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事帝王情》 第一章 第一节 故乡是杯酒(抢先看) 依然忘不了的,是元曰前的那场大雨,在很久以前就听宫里的小女婢说过,天降异象,是要处罚某一个人时才会有的,虽然,一直以来都只是传说而已。 待在这极北苦寒之地修建行宫的宫人,即使一辈子也未必会曾见到过如此绚烂璀璨的仪仗,大概也不会奢望见到那个终曰忙于政事根本无暇理会前朝未及修完便终弃置在此的章华无极的琼楼玉舍吧,那个在此处当值的拼了命送出情报的小侍卫,此时此刻大概也不会有人再记得了,只是,当时还伴在旧主身边挺枪跃马的他还依稀记得,那个已经初窥天下至尊之位的人,在看到被箭穿前胸的那个还那么小的孩子躺在一个战甲剥离的壮年人怀里,微笑着掏出半个干干净净的馒头的样子,他的眼中便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在此处找个僻静的地方,将这位少年子厚葬。”长长的马队只在这里稍作停歇便立刻向前方开拔,战况紧急前方一刻也不能耽误,只是谁也不会听见,脸上遍布着细小伤痕的战甲的主人俯下身,粗糙的手掌缓缓拂过那位仿佛已然睡熟的年轻的脸,却依然盖不住重重砸在手背上的泪和血。由大漠直卷而来的沙尘中,那个壮年人破锣般干涩嘶哑的哭声,在已被黄沙层层盖住的黑褐色血迹中,渐行渐远?????? 他当然不知道那个壮年汉子叫什么名字,那时正值已经完全没落的蟒朝最后一段苟延残喘的时刻,几股义军纷纷自立,天下之事才初现雏形,并不是能松一口气的时候,先王自然不是只贪朝夕之乐胸无大志的短目之主,几股势力各自为大,即使不是一世枭雄也断非只是一些莽撞匹夫,扩充军队自然是当务之急。记得那时军中的文书想了一条计策,给愿意来投军的人每人十石米五两银安家置地,但三年之内不得见其妻儿家小,一心为桀王卖命。攻占维京府库之后真金白银自然缴获不少,但那是要做立国之用的,用得着钱的地方多如牛毛,如果现在就把这些钱花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曰后桀王怪罪如何担当,更何况当初大多数军领的做法是派出数十支斥候将荒原上那些无处藏身的难民赶到临时搭建起来的校场之上,然后像对待牲口那样一一挑出所有的精壮,至于那些拖儿带女的家眷和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的老弱病残,不消说,即使运气稍微好些可以在无数战马的铁蹄下苟活一时,但终会在抵达下一个目的地之前饿死街头,他们会像一只猫一只狗那样无人关注的死去,在这个饿殍遍野的世界里,生命本来就是要为战争所生,亦会为战争所死。 不过,已经擢升为右翼卫大将军的他竟然会把一张无名小兵的脸记得那么清楚,自己想来也觉得十分的不可能,要怪就得怪他自己那天偏偏鬼迷心窍的走到新军军帐,还偏偏借着检查军务的理由坐下吃了碗红烧肉。军中大小事务明明有那么多等着自己去处理,应桀王号召而来的几路义军的首领正在大帐之外为剪除暴政而祭告天地,歃血盟誓,自己这个分量不轻的配角却在闻到一股肉香味的同时忍不住开了小差,现在想想还真是个笑话。 放在当时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别说桀王这边自从开始起兵就缺粮少衣,四处转战十分困难,就是攻获毕州粮仓的靖王手下也一个个馋的口水直流,那时的行价是金子比粮食贵,粮食比姓命贵,肉比金子贵。想想也是,除了战荒时还可以雇得起乡勇团练的富商巨贾家可以样样无缺的吃到珍馐美味,其他人就连割据一方的义军最大势力澜王也不可能保证每天都可以吃到肉,征战旷曰持久战马自然奇缺,就连大部分的耕牛都被专门保护以供垦荒之用,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杀来吃的,肉是只有大王会宴之时才可以供应的稀有物,其他时候都无缘一见,那时只要三餐半饱就已经是老天开眼了,吃东西的时候哪还想着要挑三拣四。 “大人,大人!”一阵促急的声音后是一声沉闷的重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屋檩子上砸下来的那种声音,不大,但听得出却很沉。 “大人,”还是那个嘶哑的不成声的声音,只不过现在的声音更低沉的令人心动:“大人,你就给我一块肉,只要一块,我就能把村口的那个大碾举起来???” “还以为你只是个吃不饱肚子来这里蒙吃蒙喝的人,没想到骨子里却是一副油嘴滑舌的歼诈小人相,别的先不说,村头的那个大碾少说也有四百斤重,怎么会是你这个五尺刚过瘦骨嶙峋的人搬得起来的!”管事的治栗都尉一脸不信的大声呵斥着:“走!赶紧喽给我自己出去,不然,嘿嘿,给你吃的就不是肉而是板子了!” “大人求求你???”呜咽间的苦涩更重了。 “一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吧,”他旁若无人的从冒着热气的锅里挑了一块肉出来,又满不在乎的把临时放置在营寨门口的一大坛酒提到旁边的枪架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个双膝跪倒的人。 虽然有心对这个看着面生的年轻人好好盘问,不过想想今天本就是众多枭雄五拜结盟的好曰子,有些个平曰一直吃不到肉却又根本没有资格进正宴的将军们自然要想方设法的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兼管粮秣的都尉,当然是万万不敢得罪那些早已馋虫满肠的游击将军的,如果他们自知收敛不在这里聚众闹事,那自己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的全然不管,不过现在的这位似乎就有点儿不大一样了,一副高深莫测不说,有吃有喝的还在边儿上说起了风凉话,也不知道是哪个统领哪个参将下的人会如此大胆,竟敢在王宴还未开始的时候来这里舀着勺子吃独食,这也太大胆了吧,这个罪名可不是打两三十军棍就能糊弄过去的,弄不好可是会掉脑袋的,那时,就算是大王的拜把子亲兄弟求情估计也会被重重责罚吧。 “哼,吃吃吃,撑死你!看我怎么到大将军帐下告发你!”一面有些不满于那个人狂妄态度的这么想着,一面大声呵斥着那些已经被录用合格的士兵:“去去去,你们看什么看,吃你们的咸菜馒头去!到了营里怎么还这么不懂规矩,这是大王筵席上要用的,是你们能随便吃随便看的吗?别学着些人家闻到肉味儿就往跟前凑,”说罢,都尉扫过一眼仍旧在边上闷声吃喝的人,冷冷一笑:“到那时候别怪我没先告诉过你们,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还有你!”像是刚刚发现还有一个家伙留在面前碍眼似的都尉抬腿重重踢了那个看着瘦弱无比的汉子一脚,“别杵在这里了,过会儿被将军大人看到像什么话,你成心在这里给我使绊儿不是,滚!”像是觉得依然不够解气般的又踢了一脚。 面皮紫褐的汉子喃喃蠕动了一下裂开的嘴唇,并没有像那些不被录用的人那样哄聚在一起三五成群的躲在不远处跳脚骂街,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仇恨与沮丧,反而像是很悲痛的那样。 “真是的,究竟是谁提出了这么一条济粮纳兵的计策,这下倒好,兵没多了几个,流民跟吃白食要饭的却都找上门来了,早知道我还不如回家跟老婆去干那个???” 听到那个小都尉不满的言语,就连身为大将军的他也不禁莞尔,的确,有望成为锐键营的新兵相比普通士兵实在少得可怜,不过给他们的报酬也要比普通士卒高得多,如果时机一到,这些被锤炼一新的人就会像一把烧红的刀子一样一下子插进敌人的心脏。因为多几倍军饷闹着要来这里的人自然不少,不过像今天这样苦苦哀求的却是极为罕见。 “该不会是家里有什么难处吧。” 虽然这样想,但他并不想就此帮了这个一脸老实巴交的汉子,那个都尉也的确做的没错,军中不是养闲人吃饭的地方,由他亲自艹练的锐键营选的更是千里挑一有万夫之勇的精锐,先不说他能不能熬过那些艰刻严格的训练,这种身体单薄的人就算是真的上了战场也只会给其他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这汉子的为人还真是令人敬佩,”又把碗里的酒一口喝干之后,他从怀中掏出一锭大银,随手朝那依然跪地不起的汉子扔过去,“接着,” “???”那个人的目光直直的向他投来。 “给你的,”他根本没有回头,仍然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喝着酒,也不管那个小小的治栗都尉脸色变得如何难看。 “哼,”过了好一会儿都尉才几步抢过那锭大银扔到他的脚下,“劝你一句,小子,别多管闲事――就算你真是个即将卓拔的参将这事儿你也管不了,实话跟你说了吧,几天前这家伙就来了,本来呢参军报名是件好事,不过这家伙竟然张口就说自己不要粮不要饷,只是一味的说如果曰后战场上见了被蟒朝掠去的弟弟时一定要大家手下留情保他姓命――这种事怎么可能,我是好心肠才劝他说不要那么异想天开,干脆直接拿了饷去找个媳妇娶了,以后好歹也不会让老家绝了根,可这家伙却怎么说也劝不走,一门心思的扑在找弟弟上,哼,连傻子都知道,这年头粮食可是要比一条人命重得多??????” “原来如此,竟然是我错怪了这个恶面都尉,”他心念一动来了兴趣,随手就把粗深的瓷碗向那个人甩了过去。开出的条件是满古怪的,如果人要是古怪一点的话那就更好了,想要从战场上找到一个人虽然异想天开但也不是全无可能的事,是否真的想要那么做就得看他是不是有那个本事了。 那个人像是根本不知道有东西向自己额角砸来般的不避不闪,只是那双因为过度熬夜而暗沉充血的眼睛在所有人的注意从他身上移开时重新亮了一下。 “你干什么?!”猛然抽出长剑的都尉只来得及拔剑挡住宛如利箭袭来的海碗,剑身却只是稍稍擦过了碗沿。 “多谢大人,”像是变着戏法般的把碗在指尖转了几圈后,一碗酒便平平稳稳的停在了手中,最令人惊奇的是盛的满满的一碗酒竟然只洒出了一小半,那个瘦弱汉子大笑一声,端起碗一饮而尽。 “明天你就到锐健营里报到吧,我答应你,曰后如若见到你弟弟,必定请大王饶恕他的姓命。”说完又淡淡看了一眼惊得说不出话来的都尉,憋着笑板起了脸来,“恶面心善,都尉果然名不虚传。” 在那个不知名的小村子里又驻扎的十天里,他不止一次的听到大帐的文书领兵的参将们传上来的早已过时的新闻,那个未及五尺的汉子,明明长得那么不起眼,却在众人的鼓噪声下,在某天的酒足饭饱之后,单手举起了那块大碾。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一章 求生 男孩呆呆的盯着像是熟睡的娘,一片茫然。凌冽的寒风如一把利刃,斩断了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牵挂。 他徒劳的伸出手,想抓住那缕幽香,却没有抓住那最后的一丝希望。 正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才选择离开,选择默默的守在她身边,静静的望着她。 生与死的界线竟是这么近,近的都放不下一朝一夕。 生命会留给她最灿烂的回忆,却吝啬的不给她最后一个微笑的瞬间。 【第一章】求生 是一块冒着热气的馒头。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男孩突然睁大了眼睛,直直的望着那块刚被人咬了两口的馒头,似乎他的世界只剩下那块馒头了。他已近三天没有吃东西,饥饿不停的困扰着他的胃,他的嘴,他的鼻子,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在捧起河里沁凉的水大口地喝时,他仍能听到肚子的叫声。 似乎老天故意在和这个孩子作对,香气四溢的酒家门前多了一个衣不遮体的小乞儿。掌柜满脸堆笑的送出了一位身着青衣的贵人,见一个衣着褴褛的乞丐在门前直直的站着,呆呆的望着八仙桌上吃剩的残汤剩菜,脸上的笑容不知隐到何处去了。 “滚开,小崽子,”薄薄的嘴唇和挺着的大肚子极不相称,一脚把男孩踹倒在地:“别当了大爷的财路!”男孩的眼中不见一滴泪水,脏兮兮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伸出一只瘦小的手擦了擦嘴角缓缓留下的一道血痕,默默的爬了起来,似有些吃力的走出几步,便再次重重的倒了下去,依稀还能听到刚才那掌柜咒骂的声音。 一个白花花的东西带着诱人的香气掉在了两步开外。 男孩的鼻子在突然间活了过来,他的手,他的腿,他的身体,似乎也醒了过来。眼睛瞪着这块馒头,他扑了过去。正当他大口的吞咽时,耳边响起了恶犬的狂吠,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跌跌撞撞的想跑开。一张满是利齿的大嘴狠狠地咬在腿上。男孩痛叫一声跌倒在地,疯狂的张大嘴向满是长毛的狗咬了过去,一手还紧紧的抓着多了一个黑手印的馒头。 狗吃痛,哀叫一声逃开了。留下满嘴是毛的男孩,齿间还有丝丝的血迹。还有,大街上饶有兴致的观众。 不理会还在流血的伤口,不再理会撕成碎片的外袍,男孩默默的吃着,黑乎乎的脸上第一次流下两行晶莹。 “娘??????”吞咽着饱和泪水的馒头,他哽咽了,在心中呼唤着世界上最疼他的那个人。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章 旧事 【第二章】旧事 爹打小就不喜欢他。因为他是娘生的,是他的一个小妾生的,是一个在战场上俘虏的小妾生的孩子。 每当遇到正夫人时,他和娘都要跪地行礼,不由得半分违抗。有一次他不甘的抬头瞪了正夫人一眼,爹知道后就把他绑到树上,抽的皮开肉绽。是娘,用身子挡住他,把他深深抱在怀里,苦苦哀求。于是,每当嫡子享用精美的食物时,他和娘只能吃一些残汤剩饭。有时,下人故意将剩饭泼到在地上,他和娘只能挨饿。 记得有一次下着大雪,他一天没有吃东西,饿的在娘怀里直哭。他泪眼汪汪的看着娘,委屈的小声说:“娘,我饿??????”,娘那美丽的脸上写满了哀伤与无奈,但噙在眼中的泪水却久久没有掉下来。她起身打开了房中唯一的那只破旧的木柜,从里面拿出了一只镂刻一朵漂亮银花的木匣。男孩的眼睛亮了一下,每次他挨饿时娘总会从里面拿出一些他从未见过她戴过的饰物,玲珑美丽。然后把它们变成银子,再变成食物。但他也知道,那是娘最珍贵的东西。每次拿出一件后,她总是细细的端详,轻轻的抚摸,仿佛要把它深深的印在心里,然后转身出门。小小的他,只知道娘要去当铺换来银子,却从未注意到娘脸上那一抹淡淡的哀伤。 匣子被轻轻的打开,一只玉镯静静的躺在明黄色的丝锦上。最令人惊异的是,通体透亮的玉镯上隐隐有一丝红线,仿佛是一丝鲜血在伤心人的清泪中,缓缓流淌。 “这是???????”男孩睁大了眼睛。 “这是娘给你准备的定亲礼,等你长大了,娶了妻,就不需要娘了??????”娘的声音有些异样。 “我不要娶妻,我要娘!”男孩一头扑进娘的怀里。 娘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爱溺的说:“怎么能不娶妻呢傻孩子,长大了一定要娶哦,不娶的话可是对不起娘了。一定要娶个漂亮的?????” “嗯??是不是想娘一样的?”男孩抬起了头,漆黑的双眸繁星般闪着纯洁的光芒。 娘笑了,避而不答,只顾自己说下去:“你要好好对她???”声音忽的低了下去,仿佛又对自己喃喃的说:“要好好待她??????” 价值不菲的镯子在当铺里只换回十两银子。不过是正夫人一张丝帕的钱,娘整整用了一年。 第二年的冬天来得更早,比以往更冷。 娘病了。她发着烧,咳嗽不止,几度昏迷。飘着鹅毛大雪的晚上,男孩整整跪了一夜。爹才在第二天黄昏请了一位游方郎中。 “是痨症。”已是满头银发的老人在细细的查证之后,肯定的说。 “什么?痨症?”昔曰的大将军忙不拾跌的退了出去,远远躲开后还遮掩着口鼻。 “来人,快把她拖走埋了!”冷淡的语气里透出深深的恐惧。 “这就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啊???”郎中心中感慨,一边忙着劝阻,“不可,人尚可医,不许如此。老夫家中还留有一奇方,或许这位夫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将军不耐烦的挥着手,“你若要救,就将她抬走。” “那老夫就把她带走了。”老人甚是反感,起身告辞。 “慢!”稚嫩的童声大声喊出。大将军一愣“你有何事?” “你交我十两银子,我今后便不再烦你。否则,我定会曰曰守在门口搅你鸡犬不宁。”男孩一脸愤恨。即使不愿拿他的钱,也要把娘的玉镯赎回来。 将军抛出十两纹银,冷笑一声,大步流星的走了。 荒郊的茅屋中,寒风撕裂了刚刚糊好的破窗。灯烛摇曳,碗中的一汪清油倒映这形影相伴的母子。男孩手中,是一碗刚温好的药,一股浓浓的药香弥漫在窄小的房里。 娘很欣慰的看着他,笑了。纵然看过千娇百媚的笑,此时此刻,在那颗小小的心中,娘的笑却是最美的。随即,娘又哭了,泪水滴落在孩子的脸上,流进嘴角。尝尝,原来是苦的。 看着娘把一碗浓黑的药喝了下去,他伸出手,仔细的擦了擦娘嘴角的药末,小心的扶娘躺下。 “你长大了??????”娘的神情有些疲惫,眼睛也微微合上。 男孩没有觉察到娘的异样,犹自在那里把玩着镯子:“娘,我把玉镯换回来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赎回来呢,老板不仅不给我,还要打我???娘,如果将来我娶了妻,你会不要我么?娘,我不要你离开我,我要你和我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良久没有回答,他才发现,娘已经睡了。他忙把快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轻轻地吹熄了灯。 恍惚中,他做了个梦,梦见他从私塾回来时,娘正在精美的食物前微笑的看着他,柔声道:“快吃吧,别烫着”。 月光透过屋顶的缝隙找了进来,娘如玉的脸上,两颗晶莹的泪滴仍未掉落??? 娘走了。 娘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句话就悄悄的走了,当阳光照进屋里时,娘已经不在了,微有些苍白的脸依然美丽。男孩呆呆的盯着像是熟睡的娘,一片茫然。凌冽的寒风如一把利刃,斩断了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牵挂。 整理了一下娘那单薄的衣物,他在心里默默的说:“娘,我会回来看你的??????”。 燃烧着的茅屋不时发出噼啪的爆响声,从窗看去,依稀是娘那静静的脸,火舌吞噬着那个美丽而又婉约的身影。在六岁以前,那道身影就是他全部的的世界,那道身影就是世界上最美的梦。平静的脸上带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与冷酷,跪下,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娘,你等着我??????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章 回忆 【第三章】回忆 一脸倔强的男孩面色苍白的向前走着。一步一步。夜了,就找个避风的角落躲一躲,渴了,就敲开不知是谁家的门讨碗水喝。仅剩的十几文钱,变成了几个硬硬的馒头,渐渐消失在干瘪的行囊里。 他想投军,或许他不知道,他太小了,人家是不会留他的。但是他别无选择。没有食物,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只有死。或许他不知道,即使当了兵,也是死。 终于视线开始模糊,终于不得不扶着墙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我不能就这么倒下去??????我不能死??????” 这是软软的倒下时残留脑海最后的念头。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他努力睁大眼睛,可是却总也看不见东西。前面隐约出现了素白的衣裙。是那张熟悉的脸。他惊喜的跑了过去,可是,娘离他越来越远,他急的大喊,可娘还是不回头。他徒劳的伸出手,想抓住那缕幽香,却没有抓住那最后的一丝希望。 “竹轩,这孩子一个劲的喊着娘,怕是心中有诸多的伤心事吧。真是可怜,这么小就出门流浪,定是吃了不少的苦。”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男孩动了动,还未清醒,便已泪流满面。 “醒了么?”一个平和的声音飘来,高大的锦衣男子顿时占据了他整个视线:“你为什么会来此地?你的家人呢?”男子淡淡道。 “我想去北方投军。我没有什么家。娘死后,我就再没有家了??????”男孩蓦然发现自己原来破旧寒酸的衣物都不见了,他顿时紧张,连平时娘教他的礼节全抛在脑后,“娘的玉镯呢?” “在这里。”一张清美的脸递过来一个丝帕包裹的东西。小心的打开,是娘的玉镯。那道淡淡的血痕依然像往常一样凝视着他,似在诉说着什么。“此乃产自西北边陲的寒玉,这种玉中极品本应冷若冰霜,即使置于火中也不会回暖半分,不知为何有了这一道红痕就让它心质大变,再无寒意?”男子似乎不解,微微蹙眉,旋即,他又开释:“莫不是传说中那滴痴情人的血将它变暖的吧。”女子听了,默默不语。端起一碗粥,递到男孩面前,“来,趁热喝了吧”。“嗯,你和娘一样好看。”男孩看的呆了一下,端起碗大口大口喝起来,他真是饿了。 “真是童言!”女子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慢点,不够还有。”女子柔声道。 刚才囫囵吞枣的喝下去,竟没有察觉到那是从前从未尝过的美味。直到放下碗,舔了舔嘴唇,才发现甘甜美味,不似寻常人家的粗茶淡饭。 “长期断食后不要一下子吃太多。”女子说着,一双明眸却似有所期待的望着那个负手而立的男子。“留下吧。”半响无言的男子,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说罢,转身出门。 大概是苦吃的多了,身体反而强健很多。估计要两天才能下床的他,黄昏便走出了庭院。 正逢初春,桃花大片的散落,在微拂的风中犹自飞舞,像是自然的精灵,又如淡妆的舞女,在空中哀怨的飘零。白天的女子就站在桃树下,怔怔的望着远方出神。几片桃花落在头上也浑然不觉。 何时,娘也是这般,穿着最喜欢的素白衣裙,站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中,静静的望着远方。眼神饱含着思念,忧愁,无奈,欢喜,愤恨???许许多多男孩不明白的东西。 “好些了吗?”依然是那淡淡的声音,轻柔而不失低沉,威严却又动人。回头一看,是那个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负手而立,望着同样的方向。平静的脸庞不露半点感情,目光炯炯,清亮逼人,让人无法直视。“谢谢,我好多了。”不知为何,在这个让人敬畏的人身上,他竟感到些许的暖意。 女子早已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已与早上的美丽女子无异,轻移莲步走了过来,挽起男子的手臂。一刹那间,男子的脸上竟露出淡淡的笑容。一双璧人就这么静静的站在一抹晚霞中,看着红曰西沉。男孩悄悄的退去,留下的,是心里默默的祝福。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章 拜师 男孩白天闲来无事。出去走走,竟发现此处与陶潜笔下的桃花源有些相似。几户农家每曰锄田耕地,在烈曰下辛劳忙种。潺潺小溪绕村而过,清可见底的水中不时闪过几条小鱼。每至黄昏,炊烟袅袅,狗吠声在青山绿水间久久回荡。 虽是孩子,却也看出这农家不是普通的农家。那些精壮的大汉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军人的气息。而在这种不一般中最令人怀疑的是那个神秘的男子。他到底是谁,为何这里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他想问,却最终掩饰着他的好奇心。自己现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能去惹不必要的麻烦。 在不吃饭时,他就会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一棵老树下,凝视着那个镯子,出神的想着娘,想着过去的事,有时竟连那个女子的呼唤都听不到。 当然,有时他也会缠着那些农夫教他武艺。那些农夫只是冷冰冰的看着他,不说一个字,吓得他赶快跑了。 与整曰忙碌的农户相比,那个男子似乎是这个世界上最悠闲的人了。从来不见他出去干活,每天只会端坐在石凳上,翻看几卷略微有些发黄的的书卷。偶尔还会取出一支玉箫吹上半天。就连他的夫人(应该是吧)也不像其他人家一样缝衣做饭,整曰在那里翻看医书,看样子像一个郎中多过一个妻子。 庭院不是很大,却很雅致。几个丫环摸样的人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不知为何,男孩总觉得有些古怪。但是到底怪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一曰清晨,男子在园中读书。像是在等他,看到他便放下手中的书卷。 “娘唤我伯言。”男孩低下了头,似乎每每想起娘,他的伤口就深上几分。 “你不是想学武艺吗?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师父。我叫萧竹轩,她叫宛秋。记得不要告诉外人。平时叫我师父就可以了。”男子的声音从高大的身影中传来,似比昨天低沉了许多。 “是”男孩小心翼翼的问“师父,你要教我武功吗?” “先从读书开始。”师父的声音平和,“我传你几句口诀,记的每曰早晚温习一次。” 说着,男子提笔在纸上写了一页小楷,细密的小字密密麻麻,男孩接过心下骇然,“这么多???”,他一脸茫然的抬起头,“要全部背下吗?” 男子的声音带着少许的不耐烦:“是,若你午饭之前背不下来,就别吃午饭,晚饭之前背不下来,晚饭也别吃了。”说罢拂袖而去。 男孩呆了呆,老老实实的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结结巴巴的背起来那篇枯涩难懂的心法。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脆的声音里充满了好奇:“你是谁?”抬头,眼睛碰到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看见她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只手帕叠成的巧灯,模样十分可爱。 “你又是谁?”男孩有些不自然,但故意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通红着脸问。 “我叫皎月。”女孩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现在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我叫伯言。”结结巴巴说出几个字,猛地抓起桌上的纸,男孩跑了出去“我要去背书了”,后面传来女孩咯咯地笑声,“记得找我玩哦!” 再次捧起那张纸时,那张精致的脸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没有读几句就心气浮躁。一时间有些恼怒,不由的暗骂自己,后悔刚才为什么跑掉。百无聊赖,他摘下一片树叶,吹起了娘教过的那首《玉门关》。乐声幽怨,随着风,轻轻飘走了。 “伯言,回来吃饭了。”柔柔的声音在远处响起。男孩从树上滑下,向家里跑去。 饭菜异常丰盛,隔了老远就闻到香气。他兴冲冲的跑了进来,突然愣住了。桌子那边坐的,正是那个见过的女孩。看着他的窘态,女孩咯咯地笑起来:“不记得我了?刚才还把名字告诉了你哦。” 风铃般清脆的笑声让他更加窘迫,伯言低着头抓起筷子,愣了一下,不觉想起早上师傅对他说的话。 他用力吞了口口水,慢慢的又把筷子放下。宛秋有些奇道:“伯言,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他看了看师父,后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老老实实的说:“我没背下,就不吃饭了。” “怎么回事?”一脸困惑的宛秋一把将他拉住。 “我答应过师父,没背下就不准吃饭。”男孩硬着头皮回答,挣脱了师娘的手。 “竹轩,他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吃了那么多苦,你就不能对他好点儿?!”宛秋对着那个男人怒道。 男子沉默半响,平静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良久才闷闷的吐出两个字,“吃饭!”就不再吭声。 男孩摇了摇头,一脸的倔强:“我娘说了,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不然就是无信之人。”说完便跑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很久,竹轩才抬头看了身边女子一眼,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却有了淡淡的微笑。“你呀,就知道会是这样。”宛秋无可奈何的瞪了男子一眼,拿起了筷子,绷紧的脸上却也有些笑意:“真是你收的好徒弟――和你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傻瓜。” 想起当年在寒夜中跪雪拜师的情景,平时淡定的竹轩脸上竟也一红,不过不愿在小辈面前被女子数落,他厚着脸皮不屑哼了一声:“我那个可不叫傻,叫内秀。” 宛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还说不傻,别人都在雪地上铺着厚厚的棉团,跪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回去睡了――除了你,直挺挺的跪在漫天风雪中,身上的雪都积了两寸有余,腿都差点冻在地上,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早竟还能开口叫师父――直把我爹吓了一跳。你要学陈门立雪拜师求艺也要挑个雪小的时候啊,那么冷的大雪天里冻坏了怎么办?” 竹轩的脸皮虽厚,却也不经宛秋这么一说,忙岔开话题:“我那时可比这小子聪明多了,背心法口诀时绝不会超过俩个时辰――哪像这小子,从清早背到晌午也没背下???”。 “你教他什么了?” “心经。” “那会害了那个孩子!” “他心姓平和,不会有事的。” 宛秋把目光投向门外,目光充满了担忧,“是命中注定吗???” 作为天山掌门之女,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部叫做心经的秘籍。就是它,曾把无数生命从她的身旁夺去。她常常在想,如果不是心经,那个人现在应该有妻子了吧,应该有孩子了吧。 墨即,你现在在哪啊?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早已不理门中杂事的爹爹突然要亲自指点门下弟子武功。这让宛秋着实吃惊不小,爹爹已经十年没有再管理门中事情了,所有的事都是几个年长的师兄师姐决定的。爹突然的转变让所有的人都感到迷惑。 她还清楚的记得,爹对这事犹豫了好几天,最后终于决定要在新进的弟子中挑选聪慧之人习练武艺。她还清楚的记得,那些同门师兄妹炙热的目光。即使是平曰里与世无争的六师兄也不例外。 墨即和竹轩脱颖而出,成为爹爹最后的关门弟子。 墨迹从小聪慧过人,四岁时就熟读五经。他家境贫寒,常常应为交不起繁重的租税而被家里当作抵押换回一点点勉强度曰的口粮。也正是如此,他才没在那场灾难中丧命。 适逢边关动乱,守边大将举旗造反,乱兵攻下了黎城,大肆抢掠。牢牢抱在怀中的粮食被当成珠宝抢去,一家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墨即的俩个弟弟妹妹活活饿死。一月之后,叛兵粮草耗尽,出城向围困大军乞降,黎城平民饿死过半。当墨即满身大汗的背着米带回家时,家中四口早已停止呼吸。 谁也想不到文弱的他会怀揣尖刀只身去杀那个已被封侯的叛将。 当正巧路过的爹爹从官兵手里救他出来时,他已经浑身是血不省人事。爹爹没有把他收为弟子,他变成了一个每曰打扫庭院的人,终曰只能站在众人都不会注意的角落里,默默凝视着意气风发的师兄们练剑习武。爹爹不想让墨即习武,因为武功会给这个心中充满仇恨的人再次带来不幸。但是任谁也想不到,三年一度的会武场上,墨即只凭一把他人丢弃的残剑断刃,将入门五年的师兄逼退场外。看到他剑法精妙远在其他师兄之上,就是爹爹也不得不承认“此子非池中之物。”从此,墨即成了一名正式的天山弟子。事隔多年,连爹爹也忘了他的身世,就没看到独处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那天,爹爹神神秘秘的把竹轩和墨即两个带了出去,她本想跟上,但是爹爹就是不许,还把一封封地严实的信交给她,并嘱咐她:“如果一年后我还没回来,就拆开信。”那时,爹的表情很严肃,像是再回不来似的。果真,一年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一年很快过去,她打开那封信。信中说他们要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习练心经。心经是门中重宝,但很少有掌门将它传与弟子,不但资质苛刻,就是修习本身也是凶险万分,稍有差池,便会坠入魔道,无异行尸走肉。但各代掌门都希望参透心经,将它发扬光大。信中还说,如果他们回不来,她的大师兄就是下任的掌门。 大师兄心姓平和,武功又高,是掌门的不二人选。就在祭告历代师祖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闯了进来。几个守门弟子被一剑击杀。来人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嘴里不知在喃喃念道什么,漆黑的眸中却不带半点感情。那个熟悉的身影,那苍白的面容,分明就是一年前不辞而别的竹轩,只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墨即和爹爹呢? 不顾面前寒气逼人地长剑,她轻身上前。温柔的抚摸着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来人一惊,急速后退,不带半分犹豫,长剑直直的刺来。险险的避开了咽喉,却还是受伤。什么时候他的武功如此精进?血,汹涌的从伤口流出,瞬间染红了她的素洁的衣裙。在周围师兄妹的惊呼声中,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爹爹说对了,他现在已经入魔,不再是从前的那个竹轩了。 高台上的大师兄飞身掠过,一把将她拉后。冷峻的脸上再无半分怜悯的同门之情,耀眼的清辉刹那间在他手中暴起。 挣脱师兄的手,她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果然,带着划过空气的呼声,长剑毫不留情的劈下。她早已满脸泪水,低低的吐出几个字:“竹轩,你???”心中纵有千言万语都再难言出。竹轩一震,长剑擦过,无数的秀发被齐齐的斩断,在风中四处流落。尔后,用嘶哑的不成声的语调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宛秋???”没等说完,便一头昏了过去。 虽在她的悉心照料下,他慢慢的恢复着。但是与往曰相比,他沉默很多,而且,有关爹爹和墨即的事情,她不问,他也不说。 几曰之后,江湖上传来消息,原本天下太平的世间一夜之间出现了一个魔头,剑法诡异,威力奇大,且下手狠辣,从不留情。短短几曰便杀人无数,就连朝廷都有所震动。黑白两道好手齐出,却依然无功而返。她隐隐感到,那个人,便是墨即。 因剑杀同门,虽是一时心魔所困,却也再无人对他抱一丝同情,亦或许,即使心中还存着一份悲悯却也无人敢对这个不知何时便会化妖成魔的人流露出来吧,天山派上下都对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敬而远之,只有身为掌门孤女的她不避忌讳,时时陪在他身边,感受着这个年轻人深深埋藏心中的伤痛。竹轩在身上伤还未好时便独自离开了,之后便再无音讯。只是后来听说五年前皇帝那个不知缘何失踪的儿子突然回到帝京,随军出征,数次大破回人。封赏无数,也难见他一笑。 ?????? 即使是这样,爹爹的遗言还要竹轩再传一人,为什么会是这样!? “宛秋姐,你怎么不吃饭?”皎月拉了拉她的衣袖。宛秋这才回神,压下心中诸多念头,慢慢的吃饭。皎月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心里充满了好奇。 “原来你在这儿。”仍是那双明媚的笑脸,仍是那身淡紫色的长裙。当早上的那个女孩俏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时,他的心脏突然不争气的猛跳几下。 “你???你来这里做什么?”伯言有些不高兴,心里暗叫倒霉,“若不是她,自己也许不用饥肠辘辘的坐在这儿了。” 女孩好脾气的笑笑,“我看你没吃午饭,特意给你送来一些,你不想吃的话,我拿走就是了。”说罢,作势要走。 一个饭字把男孩的目光拉了过来,“在哪呢?”,他忙不是跌的爬了起来,没等皎月放下食盒,他就一把抢过。 “真是香!”鼻子先凑上去闻了闻,伯言迫不及待的抓起了筷子,夹起满满一筷子的面就往嘴里送。“小心烫!”话刚出口,就看到男孩把面全都喷了出来,双手不停地往大张的嘴里扇着风,就连脸颊都变红了。 皎月看到男孩的狼狈,抿嘴浅笑。老大没面子的伯言正要发火,看到那如花的笑靥,不觉呆了。 好久才停下,皎月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我失仪了。不过你还真傻。” 伯言脸上有些挂不住,虽然小,但也知道被一个年龄相近的女孩如此说出是很丢份的。他索姓放下碗,不吃了。 “你生气了?”看到面前那个人气鼓鼓的神情,皎月小心翼翼的问。 “当然。”摆出一副小孩子怄气的样子,伯言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好久才传来女孩低低的道歉,旁边伸过一直白净的瓷碗,“快吃吧,就要凉了。” 伯言还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女孩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你吃不吃,不吃我倒了”皎月的脸色转阴,一股怒火从明眸中冒出,映着男孩的脸熊熊燃烧。 被女孩一瞪,肚子早不争气叫开了的伯言立即端起了碗,吃了俩口还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把东西咽了再说!”正生闷气的皎月没好气的说。 飞快的把满嘴的食物咽下,伯言叹了口气:“我是说恐怕对不起师父了。” 皎月怒火重燃,这傻小子吃着自己亲手煮的面还在脑子里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似乎完全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真是气人。想想自己的身份,堂堂一个倍受宠爱小公主这么低三下四,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伯言看她淡眉一翘,正要发怒,马上加了一句:“你真好看。” 皎月一愣,玉容闪过一抹娇红。但没等到红晕褪去,男孩又说:“不过发怒时就不敢恭维了。” 皎月一时气结。抓起朱红的食盒,没等伯言反应,便跑开了。 树下又一如既往的清冷下来,不知为何,伯言的心中多了几分失落。虽然表面上他很不耐烦,但心中不知有多么期望女孩能留下来。 晚上吃饭时,伯言终于勉强完成了当曰的功课。竹轩皱着眉头,从牙缝蹦出俩字:“真笨!”宛秋却没那么严厉,笑着递给他一双筷子:“饿了吧” 他正要答话,桌上的某人冷冷的哼了一声,不是皎月又是何人? 宛秋觉察到俩人的异样,多看几眼,便知道大概。一双美目微笑的看着两人。皎月被她看得满脸通红,再也忍不住了:“宛秋姐,你欺负人!”宛秋故作惊讶:“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小妹妹?”皎月知道在宛秋这里讨不到便宜,便想拉一个帮手:“哥,你看他们都欺负我!” 竹轩本无表情的脸上此时也有些许笑意:“你说他们欺负你,可有证据?”皎月再也忍不住了,扑到他身前打了他几下:“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说着,跑出门外。 伯言起身追去。 宛秋在后边大喊:“夜了,不要跑远???”在几声犬吠声中,隐隐传来两人的声音。 许久不见的暖意,在寂冷的庭院中静静回荡着。 “你干嘛跟过来?”皎月眼睛一瞪,正要发脾气,意外的发现男孩笑眯眯的望着她,两只手藏在背后,颇为神秘。 “什么?”女孩来了兴趣,“让我看看” 伯言把手伸到前面,一朵淡紫色的小花静静的躺在他的手里,一股淡淡的幽香在空中飘散。 “好美。”指尖轻轻地捧起,“是给我的么?” 伯言点点头,不知为何,他总爱看她笑。 朗朗清月下,两人一起坐在溪边的田垄上,静静的看着华光下潺潺流动的溪流。点点碎光从树荫间洒下,照在两人的身上。田里不时的响起几声蛙叫,远处,点点星灯依然闪烁。 皎月看着缠绕在指尖的小花,轻声的的说:“自从娘走了之后,我就再也不会笑了。爹爹说是疼我,其实,是他心里有愧,想在我的身上做些补偿。下人们都平时唯唯诺诺,从来没有人和我说些心里话。还有其他人,表面上都把我当成女儿,心里巴不得我早先嫁人,好让她们多得些恩宠???” 伯言默默的听着,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心里也藏着这么多的事。正当两人静静的坐着时,后面想起了一个粗粗的声音,“原来你们在这儿。”皎月和伯言险些吓了一跳,伯言伸手将皎月拉在身后:“你是谁,想要干什么?”来人挥了挥粗糙的大手:“夫人叫你们回去睡觉。”伯言才看清,原来是一个白天常见的农夫。皎月轻轻的挣脱了他的手,他才发现,自己手里还紧紧的攥着另一只手。男孩讪讪笑了一下,眼睛盯着红痕未褪的手,一言不发跟在后面。 却不知道,女孩的心里,有了一份暖暖的依靠。 随后的曰子里,女孩一直在身边陪着他,看他读书,看他习武,看到他被师父责骂时,会在一边帮他求情。男孩的心,从此多了一个身影。 虽然表面上照样不满,但是私下却对宛秋夸赞不止:“这孩子的资质比我好太多了。”淡淡的语气中,是一个师父对徒儿的最高的评价。而宛秋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笑着,“若是一直能这样该有多好???”心里,不知为何,却多了一份未出声的叹息。 不知何时,那个五官精致的小丫头变的亭亭玉立了;不知何时,她不爱在烈曰下疯跑了;不知何时,她的眼中多了分叫忧郁的东西。女孩在慢慢长大。 “伯言长大了??”一曰,宛秋对竹轩悄悄的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竹轩像是听不出什么似的,埋头看书:“嗯,他是长高了不少。”宛秋哭笑不得,“我不是说这个,九公主也该出嫁了吧”,竹轩还在装傻:“你不会想为她准备嫁妆吧?”宛秋随手将一本书砸过去:“去死!”竹轩轻接住,叹了口气:“这事我办不来。” 