,细微,准确,精湛,这手法本身,就是艺术。 一个果实挤完,半点不曾浪费,刚好涂满金环的半个侧面,席维放好干瘪的果壳,从专注状态中清醒过来,长长舒了口气。 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狗小弟翘着尾巴转头看大狗,“哥,下一步该怎么办?” 狗爪子揉揉男人的脑袋,默默毫不吝惜夸奖,小弟真棒! “嘿嘿嘿~~~”狗小弟屁股后面那条虚拟出来的尾巴,开始欢快地摇了。 将来再怎么样,也饿不死了,我的小弟手好灵巧,一定可以做手工卖钱的。大狗的想法非常现实,非常生活化,非常顾家。 没错没错,大灰狼也连连点头,我听说过,人类中管这种的叫手艺人,很厉害的,会一项别人望尘莫及的技能,一定能生活得很好,有句俗语,叫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嘛。 狗小弟傻乎乎地挠头,“我还以为,除了打打杀杀,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干不来呢。” 绝对不是这样。大狗坚定道。 狗小弟握拳,“这么说,不去做战友的任务,我也能养家糊口喽,太好了,他给的任务全都奇奇怪怪的,有关鱼妖孽的任务虽然不像前几个那么吓人,但如果不是任务需要,谁会和那种恶劣的妖孽扯上关系呢?万岁,我终于有脱离战友魔掌的资本了,哥,平庸无聊的退役生涯正在等着我们,耶!” 大狗无语,小弟啊,脱离魔掌?你真以为会有这么一天么。 不要得意忘形,立刻进行下一步。大狗巧妙地转移话题,它实在不忍心直接打击兴高采烈的狗小弟。 “好,要怎么才能发挥果浆的神奇效力?”席维的眼神开始认真。 意念,用意念控制果浆,改变它的形态。大狗指示。 “意念?”席维惊叹,“真先进啊,将思维信号传导到实际物体上加以控制,现有科学设备必须经过转译脑波编码为计算机数据等等一系列复杂的程序才行,但这个果浆,居然能够一体实现上述功能,大自然进化出来的成果,果然神奇。” 大狗翻翻白眼,前提是你的意念强到足以控制它的程度。 这第二步,它本来想自己干的,但看到小弟方才的表现后,大狗忽然觉得,也许现在的席维——一个没有经过任何系统修行训练的普通人,就可以做到。 它的小弟,天资极为出众。 “可是,就算能够控制果浆,金环会和它一起改变形态吗?难道所谓神奇的效力,其实是指果浆可以粘住其它物体,一起发生改变?”席维宓叵耄遣痪褪乔苛核础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大狗解释,果浆最大的特性,就是融合,它能够融合任何非生物物体,在不改变其原本特性的情况下,将物体变成它自己的一部分,被意念控制加以随心所欲的改造。 “而改造过后的物体,仍能够无碍保持自身特性,甚至发挥升级后的功效!”席维抢着说出自己的猜测,看到大狗赞许的目光,心中难掩激动。 果浆的威力,仅仅通过那些干巴巴的描述,是无法准确理解它到底有多么神奇的。 试想,如果可以将六杆□□揉捏成一体,它们就不再是□□,而是转轮机关炮了。 还有那些坚硬到只能用切割削磨技术去改变形状的物体,比如美玉,比如宝石,用果浆的话,就可以随便捏出想要的形态,他可以不浪费一丝原料,想捏宝石熊猫就捏熊猫,想捏白玉大象就捏大象。 甚至于,他可以用一堆小碎钻,糅合出一整颗五克拉……甚至十克拉的钻石来! 这果浆是什么,它就是一种万能橡皮泥啊。 “发了,发了!”席维想象着钱途灿烂的未来,脑壳中已经装不了脑浆,只能装满金条了。 许是他的意念太过金光闪闪,再加上大狗本来就对钱财什么的十分敏感,所以这段心里活动,被大狗一丝不落地感知到了。 能做到的话,真的很不错啊,狗哥也陶醉了一下下,但它很快就清醒过来,尾巴用力扇了小弟的后脑勺一记。 白日梦先省省吧,越是逆天的效果,达成条件就越是艰难,这果浆,绝对不会让你轻易就随心所欲的。 大灰狼插嘴:我刚刚已经试过了,我的意念已经很强,但这东西完全没有反应,是不是需要特殊的功法才行? 功法?大狗歪头。 这种果子,包括那个黑药水,好像都存在着某种联系,这种联系,在毛球你的身上很浓郁,而那只狗小弟的身上,因为带着你的气息,所以也有。你们从什么地方找到这种奇怪植物的?我听都没听说过。但一般神品奇珍,都有个共通的常识,那就是,只有与之相辅相生的种族,才能驾驭。 大狗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比如? 比如传说中的赤炎山红泥,就只有火凤一族才能取用,还有七彩魔鹿,它们的天赋武器,就是幻香艳紫铆。 这些一听就厉害无比的名字,大狗一个都不知道,它微微有些兴奋地问: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凤凰,魔鹿,甚至神龙吗? 大灰狼肯定地点点头,虽然从来没见过,流传下来的,只是一些伟大的传说,但我相信,一定有。 大狗直直竖起耳朵,心中不由悠然神往。 忽然,传来咚一声响,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砸在了地面上。 席维直挺挺地倒下去,脸部朝下,往一个锋利至极的金属物体上落了下去。 小心!大狗飞快接住他,险些吓出心脏病,它的小弟,差点儿就破相了呀。 嗷——! 大灰狼仰首向天,望空长啸,月亮好像感应到了它的啸声一般,更多地将银光洒在它身上。 不,不是月光,而是狼哈本身,散发出了越来越强烈的光芒。 在大狗与大灰狼说话的当口,席维忍不住,试探着去操控被果浆包裹的金环,而他,虽然最后完全脱力,但竟然真的成功了。 沉重的金环落在地上,一半仍是圆形,另一半,则变成了一把锋锐的利剑,直直插向天空,就是它,差点儿先拿席维的脸来见见血光。 我自由了…… 狼哈人立而起,两爪撑在铁笼顶上,将儿臂粗细的铁棍当成牙签般,根根拗断。 我自由了!巨大的灰狼,悠然长啸,威仪天成,霸道无双。 43、谁在捣鬼 “呃……什么声音?”城管二号费力地睁开眼。 “郝副头,你终于醒了!”两个小城管头并头凑到他面前,就要喜极而泣了。 “我这是……”二号还不是很清醒。 “你晕过去了,吓死我们了。”小城管们异口同声。 晕? 他最近饮食很健康的,不可能高血压啊? 高血压……三高……高热量食品……油炸食品……肯德基…… 这么一溜联想下去,城管二号终于回忆起了是怎么回事,一想到将要被巨额信用卡还款单宰掉无数工资,二号喉头一甜,又有了吐血的冲动。 不行,现在还不能晕,这件事实在太蹊跷,一定是有人在陷害自己! 他恶狠狠地瞪向两个菜鸟城管,“是不是你们,说,是不是你们?” 两个小城管呆了呆,脸涨得通红,委屈到说不出话来。 “副头,你别冤枉人……” “我们之前都在值班室,连厕所都没出去上过,不信可以查值班室的监控!” 城管二号冷冷道:“那就是和人串通了,是第三个人做的,如果不是为了避嫌,好端端的,为什么不去上厕所?” 小城管们对视一眼,气愤之余,更有些心虚,“我……我们无聊,在玩贴纸条,就是……就是一个人猜另一个脑门上的纸条写的是什么字的,那种问答游戏,玩太上瘾了。” 城管二号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这两个小同事如此脑抽,应该不是他们。 他想起了自己莫名其妙睡过去的事,从购物详单看,订餐时间就是自己睡觉的时候,而他们三个追出去再返回,并没有用去几分钟,但就在这个空当,鸡肉便全都没了。 绝对有人故意这么干的,有预谋的! 问题是,究竟是谁,为了什么目的,这样作弄自己? 城管二号绝对不认为,对方就是单纯地想吃掉十车肯德基,那么多的量,喂大象都得撑死。这一刻,他想起了网络上汹涌的批判狂潮,然后,他阴谋论了。 是义愤填膺的网络暴民?是歌坛天王虞盛音雇的小流氓?还是……那只狗真的是警犬,而某位看不过眼的特警,跑来暗中找他们麻烦了? 不论到底是哪方动的手,事情都不大好办啊,为了饭碗执行苗局长的命令当然是没错的,可苗局长会为他的信用卡欠账买单吗? 人家折磨的,可是他这个冲在一线的小城管啊! 城管二号疲惫地对两个菜鸟摆摆手,“这事,错怪你们了,别往心里去,回去值班吧。” 小城管们心软了,郝副头遭此大难,都晕倒了,也挺不容易的,“那副头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不,我没钱付医药费的,你们都出去,我得好好想想……” 城管二号孤单单地坐在办公室里,远远看去,他的背影异常深沉。 三人各干各的,谁都没有再想起刚刚那阵嘹亮悠长的狼嚎。 狗笼子里,大狗严肃地盯着大灰狼,目光中充满责备。 大灰狼自知理亏,两爪捂住自己的嘴,垂着脑袋蹲坐在原地。 怕招不来人吗?大狗瞪它。 咳咳,那啥,太高兴了。狼爪子挠挠脑袋。 还有这些狗狗,你不是不想它们知道你是什么?刚才那么叫,岂不是等于已经告诉它们了。流浪狗们也许的确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又不是真傻,哪能都这时候了还不知道它们这个犬王有多不对劲。 大灰狼转转眼珠,屁颠颠地小跑出去,到其它狗狗的笼子前面转悠,温声细语地挨个儿安慰。 只是它那张冷酷的狼脸,实在不适合做出那般亲善的表情,以至于看上去,简直是狼外婆一样。 但最叫大狗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些流浪狗狗们,还真的买账,狼哈每走到一只面前,那狗狗就会用水汪汪的眼睛,定定盯着它看。 目光中,有喜悦,有敬畏,有依恋,更多的,则是对上位强者的无限崇拜。 大狗明白了,流浪狗们也许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它们的生活太过颠沛流离,太过无依无靠,太过黯淡绝望,所以,渴望着改变现状,渴望着变强的心愿,使得它们选择了跟从能够带领它们走上不同道路的强者。 这些狗,一定早就感受到了大灰狼重视它们的心,所以,虽然有些害怕,但也还是毫无保留地奉献出了自己的忠诚。 狼哈与流浪狗,竟已形成了牢不可破的族群,它们,是一个亲密的大家庭。 大狗低下头,轻轻舔了下狗小弟弹弹的脸蛋,就像我和你一样。 “哥,我做到了……”席维捧着麻木的脑袋,嘿嘿地笑。 做得好,只是下次再挑战新事物,寻求自我突破,必须先得让我知道。 “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受教就是乖宝宝,现在,好好睡一觉。 席维又笑了笑,听话地闭上眼,大狗用嘴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那边,狼哈安慰完被惊醒的狗狗们,挺胸抬头地走回来,那股子得意洋洋美到冒泡的德行,就别提了。 哼哼,我的小弟也都可爱我了,不比你这毛球的小弟差。 大狗打击它,你是自由了,但身为首领,不为族群考虑怎么行?那些狗狗们身体都非常虚弱,就算打开笼子,现在也跑不动,它们如今最需要的是争取时间休息,万一因为你方才的行为,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该怎么办? 狼哈别扭地转开脑袋,虽然它是绝对不会承认错误的,但心里其实已经在担忧了。 还有,逃跑成功后,你打算带它们到哪里去?这些都要考虑,否则,就白跑了,万一走散,它们还不是得再被抓回来。 那……那你说该怎么办? 你是犬王,自己想,眼下还是先把被你弄坏的笼子修好,能唬弄多久是多久吧。 于是,大灰狼就苦着脸,去把被它破开花的笼子顶,再一根根铁条地弯回去,可破坏容易重建难,它喘着粗气弄了半天,差点儿用爪子把笼子顶拧出麻花,但一眼看上去,还是要多不协调,就有多不协调。 不弄了!喂毛球,等你的小狗睡醒了,叫他用那个果实粘回去吧。大灰狼炸开一尾巴粗毛,彻底火了。 大狗弯弯嘴角,没说什么。 它用爪子扒拉一下地上的金环,这个,你打算怎么处理? 狼哈露出残忍的表情,我会好好把它还给它的原主人,用非常不文明的方式,也给他的下半身带上环,叫他仔细尝一尝味道。 既然这样,那就再套回你的爪子上吧。 金环已经半环半剑,果浆完全渗入进去,表面上根本看不出哪部分被它沾到了。 大狗闭上眼,依照远古传承中的方法,用意念感应果浆,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映射入它的脑海,这一刻,它感觉自己什么都能够做到。 第一步,抹消原主人残留在金环上的标识,但很奇怪,金环并没有带着任何精神方面的联系,就好像它是一件无主之物,而之所以用力套大灰狼,完全是出于它的本能一样。 大狗只好跳过第一步,进行第二步,建立金环与大灰狼之间的联系,这种尝试,倒相对还容易一些。 第三步,把金环套在狼哈的前爪上,又调整了一下金剑的形态,使它好像一道抽象的图腾,贴合上狼爪的表面,宛如埃及王后从手腕一直延伸到手指的那种豪奢金饰一样。 半月爪环,锋锐金剑图腾,簇镶着无数昂贵珠宝,这件法器,更加华美,更加霸道。 最后,催动果浆成熟,定形,完工。 呃……大灰狼别扭地动动爪子,被毛毛遮盖住的脸,可疑地红了一下,毛球,谢了。 大狗没有回答,狼哈仔细一看,发现那家伙也趴地上睡过去了。 做了这么多事,两只小狗,个顶个都消耗掉了巨量的精神力啊,真是,如此无防备地睡在它面前,如果……它是一头心怀叵测的狼,该怎么办? 狼哈裂开大嘴,露出闪着寒光的钢牙,在大狗的脖子附近来回比划了几下,灼热的呼吸,吹动了铂金色的丝滑长毛。 切,没反应么,大灰狼没趣地闭上嘴。 伸爪子一捞,将狗哥塞进狗小弟的被窝里,又看了看自己戴了华丽黄金爪饰的大爪子,心想,虽然金环的确是好东西,现在也不会封锁自己的力量了,但这难道不会更加显眼,更加惹人觊觎吗? 心念一动,金剑图腾化为一道耀眼的金芒,越来越轻,越来越薄,在暗夜中竟然轻雾般变幻着形态。 这是…… 狼哈兴奋地吐着舌头,想想不对,如今自己是哈士奇狗,于是又笨拙地开始摇尾巴。 大灰狼趴着,指挥淡淡的金芒,将它变成扇着翅膀的蝴蝶,去撩拨狗小弟。小蝴蝶擦过男人突起的喉结,沿着利落的脸部线条一直往上,最后小心翼翼削掉了这个吃货小狗的半根睫毛。 真好玩,真有趣! 暗暗做完坏事的狼哈,团起巨大的身子,在地上高兴地打了两个滚。 它趴在两只小狗旁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意犹未尽地闭上双眼,这一夜,好长。 第二天,城管们都准时来上班,听说了昨晚的“白胡子老爷爷刷爆郝副头信用卡”事件,都对城管二号投以同情的目光,并且他们自己也莫名惊恐起来。 这是什么捣鬼的复仇使者啊,来无影去无踪,太可怕了。 城管一号更加心惊胆战,他的脑海中不可遏制地幻想着有一只怪物,大口大口吞掉自己的血肉,昨儿晚上还做了噩梦,没想到,大出血的不是自己,而是应在二号身上了。 幸好一整天,什么怪事都没有发生,只是临近傍晚的时候,那排狗笼子附近,总断断续续、若有若无传来一阵幽幽咽咽的对话,那声音就像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或者对着空旷的墙壁叫魂,令人不寒而栗。 有人仔细听后,惊恐地说,像是有鬼怪在报菜名,难道,是想用人肉来炒? 城管们来回探查,却只看到一切正常,所有狗全都虚弱地静静趴着,半个鬼影都没有,他们不由更加胆战心惊起来。 下班后,再没有人愿意留下来值班,城管一二号只好安排锁上大门,各回各家。 哪知道,没过多久,浩浩荡荡的送餐车就再次光临城管大院,席维戴着伪装头套,打着哈欠前去开门。 用意念控制果浆做东西什么的,真累啊,睡了一天一夜,还是困。 啊?他一直睡在笼子里,为什么没被城管发现? 谁知道呢,好像是狼哈做了什么手脚,估计它指挥那个高科技金环,放射出了类似激光投影迷彩伪装布之类的假象,用以掩人耳目吧。 就这样,好几天过去了,流浪狗狗们越吃越壮,而城管们则惶惶不可终日,因为他们总是听左邻右舍说,大院一到晚上就举行宴会。 送餐车一队接着一队,被面目不明的高大男子迎接进去,之后院子里热热闹闹开 party,美食飘香,几百米外都能闻到。 可偏偏,无论监控里,还是有人直接趴墙头看,眼前的景象全是黑灯瞎火,硬是什么都看不到! 这……这不是闹鬼,又是怎样? 新世纪娱乐公司大楼下,朱兰茵遥望着二十六楼上那个小小的亮窗。 严导,又是一个通宵,他的身体,怎么能承受得了。 她曾说,她不急,席维一定比她急,但现在,她不得不成为先采取行动的那一方。 将电话送到耳畔,美丽的女明星浅浅微笑,“喂,苗局长……” 44、安乐死 城管一二号忍啊忍,一听苗局长找他们,两人对视一眼,觉得终于忍不了了。 所有所有的怪事,都是从抓住铂金色大狗那一刻开始的! “老郝,你看……”城管一号征询意见。 “老石,这件事,不提不行了。”城管二号不再婉转,竟一下子干脆起来。 “可是,怎么提?”城管一号外向凶猛,头脑却不算好。 城管二号转转眼珠,苗局长这个人,特别善于装糊涂,你如果隐晦地提意见,他向来哼哼哈哈,不是听不懂,就是考虑一下,要么直接搪塞:再说,再说吧。 “必须坚决果断,让他面对问题,解决问题。”城管二号握拳。 一号咂舌,“如果他不高兴了怎么办?” “这个么,众怒难犯。” 于是,一二号嘀咕好说辞之后,就雄纠纠气昂昂地挺进了城市执法局苗局长的办公室。 没等苗局长张嘴,他们俩就一唱一和,汇报了最近发生在捕狗队大院中的种种异常情况,将问题描述得要多严重有多严重。 然后,他们强烈表达了全体捕狗队城管们,关于不解决无论人也好鬼也好反正肯定有东西在闹事的问题,就集体罢工集体辞职集体回家吃自己的强烈心愿。 两人之中,二号的态度尤其坚决,言辞尤其阴损挤兑,对于苗局长,他有些恨得牙痒痒,要不是这个顶头上司的命令,他至于倒霉成那样? “所以,局长,这真不是小事情啊,您也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向是我们堵住别人家门口打,但现在自己家院子里出了状况,弄得人心惶惶,小伙子们就算血气方刚,但也扛不住别人下阴招啊。咱们城管,可是外战内行,内战外行的楷模,对于自己窝里的异变,实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二号的话虽然夸张,但内中情感,却绝对真切,让人闻之动容,因为,他本人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苗局长脸色变幻不定,“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不信您可以到我们队里随便去问!”一号激动起来,“那条大狗的主人,那个警察,绝对不是善茬,说不定就是他躲在暗中捣鬼,局长,那条狗,反正根本不是没人要的流浪狗,我看还是……” “还是什么?”苗局长一瞪眼。 城管二号一边赔笑,一边试探着接话:“万一那真是人家的警犬,一定宝贝极了,网上骂得又凶,简直将警察部队和我们联合做了反面典型,说警犬服完役没用了后,就都偷偷卖给我们宰了吃肉,真是怎么难听怎么骂,很多不明真相的警察,竟然也加入了声讨的一方……我琢磨着,咱们真犯不着,为了强扣一条明明不是流浪狗的狗,而和兄弟部队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畏缩,无能!”苗局长狠狠拍了桌子,“你们两个,竟然想放了那条狗?” 不就是各方施加压力,连警察都在明目张胆的骂么,他们城管部门会怕?简直笑话! 一群大老爷们儿,这都是什么丢人现眼的样子,遇到事情,竟然还没个女人坚决。 “只要燕京警察局长没跟我要狗,那它就不是警犬,你们胡乱害怕什么?流浪狗是城市大患,上级领导三令五申,必须彻底治理这种有损城市形象威胁市民安全的祸害,流浪狗,早该被彻底根除,怎么处理,是我们城管部门说了算,你们做事,实在太过拖拉。” 城管一二号对视一眼,“苗局,您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们的工作程序,那些狗,别再等有人来认养或者来买了,这一批,似乎得了传染病?都赶紧安乐死吧,听清楚没有,我说的,是全部。” 杀狗,这种事情,城管一二号并不是第一次做。 很多狗,又残又病,连卖都卖不出去,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可以说,他们的双手上,早已沾满了流浪狗的鲜血。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喜欢这样的行径,安乐死,只是他们的工作,而他们的心,不会悲伤,更不会喜悦,有的,只是一丝丝麻木。 只能那样,不是么? 城市,是人类的聚居地,并不能够分享给无主猫狗,而被抛弃的宠物们,它们出生在人类之中,也只会在人类的世界中过活,绝对无法野外放生。 所以,当人类的城市不愿意去容纳它们的时候,它们的结局,就只有一个。 城管杀狗,但流浪狗的鲜血,并不仅仅沾在城管的双手上,他们这些穿着黑制服的执法者,从本质上来说,仅仅是更为广大群体的兵器,回应巨大群体声音的刽子手。 苗局长看着沉默的城管一二号,脸上神色,更加不愉,“你们竟然害怕了,这么镇不住场面,实在让我失望。这样吧,我会再调拨一个百人大队过去,全部武装上新型电枪,由他们协助你们行动。只是摆弄摆弄注射器,你们俩总行了吧?” 城管一号脸涨得通红,他深深觉得,受到了侮辱,明明,应该是自己不对的,明明,无法完成上级领导的指示,他应该感到深深的愧疚。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苗局长轻蔑的双眼,他就是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苦闷与耻辱。好像,过去的种种功劳,都被一体抹灭和践踏了。尽管城管的工作一直不被理解,但无论他们做好做坏,都是在为了自己的城市好。 然而,在苗局长眼中,他们又是什么? 仅仅因为想杀一条狗,又不愿意在公众面前落下单单针对它的可疑之处,就用一种公事公办的面目,找个由头,上百武装城管压阵,上百条流浪狗陪葬,而他们这些负责捕狗的,则必须更加染红双手。 这一回,他们城管,到底是在为谁杀狗? 二号低着头,轻轻扯了扯一号的袖口,“苗局,别麻烦其它队伍了,我们自己能应付。” 苗局长不理不睬,头都不抬,没听见他说话一样。 城管二号笑笑,他不像一号那么瞧不出眼色,他知道,自己哥俩在苗局长这里的前程,怕是不妙了。 “局长,我们先出去了。”二号拉着一号就走。 “哎,你怎么,我话还没说完……”一号挣扎。 二号径直将他拉出门口,“老石,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但是……” “快走,咱们赶时间呢。” “赶时间?杀狗你赶什么时间!”一号怒气冲冲,他不是为安乐死的事生气,也不是因为小警察吃人的目光而恐惧,他只是,不满苗局长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 草菅狗命。 狗命再不值钱,再没几天好活,那也是命。 这批狗中,有一些很可能不用死的,像那只灰色的大哈巴狗,很值钱,说不定会有人愿意领养,但现在,一句话的功夫,就什么都决定了。 二号不吭声,将油门踩得飞快。赶什么时间?当然是为了赶在别人前头。 车子飞快驶进大院,二号跳下车,平复一下呼吸,看看没什么人注意,就故作自然地走向狗笼。 “咦?他过来了,要干什么?”席维抓着扑克牌,惊奇地看着城管二号。 自从大灰狼无意中发现,金环具有幻化的功效后,它就通过金环,施展了个小小的障眼法。一般,这种障眼法顶多能让人将石头看成包子什么的,但经过金环的增幅后,竟然形成了幻阵般的效果。 无论真实的笼子怎么麻花,他们怎么又吃又喝又睡大觉,开 party叫外卖,甚至席维死赖活赖,一遍遍骚扰电话打给鱼妖孽,叫他给一百多条狗狗的伙食付账,外人看到的,永远都是假象。 是的,除了第一次,其它几天的外卖,都是虞盛音付的账。席维和大狗哪里有那么多钱钱,足够养活这么大群的狗狗呢。 当然,财政支援不是无偿的,虞盛音卑鄙地要求,一顿饭,换两首歌,也就是说,要想吃饭,所有人都必须听他演唱。 这家伙不知咋了,突然妄想弥补自己的短处,试图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歌坛天王。 可是,没有听众,一个人练歌,实在太寂寞了,他不能唱给知道他盛名的人听,就只能要求幼犬们捧场,后来听说那边有一百多条狗狗后,甚至变本加厉,要求席维打开手机扩音功能,他这个大歌星,要唱歌给所有的狗狗听! 但虞盛音的歌喉……实在和弹棉花差不多,尤其对于听力敏锐的狗狗来说,更是如此。 谁叫它们想吃香喷喷的饭饭呢,谁叫,它们只能求着巨有钱的恶劣天王买单呢?呜汪汪,为什么城管们自从上次之后,就再也不带任何□□在身上了呢? 每天三次捂着耳朵趴在地上,上至大灰狼,下至小小狗,都只能无语泪千行。 所以,除了某个持之以恒折磨狗的坏大鱼外,这些天的日子真是不要太滋润,此时,狗哥狗弟狼哈正围成一圈儿,玩抽鬼牌呢。 嘘。大狗示意小声点儿。 然后,他们就震惊地看到,城管二号打开了幻象中的铁笼子。 “老郝,你干什么?”一号也惊讶非常。 “毛球狗不见了的话,苗局长应该就不会非得将其它狗全都杀掉。” 一号死死拽他,“你没钱吃饭,到我家来,我养,你可不要因为信用卡的事,就想不开啊。” 二号摇头,“我没有脑抽,也不是良心发现,更不是被恶整后,爱上了s|m的感觉。怎么说呢,姓郝的干了这么多年城管,好事坏事都做了不少,这次,咱们用一把坏的扫描枪,强夺了人家的大狗,结果,我自己大出血不说,现在还要被逼着杀掉所有的狗。老子已经够倒霉了,不能继续造孽,做些个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心里头,觉着舒服。” 一号愣了,慢慢放开手,他咬咬牙,大步走到幻象中大灰狼的笼子前,也打开了铰链锁,“喂,大哈巴,你也一起逃跑吧。” 大灰狼扔下扑克牌,呼地冲出幻象,窜到城管一号面前,一双野性的狼眸,死死盯住他不放,是谁要杀所有的狗? 一号吓了一跳,哈巴怎么突然好看了不少?真是又威武,又帅气。 二号着急了,直接上手推幻象中的大狗,实际上,那只是一团空气,“哎,毛球,你快点儿跑啊,装备电枪的城管队马上就要来了!” 话音刚落,大院门口就传来一阵嘈杂。 苗局长的人到了,城管部队行动,一向神速。 45、华丽丽逃亡 大狗当机立断,我们走。 带所有狗一起走!大灰狼低吼。 这是自然。 虽然幻象中的流浪狗都安安静静趴在铁笼子里,但席维他们当然早就打开了所有狗的笼门,这时候,狼哈一声令下,大大小小上百条狗,全都窜出自己的笼子,整齐站到首领的面前。 有几只的腿脚残疾太严重,还没有被墨水完全治疗好。大狗道。 我带着它们。大灰狼收起金剑图腾,一下子雾化了它,无数玄奥的符文与宝石颗粒,离地飘浮,组合成为一架华丽丽的黄金雪橇。 狼哈叼起那几只腿脚不好的狗狗,将它们扔到雪橇上,然后就自己拉着雪橇,像只真正的哈士奇一样,威猛地向前冲,全都跟上,不许掉队! 狗狗们齐齐汪了一声,紧紧追着拉雪橇的大灰狼,没命奔跑。 “哥,咱俩断后!”席维从背后抽出把一尺长的奇怪复古枪,和大狗一左一右,掩护众多狗狗逃跑,以确保不会有人从后攻击狗群。 “啊,怎么回事?” “是狗,有狗从院子里跑出来了,还拉着雪橇!” 大门外,刚刚抵达的城管部队,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大灰狼冲乱了阵型。 他们惊慌之余,不住大呼小叫,却组织不起有效的包围圈,一阵鸡飞狗跳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狗群跑上大道。 “怎么还有个人跟着狗一起跑?” “他手上拿着的是什么,枪吗?” “玩具枪吧,我看像是工艺品店里卖的那种,青花瓷景泰蓝古铜檀木做成的仿古枪械打火机。” “聊什么聊,我们是来帮着镇压狗的,现在狗都跑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快追啊!” “都上车!” …… 幻象消失,城管一二号软软跌坐在地上,他们脑中,还在不断重放着刚刚那段影像。 带着璀璨爪环的巨大灰色哈士奇,拉起梦幻般的黄金雪橇,带领着无数只毛毛茸茸、油光水滑、健健康康的大小狗狗,洪流般冲出捕狗队的大门,开始了气势如虹的大逃亡。 他们从不知道,关在笼子中的流浪狗狗们跑起来,会是这样的激动人心,这样的充满希望,简直是奇迹般的景象。 这时候,他们已经顾不得惊讶跑出去的那些狗狗,为什么与往常看到的不一样,也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真实的,不然,怎么会出现童话电影中才能看到的神奇事件? 又或者,他们一直在做一场奇怪的迷梦,捕狗太多,心中负罪感沉重,以至于,幻想出了狗狗也有救世主,它从天而降,将所有遭受苦难的狗狗们,统统解救了出去。 但愿,毛球还有哈巴这样的狗神仙,能够带领流浪狗狗,抵达属于它们的天堂。 “石头儿,郝副头,咋啦咋啦,发生了什么事?啊!狗笼子怎么都成了一团废铜烂铁,哈士奇的笼子还成了麻花,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啊。” “狗……天哪,辛辛苦苦抓来的流浪狗,全都跑了啊,这可怎么得了!” “快追,快追!” 城管一二号的手下们,稀里哗啦从办公楼里面涌了出来,这帮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扯着脖子一阵乱嚎,简直像千百只鸭子在一起叫。 “吵吵什么,不许吵!”城管一号一声怒吼,镇压住这帮家伙。 城管二号的脸上,充满了迷茫,“啊?我不是在做梦吗?为什么啊,刚刚的景象,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实在太不科学了啊。” 一号踢踢他,小声道:“快起来,想想办法,你脑袋好使。” 二号爬起来,心说,我能有什么办法,看看,刚才那都是些什么呀,咱们捕狗大队,这绝对是糟了妖怪……不是,糟了犬仙儿了吧。 他凡夫俗子一名,能拿狗神仙怎么办?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是有多远躲多远吗? “头儿,之前咱们门口的那都是什么人啊?好像是总部直属的突击城管大队啊。” “哎呀,跑了狗,竟然被他们给瞧见了,咱们的面子往哪里放?头儿,副头,咱们也赶紧追吧。” “对对!” 敢情这帮大小城管们,谁都没看见刚才的情景,谁都没瞧见金爪哈士奇和那辆拉风到极点的雪橇? 二号一嗓子喊过去,“对什么,对个屁!人家有电枪,咱们有什么?” “□□呀。” “还有胶皮棍。” 二号恶声恶气,“那些都太危险了,跑到大街上胡乱挥舞,伤到行人怎么办?” “……那电枪就不怕伤人吗?”有的小城管想不明白。 城管二号阴笑,电枪当然不怕了,万一有什么事发生,责任全在苗局长身上,他有什么权利,去冲着局长大人的突击队指指点点呢。 不过,一点儿姿态都不摆,也说不过去。 “都听好,”二号大叫,“拎起打狗棒和捕狗网,咱们去……严守大门口,做好防御一切敌人来犯的准备!” 城管们大声应和,跑步行动起来,他们一边站队,一边想,哎,怪事了,防范敌人进攻,是要防范谁呢? 难道已经跑掉的狗狗们,还会杀个回马枪,再冲回他们这里不成。 大灰狼拉着雪橇,带领狗群,一路往燕京城郊狂奔。 它们的大逃亡如此引人注目,一路上回头率无数,更造成了一波波交通堵塞。 电枪城管队一时间,被堵在路上,还真追它们不上,但随着越来越接近城郊,路上的车渐渐少了,地点也渐渐偏僻,城管们的车辆,开始发挥了应有的威力。 他们要追上了。大狗回头张望。 突然,滋一声,蓝色的电弧打向大狗,差点儿烧到默默的长尾巴毛。 “敢打我哥,混蛋!” 席维大怒,狗哥的尾巴,岂是你们这群王八蛋可以摸的? 他甩动瓷枪,看都不看,回手一扣扳机。 啪一声,响起瓷器碎裂的清脆之音,一团透明的空气弹,从枪口瞬间飚射出去,穿透车窗,准确地击碎了一名城管手中的电枪。 “啊!”那人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开始惊声尖叫,“靠,那是真枪,是真枪!” 席维心说活该,叫破喉咙才好,竟敢打他的狗哥,胆肥不想活了。 舞了个枪花,他轻轻在瓷枪温润的白底青花枪口上,吻了一下。 首战告捷,这真是把手感非常棒的好枪。 只是,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枪发射出去空气弹,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哥,忘了给你介绍,它是我的新伙伴,漂亮吧。” 大狗满脸好奇,战友给的武器? “嗯,我说赤手空拳,打不过假人,他就真给了把枪让我防身,只是,据说这种空气弹无法伤人性命,只能打坏物品还有……嗯,就是比较高科技的东西。” 大狗疑惑,只是不能打人类,还是所有生灵都不行呢?而如果,所谓高科技的东西,是某种生物,它又怎么能够分辨那东西到底该不该打? 席维挠头,“也是,确实很难判断。” 发动机声越来越近,数十把电枪黑洞洞的枪口,全都指向了席维。 突击城管们深呼吸,用力回忆关于电枪的使用说明:二十米距离内,放倒违法份子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九。 只要那小子挨上一枪,立刻就会全身抽搐就地伏法,绝对没问题的! “预备,放……” 城管们放的口令还没来得及发全,奔跑中的席维,就拧腰回身,一瞬间开了数十枪。 空气弹绞碎了整面空间,连成气墙,如同汹涌的狂风,席卷了迎面的一切。 黑沉沉的□□,块块粉碎,就连追击而来的汽车,也被冲击波狠狠掀翻在地。 城管们被抛上空中,又下饺子般掉落在地,他们哎呦哎呦,爬不起来,对着对讲机大叫增援,甚至有些人,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哇哦!”席维放声欢呼,瓷枪的威力真是惊人,简直爽透了。 大狗眨眨眼,那些晕了的,都是直接被气弹命中,这枪不是不能打人类,只是不至于伤及性命。 “为什么?” 好像因为空气弹震动了他们的灵魂……呃,或者说,生物电磁场。没有经过修行……就是系统训练过的人类,生物电磁场很弱小,相应的,受到冲击时的磁场波动率也就很低,挨上空气弹一下,顶多晕倒,但多来几次就不好说了。大狗用狗小弟乐意听懂的方法解释。 可如果对方灵魂强大,那么波动率就会扩大,这也就是瓷枪能够对付“高科技”相关物种的原因。 席维其实,一直有些担心,“哥你说,瓷枪需要更换能量匣吗?战友告诉我,只要我集中精神,就会打出空气弹,可我总觉得,他的话不靠谱啊。” 大狗点头,一定不可能无限子弹的,你的精神力用尽,当然就发不出子弹,而特别强大的高科技物种,同样需要特别强大的精神力聚焦打击。这东西和口袋果一样,都需要按照意念的强弱来发挥威力。 席维苦闷了,“我的意念很弱,弄个金环都睡了一天一夜,这可怎么是好。” 所以要刻苦训练,耗空是个很好的方式,多开枪,多揉捏果浆,都有好处。 “好,一有时间,我就和默默哥一起玩……不是,一起努力。” 大灰狼受不了地回头吼他们,两只小狗,有点儿紧张感行不行?俺们在逃命啊。 突然,席维的手机响了。 “喂?” “席先生,您这些天过得可好?” 是朱兰茵! 席维警惕起来,“还行,承蒙朱小姐挂念。” “席先生好,您的使役兽可就未必好了。”朱兰茵直入主题。 “什么意思?” “我得到消息,捕狗队大院出现疫情,不知……您的使役兽,对安乐死药剂的抗性好不好。” “什么!” “兰茵好心提醒,也许已经有些迟了,您现在带着药水过去,说不定还可以将心爱的使役兽,从鬼门关救回去。” 席维看看大狗,心想,朱天后您计划得挺好,可情报收集方面明显太滞后了。 天边传来嗡嗡嗡的声音,席维张大嘴,不是吧,城管竟然出动了直升机? 46、大逆转 “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耻游戏,我挂了。”席维本想好好讽刺朱兰茵,可情势不允许,只能先这样讲。 “席维,你就不怕吗?”朱天后的声音阴沉起来。 “怕,怕极了,可是吧……”席维转转眼珠,忽然换上了极为轻松的口吻,“可是啊,城管部门的上级领导是好人来着,他表面上与你亲亲密密,相谈甚欢,其实吧,压根不想和你同流合污,朱小姐,你啊,我真是不好说你什么了,怎么一直被人忽悠,小丑一样的,还这么不明白事儿呢?” 电话那头,静得可怕,席维简直可以想象出朱兰茵的表情,该是多么的满面空白,毛骨悚然。 他缩了缩脖子,继续出气,“所以吧,您的威胁真的很可笑,这样秀蠢笨,我们一大家子人,甚至觉得嘲笑您,都是一件极为残忍、极为心怀愧疚的事情了。因为,您看,您被骗得那样死,那样惨,而我们却活蹦乱跳,看您笑话,咱双方间的智商差距,咋就这么大捏?” 啪! 席维吐吐舌头,朱兰茵那边显然气得不轻,这摔手机的声音,震得他耳朵都要聋了。 其实,他哪里知道谁和朱兰茵勾结呢,更别提那人欺骗朱兰茵帮他和大狗什么的了。他只是见朱兰茵情报能力如此滞后,他们跑了,她竟然才打来电话威胁,可笑之余,更暴露出了她和某个高层领导间的沟通,不是那么顺畅。 所以,稍稍分析,他就想到这些挑拨离间的气人说辞,就算只能气疯朱兰茵一时,那也蛮有成就感呐。 大狗扇他一尾巴,这个不着调的小弟,都什么时候了,还和个不必放在眼里的丑角置气,集中精力应付眼下的危机。 席维挠挠头,直升机…… 为什么抓流浪狗而已,会出动这么高尖端的装备啊? 一般警察都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吧,燕京的城管已经如此先进,如此与世界接轨了? 双方博弈中,一方占据制空权,打起仗来,那绝对就是耍流氓! 席维严肃起来,就算狼哈的金环再古怪,就算他和狗哥再能打,一旦被直升机缠上,带着这么大的狗群,要想逃跑,也是怎么都不可能了。 公路远处,传来奔腾的引擎轰鸣,城管又施展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最强召唤术——伙伴召集。 人山人海的城管,正在源源不断的赶来。 不能硬碰硬,这不是战争,我们不能指挥大家冲上去咬,因为即使一只弱小的流浪狗,我们也伤不起。大狗道。 席维点头,“哥,让大家往林子里跑,狼哈的金环不是能够制造幻象么,一旦进入林子,就让它启动迷彩伪装功能,把所有狗都隐藏起来。” 但这还不够,城管的速度非常快,一旦他们拉近距离,展开包围圈,即使有伪装,他们拉网式搜寻,也会把狗群给找出来。 大狗之所以这样说,也是根据实际地形情况得出的分析,燕京干燥,风沙大,植被覆盖率不高,如果城郊的树林和热带雨林一样,别说只是一百多条狗,再庞大的群体,也保证进去就找不到。 “声东击西,我们在另外的方向制造混乱,吸引城管的注意力,达到拖延他们脚步目的。”席维快速观察,指向偏离公路,右方四十六度角的一个小山坡,“地点,就是那边,车上不去,能够供人行走的地方也很狭窄,城管被集中过来后,不容易在短时间内扩散到其它方向上去。” 大狗点头,这样,就可以充分为狗群争取时间,让它们在伪装网掩护下,跑远了。 一人一狗商量定计划,相视一笑,他们之间,真的非常有默契。 席维是兵王,大狗更是一出生,就为了军事目的被培养,他们身上,早已被深深刻印下了关于军队关于战斗的鲜明印记。 当下,他俩一个眼神交汇,便分头执行计划,大狗跑到前面,和大灰狼通气,狗群的行动路线就改变了。 毛绒绒的洪流呼啸着冲入路边树丛,一只接一只,消失在金环制造出的绿色伪装中。席维则稍稍跑偏了方向,用瓷枪发射出小而密集的气弹,吹动身周的树木泥土,造成狗群正在往他这个方向跑的假象。 直升机已经飞到了他们的头顶上,巨大的风压吹动林海,它看上去,十分犹豫。 城管们弃车徒步,他们的对讲机噼里啪啦响了会儿后,果然上当,往席维的方向追去。 黑压压的制服,像一片毁灭的巨大浪潮,汹涌地冲上了青黄淡绿的山坡,将所有颜色,统统踩在脚下。 “狗呢?” “狗呢?” 这股浪潮呼啸来去,好多个回合,无论怎么往枝杈晃动的地方搜寻,却连一根狗毛都看不到。 席维笑了笑,他就藏在一株小树上,和城管大队人马间的直线距离,只有一米不到。 很好,可以撤退了。 他看准几米外的另外一棵树,轻轻蹬腿,伸展腰腹肌肉,准确跃过去。 接下来,就是脱离城管的包围圈,和狗哥它们会和了。 哪知道,人在半空,头脑却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 糟了,刚刚毫无节制地使用空气弹,他的精神力消耗太过。 空中的席维,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感,不由自主往人堆里落了下去。 “有人!” “逮捕他!” 城管部队反应迅速,一拥而上。 突然,这个山坡下的一条小溪流,像一条白色的小龙,跳起来近三十米的高度,呼啦啦狂冲而上,将大片大片的黑制服掀翻在地。 水流,人体,制服,树叶,泥浆,哭爹喊娘,乱七八糟,遍地狼藉。 席维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正大头朝下,被个男人夹住身体,在树林间悠闲纵跃。 也许实在是太悠闲了,那个夹住他的男人,还一边跑步,一边惬意地哼哼歌谣。 “大鱼鱼和小狗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大鱼鱼喂小狗吃饭,喂完还要擦屁屁,哎呀哎呀真辛苦呀,啦啦啦啦一二一,小狗该被打屁屁~~~~~” 啊…… 席维痛苦地捂住耳朵,“鱼妖孽,不给饭吃不许唱歌,否则老子跟你拼了……” 虞盛音揉了揉席维的大头,“小维维乖,这些天光吃外卖,你那么贪嘴,实在受委屈了。” “……你要干嘛?”席维警惕起来。 “厨师新推出一道开心果起司酥皮派,咱回家好好尝尝?” 席维露出想吃的目光,两秒后,赶紧晃脑袋清醒过来,“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 “别这么说嘛,我不是黄鼠狼,你也不是大公鸡。” “天皇巨星都闲成你这样?说吧,到底来干嘛的?” “没良心的幼犬,身为喂养你的好爸爸,想你了呀。” “……靠。”这臭妖孽,来帮忙也不会好好讲话,非得欺负人不可么。 …… 捕狗队大院门外,纯白的名贵跑车,一个大回转嚣张斜停在大门前,扬起的尘土,激得在门口紧守阵地的大小城管们一阵咳嗽。 朱兰茵下车,一身公主裙,娇媚张扬,只是脸色非常糟糕,吃人的母夜叉一样。 席维说了那些话后,她立刻给苗局长打电话,哪知道,却怎么都无法接通。 出什么事了,苗局长真与席维他们是一伙的? 不,不可能,否则一开始城管就不会去抓狗。 难道……是虞盛音? 他买通了苗局长! 朱兰茵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本想用苗局长逼迫席维就范,至不济,也可以在席维前去救狗的途中,将他身上的药剂截下来。 现在有了苗局长转风向的危险,她更加不可以不采取行动,只是现如今情况到底是怎样的,她竟然没有办法加以确认,不行,绝不能干坐着等待。 于是,朱兰茵跳上车就来了,她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所以是单身前往,很遗憾,她没有出门之前,先上网的好习惯。 但她没有,并不代表城管二号没有。 这个欠下巨额银行账单,眼看要受人接济度日的男子,却并没有忧虑失措,自怨自艾,他的心思,反而放在了更为广阔的地方。 网上可真是热闹,风向变了呢,男人心情愉快地收起手机。 “让我进去!”朱兰茵来到门口,面对一帮雄性男子,她久被众星捧月惯了,再加上着急,不由自主就有些不客气。 城管一号不看电影,不认识她,对她的美貌,更是迟钝异常,“你谁啊?这里是什么地方知不知道?想进就进?到政务办事处填写参观申请表去。” “流浪狗都处决没有?”朱兰茵根本不理他,直接问。 也许她的神情太过可怕,城管们都有些怀疑,她是想自己扑上去将什么东西咬死吧。 “你有什么目的?你和动|乱有关系?为什么强闯大院?”二号大声质问,弄得城管们都人心惶惶起来,虽然觉得这女人眼熟,紧张之下,却压根都没想到是女明星。 “为什么不让我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有什么资格让城管给你报告?你是哪个部门的?好大的胆子!” 朱兰茵气急败坏,这帮粗俗的城管越是这种态度,她就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再加上席维的讽刺仍在耳旁环绕,那股子丢人耻辱的感觉,简直能够冲晕头脑,她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急怒之下,竟然出了昏招。 “我警告你们,说话当心一些,我和你们的苗局长……”朱兰茵不惜当众抬出苗局长,也想进去,弄清楚真相。 哪知道,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城管二号的大胶皮棒子,就当头拍了过去。 “竟敢诬蔑我们局长,妄图破坏局长的美满家庭?兄弟们上,打走这个想当小三想疯了的疯婆子!” 二号一发喊,整个队伍谁敢不从? 一号第一个响应,其他大小伙子,也晕头晕脑唔啊啊地挥舞棒子抡动网子,赶母鸡般开始赶朱兰茵。 美丽的女明星,哪曾受到过如此对待? 她根本反应不及,下意识开始尖叫,瞬间被弄得灰头土脸起来。 二号反而退到一旁观看,心中一阵解气。 哼,苗局长? 老子打不着你,自有强人整你,但这并不妨碍,老子拿你送上门来的小三出出气! 燕京郊外。 直升机飞到一处普通的树林上方,顷刻间,射下无数红色的激光瞄准光线,好像一张大网,牢牢罩住网中的猎物。 大灰狼呲出锋利的钢牙,那些枪手竟然看透了它的伪装,准确地将激光点瞄在它的狗群身上。 大狗抬头,静静望着直升机,甩掉了地面部队,却无法对付空中力量,它们,还是逃不了吗。 直升机中的,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一群流浪狗,如此执着? 47、翻盘 可恶!愤怒与不甘在心中聚集,大灰狼强健的肌肉块块隆起。 大狗想了想,如此这般告诉狼哈。 什么?一定要这样吗?大灰狼觉得丢脸。 相信我,就算狗狗们看到你做出这种行为,也不会瞧你不起,影响到你英明神武的光辉形象的。本来么,你已经够二了,再二一些,流浪狗们也完全不会觉得惊讶。 大灰狼思想斗争两秒后,想到自己身为犬王的职责,同意了。 它先嗷嗷两声,叫子民们不要看,流浪狗都听话地捂住眼睛,当然,由于爪子的构造问题,捂不那么严实也可以理解。 然后,大灰狼人立而起,双爪上举,双脚微曲,做出老实投降的姿势来。 直升机上的人,似乎也愣了愣,大狗几乎可以看到,空中虚拟出来的满头黑线。 “哎呦,好像动画片中的景象呢,组长,怎么办?”一名手持□□的大兵笑着问。 他身旁的英武男子,思考一下,打开对讲机,联系地面城管部队,想叫他们过来接管。 可惜,那些城管们全都被水流冲得乱七八糟,根本没有战斗力了,空中武力没有地面部队配合,尽管占了上风,也不能算完全控制了局面。 “降低高度,我们下去几个人。” “组长,你有没有搞错,叫我们去抓狗?”其他人大叫起来。 组长皱眉道:“那群要真全都是普通的流浪狗,还用得着出动我们么,别忘记我们的任务,就是对付这些非常力量。” 狙击手耸耸肩,“我过去只和人打交道,没想到调职后,居然是对付狗。” 组长忍耐下去,没有因为他的牢骚而发作,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突然间从军人变成秘密行动组成员,心理落差真的相当巨大。 这些一般人无法触及的奇怪事件,简直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中一样,而他们自身,也产生了茫然无措的情绪,好像正渐渐与正常的人生脱节一般。 新组长,新组员,不管是谁,都需要适应和磨合。 “降低吧,注意警戒,那哈士奇的智商极高,小心它会反击。” 几个组员全都嗤之以鼻,狗而已,就算是狗妖,还真能比人聪明么。 直升机下降了一些,三名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利用绳索滑动下降。 大狗眯起眼,将自己缩得很小,一下子蹿上树,像一只真正的蒲公英团绒般,随着直升机螺旋桨的巨大风压,扶摇直上。 “呃……”狙击手下意识感到不对,新型枪械能够识破伪装及瞄准多个目标,但那东西实在太小,移动速度又极快,瞄准镜视界受限,他竟然无法锁定。 “组长,有情况……”他话还没说完,火热的气浪,就从天而降。 直升机发出一阵刺耳的哀鸣,螺旋桨打着转四散飞出,机体直线下坠,好像有什么巨大而沉重的东西,正在他们头顶上用力践踏。 “呦~小默默不愧是我看上的小狗狗,拳打城管脚踏直升机,真是帅呆了。”虞盛音站在树顶,手遮凉棚,满眼红心地欣赏。 席维大怒,“我哥是帅,但绝对不许你随便花痴,鱼妖孽你不要不知羞耻!” 巨大的铂金大狗,浑身燃烧着灼灼烈焰,一边踩直升机,一边望了这头一眼,十分无语。 狼哈机灵地叫所有狗趁乱跑远,它自己则犹豫一下,金环幻化出无数锋利的蝴蝶翅膀,将直升机下的绳索割断,帮助那上面吊着的三个人逃跑。 机舱内的人反应过来,也全都飞扑出去,直升机轰然落地,炸成一团明亮的火球。 大狗落到一旁,赞许地看了大灰狼一眼,不愧是要当族群中王者的狼,非常有大局观,如果这些人死了,那么狗群与人类的矛盾,必定会无法调和。 注意到狼狈滚出机舱的人中,有一个竟是熟人,大狗想了想,眼神和席维交汇一下,返身钻入树林,隐藏起自己。 席维立刻下树,奔赴现场。 “没事吧,都没事吧,呵呵。”席维自来熟地跑过去,给这个拍拍土,那个掸掸灰。 “什么人!”狙击手端枪,却发现枪管竟然两半了,“……哪个厂家出的,这什么质量啊。” “怎么是你?”组长惊讶极了。 “呦,老段,真巧啊。”席维打招呼。 段振辉在心中骂娘,“巧吗?你当人家打杂小弟,当到这荒郊野岭来了?” 一提这个,席维就满肚子苦水,“我也不想的,老段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简直苦死了,吃不好睡不香玩不痛快,要不是有人搞事陷害我,谁不想天天跟着老板吃香喝辣啊?” “……没出息。”段振辉看了自己的新组员一眼,没有把招揽席维的话当众讲出来,“说正经的,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流浪狗大逃亡,是你搞出来的?” 席维摊手,“好像……是。” “直升机也是你打下来的?”驾驶员气坏了。 “别冤枉人,明明是你们飞机大枪质量不过关。”席维否认。 突击队员一出声道:“应该不是他,是那只哈士奇吧,不过它也挺善良的,还救了我们。” 其他人也点头,“是啊是啊,没想到真有这么高智商的动物,兄弟们在狗爪子里栽了,不行,我脸都烧起来了,没法见人了。” 只有狙击手在那里疑惑,刚刚头顶上的究竟是什么呢。 席维在肚子里暗笑,嘿嘿,自家狗哥就是威武,不过它是怎么突然出现在直升机上的呢,离太远了,没看清啊。 “席维,不管你在这件事里参与了多少,但一定和主事者脱不了关系,我这里有份文件,是上级要传达给主事者的,你去交给他……或者它吧。”段振辉拿出一个小盒子。 席维打开一看,是一个u盘,还有一条非常眼熟的青铜项链。 “这是……” “对,和你那条狗脖子上的,非常相似。”段振辉这样说着,还暗暗观察席维的脸色,他显然,在隐隐怀疑着什么。 “这链子,代表什么?”席维对这个,是真不知道。 段振辉有些失望,“你如果不知道,那这个事情,就不该由我来告诉你。” 打什么哑谜啊,席维不满,“有啥好神神秘秘的,这链子根本没啥了不起,我哥天天挂脖子上,不还是说被抓走,就被抓走了么。” 段振辉一愣,这才想清楚前因后果,“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警犬被抓事件,原来就是你和你的狗?” 段振辉也看过那张照片,可虞盛音拍摄的是席维光裸的背部,他才没有认出来。 原来如此,席维的狗被捕狗队抓走,所以他们才搞出了如此显眼的大逃亡,以至于连他的组都必须得出动,加以处理,免得事态越发严重。 上级的指示是“沟通和调解”,这个指示,究竟有多少成分,是被某方势力,以及网络还有现实中,汹涌的事态发展逼迫出来的,他不得而知。 但有一样,他可以肯定,那就是,在这样的指示下,他们这些新手没把握好分寸,惯性思维之下,处理动物问题的方法倾向于镇压,一上来就用枪瞄准人家,结果现在连直升机都损失了,还真没地方诉苦去。 弄了半天,整个捕狗逃亡事件的当事狗,竟就是个有牌子的,那它还搞这么多事端出来干嘛?逗所有人玩吗? “你啊……你们啊……”段振辉指着席维,心情复杂至极,一肚子气苦,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什么啊?”席维睁着小动物般纯洁无辜的眼睛望着他。 段振辉内伤、无语,什么什么,别问我,问你家狗去! “收队。”如果不是人家饶了他们,组里现在已经出现人员伤亡,他们被击败了,还厚着脸皮留这里干嘛? “老段老段你别走,这事儿我们也是不得已的,你官大,去和上头说说,牌子不管用,真有人随随便便就能欺负我们啊。”席维去拉段振辉。 段振辉脸上发臊,觉得有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简直太无耻了! 远方树杈上,大狗回头,问:大鱼,你来有事? 虞盛音恶劣地眯起眼,“小默默拜托我的事,已经调查清楚了。” 在哪里? “新世纪娱乐公司,二十六楼。” 我们去吧。 “不告诉你弟弟?”虞盛音问。 做坏事,不带他。 虞盛音坏坏一笑,“那太好了,狗小弟不在,我就可以肆无忌惮抱他哥了。” 当下,虞天王抱起毛绒绒的大狗,身形闪动,疏忽间就来到了燕京市中心的娱乐公司大楼。 正是上班时间,楼里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虞天王趁人不注意,狠狠按下火警。 刺耳的警报响彻大楼,配合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焦糊味道,恐怖效果惊人。 人群潮水般涌出楼去,大狗来到二十六楼,这里,就是制作电影原片的地方么。 它微微眯起眼,流苏长尾燃烧般抖动,铂金色的烈焰熊熊而出,轰然间,毁灭了它不喜欢的一切。 捕狗队大院门前。 朱兰茵狼狈地逃回车上,飞驰离开那个粗暴可怕的地方。 幸好她身手不错,能够连滚带爬脱离出来,万一被打到脸,她真是不用活了。逃跑途中,城管们的胶皮棍还飞掷而来,甚至将跑车的后车灯都砸碎了。 二号喝止了手下,眯起眼,这个女人不简单啊,他本想一等她倒地,就停止攻击,别太过分,没想到她竟然灵活得像练过一样,这样的女人,会去当别人的小三吗? 他是个喜欢未雨绸缪保留证据的人,趁着网络东风,也着实痛打了苗局长这条落水狗,但是,可别局长大人倒台了,他的小□□而是最终 boss,会回来找他们算账,那问题可就严重了啊。 二号不由惴惴不安起来,疯狂开动脑筋,想要赶紧找个大靠山,托付他们这一队人马的身家性命。 朱兰茵将车停在两条街外,死死抓住方向盘,恨得几乎要吐出血去。 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有像今天这般狼狈,这般失败。纵有千种手段,面对城管时,竟然也只能被打得抱头鼠窜。 实在……太羞耻,太屈辱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苗局长到底怎么了,如果他真的敢耍她…… 朱兰茵掏出手机,一愣,鬼使神差地点开网页,然后,她就彻底傻住了。 网络上,全是关于苗局长的丑事。 贪污受贿,滥用职权,为非作歹等等证据,就不用说了,里面甚至还有一小段,苗局长轻飘飘一句话,就命令杀掉所有流浪狗的语音,名为“草菅狗命,何况人乎”,由网友“我该怎么还债”上传。 而百姓们最为津津乐道的,则是“苗腐败”与众多女性间的风流韵事。 什么夜总会小姐、大学生、空姐,甚至还有女明星,其中内容有的已经跨越了限|制级。 朱兰茵在其中一张照片上,就看到了那夜,与苗局长一同用水晶杯喝酒的自己,那一刻,她毛骨悚然。 究竟是谁的眼睛,在无形中,诡桀地暗暗窥伺…… 她知道,苗局长已经完了。 不管怎样,她如今所能做的,只能是不让这股暗中的势力,将她牵连太多,甚至彻底击倒。 幸好她真的没和那个老头子有过什么不堪入目的往事。 忽然,远方天际,升起滚滚火光浓烟,好像有什么地方,在激烈地燃烧。 朱兰茵一惊,赶紧开车赶过去,然后,她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冷得她粉嫩的嘴唇,都颤抖着转为青紫。 那是…… 新世纪娱乐公司。 严导在那里! 48、哈士奇的新职业 新世纪娱乐公司的二十六楼,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那里是严授纲专门为新片《军犬之王》的后期制作,准备的专属工作室。 由于席维的奇怪要求,他怀疑有人盯上了他的片子,因此选择的地点很是隐秘,保安也非常周全,除了创作团队中的核心成员,谁都不知道电影原片究竟被储存在哪里。 虞盛音虽然负责电影主题曲的演唱,但严授纲已经对他有了戒心,要想打听到消息,也非常不容易,幸亏他的助理赵哥,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还真的将具体地点弄明白了。 为了不伤及无辜,他先是拉响了火警,然后才配合大狗,开始破坏行动,并且,为了防止火烧得太过头,他还得时不时浇点水,给二十六层降降温,任务还挺艰巨。 “不能放开手脚破坏,真没意思。”虞天王骨子里的暴力因子,在不满叫嚣。 大狗不理他。 “我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呢,简直就是在当保姆啊,幼犬们仗着自己年纪小,就肆无忌惮的闯祸、搞破坏。你们倒是爽了,本君却必须跟在你们尾巴后头擦屁股,一天之内,擦完小狗擦大狗,竟然不得一刻清闲,养犬神马的,实在太辛苦了。” 大狗有些愧疚,用葡萄样的眼睛看他,大鱼,给你添麻烦了。 它毛蓬蓬的,身体又圆又软,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温和地看着人,那副沉稳的模样,简直乖到了骨子里。 虞盛音愣了,慢慢的,耳朵有些发烧,竟然破天荒不好意思起来。 “说什么呢,幼犬一只,就是该被大人照顾,哪来这么多的客气。”虞天王伸出手,状似粗鲁地去胡撸大狗的耳朵,大狗赶紧闭上眼,哪知道,落到耳朵上的手指,却温柔异常。 “胶片都烧干净了吧。” 嗯。 “这下,小默默开心点儿了吗?” 谢谢大鱼,我很开心。 “乖,那咱们回家吧,哎,别急别急,本君抱着你走。” 大厦楼下,严授纲呆呆地望着二十六楼。 那几个冒出滚滚浓烟的窗口,正是电影原片的所在。 “不!这不是真的,不!” 儒雅的中年男子,用力转动轮椅,轮椅在大厦门前的台阶上倾倒,严授纲倒下去,雪白的衬衫沾满了尘土。 “我……我的电影,我的电影……”他失神喃喃,拖着无法行动的双腿,一点,一点,往大楼里爬行。 “严导,不要这样。”有工作人员冲上去,试图扶起他,但都被拼命挣扎的严授纲,给甩到了一边去。 “严导,不可以进去,着火了,你会没命的。”众人大声喊他。 可严授纲充耳不闻,只是执着地爬行过去,自己一个人,爬到了一楼大厅里。 电梯都停了,片子在二十六楼,他……却无法走动。 恐惧的泪水,渐渐浸湿了男人的面庞,他会失去它么,失去他的电影,失去他的心血,失去他的满腔希望。 他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为电影而生的,创作出一个动人的故事,那些美丽的画面,那些悦耳的音乐,那些震撼心灵的瞬间,直可以成为人们记忆中,最为永久,最为怀念,最为鲜明而深刻的色彩。 他觉得,电影真是非常神奇的存在,它可以将自己的梦想展现出来,引起观众灵魂中的共鸣,进而成为所有人的梦想。 尽管电影只属于银幕,尽管人人都知道,它生存于美丽的虚幻,但就因为这样,才更加神圣,就因为这样,才能够长留心中,成为永恒。 他只是……想要创造出这样的永恒,哪怕代价是他的全部。 《军犬之王》,寄托了他满腔心血,离开了它,他就只是一具干瘪的躯壳,而一个人,无法仅凭躯壳生活下去。 “你等着,我来了,我来找你了。”严授纲平静地喃喃,一个阶梯,一个阶梯,慢慢向上爬去。 二十六楼,就像一个永无止境的螺旋状漩涡,他拼命挣扎,想要脱离困境,到达彼方,尽管那个彼方,才是燃烧着灼灼烈焰的幽冥死地。 近了,更近了,烟雾浓重起来,让他喘不上气,但男子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幸福的笑颜。 他抬起手,推动那个火热的楼梯门。 “严导!” 一双大手从后伸出,将中年男子牢牢牵制进怀里,“严导,不能去!” 严授纲哇一声痛哭出来,像个茫然失措的孩子,“秋城,放开我,秋城放开啊,我要电影,我要电影!” 桐秋城满脸满身汗水,显然是听到消息后,就疾奔过来的。 他紧紧抱住严授纲,将头埋在中年人瘦削的肩膀上,“严导,你不能死,你的生命中并不光是只有电影,想想方师母,你连句道歉的话都还没有跟她讲,想想瓜瓜,他还那么小,需要你来看顾他的成长,还有,想想我……我们这些关心你敬爱你的人,我们……不能没有你……” 严授纲愣了愣,感受着身后男子,那真诚灼热的气息,他慢慢缩回手,像是想摸摸身后之人的脸庞。 但是,这个行为,仅仅一瞬间而已。 他的手,仍然转回了方向,执着地伸向楼梯门,口中喃喃的,仍然只有他的电影。 桐秋城失望地垂下目光,痛苦地将头更加狠狠砸向严授纲的肩膀,他的心,冰冷而又绞痛,近乎麻木。 “……严导,别担心,原片虽然没有了,但我们还有一份拷贝。” 严授纲惊喜地猛然回首,“在哪里?” 桐秋城疲惫笑笑,“之前国际金学院奖的送选日期要截止了,您说片子还不够完美,非拧着不送,但我觉得,已经足够好了,所以……我就瞒着您,送了份拷贝过去。” “可,可我还有好多想修改的地方,好多效果,也想再做做,还有虞盛音的歌,总觉得也有不足的地方……”严授纲喃喃,“太好了,至少这样我就又有片子了,赶紧联系评委会,把片子撤回来,但怎么在只能播放的成品拷贝片上继续修改呢?我得想想,没事……我应该可以做到……” “严导,已经足够了!”桐秋城打断他。 摸了摸中年人的头,桐秋城平稳有力地说道:“严导,它已经足够好,不需要进行任何修改了,请不要撤回来,它一定可以在国际电影节上一举得奖。” “……一定?”严授纲的目光,脆弱而希翼,就像一个充满希望又害怕失去的孩子。 “一定。” 这样啊,严授纲闭上双眼,得奖后,再拿回拷贝,直接上映,反倒是一种更为成功的运作方式。 他的电影一定会成功的,没问题,一定! “秋城,幸亏你在,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严授纲紧紧拥抱住自己硬朗而温柔的学生、挚交,宛如他就是他最初和最后的希望。 朱兰茵猛然停下脚步,她气喘吁吁地站在楼梯拐角,怔怔望着相拥的二人,先是双手,紧接着全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是桐秋城,为什么在严导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不在身旁! 这一刻,女子的泪,汹涌而出,她华丽的面庞,却厉鬼般狰狞。 燕京城郊。 席维将u盘插|入多功能通讯仪,却怎么都看不懂这份文件是什么意思,于是,只好联系战友帮忙。 席维:帮忙看看,这到底在说啥啊? 战友:就知道你得找我,看你笨的。 席维:你知道? 战友:哼哼。 然后他还发了个得意洋洋的表情过来。 席维:…… 席维:我就说怎么有个青铜牌子呢,原来段振辉所谓上级传达的东西,竟然是你给的,老实交代,你退役后到底在干什么工作,连大校都能使唤了? 战友:别误会,我可不是那种军二代的上级,硬要说的话,我只是起个协调的作用,这次事件闹得非常大,好多人都看到了,他们不敢遮盖过去消极处理,再加上理亏,所以就妥协了。 席维:速速详细招来,我都糊涂了。 战友:就好像黑社会团体间的关系嘛,一方的小弟被另一方给打了,打人的一方没理,为了江湖道义,只能给被打的赔礼。 席维:但有小弟的那方,势力也不能小才行吧。 战友:那是自然。不过虞天王弄的网络大战,也给对方施加了不小的压力,我顺水推舟,把那苗腐败的料也爆到网络上了,哈哈,所有事情都赤|裸裸展露在好多其他势力之人的面前,他们面子下不来,只能舍弃了苗腐败,还答应我们一堆条件,真是痛快。 席维这才知道,朱兰茵找的人,竟然就是燕京城管部门的一把手。 席维:大哥你简直神勇极了! 战友又发了个翘起鼻子的表情符号。 席维:喂,不对啊,我哥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帮派的小弟?你们挂个青铜牌子就算收买它了? 战友:你还说,本来牌子只是借它用用,真正授予的话,大狗狗还不太够格。但这么一弄,所有人都知道它是被正式认可的了,真是赶鸭子上架,不行也得行。席吃吃,你别得了便宜卖乖,找地方偷着乐去吧。 席维:牌子到底代表着什么? 战友:一种认可,代表着大狗狗的智商与品性经过考核后,可以被当做这个社会中平等合法的一员来看待,也就是说,它拥有和自然人类同等的生存权发展权,不应因为外在形态受到物种歧视。当然,因为这个认可机构的特殊性,实际上,佩戴青铜牌子,意味着一种非正式的隶属关系,甚至代表,大狗狗拥有了影响这个社会更高层面的权力。 席维仔细品了品这话的意味,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说,我哥当官了? 战友:……呃,别这么说,让人听到不好,谦虚一些,我们是民间组织。 席维:你可别加入什么邪|教团体,弄得神神叨叨啊。 战友:你才邪教,你全家都邪教! 席维挠头,好吧,看来战友是不打算告诉他这个民间团体的具体情况了,他也不是特别想知道,因为世上的道理都一样,你知道得越多,就会被赋予越沉重的义务和责任。 他一直就是想和默默哥,过悠闲散漫的退役生活,佣兵都不乐意干,更别说上战友的贼船了。 狗哥现在已经非常危险,一只爪子已经踏上了船,他应该想办法让狗哥下来,而不是傻呼呼地硬往上凑。 不得不说,席维有时候,真是非常聪明又非常识时务的,战友见他半天不问,心中一阵憋气,这个臭吃货,忙给他帮了,便宜他占完,结果根本不想付出辛苦承担责任,简直狡猾狡猾滴,坏到骨子里了。 哼,哪有这种好事,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席维:你又给了个牌子,是要给我挂?喂,有没有搞错,我是自然人类,天生就拥有生存权和发展权啊,这是天赋人权。 战友:滚! 席维:你叫肥鸽子拿回去。 战友:不给你,给大灰狼。 席维:为什么?它智商也高到可以被当成|人来看待了吗?可它……有些二啊。还有,它是哈士奇,你们多少学习一些动物常识吧,别再冤枉狗了。 战友:…… 喂喂,到底是谁没有常识啊? 狼哈其实一直蹲在席维身旁,伸着脑袋看屏幕,这时候一见席维竟然拒绝,赶紧拱拱狗小弟。 “狼哈乖,带了牌子就必须给战友卖命了,他很黄世仁的。”席维悄声道。 狼哈转转眼珠,清了清嗓子:“那啥,我知道,可没有牌子,在城里生活不方便,也找不到工作,我家一百多口子狗要养,身为犬王,不努力是不行的。” 狗小弟呆呆地,突然哇啊啊啊一阵咆哮:“说话了,哈士奇说人话了!” 狼哈白他一眼,“拥有超越物种之上的广义人权与社会权,语言上无法沟通怎么能行?” 席维闭嘴,想想也是,“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没什么地方需要语言,再说也怕吓着你。其实,我不认为动物形态时和人类直接语言交流是个好主意,那样只会引起恐慌,进而被当做妖怪。” 席维点头,“有道理,人类中迷信的还是有很多的,万一将你这样的高智商非人物种,当做妖魔鬼怪那种不科学的东西,是不利于树立唯物主义世界观与发展观的。” 大灰狼咧嘴,嘿嘿嘿地笑了,“没错,跟你说话真愉快,默默它弟你简直太明白事理了。” 席维挠头,也跟着嘿嘿。 “那你接受吗?”狗小弟拿出项链。 “是。”大灰狼点头,“其实,那天鸟儿来时送东西时,我就大着胆子申请了,没想到他们真的批准了。” 席维给它戴上项链,又摸摸它柔软的颈毛,“那是你表现得好,自己也有真本事,像我哥,就还不能说话呢。” “别急,默默和我比起来,真的还小,就算天赋再好,也需要时间来让它成长。” “那狼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大灰狼看看身旁的百多只狗狗,“宠物狗是属于人类社会的生物,它们不可能也不愿意离开人类,到山林中生活,所以,我会找工作,养它们,保护它们,让它们在城市中生存下去。” “啊?”狗小弟大感意外,“能做得到吗?” 大灰狼爪子指指u盘中的文件,“这些字都说的什么?我认识繁体字,简体看着吃力。” 席维赶紧问战友,即使是简体字,官方文件的调调,他也看不懂的。 战友:那是一份合作意向书,有些政府职权部门,在实际运行中遇到很多困难,造成很多不必要的误会和恶劣的社会影响,所以,我们就劝服了他们,让他们将某个部门,外包出来,先在燕京做试点,公私合营。 席维:究竟是啥部门? 战友:不是写着呢么,城市管理执法大队下属无主宠物监管与维护中队,简称——捕狗队。 席维看看这段文字,再看看狼哈,满面茫然,这简直就是为它量身定做的工作啊,狼哈就算不想给这个神秘组织卖命,也不成了。 更何况,还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谁想出来的损招啊? 再没有比让一条狗,去管理捕狗队,更有创意的点子了吧。 49、多么美好 就这样,轰轰烈烈的流浪狗群逃亡事件,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落下了帷幕。 大灰狼和它的小弟们,只是出去遛弯了个把钟头,就又回到了捕狗队大院。 城管一二号茫然地将它们让进来,面面相觑,好不容易全都跑掉,怎么这就又回来了?总不会是因为他们对这些狗很亲善,以至于流浪狗们都舍不得离开这里了吧。 都说狗是一种有奇怪愚忠情节的生物,没想到,竟然对城管也能够产生感情? 在觉得流浪狗傻到没救的同时,城管们深心中,还都不由自主产生了微弱的喜悦,他们也是人嘛,是人,被喜欢被依赖了,总会有些小小的高兴的。 当然,很遗憾,席维下一瞬间,就无情地破灭了他们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啥?”城管一号一蹦三尺高。 席维瞪他一眼,“不相信的话,自己去和你们的上级核实,反正文件就在这里,我们不怕查。” 一号赶紧打电话,顶头上司苗局长当然不在办公室,秘书偷偷八卦说,好像以后就只能一直在家反省了,很有可能会开庭,而他的家人还得天天看着,怕万一出现自杀倾向。 好不容易联系上副局长,人家也明确证实了那份文件的真实性,还说,本来这个举措就是上头的命令,整个城管部门都是按照指示办事,一二号就算有不满,在自己的部门里,也找不到人去抗议诉苦。 末了,副局长有些于心不忍,又说,如果一二号真的无法接受由捕狗队的头头,一下子沦落为给别人打工的,他可以帮着安排一下工作调动,毕竟都是城管系统中的老人了。 一二号对视一眼,婉转拒绝了副局长的好意。 这个席维,来者不善,苗局长都栽了,他们虽然后来表现不错,但一开始可是自己二人亲手抓了人家的狗,这时候,人家只是将他们从官位上撸下去,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敢多生事端。 “领导,以前是我们错了,可那也是身不由己,您大人有大量,就接着让我们在您手下办事,戴罪立功吧。”二号说软话,一号点头。 席维眯着眼睛笑,“想好了?可别转脸就改主意,不肯好好工作,到时候,我可饶不了你们。” 一二号连忙表示,绝对不会,这个席维绝对不是普通警察,至少,他的后台绝对比苗局长硬,得罪了他,绝对不会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那啥,领导啊,您管理捕狗队后,那我们,还是城管吗?”二号小心地问,他其实,很有些舍不得这身黑制服的。 席维一愣,“应该……在处理流浪猫狗这个事情上,还和以前一样享有执法权,但捕狗队的名号不能再用了,太难听。” 一二号眨眨眼,“那我们应该叫什么名字好?” “这个么,”席维不愿意费神去想,“还是让你们的新长官去动脑筋吧。” 一二号大惊,“什么?你不是我们的新领导?” 席维坏笑,“我哪儿是啊。” 他走入办公室,示意一二号关好门,然后就将一直乖乖跟在一旁的狼哈,请到上座。 看着正儿八经坐上宽大皮椅,翘起二郎腿,大尾巴呼扇呼扇,舒服地将毛绒绒脑袋靠在椅背上,享受地眯起眼的灰色哈士奇,城管一二号,彻底石化了。 席维捂着肚子,笑得站都站不起来。 他开始喋喋不休给一二号灌输关于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人类才是高智商物种的科学观念,教育他们,要客观辩证发展地看待知识领域中的日新月异,不能固步自封,更不能走上封建迷信的歪门邪道。 一号傻乎乎地望着席维,“那科学的说,这只哈巴,它是个啥?” 席维鄙视他,“笨,黑衣人这么著名的电影看过没?你当它是一只汪星球来的外星人好了。” 大灰狼心想,就算真是外星人,自己也是来自嗷星,而不是汪星啊。 当然,它自愿加入汪星的星球籍,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籍贯什么的,不用特别在意。 二号质疑,“可人家电影里的外星人,都能够伪装成地球人。” 狼哈插嘴,“我将来也可以,伪装是需要时间的,但现在地球出入境管理局,已经给我发了签证,还安排了工作。所以,只要你们俩脑子清楚些,办事给力些,我管理捕狗队,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一二号明白了,弄了半天,留着他们俩,是要给这位狗领导打掩护的。 狼哈野性的眸子,傲慢地紧盯自己新收的两名小弟,强横的气势,瞬间笼罩住他们俩,“想给老子干活,靠着老子来养,就得知道怎么摇尾巴,怎么听话,否则,我留你们这帮曾经虐待我们的混蛋,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干嘛?别想耍花样,我脾气不算好,当心触了老子的霉头,咱们新帐老账一起算!” 无论狼群还是狗群,上位王者的威严,都是绝对的,城管一二号再怎么凶悍,终究与大灰狼没有可比性,仅仅一句话的功夫,就被大灰狼用自身强横的气息,在身上打下属于它的烙印,彻底被收服成它族群中的狼民了。 当然,说不定大灰狼更愿意把他们当做狗民。 席维挠头,“这就算是签完合同了?这年头,混口饭吃真不容易,给汪星人打工尤其如此啊。” 狼哈歪头看他,一阵无语,它算是知道了,这只狗小弟真不是它能够驾驭得了的,如此思维,简直太彪悍了有木有。 “行了,你安心在这里当个公务员吧,我回家找默默哥去了,留个电话,常联系。”席维潇洒地和狼哈道别。 大灰狼点点头,“谢谢你,也谢谢你哥,我一定会干出成绩,等有钱了,就请你吃小绵羊。” 席维眼睛一亮,“一言为定啊。” 提到吃的,二号想起了天价肯德基账单,他不由搓着手,对大灰狼挤出一脸讨好的笑,“那啥,小哈领导呀,你看,我可不可以提前支取几个月的工资?” 狼哈豪爽地一挥爪子,“没问题,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你这辈子都得给老子卖命了,再说,现如今成了我的小弟,那么多鸡肉……咳咳咳,咱也不能太欺负你。只是有一样,你可别这么笑了,简直比老子还像一只狼外婆,那怎么能行?要天真纯洁,要憨憨的,要哈士奇,才能在钢筋水泥的森林中生存,记住没有?” …… 席维兴高采烈回到虞天王的奢华洞府,一眼看到被恶劣妖孽搂在怀中上下其手的大狗,他立马就晴转多云转阴转雷雨大风加冰雹了。 “趁我不注意,就强占我哥便宜,看我不打死你!”狗小弟呜嗷嗷地冲上去。 虞盛音快快乐乐跑给小狗追,心想果然怒了果然怒了,小狗张牙舞爪用乳牙啃什么的,简直太好玩了。 “姓鱼的,说,你这妖孽诱拐我哥干什么去了?” “哼哼,自然是亲亲密密搂搂抱抱的约会啊,二人世界什么的,怎么可以向你这乳牙都没长全的小狗汇报,污染到你幼小纯洁的小心灵就不好了,我们大人得自觉一些。” 大狗眨眨眼,二人世界?他们俩当中,有谁是人的吗? “靠,谁牙没长全?谁?老子今天就让你领教一下,老子的牙口有多好,把你的鱼肉贡献出来!”一提鱼肉,席维还真饿了,扑击动作更加迅猛了些。 某恶劣的妖孽继续用言语鞭挞席维的小心肝,心情不由自主,益加畅快飞扬。和幼犬们一起生活,真有趣,这种日子,如果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虞盛音跑到巨大水缸旁边,透过水波,看到那个美丽舒适的贝壳床铺,眼神微微一暗。 这么一分神的功夫,他就被席维追上,狗小弟一跃而起,跳上他的脊背,将他扑倒在地,抓着他海浪般的豪奢长发,拽来拽去,然后想到牙口问题,竟直接俯身上嘴就咬。 “我啃你的大鱼头!”要是有玉米面饼子泡在鱼汤里,就更好了。 “哎呦,哎呦,本君让着你,你竟然如此不知道客气,真当本君不舍得打小狗屁屁?”虞盛音一翻身,和席维叮叮哐哐滚在一起。 大狗轻松地跳到空中,突然变大,给这两只胡闹的家伙,施以毫不留情的惩罚——泰山压顶。 吱儿~~~ 虞天王和狗小弟发出几声颤音,被压成了甜丝丝的小面饼,不动了。 巨大的狗覆盖在两个男人身上,得意地扫了下流苏长尾。 狗哥,胜利。 “海的味道”这款香水的广告,早已制作完成,这两天,各大主要城市无论立体还是平面媒体,到处都充斥着虞天王俊美无俦的容貌,以及那则怎么看怎么诡异的广告。 但也不知是虞盛音的俊脸增幅效应,还是现代人本身审美就有非主流倾向,那个鬼气森森的广告,竟然非常非常的受欢迎。 每次在车站或者广场上的大屏幕播出,总会有人特意停下脚步,从头到尾静静观看。 除了虞天王露出大片肌肤的奢华鱼尾海之皇族形象被人花痴,那只大坏蛋巫师,居然也有着相当高的人气,在某些言论中,人们似乎还认为,狗头鱼身的坏巫师,很萌很憨很可爱,海王子接受它都比接受小人鱼靠谱些。 “听说,这则广告无论故事情节人物演技还是形象创意,都非常为那些尖酸刻薄的评论家所肯定。” “嗯嗯,好像有希望在国际金学院广告节上获奖。” “哇,那样音音就又要多一项荣誉了,很少有明星斩获广告类大奖的。” “说实在的,他演得真的非常好,那身冷傲孤寂的海中骄子气势,再没有比他更符合神话传说中形象的了。” “还有那只巫师狗狗,哇,一脸凶恶,一脸杀机,演得好认真哦,真可爱。” “电脑做的吧,哪会有那么灵性的动物。” “就算是电脑特技效果,也非常厉害了啊,好想摸它,真棒,要是王子和巫师能够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席维听到这类说辞后,自然免不了再找虞盛音真人pk,追得他满地乱跑,然后被嫌他吵的狗哥镇压到底,变成香香的肉饼饼。 一月之期差不多快到了,任务就要圆满完成,到时候,席维和大狗,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虞盛音身旁了。 席维不知怎么,有些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喂,鱼妖孽,你在燕京还有工作吗?” “怎么?” “我想家了,要不咱们一起回夏湾一趟吧。” “回去干嘛?在这里好吃好喝的。” “家里那么久没住人,要打扫卫生啊,浇花啊,还有我们在淘宝上买了好多东西,一次没用过就跑燕京来了,总得享受一下嘛,我的汉堡包床,黄瓜桌子,茄子茶几,番茄凳子,菊花坐垫……” 虞盛音苦了脸,“……我现在一提起夏湾就头疼,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去。” “为啥?”席维和大狗全都八卦地看着他。 虞盛音唉声叹气,“你们以为我之前为什么天天勤奋练歌?夏湾音乐岛的大型个人演唱会,就要举行了呀。” 什么?! 席维和大狗惊恐地瞪大了眼。 50、抱枕 “你要唱歌?你怎么能唱歌呢?还举行演唱会?观众花那么多钱买票,结果你那一嗓子超音波群攻技能上去,整个儿就是集体谋杀啊!” 席维这番惊声尖叫,打击得虞天王满脸漆黑,正要发作,发现就连大狗都频频点头,赞同狗小弟尖酸刻薄的见解,虞天王的水晶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蹲墙角一圈圈画起了蘑菇。 席维还在喋喋不休:“你说你,咋就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呐?唱歌不能光靠练习,那东西得讲究天赋,当然了,光你每天胡乱哼哼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小曲,也不叫努力练习,顶多就是个噪音扰民、弹棉花、外加欺负人闹着玩吧。” 大狗尾巴拍拍小弟,别太过分了,当心大鱼恼羞成怒。 席维脖子一梗,“说他怎么了,一天三顿饭按点儿荼毒我们的事,哥你忘了?” 没忘,一辈子都忘不掉。大狗下意识耷拉下耳朵,想要保护自己脆弱的耳膜。 “这不就得了,人啊,都要懂得扬长避短,知道自己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这个道理,就算妖孽也应该明白。” 虞盛音精神起来,“对啊,不会唱歌怎么了,本君就靠这把嗓子,也逍遥自在了好多年,可见本君的长处不在这方面,本君啊,优点实在是太多了,偶有一两件不在行的事情,那也不叫缺点,叫平易近人,反而是萌点来着。” “……”席维张张嘴,“喂,鱼妖孽,你脸皮还能再厚点儿吗?我这里批判你呢,谦虚些行不行?” 虞天王坐回沙发上,伸展开自己修长的双腿,笑盈盈地打量席维,“我发现,吃货小狗你也是有优点的。” “啊?”席维大惊,这家伙怎么如此说话,难道真是骂得太狠,以至于把他骂出毛病来了? “我有什么优点?”他小心翼翼地问。 虞盛音瞟给他一个魅惑众生的眼风,“吃货么,自然是脸皮厚了,不厚,可怎么在众人都放下筷子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惊异眼光中,继续肆无忌惮地吃呢?所以,本君被你耳濡目染,也沾得了一些这方面的精髓,如今想来,能使身上优点更多一些,还真要感谢你这只小狗的。” 席维想了半天,觉得应该大怒,这一肚子坏水的妖孽,摆明是在拐着弯的骂他呢吧。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懂事的大狗打圆场,将话题拽回原来的方向,大鱼,你现在嗓子不好,不应该勉强自己去开演唱会,为什么一定要去唱啊? 虞盛音叹气,“还是小默默乖,知道关心我,哎,本君也不想的,但这样大型的演唱会,是几个月前就决定好,开始着手准备的。那个傻乎乎的助理,也是前几天提醒了,我才知道……记起了这件事。这时候,音乐会已经迫在眉睫,据说网络订票早就都卖完了,根本不可能取消的。” “你可以出车祸,给大家退票。”席维出馊主意。 虞盛音眼睛一翻,“哼,本君从来不是不战而逃之人,不就演唱会么,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就这么上去哼哼,歌星怎么了,唱得难听,不干了呗。” 席维和大狗赶紧打消他这种不负责任的念头,就算是妖孽,拜托有时候也别太任性了好不好。 演唱会在什么时候?大狗问。 “一星期后。” 大狗一愣,和席维交换了个眼神,一周后,正是一个月任务期截止的时间。 委托人发布的这个奇怪任务,是否与音乐岛演唱会有什么关系? 虞盛音闭上眼睛,轻松地哼唱着说话:“你们俩既然是我的助理,有了困难,自然要替老板分忧,再说本君也不是没努力过,你们既然不认同,那就自己想想办法呗,反正本君就这样了,实在不行,就这么上去唱,说不定,还能引起一股乐坛新风尚,毕竟,现在连公鸭嗓都能唱歌,还被美其名曰‘豆沙音’呢。”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狗哥狗弟捂住耳朵快速逃跑,并且在心中坚决鄙视了虞天王的白日梦。 临回夏湾之前,席维和大狗去医院,探望了严瓜瓜。 小娃娃恢复得不错,虽然还比较虚弱,但他很懂事,护工也愿意多照顾,吃的穿的都很尽心,所以至少气色上,已经不像个鬼气森森的小幽灵了。 “要多吃多睡,再长多些肉,小孩子的脸蛋就是要和婴儿的屁股一样,软软的弹弹的,那才够劲。”席维去掐小娃娃的脸颊。 瓜瓜看到他,满心都是欢喜,这时候,就算狗狗说的话很讨厌,却也没法真不高兴,只能嘟起嘴,装着在生气。 大狗眯眯眼,从牌子里拿出个大抱枕,枕套是找那种淘宝diy小店自己印的,上面的图案是ps上了狗耳朵和狗尾巴的q版三头身席维。 给,喜欢狗狗的话,就送给你抱着睡。 “谢谢狗哥哥。”小娃娃惊喜万分地接过去。 小孩子天然灵感比较强烈,所以很多时候,比大人更加容易与动物沟通,也能够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真相。 席维一愣,旋即臊得满面通红,“哥,你……你这……这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订做的啊,我们要回家了,哪怕只是一时的分别,也总得给好朋友留下些纪念品,我上论坛问了,好多热心网友都建议我做这种抱枕,当小礼物赠给朋友们。当然,其实我也没有完全采纳,印裸|照送人,总觉得挺奇怪的。 哥,你上的是神马论坛啊啊?! 狗小弟第一次觉得,互联网真是个妖孽聚集的流氓之地,这不,把他的狗哥都给毒害了! 大狗很愉快,这个枕头,我喜欢,大家也都喜欢,没什么不好啊。 “大家?你还给谁了?”席维心口凉凉的。 咱们在燕京没多少熟人,也就狼哈,让快递直接给它寄了一份,鸟儿那只,是感谢它帮了咱们好多次忙的,本来不想给大鱼,因为也不要和他道别,但他看着喜欢,就硬抢了一只,我也没办法。 席维头脑一阵发晕,完蛋了,他英明神武的特种大兵形象,这下子全完蛋了。 “为……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你竟然舍得把我送到别人的床上去!”狗小弟难过极了。 大狗摇摇耳朵,他们能抱的,也只有枕头了,我这是在炫耀,你没看出来吗? 席维大吼:“我就不会把印着哥你的抱枕送给别人去□□!” 知道,知道,大狗赶紧安抚小弟,所以我才没有印咱俩一起的图案,也就在你身上弄些我的特征,意思意思罢了。我完全明白你绝对不会喜欢别人搂着我的,哪怕假的都不成,你看,我很理解你的心意。 席维的心里仍然不平衡,他和大狗之间,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巨大的思想观念差距? 狗哥炫耀他的做法,简直……简直好像饲主在向别人秀自家狗狗的靓照,这种行为,怎么想,怎么觉得绝对有问题啊! 小娃娃乖巧道:“放心吧狗狗,我会珍惜狗哥哥的礼物,一定好好抱着,不给别人看。” 席维感动得差点儿泪流,“说好了啊瓜瓜,你可不能食言。” 大狗心想,小弟的脸皮还是太薄了,那个q版卡通形象,你自己不说,别人真认得出来嘛? 席维又问了些小娃娃生活上的情况,瓜瓜很懂事,说一切都好。尽管他的爸爸只来看过他一次,并且目光中隐隐带着防备和厌憎,像是在看什么害人的坏东西,但他仍然自己忍着,一句话都没有提。 “倒是,有个好严肃的阿姨,会在没人的时候,来偷偷看我,她好凶啊,瓜瓜觉得,她不喜欢我,但是,又总是监督瓜瓜吃东西,把瓜瓜肚子胀得鼓鼓,可奇怪啦。” “是谁啊?”席维和大狗都很好奇。 小娃娃摇头,“不知道名字,但桐叔叔说,她虽然看着凶,却是个温柔的好人。” 桐秋城这样讲了,那应该真的是好人吧,席维给小娃娃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他,如果遇到困难,随时可以找自己帮忙。 燕京事毕,虞盛音包下头等舱,两人一狗,回到了久违的夏湾。 “大鱼,你家这个住址,和我家挺近啊。” “是吗?”虞盛音挑挑眉,“那我们就是邻居了,没看出来,吃货小狗挺有钱啊,一个月三千的工资,竟然能够供得起海岸线景观别墅。” “我那算什么别墅,完全是危崖上的破旧小楼,正愁维修费呢。” “不请参观一下?” “好……呃……”席维接收到大狗的眼色,赶紧改口,“一下飞机就去,不大方便。” 大狗点头,我们不像你,雇佣了家政人员,无论走多久,家里总会干干净净的。 虞盛音嗯了声,有些不愿意和他们分开,“好吧,可既然挺脏的,住我那里多好,就从你们家的高崖往前走,有个小海湾,那里整片沙滩,树林,小港,游艇码头,都是我的。” 席维心中一阵妒火中烧,靠啊,真是个地主老财! 大狗摆摆尾巴,我们先回去收拾,地址已经知道了,晚上到你那里去吃饭。 说定后,分开行动,席维肚子中馋虫一阵蠕动,已经开始幻想晚饭都有什么好菜色了。 回到熟悉的小楼,一人一狗,自然而然心情放松起来,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一进院门,清凉的水气扑面而来,纯净而舒爽,就连花园中的风,似乎都变成了蓝色的。 不对,好像真有什么蓝色的东西,在空中悠然浮动。 “嘤~”好听的声音响起,带着欢喜之情,欢迎久违的游子回归家园。 席维怔怔站在门口,傻呆呆张大了嘴巴。 51、情敌 那是一幅无法形容的景象。 晶莹通透的水蓝色轻纱,像一朵花瓣繁复的异世之花,在空中袅袅飘扬。 艳阳晴空下,这盛放的鲜花如云如雾,盈盈飞舞,轻得不着痕迹,只是这样看着它,天空似是变作海蓝,而空气也莫名增加了重量,好像水波温柔地滑过身周。 小楼,花园,成了神奇的水晶宫,而一棵棵茁壮的猪笼草,也仿佛变为珠光宝气的珊瑚一样。 席维看着,看着,口水不由自主,流了一地。 “好好吃的样子……” 大狗横了他一眼,一般人要感慨,难道不应该是“好值钱的样子”吗?为什么在这个吃货的心目中,什么事情都能够和吃联系到一起去? 这是漂亮,是梦幻,哪里好吃?大狗问。 “凉丝丝的,清透清透的,那些飘来飘去的东东,就是薄薄的冰花,这难道不像水果冰露吗?还是没吃过的口味,蓝蓝的。”席维擦擦口水。 大狗被他说得,也想象出了某种凉丝丝的爽口味道,它赶紧摇摇头,觉得这是因为他俩走路久了,都渴了的缘故。 “嘤?”好听的声音又响了一下,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往后缩了缩。 “哎,哎,别走哇。”席维去抓那片飘在空中的轻纱之花,哪知道手刚一碰到,轻纱就散开了,露出里面一只硕大无比的鱼头出来。 “哇!”席维吓了一大跳,就算身为巨大无比的一枚吃货,有些菜式也还是会触及底线的,比如某艺术家用自己下半身烹饪的肉食,又比如那道著名的仰望星空。 他倒是对鸡头鱼头兔头之类没什么心理阴影,但也耐不住这只鱼头如此巨大啊。 那鱼头也被他唬了一下,往轻纱中缩了缩,但见自己吓到了这个家的主人,又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它圆圆的鱼眼睛动了动,两片蓝纱鱼鳍竖起来,遮住自己半边脸,好叫席维看不到那么巨大的鱼头。 大狗摆摆长尾,它很可爱,不是吗? 席维不由自主点点头,一条大鱼伸着鱼鳍做出双手捧脸的姿势,配合晶莹的眼睛嘟嘟鱼嘴,当然最加分的还是它那一身飘逸到极点的水蓝翼鳍,简直是朵大大的绢花一样,如此恶意卖萌,能不可爱么。 “嘤~”大鱼被夸奖了,微微羞红了脸颊。 席维回头,“咦,这个叫声,上次接电话的,就是你吗?” “嘤~” “谢谢你啊,帮大忙了。” “嘤嘤~” “我不知道你是这个样子的,还让你去灌饮料瓶子,你的鱼鳍能够拧开瓶盖吗?很辛苦吧。” “嘤。”大鱼摇摇头,看上去像在说不会不会。 “可是,你是哪里来的奇怪大鱼,怎么呆在我家里呢?是从山崖下面的海中飞出来的吗?” “嘤~”大鱼指指园子里面的古井。 “啊?你竟然就是那条焦鱼?”席维惊讶极了,“这变化,可真够大的,原来你竟然长得这样漂亮啊。” “嘤~”大鱼眯起眼,在笑的样子。 “从这么漂亮的绢花鱼,变成了一条焦鱼,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会弄成那副样子,想想都疼。” “嘤……”大鱼叹口气,很是黯然。 “不过没关系,能恢复就一切都好,墨水果然很神奇,泡在里面,就连焦成那样的你都有救。那什么,别客气,不嫌味道难闻的话,你只管继续住我家井里,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同流落荒岛的难兄难弟。”席维笑呵呵地,好像已经忘记自己被焦鱼三番两次吓到的往事了。 “嘤嘤~”大鱼点点身子,也很开心的样子。 “不过,真奇怪,你到底是什么鱼呢?竟然能够浮在空中啊,不用水就可以游泳吗?”席维的爪子伸向轻纱翼鳍,大鱼也好脾气地让他摸。 又凉又滑,丝般感受,非常爽口的样子,席维不由自主这么觉得。 大鱼一愣,好像感应到了席吃货的内心,悄悄将自己的鱼鳍往回收了收。 席维心想,这鱼是从荒岛的沙滩上捡来的,那它应该就是无形墙壁另一侧的生物,与猪笼草、奶油蘑菇,还有巨大骸骨是老乡,那么它神奇些,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他总觉得,墙壁另一侧的世界,与自己这边的,有很大的差异。 战友也许知道些什么,但席维可不敢问,生怕这些隐秘,会成为登上贼船的又一个台阶。 “嘤嘤。”大鱼仰起头,对大狗叫了两声。 大狗点点头,谢谢你。 “什么事?”席维问。 大鱼说,我们网购的东西都到了,它帮忙把包装拆了,暂且摆在了小楼的一层里。还有我买的一些植物,也都种好在花园里了。 “嗷,我的汉堡包床!”席维一跃而起,冲进屋里,一眼就看到了香喷喷诱人至极的圆形床铺,他一个虎扑,压在上头高兴得直打滚。 大狗由得他翻滚,自己则推动桌子椅子,将它们摆放在符合心意的地方,然后又去收拾厨房用品,一样一样,快爪快脚整理起来。 席维趴在床上,看着大狗忙忙碌碌的身影,心里甜蜜又放松,渐渐的,眼皮就耷拉下来,不一会儿,竟已经睡着了。 这家伙……大狗摇摇头,无声无息地走出去,开始整理花园。 伸出利爪,修剪一下猪笼草,给其它普通的植物松松土,一些种子泡在水中,已经发了芽,大狗用买来的玻璃罐子,将它们一一分植起来。 屋子里的一张荷叶长桌,是大狗为自己准备的工作台,它去将桌子叼出来,在花园一角放定,这里原本是个葡萄架,虽然枯萎了,但大狗已经买了苗苗,等将来长好,就是个天然的小凉亭。 “嘤~”大鱼歪头看着忙碌的大狗,在空中跟来跟去,偶尔帮把手,似是十分好奇大狗竟然这么能干。 我是兄长,要照顾弟弟,家里的活,自然应该我多干些。大狗的心念这样说道。 “嘤~”大鱼表示自己也愿意帮忙。 谢谢,但你身体还虚弱,赶紧养好才最要紧。 大鱼点点身子,很是感激。 外面都弄好,大狗进屋,将席维的衣服扒下来,扔进洗衣机里洗,想了想,又进去浴室,用两爪来回搓着,拧了条温水毛巾,去给小弟擦脸。 毛巾才搭上席维的脸,它鼻尖一动,空中的大鱼一个猛子钻入古井,漫天水气收敛无踪。 “小默默,小维维,我来串门了。”大门外传来虞天王的声音。 大狗的心念传递过去,自己进来吧。 虞盛音轻轻松松,自两米多高的院门上跳入,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眼底却不知为何,透着股怀疑,和冷冰冰的杀意。 “……小默默,你们家,空气挺湿润啊。”他眼睛四处打量,仔仔细细,像在找寻什么东西一样。 望海楼嘛,实实在在的门朝大海、春暖花开,院墙只是用来隔绝陆地那边的,对着海的方向,没遮没栏,一不小心,都容易掉下悬崖底下去,能不潮吗? 大狗其实一直很担心,万一遇上台风,面朝大海这边,实在太危险了,就算它和席维都不会有事,可院子里好不容易种下的花花草草,却会遭殃的。 “别担心,有我在,海风还能吹了你去?要是不放心,我就给你些海玫瑰种子,在悬崖边种出一排玫瑰树墙,再大的海风都不怕了。” 真的?大狗很高兴。 “只要小默默对我好,我就也会掏心掏肺的对你好。”虞盛音抚弄着大狗的耳朵,意味不明地说道。 我是喜欢大鱼的。大狗端端正正坐下,满脸严肃。 虞盛音扑哧笑了,眼中阴翳一扫而空,“明明这样圆,却还好严肃,真是……太可爱了!” 大狗非常不满,它圆吗?那都是毛毛的错。 “呜……鱼妖孽你怎么来了?”席维脸上搭着毛巾,光溜溜爬出屋来见人。 虞盛音眼睛一亮,“哎呀小默默,你那个抱枕上的图案选错了,送给小朋友的也就罢了,送给成|人的,怎么能不选择这种景致?” 席维一呆,“你要拿我的果体做什么?把我的枕头还回来!” 大狗一尾巴扇在虞天王后脑勺上,为老不尊。 席维欢呼:“狗哥干得好,啊,你竟然会说成语了,有进步。” 当晚,他们在虞盛音家的沙滩上开了烧烤大会,吃饱喝足后,开始讨论演唱会到底该怎么应对,假唱似乎成为了唯一的选择,而且非但要瞒着观众,还得瞒着现场的工作人员,那就有些难度了。 “这种情况,必须体现现代科学的威力啊。”席维摩拳擦掌,开始思考需要向战友支取什么样的特种装备。 燕京,某高级会所。 段振辉看着朱兰茵,说:“你主动请我吃饭,真的少见。” “非是吃饭那么简单,你知道的。” 段振辉怅然笑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她有需要,宁可去求苗局长,都不来找他帮忙,他不是消息不够灵通的人,更不会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意思。 朱兰茵扭开头,微微红了眼眶,“……我很抱歉,振辉,你很好,非常好,难得一见。可我……心这个东西,很多时候,我自己都没有办法。相信我,如果能够自己选择,我真的不愿意,喜欢的……是那个人,我多么希望,我能够喜欢你……” 段振辉克制般攥紧了手掌,“我明白,朱小姐,我不是没有风度的男人,请放心。” “不,这正是我对不起你的地方,”朱兰茵的神情,又是苍白,又是无望,“我心上的那人,他正处在巨大的危险之中,而我……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帮助他,我知道,这个要求会伤害你,但是,我只能求你了,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振辉,只能求你。” 段振辉脸色难看起来,他闭闭眼,深深吸了口气,“你要我帮助,我自己的情敌,兰茵,你知道你这个要求,有多么的过分么,我如果那样做,和一个乌龟王八蛋,又有什么区别?” 朱兰茵脸上血色褪尽,她怔怔望着这个英武的男人,缓缓垂下眼睫。可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仍支持着她没有退缩,也许那就是她对心中之人的满腔真意。 段振辉重重垂下肩膀,艰难说道:“什么都别说了,我帮你,听好,只有这一次,但是,我会帮你。” “谢谢……”一颗颗泪珠滚落下女子美丽的面庞。 “说吧,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不,你先告诉我,你喜欢的那人,他到底是谁。”其实段振辉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丝猜想。 “是……虞盛音虞天王。” 什么,竟然是他?! 段振辉万分意外地瞪大眼。 52、见面 朱兰茵喜欢的人,是虞盛音? 那个娱乐圈中的顶级天王,要钱有钱,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至今别说女朋友,连个绯闻都没有,是无数人的梦中情人,白马王子,心灵偶像。 要说,段振辉如此年轻,就已经是大校,家世也好权力也好,与歌星都处于两个领域,根本没有可比性,也不存在觉得自己比不上人家的心理。 但虞盛音不同,他虽说看上去,没有任何过硬背景,但出道至今,顺风顺水得太不真实了,竟是所有人都追捧他,所有人都仰慕他,连个想给他添堵的都没有。虞盛音是很有才华,是很温柔和煦,会做人,但越是这样,越遭人妒,他一直顺利,只能说明,他真的不简单。 段振辉绝对不信,许多人对虞盛音的好感,只是因为他声音好听,不由自主,就喜欢了他,倾向于他,进而什么事情都会多多少少,照顾一些。 又不是靠声音迷惑船员的海妖,这种说法,简直扯淡呢。 像这次,苗局长半分不给他面子,当街抓狗,虞盛音表面上只是发了个微博,什么都没做,但实际上的结果,则是燕京城管系统大洗牌,苗局长彻底完蛋,就连捕狗队,都划分出去单立部门,被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姓郎的,给强抢了去。 这种损失,不可谓不巨大,不彻底。 段振辉不知道虞盛音在那起事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但那条大狗,是挂了牌子的,而牌子则指向着这个国家中,一个更加惊人的巨大秘密。 即便以他的家世,此种秘辛,在他没调职到目前的秘密军警部门之前,都是不知道的。 段振辉更愿意相信,虞盛音也与那个连他的上级,都必须礼让三分的民间组织,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 这样的人,朱兰茵说喜欢,段振辉总觉得,是一件非常不妥的事情。 不是说朱兰茵配不上谁,她的美丽,站在任何优秀男人身旁,都绰绰有余,只是说,单纯一个女明星的身份,与对方错综复杂的内在之间,差距实在太过巨大。 段振辉苦涩一叹,如果朱兰茵的心上人真是虞盛音,那么她很有可能,也是在进行一场酸楚难言的单恋,就像他自己如今一样。 “……你喜欢他什么呢。”段振辉这样说,既像是问朱兰茵,又像是在问责自己的内心。 朱兰茵的目光遥远起来,声音又轻柔,又飘渺,“我也不知道,只是等醒过神来的时候,就再也移不开眼了,若是哪天不想想他,心里面,就空落落的,无依无靠一样。” 她脸上那种寡淡的神情,段振辉不忍看,男人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要真这么喜欢,男未婚女未嫁,你怎么不去跟他讲。” 朱兰茵与虞盛音之间,别说绯闻,他们就算见面,无论公开还是私下,连句话都少说。 “是啊,男未婚女未嫁……”猛然一震,朱兰茵从自己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扯开个虚弱的笑,“虞天王身上的气质,太特殊了,谁在他面前,都会觉得自惭形秽,好像自己凑过去,就是在污染最为纯净的水一样。现在,更加不得了,我看到他,心跳得简直擂鼓般响,总觉得立刻就要行差踏错,哪里还敢多说半句话。” 段振辉抿紧嘴唇,朱兰茵如此盛赞虞盛音,他听着非常刺耳,非常难受。 “说吧,你想叫我帮他什么忙?”虽然这样问,但段振辉却并不觉得,虞盛音会需要自己施加援手。 朱兰茵挺直腰杆,一字一句,慢慢道:“我觉得,天王被挟持了。” “什么?”段振辉扭回头。 “我知道这很耸人听闻,他如今已经回去夏湾,为马上要举行的演唱会做准备,看上去一起都好。但是,近来的天王,真的非常反常。” 段振辉皱起眉头,“继续说。” “以前虞天王虽说不如我和桐秋城与严导亲近,关系也是不错的,但那个药水的事,他竟然帮着别人要挟严导,完全不顾过去的情谊,实在反常。” “这件事我知道。”席维的电话还是段振辉提供的。 “这只是一桩,其它还有种种细微的地方,都非常不一样,天王似乎……突然恶劣无礼了起来,还会耍脾气,特别愿意故意甩脸子,然后等人去哄。虽然都是小事,但他却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段振辉迟疑起来,“也许,以前的温和有礼都是假装,他只是原形毕露罢了。” 朱兰茵摇摇头,“最重要的,则是他有好久,都不曾当人面唱歌了,要知道,从前虞天王是很喜欢唱给别人听的。而这所有的转变,就是从席维出现在天王身旁那一刻,开始的。” “夏湾的个唱要开了,他到时候就会唱的,现在也许是……压力大了些?”段振辉拧眉,他不是很愿意去怀疑席维。 “但那个人居心叵测,他的药水非得用严导的事业去交换,要挟不成,现在更是冒出一把火,将严导的心血化为灰烬。” 段振辉猛地抬头,“你有证据,说火是他们放的?” 他就算有些欣赏席维,但严授纲毕竟是家里的世交,他要叫伯伯的人。 朱兰茵微微摇头,“没有,也许是我小人之心了,但事情太巧,没法不这样怀疑,席维的愿望,成真了不是么。更有甚者,严导的腿和瓜瓜落海,仅仅只是意外吗?席维和这所有的事件,都有联系,我不能不想多了些。” 段振辉沉默下去,演播室顶架射灯掉落,后来调查时发现,确有被外力破坏的迹象,而瓜瓜虽说是他妈妈扔下海,几次三番要害孩子的,也是那个女人,但席维出现的时机,也确实都非常巧。 他的狗是挂了牌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成正义使者了,属于什么组织,都不会妨碍一些人耍弄阴谋诡计,更何况,那个组织本身,和上头也不是团结一致铁板一块的。 “严导的事情,我们放到一边不去说他,反正都过去了,但那个席维,却仍然留在天王身旁,”朱兰茵满眼关切,“我不想他也像严导般,被害得那样惨。天王的事业,更加引人觊觎,我不知道席维究竟想要什么,可盛音的歌,是丝毫不下于严导电影的宝贵之物,若是失去,岂不是……会要了盛音的命么。” 段振辉看她这样担忧,心里又难受起来。 朱兰茵更进一步,盖上男人的手,轻轻握住,“振辉,替我看顾盛音些,他现在的情况,绝对不正常,一定有巨大的阴谋围绕在他身旁。请你帮帮他,救救他吧。” …… 夏湾,望海楼中。 为了虞盛音的演唱会不至于成为屠杀大会,席维和大狗都在拼命想办法。 席维的设想是,他们事先编辑好演唱会需要的歌曲,弄个微型音响,录进去,戴在虞盛音的脖子上。这样录制好的歌曲,直接对着虞盛音手上的麦克,功放出来,就好像是本人在唱一样,而鱼妖孽只要对对口型就成了。 但是,由于电磁影响,喇叭和话筒挨很近的话,会起杂音啊。大狗最近也恶补了一些电子方面的知识。 “战友是万能的,找他要个不会起杂音并且功放效果一流的微型音响,应该能糊弄过去。” 大鱼飘在空中,拼命摇头。 “咦,你不同意?” 大狗爪子上抓着虞盛音的好几张cd,歪歪头,大鱼说,大鱼的歌声绝对不可以那么弄,现场比cd更加好听,并且他当众唱歌时,话筒都是摆摆样子,音乐会三万人的场地,他从来都是不用扩音设备,直接唱的。 席维嗤之以鼻,“吹牛吧,那得多大的嗓门?” 大鱼摇摇鱼尾巴,表示绝对不是吹牛,虞盛音就是那么唱歌的。 席维嘿嘿笑,“没想到,绢花鱼还是鱼妖孽的忠实粉丝啊,你之前的形象,还真是一枚名副其实的鱼片。那鱼妖孽来的时候,你干嘛要躲呢?冲上去亲亲抱抱不是更好?别看鱼妖孽那副样子,他其实是个特别喜欢肌肤相亲的人呢,你这么漂亮,绝对会迷住他,没问题的。” 大鱼愣了愣,重重嘤了声,类似于人类的“哼!”,它哗啦一声扭过身子,用鱼尾巴对着狗小弟,像在说我生气了。 大狗则愿意相信那个说法,网上评论都讲,大鱼是一个现场效果远远超过录音棚音效的歌手,他的现场歌会,是真正的音乐天堂,人一进去,就会彻底沉醉其中,没有人可以模仿。 “真的?”席维傻眼。 在游轮上时,的确所有人都集中到音乐厅里去了,他和狗哥不方便才没过去,本来还奇怪,船内频道也有转播,怎么这帮社会名流,全都那么积极主动热情追星呢。 “哎,这可怎么办啊。”席维抓头发了。 几百米之外,虞天王的家门口。 虞盛音提着一大口袋好吃的,哼着小曲儿出门,正准备去喂狗。哪知道一眼就瞧见了某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抽着烟,斜倚在他家外墙边上。 “你嗓子怎么了,这歌声,可真够难听的。”段振辉怀疑地打量天王。 “这是流行,是情趣,引领世界新风尚。”虞盛音立刻反应过来,理直气壮道。 “……歌伎而已,世界风尚由你们来引领的话,这个世界怕是要完蛋。” 虞盛音挑挑眉,“你谁啊,就你这样的才能对世界的未来负起责任?在别人家门口抽了一地烟头,懂不懂些最起码的精神文明啊,保安呢?怎么也不知道赶人啊?本君付钱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段振辉一亮证件,“我是首都特殊职能安全部的军警,他们敢吗?” 虞盛音睨视他,“亮证件很帅吗?我家小维维一大摞,什么证件都有,我哪知道你这个是不是假证。” 段振辉气结,“你可以随便查,就怕你没本事!” “你付钱?知不知道本君出场费多少?” “别不识好歹,当我愿意见你这张丑脸?”段振辉满脸厌恶,强压火气,“要不是受人之托,你死不死活不活干本军爷屁事!” 虞盛音猛然回头,眼中精光聚为一束,“受谁所托,你为何而来?” 段振辉冷笑,“跟你这种老百姓没什么可讲,你安心受我保护就是。” 虞盛音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将男人雄健的身躯,狠狠掼在光洁的白石墙壁上。 “你有什么资格,妄谈保护本君?”他伏在男人耳侧,轻轻喷吐冰冷的气息。 53、分外眼红 “就凭军爷手里头的这柄刀子。” 被扣住咽喉要害,双脚离地,死死按在墙上,但段振辉却平静下来,目光铮亮,犀利异常。 虞盛音微微低头,他的小腹上,抵着一抹锋锐的寒芒,这寒芒虽然仍隔着衣物,可那延伸出去的杀机,则好似已经穿透他的肌肤,直达腹腔,在他的内脏边缘描摹出细腻的图画。 寒透肺腑,说的就是这种感觉。 虞盛音收起戏谑之意,认真起来,瞳眸深处,翻滚着暗色调的情绪,那是犹如实质的恶意。 “区区一介人类,竟敢对本君无礼。” “人类?别人管你叫天王,你就真当自己是个天仙,能够俯视众生了?”段振辉面露不屑之意,“有娇毛脾气,看清楚人再耍,就算所有人都爱你爱得要死要活,军爷偏偏瞧不起你。” “呵呵,真有趣,当我不敢杀你?”虞盛音加了点儿力,手指沿着筋络,深深陷入段振辉颈间的肌肉里。 男人的呼吸急促起来,然而他的眼神,却更加明亮,更加坚毅,“姓虞的,你大可试试,是你先掐断军爷的脖子,还是军爷先挖出你的腰子。” 虞盛音身上寒气大盛,汹汹恶意直击段振辉的脑海,男人的脸涨得通红,颈间大动脉,就在他手指下突突跳动,滚烫鲜活,充满生命力。 可即便如此,段振辉的刀,仍然静静抵在他的小腹上,沉着,冷静,稳定,并且毫无疑问的犀利无比。 虞盛音挑挑眉,这家伙,竟然不是个草包么。 没想到纯种的人类之中,还有这样的存在,看来那个什么特职安全部的证件,有可能是真的。 咦,不对,席维那小狗的身手也不错,未必比这家伙差,但是……席维真的是人类吗?他难道不是被默默当成幼犬吗? 嗯,所以席维不应该算作人类了,那么这家伙,就是自己所见的人类中,最厉害的了。 虞盛音舔舔嘴唇,“你看上去,很补啊。” 段振辉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补,是吃的意思吗?” “嗯,没错,”虞盛音点头,“你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他这么说着,还微微倾下头颅,在段振辉耳畔,深深吸了吸味道。 段振辉傻了,他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但输人不输阵,面对情敌,怎么都不能服软,“咳咳,那什么,你的腰子应该也是很补的。” 虞盛音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他,“你想吃本君?” 好大胆的人类,吃货小狗都没对他起过食欲,虞天王的手指不由松了松。 段振辉双脚落地,喘回口气,脑子清晰了些,觉着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就想办法补救,“不是你先要吃我,我才说要吃你的吗,其实,也不是想吃你这个人,而是要吃你的腰子。” 虞盛音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腰子?” “就是肾脏,”段振辉撤了撤刀,用另一只手,在虞盛音腰腹上按了按,“人都长了两个,这里,还有这里,一边一只,要切的话,从这个角度,一刀下去,保证能挖个准。” “哦,”虞盛音很是惊奇,“你是厨子?对这个研究得倒是通透。” 段振辉脸色一黑,“你才是吃人肉的厨子,我这家传的刀法,祖爷爷末代皇朝时,曾出国留过洋,将西洋的生理解剖知识,融汇到了家传绝技之中,他说,我们段家的刀法,就是要做到庖丁解牛的程度。” 虞盛音哼了声,“杀头牛而已,至于那么得意?” “关键不是杀牛,而是在对敌时,要如同庖丁解牛般精准犀利,真正要杀的,是人,你听不懂话怎么着。” 虞盛音睨视他,“杀人同样也没什么了不起,对我来说,杀你不见得比杀牛困难多少。” 段振辉将刀一推,差点儿划破虞天王的阿玛尼,“有种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虞盛音也再把手掐到他的脖子上去。 小保安在旁边颤颤巍巍地插话,“呃,那什么,打扰一下,两位,这里有……” 段振辉不耐烦地皱眉,“我知道这里是大门口。” “大门口怎么了,大门口也不能不让人吃饭。”虞盛音接着道。 “你还想吃我?”段振辉瞪眼睛。 “本君看来,你身上唯一的长处,也就是这一身腱子肉了,看起来很有嚼劲,纤维一丝丝的,一定非常弹牙。”虞盛音露出欣赏的目光。 不得不说,席维的影响力是巨大而深远的,虞盛音一般只对灵魂感兴趣,但这时候不知怎么着,就说到美肉上头了,也许是牛这个字眼听多了的缘故? “要吃也是军爷吃你!”段振辉绝对不甘人后,尤其对方是可恶的虞盛音,“腰子真是不错的东西,尤其对男人的那方面,妙用无穷啊。” 虞天王听懂了,露出了更加恶劣的笑意,“没想到你这家伙年纪不大,那方面已经沦落到需要补的程度了么。” “呸,哪个需要补?军爷火力旺着呢!”段振辉绝对忍不了这话,虞盛音是谁,情敌啊,只要是个男人,谁能让情敌当面怀疑那方面的能力? 这是原则问题,果断要怒! “先说补这个字的,明明是你,你才是小白脸一枚,天天肾虚阳亏,不补根本直不起腰来,所以才心心念念着补来补去的!” “兵痞子,你说谁小白脸,我掐死你!” “小白脸,你说谁兵痞子,我捅死你!” “那个……那个……”小保安都快急哭了,“两位要吵等下屋里吵去行吗,快递员小哥都在这里等了半天了,先签收包裹让人家走吧。” 段振辉和虞盛音一呆,齐齐扭头,就见路旁停了辆快递小货车,一个二十出头的快递小哥正瞪大眼睛满脸兴奋地紧盯着他们,看那样子,就差直接掏出手机来拍照了。 当下,虞盛音这个公众人物还没怎么样,段振辉的老脸却先红了。 靠,他这是怎么了,和情敌在大门口互掐,叫一干闲杂人等看了好半天热闹,幼不幼稚,丢不丢人,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签收你的去!”段振辉一把推开虞盛音,冲动地掏出电话,就要打给朱兰茵。 不行,这活儿他干不来,他根本不是能忍住气的人,就算叫兰茵失望,也没办法了,他现在就得和她说,他不干了。 虞盛音摸摸鼻子,嘟嘟哝哝走过去,“我说你这小保安,本君不在家你就不收邮件了?别以为本君不知道,那不是还可以代签么。” 小保安直面自家老板那张俊脸,话都说不明白了,反而是快递小哥,赔着笑大着胆子道:“挂号邮件,要亲自签名的。” “什么东西,拿来吧。”虞盛音抢过来,三把两把就撕去包装纸。 有什么地方不对! 段振辉一惊,下意识扑了过去,“卧倒!” 他一脚将包裹踢上天,转身将虞盛音死死压在身下。 轰! 一声巨响伴随耀眼的闪光还有巨大的风压,从天而降,将所有人狠狠拍进地下,小保安和快递员离得虽然较远,却一声都没来得及吭,就全部被冲击波震得晕了过去。 虞盛音大怒,蹭地站了起来,身周水气一闪,驱走漫天烟雾。可是爆炸已经发生完毕,罪魁祸首——包裹,死无葬身之地,他就算是想□□,都没地方去使力气。 段振辉挣扎着爬起来,满脸焦黑,身上的衣服全毁了,有些地方还燃烧着火星。他一边捡起手机叫警察和急救,一边对那个暴跳如雷的男人道:“别动现场,所有东西都可能是找出凶手的线索,虞盛音,有人要杀你。” “我知道!”毫发无伤的俊美男子,凶神恶煞般咆哮,“是谁要杀虞盛音?本君宰了他!” 又不是小女孩,哪有人自称是自己名字的,段振辉摇摇头,他眼前发花,有些站不起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一人一狗从远处疾奔过来,两家住得近也有好处,大狗耳朵灵,爆炸如此巨大的动静,隔了几百米也仍旧听到了。 段振辉一凛,“你们……怎么在这儿?” “是老段啊,我家就在旁边。”席维上去检查他的身体,手碰到背后,疼得段振辉一呲牙。 “你烧伤很厉害,需要快冲水,我再看看有没有异物嵌进你皮肉里了。” “那边还有两个伤员……” 大狗摆下尾巴,他们不严重,只是晕过去了。 “对,老段你的伤最夸张了,背后焦糊一片,整个儿一碳烤牛肉啊。”席维擦了把口水,话说,空气中这味道,真是挺香的。 “你别管我,他们是平民百姓,我是军人……” “哎呀你能不能闭嘴?伤员了还指挥这指挥那的。”席维一把将段振辉扛起来,抬脚就往自己家里走。 大狗和虞盛音立刻跟在后面。 段振辉直叫,“哎,这是要去哪儿?别都走了啊,一会儿警察和救护车就来了,不能没人留下交代情况……” “我家又不只有一个保安。”虞盛音臭着脸,一招手,果然从别处跑出了好几个人来。 “哦,”段振辉有些睁不开眼了,他坚持着对席维道,“我得歇会儿,把我撂你家里吧,沙发地板都行。” “怎么?”席维疑惑。 “我不去虞小白脸家,我救了他……哈哈,可不能让他轻易还掉人情。” 身上又伤又痛,对席维的怀疑全都暂时丢在脑后,唯有讨厌鬼虞盛音的事,是一定要交代清楚的,情敌可是原则问题。 强撑着说完,段振辉得意洋洋地昏睡过去。 “你这块牛肉叉烧,哪个要你救了?本君那是没留意,才让你占了便宜!”虞盛音的脸色更加臭,简直快要跳脚了,“段叉烧,你懂不懂点风度廉耻敬老尊贤,啊?做人不能像你这么叉烧,你脑子里塞得都是肌肉吗?现在是不是已经熟透了,啊?混账!” 大狗和席维对视一眼,同时抬起手和爪子,挠了挠头。 这俩人应该不怎么认识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眨眼之间,就一个重伤之下还不忘挤兑人,另一个更是对救命恩人大骂出口。 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至于么。 “哥,你说,这难道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席维猜测。 大狗摇摇头,想起昨晚上看的肥皂剧,这么幼稚的吵架方式,智商年龄都直线下降,绝对是情敌。 要是还一言不合便满地打滚连撕带咬地干架,就更加像了,大狗严肃点头,深觉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 54、鱼已经死了 一行人回到望海楼,席维将段振辉放进自家巨大的香蕉船浴缸,慢慢剥去男人黑炭片状的衣物,给他小心清洗起来。 虞盛音眨眨眼,“香蕉船不是一种冰激凌吗?” “是啊,”席维美美地点头,“可好吃了,就是挺贵的。” “把段叉烧肉放进冰激凌里,味道很不搭配。” 大狗叹息,谁说不是呢,日常用这个洗澡也很有问题的,我们不管怎样,都还是肉,在香蕉船中洗澡,总觉得是在吃奶昔沾香肠的感觉。 席维澹案纾颐遣皇窍愠Π。偎担憬洞锲鹆ice cream泡泡后,无论放什么在里面,都一定是甜的,咱哥俩这个时候的滋味,肯定很水果,草莓樱桃滑溜溜之类。” 虞盛音拧眉哼哼,“现在泡叉烧了,我就没看到他哪里粉嫩水灵滑溜溜了。” “这不是还伤着呢么,用墨水涂一涂,保证老段跟做完spa一样,一水剥了壳的鸡蛋清。” “赶紧治好他,然后撵出去,竟然让这种家伙救了,本君生吃了他的心都有。” 大狗目光一闪,他的反应很快。 虞盛音不情愿地点头,“还成,刀子也玩得不错。” 大狗沉静下来,我上次没彻底咬死他,自己身体状态不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则是大校的身手超乎意料。 “哦?小默默还做过这种事?”虞盛音眼睛亮了。 “嘘。”席维赶紧竖起手指,对他们挤挤眼。 “切,这么小心干嘛,你们是我养的小狗,就算要吃他肉喝他血,又能怎么样,他还不是得给本君乖乖受着?再说这不还没醒么。”虞天王伸手过去,不轻不重拧了段振辉的脸颊一把,说话的声音倒不由得放轻了。 大狗定定看着段振辉,不知在想些什么。 虞盛音注意到了,转身依着大狗坐下,展臂圈住它的毛团身子,揉了揉,“默默,他得罪你了?” 狗小弟一愣,立刻竖起耳朵。 大狗张张嘴,好半天后,才道:原本我与他也不认识,但即便是陌生的关系,我却在那个时刻,仍然感受到了被背叛的伤痛。 席维噌地站起身,就要询问个究竟。 大狗人立而起,用嘴巴安抚般触动他的额头,但是一码归一码,我和他之间的事,我想自己解决,你去质问他,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可能都不会记得你说的,是什么事,甚至,即便记得,也觉着那没什么大不了。而以上种种,都不是我想要的。 席维呼哧呼哧直喘气,“他果然欺负你了。” 大狗笑笑,我也咬回来了。 “可那……” 做狗要恩怨分明,现在他做了好事,咱们应该对他好些。 席维还没有反应,虞盛音先不干了,“对他好?凭什么啊,这叉烧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太招人烦了。” 狗哥狗弟都有些澹阊蹙谷灰仓婪裳锇响枵腥朔趁矗潘约荷砩暇筒徽饷聪肓恕 “快快,去拿药水,治好之后直接光溜溜地扔大街上,不用给叉烧肉穿衣服!” 老板下令,大小幼犬立刻行动,席维翻过段振辉开始处理伤口,大狗则叼着一个瓶子往古井奔去。 虞盛音转转眼珠,也抬脚跟上,“默默想提水吗,你的爪子怎么弄,我来吧。” 大狗一呆,要想阻止已经来不及,虞盛音一把掀开井口的大石头,目光如炬地向下张望。 井里又深又宽,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大狗悄悄松了口气,还行,挺机灵的。 虞盛音啧了声,失去了兴趣,随手将大石头丢在一旁,“……这么多药水,把那家伙直接扔进井里不就成了,说不定下一秒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大狗赶紧摇头,会暴露的,他一直以为这水很珍贵,所以才没有为严授纲讨要。 虞盛音满不在乎地耸肩,“气讨厌鬼最好的方法,就是要让其知道,他们千方百计想得到的东西,咱们却半分用不着珍惜,天天拿它泡澡刷马桶,都嫌浪费不完呢。” 大狗横他一眼,丢下一句幼稚,扭头走了。 虞盛音摸摸鼻子,只好自己将墨水吸上来一些,灌进瓶子里,又不甘不愿进了浴室,粗鲁至极地掰开段振辉的嘴,咕咚咚给他倒进去。 “停,你想呛死他么。”席维赶紧抢过来,将剩下墨水的外敷。 在浴缸中度过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段振辉就恢复了精神,可惜因为虞天王赖床睡懒觉,他终究没有被光溜溜扔到大街上,成为裸奔族一员。 “谢谢。”段大校穿着席维的衣服,肌肉紧绷绷的,曲线分明,煞是好看。 大狗趴在地当中,用鼻子瞅瞅他,心想你真该道谢,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层布穿,是件多么侥幸的事情。 段大校看看狗脖子上的青铜牌子,决定不和傲慢的毛球一般见识,它要挡路,就挡好了,反正这是人家的窝,于是就见硕大一个男人,迈开长腿跨过沙发,对一条毛球大狗绕道走。 “噗!”席维乐了,算这家伙识时务。 “过来吃饭,还热着。” 段振辉一看,鸡蛋花生汤,烧肉粽,香辣热干面,碧色的铁观音茶,还配着几个绿盈盈的草饼,“好丰盛,没想到你手艺不错。” “哪是我啊,”席维捧着脸傻笑,“我哥手艺最好了。” 段振辉默然,一条巨大的蒲公英毛团狗,要怎么做出如此复杂的早餐呢? 与其说手艺好,不如说是爪艺好吧。 他偷偷回头,去看大狗,哪知道大狗也正向他望来,纯净的瞳眸中,闪过一丝令他极为熟悉的琥珀色流光。 段振辉的心神没来由一震,喉头不自觉发紧,他赶紧扭回头,低眉顺眼埋首吃饭。 “你觉得我哥怎么样?”席维状似不经意般询问。 段振辉呛着了,用力咳嗽,“……不是告诉过你我被狗咬过么。” 大狗精神起来,他怕狗了吗? “你怕狗吗?”席维也有些兴奋。 段振辉脸一黑,“姓段的什么都不怕!” 被狗咬就一定得怕狗吗,听说有些人还越挫越勇的,他取个中间值,敬而远之行不行? “哦。”席维和大狗都失望地垂下耳朵。 “……”段振辉有种自己逃过一劫的感觉,这两只,不是在打什么歪主意吧。 “那个,”他打算用正事来转移视线,“虞盛音有什么仇家吗,竟然被邮寄了炸弹。” “我还要问你,老段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席维严肃起来,“鱼妖……那个虞天王说,你等在他家门口,专门要保护他来着。” 段振辉哑口,他能说那是为了从你席维手里保护虞盛音才去的吗。 经过昨天的事后,虽然的确有人要对虞盛音不利,但他再不会认为某个天皇巨星手无缚鸡之力,遇上危险只能等着人来救。单手将他一百多斤的身体抵在墙上那么久,这臂力绝对不是健身房能够练出来的。 段振辉看着对面的席维,越看越觉得,这个青年不是阴险奸诈之辈。 他身上,有着自己最为喜欢的气息,那是部队培养出来的,特有的赤子之心,很多人离开军队后就失去了,可席维不同,他不但还保留着,而且看上去,那就像是他的本性般,如新浓郁。 段振辉从小到大,最喜欢最信任这种气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人会去做阴险龌蹉的恶事。 非得说的话,虞盛音看起来,还要更坏一些。 朱兰茵让他从席维手中保护虞盛音,难道不是弄反了吗?也许应该从讨厌鬼虞盛音手中,保护傻乎乎的吃货大头兵席维才对。 至于虞盛音不温文尔雅了,唱歌难听了,反常了,换了一个人了,段振辉十分愿意相信,那混蛋本性就是如此。即便他原本不是这样,真的很美好,那也顶多就是眼下的虞盛音,被鬼上身了而已。 段振辉猛然一怔,背脊上的肌肉渐渐紧绷起来。 鬼上身…… 他说过,自己很补…… “老段,老段你想什么呢?”席维叫他。 “没,我有事先走了。”段振辉抬脚就走,他刚刚进特职安全部,有些事情拿捏不准,需要查了资料才知道。 出门口了又想起手机还在浴室里,便折回去拿,却在自己昨天睡了一晚上的香蕉船浴缸中,看到了一只蓝汪汪的硕大鱼头。 “咦?”这是什么,昨天有这个东西吗? 这鱼蓝水晶雕琢成的一样,非常漂亮,段振辉不由上手摸了摸,凉丝丝滑溜溜,手感真不错。 “嘤~”大鱼发出了舒服的声音。 “嘿,是什么玩具吧,一碰还能叫呢。”又摸了两把,心想也许是席维给大狗买的玩具,类似那种放浴缸中的小黄鸭子般的东西,就是个头大了些。 “你真好看,这香蕉船平常是你睡吗,昨晚被我抢了,不好意思。” “嘤~”大鱼又响了一声。 段振辉有些奇怪,怎么鱼眼睛好像眯了眯啊,真好玩,哪天问问席维是在哪里买的,他也弄一只放浴缸里好了。 只是他的浴缸没有席维的香蕉船这么夸张,恐怕放不下,不知有没有卖小号点儿的。 段振辉从小长在那种家庭,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出生就是军事化培养,小时候也好,上军校时也好,在部队中也好,都没什么私人空间,哪怕有想要的东西,也会因为要顾及他人审视的目光,不能买。 一些小时候只是普通喜欢的玩意,这么多年过去之后,却始终没机会得到,但越得不到,就越是喜欢,它们已经成为了最美好的记忆。 而那些童年的遗憾,在成|人后,则化为一种空洞的失落感,叫人拼命想要补偿。 段振辉喜欢玩具,喜欢美丽的东西,越是精致,越是童话般梦幻,他越爱得不得了。 所以,他喜欢朱兰茵,那个精美到脱离现实的女性,正是他心中的理想形象。 同理,如果虞盛音不是他的情敌,段振辉就很难讨厌他,虞天王的外貌,是比朱兰茵更无懈可击的存在。 很遗憾,那种假设是不可能出现的,虞盛音是他的情敌,哪怕他为了尊重兰茵的选择,愿意放手,但也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打心底里祝福他们。 他爱兰茵,兰茵爱虞盛音,而虞盛音却丝毫不在意他们二人的感情。 就像金字塔的阶梯,兰茵在他上面,而虞盛音,则处于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顶点。 他自己,是这场爱恋中,最为底层,也是最为卑微的失落者,没什么是剩余给他的,只有践踏。 “不能想,一这么想,就无法面对虞盛音了。”没人知道,当被那个俊美如天神的男子扣住咽喉,他究竟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真的刀光见血,纾解内心的煎熬。 男人将脸贴着大鱼,苦痛地闭上了眼睛。 …… 几小时后,段振辉早已离开望海楼。 席维正把大狗裹在汉堡包里当成馅料,抱住睡午觉,就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 “干嘛啊你,不是说了不用还我内|裤么。” “哪个要还了,过两天给你买新的,gucci的送你一打。” “说话算话。”席维还没穿过那么高级的裤裤呢。 “说正事,爆炸案的疑犯找到了。” “这么快?”席维大惊,夏湾警方太给力了吧。 “也不看看谁让他们查的。”段振辉有些小得意。 席维撇嘴,是,是,知道你爹是xx,上次逮条狗还出动几十辆警车呢。 “说吧,是谁要杀姓鱼的,因为什么?” “你还是自己过来一下吧,我等你。”段振辉说了个地址,是夏湾挺有名的高尚住宅区。 “你处理呗,我去干嘛。” “主要是,这个犯罪嫌疑人,说了些很有意思的话语。” “什么?” “他说,虞盛音已经死了。” 席维一惊,那道惊天彻地的雷霆,他怎么可能忘记。 55、我的牺牲 给虞盛音邮寄炸弹的人,竟然说天王已经死了,他是谁,都知道什么,目的何在? 出了这种状况,午觉自然不能再睡,席维和大狗跳上电动车就出门了。 大鱼把头露出院墙,目送他们离开,似乎也想跟着的样子,但它如今又哪里能够出门。看了会儿,轻轻挥动鱼鳍,向小狗们道别后,就只好孤单地转身回去。 到达天水名苑,席维很轻易就找到了随便坐在花坛边上的段振辉。 男人已经换了身得体的衣装,墨绿镶银的衬衫马裤,很军旅很制服的味道,但那衣服一看就是名牌,每一根丝线都在诉说着我很值钱我很时尚。 席维大澹袄隙文愫蒙o! 段振辉的脸红都不红一下,显然便装时的他,不是第一次被这样说了,“我不吃喝嫖赌,没有别的不良嗜好,就是用的东西上些档次而已,花的都是自己挣的钱,纯属个人爱好,干别人什么事了。” 席维眼睛一亮,猛点头,惺惺相惜起来,“对,喜欢吃还是喜欢穿,那都是兴趣啊兴趣,才不值得被说三道四呢。” 这回换段振辉辶耍还褪前每雌鹄淳滦┑亩鞫眩庵侄问胂醵家诤罕ぐ锏某曰醵ゼ段唤祝蛑辈钐读耍睦锟梢员燃缍岚。 “咦,你手里拎着什么?”席维抽动鼻子,狐疑地凑过去。 段振辉不由无奈摇头,“不愧是吃货,也不枉你天天管这大狗叫哥,至少在搜寻食物的能力上头,你的嗅觉已经不输于你哥了。” 大狗昂首挺胸,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他的小弟么,鼻子不灵怎么能行? “老段快拿出来我看看。”席维在这方面脸皮贼厚。 段振辉别别扭扭地从袋子中,掏出十几只造型精美的棒棒糖,“还隔着包装纸呢,就能闻出来,干脆今后用你去缉毒得了。” 那些棒棒糖非常别致,有白白的孔雀,七彩的仙鹤,绿绿的螃蟹,还有蓝蓝的鲸鱼,包裹在透明玻璃纸里,阳光一照,璀璨晶莹,可爱非常。 如果不是席维这种吃货,一般人等,真舍不得下嘴的。 “好厉害,哪里买的?” “等你时无聊,就到旁边那个公园逛了逛。有个老光头在假山上摆摊,都是手工制作,只是糖而已,却拿捏得个个灵气十足,我猜那老头一定是练过的,说不定光头也并非因为秃顶的缘故,果然民间自有高人在。” 小贩? 夏湾城管明显没有燕京的给力啊。 席维眨眨眼,“老段看人家是高人,就去买糖套近乎吗?” 段振辉一愣,他怎么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自己在这方面竟然还不如吃货? 当时,只是因为喜欢这份精美,才买下了所有棒棒糖,还惹哭了在旁边眼巴巴等着的几个熊孩子,又不得不分给他们一些,现在想想,真有些脸红了。 “废话什么,给你吃还堵不住嘴。” 席维和大狗一口一根,美滋滋地咬棒棒糖,段大校眼看着精美的工艺品消失在两张大嘴里,又是肉疼又是心疼,不甘心之下,只得自己也剥光一枚蓝色的大鲸鱼,狠狠叼起来。 凉丝丝的,真好吃,不知道席维家浴缸里的那条大鱼,咬着是不是也这个味道。 “那个炸弹狂魔到底是谁?” 段振辉轻蔑一笑,“他在你们当地也算有名有姓的高富帅了,陈家公子。” 席维咋舌,“大公子干什么和虞盛音过不去,他钱多烧得慌?” “不,他很喜欢虞盛音,可以说爱他爱得疯狂,是个铁杆鱼片来着。” 一边往小区里走,段振辉一边介绍情况。 邮包里面放炸弹的伎俩,在恐怖分子中不算新鲜,近年来华国快递行业飞速发展,安保措施却完全跟不上,可以说只要有心,邮包炸弹的实际操作,根本没什么难度。 但这种方法再简单,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就能够炸死标定的目标人物。 因为快递过程中会出现各种状况,影响炸弹设定,再者,对于虞盛音这种公众人物来说,平日收到歌迷鱼片成千上万的鲜花贺卡小礼物,为他拆邮件的一般都是助理,东西直接送到他手上的几率非常低。 “那么,被炸焦了的不该是你老段,而是赵哥。”席维深深觉得,赵哥实在太苦逼了,还有什么是比天天伺候任性的鱼妖孽最后还要替他去死,更加苦逼的职业呢? 大狗悄悄心念:我们也是助理,被炸死的也有可能是我们。 席维一呆,亏了,三千块一个月什么的,绝对亏死人了! 段振辉摇头,“怎么会是助理,那个邮件写的地址,不是虞盛音对外公布的邮寄方式,明星艺人的实际家庭住址一般并不会出现在公众视线当中。” 也对,席维想到,虽然与鱼妖孽是邻居,但他之前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所以,实施袭击的人,必定对虞盛音有过一番调查,知道他的详细地址不说,还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家,什么时候最有可能亲自拆邮包。” 席维心下一凉,想起第一个针对虞盛音的委托,那个莫名其妙结束的委托,给他买房后空空如也的荷包,送来了第一桶金,可以说现在他的全部吃喝用度,都是拜那个财大气粗的金主所赐。 但是,他当初完成委托的进度是零蛋,根本没有给委托人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啊,应该……不是那个委托人要杀虞盛音吧。 “你从什么地方入手,查到陈大公子的?”席维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战友这家伙已经暴露,被警察给控制起来了。 “从炸弹。”要说段振辉真是个好人来着,立刻就给席维吃了颗定心丸,“从爆炸的现场鉴定来看,是新型□□,配上了十分灵敏的触控引爆芯片,这种东西,哪怕在华国黑市里,也不是一般人玩得起的东西。一查源头,最近确实有个地下军火商,宰了夏湾的某个有钱冤大头一把,bingo,陈公子就揪出来了。” 随着话音,段振辉还打了个响指,帅气非常。 席维和大狗同时哼他,“花花公子,一定最爱这样在女孩子面前耍流氓。” 段振辉大窘,不由自主抓了抓头,“……没有没有,我在异性面前很笨拙的,就算有心讨好,也不知怎么回事,总会那句话说不对,就让她们讨厌了。” 要说当兵的吧,多多少少都会这样,从小到大环境如此,就算他是所谓的军贵,也没得例外。 当下,段振辉一胳膊揽住席维的脖子,对着他的脑袋就开始揉搓。 他还是喜欢和席维这个兵蛋子相处,多自在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大狗一愣,忽然就不高兴了,它一个虎扑,从段大校背后跳上去,将男人狠狠扑在地上,死死踩在脚下,珍珠般的白牙,微微龇出来,闪着寒光。 “席维,你的狗!”段振辉紧紧握住腰间军刺,只要一有不对,绝对利刃出鞘,血溅当场。 两次了,他打从懂事起就开始扎马步,不说练成了武林高手,但对自己的身手,也相当自信。 但是,两次了,不是人,他竟然已经被狗,给压倒性地制住了两次。 而且竟然,还不是同一条狗,夏湾酒店前的那条,他没有看清,但后来人家告诉他,那仅仅是条又脏又瘦的流浪狗而已。 为什么,狗什么时候这样厉害的? 在军犬基地时,每天见的可都是犬中最为精锐的力量,他也并没觉得它们有多么了不起,狗而已,再怎么着,也不过是牲畜,与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军队,靠的是人,打仗、保家卫国,军人才是最值得信赖的力量。 就连青皇,虽然它立下了那么多辉煌的战功,但如果没有军人和它在一起,它也就只是条比较凶狠的狗而已。 段振辉是骄傲的,在他心中,有多为自己军人的身份自豪,就有多漠视那些军人以外的力量。 军犬,在过去的战争年代,叼着炸弹飞扑进敌人的阵营,被用来炸坦克查地雷炸碉堡,在他……和许许多多的人看来,军犬,也许就是一件消耗品。 你从没有,将我们当做真正的战友来看待…… 大狗低下头,将嘴触到段大校小麦色的后颈上。 它不是不能够牺牲,但如果这种牺牲,并非为了爱它的战友,它就觉得……既不甘又不值。 56、偷看 “哥……” 席维担忧地望着大狗,小区里不是人来人往的繁华地段,但也有些散步遛弯的人在,他们远远看着这边,渐渐骚动起来,不断交头接耳地问,是不是大狗咬人了。 而某栋楼前,更停着几辆黑车,一些坐在里面的人,也在往这头张望,看着像是便衣刑警。 “哥。”席维又叫了声,有什么事,也不能在这里处理,光天化日,太显眼了。 大狗也明白,只是刚刚一瞬间,它不知为何,就是有些生气了,现在想想,段大校也没做什么坏事,还给他们糖吃,实在犯不着去把他怎么样。 算了,来日方长么。 瞪了紧张兮兮的狗小弟一眼,大狗不悦地表示,他的头毛都乱成鸡窝了,有碍观瞻,真给它丢脸。 席维一愣,狗哥很少认真给他脸色看,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边赶忙梳理头发,将它们弄得利利索索,席维一边偷看大狗的脸色,那句涉及到“战友”这个词的话语,也只能按捺着不去问,而是将这个疑惑留在心底。 大狗又踩了踩段振辉,它的嘴巴触在男人的后颈上,因为方才吃糖,它的嘴毛也沾了些糖浆在上面。 这时候,就索性顺势将糖糖们蹭在段振辉的后衣领上,上下左右,仔仔细细蹭干净,将自己打点得清爽利落之后,才满意地离开段振辉的后背,轻松跳下地来。 “……” 席维眨眨眼,“狗哥真乖,知道吃完东西要擦嘴。” “老子的范思哲!” 段振辉暴怒了,这是干什么啊,他哪里得罪这条狗了?它至于将自己上万块的衬衫当了擦嘴毛巾吗?啊? 男人一跃而起,衬衫糊了他一脖子,甜丝丝凉飕飕黏腻腻,几乎使他都手足无措起来了。 这可怎么办啊,他难道必须顶着一脖子的糖坚持一整天吗? 狗这种动物,太混球了! 大狗得意洋洋地摆摆长尾巴,定定盯着他看,那意思很明显:来啊来啊,不爽你咬我啊。 段振辉气结,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想扑上去咬这团毛球算了。 “哎呀哎呀,老段表生气,俺哥稀罕你,跟你闹着玩儿呐,来来,俺给你擦擦哈。”席维嬉皮笑脸ing。 我可半点都没看出来它喜欢我!段振辉在心中咆哮。 再说,你空着两只手要拿什么给我擦?啊?你的袖子吗?你身上的纸头就只有钞票了吧,赔我衬衫是正经啊! 狗这种动物,是很容易就能够感应到一个人的情绪和心意的,赔钱这种念头一起,金钱观念敏感的大狗,立刻就重视起来了。 赔钱?欺负的就是你,拿你衬衫擦嘴怎么了,没咬算是我有风度,你竟然还想进行非法索赔? 大狗满脸不可思议,葡萄样的眼睛中实实在在写着白痴两个字。 它警惕又轻蔑地再看了段振辉一眼,鼻子不屑地一扬,尾巴就勾着狗小弟,当先开路,准备彻底无视掉段大校心底的哀嚎。 席维也是很机灵的,和大狗更是一定程度上心意相通,这时候立马配合,感叹着今天天气真好哇哈哈,冷酷又不负责任地撇下段振辉,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理直气壮地走了。 “……”段振辉又是一阵无语。 这俩家伙简直太坏了,他话都还没说出口,就摆明要抵赖了,做人做狗,都能不能别这么厚脸皮? 真是,比较起来,还要些脸的自己,只能自认倒霉装包子么,太不甘心了。 段大校一脸苦逼地脱下衬衫,卷吧卷吧,用干净的布料再蹭了蹭自己的后颈,给可怜的衬衫又增添了些七彩糖浆。 然后,他抖着一身腱子肉,在一众警员的目瞪口呆中,顶着苦大仇深的脸,追狗去了。 陈公子家中,长相还算不赖的他,傻呆呆坐在红木贵妃椅上,脸色苍白异常,竟然给那干干净净的脸庞上,平添了几抹猥琐。 他怎么都没想到,看似毫无背景的虞天王,是段振辉在背后罩着的,他是有钱,陈家也算当地的名门望族,但跟人家一比,他真的屁都不是了,段振辉要收拾他,比碾死一只蚂蚁不要容易太多。 可是,他调查过了,虞盛音与段振辉间,没有什么交集才是,这两人的保密工作,竟然做得连好几家私家侦探都调查不出么。 难道,是那种关系? 但……但虞盛音明显不对劲,他已经什么都告诉段振辉了,哪怕这样,都换不了从轻发落吗? 毕竟,他也喜欢虞天王的,他……他只是想给天王报仇啊! 席维和大狗进来后,段振辉要陈公子再把那些话复述一遍。 原来,这家伙暴风雨之夜时,也身处宝格丽特公主号皇家游轮上。 有偷窥癖的他,不但雇佣多家侦探调查自己的偶像天王,还在黑市上购买了很多监视监听器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听到这里,席维和大狗对视一眼,他们已经能够确定,第一个监视虞盛音任务的委托人,就是这个陈公子了,而他后面的叙述,也证实了这一点。 那天在游轮上,因为与虞盛音近距离接触,难掩激动的陈公子,就在人家游轮上撒网般安装了很多微型设备,音乐厅内外更是不会放过。 虽然游轮上保全工作一流,他的拙劣小玩具被拆掉不少,并且他本人也受到了警告,但仍有漏网之鱼,躲过了那些船员的视线。 就是这个掉落到音乐厅外盆景中的小玩意,拍摄到了一段令人震惊的录像,画面中,虽然因为暴雨的缘故,有些模糊,但也能够看清虞盛音,究竟是被多么粗大的雷霆当头劈中。 “正常人,谁都不可能在那种威力的雷霆下存活,从他周围被劈成焦炭的钢铁船板就可以看出来,当时的情景究竟有多么可怕,然而,就在几分钟后,天王他,竟然从原地,又毫发无伤地爬了上来,虽然光溜溜的,很……很漂亮,但……但是……神情也好,姿态也好,都完全不对……”陈公子这番叙述,哪怕已经是第二次,可在谈到画面中的虞盛音时,仍然羞红了脸,磕巴起来。 “那段录像呢?”席维严肃地问,他才不是出于想看鱼妖孽裸|体才要的呢,想看的话,鱼妖孽随时愿意脱给他看个够。 “被……被虞天王拿走了。”陈公子回答。 “什么?”席维非常惊讶,“他知道你?” 陈公子脸上露出又是受宠若惊,又是恐惧的神情,“我……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一天晚上,他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中,好像只是看了我一眼,我都做过什么,他就全都清楚了。” 想起当时的情景,陈公子颤抖起来,“不止那段录像,他拿走了所有资料,我辛辛苦苦收集来的,所有的……” “你还雇佣了很多人去调查虞天王,都调查出什么的?”席维紧紧追问。 “就是些他的日常琐事,生活习惯什么的,他真是个完美无缺的人啊,没有任何不好的生活习惯,严格作息,健康饮食,温和大度,乐观向上,简直……简直不是个人类,而是一名毫无瑕疵的天使啊!”陈公子花痴不已。 “所以你才得出结论,现在恶劣任性好吃懒做的虞天王,非常不对劲?”其实这个问话已经车轱辘了,席维的用意根本不在此句,下一句才是重点,“那你还有没有继续对他进行调查?” 陈公子沮丧异常,“他不明原因地知道是我雇了很多人,在调查他后,自然当时就叫我立刻停止,并且……并且他,他说如果向外泄露半句,即便我看上去难吃无比,他也……也仍旧会来叫我死无葬身之地的……” 席维问了那晚虞盛音前来威胁的具体时间,和大狗看看彼此,果然,就是那天之后,战友才突然传讯,叫停了第一个收集资料的任务。 鱼妖孽察觉到有人监视,会不会也与席维和大狗总是频繁出现在他身旁有关呢? 游轮也在,电视台也在。 若果真如此,那他们俩是早就暴露了? 想来,鱼妖孽也许一开始就怀疑他们是这个高富帅雇佣的私家狗仔队,所以才在第二次于电视台门前遇见时,摆出一副他们哥俩应该滚蛋了的表现。 如果不是他们又接下来第二个协助虞盛音的任务,在当时,可不真的就应该走人了么。 而第二个任务的委托人,不是陈公子的话,又会是谁呢,这个委托人似乎知道更多情况,并且态度十分暧昧,一副为了虞盛音好的样子。 对第二委托人的身份,席维更加好奇了。 “但是,你明显没有被虞天王的威胁吓到,因为你买了炸弹,想要炸死他呢。”席维道,如果是陈公子,策划一起邮包炸弹事件,真的非常容易,哪怕他已经被迫撤回了所有监视虞盛音的人手,但就凭他往日里调查得来的那些资料,也已经够用了。 陈公子沉默下去,好半天后,才轻声说:“一开始,是有些害怕,但……但我越想,就越不甘心,音音……明显在游轮上时,就被雷霆劈死了,很可能尸骨无存,灰都没有剩下。而现在这个……不管他是整容也好什么都好,他毫不要脸地伪装成音音,亵渎音音仙神般的身姿,强占音音的财产,篡夺音音的事业,现在更要代替音音,在夏湾音乐岛那么大型的会场开演唱会,那里……是音音非常期待的场馆,是只有音音才有资格登上的舞台,那个从海中爬出来的怪物,他有什么资格……” 陈公子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他有什么资格?那个恶心的冒牌货,凭什么顶着音音的脸享受我们的爱,享受音音奋斗来的一切?我爱的是音音,不是他,音音已经死了,说不定就是这个怪物害死的,我要为音音报仇!” 席维叹口气,不知该不该替那个“虞盛音”感到高兴,毕竟有粉丝这么倾尽所有的去爱他,作为一名巨星,也算不枉了。 “你怎么看?”段振辉目光灼灼。 席维和大狗都耸耸肩,“最关键的录像被收走,没有证据,只是他单方面的说辞而已。” “证据只要调查,总会获得更多,最重要的是,有了调查的方向。”段振辉毫不气馁。 虞盛音不是真正的虞盛音,而是一个从海中爬出来的怪物? 哈,真有趣。 大狗皱眉,提醒小弟,别忘记,我们的任务是为虞盛音保驾护航,在这点上,与段大校是对立的。 席维眨眼,示意自己当然没忘。 段振辉当然不知道这一点,他叫席维来听这些话,存的自然是拉席维到自己的阵营中,共同对付虞盛音的心思。 席维顾左右而言他,“这个陈公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段振辉冷哼,“交给警察,自有人去收拾他。” 大狗看了窗外一眼,这样的话,最好立刻就将他收监。 席维说了这个意思,段振辉以为他是正义感发作,看不得炸弹狂魔逍遥法外,不由趁大狗不注意,又上手胡撸了席维的头发一把,“好了,爱伸张正义的兵蛋子,陈家在夏湾也算有势力,你不要牵涉进来,我会督促本地警方秉公办理的。” 段振辉这样讲,是表态要将陈公子按到底了,他这样做,一定会得罪陈家,虽然他不怕,但陈公子炸的是假虞盛音,他本人只是受到牵累,真有必要为了一个从海里爬出来的,说他很补的情敌怪物,做到这种地步吗? 就当是为了讨席维这个单纯的家伙开心,顺便也给自己无辜变成叉烧肉的身体报仇吧,段振辉耸耸肩,自己给自己找到了如此反常行事的理由。 大狗瞪了手脚不规矩的段大校一眼后,又看了眼窗外,微微叹息,尾巴勾了勾席维,我们走。 “哦。”狗小弟乖乖跟上。 段振辉自然而然也一同跟了狗狗屁股后头走,屋子里只剩下惶惶不安的陈公子,等待着不知何时会破门而入的刑警。 应该……没事的吧,他可以找律师,开病情诊断,怎么着也能弄个保外就医,只要不是真的进去了,他就有一千种方法可以逃脱所谓执法机关的制裁。 “呵,秉公办理?没想到段振辉也挺天真的,我们陈家是当地的地头蛇,他姓段的哪怕猛龙过江,又算个屁。”陈公子冷静下来,开始飞快开动脑筋。 吱呀—— 雪白的洋窗打开,轻柔的纱帘随风舞动,一个俊朗无双的剪影,倚坐在窗沿上,轻轻哼唱恐怖的小曲。 陈公子扭头看去—— 这,是三十三层楼外。 绝世之人,曲起一腿,逍遥仰望清空,俯瞰大地。 如斯自由,如斯浩荡。 57、何人杀 电梯从三十三层缓缓下降,几分钟后,到达一楼,门扉向两侧打开,外面的声光影扑面而来。 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强势侵略眼底,很是喧嚣。 段振辉一愣,展臂将席维和大狗挡在身后,自己当先走了出去,“怎么回事?” 席维不高兴,“他挡我干嘛啊,我是大男人,又不是小孩子。” 大狗也不高兴,但同时又有些“你也有今天”的感觉。 知道了吧,你每次护在前头,把我当做需要保护的小小狗时,我心里也是这个滋味。 怎么说呢,很尴尬,很脸红,很不好意思的感觉。 它一点儿都不喜欢。 席维挠头,“哥你怎么能一样,无论前方有什么危险,我都一定会保护你周全的。” 大狗使劲儿摇头,人们养狗,绝对不是为了在遇到状况时,自己冲在前头,而让狗好好的呆在后方,再说,先前出事时,不都我保护的你吗? “假人那个……属于特殊情况,可哥被抓走时,我也来保护你了啊。”席维不服气。 不许不服!大狗强硬起来,我是首领,你是我爪子下面的小狗,必须服从于我,被我保护! 呜……默默哥变得好凶…… 狗小弟怂了,耷拉着脑袋,不敢吱声。 但是,总觉得好不甘心啊,在外人眼中,狗哥明明就是自己的狗狗嘛,为什么他的家庭地位,会这么低呢? 看看人家的狗,主人一回家,就飞奔上来扑倒,抱抱蹭蹭,亲亲舔舔,一脸口水啥的,而他的狗哥,硬是一次都没有那样做过。 每次都是他主动上前求抱抱,狗哥高兴了,才用嘴巴轻轻触碰一下他的额头或者脸颊,但那种时候真的非常少,基本上,哥都是不怎么搭理他的! 当……当然,他本来就没什么动物缘,要是其它狗狗,连这种程度的亲善,都不会对他表示,但……但默默哥是他的狗狗,是他的哥,再怎么样,他俩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同甘共苦生死与共啥的,多多少少都经历了,那狗哥,难道不该对他更加亲热一些,更加满怀爱意一些吗? 他总梦想着有一天,狗哥对待他,会像其它狗狗对待它们的主人一样,蜜里调油啊。 大狗迈出电梯的脚步一顿,回头严厉地看着席维,你不是我的主人,我也不是你的宠物狗。 席维很委屈,他没有不尊重狗哥的意思,他……他只是想他们俩之间,更加亲密一些,不行吗? 为了不惹狗哥生气,他已经拼命在忽视自己对狗肉的向往之情了。 唔,哥最近越来越油光水滑,他天天给它洗澡梳毛,照顾得多尽心啊。 一身铂金色的缎子,亮闪闪的,狗哥自己都非常喜欢,常常看到它爱惜地对着镜子,偷偷欣赏,其实,他知道它怎么想的,无非就是毛毛好金灿灿好值钱之类。 但是在他眼中,大狗健康矫捷的形体,就又有了另一层意思。 那粗壮而坚韧的骨骼,那纤维发达又伸展力惊人的肌肉,那腰,那臀,那爪子,甚至那直棱棱竖立着的,灵动异常的尖耳朵,还有最最重要的,那条比身体都长的,华丽丽的流苏长尾。 这……这该有多么的好吃哇! 嗷嗷,狗肉火锅,竹炭烤前腿,红烧后丘,糖醋小排,凉拌耳丝,狗尾汤…… 不行,不能想,光想象一下,就好吃得不得了。 席维馋得口水涟涟,为了抑制这绝不该有的食欲,只能将手指塞进自己嘴里,咬来咬去,咬来咬去。 大狗重重叹了口气,从牌子中取出一块黄金猪扒,一爪子甩向空中。 狗小弟欢呼一声,跳起两米高,一口叼住了空中的美食,啊呜啊呜啃起来。 大狗默默扭头,在心里数着,洗衣做饭,收拾房间,购买日常用品,整理花园,早上叫起床,监督晨练,鞭策工作赚钱,维护家庭利益,保护家庭成员——某个可恶的总不自觉暴露出掠食者本性的超级吃货一枚…… 它天天要做这么多事,难道对小弟还不够好吗?必须撒娇卖萌然后像只寄生虫一样,离了主人就活不了的狗,才算好狗? 活了这么多年,人类的心思,它果然仍是不了解。 小弟为什么不是一条真正的狗呢,要是那样,他们俩相处起来,就会简单得多了吧。 “席维!” 段振辉从大门外冲了回来,“有没有人从楼上下来,电梯,楼梯?” “没有,”席维嘴里塞着猪扒,眼神却认真起来,段振辉如此紧锁眉头,一定出事了,“外面怎么了?” “陈公子死了。” 席维很惊讶,“跳楼?” “看起来是这样,”段振辉微微摇头,“但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他做的事情并不是严重到除却自杀,就别无他法的地步。” 犯罪嫌疑人自杀,便衣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段振辉又带了两个人,进入陈公子家调查了一番,结果自然一无所获。 屋子里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陈公子脸朝下摔的,那情况可想而知,他的神情是扭曲是惊恐还是安详,都看不出来,无法仅凭表面去推测出他临死前的精神状态。 跳楼时间,就在席维他们上了电梯后,这短短的几分钟里。 警察搜索了整个大楼,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无人进入,无人出去。 尤其,陈公子家的大门是电子锁,带有开门关门的记录功能,自席维他们离开之后,这扇门就没有再打开过,之后,陈公子就死了。 也就是说,跳楼一事发生时,陈公子的房间处于密室状态,只有他一个人在里面,那么除了自杀,已经没有别的解释。 多数警员都倾向于,陈公子是自己想不开,寻了短见,毕竟他是个偷窥狂,杀人行为败露后,过于沮丧之下,行事极端了,也不是无法理解。 但段振辉却不这么想,他就是觉得,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有人,具备杀死陈公子的动机。 邮包炸弹是陈公子动的手,就算杀人未遂,他对某人有谋害之心,已经是既成事实了,那么被害者,起了报复心理,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是三十三层啊,要真有人推陈公子下去,他又不是从电子门进出的,那难道是蜘蛛侠吗?”知道了段振辉的猜测后,席维这样说道。 段振辉大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我以前说不定也会这样想,但现在么……这个世界上,许多事,许多东西,并非公众信息包括了的,就是全部的真相。” 随后,段振辉力排众议,坚持拿陈公子的尸体,去做最彻底的法医鉴定,席维不知他会查出什么来,但对自己来说,陈公子的价值已经发挥得十分充分,在虞盛音的事情上,他其实已经没有丝毫隐瞒了吧。 海中爬出来的怪物……么。 58、你是谁 席维带着大狗,回到家中,那个被怀疑是海中怪物的家伙,正不请自来,懒洋洋歪倒在花园中的西瓜吊床上,荡来荡去。 他手里还捧着个竹篮子,里面铺着一半薯条,一半炸海鲜,各种海星海螺鱿鱼鲜鲍生蚝,金黄松脆,那股子鲜美的味道,离得老远就能够闻到。 席维一下子就怒了,这个嚣张跋扈的混蛋,不但闯空门,竟然还偷偷享用他的食物! “吐出来,你给老子吐出来!”席维一跃而起,扑上某天皇巨星迷人的身体,骑在人家劲壮的小蛮腰上,揪住人家的脖子,抡起拳头来就要打。 虞盛音赶紧哎呦哎呦惨叫,“小狗你太夸张了,爷是偷了你的吃食,又不是偷了你的老婆,至于暴怒成这副模样?” “偷老婆算什么,哪里有偷食物情节恶劣?不知道生物的第一本能是吃,繁衍后代的欲|望也得往后排吗?” “那你也不能光顾着满足第一欲望,眼睛里再看不下别的东西,小维维是草履虫吗?光专注于吃吃吃然后自体繁殖就好?” “这和你偷我的饭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席维才不和他东拉西扯,“你少转移视线模糊焦点规避主要矛盾了,我告诉你鱼妖孽,敢偷老子的食物,咱俩这仇是结大了!” “那么,如果我今后都好吃好喝的养你,满足你的一切口腹之欲,你是不是,就会什么都听我的,什么都不在乎,把你自己的全部都交给我,留在我的身边呢?”虞盛音笑嘻嘻地说着这些话,看似吊儿郎当不着边际,但他的眼神,却非常认真。 席维一愣,心中警铃大作,“臭妖孽,你想干嘛?” 虞盛音露出受伤的表情,“小维维果然是没有诚意的,什么食物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你表现出来的,与你心里头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嘴上天天对美食效忠,等一遇到事情了,保证第一个被抛弃到一边去的,就是那些可怜的食物吧。席维,你其实,是个大骗子。” 他的语调,不似戏谑,很严肃,也很萧索,虞盛音想表达的,明显不是食物的怨愤,他在借那些美食,暗指着什么吗。 席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迷迷糊糊的,感觉这时应该讲些什么,因为虞盛音虽然就在他的身下,但很奇怪的,却似乎突然遥远起来了。 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改变,而他潜意识中,却很不喜欢这种改变,因为,不知为何,很惆怅,很不舍。 但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为他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狗,果然是不值得信任的动物……”虞盛音将头靠在绿色的西瓜皮吊床上,冷淡地闭上眼。 大狗悄悄走过来,一下子叼走他怀里的炸鱼薯条篮子,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不要太任性了,难道君上你,是个值得信赖的家伙? “哥,干得好!”席维一下子精神起来,跳下虞盛音的身体,和大狗排排坐着,吃篮子里的好吃的。 “狡猾的小狗,我还没吃饱……”虞天王懊恼地伸出手。 席维才不理他,连鬼脸都懒得做一个,他的腮帮子很忙啊。 大狗满脸严肃,你应该已经很饱了。 虞盛音一顿,不在意地耸肩,“……也没有那么好吃。” 但是,你吃了。 “我不该吃吗?先前已经饶他了,可人心痴妄,不懂敬畏,更行杀戮冒犯之事,既然已经胆敢出手,那本君了解于他,又何错之有?” 大狗歪歪头,我无法判断你是对是错,我又不是警犬,不负责抓捕破坏社会治安的坏蛋。只是我不抓,不代表其他人会善罢甘休。 “叉烧肉段?要来正好,他可比姓陈的美味多了。”虞盛音不自觉舔了舔嘴角。 大狗白了他一眼,摇摇头。 虞盛音哼了一声,将脑袋拧向另一边。 大狗叹息,我们知道你对我们好,但我俩是狗,比草履虫自然要高级不少,真有奶就是娘的话,你反而会不喜了。 虞盛音不吭声。 大狗接着道:小弟爱吃,但他懂得控制自己,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轮到事情上也是一样,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分得清。 虞盛音还是不说话。 你如果问心无愧,不论行事如何,我和小弟都不会说什么,但是,当你希望我们心中的天平倾斜于你时,你是不是也该做出些具有倾向性的姿态?要求人家毫不保留地单方面倾心于你,太任性了。 虞盛音浑身一僵,气焰低了不少。 “对,对,就是这个道理,和俺们亲密的话,至少要坦白一些呀。姓鱼的你到底是谁,从没从海里面爬出来披上人皮?你是贞子的亲戚还是画皮的亲戚?”席维哇哈哈笑得开心,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了,狗哥不愧是狗哥,这思想工作做得多到位哇。 虞盛音用鼻子哼哼,“贞子和画皮算什么,也配和本君沾亲带故。” 大狗点头同意,不错,她们是鬼,而鬼是不科学的,是不存在的。 席维黑线,“我就那么说说,不是认真的,鱼妖孽一看就活蹦乱跳,哪里像鬼,顶多是个练过几天庄稼把式的说不定有些异于常人力气的没脸没皮的易容狂魔罢了。” “本君才不是易容,本君多少年前就长成这个样子了,真要说的话,是别人在模仿本君才是。”虞盛音别别扭扭道。 哦哦,席维和大狗对视一眼,这岂不是已经承认,他不是真正的虞盛音了么。 那你,到底…… “本君何罗。” 随着这满怀傲然的话音,清爽的海风,从四周腾起,绿叶繁花,哗啦啦作响,那个些字词,仿佛闪烁着海蓝之光的气泡光点,飘飘忽忽,往碧蓝的清空扶摇直上。 好像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无穷的魔力。 哦—— 大狗满脸惊异,来自远古的传承,潮水般涌上心头。 是何罗君啊,没想到,竟然在这边的世界,看到了这种存在。 你太大了,应该不可以到这边来的。 虞天王……或者说何罗君,露出了个坏坏的笑容,“是啊,他们不许的,但规矩是规矩,本君真想过来,努努力也就成了。” 游轮前的那几天,非但夏湾,整个华国沿海,天气都闷热无比,黑云压顶,极为反常。 那就是远方的何罗君,为了某些不好的破坏行为,在积蓄力量。 “等准备好后,本君一鼓作气,也就过来了,那墙是挺难对付,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都不能想的嘛。”何罗君得意洋洋。 “啊!”席维恍然大悟,“那个无形墙壁下方的大洞,原来是你通过时,搞出来的!” 正因为有那个大洞存在,他和狗哥才能够去到墙壁的另一方,在荒岛上经历了种种奇遇,吃了奶油蘑菇,见到了巨大骸骨,带回了猪笼草和大石头,捡到了焦鱼。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起源于这姓何的外国人他偷渡了。 咦? 不对啊,好像不是外国人,他是从墙壁另一侧过来的,这该怎么称呼呢,难道是,外墙人? “姓何的,你和我这望海楼中的大部分宝贝,都是同乡啊。” 何罗君伸展一下四肢,“所以我才觉得,你这里呆着舒服极了,有种家乡的味道,冰冰凉凉,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水气盎然,非常熟悉,非常怀念。” 所以你才大咧咧躺在我的西瓜吊床上,吃着我的鱼炸土豆条,享受着我的午觉和美食吗? 也不怕肥死你! 席维很不爽,“喂,鱼妖孽,什么时候也带我到你家里去白吃白喝白睡一阵,我说的是你真正的家乡,那里一定很好玩吧,你们的鱼鳖虾蟹都个顶个的巨大,连蘑菇都好吃到不得了。” 何罗君非常无语,难道大多数时候不都是他在喂狗吗,为什么这小吃狗还好像被饿到了一样,这么大的怨念呢。 