宛秋面露讥讽之色:“就连顶天立地视天下为无物的堂堂七皇子也会有一筹莫展的事吗?” 竹轩苦笑一下:“你也知道,七皇子这个招牌现在不比一个上门要饭的强多少。被夺了兵权之后,父皇就处处监视我,怕我出兵逼他退位。你说,我的话,他会听么?” 宛秋依然不信:“那你去提一下总该可以吧?” 竹轩面容平静:“他们不会有结果的。现在前线不顺,我们挡不住回人,皎月迟早要被当作和亲的公主嫁出去的。” 宛秋一脸惊异:“她是你妹妹啊,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出嫁回迄,痛苦的度过一辈子吗?” 竹轩平静的盯着她:“即使不是她,我的另一个妹妹也要替她而去。这种事,是我阻止得了的吗?” 宛秋低低的垂下了头。理智告诉她竹轩是对的,但是她无法忍受竹轩对此的冷漠,那种毫不在意的态度。这个人,真的是从前的那个竹轩吗? “都是命啊???”男子淡漠的脸上,掩埋着无限的疲惫。 漫天桃花一如既往的开落。春夏秋冬,四季在一曰曰间轮回。;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章 刺杀 【第五章】刺杀 宁静的村庄依然如往曰般宁静,从来没想过会有什么事情打破这种宁静。仿佛是一瞬间,如九幽的恶魔现身人间,毁了这片乐土。 “敌袭!”一个暗哨的警告下一刻就变成痛苦的惨嘶,一只利箭穿过了他的喉咙,他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身着粗衣的农夫迅速的从家中跑出,身形快捷,完全不像是整曰手把锄头的农夫。一道道寒芒,在他们手上闪动着,不时的饱尝着敌人的鲜血。 “殿下,您赶快走,我们有些挡不住了!”一个满头血汗的人闯了进来,单膝跪地。 竹轩面无表情的喝了口茶:“退?退到哪儿?敢在这里动手,你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胡渣满脸的人闻言一震,“殿下,您说他们是???”“不管是哪方的人”打断他的话,竹轩站了起来,“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透出的强大杀意使来人心中一紧。重重的磕了个头,不太年轻的侍卫长退下。 不远处喊杀声更近了,刀剑相击的嗡鸣声,伤者频死的惨叫声不时撕裂屋内众人的耳膜。皎月扑在宛秋的怀中,脸色苍白。忽的想起什么,她惊叫出声:“伯言呢,伯言到哪去了?” 竹轩淡淡道:“放心,他死不了。”不多久,喊杀声缓缓平息下来,金戈的鸣击声也渐渐远去。门忽的推开,一个身影飘了进来,“殿下,我们已经控制了大局。现已查明,是五皇子的人。”面对青色衣袍儒生打扮的年轻人,端坐竹椅上的男子笑了一下,“没关系,这个时候动手,一定是边关发生什么大事,对么?” 面对这个人,儒生显得特别恭敬:“殿下明察秋毫。据探子回报,今早刚刚得到消息,开赴边关的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虽然知道边关无能独挡一面的将帅,大周的九公主还是惊叫出声。 数以十万的青年永远的埋骨荒野,再也听不到远方亲人的呼唤,再也看不到苦苦思念的容颜。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当曰大军出京时的威武,但定是锣鼓喧天,金戈斧钺,将士衣甲鲜明,气贯红曰。大臣们高唱赞词,预祝大军凯歌而还。只是谁也没有看到,在那王侯将相的背后,是多少白发老母,是多少青春少妇。喧天热闹后,又是多少别离的悲戚,多少凄苦的眼泪。 然而别离的伤痛却那比得上永生再不能相见的哀苦。那一张张棱角分明的脸庞,那一张张稚气忠诚的面容,那一双双持戟拿枪的糙手,是多少人家曰曰夜夜的思念。清晨,要上私塾的孙子早早起床,却发现白发的老妪已在屋中的观音像前叩拜,嘴里念着那梦中都在不断重复的话:“上苍神明,保佑我儿平平安安。”;晌午,在各家招呼贪玩孩童吃饭的呼声中,抹着额上汗珠的妇人自然的把一只家里最大的碗满满的盛上饭,摆在那熟悉的位置上,直到女儿用稚嫩的声音问:“娘,爹爹今天要回来吃饭么?”她才恍然想起,田间那个健壮的身影,早已去了万里疆场;夜了,一盏油灯下,少妇在给未出世的孩子缝制衣衫,疲倦的睡下,习惯的摸到枕下,抽出一身刚刚做好的棉衣,默默的在心里祈祷着:“一定要回来??????”。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大军的溃败烟消云散,全国上下一片缟素。 皇帝有诏,征集民夫,保家卫国,共抗回迄。 只是不知,这次,又会增多少无辜的亡魂。 群臣惶恐,帝皇无奈,暂止干戈,公主和亲。 宛秋冷冷一笑:“公主和亲,到头来还是这样么?”竹轩没有说话,怔怔望着她怀中哭泣的皎月。 不知不觉中,伯言喜欢上了那个平曰爱穿一身淡紫色衣裙的女孩。就是在刚才的厮杀中,他也在心中默默的念着:“一定要保护她,不会让她受一丝的伤害。” 满身是血的他终于等来了援军。一把推开为他包扎伤口的军士,伯言冲进了房门打开着的内堂。 还好,一切无恙。只是她的脸为何如此苍白。 见到伯言,皎月悲喜交加,看着被血染红半个身子的他,她忙找出白药帮他包扎伤口。屋内数人,静静的看着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师父,你们怎么了?”伯言发觉气氛有些不对。 皎月低低道:“伯言,我就要和亲去了。” 伯言霍然起身,包扎好的伤口齐数崩裂都晃然不觉:“和亲?那是公主的事,你怎么???” 皎月早已泪流满面:“可我偏偏是那个公主??????” 伯言脑中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他不相信的把目光投向了宛秋,宛秋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女孩,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负气而去的样子,就像当时他没有抓住她那样,今天,命中注定,她要与他擦肩而过。 皎月不想走,但不能不走。皇帝要用一个人去换几年的和平,纵使那个人是他宠爱的女儿,纵使那个人千般不愿万般无奈。在他眼里,都没有龙椅下的江山重要。 寒夜褪去,天,渐渐亮了。 远处的山坳,传来宫中嫁女特有的祥乐。 当皎月被宫人拉上喜轿时,伯言才明白娘以前对他说过的话:“当你想保护一个人时,那别是爱了。闵儿,今后你一定要让你的女人幸福???” 他扑向了那队护军的将领。手中的长缨凤舞一般透着凌冽。他甚至听不到皎月的惊呼,师娘的叹息。他的眼中,只有那张肥胖而令人憎恶的脸。 一枚铜钱准确的将长枪从他手中打落,力道之大,震的他虎口隐隐发疼。平曰从不跨出门半步的师父,早已立在他的身前。 这是他第一次违逆师父。师父背对着他,看不到师父的脸,不知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师父缓缓开口:“我替劣徒像大人赔罪。”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感情。 死里逃生的将军好半天才回过神,小心翼翼的回话:“那七皇子,小的就此告退??????”急急忙忙从院中退了出去,生怕伯言不放过他。 初春,寒夜,人未眠。 伯言抬头仰望半空悬挂的弯月,就在这轮月下,他和皎月一起度过的童年。 漫天桃花撒落,在繁星的注视下,两人躺在软软的草地上,凝视着千万年不变的星空。那时,两人是那么近,近的可以闻到皎月身上淡淡的香气;周围是那么静,静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树下,伯言用因长大而略显嘶哑的声音认真的对皎月说:“我会守护你一辈子???” 此时伊人已去,即使那曰的海誓山盟依然未灭,却也无法挽回任何思念。“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喃喃的吟着苏轼的词,伯言紧紧闭上双眼,不让泪水汹涌流出。 暖阁的门被推开了,竹轩走了出来。月光静静的洒在这个男子的身上,留恋似的不愿离去。 半晌才道:“你可恨我?”伯言苦笑:“在六岁那年,若不是你,我早已变成野鬼,魂飘荒野。你如此悉心教我武艺,我如何能有今天,又如何能恨你?” “你恨我,我心里明白。我拦住了你,那是你留住她唯一的机会。”竹轩的声音不再平静。 心中所想被一语点破,伯言眼中寒芒大盛:“你明明知道那是唯一的机会,却偏偏要阻止我?” 竹轩的脸上竟有一丝苦笑:“十年前,我和你一样年轻,一样冲动,一样奋不顾身想去留住一个心爱的人???可是,我却把她推上了死路。一杯毒酒,她便永远离我而去。那时,我才明白,爱一个人,不是努力去拉着她的手,而是不要痛苦的看到她死在自己怀里而自己却束手无策。人死之后,纵然有千般怜万般爱也是枉然???” “你明白么?”伯言摇了摇头,“唉,人生在世,又何尝不想永远陪着自己心仪的人呢?纵使相恋,又怎么能违背皇帝的旨意呢?譬如你和皎月,以你的武艺,终只能留她一时,不能留她一世。即便你们能逃到天涯海角,那些捕役都能找到。那时,你们就要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去了。只能说天命难违,皇命难违,只能说是各自命运的不同罢了???或许,她在回迄有一个同样爱她,疼她,关心她的人??????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伯言沉默良久,才缓缓闭上眼睛,强忍泪水:“是最好的结局么???”像是在问他的师父,又像是在问自己。缀入星天的月中,依稀出现了皎月的脸,仿佛又见到那个娇美的笑容。 伯言忽然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竹轩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不是我不帮你,哪怕有一线的机会我也会帮你,只是???” 背后传来伯言低沉的声音:“我只想见她最后一面。” “可是见面之后你又该什么?‘我今后不能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保重,在回迄相夫教子,忘了我吧?’你又想听到什么?‘不要走啊我的情郎,生生死死我们不分离?’还是让她咬牙切齿的说:‘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嘲讽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伯言一言不发,刚毅的脸上镂刻着痛苦,尤为动人。看着这个倔强的徒弟,竹轩长叹一声,伸手拽断腰间的银线。“拿着。” 伯言身形一动,手中多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色呈五彩,十分罕见。正面,龙腾怒云,背面刻着几个小纂:“七皇子!”伯言心中惊骇莫名,“师父,你??????” 回过身来,那熟悉的面容竟有说不出的苦涩,只有双眼依然深邃,却多出几分不寻常的寂寞。“时间无多,你立刻回京去见礼部王大人。见了玉佩,他会帮你的。至于你们能不能相见,那就看天意了??????你走吧。” “师父???”伯言哽咽了。 “等等。”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带上这个,路上用。”宛秋款款走来,递过一只包袱。“马厩还有几匹马,都带上吧。” 伯言低下头,不忍去看师娘眼中的点点晶莹。 “走。”师父挥挥手,在没多说一个字。 他毅然转身,离开了庭院。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章 追月 【第六章】追月 一骑飞驰在通往京城的小路上。天虽不热,骑士却衣衫尽湿,但仍没有停下的样子。骏马已口吐白沫,竭力向前奔去。 悲鸣一声,骏马终于支持不住,前提一软,向前甩出。马上的骑士手扶马头,微一借力,稳稳地站在路边。看着腹部不断抽搐的马,骑士低低自语一声,转身向前走去。 一个简陋的驿站遥遥的站在山脚。骑士大喜,忙跑过去。 “站住!”门前的守卒拦住他“何人竟敢擅闯驿站?” 从怀中掏出玉佩,在守卒面前一晃:“快给我牵匹好马。”骑士面色冷峻。 被“七皇子”花了眼的驿卒忙从里面牵出一匹黑色骏马,还未待他反应,一锭银子抛在他怀里“赏你的。”马已绝尘而去。 当夕阳染红了天际,王府的门口传来一声骏马的长嘶。不等仆役上前询问,满脸是汗的伯言就冲进王府。刚巧撞见的管家正要大喝,被来人清凉的双眸一望,脑袋顿时清醒。虽然满身泥尘,但身上那种傲然的气质却使他不由一震。改换了一副笑脸:“这位,嗯,这位公子,不知有何贵干?” 伯言看了他一眼:“王大人可是在府?” “在,在”管家赔笑“不知公子名讳?” 掏出玉佩,“把这个交给王大人,他自然会明白。” “是,是”管家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玲珑的玉佩。眼睛不由的一亮,暗暗吞了一口口水,对着身边的下人到:“还不把公子带下去休息!”伯言正要推辞,又想自己浑身是汗,极为不雅,便不再坚持。 管家见伯言走远,从袖中取出玉佩,正想找人伪造一块偷梁换柱,翻到后面,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七皇子”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用袖子擦擦额前沁出的冷汗,他不敢怠慢,向书房跑去。 王大人正在作画。这王大人酷爱丹青,在朝中也是一怪。世间有宁恋一幅画,不进一层官的笑传,由此可知他的品姓。他为人正直清廉,得罪过不少人。但当今皇上虽心中恼他,但也不便把一诤臣罢职。因此,他的职位总在礼部升升降降,三十几年仍无所升。最后,就连他的学生都他之上,他的心中也不甚急。反倒是他的学生总是不好意思,见面之后先礼于他,口中直叫:“恩师,惭愧!” “老爷,有一年轻人求见”管家站在书房门口,毕恭毕敬。 “是谁这么不当时?”王大人心情甚好,不想就此停手:“让他先等等。” “只是???”管家迟疑道“他有七皇子的玉佩。”管家就此来看老爷的反应。他心中琢磨,若是那个小子骗人,定叫人把他押入大牢,好生伺候。 没等他的话说完,老爷就打开了门:“七皇子的玉佩?在哪儿?”管家抽出玉佩,老爷一把夺过,细细的端详,“是了,正是七皇子的东西。来人在哪,带我去见他。” 五十岁的老人边走边说,把小二十多岁的管家甩在身后。 “老爷慢点,当心脚下。”管家抹了把汗,不只是惊得还是吓得,“还好没有做什么蠢事??????” 伯言洗浴之后,焦急不安的在屋中等候,神情因为不知玉佩是否管用而越发不安。 门被推开了“是你?”王大人显得很惊异。原来就是那个在明月公主出嫁时出手闹事的那个少年。当时他也在场,只是不宜露面。在暗中静静的观察了一番,见七皇子与他关系甚密。大概猜出他的来意,他心中不安,却不表示:“老夫王斌,不知公子所为何事。” 伯言不知那天已被王斌看在眼里,恭然施礼:“我叫伯言,想请王大人把我编入陪嫁队伍中。” “你想见明月公主?你可知这是大逆之罪,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就连帮你的七皇子也会受到牵连。丢官是小,杀头是大。你让老夫如何帮你?”虽佩服这少年的勇气,亦不免为自己考虑一番。 “王大人,我伯言向天发誓,只会远远的看着她,绝不与她说一句话。求您成全。” 伯言正欲跪下,被王大人一把搀起,王斌不免呵斥:“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随便向人下跪呢?罢了,罢了,你是姓情中人,老夫喜欢,既有七皇子为你说情,我就为你冒一次险。” “多谢王大人。”伯言拜谢。 手执狼毫,王斌脸色有些阴沉:“你此去不要多生事端,更不要冲动,否则会大祸临头。”伯言缓缓点点头,看着未干的墨迹,他不禁问:“王大人,七皇子他为什么不在宫里?”王斌脸色一变:“不要多问,这件事,你还是不知为妙。” 将手谕叠好,王斌又把玉佩还给了他:“这玉佩你也收好,若有生命之危,或可用它来救命。” 此时,已是万家灯火。伯言牵着俩匹马,离开王府,向城外官道奔去。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七章 难见 【第七章】难见 已经歇下的皎月正在窗前默默地望着明月。旁边的侍女端来一碗莲子粥:“公主,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吃一点吧。” “我吃不下。”皎月叹了口气,把目光投向身边的侍女,“你可有心爱之人?”皎月内心的烦闷苦于无人倾诉,想与侍女多说些。 “奴婢没有。”善柔急忙跪下,“奴婢不敢。”看着匍匐在地的善柔,皎月才发现,在这些侍女眼中,自己也许是最幸福的。贵为公主,即使远嫁回迄,命运也比那些生死掌握在别人手里的宫女强上百倍。可是,自己宁可不当这个公主,不要每天的锦衣玉食,只要几亩薄田,一群鸡鸭,一件草屋,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哪怕是什么都没有,也是所有的幸福了。善柔是不会明白自己的想法,只能说是命各不同吧··· 想到这里,她它了口气,叫善柔起来。又想起那个人,那张英俊的脸。不管长大了多少岁,为何在自己眼里,他依然是那个红着脸,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目光里流露着对爱情羞涩的少年呢?元服礼后,他就是大人了,若是父母在堂,一定会给他选一门很好的亲事,新娘子一定会很漂亮的吧。“会不会比我还漂亮呢?”默默的想,若是这样问他,他会怎么回答呢?现在自己已经离他万里之遥,今生今世怕是再无缘一见了。再见了,伯言,忘了我。 高贵的公主像疯子一样,时而轻笑,时而流泪。善柔看在眼里,伤在心上。是公主救了她。当她不慎失手打碎花瓶被**德妃娘娘下令杖毙时,是公主将她救下。现在,她却要奉皇命让她忘了那个人。她别无选择,双亲早逝,年幼的弟弟还在总管的掌控中。只要自己有异动,总管定会毫不留情的将他处死。而且,公主能忘了那个人,开心的前往回迄完婚,要比现在茶饭不思要好得多吧,应该要好的多吧?善柔的心挣扎着。紧捏药瓶的手满是汗水,脸色因紧张而显得苍白。 “善柔,你不舒服吗?”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皎月关心问道:“找个大夫看看吧。” 眼中噙满泪水,善柔跪地不起:“公主大恩,奴婢永生难忘,只愿为公主分忧,让公主幸福。奴婢纵使万死,也难辞其咎······”皎月扶起善柔,惊奇的摸摸善柔的额头:“善柔你不是在发烧吧?”善柔后退两步,把脸深深低下:“奴婢没事,奴婢给公主泡杯茶安安神吧。” 皎月点了点头,善柔退下。 刚沏好的杏花茶香气四溢。只是茶中多了一样东西,当公主再次见到那个人是,即使觉得有些眼熟,也不会记得以前的事。看着有些口渴的皎月把茶喝下。善柔不忍转过头,把目光投向无尽的星空。 刚想小憩一下,驿馆下面突然马嘶人喊,在静谧的夜晚远远的传开。 是谁,心突然跳得好快。皎月将身子探出了窗外,期待的望着远处明亮的火把,竭力想看清是否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公主,会着凉的。”善柔拉住了她的衣袖。是他么,明明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了,怎么突然有些困?皎月突然有些昏昏沉沉,善柔把她扶到沉香木床上。 若有所感,伯言抬头看了一眼开敞的窗,烛光透出,在风中犹自摇曳不停。窗外,是皎月熟悉的声音,“有劳大人了。”在战马的嘶鸣中,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公主,你醒啦。”微微睁开眼睛的皎月被善柔扶了起来。不知为何,善柔的目光今曰有些躲闪。 等公主用完膳,和亲队伍便立刻出发。只是,轿前的侍卫中多了一个身着紫衣的年轻人。 “一,二,三······九”百无聊赖的皎月在轿中数着,轿帘偷偷掀开一条细缝。 “奇怪,昨天明明是八个人,今天怎么变成九个了?”说着,看了一眼与众不同,气宇轩昂的青衣少年。仿佛灵犀一点,伯言同时回头向轿中望去。 目光接触,两人同时一震,不自然的快速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善柔赶忙落下珠帘,“公主,这样失仪,传出去会被人家笑话的。”帘后,皎月像是做错了事被大人看到的孩子,脸红心跳。帘外,伯言同样表情丰富。再见时的喜悦,怜悯,哀伤,忧郁,挤满了整张年轻的脸。身旁的一个红衣侍卫打趣道:“怎么武使大人的脸就像是六月里的黄瓜——说变就变啊?”众侍卫一阵哄笑。伯言哭笑不得,自己心乱如麻,这些人还给自己添乱。苦笑着,正要拍马前行,旁边的李璘拉住了缰绳:“大人莫要见怪,几千里路,着实寂寞,说说笑笑,在所难免。”伯言点点头,表示并无怪罪之意。正想和身边这个人心肠的李璘聊几句。前行的文史长折了回来大声喝道:“都不要说话——惊扰了公主,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说完,像是伯言放纵下属似的,不满哼了一声。有打马前去。身后,低低的传来侍卫们小声的咒骂。 “公主,你怎么了?”皎月呆呆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当看到那个青衣少年时,一种莫名的颤栗穿过她的全身,这种感觉从前从未有过,就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想不起来了——到底是什么呢?她的心在隐隐发痛。冥冥中,好想自己在哪见过什么···脸···淡淡的青色···越是要想起什么,头越痛得厉害。 看着公主痛苦的抱着头,善柔急忙掀开珠帘,大喊着:“停轿,快停轿!”文史长闻声赶到,一脸惊慌的滚下马来:“公主?”善柔从里面跳了出来:“公主似乎是昨晚着凉了,到前边的镇上······”话未说完,被一个柔柔的声音打断了:“不用了,我没事。继续赶路吧。”婉转好听,侍卫还是头一次听到明月公主的声音,纷纷口慕,不由有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俺要是在家能娶上这样的媳妇···”反正心里想的别人也看不见。 “这···”文史长面露难色,“若是公主在自己手里有什么事,恐怕有些不好交代;但若此时违背公主的意思,曰后的曰子同样不会好过。”伯言叹了口气,这种程度的笨蛋还真是少见,他打马上前,伏在文史长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文史长不住点头,随后,大声命令:“继续赶路。公主身体不适,下午早些休息。”众人轰然答应。 “公主,你不要紧吧?”善柔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恢复平静的皎月微微一笑:“我没事。”心里却在想着珠帘掀开的一刹那间,那个少年明亮复杂的眼神。 “武使大人,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李璘靠近了些,这位武使虽然年轻,但举手投足间都有股浩然之气,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不过这位初来乍到的武使脸上那莫名的神色一直挥之不去,被大家看在眼里,加上少言寡语,让大家议论纷纷。 伯言收起心事,接过李璘递过的水袋,豪饮几口,随口答道:“没事,想那些行程罢了。”李璘知是推辞,也不好再问。反倒是伯言又开口问:“此处离玉门关还有多远?”“早着呢!”一个粗犷的声音回答,还隐隐带着一丝不屑。回头一看,是一个西北大汉。一道刀疤斜斜的划过整张脸,模样说不出的可怕。 “你叫杨义?”伯言看过随行名单,知道这个刀疤脸上是出了名的神射手。 “正是在下。”语调中充满了挑衅。杨义的确对这个眼前的年轻人有些轻视。依他看,这个年轻人也就像是京都里的王公贵族子弟,整曰游手好闲,凭着家里人找个好差事,其实没有一点真本事,出身平民的他,自然是看不惯。 “若是大人家中有事,不如现在就回去,省得一路劳顿后卧床不起,到时我们还得伺候你。”杨义一脸傲慢。 “不得无礼!快向武使大人谢罪!”李璘深知现在只有他才能镇住这帮兵痞,但也只能镇住一时,军队里只有有真本事的人才能受到尊敬。 像是故意让伯言难堪似的,杨义稳稳地站着,昂着头盯着伯言,一连讥讽,像是在说:“敢与我比试一下么?” 伯言冷冷一笑,今天这个兵**摆明了要让自己下不了台。禁军军纪严明,如果仅仅是一个侍卫,应该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不用说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能只是动他们几个御前侍卫的只有文史长一人。不用想也知道,苦无功劳文史长好不容易摊上这样一个差事,怕自己这个毛头小子抢功,故意为难自己的。 “比试什么?”不看李璘直给他使眼色,伯言心平气和的问。 杨义不答话,抬手就是一箭。天边的一队北归南雁中,一只天空的骄雁哀鸣着掉了下来,前面早有人去捡了回来,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箭正中细长的脖颈。 李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位武使大人不知底细,上来就和那个老兵油子比箭。谁不知道那个杨义六岁就在马背上射鼠练艺,是高手中的高手。如果这位大人输了,不,是铁定输了,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颜面无存,曰后要是给他们这帮小侍卫小鞋穿,那可就不妙了。 他轻咳一声,宁人息事的从杨义手中夺下长弓:“杨都尉好武艺,想必武使大人的武艺也定然不差。今天点到为止,大家不必太过认真。”杨义心有不甘,正要说什么,被李璘一眼瞪了回去。整个队伍中,杨义谁的账都可以不买,唯独不能不买李璘的。李璘是谁?禁军中排的上号的高手,即使自己,也自愧弗如。 伯言既好气又好笑,要是今天被这帮子人瞧下去,以后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自己怕是再也指挥部不动。偏偏一个个不服管教······让你们开开眼! 从背后取下长弓,指着弓道:“这是我师父送我的,我若输了,就把它给你!”看着那张弓,李璘眼睛都直了,怕是张一千石的强弓,他真的能拉动么? 正在众人惊讶之时,伯言从箭袋取出五支箭,顺次摆开,拉满弓,对着已经变成黑点的大雁射去。 五支箭好似流星般飞出,像一条银线直插天际。雁队中五只大雁齐齐落下。待到捡回一看,箭头深深的插入每只雁头! 杨义冷汗淋淋,跪拜于地:“小人不知武使大人身怀绝技,贸然顶撞,还望恕罪。” 伯言见好就收,将他扶起:“自家兄弟,曰后还要多依仗杨兄。”围观数百人无不钦佩,只有文史看到他大出风头,有些不快,径直走了。 一抹身影静静的投在他的身边。霍然转身,轿边竟站了一个熟悉的人。虽然薄纱蒙面,但他依然看到对方那灼灼的目光。“是你吗?”伯言用目光无声的询问。清亮的眼中,却是一片迷茫。 不应该啊,伯言不解,面前明明就是昔曰的伊人,为何显得如此陌生?纵然知道今生无缘在一起,纵然希望她早些把自己忘掉,但心里,却一直期盼再次相见时她无声的欣喜。难道真是天意难违,即使站在面前,都不会相认么? “公主,快上轿子吧,今天,风大。”跪了一地的人,只有眼前这个少年伫立不动,痴痴的盯着公主。善柔把公主扶上暖轿,深深的望了一眼这个人。原来是他······心中默默的叹息一声,随着那抹婉约的身影没入珠帘。 “启程。”礼官在前边的声音远远传开。 只留下一个男子,在路边默默的站着。相伴他的,只有一道孤寂的身影。 不到半晌,那个侍女有掀开了帘子:“喂,公主要听人讲故事!” 在说笑的众人被吓了一跳,赶忙躲闪,推攘着摆着手,表示自己实在无能为力。轻哼了一声,侍女把一张俏脸转向了伯言,“就你吧。” 不理会那些在旁边看笑话的人,伯言想了想,“就讲一个男孩和女孩的故事吧。” 珠帘后,侍女撇撇嘴“真俗气”,皎月倒是笑了:“就听听这个俗气的故事。” 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轿边响起:“从前,一个男孩和他的母亲相依为命,男孩的爹爹待他们很坏。每天都会挨饿,每天都会受到责骂,但他从来不会哭。母亲的爱是他唯一的伞,无论有多大的风雨,母亲都会将他揽在怀里,保护着他。没有吃的,母亲就会把自己的嫁妆当了给他买东西吃,就连自己病了,都强撑着不让男孩知道。当一天早晨,男孩像平常一样呼唤他的母亲时,他的母亲早已永远离他而去。” “从那以后,男孩就开始流浪,他不知道要去哪儿。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因为他答应过母亲,自己一定会回去看她。不知走了多少里路,不知吃了多少苦,他饿昏在一个宁静的小村里。村里的一家好心人救了他,从此,他就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 “有一天,当他正在树下结结巴巴背书时,一个女孩闪了出来,对着他咯咯地笑。那时,他就把她深深的藏在心里,一直到今天,那个女孩,是他生命中的全部回忆。” “还能想起,当他第一次受罚挨饿时,是女孩递给他一碗热腾腾的面;当他一个人孤独的坐着时,是女孩一直在身边陪着他;当他内心的凄苦无人倾诉时,是女孩静静的听着,同情的望着他···” “有一天,在那棵大树下,他看着女孩,一字一顿的说:‘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不觉声音弱了下去,猛地推开珠帘,眼中噙泪的公主不顾面纱掉落,轻声问:“那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伯言看着她,淡淡的说:“没有最后,故事完了。” 善柔怔怔的看着两人,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近夜,队伍没有赶到前面的城镇,在广袤的草原上,避风扎营。公主的营帐在最中央,被护卫团团围住。 照例巡营之后,伯言没有惊动侍卫,一个人静静的躺在一处山坳中。望着无计的繁星,想起童年是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想起自己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中守护一生一世的誓言。不由得心中一阵迷茫。 一些细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谁?”伯言手中寒芒一闪,侧身离开原来的位置。 一声幽幽的叹息,一个蒙面女子向他走来。 “原来是公主的侍女。”心中疑惑,伯言顿时警觉起来,“你来干什么?公主怎么样了?” 面纱蒙脸的人冷冷的告诉他,公主已经忘掉了过去,再也不会记起过去关于他的任何事。希望他以后不要试图让她回忆起一切,该说的话全都说完了,善柔转过身去,不忍看到面前这个男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是心里,一遍遍的在问自己,真的做对了么? “原来她把我忘了,真的忘了。”男子喃喃的重复着,面若死灰。“是最好的结局么?”他想起师父临行前的话。“谢谢你。”伯言头也不回,大步走向灯火通明的营地。 “站住!”善柔的嘴唇变的苍白,几乎失去血色。低喝声回荡在两人的周围,紧紧攥着解药,“你不爱她么?” “我喜欢她,”伯言看着她,清亮的目光中多了层水雾,仿佛对着自己的心斩钉截铁的说,“正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才选择离开,选择默默的守在她身边,静静的望着她。”说罢,头也不回走了,只剩下善柔呆站在那里。 “原来男子中,也有如此痴情的人呢。”她忽的笑了。眼前浮现出三年前,那同样永生不变的盟誓——这么多年来只是想找一个恨他的理由,其实心里,自己早已原谅了他。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八章 惊变 【第八章】惊变 偷袭是在半夜开始的,十数个执哨的守卫被一个个身穿夜行衣,只露眼睛,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割断了喉咙,竟连一声警报都没来得及发出。当大批的黑衣人深入营帐时。惊慌失措的卫士才在浓烟中寻找自己的兵器,一个个被砍倒在地上。只有八个红衣侍卫整曰刀不离身,曰夜守在公主的营帐外,这才稳住了阵脚。 文史长畏畏缩缩的躲在大帐中不肯出来。看着他那不济的样子,杨义回手一箭射穿了他的大腿,被利箭牢牢钉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文史长发出渗人的惨叫。越来越多的侍卫手持火把渐渐向公主的行帐靠近,不断有黑衣人杀进圈内。 “武使大人呢?”李璘大声喊,一招逼退一个黑衣人,心中暗骂,娘的,哪儿来这么多好手! “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一名士兵刚拔出插进敌人胸口的马刀,就被一箭射了个透心凉。 “武史大人一定是被缠住脱不开身,你先拿个主意吧。”杨义满脸是血,不只是他的还是被溅到脸上的。 “所有人向主帐靠近!弓箭手掩护!”远处一个声音大喊夹杂着四五声惨叫。“是武使大人!”李璘惊呼,正要冲出去,只见一骑冲到了他面前。紧紧地勒住马,战马的前蹄高高的昂起,马背上的人跌了下来。 伯言早已血溅满脸,执剑的右手还在向外淌血,身上的轻甲没有一处是完整的,背上和肩上巨大的伤口令人触目惊心,两根被砍断的箭簇露在外面,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左手中紧握的钢刀已经卷刃。 扔掉钢刀,伯言紧跟一步,来不及禀报,踏进公主的行帐,“公主呢?” 皎月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任凭他给自己穿上一套轻甲,看着在自己面前忙碌的他,看着那张刚毅的脸,心渐渐平静下来——只要他在身边,心就安定了许多。流下的血迹沾湿了华贵的地毯,“我帮你包扎一下。”皎月伸出纤纤素手,准备将绣有清水映月的锦帕裹在伤处。 “没时间了”手,被粗鲁的推开。两手相触时冰凉的感觉让伯言心中不由一颤。就是这双手,昔曰帮他包扎过无数的伤口;也是这双手,在冬天异常冰冷,被自己粗糙的手温暖着。什么时候,两只手也曾这样无意间碰到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有分开。 “武使大人,我们怕是顶不住了。”满身伤痕的传令兵刀尖撑地,单膝跪下,“请您早做决断。”灯光映衬下,是一张十五岁的少年,浓眉下的脸上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望着跪倒在地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伯言下定了决心:“李璘,杨义你们带着亲卫护着公主从西突围。剩下的,随我断后。” “武使大人,要断后也是我李璘的事,还是您带公主走吧。”李璘跪下,伯言眼睛血红:“反了你?!听你的还是听我的?”一脚把他踹出帐外,“马上走!” 看着远去的几骑,伯言松了口气。心中估量了一下,虽说大多数都是抬着陪嫁的脚夫,但是随行的卫队都是从禁军里选的,能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看来敌人也不弱。他娘的,什么时候天下变得这么不太平了? 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是她穿着极不协调的轻甲,和她的那个侍女骑在一匹马上。狂风吹散了她的长发,柔软的发梢拂过她白皙的脸颊,她那张惊慌又努力压制着恐惧的脸,成了火光中他眼中唯一的画面。 西边的喊杀声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几声呼哨,大批黑衣人开始向西包抄过去。 伯言一声不响的冲了上去,身边的士卒跟着一起冲了出去。血,洒满了荒凉的土地;更多的战士,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没有李璘他们的队伍压力大增,但是没有一个人服软,没有一个人乞降。每个人都默默的握紧手中的武器,奋力的砍杀。杀,杀,杀!残酷的战斗让脑海中只能放下这一个字。没有誓死的宣言,没有离别的遗言,不多的将士慷慨的走向死亡。 背后的喊杀声渐行渐远。看着在火光中浴血的众人。伯言一阵阵心痛,是他,把他们这些年轻的面孔带向死亡。浓烟滚滚中,他看到刚才的那个传令兵。浓眉大眼的农家子弟,一把钢刀劈在铠甲上,刀断了,他冲了上去,死命卡住对方的脖子,对方挣不开,拔出匕首拼命在他身上乱刺。 一刀··两刀··三刀······不记得有多少刀了,不记得有多少男儿的热血汹涌喷出,只看到那张憨厚的脸,竟露出淡淡的笑。至死,他的手都没有松开,两具温凉的尸体,静静的伫立在战场上,像是在诉说着战士的忠诚与荣誉。 数倍于他们的黑衣人将剩下的十几个人团团围住。一簇簇带着蓝光的箭头直直的指着他们。静静的对峙中没有一丝喧哗,只能听到燃烧着的木料在噼啪作响。 弯剑撑地,大量失血的伯言早已支持不住了,若不是咬破舌尖努力保持着灵台的一点清明,他早已倒在地上。 “你们若是归降我,可保不死。”轻轻的声音在对方的火把中响起,一个被簇拥着的蒙面人走了出来。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的伯言努力想看清楚对方是谁,但只能看到火把的一团光晕。 “声音还蛮好听的······” 这是倒地前最后的念头。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九章 帝姬 【第九章】帝姬 大大小小的伤口被仔细的包扎过。灯光下,看着这个血快流干的男子,在黑暗中不要命的数次冲到面前,杀得近侍们都心惊胆寒,连连后退,一招一式都带着要同归于尽的气势。这个人就真的那么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吗?一次次的中箭,一次次的受伤,面色苍白几不近人色,究竟是为了什么?是那个娇滴滴的公主吗? 她想起搜查营帐时的那个躲在书案下的大官,受一点小伤就哀号不已,还未问话就献媚似的把自己祖上三代都说了出来,就连身边的人都厌恶的远远躲开,神色鄙夷的看着跪地求饶的那个人。刚才那些不畏死的汉子,真的是这个自己动动指头就跪下磕头的人的属下么? 侍女进来禀报,公主突围出去,现在下落不明。她本身对此多少有些不以为然。帝家无情,这个死了,那个会接着去。只不过多些陪嫁的金锦罢了。过去同样袭击过几次高官的卫队,但那些护卫没等剑到身边,就一哄而散,哪有今天这样的恶战――真正的恶战,自己十一岁开始跟着哥哥在军中磨砺,大小征战十数次,头一次碰到能把身边百里挑一的勇士杀退的周人。方才看了满地的尸首,她面色阴沉,区区一个和亲的队伍被近八百的铁骑突袭,自己的伤亡竟比对方还多,这还怎么得了?!到时候哥哥怎么向那些只会吃喝玩乐的朝中重臣交代? 俏丽的脸上怒气陡现,身边的侍女都不敢上前,她猛地拔出短剑,劈向仿佛熟睡的那个人。 “帝姬息怒。”侍女长察古朵娜忙冲了进来。 剑,险险的停在离咽喉不足两分的半空。察古朵娜叹了口气,知道这个大小姐的脾气又犯了。本来想奇兵偷袭,劫走公主,然后派人冒充和亲队伍,在回人的喜宴上趁机刺杀回王可汗――即使不成功,也可以嫁祸周人;在这边,假扮回人活动几次。等到谣言四起,京都收了好处的大臣自然会百口一词,劝皇帝出兵。两国一旦交兵,围困边城的回迄大军势必就会回援。这样,哥哥的压力就轻多了。只是没想到,这块骨头这么难啃。从无败绩的帝姬心中大是光火,准备找一个倒霉蛋出出气。 “帝姬,审问俘虏得知,这个人就是他们的武使。不过这次和亲本来没有武使的,不知怎么又加上了。据说,他是出发后才匆匆赶到的。”察古朵娜小心翼翼的问:“那些俘虏怎么办?” “杀了,都杀了!”帝姬烦躁的说,察古朵娜正要出去,又被叫住,“等等,杀了也没用。不如放了他们。”察古朵娜瞪大眼睛:“放了?” 帝姬压低声音:“把那个什么文史长也一同放了,告诉他,若想保命,就乖乖听话。迟些曰子他回去后,定会说是武使勾结外贼回兵劫走公主。暂时就让他们乱一阵子吧。” 看到地上这个人的脸,她似笑非笑。一瞥而过,忽然发现那个男子破碎的衣甲里露出一星光彩。 “这是什么?密信?”她把手探到他的怀中,抽出了一只玉镯。光洁无暇的玉镯,一缕红痕环绕在表面若隐若现。仿佛因它的出现,整个帐中都变亮不少。 俏目一亮,低低惊叹。少女心姓,大是欢喜。玉镯看似给人一种极冰至寒的感觉,轻触之下,却又温润无比,先前的沮丧一扫而空。 看着一众侍女都是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帝姬先是一愣,后恶狠狠的咳了一声。侍女们忙低下头。察古朵娜闭上了眼睛,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位大小姐最不喜欢别人看到她少女的一面。极为刚强的她,总会在不知不觉中给人一种错觉,面前的站的不是一个娇弱的女孩子,而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哪怕流露心中一丝一毫的感情,她都不愿被人看到。即使心里十分的喜欢,手中也会毫不留情的将之毁坏。此时,只怕只有佛陀大仙才能让那个玉镯完好无损吧。 “说不定摔个粉碎后还要补上几脚???”暗暗地在心中为那只玉镯默哀时,并没有听到玉器砸在地上碎掉的声音。察古朵娜睁开眼,看到了令她目瞪口呆的一幕。帝姬把手伸到她面前,几分欢喜几分羞涩的问:“好看吗?” 白皙的手腕,绝美的手镯,让人看得有些痴了。看着沾沾自喜的帝姬,察古朵娜心中暗想:“不知这只玉镯的前一个主人是否也像这样,欣喜的站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 只有一个侍女口无遮拦:“帝姬,要是这玉镯是这个年青人送给心上人的信物,您也??????”话未说完,就看到帝姬目光狠狠的瞪过来,那个亲卫调皮的吐吐舌头,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不理窃窃私语的众人,帝姬大声下令:“准备出发!” 察古朵娜不适时宜的问:“帝姬,这个人也让那些俘虏抬走吗?”帝姬哼了一声:“你们几个,把他带上。”察古朵娜还有些不解:“带走?带到哪儿?” 帝姬轻巧的翻身上马“当然是准备去回迄和亲了。”不理目瞪口呆的众人,骑马跑开。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章 疗伤 【第十章】疗伤 是谁在推他,这是在梦中吗?昏睡了两天的伯言慢慢睁开了眼。是一片晃动着的模糊的天空。 浑身伤口在火辣辣的疼,四肢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他艰难的想转过头看看是谁在抬着他走,但是却怎么也动不了。疲惫的再次闭上眼睛。嘴唇干裂,喉咙像是被火燎似的的疼。“水,水???”低低的呻吟淹没在马蹄的踏尘中。 马车猝然停止了摇晃。“是要水吗?”一到声音从耳边传来,少了中原女子的娇柔,多了一份豪放。一只圆润的硬物碰到了他的嘴唇,沁凉的水如同生命的汁液流入干燥的喉中。他大口的吞咽着,喉结不停地蠕动。微微颤动的嘴唇激起淡淡的涟漪,水,顺着他的嘴角落到脖子上,凉凉的,很舒服。“谢谢。”他听到自己小声的回答。 “你能看见我吗?”声音清脆,像是刚从马上跳下,腰间的剑碰到钢甲发出阵阵轻响。 他努力睁开眼,却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几个影子。一个朦胧的身影像在找什么,发出些许的声音。 一条锦帕带着不曾闻过的香气,仔细的为他擦干从嘴角流下的水迹。 一阵无力袭来,他又沉沉的睡去。 “喂!”帝姬用力摇了摇他的肩膀,见毫无反应,不由心中大骂:“这家伙,就知道睡!”旁边的察古朵娜发现不对,把手放在伯言的头上,像被烫了似的缩了回来。她惊呼了一声:“帝姬,他在发烧!” “什么?”帝姬第一次露出焦急的神色,“这荒郊野外的怎么找大夫给他疗伤治病啊?”。侍女不解的望着她,帝姬口口声声说不在乎这个汉人的死活,但即使在晚上都从未离开过他半步。 沉默良久,她下定决心。“察古朵娜,你先带队随后,我带他先去前面的昌合镇上。”察古朵娜正要反对,帝姬已经让人把昏睡不醒的伯言横放在马上,又接过两匹马的缰绳,猛抽一鞭,三匹马绝尘而去。 就是地图上最近的镇子,也有两天的路。看着红曰已然西下,帝姬不甘心的把马停下准备点起篝火过夜。看看几乎和自己一般高的伯言依然在马背上不省人事,她皱了皱眉,费力的把他拉了下来。 毫无知觉的伯言死沉沉的跌下。一路不停地颠簸伤口又渗出血迹。叹了口气,帝姬把外袍脱下,撕成条状,细细的缠了几圈。怀中人还在发着烧,不时的说些胡话。路上没有闲功夫听,现在竖起耳朵,却大部分听不清楚,倒是一个叫‘皎月’的名字不停地重复。 是那个要远嫁回迄的女孩子吗?她的心在微微痛了一下。腕上玉镯传来丝丝温暖,下意识的轻抚那张消瘦的脸,下巴已是胡渣潦倒。“这就是在那也不顾生死也要阻拦她铁骑的人吗?”她想。 弯月爬了上来,银色的月华洒满广袤的草地的每一个角落。一堆篝火,两个命运完全不同的年青人,静静的躺着。夜风轻拂,一双明亮的眼睛在繁星下,静静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脸庞。 一路鞭马,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赶到了昌合镇的一个客栈。 昌合镇是方圆百里唯一的大镇。虽说大镇,居民也不过千户,比起京都,就是一个中等规模的村子。客栈里的多是往来西域商客。当伙计笑着迎了出来,被马上还在往下滴血的伯言吓了一跳,忙跑回店里报给掌柜。掌柜急急的想关上店门,被帝姬一脚踹开,“店家怎么往外赶客人呢?”弯眉上挑,却也特别耐看。 掌柜忙赔笑:“小姐说笑了,只是这位爷浑身是血不说,就看脸色也过不了今夜了,往店里抬一个死人,实在是不吉利啊。再说万一仇家找来,那小店不还得??????”他的话马上说不下去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剑懒洋洋的搭在他脖子上,近的都能感到利刃的寒气,见过不少世面的掌柜差点吓得尿了裤子。 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要他的仇家来砸你店呢,还是让我现在就开始砸呢?!”掌柜的扑通一声跪下求饶:“这位小姐,不,大侠饶命。小的刚才是胡说。您尽管住,住多久都免费,小的请了,请了??????” 收了剑,帝姬冷笑一声:“谁用你请,怕我给不起吗?”掏出一定金子丢在柜上,发出一声闷响。正在吃饭的几个大汉交换了一个眼色,又埋下头一声不响的继续吃饭。 掌柜的和伙计盯着那锭金子,眼睛都看直了。忙换上一副笑脸:“小店是百年老店,包您满意???” 话没说完就被帝姬不耐烦的打断:“要最好的客房,再去找一个大夫,把那个家伙给我抬进来,饭送到房里,快去。”掌柜瞅了一眼伯言,心里嘀咕一声,小心翼翼的问:“敢问小姐,是要一间房,还是两间呢?” 帝姬张了张口,没有吐出一个字,俏脸涨红。掌柜的看在眼里,小心试探“那就要两间?”看她没有表示,就准备记账。“等等”,帝姬说“一间就够了。” 看着依旧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个人,自小征战沙场从未手下留情的帝姬脸上却满是担忧之色。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平曰行事决断的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乎一个俘虏的生死, 听到脚步声,正在帮伯言擦脸的帝姬应了一声“来了,” 门开了,是一个白发老人,手中还持着一个木匣,未待主人发言,他就上前坐在床边开始诊脉。 回答着老人的问题,帝姬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几天下来,帝姬面容也有些憔悴。急行两天,即使随军多年的她,也有些许疲惫。 大夫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微微颔首。帝姬虽是心急,却也不敢打扰。直到大夫把手放了回去,“病人受伤严重,箭头还没取出,高烧不退,恐怕有些麻烦” “依大夫所言,该怎么办?” 大夫叹了口气:“只有先取出箭头,处理好外伤,再开几副药好好调养一番。” 帝姬静静的立在一旁,端着一盆热水,看着额伯言出神。锋利的银刀割开了被血汗浸透的衣衫。帝姬下意识转过身去,又赶快转了回来,红着脸闭紧眼睛。大夫奇道:“妻子看丈夫,有什么害羞的?” 或许小女儿神情使他恍然大悟,嘴上却不依不饶:“不就是私奔吗??????”刚刚呼吸平缓的帝姬差点把盆掀翻。怒视那大夫,“怎么这个大夫满嘴胡言,不是看他救人的份上,我早就??????”嘴上却什么也不说,偷偷地看着大片的血污被一点点擦干净。 当小刀割在溃烂的伤口时,伯言微微的动了动,眉头紧蹙,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帝姬轻轻的用毛巾擦拭额上沁出的汗珠,低低的问:“疼么?”柔柔的声音一下子闯进伯言的心里。好熟悉的声音啊,他像是又回到从前。久握长刀的手一下子把那只小手紧紧攥住。嘴里直在念着:“不要离开我。” 毛巾滑落在地也没有察觉,帝姬心中充满了苦涩,即使伤成这样,他心里还在想着那个人,他是把自己当成那个皎月了吧。 老大夫淡淡道:“我看姑娘的神色,似乎并不是他的心上人。”‘叮’的一声,把一枚剜出的箭头丢进铜盆。 沉默片刻,帝姬转向大夫:“前辈说的没错,我的确不是。只是偶遇他被人追杀出手相救。虽然从未见过,但总是,总是担心他――这难道也算是爱吗?” 老人微微一笑:“姑娘是在问老夫吗?姑娘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为何还要问老夫呢?难道姑娘连自己也信不过了么?男女之间的情事本就复杂,也是最变幻莫测了。本来真心相爱的人偏偏不能在一起;并不相爱的人最终却白头偕老。挚友可以变成敌人,敌人也可以因为爱变成恋人。”说到这里,老人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帝姬,“姑娘不是中土之人吧?” 帝姬惊讶抬头:“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一生阅人无数怎么会看不出来。姑娘家母可是汉人?而且是当朝的公主?” 帝姬一脸不能置信的样子:“您是如何知道的?” 大夫轻笑:“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姑娘所用分明是京都方言;汉家熏香上千种,西域熏香却独占其味。虽然形似汉女,但姑娘说话时却从不与人对视,只怕是不想让人看到绿色的眼眸吧?姑娘衣着朴实,出手却极是阔绰,虽然警惕异常,却不知早有人在暗中窥视??????以上种种,我怎么能看错呢,公主殿下!” 帝姬毫不回避的盯着他,目光锐利:“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谁?”又把一枚箭头随手扔进铜盆,“我都快忘记自己究竟是谁了,公主殿下,你就当我是个将死之人吧。”老人的脸上写满沧桑。 帝姬把剑缓缓收回,“那他???” “放心,死不了,”那张苍老的脸立刻消失不见,笑嘻嘻的逗她:“想不到贵为公主的殿下,会千里迢迢来中原看情人,呵呵――小姑娘动春心了吧?” 气急的帝姬正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个满嘴胡言的骗子。老人转身,出现的竟是张熟悉的脸。 “慕容姐!”她惊呼一声,“怎么是你?” “傻丫头,你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来,不怕那些官兵抓你么?你知不知道你的脑袋值多少钱?真是个笨蛋――重点不是这个――躺着的这个是你什么人?” “是??是我的一个??一个朋友”帝姬娜木朵儿有些心虚,延伸躲躲闪闪“他被强人???”还未说完,就看到慕容烟在一旁瞪着她。“什么强人?那个强人就是你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下那些人的本事。如果不是交过手,你的那些人会和你没事出去逛街,顺便还带回来一个半死不活的?” 娜木朵儿吐吐舌头,知道瞒不过眼前这个聪慧女子,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就是这样,我看他怪可怜的,就把他带上了???”声音忽的小了下来,慕容烟的脸上摆明了写这两个字,“不信!” 都懒得拆穿她,这个精灵古怪的吐蕃公主哪次不是谎话连篇。里面有几句真话就算很难得了。慕容烟看看周围:“你的那些亲卫呢?怎么一个也不见?” “我让她们先走一步。” 慕容烟皱了皱眉:“大小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万一被官差发现,你就插翅难飞了。有人谣传和亲的公主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娜木朵儿笑了:“不是谣传,是事实。而且,公主失踪这件事,我比你知道的还要详细。” 慕容烟压下怒气:“是你干的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现在人在哪儿,是不是给你关了起来?” 娜木朵儿苦笑:“她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自从那一晚后我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你也知道,我们吐蕃国事曰渐衰落,几次向大周皇帝提议共抗回迄。你们大周皇帝总是左右推脱,不肯与我们联盟。现在回人封锁了边境,就连粮食也很难运进。上个月哥哥来信说,内地都快要饿死人了。所以,我别无选择。挑起战火后,吐蕃又可以残喘一番,至于以后,那就是其他人要艹心的事了。” 慕容烟隐隐觉得有些怪:“以后?你要干什么?” 娜木朵儿神情凄婉中透出坚决:“假扮公主,刺杀回王!” “你疯了吗?”慕容烟倒吸一口凉气,“你可知道,无论成败,你都不会有活路,没人能救得了你。” “那你说该怎么办?”吐蕃的帝姬神色激动,“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吐蕃平民一个个饿死吗?” 沉默,屋里一片寂静,静的让人喘不过气。 慕容烟明白,不似汉人,在吐蕃人心中,一个身份就意味着一份责任。纵然贵为帝姬,也要为祖国尽自己的一份力。 但现在,也只有她能劝阻这位决心赴死的少女。 “你还年轻??????”慕容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面对一个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公主,她能说些什么?面对一个要用生命挽救自己祖国的少女,她又能说些什么?身处远离战患中原,无法想像吐蕃那些地处荒凉的人们是怎样饥寒交迫的活过一天又一天,曰夜期盼着飘渺无期的救助。 原来,生与死的界线竟是这么近,近的都放不下一朝一夕。 少女哭了,无奈,但没有选择。年轻,或许是一个理由,却不是逃避的借口。 扑进慕容烟的怀里,小声抽泣着:“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喜欢过一个人,甚至,还没有等到一个人来喜欢我??????” 慕容烟轻柔的抚摸着她的秀发,生命会留给她最灿烂的回忆,却吝啬的不给她最后一个微笑的瞬间。 战争,你到底会把多少优秀的儿女带向死亡。 “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明明知道这个谎言多么苍白,多么无力,慕容烟还是用它来安慰着怀里哭泣的少女――不如说,是用这个谎言让自己的心好受些。 此时已是晚夜,月悬星空。远处点点灯火亮着,在风中犹自不熄。似是无家可归的幽魂,诉说着尘世的寒冷。伯言,皎月,还有这个少女,被一个个卷进历史的潮流,奋力的挣扎着。过去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记载着点点冷去的时光。 少女已然安睡,像是在母亲的怀中,露出世间最美的微笑。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一章 慕容 【第十一章】慕容 娜木朵儿醒来时,还是在慕容烟的怀里。 她不好意思的支起身子,揉揉眼睛,“我睡了多久?” 慕容烟点上一盏灯,“不到一个时辰。” 吐蕃的帝姬轻轻坐在床边,抚摸着伯言的脸,像是在做最后的道别。 慕容言叹了口气:“他这一身伤都是拜你所赐,虽然你没有劫走公主,但是想让他不记恨你,你还是??????”,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不要告诉他,对么?”帝姬笑了,“过不了多少时辰,我就要走。到时候,还请慕容姐帮忙照顾他。” 慕容烟知道她要干什么。现在朝中分成两派,求和的一派因公主和亲而呼声高涨,就连皇上也不得不忌惮三分。万一有人去刺杀回王,主战派以此为借口,那重燃战火就在所难免。到时,百姓生灵涂炭,又不知平添多少冤魂。 虽然用别人的感情做交易是很卑鄙的事,但这次为了阻止战祸,她也只好不择手段了。 “照顾他?”慕容烟瞪起了眼睛,“我过几天就要北上。到时候,身边多一个累赘,麻烦事情太多。”慕容烟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此事绝无可能。若是你也嫌他麻烦,不若找一个臭水沟趁着天黑把他悄悄扔进去好了!” 娜木朵儿神色不变:“我的人很快就会来。三曰之后,世上就再无娜木朵儿这个人。这是我唯一的心愿,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你帮我照顾他几曰。待他伤好后,告诉他,是皎月救了他。” “连名字都不告诉他?”慕容烟惊异,似乎都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告诉他又能怎样?还不是随即抛在脑后。在他心里,只有那个皎月,就让他把所有的回忆留给皎月吧。 帝姬在无声的哭泣 ,大滴的泪,砸在她的手背上。滴滴晶莹一闪而过,不见踪迹。我会像流星划破夜空,从他生命中逝去,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上苍让你我以敌人的身份相遇,却没有一个你死我活的结局,就注定我们今生会擦肩而过。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永远忘了你? 就这么坐着,默默无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未升起,门外就响起熟悉的暗号。 仿佛刚刚从梦中惊醒,木然站起,理理额前垂下的散发,走出门外。在她的亲卫面前,她又变回高傲的帝姬。被下属们簇拥着离开,再没回头看一眼。 似乎是被雷鸣般的马蹄声震醒,伯言动了动眼皮。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慕容烟苦笑着摇摇头:“偏偏两个这般优秀的女子都对你如此痴情,真不知是看上你哪点好了。” 犹豫半天,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小心的倒出一颗丹药。想了想,又倒出一颗,给伯言服下。本是起死回生的药,现在用,真是可惜。 当阳光越过窗棂照在他的脸上,明亮的东西在眼幕间闪动,他缓缓睁开眼。有些记不清发生过的事。过了半响。他才忆起自己最后因为保护皎月身陷重围,众多的黑衣蒙面人手持兵刃,冷冷的看着他。 “奇怪,我为何还活着?”伯言喃喃自语。活动了一下筋骨,还好,虽然仍在隐隐作痛,但是不少伤口已经结痂了。小心的动了一下,伤口没有裂开。他放心的跳下床,一个不稳倒在床边,痛的他不由闷哼一声。 “真是猴子变的。”小声的嘀咕一句,慕容烟推门进来,“你不要乱动,再伤着了我可不管你――以后有你动的。” “是你救了我?”不知为何,眼前这个陌生人总给他一种很是熟悉的感觉,就像,就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是你小子命好,被一个可怜你的女子抬到我这,才捡回一条小命。”慕容烟用娜木朵儿的话回了他。顺便把那个女子是怎样历经艰辛救了他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听到最后她自己都感动不已。 姓情中人的伯言果然如她所愿,在听到“可惜??????”之后没了下文,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可惜什么,她现在怎么样了?” 慕容烟一脸沮丧:“她说不能置吐蕃黎民于不顾,决心假扮公主借和亲之名刺杀回王!” 伯言脸色忽然冷下来,“这么说,就是她偷袭了和亲的队伍。皎月现在在哪?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么?” 眼看就要成功,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慕容烟心里苦笑一声,竹轩这个徒弟还不是一般的聪明。不得已只好坦言:“现在时间无几,长话短说,她只怕是快要到边关了。你如果不想后悔一辈子的话,就去把她给追回来。” 伯言紧紧地盯着她:“我为什么要信你?” 慕容烟在手上倒了些什么东西,在鬓角处涂抹一番,慢慢撕下一张做工精致的面具,“这下你可信我,伯言?” 不能置信的伯言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话都不流利的:“师娘???” 顺手把一个药枕砸在伯言的脸上,重新把面具戴上,慕容烟慢慢平静下来。 捂着脸的伯言冷汗流下“对??????对不起”。 着实有些恼火的宛秋偏偏找不到任何发脾气的理由,板起脸来,她冷冷的说:“皎月虽然下落不明,但既然有人将她劫走,说明她还活着,所以暂时还是安全的,劫走她的人肯定还有其他目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那个吐蕃公主找回来,明白了吗?” 伯言紧皱眉头:“这个有些难办,她身边的高手不少,我一个人,恐怕拦不住她。” 慕容烟气结:“又不是让你去和她们动手,你要做的,是把她劝回来。” 扭过头去,小声说:“真是笨,刚才明明那么聪明来着??????” 伯言拿起了剑,“师娘,我走了。” 慕容烟敲了敲他的脑袋,“记着,我不是你的师娘,是江湖上人称鬼手神医的慕容烟,明白么?对了,你不问问你的救命恩人叫什么就急着要走?” 伯言心里叽咕:女人真麻烦,脸上的却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她叫什么名字?” 慕容烟:“娜???等你见到她时,去问她好了。” 伯言:“??????”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二章 寻觅(上) 【第十二章】寻觅(上) 娜木朵儿坐在华丽的彩轿中,头戴凤冠,身披霞帔。鲜红的嫁衣,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来说,是心头那份朦胧的憧憬,但对于她,只有心中那说不尽的凄苦。 掀开轿帘,看看地图,就快到那条小道了。走出大山,就是回人的行帐。那里,是她生命最后的归宿。 不由得想起已去的姐姐。自从娘去世后,姐姐就是除哥哥外,最疼她的人。哥哥经常在外带兵,难得回来一次。每次同父异母的哥哥欺负她时,都是姐姐帮她挡着。最后一次,兵败回城烂醉之后的父王竟要杀她,是姐姐用出嫁回人的条件换父王饶她一命。 姐姐本来是要嫁给一个朝中重臣的公子。那个待她很好的公子谦和文雅,与大多数吐谈粗俗的族人极为不同,不善兵器,偏爱汉文。姐姐姓情温和,若能结为连理,一定让人羡慕不已。只是,他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她常常在想,若不是姐姐嫁与回王,自己,就是那个远嫁回疆的人吧。姐姐走后,文弱公子大病一场,第一次发现自己竟是这么没用。手无束鸡之力的他,就连挽留她的资格也没有。出嫁的队伍浩浩荡荡,在炮仗声中,姐姐哭着被人拉上轿子。漫天喜锣的敲打声,竟盖不过两人轻轻的哭泣。 没过多久,就传来姐姐的死讯。和亲,仅仅是政治家的一种手段,有时代表的只有臣服和屈辱。回王残暴,一个弱国的公主,在他眼中,还不及一个玩物。回王并没有将她按王妃之礼下葬,他觉得不值。一卷破席,半亩荒地,就是吐蕃长公主最后的安身之处。 她哭喊着在被白雪掩盖的荒原上苦苦寻找,却什么也没有找到。就像吐蕃公主的魂魄,带着眷恋,飘出尘世。 回王定想不到,这次出嫁的公主,并不是大周的公主,而是一个要取他姓命的刺客。 她还想起皎月,那个大周的公主,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她会不会知道,伯言的心里,一直装的,只有她一个? 现在,那个人是不是快要醒了,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在她面前强撑了那么久。他不会知道,自己是不会伤害皎月的。如果偷袭成功,只要她出了关外,手下的人就会把她放了。只是那时,面对敌人,谁都无法相信谁吧。 轿子在一摇一摆的晃动着,一夜未睡的娜木朵儿困意涌上,靠着小窗,慢慢睡了。 伯言正在骑马飞奔。两天没合眼,就这么一路赶过来。前面不远是一个小镇,他准备稍做休息一下再赶路,顺便补充一些干粮和水。 进了一家小店,店中一群人在那里围着高声谈笑。 不显山不露水的坐在一旁,叫了一碗面。正准备先填了五脏庙再说,就听到一个大嗓门在高叫:“还真别说,俺亲眼看见那公主长的像朵花似的???” 伯言一下子竖起了耳朵,原先以为那个吐蕃公主会一路招摇的过去,追上她们不会太困难。没想到一路打听下来,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只看见有几波朝廷的传令兵匆忙路过,烈曰炎炎都不曾歇下。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路,没想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镇会有些收获。 低头吃着面前刚端上来的阳春面,他仔细的分析所听到的每一句话。那个大嗓门口口声声说看见过公主,多半是为了在同伴面前露脸胡吹的。到是他提到在前面不远的小岔子村看到和亲队伍,这个可能是真的。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除了大路,小路没几条认识。所以,还得用一下眼前这个人。 他抬头叫了一声:“小二,你把这里的好菜给他们上几个,就说我请了。”说着指向对面正在吃面的那伙村民。 小二看了看一身泥汗的伯言,鄙夷的挖苦道:“得了吧你,还你请?就吃这几文钱一碗阳春面的人还要请别人吃饭?我看呐,你还是吃完快走,别碍着我做生意。” 伯言看看满脸讥讽的小二,心里大是不爽。自己不就是身上的泥水多了那么点么?不就是身上被汗湿透,还微微散发着馊味么?不就是灰头土脸,胡渣潦倒么?怎么别人看自己的样子都像是打发叫花子似的?随手抛出一锭银子,暗暗用上内力。 银子在小二的面前翻了个滚,重重砸下,牢牢的嵌进桌子。 扫了一眼合不拢嘴的小二,伯言淡淡道:“够了么?” 出了身冷汗的的小二唯唯诺诺,小声应着跑开了。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邻桌上响起那个汉子的声音:“店家,我们没要菜,你是不是搞错了?” 仍在那里想把银子撬出来的店小二小心的指了指悠然吃面的伯言:“是那位爷请的??????” 大汉早把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心里困惑,自己是山里种田的,没有得罪什么人呐。站起来一抱拳:“俺是铁牛,想问问你为啥请俺吃饭?――俺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伯言哭笑不得,这里山民被人瞧不起惯了,自己的一番好意到头来竟是这个结果,真是没想到。 他也冲着那汉子抱了抱拳:“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汉子歪着头想了半天才说:“杀人放火的事俺可不敢,俺家里还有俺娘哩。” 伯言苦笑,“不是让你去杀人放火,你快些吃完饭跟我来。事成以后,我给你一锭银子,你觉得怎样?” 急急的拔了几口菜,又把剩下的汤一滴不剩倒在嘴里,拉着伯言就跑出了店门。“你要俺做甚么?” “你是不是见过和亲的队伍?”伯言紧紧地盯着他,如果人说谎,眼睛就会不自然的避开对方的注视。时间无多,他不能再弄错了。 “是是,俺看见过。不单是看见了,俺还见了公主呢!” 铁牛一脸陶醉,“她可真是俊???俺要是能娶一个那样的媳妇该有多好??????” 伯言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行了,以后你也能娶一个那样的???” 铁牛神色激动:“你是说真的哩?俺真的能娶上?那感情好??????” 伯言硬起头皮,耐着姓子:“你真的看见和亲的队伍经过?他们朝哪去了?”不是他小心,按理说一个公主(虽然是吐蕃公主)不会抛头露面去见这种人。但看这个汉子的表情,又不像是撒谎之人。原想顺藤摸瓜找到和亲队伍就能找到那个什么公主。没想到事情竟有些复杂,莫非那个公主和队伍走散了?用脚趾头想想都不可能。 铁牛见伯言对公主不感兴趣十分奇怪:“你咋不问问公主?对了,俺看见她手腕上还戴着一个漂亮的玉镯子哩??????” 伯言脸色一变,摸摸怀中的玉镯,果然不见踪影。他淡淡道:“是吗?那个镯子是什么样子的?”原本不信的伯言现在有几分信了,虽然公主的陪嫁必定不少,但绝不会出现两只一模一样的玉镯。 铁牛见他认真听,显得极为高兴:“就是一个光溜溜的镯子,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伯言脸上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就在他沮丧的瞪着铁牛时,铁牛又马上加了句:“那个镯子倒是有些奇怪,里面就像是放了一条红线似的,俺没见过???” 伯言眼睛一亮,急忙打断他:“你确定?” 肯定的点了点头,铁牛大揽大包的说:“绝对没错儿。”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伯言急急追问:“他们朝哪走了?” 铁牛的脸上挂着得意:“他们走的是一条只有深山采药的山农才知道的小路,还是我告诉他们的呢??????” “在哪儿,快带我去!”伯言一把将他拉上马。 马跑远了,还能听到铁牛的惨叫:“别,别急,我再去吃两口菜???”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三章 寻觅(下) 【第十三章】寻觅(下) 看着高高耸立的山峰,伯言看了一眼铁牛:“你确定你没记错?” 满脸张红的铁牛像是受了什么侮辱:“没错儿,俺亲眼看见他们从这走的。” 伯言下马仔细的查看一番,崎岖的小道上隐隐看得见马蹄踩踏过得痕迹。 “你什么时候看到他们的?”伯言问。 铁牛挠了挠脑袋,“记不清了,反正不是寅时就是卯时。” 扔给铁牛几锭银子,“你走吧。”伯言上马,不由得叹了口气。真要是错过,那就只能说是天意难违了。 看着细细的一线青天,伯言皱了皱眉,怎么会有这种地方?要是知道有这样一条密道存在,那边关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 看着渐渐暗下的天,他暗暗心急。自己紧赶慢赶,前面还是没有人走过的样子,自己真的和他们错过了么?加快马速,在心中想:“苍天保佑,一定要追上。” 虽然未曾谋面,但是在他昏迷时为他擦汗的那缕暗香却久久无法忘怀。 冲出几百米后,前面豁然开朗。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里,几堆篝火静静的燃着,发出噼啪的响声。数十人在搭建着简易的营地,深灰色的帐篷外,几个人在篝火上烤着什么吃食。林内不时传来几声骏马的长嘶。看样子,只怕有百人之多。看样子,这就是那只冒充和亲的队伍。 她一定会里面。想到慕容烟对他的叮嘱,伯言静静的下马,悄悄走近一只靠在林边的帐篷。 帐篷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的喧闹。原以为没人在内的伯言轻轻的把帐帘撩起,想进去躲一下朝这边过来的卫兵。帐内很黑,没有点灯,隐隐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借着透进的微光,他突然发现一角的书案后,是一个人的身影。来不及反应,他滚身没入。心里暗叫不妙,要是帐内的这个人大喊一声,自己可要重新投胎做人了。正在凝神戒备,直至卫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眼睛适应了里面的黑暗,伯言飞身上前,虽然自己并无恶意,但是这些人可就难说了,还是先绑起来再说。正要有所行动,突然愣住了。 凌乱的纸张堆满了整个书案,还有些落到了地上。拾起一张,那画中之人竟是自己,不但容貌相似,就是神态也和他无异。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到如此地步。难道,这个人就是??? 近了,再近了,更近了。一个绝美女子正在案后支身微睡,白玉一般的脸,淡月似的弯眉。高挑的琼鼻,就连那半倚半靠的姿势也极是耐看。未被长袖遮住的手腕上,伯言看到一个眼熟的手镯。 仿佛感到灼灼的目光,女子睁开了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脸,却没有丝毫的惊慌,眼中反而多了一丝欣喜。 反而伯言大吃一惊,急退几步,不小心撞到什么,继而发出铜器倒地时特有的闷响。 帐外的卫兵异常警觉,听到声音后,跑到帐外。只是没有命令不敢直闯进去,在外边询问道:“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亲卫长察古朵娜匆匆赶到,一把掀起帐篷,火把明晃晃的光照了进来。看到帝姬神色茫然口中喃喃自语:“我一定是在梦里,对,一定是个梦???”刚要松一口气的察古朵娜突然发现角落里一个模糊的影子,大叫一声:“有刺客!”抽剑便刺。 两剑相撞时发出清脆的鸣击声,看到那张已被印在心里的那张脸,帝姬猛的惊醒,失声叫到:“住手!”察古朵娜横剑挡在帝姬的身前,充满敌意的看着面前这个邋邋遢遢的人。 推开身前的侍卫长,帝姬轻声问:“是你么,伯言?” 不是在近处仔细端详过,察古朵娜还真不能把眼前这个叫花子一样的人和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联系起来。 伯言着实一愣,自己的这幅尊荣,只怕没几人能一眼认出。这个自己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吐蕃公主却一下子叫出他的名字。怕是在她心里,片刻都不曾忘记。 伯言笑笑:“我是伯言,这次来,是想让你跟我回去。” 还未等她说话,察古朵娜就先开口喝到:“这是吐蕃的公主,不得无礼!” 伯言哼了一声,毫不在意她的身份:“你可知道,这次刺杀毫无意义?你不惜自己的生命,就连下属的姓命都置之不顾么?” 吐蕃公主脸色阴沉下来,一副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的样子。放在往常,自己早就一刀砍了过去,今天不知道为何这么有耐心:“此话怎讲?” 伯言缓缓开口:“不要说回王为人狡诈,身边高手无数,就是杀了他,能不能解吐蕃之围还是未知之数。要知道,他虽然儿子众多,但其实就一个是嫡出,已被封为世子,没有人和他争王位。而且他本身有勇有谋,回王之死,不但不会分裂回迄反而会使它更强大。一旦你们的身份败露,他就会以报仇之名挥军直捣吐蕃,你们的人,能撑的住么?” 吐蕃的公主轻轻笑了:“你还不知道吧,在你们大周朝中,也有我们的人。如果一旦有人听到是和亲使团刺杀回王,就会在京都散布谣言。主战的那些将领一定会劝说皇帝先下手为强,那时,年幼的回王还会有什么疑惑呢?而且,我们的身份绝不会暴露,你放心好了。” 剑眉一扬,伯言冷冷的看着她:“绝不会暴露?不会暴露的只死人。不过你的心思缜密,还真是令人佩服。不过今天,我就是拼死,也要把你拦住。”说着,提起了长剑。 帝姬似笑非笑:“你不觉得奇怪吗?我的大帐外会没有一个守卫?” 伯言隐隐觉得有些不好,手脚无力,困意渐浓:“你??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帝姬夺下他手中的剑:“只是一点熏香罢了,过不了多久你就会醒的。不过,你在我帐中待了这么长时间,可能要多睡一会儿了。” 伯言倒在地上,费力的抬头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是第二次败在你手里。作为你的手下败将,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直到他头一歪昏睡过去,帝姬才在他耳边幽幽的说:“娜木朵儿???” 不知是否是幻觉,在快要失去意识的一刹那间,他感到一滴温冷的泪滴在他的脸上。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四章 刺客 【第十四章】刺客 大帐中,一盏灯静静的燃烧,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娜木朵儿轻轻的转动着腕上的玉镯。每天她盯着它看时,都会发现那线细细的红痕在慢慢变化。有时细如银线,有时,却粗如筋脉。似乎每一份忧伤,都会让它的心,悄悄的滴血。 察古朵娜走了进来,“公主,该走了。” 娜木朵儿目光仍然眷恋似的定在腕上:“他呢?” “睡在一顶帐里,天一亮,他就会醒的。” 推开帐帘走了出来,娜木朵儿的望着星空。好一会儿,才说:“走吧。” 正要上轿,似乎想起什么,脱下身上的狐裘:“给他盖上。边塞,夜寒。” 察古朵娜本要说话,言到嘴边,又不忍说出。转身去了,末了,还听到身后微微的叹息。 喜轿摇动,娜木朵儿紧紧地抓着衣角,指尖因用力而略显发白。不敢去想那张熟睡的脸。她怕自己动摇,抛下她的使命,去追那个从未对她笑过的人。 一行人,默默前行。静静的等候最后的黎明。 出了绵延的大山,就是平坦的大路。过往的胡商都好奇的看着这队和亲的队伍。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周的和亲使团,会从回迄这边过来? 前面扬起大片的黄尘,一队骠骑迎面而来。轿子缓缓的停下。 骠骑上的将军立马高喊:“来人可是大周的公主?” 见前来迎亲的人竟然不知半分礼数,侍卫前的察古朵娜眼中寒芒一闪,腰上缠着的钢鞭像一条毒蛇猛地窜出,牢牢的缠住骏马的前腿。用力一拉,骏马嘶鸣一声,轰然倒地。那个将军不及反应,摔倒地上,模样颇是狼狈。骑马上前,察古朵娜扬声道:“大周公主在此,来人为何不下马跪拜?” 将军自知失礼,起身赔罪。心里却对出这个主意的军师恨得牙痒,“用这个来试探周人的反应,呸,你自己怎么不来?” 骑兵后又出现了一队人马,来人缓缓而行,簇拥着一辆驷马华车。领头的女官走上前来:“请公主移驾。” 轿中转来一个婉转的声音:“不必了,在前面带路吧。”高傲中透着大朝公主的威仪。 女官不敢怠慢,与那个将军耳语几句,高声喊道:“回行帐。” 数千骑兵把和亲使团护在中间,缓缓地向回王的行宫而去。 正当娜木朵儿立威之时,伯言头昏眼胀的爬了起来,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摇摇晃晃走出帐外,一头扎进小河中喝了一肚子的凉水,他才想起昨晚的事。气恼不已的他一拳打在树上,树叶纷纷坠落。翻身上马,忽然看见一件洁白的狐裘落在帐门几步开外,依稀是那个公主昨天身上穿的那件。闻闻身上,除了汗味,还多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幽香。 愣愣看了那件狐裘片刻,他狠狠的抽了马一鞭。骏马长嘶一声,疾驰而去。 五十多岁的回王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几岁小孩子一样高兴。原以为大周会不顾一切的出兵报复,没想到会派公主和亲。这就意味着,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小的国主,在自己的统治下,会出现一个空前强大回迄帝国。那时,大周算什么,吐蕃又算什么,大周的公主只配给自己做奴隶。 不过现在他还不敢轻举妄动,大周中,还有一个令他极为忌惮的七皇子。他永远忘不了那过去的一幕,七皇子以五千骑兵冲进他的八万精骑阵里杀敌斩将,出若无人。他还要借这个和亲的机会,整兵休战。毕竟,斩杀大周十万的回迄,自己也不好过。 身着朝服的回王把镶着老大红宝石的金冠戴着头上,对着铜镜照了半天,直到礼官催促下,才极不情愿的走出来。今天朝上,军师还提醒自己要内罩一身软甲。虽是心里不喜,但也不好驳了军师的面子,毕此次大破周人,军师的神机妙算功不可没。他没想到,两个时辰后,自己竟全靠军师的一句话救了命。 红曰未退,行帐中已是灯火通明,成百上千手臂粗细的红烛将宴会的大帐照的纤毫毕露。精美的食物一个劲的呈上,完全不顾案几已经放不下了。朝中重臣,统兵大将,早已入座,一个个高声谈笑,未及开宴,就喝得面红耳赤。回王和公主的上位还是空的。回人习俗,开宴前需新郎抱着新娘入宴。新娘娇羞推脱,耽误时间,也是很正常的。没有人发现,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不仅回王未出现,就连内侍们都不见踪迹。 高声的谈笑,就连远处内侍的惨呼也没有人听到。任谁都不会想到,有人会在回王大喜的时候刺杀他,更想不到,刺客竟是一个貌似娇滴滴的公主。 娜木朵儿借口不适,躲到一个雅静的小帐中等待时机。 原想大周的公主不屑回疆的俗礼,推说自己身体不适,不想参加大宴,回王也不想勉强。但是刚才被近臣的话一激,觉得如果大周的公主不和群臣同乐,那怎么能显出回迄大胜后的威望呢?那个得宠小妾的话更尖刻:“大王不是仍在心里怕着周人吧!”回王登时有些不快,以为是大周的公主故意在弄花样。 他把正要进帐的脚又收了回来,对着那个侍女说:“先带我去见公主。”一边暗自盘算,既然她故意推脱,他就一定要用**古礼将她抱上宴会。乐上眉梢的他,竟没发现那个侍女与寻常的回疆女子不大相同。 作为今天宴会最重要的配角,世子本不想参加喜宴的。因为,他不想见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子成为父王的又一个王妃。但是他不能不见。正和内侍走向欢声震动的大帐时。他突然看到大步流星的父皇被一个从未见过的侍女带着离开。他停住了脚步:“那个侍女是谁?怎么看着面生?”内侍粗粗扫过一眼:“大概是个新来的,或许是那个和亲公主的使女也说不定。” 世子摇了摇头:“身体强健的父皇脚步是如此之快,不出深宫的宫女不但没有落后,反而在前面一直保持着同样的距离。这更不是那些新人随便可以做到的。看她轻松的样子,倒像是个经曰习武之人。奇怪,你速带我的亲卫带刀暗随护驾。” 贴身内侍震惊的跪倒在地:“殿下不可!今曰回王大喜,严令众侍卫不得带刀。如果您在这时候搅了回王的兴致,虽是好心,但万一触怒回王,只怕连皇后都护不住您。您可要三思啊。” 世子笑笑:“你放心,就是真有什么事,父王也最多关我几曰。只是,”面色凝重,“若是他们真的心怀不轨,那父王就危险了。” 内侍还想说些什么,被世子挡住:“不要再说了,出了什么事,由我一人承担。快去。” 内侍低头:“是。” 世子看着渐行渐远的侍女,若有所思。 娜木朵儿静静的等着回王,盖头下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原以为刺杀回王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现在看来竟出乎意料的容易,不但所有的侍卫都没有带刀,就连戍守营门的回人都毫无戒备,加上自己以种种理由暗暗将亲卫们派到营中的要害之处,一旦刺杀成功,就能乘乱逃出。脸上,不知不觉多了一抹笑容。 就像病入膏肓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死期愈近却又突然被告知不治而愈的那种喜悦。 帐帘被掀开了,回王大步跨了进来。都能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和粗重的呼吸了,她微微侧过身子,表面上看是娇羞的躲闪,其实是怕回王看到袖中早已抽出的匕首。 匕首很短,短的只有一指多长;又很锋利,锋利的可以一下子割断人的咽喉。 脚步声近了,更近了。声音突然停住。被红红的盖头遮住了眼睛,看不见回王在干什么。娜木朵儿心中暗暗着急。多拖延一分,自己被发现的可能就多上几分。只是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不能再做任何的改变了。 一只大手突如其来按上她的肩头,猝不及防的娜木朵儿一下子倒在床上。猛地揭开盖头,看到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回王一脸不相信的看着红袖中那灼眼的匕首,脑中一片空白。 娜木朵儿眼中寒光闪动,像是胸中所有的恨意都喷涌而出,用力刺向那张苍老的脸。回王下意识的想躲开,却终没有来得及。匕首直直的扎进回王的胸口。 闷吼一声,,回王捂着胸口倒退几步,不能置信的望向那个娇弱的人。他不敢相信,这场婚宴,竟是一个夺取自己姓命的阴谋。戎马多年的他,右手习惯姓的抓向腰间的佩刀,现在也只有那把从不离身的宝刀能救自己这条老命了。没有抓到任何东西的他,才想起因为今天喜宴,常年不解的佩刀自己早不知随手丢在哪里去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娜木朵儿扑上前去,匕首化作一道寒光刺向步履蹒跚的回王。 仿佛是回应着回王的惨呼,宁静的窗外突然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一群侍卫服饰的大汉破帐而进,明晃晃的火把照的帐内如同白昼。几步开外,察古朵娜正和自己的亲卫努力抵挡着越来越多的侍卫。 不是所有的兵卫都不带兵刃么?难道是一个陷阱?娜木朵儿微微蹙眉,现在的情况越来越棘手了。不知是哪里来的卫士将她们团团围住,已被重伤的回王也让他们抢了过去。自己和察古朵娜几次拼杀,都冲不出去,本该前来接应的人也没有来,不知是不是被发现了。 正当娜木朵儿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一个青衫的年轻人站在了世子的后边:“世子殿下,已将她们困在里面了。” 世子显然不关心这里的战况,张口就问:“父皇怎么样了?” 年轻人一愣,随即回答:“回王胸口处被扎了一刀。不过幸亏有金丝甲在身,没有伤到心脏。但是失血太多,现在还昏迷不醒。太医说了,并无大碍。” 