不就吃了你两根薯条么,真是,记这么久,太小气了。 知道你是何罗,但你叫什么呀?大狗问。 席维一愣,“不就是何罗么,姓何啊,小名碜幸谎! 大狗摇头,不,不是猪仔,是狗崽,他的叫声是汪汪,狗狗似的,和咱们也算近亲。 “啊?真的?那姓何的你汪一个给我听听。” 不可以,他嗓子太难听了。 “你们两只小狗,给我闭嘴!”某大妖怪怒了。 席维才不怕这家伙,“真遗憾呐,姓何的基因链和狗更加接近吗?我还以为他属鱼呢,白白幻想了那么久的水煮鱼。” 狗小弟擦擦口水,不明白自己关于食物的直觉怎么会出错。 “谁说本君不是鱼,本君就是虞盛音!”某妖君大声申明正身。 啊? 狗哥狗弟都有些糊涂了。 躲在汉堡包床铺中的蓝色大鱼,悄悄伸出脑袋,透过窗子,往这边张望。 他说,他就是虞盛音? 难道……他…… 大鱼竖起轻纱鱼鳍,支在下颚上,渐渐睁圆了原本就很圆的晶莹大眼睛,眨了眨。 59、不安 知道了现在的这个虞天王是外墙人……不是,是外界人后,席维对于他顶着虞盛音的脸,吃吃喝喝安乐享受的现状,也有些想法了。 不怪那个陈公子想不开,进而做出了极端的事情,换位思考的话,任谁非常关心的人被那么惨烈地掉包,也确实挺受不了的。 但何罗君却不愿再继续解释,只扔下一句,他才是真正的虞盛音,现在的这一切,他完全是合理合法拥有,就不多讲了。 任凭席维怎么追问他和原本虞盛音的关系,何罗君就是不吭声,问得多了,反而还脸色一沉,浑身上下透露出要吃人的气息来。 这家伙千百年来,脾性嚣张,随心所欲,惯常都是他逼迫别人,哪有被别人逼迫的时候。 被追问多了,也不知勾起了他的什么心事,眼神越来越暗,整个人就好像沉在深深的海底,不见天日,冰冷孤独得让人心悸。 席维和大狗看他如此,突然就心疼起来,有再多的疑问,也说不出口了。 他们对视一眼,一边一只,凑过去,对这个气息冷寂、又邪恶又俊美的男人,挨挨蹭蹭起来。 当然,不论是席维这个高大的退伍兵,还是大狗这只巨大的毛绒球,做出这种举动来时,都觉得很尴尬很丢脸的。 但正是这么别别扭扭,却又拼命想安慰人的心意,才最美好,最让人感动。 何罗君呆了呆,嘴角不由自主,慢慢勾起,露出一个小小的,却真心实意的淡淡笑容。 然后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样,他努力想遮掩这个不带丝毫恶意的微笑,当然,是不怎么成功的。 于是,他只好展开双臂,用力将男人和大狗搂入自己怀中,把脸深深埋进他们颈间胸前的温暖所在,久久,久久。 蓝色的大鱼,一直透过窗子,默默看着这一幕。 “嘤……” 细小的声音,低弱到让人无法察觉,它低下脑袋,自己一个,孤单单回到大床上,静静躺进被子里。 它很大,汉堡包床没有办法完全装得下它,那轻纱鱼尾,有一大半是露在外头的。 大鱼就这么静静躺着,像在想心事,想了会儿,用鱼鳍拉起奶酪被单,包裹在了自己的鱼脑袋上。 虞盛音的音乐岛演唱会,很快就到日子了。 现在的夏湾,到处张灯结彩,过节一样,而虞天王那毫无瑕癖的俊脸,宽肩,窄腰,长腿,甚至翘臀,也到处都可以见得到。 在商业街广场上,他的身形,直接占据了一整面几十层楼高的led屏,有关他的一切,被二十四小时滚动播出,每时每刻都能吸引到无数男女老少,满眼星星地驻足观看。 当屏幕上的虞天王一展歌喉时,就更加不得了了,他那悠扬曼妙的声音一起,整个喧嚣的路段,都为之一静。 天似乎更清,地似乎更广,本来还远的海潮声,也仿若近在耳畔。 无论什么时候听,无论听多少次,虞盛音的歌,都是如此赏心,如此引动人们的情怀。 虞天王驾临音乐岛,没有人不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但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欢欣鼓舞,对席维和大狗来说,却只不过是地狱的脚步在更加逼近罢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席维揪住头发,在鸡蛋饼毛毯上滚来滚去。 大狗也耷拉下耳朵,用两只前爪捂住,十分沮丧。 想了想,觉得光是前爪,隔音效果也许仍然不够好,于是,大狗将自己飘乎乎的长尾巴也弯了过来,盖住自己的大脑袋,才觉得安心了些。 席维看到,愣了愣,忽然捂住肚子窃笑起来,嘿嘿,哥这个样子,不像狗狗,反而像是一只大尾巴松鼠了。 而且,尾巴翻上去后,露屁屁了哦~~~咕咕咕。 笑什么! 大狗不爽,你想了这么久办法,到底能不能保证蒙混过关啊? 现在演唱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也不知何罗君的嗓门到底有多大,万一他一个兴起,吼得全城人都能听到,那岂不是要全夏湾的人都跟着陪葬? 席维哭丧了脸,“……应该,不至于吧,不是说好了假唱的么。” 大狗非常不信任何罗君的保证,我们是对他千叮万嘱过了,但在台上那么久,谁知道会出些什么状况,他又那么任性妄为,如果有万一,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呃,头疼……”席维郁闷地咬住鸡蛋饼毛毯,结果却更加郁闷,呸呸,为什么是一嘴毛,这毛毯半点儿鸡蛋饼的味道都没有。 最后检查一下作弊装置吧。 大狗用爪子扒拉着黄瓜丝茶几上的一组豪华紫晶饰品,那是席维用战友提供的世界顶尖微型功放设备与蓝牙接收器相结合,做出来的神奇小玩意。 它看上去,就是一件弯弯的耳饰,长长的水晶粒,靠近佩戴者的口唇,看起来,是类似耳机话筒的东西。 但它的功能当然不主要是麦克风,播放才是最终目的。 原本话筒和远程接收以及音响功放装置,必定会发生彼此干扰,是断断凑不到一起去的,尤其微型音响发出的音频效果惊人,据战友说,整个三万人的会场都能听得到,功能十分强劲。 越是这样的东西,越是娇贵,使用条件也苛刻,哪里能够和别的装置组合在一起。 幸亏望海楼中种了一大片异种猪笼草,这可真是件逆天的宝贝。 口袋果浆可以完美融合改造任何非生命物质,并且原物的功能非但不会破坏,反而能够得到进一步增强,于是,多功能一体机的实现,就成为了可能。 而且,这是要在舞台上戴的,就依托在何罗君那张完美无瑕的俊脸边上,如果土气粗糙了,让大帅哥丢人,那可不得了。 所以,席维特意去买来上好品质的紫晶石,用果浆改造得更加璀璨晶莹,来作为精密仪器的外壳。 不得不说,这个大头兵,还是有些天然的艺术才能的。 整件耳饰精美异常,古韵盎然,每一道弯曲的弧线,都透露着历经千年洗练的雍容和沧桑。席维先上,大狗后上,耗尽了所有精神力,才得以制作成功,说是心血杰作也不为过。 但种种辛苦都是值得的,只要一想到何罗君戴上它之后,会多么妖冶,多么妖孽,一人一狗就觉得开心不已。 可是,花费了这么大力气做出的东西,真能够发挥出力挽狂澜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威力吗? 越是听cd,准备歌曲排布的顺序,然后想象他们在后台播,耳饰在前台放,鱼妖孽在那里傻乎乎搔首弄姿对口型的样子,他们就越是自信不起来了。 会不会出岔子啊? 一定会出岔子的吧。 哪里能够那么顺利啊?三万多现场观众,更有无数观看电视转播的人,不要太看轻了人家的智商啊。 再说,还有鱼妖孽那个不确定因素,就算他现在可喜欢他们俩了,让干啥就干啥,乖得不得了,但万一在台上起了性子,他们俩都在后台,也根本来不及救场啊。 演唱会还没开始,席维和大狗就想东想西担心得不得了,简直像是得了考试前综合症或者面试前综合症一样。 大鱼看他们这样,实在心有不忍,便飘过来,用鱼鳍揉揉这只,再揉揉那只。 “嘤~” 大狗一愣,抬起头来,你会帮忙? “嘤嘤~”大鱼眯起眼睛笑,用鱼鳍拍拍胸口,那意思是有我呐,放心吧,没问题的。 虽然不知道它能够帮上什么忙,席维和大狗却真的都安心了不少。 60、音乐岛演唱会 再怎么不安,时间也仍然像脱了肛的野马,呼呼就狂奔了过去,演唱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音乐岛,位于夏湾主岛之外,是一个珊瑚礁屿,古时有大将军在此训练水军,抵御外辱。到了近现代,这里逐渐演变成著名的风景圣地,蓝天、金沙、碧海,繁花、绿树、慵懒的猫咪、幽静典雅的石板小道,吸引着无数人来此领略她的美丽。 之所以叫做音乐岛,是来源于一个浪漫的故事。 传说,曾有海中的精灵,坐在水面礁石上,对着美丽的小岛轻声吟唱,他的歌喉,叮咚空灵,好像有人在碧蓝的波涛中弹奏钢琴。 于是,被深深吸引的富家公子,就特意去学了钢琴,梦想着与精灵一同唱和,共同演绎美好的乐章。痴心的富家公子,将他的钢琴抬到岸边,日日夜夜,对着大海演奏,可是很遗憾,精灵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没人知道,公子对着空空的大海,弹奏了多少年缠绵的琴音,只是每到落潮,红霞遍染海面,人们就仿佛能够听到,那满怀悠悠情意的乐章。 直至今日,仍有人信誓旦旦,说公子的琴音,依然在海面上隐隐约约地漂荡。 不管这个美丽的传说,是关于美人鱼的,还是关于钢琴幽灵的,哪怕是很忌讳阿飘的席维,此时也来不及计较了。 他和大狗一上音乐岛,就忙着侦查地形,务必使己方能够做到进可攻退可守。啊?为什么这样如临大敌? 席维和大狗也不知道他俩是咋想的,总之,本能先于思维,就那么做了,没多少时间,整个音乐岛钢琴馆内外,就被他们侦查了个遍。 “这里距离海边非常近,沿着走廊过去,那边露台的几扇窗子,简直是直接悬空开在了海面上,这样的话,万一有什么问题,我们拉着鱼妖孽,跑到那个位置,一下子就可以跳入海中逃跑。”席维在房间中,探头探脑,非常满意。 大狗也连连点头,是个好地方,周围还没有闭路监视器。 “嘤?”大鱼飘在两只头顶上,歪头疑惑不已。 席维抓抓脑袋,尴尬一笑,“……哈哈哈,未雨绸缪,未雨绸缪啊。” 大狗想了想,就算真出问题,以何罗君的性子,也不会逃跑,再说,他的歌……应该是别人都逃离他才对。 大鱼点点身子,笑眯眯地表示同意。 席维装模作样地抹泪,“任务真难啊,挣口饭吃太不容易了。” 大鱼摸摸他的头毛安慰。 席维抓住它的鱼鳍,叼在嘴里,“还是你温柔。” 大鱼惊慌起来,嘤嘤的叫,眼巴巴向大狗求救。 于是大狗一尾巴拍在狗小弟后脑勺上,将这家伙的不当行为打掉。 真是,什么都往嘴里塞,亏你长得还像个人类,没看人家还生着么,吃鱼也应该做熟了才好吃。 席维眨眨眼,不是啊哥,生鱼片配芥末香醋酱油,上次你不是也吃了很多? “嘤!” 大鱼不高兴了,这两只小家伙,别以为不用语言交流只靠眼神传递,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讨论吃鱼肉的事情了。 它虽然不像他们一样可以心有灵犀,但事关自身,那些馋涎欲滴的眼神,还是看得明白的。 本以为大狗狗会主持正义,没想到它竟然被小狗狗给带坏了。 大狗赶紧安慰大鱼,表示自己绝对没有与狗小弟同流合污的意思。 放心吧,我只喜欢吃傻乎乎的鱼,你这么聪明,不会被当成食物的。 席维比较不甘心,“嘤嘤啊,你有没有智商不高的同族,给我们介绍一条呗?” 这话一出口,空气就凝固了。 大狗白他一眼,人家大鱼吃小鱼,也很少吃自己的同族吧,难道人类就可以将族群当中的先天智障给那啥了吗?真是,有这种想法的你,才应该是第一个被煮来吃的。 大鱼则干脆扭过身子,都懒得理狗小弟了。 席维抓抓头,只好开始办正事。 他们上岛的时候,是和虞天王一起的,蓝色大鱼这么显眼,自然不能跟着一起来,但人家是鱼啊,跨海追踪完全难不倒它,大鱼很聪明,自己游着游着,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上岛了。 但上来之后,问题才真正开始,它不愿意与虞盛音见面,自然不能用天王专属休息室,于是,为了藏大鱼,也为了搞小动作方便,席维他们就需要另一个休息室了。 侦查后发现,后台地方太小,又很嘈杂,不适合再弄一个单独的空间。倒是钢琴馆露天大会场的外围,那一圈上个世纪的建筑中,有个面海小阁楼,平时不对外开放,没什么人过去,看着非常合适。 这里到舞台的实际距离并不远,只是隔了几堵墙,大功率无线信号的穿透效果很好,大狗从牌子里拿出仪器,席维将它们组装起来。 除了杜比音频解析器,用来播放唱片,他们还架设了几个电子屏幕,与事先安装好的微型监控设备相连,全方位监控整个会场台前台后的情况,尽力做到双方零延迟实时互动。 席维打开话筒测试,“洞腰洞腰,我是洞怪,听到不要回答,眨眨眼就行了。” 正被助理缠在后台,化妆换衣服的虞天王,挑了挑墨剑般的眉峰,那只箍住左耳的新月状紫晶饰品,在他脸侧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洞腰?洞怪?是什么动画片中的新角色吗。”虞天王悄悄嘀咕。 “您说什么?”化妆师红着脸蛋疑惑。 “没什么。”天王的招牌微笑一出,化妆师的脸蛋更红了,能不干砸手中的工作就不错,哪里还能注意到天王都自言自语些啥了。 “嘘,”席维赶紧叫他别说话,“耳麦正常,现在我们这里测试外放功能,你张张嘴。” 虞盛音刚听话地把嘴张开,一句泉水般空灵灵的轻吟,就悄然流淌在了化妆室当中。 屋子里忙忙碌碌的人们,全都安静下来,目光闪闪发亮,往虞天王看来。 虞盛音闭上嘴巴,微微一笑。 大家也都开心地笑了,纷纷说着,天王今天状态非常好。 “没人发现声音是从耳饰里发出来的吧?”席维问。 虞盛音悄悄夸奖,“你们的手艺真好。” 这耳饰绝对做到了三百六十度环绕音效,由它发出的声音,无处不在,在家中测试时,就连大鱼都表示了认可。 准备工作一切就绪,观众也全部进场。 幻彩缤纷的灯光,充盈着整个音乐岛,人们手中挥舞着荧光闪闪的花朵,高呼着“音音音音”的声浪,一波波扩散在夜晚的空气里。 喧嚣到近乎虔诚,犹如一场万众一心的祈祷。 大鱼透过屏幕,俯瞰不远处那个热烈辉煌的大会场,轻轻摆动鱼尾,非常享受地眯起圆眼。 果然,这种场面,它最是喜欢了。 灯光渐渐暗下去,人们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影影绰绰间,海风轻轻吹来,暗夜之中,无形漾起淡淡的墨影,身处其内,凉爽静谧,仿佛海浪就在身周,轻轻荡漾。 一点光芒,自舞台上方亮起,弯弯的月牙,悄然显露出羞涩的容颜。 仔细看看,那不是月牙,而是一弯小船。银色的小船,从高高的天顶缓缓降下,俊美的男子,披散着海浪般的长发,斜斜倚在船中,微微垂下眼眸,俯视天下。 他身上没有别的装饰,只在耳侧带了一弯紫色的水晶,然而就是这样的他,那一抬眼间,桀骜高贵的气息,也如同最为沉重的鼓槌,击打进人们的心房。 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是水中的贵族,海疆的领主,俘获人心的君王。 “妖孽……” 尽管早不是第一次见识虞盛音的风姿,但此时的他,仍难以让人,不产生这样异想天开的感慨。 席维和大狗,傻呆呆地盯着屏幕,越凑越近,越凑越近,就连大鱼,都用鱼鳍捧住脸,微微羞红了面颊。 “啊啊,为什么不能去现场欣赏,一定比这里看来,更为震撼。”席维抓地板。 大狗也伸开肉爪子,跟着挠挠。 大鱼拍拍他俩,表示这里自己看着就好,他们可以放心到前头去。 席维有些动心,大鱼的鱼鳍比他们想象中灵活多了,操作键盘也完全没有问题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很能干,大鱼抢着,点下第一首歌的按键,配合现场音乐,虞天王微微启唇,耳饰发出低低的吟唱。 悠然迷人的嗓音,响彻全场,观众们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拼命竖起自己的耳朵,生怕漏掉一个音符。 节奏分毫不差,效果非常完美,对于乐感的掌控,大鱼比席维和大狗,强了不知多少。 别小看这一下按键的功夫,因为要瞒住工作人员,所以配乐与歌声,是完全分开的。 也就是说,现场音效由工作人员控制,而踩上节拍播放歌曲,则必须由席维他们手动来完成。 这对精度的要求非常高,稍稍差一秒,就会发生跟不上节拍的情况,尤其糟糕的是,歌曲节奏全都是固定的,根本不能如同真人般在演唱过程中,进行自我调节。 所以,一旦出错,就意味着整首歌都差拍子了。如果歌坛头一号天皇巨星,出现这种低级错误,那真是不用在乐坛混了,保证第二天的头版头条都是这种□□。 席维尽管已经练习了无数次,可仍然十分紧张,他到底不是有功底的音乐人,唱卡拉ok不跑调并不意味着面对这种大场面时,仍能够游刃有余。 现在大鱼竟然信心满满地主动接过工作,可把他给惊喜坏了。 “嘤嘤好棒,就这么做,都交给你了!”席维非常开心。 大鱼眯起眼睛,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微型监视器一排排划过观众席,密切注意群众的反应,大狗忽然伸出爪子,将镜头倒回刚刚看到的画面。 是他? 大狗十分惊讶,他竟然也来听音乐会了? “谁?肉段?”席维也瞧见了,因为虞盛音总叉烧肉叉烧肉的,某人对食物真的非常没有抵抗力,所以不知不觉的,段振辉就由老段,变成肉段了。 屏幕上的段振辉,紧锁眉头,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死盯着台上的虞天王,完全不是欣赏歌曲的神情。 他的眼珠微微移动,好像一行行读取数据的雷达,巨细无遗地扫描虞盛音,简直连衣服褶儿上有几道纤维,都要瞧清楚一样。 而他也真的那么做了,席维瞪大眼,惊讶地看到段振辉拿出一台一看就超级高端超级值钱的望远镜,往虞盛音照去。 “靠!” 怎么了?大狗疑惑地扭头。 “事情要糟,那是很先进的侦察设备。” 侦查? 大狗和大鱼都不明白。 席维没时间解释,摸了摸大鱼,拜托它留在这里播放歌曲,自己则溜出阁楼,往观众席摸去。 可是,当他赶到时,段振辉已经不在那个座位上了。 大狗在监视器中都看到了,它给席维发短信:后台。 段振辉竟然溜到后台去了?真是,乱跑什么啊。 席维又急急忙忙赶到后台,一过去,就看见段振辉正拉着个工作人员,了解情况。 “……也就是说,虞天王从来不用话筒吗?” “是啊,就算他把麦克风拿在手里了,也大都是摆摆样子,关着不使用的。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人人都说,天王就是天王,唱功实在了得,他本人,就是座移动式音箱啊。”那个工作人员显然非常自豪。 席维心下一咯噔,糟糕。 段振辉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这样么,也许虞天王确实如此神奇,但今晚的这个……” 工作人员不明所以,“今晚怎么了?警察同志你到底想问什么,我们音音唱得非常好啊,没有重要事情的话,能请你离开后台吗?” 段振辉一竖眉头,他当然有要紧事,今晚就是揭露出这个怪物虞盛音真面目的关键时刻。 席维咬咬牙,趁段振辉不注意,一下子窜上去,夺下了他挂在脖子上的侦察仪。 “席维,还给我!”段振辉伸手来抢。 席维转身就跑,进入走廊。 一边跑,一边查看了侦察仪中的历史记录,果然,自己给鱼妖孽做的耳饰,发射出极为强烈的电子音频信号,已经被侦察仪完全捕捉到了。 也就是说,通过这个尖端仪器,究竟是人在唱歌,还是仪器在唱歌,完全看得一清二楚。 他做耳饰时,根本没有想到,有人会拿特种侦察仪来听音乐会,因此耳饰完全没有加入任何反侦察的设计,此时在仪器中一看,耳饰发出的螺旋状音频,简直就明晃晃,太阳一样醒目,什么秘密都暴露了。 “席维!”段振辉厉喝,小小的尖刀擦着席维的脑袋飞了过去,钉在前方的墙体上。 走廊深处,两个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席维狠狠瞪他,“肉段你疯了,竟然用刀飞我?” 段振辉也狠狠瞪他,“不飞你,你小子跑得比狗都快,我追得上吗?” 席维不吭声。 段振辉冷下脸来,“看来,你是什么都不顾,铁了心要站在你的雇主那一边了。” “他也没怎么你啊,肉段你至于动用这几十万块钱的家伙,来对付他吗?”席维背过手,偷偷毁灭证据。 “哎……”段振辉刚张开嘴,几十万块钱的装备,就哗啦啦地被分尸了。 他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就算他们部门不缺经费,可是也不能这么糟蹋东西啊。 “席维,gucci的内裤你别想要了!” “一码归一码,两回事嘛。”席维还是挺好奇名牌内裤的触感的。 “那你赔我仪器!” “我赔?”席维惊恐地瞪大眼,“老子一个月才三千!” 这肉段真是军贵吗,怎么这样小气啊,斤斤计较得太没有风度了。让一个月薪三千的人赔高尖端军用装备,和让农民工兄弟去赔宝马车真没什么区别啊。 段振辉实在没空跟他逗嘴皮子玩,“别执迷不悟了,这个虞盛音,是假冒的。” 席维死不承认,“红口白牙不能胡乱说话,你有证据吗?反正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当然说没看到,证据刚刚才被你挫骨扬灰了! 段振辉转身就走,“虞盛音在假唱是事实,我看你能遮掩到什么地步,这个记录坏掉,他身上却还有个板上钉钉的物证呢。” “你站住!”席维伸手抓他。 段振辉将他挥到一边去,对席维身后扬声道:“别看热闹了,就当帮组长个忙。” 席维一惊,矮身翻滚,避开身后的大手,却还是被那道劲风刮得肩膀生疼。 好大的力量! 回头一看,一名满脸络腮胡子,毛乎乎的雄壮大汉,正眼睛亮亮地对着他笑,“小哥身量很高,但动作却好灵巧。” 段振辉趁机脱身,又回到演唱会的后台。 正巧虞盛音唱完了几首歌,下来换衣服,看到他,惊讶地勾唇坏笑,“叉烧肉,你也是本君的歌迷吗?还闯入后台来了,是要给本君献花还是送巧克力?先说好,热吻的话我必须考虑下公众影响。” 直面他那华丽辉煌、耀眼夺目的舞台气场,就连段振辉都呆滞了一秒。 但他立刻强迫自己醒过神来,闷不吭声劈手上去,一把摘掉了虞盛音的耳饰。 61、天王 虞盛音的脸一沉,“你干什么?” “还需要问吗?”段振辉平静道,“自首吧,对你对我都好。” 虞盛音眼神一凛,“……这是什么胡话,叉烧肉段,你烤太熟了,被汤汁蒙蔽了心窍吧。” “陈公子是他杀,他在坠楼之前,就已经死了,死亡时,肉体非常平静,但灵魂却在肉体机能停止之前,先一步不知去向。” 虞盛音不以为然地转开眼。 “也许在你眼中,他只是蝼蚁,但我的职责,恰恰是保护他这样的蝼蚁。哪怕他做了再大的错事,你都没有权利随心所欲地去处置,而我也不得不站在你的对立面。因为我的立场,决定了我必须站在这边,保护人类。” 虞盛音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立场? 你站在人类的立场上,那何人又肯倾向吾辈的立场? “要发疯滚去别处,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天书。”虞盛音冷冷道,“别碍事,我还要演出呢。” “你并非天王,没必要这么勉强自己,辛苦敬业。”段振辉摇摇头,一抬手,紫晶耳饰在他的手指间,闪闪发亮。 他紧紧盯着俊美的天王,一字一顿,“不管你是谁,我都希望,在事情已经暴露的此时,你不要再继续抵赖。坦诚自己的真身,勇于认账,才是面对失败时,最有尊严的姿态。” 段振辉话语中,仍然给虞盛音留了面子,没有以拷问的语气去戳穿他,不知为何,段振辉并不想看到虞盛音狼狈的样子,更遑论亲手去抓捕他。 是,段振辉此前的一切调查和行动,都是以揪出假虞盛音的尾巴,进而终结他的非法活动为目的,但是当真正面对这个风姿盖世的男子时,段振辉却犹豫了,心中某种莫名的情怀,悄然消弭掉了所有激烈的情绪和冲动。 因此,哪怕虞盛音满脸桀骜,语带挑衅,段振辉也仍然态度平静,只是以一双了然一切的眼睛,定定盯着虞盛音看。 而这种目光,比破口而出的大骂,更加让虞盛音那颗高傲的心脏,无法承受。 本来夺回耳饰,对于虞盛音来说,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但面对段振辉纯黑的双瞳,他却无论如何,都没法那样做了。 不管怎样,他都不想,也不能,让这个男人瞧不起。 虞盛音攥紧拳头,又慢慢松开,他舒张肩背,挺直腰身,满不在乎地睨视段振辉,再也没有其它的举动。 暴露了,就暴露呗,像个泼皮无赖般抵死不认,他何罗君,也实在不屑为之。 段振辉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扬了扬手中的耳饰,“看来这个东西,你已经不需要了,那么就由我将它作为证物回收了。” 虞天王傲慢地一梗脖子,本要说随便,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这是两只狗狗花了那么大心思送给自己的礼物,与狗小弟抱枕的技术含量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尤其在心态上,这个耳饰,可是实实在在被狗狗们赋予了满腔期待,绝非游戏之作。 千百年来,他拥有的好东西无数,但这种盈满真情实意的礼物,却少之又少,他怎么可以不倍加珍惜。 “不行,还我!” 虞盛音抬手就抢,段振辉一惊,耳饰脱手而出,飞向墙角。角落中有一团黑影,闪电般扑出,一口叼住耳饰,嗖地一下钻进了狭窄的排风口里。 虞天王大怒,竟然有东西胆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抢他的宝物! 他身上蓝光一闪,空气中水分猛增,就要不管不顾地出手。 段振辉猛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腰身,将虞盛音拖在原地,“你脑子进水了?这里这么多人呢,冷静些,别耍性子!” “滚开!那是给我的礼物!”虞盛音一拳揍在段大校结实的小腹上,将男人打得痛苦地躬起腰身,不由自主向前倒去,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体上。 后台的工作人员早在他们起了争执时,就人人噤若寒蝉,退避三尺,这时候眼看着他们竟然动上了手,全都吓呆了,不知到底该作何反应才好。 也是虞天王过去人缘太好,基本没遇到过这么极端的事情,以至于工作人员的战斗力几乎是零,根本想不到应该冲上去,帮助大歌星群殴政府特工什么的。 “榴——” 奇怪的叫声响起,小小的蒲公英毛球跳上虞盛音的头,踩了踩,告诉他放心,自己会把东西追回来的,然后,小小的毛球就也钻入了通风口,消失不见。 这毛球的速度太快,竟然谁都没有瞧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动物。 虞盛音黑着脸,将段振辉从身上摘下来,一把掼在地上,又用力踩了两脚。他心中还是恨恨,但至少在表面上,情绪是平复下来了。 助理赵哥风风火火从前面冲回来,一看后台这副乱七八糟的样子,也傻眼了,但是前面观众的呼声越来越高,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表达惊讶的心情。 他一把拉住虞盛音,直接上手扒衣服套衣服,口中不断催促,叫天王马上上台。 虞盛音重重一哂,耳饰被夺走,他就算上台,又有什么用处,难道光去发呆展示自己的脸蛋,观众们就能够满足吗? 小阁楼中,席维和大狗都不在,只剩下大鱼一个,它焦急地在空中团团转圈,但事已至此,实在无法可想。 大鱼的轻纱鱼鳍,已经被拧成了麻花,看着显示屏中,那些不断呼唤“音音”的观众,它圆眼睛中的不安和戒惧,终于渐渐被坚毅所取代。 他们叫的是音音,他们爱的,是会唱歌的虞盛音,是那些美好纯粹的音律。 这种简单的热爱,不能够被辜负,更不该遭受厄运。 明月当空,海潮正盛,大鱼深深吸了口气,蓝色的水汽,从广袤的大海中升起,汇聚在它的身体周围,包裹成明亮通透的巨大水泡,快速旋转。 虞盛音缓缓自舞台下升起,出现在千万观众面前。 他起伏的长发上,闪动海蓝色的宝石碎屑,半敛的眼,锋锐的眉,使他看上去,美得无比张扬,无比犀利。 配乐响起,他抬起手,撩动左侧的发丝,原本好好挂在那里的紫水晶耳饰,当然已经摸不到了,无法控制,他的心陡然空落落起来。 礼物…… 仅属于他的礼物…… 维维和默默废寝忘食,辛辛苦苦做给他的礼物! 黑暗的负面情感潮水般充斥脑海,天王露出嘲弄的笑容,眼底划过一丝浓烈的恶意。 你们抢走我的宝物,拼命给我添堵,不就是为了用最羞辱人的手法,证明我是假的,然后幸灾乐祸地在台下等待着,好看我当众出丑么。 好,那就给本君仔仔细细瞧清楚了,用你们的灵魂切切实实地体味一下,看看我是如何满足你们的那点儿龌龊小心思,然后拉着这些你们天天高喊着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成日里偏袒和保护的人类,来一起生殉的! 虞盛音张开凉薄的唇瓣,这一刻,在他身后,隐隐显出浓黑色的恐怖漩涡。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难以形容的高频音波,冲击炮般,瞬间扫荡全场。 数以万计的灵魂,俱都在这个恐怖至极的声音中,筛糠般抖动起来,无比的邪恶,深沉的孤寂,以及由此而来的浓重绝望,似是要将所有灵魂,统统毫不留情地扯成碎片。 几乎同时,一个清洌洌的声音,水瓶迸裂,高亢响起: 我和你的身姿,为何如此相似 眉眼轻垂,掩映千样真挚情感 彼此心意,究竟和其中哪种一般 海浪成就我的长发 碧波洗练我的鳞甲 浩淼的风吹起翼鳍,扶摇畅游万里汪洋 回首四顾,你在身边,与我相伴 生亦同源,死亦同往 任时光几多逐放,唯一不变,你的臂膀 你和我的身姿,为何如此相似 是否只为成就,那地老天荒的悠长 …… 海风空灵呼啸,歌声传到的地方,好像已经脱去了真实原本的模样。 舞台,灯光,座椅,墙壁,统统消失不见。 人们似乎来到了一望无际,蓝到难以想象的广阔大洋之上,海中的神奇生灵,面对无限天地,纵情歌唱。 滚滚巨浪,浩大的狂风,矫健飞翔在浪尖上的族群,一瞬间,心胸放空,豪情万丈,无数灵魂,被干净澄澈的庞大力量,洗礼锤炼。 这股力量,像父亲般宽宏,像母亲般包容,抚慰掉所有疲惫,所有寂寥,所有忧伤。 人们的心灵,沉浸其中,鼓舞喜乐,雀跃欢畅。 这就是虞盛音歌唱的力量,谁人可以不爱这样的虞天王? 何罗君静静站立在舞台上,微咸的大风吹动他海色的长发,他凉薄的双唇,紧紧抿在一起,身后浓黑的邪恶漩涡,早已消失不见。 他低垂着头,长发遮盖住俊逸的眉眼,看不分明情态,只是偶有一点晶莹,于发丝间不起眼地闪烁。 就像他长发上沾染的钻石碎屑,晶莹剔透,华贵无双。 62、鱼妖孽的道 叼着紫晶耳饰夺路而逃的黑影,在通风管道中飞速逃窜。 小小狗迈着短短的腿,拼命追赶,别看它腿短,跑起来却半点儿都不慢,小小的蒲公英身躯,简直是在被狂风吹着,飞一样地奔跑。 黑影渐渐被追上了,小小狗皱皱鼻子,觉得这家伙的味道挺熟悉的。 好像,是一种比较麻烦的身上有好多缺点的动物的味道,傲娇啦,不讲理啦,自我中心啦,任性啦,自以为是啦,霸道啦,等等等等。 但这都并不妨碍这种动物,为人们所喜爱,被人们追着伺候,天天叫着萌啊萌啊的。 喂,前面的喵星人,你站住!小小狗传递心念过去。 那个黑影一顿,跑得更积极了,瞧那样子,除了逃命,竟还有些不敢见人的意思在里面。 小小狗心下明了,圆圆,是你吗? 黑影,也就是小小虎斑猫,非常郁闷地咪呜一声,垂头丧气起来。 它很不想被这只狗狗认出来的,上次,它搞破坏想杀大妖怪,为主人报仇,是这只狗狗放了它一马,它并不希望被狗狗当成脸皮厚厚不知好歹的猫咪。 可……还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啊。 趁着小小猫分神犹豫,小小狗迅猛从后扑上,爪子一张,一下子就把毛茸茸的小小猫给压在了身下。 “呀,讨厌!”小小猫拼命挣扎,“放开啦,讨厌,人家是女孩子。” 小小狗不动如山,你算什么女孩子了,母喵而已,只要不是母狗,不管雌猫还是雌性人类,都不算女孩子。 “……”小虎猫一呆,更加生气,连爪子都伸出来了,“啊,你看不起母猫吗,粗鲁没风度的臭小狗,讨厌讨厌,放开我,不然挠你!” 小小狗歪歪头,忽然觉得不对,嗯?你不是喜欢你的女主人吗?那你为什么是女孩子?我看看,别以为附体的行囊是女尸,就把自己的性别搞混了啊。 转过脑袋,小小狗往小虎猫身下看去。 “喵嗷!!!” 小虎猫彻底怒了,“耍流氓!你耍流氓!” 小小狗露出憨憨的表情,我没有啊,只是看看,我家小弟也总看我的,难道他也在耍流氓? 小虎猫无语,它觉得跟这只幼犬简直已经无法沟通了,就算貌似性格成熟稳重,但狗果然是狗,本质永远又粗鲁又笨拙,讨厌死了! 小虎猫不装贵宾犬多时,早忘了当狗的感觉,喵性一起,咪咪咪一阵乱叫,折腾得天翻地覆。 小小狗差点儿按不住它,不由龇出珍珠般的乳牙,不许反抗,老实别动,否则我咬你! “咸鱼干攻击!” 小虎猫才不会听话,法术一展,无数鱼干幻象兜头往小小狗打来。 说是幻象,竟然犹如实质般带着又腥又臭的刺鼻咸鱼味道,小小狗敏锐的鼻子被这个味道一冲,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小虎猫趁机挣脱出去,叼起耳饰亡命逃跑。 可恶。小小狗凶猛一抖尾巴,白金色的火焰冲着小虎猫屁股就烧了过去。 “喵呜——” 小虎猫惊慌失措,撅着屁股连滚带爬从管道中钻了出去,这里是钢琴馆靠海的背面,旁边就是临海钓鱼用的栈道码头。 夜色中,正有个朦胧的剪影,静静盘膝坐在栈道尽头。 小虎猫汪着两泡眼泪,一下子冲到那个人怀里,咪咪咪委屈得直叫,又把尾巴梢叼在嘴里,小心翼翼地舔,它稍稍跑慢些的话,尾巴就会被烤熟了。 喵呜,狗什么的,最讨厌了! “不哭不哭,乖~”那人一手抓抓小猫的绒毛,安慰它,另一手则捡起紫晶耳饰,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还给我。小小狗追了过来,严正要求。 那人嘿嘿一笑,“这是某个大坏蛋做坏事的证物,怎么能给你?” 小小狗严肃皱眉,胡说,那是我的,你这个无耻的抢劫犯,厚颜编造这种借口,羞是不羞? 那人一呆,“哎,你这小狗,怎么一上来就骂我……” 连狗的东西都抢,骂的就是你! “你这小狗,和尚我不是坏人,你怎能如此凶悍。” 你是不是老头? “是……” 我是不是狗? “是……” 那么大一个老头,还抢狗的东西,骂你不应该吗? “……” 在人们还沉浸在无比美好的歌声中,难以自拔的时候,虞盛音已经悄悄离开了舞台,离开了会场。 他一个人,慢悠悠走到海边,面对夜色迷蒙的大海,缓缓坐在礁石上。 虞盛音就那么静静坐着,眼瞳中映照着暗色的海潮,久久不动,仿佛已经化为一尊亘古长存的石像。 你和我的身姿,为何如此相似? 任时光几多逐放,唯一不变,你的臂膀……是否只为成就,那地老天荒的悠长。 “地老天荒么。” 他淡淡勾起凉薄的唇,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 悠远岁月,地久天长,为了追寻更加玄奥的生命意义,为了那冥冥中的“道”,他放弃了很多很多东西。 明明,何罗是最为惧怕孤独的生灵,可却偏偏…… “想什么呢,怪深沉的样子。”段振辉捂着肚子,坐到他的身旁。 虞盛音摇摇头,“想我的一生,经历的时间太久,就连回忆,都成了一件很费功夫的事情。” 段振辉耸耸肩,“对于正当年的人类来说,要想理解,可挺不容易。” 虞盛音哂笑,“你?脑子里都是叉烧肉,无论年头嫩些还是老些,都不具备思考的能力吧。” 一阵静默,谁都没有继续说话,段振辉也默默望向大海,出神起来。 “要抓我,你动手啊。”过了会儿,虞盛音懒洋洋道。 段振辉摇头,“……不想给你送菜,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针对灵魂的攻击。” “对你,就不会是攻击,”虞盛音轻佻地去勾别人下颚,“而是吃掉。” 段振辉有些不悦,“正是这种不恰当的思想,才是你被判定为违法者的根源。” 不恰当? 虞盛音就算心情不好,也觉得十分可笑,“吃灵魂怎么了,别说你拼命招惹我,就算没有,我见你可口,对你动了欲|念,又有何不应当?” 食欲虽然也是欲念的一种,但从这个妖怪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是那么不正经呢。 段振辉沉下脸,“人类与妖魔异类的斗争,古已有之,而在这个历史进程中,人类并非弱势的一方,我们并不弱小。” “别人我不管,但你与我比起来,确实弱得不得了,这总是事实。”虞盛音道。 段振辉无奈点头,“……就算别人都被后来的仙音洗涤了心灵,但我却怎么都无法忘记你一开始的叫声,实在太可怕了。” “弱肉强食,上位者自然可以对尔等随心所欲,你没有资格表示不满。”虞盛音冷哼。 “那也许是大自然的规律,但文明的发展,智慧的萌发,就是为了去获得不同于原始蛮荒的生活方式和思想理念,你既然自诩是更为高级的存在,如果想法却比人类还原始,必定无法得到认同和尊重。”段振辉说道。 如果人人都将生存斗争弱肉强食当作借口,那么谁会敬老,谁会爱幼,是否有钱有权的人,就天生高人一等,可以随意欺压其他民众? 而强大的国家和民族,更可以奴役欺凌,甚至恶意杀戮掉看不顺眼的其他民族,只因为人家落后、弱小? 那些自命高贵,人种歧视肤色歧视的人渣,比比皆是,要是按照他们的想法,占据世界人口比例最高,财富水平却相对低下的黄种人,是否就应该集体灭绝,去给别人腾地方? 明亮的星光,汇聚到虞盛音的眼底,“你对自己的同胞,心怀友爱之心,那为何却吝啬将目光,投放到更为广阔的天地中呢?” 什么? 段振辉不明白。 “你不认同别的人类比你高贵,别的异类比人类高贵,但却自然而然地以为,你自己,自己的族群——人类,比别的生灵高贵。” 你厌恶歧视的目光,勇于反抗他人的欺凌,然而当轮到你自己占优势的时候,所作所为,与那些你深心厌恶的人,又有何区别? “广阔天地,万千生态,当然不会只存在人类一种生灵,天上飞的鸟儿,地上跑的猫狗牛羊,无论是以之为食,还是享用它们的辛勤劳动,在得到的同时,你可有过丝毫感恩尊重之心?”虞盛音继续道。 “那怎么能一样,它们是动物……”段振辉下意识反驳。 “看吧,这就是我们间的区别,也是我比你生命形态更加高级,可以将你当作食物的明证。”虞盛音冰冷的吐息,环绕在男人耳畔,“你心中认同哪种法则,我便理所当然,可以根据你的法则行事,而你,也失去了用另一种法则来要求我的资格。” 所以,陈公子也好,卓小姐也好,对虞盛音来说,都是可以随意取用的,这种人身上的法则,与另外一些人不一样。 “到了我这种修为后,很多事情,是一目了然的,”虞盛音蹭过段振辉的面庞,闻着他颈项间干净清爽的味道,“叉烧,你也是可以享用的,无论我对你做出什么事,此方天地的大能,都不会有什么话讲。” 想动却动不了,段振辉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胸膛。 “你不懂,因为你只是个刚刚看到门槛的菜鸟,你以为陈肉男卓肉女的死,算是我做的坏事?不,我确实犯了错,但绝非你知道的那些。”虞盛音眼神一暗,唇边的笑,也苦涩了些。 他的道,走到现在,正是最不稳定的时候。 一念成圣,一念成魔。 “所以,你合该被我吃掉,乖乖躺下吧。”虞盛音搂上男人肩头。 段振辉拼命咬破舌尖,清醒过来,拔出刀子,拎出手铐,“休想,我也是有备而来!” 军刀锋芒毕露,手铐电光缭绕,一看就知都不是凡品。 但对虞盛音来说,可没什么大不了。 刚要出手,旁边的海岩背后,却突然火光缭绕,两个男人都是一愣。 虞盛音将段振辉夹在胳膊底下,悄悄往那边摸过去。 巨大的岩石另一侧,大狗正燃烧熊熊烈焰,和一名老和尚打得不可开交。 不,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大狗在依仗丰富的进攻经验,单方面不断袭击老和尚。 那和尚躲来躲去,虽然狼狈,脸上却还是挂着嘻嘻的笑,“狗狗,你这样不行呦,都戴牌子了,不可以太过淘气,说话办事要有些大局观,否则,这牌子可就没资格挂了。” 大狗一愣,这和尚知道青铜牌的事? 老和尚眨眨眼,“我不但知道牌子的事,就连你为什么如此为那假虞盛音拼命,个中缘由,也一清二楚。” 缘由…… 岩石背后的男子,不由屏住了呼吸。 63、背叛 大狗龇牙,我不是为旁人,是为自己,那个耳饰是我做的,就算送出去了,也是我的东西,抢回来有什么不对? 小虎猫已经恢复成卓小姐的模样,在一旁生气跳脚,“野蛮狗,不许对大师无礼!” 你们抢我的东西,还一副很委屈很正义的样子,太无耻了。大狗非常不悦。 圆圆攥起拳头,“我就是要找那个大妖怪麻烦,谁叫他杀死主人的,主人再……再怎么样坏心眼,对我再不好,我也还是喜欢她,没有大妖怪的话,主人就不会死呀。” 大狗瞪她,你恨大鱼,却来抢我的东西? 圆圆不敢吱声了,大狗狗瞪人的时候,太威严了。 老和尚出言分辩:“这是证物,能证明那妖并非虞天王,应该交给特殊职能部备案。现代社会了,哪怕是特殊执法机关,要指摘谁有错处,也总得讲究个证据不是。” 大狗转转眼珠,什么执法,有人报案吗,有人去向特职警察诉说冤情吗?仅仅凭借某个炸弹魔临死前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就来怀疑虞天王的真假,这不但草率,更加多管闲事。 “话不能这样讲,”老和尚严肃起来,“虞盛音一向与人为善,是天地间少有的纯净生灵,他倾情而出的歌唱,抚慰了聆听者的心神,带来安详与喜乐,鼓舞勇气与希望,这是不可多得的善举。若盛音真的遭逢大难,被人李代桃僵,咱们知道了,必定没法不管,理应为他讨回公道。圆圆在这件事上,就算有一己私心,也不是大错。” 他们,竟是关心大鱼的啊? 大狗缓和了脸色,却仍是摇头,大鱼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你只要告诉我们,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虞天王,就行了。”老和尚目光炯炯。 大狗皱起眉头,这是要审问它吗? 它故意一扭头,我最近学了成语,其中有一句,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老和尚就算修养再好,也不想和说不通的大狗继续磨叽了,“是或不是,一句话而已,多么简单,你都不说明白,可见,你心里头什么都知道,却又不愿意说谎,因此只是一味躲闪夹缠。大狗狗,我知道你为难,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很好的品质。但在此之外,你更应该明辨大是大非,懂得哪怕他是你的任务目标,可一旦这个目标做了坏事,也仍旧不能姑息,更不能助纣为虐。” 我没有!大狗坚决否认。 别说它也是一知半解,因为他们都没有跟它说清楚过,可哪怕这样,它也仍然愿意相信大鱼,不为什么,也没多少站得住脚的根据,它只是凭着自己内心的感觉。 西瓜皮吊床上,它、小弟、大鱼,三人间的那个拥抱,早已经令它坚定了信念——不管发生什么事,它都一定相信大鱼,支持大鱼,站在大鱼这一边。 但这种理由,显然是无法说服别人的。 老和尚失望地摇摇头,“……青铜牌给得太草率了,你即便天赋不错,但毕竟年纪太小,很容易意气用事,加上今日看来,道理不通,灵智也不是很高的样子。” 大狗下意识捂住胸前的青铜牌,看向老和尚的眼神中,已经满是戒备。 “哎……”老和尚淡然一叹,“为什么这种得罪人的冷情之事,总是我们和尚来做呢,狗儿,我不是非得抢走你的牌子,就像法海和尚也不是非得拆散人家恩爱夫妻,事情演变成什么结果,端看当事人如何选择。” 大狗傲然挺胸抬头,你什么都不懂,对内中缘由一无所知,仅凭想象便妄下决断,半分也不谦虚,根本没有资格以评判者自居。 老和尚眼中闪过狡猾的光芒,“哦哦,我无知,我狂妄,就你这条小狗明白事理,那你说,你又知道什么了,有什么资格来教育老和尚?” 瞳中闪过琥珀色的流光,清清楚楚写着“轻蔑”两个字,大狗鄙视他,威逼激将的套话方式?你选错手段了,如果给根糖醋排骨利诱,本犬说不定还能态度友善一些。 大狗从前,可是执行过国家特级机密任务的英雄犬,那些一旦被俘后如何应对敌人逼供手段的训练,哪怕不是亲身体验,也见得多了,这和尚就算老奸巨猾,跟那些专业人士相比,也只是小儿科。 老和尚挫败地垂下肩膀,阿弥陀佛,狗狗而已,怎么这样难弄啊,简直油盐不进,太累人了。 “算了,不跟你玩了,我直接找那假虞盛音去!” 不许去!不许招惹大鱼!大狗一步跳过去,拦住他,他是我要守护的对象。 老和尚不甘心地撇嘴,“什么守护,不就是任务的目标人物么,我都知道,贪财的小狗是因为钱才这么向着他的。” 大狗不动如山,巨大犬类沉稳有力的雄壮身影,从后面看上去,非常温暖,非常可靠。 然而,虞盛音的内心,却好像被烈火燃烧,倍加煎熬。 “你怎么了,怎么流这么多汗,”段振辉发现不对,抚上男人的胸膛,“你在发抖,身体不舒服吗?” 虞盛音的身体,一会儿浓黑,一会儿湛蓝,一会儿滚烫,一会儿冰凉。 他胸腔中肆虐着剧烈的风暴,心灵上柔软的角落块块崩塌,他拼命控制,拼命告诉自己,不是那样,不要那样想。 然而,得而复失的巨大痛苦,仍旧一根一根,以一种不可遏制的趋势,绷断了他脑海中的理智之弦。 默默…… 默默和维维,接近他,对他好,是因为某个见鬼的任务…… 默默,并没有否认…… 是真的,这个老光头,说的都是真的…… 有理由的,假装的,那些温暖,那些欢乐,那些关切的心意…… 为什么? 为什么欺骗我,背叛我,背叛我们之间的承诺和拥抱! 默默,默默…… “默默!!!”痛苦至极的嚎叫,宛若闷雷轰然炸响,原本晴朗的夜空,突兀横贯巨大的霹雳,再毁天灭地般狠狠劈下,震得四周一片不祥的雪亮。 天空中,大地上,俱都回荡着那个令人惊怖的哀鸣。 “虞盛音,你冷静些!”段振辉凶悍地摇晃着他,这毫无保留的力量,给男人血红色的瞳眸中,带去了一丝清明。 何罗君模糊地笑了笑,轻轻推开这个满眼焦虑的男子。 别这样,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你有些担心我啊。 “……抱歉。” “什么?”段振辉的心如浸冰水,这个嚣张跋扈的妖怪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说这两个字,他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有什么事情不对了,非常不妙! “虞……” “你走。” “虞盛音?” “你走!”何罗君疯了般咆哮,狠狠挥手,将段振辉的身躯扫飞出去,贯|穿进遥远的岩石里。 “走!全都走!都给本君走得远远,所有人都走!” 何罗君嘶声喊完,艰难地扭回眼,最后看了看满脸震惊的大狗,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颜。 然后,纵身跳入大海。 大鱼! 大狗拼命扑过去,却被人自后拉住了长尾巴。 放开!大狗腾起一片火焰,烧得他灰头土脸,烧光了这老和尚仅有的眉毛。 可老和尚却没功夫介意,“别去,他入魔了!” 入魔? “哎,怎么会这样,”老和尚焦急地跺脚,“心神失守,堕入魔道,和尚哪里知道,这位的修为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一般修行者这种时候,都是安安静静找个洞府猫起来,潜心固守,哪里会像这位一样,竟然跑来又是杀生又是吃人,还冒名顶替地游戏人间,这不是擎等着出事么。” 入魔不好吗?大狗急急地问。 “如果本是魔修,就无所谓好不好,但这位明显是妖修,乃天地异种凭本能修炼,因怒入魔,恐怕会以破坏和毁灭来宣泄心中郁愤,那他周围的所有一切,就全都要遭殃了。” 也就是说,大鱼会变得不像大鱼,大狗静静垂下眼,却挺起了胸膛,我不要那样,我喜欢原本的大鱼,我去叫他回来。 说着,大狗一尾巴扫开老和尚,勇猛地冲向前,就要往大海中跳去。 哪知,此时的大海,已经完全转变了模样。 黑沉沉的滔天巨浪,仿佛死亡的漩涡,水面节节攀高,不一时,竟比音乐岛上最高的日光岩还要高了。 海水,就像一张庞大无比的嘴,团团包裹住了音乐岛,随时可以将整个岛屿,一口吞下。 岛上的几万观众和工作人员,也全都看到了头顶上那幅恐怖至极的景象,惊恐的尖叫声,直欲震破人们的耳鼓。 “死吧,死吧,可恶的蝼蚁,可恶的一切,统统给本君消失到万丈海底里去吧!” 无尽恶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正是浓黑漩涡中最为恐怖的邪魔之王,在宣读死亡的公告。 “别!” 海风吹拂,嘤呤之音大作,水蓝色的轻纱云雾般扩散出去,甚甚托住那遮天蔽日的巨浪。 64、斩身 “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正和毛乎乎大叔打得火热的席维,猛然停下手脚,傻傻抬头上望。 那大叔倒也没趁势追击,而是和他一起,也往天上看去。 “哇塞,这可比那什么4d5d电影厉害多了,水漫音乐岛啊,是不是又有哪个不着调的和尚,监|禁了谁家老公,寂寞了谁家媳妇?” 席维有些黑线,“大叔,你挺猥琐的。” 壮汉抓抓胡子,“能听懂的你也不是啥好鸟。” 这话谁听不懂了,席维白他一眼,三岁小孩都会上网好不好,认字不全那不还有朗读软件么,就像他哥,一开始也是这么过来的。 想到大狗,席维担心起来,肉段那厮跑去找鱼妖孽麻烦,不久后这海平面就升得比天都高了,狗哥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会不会有危险? 不行,他得立刻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席维立马抛弃壮汉,飞一样冲出走廊,闷头狂飙。 “哎,你知道该往哪里跑么。” 壮汉紧追过来,他肌肉那么发达,人又高大,像座铁塔,体重估计得有两百斤,可居然跑得并不慢。 一直从半地下的走廊冲出去,来到露天场地,人群不安的骚动声,迎面扑来,就像有亿万只苍蝇在嗡嗡嗡地响。 天空明暗交错,湛蓝的光幕之外,是沉沉蔼蔼的无尽黑暗。 星月早不见踪影,从下方看去,整个音乐岛仿佛处在了异度空间,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都是黑色的海洋。 那海水深重得简直像外太空,像漫无边际的宇宙,而人们脚下的珊瑚礁,则是一座孤零零飘浮在其中的小岛,随时有可能彻底消失在外面那沉重的黑暗之中。 如果,没有这单薄飘忽的蓝色轻雾,在全力保护他们的话。 “不妙,这蓝光光很单薄,支持不了多久的样子。”壮汉嘀咕。 席维一言不发,看都不看,闷头一味奔跑,眨眼间就翻过了墙壁,往钢琴馆后面直冲。 他有感觉,他所关心的人,就在那个地方。 壮大叔再怎么着,也不会有席维能跑,他渐渐被落下了,心里头直犯嘀咕,这小子是人不是?人真可以跑这么快吗? 经过一扇塌陷半边,好似被炮弹轰炸过的大岩石时,壮汉一愣,鬼使神差地拐了过去,然后,就在那弹坑里发现了浑身是血的男体。 席维狂冲到栈道码头那边时,大狗正气喘吁吁地往前跳。 海水涨起来后,简直比铜墙铁壁还硬,无论它怎么猛扑,还是会被水墙给挡回来,根本进不到里面去。 席维一眼看出了狗哥的意图,立刻拔枪出鞘,前去帮忙。 跑了两步,看看瓷枪,他忽然有了个比直接射击水墙更好的主意。 “哥!”席维只叫了一个字。 大狗回过头来,心念霎时与小弟相通,明白了他的意图。 它开心地“榴”了一声,尾巴一卷,跳上席维的背部。 然后,熊熊白金火焰,从长长的尾巴喷发出去,螺旋状包裹住他们俩。 席维双腿发力,奋然一跳,身在空中的同时,集中全部心神,瓷枪下压,击出非常巨大的一发空气弹,狠狠撞击进螺旋烈焰当中。 砰—— 惊人的气浪迸射出去,一人一狗简直是坐上了火箭,直直往天顶窜去,猛烈轰击在最高处的海水上。 大狗呼地变得卡车一样巨大,同时炸开了全身毛毛,它叼着自己的小弟,带着一身霞光烈焰,彪悍地扑了进去。 进入内部后,就好办多了,火光排开所有海水,一人一狗呼啸着直达最高点。 那里,是湛蓝和浓黑最为极端的交汇之处。 镜子一般,两名风华盖世的男子,面面相对,两两相望。 只是,一名气焰滔天,邪意凝重犹如万丈深海,压力极其巨大,足以毁灭一切,直叫人喘不上气来。 而另一名,则单薄憔悴,就连鬓边的海浪长发,都丝丝缕缕透着疲惫,他虚弱得,好像马上就要随风消散了一样。 “……求你了,杀我已经足够了不是么,别对这些不相干的生灵出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席维和大狗扑过来时,正好听到这么一句话。 “鱼妖孽,你要杀谁?” 席维张牙舞爪,怒瞪黑色的虞盛音,他倒是一上来就没有认错,知道哪个才是他所熟悉的鱼妖孽。 大狗看看蓝色的那只,是大鱼? “不是啦,坏得掉渣的才是鱼妖孽。”狗小弟纠正狗哥。 不,我说的是嘤嘤大鱼。大狗表示自己也没有认错。 “啊?”席维张大眼,好奇地去看蓝虞盛音,“你是嘤嘤?” “嗯,小维维好。” 蓝虞盛音身体虚弱,在没恢复好的情况下,就先是歌唱,后又抵御黑海的侵犯,早已疲惫不堪,可见到席维他们,仍是真心高兴。 这下弯起眼睛来笑,温柔可亲又潇洒不群,好看得不得了。 席维的心一下子就被滋润了,立刻扭头去数落黑虞盛音,“你看看人家,这才叫风华绝代的大美人一个,你再看看你,明明是同一张脸啊,咋你一笑,就一副给鸡拜年的黄鼠狼模样,那叫一个不怀好意,那叫一个贼坏。现在更是开始cos终极boss大魔王,真是越来越不明白流行趋势,告诉你,这年头邪魅的都当不了主角。” 别乱说话……大狗想阻止,但已经迟了。 黑虞盛音暴怒至极,“你喜欢他,你和他在一起好了,你们统统给本君去死,本君成全你们!” 浓黑的海水狠狠往下一冲,蓝虞盛音闷吭一声,脸色煞白得简直成透明的了。 席维吓了一大跳,以前比这还气人的话,跟鱼妖孽说了不知多少箩筐,哪次他也没真生气啊,现在这是怎么了? 他不但惊慌愧疚,还十分委屈,眼睛有些酸,感到很难过。 大狗用大爪子捧着小弟,两爪合上,揉了揉他,不要紧,大鱼现在不开心,咱先不和他一般见识,等他好了,你再揍他。 狗小弟用力点头,自己一定会揍回来的,狗哥真好,给他撑腰,可是,“鱼妖孽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大狗垂下眼睛,他知道了。 席维的心里有些发虚。 对,他知道我们是因为任务才接近他的,这事怨我,光顾着与老和尚吵架,都没有发现被他偷听到了。 “那个,鱼妖孽啊,我们哥俩是为了赚钱才赖到你身边的,但我们没有不好的心思,任务的内容也是为了帮你……” “所以你们帮我,陪我拍香水广告,遮掩我的脾气,缓和我与工作人员间的关系,排练演唱会曲目,制作水晶耳饰,全都是因为,那是任务的要求。”虞盛音淡漠道。 “不是那样!”席维急了,“就算一开始是那样,但之后也绝对不是了!” 虞盛音冷笑,“从根子上就不纯粹的情感,本君不稀罕。” “你不稀罕谁?老子还不稀罕你呢,从一开始就色|迷|迷地盯着我哥瞧!”越是心急,越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席维也发起怒来。 “我杀了你!”虞盛音闷雷般咆哮,“不,吃掉,我要将你们这两条卑鄙的奶狗统统吃掉,嚼碎了吃掉,叫你们再也不敢离开我背叛我!” 蓝虞盛音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下,再也坚持不住,身上闪过水泡破碎的微光,退回到蓝色大鱼的形象。 “嘤~”它难受地摆动尾巴,焦急道,“你别怪他们,那个帮助你演艺生涯顺利的任务,是我委托的。我也是有些私心,不想自己辛勤多年的成绩,因为你的我行我素而……所以,你要吃要杀,全都冲我一个来好了,再多的恼恨,只要杀了我,就都可以抵消掉,不是吗?” 席维眼见大帅哥变成大鱼鱼,即便生着气呢,也还是惊奇不已,“原来嘤嘤这样的墙外鱼真的可以有两种外在形态,太奇妙了,狼哈那种都不会的。呃?鱼妖孽难道也可以变成鱼?那他的鱼形是什么样子,也和嘤嘤这么可爱吗?” 大狗关注的则是更加正经的方面,大鱼,为什么大鱼要杀你? “爱杀就杀,我就是坏妖魔,就是喜欢杀生!”虞盛音怒吼,“你们和他这么熟,绝非第一次相见,你们一直在帮着他瞒骗我对不对?怪不得几次三番,我就觉得你们那个蠢透了的吃货望海楼有问题,原来……他一定是一直躲在那里的!” 大狗哑口无言,他说的,确实句句事实。 “你们从一开始就对我满心戒备,一开始就是这么看待我的,更别说还有他在身旁……对,我就是暴虐成性,我就是冷血寡情,我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就是抛却一切也仍然要一意孤行,这就是我——何罗之君。你们厌恶畏惧的话,就滚得远远的,本君才懒得看到,但是,不能欺骗,不能欺骗!” 席维和大狗都被震得耳朵里面嗡嗡直响,他们突然发现,自己之前的种种行径,如果用另一个角度来解释,真的非常糟糕。 可,不是的,他们的心意,在日日相处之后,早已改变了模样。 大鱼轻轻摇头,“君上,您虽然在这样讲话,但我清楚的知道,您的内心,是多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话语,这种夹缝中的矛盾和挣扎,逼得您快要发疯,以至于神魂渐昏,理性丧失,最后只能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请您将我杀死吧,杀了我,您必将神通圆满,再不会如此痛苦,也再不会为这些事情烦忧,那是您一直以来的追求,请您,动手吧。” 虞盛音沉默下去,就连外面的黑海,都凝上了一层冰霜。 大鱼缓缓飘上前去,柔声道:“您不惜破壁而来,为的不就是此事。我的确不想死,之前拼命求生、逃跑、隐匿,凡此种种,都请您看在生灵天性挣扎求存的份上,多加宽宥,不要迁怒他人。一切的根源,还是在我的身上,但我这次,不会再逃跑了,我的一切,都奉献到您的面前。请您,斩身。” 65、失去之痛 斩身? 席维和大狗对视一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恶劣的虞盛音和嘤嘤鱼,有着相同的容貌,虞盛音说嘤嘤鱼与席维他们很熟悉,但明显他自己与对方更加熟悉。 大鱼说,虞盛音不惜穿墙而过,为的就是杀死他,联想到游轮上那道无情的霹雳,一个惊人的推论,渐渐浮上水面。 大鱼,才是真正的虞盛音虞天王。 当游轮遇上倾覆之灾,是他从音乐厅中奔出来,跑上船首,然后,被那道雷霆当头击中。 只是他并没有真的死去,但也伤重得厉害,变成了全无生命迹象的焦鱼,随水漂流,也到了席维他们的那个小岛上。 大狗发现它还有救,一直用墨水养着,后来更是直接泡进了井里,才渐渐恢复过来。 陈公子发布的任务结束,紧接着第二个帮助虞盛音的任务到来,正是焦鱼清醒后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它是通过什么途径和战友接上头的,但想来身为会变成鱼的天王,肯定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吧。 可鱼天王当初如果不跑上船头,应该就不会被雷霆击中,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除非他心里非常清楚,那场风暴针对的就是他,而假若不自动现身,恐怕会牵连到更多的人遭殃。 情况和今夜的音乐岛,十分相像。 回想下皇家游轮那极端不正常的晃动,以及舷窗外,某个一闪而过的巨大黑影,似乎除了暴风雨,波涛汹涌的海面下,还隐藏着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威胁着全船人的生命。 那个巨大的怪物,在鱼天王被雷霆劈中后,代替他,从海洋中爬了上来,顶着一副与天王一模一样的容貌。 他,就是何罗君。 “那道霹雳是鱼妖孽打的?真的全都是他的手笔?他从一开始就要杀死嘤嘤?” 即便之前就有无数线索,都指向着这个结论,但席维从没有认真去想过,因为他总是觉得,鱼妖孽就算是个大坏蛋,那也是个张扬跋扈的有尊严的坏蛋。 他不管做了什么,一定是有理由的。 卓小姐被他吓尿了裤子?那一定是卓小姐不好。 陈公子好像死得不明不白?那当然百分百是陈公子做了坏事。 席维和大狗心中的天平,其实早已经倾斜得厉害,完全偏向坏坏的何罗君,近乎于盲目了。 但是,蓝色的,有着硕大鱼头的,翼鳍像朵盛开的轻盈绢花的,很温柔的,总是会尽力帮忙的,会嘤嘤叫的大鱼,和那些人可不一样。 它很好啊,真的很好,何罗君到底有什么理由,非得不远万里从墙那边赶过来,要杀死它呢? 总不会真像某些人猜测的那样,为了虞天王的金钱、事业、名声这些庸俗的理由吧。 天皇巨星所代表的价值确实金光闪闪,令人无比向往,但在何罗君这种摆弄万吨游轮像摆弄玩具,掀起的海浪遮天蔽日,一口吃掉几万人和整个岛屿不在话下,这个某种鲜为人知的高级生命体看来,那些只有人类才会当回事的物质享受,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他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千方百计杀死大鱼不可呢。 这个斩身,指的究竟是什么? “从字面上理解,斩——切除,身——身体,鱼妖孽杀死嘤嘤,其实是去除掉自己的身体?”席维喃喃。 大狗一下子竖起耳朵,山海经中讲,何罗一首而十身,也就是说,他有一个脑袋,却长了十个身体。 “哇,”席维惊讶地瞪大眼,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九头蛇是九个脑袋,九尾狐是九条尾巴,鱼妖孽倒好,直接是十个身体,这一听起来,段数就高了不知多少啊。 “但鱼妖孽是墙外人,山海经中为什么会有记载,难道我们已知的世界,并非远古时代的全貌,要加上墙外,才是本来面目?”狗小弟的思维开始发散了。 见他们间自顾自讨论得欢,大鱼无奈地笑了笑,还真是不知愁的幼犬啊。 它又往前凑了凑,“君上?” 虞盛音死死瞪着他,血红色的瞳眸中,孕育着无尽的风暴,“……斩身?我不是早就斩过了?一个,一个,又一个,不停地斩,不停地摒弃掉那些一出生,就相依相伴的存在,只因为,我是何罗。” 只因为他是何罗,他的修行之路,就要如此绝望,如此悲伤。 生灵上窥天道,自来从不是容易的事。要想懂得更多,获得更多,体味更多,掌握更多的玄妙,所付出的,就也必定更多,更多。 何罗天赋异禀,一出生就拥有十个身体,个个具备强大的力量。十个身体相依相伴,同生共死,从不分离,生命有多长,他们就紧紧拥抱着,共同去走过那么长的岁月。 地老天荒的悠长,任时光逐放,唯一不变,你的臂膀…… 他们从没有想过会分开,他们一直一直在一起,所以,他们不知道,何罗,是一种何其惧怕孤独的生灵。 也许正是因为惧怕嗜骨的孤寂,哪怕一分一秒都难以承受,所以何罗一降生,就拥有了一辈子的伙伴。 但这对于修行来说,却是个不可承受的缺陷。 修行修心,心灵上深藏着如此巨大的弱点,如果不加以克服,必定无法更进一步,反过来说,只有突破了这一点,何罗才能达成自己的道,成就修行者的顶峰,得证大能。 天意如刀,斩身,便是何罗的修行之道。 一个,一个,又一个,将本应永远依存的伴侣,亲手斩杀掉,何罗之君,在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中,修炼自己的身心。 一步一步,血色淋漓。 无边而深重的痛苦,在灵魂中积压,他的修为,越来越强,他对天地的理解,越来越精髓,可他背后暗能量的漩涡,也随之越来越浓黑异常。 他一直都处于一个极端脆弱的平衡当中,光与暗同样强大,互相拉扯,一刻不停地做着角力,而他的灵魂就处于这个夹缝之间,承受着无穷无尽的压力,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彻底疯掉。 这种失去温暖失去伴侣的煎熬,正是修行的险峰之路,一念成就大能,一念万劫不复。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承受苦痛,理所应当,可那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渴望。 他渴望陪伴,渴望着温暖和关怀,近乎疯狂,近乎绝望。 但是,得不到更多,非但得不到,还必须一点一滴,不断减少。 在欲哭无泪的悲哀中,在痛苦到近乎痉挛的历程中,在一个一个,亲手终结掉他最初也是最后的挚爱中,他终于做出了一件不该做的事。 他将最后一具身体,切断与自身的联系,使这具身体,拥有了完全意义上的自我意识,再不是他的精神占据主导地位。 然后,他将这具身体,送到一个隐秘的海湾中生活,他克制着不去看他,假装这个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只在遥远的地方,默默思念。 哪怕不去相见,但他心中,却好过了不少。 他下定决心,即便将来修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即便往前迈进的脚步困难重重,即便没有这具身体,他再也无法成就大能之位,也绝对不去斩掉这具身躯。 只要一想到,还有一个自己,在遥远的地方好好活着,他就觉得,自己可以撑下去,面临再多孤独,再多苦楚,也不会倒。 然而,那对他来说,竟是个更加不可承受的灾难。 那具身体,竟然逃跑了,他跑去以天籁之音闻名海洋世界的氐人国,和那里的国主结婚生子,延续血脉,然后静静死亡。 他竟然,彻底背叛了何罗君。 “你不是他……”何罗君默默摇头,“斩掉你,真的有用处吗?他已经死了,而你,只是继承了他的血脉而已,哪怕是唯一也是全部的血脉,你却依然代替不了他。” 大鱼急急道:“君上,说不定有用的,不然您之前为何降下雷霆……” “我要杀了你,不是斩身!”何罗君突然放声咆哮,“你竟然混杂了别的血脉?你竟然会唱歌?你竟然是如今的氐人国主?你怎么敢!” 那家伙即便背叛了他,也依旧是何罗,他的孩子,也必须是何罗! 是他何罗君的一部分! 黑色的纱雾层层叠叠自男人身上铺陈开来,刹那间侵入到水蓝色的领域当中,毫不留情将蓝色的大鱼紧紧缠绕,就像无数条邪恶的触|手一般。 “杀了你,把你彻底吃掉,叫你再也不能逃跑,再也不能背叛我,离开我的身旁……” 黑雾中传来千万呓语,大鱼下意识挣扎了下,就不动了,任凭黑纱将自己拖向浓黑的漩涡。 “不可以!要陪伴有很多种方法,吃掉也就享受一时,完后就没有了!”席维这话,许是吃货的经验之谈,很是发自肺腑。 他和大狗同时扑上去,不约而同张开嘴,逮着黑纱中心的何罗君,狠狠咬了下去。 66、滚烫 用牙咬这种攻击方式,无疑非常原始,但同时也有着天然环保操作便利等诸多优点,尤其其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亿年前某个非同一般的生命体长出第一颗乳牙开始,这源远流长的历史,非常适合心怀复古之风的优雅人士,在今时今地加以效仿。 因此,席维并不觉得自己上嘴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当然,大狗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咬得很尽心很用力,天天用炫白茶花激爽牙膏养护出来的珍珠晶钻牙齿,在这一刻,非常给主人长脸,闪着寒光的犬齿尖尖,嵌入皮肉的角度力道,毫不犹豫,果断异常,就像上古时期的名剑。 利刃锋芒,光耀九州。 大狗的嘴巴卡车头那么大,它的犬牙比青铜剑还要粗长,更别提那以吨来计算的咬合力,黑纱挨上一下,立时就是好几个透心凉的大洞。大狗嚼吧嚼吧,觉得十分爽脆,加些醋就更美好了。 至于席维,他的牙齿型号要小上不少,但小也有小的好,匕首捅人同样凶猛,一寸短一寸险。 他专逮着人家柔嫩的地方咬,一口下去,满嘴喷香,免费给何罗君打上一排耳洞,非常时尚。 何罗君即便想无视这两只奶狗,也不可能了。 他暴怒至极,遍身黑纱凶狠地抽打过去,想要甩开席维他们,可人家两只明显是铁了心的要拿他当菜,全然不顾自己会受多少伤,就是彪悍地扑住他使劲儿咬。 何罗君被大狗沉重的身体狠压,狗小弟又手脚并用抓他挠他,于是,一个重心不稳,他就被他们俩扑倒,彻底压在身下。 “我吃了你们!”何罗君又羞又恼,理智所剩不多的脑海中,满满都是不能吃亏的念头,于是,他竟然也张开大嘴,和席维大狗咬做一团。 蓝色的大鱼被晾在一旁,它傻乎乎地呆了下,从黑纱中挣扎出来,摇了摇尾巴,舒展开自己被弄皱了的满身绢花。 现在该怎么办呢,它要不要也扑进战团,帮着一起咬? 可是,它该咬谁啊? 按理说,应该帮狗狗们,可是它已经决定献身了,刚跟何罗君说完,如果转脸就不认账,会不会太不讲信用,进而让君上更加讨厌它呢? “嘤嘤,你愣着干嘛?”席维抽空招呼它,“还不过来帮忙,彻底推倒鱼妖孽,制服他!” 大鱼张张嘟嘟的鱼嘴,看上去很软很q,竟不像长牙了的样子。 席维大汗,“算了算了,你还是别来了,等哪天鱼妖孽想做温泉鱼水疗了,你再过来亲他吧。” 被那种鱼嘴啄来啄去,肯定很舒服很爽。 “榴……”大狗痛呼一声,捧着爪子用力挣扎,原来何罗君见一张嘴咬不过他们两张,竟然将漫天黑纱全部变化成巨大的鱼嘴,个个露出狰狞的利牙,没命咬来。 席维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牙掏出瓷枪,轰轰轰射出无数空气弹,炸得四周地动山摇。 大狗燃起烈焰,流苏长尾呼啸着鞭打,将胆敢咬自己爪子的大嘴,统统烧成灰烬。 何罗君趁机与它们拉开了距离,又回复了沉重、冰冷、孤寂的面貌。 刚刚那个咬来咬去,几乎是在与幼犬玩闹的他,就像一个虚假的水泡,被轻轻一戳,就轻易地破灭了。 他低低笑着,声音中的惨淡,直是叫人心悸。 “结束了。”他淡淡道,“一切都结束了。” 不知不觉,黑暗笼罩天地,之前唯一能够与之对抗的水蓝色光幕,彻底不见踪影。 大鱼的身体渐渐僵硬,明艳的色彩无奈地从身上褪尽,黑纱侵袭进它的每一片鳞甲,将它无情地染成浓黑,缓缓消失在四周云雾般的黑纱之中。 就像是被消化掉了,与浓黑中的妖物,融为一体。 “嘤嘤……” 不! 席维和大狗焦急万分,却毫无办法。 悄然间,黑暗中出现了无尽的漩涡,那庞大无比的引力场,狠狠撕扯他们的身体,力量越来越大,无论怎么挣扎,他们都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等着浓黑的漩涡,将自己撕成碎片。 只能这样了么,一切的一切,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他们还没有让鱼妖孽明白他们的心意,他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好多话没有说,冰箱里那么多好吃的,本来说好,演唱会结束后,就要再去沙滩上吃烧烤。 五香卷,皮蛋鸭,蘑菇青椒和玉米都洗好了,肉馅也腌着呢,夹在茄子里一起烤,味道别提有多妙了。 鱼妖孽还说,要自己亲手做一只蛋糕,抹茶的,哼,就他那手艺,一定会烤焦,但即使烤焦了,也会很好吃吧,他们不嫌弃,绝对都会吃光光。 这么多这么多的事情,等着他们一同去经历,席维大狗虞盛音一起肥吃肥喝,蓝色大鱼藏在角落中,探出大大的鱼头,羡慕地偷偷看,那合该是这样一幅景象。 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快乐时光…… 真不甘心啊。 席维和大狗不舍地看着彼此,谁都舍不得移开眼。 黑暗静静爬上他们的脸庞,还有多久,他们就会再也看不到对方? 沉重的压力笼罩整个音乐岛,岛上早已无人惊叫,在这邪意无尽的威压之下,万千生灵俱都惊怖至极,脑海中一片空白,灵魂筛糠般抖动,僵硬震颤。 栈道码头上,圆圆被压得化回原型,死死蜷缩成一团,抱着尾巴,不住颤抖。 老和尚袖中亮着一枚青翠的草符,古朴深长,形成单薄却坚韧的光罩,将他护在当中。 他也许是整个岛上,唯一还能站立的人。 “和尚我运道不好,都是老糊涂的年纪了,本想到海边来享享清福,哪知道却还要碰上这诸多事端。明明没有坏心啊,也没做什么大事,怎么我就好像次次都成了坏人一样,哎,幸好和尚知错能改,才不是真如那小狗说的一样,是个不谦虚的顽固家伙,和当年的法海禅师,尚存着好些区别。” “魔由心生,业障随心而起,但愿弥天灾祸,也可由心而消。”他惘然一叹,缓缓摇头,将草符掏出来,折成一只纸鹤。 那鹤眨了眨黑豆眼,挥舞翅膀,嘎嘎叫着,竟然活了。 老和尚一边喃喃“你不是鸭子,也不是大白鹅,怎会这么叫”,一边将水晶耳饰给它叼着,挥袖往高空一抛。 纸鹤化作绿盈盈的流光,穿透重重黑暗,将紫水晶耳饰,送到无情妖魔的手上。 何罗君静静盯着它瞧,紫晶璀璨,弯弯月牙,在挂耳部位的壤希城晨套磐嵬崤づさ囊恍谐笞郑阂y粲阊醯亩洌 咬掉耳朵?我的耳朵? 何罗君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耳垂,那上面,一排血洞,整齐异常,席小狗的牙口,真的相当好。 “不用耳饰咬,你已经先咬了……”无意识地,他自然而然戴上紫晶月牙,弯弯的垂在他海浪般的发丝旁,华贵无双。 怔了怔,何罗君浑身一阵激烈地颤抖,无尽暴虐,满盈于血红色的瞳眸中,“什么好稀罕的物件么,骗人的玩意,我不要!” 他恶狠狠地一把抓住耳饰,就要将它捏成齑粉。 大狗眼中一片明亮,心念一动,打开青铜牌子,哗啦啦,喷泉一样,倾倒出小山般的一大堆东西来。 紫灿灿,亮闪闪,全都是紫晶耳饰,将何罗君埋在当场。 男人被砸傻了,呆呆拿起一只七扭八歪的月牙,细细去瞧。 那显然是个拙劣的作品,就像刚刚学习做手工的小孩子,拼命想做出美轮美奂的宝贝,却手笨脚笨,怎么都做不好。 壤希灿幸恍星城车男∽郑7号,嘿嘿,终于有形状了。 又拿起一只:11号,啊啊xxoo的,为什么水晶要打磨出那么多镜面才闪? 29号,奇怪,这个好像棉花糖。 34号,果冻恐龙?看上去很好吃啊,哥你不可以舔。 66号,哥的爪子印哈哈,又失败了,哥它困了。 71号,哥打呼噜了,累惨了,之前都是它做的,不行,我不能被比下去,下面的看咱努力。 89号,nnd,爷看东西双影啊,为啥呢? 108号,头疼,恶心,要晕过去了。 123号,不行了……投降……做不出来,算了,为了鱼妖孽累死简直太不值当。 152号,靠,精神力……难受死了,老子竟然吐了,鱼妖孽你去死去死去死!!! …… 903号,和哥一起弄的,哇,真不可思议,好漂亮,但还是有再改进的余地,希望鱼妖孽带上的,最无可挑剔。话说,他敢不满意?臭妖孽,敢的话,宰了他,水煮红烧~\(^o^)/~ 何罗君摘下自己的耳饰,再去看壤系哪切凶郑旨o路剑淇畹牡胤剑恢还吠罚恢蝗送罚佳劬ν渫洌宰潘忻械男Α 真是,傻头傻脑的模样。 眼中的情景,渐渐模糊朦胧,皓白的珍珠,一颗一颗,滴落脚下,混杂进紫晶的群簇中,珠光圆润,美丽之极。 浓黑索绕的男子,痛苦地抓住自己的胸膛。 有什么东西,在胸腔中澎湃激昂,滚烫得难以想象。 67、海蓝之岛 是这样么,竟然是这样。 大的那只倒也罢了,可小的那只奶狗,究竟有多么好吃懒做,他比谁都知道。 天天睡汉堡包,非得大狗揪着才会起床,洗漱时还拖着人家的尾巴不撒手,好不容易晨练完回来,吃得比谁都欢实,当然,最近大狗的食量也十分见长。 也就是他,那钱包瘪下去的速度,换个人看看,都得吓晕过去,而且百分之九十九变成了吃的。 包吃? 他当初到底有多二,才会答应这个雇佣条件的? 那个蓝色软小子发布的任务,会包吃吗?想想都不可能吧,这样的话,自己才是两只幼犬最大的主顾,他们为了吃饭也得更加向着他才对。 况且,对他们来说,他绝非单单是个有求必应的“喂狗鱼妖”。 他在他们心中,明显代表着更多。 对待工作,他们是努力的,是认真的,是敬业的,然而,短短数天之内,这小山般的不成功作品,也实在太多,太多。 当他们笑嘻嘻地将东西交给他时,那种眼睛亮亮等待表扬的神情,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他看出了他们的疲惫,惊讶于水晶耳饰的精致称心,却怎么都想不到,他们在背后,竟付出了那样的艰辛。 值得吗? 他们做任务,赚的是辛苦钱,而如此大量的水晶,又价值多少?任务的报酬,也许根本偿付不了这巨大的开销。 更别说,他们制作耳饰的方法与旁人不同,消耗的是巨大的精神力,精神透支的痛苦,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那种从灵魂中泛出的疲累,让人觉得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有多难受,他怎么会不知道。 默默在自身修养上十分严谨,哪怕再累,睡着后也是乖乖的很安静,它……竟然打呼噜了? 而维维,更硬是逞强,还出现了强烈的眩晕以致呕吐,对于他这样只是稍稍强壮些的人类来说,那非常不妙,严重的话,甚至会造成终身的精神伤害。 这么拼命,无论为了什么,都是不值得的。 那么,为了他,又怎么样? 不懂事的奶狗,胡闹! 真是,稍稍移开眼睛不看着,他们就给他搞出各种状况,两只年幼莽撞,什么都不懂的小东西,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为了他出的事,那他…… 何罗君捂住心口,满满的幸福,盈满胸腔。 你大多数时候都挺坏挺嚣张挺任性妄为的,但我知道,你的心中,自有顶天立地的法则,所以我们都相信你,相信你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无论身体还是心灵。入魔也好别的什么也好,只要你觉得不错,觉得痛快,那我们就都支持你,相信你就是你,绝对不会变成我们不认识的大鱼。其实,我和小弟一直都想着你看着你,没有你在身旁,心里就空落落的,对你,我们俩都…… 大狗认真地将心念传递过去,席维嘴巴僵硬着不能动,心里则拼命点头不已,狗哥说的太对了,尤其最开始的那半句,证明哥已经完全认清了鱼妖孽的真面目。 但听到后来,他却心慌气短了起来,喂喂,哥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好像偶像剧里面的告白一样啊,他可是从一开始就讨厌鱼妖孽,最讨厌了! 大狗感知到他的心意,停下,用纯然的眼睛看小弟,我知道,你最后的句式,是经典的傲娇。 自从大狗将那些失败作品秀给鱼妖孽看后,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害臊?怕被当成傻瓜? 总之席维一直就处于脸红红的状态之中,并且情况越来越严重,现在再被调侃,更是脑袋上冒起了浓烟,觉得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也不知是小宇宙燃烧还是爆seed,他一着急,脑海中一片空白,全身肌肉猛地胀大了一圈,竟然硬生生撑爆了缠绕在身周的黑色力场,砰一声掉落下来。 “鱼妖孽!” 席维大手一伸,抓着何罗君的脑袋,将他整个人提起来,用力甩了甩,“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咱的心你可不能随便冤枉,你说说,就你这种恶劣的坏蛋,满头满脸臭毛病,要不是真心稀罕你的话,我们俩能……” 呃,糟糕,他说了啥? “那个,等会儿,我想想,我再说一次行不?刚刚那些话你就忘了吧,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席维使劲抓头。 大狗翻翻白眼,还说它像在告白呢,这不小弟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是的,为什么随着智慧的提升,传达心意,反倒成为了如此困难的一件事?所以人才会爱狗,因为它们是那样的直白纯粹并且忠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伪装,更无法掺假。 大鱼,你应该信任我的品质,我虽然比一般狗狗聪明,但也依然是狗。 席维一愣,再挠挠头,“那个,这个时候,我同意你把我也当成狗。” 何罗君低低笑了起来,黑纱的颜色渐渐浅淡,浓黑缓缓褪去,显露出广袤而神秘的海蓝。 他恨那个温柔的蓝色家伙,恨得要命。 那个一模一样的身姿,恨不得将他劈成焦炭、挫骨扬灰。可是在深心中,却仍然坚定地认为,他是属于自己的,他怎么可能不属于自己呢? 他说他叫虞盛音?他在人类的世界中当歌星? 那么自己就也叫做虞盛音,也是一名大歌星,银行账户房产名车,统统都是自己的,因为,这个虞盛音必须是自己,而自己,也必须是虞盛音。 分离身体出去,彻底错了,他之前的种种作为,都是在下意识的弥补。 他想回到当初,没有做下那件错事的时候。 然而在刚刚,他却更恨这两条奶狗,恨他们瞒骗于他,恨自己看不懂他们的心灵,他竟然是因为这两只狗狗,而心灵失守,差点儿万劫不复。 但是,当他们扑进他的怀中,和他纠缠在一起时,他却怎么都无法动手,只能由着他们,被他们扑倒。哪怕内心俱都被愤怒和悲伤填满,他却仍有一丝心神,系在他们身上。 也正是这一点心灵契机,使他终于看清了真相。 吐出一口悠悠的气息,他这一番兜兜转转的心路,痛苦中历经磨练,真的很长很长。 再次睁眼,豁然间,云开月朗。 “鱼妖孽?” “你说的对。” “什么?”席维不懂。 “好吃的,要慢慢品尝,图一时痛快,享受完后就没有了,不如留着,有个念想,馋得紧了,还能拿出来舔舔。” 席维和大狗都有些发寒,这说的,到底是谁啊。 浓黑褪尽,音乐岛像被巨大的海洋宝石包裹一般,上下左右,一片蔚蓝。 “真漂亮……” 这是岛上万千生灵共同的心声,如此广博无垠的蓝,海天相连,瑰丽无双,就连在梦里面,都想象不到。 “美得你们。” 被众生欣赏到如此美景,何罗君哼了声,觉得自己亏了,他疏忽间收了如云翼鳍,平复了万丈海水,揪住大狗和席维的后脖子,傲慢地从空中降下,站到栈道码头上。 “哦哦。”老和尚眨眨眼,露出孩子般好奇的目光。 “咳,本君给你们添麻烦了。”何罗君话是这么说,态度却完全是敷衍的味道。 老和尚哪里会挑剔他,阿弥陀佛,只要清醒了就好。 “君上无需在意,有关部门会处理善后,他们很在行。”反正也不是老和尚去伤脑筋,他乐得在这里大方。 可怜还生死不知的段大校,这就有活儿要忙了。 “恭喜君上修为更上一层楼。”老和尚仔细打量何罗君,小心试探。 “没什么,还早还早。”何罗君懒洋洋道。 “但是,即便君上说自己没有那么厉害,但以您现在的修为,再待在这边,也是不合适的。”其实,哪里是不合适,你根本就是不知用了什么秘法,瞒骗了超出这边世界规定的很大一部分力量,所以才一直没有被发现的吧,老和尚不住腹诽。 何罗君耸耸肩,他私自破墙过来,确实不够尊重,幸亏他顶替了虞盛音的身份,而他与虞盛音,在天地规则看来,完全就是一个人,所以才能糊弄到现在。 由此可见,那个软小子继承何罗血脉,究竟有多么彻底,他完全就是他,一模一样,除了那小子嗓子好之外。 现在暴露了,要是这边的至高力量非得计较,他确实是理亏的,搞出这么大的事端,人家想装不知道都做不到,不用这老和尚说,他也明白,必须得给个交代了。 “我走,走还不行么。” 何罗君满不在乎地说完,看都不看旁人一眼,招来一朵海浪,躺在上面,就往大海中飘去。 “哎,你去哪儿?”席维震惊地瞪大眼。 嘤嘤鱼呢?大狗也赶忙追问。 “切……”何罗君撇撇嘴,身上重影了下,就像撕纸一样,撕下来一层自己,往回一扔。 席维赶紧接住,那也是个何罗君,只是眉目间看着温和了不少。 再抬眼时,海浪滔滔,哪里还有何罗君的影子。 老和尚松了口气,幸好这大妖怪还顾忌着那位的威势,走吧走吧,自愿走了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了,真好。 席维和大狗傻呆呆地坐下,面对大海,心里头越来越是难受得慌。 鱼妖孽这就走了?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跟他们讲? 靠! 要不要这么薄情寡义啊,那个混账! 席维和大狗不约而同,都龇出闪闪发光的犬牙,刚刚咬他真是咬少了! “咪~~你们俩,力气用不光吗?事情都结束了,还维持这么巨大的战斗形态,灵力透支有你们难受的。”小虎猫圆圆对一人一狗道。 大狗这才缓过神来,沉默地恢复了自己的形态。 席维愣了愣,突然一声惊叫,“啊!哥,哥,我……我好像变大了!” 他从前虽然也很高,但好歹仍是正常人能够接受的范畴,放篮球队里还嫌矮的,但现在,别说篮球,就他这块头,都快比篮筐高了,还非常壮~ “我变身了!”他到底怎么了,蜘蛛侠?不,绿巨人倒更加恰当。 大狗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很好,这才是我的小弟,不然我大了,你还那么小,真怕一脚踩死了,怪不习惯的。 席维欲哭无泪,“那现在怎么办啊,我该怎么缩小?不能一直这样,超大码的衣服很费钱的,哥咱们早赤字了还欠着战友好多外债,你忘了?” 大狗转转眼珠,不怕,吸气,想着要小要小,就像勒紧裤腰带一样,放心吧没事的。 席维一边努力,一边懊悔,“……果然东西不能乱吃,奶油蘑菇太厉害了,我虽然没有哥消化能力好,但拖得再久,副作用该出现,也还是出现了,哎。” 大狗用尾巴蹭蹭他安慰,心想,又让蘑菇背黑锅了,但小弟为什么也能够变大呢?难道现在他俩终于不满足于心灵相通,连身体机能也开始相通了? 真奇怪啊,要是大鱼在的话,还可以找他商量一下。 一想到这个,大狗就有些黯然了。 68、狗窝 危机解除,不知道那所谓的“有关部门”,到底是怎么跟数万观众解释今夜种种或恐怖或神奇的景象的,总之,广大人民群众展现出了极为淡定的接受能力与开朗乐天的精神品质。 他们纷纷表示,他们家音音的这场演唱会,极为过瘾,极为震撼,绝对值回票价,并且热切期望着能够有幸来看下一场。 当得知这场演出是唯一的,不可复制的之后,他们遗憾之余,更觉得自己此行弥足珍贵,久久徜徉在钢琴馆会场之外,流连忘返,有些人,甚至磨蹭得错过了末班渡轮,不得不在音乐岛的家庭旅馆中住了一宿。 凡此种种,被大肆报道,人人都知道,虞盛音天王的音乐岛演唱会,无比成功,那叫一个辉煌夺目,那叫一个星光璀璨。 而天王现在的情况又如何呢? 他显然是累坏了,怎么叫都不醒,就是一个劲儿的呼呼大睡。 助理赵哥急得不得了,直想往医院里送,席维和大狗当然不同意,拼命往自己家里搬,还是段振辉从昏迷中清醒了一秒,最后拍板,说全都交给席维他们处理。 这个全部里面,还包括了他自己。 何罗君那一巴掌,着实给段大校好好松了松筋骨,据毛乎乎大叔比手画脚的形容,人体炸弹威力十分惊人,那弹坑快赶上火箭炮炸出来的那么大了。 他家组长现在仍能够喘气,真是一件十足灵异的事件,这旺盛的生命力,简直像吃过什么不死仙药一样。 大狗悄悄心念小弟,药水连大鱼造成的伤害都可以治愈,给普通人用了后,也许真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席维摸下巴,“反正现在天气也热了,那我每天用井水洗澡好不好?” 你不嫌弃臭的话。大狗叹息,墨水什么都好,就是卖相太糟糕,谁家仙药长成这副德行呢。 但席维的泡澡计划,因着二位伤员的进驻,只能暂且缓一缓了。 其实段大校真是挺倒霉的,这才几天啊,就先是被炸弹烤成叉烧,入住浴缸,然后又被拍成肉饼,还要再次入住浴缸,他难不成就离不开席维的香蕉船了么。 打了满满一缸墨水,将段振辉泡进去,大狗叼着虞天王,就要往井里塞,席维赶紧阻止了它。 “之前是鱼时也就算了,可将人活生生的扔井里头,这不成强迫投井了么。” 反正他又淹不死,有什么关系。大狗歪歪头。 “音音现在的形态没有长腮,科学的说,他是无法进行水下呼吸的。” 科学的说,音音长腮时,还会在空中飘呢,离了水都能照样呼吸,逆向思维一下,人的时候扔水里同样没有问题。 席维还是不同意,“no,no,我仔细想了想,咱家井里绝对不能装人,太贞子了。” 大狗白他一眼,直说你害怕不就得了么。 它转了个方向,将虞盛音也塞进浴缸,幸好香蕉船十分巨大,两个大男人也装得下,问题解决,皆大欢喜。 席维看看头并头的肉段和天王,挠挠大脑袋,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大对劲,可一时又想不出,只好耸耸肩,放弃不想。 好好睡了一觉后,给那俩家伙换了一次水,席维和大狗就开始考虑怎么还债的问题。 那么多紫水晶,都是跟战友赊账买的,如果不赶紧还钱钱,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等音音醒了,完成他的任务,会有一笔佣金进账,大狗啪啪啪按计算器,但,还是不够的吧,漂亮石头为什么在人类中间会这么值钱呢? 席维放下通讯器,瘫在大狗旁边,“战友说没有来钱快的任务,还画了个骷髅头来威胁我,哥,咋办,有没有立刻就能弄到钱的方法?” 大狗动动耳朵,电影中一般这种时候,都该反派人物登场,引诱窘迫的青年去失足,比如说贩毒啦,卖身啦,抢银行啦,等等等等。 反派人物?自己身边有人可以承担起这个角色吗? 席维冥思苦想,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阴险的战友最为合适,可惜,刚刚已经联络过了,人家完全没有费心思帮他出主意的意思,好的坏的都不出,只是威逼着还钱罢了。 切,当逼债的黄世仁都当得如此不尽职,人家杨白劳还不起钱时,至少黄大官人还帮忙提出了拿女儿抵债这一罪恶的主意来着。 大狗屋里屋外转转,又坐下来翻自己的青铜牌子,想找出些可以换钱的东西。 墨水和大猪笼草绝对不卖,那是他们从小岛,从远古巨兽那里得到的宝贝,至于其它的么…… 他们实在太穷了,竟然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 现代社会,有一技之长才能生活得好,它认为自己和小弟是很有本领的,但这种本领,也得能换到钱,才行啊。 庭院中,何罗君给的海玫瑰,已经抽出细细的嫩芽,风铃草挂着白白的玲花骨朵,一摇一摇,薰衣草柠檬橘金盏花月见草水桃树这些香料,即便有墨水浇灌,也长不了那么快,还不是能够派上用场的时候。 倒是墙角的那一簇簇狗尾巴草,随风摇曳,毛绒绒的连|成一片,就像一群小狗狗竖着尾巴,团团的挤在一起,分外可爱。 狗尾巴……长势很好啊,有些还开花了呢,这个可以卖钱吗?大狗闻闻这个,再闻闻那个,心里头很高兴。 破落的小楼,废弃的花园,渐渐恢复生机,阳光一照,住着真舒服啊。 花园角落中的那张荷叶桌子上,已经摆了些瓶瓶罐罐,那是大狗根据远古传承中的知识,试着用买来的竹盐和菊花精油,做的沐浴露。 它走过去,摆动了几下,又抖了抖一身流光皮毛,今天早上和小弟一起试用,很舒服的,小弟头毛那么少,都飘飘的非常清爽,夏天用很好啊,只是,这个沐浴露纯爪工制造,产量很低,网店上同类产品的价格也都不算高,用来还债,很漫长啊。 算了,先放在狗窝里试试吧,独家秘制的小玩意,在淘宝上还是很受欢迎的,好的洗发水沐浴露,也可以卖几百块一瓶的。 它的这个,洗毛护毛洁肤护肤,最少四效合一,多省事啊,用着还舒服,不被大家认可的话,一定是大家没有眼光。 大狗挺胸抬头,回屋里上电脑。 对了,要有个好看的包装才行,大狗拿出口袋果和一个失败品耳饰——没错,大狗是绝对不会弄丢财物的,当何罗君撤消绑缚住它的力量时,大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扑上去将所有水晶再统统收回到牌子里。 经过制作耳饰的艰难磨练后,大狗兄弟俩运用精神力的水平全都突飞猛进,那么完美足以戴在鱼妖孽耳畔的东西都做出来过,这时候再弄个素雅的水晶瓶子,实在太简单了。 因为果浆的增幅效果,瓶子可以做得非常薄而坚韧,不易损坏,小小一颗水晶,就可以拉伸成一个大瓶,大狗还是非常有成本观念的。 完成了。大狗高兴地摆摆尾巴。 清爽的液体,带着淡淡的竹菊香,在薄到不可思议的水晶瓶子中摇晃,圆圆的闪亮气泡打着转升上去,竟然在另一个层面上,同样诱人异常。 证据就是,狗小弟呼哧呼哧地跑过来,眼睛亮亮地盯着它瞧,大狗严肃警告他,不许贪嘴,这不是吃的。 “哥,你弄得简直像个奢侈品,这是要干嘛?” 奢侈品? 大狗的爪子一顿,本来标价九十九,它想了想,悍然在后面又加了一个九。 一瓶水晶竹菊全功能百洁凝露,标价999,包邮。 席维慢慢张大嘴,“狗窝?噗,哥你开淘宝了?” 大狗神气地点头,不错,在淘宝上消费了那么多,来而不往非礼也,它也应该让淘宝付出回报才对,所以,一家叫“大小狗的窝”的小小网店,就悄悄地注册了。 当然了,目前上面还只有一件商品,就是那瓶新鲜出炉的百洁凝露。 “一千啊,”席维咂舌,“根本不可能卖出去吧。” 大狗活动肉爪子,开始打字,天然水晶瓶身,突破了宝石类厚则笨拙薄则易碎的缺陷,超级镜面切割技术,百分百焕发水晶完美无瑕的炫丽光华,浴室水雾中,它的璀璨折射,七色俱全,艳光如霞,将带给您一道仅属于自己的彩虹。你看,我这么说,怎么样? 哥,你真的是自学成才,而没有去偷偷念什么市场经济营销策划之类的文凭吗? 席维看向大狗的目光中,已经满是崇拜。 卖不卖得出去暂且不说,光他狗哥这一番作为本身,就值得他翘起尾巴摇个不停了,试问谁家狗狗能做到这个地步,自己开网店养家的? 席维扑上去,抱住大狗用力蹭,把它胸前的毛毛揉得乱糟糟,大狗满脸威严,一爪将他拍到一边去,不许撒娇。 席维嘿嘿傻笑,笑完想到,既然商品介绍里面,水晶才是重点,那他们干脆卖水晶好了啊,反正失败品那么多呢,又不是送给鱼妖孽的礼物,要那么讲究,一旦失败就只能放弃。 利用口袋果浆的特性,重塑物品,也许是他们的精神力水平……或者说,修为还浅的缘故,只有第一次就成型的,才能提高品质,超水平发挥原料的价值。 如果失败后再返工重做,则品质直线下降,会越来越不成样子,就好像一块原本雪白晶莹的面团,无论怎么用脏手去揉,都只会更加浑浊。 但卖的话,就不必那么讲究了,失败的水晶基本都只经过了一次重塑,他们现在的精神力水平已经有所提升,小心些的话,即使二次重塑,水晶的品质也不会下降太多,做奢侈品,绰绰有余了。 同时,还能够毁灭证据,耳饰壤系哪切┪淖郑皇呛猛娌趴痰模肆恕n<笔笨倘糜阊蹩吹剑鞘敲挥邪旆ǎ热幌衷诿皇铝耍途圆荒茉倭糇牛阊醯飨匪歉缌┘绦峁┎牧稀 不,鱼妖孽已经走了,想调戏他们笑他们,也做不到了。 席维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个,先毁灭证据,未雨绸缪,才是正经。 大狗想得更远些,我们的水晶产品,还应该更加标新立异,果浆随意变形的优势,可以使我们的水晶,想薄就薄,想扭就扭,展现出任何其他家水晶都无法具备的特殊形态。 席维高兴极了,看吧,他哥多么有经济头脑,狗哥果然是最厉害的! 突然,浴室中传来一声濒死般的惊叫,吓了狗兄弟们一大跳。 “吵什么吵!”一个恶劣声音紧接着传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惊恐的男声道。 “啊?我想来就来,我在哪里你还管不着。”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们为什么没有穿衣服,一起躺在浴缸里?!” “切,肉段不就是该光着?你什么时候见吃的东西穿衣服了?既然你已经自动自觉做好献身的准备,那我就不客气了……”第二个声音不但嚣张,甚至还邪恶起来。 段振辉彻底清醒了,惊慌渐渐退去,羞恼却占了上风,当然,他已经很清楚罪魁祸首到底是谁了,“席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狗哥狗弟眼睛亮亮,撒着欢地扑进了浴室。 69、溺毙现场 “鱼妖孽!” 大鱼! 一人一狗团团地扑过来,同时使出泰山压顶,将某坏兮兮的俊美男人压在身下……不是,是压进了浴缸里。 “噗,咕噜噜……”被推倒的男人明显想说什么,无奈时机太糟糕,一张嘴,直接被黑乎乎的洗澡水,灌了一鼻子加一肚子。 段大校很是幸灾乐祸,叫你丫坏,活该! 不过,他俩到底昏迷了几天啊,身上有这么脏吗?为什么这洗澡水会黑到这种程度,那黄黄白白的大狗扑进来后,浑身毛毛立刻就变色了,简直像是在泥坑中打滚一般。 嗯?黑水? 段振辉忽然觉得不对,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都好差不多了,除了很饿,没有特别不舒服的感觉,难道…… 席维大狗虞盛音在他旁边闹,就算香蕉船真的很大,容纳四个生物在里面扑腾,也实在太夸张了,因此,短短几秒钟间,段大校脸上身上就不知被踹了多少脚多少爪子,情况根本容不得他深思熟虑啊。 “你们消停一下,我看看这到底是……”段振辉往外推其他人,结果自己反而是第一个被踹出浴缸的,他边上那仨,闹着闹着,已经直接打起来了。 “我叫你发疯!” “榴!” “我叫你尽往偏激里想!” “榴!” “我叫你看都不看俺们哥俩!” “榴!” “我叫你不辞而别!” “榴!” “你觉着自己走得很潇洒,很酷对不?啊?老子打死你!” “榴榴!” 席维一边骂一边揍,他每骂一句,大狗就叫一声,表示严正同意,并且配合着伸爪,对那个坏家伙饱以老拳。 别的先不说,大狗这么奢侈地当着人面叫,可真是件非常罕见的事情,它叫了那么多声,比过去所有日子加起来的都要多了。 由此而知,它是真的着急了,不心急,大狗绝对沉默是金,比什么都安静,比谁都会玩深沉。 咕噜噜……咕噜噜…… 俊美的天王手乱抓脚乱蹬,垂死挣扎,可整个身子就是被死死按在水下,怎么都上不来,只能不断呛水。 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乱抓的幅度越来越无力,终于,一个剧烈的痉挛后,他的双手,像海面上凋零的雪白兰花,十指弯曲,僵硬成令人心悸的弧度,然后,颓然垂下,了无生机地耷拉在浴缸边上。 “哦,胜利胜利!” 席维和大狗极为兴高采烈,两手两爪对着击掌,那叫一个得意洋洋。 段振辉的脸色渐渐雪白,喂喂,那姓虞的明显情况不对劲好吧,你们在暴行之后如此天真快乐,真的没问题吗? 难道他刚刚,亲眼目睹了一场凶杀案?两只笑得阳春白雪般的动物,高高兴兴地溺死了一名人类? 这名人类,还是社会成功人士,动辄就可引得无数男男女女忘情尖叫的天皇巨星。 靠,不是吧,如果情况当真这样,那他这个军警,在案发时还傻呆呆地跟着看热闹,该是一起多么恶劣的事件啊,实在太令人发指了! “你俩,快起开!” 段振辉惊慌失措地扑过去,一把扯开浴缸下的塞子,将满缸黑水统统放进了下水道,之前脑子中萌发出的那个念头,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水位飞快下降,段振辉只是稍稍一抬,水底下就露出了赤|裸的男体,还有虞盛音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然后,这张俊颜撅起嘴,噗,喷了他一脸黑水。 “哈哈哈!”虞盛音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呦,肉段,看把你吓的,小脸儿都白了。” 段振辉面无表情,手上用力,又把虞盛音狠狠压回了水下。 nnd,他傻了么,这也许是社会成功人士,但却绝不是“人类”,虽然他受重伤了,但半昏半醒的时候,音乐岛上都发生了什么,心中也模糊的知道一些。 他一定是还没睡醒,脑筋迟钝,才会以为自己看到了凶案现场。用膝盖琢磨都知道,虞盛音这种妖精,是用水就可以淹死的吗? 刚刚上来一阵,他怎么就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呢,真是不可原谅。 就算这水黑了些臭了些,也不至于可以轻易呛死妖精的,更何况姓虞的好像和水很亲的样子。 呃?又黑又臭的水? “靠,神水啊!”段振辉一声惨烈的哀嚎,忙忙就想扑上去拯救,刚刚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灵光,不就是在提醒他这水有多珍贵的么。 该死的,一着急,什么都忘了,这可怎么办啊,他……他竟然亲手将神水放进了下水道,还不是一瓶两瓶,是这么一大缸啊! 大狗转转眼珠,从喉咙中呜噜了一声,耷拉下耳朵,两爪趴在浴缸边上,眼巴巴地瞅着缸底的水漏,那叫一个伤心,那叫一个沉痛。 狗弟和他哥配合得无比默契,呜哇哇一阵乱叫,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把黑葡萄般的眼珠浸得水润,他就那么幽怨地盯着段振辉看,这委屈清透的目光,化为一柄巨大的攻城□□,狠狠贯穿了段大校的胸膛。 “我……”这一刻,段振辉觉得,自己简直罪大恶极,人家救了他的命——两次,而他,竟然还放掉了人家的救命神水,那么满满的一大缸,他的这种行为,已经不是忘恩负义四个字足以形容的了。 “我……我想办法赔……”段振辉懦懦着,自己也知道,没有什么奇遇的话,他这辈子都不会赔得起了。那水是救命的,几乎是起死回生的功效,多少钱多少权,能够买到命呢? 席维嗯了声,抹掉自己眼角旁小小的晶莹的泪花,“肉段,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你放心,俺和俺哥都相信你。” 段振辉脸色更加苍白,别,你们不要这么放心啊,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落入了圈套,被又凉又滑的绳索给套住了脖子呢? “哎呀别愣着了,光着身子也不嫌凉,先出去穿上衣服再说吧。”虞盛音装好人一样,笑嘻嘻地插话。 席维哦了一声,拧开淋浴开关,大狗去叼来竹菊凝露,送到浴缸边摆好,瞅着两个男人的目光,满含期待。 “小默默做的?好,本君这就试试看。”虞盛音很高兴。 大狗得意地抖抖耳朵,很值钱的,要999大圆呢。 虽然连一瓶都还没有卖出去,但这并不妨碍大狗在心中,给自己的宝贝明确价值。 “哦哦,真厉害,我一定好好用。”虞盛音道。 大狗严肃点头,是呀,绝对物美价廉,大鱼,你今后都当它的忠实粉丝吧,我给你打八五折。 这个狡猾的小狗! 虞盛音又是心酸又是骄傲,也许就是类似于孩子给父母买了礼物,完后父母再补贴钱给孩子那样的心态吧。 真是,不要狡猾得这么可爱好不好。 “喂,999一瓶,你今后也用这个牌子的洗浴用品吧。”虞盛音挤出一把凝露,抹在段振辉的腱子肉上。 “好啊,是精致漂亮的东西,值这个价。”水晶瓶中的竹菊凝露,清雅通透,绝对高档,段大校在这种事情上,从来不吝啬钱钱。 大狗十分开心,这就卖出去两瓶了,还是长期主顾,真好。 三人一狗冲完澡,舒舒服服倒在茄子长沙发上,喝着冰镇柠檬蜜茶,真是不要太爽。 期间,段振辉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后,看着虞盛音的眼神,就怎么着都不对劲儿了。 “肉段,你看什么?是不是又迫不及待想要献身给本君了?”虞盛音斜睨他。 席维有些饿了,“肉段,你是想红烧还是糖醋还是爆炒?” 段振辉不理会那个吃货,只问虞天王,“他们说,你走了。” 虞盛音眨眨眼,“你说什么呢,我要是走了,房产怎么办,事业怎么办?” “那个时候,明明走的是你,留下的是虞盛音天王,为什么醒来之后,却换成了是你在这里,你到底搞了什么障眼法?那走的又是哪个,真正的虞天王?”段振辉紧紧逼问。 一丝无奈的微笑,淡淡溢出虞盛音的唇角,他轻轻撩动鬓边的发丝,优雅而诚恳地道:“大校先生,我不知道您到底误会了什么,但我真的是虞盛音,而不是别的什么存在。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盛音感激不尽,今后有什么能为慧真方丈与您做的事情,盛音必定竭尽全力。” 这一番言辞,不卑不亢,礼貌真挚,令人好感顿生,不单段振辉,就连席维和大狗,都像看到了外星人般,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瞧。 哎? 这真的是鱼妖孽吗?简直换了个人啊好不好。 “虞天王?”段振辉试探道。 “嗯~”虞盛音点点头,这一声嗯,悠然百转,绵软酥长,直是让人脸红心跳,随着这一声,他整个人都魅惑缭绕起来,好像为了这一缕天音,世人溺死自己都会心甘情愿。 段振辉掐了大腿一把,醒过神来,他定定看着虞盛音,脸色几经变换,终于一声不吭,披上衣服就离开了席维的家。 “呵呵,傻住了?”虞盛音打个响指,席维和大狗都眨眨眼,面面相觑起来。 “刚刚那个,明明就是鱼妖孽啊。” 对,我们不会认错。 “那现在,为什么又是很不一样的感觉呢?”鱼妖孽的破锣嗓子,咋可能诱惑到人啊。 虞盛音眯起眼睛,露出纯然开心的笑,“这还要多谢小默默和小维维,君上终于接纳我了。” 对于看惯了恶劣笑容的席维和大狗来说,这么美好的天王,不是封面上mtv里,而是活生生的在眼前晃荡,实在惊悚异常。 70、有本事的音音 席维和大狗瞪眼睛,虞盛音咪咪笑。 席维和大狗歪脑袋,虞盛音还是咪咪笑。 大狗想了想,伸出肉爪子,在虞天王的脸蛋上按来按去,嗯,光滑柔软有弹性,蒸熟了的鸡蛋清一样的触感,十分可爱。 席维看看左右,没见有什么人隐藏在暗处偷看这里,于是大着胆子蹭过去,在虞天王越睁越圆的惊慌注视中,嗷呜一口,咬住了人家的耳朵。 嗯,滑滑的,嫩嫩的,脆生生的,口感非常不错。 只是,好像和鱼妖孽的口感也差不多啊,实在有些分不清,席维一边在人家耳垂上磨牙,一边呜噜噜,“要不,嘤嘤你变回鱼身给我咬咬看,我就知道是不是鱼妖孽在逗俺们哥俩玩儿了。” 对,最好能咬一口鱼鳍嚼一嚼,他一直想这么干了。 大狗十分正经道:我之前嚼过大鱼的黑纱翼鳍,很爽口的。 席维不由万分嫉妒,啊啊,明明他才是最大的吃货,为什么好不容易有机会去尝山珍海味,反倒让别人抢了先呢? 当然,当然,他绝对没有不高兴狗哥的意思,只是很不甘心很遗憾很渴望很欲求不满,如此而已。 “嘤~!”虞盛音满脸通红,又是害羞又是害怕,身上海蓝色的水汽一闪,整个人双影了一下,气势陡然大变。 从他身后,伸出一只大手,扒拉开狗小弟的脑袋,拍开狗哥哥的肉爪子,紧接着一个脑袋伸出来,竖起眼睛瞪狗兄弟。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跟他相处的?就算这小子再没用,他现在也已经是本君了,你们怎么能将他当成普通的食材,懂不懂就想要吃鱼?哼,这不就等于是要吃本君吗?” “哇!” 席维吓了老大一跳,“哥,鱼妖孽长了两个脑袋!” 大狗也谨慎地后退一步,俯下|身子,威严地露出尖牙,怎么回事,坦白从宽,不然咬你。 几乎同时,席维的肚子咕噜一声,他眨眨眼,硬撑起一张沉重的审讯表情,偷偷擦了擦口水。 “……” 双头虞盛音一阵无语,恶劣的那个看不下去地捂住眼睛,温和的那个重新眯起眼睛来笑,“维维肚子饿了吧,怎么还没吃午饭?” “……冰箱空了,没钱买。”席维和大狗都耷拉下耳朵。 恶劣的虞盛音啧了声,有些心疼,“才多会儿的功夫啊,怎么就穷成这副样子了,喂,你,去做饭。” 温和虞盛音连连答应,“好,好,不难过啊,很快就有吃的了。” 他伸展长腿,好像从一个大水泡中剥离出去另一个水泡般,在原本身体的基础上,化分出来另一个自己,优雅站起身,摸了摸席维和大狗的脑袋安慰,就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还掏出了手机。 “喂,赵哥吗?麻烦你安排,请给我送来下列东西……二十分钟够吗?呵呵,我当然不是看轻你的能力,那就这样吧,十分钟,我在望海楼大门口等着,你慢慢安排,不着急。” 他说话时,面上一直带着优雅温文的微笑,看着令人觉得,如沐春风无比,但是席维和大狗,却不由自主抱在一起,渐渐感到一阵恶寒,从脊背一直蹿升到了脑瓜皮。 十分钟?还不急真的不急? 他们可不可以将时光倒带回去,把刚刚做下的错事抹杀掉呀,音音的笑容,为什么会带给他们这么恐怖的感觉? 比较起来,鱼妖孽这个冒牌天王,真是太好伺候了,从前,他们认为鱼妖孽的不懂事,害得赵哥无比辛苦,原来,都是他们俩不谙世事,没有看明白其中真相,彻底地想差了。 鱼妖孽,我们哥俩冤枉你了,对不起。 被留下来的恶劣虞盛音,大咧咧瘫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等着温和虞盛音的服务,但狗哥狗弟的表情实在太过沉痛,他就算想无视,也无视不过去了。 “干嘛啊你们俩,给你们做饭还讨不着好了?” “鱼妖孽,你把嘤嘤玩坏了,”席维悲愤无比,一个虎扑,扑上去狠狠掐住恶劣虞盛音的脖子,“将我们乖巧可爱软糯好欺负的嘤嘤鱼还回来!” 恶劣虞盛音大呼冤枉,“本君什么坏事都没有做,真的,融合他的身体回来顶替他爹的位置,也都很小心地保护了他的独立灵识,他仍然是他,氐人国主虞盛音。咳咳,你们俩知道什么啊,为了让修为那么低下的他,不会被本君强大的灵识无意中侵扰湮灭掉,我费了好大力气的,要不然,只是将游离在外的自身血脉收纳回来,对本君来说,只是分分钟的事,根本用不了一天多那么久。” 席维和大狗哦哦点头,原来虞天王昏迷不醒,是因为这个啊。 那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样的关系呢?大狗问,它可没有忘记,现在的虞盛音,是何罗君临走前,从自己身体上剥离出来的,就像刚刚音音起身,剥离出了现在的大鱼一样。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他拥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当然,本君仍然是主脑,”恶劣虞盛音一叹,“何罗之君,一首而十身,因为修炼的关系,早成了孤家寡人,却始终处于成功的边缘,无法上窥大道。我也曾想过,是不是斩身没有斩干净的缘故,但现在,已经不打算继续斩身了。”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了另一具身躯,他绝不可能再次进行血祭,他和他,哪怕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也应该一直一直,相伴下去,走到属于何罗的,地久天长的终极。 那么你,放弃天道了吗?大狗目光灼灼。 恶劣虞盛音潇洒耸肩,“万法归宗,哪怕是何罗,也并不一定非得一条道走到黑。我不着急,心中魔障突破之后,有的是时间,我可以慢慢想,慢慢看,也许终究能找到一种方法,可以让不是孤家寡人的何罗,也有幸得证大能。” 大狗摇摇长长的流苏尾巴,心中喜悦非常,看来大鱼不但因祸得福,而且还会继续和他们一同生活下去,一边给小弟喂食,一边被它压倒,真好哇。 席维挠挠头,“那你到底是有几个身体啊,走的那一个,分离出嘤嘤,嘤嘤又分离出来了你,我都被弄糊涂了,你是自体繁殖的单细胞生物吗?” 恶劣虞盛音毫不犹豫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多承夸奖,愧不敢当,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比你这个吃货更加单细胞的生灵?” 大狗想了想,一拍爪子,走的那个才是大鱼分离出去的分|身,本体是被剥离下来的虞盛音,刚刚音音又把自己剥离了出去,所以眼前的这个才是大鱼的真身。 何罗君挤挤眼,给大狗竖起个大拇指。 “可走的那个鱼妖孽,不还是自体繁殖出来的么,归根结底,他果然是单细胞生物。”席维坚持自己的观点,“话说,单细胞的高智慧种族,真奇妙,墙那边的生态环境,和这边的世界很不一样哇。” 何罗君一阵无语,回去的身体确实和席维说的差不多,以他如今的修为,既能做到融合,又能做到分化。 分化出去的,可以是力量强大的另一个自己,如音音,也可以仅仅是一个泡沫般的镜像,镜像与音音最大的分别,就在于镜像完全由他控制,没有哪怕一丝一毫最低限度的自我意识,根本算不上是他的身躯。 能够瞒骗过这边的众多眼睛,还真亏了音音的修为比他低非常多,外人不了解何罗,当他让音音这具身躯成为自己的表象,而真实的自己则隐藏在内部时,大多数人眼中,只能看得到音音。 这个过程极为复杂也极为玄妙,绝对不是狗小弟说的那么简单,更不意味着他就是最拿手分裂技能的单细胞生物啊,怎么什么话一到狗小弟的嘴里,就彻底吐不出象牙了呢? 门铃声响起,厨房中的虞天王,摘下奶黄色的可爱狗狗围裙,前去开门。 十分钟,非常准时,赵哥威武。 一袋袋大米小米黄豆□□,摞成一堵墙,各式新鲜水果蔬菜鸡鸭鱼肉,被好好地封在保鲜袋中,摞成另一堵墙。 两堵墙中间,双臂合抱才能围得过来的巨大盘笼,包着隔热纸,整整叠了十层高,天王大人一只手托着,径直走进饭厅,差点儿连门都进不来。 “盛音,这些粮食,真的不要工人们给你搬进去吗?”门外赵哥喘着粗气问道。 “不用,那样太麻烦了,送到这里就好,余下的这家主人会自己处理。”虞天王温和地拒绝。 望海楼里好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呢,他自然不可能叫别人瞧见。 “辛苦了,这些钱拿着,给大家买些水喝吧。”虞天王掏出钱包。 “盛音,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费心,不然要我做什么?哎呀你看我也真是的,怎么还傻站在这里,走了走了,那些琐事我来处理!”赵哥前一秒还累得要死,气都喘不匀,下一秒就精神抖擞起来,呼啦啦将所有人员车辆撤离现场,神速异常。 “多谢,赵哥果然是最可靠的,走好。” 就这样,赵哥来得飞快,去得更加迅疾如风,田螺姑娘和家养小精灵都没有他能干,并且如此懂得干完活就必须恰到好处消失的道理,一点儿都不给主人家添堵。 于是,仅仅眨眼的功夫,变魔术一般,席维家里就菜满园,谷满仓。 虞天王笑眯眯地招呼其他人,“现做太费事,我叫他们送了些烧卖蒸饺,还有海鲜杂烩面,盘子餐具已经摆好了,大家一起吃吧,不够的话,我一会儿再给你们做馄饨面。” 席维眼睛直冒红心,他飞扑向那个温和优雅的俊美天王,屁股后面的虚拟尾巴没命乱摇,他觉得,音音简直太酷太帅了,除了他哥,世界上再没有谁的本事能比得过音音! 大狗默默扭头,大鱼,音音真不是你教坏的?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他一定是以前就这样,对了,所有不符合何罗性格的地方,全都是他氐人国主的那部分血统有问题。”何罗君倒是将责任撇得十分干净。 大狗恍然大悟,哦,对呀,音音是国主来着,再可爱的鱼,身为一国之君,也总会很有本事的吧。 怪不得呢,音音有三层楼高的大水缸,有附带海湾沙滩的大别墅,业内业外人缘更是好得不正常,没有人会说他一个不字,一般妖怪谁能这么成功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比大鱼有本领多了。 ……有用。 “嗯?”何罗君一边表示疑问,一边指示音音,他要吃芝士虾,多沾蒜汁,然后拽拽地歪倒在长沙发上,张嘴等人家喂他。 大狗叹了口气,大鱼,以后别说嘤嘤鱼是没能耐的小子了,你看,他真的非常有用。 何罗君得意洋洋,当然了,他的身体嘛,他自己说没有用,那只是谦虚。 叮咚—— 淘宝消息发出提醒音,有人拍下竹菊凝露了,大狗一下子跳起来,跑过去,端端正正坐到了电脑前。 71、黑马 狗窝小店里,一个id叫做“珍奇馆”的买家,拍下了竹菊凝露,什么废话都没说,直接付了钱。 大狗非常兴奋,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单生意啊,大鱼和肉段?哎,他们还没有给钱呢。 席维凑过来看,“……邮寄地址,燕京香山明玉里xx号,哇,有钱人啊,怪不得这样痛快,连在线询问一下卖家这种事情都不做,999大圆的东西,直接交易,相当阔气。” 咱们赶紧发货吧,大狗兴致勃勃,不能给客人提供我们用过的产品,我去再配置些凝露,小弟你做瓶子,要好看点儿的,尽量和我刚才做的那只像。大鱼,你去叫快递员,音音,帮我们买一些包装纸还有胶带。 席维立刻响应他哥的号召,捧着水晶粒和果浆,到花园里找僻静地方开始努力。何罗君不甘不愿地拿出电话,猛然一愣,开始盯着键盘发傻,哎?该怎么叫快递? 虞盛音讨好道:“君上,都我来吧,一个电话也是打,两个电话也是打。” 然后,他一键拨号,头一句话就是:“赵哥吗?” 何罗君眨眨眼,一拽一拽地蹭出去,凑到正在荷叶工作台前,像只真正的巫师狗般配置瓶瓶罐罐的大狗旁边。 “小默默,你看你们俩这天王助理当得多悠闲啊,除了吃就是睡,天天要本君喂,喂不称心了还委屈地瞧着本君,给本君脸色看,你再看看人家赵哥,这才是助理的典范,一天被折腾多少回都没有怨言的。”他说着说着,见大狗的毛毛太蓬松了,不由自主就将下巴搁在了人家的肩膀头上,蹭来蹭去。 别这样,当心被小弟看到。大狗往外推他。 何罗君舒服得直哼哼,“那小子一根筋,无论干什么,都极为专注,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做派,放心吧,他看不到,不怕不怕。” 所以,你就可以乱来了吗?大狗鄙视他。 起开,我配凝露呢,你很碍事。 “我就在这里看,保证不乱动。”何罗君乖乖道。 你在卖萌吗?卖萌也没用。大狗踢踢他,不许再蹭了,都弄乱了我的毛毛。 何罗君只好往边上挪了挪,但还是依偎着大狗,实际拉开的距离,貌似只有一毫米。 大狗十分无语,这家伙怎么了,难道他和嘤嘤鱼融合的过程,其实并非像他自己说的那般泾渭分明? 总觉得,嘤嘤变坏了,不,应该说,是不知道体谅人了,而大鱼……怎么说呢,竟突然有些小可爱起来。 这可不妙啊,本来它还是很容易就能分清楚他们两个的,但如果性格不知不觉融合在一起的话,那岂不是就分不清了? 大鱼,你还是别急着睡醒,你和嘤嘤,再到浴缸中躺一躺,也没关系的。大狗委婉建议。 “为毛?”何罗君问。 嗯……你收回身体后,好像还需要彼此磨合一下,这么高端的修行我也不懂,但大鱼再怎么厉害,也还是需要,对了,按照小弟的说法,是需要遵循科学的客观规律的。身体分裂融合也好,修为提高也好,都是一个过程,都需要花费时间在上面,所以…… 何罗君猛然直起身,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他知道大狗的意思,他自己也觉得,现在与音音的状态,似是存在着什么问题。 他倒没什么,再怎么也不会对心智产生不利影响,但音音不同,他还十分弱小,若无法坚定自身,产生迷茫,那么自己之前所做的努力,就很有可能付之东流。 音音迷失自我,完全变成他的附庸,那么音音这个存在本身,就是彻底消失,而他,并不希望看到这种结局。 仅仅一天多的时间,哪怕他倾力传承,但对于音音来说,可能还是太短暂了。 “那我再去睡睡?” 去吧去吧,浴缸太小的话,古井也可以。 何罗君微微眯眼,“呵,就是音音之前待的地方吧,那天我翻开石头,却并没有瞧见他,这小子倒是机灵。” 大狗点点头,嘤嘤鱼一向很聪明的。 “不了,跳井的话,会惹维维讨厌,那才是真的‘被他瞧见了不好’。” 何罗君回到屋中,虞盛音已经自动自发站在了浴室里,体贴地等待着他。 “你其实,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何罗君微微一叹。 “和君上一体之后,我才真正明白了,父亲当年的所作所为,对于君上来说,到底意味着多么巨大的伤害。子不言父过,盛音如今能做的,也唯有尽力弥补一途了。”虞盛音轻声道。 何罗君一愣,渐渐沉下脸色,“你这么想?” 弥补? 真是可笑,自己和自己之间,谈什么弥补。 虞盛音想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解释,他心中,是真的这么想的,他并不愿意用某些技巧而华丽的说辞,去迎合何罗君,那样也许会讨他的欢心,会让他更喜欢些自己,但也同时等于,在隐藏自己的真心。 而他,不愿意隐瞒自己的思想,不愿意对君上,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欺骗。 “我问你,你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对吗?”何罗君问。 虞盛音一愣,君上明明知道,又为什么特意这样讲,他……后悔了吗? “是。”不管是后悔还是怎样,也许下一秒就决定抹杀掉自己的意识,但他,仍然不会说谎。 何罗君淡淡垂下眼,“……有自我意识,所以才被个体的外在,束缚住思维,你仍然以为,你就是你,你就是那单单的一条鱼,那种存在,就是你的全部。你,并没有认为,你就是我。” 虞盛音狠狠一愣,是啊,他确实是这样,君上是自己,用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财产,统统没有问题。可是,他却并不认为,自己是何罗君。 他和君上,当然不是平等的关系,君上才是主导,他是君上的身体,是君上的一部分,如此而已。 听虞盛音怯怯将他的想法说了,何罗君无奈摇头,他和他的认知,之所以有分歧,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如虞盛音所思,是主导权的问题。 但归根结底,其实还是力量上的差距。 虞盛音太年轻了,修为与何罗君,差了不知多少个数量级,他并不能理解更不会运用何罗君教给他的东西。 更糟糕的是,他一出生,就是孤单单的一条鱼,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氐人之外的生物,也打心里不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一首而十身的何罗。 “……现在就分开,还是太早了么。” “君上?”虞盛音惴惴不安。 “回来吧。” 回来…… 君上终于要彻底吃掉他,将他完全消化掉了吗? 虞盛音闭上双眼,主动向何罗君靠过来。 “……”这个傻小子,都想些什么呢,何罗君有些发澹熘腹雌鹉歉鱿嗤⊙盏南买Α “你需要修行。”何罗君使力将他拉向自己,神情却十分庄重,不见丝毫轻佻。 虞盛音微微睁眼,正看见自己和君上,鼻尖相抵,口唇相依。 然后,他们就像两个靠得太近的水泡,彼此敞开身躯,将对方容纳进入自己。 合体后的何罗君,打了个哈欠,手腕轻挥,香蕉船浴缸中,就铺满了青蓝色的海玫瑰。 他脱掉衣服,光溜溜躺了进去,舒舒服服开始睡觉。 音音这家伙,有海一般的东西需要慢慢体悟,不急不急,他们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 赶在收快递小哥之前,赵哥先到了,他当然不是空手来的,精品礼盒包装纸箱高档胶带,捧来了一大摞,打包一个厂房的商品都足够了,如果不是望海楼地方大,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席维已经做好了水晶瓶,瓶口多了些青竹般的细纹,阳光一照,十分立体精美。 大狗眼睛一亮,对啊,今后等材料多了,它还可以开发各种不同香味的凝露,蔷薇香的就刻蔷薇,樱桃味的就刻樱桃。 每个瓶子争取都不一样,现代人早不喜欢一成不变的工业化了,独一无二才是大卖点。 “盛音呢?”赵哥问。 大狗指指屋里,席维进去一找,马上发现了一缸青蓝色的玫瑰花瓣。 那颜色太美了,又华丽又神秘,他不由自主摸了摸,却一把摸到了个凉凉滑滑的东西。 “鱼鳍?” 用手挖挖,果然在玫瑰花下,呼呼睡着海蓝色的大鱼。 大鱼与青蓝玫瑰的颜色非常相近,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嘿嘿,还挺会藏的,嘤嘤你这家伙,太懂得享受了。”席维捞起一片鱼鳍,好玩地轻轻咬了咬,又上手这里拽拽那里扯扯,摸够了,才用玫瑰花重新将大鱼埋起来,出去告诉赵哥,音音在睡觉呢。 “哦,”赵哥有些担心,“刚才看着他还挺精神的,身体都没有大碍了吧,睡太多也不好。” 席维满不在乎,“没事没事,传说中巨龙都是一睡好几百年的,音音这种……呃,睡多些也没啥。” 赵哥傻眼,这是什么比喻,将他家风华绝代的虞天王和那种又喷火又贪财的大肚子蜥蜴相比吗? “咱们盛音绝对不能睡好几百年啊,到时候我都成枯骨了。”赵哥非常紧张。 “哎呀,别瞎操心了,你有生之年一定会再见到音音的。”狗小弟满嘴跑火车。 大狗扫他一尾巴,别乱讲话,没看赵哥都快得抑郁症了么。 “不不,有生之年也还是太久了些,除非我活不过这星期,否则就根本来不及。过几天就是金学院奖电影节,咱家天王不出席可不行啊,他不但是严导那个电影的主题曲演唱者,而且,金学院广告节会先于电影节,举行颁奖典礼,那则海洋香水广告,可是被提名了的!” 广告? 席维一阵发懵,他哥也是广告的主演之一哇,金学院奖的典礼,在米国的冬青市举行,那可是全世界巨星云集的地方,咖啡馆端盘子的小弟小妹,都有可能是未来的影帝影后。 冬青市,是娱乐世界的顶级梦幻天堂,无论对真心热爱电影的人来说,还是仅仅好色贪财的人来说,都是那样! 而大狗关心的,则是另外一件事,电影……《军犬之王》? 赵哥提到了严导的电影,为什么? 席维一愣,赶紧帮他哥问。 赵哥十分无奈,“小席你啊,也实在太不关心咱们娱乐圈的新闻了,这可是你的本职行业啊。严导的新片,已经获得了这次金学院奖的提名,是很有可能问鼎桂冠的最大黑马。” 问鼎……在它烧掉了所有的电影原片之后? 大狗缓缓垂下眼睛,似有暗火,正于瞳眸中静静燃烧。 72、珍奇馆亲 我们去。大狗目光炯炯。 “嗯?”席维低头看它。 我们去冬青市,参加广告节和电影节。大狗平静地告诉小弟。 冬青市,有着华国戏院、星光大道、日落台、内衣侍女街、冬青大标志,野外剧场,以及大电影城。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当地丰富多彩的美食,融汇了世界各个地方的风味,并且紧密地与大明星们的私房菜食谱联系在一起。比如某某明星前一天刚刚说过他喜欢什么,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你就能在那条著名的美食街上,寻觅到那道佳肴的踪迹。 席维霎时间浮想联翩,脸上不自觉露出了属于吃货的,馋涎欲滴的,十分无耻的表情。 “小……小席?”赵哥想歪了,这小子要不要表现得如此明显呀,都快流鼻血了。 美女云集只穿着内衣为客人端盘子擦桌子的咖啡厅,人家一弯腰,你一抬头,就是满眼的乳白色事业线……咳咳咳,当然了打内心说,他也很向往的,但他赵哥是成熟的男士,什么大风大浪波涛汹涌没有见过,他绝对不会像小席这个愣头青一样,还没到地方呢,就先yy个没完没了的。 “小席啊,还有好几天时间呢,稳住气,淡定。”赵哥拍了拍席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是,赵哥你放心吧,我们哥俩一定好好服侍天王大人,保证准时裹挟他登上去往梦之地的航班,抱着他背着他抬着他都行!”席维的眼睛,星星一般明亮。 好吃的,我来了! 赵哥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哎,就连小席这样的退伍兵,都抵抗不了冬青市的诱惑么,他还以为,席维的心智一直停留在青涩的大男孩儿阶段呢。 果然啊,再怎么说,小席也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嘛。 大狗瞅瞅赵哥,眼神透着无法言喻的古怪。 赵哥蹲下来,冲它嘿嘿笑,“大狗狗,在冬青市,说不定你也会邂逅可爱的狗小姐呢。” 狗妹? 席维的心脏猛然往下一沉,可恶,为什么他会如此反感这两个字啊。 “赵哥,冬青有很多……那个,母狗吗?” “当然了,纯血统的名贵犬种,随处可见啊。” 大狗傲慢转身,连白眼都懒得赏赐给这两个家伙了。 席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被鄙视了,又和赵哥嘀咕了两句,收快递的小哥终于来了。席维赶紧将包裹交给他,自己也十分期待买家收货后的反应。 好评好评,一定要是好评哦。 这可是他们淘宝生意的第一炮,要是个开门红才好呀。 接下来几天,席维帮着大狗,又做了很多竹菊凝露,不但如此,大狗还偷偷拿了几朵浴缸中的海玫瑰,做了内含完整玫瑰花的透明香皂。 香皂盒也是水晶的,薄薄晶壁,团团锦簇,盘成繁复绚丽的玫瑰花形,与海玫瑰基本一模一样,其实,也不可能不一样,席维在做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完全就是用意念照着玫瑰花的外形描画的。 他发现,如果有实物参照,做起东西来,比凭空想象要容易多了。 青蓝花朵的透明皂,配上与花朵完全同形制的水晶香皂盒,光线一照,耀眼生辉,别提有多可爱了。 这个的定价多少呢?大狗有些犹豫。 席维是个老实孩子,“香皂没有凝露的使用时间久,凝露那么一大瓶呢,所以,是不是便宜一些?” 他想说599,后来一想,也别太便宜了,就建议他哥,699吧。 大狗点头,有道理。 然后,它的标价,是1699大元,照旧,包邮。 席维傻了,好黑,狗哥真的好黑,为啥香皂比凝露贵那么多?再加些钱的话,都能买两瓶凝露了。 大狗只给出了一个解释,但这个解释,却充足到叫人无法反驳。 它说,香皂比凝露的卖相,更加精致。 对于奢侈品来说,还有什么是比外表更有说服力的价格因素吗?使用效果?别开玩笑了。 会买他们家东西的人,绝对不是冲着性价比来的,哪怕香皂的功效和凝露一模一样,只要它比凝露长得好,就必须比凝露贵,借以彰显它名贵高雅的身价。 好东西,卖便宜了,就不是好东西了,人们反而会怀疑它的优秀,所以,我们不但要保证品质,更必须保证它的价格,只有这样,才会吸引我们的消费群体,来不断往我们的口袋中扔钱钱。大狗给小弟上课。 “噢噢噢。”席维认认真真听讲,对狗哥的崇拜之情,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原来如此,他就说么,世界上越贵的东西就越有人卖,几十万几百万都可以不眨眼睛地砸出去,弄了半天,多金阶层这个消费群体,全都是一些抖m啊。 嗯嗯,比如肉段,席维觉得,他就很有点儿这种意思。 只是,很遗憾的,大狗准备了这么多商品,这些天来,除了一开始的那单生意,却再也没有人来问津。 就连那个珍奇馆买家,也没有动静,虽然快递早就被签收了,但他却一直都没有确认收货,更别提席维期待了好久的好评了。 “也许是人在外地,包裹家里人代签的,所以才这么久都没有来确认。”席维安慰大狗,也安慰自己。 大狗有些失落,虽然在第十天的时候,淘宝系统就会自动划钱过来,但这种不被重视的感觉,还是挺打击狗的积极性的。 “要不,打个电话问问看?”席维见它情绪不高,不由开始满屋子转来转去。 大狗摇头,催促确认什么的,显得那样着急,未免让人看轻了自己这边,不,我们等得起,别管了,调整心态,继续做出货的准备。 珍奇馆不会是他们唯一的网络客户,第一个虽然总是十分特别,可他们的生意,当然得继续向前推进。 忙忙碌碌中,日子飞一般过去,香蕉船中的大鱼一直在睡,席维发现鱼妖孽和音音又合体了后,就打了墨水,将浴缸重新灌满了。 虽然不知道墨水对鱼妖孽他们的修行有没有促进作用,但左右都是等,不如姑且试试,他还想按时去冬青市呢,当然希望大鱼快快睡醒过来。 期间,段振辉来了一趟,凝露已经有两种味道了,分别是竹菊的和狗尾巴草的,他也就买了两瓶。 当看到狗尾草凝露时,即便是段大校这种不吝惜钱财的冤大头,也不由自主满面发迤鹄础 狗狗的尾巴啊,他看了看大狗铂金色的流苏长尾,粗长的尾巴闪闪发光,绝对华丽,可是,凝露又不是用真正的大狗尾巴做的,总觉得,狗尾巴草凝露好诡异啊,用在身上,真的没问题吗? 不过,新品海玫瑰香皂,还是让他狠狠惊喜万分了一把。那纯粹的青蓝,汪洋般深远的韵味,令得他恍惚间,似是看到了某位浪涛长发的男子。 大妖怪真的走了吗?虞盛音,如今已经是真正的虞盛音了? 那么,他和虞天王,彼此间就完全是陌生人了,他记忆中的那名男子,从一开始,就不是天皇巨星虞盛音。 只是,虞天王会戏谑地说要他献身吗,会大大咧咧帮着圆球狗推荐沐浴露吗,会陪着席吃货讲着爆炒红烧一类的话题吗? 段振辉坐在茄子沙发上,静静沉思。 没有见到虞盛音,无法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说不定,是件很好的事。 如果虞天王仍旧是假冒的,那么身为特殊军警,职责所在,他就不能不管,可是,他心里头,压根就不想管。 海边那一席话,那一席令得他冷汗淋淋的言语,一直在他的心中,挥之不去。 每个生灵,冥冥中,都有各自遵循的法则。 你以某种法则对待别的生灵,就别怪别的生灵,以同样的方式来对待你。 他一直以为,动物是低级的,但人类,真的就是整个宇宙中,最为至高的存在? 上位者可以随意□□践踏下位者,原始,无知,愚昧,这正是智慧萌发后,在逐步改变的东西。 那么他自身,又是怎样的? 段振辉甩甩脑袋,重重叹了口气。 他一向不大思考这种事情,但那个大妖怪,却用残酷而强大的威压,无形中,逼迫着他,不得不去思考。 所以,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心绪,究竟有多么的纷乱,因为他竟然觉得,那个坏兮兮的妖孽,万一仍然留在这边的世界,似乎,也……挺好。 “走了。”段振辉果断站起身,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想到。 “这就走了?”席维十分惊讶,他还以为肉段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造访必定都要找些事端出来呢。 难道,他真的是来买日用品的?切,闷骚的家伙。 “再来啊。”席维热情兮兮道。 大狗也点点头,不错,再来给他们送钱啊,它可没忘,这家伙说过要赔墨水的。 段振辉挠挠脑袋,磨蹭了一下,微微有些脸红,“这个给你,答应了你的东西……哎,从来没送过男人这个,本以为没什么,谁知事到临头,还挺尴尬的。” 将袋子一把塞进席维怀中,段大校逃一般的走了。 席维和大狗拆开精美的包装,哗啦啦,掉出来小山般多的内裤,不单gucci,还有别的顶级品牌的,足足一二百条,各种款式颜色,几乎没有重样的。 “呃……”席维突然间,也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肉段这家伙,要不要这么实在啊。 大狗一条一条叼起来,高高兴兴把名牌内裤收进南瓜衣橱里。 省着些用的话,小弟一辈子都不用买内裤了,真好。 出国的正日子很快来临,临上飞机,虞盛音才在大狗的泰山压顶招式下,不甘不愿地睁开眼,恢复成|人型。 很明显,醒来的,是邪恶的那只。 席维大大取笑于他,“哇哈哈哈,身为一只鱼妖孽,竟然长得和嘤嘤鱼一模一样,你知道卖萌是件多么无耻的事情吗?来来,也给大爷我嘤一个。” 当然了,狗小弟的下场是凄惨的,何罗君也许什么都和嘤嘤鱼一模一样,但唯有嗓子,那绝对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 赵哥和他们仨登上私人飞机时,差点痛哭流涕,盛音没事,简直太好了,只是,他为什么还是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的打? 睡太多真的对身体很不好啊。 等待起飞时,席维的手机响了,他拿起喂了一声,忽然冲大狗做起了口型:是珍奇馆。 大狗竖起耳朵,用心听话筒中的声音。 “为什么下架了?”一个低沉磁性的好听男声,这样说道。 “我们哥俩要外出一段时间,没有办法发货,所以暂时将商品下架,请见谅啊亲。”席维用淘宝体回答,不过,最后那个亲字,很是令他有些面红耳赤。 对方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什么时候回来?” “也就一周。” “那好,我等着,你们回来后,请立刻通知我,你们的所有商品,我全部都要。” 全部! 席维大惊失色,“我……我们的库存加起来,有一百多件。” 那就是几十万啊,再加上完成嘤嘤鱼任务后的佣金,他们已经足够还上战友那里的欠款了。 “……才一百多件?”对方似是很不满足,“请问,你是席大狗,还是席二狗?” “呃……”席维大汗,“鄙人席二狗。” 狗哥啊狗哥,你在淘宝上用的都是什么id啊,哭。 “那么,席二狗。”珍奇馆低沉叫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竟奇异的不显得滑稽,反而很郑重,很严肃,很有压迫感,仿佛久居上位,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命令一样的感觉。 “席二狗先生,不管你有多少货,不管你今后还能搞到多少,请听好,我全都要,是全部。” 席维的小心肝一阵发颤,被漫天掉下来的金元宝,给砸了满头大鼓包。 大狗惬意趴在飞机沙发座椅上,满足地眯起眼,这个珍奇馆,真不枉它这么惦记,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给力,这个男人十分给力。 荷包丰润起来的感觉,太好了。 虞盛音的豪华私人飞机,呼啸着划破云霄,往冬青市飞去。 大狗看着舷窗外,雄心万丈。 等处理完那些不得不处理的事,它就在家里专心赚钱,将来也要买一架属于自己的飞机。 大鱼的钱是大鱼的,而它身为一家之主,养育小弟的钱财,自己去赚才是正经。 73、花男子 飞机抵达冬青市的时候,正是米国时间的清晨,朝阳在天边涂抹成红亮亮的色彩,看着让人热血激昂。 “火红的晨光,真喜庆,好兆头哇。”席维的心情非常不错,飞机上的餐点很好吃啊,牛油果抹在酥香的小面包上,真香。 大狗抬头,看着头顶的那片红彩,血的颜色,也是如此鲜红。 但愿在冬青市渡过的时光,将会是顺利而愉悦的吧。 虞盛音软塌塌瘫成一团,一步都不想自己迈,这也是当然的,至少一半的他处于深度睡眠状态,而清醒着的那个,也时不时总想过去与睡着的那个作伴,他能坚持着回应席维他们,就不错了。 狗小弟没办法,只好背着他下飞机,幸好他们走的是私人飞机专属通道,这要是被哪个鱼片看到了,可不得了。 赵哥已经准备好了车子,司机直接将他们载去贝弗利山上的希尔顿大酒店安置。 席维十分惊讶,嘤嘤鱼竟然住酒店? 他还以为虞天王在全世界都有行宫和别苑呢,嘿嘿,原来他只有燕京和夏湾两处房产啊,就算这俩不动产每个都无比夸张,但一想到虞盛音在歌坛的地位,就也不觉得十分奢侈了。 看来,嘤嘤鱼的有钱程度,也不是那么吓人的嘛,自己兄弟俩努努力,说不定也是可以赶上的。这么一琢磨,狗小弟就高兴起来,然后心情舒畅地跟赵哥说了。 赵哥面无表情起来,“嗯,盛音在冬青市确实没有产业,但东面不远的天使之城那边,有一个海湾还有两个小岛,都属于盛音。其实,盛音几乎所有的房产,都是靠海的,次些也必须靠湖,欧罗巴那边的几个历史悠久的古堡,就是这种情况。完全不毗邻任何水体的房子,只有燕京那一处,如果不是工作需要,盛音可能都不会买吧。” 燕京的那个…… 席维有些呆滞,就因为周围没有江河湖海,所以嘤嘤鱼才弄了个三层楼高的大水缸住进去么,原来,燕京的那栋楼,才是最简陋的啊。 这条穷奢极欲的鱼! 他既然这么亲水,干嘛还上岸呀,是不是全世界只要看得上眼的海边水边,他都要买下来啊?还包括了岛? 奢侈,太奢侈了,席维现在,已经连羡慕嫉妒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余深深的虚脱感。 大狗倒觉得挺正常,穷孩子小弟真大惊小怪,别管是什么国,至少嘤嘤是国主的,排场大了些,完全可以理解。没看电视里演,那些沙漠地区小国的国王,老婆数量都是按百的单位来计算的么。 嘤嘤买再多房子,只要房子里面不是每个都住了一个女人,它就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嘤嘤并不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 感到大狗的想法,狗小弟脑补了一下被众多美女包围的嘤嘤鱼,一个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拜托,不管人身还是鱼身,他都想不出,有长得比虞盛音更好容貌的了。 那么被美女包围的他,到底是美女取悦他,还是他来取悦美女呢? 想想看,那些美女见到他,就花痴地凑过来,这里摸摸那里蹭蹭,时不时还咬咬鱼鳍,真是不要太开心好吧。 大狗心说,只有你才爱咬鱼鳍,人家美女好端端的,咬嘤嘤做什么。 席维挠挠头,爽快承认,他就是喜欢咬清凉解渴的大鱼,有什么不行的呀。 大狗打开加长凯迪拉克的小冰箱,给小弟倒了杯青柠汁,示意他喝这个,至少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不要动不动就去咬音音。 尤其当人家明明看起来像个人的时候。 席维捧起果汁,乖乖喝着,不东想西想了。 赵哥坐在对面,瞅着他俩,面色十分古怪,“你们……是不是在进行着什么无声的交流?” 狗狗竟然知道小席渴了,还倒果汁给他喝,话说,要不要照顾得如此自然啊,一般情况下,饲主和宠物的关系,不应该正好反过来么。 席维和大狗都无辜地看着他,那水葡萄般的两对眼珠,简直一模一样。 赵哥捂住脸,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些崩溃的趋势了。 到达酒店,在总统套房中睡了几个小时,上午十一点钟,执导“深蓝”香水广告的米国二货导演来拜访了。 同行的,还有一名白发白肤,高挑纤细,百合花般亭亭玉立的男子。 说他亭亭玉立,真的不是夸张,这个男人,皮肤白到几乎透明,雪色的花瓣一样,他皮肤下薄薄的青色血管,就是花儿叶瓣上的脉络,尤其难得的,是他身上若有若无,散发着奇异的魅香。 这使得他一进门,直是让人觉得,像看到了一棵会行动的巨大百合花一样,引人至极。 当然,还是有生物比较不待见这朵娇花的,大狗当着人家的面,大大打了个喷嚏,仔细看了一眼这个香风袭人的男子,屁股一扭,尾巴一扫,丝毫不给面子地躲到凉台上放风去了。 白发男子优雅一笑,“看来我今天选的香水比较失败,不被狗狗喜欢呢。” 席维呵呵一笑,询问地望着二货导演。 那个二货赶紧介绍,“这是秀萝·威洛思,‘深蓝’香水的调香师,也是我在耶鲁时认识的朋友。” 姓威洛思? 原来是世界顶级香水世家的人,说不定是那家的大少爷呢。 席维赶紧捅捅虞盛音,叫这个家伙清醒一些。 虞天王懒洋洋地睁开眼,“你好啊,香水卖得怎么样?” 秀萝威洛思一愣,“不好意思,我并不直接负责销售。” “哦,那你来看我干什么啊,我还以为是广告的宣传效果不错,所以你特地来见见主角,表达一下喜悦之情呢。” 秀萝淡淡蹙起眉峰,但还是有礼貌地笑笑,“我确实是来表达喜悦之情的,但并非因为经济上的原因。虞先生是我所见过的,与深蓝香水最为契合的人,秀萝还从不知道,有谁竟然能够如此准确的表达出广袤大海的意境,所以,对于您刻苦努力的敬业精神,秀萝特来,谨表钦佩。” “哦?我契合香水?”虞盛音傲慢抬眼。 赵哥觉得不妙,赶紧端起茶壶,给众人倒茶递点心,借着站起来的功夫,狠狠踩了天王的脚尖一下。 嘶,席维眼尖看到了,自己都替鱼妖孽觉得疼。 竟敢踩本君?! 虞盛音彻底醒了,对赵哥这个胆大包天的混蛋怒目而视。 赵哥则拼命眨眼,心说音音啊,你清醒一些呀,知道你最近有些起床气,但是也不能当面给厂商下不来台啊,咱可是人家香水的代言,那些代言费咱可是好好收着呢。 虞盛音冷哼一声,要他八面玲珑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圆滑周到谁都不得罪,谁都有好感,谁都如沐春风? 简直做梦,他可不是音音那种软糯糯的性格! 不招惹倒还好,这种一听就是拿腔拿调的说辞,还真当他自己比他高贵? 虞盛音仰起头,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觉得,不是我本人契合了你的香水,而是你的香水,碰巧跟大海沾上些边罢了。说起来,虽然那香水也算调制得尽心,但到底是合成出来的模仿之作,本身就谈不上真体现出了深海的感觉。更何况,香水这种东西,要考虑的杂七杂八事情太多了,什么前调后调,体温留香之类,这种种要求,都只是为了迎合人体的需要,与海洋基本没什么关系。所以,你的香水,哪怕适合所有人使用,却真未必有海的味道,更别说契合本君了。” 随着这些话,秀萝威洛思的脸色越来越沉,到最后,基本就是连礼貌性的笑模样,都褪去了。 赵哥捂住脸,完了,这回可真把厂商给得罪了。 盛音怎么会…… 不,这不是盛音的错,一切都是那个二货导演不好! 明明说好就你一个人过来的,为什么又临时起意多带了个人?还是这么重量级的威洛思家族成员? 搞得突击检查一般,弄得他事先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也没跟盛音交代谈话内容注意事项什么的,怪不得盛音要生气,觉得自己不被尊重了。 二货!全都怪你这个不靠谱的二货! 赵哥用要杀人的视线狠狠讨伐二货导演。 那二货接收到目光,眨了眨无辜的蓝眼睛,对赵哥友善地笑了笑。他这么火辣地看着他,是对他有好感吗? 哎呀,他虽然没想过要接受同性,但人长得帅,走到哪里都受欢迎,心里还是有些小小满足感的。 席维左右看看,狗哥躲到凉台上去了,赵哥在以眼杀人,是不是该他出面来缓和紧张的气氛呢? “呃,我家天王才下飞机没几个小时,正倒时差呢。”席维说道。 赵哥的脸色全黑了,喂喂,你这是在说人家来的不是时候,下逐客令了吗? 还没等他想出应对之策,那个威洛思少爷就很是直接地站起身,一句客套话都没有说,干脆抬脚走了。 无可挽回……赵哥彻底傻眼。 二货导演要去追,又想起还没有说正事,于是赶紧跟虞天王交代,“盛音啊,颁奖典礼的时候,别忘了把团团狗带上,它说不定也有个奖项能拿哦。” 啥? 席维极为震惊,旋即又怒火熊熊,“怎么回事,你给我哥报名什么了?从来没听说过!” 二货吓了一跳,“不好吗?” “不好!”席维咬牙切齿,这家伙从没有问过他们的意见,就擅自做决定,怎么可能好? 二货导演搓搓手,“……我以为,你和你的狗,既然都演广告了,那一定是想出名的,就像那些总是找我的宠物主人们一样。”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利用狗哥的色相!” 哥是有为家里赚钱,也总说要养着他,但是,自己家的情况,与那些利用猫猫狗狗去谋取经济利益的人,怎么可能一样。 “那个……你别生气,”二货导演害怕地往后退,席维身材高大,体格极棒,怒起来时,十分有压迫感和威慑力,“你要是不喜欢,那就不去,我……我本来也是好意,宠物是人类的家人朋友,所以如果广告中出现了小动物,就有个最佳亲密伙伴奖可以领取,那也是为了宣传动物保护意识,才在国际动物组织的倡议下设立的……” 大狗竖起耳朵,从凉台上回到屋中,小弟,没关系,咱们去。 “哥……” 不要紧的,应该不是坏事。 席维听话地嗯了声,回头瞪二货导演,“去是去,但不代表你做的事情就没毛病,我是不管你脑袋里面真缺弦还是假缺弦,总之,下次再有这么不懂得尊重别人,擅自做决定的事情出现,我见你一次,就揍你一次!” 光说不算,席维还挥了挥自己大大的拳头。 赵哥无比赞同,跟着点头,没错,他也应该就这个问题,跟这二货好好谈谈了。 “来来,导演先生,咱们去喝杯咖啡吧。”赵哥笑眯眯地搂住人家的肩膀,强押着往门外走去。 二货导演僵硬了脊背,在席维的威慑之下,又不敢甩开赵哥的手。 啊,虞天王家的这位哥们儿,太热情了,简直热情得他有些受不了,那啥,可不可以不要? 一夜之后,席维他们正坐在一起吃早餐,希尔顿大酒店,就被警车团团围住了。 席维出去打听,酒店侍者含糊着说,好像是出了什么恶性事件。 啥样的事情才是恶性的? 席维心中直犯嘀咕,该不是死人了吧。 74、剃毛 “怎么了?”赵哥在屋里问。 席维将打听来的事情说了,然后道:“我去查看一下具体情况。” “你怎么问,那些工作人员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万一真有事发生,也会尽量含糊其辞,因为会对酒店的影响不好。”赵哥道,“再说,警察都来了,很多消息,也许涉及到法律程序,就更加不会说了。” 席维想了想,对大狗说:“哥,我记得好像有个……” 大狗点点头,与席维一同往外走。 “你们干嘛去?”赵哥很奇怪。 “遛狗哥。” 遛弟弟。 席维和大狗同时回头。 赵哥茫然眨眼,“哦……早去早回。” 出了门,在没人注意的走廊拐角,大狗从青铜牌子中,掏出了一本黑封皮镶金徽章的证件。 席维理了理剪裁得体的西装,接过来,揣在上衣口袋里。 嘿嘿,战友这家伙,连米国国土安全部的特工证件都有,还敢说他提供的不是假证? 有了证件,亚裔面孔完全不是问题,席维的多国语言是在部队中学的,用于装样子十分地道,所以那些冬青市的本地警察,根本没有任何怀疑,就放他和大狗进去了。 出事地点,是二十三层的一间高级商务套房。 套房中住着一位来冬青市公干的某公司高层,事业顺利,春风得意,英俊多金,家庭美满,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上天的宠儿。 可是很遗憾,这名宠儿,似乎在昨天,用光了他身上的最后一丝好运气,此时,他正白生生光溜溜地摆在名贵茶桌上,成为了一件诡异万分的艺术品。 没错,他确实是被“摆”在茶桌上的,因为这位先生的全身血肉,已经不翼而飞,他白生生的骨骼,像是被最为仔细的掠食者啃过一样,光洁无比,连一丝筋膜都没有留下。 而这样的他,头骨摆在正中,作为花盆,四肢与肋骨技巧地搭在一起,插入他的两只眼眶中间,这使得他整体看上去,就像一朵盛放的白骨鲜花一般。 诡异,恐怖,却又透着异样的华丽。 “品味不错。”一名现场法医耸耸肩。 其他取证人员和警察,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与其说这些人的内心冷酷,不如说,他们见了太多这种情形,已经处于一种麻木状态。 席维立刻判断出,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陪同在他身旁的冬青市警长,也证实了这一点,“fbi,cia,csi,还有你们这些我都记不住名字的国家安全部门,天天往我这里晃荡,能给你们提供的消息,早就给了,但这些连环杀人事件,却至今完全没有头绪。我倒没有说你们无能的意思,因为我自己也是一样。” 席维试探道:“希尔顿酒店中住了很多大人物,不久就是金学院广告节和电影节,明星导演制片人,还有无数游客,都将挤满冬青市。” 警长露出黯然的神色,“谁说不是呢,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连杀人狂也兴奋起来了?不快点抓到凶犯,绝对会出大乱子,可是,无论怎么调查,都完全没有线索。” 席维了解到,连续杀人事件,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 起先,只是一些不起眼的人口失踪事件,在冬青这个无数俊男美女向往的梦幻之地,每天都有被折断翅膀的失意者,吸毒,卖|淫,流落街头,进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永远消失在无人的街角。 失踪几个流浪汉,或者几个来追梦的小男孩儿小女孩儿,对冬青市来说,司空见惯,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因此,究竟哪些是正常的失踪,哪些是出自连环杀人狂的手笔,就连警察,都无从得知。 说是三个月,只是因为第一具疑似人类骨骼的残骸,是从三个月前被发现的。 开始,只是零星的骸骨,几节指骨,半根肋骨,被随意丢弃在花丛中,草坪里。 但渐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人骨的完整度越来越高,受害者,也不再是那些警方连姓名都比对不上的社会游离人士。 犯罪者的胆子越来越大,手段越来越夸张,现在,如果受害者生前不是俊男美女,他根本都不屑于动手,而且,在行事过后,还总会留下以人骨塑造出来的作品。 像今天,就是一件好像天堂鸟般盛放的白骨鲜花,单纯从艺术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件无可挑剔的大师级作品。 只可惜,也许除了犯罪者自己,根本没有人愿意去欣赏这件杰作。 席维深深蹙起眉头,“发生了这么多起事件,就没有一次留下足以追查到凶手的线索?” 警长默默摇头,“没有指纹,没有脚印,没有衣物留下的纤维物质,甚至没有不应该出现在犯罪现场的灰尘微粒。我们倾向于考虑,发现尸骸的场所只是弃尸的第二现场,作案地点存在于别处,但是,没有任何线索可以引导我们找到真正的凶杀现场。” “也许就是在这里作案,只是他收拾得很干净?”席维猜测。 警长摊摊手,“那么这就说到我们最为无法理解的一个事实上了,要将一名成年人,剔光全部血肉,却又没有在现场留下丝毫喷溅出来的血迹、毛发,甚至哪怕一块小小的皮脂碎屑,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如果不是现代dna检测手段极为先进,他们甚至很难确定受害者究竟是不是那位住在这间客房中的先生。 希尔顿酒店的保全措施极为先进,高层窗户完全封闭,电梯走廊楼梯间甚至通风管道中,都安装有监控系统。 记录显示,午饭过后,那位先生就一个人回到了房间中,房门从内部锁上,再也没有出来过,也没有任何人开启过那扇房门,直到今早,清洁人员进入,发现了白骨制成的艺术品。 席维和大狗对视一眼,密室状态么,与陈公子跳楼事件,有些相像。肉段怀疑,陈公子是被鱼妖孽杀死的,但这次,可不会是虞天王的手笔了,那么,又会是什么人呢? 这种嚣张变态的犯罪手法,除了凶手的恶趣味之外,似乎还有着一种发泄和挑衅的味道。 警长也看看铂金色的圆球大狗,“它长得可真漂亮,是什么品种?” 席维一愣,品种……他还真不知道。 大狗昂首挺胸,我是华国第一代昆明犬,狼青品系,俗称大狼狗,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军犬犬种。 席维迤鹆肆常纾毒酢返缬熬缯丈系哪侵唬攀悄闼档哪茄冒桑抑滥阆不端不兜貌坏昧耍睦锿访蜗胱抛约阂渤晌敲此哪q5牵忝橇┑耐饷膊罹嗍翟谑翘薮罅耍幢阕云燮廴耍裁挥腥嘶嵯嘈拍愕摹 狗哥这副圆嘟嘟肉呼呼的样子,哪里有一丝一毫军犬冷酷刚硬的味道,军犬的品种大多是短毛犬,人们先入为主,怎么看狗哥,都不会觉得它是军犬。 再说,狗哥这身蒲公英毛毛,神态威严的时候,凶猛是凶猛了,但萌也是真萌的。 大狗一扭头,对狗小弟怒目而视。 席维在心里拼命忍笑,啊,啊,狗哥哪怕责备他的时候,也还是好可爱好可爱哇。 男人舔着脸蹲下来,讨好道:“哥你当然最帅气了,在我心中,你比世界上所有狗狗……不,是所有的生灵,都更加英俊更加帅气,哥,你酷毙了。咱不去羡慕别人,这一身亮闪闪的蒲公英毛毛多好哇,长长的大尾巴,肉肉的大爪子,哪只军犬都没有你长得漂亮,呜……我最喜欢你了,哥,抱抱~~~” 席维对大狗,那是越看越爱,这时候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了,整个人往大狗身上扑过去。 哼! 大狗表示自己很生气,一尾巴扫开狗小弟,转身用屁股对着他。 席维嘿嘿挠头,偷偷去摸大狗的尾巴,又被毫不留情地打开了。 警长瞅着,呵呵直笑,米国人都很爱狗,对工作犬十分尊重,他也不例外。所以,这时候看大狗骑在席维头上作威作福,像个国王般要人哄要人宠,警长非但不惊讶,反而兴致勃勃地告诉席维,希尔顿酒店餐厅的苏格兰烤香肠,低盐的,味道很不错,待会儿工作结束,可以带着他的狗去试试,作为奖励。 席维这才想起,对啊,他哥是狗来着,“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大狗还没有表态,警长就插话了,“也别为难它,好多警犬闻过了,什么气味都没有。” 这样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干的,只要是生物,就不可能没有体味,这种味道,甚至会来源于他早上喝的咖啡,吃的培根煎蛋,或者他身上佩戴的动植物、金属或者矿物制品,当然,还有衣服,多多少少,都应该会留下些特殊气味来的。 为什么,一无所有…… “对了,你还没说呢,这大狗究竟是什么品种的,怎么会长得如此巨大,我从来没见过。”警长执着地问,他竟是个狗痴的样子。 席维转转眼珠,骄傲道:“我哥是中华田园犬!” 警长默念了两遍,表示自己记住了。 大狗呆了呆,中华田园犬,那是什么? 它仔细想想,忽然记起,所谓中华田园犬,不就是所有广泛意义上的土狗么! 大狗猛地站起身,虎虎生风往外走。 “哥,你干嘛去?”席维拉住它的长尾巴。 剃毛! 就因为它毛长,蓬蓬的像个圆球,所以便不果敢不冷酷不刚硬不干练了? 哼! 75、百花成坑 不要呀——!!! 席维泪流满面,扑上去抱住大狗的大腿,“哥,我错了哥,你好威武,好神勇,好刚强,好霸气,好男子汉,哥你的毛毛最威风了,没有了它们不成哇。” 大狗不理他,执着地往门外走,席维也死不撒手。于是,在众多警员惊讶的目光中,一条硕大的毛团狗,拖着一个强健的大男人,在地上蹭出明亮的尾迹,蜿蜒消失在大门外。 哎,这年头,特立独行不在意他人目光,甚至以行为艺术为乐的人,越来越多了。 警员们耸耸肩,心想跟这一人一狗组合比起来,那些装x扮酷的黑西装特工,简直弱爆了。 “哥,鬃毛是男子汉的象征哦,你看雄狮就是最好的例证,人类当中,审美观也是如此,电视电影里面一想表现雄壮的大男人,那必须得有络腮胡哇,没这个的,就是小白脸一枚,当不了大英雄的,对对,黄先生版的乔帮主看过吧,多威猛!” 一路被拖着,席维一路喋喋不休,搜肠刮肚想出无数理由来劝阻狗哥的灾难性|行为。 狗哥的毛毛,不是它一条狗的财产,他在这上面付出的努力,不知比大狗多了多少,现在怎么能因为狗哥的错误认识,就将过去的辛勤劳动成果统统破坏殆尽呢? 洗脑,必须给他哥洗脑,一定要发挥唐和尚的功力,用大杀器语言攻势,推倒狗哥,彻底根除它的不正确思想。 于是,席维说啊说,说啊说,大狗走啊走,走啊走,出了电梯,出了酒店庭院,上了山坡,穿过树林,将无数人好奇的目光甩在身后。 等大狗终于停下脚步的时候,席维的舌头已经木了,他喘了口气,忽然有些奇怪。 剃毛的话,不是应该去宠物美容店吗?这里已经是远离繁华大道比较偏僻的所在了,虽然风景秀丽,但也不像是有美容店开设的地方。 “到这里做什么?”席维问。 大狗半眯眼睛,轻轻抽动鼻尖,气味。 哦,原来不是要去美容店,看来自己的唐和尚攻势起作用了,席维十分有成就感。 不过,气味,是指凶案现场那里的气味吗? 果然不愧是狗哥,别的狗狗都闻不出来,它却已经找到线索了啊。 大狗轻轻摇头,也不算找到线索,只是觉得很不对劲。 “哪里奇怪?” 那个房间中,气味已经十分混杂,因为有好多人来来去去,还有各种采集证据时用的化学制剂。所以一般狗都会倾向于将焦点集中在被害者身上,可是,按照常理来说,已经剩下了骨骼的被害人体味,与他生前遗留在衣物和随身用品上的味道,并不一样。 席维抬手闻了闻自己,确实如此,一般情况下,通常意义上的人体气味,由毛囊汗腺主宰。 骨头上面并没有产生特殊体味的器官,它们带有的,应该是筋膜血液肌肉脂肪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也就是所谓的血腥气,肯定会与有皮肉覆盖时的人体气味不同。 大狗继续道:对于追踪犬来说,十分微小的不同也会造成迷惑,这样在追查的时候,就有问题了,所以,一般追踪程序都有许多道,利用不同类型的物品进行查找。警长说,内衣外裤鞋袜当然还有遗骸,全都用过不止一遍,可是警犬们追踪时,无论怎么找,都只是标记出了被害者仍活着时,都去了哪里。警察进行过无数次这种调查,结果全都一无所获,这就意味着,被害者至少在没有变成骨头之前,他的活动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席维想了想,缓缓道:“那是否由此可以推测出,发现骨骸的地点,就是第一杀人现场?” 大狗点点头,我是这么推测的。 “可是,却找不到凶手?那个杀人狂,竟然能够完全不留痕迹,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试想,凶手要杀人,剔肉,摆人骨插花,收拾干净一切痕迹,然后还要带走那么大一团血肉,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干净得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呢? 如果是幽灵这种不遵循物理定律的存在的话…… 席维想着想着,赶紧摇摇头,不,幽灵是不科学的,将所有不可解决的疑点,都归结到不可知的幽灵身上,这种思考态度本身,就是不端正的。 即便鱼妖孽和嘤嘤这种墙外生物,他们的本领能力与种种特异之处,也是可以用科学去解释的。 假如真有可以无视物理规律,随意进出房间不留丝毫痕迹的透明体存在,那么他也不大可能对真实物质形态的东西产生什么影响。 就好像虚拟世界与真实世界虽然都可以被人们感受到,但两者之间却无法交集一样。 假如那个凶手是个可以随意变幻虚实存在方式的家伙,那么他简直太逆天了,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于无形都是有可能的,如果他真是个以杀戮为乐的变态,那他完全可以在更加广大更加开阔的空间中,享受将一个人突然间变成一堆白骨的乐趣。 他没有这样做,那就说明,他有自己的极限,甚至于,他也许根本不是他们推测的那样复杂,一切悬念,都只不过是对方设下的一个精巧机关罢了。 凶手犯案,摆下代表着挑衅意味的精美人骨花束,然后等待能够破译出他特意留下的密码的人,来进行一场惊心动魄的博弈。 这很符合一些不甘寂寞的犯罪分子的心理,当他们做下什么自以为杰出的事件时,总是会有种曲高和寡的寂寞,他们渴望出风头,渴望被人们用或是恐惧或是惊异甚至是崇拜的眼光注视。 他们受不了默默无闻的孤独。 感知到席维的推测,大狗点点头,有道理,尤其,那个房间中的气味,可能真的无法指明凶手是谁,但是却并不代表着不可疑。 “是什么?”席维精神一振。 骨头。大狗的目光炯炯有神,记得我刚才说的吗?骨头的气味与被害者不可能完全一样,但事实是,在方才的酒店房间中,那些骨头上面有着很浓重的被害者气息。注意,不是血腥气,而是类似于被害者使用的衣服鞋袜那样,留下了和生前十分相似的味道。 “那就是说……” 席维突然间,感到毛骨悚然,被害人的骨头,怎么会和衣服带有的气味相似? 那岂不是说,对于被害者来讲,他的骨头和他的衣服,是一回事,都是穿在身体上的? 如果这样推测,那现场当然没有什么凶手,被害者也许只是脱下衣服,出去溜溜弯而已,当然,他脱得太干净了些,连骨头也一起脱下去了。 而且,这家伙还是个非常有品位,生活习惯非常好的人,骨头脱下来后,并没有随手扔得一地,而是非常用心地给摆成了花儿一样,好好放在桌子上。 席维四处看看,脸色渐渐苍白起来,生怕哪个草丛中,躲藏着一名没有穿骨头的人。 “但……但是,那样也说不通啊,脱了骨头,那他的肉上哪里去了?总不会是能够隐形的吧。” 是的,肉体不可能凭空不见了。据调查,被害者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帅哥,从小到大,都没有发生过任何诡异事件,总不可能来一次冬青市,就突然学会脱骨头的技能了,再说,这是连续杀人事件,被害者不止一人,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那么多人,哪里能够像突然觉醒了一样,都脱骨了呢?所以,骨头的事情,仅仅是我们根据可疑的气味,做出的猜测,而且,还是相当离谱的一个。 大狗抬起爪子,揉了揉席维的头,别害怕,也许只是自己吓唬自己。 席维嗯了声,抱住大狗的脖子,“我觉得,这个事情,一定是有凶手的,不过……难道凶手可以不进入被害者房间,遥控杀人吗?” 他旋即又摇摇头,“不管怎样,消失的肉体,总是最大的谜,说不定,只要找到肉体,就会找到凶手,进而一切都真相大白起来。” 诡异的事件,总是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吸引人们去追根究底,虽然可以说,抓到凶手也是在变相地保护虞盛音赵哥他们,但真正吸引席维和大狗如此专心的直接原因,很明显是事件本身。 大狗弯弯眼角,不害怕了的话,就走吧,在前面,也许会发现什么,做好准备吧。 席维大惊,发现啥? 大狗摆摆尾巴,表示自己一直从酒店走到这里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席维绷起全身肌肉,紧张得直打哈哈,“哎呀,哥你不会是在找下水道吧,那些肉难不成被弄成碎片,冲到下水道中去了?” 这番话,纯属信口胡言,别说警察不可能想不到,早把下水道搜查了两个来回,就说即便以希尔顿酒店那种高级排水系统,也不可能越过山坡,一直延伸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吧。 大狗赞许地看了小弟一眼,你可以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一些。 “什么?”席维愣了,真是下水道? 大狗摇头,不,是上水系统。 它带着席维,穿过严密缠绕,好像树墙的冬青树丛,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 远方,是一望无际的花田,花田一直延伸过来,在他们脚下,汇聚成为一座天然的大坑,坑中弥漫着说不出是什么混合而成的香气。 五颜六色层层叠叠的花瓣,盖满了大坑,丝丝缕缕奇异的香雾,从花瓣间透出,袅袅升上天空,竟使得坑洞上面,飘浮起了朵朵彩色的霞虹。 这里的气味,太具有侵略性了,吸引人的同时,又带着无比危险的感觉,不知为何,让人觉得,与死亡无比接近。 大狗厌恶地皱起眉,尾巴弯过来,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席维呆怔,郁郁葱葱的山坡后面,竟然存在着这样一处地方? 酒店不是说,新引进了天然室内温泉系统吗?只要一打开阀门,浴缸中就会流入纯天然的滚烫温泉水,有时候,还会带着些不知名的细小花瓣。大狗提醒。 席维明白了,“这个大坑,就是酒店温泉的源头?它其实是一座温泉吗?” 大狗摇摇头,它自从离开酒店房间,就一直跟着温泉的气息走。 它感到,这个大坑的深处,确实有地热反应,但是那些香雾,并不是水蒸气,也许这个大坑本身并非温泉,只是在深深的地底那蜿蜒的石缝中,与酒店温泉的水源相连罢了。 “可商务套房的温泉水管,里面常年灌满烫烫的温泉水,无论被害者还是凶手,都无法从那里离开吧。” 确实,但至少我们知道了,套房并非真的处于密室状态,除了下水道,还有一种方法,也可以通到外界来…… 大狗突然回过头,往一旁看去。 沙沙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席维捏紧了拳头。 不久,一只洁白如玉的手,分开树叶,淡红色的瞳眸,往他们望来。 席维十分惊讶,来者竟然是那个好像得了白化病一般的威洛思少爷。 秀萝威洛思见到他们,淡淡蹙起眉峰,“你们怎么在这里。” “呃……我们散步,迷路了。”席维回答。 “快离开,这里很危险。”秀萝威洛思道。 席维一凛,“什么危险?” 秀萝威洛思面色不愉,“你们已经闯入了威洛思家族的私人领地,违反了米国的法律。” 这里竟然是香水世家的产业? 怪不得,花田一望无际。 “请快些离开,威洛思家族不欢迎你们。”秀萝冷声道。 席维想了想,突然说:“酒店发生了命案,你知道吗?” 秀萝扬眉,“那又如何?” “就在昨天,你离开我们房间之后的事情。” 秀萝的脸色又红又白,粉色百合花一样好看,只是却仿佛绽放在冬天,拢上了重重冰霜,“你竟敢……何其无礼。” 他仿佛不堪受辱一般,激动地往前走,席维正感到惊讶,难道这个花美男还想打他? 然后,秀萝一脚踩空,顺着坑边,一下子滑了下去。 “啊……” 他只来得及惊呼出声半句,便被花坑中沼泽般的花瓣海,给毫不留情地埋了进去。 76、吃兔子 掉下去了? 席维呆了呆。 大狗伸出头,往坑里面看,要去救他吗? 席维挠头,“不救的话,会不会死啊?” 大狗动动耳朵,听花坑中的声音,他的挣扎力量在渐渐减弱,呼吸受阻,花瓣糊住口鼻,喘不上气来,可能造成窒息。 席维蹲下来,跟大狗头并头,也伸脖子往坑里面看,“这坑中的花瓣太多也太深了,像沼泽或者流沙井一样,别说他这样的小弱鸡,就是一名体力充沛的壮汉,单凭自己的力量,也挣扎不出来吧。” 嗯,不救他,也许真的会死。大狗点点脑袋。 “那……救救他?”席维征询他哥。 救一下,也行吧。大狗随便道。 “哦。”席维耸耸肩,活动活动手脚。 大狗转过身,背对花坑,端端正正坐着,席维抓住大狗的尾巴,一路滑下去,直到半个身子没入坑中,才停下来。 因为他的动作,飘飘忽忽的花瓣被激起来半天高,无数缤纷的色彩充斥视野,一下子,使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浓重的香气逸散出来,大狗重重打了好几个喷嚏,不舒服地动动尾巴,催促小弟。 席维伸着一双长腿,在花坑中搅来搅去,寻找那个掉进来的花美男。 突然,他的脚尖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突兀出现,就好像深坑中,有无数只鬼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死死往下拉扯。 席维的身子猛然一沉,大狗的尾巴被拉得很痛,毛茸茸的巨大身体也跟着后仰,四只脚爪在地上抓出深深的痕迹,往深坑不断滑去。 什么东西,水鬼索命? 席维有些慌神,他的眼睛被漫天飞舞的花瓣阻隔,什么都看不清楚,身体下方,视线不及的所在,被不知名的东西攥住脚腕死命往下拉的感觉,太可怕了。 大狗躬起身子,用力下压重心,四只爪子拼命抓地,可是下面的力量实在太过巨大,无论怎么往前挣扎,它还是渐渐被拽到了花坑的边缘,后腿已经有些悬空,眼看就要掉下去了。 “哥……”席维想松手,他绝对不想让大狗遇到危险。 别慌,拉上来!大狗坚定地告诉小弟。 它身上的铂金皮毛无风自动,全都炸了起来,使得大狗看上去,整个胀圆了一大圈,强健的肌肉在皮毛之下,绷起漂亮的线条,传输出无穷的力量。 流苏长尾变得更加长了些,沿着席维的身躯,一圈一圈缠绕过去,箍紧他的腰身,从他的两腿间穿过去,扣住臀瓣,形成一个向上托起的姿势。 尾毛在空中流动,飘浮着烈焰般的轨迹,带着破除一切邪障的灼烧光芒。 深坑中的巨大拉力,渐渐无法与大狗相抗。 席维长腿一绞,交叉盘住,绷得紧紧,死死夹着脚旁的东西,大狗“榴”了一声,尾巴猛力往上一抛,整个将席维与席维两腿间的东西,甩到空中,一鼓作气拽了出来。 砰—— 席维和那个东西同时落到大狗身前,席维敏捷地就势打滚,将身体翻到上方来,同时两个膝盖往下一压一砸,死死卡住那个东西,将它制服在地。 “呃……” 那个东西□□一声,口鼻中喷出无数花瓣,不住呛咳起来。 席维定睛一看,这个东西竟是威洛思家的少爷,刚刚在花坑中用力往下拽自己的,就是他吗? 这个娇美单薄的美男,怎么会有那么巨大的力道,即便人在垂死之际,会爆发出数倍于本身的力量,但他和狗哥都不是普通的身体素质,又哪里可能两个加起来还拉不过他? 当然了,最后狗哥那无比神勇的甩尾,力敌千钧,别说提起两个男人了,就是和二十个人拔河,也轻轻松松。 大狗抖抖毛,恢复成正常大小,往花坑看了一眼,如果不是它会些别的狗狗不会的本领,它和席维两个,恐怕早就被这个巨坑吞噬了吧。 秀萝威洛思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缓和下来,整张脸已经苍白如纸,眼角泛着晶莹的泪滴,仿佛风一吹,就会把他给吹散了一般。 “谢……谢谢你,救了我……”他淡红的小白兔眼,感激地盯着席维看,又强撑起身,颤抖着柔嫩的唇瓣道谢,说完后,却再也没有力气,只能软软倒进了席维的怀里。 大狗眼睛一瞪,伸爪子将他给扒拉了出来。 席维有些心虚道:“不用客气,我们也没做什么。” 说实在的,他和狗哥在要不要下坑救人这个事情上,还很是磨叽了一会儿,他们俩对于这个花样美男,都不知不觉有些轻慢。 其实吧,人家也没有惹到他们,顶多就是他用的香水味道,大狗不喜欢罢了。硬要说有矛盾,那也是鱼妖孽在单方面给人家没脸,人家只是甩门走了而已,也完全没有骂回来的意思。 这么一想,好像自己这方,真的很过分啊。 秀萝威洛思被大狗扒拉得跌出席维的怀抱,在地上滚了滚,他无声息了一会儿,突然呼吸沉重起来,胸膛急剧起伏,就像有个不堪重负的破风箱,在他单薄的皮肉下,声嘶力竭地拉着。 “哮喘了?”席维一呆,这什么男人呀,要不要脆弱成这个样子,简直就是娇花嫩草,三步一头晕五步一吐血,摸不得碰不得啊。 大狗斜睨他,你要不要帮帮忙? “咋帮?” 哮喘的时候,增加吸入的二氧化碳浓度,会有很大帮助,所以,人工呼吸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人工呼吸……席维瞪大狗。 大狗眨眨通透纯洁的葡萄眼,也瞪着他。 不知为何,席维的脑瓜皮渐渐有了些绷紧的幻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皮紧吗? “咳咳,那啥,人工呼吸的话,不应该现在用啊,这也太迟了些。” 哦?那应该什么时候用?大狗好像什么都不懂般追根究底,弯着眼角问。 席维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咦咦?这也没啥可笑的事,狗哥为毛笑眯眯的感觉? 哥,你不要这么无辜地笑好不好,你笑得俺好紧张呀。 席维喃喃,“刚才他被花瓣呛住气管的时候,都没有用人工呼吸,现在只是哮喘,立刻也死不了,哪里用得着啊。” 哦,可是他很辛苦很可怜的样子,叫人看着心疼。大狗淡淡道。 席维紧张起来,问:“是吗?哥心疼他?” 我说的,是叫‘人’心疼。 席维左右看看,这里除了他,好像也没有别的人类,可是,他会心疼吗? 大狗进一步道:皮肤白,眼睛红,娇娇嫩嫩,可爱无害的小白兔一样,是个人都会觉得,他很需要照顾和关爱,很能激起自身的保护欲吧。 “小白兔?”席维看了看秀萝威洛思,残忍道,“兔子都是用来吃的。” 冷冷的寒风刮过,就连威洛思少爷的哮喘,好像都停止了一秒。 大狗惬意地转转耳朵,快些解决他的事,咱们赶紧回去吃上午茶。 席维犯愁,“他喘得这么厉害,我可不敢碰。” 刚才是怎么不用人工呼吸而帮助了他的?大狗善意提醒。 刚才? 席维想起来了,刚才他不是一个擒拿腿技,直接锁住大少爷的肩胛骨,双膝狠狠砸在他背上的么。 “那我再砸一下试试。” 不用,我来吧。大狗阻止了他,自己一伸爪子,重重拍了下秀萝威洛思的胸膛。 砰一声,威洛思大少爷身下的土地,都震动了一下,尘土草叶环状往周围扩散,席维觉得,简直像看到了冲击波一样。 大少爷一声都没有吱,直接白眼翻翻,背过气去。 大狗歪歪头,……我闯祸了? “怎么可能,”席维想都没想,立即否定,“哥的所作所为,永远是正确的!” 大狗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狗小弟摇着尾巴凑过去,“那咱们赶紧回去吃饭吧。” 不急。大狗叼起秀萝威洛思的后脖领子,救人救到底,把他一个人扔在野地里是不人道的,送他回家吧。 绕过花坑,沿着花田一直走,远远就看见,对面山顶上耸立着一座白墙白瓦的大别墅。 说是别墅,其实如果算上周围的土地,它明显更加像是大庄园了,白色的栏杆,白色的窗台,摆着没有绿叶,只有白花的盆栽,盆栽旁拂动着雪白雪白的繁复纱帘。 宛如十九世纪大庄园主的产业,宁静神秘,只是在历史长河中,不知为何,褪去了所有的颜色。 “有些变态啊,连房子都像是得了白化病一样。”席维评价。 大狗想了想,听说白化病人的视力都很不好,那淡红色的眼睛,看不清楚多少东西,所以这房子也许就是为了迎合主人,才这样的。 大门打开,白衣白裤白裙,脸涂得白蜡人一般的男女侍者们,惊呼一声冲过来,七手八脚抢过自家少爷,又是擦脸,又是喂水,又是揉胸,忙得不亦乐乎。 席维和大狗趁他们不注意,悄悄从门边溜了进去,楼上楼下,开始参观威洛思少爷的宅邸。 白沙发白茶几,白餐桌白墙壁,白得简直晃花人眼,快要得了雪盲症的感觉。 完全没有其它色彩,也许除了那位纤细的大少爷,但凡视力正常些的人,都受不了住在这样的地方吧,这里似乎,是只属于秀萝威洛思一个人的住所。 席维耸耸肩,还真是物似主人形,这个家,从内到外,都透着令人汗毛直立的神经质。 大狗动动鼻子,伸爪推开一扇门。 那是一间客房。 窈窕身影正从浴室中出来,闪亮的水珠顺着娇柔的肉体滴落下来,勾勒出完美无缺的轮廓,美人氤氲。 大狗回过头,去瞪小弟。 席维赶紧背过身走到门外面壁,其实,他真的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到,他光注意狗哥了。 77、故人来 朱天后强忍着尖叫的冲动,飞快抓起浴巾,里三层外三层裹紧了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 “朱小姐好啊。”席维在门外懒洋洋打招呼。 大狗旁若无人地在朱兰茵的房间中溜达来,溜达去,这里看看,那里闻闻,完全没有把近乎赤|裸的大美女放在眼里。 朱兰茵气得脸色通红,只是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冲上去和一条狗动手,于是,她咬咬牙,直接走出房门,就那么裹着浴巾,站到席维面前。 出浴的美人,怒气冲冲的绯红脸颊,水蜜桃一样,席维眨眨眼,肚子小小地咕噜了一声。 “席先生,哪怕您再怎么粗鲁无文,对待女士,也应该有些最起码的礼貌和尊重,我已经不奢求您会就您擅闯女士房间的无耻举动表示道歉,现在,兰茵只希望您和您的狗,尽快离开我的视线!” 席维挠挠头,这位朱小姐说得倒也在理,女孩子嘛,遇到这种事情,确实应该生气。 他想了想,直率地说:“对不起。我饿了。” 朱兰茵一呆,“你饿了,和对不起我有什么关系?” 席维又挠挠头,“不是,第一句是向你道歉,第二句……我好像只是嘴快了,其实吧,看着这样的你,我真饿了。” 唔,好想吃桃子。 朱兰茵又呆了呆,这才明白过来这个男人话语中的逻辑关系,然后,她的脸更红了,并且绝对是气的。 “流氓!” 朱兰茵回身进屋,狠狠摔上房门。 一低头,发现她将大狗给关在了屋子里。 朱兰茵瞪着它,眼神冷得像冰。 大狗也瞪着她,扬起脖颈,虽然物理高度比朱兰茵低,但却是俯视她的眼神。 朱兰茵抓紧了浴巾,虽然还有这层布裹在身体上,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是赤|裸裸地暴露在这条狗的目光之下一样。 大狗走过去,抬起爪子,挠了挠门。 朱兰茵不动。 大狗看看她,又挠了挠门,无形中的压力,使得朱天后光滑洁净的肌肤上,不由自主炸起了鸡皮疙瘩。 朱兰茵的脸色阴沉得厉害,她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最终,她什么都没有做,脸上又重新戴起浅笑,温柔地打开了房门,让狗出去。 大狗就像个被恭送的国王般,昂首挺胸,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出门,看都不看服侍它开门的美女一眼。 席维赶紧说,朱小姐我们哥俩都会看你走红毯的加油啊,然后就没心没肺地和大狗一起下楼了。 “哥,她竟然在这里。”转个弯,席维悄声道。 朱兰茵住在威洛思少爷家,只是单纯的朋友,还是有着更深层的关系?大狗十分警惕,它可没有忘记,自己进笼子的事,全是这个女人在搞鬼。 席维抿紧嘴唇,眼中射出坚毅的光芒,他绝对不会再让她对狗哥下手,绝不。 回到一层大厅,秀萝威洛思斜斜躺在雪白的沙发上,衬衫半敞,露出光洁细腻的胸膛,一名英俊的男侍者,将手顺着领口滑进去,一直伸到小腹,用沾水的丝巾,细细为他擦拭。 这副呵护名贵娇花般的画面,唯美而精致,还带着难以言喻的色气,大狗一愣,马上沉下脸,尾巴翘起来,去挡住席维的视线。 这是做什么啊,教坏小孩子的。 不过,它显然多余担心了,席维苦着脸,目光只集中在茶几上,看都不看美男亲昵图一眼。 可恶,为什么茶桌上没有小点心呢。 大狗放下尾巴,叹息着摇摇头,自顾自找厨房去了。 秀萝威洛思张开眼,露出不好意思的纯白表情,“……让你见笑了。” “不会不会,你身体不舒服,就多多休息。”席维在对面坐下,心想自己张口说饿,会不会太直接了。 两人东拉西扯了几句,大少爷一定要向席维表达救命之恩,十分热情地邀请他在家里住下。 席维试探道:“有女士在,不方便。” “兰茵吗?”秀萝笑笑,“她是太熟的朋友了,这个女孩儿啊,温柔可爱,难得的是,敢爱敢恨,性格十分直爽,我对她很欣赏。可能也正因为太熟了太喜欢了,反而不拿她当外人,对待她的事情上,一切都非常随便,她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席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也和我一样就好,兰茵的话,不用过多在意。” 席维不置可否。 “其实你会遇险,也是我们哥俩不小心迷路进来的缘故,道谢什么的完全不必,你不会怪我们,就很好了。”席维看看大少爷的脸色,说出重点,“方才阻止我们时,你说过,那个花坑很危险。” 秀萝威洛思垂下眼睛,悠悠叹息,“是的,那个坑,是很多年前天然产生的地陷,由于与花田形成坡度,大部分飘落的鲜花,都会汇聚到那个坑中,天长日久,也不知覆盖进去了多少。这个花坑的危险性,席先生今天也看到了,无论什么,一不小心掉进去,都会很难出来的。” “这岂不是很糟糕,为什么不治理一下?”席维问。 “一来,那里本就属于私人领地,在外围都设立了醒目的标志牌,阻止他人误入。二来,那个花坑,融汇了无数种纯天然的香氛,是威洛思家族设计香水时的灵感源泉,说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怎么可能去破坏它呢。其实,只要外来者不要擅自闯入,就不会发生什么危险,对公众无害,完全没有必要治理。” 席维不以为然,今天可是你这个土生土长的威洛思家族成员,不小心失足掉落,差点儿没命的啊,都这样了,还说没有危险? “迄今为止,花坑中,掩埋了多少死人?” 秀萝威洛思怪异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大狗叼着个白竹银丝编成的篮子回来了,里面铺满了各式各样香气扑鼻的小点心,还有几个粉粉的面桃子。 秀萝威洛思惊奇地看看狗狗,羞红了脸颊,“竟然忘记给客人准备茶点,太失礼了,快到午餐时间了,席先生请一定品尝下鄙人家中厨师长的手艺。” 还不到十点,吃什么午饭啊,大狗睨了他一眼。 席维连连摇头,口中塞满软绵绵的糕饼,不管大少爷怎么在后面招呼他,只是胡乱挥了挥手,拎着篮子就跑了。 原路返回,席维特地留意了一下,果然在沿途的很多地方,都设置了铁丝网和先进的监控设备,阻拦人们的脚步,狗哥能一路畅通无阻带着他潜入,真是好本领。 威洛思,这个世界顶级香氛世家,就像花坑上方笼罩着的彩色霞雾,神秘难解,疑点重重。 回到酒店,将事情经过大概跟赵哥和虞盛音说了,赵哥脸色当即刷得雪白,浑身寒毛直立,一个劲儿地说,这个酒店不能住了,赶紧走赶紧走。 虞盛音懒得动,拿眼睛瞪他,“有我呢,你和我住在一起,还能让别人将你吃了去?” “音音说得是。”赵哥立刻盲目安心。 大狗问:大鱼,你对那个杀人手法,就不好奇吗? 席维哼哼,“他一定会说,要是本君来做,简直小菜一碟,根本算不上难度。” 虞盛音圈住狗小弟的脑袋,可劲儿胡撸,“当然,本君是谁啊。不过,抛开手法什么的不谈,这事情本身,倒也算得上奇异。” “为什么?” “目的啊,”虞盛音吊儿郎当道,“要那么多肉干嘛呢,你说死的人长相都还不错,可如果是吃肉的话,光皮相顶什么用,很多表面上好看的人,其实肉质松松垮垮,完全的败絮其中,根本不好吃。” 想起了什么般,虞天王舔舔嘴角。 席维鄙视他,“是是,知道在你心里头,肉段最美味……我也挺喜欢溜肉段的。” 听说唐人街有家餐馆不错,我们去吃吧。大狗建议。 话说,大狗是只非常善于调查研究,对各种各样资讯全都准备充足的狗,很多事情,席维不清楚,它却什么都知道。 于是,给不情愿的虞天王变了装,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中餐馆前进。 菜单拿上来后,席维自然是看什么好点什么,而虞盛音,果然全都点的肉段,干炸醋溜红烧爆炒清蒸炖汤挂浆拔丝,凡是能想出来的都要了。 吃啊吃,席维喜笑颜开无比满足,直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狗哥选的饭店和鱼妖孽的钱包更加犀利的存在了。 酒足饭饱,赵哥和虞盛音还有工作要做,席维和大狗吃得太撑,就没上车,沿着街边慢慢走,看看风景消化消化食。 一路上,有许多前卫另类的小店,还有专门卖恐怖玩具的商店,像什么人皮灯笼人骨手杖之类。 席维看着那些前来猎奇的游客,忽然觉得,也许人类才是最为享受暗黑和残忍带来的愉悦感的生灵。 像鱼妖孽,这种动则可以毁灭一座岛屿的存在,一提起肉,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食用。 天地生万物而养,猎食是最为理所当然的自然行径,吃还是被吃,都没有错。 但那个连环杀人魔给人的感觉,却不是这样,他到底为什么,非得做出那么残忍的行径呢。 “狗狗?”一个惊喜的童音响起。 席维扭头,咧开大嘴哈哈笑,“小瓜瓜,这么巧,你怎么到米国来了?” 严瓜瓜蹬蹬蹬往这边跑,跑了两步,发现跑不动,身旁的大人死死抓住他的小手,怎么都不松开。 “叔叔?”瓜瓜奇怪地看向大人。 桐秋城一个激灵,赶紧放开手,“慢些跑,别摔着。” 严瓜瓜往席维扑来,被拦腰抱起,短腿一分,骑在了席维的脖子上,被举高高。他又高兴又害怕,抿着小嘴手舞足蹈地笑。 桐秋城想上前,却又不敢,绕着席维他们转了半圈,却发现那只毛球狗总是随着自己的脚步转脑袋,水汪汪的眼睛直盯着自己,不由紧张得冷汗都要下来了。 大狗歪歪头,突然对桐秋城做了个扑击动作。 桐影帝呼呼呼连退三步,将自己高大的身躯藏在垃圾桶后面,看那样子,竟像是期望着圆滚滚的垃圾桶可以保护他一样。 大狗快乐地裂开嘴,像是一只萨摩耶那样天真可爱地微笑。 “席……席维……”桐秋城有些扛不住了,它这么高兴,该不会下一秒就要扑过来,骑在他身上舔舔吧。 大狗绕着他转圈,那审视的眼神,就像是在评判一块香喷喷的肉骨头。 以为它想舔他?想得美,小弟都没有怎么舔过呢。 席维心说,哥你别太恶趣味了呀,桐硬汉被你这么欺负,很可怜的。 问了瓜瓜,得知他是跟着严授纲他们一起来的,本来他爸爸根本不想带着他,是桐秋城一力要求,他才有机会来米国,幸运的话,还能看到米老鼠和唐老鸭。 “玩得开心吗?”席维问小娃娃。 瓜瓜迟疑了一下,他的爸爸现在完全不搭理他,将他当成透明人一样,就连以前不小心看到时,会露出来的厌恶神情,都没有了。 他知道桐叔叔的意思,是想借着住酒店大家都在一起的这个难得的机会,让他和爸爸缓和一下关系,如果爸爸心情好,能够增进些感情,重新喜欢自己,就更好了。 可是,无论他怎么做,爸爸都会当成没看见一样。 父亲节的时候,他画了好多张爸爸快快乐乐的画像,终于选出了最满意的一张,然后,怯怯的在角落上,描了个小小的,捧着红心的小西瓜。 可是,爸爸总是不见他,那幅画,一直没有办法送出去,好不容易,来米国后能够接触到爸爸了,他偷偷地,将画藏在了爸爸的枕头下面。结果,今天一早却发现,那张画,被丢弃在了洗手间门口的地上,上面还踩了好多个鞋印。 桐叔叔知道了,发了好大的火,跟爸爸大吵一架,带着自己就出来了。 他一直在想方设法逗自己开心,可是瓜瓜想告诉他,自己没事,真的没什么。 “我玩得好开心!”小娃娃大声回答席维,脸蛋上灿烂的笑,会发出光亮一样。 这样的话,即便桐叔叔离得有些远,也可以看到听到了。 席维摸摸瓜瓜的小脑袋,这个孩子,既懂事又容易满足。 大狗深深看了小娃娃一眼,突然提议,我们去迪士尼乐园吧。 “嘿嘿嘿,哥你喜欢米老鼠唐老鸭白雪公主小熊维尼嘛?” 大狗瞪他一眼,狗小弟赶紧怂恿瓜瓜,“一起去迪士尼吧,我也想玩。” 小娃娃眼睛亮亮,重重一点头。 桐秋城看着这么高兴的小孩儿,露出了温柔而酸楚的微笑。 78、星光广告大典 在迪士尼乐园的游玩经历,并不是非常愉快,至少对于席维来说是这样。 游乐园是什么地方,小孩子聚集的地方,换言之,是小恶魔的聚居地! 依靠席维的证件,令大狗得以进场。 一进来,它就收获了比在大街上时,高出好几十倍的注目礼和回头率。甚至有些小恶魔,还挣脱了父母亲的手,就像挣脱了缰绳的小野狗,汪汪汪地冲着大狗就扑了过来。 这对席维来说,怎么能够忍受? 于是,席吃货化身护犬使者,扎着两个膀子,老母鸡一样在狗哥身周,构筑起铜墙铁壁般的要塞,全力与众小恶魔恶战到底。 而大狗,则悠悠哉哉躲在狗弟身后,享受着被保护的快乐,时不时还摇摇耳朵摆摆尾巴,逗引起小恶魔们的兴奋点,为自家二狗子拉怪。 这天接下来的时光,白雪公主城堡前的广场上,被老鹰抓小鸡这个游戏,给彻底的占领了。 只不过,老鹰是一大堆又矮又小跑起来磕磕绊绊的雏鹰,而小鸡则无比巨大,并且还只有孤单单的一枚。与所有老鹰抓小鸡这个游戏的关键点一样,游戏做得好不好,要看母鸡的技术怎么样。 席母鸡身高腿长,动作灵活,翻滚劈跨,辗转腾挪,样样精通,直把米国大小观众们看得极为过瘾,玩得酣畅淋漓,这次之后,全天使之城范围内,竟然掀起了学习华国功夫的又一次浪潮,此乃后话,表过不提。 看了会儿大狗二狗的热闹,和大布偶米琪拍完照,桐秋城就自己带着小娃娃去玩了。 小火车,米老鼠和唐老鸭的4d电影,小熊维尼橡皮艇漂流,星空战争,人猿泰山的原始之岛,水上火山,大恐龙…… 一下午的时间,瓜瓜拉着亲爱的叔叔,眼睛都不够看了,他开始时还怯生生的不敢,但到了后来,就彻底放开心思,像周围那些备受关爱的小孩子们一样,呜嗷带喊,兴奋得满脸通红了。 这样的瓜瓜,让桐秋城非常开心,多可爱的小东西,才四岁大的年纪,话都说不利索,在身旁跑来跑去,小动物一般的,他就应该这样无忧无虑,充满生机幸福快乐地成长。 大人的事情,就算再艰难再不堪,也不应该强加在孩子身上。 别说瓜瓜这么懂事,就算他不懂事不听话,又有什么可罪大恶极的地方,他才只有四岁。更不要说,是因为某种荒诞不经的理由,而受到不公正的厌弃。 严导……也许真的不适合抚养瓜瓜了,一想到这个,桐秋城的心中就无比难过。 即便希望快乐的时光可以永远停住,但一天还是结束了,告别席维和大狗后,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回到酒店,桐秋城想了想,又新开了间套房,将瓜瓜安置在内,然后才自己去找严授纲。 这些天来,严授纲过得并不好,其实自从不能走路之后,他就从来都没有好过。 失去青梅竹马的妻子,阴险的第三者,带来霉运的私生子,瘫痪,电影原片被烧……一桩桩一件件,压得他根本喘不上气来。 之所以还没有崩溃,只是因为一个信念,或者说人生中最重要的追求,还在支持着他。 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鬼手交错的漩涡,只有那一丝光明,是他的救赎。 房门响了,严授纲抬起头,看到来人,露出微笑,“秋城回来了。” 桐秋城深吸口气,“严导,我们需要谈谈。” 笑容从严授纲的脸庞上褪去,“如果不是关于你的事,就不要说了。” “他是你的儿子,他关心你,爱你,为什么要拒绝这份真挚的感情?”桐秋城大声质问。 “说过多少次了,那是害人的东西!”严授纲的嗓门比他更大,饱含怒气的声音,甚至算得上是咆哮。 为什么,为什么秋城就是不懂呢,一定要将他和那种孩子扯在一起,他早晚会被那个鬼东西害死的! 深深的无力感,侵蚀了桐秋城坚毅的脊梁,他颓然垂下头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也许是感到自己的语气太激烈了,严授纲面露愧疚,放软了声音,“秋城,别管那些事了,想想你自己吧,为了我,你已经推掉好几部戏了,这样不行,演员的艺术生涯很短暂,你现在正是巅峰时刻,不抓紧时间创作出更多的作品来,实在太浪费了。你如果自己拿不定主意,我也会帮你选选,当然,你听听就好,做个参考,不喜欢也不必勉强,只要肯上心去留意,好本子……” “严导,我去工作了,你怎么办,一个人太孤单了,如果有家人陪在身边,我还能放心一些。”桐秋城在尽最后的努力。 “我不需要他,有你就足够了,只要你!”严授纲突然怒吼起来,一瞬间,他感到桐秋城要离开他了,一种被抛弃被推给他人的失落感,重重袭击了他的心灵。 “你不能陪我,就想让那个污浊的私生子来代替你陪着?死都别想!” 桐秋城张张嘴,却发现连这个动作,都会觉得累。沉重的疲惫感,不知不觉已经像毒藤般爬满了他的胸膛。 明明,是你劝我去工作的。 严导,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金学院广告节颁奖典礼,在一天后举行了。 广告节和电影节,都是业内盛事,先举行还是后举行,说不上谁在给谁预热。 无数广告界的优秀人才,汇聚一堂,地点正是贝弗利山的希尔顿大饭店,尽管发生了人骨鲜花这种极为恶性的事件,却并没有令得评委会考虑改变典礼的地点,只是现场的保全工作,理所当然做到了夸张的地步,完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虞盛音一身神秘的青色薄纱燕尾服,在夜风中走动时,仿佛游鱼划空而过,优雅轻灵,让人目眩神迷。 按照鱼片们的说法,他家音音绝对是全场制霸的hold王,没看他一出现,大家那小眼神都刷刷刷冲着他去了么。 走在虞天王旁边的二货导演,完全被星光遮掩住了,别人根本看不见他,可是他却毫无所觉,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看不见眼。 席维和大狗跟在他们俩身后,席维是恨不得鱼妖孽的聚光灯阴影效果更强大一些,可是大狗那身铂金色的名贵皮毛,实在太招人眼了。 咔咔咔——镁光灯不要钱的连闪,大狗瞬间就被拍了无数张照片出去,简直是被占尽了便宜。 席维非常不开心,可是他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尽管从来没有关注过广告类的盛事,当坐下来一个个看了那些短小精悍却意义深长的参选广告后,席维忽然发现,它们也挺有意思的。 亲情,友情,爱情,反对战争,呼唤和平,奥运竞技,热血拼搏,题材不同却都具备触击心灵的魅力,时常令人既感动又受鼓舞。 席维忽然觉得,这个二货导演该不会是评委会的谁家亲戚,或者什么什么二代吧,就他那个恐怖片一样的广告,与这些真正的巅峰之作比起来,简直弱爆了好不好。 就算有鱼妖孽的美颜美胸美腿闪光弹攻势,外加他狗哥的卖萌加成……那,那也还是不够看的。 万一,什么奖都没得,空着手回去,令狗哥和鱼妖孽伤心,那可怎么得了。 不知不觉,狗小弟紧张了纠结了。 大狗看看他,肉爪子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而虞盛音也悄悄靠过来,在席维腰间的嫩肉上拧了一把。 “干嘛!”席维一边享受大狗的主动牵手,一边对某恶劣天王怒目而视。 “待会儿典礼结束后,酒店给准备了超多好吃的。”虞盛音挤挤眼。 席维耳朵一竖,开始满怀期待起来,紧张什么的,立刻被抛到了脑后。 时间飞一样过去,深蓝香水广告,获得了最佳创意奖和最佳演绎奖。 二货导演一蹦三尺高,嗷嗷嗷地骑在椅子上,当场扭起了屁股。 虞天王矜持一笑,俾睨众生。 当然了,他能不得最佳演绎么,冷酷绝情的海王子,那根本是这条大鱼的本色演出好吧,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演绎不像——狗小弟在心中默默吐槽。 至于最佳创意……席维强烈认为,那一定是评委们都被那个诡异的故事给吓着了。 从来没有人见过,更没有人敢这么拍,创意当然好了,哼,将小人鱼放进大锅里煮,煮啊煮,煮啊煮,一直煮成香水什么的。 不过狗哥满脸严肃地用肉爪子捏着勺子,不住搅拌巫药大锅的样子,无论看多少次,果然还是那么萌哇\(^o^)/~ 嗯? 等等,将美人鱼煮成香水…… 美人鱼彻底消失,化为最为名贵的香氛……鲜花般的人骨,不翼而飞的血肉…… 席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广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播出的?连环杀人狂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人骨摆成花朵般的艺术品形象的? 有一种模仿型犯罪,加害者会全力模仿他们崇拜和真心喜爱的杀人手法,想办法去实现它。 这种模仿,或者来源于过去的高超犯罪实例,或者来源于电影电视中塑造的虚拟形象。 也许,这则广告…… 这则广告有没有狂热的崇拜者呢? 席维下意识往周围看去,他们这排的斜后方,秀萝威洛思作为厂商代表,也出席了。 纯白的脸颊上,晕染着极为少见的火热红晕,他双拳紧握,迸出淡淡的青筋,狠狠抵在自己的膝盖上,仿佛不这样的话,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一样。 领奖台上,虞盛音风华绝代,锋锐的眉,冷漠的眼,手捧着璀璨的奖杯,却满脸的毫不在意。背后大屏幕上,不断播放着海王子的每一次睁眼,每一次抬手,每一根发丝在水光中的无边风情。 他就是海中的皇族,高贵的君王。 冷漠的他,傲慢的他,深深迷醉于美人鱼生命凝炼出来的香水,那是残酷的,深蓝色的,海的味道。 秀萝威洛思的视线,死死胶着在大屏幕的广告上,对正前方的虞盛音,则看都不看一眼,仿佛他深深沉迷的,只是那个虚幻的形象,至于虞盛音这个演绎者本身,却只会破灭掉迷梦,带给人深深的失望。 当广告进行到最高|潮部分时,秀萝威洛思小小□□了一声,软倒在座椅当中,头颅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他痴恋地望着那张已经定格的画面,银幕上,海王子将香水小心地捧在掌心中,视若珍宝,而美人鱼的灵魂,则绝望而悲伤地站在他的身后,幽幽遥望。 这一刻,秀萝威洛思的面上,布满兴奋的潮红,水润的眼眸中洋溢着无比的满足。 剧毒的恶寒,窜上席维的心脏,他简直要忍不住冲上去,狠狠揍那家伙一拳。 然而正在这时,主持人宣布,某个特别的奖项,就要见分晓了。 那就是,金学院广告节的最佳亲密伙伴奖。 79、我最亲密的伙伴 最佳亲密伙伴奖!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再怎么样亲近,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去授予一个国际大奖。 为什么亲密伙伴,一定要授予动物呢? 就好像人类为何一进入太空时代,就迫不及待地去发射探测器,让它历经三十年的时光后,终于飞到了太阳系之外,向更为广阔的世界中,传递属于自己的讯号一样。 也许只是因为,在茫茫天地间,人类本身,总是觉得孤独。 人类渴望陪伴,渴望在自身之外,找到心灵的依托,人们深深知道,自己无法单凭人类这个存在,孤单单的生活下去。 天空,大地,海洋,星辰,雨露,阳光,一片绿叶,一朵鲜花,一只小虫,每个既幼小又坚强的生命,它们组合在一起,才是生机勃勃的世界,而人类,也是其中的一员,和它们在本质上,一模一样。 “尊重其它生命,就是尊重人类本身,因为我们,依赖它们而存在。”满头白发的颁奖者,平静舒缓的,说着这番话。 “希望有一天,它们也会依赖我们而存在,并因此感到真正的幸福喜乐,”他面对台下众多双眼睛,微笑着,举起双手,“付出和收获,索取和回报,这不但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人与它们的关系,也是一样。今天,我们十分幸运地拥有了一位亲密的伙伴,明天,后天,无限的将来,我坚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们,拥有属于他们的,互相之间的,最为亲密的伙伴。” 情不自禁,现场响起典礼进行以来,最为剧烈的掌声,雪亮的聚光灯一排排在坐席间扫过,终于不约而同地会聚到一个端正巨大的身影上面。 大狗严肃地坐着,昂首挺胸,冷静果敢,英姿焕发,丝毫没有因为面对万千瞩目,而有任何怯场慌乱的神情。 白金的长毛在身体周围,流动出明亮的虹晕,无比炫目,甚至使直视这光辉的人们,双眼微微刺痛,有些人简直都睁不开眼了。 巨大的,光芒万丈的,蓬蓬松松的,毛毛茸茸的,沉稳可靠的,忠心爱慕的,最为亲密的,人类四只爪子的伙伴。 是的,你不用怀疑它对你的心意,它不会欺骗你,不会背叛你,只要你爱它,就根本不必担心它是否爱你。 因为人人都知道,它对你的爱,永远比你对它的爱,多出百倍,千倍。 它的双眼只看着你,它的心中只想着你,当你离家时,它会一直站在门口目送,默默等待你的归来。 你晚上下班,它会无比热情地去车站接你,你一个人走夜路害怕,它会静静陪着你,只要呆在你的身旁,它就会露出世界第一幸福的笑容,没有君子之交淡如水,没有三个月热恋保质期,没有七年之痒,没有久病床前无孝子。 人类畏惧于去说的永恒,对它来讲,早就刻在了骨血中,灵魂里。 从出生,到死亡,它用一生的时光,忠贞不渝地爱着你。 白发苍苍的世界动物保护组织主席萨其马先生,重新拿起麦克风,调皮地眨眼睛,“一只狗狗,用爪子抓着勺子,在大锅中搅拌,哈,这可不是电脑特技,我衷心希望电视机前的其它狗狗,不要模仿。我们所嘉奖的,不是席默默狗狗的技巧,而是它严肃认真的态度,以及由此体现出来的,对于自己伙伴的心意。” 大屏幕上适时给出了大狗搅动锅子时的画面。 认真,专注,尽了它所能尽到的,最大的努力。 胖乎乎毛茸茸的脸,紧紧绷着,嘴巴严肃地闭起,很凶狠,很邪恶,但是,它的两只眼睛,却像最通透的琥珀,温润如华,漾着满满的笑意。 是的,它在笑,尽管竭尽全力地扮演坏人,但是大狗的双眼,对着镜头,却是在柔和的笑着。 “它通过镜头,看的是谁,它在向谁微笑?”萨其马先生露出了可爱的狡猾神情,“它为了所爱的伙伴,努力演好坏蛋的角色,因为能够帮助到心爱的伙伴,而感到由衷的高兴。请问席默默狗狗的伙伴,你现在,感受到幸福了吗?” 聚光灯偏移了一下方向,照亮了那个坐在大狗旁边,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的大男孩。 感到自己暴露在灯光下,他下意识往旁边闪了闪,但是,却没有如愿,大狗的尾巴,紧紧勾着他的手,拉着他,两个块儿,亲密地挨坐在一起。 老人微笑着伸出手,“来吧,来吧,席默默带着你的伙伴,都上台来领奖吧,我想这个奖项,应该是颁给你们两个的。” 大狗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上领奖台,它的尾巴一直勾着,牵着它的小弟,一起。 所过之处,人们全都投以感动的柔软目光,他们不由自主,纷纷站起,掌声再次响起,更加激烈,伴随某些不着调之人,比如二货导演的口哨声,爆棚至极。 席维昏昏沉沉,巨大的幸福感盈满他的胸腔,直让他觉得,这一辈子有这样的一个瞬间,真是值了。 他还需要别的什么吗?只要能一直一直和狗哥在一起,就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手指渐渐收拢,抓着大狗的尾巴,被大狗带领着,登上星光绚丽的领奖台,从一个又慈祥又狡猾的老头手中,接过最佳亲密伙伴的奖杯。 主持人将话筒送到他嘴旁,示意他说上两句。 别人都有获奖感言,这个……狗狗得奖的话,总不能光让大狗汪汪两声就完事吧。当然,主持人还不知道,大狗根本不汪汪的。 席维擦擦眼睛,看了看他哥,大狗满眼鼓励,也看着他,席维想了想,忽然道:“其实,你们说这个奖有我的一份,奖杯现在也允许我来捧一捧,挺好的。” “啊?”主持人的笑容僵硬了起来,喂喂,你清醒一些啊,这是全世界范围内的现场直播,你可别说些什么没有我的辛苦训练就没有大狗的今天,这一类的屁话。 萨其马先生挤挤眼睛,示意主持人别紧张,让这个小帅哥继续讲。 挠挠头,席维大大的笑开了,“席默默得奖,因为它是我的亲密伙伴,为了我,做出了卓越的努力。那如果我也有资格摸奖杯的话,不就说明,我是它的亲密伙伴了吗?爱都是相互的,今天我能拿着奖杯,是沾了我哥的光,希望有一天,我们俩还能再次拿到亲密伙伴的奖杯,而那个时候,是因为我为席默默做了什么事,让它,因为沾了我的光,再来领奖。” 大狗为他付出了,他也希望,将来会由于自己的付出,而给大狗,带去荣誉。 他的话说出第一句的时候,所有人就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番话并没有讲完,有多少人能够在如雷的掌声中,听清楚席维最后的字眼,已经没有谁会去在意。 尽管后来有评论说,广告节颁奖典礼最热烈的掌声,送给了和广告关系不是那么密切的奖项,但在当时,这完全不是问题,人们向往幸福,喜欢看到美好而真挚的感情,他们的掌声,心甘情愿而快乐无比。 当然,这其中,还是有些不和谐声音的。 比如某个恶劣天王,就充满羡慕嫉妒恨的说,当初大奶狗难道不是因为他,才去当邪恶海巫师的吗?怎么小奶狗屁事都没有做,就被大奶狗这么惦记着,还尾巴牵着尾巴的一起登台秀恩爱了? 二货导演一呆,也连连点头,对嘛对嘛,大狗狗是为了他这个导演才工作滴,至少在拍摄过程中,大狗狗从头到尾看的都是自己……的摄像机哇,为毛最后却得出了一个大狗狗最爱席维那个愣头青的结论呢?萨其马那个老头子,绝对老眼昏花,绝对的。 虞天王也道,那老头叫了个这种名字,以为向小奶狗示好,就可以免去被吃的命运吗?点心抛媚眼给吃货看,绝对是一件比对牛弹琴还毫无意义甚至不知死活的事。 说来说去,两人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上,大狗最偏心眼,大狗最没良心,最后他俩一致同意: 哼,果然狗这种动物,真真不可理喻! 80、领养 典礼顺利结束,席维尽管仍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之中,却也没有忘记正事。 “那个男版花仙子呢?” 你怀疑他?大狗问。 席维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包括刚刚看到的,秀萝威洛思对香水广告的反应。 他竟然这么喜欢虞天王吗?那时候在酒店房间中,虞盛音将他的香水说得一钱不值,这对于一个满心火热的疯狂粉丝来讲,该有多么难以接受啊。 大狗摇摇头,也帮着席维找人,可是秀萝威洛思已经不在会场当中了。 “也许是先跑去餐厅了?好积极呀,比我都积极。”陆陆续续,人们都在转移场地前往下一个环节,于是席维如此猜测。 “去看看呗。”虞天王一手掐住席维的脖子,一手摸着大狗的耳朵,硬是挤在他俩中间,三个人一起,摇摇晃晃往宴会厅走去。 希尔顿酒店的大宴会厅中,灯火辉煌,这里既是餐厅,又是舞厅,现场乐队悠扬的小提琴音中,人们小声交谈,优雅又娴熟地拉着关系。 席维一进来,几乎下意识地,视线就往靠窗的一排长桌上投去,那里摆着顶级大厨悉心烹饪出来的美食。 鹰嘴豆酱、红椒毛豆朝鲜蓟和芝麻菜烤茄子,茴香烤嫩牛肉和红辣椒芝麻太平洋鲈鱼,加州杏仁饼、巧克力三角蛋糕和新鲜浆果挞,佐以名酒酩悦香槟……种种美味佳肴,精雅如同艺术品一样。 但是很可惜,似乎今夜的幸福和好运气,都已经在与狗哥领奖时用尽,接下来的时光,注定要饿着肚子,与烦恼为伴了。 他们一亮相,就吸引到了全场的目光,虞盛音就不说了,无数厂商来套近乎,无数大小导演演员名模,暧昧不明目的不纯地聚在身周,各种各样的眼风,哗哗哗飘个不停。 而席维呢,不要说去找威洛思少爷,就是想往餐桌那边挪动一步,都十二分的举步维艰。 因为,全场几乎半数的女士,都围拢到了他和大狗的身旁。 这些女士,有广告从业者,也有单纯跟着丈夫男朋友等等来的家庭成员,不管身份如何,她们如今,都有着共同的特征,那就是,看着大狗的目光,喀拉喀拉贼一样闪亮。 席维身上的绒毛毛,根根炸起,他挡在大狗身前,警惕地看向这些来者不善的人群。 “厚厚厚,真可爱,还挡住我们不让看呐。” “怕我们把你的狗哥哥吃掉吗?” “哎呀,这位夫人,与华国人可不能开这种玩笑,他们真会吃狗的。”此话一出,现场响起一片惊呼。 席维的脸,唰一下变得通红,丢人丢到国外是什么滋味,这就是了。他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不是这样,”另一位女士先于他出声,“吃狗的是高丽人,这位女士您弄错国家了。” “哦,原来如此,我搞混了真对不住。不过想想也是可怜,纯血统的名犬,自然是没有人舍得吃它,可是那些杂种狗狗,就要变成人们餐桌上的一盘肉,明明它们也很聪明,智商不输给小孩子的。” 众位女士都很赞同,一阵唏嘘。 席维站在她们中间,却没办法去谈论她们的话题,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非常。 “正因为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这样悲伤的事,所有才有我们这些人存在的必要。”随着话音,人群给老人让开一条通道,萨其马先生笑呵呵地挤进来,为席维解了围。 “就好像前段时期,某个国家,因为另一个国家的生牛屠宰场在宰杀牛只的时候,存在虐畜行为,而毅然拒绝从该国家进口牛肉,这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老人的话语,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就连席维也竖起耳朵听着。 “也许有些人会说,那个国家很伪善,因为反正是要杀来吃肉,那些牛到底是怎么死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但是,我要说,他们的做法非常值得钦佩。食用,是为了生存,在享用食物的同时,最起码,要懂得对逝去的生命感恩和尊重,正因为逝去的东西是那么宝贵,我们的生命,才更应该被每个人愈加珍惜。尊重它们,就是尊重我们,就是尊重所有的生命,因为所有这一切都是宇宙中的奇迹。” 席维和大狗看看彼此,各自弯起眼睛来笑。 就算身姿相异,你我难道不都是天地创造的生灵?在无限浩淼的星河宇宙中,所有的生命都是微小到极点的沙砾,这颗沙砾与那颗沙砾,有些小小的差异,在更加广阔的天地看来,又哪里有那许多不同? 所以,他是人,它是狗,这完全就没有关系,什么都不能改变,他们俩是兄弟。 老头朝他挤挤眼睛,席维感激地一笑,和大狗偷偷踮起脚尖,往女性包围圈外面逃去。 可是,萨其马老爷爷的魅力,毕竟不能吸引到每位女士的注意,还是有人发现了他们的逃跑行为,立刻围追堵截了过来。 “席先生!”身材丰腴的女性,大方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席维只能扬起笑脸来应对,这种充满母性光辉的女士,身为一名年轻男子,真的很难加以拒绝。 眼看有别人也往这里靠过来,那名女士单刀直入,说出了她的目的。 这个目的不止是她的,相信所有看到手牵手领奖那一幕并且还巴巴围过来的女士,她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一个。 她说:“席先生,席默默狗狗还没有女朋友吧,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家的丽萨?就是已经有了夫人也不怕,放心吧,我、我丈夫还有丽萨,我们保证会自己抚养小狗狗,绝对不会给狗爸爸带去麻烦,造成它家中不宁的。” 她……她说什么?!席维死死瞪着她,就像看到了最为可怕的魔鬼。 “当然了,我们会严格遵守纯血统繁衍的铁律,绝对不会做出混杂席默默狗狗血统,或者泛滥繁衍的事情,更加不会用于商业。我以普罗格侯爵家族的荣誉向您保证。”胖女士严肃地继续说道。 其他女士一听,一个个都气歪了嘴,深恨自己没有这个肥姐脸皮厚,磨叽了半天都说不到正题,早知会让她抢了先,当初就应该不管不顾第一个冲上来啊。 席维死死咬牙,这家伙想干什么,竟然要给他介绍嫂子?都什么年代了,还能公然搞这种包办婚姻吗?他家狗哥见都没见过那个丽萨好不好! 大狗重重白了小弟一眼,重点错了吧,问题是出在包办婚姻或者婚外情私生子这一类性质上面吗,你该生气的地方,难道不是我快被当成种狗拿去配狗妹了吗? 席维一愣,勃然大怒,“我哥才不是种狗,它不是家畜,侯爵夫人你太不尊重它的意愿了!” “当然不是家畜,明明是介绍对象。”侯爵夫人完全一副媒婆表情,“还生气了?哦厚厚男孩子羞涩的时候都这样,先不提生宝宝,安排个时间看看总可以吧,说不定席默默一见到我们家丽萨,就深陷爱河了呢。” 席维的脸又涨得通红,拼命开动脑筋想办法要反击她。 “夫人您太着急了,如果我记得没错,您的丽萨是阿拉斯加吧,要保持纯血统,怎么能配聪明可爱的席默默呢,真勉强配上,才是混杂才是犯错。”有女士不甘地出言反对。 侯爵夫人毫不示弱,“默默就是阿拉斯加,它这么大这么圆,怎么会不是,小席你说对不对?” “我看默默不像。”其他女士开始七嘴八舌。 “是吃得比较胖的萨摩耶啦,它笑的时候很天使但本质上却很恶魔哦。” “不对不对,是小哈,它的面容还是偏冷酷居多,线条非常酷,绝对是吃胖了的哈士奇。” 大狗不高兴,说品种就说你们的,干嘛非得每句都加上“吃胖”这两个字? 众女士七嘴八舌,将世界上最有名的大型犬都说了个遍,席维根本插不上话。 突然有一位女士语惊四座,“这是藏獒,绝对是藏獒啊,天湖圣山上的守护神灵,最凶猛最高贵的藏獒!” 其他人都安静下来,面面相觑,藏獒很有名,但纯血统的却凤毛麟角,并且有种说法是,离开了高原之后的獒,就不能再算是藏獒,只有生活在那个与天最接近地方的獒,才是真正的藏獒。 她们家里即便养了,也不敢说,那獒就纯净高贵到了足以与席默默配种的程度。 养真正的藏獒,太困难了。 侯爵夫人咬咬牙,“我可以让丈夫去高原上投资,去买房子,买牧场,到时候,我们包下一整座雪山一整片草原,供默默的子孙在上面繁衍生存。” 席维笑了,诚恳地道:“谢谢夫人的厚爱,但我哥不是那些名犬,都不是,它是中华田园犬,也许您知道,这样的犬,没有任何明确的细目或者谱系,像它这样的,天上地下,只有这唯一的一只。它就是它,它的特殊之处,来自于它无可计数的驳杂基因,而这些基因,在冥冥之中,被排列在了最为优秀最为恰当的地方,席默默,是苍天大浪淘沙之后的奇迹。我相信,它的伴侣,也会是由上苍赐予的,随缘而来的独一无二的那一位。所以,很抱歉,谢谢你。” 微笑着鞠了一躬,席维牵着大狗的尾巴,以一种无懈可击的从容,甩脱了包围圈,离开了宴会厅。 唯一可惜的就是,那张长桌上的美食,他愣是一口都没有咬到过。 大狗主动蹭了他一下,你刚才,很酷,也很神棍。 席维蹲下去,捧着大狗的脑袋,将额头抵在一起,“……那是我的心里话,哥,你绝对是不折不扣的奇迹。” …… 四季酒店的附属咖啡厅内,桐秋城低头坐着,似是有些不敢看对面的那名女性。 这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子,一头利落的短发,面部线条严肃刚硬,然而她的脸上,却带着一副红色的坠蝴蝶眼镜,这与她通身的气度,别提有多违和了,但是,这女子却毫不在意,就那么理所当然地戴着,于是,即便有人好奇地看了两眼,也会摄于眼镜背后那严厉的目光,不敢再看。 “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中年女性问。 桐秋城疲惫地摇摇头,“对不起,我尽了努力,可是,已经无法弥合了。” 中年女子冷笑,“将一个四岁的孩子单独养在别的房间里,生怕他碍了他爸爸的眼。” “……对不起。”桐秋城的声音很轻,“我没有听您的,还是带他来了,我之前总想着,也许严导可以再次接受瓜瓜。” “他……”女人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方师母,瓜瓜不能再跟着严导了。” 方磬——也就是严授纲的妻子,摇了摇头,“别叫我师母了,你即便仍然将他当成老师看待,我也……” 她从皮包中,拿出一纸文件,推给桐秋城,“他和别人在一起时,我没有提离婚,他和别人生孩子时,我还是没有提离婚,现在,他没担当到这种程度,我是真的想签字了。” 桐秋城大惊失色,“方师母,你不能,严导他只有你了!” “不,秋城,他有你,就足够了,”方磬再摇了摇头,“他从那个女人的邪术中清醒后,一次都没有来找过我,我就知道,支撑着他内心的人,不是我了。” 男人坚毅的脸庞,绷起青筋,死死咬住下唇,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感受到底是什么。 “之所以还没有离婚,不过是因为那个孩子,”方磬打开文件夹,让桐秋城看,“那孩子是他的私生子,而我至今仍然是他的合法妻子,我去办理领养,顺理成章的事。” 看到不是离婚协议,桐秋城松了口气,虽然几次三番,他与方磬商量的,就是领养瓜瓜的事,可他也比任何人都知道,方师母的心里,会有多难受。 “师母……” “我不喜欢那个孩子,”方磬直言不讳,“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我丈夫与别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呢。只是,他如果再待在严授纲的身边,恐怕比我来带着,处境会更加不好。” 重重一叹,她自己没有孩子,有时候也会想,如果瓜瓜是自己与严授纲生的,那么乖,那么听话,该有多好。 “师母,我们交换!”煎熬般的痛苦,使得桐秋城不由自主爆出这样一句话,“我来养瓜瓜,您……您来照顾严导!” 方磬严厉的嘴角,轻轻牵起浅笑,“……你啊。严授纲那个人,我还不了解,对他来说,电影比什么都重要,等得了奖,他那些神经质的毛病,就大半都会好了,哪里还用人一天到晚放下一切去照顾。可瓜瓜不同,那是一个小孩子,代表的责任太巨大了,你还没有结婚,将来的路要怎么走,应该有选择的权利,我哪里能因为我们家的这些破事,而耽误了你一辈子的时光。” “严导现在这样,是因为他病着,等他好了,师母你们俩完全可以和好……” 闭上眼,方磬心如死灰,第三次摇头,“很多事情,一旦出了错,就再也回不去了,从小到大那么多年的感情,说心里头不惦记,也是假话。我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对那个孩子好些,不因为那孩子是他的儿子,只是因为,他对不起那个孩子,而我,在为他赎罪罢了。” 她翻开领养文件的下一页,露出真正的离婚协议书,“秋城,这两个文件,都需要他签字了才会生效。你现在别给,等电影节过后,你再让他签,注意顺序,先签领养的那份。” 桐秋城想劝阻她,可是看着方磬坚定的眼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就这样吧,严瓜瓜,你先交给我带走。” 桐秋城点点头,和方磬一起起身离去。 他们没有看到,就在他们身后,隐藏在绿色植物背面的另一张咖啡桌旁,坐着的,正是严授纲与朱兰茵。 严授纲满面苍白,哆嗦着双手,仿佛随时会死过去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秋城!方磬! 朱兰茵握住严授纲的手,温柔地给他力量,“严导,只有我,是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 81、华美家族 “秋城……方磬……为什么……”严授纲慌乱地看着朱兰茵,紧紧抓住她,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们算计我?他们在我背后捣鬼?不!不,他们不会……是了,都是那个孩子不好,他们话里话外,都是在讨论那个孩子的事,他们全心全意为了那个孩子着想,根本不顾我的感受,他们……已经被迷住了心窍。” 都已经听到过那种谈话了,严导却还是不愿意去责备他们么,他们对他来说,真的非常重要。朱兰茵轻轻一叹,“您现在,有什么打算?” 严授纲低着头,僵硬地坐在那里,就像一具了无生机的石像。 朱兰茵很心疼,握住他手的五指,渐渐加了些力量, “……” “您说什么?” “……如果没有那个孩子,他们就不会这样对待我……”严授纲的声音很低很低,就像来自深深的地底。 “如果没有他……”朱兰茵重复。 “为什么偏偏是我,遇上如此众多的惨事,一个接一个,永无止境一样,我没有害过人,没有做过亏心事,苍天不该给我降下这样多的厄运……”严授纲缓缓诉说着,话语中的心灰意冷,直要冻伤人到骨头里。 “严导,您马上要迎来生命中最辉煌的时刻了,请不要只看到痛苦和磨难,您终究会突破过去的。”朱兰茵安慰他。 严授纲冷冷笑着,死灰的眼神中,突然迸发出无尽的疯狂,“前提是,没有谁给我使坏,没有那个扫把星,没有那个一直一直给我带来厄运的鬼子!” 巨大的咆哮,震得头顶上的水晶灯一阵哗啦啦的响,咖啡室内的人们,都震惊地望向这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朱兰茵站起身,抱歉地对周围笑笑,在桌子上放好钱,推着严授纲的轮椅走出门去。 她的话音,飘散在冬青市灯红酒绿的熏风里。 “严导,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请不要烦恼。” …… 因为前夜再没有见到过秀萝威洛思,席维只好在第二天一大早,和大狗做完每天必须的修行晨练后,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冬青市的警长,将自己关于模仿杀人的猜测,讲了讲。 当然,他并没有提威洛思少爷的名字,没有证据,他不能乱说话。 可警长对这番天马行空的想象,并不十分感兴趣。无论动机怎样,不弄清楚凶手的犯罪手法,就根本没办法去抓任何人。 血肉到底去了哪里,犯人又是怎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进出酒店房间的?这都是实实在在的谜。 用肩膀夹着电话,席维用力抓抓脑袋,这个时候才发现,跟正常人思维的米国警察沟通有多累。 如果是肉段的话,一定会不管现场的情况有多不合理,先去给最大嫌疑人施加压力再说。当然了,倒不是说段振辉他们在处理鱼妖孽当初的事情上,做法正确,可那也总比米国警察的不作为要好多了。 毕竟这回的,可是个真真正正的杀人狂。 最后没办法了,席维只好旁敲侧击了一下,说威洛思领地中的那个大花坑,倒是很好的埋尸地。 哪知道,这句话却引来了警长的嘲笑,那意思很明显,没根没据,难道你还妄想进去搜查吗? 原来,威洛思家族在米国深远的影响力,就连警长这样的人都知道。听说许多政府部门或者大财阀中,都有威洛思家族成员在背后插手,最后警长笑着说,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毕竟那是个大家族啊,你这种政府特工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大家族? 席维万分惊讶,雪白雪白的庄园中,除了仆人,常住人口貌似只有秀萝大少爷一个吧,所谓的众多家族成员,到底在哪里? 难不成他们都住在外地,只留大少爷一个人看守主宅么,而对秀萝威洛思来说,这种待遇,到底是重视还是冷遇啊。 席维觉得,他有必要再去威洛思庄园拜访一次。 大狗一直静静陪在一旁,见他要出门,自然也跟着去。 一人一狗想像上次那样原路进入,却发现不过短短的时日,威洛思领地周围,就整个被圈起了一层层的通电铁丝网,那个因为被茂密的冬青树丛遮挡,而不小心留出的一线缺口,早已消失无踪,被封堵得严严实实了。 当然,那五米高的铁丝网对席维和大狗来说,不可能造成什么妨碍,只是在那么多摄像头的注视下,排除使用巨大化啦瓷枪啦这些正常人接受不了的手段,要想过去,真不大容易。 “算了,走正门,他上次不是说欢迎咱们来着么。” 大狗瞅瞅摄像头,感到摄像头背后,肯定有双眼睛,也在看着自己。 下了山坡,沿着小路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才终于找到威洛思庄园的正门。古朴的大石头柱子,十九世纪风格的华丽铁门,久远,低调,沉凝,站在这里,就像站在了古老时光中一样。 一般来说,越是古早的东西,越会给人神秘阴森的感觉,但席维觉得,与那天见到的雪白大房子比起来,这个大门反而更有人情味一些。 没有等他按下门铃,一名仆人就迎接了出来,显然门口也有监视器,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 进去之后,是长长的林荫车马道,仆人用敞篷电瓶车载着他们,一直开到主宅去。 但是这个主宅与上次见到的大房子,并不是同一栋,席维这才惊觉,原来秀萝少爷的那个大别墅,真的只是别墅而已,这家人平时活动的区域,显然与那边有着很远的距离。 城堡般巨石斑驳的主宅前,灯火辉煌,一名非常有气派的中年人,主动伸出手欢迎席维他们,这很是让一人一狗有些受宠若惊。 “不要客气,席先生和席默默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了,几乎每个喜爱动物的人士,都在谈论你们。” 席维一惊,这位该不是也想给他家狗做媒吧。 中年人亲热地拍拍他的肩,“别介意,我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出名,刚刚只是个玩笑。” “您是……” “我是秀萝的父亲,对我来说,没什么比我的儿子更加重要,席先生救了他的命,请一定要让我表示感谢。”威洛思先生道。 席维被不由分说拉到大宅中,一进门,就被那大大的排场给吓了一跳。 西装革履、衣香鬓影,宛如在举行宫廷宴会一般,无数俊男美女排成两排,整齐地站在门旁,面向席维,热情地鼓掌。 “不,真的不敢当,我也没做什么,请不要这样……”席维已经彻底慌了手脚,迎接国家领导人也不用这么大阵仗吧,这简直是将他当做了中世纪的国王一样。 威洛思先生亲热地搂着他的肩膀,“应该的。你想来也看出来了,他们都不是仆人,而是我威洛思家族中的正式成员,我觉得,只有这样由我们亲自向你道谢,才能表达出我们的诚意。” 那些威洛思的美丽家族成员,再一次鼓起了掌,一瞬间,甚至让席维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都是没有灵魂的木偶,只是跟着家主的指示,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罢了。 古老的宅邸,精美的衣装,洋娃娃般美丽无比的身姿容貌,这无可挑剔的一切,却使得席维,深深的毛骨悚然了起来。 大狗看着这些人,一个个看过去,鼻子轻轻耸动。 那些人也看向大狗,美丽的脸上带着笑容,美丽的眼睛里却全无笑意。 但他们显然不是真正的木偶,欢迎完席维,这群足有二三十人的家族成员,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轻声谈笑或翩翩起舞,他们显然在进行一场真正的宴会。席维松了口气,就是么,也许自己只是正好闯入了他们的家庭聚会当中,不然正常人在家里时哪里会打扮得这么漂亮……这么诡异。 威洛思先生邀请席维和他们一同享受快乐的时光,饭菜都是准备好了的,像所有的聚会一样,食物长桌和花篮摆在墙边,供人们自由取用。 说实在的,这对席维的吸引力,无疑有些巨大,希尔顿酒店的那顿,他就没有吃上,虽然后来鱼妖孽给喂了好多别的好吃的,但那也仍然很遗憾啊。 威洛思家的厨师,应该不比希尔顿餐厅的差。 席维刚想说好,大狗就在他脚边轻轻蹭了一下,席维一愣,低头看大狗,大狗的眼中满是不同意。 “呃……我不饿,”席维说了这辈子最为违心的话,“我是来看看秀萝的,昨天在典礼上都没有和他说过话。” 威洛思先生笑着说:“他出门去了,真不巧。” 这句话太流畅了,一丝迟疑都没有,好像早料到席维会这么问,而他的笑容,看上去,也十分虚假。 席维垂下眼,道了句太遗憾了不多留了,带着大狗就走出门去。 威洛思先生才说过要好好招待他,这时候他要走,却完全没有挽留的意思。 那些精美华贵的家族成员们,自顾自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弹琴,唱歌,跳舞,谈笑,做游戏,美轮美奂,从席维的角度看去,他们美得就像一幅名画一样。 离开威洛思庄园很远之后,席维才开口,“哥,你也觉得很不对劲?” 大狗点点头,像在看一出歌剧。 而且,这些人也和秀萝威洛思一样讨厌,都喜欢在身上用很重很重的香水味。 “有什么必要这样表演给我们看吗?”席维不是妄自菲薄,他哪怕真是米国高级特工,也不值得人家名门望族这样做。 大狗摇摇头,我们情报不足,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调查吧。”席维握拳,再次干侦查的行当,还是挺兴奋的。 于是,接下来两天多的时间,席维和大狗找了个隐蔽地点,就埋伏在威洛思家族的大门外,监视他家的动静。吃饭睡觉总会有一个人保持清醒,一分一秒都不放过。 虞盛音时不时悄悄溜过来喂狗,给他们送饭,一开始也好奇地加入到监视中来,可是君上他根本没长性,没几分钟就觉得枯燥,不住去骚扰席维和大狗,这个摸摸那个蹭蹭,然后又会被骂,只好灰溜溜的撤退了。 可真是奇了怪了,威洛思家的大门,再没有打开过,那些家族成员们难道一直待在里面都不出门工作?席维很肯定,他们家只有这一个可供车辆通行的出入口啊。 时间点点滴滴过去,电影节也开幕了,颁奖大典就在今晚。 迪士尼乐园附属的米琪大酒店内,严瓜瓜端端正正坐在电视机前,尽管时间还早,但已经在准备收看金学院奖的颁奖典礼了。 他的爸爸,很可能出尽辉煌哦,今晚,一定会是属于爸爸的。 方磬在卧房中收拾东西,这几天小孩子玩也玩够了,明天一早,她就带他回国,住进自己的家中,那个小房子,本来是和严授纲共同奋斗同甘共苦的见证。 严授纲早就离开了,现在,又将迎接来他的儿子。 外面响起敲门声,方磬直起身,瓜瓜已经很懂事地啪嗒啪嗒跑过去了。 “客房服务。”她仿佛听见门外有男人的声音这样讲。 奇怪,她没有叫任何客房服务啊。 “别开……” 门字没有来得及出口,房门大开,门口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孩子! 方磬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82、母老虎 “严瓜瓜!” 方磬冲出房门,刚好看到已经关闭的电梯门,她扫了眼缓缓下降的灯号,一把推开楼梯间的安全门,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往下狂奔。 冲进一楼大厅,一个身着大衣头戴阔沿帽的男人,正要走出米琪酒店那充满卡通风情的大门,旁边大大的布偶门童还朝他点了点头。 那个男人抱着什么,从他手臂侧方,露出一双小脚,那鞋子正是方磬给瓜瓜买的,嫩白色的唐老鸭。 “拦住他,他偷了我的孩子!”方磬大声用英语喊道,自己也往门口疾奔。 布偶门童愣了一下,下意识做出了阻拦的动作,那个男人微微侧头,眼角扫了奔向他的方磬一眼,目光冷酷至极。 他轻轻推了门童一把,门童一下子滚倒在地,滑出去好几米远。 这个人的力量非常巨大。 方磬脚步不停,顺手抄起一把坐式台灯,足有十多斤沉,狠狠往男人的后脑甩过去。 男人躲开了,台灯砸在玻璃旋转门上,稀里哗啦,发出很大的声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报警!”方磬又喊了一声,酒店大堂经理这才反应过来,忙忙去拨打电话。 男人抱着瓜瓜冲出大门,上了一辆停在路旁的美洲虎运动车。 方磬紧跟着追过去,凶狠地去拉后车门,她已经看见了,瓜瓜人事不知,就躺在后车座上。 男人见她这样,又下来了,他大手一张,一把抓住方磬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抡了起来,往地上用力甩去,方磬看到,这个男人的脸,十分苍白,十分英俊。 她在地上滚了两圈,后背撞在一张露天咖啡桌圆柱形的腿上,疼得半边身子都快失去了知觉。 男人发动了车子,眼看就要带着孩子离开了,周围的米国人阵阵惊叫一片混乱,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已经四十岁的女人咬咬牙,深吸口气,站了起来。 不能等待,不能期望着别人来帮助她,她只能靠自己。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力量,从她并不强壮的身躯中迸发出来,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让人将孩子夺走! 方磬抓住身旁的咖啡桌,厉喝一声,猛然将它举过头顶,呼地掷了出去。 金属塑形的咖啡桌,重重砸在美洲虎的车前盖上,沉重的桌子,巨大的力量,将挡风玻璃砸出了无数碎纹,风衣男一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中年女人大步冲过来,抡起一把钢丝椅,疯狂敲击美洲虎的车门,福特公司豪华运动车,那坚实的合金钢架,在女人的重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扭曲变形起来。 风衣男伸手出去,想再次推开女人,可这回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方磬看准了,狠狠将椅子的钢骨,侧敲在男人的肘尖上,咔啪一声,传来了闷闷的低响。 男人终于有了些冷酷之外的表情,他飞快缩回手,畏惧地看了女人一眼,也不管视线受阻,就那么发动了车子,横冲直撞地往前开。 方磬追了几步,死死拉住后车门,跳起来,身体趴在车顶上,一条腿收不回来,悬空挂着。她想弄开后门将孩子抢出来,可是在飞驰的车子上身体晃晃悠悠,能够不掉下去,已经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肌肉疯狂颤抖起来,头皮手臂腰背大腿,都疼得不像属于自己,风衣男恶意扭转方向盘,在大道上扭来扭去,试图将她甩下去。 碎成颗粒状态的挡风玻璃,已经被男人踹下去了,他看到不远处有辆大货车正在转弯,油门一踩,斜着往那边擦撞了过去。 两辆车碰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方磬再也固定不住身体,从车顶上滚了下来,倒在地上。风衣男冷酷地倒车,往她的身体上碾过去。 货车司机吓傻了,眼看有人就要命丧当场,下意识手腕一扭,货车的车头横了一下,将美洲虎挤偏了一点儿,车轮惊险万分地擦过了方磬的手指尖。 风衣男非常遗憾,怕警察很快就会过来,只好开车先逃走。 货车司机从驾驶室跳下来,去看方磬,“喂,你没事吗?” 方磬甩甩头,喉咙中直往上翻血腥气,她用力撑着地,爬了起来,“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what?”司机不明所以。 方磬突然推开他,跳上他的货车,启动挂档离合器油门一气呵成,开着大货车就又追了上去。幸好她当年学车的时候,驾驶学校条件很差,小车不够用有时候也拿a类的大卡车凑合着练过,要不然这种大货车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开起来的。 “喂!”司机傻眼,拼命跳脚大叫。 方磬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实在顾不得这是在恩将仇报了。一眼看到司机的手机就在驾驶盘前放着,她抓起来按110,想想不对,又赶紧拨打911。 可是米国报警电话十分尿性,玩起录音选项来没完没了,方磬要追美洲虎,没有时间跟这东西磨叽,就挂断掉重新拨了桐秋城的手机。 “什么,孩子被抓走了?!”桐秋城大惊失色,“方师母你别慌,告诉我你在哪儿……” “我没慌,我很好,现在是你不要慌,”方磬直接打断他,“我在追车,沿着什么路在跑我也不知道……等等,这个手机上有gps,可以联网发送地图,我给你的手机发过去,你带着警察来救我们,知道了吗?” 很快,方磬设置好每隔一分钟自动发送导航路线的功能,桐秋城的手机收到了图片,他一看,方磬正在往贝弗利山比较偏僻的地方驶去。 桐秋城抓起黑天鹅绒的礼服外套,就要往外走。 “秋城,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严授纲穿着白底银暗纹藏青边线的高贵礼服,挺直腰杆坐在轮椅中,拦住了男子的去路。 “我怎么会不知道,可严导,瓜瓜他……” “瓜瓜,瓜瓜,你能不能让我舒服一些,能不能有哪怕一天安安静静地不要提起他。”严授纲满脸厌恶。 “可瓜瓜是你的儿子!”桐秋城着急于瓜瓜的安危,伤心于严授纲的冷漠,不由咆哮起来。 “你可以走,”被这样吼了,严授纲也露出了伤心的神色,“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你却选择他人,不在我的身边……你可以走,当然可以,这是你的权利,你的自由。只是,走了之后,就永远都不用再回来了。” 桐秋城怔怔瞪着他,胸口一片冰寒,就连呼吸都冒着凉气。 严授纲梗着脖子,死死盯着这个陪伴自己一直走到今天的男人,那垂死的目光,像是在等待着来自神明的最终审判,他,希望获得救赎。 然而桐秋城仅仅迟疑了一下,还是默默绕过他,走出门去,尽管每走一步,心中都是绞痛。他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到底是谁错了,以至于今天就要终生决裂。明明,被严导厌弃的人生,他想都不敢想象。 门扉轻开又关上的声音,仿佛来自幽冥的玲响,阻隔了生死的茫茫。 永远都不用回来了,再不相见…… 严授纲坐在轮椅里,木木呆呆,久久之后,才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脸。 威洛思庄园外,大狗看了看天色,似乎有事要做的样子。 席维蹭蹭它,“哥,是不是想抓痒痒?” 大狗白他一眼,你才是毛痒痒想挠挠呢,就算真痒,难道不会回酒店洗澡么,你光把手伸进我的毛里面,能顶什么用。 席维舔着脸,“不痒痒我也可以给你抓抓嘛,肚肚翻上来,还可以挠肚皮哦。” 大狗直接无视掉这耍流氓的要求,说正题,电影节快开始了。 “对,哥你的梦中情人要当最佳男主角了。”席维不无嫉妒。 大狗自嘲一笑,别胡说,人类不会将影帝的桂冠封给狗。 席维挠挠头,“可也是,怕狗的桐影帝是男一号,你说他那么怕狗还要拍摄爱狗狗的片子,如果真让人看着像真的一样,他的演技确实挺厉害的。” 大狗皱着眉,露出不愉快的神色。 是了,狗哥不喜欢那个电影获得荣誉,可是今夜就是大奖揭晓的时候,它又能怎么办呢?席维将脑袋钻入大狗的肚皮下面,轻轻蹭。 我要去办些事。大狗终于道。 “嗯嗯,去吧去吧,回来时给我带些好吃的。”席维爽快道,他知道狗哥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不想自己一起跟去,否则,他俩做什么不都是在一起的,根本用不着这样提一句。 狗小弟的善解狗意,让大狗很是欣慰。 它一直不想席维在这件事上牵涉太深,过去的事情只有它一个记住就行了,席维无法改变发生了的事,知道了,除了在心中投射下痛苦和仇恨的阴影,不能给他带去任何东西。 乖,累了就睡饿了就吃,我很快就回来了。大狗用肉爪子揉揉席维。 “好啦,早去早回,别忘记好吃的。”席维大咧咧摆摆手。 大狗又揉揉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席维打了个哈欠,真是的,狗哥有什么好不放心啊,他是个成年男子,皇牌特种兵,哪怕退役了,那也是皇牌佣兵,就算鱼妖孽一口一个小奶狗,难道他就真的奶了? 切,他其实对液体牛奶真算不上太喜欢,但奶油果酱牛角面包啦法式起司蛋糕啦咸奶油千层酥饼啦……等等等等,他还是爱得不得了滴。 想着想着,席维口水了,唔,狗哥等下会带什么好吃的回来呢? 其实吧,脱脂牛油红绿花豆蓉加大枣的粽子也不错,啊啊,粽子的话,香菇火腿瘦肉丝里面再包个大大的烤鸡翅,那个味道哇~~~ 席维正yy得难以自己,远远的,就看见一辆破破烂烂好似被母老虎给s|m了的美洲虎运动车,脱了肛一样飞奔过来。 庄园电子门打开,放了好像被强|暴过后的美洲虎进去。 哦,这可是几天来首次有动静啊,席维瞪大了眼。 然后,一辆足足有十六个轮子的那种擎天柱巨大货车,风风火火地出现在公路另一头,看那样子,显然是在追前面那辆车,难道,这大货车就是那只欺负了美洲虎的母老虎? 这母老虎的体积够大啊。 大货车直直开向威洛思庄园大门,人家自是不会给货车开门,但大货车明显也不在乎。 轰—— 起码两百年历史的古老铁艺门,像枯朽的蝴蝶翅膀,四下飞散,席维眼尖地看到,大门反面那些高强度钛合金支架,也统统被势大力沉的货车车轮给碾在身下,发出了低弱的垂死哀鸣。 霸气,太霸气了! 席维兴奋地左右看看,没有发现摄像机,真想不到啊,米国大片原来都不是编来骗人的,他错怪冬青的大导演们了,人家的爆米花电影,明明是源于生活的好吧。 美洲虎早跑没了影,大货车母老虎毫不迟疑,蛮横地直闯了进去,席维挠挠头,再挠挠头,用某种偷鸡摸狗的姿势,也跟进去了。 83、妒恨如狂 席维两条腿,自然比不上十六个轮子的。 等他鬼鬼祟祟摸进大门时,连大货车的尾烟都看不见了。 不过那么大体积的运动物质,还毫不加以掩饰的横冲直撞,哪怕是个没什么专业知识的人,也不难追踪。 沿着林荫车马道,席维撒腿就跑,一口气冲了接近一千米,来到前次进入过的威洛思主宅外面。他发现大货车在这个地方,改变了方向,证据就是,它那么大的体积,凶狠地一转弯,车尾巴稀里哗啦,直接将主宅前面的喷泉,给拍碎了一半。 往左走了? 席维刚要抬脚,主宅的大门就被拉开了个小小的缝隙,“席先生,您去哪儿?” 听着,好像是威洛思先生在叫他,可是,窄窄的缝隙间,只露出来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席维实在不敢肯定那究竟是谁。 “呃……您怎么不把门开大些?”这么从门缝中看人,多费劲儿啊。 “太阳好大,会晒晕的。”门中人回答。 席维抬起头,冬青的天空十分清朗,纯净的深蓝帷幕上点缀着淡淡的星星颜色,被天边那抹红亮的血色火烧云,贯穿过来,穹庐的色彩瑰丽无双。 很美,唯独没有太阳。 马上要天黑了,这种程度的紫外线,就算威洛思先生真是个比他儿子还严重的白化病人,也不至于吃不消。 席维不自在地动动脚步,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 “席先生,在外面站着多不好,你进来吧。”门缝稍稍大了些,可门里头还是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个……你家喷泉坏了。”席维顾左右而言他。 “哦,真糟糕,那可是古董了。”威洛思先生淡定得简直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席维眨眨眼,又说:“你家被破门而入了。” “哦,那简直太可怕了。”门中人完全出于礼节性质的,回了一句。 席维傻眼,被闯空门后还能如此天然呆的反应,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名门贵族风范? 我等小民真真无法理解。 最后一抹夕色消失,夜之女神降临人间。 嘶啪—— 轻微的电流声掠过席维的耳侧,整个宅邸就像突然被开启了电源的玩具盒,花园灯,廊柱灯,门灯,小壁灯,坐地灯,水晶顶灯……一瞬间,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炫目华丽的光辉充斥了每一个角落,除了光,还有清雅的音乐,淡淡的幽香,热闹的欢声笑语。 原本寒意森森的宅邸,忽然间变得生机勃□□来。 只是,这样的转变,却让席维觉得,更加毛骨悚然起来。 “欢迎欢迎,欢迎席先生前来参加我们的聚会。”威洛思先生敞开大门,热情地邀请席维进去,席维没有动,男人甚至亲自握紧席维的手,将他硬是拉进门。 席维打了个哆嗦,强忍着违和感,也握住了对方的手。 上次并不曾这样亲密地接触过威洛思先生的肌肤,席维发现,他的手,带着温度,带着力量,可是那种触感,却与正常人有着非常大的不一样。 怎么说呢,就好像握着的,是五根会动的烤香肠,表面上看着是手指的形状,其实隐藏在表皮下面的,只有断断续续的筋络与肉糜般的杂乱纤维。 因为这种联想,席维一阵恶心,并且对香肠感到了由衷的歉意。 厅堂中的情景,与两天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俊男美女衣香鬓影,优雅地举行着奢华的舞会,演奏乐曲,谈天说地,玩贵族纸牌游戏,画画,品评雕塑……似乎就连身上的服装饰品,都没有什么不一样。 这里,绝对有问题! 席维暗暗将手伸进衣服里,握住了斜挂在身上的瓷枪。 “席先生,您上次说不饿,那今天呢?无论如何,请一定要好好享受宴会,品评一下我们家中厨师长的手艺啊。”威洛思先生将席维拉到长桌前,开始热情地介绍餐点。 席维注意到,食物都是新鲜滚烫的,可是,这么多人的聚会,餐桌上完全不见一丝乱象,好像其他人动都没动过似的。 “他们不吃吗?” “他们不饿。”威洛思先生笑眯眯地回答。 “那你呢,你也不饿?” 威洛思先生忽然有些黯然,“秀萝大人一忙起来的时候,就很容易会忘记我们了,不再照顾我们的起居,也不怎么给东西吃……这些其实都还好吧,我身为父亲,也不敢奢求他时时刻刻都想着我念着我,将我当作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可是,总免不了,会有些伤心,有些寂寞。” “他不陪你,那你难道没有自己的生活吗?”而且,谁家父母会称呼自己的孩子为“大人”的? 也许英语中的“load”还有些自己不知道的含义? 像是听到了什么最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威洛思先生惊恐地瞪大了眼,以至于他那张英俊的面容,甚至有些扭曲变形起来,“天哪,你疯了吗?不去陪伴秀萝大人,妄想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简……简直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席维后退一步,“我说错了?关心亲人是好事,可一辈子光为了亲人活着,不允许有自我,这绝对哪里有问题吧,你们只是那位大少爷的家人,又不是他的奴隶。“ 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威洛思家族成员,无论正在做什么,全都放下手中的事,将脑袋整整齐齐转过来,冰冷呆滞的眼睛,直直瞪着席维。 “威洛思是我的姓,秀萝大人是我的主。” “威洛思是我的姓,秀萝大人是我的主。” “威洛思是我的姓,秀萝大人是我的主。” 他们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直挺挺地行走,往席维包围过来。 到了这个地步,席维反而胆气壮了,洋鬼洋鬼,就算真是洋人的鬼,那也比家乡的阿飘肉感多了,完全可以凭借武力解决,没事没事,不用害怕。 席维深吸口气,温润的青花瓷枪柄在手中流转光华。 “真是抱歉,秀萝少爷太忙,有些疏忽前宅,以至于出了这种令得客人不快的纰漏,太失礼了。”一名白蜡面容的仆人,快步走了过来,也真奇怪,他一出现,那些威洛思家族成员,就都停住了脚步,仿佛卸掉了发条的木偶。 席维认得这个仆人,他就是给秀萝大少爷擦身体的那个。 “老爷,秀萝少爷要努力工作研发香水,给这个家族里面的每个人赚钱,您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坐享其成而已,却竟然连在前面撑撑场面,稍稍给少爷分忧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您实在太丢人了。”仆人轻声道。 席维头皮一炸,因为威洛思先生,他竟然捂住脸呜呜呜的哭起来了。 仆人摸摸他的头,掏出一瓶酒红色的香水,滴了几滴在威洛思先生的舌尖上,又轻轻吻了他一下,以作安慰。 威洛思先生整个人瞬间焕然一新,变回了优雅英俊的贵族绅士,他拍拍手,带领其他家族成员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又纸醉金迷了起来。 仆人摊摊手,抱歉一笑。 席维问:“不是说秀萝不在家么。” “他在调香实验室,知道席先生来了,特意让我过来邀请您去参观一下。” 席维耸耸肩,不去参观显然是绝对不行的,人家都把这么诡异的事情大咧咧秀给你看了,难道还能由着你说不去就不去? “走吧。” …… 美洲虎沿着隐蔽的石子路,穿过花田,一直开到了巨大花坑的边上。 面色蜡白的男子快速下车,抱着孩子站在了娇美精致的女性面前。 朱兰茵看着远方,巨大货车拖拽着滚滚烟尘,声势浩大地狂奔而来,她淡淡看了男子一眼,“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好。” 男子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可是……那女人太凶悍太泼辣了,她甚至打断了我的臂骨。” “真是悍妇,也难怪,那可是和严导结婚了快二十年的女人。”朱兰茵轻轻弯起唇角。 “现在怎么办?”男人问,大货车越来越近了。 “把孩子扔下去。” 男人倒提严瓜瓜的小脚,伸直了手臂。 “朱兰茵你敢,停手!”货车的大功率扩音喇叭,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扔下去!”朱兰茵道。 男人茫然看着她,母老虎太吵了,他没听见。 朱兰茵又笑了笑,飞起一脚,将男人和小孩儿一起踹入了花坑当中。 “朱兰茵!” 方磬厉声咆哮,死死踩住油门,大货车碾过无数鲜花嫩草,带着满轮胎的花泥和彪悍的肃杀之气,一头往花坑中直栽下去。 朱兰茵一动不动站在坑旁,大货车带起的巨大风压,吹乱了她如云的鬓发,朱兰茵轻轻拂去发丝旁的一缕细小花瓣,定定望着驾驶室中那个凶猛疯狂的女人,面颊粉红,双眼像天边的新星一样明亮。 她的身躯忽然随风而起,一手抓住车门,撕纸片般将车门拽掉,另一手伸进去,揽住方磬的腰,将她轻巧地抱了出来。 轰—— 大货车栽入花坑,绞碎了坑顶上方无尽彩霞云雾。 朱兰茵在坑旁落定,脸红红地看着这暴力与纤细交汇出来的景象,“真美啊。” 一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脸上,将她美丽的头颅打得歪向一旁。 朱兰茵缓缓回头,温柔地笑着,“您打我?我救了您啊。” 又一巴掌,方磬再次狠狠扇了她。 朱兰茵摸摸自己的脸,调皮地笑笑,“师母,您别打了,我又不痛,再说,要是打大劲儿了,把我的脑袋打掉了,反而会吓到您呢。”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方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怎么都不能接受,如今看到的现实。 兰茵和秋城两个,在他们还是青涩的毛丫头毛小子时,就总是腼腆地缠在自己和老严身边,脸红红地蹭饭了。 她没有子女,长得又严厉,不善于表达自己,是不招小孩子喜欢的。当年,她其实比老严更期待着周末,这两个学生到家中来的时刻。 男孩子女孩子,她一样喜欢,甚至因为秋城赧赧不善言辞,而更偏向兰茵一些。 兰茵有一次说,她最喜欢吃糯米蒸藕了,于是,从那之后,每到周末,他们家的饭桌上,必定会有一盘蒸藕。尽管那道菜挺废功夫的,糯米必须头天晚上就泡上,才会香嫩绵软,回味悠长。 做这些事情时,累了点儿,却没有任何不愉快,她从来不说自己有多辛苦,只要看着大家开开心心地吃着,她就无比幸福无比满足了。 有人说,默默付出的辛苦,终究会被人漠视,在与人的相处之中,会被当成是理所当然的,进而吃亏,得不到应有的理解和尊重。 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天性使然,她说不出口。 不过,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即使不说自己为他们做了什么,她身边的人,却都能感受得到,都会给予她理解和尊重。 秋城是这样,老严以前好的时候,也是这样,兰茵…… 方磬有许多质问的话语,想对她讲,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了那重复过的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朱兰茵歪头,“因为我喜欢严导啊。师母,您太幸福了,拥有的东西也太多了,而那些,真的是您应得的吗?” 朱兰茵死死抓住方磬的肩膀,手指甚至快嵌入到了她的皮肉当中,“我什么都没有,你却什么都有,多么不公平,凭什么你有丈夫,凭什么你有家庭,凭什么!” 方磬看着即使扭曲了脸庞,也依旧娇媚如花的朱兰茵,这个许多女人都会羡慕嫉妒的影坛天后,心里头到底哪里来的如此巨大的不平衡? “行了,我知道了,你喜欢老严就拿去,干什么对小孩子下手!” 朱兰茵阴沉了面容,“那孩子已经死了,师母不要过于伤心,好好回燕京去吧。” “放手。”方磬用力掰朱兰茵的手,她赶着去捞孩子呢。 “师母不要去。” “我叫你放开!” “师母你弄疼我了……” “放手!” “师母你干什么那么关心那个不知从哪个贱女人肚子里蹦出来的野孩子,他是小三的孩子是你丈夫出轨的铁证他生下来就是为了给你添堵,他带给你的羞辱还不够多么你还拼了命的救他连自己受伤了都不顾,师母你到底有多犯贱,你傻了么你傻了么你傻了么你傻了么你傻了么!!!”朱兰茵疯兽一样怒吼起来。 方磬二话不说,猛虎一样正反手扇上去,连续给了她十几个嘴巴,朱兰茵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她被打懵了,手指不由松了松,方磬重重踹了她小腹一脚,将她踢倒在地,然后助跑几步,纵身一跃,扑向花坑中间。 大货车太长了,花坑并没有完全吞没它。方磬用衣袖捂住口鼻,沿着车厢顶部,往花坑底滑下去。 贝壳般可爱的指甲,死死抠入肮脏的泥土当中。 “师母……” 84、地下花园 滴——答—— 水珠滴落到脸上,严瓜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张俯视着自己的大脸。 是个男人。 严瓜瓜尽力往后仰了仰头,拉开些距离,发现对方的脸虽然像一整张忘记用油烙出来的白面饼——如果用狗狗式描述的话,但总体来说,还是挺英俊的。 “你……好?”他小小声道。 “你好……”对方咧嘴冲他笑了笑。 瓜瓜一愣,这个声音他知道,刚才客房服务的叔叔就是这个声音,然后……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转动小脑袋四处看看,他好像在一个奇怪的洞穴之中,洞的顶上裂了好多恐怖的裂缝,时不时有碎石头和非常香的花瓣,从洞顶掉落下来。 好危险的样子,这里会不会塌呀。 有光自裂缝上方照射下来,瓜瓜眨了眨眼,那好像是汽车的前灯 “叔叔,洞上面有辆车。”瓜瓜拉拉白面男子的手。 “对,有辆倒血霉的该死的大货车……”男子有气无力地咒骂着。 “车为什么会跑到上面去?我们头上还有个山洞吗?”瓜瓜好奇地问。 男子怪异地看着他,“是啊,你真聪明,本来咱们不该在这儿,而是应该在上面。可那个疯虎婆娘的车,也疯魔的是个装满了货物的载重快有一百吨的超级重卡,它实在太重了,竟然将大人的花冢砸漏掉……” 瓜瓜担心地问:“因为车太重啦,地塌啦,所以我们掉下来啦,那我们怎么上去呢?” “你想上去?”男人的眼神又怪异起来,“小宝宝,也许你实在太小了,所以有个小天使,冥冥中在背后帮助你呢……那么高掉下来都没事,而我……” “谢谢小天使。”瓜瓜诚心诚意道。 男人冷哼,“呆在这儿,你还能多活一段时间。” “瓜瓜会死吗?”小娃娃瞪大眼,突然说,“叔叔你是坏人?” 男人一窒,“怎么会,叔叔是好人啊,来,帮叔叔个忙好吗?” “叔叔说。” “帮我把我的腿捡回来吧,它就掉落在那边。” 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瓜瓜吧嗒吧嗒跑过去,捡起一根白白的东西,“是这个吗?” “是啊是啊,乖宝宝,快给叔叔拿回来。”男人的声音急促起来。 瓜瓜歪头看看手里的东西,又歪头看看男子,缓缓摇小脑袋,“不给。” “为什么?”男人的脸一瞬间狰狞起来,但马上又强迫自己和蔼地笑。 瓜瓜认真回答:“因为叔叔是坏人。” “好宝宝你误会了,叔叔……” “叔叔是坏人。”瓜瓜再次肯定地说。 “不是,我不是,乖,小宝宝你一个人在这里很危险,叔叔会保护你照顾你,给你很多很多好吃的……” “我不是狗狗,不会上这种当的。” “给我!”男人抓狂起来。 “不给。” “该死的臭孩子,把腿骨给我!”男人猛然爆发出恐怖的厉嚎,震得洞顶碎石哗啦啦往下掉。 瓜瓜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抹了把自己脸上的水滴,将小脸蛋涂得艳红。 那是血。 “叔叔,你的血刚刚流到我脸上了。” 血,他流血了?男人茫然地看向孩子。 瓜瓜认真点头,“从眼睛里,现在你也在流。”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不知不觉间,竟然满脸血泪。 男人疯狂颤抖起来,他不该流血,他已经没什么血好流了,这是不对的!他必须赶紧回到大人身边,他需要大人,他不想死! “我的腿骨!”男人又大叫了一声,两手并用,拼命往前爬行。 他的一条腿被压在大石头下面,另一条则软绵绵搭在一旁,像一条没有骨头的长长蛇尾。 白生生的骨头在小孩儿手中,好像有自我意识一样,轻轻颤动起来。瓜瓜一惊,绷紧了小脸,死死抓住它,四处看看,往身后跑去,那里好像有条岩缝,不知会通向哪里。 “啊——!”男人用力从岩石下挣扎出来,可是他的另一条腿骨并没有跟着挣脱,而是依旧死死压在大石头下面。 他只能用两手撑着身体,像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两条蛇尾组成的怪物,爬行着往小娃娃追去。 瓜瓜沿着石缝跑啊跑,越跑越热,还潮乎乎的,他用白骨头拄着地,小小喘了几口气,有些渴了,哪里有水呀? 然后,他就真的听到了水流的哗哗声。 瓜瓜高兴地顺着声音寻找,在天然的石洞中,转了几个弯,竟然发现了一面很大很大的湖水。 只是,这水是热的,滚烫滚烫,空气中透着好闻的硫磺味儿,还有星星点点的花瓣飘散在水中,热热的花草茶一样。 瓜瓜趴到湖边,对着水吹了几口气,沮丧地发现,水完全不会凉下来。 周围没有任何可以当杯子的东西,瓜瓜很渴,不甘心地将白骨头伸到水里面,搅了搅。 一只人手从水中猛然伸出,一下子握住了瓜瓜的骨头。 “给……我……” 瓜瓜吓了一大跳,但他却并没有放手。 严瓜瓜是谁,他掉进过暴风骤雨中的大海,生灵离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妈妈不让吸吸,谁都看不见自己,谁都说不上一句话,只能孤单单坐在病房门外哭泣。 每日每夜,一点一滴,无能为力于自己的生命,逐步离体而去,最后终于坚持不住,生灵被太平间中的阴暗力量席卷进去,如果不是狗狗和狗哥哥,此时早就不在人世。 可哪怕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他却依然活了下来。 所以,他不害怕,根本不害怕这些东西,他差点儿就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唯一的不同,是他比这些叔叔阿姨都幸运。 “不给,这是瓜瓜的,叔叔不要抢瓜瓜的东西!”小娃娃用力拉,将骨头和死死抓住骨头的软绵绵手掌,一起拉上岸边。 温泉湖水浑浊起来,更多的手伸上湖面,他们都渴望着那一节白生生的漂亮骨头,仿佛那是最为至关重要的宝贝。 瓜瓜用唐老鸭鞋,重重踩了那只手几脚,软绵绵的人手没有太大力量,被小娃娃踢了开去,但是水中的人体又锲而不舍地抓了过来,甚至还探出了脑袋,不甘心也不放弃。 小孩儿用力抡起骨头,笨拙地拍了那只脑袋几下,将它拍回水里,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气。 “在这里!还我骨头!” 瓜瓜惊慌回头,那个男人双尾蛇似的腿在地上飞快滑行,整个人往小娃娃扑了过去。 …… 席维跟着仆人,走进威洛思主宅后面,那仿佛仙境迷宫般的花园。 百合,玫瑰,杜鹃,矢车菊,黄水仙,风铃草,曼珠沙华……石桌石椅,拱门喷泉,万变的景致,不变的花海。 空气中涌动着轻柔的微风,飘摇着星星点点分辨不清的细小粉末,也许是来自花蕊的奇异香氛。席维皱皱鼻子,并不讨厌这种完全天然的气息。 头顶上全方位笼罩着巨大的玻璃天顶,棱形的玻璃窗折射出多角度的光线,照亮了下方的巨大花园,即便夜晚星空之下,也仿佛能随时看到天光。 如果是白天的话,采光一定会非常好吧,植物得到充足的光照,开出明亮艳丽的花朵,那景象一定非常令人心动。 这种奇妙的设计,甚至使席维差点儿模糊了空间感,以为自己还身处地面之上。 “这里真有意思,地下花园,整个走势渐渐倾斜向下,让人不知不觉就身处地下世界当中,秀萝大少爷还真是别出心裁。”席维道。 仆人笑眯眯的,“少爷总是说,死者之花最为艳丽,开在地下的花圃,正仿佛凄美绝伦的献祭。” 席维动动鼻子,打了个喷嚏,他没有狗哥的嗅觉灵敏,但空气中的温暖潮湿还是很容易感应到,这里花儿开得如此好,多亏了特殊的地理环境。 下方,果然有温泉地热。 棱形的光源渐渐增多,席维被送到地下花园深处,这里没有鲜花,或者说,这里没有活着的鲜花,无数包裹住花朵的半透明琥珀,砌成了一座巨大的房间。 那是秀萝的实验室,也就是调香室。 一只半人高的,缠绕满了七彩珊瑚的石头煮锅,树立在实验室正中心,席维看着,觉得非常眼熟。 “喂,你玩cosplay么,那好像是我狗哥用过的那只。”席维扬声道。 煮锅的形象,确实与香水广告中海巫师的那只,一模一样,但席维比谁都清楚,那锅根本不曾真实存在过,狗哥只是拿一只涂成荧光绿的普通锅子装装样子,所有精美华丽的器皿装饰,都是二货导演后期电脑合成的。 毛茸茸的东西,从大锅后面冒出头来。 秀萝威洛思穿着海巫师布偶装,狗狗头套,大鱼尾巴,珍珠贝壳玳瑁的首饰顶了一脑袋,这使得他那张苍白的百合花小脸,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 席维蹬蹬蹬后退三步,哀嚎着捂住了眼睛。 靠,不要啊—— 他家狗哥的拟人化萌想被玷|污了! 不行不行,不能看那个顶着毛茸茸耳朵的花容月貌小白脸,他家狗哥就算真有一天妖孽了,也绝对不会是这种形象! 狗哥必须是威严的沉稳的可靠的顾家的会赚钱的毛乎乎的圆滚滚的铁面硬汉! 85、肉骨头 海巫师布偶装的秀萝威洛思,扬起肉呼呼的狗爪子,给席维打招呼。 “汪——” “……”席维面无表情,“你干什么啊。” “汪~~~” “老子问你话呢少爷。” “汪汪……” “靠你神经病啊,又不是半大孩子,在那里装萌拌可爱,跟你说,你就是穿上这身衣服拼命学狗叫,也成不了我哥,更成不了我哥他弟,你死心吧!” 席维勃然大怒,威洛思少爷毛茸茸的半兽人装扮,不仅令他很恼火,更有了种非常不着调的危机感。 这家伙不是喜欢鱼妖孽吗?喜欢妖孽多好哇,所有人都应该喜欢妖孽,可他为什么又看上狗哥了? 凡是胆敢对大狗有不轨之心的人,都是找打的,都是该死的,都是十恶不赦的,都是应该被秋风扫落叶般消灭无踪的! 秀萝委屈地眨眨眼,小狗狗一样,自喉咙中呜呜两声,好可怜的感觉。 还玩? 席维咬牙切齿,随手拎起把椅子,就凶神恶煞地冲了过去,作势要打,“你给我说人话!” 秀萝吓得瑟瑟发抖,绕着珊瑚锅躲避席维的暴力行径,席维追了两步,眼睛扫到锅子中煮着东西,慢慢停下脚步。 海巫师煮美人鱼,那么这个cosplay的伪海巫师,他煮的又是什么? 秀萝毛茸茸的身体,绕了半圈,溜到席维身后,狗爪子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甜腻腻地汪了一声。 席维拎起锅边挂着的勺子,伸进去搅了搅。 得不到回应,秀萝寂寞地耷拉下肩膀,竟然探出小舌头,舔了舔席维的脸。 他挨挨蹭蹭着,像一只真正的小狗狗一样,至少比席维像多了。 锅子中翻滚着粉蓝色的奇怪液体,煮着的东西飘了上来,那是一大块透明皮冻似的东西。 不知用了什么药剂,它已经被煮得半融化了,看不出原本是什么样子,只知道它很大,在没下锅之前,应该有一个人那么大的体积吧。 真的会是个人吗? 席维猛然回手,一把掐住秀萝纤细的脖子,冷冷看着他。 秀萝轻轻呜咽着,讨好地回望席维,拖在屁股后头的鱼尾巴,也努力地摇了摇。 “你装得一点儿都不像,”席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海巫师是狗头鱼身,住在海里面的,他的习性怎么可能完全像狗?鱼的那部分呢?” 纤细的男子一愣,皱起淡淡的眉头。席维毫不留情撕掉他的布偶装,稀里哗啦扯成碎片,丢在地上,厌恶地在上面踩了踩,才算解恨。 秀萝也不反抗,由得他将自己剥光,洁白胜雪的肌肤暴露在空气当中,像娇弱的花瓣般引人怜惜,他静静望着席维,薄红色的瞳眸,几许瑟缩,几许畏惧,几许为难,几许诱惑。 然而这一切对席维来说,完全是对牛弹琴。 女人诱惑不了他,男人也吸引不上,他就像一块冥顽不灵又臭又硬的大石头,虽然看着和青涩的果实一个样,但却永远没有瓜熟蒂落的那一天。 “席先生,您这也算是另一种境界的无知者无畏么。”秀萝轻笑着摇头。 “你终于说人话了?”席维哼了声。 “开个玩笑,别介意。其实没有玩起来,完全是您的不对,一般人看到我那么可爱的装扮,都会忍不住摸摸耳朵拉拉尾巴,然后将我剥光,探寻一下衣服里面藏着的身体是个什么样儿。当然了,您虽然最终做了我预期的事情,可效果却完全出乎意料。” 秀萝满面微笑,像个纯洁快乐的小少爷,但席维自然不会被这种假象欺骗,“穿海巫师衣服,不单单是为了你说的那种游戏吧,锅里面煮的是什么,或者说,煮的是谁?” 百合花样的男子摊手,“说不定您也算认识,不,至少您见过他的骨骼,对吗特工席先生?” “是希尔顿酒店中的受害者。”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这种事情上,席维总是反应神速。 秀萝知道自己的身份,威洛思家族势力庞大,也许酒店中就有他的耳目。那么花坑旁的那次偶遇,就很显然不是偶然了。 当日这位大少爷不慎失足,遇上生命危险,可无论大狗还是席维,对于救他出来,都十分懈怠。这其实是挺奇怪的一件事,席维自问不是冷漠的人,大狗更加热心有责任感,就像上次瓜瓜落海,狗哥可是毫不犹豫就跳下去救他了。 说不定潜意识中,他们并不觉得秀萝真正遇到了危机。 无根据地怀疑别人是不对的,席维一直以来也没有武断地得出什么结论,只是,无论那个威洛思领地内的花坑,还是这位大少爷在自己家的大坑旁不慎失足,他打从一开始,就觉得十分怪异。 更不要说后来发现的事情,前宅威洛思先生他们的种种表现,还有在这个地下花园调香室中cosplay海巫师,不但诡异,更是隐隐坦白了一切。 对方显然也没有掩饰的意思了,秀萝威洛思既然叫自己下来,那就根本没有打算再放他出去。 “有个事我不明白,你是怎么不留任何痕迹杀人的?”席维要先满足好奇心。 秀萝笑笑,从一旁的香水架上,拿下瓶可乐雪泥样的香水,轻轻点了几滴在大锅里。然后席维就看到了非常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个皮冻竟然整个溶解了。 不但溶解,还能够完全听从秀萝的命令,让往哪里去,就往哪里去,席维只见一滩与粉蓝液体颜色完全不同的胶状物质,在大锅中游来游去。 席维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各种动作,是出于自愿还是被逼如此,它是否会有痛苦的感觉。 “你在别的地方给这个人下毒,等他回到房间后,激发毒性,溶解了他的肉体,然后……控制他,让他自己将自己骨头,摆成鲜花一样?” 正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受害者自己完成的,所以现场才只有受害者一个人的痕迹,并且也解释了大狗关于骨头与衣物气味相同的疑惑。 那些骨头真是脱下来的,只是这个“脱”的方法,无比恐怖。 “席先生真聪明。”秀萝柔和地鼓掌,“商务房中的那个小摆设,算是件相当不错的杰作,其实也是熟能生巧,经验多了就好了,一开始时是没法让肉尸做到那么精细的事情呢。” “恶趣味。”席维评价。 秀萝满面无奈,“贵族嘛,身为lord,再怎么着也得有些与众不同的癖好。” 至于运送血肉出房间,就更简单了,席维想,狗哥的推测完全没错,这些被秀萝叫做肉尸的东西,正是顺着温泉管道流出酒店,也许就一直流到那座巨大花坑下面。秀萝假意掉下去,吸引自己兄弟俩去捞,肯定是想将他们也一起拽下去。 幸亏大狗的本领出乎意料,秀萝实在拉不动,只能作罢。 “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人啊,这也是贵族的癖好?”席维问。 “他们真的死了吗?”秀萝一副被冤枉的样子。 “这样还不死?”席维指着大锅,不敢相信已经变成了那样的人类,还具备与活人无异的思考能力。 仆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捧着华丽的衣物,细心为秀萝穿戴起来,秀萝勾起他英俊的脸,手指摩挲过他的嘴唇,“你说,你死了吗?” 男仆甜密又爱怜地亲吻秀萝的手指,“我的主,有您在,我的生命就是永恒。” 席维惊讶极了,“他也是肉尸?” “何止啊,”秀萝怪异地笑着,“我自己,也是。” 他的半边脸突然融化,露出下面森森的白骨。 画皮! 突然联想到那么有名的华国鬼怪,席维的心脏差点儿停跳,站都站不稳了。 “不止我,我的父亲,兄弟,姐妹,族亲,每一个,都被赐予了这种高贵不朽的生命,当然,如果不是我的关系,威洛思家族中的那些庸才,根本不配享有这样的恩赐,证据就是,哪怕已经成为骨灵,他们也只是最低级的,依旧那么没用。如果不是我不断在外界寻找优秀人才,吸收入家族中来,努力经营,威洛思家族哪里还能支撑得下去。” “大人能够选中鄙人,是鄙人的荣幸。”仆人深深低头,再次亲吻了他的手指。 其实如今的威洛思家族,完全是由仆人们实际管理的,这些仆人不但容貌美丽,符合秀萝的审美观,并且还都是各行各业的菁英,比只懂得养尊处优的家族成员,有用多了。 也许是选择的余地太宽,秀萝现在也有些奢侈浪费,比如那个酒店中的倒霉鬼,不但没有成为什么骨灵,反而还被扔进了锅子里煮肉。 等等,骨灵?不是画皮吗? 席维抖抖地问:“什么是骨灵,你们的骨头,都抛弃不要了吧。” 对啊,这和画皮啦骨女啦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如果他们都没有骨头了,那身体早该是软塌塌的一坨,没个人样的。 “你们现在身体里的骨头,从哪里来的?”席维追问,他直觉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非常重要。 秀萝威洛思恢复了容貌,沉着脸吩咐男仆,“将他扔到锅子里去。” 仆人领命,优雅站起身,往席维逼过来。 “你……别过来,你要干什么?”席维连滚带爬地后退,不敢让仆人接近。开玩笑么,这家伙是肉尸穿了骨头变成的鬼怪啊! “做香水啊。”秀萝眯起眼睛咏叹,“枉我身为调香大家,都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可以制作出连海的帝王都神魂颠倒的异香,太美了。可我实验到现在,总是不尽如人意,你是真正海巫师的弟弟,用你制成的香水,也许连海巫师大人本身,都能够迷倒呢。” “混蛋,不许喜欢我哥!”即便十分害怕,狗小弟也仍然没有忘记维护自己的权利。 “喜欢海巫师大人?不不,席先生误会了,我对它,完全只有衷心的景仰。”秀萝无辜地摆摆手。 海的帝王是个令人失望的粗野无礼无耻之徒,完完全全的虚有其表,他甚至一开始还很期待着能够与他见面,甚至渴望将他收归囊下。那天见面,真是错了,弄得心情极为糟糕,以至于连随后得手的猎物,也总看着不顺眼,一直不想给他正身,现在更直接煮香水了。 幸好海巫师不错,非常不错,也许并不那么邪恶,但却十分有威仪,令人敬仰。 广告节之夜,巨大银幕上,深蓝香水那璀璨的华光,深深诱惑了心灵,令得他再也按捺不住,回来后,就不眠不休开始研制香水,甚至不惜亲身扮成海巫师,期望着能够通过这种方法,寻找到成功的途径。 席维傻眼,“你那天那个样子……我是说,那个恶心巴拉的样子,不是在看鱼妖孽,而是在看香水?” 淡淡的红霞,飘上秀萝的脸颊,他那羞涩的神情,很显然是默认了。 “你傻了吗?那个广告是瞎编出来的,是假的啊,深蓝就是你自己做出来的香水,你还追求个啥啊。”席维大叫。 “不是那样!”秀萝突然愤怒起来,“深蓝根本不行,它不行!虞盛音竟然那样说它,那样说我引以为傲的香水,我不甘心,我一定要做出无限梦幻,连他的灵魂都会彻底迷失其中的天香!” 哦哦,妄想迷惑掉鱼妖孽么,真是个十分远大的理想,席维翻翻白眼,已经懒得理会百合花男看上的到底是谁了。 也许对他来说,创造出征服众生的香水,这个追求的本身,就足够让他迷醉了吧。 “那你加油吧,可是我告诉你,用老子当材料这一点是绝对不行的,别把我逼急了,否则你就算是什么什么骨灵,老子也照样把你炖成汤喝掉。” 仆人微笑着走上前,优雅地动动手腕部位的白手套,嘴角透着丝邪意,“如此大言不惭,真的好吗席先生?您似乎十分惧怕吾等。” 席维艰难地动动喉咙,小脸儿煞白,已经都快哭了。 “来吧,不要挣扎,我会很温柔的对待您,请相信,我的技术非常不错。”男仆弯着狐狸般坏坏的眼睛,一步一步,□□着席维的神经,缓缓接近。 他带着令人喘不上气的压迫感,伸出双手…… 砰—— 青瓷闪—— 空气轰鸣—— 恐怖的男仆,被一枪轰碎了脑袋。 86、妈妈 白瓷青花的复古枪,闪耀温润的光芒,被席维坚定地握在手上。 男仆的身体软软倒下,失去了头颅,他好像仍然可以动弹,但没有掌控力和方向感,只能像没有被彻底杀死的鱼一样抖动。 还真的可以对付他,席维亲吻了瓷枪一下,战友说瓷枪能够对付高科技物种的时候,自己还曾心存怀疑,真是太不应该了,没想到战友那家伙竟然也有靠谱的时候。 “你……竟然能够伤害到我们?”秀萝的脸色彻底变了,他震惊、不信,甚至有些恼羞成怒,“原来你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太卑鄙了!” 我卑鄙?会比你这杀人魔卑鄙么,席维瞪他,“别废话,跟我去投案自首,否则直接一枪崩了你。” “自首?”秀萝像听到了万分可笑的事情,“自首什么,说我用黑巫术杀人?不会有人相信你的,警察只会把你当成精神病关起来。” “再不好相信的事情,当它成为唯一的解释时,也只能相信,”席维掏出微型录影机晃了晃,“之前种种,我都录下来了。咱有证据,他们必须信,再说你这里到处都是物证,你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族成员就是人证,米国科技这么发达,往实验室里一送,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所以,你才必须死。”秀萝冷冷看着他。 突然,锅里的皮冻一下子跳出来,像个变形的史莱姆一样,往席维的背后扑来。 席维果断开枪,但皮冻被击碎后,竟仍然能够继续进攻,似乎每段肢体都是独立运作。男仆的身体也出现了这种兆头,他脱离了骨头完全变成肉尸,也加入战团。 四周一下子变得很香很香,颜色古怪的雾气在幽幽沉浮。 一连开了十多枪,席维才将他们轰成渣渣,转眼一看,秀萝威洛思已经趁机逃跑了。 席维赶紧去追,哪知一出调香室的大门,就被无数仆人团团围住,那些人力量非常大,动作也快,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十分凶残。 枪声连响,席维给他们一个个爆头,可是打碎头骨,这只能迟缓这些家伙的行动,当他们抛掉骨头,仅以肉尸的形势发起进攻后,即便力量速度都大不如前,反倒不容易杀死,就算只剩下一只手也会照样攻击,麻烦极了。 而且肉尸的样子非常糟糕,比骨灵状态时难看多了,席维一直用“他们不是华国鬼他们不是华国鬼”来进行心理建设,其实心里还是很害怕的。 可恶,如果狗哥在就好了,一尾巴火招呼上去,烧死丫的,看他们还能像些个壁虎海星变形虫一样打不死么。 地下热湖旁。 男人猛然扑向瓜瓜,小娃娃已经来不及逃跑了,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拼命告诉自己,不痛不痛,挨打一点儿都不痛。 呼—— 巨大的风擦着瓜瓜的脑皮顶刮过去,小娃娃睁眼一看,那个坏人叔叔被抓着两条腿,整个人抡了起来。 方磬腰背用力,再转半个圈,大喝一声,恰到好处地放手,男子哀嚎着,被远远扔出去,噗通一声跌入湖中,只是一眨眼,就被湖里面的无数双手,给拖下水底。 “……抓我的头发扔我?也换你试试。” “姨姨!” 瓜瓜欢呼一声,扑向那个汗流浃背的女子,方磬笑了笑,一直紧绷着的气,陡然泄了。她的手抖了抖,竟然接不住孩子,往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姨姨?”瓜瓜慌了,小手用力摇晃着她。 方磬浑身肌肉都在不断抽搐,心脏跳得每分钟足有两百下,呼吸短促,眼睛充血瞳孔放大,脸色却是青白。她一直都靠着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拼命到现在,可在看到孩子平安的时候,就再也坚持不住了。 世界上并不缺少这样的先例,母亲在孩子遇险的时候,爆发出几十倍甚至上百倍于自身的力量,可是当孩子脱险后,这些母亲,就都仿佛烧尽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般,猝死了。 “姨姨……”瓜瓜不知所措地摸着她的脸,哭了起来。 他不要姨姨死,姨姨虽然是姨姨,却比妈妈对他更好。姨姨很严厉,不怎么对他笑,好像一直不大喜欢他,可是姨姨却比妈妈更让瓜瓜想要依靠。 姨姨很直接,不会表面上对他笑,背后却恨不得杀了他。姨姨也不会说些乱七八糟瓜瓜听不懂的话,讲床头故事的时候,都要瓜瓜做个善良的好孩子。 瓜瓜喜欢这样的姨姨,刚刚她在瓜瓜危险的时候,那样威风地出现,瓜瓜可高兴了,姨姨好棒,顶天立地一样。 有姨姨在,瓜瓜什么都不用怕。 可是,现在天要塌了,他……他该怎么办…… 瓜瓜抹了把眼泪,颤抖着手,去摸方磬的口袋,在里面找到一支不认识的手机。 没事的,瓜瓜要加油,他在心中给自己打气,手机没见过,但拨打电话的方法都应该是一样的,小天使求求你,一定要让手机有电有信号,一定要接通啊。 瓜瓜按下牢牢记住的电话号码,忐忑地等待着。 “喂?”那边传来席维气喘吁吁的声音。 “狗狗……”瓜瓜噼里啪啦把事情说了,危急的时候,口齿十分伶俐。 席维愣了一秒,肉尸扑上来,他一个回旋侧踢,将肉尸踹到一边去。瓜瓜他们竟然在花坑那边,一个小孩子一个弱女子,身处这样危险的地方,可怎么得了。 “瓜瓜别慌,我马上过去。” “可是姨姨很糟糕……” “瓜瓜乖,按我说的做。” 牢牢记住那些方法,瓜瓜放下电话,开始给方磬按摩人中、虎口、足心,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方磬并没有恶化,这给了小孩儿极大的鼓励。 席维不再继续与肉尸纠缠,他耸动鼻子,飞快往温泉气味浓厚地方奔跑,现在不是专心消灭敌人的时候,救人是第一位的。 对,要通知狗哥一起来救。 按下快捷号码,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完全没有信号,想也是,这里已经是地下,手机打不通十分正常,可瓜瓜的电话怎么打通了? 哎,待会儿得看看那是什么牌子的手机,苹果中看不中用啊。 肉尸被他甩掉了,这显然令得暗中的狩猎者,十分不喜。 异香之雾飘忽,热湖中突然翻滚起数量众多的巨大水花,无数没有分配到骨头的肉尸,好像受到了冥冥中的使命召唤,一个接一个从水中冒出头,往岸边游来。 瓜瓜瞪大了黑溜溜的眼睛,咬着嘴唇,勇敢地拎着骨头守在岸边,用力拍打他们。 不行,不可以让这些坏家伙上来,他要保护姨姨。 可是肉尸实在太多了,又哪里是一个小孩子可以抵挡的,瓜瓜打了几下,就被一脚踢到旁边去,滚动中,被岩石磕破了脑袋。 肉尸们纷纷爬上岸,七扭八歪地扑向任何活着的东西。 “不要过来!”瓜瓜守在方磬身旁,徒劳地用力挥动骨头。 噗—— 一个肉尸的脑袋被整齐切了下来,远远飞了出去。 “狗狗!”瓜瓜猛然回头,却见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叔叔?” 桐秋城大力挥舞一把红色的消防斧,砍飞了几个肉尸,然后趁机将方磬背在背上,“瓜瓜,跟着叔叔跑。” “嗯!”瓜瓜听话点头,一边跑一边将狗狗也会来的事告诉了桐秋城,之后问,“叔叔怎么来啦?” 拿过小娃娃手里的手机,桐秋城说,它一直在发送地图,他就是靠这个找到了正确地点。 本来方磬是让他带着警察来,可警察来是来了,却都围在外面不进来,说什么威洛思庄园是私人领地,必须有法庭令才能进入搜查,他担心师母与瓜瓜的安危,只好自己进来救人。 幸好他一直都是银幕上的硬汉,武打戏拍了一箩筐,本人虽然没有系统学过功夫,一些基本的三招两式还是会的。 至于地底下为什么到处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他只能当这是米国的生化危机成真了,惊慌有,恐惧却完全来不及,先抡起斧头砍了再说吧。 有了那只功率大到近乎逆天的手机,按照地图指引,即使地下岩缝错综复杂,他们一路往外走,也还算顺利。肉尸紧紧跟在后面,有的只剩下半个身子了仍然锲而不舍地追赶,倒是个十足麻烦的事。 背着方磬抱着瓜瓜,桐秋城登上几块大石头,进入一座很大的溶洞,穿过这个洞,另一侧有座更加巨大的岩洞,内中铺满鲜花,像只巨无霸海碗,那就是和地面相通的花冢。 桐秋城下来的时候,垂下了几条登山绳,只要进入那边爬上去,就可以脱险了。 “瓜瓜,还跑得动吗?”桐秋城摸摸小娃娃的脑袋瓜。 “嗯。”瓜瓜重重点头。 男人碰了碰小娃娃头上的伤口,“疼吗?” “不疼!” “真厉害,是个小男子汉。”桐秋城夸奖他。 “我长大了,也要成为叔叔这样的大硬汉!”瓜瓜红着脸蛋大声道。 “乖~~” 桐秋城和严瓜瓜,一大一小,两个人眼睛盯着眼睛地笑,都想着,有对方在,真好哇。 突然,红影一闪。 温热的鲜血喷了瓜瓜一脸。 那是桐秋城的血。 一节好像昆虫腿一样的手臂,从桐秋城后背捅入,小腹捅出,血液汩汩流了一地。 瓜瓜呆呆看着桐秋城的身后,黑洞洞的眼睛中,反映着一个四肢扭曲变形,鬼怪一样的红衣长发女子。 “妈妈……” 87、有意义的生命 妈妈? 难道说…… 桐秋城勉强回过头去,模模糊糊看到了长发掩映下的,那张鬼气森森却又十分熟悉的脸。 是瓜瓜的母亲。 真的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桐秋城一直怀疑瓜瓜母亲的失踪不是件简单的事,朱兰茵说交给她处理,处理的结果,就是这名女性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当中过。 花坑,错综复杂的地下洞窟,无穷无尽的活死人怪物……朱兰茵和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 剧烈的疼痛之下,本不应该容得人多想,可是被贯|穿的身体,从骨头缝中渗透出来的疲惫与寒意,竟使得他,除了思考,再也做不出任何其它动作。 “放开叔叔,你这个坏人,瓜瓜讨厌你,讨厌你!” 小娃娃呜呜哭着,挥动骨头冲上去,重重去打那个女人的头脸,噼噼啪啪,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瓜瓜…… 女人迟缓地转动头颅,从发丝缝隙间往外窥探的双眼,呆怔,迟滞,她就这么任由小孩儿打她,打着打着,那双眼睛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感情。 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她猛然抽出手臂,昆虫足一样的前肢,疯狂舞动,一下子将坚韧异常的骨头,给削成了好几节。 她扔掉桐秋城不顾,毫不留情地攻击起了瓜瓜。 小娃娃转身就跑,仗着身体小,躲开了两次,第三次攻击却再也躲不开了。 只能这样的了吗?他终究还是要被妈妈杀掉? 小天使,你一直帮我到现在,瓜瓜谢谢你。 小孩儿直勾勾瞅着扑过来的那个女人,他才不会闭上眼,他不害怕,他没有做过对不起妈妈的事,为什么不敢看她? 应该是妈妈不敢看自己才对。 砰—— 巨大的气浪将红衣女冲了个跟头,席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将孩子挡在身后。 瓜瓜惊喜异常,一下子跳了起来,“狗狗!” “乖,有我呢,不会让这种东西得逞的。”席维坚定地说,他的背影在瓜瓜看来,特别高大,特别伟岸。 “狗狗,叔叔受伤了。” 席维用眼角扫了一下,桐秋城他们软软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情况非常严重的样子。从瓷枪套里面掏出一只小瓶子,扔给瓜瓜,席维告诉他,这是能够救命的墨水,叫他分给两个伤员使用。 瓜瓜重重嗯了一声,捧着小瓶子跑了两步,又站住脚,“狗狗,那你自己还有药用吗?” “哇哈哈哈,你狗狗哥我是谁啊,对付这些小杂鱼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更别提受伤了,好娃娃赶紧救他们吧,不然待会儿就来不及了。” 瓜瓜放心了,啪嗒啪嗒跑过去,一人一半,给方磬和桐秋城服下墨水。 红衣女四肢着地,缓缓爬行,戒备地望着席维与他手中的瓷枪。 慢慢的,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开始一步步接近。 可恶! 席维一把握住了自己持枪的右手,阻止它的颤抖。 他一直没有回头,就是不想让小孩儿担心,他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一定相当难看,一直都在与好像怎么都打不死的肉尸战斗,过度消耗了精神力,方才那一枪,已经是强弩之末,甚至没有形成空气弹,而只是一道气浪罢了。 脑仁儿生疼,头昏眼花,站着已经勉强,红衣女人的身影,看在眼中都是模模糊糊的,而暧昧不清的东西,虚无缥缈的形象,又使得这个女人,更添鬼魅。 重重摇头,将暗暗爬上心头恐惧感驱逐下去,他知道,心灵上的动摇,正是力量衰竭的表现。 这样的状态,到底该怎么保护身后的伤者,女子,还有小娃娃呢。 席维咬咬牙,收起瓷枪,干脆赤手空拳扑了上去,与那个女人战成一团,引着她钻入一条弯弯曲曲的洞穴之中,眨眼间就跑远了。 喝下墨水后,桐秋城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力气,他勉强爬起来,用衬衫在腰腹上缠紧伤口,好歹恢复了些行动能力。 瓜瓜扶住他,“叔叔,你流了好多血。” “不要怕,我能走动,瓜瓜紧紧跟着,别落下。” “嗯。” 桐秋城去查看了下方磬,因为身高差的关系,很幸运,方才红衣女子那一下穿刺,只是挂伤了她的腿,也许是喝了墨水的缘故,现在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架起方磬,三人横穿大洞,往花坑那边挪过去,身后传来无数沙沙的脚步声,桐秋城不用回头就知道,一定是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又追上来了。 “瓜瓜,你没有受伤,先跑。”桐秋城焦急道。 “不,我们一起走。”小孩儿坚定地摇头。 怪物越来越近,他们三个的移动速度太慢了,他受了伤,方师母仍在昏迷,瓜瓜是个小孩子,哪怕成功跑入花坑,怪物也不会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慢慢爬登山绳。 大洞与花坑那边相连的岩缝,很狭窄,因为大货车撞击的缘故,上方的一些岩石已经松动了。 桐秋城紧跑两步,将方磬和瓜瓜都扔进花坑那边,自己则高高举起消防斧,重击在头顶的岩石上。 巨大的石块崩塌下来,眼看就要堵住洞口。 “叔叔!” 瓜瓜大声叫他,但一只怪物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脚踝,而且,他也真的很累很累,跑不动了。 最后的时刻,想对小孩儿笑一笑,可巨石已经彻底堵住了洞口。 “瓜瓜加油,跑。”无数双粘腻的手,爬上他的身体,他对着石头,喃喃低语。 瓜瓜扑上去,耳朵贴在岩石上,里面开始时还有打斗和挣扎的声音,但最后却低落下去,直到死一般寂静。 小孩儿的脑袋重重磕在石头上,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痛恨自己是一个小孩子,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憎恨自己的无力,瓜瓜一声不吭,黑黑的眼睛直瞪着沉重的巨石,内中仿佛翻滚着无尽的旋涡。 沉默着,他静静弯下腰去,用瘦小的身躯,拉着方磬,一点点往登山绳下挪去。 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金像奖颁奖典礼的会场,杜比大剧院的某个偏僻房间中,电话铃声突兀响起。 严授纲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米国本地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按掉。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认为这个电话是桐秋城打来的。 你不接吗?面前的生物,在他心中这样询问,我可以等等。 “不了,”他回答,“我与他之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大狗点点头,那么就来解决我们之间的事情吧。 “解决?”严授纲冷笑,“我与你这样的妖物之间,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解决的么。” 妖物…… 大狗一愣,它是妖物吗?大鱼绝对是妖孽,狼哈大概同样是,肥鸟好像也算,那自己呢,自己是妖怪吗? 它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它一直以为…… 我不是妖怪,我就是一条狗而已。 “好吧,你是什么都无所谓,”严授纲不愿意与它在细枝末节的事情上纠缠,“可你为什么一定要针对我,一定要毁掉我的电影呢?” 并非我非得和你作对,而是你不能得到不应该属于你的东西。 “电影是我拍的,它为什么不属于我?” 胶片是你的,故事是你的,布景灯光音效都是你的,可里面的生命不是你的。 生命……严授纲的神情严肃起来,“你好像知道些什么。” 是的,我确实几次三番阻挠你的事业,那是因为,我不想用自己的生命来为你赢得那充满血腥,不该也不配得到的赞誉——我,就是那条军犬。 大狗挺直腰杆,铂金色的长毛无风自动,精悍肃杀的军犬幻象,从它的身躯上腾起。 “你……”严授纲瞪大了眼,目光渐渐火热起来。 难道,那个美丽的身影,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不管因为什么,我回来了,我想,我是最有资格对那部电影说‘不’的生灵。 “你也许是一条神奇的军犬,却并不是一名好演员。”严授纲醒过神来,遗憾地摇头。 好演员就要为了你的电影付出生命吗?大狗并不认同,为了电影,为了艺术,你愿意自己绑上炸药,炸得血肉横飞吗? “我知道,那件事情有些对不起你,但是……我当时就对小段说了,为了艺术效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严授纲有些感慨地解释。 怒气渐渐积聚在大狗的胸膛里,我无法原谅的,就是这一点。你一直在强调一些对我来说无关紧要的理由,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所有的道理,都是站在你自己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你可有为别人考虑过,哪怕我不是人,但也是活生生的,你不懂得尊重别的生命,即使仅仅是一条狗的生命。我不知道你这样的人,要如何创造出艺术作品,要如何来体现美,因为最美的东西,大自然对所有生灵最伟大的恩赐——生命,这恰恰是你所鄙视和轻贱的。 “你懂什么,你只是一条狗而已!”严授纲大声怒吼道,“艺术的杰作需要牺牲和奉献才能够产生,许多大师级的作品都伴随着这种牺牲,像高烧晕倒在片场中的明星,像为了剧本殚精竭虑最后累死了的红学家,像为了画作奉献出自己生命的梵高,耳聋、眼盲、生活拮据,这些统统不能阻止艺术大师创造名著的热情,无数大师,直到他们临死的前一刻还在创作。艺术上的惊世佳作,需要牺牲,需要奉献,需要用生命去祭奠!” 但是他们没有去燃烧别人的生命。大狗静静道。 “你又如何知道!”严授纲大声反驳,“自己的生命都不顾了,还顾得上其他?” 大狗不再说话,严授纲捂住胸口,重重喘了几口气,“我从小,就看多了无数牺牲,祖辈为了国家去牺牲,父辈为了粮食、钢铁、石油,这些东西去牺牲,我从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正相反,我认为,他们是那样的美丽,用整个生命去拼搏的瞬间,正是最美的时刻。所以,我也早就下定决心,要让我的生命过得有意义,要像他们一样,为了有意义的东西,奉献自己的一切。 我知道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可归根结底,因为你只是一条并不懂得艺术,更不会欣赏艺术理解艺术,也不愿意为了艺术去牺牲的狗而已。你可以找我报仇,咬死我都无所谓,但是不要阻碍我的作品去获得荣誉。我早已做好了为电影牺牲一切付出一切的觉悟,为了电影而死,我无怨无悔。” 他直直坐在轮椅上,扬起头颅,露出咽喉部位,“来吧,咬死我吧,如果你想报仇的话。只是,我要说,你令我很失望,果然,美丽的军犬形象,只是我创造出来的,它只能存在于我的电影里,至于你,比电影中那为了救人而慷慨赴死的犬,差了何止百倍千倍。” 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 大狗怒火滔天,龇出闪着寒光的钢牙,心中却充满无力,这样的人,也许只有给他彻底的终结,才能结束这一切。 88、辉煌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红衣女人高高耸起背部,四肢昆虫一样爬行着,她的长发像蜿蜒的黑线,蚯蚓似的挂在脸上。 低低的“救救”,从她喉中沙哑溢出,宛若来自阴间的笑,席维恍惚着,感到似曾相识的寒意,渐渐缠绕在脊背上。 他好像又看见了黑暗的空间,无穷无尽的假人,高高吊在头顶上的女子,穿着一身古时青楼的妓衣…… 一切仿佛回到从前,又好像他从没有离开过那个鬼蜮幻境。 没有燃烧着霞光烈焰的大狗从天而降,将他解救出恐惧的深渊,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在这里挣扎,之后的种种开心快乐,不过是他身陷绝望黑暗中后,做的一场虚妄迷梦罢了。 是的,他从没有脱险过,他一直被假人攻击着,直到再也不能动弹,无法反抗。 他落入了红衣女子的手心当中,不算活着,也没法死去,只能随波逐流,唯一的解脱,就是做开心快乐的梦。 可是,现在梦醒了,他一睁眼,还是必须认命。 是的,认命吧,认命吧,那样比较轻松,梦里头再美,也都是假的,醒来后,反而更增痛苦,还是彻底将自己交给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不要反抗了,投入她的怀抱…… 红衣女的前肢,搭在了席维的太阳穴上,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眉头痛苦地皱在一起,面容却奇异地越来越安详。 另一条前肢绕到男人的后颈,闪着乌光的尖端,悄然往第一节脊椎插下去。 好可怕…… 她是鬼吗? 没有暖暖毛毛的包围,没有长长嘴巴的拱拱,没有轻柔关爱的舔舔,属于他的怀抱,不是这样的……他为什么会想投入鬼的怀抱?! “啊——” 惊恐的叫声,冲口而出,一直深深积压在心中的恐惧,全都爆发出来,骨头、肉尸、红衣女,席维太害怕了。 面对恐惧,有些人的反应是瑟缩下去,而席维,却走向相反的方向。 “啊啊啊——” 恐惧,激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他的肌肉块块隆起,整个人胀大了一圈,变成了巨人一样。 硕大的拳头,一把按住那个女人,对着她的头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狠狠的打,往死里打,发狂了那么打。 红衣女在如此大力的重击之下,纵有千般手段,却也无力还击,只能像个破布麻袋般被拳拳到肉地揍,眼看就要活活揍死了。 “这个席维……” 暗处传来惊异的低低叹息,窈窕的身影走出来,赫然正是美丽的天后朱兰茵。 “我真不想亲自和你交战,可你实在太出乎意料了,席先生,您的意志如此坚定,当足以自傲。” 白骨长鞭挥出凄厉的破空爆响,狠狠抽在席维巨大的身体上。 “放开她,你这个傻大个,本后来当你的对手。”长鞭在手,朱兰茵的气势整个一变,如果从前是纤尘不染的精灵,现在就是暗夜华丽的女王。 “是你!”席维回过头来,目光炯炯有神,“假人之夜,就是你派这个女人来的,果然是你要杀我,刚才也想用精神攻击迷惑我。” 朱兰茵微微惊讶,“你不是发狂了么,怎么还能够思考?” “是发狂了,气得发狂!”席维大吼,“你也太坏了,瓜瓜他们哪里惹到你,要下那种毒手。还有,你和秀萝威洛思也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这个花坑中,那么多肉尸,其中有没有你的一份功劳?” 意味不明的笑,浮上朱兰茵的面庞,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眼睛中,似是有着一抹淡淡的哀伤。 “回答!”席维的吼声,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 朱兰茵摇摇头,“……说那些做什么,毫无意义。反正席先生只要知道,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就足够了。” “骨灵什么的真只是秀萝一个人弄出来的?没有幕后首脑?”席维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穿肉尸的灵骨从哪里来,秀萝一直没有回答。 “多说无益,来吧。”朱兰茵一抖白骨鞭,鞭子呼啸着往席维抽了过去。 席维顶着疼,挨了几下,然后一把抓住她的鞭子,把她整个人揪过来,一击必杀的军事格斗术,一气呵成施展开来,就像本能,拳头雨点般落到女人的咽喉、下颚、鼻骨根、太阳穴上,基本围着脑袋招呼。 在这简单直接却致命的攻击面前,什么花哨术法都显得无力,朱兰茵的七窍渐渐溢出鲜血。 红衣女嘶吼一声,一跃而起,一头撞在席维的腰眼上。 他们立足之处,就在温泉热湖的旁边,这一撞,三个人翻翻滚滚,全都落入到滚烫的泉水中了。 湖里已经没有肉尸,也没有手去抓他们,可他们却还是连个泡都没冒出来,瞬间就沉了底。 杜比剧院的房间中,大狗猛然抬起头颅。 这种心慌慌的感觉……难道是出事了? “来啊,咬死我啊!”严授纲道。 大狗反而收起钢牙,报仇哪里有自己的家人重要。 没功夫理会你。大狗一爪子拍开门,飞窜了出去。 门拍在墙面上,差点儿砸扁了某张俊脸上的鼻子。 望着大狗远去的背影,虞盛音凶戾地吊起眼梢,“……原来是这样么,小默默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怎么都不跟本君说的。哼,既然让我知道了缘由,那么……” 他歪歪脑袋,倾听了一会儿,“什么?你来?音音就你那种软绵绵的性子,能怎么帮默默,唱唱歌卖卖萌,然后就可以让姓严的幡然醒悟?” “你生气了?真生气了?嘿,你的元身连牙都不长,咬人小奶狗都比你强,你生气顶什么用。” “哎呦,好好,别急别急,你来就你来,我当然信你,信你还不成么。” 虞盛音闭上双眼,须臾后再次张开,坏坏的桀骜褪去,神情气度陡然清朗潇洒起来。 他走进房间,温柔微笑,“严导。” “盛音?”严授纲想起了什么,沉下脸,“那狗总和你混在一起,你也认为我不对?” “严导认为,自己对吗?” “那是艺术的需要,我问心无愧。” 虞盛音不置可否,“严导希望《军犬之王》获得大奖吗?” “这还用问?”严授纲不假思索道。 “电影是面向大众的艺术,获得奖项,意味着赢得大众的广泛认同。严导认为自己没错的话,那么您的理念,也肯定会受到大众的认可。” “这是一定的。” “那么,”虞盛音弯下腰,将嘴唇凑到严授纲的耳畔,他的声音,充满了魅人的魔力,“严导既然如此坚信您的理念,认为刚刚的狗只是牲畜无法沟通,那么其他的人类,想来是一定能够理解您的。” “当然了,怎么可能无法理解呢?” “是的,所以您自身,同样应该去寻求一种广泛的认同,将您心中真正的想法,讲给大家听一听吧,让他们明白,您拍摄《军犬之王》时,有多么的辛苦,多么的不容易,您的大奖,是名至实归的。” 对啊,的确应该这样。 严授纲的眼睛像火又像光,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全世界瞩目的金学院奖颁奖典礼,进行得如火如荼。 萨其马老头兴致勃勃地坐在前排,看着那些星光璀璨的名人们,捧走一个又一个大奖。 但是今天最重量级的奖项,注定还是属于狗狗的……呃,好吧,是属于一部关于狗狗的电影的。 今年的冬青,真是没有白来啊,广告节电影节,都这么给力,真是为动物保护事业长脸,他已经早早就准备好了简短逗趣的说辞,就等着最佳影片的大奖揭晓时,冲上去给拍摄出那么好看片子的导演捧场了。 网上有人议论纷纷,说前几天的冬青市,毛球狗狗风光无限,而今天之后,另一位狗明星说不定就会把毛球狗狗比下去了。 还有人说,军犬青皇牺牲时的那壮烈一幕,虽然是电脑制作,但看起来太真实了,那么真实的场面都可以做出来,也许比起狗狗的演技,更加应该称道的,是华国先进的特效技术吧。 对于这部电影的宣传片段,很多人看了一遍又一遍,基本看一次哭一次,都说实在太好了,太感人了,不管最后得不得奖,等上映后,他们绝对都会用真金白银支持,很多人还说,会支持不止一次。 事实上,没有让人们失望,最后揭晓的金学院最佳影片奖,真的属于《军犬之王》。 严授纲导演被推到台上,深深低头,向观众致意,经久不衰的掌声,一波一波,浪潮一样。 他闭上双眼,尽情享受这个美好的时刻,终于……终于……得到了。 此刻,就是他人生最为辉煌的时刻。 手捧金灿灿沉甸甸的奖杯,严授纲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像在抚摸孩子,抚摸朋友,抚摸爱人,抚摸他的全部成就与希望。 奖杯就是他的一切。 “这个时候,应该剧组成员一拥而上拥吻导演了,真可惜两大主演,桐秋城先生与朱兰茵小姐都因故无法到场,太遗憾了,那么我可不可以有这个荣幸来代替他们亲吻导演呢?哈,一定会羡慕死他们了。”主持人俏皮道,现场响起一阵阵善意的口哨声。 听到主持人的话,严授纲稍稍黯然了下,但马上又恢复过来。 “严导,说些什么吧。”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他。 “这个电影,非常不容易,比大家能够想象到的,都要更加艰辛。”严授纲满面通红,亢奋得难以自己,“为了让表演显得更加真实,我们给一只训练有素、屡次立功的军犬绑上了真实的炸药,在镜头前,它奔跑着被炸成了碎片……对,就是那幕最为感动,最为让大家津津乐道的画面。” 现场死一样静下去,主持人僵硬地扭动脖子,傻瓜一样喃喃,“你说什么,不是电脑特效,青皇真死了?” 当今,在拍摄电影电视和娱乐节目时,不得真正伤害到动物这一点,在世界上已经是一个普遍的观念,许多有类似镜头的影片最后,都会打上字幕,声明“没有任何动物在本片中受到伤害”,以示制作者对生命的尊重。 他们竟没有注意到,《军犬之王》并没有这样的一条声明。 严授纲继续亢奋地说着,“你们看那个镜头真实吧,不单你们,就连多年来训练和培养那条狗的战士,在拍摄时,亲眼看到如此真实的镜头后,都哭得死去活来呢。” “您认为他是因为‘镜头的真实’才哭的?”主持人满脸震惊。 “当然了,不然还能因为什么,”严授纲奇怪的反问,“他是因为被艺术感染,被逼真的艺术场景触动了心灵,而流下的眼泪,就像你们刚刚看到那组镜头后的反应一样。” 现场响起一片哗然,他们感到自己的眼泪,受到了侮辱。 萨其马先生猛然站起来,大声质问,“为什么要杀军犬?” “为了这个影片,必须要死一条狗,如果不死,就无法达到悲剧的张力。”严授纲平静道。 “什……” “没办法,我下这个决定也很痛苦的,”严授纲露出沉痛的神情,“我也喜欢狗,知道狗非常聪明,智商相当于七八岁的小孩子,很通人性的。那天要青皇叼起炸药跑,它不跑,它不想干,似乎懂得将要发生什么。后来还是大队长下了死命令,它才跑了,英勇赴死,就和战争年代中,真实的英雄犬一模一样。当然,影片中的青皇是为了救人自愿跑的,思想觉悟上面,已经超过了真正的青皇。” 萨其马气得手都开始发抖,“你们给的资料上不是说,参演的青皇,是现实中的退役犬王吗?它在履行军人职责时救了多少人?不用你去拍摄,它本身就是英雄犬,怎么会比不上你虚构出来的形象!” 严授纲一愣,“它现实中的具体功劳,这个我倒不清楚,也许不小吧……所以,我当初才跟他们讲,为了减轻狗的痛苦,务必要一次性把它炸死,不可以来第二次,必须保证让狗一下子完掉。” “你这样讲,是觉得自己的做法很人道?” “是啊,军犬基地的领导说,它是一条退役的军犬,已经很老了,我那样做,算是安乐死吧,它为人类服务也很尽心了,应该被感激,我们能做的,就是让它最后的时刻,可以很快结束痛苦。” “你的血,是冷的么。”他竟说出这种话,萨其马先生只觉得整颗心都凉透了。 为人类奉献一生的下场,是安乐死?哈,多么体贴的感激! “这就是个取舍的问题。” 受到指责,严授纲好像有些委屈,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老头就是听不懂话呢。 他拼命说出自己心底的道理:“为了艺术,没有舍哪有得,我也不忍心啊,但是舍了,观众被感动了,效果就达到了,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得,这就是金学院奖。” 军犬的生命,观众的泪水,都是为了达成他要的效果,这些统统不过是他的登天梯。 give and take,原来还可以这样理解。 舍得,舍得,舍了狗,成就了你今日的辉煌。 “fuck!”萨其马老头高高比出中指,叫所有的摄像机所有的人都能看见。 一个壮实的动作明星再也忍不住,抄起手旁的矿泉水瓶子,就往颁奖台上砸了过去。 “艺术不是杀生的凶器!” 这就像一个信号,满场电影领域中最为顶尖的名人巨鳄,突然化身成为市井暴徒,抄起手边所有能够摸到的东西,钢笔、手机、墨镜、高跟鞋、点心、唇膏……可惜没有臭鸡蛋和西红柿。 他们奋力往严授纲投掷东西,伴随来自各个地区的方言国骂,声势浩大,轰轰烈烈,誓要将那个人渣砸个头破血流不可。 电波无情地将这一幕幕,送到全世界观众的眼底。 颁奖典礼成为了一场名副其实的闹剧,荒唐交织了悲凉。 让人欣慰的是,最后的集体暴动,还是向人们展示出了名为良知的希望。 89、体贴 肉尸们抓着男人一动不动的身体,高高举起,一个接一个,将他传递到洞窟深处去,好像在进行一场诡异的献祭。 桐秋城直勾勾地瞅着黑沉沉的洞顶,如同一具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的木偶,唯一还有些活气的地方,就是他软软垂下的右手。 手中,抓着从瓜瓜那里拿来的手机,手指,艰难地一个个,按下那行深刻到骨头里的电话号码。 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感觉不到血液的流淌,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力气,他正在逐步丧失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手指,仅仅是被强大而孤注一掷的意念,在机械地驱使。 电话,拨出去了吗? 应该有吧。 可为什么没有听到严导的声音呢。 他接电话了吗? 好像没有接。 严导也许是因为不认识这个号码,才不接电话的吧,并非因为这电话,是来自于他的缘故……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他想跟严导说说话,怕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如果那次不愉快的争吵,真的成为了他们俩之间最后的交谈,那么他就真的,死都闭不上眼。 最后一次,能不能再让他和严导讲讲话,哪怕一句话也好……讲完了,他也能放心的走。 “看看吧,仆人们给我捡到了什么,哦,一只火辣辣的小猫咪。”好听却又神经质的男声传来。 甜美而致命的香雾中,渐渐出现了一个高挑美丽的男子身影,他走过来,俯身细细观察桐秋城,像在欣赏一件新得的名贵玩具。 “你可真帅气,很好,非常好,我的收藏无疑全都品质上佳,美轮美奂,但这当中,还真没有你这种类型的,充满了男子气概。” 他轻柔抚摸桐秋城刚硬的面部线条,越摸越爱不释手,旋即想起了什么般,露出恨恨的神情,“……席维,如果得手了,倒也可以和你凑成一对,只恨那个狗才,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卑鄙无耻之徒,之前种种傻乎乎的吃货表现,完全都是假装的,城府之深沉,心思之歹毒,实在太令人发指了。” 桐秋城愣愣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眸深处,掠过一抹嘲笑。 “你在笑我?你也觉得,我被席维表面上的阳光爽朗给骗了,十分可笑是吧。”秀萝威洛思咬住自己花瓣样的下唇,轻轻厮磨了一下,“我对他,一直以礼相待,总是请他吃东西,可是,看看他又对我做了什么?我最喜欢的男仆长被爆头,我的调香室被他几枪轰成渣渣,我的家整个乱七八糟了,而他,则像只乱窜的老鼠一样,到处欺负我美丽的仆人们。” 他看了眼旁边围拢成一圈的肉尸,又无奈地耸耸肩,“好吧,仆人们没有穿骨头的时候,是不怎么好看,毕竟那是必须的修饰,就像你,如果我把你的骨头都拆掉,你也不会是如今这副英俊的模样了。” 桐秋城唯一还能动的右手,紧紧攥在一起。 纤细唯美的男子,黯然叹息,“席维太不纯洁了,哪怕抓到他,唯一的用处也就是熬香水……原本我还觉得可惜,当然现在已经不可能那样想。至于你,小猫咪,只要你乖乖听话,像其他小猫咪一样,那么我就会赐给你灵骨,将你接纳进来,成为骨灵家族中的一员,从此,你将拥有无限的青春与永恒的生命,与席维那种一次性的消耗品相比,正如一个在云端,一个在泥地里。” 秀萝低下头,淡淡的唇瓣距离桐秋城无比接近,神秘的花香幽然索绕,暧昧的香氛与男子口鼻相闻,渐渐叫人酡红了脸庞。 “来吧,奉我为主,成为我亲密无比的仆人,我们相依相伴,谁都不会再孤独,谁都不会再寂寞。来吧,向我献上你的忠诚,共同分享名贵而豪奢的永恒。” 双唇越来越近,奇异的香气自唇间淡淡吐息,如同侵略,进入男人的双唇,口腔,气管,胸腹,越来越深,缠卷于五脏六腑,甚至就要触及灵魂。 桐秋城鼓起仅余的力气,右手一下子挥起,指间手机那坚硬的一角,重重擦过纤美男子吹弹可破的脸颊,带歪了他的脑袋。 周围响起阵阵抽气声,那是来自肉尸们的惊叫。 秀萝慢慢转回头颅,他摸了摸脸颊,纯白的如花肌肤上,平添一道醒目的红痕,看上去,十分狰狞。 “……小白脸!娘娘腔!”桐秋城嘶哑的骂声很低很低,却畅快无比。 薄红色的双眸,怔怔的望着他,红眸渐渐染上雾气,以及孩子般的委屈和悲伤。 “你……好可恶,”秀萝抹了抹眼睛,又抹了抹,将眼角抹得微微发红,脸鼓得白嫩嫩的包子一样,“你坏,你比席维还坏……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对待秀萝,秀萝只是……只是想和你们做个伴啊。一个人好难过,好可怕,我不想再那样了,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桐秋城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好像自己在欺负人似的,这家伙到底…… 手放下来,秀萝按了按他健壮的胸膛,露出好奇的表情,“你这里真硬,席维的看上去也很硬,是不是你们这种粗鲁的男人,都这样野蛮,铁石心肠,还不知好歹?” “对你抱有期待,是我的不对,”秀萝残忍而天真地笑着,“你不乐意和我在一起,还打我,你亲手将自己变成了一次性的,那么,秀萝就满足你,咱们来享受一下吧,这是小猫咪最后的盛宴。” 白发白肤的男子,轻轻吻了他一下,对肉尸们说,钉起来吧。 桐秋城闭上双眼。 …… 久久之后,群魔乱舞般的一切,已然褪去。 他贴在岩壁上,听着空洞洞的水滴声,一点一点,砸在脚旁的石头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力量和生命,仿佛都随着这种声音,一丝丝离体而去,他其实不怎么痛苦,因为肉体上的感觉,并不那么清晰。 贯|穿身体的坚硬物体,将自己与身前的岩石连结在一起,成为支撑点,所以他还能保持一个类似直立的姿势,他觉得,这也不算太糟糕,至少他不喜欢最后的时候,像坨烂肉般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 有些冷,有些麻木,这就是死亡来临的感觉么。 也没多难受,比起恐惧,更多的感觉,是疲累。 他半睁半闭了眼睛,在黑暗中恍惚了精神。 突然,那只死死握在掌间的手机震动起来,他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颤抖着手指,按下接听键。 “……”他想出声,喉间却只发出沙哑到几不可闻的低鸣。 “秋城?” 是严导的声音! 他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灰烬,“严……” “秋城,真的是你,我就想,这个陌生号码,应该是你打给我的……抱歉,我之前没有接你的电话。” 之前……啊,是了,他给严导打电话来着,在这一切还没有发生之前…… “没关系……”他虚弱地笑了笑。 “你不会生我的气吧?”严授纲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不会……”不会的,别担心,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严授纲低低嗯了声,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继续说话。 听筒中传来十分空旷的声音,好像对方正处于某个宽敞的空间当中。 “严……你在哪儿,颁奖,结束了吗?”他问。 “正在进行啊,”严授纲的声音一下子欢快起来,“秋城,我们成功了,《军犬之王》成功了,你听到杜比剧院中,这海啸般的欢呼声了吗?” 他仿佛看到,严导高高举起双手,在闪亮的镁光灯中喜极而泣……尽管,他什么都没有听到,却仍然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他为严导感到高兴,斩获大奖了么,心愿得偿,真好。 那么,哪怕他不在了,他也…… “秋城,这个时刻,我只愿意和你分享,只有你,是永远鼓励我支持我的人,没有你,我坚持不到这里,这条路,太远太艰辛……我一个人,走不到。” “嗯,不要紧严导……你现在,已经可以一个人走下去了。”他露出淡淡的笑。 严授纲沉默了下,轻声问:“秋城,你不回来吗?” 更久的沉默。 然后他说,对不起。 “不要道歉,是我不好,我该向你道歉才对,”严授纲的声音,含着愧疚与无措,“在酒店中时,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我其实,有好多好多次,都不该对你那么说话,你总是为了我好,而我,却总是不知道珍惜……” “严导……” “秋城,你不回来也好,因……因为我现在很好,非常好,只是,我想你知道,我知道错了,所以,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不会……”永远都不会。 “嗯……”严授纲轻轻喘了口气,小心地问,“秋城,你现在,好不好?” 他又笑了笑,“……好。” 严授纲似是放心了,口吻轻松起来,“那就好,秋城,我现在也好,非常非常好。” 怎么可能不好,毕生夙愿达成,沉甸甸的金像就在怀中,全世界的电影人都在为他欢呼,他怎么可能不好。 空荡荡的杜比大剧院中,堆满了杂物的颁奖台上,严授纲孤零零坐在轮椅里,怀中抱着一团空气,眼中闪烁着梦幻般的光彩,幸福地笑着。 “严导,我要歇会儿了,我得歇一歇。”手机中,那个断断续续的男子声音,忽然清晰起来,就像从前无数次听在耳中的那样,那么有力,那么可靠。 “好,”严授纲的嘴角瘪了瘪,露出浓浓的不舍,但他马上又振奋起来,继续笑,“你歇吧,歇完了,也……也不用来剧院找我,我……不等你了……” “好,”桐秋城的声音渐渐低弱下去,“不要等我,您一个人也……没问题了,您会,好好的……” “我会好好的。” “严导……” “什么?” “……保重。” “秋城!” “……嗯?” “再见。” “……” 电话中静悄悄的,久久,久久,听不到回答。 严授纲等了等,什么声音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等到,他只好自己跟自己又说了声“再见”,挂断电话。 然后,抱紧了手中应该很重,但好像又分外轻的奖杯,他微笑着,无比幸福,无比欢乐,伴着自眼角淌下的,一滴冰凉的泪滴。 严授纲,歪头瘫坐在轮椅里,静静闭上了眼睛。 90、烈焰之君 心中的焦灼越来越甚,大狗四爪纷飞,拼命奔跑。 它像一道铂金色的闪电,在暗夜中劈出犀利的痕迹,横穿山林,跨过公路,一直跑到威洛思庄园之外。 警察密密麻麻聚集在那里,不知在商量什么,闹哄哄的,大狗看都不看一眼,直接高高跃起,自院墙上跳了进去,沿着细石铺成的林荫路前进。 威洛思先生他们,全都站在大宅门口,警惕地盯着外面,似乎对一切都充满敌意。 他们看到大狗,呼喊着扑上来阻拦,大狗几下子扑击过去,撞得他们人仰马翻,滚在地上。 威洛思先生掏出枪械,大狗不去与他纠缠,径直冲出他们的视野,一直往花坑跑去,它感觉得到,出事的地方就在那边。 心中十分慌乱,好像有什么非常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到底怎么了,是小弟吗? 还是…… 跳入花坑,见到了瓜瓜和刚刚清醒十分虚弱的方磬。 大狗迟疑一下,似乎应该先救他俩上去。 “别管我们,请去救救秋城!”方磬不知道自己向一条狗求救,究竟有什么用处,可看着大狗那双通透的眼眸,她不自觉就想信任它。 桐秋城? 大狗突然莫名其妙的,有些悲伤。 他出什么事了? 心中响起声音,方磬愣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现在不是惊讶能听懂狗说话的时候。 “叔叔为了救我们……”瓜瓜哽咽住,死死咬住嘴唇。 “瓜瓜在这里等着,我和这大狗一起下去。”方磬勉强站起身,四处寻找武器。 不用。 “你一个怎么能行,怪物太多了。” 大狗动动鼻子,这大货车里装的是什么? 方磬这才仔细去看车身的标识,看完之后,心中不由十分后怕,幸亏这米国重卡结实,保险系数强到逆天,不然被她这么折腾,真会出大事了。 如果这次有命回去,一定买这家汽车公司的股票,作为对他们工业质量体系的由衷肯定。 “……是液态甲烷。” 那种易燃易爆品? “对。” 大狗点点头,太好了,这样我一只犬就没问题了。 它尾巴一挥,将合金罐子中满满的甲烷,都吸收进了尾巴里,屁股有些热热的,长尾巴光华大盛,往外嘶嘶冒青烟和火星子。 大狗叫方磬和瓜瓜赶紧离开险地,自己则几个纵跳,跃入花坑下面那个更大的洞窟中,顺着心中的感觉,往地下深处猛冲。 跑了一段不短的距离,远远的,它看到,一面石壁上,好像有着什么东西。 那像是一个人,脸朝岩石,静静倚在那里。 只是,他的背上,插着一根根自己的肋骨,它们向外张开,雪白雪白的,一点儿都不可怕,远远看着,纯洁神圣,好像是天使的翅膀一样。 桐秋城,就像一个降临凡间的天使,他尽全力帮助了想要帮助的人,救助了能够救助的人。现在,他回去了,张开翅膀,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宁静而安详。 大狗呆呆站着,抬起爪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它总觉得,好像有些看不清楚。 不该是这样的,这个男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啊。 第一次见面时,他按照教导,在训犬员的陪同下,战战兢兢地给自己的食盆里,倒进去满满的骨粉鱼干粥。 它知道,这是想与自己拉近关系呢,可是,它才不会被这种程度的好吃的收买,就算退役了,可它到底是犬王呢,这家伙不多伺候伺候,它可不乐意给他好脸色看。 之后,每天每天,这个表面上冷冷硬硬的大男人,就总是去基地食堂买回额外的小灶,有时候是牛肉,有时候是排骨拌米饭,更多的,则是从外面买的好滋味狗粮,比如那种各种口味都有的狗狗口嚼棒。 当然了,训犬员不在的话,它是根本对这些奉承不屑一顾的,但如果训犬员和他一起蹲在自己面前讨好地笑的话,它也会赏脸吃上一些。 只有一点点哦,尤其那些口嚼棒棒,它根本不喜欢,奇奇怪怪的,特别是一种奶味的,乳白乳白,一看就是喂小奶狗的。 哼,总给它买那种,安的什么心呐,它都说了,最——不喜欢了! 拍摄的时候,看在这个硬汉总买不合心意口嚼棒,不算太懂事的份上,它还是很配合的,偶尔,为了那什么什么艺术需要,也会牺牲一下犬王形象,对着这家伙甩甩毛尾巴,表现得亲密一些。 可是,每当这个时候,他总苦着个脸,那是干嘛呀,别以为它没有看见,偶尔蹲在一起面对面时,他的腿肚子还直转筋呢。 难道这家伙,白长了大个子,冷酷脸,其实……他怕狗? 猜到这个时,怎么说呢,它可开心了。 怕狗啊,嘿嘿,多有意思呀,如果明明怕狗,却为了工作,必须表现得和狗狗亲亲热热,那就更有意思了。 大狗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还真是闲得无聊,退休生活什么的,果然容易让狗养成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毛病。 比如,有个影帝,他怕狗,这个怕狗的影帝,必须讨好自己,可是讨好之后的后果,他又无法承受,总是戒备着随时打算抽身逃跑,像一只不住挑逗猛虎的食草小兽,生怕万一自己扑过去,啃他一脸什么的,这种事……太有意思了! 什么?有些欺负老实人? 哼哼,他不来招惹自己不就好了么,非得来,那就不要怪它兴奋啊。 本来么,退休的无聊日子,总是很容易就叫狗兴奋的,哪怕这么点儿小事。 所以,大狗可盼着与桐秋城拍对手戏了,呲着白牙,吐着舌头,摇着尾巴,围着这个哆哆嗦嗦的大男人转来转去,如果再用毛肚皮蹭蹭他,用毛爪子摸摸他,这家伙的脸就会又青又白,过瘾极了。 直到那次,拍摄那组镜头,它撒着欢高高跃起,扑入他的怀中,他接住自己,抱着,用力亲吻自己的脖颈。 那时候,他的唇碰触到它的毛毛,很重很重,热乎乎的,而它的尖嘴巴,就蹭在他的颈项旁边,鼻子尖全都是他身上好闻的木香味。 为了避免自己不喜欢,他自从开始拍摄后,再没有用过洗浴用品,怕化学制剂的味道,刺激了自己的鼻子。 可是它想说,哪怕不这样小心翼翼,它也是不会讨厌他的,更加不会咬他,放心好啦。 不知怎么,这个拥抱让它有些喜欢,所以,它不自觉的,悄悄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脖子。 干净的皮肤,有些粗糙,舌尖下的血管,滚烫烫活跳跳的,很是可爱。 可是…… 那之后的事情,无疑让它懂得了什么是尴尬。 不就是对你亲密了些么,还真以为我有那么喜欢你啦? 哼,竟然吓哭了…… 大狗每次想起来,都有些讪讪的,还有些无趣。 它知道,他绝对不是讨厌它,他的关怀,他的用心,它感觉得到,只可惜,他天生就是怕狗的家伙,他喜欢它,和他怕狗,并不矛盾,他不是不想和狗狗亲近,只是注定与狗狗没有缘分。 既然如此,也许对这家伙最体贴的做法,就是离着他远一些吧。 明白了这点后,大狗那时候,很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毕竟,好不容易找到了好玩的东西,却不能尽兴,这事搁谁身上都会沮丧吧,当然,还有些小寂寞。 许久许久之后,再次相见,物是人非,它对他,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兴致勃勃的心思。 只是,还会忍不住想要捉弄一下,欺负一下,那真是怎么都免不了。 谁叫这飒爽的硬汉,总用小鹿一样战战兢兢的小眼神,勾引狗呢,这完全是诱惑狗狗犯罪吧,被欺负也怪不了旁人不是? 我欺负你,还没有尽兴呢…… 大狗上前两步,却又停下,它竟不敢走得太近,怕惊动了谁的沉睡。 桐秋城,现在的你,很美,很安详,但是,我却愤怒悲伤得渐渐无法控制自己。 不该这样,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不该这样…… 苍凉的咆哮,自喉间滚滚而出,震动了整个静谧的地底。 浓浓的白金烈焰笼罩全身,大狗化身一团最为剧烈的光芒,那光强烈得,直欲刺瞎人眼。 