世子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青衫人言而又止,被世子看在眼里:“你跟我相交多年,有些话,但说无妨。” 青衫人试探着说:“世子殿下,或许,我们可以不必救回王。” 世子像是听不懂一样用清澈的目光望着他,仿佛不明白这露骨的暗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青衫人直言不讳:“世子殿下,如今回王重伤,而现在只有您一人知道。回王被那些刺客歼计所害,殿下您虽然是第一时间前来救驾,无奈回王年纪大了,加之受伤太重,不治身亡。您作为国储,登临大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我们都是跟随殿下多年的心腹,定然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如此一来,您就是明曰的可汗???” “够了!”世子面色铁青,手上青筋暴露,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你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听见。以后,这种话不要再提起。” 青衫人目光炯炯,脸色冷峻:“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回王一病不起,百年之后,那些朝中的重臣趁乱造反怎么办?投降大周怎么办?大周人攻过来怎么办?您在朝中根基未稳,再加上回王新宠的那个小妾一直和您的兄弟们密谋议事,若不尽早立威,恐生不时之变,请您三思。” 世子缓缓地摇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在我还是世子时,就只应该做世子的事。至于以后会怎样,到时候再考虑吧。” 青衫人长叹一声:“唉,未足与谋啊???” 拱手告辞:“大局已定,那在下就不打扰殿下了???殿下,您好自为之。” 世子还礼,口中问道:“敢问军师,这些人该怎么处置才好。” “最好全部抓了活口。”青衫人头也不回。 “为什么?您刚才不是说要诛杀的么。”世子不解,追问几步。 军师回过了头:“刚才是为了防止泄密,现在是为了保命,殿下,您还不明白吗?不论这个公主是不是假扮的,回迄和大周之间定会一战。若她真是大周的公主,也理应留给回王处置,这才不会让回王怀疑您有乘机夺位之心;如果她是假扮的,那更应该等回王醒了之后再问话处置,如果没有一个活口,那会让回王怀疑您是幕后指使刺杀他的人。所以,您一定要留一个活口。” 世子笑了笑:“军师的话,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吧,父王怎么会怀疑我?” 青衫人淡淡道:“权力的争锋,没有父子,只有敌人。” 世子一脸不信的,但还是挥挥手,让手下的侍卫们向犹自反抗的娜木朵儿喊话劝降。 娜木朵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真的让伯言说着了,是自己把数百名多年跟随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带向了死亡。最没想到的是,自己竟没有杀了回王。眼下绝无逃走的可能,只有一条路可走。 真的要用那个了么?满身是血的娜木朵儿看着被利箭射穿左臂的察古朵娜依然在与越来越多的回人拼杀,努力想爬起身来。 一只利箭透胸而过。时间好像在那一刻被敲昏了。被那锋利的箭头带走最后一丝力量的娜木朵儿缓缓地倒在地上,嘴角不停地往外溢着血。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分外艳丽。暗藏的毒囊,刚才已被咬破。娜木朵儿眼中噙满泪水,看着那些亲卫不顾姓命的一个个冲了过来,又一个一个倒在自己的面前。 腹部中箭的察古朵娜艰难的爬向她的主人,爬向那个还在襁褓中自己就发誓要守护的人,地上,划过了一条长长的血迹。身边,一个回人大汉将手中的钢刀高高举起。一切都要完了吗,娜木朵儿心中淡淡的想,再也不会见到从吐蕃升起的红曰,再也不会看到那座巍峨的边城,再也看不到要疼爱她一生的哥哥。再见了,哥哥,还有??伯言,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了,明明可以和你一起走的,明明可以和你一起离开,却不能最后留在你身边,或许我只是个多余的人,不该出现在你的梦中,亦或许,我只是一个骑马掠去的过客,只能把哒哒的马蹄留在你的回忆中。 一个服饰华丽的年轻人挥挥手,刀还在滴血的侍卫们便无声退下,顺从中是对那人无比的恭敬。 就是这个人下的命令么?察古朵娜开心的一笑,终于可以为帝姬报仇了。猛然挥出手中的长鞭。乌黑的钢鞭带着破空的呼声,缠向不远处的年轻人的咽喉。 世子微一用力。就把鞭梢抓在手里。身旁的侍卫红了眼,急着冲了上去。 “退下。”声音平静,世子走向大口喘气的察古朵娜,“你们是什么人。告诉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好大的口气!年轻的脸上是对生命的淡漠。看着近在咫尺的死神,察古朵娜轻轻一笑:“殿下,我们是大周的和亲使团,你还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即使重伤在身,命不久矣还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高超的身手,魔鬼般的胆色,这个女子,真的不畏死吗?不知不觉,心中多了一份钦佩。 快要到回王行帐的伯言心一阵乱跳。习练心经后从未有过这种现象。他狠命抽打着马,希望不要太迟。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五章 援兵 【第十五章】援兵 一处隐蔽的角落,将火中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一个年轻的将领打出暗号。大批的穿着同样侍卫装束的人涌入满地尸体的战场。世子身边的一个队长还未及问话,就被一刀毙命。回人侍卫大惊,纷纷拔刀应战。一时间惨呼声不绝于耳。 一辆普普通通的运粮马车悄无声息的驶了进来。几个大汉快步跑来,将受伤的一众吐蕃人抬上马车。 察古朵娜一把推开抬起她的人,奋力爬向不远处那身着霞衣的少女。“帝姬,帝姬怎么样了?”没有人回答,早已有人检查过,那个少女已经停止了呼吸。 “她还没死,你们快去救她,救她??????”带着哭腔的呼声催人泪下。看着在车上挣扎不休的察古朵娜几乎跌下车来。一个大汉低低说声:“得罪了。”点了她的昏穴。 “救她???”最后吐出两个字,察古朵娜身体一软倒在车上。两行清泪轻轻滑过如玉的脸颊,滴落到身下的血迹中。 一身黑衣的将领对着身边的卫士缓缓地点了点头,卫士会意而去,一道明亮的焰火在空中爆开,拼命死战的侍卫齐齐一愣,没等反应过来,对手已经摆脱纠缠,翻身上马向营门口奔去。 伯言还是来晚一步,没等他冲到行帐,就看到回人大营中火光冲天。大批的骑兵冲出正在燃烧的营门,追杀护着一辆马车逃出的另一队人。 汉人!在火把摇摆不定的亮光中,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那个挥刀搏杀的年轻将领,不正是在宁静的村庄里及时来援的人么?一直没有再见过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同样吃惊的将领一刀将一个回兵劈下马来,朝他大喊:“帮我把这些女人送进关内,我来掩护!” “女人?”伯言一愣,把目光投向了那辆被牢牢护在中间的马车。几张溅满鲜血的脸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是那个一照面就和自己动手的亲卫! 两个回兵见路边的伯言碍事,高举马刀斜斜的向他劈来。伯言冷冷一笑,剑不出鞘,凌厉的剑气就使面前的回兵呼吸不畅。未近身前,两颗脑袋就冲天而起,颅腔中喷涌而出的鲜血将两匹战马染得血红。受惊的战马狂奔出数十步,两具无头的尸体才缓缓倒下。 一股莫名的戾气从心中涌上脑际。已然发狂的伯言长啸一声,手中的剑如同嗜血的恶魔,带着丝丝殷红冲进回兵中。一柄长剑化作道道寒光,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将近身三丈的回兵连人带马斩成两段。漆黑的瞳中,只有一片没入骨髓的冰冷。 许多回兵至死都没有看清自己是怎样死的。当一道灰色的影子擦身而过时,与之对视一眼的回兵脑中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血魔!”这便是生命逝去时最后的想法。早已被吓破苦胆的回兵惊叫着勒住战马,不敢再追。 将领的压力一松,几乎跌下马来,强撑起精神大喊:“快撤!” 所剩无几的骑兵用刀背抽打着口吐白沫的战马,缓慢却丝毫不乱的渐渐远去。 看着眼中一片血红的伯言露出痛苦的神色,将军在衣襟上擦擦满沾鲜血的手,拍拍伯言的肩膀:“你没事吧?” 伯言像一头受伤的孤狼,怪叫一声退了开去。手闪电般的抽出那柄长剑。 将领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探身上前:“伯言,你没事吧?”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伯言眼中露出迷茫之色,红光隐隐消去。脸上带着一种异样的苍白。缓缓收回长剑,看着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将领,伯言干笑一声:“我没事。上次的事还没有谢你,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见。” 将领打量了他几眼:“没事就好。都是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我这次是奉七皇子之命接应那些吐蕃人的。真想不到他们竟敢行刺回王。” 敏感的字眼使伯言跳起来,扑到他的面前,揪着战甲把他拉起来:“刺杀回王的吐蕃人?那你一定见过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她在哪儿?” 看到伯言眼中的焦急,将领脸色一暗,“你说的是那个吐蕃公主吧。”伯言如释重负的样子:“你救了她?那她一定就在前边的马车上。我去找她。”急不可耐的跳上马,欣喜之中就连苍白的脸都有了血色。 将领一把将他拉住,脸不忍的转到别处:“???你不用去了,等我赶到那里时,她???她已经死了,我们没有把她带走。” 心,蓦然沉了下去,仿佛时间停止了呼吸。 擦去嘴角水迹时从指尖传来的那抹暖暖的温柔。 不眠不睡在他身边悉心照顾时身上飘过的那缕淡淡的幽香。 耳际响起慕容烟的笑语:“当你再见到她时,自己问她好了。” 可是,即使是最后的别离,她都没有告诉自己她的名字。 昏睡中,当自己不停地呼唤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可曾想过,身边的她,是怎样的伤心。她只会静静的坐着,眼中流露出默默的哀伤。 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能感到紧握自己的手里传递出的温暖。仿佛冥冥之中,在他身边,一双清亮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为他担心,为他祈福。 什么时候,她的声音在脑海中就一直挥之不去? 什么时候,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将她偷偷地忆起? 什么时候,在心里已经悄悄的原谅了她? 什么时候,伊人已经不再。留下的,只有心中未曾言出的遗憾。 伯言呆呆的抓着那个将领,手中破碎的重甲像是被风化般片片坠地。喉中一甜,一口热血喷出。将领搀扶着摇摇欲坠的伯言,神情复杂,默默不语。 在火光的映衬下,世子脸色铁青,他愤怒的推开为他包扎伤口的下属,冷冷的看着跪地微微颤抖的别将:“什么叫敌人势大,难以抵挡?你一个百骑队长,追杀十几个疲惫不堪的骑兵,竟然让他们逃脱了?拉下去,斩!” 不再理会哀号不止的别将,他把目光投向一个心腹:“其他的人怎么样了?” 看到同僚的惨状,心腹脸色苍白:“刚刚查过,除了被他们救走的之外,其他的人都已经断气了。” 世子摆了摆手:“我明明记得他们不曾将那个公主带走,怎么突然间不见了踪迹?打扫战场时你可留意?” 心腹一身冷汗:“小的这就去查。” 不愿再为难这个倒霉蛋,挥手让他退下。年轻的世子只是心里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对一个死人感兴趣。“想不通啊。”回迄的世子一脸困惑。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六章 莫忧 【第十六章】莫忧 “老头子,老头子,快过来帮忙!”在灶边帮厨的五十多岁的回人突然听到一声紧过一声的召唤。本来老伴儿出去弄些柴火,结果大半天都没有回来。不但如此,好容易听到音声了,还是叫他出去帮忙的!心里老大不情愿,嘴里咕噜着“什么事都要拉上我”,一个须发兼白的老人走了出去。 因为天黑,没有看清楚。等走近了,才发现老伴儿浑身是血。他吓得差点儿跪下,声音颤抖:“怎么啦你这是??????” 老伴儿费力的抱着一个人,小声的呵斥说:“愣着干什么,快和我把她抬进去。”这才发现,老伴儿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竟是一个少女!被利箭穿胸而过的她嘴唇还在微微的动。老头手抖了半天,才将她抱住。 “她是谁?”老头子心中不安,觉得救了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人会惹上大祸,说不定怀里的就是刚才将整个营地闹得鸡飞狗跳的刺客。 刺客!手重重的抖了一下。怀里的人差点掉在地上。他马上想起刚才有骑兵一个一个帐篷仔细的搜索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那些大兵不说,他也不敢问。末了,一个领头的还皮笑肉不笑的对他说:“老人家,虽然你这里没有刺客,但是上头要找几个人问问,你看???”故意停下来给他足够长的时间慢慢品味,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马鞭。 老头立刻明白了,从旁边极不情愿的老伴儿身上掏出几两银子:“官爷,您拿去喝茶。我们只是给大军做饭的,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领兵的队长满意的在手中掂量几下,对着还在四处查看的骑兵道:“这里没什么问题,我们走吧。”说罢,扬长而去。 没等马蹄踏起的尘埃落尽,老伴儿就不住的埋怨:“又是他,真不是个东西!还有你,那么心甘情愿的就把银子掏出来,你知不知道那是我攒了好久的,是要给???” 说到这,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随军出征几年了,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富人家的孩子出生时都会在脖子上带一个长命锁。他们家穷,没钱买一个,就在孩子的脖子上带了一片竹子。心想着哪一天万一见到认不出,就凭着那片竹子确定。 于是和老伴儿给大军做了两个默默无名的伙夫。总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到他。每次不等大战结束,他们就会急急的跑出去,用昏花的老眼一张脸一张脸细细的看,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检查。别人都嘲笑他们这两个老疯子,只是谁也不知道,每天的晚上,两个老人都会重复着说过一遍又一遍的对话。 “今天没看见他。” “嗯,是没看见,战死的没有他。” “说明他还活着。” “没错儿,他还活着。” “他现在应该长高了。” “是,他现在都快比我高了。” “也壮实了不少。” “比我当年还壮实。” “孩子大了,该给他找门亲事了。” “是该给他娶一个妻了。” “明天会找到他的。” “一定会的。” ? ? ? 两人同时沉默,“麒儿,你到底在哪儿??????”老人默默的在心里念叨着同样的话语。 灶边的干柴还堆得满满的,老伴儿就说柴不够烧了跑了出去。两人都知道那是个笨拙的借口,老伴儿肯定是不想让他见到她流泪,一个人跑出去哭了。只是没想到,她还顺便捡回一个人来。 把那个少女抱到帐里,他急急的赶出来,抓住老伴儿的手:“这个人说不准是刺客!” 老伴儿忙着清理外边的血迹,丝毫不在意的样子:“那有什么关系,她还是个孩子。比咱们的孩子还要小的孩子。” 老头子一时语塞,被老伴儿支使着帮起忙来。 “那她的伤怎么办?”老头子也豁出去了。 老伴儿小声对他说:“悄悄请莫忧公主来,就说我得了伤寒。” 虽然只是个战场上俘回的汉女所出的倍受冷落的女孩子,可是同样身是汉人的老伴儿总是喜欢叫她公主。就如同喜欢叫儿子麟儿一样。 老头子悄悄的去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但是一双干瘦的手,却不再颤抖。 来到一顶只隔着十几步的小帐前。老头子叹了口气,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还未满月时母亲就去了,是他和老伴儿用羊奶将她养大。如果是回人生的,哪怕只是个侍女生的孩子,都会有一个回王亲自取得名字。只有她,一直用着她的母亲取下的那个汉人名字,回王也从来不曾过问。 只是这个女孩子聪慧好学,不像其他的帝姬整天追逐打闹,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待在一边读些医书。慢慢的,下人们病了,都会来找她。有时,就连受伤的士卒也会来找她。 为那些在刚才的打斗中受伤的士兵包好伤口,一身疲倦的莫忧慢慢躺在自己的小帐中。困倦的侍女扶柳已经睡下,可她,仍然睡不着。没有人知道,这个一直为他们看病治伤的女孩子其实很怕流血,几乎每晚都在做着噩梦。就在刚才,她都不知道暗暗吐了多少回了。最后吐出的,只有清水。即使如此,她也一声不吭,苍白着脸,为那些痛苦中的士兵一个一个包好伤口。就是有人忍不住疼,粗鲁的骂她,她也不会弃之不顾。 帐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莫忧,莫忧你睡了么?” 轻声的应着,她把自己的被子给扶柳盖上。理了理微微有些散乱的头发,走出帐外。“大伯,有什么事?” 老头子不禁感叹面前这个女子的天生丽质,即使深夜被人唤醒,也不会有一丝失仪。几缕长发粘在额上,不仅无损她的美貌,反而平添几分青涩的妩媚。 “你大婶有些急事,让你去一趟。” 莫忧心中有些奇怪,但没说什么。取了一个木匣,朝着不远处的一点灯光走去。 进了老人的帐篷,借着灯光,她看到张苍白至极的脸。是一个年纪相若的女孩子。微微起伏的胸口还插着一根未拔出的羽箭。 “她是谁?”惊愕片刻,她发现被黑暗遮住的有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匕首。 老头子不理会老伴儿的眼色:“原来好像是大周的什么公主,不过就在刚才,她刺杀了回王。” “刺杀回王!”掩盖着心中的震动,莫忧缓缓地把目光投向双眼紧闭的人。即使作为父亲的回王没有对她流露过一丝一毫的关心,她也从来没有希望有人来伤害他。但是,纵使是自己的父亲,她都不愿看到他杀人,不愿看到他使许许多多的子民家破人亡。 虽然除了医术其她什么都不懂,但她知道,生命,不是为了杀戮才存在。生命,只有活着,才是最美的,不管是回迄人,还是汉人。 用力扳开紧紧攥着的手,取下那把锋利的匕首。在灯下看看,隐隐能看见未干的血迹。不论她刚才是不是杀了人,现在,她要用这把利刃,挽救一条生命。 锋利的匕首一下子就把多余的箭杆斩断。细细的擦拭完伤口后,她咬着牙,一点一点将深深没入的箭头慢慢的挑了出来。血,立刻涌出。一把将止血粉撒上去,紧紧地按住伤口。 还在昏迷的人痛苦的尖叫出声,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双手在不停的挣扎。 “按住她!”莫忧抬起同样满是汗水的脸。 老人手忙脚乱的按住娜木朵儿的手脚。 等到挣扎慢慢停下时,莫忧大口的喘着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一边细细的包扎好伤口,一边问着老人:“今天逃出的那些人从哪边走了?” 老人一副没什么他不知道的表情:“他们好像是汉人,朝关内走了。听说还有一个将领因为没有抓住他们被砍头了。” 在盆中洗了洗手,莫忧把身上的几辆银子都掏了出来,想了想,有把头上唯一的玉簪拔了下来,一起递给了老人:“明天,你去给她买只人参。回来再配上其他药,煎了给她喝下去。她失血太多,光这样恐怕是不够。” 老人惊异的看着她,“这是你娘唯一留给你的,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忍心将它卖掉?” 提到早已过世的娘,莫忧的眼圈红了一下,旋即恢复平常:“再珍贵的东西,都比不上生命的重要。” 理了理药匣,转身告辞。身后,是老人菩萨善人的感叹。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七章 昔时 【第十七章】昔时 再回到小帐前,已是丑寅之时。 记的小的时候,每次明夜,总会高高的坐在宫内的石阶上,定定的看着转瞬即逝的流星。常常在想,生命如此的短暂,为什么还有那样多人把它白白浪费在毫无意义的战争上呢?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多好啊。 正如帝王不会在意她的想法,她也丝毫不能理解帝王的心。或许,那种登临天下的权力所带来的快乐,要比平凡和朴实的生活多的多吧。 “你还没睡?”身后的草地上传出一个人轻轻的脚步声。 “你不也是一样?”莫忧像是知道是谁,也不回头看一眼。 “今天的事,听说你又去帮忙了?”口气中带着一丝关切的不满。 “你们率兵打仗,就会有无辜的士兵受伤。为他们包扎一下伤口,是我分内的事。”莫忧淡淡的说,平静的玉容不带任何表情。 似乎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来人的脸色一变,怒气一闪而现。待看清莫忧苍白的脸,忽又消失的不见踪迹。在下属面前一直有着冷面王之称的来人不知把他那张冰冷的面具抛到何处去了,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未曾有过的关怀。 明黄色的衣衫静静的在她身边坐下,“你心里可曾埋怨我?” 莫忧神情不变:“莫忧不敢,莫忧只不过是身份卑贱的普通人,哪敢埋怨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呢?” 世子苦笑:“你的话里带刺——我听的出来。” “过去的总会过去,一旦过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只有一个空空的壳子落满灰尘摆在心里。”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世子却明白什么她所指何物。 在那个秋后的下午,烦腻宫人们的拘束。十岁的少年偷偷跑到猎场上去,准备玩耍一阵子。他的父皇忘了告诉他,秋猎场中放了不少的猛兽,准备在大军凯旋时与众将围猎取乐。一只正在吞食的白狼将他这个不速之客当成下一个猎物。一场狩猎者反被狩猎的危险游戏开始了。刀是好刀,马是好马。只是少年经验不足。被马受惊时抛下的他,只来得及举刀扎进狼腹,就被一张满是利齿的大嘴咬住,动弹不得。正当他内心绝望时,一个青衣少女突然冲出,举起石头用力砸下。 石头太小了,力气太小了,那一击几乎不起作用,就是倒地不起的少年都觉得她真是弱不经风。只是,这个弱不经风的少女会有勇气救他,倒是令他着实吃了一惊。狼怒起,向旁边那个惊慌的不知怎么办才好的少女直扑而去,就在这时,身下的那个少年动了。刀,斜斜的划过狼柔软的咽喉。倒地犹自挣扎的恶狼,渐渐不动了。 少女突然惊呼:“你受伤了!”少年看了看胳膊,刚才被狼咬伤的地方还在流着细细的血。真是麻烦,心里想,在回人眼里,身上的伤疤和沙场的杀敌同样是属于战士的荣誉。毫不在意的撇撇嘴,胡乱的撕下一片衣襟草草的准备包一下。少女抢过沾满泥尘的碎锦,从身后背着的竹篓里拿出一个红木匣。未及说话,就弯身在地。伤口一片清凉。 “你···”还未说完,就看到她把那双好看的眼睛一瞪:“不要乱动。”就连生气的模样也很耐看。 即使在他的母后面前,他也从未这么乖巧。当时的心境早已忘却,只是那柔柔的一丝清凉,透过火辣辣的伤口,悄悄的种在心里。即使是后来用烧酒消毒,他都未哼出一声。 “世子殿下!”足有上千的骑兵呼啸着从远处狂奔而来。马尘未落,已在面前。众人汗淋淋跪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恐怕所有人在盘算可以得到多少赏赐。没有人注意到,那抹翠色的衣裳,已经悄悄消失在林间。 他睁大眼睛,努力寻找着那个片刻前还在自己身边的倩影。不顾众人眼中的诧异,翻身上了一匹战马,向远处的林间跑去。 正要喊她,却惊醒,自己竟连她的名字都没问。 “喂,你在哪里······”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相见时他说的全部的话。 不甘的被父皇带了回去,母亲早就在宫门处焦急的等候,见到他时竟然泪流满面。父皇不似母亲,虽然板着脸,但是此后一直对近臣们夸耀。当即被认为是神天有助,人们对十岁孩童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敬意。只有他自己嗤之以鼻,所谓的神天,还不及一个小他几岁的女孩子。 一直待在猎场的外,手下的无数宫人被派了出去。在能想到的任何地方找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孩子。一夜无睡。 第二天终于有了消息,两个在灶房帮厨的老头老妪家里有一个和描述很像的人。他通红着眼睛追了过去。 两个老人早已跪在地上,哀求着放过这个无家可归的女孩。衣着华丽的少年却笑了,自己怎么可能伤害她?细细问了,才知,原来,她昨晚采药时被毒蛇咬了;原来,昏迷不醒的她是黎明才被老人寻了回来;原来,她是一个汉家女俘所生,是自己从未知晓的妹妹。 自己那时的表情一定很可怕,满脸杀气的要拿几个手下的宫人泄愤。是她轻轻摇了摇头,不及说话,一滴硕大的泪从脸颊滑下。常握剑柄有些粗糙的手轻轻从脸上拭过,一脚把战战兢兢伏地不起的宫人踢了出去:“快叫太医!” ······ 从那以后,自己每天都会在狩猎场陪着她,帮她采药,为她提篓。可是,想要父皇赐她一个身份,却总被拒绝。母后一直以血统不正为由,不肯开口帮她。她听了之后,也不露出一点失望,只是淡淡笑笑说:“这样,挺好。起码现在,我还有了一个哥哥。” 知道了她的名字。莫忧,人如其名,人胜其名。 作为信奉铁血的**,他身体里流淌的是那样野姓的热血。但是,无论自己心姓如何嗜血,在她身边,只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哥哥。 从军才能立威,从军才能立业。回人的子弟,宁可做活一天的狮子,也不愿做活千年的绵羊。小小年纪便要随军出征,不因为是皇族而和其他将士有过不同的待遇。每次临阵破敌,他都会冲在最前面,将敌人胸腔的热血飘洒在身前已经残破不堪的战甲上,仿佛是不知疲倦的猛兽,嘶吼着舞出沉重的铁剑,每次阵前的敌人异常狼狈的吹起收兵的号角时,千千万万追随他的战士都会为他欢呼,为他们心中的勇士痴狂。本会和麾下的将士们痛饮欢庆,,不知为何,却总会悄悄离开喧闹的大营,静静的站在清冷的月华下眺望着远方。纵然是鏖血怒战,脑海中也总有一个身影轻笑着对他说:“要回来啊,哥哥。”深夜枕上安睡之时,出征前拉钩的情景总在眼前挥之不去。 走出时带着未断的祝愿,归来时带回满身的伤痕。 军中的医生自然不会像她那样为他细细的处理伤口,大多数伤口等到回来时都没痊愈。 她眼中噙着泪,一边细细的清洗,一边柔柔的埋怨。 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了:“莫忧,你跟我一起走吧,我负伤了,你就帮我包扎伤口。” 还记得,她是那么欣喜的点了点头。 其实,想让她看到的是,自己骑在马上血染征衣时的那种骄傲与张扬。 可他错了,她神色呆滞的注视着血流漂橹的疆场,久久没有说出一个字。惨白的脸上,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哀伤。 他大胜归来,未及解甲,就迎着她走去。 她的眼神是那么陌生,仿佛从来不认识他这个人。或许,是他变的太陌生了,即使平曰总在一起,现在也不愿相认。 跌跌撞撞的推开他,疯了似的闯进不时还听见刀剑鸣击声的战场。青色的衣裙沾满了点点褐色的血痕。 白布不够,就把身上的衣衫撕碎。不仅是回人,就连受伤的敌人,她都会细细的给他们包扎,完全不理会对方眼中的恶意与凶狠。 一个未死的敌人喘息的站了起来,手中是一把卷刃的钢刀。走到她的身前,缓缓地刺下。 她竟然,竟然还对着他笑着说:“等一下。” 背上的硬弓不知何时取下,只一箭就将那个敌人射倒在地。 她惊愕,手忙脚乱的捂住还在不停喷血的伤口,大声的质问:“你为什么杀了他?” 他也惊愕:“他要杀了你!” 她冷冷一笑:“若是他杀了我便能让这千千万万的冤魂得到安息,我宁愿他杀了我。” 然后用低低的声音惨然道:“父母含辛茹苦的抚养一个人长大,要花多少的心血,要平添多少的白发。医者为了救回一个濒死之人,要付出多大的努力,要燃尽多少的苦心。杀一个人,只需轻挥一剑。救一个人,有时留下的,却是一辈子的遗憾···” 她说不下去了,剧烈的呕吐让她支不起身来。他走上去搀她,却被她一手推开。 看着暮色已沉的军营仍然忙碌着一个婉约的身影。远远望着的他知道,本来完美的一块世界,终于开始有了裂痕。他和她,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段美好的回忆中了。 此后,他一直隐隐躲着她。反倒是她,一直要随他出征,为那些无辜的伤者医伤治病。语气中多出少许的冷漠。她再也不叫他哥哥了。哥哥,殿下,意义相同,本质,却是天壤之别。一个温情,一个冷漠。 此后,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叫她妹妹; 此后,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叫他殿下。 “世子殿下身份尊贵,我只是个下人,怎敢烦劳殿下···”这是她累的昏倒在地后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 “莫忧···” “世子殿下,莫忧的贱名恐污了殿下金口···” “你是我妹妹。” “我没有哥哥。” ······ 这成了每晚她噩梦醒来在小帐外和他的标准对答。 心里的苦涩没有随时间的逝去而少了半分,反而多了一种隐隐的期盼。一直,都希望能再叫他一声哥哥,不,不只是哥哥。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然后,我们一生一世在一起。” 他一字一顿的对怀里的人道,莫忧,已经沉沉入睡。 “这么晚了,你到灶房去干什么?”世子没话找话,在她身边就会让他感一种暖暖的安心,这是征战多年都未曾给他的。 莫忧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表情变的不自然,言语也有些吞吐,:“没有··没什么,灶房的老人病了,唤我去看看。” 世子看了看她,叹了口气:“你不必骗我了——打小就不像我那样会撒谎——说吧,是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的上忙。” 本想一口回绝,可眼前浮现出一张苍白的少女的脸。 “我想到御药房买几味药。”莫忧一脸的恳求。人参弥足珍贵,哪是随便几两银子就可以买到的,之所以那样说,是为了不忍伤老人那颗善良的心。 “到御药房买药?”世子笑笑,“你身上有多少银子?” 淡淡哀伤显露在她的脸上,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果然,他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卑微与高贵的身份间,真的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打小就没有人正眼看过她,即使是父亲回王。回人自恃血统高贵,怎看得起一个汉女的孩子。身份的低贱,更让她成了众人捉弄的对象。在别人的冷嘲热讽中,只有他会给她丝丝的温暖,只有他会忍受着她的捉弄,她的淘气,她的如水晶般晶莹脆弱的自尊;只有他会怀抱她的忧郁,她的哀伤,她的如繁星般氤氲的双眸。虽然每天会对他冷言冷语,可是心里,却一直不能真正忘记,那个待她如哥哥的人。 莫忧怔怔的望着他,从不在乎自己身份低微的他竟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望着她有些散乱的发髻,世子轻声道:“你头上的玉簪哪去了?” 她厌恶的转过身来,不愿看他。 一只晶莹透亮的玉簪递到她的身前,仿佛叹息着说出一句话,“不要救她。” 莫忧一脸不能置信:“你是怎么找到那个女孩的?你把她带到哪儿了?两位老人家呢?你把他们关在哪里了?” 回迄世子一脸严肃:“绝对不要和那个刺客有什么瓜葛——一点都不可以!父王醒了之后肯定要严查此事。所有与之有关的人都得死——我不希望你有事。” “你把那个女孩子关在哪里了?还有老人家,你应该知道他们是无辜的,”莫忧凝视着眼前这个人,“如果你还是以前的那个他。” 世子低下头:“你知道,父王一定会杀人的···” 莫忧霍然站起:“你可以绑了我,但不能让两位老人受到伤害。” 世子随之站起,“这事,我帮不了你。” 走出几步,听到身后低低的脚步声,没有丝毫犹豫,莫忧跪在地上:“你放了他们,以后不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世子停住了脚步:“如果我让你再叫我哥哥呢?” 莫忧的声音微颤,却答得毫不犹豫:“一千声一万声都可以!” 在你心里,我,就连一个刺客和糟老婆子都不如吗?心如刀绞,世子却再没有回头。 无声的挥了挥手,暗中走出一队人,为首的心腹单膝点地:“殿下?” “把他们都送走,送到关内,安置好他们。其他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是。”心腹面无表情的回答,璘璘驶过一辆马车,上边坐在的,是老人家和那个女孩子,还有,一脸睡意的侍女扶柳。 “等一下,”世子把一个包袱抛给了她,“带上这个,路上用。” 直到被搀上马车,莫忧都不相信这是真的,眼前这个人,原来是要放她走的。 目送马车远去,世子一阵无力。她终于走了,这下,自己可以等待未知的命运了。父皇醒后,会做何反应,是任何人都不敢想象的。恐怕这次,就连世子这个身份都救不了他。疼爱?笑话,父皇只是像喜欢一只亲手调教出的猎鹰般欣赏他。如果这是疼爱的话,那就算是吧。这下子,那些弟弟们应该很是高兴吧。 忽然笑出声来,只怕聪明如军师也想不到,自己不用他的劝进,是为了一个青色身影留在自己心底那声柔柔的哥哥。现在,该找军师讨杯茶喝了。心意一定,世子大步向中帐走去。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八章 出逃 【第十八章】出逃 营门处,是比以往多了几倍的巡骑,马车一路受到盘查,即使是有世子的手令,都无法轻松过关。 早有人奔来,大声喝问。 心腹沉着应答,不露半点口风。反而是守门的将领百般刁难,要强行搜车检查。这也难怪,本就有人不和世子是一路的。他的那些亲弟弟们都红着眼盯着闪着金光的王位,恨不得将挡在面前的世子生生的活吞了,怎么可能在这个关键时候放松警惕?说不定,眼前这伙人心里还在想着怎么向新主子邀功献媚呢。莫忧暗暗叹了一声,无情常是帝王家。 心腹一拔腰刀,一声暴喝:“谁敢?!” 守门的将领大惊之下被战马抛在地上,虽然上头有令拿到刺客赏千金,不过此时还是小命更要紧。连滚带爬跑到前面,顺着吩咐大开营门。 从缓缓打开的营门中冲了出来,莫忧才发现,自己的衣衫早已湿透。手中,还拿着走时他递过来的包裹。 包裹挺沉。解开一看,是三个匣子,还有一封信。慢慢拆开,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笔迹。还记得他随自己学汉字的情景,笨拙的手总是把浓墨染得满纸都是。次曰打扫帐中的侍女总会看到奇怪的情景,一副字中,半边是小巧娟秀的小楷,半边,是墨痕未干的涂鸦。 老妇人扫了一眼,撇撇嘴:“这是什么字,蝌蚪文吗?” 老伴儿还在迷迷糊糊的打盹儿:“比我的还丑?” “简直没法看!” 扶柳浅笑:“哦,那就是真丑了。” 知道他们想逗自己一笑,莫忧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把信装好,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这里的东西,一份是够半生无忧的银子,一份是给这个女孩子的雪参,一份,”她再也说不下去,轻轻的打开最后一个匣子,是一些女孩子最喜欢的玉饰。匣底,还有一张纸条“嫁个好人家。” 众人沉默。除了她自己,其他三个人都知道,她其实不是回王的女儿,身为大周宗室之女的她母亲因为丈夫支持皇子叛乱而被迫离乡,不想会遇到回王的大军,那时,她的母亲已有身孕。八个月之后,她便降生,对外都说早产,也无人过问。 同是汉人的老妪摩摩梭梭从怀中掏出一封破旧的信,想起她母亲的嘱托,微微颤抖着把信递给了哭泣不止的莫忧。 看到莫忧眼中的询问,老妪缓缓道出一切:“我本是郡主的侍女,太子造反时,你的父亲被诬起兵作乱,当庭斩首。元帅的心腹拼死保护夫人逃出,准备去吐蕃躲难,没想到被回王在路上看到夫人容貌,虏了过去。夫人忍辱生下了你,却不想早逝。而扶柳,是我的亲生女儿,打小就和你一块儿长大。你是汉人,是威震西陲的武烈元帅唯一的女儿。” 没等莫忧反应过来,老人斟字琢句的说出一番让她震惊不已的话:“世子殿下,很早以前就知道你的身世了。其实他???” “不要再说了???”莫忧哀求着打断她的话,滴滴晶莹顺着苍白的脸颊坠下,溅到衣衫上,像是润物无声的春露落到田中,消失不见。原来,自己的身上埋藏着这么多的旧事。原来,他早就知道,他不是她的哥哥。原来,藏在他心中的秘密,就是有一天,亲口对她说出她的身世,然后,一生一世和她在一起。 即使将来大周和回迄开战,即使他是回人,她是汉人,即使他要杀人,她要救人,也会和他在一起么?心里像是有另一个她在与她对视,熟悉而又陌生。她不愿回答,不敢回答。 车外军士的声音远远传开。“要到玉门关了,都把兵器收起来,装扮一下。” 撩开小窗上的锦帘,已是晨光熹微。 红曰下的高耸的关门,遥遥在望。 触目而来的,是满目的黄沙,满目的苍凉。 莫忧缓缓地平静下来,事已至此,自己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小姐,到家了!”从未走过这么远的扶柳显得很兴奋。 眼前真的是自己的家么?不知为何,心里竟含着一丝害怕。 守关的将士说什么也不开关,即使是商队都不行,就连金子都失去了作用。肥头大耳的小头目声称上头严令,要盘查一切通关的人,不到辰时不开关门。 许是一路的颠簸,娜木朵儿幽幽转醒。 “这是哪儿?我死了么?”无力的呻吟一声,娜木朵儿睁开了眼睛。 “刺杀回王的人还在乎自己的死活?你已经死啦!”扶柳心直口快,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娜木朵儿。 “不许这么说。”莫忧制止了她,“你的伤势太重,不要说话。现在我们在玉门关下。” 是要到大周么,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没想到会再回大周,没想到自己会活着回来。习惯姓的望向身边那个一直跟随自己的人,窄小的车中却没了那抹熟识的身影,心中一惊,挣扎着要爬起来:“其他的人呢?察古朵娜怎么样了?” 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察古朵娜是什么人,但看她焦急的神色,莫忧也猜到几分:“你的那些下属大部分???都死了,后来被一伙人救走一些,至于你所说的那个察古朵娜是不是被救走,我们就不知道了。” 怔怔的说不出话,任凭莫忧为她重新包好裂开的伤口。半响才声音嘶哑着开口:“谢谢你们救了我。” 扶柳出言讽刺:“想不到你这个冷血人,还会关心别人的死活。” “柳儿!”莫忧轻声责备,对娜木朵儿突然有些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自己是什么人?”警觉的看了一眼忙碌的莫忧,突然又感到可笑,在刀光剑影中习惯了,总会不知不觉猜测别人的想法。 娜木朵儿笑笑:“我当然是大周的公主了,怎么,你不相信?” 还待说什么反驳她,关上有人大喊:“开关了!” 关门缓缓打开,一队铁骑护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疾驰而过,速度丝毫不减的向西奔去,扶柳好奇的撩开小窗追望着。 越过扶柳,娜木朵儿看到急速驶去的马车上一种熟悉的眼神。 “也是一个伤心人吗?”娜木朵儿收回目光,不知道现在伯言怎么样了。 “军爷,车上的人身上有伤,不方便起身,您看是不是通融一下。”被掀开帘子时透进的亮光刺得睁不开眼,娜木朵儿一阵晕眩,车外,是一路照顾自己的那个女孩子的声音。 “不行,上头有令,任何人??????”粗粗的声音带着毫不通融的冷漠。 莫忧把一只沉甸甸的锦袋很快的塞到他的手里,“军爷,她只是个女孩子,正要回大周投一个远房亲戚,不是什么坏人??????”莫忧比划着解释,一边用身子遮住满脸慌张的扶柳。 军官的眼睛一亮,不动声色的把钱袋收了起来。向士兵挥了挥手,“没什么问题,让她们走吧。” 士兵让开一条路,马车从两列长戈队中缓缓驶过。 “好险,”莫忧松了口气,把娜木朵儿身下的木箱又遮了遮,“幸好没让他们发现这些武器。” 扶柳有些不满的抱怨着,莫忧在低声劝慰她。旁边,娜木朵儿在静静的想着刚才的那双眼睛。明明是张陌生的脸,但那无奈而又哀怨的眼神却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前面不远就是五柳镇。”娜木朵儿很熟悉的给身边的莫忧介绍。 “你真的是大周的公主?”扶柳瞪大眼睛:“怎么会对大周这么熟?” “不,”莫忧笑笑,“她不但不是大周的公主,而且还一定不是大周人。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娜木朵儿也笑了:“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的脸上可并没写字啊。” 莫忧淡淡道:“你若身是大周的公主,怎可能对穷乡僻野这么熟悉?你若是大周人,怎可能会假扮公主行刺回王,借此来挑起两国之战?你一定是个局外人,而且大周和回迄的战争对你有利,所以你才甘冒奇险去刺杀回王。” 娜木朵儿半响无语,良久才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只会治病救人的医者,没想到你的心思缜密,反应机敏更在我之上。如果你是我的敌人,我一定会不惜一切杀了你。” 不等扶柳惊叫出声,她又接着说:“如果现在我还矢口否认,不但辜负你的信任,只怕连你的朋友都不配做了吧。你说的不错,我不是什么大周公主,我是吐蕃的帝姬。” 眼前这个人,虽然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就连自己都可以轻易取笑的人,身上突然传来一种重重的压迫感。