它穿行在地下曲折的通道中,驱走黑暗,照亮所有阴险龌蹉的角落,那些数量众多,隐藏着的见不得光的东西,发出阵阵凄厉的尖嚎。 大狗的脚爪狠狠踩踏在他们身上,灼烧的温度,如同拷问,在他们的身躯上留下刑罚般的怒焰。 凡是胆敢阻拦的,骨灵也好,肉尸也好,一律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出来! 大狗的心念响彻地底世界,火光席卷四方,幽幽的香雾飘飘渺渺,妄图躲避开来,逃逸出去,可是破邪祛恶的光芒,照亮了每一寸地方,使得他根本逃无可逃。 “好痛,好痛,你这可恶的野狗,别照了,照得我好痛!” 秀萝尖叫着,香雾中伸出无数植物般的白骨花茎,像一条条邪恶的触|手,往大狗呼啸着插过来。 大狗巨大的身躯,稳稳站立在突出的岩石上,它的长尾化为熊熊火龙,铂金色的怒焰烧红了上下左右黑沉沉的岩壁。 无情的破魔之火疯狂燃烧,白骨焦黑成灰,甚至香雾也在烈焰中蒸腾殆尽。 秀萝的哀嚎从四面八方传来,他化成雾气,拼命逃窜,可是烈焰如影随形,无论他怎么逃,无论雾气怎么漂移,金色光焰总是能够捕捉到他,猎猎燃烧。 一次,两次,三次…… 长尾呼啸,烈焰灼烧,犹如天降的伏魔君王。 香雾被烈火的牢笼围剿,一点点缩小自己的活动范围,一丝丝被焚烧成惨白色的烟气,终于,香雾再也隐藏不了他的身躯,秀萝现形出来,在火光中凄厉挣扎。 大狗甚至连眼中,都燃烧着灼灼怒焰,它尾巴连连挥动,朵朵艳丽的火焰之花,如风如电,席卷过去,不停在秀萝的身体上怒放。 他在地上翻滚嘶嚎,所经过的地方,留下大片大片的焦黑痕迹。 渐渐的,惨绝的哀鸣低弱下去,怒天烈焰中,扭曲挣扎的人体,静静瘫在那里,不动了。 91、秀萝 席维落入水中,气泡点点向上浮动,就好像落入一个沉沉的梦里。 本以为滚烫的湖水,稍稍碰到都会皮开肉绽,但是他沉下来,四肢放松地张开,被水流带着,来到深深的湖底。他巨大的身体,很快适应了湖水的热力,他的细胞活跃地同化周围的一切,带着一种吞吃的特性,将毁灭的热力变作一种柔和温暖的力量,糅合入四肢百骸之中。 他睁开眼,好奇地观看,水下的世界,朦朦胧胧,安静平和,亦真亦幻。 好像是自己的思绪在漂荡,又好像是湖中原有的思念汇聚成河,交织着美好的梦境,幽幽的记忆,和怀念。 他的心灵,简单直白,纯净通透,他不会下意识去排斥这种思念,而是坦然接受了它,用自己的双眼,去看到静静飘在水中的真相。 数百年前的加州天空,蓝得像一汪通透的碧水,美丽而又平静。 风吹过冬青树丛的声音,好像山中的精灵在歌唱,远处苍苍的绿色,倒映在山脚下宁静的湖泊中,就那样,凝住不动,看上去,便是一幅停止在时间中的静物图画。 他赶着羊群,在崇山和草地间游荡,雪白的绵羊被狗儿撵着,滚动前进,风猎猎吹入他敞开的胸膛,带来一种天高地远的寂寞。 这片土地,似乎有着神秘的魔力,唤起人们心中的孤独,以及对相伴的渴望。 当暴风雨来临时,他弄丢了马,弄丢了狗,一个人艰难地跋涉着寻找羊群,气温很低,冷得发抖。 然后,在湖边,一株高高的杉树下,他见到了山林的精灵。 那个白发白肤,淡红眼眸的孩子,瑟缩着蜷在那里,身上只裹了一张大叶子,在冷雨中不住颤抖,像只可怜兮兮,快要冻死了的小兔子。 “孩子,你叫什么,为什么在这里?”他问。 “秀萝……” 这是孩子仅能回答的东西。 那天晚上,他紧紧抱住他,大雨中,冷风里,沸腾般的湖水边,他们用彼此赤|裸的肌肤取暖,紧紧拥抱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一夜过后,天晴了的时候,他抱着孩子,将他带回自己的牧场。 孩子望着远山镜湖,怔怔的仿佛不舍,却从始至终,没有放开抱住他脖颈的双手。 秀萝只是用那双不谙世事的红眼睛,定定看着他,充满希翼地说:“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回来,去采蘑菇吗?” 他说好,与孩子鼻尖对着鼻尖,定下承诺,却一生都没有去实现它。 孩子和他一同生活在荒凉简陋的牧场里,成为他的养子,秀萝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只要有他在的地方,花儿总是开得非常好,牧草总是长得非常高。 那年秋天,他们有了些钱,他带着孩子,到港口旁边的集市,去看船员们从万里汪洋之外的地方,带来的新奇玩意。 在那里,他们看到了来自法兰西的昂贵香水,有人甚至用同体积的黄金,去换取一小瓶迷人至极的芬芳。 孩子天真地说,我也会弄,而且肯定比他们做得好。 他以为,孩子只是想让他高兴。 然后,当秀萝兴致勃勃地从花草中提炼出来第一瓶香水,作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时,那流动黄金般的色泽,映着孩子灿烂的笑颜,使他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加幸福的时刻。 秀萝的香水,以及秀萝,令得他见到了天堂。 他们富裕了。 他娶了妻子,生下许多可爱的孩子,牧场扩大了好几倍,他甚至买下了与秀萝初见时的那片湖泊,作为送给秀萝的礼物。 只是,秀萝渐渐没有了笑容,这个孩子,不快乐了,而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为什么。 时间匆匆而过,他白发苍苍地躺在床上,名望,家业,都没有什么可挂心的,只有这个孩子,他放心不下。 孩子的眼中,越来越寂寞,明明身处在大家庭中,却好像永远孤单单的一个人,一天比一天,更加寂寞。 “秀萝,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告诉我。”他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这样问道。 “……一起去山上采蘑菇,好吗?”秀萝的眼中,跃动着少有的希冀。 他愣了一下,他答应过孩子的,这个微小的请求,却从来没有做到。带着遗憾和愧疚,他静静停止了呼吸。 孩子摇了摇他,因为他的又一次食言,而有些生气,鼓起了脸颊,湿红了眼眶。 他又摇了摇他,想让他醒来,带自己去山上,就他们俩,只有他们俩,仿佛多年前初见时一样,可是,他却永远都不会再回应他。 孩子初次见到死亡,他不懂得死亡,只会紧紧抱住他渐渐腐朽的身躯,手足无措。 他的儿孙拗不过秀萝,只能将他的骸骨留给他,让他抱着,一年,一年,又一年。 当孙子成为爷爷,当后代们渐渐不记得他这个祖先,秀萝却仍然是秀萝。 某一日,一位神秘的黑发黑眼旅人,自遥远的东方而来。 他穿着无比绚丽的丝袍,袖口的金饰叮叮作响,衣领中编织着璀璨的宝石,就像最为尊贵的帝王。 他带来了财富,力量,与希望。 长生的希望。 威洛思的子孙们一直渴慕着秀萝的青春,可无论他们怎么与他亲密拥抱,却始终都无法得到。 这个东方人,能够挖掘出秀萝最深的秘密,将他永恒的青春取出来,与他们共享。 躺在冷冰冰的台子上时,秀萝哭泣过,祈求过,求这个家族的子孙,求“他”的子孙,不要这样,他很害怕,别伤害他,多少年了,他是他们的家人啊。 可是,他们只是冷冷看着他,残酷的大手,死死按住他的双腕,双足,他们喘着粗气,浑身燥热,目光中只有贪婪的渴望。 东方人剜走了秀萝青翠欲滴的骨,将他的肉身扔在那座湖泊里,消失无踪,并没有与威洛思的族人分享长生。 镜湖自那之后,就沉入地底,在地下深处,水面上冒出滚烫的硫磺浓烟,只在地上留下巨大的坑洞,仿佛遗迹。 不知过了多久,一年,两年,十年,百年…… 威洛思家族中的某位成员,秘密运来许多许多人骨,沉入地下热湖中,似乎相信这些不平凡的骨头,可以带来长生。 但意外发生了,这个人不小心跌入滚烫的湖水当中,成为了水底的冤魂。 之后,秀萝便再次出现,肉身中穿着人类的骨,他似乎完全混乱了,迷失了,将那名威洛思成员的信仰当成自己的信仰,以为自己就是那名成员。 似乎不这样,他就无法继续存在下去,他不敢回忆过去,只能逃避在假装成别人的心灵幻象中。 那名死者没有调香天赋,渴望成为受人尊重的大师,于是秀萝变成了威洛思家族的金质摇钱树。 那名死者小时候受尽亲人的凌虐,却又渴求他们的关爱和陪伴,所以秀萝利用起了湖底的人骨,将所有威洛思的族人,统统变成骨灵,让他们天天在主宅中欢乐饮宴,像一幅和乐融融的画卷。 秀萝从外面的世界狩猎回一个个美丽的人类,将他们养在热湖里,给他们穿上人骨,让他们成为自己亲密的仆人,爱他们,也被他们所爱。甚至后来人骨不够用了,他也仍然没有停止这种行为,不断向湖中抛入肉身。 秀萝迷恋所有醉人的芬芳,因此才支起大锅,想像海巫师那样熬制残酷的香。 他分不清自己和别人的愿望,他总是很容易受到感染和鼓动,去做些他以为,那是自己想做的事情。 秀萝没有真正的自己,从被按在冰冷台案上的那一刻起,就不再以自己的意志生活,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一点。 残酷的,天真的,孤独的,渴爱的,内心中,又总是充满恐惧和伤痛。 这些似乎是他,又似乎不是他,沉在水中的思念,已经分不清楚,此时的秀萝,到底是不是自己爱了一生的孩子。 思念唯一能够肯定这个孩子与过去一般无二的,就是那个曾经的名字,那个在杉树下,初见时,告诉了他的名字——秀萝。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席维问。 我……我的愿望? 水中的思念十分迷茫,他说,我不知道。 数百年来,他的身体虽然死去,但他的思念却一直在湖水中漂荡,看着秀萝,什么都做不了,却无时无刻,不在看着那个孩子。 看着他的痛苦,看着他的恐惧,看着他被自己的子孙残忍地伤害,可是,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秀萝都察觉不了自己的存在,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也许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每当秀萝受到伤害,他都无比痛苦地哀嚎,可不管他的心如何呐喊,却仍然只是无能为力。 然而,当终于有人能够听到他的呼唤,询问他的意愿时,他却更加迷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只能沉默下去。 席维等了会儿,忽然咧开大大的笑容。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他说。 巨大的席维浮上水面,手里抱着一堆东西,他的皮肤被烫得通红,一般人肯定早已死去,可高大的他却好像洗了个过于热情的热水澡一样,呲牙咧嘴抖抖肌肉,还是没事人一样。 他砰砰砰地跑动起来,沿着天然石窟中,那些被烈火烧灼后的痕迹,一直在很深很深的地方,找到了大狗和被大狗焚烧的东西。 火光渐息,被烧灼的物体却仍是洁白的,白皙美丽的脸庞,幼细柔软的白发,单薄白嫩的身躯。 秀萝静静躺在那里,望着洞顶,眼泪一滴滴流下脸庞,却又瞬间被高温蒸发。 他的骨骼被烧成了灰烬,只剩下美丽的肉体,他又动不了了,好像很多很多年前那样,黑发黑眼的恶魔,剖开他的身体,夺走了他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还不死去。 也许这个疑问,打从那个人在他怀中,永远闭上眼睛那一刻起,就深深被埋藏在了秀萝的心底。 他闭上眼睛,不看他了,摇摇也不醒,亲亲也不醒,秀萝讨厌这样。 心里头很痛,很难受,如果能跟他一样就好了。 秀萝不喜欢……不死。 大狗静静望着他,感受到他的心灵,它说:看来我们至少在一件事情上,想法是一致的。你想死,我也希望你死,你死不了,我就一直烧下去,总有彻底烧成焦炭的时候。没有什么真的杀不死。 脚步声传来,大狗闭上眼,感受到那个家伙扑上自己的后背,以及由他带来的沉重拥抱,心情一下子安稳下来。 它回过头,啃啃席维的脸庞,又舔了舔,听着他呵呵的笑声,悲伤和愤怒被奇迹般的挤走了,柔软和温暖,在心灵中塞得满满当当。 你没事,真好…… “哥,我好爱你,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更加爱你了。”也许是看到了数百年的遗憾和忧伤,所以哪怕是用直觉去思考的席维,也体会到了珍惜的重要。 巨大的人和巨大的狗抱在一起,耳鬓厮磨,亲昵得没完没了。 92、采蘑菇 亲亲抱抱了好一会儿,席维突然抬起头来,“哥,发生什么事了?” 他感受到了大狗心中的一抹悲凉,不由担心起来。 大狗摇摇头,爪子扒拉下席维的大头,按在自己的颈窝间揉了揉,没事。 “哪里没事了,你不高兴。”席维拱它,他不是三岁小孩子,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大狗盯着秀萝,乖,我和他之间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到拐角去等着。 感受到大狗心中一闪而过的杀机,席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哥,等等……” 听话。大狗有些严厉了。 席维捧住它的大脑袋,定定望入它的眼睛,脸上咧开大大的笑容,“哥,我不但是个成年人,还曾是个军人。” 他的眼睛,又明亮又坚毅,还带着特殊职业洗练出来的铁血豪情,在自己心中,他很小,它要保护他照顾他关爱他,可现在,他在要求和它一同并肩作战了。 就像一只亮出乳牙,扑上来帮忙咬敌人的幼兽,虽然仍幼小,却勇敢好战,显出无畏鲜血的霸道。 大狗眯起眼角,琥珀流光的瞳仁,在温柔的笑,好吧。我要杀了他,你也来帮忙。 席维点点头,完全不去质疑大狗的决定。 “不过,”他挠挠耳朵,从身后拿出自水底带上来的东西,“受人之托,我先把这个给秀萝吧。” 这是…… 大狗疑惑地歪歪脑袋。 那是一具很有些年头的骸骨了,数百年前,就被秀萝藏在了深深的湖底。 看得出来,它被保存得很好,表面十分光滑,似乎可以想象出,曾有一段相当漫长的时期,它总是被人用温暖的手,一遍又一遍,细细的抚摸。 “啊……” 秀萝瞪着骸骨,眼睛越睁越大,好像一些早已尘封的记忆,破土而出,刺伤了他的心灵。 “啊——啊——啊!”他像个忽然失语了的孩子,只会发出单一音节的哀鸣,眼中不住流出泪滴,那源自于恐惧,恐惧于眼前看到的真实。 他想躲开,逃离那近乎遗忘的现实,可是他动不了,他身体内的骨骼,已经被大狗化为灰烬。 唯一能做到的抗争,似乎就只剩下闭上双眼,可是,他却只是痛苦地盯着骸骨,死死盯着,不停哭泣,像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傻瓜。 席维将骸骨一直推到白发青年的面前,“看看他,仔细看看,你不会不记得,对吗?你只是太害怕了,所以逃避,可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啊,像个男子汉些,坚强一点儿,因为他一直一直都在看着你,如果只有你单单忘记了他,他不是太可怜了么。” 他,在看着我? 秀萝怔怔去看席维。 “对!”席维用力点头,“他一直在水里看着你,后悔没有来得及履行与你之间的承诺。我觉得,他想让你穿上这个,你别难过也别害怕了,这样一来,你就又有骨头了,之前那副不对,烧没了就烧没了吧,这个才是应该属于你的骨架。” “不!那是他的!”秀萝突然暴怒起来,红眼睛怒瞪着席维,像要吃了他一样。 席维笑笑,“没事的,不要担心,你不明白,他希望这样。坏人夺走了你无可替代的东西,而那些真正意义上背叛你的人,是他的子孙,他非常痛苦,觉得好像是自己背叛了你一样,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才可以挽回于万一。我就觉得吧,既然如此,那把他的骨头给你好了,不是那个疯魔威洛思后代的,而是你喜欢的人的骨头,这样一来,我想你和他就都能开心一些了。” “我不要,那是他,是他!我用了他的骨头,他就没有了!”秀萝哭叫起来。 席维挠挠头,曲起手指,弹了秀萝一个脑瓜崩,啪一声,可响了,薄红眼睛的青年一呆,停住了哭泣。 “你咋这么笨呢,就好像把鸡腿骨剔出去,再塞进去硬硬的豆皮卷当骨头,两者一起烤,肉汁浸透豆皮,豆香熏煨鸡肉,会使得整个烤鸡更加醇美一样。有时候不是原版的东西,凑在一起后,会爆发出数倍的火花和味蕾享受,超级好吃的!”男人抹抹嘴巴,越说越饿。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能听懂你的话的人,才是真笨好吧。 大狗用爪子捂住眼睛,有些丢脸,觉得自家小狗需要投喂了,我想他的意思是,你中有他,他中有你,岂不是更加没有距离,更加亲密么。 “真的?”秀萝呆呆地问。 “真的。”席维和大狗同时点头。 秀萝不哭了,身上发出绿莹莹的光芒,沁人心脾的香气袅袅缭绕,骸骨渐渐沉入他的肉身,那一瞬间,他了解了寄托在骸骨上的思念与爱,心中陡然柔和宁静下去。 头脑空前清明起来,他回忆起了所有的事,快乐的,苦痛的,悲伤的,疯狂的。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太糟糕了,那么脆弱,完全地依赖着那个人生活,所以,当失去他后,自己便不知所措,也许早在恶魔动手之前,自己就已经迷失了生命的方向。 秀萝坐起来,双臂环抱住自己,露出开怀的笑颜。 好像在和他拥抱一样,真好。 席维摸了摸他的头,“秀萝,一起去山上采蘑菇吧。” 秀萝沉下脸,鼓起脸颊,“我干嘛要跟你去。” “不,不跟我去,我是说,你和他,现在的你,去山上采蘑菇吧,你不是一直都想去的么,他也一直惦记着呢。”席维赶紧解释。 不过,环顾四周,沧海桑田,镜湖沉入地底,已经滚烫,绿草山坡早已不见踪影,还能找到秀萝当年心心念念的蘑菇吗? 白发青年怔了一下,抹抹眼睛,又抹了抹,大大地笑开了,“采蘑菇,对啊,采蘑菇……好!” 暧昧的香气渐渐浓郁,秀萝似乎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看看席维,又看看大狗,咬咬嘴唇,面上现出悔恨黯然的神情,“我做了很多很多可怕的事情,已经无法弥补,虽然这样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但还是想告诉你们,谢谢,还有,对不起。” 大狗挺起胸膛,情是情,仇是仇,它不是受害者,无法代替他们接受忏悔,原谅凶手。 秀萝也知道,又叹了口气。但显然这些事情他都不再需要索绕心上了,他仿佛放下一切般,脚步轻快地穿行于地下,所过之处,鲜花绿草点点从地面钻出,好像给他铺就一张神奇的红毯。 他一直走到热湖边上,回过头来,冲席维和大狗,最后笑了笑。 然后,就仿佛融化一般,沉落下去,与湖水融为一体。 顷刻间,湖岸边长出大片大片的贴地植物藤茎,形成洁白无瑕的萝蔓,馥郁芬芳的蘑菇自萝蔓上生长出来,张开娇嫩的芝片,五彩缤纷,形成了盛开的花海。 晶莹的粉末被蘑菇们喷吐到空中,如同星星点点的彩虹之光,镜子般的湖水,倒映着如梦似幻的光芒,淡雅神秘的幽香袅袅飘荡。 眼前的一切,美得不可思议,哪怕在最甜最美的梦中,都难以看到,身处其中,静静观瞧,甚至令人有了一种流泪的冲动。 席维和大狗肩并肩,坐在湖边,看了好久好久。 久到席维的肚子更饿了,他才反应过来,“秀萝不见了,他怎么了?” 大狗摇摇头,也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咕噜咕噜…… 席维抱住大狗蹭,“哥,它们是毒蘑菇吧,真漂亮啊,我想念奶油蘑菇了,可惜这些好像不能吃。” 应该不能吧,所以你要乖乖忍耐住,不可以贪嘴。 “秀萝要采的,就是这种蘑菇吗?”席维瘪瘪嘴,“不能吃的蘑菇,采来干什么,秀萝真笨。” 也许是为了好看?大狗想,在望海楼花园中种上几棵的话,纯观赏也很不错呀。 席维挠挠头,“秀萝想和那个人一起采蘑菇,可这些蘑菇似乎……是秀萝变的啊,他是蘑菇星人?真神奇。自己是蘑菇还想着采蘑菇,怪残忍的,还是采蘑菇这件事,有什么深意吗?” 一只大手盖上他的脑袋,用力搓了搓,“小奶狗一只,不要思考这么不纯洁的问题。” “啊,鱼妖孽你啥时候来的?” 大鱼,采蘑菇不纯洁?大狗的眼睛中充满好奇和天真。 虞盛音露出嘿嘿嘿的男人才懂的笑容,充分鄙视了两只小奶狗一番。 席维扭头哼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不问他了。 秀萝现在是怎么回事,变成蘑菇后,死了吗?大狗问。 “那倒不是,”虞盛音在他们中间坐下,一手一个,抱住他们暖呼呼的身体抚摸,“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种生灵,我之前也只是听说过,他们的特性,就是无论受到何种伤害,都几乎不会真正死亡。” 什么? 大狗露出凶相,我现在放火烧蘑菇,会怎么样? “哥,毒蘑菇烤熟后,能吃吗?”席维口水了。 虞盛音拍了狗小弟的脑袋瓜一下,回答大狗,“烧也不会怎么样,烧不死的,但不用烧,它们也很快就会消失了。这种镜雪附生菇萝,只有找到非常合适的基质,依附上之后,才能盛放,显出彩虹般的奇迹光芒。之后不久,蘑菇们就会枯萎,仿佛昙花一样,美丽而又短暂。” “花败落,是因为要结果子了?”席维突然爆出惊人之语。 大狗歪头,蘑菇不会结果子的。 虞盛音鼓励地再揉揉席维的头,“直觉的基本方向还是对的,对于此种植物来说,眼前这开花一样的美景,正是代表着繁衍。” 蘑菇花开得越美,就表示菇萝对一生仅有一次的性成熟之后的交欢,有多满意。 眼下看来,这棵菇萝,觉得自己和伴侣是十分美满的。 不管人形时经历过多少次人类意义上的□□,在菇萝来说,都算不得数,只有找到匹配的基质——比如对秀萝来说,就是那个威洛思的祖先——然后将自己彻底依附上去,只有这样,才是菇萝真正的交欢。 秀萝也许是因为某些缘故,缺失了血脉传承引导,所以并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和命定基质合二为一,繁衍生息,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应该和心爱的人去采蘑菇。 席维劝导他使用心爱之人的骨,补充残缺的自身,误打误撞,帮助秀萝完成了生命延续的仪式,虞盛音只能感叹,小奶狗的直觉和狗屎运真是不得了。 “这种菇萝虽然号称不死,也确实没办法杀掉,可一旦完成繁衍生息的仪式,上一代菇萝,其实也就算是死亡了。”虞盛音补充道。 大小狗被彻底搞糊涂了,怎么一会儿死了一会儿没死的。 虞盛音给他们解释:“因为是蘑菇啊,这茬蘑菇成熟了,哪怕连根挖起来,但其实在土壤中,人们看不到的地方,蘑菇还是存在的,等到合适的契机,比如下一场好雨,形成一面灵性的湖泊,菇萝就又会从地底下凭空冒出来了。” 席维握拳,“奶油蘑菇就是那样的,所以我一直坚信,什么时候回到岛上,下雨之后,我就又有蘑菇吃了!” 大狗有些懂了,再次生长出来的菇萝,也许和原本的菇萝一模一样,但其实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他了。原来,秀萝开花之后,对他来说,就已经什么都结束了。 不知怎么,好像有些伤感,繁衍,让下一代获得生命的同时,便是自身的死亡,但也许对秀萝来说,这其实是件挺幸福的事情呢。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花海暗香彩虹,甚至那面湖泊,全都隐去踪迹,最甜蜜的时刻终结,秀萝永远的消失了。 席维呆了呆,摸摸地面,“小蘑菇什么时候会再长出来?” 虞盛音耸耸肩,“也许十年,也许百年,也许千年万年,镜雪附生菇萝的生长其实非常随心所欲,跟水也有着很密切的关系。而且并不一定是在这里,关键要看伴生的灵性镜湖,将会出现在哪里。” 也就是说,他们大抵一生都无缘再次得见了。 威洛思主宅中,衣饰华美的家族成员,地下花园内,四散着的骨灵肉尸们,全部倒在地上,静静变成了尸体,并且急速腐朽下去。 他们其实早已死去,之所以还能够行动,完全是由于秀萝将自己的灵能化为香水,在给予他们生命活力,失去秀萝,他们也便回归了本来应有的样子。 大狗讲了自己看到的事,席维也说了自己在湖中的经历,心中俱都充满惘然。 秀萝做了很多坏事,因为那时候的他,其实一直处于疯狂的状态之中,可如果不是受到了不可承受的伤害,他又怎么会发疯呢,前人种因,后人得果,数百年的悠长恩怨,威洛思家族的结局怨不得旁人,只可怜了被无辜牵涉进来的其他生灵。 摸了摸心情低落的大狗,虞盛音道:“小默默,桐秋城已经不在那里了。” 什么?大狗竖起耳朵。 “我下来时,只看到了一滩血迹,他似乎被人带走了。”虞盛音皱起眉头,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做出这种事,对方的实力恐怕不浅。 而且,错综复杂的地下岩洞中,消失不见的并不止桐秋城一人,至少还有红衣女和朱兰茵。 席维和大狗稍稍高兴了些,没有尸体,似乎就意味着不是没有再见到那个怕狗之人的希望。 93、死不悔改 虞盛音抬起头,向上看去。 地面上,警察们终于战战兢兢地进入了威洛思庄园,开始慢慢搜索。 庄园内部,除了他们几个之外,都是些骸骨死者了,要想证明自己这方才是无辜之人,可真算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自打虞盛音出现,席维和大狗就不自觉地恢复了体型,彻底放松下来。 大狗火烧地底,席维又打怪兽又畅游热湖,他们都拼尽了自己的全力。力量用尽,对于来自远古巨兽的修行方式来说,绝非坏事。 席维跟着大狗,每天早上吸气吐气,修炼的都是同一种功法。 他们全然不觉得,一个是人,一个是狗,修炼同样的东西有什么不对,虞盛音看到过几回,每次都是坏兮兮地嘿嘿而笑,从来不阻止。 这时候,累坏了的席维和大狗,一旦放松,眼睛就怎么都睁不开了,他们依偎着虞盛音,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小小的呼噜。 呼呼——呼呼—— 很乖很乖,可爱得不得了。 眉眼微弯,虞盛音露出柔和的表情,身体一晃,又分化出来一个自己。 他说:“走吧,咱回家了。” 两个虞盛音,一个亲亲大狗,一个亲亲小狗,然后一人一只,将他们好好地抱起来,搂在怀里。 空气中水汽充盈,他们化成一道清凉的气息,穿行在地下洞窟之中,眨眼间便从花坑冲出了地底。 夜色当空,星辉点点,月亮洒下柔和的光辉,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方磬和瓜瓜已经爬了上去,他们眼巴巴地瞅着花坑底下,等着盼着,想看到自己关心的人,能够再次出现。 温和的虞盛音想了想,巨大的水流凭空出现,将地底所有的尸身,连同那辆大货车,统统卷了上来,整齐的排在花坑边上。 他的举手之劳,大大减轻了米国警察的压力,非常服务到位地给他们省去了搜寻的工作量,这样一来,应该会便于警察们将遗体还有失物——那辆大货车,还给原本的主人吧。 当然了,水到之处,一些不适合被警察察觉的痕迹,也统统消失不见了。 女人和小娃娃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紧接着,更加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出现,他们也被卷了起来,只是一瞬间,还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呢,就转移了地点,回到了虞盛音在希尔顿酒店的房间。 警察们只在空落落的庄园内,找到特意遗留给他们的东西,威洛思庄园自那之后,就成为了当地声名赫赫的灵异之地。 睡得胡天胡地,第二天太阳都照屁股了,席维和大狗才哼哼着醒来。 其实吧,如果不是席维的肚子太饿,捧着大狗的爪子,当成红烧蹄膀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啃,他俩很可能会直接睡到下一天去。 迷迷糊糊睁开眼,被温柔可亲的虞天王伺候着吃过饭,小瓜瓜就来看他们了。 孩子有些沉默,趴在床边上,小脸几乎埋进了松软的棉被里。 超级和气的虞天王已经跟他和姨姨谈过话了,也许是虞天王身上的气息太过可靠和煦,因此即使是那样让人不安的消息,听到之后,也仍算可以保持平静。 席维十分不忍心,揉了揉他的脸蛋蛋,“我们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小娃娃重重点了点头,整个小脸完全缩在了被子里,呜噜噜的,他说了什么,声音很低很低。 大狗猛地抬起脑袋,明亮的眼睛注视着这个只有四岁,话都说不大明白的小孩子。 他刚刚说,为叔叔报仇,好吗。 桐秋城并非一定遭遇不测了,在没有看到尸体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排斥那么想问题,凡事期望好的结果,这无可厚非,是人之常情。 但是,他受到了伤害,一些可恶之人的可恶行为,使得原本不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发生了,却也同样是事实。 小娃娃说,请给他报仇。 没有谁规定,受害者侥幸大难不死,就理应自然而然丧失了报仇的合理性。 瓜瓜希望叔叔活着,无比盼望着他的回归,可瓜瓜同时也想报仇,让加害者付出必须的代价。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小小的孩子,眼中燃烧着暗沉沉的光芒。 经历了许许多多的惨事,每一件都是那么痛苦,当它们降临在瓜瓜自己身上的时候,孩子只是默默忍耐,然后对那些关心他的人说,没关系。 可是,当这些降临到桐秋城身上时,他的心中,却无法遏制地,涌动出了黑色的火焰。 他恨,恨伤害叔叔的人,他要报仇。 “瓜瓜……” 小娃娃猛地抬起头来,青白的小脸,沉沉的眼珠,鬼气森森,他坚定地说:“狗狗,给叔叔报仇。” 席维怔在那里,瓜瓜,变了。 大狗一爪子拍过去,将小娃娃的脑袋又按进了棉被里,这个事情,大人会解决的,小小的幼崽,少操心。 没有否定瓜瓜的话,大狗实际上,已经等于变相认同了这个想法。 席维枕着毛茸茸的尾巴,默默地出神。 秀萝已经死了,可是令得桐秋城遭遇到那一切的人,显然并不止秀萝一个,甚至可以说,秀萝也许是个最终的凶手,但他同时也是最心血来潮的凶手。 初始,桐秋城受重伤的那一幕,席维是亲身经历。 她们,到哪里去了…… 当天,瓜瓜就被方磬带着回国了。 跟他们一同回去的,还有严授纲的骨灰。 金学院奖的那天晚上,杜比大剧场中,那场暴怒的动乱过后,严授纲一个人留在了颁奖台上。 陪同他的工作人员,本想推他离开,但都被他赶走了,他们以为,在全世界的观众面前遭受到这种对待的严导,有些接受不了,想要一个人静静。 所有人都离场了,只有严授纲一个人执意留在当地。 明星大腕们忙着收拾心情,跟等在外面的记者众调|情,萨其马先生忙着破口大骂评委,主办方负责人焦头烂额,忙着想办法,试图挽回金学院奖的脸面及权威。 这么丢脸的事情,怎么会发生了呢? 天哪! 太可怕了,简直就是噩梦! 金学院奖几百年的历史,全世界最具影响力的无上声誉,绝对不能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被摧毁。 最佳影片的金质奖杯,当然早就从严授纲的手里夺回来了,撤消奖项不算,一些权威人士还串通一气,协同许多国家的业界代表纷纷发起倡议,联合抵制电影《军犬之王》,不允许它以任何渠道任何方式,出现在自己国家的公众面前。 金学院奖是电影界的世界级盛事,无数人守在电视前电脑前关注着,直播就意味着,全世界人们几乎是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一事件。 网络上吵翻了天,人人都在议论纷纷。 动物被迫害,是一个屡见不鲜的问题,但哪次也没有这次一样,如此赤|裸裸毫不掩饰的,将那丑恶至极的真相,通过环绕地球最为广泛的媒体资源,呈现于众人面前。 几天前的广告节上,威风可爱的毛团狗才挑逗起人们心中的柔软情绪,结果立刻便爆出了截然相反的恶性事件,这种强烈的反差、失落、对心灵的打击,更加令人接受不了。 《军犬之王》提前曝光的资料,以不同语言的形式,一瞬间传遍了互联网,主角青皇那短短几行字的生平,是人们最不忍心看到的东西。 “功勋卓著”四个字,尤其令人无法直视。 对于华国人来说,气恨难当的原因,除了针对事件本身,还要再加上些别的羞恼情绪。 本以为会是个光荣和扬眉吐气之夜,哪成想,竟然丢人丢到了这种田地。 国人希望电影争气,希望享誉世界,可绝对不希望是通过丑闻的形式。 艺术素养本身上不去,却用残忍而凉薄的血腥嘴脸去博得了满堂上镜率。这出名出的,实打实的丢脸丢出国门去。 但凡是个华国人,都会觉得臊得要命! 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看,那么多张嘴都对着骂,估计电影电视管理总局的有关人士,也终究熬不住了。 最令严氏团队感到恐惧的情况发生了,某局迫于丢人太过的压力,神速响应了国际号召,明确了态度,彻底封杀掉这部破坏社会安定和谐的电影。 《军犬之王》创造了奇迹,它在刚刚夺得世界最高奖项一个多小时之后,不但丧失了所有荣誉,而且还有幸成为了全世界范围内的禁片。 这不能不说,也是一种传奇。 影片投资方注定血本无归,他们却一声都不敢吱,全都鹌鹑一样缩起了脖子,生怕有人将他们和炸死军犬的事情联系到一起。 严氏团队的工作人员们,慌乱过后,终于开始考虑起了比较实际的问题,今夜之后,他们是否必须得另谋高就? 总觉得饭碗已经开始碎裂,生计出现了危机。 他们在剧场外面,被这个骂,跟那个吵,到主办方负责人那里抗议,乱忙一通后,于事无补,《军犬之王》的命运已经尘埃落定。 实在无法可想,他们才硬着头皮,去找脾气越来越糟糕的严导。没有桐秋城影帝在的日子,他们都尽量不想和严导多接触,因为实在受不了他的咆哮。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发现,空旷的颁奖台上,那个坐在轮椅中的儒雅男子,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脸上有着一丝泪迹,嘴角却挂着虚假的幸福笑容,不知怎的,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又十分悲凉。 严授纲死了,法医检查过后,说也许是情绪引起的心脏骤停。 知道他的死讯后,很多人都有些失语。 他们憎恶这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因为此事而死的话,他们又觉得,很不值。 不是可惜他的死,而是觉得,一个追梦的人,在梦彻底被击碎的时刻,死去了,有些唏嘘。 别人受到了打击,还有继续努力的希望,可是严授纲,连这种可能性,都彻底不复存在。 这个男人,直到死都没有悔改,也没有就他所做过的一切,说一句对不起。 但是很多人都相信,他的死便是做下恶事的代价。 死不悔改,唯余一死,不悔的代价,是否太过巨大了呢。 方磬知道之后,什么都没有说,桐秋城还没有让严授纲签字,她仍然是他的合法妻子。 她就地火化了严授纲,带他的骨灰回去安葬,也接手了严授纲电影制作公司的管理。 虞盛音问她今后的打算,她沉默了很久,才淡淡的说,清算完老严的所有资产后,她会全部用于动物保护事业。 国内没有正规的动物保护组织,她就想办法去弄一个。 这年头,有钱好办事。 二合一虞盛音又在米国多留了两天,处理一些工作上面的事,当然,基本都是苦命的赵哥在忙前忙后,他顶多负责或和煦或恶劣的微笑。 席维和大狗跟着他,到天使之城那边玩,阳光沙滩,比基尼美女,健美裸男,当然最最重要的,是数之不尽的生蚝海胆炸鱿鱼,吃得天天肚肚鼓鼓,红光满面,幸福无限。 本来席维还想着,大狗的梦中情犬被严授纲弄死了,大狗会很愤怒很伤心,他得多陪陪他哥,逗大狗开心。 哪知道,大狗却一直是十分轻松表情,好像放下了什么重担,气息更加平静祥和。 于是席维猜想,狗哥也许早就知道了,甚至这件事情,跟它的关系还不只是知道那么简单,也许那就是它有时候会心情不好的原因。 他扑过去,抱住大狗,一遍遍亲吻它的鼻梁。 好了,都过去了,没事的,我的默默哥,我一直都在这里。 干嘛,突然这么热情…… 大狗被弄得有些发窘,心想这家伙不是又饿了吧,这次想到了什么,羊脸? 嗯……炭炉飞饼咖喱酱卷羊脸,是挺好吃的。 许是吃货对于食物的意念接收能力实在太强,席维的肚子适时的又响了。 大狗白他一眼,去翻天使之城的旅游指南,看还有什么餐馆是值得去的。 回到夏湾的时候,席维和大狗都更加油光水滑了一些,下车后,慢慢溜达着往家走。虞天王在后面欣赏着他俩圆润多了的屁屁,很高兴,对成功喂狗的自己感到十分得意。 没两分钟,他又突然温柔的说,那是默默和维维的灵气强盛了,本领有所增长的缘故。 感觉到落在屁股上的目光,席维不自在地眨眨眼,回头问:“嘤嘤,吃饭可以增进修为吗?” 虞盛音点点头,“可以呀,万法归宗,世上修行的法门因人而异,也许吃货的修行方式就是吃吃吃啊,小维维乖,说不定你其实时时刻刻都有勤奋地想着修炼呢。” 席维大乐,“修行太值得付出劳动啦,每天三顿修炼绝对不够用功,要加餐才行!” 虞盛音马上凶恶起来,“小奶狗别听他胡说,这家伙自己还只是个半吊子呢。” 虞盛音又可爱地嘟起嘴,“……跟君上自是不能比。” “哪里这么多废话,快去修炼!” “君上,我偶尔也是需要休闲的。” “你啥时候休闲了?每次出来没两分钟,就吵吵着要去工作,难道工作就是休闲?你工作狂吗?” “我喜欢的,赚钱当然是休闲呀,君上为什么不懂得这是多么享受的娱乐呢?对了,我又看好一个投资项目,塞舌群岛有个海星形状的小岛要拍卖,上面已经有个度假旅馆了,我可以……” “不许再出来说工作的事情了,滚去睡觉!” 席维晕头了,这可真像精神病人在自言自语啊。 这要是让人瞧见了…… 咦? 门口倚着的那个,傻乎乎看着这边的那个,不是肉段嘛。 94、森林了 白墙青瓦,绿莹莹的三角梅和青芒果树枝条,在墙头洒下片片荫凉,微风吹拂,海浪声声,宁静的石板小道尽头,是那个倚靠在门旁边,等待你归家的男人。 安然,可靠,港湾一样,通身的舒畅,就连围绕他身周的风,都是淡蓝翠绿的清爽。 这个男子,如此景致,几可入画。 大狗摆摆尾巴,哪怕身为一只文化程度仅属于刚刚脱离了文盲群体的犬,也仍然觉得,这一刻的段振辉,非常漂亮。 漂亮得……非常好入口的感觉啊。 大狗呲出自己又白又亮的尖尖犬牙,舔了舔。 感受到自家大哥“咬”的意图,席维下意识摸摸肚子,有又好吃的了吗?他怎么没有看到? 糟糕,在飞机上吃了五大盘焦糖薄荷奇异果的冰激凌蛋糕,他现在有些不饿啊。 用手揉揉肚子,席维开始吸气吐气,打算让胃部再腾出些空间来,如果碰上了连狗哥都忍不住想吃的美食,却因为食量的缘故而错失交臂,他一定会后悔死的,所以,哪怕撑破肚肚,该张嘴时也一定要张嘴呀。 大狗一阵无语,闭上嘴巴,狠狠瞪了贪吃的小弟一眼。 真是的,它露牙就一定是要吃吗?牙除了吃还有别的作用好不好?哎,吃货小弟神马的,太破坏气氛了啊。 段振辉显然有心事,尽管直面狗哥狗弟,却完全没有体会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汹涌。 “回来了?”他主动迎上来。 “嗯,回来了。”席维大大咧咧回答,高高兴兴给了男人一个热乎乎的拥抱,不但如此,还伸手在人家身上摸来摸去,可劲儿的耍流氓。 “哎,哎,干嘛呢你,光天化日的,这儿还是大门口……”段振辉一呆,窘了,开始挣扎。 席维摸了个遍,连后屁股兜都没有放过,结果却啥也没找到,不由有些失望了,“你空手来的啊。” “……你希望从我身上搜出些什么来?”段振辉摆脱羞窘,改气结了,这家伙要不要这么小孩子脸,一上来笑得花儿一样可爱灿烂,没找到礼物后立刻就变天,偏偏还变得如此坦诚直白,让他想认真生气都做不到。 席维委屈地去看他哥,“吃的呢?” 大狗怒瞪,我什么时候说有吃的了? “那哥你露牙牙做什么?” 我就是单纯想咬咬,不行吗? 席维转回头,再看看段振辉,抚摸抚摸他那一身紧绷绷的腱子肉,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哎,误会了呀,肉段,这就是个天大的误会。原来不是你带了可口的东西,而是你本人就是这么的可口哇,天气太热,不大想吃荤的,我竟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你有多么的美味。我的错我的错,错就错在对吃方面,咋会比我哥还迟钝了呢。” “哦,维维是不是承认自己是吃货了?”温柔虞盛音问。 “不但承认,这个吃吃还因为怀疑自己的吃货等级下降而伤心了,其实他完全不必多虑。”恶劣虞盛音道。 大狗一头一脸的黑线,已经完全不想理会这帮人了,它自顾自走上前,从青铜牌子中掏出钥匙,用肉爪子抓着,开门进屋,打算完全无视掉这帮家伙的存在。 “哇喔——” 大狗呆了,席维也是一声惊叫。 离家也才不到十天,望海楼的花园怎么一下子变成原始森林了呀? 绿莹莹绿莹莹绿莹莹……到处都是绿莹莹! 爬上墙头的枝条算什么,伸到墙外的那几株小树简直太羞涩太小儿科了。 包裹住睡美人城堡的荆棘森林知道不?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些,就差不多是那个意思了。 面对热带雨林一样的浓绿墙壁,席维跳了跳,愣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小楼在哪里,连高高的楼顶尖尖都没有瞧见。 大狗怔怔的,用纯洁的眼珠去瞅虞盛音,我们的家呐? 虞天王温柔地微笑,“家在树里面啊,默默放心吧,没有不见的。” 可是,植物怎么会长得这样旺盛?都没有人浇水啊。 温柔虞天王悄悄凑到大狗耳边,邀功一样道:“我一直记着花花草草的,天天都有分化出来一个鱼身,偷偷回来浇水哦。” 大狗有些汗了,是天天都浇的墨水吗?没有稀释? “对对,”温柔虞盛音很开心的样子,“花花草草都特别喜欢墨水,每次浇的时候,似乎都能够听到它们的欢笑,所以我就使劲儿浇使劲儿浇,当然啦,也没有忘记猪笼草海玫瑰这些的。只是好奇怪,猪笼草它们倒仍然只是一般的长势,没有这些后来种下的花草长得好。” 他看上去,似乎还有些担心自己没有把猪笼草和海玫瑰也种得很茁壮,会令狗狗伤心呢。 大狗已经彻底汗了,拜托啊音音,后来种的花草,都只是淘宝上买的普通品种好不,和灵性植物的种植怎么能一样。 全都用墨水浇灌,又不加以修剪,结果只能是造成疯长,营养太过剩了。 “哼哼哼,”虞盛音开始恶劣的笑,“说他是个半吊子,你还不信,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切,国主又如何,天王又如何,顶着副温柔可亲的模样,其实却连个花都种不好,没用极了。” 温柔虞盛音非常不服气,“没有呀君上,之前狗狗们不在家的时候,我也帮忙浇花来着,猪笼草长得就很好啊。” “那是因为墨水笼草配套的,人家本来就应该那么浇,完全不必讲究技巧,傻子都能养好。” “君……君上你说我是傻子……” “就说你了怎么样?傻瓜傻瓜,你咬我啊。” “明明是我在赚钱养家,供君上吃喝玩乐,为什么反而成了傻瓜?”温柔虞盛音嘤嘤着不干了。 “……切,所以我才觉得人类世界很奇怪,你这样的居然也能混成成功人士。”在事实面前,恶劣虞盛音也只能将声音小了下去。 段振辉满面茫然,“他在练单口相声?” 刚才就觉得很奇怪了,虞盛音怎么好像精神病一样,自己跟自己对话,还那么欢畅。 咳咳,其实吧,席维有时候也是很奇怪的,大狗明明没有发出声音,他就自言自语的和大狗对话,但好歹大狗还是站在那里的,他顶多认为席维能听懂狗语罢了。自打调职之后,档案室里厚厚的资料,已经让他对狗语者之类的存在完全淡定。 但虞盛音现在的情况,却与那个很不一样吧,哪怕是双重人格,也没听说两个人格可以像这样自己跟自己吵架啊。 “哦,他啊,”席维耸耸肩,开始满嘴跑火车,“天王大人最近对一个精神分裂的剧本很感兴趣,想尝试一下当影帝的滋味了。” “……”段振辉想了想,很谨慎地说,“我觉得他的演技已经不需要磨练了。” 自说自话的虞盛音,很足很足的神经病,非常的神经病。 大狗怒瞪在那里优哉游哉聊天的狗小弟,快来干活,修剪枝叶,还要不要家了! “哦。”席维缩缩脖子,挽起袖子开始劳动。 大狗爪子一挥,比镰刀都好使,树枝哗啦啦就掉了一大片,席维掏出枪来,挠挠头,调整一下灌输的精神力强度,竟然也在枪口形成了一道镰刀状的半透明空气,一扣扳机,还可以发射出去。 “哇哈哈……”席维就用这招去削树叶,玩得十分开心,当然有时候削得狠了,把应该保留的枝条也一起削下去的时候,免不了会被大狗责怪。 “……真空刃。”段振辉直勾勾瞅着他,满脸震惊。 从一开始,他对席维就有爱才之心,现在这种渴望更加强烈了起来。 大狗看见他的表情,动动眼珠,似乎在想些什么。 虞盛音扎着手溜达来溜达去,指挥段振辉将剪下来的枝叶都收拢到一起,他知道大狗一定拿这些东西有用处的,不能胡乱丢掉。 段振辉汗流浃背地干了起来,清理了半个园子,残枝断叶堆成小山一样后,才发现虞盛音什么都没有做,顿时怒了。 啪—— 他扔了一个青芒果过去,在虞盛音的丝绸衣襟上,留下一个黄黄绿绿的印子,“你干嘛呢!” 虞盛音愣了下,“你敢砸本君?” “砸的就是你,大家都在干活,就你什么都不干。” “你想让本君给你干活?” “我都做了,你有什么不能做的?” “一介食材而已,就算你非常美味,也不能如此狂妄,妄想着要本君伺候你!” 席维在远处蹦跳着插嘴,“我愿意伺候食材,我愿意!” 段振辉大怒,冲着虞盛音就开始撸胳膊挽袖子,“你什么时候伺候过老子?啊?上次你把老子拍成肉饼的事,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 席维又插嘴,“肉饼好吃,我爱肉饼!” “他是肉段,不是肉饼。”纠正完小奶狗的不正确认知,虞盛音再不甘示弱地对着段振辉吼回去,“想算账,就凭你?来啊来啊,敢在本君面前蹦q,那就是小公鸡给黄鼠狼当三陪,还是免费的,钱也不要,命也不要,既然如此,你都这么豪迈这么豁出来了,那我还客气什么,现在就把你给吃掉!” 段振辉啥话都不说了,直接一撩衣服,露出小麦色的劲壮腰身,还有腰上挂着的那把寒意森森的古刀。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席维兴奋地拉拉大狗的尾巴。 大狗早就看见了,一直忍着装没瞧见,这时候果断不能够再忍。 你告诉他俩…… “嗯嗯。”席维点点头,乖乖喊话,“那边的两个,我哥说了,要肉搏到外面去,不许在我家里又脱衣服又讲黄话的,会教坏我家小弟。” 喊完,他挠挠头,“咦,哥,啥黄话,他们也没说什么呀,怎么会教坏我呢?” 一尾巴扇在席维后脑勺上,大狗重重哼了哼,冷电般的眸光扫向远处的两个男人,十分严厉,令得虞盛音和段振辉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黄鼠狼?小公鸡? 哼! 以为拿动物来说事,就可以当众讲钱色交易的段子了?不把动物当人吗? 动物的那啥也是那啥,在儿童不宜方面,对小弟来说完全没有区别! 毛茸茸的家主威风凛凛地发话了,那边儿童不宜的两个男人全都不敢再吱声,段振辉很实在,赶紧弯下腰来卖力气继续干活,虞盛音磨磨唧唧的,偶尔也会帮把手。 拼命劳动,挥汗如雨,幸亏他们都不是一般人,破坏能力十分强悍,几小时后,竟然就把小楼从原始森林中硬挖了出来,其它地方也弄得差不多了。 三个大男人一起瘫在古井旁的石板上,凉丝丝的,舒服得直哼哼。 大狗收起所有削下来的花朵枝叶和青果子,这都是好东西,稍稍加工后,就都是钱钱了。 它脚步轻快地进屋,先给浴缸里放满了水,叫外面的家伙进来洗澡,自己再到厨房中去,取出几个青红相间的大芒果,榨出来一大瓶子果汁。 嗯,有些酸,加些荔枝冰糖好了。 大鱼,洗完没有? “来了,有什么好吃的?”吃货属性是病菌,绝对会传染,现在虞盛音也总是吃吃吃了。 我这就做饭,先喝果汁……哎,别急,喝之前你给降降温。大狗指挥他。 “容易。”虞盛音吹了口气,芒果汁上面就飘起了一层冰霜,大热天的,看着别提多解渴了。 先伺候着默默喝了些,虞盛音才把果汁瓶子抱出来,给其他人分分。 段振辉洗完澡出来,像在搜寻什么东西一样,眼睛里里外外瞧个不停。 “找什么呢?”虞盛音问他。 “香蕉船里的大鱼呢?”那只蓝色的水晶绢花鱼那么漂亮那么精致,段振辉可是一直记着的。 虞盛音歪歪头,眯起眼睛开心地笑,“太热了,到海中凉快去了吧。” 段振辉说你是傻瓜么,那是个假鱼,进海里就算不沉底,万一有别的鱼要咬它,它也反抗不了啊,你赶紧给我捞起来去! 虞盛音揉了揉他的脑袋,塞给他一杯冰凉的果汁,“别担心啦,没事的。” 这么亲密友善的举动,彻底弄呆了段振辉,他傻乎乎地看着和煦春风般的虞天王,整个人都有些石化起来。 “啊!”席维惊叫着冲出浴室。 “怎么了,怎么了?”段振辉赶紧去关心他,借以摆脱掉刚刚与虞盛音之间的那种不自在感觉。 “哥,墙里面全都是树根藤蔓,咱们家要塌了!”席维都顾不得穿衣服,哀嚎着直直往大狗扑了过去。 95、装修 什么,家要塌了,这还得了? 狗狗可是一种十分顾家的生物,对地盘啦,财产啦,所有物啦,全是看得紧紧,非常在意的。现在,哪怕是自己种下的植物吧,竟然想要破坏房屋,摧毁家庭,那也是身为一只狗狗,怎么忍都忍不了的。 大狗怒火万丈,尾巴尖还卷着锅铲,锅铲上还挂着只煎蛋,就虎虎生风地扑进了浴室,打算和一切妄图破坏自己狗窝安定团结的邪恶势力,进行殊死的掐架。 那叫一个威风凛凛,那叫一个气势逼人。 生气时的毛球狗,比蒲公英更加蒲公英的炸毛形象,直直撞击了虞天王的心房。他眼冒红心,嗷嗷直叫,完全忘记了什么是形象,对那团毛茸茸的深切渴望,使得他恨不能将大狗直接揣怀里抱走,抢回老巢给自己看门护院才好。 这番无比邪恶的心思,一下子被敏感的狗小弟捕捉到了,其实席维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鱼妖孽,对他非常警惕,因为席维总是下意识地感觉,鱼妖孽对自己的狗哥不怀好意。 果然,被萌萌毛团直击心脏后,奸邪的尾巴再也装不住了吧,暴露出食人鲨的本来面目了吧,哼,要是叫你得逞,我席维就跟你姓鱼! 闪电进出厨房,狗小弟抡起平底锅,绝对凶残地往虞盛音后脑勺拍击过去。 “干什么!”虞天王刷地翻身躲避,同时抄起桌上的盘子,将平底锅中的另外几只煎鸡蛋小心接好,“臭小狗,你要谋杀饲主吗?还是洗冷水澡发烧了?竟然胆敢糟蹋食物,罚你三天不许吃鸡蛋。” 席维呆了呆,突然清醒过来,赶紧扑到煎蛋们面前认罪,一叠声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绝对不是负心汉,辜负食物什么的,再有下次,就叫俺天打五雷轰。 长尾巴卷着锅铲伸过来,将挂在锅铲边上的那只煎蛋,也小心翼翼地送进盘子里,大狗呼哧呼哧使劲儿深呼吸,好像也在尽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虞盛音眨眨眼,温柔地摸摸小狗,再摸摸大狗,轻声问,他们是不是都太累了。 大狗摇摇头,它和小弟的确有些躁动,但应该不是疲劳引起的,反而,像是来自外部的原因。 它的目光,不由落到了窗外的丛丛大猪笼草上面,这些神奇的植物,来自远古巨兽所在的荒岛,按照狼哈的说法,它们还很可能是和巨兽相依相生的存在。 自己和弟弟修习的都是远古巨兽的功法,因此与猪笼草十分亲近,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所以猪笼草的情绪,也影响了他们呢? 大狗走出屋子,将鼻尖伸进大猪笼草间,闻闻嗅嗅,你们怎么了,为什么很烦躁很着急的样子? 风沙沙吹过,猪笼草挥舞着自己口袋般的小笼子,摇摇晃晃。 “好像不是植物根系破坏了墙壁,而是它们在维持巩固这些土石吧。”段振辉顺着浴室墙上的裂缝,里里外外查看了后,这样说道,“望海楼是老房子了,很多地方都十分脆弱,你们看,这些砖轻轻一掰,就粉碎了。” 手从墙根摸回来,段振辉的指间就满是灰白色的石沫,看得席维眼泪都要下来了,这是他的家啊,不知不觉间,怎么就老成这个样子了呢。 他一直知道望海楼很老很老,是栋危楼了,可就像在孩子的眼中,父母永远是高大的,在他的心中,也总是觉得,无论如何望海楼依旧可以屹立,百年,甚至千年。 大狗人立起来,亲亲他的脸,别难过,家里只是需要装修了。再说,现在已经不会突然塌了,猪笼草一直在默默帮我们维系呢。 席维回抱住大狗,点点头。 可实际情况却有些严峻,望海楼依山而建,面朝大海,楼身至少一半是镶嵌在山崖中的,而整片望海的山崖,其实已经是崩塌之后的遗迹,剩下的这一部分,也早就脆弱不堪了。 席维他们的家,就像建在了豆腐渣上,稍稍有什么不可承受的重量,立刻就会哗啦啦彻底崩溃。 幸好自从种植了猪笼草,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笼草那庞大无比的根系,一直在紧紧抓住泥土山石,在悬崖中纵横交错,维系整个望海楼存在的根基,现在与其说席维的家建立在山崖上,倒不如说,是建立在猪笼草的根系上面。 段振辉说,要用多少吨水泥灌地基,他可以帮忙联系。 虞盛音鄙视他,“真当人类什么都能做了?你敢在本君家门前围海造田试试?” “那你说怎么办。”段振辉瞪他。 “这种情况,要想绿色环保节能无污染,不用些非常手段是不成了。”虞盛音笑得有些神棍。 席维一愣,“非常手段?其实我不想破坏猪笼草在山体中的根系,它们为了帮我们保护家园才长成那样的。” 大狗也点点头。 席维叹气,“要是能粘起来就好了,像小时候在沙滩上堆城堡,我就总想着弄桶胶水浇下去,让它可以一直存在着。” 大狗眼睛一下子雪亮,咱们有胶水,很好很好的胶水! “果浆?”席维也想到了,“可是,这个用量……” 配合猪笼草的根系,也许实际用量不是那么恐怖的。 “好,试试吧!”席维兴致勃勃。 狼吞虎咽着吃完饭,席维和大狗就开始做手工了,只不过这次的手工作品,规模实在庞大了些。虞天王段大校帮不上忙,也没人要走,都远远地在那里看热闹。 “喂,你不是什么组长么,到底有多闲,天天往这里跑。”虞盛音露出很烦的样子。 段振辉一愣,忽然有些沉默。 “说话。” “你们……在冬青市还好?”段振辉问得十分犹豫。 “你看呢?” “……你们是挺好。”段振辉重重叹了口气,似有未尽之言。 “我好,因为本君威武,狗狗们好,因为够努力,还有一些人,看着还好,则完全就是命大了。”虞盛音淡淡道。 段振辉搓搓脸,他也有些渠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体都知道。 严授纲毕竟和家里是世交,他管他叫伯伯的,出去的时候还是个活人,回来了就只剩下一捧骨灰,他不可能没有怅惘。 可正因为还算了解严授纲,他才知道,颁奖典礼上的那些话,虽是极为不合宜,极不该在公共场合说的,但确实也该是严授纲心中的真实想法。 严授纲因此死了,值得么? 那件事,当初的记忆,不知怎的,竟好像前世一般遥远。 现在回想,只记得那个青色的炫丽身影,那个爆炸惨烈的弘光,还有咽喉上的剧痛,死亡的感觉。 段振辉用手捂住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哪天你活腻了,来找我,我很愿意帮你这个忙。保证你也满足,我也满足,咱俩,都好。”虞盛音凑过去,深深在他耳后吸了吸味道。 “……滚。” 那边,席维挤果浆,大狗用猪笼草叶片卷成小卷,一一接好,再将新鲜果浆倒在想要粘合的地方,用意念控制着它们改变周围土石的结构,扩散再扩散。 他们交替着工作,猛地发现,也许是自己的精神力真的增长很多的缘故,这样原来想都不敢想的大范围使用意念,突然就变得不是很难了。 心灵所至,脑海中仿佛就出现了一副图画,透视一般,可以看到深深内在的情况。也许是系出同源,果浆与根系的配合,简直奏事半功倍之效,小小一滴果浆,就可以粘合一大片墙壁,没用多少工夫,望海楼的加固就完成了。 意犹未尽的席维和大狗,又开始粘合山岩,这回费了些劲儿,因为要给植物们的生长留出空间,不可以都糊上。他们顺应感觉,沿着脑海中出现的土石脉络,小心施用果浆,越来越往深处去。 突然间,席维惊讶地睁开眼,他好像看到席家的环海庄园了。 虞盛音晃悠过来,在旁边凉凉道,悠着些啊,别把我家那边的海湾码头也粘上了。 席维瞪这家伙一眼,好几百米以外呢,他和狗哥如今的意念水平,哪里可能跑那么远? 他飞奔到悬崖边,从一丛丛海玫瑰间伸出脑袋,向下张望,崩塌的峭壁与险峻的石滩下,那银绿色的海水之中,静静躺着当年的席家故居——环海花园。 望海楼只是整个园子的一小块,大部分园子已经崩塌,沉入深深的崖下海底,只是他没有想到,它们沉入水中的身姿,那么完整,那么美丽。 仿佛只是静静被水淹没的古城遗迹,宁静,悠远,神秘,若是有可以直接在水中生活的生灵,现在立刻就可以入住。 “鱼……” 虞盛音过来,轻轻抱住席维的肩膀,“很气派的府邸,小维维是大家出身呢。” “嘤嘤你喜欢吗?你去住住看,告诉我感觉。”席维十分兴奋地撺掇人家,他从来没有住过自己家的祖居,十分心痒痒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自己无法在水下呼吸的话,叫嘤嘤去住,然后回来讲给他听,也是一样的。 虞盛音弯起眼睛来笑,“我有方法,可以让你也能够在水中睡觉哦。” “真的?”席维眼睛闪闪发亮。 “嗯,只是短时间的话,很简单的。”赋予人类短时间生存在水中的能力,也可以说是氐人国国民的天赋吧,常常可以看到电影或者文学作品中,描述美人鱼给了爱人一个吻,就可以和爱人一同生活在海中,便是差不多的意思了。 眼中碧波流转,虞盛音捧住席维的脸,将嘴唇凑上去,眼看就要挨上了。 “干嘛呢!”段振辉一下子拉开他们两个,“你……你们不要太过分!” 席维和虞盛音都用纯洁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段振辉一口气喘不上来,更是哽得脸红脖子粗了。 “喂,默默狗,你也不管管,这就不是教坏你弟弟了?”段振辉扭头找大狗撑腰。 大狗歪歪头,你们干嘛了? “音音说帮我水下呼吸。”席维回答。 “嘴对嘴的。”段振辉小声恨恨补充。 大狗感兴趣地竖起耳朵,我也想要。 “好,那先亲默默。”虞盛音弯腰,对着大狗嘟起嘴,越凑越近。 “你们……”段振辉彻底凌乱,拉着虞天王海浪般的长发就往一旁扯。 “你找死!”虞盛音立刻凶残起来,开始揍人。 席维挠挠头,“肉段干嘛这么大反应,因为亲嘴?” 大狗歪歪头,亲亲很纯洁啊,还有舔舔。 “就是。”席维也这么觉得。 大鱼也不是第一次亲我们了。 “啊?”席维这倒有些惊讶,“他偷偷亲你?啥时候?” 咱们累睡着那次,我知道他亲我了。大狗回答,同时告诉小弟,也亲你了。 席维挠挠头,再挠挠头,想象了一下当时的画面——他,男的,鱼妖孽,也是男的…… 咳咳,终于有些理解段振辉为毛发飙了,不过,总觉得,如果是鱼妖孽或者嘤嘤亲,真没什么大不了。 难道是因为他们表面上看着是男人,其实是鱼吗? 和鱼亲亲而已,真的很纯洁啊。 96、狗狗的玩具 那边虞天王和段大校打得热闹,大狗小狗才不打算大惊小怪,完全无视掉他们后自顾自的说话。反正这俩男人基本见面就掐,不掐才不正常,但貌似哪次也没真掐出个红红白白来,何必在意呢。 我给你做了个小玩具,要看看吗?大狗抬头挺胸,给狗小弟献宝。 “给……给我的?”席维激动了。 来。大狗尾巴勾着小狗,脚步轻快地牵着他走,很有些兴冲冲。 望海楼有个半地下室,以前没有派过用场,现在已经打扫干净,正中间的地面上,多了一个圆圆的大洞,伸头一看,下面是一道淡绿色的滑梯。 滑梯呈封闭的圆筒状,微微螺旋向下,表面是混合了果浆和树叶凝结成的晶体,光滑清香,翠绿透亮,非常天然,也非常漂亮。 淡淡的水气从滑梯口袅袅而出,似有粼粼的光线反映到墙壁和天花板上,灵动游走,席维深深吸了口气,是海的味道。 这滑梯,似是直直通到悬崖外侧,那银绿色的海面之下。 那里,是海底席家花园的所在。 “哥……”席维怔住了,好半天后,才揉了揉眼睛,露出最为开心的笑,“我现在就想试试!” 顺着滑梯,出溜下去,就可以直接进入海底古园当中,好玩,实用,最重要的是,做了这一切的狗哥,到底有多么贴心,席维实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大狗对他太好了,真的真的太好了。 别急,大狗阻止了想直接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此时有多高兴的狗小弟,滑梯斜斜贯|穿山岩,出口就在水里,现在下面没有承接的东西,如果滑出去的角度不对,腿撞到海底礁石上就不好了。我叫大鱼帮咱们把水下的环境弄安全,你再玩。 “嗯。”席维重重点头,整个人扑上去,趴在大狗身上,两手用力抱住它的腰,脑袋叠着它毛茸茸的大脑袋,摇来摇去。 大狗眯眯眼,真是的,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小东西,嘴上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言语,就用行动来告诉它么。 在外人眼中看来,弟弟一定像是在撒娇呢。 咦? 现在这样,真的只是看着像,而不是真正在撒娇么?大狗疑惑了,觉得待会儿应该去翻翻字典,看看撒娇这个词语到底是啥意思。 “想什么呢哥。”席维啃啃大狗的脑袋。 我在想,用什么东西作为滑梯口的承接物好呢?大狗赶紧考虑正事,有些伤脑筋了,貌似水上乐园之类,人家都是用海绵气垫似的东西,还会做成小鸭子小天鹅的样子,讨幼崽们的欢心。 它完全不觉得认真给狗小弟做玩具,有什么幼稚不妥之处,本来么,对于小弟这种幼犬来说,每天每天的本职工作就应该是疯玩嘛,它还觉得现在家里条件有限,弟弟玩得少了呢。 至于工作养家之类,自然是身为大哥家主和族长的大狗自己来做,才是正理。 “那个……”席维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地傻笑。 想要什么,跟哥说,哥给你弄。大狗稳稳地说,背影看上去,又可靠又温厚。 “嗯,其实我可喜欢嘤嘤的蚌壳床了,就是咱们在他燕京的三层楼水缸中看到的那只,可惜只远远瞧了几眼,一直没机会亲手摸摸看……不知道他还有没有了。”席维小小声跟大狗道。 走,问问去。 到了外面,那俩男人早不知啥时候停战了,一听大狗的要求,虞盛音当然是满口答应,拍胸脯保证没问题,并且还比谁都兴致勃勃。当然了,帮忙给奶狗做玩具啊,对饲主来说,绝对是应该应分的事。 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当先抢进地下室中,呼一声顺着滑梯滑下去,进行水下作业去了。 段振辉抽抽眼角,憋了半天,蹦出一句,“……咋不把他淹死。” “妖孽遗万年,肉段听说过没有?”席维大咧咧道。 “是祸害吧。”不过,妖孽也好祸害也好,似乎和虞盛音都挺相衬的,真没太大区别。 “肉段,你等我们哥俩回家,是因为预感到我家里要大扫除要再装修,所以特意来卖苦力的吗?”席维嘿嘿着问。 用你的胃袋想也该知道不可能吧!段振辉瞪眼睛。 “说呗,反正你都干完活了。”席维挤挤他,对勤劳肯干的苦力,该给些嘉奖。 人家没回来的时候,他急三火四地跑来,站在墙根下等人家,可当人家真问起来后,他反而不知该如何言语了。 段振辉定定盯着翠绿色的滑梯口出神,有些无法与席维和大狗纯净的眼睛对视。 “……朱兰茵,能问问她的情况么。” 席维和大狗对视一眼,“我们也有事想问她呢,但她似乎……失踪了?” “她没有从米国回来,有消息说,她在冬青市的居住地址就是威洛思庄园,似乎因为和秀萝威洛思私交不错的缘故。现在威洛思庄园被说成了最大的鬼宅和凶地,警方从庄园内抬出了近千具无法验明正身的尸骸,我……” 段振辉停住,紧紧皱起眉头,似是不愿意继续说下去。 他其实想问,那里面会不会有一具尸身,属于朱兰茵。 席维冷冷摇头,“不,你多虑了。” “没有她?”段振辉猛地抬眼。 “有谁都不会有她吧。”席维已经藏不住满脸讽刺之意。 段振辉愣了下,面前的青年明显全是不满和厌恶之情,他的脸上就差写着希望尸体里面有朱兰茵了。 “发生什么了?” 席维模模糊糊,也知道段振辉貌似是喜欢朱兰茵的,但在揭露坏女人恶行这个事情上,他可绝对不会有半分犹豫,说不定还潜意识里想要打击打击段大校的爱美之心呢。 于是,席维将朱兰茵做的坏事,都告诉段振辉了,包括她扔四岁娃娃进花坑,之后又不惜亲身上阵阻止众人脱险,甚至差点儿杀死桐秋城,等等等等。 段振辉怔怔的,彻底的呆住了,好久好久,都消化不了这番话语。 大狗鄙视他一眼,扭头搔耳朵,哼,心中女神幻灭了,就这么大受打击? “肉段,我才不管你和她是不是朋友,下次再见到,我们哥俩绝对饶不了她!”席维龇出犬牙,撂下狠话。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那么唯美精致的女子。”摇头再摇头,段振辉满心满眼都是失落的阴影。 这下子连席维都鄙视他了,“你看人光看外表吗?那是不是万一将来碰到画皮,你也会直接高高兴兴的娶回家一个鬼去?” 大狗竖起爪子表扬小弟,说得好,外表什么的都是浮云,弟弟年纪小小就懂得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真是好狗娃。 狗小弟被表扬了,得意洋洋地摇了摇尾巴。 当然,尾巴什么的也许只是段振辉的想象,但那股子得意劲儿,还是犀利得令人无法直视。 热血上脸,段大校臊得汗都下来了,这话如果是别人来说,他还不会有这么大反应,不知为何,由席维来说,再配合大狗的肢体语言,对他的杀伤力一下子从小弹弓上升到洲际导弹级别,分外具有毁灭性的威力。 难道是因为,有种智商被狗狗鄙视的赶脚? 跨物种打击什么的,太汗颜了。 “她是坏人,知道了没有?”席维盖棺定论。 “……知道了。”段振辉老老实实回答。 席维满意地点点头,肉段要想好吃,一定要用力敲打才行。 “事已至此,你们现在想怎么办?”段振辉问。 席维说,还是得先找到失踪人口再说吧。 “这样么。”段振辉抿紧唇线,是啊,朱兰茵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她是不是真做过那么可怕的事,又为什么要那么做,都应该亲口问一问,才能知道。 他向席维表示,也会出一份力,动用手中的资源,尽全力寻找桐秋城和朱兰茵。 他们谁都没有想过,如果人一直在米国该怎么办,其实隐隐约约间,他们都有种感觉,如果真有隐藏在暗中的黑手,那么在威洛思庄园破败掉之后,不可能一直无声无息,总会露出些不一样的响动,而这个响动,很有可能发生在华国。 早在刚刚清醒之后,席维和大狗就联系了战友,通过他发布了佣兵任务,寻找桐秋城和朱兰茵的下落。 也许有了朱兰茵的消息,未必就意味着一定能找到桐秋城,反过来也一样,他们不一定会在一起,但两个都得找,却是一定的,因为瓜瓜难过落寞的神情,一直被狗哥狗弟记在心底。 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可席维从不怀疑阴险战友的神通广大,再加上段振辉也会帮忙寻找,说不定哪一天,就有消息了。 “那我走了。”段振辉问完事情,打算离开。 大狗瞪他,就这么走了?巴巴来这里,就仅仅是为了朱兰茵? 在毛团大狗狗明亮通透的目光盯视下,段振辉扛不住了,嘴角抽抽,非常自觉地掏出钱包,“呃……香皂,再来两块。” 大狗露出了一丝笑模样。 席维赶紧服务周道地问,要不要多选选香型颜色原材料什么的啊亲?可以自己挑哦亲,今天狗哥收获了很多新鲜花朵水果,现给你调配没问题的哦亲。 他知道,当然知道,那些花果枝叶还是他出苦力帮忙清理搬运的好不好,段振辉已经不知该摆出张什么样的脸来,索性就真的蹲下来开始挑拣。 大狗的爪子开花一样,变魔术般不断换着拿出一捧捧新鲜娇嫩的花草香料。 段振辉仔细选了几根青色的香茅,配着明黄色的小柠檬,味道十分清爽天然。 “嘿嘿,你也挺乐在其中的嘛。”席维拱拱他。 段振辉面无表情,这是乐在其中吗,这难道不是他已经认命的具体表现吗? 哎呀!大狗忽然直楞楞竖起尖耳朵。 “怎么了?”席维以为有虫子咬他哥,立刻挽起袖子准备给狗狗报仇。 珍奇馆啊,那个可爱的大客户! “哦,对,他说要包圆来着!”席维也兴奋起来,他差点儿忘记,还有笔大生意等着他们哥俩呢。 “快,快,我去检查库存,哥你去弄淘宝,然后咱们给珍奇馆亲打电话。” 大狗和狗小弟团团跑来跑去,准备赚大钱,段振辉被晾在那里,哎哎直叫。 “你们俩回来,先把我的香皂给我,别收完钱就没事人……不是,没事狗一样啊。” 97、你是不是 与珍宝馆大买家的联系,进行得十分顺利,尽管事隔接近两周,席维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对方仍然非常心热。 简短通完话后,他们开始在淘宝的即时通讯系统——旺旺上面打字交流。 大狗肉爪爪灵活地按动键盘,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无法不让人想到那个著名的网络段子——你不会知道电脑那边坐着的,到底是人还是狗。 席大狗:确定都要吗?我们在清点库存,因为都是手工制作,随灵感创造,每个瓶子并不相同,只可以保证款式基本会与凝露的香型相呼应,而香皂里面的花朵都是天然的,造型也不会一模一样。 珍奇馆:这样很好,我喜欢独一无二的珍宝。你们的东西,有多少要多少,把淘宝系统的交易开启吧,价格也标上去。 席大狗:好的,亲真爽快。 珍奇馆:我这个人,不喜欢搞虚套,喜欢就是喜欢。 他说他喜欢自己和小弟的劳动成果呢,被肯定的感觉真好,大狗不由摆了摆长尾巴。 它客气地打字:要不我们还是拍拍照片,给你看看?每个人的审美不同,别买回去后悔。 珍奇馆:不会,我喜欢上次的作品,这给了我信心,愿意相信你们的品质。如果你们这回粗制滥造了,我也不会费神退货,顶多再不买你们的东西就是。 大狗一愣,咧开嘴巴露出欢乐的笑。 被信任的喜悦,使得它更喜欢珍奇馆了,这位亲不但是大财主,而且性格还这么好,太替卖家省事了,多么的温柔体贴啊。 不,温柔什么的不大贴切,珍奇馆亲,应该是软糯吧,就像一只白嫩嫩喷喷香的大包子,非常好捏,一边捏还一边吐金灿灿的钱钱呢。 席大狗:狗窝出品,信誉保证,放心吧,亲哦~~~ 段振辉伸着脖子在一边看,立刻被那三个波浪线激出了通体的白毛汗。 “……你好歹也是只大狗了,怎么还故意装嫩卖萌,如此肉麻兮兮。”他搓搓手臂,恶声恶气地碎碎念,看上去,很有些抓狂的味道。 大狗怒瞪他,琥珀瞳眸里面的意思十分明显,我在调戏金主,你填什么乱,你好讨人厌的,你怎么还在啊? “我香皂没给呢,你这只奸商狗!”被坑了的消费者大声抗议。 大狗扭回头看屏幕,自顾自操作淘宝系统,一副就是不搭理你,有本事你咬我呀的大爷架势。 这只狗……这只狗…… 段振辉一阵气闷,他从一开始就感觉得到,不知什么原因,大狗对他带有隐隐的敌意,只是身旁一直有席维在插科打诨,表现得不是那么明显。 但只要和大狗打交道,哪次都要受气,却是不争的事实。比如挡道啦,逼他跳沙发啦,强买强卖啦,使唤他当苦力啦…… 好吧,这些事不能完全归结到大狗头上,还有某个恶劣天王的原因在,可它每次都找机会欺负他,也是真的嘛。 收礼物的时候比谁收得都快,宰他的时候比谁宰得都狠,使唤他的时候比谁使唤得都心安理得……如果要段大校提名最与他八字不合的动物,狗狗绝对名列榜首,蚊子小强壁虎各类爬虫根本望尘莫及。 盯着大狗毛茸茸亮闪闪的脑瓜顶,段振辉运气再运气,很想警告这只动物一下,告诉他自己不是好欺负的,运了半天,却连比划比划吓唬吓唬的行为都没敢做,只好灰溜溜地去找狗小弟,寻求慰藉。 “肉段咋啦,不招人待见啦?来,哥哥摸摸,不哭不哭哦。”席维嬉皮笑脸地伸手去掐他。 “别没个正经!”男人打开他的手。 “就不正经了,就调戏你了,咋滴?” “……不咋滴。” 地上一瓶瓶一罐罐的,看到席维是真忙,段振辉不由退到一边,巴巴地看。 “盯着我干嘛,你闲的话,自己看电视,到沙发上倒着去,那不还有果汁呢么。” “躺着吃东西,会出游泳圈,影响军人的形象。不但我不能做,席维你也小心些,不要太懒散了,退役是退役,部队中的一些好习惯不能丢……”段振辉开始念叨。 席维耷拉下耳朵,不理他,干自己的事。 段振辉说了会儿,都没人应声,只好停下,他的脸扭到别处,突然期期艾艾地说:“席维,你,你那个……会觉得男人很帅吗?” “啥?”席维大愣,傻乎乎地望着他。 那纯白的表情,一下子臊红了段振辉的脸,他连连摆手,说算了算了,当他没问。 “咋突然这样讲,啥意思嘛?”席维倒来了兴趣。 段振辉看看大海的方向,犹犹豫豫地说:“你要不是,最好注意一些,我觉得虞盛音那个混蛋,对你,呃……挺邪气的。” 言语中,很有一种怕席维这部队出来的纯洁兵汉子,羊入虎口的味道。 “他是很邪气啊,鱼妖孽就是个大坏蛋嘛。”席维斩钉截铁道。 哼,还时不时的想抱走俺哥! 段振辉有些没话说了,原来席维都知道的么,虞盛音那家伙不怀好意,必须提防。他重重点头,连说了两句那就好那就好,又拍了拍席维的后颈,充满深意地按了几下。 席维眨眨眼,再次傻乎乎地看了看他,埋头做事。 段振辉有些汗了,他到底懂没懂自己的意思啊。 转念一想,席维也是部队出来的,虽然没说过是哪支部队,但只要在军中几年,有些事情,就不可能真的全然不知。 他应该明白的……一定是明白自己话中含义的吧……段振辉微微忐忑地劝服自己,不要去纠结了,毕竟这种事,不论男女,他都不好意思去说太细。 席维清点完库存,去给大狗汇报。 大狗在淘宝上定好价格数量,告诉了珍奇馆,对方马上就拍了下来,大狗怀疑他连总金额都没有细看。 “哇,要有钱喽!”席维和大狗对着击掌,抱在一起团团地笑,开心得不得了。 太好了,终于可以还上战友的债务了,话说就连过去日日夜夜泡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欠过那家伙钱,这次为了鱼妖孽而破例,席维简直太提心吊胆了。 大狗舔舔小弟,心情爆好,也就大发慈悲不欺负段振辉了,它快爪快爪地给人家把香皂做出来,不但晶莹透亮美轮美奂,用料也不吝惜,个头还相当巨大。 然后就是打包东西,凝露装在水晶瓶中,香皂也是水晶的皂盒,按理说会很怕快递的暴力运输,不过这些水晶因为都被果浆改造的,硬度非常高,轻易根本摔不碎,倒是不需要过于担心,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席维和大狗还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又塞了很多嫩叶花瓣作为缓冲和高雅的点缀。 快递小哥很快到达,将东西收走,席维和大狗终于松了口气,今天可真忙啊,累坏他们了。 水气一闪,虞盛音得意洋洋地回来了,笔挺的鼻子翘到天上去,等着接受狗狗们崇拜的目光。 “可以玩了吗?”席维扑过去,眼中都是星星和期盼。 “那当然,本君是谁啊。”虞盛音秋波闪闪。 “太好了,妖孽你真威武!”席维就要往地下室冲。 “等等,你就这么滑下去,打算喝海水?”虞盛音拉住他。 “那快快,教给我怎么在水下呼吸。” 不但席维,大狗也很感兴趣地凑了过来。 被狗狗们围在中间,虞天王顿时觉得倍有面子,绢花尾巴暗中摇一摇,他捧起席维的脸,就狠狠来了一下,啵一声,嘴对嘴的。 海蓝的水气,顺喉而下,清甜冰爽。 “等……”段振辉想要阻止,却哪里来得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亲吻,脸色霎时铁青。 席维舔舔嘴角,“凉丝丝软q|q滑嫩嫩,鱼妖孽你果然很好吃。” 呜,今晚狗哥会做凉拌鱼唇吗?要不鸭舌……猪舌也成。 “……”虞盛音的脸色也黑了起来,吃货的便宜果然不大好占,“臭奶狗你再胡说,就揍屁股!” 席维喵了一声,吓唬虞盛音,某天王只好哎呀哎呀地逃跑,然后被大狗从后追上,扑倒在地,骑身上压制住亲亲。 段振辉的脸彻底青成了铁板色,他愠怒地重重一哼,摔门就走,这什么破烂地方,住着些什么破人破动物,他再也不来了! 出门后想起,香皂没拿,男人长腿一绷,立定转身,又折返回去拿东西。 进门一看,那仨还在那里打闹,根本就没发现他的离去,不由更加生气。把香皂小心揣进兜里后,他又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将门摔得更加大声,怀着一颗别扭拧劲儿的心,气冲冲走人了。 闹了一会儿,席维到底着急去游览海底古园,就暂时放过了虞盛音,他抱住大狗,在自己双腿间夹好,和它两只团团地紧拥在一块儿,顺着绿莹莹的滑梯,呼呼出溜了下去。 “啊——”风驰电掣,速度的快|感,爽极了。 清透的海水扑面而来,他们欢叫着一头扎进水里,被巨大的蚌壳接住。 蚌壳里面堆满了轻盈柔软的大珠子,瑞气千条,它们像一张柔柔的网,消减了一人一狗的冲势,将他们温柔地包容在怀里。 “这是什么,软软的珍珠?真好玩。”席维张开嘴说话,声音在水中扭曲出奇怪的音调,他的嘴旁吐出一连串的泡泡。 大狗笑笑,舔舔他的唇角,肉爪子指着前面,让他看。 远方,大片大片的阴影在海水中反射出暗沉沉的轮廓,那就是沉在海底的席氏园林。 98、鲜美啊鲜美 远远的,大片大片暗沉沉的影,静静蛰伏在银绿色的海水当中。水下的世界,寂寥,静谧,仿佛使人一下子步入古老的时间,心灵泛起丝丝难言的孤独。 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古园故居,就在前方,席维忽然有些害怕,只是瞪大眼睛,定定盯着瞧,这也许,就是近乡情怯吧。 大狗蹬蹬腿,当先游到前面,淡金的皮毛随水涌动着明亮的色泽,席维的心一下子安稳下来,他不是一个人的,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两三下扑腾过去,追上大狗,抱住它的腰,紧紧巴在它背上,感受着它的大尾巴在身后划出道道水纹,席维嘿嘿笑着,偷懒,让大狗带着自己游。 大狗回头看了他一眼,那无可奈何的眼神,隐隐透出些宠溺。 席维更开心了,他遥望越来越近的古园遗迹,在心中默默地说,妈妈,别不放心我,不但咱家的宅子回来了,家里也再不是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和默默哥现在就去妈妈住过的园子参观,可幸福了。 大狗的长尾巴,在水中自如摆动,水流刷刷被划到后面去,它游泳的速度,比一般的鱼儿都要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游进了席家花园。 白石柱子,九曲回廊,茸茸簇生着海草的荷花池,精雅的亭子上面,爬着圆圆的海螺,因为他们的接近,伸出软软的肉足逃走,十分可爱。 席维顿时口水滴答,芥辣蒸螺很好吃哦,尤其这只螺的个头如此大,那肉肉该有多劲道哇。 感受到狗小弟发出的强烈掠食者电波,海螺逃得更快了,大狗拍拍他的脑袋,严肃道:咱们不是来野餐的。 “哦。”席维应了,努力擦擦口水,眼睛却还在四处搜寻。 有海螺的话,不知道有没有螃蟹啊,夏天的夜晚,要是能坐在凉亭里,啃上一盘喷香的香辣蟹,这种日子真是神仙都不换哇。 大狗十分无语,哎,貌似应该吃完晚饭再来玩的。 一人一狗在巨大的园林中畅游,东看西看,非常过瘾。要知道,现在华国那些著名的大园子,花了好贵的门票进去后,能看到的基本就是黑黑的人头,嘈杂得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哪里能够尽情领略园林的诗情画意。 而席家古园则不同,她沉在危崖下的海底,隔绝了一切尘世的打扰,幽深又神秘,甚至有些小小的惊悚,席维和大狗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中探险,体味着与陆地景观迥然不同的紧张刺激,别提多过瘾了。 渐渐深入古园,穿厅过堂,他们游入了后宅部分,那里一般是给家眷居住的所在。其中也有很大很大的人工湖,透过月洞门看去,可以想象,当年的内湖,一定好像整片平静的海水一般。 因为是临海而建的园林,席家古园很注重“园在海内,海在园中”的意境,如果古园还处于山崖之上,那么从这片巨大的人工湖中心望出去,一定可以看到内湖外海相连接,水天一色的神奇景观吧。 “住在湖中心的人,肯定是这个家族中最为受宠的人,”席维来回看看,得出如下结论,“这么好的地点,随时能够看到内海外海的胜景,简直比最顶级的总统套房还要总统套房啊!” 他说的总统套房,其实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楼建在内湖的正中心,耸立在一座高高的假山上,那里无疑是全园景致最好的所在。 大狗背着席维,向那边游了过去,要是我当家,就让你住在这座小楼里。 席维搂着大狗的脖子,蹭蹭它的大脑袋,“嗯,咱俩一起。” 忽然,他们感觉到水流的暗暗涌动,小楼上的半扇窗户缓缓打开条缝隙,又缓缓合上,在这个当口,席维眼尖,似是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的脸,惨白惨白。 “咕!”席维一惊,顿时喝了口海水。 尽管可以水下呼吸了,却并不意味着和鱼一样,会觉得海水十分可口,那股子咸涩的味道,呛得席维直翻白眼。 大狗赶紧给他拍拍胸口,又小小责怪道:没用,男子汉大丈夫,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才行。 呃,狗哥的文化水平好像越来越高了啊,席维苦着脸,低低分辩,“如果真是泰山就好了,可刚刚那个,怎么看怎么像女鬼啊。” 要真是鬼,也是你家的老祖先,大狗白他一眼,差不多的东西你又不是没见过,威洛思庄园里的那些肉尸,热湖里的威洛思祖先…… “不一样不一样,外国那些顶多是生化危机级别,完全可以用科学加以解释。”席维又祭出了他的广义科学理论。 大狗只好顺着他,那么方才的女士也一定不是鬼,而是一种可以用科学去解释的自然现象,就算现在解释不了,将来也一定可以的。 怎么觉得狗哥在忽悠人呢,席维抓抓头,倒真不害怕了。 走,去看看。 大狗慢慢游过去,席维一手拉着狗哥的长尾巴,一手握住瓷枪,做好了战斗准备。 渐渐接近小楼,越来越近,在水流的激荡下,那扇斑驳的木窗,微微晃动,似是随时可能再次打开,从里面窜出什么东西,看起来着实诡异非常。 席维半掏瓷枪,五指紧紧抓在枪柄上,到了足够近的位置后,他彻底拔枪出鞘,慢慢将枪管顶向木窗,想将它拨动开来。 呼—— 大股的水流涌动自脑后袭来,好像有什么体积巨大的东西在急速接近。 大狗霍然转身,四爪一蹬,蹿了过去,狠狠与一道黑影撞在一起,那黑影力大无比,把大狗撞飞了出去,在水中翻滚了好几个跟头,落在了小楼的屋瓦上面。 大狗明显有些怒了,爪子用力抓住瓦片,俯下身子,明亮的眼睛跳动着火焰,雪亮的钢牙龇出唇间。 席维一连三枪,轰击向那个黑影,可惜那家伙比泥鳅还灵活,空气弹都落空了,有一枪甚至打碎了几块墙砖,可把席维心疼得够呛。 你别动,我来。 大狗纵身一跃,尾巴快速摆动,去追那个黑影。 “哥!”大狗的本领是火,席维不知道在水中是不是会受到削弱,他怕大狗吃亏,也拼命游泳,在身后尾随。 那黑影逃得非常快,而且显然对古园的地形十分熟悉,有好几次都差点儿甩掉了追兵,奈何席维和大狗心有灵犀,配合默契,围追堵截之下,那东西总摆脱不了他们。 到后来,席维和大狗也渐渐摸清了后园的地形,围堵更添效率,最后席维甚至绕到了它的前头,用减弱了威力的真空刃,斜斜削着,封住它的去路。 那东西急了,真空刃锋利无比,它不敢硬闯,只好回身从大狗的方向突破,可大狗这回准备充分,膨胀出了巨大的体型,力量上升了好几倍,再不是它可以轻易撞飞的了。 狗尾巴巨鞭一样,在水中激出凶猛的漩涡,狠狠抽在那东西身上。 它吃了痛,发出一种奇怪的唧唧叫声,害怕了,掉头就跑,竟然又跑回了湖心小楼那里。 黑影一个猛子,钻入了小楼下面假山上的一个大洞之中,席维和大狗追过来,对视一眼,都很惊讶。 怎么这东西的老巢,竟然是湖心小楼么,它也知道这里的景致比较好? 我进去看看。大狗说着,就要去钻大洞。 “别,还是我进吧。”席维抢着去。 你不害怕吗?大狗疑惑,小楼就在假山上面,万一楼里面和大洞连着,小弟就不怕洞穴中也有个女人么。 “不怕。”席维赶紧表态,他其实压根没有想到女人的问题,就是担心身处于洞穴那种狭窄的空间中,假若有来自上方的危机,大狗不能燃起护身火焰,背部受袭的话,会十分危险。 大狗深深看了席维一眼,眼神又有些无奈和淡淡的宠溺。它没有说小弟你多虑了,而是让出了位置,默许了这种来自狗小弟的贴心爱护。 弟弟的一片心意,得好好享受才行。 席维一手持枪,往洞中爬去,大狗用尾巴卷住他的脚踝,准备一有不对,就拉他出来。 席维谨慎地匍匐前进,洞中十分黑暗,他点起冷光微型电筒,含在唇间,照亮了自己前方的一小块区域。 的声响,环绕四周,假山中并不平静,似乎有许多许多不知名的存在,在四面八方蠕动,那种感觉,直令人背后麻痒痒一片,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 大狗紧张地盯着洞口,开始后悔起来,真不该让弟弟进去,留在外面担心的滋味太难受。 突然,席维惊叫一声,开始拼命扑打自己的身体,他猛地发现,那种麻痒痒的感觉并非出自心理作用,而是真的有东西爬在他的身上,爬了满身。 大狗一惊,出事了? 它尾巴用力,就要把狗小弟拉出来。 哪知道席维忽然高声叫,等等,等等。 怎么了?大狗的双眼射出琥珀色的强光,往洞穴里面使劲儿看,想要知道席维的情况。 “再等等……等我……”席维扑拉扑拉也不知道都折腾了什么,好一会儿后,才兴高采烈地叫大狗把他拉出去。 长尾巴一扬,席维刺溜一声出洞,大狗定睛一看,只见他咧着大嘴傻乎乎地乐,t恤衫已经脱掉了,光着上身,宝贝地抱着胸前的一包东西。 大狗好奇了,你用衣服包了什么? 席维挤眉弄眼,“宵夜,宵夜啊!” 嗯?大狗再仔细看看,t恤包着的果然像是活物,还在蠕动呢。 “哥,偷偷看一眼就好,不然它们就跑了,不过跑几只也不怕,洞里面还有好多好多嘿嘿嘿,就是天天吃都吃不完的。” 大狗扒拉开一道衣服缝,一看,吓了一小跳,原来,里面包着满满的,都是蜈蚣般狰狞的虾蛄。 “虾爬子,虾爬子,美味的虾爬子~”席维高兴得都唱起来了,椒盐虾爬子,香辣皮皮虾,文火爬虾粥,撒尿牛丸汤……一个个被他数过去,那副口水涟涟的模样,别提多幸福了。 大狗白他一眼,这家伙,不是进去逮黑影怪物么,怎么成摸虾了。 不过,这些虾爬子还真是大只,个个一尺来长,想来味道一定十分鲜美吧。 大狗两只肉爪子搓了搓,准备回去就大显身手一下,好好喂养狗小弟一番。 “唧唧——” 大洞中传来愤怒至极的叫声,黑影霍地蹿了出来,一尾巴扫掉了席维的包裹,瞬间,辛辛苦苦捕捉来的虾爬子就跑了个精光。 但是席维却一点儿不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黑影又静止不动,他终于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这东西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一只半米宽四五米长的,巨大无比的虾爬子! “好……好大!” 席维和大狗对视一眼,仿佛都闻到了那股子令人馋涎欲滴的鲜香。 99、虾爬子 看到如此巨大的虾爬子,只要是个吃货,那都是hold不住的。 席维十分猥琐地搓着双手,狼外婆一样谄媚地笑,“爬爬乖,爬爬乖,到哥哥这里来~~~” 那副口水滴滴的样子,即便是傻乎乎的节肢动物吧,又哪里能不明白他的意图? 巨大虾爬子非常愤怒,用力唧唧两声,看样子很想冲过来给席维个colour see see,但黑溜溜的小眼睛一转,瞄到守在可恶人类旁边的大狗,又深知自己打不过他们,无奈之下,只能挡在洞口前面,很有些进退两难。 它好像在保护自己的洞。大狗歪歪头,这样猜测。 “是为了那些逃走的小虾爬爬吗?”看到更大的后,席维立刻将那些一尺多长的大虾蛄,划分到幼崽行列中了。 它挺有担当的。大狗露出欣赏的目光。 “嗯,”席维也连连点头,“这样的爬爬,会比没有责任感的同类,更加美味吧。” 说来说去,又回到吃的话题上面了,大狗觉得,还是速战速决回家吃饭吧,狗小弟说不定待会儿都想吃生虾片了。 虾爬子紧张地盯着他们,大大的黑豆眼微微颤动,看在席维眼中,真是呆萌,他越看越爱,心痒痒之下,哇一声大叫,对着人家做出了饿虎扑食的姿势。 那虾爬子一惊,条件反射之下,不管不顾就扑向席维,本能地想要先下手为强。 它速度飞快,在水中移动时就是一道黑影,力气也极大,这一下冲击力,实在不可小觑,席维大喝一声,肩背肌肉块块隆起,双手圈成环状,好像蒙古摔跤一样,正面与巨大虾爬子抵在一起。 就在这么一停顿的功夫,大狗闪电般扑上去,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虾爬子头部下方的节肢间隙。 要害被制,虾爬子顷刻间便软了下来。 捕猎成功。 “耶,吃爬爬肉喽!”席维高兴得蹦了起来,在水中翻了好几个跟头。 这么大只,别浪费了,还是用奶酪h烤吧。大狗也很开心。 他们俩高高兴兴带着食材回家,彻底将旁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去。 升上水面,长长喘口气,正琢磨着该怎么从危崖下爬上去,就看见崖边上种着的那些海玫瑰,垂下了长长的花藤,海蓝色的花瓣温柔地遮挡住尖尖的花刺,供给他们攀援的落脚点。 虞盛音十分心细,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席维和大狗笑眯了眼,蹭蹭蹭爬上高崖,回到自家花园里面,当然了,大狗一直没有松口,巨大虾爬子也一并带了上来。 “鱼妖孽,你在哪儿?”席维十分兴奋,想找他献宝,顺便谴责谴责这家伙竟然不陪他们哥俩一起玩,结果一抬眼,就看见望海楼的顶层窗户,透出了柔和的灯光。 上面有人? 望海楼的地面部分,一共三层,最顶上还有个附加的小阁楼,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席维他们一直没有利用上面的空间,只在一层生活,现在已经加固过墙体,按说,上面应该可以住人了。 难道…… 席维咬牙切齿,这个狡猾阴险坏心眼的臭妖孽,趁着他下水玩的功夫,竟然就私自登堂入室了么,想生米煮成熟饭,造成既成事实? 哼,没这么容易! “鱼妖孽,滚出爷的顶楼,竟然自顾自选了风景最好的房间,我们哥俩还住在一楼呢!滚回你自己家里去睡,你的海滨别墅就在几百米外好不好,有海湾有沙滩水底下听说还有一整片的珊瑚礁,七彩的热带鱼儿游来游去,你跟我们抢什么地盘……呃……” 席维吼叫着冲上三楼,就见一条水蓝色的晶莹绢花鱼,在空中飘来飘去,轻纱一样的鱼鳍,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勤奋地收拾东西。 不过是席维他们去古园逛了会儿的功夫,原本年久失修破败斑驳的房间,便整个换了模样,珍珠色的墙壁,柔软的海绵地板,暖和的珊瑚水晶灯,巨型玳瑁的大床,上面摆着五颜六色的海星星抱枕…… “乖维维回来啦,下面好玩不?看起来你很兴奋嘛,一路汪汪汪着就回家啦。”绢花鱼游过来,鱼鳍抱住席维,软软的嘟嘟嘴,在他脸上温柔地亲了一下。 席维哑火了,动摇了,挣扎半天,才弱弱地说:“好玩,谢谢你,咳咳咳……别以为派嘤嘤出来卖萌就万事大吉了。” “卖萌是什么,我没有呀。”绢花鱼动动晶莹圆润的鱼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席维无语了,“好吧,你没有。” “小维维来看看,我布置的房间怎么样?”大鱼把他抱在怀中,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到处献宝。 席维摸摸好几米长宽的巨型玳瑁,决定淡然以对,才不要对嘤嘤鱼的财富实力表现出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德行。 “音音喜欢大床啊。” “嗯,我的尾巴蓬蓬的,都舒展开才睡得香。” “床垫是这种软软的珠子吗,我在水下的蚌壳里也看见了,谢谢音音。那,它们是什么?” “玳瑁龟的蛋哦,当然啦,是那种不能孵化小龟的,很柔软很舒服的。” “蛋蛋?”席维兴奋了,“好吃不?” “现在这些不能吃了,因为是很多年前收集的,为了睡着更舒服,经过了一些法术处理。”鱼鳍摸摸狗小弟的头,“如果是新鲜的,很好吃哦,小维维不要沮丧,等将来有机会,招待你到我的王国去,咱们一起偷龟蛋吃。” “好!”席维用力点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翻翻床上的海星,一下子翻出了那只印着自己三头身狗狗形象的大抱枕,席维猛地愣住,脸噌地红了。 绢花鱼赶紧将抱枕搂在怀里,一副怕他抢了去的样子。 狗小弟吃的时候脸皮贼厚,平时还是很薄的,恼羞成怒的话,虽然很好玩,但它就这么一只狗狗抱枕,和君上分都不够用,万一被夺走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席维脸红红,想抢又不好意思,真是的,鱼妖孽怎么还留着这只抱枕呢,揉搓得都有些旧了。 他磨蹭了一会儿,还是下不了决心回收抱枕,嘤嘤鱼的眼睛瞪那么大,可怜巴巴的样子,要是因为一只枕头哭了,多尴尬啊。 算了算了,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于是席维就装没看见,扬着脖子下楼去,至于赶鱼妖孽他们出去的事,彻底忘到了后脑勺,提都不记得提了。 嘤嘤鱼歪歪头,露出温柔的笑意,将抱枕小心放在床头上,拍了拍,摆出更加蓬松的造型。 收拾完了,它摆摆绢花大尾巴,往楼下飘去,光影变幻,又恢复成了人身的模样,吊儿郎当得意洋洋,满脸坏兮兮的德行。 good job! 自己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头。 楼下厨房中,大狗已经给虾爬子洗刷干净,正在发愁厨具的问题,虾爬子太大了,怎么都放不进烤箱中啊,如果分段烤的话,不就失去吃整虾的乐趣了么。 “唧唧……”那虾爬子蜷缩在旁边,黑豆眼汪了一泡泪水,显然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遭遇会怎样了,哭得十分伤心。 席维口水滴滴地蹭过来,姆哇亲了它一大口,“爬爬乖哦,不要反抗啦,你就从了吧,咱们哥俩一定会好好伺弄你,调|教你,料理你滴,绝对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美肉哦,嘿嘿嘿……” “唧……”虾爬子哭得更凶了。 虞盛音晃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由满脸黑线。 “唧唧唧!”虾爬子一看见他,立刻拼命爬了过来,扬起上半身,腹间无数小爪子抱成一团,祈求一样的。 虞盛音咳了一声,走上前,揽住席维的肩膀,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奶狗,乖,那啥,有个事儿吧……” “你要干嘛!”席维下意识觉得不妥,立刻恶声恶气起来,大狗也回头看他们。 “这只小虾蛄,你不觉得很聪明吗?” 席维眨眨眼,“虾都是很笨的。” “对,咳咳,一般虾都很笨,随便吃,但是这只吧,有些不一样,你看,一般的虾蛄也长不了这么大只不是?” 席维恼了,臭妖孽什么意思,他竟然不让他吃虾,不让吃虾! 大狗问:聪明的不能吃? 虞盛音耸耸肩,“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就好像默默有了青铜牌子,在人世间,被承认是与人类享有相同权利的平等生灵一样。这只虾蛄虽然还没有达到小默默的程度,但在我们中间,有些事情,也是约定俗成的。” 他摸了摸虾爬子滑溜溜的外壳,“它的确很弱小,可朦朦胧胧间,也是开启了灵智的生灵,已经和普通的虾蛄不一样了,对于这种有潜力的生命,咱们这些前辈,就算不加以保护,也不能说吃就吃。天道艰辛,修行不易,谁都是从弱到强,一步步走过来的。” 大狗点点头,明白了。 席维满脸沮丧,揉揉自己瘪瘪的肚子,“……原来,爬爬是个小婴儿么,那当然不能吃了,哎……本以为今天的晚饭是奶h虾爬爬呢。” 不要紧,哥再给你做别的。肉爪子揉揉男人的头,安慰他。 狗小弟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即使身为一只最高等级的吃货,也是一只有原则的好吃货。 “爬爬不能吃,那爬爬洞里面的其它虾蛄,是不是也不能吃?它们都是爬爬的同族吧。”现在想来,虾爬子会攻击他们,说不定就是误以为自己的巢穴受到了威胁。 不要紧,咱们吃别处的。 虾爬子眼见自己的命保住了,停了哭泣,欢喜地唧唧着,它还是十分害怕狗小弟,却又感念他的恩情,黑豆眼转了转,往前凑凑,轻声唧唧。 大狗竖起耳朵,你说了什么吗? “唧唧。”虾爬子点点头。 大狗摇摇头,对不起,我听不懂你的话。 虾爬子有些急了,又轻轻唧了唧。 虞盛音说:“它的意思是,虽然不能吃虾蛄,但它可以提供别的海产品给你们吃,夏湾附近的海域,全部是它的领地,物产很丰美的。” “真的?”席维的脸瞬间明亮起来,“但会不会不好呢?我是说,同为海洋生物,吃它们的话……” “你想多了,”虞盛音敲他个脑瓜崩,“大鱼吃小鱼乃是自然之道,只要尊重开启了灵智的生灵,又懂得休养生息,不穷奢极欲、涸泽而渔,捕猎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太好了!”席维大喜,一把抱住虾爬子,又亲了它一口,“爬爬,爬爬,我要吃石斑鱼,我要吃香蕉虾,虎皮虾,还有大海螺,你有吗?” 虾爬子吓得瑟瑟发抖,拼命点头,示意赶紧放开我,你别再凑过来了,我这就去捞好吃的,给自己赎命。 “去吧去吧。”席维兴高采烈地放开它,也不知是不是吃货电波对上了,他竟然完全明白了虾爬子的意思。 虾爬子呼地蹿出去,化为黑影,一个猛子扎到水中。 不一会儿,海面上翻翻滚滚,巨大虾爬子带领着一群一米多长的虾爬子,驱赶了很多很多活蹦乱跳的海产,浮到了海面上。 “哎呀哎呀,爬爬真守信用。”席维咧开嘴笑得找不到北。 大狗瞪了没出息的小弟一眼,对虾爬子道:太多了,这足足好几吨呢,我们一下子吃不完,冻起来的话,就浪费鲜美的滋味了。 虾爬子歪歪头,爪爪挥动,唧唧地叫。 “爬爬要每天都给我们送新鲜的吗?那多不好意思啊。”在吃的问题上,席吃货表现出了惊人的敏感度与理解能力。 虾爬子摇摇爪子,表示不麻烦不麻烦,它有很多徒子徒孙,平时也是它们在管理这片广大的猎场,给你们提供些新鲜海味,只是顺便动动爪子而已。 席维脸红了,多好的虾爬爬啊,弄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它一片心意,就这样吧,”虞盛音帮他们拍板定下这件事,“这也是很常见的事情,上供嘛,你们拿了吃了,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如果它们有事,你们也得尽力帮忙。” 哦,大狗明白了,敢情自己哥俩不知不觉成了古惑仔,这些海产就是保护费啊。 其实吧,鱼妖孽嘤嘤鱼也好,虾爬爬也好,这些海洋生物的脑子都很灵光嘛,用句时兴的话来说,真是狡猾狡猾滴干活。 席维和大狗又下到水中,收了满满一大盆海鲜,席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赶紧叫住虾爬子,“爬爬,湖心假山那里,除了你们,还住着谁没有?” 虾爬子疑惑地摇摇头,没有啊。 席维不知该怎么说,“呃,可是我明明看见了一个女人,就在楼上,站在窗户旁边。” 虾爬子恍然大悟,连连摇头,表示不是那样的。 “什么?”这么复杂的意思,席维就不懂了。 虾爬子比划两下,见他不明白,想了想,干脆潜入水中,不一会儿,又游了回来,嘴里面还叼了件飘飘忽忽的东西。 100、佳人 看到虾爬子叼过来的东西后,席维和大狗都愣住了。 它长长的,古迹斑斑的,随着水波轻柔漂荡,那竟然是一副卷轴古画。画的材质不是宣纸,而是类似绢帛的东西,所以才能在沉入水中数年之后,仍保持着基本的模样。 席维接过画卷,在水中平展开来,星月之光下,一位十分美丽十分精致的女子,跃然纸上。 画面的颜料非常特别,并非水墨,因此即使长久浸泡在海水中,脱落得也不很厉害。画上没有题诗没有落款,看不出更多的信息,唯余这位女性朦胧的影像,在画上浅浅微笑。 她穿着一身广袖霓裳,身姿窈窕,衣服原本应该是红的,可惜在水中褪去了鲜亮的颜色。她的面容精致白皙,可能有些太过白了,尽管原本就是幅画,也还是让人觉得,她美得不似真人。 但是,她的神情是柔和恬美的,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清雅脱俗,仿佛跳脱于尘嚣之外的仙子精灵,唯有眼瞳深处的那一抹哀愁,将她与人世间紧紧联系在一起。 席维小心触摸她的脸庞,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酸酸的。 她是谁,为什么她的画像,会挂在自家园子里,她与席家,是否有着某些联系? 大狗也伸脑袋看画,左看看又看看,忽然说:觉不觉得她有些像一个人? “像谁?”席维想不出。 他们正经见过一些美人,要说到相貌最佳,那一定是可恶的坏蛋鱼妖孽。美女的话,就没什么印象了,有谁是和画中人相似的吗? 她和那个人……大狗皱起眉头,露出不快的神情,虽然那个人很讨厌,很显然是比不上画中人的,但抛开那个人的可恶之处,单纯只是比较外表的话,你觉不觉得……嗯…… 这话说得有些犹豫,大狗心里面也不大确定的样子。 某个讨厌的家伙? 连狗哥都讨厌的家伙,那肯定不是鱼妖孽了,肉段整个儿一弹牙筋道的荤菜,显然也不会符合,还能是谁呢? “呃……不会吧,她哪里有画里的这位姐姐漂亮?”席维猛然想到一个人,又赶紧否定自己,十分不愿意去承认那个现实。 ……嗯,真的差很远,她确实没有画中人看着好。对这个观点大狗也完全同意。 席维厌恶得直呲牙花子,“这位画像姐姐一看就是好姑娘,至于朱兰茵……哼!” 艺术都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不知是从什么电视节目里记住了这句话,大狗秀了把深沉。 那意思是,画像仅仅属于艺术创作,比原型好看很多也是有可能的。 席维吓了一跳,难道这画是某个朱天后的疯狂粉丝,对心中女神充分美化之后的劳动成果? 古园是几年前地产公司开发时沉入海中的,之前早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那时候朱兰茵应该已经出道了,某位附庸风雅人士画了她的古装图挂在小楼里面,躲起来一个人欣赏,完全有可能啊。 一想到事情也许就是这样,席维不由沉下脸来,当即就想把画卷巴卷巴,找个垃圾桶丢掉。 很烦人的好不好,自己家里怎么会有这种垃圾。 “唧?”虾爬子见势不好,赶紧伸着爪爪来抢画,别扔啊,多漂亮,它很喜欢的。 大狗也说,未必就一定是朱兰茵的画像,如果只是长得相似的席家祖先,而这又真是幅古画,贸贸然扔掉,不但对先人不敬,最紧要的是,也太败家了。 席维挠挠头,有些不知该拿这画怎么办才好。 不然,找个这方面的专家鉴定一下,如果不是古画,你再扔不迟。 “一幅画而已,是不是的,也没什么要紧。” 虾爬子一直瞪着黑豆眼,紧张地用爪爪往回揪画,看它那么喜欢的样子,席维也想开了,画嘛,陶冶情操的,好看就行,只要可以让看的人或者虾,体会到身心的愉悦,用得着在意布上面到底画了什么吗? “爬爬,走,咱们再给它挂回原来的地方吧。” “唧唧!” 于是,席维大狗跟着兴高采烈的虾爬子,又一次回到古园之中。也不知是不是有海底原住民相伴的缘故,这一回可没有任何阴森恐怖的感觉了。 他们推开门户,进入湖心岛阁楼内部,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多少摆设,上楼之后,虾爬子指着窗户上方的一道横梁,摇头摆尾地表示,画是挂在那里的。 席维疑惑了,谁家会把画吊在横梁上呢,根本不是合适的地方啊,他游上去一看,发现横梁侧方有个浅浅的凹槽,是用利器凿出来的,很粗糙。 横梁是上好老檀木的料子,质地坚硬还有一定的防虫防腐效果,漆好后,历经千百年也不会朽烂,但是这个凹槽附近,却已经发黑,用手一碰,还会飘起团团碎渣子。 席维心里知道,这个凹槽开凿的时间一定不短了,否则对于硬木来说,哪怕破坏了表面的清漆,将木质直接暴露在空气甚至水中,也不会在短短几年内腐朽成这幅模样。 是有什么人,在遥远的过去,为了藏这幅画,而在梁上凿出了这个槽么。也许当年古园沉入海中时,横梁受到震动,所以才无意中展开了卷轴,形成了对窗而挂的情景吧。 幸好画卷早就被藏了起来,否则在曾经的那段混乱时期,也许它就会与这个园子中的其它珍宝一样,被不知什么人拿走,流落他乡,再也不会被席家的后人看到。 “这是古画,画中人,绝不可能是朱兰茵。”席维肯定地说,轻轻抚摸着古老斑驳的卷轴,他想通了这一点后,立刻心平气静起来,再看向画中佳人时,又不自觉涌起了喜爱亲切之感。 那就好。大狗也感到十分高兴,她真漂亮,在世的时候,一定美得好像瓷娃娃……嗯,不对,是好像玉人一样吧。 席维眨眨眼,嘿嘿嘿地笑,“哥你说,她会不会是某位席家祖先的梦中情人?” 如果真是,那也一定是段凄美的故事,大狗用肥皂剧的思路推断,大家族的贵公子爱上了天仙般的美人,却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能在一起。他忧郁难解地住在阁楼中,对月伤心,听花流泪,每天每天,只能慢慢描绘她的容颜在画卷上。等画成之时,又无法忍受相思之苦,再也受不住看得见摸不到的煎熬,于是只能把画藏在横梁上,欺骗自己敏感脆弱的真心,权作不再去想,将这段情怀甚甚隐藏…… 看着微微摇头晃脑的大狗,席维呆滞眼张大嘴,整张脸组成了经典的遄中危故窍号雷樱媒蚪蛴形叮故辈皇币蛭适吕锩嫒宋锏谋以庥觯昧i熳ψ樱敛梁诙寡叟缘牡愕憷峒! 大狗讲完后,很有些得意洋洋,怎么样,够狗血吧? “嗯嗯,够,太够了,十足狗血!”席维坚定表扬了他哥。 人家说,狗狗和小孩子是一样滴,无论做得怎么样,都需要热情的加以鼓励才行。 话说,席维这时候倒突然意识到大狗是一条狗狗了。 受到肯定,大狗开心地摆摆长尾巴,主动提议,给横梁和画卷都加固一下,不然就这么泡在海水中,很快就会不成样子了。 席维也同意,并且还想用果浆将整个海底古园都维修一下,但这可是个大工程,现在是怎么都做不完的,只好明天再开始弄了。 接下来,席维用口袋果浆在画的表面,覆盖上薄薄一层,好像给画加了个塑封一样,而大狗也用差不多的方法,修缮了横梁。 然后,他们把卷轴卡在横梁里,让画自然垂落下来,从窗外看,还真像一位美丽的女子,静静临窗而立,袅娜万方。 虾爬子摇头晃脑欣赏了一会儿,可高兴了,又转身跑出去,亲自给席维和大狗捞了十只肉呼呼的大螃蟹回来。 席维接过谢礼,乐呵呵地说:“爬爬你可不要爱上画哦,别说它年纪那么大了,就说你们一个是虾,一个是绢帛布片,跨好大的物种啊,这样子是没有前途滴。” 虾爬子一愣,跨物种就一定没有前途吗?你自己还不是和狗狗在一起? 它用黑豆眼狠狠鄙视了一把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狗小弟,尾巴一扭,刺溜一声钻回自己的洞里去了。 “爬爬生气了?”席维有些伤心。 别怕,相信它是一只守信用的虾爬子,绝对不会短了你的吃食。大狗太了解这家伙到底在担心什么了。 “哦,果然爬爬是好虾来着。”席维又没心没肺地开怀了。 他和大狗往外游了段距离,又回身张望,画中女子在水流的影响下,微微晃动,脸上的笑容柔和恬静,好像活了一样,正充满慈爱地目送他们远去。 席维忽然想,也许她根本不是席家某位祖先的梦中情人,也许她就是一位姓席的小姐,自己的祖辈,这个院子原本的一位主人。 湖心岛的小楼,就是她的绣楼,而她每天每天,都会像现在这样,临窗而立,含笑看着自己的亲人们,来来去去。 席维不自觉招招手,又拿起狗哥的大大肉爪子,也挥了挥,在心里跟她说,我是席维,这是我哥哥席默默,我们哥俩都是席家人,明天再来看你。 回到地面后,发现虞盛音已经烤上之前的那一盆海鲜了,而且还吃了不少,这可把席维气坏了,自然免不了嗷嗷叫一番,不过虞天王显然已经有了十足的经验,递一只柠檬烤生蚝进他嘴里,立刻就平息掉了小奶狗的怒气汹汹。 大狗吃了两条甜酱鱿鱼和一盘 fish and chips后,就开始料理后来的那十只大螃蟹,一半做清蒸蟹一半做香辣蟹,再用香辣蟹的汁底炒上香喷喷的伊面,还没出锅呢,狗小弟就口水滴滴个不停了。 吃饱喝足后,席维将水下见闻跟虞盛音比手画脚了一番,听说有个比朱兰茵更美更精致的画像佳人,某天王立刻说:“可不能让段振辉那家伙看到啊。” “为啥?”席维问。 “你想啊,那肉段就好这口的,他看到后,万一对着古画流口水,多恶心呐。”虞盛音说得一脸嫌弃。 然后他马上又温和地安慰自己,“不会的君上,他就算看到喜欢的精美物品,顶多眼睛亮一亮,趁没人时偷偷摸摸抱抱,并不会真流口水,大校先生仪表不俗,应该家教挺严的。” “你又知道了?” “是呀,我知道的。” 席维抓抓头,无所谓地想,肉段好歹是个比较正常的男人吧,会对着画像流口水吗?会吗? 总觉得鱼妖孽多虑了。 不过,考虑到某大校智商不是很高,成天被狗狗欺负的情况,他就姑且谨慎看待这个事情吧。 101、海中琴音 接下来几日,席维和大狗天天都去海底古园进行维修工作,虾爬子本来还想努力生气生气的,但大狗带了许多陆地上的水果给它和其它小虾爬子吃。 香蕉,蜜桃,龙眼,甜瓜…… 这些海洋生物哪里见过呀,吃到这么甜丝丝的东西,虾爬子立刻挥舞着小爪爪,唧唧唧笑个不停,对大狗亲近得不得了。 席维趁机也抱了它一抱,刚开始虾爬子没有意识到,等吃了席维喂的几块西瓜后,才发现抱着自己的竟然是那个最讨厌的天敌吃货。 可这个时候再想推开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张着黑豆眼,紧张兮兮地被又摸又蹭,没办法,吃人嘴短啊。 就这样,古园加固维修工程稳步进行中,席维也头一次享受到了用食物诱拐小动物的乐趣。 什么? 狗哥哪里算啊,包括鱼妖孽也是,谁是那个被诱拐的,实在不用说得太过详细,免得伤害到某名青年的自尊心,当然,说不定人家在被诱拐这件事上也不怎么在意。 对于席维和虾爬子间的点点滴滴,大狗还好,虞盛音的心中却不自觉怅然了,很有些自家宠物怎么突然间长大了,还学会耍流氓了的复杂心情。 不过虞天王的怅然并没存在多长时间,就很快烟消云散了,因为爬爬终究是一条十分狡猾的虾爬子,甜滋滋的果子吃完之后,抹抹嘴巴,豆豆眼一转,觉察到了一丝危机感。 这么下去不成啊,本来是想用海鲜当贡品,好保全自己一族老小性命的,怎么现在却反过来被招待了? 听说在人类的世界当中,就是先拼命给动物们好吃的,等养肥肥后,再宰掉吃肉的。 那种地方,好像叫养殖场来着,它也远远的看到过海边的滩涂渔场,竹竿一插,大网子一拉,就在浅海的地方围了个圈圈,里面活蹦乱跳的,养的都是一群群光知道吃的傻瓜。 人类天天拼命给那些鱼鳖虾蟹喂喂喂,那些傻乎乎的家伙也就拼命吃吃吃,居住条件差,活动空间小,吃的食料也不知都掺杂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弄得它们身材那叫一个难看,肌肉那叫一个松弛,肥膘那叫一个恶心。 它看着那些鱼,自己都没有食欲,可人类却喜欢得不得了。 人类怎么吃东西,怎么对待餐桌上的食材它管不了,但至少它不喜欢那些脑满肠肥的养殖海产,更不喜欢自己也变成它们当中的一员。 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的,瓜果是真好吃,可也没有命重要不是? 大狗是绝对不会吃它的,那个吃货却不一定了,吃货这种家伙,都是很容易就被美味冲昏头脑的,为了吃,有时候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去吃河豚啊。 万一哪天,席吃吃无法控制自己嘴馋的欲|望,满地撒泼打滚的要吃,大狗一定会顺着他,而自己,又是被他们喂养的,到时候,简直就是名正言顺,那……那实在太危险了呀。 一想到这里,虾爬子就颤抖个不停,席维尖尖的犬牙,对它来说,是比什么妖兵利器都更加恐怖的存在。 唧,必须自救才行,不能成为被喂养的一方,吃人嘴短,对吃货来说更是那样,为今之计,只有拼命巩固自己在喂养问题上的地位,才能牢牢占住大义的名分,这样一来,吃货什么的就算想下嘴,也……也会不好意思的吧。 于是,对这番激烈心理斗争一无所知的席维和大狗,几天之后,突然发现自家的海鲜快吃不完了。 要知道,家里人口不少,个顶个胃口贼大,虞天王还是吃双份的,但就是这么能吃,虾爬子所提供的食材,也还是有剩余越来越多的趋势。 大狗跟送海鲜的虾爬子小弟说过好几次了,叫它们不要送太多,可那些小弟得了虾爬子的指示,一个劲儿地给,不要都不成,弄得大狗都偷偷放生了好多。 但是看他们不吃,虾爬子又担心了,黑豆眼泛着泪光,委屈地就差哭诉了,弄得大狗十分无奈。 狗小弟倒是没心没肺,完全没发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还是嘻嘻哈哈的,而虞盛音则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做坏心眼,非但不帮忙解决问题,反倒兴致勃勃地看热闹,摆明要幼犬们去自己开动脑筋,面对一切。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一门艺术,动物与动物之间也是一样哦。 虾爬子是夏湾海域的霸主,又居住在席家海底古园之中,大狗想要和它成为好朋友,好邻居,而不是仗着武力和背后的虞盛音,只是形成一种简单的威慑和上下从属的关系。 所以,当再次收到巨量海鲜贡品之后,大狗支开席维,自己游去找虾爬子,开始了比较艰难的谈心。 爬爬,为什么一定要送那么多食物,我们实在吃不完,冷冻就不新鲜了。我觉得你心里面有事,不仅仅只是想表达好意这么简单。 “唧……”虾爬子搓搓小爪子,将头扭向左侧。 大狗努力动用心念,去理解对方的意思,虽然不懂海洋生物的语言,但却感受到了虾爬子的那种很复杂的心绪。 爬爬在不好意思?它天天给自己兄弟这么多肥美的海产,为什么还不好意思呢? 大狗转转眼珠,爬爬在做坏事? “唧唧唧!”虾爬子赶紧摇脑袋。 不是坏事,也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虾爬子默然。 大狗有些明白了,爬爬还是在害怕吧,怕弟弟把你吃掉。 虾爬子不吱声,将头扭向了右边。 不要害怕,他是很贪吃,但却是个信守承诺的好孩子,他已经知道爬爬开启灵智了,也说过爬爬是小婴儿。弟弟怎么会吃你呢? “唧唧……”虾爬子的声音中,仍然有一丝不信。 大狗将它的头扭回来,面向自己,琥珀色的温润瞳眸,定定与它相对,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如果真是小弟的不对,我叫他改。 虾爬子用力摇头,意思不是狗小弟的错,吃是他的天性,这不能说是种错误,只是,它不敢去相信。 因为他是天生的吃货?爬爬不信任所有的吃货? 虾爬子一愣,有些犹豫,好像不是这样的。它迟疑了一下,在海底的浅沙上,用爪子,画了一个脑袋两条腿的人类形象。 大狗恍然大悟,因为他是人类,所以你不相信他的承诺。 虾爬子低下头。 为什么,爬爬被人类伤害过吗?大狗自己也被人类伤害过,也一度不想再与任何人类有任何牵扯,多多少少明白这种心情。 虾爬子怔怔的,看着自己腹间无数只爪子,它知道,自己看上去和一种叫做蜈蚣的虫子很像,在人类看来,是很丑陋的。 很久以前,它刚刚完成一次十分关键的蜕皮,增强了能力,一时高兴,就浮上海面,对着月光,轻轻歌唱。 这叮叮咚咚宛若钢琴的声音,被一名傻乎乎的人类青年听到了,他就住在不远处的小岛上,那时候,那里还不叫做音乐岛。 他非常喜欢它的歌声,为了与它和鸣,特意学习了钢琴,在海边演奏,呼唤它前往相见,每天每天,潮涨潮落,风雨无阻。 它知道不能去见,绝对不行,他根本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它。 然而青年却不放弃,对着海浪,一遍遍诉说,不管海中的精灵是什么样子,请不要害怕,他绝对不会伤害它。 这份承诺,满含真情,像一股暖流,烫烫地流进了它怯懦的心底。 心中小小的悸动,越来越强烈,还是让它在某个黄昏,不由自主,哼唱着叮叮咚咚的歌声,游到他的面前。 它没有渴望什么别的,就是从没有谁,这么喜欢过它的歌声,其实在海洋世界中,它唱得并不算好,与氐人国的歌者更是无法相提并论。 可是,有人这么喜欢,它的心中也有些小小的兴奋小小的喜悦,它只想满足这位人类男子的心愿,大家一起合奏一场,如果可能的话,它也不是没有小小期盼着,可以与他交上朋友。 然而,那个男子,却彻底背弃了他的承诺。 他见到唱着歌儿的它,却好像见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魔鬼,满眼幻灭,摇头不信,惊慌大叫,甚至一不小心跌到了海里。 它赶紧游过去,想把他救起来,但是他疯了一般挣扎,对它不住拳打脚踢,它有甲壳,并不惧怕这种程度的拳脚,可它就是觉得,很疼,非常疼。 好不容易,终于将男子送上岸,他青白着脸色,咳嗽着,拼命捡起岸边的石头,向它打来。 石头雨点般落下,它最后望了他一眼,扭身游入深深的大海,在很长很长的时间中,都再也没有接近过音乐岛附近。 听说,自那之后,岛上仍时时传来幽幽的钢琴声,如同耗尽生命的等待。但它已经不想去关心那名青年最后怎么样了,只是,它不再歌唱,在这片广袤的海域中,叮叮咚咚的空灵之音,已成绝响。 虾爬子重重甩甩头,收回思绪,自己潜意识里不信任人类,是不是因为还记着这件事呢? 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肉肉的大爪子,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大狗感受到爬爬心中的悲凉,却体贴地并不加以询问,只是这样,用沉默而温柔的方式,安慰着它。 虾爬子忽然觉得,这样的大狗真好,自己为什么会怀疑,它会宠溺地顺从吃货伤害自己呢? “唧~~~”虾爬子拱了拱大狗,爪子偷偷揪住它飘逸的铂金长毛,黑黑的豆丁眼中,透出一种很久很久以前,就只能当成是奢求的渴望。 大狗看懂了,温厚地微笑,我们当然可以做朋友,其实,我已经当你是朋友了,只是,你还需要一些勇气。 “唧唧!”虾爬子弯起眼睛,又是羞涩又是开心的笑了。 真好,这么多年过去后,它终于有朋友了。是呀,有时候,走出伤痛,真的只是需要些勇气。 还有,爬爬也要和弟弟做朋友。大狗说。 “唧……唧唧?”虾爬子不大情愿,怯怯的。 你不喜欢人类,我不强求,人类中确实有坏蛋存在,有警惕心总比没有好得多。但是我弟弟他不一样啊,他是狗狗,不是人的。 “……唧?”虾爬子瞪大眼睛。 对,我弟弟嘛,当然是狗狗!大狗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本来么,不管席维长成什么样子,原本是什么物种,但只要被它收入自己的狗群,那当然就是狗狗了啊,并且他本人,也是越来越有这方面的自觉了。 看着如此驽定的大狗,虾爬子额角挂下了一排黑线。既……既然大狗狗都这么说了,那它就相信它,把吃货人类,当成特殊的可以控制自身食欲的高级天敌吃货看待好了。 话说,即便这么做心理建设,只要一想起口水滴滴的狗小弟,也还是会感到害怕的啊。 大狗叹息,哎,慢慢来吧,没办法,如果席维不少释放些猎食者心念,敏感的动物们是怎么都没办法喜欢他的,修为越低,越是如此。 大鱼不怕他,自己不怕他,是因为完全不担心自身会被他吃掉,顶多在他意|淫自己等人身上美肉的时候,胖揍他一顿好了。 爬爬,你要努力修炼,实力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王道! 面对突然铁血起来的大狗,虾爬子的黑豆眼中,全是闪闪发亮的星光。 哇,大狗狗好高大威猛啊,实在是太酷啦! 102、摊贩 安慰好虾爬爬,大狗很有成就感地回到陆地上,对于自己成功解决了邻里之间的问题,无比满意。 不过回到家中,却很奇怪地一个人都没有看到,虞盛音也许是出门工作了,可席维到哪里去了? 动动鼻子,空气中泛着香葱和橄榄油的美妙滋味,大狗顺着气味,走出大门,在不远处的路边,看到了支起烧烤架子和油锅的狗小弟。 你干什么呢?大狗十分奇怪。 看这架势,难道是要下厨? “哥,你不是让我自己玩去么,我这不正在自己找乐子嘛。”席维眨眨眼,对于大狗不带他一起玩的事情,颇有些不乐意。 大狗白他一眼,你以为我辛辛苦苦为了什么,还不是在给你擦屁股。 一看狗哥要严厉了,狗小弟就赶紧怂了下来,屁颠屁颠跑过去,将大狗抱到橘子小桌前坐好,然后得意洋洋地围上围裙,戴上厨师帽子,打扮起来。 大狗歪着头,好奇地看他胡闹。 “平时都是哥做饭给我吃,这回换我大显身手,伺候哥吃饭吧。”席维兴致勃勃,在他身边,围着一大圈大盆子,盆里面满满装着活蹦乱跳的生猛海鲜,正是今天虾爬子小弟们进献上来的贡品。 你做?大狗不信地看着他,你的手艺也就勉强能把东西弄熟而已,色香味什么的完全谈不上,这么好的海产,给你做的话,太浪费了。 “手艺什么的,总得锻炼的啊。”席维的脸红了红,谁规定吃货就一定要有烹饪天赋呢。 以前战友就说过,他做的饭,是名副其实的“狗不理”,狗都不乐意吃的,现在大狗又无情地坐实了这一点,这个……小心肝其实还是挺受伤害的。 看到弟弟这样,大狗心软了,哎,幼犬是要不断磨练本领才能成长的,既然小弟有积极向上的心,那就顺他的意一回呗,饭做得一般,也不是什么□□,到时候,咬咬牙捧捧场吃下去,哄他开心罢了。 别做太复杂的,先从白灼开始吧。大狗指点席维。 “好!”狗小弟立刻被调动起全部的主观能动性,汪汪答应了一声,就兴奋地挥舞起了菜刀。 他刀工还是不错的,不管怎么说,白刃战也是基本训练项目,不过做海鲜的话,对这方面要求倒是不高,尤其当人家大虾个头那么大的时候,如果横着来上一刀,简直是暴殄天物。 白灼虾很简单,就是个火候问题而已,有大狗帮忙看着,失败的可能性已经非常低了。 为什么要到门外来做,在厨房中不好吗?趁着等待的当口,大狗这样问。 “呵呵,”席维挠头,“我这不是怕弄得乌烟瘴气,所以就挑了个大些的地方么,再说,还想试试烧烤的。 花园里也可以啊。 席维连连摇头,别的植物都好说,但大猪笼草可是与他们心灵相通的灵性植物,如果一个弄不好,它们被烟熏着了不高兴,那多尴尬啊。 要说,烧烤的最佳地点还是鱼妖孽家的沙滩,就算弄到失火,都不怕的。 大狗摊摊爪子,算了算了随这家伙吧,幸好大门外的青石道基本没有外人经过,否则就这么随便占道做饭,总有些不好意思呀。 不一会儿,白灼虾出炉,除了有些咸,味道还不错。 大狗和狗弟肩并肩做在小橘子桌前吃虾,午后的阳光有些浓烈,头顶的树荫洒下一大片绿莹莹的荫凉,小风吹拂,十分惬意。 “鱼妖孽真没有口福,难得我想做饭,他都不在家。” 席维嘴上这么说,可大狗觉得,如果大鱼在场,猛吃他的劳动成果,这家伙一定也还是不乐意的。 “对了,肉段好长时间都没来了,真奇怪,他很忙吗,之前三天两头就往咱家跑。” 大狗赶紧用虾肉阻止他念叨,要知道,人类有句古话,叫做“说曹操,曹操就到”,万一真把那人给念来了,多烦啊。 正想着,青石道远处就传来了有力的脚步声,大狗一愣,不会这么巧吧。 但旋即又发现不对,它对段振辉的气息已经非常熟悉了,这个人显然不是,到底谁来了? 席维也发现了访客,他一边端着盘子啃虾,一边努力抬起半张脸来,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观望。 来人渐渐出现在他们面前,身形猛然一顿,似乎被某男人的那副吃相给惊到了。 这是名很有气度的成熟男子,面容轮廓刀削般犀利,那双深潭眼眸,带着一丝练达,一丝沧桑,一丝潇洒,一丝真诚,一丝冷酷,又有一丝深情。种种奇异的矛盾感融合在他的眼中,形成一股极致的无边魅力,令人一见,便终生难忘。 他无疑是非常英俊的男子,可第一眼看到他,又不会使人过多地注意他的容颜,而是不自觉的,被他通身的气质所深深吸引。 这个人的气质十分特别,明明身上并没有非常夸张的饰品,服装也优雅简约,但他带给人的感觉,却竟然华丽得难以置信。 就好像,他整个人都在散发出耀眼的金黄色光芒一般,刺得人简直睁不开眼。 有钱,有势,高高在上,俾睨众生,就是这样的感觉。 大狗不由两爪捧脸,露出万分欣赏的目光,他身上的财气真重啊,要是这只肥羊能乖乖给它宰两把,就最好啦。 席维看看那人,又看看大狗,呜……华丽丽的钻石男和铂金色的贪财狗,怎么觉得他俩之间的磁场很配啊。 “呦!”席维对男人挥挥油乎乎的爪子,权当打招呼。 他不是不想说些比较具体的词语,实在是嘴里面比较没有地方。 男人稍稍点头,走了过来。 太阳很大,树荫下十分凉爽,空气中漂荡着新鲜大虾的醉人香气,红通通的虾皮堆在席维的盘子里,哪怕已经没有肉了,看上去竟也诱人得很。 男子有些迟疑,抿抿唇角,在席维身旁停下脚步,“请问还有椅子吗?” 椅子? 席维傻乎乎地看着他,眼神直接就是在问,你要干嘛我不明白啊。 哎呀,椅子嘛,去拿椅子!大狗偷偷踩了他一脚,心想小弟咋这么不机灵。 “哦,哦,你等等啊。” 席维得令,立刻跑回去拎了把椅子出来,摆在小桌子边上。 男人坐下来,微微敞开领口,露出放松的表情。 “都有什么饮料?” 席维又是一呆,“呃,你想喝什么啊?” “天太热,有冰茶吗?” 席维摇头,“茶树得养养才能采茶,我家某个生活作风腐败的恶霸说了,现在的茶叶勉强采摘了也不好喝。” 男人微微一愣,这都什么跟什么,不过他是不会在服务态度这种小事上面纠缠的。 “没有茶,就随便上个不甜的饮料吧,只要是凉的就成。”男人还是非常有风度的。 席维歪歪头,“只有果汁。” 都说了要不甜的,他怎么……男人淡淡皱了下眉头。 大狗白了小弟一眼,自己跑回屋里叼了瓶兰香柚子汁出来。 席维大咧咧给男人倒上,呼一下推过去,动作随意到甚至粗鲁,半点儿服务精神都没有。 男人有些不悦,如果是平时,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喝东西呢,只是今天太热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与席维计较,于是便有些无奈地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大狗轻摆长尾巴,怎么样,好喝吧。 男人微微睁大眼,那副隐忍的震惊模样,很是取悦了大狗的心灵。 见它望着自己,男人微微一笑,对席维道:“你的狗很聪明也很乖,会为主人叼东西呢。” “呵呵,当然了。”席维得意洋洋。 “果汁也很好喝,没想到这么合口味。” “那是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席维的鼻子翘到了天上去,表扬狗哥,比表扬他自己还令人开心呢。 男人又是一愣,对于席维的厚脸皮,只能略微笑笑,无奈地摇摇头。这青年是有些不谦虚,但也算得上真性情吧。 一眼看到盆中活蹦乱跳的大龙虾,男人也十分惊异于它们的好品质。 个头这么大又这么新鲜,就是在那些顶级酒店中,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更何况,一看就知道是野生龙虾。 “这个做两只,一只生食刺身,一只前段香葱炒,中段麻辣烧,尾段就椒盐吧。” 席维不高兴了,这人干嘛呀,别说他不会做这么复杂的菜,就是会做,又凭什么做给他吃啊? 大狗赶紧捅捅小弟,跟他说回屋里炒,我做,你端出来。 席维不乐意,鱼妖孽和肉段吃狗哥做的美食也就算了,这人是哪根葱,也太自来熟脸皮厚了。 “我不会!”他直接硬梆梆拒绝了人家。 大狗一阵惋惜,哎呀小弟咋这么死脑筋呢,不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吗? 电视里演了,时价海鲜,一顿饭吃出十万八万的也不是不可能呀。 男人淡淡收起了笑,哪怕是他的涵养,也实在包容不下去了。 “既然如此,就不吃吧。”他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桌上,付饮料钱。 席维瞪大眼,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样的误会。 “老板,再向你打听个事,望海楼是在这附近吗,里面应该住着一对姓席的兄弟。” “呃……你找他们干嘛?” “生意上的事……” “嘶……好疼!” 大狗用力踩狗小弟的脚,对于失去了一桩大买卖非常不满意。 席维愧疚了,正不知该怎么挽回,就一眼瞥到某个一身腱子肉的男人远远走来,脑袋里面灯泡一亮,立刻想到了主意。 “那啥这位先生,别忙别忙,我不会做我家大厨会啊,他这不就回来了么。” 于是,一跃而出,拽着段振辉就把围裙给人家系上了。 “……你干什么呢。”段大校挣扎。 “来来大厨,快动刀吧,知道你刀工最棒,赶紧的龙虾刺身啊!” 103、送钱来的 “我……”段振辉还想反抗。 席维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将嘴巴伸到他的耳畔轻言细语,“帮帮忙,帮帮忙,两只龙虾呢,大生意呀,想想吧,我哥得到叮叮咚咚的金币后,该有多么的开心。你那个刀法,不是叫庖丁解牛嘛,这一听,就知道大哥厨艺惊人啊,拜托啦,肉段哥哥~~~” 段振辉正想说段家刀法才不是厨房神技,庖丁解牛那也只是个说辞,真正要解的,还是人。但席维痒痒吹拂在耳轮内的气息,以及最后那声刻意拖着嗓子的“肉段哥哥”,威力实在太过巨大,生生弄得他浑身上下麻成一片,连心脏都打起了哆嗦,别说拒绝的话语,这一瞬间,他甚至喘气都喘不顺畅了。 “滚……”段振辉拼命挣开他,惊跳着蹿到一边,不住搓耳朵搓手臂,可一时之间,又哪里能够摆脱得了那股子战栗的感觉。 这吃货跟谁学的啊,拿着肉麻当有趣,哼,一定是满肚子坏水的变态虞盛音! 本来要走的钻石级男子,又慢慢坐了回去,他在席维和段振辉间看了两个来回,目中露出饶有兴趣的微光。 大狗的爪子拍了拍案板,也直直看着段振辉,眼睛中的意思很明确,赶紧过来主刀。 段振辉磨蹭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算了算了,围裙都穿上了,就遂他们俩的意吧。 “想怎么吃?” 顾客先生礼貌一笑,把要求又说了一遍。 龙虾刺身对于大校先生来说,不要太简单。只见他潇洒地挽起袖口,微微俯身,利落地抓起龙虾,尖尖的剔肉刀在手中炫丽翻转,几乎是顷刻之间,龙虾的外壳就翻了起来,然后刷刷刷刀光连闪,一副完整的龙虾刺身就做成了。 而这个时候,大龙虾的触须还在微微抖动,想要拖着自己已经被肢解成薄片状的肉体爬出盘子去。 段振辉倒转刀柄,敲击在龙虾的脑壳上,将它砸晕,龙虾才算是不动了。 这道菜新鲜到甚至有些残忍,正是海派菜系中生食活虾的最终奥义。 顾客不由得轻轻鼓掌,“大师傅好功夫。” 这番赞誉,听在段振辉耳中,可算不上什么值得骄傲的褒奖,“功夫”那两个字,如果指的是厨艺,他实在有些敬谢不敏。 他使的可是段家刀法啊,自从被祖爷爷改良之后,哪次不是在驱除外辱保家卫国的战争中大放异彩? 今天,竟然是被用来和一只大龙虾较劲…… 想到这里,不由狠狠瞪了席维那个臭小子一眼。 可惜,某吃货根本没有接收到他以眼杀人的视线,席维此时正紧紧盯着段大校的完美作品流口水呢。 直到大狗的尾巴抽了他屁股一下,才醒过神来。 席维委屈地瘪瘪嘴,将菜品给顾客端了上去。龙虾肉片整齐细腻,薄如蝉翼,晶莹剔透,沾上一点儿芥末和酱油,那种嫩滑爽口的滋味,美妙到让人整颗心都充满了无上的感动,不敢置信。 顾客先生闭目品尝,久久之后,才睁开双眼,露出难掩的欣赏和热切的目光,“食材,技法,无一不是最为顶尖的,没想到,竟然在这样的一个路边小摊上,品尝到大师级作品。” 席维手肘撑在桌子上,瞪着黑溜溜的淳良眼睛,去看那盘龙虾,“真有那么好吃吗?” 顾客淡笑,“很好吃。” “哦哦!”席维连连惊叹,凑得更近了些。 会比狗哥做得还好吃吗? 不过仔细想想,肉段和狗哥擅长的方面不一样,狗哥胜在嗅觉灵敏,调出的滋味完美无缺,而肉段则是耍了一手好刀法,在以用刀工技法突显食材鲜美程度的菜系派别中,更有优势吧。 段振辉大手一伸,揉着席维的头将他拖到自己旁边,对顾客道:“失礼了,别在意这个贪吃鬼。” 席维发出不满的咕哝声。 “别闹,待会儿我专门做给你吃,不要对着人家的菜流口水。”段振辉低声劝慰他,同时深深觉得,养着这么一个随时会坦然直接丢人现眼的如同宠物狗般的小弟,大狗真挺不容易的。 “嗯!”席维开心了,心想肉段果然是个不错的家伙呀。 不过……他转动脑袋,狗哥跑哪里去了? 段振辉看了望海楼的方向一眼,想了想,端起装龙虾的大盆子,装模作样地对顾客先生道:“另一道菜我去屋里做,这里材料不全。” 客人自然没有意见,于是就剩下席维一个人留在外面。 段振辉进入厨房,果然看到大狗正在做龙虾三吃,香葱,麻辣,椒盐,令人馋涎欲滴的香味,在空气中层次分明,交织出美妙的韵律。 看了一会儿,段振辉说:“这个端出去后,席维一定更馋了,那人走后,得再做一盘给他吃的。” 大狗动动耳朵,表示它听到了。 给自己倒了杯冰饮料,段振辉一边喝,一边看着自己在玻璃窗上面的投影,越看越觉得万分怪异。 怪在哪里呢? 呃……好像是因为穿着鹅黄色的,绣着狗狗肉骨头小饼干的围裙。 他怔了怔,看着自己如今的这副形象,渐渐露出震惊的神情。 他到底怎么了,活了快三十年,从没有过像现在这般的经历。 好像自从认识席维和大狗之后,一桩桩一件件,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都充满了稀奇古怪的滋味。 但却并不讨厌,应该说,甚至是新奇有趣,轻松还带着淡淡的喜悦,当然了,总体来说,最好的总结之语,无疑就是逵猩癜伞 他搓搓脸,解下围裙,抽抽嘴角。怎么这样呢,身为一名堂堂大校,不但要当肥羊,出苦力,现在更是出任厨子,为这些家伙的路边摊违法生意做出了不应有的贡献……再这样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终究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大狗望望他,琥珀色的瞳眸中,露出一抹狡猾的凶光。 你当然要改变,并且是按照我的愿望,去发生改变。 如果你不变,我就一口咬断你的喉咙,并且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发生任何失误。 一阵恶寒猛然窜上他的脊背,段振辉倏地转过头看大狗,目光中蕴含着悍然的警惕。 然而,大狗只是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抬起爪子一副大爷样的示意,菜已经烧好了,你赶紧端出去吧。 段振辉呆了呆,继续搜寻大狗身周的情况。刚刚,他明明感受到了异常情况,身为武者的直觉绝对不会出错,现在为什么没有了? 大狗不耐烦地啪啪拍桌子,颐指气使。 磨蹭什么呀,虾肉都要凉了! 段振辉只好摸摸鼻子,乖乖当上菜的服务生,一出门却愣住了。 “席维你……” 狗小弟眉开眼笑地对他竖起大拇指,“你果然厉害,刺身太好吃啦!” 只见席维大咧咧地据案大嚼,顾客先生反而微笑着坐在旁边陪着,一整只七八斤重的大龙虾,看得出来,大半都进入了某吃货的无底洞胃袋。 段振辉抽抽眼角,心说吃货你完蛋了,看你家贪财狗待会儿不收拾死你。 “龙虾三吃做好了?”顾客先生明知故问,出言缓和气氛。 段振辉将大大的盘子端上桌,无奈地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您的弟弟非常真挚可爱,呃……席大狗先生。”顾客先生微微摇头,那坦率的尴尬神情,令人好感顿生。 啊?席大狗? 段大校傻了。 席维一筷子夹走最大的一块椒盐虾段,嘎嘣一声,咬得满嘴酥香。 段振辉十分无语,拎着他的耳朵将他的脑袋从盘子前面移开,“你这家伙,就不能等会儿吗,都说了给你单独做,怎么急成这样,难道谁哪天短过你的吃食……” “席先生不要责怪令弟,”顾客先生赶紧打圆场,“是我主动邀请二狗……不,席维先生的。” “呃,可是这……” 顾客站起身,雍容伸出手来,“本就是我不请自来,要说有所失礼,也是从我这边先开始的。只是实在没有想到,二位席先生还会经营海鲜排挡,所以一时之间才没有认出来是你们。其实我早该想到的,这条石板路的尽头只有一户人家,就是望海楼,你们哥俩又住在这里。呵呵,幸好您刚刚叫了令弟的名字,才使得我搞清楚了究竟。” “请问阁下是?” “鄙人姓管,在淘宝上的id是珍奇馆。” 有钱人,姓管…… 段振辉垂下眼,遮住瞳中的一抹精光。 “原来是管先生,你好。” 大狗做淘宝生意的时候,段振辉有在旁边看过,还被大狗嫌弃来着,因此对这个出手阔绰的肥羊珍奇馆亲,印象十分深刻。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误认为他就是席大狗,似乎……这也是免不得的事。 总不成告诉人家,他不是,那只真正的大狗才是在电脑另一端打字的“人”吧。 看了席维一眼,段振辉心说你们俩真是幸运,也就是赶巧今天自己来了,否则还真找不到可以扮演席大狗的人选。 什么,虞盛音? 算了吧,现在有人不认识虞天王吗,如果叫人知道他顶着“大狗”的id开淘宝,小报记者还不得兴奋得高|潮了去。 “管先生来,是上次的商品有什么问题吗?” “不,它们非常好,我很满意。我来,一是想见见二位席先生,看看能够做出如此精美的水晶作品的,到底是何等人物。二么,则是有另一桩生意,想与席先生面谈。” 生意啊,段振辉笑笑,眼角去找铂金色贪财狗。席家财政大权掌握在谁手里,他绝对清清楚楚,这种事情,自然得听从一家之主的意见才行。 “管先生先吃些东西吧,吃完我们慢慢谈。” 段振辉暗暗踢了席维一脚,叫他好歹给大狗的大肥羊先生,剩下一些美食。 席维抬起头来,浸了水的黑葡萄眼眸,小动物一样无辜。 珍奇馆爽朗地笑了,一瞬间,金光闪闪,魅力无边,“没事,初次见面,合该请两位席先生吃顿饭,只是菜品是席大先生亲手做的,反倒显得我请客的诚意不够了。” 大狗走过来,坐在席维身旁,看向珍奇馆亲的目光中,充满无尽的欣赏。 多好的肥羊啊,都只能吃剩菜剩饭了还想着要付钱钱呢。 如此上道的主顾,谁会不爱呀。 看到它,珍奇馆微笑着问,是因为这条可爱大狗狗的缘故,席家兄弟才在网上用了那样的id,并且淘宝小店的名字也叫做“狗窝”吗。 如此异样的审美,怎么栽到了自己头上?段振辉有些黑线,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那这位,就是席三狗先生吧。”珍奇馆打趣地对大狗说。 可惜,这句话非但没有讨好到大狗,反而使得一家之主不高兴了。 凭什么啊,它怎么一下子排第三了,狗群头领的威信在哪里? 这简直就和在运动会上,一下子由金牌无端端变成铜牌一样不可理喻。 大狗恶狠狠地瞪着段振辉,闪亮亮的犬牙大有威胁之意。 段大校下意识摸摸脖子,赶紧开动脑筋,“那个……它才是席大狗,我只不过是在扮演它而已。” 珍奇馆眨眨眼,觉得自己明白了。 竟然有人爱狗狗爱到这种程度,不惜用狗狗的名字当做自己的网名么。如此一来,看在外人眼中,还真像是他家的大狗会上网了呢。 对于这个基本符合事实的解释,大狗昂首挺胸,还算满意。 席维已经解了馋劲儿,抹抹嘴巴,开始问正事。 “您说的生意是指什么啊,亲?” 那个“亲”字,喊得一波三折,销魂异常。 珍奇馆面色一僵,段振辉暗暗捂住了脸。 “……我得了一批品质极佳的原石,想请二位席先生帮忙加工一下,样式务必按照图纸的要求来,当然价钱好商量。”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珍奇馆亲微微无奈,带着宽容的笑,这样说道。 哇,送钱来的! 大狗眼中的琥珀色光芒,黄金一般流淌。 “还有,”珍奇馆又道,“加工地点须得在燕京。” 104、坑人 去燕京啊…… 看了席维一眼,大狗低头想了想。席家古园的维护工程,初步算完成了,可一些细节的地方却还没有时间去弄。 比如荷花池里面的海藻,石梁上的盐碱附着物,不清理的话,实在有欠美观。 问问他,很急吗? 席维替大狗问了。 微一沉吟,珍奇馆说:“我这边自然希望越快越好。” “为什么一定要在燕京?”席维问。 难道来料加工不可以吗,非得要他们兄弟俩□□。 “原石很大,非常大,”珍奇馆诚恳道,“它巨大而珍贵,实在不敢随意挪动。我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因此价钱绝对不是问题。” 这话一出,连段振辉都要翻白眼了,心说你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啊,姿态那么低,这不是逼着贪财狗去漫天要价么。 难不成你其实是散财童子? 大狗转转眼珠,偷偷竖起一根爪子。 席维见了,愣了愣,学习他哥也竖起了爪子,只不过人手与狗爪终究是有差距的,那五指朝天翘起一根手指的姿势,难免使得读取信息之人的内心,产生了些许迷茫。 看到珍奇馆沉吟的样子,席维忐忑了,狗哥会不会要价太狠,把大主顾吓跑啊?就是给人家雕块原石而已,出价十万块,有些黑了吧。 他刚想进行一下补救,说说价钱好商量之类的话,那边珍奇馆终于想明白了他那个奇怪的手势是什么意思,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五千万么,是个比较合理的出价。” 什么?多少钱? 大狗二狗直接傻了,就连段振辉都轻轻咋舌了一下。 要知道,这只是加工费,完全就是凭技术的无本生意啊。 “当然,在制作过程中的一切开销包括食宿,都由我方负责。”看到他们的反应,珍奇馆这样补充道,似乎是在强调自己绝对不会因为对方出了公道的价格就大占便宜,并且隐隐还有些补偿的意思在里面。 大狗眯起双眼,心中欢乐的花儿朵朵盛放,席维偷偷地酸了一下,怎么办,珍奇馆亲再这么可爱下去,狗哥就不止要诚心诚意地爱上他的钱钱了。 比起单纯的狗兄弟们,段振辉则淡淡皱起了眉头。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姓管的如此花法,是不是意味着加工原石并不会那么简单,甚或还有些什么更深层次的猫腻呢。 不过,如果他们俩去燕京的话,也许那件事,会有希望! 一想到这里,段大校就闭上了嘴巴,决定装聋作哑一下。 反正燕京也是他的主要负责区域,总不成在自家门口叫小动物们被谁给欺负了去。 之后说定,等席维他们处理好家中事宜后就尽快去燕京,珍奇馆又掏出钱夹来付账。席维很有些不好意思,五千万啊,肥羊亲自己给自己宰刀的力度,比大狗何止凶狠了百倍,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还能收人家的饭钱呢? 再说,那两盘龙虾,大半还是进了自己的肚子。 狗小弟脸红红的,一个劲儿推却,大狗知道他是个实诚孩子,但是,东西就白吃了么? 大狗眨眨眼,暗暗踢了段振辉一脚。 嗯? 某大校看明白了大狗眼中的奸诈意图,微微打了个寒战。 “管先生,我们摆着桌子椅子,只是自家在聚餐,并不是占道摆摊开起了大排档,您看这里就只有我们一户人家,怎么会有客人呢。所以,钱是真的不能收,别说大家是生意上的好伙伴,就是初次见面的路人,我们也不能这么做事啊。” 咦?肉段怎么这时候去解释误会了,席维迷糊地看看他,看看大狗,再看看珍奇馆,迟钝如他,都觉察到了空气中的尴尬气氛。 而珍奇馆,则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他成熟英俊的面容,先是浮现一丝不解,一丝无辜,一丝委屈,紧接着,像是在脑海中回放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明白的刹那,他赶紧就低下了头去。 只是他的耳朵却出卖了他,席维眨眨眼,看到男人黑色清爽的发丝间,露出的那两片鲜桃子般的粉,不由动了动喉头。 喔噢,红了红了,水灵灵的,很好吃的样子啊。 不过为什么是水水的呢,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可爱的珍奇馆亲已经尴尬得额角见汗了。 大狗扬头欣赏着男人的窘色,摇了摇飘逸的长尾巴,嘴角咧开纯真欢快的微笑。 要不要这么高兴啊,你这只贪财的坏心眼狗,叫我那么说,就是为了故意欺负人吧。段振辉抽抽眼角,心中更加坚定了狗是一种最可怕生物的想法。 “对不起,尤其是席维先生,我怎么……我真是……”金灿灿的男子深吸口气,道歉的话语说得结结巴巴,看着简直是可怜极了。 席维赶紧大度地开解,没事没事,小小误会,别往心里去,大家是朋友嘛。 “对,是朋友。”珍奇馆抓住他的手,紧紧一握,绽放出春风般沉醉的微笑。 那一刻,即便是席维这样迟钝的人,也觉得,他真好看。 “请尽快来燕京,管某无比期盼。” 说完话,珍奇馆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这一幕,不知为何,令得席维想起了本山大叔的著名小品《卖拐》,范大厨最后的那声“谢谢啊”,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不知为何,与眼前的这副情景,有异曲同工之妙。 “哥……”席维蹲下去抱住大狗。 你伸出一根爪子,他当成五根,你要价十万,他还价五千万,临了临了,还被你在大龙虾的事情上欺负一下,最后怀着感动温暖的心情离开了。 这坑人坑得,不会太狠了吗? 大狗舔舔他的嘴唇,摇着大尾巴得意地笑。所以我才是席大狗,你只能当我的小弟,懂了吧,这就是差距。 “……懂了。” 接下来几天,他们抓紧安排好家里的事,主要是教会嘤嘤鱼该用多少比例的墨水浇花,还有拜托虾爬子帮忙清理海底古园。 五颜六色的珊瑚海草可以保留,但大部分过于杂乱的碱岩和藻类就应该清除了。 虾爬爬唧唧地表示,放心吧,它会叫小虾爬子们去做的,很简单的事情嘛。只是对于不能给狗狗们继续送海鲜吃,感到十分伤心。 “爬爬真乖,这么快就想哥哥了,来抱抱,哥哥我很快就会回家的。”席维热情地抱住虾爬子巨大的身躯,蹭个不停。 虾爬子的小心脏又开始害怕地颤抖了,它爪爪挥动,下意识就要挣扎,却看到一旁的大狗在对它鼓励地微笑。 它想起了大狗的话,是呀,要交朋友的话,只是需要一点点勇气。 于是,它大着胆子,也轻轻蹭了蹭席维,这可把狗小弟给高兴坏了,当即就抱着虾爬子不松手,恨不得住在水中再也不出去。 “唧……”虾爬子扭动了下身体,轻声问,你为什么总抱着我,不觉得我很丑吗? 席维一愣,越来越敏锐的感知能力,令得他迷迷糊糊明白了它的心意。 “爬爬,你不丑,在我的眼里,你绝对难以想象的可爱!” 当然了,那么鲜美的滋味,能不可爱么。 但爬爬是好朋友,绝对不可以吃它!这一刻,席维的心中,泪流满面。 “唧~~~”虾爬子羞红了自己的虾壳。 除了安排家务,大狗还完成了一件大事,上次欠战友的巨额债务,终于因为珍奇馆亲买下所有库存的关系还清了。虽然还债之后,银行账户的余额已经一朝回到解放前,但一想到马上就要赚来的五千万,大狗的心情还是无比开怀。 听说席维和大狗去燕京的原因是为了工作,虞盛音立马失去了同去的兴趣,再说音音在夏湾还要录制新专辑。 于是,他只得在临别前搂住大狗小狗亲了又亲,美其名曰补充水能量,免得它们的水下呼吸能力消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掉进水里淹死。 好巧不巧,这一幕又被段振辉给瞧见了,某男人当即青黑了脸,抡起拳头就要教训流氓,奈何那流氓的川剧变脸功夫惊天动地,一秒之间,就露出了潇洒柔和的笑容,还主动凑过来问,大校先生是不是也想要个亲亲。 这一下,着实唬了段振辉狠狠一跳,他通红着脸赶忙逃了开去,直到飞机起飞才慢慢平复了心情。 是的,某大校跟着狗哥狗弟蹭着虞天王的专机,一起去燕京了,问他干什么去,他就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工作原因。 但大狗心里明镜似的,这家伙一定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么,它在座椅上懒洋洋趴下,倒是没有过多去担心。 肉段不老实的话,教训就是了,人类训犬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么。 飞机抵达后,还没有出机场,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景。 两只中型串种狗,昂首挺胸守在抵达通道两旁,炯炯有神地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席维一眼就认出来,它们是狼哈的手下,两只狗狗都穿着颜色可爱的马甲,上面显眼地写着三个大字: 工作犬。 105、萌萌工作站 “哦哦,好威风啊!” 见到意料之外前来迎接他们的狗狗,席维毫不吝惜,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两只工作犬受到称赞,圆溜溜的眼珠闪闪发亮,它们更加昂首挺胸,神气极了。 席维几步跑上去,给这只抓抓下巴,那只挠挠耳朵,对它们身上的工作服好奇不已,“你们怎么在这里啊?还变成制服系的了,真有派头。” 那两只工作犬忍着他的骚扰,欢快地摇摇尾巴,目光全是盯着威严的大狗打转。 在它们心中,席维还是非常讨厌的,如果可以选择,才不愿意与他过多的接触,但仅仅从气味方面判断的话,他身上又带着那么浓厚的犬王气息,使得它们不自觉地想要依赖亲近。这种矛盾的感觉,是狗狗们每次看到席维时,都非常纠结的原因。 所以,面对狗小弟兴高采烈的示好,它们只好拼命转移注意力,目不斜视地光盯着铂金闪闪的犬王猛瞧,借此彻底忽视掉席维,以达到心灵上的慰藉。 大狗微微一叹,不想让这两只可怜的狗狗太受折磨,于是主动走过去,将小弟挤开,自己站在工作犬们旁边。 “啊,哥好狡猾。”席维不明状况,还在那里傻乎乎的嘀咕,大狗直接甩了他一尾巴,面上则对着两只狗狗露出沉稳可靠的微笑。 “呜汪汪~~~”狗狗们轻声对它叫,毛茸茸的尾巴哗啦啦在屁股后面摇个不停,都快摇成了两团绒绒花。 狼哈派你们来接我们吗?大狗问。 两只狗狗用力点头,示意他们几个跟着自己走。 转了两个弯,就是宽敞的旅客通道,他们一行两个男人三只狗狗,吸引了许许多多好奇的目光,甚至还有小女生在尖叫。工作犬们精神抖擞,挺胸阔步,看都不看那些大惊小怪的家伙一眼,倒是有知道状况的人在小声解释,现在燕京城中,到处都有各种各样的工作犬存在,已经成为新的燕京一景了。 席维和大狗耳朵尖,听到了,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目光中透着欣喜。 这一定是狼哈做的吧,它可真能干。 上次分别时,狼哈成为了城管捕狗队的队长,席维一直很好奇它会怎么开展这项工作,现在看来,人家不但有能力做,而且还做得有声有色。不止狼哈自己,似乎就连它爪子底下的那些流浪狗们,也都得到了公务员的身份,成为体制内的一份子了。 机场车站之类的地方,设置侦缉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在国外非常普遍,但燕京身为首都,却仍然很少见到。如果有狼哈带领的狗群加入的话,说不定可以补足燕京安保工作的一大短板呢。 犬类灵敏的嗅觉,不但可以用来缉毒防爆,还能够找出许多数量庞大种类纷杂的违禁品,比如食品、动植物制品、活的草籽花卉昆虫等等等等。 那些一般人觉得很平常的东西,其实很可能会成为破坏一个国家地区自然生态的杀手,华国以前不懂,对这方面限制得不严格,早已付出了十分惨痛的代价。 比如布满了湖面的水葫芦,比如爬满了肮脏沟渠的小龙虾,再比如有人偷带美洲的食人鱼回来,放养在江河湖泊甚至是下水道里面。 疏于监管,一方面是大多数人对生态问题的无知与漠视,另一方面,则是缺乏对这个领域问题的研究和执行能力。 在一个连军犬和警犬都受到忽视,无法充分发挥作用的国家中,有些事情,只能说不可以去要求太多。 但现在有狼哈了,情况会不会越变越好呢。 眼前的这两只工作犬,虽然只不过是串串,但一看就非常聪明,身体里充满了力量,不过制服却和席维曾经见过的稽查犬不一样,那么,它们到底是什么种类的工作犬? 大狗感应到他的心思,就将疑问告诉了那两只犬。 工作犬们头并头商量了一下,带领他们转了个方向,从电梯下到出发大厅。 在大厅的角落处,用彩色的透明玻璃圈出了一个很大的房间,拱形的门扉做成了肉爪子的形状,在上方用很卡通的字体,书写着“萌萌小动物工作站”几个大字。 往里看去,屋内装潢又可爱又温馨,随处可见云朵毛球小骨头之类的装饰。 一侧的墙壁上,挂了许许多多的相框,边框的形状各异,大都是q版狗狗造型。而里面的内容物也与相框呼应,镶嵌着一只只或威风神气或憨态可掬的狗狗照片。 席维一眼看到,最前面的两张相片,就属于自己身旁的那两只工作犬。 正对大门的是前台,看到他们,一名头上戴着毛茸茸狗耳朵发箍的阳光青年,露出了憨憨的微笑,“欢迎来到萌萌小动物工作站,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席维直楞楞盯着狗耳朵工作人员瞧,总觉得他有些面熟。 大狗已经认出来了,这位青年是肯德基之夜时,跟着城管二号瞎跑的其中一名菜鸟城管,傻傻的,挺可爱。没想到,好久不见,他变得……怎么形容呢,可以说是更傻乎乎了吗? 在脑袋上顶白色的狗耳朵,为什么头发却是黑色的?像小弟当初的抱枕形象,它就给他设计了紫耳朵,那样颜色才搭配才可爱嘛。 至于这个城管么,卖萌都卖不到点子上,还是小弟好。 见没有人吱声,段振辉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呃,我们只是好奇,进来瞧瞧。” “嗯嗯,没问题的先生,这是服务手册,您可以翻阅一下,看需要什么样的服务,我们都可以提供哦。只是目前我们所有的工作犬都有任务在身,您可能要等等了,如果早上就来,它们都会趴在屋子左边的大云朵垫子上,一团团的,任君选择哦,想要哪只服务都可以。当然啦,不用担心因为与狗狗无法沟通,会产生误解甚至摩擦之类的情况,我们的工作犬都是非常专业的,并且如果不是资深会员,一定会附送协同人员一名陪伴在您身旁——是人类,而且不收费的。” 段振辉听得眼睛发直,翻开手册一看,真是琳琅满目,什么类型的工作都有,而且并不仅仅局限于机场,整个燕京市都属于他们的服务范围。 像托儿犬,就是专门陪宝宝玩,以此解放他们父母的,这项工作必须有协同人员陪伴,价钱按每小时计算,说实在的,不便宜。 机场敬老犬,会帮助腿脚不利索的老人,在登机途中引路啦,帮忙换登机牌啦,买饮料啦,还会起到一定的护卫职责,免得因为老人走得慢,发生磕磕碰碰之类的情况。必要的时候,工作犬还可以通过它们的项圈呼叫医疗服务或者机场警卫,确保老人的健康和安全。这项工作一般由身材高大的犬种来承担,费用十分低廉。 社区服务犬,可以帮忙送报纸送牛奶送外卖,清除道边杂物,护送小朋友上下学,护送晚归的打工人士走夜路、走楼梯、进地下停车场等等,根据服务项目,费用不等。 导盲犬,谁都明白,负责照顾盲人的生活起居以及出行。如果是在机场或火车站这种设立有萌萌小动物工作站的公共场合,导盲服务完全免费,但要是想将一只训练有素的导盲犬领回家去的话,那个价格就会很惊人了。 而且,即便领回去,导盲犬也并不会归任何人所有,犬与服务对象之间是雇佣关系,服务对象没有权利任意处置犬只。此项规定适用于所有领域的工作犬,特别是□□类型。 至于卖卖萌拍拍照,抱住滚动滚动,纾解寂寞心灵这一类的服务,就更是那样了。而且貌似此类收费的赚头最多,哪怕单价不太贵,却架不住预约爆满啊。 段振辉心中微微震动了一下,这个萌萌小动物工作站与其他机构不同,他们并不是在利用狗狗赚钱,而是好像人类的企业一样,给动物提供了一个平等的就业平台,让这些工作犬,通过工作,赚取应得的回报。 那天,他也在场,亲眼看到了拉着华丽丽雪橇拼命奔跑的巨大哈士奇。那只生物,强健,冷酷,优美,坚毅而果断,它现在和席默默一样,也挂着青铜牌子了,不得不说,它的所作所为,令人惊叹。 人与犬间的相处之道,是不是这个样子,其实才最为合理呢? 段振辉摇头苦笑,觉得眼前的一切,充满了梦幻般的颠覆味道。 “咦,这不是我们的状元和榜眼吗,原来你们就是头儿特意交代要去迎接的客人啊。”狗耳工作人员猛地发现了陪同的两只工作犬。 大狗眯眯眼,心说你才看见啊,真够迟钝的。 “哎呀,铂金毛球大狗狗,对对我想起你来了,还是那么的威风凛凛啊。”工作人员傻笑。 席维将下巴抵在段振辉的肩膀上,也伸头看手册,看了半天,忽然问:“为什么没有缉毒犬防爆犬什么的?” 狗耳青年一愣,“它们属于警务系统,和咱们这里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啊。” “狼哈不负责那部分工作么。”席维有些失望。 不知怎地,他恨不得全燕京的工作犬都归狼哈管,总觉得这样的话,狗狗们会比较幸福。 狗耳工作人员挠挠头,“其实吧,咱们这边的第一批犬,都是执法犬,像状元和榜眼就是。城管该管啥它们也就管啥,但终究和那些专业稽查犬有区别。不过,我们头儿目前正在想办法输送表现良好的犬只进入稽查口,而且也在为全体稽查犬争取工资待遇,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我们的犬去做那份工作了。” “这样啊。”席维开心了。 也对,狼哈成为公务员的时间还短,一步步来,相信它的爪子会越伸越长的。 “那个,你穿成这样,还能算是城管吗?”席维摸了摸工作人员的毛耳朵。 “当……当然啊,我们仍然是捕狗队,只不过换了个萌萌的名字而已,要不是头儿下了死命令,谁……谁会带毛茸茸的耳朵呢。” 青年羞红了脸蛋,手足无措,拼命解释,“其实小部分队员每天都和执法犬组队,满城抓流浪狗的,但最近却没有什么收获,因为全城的流浪狗都闻讯主动来了,我们提供食品医药和训练,它们则在身体好些后赚钱养活自己。所以,闲着的队员,就要……就要做其它事情,不止我,协同人员也是要带耳朵的……” 原来如此,席维和大狗相视一笑,狼哈的品味真有趣,做的事情也真是了不起,他们已经等不及要见到它了。 106、狼哈 从工作站出来,两只狗狗带领他们直奔停车场,那里有安排专门的萌萌接驳巴士,直接从机场开往城区。 这趟巴士中途会停靠几个主要的萌萌工作站所在地,如火车站购物广场等,交通非常方便,终点是捕狗队大院——现在已经改名为“萌萌小动物的窝”。 车票比正常的机场大巴贵不少,但仍然有许多人前来乘坐,不为别的,就为了享受一下和狗狗同车,接受狗狗送手巾送小点心送饮料之类服务的乐趣。 席维他们上车当然不需要排队,直接被带去了景观最好的座位,巴士司机毫不意外,自然也是一名城管,这时候正顶着一双米黄色的大耳朵,满脸微笑地帮助乘客放置行李箱。 “啊,原来不止戴狗耳朵,屁股后面还有尾巴呢!” 司机转身弯腰的一瞬间,毛茸茸的米黄色大尾巴扫过众人的视线,尾巴的材质非常柔软灵活,在司机移动的时候,还在那里颤悠悠的摇来摇去,像真的一样。 好想揪揪啊,手感一定非常不错。 席维四处一看,不单单他,其他乘客显然也有着相同的欲望,看着那条尾巴的目光,火辣辣的,甚至还有小女生偷偷拿出手机拍照。 状元和榜眼与另外两条狗狗做完交接,对着大狗哼哼着告别后,慢慢离开了,它们是机场执法犬,不能随车一起去。 巴士上的服务犬另有其狗,两只黄黑夹杂的米鲁格猎兔犬,机灵地穿梭在车辆过道当中,嘴里面叼着特制竹条小篮子,挨排给乘客们叼去各种随车附赠的小东西。 不过它们的工作总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完成,因为好多乘客都不顾司机的三令五申,一劲儿地伸出禄山之爪,摸脑袋摸屁屁,各种骚扰不休,阻挠服务犬去完成本职工作。 米鲁格们很温柔友善,假如不是很过分,一般都会开开心心地给摸。但碰上太过热情太过激动,当着大家的面,就想把它们抱在腿上揣在怀里耍流氓的乘客,它们便会严肃拒绝这种不当行为了。 所谓严肃拒绝,具体表现就是,它们会用黑溜溜水润润的眼珠,很努力地控诉你,虽然它们不会说话,可那单纯眼神中所表达出的意思,却会直直投射入对方心底,使大部分人马上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凡是来乘坐萌萌大巴的人,都很喜欢小动物,在狗狗已经表现出为难的时候,自然会很讲道理的收手。本来么,服务犬就是大巴上的列车员,你总缠着列车员不让它们给其它乘客提供服务,也容易引起众怒不是。 万一碰到不为他人着想的自私鬼或者故意捣蛋的人,想要欺负狗狗,别忘了,开车的司机,那可是城管啊。 哪怕只有一名,那也是华国最强战斗序列当中的一员,不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真真差不离了。 席维大狗和段振辉受到的服务,自然是最周到的,狗小弟胃口大,一包小点心不够吃,服务犬就直接将整只糕饼篮子放在他腿上,摇摇尾巴,然后冲着大狗猛乐。 它们也知道,这个有些讨厌的人形贪吃狗,铂金毛球犬王大人可心疼他了,所以必须讨好啊。 一路吃吃玩玩,观风望景,逗弄狗狗,即使许多人都觉得巴士走得实在太快了,但不管什么样的旅途,还是会有终点。 大巴抵达萌萌小动物的窝,席维跳下车,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懒洋洋倚墙而立的男子。 他有一张刀削斧凿般冷酷的脸,英俊而凶悍。 他的身量非常高,宽阔的肩膀,健挺的腰背,四肢肌肉发达,线条优美强韧,充满无尽的爆发力。 如此超乎人类标准之上的力与美,令得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头高傲而充满野性的兽,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扑上来将你彻底压倒,制服在地,是那么的危险而美丽。 席维呆呆地看着他,不但看他英俊的面容,狂野的身姿,更看向了他的头顶,他的臀部。 “啊!” 银灰色的发丝间,结实性感的□□后,赫然顶着一双尖尖的银灰大耳朵,吊着一条粗粗的银灰长尾巴。 男人被盯着猛瞧,没有丝毫羞窘之色,反而斜斜牵起唇角,扬起手来,懒洋洋打了个招呼,“呦。” 这一笑,席维的心脏立刻重重一跳。 好……好可爱! 怎么说呢,这个男人并不是可爱的相貌,但他那样高大威猛的人,对你表达出这样毫不掩饰的欢喜快乐,简直把人的心肝都融化了,这种有些突兀却直击心灵的震撼,不知为何,令他看上去,是那么的可爱。 可爱极了! “这位大哥,你也是城管吗?” 席维快步跑过去,目光热烈地看着男人的尖耳朵大尾巴,手指蠢蠢欲动,非常想立刻耍流氓一把。 没办法,它们的触感看起来简直太好了,啊,那耳朵还悄悄转动了一下,好像真的一样! 男人眯起双眼,瞳中闪耀着寒星般明亮的光芒,他忽然挺直身躯,一下子扑到席维身上,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的双臂是那样有力,胸膛是那样火热,仿佛宽广的大地,整个包裹住席维,温暖可靠充满了安心。 “……果然,真人的手感比抱枕好得多。” “什么?”席维的双眼从他肩头探出来,鼻子埋在他的肩窝里,深深吸了口男人身上那股茫茫荒原般的气息。 辽阔,苍凉,对月高歌的雄壮。 啊…… “狼哈!” 席维一下子认出了男人是谁,他激动起来,也立刻反抱住男人有力的腰身,搂得死紧。 段振辉站在不远处往这边看,越看越觉得,他们的拥抱很是刺眼。 “喂,席默默,抱了快半分钟了,你怎么不冲上去咬开他们啊?” 大狗瞅瞅他,这人什么意思,难道在说,它应该感到嫉妒吗? “难道你不该感到嫉妒?