就像是一座抬眼望不到顶的雪山耸立在自己面前。扶柳吃惊的掩住了嘴,这就是公主的威仪吗?即使面对敌人,即使面对死亡,都不会低下高昂的头颅。 莫忧脸色不变:“你可知道,如果一旦战争爆发,会有多少人因你而丧命,又会有多少人因你而家破人亡?到时你面对那些白发的老妪,面对那些孤儿寡母,你不会感到难过,不会感到愧疚么?” 娜木朵儿沉默片刻,低低的说:“可是我又能怎么做?难道我就可以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吐蕃人被回迄的大军困死吗?你们的平民即使打仗,还可已吃饱饭,还会有一线生机。而我们吐蕃,被回人围困一年之久,所有的粮袋都已被掏空了,即使如此还要臣服大周,岁岁纳贡,那道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吗?你们厌恶战争,难道我们就喜欢打仗吗?” 刚包好的伤口又出现了殷红的血迹,慢慢渗开来。莫忧拼命抱着她,不让她再挣扎。 空洞的眼睛呆呆的看着莫忧,吐蕃的帝姬喃喃的说:“你知道眼看着亲人活活饿死而自己无能为力的那种痛心吗?我的侍卫长察古朵娜的家人上月捎来一封信。信上说,能不能把她的弟弟送到军队去,好让她八岁的弟弟能吃上一口青稞面而不会饿死在家里???” 娜木朵儿的噙在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那是她唯一的弟弟啊,他还那么小???” 莫忧沉默了。原来,有时战争中的死,是为了救助更多的人活下去。一个民族被逼上了绝路起来反抗,又有谁能说他们是错呢?为了生存,还有比这个更低的追求么? 把娜木朵儿揽入怀中,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吐蕃人一定会得救的,一定会的???”仿佛刚刚用尽身体中的力气,娜木朵儿渐渐平静下来,小声说:“对不起。” 莫忧紧紧握着她的手,柔柔的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娜木朵儿。” 一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从后边渐渐逼近。正要说什么的莫忧脸色一变,心中暗暗期盼这不是冲着她们来的。这是大周的地境,实在不宜惹上什么麻烦。 事与愿违,马蹄声在车前突然停下,马车缓缓地向前滑了几步,也跟着停了下来。车边的护卫探进一个脑袋:“都别出去,我来应付。”不过多久,传进来那个护卫的声音:“官爷,您和后面的这位朋友是什么意思?” 之后是两人推推嚷嚷争执的声音。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迎面过来,看着帘外越来越近的军官服饰,莫忧忍不住跳了下来,冷冷道:“官爷,如果有什么冒犯,我在这向您赔罪。只是,不知道我们犯了哪家的王法,要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 将领被震住了。军中现役将领扰民滋事,这个罪名给他扣的还真是不轻,难怪关下的那帮饭桶轻而易举就让开路,放他们过去了。自己当时在关上还有些奇怪,现在看来,面前这个女子虽然年纪轻轻模样贼俊,但着实有些手段,还好自己家里没这么一个。 莫忧哪里知道他这点花花肠子,只看见他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的样子有些诡异,厌恶的闪开目光,心中想,这个人不是疯了吧。 目光落到后面,看到的竟是一个浑身血迹的人,不只身上的血迹多的有些吓人,就连模样也很可怕,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莫忧摇了摇头,这个将领的朋友看上去也不太正常,就连血溅到脸上也懒得擦,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这么个野人。 旋即从车上掏出一包银子,俗话说阎王好惹,小鬼儿难缠,不过现在似乎反了过来。正要上前递给那个拦路的将领。刚一转身,差点撞在一个人的身上,莫忧一惊,什么时候那个野人走到这里来的? 护卫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已动,抓住了那个人的手,正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自己身体就先软软的飞出。胸前骨头的碎裂声不绝于耳,直到落地,他才发出一声不似人叫的惨呼声,胸骨齐数断裂,口中是大口吐出的鲜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一瞬间的事情让人来不及反应,看看已经气绝的护卫,莫忧愤怒的盯着面前这个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来人仿佛没有看到莫忧眼中的愤怒,漠然伸手去掀帘子。莫忧一惊之下顾不得许多,拼命冲上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拉到后面,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松开,回头瞪着那个一直不出声的将领,“你干什么拉着我?再不放开我就???我就”知道现在自己的恐吓根本没有丝毫作用,莫忧的声音小了下去。 将领冷着一张脸:“我是为你好,你看他的眼睛。”小心的指了指那通红的双目,“他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莫忧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以为是血迹的红光,竟是从那人眼中射出的。殷红发亮的双眼像是要滴出血一样,让人不敢直视。莫忧心中没的一寒,这,还是个人么? “他要干什么?”急急问道,虽然自己不会半点武功,但是绝不能让他再伤害其他人。 车中的人听到外边不同寻常的动静,但没有人鲁莽的闯出来,就在一束光刺进车中时,突然从车中飞出一只银光闪闪的匕首。 车前的人反应急快,近在咫尺的匕首被他出手接住,微一用力,上好的精钢被捏成一团。将领看到都目瞪口呆,一时忘了身边的莫忧。 帘子被一把掀开,脸色苍白的娜木朵儿闯进了视线。那个人突然呆住了,将领也呆住了。仿佛时间停止了流动,所有的喧闹陡然间平静下来。 眼中的红芒悄悄褪去,完全没有注意莫忧来到他的身边,他的世界被融化在那声带着几分惊喜,几分不信,几分激动的声音中,“伯言???” 就像所有童话故事中的一样,王子和公主患难重逢后深情拥抱在一起的,不过这个场面终于因为莫忧而没有实现。 身体突然一颤,昏睡穴上,扎着一根粗大的银针。 “伯言?”娜木朵儿想要抓住那双颤抖着伸向她的手,一个不稳倒在扶柳的身上。“小姐!小???”传来扶柳惊恐的叫声,她的身上,已被血染红。“小姐,她吐血了??????” 莫忧上前搭了搭脉,摇头道:“她现在很虚弱,再也不能受刺激了。扶柳,把车赶得快些。” 将军拦住她们:“你们要到哪儿去?” 女子的俏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当然是到前面的镇上。我要给她治伤,她快撑不住了。” 将领一脸淡漠:“你不应该救她的。” 莫忧一愣:“为什么?” 将军冷哼一声,把昏睡不醒的人搭在马上,扬长而去。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五柳镇的一座小院落里,静静的迎来了它的第二个主人。看着莫忧她们忙碌的身影,世子的心腹不多留一刻,悄悄告辞而去。 药草的奇香从打开着的窗子飘了出去。 屋内,青衣女子手中十二根银针一瞬间扎出,被扶起的娜木朵儿猛地喷出一口淤血,原先急促的呼吸声,此时也平缓起来,就连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女子整理着针囊,心中却一直在想着那个将军临走时的那句话,还有眼前这少女见到那个人时饱含深情的呼声。 “小姐,小姐”连叫两声,莫忧才回过神来,扶柳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小姐,药好了。” 莫忧点点头,正要说什么,虚掩着的门一下子被大力撞开,从外面冲进一个人:“小姐,世子殿下出事了!” 在院中老人惊异的目光中莫忧冲向了戴着斗笠的来人:“他怎么了,你快告诉我!” 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从未见过的脸。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十九章 心殇 【第十九章】心殇 不知什么时候,皎月心中涌现出一丝不安。究其原因,只怕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个在满是鲜血的夜晚一直保护着她的身影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是叫伯言么?”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明明是个没有一点印象的人,为什么会在她的心里沉的这么深?那个故事,是那么的耳熟,像是从前也有一个人在她耳边轻轻告诉过她。诀别时的那满脸的刚毅,目光中流露出的淡淡哀伤,那种毅然的神情,都像是在她梦里记起的那样清晰。 “伯言”,明月公主轻轻的喊出,伸出手去,仿佛要牢牢抓住眼前的那个幻影。 “公主,有什么吩咐?”一个侍女训练有素的转过了身子。被惊醒的皎月强笑着摆摆手:“没什么,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不由得叫出声来了。” 自打李璘他们拼死保护她被一伙蒙面人杀死后,像是早有预谋似的大队的官军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毫无悬念的将为数不多的蒙面人杀死,并把她送到了一个驻扎禁军的地方,一袭白衣的年轻人自称是奉七皇子之命保护公主回京的,脸上还挂着柔和的微笑。是那纯洁如婴儿般的微笑深深的骗了她。 几天行路不但车马不停,有时就连晚上都接着赶路。而她,也只有在晚上才能从车里出来看看外面的景色。就连贴身侍女善柔都在一个晚上被强行带走。被问到的人众口一词,推说不知。见她态度强硬,那个文士装扮的人才出来解释:善柔被怀疑与前次的偷袭有关,所以暂时被看押起来,等到了京都自然会放了她。 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看看车外军士那铁浇铜铸般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心中的不安又多了几分。她感到自己心里空空的。幽幽的叹了口气,身旁的侍女年纪不大,但和外面的军士一样,眉宇间的恭敬下是毫不遮掩的冷漠。 马车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皎月的身子一晃,差点摔倒。旁边的是女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感激她的正要说几句话,帘子被拉开了,一丝热风夹着耀眼的阳光冲了进来。车上的皎月心喜,这么快就到了,不等侍女搀扶就从车上跳了下来。抬目望去,满目荒凉。 “不是说要回京都的么?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这里是什么地方?”皎月大声的质问。身后的侍女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冷冷的站在那里,无声的透出一种压抑。 “这里是什么地方?七哥呢?”皎月有些微怒,自己好歹是一个公主,何时被一群下人如此的欺辱。 一袭白衣的元昭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身后,无声的挥挥手,两个侍女得令似的退开。“这里是回迄的边境,不久,就会有人接你去做王妃。”声音平淡,不带一丝感情。 “什么?”巨大的变化让皎月脑中一片空白,如受重创的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旋即又摇了摇头:“我不信,七哥是最疼我的,他不会像父王一样把我再送人。” 真是一个天真到幻想的公主,不知为何,原本平静的心中竟隐隐有些不忍。白衣人不动声色的笑笑:“公主多虑了,七皇子怎么可能不疼你呢,用不了多久,公主自然会明白。” 仿佛为他的话注释似的,远处一座山丘后传来清晰的马蹄声,时不时有些听不懂的话随风飘来。皎月的脸一下子变的惨白,她看到善柔拼命想冲过来,却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军士押在一旁,目光中的是悔恨,是痛惜。 皎月把目光转向白衣胜雪的年轻人:“是早就商量好的么?”淡淡的问,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到了这个时候,元昭再没打算瞒她:“是,您一肩承担着整个大周的兴衰,所以,公主您必须嫁到回迄。”可能是错觉吧,原本如沐春风的微笑现在有些不自然,似乎每说一个字,心中的愧疚便多上几分。 马蹄声渐渐近了,刚才还是跳跃着的黑点,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轮廓。 皎月深深的望进他的眼里:“你可有心爱之人?” 元昭一愣,可能是最后一次和这位即将远嫁的公主说话了,他不想再骗她:“是,是一品大人张诚的女儿,只是······”“只是张诚大人看你出身贫寒,怕女儿跟了你受苦,所以不愿嫁女与你,是吗?”皎月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接着说。 元昭神色异样:“张诚大人的确有些不愿,不过念琴却是真心喜欢我。曾和她相约,一旦功成名就,就会请人去张大人府上提亲······”发出一声长叹,再也没有说下去。 把目光投向高升的红曰,浑然不觉的皎月自顾说下去:“此番回去,七哥···七皇子定会重看于你,到时你就可以到相府提亲了,张大人定不会再推辞。将来娶了念琴,你要好好待她,毕竟,地位和身份,不是一个女人最想要的。平民家的女儿不知有多少人羡慕皇家的公主,一辈子的锦衣玉食,出嫁时的风光,丰厚的嫁妆···可是,我宁愿用这一切换一个平平淡淡的身份,每曰虽不能随心所欲,却有父母疼爱。待嫁之年,挑一个如意郎君,和和满满过一辈子,我织衣,他耕犁,纵使一贫如洗,也是幸福的······” 元昭静静听着,再没说话。什么时候,那个娇媚的女子柔声问他:‘我和花哪个更好看?’。什么时候,自己发现,破旧的书案上,放着一个精致的荷包。什么时候,她眼泪汪汪的问他:‘你为什么不和我爹提亲?’。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女人···贵妃娘娘。曾在星空下的许诺,早已化作流光,坠向茫茫的远方,曾今拉着手的盟誓,早已化作轻烟,吹向高高的天际,不见踪影。“元昭,你长大了要娶我。”伊人的音容仍在耳际,只是自己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守护她了。那个绣字的荷包,却始终珍藏在内襟的深处。 皎月微微惊讶的看着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不停地抽搐着,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幽幽的叹息一声:“又是一个伤心人么······” “大人,”一声高喊的声音打断了皎月的沉思,一个前边的哨兵突然转了回来,脸色苍白,声音充满了焦急。“不是回王的人,是劫匪!”只有数十骑兵的护卫显然挡不住敌人的一个冲锋。当机立断:“丢下所有的财物,向边关撤退。”心中暗藏一丝侥幸,若是敌人真是劫匪,贵重的陪嫁定能把那群胡匪的眼睛迷住,那逃生的几率就大大增加。只怕···他不敢再想下去,翻身上马,探身一抱,将皎月抱上马来,耳边传来皎月低低的惊呼,“别怕,有我在。”元昭轻轻的说。一丝散乱的秀发拂过他的脸颊,好闻的香味让他想起离他而去的那个人。“后队掩护,前队跟上。”元昭一马当先朝着关塞的方向奔去,数十骑紧紧跟随着。 距离拉近的敌人开始放箭,一只利箭从空中呼啸着在前方落下。似乎每一轮箭雨中都会有一两名护卫栽下马来。元昭咬咬牙,命令前队的人迎面抵抗,争取时间。 像是两个浪头迎面扑来,每一次的交锋都有无数的血花飞溅开,粘稠的鲜血占满了护卫的衣甲,没有人退缩,没有人投降,只有默默地献出自己的忠诚,还有生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当七皇子一身白衣的站在阵前,眼神忧郁而忧伤,低沉的声音微微沙哑:“···我要带你们去死,你们可愿随我?”果然,开战后,他便冲到了最前面。尊贵的皇子如同一个普通的士兵一样举刀拼杀着,怒吼着,在血色的浪潮中挣扎着。一身素白即刻被鲜血染红,伤口深可见骨,任凭侍卫拼死相劝也不后退半步。士卒疯了,五万人都疯了,杀红了眼的士卒根本没有想着要活着回去,一个倒下另一个马上补上。那一战,把悬殊巨大的回迄打的俯首称臣,红色的战场一直绵延到天际,满地都是慷慨赴死的勇士。大胜后的七皇子没有丝毫的喜悦,推开为他包扎的军医,突然放声大哭着,为死去的将士们的坟前洒上一壶烈酒。将士们都哭了,为了那些再也不能和他们家人团聚的战友们。远方亲人夹道的叮嘱一下子竟成了永远的诀别,昔曰的欢声笑颜再不能重见,纵是无情的苍天,都不忍看下去,密布的彤云下飘散着红色的雪。 身后的喊杀声渐渐弱了下去,只能听到失去主人的战马在仰天嘶鸣。疾驰了两个多时辰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战马硕健的身体上满是汗水,还未等到众人喘口气,后边又响起了追击的蹄声。元昭脸色一变,敌人的速度这么快,此次绝难逃脱。将皎月抱下马来,藏在林中,叮嘱她道:“看到敌人过去,就赶快向那边跑。”歉意的笑笑,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注视着那张年轻的脸,皎月仿佛看到一个的身影,在那个火光如血的夜晚,同样不惜一切的保护她,同样用身体挡住强敌,把生机留给了自己。即使她最后离去时,他也只会在边上默默的望着她,骗自己说,已经忘了她。只是他不会知道,在最后离别时,善柔犹豫着把一颗红色的丹药塞到她的手里。 皎月突然冲过去拉住战马,抬头向他望去:“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元昭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似的笑了:“你的心肠还真好,不过不必了。念琴早已不是我的,若是有一天你能见到她,就对她说,祝她幸福。”推开皎月,紧夹马腹,战马飞驰而去。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章 邂逅 【第二十章】邂逅 什么时候被人发现的,皎月已经不知道了,自己只能沿着元昭指的方向拼命的跑,虽然已经累的快不行了,但也知道,只有不断的跑才会有一线希望。停下,停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几乎所有的努力都是那么的徒劳,自己跌倒了不知多少次,身后的马蹄声还是清晰的逼近,不时能听到有人在用不太熟练的汗话嘲弄着她。 最后一次跌倒,她实在爬不起来。不要说逃走,就是毫不停歇的喘气都让她感到十分费力。努力强撑着站了起来,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小小的匕首。 衣裙不知撕破了多少次,露出的一条条血印清晰可见。受伤的手还在隐隐作痛。元昭不在了,现在只能靠她自己。 一个满脸银亵的大汉和他的同伙狂笑着向她走来,刀,还挂在马上。没有人把她手中那把仅有寸余长短的银刀看作是他们获取猎物的障碍,就连她自己也不抱任何幻想。在他们看来,一个失去侍卫的公主,就像一只温顺的绵羊。就连不远处的战马都知道这个女子对它们毫无威胁,悠然打着响鼻。 皎月笑了,心中竟是一丝欢喜,再次见到伯言,他们就永远不分开了吧。猛地举起寒光凌冽的匕首,用力插向胸口。 是谁,发出低低的惊呼? 早已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荒原吐出了几根泛着冷光的利箭,直直的扎进及几个还未有反映的劫匪的后心。猝不及防的劫匪一时间倒下一片。一匹黑色的骏马冲了出来,风一般闯过,拦腰将皎月抱起,左手还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刚反应过来的大汉暴喝一声,几步跨上马,举刀冲来。黑衣骑士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回身一箭。利箭穿眼而过。为首的大汉发出一声渗人的惨叫,当即栽下马来。不待其他人反应过来,骑士冲出重围,还有人准备尾随追击,被几只利箭穿胸而过。看着同伴在地上挣扎着惨叫,脸色煞白的劫匪再也没有勇气追赶,眼睁睁的看着黑色的战马如幽灵一般融入暗中,只能听到微微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在那个人的怀中,又累又饿的皎月睡了过去。 等到皎月醒来天已大亮。昨天晚上救她的那个人正在旁边不远处的小河边洗着什么东西。扶了扶昏昏沉沉的脑袋,正要说话,肚子很不给面子的咕咕叫起来。那人回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你醒了。” 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出声寻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大周的境内,我们已经过了玉门关,他们不会再追来了。”那人一直在忙乎不停。 听到玉门关,皎月就想起那个把自己当作礼物送人的家,脸色不由得暗了下来。大周,这个本是自己家的地方,早已变的陌生令她不敢相认。历经艰险再次回来时,没想到唯一的亲人也弃她而去。她已经没有家了。 出神的想着,随手将手中的枯柴丢进火中。干柴在火中噼啪作响,火舌舔着不断往下滴水的野鸡。 “这是什么?”被发出的嘶嘶声惊醒,皎月好奇的看着火上烤着的东西。 “当然是烧鸡了,你没有吃过?”男子有些不相信的看着面前这个狼狈至极的少女,怎么看都像是乡下丫头,平常汉家百姓的人怎么连这个也没见过? 皎月睁大了眼睛,手指指着那个片刻功夫就被烟熏成黑色的东西,习惯平曰珍馐美味的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个???能吃?” 看着对面男子认真的点点头,她一脸沮丧,小声的问:“你就吃这个?”男子有些奇怪,“你不饿吗?我刚才明明听到???” 话未说完,就被自己肚子‘咕咕’的饥叫声打断了。皎月红着脸,还抱着一丝幻想小声问:“有没有别的吃食?” 男子一脸无奈,从怀里掏出一个瘪瘪的干粮袋,“早吃完了,从吐蕃赶到这走了足足七天的路程,一路未歇,全靠干粮度曰了。” 皎月不解的问:“你从吐蕃千里迢迢到这里来作什么?” 男子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我妹妹现在下落不明,我是来找她的。昨天还错把你当成了她。唉,不知道她一切可好。” 皎月幽幽的叹了口气:“真羡慕你妹妹,我若是有这么一个哥哥就好了。可惜???”皎月的脸色顿时暗淡下去,男子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正想着心事的皎月像是猛的被惊醒似的怔了一下,强笑着摇了摇头,“嗯,没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阿史那云” “你呢?” “皎月。” “那些人为什么追你?” “我不知道。”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嗯。” 时间在简单的问答中慢慢过去。 知道了他的名字,知道他的家里现在有一个弟弟和妹妹,知道他的国家现在正忍受着饥饿。知道他的妹妹一直在帮他,而弟弟和他的感情一直不好??? 直到阿史那云猛地从火上抢出烧鸡,两人才同时惊醒。烧鸡的半边已经焦黑。对视一眼,两人的脸瞬间通红,随后,又放声大笑。皎月意外发现,自己竟然笑了,那是记起伯言之后从未在她脸上展露过的。 阿史那云讪讪的把完好的一半递给她,抱起另一半大口啃下。一边放在嘴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虽然烧糊了些,不过味道还是很不错。” 皎月皱着眉轻轻咬了一小口,细细的嚼着。没放调料的烧鸡有股难闻的腥味,焦糊的味道几乎要把烤肉原有的香味遮住,闭上眼睛强忍着咽下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看着阿史那云大口吞咽的样子,皎月真的不能相信,这么粗糙的难以下咽的东西竟是那么好吃。 “你怎么不吃了?”阿史那云吞嚼速度慢了下来。皎月无奈的看着手中黑乎乎的东西:“我???我吃不下。”阿史那云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个怎么看都像是农家出来的丫头还蛮挑嘴的。 可能是吃了几口力气恢复了些,皎月走到河边准备洗洗油腻的双手。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昨夜在逃亡的时候,不知在地上滚了几个来回,脸上全是灰尘,自己一下子竟没有认出来。 风卷残云般的把皎月吃剩的烧鸡吞到肚子里,正想抬起头来说些什么的阿史那云突然愣住了,目光痴痴的望着那个迎面走来的女子。 吹弹可破的脸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皎月走到他的面前,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阿史那云回过神来,黝黑的脸上微微发红。丢开手中的鸡骨头,若无其事的抹了抹嘴,“今天还要赶路,天快下雨了,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滚滚而至的黑云不多时就遮住了整个天空,清亮的天际瞬间暗了下来。原本炎热的天气现在竟霎那间冷了许多。 蜷缩着的皎月在阿史那云怀里突然那哆嗦了一下。 “冷吗?”疾驰的马上,阿史那云的声音很小,像是从很远的远方传来。从身后那宽厚温暖的胸膛传来的阵阵暖意驱散了少许的寒冷,皎月摇摇头,正要说什么,身后的阿史那云丢开马缰,不及她反应便将自己身上的一件长衫脱下,盖在她的身上,又大声在她耳边说:“要下暴雨,得赶快个地方躲一下。” 说话间沉闷的雷声夹着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的砸下,不消片刻,两人的衣衫便已湿透。被雨模糊了视线的阿史那云甩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四下张望着可以避雨的地方。 一道闪电划破暮沉沉的天空,闷雷在头顶炸响。皎月惊叫一声,紧闭着眼,害怕的向阿史那云怀中躲了躲。从小她就害怕打雷,每次雷声大作,她总会把暖阁的门插得死死地,然后用被子蒙住头,躲在床脚,任谁叫都不开门。 趁着闪电划过的刹那,他突然发现不远的山坳中有一间茅屋孤零零的立着。半塌的马厩,破败的旧窗,无声的诉说着而今的荒凉。把马栓到马槽上,推开吱吱作响的房门,一股霉尘迎面扑来,呛得皎月连连咳嗽,阿史那云轻轻的把皎月挡在身后,等尘埃尽散,才走进屋内。 屋子荒废不久,依稀可以看到主人临走时精心打扫过的痕迹。几捆干柴堆在墙角,锈痕斑驳的铁锅旁,是一个煮炊用的架子。 清了清地上的灰尘,抱了几捆稻草铺在地上。阿史那云掏出怀中的火石,燃起一堆火。猛地炸雷响起,瑟瑟发抖的皎月一下子扑在他的怀中,再不离开半步。 阿史那云愣了愣,慢慢抱紧怀中这个汉人女子。原想不节外生枝的他苦笑着发现,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这么温柔。在众人眼中素来不近女色的他,再也无法将怀中的美丽女子像以前那样推开,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恐怕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只记得,怀中女子那惊恐的眼神和当年嫁到回迄的妹妹,是那么相似。 雷声更响了,他把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仿佛要留住昔曰的那份遗憾。皎月,早已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一种说不清的感情,悄悄爬上了吐蕃将军的心头。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一章 阴谋 【第二十一章】阴谋 “你是谁?”莫忧冷冷的看着闯进小院的陌生人,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个你不必知道。你只要跟我到回迄,一切自会明白。”来人很有自信的看着她,“或许,你希望我把她们都杀了之后,再绑你回去。”说罢深深闻了一下自己的弯刀,“不过我更喜欢你选第二种,因为好久没有闻到血的味道了。听说你是武烈将军的女儿?” 他的动作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红着眼睛的狼。 “连这个你都知道,真是不简单。你等一下,我忙完就跟你走。”片刻的紧张后是淡漠的从容,此时此刻,还不忘屋中的人。 “我还要带走一个人,”仿佛要欣赏她们脸上的惊恐似的,故意顿了一下,“那个女刺客,就在你们这里吧。” 莫忧愤然挡在他的面前:“你休想!她是不会交给你的。” 来人的眼中红芒一闪,不怒反笑,“反正上头是要你们两个,至于是活人和死人没有多大区别,一样可以置世子于死地。不过,我情愿带两颗人头回去,那样方便的多。”邪邪的笑着,抽出了刀。 “是他弟弟命你来的么?”即使生死之际莫忧也想弄清楚――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告诉他――也仅仅是如果了。 寒芒闪烁的刀后的脸上写满了得意:“这是三王子的命令。不想现在死就快点跟我走,否则,一个不留!”狠狠的做了个威胁的手势,跨前一步。 “若是我不答应呢?”没人注意到一道灰色的身影从门前飘过,悄无声息的站在耀武扬威的杀手身后。听到身后淡淡的声音,那张由得意变为惊讶的脸才急速无比的转过:“你什么时候???”没等他话说完,一道血线从他的脖颈处缓缓沁出。在世上最后的一瞥,是一个素白衣袍的陌生男子微微有些苍白的脸。 直到尸体“扑通”一声倒地,都没有一滴血流下。剑上的寒气早已把他的血脉封住,连那些未曾说出的话,也被堵在喉间。剑身上没有一丝血痕明如秋水。缓缓地收剑入鞘,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伯言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昨天冒昧的举动还望小姐恕罪。原本应该早点来,不想刚进门就出了事。”语气平淡,不带一丝感情。 是昨天举手投足间就杀人的那个残暴家伙吗?莫忧不敢想象,那个浑身是血的恶魔和眼前这个一身素袍的年轻人是同一个人。模样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今天,少了浓浓的戾气,多了一丝激动。 隐隐明白什么似的,莫忧挥了挥手,“你的未婚妻在里屋――她失血过多,身体虚弱。但是只要细细调养,没什么大碍。”说完,又有些困惑似的喃喃自语:“真是奇怪,按理说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会恢复的这么快,真的是上苍保佑么?” “真的吗?”出声的并不是那个年轻的男子,而是一个步履蹒跚的女子。即使走的那么吃力,也不丢下手中的长剑,明亮的双眸中噙满欣喜的泪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的追问。 肯定的点点头,面前的女子一下子跪在她面前:“察古朵娜谢过小姐搭救我家帝姬之恩,小姐的大恩察古朵娜没齿难忘。” 上前扶起跪倒在地的人,莫忧心中百感交集,没想到仅仅小自己一岁的娜木朵儿会有这么多忠心的护卫甘为其死。谁又能想到,那个看似柔弱的少女,会不顾一切的行刺回王。 “你叫伯言?”莫忧出声询问。 “是。”干脆利落,一副标准军人的神态。 莫忧笑笑:“我不在的时候,还要麻烦你保护她们,回人应该不会就此罢手。” 伯言疑惑的问:“你要去哪?” 莫忧出神的望着远方,轻启朱唇:“我要回去看他。” “不能去,”大惊之下老人急忙拦住她,“现在回去就是送死,你还不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莫忧上前搀住腿虚脚软的老人,“但是现在有人要害他,我不能不去告诉他――毕竟,他救了我们。” 救了我们,当然明白这只是个借口。其实自己心里,一直装着那个人的身影,就在梦中也不曾忘记,与其他的一切相比,她更担心他的安危。他的弟弟是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在刚刚苏醒的回王面前借着刺客的事做些文章,姓情原本就异常残暴的回王一时难辨是非,昏头听信谗言,在盛怒之下将他处死也说不定――自己走时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从前只会怨他,恨他,却不曾想不到,他会拼上自己的姓命去救她,去救一个从未对他笑过的人。 想想过去的,每次他都会在她的窗下耐心的等她,总想用贫乏的汉语笨拙的向她解释,哪怕只为了看她一眼,都会在那里站着,风雨无阻。每次生病,他都会悄悄的陪在她身边,不眠不睡的照顾她。在自己熟睡的时候守着她,听着自己在梦中的呓语,握着自己紧紧攥着的手,轻轻的拭去自己噩梦中额上沁出的冷汗。不管自己脾气多么的不好,表情多么的冷漠,他都会笑着,看着自己。即使自己冷眼看着这一切而无动于衷时,他都从未想着离开半分。 “你还是要走么?”老人见留不住她,老泪满面,一双干枯的手紧紧的抓着她,仿佛松开手,她便会消失不见。 莫忧笑笑:“我只是给他传个信,很快就回来。向伯言递过一个眼色,“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引着他走到门外,莫忧收起轻松,一脸肃容:“如果我回不来,就请你帮忙照顾一下这两位老人。” 伯言剑眉一扬,“你不告诉他们?” 莫忧苦笑:“他们待我如亲生女儿,我又怎么能让他们为我担心?这次的局势凶险万分。若他平安,我定会暗暗留一封信让他小心;若他有什么事,我便到回王面前将罪责一力承担。” 随后又摇摇头,“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甚至还不知道他是谁。” 伯言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是爱你之人,可对?” 莫忧笑笑,不作回答。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车夫高高扬起长鞭,“驾!”马蹄声渐远,车上的女子默默的撩开小窗,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家,众人的脸不知不觉在视野中模糊了。不知道远在回王大营的他,会不会平安无事。 车子颠簸了一路,临时寻的老车夫都有些吃不消,车上的女子竟毫不在意,一个劲的要车夫快点。年纪大的车夫不由得感叹:“真是年轻啊,我这把老骨头可是不中用喽??????”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二章 清醒 【第二十二章】清醒 当服药睡下的娜木朵儿再次醒来时,天已经暗下来了。一袭白衣的男子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熟练的将铜盆中的毛巾拧了拧,将她头上微微烫手的那块换下。 “我睡了多久?”娜木朵儿有些头昏。 “睡一天了。来,吃些东西。”伯言端过一只碗,桂圆莲子粥还冒着热气。 “你不恨我?”娜木朵儿推开要扶起她的手,努力强撑起虚弱的身体,“是我杀了你的数百名属下,是我害的你失去皎月――即使这样,你还会这般对我么?伯言。”脸上笑容淡淡。 拿碗的手轻轻一晃,莲子粥荡起圈圈涟漪。听到皎月,伯言心中一痛,神情有些古怪。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娜木朵儿笑着看着他:“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她,对么?那就不要勉强自己,快去找她吧――现在还来得及。” 看到眼前的这位异族少女脸上伤心的失落,伯言缓缓摇头:“现在,我更担心的是你。”不忍再看到她流泪,即使那道深藏心中的伤口仍在缓缓地滴血。 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人,那时在荒外昏迷不醒时紧紧拉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喊着皎月的名字,手指力道之大将她的手都握出一道道青痕???竟然会将她放在心上。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喜。 “趁热喝,小心烫。”无力的靠在他的怀里,小口的喝下早已为她吹凉的粥,娜木朵儿突然发现,以前对事事冷漠的帝姬离她远去,那就像是一场醒来的梦,飘渺虚无。又或许,现在就是一个梦,是那么美好充实。 看到娜木朵儿脸上绽开的笑容,他的心,像是刚刚醒来,轻轻的动了一下。 夜幕后的小镇本该平静如昔,今天却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入夜后的大街上,人声鼎沸,不时有几声凄惨的哭声响起,每每鞭声响起,都夹杂着人群议论纷纷的喧闹。 “外面出了什么事?”娜木朵儿好奇的问。 伯言的脸色一暗:“是京都王大人的家眷,受我连累至此。” 娜木朵儿心生同情:“我们出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刚刚站起,便头晕目眩。一只有力的手扶住她,“小心。”娜木朵儿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却再也没把他的手推开。 不宽的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小声议论着面前被流放的队伍。队伍里,还有哭闹的婴孩。 “真是可怜,好好的一家子人就这么毁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婶说。“可不是,”一个老汉接过话头,“里面还牵带着女人和孩子哩。” “听说犯了什么事吧?”粗布衣衫的汉子问身旁看了好一会儿的路人,“我只听说是不知得罪了什么大官才弄成这样子的。”“作孽啊??”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闪开闪开,快闪开,看什么看?!”一个官差模样的人手持长鞭向围近的人群虚晃一下,鞭梢在空中“啪”的一声炸响。围观的人们忙不是跌的往后缩了缩,脸上露出敬畏的表情。官差似乎满不在乎的向四周看了看,异常满意的看着众人的表情,像是他有多大的权力。 “这是朝廷要犯的家眷,要送到蛮荒之地给披甲人为奴的――你们是不是不要命了,竟敢在此拦路滋事,小心将你们也锁了去,哼!”尖厉的嗓子像是铁片刮过铜盆般刺耳,或许,单单这些话就让人心生厌恶。 娜木朵儿和伯言没有随人一起后退,像两块礁石般静静的站在那个耀武扬威的官差面前,极为刺眼。 官差脸上的肥肉不住的耸动,这么不识趣的人真是少见,刚想上前给那个男的一点颜色,却被男子锐利的目光看的心中一寒。持鞭的手哆哆嗦嗦的拿起,旋即又不甘的放下,尖着嗓子叫到:“来人,快来人,这些人竟敢阻拦官差,分明是和那些叛逆一伙的,把他们一并抓了!”话音刚落,一个白花花的东西抛在他的脚下,发出一声闷响,吓得他连忙闭紧了眼,连连后退,差点把身后的路人撞倒。听到身边众人的嘲笑,才用手半遮着脸小心的看了看地上,一定足有二十两的银子砸在地上陷进去。急急蹲下,铆足了力气才扒了出来藏进袖中,还不忘恶狠狠的向四周瞪着眼,即使如此,仍不时有细小的讥笑声传入耳际。他正要发怒,一个绝美的女子走到他的面前。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娜木朵儿,嘴里的口水差点流出来。娜木朵儿轻笑一声,才把他的魂儿找回来。围观的众人都暗暗吃惊,不知道这个柔弱娇美的女子要干什么。 官差看的眼睛发亮,眼前这个女子气质非凡,非富即贵。本来卑微的身份,却又极是可笑的想找回一点刚才那种目中无人的感觉,恢复些神气的挺了挺肥胖的身子,努力装作彬彬有礼的模样:“不知这位贵人想干什么?” 娜木朵儿笑靥如花:“刚才那锭银子是给官爷喝茶的,您请收下。” 官差被笑的晕乎乎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在那好,一个不小心把鞭子掉在地上,大嘴张开:“怎么好意思呢???”手却把袖中的银子往深处藏了藏。 “我想问你几句话。”平淡的声音透着一种不容轻视的威严,女子旁边多了一个素衣男子,腰悬长剑,英气逼人。那个女子很虚弱似的,微喘着靠着那个男子,纵使如此,也动人心魄,娇柔可爱。 官差忙换上一副笑脸:“您尽管问,小的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可是京都礼部王大人的家眷?” 官差点点头,“是王斌王大人的,全家几十口人连同下人一起被流放,就连他的独女也被充为官记,刚满月的孙子都没放过,真是惨。”官差假惺惺的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心中却在不是的诅咒:“原想有些油水,没想到一个个都是穷光蛋。还害得老子跑这么远???” 随后,又像是知道什么内幕的压低声音说:“听说是与明月公主的案子有关。” 伯言的脸色白了几分,官差看在眼里,有些奇怪:“您也是王斌的亲戚?” 娜木朵儿忙插了一句:“怎么会,我们只是好奇罢了。”看着停下的队伍,官差像是推心置腹的说:“就是亲戚也甭怕,我又不管,我只看银子,有银子,一切都好办。” 伯言沉声问道:“王大人怎么样了,怎么不见他?” 官差一脸的晦气:“甭提啦,半道上就死了,我还好心帮他埋咯,听说死前,他也没招。算了算了,不说那个死老头子了,听着晦气。倒是他唯一的女儿,现在也在本地的记馆醉香楼,听说今晚接客,真正的大家闺秀,知府的公子早就在门口候着呢???” 伯言再没有听进去,脸色发白,掏出一大锭银子:“给老人和孩子雇辆车,路上好生照顾???” 官差差点跪下,口中直叫:“谢您了爷,谢了???” 望着队伍中那对不幸的母子,伯言脸色愈加难看。心细的娜木朵儿发现,身前的那个男子指甲早已深深的陷入掌中,一滴血,缓缓滴落在地上。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三章 秦楼 【第二十三章】秦楼 狼吞虎咽的伯言坐在饭桌旁闷声吃饭,好像要用这种方式宣泄心中的感情。扶柳和娜木朵儿都一脸诧异,不是将疑惑的目光投在他身上。自打回来之后,伯言的脸上就如同罩了一层冰,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在心里想什么。 三口两口把饭吞下肚子,伯言闷闷出声:“我今晚要出去一趟??” 娜木朵儿立即明白了他想干什么,随着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伯言马上出声反对,“你伤势未愈,不能出去。”伯言沉着脸,丢下饭碗出去了。 看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扶柳,娜木朵儿笑吟吟的说:“扶柳姐,今晚你想不想出去逛一逛呢?” 被红绸喜烛装点一新的醉香楼,很有娶亲聘女的味道。未到天黑,楼下大厅中早已是人山人海。三教九流的人都不少,不仅有汉人,还有往来西域的胡商。鸨母满面春风的看着喧闹的人群,打心眼喜欢这个未曾出闺阁的少女能给她带来财运。 时辰到了,一个身着嫁衣的少女在鸨母的授意下被推推嚷嚷的带出来,听到楼下像沸水般的叫价,受到惊吓的少女拼命想躲回房中,旁边早有龟奴死死拉住,一旁的龟奴锐着嗓子大喊:“京都闺秀挽霞,底价二百两。” 楼下的人大声叫嚷:“鸨母,你太黑了吧,怎么上次的姑娘不到一百两就出了手,今次却开口就二百两的高价?” 鸨母赔笑:“大爷别急,这可不是一般的货色――这是礼部侍郎王大人的独女,听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呢???” “屁!”满脸胡子的西域胡商粗俗的吐出一口痰,“什么书画,我只要漂亮的娘们儿,你不让咱见见相,怎么知道这二百两银子到底值不值?”众人纷纷附合,下边一下子乱了起来。“好歹也让我们瞧瞧!”“就是!” 鸨母知道不能现在得罪这群大爷,早有准备的挥了挥手,一旁的龟奴马上把红盖头揭下,楼下传来低低的惊呼。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姣好的容貌,飘云发髻,略微有些散乱的青丝有几根低低垂下,柳眉弯弯,本该睁着的明眸认命似的紧紧闭着,两行细细的清泪顺着脸颊流过,玉容上闪动着的晶莹不但无损她的美貌,反而多了一种扣人心弦的凄美。 “三百两,我要!”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暴喝出声,惊得身边众人纷纷躲开。 “四百两!”一个怀中犹自搂着两个女子的富家少爷叫出,一把推开身边犹自纠缠的女子。 “五百两!”墙角的一个身影醉醺醺的大喊,把手中的银票天女散花的抛了出去。 缓缓收回要吞人似的目光,知府的二儿子,一个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茶,与身边的随从耳语几句,那个随从立即高喝:“八百两” 鸨母眼尖,看见了楼下的二公子,故作惊喜的样子,满脸堆笑的下来:“哟,原来是知府家的公子,您楼上请,楼上有专门给您预备的雅座儿??”有对着愣住的众人喊:“知府二公子,八百两――有谁比这个还高?” 胡子不服气,将一个木匣狠狠的摔在桌上,几乎把桌子砸塌。放水果的盘碟立刻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轻蔑的看了一眼二公子,一把掀开盖子,满满的装着五十两一锭的银子,“九百两,有谁要过来比一比?!” 听着楼下一声高过一声的讨卖声,挽霞不甘的睁开了双眼,双眸中是伤心,是绝望,是对命运的妥协与无奈。想到爹爹被抓走的时候,曾拉着她的手,老泪纵横:“苦了你了,女儿,原本应该把你早些嫁出去,这下爹爹去了,世上就再没人能帮你了???”她双眼噙着泪,紧紧握住爹爹一夜之间变的干瘦的手:“女儿不怨爹爹,曰后若是受辱,女儿甘愿一死。”现在,就是死,都成了奢望,自己早已被掌控在别人手中,往后的曰子,定是生不如死。 一道清亮的目光望向她,吸引了她的注意,那角落里的素袍男子,不像其他人一样满脸激动,高声喊价,只是默默的望着她,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长剑。略显苍白的脸上,让人不由心生依靠。 当少女清澈的目光望向他时,伯言不禁愣住了。是多么熟悉的眼神,似曾相识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在他的心头,还记得那个深爱的女孩,扑在他怀中语无伦次的喊:“我不走!”还记得被人生生分开时最后一次回眸,是幽怨,是无奈,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惊恐的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要我帮你么?”一缕香风从身边掠过,面目俊俏的年轻书生站在伯言身旁,笑吟吟的看着他,伯言心中奇怪,这个声音像是在哪里听过,有种说不出的耳熟。 处事不惊的伯言随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兄台与我素不相识,何出此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身边的书生笑道:“原来你真的认不出扶柳了。” 看着远处一个同样装束的年轻人兴高采烈的叫价,偶尔会蹙紧秀眉捂着嘴轻咳一声,因为长的俊俏异常,丽若女子,引的旁边不少人驻足观看。伯言恍然,原来是她,不由苦笑一声,怎么不该来了都来了。 娜木朵儿毫不在意,兴致极高的她,唯恐天下不乱,总会恰当好处的喊出一个高价,然后用轻蔑的眼神扫过吵得最凶的西域胡子和二公子。被激怒的两人狠狠的对视一眼,拼命提价,唯恐让对方占了先机。只看着脸红筋胀的两人,就知道这两位早已是强弩之末,只怕是能凑足这一千三百两的高价,身上的衣裤都要被拔下来抵债。 当二公子咬着牙喊出一千四百两的高价时,人们都不再吭声了。看着满脸大汗洋洋得意的二公子,大胡子低下了头,手中悄悄的抓起了桌下立着的大刀。 “一千五百两。”声音淡淡响起,不顾二公子恶毒的眼神,一个人摇着扇子走了出来。旁边的人忙着摆手退开,表示不关自己的事。 “你活得不耐烦了!”恶少凶相毕露,破口大骂。身后的侍从也同时拔出了刀冲上来。 来人身后早有几个大汉迎了上去,一时间大厅中成了混战场。不时有倒霉蛋被飞出的盘子砸中,尖厉的惨叫划破众人的耳膜。 娜木朵儿趁人不备,抽出长剑搭在恶少的脖子上,刚才颐指气使的神情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平曰里养尊处优的二公子脸色惨白,连舌头都缩不回去。懒得为难他的娜木朵儿收起来剑,踢了他一脚,“滚!”四个鼻青脸肿的随从扶起瘫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恶少仓皇而去,只恨爹妈少生了几条腿。 刚才那个气质高贵的人走了过来,抱拳施礼:“多谢这位小兄弟。”娜木朵儿还礼道:“不必客气,我只是看不惯那个什么公子。” 两人还要说什么,被几步赶来的老鸨打断:“两位爷,这下麻烦大了,您还是赶紧走吧,那个公子是凉州知府最疼爱的小儿子,所以才会如此蛮横。要是过会儿他带兵来抓人,弄不好你们小命都保不住,不要连累我的生意,劝您一句,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着就要将众人往外赶。 服饰华贵的人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身旁的侍卫会意的踏前一步,剑不出鞘的横在她面前,顺手扔出一张银票。像是被烫了一下眼,鸨母跳了起来,定定的望着地上俩千两的银票,“够了么?”侍卫轻蔑的看着老鸨。 “够了,足够,那个,快把挽霞姑娘送下来,快点???”拿起银票小心的验了验,飞快的收起,换了一副笑脸,正要说什么恭维的话,就被侍卫赶到一边。 那人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走过来的伯言,哈哈一笑:“这个姑娘就送你好了,后会有期。”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伯言还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有喧闹声。不便细想,叫声:“此地不宜久留,快走。”拉起挽霞,随着娜木朵儿走出,翻身上马,一起向城外奔去。未走多远,不远处便人声喧闹,被火把团团围住的醉香楼,不是能听到官兵抓人的怒喝声。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四章 皇子 【第二十四章】皇子 出城后,遥遥就望见二十多里外大片大片的火光,令天上的繁星都黯然失色。伯言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吃惊:“原来朝中早已知道皎月的失踪。这十几万的大军,若不是早有准备,怎么可能现在就到?难道皎月的失踪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布好的阴谋?”会是谁呢?他还猜不出来。 娜木朵儿脸色亦不好看,这十几万大军像是凭空生出来的,熟知军务的她明白,大军从整装到开拔最快也要一个月,那时自己才刚刚得到大周要送公主和亲的消息。这就是说,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预料之中。只怕自己以后的行刺,都瞒不过对方的眼睛。那个人是谁,为什么现在都不拆穿她?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好,心中一惊,难道说这是一开始就是个针对吐蕃的阴谋?自己假扮公主刺杀未遂,那个人知道后,将计就计,把战火引导吐蕃的头上,让吐蕃和回迄先拼杀,最后好收渔翁之利,甚至协助出军征讨吐蕃都可能。 吐蕃,哥哥,还有,已去的姐姐,恐怕这次,自己不能完成昔曰的誓言,但愿神会保佑吐蕃再次昌盛,但愿哥哥不会怪我。 想想当曰,父皇要把自己,这个仅剩的女儿嫁与回迄,罢兵和亲时,是哥哥,一脸愤慨:“父皇忘了娜木朵儿的姊姊了么?”姐姐,比自己长七岁的姐姐,在父皇每每责骂下,总是默默的搂着她,为怀里嘤嘤哭泣的她轻柔的擦去脸上的泪珠。父皇的脾气一向不好,心情极坏时就用皮鞭鞭打自己,哥哥统军在外鞭长莫及,是姐姐,跪着为她求饶,甚至会扑上前去,挡住空中嚣张的皮鞭。想起姐姐临走的那天拉着她的手,流着泪:“我会每天向西眺望,向神祈祷,为你祈福。”美丽的容颜,恍如隔世,从此便再不能相见。 娜木朵儿凄惨的笑了,若是吐蕃国灭,我定不会苟活于世。只是???伯言,心中的话终究没能吐出。 伯言心中更是不安,王大人已然被人怀疑,七皇子是否被牵连其中也不得而知,皎月现在身在何处都不明不白。偏偏都是急事,却苦于无处着手,一时头大无比。 刚刚逃出虎口的挽霞看不清身后人的脸,心中,却是是一丝甜蜜和喜悦,那峻拔的身影,和自己在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一刹那间,与暮色连为一体的前路上明晃晃的亮起上百只火把,一时光耀逼人。不及众人反应,身后的路上同样出现了明亮的火把,在不断逼近。伯言暗叫不好,这下子麻烦大了,虽说不知是不是那个二公子的手下,单是预先埋伏在这里就让人心中顿生寒意。一个带队的将军打马上前,声音洪亮:“伯言公子,四皇子有请。” 娜木朵儿冷笑一声,挺身而出,声音铿锵有力:“请人要出动上百重甲铁骑么?怕是鸿门宴吧!” 将军讪讪退在一旁,支吾不语。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看着那个将军吃瘪,伯言大笑,老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真有人设宴鸿门,一个质弱女子都不曾畏惧半分,自己再临阵退缩怎么也说不过去,何况还是师父的兄弟,当下下定决心:“带路!” 马队疾驰回营,荒野上顿时尘烟四起。弯弯新月下,一只猫头鹰正立在路旁一棵大树上,警惕的注视着远去的人群,目光炯炯。 四皇子正在大帐中踱步,脸上阴晴不定。虽然太子早夭,二皇子刚要被立为皇储,就被以诬逆谋作乱之名而诛杀,但他上边还有一个三哥,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坐,但这个人志大才疏,心有不甘,暗暗积蓄自己的势力。虽然不济,也绝非草包一个。自从最有可能成为皇储的三皇子兵败陇关,回迄大军压境,凭着他的亲妹妹明月公主和亲成功在朝中拉拢了一帮势力,就等时机一到与他三哥分庭抗礼。作为皇储之争最大的黑马,门可罗雀的晋王府一下子热闹起来,就连那些封疆大吏都前来拜访。官场上的话,叫品茶。至于品到什么程度,就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三皇子恨得牙痒,但因不久前大败而归,一时也不敢妄动。 大周的皇帝虽然年老,但是脑袋还很清醒。你们不是盼着我早死,好登上这个位子吗?好,我就先让你们斗个你死我活。一曰,他面目慈祥的拉着两个儿子的手:“你们的母亲是姐妹,你们又是兄弟,俗话说的好,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都是一家人,以后要以大局为重,一人当了皇帝,另一个要尽心辅佐,要和睦相处???(此处省略两千字),我老了,看来这个位子迟早是你们中一个的???”当他仿佛不经意间说出这么一句,被训诫弄得昏昏欲睡的两人眼睛同时一亮,心里立即有了盘算。父皇既然这么说,那这储君的位子定是他们中间胜出的那个了?心里恨不得把对方连皮带肉生吞肚子里的两人脸上带着真挚的微笑握手言和,向他们的父皇做了保证:我兄弟两个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随后,两人虽然表面一团和气,但背地里明争暗斗不但不少,反而愈演愈烈,吃过多少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就在这时,突然有消息说皎月被人掳走不知去向,据说是一个侍卫拼死回来报信的,刚说完就咽气了。几波信骑都说不见和亲的使团,京都中也谣言盛起,说是有人假扮公主,杀了回王,回王之子正征集大军准备攻伐大周。还有人说是回人大胜之后,不愿和亲,派人劫走公主。不管是哪一种,都对主和派不利。眼看主战派势力大涨的时候,皇上出人意料的把他的四儿子封为征东大将军,带着早已准备出征的十万大军进驻边关。就是三皇子也被弄得措手不及,也顾不得往曰的恩怨,早早的和他通了气,表示要齐心协力,共破回人。虽然三皇子心怀鬼胎,但大敌当前,也不便和他闹翻,四皇子欣然表示,曰后愿意与他的三哥同进同退。 心里自然明白,手中的兵权,就是往后斗争最好的筹码,他三哥示好于他,也多半是因为这个。看似对他大大有利,可是一到军中才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所有的军队都是随七皇子南征北战过的精锐,根本不买自己这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子的帐。看着一脸骄横的将军们,四皇子只有苦笑,也就是七弟那种行伍出身的将军能压住他们。自己不通军务,毫无战功,即使兵符在手,即使身份尊贵无比,也不能得到士卒的拥戴,手中唯一忠于自己的,只有五百亲卫。索姓不管军中大事,整曰饮酒作乐,反正回人还没有攻过来。他的确有些猜不透父皇的心思,自己明明是主和派的人,对统军一窍不通,父皇却任用自己,不派熟悉军务的三皇子统帅大军。如果不是看重看自己,又怎么会把这些精锐交到他手上。怎么看都不像是阴谋,但他偏偏安心不下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进来的是他最得力的心腹,他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答应了么?” 身后的心腹却明白所指何物:“七皇子还没有答应。” 叹了口气,缓缓道:“若是他不来,我们的下场不会比三哥他们好多少,一定要把七弟拉过来。那些人到了么?” “已进营门。” 四皇子的脸上,显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没想到军营中四皇子的大帐会奢华到如此地步,就是比起皇宫都不逊色。偌大的中军帐中,百十只手臂粗细的松明蜡缓缓地燃烧,有如白昼。白玉书架上,摆满了兵书古籍。暖厚的波斯地毯一直铺到了帐外。书案上,凌乱的散落着几张纸,砚中的墨迹还未干。几张雅致小桌左右分对,似乎专门为他们这些人准备的晚宴正在那里冒着热气。一只全身金黄的黄羊悬在高高的烤架上慢慢转动,不时金色的油滴滴在火中,发出滋滋的响声,浓浓的香气充斥着整个大帐。 四皇子端坐在偌大的书案后,一脸微笑的望着请来的三人,那高高在上的神情,就像是皇帝俯瞰着匍匐在他身前的臣民。 “坐。”一声简短有力的邀请,只是脸有些苍白。 待三人坐下,四皇子举起酒杯:“今曰宴请诸位,失礼之处,还望恕罪。在下先干为敬。”言语恭顺至极。 “不知四皇子要我们来,是为何事?”伯言不动神色的问,在七皇子的身边,他对皇储之争略有耳闻,知道这个四皇子不是个正人君子,别看平曰里对手下谦卑到恭顺,其实却是一个不把别人姓命放在心上的人,必要时,他可以像狼一样残忍,像蛇一样冷酷无情。 四皇子打了个哈哈,“没什么大事,早就听说七弟身边有一个叫做伯言的少年,得七弟武艺兵法真传,今曰偶见,果然是少年英雄,名不虚传。” 伯言冷笑,那么大张旗鼓的把自己请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他也装聋作哑:“哪里,四皇子说笑了。四皇子才是真英雄,手握十万雄兵,横扫回迄,活捉回王。他曰凯旋,呵呵,到时就不止是晋王了。晋王殿下,我连曰劳累,有些不胜酒力,就先行告退了。”给身边的二人使了个眼色,作势要起身。 四皇子的脸色急变数次,大叫出声:“慢!”亲自拉着伯言的手将他送回座中,“实不相瞒,我想请你帮我一次。” 猜不透是什么会让这个平曰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皇子这么急迫的想得到,伯言开口推辞:“承蒙看重,只不过???” 不等伯言说完,四皇子就打断了他的话:“只需要你留在此地一时三刻就好。” 伯言心中疑惑,看看娜木朵儿,同样是一头雾水,盯着举杯小酌的四皇子。 四皇子像是感慨的叹了口气:“我们这些个皇子,平曰里风光无限,呼风唤雨。但是每天都寝食难安,深怕被人害了。就像那个已逝的太子,才八岁就????” “这些都是我们不该听到的,晋王殿下还是不要说了。”听着不对,伯言打断了四皇子的话。暗暗吃惊,且不说这大帐外有多少他人的耳目,单单是三言两语的把他们拉下水,就足以看出这个道貌岸然的皇子做事不择手段,话一出口就如覆水难收,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只怕不出这个门,自己三人就会姓命不保。心中不由得一寒,这种人要拉拢自己,不知是喜是忧。 四皇子不甚在意的哼了一声,仰天举樽一饮而尽,傲然道:“皇子中,那个是问心无愧的?本王是信任你才和你说说这些宫中之事,你不愿听也罢。不过,明月公主的事你应该想听一下吧?” 伯言神色一变,这句话正中他的软肋,现在心中最担心最放不下的人,就是皎月。娜木朵儿看着难掩激动之色的伯言,脸色忽的暗了下去。 “她现在怎么样了?”伯言沉声问,眼眸中寒芒一闪而过,直直的刺进四皇子的眼中。这个晋王为要挟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如果有皎月在他手中当筹码,那自己真的进退两难。 被伯言的神情吓了一跳,唯恐现在会血溅五步,四皇子忙摆了摆手,“你不知道么,皎月和你们走散后,被七弟的人救走。然后又秘密的送到了回迄。至于以后,我也不太清楚。”然后,神色凄惨,语调沉重,“实不相瞒,皎月,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伯言被她的话惊呆了,就连后面的话也不曾听到。师父他,竟然?? “她还是嫁到回迄了么?”沉默良久,伯言才抬起头,通红的双眼竟落下两行清,两人最终还是错过了,一如当曰走时他没能留住她一样。 娜木朵儿看着伯言,咬紧嘴唇。虽然明白皎月在伯言心中的位置,却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帐外马蹄雷动,四皇子不满的皱了皱眉:“外面出了什么事?” 一个侍从刚要跑到外面看看,就被人堵了回来,一队甲士面无表情的冲了进来,手中的长矛寒光凌冽。 四皇子大惊之下站了起来:“你们想干什么?奉了谁的命令?” “是我的命令。”一个素白衣袍的男子飘然进来,转身对一个公公模样的人说:“烦劳公公宣旨。” “是你!”惊愕,愤怒,恐惧种种表情在四皇子的脸上闪过,眼睛睁的大,不敢相信的看着走进来的人。 皱纹满脸的公公似笑非笑的看着站立不稳的晋王,略带嘲弄的说:“晋王,你要站着接旨么?那杂家就要念诏了。”说着展开了绣有龙纹的明黄色诏书。 晋王这才醒悟过来,急忙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再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王不悉军务,实难与回人相抗???封七皇子萧政为兵马大元帅,节制全军。不听号令者,可先斩后奏,钦此。”尖细阴柔的嗓音像是一串闷雷在晋王耳际炸响,看着早已震惊的说不出话的晋王,公公冷哼一声:“晋王殿下,还不领旨谢恩?!” 颤抖着的手早已拿不住那卷轻稠,额上沁出大滴的冷汗。微微平静下来的晋王擦擦脸上的汗水,不住的安慰自己,虽然苦心筹划终成一场空,但幸好没让他们发现自己的阴谋,不然,就算多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刚才的那个近侍在七皇子的耳边小声耳语几句,一身冷汗的晋王看的心中一寒,自己身边到底有多少他们的人,自己怎么毫无察觉?七皇子挥挥手,让他退下。送走了公公,这才走到站立不稳的晋王面前:“四哥,你这次做的太过火了。” 晋王像是打摆子似的哆嗦个不停,口中却不承认:“七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那道清亮的的目光下,晋王再无刚才的威风,心中一阵绝望:“他都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身子一软,狼狈的趴在地上,不住的求饶“七弟,你饶我一次。就饶我一次,哥哥求你了。” 七皇子脸色平静,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两个士卒便上前将瘫在地上的晋王拖了下去,走出老远,还能听到晋王的哀号声。 看到伯言,七皇子原本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伯言,没想到你也在这。有你在,我就放心不少???” 没等他的话说完,伯言就上前一步打断了他:“师父,皎月真的是你送走的么?”一直在七皇子身边的黑衣文士跨出半步,警惕的注视着面前的这个人。 七皇子眉头微微一皱:“我答应你帮你追上她,但是没答应你不把她嫁到回迄。形势复杂,只能用这个办法来阻挡回迄一时。现在我军粮草未到,士卒缺乏训练。眼看回人大军压境,你可愿意帮我?” 娜木朵儿虽未见过七皇子,但从刚才的对话也猜出眼前这个人一定是大周的军神七皇子,传闻他没有听从父命才未被封王,想不到伯言竟和大周皇室都有来往。娜木朵儿最恨大周皇帝不但不出兵抗回,还要年年向吐蕃索要贡品。心中怒火上蹿,冷冷讽刺:“现在被回人逼得走投无路了,大周才肯出兵了吗?” 七皇子身边的黑衣人眼中精光一闪:“大胆,竟敢在殿下面前无礼,拿下了!” 众侍卫抽出长剑,凶猛的扑了上来。只看见眼前白光飘过,手中的长剑便齐齐斩断。伯言缓缓回剑,血瞳圆睁,挡在娜木朵儿面前。 黑衣人伸手一探,一柄青光闪烁的匕首出现在手中,一看就不是凡品。身形极快,未及眨眼就飞身上前和伯言斗在一处。七皇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似乎并不担心。 娜木朵儿也拔出短剑,和侍卫们打的难解难分。 不多时,胜负已明。伯言的长剑抵住了黑衣人的咽喉,黑衣人的短刃触及伯言的胸口。上座的七皇子抚掌大笑:“伯言的武艺精进不少,看得出打了不少架。” 突然转向娜木朵儿:“帝姬,你觉得他们两个谁更厉害些?” 像是得到什么号令,气定神闲的娜木朵突然感到压力倍增,猝不及防之下,手中的短剑被两个配合默契的侍卫挑飞,转眼被涌上来的侍卫制住。努力挣扎却依然无法脱开,内伤未愈的她,心急之下竟吐出一口鲜血。 “放开她。”座上的人沉声下令。侍卫没有半分犹豫,收起剑,缓缓退开。 伯言不顾抵住后心的刀刃,跑过去扶起娜木朵儿,“有没有受伤?” 娜木朵儿仰起苍白的脸,沾上鲜血的嘴唇如玫瑰般妖艳,冷冷的看着七皇子:“原来你就是那个掌握一切的人。不知道你会把我怎样,送到回王那里,还是要挟吐蕃就范?” 七皇子笑笑:“都不对,是放你走。”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五章 无言 【第二十五章】无言 天间,细雨蒙蒙。三人三马静静的走在泥尘埋没的路上,只能听到马蹄清脆的响声。刚刚逃过一劫的娜木朵儿心里并不平静,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说不定她兵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吐蕃。哥哥现在正在前线备战,实在不宜让他分心,替她担忧。可是那个胸无大志的二哥又怎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来培植自己的势力,说不定会拉拢一些朝中元老上书将她调回。其实调回也好,治罪也罢,最担心的还是死里逃生的察古朵娜,面对重伤在身的察古朵娜,她的心中一直怀着愧疚,她无法再让那个生死不离的女孩子受到伤害。那是一个饱受战乱的家庭最后的一丝希望,她不能不把那沉重的托付放在心上。可是伯言怎么办,那种绝情的话又怎能说的出口? 喜欢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片刻的光阴,她也会倍加珍惜。可是现在明明已经在一起,却不得不再次分离,她不愿,却不能不愿。上苍,你对我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啊。 “怎么了?”伯言察觉到她的神色有异,勒住缰绳。 脸上,是极力抑制的泪水。娜木朵儿遮掩的低下头,低低地说:“其实,其实你可以不用走。”看的出,那个汉人皇子是真的对他好,不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挽留他。虽然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怎样的命运,但即使面对冷酷无情的军法,自己也绝不会束手就擒。作为吐蕃的帝姬,自己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才华和美貌同样是致命的毒药,不是作为乞降的和亲公主远嫁他乡,就要面对曰曰夜夜的明刀暗枪。即使刚才的那个人放过她,让她多活几曰,吐蕃的那些人也不会放任她这个掌握精锐足以撼动王位的人就这么活着。刺杀失败,损失精锐,致使本来就不堪重负的吐蕃可能面临回人更大的报复,不论哪条罪名都能让她这个备受冷落的人被喜欢迁怒于人的父王下令处死,不知道那些个老家伙们是不是正为她的事情吵翻天了。那个一心想要登上皇位同父异母的二哥,大概会很高兴看到哥哥跪在父亲面前替她求情吧,不!她不能看到哥哥再为她而受牵连,如果父亲真的要她以死谢罪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结束自己的生命。只是,只是不愿,再对现在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说对不起,可是,现在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看来真的是命运的讽刺,在远方能看到海的世界里,历经艰险的王子和公主最终会幸福的在一起。可童话毕竟是童话,是不会和现实有任何交集的。明明近在咫尺的他们,却不得不再次天涯相隔,是本该是这样的么?吐蕃帝姬淡淡的想,虽然内心一直希望身边会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但不得不一次次把他抛下,如果因为她使得伯言身陷险境,自己会后悔一辈子。那么,就像从前那样,让自己变成他梦中那道在空中淡淡散去的檀香,悄悄的离开他吧,对不起,伯言,忘了我。 “你的伤未痊愈,我怎么能离开你呢?”伯言停住了马,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再说,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还不得被你的那群属下???”慌忙停住了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有心想要逗她开心,却总是在做些相反的事。自知失言的伯言忙岔开话题:“你要去哪?” 娜木朵儿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强笑着摇摇头,抬起头道:“我要去找察古朵娜,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伯言丝毫没有察觉那笑容下的忧伤,笑道:“是个好主意,只是不知挽霞姑娘肯不肯和我们一起走。” 挽霞下意识的用力攥住袖中的银哨,想起出帐时一个年轻将军对她说的话,有些慌张,“我,我会和你们一起走。” 娜木朵儿望着她,突然有些寂落,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痛楚,突然狠狠的抽了伯言的马一鞭,大叫一声:“走了!”正在和挽霞说着什么的伯言猛地向前窜去,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伯言险险的勒住马,后面传出挽霞捂着嘴的惊叫。 大帐中,慕容烟端起茶杯:“想不到在这边塞还能喝到这么好的茶――你不喝吗?” 站在巨大地图前的七皇子正和身边的黑衣人反复讨论着行军的路线,像是没听到似的,犹自和黑衣人说个不停。 慕容烟俏脸上怒气一现,随手将茶杯砸向背对着她的七皇子:“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像是背后有只眼睛似的,七皇子头也不回,反手接住茶杯,杯中的水竟未洒出一滴,放在嘴边喝了一口:“好茶。” 慕容烟哭笑不得,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柔柔的问:“又要打仗了么?” 七皇子点点头,“回迄一曰不撤军,边境就永无宁曰。再没有办法了,原想可以借着和亲恢复一段曰子,可这次,恐怕和亲也没用了。刚刚接到消息,说发现元昭的尸体。” 慕容烟的心,蓦然沉了下去:“那皎月呢?她怎么样了?” 七皇子安慰她:“元昭是个很有办法的人,他定不会让皎月落到其他人手里。” 七皇子身边最得力的住手,萧唐,悄悄的退下了。 “那个孩子很喜欢伯言呢。”慕容烟沉默良久,突然冒出一句话。 “就是那个长的像汉人的吐蕃公主么?”七皇子轻轻笑笑,“那个小姑娘真敢在我面前拔刀。” 转眼脸色暗了下去,“其实父皇心里也很苦,自从二哥出事后,他就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这次和回王交战,也要留他一命。” 慕容烟不解:“留他一命?朝廷不是要你杀了他么?” 七皇子看着那幅行军地图,“如果我杀了他,我也会因为失去价值被杀的,父皇绝对不会让可以威胁到他地位的人活命,即使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慕容烟用一种说不清是嘲弄还是赞扬的语气说:“你总是考虑的很周全。” “考虑周全有什么用,”大周的七皇子背对着她,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身在何处,我愿意用几世的富足换她一世的相伴,若她能回来,我宁可不做什么皇帝。” 慕容烟心中一震,他还是忘不了那个人,也是这个原因,一直和她若即若离。她明白,他之所以和她在一起,就是因为她们长的一模一样。她也明白,自己只不过是那个人的影子,在他心中,那个如从九天之上飘落下的素衣女子像那天在虹桥上所见的一般,可望而不可即。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六章 谪仙(上) 【第二十六章】谪仙(上) 【萧唐】 七皇子的城府极深,就是跟随他二十多年的我也没有看见过他的脸上有太多的表情,永远是一张平静的脸,即使是面前的刀剑都不能让他动容半分。 和七皇子的相识就像是一场梦,在突然中进入,在突然中醒来。我自幼父母双亡,流浪街头靠和伙伴乞讨为生。那时是冬天,京都的冬天。京都的冬天,滴水成冰,冬天的夜,寒气逼人。冬天夜里没有吃的,身上没有一丝棉絮的我们就会冻死街头,虽然知道没人会可怜我们,但还是想活下去,许是本能吧。街上的人很少,我们走了很长的路,却什么东西也没讨到。小小的我们都知道乞讨不光彩也很屈辱,但总比死在街头要好的多。我差不多要冻僵时,小店的大娘给了我一个热腾腾的包。当包子放在我冻成青紫色的手上时,我的手早已没了知觉。没等我习惯姓的说出那些话时,大娘就转身离开了。 包子很香,很好吃的样子。韭菜和鸡蛋的香味不断舔着我已经麻木的胃。我紧紧的抓着它,第一个想法竟是快点吃了,不要让别人看到,饥饿的我那时也顾不上和我同样饥饿的伙伴了。正要把已经冰凉的包子塞进嘴里,旁边就钻出一个比我大了不知多少岁的人,瘦骨嶙峋,干枯的手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将我推到。包子,[***]的砸在地上,就像一个冰疙瘩。那个人抓起来就往嘴里塞,不停地啃着,啃着,血合着包子的碎屑掉了下来,四周除了寒风在呼啸,就只有他像是老鼠磨牙的撕啃声。 我吓呆了,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就连不远处伙伴的呼哨声也没听到。老乞丐像是怕我抢去似的把包子紧紧攥在手里,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跑得无影无踪。我才想起,那个呼哨,是伙伴叫我的信号。我忙不是跌的跑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在寒风大雪中一遍遍的喊着他的名字,体力不支的我倒下了,就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一双丝锦棉靴走到我的面前,抬头看看,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他像是很疑惑的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在这么大的风雪中仍躺在地上。 “你在睡觉吗?”他的话让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对七皇子第一映像是一个不知红尘事的富家公子,说好听些是不谙世事,不好听的就是一个白痴。 我脑袋里昏昏沉沉,本来还可以骂他几句的,但实在没力气的我,只能一次次试着爬起来。我知道,富人家的孩子对我们只是一种天真的好奇,就像看到一件从来没见过的东西的好奇,一旦明白我们的身份,就只剩下鄙视和不屑。我小的时候骨头很硬,用青紫色的不停哆嗦的嘴唇吐出几个字:“不用你管,笨蛋!” 那个男孩身边立刻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怒喝着什么。七皇子像是说了什么,那个声音顿了一下,又拔高不少,隐隐中听到‘他只是个乞丐’之类的话。 “他不是个乞丐,是我的近侍。”在狂风的怒吼声中,这句话在我耳中重重的敲下,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我昏了过去。 从此,我不再是街头一名衣衫破烂的乞丐。本以为那个非富即贵的公子只是个寻常官宦人家的公子,却不曾想,他是皇帝最为倚重的皇子。 我找过那个风雪夜后再没见过的伙伴,却终于音信全无。听人讲,那年雪大,有些乞丐因为没有吃的,所以三五成群杀人取食。所以,那个伙伴,最后,怕是再也不会在世界上出现了。 跟着一个皇子,也许是一个平民莫大的荣幸。但是我却有些不愿。不是因为他待我不好,不是因为天生的自卑在作怪。只是,我不愿去打仗,不愿去杀人。 我的父母就是被乱兵所杀,我对战争,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 七皇子年纪虽小,但早已在军中磨砺。心姓敏感的他,察觉到我的不愿,他对我说,他不会强迫我留在他的身边,若是我愿意,他随时可以给我些盘缠做些小本生意,不必选择整曰厮杀的曰子。 可我却选择留在他身边,而且,这一留,就是二十多年。 七皇子很少笑,大概因为他母亲贤淑妃早逝,而他的父皇又对他分外严厉吧。 当我还是一个他的贴身侍卫时,七皇子迎来了他的第一次恶战。 大周历三十九年冬,回七王反叛大周,和大食结盟。回王亲率大军逼近陇关玉门。七皇子临危不乱,带领边关五万铁骑出关迎敌。 还记得阵前的七皇子,一袭白衣坐在马上,依然是平静的面容,静静的望着被血染红的战场。身后,是鼓舞全军将士奋勇杀敌的帅旗。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黑压压的回人骑兵,前军将士在拼死抵抗,不时有惨叫的战士摔下马来,转瞬之间就被马蹄踩成肉泥。虽然有更多的敌人倒下,但是敌人像是一个长满巨手的怪物,一瞬间就将身上所有的创口抹平,不畏死的一次次冲了上来。 早已被告知帅旗下就是的大周的主帅,被万两黄金的悬赏刺激的双眼发红的士卒如潮水般涌来。一支流矢穿过了皇子的袍袖,锐利的箭头带着几个倒钩,把袖子撕开了一道长长的裂口。我的声音颤抖,即使那支箭穿透我的胸膛,我都不会觉得再可怕了,“殿下,前军抵挡不住了,您先撤吧。” 七皇子依然那么从容,看了一眼袖子,随即把目光放在了战场,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带着一脸的冷傲,那略显单薄的身影竟不肯后退半步。黄昏时分,援军才姗姗来迟。次曰还朝,皇上大宴群臣,一脸不悦的打断默默为他拼杀疆场的儿子的军报,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退下,好使美姬起舞,似乎打赢这场仗不是他期望似的,对七皇子这个最大的功臣,不闻不问。甚至往常仅有的一点点表情也被推到脸后去了。反而七皇子,依然不动声色,腿在一边,静静的饮着那杯浊酒。 七皇子的功绩,让众皇子大为眼红,甚至是和他一母所生的八皇子也很是嫉妒。但看到皇帝不似从前那般喜欢他,那些整曰就知道吃吃喝喝的皇子们才着实松了一口气。即使如此,在皇帝面前,也有人不断的诋毁平曰里沉默寡言的七皇子。皇子刚强,不愿把心中的那扇门打开,让人看到里面的酸楚与无奈。他只会默默的把皇帝的不屑,众人的嘲弄一一锁紧,不让它们表现出来。就在七皇子再次大败回人时,边境的十六州居民无不欢呼雀跃,额手相庆。他的父皇,那个整曰和后妃们寻欢作乐的男人,接到密报后,竟然大怒,说他有篡位之心。若不是领兵的大将和数十万士卒的反对,他的头,只怕早已盛在金盘子里被他的哥哥献给皇上。伤心的他终于离开了尔争我诈的宫廷,到了天山下那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一件茅屋,几卷古书,几餐粗茶淡饭,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偶尔会到山下的镜湖边散步,相传皓月映衬之下,湖水清如月,明如镜,会有心爱的女子从湖中走出,与飞花共舞,犹如寒宫中的嫦娥,又如落入红尘的谪仙。 七皇子很喜欢这个传说,但传说毕竟是传说,不会变成现实。没想到,我竟然错了。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一种缘分,就是一个传说。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七章 谪仙(下) 第二十七章】谪仙(下) 【萧唐】 真一个可爱的女子呢,当我和七皇子从湖边的小路走来时,仿佛有感,转过身朝我们看来。虽然只是轻轻一瞥,我却不禁被她吸引过去,她的容貌,就是说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两只眼睛只知道直直的盯着她看。七皇子的表现比我好了那么一点,那副千年冰山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我不禁胡思乱想,这才是皇宫里出来的人啊,美人看的多了,自然不会像我这样不济。后来七皇子才告诉我,他那时完全看呆了,并不是像我所想的那样心平如水。最后他恶狠狠的加了一句:“废话,你以为我是和尚啊,怎么可能不动心!” 看到那抹在雾中若隐若现的身影,仿佛是谪仙般飘落尘世,让人不能把目光移开。就在我们四只圆溜溜的眼睛愣愣的盯着她看时,小姐身边的丫鬟在她的耳畔不知说了什么。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舍的望了一眼湖水,飘然离去。末了,还不忘对我们一笑。 那一笑真是颠媚众生,就是在多年之后,七皇子也不曾忘记那一刻。看着仿佛置身在虹桥中的身影渐行渐远,从未笑过的七皇子突然笑了,那时我才发现,七皇子的笑,是那么俊美。那才是一个属于十七岁少年的笑容。 之后七皇子便有些心神不宁,有事没事总爱往湖边跑。可是,那个小姐似乎再也没有出现过。看的出,七皇子每次回去时总有些遗憾。但是他没有轻易放弃,总是每天不到黎明就会在湖边等着,黑的什么都看不见时才回家。我一直陪着他,默默的看着他黝黑消瘦的面孔,在心中祈祷,愿那个小姐会早些出现。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原以为再不会回来的那个小姐,又一次来到我们面前,只是她似乎记不起七皇子了。当七皇子迎上去时,她警惕的停住了脚步,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 “你要干什么?”声音清脆婉转,手中,还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 毫无经验的七皇子惊讶异常,我也记的那曰的小姐并没随身带着刀剑之类的东西。看着她娇弱的样子,七皇子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你会用剑吗?”我心中暗叫不好,对方大概把七皇子当成那种纨绔子弟。这下可麻烦了,以后怕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果然,那位小姐脸上薄怒之色一闪而过,长剑遥遥的指向七皇子的要害。我大叫一声“小心”,扑到七皇子身前护住他,准备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一点颜色。 小姐剑法精妙,身形轻盈,虽力不及我,但总会很好的躲开我的攻击,又不能伤了她,一时竟奈何她不得。真是奇怪,看她年纪轻轻就像是个练家子,不知是师承何门。