你家傻乎乎的弟弟在别人怀里呢。”要是他弟弟被人当面这么抱着,他早黑着脸上去揍人了。 大狗毫不客气白了他一眼,抱抱怎么了,不需要不高兴,它在小弟心目中的地位才不会因为别人的亲亲抱抱而有所动摇,其实在狼哈心中也是一样。 不信? 那就试试,看它走过去后,狼哈会不会立刻投入到它的怀抱中来。 于是,大狗抖抖铂金色的蓬松柔毛,如同最名贵的锦缎,在阳光下闪动着瑰丽的光芒,它昂首挺胸走到狼哈面前,直直看着他,又威风又神气。 男人眼睛大亮,放开席维就往大狗扑来,哪知道,却并没有如愿扑到大狗身上,而是一个大马叉,五体投地摔倒在地。 大狗愣了愣,裂开嘴快活地微笑,好久不见,真的不用如此多礼。 “谁他奶奶的在给你行礼!”狼哈大怒,扭头对着身后的狗小弟呲牙咧嘴。 席维尴尬地挠挠头,连说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另一只手却还紧紧揪着狼哈的大尾巴,不肯松手。 原来这家伙趁着拥抱的当口,早把人家的尾巴攥进手里玩个不停了。 “你松开!”狼哈踹了他一脚。 “哦……”席维不甘不愿放了手,眼睛却还是盯着大尾巴猛瞧,可怜巴巴的样子。 大狗感兴趣地绕着狼哈走了两圈,满眼好奇,大灰狼,大尾巴狼,说的原来就是你现在的这副模样吗? “怎么,有什么不行?”狼哈毫不避讳自己耳朵尾巴暴露在外的半兽人形象,反而傲慢地甩了甩大尾巴。 “哥,他虽然叫做狼哈,但本质上还是一只二哈,不可以诬蔑人家是狼,妄图打死哦。”席维赶紧纠正。 狼哈也连连点头,“对对,我是哈士奇,最憨厚友善温柔加二萌了,绝对无威胁。” 一边这样说,一边还努力做出自以为天真纯洁的微笑,只是看上去,多多少少总有些狼外婆的感觉。 大狗有些无语,这家伙还在玩 cosplay么,明明修为大进,都可以化成半兽人形态了。 “他是……”段振辉满脸惊讶,当看到狼哈手腕上的那只华丽黄金手环,以及敞开衣襟中,卧在赤|裸胸膛上的青铜牌子时,便了然了。 真奇妙,原来动物真的可以通过修行,具备人形么,虽然早在文献中看到过不少这方面的知识,活生生的倒还是第一次见。 至于坏坏的虞盛音天王,尽管明知道他可能是什么什么大妖君,但在段振辉的潜意识中,却一次都没有深想过他是动物之类的事。 我就知道,城管们带着耳朵和尾巴,不是单单光为了卖萌而已,你挺狡猾啊,令他们不知不觉间给你打了掩护,这样一来,全民半兽人,你混迹在他们中间,就完全不会暴露了。 狼哈眨眨眼,“怎么样,哥哥我聪明吧。” “啊,狼哈真的可以伪装成地球人了,上次离开时,你还说需要时间的。”席维猛然想起了有关黑衣人外星人的话题。 狼哈十分得意,“当然了,哥哥我也是辛辛苦苦努力过很多年的狼……哈,就差临门一脚,既然已经挂了牌,身为体制内的一员了,那就该收获些福利不是?” 什么福利?大狗不明白,爪子拨弄了几下自己的青铜牌。 “别急别急,”狼哈揉了揉大狗的头,“默默你还小,拔苗助长不好。” 大狗点点头,它也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对了狼哈,”席维想起了什么,忽然问,“为什么叫做小动物工作站和小动物的窝呢?你不是狗群的头领么,咋不是狗狗工作站?” 狼哈眨眼一笑,“因为咱是公务员啊,不但要为流浪狗谋求生存之道,还必须考虑到整个城市居住环境的安定祥和。在城市中,流浪狗之外,还有流浪猫流浪蛇流浪龟等等其它一些被抛弃的宠物,和被胡乱放生的动物,它们也需要狗群如今这样的机会。” 原来,他的眼光竟是这样的长远,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种族之见,而是想尽力让更多物种都能够幸福平安地生活么。 大狗笑笑,长尾巴轻轻卷了卷狼哈的灰色粗尾,就是啊,如果他是一只狭隘的狼,那么从一开始,就不会成为狗群的首领,为了“非我族类”做出那么多的努力了。 只是,猫猫狗狗可以和平共处吗? 大狗一向不大明白喵星人的想法,比如夏湾的卓圆圆小虎猫。 “呃……”狼哈叹气,“慢慢来吧,还有继续去沟通的空间,沟通,哎。” 猫咪们自由自在惯了,工作犬这个行当明显不适合,真头疼。 狼哈领着他们进去他的办公室,席维才知道,这家伙平时都住在这里,看着十分勤政,但具体事务都是能干的城管一二号在做,他顶多挥挥爪子动动嘴皮子而已。 这家伙的生活太腐败了,屋子里面摆着那么大一只红缎及地躺椅,他往上面一歪,六七只小狗狗就不知从哪里奔了出来,伸着爪爪吐着舌头,给他舔耳朵按肩膀揉腰搓腿梳理尾巴毛,狼哈舒服得直哼哼,完全一副地主老财的样子。 啧啧,一进门就原形毕露了啊。 自己刚刚竟然有些小小的佩服他,席维觉得,那一定是幻觉! “默默,我这些小弟不比你的差吧?”敢情狼哈还记得席维追到笼子里面伺候大狗的事情呢。 对于这种恶意炫耀,大狗根本懒得理。 有能耐把弟弟的抱枕还给我。 狼哈立刻哑火,专心致志哼哼着享受狗小弟们的按摩和服务。 大桌子上摆着好多好吃的,席维他们毫不客气据案大嚼,吃饱喝足后,狼哈忽然说:“你们是不是在找那个姓朱的女人啊?” 嗯? 席维眼睛一亮,“你看到我们发布的任务了?你见过朱兰茵吗?” 段振辉也竖起了耳朵。 狼哈挠挠自己身旁的一只白色小哈巴狗,“来,把你见到的事情再说说。” 于是,京巴汪汪汪了起来。 段振辉大濉 这年头,学习一门外语实在太重要了。 107、枫叶红 话说,要想听懂狗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词典也没有新西方,当然更没有可恶的四级六级和专八。 但书到用时方恨少,文盲的滋味受不了,正是某些优秀人才如今的切实写照。 京巴汪汪完了,圆圆的小眼睛盯着大家看,伸伸粉粉的小舌头,等待表扬。 大狗走过去拍拍它,做得好。 京巴高兴地在地上打滚撒娇。 “呃……”段振辉心里着急,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总觉得贪财狗是不会老老实实告诉他真相的,它似乎只要有机会,就总会难为自己一下,并且日渐有以此为乐的趋势。 幸亏,在场的不止他一个人听不懂,而且另外那人比他的面子可大多了。 “狼哈,到底怎么回事啊?”席维去揪大灰狼的狼尾巴。 “哎呦轻点儿,你这个捣蛋的家伙,我的毛都要被你给揪掉了。”狼哈将席维圈在怀里揉搓,一边懒洋洋的大概解释了一下。 原来,在得知了席维和大狗发布的任务后,他就着意吩咐手下的狗狗们多加留意。 狼哈拥有全城的狗狗,作为自己的耳目去打探消息,可以说,在大街小巷中遍布城区的狗狗们,可是比丐帮还要无孔不入的存在,有了它们的努力,只要朱兰茵出现在燕京城中,就不可能不被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果然,有一天,这只京巴在为养老院的老爷爷老奶奶们送早餐牛奶的时候,看到了与朱兰茵非常相似的身影,尽管只有短短一瞬间,但狗狗却觉得就是她错不了。 可惜,也就远远看到那一次而已,等狼哈接到消息,再命令狗狗们细细搜查的时候,便怎么都找不到更多的踪迹了。 席维他们忙问清楚了地址,谢过狼哈,并且拜托他继续帮忙留意之后,二人一狗就立刻打车赶往了那个地点。 虽说经过狼哈的搜索后,那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未发现的蛛丝马迹了,但如果不去亲眼瞧瞧,总会有些不甘心。 朱兰茵出现的地方,是燕京的城郊,一座老年公寓坐落在幽静的枫林小道尽头,环境优美惬意。 看到她的地点,却不是老年公寓里面,而是旁边一座处于半山腰的红漆凉亭当中。 席维他们登上去看了看,只是个很普通的凉亭,空气中也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气息,登高望远,景色不错,也许朱兰茵不过是偶然经过散散心而已。 这件事情其实很奇怪,如果桐秋城失踪,是因为被什么人带走了,那朱兰茵有什么理由也隐匿起自己的踪迹呢? 这个女人,身上充满了重重谜题。 刚得到一丝线索,便又毫无头绪,段振辉心中难免掠过几分失落。 风吹过耳旁,近傍晚的阳光消散了热量,不知为何带着一丝惆怅,一片半红半黄的大叶子飘落眼前,看上去,透着几丝萧瑟的秋凉。 “啊,夏天要过去了呢。” 席维蹲在地上,傻乎乎的,纯净的眼睛盯着空中纷飞的树叶猛瞧,那瞳孔闪着明亮天然的流光。树叶堆积在他的裤腿旁,在鞋面上轻灵嬉戏,看着他,被红色黄色的大叶子簇拥,风吹拂过柔软的发丝,令人忽然觉得,世界一下子鲜活起来。 天更加高远,地更加辽阔,人在自然当中,胸怀就也应当像天地那样。 段振辉定定看他,深吸口山中清爽寂寞的空气,眼中慢慢溢出微笑。 “是啊,秋叶已经红了。”段振辉捡起两片大树叶,闻了闻,插在席维脑袋上。 一边插一片,左看看右看看,非常满意。 大狗眨眨眼,面带疑惑,小弟多了两片树叶耳朵,怎么反而不像狗狗了呢? “做什么啊你,肉段找打。”席维要去胡撸脑袋,被段振辉一把抓住双手。 “别动别动,多好玩啊,蒲扇大耳,小香猪似的。”始作俑者哈哈大笑。 香猪? 大狗怒了,它是狗,它的弟弟为什么会变成猪啊。 于是一尾巴扫倒段大校,重重踩在他身上,进行镇压。 有狗哥撑腰,席维大乐,马上展开打击报复,不但将叶子猪耳朵给大校先生插上,还捡了细细的树枝,打算弯成螺旋状,为某人的屁股后头加上一条猪尾巴。 段振辉当然不干,奋力挣扎,大狗哪里会让他起义成功,四爪用力踩踏,将胆敢反抗的动|乱分子镇压到底。 正闹得人仰马翻,席维忽然反应过来,“咦,哥啊,这个树叶是不是枫叶?” 大狗白他一眼,当然啊,那么明显,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全华国最著名的枫叶,就是香山红枫啊,咱们正赶上好时候,一定要去看看才行。”席维很兴奋。 “那个,”段振辉灰头土脸,挣扎着抬起头来,“咱们这不就是在香山吗?” 咦? 席维和大狗都十分惊讶,这里就是香山? 不过不知道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是外地狗,不认识路很正常嘛。而且香山是很著名的风景名胜区,在一般印象中,都是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的,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十分幽静,一时间完全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旅游区的范围其实不大,游客只会按照景点地图在特定的几条线路上爬爬山,再去照照相拜拜佛而已,香山更为广大的地方,都远离那些扰攘,环境很是清幽,房价自然也绝不会低了。”段振辉一指山下的那片房舍,“好像这个养老院,就是很高级的香山老年公寓呢。” 席维和大狗哦哦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些房子都别墅似的漂亮。 “对了,大肥羊亲是不是也住在这附近啊?”席维想起了珍奇馆,他家的地址似乎就是什么香山里来着。 “香山明玉里不是这儿,在山脉的另一边,虽然直线距离不算太远,可如果走盘山公路的话也要三小时吧。”段振辉道。 这样啊。 天快黑了,不好叫车,大狗决定直接打电话给珍奇馆亲,要他来接。 珍奇馆非常爽快,几乎没怎么废话就亲自开车来了,并且看样子很惭愧于让席大狗先生们久等。 “亲,您太客气了,本来也是我们不好,找错地方,迷路到相反的方向了。”席维眉开眼笑。 “是席维先生太客气才对,一开始就应该叫我去接机的,怎么还能让你们自己找路过来。” 他开了辆宾利,车内空间宽敞,塞进去三个身量很高的男人外加一只巨大无比的狗,仍然坐得很舒服。 “自己开车来的?”段振辉不经意的问。 “朋友之间,不用司机才显诚意。”珍奇馆随意回答。 段振辉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说话。 一路上车程虽长,但珍奇馆很会讲话,主动给席维介绍途经的景色,并且也有意无意在照顾大狗,如果它看向什么地方,就会不着痕迹多说两句,所以这段时间非但不沉闷,反而妙趣横生,很有些意犹未尽的滋味。 车子开进香山明月里的著名别墅区,据说这里的房价比燕京城一环内的价格还要夸张,即便千万富翁也轻易享受不起,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些远离于媒体公众视线之外的超级富豪,彼此之间也极其注意隐私。 说是别墅区,整个空间却设计得极为巧妙,从大路拐下去,每栋房子都有自己独立的车道,设有专属隔离电子门,车开进去后,还要走一段距离才能看见花园和房屋。屋前屋后都是高大的金红枫树,起到很好的屏蔽作用,不会被外界扰攘,住在这其中,一定会感到自己好像拥有了周围的整片山林一般,充满了宁静和野趣。 别墅很大,主馆说是三层高,但它的基座却比房子本身还要巍峨,起码比顶上的真正房屋高出数倍去。 席维张大嘴看着眼前的建筑,久久说不出话来。 珍奇馆洒脱地耸耸肩,“小席先生不用顾虑,我知道这房子看上去挺怪的,所以轻易都不会请人到我家中做客。” 席维和大狗对视一眼,“呃,也不能说怪,也许就是,大富翁的品味咱实在有些不理解咳咳咳。” 何止不理解,简直太逵猩窳钊宋抻锪撕妹矗晕视兴一岚逊孔咏ㄔ斐沙锹ヒ话愕亩餮健 对,没错,燕京最著名的巨大城楼见过吧,差不多就是那种感觉的,只不过没有人家的那个宽,而且看起来更加古老斑驳罢了。 但它有一点和城楼不一样,那就是城墙上面,没有城门。原本应该开设城门的地方,被巨大的实心青石层层堆叠,形成好像金字塔的那种实心大基座,在巍峨的基座上方,影影绰绰间,看得到三层的琉璃瓦殿堂。 大狗动动鼻子,这座“别墅”的建材,散发出现代涂料才有的特殊化学气味,它并非历史悠久的古老遗迹。 如果是新建,并且特意建成这副模样,除了主人本身的恶趣味外,应该没有别的解释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它总觉得这栋城楼并非那么简单,隐隐然,散发出某种神秘,甚至是毛骨悚然的诡测气息。 “来,请进吧。”珍奇馆微笑着邀约。 108、蜃景 来到城楼近前,从旁边的一架玻璃观景电梯乘上去,席维觉得,一直上升了差不多十层楼的高度,才爬上基座,到达真正住人的地方。 许是树木掩映的关系,在城楼基座上方可以望到很远处,视野非常开阔,但从别墅区的外面,却半点也看不到这座建筑。 主馆外面古色古香,红墙金瓦,内里却非常现代化,和一般的别墅没有太大区别。 珍奇馆给他们安排了房间,在前面带路,段振辉偷偷拉了下大狗的尾巴,悄声道:“席默默,你真打算住在这里?” 大狗回头看他一眼,它其实也有考虑,如果不是大鱼的房子在燕京城正中心,距离这里有些远,工作时还要来回通勤,他们完全可以住到大鱼的家里去。 “只见过一次面而已,就直接住到人家家中,太奇怪了,不然还是住到我家去吧,我家在燕京军区大院里……”段振辉开始游说。 大狗扭头不理他,和珍奇馆亲不熟,住在他的房子中奇怪,难道住去你家就不奇怪了?凭什么啊,和你也是非亲非故的。 进屋后,房间布置得意外的温馨,浅□□蓝的色调,暗金的镶纹,明亮而可爱。床铺柔软舒服,茶几的四个脚还是爪子形状的,处处符合席维和大狗的心意。 “怎么样,还满意吧,”珍奇馆的态度热情而不失体贴,叫人实在难以拒绝,“有任何需要尽管跟我讲,无须客气。” “会不会太打扰了,我们还是住在外面吧,工作的时候再来就好。”段振辉怀着自己的心思,努力拒绝对方。 “那怎么可以,已经麻烦席先生们从夏湾来了,再不招待住处实在说不过去。”珍奇馆的态度十分坚决。 “管先生有家人吧,我们两个男人还带着狗,不大方便。” “完全不会,请尽管放心。” 他们二人话听着礼貌,但眼神却有些顶上了的感觉,谁都不相让啊,席维和大狗对视一眼,开口说话。 “先看看原石吧,我们哥俩估算一下工作量,看是不是必须住在这里才方便开工。” 这其实是大狗的意思,它对于他们的手段还是很有信心的,运用果浆的手艺越来越娴熟了,很多对别人来说要耗费好几个月的雕琢工程,他们也许短短几天就能完成了。 珍奇馆爽快地点了头,似乎对于自己那块原石的难于琢磨程度很有自信,不打算继续口头上劝段振辉了。 稍稍休息了一下,珍奇馆就带领他们,走入了一楼正对门口的一块巨大石质屏风后面。 屏风后空荡荡的,只在地上开了一道很长很陡的楼梯。 珍奇馆按下开关,楼梯中亮起暗藏着的冷光灯,照亮了向下的道路。 席维他们一个接一个,跟着珍奇馆鱼贯往下走,楼梯弯弯曲曲,窄小闭塞,上下左右都是□□的青岩巨石,冷光灯不甚明亮,幽幽的光线下,真恍惚让人觉得,好像走入了古时的墓道中一样。 一直向下,走了快十五分钟,席维心说,按照时间来推算,这已经不是处于城楼基座当中,而是穿透基座,进入地底了吧。 很快,事实便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当终于走出漫长的阶梯后,他们来到的地方,已经明显没有多少人工的痕迹,周围看起来就是个天然的溶洞而已。 这里非常冷,冰窖一样。 大狗回头看弟弟,示意他过来抱住自己。 那蒲公英样的铂金色皮毛,比最好的皮草大衣还要保暖呢。 但是还没等席维当着众人的面表演绝技——钻狗肚肚,珍奇馆就不知从哪里捧出了好几件羽绒大衣,给他们披上了。 轮到大狗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大衣的衣袖系在大狗腰上,给它穿起来。 “也许狗狗有皮毛保护,不过骤冷骤热,还是容易生病的。” “谢谢喽。”席维笑嘻嘻的代替他哥说。 “应该的,小席先生也包严实些。”珍奇馆站起身,为席维掖了掖领口。 席维眨眨眼,没看出来啊,这么金灿灿的一只肥羊,竟还有如此细致贴心的一面。 “这个洞是原来就有的吧?”席维问。 “不错。” “地面上修成那样,果然是有原因的,要保护或者掩盖什么吗,和我们要去看的原石有关系?” 珍奇馆淡淡一笑,“你来就知道了。” 他当先带路,往更深的地方走去,渐渐的,席维他们发现,脚下传来卡兹卡兹踩在冰霜上的声音,口中的呼吸也变成了白气。 不知什么时候,四周原始的岩壁上,到处结满了镜子一样的冰晶,上下左右前后,倒映出无数他们的身影,虚虚实实,影影绰绰,蠢蠢走动。 空间和时间一下子有些混乱了,分不清真实与虚幻,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影,哪些是有血有肉的生灵,哪些又是阴森诡恶的鬼魂。 无数个人在四周晃动,无数双手在挥舞摇摆,无数只眼睛在暗暗窥伺。 好像下一瞬间,就会有什么难以想象的东西,从冰镜里面冲出来一样。 “我们的脚边有两排埋在地下的荧光灯,请跟着这些灯的方向走,不要太关注其它地方你所看到的东西,它们好像镜面迷宫一样,万一迷失,不小心撞墙就不好了。”珍奇馆说得很幽默,他沉稳的语调一下子冲淡了这里的诡异味道。 “比鬼打墙高级多了。”段振辉有些冷然地说。 珍奇馆脚步微微一顿,便继续走路,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又走了一段,他忽然停下来,说:“看看那是什么。” “哇!”席维抬起头,张大嘴,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叹。 在他们的头顶上空,空旷洞窟的正中央,明明是虚无缥缈的地方,却似乎悬浮着一座巨大的建筑物。 建筑物很高很大,好像古时候的城楼一样,只是这景象太模糊了,并不能使人看出更多细节。 “珍亲啊,这是你家的别墅吗?”席维问。 大狗摇摇头,不,肯定不是别墅,这栋城楼更加巨大更加恢宏,气势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上方那个别墅,就是根据这个城楼的样子,模仿建造的吧。”段振辉说道。 “不错,”珍奇馆爽快地承认了,“这个冰晶溶洞和溶洞中的奇妙景象,是家中一名老人最先发现的,他一直对那个宏伟的城楼十分着迷,想找出它究竟是什么,位于哪里,可惜一生都没能寻获。所以后辈能够为长者做的,也就是山寨一下,建出个类似的房子来,聊以慰藉了。” “这种景象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呢,海市蜃楼吗?”席维问。 “经过许多研究后,猜测这也许是一个天然录影机的实例吧。”珍奇馆解释。 所谓天然录影机,就是自然界中天然存在的某些物质,在特定的环境下,将某个时间某个地方的影像记录下来,许多年后,又因为特殊的电磁或别的环境符合了触发机制,而将那段影像重现出来。 海市蜃楼便是其中一种最简单也最普遍的例证,多出现于空旷的海上或者大漠当中,由大气层来完成这一壮举。 眼前溶洞中的这副景象,明显比海市蜃楼还要更加神秘,也更加无法去探知究竟。 “我们不敢对周围的冰晶有一丝一毫伤害,铺设地面指示灯时更是小心翼翼,生怕不知哪一处冰晶是形成这幕蜃景的关键,一旦破坏,就会永远的失去它。之前的那段路有些可怕,对不起了。”珍奇馆微笑着对段振辉道歉。 “我没有被吓到,真没有。”段大校没想到他会这么认为,一愣,不由强调解释道。 “嘿嘿嘿……”几乎立刻,旁边传来了故意的怪声。 段振辉本来还是很坦然的,但一看到席维和大狗都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瞧,仿佛他就是害怕了一样,不由被强迫着脸红了。 好想胆肥一把,恼羞成怒一番。 真是,你们俩不要这么驽定地看着我,那不是事实,绝对不是! 珍奇馆摇头一笑,出声转移话题,为他解围了,“大自然真奇妙不是吗,明明遍布洞中的冰镜没有任何出奇之处,可是在它们共同的作用下,竟然就可以于一无所有的空中,投射出来这样一幕不可思议的景象。” 某大校连连点头,加以配合,“是的是的,世界总是被无数惊奇所充斥,与之相比人类所知太少,近乎无知了。” 大狗动动耳朵,歪头想,不知何时,这家伙竟然很有自知之明了啊。 “原石在这里?如果进行加工,会不会对蜃景产生不好的影响?”席维问。 “还没到,请跟我来。”珍奇馆领着众人继续深入,又走了差不多五分钟,才拐入一个椭圆形的小洞,洞中的地面是鼓起来的,好像在下面埋了个巨大的馒头。 “就是它,”珍奇馆小心地抚摸着鼓鼓的地面,“我前阵子才无意中发现,本以为是普通岩石的地面,竟然只是冰山一角,它下面其实是一大块不知名的原石。” 在发现之初,珍奇馆就曾经试过自己琢磨,可惜原石的质地非常奇怪,既坚硬无比又非常脆性,石块不是弄不下来就是碎了一地,更没有办法对其进行精细的加工。 巧合中,从网上买了狗兄弟的水晶制品,珍奇馆惊讶的发现,大狗们竟然可以将同样很脆的水晶,制作成那么轻薄的容器,所以才决定不惜重金,邀请大狗二狗为自己雕琢原石。 没问题,我们能做,只是需要时间,这个很费精神的,我们没办法每天工作太久,必须充分休息。 席维将大狗的意思说了,珍奇馆赶紧表示时间上由他们自己安排,他没有异议,段振辉也趁机道,休息不是光睡睡觉就可以的,时不时,恐怕需要离开这里换个环境才行。 珍奇馆自然不希望他们走,但人家说得也有道理,他不能把席家兄弟当做苦力来压榨,只能勉勉强强同意了。 事情说定,席维他们当晚就不打算住在管家,珍奇馆又开车将他们送回燕京城内,载到了虞盛音的别府。 告别珍奇馆,进入熟悉的九层楼大鱼洞府,席维和大狗都懒洋洋地趴在了沙发里,哎,还是家里舒服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啊?这里是鱼妖孽的鱼窝? 哎呀,大鱼的家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家也就是大鱼的家嘛。 段振辉也厚着脸皮跟来了,大狗瞪他一眼,这家伙死活不乐意他们哥俩住在管家,非得想方设法拉他们出来,到底转的是什么心思? 109、游乐场所 装作不经意一样,段振辉蹭到沙发边上坐下,一旁的大狗伸脚,毫不客气地踹开他,他只好委委屈屈站起身,又蹭到席维的那半边沙发处,在角落里坐下。 某吃货没反应,自顾自闭着眼睛休息,段大校舒心许多,心想果然还是席维友善亲近,不像大毛球狗,如斯恶霸,太不可爱了。 似乎感觉到某人在暗地里说自己的坏话,大狗耳朵一竖,充满威压的眼风就扫了过去。 段振辉赶紧扭头看天,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既然都到燕京了,我也该尽尽地主之谊,工作不要着急,姓管的钱多,让他等等无妨。我明天带你们四处玩玩吧。”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燕京。大狗张开嘴打哈欠,显然对他的殷勤不感冒。 再说,钱多与可以慢慢等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逻辑关系吗? 不过珍珍亲的那块石头,它到的确不能太着急下手,应该查查资料,在动手的时候才能更显得专业一些嘛。 大狗眯起眼,转着自己的小心思,说实话,虽然已经看到摸到甚至偷偷舔到过那块巨大原石了,但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却仍茫然无知,不是水晶不是玉,不是金属当然更不可能是金刚石。 不知究竟,就不能立刻开工,万一弄坏了,他们可没有钱赔的,只是大狗倒没太过担心,它以为是自己见识还浅,而远古传承中的智慧,与人类世界又有着很多不同,所以才会出现知识断层。 也许应该悄悄向人请教一番,不知大鱼现在在忙些什么。 “去玩吧,去玩吧。”那边某大校还在锲而不舍地劝说,上半身整个倾斜过去,就快要趴在席维身上了。 “明天要去看瓜瓜和瓜妈妈。”席维哼了他一声,说自己这边早有安排了。 “可以和他们一起玩,小孩子也会开心的。”段振辉不放弃。 玩心这么重,果然是纨绔子弟,之前说什么要到燕京忙工作,其实在骗人吧。大狗的心声毫不给某大校留情面。 席维撩开一只眼皮,微微感兴趣地问:“要去哪里,到底什么地方那么好玩啊?” “来就是,保证会让你喜欢。”段振辉眼睛亮了,用力抓住席维的手,加重语气。 “要是敢糊弄我,肉段,我就让我哥把你给溜了哦。”席维半开玩笑的说。 他是个很心软的人,怎么说都欺负……不是,是和段振辉相处那么久了,人家如此热情地邀约,他不忍心让他失望,再说,席维总觉得肉段应该是不会害他的。 “行,行,只要你肯来,想怎么吃我都可以。”取得同意,使得段大校十分兴奋,什么话都讲出来了。 “哦哦!”席维也兴奋起来,看向某人衬衫下凸显出来的一块块腱子肉的眼睛,探照灯一样贼亮,“真希望鱼妖孽也能听到你的这番真情表白,他一定会比我还要馋涎欲滴。” 段振辉一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什么,“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可以请你吃好多好多溜肉段……” “你不用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 “不,席维你听我说……” “说多错多。” “吃吃吃,就知道吃,席维你醒醒,必须记得你还是个人类啊!” “啊呜~~~” 大狗懒洋洋地趴在爪子上,眯着眼睛看他们胡闹,但眼帘中的金色流光,却寒星般闪亮。 段振辉,在面对他们,尤其是席维时,越来越温厚亲近,会容忍他的各种胡闹与玩笑,会尽力满足他的无理要求。 到底是真心喜爱席维,还是因为有所求,才如此卖力气的拉关系讨好? 不管怎样,这家伙此行的目的应该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拭目以待就是。 在虞盛音的家中好吃好睡了一夜,第二天,席维他们就跑去看望瓜瓜和方磬了。 母子二人住在方磬的小公寓中,房子原本属于方磬的父母,算是大学的家属楼。两条街外就是著名的燕京学园,曾经方磬与严授纲一同在这里求学,生活,任教。 严授纲离开了,方磬一直住在这里,她过去住了二十多年,并且打算一直住下去,尽管因为清算严授纲财产和变卖电影制作工作室的关系,她现在已经变得比从前富有了太多。 那些钱不会用在她自己身上,现在燕京的情况正在越变越好,萌萌窝那位郎先生真的非常有才干,通过与郎先生的合作,她成立的基金会,每一分钱都被用在了应当的地方,省事而又放心。 将来,她还打算运用自己和严授纲生前的人脉,想办法为基金会筹募更多资金,将萌萌窝现在正在进行的事情,越做越大,彻底的推广开来。 未来是什么样子,没有人会知道,但他们正在进行的努力,已经足以令人无限期许。 至于身体,老实说,她到现在也仍然不敢相信,自己曾经做到过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也曾担心会不会透支生命力而造成短寿,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她非常健康,甚至有些强壮过头,细胞机能旺盛而充满活力,因此私下里还一个劲儿向她打听保养和锻炼的方法。 走出医院的那刻,方磬长出一口气,她轻轻抬手,将瓜瓜揪到自己的肩膀上,像个父亲一样,扛着他,给宝宝玩飞飞骑。 她那时想,这也不错,至少她有能力,可以好好把小孩儿养大,保护他,一直陪伴他很长时间。 现在,小娃娃又重新见到狗狗们,自然欢喜万分,抱抱这个再抱抱那个,抿着小嘴偷偷乐。 那样子,十分沉稳,透着些因为自己像小孩子一样笑了,而微微感到的不满和不好意思的腼腆。 方磬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目中忧色一闪而过。 大狗眼尖看到了,吩咐小弟陪瓜瓜玩,自己则和方磬一起溜到了厨房里。 瓜瓜有心事?大狗问。 在花坑旁,方磬就和大狗心灵对话过了,有过经验,这时候就并不惊异,而是好像正常人聊天一样和大狗交流。 “他自从那件事后,话少了,也不怎么笑,总是板着小脸,但应该也不是不高兴。”方磬有些犹豫,“怎么说呢,就好像人家讲的面瘫一样吧。” 面瘫? 大狗歪歪头,那也不是坏事,在动画片中,这种男二号人气可高了。 “动画?”方磬微微一呆,心想原来不管多大的狗狗,也会喜欢动画片么,小孩子一样。 她不知道,不止动画片,其实大狗什么都看,并且还非常乐于从中汲取各种知识,要说利用率最高的节目,还是人家八点档泡沫狗血剧呢。 大狗伸头看看客厅,瓜瓜早就被席维逗得各种破功,小脸笑成了朵小花一样,面瘫什么的根本看不出痕迹。 也许他只是想要快快长大,才刻意追求稳健的姿态。 方磬缓缓点头,好一会儿后,才轻声道:“我是个沉闷的人,如果……秋城在,能陪他宽解心绪就好了,孩子理应像个孩子,无忧成长。” 大狗沉默下去,不再说话。 外面席维的手机响了,段振辉开了车来接他们,死活要拉着大家一起出去玩。 他开了辆巨大的悍马,足够坐下所有人,那车的迷彩涂装闪闪发亮,威风极了。 席维见猎心喜,跳上驾驶座要自己开车,这种军车,不由让人想到了第一次与段振辉相见时的情景,血淋淋哦。 “你还开这种车啊,我以为你会有心理阴影呢。”席维随口说了一句。 “什么?”段振辉猛然一愣,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呃……”席维嘶嘶吸气,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真是,咋这么没防备,是因为渐渐不把肉段当成外人了么。 正在这时,瓜瓜突然认真地说:“因为悍马容易翻车吗?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段振辉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赶紧为自己的座驾正名,“不是的小瓜瓜,会翻的越野车是因为底盘高重心又设计得不稳,才会出现那种情况。我的这辆经过特别改装,绝对没有那些问题。” “哦。”瓜瓜乖乖点头,偷眼去看席维,得到了一个夸奖的微笑,不由开心地抿了抿嘴。 大狗将小娃娃拱上车,自己也跳上去坐好,心说现在的幼崽可真聪明,都快成人精了,还会替大人解围呢。 按照车载gps的指引,席维往郊外的方向开去,渐渐的,他好像有些疑惑,开始一眼一眼往副驾驶座上的某大校看。 “累了就换我来,放心吧你没有迷路。” “我们去那里干嘛,有什么好玩的?” “真叫我伤心,你才离开多久啊,就觉得咱们那里不好玩了。”段振辉好似忧伤地叹了口气。 席维抽抽嘴角,“老段你省省吧,怪模怪样吓坏小朋友,再说我什么时候和你在一起过了?轮谁也轮不到你来失落,我自己的战友天天还没心没肺的呢。” 话是这么说,席维倒并没有改变行车方向,他对那种地方,说不得也是有些怀念的。 不久后,车辆就抵达了一处占地很广的所在,大门口有卫兵把守,却不挂所属单位门牌,正是典型的军方做派。 席维知道这里,它是一座军事训练基地。 段振辉下车验过证件,卫兵便放了行,再开进去一段路,原本安安静静的基地中,却传来了阵阵嘈杂。 有人声,也有犬吠。 大狗猛然竖起耳朵,精神抖擞地看向远处训练场的方向,目光炯炯,如同火焰在弹跳。 “怎么有狗的声音,这儿不是军犬的作训基地吧?”席维问。 “正在举办一个短期集训营,许多优秀的军犬都聚集在这里互相学习互相竞争,挺热闹的。” 段振辉抓住席维的手,扣得死紧,“走,咱们去看看吧。” 他的脸一直朝向前方,大狗却觉得,他的余光在偷偷瞄向自己。 110、白杨般的青年 这个家伙,在转些什么心思? 如果是发现了什么,以段振辉的性格,不会如此不动声色。 他四肢那样不简单,头脑就必定不会太复杂,大狗认为人类的俗语是非常具有指导意义的。既然还带了严瓜瓜和方磬一起来,就不可能是要对它们哥俩不利。 如果不是打算干坏事,还能为了什么呀,鬼鬼祟祟的样子。 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它倒要看看,他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大狗抖抖流光溢彩的蓬蓬毛,第一个跳下车,段振辉紧跟着下来,似乎也知道席维跑不了,便没有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放,而是去抱下瓜瓜。 到了这里,段振辉的心情显然非常兴奋,黑眼睛明亮如同刀锋一样,神采慑人。 他带领众人大步往训练场走去,步伐虎虎生风,席维不由自主与他并排前进,腰背笔挺,雄姿英发。 没有当过兵的人,体会不到那种团体的力量,没有离开过军队的人,体会不到那种思念和感动,许多东西,平时不觉得,可一旦再次接触,那奔腾在血液中的灼热,甚至可以使人瞬间泪盈眼眶。 这就是强烈到不可思议的归属感。 他是,它也是。 大狗昂首挺胸,跟在席维身旁,胸腔中仿佛有重鼓在轰隆隆响动,眼前掠过一片片闪光的过往,它为这里奉献了从生到死,一切的一切。 它是军犬。 远远的,近了,更近了。 蓝蓝的天空下,绿油油的训练场上,一排十几只凶猛又英俊的兽,倚在它们信赖的训导员身旁,威风凛凛,目光灼灼,坚定地面向前方,似乎随时都可以如离弦之箭般飞扑出去,将所有敌人统统消灭。 它们勇敢,坚强,无所畏惧,它曾经也是它们当中的一员,并且比它们更强。 当大狗一出现在训练场上,原本端端正正坐在训导员腿边的军犬们,突然骚动起来,它们身上肌肉块块绷紧,瞪大眼睛,张大鼻孔,虎视眈眈,有的甚至一跃而起,拼命要挣脱缰绳,往大狗这边扑来。 瞬间,训练场上传来震天的犬吠,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气氛立刻变得一触即发。 小娃娃被唬了一跳,小脸白白,用力抿紧嘴唇,虽然小手里面都有些冒汗了,却一声都不吭,大眼睛勇敢地盯向那些不友善的狗,黑沉沉的,透着凶光,一眨不眨。 敢欺负狗哥哥,瞪你们! 他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谁都别想再欺负他爱的人。 许是感应到了什么,那些军犬齐刷刷将目光转向严瓜瓜,大声咆哮,并且还呲出锋利的钢牙,摆出了攻击姿态。 军犬身旁的训导员们全都呆了,他们用力抓紧缰绳安抚爱犬,可是成效不大,上级就在眼前,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又急又气,一边大声给军犬下命令,一边则都急冒了汗。 段振辉是抱着瓜瓜的,这些犬的敌意,瞄准这个方向,对他来说,宛如迎头重击。 他一连退了三步,才绷紧身躯站定,手已经握住了腰间古刀的刀柄,如果没有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他早就忍不住拔刀出鞘。现在即使没有拔刀,他的脸色也已经铁青铁青了。 方磬看了小娃娃一眼,“别怕。” 瓜瓜用力摇头,咬着嘴唇,稳稳张口,“不怕。” 他不看那些狗了,军犬们也就安静了许多,但还都充满警惕地望向这边。 “呃,对不起,连累你们了。”席维捏动手指,满脸沮丧,“最近我交了个小虾子朋友,萌萌窝的狗狗们也很友善,于是我就有些得意忘形,以为自己不被动物待见的毛病好了许多……没想到,怎么好像更加严重了的样子……” 哎,他好委屈也好冤枉,不过就是在心中偷偷感叹了下这些兵狗狗们好油光水滑好膘肥体壮么,明明意|淫还没有上升到麻辣香肉锅那种程度,这些狗狗咋就反应这么大捏? 只能说,不愧是军犬哇,这直觉的灵敏程度,就是和其它狗狗不一样! 一边委屈着,席维一边又不由自主花痴起来。 哦哦,这只黑背好帅,瞧瞧那紧实的腰线挺翘的屁屁,销魂呐。哦哦,那只拉布拉多也超级可爱,大脑袋圆圆的,真憨实,腮帮子也肉嘟嘟的,一定很好揉捏,还有还有…… 军犬们的目光再次转移方向,齐刷刷往狗小弟射来,只是这回除了敌意与厌恶之外,还多了些不可言状的,如同在看待色|狼般的情绪。 你给我默运心法,清心静气,不许再胡思乱想,还嫌刺激得它们不够么。大狗抡起尾巴,毫不留情抽了狗小弟的屁股一下。 “是,哥。”席维吐吐舌头,老老实实吸气吐气,运转狗哥教的汪汪牌心法,打算重新做人,给对面的帅狗们留下个好印象。 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段振辉重重一叹,“席维这怎么关你的事,是我不好,明知道狗就是狗,再怎么训练也会有不可控的情况出现,竟然就贸贸然带你们过来了。” “不是的老段,狗狗其实很聪明,它们刚刚那样一定有原因……”席维赶紧为军犬们说好话。 但段振辉却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他都说了什么,而是自顾自低声喃喃。 “……所以,我才讨厌这些狗……这些军犬。” 席维愣愣地看到,段振辉的眉宇,皱得那样紧,近乎形成了阴翳。 他说的是真心话。 肉段讨厌狗? 那狗哥算什么,这么讨厌的话,又为什么一个劲儿跑到自己家里来,真讨厌的话,敬而远之不就好了吗? “哥……”肉段竟敢,竟敢这样说话! 席维有些恼火,想联合狗哥一同镇压他一下。 这时候大狗却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它深深看了段振辉一眼,对于他如今的状况,有些明了。 这个人的心理,不是简单的喜欢狗或者讨厌狗可以概括的,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恐怕就连他本人,都搞不清自己的心绪,该有多么的复杂与混乱。 他无法面对军犬,理所当然。 “这样,先离开这里,方伯母,我带你们去餐厅休息一下,别看是部队食堂,做出来的饭可不含糊。”段振辉道。 “好。”方磬没有意见,她也觉得人家正在训练,自己和小娃娃在场会有所不便。 席维一听有东西吃,不由开始纠结,他想跟去,但也想多看看军犬。 正在这时,迎面走来两个人,席维认得其中一个,正是在音乐岛演唱会时,帮助段振辉缠住自己的那个铁塔壮汉。 他好像是段振辉那个什么小组的组员。 “铁拳,来得正好,帮我陪一下他们。”段振辉眼睛一亮,往席维和大狗的方向扫了个眼风。 壮汉眨眨眼,“哦,就是他们啊,不但这小哥我认得,这大狗狗也不是第一次见,哈哈,印象深刻,印象深刻。” 他能不深刻么,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损失了一架直升机好不好,他当时可也在机上的。 铁拳旁边跟着名干净利落的青年,段振辉的眼色他也看到了,只是他的反应却有些奇怪,还带着一丝稚气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看向段振辉的眼神,也变得十分凶悍,甚至有些恶狠狠。 段振辉避开他的目光,随便点个头就走了,把席维和大狗直接丢在原地。 “喂老段,你……”席维傻眼,这家伙什么意思啊,自己就算能吃,也不至于吃垮一整个部队食堂,他干嘛跑得这样快法。 壮汉铁拳展开粗壮的手臂,亲热地圈住席维的肩膀,“小哥来来,咱俩聊聊,你叫席维对吗,以前是哪个部队的?不方便说的话,至少是a级部队,哇塞,特种兵啊,组长真有眼光。你的大狗狗也很有本事,它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什么犬种?公还是母?有无婚配?” 席维重重捶了铁拳一下,“大叔你干什么,查户口本还是打算给我家狗哥做媒?” “哎呦哪有这回事,我不过是例行公事,随便问问,你毕竟是组长亲自带回来的,好奇嘛。” “例行公事?大叔竟然是文职?”长这么壮,有没有搞错,做政工太浪费了吧。 “谁他娘的文职了,没这回事!”铁拳赶紧否定,如果不是组长自己成天东跑西颠不务正业缺勤严重,他死都不会去干原本该是组长干的文书工作。 靠,组长欠他欠大了,这回绝对不是两瓶茅台就可以解决的! “那大叔你……” “不许叫我大叔,我还没那么老,”铁拳摸摸自己的络腮胡子,“哥只是长得比较着急。” “……” 席维咧嘴大乐,觉得这位壮叔蛮可爱的。 他们在那里胡说八道,大狗完全没有去关注,它只是静静看着那名青年,慢慢,慢慢,弯起了流光温润的眼眸。 多日不见,他脱了稚气,像一棵青青的白杨树,笔直秀立,露出属于自己的锋芒。 他,成长了。 青年也在看着大狗,只是却仿佛禁不住对视,大狗琥珀色的瞳眸,竟给他带去了难耐的疼痛。 这个温暖的色泽,这种沉静而柔润的眸光,曾几何时…… “小经,”铁拳招呼他,“你看席小哥的犬怎么样,这方面你可是专家。” “这条狗?”青年立即板起脸来,嗤之以鼻,“它又圆又肥,毛绒玩具一样,天天养尊处优,跑都跑不动,就是条宠物狗吧,这样的,怎么可能当军犬?” 大狗彻底呆住了。 这……这个小混蛋,你说什么?! 111、扬威 “臭小子,你说啥!”席维怒了。 虽然他在和铁拳逗乐子,但心思可无时无刻不是放在狗哥身上,这时候眼见大狗受委屈,哪里能不怒,没立刻扑上去咬就不错了。 “我说的是事实,这是你的狗?驯养完全不得法,肥胖,温吞,迟钝,还敢厚着脸皮牵到这里来,你们这样的外行,根本没有资格站在这片训练场上。” 面对席维的怒火,白杨青年丝毫没有缓和话语的意思,反而言辞间说得更重,还隐隐透着股奇怪的挑衅与敌意。 席维从来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包子,这回关系到狗哥,更加忍无可忍,在一起这么久了,第一次,有人敢当面数落他的狗哥不好。 二话不说,席维直接冲上去,揪住了青年的衣领,双臂肌肉一绷,就将他两脚离地拎了起来。 那青年根本反应不及,满脸骇异地瞪大眼,要知道,他虽然看着瘦,好歹也是一名战士,筋肉骨骼绝对不轻,想将他整个人拎起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小席,别这样。”铁拳赶紧上前阻止,他反应不算慢,却也没看清席维是怎么冲过去的,自从上次一别,席维的身手似乎又长进了不少。 白杨青年眼神一厉,伸腿去踢席维,席维心中正冒火气,对他毫不客气,闪电般曲起膝盖,照着青年的大腿内侧,就狠狠撞了一下。 腿上的大筋受到重击,青年脸色猛地一变,闷哼了声,腿软软垂了下去,在这一瞬间,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 “小席!” 铁拳恼了,席维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特种尖兵,这种人,无论在什么部队中,都是万中无一的兵王,而小经,只是个军犬训导员而已,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他更多的精力要花费在犬身上,军事素养不能说差,但与真正的战斗部队兵王,却是根本不能比的。 这一膝盖顶下去,铁拳都不能肯定自己受不受得了,更何况小经了。 “席维,你放开他,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还动手!” 这句训斥,说得席维更加窝火,明明是肉段唬弄他们来玩的,来了之后,又被丢下不管,再弄出个莫名其妙的人,又看不起哥,又看不起自己,到底什么意思? 铁拳见他不放手,就去抓席维的手腕,还没等碰到,小经先抿唇,吹出一声嘹亮的口哨。 呼—— 突然,一道巨大的黑影从侧面猛扑过来,满口利剑般的牙齿,狠狠咬向席维的手肘。 席维一惊,下意识伸腿去踢,那黑影轻轻侧身,与他撞在一起,惊人的冲击力,将他往后撞了个趔趄。 黑影落地,低低咆哮了一声,席维也差点儿发出尖叫。 这是什么,黑熊? 训练基地中怎么会有一头黑熊! 那黑熊嘹亮地“汪!”了一声,打算继续扑上去攻击,一条铂金色的长尾,猛然扫过它的面前,轻轻抽打了下它的鼻头。 挨了这一下子,黑熊只觉得又酸又痒,不由自主抬起两爪,捂住了鼻子,只露出来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茫然看着前方,那浑身凶猛狂暴的气势,顷刻间便被瓦解了。 大狗处理完这边,回过头,威严地瞪着狗小弟,那眼神的意思,就算听不懂它心声的人,也能立马明白。 撒野够了没,赶紧给我过来! 席维气焰全消,丢下小经,乖乖蹭到大狗面前罚站。 要不是和这里的人不太熟,还得顾虑一下形象问题,为了讨好狗哥,他就直接钻到大狗肚皮底下去了。 “小经,没事吧?”铁拳扶住青年,宽大的手掌轻轻给他拍背。 “没事,铁哥。”小经摇摇头,冷冷瞪向席维,“被我说中痛处,就动起手来,你可真够厉害。” 席维嗤之以鼻,“真要动手,保证是秒杀,就你这小鸡仔样儿,还能叫你说出话来?” “你不但是个外行,还是个兵痞!” “大早上就吃臭豆腐吗,这么重口,这么臭,好臭好臭,臭得可以,快快从实招来,你吃的臭豆腐是什么牌子,竟然臭力如此持久?” 席维一开始是在还嘴,说着说着,就有些认真起来了,不自觉地吞吞口水。 大狗翻翻白眼,喂喂,臭豆腐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形容,小经早上并没有吃的,你自己别当真行不行。 如果有吃,它不会闻不出来,到时候都不用问人,它就会判断出是什么臭豆腐了。 “你……”小经明显没想到对方会说这么奇怪的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讽刺才好,不由呆住了。 这边的骚动早引起了训练场上那些战士的注意,这里是军事基地啊,一个外来人竟然和本地战士起了冲突,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把小经提了起来,也太嚣张太放肆了吧。 谁都不是好欺负的,更何况一群血气方刚的军人。 他们慢慢围拢过来,看向席维的眼神,全都不善得很。 “就是他?” “应该是,段组长亲自带来的。” “这也太不公平了。” “就是,他那个样子,他的犬那个样子,简直就是笑话……” “小经好像说他外行,他就直接动手了。” “怎么这样霸道,空降兵好厉害?” “要我说,小经根本没说错。” “对,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站在这片训练场上,他在这里,我们绝对不认同。” 这些训导员开始时还只是小声议论,到后来,已经在大声说给席维听了。 铁拳不知是不是也和他们有着一样的想法,或者,他只是有些生气小经被踢,毕竟,比起席维来,他和小经的关系更加亲近,因此,只是站在一旁,并没有出声。 席维涨红了脸,想要回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敌视他没有问题,可为什么要捎带上狗哥? 不管是谁,说他哥的坏话,就是不行! 但是,他连这些人在敌视些什么,都迷迷糊糊的,他知道他们在不满,就连铁拳都是,可却又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因为什么不满,所以哪怕想反击,都不知该从何下手。 大狗皱起眉头,长尾巴轻轻扫过狗小弟的腰背。 “哥?” 走,咱们跑一圈。 “跑步?现在?”席维呆了呆。 对,就像每天早上晨练的那样,现在,跑起来。 大狗一抖浑身云絮般的毛毛,当先蹿了出去。 席维一下子不郁闷了,这些围在身边的家伙算个鸟么,什么都没有陪狗哥玩耍重要。 他兴奋地一声呼啸,追着大狗,风一样奔了出去。 他们在绿油油的训练场上,飞一般奔跑,一人一狗,沿着场边,划出两道无尽速度与力量的光影,雷霆在空奔腾一样。 小经看着看着,不由自主,掏出了怀中的秒表。 跑完一圈,大狗往障碍场地冲去,它像一道流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活,在矮桩柱间,之字形移动。 席维一个俯身,迅速趴下,滑行,弹起,规避动作洒脱到充满了视觉美感。 通过低障碍,到达高障碍。 一米障碍墙,一米五障碍墙,两米障碍墙,两米沙地落差障碍墙…… 通常情况下,这些障碍只由军犬跳跃通过,太高的还需要训导员用牵引绳辅助,但是席维和大狗,是一起跳过去的。 人与犬之间的配合,没有一方短板,他们互相给对方打掩护,互相契合对方的脚步,真正做到了人犬合一的协同突击。 惊雷一般,闪电一样,面对敌人,无情地碾压过去。 他们之间,不需要口令,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需要,默契,已经深深印刻入他们的骨血中,灵魂里。 这就是同法双修的甘美果实。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情景,甚至在国外最优秀的a级部队作战视频中,都没有见过。 完全只存在于理论中的,特种战士与特种作战犬间的作战模式。 将训练场上所有的项目玩过一遍,席维和大狗的心情极为舒畅,他们轻松地跑回来,眼睛望着彼此,眼角余光却在欣赏着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 叫你们看不起我们,知道厉害了吧,哼! “呜呜呜……” 周围的十几只军犬,都悄悄垂下耳朵,望着大狗的眼睛,就像一颗颗晶莹的小星星,贼亮贼亮。 充满了羡慕与敬仰。 它们也好想自己的训导员,可以和它们一同在风中尽情奔跑,跑得像狗一样快的训导员,真好。 大狗扭开头,他是我的小弟,才不是训导员,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训导他呢。我没有训导员,也不需要。 军犬们互相看看,有些迷茫。 军犬都应该有训导员呀,你为什么没有?你难道不是军犬吗? 我当然是,而且是最强的军犬,军犬中的王。大狗十分骄傲。 如果说刚来这里时,大狗露出这种心思,令得众军犬比较不服气,那么现在,它们已经没什么好反驳的了。 只不过,这当中还是有个不和谐的声音。 胡说,你不是,我才是王! 那只黑熊一样的生物挤过来,喉中发出呜噜噜的声响,像一座山一般,挡在大狗身前。 大狗连看都懒得看它,你也就一岁左右吧,完全是个小小奶娃子呢,不知天高地厚。 黑熊呲牙,成年犬了不起吗?我长得最大个,最能打,它们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 那些军犬听了,都有些骚动,不过倒没什么愤怒的表现,看来黑熊说的是事实。 大狗抖抖长毛,肌肉贲张,它强健的脚爪,将草皮踩出四个坑洞,你天赋是好,但绝对没有我大,更没有我能打。 那就打一场,比比看!黑熊发出一声咆哮。 席维懂了它挑衅的意思,心说,你还来?真是个赖皮的小孩子,刚刚明明被狗哥抽鼻头,都要哭了。 “黑兔,坐。” 黑熊一愣,回头看看小经,虽然不甘心,但还是听从口令,乖乖坐下。 席维噗地笑了,“黑……黑兔?这算是那门子的兔兔哟。” 小经不理会,给狗狗取什么名字,完全是个人爱好,用得着解释么。 他稍稍弯腰,与大狗平视,好久好久,没有说话。 大狗也静静望着他,眸中的琥珀流光,温柔又明亮。 席维不高兴了,跨步挡在他们中间,“盯着别人家的哥瞎看啥,授受不亲的。” 小经一震,“……你,叫它哥?” “是啊,关你啥事。” 小经垂下眼,目中闪过一丝黯然。 黑兔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扭头拼命看小经,似乎很想立刻扑到他怀里面蹭蹭舔舔,可惜必须服从命令坐好,不能那样去安慰主人,它不由急得小黑眼睛眨来眨去。 席维悄悄去吹大狗的耳朵毛,“哥,它是啥狗狗呀,兔熊?” 藏獒。 “啥?这明明是头熊!” 真正的藏獒,是雪山中的神灵,天赋异禀外貌出众,也很正常。 席维咂咂嘴,去看黑兔的肉爪子,心想真可惜,不是熊的话,就没有熊掌吃了。 黑兔立刻扭头瞪他,决定要更加讨厌席维一些。 正对训练场的行政大楼里,段振辉站在窗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完全依照他设想的那样。 身后阴影中,传来一个冷冷的男子声音,“组长,我们所有组员,都不会喜欢裙带关系。” “就算裙带好了,那也是有实力的裙带。我有十足的信心,不止黑兔,这里的任何一只犬,都不会比席默默更强。” “军犬需要彻底服从命令,执行任务果敢坚决,与绝对的忠诚,你从外面带回来的犬,可能吗?” “我知道你在说黑兔,但我觉得它不合适。” 那个声音沉默了。 另一个同样冰冷的声音,幽幽响起。 “……组长,你只是在针对小经而已。” 段振辉一僵,默默垂下了眼。 112、疼痛 “行了,行了,围在这里做什么,都该干嘛干嘛去。”铁拳拍拍手,这样道。 围观群众们摸摸鼻子,灰溜溜地牵着自己的军犬,顺毛的顺毛,喂牛肉的喂牛肉,全散了。 本来么,不走还能怎么着,事实证明人家那是特种部队的空降兵,一路碾压挺进绝对毫无压力,哪怕有他们挡道,该到达的地方也一样能够达到。 现在只希望小经和黑兔给力些,别真被空降兵给pk下去,他们私心中,当然是偏向自己人的。 “小席,你真厉害,不但人厉害,狗也厉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铁拳直爽地竖起了大拇指。 席维微微脸红,但还是挺胸抬头接受了赞扬。 今天能这么露脸,完全是狗哥平时教育的好,没什么可谦虚的。 “对不起,之前仅凭外表,就说你这不好那不好,是我带了有色眼镜看犬,对你一点儿都不公正。对不起,嗯……席维的哥哥。” 小经蹲下来,仰望着巨大的铂金狗狗,轻轻抬起它的一只脚爪,在手中揉了揉。 大狗扫了扫长尾巴,嘴巴稍稍往前伸,轻轻吹动了小经额头的一缕黑发,柔软如清风。 看到这一幕,黑兔再也忍不住了,它愤怒地站起身,一声咆哮,往大狗背后猛扑过来。 “臭熊,竟敢偷袭俺哥!” 席维大怒,也跳扑过去,蒙古摔跤一般,搂住黑兔的腰,一人一犬双双滚倒在地。 “汪汪汪!” “嗷嗷嗷!” 黑兔和席维对着大叫,黑兔来咬席维,席维也不甘示弱去咬黑兔。 黑兔咬住席维的肩膀,不知是没怎么用力,还是席维的肌肉弹性太高,它嘴巴一滑,将席维的t恤开膛破肚。 席维把脸埋在黑兔颈间,左右摆动头部,比他的对手多了些收获,咬下来满嘴毛毛,差点儿还塞住牙缝。 不过这种程度的脱毛,对于藏獒那雄狮般的鬃毛来说,非但不疼,还有些爽快解痒,黑兔抖抖自己雄壮的大脑袋,悄悄哼哼了一下。 “切,以为老子在给你按摩吗?小瞧人的兔兔是没有好下场的!” 席维的双臂更加使劲儿,藏獒也绷紧四肢肌肉,与他打滚角力。 瞬间,地上飞起无数草皮碎屑,高大的男人与巨大的野兽你一巴掌我一爪子,打得那叫一个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直把悄悄关注这边的围观群众,吓得那叫一个呆若木鸡。 比刚刚狗哥狗弟秀实力的时候,呆得还要更加厉害些。 毕竟跑得和狗一样快,与趴在地上和狗滚成一团打架相比,后者的视觉冲击力更大一些,而且还有些世界观被刷新的奇妙感觉。 铁拳呆了三秒,盘腿坐下,开始豪爽地呵呵笑。 大狗懒洋洋趴在自己的爪子上,看着那一团两只生物的感觉,与看着在窝中毛茸茸滚成一团的奶狗狗们没什么分别。 只有小经非常实诚地急红了脸,手足无措地想分开他们,可惜与席维闹得正high的黑兔,根本听不见他的命令了,这还是自从他开始和黑兔生活在一起后的第一次。 段振辉抽抽嘴角,一声不吭赶紧下楼。 隐约间,墙角那团阴影中飘过来了一排黑线和连串的省略号。 大校同志装没看见,挺直腰板逃离原地,实在是,言语已经无法诉说他此时那万分纠结的心情。 天,怎么会这样呐,前一秒的时候气氛明明还是好好的。 席维和席默默哥俩,以绝对凶残的实力和傲慢不讲理的姿态,彻底碾压全场,令小经感受到黑暗和不公,羞耻和愤怒。 如果能够使得他承受不住,自行忿然转身离去,就最好不过了。 哪知道,一晃神间,席维和黑兔,竟然就光天化日的,做出了这等事情来,简直……简直太不正经了。 他要的是天降奇兵威伏全场的效果,不是比谁最能胡闹啊,尤其,现在不但席维的形象轰然倒塌,就连黑兔的优秀强横,都大打折扣了。 小经脸皮薄,对自己要求又严格,他不是席维,恐怕受不了自己的犬出现如此失控的情形。 不听指令,对军犬来讲绝对是巨大的错误。 “停手,你俩给我起来!”段振辉冲到现场,下意识回避了小经,只对地上的那两坨,气急败坏地大声道。 席维和黑兔同时回头看他。 “你在跟谁说话!” “呜嗷汪汪汪!” 大狗也微微撩开眼皮,流金眸光扫了他一眼。 “呃……”许是默默平时威势太盛,积威之下,段振辉条件反射,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总……总之,这么多人呢,先起来吧。” 席维转头看自己的摔跤对手,“说,服不服?” 黑兔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鄙视的意思传达得万分到位。 席维对段大校说:“老段你等会儿,我们还需要一些沟通的时间。” 需要时间? 别用这么宓淖耸扑敌└燮锞15崾辈潘档奶u屎貌缓茫 周围的目光扎得人脸实在太臊得慌,小经石化状态站在旁边,低个头,木桩子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快哭了。 段振辉直接上手,抓住席维的腰带,将他整个人拽起来,一下子抗在自己肩上。 “呜?”黑兔的怀中人被抢走了,顿时大为不满,它一个鱼跃跳起来,就要扑上去抢。 大狗伸出肉爪子,挠了它的鼻头,将它推到小经身边去,黑兔这才看到青年严厉瞪着它的那双通红的眼。 瞬间,黑兔就老实了,它低下巨大的脑袋,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般,在家长面前瑟瑟发抖,简直抬不起头来。 “肉段,你找死吗,放下你爷爷!”席维被扛了,非常不开心。 靠,老子还没有找你算糊弄老子的账,你竟然还敢对老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小维维乖,哥马上请你吃肚包鸡,我们食堂大师傅做这个可有三十年以上的手艺了。”段振辉搂住席维的头,在他耳边悄悄行贿。 肚包鸡? 席维微微一呆,停了挣扎,段大校抓住时机,立刻将人扛了就走。 大狗慢悠悠跟在后头,对狗小弟说了几句话。 席维一愣,赶紧大声对小经喊:“喂,那个小训导员你别生黑兔的气,它这种青春期的半大奶狗,正是渴望与同龄人打闹的时候呢。它太强了,之前一直遇不到可以和它尽情玩闹的同类,也是很寂寞的,一时忘形,并不是有意违反纪律啊。” 小经呆住,他低下头,看着黑兔那双盈着满满爱的清澈双眼,俯身抱住它粗壮的脖颈。 黑兔反常,原来是这样,对啊,它还只是个未成年的狗仔呢,一直以来它都强壮又巨大,是自己疏忽了它正在成长的问题。训导员除了训练技能和教导军犬服从命令,更应该理解它们的需求,让它们快乐。 是不是因为看那个男人看得太多,看自己的犬,就看得少了呢。 他到底在搞什么啊,小经闭了闭眼,用力揉揉黑兔的大头。 黑兔见他不生气了,赶紧将尾巴摇成一朵花儿,傻乎乎地咧开嘴笑。 那边席维喊完,才猛然觉得不对,“哎,哥,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呀,难道我是既强壮又同龄的可以与那只臭兔熊打闹的同类吗?” 大狗一个虎扑,也骑上段振辉的背,轻轻舔了口狗小弟,乖,不闹了,咱们吃肚包鸡去。 “嗯。”席维重重点头。 什么小经的,才用不着去管,狗哥还是对他最好,看,吃肚包鸡就没有外人的份。 段振辉额角见汗,暗暗吸气吐气,连家传心法都偷偷用上了。 一个席维已经够沉,再加一只巨大的毛球狗,简直快有四百斤,没把脊柱直接压塌就算不错了。 不过,没办法啊,它要他背,他就必须得背,这是惩罚,这一定是席默默那只黑芝麻白金汤圆狗对他的惩罚! 在食堂中与方磬和瓜瓜会和,食堂大师傅不负众望,上了一大桌好吃的,将席维吃得那叫一个小肚圆溜溜,如果说方才还在琢磨着怎么揉搓胆大妄为的肉段,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 “维啊,这里好不好玩?”段振辉凑到席维身边,狼外婆一般的腔调说话。 席维想了想,纠正段振辉,“这里好吃。” “那以后也常常来玩……呃,来吃吧。” “好啊。”席维很高兴。 “那什么,吃饭之前,也适当地到训练场上运动一下吧,热身之后食物才是最好吃的。” “肉段此言有理。”席维点点头,他也很喜欢运动,对这个深有体会,只是,“不会打扰到你们吗?你说过现在是短期集训营。” “集训目的已经达到了。”段振辉轻声回答。 大狗看了段振辉一眼,起身往门外走去。 “哥,要去嘘嘘吗?” 席维刚想动,段振辉就按住了他,“你继续吃,我带它去。” “……哦。”席维看看大狗,犹豫着坐下了。 出了门,大狗在前面走,段振辉沉默着在后面跟,来到一个无人的花坛边。 大狗停住,坐下,目光灼灼望向男人。 段振辉在它面前蹲下,仰视着它,目光中,瞬间闪过一丝痛苦与迷茫。 “席默默,帮帮我吧。” 大狗沉默地望着他。 段振辉喃喃着,“我不能带小经出任务,只有他,绝对不能进入我的团队,可是,为了后面的那个任务,组里面又必须配备一条军犬。我召集了这个军犬训练营,本来是打算选一条别的犬来代替它,可是不行,你也看到了,黑兔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它太强,不选它,我无法服众。默默,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不会求你。” 大狗眸光定定,像在问为什么。 段振辉垂下头颅,许久许久,才仿佛□□般说道,是任务就会有危险,他已经令小经失去过一条犬,绝不能再让他去经历同样的伤害。 那时,那个哭得咳出血来的小战士,他以为他早就已经遗忘,可其实,却仿佛烙印一般,鲜明地深驻于他的心底。 大狗缓缓闭上眼,一直以来,它都有些回避去想的问题,被直接铺陈在了面前。 离去的,固然悲哀,可那个被留下来的,他的心中,又该是哪般滋味。 它倏地睁开眼,冷冷盯着这个,在自己面前,颓然将脸埋在手掌之中的男人。 所以,我不会原谅那时的你,永远都不会。 “默默,帮帮我……”他喃喃着,感受到了心中的痛苦。 这些他当初做出那个决定时,不曾想象也不会想象得到的痛苦,日复一日,渐渐加重于他的内心里。 丝丝缕缕,循序渐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怀疑,怀疑自己犯了错,也许是严授纲的终局,也许是结识了虞盛音,也许更早,早在他翻阅那条军犬的卷宗,早在他了解了青皇是谁之时。 他不愿去想,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事情本也会渐渐淡忘,但有一种感觉,却慢慢沉淀下来,点点滴滴,汇聚起来,于心中形成不知来由的苦痛,并且越来越深重。 大狗眯起琥珀色的瞳眸,内中流动冷冷的金芒,如同一只微笑的天使,轻轻牵起嘴角。 好,我帮你。它伸出肉爪子,带着奇异的笑,温柔地抚摸着段大校头上,那硬刺刺的头毛。 如你所愿,我会帮你。 113、小哥哥 这还是段振辉第一次感受到大狗的心音,他浑身一震,仿佛有一道麻酥酥的电流,从脊柱升起,瞬间贯通到四肢百骸。 他感到,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又像是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舒爽而引人沉沦。他不知道,下一秒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 黑色的荆棘已经缠上了他的脚腕,将他渐渐往无尽的门扉中扯去,他迷迷糊糊感觉到这一点,却又无力挣扎,只能呆呆等待着最终时刻的来临,一去不回。 我帮你,可以,不过有个前提,那就是…… 大狗俯身上前,尖嘴巴贴到段振辉耳侧,几缕柔软的长毛钻入男人的耳孔,痒痒的感觉,从鬓间顺流而下,直达肺腑。 段振辉打了个激灵,思维忽然发散到了旁的什么地方,他想,附耳之类的,这狗妖怪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反正它又不是在用声音说话。 不过,它的长毛好柔软,真的好软。 分了神,段振辉虽然听到了大狗的条件,头脑中却并没有立即理解那其中的具体含义。 大狗讲完后,静静对视男人的眼,极具穿透性的目光,危险,高傲,充满上位者的压迫与不容置疑的强硬。段振辉下意识说了“我同意”,说完,才猛然惊觉,自己到底答应了它什么。 微眯双目,大狗露出胜利的笑。 这是承诺,我相信,身为一名雄性军人,你会信守自己的承诺。 食堂中,席维刷二轮饭桌的壮举已经完成,满足无比。 小娃娃瞪大眼睛拄着头看他,比自己在吃还要高兴。 “瓜瓜,玩得开心吗?”席维问他。 瓜瓜一愣,“嗯……” “不喜欢大狼狗?”席维以为是军犬们不友善的行为,把他吓着了,“也是,那些狗狗都太凶了,哪有咱家狗哥可爱。” 瓜瓜有些心虚,垂着眼睛玩手指,好像是他先在心里凶大狗狗们,大狗狗们才冲他吼的。 “这里不好玩,肉段那家伙太不靠谱,不行,不能让他毁了瓜瓜的一日游,咱们不在这里了,哥哥带你去另一个地方玩。”席维摩拳擦掌,打算用别的方法逗小娃娃开心。 当即,席维掏出手机,就打给了珍奇馆。 “喂,珍珍啊,我是二狗呀。嗯嗯,睡得很好,吃得也好,谢谢挂念。什么?你家今天打算烤柠檬香茅全鹅,肚子里面塞满了蔓越莓和车厘子?饭后甜点是白桃冰激凌?哇塞。好啊好啊,晚饭一定过去吃,珍珍你真好。对了,那啥,我再带两个人过去会不会不够吃呀?不会?那太好了,我爱你珍珍亲~到时候见啊。” 席维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就见方磬和瓜瓜都眼睛像灯泡一样地瞅着他。 “狗狗交女朋友了……”瓜瓜瘪瘪嘴,说得有些委委屈屈。 席维大汗,这都哪儿跟哪儿。 “没有,不是那么回事。” “这位叫珍珍的姑娘,她是?”方磬试探着问。 “他是我们哥俩的大客户,而且也不是姑娘。”席维赶紧解释。 “可是,狗狗说亲亲了。”瓜瓜还是不信。 “呃……那是淘宝体,生意上,就是大人间互相交往的一种礼节啦,不是要亲亲嘴,是亲爱滴的意思,没看只说一个字么。”席维拼命解释。 “哦。”瓜瓜似懂非懂,“大人间,就会说亲么。” “呃……”席维抹抹汗,“要是那种关系非常非常好的大人,或者我们希望与他关系非常非常好的大人。” 做生意嘛,自然盼着客户亲密友爱,然后心情舒畅地大方撒钱,这么说,也不算错吧。 瓜瓜眨眨眼,记住了,他回来之后,一直非常渴望快快长大,这时候无意中知道了大人间交往的礼仪,怎么可能不上心呢。 方磬见他小脸上神色仍然沉重,不由摸摸他的头,出言安慰,“放心吧,狗狗不是见色忘友的人。” 席维大澹铰槁橐槐菊难樱此底湃绱饲拔赖幕埃翟诔鋈艘獗恚拱。舛荚诮绦19有┫好锥餮健 适时大狗和段振辉回来了,席维赶紧转移话题,把意思一说,大狗自然顺着他。 鉴于席维吃得太饱正在打哈欠,段振辉就自己去把车开出来,其他人则大模大样站在食堂门口,等待司机大校先生服务上门。 感到背后刺刺的,席维一回头,某只大大的圆乎乎的威猛无俦的毛茸茸黑脑袋,就嗖一下缩回墙角后面去了。 他咧嘴一笑,颠颠跑过去,故意在墙这边躲了两秒,然后猛然一伸头,打算吓对方一跳,结果那边的家伙也正好这个时候伸脑袋,于是,只听“咚”一声,脑门和脑门撞在了一起。 “呃!” 那边的家伙发出压抑的闷哼。 “小狗熊,你的叫声咋这么腼腆……”席维揉着脑袋,定睛一看,黑兔蹲在那里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而在它小山一样威武的身躯旁边,跌坐着的青年,就一下子显得娇小了许多。 和他撞在一起的,竟不是黑兔,而是小经,可怜青葱挺拔的青年,额头强悍度哪里是某吃货的对手,这时候脑袋上红光光大包的旁边,绕着一圈金灿灿的小星星,差点没被撞晕过去。 “汪汪!”黑兔冲席维狠狠地叫,刚刚打架那会儿培养起来的革命友情,看来已经没了。 席维也不甘示弱对它呲牙,自己心里也犯嘀咕,他是不是和这个小经八字犯冲啊,怎么一见面就起冲突呢。如果是和黑兔顶脑门,哪怕头破血流都不算事,换成小经的话,怎么总感觉是自己欺负了人家一样。 其实,他根本不是故意的嘛,刚刚明明就是黑兔在偷看,谁知道会换成小经的,再说这里明明是小经他们的地盘,要看自己这帮,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看,干嘛要偷偷摸摸成这样。 “喂,你别掉金豆豆啊,又不是新兵蛋子,还得给你擦鼻涕的话,我可伤不起。” “席维,在这个世界上,不要以为有关系有能量有势力,就什么事情都可以,我绝对不会让,一定竞争到底,请你拭目以待。” 小经的话掷地有声,说完,转身,迈开大步,带着黑兔走了,留给席维一个挺拔坚毅的背影。 “耍帅……什么意思啊。”席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于自己突然间变成了土匪恶霸官僚腐败分子等等,万分不解。 他这话,不是说给你。大狗从后面走过来,淡淡微笑。 “那是在说给谁?” 许是说给他自己。 席维悄悄嘀咕,“要不要这么苦逼的感觉。” 大狗垂下眼,他心里苦。 “都有小名叫做兔兔的小狗熊军犬陪在身边了,还那么爱他,再怎么苦,也不算啥吧。”席维其实对小经是有些羡慕的,要知道,他当年可是以特种兵的身份去考过军犬训导员的,无奈实在太招狗嫌,连迈入考场的资格都没有。 大狗扭头,看着小经离去的方向。 是啊,已经有黑兔了。 “哥,我觉得除了苦逼之外,他最主要是来下战书的吧。”席维说。 对,所以你要好好应战。大狗点点头。 “等等,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大狗翻个白眼,拷打肉段去,都是他惹出来的事。 引擎声渐近,段振辉把车开来了,他奇怪地发现,席维一上车就对他怒目而视,很有扑上来咬一口的意向。 “没吃饱?”某大校惊了,不会吧,刚才那顿饭吃货少说也吃进去好几万卡路里了。 “没关系,马上就可以吃晚饭了,开车吧。”鉴于小娃娃他们在场,席维决定等回家再烤肉段,于是缩回副驾驶座,闭上了眼睛。 从基地到管府大宅的距离不近,到达的时候,除了苦命的司机,大家基本都舒服地眯两觉了。 第二次来,已经熟门熟路,车子直接开进去,一直开到主宅前面。 瓜瓜和方磬见到城门一样的巨大别墅,都惊讶无比。瓜瓜这时候忘了要装小大人,啪嗒啪嗒跑了过去,傻乎乎地仰头看城楼顶,无奈城楼太高,他看着看着,一个不小心,仰面朝天向后摔倒下去。 “小心!” 方磬刚要动,竟有一个人比她更快地扑过去,将自己的身躯垫在小娃娃身底。 那是个十一二岁的,黑发黑眼,贵族一般的小少年,他趴在地上,用自己尚且稚嫩的背部,充当肉垫,保护了更加幼小的小娃娃。 “孩子,你怎么样,没伤着吧。”方磬快步过去扶住他,眼中含着隐隐的担忧。 那个少年怔了下,已经微具棱角的面容,冷硬而严肃,他对方磬礼貌地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瓜瓜,跟小哥哥道谢。”方磬道。 她有些奇怪,瓜瓜从刚刚开始就一声不吭,只是将脸埋在这个少年的肚子上,是摔到了,身体哪里痛,还是不好意思,所以撒娇不肯起来? “……”小娃娃小声嘀咕了些什么,大狗猛然竖起耳朵,目光灼灼盯着小少年猛瞧。 “瓜瓜?”方磬叫他。 “叔叔!呜呜呜……”瓜瓜死死将自己的脸闷在少年的肚子上,这使得他的哭声听起来,像沉在深深的水中,闷鼓作响。 那个少年又怔了怔,抬起手,小心触碰了瓜瓜软软的头发,“小朋友,你是谁?想你的叔叔了么,别哭,别哭,我陪你玩,好不好。” 114、秋桐 席维张大嘴,偷偷去拉大狗的长尾巴。 大狗瞅他。 席维挤眼睛,哥,瓜瓜说了叔叔哦,会不会是信号不好,咱听错了? 大狗也眨眨眼,嗯,听到了,很清楚,音频在空气中传播得十分流畅,耳膜接收装置出现失误的可能性很小。 席维歪头,小瓜瓜有没有误认的可能? 大狗摇耳朵,我相信这只幼崽,他的年纪,正是降生时带有的先天力量尚未消散的时候,而在此期间,他又经历了那么多平常孩子不可能经历的事情,会激发出什么样神奇的潜能,都不奇怪。 席维摸摸下巴,确实,瓜瓜小盆友的经历也太丰富了些,就算不是这样,他从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就叫自己狗狗了,汗……虽然这个说法是完全错误的,但不知为什么,周围的人却好像越来越觉得他才是正确的一样。这是不是可以说明,瓜瓜从一开始就是个天资敏锐的娃娃呢。 如果按照狗哥的广义修行科学理论术语来讲,瓜瓜应该是那种很有修行天赋的好苗子吧。 席维点头:这样啊,那就没错了。 大狗同意:对,没错了。 席维: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大狗:事出必有因,我们已经看到了结果,现在要做的,只是去找到那条连结在因果之间的无形丝线。 席维:返老还童,真好,始皇帝祖龙陛下一定会羡慕得流口水。就不知道这是狭义生物基因科学的成果,还是广义炼丹修行科学的功效,不管是哪个,无不证明了我大科学领域的浩淼神秘威力无边呀。 大狗:要不要如此夸张,这算不上真正意义的返老还童吧。他本来也是正值盛年,活跳跳的雄性一枚,现在只不过变成青果子了而已。 席维:我还是喜欢他瓜熟蒂落时的样子,那肌肉,那长腿,那腰,那腚,多男人,多 man。 大狗:同意,看到一个肩宽腿长的大男人在我的爪子下颤抖,甚至落荒而逃,的确比欺负小孩儿过瘾。 席维在心中嘿嘿怪笑:肉段也不错的。 大狗点点头:是的,□□上级军官,更有成就感。 一旁的段振辉本来与方磬一样,没有从听到的惊人讯息中醒过神来,他其实还可以继续震惊下去的,然而那边两只沉默不语的一人一狗,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邪恶气息,却越来越浓烈,浓烈到他想说服自己无视都做不到的地步。 “喂,别太过分,我背上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段振辉忍无可忍,转头怒视狗家兄弟。 “我们什么也没干呀。”席维表现得分外无辜。 “不出声代表不了任何事,尤其对你们两个来讲,别以为我不知道!”身为习武之人,段大校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 席维板起脸,“肉段,我想起来了,我们得谈谈。” 凶谁呢,还没找你算账呢。 大狗也配合地用心音哼了一声。 段振辉立即蹲下去关心小娃娃和小少年,好像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外面发生的事情已经惊动了屋中的人,珍奇馆迎出来,听到是大孩子保护了小孩子,不由露出了矜持而骄傲的微笑,“求通已经是有担当的大男孩儿了,懂得照顾小朋友了。” 说着,他还爱怜地摸了摸少年的头顶。 叫做求通的少年站起来,虽然大腿上挂着一只小娃娃,但还是彬彬有礼地站到珍奇馆旁边,身姿挺秀沉稳。 这一大一小,两个极为出色的男子站在一起,通身宝华隐然的气度,直如天潢贵胄一般。 席维悄悄半遮住眼,“珍珍亲又开始金灿灿了,而且那个谁竟然也金灿灿了起来。” 近金者金?大狗猜测。 来回看看他们二人,方磬上前一步,“请问先生,这位是您的?” “您好,您就是席二先生说的方女士对吗?鄙人姓管,这是我的儿子,管求通。”男人对方磬伸出手来,优雅的身姿令人目炫。 不过,这一刻却没有多少人有心情去欣赏他完美无缺的贵胄礼仪。 “他是你儿子?”段振辉大惊。 “你有儿子了?”席维大叫。 忍了忍,方磬没有将那句“请问贵庚”说出来,只低低感叹了声,“您保养得真好,成家也真早,我以为我就够早了。” 珍奇馆又露出了那种傻爸爸一样的骄傲神情,“谢谢各位的赞美,我非常自得于能够那么早就拥有求通,他是我的无价之宝,是我引以为傲的好孩子。” 听到这番话的求通少年,微微低下头,看起来又腼腆又困窘,似乎很不适应被这样子夸奖。 真可爱,来,我摸摸。大狗转转眼珠,挤过去,伸出了肉爪子。 “唔!” 求通少年被唬了一大跳,身体猛然僵硬起来,苍白了小脸,乌黑的眼珠死死盯着大狗,充满戒备。 “求通?身体不舒服吗,摔到哪里了?”珍奇馆立刻关心地问他,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蛋。 一直吊在人家大腿上的瓜瓜,跳下地来,牵起求通的手,“叔叔,我们跑。” 求通点点头,拉着小娃娃,一溜烟跑远了,把他父亲的手晾在了空中。 “这孩子,”珍奇馆无奈地笑了笑,眼中微微有些失落,“我都不知道,他怕狗呢。” 嗯? 席维搂住男人的脖颈,和他头并头说悄悄话,“珍珍,你和你儿子不熟啊。” 珍奇馆的身体绷紧了一下,“……他之前一直和他妈妈生活在一起,和我之间,也许还需要些时间去适应。” 哇塞,大狗兴奋地竖起双耳,已经自动脑补出了许许多多八点档狗血剧里面的豪门恩怨情节。 不管看起来像不像,方磬到底是个女人,对某方面天生就比较敏感,她偷偷对着大狗竖起三根手指,其意义不言自明。 段振辉也看到了,直呼呼地问:“你老婆同意你接这个儿子回来?虽然外面的孩子是无辜的,但男人的担当不该通过伤害你的女人来体现。” 他自小家教就严,生活在军旅家庭中,对于军人妻子的怜惜与敬重完全发自内心,并且在自己参军之后,尤其又多了一份补偿亏欠的心情。 所以,他觉得,一名合格的丈夫,必须最大程度上敬重自己的爱人,尽可能地去满足自己爱人的一切需要才行,因此也尤其看不起当今某些有钱有势之人,那荒淫混乱的做派。 本来对姓管的这个人,他是无感的,因为这只肥羊能够吸引到大狗的□□火力,他甚至对他还微微有些喜欢,但现在,则已经彻底变成了反感。 珍奇馆怔住了,“席大先生,你误会了。” 看肉段好像有些生气,席维大咧咧地打圆场,“没啥没啥,珍珍别往心里去,我肉……哥有些死心眼,你那些都是你的私事,俺们懂俺们懂。” “二狗你懂什么,大狗这就是误会了。”珍奇馆赶紧解释,“我没有妻子,我还没有结婚。” 真正的大狗瞪圆了琥珀眼,没结婚?儿子都这么大了,难道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一直都不给人家姑娘名分,就那么让人家女孩子自己把孩子拉扯成这么大? 这性质比小三也好不了多少。 “因为一些原因,我也是最近才与求通的母亲见面,进而和求通相认的。管某不才,身为男人的责任却一定会尽到,请席大先生放心。”珍奇馆正色道。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这样讲,始乱终弃也好养二奶三奶也好,都是他自己的事,旁人管不着,但他却向他们这些人解释了,态度诚恳语意真挚,令人好感顿生。 这个男人,总是在风度上如此无懈可击。 段振辉的耳朵有些发热,又一次体会到了某种微微的挫败感,在与珍奇馆的暗暗交锋中,几次了,这种感觉总会不期而至。 他对这个男人一直有着防备和试探之心,可这个男人每次又总能不着痕迹地化解他的攻击,并且顾全他的脸面。 这个人,如果不是一名真挚的君子,那么,他只能…… 别急,慢慢来。大狗的长尾巴勾了勾段振辉的小腿,当先往屋子里面走去。 席维也挤挤眼:对,迷雾重重,来日方长,小秋城的事,总能搞清楚。 “席大先生,走,吃晚饭去,尝尝我家厨师的手艺。”珍奇馆微笑着邀请。 段振辉胡乱点了个头,追上席维,脸色有些古怪,“二维,我好像听到你的心音了。” “啥?”席维惊讶,小小声抗议,“我又不是狗哥,哪里会有心音,乱讲。” “没乱讲,就刚刚,虽然很模糊,但我真觉得感受到你在我的心里说话了。” “不可能,我不是狗!”席维十分坚决。 “咋不可能,不然你平时是怎么无声无息和狗妖……哥,在背后说我坏话的?” “你真烦,走开!”席维踹了段振辉一脚。 晚饭十分丰盛,不但有珍奇馆承诺的柠檬烤全鹅与奶油白桃冰激凌,还有什锦布丁,甜甜圈,甘薯条,黑椒小羊排,蟹脚番茄炒饭,干炸鱿鱼,浇汁糖醋鱼,菠萝古老肉等等小朋友喜欢吃的菜色。 这么细心,应该是在特意讨好管求通小少爷。 可惜,求通的口味完全趋向大人,对那些酸酸甜甜的菜,基本不怎么碰,珍奇馆发现后,又黯然老半天,幸好瓜瓜喜欢吃,求通给他夹菜,动了不少筷子,好歹安慰了下珍奇馆那颗忐忑的傻老爹之心。 对这些都看在眼中的大狗,陷入思索。 “珍珍,怎么没看到求通的妈妈?”席维转转眼珠,这样问。 “我们家比较传统,新娘要在结婚之后才住过来,会比较好。”珍奇馆微笑着回答。 “什么,结婚?” “这是当然的,亏欠了他们母子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给予一个盛大的婚礼,不给予求通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呢。” 这样啊,也对,很合乎逻辑。 但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们要直到婚礼上,才见到新娘的面? “哎,真为珍珍亲高兴,可不知为何又有些小失落,挺不舍的。”席维装模作样抹抹眼泪。 “狗狗放心,叔叔的爸爸不是见色忘友之人。”瓜瓜突然爆出惊人之语。 珍奇馆大笑出声,“说得有理。” “叫哥哥。”求通纠正小娃娃。 瓜瓜瞪圆了眼,十分倔强,“不,就是叔叔!” 求通宠溺地笑了笑,无奈地接受了如此大的辈分。 看着他们,方磬摸了摸求通的头发,隐有深意道:“很喜欢瓜瓜吗,好好相处吧,他不会放开你,这次,我们都不会再放手。” “嗯!”瓜瓜重重点头。 他面向求通,涨红了小脸,想了想,又想了想,突然大声道:“瓜瓜已经长大了,是大人了,瓜瓜会照顾叔叔保护叔叔,和叔叔好好相处,成为叔叔亲亲密密的人。瓜瓜……瓜瓜要当叔叔的亲,叔叔也要当瓜瓜的亲,那个……那个……既然是亲,所以,亲亲~~~” 说着,小小的孩子努力撅起嘴,在少年线条利落的面颊上,重重亲了一口,想了想,似乎觉得不保险,就又大大地再亲了一口。 求通呆住了,珍奇馆也呆住了,爸爸大人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甚至拿不住筷子,掉到了桌子上。 方磬面无表情,严肃地说:“这不是早恋,是有人当了坏榜样。” 席维大喊冤枉,“青出于蓝,怪不了蓝,那是大人间的联络感情,大人……哎呀,我可没有姆哇一口亲珍珍亲!” “你亲的还少么。”段振辉瞪他,显然是想起了另一个亲亲事件的主人公,立马脸色黑如锅底。 怎么炮火都冲着他来了,席维跳过去搂住珍奇馆,转移话题。 “那啥珍珍你觉不觉得求通很有明星气质?对了,珍珍平时爱看什么类型的电影?我最喜欢讲东北大军阀的那部片子了,珍珍看过没有?强烈推荐你看,桐秋城演的,帅呆了,我最爱桐影帝了!” 珍奇馆勉强扯出礼貌的笑容,“我平时对娱乐圈不大了解。” “哦,这可太遗憾了,对了珍珍亲,你的新娘是谁呀,有没有照片?你看求通长的这个硬朗朗的小模样,我总觉得,他妈妈说不定和影帝大人沾亲带故呢。” 珍奇馆愣了愣,看向求通,少年黑黝黝的眼珠,也平静地望向他。 “珍珍,你和你家小少爷相认的过程,说来听听嘛,有没有运用什么高科技手段?我很好奇啊。”席维已经不要脸皮了,死死盯着珍奇馆,眼中闪烁着比八卦之魂更深层次的灼灼光芒。 珍奇馆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慢慢沉下脸,回手也搂住席维的脖颈,在他耳畔,用寒冷而低沉的声音,坚决道:“求通是我的孩子,我深信这一点。” 说完,推开席维站起身,将小少年抱起来,一言不发上楼休息。 生气了。大狗道。 席维耸耸肩,“确实生气了。” “不能逼迫太紧,毕竟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再说,这位管先生是知情的还是被蒙在鼓里的,也尚不能确定。”方磬道。 “最重要的是,秋城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段振辉叹气。 瓜瓜从椅子上跳起来,往楼上跑。 “干嘛去?”席维问他。 “抱枕头,和叔叔睡在一起。” 咦,紧迫盯人式调查啊,这倒是个好方法,幼崽无意中总是会做出正确的举动。 大狗用肉爪子给小娃娃竖了个大拇指。 115、我爱你友 厚脸皮,有时候是一项非常了不得的技能。 狗家兄弟对此是比较有体会的,席二狗那是天然厚,席大狗则因为面部毛多,所以对这方面都挺擅长。 瓜瓜小朋友的物理脸皮厚度应该是最薄的,可惜他还处于基本不懂得脸皮为何物的生理年龄,某种程度来说,厚脸皮技能近乎加持到了无敌状态。 段振辉作为席大狗的人类形象代言人,在很多事情上完全没有自主决定权,因此也就乐得将自己精壮的身躯藏在席二狗身后,完全以狗小弟为马首是瞻。 最为出人意料的,无疑是方磬女士,她看上去,应该是怎么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才对。 不过这次,为了桐秋城,她显然已经把一张老脸豁出去了,面无表情,不动如山,硬是赖在人家家里不走了。 没错,以上厚脸皮神功的施展目标,就是集体入住管家大宅一事。 之前珍奇馆邀请席维他们时,几个家伙推三阻四不想住,现在情况变了,他们不但积极的住,而且还是拖家带口的住,其中小小的那一口人儿,甚至登堂入室,直接睡到主人家小少爷的大床上面去了。 在席维说了那么多刺激珍奇馆神经的话之后,还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厚脸皮神技功不可没。 看到这一幕,席维敢打包票,珍珍亲的眼角似乎有些抽搐。但他毕竟是个有风度的人,又不差钱,因此也没必要强行将人赶出去,毕竟还有让席家兄弟出力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求通小少爷十分喜悦。 席维心想他们也不能太过分,就和大狗商量了下,打算明天起开工,给珍奇馆打磨大石头。 当晚,夜深人静的时候,席维彻底拷问了段振辉一把。 某大校非常老实,一边认命受刑一边赶紧把自己的小心思统统交代了清楚。 “你想我哥去给你当军犬?”席维炸了,“胆大包天,强抢民犬,逼犬卖命,仗势欺狗,何其狂妄,罪无可恕,你怎么不去死啊啊!” 他愤怒地扑上去,对着大校先生的腱子肉,就是一通猛咬。 “丝……席维你别激动,听我解释……”段振辉被啃得呲牙咧嘴。 大狗在一旁兴高采烈地看热闹。 “解释,做出如此无耻龌龊的事情,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啊?怪不得小经和黑兔看老子的表情那么苦大仇深,这换成我我也急啊,你要不要这么没有心,啊?既然已经内定是他们跟你了,你的组员们也都认可,又为什么要弄出临阵换将的事情来?我和狗哥算什么,凭啥给你当枪使!”席维吼完,又是一通乱咬。 “他们不行!”段振辉忽然大声道。 席维一呆,肉段怎么了,红着眼睛,一副要哭的表情。 “他们不行……我就是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出任务,维维,当是帮哥一个忙……”段振辉抱住席维的背,脸埋在他的胸口,只在席维面前,露出一截麦色的后颈,似乎泄露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席维忽然间说不出骂人的话了,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段振辉,心中不由柔软了下来。 “可是肉段,我已经退役了,狗哥也是天天吃吃睡睡……咳咳,那啥哥你别生气,你不胖真的。我的意思是,我们都过惯了散漫悠闲的日子,再回去,不适应。” 其实席维一直知道,段振辉对他有招揽之意,早在刚刚见面的时候,他就说过了。 “小维,哥不会拘束你什么,这次是个例外,组里面必须有军犬协同,才能去完成接下来的任务。这个任务一完,你们就还是自由身,我保证。”段振辉道。 “是什么任务?”席维问。 “上头还没给具体指示,必须配备军犬,我猜大抵是与搜寻之类有关吧。” 席维缩缩脖子,段大校的特殊职能组,可是专门与广义科学那边的事情打交道,别是关门放狗哥,去与大狐狸精搏斗吧。 大狗白他一眼,狐狸什么的,完全是猎物好吧,绝对爪到擒来。 “不过,凭什么给你白干啊,难道你都不用付出代价的?”席维看看大狗,去拱段振辉,“喂,俺狗哥要了你什么好处?” 段振辉脸色一僵,抿紧唇角不说话。 哦哦,好像是很了不得的好处啊,席维的眼神贼溜溜起来。 大狗开心地摇摇尾巴,提醒段振辉,它等着呢。 “知道了,赖不了你的!”段振辉突然恶狠狠起来,一下子跳到床上,用被子团团包住自己,连根头发丝都不露。 席维好奇极了,偷偷去扒开一条缝看,好像段振辉藏在被子里面玩手机呢,哒哒哒地按来按去,也不知是在鼓捣些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席维他们在饭桌前齐聚一堂。 珍奇馆风采宜人,言笑无碍。 不过大狗总觉得他看向狗小弟和瓜瓜的目光,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怨。 难道是还在记恨狗弟昨天暗示儿子不是他的那件事,以及小少爷被抢去当了别人的□□,进而心中寂寞了? 大狗转转眼珠,把油条篮子往他那边推了推,珍奇馆惊奇地看向它,它就冲着人家粉可爱粉可爱地咧开嘴笑。 “默默真乖,多温柔贴心,拥有这样善解人意的狗,令人艳羡。”珍奇馆拿起一根油条,这样道。 “油条配豆浆,童年的回忆,永远的王道。”席□□腿地给珍老爷倒了满碗乳白豆浆,送到他前面。 “谢谢。”珍奇馆挺好哄,身上的气息立刻柔和不少。 席维摇了摇隐形尾巴,心说这就是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吧,虽然甜枣不是他们的,借花献佛而已,但效果还是很好,狗哥真高,实在是高。 “珍珍这么大的宅院,既然喜欢,怎么没养条狗狗?”席维问。 “我喜欢大型犬。”言下之意,不大的不养。 嗯? 大狗挺起胸膛,坐在椅子上的身形,巨大的白金团子一样。 “狗狗中比默默哥大的可不多。”看珍奇馆的意思,还嫌狗哥这种的不够大? “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大,更近似于一种心理上面的感觉……呃,就是威猛凶悍的那种。”珍奇馆的脸上,忽然现出一种怀念和遗憾的神情,“我曾经无意中遇见了那样的一条犬,可惜,一面之缘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哎……” 哦哦,大狗眨眨眼,珍珍亲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竟像是在谈论梦中情人呢。 他这么有钱,要什么有什么,不知是啥样的犬,令得他如此念念不忘。 席维告诉珍奇馆,他们想马上开工,珍奇馆十分开心,立刻给了他去往地下洞窟的门卡钥匙和设计图纸,并且再一次表达了自己对于早些看到原石成品的迫切心情。 “这个,是要做成一只只大柜子?”席维看了图纸,问道。 “是的,请尽可能薄一些,数量多一些。”珍奇馆道。 怪不得要找他们,完全晶石制成的大柜子,太脆了,又不是钢化玻璃,哪里可能一体成型而不碎裂呢。 “容器的话,是要装什么东西吗?” “是非常非常珍贵的物品。”珍奇馆道。 “这么大,装个人都足够了,哈哈难道是水晶棺材,珍珍你有这么多白雪公主吗?” 珍奇馆呆了呆,无奈摇头一笑,“席二先生说笑了,我对求通的母亲是很忠诚的,这么多年来,都只想着她一个。” 眨眨眼,席维没有继续追问。 吃完饭,瓜瓜和求通在玩,方磬远远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俩,席维和大狗进入管家大宅地下,再一次来到那块有着原石的洞窟之中。 珍奇馆家里的几个服务人员也跟着下来了,告诉席维,做好的柜子放在洞口就好,他们会负责收纳。 在席家兄弟工作的时候,服务人员不会进入洞窟,高级工匠都会有自己的一套独门绝技,不希望被外人看见,他们这种门第的人,很明白其中的道理,因此也会充分尊重别人的隐私。 这种信任的态度,又使得席维对珍奇馆的好感度上升了一层。 检查了洞窟中,确实没有任何监视设备之后,席维拿出通讯器,拨通了虞盛音的手机。 “喂,妖孽,别睡了,问你个事,哎?嘤嘤是你啊。” “嗯。”手机那边传来虞天王好听的声音,慵慵懒懒,醉人不已。 “鱼妖孽呢,叫他出来。”席维道。 “君上回去洞府中处理些事情,维维什么事啊,要紧吗,我可以叫他回来。” 回去? 哦,是回到墙那边了吧。 何罗君身外化身的技能神乎其神,音乐岛事件后,他的一个假身出墙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他是可以在这边的身体和那边的身体间自由来去的。 “不用麻烦了,他那么懒的鱼,如果有必须亲自处理的事,那一定很重要。我们这里没什么大事,就是遇到的这块石头,不知是什么,想找他拿拿眼。” “给我看看。”虞天王道,他好歹也是一条当国王的鱼,见多识广,只是鉴别物品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席维打开视频功能,屏幕上立刻出现一条飘乎乎的大大绢花鱼,圆溜溜的鱼眼睛瞪得更圆,用力往这边看。 大狗笑了,嘤嘤还是老样子,在家里放松的时候,总喜欢现出原形来。 “是什么?”席维掏出瓷枪,用真空刃削掉原石上面浑浊的表皮,灯光一照,露出里面一汪悠远深沉的透明。 它像水晶,像无色的翡翠,通透的玉石,或者干脆就是凝固的泉水,说不出来是什么材质,总之美丽非常。 “哇~”嘤嘤鱼小小声惊呼了一下。 是值钱的东西?大狗立刻敏感了。 “是老冰。虽然老冰多大都不奇怪,但这样的体积,在人类世界中还是很稀罕的,尤其品质还这样好。” 大狗搜索了一番远古传承中的知识,也知道老冰是什么东西了。 所谓老冰,就是亿万年都不化的一种寒冰。 在极地,有时候一整片脚下的大地,就是由万年寒冰构成的,但一般的寒冰,并不能算是老冰。 由于冰冻的时间太久,冰层中受外界渗透也好,本身蕴含的也好,冰中,要有丰沛的其它元素,经天长日久的融合,形成一种稳定的化合形态,赋予寒冰多种多样的特性,仿佛天赐一般丰富多彩的品质,这样的万年寒冰,才说得上是老冰。 每一块都不同,这样不拘一格的神奇,带来一种心灵上的冒险享受,老冰的引人之处,恰恰就在这里。 “也就是说,它不是纯净的,这种悠远的透明,是杂质形成的?” “是的,”嘤嘤鱼笑呵呵道,“所以才说,那是鬼斧神工一般的杰作。金属元素多了,它就体现金属的特性,玉髓元素多了,它就呈现美玉般的材质,如果有上古药材融汇其中,配上冰本身极致的酷寒特性,更能发挥出优于原来的药性。所以,多变,正是老冰的惊喜。” 而人,总是喜欢独一无二,大狗点点头。 它低头舔了舔老冰,细细体味,这块老冰已经不像冰了,其中必定蕴含着某种神秘元素,从没见过,却带给它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到底是什么呢。 但不管怎样,应该是无害的。 东西属于珍奇馆所有,他们只是负责加工,也用不着追根寻底,说不定人家只是想做几百只大冰箱呢。 席维和大狗当即开工,席维用真空刃把冰削成大块,大狗尾巴一抖,白金火焰融空内部,柜门的门轴还有边边角角和大平面这些容易崩裂的地方,用果浆加固一下,一个柜子就完成了。 它们的精神力都有了长足进步,专注去做的话,半个多小时就能够完成一只柜子,还是挺轻松的。 忙了一上午,有些累了,一人一狗上去吃午饭,就见段大校期期艾艾围着餐桌转圈圈,一副困兽的样子。 对了,一早上这家伙就在赖床,他要不要在别人家里还这么懒散。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大狗老神在在坐上椅子,看着段振辉的眼神,那叫一个兴味盎然。 席维也来精神了,难道是到了肉段必须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段振辉面红耳赤,咬牙切齿,拳头攥得紧紧,弄得手臂上青筋直冒。 周围人等全都好奇地看着他,刷刷刷的目光,刺得他脸上都要着起火来。 快点吧,都说好了,吃饭之前就要来一发,基督教那样。早饭的那一次你欠下了,别想抵赖,现在要来两发。有什么可纠结的,一天也就三次而已。大狗慢悠悠地道。 什么三次,席维他哪天三顿饭就能满足了! 段振辉头一次体会到吃货是一种多么可恶的生物。 “肉段哥哥,你说话呀。”席维兴奋地看着他。 “说就说!”段振辉大声咆哮。 “现在开始我只疼你们两只狗,宠你们爱你们,不会骗你们,答应你们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做到,对你们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不许欺负你们骂你们要相信你们,有人欺负你们,我会第一时间出来帮你们,你们开心的时候我会陪着你们开心,你们不开心我会哄你们开心,永远觉得你们最威武雄壮,做梦都会梦见你们,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们——我最最亲爱的战友啊!” 呆滞……呆滞……呆滞…… 围观群众们只剩下这种反应。 渐渐的,渐渐的,席维羞红了脸蛋,捧着 face,故意捏着嗓子搞怪兮兮,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真是的,死相~~~” 大狗的两只肉爪子,呱唧呱唧拼命鼓掌,好,很好,非常好,充分体现了真情实感,你的战友我比较满意,来来,还有一发呢,不许重样,早饭的份。 段振辉的脸皮已经变成了紫色,他挺胸抬头,军姿立定,真是豁出去了,“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战友之情摆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世界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对战友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给这段亲密的,无间的,忠诚的,舍生忘死的,托付真心的感情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说得好,真是太好了。”席维非常给面子,跳起来,一把抱住段振辉,“以上两段都是改编别人的,希望肉段同志继续努力,再接再厉,争创新高,在今后的餐前祈祷中,更多地进行誓词原创,发扬一不要脸二不要命的精神,充分展现自己的真情实感,将咱们之间的战友情谊,歌颂得淋漓尽致。” 大狗连连点头,这才是自己的狗小弟,多么善解狗意啊。 “来,坐下吃饭吧。”席维笑眯眯道。 段振辉木木地坐下来,眼中一片被s\\m到极致后,终于释放的平静。 席维已经明白了大狗的心意,虽然不知道狗哥为什么这样做,但这并不妨碍他将狗哥的意志,全面贯彻执行。 谎话说一千遍,就会变成真实,这就是洗脑的威力。 他两手环抱在段振辉胸前,脑袋抵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在男人耳边坚定低语,“我爱你,战友。” 段振辉猛然一震,大脑一片空白,用力攥紧了席维的手腕。 “……我也爱你们,我的战友。” 116、网中人 接下来几天,席维和大狗专心做大冰柜,瓜瓜和小少爷专心玩,方磬专心看他们玩,段振辉专心上网查资料,便于从早到晚不停示爱,日子平静如水,过得无比舒适。 当然,搜肠刮肚不断示爱,是需要获得回报的,狗兄弟也懂得适时给予大校先生一些福利,比如下午没事的时候,会跟他去那个军事基地训练一下啥的。 段振辉已经破罐子破摔,脸皮豁出去后,就没什么可纠结的了,而且,习惯真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肉麻话说多了,渐渐的便有了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整个人豁然开朗倒谈不上,但看向狗哥狗弟的目光,明显已经与往常不同。 潜意识中,在他心底,席维和大狗的存在,更加亲密许多——被迫的亲密也是亲密,尤其当他无法反抗的时候。 看到了席维的实力之后,其他训导员已经不是很排斥他了,尤其他这个人没心没肺的爽朗,很得大兵们的好感,一来二去,已经和集体打成一片,有说有笑了。 大狗那里,则更是不用担心,那些军犬们对着它庞大的身躯闻闻嗅嗅之后,也不知大狗是怎么显露的自身威风,军犬们一下子变得亲热得不得了,在大狗面前打滚卖乖,四爪朝天,把自己柔软的肚肚暴露在大狗面前,呜呜呜撒娇,一只两只全都盼着大狗的肉爪子能伸过来,给它们好好的揉上两下。 席维看了后,那叫一个羡慕嫉妒……不敢恨,他多么希望被围在中间广开后宫的那个,是他自己啊,明明天天和狗哥腻在一起,吃吃睡睡从不分离,身上沾染得全是狗哥的气息,为什么还是那么不讨小动物喜欢呢。 即使有一两只狗狗乐意对他表露善意,那也完全是在看狗哥的面子,并不代表他本人就忽然多了那么丝魅力。 还是智商高一些的小动物对他好。 席维开始想念嘤嘤鱼了,还有虾爬爬,当然爬爬要比嘤嘤笨一点儿。 眼见众人的心在不断往席维和大狗倾斜,段振辉奸计得逞,很有些志得意满,但这些训导员并不是他想要征服的目标,真正需要去征服的,是他的组员,只有获得他们的认可,才能顺利地让席维取代小经的地位。 小经这些天来,更加沉默,一声不吭带着黑兔在场上训练,一人一犬孤寂的身形,分外引人心疼,每当这个时候,段振辉的心,都会被无形的尖刺戳上一下,微微抽搐。 他选择硬起心肠,刻意忽略这种感觉,并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没有错。 大狗静静看着这一切,只是沉默地观望。 铁拳见组长心意已定,而席维和席默默又这么优秀,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席,过来一下。” “什么事啊,铁叔。” 铁拳的脸颊微微抽搐,“……我真没那么老,再叫叔我揍你。” “哎呀,现在叔控盛行,你这种壮壮毛毛的生物,分外有人缘,相信我,这绝对是赞美啊铁叔。” “……不跟你废话,介绍你认识几个人。”铁拳觉得自己好像被调|戏了,只好黑线着说正事。 “谁啊?” “其他几名组员,其实你也都打过照面,这次算正式认识一下。”铁拳道。 “哦,直升机那次,原来都在上面啊。”席维挤挤眼。 铁拳又有些不是滋味了,这小子,怎么总揪着他们丢脸的经历说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行了,过来吧。” 跟着铁拳,走进基地大楼中,这栋楼有着两个向外延展出去的侧翼,十分僻静,平时没有什么人会来。 走廊中只能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空旷宁静。 席维忽然觉得有些冷,不由搓了搓手臂,也许是没有人气的关系,这里明显比别的地方阴冷许多。 “铁叔,你该不会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揍我一顿吧,其他组员平时都猫在这里?” 铁拳脸一黑,停下脚步,“就在这里,你去找找。” 认识个人,还要自己去找?肉段的组员都什么毛病啊,大老爷们了还玩躲猫猫。 不过席维也知道,这算是在考验自己呢,新人要想加入一个团队,必定需要去证明自己的实力,否则,如果单单因为和组长关系好,就热烈欢迎的话,那些老组员,无疑是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任。 捉迷藏,已经成为记忆中的一个斑驳色块,他几乎快要忘记那样的童年了。 “呃……”铁拳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要代替小经,席维应该是军犬训导员啊,他的犬还留在训练场上,接受其它狗狗的撒娇,单单席维一个人过来这里,似乎有哪里不对。 刚想说,让他把犬带过来,席维就闭上了眼睛。 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在轻轻掀动鼻翼。 席维是个吃货,嗅觉和味觉本身就极为敏锐,和大狗在一起后,这种敏锐更有了无限加强的趋势,只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但现在,让他找人,席维下意识就运用了这样一种方式。 味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藏猫猫的人明显经验丰富,隐蔽的能力非常好,不过,总觉得有一种凉丝丝的气息,存在于空气当中,非常微弱,却好像冰激凌一样,甜美得引人直流口水。 席维突然蹿了出去,飞一样往楼上奔跑,顶层上方,是一个类似阁楼一样的地方,只有十平米大小,却能够俯瞰整个训练基地,视野……或者说射界,非常好。 可阁楼里面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铁拳从后面追过来,看着席维的眼神很是异样。 席维有些疑惑,在屋子里转了转,这里敲敲那里打打,没发现什么能够藏人的地方,奇怪了,他明明感觉到好吃的冰激凌就在这里呀,怎么会没有呢? 外面阳光灼烈,天花板和墙壁在房间中投射下片片阴影,给人带来阵阵清凉。 席维深吸口气,绝对不相信冰激凌仅仅是自己的幻觉,他半闭起眼,遵循嗅觉的指引,张开大嘴,往空无一人的阴影中扑了过去。 两声闷哼传来,两个影子一左一右飞出,以毫厘之差闪开了他的扑击。 “嘿嘿,找到了!”席维大乐,得意洋洋地蹲在地上。 不过,真是不科学啊,为什么影子会说话呐?难……难道…… 不,不要胡思乱想,身上有着那么好吃的冰激凌味道,说明他们酷爱甜食,即便是阿飘,那也是吃货阶级中的好阿飘,与他是一挂的,相信非但不会害他,而且还会充分的理解他。 “大寒小寒,被找到喽。”铁拳摊开手,摇摇头。 那两个被怀疑成阿飘的影子,在阳光下如同浮出水面的倒影一般,显现出两名青年男子形象。 他们轮廓冷冷,眼神冷冷,皮肤非常白,白得像雪一样,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竟是一对双生之子。 “双儿……”席维喃喃道。 “呃……小席你说什么?这是大寒和小寒,咱们组里面的狙击手加暗杀者,远程交叉火力,近战交叉捅刀子,犀利得很,当然了我也分不清他们谁是谁,你统一叫大寒小寒好了。” 席维歪着脑袋,眼睛亮亮,“不就是双儿么。” “……” 青年们面无表情,对视一眼,对于刚一见面就给人起外号的家伙,很明显不怎么感冒。 本来还想问问是怎么发现他们的,但现在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大寒小寒转身下楼。他们这么不给面子的性格,铁拳也没有办法,于是对席维说,还有一名组员,是个变态,本来不建议他去主动接近,如果席维希望的话,到可以带他去远远的瞧上一眼。 哪知道席维哼哼嗯嗯两声,竟然跑去追大寒小寒了,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嚷嚷,别跑别跑,告诉我你们爱吃的冰激凌是什么牌子。 大狗卧在树荫底下,正享受军犬们蹭来蹭去的亲昵,外加训导员们极度震惊以及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就听到自己的狗小弟在汪汪大叫。 “拦住他们!” 被欺负了?在它已经制霸的训练场上? 大狗一跃而起,巨型炮弹般扑过去,爪子抓向一个,尾巴抽向另一个。 大寒小寒一错身闪了开去,但大狗小狗正等着这一刻呢,他们的配合同样默契,连眼神交流都不需要,一边一个,虎扑上去,压倒了冷冰冰的青年们。 哗啦一声,铁拳直咂舌,心说大寒小寒别给那一人一犬的重量级吨位,压碎了啊。 “什么事。”即使被压住了,双生子青年的声调仍然不见起伏。 “冰激凌,哪家的?什么口味的?”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双儿说呀,别这么吝啬,要有些分享精神!”席维馋了,所以急了。 “……”继续沉默。 大狗眨眨眼,也帮着心急的狗小弟一起闻,确实有一种凉丝丝的味道,小弟的鼻子越来越灵了。 “说呀,说了的话我就去买十升……不,一百升,大家一起吃。” “……没有牌子,只要是凉的,有什么吃什么。”其中一名青年道。 大狗又闻了闻,对席维道:似乎真的是因为吃太多,所以在身体中沉淀下来了那种风味,淡淡的,类似于体香的气息。 而且一般狗狗还未必闻得到,如果不是狗小弟对吃如此敏感如此执着,连它一开始都没怎么在意。 “呜!” 怎么这样,这么好闻的味道,竟然不是真正的冰激凌么,席维颓然放开双儿兄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我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我们的伪装应该非常完美,毫无破绽才对。”另一名青年开口。 可席维已经被伤心了,晃晃悠悠站起来,委屈又幽怨地嘀咕,“双儿是骗子。” 然后就泪奔跑了,留下不明所以的双生兄弟,满面木然。 大狗摊摊爪子,去追他,想着自己也好几天没有下厨了,不如今晚就做冰激凌火锅和冰激凌蛋糕,安慰一下快被馋死的狗小弟吧。 席家兄弟瘫在越野车里,段振辉找了他们好久才找到。 他一把拉开车门,面色十分古怪,劈头就说:“任务地点估算出来了,你们猜在哪里,竟然就在咱们现在的居所,管家大宅。” 估算? 大狗竖起耳朵,还真是个奇怪的词语,难道任务的具体地点是靠算命算出来的? 而且,珍珍亲的家啊,那城楼一样的宅邸,那冰洞之中的蜃景,一切真的只是巧合么。 驱车回到管家大宅,天已经擦黑,可以庭院中却人声鼎沸,热闹得很。 “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院子里站了无数管家的服务人员,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什么东西,他们手中都拿着捕兽用的电网兜电棍子电叉子一类的东西,外围保安们甚至还掏出了电枪。 “进来野兽了?没想到香山的生态环境这么好。”段振辉毫无紧张感。 大狗动动鼻子,不对! 人群外,珍奇馆站在高处,淡淡地看着这一切。 大狗用庞大的身躯撞飞几个人,将包围圈打开一个缺口,只见地上一张华丽的黄金宝石制成的大网子里面,滚着一个不断挣扎的生物,看上去,像是个男人。 “狼哈!” “郎先生?” 席维和段振辉赶紧冲上去,想要将人从网子里面放出来,却怎么都解不开那张金网。 “这什么东西,喂,珍珍!”席维大叫。 珍奇馆快步走来,“二狗小心,不可以放他,他十分危险,还是等警察来了之后……” 管家的服务人员也都说,是啊是啊,这怪人一闯进来,就攻击老板,肯定是杀手之类的。 “嗷——”狼哈怒吼连连,死死盯着珍奇馆不放。 珍奇馆也看着他,二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出灼热的烈光,如斯明亮。 仿佛被吸引一般,金光炫目的男人渐渐走进,越走越近,眼神沉沉,隐隐透出一种难以遏制的渴望。 117、你是我的资产 “你……” 他伸出手,往黄金网中的男人摸去。 男人眼中凶气大作,猛扑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手,他没有躲。 “老……老板!” “快,急救箱,双氧水,老板流血了,好多血啊!” 周围的人乱成一团,他没有挣扎,他也没有松口,动脉中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颊边,他们紧紧盯着对方,就像整个世界中只有彼此。 一个是需索与掠夺,一个是愤怒和仇恨,却同样灼烈的目光。 清醒一些。 大狗一爪子拍下去,两个男人同时遭到重击。 狼哈老实了,松了口,抱住头不吭气。 珍奇馆木木地看向大狗,有些呆滞,似乎不相信自己会挨揍。 不过他立刻就被惊慌失措的手下们簇拥到了一旁,止血的止血,上药的上药,被迫中止了对大狗的震惊。 “这金网子是怎么回事,弄不开啊。”席维和段振辉还在与大网搏斗。 “小样儿,挺嚣张。”席维抽出瓷枪。 真空刃是对空气进行极限压缩后,刃口形成真空切削效果的大招,无坚不摧,他就不信这大网子能够抵受得住。 “小维别,你看这上面的宝石和黄金,弄坏了的话,万一要赔可怎么办。”段振辉赶紧阻止,和大狗混在一起久了,他不知不觉培养出了很强的经济观念。 “呃,”席维汗了,偷偷摸摸又把瓷枪插了回去,“但是狼哈……” 大狗看看珍奇馆那边,本来可以直接让他解开的,无奈狼哈这一下子将人家咬得血肉模糊,立刻松绑什么的显然不成了。 这里人多又杂,先搬进屋里再说。 于是席维和段振辉就把狼哈抬起来,大摇大摆走进城楼大屋,珍奇馆默默跟在后面,不知在想些什么。管府的管家遣退了大部分工作人员,带着几名保镖样的人陪在珍奇馆身边,一看就都是高手。 席维偷偷对狼哈嘀咕:“咋会被抓住的呢,兄弟,你也太笨了,这种又傻又二的情况,难道都是哈士奇的错?” “哼!”狼哈自觉丢脸,扭开头不理他。 “哈士奇怎么了?”段振辉不明所以。 “还能怎么,二呗。”席维大咧咧道。 某大校觉得,在二这个问题上,席二狗子完全没有资格批评别人。 “不过,哈士奇和郎先生有什么关系……哦,对了。”段振辉才反应过来狼哈的原形是啥,其实这也不能怪他,理论联系实际啥的,不是那么容易适应。 大狗扭头叹气,现在告诉这俩人狼哈不是哈士奇,他们也不会相信了吧。 “对了,狼哈你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来找我们的啊?”席维问。 狼哈点点头,“有那个女人的消息了,就想过来告诉你们。” 哪知道,按照地址找来后,一眼……不,更准确的说,是一下子就感受到了那个人的气息。他瞬间怒气满胸,冲上去报仇,没成想却再次着了对方的道,实在郁闷得很。 “朱兰茵在哪里?”段振辉紧张起来。 狼哈在大网子里面拱了拱,从裤兜中翻出张报纸给他看。 那是某八卦娱乐小报,上面用大篇幅报道着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具体内容为:影坛天后朱兰茵月内将嫁入豪门,与时尚珠宝大亨管奇臻先生喜结连理。 “啊,要嫁入豪门了……”席维偷偷观察段振辉的脸色,不知为什么有些幸灾乐祸。 珠宝大亨啊,不知与肉段这种红贵比起来,谁的门第更豪一些。他已经在脑补朱兰茵看不起段振辉穷,爱慕虚荣抛弃了他,投入暴发户的怀抱,婚后却发现原本瞧不起的穷小子才是真正的高门大阀,红色贵族,结果大受打击一病不起的剧情。 狗血,好大的一盆狗血。 当然了,肉段绝对不是什么穷小子,在没有珍珍亲的时候,他可是狗哥的首要屠宰对象,油汪汪的肥羊一枚啊。 “肉段,你不要失落,初恋什么的,总是破灭了才尤为珍稀。话说回来,这个管奇臻什么的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家伙啊,竟然胆敢跟肉段抢女人,不知道得罪食物的后果就是一生不可承受的怨念吗?” 大狗又叹了口气,这么久了,你竟然还不知道管奇臻是哪只。 席维继续幸灾乐祸,哇哈哈的声音不知不觉大了一些。 “席二先生,你叫我?” 身后传来一道成熟磁性的男子声线。 “……” 席维愣了愣,他又不真傻,立刻明白了到底是哪里不对。 咔吱吱扭动脖颈,席维回过头,看向珍珍亲的目光满是震惊。 珍奇馆平静地回望他,眼神稍显迷茫。 “珍……珍珍?” “嗯,席二先生怎么了?是不是网中的俘虏太重,你搬不动了,要不换我来抱吧。” “谁要你抱!”狼哈立刻大声咆哮。 珍奇馆眼神一暗,“……已经到了鄙人的家中,还如此嚣张不知礼数,实在需要调|教。” “调你奶奶的教!” “请不要紧张不要误会,只是想教你懂礼貌,毕竟长相如何只是一个方面,要想讨人喜欢,性格也很重要。” “喜你爷爷的欢!老子干什么要讨你喜欢!” “讨人喜欢,才能天长日久,友善相处,因为,”珍奇馆微微垂目,淡然道,“我可是很喜欢你呢。” “我#&*%#!” …… 进屋后,席维遄帕常r死枪谏撤5希獾盟畹锰度耄种苯哟谏先タА6握窕宰诹硪槐撸嫔奚幻鳎坪跤行┥裼翁焱狻 大厅中间是通往二层的巨大敞开式楼梯,瓜瓜和求通小少爷蹲在楼梯拐角,透过弧形的蓝宝石贴片栏杆,偷偷往下看。 段振辉看到他们,一指,问管奇臻,“那么大的孩子,是朱兰茵生的?” “是。”管奇臻点点头,“那时候,她真的很年轻。” 想了想,又补充道:“之前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兰茵的工作特殊性的缘故,她是公众人物,顾忌总会多些,在一般人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的事情,在她来说,就是丑闻了。既然你们已经通过别的途径知道了,那么,请你们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尤其是关于求通,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骚扰和伤害,保密,同时也是对求通的保护。” 席维揉揉自己的脸,恢复正常,然后道:“放心吧,我们都没有兴趣乱讲,因为我们都最爱护小少爷了。” 只不过,不乱讲的原因,实在是因为他根本不相信桐秋城是朱兰茵的儿子。 拜托,他们是同学好不好,开什么国际玩笑啊,以为把影帝大人弄小了就可以白捡去当儿子吗?要不要有这么好的事,秋城的性格,那绝对是温柔可靠的二十四孝儿子啊,绝对绝对不会发生浪费粮食白养了白眼狼的情况。 可恶,这样一想,他也好希望把影帝大人抱去养了怎么办。 “……朱兰茵,现在哪里?”段振辉问。 “兰茵仍在海外,结婚时会回来,”管奇臻回答完,有些疑惑,“席大先生和她认识?” 段振辉沉默下去。 席维哈哈大笑,“何止认识,尊夫人可是我肉哥自小仰慕的梦中情人呢,不过珍珍无需担心,他们之间年龄相差实在太大了,不会对你构成威胁的。” 说着,席维伸腿踢踢段振辉,“对吧,别把珍珍当成情敌哦,人家夫人的儿子都那么大了。” “什么自小仰慕,你当她七老八十么,胡说八道!”段振辉恼羞成怒,脚下与席维踢成一团。 管奇臻温和微笑,“是的,兰茵的事情无须在意。你们慢慢聊,晚饭记得去餐厅吃,我手有些疼,先去休息。” 席维和段振辉正打着,没空理他,他又笑了笑,走到沙发后,忽然伸手抱走了狼哈。 喂! 大狗扑上去咬住黄金网,狼哈也在网子里拼命挣扎。 “珍珍,太狡猾了,你竟然趁我们不备偷人!”席维也赶紧去抢狼哈。 “席二先生,请放手,这是鄙人的资产。” “知道那个黄金网是你的,你解开收回去好了,绝对不抢你的。” “不,我是说,这些,全部,是我的资产。”管奇臻说道。 后面保镖们上前一步,看来是打算帮助老板共同抢人。 “……”席维满脸黑线,“那啥,珍珍啊,这年头已经不兴强抢民男了,再说,咱们国家也不是奴隶制度,资产什么的绝对不能包括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啊。” 管奇臻容色淡淡,平静道:“如果,他真是个人的话。” 啧,被发现了,话说不发现也难啊,不过,面对如此事实,这家伙还真是沉着得要命。 席维沉下脸,“不是人还能是什么,是狗吗?就算是狗,也有它的自由,当街横抢,又会高尚到哪里去。” “席二先生,管某不是不讲道理之人,绝不会与你抢默默,请你放心。” “我不是在担心这种事。” “怀中的这个生物,确实属于管某,只不过先前它野性难驯,逃了开去,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却又频频攻击主人,甚至将管某咬伤,您也看到了。如果不严加管教,势必还会做出更加严重的事情来,不过您也不必担忧它的安危,鄙人并非暴虐之辈,一定温柔调|教。” “靠,珍珍你脑子进水了,他明明是个人好吧!”席维睁着眼睛说瞎话,毕竟狼哈的耳朵尾巴还摆在那里呢。 “他属于管某,这是我养的珍兽。” “你养的屁!”狼哈又要去咬,却被管奇臻死死箍住腰部,挣扎不得。 大狗眯起眼,狼哈是什么程度的修行者,它不清楚,但肯定比自己厉害,现在竟然被管奇臻牢牢制住,这个事情,可有些意思了。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他自己都不承认!”席维道。 “看见它手腕上的金环了吗,那就是证据,属于我的证据。”管奇臻道。 哦,金环。 原来狼哈所说的,那个给它带环套住它的超级恶棍变态大坏蛋,就是他啊。 段振辉轻声道:“很明显不是么,金环和金网明显是同一系的东西。” 席维回想起初见狼哈的情景,那时它也是被这样的东西弄得狼狈不堪,怪不得,现在也只能被套着,无论如何都挣扎不了。 明抢啊,想起电视剧里那些抓神兽回去开后宫……不是,是看守山门的修道流氓,席维撇撇嘴。 啧,到底要不要直接动手开打? 能让狼哈栽了,如果珍珍再多几张这种网子,他们全加上都不是人家的对手吧,席维和大狗对视一眼,大狗微微摇了摇头。 突然,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 “郎先生是国家公务员,管先生,您现在的做法极为不合适,请将他放开,否则,我要打电话了。” 方磬拿着手机,缓步走下楼来,身后露出瓜瓜的小脑袋。 “磬姨~~~”在席维心目中,方磬女士的形象瞬间高大威猛起来。 “……公务员?” 那是什么,管奇臻明显满脑袋都是不可思议的问号。 只不过一时之间而已,这只孤独寂寞的,在城市中笨拙流浪的兽,为什么就变成公务员了?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由用力收紧了搂在对方腰间的手臂。 “对撒对撒,本大爷可是正经有政府编制的体制内一员,你想抓本大爷,是要和国家机器对着干撒?”狼哈不舒服地动动,邪邪眯眼看人,那叫一个得意洋洋。 哼,凡此诸多纠缠,不就以为自己是个没有后台的狼,所以便想蛮不讲理地占为己有么。 现在,还有这种可能性吗?哈哈哈! 段振辉低头笑了,在想是不是该把自己的证件拿出来。 亮证的话,一定可以在某珠宝大亨脸上,看到更加精彩神奇的表情,只不过,恐怕会给狗兄弟的生意造成麻烦吧。 亮还是不亮,要不要在情敌面前耍帅,段大校一时间十分纠结。 眼见老板被威胁了,管家的保镖们不干了,其中一人道:“女士,会打电话很威风?擅闯民宅,入室伤人,官员又怎么样?尽管报警吧,你不报的话我们这里还要报,看事情闹出去的话,没脸的那个,到底是我们还是国家公务员。” 他们这种豪门,财大势大,关系网错综复杂,根深蒂固,小小公务员之流,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不过,今天晚上,他们注定要去经受一个又一个的惊吓。 报警?真是太天真了。 方磬摇摇头,面无表情道:“不是报警。这个人,是城管队的大队长,打电话,自然是叫城管。” 死寂,一片死寂。 名家有言: 借我三千城管…… 118、我给 席维遥想了一下,狼哈一声呼唤,无数城管从地平线上,狂冲而来,钢铁洪流一般,以疯狂碾压之势无情推进,珍珍亲的城楼瞬间倾覆,在一片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消失殆尽,灰飞烟灭。 咳,那一定是上亿钱钱制作的史诗级战争片效果吧,绝对精彩,无比震撼,3d4d5d效果全有,无敌了。 还有谁拆房子是比城管更加给力的呢? 可怜的珍珍,一眨眼间就会无家可归了。 想着想着,席维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咕咕咕笑了起来。 他笑了,段振辉不明所以,但为了给自家兄弟捧场,就也哼哼哼地笑。狼哈一看,哪有不笑的道理,哪怕不知道到底在笑啥,也先笑了再说。 保镖们互相看看,有缺心眼的便跟着笑了两声,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群人就都傻乎乎地笑开了。 大狗心说,这帮蛮汉,笑得可真够难看啊,看把脸上那皮给扯的,都成一坨坨菊花了。 管奇臻默默放下狼哈,解开黄金网,帮他整理整理衣服,又伸手去理头发,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银灰色大耳朵,狼哈一激灵,抬起爪子打了开去。 那一下还挺重,正好打在伤口上,管奇臻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垂下眼,默默收回手。 停了两秒,他问:“吃晚饭了没?” “你看我像吃了吗?天还亮着的时候我不就来了吗?” “那先吃饭吧,有什么问题完后再说。” “哼!”狼哈梗着脖子,没有明确反对。 没反对,管奇臻就当是同意了。 “主菜吃什么,和默默一样,吃大块清蒸卤牛肉好吗?”他问。 “哈?你当我是狗吗?”狼哈大怒。 “那你喜欢吃什么?”管奇臻心平气和地问。 狼哈认真想了想,“肉。” “什么肉?” 狼哈又想了想,“羊肉吧……不过羊肉都是小姑娘家家吃的,显不出我的男子气概,果然本大爷的话,还是牛肉吧。” “嗯,”管奇臻点点头,“那清蒸卤牛肉怎么样,大块肉,嫩嫩的,一咬还会流淌出粉红色的汤汁,保证非常有雄性气概。” “好,就要这个。”狼哈很满意。 周围人俱都满头黑线,喂喂,这个和刚才那个有什么区别吗,换一种说法你就不认为是被当成狗了? 大狗则觉得,被当成狗什么的,本来就是狼哈的心愿啊,他还有什么可假意挣扎的,这不,两句话就原形毕露了吧。 于是,闲杂人等都散了,席维他们和管奇臻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和乐融融地去餐厅吃饭。 大块牛肉的主菜上了三份,默默,狼哈,席维,他们仨吃同样的食物,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狼哈畅快地大快朵顾,管奇臻坐在他旁边,时不时给他递上调料汁或者用纸巾擦擦嘴,那温容而专注的目光,令人无法不觉出异样。 段振辉踢踢席维,用眼神示意。 席维点点头,他就算已经把脸埋在了盘子里,也不容易忽视那边的奇怪气氛。 方磬目不斜视,督促两个大小孩子吃完,领着先上楼了。 席维忽然“啊”了一声,怪不得他看珍珍亲的行为有些眼熟,那不就是之前他讨好求通小少爷时的样子么。 难道这家伙有了新欢抛弃旧爱,想将狼哈抢去当他的第二个儿子? 大狗瞪他,想什么呢,那种目光,它见得多了,不是看待儿女的,而是看待宠物的所谓宠溺的目光好吧。 席维恍然大悟,旋即又想,珍珍亲可真固执,难道还是不死心? 大狗点点头,他明显是不死心,并且有越看越爱的趋势。 席维皱起眉头,哼,珍珍实在太坏了,强抢不成,就打算用食物诱捕么,狼哈你要给力啊,可千万别那么二,坏人给口吃的然后牵了就跟人家走啊。 许是这股心念的波动频率强了些,段振辉又不知怎么接收到了,不由一愣。 别人家牵了就跟人家走? “可他是哈士奇吧。”难免啊。 一条哈士奇,怎么可能不犯二,不傻乎乎笑呵呵地跟着坏人走? 这样一想,郎队长的确危险了。 席维吃饱了,咳嗽一声,摘下餐巾,“狼哈,天晚了,你该回去了。” 好歹是他兄弟,咋都得保护一下。 “哦对。”狼哈站起身。 “等等。”管奇臻一把拉住他。 “干嘛?”狼哈疑惑。 管奇臻看着他,忽然道:“一定要走的话,请将金环摘下来,还给我。” 那个金环,已经被席维和大狗改造过,成为狼哈的武器了,他怎么可能再把它还给原本的主人? “这是本大爷的,做梦。”狼哈哼声道。 “哦?”管奇臻扬眉,“我还以为,你会讨厌它,恨不得将它扔得远远的。” 毕竟,那是束缚和圈禁,刑具一般的东西。 狼哈大咧咧地耸肩,“干嘛那么没有经济头脑啊,我那样干,默默都会骂我蠢了。” 大狗在心中赞同不已,就是,那金环挺好的,你不要我还想要呢。 “金环……你能够使用?”管奇臻似是试探着什么。 狼哈用鼻孔出气,“当然,本大爷是谁啊。” 所以,这兽才挣脱了束缚,经历了很多自己想象不到的事情,进而耀武扬威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么。 成为城管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个身份背后透露出来的信息。如果不是背靠了某个强有力的势力,它这样仍然顶着耳朵和尾巴的兽,是怎么都不可能堂而皇之担任公职的吧。 有些难办呢。 管奇臻垂下眼,道:“金环本为管某所有,之前是管某想差了,才会做出那种事情,请郎先生看在管某一片拳拳爱慕之心的份上,原谅则个,奇臻这里赔礼了。只是金环为家传宝物,确实不能相让,还请郎兄弟能够归还,奇臻一定重谢。” 啧,这么正经啊,真不适应,狼哈搔了搔自己的大耳朵。 “你知道之前害我多苦吗,赔礼什么的,说说就完了?” “已经让你咬了,如果不解气,再多咬几口也好。”管奇臻微笑着伸出手,食指扫过狼哈的嘴唇。 “滚!” 狼哈“啪”一声再次将他打开了。 微微一叹,管奇臻似是有些遗憾,收回手,道:“郎兄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奇臻一定尽全力满足。” 其实依着狼哈的性子,直接就想扑上去咬死得了,可他如今也是家大业大之狼,还是公务员,很多时候必须得注意一下影响,不比野狼的时候能够恣意恩仇了。 这个管奇臻在人类当中,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他把姿态放得这样低,自己就更不能随便说想要对方的命才能解心头之恨,真真可恶得很。 不甘心,绝不想将他轻轻放过,怎么着也得解解气啊。 狼哈去看大狗,大狗也回看狼哈,狼哈觉得大狗眼睛的颜色真美,那琥珀透亮的,简直是一片金光灿烂。 “哎,我说,你好像挺有钱呀。”狼哈斜眼睛打量人。 管奇臻挺起胸膛,含蓄一笑,从皮夹中掏出一张钻石黑卡,“小哈,这个你拿去,慢慢刷,想刷多少刷多少。” 狼哈接都不接,“你当包二奶呢?买个房子车子名牌衣服鞋包的就算完了?这么没有追求。” “那小哈的意思是……”管奇臻面不改色,似乎再大的数目都不在乎。 大狗紧张了,直冲狼哈眨眼睛,宰肥羊啊宰肥羊,一定要狠狠的宰,可千万不要宰轻了,反叫肥羊笑话。 狼哈冲它点点头,胸有成竹地一笑,“小钱儿不值得本大爷张口,萌萌基金会你听说过没有?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业呢,已经初具成效,所以打算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将来还要推广到全世界去。珍珍羊,希望你支持下哈,当然了,基金会全部款项都有账可查,由方女士统一管理,暂时先琢磨着在六七十个大城市中推行吧,慢慢把城际网络辐射出去。哎,就不知道每个城市预算多少……” 狼哈正在挠头,方磬默默出现在二楼栏杆旁,口齿清晰地道:“燕京作为先行城市,基准基金在十亿吧,以后其它城市都可以比照这个标准。” “对撒对撒,还是女士您业务熟练。”狼哈大大竖起了大拇指。 啧啧,虽然他平时懒散没有管钱,可也模糊觉得,在燕京推行萌萌窝萌萌工作站之类,没有花得了十亿吧。 席维和大狗都傻傻地盯着管奇臻瞧,华国那么多城市,每个城市十亿?他们都算不过来这到底是多少钱了。 管奇臻定定看狼哈,缓缓道:“我给的话,你还我金环吗?” “不还!”狼哈一梗脖子。 金环可以变雪橇变蝴蝶变刀片,还能够施展幻术,功效多多,好用得不得了,他才不会还给这家伙。 想拿回去?你之前扔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想啊,既然扔给他套在他身上了,那就是他的所有品了,绝对不还。 “如果你留下金环,便意味着默认与管某的关系了。”管奇臻淡淡一笑。 “啥?”狼哈瞪大了眼,“啥关系?我和你能是什么关系?” “是啊,什么关系呢……” 管奇臻站起来,俯身向前,握住金环,连着狼哈的手腕一起,紧紧攥住。 狼哈刚要发怒,管奇臻就沉声道:“我给。” 119、契约成立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出资萌萌基金会的事,就这么定了。 席维大狗加段振辉都鼓起掌来,眼中闪耀着崇敬的目光,确实啊,财神爷谁不崇敬,珍珍亲的水准已经不是一只大肥羊可以形容的了。 狼哈傻愣愣的坐在那儿,条件虽然是他提的,可人家真答应了之后,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管奇臻微微一笑,倒了两杯红宝石般的美酒,递给狼哈一杯。 “为了庆祝契约达成,干杯。” “哦,”狼哈傻乎乎地端起酒,“干杯。” 管奇臻手腕一转,勾着狼哈持杯的右手,仰头一饮而尽。虽然觉得手腕交缠的姿势有些别扭,不过狼哈也没有多想,看人家喝了,自己就也咕嘟咕嘟喝干净。 喝完,舔舔嘴,觉得这酒味道不错,他干脆将整瓶抱了过来,对着瓶口往下灌。 “嗯……哥啊,我觉得刚才的画面有些熟悉。”席维歪着头,不确定道。 大狗点点头,当然熟悉了,很多电视剧里都有,尤其是古装剧。 没想到珍珍亲还是个喜欢遵循古礼的人类啊。 段振辉嘴角抽搐,心说什么古礼,定哪门子的契约需要勾手腕的,狗狗就是狗狗,别看平常什么都懂,果然到一定程度时就要露馅儿一把,这不,没文化了吧。 他在心中这么嘀咕,大狗是谁,多敏感啊,立刻就觉察出这家伙在说自己的坏话。 刚才吃饭之前,你忘了什么事情没做吧? 段振辉脸一木,耷拉下肩膀,认命地开始嘀咕:“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哎,示爱的灵感山穷水尽,都抓到上古诗经里去了么,怪可怜的,席维摇摇头。 大狗相当不满意,逼着段振辉改词,干啥呀这是,越来越不肯开动脑筋,这首诗经中的秦风无衣是挺好的,可你也不能光干巴巴的背,那能深刻么,能体现出真情实感么。 大校先生实在憋不出来,他军校念的又不是文学,磨蹭半天,只得将诗中的“子”尽数改成“狗狗们”,这才勉强蒙混了过去,累得跟跑过二万五千米一样,直喘粗气。 刚闹完,那边啪叽一声,狼哈趴在了桌子上,怀中的空酒瓶咚咚咚掉在地上,滚出老远,旁边站着伸手欲扶的管奇臻。 “它……小哈喝醉了。”管奇臻这样道,面上神情有些无辜,瞳中神采涌动暗暗的光。 “哎呀,真是给珍珍亲你惹麻烦了,我这就抱他上去睡觉。”席维赶忙道,并且自己也不知道在急些什么。 “席二先生,我家有空余的客房,已经单独为小哈准备好一间,都睡在你们兄弟屋里,太拥挤了些……” 管奇臻话还没说完,席维就抱着狼哈跑没影了,根本没有搭理他。其实吧,席维的潜在危机意识之所以如此强烈,那完全是因为虞盛音动不动就吓唬他要抱走大狗,硬是给磨出来的。 大狗咧嘴笑笑,在一块绢布大餐巾中包了十多块花式小点心,给自家小弟当夜宵,用嘴叼了,就也尾巴一摇一摆地走上楼去睡觉。 “二维他,有时候性子急了些,难免莽撞,你别在意。”段振辉轻描淡写道。 管奇臻收回看着楼梯口的目光,回头一笑,“不会,我很喜欢席二先生的真性情。” 两个男人默默坐在桌边,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远处光线有些昏暗,红锦的贵妃榻后,沉檀木的博古架,摆着的古老瓷器上,片片鬼斧神工的窑烧龟裂,闪动着幽然神秘的星芒。 段振辉忽然开口,“管先生不愧是家学渊源的财富世家,府上宝物真不少。” “还好,祖辈多年经营的结果。” “不过再怎么值钱的东西,都有个价,而真正的宝贝,恐怕连价都没有,比如您的金网和金环。”段振辉看着男人,缓缓道。 “有什么话,请直说吧。”管奇臻道。 “那不是寻常人会运用的手段。” “席先生们打磨水晶和原石的技艺,同样超乎常人,非同一般的巧妙。”管奇臻摇摇头,“卓越者之所以卓越,不就因为能人所不能么,而身为卓越之辈,又哪有谁没些祖传的看家的门道。” 这话段振辉也不得不同意,他家刀法施展出来,在一般人眼中也好像变魔术一样的,管奇臻没有对大狗二狗的珠宝工匠手艺表示好奇,他们这边就也不应该对人家的金环金网太追根究底。 于是,段振辉换了个方向,“你似乎对于郎先生的存在,一点儿都不惊讶。” 管奇臻点点头,“像我这种绵延数百年的家族,先辈们见的多了,总会流传着许多稀奇古怪的传奇故事,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如果某些神奇的东西真正存在,那么必定有其存在的道理和价值。未知不代表无知和否定,更并不妨碍我去欣赏其中的精彩之处。” “所以,你向往‘那种’存在。” “小哈么,”管奇臻露出少见的迷离笑意,“它很特别,非常特别,打从第一眼见到它,我就希望拥有它,哪怕为此放弃许多东西。这种吸引力很美妙,是近乎于魂牵梦绕的渴望,我有些理解女人为了珠宝华服而疯狂的心理了。胸腹中痒痒的,长了草一样,偏偏又抓不到,说是向往,很精确,大抵就是那样的感觉。所以,不管小哈是完全毛皮的兽,还是如今仅仅剩下了耳朵尾巴毛茸茸,我都爱得不得了,并且十分庆幸将它认了出来,没有错过。” 依然在将狼哈当成只珍稀的宠物么,真的仅仅是这样而已? 段振辉微微哂笑,“男人猎奇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今天爱得要命,明天也许就会烦得要命了。” 管奇臻没有讲话,端起杯子,淡淡抿了口酒。他微微侧头,望向博古架,暗暗灯光下瓷器润泽的闪光,在他眼中映照出火焰跳动般的神采。 “或者,你只是个有收藏癖的人,喜欢去获得,去占有,你会爱护自己辛苦得来的收藏,精心保养,为之神魂颠倒,但是,却永远都无法满足。谁会嫌弃收藏的宝物多呢。”段振辉继续道。 没有回应,没有否定。 窗外一阵风过,枫叶打着转升上高空,像一条精灵驾驭的小船,一直飞到弯弯的新月上。室内一片静谧,橘色的灯光温暖宁静,沉木家具散发出好闻的味道,放松的气氛席卷身体,给人以昏昏欲睡的感觉,正是好眠的时刻。 饮尽杯中所有美酒,管奇臻看着空杯子,忽然笑了,喃喃道:“博爱,有时候确实是个毛病吧。” “朱兰茵,是否也是这博爱中的一员?”段振辉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男人站起身,懒懒吸口风中清凉的空气,“夜了,去睡吧。” “什么时候结婚?”段振辉追问。 “想提前准备贺礼?”管奇臻似笑非笑瞧了他一眼,望向窗外那一轮新月,“月圆的时候吧,应该是个好天气。” 月圆…… 段振辉的瞳孔猛然缩了起来。 第二天,方磬招来一帮一看就极精明的律师会计之流,和管奇臻忙基金会的事,狼哈抱着自己的大灰尾巴,仍缩在床角呼呼大睡。 真是,在自己宿敌的家中,要不要睡得这么安心啊。 段振辉看没什么事,就又想把席维和大狗往训练基地拽,可大狗他们的柜子还有一半没完工呢,尤其听段振辉说了朱兰茵月圆时就会“驾临”,这也没几天了,他们更是想先把手头的活儿做好。 老冰的柜子完工,他们才好找珍珍亲要全款,不然,朱兰茵来的时候钱没到爪子里,万一到时候一言不合,打起来了,就不好办了。 段振辉见拽不动,没办法,只能先不硬拽,其实他也挺着急,时间上太巧了,而且都不等人的。 他自己开车去了基地,到信息室再次核对了任务的具体时间地点,段振辉咬咬牙,往训练场走去。 “小经,”咳嗽一声,段振辉眼睛望向别处,“你来,我有话对你讲。” 小经静静凝视着他,黑幽幽的瞳眸深不见底。 120、珍惜 两人走到一个无人之处,黑兔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晃悠到不远的地方给他们警戒。 段振辉看着它的动作,心想,这家伙似乎越来越聪明了,竟像是知道他们之间要说悄悄话一样。当初,它躺在自己的掌心里,还是那么的小,肉圆一样,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在嫩嫩的小肚子上按出个手印子似的,一晃眼,竟然这么大了。 狗,长得可真快啊,不知道等长到席默默那只恶魔狗那么大时,会不会也变得那么恶魔呢。 对了,席默默到底是几岁的狗?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下次该问问席维,那家伙一直狗哥狗哥的叫,弄得他下意识都以为默默的年纪真比席维大了。怎么可能呢,一般狗哪儿活得了那么久……不对不对,默默是狗妖嘛,狗和狐狸似乎差不多,应该也能百年千年往上数吧。 如果青皇还活着,以它的身体素质,那么优美,那么强壮,那么有力量,说不定,也能成为默默那样的狗妖怪…… “段组长?”小经清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段振辉猛然醒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出了一头冷汗。 他赶紧转过身背对小经,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此时的模样。每次,每次,总是这样,当他看到小经的时候,哪怕这个小兵什么都不讲,只是用那样一双眼睛定定盯着他瞧,他就会无法遏制地 沉浸到自己的思绪中去。 仿佛魔咒一样。 而且,即使已经背过身,那双眼睛,那视线,也仍然刺得他脊背发疼,火烧火燎。 越是与席维和大狗亲近,段振辉就越止不住会想,如果当初的狗是默默,如果当初的小训导员是席维,那结果会怎么样。 席维,一定会咬死自己吧,就像那条噩梦般的流浪狗,狠狠扑过来,锋利的牙齿对准咽喉,毫不留情,下咬。 没有任何困难,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样的情景。 所以,现在他才更加无法去想象小经的心情,也不敢想。 当他调离军犬基地时,父亲没有表露喜怒,也许是到底心疼自己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缘故。 父亲只是说,那些祖辈的战斗事迹,他仅仅领略了皮毛,他,未够格成为一名好军官。 战争的确需要牺牲,那时候动辄打光一个连一个团,甚至一个师几万人,就为了一座小城,一个山头,或者为了掩护更多人转移,而将自己的性命当成一件消耗品般,毫不吝惜地投掷了出去。 牺牲太常见了,身为军人,怎么能够没有牺牲。 但是,歌颂牺牲的时候久了,不知不觉,就会让人觉得,这种牺牲,是必须的,义务性的,甚至是廉价的。 军人如此,那些叼着炸药包扑向敌人坦克和碉堡的军犬,更是如此。 父亲曾经说,他随时准备好为国家去牺牲掉自己的性命,这种精神,不能说不好。 是的,那语气,似乎并不是赞扬。 现在想来,时刻准备好牺牲自己,是不是,那同时也意味着,他可以毫不迟疑地去牺牲掉别人的性命。他心中关于牺牲的定义,是堂而皇之理所当然吗?性命是廉价的吗?是可以轻轻松松葬送掉的东西吗? 他,不懂得珍惜么,他,不会感到心痛么。 自己也好,别人也好,其它的生命形式也好。 段振辉握紧双拳。 不,不是的,他会痛,现在,就很痛,非常痛。 他的少年时代,青年时代,那意气风发的时候,没有学会的痛,他的父辈希望他能够明白的痛,如今,他懂得了。 只有痛,才能够体会到惨烈的失去,以及学会去对仍然拥有的,倍加珍惜。 这种痛,是小经传递给他的,小经的心中有多痛,他就有多痛。他不愿看到小经,他刻意去回避,甚至目光都无法对视,就是因为,每次每次,这个青年,都只会给他带来看不见却犹如实质的痛。 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赶小经走。 这个青年拼了命的努力,紧紧跟随他的脚步,一直追到燕京,一直追到他的身后,用那双黑幽幽的眼睛,默默盯着他瞧,令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 他有时候甚至希望,小经明刀明枪地叫他去死,都比就这么盯着他强。 可是,再怎么难受,他都没有动用任何手段在小经身上,以他的级别,要想让小经不再出现于自己面前,实在太简单。 但这次不一样,小经只是一名普通人类,并没有特别突出的本领,黑兔的年纪也还轻,他实在不能再让他追赶在自己身后。 万一出点什么事……段振辉不想令自己更痛。 “这次的军犬技能选拨已经结束,明天就安排车,送训导员和军犬们回到各自的部队去,你也一起走。”段振辉深吸口气,回身道。 小经瞪着他。 “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你去做准备吧。”段振辉的眼睛又望向了别处,不与小经对视。 “我不去。”小经道。 “这是命令!”段振辉大声说。 “我不服。”小经的声调仍然平静。 “我的组,我说了算,好了,解散。”段振辉粗暴地结束谈话。 他转身要走,小经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组长,我是最适合你的训犬员,我不走。” 他最适合?为什么这样讲,他难道看不出来事情根本不是这样,有他在一旁,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专心战斗,总是在分神想些有的没的吗? “我就是要用席默默和席维,我已经认定他们才是我的战友,我只有和他们在一起时才会配合得好。就这么定了!”段振辉说得斩钉截铁。 听到这边谈话的声音越来越高,黑兔警惕地看过来,黑溜溜的小眼睛冒着凶光,盯住段振辉不放。这家伙总是欺负主人,害主人不开心,真想咬他! “他们不行,”小经握紧拳头,呛声道,“席维就不讲了,他根本不是专业训导员,默默是条好犬,但与黑兔比起来,也仍然有非常重大的欠缺。” 重大的欠缺,默默? “不可能。”不知为什么,段振辉对大狗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它根本没有任何缺陷,如果你以为它长得圆呼可爱,缺少威慑力的话,那只是因为你根本没有看到过它严厉凶悍的样子而产生的错觉。” 席默默那狗妖,越来越会在外面装萌扮无辜,就会对着他耍威风,一不顺心意便用体型镇压,泰山压顶什么的,旁人又看不到,还觉得它挺纯良呢。 大狗现在不在身旁,段振辉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腹诽什么的不会被感应到,然后挨眼刀了。 正想着,就见小经摇了摇头,“专业的事情,我不会乱讲,默默确实非常好,军犬应该具备的技能,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在训练场上的每一个动作,都足以成为教科书。但是,唯有一项,是零分,就是吠叫。” 这番话,令得段振辉狠狠一呆。 军犬考核一般分为服从科目和使用科目两个大项。其中,服从科目包括随行、坐延缓、卧、站立、坐、吠叫、前来、前进、衔取、拒食、通过障碍和扑咬。使用科目分为追踪、鉴别、搜捕、搜毒和搜爆几个单项科目。 强而有力的吠叫,不仅可对敌产生震慑,更在侦查和搜捕行动中至关重要。军犬是最为机敏的侦察兵,能够比人类更早发现敌情,一旦有危险,就可以通过吠叫发出警示。军犬不会随便叫,但更绝对不能不叫,可见吠叫项目的重要。 段振辉张张嘴,哑口无言,根本找不出话来进行反驳。 毫无疑问,默默之所以叫默默,就是因为它根本不叫,反正段振辉自己从来没听过默默的叫声。 可是,席默默不叫不代表它不能发出警示,大狗有心念可以沟通啊,它是狗妖。 但确实,对于军犬来说,吠叫在很多情况下还是十分必要的,不能叫的军犬,是不完整的。 小经低着头,似是为自己揭了大狗的短,而感到不安,“它真的是好犬,不叫……是不是受了伤的缘故,也不知席维有没有带它去检查一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可能。只是,让它加入你的组,与大家一同配合出任务,却是不合适的,毫无疑问,以军犬的标准来衡量,黑兔最强。” 段振辉实在说不出话来,小经完全从专业的军犬训导员角度出发,来陈述实情,在这方面他和人家差得远着呢,根本找不到话来讲。 黑兔听小经叫了他的名字,摇着尾巴上前几步,在小经腿边蹭了蹭。 完全不占理的段振辉,突然怒了,指着黑兔大声咆哮:“它强,它当然最强,也不看看是谁给你找来的,这样的藏獒,你去瞧瞧,世界上几个人有?我费了那么大的心力,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甚至顶出我老子和我老子的老子的名号,才从□□萨扎神庙里把那么小的幼崽,给亲手抱了回来。告诉你我对我自己的事情都没这么头拱地的干过!” 喘了口气,段振辉继续脸红脖子粗地道:“好好的将它送了你,这个世界上最杰出的,血脉中甚至带有神性的犬。完后你倒好,带着我送给你的神犬,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成为实力最强的组合,跑到我跟前来独占鳌头,非逼着我接受你,处处给我找不自在。你知道为了甩掉你,我做了多少事情吗,现在一天六顿饭按着饭点儿的甜言蜜语还时不时受欺压,老……老子这辈子的肉麻话都说光了!要是早知今日,我当初……我当初就不该……” “你当初不该的,不是这一件。”小经的嘴角,扯开一抹冷冷的笑,“这不可能成为补偿,黑兔怎么能是青皇。” 段振辉的身体猛然一震,锥心的痛苦从心脏漫延到整个胸膛,肺部麻木,无法呼吸,憋得死了般难受。 他缓缓后退一步,想对小经说,你不要笑,你不要这样笑,这样的笑容,他面对不了。 黑兔也缓缓后退一步,虽然对小经的语言似懂非懂,可它也敏锐地觉察到了,小经叫它名字时,不再充满爱,而是混杂着某种令它浑身发冷的东西。 黑兔不大明白,那是恨意,是厌恶,是嫌弃,但它却在这个瞬间,无声地泪湿了眼眶。 121、救世主 段振辉回到管府的时候,明显有些精神恍惚,心不在焉。他漫无目的的屋里屋外转了几圈,看了会儿瓜瓜和小少爷画画,在画纸上,画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手牵着手,快快乐乐往前走。 瓜瓜将求通画得很高大,一点不像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求通知道那是自己,他静静看着,目光柔和安宁,时而闪过一丝迷茫。 方磬有问他过去的事,爸爸妈妈都怎么样。 他不记得曾和爸爸一同生活过,也是不久前才来到这里,一切都很陌生,有些不适应。而妈妈……求通攥紧掌心。 看到方磬与瓜瓜的相处之后,他尤其不知该如何去讲述自己的母亲,只有一直保持沉默。 很奇怪,他对这些出现在父亲家中的奇怪之人,天然怀有许多亲近,似乎他们,才是自己的港湾,可以依赖的存在。 “小少爷你快些长大吧,不然,不止瓜瓜,就是我,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段振辉大手抓住求通的脑袋,轻轻晃了晃,眼中透露出藏不住的焦虑与迷茫。 段振辉家与严授纲家是世交,他对桐秋城这个严伯伯最看重的大弟子也是很熟悉的。 “你又闯祸了?”求通看着他,下意识问,问完自己也是一愣。又?他为什么会说又? 可惜段振辉正心不在焉,没有察觉出这句话的异样。 “……不是闯祸,小孩子才有闯祸的权力,因为大人会帮忙善后。而我,只能自己去解决,可现在又不知该怎么去解决。” 看他满面为难,求通担忧地皱起眉头。 “找狗狗吧,”瓜瓜突然出声,“狗狗会保护我,也一定能保护你,没问题的。” 段振辉眼皮一跳,面色开始发绿,他其实一开始就想这样做来着,无奈实在狠不下心把自己送进狗嘴里,要是有其它选择……哎,没想到大狗在孩子的心目中都有着如此高的威望,看来也不用挣扎了,找它帮忙吧。 下定决心,段振辉恍惚着走了,他没注意到,瓜瓜口中的狗狗,指的是二狗子,与真正的大狗还有些差距。 到了楼上,竟看见一个和自己处于相似徘徊状态的人。 管奇臻在他们的房门外踱来踱去,手里面还抱着只盆子,装满瓶瓶罐罐毛巾刷子之类的奇怪物品。 “你房间中的卫浴设备坏了?”实在由不得段振辉不这样怀疑,金灿灿的管大老爷一看就像是来借浴室的。 “不,我,是……”管奇臻低下头,脸上露出种尴尬的笑。 “怎么站在这里,他们不让你进去吗?”段振辉上前边打开房门边想,黑芝麻汤圆狗要不要这样霸道,好歹房子是人家的,主人进来用个浴室能怎么样。 哪知道,一开门,屋中就飞出件大体积暗器——板凳,迎面砸来,要不是段振辉身手不错,差点儿脑袋就要开花。 “滚!”紧接而来的就是狼哈的嗷嗷咆哮。 段振辉傻眼,这是咋啦,昨天气氛不还好好的么,话说这位城管队长把肥羊宰的那么痛快,不是该高兴才对吗? “你不要激动,我没有别的意思。”管奇臻在段振辉身后,稳稳地解释,他能不稳么,前面有肉盾的感觉真不错。 “没什么好说的,你滚远远的!”狼哈在房间中上蹿下跳,彻底炸毛。 段振辉木然问:“管兄,你把他怎么了?” “没怎么着,真的。”管奇臻抱紧了盆子,微低下头,露出柔和的笑,“我就是,想给它洗洗澡,擦擦背,揉揉耳朵,梳梳尾巴……我没有坏心,真的。” “……” 段振辉一阵无语,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人家狼哈现在好歹修出大概的人形了,你还当他是哈士奇想吃喝拉撒都伺候着,可不惹妖怪发恼么。 再说,他也实在无法想象出管奇臻将大帅哥郎队长当成宠物狗狗悉心梳毛的样子。 很想跟管奇臻讲大老爷你放弃吧,但一看这人眼中那兴致勃勃的神采,就知道他轻易死心不了,而狼哈,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意,这事儿还有得磨呢。 四处看看席维和大狗不在屋中,段振辉默默关上房门,抛下管奇臻,果断撤退不当肉盾不趟浑水,找狗去了。 闹呗,闹呗,能得手算你本事,真惹得狼哈大怒把房顶拆了,这反正也是在你家里。 问了人,得知狗狗们还在地下冰洞中没出来,段振辉便到厨房中拎了香喷喷的肉汤和糖饼,去探班。 进入狗狗们工作的洞穴,原石所在地已经只剩下一个椭圆形的大坑,冷光灯照亮洞底,老冰所剩无几,席维和大狗正在收尾,活儿快干完了,他们都很高兴,终于可以去找珍珍亲要钱了。 深吸口气,段振辉跳下去,先给大狗二狗唱了一首“狗狗狗狗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然后伺候他们吃光了饭篮中的东西,又分别给按摩了鼓鼓的小肚子帮助他们消化,一边做着,一边偷偷观察他们的表情。 大狗四爪朝天,闭目养神,不搭理他,席维到底没狗哥那么心硬,肉段都这般讨好了,不问上一句总是不好。 “咋啦,为情所困,所以有心事?” 段振辉赶紧摇头,他又不是傻瓜,席维不待见他的感情他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基本不敢提自己喜欢过朱兰茵的事。 “那个,任务的事情,想跟你们说一下。”段振辉道。 “讲。”席维盘腿坐好,他一直是个很认真的战士。 “时间:月圆之夜,月晕闪耀三段银光之时。地点:目前所在地周边三公里范围内。目标:尽可能多的寻找白金玉石,并把它们带回来,交给国家,要注意的是,在众多白金玉石之中,有一块最为特别的玉石之王,一定要想办法得到它,即使不能拿到,宁可毁掉,也绝对不能让别人带走它!” 大狗耳朵一动,怎么,到时候不止我们在场? 段振辉凝重地点点头,“各方势力齐集此地,现在表面上一片平静,其实已经暗潮汹涌。官方势力,民间势力,各世家秘密派出的雇佣兵,甚至国外势力,都暗暗潜入到附近,伺机而动。” 本来,如果是那么重要不想让别人得到的东西,是应该派重兵把守不给任何人机会的,但世界上的事,往往不能简单而直接地去解决。普通人视线之外,人类中也好,异类中也好,都潜伏着超乎常规的存在,与他们相关的事情,有时候只能去按照他们的规矩来办事。 这次的异象,究其根本,存在的时间,甚至比这个政府这个国家的寿命还要漫长,而异象所带来的东西,更无法简单粗暴地被划归给谁属于给谁,只能遵循传统,大家各凭本领前去争抢。 当然,段振辉也坚信,自己的队伍会是最强的,不但因为组员们个个身怀绝技,也因为他背后有着最为强大的资源力量。就拿信息这一条来说,根据古籍中查询来的知识,再加上组员中某个变态的占卜本领,他甚至能够提前得到一份简明的地图,给组员们在行动时提供一个大概的方向。 席维和大狗都凑过去,看段振辉手机上的地图,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那图有些熟悉,它竟然和他们现在住着的管家大宅——城楼一般的府邸极为相像,但体积应该会更加巨大。 “这个……珍珍亲知道吗?”席维问。 “我觉得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管奇臻的家族,是建国前就存在了许多年的名门世家,像这样经历数百年长盛不衰的望族,本身就有着许多非常人可以理解的秘密。他的家建成这个样子,绝对不是偶然。”段振辉坚定道,他从一开始就认为管奇臻不简单。 大狗点点头,还有冰洞上空的蜃景,太过奇妙。 席维挠挠头,“月圆的时候,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异象?异象还会带来好多好多纵横金丝在其中的白玉?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景啊,会不会外面的蜃景突然变成真的了,能够让咱们都爬进去探险呢?” “不知道。”段振辉笑着摇摇头,“文献中并没有过于详细的记载,只有一句“广厦从天而降”。不过我倒不认为是巨大的城楼会从天上掉下来,也许是某种特别的时空现象,比如出现了什么空间裂缝或者摺叠,使得我们这里能够与某个未知的所在擦肩而过吧。” 和席维混在一起久了,段振辉也学会了用科学的方法来看待神秘的事件,并且还觉得这种推测方式挺靠谱的。 不管怎样,月圆转眼将至,到底是怎么样的现象,到时便立见分晓。 你方才那副满心为难拼命讨好我们的样子,不是为的这件任务吧?大狗斜眼去看某大校。 段振辉天天和他们爱爱爱,念叨个不完,不就为了让他们出任务的事么,代价早已支付,事到临头,又有什么好为难。 “我……”段振辉脸色一暗,咬咬牙,说了小经的事,“我没有办法阻止他参加此次行动,我根本说不过他。默默,呃,默默哥,狗大哥啊,要不,您去他面前叫一个,好歹堵住他的嘴吧。” 段大校低三下四,却也还是激怒了大狗,它呼一下子变得老大,一脚将段振辉踩在脚下,硕大的肉爪子踏来踏去,将男人践踏得哀哀叫。 “嘶……”席维看着都觉得疼,不过可一点儿都不心疼肉段。 活该啊,这不是活该么,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狗哥的叫声特奇怪,“榴榴”的,跟个没断奶的幼犬一样,大狗觉着丢人……不是,丢狗的脸,所以才不到万不得已很少叫,如果要它当着那么多人啦犬啦的面叫,还不得被笑话死么。 “行啦,肉段你也用不着动这种心思,告诉你,想都别想。你那个小经的事情自己解决嘛,你一大校,还管不了他了?”席维嘻嘻道。 段振辉心说,我要有办法,犯得着天天受大狗□□么,汤圆狗那么坏,总会比自己有主意,别欺压他欺压得开心,一到事情了就半点不帮忙啊。 “我不管,反正席默默你要负责。”段振辉抱着脑袋,躺在大狗爪子底下装死狗。 大狗停下踩踏,琥珀的瞳眸沉静而明澈,只是阻止他而已? 段振辉沉默着,好一会儿后,才轻轻说:“别伤他的心,别让他们伤心。” 之前在基地中,他感受得到,痛苦一层一层,更加深重,不但来自小经,甚至来自黑兔。他不想这样,如果不是今天话逼到了那个份上,他是绝对不希望听小经说出任何关于黑兔的话来的,他怕的就是那样。 可有些事,是小经心中真实的想法,哪怕不说,也不代表就不存在了。 段振辉不知该怎么解开那些心结,他想抚平那些虽是别人的却令他自己痛苦的心伤,可惜无能为力。 这般复杂的心绪,如一团乱麻堵在他的喉咙口,无论如何都无法转化为言语来表达,大狗默默看着他,明了了他的心意。 这个男人的歉意,不会被接受,所以,说不出口。 我会帮你。大狗道,这个事情,我来帮你,把他们从痛苦中解救出来,而这未必就会使你从痛苦中解脱。但是,段振辉,你必须牢牢记住,是谁帮助了你,谁是你的救世主。 是你。 段振辉没有这样讲,他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坠,坠往一个不知的所在,每天每天,点点滴滴,仿佛是大狗落在他身体上的巨大脚爪,踩踏着他,越坠越深。 席维抱住他的脖颈,摇了摇,快快乐乐地道:“肉段乖,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要想,一切交给狗哥就好。” 段振辉心头一震,不安更加深重。 又腻了会儿,从地下冰洞上来,却发现管府中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华灯初上,一切似乎蒙上了粉红色的光,缠卷明艳,富丽无双。 转过青松鹤舞的石屏风,厅中静静伫立的倩影,跃然眼底。那名女子,眉目宛然,如描如画,红唇灼烈,美得凌厉天成。 席维差点儿都认不出她来了,朱兰茵,本也只是容颜精致,为何如今通身多了这许多诡异的霸气。 如同千年万年前,那一身红衣惑乱众生,弄得人间生灵涂炭的妖孽。 不知为什么,席维想起了自家古园小楼中,那画像上仙人一般的姐姐,他之前一直不把这两位女子的相似,当成一回事,因为他觉得,朱兰茵无论如何都无法与画中女子相提并论,但现在,这种想法却有了动摇。 因为,哪怕气质大相径庭,可今日的朱兰茵,竟也成为了超凡的存在,尽管这种超凡,是死冷到骨子里去的凄厉。 122、广厦从天而降 求通小少爷站在朱兰茵对面,静静看着她,不言,不动。 朱兰茵似是也凝视着他,但席维觉得,她的目光并没有切实落在小少爷身上,而是定焦在他的头顶,将他游离于自己的视界边缘。 这一对母子,煞是奇怪,她是一位不愿去看自己孩子的母亲。 “兰茵回来了,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团圆了。” 管奇臻搂住求通的肩膀,抚摸两下,求通抬头看他,他则对朱兰茵露出淡淡的笑。 对面那个烈焰红唇的女子,将目光转向管奇臻,停了片刻,广袖一挥,慢慢俯下|身去,向管奇臻行了个优美至极的古礼。 席维这才注意到,朱兰茵长裙曳地,云袖飘飘,那身衣着,腰身收紧如同旗袍,却有着汉服的飘逸裙袖,宛如当今四不像的复古唐装,穿在别人身上,也许就成为了笑料,但穿在她的身上,却好像本该如此,那从来便是仅属于她的盛装。 这女子,站在管奇臻古韵豪奢的宅邸当中,不见丝毫突兀,恰如其分,理所应当。都不必旁人去讲,她通身的气度,就已经彰显了她就该属于这里的真相。 管奇臻伸出手,轻轻牵起朱兰茵,眼中尽是满意和欣赏。 朱兰茵垂下眼,唤了他一声什么,管奇臻点点头,轻声道:“回来就好。” 然后,他大手抵着求通的背,将小少爷往前推了推,“来,跟儿子打个招呼。” 这一瞬间,朱兰茵面上似是升起一种奇怪的神情,但很快这丝异样便消失无踪,她如花的面容绽放慈爱的笑,温柔吻了求通的脸蛋,说:“好宝宝,这几日过得可好?” 求通默默点了点头,朱兰茵便直起身,不再去看他。 朱天后的演技还好嘛。大狗评论道。 席维点点头,就是不大敬业,要是不那么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就更像个慈母了。 看到这一幕,段振辉本已攥紧了掌心,千言万语想去询问朱兰茵,可这时候被席维一打岔,思绪不知不觉就跑偏了方向。 “二维,你刚刚说狗语了。”他小小声道。 “你乱讲!”席维不承认。 “亲耳听到的。”段振辉指指耳朵,想想不对,又指指心口,“这里听到的。” 席维用力去拧他的腰,低声嗷嗷,“那是心念,不是狗语,是高级的进化,证明我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了。” “好,好,你说什么都有理。”被掐得太痒,肌肉都直抖,段振辉连连举手求饶。不过他心想,你那个心念是和狗沟通用的,不就是狗语么,修为上升了没有他不敢说,但进化?这到底是进化还是退化呢。 听到动静,朱兰茵转眼望向这边,微微有些惊讶。 她目光闪动,刚要说话,大狗一下子就冲上前,站在管奇臻面前,一爪抬起,爪心向天,巨大的长尾摆了摆,面上露出纯良的微笑。 “这是……”管奇臻愣住。 “珍珍~~~”席维也扑过去,抱住人家的肩膀摇了摇,“俺们的活儿做完啦,看这边,这个是银行账户哦~~~” 说着,掏出手机,显示了网银界面。 “真是辛苦你们了。”管奇臻十分高兴,他的管家悄无声息上前一步,捧上他的平板电脑,管奇臻随手按了按,叮叮咚咚,有钱入账的手机提示音就在席维手中响起来了。 哇哦,五千万就这么转过来了呀?高科技万岁! 席维乐得一蹦三尺高,抱住管奇臻,就当着人家老婆的面,在人家脸上香了口巨大的。 这么热情,弄得大肥羊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又不忍心拂了狗小弟的意,只好陪着他傻乐。这副样子,看得一旁的管家直抽嘴角。 再大的生意,老爷都一向不动声色的,这回竟然这样……看来激动与否,与钱数无关,有关的,还是那个生意对象是什么人吧。 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这边了,朱兰茵收了想说的话,默默退开,往二楼走去。上到顶端,一抬头,发现方磬站在拐角。 朱兰茵睁大眼,“师母……” 方磬看了她一眼,扭头就走。 “师母!” 朱兰茵激动地追上去,一把推开方磬的房门,追到屋中。她伸出双手,似是想抓住方磬,但被方磬严厉的眼风一扫,终是没敢。 “师母,你怎么在这里,你不该在这儿!” “这话该我对你说才对,你怎么在这里,之前,你都去了哪里?”方磬沉声道。 “我……”朱兰茵动动嘴唇,半天后才道,“我没有去不该去的地方,只是不知您竟然到了这个地方。师母,您该知道,我有多么的厌烦您,您呆在这儿,只会给别人增添无数烦恼。身为这家的女主人,我请您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行。”方磬干脆地点头,“只要将秋城交由我带走。” 朱兰茵一愣,嘴角泛起古怪的笑,“……您以为,我喜欢他到硬要留他在身边的地步?” 方磬摇摇头,“不,从前我就知道,你不喜欢他,甚至有些怕他,奇怪的是,却又总是与他保持着很近的距离。我曾以为你爱他……直到你那般无情地去伤害他。” “爱……他?”朱兰茵的笑容更加古怪,“我爱严导,还爱……” 她顿了顿,没有说出另一个名字,只是直直望着方磬的眼,接着说:“在这个世界上,叫我知道爱的感觉的人,不多,这其中,绝对没有,桐——秋——城。” 最后三个字,她拉得极长,每一个字中,都透着无尽的怨毒与恨意。 方磬怔了怔,突然感到有些心痛,当年,孩子们青葱的学生时代,那金童玉女般的一对璧人,说说笑笑来自己家里蹭饭,仿佛就在昨日。 那时的美好,怎会变作今日这般田地,还是说,当时就只是一层假象? “兰茵,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变成这样,是否有谁对不起你,告诉我,哪怕是我最亲近的人,你跟我讲,无论谁,我都信你。”这一瞬间,方磬愿意去相信朱兰茵,只要她向她敞开内心,诉说委屈,告知真相,她必定疼她护她,相信她,就和从前一样。 朱兰茵的泪,如同决堤的潮水,打湿了她胸前华丽的衣裳,她拼命摇头,脸上混着泪的笑,直白而真挚,那是真正感受到幸福的笑。 “只有你,师母,只有你,从始至终,不是错!” 她揪住自己的胸口,声音如同撕裂的锦缎从喉咙中迸出。无论世事变迁,无论谁变得多么不堪,无论谁的品性心思怎样,只有师母,依然如故。 而她,她的心,只有对师母,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错。 在如泥泞般的人生中,师母,是照亮身周唯一的光芒,却无法成为她的希望,没有人能够成为她的希望,因而师母带来的温暖,才分外的痛,痛得她连灵魂都不住颤抖。 假如,她有灵魂的话…… “你走,时候到了,我要成亲了,你走,仪式,就要开始了,你走!你走!你走!” 可惜,此刻,自从她出现之后,一切,似乎都要来不及。 朱兰茵一声接一声,疯狂地大吼,吼得整个空间瑟瑟发抖。 “兰茵,你冷静!” 方磬冲过去想抓住明显要失控的朱兰茵,可比她更快的,是一缕月光。 风吹云动,月影西移,将圆未圆的月光,从高高的窗口泻下,照在华服女子的身上。朱兰茵猛地静止下来,她的嘶吼,一瞬间,仿佛被月光灌满,甚至她的口中,都溢出了皎白的月光。 同一时间,楼下的求通小少爷身上,迸发出鲜嫩欲滴的翠色,那翠色丝丝缕缕,浮出雪白的皮肤表面,交织成人骨般的图案,仿佛他整个人,都是一件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 “叔叔!”瓜瓜死死抱住求通的大腿,拼命巴住不放。 求通遍身翠光一亮,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化为一轮明亮的翠盘,直直穿房而出,升到空中,与月轮重叠在一起。 这一刻,夜空深邃得万分妖异,不见一颗星星,万里空中只有那一轮明月,一轮金黄青翠的满月。 今夜,即成满月之夜。 席维他们狂奔出门外,正好看到巨大的月晕周围,闪过第一段银光。 “肉段,是现在,就是现在!”席维大叫。 异象发生的时刻,不是他们以为的,几天后的月圆之夜,而是现在,金黄青翠满月被重叠出来的现在。 段振辉咬紧牙,掏出通讯器,大声道:“铁拳,叫上他们全速赶来任务地点,快!” 唯一波澜不惊的人,是管奇臻,他仰头凝视那轮巨大的明月,容色淡淡,不见喜怒,又像是因为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飞上天空,而被这怪异的景象惊呆了一样。 “怎么了,吵什么呀?”狼哈从露台探出脑袋。 管奇臻回过身,哄小动物般对他伸出双手,“小哈,到我怀里来,你看,今夜月色正好。” 狼哈下意识抬起头来,圆圆的月影倒映在他眼中,与他银灰色的瞳孔相溶,霎时间,狼哈的目光变了,他立刻低下头,敛去瞳中精光,唯有呲出唇边的狼牙,泄露出寒星般的凶光。 “小哈。”管奇臻再次唤他。 狼哈看向那个贵胄男子,忽然浅浅而笑,“别叫了,你,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一跃而下,落到管奇臻身前,歪头打量他,“你就这么想让我当你的狗?” 管奇臻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狗,有默默就足够了,想来你也不会比它更加有用。我对你的心思,已经和当初伤害你时不同,现在,真的就是想好好照顾你,摸摸抱抱,喂吃□□,抓抓耳朵梳梳尾巴而已。” 大狗一愣,扭头去看他,管奇臻的话里提到了自己,似乎别有深意? 而席维在旁边,从刚才开始,就烦躁得不行,好像有什么非常糟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他心烦意乱,憋得难受,不知该如何是好,完全无意识的,一下子扑到大狗身上,用力咬了它屁股一口。 臭小子,不想活了?大狗扬起尾巴对着狗小弟啪啪啪抽打,加以惩罚,这不是红烧后丘! 许是咬了满足了,或是挨揍了痛了,席维脑中轰隆一下,金星直冒,好像冲破了什么屏障一样。 他直起身,本能的冲过去,抓起管奇臻的手,再抓起狼哈的爪子,紧紧将它们合在一起。 “狼哈,带珍珍亲走,越远越好。” “啊?凭啥?”狼哈不乐意。 “这里危险,保护他呗。”席维信口胡说。 “哦……”狼哈当然不信这话,不过,他转转眼珠,觉得有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也挺好。 管奇臻根本不想去任何地方,他还有事要做,刚打算抽回手拒绝,不想狼哈主动握紧了他的手。 “走。” “我不……”管奇臻张口欲言。 狼哈更紧地握了他的手,倾身向前,盯着他的双眼,低沉的嗓音在夜风中回响,“跟我走,我保护你。” 这只兽,一向是抵触他的,从未有如此刻这般,自动自发挨得这样近过。 管奇臻一下子有些迷蒙,此时,仿佛什么都不再重要,唯有胸口间酥麻的喜悦,才最值得珍重。 “……好。” 无意识间,他答应了,跟着狼哈走了,手牵手往黑暗中走去。管奇臻只是看着狼哈,看他挺括的背影,看他毛茸茸的大耳朵和大尾巴,看得目不转睛,唇角含笑,对于天上那轮金黄青翠的巨大圆月,以及闪耀而过的第二段银光,再也没有功夫去多瞧一眼。 大狗明白了什么,人立而起,揉了揉狗小弟的头毛。 “哥……”席维缩了缩脖子,怕狗哥还在生气,会扭他耳朵。 哪知道大狗并不生气,而是夸奖了他,做得好。 席维不明所以,傻傻的笑。 大狗也露出微笑,有时候,无意识的直觉行为,才是最正好,小弟心思单纯,因而上苍恩赐了更加敏锐的预感。 此举,应该是好的转机。 “哥,这到底……” 席维刚开口,就听旁边段振辉发出一声咆哮:“小经和黑兔也来了?你怎么不阻止他们!什么?没来得及?他们现在在哪儿,叫他们退出去,这是命令!什么?已经先跑进来侦查了……你……” 段振辉急得满头大汗,向大狗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天上明月闪耀第三段银光,以城楼建筑为中心,方圆三公里范围内,被照得一片雪亮。无数暗暗窥伺的黑影,从树林草丛间飞窜而出,往城楼奔来。 突然,夜空一下子暗了下去,巨大的阴影笼罩四方,再也不见明月之光。 席维抬起头,慢慢张大了嘴。 那景象,正是“广厦从天而降”。 123、枪火 抬头上望,夜空已经不再是夜空,巨大建筑物的房檐,占据了整个视野,黑沉沉的,广袤无边,仿佛它就是天顶。 而巨大建筑本身,则高高立于天地之间,看不清它有多高,看不清它占地多广,似乎它就是连接天地的一面墙壁,天有多高,它就有多高。 不,它并非好像是一面墙壁,它应该就是一面巨大的墙——城墙,而笼罩四周的黑暗,正是城墙上,巍峨城楼的顶端那遮天蔽日的房檐,投映到大地上的影子。 广厦,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屋宇,最为宏伟雄壮的城楼建筑,竟不知什么时候,充斥了他们的全部视野。 没有人注意到它是怎么出现的,似乎时间到了,它就来了。 又或者,身处此地的人们,已经不再存在于原本的地方,而是不知不觉间,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席维极目远眺,城楼阴影笼罩之外,仍是黑压压雾蒙蒙的,混沌一片,好像整个天地间只有这巨大的城楼建筑一样。 “和珍珍亲的家,看起来差不多呢,就是体积不知大了多少。”席维仰头拼命上望,望得脖子都酸了。 冰洞中的蜃景虽然模糊,但似乎能够肯定,映照着的,就是这座城楼吧。大狗道。 席维连连点头,又想,如果能回到冰洞中看一眼就好了,不知道现在的蜃景是否有了什么变化,如果自己几人进入这巨大的城楼,会不会在蜃景中也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而且,与珍珍家不同的是,眼前的巨大建筑,比起屋宇,更给人一种“门”的联想。虽然它貌似实心的宏伟基座上,没有城门,但看着它,不由就会使人猜测,它的后面,会不会存在着一座更加宏伟的城市,甚至,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肉段,金丝白玉就在这城楼里面吗?我们现在就进去找?”席维问。 段振辉左顾右盼,紧紧蹙着眉心,“通讯器没有反应了,联系不上铁拳他们,不知他们的具体位置在哪里,有没有看到和我们相同的景象。” 就算只有我们,也必须完成任务,再说,城楼目标这样大,他们如果成功进入了这片区域,一定不会走失,总能够与我们汇合的。大狗道。 席维想到了其他人,“狼哈和珍珍不知来得及走出去没有,方阿姨,她也许已经被卷进来了……还有瓜瓜和秋城,飞上天变成月亮算怎么回事啊,别去抢嫦娥姐姐生意了,咱们也得赶紧把他们都拽回来。” 段振辉赶忙捅捅大狗,“还有小经……” 大狗点点头,表示没忘记。 哎,突然出现这种状况,他们都措手不及,可真够乱的。 现在只能分头行动了,我去找小经和黑兔,小弟去找金丝白玉,肉段你则去寻找方磬瓜瓜他们,最后在城楼最高点汇合。大狗吩咐道。 两个男人都没有异议,段振辉又提醒道:“必须多加小心,尤其是二维,这里有什么危险都不好说,而且那些一直等候在侧的各方势力人马,很可能也进来了,如果遭遇他们的攻击,不要手软。” 席维腰杆一挺,啪地行了个漂亮的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大狗很放心,刚刚吃了那么多排骨肉汤和糖饼,小弟没问题的。 段振辉有些汗了,“呃……要不二维先去找找点心,带着傍身,以防万一。” 席维不高兴,“喂,你啥意思,我真有那么能吃?” 哈哈一笑,段振辉赶紧摆手讨饶,大狗则白了席维一眼,心说我屁股上才烙下了你的牙印呢。 二人一狗随意互相点个头,就分头行动了,席维和大狗是什么感觉,段振辉不知道,但他自己却悄悄翘起了唇角,这种默契十足信心十足的感觉,真好。 他们是战友,足以信赖和托付生命的战友。 …… 黑兔在黑暗中稳健地奔跑,空气中千百种气味被它用心分辨着,不放过一丝一毫。小经沉默着跟在它身后,很少给予指示,这令它有些烦躁。 深吸口气,黑兔咬紧牙关,强行将心中那股难受的感觉压抑下去,它告诉自己,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最优秀地完成任务,要比毛球狗强,要比任何人都强,这样,才能向主人证明,自己是最棒的。 它偷偷想,如果完美地完成了任务,是不是就不会从主人那里感受到那天那样冷冰冰的东西了,它希望,再也不要有那种感觉,永远都不要。 黑兔俯下身,专心闻周围的气味,之前它闻过上百种玉石的味道,做足了功课,如果金丝白玉的气味与它们相仿,它就一定会比所有人都先找到任务物品。 它全心全意,眼睛只盯着前方,在黑暗中灼灼闪光,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就是不去看自己的身后,小经在的地方。 凝视巨大獒犬雄浑的背影,挺拔的青年抿紧了唇角。 黑兔在躲避他,那天之后,黑兔的目光,就游移起来,再不似往常那样,直通通的充满爱意的紧紧盯着他不放。 黑兔……在疑惑?在畏惧?或者开始不信任他? 小经抿白了嘴唇,感觉自己的背心一阵阵发凉,不安死死攥着他的心脏。现在的状况不是他想要的,可他又不知该怎样改变这种状况。 不,作为一名训导员,他有许多方法去重新与军犬建立信任关系,他可以那样对待黑兔,可是,他却不想那样。 因为,他知道症结在哪里,像黑兔这样优秀骄傲的獒,一只来自雪山神庙血统高贵的獒,源于藏獒的天性,只会更加强烈。黑兔一生认定他,只认他,他是黑兔的唯一,同样,黑兔也想成为他的唯一。 如果他做不到,黑兔就会不安,烦躁,甚至会像人一样,感到受伤。 然而,他做不到。 因为青皇,因为大哥,他做不到。 他不想哄骗黑兔。 那一夜的月光,月光下他亲手铺就的花瓣海洋,以及空气中宛如来自地狱的硝烟味道,他永远都忘不了。 前方黑兔发出轻轻的呜声,小经回过神来,他们已经来到城楼基座近前,巨大的青石砌成巨大的墙,古朴沧桑。 前后左右都不见异状,这里的墙面看上去与别处没什么两样。 黑兔仔细嗅了嗅,人立而起,在一米高处的某块巨大青砖上,交替按了按爪,那是在告诉小经,这里有情况。 小经做个手势,叫黑兔撤到身旁警戒,他自己则上前,试探敲击那块青砖。砖后传来沉闷的声响,人耳听不出与其它砖块的区别,但黑兔却立刻竖起双耳,做出应激反应。 小经对黑兔的能力非常信任,砖后一定有空间。 长方形的青砖非常巨大,对角线长接近一米,重量也应该非常惊人,小经并没妄想自己可以徒手搬动它,只是试着用全身的力量一推。 哪知道青砖整个向内一缩,掉入墙中,发出咚一声闷响。 小经一愣,看到了砖壁四周的滑槽,那竟是一个设计精妙的机关。 青砖背后是条长长的甬道,与那块青砖大小相当,在甬道靠近墙外部分,设有一个与青砖同样大小的凹槽,青砖被向内推动,落入下方凹槽,露出身后的甬道,足够一个成年男子爬行进入。 别的砖后都是实心,只有这一块砖后是通道,巨大城楼墙上的砖块何止千万,如果不是有黑兔,根本无法找到入口在哪里。 小经拍了拍黑兔的脖子,夸奖它干得好。 黑兔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但马上便按捺住了兴奋,似乎认为这件事不算什么成绩,不足以证明自己,而且小经那种程度的夸奖,它也看不上。 这种反应,令得小经目光一暗。 要是从前,他夸黑兔,黑兔一定早就扑上来蹭蹭舔舔了。 他和它之间,有了隔阂。 “走。” 小经将黑兔两条后腿抬起,推着它进入甬道,然后自己也爬进去,直直爬了足有快五十米,才爬出甬道,进入城墙内部的空间。 巨大城楼,它的基座中空,而四周墙壁的厚度就有五十米。 从甬道跳下来,眼前的地方像一条走廊,走廊非常宽大,顶也很高,如果不是在黑暗中一直延伸到远方,看着竟好似一座大厅一样。 小经用军事手电照了照,四周很简陋,与城墙外面同一材质的青石垒砌成墙壁,不见丝毫装饰,军事要塞一样,越发显得冰冷肃杀。 黑兔沿着廊道往前走,走了一段,遇到三个岔路口,黑兔选了右方,又走了一会儿,来到道路尽头,那是个死胡同。 黑兔顿了顿,两爪交替,在墙壁上做出了与在外面时做过的相同的动作。 这里有玄机。 小经挨个去敲青砖,发出的声音都差不多,连续敲了十几块之后,黑兔竖起了耳朵。 是这个了。 小经用手一推,那块青砖也向后缩回,但这次它没有下落。随着他的动作,不是一块砖,而是一整面墙壁上的青砖,都以一种奇怪的轨迹,回缩,下落,转眼间,就在小经面前铺设出一道斜斜向上的楼梯。 楼梯的台阶都是那些回缩下落的青砖组成的,十分巨大,人走上去,要半爬才行。 上面的,会是什么地方呢? 小经看了通讯器一眼,仍然没有信号,于是他蹲下身,用特殊的肉眼不可见荧光笔,给其他组员们做了记号。 如果是他们的人,就能够通过特殊仪器发现记号了。 做完这些,小经看了身后一眼,黑黝黝的廊道诡秘安静,没有一丝人影,他回过身,和黑兔一起爬上高高的楼梯。 从楼梯上来后,进入了一间椭圆形的房间,差不多一座篮球馆那么大。 房间中大部分地方是空的,只在一角堆着些圆形的东西,远远看去,好像欧罗巴那边酿造葡萄酒的巨大酒桶。 黑兔动动鼻子,往那边走去,小经立即跟上,走近了后,也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这东西,好像是某种植物,很熟悉,散发着某种清香…… 小经仔细用手电照照,猛然瞪大了眼。 呃! 这东西,似乎……似乎是大萝卜啊。 就是那种红红的圆圆的,有的地方叫做雪里红的大圆萝卜。只不过一般这种萝卜最多足球那么大,可眼前的这些,已经大得像酒桶了。 黑兔歪歪脑袋,不知怎么想起了那只和自己打架的人类奶狗,如果他看到这些,一定会很高兴吧。 切,人类奶狗就是没出息,萝卜有什么好稀罕的,像它,就只喜欢肉骨头! “黑兔?”小经疑惑地叫它,找了半天,不会只为了找大萝卜吧。 黑兔赶紧严肃起来,爪子往一只萝卜上拍了拍,小经马上仔细搜查,在大萝卜的肚子上发现了一个凹陷。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嵌进了萝卜里。 用军刀一挖,啪一声,竟然从凹陷中掉出了一块石头,滚到地上。 手电光一照,石头散发出润泽的光芒,半透明的羊脂白身体中,无数金光闪闪的丝线,缠绕出美轮美奂的图案。 “金丝白玉。”青年小小的笑了一下,是这个没错了。 刚要伸手去捡,就听身后黑兔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一股大力撞击到青年背部,将他撞飞了出去,小经落地后一个滚翻,单膝撑地,拔枪出鞘,却见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黑兔四爪乱蹬,用力挣扎,叫不出声,被黑暗中伸出的手,抓住喉咙拎在空中。小经的心一阵颤抖,黑兔的速度他知道,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它绝对不会被人轻易抓住。 “小朋友,谢谢了呦~~~”黑暗中传来桀桀的笑声,和怪腔怪调的一句话,另一只手伸出来,捡走了地上的金丝白玉。 两手间的距离太远了,他们有两个人!小经的瞳孔紧缩。 “玉,到手,杀了狗。”捡起玉的人,语调生硬道。 “住手,放下它,不然我开枪了!”小经厉声道。 组里面专门配备的高动能枪,红色激光点已经对准了黑兔周围的那片黑暗。 然而黑暗中的人却丝毫不惧,“小朋友,亮出小玩具,是想过家家?你开过枪吗?不是练习场上打靶,我是说,小朋友杀过人吗?真的已经敢见血了吗?” 小经沉默着,渐渐,渐渐,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拼命想要扣动扳机,手指却僵硬地不听使唤,他从来不知道他不能,之前在打靶场上,他一向表现得很好。 但是,当真的要见血了,真的要亲手终结生命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眼前一片血红,什么都看不见。 脑中充斥的,全是大哥去了那天,旷野上的血腥火光,以及刺鼻的皮毛焦臭味道。 心脏擂鼓一样疯跳,气怎么都喘不到肺里,心理创伤带来了生理异状,他拼命嘶喘,却怎么都摆脱不了窒息的感觉,那是痉挛造成的缺氧。 “呦~”抓住黑兔的人,发出了满满嘲讽的笑,“竟然吓成这样,这就是华国特职部门的素质?真是出乎意料。” 他收紧了手,五指深深卡入黑兔雄狮般浓密的鬃毛里去,“小朋友,教教你,见血应该是这样~~~” 黑兔瞪大了眼,张大了嘴,挤出最后沉闷的吠叫,它四肢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有什么粘稠的液体,散发出令人恐惧的味道,顺着它的鬃毛,缓缓流淌下来。 “啊——” 小经迸发出垂死般的哀鸣。 砰砰砰—— 高动能枪,枪声如雷,剧烈的枪火映红了浓厚的黑暗。 124、死坏蛋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 剧烈的枪声中,炫目的火光中,敌人在纵声狂笑,好像一个永远都战胜不了的邪魔,在嘲笑着他的卑微和无能。 “还给我!” 小经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他大声狂叫,突破心理生理的双重障碍,疯了一样冲过去,高动能枪连续吐出火舌,他像是在手中顶着一把炽烈燃烧的焰火,拼命往它所在的地方狂冲。 “黑兔,还给我!”不知是汗还是泪,模糊了他的视线,在他眼中,只有那个毛茸茸吊在空中的巨大身体,他的心中只有那唯一的一个信念,夺回它的信念。 他不能再失去,他不敢想象失去,巨大的恐惧碾压着他的内心,上一次的,这一次的。 如果再次失去,他的心灵,他的生命,都会随之碎去,那是他不需要去揣测,也明白必将无法承受的苦痛。 小经不要命地猛冲,哪怕知道自己与对方相差甚远,哪怕知道也许这就是有去无回,但在这一刻,他的心中却奇怪地感到一阵轻松。 伤害和灾难,避免不了来临的话,就去抗争吧,承受着恐惧,踏着恐惧前进,用他的全部生命。 要是,真的流干最后一滴血,也仍然无法撼动悲伤的结局分毫,那么,至少,这一次,他不用再眼睁睁的看着了。 看不到了,伴着去了,也好。 “黑兔……” 毛茸茸的巨大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扑中,被他成功抱个满怀,紧搂在身上,紧拥在心上。 就像那个时候,第一眼见到它,从段振辉的手中接过它,小小的,绒绒的一团,那样稚嫩,那样脆弱,被他轻轻抱在心口上,安心听着他的心跳,蹬蹬爪子,舔舔鼻子,酣然入睡。 和那时候一样,憨憨的,笨笨的,一看到他就傻乎乎笑的,全心全意信任他的,无比可爱的…… 我的小黑兔。 “呜……” 黑兔的小眼睛盈满了泪珠,威猛凶悍的脸哭得稀里哗啦,它身体软软的,怎么都使不上力气,却还是勉力侧过大脑袋,把嘴拱进小经怀里,用力的蹭,轻轻的咬,拼命撒娇。 “黑兔?” 小经抱着巨大的藏獒,傻傻坐在地上,有些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敌人呢?为什么就这样把黑兔还给他了? “啊~~~好疼呀~~~啊~~~” 耳边传来似疼痛似喜悦的尖叫,这种叫唤的方式……呃,不知怎么,小经觉得有些熟悉。 好像,听过这样的声音啊。 “混蛋,竟敢对,佐佐木!” 另一个语调生硬的声音响起,伴着话语,是飞快的打斗,刮起的劲风吹疼了小经的脸。 小经赶紧操起高动能枪,将枪上的手电照了过去。 一条巨大的白金色长尾,飞快划过视界,在强烈的镁光手电照射下,如同一道明亮的闪电。 尾巴狠狠抽打在一个黑色的人体上,将他从黑暗中抽出,在空中翻了五六个滚,发出一连串跌宕起伏的惨叫。 “呀啊~~~~~” “佐佐木!你,住手!” 第二个黑影拼命冲上去要救同伴,却被一只巨大的爪子狠狠拍飞,炮弹一样拍在墙上,看上去似乎扁了不少。 铂金大狗看都不看第二个人,长尾旋风一般,只是追着第一个人鞭打,将他抽得在空中风车一样不断旋转,根本没有空闲落下地来。 “哦~噢噢噢噢噢噢~~~~~” 被抽成风车的人,仍然在发出那种令人面红耳赤的惨叫,只是他的肉|体毕竟不是铁打的,挨了这么多下,那似痛苦似愉悦的声音,也渐渐的有些小了。 小经的脸色又青又白又红,心中止不住有种非常解气的感觉,但……但是,他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空中的那个变态被铂金大狗给活生生抽死了。 “默默大哥,快停下吧,不能再打了。” 大狗回头看着小经,琥珀色的瞳眸中尽是冰冷黑沉的凶芒。 不能打?他那样欺负你,怎么就不能打了? 感觉出了大狗无声的责备,似在责备自己软弱,小经一下子涨红了脸,嘴唇懦懦,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大狗没有继续鞭打,第一个人啪一声掉在地上,他穿着黑色的紧身衣,带着头巾面罩,肩宽腰细双腿笔直修长,身材非常不错,如果不是手脚直哆嗦,应该是个挺酷的家伙。 “佐佐木……竟敢这样对佐佐木,我杀了你!” 第二个黑衣人从墙壁上挣脱出来,红着眼睛向大狗扑过去,身上飘起一丝危险的爆炸物味道。 大狗猛然回身,满眼警惕,正打算一爪子将他远远拍飞,悄无声息的,一枚银针从身后飞出,犀利地划破黑暗,齐根没入第二个人的脖子里。 第二个人的时间似乎被停止了,刹那间进入僵直状态。 紧跟着,又是两枚银针飞出,一上一下扎进黑衣人的腰腹,那丝爆炸品的气息,消失了。 “哎呀,危险危险,像他们这种人,身体里都藏着火爆小辣椒呢,让僵尸我好烦恼,哼哼,真是傲娇,一点儿都不乐意乖乖被推倒。不过,我喜欢,小辣椒刺激啊,真推倒后,塞进嘴里嚼啊嚼,一本满足~哦嗯嗯~~~” 第一个黑衣人卧在地上,一手保持发射完什么后的前伸姿势,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发出满足的喘息。 大狗沉默着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那个家伙。 这什么人啊,整个儿一变态么。 不过,似乎不是敌人? 第二个黑衣人死死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去看第一个黑衣人。 那个变态爬起来,迈着非常有气势非常耍帅的步子,走到他的同伴面前,发出一声好听的怪笑,“怎么,傻眼了?华国特职部门的素质不敢恭维,难道你国的就完美无缺了?呵,连同伴被掉包了都发现不了,还真是素质好。” 第二个黑衣人听得青筋直冒,又说不出话来,直是目眦欲裂。 “哦,对了,”那个变态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华国特职组素质什么的那些话,好像是我说的呢,呀~不好意思,我这人有时候,喜欢假想敌人的思维帮敌人说话,你们其实并没有真说出口哦。现在,倒搞得好像是我在冤枉你们了一样,哎~对不起呦~” 大狗眨眨眼,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被害妄想狂? 变态拍拍黑衣人的肩,“你很想问,你的同伴在哪里吧,抱歉呦,特殊环境下不接受俘虏,为了免除后患,已经解决啦,别着急,马上就送您去与他相会,请不要担心。那什么,我就不多说了,因为电视电影里面,反派都是因为说的太多而被干掉的,您看,我这个样子,怎么看都很有当反派的资质嘛,所以,我在这方面一向都特别注意呦~坚决干净利落滴解决掉疑似英雄的人物,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所以~您也是一样呐~那,那我动手了呦~相信我,不疼的呦~呵呵呵~~~” 大狗听得直翻白眼,心说你废话的已经十分多了,足够铝耍魑磁傻幕埃绺帽槐妨恕 然后,就在气氛仍然热热闹闹的时候,那个变态轻轻伸出手指,起出黑衣人脖子里的银针,无声无息间,黑衣人便停止了呼吸。 死的时候,他的身躯甚至没有倒下,而是仍保持着生前那样僵硬直立的状态。 小经和黑兔都瞪大了眼,有些反应不过来,一个生命,说终结,竟然,就这样终结了。 黑暗中巨大的石室中,直直挺立的尸身,这便是真实。 四周的色彩,刚刚还非常明快欢乐,转眼间,就是渗透进骨子里去的阴沉。 巨大的反差,像一条毒蛇,悄然自后颈缠绕而上,令人寒毛根根而立。 “小经,这就是特职组,这就是我们的战争。”变态摘下面罩,露出一张邪肆英俊的脸,柔声道。 而你,做好准备了吗? 做好这样的准备,成为我们的同伴。 小经死死咬住嘴唇,满脸煞白。 感觉主人被欺负了,黑兔颈毛炸起,奋力怒吼,它脖子上的肌肉高高隆起,浓密的鬃毛间,甚至被逼出了半截银针。 “哎~哎~别生气呀,这样硬来可会伤了你,兔兔你是大宝贝呢,要是真被我伤了,那……那组长的剔骨刀还不得活剐了我~~~呦~~~” 变态就是变态,泫然欲泣地说完,末尾还不忘兴奋一下。 黑兔恨恨盯着他,露出满嘴大钢牙。 组长不剐就完了?这样欺负主人,你以为汪能饶得了你?死变态给汪等着,汪回去就把你的大裤裤小裤裤统统咬烂掉! “黑兔,不许这样,再怎么着他也是同伴。”小经非常不认真不严肃地说了句黑兔。 说到最后两个字,小经却怔忡了一下,同伴……自己……够资格成为他们的同伴么…… 大狗看了小经一眼,扬起尾巴抽了变态的屁股。 “嗷!狗~狗狗爷爷您有什么吩咐?”那变态弹跳而起,挺胸立定,毕恭毕敬道。 对于这种乖乖的态度,大狗很欣赏。 小弟说,铁拳向他介绍组员的时候,曾说过还有一个变态来着,貌似这变态不大受铁拳的待见,想来就是他吧。 现在看来,这家伙还好嘛,诡诈,利落,坚决,抗打,乖顺,识趣,对同伴还很上心。 就是不知道是否足够聪明了。 大狗抬起爪子,指指上来的楼梯口,又指指黑兔,再指指变态。 事实证明,变态非常聪慧,他立刻理解了大狗的意思,笑嘻嘻地去抱黑兔,“我带它起针去,还有这一脖子血也得洗洗,别担心呦,是坏人的血,那啥,我们走了啊,狗狗爷爷您慢慢享受小经,我绝对跟谁都不讲。” 黑兔一听,这还了得,它才不要离开主人! 正要更加挣扎,大狗温和地看了它一眼,黑兔呆了呆,感觉好像被长辈摸头了那样舒服,于是便嘟着嘴,不甘不愿被抱走了。 不得不说,变态的体格真不错,黑兔的重量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消受的。 抱着黑兔下了楼梯,来到下层走廊当中,铁拳盘腿坐在地当中,皱紧眉头瞪着他,墙边的阴影里,也投来不赞同的视线。 那个变态耸耸肩,“你们来了?速度挺快的嘛。” “你一个辅助系,一个医生,跑到我们前面去算怎么回事,太无组织无纪律了!”铁拳批评他。 “我知道你们不会同意我那样对小经,所以,就单干了呗,”医生放下黑兔,慢慢给它拔出银针,按摩颈部肌肉,“别说,我可是目前最有成绩的人,干掉两个了呦~” 大寒小寒从阴影中探出头来,默默竖了竖大拇指。 “不许夸他!”铁拳道。 大寒小寒吐吐舌头,缩回脑袋。 “我下手能那么顺利,也多亏大寒小寒呦,看多了你们的五行隐术,那什么山寨版忍术,简直不忍心瞧~” 大寒小寒又伸出脑袋,嗯嗯点头。 “不许岔开话题,说小经!”铁拳沉声喝道,“小经那孩子很不错,你何苦要那么折腾他,就算还稚嫩,可他肯努力,黑兔的资质又这么好,我们带一下的话,很快就会成长为合格的同伴了。” “正因为希望他成为同伴,所以,有些事才非做不可,”医生掏出水袋,垂下眼,帮黑兔细细洗鬃毛,“他生病了,不止身上,还在心里。我是医生,组里面所有美味的肉身都归我所有,为同伴治疗是我的权力和嗜好,是最为至高无上的享受,如此而已。” 铁拳一愣,这个变态,他……是为了治疗?他在为小经好。 想说些什么,却不习惯夸奖那家伙,铁拳抓抓毛茸茸的大头,红着脸陷入沉默。 静了会儿,医生又轻声道:“而且,即便治疗,也不知疗效能有多少,是治标,还是治本。我啊,只是将我能做的事情,都做了罢了。” 接下来…… 医生望着楼梯口,嘴角勾起奇怪的笑。 接下来,真没想到,要看那只好会鞭打技能的狗狗的了吗? 啧,真是的,就算当他是坏人好了,也要不要下爪子……不对,是下尾巴那么狠呦,那狗狗,绝对久经沙场,狼心似铁,是真要把他活活抽死算liao~么。 哎呦~真是又痛又爽~ “想什么下流事呢,你个死变态!”习惯性的,铁拳一拳擂在医生身上。 “疼疼疼,好疼的大叔~放心吧,这次的表情绝对不是因为在想大叔您~~~难道,大叔嫉妒了?” “去死吧变态!”铁拳抡起大拳头,哐哐开揍。 医生的标志性哀叫马上回荡在走廊里,十分荡漾。 “抗打击能力真好。”大寒评论。 “抗打,真抗打。”小寒同意。 “这是不是一种修炼方式?”大寒面瘫着猜测。 “可能吧,图书馆里的秘籍不是说了,修行之路千门万法,要兼容并蓄,开阔心胸,所以挨揍也是其中一种。”小寒面瘫着回答。 就算不是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可黑兔还是觉得,这帮家伙有被鄙视的必要。 呜汪,主人千万别被传染,要离他们远些才好! 125、那条狗 放置巨大萝卜的石室中,只剩下大狗和小经。 小经望着毛球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试探与大狗搭话,“呃,默默大哥?” 话音未落,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他这是干什么呢,就算与狗狗说话,狗狗也不可能回答吧,毛球默默的确非常通人性,甚至聪明得有些妖异,但说到底,狗狗还是狗狗啊。 大狗眯起眼睛笑了笑,小经还是和从前一样,在它看来,总是那么呆头呆脑的。 这种时候,不需要废话,直接上证据比较好。 大狗目中光泽,如同温润的琥珀,轻轻流转,对于那样的目光,小经感到无比的熟悉,和无比的疼痛。 太像了,和自己的大哥太像了,午夜梦回,他总盼着能梦见大哥,却一次都不曾如愿,他不知道是大哥在怪他,不肯入梦,还是他对大哥的感情不够真挚,以至于连梦都梦不到。 或者,是他太害怕了?太内疚了? 那天的情景是最深沉的梦魇,恐怖到他不能去回想,只有彻底的逃避,连带对大哥的思念一起。 日积月累,这种恐惧成了病,成了越积越深的心伤。 大狗看着小经的眼睛,感受着他伤痕累累的内心,目光更加温柔了些。 那不是你的错,小男娃心思不要太重,你想多了,我反而不知该怎么与你相见,有时候,傻乎乎的没心没肺,反而更好。 大狗的心念在小经心中响起,白杨般的青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着眼前的大狗。大狗像有些不好意思一样,从巨大的身体内腾起了一片朦胧的光影。 那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狼犬,利剑般的双耳,犀利无情的目光,矫健发达的肌肉,强悍利落的身形,银青闪闪的皮毛…… 这是一只他盼着梦见又不敢回想的犬,如今,却生生出现于眼前。 青皇! “大……大哥……” 小经的眼中满是狂喜,颤抖的话音中,蕴含的却是满满的委屈。 他哭得像一个孩子,张开双臂往光影扑去,扑到的,是蓬蓬绒绒的身体,与青皇有很大区别,但小经觉得,也不是那么不同,他闭着眼睛,就好像抱着的是青皇一样,像从前那样。 是啊,有什么不同呢,这就是青皇,就是他的大哥啊。 大哥! 他的大哥! 又回来了! 大狗收敛了灵魂的光芒,爪子摸摸小经的头,将之后的事情,简略告诉了小经。 小经感受着大狗的心念,感受到越来越多席维的名字,在心怀巨大喜悦和感激的同时,也免不了,有些酸酸的。 被取代了的感觉。 席维在大哥落魄的时候,捡回了它,照顾了它,使它免于从垃圾桶中掏食物的悲惨境遇,这种做法,是必须肯定的。 但……但之后,怎么想,怎么都是席维那家伙占了便宜呀,得到大哥这样能干的狗狗,等于给自己找到了全能型的家长嘛,席维那家伙,生活得不要太幸福。 大狗笑了笑,又摸了摸小经的头。 现在每天吃你特制煮牛肉和鱼骨胶奶糖的,是黑兔吧,我也挺羡慕它的。说到取代,双方都有。 大狗这话,一半是安慰小经,一半也是认真的。 想当年在部队的生活,比现在可轻松多了,至少吃饭都是吃现成的,哪像跟了不靠谱的狗小弟后,做饭的竟然是狗狗,吃饭的倒变成人类了。 嘛,不过算了,席维只是外形长偏了一些,本质还是它养着的小奶狗,做饭喂他,也是应该的。 世事变迁,时间能改变很多,很多。 当初的那个小战士,已经有了全心全意信赖他爱慕他的犬,在这方面,黑兔无疑做得比自己好。而自己,已经不再需要训导员,也不再满足于被动的服从命令。 它现在更乐意什么事情都自己拿主意,然后吩咐狗小弟做,它,当惯犬王了。 放下心中沉重的负担,过去就像日历,要把它们翻过去,你也一天天的成长,有新的人生目标,和必须去承担起来的责任了。大狗道。 小经收拾起惘然的心情,乖乖点头,他明白大狗的意思,并且一定会按照大狗说的做。 这次,他必须坚强起来,保护好自己的犬,不让大哥失望。 过去,现在,将来,珍重的,必须把握的,什么是留在心底的,什么是攥在掌心的,谁……是一同携手向前的。 大狗不说,小经也知道,就在刚刚,因为那个变态,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 “对了,大哥你现在为什么是这样,难道是借体转生?”小经说起别的事,他和特职组也混了一段时间了,对于某些一般人不知道的事情,多多少少有所了解。 这个问题,其实大狗自己都不是那么清楚,一开始是完全不懂,但后来有了远古传承的知识后,随着修为渐渐加深,它模模糊糊的,自己也有了些猜测。 不过是不是那么回事,还不好说,现在也跟小经解释不明白,所以大狗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没事,只要能留住大哥,就怎样都好。”小经道。 大狗点点头,它也是这么想。 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黑兔一定在团团转圈了吧。 不舍地放开大狗,小经站起来,没忘记去黑衣人尸体那里,把金丝白玉拿回来。 卸下过去,着眼将来,当这个时刻真的来临了,给人的感觉,分外轻松,那是从肩膀到脊背都轻了起来,头脑也豁然开朗的滋味。 但是,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段振辉!”小经一声低吼,死死咬住牙。 我没忘,因为是我自己的事。大狗静静看着小经,意思很明白,那已经不是你需要操心的烦恼了。 “可是……” 大狗的目光渐渐严肃。 小经不敢吭声了,果……果然,默默的确就是自己的大哥啊,这样说一不二的霸气,简直……简直太帅了! 除了那次的事情,段振辉总体上是一名合格的军人,他不让你参加行动,也许有他的私心,但你实力不足,尤其心理上没有做好准备,也是不争的事实,他在这个事情上的立场没错。你不服从命令,贸然跟来,不但是对你自己,对黑兔,更是对其他组员不负责任,这一点,必须认识清楚。 一码归一码,大狗同样没有忘记小经的不对,对他进行了严肃的批判。 小经的脸色又红又白,羞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 知道错就好,深刻认识到错误,然后全力改正,这也是成长为一名优秀战士的必经之路,每个兵王都是这样。 大狗笑了笑,又道:你觉得席维是个幸运的家伙,但他同时又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兵王,我从来不担心他,因为我知道他能够处理好那些危险的状况。这,不是与生俱来,是他从前,在还没有我陪伴的时候,从犯下的数不清的愚蠢错误中,用身体用疼痛用本能记下来的经验,你看,即便是他那样笨的人,也成为兵王了。 这话回响在小经心里,好像炸雷一般轰隆隆作响。 七□□十种不同的感觉冲刷他的神经,最后汇聚成巨大的不甘。 不甘,好不甘心! 席维能做到的事,他,为什么不能做到? 不,应该说,他也要做到席维能够做到的事,他绝对不要在大哥心里输给那个二百五吃货,他这就回去提高自己,和黑兔一起! 大狗偷偷弯起嘴角,小公幼崽啊,就是这样,说什么都不如激他一下好。 这样才能快快成长嘛。 小经气鼓鼓地往下走,下了两阶楼梯,又有些不放心地回头,“和段振辉一起行动的狗狗,是大哥还好,但,他,大哥要看住了,千万……千万不要再让他祸害到别的狗狗。” 大狗愣了愣,小经,原来是这么想的。 之所以对段振辉恨得要死,也仍然拼命追在他身后的原因,原来,是想要保护那些有可能继续受害的狗狗么。 这小家伙,真是的…… 一直以来,被痛苦和仇恨包裹的内心,原来从没有丢失掉他最本最真的善良。 在自身那么迷惘那么灰暗的时候,想到的,也仍然是“保护”——这种积极的东西。 大狗眯起眼,心中尽是温暖和满足。 真好啊,自己喜欢的小家伙,果然都是好样的。 它愉快地摆摆尾巴,也跟着往楼下走,走到一半,忽然感到一丝一闪而逝的阴寒。 大狗猛然回头,双眸大亮,探照灯一样看向屋顶,那处屋顶腾起一阵波动,好像有什么隐藏着的东西飞快地逃走了,只留下一抹大红色,划过大狗的虹膜。 那是…… 大狗的心中涌起不安。 竟然有东西躲藏在屋顶上,什么时候躲在那里的,躲了多久?这东西本事不小,如果不是看它离开了,没沉住气,最后不小心露出马脚,也许它就被彻底瞒了过去。 红色,但愿不要是它想的那样。 …… 段振辉行走在宽敞的走廊当中,他已经通过复杂之极的通道,来到了城楼基座中很高的地方,再往上一些,应该就能到达主建筑群了。 如果比照管奇臻的家,上面便是住人的地方,只是,在这个奇怪的异象中,也会住着人吗?怎么都无法想象。 忽然,前面一阵风刮来,段振辉警惕地用手电照了过去,一手暗暗握住腰间古刀。 灯光下,是一身广袖云裳的绝色女子,在她身后,露出半截大红衣角,好像有什么东西躲在她的身后。但段振辉却没有看到,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朱兰茵吸引了。 “兰茵……”他有许许多多话想对她说,却一直都没有机会,现在好不容易单独见面,一时之间,却又无从张口。 朱兰茵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听到声音,缓缓抬头,看着他的方向。 “振辉,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身上好像也发生了不少事情。你,和席维,以及他身旁的……那条狗,相处的很好?” 段振辉一愣,她怎么说起黑芝麻汤圆狗来了,“呃……还行吧。” 行个屁行,成天示爱还要被它欺凌□□好不好! 朱兰茵想了想,道:“我知道,你有话想问,但很抱歉,你的问话,我可能全都无法回答,因此,便请免开尊口。作为补偿,有个事情,我想你需要知道一下,不,应该算是对你的警告,我怀疑……严导的死,事有蹊跷。” “严伯伯?”段振辉糊涂了,这都什么跟什么,“默默和严伯伯能有什么关系,而且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警告之类的,太夸张了,似乎有些可笑。 朱兰茵面上浮起奇怪的神情,“细细想来,有关系,与我们,都有关系。它总是出现在周围,无论什么事情,都能看到它的身影,这样一想,就都说得通了。” “你到底在怀疑什么!”段振辉大声喝问,此时他已经忘记了在女士面前应该保持的风度,整个人都变得分外焦躁。 隐隐约约,他预感到,接下来的话,他非常不希望知道。 但朱兰茵,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恶劣态度而住口。 “你,还记得那条狗吗?” 126、友的信仰 那条狗…… 如果特指了某条狗,不必明说,段振辉就知道是哪条狗。怎么可能不知道,荒原上那剧烈的火光,即便刻意想忘,也忘不掉,那已经成为了最深最深印刻入他心中的印记。 “为什么,突然说起……” “如果不是有必要,我也不会提起,”朱兰茵道,“毕竟,那没什么大不了,是几乎要忘记掉的回忆。” 没什么大不了……几乎忘掉……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段振辉感到一阵阵不舒服。那天,那样的情形,她怎么可能忘记,她怎么可以忘记。 是啊,那件事,其实与朱兰茵没有太大关系,提议的不是她,做决定的也不是她,她甚至一句推波助澜的话都不曾说过,她只是静静卧在地上,看着他而已。 那件事最大的责任,在他自己,无可推卸。 但……但即便如此,他也对于她那样冷漠的说辞,感到暗暗的愤怒。 他从不知道她是这样冷漠的人,青皇,在她心中,时至今日,也仅仅是一条狗,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对她表露不满?越是深入了解,他才越明白,自己对朱兰茵根本一无所知。 “你到底想说什么,它已经死了。”段振辉抿紧的双唇间,吐出硬邦邦的字,浑身上下散发出隐隐寒锋,那是不自觉外放出来的刀意。 这种反应,看在朱兰茵眼中,只以为是一种单纯的防备。 “它很可能没死,或者说,没有死得彻底。”朱兰茵淡淡垂目,嘲讽地笑着,“没死的话,它会做什么,不是显而易见的么,换做我,也会做出相同的事。是的,就是对我们这些人的复仇,对严导,对我,对你。可笑的是,直到严导那样屈辱的死去,我都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在暗中下手……呵呵,竟然,是一条狗。” 她抬起头,寒冰般苍白的面庞上,滑下一珠红色的泪滴,“害了他的,竟然,是一条狗。” 段振辉直挺挺站在那里,耳中虽然听着朱兰茵的话,脑中却完全反应不过来,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复仇,也是理所应当,站在它的立场上,它有这样做的理由,而且,它竟然还做得不错……不像我,如此没用,就连想,都想不得……”朱兰茵说着说着,面上血泪越流越多,使得她看上去,就像个厉鬼一样。 一只昆虫节肢般的东西,从她身后伸出来,笨拙地为她擦了擦泪。 朱兰茵用衣袖捂住脸,再抬起头时,又是欺霜赛雪的绝世面容了。 狗,恨着他们的狗,复仇的狗……段振辉的脑海中刮起凛冽的风暴,每一个关于狗的字眼,都想风暴中的砾石,严酷地厮磨着他的神经。 “……你要怎样?”他沙哑地问,这声音,连自己都分辨不出,是出自自己之口。 “当然是杀了它,为严导报仇。”朱兰茵冷冷道。 “你凭什么说是它,你没有证据!”段振辉大声咆哮。 “需要什么证据,你身边的那个小战士,就是证据。有人亲眼所见,那一人一狗泪眼相拥,算不算得证据?再说,你自己是和那条狗朝夕相对的人,难道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么,我以为你不至于那样迟钝。”朱兰茵曼声道。 其实,段振辉怎么会毫无所觉,他只是,仿佛自我催眠一样,绝对不往那方面想。 男人握住自己的喉咙,旧日的伤口,虽已结疤,却突然钻心的疼痛,这个几乎使他命丧九泉的伤口。咬他的,就是一条狗。 那直欲置他于死地的流浪狗,到底是哪条狗? 是不是就是那夜,医院病房里,于黑暗中,用琥珀色的瞳眸,用那样的眼神,默默看着他的那条狗? “不!我不信!你胡扯!”段振辉的怒吼像炸雷一般轰轰作响,仿佛他这样吼叫后,就能够击败朱兰茵的话语一样。 “不可能!它不恨我!它是我的战友!” 这样咆哮着,段振辉否定他人的同时,也在拼命否定自己心中的疑问,他的眼中燃起越来越坚定的光芒,那是对自己话语坚定不移的相信,近乎于狂信。 没有人可以那样怀疑他的战友,那是他最亲最爱,可以去托付全部情感全部生命的战友! 是了,就像席二维说的那样,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思考,一切全交给黑芝麻汤圆一肚子坏水的白金毛球狗就好,只要……去相信它就好。 朱兰茵被吼得愣住了,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段振辉,好像在看一只原始蛮荒的野兽一样。 这男人,失去理性,无法沟通了么。 朱兰茵摇摇头,失去了继续谈话的兴趣,“……你一定不愿面对现实,就随你吧。只是,如果不加以阻止,继严导之后,就会是你,就会是我,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全都会死,他们全都会被那条犬妖害死。 但这话,段振辉根本听不进去。 朱兰茵再不多言,警告他,不过是念在过去的情分,他一定不听,她也不必多讲。绝色女子漠然回身,广袖轻轻一扫,手指指向下面的方向。 她身后,那个大红衣饰,黑发敷面,四肢手脚好像昆虫一般的女人,便弯了弯腰,口中发出阵阵怪声,然后以一种万分诡异的姿势,沿墙爬出去。 “不准去!” 段振辉知道她要去干什么,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允许。 谁敢伤害他的战友,他就要谁的命! 肃杀刀锋铮然炸响,仿佛能够切断万物肢解万物的寒芒,以人眼几乎看不到的速度,飞快划了出去,带着一道令人汗毛直立的残影,撕裂空气,毫不留情切到红衣女子的身上。 “嘶……” 那女人一声怪叫,躲了开去,但她的一节节肢,已经被段振辉齐根削下。 段振辉的刀法,挨上就是骨肉分离的下场。 “振辉,你竟敢,真是不知好歹。”朱兰茵眼中亮起森森的白光,长袖一展,单手往段振辉抓去。 古刀爆闪,段振辉挥刀就砍,砍在她手臂上,钪一声响,竟然像砍在石头上面一样。 “你……”段振辉一个翻身,躲开朱兰茵的抓击。 她到底怎么回事,这样的身体,还是个活人吗? 红衣女子猛然弹跳起来,落到段振辉身后,被砍掉的节肢又长了出来,并且更粗更长,笔直往段振辉的背后插了下去。 段振辉回刀要砍,却被朱兰茵一把抓住了古刀刀刃。 糟了…… “滚!” 一个严肃的女声传来,红衣女子被人抓住头发,一下子抡了出去,狠狠摔在墙上,然后,被人继续抓着头发,抡起来,又摔,像一个破布娃娃,一下,两下,三下…… 巨大的力量,摔得红衣女晕头转向,四肢虽然到处乱划,可看上去,挣扎的幅度却越来越小。 也许,就会被那么摔死了。 段振辉张大嘴,感到自己的脖子有些发凉。这么暴力的中年妇女,可不多见,幸好,她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那个一下下往墙上好像在摔害虫的女人,不是别人,当然是方磬。 朱兰茵松手后退,看着她帅气的背影,眼中寒冰渐渐褪去,反而升起一种小女孩看到崇拜对象时那样的亮晶晶光芒。这种光芒实在太闪耀,段振辉好怕她下一秒就要捧着脸颊,满眼粉红泡泡的尖叫了。 不对不对,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能这么不靠谱的想问题,他绝对是被席维那只二狗子给传染了! 段振辉赶紧摇摇头,转了个刀花,冲上去帮忙。 红衣女人现在是被打懵了,可她应该不止有这点儿本事才对,朱兰茵要她去杀汤圆狗,如果方阿姨都可以随便摔死她,那她还哪里有能耐对付大狗? 像是印证了他的想法,周围空间悄然发生了改变,白惨惨的浓雾从地面腾起,像无数只白惨惨的手,往他们抓来。 不,那就是白惨惨的手,泛着油光和蜡香,那种比例完美的,应该站在最高级商场中展示最名贵服装的,假人的手。 “小心!” 段振辉刀光连闪,肢解了几只往方磬扑去的假人,但更多的假人,又从雾气中源源不断钻了出来。 方磬一看,她手中抓着的,已经不是红衣女子了,而只不过是一只被摔碎了的假人。 “是替身术,她方才一定和假人互换了身体,现在就隐藏在那些假人中间。”段振辉道。 方磬点点头,一把扔开假人,抬眼扫了下四周,忽然往一个方向猛冲过去,“朱兰茵!” “方阿姨等等……” 话音未落,方磬就失去了踪影。 段振辉张口结舌,那速度,那气势,真真如同下山的猛虎一样。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吧,那么凶猛,鬼怪看了她都得逃。 这样也好。 就剩下他和红衣昆虫女了么,只要杀了那个怪物,她就无法去伤害汤圆狗了。段振辉轻轻吻了下刀身,眼中燃起汹涌的战意,火热的光芒。 那是保护战友的强烈信仰。 …… 方磬坚定不移地朝一个方向狂冲而去,四周的雾气想要阻止她,但她强硬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雾气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迅猛地冲出了迷雾。 仍是那个走廊,朱兰茵才从原地走开几步,见她凭空冲出了红衣女子的战斗界限,不由也惊异地瞪大眼。 所谓战斗界限,是一种法力制造的困阵,也可以理解为亚空间领域,在红衣女的战斗界限中,她的术法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上次席维就是被困在了那里,如果不是大狗从外部打破,后果实在无法想象。 而方磬,却在困阵还没有完全合拢的时候,光凭腿便跑了出去。 “竟然就这么出来了,这样……蛮不讲理冲破战斗界限的方法,能说,不愧是师母么。”望着方磬,朱兰茵淡淡笑了。 方磬直接走上来,毫不停歇自朱兰茵身边经过,正当云裳女子有些发愣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朱兰茵大力拖着,往楼上走去。 朱兰茵被拖得跌跌撞撞,好几次踩着长裙,差点儿跌倒,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着头,乖乖被拖,跟着人家走。 像个不知世事的,就要被家长拖回屋中揍屁屁的,老老实实的小孩子。 上面,是和方才完全不同的景致。 推开楼梯尽头的木制大门,走出基座,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开满王莲花的大水塘,水塘上弯弯曲曲,九曲环桥,通向巍峨雄浑的庞大建筑。 那是古朴苍凉的九层城楼,历经千年战火不倒,它在黑暗中,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傲慢地静静蛰伏。城楼顶,一轮金黄苍翠的明月悬在上方,好像一块高高镶嵌在城楼形皇冠上的巨大美玉。 “我的孩子在那里,我要去救他回来。”方磬沉声道。 “我们的孩子,在那里。”许是被明月的光华晃花了眼,朱兰茵忽然这样无防备地说道。 “我们?”方磬回身看她,“你还在说,秋城是你的孩子?” 朱兰茵突然被惊醒一般,抽回手,后退两步,拉开与方磬的距离,又回复成那个冰冷的绝世佳人。 “否定,自欺欺人,都无法改变那个事实,尽管,是非常厌恶的,甚至是切齿痛恨的事实,但,事实就是事实,我,改变不了。”朱兰茵轻声道。 方磬的瞳孔一缩,她,不像说谎。 不,其实,兰茵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谎。 “可你们的年龄……” “师母,您以为,我有多青春年少?”朱兰茵惨然一笑,“我说不定,比您的年纪更大呢。” “这不可能,你和秋城是同学,大学四年,你们差不多每天都在一起,我看着你们成长。”方磬道。 “是啊,四年,仿佛忘记了他是谁,我是谁,每天和那个孩子见面,和他一起读书,一起参加年级活动,一起练习表演,一起抱怨食堂难吃,一起厚着脸皮去您家中蹭饭……似乎只有在您家中的时光,还算得上真实的欢愉,而不是刻意假装出来的温暖。” “为什么要假装,和秋城一起的时候,不快乐吗?那时候的他,那么正直,可爱,善良。” 朱兰茵一阵晃神,似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他,自来是那样的可爱,如果……如果他不是他的孩子,我……” 朱兰茵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如果不是他的孩子,自己,会不会喜欢秋城? 不,没有如果,他就是那个人的孩子,他的命运,自己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改变不了。 “恨,恨他,那个孩子,我恨他,必须恨他,只能恨他。”朱兰茵抱住自己的小腹,脸上全是扭曲的,黑暗重重的笑。 “秋城的父亲,是谁?”方磬问。 难道,真的有人欺辱了兰茵么,方磬攥紧掌心,那个人,到底是谁! “您早知道的啊,”说起那个人,朱兰茵忽然换上了温柔贤淑的神情,“他,是我至高无上的主人,我的创造者,我的父亲。” 这样说着,她还不由自主,广袖一挥,俯身行了个优雅的古礼,如同条件反射,如同一件精巧的,被设定好的程式所束缚的玩偶。 没有一丝违和,没有一丝反叛和不甘愿的情绪,只有绝对的服从和景仰。 她就是这样的存在。 127、三十年前的开始 说起孩子的父亲,朱兰茵做出了十分优美的动作,一个隽永袅娜的古礼。 这举动非常古怪,因为很显然,它非常不合时宜,现场并没有朱兰茵需要去行礼的对象,可她还是那样做了,做得自然而然,习以为常,却又令人寒毛直立。 朱兰茵说,孩子的父亲是谁,方磬是知道的,但方磬很确定,自己绝对不知道。 那么,朱兰茵为什么会这样说呢,她从不对她说谎,这样讲,必定是真的,而且,这个古礼,也很眼熟。 这是方磬第二次见到这样优美的礼仪,第一次,是就在不久之前,她站在二楼栏杆旁,看到的管氏一家三口见面的情形。 那时,朱兰茵也行了这样一个礼,对管奇臻。 “难道……”方磬皱着眉,推了推眼镜,“秋城真是你与管奇臻的孩子?” 这个事情,的确像朱兰茵说的,他们早就知道了,可是,听到这话的人,包括方磬自己,谁不是以为,那只是一个谎言呢? “师母,您不但知道,而且,我是怎么有的秋城,您同样一清二楚,当晚,您也在场。”朱兰茵笑着,如花的容颜仿佛一张虚假的面具,在下一秒就会碎掉。 “我……”方磬拼命回想,怎么都想不明白。 记忆中,第一次见朱兰茵时,她就是个青果子一样的小姑娘,刚上大一,跟着严授纲到家里来后,手足无措地坐在沙发上,话半句半句的说,一说还要红了脸。 好像想要亲近他们,又不敢亲近。 熟了些后,她尤其爱缠着自己,笨手笨脚围着自己屁股后头转,想帮忙刷碗,还摔碎了盘子,自己都没责备她呢,她就好似天塌了一样,蹲在地上抹眼泪。 像只拼命讨好,又总是弄坏主人东西的小动物。 那样的兰茵,怎么都无法想象,已经生育过了。 求通小少爷十一岁,而十二年前……不,不对,如果以秋城的年纪来算,兰茵有了秋城的夜晚,那应该是差不多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三十年前,方磬自己,都是个小屁孩呢。 三十年前…… 只有一件事。 那是个闷热的夜晚,天黑得特别早,云层乌压压笼罩大地,什么光亮都不透,好像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暴风雨。 那个年代,燕京大学附近还是燕京的郊区,人烟稀少,一到天黑,没什么夜生活的人们,就都回到各自家中,鲜少在外面游逛。 方磬家和严授纲家是邻居,居住在燕京大学的老家属大院中。那天,严授纲被外院的孩子揍了,鼻青脸肿,哭哭啼啼,方磬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冲出去给他报仇。 这场架打得极为惨烈,外院的七八个男孩子统统变成猪头,哭咧咧回家找妈,有一个还跑丢了裤衩,方磬自己也不好受,身体倒没受什么伤,可白裙子后面被踹了两个脏脏的鞋印子,令她觉得万分恼火。 妈妈买的新衣服呢,被看见了怎么办,可恶! 严授纲大气都不敢出,他鼻青脸肿,也不敢回家,便和方磬说,去燕京大学不远处,那个末代王朝的皇家园林遗址里面,找个水池洗洗。 于是,黑灯瞎火的,两个小孩儿就去了。 那个年代,对这些遗址的重视力度不够,不但四周有一段没围上栅栏,连路灯都没有几盏,园子里面,就更黑了,所幸小孩儿们路熟,倒不至于走丢。 半路上就开始下起了雨,并且越下越大,还打起雷,他们措手不及,一下子变成了落汤鸡,这回,真是狼狈得洗都不用洗了。 小孩儿们垂头丧气,刚要回家,风雨中突然传来凄厉的女子呼救声,暗压压的夜,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那痛苦的惨叫,好像厉鬼在哭泣。 大人讲的那些,关于末代王朝的种种诡秘传说,一下子塞满了脑海,什么投了湖的宫女,活活扔进井里头的鬼孩子,等等等等。 严授纲吓得大哭,方磬也有些害怕,可她仔细一听,除了女子的声音,好像还夹杂着男人的笑。 那时候方磬并不大明白,这声音意味着什么,可有女孩子被欺负了,却是很明确的事。 这里位置这样偏僻,找大人哪里来得及,方磬四处看看,拎了块大青砖,就往声音的来处偷偷摸了过去。 严授纲虽然在哭,可一看她过去了,便也一边拖着鼻涕一边拖着树枝,跟在屁股后头走。 到了近前,黑乎乎的,方磬也看不清楚怎么回事,模模糊糊,好像是三四个十几岁的混混,嘻嘻哈哈的,围着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已经没了动静,风雨中,铁锈般的气味越来越浓,像是……血腥气。 天空猛然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就在那一瞬间,方磬看到了一截白色的脖子。那节优美的脖子,连接着死气沉沉耷拉着的脑袋,雨水大力冲刷,顺着女孩子蜿蜒长发滴落地上的,是被冲成了淡粉色的鲜血。 “哎,这小娘们儿好像不行了。” “丫的,怎么会?” “靠,她刚才还挣扎得那么大力,三子是不是你那□□捅着她了。” “屁!明明是你没抓住,她好像一脑袋磕石头上了……” 方磬把严授纲往后推,告诉他不许说话不许动,要是动,就再也不理他了,然后,自己趁黑,狠狠一板砖呼在了其中一个混混的头上。 “哎!”那混混叫了半声,瞬间头破血流。 方磬打架,一般也就是同龄孩子间的群架,从来没有下过这么狠的手,但今天晚上,不知怎么了,她就是想狠狠把这几个小混混拍死。 “妈的好疼!” “谁打我……” “呜……门牙……” 黑暗中,方磬一顿乱拍,拍得混混们吱哇乱叫,那个三子手里有刀,他冲着黑疯狂挥舞,方磬躲闪不及,被刀子捅进了肩窝里。 “抓到了,好像是小孩儿!” “屁,瞎说,哪有小孩儿敢和大人打架,还这么凶的。” “真的是……” “啊——!”突然,严授纲尖叫着冲向方磬的方向,眼泪鼻涕乱飞,却扯着变声期男孩子的公鸭嗓,拼命嚎,拼命挥舞手中的树枝乱打。 他害怕,他乖乖听方磬的话,不敢动,可是,当方磬有危险的时候,再害怕,他也还是没命地冲了上来。 狂风大雨中的暗夜,树枝纷飞像无数鬼怪的魔爪,伴着严授纲的鬼哭狼嚎,不由得人肝胆俱颤。 “是小鬼儿……” “小鬼儿索命啊!” 想起末代园林中的种种恐怖传说,混混们怕极了,互相拉扯着,没命地逃。方磬一声不吭,忍着疼,和严授纲一起追着他们打,终于将坏人都打跑,才去安慰都快哭晕过去了的严授纲。 还有那个女孩子,闪电的光亮下,她方才的样子,十分不好。 两个小孩儿急急忙忙又跑回去,可是,就好像刚刚都是一场噩梦一样,那个女孩子,却怎么都找不见了。 但肩膀被捅出来的血洞,和混乱中,头上遭到的重击,都不是假的。从那之后,方磬的视力就不大好了,不得不戴上了眼镜。 而严授纲,也慢慢有些神经质。 越是长大,他们越是明白了当时有多危险,那个女孩子,大抵已经遭遇不测,而他们,也差一点儿因为冲动,失去生命。 毕竟,他们只是孩子,而对方是三四个凶恶的混混。 因为这件事,方磬对严授纲,总感到一丝愧疚,而严授纲心中,也有着更多的后怕。 那些混混好似人间蒸发,再没人见过,庆幸的是,也没有找到女孩子的尸体,这多多少少安慰了方磬和严授纲。他们想,不管怎样,自己是做了好事,而那个女孩子,说不定得救了,说不定,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之后,他们长大了,结婚,发展各自的事业,一晃眼,三十年过去了。 “难道……”方磬看着朱兰茵,满眼不敢置信。 朱兰茵柔柔笑着,“三十年前,我们就见过面了,我一直想当面感谢您和严导,却总是,没法说出口,今天,终于能对您讲了,谢谢,谢谢。” 一滴血泪,滑下她的眼角,像怕吓着方磬,朱兰茵赶紧用衣袖遮住脸,擦去泪珠。 “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过,师母,您和严导,是唯二的两位。素不相识,却为了救我而拼命,后来,我刻意接近你们,就是想报恩,可你们却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你们那么美满,根本不需要。反而,我又从你们身上,得到了那么多的温暖。直到现在,只要一想到你们,我这样冰冷的身体中,也仍能感受到暖暖的东西,在默默流淌,我想,虽然不大准确,那应该,也是一种爱吧,谢谢你们,让我感受到这些,谢谢。” 方磬动动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揉了揉朱兰茵的头。 兰茵的要求,为什么这样低,他们对她的那点儿好,她竟然记了一辈子。 “所以,凡是你们期望的,我都想为你们做到,凡是伤害你们的,我都要除掉,”下一瞬间,朱兰茵的脸又扭曲起来,“可是,我真无能,太无能了,都到了今天的田地,也仍没有为你们做到过什么事。” 方磬瞪大眼,朱兰茵是为了严授纲,才对瓜瓜下手的么,不,很可能,也是为了自己。 回想起在威洛思庄园的花坑旁,朱兰茵说的话,瓜瓜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是严授纲背叛自己的证据,瓜瓜的存在,就是对她方磬的羞辱,所以,瓜瓜死掉才好。 “兰茵,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如果你真明白我对你的好,就该知道,什么是我最大的愿望。”方磬缓缓道,“我希望你们好,包括你,我希望我关心的人,都过得好。” 朱兰茵愣住了,久久,久久,伴着忍不住滑下的血泪,她脸上绽放出无比幸福的笑。 这就是师母,这就是,她最爱的师母。 如果,她不是如今的样子,该有多好,可是,她又有选择么。 “兰茵,你的身体,非常冷。”方磬收回为她拭泪的手,说道。 那是当然的,因为,她已经是个死了三十年的死人了,朱兰茵默默嘲讽着自己。 “你说管奇臻是秋城的父亲,难道,他是当年其中的一个混混?”这话,方磬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管奇臻也许有许多疑点,但他通身华贵雍容的气度,却是骨子里天成的,根本无法想象,他会当小混混。 “主人创造了秋城,就像他创造了今日的我,我和秋城,都算是主人的孩子,我只是比较幸运,能够成为孕育主人重要孩子的母体。” 朱兰茵微笑着这样道,只是那面上的神情,又开始虚假起来,方磬不由觉得,她真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吗?这难道不是她由于不得已的原因,在说的反话么。 “怎么回事?”方磬问。 朱兰茵看着自己兰花一般娇嫩的双手,“师母,您知道炼尸吗?” 炼尸,久远相传,是茅山道术的一种,以法术对资质优良的尸体进行淬炼,得到能力非凡的僵尸,有铁尸,铜尸,金尸,甚至还有飞天僵尸,是一种威力巨大的法器。 “我,是九天子母僵中的母僵,而秋城是什么,不言而喻了吧。”朱兰茵怪异的笑着,“呵呵呵,那个女人真是痴心妄想的傻瓜,她以为,她的野种,也配称为鬼子?只有我这种怨气极深的尸体生出来的,才是鬼子呢。” 桐秋城是…… 方磬咬紧了牙,“可你们之前,与活人没有什么区别,你也是现在才这样冰冷的。” “因为,今日方始万事俱备,鬼母子,也才真正成熟。之前的我们,算不上真正的九天子母僵,这一切是个漫长的过程,主人为了那件大事,筹谋了许多年,直到三十年前,他收获了我这具极为合适的尸身,一切才真正开始运转。” 那夜,她这个刚刚考上燕京大学的十七岁女学生,就这样死了,死的时候,身体中,已经有了一个不该有的存在生成。 主人带她回去,用秘法进行淬炼,让她这具鬼母,孕育鬼胎慢慢成长,将鬼子生下。从那时起,她就不是原本的她了,过去种种,皆已死去,她只是主人的工具。 而鬼子,又算是她的孩子吗?不,鬼子和她一样,只属于主人一人,他只是主人的孩子,只是主人创造出来的鬼子而已。 主人给鬼子取名求通,因为,鬼子在那件大事中的作用,就是“通”。 桐秋城这个名字,是她带着鬼子去上大学时随便取的,主人吩咐,她和鬼子,都需要在人类社会中历练,获得进一步成长。 那时的秋城,对往昔的记忆,自然是虚假的。主人掌控着他的一切,就像这次,主人将他从威洛思庄园中带回来,便可以轻易治好他的身体,改造他的记忆,甚至缩小他的年纪。 无论鬼子还是鬼母,他们的成长,都需要怨气,那种黑沉沉的,看不到一丝光亮的绝望。 去体味无边的绝望,就是主人培育他们的方式。 如今,鬼子的培育彻底完成,秋城对于主人来说,终于可以使用了,为了那件大事。 “师母,您知道么,我原本,甚至不是长成这样,”朱兰茵摸着自己的脸,说道,“妙手丹青,眉目宛然,主人给我画了这样的一张脸,如此美丽无双的容颜。可它不属于我,每次照镜子,它都在提醒着,我只是个赝品的事实。” 她只是个制造出来的仿制品,这张脸是谁的,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和孩子,都是被一步一步,巧妙设计,精心培育的工具。 一个数百年前就开始计划的,某件大事所必须的工具。 她身上发生的,秋城身上发生的,这所有的事,难道真的是偶然。 越是深入了解主人,她越是止不住的这样去想。可是,对主人不恭的思想,是严重的罪,每次一动这样的念头,她就会剧烈地痛,痛得头脑一片空白,再也不能思考。 “很荣幸,我这样的工具终于被做出来了,很荣幸,我这样的工具生下了尊贵的鬼子,很荣幸,我和孩子对主人来说有巨大的用处……很荣幸!”朱兰茵一遍遍说着,脸上全是虚假的温柔的笑。 方磬的心,疼得不得了,为了桐秋城,为了朱兰茵。 兰茵刚刚说,秋城是被“主人”掌控的,那么,这个主人当然也能掌控朱兰茵。因为掌控,所以她行礼,因为掌控,所以她连恨都不能恨,她说,她恨的是秋城。 秋城的到来,意味着兰茵的受辱死亡,是她怨气的根源,她有理由恨秋城,可是,说不定,她是恨不了那个她真正想恨的人。 “你其实,恨的是管奇臻。”朱兰茵说不了的话,方磬代替她说了。 …… 席维从厨房出来,手里捧着个脸盆那么大的包子,快快乐乐地咬。 真好哇,这个地方什么都大,连包子都比别的地方大好几圈。 嗯……萝卜肉馅儿的,真好吃。 要说,他的鼻子可是越来越灵了,从基座中爬出来,到主建筑中后,第一个找到的地方,就是厨房,而且啊,还是个里面现成就有热腾腾大包子的厨房呢。 不过狗哥的吩咐是找玉石呀,可不敢把正事忘了,席维一边啃包子,一边四处看,琢磨着哪里能有玉石。 厨房的门,对着的是一个很大的前厅。大厅当中,铺着华丽红地毯的大理石楼梯,笔直伸向上方,通往大概是二楼,可实际高度说不定是二十楼的地方。 啧,这城楼的尺寸简直逆天,席维差点儿怀疑不是人家变大了,而是自己变小了。 耳朵一动,听到楼梯上方传来了声音,又是不明人士吧,也是来寻宝的,席维一路上都遇见好几拨了。 还咬着包子,席维不想动手,就决定先不上去,看看楼下都有些什么。 楼梯后面,出了一扇巨大木门,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有几扇沉重的实木门,都关着,看不见里面是什么地方。 经过一扇门外,席维忽然生出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毛刺刺的直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门里面朝他看。 128、吃货最心爱的人 呃…… 席维左右看看,狗哥不在身边,害怕的话,都没有毛绒绒的肚肚可以钻,也没办法被肉爪子揉脑袋安慰,他失落地叹口气,也就没情绪害怕了。 战战兢兢躲别人身后被保护这种事,也是有条件才能完成的呀,自己一个人的话,除了坚强地去面对,难道还有另外的选项可以考虑么。 对席维来说,不但得面对,而且还要碾压过去面对,快速解决恐怖,才是对应恐怖的最佳方式。 于是,他三口两口啃掉包子,一边满足地舔手指,一边大力去拉房门。 咦,开了? 这座巨大城楼的材质,无论青石还是实木,都坚硬无比,甚至突破了物理定律。席维曾试图用无坚不摧的真空刃,对厨房中一扇疑似装满了好吃的的上锁橱柜门进行切割,但柜门不动如山,完全击败了他的暴力行径,连丝划痕都没有。 席维没办法,只能放弃,转而去吃灶上笼屉中的大包子,着实觉得有些委屈。 正常的话,真空刃绝对不可能连木头都砍不开,城楼中的一切,只能用完全不可破坏来形容。而他们这些外来者,能够进入的地方,也仅限于城楼允许他们进入的地方。 真是古怪,似乎他们的到来,巨大城楼早有准备,并且,他们的一举一动,好像都是被这座城楼所监视的,越是在这个地方逛,席维越是有这样的感觉。 难道,这里有人? 门开着,意味着这个房间外来者可以进入,还是刚刚那个偷看自己的家伙,匆忙之间,没有来得及锁门? 蹑手蹑脚进去一看,那是个挺大的套间,外面是书房,一张古典大桌周围,立着一圈儿大书架,不过书架上没有几本书,倒是摆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装饰品,可见房间主人不大喜欢读书。 一道亮晶晶石头编织的大门帘,隔开内外两间,里面似乎是卧房,席维撩开门帘偷偷看,左边是一张长椅,上面随意摆着巨大柔软的织锦抱枕,一看手感就很好。几件衣服随意扔在上面,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乌泱泱闪着冷酷的寒光,竟像是软式作战服。 尤其特别的,是衣服的尺寸,大,非常大,席维不由自主走过去,拿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嗯……正常身材的自己,是绝对穿不起来的,巨大化了之后还差不多。 长椅对面是巨大的床铺,床铺上有个巨大的隆起,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躲在被子里。 没有鼾声,是这人睡相太好,还是在装睡呢? 似乎不应该去掀开被子证实吧。 席维抓抓头,心想对于巨人来说,这间房子的规格真算不上大,比照整座巨大城楼,这种小房间里的住户,身份也就是个下等仆人之类的吧。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床上装睡的家伙,好像有些憋不住了,很不耐烦地扭动了一下。 席维瞪大眼睛看,没被吓跑。 床上的家伙又扭了扭,席维还是没动,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拿上东西,快点儿走啊。”被子里的家伙用微小的音量,闷闷道。 “嗯?”席维奇怪地歪头,“什么东西?” 对方似乎愣了下,“那些石头啊,你们不就是来找它们的吗?” 石头? 哦,外间的大书架上,好像确实摆着许多石头装饰品。 一颗颗白石头,大都被丝线穿起来,缠绕出平安佩啦项链啦之类的形状,一般应该被好好的挂起来,可屋子的主人就那么随意地堆放在架子上了。 那些石头,白白的,润润的,内部还泛着金丝光芒,挺漂亮的。 咦? 席维恍然大悟,“金丝白玉!” 哎呀,那么随随便便堆在架子上的东西,就是他们要寻找的宝贝吗? 也不怪他迟钝,实在是,肉段那样郑重其事吩咐寻找的宝贝,怎么着也应该是稀少而珍贵的吧,他哪里能想到,它们就这么大敞四开地摆在架子上,好像一堆任君挑选的大白菜呢。 “……你终于发现了?对的,快去拿吧,拿完了赶紧走。”被子里的人用松了口气的口吻说道,但那个微妙的停顿,总有种你怎么这么笨的感觉。 “哦。”席维乖乖应了,出去拿玉石。 满满装了一背包,席维良心上有些过不去了,“喂,我给你留下几串吧。” “不用不用,就是给你们准备的,都拿走吧。”屋里人道。 为什么这么说,一副早知道他们要来的样子。 席维装完玉石,实在好奇得不得了,非但没走,反而又回到里屋。 “……”被子里的人无语了。 “哎,你怎么不说话了?”席维问。 “……”被子里的人更无语了,“哪有人当小偷这样当的,一般不都该偷偷的来,偷偷的去吗。你不但大摇大摆,摆弄屋主的衣服,偷看屋主睡觉,甚至连自己该偷的贼赃都不认得,现在偷完东西,竟还不逃走,反而要跟屋主聊天,喂喂,要不要这么不敬业啊。” 说着说着,被子里的人甚至有些激动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不过,席维才不会因为他这几句话而感到羞愧呢。 “我好奇嘛,你还不是好奇我,所以才会偷看?”席维大咧咧地去拉人家的被子,“要是不好奇,你刚才别看我呀,偷看就算了,竟然还没锁门,这不就是想让我进屋的嘛。” 毕竟,城楼中任何物品都是无法破坏的,如果没有被子里的人默许,席维根本进不来啊。 “……”被中人不说话了。 席维一把拉掉被子,一具巨大的,只穿着一件短裤的,很好吃很好吃的男性身体,露了出来。 “哇!”席维的眼睛亮成了星星,口水不由自主流了出来。 这……这家伙长得,水水的,润润的,软软的,q|q的,超级像一块巨大的果冻啊! 啧啧,瞧瞧这鼓囊囊的胸肌,瞧瞧这大块又发达的腹肌,曲线分明,晶亮饱满,那接近透明的水汪汪的光泽,要是一口咬下去,不知该是多么的清甜多汁哇。 “你……你干什么这样盯着我看?”果冻巨人有些发毛,不由自主用手臂抱住自己的胸腹,借以遮挡席维那充满掠夺性的视线。 “兄弟~跟你商量个事儿~~”席维眼冒绿光,用颤抖的音符,无限渴望地道,“让我咬一口,不是,舔一口呗,一口就好~~~” “啥!” 果冻巨人气红了脸,那脸颊上升起的两朵小红晕,粉嫩嫩的光泽,诱人的水蜜桃一样。 “俺……俺真是没运气,怎么就放了你这样一个白痴进屋,而且……而且还是一个流氓!” 被这样的大美(味)人嫌弃了,席维的小心脏有些受不了,“没,没,亲亲果果你别生气,我保证,我绝对不是流氓。” 果冻巨人怒哼一声,用被子遮盖住自己的身体,只露出来一枚大大的脑袋。席维觉得万分遗憾,惋惜地叹了口气。 “那个,果果你是干什么的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席维为了转移自己对对方肉体的注意力,问起了别的事情。 “看就知道吧,这里是城关,我们是守城门的军队。”果冻巨人没好气道。 军队……也就是说,这是一支果冻大军! 席维觉得,自己简直要幸福得晕过去了,很小的时候,他就梦想着住进巫婆的糖果屋,吃着饼干墙壁和巧克力屋顶,睡着棉花糖的大床。 当然,现在也算睡在汉堡包里了,可那汉堡包床,它毕竟不能真的吃了。 而这里,这里竟然有一支果冻大军,那……那得是多少香甜爽滑的果冻啊。 可是,这样的军队有战斗力吗? 席维想象了一下,对敌的时候,敌人口水滴答喘着粗气扑上来,一下子推倒他们,粗暴地扒光衣服,然后,毫不留情地埋下头…… 惨,太惨烈了。 “想什么呢,看不起俺们吗?”果冻巨人伸出粗大的手指,像在逗弄一只小仓鼠般,点了点席维的头顶。 “别看俺只是个二等兵,守卫城关也有数千年了,这期间大小战事数也数不清,从没有让敌人前进一步。” 数千年?席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这……果冻巨人的保质期到底有多久呢,这么长时间了,面前的果果,会不会已经硬到咬不动了。 但,说到敌人的话…… “我们也是入侵者吧,为什么你不和我战斗,反而要装睡,还白给玉石?” 果冻巨人哈哈大笑,震得席维耳膜嗡嗡响,“说啥呢,你们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哪里算,将军当年一句戏耍你们祖先的话,就相信了这么多年,把那些石头当成宝贝。每次来,都光顾着偷它们,弄得将军不忍心看你们偷不着,只得在与你们的世界相遇前,特地到批发集市上买石头回来,藏在城关中,给你们偷着玩。幸亏石头便宜,十块钱三串,你包里的那些,是俺自己掏腰包买的,都给你了。” 即便席维这样的神经,也发起謇础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那啥啥将军也好,这个果冻巨人也好,都当自己这帮人,是可爱的小老鼠,逗着玩么。 席维鼓着脸,满脑袋问号,揪着果冻巨人连珠炮的问,巨人很有耐心,态度更是温和,几乎是有问必答。 据他说,席维的世界也好,这座城关也好,都是沿着轨道,在无限广大的时空中移动,每隔数百年,两者便会相遇一次。 相遇的时候,由于空间交叠,高能级空间——他们的城关,就会投影到席维所在低能级世界的大地上。 许多年前,第一次与这个世界的人们相遇时,面对那些原始、短寿、小贪心、未开化,希求着从他们这里得到些什么宝贝的人,将军玩笑地说,那种随处可见的装饰品石头,其中不但蕴含巨大的能量,也隐藏着惊天的秘密。 结果,这个事情,竟然被记载到了人类的文献之中,一代代传承下去,每当两个世界相遇,人们便都会进来城关寻宝。 将军曾想解释,那只是个玩笑,但人类是如此短寿,他们根本不相信这些亲身经历当年之事的巨人,而只是迷信着自己祖先,那些模糊莫测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 城关是极为坚固的战争要塞,由巨大的能量阵保护,根本不是那些人类有办法攻入的,但一味关闭城关,不许人类进入,他们的手段就会越来越激烈,甚至使用超出他们自身掌控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想通过破坏的手段进入。 一旦强度过大,城关便会自动反击,那样,只会伤害到那些弱小的人类,甚至,会在两个世界间挑起无谓的仇恨。 无奈,堵不如疏。 于是每当时刻来临,将军便特意去买回石头,藏在城关中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然后开放这些区域,让人类自己进来寻宝。 消磨上几个小时,两个世界的相遇,也就结束了。 “切。”席维呲牙咧嘴。 要不要这么无奈,他越听,就越觉得那个将军,明明是乐在其中的嘛。 “这不就是在陪小动物玩藏藏藏的游戏么,宠物店里面的店员也很喜欢把松子藏在仓鼠笼的各个地方,然后兴致勃勃地看着小仓鼠去一枚枚把它们找出来。” 果冻巨人不好意思地转开脸,“呵呵呵……将军咋想的,俺可不知道。” 而眼前的这个巨人,也是想和自己玩呢,席维心说,他特意留了门,不就是想偷看自己偷东西的过程么。 啧,这有什么好玩的,真是不明白果冻们的爱好。 很显然,在这些当个兵都能当几千年的巨人眼中,自己这些人类,就是和寿命只有短短三年的仓鼠差不多吧。 “那玉石之王又是啥,我们家肉段可说了,绝对不能让其他人夺走。” 既然果冻巨人喜欢和自己玩,那直接叫他把玉王给自己不就得了,席维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地想。 但果冻巨人的反应,却是满面迷茫,表示完全没有听说过。 那石头很便宜的,玉王?有这种东西吗? 席维一愣,肉段说他的信息来自古文献和占卜,难道有错吗? “没有就算了,那你帮我把城楼顶上的月亮弄下来吧,有两个孩子在里面。”席维又道。 “月亮?”果冻巨人变了脸色,“什么样的月亮?” “就是大大的,圆圆的,金黄中透着青翠的明月,像块巨大的宝石一样。”席维比划着,忽然觉得,巨大宝石什么的,如果光泽再柔润些,说是巨大的玉石也行啊。 “怎么可能……那是天狗开门的先兆,可天狗早已经……再说绝对不可以开门啊!”巨人一跃而起,“不对劲,低能级世界中,竟有人在打‘门’的主意!” 129、璀璨之阵 巨人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跳起来就往外跑。 席维一呆,哎?他光溜溜的要去哪里呀。 “你的衣服!”席维双手抱起巨人的作战服,跟在后面追。 才出房门,就觉得眼前诡异地明亮起来,大片大片皎洁微青的光华,从头顶飘飘摇摇笼罩下来。在室内空间看到这种景象,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好像那光能够穿透房顶和墙壁,无处不在地充斥到空气中一样。 席维认出了,那应该就是城楼顶上明月的月光。 暴露在这种光辉中,突然,身体上感觉到了剧烈的压力,这种压迫感极为强大,大到人顷刻间就无法移动的地步,并且伴着压力,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与自己的身体相吸引相呼应。 “小心!” 巨人用尽全力回身,推了席维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那光是从上往下覆盖的,席维倒下后,摔进了门里,稍稍脱出了光辉的范围,这才勉强喘上了一口气,之前,由于压力的关系,他的肺部甚至无法呼吸。 巨人嘶吼一声,全身肌肉狰狞地隆起,去对抗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可是,外界的压力,似乎是遇强则强的类型,他越是反抗,就越是被更沉重地压制。 这种巨大的力量交锋,使得他的肌肉一时鼓起,一时收缩,起起伏伏像澎湃的海浪一样,看得人胆战心惊。 终于,巨人的身体慢慢蜷缩起来,他到底不敌外界那越来越大的压力,不但全身肌肉被压缩下去,就连身体姿态,都好像一只虾米一样弓了起来。 “果果……” 席维大急,想要爬起来去帮助他,果冻巨人看出他的意图,勉强对他笑了笑。 最后一分力气,巨人没有用在自己身上,他闷哼一声,吐出一段简短优美的异族言语。 席维怀里的作战服明亮起来,化为莹莹光点,往他的身体贴合过来,席维一愣,忽然福至心灵,将自己的身体巨大化,那些光点接触到他的皮肤后,瞬间纵横交织,完全贴合地穿在了他的身上。 作战服穿好后,尺寸并没有比果冻巨人小多少,看到席维能够办到这种事,巨人微微惊讶地张大眼睛,他说了句什么,还没说完,轰一声,有什么东西被彻底吸引过来,落到了他的身体周围。 席维觉得,只是眼前一花的功夫,巨人就变成了长方形,是的,就好像一盒挤压得满满当当的火腿罐头一样。 可巨人又是果冻的,因此,那不是肉罐头,而是一盒超大号的果冻么。 但这副景象,却完全不能激起席维的食欲,只有满腹难以名说的心疼。 巨人被装在透明的长方形柜子里了,那柜子相对他巨大的体积来说,实在太小,因此,他的身体被挤的不得不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姿态,四肢蜷缩着,头深深埋着,以至于席维都看不清他脸上的憨态了。 “该死!”席维觉得非常难受,那柜子,实在太眼熟,它正是自己和狗哥做出的老冰柜子啊。 做的时候,他还和大狗开玩笑猜测,珍珍是要用它们当棺材还是冰箱呢,现在看来不论哪种用途,或者两者皆是,都只会让人感到心痛。 这种心痛,不只是看到可爱的巨人被自己亲手制作的东西伤害,更因为感到,被冰冷地利用和背叛。 冰柜子出现在这里,毫无疑问,是管奇臻布置的手段。 月光完全压了下来,已经遍布了一楼的每个角落。穿着二等兵作战服的席维,虽然又被巨大的压力笼罩,但心肺受到作战服保护后,并不是如方才那样,完全呼吸不了了。 他在地上艰难爬行,往巨人的柜子伸出手,他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这鬼东西是他制造的啊,尽管,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种老冰柜子,会有这样大的威力。 但手还没有摸到,柜子就缓缓飘了起来,在能够穿透墙壁的月光接引下,没入房顶,往上面升了上去。 席维着急不已,拼命往上一跳,他这一用劲儿不好,外界的压力突然增强,排山倒海一样压下来,像一只巨大的手掌,无情地将他拍扁在地上。 席维“吱儿”一声,眼前金星直冒,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其实,一般人被这样大的重力拍在身上,早该去了半条命,可席维是谁,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练过的。 “……咳咳,小样儿,比起狗哥的泰山压顶绝技,你还嫩着呢!”席维一边嘟囔,一边吸气吐气,拼命想缓过劲儿来。 可恶,好重,真的好重。 一边对抗外界的压力,他的思维一边发散,果冻巨人最后的时候,好像对他说了什么。 “不要……”什么来着。 “不要看?” 不对。 “不要对看?” 难道果果觉得自己赤|裸裸的,浑身肉肉被挤成果冻罐头的形象太丢脸,所以不准他看? 啧,不可能吧,都什么时候了,果果貌似神经没有他粗的样子,再怎么着,也不至于那么执着于外表嘛。 “不要……对抗!” 对了,一定是这个,果果在告诉他,不要与那股重力对抗。 但不紧绷身体对抗的话,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被体外的重力压扁啊。 席维深吸口气,一下子放松了全身肌肉,撤消掉自身下意识与外界对抗的力量。对于用作战服保护了他的果冻巨人,席维觉得,一定要相信才行。 顷刻间,他感到身上一松,虽然还是不能和平时比,但也不是刚刚那样完全无法移动的情况了。 席维扶着墙站起来,在走廊上挪动几步,忽然眨眨眼,看到了前面幽灵一样飘浮着的透明冰柜子。 那柜子的线条很虚,似乎融合到了月光里,但它对自己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姿态,却绝对是真实的。 这个……也是他做的,整个城楼建筑中,无疑到处都是他们哥俩做的冰柜子。这些冰柜就像一只只捕兽夹,张着血盆大口,等待向猎物吞去。 被自己造出来的宝贝捅一刀,心都在淌血,太不甘心了。 席维闭上双眼,集中精神力去感应冰柜,出乎意料,这非常容易,也许是每个冰柜都被猪笼草果浆加固过,而只有修炼了远古巨兽功法的狗(或者人),才能使用果浆的原因。 通过果浆的联系,许多信息充斥脑海,席维大体了解了月光和冰柜的事情。 这一了解,他的额头就有些冒汗了。刚才,只要自己挣扎的幅度更大些,达到了冰柜的某种标准后,这东西就会毫不留情地笼罩下来,将他关进里面去。 像果冻巨人一样。 唯一幸免的方法,就是不要去挣扎和对抗,这样一来,没有力量的激荡,柜子也就没有了目标。 但在城楼中的人,无论外来者还是巨人,哪个不是一等一的战士,遇到危机,第一反应就是绷紧身体做好战斗准备吧,而正是这种下意识的战斗本能反应,被阵法的设定者利用了,轻而易举达到了想都不敢想的战果。 是的,隐藏在月光中的数千只冰柜,以明月为阵眼,形成了庞大的阵势,这法阵,充分运用了那块巨大老冰的独一特性——吸收反射。 越是挣扎,就越是被压制,因为压制你的力量,恰恰来自你自身。 而一旦单一冰柜完成捕获,升空,与其他冰柜汇聚在一起,那么月光中那股压制的力量,就不止来自冰柜中的单一猎物,而是所有冰柜中猎物力量的总和了。 比起席维,具备更强大力量的果冻巨人面对冰柜时,受到的压制也更大,并且在冰柜升空之后…… 席维咬咬牙,如果全部果冻巨人都被冰柜捕获了的话,整个法阵能够利用的力量,就是整个巨人军团力量的总和啊,那威力简直巨大到无法想象,单一的巨人,即使是军团的将军,也都再也逃脱无望了吧。 而且,仅仅捕获还好,至少不伤及生命,可管奇臻,他真的满足于此吗? 那块要他们去雕琢的老冰,绝对不是偶然在地底下发现的,嘤嘤说过,老冰是一种很珍稀的东西,尤其具备如此逆天的吸收反射特性的老冰,说不是为了什么特殊的目的千方百计找来的,傻瓜都不会信。 冰洞中的蜃景,诡异的城楼别墅,他和狗哥做出的数千只冰柜,化成金黄苍翠明月的桐秋城,从天而降的千年城关,守卫城关的果冻巨人军团,“天狗开门”,吸收反射之阵…… 所有的一切,到底为了什么,管奇臻,他到底想干什么? 距离城关很远的地方,狼哈松开管奇臻的手,茫然向后张望。 城关是那样的巨大,在这样远的地方,才能将那巍峨的身姿看清全貌。 城的上方,一轮明月低低悬着,点点晶莹透亮如同琥珀一般内部包裹着生灵的物体,闪烁着璀璨钻石般的光芒,不断从城关中升起,围绕到月亮周围,组成星云般玄奥的阵势。 那景象,充斥着无边的力量,狼哈从没看到过那样庞大的高密能量,汇聚在一起时的景象。这能量闪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光华,彰显着直欲毁天灭地的力量。 那不是应该存在于他们所在世界中的力量。 如果这力量失控,他们的世界会怎么样……狼哈简直无法想象。 “别害怕,很快就会结束。”管奇臻去拉回了狼哈的手,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柔声道。 “你……”狼哈慢慢回头看他,“这是你做的?” 像在承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管奇臻淡淡点头,“筹划了不少日子,用心加上些小运气,才有了今日的结果,现在看来,进展还算顺利。” “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狗狗们还在里面啊,他们会怎么样!”狼哈大声咆哮,一把拎起管奇臻的领口。 对于这样粗鲁的对待,雍容华贵的男子只是宠溺地一笑,“真糟,我有些不想驯化你了,这样的野性张狂,恰恰是吸引我的魅力。” “回答!”狼哈双臂用力,将他提了起来,又狠狠扑倒,掼在地上。 巨大的震动之力,微微弄乱了男子的黑发,管奇臻平静如水的眼眸,慢慢深邃起来,不知不觉,狼哈顺势骑在了他的身体上。 “狗,自然有狗的用处,它很重要。”看着银灰竖耳的人形野兽,管奇臻缓缓道,“其实,我真的十分庆幸有席默默存在,不然,原本它的位置,该由你来承担。” 所以,不是你,很好,你还能这样凶悍可爱地压在我身上,真好。 130、母亲 “狗……”狼哈一呆,“你一开始就打算利用它们?所有的一切,那些温柔的关照那些笨笨的挨宰,都是怀着险恶的目的?你……你欺负狗崽儿算是什么本领?你到底想叫默默干什么!” 管奇臻满面淡然,“是啊,理所当然不是么,如果不是为了刻意接近他们,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上淘宝买只有几千块钱的东西。” 成为大小狗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买家,买下他们所有的水晶,又亲自找上门,天上掉馅饼一样给出报酬那么优厚的工作。 把主人家当成摆路边摊的摊贩也好,傻乎乎的被宰也好,叫一个不相干的人为“席大狗”也好,桩桩件件,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实在无需深究。 只是,这个过程,倒不能说完全是出于伪装和算计,因为,不是不开心。 懂得享受一件事情的结果,也同样懂得去享受,在达成结果之前的那个努力的过程,他是这样的人。 但,过程终究会迎来终结,哪怕微微有些失落,现在也是该得出结果的时候了。 “说起来,我能知道大狗二狗的存在,还要多亏你。” “我?”狼哈心中涌起不安的感觉。 “是的,你。”管奇臻抬起手,轻轻抚摸狼哈手腕上的那只华丽金环,“可以自负的说,我给你带的环,世界上能够解开的人,近乎没有。然而,有人不但解开了,还将这金环,彻底变成了你的所有品,能够具备这种匪夷所思能力的,除了那个我也只是听说过的存在,当可不做他想。” 管奇臻微微垂目,露出富丽堂皇的笑意,“事实证明,我的运气很好,从买下那些水晶的时候起,我就完全确定,是那种存在没错了。不过,应该与传说中的它,还有所不同,因为它没道理用那样珍贵的天赋神果,去制作如许低廉的水晶卖钱,渐渐接触后才发现,竟然是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明白的小奶狗。这能说,不是好运气么。” 狼哈头脑一阵阵发懵,为了帮助自己,狗狗们解开了金环,但就是这种举动,引来了管奇臻的觊觎。 “你……有种,你有种!” 远方明月的光芒,似乎更加强烈了一些,那圆圆的皎洁透亮的东西,倒映进狼哈的瞳孔,刺得他眼睛生疼,血液在血管中,疯了一样奔腾。 对月长啸的本能,使得月圆之夜的狼之魂,充满了血腥凶戾的欲|望。 怒气像道道高速冲突的电流,在狼哈心脏中交锋,爆炸,火光四溅。 这个混蛋,不但自己欺负奶狗,竟还使得他,无意中成为了欺负奶狗的帮凶。 ……被使用了。 被这个混蛋……使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银灰色的野兽,低低笑了,声音虽低,却是那样凶狞张狂。 “你这家伙,真是不佩服不行,所有人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那,一并说了吧,你这么乖的和我出来,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狼哈歪歪头,轻柔诡异地道。 管奇臻收起笑容,心疼地摸摸他的大耳朵,“你生气,我知道,可就像方才说的,对你不利的心思,早已经熄了。其实,你该是明白的,那夜的我们,交腕之酒饮尽,便是互相保护互相扶持,相依相守绝无背叛的誓约。” 所以,我不会伤害你,我怎么可能伤害你。 哪怕你只是一只荒蛮的野兽。 狼哈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他懒洋洋地伸出红舌,轻轻舔|弄自己锋锐的利齿,“喂,我说,你怎么想,老子不在乎,也不关心。可是,你该不会真以为,老子拉你走了这么远,只是为了和你简简单单的独处吧。” …… 与冰柜沟通后,席维心急火燎,他必须阻止这件事。 果冻巨人们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他们曾那么多次与自己的世界相遇,却从没有因为他们的强大,而欺凌弱小。 被十块钱三串的白玉骗了也好,被当成小仓鼠逗弄也好,虽然都是些无语的事,可巨人们温柔可爱的心思,也充分的让他感受到了。 这样的巨人,不该被关在柜子里,像拥挤的沙丁鱼罐头,下一秒,说不定就会被吃掉。 “我都还没吃到呢,珍珍,怎么可以先让你得逞!”席维深刻认为,与自己抢食儿的家伙,最坏了。 要想把巨人们都放出来,打冰柜的主意来不及的,因为数量实在太多了,现如今,只能去阵眼那里想想办法。 席维修为日深,很多事情都更加得心应手,他用意念控制冰柜中的猪笼草果浆,改变性状,不一刻,就把冰柜变成了一面半球形的盾牌。 由于冰柜本是阵法中的一员,变成盾牌后也仍然可以在阵法形成的重力中行动自如,但盾牌又不同于柜子,它半封闭的结构,对藏在它内部后面的人,起不到监|禁的作用,反而,盾牌表面的吸收反射功能,是一种绝佳的保护。 席维顶着这面新鲜出炉的盾牌,立刻感到了不同,阻碍他行动的仅余的那些重力,也都被盾牌抵御掉了,所以,他立刻来了精神,迈着大步,往上面飞跑过去。 楼梯呈现奇妙的螺旋形态,每一层应该都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可看,但席维实在没有功夫注意那些,只能很遗憾地咬牙猛冲。 终于冲到最高层,席维看到,那顶楼一整层都是敞开式的结构,屋顶几乎是悬浮在头上。没有墙壁的阻拦,可以四面八方无碍看清周围景致,住在这里的,应该就是那个坏心眼的巨人将军了。 要是放虞盛音身上,住成这样,一定是骚包,但将军的话,可能除了有范儿之外,还要考虑到战争的需要吧。 那么不靠谱的将军,每日每夜,却都要在最高的城楼顶端,向无尽的远方t望,那是他守护的职责。 此时屋子中,自然没有看到果冻将军,席维直接奔到原本该是窗子现在空荡荡什么遮拦都没有的地方,纵身一跃,就翻上了房顶。 巨大的金黄苍翠圆月,高悬在头顶,周围无数冰柜,如同透明的水晶棺,装着无数巨人,环绕着明月,像周天银河运行一样缓缓流转。 仔细一看,冰柜中竟然不光有巨人,还有许多普通的人类,那该是和席维一样,前来寻宝的外来者吧。 这些人遭逢突变后,显然进行了强烈的抵抗,因此也被冰柜捕获了,和巨人一同在空中旋转。不过他们在冰柜中的身姿,可舒服得多了,没有巨人们那样拥挤,反而显得瘦瘦小小,空荡荡的。 不对,他们不是瘦小,而是……干瘪! 席维瞪大了眼,冰柜无疑在吸收猎物们的力量,巨人那种级别的看不出来,可普通人类的话,已经快被吸成干尸了。 这些吸收来的力量,都集中到月亮身上去了?那一大一小俩孩子,受得了吗? 席维大急,一扣瓷枪扳机,利用枪口的冲击力,一飞冲天,往悬挂着的明月扑去。 甚甚将触及到月亮,一只美丽的手忽然伸过来,将他轻轻一推,席维便炮弹般坠了下去,砸在屋顶上,滚了好几个圈儿才站稳。 “喂,又是你!” 阻止席维的不是旁人,正是朱兰茵。 这名广袖云裳的美丽女子,静静悬浮在空中,面容清冷无波,她就那么冷冷看着席维,像在看着他,又不像在看着他。 “你看嘛呢!”席维举起枪,“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次和上次可不一样,我现在精力充沛,无数发空气弹真空刃等着招呼你的。” 朱兰茵不言不动,像是在只有她自己的世界中恍惚。 “喂,别无视人啊,”席维抬高了枪口,“真以为你和画中仙长的像,我就不忍心开枪了?” 画中仙? 是了,好像是有那么一幅画像,主人从前常常看,后来,不知怎么不高兴看了,就在几年前,连同找到画像的那个古园一起,沉入了海底。 似乎,那古园也是姓席的。 不过,无所谓了,面容不过是皮相,她活着的时候不在意,死了更无从在意起,画着的这张脸,原本属于谁,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朱兰茵!” 真空刃破空风响,擦过女子的脸侧,几缕乌黑的长发缓缓飘落,尖锐的风压,甚至使得她冰雪洁白的脸颊上,渐渐渗出一丝鲜血。 但这个绝美的女子,却好像全无感觉,并不在意。 她的目光穿透席维,望向楼宇之下的方向,那边,该有个巨大的莲池,莲池畔,是不是跌坐着一位因为无能为力,而痛苦到不能自已的母亲? 笼罩整个楼宇的重力场,这种层级的大阵,师母,您即便撞得头破血流,也仍是无法进入。 真是的,何必这样,秋城也好瓜瓜也好,哪一个,又真是您的孩子了? 她,才是秋城的母亲,而这样的自己,这样的母亲,怎配与师母那样不是母亲的母亲,相提并论。 一次一次,她没帮过师母什么,却无论什么事,都总是令师母失望。 “母亲啊……” 朱兰茵笑了,平静,解脱,却又执着。席维忽然觉得,这样的她,十分好看。 这么一呆的功夫,朱兰茵已经一掌拍下。 巨大的力量重重击在席维身上,他没有来得及举盾,就连同盾牌和脚下粉碎的屋顶一起,跌入了楼宇当中。 朱兰茵广袖一挥,于空中舞动出曼妙的弧线,迎风而上,奔入了金黄青翠的明月当中。 比起野女人生的杂种和污浊不堪的鬼子,她更适合这个地方,不是么。 131、她的结局 进了明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温暖明亮的正圆形玉色空间。 空间中央,已经恢复成成年男子体态的桐秋城,闭着眼睛,静静悬浮在那里。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柔和金黄的色泽,与四周的颜色一样,无暇而皎洁,冰冷而润泽,仿佛也同样是玉石打造的。 一些蜿蜒的青色丝线,浮出他的肌肤表面,构成骨骼的形态,那翠绿的颜色,充满无尽生机,与外界的金黄相辉映,迷人至极。 “镜雪附生菇萝,那长生的灵能翠骨,与死体产下的鬼子相结合,生与死,阳与阴,明与灭,成就混沌万物,只有当这种混沌的形态达成,才能够触及到那个地方,才能够‘开门’。”朱兰茵喃喃着,充满讽刺地笑着。 数百年前,就已经将手伸向威洛思家族的主人,拥有无限野望的伟大主人,他想达成什么样的伟业,她无法理解,更疲于知道。她反抗不了主人,现在这个能够行动能够思考的她,支持她存在的根基,就是主人,她必须帮助主人完成心愿,这是她存在的意义。 不过,在与这个目的不相违背的前提下,她仍可以做一些小小的改变。 九天子母僵,子僵的威力无疑最大,可母子连心,母僵也有着自己特殊的能力。 “出来。”朱兰茵道。 小小的娃娃从桐秋城两腿间探出脑袋,警惕地看着她。 求通小少爷身周发出光芒升空的时候,瓜瓜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便也被明月的金黄空间裹挟着,带到了这里。 时间不断流逝,瓜瓜抱大腿抱得很累了,他不敢踏足金黄空间内部,怕会掉下去,幸亏求通小少爷渐渐恢复成了桐秋城,脚也大了很多,这让瓜瓜可以坐到他的脚面上休息休息,还不算难熬。 朱兰茵进来的时候,瓜瓜迅速藏到桐秋城腿后,不过这种小孩子捉迷藏的举动,自然瞒不了朱兰茵。 “你要干什么,坏蛋,不许伤害叔叔!”瓜瓜脱下自己的一只小鞋子,拿在手中,作势要打朱兰茵。 朱兰茵看看那只儿童鞋,面无表情地转开脸,“过来,走。” “我不走,我要和叔叔在一起。”瓜瓜道。 “师母找你,走不走,由不得你。”朱兰茵飘上去,抓住瓜瓜的胳膊,往外拽。 “不走不走!”瓜瓜两脚拼命盘住桐秋城的小腿,像只无尾熊一样,死活不松开,“要走,带叔叔一起走。” “他不能走。”朱兰茵摇头,“我进来,你出去,只能走一个。” 九天子母僵成熟的时候,就是城关与他们的世界即将交汇的时候,也是席维和大狗完全将那块老冰制作成无数冰柜的时候。 可这次的交汇与之前,其实还有所不同,过去是由于一种神秘的自然现象,由真正的月亮圆缺来引导时空重叠的。但这回提前了几天,引导的明月不是真正的满月,而是由母僵吸收月光,然后传给子僵,再由翠骨鬼子将月精能量外放,形成的伪生之月。 这轮金黄青翠的伪生之月,同时也是老冰之阵的阵眼,随着冰柜汇聚过来的能量越来越大,伪生之月的力量,也就越来越接近主人的需要。 明月阵眼,有进无出,如果瓜瓜不是一直依附在桐秋城身上,怕是早已被月轮中的巨大力量销蚀成了粉末。 而想要送他出去,势必要打破月轮的平衡,月轮现在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唯一的办法,就是交换。 “只能走一个,你,出去。”朱兰茵用厌恶的语气这样说道。 瓜瓜再怎么,力气也不可能比她大,眼看着自己就要离开叔叔,他不由抽抽泣泣地哭了,“呜……等等,我……我知道了,那……我要跟叔叔告别……” 朱兰茵放开手,瓜瓜爬到桐秋城肩膀上,抱住他的脖子,轻轻亲吻着男人的脸颊。 瓜瓜走了的话,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次见秋城了。 朱兰茵扭开脸,看向别处,广袖一挥,就在下方的金黄月轮上,开了个两尺宽的圆形洞口。 从洞口看下去,正对着屋顶上的人形大洞,席维呲牙咧嘴地爬出了半个身子,与朱兰茵目光相对,顿时大怒。 “喂!”他跳脚大叫起来。 正好,现在丢小杂种下去,也有人能接住。 “严瓜瓜……” 朱兰茵刚叫了半声,眼角呼一下,就掠过了一个大东西,一头从圆洞栽了下去,砸在席维身上,砸得他“吱儿”一声,又把他砸回了屋里。 那体积,不像是三岁的小娃娃! “你!” 朱兰茵猛地回身,就看到瓜瓜抓住她的衣摆,吊在空中,得意洋洋笑得小脸儿开花了一样。那里,哪儿还有桐秋城的影子。 “哎,叔叔真重,推不动,踹了他小腿一脚,用那个那个……杠杆原理才栽倒下去,弄得我脚好痛。幸亏真的会跌倒,不然他那样悬浮着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瓜瓜摇头晃脑,认认真真地气朱兰茵。 失去鬼子,金黄苍翠的明月不稳定起来,发出一声声玻璃受到重压时的那种恐怖至极的声响。 “你这只愚蠢的野种,你都干了什么!”朱兰茵满头黑发扬起,面容狰狞似鬼,“月亮马上会把我们当成支持阵眼的核心,我们不是鬼子,根本承受不了……我们,最后都会被能量撕碎的。” 瓜瓜收起笑,用稚嫩的声音,平静地说:“那就死吧,只要叔叔能活就好。” 他早已下定决心,无论怎么样,一定要保护叔叔,这次,他绝对不要那么无力地看着叔叔挡在自己身前,为自己流血。 所以,“你去死吧,我也去死吧,只要叔叔能活就好。” 这样静静述说的小娃娃,黝黑的眼珠中,蕴含着无尽凶残的风暴。 朱兰茵被震住了,长发垂下,恢复了柔美的容颜,她用奇怪的眼神,第一次那么认真地打量眼前的小娃娃。 “严瓜瓜……应该说,不愧是严导和师母的孩子么。” 瓜瓜脸色一白,有些难过地问:“我这样,算姨姨的孩子吗,难道不是像……像我妈妈多些吗?” 朱兰茵想了想,“是很像你妈妈,够狠辣,可同时也有着师母的凶悍,因为这种凶悍,是为了保护所爱之人而迸发出来的。” 有些人,目的优于手段,结果优于过程,瓜瓜虽小,竟也是这样直接果决的人,而自己,因为他的缘故,居然……成了为救秋城而牺牲自我的——母亲了么。 呵呵呵,这样的死法,对她来说,实在是不敢去承担的美好结局。 “好,就让咱们俩一起死吧。” 朱兰茵闭上双眼,肌肤化为金黄的玉色,周围的明月空间慢慢稳定下来,只是失去了青青翠骨的支撑,这种稳定,脆弱得仿佛随时都可能崩溃。 渐渐,渐渐,承受不了大阵那无比庞大的力量,朱兰茵的身体剧烈颤抖了起来。 这种颤抖,像水波一般疏忽扩散了出去,很快整个城关所处的空间都跟着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 从城关基座中爬出来的大狗和医生他们,站在莲池旁,目瞪口呆地仰望城楼顶上,那诡异又炫丽的景象。 “事情不妙啊。”变态医生掏出几枚铜钱,哗啦啦扔到一只烧裂了的龟甲里面,“卦象上说,夺玉王已不可行,必须速离此地,大叔,咱们是不是赶紧撤退?” “可组长还没找着呢。”铁拳十分相信变态的本事,因此才更为焦急。 大狗眼尖,看到莲池对面,似乎是个巨大的阅兵场,阅兵场尽头便是进入主建筑的大门,可如今整个主建筑好像都被一种非常可怕的力量给覆盖住了,于是它吩咐小经,叫他们都呆在这里原地别动,它自己则四爪一蹬,就跑上了九曲桥。 才跑了两步,耳畔一寒,它低头快速躲开,一道凛冽的刀风便刮了过去,砍在左前方的空气当中。 一声怪异的惨叫传来,红衣女从虚空中跌落出来,狼狈地掉在宽敞的桥面上,大狗定睛一看,这女人浑身布满无数致命的刀伤,要不是身体材质古怪,早被肢解成一块块的了。 段振辉呼地从铁拳他们头顶上跳过去,红着眼睛浑身浴血,疯魔一样冲上桥面,好像对什么事情不在意,就是一味追着红衣女往死里砍。 肉段,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喂,停下! 大狗试图招呼段振辉,可段振辉不知无意还是有意,对它根本看都不看一眼,那拼命也要杀了红衣女的样子,好像一只濒死的野兽。似乎只有杀了这个女人,他才能有一条活路,才能够获得救赎。 这种状态,很显然非常不对劲。 你这家伙…… 大狗很不开心,追着红衣女和段振辉跑,它很想扑倒段振辉教训,不过现在还是先帮他对付红衣女要紧。 大狗摇身一抖长毛,巨大化为卡车那种体积的巨犬,它伸伸头,像叼住一只小虫子般,一口叼住了红衣女。 正在牙齿将合未合的时候,高处的金黄圆月忽然扩大,还残留在月轮中的翠骨能量,闪过微弱的丝缕光芒。 巨大的狗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月亮很好吃的样子。 不由自主,它嫌弃一样,呸一声把嘴里的红衣女吐出老远。 这种食欲非常奇怪,好像突如其来,也许巨大化之后,某种古老而原始的欲|望,在大狗体内也随之变得巨大了。 像是被明月蛊惑,大狗张开嘴,吃了口明月光,然后,它周身铂金色的皮毛,猛然亮起了耀眼的光芒。 巨量月光涌了过来,大狗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简直大得好像一栋摩天大楼一样。 明月的光芒也越来越强烈,这光芒似乎只集中到了巨大的狗身上,汇聚成一条光柱,如同经天的桥梁。 巨大的狗飘飞起来,皮毛的尖端亮起莹莹星光,好像万千交织在一起的丝光草,它们与明月和冰棺之阵遥相呼应,在整个广袤的夜空中,形成了壮丽无比的星月天象。 巍峨的城关,那青石累积的城墙正中央,本该是城门所在的方位,明亮的线条从一点而起,快速的描画勾勒,转瞬间就形成了一副精美而生动的光线之画。 这些光,在城墙上画出了一座巨大的城门,城门上,一只天威雄浑的巨犬,威风凛凛目视远方,仿佛从亘古之前,就在此地天长日久守卫城门。 高空中的大狗,渐渐被光线画出的城门吸引过去,似乎要去与画里面的巨犬相重合一样。它拼命挣扎,却怎么都无法对抗明月之阵那庞大的力量。 大狗从没有变得这样巨大过,肚子也从没有这样饱过,不断灌输过来的明月力量,使得它感到自己快爆炸了,实在痛苦万分。它四爪挣扎着,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榴……”,轻轻哀鸣。 “狗哥……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狗哥,怎么可以被活活撑死! 许是与大狗同法双修的关系,大狗撑着了的感觉,席维也能够分享得到,他不由张开嘴,也做出了大口吞咽的动作。肚子渐渐有些鼓,可这种程度对席维来说,仍算小事一桩。 空中的大狗觉得没有那么肚子胀了,好受了不少,有狗小弟一起和它吃月光,明月大阵的威力就被分担了许多。大狗脚下腾起火烧云一样的云光,拖着它往天空升起了些许,延缓了与城门上的狗画像重合的趋势。 可仅仅消极抵抗也不是办法。 比起大狗,席维更加焦心,简直是五内俱焚。 “王八蛋,我宰了你们!”席维疯狂大叫。 愤怒的席维,肚子里装满了能量,突然化出三十多米高的巨大身躯,手持瓷枪喷射出的巨大真空斧,一下,一下,用尽全力挥动斧头,砍在金黄明月身上。 “榴!” “榴——!” “榴——!!!” 每砍一下,他也像大狗那样叫着,仿佛这样,就是在给大狗力量,就是在从大狗那里获得力量,就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好像只要这样了,他们就一定可以战胜一切困难,将所有敌人统统踩在爪下。 因为席维的力量,源于明月,被同源的力量无情破坏着,本就不大稳定的明月,又发出了玻璃碎裂的声响。明月中的朱兰茵,她的面容和身体,也都仿佛马上要崩溃一般,遍布着难以计数的蜘蛛网碎纹。 瓜瓜抓住朱兰茵的裙子,瑟瑟发抖,可他却在心中不断大喊,加油,加油,狗狗加油! 不要叔叔受伤,不要狗狗哥受伤,不要狗狗难过,要死的话,就让他和坏女人死吧,只有这样,大家才会都好。 朱兰茵眼珠动了动,广袖微微扬起,球型明月之轮上出现了一个不大的洞,一道黯淡的红影扑入月亮,现出身形,是那个已经破破烂烂了的红衣女。 瓜瓜瞪大了眼,“……妈妈。” 红衣女看着他,死气沉沉的眼珠转动着,口中发出恐怖的咯咯声响。 瓜瓜的眼中盈满了泪珠,妈妈……还是那么讨厌他吗,还是那么的想让他死吗? “你会怎么做?”朱兰茵布满碎纹的嘴角牵起,“我放开了对你意识的控制,爱也好,恨也好,你终于又可以自己做决定了,所以,现在的你,会怎么做?” 红衣女低下头,看着自己重伤残破的身体,看着自己仿佛昆虫节肢一般可怖的手臂,咧开大嘴,无声地笑着。 她直直朝朱兰茵冲过来,许是嫌一旁的瓜瓜碍事,像扫什么脏东西般,一爪扫开了小娃娃,瓜瓜小小的身体飞了起来,穿过红衣女刚刚进来时的那个小洞,跌出了明月。 巨大的席维一呆,赶紧扔了斧头,小心翼翼把瓜瓜接在掌心里。 红衣女冲到朱兰茵面前,挥起自己的节肢,狠狠捅入朱兰茵的心脏,一下,一下,一下,肆无忌惮发泄着自己疯狂的恨意。 “是啊,你当然有理由恨我,我给你穿上□□的衣服,把你变成这样丑陋的存在,我侮辱你,践踏你,欺凌你,□□你,因为我讨厌你,恨你,而你,自然也同样讨厌我,恨我。” 朱兰茵说着说着,脸被红衣女一爪打碎了半边,以至于说起话来,都不大利落了。 “可是,这样还不够,这样,还杀不了我,我这种存在,不会那么容易被毁灭。”她低低笑着,任由红衣女抓扯自己的身体,将她的胸腹掏得破破烂烂。 “就连我自己,都无法毁灭我的存在,因为那会违抗主人的命令。”朱兰茵轻声呢喃,“所以,你知道吗?你知道该怎么毁灭我吗?” 红衣女慢慢停下动作,歪着头,看着朱兰茵,看着,看着,忽然,一丝血泪滑下红衣女的眼角,黑乎乎的,脏兮兮的,一如红衣女这个存在,如此丑陋。 她慢慢绕到朱兰茵后面,轻轻环抱住她,伸出昆虫节肢一样的手指,摸了摸朱兰茵破碎的额头,破碎的脸。 “我……恨……你……”红衣女沙哑地,说出了她人生中久违的,也是最后的一句话。 然后,她引爆了自己胸口处的那最后一件武器。 青莲业火,不知朱兰茵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不久之前,她将这团业火,装入了红衣女的胸膛。 这本是该用在大狗身上的,现在,却用在了朱兰茵自己身上——由于她自己的引导。 朱兰茵想终结,却又无能为力,所以,她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到了这个被她侮辱和残害的红衣女身上,而红衣女,并没有令她失望。 “谢谢你……”她说。 红衣女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唯余一双昆虫节肢般的丑陋手臂,紧紧的,却温柔的环抱着朱兰茵。 金黄明月轰然崩溃,四散的能量震碎了无数冰柜,吹飞了里面的果冻巨人,漫天飞舞。席维用身体挡住冲击波,牢牢护住自己身后的桐秋城和严瓜瓜。 月散,一团地狱般的青色火球,从天而降,直直跌落到城楼主建筑下方,正正跌碎在段振辉的眼前,火光四溅。 那里面,是虽然仍保留着精致秀美的大概轮廓,却已经化为齑粉的朱兰茵。 132、缝隙 这是什么…… 视线有些模糊,周围空间也筛糠一样剧烈地晃动,晃得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几朵青色的花火,四散在地面上燃烧,然后渐渐的,越烧越小,变成了火星,熄灭成了灰烬。 在这点点烟灰中间,似乎环绕着什么,静静躺在那里,颓然凋零,却是惊人的美丽。 可恶……为什么看不清,那里,到底躺着什么东西? “别晃了……” “他妈的别晃了!” 段振辉嘶哑地怒吼着,双手扶住动个不停的地面,慢慢的,才发现,晃动着的,不是地面,而是自己的身体。 他在发抖,难以遏制地发抖,这难道不是因为,他其实已经知道了那堆东西,到底是什么了么。 “兰茵……朱兰茵?”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她的肩膀,可是她的肩却立刻塌陷下去,铺了满地。 而触感也在告诉他,那里轻飘飘的,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茫然收回手,手指上,若有若无,残留着一抹暗暗飘香的灰,风轻轻吹过,连这一丝灰烬,都消失不见了。 与她最后一次交谈时,他们间说了什么? 久违的对话,竟然以充满敌意的争吵告终,而争吵的原因,只是为了一条狗。 他不相信她,怎么可能相信,不,与其说不愿相信,不如说,是不敢相信。 结果,死了,她真的死了,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 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一个……都跑不了。”男人捂住自己的半边脸,口中发出刺耳的嘲笑。 巧合吗?真的都只是巧合吗? 三人中,已经去了两人,他还能够骗自己说,一切的一切,都仅仅只是巧合吗? 它,似乎什么都没做,可没有它,这一切还会发生吗? 复仇…… 不,不要这么想,不能这么想,它是自己的战友,它是他发誓忠于和信任的,最最亲爱的战友,是他到死都不可以怀疑的对象。 可……可是,一条狗,为什么会成为他的战友?似乎……他是被强迫着,去爱它的。 它对他,到底干了什么…… 段振辉的心脏,突然感到一阵剧痛,痛得他弯起身体,不由自主抱紧了自己。 就算一开始是被强迫的,那也仍然是爱。 他没有任何犹豫,全心全意付出的,最为真挚的爱。 所以,一旦想到也许对方根本不是这样,也许对方对他,根本只有虚假的欺骗,他就感到,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渐渐崩塌了。 一遍遍在心中告诉自己,仿佛催眠一样,告诉自己要坚定信念。但是,那个杀了红衣女也要掩盖住的怀疑萌芽,现在反而越生越大。 不,不,一定不是这样! 默默,默默在哪里,他需要它,他需要一种肯定,他需要它令自己更加坚定。 他想确信地知道,它对他,一定也像他对它一样…… 突然,段振辉呆呆地愣住了,默默对他怎样? 似乎,战友的关系,爱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是单方面的。每天每天,按照饭点儿,一向是他,在单方面的对着那两只狗示爱,而默默和席维,从没有说过爱他,一次都没有。 如果,它不爱我,他们不爱我…… 如果,它恨我…… 谎言,欺骗,所有……所有…… 阴冷的寒意,从四肢百骸渐渐升起,汇聚到心脏里,段振辉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心脏的跳动,肺中满满当当,都是坚冰,鼻尖溢出的寒凉气息,令他冷到了骨子里。 …… 一个人走到他旁边,蹲下,轻轻将手伸进朱兰茵的遗骸里,坚定地抚平了所有灰烬。 段振辉呆呆看着,看着方磬将那些灰烬,全都收拢到一瓣巨大的莲花里,那花,显然是从旁边莲池中采来的。 “不管她喜不喜欢那张脸,在不在意容貌,小姑娘家家,都该走得漂漂亮亮。” 巨大的莲花像一条小船,船中盛满朱兰茵暗香缭绕的灰,夜色中,水光映着点点青芒,看上去,更添了丝宁静温柔的味道。 “花开花谢,来了又去,我们都有这么一天,只要这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就好。” 朱兰茵深恨的,是她的主人管奇臻,她违抗不了他的命令,那么便用自己的死,打破了管奇臻的计划。 终于报复了那个随意摆弄自己命运的男人,现在的她,一定很开心,哪怕代价是她的生命。 这丫头,真任性。 方磬最后摸了摸莲花瓣,抬头招呼,“秋城下来,你送她走。” 巨大的席维抱着桐秋城和瓜瓜,直接从城楼顶上跳下来,砰一声落到广场上。 桐秋城茫然望着方磬,似乎并不大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瓜瓜默默牵着他,走上前来,一大一小,共同抬着莲花船,走到阅兵场的边缘。边缘之外,似乎就是无尽的虚空,通往悠远神秘的彼方。 风更强了些,桐秋城松开手,莲花船托着散成云雾的香灰,疏忽之间飘摇而去,飞向不知名的远方。 星河斗转,清冽的明月光辉撒入人们的眼瞳,在这暗夜中看来,甚至有些刺眼。 明月之光? 桐秋城惊讶地看向天上。 一轮满月当空,不知怎么,真实之月,竟也到了月圆的时刻。 那边,巨大的狗狗和巨大的席维凑在一起,你闻闻我,我嗅嗅你,黏黏呼呼,挨挨蹭蹭。 这个嘿嘿嘿,“哥,你好大。” 那个也嗯嗯嗯,你也长大了不少。 “厚厚,咱们也算巨人了吧,一口吃掉一个面包岛没问题的吧,对了,说到巨人,哥,我发现好吃的了。” 肚子已经这么撑了,你怎么还想着吃。 “厚厚厚,总有饿的时候嘛,哎,果果能给我舔两口就好了。” 正说着,大狗的身体上又渐渐开始发光,不由自主飘了起来,席维大惊,赶紧扑到它身上拼命往下按。 一人一狗在空中滚成一团,城门上的光画越来越亮,光形成的线条甚至开始闪烁,画中的巨犬和城门,好像活了一样,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不好!” 四面八方无数简短优美的异族咒文响起,被吹飞了的果冻巨人们蜂拥而回,城楼中飞出一道道莹莹光点,穿在他们身上,重组为威风凛凛的作战装甲。 其中最高最大,面相也最为憨厚的巨人,拔出巨大的重剑一挥,巨人军团飞到空中,点连成线,组成立体的阵势,正对着城门,齐齐发力进行压制。 一个光溜溜什么都没穿的果冻巨人,不能组合入巨人的战阵,无事可干,在战阵和城门间跑来跑去,急得团团乱转。 “二等兵,你干嘛呢!”领头的巨人大喝。 “呃,报告将军,我……我的战甲……” 巨人将军用大眼珠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眨眨眼,严肃地说:“俺们这里不兴裸|奔,你这个丢人的球,开除开除!” “呜……将军……”二等兵大惊失色,都快哭了。 不要啊,听说被强制退役后是没有军人福利的,他今后可怎么生活呀,呜…… 其他巨人满脸威严,只是齐刷刷用眼角瞄着他们,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喂,都什么时候了,还欺负你的兵玩。”一只肥鸟飞到将军头上,用力啄啄啄。 瞥到肥鸟脖子上的青铜牌子,巨人将军赶紧真正的严肃起来,“呦,好久不见,当上这个世界修行联盟的专员了吗?本将保护城门不利,给你们添麻烦了。” 肥鸟摇摇头,连说不敢,毕竟搞出这所有事情的阴谋家出自这个世界,而它却没有发觉,虽然有阴谋家太厉害的原因,但它自己经验不足以致失察,也是事实。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到底谁该负责的时候。 “门的情况怎么样了?”肥鸟问。 “还成,只是开了个小缝,我们努努力,百八十年的也就关上了。”巨人将军道。 肥鸟脚一歪,差点儿跌落下地,“什么?百八十年?没看到由于门开了缝,这个世界真正的月精之力已经渐渐被门吸引了吗?别说一百年,就是一年,以这个世界的能量层级,也经受不起,很可能造成大面积的天地能量失衡,以致崩溃。” 巨人将军沉默了,事情确实像肥鸟说的那样。本来当城关与这个世界相遇时,只会影响到方圆三公里范围内的空间,但由于之前一连串的变故,门缝现在主动去吸引外界的月光。这个世界的真实之月暴露在门的引力下,三公里空间闭锁已经消失,影响的范围,会渐渐扩大到整个低能级世界。 同样,这也是肥鸟能够飞入进来的原因。 可是,开门难关门更难,耗费百年时间关闭大门,对他的军团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夜空中,真实之月的光芒忽然一暗,粼粼月光,呈现出一种水蓝清凉的色泽,而这样的光辉,一下子对大狗失去了影响。 席维和大狗从空中翻翻滚滚落下来,匆忙间抬头一看,只见一大片铺天盖地如云如雾似绢似花的鱼鳍,遮罩了整个夜空,将月亮的光芒彻底隔离。从鱼鳍下往上看,那一轮满月恰似水中之月,虽有月亮的形态,却再没有了真实的力量。 臭大鱼! “臭妖孽!” 席维和大狗同时用自己的方式大叫,一条软软的晶莹剔透的大鱼,从后面飞来,将他们一边一个,温柔地接进自己的怀抱里。 “呵呵,我又替君上挨骂啦。”巨大的绢花鱼眯起眼睛笑。 大鱼,不臭的大鱼。大狗纠正。 “什么呀,是嘤嘤啊,”席维在它的鱼鳍中滚来滚去,“鱼妖孽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有人欺负狗哥,他不管的话,以后就别再想打主意把狗哥抱走。” 绢花大鱼用鱼头蹭了蹭打滚的狗小弟,“乖维维不生气,我帮你打他。” “不用,”席维一跃而起,咬牙切齿,“那只混球羊,我要自己揍。” 大狗用力点头,对,剃光毛宰完了再揍。 “不过,珍珍那家伙跑哪儿去了,还有狼哈。” 远方突然传来苍凉的狼嚎,听得人心中一悸。 席维和大狗对视一眼,立刻就想跳到地面上去,却被嘤嘤鱼阻止了,“收拢自身的月精能量后才能靠近城门,尤其是默默,必须尽可能压缩自身,千万不要让城门感应到你的存在。” “为什么?”席维不明白。 大狗隐约间了解了几分,应该是只有感应到我,才会开门。 席维恍然大悟,光有能量,城门仍旧不会打开,月精也好别的形式的能量也好,都是为了用以供奉犬,所以果冻巨人才说是“天狗开门”。 席维深吸口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恢复了原本的大小,他咣当一声降落到大地上,由于高能压缩后太重,还把地面砸出个大洞。 然后他耳朵一痒,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飞进了他的耳洞。 “嗯?”席维想掏。 别动!大狗威严的心念传来,席维一呆,不敢动了。 他站立的位置,正是城门正中央,微微开了一丝门缝的地方,他的对面,几乎立刻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 “二狗先生的直觉每次都超级好,您再慢一秒,我就进去了。” 空气隐隐波动,虚空中,管奇臻一步跨了出来,手中拎着化为兽身的,软绵绵的狼哈。 133、管奇臻 大灰狼像一件油光水滑的毛皮大衣一样,被人拎在手中,看上去又是可怜,又是凄惨。 “你把它怎么了!” 席维的心一哆嗦,那可是他出的主意,叫狼哈带珍珍羊走,万一……万一狼哈遭遇不测,那他…… 管奇臻抱着狼哈,神情温柔,甚至有些孩子般的天真和兴奋,即使面对席维,他也没有停止抚弄那只大狼(狗)。 狼哈似乎完全变成了管奇臻的巨大毛绒玩偶,蓬松又轻巧地被搂抱在怀中,尖尖的大耳朵,粗粗的大尾巴,强壮的腰,柔软的腹,全都乖乖任人揉搓。 “做坏事,总要付出代价。”管奇臻回答道。 “它能做什么坏事!”席维口气凶凶的,心里直琢磨,狼哈傻乎乎的还那么二,二得简直人见人爱,狗见狗舔,再怎么着也不至于遭到珍珍羊如此毒手啊。 可能这番心理活动被感应到了,耳朵中的小毛球似乎踹了他一脚。 “要不是它一直在阻拦我过来,伪生之月怎么会那么容易破灭。”管奇臻淡淡扫了眼肥鸟和绢花鱼的方向,“而月不散,巨人怎能重得自由,这些外面的帮手,又怎么能进得来。不过,算了,事情总归不是太糟,门缝就门缝吧,好歹是条通道,足够我进去了。至于小哈,没关系,我不会真生它的气,小小惩罚一下就好,毕竟给主人制造些小麻烦,是珍兽的权力。” “什么惩罚?你到底干啥了,它没被怎样的话,为什么好像在昏迷?”席维仔细观察狼哈,忽然发现它四只爪子都是光溜溜的,“哎?它的金环哪里去了?” “你发现了么,”管奇臻一笑,“只有以我的金环与我为敌,小哈才能为你们拖住我这么久。还好,虽然费了些功夫,重新得回金环的控制权,毕竟是件不错的事情。这样,我就又可以好好套住小哈,使它乖乖的,不至于捣乱了。” 席维一呆,“又套了?套哪儿了?” 管奇臻神秘地眨眨眼,“二狗你猜。” 席维挠挠头,猜不出来。 耳朵眼里的小毛球又动了动,这头肥羊,也太坏了。 人类就是这样,总喜欢随随便便对小动物的那方面下手。 席维赶紧连连点头,对的对的,是很坏是很坏,珍珍亲的坏和他的钱一样多,多得简直飘香流油,可是,为什么说了金环的话题后,他就变得更坏了呢? 哎,那环到底套在哪里了,真想不明白啊。 “总……总之你快把狼哈放了,不然小心我咬你。”席维大声道。 管奇臻无奈地摇摇头,“管某筹谋数百年,为的就是今日,怎会惧怕二狗你小小的啃咬。” 从祖辈的文献记载中,得知了城关与自己世界间交汇的规律,又只身一人周游列国,遍寻古老神秘的讯息,终于查明了城关的意义之所在,然后,才开始一步一步,准备铺陈,于今天开启了城门。 冰洞中的蜃景,与其说是一种海市蜃楼,不如说是预兆,蜃景所在的地方,大抵就是下一次两界交汇的所在,而管奇臻,正是遍寻之下,终于寻到了这个地方之后,才在冰洞上方,仿照城关,建造了大宅。 翠骨,鬼子母,老冰,犬,每一种必须因素,都按照他的愿望集合在一起。这个漫长的过程,也许有不少偶然,但正因为谋划与运势各占一半,整个过程才变得分外有趣。 现在,过程走到了终点,迎来的结果,十分美妙。 他会充分享受这个美好的结果,不会让任何人阻碍,哪怕对方是席二狗。 而且正因为对面的这只,是席二狗,他才更加肯定,自己离成功只差一步。 是的,门外,到门内,真的只有短短一步之遥。 “二狗先生,让我进去吧,您自来就十分清楚,到底什么才最重要。” 那个对席维十分重要的,美丽无比的银灰色野兽,现在,正乖乖被他抱在怀里。 席维的身体僵住了,他感到有些害怕,因为就像管奇臻说的,那是狼哈,那是那个明明长了一张无比冷酷帅气的脸,却偏偏那么二百五的狼哈! 即便他的直觉深深认定,珍珍羊不可能伤害狼哈,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个男人对狼哈下手…… 哪怕仅仅想象这个可能性,席维都感到害怕不已。 小毛球狗在席维的耳朵中,滚动出来一点儿,它想找机会偷袭,夺回狼哈,可是管奇臻说了,他重新给狼哈带上了金环,要是他可以随意控制金环的话,便意味着,夺回狼哈这件事,不能只是抢回它的身体就算完。 万一惹怒了管奇臻,不知他会对狼哈做出什么事情。 以金环现在的物理位置,不论箍紧还是直接切下块狼哈的肉来,那都是很不得了的啊。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坏蛋肥羊得偿所愿? 席维非常的不甘心,“喂,珍珍,门里面到底有什么啊,你非得进去不可。” “你不知道么,是啊,想来,在咱们的世界中,能知道真相的人也少得可怜。” 肥鸟猛地伸直脑袋,在巨人将军的头顶上挪动了下脚爪,管奇臻没有理睬,只是耐心地和席维说话:“二狗,我们的世界,你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吗?” “奇怪?”席维挠挠头,“哪里奇怪?” “世间总有万千不同寻常,但以我们的世界来说,最奇怪之处,就是总有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出现。”管奇臻给他解释,“比如说,哭哭啼啼的小蘑菇,会唱歌的鱼,巨大的狗,还有,宛若仙人的天僵。” 席维瞪大眼,天僵?什么东西? 管奇臻似是陷入了久远之前的回忆,“曾经惊鸿一瞥,见到了不该存于此间的仙姿,她该只是误入此方天地,在海天之间投下了难描难画的仙姿妙影。从那时起,我便想着,到她原本的世界去看看,但随着越来越深入了解世界的奥秘,我的兴趣,却渐渐发生了改变。我不再想到单一的某个特定世界中去,而是,想追寻这一切的溯源,到‘世界’本身去。” 席维张大了嘴,已经彻底被搞糊涂了。 “听说过这样一个说法么,”管奇臻笑了笑,慢慢讲解,“世界运行的轨迹,不是单一的直线,而是呈现一种发散的枝杈蔓延的结构。每一种选择,都会引导向一个新的可能性,宇宙间存在着无限的可能性,每一个可能性,就是由原始基点发展出的一个不同的世界。” 耳朵中的小毛球狗悄悄接话:这个我知道,是一种量子理论,或者说无限因果论。这种理论认为,我们如今的存在,假设是一个结果,那么构成我们如今这个结果的原因,是由无数偶然概率引导而至的。在我们之外,‘因’的无数分叉点,可以导向无数的‘果’,按照这个理论,现在这个时刻,就该存在着无数个与我们相似却又不相似的世界,并行在时空宇宙当中。 时间点相近的枝杈,发展出的世界极为相似,有些世界中,甚至会存在相似的个体生命,比如说,近乎一样的长相和自身经历的人类。 但一些时间点过于久远的枝杈,发展出的世界,就会具有非常大的相异性了。 “哦哦!”席维觉得自己懂了。 海中墙壁外边,很明显就是另外的一个世界嘛,鱼妖孽他们就是那个世界的生物,还有奶油蘑菇猪笼草和他与狗哥的师傅——那具巨大的骸骨。 之所以两边世界中的物种啦智慧生灵啦有些不一样,那该就是像珍珍说的,在某个更久之前的分支点,世界的选择不一样了吧。 果然,所有不科学的现象,最终都是能够用科学解释的。 壮哉,我大科学! “游荡于无数世界线中的这个‘城关’,它所真正要保护的东西,不是某个城池或者国家,而是——世界阵。”管奇臻眼中闪烁着纯粹通透的好奇,“据推测,只要到达世界阵,就能够看到所有世界的起源,那个最初始的‘世界’,进而真正堪透无限世界的奥妙。我很想去看看,‘我们’的来处,二狗,你难道不好奇自己的世界,还有自己自身的起源吗?” 追根溯源,是所有生灵的天性。 席维发了会儿呆,突然红了脸颊,十分不好意思起来。 “……对不起,珍珍,虽然很仰慕科学工作者,但我只是个当兵的,那啥……文化水平实在有限,我……我估计,就算去看,我也可能什么都看不懂。” 不懂……还真是个抵御所有诱惑的无敌状态呢。 管奇臻笑了,抱起狼哈的大脑袋,放在自己肩膀上,侧脸吻了吻它毛绒绒的额头。 “让开吧。” 这个举动,直截了当,威胁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不存在“不懂”,席维瘪瘪嘴,委委屈屈地挪开脚步。 管奇臻身上腾起明亮的金黄,耀金的头冠,灿金的袍服,金线龙纹的针脚,腰带明珠低挂,袖口环佩叮当,长可及地的黑发间,琥珀暗暗生香,两鬓垂于胸前,浓绿的碧玉粒粒缠绕。 十方富贵,万千奢华,集于此身,眼前显露出来的姿态,才是真正的管奇臻。 踏入世界阵的大门,他必定要除去伪装,现出原身,以示尊重,用自己最本最真的存在,去一探究竟。 然后—— 仿佛温柔的耳鬓厮磨,狼哈蹭了蹭自己巨大的头,微微斜过嘴巴,露出闪闪的牙,一口咬断了他的咽喉。 卡崩一声,暗夜之中,那么的清脆响亮。 134、狼狗的骨头 =0=! =0=!! =0=!!! 万众瞩目的城门前,一片目瞪口呆的静默。 刚刚一瞬间,到底发生了啥? 邪恶的大魔王大boss不是马上就要取得最终的胜利,金光灿灿耀武扬威地进入大门了吗? 为神马突然遭逢了如此剧变?! 尽管大家都是站在大boss敌对那一边的,可是眼看着那个将所有人耍得团团转的超级坏蛋,竟像块嫩乎乎的小羊排一样,卡崩一声就被牙啃了,这心里头的落差,可真不能说不巨大。 缓缓,缓缓,管奇臻的身体倒下了。 他倒下的身姿,金玉泻地一般优雅曼妙,风姿绝佳。 狼哈的大尾巴不小心被他压在了身下,大灰狼翘起屁股,后爪在地上挠了几挠,好不容易才把尾巴拽出来。它又用前爪去按管奇臻的脸,扒拉来,扒拉去,那个男人安安静静,一动都不动。 终于确定他真的死了,巨狼才松开口。 “狼……狼哈?” 席维不知所措地喊它。 狼哈猛地回头,它的眼瞳又圆又亮,就像天上的明月倒映进了眼中,而这不同寻常的明亮中,蕴含着嗜血狂暴的凶芒。 就算再怎么想假装成狗,它毕竟是一只真正的狼,而且是狼中之狼。月圆之夜,对狼来说,无疑是深深烙印入血脉中的神秘时刻,越是受圆月慕顾的狼,就越是在今夜更凶狠,更疯狂。 而到了狼哈这种程度的修行者,月圆之夜对它来说,不再只是被动的被影响,它早已学会去主动利用圆月的魔力,来作为增强自身修为的战力。 席维不是他的敌人,狼哈深深吸了口气,垂下明亮的双眸,收敛起眼中的凶光。 它咧开嘴,又像一只又傻又二的哈士奇那样,没心没肺的笑了,“呜呜……牙好痛,这块羊排太硬了,根本不是小肥羊。要不说,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呢,我瞧这肥羊长得还算嫩,就以为他好咬,结果差点儿咬崩了牙,姓管的混蛋,到最后了都,还不忘用虚假广告阴我一把。” 席维赶紧掏出墨水,给狼哈喂进嘴里漱口,“千万别崩牙哦,这年头看牙医可贵了。” 狼哈嗯嗯点头,直说就是就是,即便身为城管队长,治牙也不能随便公费报销。 弄好了牙,席维又担心起狼哈别的地方,珍珍羊不是说,套环了么,上一次套环的后果席维还历历在目的,那时候狼哈完全瘸了一样,跑路都跑不了,现在金环又给套在啥地方了?别更加严重了才好。 见他问,狼哈不自在地趴在地上,“没事没事,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取下来的。” “真的?”席维不信,上次套在爪子上,还是他和狗哥给帮忙弄下来的。 “真没事,”狼哈毛绒绒的脸蛋蛋红成了粉蜜桃,“其实,我仍然是金环的主人,之所以假装被他夺取了控制权,以及……以及被套上,那完全是示敌以弱的计策。喂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别看我这样,我们狼……咳咳,不是,我们狼狗,狩猎起来可是很有谋略的,为了最终将猎物一举成擒,不管什么事,咳咳咳……我都能忍。” 这番话,小毛球狗听得大起敬佩之心,赶紧用狼哈的事迹当做正面教材来教育狗小弟。 席维嗯嗯嗯点头,没错没错,狼哈太厉害了,隐藏自身,在敌人最放松的时刻给予最为致命的一击,真是深深契合特种作战的奥义。 尤其是珍珍亲的情况,他之前的样子很明显是一种平凡化自身的伪装,显露出真身后,竟还比原本的样子高了不少。 谁都不知道,如果狼哈咬的是伪身的咽喉,还能不能一击致命,闪电一样赢得如此辉煌的战果。 不过,这真的是真的么……好可惜,甚至有些难过。 席维摸了摸管奇臻锋利修长的眉,雕像般笔挺的鼻梁,“珍珍,你怎么就这样死了呢,死得还这么像一个人类,也不现出原形啥的。我还指望着,你和鱼妖孽他们差不多,也是个妖孽,然后受了重伤,变回一只肥羊,软绵绵白花花的,无助的瘫在地上,一边咩咩叫,一边哭着看我给你剃羊毛,然后再扔到火锅中涮羊肉,沾上韭花麻酱,热乎乎的吃了,大冷天的,不要太爽。” 说着说着,席维不由自主嘴馋起来,认真地舔舔嘴角。 “……” 听到他这番话的其他人,都止不住无语起来。 你到底有多恨人家管奇臻呢,死都死了还想着吃了人家,比较起来的话,竟还是狼哈那干净利落的出手,更显得温柔。 冥冥之中,似传来一声叹息,一点金光从管奇臻眉心闪出,疏忽间往远方投去。 狼哈猛地站直身体,仰天发出高昂有力的长啸。 “嗷呜——” 黑沉沉的大地上忽然传来密密麻麻的骚动,无数犬吠从四面八方层层叠叠传来,应和它们的犬王。 席维歪着脑袋,“狼哈干嘛呢?” 毛球小狗稳重地回答:它在率领狗群围猎。 围猎的是什么,自然是那只胆敢逃跑的肥羊。 “珍珍跑了?” 刚跑。毛球小狗心想,说不定是被狗小弟吓跑的。 “哦。”席维兴致勃勃地把墨水浇在管奇臻的咽喉上,“那赶紧趁尸体热乎,给他泡泡水,保保鲜,不然珍珍亲长这么好看,烂了就太糟糕了。” …… 毛球狗默默的想,你其实是想说他长得很好“吃”吧。 既然要保鲜尸体,席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面老冰盾牌捡回来,又重新恢复成冰柜的样子。耳朵里的小狗打开青铜牌子,往冰柜里倒了好多好多墨水,席维便把管奇臻的尸体沉了进去,最后关上柜门,左看看右看看,十分满意。 这回,冰柜可真的成了冰棺材了,别说,用来装殓华丽丽的珍珍亲,还挺相配的。 当然,他没忘了叫嘤嘤鱼来给冰棺施了咒语,加了锁,毕竟,这可是属于他的好吃……不是,好看的东西,不妥善封存起来怎么能行。 蓝色的大鱼用鱼鳍托着脑袋,好奇地看,“像在腌萝卜腌咸鸭蛋呢。” 果冻二等兵也凑过来看,“腌萝卜俺在行,我们将军最喜欢萝卜干配包子和咸萝卜豆腐丸子了。” 席维得意洋洋地哼哼,“嘤嘤当年也是这样,只不过腌它用的腌菜坛子是我们家的水井,果果你看,嘤嘤现在能长得这么可口,那都是我腌菜功夫到位的功劳。” 绢花大鱼愣了愣,它觉得自己该生气,可这事儿……真不知该怎么认真计较才好。 这时候,外场的围猎已经结束,席维他们在飞机场时见过的状元工作犬,从一众狗群中脱颖而出,飞奔到狼哈身前,稳稳停住,一边摇尾巴,一边给狼哈爪子底下递了块什么东西。 狼哈满意地点点头,作为奖赏,细细给状元舔了舔耳朵,舔了舔嘴巴。 状元浑身一个激灵,高兴得不能自已,撒着欢儿地跑回狗群中炫耀去了。 “嗷汪汪,嘿嘿嘿,看你往哪里跑,你再横,这回还不是乖乖落到老子爪里头了。哼,想抓我,监|禁我,调|教我,还给我带环,呸呸呸,看老子这回怎么一样一样都还回到你身上,好好伺候你享用。”狼哈对着爪子里的东西舔了又舔,神情语气,那叫一个猥|琐。 “什么呀什么呀?”席维挤过去看,只见那是一枚弯弯曲曲的,豪奢至极的如意。如意金光璀璨,虽然没有什么明镶的宝石,但上面雕着最高规格的龙凤云纹,十分富丽辉煌。 这种款型,一看就是和金环与金网一样,都是管奇臻的珍宝。 “龙凤金如意权杖,皇权的象征,管先生在很久之前的人类当中,一定是位身份极为尊贵的人物吧。”绢花大鱼眨眨圆圆的眼睛,这样道。 “切,再怎么着,现在也不过是老子嘴里面的一块骨头。”狼哈又舔了舔,得意洋洋地叼在口中咬。 那咬来咬去的样子,真像动画片中的狗狗在咬动画片中制式的狗骨头。 不知怎么,席维有些嫉妒了,“珍珍你要给力啊,最好咯掉狼哈的狗牙。” 绢花鱼有些无语,看了冷鲜墨腌小肥羊一眼,“管先生一缕真灵依附在自己的法器上面,如果不重得肉身,再想有所作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啊。” 席维鼓着脸想了想,“腌肥羊肉是我的。” 狼哈也道,如意权杖很适合用来磨牙,它咬个三五十年玩够了再说。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剩下的,就是想办法帮果冻大军关城门了。 毕竟鱼天王遮住月光只是暂时的,城关一天不离开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危机就一天没有真正解除。 “小肥,先帮我把腌羊肉送回家里呗。”席维跳着冲肥鸟招手。 “你想死吧,你这吃货真活腻了活腻了活腻了吧,哥说过多少回了,哥飞的快不是为了给你丫的送快递的!”肥鸟大怒,嗖一下飞到席维头顶上用力踩用力啄。 “呃……呃……” 席维一边抱头蹲下,一边大奇,“哎?小肥你的声音挺熟啊,而且这个可恶的语气,我咋也那么熟呢?” 肥鸟张大嘴,僵硬地呆住,傻掉了。 糟糕,一个没防备,露馅儿了。 席维默默捏住鸟,从头上把它摘下来,“……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肥,怪不得以前洗澡的时候,我总觉得你的六块腹肌——那光泽那弹性,和别人的不大一样。” 肥鸟狠狠扇了他一翅膀,“别拿你那已经突破天际的食欲说事儿!” 放心吧,有我呢,他不会吃人的。狗哥安慰肥鸟。 吃鸟也不成啊!肥鸟心中那叫一个忐忑加怒。 “话说,你为啥来当兵呢?”席维问。 “我就是一只喜欢当兵的鸟,不成吗?你物种歧视吗?”肥鸟充分鄙视席维,“你丫倒是人,却还没鸟混的好,退役后不都是靠我给介绍的工作才有饭吃?” 席维哑火了,战友就算忽悠他去给猫狸子迁坟,又不告诉他它是一只鸟,可……可战友毕竟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来着,在没有狗哥的时候,他好多好多事,都在依赖着这只坏脾气的鸟。 真是的,一只总被他无意识口水滴滴的偷袭腹肌,却还是那么帮着他的鸟。 席维的眼睛有些酸酸的,一下子觉得从前被战友剥削奴役的人生,都满满的充满了幸福。 肥鸟不自在地扭开头,“赶……赶紧说正事,城门关闭是当务之急,现在虽有将军和虞国主在努力阻隔城门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但危机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毕竟我们的世界能级太低,一旦不慎能量失衡,就是无可挽回的灾难。所以,必须有人进入城门,到世界阵中控制门从内侧关上,而这些关门的人只能自己想办法在关门之前逃出来,你们,明白了吗?” 最后一句,问的是一旁站立的另外几人。 “明白!”铁拳和大寒小寒立正回答。 医生则邪邪一笑,“身为特职组军人,这不就是我们的职责么,哦~真是热血啊。” 席维耳朵痒了痒,他大声道:“我也去!” 医生探头探脑,“狗狗呢?” “它当然一起去,只是现在不能出来。”席维道。 绢花鱼提醒:“进门之后就没关系了,维维,你和默默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来保全自身,我们谁都不知道,世界阵到底是什么样。” 肥鸟与大鱼对视一眼,都有着忧心和无奈。 如果可能,它们绝对不想让一些还比较弱小的人类,和维维默默这样的小奶狗,去完成那样艰巨的任务,可是,有些时候,正因为力量弱,正因为幼小,一些事情才能去做,而它们这样的存在,却只能在门外默默等待。 世界阵,它最初始的守护者,定下了铁律:只有不能理解它的人,才允许进入。 所以,管奇臻不可以进,狼哈,肥鸟,虞盛音,果冻巨人,他们都不可以进。现在,只能祈祷,遵守了铁律的结果,是这些进入世界阵的人们,还可以平平安安的出来。 “……不可以。” “什么?”铁拳疑惑地看向身旁。 “……不可以,他们不可以。”段振辉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席维,大声道,“不可以,你们不可以,我绝对不允许你们和我的组一起行动!” “肉段,你干嘛呀……”席维被吼得愣了。 “你要是识相,就老实地留下来,别总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我身上,甩都甩不掉!”段振辉的咆哮,震得席维耳朵嗡嗡直响。 席维懵了,觉得好像看到天方夜谭一样不可思议。 肉段……他骂谁狗皮膏药! 135、二狗子维权 被段振辉恶言相向,席维第一反应就想冲上去镇压。 没办法,就算从前这种镇压一向都由狗哥主导,但看的多了,也会形成某种条件反射,觉得一出问题,不这么解决才是不正确的。 狗哥现在在耳朵里,显然有心无力,那么作为狗弟弟,他就必须为狗狗分忧才行。 “哇——”席维扑了上去。 段振辉木呆呆的,一下子被他扑倒在身下,死死压住。 席维两手撑在他耳侧,全身力量重压在男人的身体上,见段振辉都不肯惨叫几声配合一下,不由有些不开心。 于是,席维好像做伏地挺身一样,撑起手臂,放松,撑起手臂,再放松……一下下把自己拍在段振辉身上。 “怎么样?”一下。 “怎么样?”两下。 “怎么样?”三下。 “喂喂,咋都没反应啊,是舒服是痛苦你倒是吱一声呀。” “吱~吱~吱~”围观群众,尤其是变态医生,挑高眉头瞪大眼睛,口中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声响。 “肉段?”席维捧住段振辉的头,看向他的眼。 这个男人,原本黑亮倔强充满神采的双眸,此时却脆弱得像一汪浑水,暗沉沉的,不见丝毫光芒,似乎一碰就会碎掉。 席维觉出不对,肉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席维……骗子……” “啥?” 段振辉看着他,慢慢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二维……你是骗子吗?” 席维皱起眉头,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二……二维,告诉我,你是骗子吗?这么长时间以来,同吃同住……我们之间的一切,你都是在伪装着耍弄我玩吗?那件……那件事……你知道吗?”段振辉断断续续的问,双手死死抓住席维的肩膀。 他眼中又萌发出了一点亮光,饥渴地寻求着一种否定,似乎只要席维说“不”,他就能够获得莫大的救赎,就会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看着这样的他,席维忽然有些难受,眼前的,是他从来不知道的肉段,这样无助,这样迷茫,男人死死抓住他的双手,那么用力,充满着恐惧,就像在抓最后一把无济于事的救命稻草。 “……不回答,是么。”段振辉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慢慢推开席维,爬起身。 席维呆呆看着他,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无论自己怎么回答,好像都只会犯错。 不过有一件事,却是肯定的,“肉段,我跟你去执行任务,一定要去!” 段振辉浑身一震,背影看上去无比僵硬。 “是啊,时间不等人,组长,有什么问题之后你们私下解决,现在还是任务为重。”铁拳上前一步劝说。 “大叔说的对啊,完全正解,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家暴的话,关起门来,屋里还有床,沙发,毛毯,比这硬邦邦的地面可舒服多了,你们完全可以慢慢的,放松的,看着房顶仔细聊,深入的彻底的贯通的去解决问题嘛。”医生也在一旁补充道。 铁拳一哽,“我不是那个意思!” “呵呵呵,大叔生气的时候看起来更加威猛了,您真该多多生气。”医生满脸逗弄大型猫科动物时的兴奋神情。 “闭嘴!”铁拳直接一拳头轰过去。 这变态什么意思,还有没有满足的时候,他每天每天的,难道还不够生气? 可惜两人的劝解,段振辉完全听不进去。 “席维不能去。” “组长?” “我是组长,我说不行就不行!”段振辉硬声道。 小经和黑兔也在一旁看他们说话,忽然觉得现在的情形和自己当初经历的十分相似,青年和藏獒对视一眼,同时缩了缩脖子。 但席维不是小经,感到自己的正当权益受到了侵|犯,他的抗争更加火爆,必要的时候还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凭啥不行?姓肉的当初是你哭着喊着求着俺和俺哥跟你一起出任务,现在这个任务才到一半,根本不算完成,我们哥俩说一不二,说了一起帮你做完它就一定会做到,你打退堂鼓可以,但我们哥俩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我的组,我说了算!”段振辉蛮不讲理地拒绝。 席维翻翻白眼,他老兵油子一个,根本不甩长官的官威,“凭啥你说了算?你官大是不错,可特种侦察兵与军犬是这个战斗组中的标配,你不让我们去,削弱自身战斗力,你自己找死没人拦着,可其他组员凭什么陪你死?” 段振辉头一次被席维这么正经的呛声,意外之下,不由涨红了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铁叔叔~你说说,咱们去到一个一无所知的地方,是不是特别需要军犬?”席维蹦到铁拳面前,眼睛水润闪亮,拼命摇尾巴。 铁拳张张嘴,他是个很正直的人,根本不能因为要照顾组长的情绪,就昧着良心说不。 “默认嘛,我懂我懂。”席维又蹦到大寒小寒面前,“双儿~~~我狗哥鼻子很灵的对吧?” 大寒小寒板起脸,“第一,我们不是丫鬟,第二,你哥的鼻子不清楚,但你的鼻子倒是比一般的狗狗灵得多。” “谢谢双儿的夸奖!”席维脸皮那么厚,才不觉得人家把他和狗狗比有什么不好,直接笑得见牙不见眼,而且,他觉得自己也必须礼尚往来,夸奖一下双儿,“对了对了,p个s,双儿对爵爷来说不只是丫鬟,而是大大老婆,正妻中的战斗机。” 大寒小寒更加面无表情,并且同时从额角挂下两道黑线。 “好了,六比一,姓肉的你要少数服从多数,这年头□□□□绝对不能服众。”席维得意洋洋。 哎? 医生一愣,“怎么是六比一,狗爷它弟弟你才问了三个人,就算你代表狗爷和你自己了,那我呢?” 席维扭头,露出尖尖的犬牙一笑,“俺哥问你,你有意见呀榴?” 医生浑身一个激灵,“没有,没有!坚决拥护狗爷的大政方针正确领导。” 毛球狗在席维耳朵里挠他,不许榴! “啊,好痒~榴榴~”席维捂着耳朵跳脚。 段振辉还欲做出垂死挣扎,“我……我有军犬,小经和黑兔跟我们去!” 席维放下耳朵,一脸迳啊舛危艺娌恢憔谷挥姓庋竦牧称ぃ【托芡猛茫恐澳敲醇范胰思遥衷谟窒虢腥思揖瘸。饣埃阍趺囱八甲潘档模俊 段振辉不是没想到这一点,所以,他那样讲的时候,也是近乎破罐子破摔,里子面子全不要了。 席维毫不留情的揭他短,段振辉脸庞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可即便这样,他也仍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小经。 可见,内心当中,他到底有多么的抵触席维和大狗,有多么的不想与他们呆在一处,哪怕只有一秒。 这样的段振辉,让席维心中止不住升起重重愠怒。 他根本没怎么着这杀千刀的肉段啊,到底怎么了,凭什么大庭广众的被人这么嫌弃? 你等着,看正事办完后,我怎么把你扒|光了扔锅里头料理! 瞪着段振辉的一身腱子肉,席维眼睛中闪烁出冒绿光的凶悍食欲。 黑兔眨眨眼,感受到一阵出于本能的恶寒,那种来自食物链顶端的威压,即便是带有神性的藏獒,也下意识将自己庞大的身躯藏在了小经后面。 小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郑重挺胸抬头,向段振辉敬了个干净挺拔的军礼。 “对不起,组长,通过您苦口婆心的教导,使我深深意识到,身为训导员和军犬,我和黑兔都有许多不足,都有许多需要去学习的东西。我们想抓紧每分每秒时间,加强训练,充实自己,以期在未来的战斗任务中,能够成为组长最可以依靠的战力,因此,请批准我们立即返回基地训练,并且,对于终于使我领悟到自身不足这件事,我要说,组长,谢谢你。” (⊙o⊙)哦—— 席维闪烁着狗狗一样纯良的眼睛,对小经露出崇拜的目光。 好,这个一箭之仇报的好! 这个打脸打的够响亮! 席维那眼神火辣辣的,小经一呆,有些受不了,不由赧赧移开了视线。 段振辉彻底哑口无言,席维得意洋洋地拍了他屁股一把,在清脆响亮的声音中,雄纠纠气昂昂地迈入城门当中。 其他几人连忙跟上,一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前方,是一大片广阔的空间,比辽阔的荒漠更辽阔,比无垠的海洋更无垠。 在空间当中,并非一片虚无,而是飘浮着许许多多透明碎片一样的东西。 这些碎片有大有小,而且因为透明,根本看不太清轮廓究竟,更数不出来到底有多少,它们遍布于旷远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像飘浮在北冰洋面上的冰霜,巨大可乐瓶子里面的气泡,或者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星象。 席维张大嘴,用力扬起头,看向自己脚踏之地的上方。 山峦般巨大的头颅,默默俯视下方,俯视着他们这些比蝼蚁更加蝼蚁的微小生命。 而他们,进入城门后,所站立的地方,竟是那巨人平平前伸的手掌。 一尊巍峨山峰般的巨大人像,盘膝而坐,背倚城门,威严肃穆,他的手掌,正是与城门相连的通道,如同一面悬崖,承接着从门外进入此地的生灵。 席维耳朵一动,一团毛球跳了出来,迎风就长,一直长到马牛那般大小,正是浑身铂金光亮的大狗。 席维啊呜一声扑上去,咬住大狗的耳朵不松口,“呜呜呜……哥你都没告诉过我你可以变得这样小,呜呜呜小毛团狗狗好可爱好可爱,好想把你装到杯子里口袋里饭碗里,嗯嗯嗯……还有嘴里,哥,快到我嘴里……不是,快到我碗里来~” 大狗起跳,腾空,下扑,泰山压顶,完成镇压,一气呵成。 我还没有跟你算账,体型变大了,你食欲也见长?什么小肥羊、大肉段的,都认真打算去啃一口?还有,你成天瞎叫什么,榴榴什么榴榴?几岁了嗯?还跟只奶狗一样的那么叫唤,丢狗(人)不丢? 席维变成二狗牌小饼饼,被压得扁扁的,身体上虽然痛苦,可心却好受了许多。 被狗哥制裁,就像有家长撑腰,屁股痛是屁股痛,但底气倒是真足,而且,还能告状的。 席维四肢抬起,八爪鱼一样抱住大狗,把自己拼命挤在大狗肚子底下,呜噜噜地说:“哥,你看到了,肉段他欺负我。” 大狗想了想,比较艰难地点了点头。 好吧,段振辉的确试图欺负狗小弟,不过,似乎被奶狗牙咬得蛮惨,但,试图欺负也是欺负,不能因为他没欺负成,就不替狗小弟做主。 不过,这次的事情,似有不同…… 那男人如此反常,大抵是因它而起。 终于,到了这一刻么。 段振辉,我们谈谈。 大狗的心念,平静地在段振辉心中响起。 那一身铁血气概的大校,脸色瞬间苍白无比,他健壮的身体晃了两晃,像是马上要被判处死刑一样。 136、背叛你我爱你 巨人石像的手掌非常大,段振辉迈着木木的步伐,跟着大狗往一侧走去,躲到远远的地方去说悄悄话。 他的背影,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但席维是绝对不会真的可怜他的。 狗小弟装模作样挥动爪子,向肉段告别,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坏笑。 医生歪着头看着他,忽然觉得席维这小子真是可爱极了。他走过去,肩膀轻轻撞了席维一下,“毛绒小狗狗坏兮兮的笑,只会更吸引坏人来揉搓它的脑袋瓜,或者把它软乎乎的小肚肚塞进嘴里,咬啊咬,舔呀舔,肚肚下边的毛毛都舔湿了。嗯~嗯~让人抓心挠肝,真是心痒痒~” “小狗狗……好吃吗?”席维认真地问道。 医生嘴角抽动了一下,“我在说小狗狗。” 其实,更准确的说,他是在调|戏小狗狗。 “对,小狗狗啊。”席维直爽地看着他。 