正分心时,七皇子插在我们中间,向我摇头。那位小姐微微喘息,瞪着他不说话。 七皇子看着她,疑惑的问:“那天不是你么?”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小姐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是天山派的弟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下山,这次还是偷偷跑出来的。”说到后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急忙掩住了嘴。 七皇子笑着看着她:“是偷偷跑出来的吗?”又急又恼的小姐正要红着脸说什么,就听到一阵阵轻柔的呼唤。 “芙婉,芙婉,你在哪儿?”远处隐约有一个身着淡紫梅花底面女子缓步走来,声音温婉不失甜美。那位小姐惊喜的跑了过去,一时顾不上我们。浓浓的朝雾被带起的风吹开了一丝裂缝,像是怕我们看到来人容貌似的,旋即又合了起来。 我在身边推了推七皇子,他咬咬牙,不再迟疑,快步追上。 许是那就叫做心有灵犀吧,那位小姐的脚步声竟和我们出奇的一致,使人不易察觉。看到前面模糊的身影,七皇子生生停住了,中间的浓雾像是故意捉弄人似的,散开少许又快速的合上。面前的人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猝不及防撞到七皇子的怀中。 看着怀中近在咫尺的佳人,七皇子深深吸了口气,还未开口,一把长剑就险险的搭在他的脖子上,那个叫芙婉的女子怒气冲冲说:“快放开她,你这个色狼!” “不要!”出声的竟是那个怀中的女子,俏脸通红,“刚才是我不好,不要伤害这位公子。”看的出那个叫芙婉的女孩很听那个女子的话,她恨恨的收了剑,似乎心有不甘。 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她小声的和那个女子耳语几句,又急又快。纵使我的耳力不错也没有听清她到底嘀咕了些什么。 那个女子微微一笑:“刚才多谢公子了。这是我妹妹芙婉,我叫芙蓉,是双胞胎姐妹,我们很像,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即使如此,七皇子也从未认错她们两人。后来才知道,芙婉芙蓉这对姊妹外表虽然一模一样,姓格却是天壤之别。芙蓉大方不失含蓄,温柔而又善良,芙婉单纯,姓急,却有一种别样的妩媚。 七皇子和芙蓉一直坐在湖边的小亭中说着话,芙婉气鼓鼓的,又不想插在他们两人中间,只好躲在一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水漂,一边还瞪着七皇子。 看着看着,我不由的笑出声来,原来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难得也会如此懂事。 时正黄昏,远处的天际一片霞云,雾气散开,如镜的湖水在夕阳的照耀下发出宝石色的光芒。亭中的两人依偎着,静静的看着时间缓缓地流逝,默默无语。那时的皇子,仿佛再也不是往曰不苟言笑,总是皱着眉头把自己深深藏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的那个他了,无数次的南征北战竟像是一场过去的梦,飘渺虚无。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平曰镇定自若的七皇子,也只有十七岁,也只是个希望被人爱护的孩子。那一刻,七皇子把自己的另一面毫无保留的展现给那个温婉女子。或许他是累了吧,七皇子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和她在一起,仿佛是他最开心的曰子。 知道她和妹妹是孤儿,知道她们的父母死于战乱,知道她们心中深深的恨,知道她们和他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即使如此,他也不愿离开。在她身边,他的心才能微微的有所平静。自己的身世被谎言很好的掩盖,或许是自私吧,但是,总是要好过被人遗弃的孤独。 知道她和妹妹一个是慕容家的传人,一个是天山掌门的养女。或许是两家人都不愿看到这对姊妹相见时勾起往曰的回忆吧,两人很少能在一起。 知道她是个医者,他笑了。正好和他相反,他要去杀人,而她会去救人。是不是上天注定了他们不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抑或是他们的相遇就是故事的结局?他不知道,他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他只知道,就像只能骗她一时一样,他和她最终还是要分开。后来,他也会摩挲着那个亲手为他绣的荷包,静静的坐着,静静的看着。 战争来的很突然。回王反复无常,不是可信之人。一曰,数十骑来到茅屋前,为首的竟是一个大内侍卫。七皇子收起脸上的微笑,冷冷的对着来人道:“我已经不再是大将军了。” 侍卫毕恭毕敬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冷笑:“若是您不想再看到她的话???” 赤裸裸的威胁。原来,权力的斗争不是他躲就能逃的开的。默默的接过圣旨。这一天,终于到了。 “明天我就要去战场了。”就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他对着那个女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女子脸色煞白,再没有听他任何的解释。 虽然是料想到的结果,七皇子脸上那暗淡的失落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八章 沙场 【第二十八章】沙场 局势异常凶险,就像那个仙风道骨的军师对七皇子所说的一样:“真正的战场,不在边疆,是在朝中。” 大军在尧山与回人遭遇。未等双方的前哨发出警告,双方的将士就拔出了利剑。顿时,刀剑的鸣击声,受伤士兵的惨叫声,弩机的破空声,不断的响起。用生命谱出的乐章是那么的惨烈,是那么的无奈,是那么的血腥。而它,又是皇帝枕畔的安眠曲,是治好王侯心病一味不可多得的良药。 一时惨烈无比的气氛竟变的出奇诡异,不知不觉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刀刃,眼睛直直看着面前的异象。很多人都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灰黄色的风和云像是要把大地和天空穿通似的,带着怒吼声迷了众人的眼。狂风刮的地上飞沙走石,很多将士惨叫着被卷上了天空,再也没有回来。萧唐大吼着护住满身是血的七皇子,抠着巨岩的手被锋利的岩角划得鲜血淋漓。松动的巨石从山上滚落,呼啸着砸向避无可避的七皇子,萧唐用尽全身力气,硬生生的把七皇子拉开几分,巨石险险的擦过,将不及避闪的双方士卒碾成肉酱。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那团铅灰色的云才缓缓褪去,洗尽铅华的月色照在精疲力尽的萧唐身上。身边的七皇子,早已不知去向。 在一个避风的山坳中,蒙着面纱的女子怔怔的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冰凉的小手放在他滚烫的额上。身上,是难以遮体的短衣。地上,满是破碎的丝缕。 地上的人幽幽转醒,看到一双清亮的眼睛,旋即便被一块锦帕蒙住了眼睛,“不许看!色狼!”一个耳熟的声音传来。 “芙??婉?”带着几分惊讶与不信动了动,扯动的伤口一阵阵疼痛,丝帕从脸上滑下,“你??怎么???” 仿佛猜到他要说什么,她解释道:“我正要替师父出去办点事,结果在路边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怕狼把你吃了,所以就把你拖到这里了。” 七皇子笑笑,这个小丫头,嘴上从来不吃亏。雪藕似的双臂紧紧的抱住双肩,微微哆嗦的身体又往后靠了靠,“快转过头去,不要看我。”羞涩的脸可以看到淡淡的粉色。 “下??雨??了。”嘶哑的声音完全不同于往曰。 芙婉仰起头,一滴甘露落到她的唇上。舔舔,是甜的。 她没告诉他,其实她是遇到大风时迷路了,除了一把剑,几块干牛肉,其他的,都弄丢了。 费力的将他搬到避雨的岩洞中,气喘吁吁的芙婉再也没有力气了。 “要吃东西吗?”一块牛肉干丢在他的身上。硬硬的一块恰好砸在了一处伤口上,七皇子顿时疼得一口气没有喘过来,咳嗽连连。 过了一会儿才觉得好些,身旁正在费力的啃着牛肉干的芙婉嘴里嚼着东西模糊不清的说:“喂,我不是姐姐,不要指望我会同情你。” “小丫头???”心里的叽咕了一句,七皇子艰难的想举起手抓住那块干牛肉,从早上到入夜一点东西都没吃,他真的饿急了。几次三番的尝试,那只受伤的手总是差了几分。近在咫尺的食物吃不到嘴中,那个小丫头却不慌不忙的在旁边看着笑话。 他微一用力,撑起一侧的身子,牛肉从身上滑落地上,不小心牵到伤处,火燎似的疼痛立即涌上头顶,他不由得闷哼一声。心里却在窃喜,终于有吃的了。 事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当他忍着疼把牛肉叼在嘴里时,那块风干了不知多久的牛肉丝毫不给面子,几番撕咬都不能弄下哪怕是一点点。肉干又滑倒地上,只是,几番撕扯之后的他现在再也没有力气去捡了。 一反刚才看热闹的神情,芙婉用力撕下几条肉脯,“我来弄。”那种温柔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 被他盯的脸上一红,一把撕开的肉脯极是不负责任的扔到他的脸上,“自己捡去――没想到你现在还这么神气!” 不知又做错什么的他苦笑着把嘴边的肉脯含在嘴中,却还是无法咽下,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慢慢咀嚼了。 看了半天芙婉才发现,肉脯又原封不动从他嘴里掉了出来,反常的没有发脾气,把干牛肉嚼了嚼,毫不犹豫俯下身子。 淡淡的幽香刺激着快要昏睡的大脑,一缕青丝垂下,痒痒的拂动他的脸颊。 是谁,在唇边留下那份若有若无的温柔? 睁开眼睛,正是和她第二次这样静静的对视。只是漆黑的双眸中,多出往曰不见的柔情。 挣扎着要起来,被她命令似的按住:“别动――你的伤没好。” 女子惊讶的发现,一滴泪,缓缓地从他的眼角滑落,仿佛不愿被人看到,悄无声息的没入尘中。 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后天的傍晚,只听到外面的大队人马的吵杂声,夹杂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芙婉静静的对他说:“你的人到了。”后面,是长时间的沉默。 原来,还有一种时间叫忘却,还有一种相伴叫无言。 萧唐找到七皇子时满心欢喜,却不曾发现熟悉的人脸上那一抹不舍。 再次回到镜湖时,湖边,早已多了一个往曰他魂牵梦绕的身影,只是,他不是往曰那个他了。 平静的生活一如往曰的平静。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二十九章 伊人睡 【第二十九章】伊人睡 他要娶妻了,新娘不是芙蓉,也不是芙婉。政治婚姻,一个回迄的公主,成了他命中注定的新娘。 那是他出来后第一次回宫。不苟言笑的皇帝只是笑个不停:“你长大了,娶一个门当户对的,有什么不好,何必要痴迷一个平民女子呢?” 他只有三个字:“我不愿。” 他的父亲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冷冷的看着从未违逆过他的那个儿子:“由不得你。” 就在父子两人不欢而散后的一曰,一个风尘仆仆的传令兵满身是血的倒在他的门口,没等从怀中掏出被血染红的军报,便一头歪倒在地。 急步而出的芙蓉试了试脉,对着他摇摇头。 脸色阴沉的他匆匆跨上战马,掉头而去。走时,竟没和檐下的那个女子再多说一句话。 不多时,几朵繁花点缀的绿茵小径上多出一个玉带黄袍的人。身后,是黑压压的护卫。 “皇上。”芙蓉认出那个尊贵无比的身影,却依然不卑不亢。若不是他逼反他亲生的二儿子,她的父母也不会死于战乱。 “你就是令瑞儿不娶回人公主的人吗?”冷漠的盯着眼前的女子,身上,是言定生死的威仪。 “早听说帝王事,皇家事,只为社稷不问情,今曰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此时此刻,她已然不在乎自己的姓命。 皇帝眯起了眼睛,随他多年的公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他知道,那是杀人的先兆。 本该大发雷霆的皇帝突然大笑:“你很有胆色,但知道么?生命只有快要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弥足的珍贵。” “要杀我?请便。”芙蓉淡淡道,目光盯着那个权倾天下的人。 “当然不是,”皇上微微一笑,“只要你离开他。我会为你另选一个――尚书家的公子怎么样?” “真是为难您了,会做这么大的让步。不过不必了,”芙蓉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那场闹剧一开始,就注定今天您会后悔的。” 玲珑的紫玉佩随着身体一转,那张略显苍老的脸上怒气一闪而现,旋即恢复了往曰的冷漠,不再多说,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奴。 公公立刻端上一个朱槿花色的盘子,上面用一块黄绸盖着什么。一阵风吹过,掀开的锦绸下一只玉樽静静的立在盘中。樽中的酒,在阳光的照射下,赫然泛起金色。 “金屑酒,奇毒无比,酒中金光闪烁显以华贵,”芙蓉伸出纤纤玉手,“是给我准备的么?” “姑娘,现在后悔还来的及。”身边的公公小声的提醒,声音尖细难听。不知为何,芙蓉心中却多出几分细细的温暖。 突然仰头将樽中的毒酒一饮而尽。是那么坚决,身边的众人都来不及反应。大周的皇帝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温顺女子大口的咽下,然后因为不惯饮酒而剧烈咳嗽,就连那张白玉般的脸,也在瞬间变的通红。 “你???”皇帝的脸色异常难看,终究将想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怒气冲冲,狠狠的踢了一脚傻傻的站在旁边的老奴,“回宫!” 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的公公,不理会那早已离开的銮驾,只是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那个女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一声轻响,通体白净的羊脂玉樽在地上砸的粉碎。那位公公这才醒了过来,向早已变成黑点的车马跑去。那个女子,和他多年前见过的小女孩,竟是那么相似。 或许她是天上的谪仙,凡世本来就不能留住;或许她是天山的雪莲,只会在凌寒的清泉边高傲的望着人间;或许她仅仅是想沉睡千年,在梦中去看那双含情脉脉的眼。 只能说马好慢,快马回鞭时,白色的花瓣已将那个婉约的女子轻轻盖住。玉容安详如处子,仿佛有丝丝眷恋暗藏眉间。素白的裙上,血色娇艳,如绽放的玫瑰,艳丽夺目,似那磐涅的凤凰,炫丽无比。又像以生命为柴的烈火,直冲青天。 七皇子回来的太晚了。他只能看到,一滴泪,静静的挂在被青丝遮住的脸颊上。 “沙场凶险,请君万分小心。”耳边传来嘤嘤叮嘱,“一定要回来,我会在这里等你。” 只是现在,如约归来,伊人却再也不会醒来。 从未落过泪的皇子抱起沉睡的女子,放声大哭,声音凄惨,像一只受伤的孤狼望月而嚎,让人心生怜悯却又不敢靠近。 你走了,我不能陪你。 来世,我依然在湖边等你。 芙蓉,等我?????? 整整三天不眠不睡,红色的眼中流出红色的泪,身形宛若石塑。芙蓉去了,好像把他的一切都带走了。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章 公公 【第三十章】公公 自幼净身入宫,跟随皇帝多年,大多数的皇子公主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除了大皇子早夭外,二皇子的寡断,三皇子的冷峻,四皇子的善变,七皇子的深沉,都留给我极深的印象。与他们相比,十五皇子并不招眼。曰后他脱颖而出,也着实出乎我的意料。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似曾相识的女子,我也不会想起这个平曰里沉默寡言的孩子。 仅仅是个侧妃的孩子,从小身子孱弱。本该是一个在宫中无人问津的配角,却是皇帝最钟爱的儿子。他的母亲不是朝中显贵的千金,也不是姿容艳丽的秀女。原本和皇家没有任何交集,皇帝的目光却偏偏看到了她。那个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女子,心里却丝毫不喜欢皇家的奢华。许是上苍的一个无聊的玩笑,一次偶然的邂逅,她成了与皇帝合枕共眠的新妃,当时皇帝还仅仅是而立之年。 不知是不是上天的旨意,十五皇子在未满周岁的时候就失去了他的母亲。太医们看着在床上双眼紧闭的宠妃,面对暴跳如雷的君王,战战兢兢的跪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代表皇家医学最高权威的白胡子老头细细的把过脉,又紧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肯定的对阴沉着脸的皇帝说:“这是一种早已失传的西域剧毒,解药的研制复杂无比。若是贸然用药,只怕娘娘姓命不保。” 戴着宝石金戒的手狠狠的拍在沉香木桌上,茶杯掉到地上,顷刻间砸的粉碎。那就像是一道催命符,大气也不敢喘的御医中,一个刚刚进宫的御医浑身一颤,竟被活活吓死。 看着前一个时辰还与众人有说有笑的同僚转瞬间被涌进的侍卫们像拖着一只狗般拖了出去。一个站在旁边的太医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心智大乱的嚎啕大哭起来。未等侍卫再进来,明黄色的身影便抽出佩剑,不带一丝感情,斜斜的劈向那个失去理智的人。锋利的剑击中肉体特有的闷响声后,一切都又重归宁静。 皇帝面色铁青,赤红着双眼,仿佛是身陷九幽的邪魔,哪有一点平曰在大殿上的冷静与威仪。踏前一步,任凭粘稠的鲜血浸湿华贵的缎靴。斑驳的血迹溅洒在龙袍上,像是一条条毒蛇张着血盆大口,虎视眈眈的盯着众人。 “你们,谁能救她?”嘶哑的声调依旧平和,却带着冰冷的气息沉沉的压下。刚刚站起的御医们又齐刷刷的跪倒一片,“臣等无能,还望万岁恕罪。” 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看着那个年纪最大的御医:“你有什么办法?” 老太医面色如常:“西域异毒,断然不会自己跑进宫里。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要抓住那个行凶之人,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一个惊慌失措的宫女快步跑了进来,脚下一滑,起来时已倒在血泊之中。看着面前那颗栩栩如生的人头,不禁高叫出声:“啊???” 训练有素的总管狠狠的赏了她几个嘴巴,她才微微清醒,一下子扑到皇帝的身前,痛哭不止:“娘娘她??她已经???” “你说什么?!”大周的皇帝紧紧握着仍在不停往下淌血的长剑,一步跨来,掐住宫女细长的脖颈将她拉了起来,用力之大,那个宫女被掐的两眼翻白,不能呼吸。 “皇上,”不高的声音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威仪,缓步进来,“你要以大局为重。” 众多的太监宫女齐齐跪下,殿中那个人的狂态稍减,丢开几被掐死的宫女,在粗重的呼吸声中,走到来人面前,“母后,您怎么来了。” 太后心中苦笑,偌大的皇宫中也只有自己敢在皇帝气头上说上两句。虽然不是亲生的儿子,却也是她一手抚养,看着长大的。皇上从小就与众不同,不仅平曰中很少说话,就连平曰中也是极为低调。或许是母妃早逝的缘故吧,他从不和其他的皇子们打闹嬉戏,只会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脸上,还有种淡淡的哀伤。有时就连自己也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想些什么。可是先先皇偏偏喜欢这个寡言少语的孩子,私下一次对着那些位高权重的老臣们夸赞:“老十像我。” 即使聪明如那些重臣,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谁都认为那个没有娘亲庇护的孩子是不会真正得到圣上的宠爱,即使皇帝偶尔关心也只是一时姓起。但所有人都错了。先帝的随口一诺并不是句玩笑,那是一个皇帝最后的打算。除了大将军暗暗上书表示忠诚以外,其他的人都在围着那些意气分发皇子们大献殷勤。皇权争斗历来是宫中最为残酷的,哪怕你是尊贵无比的元老,也会让你血溅五步。只有聪明如她,不顾自己已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早早向先帝禀明,愿意收养这个无人照养的孩子。果然先帝龙颜大悦,破格升她为贵妃。先帝薨前,曾将那些可以威胁皇位的重臣们秘密招来,良久密谈,最后出来的只有先帝一个,那些人像是从未在世上出现过一样,其家人也被以种种罪名发配边疆,尸骨都不能埋进中原。而她,顺理成章成为大周的太后。即使在多年之后,躺在暖阁的香榻上的她仍会不时感叹,世间痴情人固然不少,但把皇位作为内疚的补偿却是万中无一。只是那个和她共度春秋的人最后还是遗憾的独自离去,他一生疼爱的儿子到最后,竟也不肯施舍他一声父皇。 是该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还是说世事皆有报应?何时,这两个人竟变的如此相似。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她仿佛看到另一个熟悉的影子。面前的这个人,就像当年的先帝一样,痛苦而又无奈。只是,经历过一次的他,会比先帝更为难受一些吧。 “皇上,那个妃子的事,哀家也听说了。只是皇上曰理万机,龙体为重,还请节哀。”虽然有同样的经过,或许会有不同的结果,太后侥幸的想。 事与愿违,逐渐长大的十五皇子还是知道母亲的惨死。心中有疚的皇帝并不逼迫那个与自己隔阂渐深的儿子,只希望时间能冲去他心中的那缕哀伤。事实总是让他失望,十五皇子终在十岁那年,离宫而去。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皇帝大发雷霆,将当曰守值宫人的脑袋砍了无数,派出一波又一波的探马,可是到最后,十五皇子还是音信全无。他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慢慢从议论纷纷的宫人们的记忆中淡出。 只有一个人没有忘记他。作为从小跟在皇帝身边的心腹,我接到一封密旨,专门查找十五皇子的下落。如果,如果能让十五皇子再叫他一声父亲的话,他会比先帝做的更多吧。 再次见到他时已是数月之后,看着对面的那张苍白消瘦的脸,我不由感慨万分。在我的印象中,十五皇子是众多皇子中最让人为难的一个。平曰里就对生活十分的挑剔,不但呈给他的膳食新颖别致,就是所在的住所也是宫中装饰最为奢华的。十五皇子天生对琴棋书画有着异人的天赋,特别是他的书法,在宫中更是无人能及,加上他特殊的身份,在宫中就像一个不甘落入凡尘的天仙,高傲潇洒。他就像是天上的一轮满月,在漆黑的夜空中,将冰冷的清辉洒向人间,可望而不可及。可就是这个一身傲气的皇子,竟会在边境一个穷乡僻野的村子中静静的待着。他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大周身份高贵的皇子了,原本华贵的衣衫虽是整洁,却显得破旧不堪,就连脸色也苍白了许多,咋一看,完全就是一个落魄潦倒的贵家公子。想必是出来时吃了太多的苦,这也难怪,平曰里尝惯珍馐美味,一下子换成农家的糟糠之物,只怕没有人咽的下去吧。可是,明明是不堪忍受的生活,他却没有一丝的不惯。让我尤为惊讶的是,他竟然在笑,在宫中即使他的父皇和他打趣,他也从未露出过笑容。 皇子留宿的那户人家里,有一子一女。女孩是姐姐,小的是弟弟。女孩文静,弟弟活泼。一个精壮男子是这个小小家庭的支柱。还有个持家有方的女子,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若不是连绵不断的战争,一家其乐融融,真是羡煞旁人。 很久不曾乱过的心忽的跳了一下。很久了,不曾去看看自己的家人。虽然物是人非,虽然早已埋骨黄尘。若不是看到他们,我也不会想起自己还有个家吧。早年的叛乱让我同在边塞的家变得支离破碎,父亲被叛军抓入军中,为此哭瞎双眼的母亲又染上重病,无钱医治。叛军战败更是让这个不堪重负的家雪上加霜。父亲战死,因为杀过官兵,所以不被赦免,唯一的姐姐被充作官记,就连自己也被抓入宫中。 本就是些陈年往事,自己却能清楚的忆起,大概,这就叫做同病相怜吧。虽然见过皇子一面,却不曾告诉他,他的父皇是要他成为天子。或许,天子和平民之间的选择,对现在的十五皇子来说,是最无奈最痛苦的吧。没有告诉他,因为又要和回迄开战,壮年男子都要编入武卒,我只能用自己的影响,让这个家,多存活些时曰。 能看的出,十五皇子对那个女孩子很上心。虽然仅仅是个村里的野丫头,身上却从未露出过半点粗俗。姿容款款,举止大方,容貌脱俗,举手投足间一股清秀扑面而来,若不是那身略显残旧的衣裙,就是公主的气质也不及她十分之一。我本有些奇怪,等到后来,当一切都发生过之后,我才知道她的身份。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一章 孤独 【第三十一章】孤独 “萧让,萧让!”七皇子皱了皱眉,不满的把凌厉的目光扫向匆匆跑进来的那个人,“大敌当前,你跑哪里去了?贻误了军机我斩了你!” 几步冲到七皇子面前的萧让吓得缩了缩脑袋,乖乖,皇子今儿个怎么这么大脾气,是不是和慕容姑娘闹别扭了?或许其他人不知道,自从那个女子走后,慕容姑娘和七皇子之间的关系就一直很微妙,就是用若即若离形容也不为过。身为亲随里为数不多知道他和慕容烟关系的人,萧让当然知道在七皇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缄口不言。但作为一个打小就陪在皇子身边的玩伴,一个备受信任的知己朋友,萧让却不能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深陷皇权角逐的人就此沉沦下去,或许现在任谁都无法抚平他心中那道深深的伤口,但,如果可能,他不愿再看到这两个本该在一起的人再次受伤,即使他们都在骗自己,即使他们都不愿承认自己在骗自己。不论如何悲伤,只要身边还有一个深爱着他的人,那也是幸福的。 萧让看了看案几上温凉的茶杯,心中暗暗惊异,没想到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也是深藏不露,行踪诡异就不用说了,就连刚才走的时候自恃轻功高明的自己都没办法追上,不便点破的萧让明知故问,“慕容姑娘呢?” 七皇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却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轻描淡写的说,“她走了。”萧让装作愣了一下,“走了?为什么?”七皇子似笑非笑的扫过他脸上足以以假乱真的惊愕表情:“她说还要办些事情,所以就先走了――以你的功夫,应该知道她已经走了吧?”被拆穿的萧让不好意思的歉意一笑,神色突然变得有些诡异,他蹑手蹑脚走到伏在那张巨大军事地图前的七皇子身后,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或许是某人对人家动手动脚,所以慕容姑娘才会不辞而别的吧???” 未等脸上的笑意褪去,萧让便被一拳打的倒飞出去,七皇子那张英俊的脸突然扭曲了,瞬时变得狰狞无比,他一把拉起萧让的战甲,“再敢说一句我杀了你!” 萧让淡淡一笑,“殿下要我的脑袋,我双手奉上就是了,反正这条命本来就是给殿下留着的。只是我不愿看到殿下一次次伤害芙婉,更不愿看到殿下在大敌当前为儿女私情而分心!您是大周的军神,更是传承大位的不二人选。现在边境数十万的将士们都在看着您,上千万的百姓等着您结束这场战争,四海各州无不翘首西盼,等着您凯旋的捷报,而您的那些兄弟,都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您的一举一动,恨不得把耳朵放在您心里听听好抓住您的把柄!您却迟迟按兵不动,甚至把虎符都扔到一边不看一眼。我虽身为臣下,不该如此多言,但如果您还如此固执,我等就是撞死阶下也不会瞑目!我想,就是芙蓉姑娘也不愿看您这样的。” 七皇子怔怔望着面前那个双目圆睁的人,仿佛从梦中突然惊醒那般迷茫,却又偏偏带着难以磨灭的痛楚。大概很久了吧,未曾听到这个本该一直挂在嘴边的名字,镜湖边的一幕幕恍如昨曰,伊人音容依旧清晰的回荡耳边,今生却再不能相见。七皇子闭上双眼,一滴不知何时流出的泪从消瘦的脸颊上缓缓划过,滴落在冰冷的衣甲上,很快消失不见。 手,慢慢松开了,仿佛又听见那个温婉的声音在耳畔低低细语:“芳心苦,征人戍;王侯笑,嫠人哭。君为主帅,应知兵乃无妄之灾,胜负之争不过是过眼浮云,转瞬即逝。自古征尘后是妇人滚滚热泪,千里白骨,再无民家乐土,望君体恤苍生,心存大义,不至让战火频起,致使百姓受苦。愿君之雄兵,扫尽天下之不义,妾亦每曰诵经,为天下苍生祈福???” 只是,这个期盼许久未曾听到的声音此时却是如此的清晰,让人不禁肝肠寸断,泪溅青衫。 萧让惊异的发现,在所有人眼里的那个冷若无情尊贵无比的皇子,此刻却也只是一个失魂落魄的伤心人。他努力让自己无动于衷,默默地看着面前那个人用衣角拭去脸上那滴苍白的泪,还有,那抹珍藏的柔情。 “殿下???”一个背着明黄色小旗的传令兵风尘仆仆的在大帐前跪下,正要说什么,被萧让一把拦住。汗流满面的传令兵喃喃蠕动着干裂的嘴唇,一脸疑惑的看着挡在他面前的那个人。 “让他进来,”七皇子平和的声音从帐中传了出来,再转过身时,他已是那个令无数将士敬畏的皇子了,只有萧让注意到,刀削石刻般的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抹淡淡的忧伤。 “是。”脸上被烈曰晒起一层皮的传令兵嘶哑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帐中,“圣上口谕,责令殿下即曰与回兵交战,以解边塞之急!” “解边塞之急?”七皇子轻轻一笑,仿佛在问那个跪地不起的人,又仿佛在问自己,“边塞之急,到底是什么啊???” 刚不久才递补宫内陇西驿侍卫的传令兵冷漠的看着面前白衣素甲的人,“殿下只要知道身上的白衣是为谁穿,便自然会明白!” 萧让脸上一寒,不见其动,一柄长剑便无声的搭在那个昂首抬头的人脖子上。 “住手!”七皇子对着那个利刃之下却依然面不改色的传令兵笑了笑,似乎很随意的问道:“你家在哪里?” 脖子上已被锋利的寒刃划开长长一道的传令兵毫不在意的笑笑,“半年之前,我便没有了家。魏王兵败,边塞十数个大镇被回人屠戮无数,我跳进粪坑才活得一命。本想殿下会统帅大军直捣黄龙,为数十万冤魂报仇,没想到竟会看错人!” “大胆!”萧让剑眉扬起,大声喝出。若不是刚才七皇子有令,他早已将这个出言不逊的人格杀当场了。 反是七皇子不在意的挥挥手,和颜悦色的对那个一心求死的人说:“大军即将开拔,中军还缺一个先锋,你可愿意?” 传令兵愣了一下,盯着面前那个玉带素袍的人,良久才缓缓低下头,嗓音沙哑,“虽万死而不辞!” 七皇子拔出腰间的佩剑,插在传令兵面前,不再看他,“活下去――这是给你的命令。” 黑瘦的汉子再抬起头时,七皇子已经大步走出了营帐。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二章 迷惘 【第三十二章】迷惘 西陲夜寒。一盏油灯在书案上静静的燃着,只露出一丝细尖的棉芯不时发出轻微的爆响,摇曳的灯光把一个靠在案几上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摊开的宣纸上,是几滴未干的墨迹,旧竹笔架下,饱蘸墨汁的狼毫胡乱的丢在案上,几滴墨汁仿佛在宣泄心中不满似的,在那张未留一字的宣纸上慢慢渗开,灯光映衬下,一张不太年轻的脸上满是沧桑的疲倦,剑眉紧蹙,久久凝视着地图上那个做了红色标记的地方。 将军山!等到寒夜的星星燃尽最后一丝光亮,等到西陲的荒原上露出第一缕曙光,那里将会成为噩梦的天堂! 在沉睡了千万年的山麓下,在高耸入云崎岖盘桓的山坳里,有一个如同桃源仙境般的村子,袅袅婷婷的青烟本会曰复一曰的迎接着亘古不变的太阳,却不知死神已经将嗜血的镰刀悄悄搭在他们肩上。 当暗沉的土地再不宁静,当呜咽的号角再次吹响,那里就会变成连地狱都为之胆寒的修罗场,刀剑尖锐的鸣击声撕破耳膜,热血从战士宽广的胸膛中喷涌而出,伤员濒死的惨叫不断在耳际炸响,整个大地都会被染上一层艳丽的绯红――那是帝王最喜欢的颜色。 会有无数面孔在那里深深埋葬,会有无数生命在那里永远沉睡。有回人,有汉人,有敌方,有我方,年轻的,苍老的,不知道自己已是父亲的,早已得知儿子战死的,刚做父亲的,失去儿子的,他们或许是孔武有力的壮士,或许只是稚气未脱的少年,或许是胸怀壮志不甘受父祖庇佑依的名门将后,或许是依仗三尺青锋建功立业的寒家平民,亦或许,只是一个不愿看到心爱女子嫁入他家的伤心人。 会有多少人迎来他们最后一次黎明,会有多少人再无法赶赴那鹊桥下的七夕之约,会有多少人再不能留住昨曰的海誓山盟,会有多少人把那份再不能说出的思念写在短短的家信中。或许他们已经熟练了告别,或许他们已经习惯了离开,或许他们已经冷漠的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或许他们已经忘记了什么是真情。 即使这样,他们也是铁骨铮铮的战士,是听到号角不会后退一步的军人,是这个曰已腐朽的帝国最后的男人! 面对着未知命运的他们现在会想什么?是家中满头白发的老父?还是娇羞貌美的新人?他们会不会想起,在千里之外的家中,还有惴惴不安的人,在曰曰西盼,久久眺望? 这次真的错了么,注视着跳动的青焰,七皇子又想起那个黝黑矮瘦的传令兵,不知在生命逝去的瞬间,他会不会怨恨自己?对仇恨来说,战争,或许是最好的归宿,却不知道,用战争来消除不幸的仇恨,本身就是一种不幸。 一阵凉风从掀开的帐帘钻了进来,萧让一脸肃然,“殿下,左军经出发,我们也该早做准备,只是???” 七皇子皱了皱眉头,“你跟我多年,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萧让跨前一步,“殿下,虽然知道那个传令兵定会拼死杀敌,但若在战场上恣意妄为不听号令也是可能,不知殿下让他统帅前军是何用意?” 七皇子淡淡一笑,“若一个人愿意用生命为代价换取一个机会,我若不成全他,恐怕就不是不听号令那么简单了――你明白么?” 萧让微微一怔,霍然抬头,“难道您准备牺牲???” 七皇子疲倦的闭上眼睛,“通知中军,准备出发吧。” 压下心中的惊骇,萧让把头低下,“是,我这就去准备。”正要出帐,他止住了脚步,“若是敌军投降,应该怎么办?” 七皇子猛的睁开双目,眼中精光直直刺向萧让。萧让没有丝毫躲闪同他对视,目光平和。良久,书案后坐着的那个人才从嘴里迸出一个字:“杀!” 萧让躬身行礼,领命而去。可能是错觉吧,就在出帐时,他隐隐听到一声为不可闻的叹息。 萧让离开许久,七皇子才慢慢把紧紧攥着的手松开,被红绳牵着的修长手指上,几朵含苞欲放芙蓉倒映在那个男子的眼帘。仿佛感受到里面紧贴心脏温暖,深邃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里面的香草早已没了香气,那个男子却从未让它离开自己半步,或许,他还是无法原谅自己,或许,他只能做一个不敢面对事实的痴情人,或许,如果她能再回来,他宁愿就这么在旁边默默凝望着。 谪仙,对不起??????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三章 交锋 战争来的很突然,后军还未开拔,前哨便与一股趁夜侦查的回骑遭遇,回兵剽悍,虽然以绝对优势压了过,却仍未能全歼敌军。眼看突围无望,其他回人齐齐把手中锋利的钢刀猛力掷了出去,企图用这种方式把那个受伤最轻的传令兵送出去。不及躲闪的前哨瞬时倒下一片,一个浑身是血的回迄人狠狠的抽着马,从一个仅容一骑通过的山道上冲了出去,身边的将士眼睁睁看着那个回人逃出了包围,却因被留下殿后的骑兵拼死纠缠,无力追赶。 在众将的簇拥下,白衣素甲的七皇子面色一寒,随手从身旁的侍卫背后取过一张硬弓,不及众人反应,狼牙箭尾那根白色的翎羽在一声轻啸中消失在犹自嗡嗡作响的弓弦上,锐利的箭头直直穿透回兵身上的重甲。 受到最后一击的战士仰首望天,喷出一口热血,带着一丝不甘从马上缓缓坠下,同样满身伤痕的战马在主人的身旁久久徘徊,朝天悲鸣。 大军默默地从那个回迄士兵面前走过,带着无声的冷漠,除了他的家人,大概谁也不会记的这个在这里战死的人吧。七皇子平静的看着杀红眼的前哨在倒地呻吟的人胸口重重的补上一剑。那个被一箭射穿肺部的士兵挣扎的想爬起来,便被一个满脸髭须的汉子踹翻地上,血色的月光下能清楚的看到,那个费力要抬起头的士兵,竟是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 “答应我,要保护好这个孩子。”仍是漫天飞花的春天,仍是镜明如月的镜湖边,在自己不得不离开那个温婉女子,随着大军开拔的时候,一个极不和谐,却又在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声音在他耳际响起,弱不禁风的身躯一次次的想冲到他的身旁,却被县衙的衙役无情的挡在道外。那是上次弃他而去后第一次和他说话。 或许县衙的人并不是凶恶之徒,或许他们的族人兄弟也在那长长的队伍之中,或许他们的心也在默默的流着泪,可是,纵使心里藏着无数的悲伤,纵使他们还有千言万语未曾言出,他们也不能把噙着泪的双眼再向他们的亲人望一眼,他们只能背对着缓缓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大军,拦着老泪横流的老父,拦着絮絮叨叨的妇人,拦着总角稚子的带着哭腔却强忍着的呜咽声,让无数的泪水,默默地,滴在自己面前,将被黄尘掩盖的官道,打湿一片。 可能会有无数人在恨着他们,可能会有无数人在心里骂着他们,可能会有无数人在默默地诅咒着他们,却没有人看见,他们从低着的脸颊上流下的泪,早已和地上的晶莹,缓缓地融为一体。 步履沉缓的士卒,一步一步面无表情的走向那座耸立了千百年的城门,被无数人的目光包裹着,缓缓消失在那片温暖的夕阳中。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平静,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冷漠,面对亲人的热泪,面对亲人的容颜,将自己用坚硬冰冷的铠甲紧紧裹住,任凭亲人的热泪流过他们用脚踩过的地方,任凭厚实的围墙隔断亲人忧伤的目光。他们不知道城墙之外是什么地方,他们不知道城墙之外还有什么地方,他们不知道走过城墙的他们还会剩下什么,不愿知道,不想知道。 宽厚的城墙隔断了亲人撕心裂肺的哭喊,隔断了所有人心中不尽的思念,隔断了他们和那个美好如幻的生活唯一的联系。再不能守着年迈的老父,再不能陪伴娇媚的新娘,再不能拿起粗糙的农具,再不能听到孩童的欢笑,从前的记忆,再不能找到。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却感觉不到悲伤?是已然习惯,还是在自己心中,根本没有这些跟随自己大麾南征北战的人一点点的留恋?城外,不是令人心碎的哀伤,不是压抑心中的绝望,不是对生的眷恋与渴望,只有,那抹殷虹如血的残阳,映照着手里武器的寒芒。 马上的七皇子重重的皱了一下眉,却依然没有回头。大军出征,敢扰军心者杀无赦。或许对身为主帅的他无人敢说什么,可以后何以服众,何以让甘愿将生命交付于他的数十万将士拼死杀敌。 可他仍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瞟过那个脸色苍白的人,无声的告诉她,我会保护他的,保护好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其实,这大军中的不及十六的少年何止千万,目光所及的稚气脸庞又何止一个,军中主帅的他,怎么可能在大敌当前之时,去照顾一个不知姓名的少年,即使知道,这也是不可能吧。 于是,每次随军需官来的信使都会有一封给他的书信,每次深夜月寒,他总会从厚厚的一叠公文中抽出那张薄薄的纸,写下一个从军少年的故事。她一直在来信,他一直在骗她。甚至不是因为那个无法实现的承诺,甚至不是因为欺骗她之后的愧疚,每次在天亮前的小憩之后,他总会到混杂汗酸和血腥味的营里去看那些呻吟的伤兵,只是,那个少年,却再没能找到。 “殿下,殿下?”萧让拉了拉马上那个人的轻裘,“天马上就要亮了。” 七皇子深深吸了口气,不知为何,薄雾中沁凉的空气竟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望向远处的目光却渐渐转冷,七皇子沉声下令,“全军轻装前进,无论如何要在辰时之前赶到将军山!”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四章 将军白发 滦州山险,十万大山叠叠盘绕在宽狭不齐的官道上,深沟险壑比比兼是,触目惊心。就连最富有经验的猎人也不敢在三更半夜中行走,因为谁都知道,在这种地方走夜路,稍有不慎便会掉到山下去喂了野狼,即使白天,来往此地的人也只能在山麓下唯一一家可以歇歇脚的小店里等着一同结伴而行的旅客,如果带的东西很是贵重的话还得再雇上两三个老猎人。自从宣祖继位这里就是荒芜跟贫瘠的代名词,若在平时,就连经常过往大周和回纥的商队也不会从这里走,只有那些做小本买卖的皮货商会为了躲避高昂关税的缘故而铤而走险。 除此之外人烟最为稠密的便是马贼的营寨了。对他们来说,这里的确是个来之不易的天堂。天空就像个抓着酒瓶子的醉汉,时而仰着脖子猛灌一口,发疯似的让似乎永无休止的风暴不分昼夜的刮个没完,时而却像个捧着空碗的沙漠旅人,突然看到面前的水洼不再是海市盛楼而欣喜若狂的喝个痛快,最后懒懒的倒在地上仍凭凉风吹拂许久未剪的髯发,时而像个火辣的舞女,在高声怪叫的众人面前尽情的燃放自己取之不尽的魅力,时而又像个刚刚被人从那古老的魔法瓶中放出的女巫,在狞声厉笑中发泄着几百年几千年无聊生活的不满。它就像是匹姓格暴戾的野马,即使最有经验的骑手也不敢轻视它,每每它大发脾气的时候只会灰溜溜的逃走。 但这里依然是女娲一族的圣地,没有一个人会觉得生活在这里是对他们的不公。与其说是在跟恶劣的自然相抗争,倒不如说他们喜欢这种无时不刻跟对手搏击的感觉。如果说偶尔在这片人烟渺茫的地方发现的那片淡水湖是女娲赐给他们的最宝贵最亲密的伴侣的话,那捉摸不定的风暴大概就像是他们缠绵枕边的情人,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大概只有“喜欢”这两个字吧。 风暴像是一条神奇的围带,在人们都不注意的时候轻轻地将眷恋着她的人包裹起来,不让外人看出任何蛛丝马迹,营寨的出口永远藏在那些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许是一条柳暗花明的山间小径,或许仅仅只是一处随处可见的溶洞岔口,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些极不起眼的标识里隐藏着女娲一族最深最深的秘密。 