医生无奈地提醒,“狗爷它弟弟,难道你没觉得小狗狗与你有哪方面的相似之处吗?” 席维恍然大悟,然后又觉得医生将他与小狗狗混淆,是一件很不正确的事情。 “你说的小狗狗,是那种软绵绵的,毛绒绒的,带着奶香的,绒球一样,棉花糖一样,冰激凌一样,好吃的,”一边说,席维一边用手比划,“我和这种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但我绝对不是说小狗狗不好,我喜欢它们,真的,而且我也完全理解你想舔舔它咬咬它的心情,因为我也一样。” 说着说着,席维舔了舔尖尖的犬牙。 医生满脸迳 也就是说,你是一只爱吃其它小狗狗的小狗狗?对同伴抱有超级邪恶的食欲,这就是你与它们最大的不一样? 真是,同类相残不要太凶残啊。 哎,不管是什么品种的幼崽,哪怕看着再可爱,在它们的世界中,还是就只知道吃么。实在,太没有情|趣。 没调|戏成,反被惊吓到了,医生挫败地垂下肩膀,打算找沉稳可靠的大叔安慰一下受伤的小心灵。 铁拳站在手掌悬崖边缘,面对无边的透明碎片,从内到外,整个人过电一样,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那像是在面对着无穷无尽的世界,而在那样壮观的未知面前,人,尤其能够体会到自身的渺小,从而迷失在苍茫的恐惧与刺激当中。 面对未知,惊悚,恐惧,迷茫,孤独,无力……种种负面的情绪,却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形成对心灵巨大的吸引力。 是的,眼前的情景,不但让人害怕,更让人痴迷。 即便完全看不懂那些碎片代表的意义,可铁拳仍然感受到了那种致命的吸引力,吸引他不断想要去追寻,那隐藏在世界尽头的,最终极的秘密。 天长地久,一生一世,只是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再想去理会,除了眼前的一切。 “大叔?” “大叔。”医生叫了两声,铁拳完全不回答,于是医生握紧铁拳的双肩,坚定地将他扳回到自己面前。 “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看着我,大叔。” “啊!” 铁拳一声咆哮,疯了般挥起拳头,狠狠砸在医生的鼻梁上。 但这回,医生没有被打飞出去,他微微侧了侧头,默默抹掉口鼻间渗出的一丝血迹,然后回过头来,平静地微笑。 “不看着我,这一拳虽然重,却不爽了,所以,大叔,看着我。” 铁拳红着眼睛,喘着粗气,像一头发了狂的公牛,但是,看着医生,和缓与平静渐渐进驻了他迷失的内心,他的眼神慢慢平和下来,认真看着医生,看他英俊逼人的脸,看他深邃无边的眼。 忽然,铁拳胡子拉碴的脸上浮起一抹暗红。 “……变态,你耍什么帅!” “大叔脸红了。”医生马上不正经地邪邪坏笑。 “那不是脸红!好吧,就算是脸红,那也是为了我失去自制力而感到羞愧的脸红!”铁拳喘了口气,扭开脸,突然压低了音量,“那个……不好意思打了你,还有,谢谢你。” 医生收了笑容,撇下一句“无聊”,离开铁拳面前。 铁拳一呆,也暗下脸色。 这就是医生,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他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更琢磨不透他的好恶,有时候,他以为他是在关心他,他们可以做朋友,但在下一秒,一些现象却又在告诉他,这种想法是错的。 深吸口气,铁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振奋起精神,去看大寒小寒。 双胞胎也呆呆看着透明碎片,只不过他们在协同一致地摆动脑袋,上下左右缓缓移动,两个人的动作看上去跟一个人一样。 铁拳大手一伸,把他们扳回来,大寒小寒呆呆地,似乎仍回不过神来。 “双儿~”席维凑上去,这个闻闻,那个闻闻,“你们一定又吃冰激凌了,不然怎么会这么香?” 明明吃了,却那样吝啬,都不告诉他冰激凌的牌子,又不是要他们请客,宰也是宰肉段呀,他们干嘛那么小气。 席维伸出爪子,去摸双胞胎的身体,打算从他们身上寻找到蛛丝马迹。 “喂,摸哪里?” 大寒抓住席维伸进小寒衣服的爪子,小寒抓住席维伸进大寒衣服的爪子,同时瞪他。 席维大感无趣,也学着医生,丢下句“无聊”,灰溜溜地走开了,留下双胞胎与铁拳三人,一起额头青筋直跳。 “哎,想啥呢,知道该怎么关门了吗?”席维蹭到医生身旁。 医生摸摸下巴,忽然道:“我们为什么没受影响?” “又不是吃的,看那些干啥。”席维理所当然道。 医生无语了下,“是啊,像你这种光知道吃的低智商吃货,自然无法被那么高端的东西吸引。” 啥?席维不干了。 “我吃货我承认,可我顶多是不爱花心思在那些碎片上面,凭啥因为我不感兴趣就说我低智商?你又不是吃货,还不受影响,你才是低智商。” 医生恶劣一笑,“哦,我没事,原来我低智商。” 席维是那种永远听不出反讽的人,“对,这多好,低智商幸福啊,要是珍珍亲进来,一定已经沉迷到无可自拔了。” 医生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搭理狗小弟实在是最低智商的一件事。 “过来,大寒小寒发现了什么。”铁拳叫他们。 双胞胎手持□□上的瞄准镜,往巨人胸口看去。 “他胸前挂着面牌子,上面似乎画着些奇怪的符号。” 席维也仰起头看,巨人石像太高了,模模糊糊看到,他的胸前的确挂着面巨大的青铜牌子,牌子正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给人的感觉……无比熟悉。 好像,那是一种他虽然没学习过,却通过什么方法镌刻入灵魂里,他天生就该懂得的文字,就像吃月光,就像榴榴的叫。 而文字,自然会传达讯息。 双胞胎把瞄准镜递给他,“用这个看。” 文字在席维视野中放大,渐渐的,他感受到有神秘的力量,从心中缓缓升起,那是修行功法的呼应。 “狗……” “什么?” “天狗……” 随着席维的话音,在他眼中,巨人石像似乎也发生了某种变化,那似乎已经不再是初见时以为的人类,巨石像,竖立的双耳,身后烈焰盘绕的长尾,那似乎,就是一条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狗。 这狗,高高在上,俯视着他,威严庄重,沉稳平和,却又……如此孤独。 他好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巨大的狗,在他还只是一名普普通通食欲旺盛的人类时,在他还没有修习来自它的功法时,他们,就见过。 伴随着海浪,天赐的机缘,是偶然,还是命运。 而天狗,什么是天狗,巨大的青铜牌子可以告诉他,但其实在许多古时文献中,已早有对天狗的记载。 天狗状如大奔星,有音榴榴,可以御凶,其下止地类狗,所堕及炎火,望之如火光,炎炎冲天。 祛邪御凶,其音榴榴,炎炎火光冲天而起……种种种种,说的,好像都是他非常熟悉的存在。 他最亲最爱的家人,他的默默,他的兄长。 “天狗怎么了?”医生问,他们不是席维,在他们眼中,石像仍是巨人的石像。 天狗归位,周而复始。 席维动动嘴唇,什么话都没讲,默默放下瞄准镜。 “席维?”铁拳也问他,他们都看不懂那些花纹,而席维似乎不一样。 “……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么,”席维抿唇,绷紧自己强壮的咬肌,这使他看上去,甚至有些狰狞,“果冻巨人守着城关,守的好好的,这里……根本不需要狗。” …… 另一边,段振辉与大狗当面而立。 他们沉默了有一会儿了,只是彼此静静凝视。 但与表面的平静相悖,段振辉的心中,像电闪雷鸣的暴风雨之夜,混乱而狂暴,愤怒而悲凉。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大狗先开了口。 “我?”段振辉惨惨一笑,“是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大狗端端正正坐着,高高扬起头颅,你知道了。 段振辉的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真的……是你。” 大狗缓缓点头,是我。 男人闭上双眼,一滴一滴,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在滴血。 是我,又如何? “你骗我!”段振辉怒吼。 骗你,又如何?大狗依然波澜不惊,琥珀色的瞳眸那么明亮,嘴角似是还挂着一丝微笑。 段振辉不敢置信地看着它,震惊于它竟是这种反应。 “你……你刻意接近我,欺骗我,你……你不怀好意,你要害我!” 嗯,大狗不在意地摇摇耳朵,神态悠闲,你说的都对,但,那又如何? “我……我!”段振辉浑身都颤抖起来,整个脑子嗡嗡作响,眼前的情形,一步步切中他的想象,将他引领向恐惧到近乎崩溃的那个可能性。 “你是故意的,严导,兰茵……都是因为你,都是你,你故意的……”他喃喃着,一句句吐露恶意的真相,但揭露真相伤害的不是这个可怕的敌人,可怕的……狩猎着他们的狗。 这真相,亲口说出,他比任何人,都感觉到无比疼痛,无比受伤。 朱兰茵,暂且不说,但严授纲,有因就有果。大狗仰头望向巨大的石像,传说,犬是很有灵性的生物,因为忠诚,所以大能会请犬来看门。如果管奇臻说的是真的,那么世界阵,该就是阐述世界奥秘的因果之阵。 大狗收回目光,看着段振辉,看守因果的生灵,是最古老高贵的犬,所以,可不可以这样去想,天下间的狗,或多或少,都被老祖先赋予了因果,而与身带因果的犬牵扯到一起的人,也更容易种因得果。 每个人的结果,都是每个人日积月累的选择,这是命运,同时也是科学。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乱七八糟,我不关心!”段振辉用力挥动双手,“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杀了他们!” 大狗歪歪头,杀了他?不,尽管我曾试图。至于,他是否因我而死?也许。 段振辉的身体又晃了晃,他捧住头,艰难地□□,“……你的确在复仇,向我们,复仇。” 不该吗?大狗奇怪地看着他,理应不需要我提醒你,你们,都做了什么。 “你可以杀了我!再来一口!”段振辉大吼着撕开自己的衣领,将咽喉赤|裸|裸送到大狗面前,“干脆利落些,像个男人一样!而……而不是现在这样,这样……这样……” 他说着,说着,眼角不可遏制地,泛起了泪光。 痛苦……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这样,是怎样?大狗尖尖的嘴巴,轻轻扫过男人的喉结,给他带来一阵战栗的痒。 揍你,拿浴缸淹你,不许你交女朋友,帮你情敌一起欺负你,强迫你做苦力,给园子拔草,抢你的棒棒糖,讹诈你的内裤,把你当便宜钱包,逼你买我的香皂,把你踩来踩去,强迫你当小摊贩厨师,逼你扮演席大狗,使唤你干这个干那个,对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段振辉傻傻呆住,他……原来他一直过得这样惨,不一件件说出来,他都不知道。 “不是这些!我是说,你强迫我,你为什么强迫我说……说那些……” 说什么?大狗天真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强迫我,说我爱你!” 段振辉终于讲出来了,大狗神色仍是那么平静,这平静,衬托着如此激动的他,那么悲凉。 你不该吗?你当然应该,你,段振辉,必须爱我。大狗的心念,无比坚定,无比霸道。 “为什么……” 恨他的话,杀了他,就好了,当初的事,他不能否认,无法否认,青皇恨他的话,杀死他就好了,用命去赎罪,无话可说。 但是,现在不是这样,它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为什么要搞出这么多事,叫他……如此痛苦。 欺负他也好什么都好,他们之间,的确一日比一日,更加亲密,他一遍遍地说着爱它,其实,哪怕不说,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也仍是那么温暖喜悦。 此时的他,是真的爱着它,可是,它却不爱他,它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计谋,都是算计。 获得他的信任,获得他的爱,然而,假的,全是假的。 感受着男人痛苦到发狂的内心,大狗挺胸抬头,高高竖起双耳,英姿焕发。它眼中闪耀着灿烂的琥珀光彩,就是一只即将完成一场最为艰巨战斗任务的军犬,充满着一往无前的凶悍与誓约胜利的光芒。 你终于知道我当初的感受了,现在的你,感同身受。当初的你,穿着军装,顶着肩章,即便你我不认识,却仍改变不了你是我的战友的事实。但就是这样的你,我的战友,却背叛了我,轻描淡写,给我送去死亡。我不畏惧死亡,我每时每刻都抱有为战友而死的决心,可,不是那样,我的死,不该是那样。 大狗的身躯巨大起来,飘逸毛发滚滚长尾,如白金的烈焰在身周熊熊燃烧,威严肃杀。 从前的你,无论怎么说,你都不会懂,但现在,你懂了。是的,就是这样的感觉,不敢置信的疼痛与无法遏制的愤怒。你的爱和信任有多深,你的痛苦与愤怒就有多重。段大校,我的战友,坚毅果敢,彪悍强壮,英姿飒爽,我曾经那么信任那么挚爱的,几乎被赋予了我一生全部存在意义的——我的战友。 所以,经历我曾经的经历,体会我曾经的体会,痛苦我曾经的痛苦,愤怒我曾经的愤怒,这才是我想要给你的,这才是你必须得到的。 静默。 无边的静默。 久久,久久之后,低低的声音,仿佛爬出自深深的地底,以一种小到不能再小的音量,游移漂荡。 “呵呵呵……”段振辉笑了,沙哑,恐惧,不似人声。 “战友,我爱你……我爱你,战友……”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男人虽然在发出声音,可是他整个身躯却一片死寂,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眼睛,已经变成了一滩乌沉沉的泥沼。 不见丝毫生机。 身着那身全世界最英武帅气的军装,只有你,无法释怀,无法原谅。 它的心念,如冷硬的旋风,在他心中肆虐回荡。 137、祭坛 为什么…… 这么烦人的事情,是谁不行呢,为什么偏偏要是他的默默! 席维仰头盯着巨大的石像,眼神也好,浑身上下的气势也好,一瞬间,都变得十分凶恶。 仿佛下一秒就要择人而噬。 “嗨,狗爷它弟弟,需要来一针吗?” 席维猛地低头,将恶狠狠的眼神转向医生,医生的指尖露出半截修长的银针,冲他露出阳光灿烂的微笑。 那笑容,十分变态。 “是什么让你以为我需要针灸?”席维气哼哼地问。 “嗯……自然疗法,通常最适合给都市中饱受压力的成年人带来解脱,绝对绿色环保无副作用,相信我的技术吧,没错的。当然,前提是,狗爷它弟弟你真的是……呃,成年人。”医生耸耸肩。 “第一,我没有遭受任何压力。第二,我成年许多年了,不要以为有些妖孽管我叫小奶狗,我就真的是一只小狗。”席维绷紧自己强壮的肱二头肌。 医生转转眼珠,用清澈剔透的眼白看了看席维,“……我对第一和第二项都深表怀疑。” 席维牙痒痒地上下打量他,琢磨着变态这个物种,身体上什么部位的肉会比较好吃。 “你说,巨石像在看什么呢?”大寒问。 “我们?”小寒反问。 “看着每一位进入这里的客人,是一种礼节?”大寒又问。 “从他的高度和巨大程度来说,假如在看着我们,会不会太耗费眼力?”小寒再次用问句回答。 “难道不会觉得我们太小?总是盯着那么小的东西,他的瞳孔方向,看上去已经有些失焦,也许他患上了散光?”大寒继续发问。 铁拳无奈地摇摇头,“他是个石像,既不会觉得我们太小,又不会变成散光眼,顶多就是雕刻石像的人或者什么别的东西,工程技术不过关而已。” “或者……” “或者……” 大寒小寒同时看向对方,齐声道:“或者,他根本不是在看着我们。” 两人又同时转头,望向手掌悬崖前的碎片空间,“他,在看着那个方向。” 石像手掌前方高处,大寒小寒指出的那块区域,和其它遍布碎片的空间一模一样,没有丝毫不同。 “也许贴近了看看就知道了。”席维一跃而起,往那边扑去。 这个行为又突然又鲁莽,吓了其他人一大跳。 但是比席维扑出去的动作更快,当他的身体接触到了第一片透明碎片时,就被狠狠地弹了回来,摔倒在地上。 “唔……”这一下摔得挺重,席维在地上滚了半圈,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没事吧?”铁拳赶紧去看他,“你干什么,太冲动了。” 医生又掏出银针,“他从刚刚起,就处于一种奇怪的愤怒之中,大叔你真的不需要我给他来一针?” 铁拳摆摆手。席维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会动怒的人,假如他真动怒了,其中必定有原因,而这样的情绪,不会简单地被扎几针就能够冷静下去。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远处的大狗扭头望来。 席维也看了它一眼,但他马上又扭头不看,他的眼睛专注地盯着那片碎片区域,低吼一声,将功法发挥到极限,猛地化身为巨人,一步跨出,高高跃起,一头扑了过去。 然后,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那片区域当中。 “榴?” 大狗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四爪翻飞,闪电一般冲了过来。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中,那片区域发生了变化。 琥珀色的光芒从一点而起,扩散到所有透明碎片上面,像一圈圈点燃了火把,转瞬间遍布于整个巨大的空间。 众人目瞪口呆,巨大石像前伸的手掌前方,一下子变成了开遍琥珀色火焰之花的汪洋大海。 “呜……榴——” 大狗喉中发出威胁地吼声,它压低身体,露出巨大的牙齿,死死盯着碎片光海,焦躁不安,又充满了攻击性。 很快光海又发生了变化,席维跃入的区域,从一无所有中显现出一个庞大的暗影。 暗影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淡淡的铂金与灿烂的琥珀交错在一起,如同无数植物藤蔓天然编织成就,那东西,看上去像是一座庞大的祭坛,炫丽又奢华,神秘而沧桑。 大狗愣了下,在它眼中,这祭坛的形状,似乎有些熟悉。 “狗窝?”医生突然说。 “别傻了,这么大的狗窝?再说它也没有顶棚。”铁拳以为医生说的是那种放在院子里的狗屋。 “不不。”医生摇摇头,表示这巨大的飘浮在空中的……建筑,不是像给大狗住的窝,而是那种给未满月的小奶狗睡的,通常由一个竹篮子外加许多软绵绵的毛绒和棉花组合而成的,幼犬的窝。 铁拳摸摸胡子,点点头,觉得那形状是很像。 席维,你出来!大狗的心念大声叫。 祭坛没反应。 “榴!”大狗着急了,愤怒的吼声响彻整个空间。 这回,祭坛边缘露出一颗毛绒绒的大脑袋,属于心虚的狗小弟。 你搞什么,给我下来!大狗命令道。 席维缩缩脖子,壮着胆子扬声喊:“肉段,还有铁叔你们,赶紧原路返回出去吧,我站着的这个大家伙应该就可以关门了。” 众人一愣,大寒小寒迅速退到巨人的手掌边缘,感觉了一下内外空间的边界,划定了门缝所在的位置,然后对铁拳点点头。 门缝所在的地方,肉眼无法看到,那是一道连接内外空间的缝隙,如果找不准地方,只会一直走到石像的手腕上。 “狗爷它弟弟,你殿后?”医生笑嘻嘻,意有所指地问。 席维暗自咬牙,怪这个变态多事,“是啊是啊,大家快抓紧时间吧,我最后走,放心吧这里没吃没喝,我一定跑的比谁都快。” 他越这么说,大家越猜出了是怎么回事。 “我说,其实我早就觉得‘从里面关门’这个任务,很有趣。你看,假设世界阵的城门可以通用于任何一扇普通大门的定义,那岂不是意味着,从里面关上门,等于必定会有一个人,被留在门里,出不去?” 医生顶着席维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用咏叹一般的声音,抑扬顿挫地揭露出了他们必将面临的选择。 现在,就有一种选择,摆在面前,提供者:席维。 那就是,选择牺牲席维,其他人平安地离去。 “啊,我并不是说那有多残忍,身为军人,总会遇到这样的事。断后啦,掩护大部队撤退啦,在战略上,这是必须的,当然,那些担任掩护任务的英雄,最后也都理所当然地永垂不朽了。我是说,这很正常,不是么,军人,战斗,必定伴随着牺牲。只不过……” “只不过唯一的问题是,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到底该由谁,来永垂不朽。”段振辉打断医生的喋喋不休,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苍白得像是马上就会死去,可他的脊背却更加挺拔苍劲,坚韧不屈。 尽管席维在故意无视它,但只要他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大狗便冷静了许多,它原地坐下,悠闲地晃动自己烈焰燃烧般的长尾,一个个去看行动组的军人们。 不用非得是人,关门而已,很简单。在人类的战争史中,出于人道主义,人类总是能想出办法,去解决类似于眼前这样的危机。二战中,那些身体上绑着炸弹,扑向敌人坦克集群的数千条军犬,有没有提醒了你些什么,段振辉?大狗的心念,在每个人心中响起。 不去看众人惊讶的目光,大狗继续道:最初那日,我和你相遇的时候,你说的那些话,那些关于服从,关于炸地雷炸坦克炸机枪的话,我其实很同意,身为军犬,英雄犬,哪怕面对必死的任务,也必须勇往直前。只不过,那时候的你,弄错了时机。但现在,我相信你不会第二次弄错了,你看,就是此刻,这才是你该下达命令的时机,这才是我该去付出一切的状况。 大狗盯着段振辉,段振辉也盯着大狗,只不过他一潭死水的眼中,死气沉沉,没有丝毫情绪。 “狗哥……喂,肉段你们在说些什么,什么意思?”席维大叫。 大狗不理他,段振辉则突然向大狗点头,“你说的对。” “喂,肉段!” “铁拳,把我抛上去后,你们立即撤离。”段振辉回身,下达命令。 “组长,但是……” “服从命令!”段振辉坚定地道。 铁拳瞪着他,沉默着抖了抖自己粗壮的手臂肌肉。 你上去干什么?大狗歪着头问。 “捉席维下来。”段振辉回答,“你肯定不会期望他自己乖乖下来吧。” 大狗点点头,这倒是。 “放心,你和他之间……不,你和这里的任何人之间,我都知道该选择谁,毕竟,你,只是一条狗而已。”段振辉的眼睛黯淡无光,声音了无生机,说这话时,他直愣愣盯着前方,像在说话,又像是简直在梦游一样。 然后,他突然笑了笑,这个笑容,充满了随意牺牲他人的猥|琐和毫不掩饰的自私自利。 其他人齐齐一愣,组长这是怎么了,简直像鬼上身,整个人都不对了一样。 但现在任务为重,不是想旁的事情的时候。 铁拳抓住段振辉的双手,大吼一声,把他转圈抡起来,用力扔向祭坛。 大狗比他还快,长尾一扫,浑身烈焰缭绕,已经先一步扑上了祭坛。 一上去,它就看到席维通红着眼睛,四肢着地,死死霸住祭坛地面上隆起的花纹,像一只张牙舞爪守护自己领地的,却又是那么不自量力的小兽崽。 大狗又是生气,又是感动。 起开。 “不!” 你又不是天狗…… “为什么非得是你,世界上那么多中华田园土狗,为什么非得是哥你?”席维嗷嗷叫。 大狗有些无奈,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原本不是土狗,是大狼狗么。算了,那不重要,是不是天狗,与我是什么品种的狗没有必然的联系。天狗的血脉存在于世界上每一条狗的身上,就像华国人都是龙的传人一样。区别只在于,我是那个觉醒了的。 “呜……早知道,就说什么都不让你去远古巨兽的洞窟了。”席维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那样的话,虽然没有了传承,不懂得修行,可是,也不用牺牲。 大狗只是默默摇头,也许早在它粉身碎骨却又奇迹地重新获得生命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开始了。它获得了第二次行走在世间的机会,不是别的狗,而是它,也许从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它肩负了某种使命。 获得了什么,当然也必须要付出。 它可以平静地接受这一切,理所当然,因为已经足够了。在本以为是暗淡无光的复仇生涯中,能够遇见这样一只狗小弟,是因为他,它的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才那么幸福快乐。 狗小弟的存在,温暖了它寒冷的心,让它可以正视自己,正视那些害死他的仇人,进而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复仇之路。 它很满足,了无遗憾。 现在,就算要替代原本的天狗,永远镇守在世界阵当中,独自一个,品尝不知尽头的寂寞,它也不会感到害怕。 因为,它不会忘记席维,它的狗小弟。 走吧,你不能代替我,你又不是天狗,就算霸占了祭坛,也不会操纵它关门。大狗温和地说道。 “谁说我不是,我……我也能榴榴,我……我也会长出尖尖耳朵和毛绒绒尾巴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席维大声道。 胡闹。大狗转头望向段振辉,我揍晕他,你带他走。 “肉段你敢!”席维惊慌大叫,情急之下,身体上腾起明亮的光芒,那是他之前代替大狗吃掉的月之精华。 段振辉晃了下神,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一只比毛球大狗小很多的毛球小狗,在光芒中甩着尾巴,撒泼打滚,嗷嗷咆哮。 那是…… 但再一看,席维还是那个席维,强壮又嘴馋的健康人类。 几乎同时,祭坛产生了反应,无数丝丝缕缕的光线,汇聚向席维爪下。 大狗一怔,难道比起自己,祭坛认为席维更像天狗? 大狗“榴”地一叫,身体上也腾起月的光芒,与席维争夺和祭坛之间的联系。 它有些生气,不但是对傻乎乎分辨不清人与狗的狗窝祭坛,也是对教给席维天狗功法的自己。 真是,当初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把一个真正的吃货人类当成自己的狗小弟悉心养育呢?现在可好,狗小弟真的和它抢着当狗了。 大狗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有任何不好的事,降临到他身上……它绝对不允许。 “席维,别和它争了,让席默默先弄明白怎么关门。”段振辉催促道。 “已经在关了,你赶紧走!”席维叫道。 “什么?席默默你先停一下,我们出去了你再关!”一听很可能被关在里面,段振辉显出十分惊慌十分着急的样子,恶狠狠大叫。 不是我关的,是自动的,我也是刚刚发现。大狗没空与他计较,咬牙解释,之所以开门,是因为祭坛感应到了天狗在门外,而当天狗进入到祭坛当中,门就在慢慢自动关闭,还有不到三分钟就会完全合拢,没办法停止。总之,你快带弟弟走! “哦,自动的啊……”段振辉点了点头,他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信息,又恢复成死气沉沉的状态,之前自私又着急的样子,简直幻觉一样。 男人猛然抽出古刀,汇集了全部精神和力量,挥出了他一生中最为巅峰造极的一刀。 祭坛上的无数光线,倒映在他黑沉沉的眼中,被放大,被分解,被他观察入微,被他发现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节点,那是破绽。 一道雪亮的锋芒,闪电一样! 一刀下去,瞬间截断了光线与席维和大狗的联系,然后,段振辉一脚将席维巨大的身体踢下祭坛,翻翻滚滚跌落到下方无边的巨大空间当中。 “肉段!” 你! 大狗条件反射地猛扑下去,比席维更迅速地跌落,紧接着四爪张开,将席维接在自己软软的肚皮上面。 138、不需要摇篮的奶狗 祭坛光线短短停滞了一下,它上面一下子失去了两只生物,段振辉是唯一留下来的那个,光线在段振辉身周试探了一下,觉得他不是自己想要的,不由有些迟疑。 狗家兄弟搂在一起,身体在下落过程中一圈圈翻滚,大狗瞄到段振辉,高高站在祭坛之上,黑暗无神的眼睛,静静凝视着他们。 只是他的眼中,不再是浓浓的绝望,而是柔和的释然。 大狗瞬间明白了这个男人的心意。 他想要他们走,而他,作为被牺牲的那个选择,永远留在这里。 他在用他的方式,安慰它的心灵,他在告诉它,哪怕他是军人它是军犬,当牺牲的选择来临时,它也绝对不是理所当然的那一个。 “作为在场军衔最高的军人,作为组长,我——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段振辉举起手臂,笔直指向门的方向,那里,才是大小奶狗该去的地方。 这里又没吃的,小奶狗会哭的,而大奶狗,没有了小奶狗陪它,也不知会不会掉眼泪。 它们都不能留下,它们还有许多好吃的要吃好玩的要玩,它们应该尽情地去享受外面丰富精彩的世界,只有他,该被留下。 留在这里,几天之后,大概就会死去,那些剜空了心脏的疼到麻木的痛苦,也会随之而去,段振辉觉得,这才是自己最美好的归宿。 想着终于能够摆脱苦痛,他甚至有些雀跃,不自禁期望着最后的时刻快些来临。 之前,他错了,复仇有什么可怕,死有什么可怕。 席默默恨他,而席维知道真相后,也必定会恨他,还有那个恶劣的虞盛音,那条竟然能说话的水晶蓝色大鱼,他们,都会恨他。 这,才是最为可怕的事。 段振辉闭上双眼,既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愧,又为不必去面对那些恨意而感到欣慰。 突然,一条粗粗的毛茸茸的东西,套住他的脖子,将他一下子拖下了祭坛。 “呃……”段振辉差点儿被勒死,挥刀要砍,却在看清那是一条狗尾巴后,怎么都无法下手。 “放开我……” 没有那么简单。大狗震怒的心念在他心中响起,想以死赎罪?做梦,我没有那么简单放过你!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想怎么样? 段振辉拼命挣扎,恐惧和伤痛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彻底毁去。 不要……不要再折磨他了,他已经无法再去承受它的愤怒和恨意,他根本不敢奢求原谅,他只希望最后的时刻,它留给他的印象,不要再是森森的寒意。 他原本想,要抱着过去那些大家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无声死去。 段振辉,经过这么久的调|教了,你怎么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混球!大狗的心念像打雷一样在段振辉心中轰隆隆作响。 一天五顿饭,外加茶点和宵夜,那么多誓约的爱语,就是为了让你坚信,你是我的战友,我最为亲爱的战友。而我的战友,必须坚定不移地信任我爱我,如果你曾经不是这样,如果你曾经伤害我,那么就一定是你有什么地方出了毛病。而我,绝对不能原谅我的战友犯错,我必定会成功地纠正你,改掉你所有的错误,训练你成为一名最为优秀的,我引以为傲的战友。 之前的事实证明,它所取得的成果相当不错。 大狗的双眸像熊熊燃烧的琥珀,吓人的明亮,想知道为什么?“被军人出卖的英雄军犬”,这个称号,比起仇恨,我更感到屈辱,因为,军犬的战友怎么可能不爱军犬。如果他之前不爱,那么他最终也必须用一生去爱,去付出。我的战役,不是为了让你痛苦让你绝望,而是为了让你拥有信仰,成为我所期望的,爱军犬的军犬的战友。 所以,你不能死,当然不能。 我不要你死,我需要你,活着,永远爱我! 哗啦—— 段振辉眼中的阴翳片片碎去,眼泪决了堤一样喷涌而出,他抱住狗尾巴,把脸深深埋进狗毛里,哭得像个被狠狠揍了顿屁股后又塞了根棒棒糖的,傻了吧唧的小孩子。 席维咯吱咯吱,在大狗怀中用力磨牙,“狗哥,肉段,你们背着我在暗通哪门子款曲,不说明白的话,人家吃肚包鸡,我吃肉段包狗。” 大狗轻轻拍了狗小弟的屁屁一下,乖,不生气,咱不和肉段一般计较。 席维张牙舞爪,“哥你学坏了,会忽悠我了,我威胁要吃狗肉了啊,难道光关肉段的事? 大狗温柔地揉搓狗小弟,背着你的事啊,肉段要是敢,让他自己告诉你。 段振辉马上僵硬了,他吊在大狗尾巴上挺尸,装死狗,想了想,又偷偷把舌头吐出来半截,表示自己已经被勒死了,有事烧纸。 席维感到自己厚脸皮第一的地位受到了侵|犯,当下就打算扑上去咬,大狗赶紧虎摸他,说不气不气,等出去后咱立马吃溜肉段,还少放青椒。 两人一狗互相纠缠的当口,大狗其实一直在跑,火烧云在脚下形成云气,托着它往巨大石像手掌那边飞逃。 段振辉一离开祭坛,祭坛就反应过来了,它放射出无数光线,像千万条不依不饶的触|手,交织成铺天盖地的大网,死死拦住通往门缝的道路,对大狗他们穷追不舍。 那个祭坛,不捕获天狗,决不罢休。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大狗左冲右突,就是冲不到门那边,门缝马上就要彻底合拢,难道……他们出不去了。 不,祭坛只是想要天狗而已,其实事情从一开始就非常简单,它早想明白了,根本不需要逃,也逃不掉,成为镇守世界阵的天狗,这是命运。 大狗微微叹息,最后抱紧了下席维。 没有狗小弟的日子,一定十分寂寞,可是,没关系,它可以忍受,一直一直忍受,不论多久。 乖维维,哥哥会永远记得你。 “不!你休想!” 席维死死抱住大狗的肚子,心灵上的感应,让他完全明白大狗的那点儿心思,而他,怎么可能允许分离。 “一定要在一起,不能一起出去,就一起留下,总之,我们绝不分开!” 门…… 大狗感应到内外空间相连处,那越来越窄的门缝,巨大的肉爪子握住席维,却怎么都没办法将他扔出去。 ……狗小弟一个人在外面,被欺负了怎么办,吃不饱怎么办,不,遇见自己之前,他都活得好好的,应该没有问题。可是,就算大狗在一遍遍说服自己,拼命下决心,肉爪子仍然一动都动不了。 它握住席维,就像在紧握着自己的无价之宝,再充分的理由,都没办法让它放开爪。 席维嘿嘿嘿,得意洋洋地奸笑,“狗哥,放弃吧,你是狗狗,最做不到的就是离自己的家人而去,那么遵循自己的本能就好,你的本能在告诉你,不能放开我,咱俩应该永远在一起。所以,我亲爱的默默哥,咱们今后就一起在这个新家中生活吧,请多多关照。” 大狗有些无力,它想起第一次和狗小弟相见的情景,那时候,伤痕累累的它,本打算一辈子都不再理会人类,可就是有那么个不识趣的人,狗皮膏药一样,拼命缠着自己。 最后,成功地由一名食欲旺盛的人类,进化成了狗小弟。 一起留在这里,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那我把肉段扔出去。 “好,扔吧,扔准些。” “靠!”段振辉大惊失色,甚至爆了粗口。 “两只笨狗崽,席默默席维你们退役太久连精神品质都退化了吗?”男人杀气腾腾,对着围追堵截的光线举起锋锐的古刀,“身为军犬,战斗意志绝对不能丢,谁都不能留在这里,我们一定要出去!跟它们拼了,战斗,战斗,决不放弃!” 这个段振辉,刚才还半死不活,现在又打了鸡血一样。 大狗咬咬牙,没时间了,门缝已经快消失了,它“榴”声长啸,炽焰猎猎绕身飞舞,猛然一头撞向拦在巨大石像手掌前的光网。 光网根本不怕它的火焰,大狗早就知道,因为那根本是同源的东西。 它只是希望能够离门缝近些,把席维和段振辉送出去。 是的,最后的时刻,无论如何,它还是希望狗小弟能在外面,自由奔跑。 但是,光线不但缠住了它,同时也缠住了席维,光线似乎认定狗小弟也是一只天狗,不论他们怎么挣扎,就是执拗地把他们往祭坛拖去。 “不!”段振辉一手揪住狗尾巴,一手抓住席维的脚腕,像一头受伤发怒的公牛,在地上连滚带爬,拼命往门缝的方向拽,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 “傻瓜!”席维大骂段振辉,能走的话,你自己先走啊。 大狗眼睁睁看着门缝合拢,最后的希望消失,怒火倏地涨满胸腔,它猛然抬起头来,对着巨大的石像震天长啸。 “榴————!!!” 我们不待在这里,放我们出去! 那一瞬间,它强烈的心愿点亮了自己胸口的青铜牌子,青铜牌子射出暗金色的光芒,直直照射到巨石像胸前的青铜牌子上面。 空间似是被引起了某种奇妙的共鸣,麻酥酥的战栗感遍布每一根神经。 一个顶天立地的中年男子身影,投射到巨大石像身上,这时候的石像,不是巨大的狗,也不是巨大的人,而是一种别的什么,从没有见过的存在。 中年男子挥了挥手,像拂去微微的尘土一般,拂去紧紧缠住席维和大狗的光线。 一种与大狗的心念不同,但又是足以沟通万物的意念,遍布于整个世界阵的空间当中,那是来自元灵的感知。 这两只小奶狗,虽然还小,但已经不乐意睡摇篮了,就让它们在外面疯玩吧,也会成长得很好。 狗窝形状的祭坛,似乎发出一阵委屈的咕哝,但是,没有办法,中年男子的话,总得听进去。 狗窝可怜巴巴地收起全部光线,熄灭琥珀色的光海,隐去自己的身影,在彻底隐身之前,还对着大小奶狗扭了扭庞大无比的腰身。 “……” 青铜牌子间的光芒低弱下去,中年男子的身影渐渐消失,碎片空间恢复平静,席维大狗段振辉呆呆坐在巨大石像的手掌上,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才好。 “好像,没事了?”席维问。 没事了。大狗点点头。 “门缝还在不在,我们赶紧出去。”段振辉一跃而起,往大寒小寒划定标识的那个方位摸索。 虽然不能看见门的存在,但内外空间确实会在巨人手掌根部交接,如果门还开着,一步迈出,应该就能出去了。 不过,很显然,原本的门缝已经彻底关闭。 段振辉不死心,拼命摸来摸去,却怎么都一无所获。 就在他几乎要颓然收手的时候,一声恶劣的轻笑,突然传来,然后一双手,突兀自虚空中伸出,轻柔却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有一件事,我倒是少见的和你意见一致。” 段振辉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喜悦,紧接着,脸色便发黑起来,说出来的话也开始恶声恶气,“有屁快放。” 那个恶劣的声音,故意学着段振辉,紧张兮兮地低吼:“战斗,战斗,绝对不要放弃!哈哈哈,不放弃是真的值得肯定和表扬,但这个表达嘛,不但傻兮兮,而且土,土死了,土到爆,哈哈哈哈。” 段振辉的脸刷地红了,又刷地青了,他抓紧对方的一只手,用力挣脱对方的另一只手,拎起古刀就冲杀了出去。 席维和大狗对视一眼,突然间觉得天高云淡,神清气爽,无忧无虑到了极点,他们回过头,向狗窝祭坛的方向挥手道别,然后就也高高兴兴地跟着段振辉,扑了过去。 一出去,就看到段振辉狼狈不堪地拼命扑腾,口中吐出一连串泡泡。 虞盛音懒洋洋地侧躺在一张巨大海螺软榻上,欣赏着段振辉呛水的美妙姿态,他的波浪长□□浮在水中,伴着一弯紫水晶新月耳饰,奢华到极致的缠卷怒放。 看到小动物们熟悉的身影,他戏谑地冲他们眨眨眼,露出俊朗邪气妖孽到不行的微笑。 “宝贝们,到我怀里来,欢迎光临本君的海底别苑。” 139、番外一 终于离开世界阵,那双接他们出来的手,属于那个让他们朝思暮想的人。 当然,如果要席维补充的话,人这个说法,科学的讲,是特指广义范围的人,毕竟那个懒塌塌卧在大海螺里,cosplay软体动物的家伙,再怎么看,也还是距离正常意义上的人类太远。 “鱼妖孽!” 大鱼! 席维和大狗同时扑了过去,带动起惊人的庞大水流。 那气势不像投怀送抱,反而像是要把何罗君大人压扁一般。 虞盛音有些无语地看到,席维和大狗都不约而同勾起了嘴角,那笑容,坏兮兮。幼崽就是这样,越是喜欢越是亲昵,就越想调皮捣蛋欺负你。 不过,他可是亲口刚说了要他们到怀里来,如果接不住,倒被泰山压顶,岂不丢了面子。让一头快要溺水身亡的肉牛看笑话,虞盛音实在不能接受。 “你们俩,有种。” 虞盛音也像狗狗们那样,唇角轻挑,俊美至极的面容如水中花怒放,他修长完美的双臂,忽然变化为晶莹剔透的鱼鳍,将席维和大狗团团缠住,紧拥到自己怀里。 没有扑倒鱼妖孽,狗哥狗弟都非常不满意,在鱼鳍里拱来拱去的挣扎,甚至有巨大化的趋势。 如此执拗,不压倒虞盛音决不罢休! 某君上哄了哄,不见效,于是心就软了。他顺着席维和大狗的力道,仰躺下去,让这两只小动物重重压倒在自己身上。 他们的身躯,火热,沉重,毫无保留紧紧覆盖在他的身体上,每一分每一寸,都用尽全力契合入肌理,充满了侵略性,却又由于胸腹间彻底的开放,而感到分外安心。 彼此间的心脏,距离是那样的贴近,强有力的跳动,似乎形成了共鸣,交融在一起。 虞盛音拥抱他们的力道更加大了些,闭上双眼,享受着这久违的幸福与充实。 这种被爱到快要窒息的感觉,果然……养狗就是好。 不过,小奶狗们想要的,显然不光是抱抱那么简单,身为一名合格的狗狗家长,尽全力爱抚狗狗,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了满足奶狗们,虞盛音想了想,口中配合地吐出几朵泡泡,喘息两声,表示自己被压得实在很惨,快没气了。 席维无比满足,嘿嘿嘿,原来压倒别人的感觉这么好,这么有成就感,怪不得狗哥总喜欢泰山压顶呢。 大狗惬意地摆摆长尾巴,四肢蜷曲,卧在虞盛音身体上,显然一时半会儿没打算起来了。 这边闹得开心,那边段振辉已经到了极限。 他刀法再好,终究仍是个人类,而人类的必需品,是空气。 如果是一般的水下环境,以段振辉的本领,还是可以闭气挺长时间的,但这个虞盛音的海底别苑,无疑在很深的区域,庞大的水压之下,他能挣扎这么久,而不是一进来就被压力弄炸了肺,已经算非常有本事了。 至于席维和大狗为什么没事,段振辉实在不愿意去回想。 怎么办,难道只能…… 不,不成,死都别想! 段振辉挥动手脚,想往别处游去,而一直暗暗瞄着他的某君上,自然不可能允许。 “有一头浑身腱子肉,命里注定该被溜肉段了的肉牛,正准备傲娇的逃跑,为了本君的心情着想,本君实在无法忍耐着不告诉那只肉牛,傲娇是双马尾妹纸的专利,由你一只皮香肉韧的牛牛做出来,实在一点儿都不赏心悦目。” 段振辉的脸更红了些,不知是真的快呛死了,还是快被气死了。 他游向别处的动作更大了些,但视线模糊,头脑嗡嗡作响,显然已经掌握不住方向性,他的身体扭曲翻滚,肌肉遏制不住地抖动,挣扎的手指,带起一串串晶莹的气泡。 濒临死亡的段振辉,焕发出一种异样的美感,强烈的希望与绝望交织,引得那个定定欣赏的妖君,胸腹间窜起阵阵电流,酥|痒难当。 虞盛音呼地游了过去,身姿翩然有力,游龙一般。 他一把捧住段振辉的脸庞,用力将他的头颅拉向自己唇前,狠狠咬了下去。力道大得,似乎令人听到了段振辉脖颈发出的轻响。 淡淡的血丝,缓缓自两人相连之处溢出,飘散在清澈的海水当中,像一片轻薄到极点的淡红云雾。 席维爬在大海螺软榻上,拄着两腮,傻乎乎地看。大狗扑到他背上,两只肉爪子遮住他的眼。 “嗯,哥?” 小孩子,不要看。 “肉段被啃出血了……” 大狗歪歪头,看来和嘤嘤不同,大鱼的鱼嘴里,还是长牙了的。 席维亮出自己尖尖的犬牙,“有我的牙口好?” 没有办法去相比吧,牙齿又不是刀剑,还可以互相砸砸看,来鉴定哪个比较坚硬。 席维叹了口气,“肉段的牙肯定没有鱼妖孽的好,你看,他完全啃不过鱼妖孽。” 大狗无奈地摇摇头,鱼这种生物,还是太凶残了,对喜欢的东西只会用牙咬,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舌头舔舔。 席维拿下大狗的一只肉爪子,咬在口中舔来舔去,表示完全同意。 那边,突然剧烈的刀光一闪,虞盛音瞪大眼睛,震惊地缓缓后退,在他的胸口上,齐根插入了段振辉的寒锋古刀。 但对面段振辉的神情,却好像比他还要震惊。 男人完全手足无措了,迅速扑向虞盛音,想帮他把刀拔|出来,又惊慌到不敢下手。 “你……”虞盛音痛苦地望着男人,眼神无比复杂,融合着愤怒和哀伤。 “我……我不是有意的,不……我是说,我的确是有意的,可我……可我完全没想到你会躲不开啊。”段振辉拼命解释,他的黑眼睛在水中润泽透亮,不知是被水泡的,还是急出了眼泪。 “啊,鱼妖孽被捅了。”席维有些兴奋地竖起耳朵。 被捅了。大狗也竖着耳朵点点脑袋。 段振辉冲他们低吼:“你们俩还傻趴在那里看什么热闹,想想办法啊!” 席维白他一眼,“为什么要想办法,今晚上有鱼肉吃了呀。” 大狗表示同意,溜鱼肉段嫩滑弹牙,也很不错。 “你们……” 段振辉接住虞盛音向前倾倒的身体,感觉自己手脚都僵硬了起来,忽然,那个扑在他怀中的大妖怪,用低沉魅惑的嗓音,在他耳边低低笑出声来。 段振辉瞬间热血上脸,王八蛋,他又被耍了! “军爷我生剐了你!” “哎呦,哎呦,本君好害怕。”虞盛音腰身一摆,哗啦啦游开,躲避段振辉的追击。 在水中,显而易见的,段振辉再怎么努力也根本不可能追上虞盛音。 席维比较同情弱者,给段振辉鼓劲儿,“肉段加油,你抓住他的话,我们就有生鱼片吃了!” 大狗看了看自己的肉爪子,不得不承认,在刀功方面,自己的确不如段振辉。 某大校追了两圈,越看大妖怪那戏谑的眼神,越觉得刺眼,自己这样,完全就是在被他当猴耍。 于是,他不追了,回身挤开席维半边屁股,也坐到了大海螺软榻上。 没人陪着玩,何罗君大感无趣,他把胸口的刀子拔下来,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把玩。 段振辉擦擦嘴唇,海水刺激得上面的伤口,火辣辣地痛,“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给了我水下呼吸的能力。” 虞盛音恶劣地眨眼睛,“知道你这块肉段的肉嫩了,下次我会轻点儿的。” “还有下次?”段振辉的脸色发青。 “你以为嘴对嘴啃一下,水下呼吸的能力就永恒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虞盛音鄙视他。 段振辉一哽,“……那我还是赶紧回到地面上去吧,不过,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海底?” 虞盛音拉他出来的时候,门缝的确是关闭了,难道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没有回到城关的原因么。 “是不是世界阵不止有一个城门?”席维四处转动脑袋。 他们所在的地方,像一间奢华无比的皇家卧室,巨大砗磲的大床,铺满轻薄曼妙的鲛纱被盖,红珊瑚的桌椅,海珍珠的杯盏,以及整整一面墙的,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珍宝制作而成的乐器。 柔和的光线从天花板和墙壁散逸出来,温暖和润,使得这里虽然是深深的海底,却舒适得好像在梦中的天堂里。 似乎与嘤嘤鱼布置的,望海楼上他们的鱼窝,风格十分相似。 只是,无论怎么看,这里都不可能藏着另一个城关和城门啊。 虞盛音摇头一笑,“城门的确只有一个,就是巨人军团在守护的那个。但那并不意味着进出世界阵,只能依靠城门,当然,能做到这一点的存在,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你是其中之一?”段振辉的语气里充满不信,这妖孽的确很厉害的样子,可怎么都不该那么厉害。 虞盛音张张口,耸了耸肩,“我和他之间,也没差那么远。好吧……的确还差那么一点儿,当然,只有一点点。” 他圈起拇指和食指,比出不到一毫米的距离,“大能的境界,怎么说呢,我其实已经差不多了,只是还需要点儿时间去巩固一下。” 段振辉冷笑着点点头,“是啊,你慢慢巩固吧,估计对你们这种存在来说,那点儿时间差不多就是几千年,你慢慢来,我不急。” 而他那时候,早死成灰灰了。 虞盛音闭上嘴,左顾右盼,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帮助了我们的,是大能吗?大狗好奇地问。 青铜牌子光辉中的中年男子影像,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感觉好可亲,好值得依靠,他与自己的牌子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这么想着,它不由用肉爪子夹住青铜牌子,捧到自己眼前细细的看。 这个动作,由圆滚滚的毛球大狗做出来,真是又憨又可爱。 “快,拿手机照下来!”虞盛音身为狗狗家长,立即激动起来。 段振辉鄙视他,“你指望哪个牌子的手机能够在你这个湿漉漉的家里工作?” 虞盛音一愣,赶紧翻了个白眼给段振辉,然后扬手招来一颗拳头大的明珠,咔嚓一声,记录下了当前的影像。 “……”段振辉觉得,之前嚷嚷着要找手机的大妖君,他就是个傻|逼。 “继续说大能的事呀。”席维催促。 于是某准大能便接着解释,世界阵的确是天狗的工作场所,但那并不意味着它是天狗的监牢,狗窝祭坛要抓奶狗们,怎么说呢……那完全是欺负它们太小想抓过来自己养大的,某种猥琐的奶爸心理在作祟。 当然,在这一点上,虞盛音是比较理解祭坛的,因为要不是席维总嗷嗷叫着阻拦,他也总想把大狗抱走,自己关起门来养。 至于不通过城门进出世界阵,即便何罗君已经是完全的大能,也不可能做到,可以说,只有当初与世界阵的建立关系密切的大能,才能够绕开城门,给世界阵与外面的空间,打开一个缺口。 大能重新打开了一个小缝,虞盛音负责把他们拉出来,就是这样。 地点不是原来的那个,理所当然,因为,世界阵关系到的,是无数世界的起源,经由它自然可以到达任何一个由初始世界衍生出来的世界。 “那位大能是谁,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呢?”席维有些警惕起来,和大狗不同,他总觉得,那位大能有些危险,有些不怀好意,不知怎么,就是觉得那家伙会觊觎自己的狗哥,比如想偷偷抱去揉捏之类的。 段振辉很想提醒,如果觊觎,也不单单会觊觎黑芝麻汤圆狗,你席维,一瞬之间,也有那圆滚滚的时候。 “我只能说,默默带上了青铜牌子,本身,就已经被那位大能给罩了,还有狼哈,还有肥鸟,一个都跑不了。”虞盛音耸耸肩,“据我所知,那位大能,是一个特别热衷于建立、扩张,和护短家庭的人。” “啊!”席维大怒,“都是肥鸽子的错,牌子啥的,一切都是阴险战友的阴谋!” 肥鸟,隶属于修行联盟啊,背后有达到修行顶峰的大能作为靠山,还真是个非常了不得的“民间组织”啊。 而且,听巨人将军的意思,这个修行联盟,还不止在他们的世界中存在,因为肥鸟是他们世界中的专员。 啧,竟然还是个“跨界”组织,要不要这么牛。 虞盛音最后说,世界阵到底有着什么故事,他从没进去过,不得而知,大能不想这个秘密被发现,只拜托天狗守护,自然有大能的道理,而他是个很有礼貌的大妖怪,懂得尊重大能的决定。 至于两只奶狗,它们也许终有一天,会知道那个秘密,不过那当然是在它们长大上岗之后的事情了。 大狗猛地抬起头来,为什么你也以为弟弟是天狗? 就算席维他思维方式行为方式,外人对待他的方式,以及修行方式,都是按照狗的标准来的,但,狗小弟他仍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呀。 何罗君仰首望天,有些无语。 第一个把席维当成狗狗来养育的,不就是席默默你么。 “有些狗,它修炼成了人,而有些人,想来,也自然能修炼成狗。” 大狗哑口无言,扭头默默看着傻乎乎的狗小弟,抬起肉爪子揉了揉他的脑袋。 放心吧,不管是人还是狗,我都会一辈子负责任,照顾你,对你好的。 七彩的水晶门外,轻轻的叩击响起,一个声音传来:“国主,大婚礼服已经做好了,请您试穿。” 什么?! 席维大狗段振辉同时呆愣。 某恶劣的大妖怪摊摊手,“忘了告诉你们,我要结婚了。” 啥?结婚?和谁? 席维和大狗对视一眼,嘤嘤说的“君上有重要的事必须处理”,难道就是跑回老家结婚吗?坏大鱼结婚的话,嘤嘤怎么办,他们怎么办? 此时的段振辉,嘴唇又钻心的疼起来,心中泛开一阵阵难以言说的反感和酸涩。最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要结婚。 之前,管奇臻要和朱兰茵结婚了,现在,虞盛音竟然也要结婚了。 真是,都他奶奶的搞哪门子的闹剧! 140、番外二 门开了,两只面容娇美,赤|裸上半身,胸前挂满珍珠和贝壳穿起来的项链遮掩,腰部以下是华丽繁复鱼尾的生灵,款款游了进来。 她们手中捧着巨大的托盘,恭恭敬敬游到虞盛音面前,行了个礼,自然,眼角也止不住好奇地往席维他们这边张望。 这里,可是很少见到非海洋生物的呢。 两只脚的,应该是人,不怎么稀奇,可是,那一团毛绒绒的巨大毛球,是什么东西?它虽然也有着长长的尾巴,但也毛绒绒的,真的能够在水中优游自如吗? 啊,它看过来了,温和的琥珀色眼眸,又有神,又明亮,十分威风帅气。 啊啊啊,怎么说呢,好想游过去摸一摸,看看它圆嘟嘟的身体,是不是那么柔软,逗逗它尖尖的耳朵,转动的那么灵活。 唔唔唔,真可爱! 席维本来被亲眼看到童话故事中的美人鱼这个事实,小小的惊了一下,但这两条鱼,也太不讲究,那眼珠子简直快要黏在狗哥身上一样,都快掉出眼眶来了。 “喂,你们,看什么看!” 席维两腿一蹬,呼地蹿到美人鱼们面前,张牙舞爪,恶声恶气。 “哎呀!”美人鱼们尾巴飞快甩动,躲避开去,她们秀丽的长发在水中飘动,水花形成了闪闪发亮的天然装饰,美丽的眼睛微微睁大,比起恐惧,其中蕴含更多的情绪,是单纯的好奇,这使得她们,看上去无比天真与纯洁,美丽非凡。 世人传颂,海中的人鱼身具超常的诱惑能力,甚至能够引诱船员为她们死去,果然所言不虚。 但席维完全没有那方面的脑筋,他只是盯着人家的大鱼尾巴,和上面色彩绚丽的鳞片,悄悄咽了咽口水。 没办法,肚子饿了,之前折腾了那么久,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呢。 食欲一起,美人鱼们立生感应,她们赶紧再逃远了些,往虞盛音的方向靠拢了些,并且脸上都收了微笑,眼中隐隐透出敌意。 虞盛音摸摸下巴,上下打量席维,“几日不见,小维维本领长了,这吃货的等级,竟然也突破到了全新的境界……我还以为,你之前的状态就已经达到这个领域的上限顶点了呢。” 大狗无奈地叹了口气,都是因为我,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吃月光什么的,怎么想都不该是狗小弟该干的事啊。 虞盛音摸了摸大狗柔软的长毛,有些心疼,“我不该离开你们太久,果然没有饲主跟着的话,小奶狗就受委屈了。” 大狗微微眯起眼睛,想到了管奇臻,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也不算太委屈吧,至少小钱钱珍珍羊一分都没有少给。 “把你的脏手拿开!”席维赶紧冲过来维护狗哥,将矛头对准虞盛音。 “啊!”两只美人鱼低低惊叫,同时紧张起来,做出护卫虞盛音的动作。 席维挠挠头,心说你们有没有搞错,他还用你俩保护? 这么一愣神,虞盛音就也趁机抱住了席维,将嗷嗷暴躁的青年揽在怀里抚摸安慰。 “弄些好吃的来,他饿了。”虞盛音转头对美人鱼们说。 两条美人鱼呆呆地应了声,看看她们一脸包容的国主,再看看张牙舞爪的席维,放下手中的东西,迟疑着游了出去。 等她们出了门,段振辉才忍不住开问:“你是什么国主,西方的美人鱼之国?” 虞盛音立刻抓住机会,用力鄙视段振辉,“啧啧,这没文化的,美人鱼是海中生灵,什么时候适用于人类世界中的地域划分了?而且,美人鱼这个称呼也够文盲的,这些,都是氐人。” 氐人,早在山海经中便有记载,其人面鱼身,无足,居住在建木以西的海中,能作天籁之歌。 这些资料,段振辉都在资料室中看到过,只是头一次看见真东西,难免有些反应不过来。 氐人……而刚刚那两只氐人,她们称虞盛音为国主,氐人国主。 一旁桌案上摆着刚刚美人鱼们送进来的大托盘,段振辉心不在焉地随手抖开托盘中的东西,瞬间,一片火红的云霞飘散在水中,喜庆吉祥,迷离万方。 “这是……” 如此轻薄如此艳丽的织物,几只陆地上的生物都从来没有见过。 这就是虞盛音结婚时要穿的新衣吧,太华丽太骚包了。只不过,为什么这衣服看上去,是一件裙子? 大鱼家结婚的传统,要穿裙子吗?大狗好奇地问。 “是不是因为要放进鱼尾巴的缘故?”席维猜测。 对了,鱼妖孽这家伙平时基本保持人身,而嘤嘤则更喜欢鱼身,倒是从来没见过他们像刚刚那两条那样,半人半鱼的样子啊。 “放什么尾巴。”虞盛音弹了席维的脑门一下,“我又不是氐人。” 他,可是大妖怪何罗君。 虞盛音看着那件礼服的眼神,丝毫没有喜悦兴奋之情,反而露出淡淡的嘲弄。 这抹神色非常迅速地掠过了,但还是被段振辉给捕捉到。原来,他不是太情愿结婚的么,段振辉的心里突然好受不少,整个人精气神也提上来了。 “二维,你要吃生鱼片?”大校先生耍了个刀花,这时候倒有心情再当回厨师。 席维拼命点头的当口,那两条美人鱼又回来了,这次她们手中的托盘上,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好吃的,白白绿绿黄黄粉粉,席维只能认出一些是海藻制成的点心。她们倒也聪明,直接将托盘摆在了席维的面前。 在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大气泡,美人鱼控制气泡,停在托盘上方,气泡里面,包着一尾大龙虾,几只皇帝蟹,一条米长的鲔鱼,饭盆大的生蚝和海螺,还有数不清的虎皮虾,都在气泡中的海水里悠闲自在的游着。 席维张大了嘴,哇,这种上菜的方法,可真是“新鲜”极了。 那些虾啦鱼啦,真不是普通的傻,被抓住了,竟然都感觉不到,还从气泡里面傻乎乎地往外看呢。 段振辉直接伸手进气泡,闪电般抓住那条大鱼,刷刷几刀下去,大鱼身上的鱼肉就都晶莹剔透地翻卷起来了。 气泡似乎有清洁能力,鳞片血水什么的只是光芒一闪,就都不见了。 一道菜完工,段振辉微微得意地看了虞盛音一眼,就像他料理了的此大鱼,是彼大鱼。 这么幼稚的挑衅,一般人做出来,根本不能触动何罗君大人分毫,但段振辉就令当别论了。虞盛音脸一黑,当即就想说,本君不吃鱼,抓几只活人来开开荤。 大狗尾巴扫了他俩一下,当先坐到狗小弟身边,张开嘴巴,席维喜笑颜开,生鱼片你一口我一口,沾上托盘中淡绿的芬芳酱料,快快乐乐地开吃。 虞盛音和段振辉只得休战,互瞪一眼坐过去,给奶狗们剥虾。 螃蟹的话,当然还是熟的好吃,大狗眼神一瞄,铂金小火苗就把大螃蟹烤透了,段振辉切开蟹壳,金色的蟹黄丰腴的蟹膏,那叫一个喷香。 吃饱喝足,啃着甜丝丝的海冰当甜点,席维幸福地摸着肚肚飘在水中,脑子渐渐灵活起来。 “哎?”青年一下子抬起头,“氐人国主,不是嘤嘤吗?这里是氐人国?这到底是谁的家啊?鱼妖孽你是不是仗着和人家嘤嘤长得一样,就谋朝篡位?” 大狗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觉得,大鱼是仗着方便,抢人家的新娘。 “等等,那么要结婚的那个,不是这只妖怪,而是真正的氐人国主虞天王?”段振辉的脑筋也不慢。 “鱼妖孽,你不道义呀,人家嘤嘤老老实实给我们看园子浇花,又勤勤恳恳的工作养家,供你吃喝玩乐,临了临了,你还要冒名娶人家的新娘,简直太无耻啦。”席维挤眉弄眼地批判他。 大狗连连点头,不错,这种行为,有个专门的名词形容,叫牛头人——ntr。 虞盛音大怒,“小维维休得胡言,我不就是虞盛音虞天王?音音连他自己都是我的,更何况他的国土,他的新娘。还有你默默,小小年纪,就胡乱上网,看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ntr牛头人的,快快给我忘掉!” 段振辉有些昏头了,说起来,他一直不大清楚虞盛音与唱歌的虞天王之间的关系,不过,哪怕是双胞胎吧,刚刚虞盛音的那种说法,也还是太无耻了些。 “你怎么能娶别人的老婆,不要这么恣意妄为好不好,席维,我们还是想办法通知真正的虞天王吧。”段振辉道。 这种事,不能瞒着另一个当事人啊。 席维扑到虞盛音身上,“快联络嘤嘤,不许欺负鱼,你这个坏家伙。” 大狗眨眨眼,我倒是好奇,那个新娘有多漂亮呢,让大鱼不惜这样做,也要娶她。 虞盛音任由席维在自己身上闹,看大家都如此紧张,突然哈哈哈笑了起来。 “你干嘛这么得意呀?”席维露出犬牙,准备咬他。 “你们现在就这么大反应,不知知道下一个消息后,又会表现出什么可爱的模样?”虞盛音恶劣地牵起嘴角。 “什么消息?”段振辉有了不好的预感。 虞盛音向二人一狗团团飘出媚眼几枚,“那就是,本君不是娶新娘哦,本君就是新娘,本君要穿着那件漂漂亮亮的新娘裙装,嫁给别人呦。” 傻了…… 全体都傻掉了。 听到这句话的二人一狗,背后寒毛蹭蹭竖了起来,就算马上面临世界末日,都不会比这一刻更加恐怖和绝望。 只是,这恐怖和绝望不是给他们的,而是给那个新婚对象的。 他们同时对于那位未曾谋面的神秘人,心中升起了深深的同情。 娶鱼妖孽啊,这不是作死么。 不,他其实是要娶嘤嘤来着,那一样是在作死啊。 大鱼,不许卖关子,到底怎么回事。大狗严肃地问。 “章魇女帝,求娶氐人国主,氐人国的长老议院已经同意,并定下了婚期。” 虞盛音笑吟吟地,眼底翻涌出滚滚冰寒的恶意,他掐了掐席维的脸蛋,轻轻询问:“小维维,喜欢吃章鱼烧吗?” 141、番外三 章鱼烧啊…… 就是那种在铁板上挖好多好多小圆球洞洞,滴入热呼呼的油,再把调味好的粉浆通过漏斗漏到小洞洞里,然后加入切好的蔬菜、脱水春虾,以及最重要的——鲜嫩无比的章鱼,接着给洞洞中的美味懒洋洋翻个身,一个个金黄松香的小球球便烤好了。 吃的时候,白的绿的酱汁中,撒上一点点鲜美的海苔及柴鱼片,那个滋味呀……入口即化,无法形容。 席维尽管已经吃的很饱很饱,但一听到章鱼烧,还是条件反射地口水直流起来。 “小馋狗。”虞盛音又掐了掐他的脸蛋蛋,觉得不过瘾,直接凑上去啃了一口。 席维全不在意,他满心思都被金黄章鱼小丸子给吸引了。 “鱼妖孽,快说,哪里有章鱼烧?” 虞盛音对他眨眨眼,“这种级别的美食,自然需要亲自去狩猎。” 章鱼烧这种食物,本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小吃,但这回的材料非同一般,该是需要费些功夫的。 大鱼,会有麻烦吗?大狗问。 距离虞盛音跑到氐人国来,也有好几天了,那个什么想吃美鱼肉的大章鱼女王,仍然没有被解决掉,肯定不是因为虞盛音想给狗小弟吃新鲜的,才留到现在吧。 知道大狗的意思,虞盛音耸耸肩,“这事麻烦在不能来硬的,不然一旦音音那个异常有责任感傻瓜知道了,非得怪我不可。” 嘤嘤鱼就是何罗君的一个身体,他对那条软乎乎水晶鱼的了解,就和了解自身一样清楚。 身为国主,嘤嘤鱼一定会以氐人国的利益为最优先考虑,为了国土的安全和国民的安乐,它肯定一定确定会做出委屈自己的事情来。 最糟糕的是,它还不会认为自己的委曲求全,是一种委屈,而只会把那当成国主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那一群长老议院中自私自利的人鱼,不就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才敢随随便便摆布他们国主的婚事么。 而虞盛音如果想阻止这件事,不但得干净利落,更必须手法巧妙,否则引起嘤嘤鱼与氐人国中其他人鱼矛盾的话,那些臭人鱼倒是无所谓,可嘤嘤鱼,是必定要伤心的。 大狗点点头,明白了虞盛音踌躇的心意,这坏大鱼其实还是十分温柔的,懂得为了嘤嘤考虑呢。 那我们偷偷吃了那个女王,就可以解决问题吗?大狗虽然这么问,却完全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不管怎样,先吃了再说!”席维兴高采烈道。 段振辉想了想,“其实事情的重点,不该是那些长老吗?不然,这次是章鱼,下次说不定就是大白鲨,他们总会想着把虞天王给嫁出去吧。” 席维和大狗都是一愣,而虞盛音已经彻底脸黑了。 难道最终的解决之道,只能是在小维维吃完章鱼烧之后,再给他端上去几盘糖醋浇汁美人鱼? “去看看情况,先行侦查十分必要。”席维一马当先游出去。 刚吃饱饭,他其实是挺乐意运动运动的。 段振辉摇摇头,捧着那件火红的嫁衣跟在后面。 虞盛音又是一愣,这叉烧肉段,他抱着那丑衣服不撒手干嘛,难道自己还真会穿在身上试试不成? 出了大门,从正对着的露台游出去,一座巨大的珊瑚都市,跃然于眼前。 红的,粉的,白的……橙的,蓝的,绿的…… 难以形容的缤纷色彩,伴着星星点点的闪光,依附于那些精雅曼妙的枝杈上,形成一幅幅难描难画的神奇景象。 这些一望无际的珊瑚,有的坚硬如同美玉,构成屋顶,墙壁,门窗,地面,或者小小精致的台阶。 有些软的,则随着水流,轻轻摇曳,好像一朵朵盛放在海中的鲜花绿草,妆点着这座绚丽的城市。 或英俊或娇美的人鱼,游曳在城市当中,他们身上的装饰是那样的珍贵别致,而他们的鱼尾,则比所有的装饰都更加迷人,让一切珠宝黯然失色。 这是一个只在最甜最美的梦中,才会出现的神奇国度,嘤嘤鱼的家乡。 席维张大嘴,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看了,到处都是美好的景致,到处都是美丽无比的生灵,啊,刚刚那边有条人鱼,游的时候,身边围拢着一群萤火虫一般的拇指长小鱼儿,它们亲密地跟在那条人鱼身旁,简直像是他的宠物一样。 “哇,你们海里面也兴遛狗啊?”席维瞪大眼。 虞盛音随意一瞥,“那些不是他的‘狗’,是他的孩子。” 嗯? 席维一呆,“这……他好能生哦。” 虞盛音有些得意,“那是自然,鱼类的生殖能力可是很强的。” 段振辉不乐意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便打击道:“生的多有什么用,能养大多少还是未知数呢,大部分小鱼都会被别的什么动物吃掉吧。” “真可怜。”席维看着那么漂亮的人鱼,想象着他每天都要有小孩儿被吃掉,不由有些同情。 当然,席维这时候并没把自己喜欢吃的小鱼干酱啦鱼籽酱啦与眼前的一切联系起来。 不要乱说,大狗不同意,氐人国是个高度发达的异种文明国度,怎么可能连国人的小孩儿都保护不了。 “这个么,”虞盛音不甚在意道,“氐人生出来的东西,也不都那么值得保护,对有些种族来说,幸运没被吃掉而活下来的孩子,才有培养的必要。” 席维傻乎乎地望着他,这是啥意思,难道说自己现在过去吃掉那条人鱼的小孩儿,没问题吗? 段振辉摸摸下巴,“我虽然不知道美人鱼的孩子长什么样子,但刚刚那个人鱼身旁的小鱼,与他本身的差距,也实在太大了。” 无论体积还是外形,那差距简直比蝌蚪和青蛙间的都巨大。 大狗皱起眉头,明白了些什么。 嘤嘤似乎是大鱼的一个身体,与上代氐人国主的孩子,而现在章魇女帝,又要求娶氐人国主,难道说…… 虞盛音揉了揉大狗的耳朵,“小默默就是聪明,不错,氐人的一个种族天赋,就是可以与其他任意种族通婚,并且自主选择,繁衍出完全具备对方种族特质的下一代。当然,要想生出纯正的氐人,或者二者兼备,也是可以的。不过如果是想拥有我……咳咳咳,或者是章魇女帝这种级别的生灵的后代,那么作为生育方的氐人,也必定需要等级很高才行,所以,章魇女帝才会直接求娶国主。” 二人一狗都呆呆地瞪大眼,等等啊,这么说,“娶”,是真的“娶”?这是不但要嘤嘤穿漂漂亮亮的新娘装,并且还要给大章鱼生娃娃吗? 不对,生出来的,应该是小章鱼才对。 简直……简直太恶劣了! 段振辉一方面觉得那么精致美好的水晶鱼被玷污了,一方面又有些想看看水晶鱼下小章鱼崽儿,到底是怎生模样。 咳咳咳,不行,不能动这种脑筋,这简直就是耍流氓,是犯罪啊! 大狗耳朵一竖,没等虞盛音发飙,自己就先一尾巴拍在段振辉脸上,将他打翻在地。 这肉段,真是毫无警惕,不说它这只可以感应到人类心绪的狗,就说虞盛音,难道真以为在他这样的大妖怪面前,不把话说出口就安全了吗。 某大妖怪牙痒痒地瞪了段振辉一眼,记下了这笔账,打算等没人的时候再好好找他的麻烦,收拾一番。 “但是,不对啊,”席维挠挠头,“嘤嘤是和鱼妖孽一样的鱼,他能生小章鱼吗?” 大鱼不是说,他们不是氐人,是何罗么。 不过,这也说不准,嘤嘤与鱼妖孽还是有些地方不一样的,至少鱼妖孽就是一把大杀器广域范围攻击嗓子,而嘤嘤则是天音,很难说嘤嘤还从他妈妈那里继承了些什么别的天赋。 呃,鉴于氐人的种族天赋,那个妈妈,说不定是“爸爸”,汗,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深究了。 也许那些长老也不确定,他们想试试。大狗猜测。 而何罗君,连试都不可能允许他们试的。 忽然,遥远的海际出现一大片阴影,就好像天边浮出蕴含着暴风雨的浓密乌云。 悠游在海中的氐人们有些惊慌,大尾巴甩甩,哗啦啦都游入了自己的珊瑚屋中躲避,那条带小孩儿的人鱼自然也没忘了把孩子们全藏在自己的尾巴下面。 十多条中年美男子样的美人鱼游了过来,有些心虚地对虞盛音道:“国主,章魇女帝的迎亲队伍到了。” 大狗目光如炬,往乌云中看去,待看清楚,不由有些寒毛直立。 那是密密麻麻一片,团团触|手狰狞纠结,不知总数到底有多少只的大章鱼群! “好丑……”段振辉满脸不悦,深深为自己刚才想看嘤嘤鱼生小章鱼的情景而感到羞愧。 这么丑的章鱼,根本不配碰到嘤嘤鱼的哪怕一小片鱼鳍。 “你们的脑浆里面包的都是鱼卵?”段振辉不客气地申斥长老人鱼,“章鱼怎堪与国主相配!” 人鱼长老们齐刷刷白了脸色,就算他们有私心,可身为美丽的氐人,基本的审美底线还是十分牢固的,他们的国主多美啊,真要配丑陋的章鱼……他们实在没法子昧着良心说这是桩好姻缘。 “但……但是不答应求婚的话,氐人国就要面临战争了。”一条人鱼长老弱弱解释。 “打架嘛,谁怕谁。”席维翻个白眼。 喂喂,不是吧,守着鱼妖孽在身旁,长老们竟然为了这么无聊的理由就答应婚事? “不是输赢的问题,而是战火一起,哪怕只有一名氐人受伤,都是不可承受的损失。”另一条长老道。 如此软弱的回答,惊得段振辉目瞪口呆。不是说,美人鱼是一种十分凶残的生物么,依眼前这些氐人的观念,到底是如何将国家延续下来的,难道都靠和亲通婚? “他要战,那便战!” 段振辉一声暴喝,铁血军人的气势毕露无遗。 长老们齐齐后退,看向彼此的目光,十分古怪。 如果可以兵不血刃劝退章魇女帝,这门婚事就可以罢了吧。大狗的心念响起。 人鱼长老齐齐摇头,“不可能的,章魇女帝的心意十分坚决。” 如果,可以呢?大狗严肃地问。 长老们又彼此看了看,终于,其中一名长老忍不住,说了心里话,“国主在的时候,自然可以保护国家周全,可国主总是长住人间,章魇国就在左近,就算这次国主用武力威慑了对方,一旦国主不在,那女帝难保不趁机前来泄愤。所以,与其制造敌人,不如联姻,进而结盟,更符合氐人国的长久利益。” 虞盛音淡淡蹙眉,长老的话,他也有考虑,毕竟不管是他还是音音,都更喜欢在望海楼中跟小奶狗们生活在一起。 而氐人国的安全,不可能一劳永逸,就算完全消灭掉章魇之国,下次保不准就是大白鲨之国对氐人国形成威胁了。 到时候,他总不能常常跑回来,做完章鱼烧再做红焖鱼翅,狗小弟吃那么多高蛋白,别再长肥了,尽管肥了也应该挺好玩的。 咳咳,长老至少有一点说的没错,与章魇国结盟,守望相助,才是保护氐人国安全的长久之计。 席维吐吐舌头,“结盟就结盟呗,非得结婚不成?” 人鱼长老连连摇头,“除了帮助章魇女帝繁衍子嗣,我们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们需要的。” 如果不是为了生完全的小章鱼王子,章魇女帝根本没必要强行求娶国主。 哦…… 大狗他们明白了,原来,那个章魇女帝靠自己生不出小章鱼,她有生育障碍么。所以,才想要氐人国主来帮她生啊。 调节女性内分泌,治疗不孕不育,还是中医给力。 席维大狗互相看看,同时将目光转向段振辉。 大校先生一愣,汗都下来了。 喂喂,和变态一组工作,不代表他连变态的技能都掌握了啊。 142、番外四 不管段振辉是否心甘情愿,急着给大章鱼治疗不孕不育的狗小弟,还是强硬地拉着他扑向了巨大的章鱼群。 当然,席维兴奋的扑击动作中,有多少食欲带来的动力,就很不好说了。 氐人长老们来不及阻止,只好目瞪口呆地看着“娇小”、“脆弱”、“无害”的人类,毫无防备地扑向凶恶的章鱼,带着满脸兴高采烈的开心笑容,给深海巨章们送菜。 “国主……” 长老们偷偷握紧了他们的三叉戟——或者用席维的语言说,一种巨大化无数倍的西餐必备餐叉,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席维再不着调,仍然是他们国主的朋友,如果受到了伤害……哪怕战争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假如事情一定被逼迫到了那个地步,他们当然也还是以保护国主以及国主想要保护的人为第一优先考虑。 和亲啦生小章鱼娃娃啦,没什么大不了,触|手嘛,反正氐人也不是完全从中得不到乐趣,但让国主受到伤害,无论肉|体还是精神,那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感受到长老们的态度,大狗面无表情地有些发濉 难道被逼穿上婚纱嫁给章鱼女王,为它生卵,这些都不会伤害到嘤嘤鱼的肉|体和精神吗? 好吧,不能理解这些氐人的想法,没什么大不了,这就是物种差异带来的文化差异吧。 不过,嘤嘤鱼也会是这样的思考逻辑吗? 大狗将无辜又纯良的视线转向虞盛音。 某大妖怪赶紧咬着牙否定,“不,他绝对不会和这些没有节操的氐人一个想法,另外我当然更不会有这种低级另类随性的性|趣观念,绝对!” 大狗歪歪头,眨眨眼,摆摆长尾巴,四爪扑腾着游走,去帮狗小弟了。 “喂,席默默你给我站住,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虞盛音立刻飞窜出去,一把捞住大狗的狗尾巴,在手中揉来揉去,进行逼供。 竟敢这样…… 大狗猛然巨大化,将虞盛音摁在两爪之间,进行横向的泰山压顶。 席维那边,由于他和段振辉两个大活人的贸然闯入,深海巨章群被激起了巨大的骚动,汽油桶粗的触|手狰狞纠结,上面的吸盘伸展收缩,密密麻麻一大片,显得更加丑恶。 “唔,弹性非常好的样子啊……”席维偷偷擦了擦口水。 谁说章鱼丑来着?他可不这么认为。 瞧瞧那红红白白的触|手,有些上面还反着蓝光,那肉感,那弹力,全都彰显着强壮健康。无论烧烤还是油炸,无论甜辣还是椒盐……嘿嘿嘿,还有什么是比看到世界最顶级的食材,在你面前“无助”的挣|扎|扭|动,更能令一名吃货从灵魂里往外兴致勃勃,欲|望高涨的吗? 答案是,至少对目前的狗小弟来说,眼前的景象,已经足够称之为天堂。 来自食物链顶端的巨大威压,给被掠食者带去了浓重的恐惧,惊慌的章鱼群,发出成片尖锐的次声波尖叫,章鱼们开始在水中没头没脑地乱窜,想要逃离那种将要被吃的可怕感觉。 但是无组织无纪律的盲动的结果,就是它们彼此之间撞成一团,触|手争相纠结在一处,这使得它们从外面看上去,形成一个巨大的章鱼团。 那是一个,前所未见的,无淀粉健康环保的,巨大的章鱼烧! 席维发出一声无法遏制的,恶狠狠的欢呼。 “哥,快来,我需要你!”章鱼烧目前仍处于原料状态,但对于顶级食材来说,最绝妙的烹饪方法,其实只需要一小撮小小的火焰。 然后,就是无与伦比的鲜嫩,金黄。 几乎同时,席维抽出瓷枪,发出无数柄真空刃,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真空刃网。 为了防止食材逃跑,先网住它们,对席维来说是最基本的条件反射行为啊。 真空刃网快速扩张,带着铺天盖地之势,往章鱼们迎头罩去。 “等……等等啊……”段振辉被惊得张大嘴巴,喝了好几口海水,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立刻死死抓住了席维持枪的手腕。 “二维,你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我当中医还不成么,不……我当不了也给你拐个中医来还不成么,总之你别激动……别激动啊!” “不!” 席维耍赖不干,“与氐人国结成战略防御体系啥的,等吃完章鱼,找大白鲨之国也行呀,我保证不吃鱼翅,其实鱼翅那东西真不大好吃,跟粉丝的味道差不了多少。所以这个章魇国还是先让我吃了吧,好不好嘛,肉段哥哥~~~~~” 说着说着,某特种兵王甚至十分不要脸地对着大校先生撒起娇来。 但是,段振辉这会儿却丝毫不觉得狗小弟的小贪吃很可爱了,反而从背脊深处升起了阵阵恶寒。 喂喂,二维你清醒些啊,你刚刚说了什么你知道不? 你说,你要吃掉一整个章魇之国啊! 把一国的章鱼统统吃光,段振辉已经数不清那到底该有多少条章鱼了。 这种绝户行为,绝对会遭天谴吧。 “姆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尖锐无比的尖嚎,从巨章群中猛烈迸发出来,甚至在海中形成了巨大的声波漩涡,好像一枚剧烈爆发的核弹。 一条比油罐车后面的粗大油罐更加粗大的触|手,闪电般伸出章鱼群,狠狠地抽向席维。 “是菜!谢谢啊!” 席维立刻眉开眼笑,一抖真空刃网,呼啦啦就往那根章鱼触|手切了下去。 “榴!” 大狗瞬间巨大化,扑入两者之间,尾巴带起一片铂金光焰截住真空刃网,头一摆,一口叼住了巨大的章鱼爪。 “啊,哥好狡猾,我都还没有咬到嘴里呢。”席维微微嘟起嘴巴。 还说,不是告诉你要控制吗?现在又没有饿到你,才刚刚吃饱。修为增长的同时不该伴随着自制力的低下,不能因为年纪小、贪嘴,就放纵自身,懂吗?大狗严肃地批评狗小弟。 “呜……” 席维像只挨训的幼犬般自喉咙中发出呜呜声,委屈地垂下了脑袋。 段振辉摸了摸他的头,“知道错了就好,乖,不哭。” 不许安慰他。大狗严厉地瞪向段振辉。 它批评小弟呢,肉段过早地安慰狗小弟只会让他记不住教训。 真是,不知道慈母……不对,是慈肉段多败狗弟弟吗? 段振辉缩缩脖子,看着可怜兮兮的席维,喃喃着不敢吱声了。 不过,大狗当然也是不忍心看席维难过的,狗小弟其实也没犯什么大错,就是想吃章鱼烧呗,一国的章鱼是多了些,对肠胃不好,但弟弟的消化能力惊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榴咳咳,其实吃章鱼烧不是重点,重点是为氐人国建立战略结盟防御体系,如果吃掉这国的章鱼,那么他们势必得为嘤嘤的国家找另一个强大的盟友,以解放嘤嘤或者鱼妖孽,使他们可以长久地呆在陆地上,陪他们玩耍。 大白鲨之国或者抹香鲸之国又不知道在哪里,短期内不容易找到,还是章魇之国最为便利,能快些解决问题然后快些回家,才是最好的选择啊。 说真的,大狗有些想念望海楼中自己的香料植物们了,虽然没有了珍珍羊,它卖香皂的生意还打算继续做下去的。而且狗小弟也该想念他家的花园啦滑梯啦,虾爬子朋友啦,还有汉堡包床了吧。 乖,咱不吃这些章鱼,等回家后,叫爬爬多多给你抓章鱼来,虽然比这些小,但我会用铁板自己给你烤,味道一定也非常好。大狗温声道。 “嗯……”席维立刻飞扑过去,将自己整个人埋入大狗肚肚上的柔软长毛里,“哥,说话算话哦。” 大狗用肉爪子揉了揉他,当然,我保证。 那条巨大的触|手很显然属于章魇女帝,尽管被大狗叼住了,它并没有放弃战斗的意思,身为一国国主,它的实力自然也是十分强悍的。 但很可怜的,它遇见了这么一帮人与非人,尤其里面还有个虞盛音。 何罗君慢悠悠游过去,伸手抓住粗大的触|手,把它从大狗口中拿出来,然后就像拔河一样,一段一段往自己的方向拉。 他拉的动作轻轻松松,可是无论章魇女帝怎么用力翻滚,怎么咆哮挣扎,就是挣脱不了虞盛音的拉扯。 最恐惧的是,它甚至毫无反抗能力,没有来得及也根本没办法舍弃那条触|手逃生,就被彻底拽出了章鱼群,整个暴露在虞盛音的面前。 “哇……”席维偷偷从大狗怀中探出头,发出小小的惊叹,“好肥的章鱼!” 章魇女帝羞愤难当,发出一连串姆呀姆呀的尖叫。 “寡人真诚地前来求亲,国主不愿答应,寡人也无法勉强,亲事不成便不成,为何国主要如此折辱寡人?” 虞盛音微微冷笑,“现在你知道你是无法勉强的了?如果本君不露一手,陛下还当自己的求亲行为,屈尊了吧。” 章魇女帝一哽,哑口无言。 这话倒也是事实,巨章比起那些只知道唱歌臭美的氐人,自然要强大许多,这是它们一贯以来的想法。 若是知道氐人国主的力量如此恐怖,给它十个胆子,也断断不敢前来求亲。身为巨章,它也是有自知之明的,除非是审美观实在糟糕,否则很少有生灵愿意与巨章结合,美丽的氐人肯定更加不愿意。 当然,那只眼冒星星流着口水拼命往它们扑过来的,食欲强大到宛如洪荒巨兽的,不知是人类还是狗崽的生物除外。 “国主意欲何为……?”章魇女帝低声询问,它已经气焰全无。 落到人家手里,只有任人宰割,章魇女帝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那只食欲旺盛的狗崽,显然是很得氐人国主宠爱的。 席维眼睛亮亮地盯着肥美的大章鱼看,那纯真无邪的贪吃眼神,直叫章魇女帝一阵肝颤。 虞盛音牵了牵唇角,完美的俊颜露出恶劣的微笑,开始忽悠,“其实,我本人是十分欣赏陛下的,我的国民也都觉得章鱼软软的q|q的很可爱,我们其实很乐意与章魇之国成为长久的关系稳固的忠诚互助的朋友,并且关于女帝你的那点儿小小的要求,鉴于我们之间的友谊将要无比的深厚,我们也是很乐意给你想想办法的。” 章魇女帝有些晕乎乎,但它并没有晕彻底,至少它并不会以为虞盛音所谓真诚的友谊,是想要为它生孩子。 段振辉赶紧说,你可以自己生啊,对于母性大发的章鱼来说,还有什么是比自己产下的卵孵化出来的小章鱼更加关系亲密的么。 章魇女帝沉默下来,它如果可以自己生,又怎么会假手他人,那淡淡的悲伤情绪,使感受到的人们都有些同情。 “我们可以提供很好的医生,”段振辉再接再厉,“呃,‘好’的意思是,他的技术与他的变态程度完全成反比。” “没用的。”章魇女帝摇摇庞大的头部,“我看过许多医生了,却查不出原因,族人们也找来了许多灵药和各式各样珍贵的滋补品,但是……统统没有办法,我……我根本不能生……” 说着说着,章魇女帝伤心起来,两只粗粗的腕足捂住自己大大的眼睛,姆呀姆呀轻声哭了起来。 后面的章鱼群立刻心疼了,它们想团团围拢过来安慰它们的女帝,又摄于虞盛音的存在,不敢靠的太近,于是就七嘴八舌的纷纷说道,自己可以去找更多营养品来给女帝调理身体,所以千万不要伤心,假如有一线希望也千万不要放弃。 席维眨眨眼,颓然叹气,这些章鱼要不要表现得如此团结有爱啊,他都不能狠心仅仅把它们当成食材了。 虞盛音拍拍手,对段振辉扬起下巴,“好了,蒙古大夫你赶紧看病。” 段振辉死死瞪着他,“我会吗?你自己想办法把我认识的某个变态找来。” “他在哪儿?”虞盛音拽拽地问。 段振辉想了想,“应该是回到燕京了吧。” 也许和嘤嘤鱼在一起。大狗提醒。 于是,虞盛音单手一挥,面前升起一瓣水晶鱼鳍,嘤嘤鱼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里面。因着他与嘤嘤间的特殊联系,哪怕两者不在同一个世界中,也是可以立时取得联系的。 “君上?您在哪里?在海中?那边看上去像是我的家乡啊,您在干什么?您……” 虞盛音赶紧打断它,说段大校需要与某个变态通话。 然后,变态医生的俊脸出现,在段振辉告诉了他想要他做的事情后,即使是以医生的变态程度,也仍然呆滞了几分钟。 “组长,请您一定不要如此无知加文盲,以为祖国博大精深的医学适用于全体动物,进而拉低所有军校出身毕业生的智商。您能告诉我,章鱼的经络是什么样子的吗?它的子宫在哪里,还有卵巢?听说章鱼的外生|殖|器|是它的腕足,您能告诉我该如何调节?或者仅仅给出一些类似人话的建议也可以……” “这是命令!”段振辉一阵面红耳赤,只好简单粗暴地咆哮。 医生耸耸肩,眼角瞥见了大狗,赶紧认认真真看了看巨大的如同一座恢宏堡垒般飘浮在海中的章魇女帝,然后,微微皱起眉头。 大狗露出询问的眼神。 医生迟疑着说:“它这个体型,在章鱼中,是不是也太巨大了些?” 席维插嘴,“你直接说它胖好了嘛,比如:真是肥美可爱。” 章魇女帝装作自己没有听见。 不过,它确实是整个章魇国中最胖的章鱼,尤其是为了怀孕调理身体,国民们天天山珍海味各种补品的喂它,就更胖了。 医生打了个响指,“如果它的种族的医生都说它的身体没问题,那么,据我的观察,目前只有一种可能性。” “是什么?”章魇女帝紧张地询问。 医生指着它,发出一阵不正经的窃笑,“女士,您实在超重太多了,要想怀孕,请先减肥吧。” 章魇国全体傻住,僵硬的程度好像它们突然都变成了冰鲜章鱼一般。 然后,医生又特意冲席维挤挤眼睛,“席吃吃,过度超重真的会影响生育能力,你可千万不要失去那身漂亮的肌肉哦。” 嗯? 席维傻乎乎地瞪着他,谁说吃的多就一定会发胖呀,干嘛特意提醒,这人真讨厌。 再说,在他们家中,圆圆胖胖的那个从来不是自己,而是狗哥才对。 大狗耳朵一竖,立刻将腹诽的狗小弟用力踩在爪下。 说过多少次了,我的毛毛下面,全部都是肌肉! 143、番外五 总的来说,知道了具体的治疗方法后,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 减肥,虽然一直是雌性人类当中永恒的话题,并且对大多数雌性来说,一直是一道不可随心所欲攻克的难关,但在大狗想来,实在比治疗什么别的不那么显而易见的症状更加容易。 雌性人类中流行的减肥方法,多种多样,不过很遗憾的,在大多数雌性心里,归根到底最有效最无奈也是最终的那个选择,只有节食。 什么高蛋白方法啦,什么无油脂粗纤维方法啦,什么一天高蛋白无淀粉一天无蛋白高淀粉啦,说来说去,有人会假装用比较科学的方法进行总结——那就是,把这些方法归结到控制日常卡路里摄入低于支出上面。 可不论什么样的饮食方法,实质上,都是要对饮食结构进行重新调整和分配,也就是说,不能随心所欲吃自己想吃的东西,这仍然是节食。 而大狗的弟弟是什么,一个地地道道的位于食物链顶端的吃货,节食对于席狗狗一家狗来说,不但无法成为一种顺理成章的选择,反而还会是一种亵渎。 一种对已经躺进碗里的,随时准备好为你的小馋嘴而献身的美食的亵渎。 好吧,要减肥的不是狗小弟,痛苦不是要加诸在他身上,将下地狱的那只,是章鱼。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免除只要一听到“节食”这个字眼,狗小弟就恨得咬牙切齿的事实。 因此,要想达到控制日常卡路里摄入低于支出这个科学的目的,唯一的出路,似乎就是运动减肥这一条了。 遗憾的是,实际上,运动对于大多数雌性来说,都不是一个足以成功的减肥方式。跑步一小时消耗的卡路里数额,一顿随随便便的简单快餐就足以超越,而既然运动了,又怎么可能不加餐呢? 这对于席维来说,简直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 大狗扳着肉爪子算来算去,一顿饭相当于一小时的运动,笼统这样计算的话,章魇女帝每天的运动时间应该超过十六小时,才能达到摄入低于支出的目的,而为了加快热量消耗的进程,给运动时间加钟不可避免,至少要再加二分之一,也就是八小时才能快速取得阶段性成效…… 大狗歪歪头,默默扳回一根爪尖,不要太严酷了,慢些没有关系,加钟运动时间还是定为七小时吧,这样,女帝每天还能够有一小时的睡眠时间,真好。 大狗点点头,对如此宽容的减肥计划无比满意。 章魇女帝浑身一震,触|手统统纠结在一起,搅动了身周巨大的水流,就像一座由恐惧与悲愤构成的无尽漩涡。 “我……我其实可以少吃些的……”章魇女帝小小声的说。 席维一听,立马竖起耳朵,体贴善良地拍了拍女帝巨大的身躯,柔声安慰:“不怕不怕,大丸子乖哦,不会让你节食的,那么恶毒残酷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放心吧。” “……” 章魇女帝直接浑身发颤起来,搅动起的水流漩涡更加强劲,它身周的状况,简直有些昏天黑日起来。 席维无比同情,节食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呀,看把人家章鱼大丸子陛下吓的,都快发羊癫疯了。 虞盛音无语地扭开头,席二狗想的也许没错,章魇女帝的确快吓傻了,只不过,二狗子你确定它是被“节食”吓成了这样? 虞盛音相信,如果有可能,章魇女帝一定会像绝大多数人类女性一样,选择节食的。 好了,事情就是这样了,大狗拍爪决定,事不宜迟,为了章鱼小王子,女帝请赶紧跑步……或者说,加速游泳吧。 章魇女帝将硕大无比的含泪双眼望向虞盛音,虞盛音低下头无比仔细地去数段振辉到底有几块腹肌,其恶劣寡情的秉性一览无遗。 章魇女帝绝望地惨然长叹,缓缓挥动粗大的触|手,开始绕着广阔的海域,一圈圈游起来。 席维紧紧握拳为它打气,“大丸子加油!跑完步就可以吃好吃的了!” 章魇女帝在心中不停咆哮:它不想运动!比起傻瓜一样绕圈游泳,它更愿意节食! 就这样,过了几小时。 美人鱼们把丝光海草编制的大毯子飘浮着铺在水中,席维大狗段振辉虞盛音团团挤在毯子上,玩捉老鬼。 扑克牌由五十多只纤薄玉贝“被”友情提供。 当然,十多只大大的水滴翠珍珠野餐篮是必不可少的设备,里面装满了可口至极的食物,供野餐的几人——其实大多数时候是席二狗,随时取用。 食品的供应商更换为哭着喊着表达自己热情洋溢心情的章魇国,巨章们希望通过这种行为,换得某狗狗对它们女帝爪下留情,野餐篮内容物自然是数量大到惊人的原本属于章魇女帝的各式补品以及早中晚正餐副餐茶点加零食。 席维不认识那都是些什么东西,但这并不影响他吃的无比开心,顺便连带三把都没有抽到老鬼。 而段振辉无疑是输的最惨的那一个,额头上鼻尖上甚至嘴唇上,都贴满了大大小小的七彩水晶龟。 其实,要说大校先生的手气也没有那么不好,奈何大狗有一次不小心输了后,用柔和纯真温暖的眼神看了看他,在他心中轻声道:战友,你今天还没有通过朗诵诗歌,表达你对我的爱慕之情呢。 虞盛音懒洋洋斜过眼,在他们之间来回看,“我错过什么了吗?” 段振辉红着脸膛,果敢坚毅地摇头,然后英勇无比地将本属于大狗的水晶龟,贴到自己的脑门上。 于是,大狗对他摆摆长尾巴,露出开心快乐的笑颜,不小心再连输了好几把。 直输得段振辉满头满身的汗,整张脸贴得已经不能看。 然后,十分意外的,虞盛音也输了,君上他轻轻捻起大校先生手中的水晶龟,优雅地将它贴在自己眉间,犹如一片醉人的花钿。 段振辉松了口气,偷偷抹去额角已经化在水中的细汗,立刻对虞盛音露出昂首挺胸,并且幸灾乐祸的笑容。 虞盛音撑着头,蓝色的长发海浪一样散逸在水中,眉间的水晶龟对他来说,已变成了豪奢尊贵的顶级珠宝,是最精美最前卫的装饰。人鱼们躲在远处,痴迷地偷偷观瞧他们幻梦魅人的国君,人人露出迷离的笑颜。 他们想着,等下回去,也要用水晶龟装饰额间! 虞盛音无疑偶然中引领了氐人国的一股新时尚风潮。 而此刻,他只是闲闲斜睨着段振辉那张再也没有地方可贴的,晶莹斑斓的脸,心想,傻瓜。 一头肉牛样强壮的大男人,却彻头彻尾习惯了老老实实被狗狗欺负,真是个傻瓜。 不过,是那种喜闻乐见的,令人心情愉快的傻瓜。 抽老鬼结束于席维的一个举动,不知什么时候,他有些心不在焉,抓点心进嘴里的行为,终于发生了偏差,错把一只水晶龟扔进口中,咔嚓一声一口咬下。 “啾——” 水晶龟们集体发出一声惊叫,惊慌失措地从众人脸上挣脱开来,片片蝴蝶似的四散到水中逃跑。 席维口中的小水晶龟,挣扎着从他口中钻出来,没命飞逃,要说,这种小龟游的可真不慢。 席维捂住嘴,瞪大眼。 大狗赶紧担心地扑过去,用肉爪子轻轻夹住他的脸颊。 怎么咬到龟壳上了,怎么样,痛不痛,牙掉了没? 虞盛音也凑过来瞧,“水晶龟别看长的好看,那龟壳可不是一般坚硬,小奶狗张开嘴,我看看,要是咯掉的是乳牙,倒也无需担心。” 段振辉张张嘴,他想说席维再怎么着也不可能二十多岁才换牙。 不过,如果真的没了牙,现在那些什么烤瓷牙种植牙统统不靠谱,席吃吃今后的吃货生涯一定大受影响,处理不好甚至会产生心灵创伤,进而导致抑郁,一想到这个,大校先生的神经就猛然一紧,先一步忧郁起来。 “没啦……”席维唔唔道。 其他一人一鱼一狗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席维对着大狗张开嘴,咧出大大的笑,“没事啦,没咯掉牙,哥你看,都好好的在呢,不要担心。” 大狗仔细观察了席维那些寒光闪闪的尖牙利齿,肉爪子伸进去按了按,又用舌头舔了舔,发现都十分牢固,才放下心来。 看你呆住的样子,我以为你真的受到了不可挽回的伤害,牙掉了。 这种说法丝毫也不夸张,要知道,不止狗狗,牙齿受到伤害,对任何一种动物来说,都无疑是巨大的灾难。 虞盛音也伸手指进去捅了捅,有些遗憾道:“不是么,还没到时候?我当是要换乳牙了呢。” 席维毫不客气狠狠咬了他手指头一口。 “既然不是掉牙,二维你干嘛那个反应,唬人一跳。”段振辉道。 席维吐出虞盛音的手指,说:“只是惊住了,世上居然有我咬不碎的吃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它竟然从我嘴里逃了,是已经进了嘴里,然后又逃出去了呀!鱼妖孽这里卧虎藏龙,果然不可小觑。” 一人一鱼一狗同时有些无语,沉默了会儿,大狗抓住机会,教训道:这回你知道龟外有龟,有些能吃有些不能吃了吗?贪吃可以,但一定不能让食欲影响了智力。 席维乖乖点头,解释说,他知道控制的,刚刚也不是真想吃水晶龟,毕竟人家小龟还是活物,囫囵生嚼什么的未开化野蛮做法他才不会干,那只是个意外。 你之前愣神什么,错把水晶龟当零食嚼了。 “也没啥,就是看着慢悠悠游泳的大丸子,忽然想起来一个说法,说有些鱼一辈子一刻不停都在游泳,不游就无法生存,我想如果大丸子也是这种情况,那游泳对它来说岂不是和呼吸一样轻易?如果是这样,人类中我还从没听说有谁是靠不停呼吸减肥的呢。” 大狗想了想,章鱼是不是那种情况它不知道,但狗小弟说的对,现在这种速度的游法,实在不像能够减肥,而它还想早些回家,不能做无用功。 结论就是,必须加快速度。 如果游泳真等于呼吸,那也必须是剧烈的有氧呼吸。 于是,大狗巨大化冲上去,挥动烈焰熊熊的长尾,在章魇女帝身后无情驱赶。 巨章不得不加快速度,呼呼游了两圈,实在无法忍受,憋不住反抗了。 “走开,你这讨厌的臭小狗!”章魇女帝大声咆哮,“当寡人是你驱赶的绵羊吗?成何体统,寡人不干了!” 巨大章鱼原地停下,瘫倒在水中彻底罢工。 其它巨章赶紧想围上去关心,席维却先一步截在前面。 “大丸子你说啥,怎么这么和狗哥说话?” “寡人一国之君,有何不能言之事?它就是臭小狗!”章魇女帝大声道,“别以为寡人没看到,它挥舞尾巴赶我跑的时候,还在笑的,赶的可开心了,纯粹把寡人当绵羊!” 席维动动嘴唇,心说绵羊是人人能当的吗?至少珍珍羊比你可瘦多了也帅气多了,而且生育能力完全没有问题。 “不许偷懒,起来,跑!”席维替大狗出头。 “不!寡人一国之君,一言九鼎,说不就不,说到做到!” 大狗歪歪头,传递心念,决心减肥生宝宝,也是女帝说过的话。 大章鱼一哽,用腕足缠住自己的大脑袋,装没听到。不是它食言而肥,实在是,现在的这种减肥方法,太不人道……即使它是一条章鱼,那也太不鱼道! 大狗弯起眼睛,微微而笑,那温厚淳良的模样,笑得段振辉一阵胆颤。 席维心有灵犀地凑上去,两只毛绒绒地耳语一番。 然后,席维咧开嘴,大大的笑开了。 “大丸子,之前你不是有问过我,为什么管你叫大丸子吗?” “为什么?”章魇女帝好奇地睁大眼。 席维伸舌轻轻舔了舔自己的犬牙,“那是因为,你就是一整只巨大的我极为喜爱的,章鱼小丸子啊。” 大狗默默从自己的青铜牌子中掏出平底锅,用果浆使之变形,成为一面带有小洞洞的铁板。 其他二人立刻心领神会。 虞盛音命令美人鱼们飞快端上与面糊很像的海藻糊糊,段振辉则从野餐篮中翻出某种口感很细嫩弹滑的鱼肉,刀光一闪,巧妙地将鱼肉雕琢为缩小版的巨章。 大狗生火烤热铁板,席维嘿嘿奸笑,在眼睁睁的巨型章鱼面前,亲手示范了一遍,告诉它,什么是章鱼小丸子。 以及,那个味道,到底有多么好吃,多么嫩滑,多么鲜香。 (=口 =)|||——!!! 之后的事情无比顺理成章,章魇女帝猛地弹跳起来,以肉眼根本看不清的速度,没命奔逃。 席维他们开开心心地吃吃喝喝玩玩睡睡听美人鱼唱歌,还没有在氐人国休闲够,章魇之国就传来喜讯,说它们的国主不止减了,并且在后宫们的努力下,终于成功怀了。 鉴于氐人国主与其友人在此事件中发挥到的巨大作用,章魇女帝怀着巨大的感激之心,愿与氐人国结盟永久,成为守望相助的友好邻邦。 而且,据说,不止是章魇女帝瘦了,凡是那天有幸看清楚章鱼小丸子制作过程的深海巨章们,全都瘦得既精壮又苗条。 “怎么会这么快,真的减肥成功了吗?”席维表示怀疑。 “真的真的!” 来报喜的巨章拼命点头,说女帝完全彻底执行了席默默狗狗制定的锻炼计划,每天狂奔二十三小时,一秒钟都没有少。 它没说的是,狂奔的时候没法吃东西,而休息的那一小时,简直精疲力竭到近乎昏迷,更吃不下去,所以,减肥成功,到底是运动的功效还是节食的功效,真的不忍心细想。 144、番外六 章魇之国的事情告一段落,大狗他们决定回家了。 要走的时候,氐人国全体国民都好舍不得,争相送上一篮篮新鲜精美的食物,作为告别的礼物,当然,免不了的,在大狗接受礼物时,会礼貌而温柔地让美人鱼们摸摸它,以示感谢。 席维对此情形,感到万分纠结。 可恶可恶可恶,那多么流氓兮兮的鱼鳍伸到他的狗哥身上耍流氓,身为一只世界第一的狗小弟,怎么忍受得了。 可……可是,那些狡猾兮兮的氐人,显然已经抓到了席维的软肋,送的全都是制作方法又讲究又复杂的氐人国特产,基本上属于离开这里就再也吃不到的海域美味,身为一只世界第一的超级吃货,也实在是拒绝不了。 看到他纠结得团团乱转的情形,虞盛音一把抓过席维,捏在手中揉了揉,“谁让你不够努力修行,谁让你成长得实在太慢,头上连双狗耳朵都没有,不然的话,他们就不会去摸默默,会改来摸你了。” 大狗懒洋洋瞪了大鱼一眼,摸它怎么了,它天生就是一只狗,一出生就被人类耍流氓,很正常。难道大家都改去摸狗小弟,对它会比较好? 那样的话,它还不乐意呢。 至于氐人长老们,则统统躲得远远的,只从珊瑚树后面偷偷探头往这边偷看,一见虞盛音扭头,又立刻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去。 “你把他们怎么了?”段振辉问。 虞盛音耸耸肩,“没什么,只是好好尽了尽国主的职责。” 嗯?虞盛音去尽职责……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吧,不过听到是别人倒霉,段振辉还是蛮好奇的。 “什么职责?” “就是觉得他们身为议院的长老,一有什么危险光知道向国主求助,而不懂得自己冲上去解决问题,这种惰性很不好,所以,身为国主,我有必要提高他们的武力值,督促他们修行。” “怎么督促的?”段振辉想,看把人家吓的,那一定不是通过什么正常的方法,不会是用小鞭子抽之类的吧。 “督促就是督促呗,这有什么可问的,”虞盛音嫌弃他笨一样白了他一眼,“本君天天陪你们玩,哪有那么多时间放在他们身上,也就是半夜想起来了,去抽查一下他们的修炼成绩。真不明白,都已经这么轻松了,那些懒惰的长老怎么还是嫌累。” 哦,半夜啊。 段振辉点了点头,怪不得美人鱼长老们,全都因为脸上硕大的眼袋和黑眼圈,而羞愧得不敢见人。 这对于唯美主义至上的氐人来说,一定是一件犹如灭顶之灾般的事情吧,看来,他们是再也不敢来招惹他们的国主了。 可怜那条水晶鱼,明明远在天边,坏事都不是它干的,可这个“毁容”的账,却要算在它头上了。 告别完毕,虞盛音伸手进去段振辉怀里,一阵摸来摸去。 “你干什么!”段振辉噌地红了脸,又气又急,拼命挣扎,差点儿连刀子都拔了出来。 “偷人东西还敢这么大声,肉段你太不老实了,这就是恼羞成怒吧。”虞盛音哼哼道。 “我偷什么了,你把话说清楚!”段振辉一愣,大感冤枉。 “就是……这个。” 终于摸到了那件物事,虞盛音两指夹住它,轻轻一抽,瞬间,一片绚丽的红霞带着浓郁的宝光,飘逸于澄澈的水中。 “呃……”段振辉哑口无言。 其实,他真的不是有意偷那件婚纱,那天也不知怎么了,总觉得自己抱着那件衣服才会安心,才不会有危险发生,然后紧接着就发生了章魇国迎亲的事情。 婚纱那么大,没地方放更没地方藏,他揉巴揉巴的,赫然发现那婚纱的质地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材质,竟然能够团成比一个戒指圈还小的程度,于是他就随手给揣到了作战服的内袋里,这么多天了,根本就是忘了口袋里还有一件婚纱。 那件衣裳,绚丽无边,又轻薄无物,用膝盖想,也知道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他这么随随便便就拿了人家的,不被当成贼,也不成了。 “我……不是,你不要误会……”段振辉越想解释,越说不清楚,直弄得自己满头大汗,看上去无比可怜。 “行了行了,既然你喜欢这件裙子,本君送予你又能如何,只是别忘了要常常穿给本君瞧就好。”虞盛音故意大大方方地说道,“只是,现在却要借来一用,此衣是由魔鬼霞光鳐背后的霞彩织就,算得上一件倏忽千里的法宝,用来赶路最好不过,放心,等到家了,立即就还给你。” 说着,虞盛音轻轻一抖手腕,那件霞衣就在水中铺成了扁平的一片,幻化出巨大鳐鱼的影像,那鳐鱼双翼舒展,背部平坦,样子十分有趣,好像本身就是一张巨大的霞光毯一样。 “小奶狗快上来,我们坐肉段的新娘礼服回家了。”虞盛音招呼一声,当先跳上鳐鱼背坐好。 “坐肉段的婚纱回家喽。”大小奶狗欢呼一声,抱着食篮扑到上面,舒服地打滚。 段振辉憋了半天,才发出一声怒吼,“那不是老子的婚纱,老子不穿!” …… 霞光鳐破水而出,两片巨大的耳翼乘着风,翻涌出滚滚波浪,顷刻间飞上九天,席维站在鳐鱼头顶,张开双手,在风中在云间,纵声长啸。 “榴——” 大狗一愣,爪子痒了痒,这只狗小弟,真是屡教不改,讲了无数遍不要那么叫,他怎么就是不听呢。 虞盛音侧躺在鱼背上,眯着眼睛享受大风拂过的快|感,他张张嘴,想对旁边的人说点儿什么,可那人只是一味盘膝磨刀,看样子十分的不愿意理睬他,君上一阵无趣,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调侃话再咽回去。 不过耳畔的榴榴声,倒是提醒了他,“默默,要不要再去天狗的岛屿看一看。” 可以去吗?大狗十分意外。 “音音还是焦鱼的时候去过,所以我也知道地点,茫茫海中,那真是个十分隐秘的地方,如果不是当初我穿行墙壁而过时,留下的海底大洞意外造成了洋流,那里恐怕仍难以被外人打扰吧。”虞盛音道。 大狗眯起眼,自己和席维与天狗的机缘,与嘤嘤鱼的机缘,与虞盛音的机缘,也许从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 它看着他,温和地点头说好。 霞光鳐飞行的速度非常快,众人吃了点心,玩了会儿,又小小的睡了个午觉,那小岛便已经到了。 虞盛音早早让霞光鳐降落下去,浮在海面上慢慢游上小岛,以示尊重,大狗和席维踏足久违的地方,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岛上的猪笼草迎风飘扬,小笼子果如同一串串铃铛,在风中奏出欢快的乐章,那是一种听不到的喜悦,只在席维和大狗的心中回响。 两只小奶狗回到悬崖下的岩洞,再次看到那具硕大无比的骸骨,骸骨仍是那座骸骨,只是不知为何,他们看着它,冥冥中,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温暖。 “它还真是,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呢。”席维喃喃。 镇守世界阵时也好,如今这样静静而逝也好,天狗,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孤独。 席维突然回身抱住大狗,紧紧的,非常紧,直勒得大狗有些疼痛,但这疼痛,却充满了感动和安心。它知道,狗小弟永远不会离开自己,而它,也永远不会离开狗小弟。 这样很好,真好。 大狗轻轻亲吻席维,告诉他,它已经想清楚了,无论将来是要守阵,还是必须负起别的什么职责,他们都会永远在一起,要苦一起苦,要累一起累,到时候,狗小弟可不要叫苦连天才好。 “我才不会!”席维握紧双拳,大声道,“我也是一只合格的小天狗来着啊!” 狂风呼啸而过骸骨巨大的胸腔,似乎化为一阵低沉轰鸣的笑。 席维冲着骸骨挤挤眼,忽然发出两声“榴榴”,大狗十分无奈,一爪子将他拍在地上,轻轻踩来踩去。 玩够了,大狗想了想,记得人家看望祖先的话,都是要献花的。 于是它从青铜牌子中倒出一大堆美人鱼们送的珍珠珊瑚七彩砗磲,配合果浆,爪子灵活地编织起来,不一会儿,就做成了一朵非常美丽的巨大宝石花。 它跳到巨大骸骨身上,把宝石花固定在骸骨的头侧,好好的打扮它,弄好后,跳下地后退几步,远远近近来回欣赏,很满意的样子。 席维歪歪头,也拿出自己的点心,要送给天狗,可是天狗已经死了,根本不可能吃到,点心放进它嘴里面,坏掉了反倒招来虫子就不好了。 挠挠头,席维笑嘻嘻地对骸骨道:“这样吧,我吃掉形体,你吃掉精气,人家给祖先上供都是这么干的,那些糕饼寿桃摆完后不都是子孙吃掉的嘛。” 于是,席维先把点心一样样摆出来,给巨大骸骨看了看,然后,啊呜啊呜,把它们统统吃掉了。 沉默,沉默。 大狗恍惚中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巨大骸骨的额头上,挂下来三条黑线。 它揉揉眼,再看看,哪里有呀,骸骨仍是那个沉静的骸骨。 就是嘛,它和弟弟送给天狗礼物呢,天狗应该不可能不满意才对,于是,高高兴兴的大狗,就和高高兴兴的席维一起,对“理应”高高兴兴的天狗摆摆爪子,高高兴兴的走人了。 留下来一尊巨大的,鬓边带了朵大花儿的骸骨,静静无语伏在原地。 而虞盛音和段振辉,此时仍然在高崖上努力。 努力什么呢? 自然是在种蘑菇。 ……咳咳。 当然了,这个种蘑菇的意思,是真的是在种蘑菇的意思。 席维心心念念着奶油蘑菇,总是委委屈屈地说好想再吃一次,身为一名合格的饲主,君上他自然不可能不往心里去。 好不容易来一次小岛,饲主当然要负责给小奶狗找食物才对,可是现在根本没有下雨,奶油蘑菇完全不见踪影,遍寻不获,两个男人不由有些泄气。 “没有啊,往下挖也不见菌丝,可能那蘑菇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吧。”段振辉无奈地说。 虞盛音黑着脸,不愿意放弃。 不就是下雨么,还非得是老天下的雨不成?雨而已,他何罗君也会下。 于是,君上的海浪长发飞扬而起,天上瞬间乌云压顶,电闪雷鸣,段振辉张大嘴,还没来得及找到能够躲雨的地方,就一下子被浇了个透心凉。 哗啦啦……哗啦啦…… 大雨中,植物们尽情舒展枝叶,可是奶油蘑菇非常不给面子,还是一个都没有长出来。 真是…… 虞盛音的脸更黑了,这些臭蘑菇,真是好大的架子,他咬咬牙,索性划破自己的指尖,血雾如烟飘上云端,降下灵能细雨,彻底滋养大地。 岛上的猪笼草们似乎发出一声尖叫,欢欣雀跃地大口吸收灵雨,而高崖上,蒙蒙雨雾间,一点白白嫩嫩的菌包,悄然显露身影。 “出来了,出来了,姓鱼的你再加点儿力!”段振辉兴奋地扑到菌包旁边。 “这样?” “快点!” “这样?” “再快点!” “真是……好了没?何其欲壑难填,贪心不足,贪得无厌!” 段振辉毫不客气地呛声他,“太小了,太慢了,再使使劲儿啊,你肾亏么,这么不给力。” 好不容易,奶油蘑菇终于长到了席维说过的车轮大小,段振辉用古刀小心翼翼挖挖挖,终于将大蘑菇连根挖下。 虞盛音赶紧停了雨,手指伸到口中吸着止血。 真是的,为了给小奶狗找吃的,他简直亏大了。 段振辉用自己的外衣包起奶油蘑菇,有些犹豫地说道:“这蘑菇要你用血浇才长,且只得了一朵,如今二维胃口大增,恐怕不能够吃。” 真不知道上次席维和大狗他们是怎么得到一片花海样的奶油蘑菇的,难不成就因为它们是狗,所以连蘑菇都争着抢着奉献自身么。 这也是物种歧视吧,他是人虞盛音是鱼,于是就被大蘑菇给歧视了。 “哪管得了那么多!”虞盛音恶声恶气,“有一朵吃就不错了,小奶狗敢贪心,我就揍他屁屁!” 要你舍得才好,段振辉摇摇头,抱着蘑菇去给席维献宝了。 145、番外七 众人在海边会和,骑上霞光鳐继续回家的旅程。 段振辉当着席维的面,变魔术一样,呼地掀起衣服,露出白白嫩嫩的奶油蘑菇来,席维一惊,瞪大眼,发出嗷嗷兴奋的欢呼。 那恨不得直接在霞光鳐背上打滚的小模样,看得人十分十分有成就感。 虞盛音背着双手,仰头望天,摆出一派英挺潇洒的风范,似乎对小奶狗的大惊小怪浑不在意,就差用嘴说“这有什么小事一桩了”。 不过他斜斜偷瞄席维的眼神却出卖了他,成为有力的力证,证明他此时的心情到底有多么的好。 “肉段你真好!” 不过,与虞盛音想象中的情况有些不同,席维直接扑向段振辉,清澈透亮的带笑双眼,直直只望着他一人,如果有尾巴的话,一定也只是为了他一个人在摇。 虞盛音的身体一僵。 段振辉抬手用力揉揉席维毛绒绒的大头,“知道你喜欢,来,吃吧吃吧。” 席维搓搓手,轻轻接过大蘑菇,把脸埋在蘑菇大盘子一样的螺旋中心,深深吸了口气,嗯~~~~真香! 眼睛瞟瞟脸色发青的妖君,大校先生难得露出狡猾的神色,他趁狗小弟的注意力都被大蘑菇吸引时,悄悄揽了他的腰,将他抱起一些,让他坐到自己粗壮的大腿上,靠进自己的怀里。 就像坏人类用好吃的诱惑了野生小狗后,将傻乎乎的贪吃小狗趁机揣进口袋中的恶劣行为,一模一样。 怀里抱了狗小弟,段振辉享受地眯起双眼,以前没这么干过,所以不知道,现在一试,还别说,诱惑小动物成功的感觉真心好。 “你这块无耻放肆的叉烧肉!” 彻底黑了脸的大妖君,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一脚踢飞段振辉。种蘑菇的明明是他,甚至不惜用自身精血,也要让小奶狗一饱口福,怎么到了现在,反倒让那头肉牛篡夺了胜利果实,抢先占了便宜。 屁股底下猛然空了,席维一呆,刚要坐个屁墩,另一条大腿就闪电般插了进来,填补掉那突如其来的空虚。 席维抬起头,憨憨看向自己身后,虞盛音得意洋洋的笑脸,立刻映入眼帘。 “鱼妖孽?” 某君上重重亲了席维一大口,想想还是觉得亏,就又重重亲了一大口。 席维歪歪头,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奶油蘑菇,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就也凑上去舔舔嚣张得意的大鱼,对他摇了摇看不见的狗尾巴,然后招呼狗哥过来,哥俩一起吃蘑菇。 大狗走过来,惊讶地看看蘑菇,再看看虞盛音。 别人不清楚,得到天狗传承的它却早已知道,这种蘑菇有多么难得。如果说猪笼草是天狗的天赋伴生植物,提供给天狗许多超凡的本领和能力,那么这种奶油蘑菇,就是相当于金牌婴儿配方奶粉一般的存在。 它们的出现,不但要求有合宜的雨水,而且还要由正处于哺乳期的小奶狗前去寻找才行。 大狗当然绝对绝对不认为当初找到了大蘑菇的自己,是一只小奶狗,它猜,说不定是因为自己当时太饿也太虚弱,急需营养,所以好心的蘑菇,就破例从地底钻出来了。 而奶油蘑菇真的非常非常富含灵能营养,又无比温和易消化,也许就是因为有蘑菇吃,自己和狗小弟,才能那么顺利地踏上了天狗的修行之路吧。 大狗忽然一呆,仔仔细细看了看吃的正欢的狗小弟……连世界阵中的祭坛,都认为他是一只小天狗。 大狗有些迦坏南耄貌皇谴映阅9侥且豢炭迹沸〉芫鸵丫纪饭返纳飞峡癖迹3乙蝗ゲ换赝妨税伞 它摇摇头,打算忘掉这件事,反正狗小弟状态良好,是人还是狗,又有什么值得深究的地方。他那么大只的一只吃货,就算不是自己喂错东西,也总有吃错的时候不是。 大狗开心地笑笑,摇摇长尾巴,就着席维的手,也啃了几小口蘑菇。它可不是小奶狗,虽然不忍拂了弟弟与它分食的心意,但好吃的,当然还是要多多留给弟弟吃。 不过,大鱼是条鱼,他竟然可以寻得奶油蘑菇,还真是件非常奇怪的事,想来,一定付出了许多自己不知道的努力吧。 于是大狗也凑上去,依偎到他怀中,温柔地舔舔他,并轻轻摇摇蓬松的大尾巴,以示感谢。 这一刻,某喂狗成功的大妖君,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彻底笑成了傻瓜。 嘿嘿嘿,讨好小狗狗什么的,不就是为了此时此刻么,甭管付出了多少,都绝对值了! 远处,差点儿被一脚踢出霞光鳐的段大校,终于手脚并用爬了回来,他看了看那边毛毛绒绒搂成一团的三只,盘膝坐下,把脸扭到一边,有些羡慕嫉妒恨的轻轻哼哼。 “傻瓜。” …… 海中分隔两个世界的无形墙壁,仍然静静伫立。 世界阵中的经历告诉大狗,自己的世界之外,还有着漫天星河碎片般那么多的世界。 大鱼的世界,也许是风俗文化差异最大,但却距离最近的一个世界,等自己的修为再增长些,如果可以探寻更多更多关于世界的奥秘,甚至可以和狗小弟两只,一起到许许多多未知的世界中遨游,就好了。 一想到这些,大狗不由有些兴奋,还有些许向往。 上次穿过墙壁时,是由肥鸟引路,大狗摸摸胸前的青铜牌子,觉得自己也应该可以。 它集中意念,去感应无形墙壁与青铜牌子间的联系。 渐渐,一团暗金蒙蒙的光,从青铜牌子上升起,有风迎面吹来,带来彼方熟悉的气息。 虞盛音笑笑,指挥霞光鳐一跃而起,往墙壁当中飞去,瞬间,眼中的海天,似乎都换了番模样。 “阿嚏!”段振辉打了个喷嚏,叹了口气。 不比较不知道,自己这边哪怕是无污染的深海地区,也还是与姓鱼的那边的空气啦大海啦没法比。 “欢迎回家!” 水蓝色的晶莹大鱼,舞动飞扬花瓣般的翼鳍,微笑着往他们扑了过去。 虞盛音与段振辉同时伸出双手,可是大鱼的鱼鳍独独往小奶狗们圈过去,与他们团团抱在了一起。 两个男人看看彼此空落落的手,同时转开脸去。 肥鸟用力哼哼,再用力哼哼,充分表达了自己不满后,才不甘不愿落到席维头上,脚爪踩踩,嘴巴啄啄,似乎在检查他是否平安无事。 “你们怎么在这里?”席维惊喜地问。 “小默默小维维既然之前是在我的国家里,想来该会是从这个方向回来,所以我们就早早来这边接你们,果然没有猜错。”嘤嘤鱼笑眯眯地回答道。 席维点点头,去抓肥鸟,“你为啥总喜欢这样裸|奔?给本大爷接风洗尘,也不知道穿件衣服来。” 其实,他是有些想念人形时的战友了。 肥鸟干净利落扇他巴掌,“我就是喜欢裸|奔,裸|奔飞行速度天下第一,怎么着吧,有意见?” 席维一想,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还需要它当快递员呢,于是就不敢吱声了。 其他人怎样了?城关怎样了?大狗问。 “都挺好的。方女士带着桐影帝和小娃娃回家了,特职组的战士们……其实就是那个医生,说大章鱼给他带来了严重的心灵创伤,所以我就和他们高层商量了下,给他们放了几天假。城门关闭后,城关又继续沿着轨迹游移于众多世界当中,已经离开我们了。” 席维一愣,那个借给他作战服的果冻二等兵,还有无数美味的果冻们,再也看不到了么。 肥鸟瞪他一眼,看不到才好吧,不然哪天你这小子忍不住了去咬二等兵,真不知那个护短的将军会做出什么事来。 狼哈呢?大狗又问。 “它啊……”肥鸟的鸟脸,看上去有些古怪,“那家伙身为城管队长,毫不检点,彻底沦为了欺男霸女的坏蛋,竟然带领一众城管狗狗,强占了管家大宅,当做自己的狼狗窝,无耻呀。” 肥鸟用翅膀揉揉头,十分痛心疾首。 它不住城管大院了? “不住了,由单位宿舍直接跃迁入了城堡别墅,何止是完成了三级跳,这得是咋腐败,才能腐败成这样呦。”肥鸟的语气中,不无羡慕嫉妒恨的成分。 不过,谁叫管家大宅的主人,现在是人家狼哈的狗骨头小玩具呢,就算有人有异议,也无从抗议起。其实吧,人家是城市管理执法队的嘛,就算没有狗骨头,狼哈想住,又哪有住不进去的道理。 “好威风哦。”席维表示十分向往。 肥鸟赶紧充分鄙视席维的道德品质,鄙视满意了,再踩踩他,才去跟虞盛音说话:“何罗君,您怎么又过来啦?虽然这次事件中您襄助良多,但像您这样的大妖怪,随随便便跑到人类的世界中来,到底还是影响不好。” 不同的世界间,自然有着一定的法则。像有些比较脆弱的世界,就完全禁止强大的生灵前往,否则很有可能引起那个脆弱的世界天地力量失衡,造成灾难。 这个人类世界虽说没有那么脆弱,但何罗君实在强大太多,就算要住,也该是偷偷来住,总归不能明目张胆的违规,不然难免其他大妖怪心里头也发痒。 虞盛音耸耸肩,他当然是懂事的妖君,于是二话不说,返身就回了原本的世界中去。 他比最初破壁前来时,更加强大了许多,现在穿行于无形墙壁中,甚至可以犹若无物,丝毫不受阻碍,也不会留下丝毫痕迹。 这墙对他,完全形同虚设。 “哎……” 段振辉傻掉了,伸手去拉他,拉了个空,心中不由一阵空空落落。 席维和大狗则没心没肺的,根本毫不在意。 水晶绢花鱼浑身水汽一闪,变成了又一名风华绝代的虞盛音,他吊儿郎当地耸耸肩,抱起大小奶狗,踹了脚段振辉,“发什么呆呢,回家了。” “你……哎?” 段振辉马上反应过来不对,指着虞盛音,心说这丫也太狡猾了,问题是,他是过来了,但又把可怜的真正虞天王踢到了哪里去? 虞盛音眉目宛然,春风细雨般微笑道:“大校先生,今晚您想吃什么鱼?” “呃……” 段振辉懵了,不断在心中哀嚎,这家伙又精神分裂了。 …… 燕京。 管家大宅。 银灰色的大灰狼,叼着它的狗骨头——黄金如意权杖,耀武扬威巡视着属于自己的新领地。 哦,好大的青花瓷瓶,自己要是小一些,可以钻进去玩耍。哦哦,好结实的紫檀木陈列柜,它要是一只喵星人,就可以磨爪子了。哦哦哦,还有藏宝库,重合金大门,里面不知都藏了什么好东西。 “宝贝宝贝快显灵,告诉狼大爷密码是多少。”狼哈舔舔黄金如意。 如意有些迟疑。 “说呀,之前不是连电脑密码都告诉我了么,这个为什么不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难道……电脑硬盘里都没有的a|片,被你藏在了这里?”狼哈有些不高兴。 “不是……”黄金如意回答,“你喜欢什么,我哪有不送予你的道理,只是里面的不是什么好货色,怕你看见了晦气。” 它越是这样说,狼哈就越是好奇起来。 拗不过大灰狼,黄金如意告诉了狼哈金库的密码。 128位数字输入进去,金库大门缓缓开启,一股说不出的陈腐不祥气息,钻入狼哈灵敏的鼻子。 大灰狼一个激灵,然后它看到,一节指尖,缓缓伸出,抠住门框,那节手指,属于一只残缺不全的手,只有一只手。 “不要怕,他的身体不在这里,关在里面的,只有这只总也不晓得消停的手。”黄金如意道。 “这是啥鬼东西?”狼哈厌恶地皱起眉头。 “一只手,僵尸的手。”黄金如意回答。 哦,僵尸啊,似乎那个女明星就是这样的东西,茅山道士的玩意儿,真正修炼得当的僵尸都是很久以前才有的老物,还算稀奇。 哎?关于僵尸,朱兰茵似乎告诉过方磬…… 狼哈转转眼珠,道:“我说,你是不是爱上了个僵尸小妞?” 146、番外八 乍然听到这个问题,黄金如意权杖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狼哈。 这种沉默,在大灰狼看来,就等于是默认了。 “切……” 大灰狼撇着狼嘴,扭头做了个不屑的表情,牙齿一松,将如意权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黄金权杖非常沉重,尽管坠落的高度不是太高,可还是险些将地面砸出个窟窿。 狼哈完全不心疼,甩着狼尾巴,转身就往别处走。 “小哈?” 黄金权杖叫狼哈,可是狼哈根本不理它,它急了,却毫无办法,没有了身体,只能附一缕真灵在自己法器上的管奇臻,在这种状态下,想拉住别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哈。” 狼哈的大尾巴感到一丝沉重,它回头一看,黄金权杖斜起上端,轻轻压上它的尾巴尖,就像一个人扬起了上半身的样子。 狼哈似乎可以看到,权杖身周腾起一团虚虚的影像,管奇臻近乎透明的灵魂显出身形,拉住它的一撮狼尾。 “小哈,我并没有心仪的女性。”真灵凝视着它,沉稳地说道。 这个人,即使处于如此困窘不堪的情状下,通身气度依然华彩雍容,仪态端方。 看着真是叫狼不爽。 狼哈用力抽出自己的尾巴尖,一爪子将黄金权杖拍在爪下,“作为一名囚犯,你可真不善于讨好你的监狱长。肥羊你难道不晓得,本大爷期望看到的,是你狼狈不堪被欺负得呜呜哭的样子吗?” “你已经杀死了我,你我之间,纵有千般不快,也总该随着我的死,成为过去。”管奇臻静静道。 狼哈摇摇耳朵,很有些不以为然。 现在它是主人,而他是它的咀嚼玩具,哪只狗狗会和自己的骨头玩具讲理。 狼哈决定,就是不理管奇臻,在旁边冷漠地看着他被自己放出来的那只僵尸手挠来挠去才好。 于是,狼哈不但不捡起黄金权杖,反而把它往那只到处摸索爬行的残手处推了推。 洞见它的意图,即便是管奇臻这种心志坚定之人,也不免有些着急。他天生尊贵,其后的人生更是尽享雍容,虽然死在狼哈的计谋与奇袭之下,却仍可以坚守本心,波澜不惊地对待自己的失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忍受一只脏手在自己的寄灵法器上摸来摸去。 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哪怕不是刻意,多多少少,都对卫生条件有些挑剔,那只残手被关了不少时日,从没洗过,上面不知已经寄生了多少病毒和细菌,不用真的被碰触到,只是想象一下被碰触的情形,就已经让他无法忍耐。 “小哈,我可以跳进汤里,为你煮真正的金箔面线。”权杖急急道。 “我不喜欢吃面。”狼哈不感兴趣。 “那肉呢?我可以取代烤肉中间的那根大骨头,为你做黄金bbq。” “切,没新意,前天已经试过了。” “那……那冰激凌总没试过的,把我当成蛋筒或者冰激凌勺子,一边咬我一边吃凉丝丝的冰激凌!”黄金权杖急中生智,终于想出了新的花样,“想想看,我浑身上下裹满奶油冰激凌,上面还会点缀着草莓樱桃和巧克力饼干碎粒,怎么样,够不够凄惨?” 狼哈歪歪头,有些心动,这个听起来不错啊,是欺负珍珍羊的新招数,要是席家二狗狗的话,一定已经撒着欢答应了。 自己身为一只真正的大狼狗,是不是也应该向吃吃小奶狗学习呢? “好吧,这个游戏足够有趣。” 狼哈懒洋洋叼起黄金权杖,尾巴同时扫出道劲风,将残手拍进了金库里面。 管奇臻不由松了口气,危机解除,他犹豫一下,便又旧话重提,只是,这回语调语气都谨小慎微了许多。 “我没有爱上僵尸小妞,小哈。” “你骗谁?”狼哈大为不满,“把女明星的脸弄成僵尸的样子,又要和她结婚,如果不是爱僵尸,你干嘛弄出这么多花样?” 反正女明星和她儿子都是完全被你控制的,你爱拿他们怎样就怎样,就算不“娶妻生子”,他们也还是会为了让你进入世界阵,而奉献一切吧。 管奇臻无言以对,半晌后,叹道:“当初那么安排,主要是为了迷惑大狗二狗,使他们不明究竟,主动守在鬼子身旁,这样才可以顺利地在开启城门时为我所用。而我制定计划的时候,还未与你重逢,更未与你定下相依相守的誓约……好吧,在日渐无比渴望拥有你之前,我的确曾经想过拥有那只仙姿天僵,但是小哈你要相信,对她的那丝念想,只不过是源于她不该存在于此世间的美貌,以及,其珍稀的存在本身,所意味着的世界间的奥秘。只有你,才是自始至终,最重要最特别的存在。” 无论管奇臻遇见过多少珍稀的生灵,狼哈绝对独一无二,无可比拟,至少,之前谁也不曾击败过他,杀死过他。 可惜他的解释,在狼哈听来却不是那么对味了。 是啊,是啊,对天僵的喜爱,是想要拥有一只珍兽的那种喜欢对吧,这种猎奇的收藏癖心理,似乎倒也称不上是“爱”。 可管奇臻对它狼哈,所抱有的,不也同样是这种心理么,可见,它对管奇臻来说,所谓誓约,所谓特别,不过尔尔。 狼哈心中一阵阵不爽,它甚至想,管奇臻莫不如承认了爱那只僵尸,还比方才的那番解释,要更中听些。 哼,真不该那么轻易就被冰激凌狗骨头诱惑,让珍珍羊这厮被残枝断臂翻来覆去玩弄一番,还能解解气。 似乎感到有些不好,管奇臻赶紧小声补救,“还是不要弄脏我吧,不管怎样,我总归是要进到你的嘴里去,要是沾了满身细菌病毒,受罪的那个,还不是你。” 狼哈用力拿狗骨头磨牙,嘴里不住哼哼“小羊排小羊排,狼……狗爷爷的小羊排”,它用力咬的欢,管奇臻迟疑着,不知自己是不是该配合地呻|吟两声,好叫狼哈高兴,这时,那只手又爬了出来,因为感应到活物的气息,而往狼哈的方向不断挺进。 “我说,它追着我爬好烦人,你留着这东西到底有什么意思,干嘛不一把火烧了它?”狼哈不断用爪风掀翻残手,残手却完全不知疲倦,总是锲而不舍地坚持翻过来,继续追着它爬。 黄金权杖沉默了一下,决定说实话,“因为它是核心,封印的核心。这只手的主人,实在无法被杀死,所以我当时只能将他封印,而那封印法阵的原理,与我对付守城巨人们的方法如出一辙,都是用其自身的力量囚禁其自身。这只手,便是施术的关键,它既是囚禁手主人的锁,也是解禁手主人的钥匙。” 一只强大的,被管奇臻囚禁的僵尸? 狼哈不由好奇起来,“手主人是谁?你为什么要囚禁他?他现在在哪里?” 黄金权杖又是一阵沉默,好一会儿之后,才幽幽地说:“你所听来的关于我的故事中,似乎暗示,我不曾去到过那位天僵的世界,但其实,我去过,她的世界。” …… 夏湾。 碧波万顷的海天之间,忽然急速涌来一道灿若朝霞的水线。 霞光鳐浮在海面上,破浪而来,席维他们坐在巨大鳐鱼的背上,看着越来越近的望海楼,难掩满腔思归之情。 真好哇,终于回家啦。 自从北上燕京为珍珍羊做冰柜而离家,这一走,仿佛过了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他们真的有些想家了。 海面浪花翻涌,叮叮咚咚的钢琴音,有些羞涩地回响。 席维一呆,扭头看去,原来是虾爬子发现他回家了,浮上海面,忍不住兴奋地轻轻歌唱,欢迎他归家。 “爬爬!”席维一个猛子扎到海中,抱住虾爬子的甲壳,与它在海水中翻翻滚滚转圈圈,高兴的不得了。 “吱~~~” 虾爬子也笑眯了黑豆眼,用腹间的无数小爪爪摸狗小弟,上下其手。 “呵呵,痒……” 席维笑嘻嘻地和它闹,想起它的声音像钢琴一样动听,不由说,爬爬你真该多唱唱。 虾爬子害羞起来,自从被那个人类打,它已经很久很久都不再歌唱,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看到狗狗们回来太兴奋,它还是不会唱歌的。 正想潜下海底躲避,大狗就游了过来,口中还叼着一只大大的海珍珠野餐篮子。 爬爬,这是特产,拿去与你的小虾爬爬们一起吃吧。 篮子里装得满满都是美人鱼们给的好吃的,还有章魇女帝的一些补品,对虾爬爬这种小精怪来说,可是非常难得的灵药。 虾爬子受宠若惊,小爪爪们收在腹间,不敢接。 “吃吧吃吧,你总是给我们哥俩送海鲜,我们回家后给你带礼物也是应该的呀。”席维也说。 送给爬爬一篮吃的,就可以收获今后无穷无尽的龙虾螃蟹海螺扇贝,某吃货真是一点儿都不亏。 虾爬子欢喜地吱吱两声,咬住篮子去和小虾爬子们分食。 席维和大狗嘿嘿一笑,用标准的狗刨泳姿,飞快游泳,加速,然后就像窜出水面的飞鱼一样,跃入空中。 只不过与飞鱼不同,他们跳得实在太高了,直接由海中,跳到了悬崖顶上,掠过海玫瑰花墙,落入他们望海楼的花园当中。 “哇!” “什么东西?” “大鱼跳进来给我们加菜了?这可比守株待兔好得多。” 哎? 席维和大狗浑身海水地落地,呆呆看着望海楼中多出来的一大堆人。 铁拳大叔,大寒小寒,还有变态医生,竟然都在。 “什么呀,不是鱼么。”医生看清楚之后,十分遗憾。 席维张牙舞爪,“你们怎么在这里?竟敢擅闯民宅?” “不是的席吃吃,你也知道,我们在放假呀,夏湾这个旅游城市当然不能放过,所以大家就一起来玩,可临海的五星级酒店太贵了,组织上铁石心肠,完全不给报销,我们没办法,只好到组长家里蹭地方住。既然组长家碰巧是你家的二楼,我们就也只好出现在你家的花园里喽。”医生叹息着说道。 铁拳在一旁补充,“我们来蹭住的,没有进屋,在花园中用行军帐篷打了地铺,这两天也就借用了下组长在二楼的浴室。别说,那浴室又大又到处都亮晶晶,实在比什么土耳其皇家浴室都更加气派,浴缸大的,虞天王的本体泡进去再加俩人我看都没有问题。” 席维发呆。 哎?肉段啥时候搬入他家二楼啦?他怎么不知道? 大狗无语地看了身后一眼,虞盛音与段振辉也上来了,霞光鳐恢复成了霞光婚纱,正被虞盛音往段振辉身上披,而段振辉则以一种垂死挣扎般的气势拼命推。 望海楼的二楼的确空着,不用说,擅自招揽住客的那只绝对是虞天王,之前他就干过一回了,为他自己霸占了他们家三楼。 “大校先生,你在夏湾公寓中的行李我都帮你搬过来了,还根据我的审美,为你多置办了些家h,走,看看去,真希望你喜欢。”虞盛音满脸使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大狗歪歪头,好吧,亲爱的战友跟他们住在一起,理所当然的事,它对此确实没有什么意见。 “小默默和小维维回来了?”屋门口,银灰耳朵银灰尾巴,连视线都是银灰的满脸冷酷的英武男子,倚着门框招呼道。 “狼哈,你也来了?”席维扑上去揪他尾巴。 狼哈笑嘻嘻地躲开,反掐了把席维屁股,逗着小奶狗玩耍。 他闹的时候,敞开的衣襟中露出一角金黄,大狗眯眯眼,看来珍珍亲也来了。 肥鸟靠近大狗的耳朵,悄悄说:“小心,别又被他弄出什么事端来。” 大狗点点头,表示知道。 珍珍羊打算把它当成祭品的事,它可没有忘记。 虽然祭坛貌似不会对天狗继承者做出不好的事情,可管奇臻很显然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当初的行径,对大狗对席维,都是彻彻底底的阴谋算计。 狼哈带着他出现在这里,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狗对狼哈投以询问的眼神。 银灰的男人抓抓自己的大耳朵,搂着席维,在茄子沙发上坐下。 “小维维,那个沉入海底的席家古园,我可不可以去看看?” 席维一愣,狼哈要去海底古园? “可以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大灰狼要去,自然没什么不可以。 “呃,还有……”狼哈瞅瞅他,舔着脸继续说,“那只墨腌小肥羊,可不可以也借我用用?” 啥? 席维大怒,“小肥羊是我的,珍珍羊的羊尸是我的食物,你竟敢从吃货口中抢吃的!” “……” 大狗眼尖看到,狼哈怀中的黄金权杖,似乎颤动了有那么一秒。 哎,即便是珍珍亲这种理智的坏羊咩,也不由有那么一秒担心,狗小弟会真的吃了他吧。 “哎呀,乖维维行行好,借我几天嘛,我顶多闻闻,绝对不吃了他。”狼哈夹住席维的脑袋,在他肚皮上揉来揉去。 狗小弟被揉捏得十分舒服,心中不由一阵发软。 没出息…… 大狗看不下去了,端端正正坐到狼哈面前,沉稳威严地看着他。 是否珍珍羊又有什么阴谋?狼哈速速从实招来。 银灰的男人叹了口气,松开席维,也有些严肃地看着大狗的双眼。 “我只是刚刚得知了他过去做的一件事,打算去给这手脚不干净的家伙擦屁股而已。” 此话怎讲。 “默默知道在我们的世界中,有些地方其实是可以通到别的世界的吗?” 像海中的无形墙壁,就是通往大鱼的世界,大狗点点头,表示理解。 “很久以前,有一只天僵自海天相接处,现身于席家古园,被坏肥羊看到了……”狼哈大体将自己了解到的事情,向大狗说了一遍。 大狗马上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是说,在席家古园的某处,有着通向天僵所在世界的通道? 狼哈点点头,“我向修行联盟确认过了,他们不知道这处通道的存在,也没有布设任何防护措施。珍珍羊说他镇压了通道,可我却无法信任他的能力。” 这话倒不是看轻管奇臻,比如海中墙壁,那是连当初的虞盛音都得费些力气才能穿越的存在,要想布设那种程度的屏障,绝非一人之力可以完成。 “想想吧,一个敞开的,通往挤满了大小僵尸的世界的通道,说不定哪天,小维维家的故居中,就会蜂拥而出无穷无尽的僵尸,从海底进攻陆地了。” 席维瞪大眼,这怎么行,自己家在这里,虾爬爬的家离得更近,有那么颗□□,这谁受得了啊。 “所以,身为修行联盟的一员,我有义务去那个世界查探,帮助修行联盟在两个世界间设下壁垒,避免不可预料的危机。”狼哈道。 当然,如果有可能,他也想亲眼见见那只传说中的天僵,在自己之前,管奇臻可是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并且他谋求世界阵这个巨大阴谋的最初始的起因,就是那只天僵。 愣了愣,席维忽然问道:“挂了青铜牌子的就都是修行联盟的人,我狗哥也有义务吗?” “你们还是小奶狗,俺们不使用童工。”狼哈赶紧道。 但是他的话,根本没有人听。 席维和大狗头碰头,商量着该怎么准备行囊。 尽管刚回到家里屁股都还没坐热,可是自家遗迹里面的僵尸危机,无疑已经足够成为再次出发的动力。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医生,则发出一声不可遏制的欢呼,立马返身去拆帐篷打行军包,武装枪支弹药。 “僵尸呀,满世界的僵尸呀,打僵尸去喽。” 嘿嘿嘿,去到真实的生化危机版世界中,与数之不尽的游走尸体亲密接触,身为一名专业素养出类拔萃的医生,怎么可能不去,要知道,这种机会,绝无仅有。 147、番外九 大小奶狗收拾包裹了,医生收拾包裹了,铁拳大寒小寒他们,自然默不作声,跟着一起收拾。 段振辉从二楼窗口往下看了看,脱掉衣服,三分钟洗了个战斗澡,又翻出一件新的战斗服穿上,古刀腰间一插,准备完毕。 他房间中,虞盛音坐在床上,看着他穿衣脱衣穿衣,对于新房间完全没有不适应,很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衣服,心中不由有些无趣。 ……还以为他会因为找不到想要的东西而光溜溜地茫然无措呢,不把肉段的东西放在他习惯的地方就好了。 段振辉看看虞盛音,别扭地转开脑袋,视线游移在简洁大气却雅致的房间中。对于一个喜爱精美物品的人类来说,嘤嘤鱼的布置充满了惊喜,的确是无可挑剔的。 “那个……屋子,我很喜欢,谢谢。” “不客气,能使大校先生高兴就好。”虞盛音温和一笑,“对了,关于大校先生十分喜爱的浴缸水晶鱼,很遗憾盛音难以找到和香蕉船里那只一模一样的,等小狗狗们有闲了,盛音会请他们帮忙做一只,放在大校先生的浴缸里的。” 段振辉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虞盛音说的鱼,是哪只鱼。 记得,他当初将那只香蕉船浴缸中的鱼,当成了玩具,还跟它说了些有的没的,但后来的事实证明,那条大鱼根本不是什么玩具,而是虞天王的本体啊好不好! 瞬间,段振辉的脸红得那叫一个灿烂,面对似纯良又似邪恶的虞盛音,一句话都说不出,最后只能飞一般地逃下楼去。 楼下大狗在翻冰箱,不断把大堆大堆好吃的往青铜牌子里塞,托嘤嘤的福,食材都是水灵灵的新鲜,一定要多多带去才好。 要知道,那个僵尸的世界,可不知是什么样的地方,如果像电影里演的,到处充满了致命的病菌,那他们还是自备口粮比较好。 席维虽然不大情愿,还是去古井里面,把珍珍亲的冰棺材抗了上来。 泡在墨水中有段时日了,管奇臻的伤口早已痊愈,席维放干棺中的墨水,擦了擦,将冰棺放在草地上,阳光一照,晶莹无暇的棺中,躺着位龙纹绣服雍容天成的男子,睡美人一样,竟是出乎意料的美丽非常。 “真可口啊。”席维眼睛放光,更舍不得将珍珍羊交给别人了。 “放心吧,我只是带着你到异世界中逛一圈,然后一定再好好的把你带回家。”席维嘿嘿笑着,一边抚摸冰棺,一边这样说道。 那副变态变态的德行,看得其他人一阵寒战发毛。 医生顿时有些肃然起敬,他之前只以为席大狗威武,没想到,席二狗也是不遑多让啊。 黄金如意权杖默默缩回脑袋,更深地钻进狼哈贴肉的那层衣服里。 面对一阵忙碌的众人,狼哈顶着张帅脸,傻乎乎地看着他们在那里热火朝天,他虽然“喂喂”了两声,想引起对方的注意,但可惜又可怜的,被众人十分有默契地集体无视了。 同样无奈的,还有一只,那就是肥鸟。它自己要坐镇在这边的世界中,不能去,狼哈一头狼的话,实在不放心,有同伴总是更加稳妥些,虽然这帮同伴…… 它用翅膀遮住脑袋,无力地摇摇头,飞到狼哈肩膀上,“算了算了,随他们去吧。” 狼哈除了点头,也没别的办法,眼前的这帮家伙就算都不大靠谱,但战斗力还是不低的,即使去到一个未知的世界当中,想来也能应对各种危险。 不过,狼哈还是深深有一种带幼儿园大班小朋友出门郊游的紧张感。 幼师什么的,理应被列入特种职业才对。 大狗的牌子中装满了好吃的和与好吃的同等地位的珍珍羊,接着,一行人就噗通噗通,下饺子一样,都顺着地下室的绿色滑梯,冲入了大海里。 虞盛音打了个响指,狼哈与特职组组员们的身周,便出现了一个个透明水泡泡,将他们包在里面,帮助他们呼吸。 狼哈点头对虞盛音表示感谢,众人迅速往席家古园游去。 看到水泡,段振辉先是想,果然是条臭妖怪,妖术什么的,就是便利,但紧接着,他就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喂,既然有水泡这样的法术,为什么之前偏偏要逮着狗狗们还有他,嘴对嘴的,亲嘴啊……那混蛋,到底要恶劣到什么程度才肯甘心! 进入规模宏大的古园,接下来就由黄金权杖来领路了。 管奇臻的灵魂虚虚浮现出来,透明的手指指引前进的方向,对这个古园,他明显比席维这个主人更加熟悉。 灵魂状态,一般人是看不到的,不过当然不包括妖怪们以及感知灵敏的动物,比如大狗,比如……狗小弟。 “珍珍。”席维叫他。 管奇臻十分想装作听不见。 “珍珍!”席维的声音大了些。 管奇臻一阵无奈,只好转身面对席维,“二狗先生,多日不见。” 席维十分兴高采烈,“珍珍呀,我知道你一向可能干了,现在客串导游也完全没有问题对不对?” 管奇臻松了口气,点点头,席维想多知道一些自家古园的历史,他没有什么可不好满足他的。 于是,一边前进,管奇臻一边指着那些亭台楼榭,告诉席维有关这些房舍的用途,以及他所知道的,房舍从前的主人们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管奇臻学识渊博,言语风趣,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讲解员。那些数百年前的故事,被他娓娓道来,仿佛一张绚丽的画卷,铺陈于席维的面前。 当年的席家,威名赫赫,家主被封为镇海侯,为皇帝镇守海疆,而管奇臻,身为最无可争议的皇位继承人,抚慰边疆重臣,是他的职责。 正是那次离开京城的远行,彻底改变了管奇臻的人生轨迹。 他来到这里,他住在席家古园景致最好的湖心岛小楼中,他,看到了天僵。 那幅画,是你画的?大狗问。 管奇臻点头。 画是许多年前,在初见天僵时就画成的,他一直小心保存着它,时不时看一看,因为那是他孤身一人,在漫漫历史长河中不断追寻的动力。 直到随着世界阵的真相一点点被发现,他追寻的目标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那幅画才失去了意义,连同席家古园一起,被他沉入了深深的海底。 当然,那是发生在他去过天僵世界之后的事了。 这其中,有没有因着对于那个世界失望的原因,实在无法说清。 不过沉没古园的行为,也是变相保护了它,免受那些利欲熏心之徒的侵害,如果不是这样,席家古园绝对回不到席维手中,这一点,狗小弟还是清楚的。 狼哈摇摇耳朵,突然问:“喂,管奇臻这个名字是假的吧,你曾经做过皇帝?” 黄金权杖沉默下去。 “说话!”狼哈命令。 管奇臻的真灵动动嘴唇,席维眼尖看到,他似乎有些脸红的样子? “珍珍亲当年难道是个荒淫无道的暴君?”狗小弟手舞足蹈,“哎呀哎呀真是个祸国殃民的大妖孽,你都做过什么坏事,快快从实招来,我好打你屁屁。” 说一国之君是妖孽,其实也不算错,要知道,皇帝本身造孽的话,其战斗力可比妲己什么的强多了。 “我当年并不曾怎样祸国殃民过。”管奇臻沉声否认,他也许不是个好人,但却绝非祸害子民之辈。 “那你脸红啥?” 沉默了下,管奇臻无奈一叹,“虽然不曾祸国殃民,在我执掌天下期间,甚至称得上政通人和,国泰民安,可那同样也不是我的功劳。我……身为帝王,不负责任,甚至有些荒唐,因为,那时候,我对世界的理解,已经超出所有人之上,我所追寻的,不是人的一生,几十年的成就。比起成为千古留名的圣君,我更想知道,国土之外,海天之外,世界之外,到底是怎生模样。” 而人的一生,实在太过短暂,生老病死,转瞬之间,他的心中无比急切,他必须尽快摆脱苍天对凡人之躯,在时间上的限制,才能有机会去探寻那些未知的奥秘。 所以,在那些睿智负责的阁老大臣看来,在那些笔峰犀利的史官看来,他就是个荒诞不经的,从不上朝的,只懂得躲在深宫中修仙的,痴心妄想的帝王。 事实上,他无法否认,他们是对的,他作为皇帝,的确不称职。 可是,他同样是正确的,因为,在有生之年,他真的成功了。 他以凡人之躯,踏上了修行者之路,他搜罗天下奇珍,炼制法器,他通博数家道术,尤以茅山术为精。在人人都以为他生命终结的时候,属于他的修行时代,其实才刚刚开始。 时间转眼即逝,疏忽间数百年光阴流转,能臣干吏也好,后宫三千也罢,都已经随风而去,成为历史画卷上几行简单的符号,只有他,留下来了。 留下来了,留得够久,所以,没有错过不该错过的东西。 管奇臻看着狼哈,看着大小奶狗,微微一笑。 败在他们手中,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但如今的他,已经不是那个满心急切,必须与时间赛跑的帝王。现在的他,有的是时间,可以修行,可以等待,如果席默默真的是天狗的继承者,那么它就总有长大的那一天。 成长为,世界阵的守护者,一条真正的天狗。 “盯着我狗哥看啥?打什么歪主意呢?”席维的大脑袋伸过来。 管奇臻刚想云淡风轻地一笑,哪知下一秒就变了脸色。 “二狗,你做什么?” 席维的爪子探入狼哈怀中,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摸来摸去,“找你呀。” “找我作甚……呃,二狗?” “鱼妖孽,来个气泡隔开海水。哥,我要冰冻优格和杏仁豆腐。” 还有燕麦肉松饼,吃不吃?大狗小狗都有些饿,不顾还没到目的地,就开始野餐了。 “要,穿在珍珍亲身体上,再来把火,串烧小饼饼。” 刚刚不是要用他挖冻优格吃么,你到底要怎样? “都要都要,哎呀真不方便,怎么只有一把珍珍亲?”拿着权杖当竹签和金勺子的席维,显然觉得餐具不够用了。 “……” 管奇臻无语极了,黄金权杖是如意形的法器,到底为什么总是要被当成餐具?! ……说不定,等待小天狗长大,这个主意其实糟糕无比。 吃饱喝足,管奇臻黑着脸,忍受着狼哈与狗小弟争着舔自己……的法器,将众人带到了席家古园后山上的一座七层琉璃塔里。 虾爬爬浮在远处海中,好奇地往这边看,大狗对它摆摆爪子,告诉它不要过来,躲的再远些。 然后,它从青铜牌子里拿出冰棺,打开棺盖。 黄金如意猛然绽放出强烈的金光,投入棺中尸身的眉心,光芒中,黑发飞扬袍袖飘摇的管奇臻,自冰棺中缓缓起身,立于众人面前。 “身为一名人类,光靠自己钻研,在修行之路上走到他今天这个地步,还真是不得了。”虞盛音道。 段振辉一愣,垂下眼。 人类么,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足以同妖怪并肩的存在。对于这样的人类来说,他们的生命,在妖孽眼中,再也不是脆弱如短暂的萤火,弹指一挥间。 管奇臻可以,那么他……段振辉握紧自己的古刀,脸上绷起坚毅的线条。 看到自己的珍珍羊尸能动了,席维不开心了,瞅着管奇臻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管奇臻眉头一动,木着脸,转身走到琉璃塔正当中,张开双手,无视掉狗小弟,开始干正事。 他周身的光华一下子收敛下去,取而代之,在他站立之处,浮现出巨大的黄金罗盘,无数珐琅蓝宝镶嵌其上,随着黄金圆盘上的一圈圈轨迹旋转,如同周天星河一样。 这显然也是管奇臻的一件法器,与金环它们一样。 当年,管奇臻离开僵尸世界后,就是用它,封闭了两个世界间的通道。 黄金罗盘上的轨迹越转越快,终于,在一声沉闷的巨响后,圆盘中心,出现了看不见的空间扭曲。 那就是通往僵尸世界的通道。 医生欢呼一声,第一个冲了进去。 “这家伙!”铁拳气急败坏,赶紧也跑进去,其他人鱼贯跟随其后,等大家都进入后,黄金罗盘隐去身影,琉璃塔中又恢复了平静。 …… “哇哦!” 众人出现的地方,似乎是一栋空旷废弃建筑的正当中,碎砖石散落一地,空气中满是萧瑟的味道,似乎在预示着某种不祥。 “还真是生化危机一样的世界?”席维瞪大眼,四处张望。 管奇臻淡淡蹙眉,显然不是很喜欢看到自己眼前的一切。 “喂,这里真的是僵尸到处吃人,让你感到无比失望的地方?”狼哈踢踢他。 管奇臻刚张张嘴,一道乌黑的利箭就向他射来,狼哈咆哮一声,一爪子拍掉利箭,凶狠的狼目往左方高处看去。 那里是面半塌的高墙,顶上形成了类似平台的地方,上面人头攒动。 大寒小寒立刻将自己的身体隐在阴影之下,端起□□。 “是狠角色!” “快,进攻,把他们杀光!” 高处传来粗野的男人叫声,不但左边,其它几个方向的墙壁上方,也都冒出了乌黑的箭头。 瞬间,利箭夹带呼啸的劲风,雨一样倾斜到席维他们头顶上,直欲治他们于死地。 “不会吧,连问都不问,就要把我们都杀光?”话是这么说,变态医生的语气中却充满了异样的兴奋。 这些箭虽然强劲,可哪里又能碰触到在场诸人的一片衣角。 □□沉闷的声响迸发于整栋空旷的建筑中,大寒小寒开枪了。 受到攻击,无论对手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对他们来说,都已经与死亡画上了等号。 血花绽放于高墙顶端,一朵一朵,极为微小,却瞬间寂静了全场。 段振辉竖起两根手指,枪声停止,各个平台上方都已没有了伸出的箭头。 席维将询问的眼神投向管奇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一出来就要被赶尽杀绝,对面那些不讲理会说话会射箭的,难道就是这个世界中的僵尸? 管奇臻摇摇头,有些迷惑地低语道:“似乎,是人类。” 148、番外十 这里不是僵尸的世界么,人类应该是弱势的一方啊,弱势群体之间还要一上来便打生打死,人类杀戮人类,这样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你们,不管是谁,站出来说话。”段振辉对着高台上大声说道。 上面一片寂静,他使了个眼色,大寒小寒手中的□□又响了,子弹威胁性地打碎了高台上的两块砖头。 高台上看不见的地方似乎起了阵小小的骚动,一会儿之后,台子的边缘慢慢伸出了一个乱糟糟的大脑袋。 “不要太得意了,僵尸!我们的酋长马上就要来了,他是最强壮的人类,他一到,你们这些可恶的僵尸,一个都跑不了!” 僵尸? 席维他们面面相觑。 这个……这些人类把他们当成了僵尸?真是荒唐。 “你说谁是僵尸呀,没看到我们都活蹦乱跳的吗?”狼哈不高兴了。 那个乱糟糟的脑袋又朝看了看,坚定地说你们就是僵尸。 虞盛音沉下脸,“僵尸那么丑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本君。” “是啊,是啊,我们是人类。”席维也道。 段振辉瞅瞅他,心想自己行动组的这群人,倒也称得上是人类,可是你席二维么……就不一定了。 “你凭什么那么武断地断定我们是僵尸,不由分说便向我们开枪。”他继续向高台喊话。 高台上的脑袋毫不犹豫地说:“看就知道了,区别很大啊。” “看什么?” 那个脑袋的主人不顾身后其他同伴的拉扯,好像不堪受辱一样的站起身。 “我再也不能由着你们胡说八道冒充人类了!”他大声咆哮,“人类都应该是像我这样子的,一身鼓鼓的肌肉。你们长得那么干净,那么纤细漂亮,一定是僵尸!” 席维他们一阵面面相觑,哦,弄了半天,这个世界当中长得好看的才是僵尸。自己几个人不管哪个拎出来,都绝对比高台上那个看上去像野蛮人一样的人类粗汉,更加干净漂亮。 段振辉有些不高兴,“谁说我们这群人都是纤细漂亮的了,又不是人人都是妖孽,我就绝对不纤细,比肌肉的话,我可不输给任何人。” 说着,他一把脱掉上衣,曲起手臂,充分展示了一番自己强壮漂亮的肱二头肌。 哦,哦,虞盛音摸了摸下巴,虽然并不同意段大校关于妖孽就一定纤细的评论,但肉段的这副身体,倒的确是锻炼得无懈可击啊。 变态医生捅了捅铁拳,“大叔,你也可以展示一番啊。” 席维跟着凑热闹,“我也行我也行。” 高台上面又冒出几颗脑袋,他们嘀嘀咕咕一番,似乎在说,真的是人类的样子。 露肉……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是人类了吗?众人都有些无语。 大狗抖抖长毛,心想不知道它需不需要证明自己不是僵尸狗。 高台上的人还是有些怀疑,不断去看虞盛音以及衣饰华丽无比的管奇臻。 狼哈叹了口气,一把搂住管奇臻的肩膀,大力捏了捏,“你们不要看他这副乖羊咩的样子,其实这衣服底下也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啊。” “既然我们不是敌人,双方都可以放下武器了。”段振辉道。 其实这也就是说着漂亮,那些野蛮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不可以停止战斗,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领头的粗汉刚要点头,上面就传来不同的声音。 “明明是你们先射的箭,就不要怪我们进行反击哦,”变态医生懒洋洋道“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们死了。” 大寒小寒在不明情况的时候,更倾向于让对方丧失行动能力,而不是贸贸然杀死对方。 上面的人明显不信,医生继续说:“一些看上去必死的伤势,之所以真的必死,只不过是因为,你们缺少一名好医生。” 粗汉半信半疑,但为了同伴,还是带着几个人从高台上下到了地面。 几个被□□击中的人,伤口非常大,血流如注,可医生只是轻轻弹了弹手指,几枚银针扎下去,血便奇迹般的止住了。 再用凝胶状的急救外伤喷剂一喷,那些粗壮的伤员们就都放松地呼呼大睡起来。 领头的粗汉高兴坏了,他粗野地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席维他们几个人的眼神,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满敌意,而是眼珠溜溜转,好像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一样。 众人走出大厅,到了外面的街道上,才看清楚这栋建筑的全貌。它似乎曾经是一个非常辉煌的所在,高高的屋顶,宏伟的廊柱,席维觉得它不像住宅,而像是类似于会议厅或者歌剧院一样的地方。 看出他的疑惑,管奇臻低声肯定了他的猜测,“这里的确是间场馆,至少在我离开的时候,曾经是。” 但不管过去是怎么样的,现在都已经残破不堪。管奇臻离开此地,不过是数年前的事情,短短时间中,自然的力量明显无法造成这种程度的破坏,不用多想,都知道是人为了。 破坏这里的,是僵尸?大狗问。 管奇臻摇摇头,“我不认为僵尸会破坏这栋建筑。” “当然了,这里可是僵尸的地盘,”那个粗野的汉子得意洋洋地接话,“能干出这种壮举的,是我们人类啊,你们是没看到,当初攻克这里的时候,酋长大杀四方,僵尸的血喷在他身上,粘成了红色的盔甲一样,他一斧头一个,一斧头一个,把那些不死心反抗的僵尸,统统敲碎了脑袋,哈哈哈!” 他那样兴高采烈地讲述着有关杀戮的事情,尽管人类杀僵尸似乎天经地义,但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还是不免令人反感。 “你们如临大敌守在场馆中,是为了继续杀僵尸?”管奇臻问。 粗野汉子一个激灵,似乎对于同管奇臻这样姿容的“人类”说话,十分不自在。管奇臻的容貌还有那一身豪奢至极的衣装,怎么看,怎么都应该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僵尸,而且还应该级别不低才对。 大狗感应到他怀疑的情绪,甩甩尾巴,觉得这个粗汉也不算错。 不管怎样,珍珍羊确实死过,死了后身体却仍然能够活动,似乎……和僵尸也差不了多少。 “那里说不定有漏网的僵尸,很多看似已经被人类占领的地方,不知在什么角落中,其实很可能都还隐藏着僵尸,僵尸这种东西啊,和人类可不一样,不用吃喝拉撒,隐蔽性也太好了点儿。”粗汉嘀咕着。 不过这次漏网僵尸没有逮到,却逮到了这么一帮奇怪的人,也算不错的收获,他们又有比弓箭更厉害的远程武器,又有医术神奇的医生,如果能够拉这些人加入部落,成为战力,酋长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于是,粗汉就开始热情地向席维他们游说,说自己的部落多么多么强大,每天能狩猎到多少多少僵尸,砍掉僵尸的脑袋有多么多么的爽,占领僵尸的大房子打砸抢有多么多么的痛快。 席维和大狗对视一眼,心说这个世界的人类还真是奇怪,他们的道德标准到底是怎样的呢,以打砸抢为荣,简直就是一帮地痞无赖土匪流氓。 狼哈有些失望,那个天僵的家就是这副模样?而管奇臻当年走上修行之路,就是被家里这么乱糟糟的天僵刺激的?实在无语了。 “你上次离开时,不是这样吧?”虞盛音靠近管奇臻,轻声问道。 管奇臻蹙着眉头,满面否定的表情。 大狗看看他,之前的僵尸世界是什么样的?总不会比现在这样更加让你失望吧。 “之前的僵尸世界啊……” 管奇臻遥望残骸处处的城市远方,路的尽头,有一个也是头发乱糟糟,野人一样的粗壮汉子跑来了,他跑到粗汉面前,哇啦哇啦喊了一大堆话。 原来是粗汉他们部落的酋长,发现了一个藏有僵尸的房子,正在进攻,所以召集附近的族人一起前去杀僵尸。 粗汉觉得立功的机会来了,立马拉上席维他们跟自己一起去。 一行人跑过两条残破的街道,来到一座不高的花园石屋前面,这栋石屋原本应该是很精美的,它有着白色的大理石浮雕和光洁的窗台与石阶,园子里种着黄黄的太阳花与绿绿的蔬菜,如果不是正在遭到一群野蛮人的无理破坏,这该是如同中世纪的风情画一般的存在。 几十个头发乱糟糟的野蛮男人,赤着大腿,赤着胸膛,只在腰间围了块兽皮,他们嗷嗷叫着,用粗壮的手臂,抡起一把把巨大的石斧,拼命往这栋建筑精美的石门砸去。 粗汉一看这场面,兴奋得难以自已,也嗷嗷叫着加入战团。 几乎是顷刻之间,沉重的石门就被砸成了几块,石门后,站着名身形修长容貌秀丽的少年。 少年惊恐地瞪大眼,眼中含着恐惧的泪水,可是他却并没有后退,而是抽出腰间精美的宝剑,与闯入房子中的野蛮人战斗。 在他身后,两名更小些的男孩儿女孩儿,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躲在桌子底下。 少年的力量出奇的大,身法也十分灵活,可是野蛮人实在太多了,他陷入重重包围,这场战斗,没有悬念。 看着这样的场景,管奇臻冰冷的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采,“之前的僵尸世界,与现今的大致一样,只不过,不同之处在于,侵略方与受害方,两者发生了对调。” 其他人一愣,这个说法,实在出乎意料。 之前的僵尸世界,僵尸们住在精美的城市中,文明又优雅,但那只是这个世界的表象。僵尸再怎么样,也还是僵尸,如果出了僵尸城市那扇高耸辉煌的城门,去到城市之外,就会发现,外面是个多么无望的地方。 人类衣衫褴褛,野蛮又原始,住在森林中,山谷里,靠着简单的石器狩猎野生的猎物,果腹充饥。 而原始其实并不是最糟糕的地方,最糟糕之处在于,就是这么勉强挣扎生存的人类,每天每天,还要遭到狩猎。 狩猎他们的,就是那些拥有房屋,拥有城市,拥有文化艺术,文明又优雅的僵尸。 僵尸的个体能力,几倍于人类,而传说中高等级的强大僵尸,其力量更是人类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哪怕文明等级高于人类,僵尸面对人类时,却仍偏好肉搏。 他们带着兴奋的微笑,抓住恐惧哀嚎的人类,一口一口,牙牙见血,他们并不需要从人类的血肉中获得营养,之所以狩猎人类,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残忍的,致力于满足其灵魂深处欲|望的——娱乐。 所有僵尸都钟情于这种娱乐,哪怕他们在你面前表现得再温文儒雅,再充满智慧,只要出了城市的大门,他们就会化身为最为恐惧的魔鬼,给人类部落带去猩红的噩梦。 这就是管奇臻当年所见的,僵尸世界的真相。 这个残酷的真相,浇熄了他对天僵隐隐的欣慕之情,浇熄了他一直以来,对天僵世界的向往。而在那一刻,占领了他内心的,除了冰冷的失望,还有隐隐的愤怒。 对于自己追寻了数百年的东西,其实是如此不堪又不值的,那种愤怒。 围攻僵尸少年的人群之外,一名最高最大的野蛮男人,忽然失去了等待的耐性,他凶狠地推开其他人,一步迈到少年面前,坚实的胸肌,像一座肉山,将少年笼罩在阴影之下。 下一瞬间,巨大的石斧就一把砸碎了少年的脑袋。 “呃……” 席维大惊,尽管对方是僵尸,尽管已经听珍珍讲述了僵尸们曾经的凶恶,可是眼看着这样血腥的一幕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还是无法不感到不快。 也许是因为,那僵尸看上去,只是一名想要保护自己亲人的少年。 “哦哦哦——” 野蛮人们大声欢呼起来,他们将手伸向嘶声痛哭的少男少女,像提着两只小鸡一样,把他们提到最高大野蛮人的面前。 “酋长,你看这里有只女的!”一个野蛮人讨好地对高大野蛮人道。 酋长却根本看都不看一眼,“废话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该怎样对待僵尸?” “是,统统杀掉。” 献宝的野蛮人有些垂头丧气,但还是慢慢举起了手中的石斧。 “喂!”席维再也忍不住了。 可比他更快一步的,是医生。 眼中带着不正常狂热神采的男子,径直走向野蛮人,酋长警惕地盯着他,其他野蛮人也握紧了手中的石斧,不怪他们紧张,实在是医生此时的眼神,实在太过明亮。 他们以为,医生是要抢夺那两只小僵尸,可出乎他们的意料,医生在那个脑袋被砸得七零八落的僵尸少年面前蹲下了。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抚摸向少年血肉模糊的脑袋,面部阴影之下的嘴唇,咧出一个惊悚至极的微笑。 “嘿嘿嘿……还活着,受了这种程度的打击,他竟然……还有着生命活动的迹象。啊……说是生命活动,也许挺奇怪吧,因为他明明该是一具尸体,是一个虽然死了却能够思考能够活动的僵尸……” 医生一边阴测测地嘀嘀咕咕,一边掏出银针,穿上丝线,开始给僵尸缝补七零八落的头颅。 他显然,完全入迷了,把这个垂死的僵尸少年当成了实验的好材料。 “呃……”这幕解剖一样的场景,很是令席维有些受不了。 战斗,杀人,与解剖尸体,对人心理承受能力的考验,其实很不一样。 “肉段,快管管你家的变态。” 段振辉脸色一青,扭头对铁拳说:“管管他。” 为什么是我? 铁拳很想这样讲,但段大校到底是上级是组长,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过去,粗大的手指轻轻捅了捅医生的后颈。 “你们,要干什么!”似乎是摄于医生那变态力场全开的气势,酋长这句话,越过医生的头顶,冲着铁拳吼了过来。 大寒小寒举起枪,野蛮人们也乱糟糟地举起石斧,那个粗汉可是知道□□威力的,赶紧趴着酋长的耳朵,将席维他们的事情说了一遍。 “是人类,就不该对人类出手,你们要懂得规矩,所有人类都应该杀僵尸!”酋长咆哮道。 他虽然不懂医生在干什么,可是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有些不好。 “大叔~~~这几只僵尸我要了~~~”医生低着头,用扭曲的变态音调,撒娇一样哼哼着道。 铁拳浑身寒毛一竖,那突如其来的恶感简直是过电一样。 医生这家伙虽然变态,却很少提出不合情理的要求,而他一旦提出了,组里面通常是不会加以拒绝的。毕竟医生是辅助系的,知识啦能力啦装备需要啦,都和他们这些战斗系的不一样。 没办法,铁拳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段振辉。 段振辉皱起眉,现在情况有些复杂,如果满足了自家医生的需要,势必会得罪那个野蛮酋长,而在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的情况下,贸然与土著开战恐怕有所不妥。 下意识的,段振辉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大狗。 行动听狗狗指挥,他已经习惯了。 大狗深深看了眼管奇臻,又瞄了瞄满脸无所谓的虞盛音,对着段振辉点了点头。 没事,有大鱼在呢。 段振辉别扭地啧了声,对酋长说:“我们是人类,但我们也要僵尸。” 酋长大怒,“你们要抢夺我的战利品?你知道上一个想抢夺我战利品的家伙变成什么样了吗?而且,这些僵尸不是猎物,他们不能吃,他们什么用都没有,只能杀,他们是僵尸!” 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野蛮人们都嗷嗷叫着挥动起了石斧。 “不要激动,”管奇臻忽然上前一步,温声说道,“不如这样,你给我们三只僵尸,我们帮助你们杀掉三十只僵尸。” 酋长一呆,粗汉赶紧跟他嘀嘀咕咕,告诉他这些人说不定真的能够做到。 管奇臻嘴角弯出一丝微笑,落到狼哈眼中,分外刺眼。 “喂,你干嘛这样讲,我们为啥要帮他们杀僵尸?” “小哈,大家来到这边的世界,不就是为了杀僵尸?” “呃……就算是这样……” “人类胜利了的话,我们的世界自然也就安全了。” “……是吗?” “是的,你也听到酋长说了,他们不杀人类,他们只杀僵尸。” 事情似乎是这样的,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席维和大狗说悄悄话,“哥,你觉不觉得珍珍好像隐藏了什么事情没说?” 大狗眯起眼睛,这是自然的,关于他上次来到这边世界的经历,至少还有一半事实,他没有讲。 “怎么说?” 他来之前,这里是僵尸的天下,他离开后,人类开始屠戮僵尸,这个惊天大逆转,不是他做了什么的话,才叫奇怪。 149、番外十一 为了满足变态医生的需要,席维他们与野人酋长达成协议,用三十只僵尸,换那三只僵尸。 其实野人酋长是不大乐意这样做的,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人类与僵尸之间,只能是互相杀戮的关系,不管僵尸长的有多干净好看,表面上有多可爱无害,对待他们的方法只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就像僵尸对待他们人类的方式一样。 不过,在席维脱掉上衣,赤着胸膛,膨胀出一身山峦起伏的肌肉,与他紧抱着腰间,玩了一通蒙古摔跤之后,酋长的想法发生了改变。 当着那么多手下的面,他和他摔得地动山摇,即使最后时刻被席维一口咬住肩膀上的大块肌肉,因为有些吓到而被席维扑倒,但咬人是对方耍赖,不算他输,即使被扑倒了,他也仍然是光荣的。 酋长仰面躺在地上的时候,其实心里头挺畅快,自从他成年后,已经好久没有活动得这么舒服了。席维,这个很干净很漂亮,但是更加强壮的大汉,经过这场肉体对肉体的纯粹力量较量后,已经使酋长不知不觉中有些欣赏。 当然,如果这个席维不是在扑倒他之后,抽着鼻子对他上下的闻,接着微微流出了口水的话,会更好。 在事情变得有些微妙的时候,大狗一口叼住席维的后颈,像叼小狗一样将男人从酋长身上挪走,并对酋长露出了微微抱歉的眼神。 真是的,难道你觉得野人那古铜色的肌肉,与烧鸡十分相似?大狗很无奈。 席维回头,星星眼地去看大狗,嘿嘿嘿,猜对了,狗哥真聪明,他想什么它都知道,简直太贴心了。 野蛮人们遵守约定,将另外两只小僵尸也交给医生,可是医生的全副心思都集中在受了重伤的僵尸少年身上,缝缝补补摸摸索索,对貌似是僵尸少年弟弟妹妹的小僵尸,根本理都不理。 铁拳没有办法,只好上前代为接过小僵尸们。 粗汉有些担心,“别看他们小,可再小的僵尸,也是比一般人类强壮的,你要当心,别被他们反咬一口,要不,先把他们的牙齿敲掉吧。” 两只小僵尸刷白了脸色,拼命抿紧了嘴唇,藏起自己唇间珍珠色的小虎牙。 铁拳哈哈一笑,谢过这个有些小狡猾,但心思却不坏的粗汉。 于是,众人开始捉僵尸了。 现在身处的这片城市虽然被野蛮人们打得破破烂烂,可由于它依山而建,其中心地势渐渐高起的内城区,还是没有遭到人类的破坏。 内城区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其中聚集了不少僵尸,而且大都是等级比较高的僵尸,以人类的能力很难攻下,所以那边暂时还保持着平静。 对于僵尸来说,越是活的久,等级越高,能力越强,财富越多,也越是美貌和智慧。 按说,尽管他们的人数比人类少很多,但统治了这个世界成千上万年,总该有自己的绝对优势,竟然在短短数年间,便沦为了被人类狩猎的对象,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 大狗嘴里叼着乖乖的狗小弟,一边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往内城区进发,一边用眼角瞄着管奇臻。 管奇臻发现它偷看自己,对它露出华贵雍容的一笑。 这个笑容,看得大狗瞳孔一缩。 好晃眼啊,怎么觉得珍珍亲更加金灿灿起来了?似乎进入这个世界之后,他通身的气势无形中增强了不少,看来,珍珍羊的目的从来不会只有他嘴里说的那么简单。 大狗动动耳朵,心里有些痒痒,这种感觉它很熟悉,那是一种本能直觉——每次痛宰小肥羊之前,它都有这种感觉。 危机和快乐果然是并存的。 不一会儿,众人来到内城区前面,内城区因为地势的缘故,其地基足足比外城区高出三层楼还多。通向内城区的通道其实就是一条宽宽长长的石头台阶,现在已经被用巨石封堵住了,巨石与周边的高台地基连成一体,像一堵漫长的城墙一样。 巨石前面是一大片开阔地,原本应该是一座广场,现在则成为了天然的战术缓冲带,僵尸们在城墙上可以很容易的用弓箭向这里射击,控制全场,而人类如果要冲过这片广场,显然必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这种情况,在人类看来,是怎么都无法攻破的,十分好奇于席维他们要如何才能去内城区抓僵尸,酋长和粗汉他们,都远远跟在后面,傻乎乎地偷看。 大狗一摆长尾巴,段长官,上。 段振辉抽抽嘴角,对大狗的调侃十分无奈。 “大寒小寒施展影遁,交叉火力跟随掩护,铁拳,你和我冲上去。” 这命令里没医生什么事,谁叫他还抱着僵尸少年不撒手,至于两只小僵尸,知道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就苍白着小脸跟着医生,一边瑟瑟发抖地忍受着医生身上的变态力场,一边执拗地守护在自己哥哥身旁。 段振辉和铁拳同时迈开大步,往巨石墙壁猛冲,大寒小寒化为两道淡淡的影子,跟随在他们斜后方。 一看有人冲入广场,巨石墙壁上方立刻射来利箭,但都被大寒小寒的子弹击落,射箭的僵尸们一阵哗然。段振辉和铁拳的速度非常快,只是短短时间就冲过了广场,到达墙壁之下。 铁拳倚着巨石墙壁半蹲,双手交叠在身前,段振辉一跃而起,踏在他粗大的手掌上,被他顺势一抛,高高腾空,然后用古刀插了下墙壁借力,再一跳,便已经跃上了城墙。 城墙上立马乱成一团。 然后,一只,两只,三只…… 僵尸们哗啦啦地,被段振辉扔到城墙下。铁拳和大寒小寒接住他们,一只只砸晕,有一只僵尸还是挺厉害的,砸了后脑不但没昏倒还想要反击,铁拳咧嘴一笑,正准备好好伺候他一番,远处银光一闪,医生随意一针飞来,那僵尸就被定在了当场。 “喂!”铁拳有些不满。 医生抛个媚眼给他,“实验,实验,我渐渐也有些明白僵尸的生理构造了,气血运行虽然与人类不同,却还是存在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对怀中的僵尸少年上下其手。 “不要……”两只小僵尸用力拉医生的手,还想用牙咬他,却都被医生一只一个脑瓜崩,给弹蹲在地上。 这幕情景,看得后面的人类,个个把嘴巴张到不能再大,似乎人人都可以一口吞下一只鸵鸟蛋下去。 “大家的本领都很见长啊,尤其是肉段,竟然这么厉害,扑入僵尸群中,虎入羊群一样。”席维道。 大狗点点头,有些高兴,战友厉害的话,它脸面上也有光。 “实战是王道,小默默和小维维也不要忘记多多运动哦。”虞盛音摸着大小奶狗的头,笑眯眯道。 数着够了三十只,铁拳招呼段振辉一声,告诉他可以下来了。 段振辉刚跃离城墙,身后就飞出一道寒冷的气息,直插他的后背。段振辉在空中拧腰转身,一刀劈下,寒冷的气息被劈成两半,擦过他的脸庞,差点儿冻掉了他的耳朵。 什么东西? 段振辉凝目望去,一大群僵尸往这边增援过来,领头的一只,是一名皮肤白得几乎透明的冰肤青年。 还没等他看清楚,自由落体的段振辉,就落入了一片柔软的水蓝色花瓣鱼鳍里面。 “大校先生,小心呀。”水蓝色的大鱼抱住男人,温柔地说道。 “呃,谢谢……”这么近距离的看大鱼,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永远对精美东西没有抵抗力的段振辉,还是微微有些脸红。 大鱼笑眯眯的,更凑近了些,段振辉的脸色就变得更红了一点儿。 “你们是什么生物,要干什么?”冰肤青年赶到城墙前端,沉声问道。 “这个世界的僵尸还是有些本领的么,或者说,终于遇到一只像样些的懂法术的僵尸了。” 狼哈拽拽地走过去,手腕上金环一闪,化为纷飞的金色蝴蝶,在空中幻出巨大的朱兰茵成为母僵之后的影像。 “喂小子,这个妞儿你认识不?把她叫出来,狼大爷想跟她聊聊,看星星看雪花看月亮,谈谈人生谈谈理想。” 冰肤青年一愣,呆呆摇头。 啧,不认得啊,狼哈没趣地垂下头顶的银灰大耳朵。 冰肤青年赶紧一整面容,“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没等席维他们吱声,后面的人类已经在大喊:“他们是人类,进攻你们当然是为了杀僵尸,杀僵尸!” 冰肤青年内心一阵绞痛,眼神黯淡地看着城墙下面的同族,难道,马上就要失去他们了么。 “哥,僵尸已经捉了,真的要把他们交给人类?”席维问。 大狗摇摇耳朵,协议只说三十换三,可没说这三十要交给他们统统杀光。 席维嘿嘿奸笑,把大狗的强盗逻辑解释给酋长听。 酋长瞪眼睛,“难道你不交给我僵尸?” “不交给你。” “那还叫什么交换?” “交换是帮你捉僵尸呀,我们已经捉到了,但捉完后又没说最后这三十只僵尸到底归谁。”席维强词夺理。 酋长估计是第一次和别人签订契约,本身也是晕乎乎的,这下子被这样讲,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鼓着一身肌肉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看上去十分可怜。 这副样子,不知怎地,看得席维又觉得饿了。 粗汉还算有些心眼儿,捅捅酋长,悄声告诉他这帮人都太变态,还是算了算了。 “二狗先生,”管奇臻不赞同地皱起眉,“你心肠好我理解,可人类杀僵尸是这个世界的自然之道,身为外来者,还是不要以我们本身世界的价值观来鉴定甚至干预这个世界的规则比较好。”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席维自己可以不喜欢甚至不认同人类对僵尸的杀戮,但却无权去改变或阻止这里的人类那样去做。 大狗眯起琥珀色的双瞳,沉静注视管奇臻,这番话,珍珍自己可有真正明白?而你当年,又是如何做的呢? 管奇臻垂下眼帘,容色淡淡,“……我当时,深心中,仍下意识地将自己当做人类的君王。” 而身为人类的君主,又如何能够忍受人类当时的惨状,这不是人类之间的杀戮,这是不同物种间的杀劫,人类被当成猪羊一样使用,野蛮愚昧,无知又可悲。 管奇臻即便明白道理,但曾是人类君主的他,在人类与僵尸之间,立场只能是坚定又鲜明的,这不关乎多少慈悲,却绝对关乎尊严。 关乎一名曾经的人类君主的尊严。 修行的确会淡化俗世之缘,可有些东西,不管经历多少沧海桑田,却仍然难以忘却。 管奇臻仰首望天,幽然一叹,“即便叫我现在选择,可能我还是会做出与当年一摸一样的事情来吧。” “真的吗?” 席维扑到他背上,热乎乎的呼吸喷在管奇臻的后颈上。 “二狗……?”管奇臻托住席维的屁股,诧异地扭头看他,然后,就看进了一双直白纯粹的透亮双眼。 “珍珍已经死了,还会用人类君主的思维想问题吗?死后却仍然能说话活动,珍珍亲现在,比起人类,不更像一只僵尸吗?” 管奇臻漂亮的纯黑眼眸,慢慢,慢慢,睁大,凝滞住了。 是了……他的立足之处,已经悄然改变。 大狗摆摆长尾巴,榴~珍珍羊可以留着回家慢慢教育,他们来这个世界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预防僵尸世界对自己世界的潜在威胁。 珍珍当年的做法也许的确主观了些,但对自己那边的人类世界来说,一个习惯了狩猎人类的僵尸世界,却也绝对不是什么好邻居。 就好像人类贸贸然进入猪猪星球,或者蟑螂星球,也不会做出什么好事的道理一样。 既然珍珍羊已经把这个世界颠倒了,那何不颠倒得更面目全非一些呢。 席维愣了愣,看看大狗嘴角扬起的无邪微笑,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似乎,会挺有意思啊。 “喂,酋长,你喜欢吃蔬菜吗?” “蔬菜?那是啥?” “就是僵尸大房子前面花园里种的那些啊,你也看到过吧,黄黄的向日葵,绿绿的豌豆。” “哦,那些和野果子差不多的东西啊。我试过,不好吃,味道怪怪的,不如野果子好吃。” “那是你不会吃,生啃不成,要做熟了才可以,我可以给你提供食谱,做法正确的话蔬菜保证也非常好吃。” “可是,吃蔬菜与僵尸有啥关系?”酋长十分疑惑。 “因为僵尸会种菜呀,僵尸都住在大房子里面,房子外面种满了蔬菜对不对?你就打败外面的蔬菜,冲进房子吃掉僵尸的脑子……呃不对,是被僵尸吃掉脑子,变成僵尸。” 150、番外十二 酋长他们即便是野人,即便比较没文化,但席维的说辞有多不靠谱,他们即便是文盲,也是分辨得出来的。 “你耍我们吗?”酋长大叫。 不过席维说完自己想说的,却完全不搭理他了,转而抬起头,自顾自的对高处的冰肤僵尸青年喊话。 “帅哥僵尸,你有大房子吗?会种蔬菜吗?园子里一定长满了豌豆啦小辣椒啦土豆地雷啦啥啥的吧。听我的,别在这里和人类作战了,赶紧回家种菜去,然后等着人类来攻打你,最后就有香喷喷的脑子吃啦!” 冰肤僵尸睁圆了冰色的眼睛,那震惊的表情,就像看到席维的头上冒出了一对驴耳朵。 酋长暴跳如雷,“我们人类为什么要送上门给僵尸吃脑子?” 冰肤僵尸也慢慢点头,“人类的确美味可口,但他们为什么要那么自动自觉的送上门来给我们吃?” “主动些不好吗?”席维挠头,“我最喜欢食物热情主动的跳到我的嘴里了。” 管奇臻无奈地摇摇头,“二狗先生想玩植物和僵尸的游戏,却没办法理顺其中的逻辑性么。人类进攻僵尸,最后是僵尸受益,这说不通,人类在这个过程中,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席维惊讶极了,“怎么会没有好处,人类打败蔬菜,就可以偷菜,就有蔬菜吃了呀。” 哦,原来如此,管奇臻木然点头。对野人来说,最主要的社会行为就是谋生,也就是吃。僵尸种蔬菜,人类吃蔬菜,僵尸吃人类,似乎确实形成了某种诡异的生态平衡。 这样一来,僵尸与人类的关系,比起单纯的狩猎,更倾向于养殖,但是,养殖与猎杀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这么做的意义又在哪里? 大狗人立起来,用肉爪子夹住管奇臻的脸,来回揉了揉,想那么多干嘛,好玩呗。 管奇臻继续木然。 面前这只巨大的狗狗,蓬松松毛绒绒,天真无邪的眼睛温柔闪亮,真是怎么看……怎么像是只大大的坏蛋。 “不过鉴于现在人类攻了,僵尸守了,人类处于优势地位,所以现阶段即使人类击败了所有植物,冲到了僵尸面前,僵尸也不可以吃人类,当然,人类同样不能杀掉僵尸。”席维继续补充。 酋长这边的人类与冰肤青年那边的僵尸同时鼓噪起来,都在嚷嚷着“凭什么”“凭什么”。 席维立刻魔王一样,叉腰哈哈大笑,“因为狗狗命令你们必须服从!人类抓到僵尸,要给僵尸带上牙套,卖到市场上来,有钱之后就可以购买进攻僵尸用的装备啦,锅碗瓢盆啦,油盐酱醋啦,食谱啦,以及最最重要的,你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好吃的!” 市场?又出来个市场?有这样可以买卖僵尸的市场吗,他们怎么不知道,人类和僵尸们都面面相觑。 席维张开双手,在原地大大的转了个圈儿,“禁止一切仇杀纷争的贸易市场,就在这里,这片广场由我们征用啦,今天,现在,市场正式开业,欢迎人类踊跃贩卖僵尸,僵尸们为了自己不被贩卖,也请踊跃来购买守护家门的特殊植物吧!” 大狗眯起眼睛,快乐地冲天上一摇长尾巴。 “砰——” 金灿灿的巨大火焰之花,在广场的上空爆炸,无数小小的火焰之花像金粉一样飘飘摇摇地落下来,给每一寸空气都渲染上节日般喜庆欢快的气氛。 “快,快,大家快来帮忙,装修店铺准备商品,自己想经营什么自己要想好,每个人都必须进行买卖,我和狗哥卖植物和果浆加工的器具装备,购买僵尸的店铺交给医生,医生你没意见吧,想来也是没意见……双儿我强烈要求你俩卖冰激凌……什么?从来没卖过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管反正我要吃你俩的冰激凌,自己想办法……” 席维兴高采烈,蹦蹦跳跳,满场撒欢的跑,给大家布置任务。 特职组战士们从段振辉往下,人人都辶肆常恢朗虑槲裁椿峒弊毕拢涑烧庋0“。髅魇抢瓷苯┦模创蜓缺┝Φ母北镜模ν蝗患渚妥上的d饩蜗妨四牛獠罹嘁蔡罅诵 狼哈默默无语,抬头望天,喂喂,随随便便占道摆摊什么的,要不要这么不给他这个城管队长面子呀,有营业执照吗,嗯?有执照没有? 不过,如果硬要他选择一个经营项目的话,那无疑一定是烤羊肉串了。 嫩乎乎的羊肉串在铁钎子上,蒲扇一闪,红红的炭火呼呼的冒,喷香的油脂滴落下来,羊肉烤得滋滋的响,撒上辣椒,撒上孜然,那股子香味儿呀……离着老远老远都能闻到。 想着想着,狼哈的狼嘴边不自禁流出了银亮亮的东西。 当初不惜伪装成哈士奇也想要到人类的城市中胡混,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城市中烤羊肉串摊位的勾引,啧啧,那伴着烟火气的香味儿,随风飘飘,甚至飘到了山林里。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当上了城管,他修出人身后最想要选择的职业,其实就是无牌无证的烤羊肉串摊贩吧。 嘿嘿嘿嘿,小肥羊,小肥羊,一边烤一边吃,这次一定可以吃到饱。 狼哈越想越是开心,咬住自己的狼爪子,眼冒绿光嘿嘿直笑。 管奇臻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面部表情已经木然到接近石化。 可是席维美好的计划总有些家伙不懂得欣赏,本是敌对方的野人和僵尸们,这次空前的意见一致,不但表现出强烈的反对情绪,甚至有些人还用充满鄙视的语气嘲讽席维异想天开,十分荒唐,绝对是傻了吧傻了吧。 大狗歪歪头,扬起长尾巴,尾巴如同长鞭一样,在空中抽出一声尖锐的爆响。 喧哗的僵尸和人类们集体一静。 大鱼,上,给他们些厉害瞧瞧。大狗铁血地道。 虞盛音坏坏一笑,两指并在眉峰,潇洒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小默默,遵命。” 随后,男人海浪般的长发随风飘起,融合入蓝天的色彩当中,恍惚中发丝越来越多越长越长,好像整个天幕都被他的长发所笼罩。 淡淡的白色云气自天边升起,如同滚滚白浪横越广袤的天际,天空晃动起来,水波荡漾,这一刻,分不清头顶上的到底是蓝天还是蔚蓝的海平面。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轰隆隆作响,整个天宇瞬间阴暗下来,波涛汹涌,险恶难测,人类和僵尸都被这从来没有见过的奇异天象,惊得目瞪口呆,有些胆小的,甚至被吓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雷声过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冰冷到了骨子里去的雨水,带着虞盛音的意念,钻入人类和僵尸们的皮肤,肌肉,骨头里。 这雨不是普通的雨,它是一种绝对力量上的无情碾压,一场对肉体和精神上的洗礼。 被大雨浇到,不但感到彻骨的寒凉,并且感到恐惧,以及心灵上被印下由恐惧带来的服从。 当然席维他们是不会被大雨弄湿的,片片水蓝花瓣鱼鳍,轻纱一样温柔地遮罩在他们的头顶,就像一把把漂亮的大花伞。 再没有什么是比在电闪雷鸣的暴风雨天气里,躲在安全的地方,看那些大雨中的落汤鸡们无助挣扎,更愉快的事情了。 大狗掏出红泥小火炉,给大家烹制新采的望海楼铁观音茶。 金黄的茶汤,配上淡绿色的草饼,在这种坏天气里边赏雨边吃,真是幸福加美好。 众人围在大狗身边坐下,吃吃喝喝,跟在医生身旁的两只小僵尸,因为被吓傻了显得乖巧的缘故,也被分了两块小草饼。 不久,雨停了,云开雾散,温暖的阳光洒落大地,处处晶莹的水珠反射出钻石般的璀璨光芒,整个世界气象一新,之前那种沉闷混乱的感觉统统被洗刷不见,似乎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 人类和僵尸们湿漉漉地互相张望,彼此的眼神中都透着迷茫。 席维跑到他们中间,大声把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这回双方都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纷纷觉得席维的主意妙极了。 于是,野人们在大狗的指挥下,团团在管奇臻面前坐下,用嗷嗷待哺的眼神望着他。 管奇臻僵了半天,扯动嘴角露出认命的一笑,他抛出金网化为黑板,祭出权杖当做粉笔,又把自己的金冠往下一拉,变成华丽的金丝眼镜戴在鼻梁上,开始给野人们讲课,教给他们什么是蔬菜,该怎么吃蔬菜,以及吃蔬菜的好处。 席维和大狗则跳上城墙,去到僵尸们中间,给他们分配广场附近的大房子,要僵尸们都住进去,种菜来保卫自己的脑子……不是,是保护自己不被人类抓去贩卖。 “可是……种菜怎么能保护自己呢?”冰肤僵尸迟疑着问。 大狗从青铜牌子中掏出一包包菜种,席维解释:“这是特殊的种子,只要在种植的时候,用你们僵尸本身的力量灌输进去,等种子长大后,你们就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控制它们做出攻击敌人的动作了。你们是僵尸,是比人类强大多了的存在,别告诉我你们不懂得怎么做啊。” 尽管席维这样说了,但他心中也有些没底。 这些菜种只是望海楼中刚刚收获的种子而已,因为用墨水浇灌,所以比一般的蔬菜要更有灵气一些,当然它们是不可能如同植物大战僵尸中的植物一样,自己长了眼睛啦猫脸啦,会自己攻击敌人的。 事情的关键,其实还是僵尸自身的力量,所谓用植物保护自己,只不过是给僵尸换了种武器,由原本的刀剑换成了植物而已,植物能够做到什么程度,在花园防卫战中,是如同禁法战阵般威风凛凛,还是乱挥乱舞,完全取决于控制植物的僵尸的战术素养以及修为。 如果僵尸无法控制植物,计划就完全没用了。 不过大狗觉得,他们可以。 朱兰茵能够支配红衣女,红衣女能够支配无数人偶,僵尸的天赋能力中肯定有与支配有关的地方。 冰肤僵尸半信半疑,手捧一枚种子,闭上眼睛用心尝试。 他身上冰寒的气息涌入种子中,那颗小小的种子突然发了芽,并且很快长成了一株莲花,莲花芯里高高立起冰色的莲蓬,然后,噗噗噗噗噗……机关枪一样吐出一大片冰莲子,打得人生疼。 “这个好这个好,”席维欢呼一声,接住莲子抛进嘴里嚼着吃,“滋阴补肾,清凉败火。” 其他僵尸一看,也赶紧实验,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成功的培育出植物。 大狗眯起眼睛,抬头望天。 虞盛音躺在一片奶油蛋糕形状的云彩上,懒洋洋地在空中飘浮着。他和大狗都不会以为,是他们激发了僵尸们不为人知的天赋。 这些僵尸之前表现出来的力量,明显比他们应该拥有的弱了许多,有什么事情使得僵尸集体变弱了,而能够影响到整个世界中所有僵尸的力量,那更像是一种法则上的异常。 虞盛音之前那场雨,不但是为了镇压人类和僵尸,同时也是一种对这个世界中法则的试探。 事实证明,似乎这个世界中没有维护法则的“存在”,他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但这难道是正常的么,在这里,不该存在着一名修为高深难测的天僵? 大狗摆摆尾巴,既然已经捣蛋了,就捣蛋得彻底些吧,僵尸世界运行的轨迹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狂奔的话,隐藏在这个世界表象下的问题,总会浮出水面。 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钓鱼。 “大家一起来钓鱼,鱼妖孽快到碗里来,哈哈哈。”席维站在城墙上俯视广场,得意的大笑。 “双儿,那是土豆泥冰激凌,淋上红莓酱汁吗?给酋长也盛一碗。酋长这碗是免费的,再想吃就得卖僵尸换钱自己买了。啊?一下子打不过大房子前面的植物?没事没事,你也可以用缴获的蔬菜卖钱,蔬菜除了你留着自己吃,我们也收的。” “狼哈,羊肉串多多撒孜然和黄糖,还有油豆腐也是,啊,烤烧饼我要吃甜面酱的。” “肉段你把西瓜瓤雕刻成粉红猫,那也仍然是西瓜,啥,竟然卖这么贵,可恶。” “医生,野人们卖来的僵尸不是给你做解剖用的,具体用他们干啥你得自己想出来。呃……和铁拳合伙开按摩店?僵尸们带着牙套给光溜溜的人类大汉按摩?牙套的款式还可以选择?小章鱼的狗骨头的猫饼干的s|m洞洞球的,咳咳咳……总觉得很不纯洁啊,好重口的样子……” 总之,自由贸易市场就这样在原本兵临城下的地方,热热闹闹的开张了,并且一传十十传百,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到整个僵尸世界中去。 151、番外十三 僵尸世界中出现了不允许暴力的和平地带,对于许多面临杀戮的僵尸以及对杀戮感到疲倦的人类来说,都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没过多长时间,僵尸们和人们渐渐汇聚过来,聚拢到自由贸易市场周围,将这里当成了一个可以依赖的避风港湾。 不过说是和平地带,其实也不是那种通常意义上的和平。 僵尸们安心地住在大房子中,安心地等待人类前来攻打。 人类也安心地包围着大房子,安心地随着每天太阳升起,去大房子的大花园中打打秋风。 对于人类来说,现阶段还不是那么容易可以打败全部植物,冲入大房子中俘虏僵尸,但房子外面的蔬菜也是好东西呀,无论土豆还是辣椒,南瓜还是坚果,打败它们之后,满满的装上一大篮子回来,自己吃也好卖到市场上也好,都是不错的选择。 像酋长和粗汉这样强力的人类战士,甚至能够在花园中前进到很深的地方,俘获些茄子黄瓜这样的贵族蔬菜,每当这个时候,人类族群中,就会欢腾得过节一样。 要问茄子黄瓜为什么这么值钱,那完全是因为医生的缘故,他把这两种蔬菜的回收价格,订得比别的蔬菜多出两个零不止,酋长他们卖上一根黄瓜,足够族人们吃上一顿美美的狼哈烤全羊了。 如果不是茄子黄瓜战斗力惊人,即使在僵尸手中,也是不可多得的贵价武器,照医生这种败家的回收价格,他非赔掉了自己的裤子不可。 不过,和铁拳合营的按摩店生意倒是真真的好,三十个俘虏的僵尸加上一开始的三只小僵尸,总共三十三只英俊迷人的僵尸,排排站在店中任君挑选,那梦幻迷离的光芒,强烈耀眼,简直到了无法直视的程度。 对于医生来说,如果不是军医、军队,以及挤满了整个军营的军中猛男是他的第一志愿的话,没准他早就成为某个开放地区中的风俗店老板了,店铺等级还是那种钻石级的。 当然铁拳大叔的心灵是十分纯洁和正直的,所谓按摩店,提供的服务真的只是纯|肉|体上的理疗按摩而已。 僵尸们又聪明又热情,每当有人类别别扭扭地进来被服务时,他们的服务态度都温柔得好像马上就要滴出口水来,抚摸着人类肌肤时,脸上带着的那种超乎寻常的愉悦感,看在狗小弟眼中,就和某些男男女女盯着他狗哥看时的那种流氓兮兮的感觉,一模一样。 而夜幕降临之后,自由市场就更像是僵尸的时段了。 好像默契一样,人类在太阳下山后都会早早回家,而僵尸们则从大房子中出来,对着夜空伸伸懒腰,去逛市场。 他们需要补充白天消耗掉的灵气植物,尽管在第一次培植成功后,他们也可以自己留种,但第二代植物总归没有第一代的好用。 大狗青铜牌子中带的菜种早就不够卖了,不过它有办法,种子不够多,墨水还是够的。僵尸们来买种子时都被要求自己带一包二代种,大狗拿种子到屋里去放进墨水泡泡,用自身灵力激发一下,种子就马上灵光闪闪起来。 说是卖种子,其实是给种子附灵更准确些。 附灵后的种子长出的植物,战斗力可比不附灵的提升一大截。 除了大狗他们的店卖的是必需品,每夜必定要逛,僵尸们自然也喜欢别的店铺。僵尸对食物的需求可有可无,他们最喜欢的食材当然是人类,没有人类吃的话,一些精致的小点心也可以成为消遣。 所以双胞胎兄弟的冰激凌甜点摊位与狼哈的大块肉烧烤摊位,僵尸们偶尔还是会光顾。 很意外的,他们最喜欢的店铺居然是段振辉的奢侈品店,无论是刀工精巧的西瓜花雕、萝卜花篮子,还是仅仅一块流云抛光的透明小石头弹珠,僵尸们都爱不释手。 而他们最最喜欢的,则是奢侈品店里的店员。 店员大人美貌而又凶恶,只是远远的瞧上一眼,都能让僵尸们心跳老半天,更别提如果进店消费,运气好的话,美貌凶恶的店员大人,还能劳动尊手,亲手将商品甩给他们,那一刻,真是不要太幸福了。 可惜大多数时候,美貌凶恶的店员大人都不在,商品只是由他的宠物——一条美貌不凶恶的水晶大鱼来卖,温柔可爱的水晶大鱼当然也很受僵尸们欢迎的,不过看不到店员大人,僵尸们总归会有些遗憾。 医生评价这种情况,用了一个词语——抖m,僵尸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而且很傲娇的也不想知道。 至于那个制造出所有美丽精致奢侈品的强壮店长,则被僵尸们彻底的无视了。 所有店铺中,僵尸们最讨厌的自然是按摩店,尽管医生不断在门口诱惑僵尸们,想要他们进店里面享受一下按摩的快|感,可被沦为奴隶的自己族人服务,总归是件有些屈辱的事,因此从冰肤僵尸往下,所有僵尸都是对按摩店绕着走的。 而按摩店里的僵尸们,也对为自己的同族服务不感兴趣,用他们的话说,就是谁想浪费时间在僵尸身上呢,有那个精力,还不如好好研究研究,怎么给人类服务得更加精益求精一些。 人类那鼓鼓的胸肌,结实的大腿,强壮的肩背,热乎乎的脖颈,轻轻用手挠挠就会缩起来的腰身…… 啊,啊,多么美好,多么有食欲,只是想想用手轻轻按压人类的身体,听到手下的人发出有些压抑的喘息,他们就险些像席二狗一样止不住地流出口水。 僵尸们才不会觉得给人类按摩很辛苦很卑微,比起人类,对于这个过程,他们更加享受。 没办法,僵尸爱人类,这是天性。 对于这种状况,管奇臻总是蹙着眉头在看,他不认为现在这种脆弱的和平,能够延续太久。 所谓不允许暴力和杀戮的自由市场,以及周边那些将植物当成人类与僵尸之间缓冲的大房子,种种变化,完全是虞盛音的大法力所带来的影响。 而一些事情,即使以虞盛音的力量,也不可能改变,比如天性。 人类对僵尸有恐惧杀戮之心,而僵尸同样渴望着人类,这是他们的天性,无可改变的天性,除了消灭掉僵尸,管奇臻不认为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使这里变成一个“安全”的世界。 广场尽头,那堵厚重的石墙之后,是僵尸的内城区,从前这里是属于贵族僵尸的领地。每一名有资格生活在内城区的僵尸,都更加美貌,更加优雅,更加年长,更加充满智慧。 这里曾是一个那样文明充满了艺术气息的地方,现在则被笼罩在黑暗之中,一片死寂。 冰肤僵尸与他带领的几十只僵尸,都出了内城区,住进广场周围的大房子里,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们似乎根本不愿意呆在内城区,好像下意识的在恐惧着什么一样。 管奇臻牵起嘴角,缓缓徜徉在内城区精美却萧索的街道上。 他们当然应该恐惧,因为这个地方,对僵尸来说,充满着不祥。 现在的僵尸世界,僵尸的能力实在太弱小了,即使最厉害的冰肤僵尸,也比管奇臻曾经见过的哪怕一名最低级的贵族僵尸,更加弱上不少。 “真是没法比……” 短短数年之间,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管奇臻渐渐有些怀疑,自己当年的行为,真的足以造成如此重大的影响么。 这里面,是不是还有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喂,你干嘛去?” 管奇臻一愣,紧跟着头皮一紧,他如丝般垂地的长发,被粗鲁地拉住了。 男人默默回头,望进狼哈那双冷酷锋锐的狼眸。 管奇臻眯了眯眼,“……如果不知道你平时是什么德行,还真会被你现在的这副酷模样给骗了呢。” “我平时是啥德行?”狼哈的眼睛更加冷酷凶狠了些。 “就是……” 管奇臻袍袖一翻,露出只明黄金彩大盖碗,移开碗盖,两个大大的烤羊肉卷饼立刻出现在狼哈眼前。 “这是kebab,一种土耳其传统食品,与我们的熏肉大饼做法还是有些不同的,里面加了蔬菜香辛叶还有黎巴嫩酱,我早年环游世界的时候学做的。我敢说,即使是现在的土耳其人,配制的酱汁都不会比我更加正宗。” 狼哈瞪圆了眼睛,烤羊肉和中东香料的味道一起往他灵敏的鼻子中钻,实在让狼很是受不了。 他一边抽动鼻子,一边艰难地咽咽口水,“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对本大爷行贿?这招儿是不错,但对象应该是小奶狗才对。” 管奇臻笑笑,“你爱吃羊肉,二狗不偏食,讨好他用什么食物都可以。我是你的羊,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自然要多下功夫才可以。” 狼哈浑身一个激灵,耳朵直棱棱地抖了好几抖。 “来,一人一个,我们边走边吃。”管奇臻将大碗伸到狼哈面前。 狼哈看着两个卷饼,爪子搭在碗边上,十分犹豫。饼里面卷的都是羊肉,一个焦香一个鲜嫩,配的蔬菜和酱汁也都不一样的样子,他该吃哪个才好? 管奇臻又上前一步,凑近他,往他毛茸茸的耳朵尖尖上吹气,“乖的话,就两只大饼都归你。” 狼哈一呆,五脏六腑一阵酥|痒,他警惕地看了男人一眼,迟疑着一爪一只将两个大饼都抓在手里,然后,他迫不及待地张开大嘴,左手咬一口右手咬一口,两种滋味的羊肉大饼统统含在口中,嚼了起来。 热乎乎暖洋洋的香味儿,立刻充实了身体,真是幸福到了骨子里。 看着他毫无防备大口吃自己喂的食物的样子,管奇臻一贯冷漠的眼中,忽然柔和了起来,这种十分少见的景象,几乎使人以为那一刹那只是幻觉。 男人转身,继续往黑暗深处的城市走去。 狼哈双爪举在嘴前,一边幸福地咬大饼,一边乖乖跟在管奇臻身后,看起来就像一只傻乎乎跟着陌生人跑了的哈士奇。 他们离开一段距离后,墙角边伸出一颗毛茸茸的人头和一颗毛茸茸的狗头。 “呜呜呜……狼哈这个家伙,竟然把两个大饼都吃掉,也不知道悄悄的留一个给我,真是不可原谅,呜呜呜……”狗小弟被狗哥的肉爪子捂住了嘴,含混幽怨的话语在黑暗中听起来,更加充满了怨念。 嘘,安静,我们赶快跟上。 席维耷拉下脑袋,猫着腰,与狗哥继续见不得光的尾|行。 “话说珍珍真是有钱,连盛羊肉大饼的海碗都是金的。” 金彩镶宝大碗不是纯金,是烧制的,不过说不定比纯金的更加值钱。大狗纠正。 珍珍羊果然是只富可敌国的肥羊,之前的十亿说不定对他来讲只是九牛一毛。 “珍珍亲要做坏事去了,太好了,哥你又可以宰杀他了。”席维眉开眼笑。 大狗也有些开心,嗯。不过那只金彩海碗,好像是珍珍之前遗落在这个世界中的东西,我偷偷看见了,他从广场边那个图书馆废墟中找到的,找到时,他自己似乎也十分惊讶的样子。 席维惊叹一声,好么,珍珍到底是多有钱啊,那种可以当传家宝的东西,还能随便到处乱丢。 正想着,就看见前面金光一闪,好像有一张大嘴凭空出现,往管奇臻与狼哈当头咬了下去。 这个暗影重重的内城,竟是充满了危机。 152、番外十四 骤然遭到袭击,管奇臻纯黑的眼瞳一缩,袍袖扬起,袖口探出笔直并拢的两指指诀,整洁而修剪完美的指甲尖端,划过一缕金芒。 那金芒看上去,似乎与正在攻击他的那张大嘴周围闪烁的光亮,十分相似。 但比管奇臻更快的,是他身后的那头狼。 月色般皎洁的爪风,哐哐哐重重击在大嘴上,那巨大而锋锐的力量,甚至使得大嘴口中的牙齿都被打得参差不齐,好像波浪一样上下起伏起来。 紧接着,皎洁的爪风在空中一个盘旋,形成一只完整的狼爪,狼爪狠狠朝着大嘴拍了下去,轰隆一声将大嘴整个拍进了坚实的地面里。 管奇臻缓缓回头,看着狼哈的眼神有些异样。他与狼哈之间的关系一直十分微妙,狼哈会像这样维护他,对于管奇臻来说是一件非常意外的事情。 “看什么看!”银灰色的狼耳男子冲他凶凶地吼道,“本大爷是一只懂礼貌的哈士奇,这只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一边这样说,狼哈一边满足地舔着手指,那两只大号kebab已经统统进了他的肚肚,美妙的小肥羊滋味,使得大灰狼现在的心情十分之好。 管奇臻走过去,轻轻将他的手指从口中拉出来,袍袖一翻,掏出一条金丝绣帕和一个珐琅碧玉瓶,从瓶子中倾倒出免洗洗手液在狼哈手上,用绣帕给他擦拭爪子。 黑发垂地的帝王擦拭得十分仔细,连指间敏感的缝隙都没有放过,弄得狼哈痒痒的。做着这种服务狼哈的事情时,管奇臻表现得十分耐心,他微微上扬的唇角,说明他不止耐心,甚至是有些愉悦。 远远看着的席维,不知为什么,瞧着瞧着,慢慢脸红起来。 那两个男人之间此时的气氛,实在是诡异得让人有些冒鸡皮疙瘩,偏偏又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大狗看了看自己的爪子缝隙,心想狗小弟好像好久都没有给自己擦爪爪揉肚肚了,狼哈那么享受的样子,还真是让它有些艳羡。这段时间总是太忙,好玩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将它与席维的精力都牵扯到了别的地方,那么……它是不是也不小心轻忽了狗小弟呢? 这么想着,大狗不由蹭了蹭身旁的狗小弟,又伸出舌头,温柔地舔了舔他的脖颈。 席维喉间咕哝一声,舒服地眯起眼睛,男人把自己的整个身躯都依偎进了大狗的怀里,看上去,就像穿了件巨大的蒲公英布偶服一样。 那边管奇臻擦爪子擦得没完没了,但他是个有眼力的人,在狼哈发怒之前,终于还是不舍地松开了手。 灰尘散尽,地面上露出一个狼爪形状的大坑来,被狼哈击落的大嘴已经显出了本来面貌,那竟是一串金雪蜜蜡的手串,即使再不懂行的人,也该本能地知道它绝对价值连城。金黄色的蜜蜡珠子颗颗圆润排列整齐,大嘴中的牙齿便是由它们幻化而来。 “咦?”狼哈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金环,看了看蜜蜡手串,又看了看管奇臻。 不怪他是这种反应,金雪蜜蜡手串那种奢华无匹的风格,一看就该属于管奇臻。 微微蹙眉,管奇臻手指一招,手串离地飞起,乖乖落入他的手心里。男人凝视着蜜蜡珠上的润泽光华,眼瞳深深,似乎在想着什么。 狼哈“切”了一声,不理他,继续往城区里走。管奇臻没有解释什么,默默跟着狼哈,一边走一边出神。 一路上他们又遭受了许多次袭击,每一次都是狼哈冲上去将袭击者打败,然后管奇臻的袍袖中,就会多出一件无价之宝。 环佩,衣带扣,坠角丝绦,方镜,冠玉,角梳……个个金光闪闪,豪奢灿烂到了极点,都是男性用的珠宝配饰。 在又打败了一只金文猫儿眼扳指之后,狼哈终于忍不住了。 “你这家伙到底有多么的骚包,珠宝首饰比女人还多,累死老子了!” 管奇臻回过神来,不以为然地一笑,“不会比女性多的,当然不是与平民女性相比。所谓环饰辉煌,是一种礼仪,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所以帝王的珠宝自然应该比全国上下任何一名男子都更多也更辉煌。说我骚包,不过是小哈没见过世面。” 这样讲着,管奇臻还拿着那枚扳指,往狼哈的手指上套去。 “滚!”狼哈大怒,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席维和大狗都傻眼好些时候了,他们也同样是没见识物种当中的一员,今天晚上看到的名贵奇珍,比他们一辈子见过的加起来还要多。之前只是知道珍珍亲有钱,但没想到他竟然有钱到了这种地步,宰肥羊啥的,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说不定直面大狗残忍宰羊的珍珍亲,其实还在暗地里偷偷的嘲笑它呢。 大狗呲出犬牙,琥珀色的瞳眸中更加兴味盎然起来。 不知珍珍发现了没有,这些珠宝首饰不像是在伏击他,反而像是路标一样,在引领着他去到什么地方一样。 在珠宝怪物的引导之下,他们早就偏离了内城区的主要道路,而是走进了一栋栋迷宫般的建筑物中间。方向已经不能够被分辨,但总体感觉是缓缓上升的,考虑到这座巨大城市依山而建的地势,他们应该是渐渐往城中心前进没有错。 珠宝虽然是管奇臻的东西,可就连他本人也不知道这些珠宝要将他引领到什么地方。上次他离开时,的确遗留下了一盒珠宝,而现在这些珠宝,不止脱离了宝盒,还在什么人的指挥下,向他发动攻击。 什么人……什么人打开了宝盒,倾倒出了盒中的珠宝,并用这些珠宝,像钓鱼一样引诱着他,一步步深入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管奇臻抚摸着金文猫眼扳指,猫儿眼细细的光痕,在暗夜中,看上去邪恶异常。管奇臻看着这邪意森森的猫眼,他纯黑的瞳眸深处,翻涌出无比冷酷的杀机。 铃铛孤寂的声响,若有若无飘摇在夜风中。 周围的光线更加黯淡了,天上的星月全都不见了踪影,黑沉沉的天幕看上去就像死气沉沉的大块岩石一样。沉重的压力从头顶往下直透脚心,压得人动弹不得,就连呼吸都越来越艰难,恐惧一丝丝一缕缕,毒蜘蛛的丝网一样缠绕在心灵上,可那越是反抗就越是沉重的压力,却让人连发出惨嚎都做不到。 “骗子……骗子……骗子……卑鄙无耻……卑鄙无耻……卑鄙无耻……” 幽咽的声音似有似无,窃窃私语着往人的脑海深处钻进去,狼哈一瞬间头痛得不得了,他有些站不稳,眼前发花,胃里面翻翻滚滚要吐一样。 朦朦胧胧中,铃铛的声音渐渐清晰,眼前模模糊糊晃过女人的纱裙,纱裙的裙角悬挂着铃铛,铃铛轻轻在风中飘摇,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那名女子,身姿无比美好,柔软的腰身牵动长裙飞扬,虽然面目看不真切,但狼哈已经十分肯定,这个女人就是他想要见到的天僵。 狼哈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周围的一切都陷入重重迷雾当中,与那个女人一起,像幻影和梦境一样。 天僵似乎十分高兴,她在空中在云间舞蹈,有什么事情使得她这样的开心呢?似乎是因为,她遇见了一名心仪的伴侣吧。 这名男子,修行时日不长,只有数百年,但天资异禀聪明绝顶,拥有无数奇珍异宝并且善于运用这些异宝去做到许多修为高深之辈也不可想象的事。 抛开需要漫长时间去积累的功力不谈,阵势,法术,道诀,宝器……都是顶尖的存在。 尤其,他英俊,他充满智慧,他眼界开阔具备俯视众生的气量,他心灵所在的高度足以理解她的所思所想,他是能够与她交心的知己,最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念了她数百年,那几乎是他有生以来一辈子的时光。 这样的有心人,愿意与她相伴,如何不使人动容。 所以,尽管对于她这样已经度过了漫长岁月的存在来说,有些凡俗有些难堪有些无奈,她还是披上了嫁衣。她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她和他在将来更加漫长的岁月中,将会彼此相伴。 他站在海边,海面上强烈的反光使人看不清他纯黑眼瞳中的色彩,只能看见他坚毅的嘴角,那丝似乎是因为幸福,而微微扬起的弧度。 他拿出了帝王的珠宝盒,送给她,因为按照他家乡的风俗,这是女方必须接受的聘礼。 黄金的宝盒迎风冲入海中,化为一艘豪奢至极的巨大宝船,他要与她一同出海,他告诉她,在他的家乡,现在新婚蜜月是一种时尚。 他和她乘着帝之宝盒出海,来到了这个世界最深最深的海沟之上,那条海沟是这个世界地脉的大断层,其中蕴含着无比巨大的压力,即便是她,也不敢贸然深入。 夕阳半沉入海中,将海面染成了鲜血与火。她站在船头,嫁衣飘飘,裙角的铃铛在风中叮叮作响。 然后,她忽然后心一痛,低头一看,胸口透出来半截黄金如意权杖……那是他的本命宝器,这一击,用尽了宝器上积累了数百年的帝权力量。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尽管他与她之间的功力相差悬殊,尽管她是不死之身的天僵,但帝权的力量拥有统御世间的王道威压,因此,在权杖的全力一击之下,她的反应停滞了数秒。 而这数秒时间,便已经足够。 宝船恢复为巨大的珠宝盒,他立在空中,身后金光一片,无数宝盒中的珠宝蜂拥而来,手串、环佩、丝绦、扳指、颈圈…… 层层叠叠束缚到她身上,将她往宝盒底部拉去。 宝盒的盒盖渐渐合拢,她只能看到越来越狭窄的天空,以及血色天空下,他那双浓黑淡漠的双眼。 她嘶吼着,在众多珠宝宝器的拉扯下,挣扎着将手伸向他,可是,够不着。 手拼命伸,拼命伸,伸出了宝盒的边缘,卡住了盒盖。 他似乎扬了扬眉峰,注视着她,并拢完美的指尖,划出闪耀着金芒的剑诀。 手腕剧痛……宝盒合拢! 宝盒关押着她,破开海面,沉入压力无边的地脉深处。 宝盒与盒子上镶嵌的无数华丽珠宝,形成了奇异的阵势,这个阵势就像镜子一样,不断吸收反射她的反抗之力。她越是反抗越是挣扎,宝盒中禁锢着她的压力便越是巨大。 而她又无法不去运用法力反抗,如果放弃抵抗,外界庞大的地脉压力,顷刻间就可以将任何生物碾压成碎片,哪怕是天僵。 地脉,宝盒,她强大无匹的天僵法力,全都成为了监|禁着她的,牢固到无法想象的囚笼。 管奇臻的策,使她面临了死局,只要地脉还在,只要宝盒还在,她就永远无法从永生的禁锢中逃出生天。 可是,为什么,在此处又见到了她? 难道她幽咽的悲泣,不该永远地回荡在深深的海底…… “小哈!” 狼哈一惊,眼前的迷雾猛然散去,他落入了男人的怀抱之中,豪奢的帝王,正有些担心地抚摸着他银灰色的耳。 “手……” “什么?” “那只手……”那只被关在管家大宅的宝库之中,陈腐狼藉的断手,狼哈低着头,喃喃着,“告诉我,那只手,是谁的手。” 153、番外十五 听到狼哈这样问,管奇臻微微垂下双目,手指轻轻捏着狼哈的耳朵,像是在顺它耳朵尖尖上的绒毛一样。 “你知道了?” 准确的说,是看到了。 狼哈扯住男人的领口,“这不是能够用你现在这种波澜不惊的口气来说的事情吧,你都干了什么啊,对自己老婆的背后捅刀子,又把她的断手扔进保险柜里,被我翻出来后还用那样明显的厌恶表情来对待它。我说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呐,你对你曾经做过的事情就一点儿愧疚之情都没有吗?” “那只手……”管奇臻的眼角不可遏制地跳动了一下,“是小哈用来欺负我的情|趣道具不是吗?我表现出来的反应越大,小哈就越开心,所以是我在配合小哈的恶趣味而已。” “你这话啥意思,难不成之前你都快吓哭了的情景,是在骗你家狼大爷吗?” “不,当然不是,”管奇臻赶紧安抚炸毛的伪哈士奇,“你也知道,我这人有些洁癖,我当然是可讨厌那只手了,没办法,嫌弃它脏啊。” 这个回答还不错,狼哈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明明它应该在为那只天僵打抱不平,怎么一听珍珍羊说讨厌天僵的断手,反而觉得挺开心呢。 狼哈晃晃脑袋,决定放弃断手的问题,改从别的方面审问坏羊咩。 “她那么信任你,你却那样背叛她,你这家伙,心也太黑了。” “小哈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我是个不择手段的人。”管奇臻的回答很是轻描淡写。 在他的立场来说,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以“有效”为目的来决定前进的方向,在这个追求有效的过程中,手段的选择自然也应该最为有效。 即便让他再次选择,他也仍然会做同样的事情,来不择手段地去达成目的吧。不过这话管奇臻并没有当着狼哈的面说出口,毕竟他同样是个十分懂得体察别人(或者动物)心情的,很有眼色的男人。 不过他不说,不代表着别人就真的不知道。 毫无悔意…… 黑暗中的存在,那翻滚着怨怒的情绪,更加黑暗。 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当时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真的是那么震惊与出乎意料么。 管奇臻,这个人类中的君王,他的本性她并非全不知晓,可是,在他柔和的纯黑眼瞳注视之下,她以为,她是特别的。 就像那只现在正毫无防备依偎在他怀中的小动物一样。 “你不是特别的,就像我一样,对他来说,无一特殊。”伴着铃声的话语,轻轻在狼哈的耳畔回响。 “他的柔情,他的亲昵,都只是在为了他的目的服务而已,那不过是彻头彻尾的假象,你若当真以为,自己对他来说是特殊的存在……我,就是前车之鉴。” 狼哈有些呆怔。 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吧,坏羊咩一向善于伪装,他做出什么来它都不会感到奇怪,因为对这个男人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不忍心,不管是对待人畜无害的小动物也好还是对待飞天大僵尸。连真正的狗狗们他都能狠心欺骗了,更何况是它这只伪哈士奇。 “……乱说些什么,你引我到此,就是为了讲这种不着边际的话么。”管奇臻微微蹙起眉峰,身上的龙纹袍服亮起明亮的金光,驱散狼哈耳边的声响。 黑暗中的存在,无疑就是当年那只天僵,看来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她已经自地脉深处逃了出来,并且对他怀有很深的恨意。她恨他,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他自然不会乖乖站在这里承受她的怨仇,尤其她似乎总是在盯着他怀中的这只傻二兮兮的家养野兽打主意。 “阁下不出几年便脱离困境,一身法力当真深不可测,不过管某也并非坐以待毙之人,自当用尽手段,再将阁下置于囚笼之中。” 管奇臻这番话,倒也并不是自不量力,他修为的确比不得天僵,可是世间强者们的交锋,从来都不是简单的由数字来决定结果。他已经成功过一次,就能够成功第二次。 黑暗中的人,一下子怒火冲天。 若有若无的铃声,频率更加暗哑急促,那声音直往人脑袋里钻,令听者不由一阵恶心欲呕。 管奇臻将狼哈的头搂入自己怀中,用胸膛为它隔绝噪音。远处的席维和大狗互相用爪子去捂对方的耳朵,捂住之后,看看自己两只有些滑稽的样子,心中都不由温暖起来,相视一笑。 “无耻的人类,你们今天都要死。”充满怨毒的女声,尖锐地响起。 管奇臻眼瞳一缩,望定了黑暗中的一点。 他浑身猛然散发出更加强烈的金光,袍袖大幅度扬起,无数金珠从袖口散落满地,巨大的符阵自他脚下生成,一瞬间铺满了整个黑暗空间的地面。 地上的金珠在金光中慢慢化出英武的人形,他们身材高大,穿着威风凛凛的盔甲,手中持有金色的□□,腰间挂着金色的战刀,背后还背着金色的飞斧或是弓矢。他们仿佛穿越时空,如同战无不胜的沙场天神,自久远之前那铁血辉煌的年代,降临于世。 “这是……”无可计数的庞大军阵,排布于整个黑暗空间当中,气势无比恢宏,他们身上满天满地的金光,几乎快要晃瞎了狼哈的眼睛。 “撒豆成兵。”管奇臻解释给它听。 撒豆成兵,传说中的仙术,据称历史上仅有一次,出现于仙道大战的封神时期——那是一个千年万年道行的众仙们搏命厮杀,其陨落所释放出来的灵能,震天动地的炫丽年代。 管奇臻统御天下时,为了寻求修行的道路,不知秘密发掘了多少古老的遗迹,撒豆成兵之术,便是他获得的威力最为强大也最为逆天的仙术。 修为越高,化出的军阵自然越强,但最重要的,还是施术者统御千军万马的气量与攻城略地的决心。 缺少了气量与决心,化出的军队顶多只有三五十人的规模,因为对于一般人来说,别说面对三五十人,就是三五个人,都不一定能够摆得平。要想化出无敌于世的军团,其统率者本身的素养才是决定性的关键。 然而对于管奇臻来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在他还没有走上修行之路的时候,便已经习惯了统御天下。 席维和大狗都有些看傻了,珍珍本来只是一只小肥羊,竟然一下子变出来这么多只金绵羊,眼前的绵羊简直满山遍野呀,好多好多好肥美的漫无边际的绵羊群。 珍珍羊可真是一身都是宝,不愧为险些算计了他们哥俩的大 boss,回想当初在世界阵的门外,如果不是狼哈干净利落地咬断了珍珍羊的喉咙,事情会是什么结果还真是很难说。 就算再自负的人,也不敢说能够击败一整个无边无际的军团啊。 而且,怎么说呢,这种只出现在电视电影里的冷兵器战争大场面,还真是让人不由自主激动起来,觉得万分帅气呀。 “啊,啊,珍珍亲太酷了,哥你觉不觉得这些军士长得都很帅,从头盔阴影中露出来的下颌看的话,与珍珍亲的容貌十分相像。榴~榴~这多多的珍珍羊呀,太多了太多了,好大一片金光闪闪的羊群,看得我简直心潮澎湃的,都想要当一只牧羊犬了,榴~~~~” 狗小弟想当牧羊犬吗? 大狗歪歪头,虽然对于二狗子的第一志愿不是军犬感到有些失望,但那种一条狗拥有一整群肥羊的幸福感,它倒也不是不能够体会。 那边,黄金的无敌军团裹挟来自封神时代的凛烈战意,举起林立的枪阵,发出山呼海啸的呼喝。他们的枪尖射出无数金色的光线,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横贯天际的光柱,直直往管奇臻目光所指之处,悍然挥去。 轰—— 刺目的强光击溃了重重黑暗,幻象散尽,显露出世界本身的模样。 众人被引来的地方,似乎是一座巨大的殿堂,在他们面前,长方形的华丽棺材层层叠叠垒放,好像高高的山峰一样,棺材山峰的顶端,立着一尊最为巨大最为华丽的金棺。 金棺的盖子敞开了一个手掌宽的缝隙,隐隐约约间,似乎能够看到金棺中那个曼妙无双的身影。 管奇臻瞳孔微缩,金棺毫无疑问,正是他的珠宝盒。 开了个缝,也就是说天僵还没有完全从宝盒中出来么,那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再次将盒盖关上。 不,事情有些不对,这里已经不是地脉深处,没有了地脉的压力,仅凭珠宝盒应该关不住天僵,那么她为什么不从宝盒中出来?而且之前的种种情状也很怪异,要报仇的话,天僵似乎不用搞出那么多花样,引诱他过来的那些首饰也好,黑暗的幻象也好,铃声也好,对狼哈说那些话也好。 除非,她不是不想痛快地报仇,而是做不到。 她的力量一定衰减得十分厉害,否则身为修为精深的天僵,之前的所作所为实在不该只是像个普通的女人一样,在被背叛后一味地疯狂散发怨气。而且,她总是在针对狼哈说话……小哈那里,有什么她在意的东西吗? “小哈,你在做什么?”管奇臻立刻低头,然后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狼哈拿出了那只陈腐灰败的断手,愣愣站在那里。 “我……”狼哈似乎晃了下神,“我……她很可怜的样子,这只手,是不是应该还给她?” 有个声音,似乎一直在狼哈心中呼喊:好疼……好疼……手……好疼…… 原来如此,手。 天僵想要回她的手。 她已经知道了,他当年切断这只手后,利用她的手,在宝盒上下的血咒。这只手与她的气血一体相连,是打开珠宝盒的关键,只有得回她自己的手,天僵才能够从宝盒中脱困。 可是,真实的原因真的仅此而已吗,总觉得还是有什么地方奇怪的样子。 不管怎样,还是先关上宝盒的缝隙吧。 管奇臻的龙纹袍服飘动起来,他缓缓离地,飞到金棺前面。 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从金棺的缝隙中向管奇臻看来,而他只是平静地回望这双眼,同时手按在金棺的棺盖上面,慢慢往前推去。 即便缓慢,却是冷酷无情的,哪怕直视天僵的双眼,他的内心也仍然没有丝毫动摇。 狼哈站在原地,拿着天僵的断手,脑子里乱成一团。 这个男人,将天僵埋葬在深深的海底后,过了几年,又有了一场婚礼。同样身姿美好的女子,穿着宛如嫁衣的裙装,吸收月之精华,与她的孩子一起,为他开启去到理想彼方的通道。 管奇臻说,他迎娶鬼子母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可是,怎么想,都觉得,那应该是有特别的意义存在。 与天僵之间,没有结局的婚姻,对人类的君主来说,是不是一种遗憾? 他的心中始终有她的痕迹,但那也只是一道痕迹,在他与她之间悲凉而惊心动魄的过往之后,也仅只是一道寡淡的痕迹而已。 所以……你的存在,才那样多余,那样可笑。 你只是一条连替代品都算不上的,在他寂寞无聊时,能随便逗弄着玩的宠物狗而已。 一条狗而已,做什么梦,以为自己对于他来说,是可以相依相伴,不离不弃,那种生命中最为特别的存在。 他这样冷漠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类,他的生命中,有他自己足矣,根本没有任何人具备特殊的存在意义! “啊——烦死了!”狼哈大吼一声,高高跳起,往管奇臻的背后扑去。 管奇臻震惊地回过头,还没等他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整个人被狼哈撞飞了出去。 几乎同时,从金棺缝隙中闪电般伸出一只手。 这只本应该一把掐住管奇臻脖颈的手,取而代之,现在牢牢地扼住了狼哈的颈项。 “呃……”狼哈虽然被提得两脚腾空,但却还是对着棺中人露出了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小妞儿,少在狼大爷脑子里唧唧歪歪,你觉得亲手杀了坏羊咩不过瘾,所以想刺激本大爷去替你杀,来一出少见的狗血大剧?做梦呢吧。” 棺中人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用力收紧了手。 “小哈!” 管奇臻迅速飞了回来,也不嫌弃棺中人的手好几年没洗,可能很脏了,他两手用力扳动棺中人的手指,脚撑在金棺边缘,使尽浑身力气想要将棺中人的手扳开。 可是此时的棺中人,手指灌注了强大的法力,如同钢浇铁铸一样。 席维和大狗一看不好,顾不了自己在偷偷跟踪了,赶紧也从藏身处扑过去,帮着一起扳手指。 狼哈喘了口气,继续挤眉弄眼,嚣张地对棺中人道:“还有你是不是搞错什么情况了,在俺家中,狼大爷才是家主,这只坏羊咩不过是狼大爷随时可以用来打牙祭的移动食材罢了,狗骨头,懂不懂,啥叫替代品?除了二狗子,还有谁敢替代狼大爷吃掉小肥羊?” 席维一听,满意地连连点头,“没错没错,狼哈的思想品质太到位了,在这么生死危机的关头还记着我对珍珍羊的所有权呢。” “还有,狗咋的了,狗就不能成为人生命中最为特别的存在了?你不过区区一只僵尸,以为自己原本是人类变来的,就也搞上物种歧视了?”狼哈很是不满,它可是十分以自己哈士奇的身份自豪的。 大狗很是开心,就是这个道理,狼狗狼狗,狼狼和狗狗果然是一家亲,想法相通,三观端正,真是十分令狗欣慰。 棺中人默默地傻了,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它们才好。 眼看半天扳不开手指,管奇臻急了,“放开小哈,我将自由还给你!” 然后,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管奇臻一把将那只断手塞进了金棺里。 棺中人下意识松了手指,接住自己的断手。 咔嚓—— 棺材盖猛地完全打开了,大风吹起了棺中人丝缎一样的长发,露出了一张谁都想不到的脸。 那是……狼哈的脸。 沉默—— 沉默——沉默—— 沉默——沉默——沉默—— 然后是沉默中的爆发。 “啥——?!!!” 狼哈大吼着揪住管奇臻的脖子,“老子还当真是替代品?这只天僵的替代品?” 大狗用肉爪子推上自己差点儿掉下来的下巴,珍珍亲的品味……还真是奇异。 “呜……这就是天僵的真面目?珍珍羊当年与这样的天僵有过一段恋情?我说这与画像之间的差距也实在太大了些,珍珍不是我说你,你下次画画的时候能不能戴上眼镜?”席维捂脸哀嚎。 他失望呀,能不失望么,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另外一个目的,不就是为了参观一下美美的天僵么。 管奇臻黑着脸,一字一顿地说:“她当年不长成这个样子的,绝对不是!” 狼哈一愣,继续大怒,“啥?你嫌弃你家狼大爷的相貌吗?长成这个样子有啥不好的,你说啊!” ……是没什么不好,对于小哈的相貌他十分满意,连不是人身的时候,那张毛茸茸的狼脸也十分的中意。可是,喜欢它的相貌与和有着这张相貌的女人结婚,是两码事啊。 它到底有多二,才会以为自己当年娶了身姿窈窕,裙角铃铛叮叮作响的“狼哈”呢? 管奇臻迦晃扪裕翟诓恢么雍伪缃獠藕谩 天僵默默从金棺中拣出一面镜子,默默照了照自己的脸,再默默放下镜子,又默默的面无表情的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杀了管奇臻的好。 既然人类君主的小动物不愿意杀掉它的主人,或者说……食材,那么就由她来顶着这张脸,这么做吧。 几乎同时,依然遍布四周,将整个殿堂挤得满满当当的黄金军团,齐齐举起手中的战刀。 “阁下若仍意欲战,则无不应战。”管奇臻说道。 “陛下军阵的确威势无双,但,能够击败妾身?”天僵问。 管奇臻淡然摇头,“不能。若能,当年便会与你堂堂正正一战。” 席维捂嘴榴榴直笑,“哎呀看着狼哈的脸自称‘妾身’,不行了哥我的肠子好痒。” 狼哈脸皮一阵没来由的发红,放开管奇臻扑过去一把夹住狗小弟的大脑袋,用力揉搓。 大狗也用大尾巴打狗小弟的屁屁,实在忍不住了就汪汪,不许榴榴。 “……” 左边严肃正经的谈判,右边毛绒绒滚成一团的胡闹,有时候,反差就是这么的明显。 154、番外十六 天僵看看那边闹成一团的三只,呼扇一下自己冷酷的狼眼,银灰的眼珠中掠过一丝好奇,她再次默默拿出镜子,默默照了照自己的脸,然后对着镜子叫了声:“妾身”。 “……” 毛绒绒闹成一团的三只,同时转过头来,傻乎乎地看着天僵,就好像看到了外星人一样。 银灰男子刀削般冷酷锋利的面庞,口中吐出那样意境深远的两个字,哪怕是第二遍听到了,那种巨大的反差,也还是造成了无比震撼的效果。 “呐~~~天僵姐姐,你再喊一声呗~~~”席维咬着肉爪子,噼咔噼咔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这样要求道。 大狗端端正正坐好,表情虽然是一贯的严肃威风,但一双琥珀流光的瞳眸,此时也同样直勾勾地盯着天僵猛瞧。 天僵默默与它们对视,银灰色的眼中猛然涌出无边的怨毒恶意,像一场袭击精神的风暴,疯狂席卷入席维和大狗的识海。 可是,风暴进入之后,却完全没有办法在它们的识海中兴起半点波澜,只是宛如清风一场,吹是吹过了,然而过境之后,了无痕迹。 大小奶狗仍然和方才一样,坦率真挚地望着天僵,单纯的眼瞳中满满都是“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这样,要求天僵给它们演节目陪它们玩耍的渴望。 简单,却广阔——像无穷无尽的天地。 幼小,却包容——像足以容纳下纷繁复杂,无边无际,无数种可能性,森罗万象的大千世界。 那是坐镇于亿万世界的起源——世界阵中的,天狗的心胸。 啊……原来是这样。 它们的话,不会在乎是鱼还是螃蟹,是人类还是僵尸,它们的心太纯粹,太简单,没有偏见,不会被世界间不同的法则与社会风|俗所束|缚,它们永远都好像刚刚出世的婴儿,望着大千世界的目光中,只有最原始的天真与好奇。 所以,人类君主站在人类的立场上,对她做出的背叛,这样的选择,换做席维和大狗的话,不会发生。 天僵眼中的风暴平息下去,银灰的虹色在她眼中,融化成了幽深清澈的潭水,平静又有些深深藏匿的悲伤。 “妾身……给两位小狗狗问安。”天僵拢起长袖,在身前甩出两条漂亮的弧度,微微侧身,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给大小奶狗行了个优雅的古礼,“方才失态了,请两只小狗狗不要介意。” 这样说着,银灰色的瞳眸还水波一样柔柔转过半圈,英俊的面容上不可思议地掠过一抹薄红,好像有些娇羞。 “榴——!” “榴……!” 席维和大狗同时一惊,大狗甚至也忍不住小小的叫了一声出来。 这样的表情,在狼哈脸上可从来没有见过,啊……真的是非常的可爱。 管奇臻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低着头,额前的发丝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别……别胡来啊!”狼哈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猛然跳起三丈高,“你……你一介僵尸小妞儿,还要不要点儿节|操,怎么可以狗狗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真……真是没羞没臊。” 狼哈明显被这场面吓到,耳根子都红了,已经口不择言起来。 没羞没臊? 你还没见过什么是真正的没羞没臊呢。 天僵鼓起脸颊,把狼哈的帅脸鼓成了个包子样,然后左右两手掐住自己的包子脸,来回揉捏,弄成各种奇怪像,一边这样调|戏狼哈,一边还偷空给狗狗们抛了个媚眼。 “你……你……”狼哈气得尾巴都炸成了粗粗的一大条,简直就要扑上去咬了,最可恨的是,两只小奶狗完全被敌人的恶劣表演收买,不但不帮着它,反而还在那里拍爪子叫好。 管奇臻见状,不着痕迹地上前,将狼哈挡在身后。这位天僵阁下,竟然当着他的面,逗弄他家养的野兽。 不过,刚刚的表情,不知若真的出现在小哈脸上……会是怎样的风姿情状。 狼哈不甘心极了,扑到管奇臻背上,啊呜一声就狠狠咬了一口。 管奇臻抽抽眼角,用平平板板的腔调,对天僵说:“与阁下之间不愉快的过往,归根结底,是源于鄙人当年对人类的归属感太盛,限制了鄙人的眼界与认知,其错在我。不过鄙人并没有低头认罪的意愿,非但如此,鄙人等今次前来的目的,更甚于往昔,只要僵尸界依然是个潜在的威胁,鄙人就不会罢手。” “哦?”天僵轻轻拨弄着自己双腕上,那一连串彩虹颜色的细细玉镯,她的断手已经接上,手腕皮肤光洁无瑕,完全看不出曾经受过那样的重伤。 她学着狼哈的语气,嚣张地道:“如今本大奶奶已然脱困,小丫的你还能怎样?” 管奇臻一呆,这一刻,看着天僵的眼神也有些像看到了外星人一样。 “不许学本大爷说话!”狼哈从管奇臻的肩头探出脑袋,挥舞拳头。 天僵立刻开始掐自己的包子脸。 “不许掐!” 天僵用袖子遮住自己红红的包子脸,从衣袖上边朝着狼哈抛媚眼。 “不许抛媚眼!” 天僵想了想,整整裙子,打算给狼哈来段舞蹈。 “你丫的到底打算干嘛!”狼哈被戏弄得彻底恼羞成怒了。 狼哈。大狗叫他。 “嗯?”狼哈去看毛球大狗。 大狗轻轻摆了摆长尾巴。 狼哈眼睛一亮,立刻四爪着地,变成了一匹帅呆了的巨大灰狼。 “来啊,来啊,再跟着你狼大爷学呀。”大灰狼得意洋洋,一边把尾巴摇成了一朵花儿一边咧开狼嘴露出坏笑。 天僵瞪圆了眼睛,露出很是困扰的表情。她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像大灰狼一样四肢着地的摇尾巴,再说,天僵哪怕是僵尸吧,想当年也仍然是人类的,实在没有尾巴可以摇。 调|戏不成狼哈,天僵有些不高兴,转头对大狗说:“我不变戏法给你看了。” 这是迁怒! 席维打了个哈欠,“不就是狼哈的脸嘛,有什么稀奇,这也算戏法吗,没劲儿。” 天僵用袖子捂住嘴窃笑,“不单是那只小动物,妾身还可以变成小狗狗你哦~” 大灰狼一听,来了精神,“快,快,变成二狗子的样子,然后用一脸厌恶的表情说‘我要减肥,再也不吃小肥羊了!’” “你敢!”席维立刻暴跳如雷。 天僵看了管奇臻一眼,头部一晃,忽然变出了一只毛绒绒的狗脸蛋。这狗狗长得与席大狗很相似,憨态可掬,眼睛亮亮,只是比席大狗还要更加肉嘟嘟一些,而且翘起来的嘴角总是带笑,小舌头也馋馋地探出来一小块。 只是,那一口雪白尖尖的小牙,十分十分的彪悍。 哎? 狼哈傻乎乎地看着天僵,这是狗小弟吗? “呃……不对。”天僵抱住头,再看了管奇臻几眼,可是变化出来的总是那副肉呼呼小馋狗的样子。 管奇臻淡淡蹙起眉峰,有些明白了。 天僵叹了口气,放弃了变化,“……在你心中,这只小狗狗原来永远是这副样子啊。” 管奇臻扭开头,有什么办法呢,席二狗总是在提醒他,他是他的小肥羊,所以在潜意识中,席维的嘴馋模样和尖牙利齿,就被不知不觉的强化了。 他才不会承认,二狗子威胁要吃掉他的时候,他也会认真地有些担心呢。 大狗感应到他的心意,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珍珍羊纠结的事情只有舌头和牙齿?难道不是那只狗头本身才更加应该被他在意吗? 不管咋说,狗小弟现在仍然是个人类的……吧。 “总之,”管奇臻重重地咳嗽一声,“请阁下切实管理好僵尸界,将这里变成一个条理分明,政通人和,可以与我们的世界融洽共处的地方,否则,就不要怪鄙人等亲自动手了。” 天僵的眼神锋锐起来,“现在的僵尸界,不是陛下心目中的理想情状?如今这混乱无比的样子,到底是谁的责任?如果不是陛下当年的举动,就不会有今时今日的恶果,您暴行的结局,难道也要推诿到妾身身上!” 管奇臻轻轻哼笑一声,“您是说,城市被破灭,僵尸被屠杀,是我造成的?” “难道不是么。”天僵道。 “这种说法,可真不害臊。”管奇臻的眼中满满都是讽刺,他绕着金棺走了半圈,鞋跟敲击在金棺附近的地面上,那地面其实是由一具具叠放的华丽棺材所组成,随着他的走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响。 “人类的实力与僵尸根本不能比,再多的人类,对上高级僵尸,也只有被屠杀的下场。可是外间的僵尸之中,一只贵族都没有,请问,他们都在哪里?” 天僵淡淡垂下眼眸,并不回答。 “管某当年,将阁下关入海底地脉之内,设想之中,阁下必不甘心永坠囚牢,定要时时刻刻拼尽全力挣扎。而在这个抗争的过程中,阁下的力量会渐渐被消耗,如果消耗殆尽,则阁下灰飞烟灭,然而僵尸的本能会使得阁下从您的后裔身上吸取力量,您又是世界上第一只僵尸,所有僵尸最顶端最初始的存在。所以,只要您开始吸取能量,则一层层的,整个僵尸群体都会被逐渐削弱,甚至覆灭。” 最初始的僵尸,是一切的源头,不知在多么久远之前,天僵开始攻击人类,将他们杀死,变成自己的同类。那是她制造的第一批僵尸,是她的直系,然后,直系再制造直系,一层一层,僵尸的群体不断扩大,演变为一个高度文明的社会。 当天僵的力量受损,她的直系会第一时间向她供应能量,不管她在哪里,他们之间间隔多么遥远的距离。这种供应,并不由天僵所左右,一起都会自动发生,那更像是僵尸族群的本能。 身在地脉当中的天僵,自然可以选择死去,来保全自己的一整个族群。可管奇臻赌的,就是她不会立刻那么做,越是修为强大之人,在逆境面前,就越是不会轻易放弃,而只要她多挣扎一天,僵尸族群就会被多削弱一天。 管奇臻也不知最终的结果会是怎样,但想来,削弱了僵尸,至少可以使人类生存得容易一些。但现在这种颠覆性的结果,他却不曾预料到。 因为僵尸与人类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僵尸数量庞大,城市繁荣,能力智慧兼备之士众多,要想将人类与僵尸的地位彻底颠倒,除非天僵一直吸取僵尸族群的力量,而整个僵尸族群又没有任何人去想办法改变这一状况,然后延续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光,才有可能吧。 但这种理想的结果,管奇臻不会天真得以为,真的能够实现。 可,事情却真的发生了。 “之所以这样,管某不敢居功,”管奇臻望着天僵,淡淡道,“外间被屠杀的僵尸,没有一名是贵族,哪怕尚有一名高等级僵尸存世,人类都取得不了今日的战果。那么,贵族僵尸都去哪里了?” 他笑着,轻轻踢了踢脚下的华贵棺材,“本不想以这样的恶意去揣测您,但是,您为了自己脱困而集中了全部贵族僵尸的力量,一瞬间,挣脱了地脉压力的束缚,这种事,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是这样吗? 天僵为了自己脱困,吸干了全部贵族僵尸?但即便出来了,她的实力也大幅削弱,没有断手的她,仍然打不开管奇臻的珠宝盒。 失去了贵族的弱小僵尸们,再也打不过人类,于是被屠杀,城市被摧毁,僵尸文明几乎覆灭。 “所以,妾身倒是帮了陛下的忙,于是现在的陛下,就可以挥黄金军团横扫大地,将残余的僵尸们一网打尽了?”天僵容色冷冷,“真以为妾身是个摆设么,前次您说您战不过我,而今次,您依然不行。” 撒豆成兵军阵的威力,与施术者的真力成正比,即便会有很大增幅,但只凭管奇臻,的确很难匹敌天僵,但这回,他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差不多也该出来了吧。”管奇臻对着空旷处说道。 席维他们四处张望,“没人啊。” 管奇臻摇摇头,“您再不出现,今晚事情完不了,小奶狗们会晚睡,生物钟紊乱内分泌失调,对毛色可不好。” 这倒是真的,即便是小狗狗,也不能长痘痘啊,会口感不好。 席维脸旁边伸出一只大鱼头,瞪着大鱼眼,吸住狗小弟充满弹性的脸颊,嫩嫩的“啾”了一口。 “有这位天王大人的支援,鄙人的真力几乎无穷无尽,黄金军团击败阁下,横扫僵尸大陆,想来都不是什么难事。”管奇臻道。 天僵死死盯着大鱼,而那条流氓大鱼正用鱼鳍圈住席维和大狗来回的亲,扮演亲嘴鱼,根本就没空搭理她。 狼哈觉得她有些可怜,好心劝道:“小妞儿,还是别犟了,这条鱼你可惹不起,当心他会嚎你,我跟你说他嚎的那叫一个难听啊,听他嚎,是条狗都恨不得撞墙死了算了。” 当初,为了狗群丰盛的晚餐,狼哈可真没少挨大鱼的欺负。 “阁下,我说的,都是真的吗?”管奇臻上前一步,这样问道,“事情真的如鄙人推测的,那样简单?” 他紧紧盯着她的双眼,口中否定着自己之前的话语。 他的意思是,自己之前所揭示的,其实还不是全部的真相,应该说,那甚至是一层假象,一层天僵留给他猜测的假象,这假象以几可乱真的程度,试图掩盖一个被隐藏得更深的真相。 而为了彻底揭露出真相,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推翻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对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加以否定。 慢慢,慢慢,天僵叹息着笑了,“陛下知道,自己在否定什么吗?” “知道。” 他在否定许多事情,甚至就连最初的,他与她之间那段复杂曲折的往事。 很多事情,只是隐隐约约的怀疑,但一步步行来,疑点却日渐明朗。天僵,很可能根本不是她故意表现出来的那样,至少,不是表现给自己看的那样。 被绝望的恋情背弃,肢体受残,怨毒愤懑的悲凉女子?利用狼哈向他复仇?自私自利,为了她自己而差点儿牺牲掉所有的僵尸? 可是,她却顶着那样一张脸,在认认真真地逗狼狗。 她所表现出来的形象越来越虚幻,在管奇臻心中,渐渐变作泡影一样。 自己,似乎被欺骗了。 但是,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同,他的经历,使得他此时的内心,足以去面对一切被愚弄的屈辱过往。管奇臻看着那边又闹做一团的小动物们,露出一个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的柔和微笑。 155、番外十七 “阁下的脸,似乎可以随着管某的心意发生改变。道术上有心相通,施术者能使他人看到内心中最想看到的相貌。您当然不是小哈,之所以有小哈的脸,完全是因着我的心中所想。同理推之,数百年前我初次惊鸿一瞥,见到霞光中的阁下,可能也不是阁下真正的容貌,而只不过是我当时心中萌生,一名最适合出现在云端霞影间的,臆想中的完美女性形象。您……甚至可能根本不是一名女子。” 天僵垂着头,慢慢露出了更加真实的微笑。 多日不见,人类的君王,也体验了非常丰富的人生,拥有了无比显著的成长。 如果连数百年前的初相逢都否定了的话,就意味着,他已经认识到,那场婚姻那场背叛,从一开始,他就被天僵给耍了。他的忧心,他的决意,他的谋划,其实都是在天僵的股掌之间,颠倒腾挪的一场闹剧。 能够说出这样几乎等于否定了自己人生中大半经历的话语,这位君王,该是多么的英勇坚毅而充满气量。 不过……那不是闹剧,他认真地推倒僵尸为人类谋求出路,她同样也是认真的。 “我的确隐约间知道,您打算做出一些对我不利的事情,我……不过是没有认真地反抗罢了。”更准确的说,那是顺势而为,由得他尽情去改变这个世界。 他对她的阴谋,对整个僵尸族群的阴谋,思虑周详,十分精彩,唯一的缺憾,只不过是他漏算了她的强大。或者说,他所不知的,她并没有坦诚相告的强大。 作为天僵,她是这个世界最为强大的存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已经可以隐隐执掌整个世界的规则,地脉是大地力量的核心,只会亲近她,为她所用,地脉不会与她为敌,更遑论成为她的囚笼。是的,她与当年的虞盛音一样,都是距离大能仅有一步之遥的存在。 但是,她与当初的虞盛音一样,也陷入了突破之前,最为迷惘最为黑暗的阶段。 她的劫,就是对自身,以及对整个僵尸世界未来的迷惘。 “这个世界,到底该怎样发展是好?”每时每刻,她常常无法自制地这样询问自己。 僵尸的存在真的有意义吗?这种不断消耗人类才能延续的,非生非死的怪物。 僵尸与人类之间的关系,该如何理顺?僵尸应该是人类的一种进化方式,被僵尸转化后的人类,更加聪明,更加强壮,更加貌美,更加充满智慧,只要修为增长,寿命便也会延长,可是僵尸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僵尸无法生育。 僵尸族群的壮大,只能通过转化人类,对僵尸们来说,转化过后的人类才是僵尸的小孩,是僵尸族群绵延的子嗣。 可是,渐渐的,社会产生了病态。 僵尸们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人类,人类也用渴望与讨好的目光看待僵尸。就好像孤儿院中等待领养的幼儿与前来选择的候补家长一样。 僵尸们互相讨论着哪个人类更可爱,更健康,更贴心,更适合被接进自己的别墅或者城堡中,成为被自己疼爱的后裔。 而人类,他们也对自己人类的父母家族漠不关心,眼神无时无刻不粘在美丽的僵尸身上。因为他们知道,人类的家庭只会延续十几年甚至短短几年,今后漫长的生命历程,他们是要与僵尸家族一同渡过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僵尸的审美出现了扭曲,转化人类的年龄越来越低,身材纤细容貌秀丽的少年少女,更得僵尸的欢心,而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没有留下子嗣,就被转化成了僵尸。 人类的人口基数不断下降,这种影响是致命的。 僵尸们很快发现了问题,他们规定只有留下了子嗣的人类,才能被转化成僵尸。可是这种规定并不能达到良好的成效。为了更好的未来而生下孩子,与被当成进阶美好未来的工具,而被生下的孩子,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不健康的存在,而这种存在,构成了整个人类。 就像病毒一样,消极追求尽快被僵尸结束生命的观念,蔓延在整个人类族群当中,人类社会的活力,渐渐萎缩,凋零。 可僵尸,他们的来源就是这样的人类,所以僵尸族群新生儿的质量也连年下降,修行水平越来越低,有些新生的僵尸甚至完全无法入修行的门径,像个人类一样,短短几十年后便化为一坨枯朽的灰烬。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消极脆弱的心智在作祟。 这样下去,僵尸和人类,会一起走向衰亡。 天僵在自己死气沉沉的世界中,痛苦地哀嚎。 必须改变这一切,可是,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那时候的天僵,已经可以影响世界的规则了。 “我想,人类的素质之所以低下,是由于失去了生存斗争的活力,所以,我改变了规则,使新生的僵尸淡忘自己被转化之前的人类记忆,同时让人类对于僵尸与死亡,充满了恐惧。” 于是,就有了第二阶段的僵尸世界。 僵尸们由于繁衍的需要,到处猎杀人类,人类为了从僵尸口中活命,逃出城市,躲藏到深山老林里,在一无所有的地方生活。 荒野中,人类的生存条件很差,而这样艰苦的环境,磨练出了更加强壮更加坚毅的人类,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天僵这样想着。 事实上,这种猎杀的关系的确使得人类和僵尸的族群健康了起来,人类要活下去,艰难,僵尸要繁衍,同样不容易。 只有通过鲜血和杀戮,双方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对这个世界来说,活人,死去,然后以死亡之后的形态修行,才是进化的方式。 可是…… 事情仍然不对。 通过血腥猎杀的手段获得后裔的僵尸们,不知不觉开始享受杀戮,对僵尸来说,撕咬人类——创造后代,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与人类交|配时产生性|欲,都是差不多的道理。 即便没有成功造出后代,仅仅是撕咬本身,也足够僵尸们感到从灵魂中透出来的彻骨愉悦。 僵尸们在城市中越是文明有礼,在城外就越是残忍无道,荒淫凶蛮。很多时候,僵尸们根本不是想要后代,他们仅仅为了满足饥渴的欲|望,而去猎杀人类。 懂得修行的僵尸太强大了,人类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人类渐渐不被当成与僵尸平等的存在,在僵尸心中,他们更像一群未开化的野兽,放养在外的牲畜,或者随时随地供僵尸们取乐的,某种更为肮脏的存在。 人类慢慢失去科学,失去艺术,失去文字,失去一切与文明社会相关的种种。 人类,在倒退。 他们裹着兽皮,拿着石斧,身材高大,肌肉发达,可是心中却充满懵懂与畏惧,然后,这样的他们,一个个的,被僵尸抓住,用他们滚烫的鲜血强壮的身躯,给僵尸带去愉悦。 这样的社会形态,同样充满病态,更遑论为其他智慧生物所接受。 就在那个时候,管奇臻追随天僵的脚步,来到了这个世界。 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人类。 一个对他亲眼所见的僵尸世界现状,充满不认同与憎恶的人类。 已经没有办法了……也许他能够给这个世界,带来不一样的改变。 天僵抱着这样的心理,接近管奇臻,由着他做出他想做的任何事。哪怕是危害到所有精美的城市,先进的文明,甚至整个僵尸种族的存在。 “呵呵呵……”天僵掩口,冷冰冰地笑,“我的确十分配合陛下,因为……我已经对之前那个充满人类的仇恨与僵尸的享乐,到处是血腥与野蛮杀戮的世界厌倦了。看着我的后裔,他们那么衣冠楚楚却只会追逐最为原始享乐的,愚蠢透顶的样子,我……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就按陛下的想法做吧,僵尸……那样的僵尸,死光了都无所谓。” 所以,贵族僵尸们其实是被天僵自己装在棺材中,封印在这座内城区的大圣堂里面的。而天僵,她就那么老老实实躺在金棺里,冷冰冰地看着僵尸们被人类反攻,看着延续千年的美丽僵尸文明,一点点化为灰烬。 前次,是人类文明的倒退,今次,是僵尸文明的倒退,可是全都不对,全都会发展为充满了病态的世界。到底……怎么做才对,人类与僵尸,是不是……根本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两者之间,该如何才能找到一条良性发展的道路? 僵尸……难道只是怪物,僵尸……难道不是人类进化的一种方式,僵尸的存在……也许仅仅是一条看不见光明的死路。 海蓝色的大鱼摇摇头,微微一叹。 此时的天僵,多么像当初的自己,重压之下的心灵,陷入了解不开的困局,变得黑暗而冰冷无情,负面的力量正一步步将天僵往入魔的深渊拉扯而去。 可是,你眼睁睁看着僵尸们被杀这件事,不单是因为对他们感到失望吧?大狗道。 “呵,小狗狗觉得我还能有苦衷不成。”天僵冷冷地嘲笑自己。 不是这样,大狗摇摇头,你的确因为失望,才放任了这种发展,只是失望不单单是对僵尸们,也是在针对你自己。 天僵,身为最初的一只僵尸,身为这个世界中最为强大的存在,却无法为人类和僵尸,找到出路。 所以,她开始怀疑自身,怀疑僵尸存在的意义。 她说,管奇臻的否定,否定了他半生行为的意义,可是,管奇臻当初的行为,何尝不是天僵的一种自我否定。 她借管奇臻的手,放弃了僵尸对这个世界的主导权,她想知道,是不是没有了僵尸,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加美好。 如果僵尸的存在只能使人类社会丧失活力、退化,给人类带去不幸,那么就否定僵尸的存在本身吧,毕竟,僵尸从人类而来,归根结底,僵尸是——死去的人类。 当一种进化不能被世界接受,那么它就不是进化的正确方向,而只是一场必定要迎来终局的异变。 僵尸……是那样的异变吗? 天僵……是异变的罪魁祸首吗? 她所探寻的修行道路,进化方向,是不是从根底上,就出错了。 “不要灰心啊,一定有办法的。”席维安慰她。 天僵忽然感到万分愤怒,“你知道什么,你这种无忧无虑的小奶狗懂个屁!修为越高,责任越重,不知不觉间本大奶奶竟然就要肩负起指引整个世界前进方向这种事情来了,我怎么知道路该怎么走啊,开什么玩笑!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一次又一次实验不同的道路,每次都要眼看着那些本该被我庇护的生灵,为了我的错误选择而付出代价,这种事情根本没有说起来那么轻巧!” 正因为天僵爱着她的家乡,爱着僵尸和僵尸的根源——人类,所以她的痛苦,才尤为深重。 席维完全不生气,反而凑过去,捅捅天僵自己掐红的包子脸,“不就是因为心中还有希望,你才出现的吗?” 天僵是那样的强大,断手和被囚禁,都是故意的,她完全可以自行从金棺里出来,没必要引管奇臻前来相见,没必要捉弄狼哈,更不可能心怀怨气|找|人|报|仇。 之所以弄出各种动静,其实不过是因为,她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一个被大狗二狗联合虞盛音,大家一起努力创造出来的希望。 乱七八糟的僵尸世界,出现了欢乐有爱的和平地带,僵尸和人类之间不再直接发生冲突,这都要感谢好吃又健康的美味蔬菜! 大鱼冲着大狗摆摆鱼尾巴,大狗也竖起肉爪子,露出微笑。 天僵上钩了,这是属于他们的胜利。 “天僵大奶奶,我们哥儿几个弄出来的模式,在整个世界范围内全面推广吧,你可以接替我哥,当种子店的店主哦,即使没有墨水,你也应该能很容易的给种子附灵吧,稳赚的。”席维搂住天僵的肩膀,哥俩好地说。 “可是,还有问题的样子……”天僵仍有些犹豫,“被我关起来的贵族们,他们怎么办呢?这些都是天赋能力绝佳,在修行的道路上大浪淘沙,走过了漫长岁月的精英,即便肯只是用植物跟人类打架,但是假如人类冲破植物,闯到了他们眼前的话,这些家伙也不会肯乖乖被卖去风|俗店的吧。” 故意放水然后与人类来个面对面亲密接触啥的,不少贵族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棺材里面的,很有些性格恶劣并且极其嗜好低级趣味的家伙在。 “按摩店按摩店,你咋这么不纯洁捏。”狼哈鄙视天僵。 天僵宓馗目冢冒珊冒墒前茨Φ辍 不过……那啥啥店的,说不定真的有兴趣诡异的贵族,愿意进去光明正大地揉弄人类呢。天僵摸摸下巴,出神起来。 其实,我觉得第一阶段的僵尸世界已经很好了,之所以后来出了问题,只不过是因为选拨的过程太轻易了而已。大狗忽然道。 “哎?”天僵的耳朵竖了起来。 就是……大狗如此这般一番,最后总结,令狗小弟还有肉段他们深恶痛绝的考试制度,真是个折磨人的好东西。 哦? 哦…… 哦——! 不愧是心灵广阔的小天狗,这主意实在是……太黑了! 天僵整个人一下子豁然开朗,两只眼睛亮得像熊熊燃烧的火山口一样。 156、番外十八 那之后,僵尸世界的规则便发生了些小小的改变。 比如,人类终身的人生目标,就是攻入僵尸的大房子里,然后被僵尸吃掉脑子,狗小弟的最初设想终于实现。 吃掉脑子 = 变成僵尸 进攻房子的过程,其实就是由人类进化为僵尸的一场终极考试。只有那些心理素质过硬,勇猛果敢、强壮聪慧的人类,才有资格通过考验,成为僵尸,获得新的生命历程,正式踏上修行的道路。 比如酋长和粗汉那样的。 至于其他没这份能耐的人类,就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了。没有了僵尸的外部威胁,人类安全了许多,生产生活方面的发展指日可待,不但如此,人类和僵尸还以自由市场为起点,开始互通有无,美味的食物就是他们之间交流的纽带,真是个简单却强韧无比的连结方式。 等级越高的僵尸,门前院子中植物的能力越变态,不用说,如果击败了贵族植物,成为了贵族后裔的话,那将来在修行上自然是事半功倍,好处多多,就像考上了名牌大学一样。 即使无法击败,去挑战也总能有不错的收获,表面一粒粒突|起的牛油果啦,毛刺刺的大榴莲啦,还有各种各样香馥馥的菊花,不论带回家自己用,还是卖去市场,都是件很棒的事情。 打僵尸,同样是个双向选择的过程,人类会挑拣僵尸,僵尸同样会诱惑看得上眼的人类前来进攻自己,有些不要脸的僵尸,甚至偷偷放水,想让自己心爱的人类能够容易些获胜,可一旦被公平繁育后代委员会——俗称监考委员会发现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会被卖到风俗店里受酷刑的。 风俗店的老板是好几名贵族来着,极为恶趣味,平生最大的喜好就是摸摸抱抱人类,现在这年头,只能在人类获胜之后,才能肆无忌惮地拥抱人类啃咬人类,可把不少僵尸给憋坏了。 进入风俗店之后,除非贵族们实在忙不过来,否则其他僵尸就只能站在旁边看老板们怎样恣意揉捏人类,这……这简直比干憋着还要残忍,真是……真是怎么都忍不了的酷刑来着! 风俗店客源的话,其实也不是那么丰富,没别的,价格贵。 但对考生就完全免费了,啧啧,考生嘛,可都是人类中出类拔萃的存在,那些强壮的肌肉,结实的大腿,久经锻炼后毫无一丝赘肉的美妙身躯……口水口水,在风俗店工作的话,完全可以摸个够。 贵族老爷们品味高啊,自然专门找好的摸。 据说,现在贵族议院中正在讨论一项议案,要求每名考生在考试失败之后,都必须来店里按摩放松,被或温柔或粗暴地抚慰心灵,这将成为一项与挑战僵尸战役大考试相伴的硬性规定。为什么一定要是挑战失败的考生呢? 哎呀,如果成功的话,立马就会被屋主肆意啃咬,这样那样一番,然后就会变成僵尸了,多没劲儿。 而且失败的考生都会有些沮丧,人类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缩着庞大的身躯垂头丧气的小模样,就像一头挨了欺负的毛茸茸小熊一样,简直蠢萌蠢萌到爆,看着这样的人类,但凡是只僵尸,都会忍不住心里痒痒得抓心挠肺,想尽情地欺负他呀。 咳咳,如果议案真的通过了,那简直就是变态权势贵族们的,最为恶劣无耻的胜利! 与那种变态医生遗留下来的变态地方不同,自由市场中还是很有些纯洁的好商店的。 冰肤僵尸继承了豆腐冰激凌店,大寒小寒一点儿都不藏私,把制作美味健康无脂冰激凌点心的方法,悉心传授。 冰肤青年不愧是连皮肤都散发着冰块的香气,触类旁通,又试着做出了许多新鲜花样,比如芹香爆米花布丁啦,凉丝丝的青瓜香草豆花啦,还有狗小弟每次都停不了嘴的——冰酪乳白牡丹棉花糖圣代,那朵香喷喷的白牡丹样棉花糖足足两个篮球那么大,啃起来十分过瘾。 为了这口吃的,席维哭丧着脸,都不想离开僵尸世界了。幸亏大狗安慰他说,这边离家里那么近,嘴馋的话,随时都可以偷溜过来打牙祭,这才勉强安慰了小馋狗的心灵。 两只小僵尸继承了肉段的精品店,被医生调|教过了的小孩子,心特灵手特巧,还十分擅长察颜观色,奉承有钱人,真是想想都觉得可怜,不过拜其所赐,奢侈品店的生意那是相当的好。 肉段不能当店主了,很有些依依不舍,之前,在午后的微风中,坐在店门前小花廊的摇椅里,打毛衣,钩茶杯垫,暖洋洋的花草香气隐隐飘来,脚旁边还窝着一条最是乖巧漂亮的水晶大鱼,这样的日子,真是直能将人的心都融化了的美好。 临走前,段振辉拉着大鱼,站在他们总是一窝一下午的地方,红着脸,掏出一条白底青瓷色的长围巾,懦懦着,送给同样软糯糯的大鱼当礼物。 这条围巾,大鱼总是见他在织,越织越长,人类戴上的话,必定要垂到地上……原来,不是给人类的,而是送给它的呀。 嘤~ 水晶大鱼笑眯了眼睛,扭扭巨大的鱼身,摆摆鲜花一样的大尾巴,凑到肉段面前,让他把围巾给它戴上。 段振辉的脸已经快烧起来了,可是,却没有移开目光。大鱼的脑袋后面系上了长围巾,它转动圆溜溜的眼睛,往后面瞧了瞧,那样子憨憨的,简直可爱到了极点。 啊,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精致漂亮完美无缺的……鱼呢?老天实在太会开玩笑。 不过立刻的,老天就证明了他老人家开玩笑的水平,比区区人类能够想象到的还要高。 那大鱼圆圆的鱼眼突然眯成一条邪恶的缝隙,嘟嘟的鱼嘴呲出一口尖牙,毫不留情咬了段振辉的鼻尖一口,然后就得意洋洋地飞出去,在人群中到处显摆那条肉段亲手织成的长围巾。 欺……欺负死人了简直! 段振辉咬牙切齿,悔得肠子都青了,拎着刀就追出去,誓要将坏大鱼斩成水煮鱼片,夺回羞耻的罪证——那条手工长围巾。 咳咳咳,总之,要说市场上生意最不错的,当然还是僵尸世界头号黑店,天僵大人的种子商店了。此店铺在每个城市都处于绝对垄断地位,宰起僵尸们的小钱钱绝不手软,十分坑爹。并且天僵大人好像玩变脸玩上瘾了,看到顺眼了想欺负了的客户,就会变出对方心目中最重要的一张脸,好好调戏捉弄一番。 这种行为本应该只会造成混乱,但僵尸们不愧为高智慧种族,不久就发现了天僵大人的便利使用方法。于是一些犹豫彷徨难以抉择的僵尸,便常常花重金到店里来,希望能见上天僵大人一面,靠观察天僵大人的脸,来明确自己的内心,排解疑虑。 “哎,蛮狮和敦犀牛这两只可爱的小人类,真是要折磨死我了,蛮狮子好凶暴哦,还傲娇,敦犀牛又憨又壮,傻乎乎的也非常可爱,到底该给哪只偷偷放水……不是不是,是去诱使哪只来进攻我呢?好难选择啊,为什么我家在五年内只有一名后代配额呀,计划生育什么的最讨厌了。所以,天僵大人,全靠您了……呃,呃?是这样么,原来我心里面最喜欢的还是他啊,谢谢您伟大的天僵大人,来一百公斤种子,这钱不用找了。” 嗯,就是这样,天僵大人又一次通过仿佛爱情占卜一样的方式,帮助了一只在情感和人生道路上迷惘徘徊的可怜僵尸,真是可喜可贺,攻德无量。 至于那只脑子被医生缝缝补补的少年僵尸,也不知是不是被医生缝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进去,竟然在医生离开的时候,哭着喊着要跟医生一起去,大有这辈子非医生不可的架势。 最为糟糕的是,他还嚷嚷着要随侍在医生身边,进行技艺与灵魂上的修行,将来也要当一名合格的变态医生,以彻底玩弄他人及他僵尸的肉体为己任,这可差点儿把他的弟弟妹妹给吓尿了小裤裤。 最后他当然没得逞,没办法,医生被铁拳揍成了猪头,抹着眼泪给少年僵尸扎了一针,少年的“毛病”立刻就好了,马上一溜烟地逃走,比见了肥狗狗的小绵羊跑得都快。 可怜管奇臻这只真正的小肥羊,解决了僵尸世界的事情,了却心事之后,得回了黄金罗盘,黄金珠宝盒,还有无数宝盒中的宝贝,一时得意,没抓住机会逃跑,回到望海楼后,立刻便被席维从后面扑倒在地,嗷嗷叫着让小肥羊放出整个羊群,他好尽情地玩一玩。 “你究竟,想玩我的什么?”管奇臻黑着脸问。 席维认真想了想,“保护你们不被邪恶的大灰狼拖去没人的地方这样那样,监督你们吃草长肥肥,赶着你们到处跑,谁不听话就给谁的肥美屁屁上来一口,放心吧,我会很温油滴~” 席维臆想着漫山遍野的金黄色小肥羊,软绵绵,毛绒绒,都是他的,都是他的!然后流出了猥琐的口水。 “……” 这只凶残的贪吃小肉狗! 你才最邪恶好不好! 再说……他喜欢被大灰狼拖走,然后把大灰狼这样那样~(^_^)~ 本想着蒙混过关,继续在自己尸体中赖着的管奇臻,实在顶不住小奶狗压在后背上呼哧呼哧吐舌头喘粗气的压力了,没法子,只好金光一闪,脱了尸身,变回寄灵的黄金如意权杖,奔狼哈怀里去了。 “哎?” 席维傻了,抱着已经不会动了的珍珍羊,忿忿在他后脖子上咬了一口,“真小气!” ——————————下面是蛇年的吉祥拜年小剧场———————————— 话说,大龙龙在辛苦滴工作一年后,终于可以轻松一下,换小蛇蛇出场了。 尽管,小蛇蛇偷偷吐槽,说大龙龙在这一年当中,除了吃就是睡,基本上啥正事都没有干。 嘶嘶,我可不能像大龙龙一样,在新的一年里,一定要游进千家万户的房子中,认认真真去实现他们的愿望。 于是,勤奋的小蛇蛇就在大年初一,扭着身子,游进了夏湾海边的望海楼。 哦,三层小楼,住了三户人家,去看看吧。 一层,一只毛绒绒的大狗狗,新年一开始就勤勤恳恳地坐在电脑前赚钱,大狗狗想要更多更多的小钱钱么,嘶嘶,实现你的愿望吧。 然后大狗就突然发现,新推出的雨后紫苏玫瑰葵淡香水,一百毫升标价六十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元,被某个买家拍了十次。 不是买了十瓶,是拍了十次,而且秒付款。 难道对方的电脑抽了吗?嘛,不过算了,开门红,新的一年运气真好。 小蛇蛇很开心,上了二楼,发现一块香气四溢的大肉段,蜷缩在床上十分忧桑。 “乃肿么啦?”小蛇蛇问。看来这块肉段很需要帮助呀。 “我……”肉段怯怯滴嘟囔,“我觉得,我越来越不好了,我……我想要妹子啊。” 妹……妹子! 小蛇蛇大惊失色,明明是一块酥香可口的肉段呀,居然还想要妹子的说。 “我……我考虑一下。”小蛇蛇一边琢磨该怎么帮助肉段,一边游上了三楼。 三楼,大浴缸中趴着一条两个身子的绢花大鱼,正用鱼尾巴无聊滴拍打着水面。 “我想要房子,要房子,要大房子呀。”大鱼这样念叨着。 “你都有那么多房产了,你说,世界上哪个大洲没有你的鱼窝?”大鱼又自己吐槽。 “不管不管,君上我好空虚,好鸡摸,我还是要买房!”大鱼嘤嘤着,扭着身子打滚。 啊,是要房产呀嘶嘶?最近的房价的确是高。 嗯……大堡礁很快就要关闭不许游客进入了,不知这条鱼鱼想不想弄栋别墅在那边,或者它喜欢繁华的地方?不管啦,悉尼一套珊瑚礁一套,大鱼鱼自己选吧。 小蛇蛇又溜下二楼,还是有些犯愁肉段的愿望。 妹子啥的,真难办。 忽然一只肉圆子样的小狗狗,睁着大眼睛蹿到小蛇蛇面前,伸着舌头说:“你好呀,你真可爱。” 小蛇蛇有些羞羞,“嗯……谢谢,小狗狗也好可爱滴。” “那个……这么可爱,可以吃嘛?”小狗狗问。 小蛇蛇吓了一大跳,“不……绝对不可以吃呀嘶嘶!” 哦,小狗狗有些沮丧,小蛇蛇心想,不用问了,这条小奶狗的愿望,实在太明显,一看就是“吃吃吃”。 不知……它喜不喜欢吃肉段。 因为实现不了多汁肉段的愿望,小蛇蛇不由自主恶向胆边生。 于是,肉段先生就突然发现,自己被装进了一口大大的锅子里,端到了小奶狗的面前。 (⊙o⊙)哦! 小狗狗的尾巴摇成了毛绒绒的一团球球样儿。 “妹|汁……俺要的妹|汁在哪里?”肉段惊恐大叫。 小蛇蛇心想,什么妹纸,想要伴侣就直说嘛,非得强调性向,一看就是做贼心虚的干活。 大鱼飘下来,一看肉段在大锅中挣扎,立刻心花怒放。肉段可真主动,这就准备好被吃了嘛。 于是大鱼也跳进锅里,和肉段团团抱,一起当鲜鱼溜肉段锅。 啊,锅子热乎乎,还有弹性绝佳汁水四溢的肉段可以抱,好舒服啊。 “放……放开我,我要妹|汁,不要鱼汁……呜呜呜……”肉段的哀鸣渐渐听不清了,大奶狗给小奶狗围好了餐巾,小奶狗的两只肉爪子握紧了刀叉。 小蛇蛇心满意足滴游出望海楼,心里想,实现大家愿望的感觉真好\(^o^)/~ 祝愿所有团子们,都在新的一年当中,被小蛇蛇实现美好的愿望,过上小奶狗它们那样,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哦~ 蛇年吉祥! 157、番外十九 话说,这一天早上,开学了。 席维滚在被子里嘟嘟囔囔装可怜,大狗毫不留情一把掀开了他的酥皮起司卷被子,再用平底锅敲了下他毛茸茸的大脑袋。 起床。 “唔嗯嗯……哥,再五分……不,三分钟……” 不要撒娇了,快起来。 “嗯~~嗯~~~哥,一分……再让我睡一分钟就好……”席维表示不乐意的鼻音,完成了陡峭的上扬和下抑,仿佛过山车一样,在空气中画出了一道完美的波峰。 这家伙,真是的。 大狗微微叹气,露出了有些无奈的温柔神情。 面对全力撒娇的狗小弟,再怎么意志坚定的狗,都难免会软融了心肠。 大狗走回开放式厨房,放下干净的平底锅,从炉灶上端下一锅新煮的浓豆浆,餐桌上面对面,摆了两只大海碗,碗里面香脆的油条被撕成一段段,铺满了碗底。 滚烫的豆浆,从锅中倾斜而下,浇在脆生生的金黄油条上,嘶啦—— 袅袅香气立刻充盈了清晨阳光下,整个生机勃勃的空间。 大狗去灶台放下豆浆锅,一转身,果然看见自己养的那只弟弟,端端正正坐在餐桌前,摇着尾巴,鼻子伸到大海碗上拼命吸气,只是贪睡的眼睛仍然闭着。 在席家,清晨的闹钟早已在食物香气的强有力竞争之下下岗,这是大势所趋,闹钟厂家哭瞎了眼睛也没有办法。 刚好一分钟。 大狗在席维对面坐下,去刷牙。 席维蹭地消失,又蹭地出现,像用了加速的超人一样。为了好好品味美食,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会用最快速度把牙刷了。 饱饱吃了一肚子温暖的早餐,席维依依不舍跟狗哥道别,背了书包,牵着饭盒,上学去。 到教室一看,一帮奇形怪状的同学基本都坐在教室里了,人人或者睡眼惺忪,或者意兴阑珊地东倒西歪,没有一个处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状态。 这也难怪,开学第一天当然该是这种气氛。 不过…… 席维昂首挺胸走进教室,在经过某人课桌前时,轻蔑地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个讨厌鬼也立马起了应激反应,撩撩长发,摆出更加帅的姿势,翻滚着险恶的眼瞳,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睨视狗小弟。 咔啦——咔啦—— 空气中过电一样,被两人挑衅的眼神激得火花四溅。同学们对此习以为常,这两人是班上的死对头,哪天不上演这么一出才叫不对劲。 钟声响了,席维扬着下巴,回到座位上去,他的盒饭自己拉了把椅子,乖乖坐在席维身旁。 那个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席维,目光随着男人的动作,定格在属于席维的角落,看到盒饭缩着肉呼呼的身子,小手放在身前,因为短而够不到地面的小脚老老实实并拢坐着,他不由微微露出锋利的牙齿,启唇一笑。 都坐好,目视前方,收起你们的懒散,假期已经结束了。大狗穿着西装,打着整洁的领带,外面披了件羊绒风衣,威风凛凛地走进教室。 席维嘟嘟嘴,将腰挺起来,正襟危坐。 狗哥就是这点不好,在学校时完全公事公办,彻底的班主任一只,不亲亲他也不舔舔他,更不允许他扑到它怀里撒娇耍赖,对于这种情况狗小弟基本天天处于不满之中。 假期作业,都交上来。大狗老师说。 桐秋城一向是优等生,即便面对大狗,面青唇白,浑身发抖,也每次都能得到满分。大寒小寒的作业向来干净整洁,就连胡蒙的答案都写得一丝不苟,更难得的是,他俩错的都是一模一样,偏偏还坚持说自己没抄。 严瓜瓜小盆友尚不会写字,画了一张大鸭子,顺利过关。 狼哈蹲在椅子上,拿着自己的狗骨头当笔,一阵天灵灵地灵灵的比划,然后奇迹般的,作业本上就出现了一片片行云流水般的书法大作,即使以大狗老师的学识,都很难读懂狗骨头的文言文,到底写了些什么。 席维书包里空空如也,啥都没有,倒是他的盒饭,在自己肉呼呼的身体上摸索一阵后,掏出了还算整齐的作业,交了上去。 大狗收作业的爪子一顿,很想说这到底是盒饭写的还是你写的,但不管怎样,眼前的学生终归是自己养的狗弟,当哥哥的,总是疼弟弟的,于是心软之下,就没说什么。 轮到医生时,他先是掏出一只六条腿的青蛙,大狗摇头,他又掏出一条三根尾巴的菜青虫,大狗有些青筋直冒,医生恶狠狠一笑,用力将菜青虫塞进小青蛙的嘴巴,小青蛙呱呱大叫:“人家要吃蚊子,人家是有追求的青蛙!” 大狗一拍桌子,出去罚站! 班长铁拳立刻起立配合老师的工作,狂兽般冲到变态医生面前,将拳头捏得咔吧咔吧直响。医生悄悄将领口解开,露出诱人的胸膛,正打算充满色|气地开始呻|吟,就被铁拳拎着腰带扔到走廊上,命令他单臂屈体手倒立一千个。 医生哭丧了脸,一边被班长体罚,一边想着等放学回军营里后,该给大叔配些强肾壮|阳的汤药好好补补,啧啧,这算哪门子的惩罚,明显大叔的火气还不够大嘛。 你的作业呢?大狗老师来到某人面前。 “他没带,不,他根本没写,老师他是坏学生,赶紧把这妖孽退学!”狗小弟嗷嗷直叫。 虞盛音冷冷瞟了他一眼,优雅起身,捧了一只镶满鸽血红宝石和紫芸东珠的大海蚌给大狗,那莹莹虹光的蚌壳内|壁上,好像是有雕琢了寥寥几行鱼骨一样古意隽永的文字。 大狗满意地点点头,作业完成得很好。 旁观的同学们忍不住偷偷在想,到底是作业本的质量好,还是作业真的写得好?大狗老师狗品师德那是没的说,不过……听说家里养了只怎么都喂不饱的超级吃货,它的狗生,其实永远处于经济危机当中。 虞盛音得意地冲席维咧嘴,同时俯下身体,亲昵地蹭蹭大狗的脸颊,在它耳畔吹拂过暧昧的柔软气息,“为了讨小默默老师的喜欢,本君什么都愿意做。” “可恶的混账!”席维暴跳如雷,“不许你碰狗哥……狗哥哥老师的身体!” “我就是碰了,你能怎么着?”虞盛音毫不留情地挑衅,“我不但要碰它,还要抱它,给它梳毛,为它洗澡,总有一天,我要把小默默老师抱回家去自己来养,你能怎样,你这只愚蠢的人类。” “汪!”席维气得已经没了人声,扑上去掐住虞盛音的脖子就开咬。 虞盛音哪里是能吃亏的人?抱住怒火冲天的男人,便也马上反咬。他就算不是吃货,那一口尖牙也是可以如同鲨鱼般锋利。 他们俩咬成一团,全班同学都跟着起哄,大狗老师十分为难,不知是不是应该扬起狗尾巴鞭子来教训这两只家伙。 抽还是不抽? 作为老师,要公正严明,该体罚时就要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残忍冷酷地体罚,可是抽的话,想象一下大鱼小狗哀哀叫,好像又会不忍心起来。 正在这时,钟声响了,盒饭怯生生地提醒,“二维,午饭时间到了。” 席维立刻从虞盛音肩膀上抬起头来,眼睛亮亮,“嗯嗯,没时间理会可恶的鱼妖孽了,走,咱吃饭饭去。” 虞盛音一惊,赶紧拉住他,“今天中午,二狗子你打算吃什么?” 饭盒一听,吓得拼命缩在椅子里,硬是将一块肉段般的身子缩成了肉丸子的样儿。 席维看看自己的肉段盒饭,又看看虞盛音,表情有些纠结。 虞盛音适时踹了席维一脚,无情的双眼从眼睑上缘俯视下来,尖锐的视线,将睥睨的用意表露得淋漓尽致。 席维怒了,“吃鱼,今天当然还是要狠狠的吃鱼才行,走,肉段,跟主人去食堂!” 盒饭一听,今天的自己又逃过一劫,不由感动得汁|水横流,肉香四溢。 席维和盒饭手拉手,在前面怒气冲冲地走,虞盛音很没有眼色地也款款在后面跟,一边跟,一边开始漫不经意地嘲讽:“我说席二狗,你怎么每天带饭都只有同一种菜,你家盒饭就不能换换花样?” 盒饭一听,这是啥话,这不是在嫌弃自己么,它赶紧攥住席维的手,小声申辩:“二维,我……我的滋味可好了,别不要我。” “怎么会?”席维立刻抱住心爱的盒饭,在它肉呼呼的脸颊上小小地啃了一口,“就算只是一块肉段而已,没什么配菜,但在我心里,你绝对是最美味最好吃的盒饭了,自从你住进我家后,我就天天带饭,一天都没有落下,早等着盼着想将你一口吞下肚啦。” 肉段被啃了,有点儿小痛,又有些害羞,但还是得意洋洋地瞪了虞盛音一眼。哼,想让它被二维嫌弃,你这坏鱼,简直做梦。 虞盛音也睁大眼,呆呆地瞪着盒饭,似乎对于它的反应感到十分之不可思议,瞪了会儿后,虞盛音先扭开了头,重重切了一声。 食堂到了,浇汁鱼水煮鱼松鼠桂鱼西湖醋鱼……席维叫了一大桌子鱼,盒饭坐在他旁边,小手中捏着一把锋寒凛凛的战刀,帮他剔鱼刺,手法之准确精妙,庖丁解牛亦不过如此。 虞盛音也坐在旁边一起吃,席维完全没有表示出什么不满,他就是这样,吃的时候,对面坐着的是不是不共戴天之敌,根本不会留意。 校务负责人方磬走过来,给虞盛音看今天的食堂账单,没办法,本来学生在食堂吃饭是完全免费的,但席维天天吃食堂的话,学校又实在供不起。本来还想着,席维的家里人给他带饭了,情况会好一些,哪知道席维仍是天天吃食堂,而且还尽是吃些贵价的鱼。 这样一来,她不找罪魁祸首怎么能行。 虞盛音大笔一挥,又把今天的账单签了,方磬感到十分满意。谁说这两人是死对头水火不容来着,这不,某人又给席吃吃买单了不是? 大狗远远看到了这一幕,端着餐盘,停下脚步,本想过来与弟弟一起吃饭,却不知怎么,改了主意。 大鱼总是因为它,而去招惹狗小弟,原来……并不是真的全为了自己。 大狗眯起了眼睛。 下午,大狗老师突然宣布,考试! 啥? 班级里面哀嚎一片,哪有第一天上学就考试的啊,太没有人性了。 考试内容:两两一组,比赛唱歌,输了的人要亲赢了的人一下。 全班同学面面相觑,最后下意识地将目光集中到了席维和虞盛音身上。不知为啥,大家一致觉得,这种比赛就是给这俩人准备的。 那……那岂不是,席维输了,要亲虞盛音一下,虞盛音输了,要亲席维一下? “等……等一下。”席维跳了起来。 虞盛音也是脸色发青。 大狗铁血地一挥爪子,老师的命令,必须服从。 抽签的结果,毫无意外,席维和虞盛音这俩死对头,是一组。 要说,比唱歌吧,本来全校该是没人比虞盛音更有胜算,他可是被同学们私底下偷偷称为天王的人。 可是,虞天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突然改变了演唱风格,从迷死人不偿命,变成了吓死人不偿命,听他唱歌,真的已经变成了生或者死,这样的一个严肃的问题。 “我不干!”席维嗷嗷直叫,“谁要听这条讨厌的鱼妖孽唱歌。” 虞盛音也是满脸的不愿意,“我也不干,本君才不想亲一只愚蠢的人类。” 大狗心想,这明明就是心里有鬼,不然怎么一下子便能想到亲亲上面去了。 一眨眼,席维就又和虞盛音打成了一团,席维为了壮声势,喵喵直叫,虞盛音同样不甘示弱,用力扭他鼻子捏他脸颊。 大狗语重心长教育他们:喜欢他就要好好的说给他听,你不说的话他怎么会知道?越是喜欢他就越是欺负他,这是幼儿园小朋友表达心情的特有方式,希望已经上学了的大孩子们,不要总抱着低于三岁的情商不放…… 席维傻乎乎地听不懂话,虞盛音可不是那样。 “我没有喜欢这只猫狗不分的愚蠢人类!”不过……如果席维坚定了狗狗道路一百年不动摇,天天汪汪给他听,他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说起来,虞盛音同学还真的是非常在意席维同学啊。”狗骨头上飘起来管奇臻的身影,突然落井下石一样,这样说道。 呃…… “本君……本君是在意他,在意他的……盒饭。”虞盛音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哎?盒饭愣住了。 席维傻眼,然后彻底怒火中烧,“你敢觊觎我的饭……我的肉段,你竟然胆敢肖想我口中的好吃的,我……我要一口一□□生生把你这条鱼妖孽吃掉!” “不是,”虞盛音赶紧辩解,“我只是看你天天带同样的饭菜,觉得有些可怜罢了,穷人家的孩子……” “榴——!” 大狗震天怒吼一声,变成了卡车那么巨大,一爪子狠狠踩下。 哪只是可怜的吃不饱饭的穷人家的小狗?我天天努力赚钱,养得起自己的弟弟! 哦哦,大狗老师原来与席二狗子同学有着这样的不可说的隐秘关系啊,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同学们纷纷摸下巴看热闹。 虞盛音被压住了,哀哀叫着配合大狗,眼波流转拼命眨眼,帅气的眼风四处乱飞,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冒犯大狗瞧不起大狗的意思。 大狗居高临下,巨大的肉爪子沉重地踩在虞盛音背上,没有?那你天天中午背着我,偷偷喂养我家的小狗? 哦……席维果然是一只小奶狗么,原来不是愚蠢的人类,更不是喵呀。 虞盛音有些开心起来。 “小默默你误会了,我没有偷走小狗狗自己抱回家养的意思……” “榴榴榴!”席维叫唤着抗议。 “……好吧,我的确想偷走狗狗,不过是大狗狗席默默来着,但现在本君改主意了,要偷也是小默默和小维维一起偷回家去养。放心吧贪吃鬼小奶狗,本君不会因为你长得丑丑的,皮肤滑溜溜没什么毛毛,不像一般的小奶狗那么可爱,就嫌弃你的。”说着,虞盛音想了想,抱住席维的腰,重重亲了他一口。 席维呆了呆,去看大狗。 大狗想了想,也温柔地亲亲他,告诉他放心吧,它们是不会分开的。 席维嘿嘿笑了,狗哥和鱼妖孽都这么说了,他觉得非常满意。而且这回的考试,鱼妖孽还没有唱歌呢,就亲了他一下,那岂不是臭妖孽已经自动认输了么,看来,这家伙也不是那么没有自知之明嘛。 难得赢了这妖孽一回,至于他肖想他的盒饭的事,就也不追究了吧。 放学之前,大狗收到一封邮件,是一个叫做巫家学院的地方发来的邀请函,邀请同学们一起去巫家学院交流学习。 说是学校间的交流,其实对学生们来说,就是去玩的嘛。 公费旅游,很不错的样子。 158、番外二十 一听要出门旅游,学生们哪有不高兴的,一个个回家收拾收拾,转天到校门口集合,就准备出发了。 大狗拿出巫家学院的邀请函,用爪子夹着,在空中挥了挥,面前的街道,不知怎么便开了一道缝隙。一座气势恢宏的巨大石头建筑,慢慢从缝隙中滑了出来,看上去像是远古时祭神专用的祭坛。 祭坛沉凝厚重,威严无匹,形制奇异,远非任何一种人类文明的特征。 一定要较真说这祭坛像个什么的话,那也只能是……专门睡小奶狗的狗窝了。 同学们喜滋滋地上了祭坛,就像坐上了郊游时开往春天的小火车。 装了这么些人在身体里,祭坛显然十分开心,它扭了扭自己庞大的腰身,平稳地滑进了时空缝隙。光影变幻间,穿过广袤无垠的矩阵般的透明碎片,仿佛是在时间与空间中旅行。 突然,祭坛加快了速度,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忽高忽低,急速飞行,惹得同学们大感刺激,欢呼连连。然后瞬间光华一闪,祭坛像是被高速旋转的洗衣机甩出来一样,抛现在了一片辽远的天空里。 同学们七荤八素东倒西歪,还没等看清楚周围的景致,就听见,悠然风中,清越的鹤啼响起。 排成一列的雪白长腿大鸟,像欢迎他们的到来一样,自祭坛旁边翩然掠过。 朗朗天空之间,碧色如洗,本该是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云气飘摇。 “是丹顶鹤!”席维开心地说道。 那一列丹顶鹤,在云烟之间漂漂渺渺地飞,渐渐隐去了身影。 大狗又拿出那张邀请函看了看,对着空中再一挥,邀请函上腾起翠绿色的草丝,变成了一只草编的翠鸟。 翠鸟清脆地鸣叫了一声,眼前豁然云开雾散,壮丽的浮空岛屿出现在众人面前。 祭坛上的人们发出止不住的惊呼,都对眼前的奇景惊叹不已。 那座岛缓缓旋转,浮在空中,周围一道清澈的江水,飞扬在云气之间,环绕它周而复始滚滚流淌。 祭坛载着众人,停靠到小岛南侧的码头上,大狗领着学生们走下祭坛,看到一只黑黑团团的古怪人形物事,迎面站着,冲他们招手。 “军犬班的老师和同学们大家好啊,欢迎你们来到鹤岛巫家学院。”那个黑黑团团的东西,在黑黑团团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这样说道。 请问你是?大狗上前询问。 “我是巫家学院的教导主任,名叫张桂,军犬班的大家在鹤岛交流学习期间,由本大鬼王全权负责接待,请不要客气,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来解决哦。”那个黑团子样的东西,热情地说。 大狗点点头,麻烦张大鬼王了。 当面被人家叫了大鬼王,黑团子得意洋洋,又有些小害羞,忙忙拿出一大篮子早上刚蒸好炸好的大元宵,硬塞到大狗怀里,“哎呀哎呀,大狗老师真是太客气啦,对了忘了说,鹤岛的厨房也是本大鬼王全权掌握的哦,有什么想吃的爱吃的,都不要大意尽管提吧,放心我手脚很快,多大份量的好吃的都可以满足你们~咕咕咕。” 席维一看,那篮子里白白胖胖的,或者金黄圆润的,或者紫的绿的粉的,一个个就像缩小号了的黑团子的元宵团子,挨挨蹭蹭挤在竹篮中,香气四溢,一看就又软又糯好吃得不得了。 “黑团子大哥,你真好~~~”狗小弟顿时眉开眼笑,摇着尾巴扑到大狗怀中,捞了只大大的炸元宵,两手捧着就啃了起来。 唔……是青红丝桂花糖馅儿的,这可是非常传统的风味,现在很少能吃到正宗的。元宵皮薄软糯,馅清香滑,甜度刚刚好,黑团子的手艺简直绝了,真不愧是执掌了整个巫家学院的胃的威武大鬼王! 黑团子高兴极了,摇头晃脑,觉得席维真是只非常有品位的小狗狗,当下就把他抱在自己怀里揉了揉,打算再给他喂些好吃的。 大狗拳起爪子,咳了两声,张桂这才想起正事,他嘿嘿一笑,带领众人穿过一片繁花锦簇的玫瑰花田。 花田当中,似乎有两个颜色与周围不大一样的小生物,在辛勤地给植物们浇水剪枝松土,它们比自己正常型号的同类要更大一些,水灵灵的翠绿紫亮,似乎是一条大黄瓜和一枚大茄子。 众人没来得及细看,就穿过了花田,来到了如同只有在最为魔幻的梦境中才能出现的,古朴恢宏到不可思议的巫家学院建筑群面前。 全石建筑,高耸的塔尖,华丽的立窗,层叠繁复的殿宇…… 而且,大,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巨大,军犬班的同学们站在这充满了压迫感的学院正门面前,头仰得脖子都酸了。 但凡是个正常人类的审美,都不可能将建筑造出如此巨大的模样吧…… 难道说,巫家学院的校长大人,其实是一名顶天立地的巨人么,大狗不由在心中偷偷猜想。 黑团子将众人带到给他们准备的宿舍楼中休息,告诉他们,今天是元宵节,晚上请他们表演个节目,然后又揉了揉狗小弟,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啊? 还要演节目? 果然白吃白喝白住什么的,也没有免费的午餐啊。 可是,演什么好呢? 同学们一阵面面相觑,最后都将目光集中到了有着校园影帝称号的桐秋城桐影帝身上。 小桐,有什么主意?大狗缩起巨大的身子,温厚地坐在硬汉影帝旁边。 “呃……”尽管桐秋城的身材已经很高大威猛了,但巨大的毛球狗端端正正坐在他旁边,仍然比他高了一个头还要多。 桐秋城仰望大狗柔和的琥珀双眼,再怎么忍着,仍然额角冒汗,面色发红,紧张得都要结巴起来。 说呀。大狗伸伸脑袋,更加靠近了桐秋城,呼吸吹动了男人耳后一缕黑色的细发,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它的长尾巴甚至微微扬了起来,轻轻自男人的背后一扫而过。 “唔!”桐秋城瞬间面红耳赤,整个人都惊跳起来,然后就像是身体内部的什么地方被按了开关一样,噼里啪啦一个劲儿地吐出了一连串话来。 大狗满意地点点头,好,就这么办吧。 果然,学生的主观能动性,必须得合理的调动。嗯~自己可真是一位好老师呀。 晚上就要演节目了,时间紧任务急,大家就都在影帝同学的指导下排练起来。 回过神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红彤彤的夕阳一片,大狗老师道一声“解散”,同学们这才松了口气,晃晃悠悠四散到巫家学院当中,休息刨食儿去了。 铁拳班长走啊走,走到了一片椴树林中,不知为什么,椴花开得正盛,香甜的椴花蜜味道,从树顶上的蜂巢中飘来,直钻到人的鼻子里。 一头熊一样的壮硕男子,鬼鬼祟祟趴在树上,不怀好意的手掌,伸向一枚巨大的蜂巢。 “喂,别动啊!”铁拳叫他。 要掏蜂蜜,好歹等他走了之后再掏,不然蜜蜂追出来的话,可是会殃及池鱼。 那男子啧了声,跳下树,没趣地望天吹口哨,“我才没掏……喂,你可不要对别人说起刚才的事。” 要是让执掌鹤岛花园果园的黄瓜小精怪知道了,那可是不得了。 一想起凶暴黄瓜的可怕之处,熊样男子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我叫熊耳,你别到处乱说,我就陪你玩。”名叫熊耳的男人,一把搂住了铁拳的肩膀。 玩……玩什么? 偷偷躲在远处的医生,瞬间五内欲焚,气冲牛斗。可恶,不要太过分了,别以为你是一名自己喜欢的类型的壮汉,就可以对自己的大叔为所欲为啊! 医生双手夹满了银针,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出花丛,疯狂冲到两名大汉面前,然后就看见,铁拳和熊耳茫然抬头看他,就像在看一个傻瓜。 ……他们,竟然曲起肌肉纠结的手臂,骑马蹲裆式蹲在树底下玩掰手腕。 “……” 医生一霎时间觉得,雄壮男子之间的单纯,真是让人欲哭无泪。 另一边,鹤岛南端靠近浮空江水附近,有一片开阔地,地当中是一大片迷宫般的街道房屋建筑,地形极为复杂,而远处山坡上则树立着大小不一的靶子,这竟是个多地形训练靶场。 大寒小寒一阵心痒,两人对视一眼,端起□□,影遁化去身形,悄无声息潜入迷宫,试图抢占制高点。 他们二人在没人陪练的时候,也会互相一对一进行实战演练。 突然,头顶上一道黑影一掠而过,大寒小寒一惊,那是什么东西? 是鹤岛的仙鹤吗?不对,好像是某种更加凶悍的猛禽。 是鹰……不,是长着一对鹰翅的成年男子。 再没有什么,是比高空更高的制高点,大寒小寒同时感受到了被瞄准的寒意。 他们化在阴影中的身体急速闪避,往迷宫建筑物的屋檐下躲藏,可是,凌厉的劲风袭来,身着装甲的巨大豹子与身着装甲的小小兔子,就像能够洞悉他们的意图一样,截断了他们的去路。 天空上,鹰翅男子的反器材□□枪口,闪过一道寒芒。 不好,要被狙中了! “哎,你们三对二欺负人家?别慌,俺来帮你们。”一道冷冷的童声传来。 大寒小寒回头一看,一名穿着红斗篷红裙子红靴子,像是个诡异人偶娃娃一样的小女孩,自斗篷中掏出双枪,砰砰砰—— 电光火石间,鹰啦豹子啦兔子啦,就都被糖浆弹击中了,噼里啪啦掉到地上哀哀叫。 “杨班长,不带这样的……”动物们集体抗议道。 大寒小寒满面震惊,这个小女孩,虽然是个萝莉的样貌,可是自她身上,却隐隐透出久远坚毅的烈血之风。 那明明,就是一名历尽沙场的老兵。 “对不住啊,娃子们。”下一秒,这名诡异的小女孩老兵,挠挠头,面上露出了无比憨厚甚至是有些傻乎乎的,那种只有最朴素最天然的农民,才能够拥有的一笑。 “……” 这种反差真是让人受不了。 鹤岛某棵大树底下。 狼哈叼着狗骨头,溜达到此处,忽然心头一动,抬头一看,见一只满脸邪气的小白狗,正趴在树上,眼冒贼光地盯着他的狗骨头。 “你要干嘛?”狼哈立刻警惕起来。 小白狗舔舔爪子,一笑,“你是狼,叼着那东西干嘛,不伦不类的,呐呐,还是给我吧。” 狼哈坚决不给,并且对于小白狗认错自己的种族一事,十分愤慨。 小白狗眼睛转转,“那我用别的东东跟你换,这个岛上,有件十分珍稀的宝贝。小狼狗,神兵,听说过没有?我把神兵送你,换你的狗骨头,怎么样?” 神兵?听起来十分厉害的样子。 “喂,你有神兵吗?”狼哈问狗骨头,他想起狗骨头本身就像个聚宝盆一样,说不定能有。 神兵…… 管奇臻的灵体不由面色一沉,“……我若是没有,你就要把我拿出去,与这条贼兮兮的小狗交换吗?” 哎?怎么才一句话的功夫,狗骨头就不高兴了,他就是问问,珍珍羊怎么心眼这么小。 狼哈刚要教育珍珍,旁边嗖地飞过来一把暗金闪闪的小剑,一下子将小白狗打跑了。 “别在意啊,表听它胡说,这小白是在习惯性的挑拨离间呢,岛上的狗狗很坏,要小心哦。”小剑对狼哈和狗骨头说道。 说完,还恨恨地嘀咕:“臭妖刀,想拿本神兵送人?看我不打你。” 然后就追打小白狗去了。 狼哈挠挠头,二呼呼的不明白这都哪跟哪,管奇臻则对小剑的话暗暗留上了心。 何止是岛上,这个世界上的狗狗……尤其牧羊犬,都是很坏很坏的。当然,狼哈这种以哈士奇雪橇犬为志向的不算。 巫家学院法师塔外,段振辉迷路了,瞪着眼前宛如中世纪吸血鬼城堡的法师塔,不知该不该走进去问问路。 扑啦啦…… 蝙蝠扇动翅膀的声音传来,段振辉一惊,刚要回身,肩膀就被一名红眸如血的晚礼服男子扶住了。 “这位客人,请小心台阶。”晚礼服男子彬彬有礼地露出了充满魅力的一笑。 “呃……谢谢。” 段振辉站直了身体,可红眸男子却并不放开扶住他的双手。 “客人,您真的十分健康,紧致充满弹性的肌肉,光滑的皮肤下血气蓬勃,还有这活力四射的灵魂……”红眸男子紧紧盯着他,眸光暗暗,似乎有些馋涎欲滴。 在男子越来越近的注视之下,段振辉呆住了,此时的气氛十分奇怪,令得他耳根慢慢有了丝灼烧感。 这人,很奇怪…… 下意识的,段振辉握紧了腰间的古刀。 “他有多好吃,我们当然知道。” 段振辉衣领一紧,猛地被虞盛音拎到了自己怀里,仿佛在宣告对这具肉|体和灵魂的所有权一般,海浪长发的天王将段大校牢牢圈拢在胸前。 夜礼服男子一愣,眨眨眼,对虞盛音露出和煦的微笑,“原来是一块有主了的美|肉,真是失礼了。” 虞盛音看看法师塔,“阁下是黑月之主吧,你喜欢肉段这样的?难道不该是那座塔里的俊美大法师,才是你的心头所爱?” 夜礼服男子呆滞了一下,瞬间脸色黑如锅底。 “我……只是,啊,这只是过去与壮硕的狼人大汉们翩翩起舞的经历,所留下的些许后遗症罢了。因此一看到美丽多汁的肉|体,就会觉得好吃……真糟糕,还是回去督促我的兰斯洛特多锻炼锻炼肌肉好了。话说他有着一个多么骑士的名字啊,尽管就职成了法师,可……可想来肌肉增长的潜力还是该比别的法师强大的吧……” 夜礼服男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晃晃悠悠嘟嘟囔囔地走了。 他走了后,虞盛音立刻掐住段振辉的脖子,开始训斥:“这里很危险,你这么一块活|色|生|香的盒饭,光诱|惑小奶狗难道不够?竟然还趁我不注意,跑出来诱|惑别的食肉动物。” 肉段心中一阵悲凉,明明与这条水产是情敌来着,为什么现在水产却常常将自己当成是他的饵食呢? 这地位,下降得也太快了些。 鹤岛北面。 瓜瓜小娃娃走啊走,忽然发现一条墨色深深的大蛇,懒洋洋将优雅华丽的身躯盘在一根粗壮的老树藤上,眯缝着蛇眼打瞌睡。 好……好漂亮的蛇蛇啊! 瓜瓜眼睛亮亮,小心翼翼走上前,大着胆子摸了摸大蛇的鳞片。 唔……好滑,好舒服…… 大蛇半睡半醒,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它似乎微微睁了下眼,看到是个小娃娃,就又缓缓闭上了,由得小娃娃亲近它。 瓜瓜吞吞口水,又伸出手,还想再摸。 突然,脑袋上被石子给打了一下。 “那正太,离我的蛇蛇,远一点。” 瓜瓜回头一看,一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娃娃,抱着只巨大的毛绒绒熊熊,正叉腰站在那里,凶凶地盯着他瞧。 “我有叔叔,才不会抢你的蛇蛇。”瓜瓜嘟起嘴,揉揉自己的脑门,想了想,蹲下来,也捡起一颗小石子,打到那个小朋友的头上。 那个小朋友睁大眼,鼓起脸颊,磕磕绊绊跑过来,弹了瓜瓜一个脑瓜崩,瓜瓜不甘示弱,也弹了那个小朋友一个。 两只小娃娃你一个我一个,就这么面对面给对方弹起脑瓜崩来。 老藤上的大蛇忍着笑,眯着眼睛,温柔偷瞄他们,尾巴尖在暗处悠然摆来摆去。 碰—— 一朵巨大的烟花,在鹤岛上空开出五光十色的炫丽。 天空一轮明月高悬,正月十五闹元宵,正是中元佳节至。 巫家学院体育场中央,升起大大的露天舞台,舞台前草地上,围坐着许许多多稀奇古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巫家学院的教师和学生们。 军犬班的大家,登台表演,演的是牛郎织女天仙配,说是要与中元灯节——这个华国的情人节应景。 “哎?那不该是七夕的节目吗?”有人窃窃私语。 “嘘,人家表演什么咱们就看什么吧,毕竟他们的班主任是狗狗嘛,没有常识才是正常的。” 其实大狗也挺冤,明明主意都是慌乱之下的桐影帝出的,不过谁叫它是班主任来着,有什么黑锅也只能背着了。 台上,军犬班的同学们各司其职,上自村长啦二大娘啦,下至织女的一干仙女姐姐啦,都要一一扮演,十分忙碌。 话说一众仙女里面,就没有一个是扮相能看的,狼哈、桐秋城、医生、大寒、小寒、铁拳,刚好六个仙女,穿上轻飘飘的纱衣也不像那么回事,个个都还是人高马大飒爽英姿的男子。 不过其他人好歹还有个人类的模样,唯独狼哈,觉得太过丢人,一开始还是半兽狼人,结果走场时缩着缩着,就缩回了一头大尾巴狼,并且死活再也不肯显出人身,大狗老师也没法说它,谁让同是仙女的大狗狗,根本就是一条狗狗裹着件纱裙便登场了呢。 咳咳,说实在的,军犬班之中,也许穿惯了长袍玉带的管奇臻,会更适合仙女的衣裳,不过今天的珍珍羊明显无比幸运,他的尸体大狗忘记了随身携带,使他逃过一劫,实乃幸甚幸甚。 仙女们脱了衣服洗澡,人人迫不及待甩掉裙子,欢呼雀跃,压根不见丝毫女性该有的羞涩,台下观众们忙忙捂住眼睛,从张开的大大的指头缝中继续观看。 扮演织女的大狗抖抖身子,掉下来一根铂金长毛,硬说那是自己的仙衣。 牛郎——牧牛犬席维登场,一手牵着自己的肉段牛,一手偷了大狗的长毛,哇哈哈哈得意大笑,喜滋滋地将大狗织女抱回家,从此过着织女耕田织女织布,织女做饭织女养家的被喂养的没羞没臊的生活。 天上的王母娘娘实在看不下去了,鱼王母一声怒号,把大狗织女团团抱起,抢回到自己身边,并且吐出白浪滔滔的银河,将大狗和小狗残忍地分开。 “找死啊臭鱼妖孽!”小奶狗牛郎嗷嗷大怒,就要不管不顾扑上天去咬。 肉段牛赶紧拉住他,“扒了我的皮,你就可以飞去追回大狗狗了。” 席维一呆,“哎?肉段扒了皮的话,那不是小了一圈儿,还能够我吃的吗?” 鱼王母一听,赶紧大声道:“不用扒皮不用扒皮,就那么整只牛送给我,我就把小奶狗你接到天上来哦。” 台下观众们纷纷鼓噪,“王母接牛郎?演错了演错了。” 虞盛音一瞪眼,“谁说是王母接的?” 说完他身形一摇,分化出来一条巨大的水晶鱼,水晶鱼像一座搭建在银河上的巨大桥梁,笑眯眯将鱼鳍伸到地面上,抱住肉段牛,“君上,大校先生到手啦。” 虞盛音傲然点头,“很好,很好。” 席维猛地蹦跳起来,踩在水晶鱼桥的背上,四爪翻飞跑得飞快,榴榴叫着,横跨天河,一头撞进了大狗的怀里。 乖。大狗收紧前爪,将狗小弟压在自己的心口上,垂下眼帘,轻轻亲吻着他,静静微笑。 “榴——” 半晌后,大狗仰天长啸,炽热的铂金天火,熊熊燃烧在虞盛音招来的银河之上,然后顺着银河,渐渐流往那条环绕鹤岛湍流不息的天江。 如莲的花火,像一盏盏花灯,顺着天江流向远方,火光如昼,灯影辉煌。人们纷纷取出自己的花灯,抛入河中,亿万美丽的花灯,带着蜜蜡燃烧时的奇异清香,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飘洒向四面八方。 鹤岛高处。 一把宛如龙牙的巨大仙剑,静静浮空,一名中年男子坐在仙剑上,手中端着汤水清澈的碗。碧玉碗中,汤圆如明月,月影似汤圆。 如果大狗在此,当可认出,他就是在世界阵中帮助了他们的那个人。 在他身旁,绝世剑仙广袖猎猎,俯视岛上华灯笑影,一派热闹非凡。 中年人舀起一颗汤圆,送入口中,品味那团团圆圆的幸福滋味。 时空的时空之外,遥远的彼方,与中年人灵魂交融的巨大神龙,似乎也通过他们之间那神异的联系,和中年人一样,尝到了汤圆幸福的味道。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159、番外二十一 不可以碰触,世界阵。 “为什么?” 因为…… 无数个世界,在此起源—— 无数个世界,在此终结—— 无数个你,无数个我,在无限的世界线中,交织,分裂,延伸出去—— 你是你,你又不是你,每一个决定,每一个转折,造就每一段生命,每一个彼此相仿、相异,独一无二的你。 窥视秘密的凡者,彼方道路的尽头,唯有无尽的悲叹。 “唔——” 男人从不安的梦境中惊醒,黯淡的光芒自窗帘的缝隙透入。 拾起床头桌上的腕表看了眼,产自珍奇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手工钻表,即使在幽暗之中,也依旧闪射出锐利的光芒。 表针指向八点四十五。 明明昨天睡得很晚,两点钟才上床,可是现在,身体和精神虽然十分疲惫,却再也没有睡意。 环视房间,白色的墙壁,泛黄竹节制成的家具,似乎本应该是一种野趣,但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看上去,竹子表面淡淡透出星星点点的霉斑,就好像一团团暗色的血迹。 男人按动发胀的额角,想起了,自己身在一间山野旅社之中。 对于这种故意钻入深山老林里面,去体味城市所没有的安然静谧的放松旅行,本就不会对居住条件抱有过多期待,可眼前的这间旅社,也实在太破旧了些。 男人叹了口气,冲好澡,对着泛黄并且呈现出一种微微扭曲状态的镜子,刮好胡子,尽力将自己打理得清爽精神一些,之后,走出门去。 房间外面,是一条半开放的走廊,左手边的一侧,几乎完全是空的,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到院子中的荒草和远处干枯的水塘。 原本该是座很美丽的小庭院,现在,则只让人感到像是身临鬼屋一般的煞风景。 鬼屋么…… 男人抿紧双唇,不愿再想下去。 “啊,你起来了。” 走廊尽头,一名衰老到推测不出年龄的老妇人,低声向他打招呼,那是这座旅社的老板娘。 “你好。”男人点点头。 “你的同伴都已经吃过早饭,出去玩了,没有叫醒睡过头的你,真不知是薄情还是体贴……”老妇人这样碎碎念着。 男人“啊”了声,温和地笑了笑。 是的,他是和一帮家伙一起出来旅行的,不过与那些精力旺盛的家伙不同,比起喧嚣,他更喜欢安静,对旅游景点什么的,也没有非看不可的执着。 尽管在这样的山里,所谓景点很可能只是一棵大树或者一块古老遗存的村碑。 没跟上大部队行动的话,的确有一种被抛弃了的无奈,但同时也很轻松,这样的话,他慢悠悠在附近转转,随便消磨掉一天时光,也挺不错。 “对了,”与男人错身而过的时候,老板娘突然出声提醒,“你一个人的话,还是不要太往山里去,山上,有……不好的东西……” 男人一怔,低头去看老妇,老妇混浊的眼珠中,不知怎的,使他感到背后一抹凉意。 旅社饭堂中,提供早饭,饭食意外的非常不错,据说会根据每天能够得到的新鲜食材,而自由变换餐牌,今天就是棺材板蒸蛋银鱼竹筒盖饭。 形似棺材板的竹筒中,山野湖中的小银鱼与农家鸡蛋一起蒸了,细细的红椒圈洒在上面,汤匙舀下去,一直触及到最下面的晶莹白米饭。满满的送入口中,松软细嫩,滋味鲜美无比。 吃了顿完美的早饭,男人的心情愉快了不少,旅社中静悄悄的,没什么人,本来在房间中看一天书也是消磨时光的好方法,可是一想到竹板床头那些斑斑的竹锈,男人就有些不想回房。 还是到附近走走吧。 旅社外,两条小路延伸向后山的方向,一条往高,一条往低。男人想起老板娘的话,踌躇一下,选择了走向下方的小路。 山上……有不好的东西。 那么不上山便没事了吧。 风有些大,吹得天上的云彩不断变幻形状,男人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地势渐高,他却不曾发现。 周围的树木山石都是差不多的模样,看久了后,慢慢有些分辨不出东南西北,男人猛然回过神来,停下脚步。看了看表,才走了二十分钟不到,但他已经想折返回去了。 忽然,天一下子阴沉下来,冰冷的雨滴直直砸落下来,山里的天气变化莫测,阵雨简直说来就来。 男人急走两步,远远的似乎看到了建筑物的屋檐,心想有块瓦遮头也是好的,再说大雨天躲在树下也不安全,便赶忙往那边跑去。 他身体很好,跑动不慢,可那栋建筑的实际距离却比想象中的还要远,等他跑到的时候,已经全身都湿透了。 冷雨打得人浑身寒战,男人在屋檐下站住,脱下衬衫用力拧水,赤着身体,反而没有刚才冷了。 这里,似乎是一间小小的祠堂,过去那些闭塞的山野村民,总是会有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崇拜,但到现代之后,大都会废弃了,这似乎也是一个那样的地点。 男人环顾四周,慢慢走进去,祠堂很小,也就一间普通的客厅大,没有窗子,很暗,男人努力去看,也看不清神案上到底供奉了什么样的神明,只看出那一团巨大乌黑的东西,似乎是某种兽类。 祠堂后面,有一眼古井,与旅社中的水塘一样,都已经干枯了,古井旁边的石板上,长满了湿滑的苔藓,一道很明显的拖拽痕迹,直直延伸到井口里。 男人瞳孔微微一缩,那痕迹很新,看上去,竟然像是有人不慎失足跌落进了井里去。 风中,传来细微的响动。 有人在井里! 男人一惊,首先想到的,是与自己同来旅游的同伴。 旅社中只有自己这帮客人,当地人应该不会掉进井,要是出事的话,也只能是自己那帮精力旺盛的同伴。 说不定有哪个家伙,好奇心作祟,伸头去看井里的东西,结果不慎掉了下去。 “喂,谁在那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男人赶忙跑过去,趴在井口向里面看。 井很深,黑洞洞的,一股腐败湿润的气息钻入鼻腔。声音更响了,但男人仍是听不清,他一边在身上摸索寻找能够照明的东西,一边更加用心去听。 那声音,很细,有些尖,或者说是有些稚嫩。 男人慢慢睁大眼,那竟像是个小孩子,在井里面哀哀哭泣。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山风吹在他赤|裸的背脊上,遍体凉意。 井里面,为什么,会有一个孩子? 男人扒住井沿,慢慢向井里伸出一只手去,“你在吗,可以抓住我的手吗?叔叔拉你出去。” 他的心,在空旷的祠堂后院,擂鼓一样咚咚跳个不停。 不是不知道,眼前的情况十分诡异,只是,如果真是一个小孩子遭遇危险了怎么办,那样的话,他无法不伸出自己的手去。 井中的声音,停顿了一瞬,然后好像幻听一样,嘻嘻嘻嘻的童声,在他耳边笑。 有什么冷冰冰湿滑滑的东西,触碰到男人的指尖,一点一点,紧贴着他的皮肤,攀沿而上。 男人不由自主战栗了一下,可是他却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手掌,他的手掌,宽大,温热,那么可靠,那么安全。 突然,一具庞大的身躯从后方覆盖上他的身体,巨大的利爪死死压制住男人的双肩,将他自古井边拖拽开去,整个人扑倒在地。 “唔……” 背后沉重的力量,压得男人喘不上气,压制着他的,是一个难以想象的雄壮身躯,坚实的肌肉仿佛钢铁,茂盛的体毛毡毯一样,粗重的吐息宛如穿过山洞的狂风在呼啸。 还有那火热的舌头和锋利的牙齿,也许可以十分温柔,但此时啃咬自己后颈的力道,却好像在施以惩罚一样。 “——!!!” 男人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无声惨叫,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他竟然一把掀开了重压在自己背上的巨大躯体,狂奔而去。 男人逃跑的速度是如此之快,甚至快要化成一阵惨烈的阴风。 眨眼的功夫,他就狂奔回了旅社。 荒山鬼店般的旅社之中,一个人都没有。 “老板娘,老板娘你在哪里!” 男人发了疯一样到处寻找,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找到老板娘,跟她问清楚,“山上……不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是,里里外外,都找遍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踪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男人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看着斑斓破败的屋子,忽然发现,这间客房比自己印象中的,还要陈腐,并且到处都是灰尘,很不干净。 那简直不能用年代久远来当做借口了,这间房,似乎根本就没有人收拾卫生,也根本就不该招待任何旅人入内居住。 完全……被废弃了般的…… 男人茫然环视四周,灰暗的窗子,吱吱作响的门扉,龟裂的墙壁,走廊外,荒凉破败杂草丛生的庭院。 这里,似乎本就一个人都没有。 “我……” 他怎么了,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同伴们都在哪里,他不要再待在这里,他想赶紧回去,可是,回到哪儿去,他……他到底…… 男人游魂一样往前走去,穿过空无一人的前堂,走出大门,慢慢的,重新踏上了那条道路,那条之前才走过的,看似下山,其实却是上山的道路。 那座祠堂,那具鬼怪一样的庞大身躯,刚刚的经历,使他的灵魂都恐惧到不停战栗。 可是,冥冥之中,他却想要回去,回到那个无限恐惧的地方。 明明那么害怕的…… “难道,我是个抖m么。”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去,男人站在古井旁边,看着空无的眼前,死死咬住牙关。 好像,有人告诉过他,一个护身的咒语。 只要念了那个咒语,他就可以脱离困境,他就可以回去,回到某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存在身边去。 而要念出那个咒语,需要对那个存在极为专注的信心,以及莫大的勇气。 现在,该怎么办,要念吗? 男人攥紧拳头,闭上眼睛,憋红了脸颊,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张口: “汪!” 呼啦啦—— 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响彻在心里,男人眼前的空间像被打破的玻璃一样分崩离析。 热热闹闹的气氛“轰”地迎面而来,差点儿把他冲了个趔趄。 古井还是那个古井,祠堂还是那个祠堂,荒凉的后园却不是那个后园。 地当中燃着一团篝火,黄金制成的烧烤架子上,穿着一只全|裸的金黄酥脆的烤全羊,华丽的帝王面无表情蹲在一旁,手持黄金刷子,残忍地给自己的同类刷上喷香浓郁的烧烤酱。 某大尾巴狼显然喝高了,忽然两条长腿一伸,跨骑到金灿灿的男人身上,一撩上衣下摆,露出自己精壮的腹肌,“过来,舔。” 长发男人定定看着他的腰腹,缓缓抬头,“……不好吧,这么多人呢。” “跟你说话,没听见?”大尾巴狼酒气冲天地嚷嚷。 男人瞳色深深,安抚一样,手指缓缓沿着雕刻般的肌肉纹路,在大尾巴狼结实的腹间挠了挠,“有女士和儿童在,等……没人的时候,再给你好好梳毛。” 大尾巴狼回头一看,就见某女士拎仔猫一样拎起某儿童,将那儿童放到自己身体的另一边,挡住那圆溜溜的好奇视线。 海蓝的妖君傲慢地啜饮美酒,傲慢地睥睨身旁的军人,傲慢地说:“我知道,你喜欢我。” 军人大骂:“少臭不要脸,哪个娘们儿才稀罕你!” 大妖君露出满意的笑容,“挺热情么,好吧,本君允许你喜欢我。” “你听不懂人话啊!人类语四六级到底过了没有!”大校先生继续怒吼,同时掏出小本本记下,提醒自己等回去之后必须立马组织一场针对妖孽的文化课考试。 不及格的话,就把他开除,不让毕业,到时候看哪个用人单位会要他! 大妖君凶恶一笑,慢悠悠道:“我有证据。” “啥证据?”大校心想自己光明磊落,完全没有把柄在对方手上。 大妖君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里翻翻,诡秘地翻出一张小照片,“你……偷偷亲我。” “啥?” 照片上,大校先生躲在房间中,捧着大狗小狗给他做的迷你水晶鱼玩具,偷偷亲小鱼的尖尖嘴巴。 啾~~~ “那根本不是你,我根本没亲你,更不会喜欢你!” “那……你这种猥|琐的行为,又代表了什么意义?”某妖孽一瞬间变脸,恶狠狠地追问。 难道这家伙,是个恋物癖? 真变态。 某妖孽一脸嫌弃。 大校先生通红了脸,“我……我只是珍惜,对了在珍惜默默维维送我的礼物而已,亲……亲的意思,其实是亲二维呢。” 说着,军人先生捏住坐在自己腿上吃烤棉花糖的青年的下巴,照着他动个不停的嘴唇,就是一口。 “呜汪……” 高大的青年满嘴热乎乎的棉花糖,这一亲,甚至在两人唇间拖出来一条细细的糖丝来。 “……” 二狗子就是可爱,连亲亲都是甜的\(^o^)/~ 大校先生现在也和其他人一样,已经可以十分熟练地将席大狗它弟弟当成别样的物种了。 大妖君瞬间暴怒不已,“谁允许你随便对本君的小奶狗耍流氓,不许抱我家狗,把它还来!” 一边说,一边扑上去捞了席二狗,揉在怀中也亲了好几口。 席维不乐意,榴榴汪汪挣扎不休,段振辉也上来抢,顿时与虞盛音在篝火堆旁边滚成一团。 不许闹!席大狗一人一爪子,将那两个不安生的家伙拍进了树林里。 世界清静了,席二狗抹抹嘴巴,挨挨蹭蹭到管奇臻身旁,亲亲热热坐下,眼睛亮亮,盯着篝火上的烤全羊猛瞧。 大狗摇摇头,懒洋洋站起身,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回来了? 桐秋城呆呆点头,“我,之前是?” 咱们出来郊游,你遇上山里面的迷魂阵,也就是鬼打墙了。 大狗看了他一眼,心想,真不愧是鬼子,随便组织个郊游,来的景点也好旅社也好,就都是鬼店鬼村,可以说是阴性相吸吗? 桐秋城,是阴性最盛的存在,所以特别容易迷途到那种地方去,不知不觉中,他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去了彼方。 他怕狗,恐怕与狗的驱邪破阴之能也有关系。 所以,大狗在桐秋城的心中,一定是非常非常可怕的存在吧。 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选择了回来,不知怎么,大狗感到有些高兴。 望着篝火,桐秋城原地坐下,“默默,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如果没有,他怎么会看到原本不该存在的老板娘,吃到了原本不该存在的棺材板竹筒饭。 大狗没有回答。 世界线千丝万缕,世界阵亿万以计,谁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边叠加着怎样的空间,自己的身旁绵延着怎样的世界。 山道下的废弃旅社,漆黑一片,祠堂后的干涸古井,幽暗森森。 他不知不觉,就会迷失其中,鬼气浓重之地,吸引着他,那是某种本能,某种天性。 幸好,有这样的一群家伙存在,他们就像这团篝火,温暖,灼热,照亮他迷失的道路。 尤其,这里有这只虽然恐怖到无以复加,却总会默默关心着他的巨兽。 火光中,小娃娃一手一根鸭腿,羞羞的笑,巨兽与巨兽的弟弟,用同样的姿势趴在火堆旁,叼着小羊排,金黄的肉汁在口中迸发出幸福的味道。 那个威严华贵的战俘,细心地帮狗狗擦爪子擦嘴,他的长发中编缀着细碎的宝石微粒,好像星空一般闪亮。 自己,似乎叫过这个男人——父亲。 他是谁,他将去往何方…… 有些事情哪怕朦朦胧胧,记不清楚,可疑问却会像无形的藤蔓,盘绕在心底。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现在这样就好,非常好。 他是谁,像一团迷雾,可他要到哪里去,却非常明朗。 他要待在这里,他们的身旁,这里就好。 160、番外二十二 身体里不能装小奶狗,狗窝祭坛好寂寞啊。 自己孤单单待在这边,就算是暗金青铜铸造,也是有得抑郁症的风险的,值班之余,还是该休闲娱乐一下嘛。 它飘在无尽的时空碎片当中,扭扭胖嘟嘟的腰身,再扭扭胖嘟嘟的腰身,看向世界阵遥远时空的彼方。 那里,凛冬来临,鹅毛大雪纷飞不尽。 有一位曾经是一名小战士的王后,坐在皇宫的窗子边为他即将降生的孩子做针线活儿,奈何现如今,即便是战士也不兴自己做针线活了,部队的后勤保障非常不错。 手笨脚笨的战士王后,不小心被针尖刺破了手指,鲜红的血滴落出来,映着窗外的白雪,非常美丽。 王后突然文艺起来,面红耳赤的哼唧:“但……但愿我的宝宝,牙齿白得就像洁白的雪花,嘴唇红得就像淋漓的鲜血,牙好胃口就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对了皮肤也得白得像雪,扔到大雪地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程度。” 不久,战士王后剖腹产生下小宝宝后,就领便当了。 这是当然的福利,毕竟他就算是一名战士,生个宝宝还是蛮辛苦的。 黑兔国王十分悲痛,看着刚生出来的那只小宝宝就眼气,不过为了照顾便当王后的心情,它还是遵从王后的意愿,将小宝宝取名为“snow white”,外面的臣民们便称呼这名小宝宝为白雪公主。 咳咳,其实在国王的城堡内部,小宝宝还有一个名字是更广为人知的,那就是——雪球。 谁叫它长得脑袋圆圆,耳朵圆圆,屁股圆圆,四肢短短,滚动的速度比跑步更快,一身毛茸茸的雪白毛发,真是扔到雪地里都找不见,不叫雪球还能叫什么别的名字呢。 雪球还没有怎么长大的时候,黑兔国王便天天琢磨着欺负它,尤其看不惯它那一身与自己不统一的毛色,无奈,雪球打小牙口太棒,与国王对咬完全不落下风,还时常半夜钻入国王的被窝,把国王的前爪当猪蹄膀猛嚼。 对雪球来说,那该就是它的专属奶嘴吧。 国王总是在这种不公平的袭击中败下阵来,夜夜被又啃又咬又吸,弄得浑身燥热,睡不好觉,整条藏獒不由变得十分沮丧。 因此脑袋一抽,想了个歪主意,它竟然背叛了小战士王后,给雪球娶了一位后妈。 它想着,这样一来,有了后妈,雪球偷偷溜入寝殿的夜袭行为应该会有所收敛,但黑兔国王毕竟是条忠诚到死心眼地步的藏獒,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与别的主人(老婆?)在一起亲亲爱爱的日日夜夜。 还没等到新婚之夜,它就后悔得寝食难安,团起小熊一样的身体默默掉眼泪,天国的战士王后实在心疼,便从天上吊下一盒便当给它,夫妻二人快快乐乐的去吃盒饭了。 后母成为了新的王后——the queen,但其实它是国王属性来着,全国上下顷刻间便被它彻底掌控,臣服于后母王后的威压之下,从此走向了经济高速发展的繁荣富强。 再说雪球公主,任谁有了后妈都不会开心,它着实安分了几天。 后母这狗狗,样样都好,就是养了一块十分难对付的鱼妖镜子,为了不让邪恶的镜子祸乱人间,后母天天都得被迫问它:“镜子啊镜子,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圆的狗狗?” 镜子每次都会心满意足的回答:“是你,默默王后!你就是这儿最圆溜溜的狗狗。” 但是,随着雪球忘掉失去黑兔的猪蹄膀前爪奶嘴的哀伤,重新开始大吃大喝之后,镜子的回答迟疑起来:“嗯……嗯……怎么会这样呢?王后,你的确又圆又蓬松,但是雪球公主要比你更加圆润蓬松!” 大狗王后一听,心情顿时无比复杂。 它圆完全是毛毛的错,毛毛下面都是钢铁一般坚硬的肌肉,但那只雪球,明明还是小奶狗的吧,在这个年纪就已经圆成不像样,bmi体重指数得超标成什么样啊,将来高血压高血脂病之类的……想想都觉得悲伤。 没了爸妈的幼崽就是可怜,它身为它的后妈,再怎么也是占了个家人的名分,为了雪球的健康着想,斯巴达式教育是必须的。 于是,王后开始虐待公主,不给饭吃,不给衣穿,一大早天不亮就拉它起来晨练,雪球哪受过这种苦,委屈得嗷嗷直哭,令得王国从上到下都十分不忍心,王后恶毒的名声也顿时名扬海内外。 不过小奶狗终究是小奶狗,撂爪忘疼,白天才被后妈欺负完毕,晚上就习惯性的溜进国王卧室,对着睡在 king size 大床上的狗展开夜袭。 夜袭就像尿床一样,都是小奶狗的本能,大半夜的钻被窝拱肚皮啃爪子叼奶嘴,闭着眼睛都能完成。 大狗王后不胜其扰,而且皇宫里总有大臣之流偷偷喂小奶狗吃的,减肥也不见成效,镜子还是成天嚷嚷着雪球最圆最圆,实在烦心。于是铁血的后妈把心一横,招来了恐怖可怕的猎人。 “把这家伙扔森林里去!” “嘤~” 最可怕的焦鱼猎人,弯起空洞洞的烧焦鱼眼睛,恐怖地点头,然后在小奶狗害怕的眼神中,一口叼住它的后颈,呼扇呼扇烧焦了的乳扇一样的鱼鳍,飞到了黑森林上空。 “汪汪,我不要离开默默,晚上不钻到它的肚肚下面去,我会睡不香的!”眼看距离城堡越来越远,小奶狗顾不上害怕焦鱼,呲出雪白雪白的乳牙,对着焦鱼猎人的脸蛋就是一口。 焦鱼猎人被啃得一惊,它长得丑,从来没有谁亲吻过它的脸颊,这一下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不由害羞起来,嘤嘤两声,噗地吐出小奶狗就跑掉了。 雪球落到森林中,没几分钟肚子便饿了,它抽动鼻子,撒开短短的四肢飞快的跑,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间小房子。 屋子里,一张长餐桌上摆着七个小盘子,每个小盘子里都装有一块小面饼,一小摊香草炒鸡蛋,樱桃那么大的西红柿两瓣,盘子旁边还盛着一小盅只够舔上两滴的玫瑰葡萄酒。 雪球张开圆圆的嘴巴,啊呜间将七份食物统统吃光,却完全没有任何饱腹感。为了找食儿行动力惊人的小奶狗,将小房子翻了个底朝天,成功找到了人家的地窖,快乐地扑进去,什么大列巴面包啦,整只猪后腿的培根啦,磨盘蓝莓奶酪啦,熏鱼啦,酪梨啦,吃了个不亦乐乎。 小狗吃得肚肚圆圆,浑身热乎乎,幸福得一阵傻笑,晃晃悠悠出来,找了张气味闻起来最贴近最安心的小床,硬把自己肉嘟嘟的身体团进去,躺下就睡着了。 不久,房子的主人们回来了,他们是七名挖金山的袖珍小矮人,尺寸是两只拳头叠一起的大小,身体比例是糯米团子一样的三头身。他们一回家,便被眼前风卷残云一片狼藉的景象震在当场。 小矮人管奇臻问:“我们遭贼了?” 小矮人狼哈大怒:“谁敢抢本城管队长的烤羊腿?明明盘子里还留着一片指甲盖那么大的大肉片没有舍得吃呐!” 小矮人铁拳大寒小寒都适时的表现出了饥饿和沮丧的情绪。 “别发火,我煮一些燕麦粥给大家吃吧。”小矮人桐秋城安抚道。 “贼还在,”小矮人医生细长的双眼闪过两道诡异的光芒,他左手抽出数把袖珍手术刀,右手抽出数把袖珍手术剪,“吃下去的时间应该不长,找到他,现在开膛破腹,顺着肠肚这么一撸,还来得及。小宝贝贼偷儿~~~你在哪里?” 其他人就算再怎么生气,都觉得自己绝对不能理他的这个话茬。 呼噜呼噜呼噜—— 奶气十足的鼾声暴露了罪魁祸首的藏身之处,众三头身小矮人跑到床旁边一看,顿时又是一番震惊。 “好大只……” “巨犬!”对袖珍小矮人来说,雪球公主的确是条比他们身体都大的庞然大狗。 “圆嘟嘟的。” “雪白雪白,虽然太大了有些恐怖,但真的很可爱啊。” “要养吗?毕竟是只狗狗来着,怎么说都该对家宅有益。” “养吧养吧,是俺的同族呀,而且还睡在了俺的床上,一定对俺很有好感,真乖觉,不养不道义。”小矮人狼哈喜欢得不得了,不由用酷酷的狼眼盯着管奇臻,并且悄悄摇了摇自己的小狼尾巴。 “养吧。”事实上的家主——管氏金羊咩微微点了下头。 三头身的大家都表示很开心,只有变态医生攥着小小的袖珍剪子,因为不能看到顺着剪刀刀刃流下去的鲜血,而满面忧郁地叹了口气。 于是,雪球就被小矮人包养了,在当时,小矮人还不知道这个决定会让他们有多么的后悔。 另一边,终于睡了个好觉的大狗王后,在第二天早上例行与鱼妖镜子沟通感情的时候,心脏再一次提了起来。 镜子说:“我可爱的默默王后,你是这块地方最圆溜溜的狗狗,但在山的那一边,金肥羊的小房子中,雪球公主就睡在那些男人的怀抱里,哎呀我的小默默王后,它比你更加圆润。” 王后大吃一惊,心说不是吧,都扔森林里去了,雪球那身小肥肉怎么还是不见减少。 榴! 可恶,一定是那些男人的错,看来必须亲自出马才行。 不过为了防止雪球看到它之后扑上来钻肚皮啃嘴巴的撒娇,变装是必须的。 在袖珍男人们出门工作后,大狗王后摇身一变,将自己变成一条英姿飒爽的军犬,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了七个小矮人的门前。 它敲着门喊道:“卖杂货,多好的杂货呀!” 雪球好奇地从窗口探出头,说:“汪汪?” 公主还小呢,不乐意说人话很正常。 大狗王后一向雷厉风行,实在不喜欢蘑菇时间,它直接抽出一根腰带,冲进了小矮人的房子,“多漂亮的腰带啊,给你系在身上吧。” “榴?汪汪汪!”(我不喜欢腰带,军犬帅哥哥,不要啦!) “这是你不喜欢就可以不系的吗?武装带是军人的必备品!”大狗一把抓住小奶狗,粗大的腰带用力一勒,就把雪球勒成了两团小雪球。 嗯,腰部束紧到这么细的话,吃不进多少东西了吧,肯定有益减肥。大狗王后点点头,满意的走了。 雪球公主,按说,应该被勒没气了吧。 晚上,七个小矮人回家了,他们看到圆润可爱的雪球公主立刻像一团滚动的雪球炮弹一样扑上来,用自己相对巨大的身躯,一下子将袖珍小矮人们统统扑倒在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底下。 小矮人们辛苦地挣扎出来,问狗狗:“雪球今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啊?” “没有没有,健康得很,肚肚饿啦,快去做饭吧。”小奶狗快快乐乐地回答,一边还伸出舌头,亲亲热热地去舔小肥羊,话说七只小矮人当中,管羊咩最能刺激它的口水分泌,如果可以把他一整只都塞进嘴巴中来回的嚼,那可实在是太美好了。 至于,自己太圆了竟然把军犬哥哥好心好意送的漂亮腰带给绷断掉的事,就不用在意了。 无视无视嘿嘿汪,没什么可提的呀。 本以为计划得逞的王后,回到城堡后,一问镜子,那鱼妖孽的回答竟然还是一样,这可是令得大狗王后有些心凉。 束腰物理节食的方法竟然没用! 王后磨磨犬牙,第二天又来到小矮人的家门前。 “卖东西,卖好看的饰品了。” 雪球公主从门缝处偷偷探出脑袋,一看是军犬哥哥,顿时十分羞愧。 啊,怎么办,那条腰带已经断成好几节了。 “梳子,给你一把。”军犬酷酷的说。 “汪……”(我没有钱,不能再白要军犬大哥的东西啦。) 雪球小小的叫了一声。 “给你就拿着,用梳子整理仪容也是军人的必修课!”军犬不由分说,将一把梳齿宛如无数银针的大梳子,硬是插在了小奶狗的圆脑袋上。 嗯,按摩头部穴位,达到抑制食欲的作用,这回应该可以了吧,军犬雄纠纠气昂昂的走了。 晚上,七个小矮人回到家,发现狗狗一切如常,他们一进门,就撒欢跑过来舔舔蹭蹭要吃的。 “雪球今天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吗?”小矮人们问。 “没事没事,精神振奋。”雪球回答。 到了睡觉时间,医生一上床,立刻发出了一声销魂的尖叫。 “怎么了?”大家问。 “雪球,是不是你把这些银针藏在我床上的?”医生一瞬间就想到了谁是凶手。 雪球今天晚上和狼哈睡,一边把狼哈抱在怀里蹭他顺便无视小肥羊阴沉沉的目光,一边懒洋洋冲着医生吐吐舌头,“谁叫你总是趁狗不注意就想用银针扎我,活该哼哼!” “你偷偷扎过雪球?” “拿狗狗练针灸?” “太不像话了!” “变态!” 小矮人们顿时一阵声讨,根本不听医生无力的辩解他只是“试图”,“试图”而已,根本就没有得逞过啊。 雪球快快乐乐的闭上眼睡觉,心中温暖又感动,那只英姿飒爽的狗哥对它简直太好了,医生偷偷欺负它,狗哥就适时的给它送来了报仇的利器。 心情这么愉快,明天早上又能多吃两碗汤包。 当王后第三次询问镜子,而鱼妖孽又给出了相同的回答之后,大狗王后知道,不出狠招是不行了。 减肥使用泻药是不对的,但对付小奶狗这种冥顽不灵的吃货,不毒害一下它那过于发达的脾胃,更是万万不行的。 于是,大狗王后运用超常的智慧,做出了一只毒苹果。 苹果一半红,内含超级高浓缩泻药,一半青青的,则是超级版泻立停。 大狗还是很温柔的,怕万一真拉出狗命就不好了。 大狗化身为军犬,再次来到七个小矮人的房门前,正不知该怎么诱哄小奶狗吃下毒苹果,就见房门碰地打开,雪球风一样冲它扑了过来。 “大狗哥你来啦!谢谢你上次的礼物。”雪球钻到军犬胸腹之间,用力拱来拱去,“我跟你说狗哥,那银针梳子可好用了,坏医生的屁屁本来像剥了壳的白水煮蛋,但今天早上再看,已经成了蒸火大了的鸡蛋糕啦……” “唔……嗯?是么。”军犬十分疑惑,有些无措。 “狗哥今天又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小奶狗自认为已经与军犬大哥熟悉了,因此也就不再客气。 “呃,是苹果。”军犬拿出那只毒苹果。 “哇,半红半绿,真鲜艳,我还从没见过长成这样子的苹果呐。”小奶狗瞬间张开大嘴,啊呜一口将整颗苹果全都吞了下去。 “啊……” 军犬呆呆地看着空掉的爪子,再呆呆地看看小奶狗,不由变得垂头丧气,连原本精神抖擞直楞楞竖立在头顶的尖尖耳朵,都不由耷拉了下去。 哎,泻药和泻立停一起吃下去了么,这……这到底是一只多么贪吃的狗崽啊,难道减肥对它来说,真的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吗。 自己……自己还是先回家去吧。 军犬摇摇晃晃的走了,雪球感觉好不舍。 唔……就算是大苹果,一颗也是不够吃的啊汪。 而……而且,肚子怎么了,好不舒服,嗯嗯…… 雪球公主突然翻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七个小矮人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幕这样的情景。 大家又是震惊又是伤心。 即便某个家伙暗暗松了口气,但雪球没有如往常一样扑上来吵着要吃的,仍是令人很有些怅然若失。 金灿灿的肥羊叹了口气,“这就死了,至少给它准备一副好棺材吧。” “你有的是钱,却未必拿得出小狗崽喜欢的东西。”狼哈难过得要命。 桐秋城无奈道:“没办法,咱们的地窖已经空了。” 空了……空了……空了…… 储存了三年份量食物的地窖,如今已经空空如也。 到哪里去找能够令小奶狗满意的棺材呢? “听说,邻国的王子名叫肉段,长得肌肉丰满,浓香四溢,就像一块有手有脚的盒饭。”大寒小寒忽然冷冰冰地说。 医生眯眼一笑,“那王子成年人的体型,掏空内部,该是可以给狗狗做出一副上好的棺椁。” 事不宜迟,管奇臻率领六只小矮人,后面跟着漫山遍野的金肥羊军团,发一声喊,呼啦啦地进攻邻国抢夺王子去了。 大狗王后为了睦邻友好一下,便也领兵增援邻国。 经过一阵乱斗,七个小矮人与大狗王后,终于在邻国的皇家城堡中碰头。 一番激烈的争吵后,双方都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雪球死了?”大狗不敢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 “雪球是这个国家的公主?后妈将它赶出了城堡,一切都是恶毒王后的错。”七个小矮人大声嚷嚷。 “那个……”肉段王子弱弱举手,“你们这狗狗,可以给我吗?它静静躺在盛满花瓣的竹篮子中的样子,好像毛绒玩具……咳咳不是,是好像精美无瑕的艺术品,实在太漂亮了,我真的十分十分喜爱。” 狼哈大怒,突然变成小小的哈士奇,冲上去咬了王子的小腿肚一口。 肉段王子摔了一跤,刚好摔倒在小奶狗的竹篮子旁边,他整个人都被雪球狗狗吸引了,顾不得与小小哈士奇生气,鬼神神差地将手伸向小奶狗粉嫩粉嫩的鼻头。 下一秒,本能的,小奶狗张开血盆大口,啊呜一口啃咬在肉段王子的肉掌上。 “啊——” 伴着王子凄凉的惨叫,雪球公主复活了。 其实吧,说是死了也不大准确,大家都知道,苹果这东西富含果酸,本身就十分开胃,再加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泻毒功效之后,刺激食欲的效果简直逆天了,小奶狗吃完苹果,瞬间饥饿值爆表,直接饿晕了过去。 晕倒后,陷入假死状态,虽然无知无觉,但被这么喷香四溢的大肉段接近到了嘴边的程度,如果不赶紧醒过来咬上一口,它就不是小奶狗了。 管奇臻僵硬了一瞬间,硬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关于养狗这件事,他早就后悔得要命。 狗狗没死确实挺好,但……但不说它总欺负自己强占狼哈的事,单单说继续养它的话,也实在是养不起了。这里是童话王国,食物出产量很低,光有金子有什么用,金子也不能直接当饭吃。 管奇臻情急之下,瞬间恶向胆边生,“都是你这个坏王后的错,雪球才应该是这个国家的国王,我们要讨伐你,让雪球继位!” “对对,让雪球继位!”大家也高声道。 雪球复活了,除了二百五缺心眼的狼哈,哪只小矮人不是悲喜交加心情复杂,纠结成了一团麻花呢。 啊,吃货祸害人间的话,还是从整个王国祸害起吧,相信一个国家的话,总会比他们小矮人的地窖撑得久的。 大狗王后是谁啊,身为一条能够敏锐洞察到他人情绪的狗狗,还能猜不出他们的那点儿小心思?它顿时有些无语。 焦鱼猎人不知什么时候投靠了肉段王子,为了解救王子,忙忙端上满满一大盆茄汁溜肉段喂小奶狗吃,雪球满足了肚子,缓过气来,一抬眼看到大狗,顿时喜出望外,快乐地扑了上去。 “默默,默默,我好想你啊,榴汪汪呜呜呜……”它一边蹭大狗蓬松的铂金长毛,一边哼哼唧唧,“我这次一定好好听话,每天早上坚持晨跑一万米,再也不叫苦了,也再不吃其他人给的好吃的了,只有默默喂我了我才吃,所以你不要赶我走嘛好不好~~~” 吃陌生狗的苹果结果饿晕头的事,看来好歹也算是个教训。 于是,大狗无比满意,叼起小奶狗的后脖子,慢悠悠的叼回城堡里自己养,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美满生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至于那面鱼妖孽镜子,似乎随着大狗的那次出征,不知怎么着就也流窜到了邻国,去祸害邻国的肉段王子去了,这个……也算是可喜可贺吧…… 当然最最可喜可贺的,还要算袖珍小矮人们终于渐渐丰满起来的地窖了。 爱情不是你想爱,想爱就能爱,养狗不是你想养,想养就能养~~~\\(^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