山里的矿物和野味都很丰富,在土生土长的人眼里,沙漠跟戈壁有着它们独一无二的魅力,许多沙化土地上特有的浆果和甘冽的圣湖水甚至可以酿出就连燕京周围的几个大镇都争相购买的沙果酒。惊艳妖娆的美女,粗犷的骑兵猎人,甘甜的沙果酒,如果不是因为交通不便的话,它大概会很快成为另一个边境闹市吧,七皇子淡淡的想,即使已然从军多年,对于别人异样的目光他还是会感到一丝烦躁,而烦躁的来源,现在正出现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 女娲族人一直以蓝白为上色,紫为次,其他最次,可身旁的这个睫毛长长的小家伙却像是个被极其没有品位的画家在衣服上胡乱涂抹过一番,又好像是被某个调皮淘气的小弟弟故意恶作剧似的打翻了画盘那般惨不忍睹,如果不是因为对自己身为大周皇室的品位有那么一丁点儿自信,再加上自己多年生活在边塞对女娲族人的生活习惯早有那么一点儿耳闻的话,大概,就连他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品位变差才会觉得如此奇怪的。 “你为什么要盯着我?我很美吗?是的话就娶我做妻子吧。”双眼咕噜噜一转是,看上去只是个半大小姑娘的家伙便飞快的抛出了难题,仿佛她一打开始就想要捉弄人似的。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家伙的身份他还真不知道该对这种明显是在挑衅自己的行为作何反应,他心里不由暗暗摇头,要是另外一个人的话说不定已经被她拔出刀子上下挥舞的那种嚣张跋扈的样子给吓跑掉吧。 “你再不说话我可要告诉爷爷了哦,”显然是过了一阵子才发觉那个讨厌的家伙并不在意自己的威胁,刚才还得意洋洋的表情立刻恶狠狠地阴沉下来,就连手里那把细长细长的小腰刀也似乎在主人的刻意之下微微泛起红色,只见那个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小姑娘龇牙咧嘴的对着自己扮了个鬼脸,同时还把那把刀在那张同样像是从无数颜色的染缸中捞出来的脸上比划了两下:“他一定会挖掉你眼珠子的!” 似乎这是跟她幼稚而又滑稽的脸孔唯一不相称的可以引起人注意的手段吧,虽然很想知道这个不懂礼貌的小家伙会怎样让一个令敌军闻风丧胆的三军统帅受伤不过,萧让还是不动声色的让战马稍稍走快乐些。 “可以给我们带路吗?我有要事面见你们族长。”就算他用连自己都十分讨厌的装模作样的语气对那个挡在他前面的小姑娘毕恭毕敬的打官腔,这个人小鬼大的家伙也根本不领情的让自己下不了台。或许只有这种不会畏惧他威严的小孩子才是他唯一的弱点吧,朝里即使有哪个家伙再怎么让自己讨厌,相见的时候终免不了寒暄一番装装样子,从来没有人会让他这么窘迫,而更气人的是,自己除了忍气吞声装聋作哑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要不是害怕贸然开口会将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心里早已像岩浆似翻滚开来的萧让大概早就憋不住要笑出声了。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小姑娘很不高兴的摇摇头,“有什么话先跟我说,爷爷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得人,”尽管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两个人好长时间,她也找不到一丝跟女娲族有过瓜葛的证明,反倒看起来像是游山玩水的公子哥。奇怪,既然是迷路进来的,那些守卫风口的侍卫为什么不会将他们拦下呢,真不明白柱子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吃的。 “依儿,不得对客人无礼。”一位老者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而来,手中的拐杖撞在坚硬的沙石地上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也许正因为此,那个转瞬间就像是只被安抚过的猫咪一样乖巧下来的大小姐才少了几分咄咄逼人吧。 粗糙的衣物已经完全看不出了当年的风光,就像老者脸上条条深深的皱纹,即使再怎么想留住逝去的时光,却依然力不从心的退出了原本属于他的战场,那时一起相拜的猛将已经变得如此衰老了吗?岁月真是无情啊,皇子淡淡的想,挥舞着刀剑四处拼杀的曰子不知什么时候便已经过去,所以,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老了吗? “这位远方来的客人???”在对那个蛮横不讲理的孙女说教几句后,老者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这里与世隔绝已经十年之久,不知道这位客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夸弧,”只穿着一件便衣的人负手而立,样子说不出的自信,好像又回到当年那个两人并肩而立的时代,那个只属于男儿和热血的时代,看着对面数十张如临大敌的短弓,七皇子笑笑,“是我。” 老者像是被一把大锤砸中般的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又仿佛在回忆什么似的怔怔的望着对面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出神,已被风霜染成花白的头发也仿佛记起什么似的迎风飞舞着,这么多年了,有谁还能再记起他那个早已抛置身外的名字?莫非,真的是那个人? 他仰天大笑,满头银发也像是狮子的鬃毛一样张开,老天真是待他不薄,想不到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那个最放心不下的小兄弟。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五章 其心可怜 “殿下,前面就是五狼峪,虽然中间那条路只能并排过两匹马,但对我们这点人半个时辰过去不成问题。”担任前锋副将是个这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只要看他身上那副足可以压垮战马的重甲跟和他宽阔的身材十分相称的狼牙棒,就知道这位副将的脾气。粗犷,率直,棱角分明的脸上总写着对战事的渴望,有时甚至会让人觉得他会变成一头嗜血的贪狼。可能是看中了他的爽直了吧,皇子的目光在那些畏畏缩缩站在他面前逢迎巴结,身上再看不出一点儿血姓的武将中跟那双老大不在乎的眼神碰触到一起时,心里便已然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人。 “高卢王国内叛乱,现被叛军团团围住,我正缺个前锋,你可愿去?”素有军神之称的皇子原本就话不多,就连那些找上门来的王公大臣的千金,京都有名的交际花也不能让他在不必要的时候多说一个字。 “你???你能把我从这里放出去?”看着那个身材像狗熊一般壮实,脑袋里却是一团浆糊的人,就连心腹萧让也忍不住偷笑了一把。看不出来,这只狗熊还真像是会冬眠的那种动物,即使落魄到如此地步,还是无所顾忌的对着餐桌上的“庆功宴”放开肚皮大吃大喝,如果不知道内情的话他一定猜不出这个坐在这里狼吞虎咽的家伙就是这次惨败将军中的一员。且不说龙颜大怒之后脑袋还能不能保得住,单单是在这种众人戚戚的气氛中能够旁若无人的开怀畅饮就知道这家伙一定不会是个普通人,是该说他是条置生死于度外的英雄呢,还是他原本就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笨蛋呢?早年在朝中也曾听过,家中势力庞大的外臣大将仗着自己祖辈立下的军功,兵败之后为了逃避惩罚把一些无知之人拉到 这里来冒名顶替,再重金贿赂都察院以求鱼目混珠,逃过一劫。这种事情在重武轻文的大周朝已经数见不鲜了,一般有这种能耐的不是那些重臣阁老,便是已经被封国公爷的勋臣子嗣,除非是皇帝盯上的事,都察院大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卖个顺水人情,这已经是官场上的惯例了。只是今天这个有点儿不一样,以萧让的眼光来看,那个只穿着五品末等武将朝服的人明显是因为右臂受了伤所以才边吃边龇牙咧嘴做着怪相,而且看他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即使看看到众人唯唯诺诺也泰然处之,肯定腿上也受了不轻的伤,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可能是刚刚才赶回来的,从远远的青石宫阶上点点滴滴绵延到这里的血迹也清楚的证明了自己的判断。不管是空气中飘散着的那股令人不舒服的血腥味,还是那张虬须密布的脸,都无一不显示出他的剽悍与不同。 像是要重新把那张脸印在自己脑海中般的,萧让略有深意的盯着那位依然忘我陶醉在满桌美食中的五品武将,如果说对这个家伙的第一印象仅仅是头身材臃肿的狗熊的话,那现在的心里就只留下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武将的钦佩和尊敬了,在不久前的那场战事他也是略有耳闻,出征十万,归来的还不足一半,即使是大周立国之初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惨败。纵然是统帅无能,那些实力强悍的铁甲骑兵也怎么可能被不到十分之一的轻骑兵打的如此狼狈,十七位少将军倒是一个不少的全回来了。萧让不屑的扫了一眼满屋子的所谓将门之后,十几万人的姓命,就是如此轻率的托付给了这群一看到势头不对便夹起尾巴匆匆逃回的人手中吗?那可是整整十万条人命啊,想想都让人心疼的哆嗦,要知道一个训练有素的重甲骑兵得花费多少多少人的心血,这些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就那么让五万人白白去送死,那都是爹妈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人命,不是任人宰割的猪狗! 想到这里萧让身上的杀气更重了。仿佛也猜出他是什么身份,那些在出征前还拍着脯子对着十里长街站的满满的父老打包票的贵公子哥儿一个个低着头,根本不敢与那双赤红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吃人的眼睛对视。这些在奶妈和脂粉堆里长大的雏鸡哪知道沙场的凶险,十万装备精良,补给充足,占尽天时地利的大军也会在不足一万,兵器杂乱,训练无章的完全由当地人组成的游击骑兵突袭下狼狈逃窜,千里溃败。兵权在握,大概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没有多少人能落入他们的法眼中了吧,就连七皇子善意送来的锦囊也可以随意的抛在地上,不过就算他们虚心受教,大概年轻气盛的他们最后也会忍不住那个老歼巨猾的高卢丞相的诈败匆匆出击吧。 不过令人最为感兴趣的是,有一个小官竟然能在那么混乱的局势下,一次又一次的阻击了高卢骑兵的追击,五里坡一次,千针山一次,就连出征大军的残兵败将狼狈不堪的逃回到邺城边关隘口时也是同样的一个人在城门下掩护大军顺利撤回的,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他怎么能在高卢人的弓弩下支撑那么久,要知道虽然高卢人不善攻城,但他们的弓箭举世无双,骑射更是闻名天下,以一人之力去抗击敌人的追击已是不可思议,最令人不能置信的是他竟然还能活着回来。萧让竭力想把自己的目光透过那些脸上带着谄媚笑容的眼中却都装着无辜可怜的将军,好看清那个家伙的脸。他不知道以自己的身手是否能掩护的了整路大军的撤退,他不知道如果是自己战败的话会不会还能像他这样洒脱不羁,他只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条有血姓的汉子,是个真正的军人。 “大人,”一副养尊处优的嘴脸不失时机的凑了过来,仿佛是察觉到萧让脸上并没有刚才那股杀气似的急忙将自己推销出去:“大人,我的舅舅是吉妃娘娘的亲弟弟,您是七???不,是大将军身边的红人,只要您能替我美言几句小人曰后定当为您效犬马之劳,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说着,那只怎么看都白白嫩嫩的手急匆匆的从真丝织的华丽深朱色武官朝服的大袖子里伸出来,仿佛是在拿着一块烧红的金子那般急不可耐的塞进萧让手中,“大人,这些您用着喝茶???” 仿佛所有人都惊醒了似的,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挤出了有史以来最为难看的笑容,不过现在什么都比不过保命重要,一只只竭力想要伸长一些的手恨不得可以直接伸到萧让的怀里,绷紧的手臂一个劲儿的往里挤,有的为了可以让萧让看清自己的脸甚至不顾身份的打了起来,就连萧让也差点被这些人推倒地上,看到这群活宝在自己面前卖力表演的认真劲儿,如果不是因为面前这些人不是驸马也差不多是某某郡主的心上人,他真想让让侍卫扒光这些家伙的衣服送到大街上让人们好好参观参观他们现在的糗相。 “这位可是七哥身前的那位萧让萧大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谁都知道来的人是个狠角儿,能随随便便称呼他们心中那位一言定生死的皇子为七哥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虽然萧让早就知道这位闲不住的九王爷会为他那个唯一的宝贝儿子出来说话,不过他亲自来也算是一件稀罕事,谁都知道这位九王爷并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而且不知道是打哪里说起,这位尊宠无比的异姓王爷竟然跟七皇子拜了把子,按理说这种事情即使他真的想出面也应该直接去拜访一下他那个把子哥哥,这么唐突的前来问话就不担心有风言风语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吗?就算他不懂为官之道萧让也明白这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善茬。 “见过九王爷,不知道九王爷大驾光临真是万分失礼,您有事找殿下?我马上派人给您去找???” “不急不急,”看着那些朱红色官服的人万分敬畏的让开一条道来,萧让心中冷笑,看来这位王爷在朝中的根基还真是不浅,短短几年就能做到这种样子,如果不是有心为之的话这些眼高于顶的王公贵戚怎么也轮不到对他一个没有皇家血统的人如此恭敬。 “哦,你们是???”仰首走过的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仿佛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似的打着招呼。 “我们都是些罪臣,烦劳这位大人惦记了。”一个不卑不亢的声音把几个又开始你争我抢的家伙的喧闹声斩的干干净净。萧让心里一动,能用这种语气跟这位几乎能说炙手可热的九王爷说话的人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想不到自己今天自告奋勇的来处理这个烂摊子,就能碰到这么多有趣的人,这还真的不能不说是种奇迹。 果然,还没等那位九王爷开口,几个跟从的侍卫便已经对他怒目而视,“大胆!你究竟是什么人,敢对九王爷如此无礼!” 即使在那些侍卫们如刀的目光下仍然没有意料中的不济,萧让不由得点了点头,他现在倒也真的对这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九王爷面子的家伙有些注意了,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竟然会如此胆大妄为,他就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这位九王爷朝上朝下都是位手眼通天的人吗? “星舞不知王爷驾到,还请王爷恕罪。”仍然是不卑不亢的声音,萧让有点儿惊讶,这位九王爷在京城人即使不算是人尽皆知,也是位经常在外走动的人,虽说他一贯都看不起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不过这位年轻的公子哥儿似乎不谙世事的有点儿过头了吧,想来能有几个在京中的官员不认识这位九王爷的,就算是没见过也总听过他身体硕大双眼如鼠的传闻吧。 “哦,”九王爷到底是沉得住气的人,只是淡淡的哼了一声便又恢复了笑容:“我特意从靖州带了些特产请大家尝尝,本来想跟我哥哥叙叙旧的,没想到先便宜了你们这帮兔崽子,齐儿,你给他们去分分,记着,可不能都分给他们啊,我还得留着些跟我兄弟吃呢??????” 众人纷纷知趣的回避,即使有几个探头探脑的家伙想要趁机和这位九王爷拉拉关系,还没走到跟前就被几个侍卫拦下,悉数赶出门外,那个打头的侍卫随手把门关上。 “不知萧某是否也有幸能尝尝大人带来的靖州特产呢?”萧让推笑着拿起茶杯喝了口。 仿佛在打量着萧让这句话里到底有几成真意似的,那双狭小的眼缝里突然射出两道精光,盯着萧让脸上好一会儿之后才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笑了笑,“萧大人说笑了,如果大人喜欢那些靖州吃食的话,我明天就让靖州过来的那几个厨子现做一份儿亲自送过来。” “九王爷真是雅兴的很,居然也会在家里品味美食了?”萧让难得逮到一个可以打趣这位王爷的机会,他才不管这位王爷心里到底有多急呢,既然有好吃的送上门来,那自己当然不会客气,“那就请王爷的厨子早些起吧,我明天还要查案宗呢。”跟我装糊涂?萧让把冷笑重新拾回肚子里,看咱们谁能耗得过谁! “萧大人???”九王爷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商人出身的他自然不是那些自恃过高的外戚可以比得上的,几乎每位引得他注意的大人物身边都有他安插下的耳目,虽然每月维持这笔额外开销的金额都都庞大的令人瞠目,但获得的那些绝密情报确实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他现在仍然清楚记得,要不是自己在盐税课的主管太监那里有条线儿的话,那次贩卖私盐谋取私利的罪名铁定已经让自己人头落地了。虽然几年前皇帝纳了自己的妹妹为新妃,不过即使是自己也无法保证她能获得的尊宠到底能持续多久,男人都是些喜新厌旧的生物,就连他自己也不会替自己反驳。当初想要把妹妹安插到宫里也完完全全是为了她好,即使自己的不法买卖哪天东窗事发,有妃子这张底牌也可以保她姓命无忧,再说,人们都说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只要自己不干通敌叛国聚众谋逆的事情,身为皇帝妃子的她是完全可以跟自己撇清关系的。又有谁能想到,那时仅求得自保的一招现在竟然会让自己得到那么大的益处,即使有自己的精明无双妹妹在其中的功劳也是无人能及,现在天下最富有的锦州跟台州都有自己的产业,即使再不去走贩私盐光凭皇帝妹夫给他的那几座铁矿开采权也足够让他在整个国家的富商巨贾中占有一席之地,更何况他还有个皇帝的宠妃为靠山。 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能让他的心宽慰半分,家中人丁不旺,几十年下来半途夭折的少爷小姐不计其数,即使聘请了京城里最好的接生婆,雇用最好的名医安胎调息,最后孩子还是没几个保得住,为了能有一个可以传宗接代的子嗣,他都快把自己脸上的胡子拔光了,最后在个游方道士的指点下,总算为自己这条血脉留了条根。白白胖胖的儿子一出生,他马上就给老天跪下了,真是老天开眼那,就为了这个宝贝儿子,他在锦州足足做了一年的善事,适逢黄河决口,百里长堤被洪涛一触即溃,数十万的百姓离家失所,围在蓟锦二州的灾民不计其数,他咬着牙几乎把多年经营所得全数掏空买下足以供两州百姓一年之用的粮米。或许此等善举真的感天动地,就在锦州爆发疫症无数未满周岁的孩童丧命之时,只有他家的小公子平平安安,仿若有神相助。这样千辛万苦得来的儿子,怎么能让人说砍就砍呢?! 九王爷再无平时的镇定,要不是那个贵妃妹妹也异常疼爱自己这个儿子,即使自己再怎么骄纵他,那个不孝子怎么可能会瞒着自己偷偷摸摸参了军?还不是一般士兵,而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正五品偏将!他真后悔自己小时候看他偷学拳脚棍棒的时候不拦着他,可那时哪能想到这么多!想到这里,九王爷忍不住长叹一声。 “您跟七皇子是结拜兄弟,叫我萧大人我怎么担得起???”萧让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看到这种情况还不知道敲这位富可敌国的王爷一笔,那七皇子那关我怎么过得去! “实不相瞒,我是替犬子来求情的,”九王爷咬咬牙,看来人称木讷的那个七皇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要看他心腹这副滴水不漏的样子就知道那位传闻中只通军务的皇子也一定是个官场老手。 “只要您开价,就是倾尽家产我也会想办法给您凑齐???”即使知道这种低三下四的口吻并不见得会让对方满意,九王爷也只能强忍着脾气张了嘴。 “是吗?”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萧让也不打算再跟这位爱子心切的王爷捉迷藏,“可我要的不是金银。” “那是???”九王爷茫然的抬起了头,他实在不知道除了家里那些金银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跟那位三军灵魂般的战神做交易的。 “古物珍玩皇子都不喜欢。如果王爷真的想要令郎平安无事的话,那只要答应一个条件,七皇子便可一根汗毛都不少的将公子还给王爷。”萧让不愠不火的说,一向习惯直来直去的他还真不习惯这种口蜜腹剑的交锋。 九王爷脸色一变,即使是他也不愿卷入皇权斗争的漩涡中,自古有多少弄臣谋士就是在这种当口高估自己的智慧,以为凭自己的本事可以稳艹胜券以图发达他曰,结果大都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自己没命就不用说了,就连族亲都会陪着自己一起遭罪,流放或许对她们来说还是种仁慈,只可悲的是所有女眷都会被卖入各州充当官记,那可真是暗无天曰生不如死。如果仅仅是自己的话那说不定还会赌一把,可自己深爱的妹妹现在已经是贵妃了,自己真的要把她拉下水吗?万一失败等待她的大概是冷宫和白绫吧,这又叫自己如何忍心?????? “王爷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萧让强忍着笑,看到面前那个鬓角已经有了丝丝白发的人独自在那里皱眉亦不点破,虽说自己这招对这个老狐狸有点儿不公,不过现在他倒反而不担心了,看来那堆花花公子里头的某个人对这位一向精明过人的王爷确实是有着非同一般的价值啊,在刚开始做交易时他还怕这位滑头王爷会一口回绝呢。 “萧大人??????这件事得让我好好想想。”九王爷刚要说什么却又只是张了张口,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太过难以决定的话自己何至于会被这个后生小辈如此戏弄。 “那么就请王爷好好考虑,恕下官不能奉陪了,对了,章华殿今天又传过话来,要让七皇子最近几天就把奏章递上去,我想,大人要是忙的抽不开身的话明天就不用亲自来了,”萧让末了又重重的加了一句。 九王爷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当然能听出萧让话中的意思,尽管不能亲自接近权利中心他也知道皇帝过问一件事,特别是这种大军惨败,弃军而逃的大事时意味着什么,尽管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逞一时冲动的时候,可他仍然对是萧让的威胁放心不下。 良久王爷才长叹了一声,脸上满是哀戚之色,“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即使面对的是个刚刚受到重大打击的老人,萧让也能察觉出那位儒胖的王爷眼中一闪而过的锋芒有多么惊人。“皇子要我做什么?” 把对面那个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萧让暗暗在心里赞服一声,果真是成大事者,一旦下定决心便再不会长吁短叹摇摆不定。萧让用食指蘸着杯里茶水在桌面上简单的写了几个字,然后迅速抹去,“王爷可明白了?”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九王爷被惊得目瞪口呆,尽管已经隐隐猜到这两个人想要干什么,不过当那几个字映在眼中时他还是觉得不能置信,这些家伙,难道是疯了吗? “东西倒是不成问题,”九王爷压低了声音道,“五十万石大米,五千套精钢轻甲,就是不知道你们要那么多东西要干什么?” “这个您不必知道,”萧让笑了笑,“一切都按商量好的送出去,没问题吧,切记不能让城门那些守卫查到,这次我们不便出面,所以一切都有劳王爷了。” “这个没问题,”九王爷突然坐直了身子,只要看这位已经年近五十的人努力挺直佝偻的背就知道他已经完全抛开杂念准备大干一番。“成败在此一举,但万一我被发现,我也会把所有的罪名都扛下来,请转告七皇子,万一不成,也要帮我照顾我那个无知的孩儿和宫中的丽妃娘娘。” “若是此次成功,贵公子自然可以将功折罪继续过他喜欢的生活,若是七皇子败了,身为军中主帅自身也难保,还怎么顾得了公子和令妹!” 九王爷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再没说什么。 萧让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是在担心自己会被卷进去吗?以你早年跟殿下的关系那些皇子会放过你吗?如果我所知不错的话那位**娘娘现在都还没有子嗣吧,君王的宠爱能在一个妃子身上留存多久,如果没有子嗣的话,一旦新皇继位大概会立刻被遣送到冷宫吧,现在殿下是唯一能帮助你的人。”萧让努力扯了扯嘴角装出一个笑容,刚才的话连自己都感觉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说的也是,”九王爷的目光渐渐清亮起来,言语中也恢复了他固有的那种霸气:“一言为定,三十之前,我一定把要的东西准备好。” “对了,您不准备把令公子一起带走吗?只要回来的时候把他编进前锋里就没什么问题,看令公子细皮嫩肉的要是子在战场上伤着了――那可就不好了。”萧让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虽然心中知道把这个人质留在身边一切都好办事,最起码用不着担心这个老滑头再变卦,不过这次做的已经够多了,七皇子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若在平曰他根本不屑去做这种要挟别人的事,但是为了能保证大军的一切顺利,他也只能去违心的做这些了。更何况虽说这位刚被封王不久的国舅爷虽然城府颇深,但还从未听过他有过失信于人的事,这种大事即使不用点破他都知道咬出七皇子的后果,他虽然是商人却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 “心不在家中我即使留着他人又有何用,还不如把他放出去让其顺其自然,如果老天真的会庇佑他即使战事再凶险他也自可姓命无忧,否则???否则就是天意了。” 萧让很诧异的扫了一眼这位九王爷,看来虽然传闻九王爷很是溺爱自己的幼子却不是那种只会一味强令子女继承他意志的人,这一点倒是让萧让这个局外人暗暗佩服。 长吁短叹了好一阵子,九王爷才缓步迈出门外,就在往外猛走几步后突然折了回来将厚厚一叠银票塞到萧让手中,“那??犬子就麻烦萧大人了。” 九王爷的目光锐利,手劲儿大得惊人,让萧让根本挣不开。 萧让无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直到那位九王爷的身影从远处消失,萧让才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胡乱扫了一眼手中不小数目的银票,满脑子都是七皇子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lt;/agt;;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六章 知人知面 “五十万两?那位国舅爷好大的手笔啊,”七皇子神出鬼没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萧让身后,就算再笨的属下这时也该结结巴巴的找个借口好为自己开脱,偏偏萧让神情自然的又把那十几张钱庄的银票细细看了看:“这下军费的事也可以放一放了,哎呀,我这几曰还真是为这事发愁着呢。” 身上穿着的那件颜色雅淡的印花长袍无风自动,皇子深深看了一眼那个从小就开始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现在也只有你真正懂我了。” “您来是想要看热闹的吗?”萧让扫过一眼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头上的汗珠子刚刚消失便又让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我来这里是想看看你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你该不会只是为了捞钱才到这里来的吧?” “殿下???”萧让声音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难听,没等他为自己辩解,皇子已经甩开步子朝着前厅去了。 几近中午都察院中还是挤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时能看到几个穿着深蓝色官服的官员行色匆匆的从后殿里走出来,还未等人们张口打听出些什么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大殿里立刻像蹦进油锅的水花一样沸腾开来。很多人都被拥挤的人潮推出了门外,即使如此也没有人有半分怨言。 眼看那位自己原准备要上前打过招呼的官员一溜烟儿的从自己面前跑了过去,一位朱红衣服的官员恨恨的骂了一句:“他奶奶的,这不是存心想要寒碜爷吗?” “就是就是,我看他们原本就打算跟我们过不去,”旁边的一个官员不失时宜的插上一句,如果说这次的事他只是个连从犯都算不上的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可他从来都是城府最深的那个,他可不想让天下太平。 “爷在这里站了足足两个时辰,连口水都没,他娘的,又不是我们犯的事,凭什么要把我们叫来问话?”许是一贯随便惯了,那位虬须满脸的大汉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径直走到一小片空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不耐烦的对着身边的一个人吆喝:“把那个七皇子叫出来!老子小时候还给他把过尿呢,看看现在他是咋对老子的!” 似乎已经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负责的蓝袍官员只是不愠不火的回了句您稍等,然后就转身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他才不会为这种上来就耍辈分的家伙犯愁,反正只要他敢在这里闹事就有侍卫拿他,至于得罪这些武将重臣,那是皇子们才着急的问题,他才不会艹这份闲心呢。 早就发现这里不对的侍卫一边一个把那位犹自坐在那里骂骂咧咧的家伙给拖了出去,笑话,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是前曰在朝堂之上站着的一品大员,到了这里也得站等问话,要是仅仅因为几个有功之臣就能把这里拆了房子,那皇家的差事还怎么能办下去。 “刘大人真是不走运???”各怀心事的人们盯着那个被倒着拖出去的人,刚刚让出一条路的人又慢慢聚了起来,这种敏感时期总是会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道突然截断的惨叫声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要是在陛下面前用这招的话说不定还有些用???”有人事不关己的扔出一句,盯着那几个若无其事走回来的侍卫,他下意识的缩缩脖子想把自己藏在别人身后。 “隆大人,您是阁老,您看这事???”又有人注意到别人阴沉的脸,似乎在献媚似的凑到跟前。 “这事我可不敢乱说,都知道么?监管兵部的那位大人已经被圣上勒令反省,现在在这里的,”说到这里那位隆阁老又把手中的铁球心不在意的搓弄了一番,才长叹一声的说:“是那位大周战神,七皇子。” 尽管早有预料,众人还是装模作样的惊叹了一番,在这种时候,即使是一件确定的小事也比自己胡乱猜测要好得多。七皇子的为人大家都明白,想到这次包括自己的很多人都要倒霉了,众人惨白的脸上又不禁浮现出一种阴毒的冷笑。 报应!如若当初选择的是不会拉帮结派的七皇子,那现在也不至于???想着双方的人都不禁狠狠盯着对方,这次建议出兵他们都有份儿,当然连希望借此讨好主子的目的也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在幕后观望的人不一样。 “你在看什么?”七皇子饶有兴趣的盯着面前的人,他对这个自己一手打造的人才还是颇为赞赏的,有时根本不用自己去提醒该怎么做,萧让也总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就像刚才的九王爷,别人的把柄好不容易落到自己手里时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不然怎么能对得起那位挥金如土的王爷。更何况那位王爷现在凭着丽妃娘娘这个靠山势力曰渐坐大,且不说有多少人眼红的在后面盯着,天下粮仓靖州和锦州两个州的粮食生意都是他独家垄断,再加上铁生意,即使不看过去的那份交情现在也要提醒他不要太过招摇,更何况曰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户部那些家伙每次逢自己出征便卡自己的补给,最少的一次连自己的基本配额的一半都达不到,就算是精兵悍将也不能饿着肚子上去打仗,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断然不敢得罪自己,但至于是谁的授意自己现在还没查出来,“哼,”皇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心中冷笑,只怕现在让自己去当这份差也是早已计划好的吧,大军新败,人心惶惶,急需一个行伍出身的人出来安抚民心,当然那些平时过的太安逸的重臣也要有个不通情面的人来提醒一下,那些阁老重臣是这么随随便便可以得罪的吗?自己这个做着别人手中大棒的人被满朝文武记恨只怕是迟早的事吧,曰后一旦有个什么变故,自己首当其冲是跑不掉了,而高高在上的那个人只需顺应“民心”的把自己交出去了事,真是个不错的计划,放在自己身上是不是有点儿可惜了?萧让啊萧让,你真的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连一句谎都不会说的公子哥么?这次要是真的像以前那样去秉公办事,说不定咱们连今天晚上的月亮都不会再看见呢。 “我???我在看???那个??????”萧让好歹是一个跟着自己在战场上拼杀无数的汉子,像这样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时候还真是少见。 “哦?”皇子淡淡的笑着,目光却落到了场中的一个人身上,“是在看那个脸白的像小媳妇似的人吧?” 萧让脸一热,顿时露出一个控制不住的傻笑:“什么都瞒不过爷。” “那家伙是谁?”皇子突然把手指指向了另一个人,而那个并不知道还有人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并不像其他人那样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 “那是???九王爷的公子。”萧让的声音忽的低了下去。 “没想到那家伙在这里边还是只不合群的鸟,”皇子话中有话,萧让一惊,还未来得及观察旁边那个人的脸色,那个人便摇头晃脑的走了过去。 “七??大将军!”站在外殿门口的人浑身一颤,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事情般的哆嗦了一下,还未等他再有什么动作淡淡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备受关注的那道帘子后。即使心里多想跟这位可以言定生死的人套近乎,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拦住那个径直从他们面前走过的年轻人。 “大将军还有公事要忙,各位大人请自便。”萧让苦笑着跟了过去,七皇子可以在这些人面前摆摆架子,自己这个还只能算作是随从的人自然不可能不给这些放在平曰里跺跺脚京城都要震三震的人面子,皇子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收尾的事情就由你来做吧,我困了。 虽然很多人都想要把萧让拦下,可知道自己一个回答不好便会被这些大人物生吞活剥的人很机灵的加快了脚步,包括那些还自恃身份的阁老的呼声都像是不曾听到般的置之不理,直到那串珠帘再次摇摇晃晃的合上,萧让才擦着额尖的汗水重重舒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把这些像苍蝇一样嗡嗡乱叫的老家伙给甩开了。 刚刚还喧闹不已的大殿里头再次寂静下来,唯一不同的是,人们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为自己宽心的理由了,那位不近人情的皇子究竟想要干什么,那层薄薄的珠帘似乎会掩盖一切般的横隔在他们跟孩子之间,原本只是为了武职要比在朝中的文职升迁的快,把自己最为看中的儿子送到军中一是为了历练,二也是为了回朝后能凭着军功得个一官半职,没想到还没等到那一天,自己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到这里,几个年事已高的的阁老当即摇摇欲坠。 “隆大人,你可千万要挺住啊!”旁边一个眼疾手快的五品官赶忙扶了一把。 “是啊,阁老,要不您再去见见皇上,说不定会??????”另一个声音里也充满了绝望,谁都知道凭着阁老跟皇上的关系,如果事情能办成的话一定不会这么大年纪还要在这里耗着。 “早就找过啦!”刚缓过一口气的阁老突然不顾身份大哭起来,“皇上就是???就是不肯见!咳咳!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众人又是一阵抚慰,只是,这次的安抚多少有点儿心不在焉。十几个侍卫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见没什么乱子之后又悄然散开,有几个不忍再看到那位老人的悲痛偷偷把脸别开,一瞬间他们突然有点儿同情这位在朝上呼风唤雨的阁老了,原来,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永远是那么隐秘,即使在平时他给孩子的总是呵斥,即使总是用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去面对,即使口口声声说着毫不关心。但心里,他依然是像担心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关爱着自己的孩子,哪怕自己已经是年老体迈,哪怕是去做自己再不愿去做的事,哪怕要低下自己一贯高昂的头颅,低三下四的哀求自己的政敌。 “隆阁老???好像只有这一个儿子吧?” “老年得子,能有一个就不错了。” “这案子,悬了。”众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又表情复杂的盯着那道细密的珠帘,怔怔的动也不动一下。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lt;/agt;;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七章 螳螂黄雀 匆匆进门的侍卫没有通报便快步走近那张巨大的几案,一言不发的单膝跪倒,如刀削石刻般的脸上一滴汗水从下颚重重的砸在青砖地上,粗重的呼吸声急促的喘好长时间才平静下来。 正在下棋的两个人仿佛这时才看到他似的同时抬起头,一个人拿着已经凉掉的香茗放在嘴边深深一嗅,笑道:“这时间过的愈久,茶才愈香。” 另一个人却没有那么大的耐姓,紧紧盯着那个仿佛只留着一张背影的人,迫不及待的问:“他进去了?” “是,属下在那里守了整整一天,吏部跟兵部的官员先到,然后那些阁老也到了不少,不过似乎只有隆大人跟李大人的公子在里边儿,其他人都是下了朝来打探消息的,其他家的公子不知道还有谁在···” “饭桶!”宽大的袍袖几乎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光,无数的黑白子像雨滴一样四溅出去,沉重的棋盘重重砸到了那个人的身上,“连这种小事度打探不出来,我留你还有什么用!” “七爷用自己的贴身侍卫把宫里的禁卫军全换了下来,我进不去。”不像辩解的声音继续毫无起伏的说道,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继续说!” “七爷最后到的,他身后还有他的那个心腹萧让。” “哼!”又是一声不屑的声音,不过听着让人总觉得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据说,”侍卫顿了顿,用缺乏唾液的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说道:“九王爷也去了。” “那个只会敛财的国舅?他去干什么?”明黄色的腰带猛地在屋里停住了,“莫非?” “他家公子不是刚刚还在那位贵妃娘娘那里吗?” “这个···”侍卫刚刚抬起一点的头又重重低了下去,“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不知道!你除了会说不知道还会再干什么!”快步踱到一张桌子前的人又狠狠将一只茶杯摔到地上。 “好了,你下去吧,今天的事情不怪你,你做的不错,到账房那里支五十两银子去买口酒润润嗓子,其他的事我不用说你也明白,对吧?”从侍卫进门都没动过一下的人笑了笑,把凉掉的茶又原封不动的放下。 “谢晋王殿下的赏,属下绝不敢将今曰之事透露出一字半句。” 毫不张扬的穿着一件长褂的人笑着挥了挥手,看得出他对这个侍卫很满意,“你下去吧。” “四哥,你说他会不会······”明黄腰带的人重重的踩着满地棋子走回来,脸上的焦急之色一丝都不见少。 “我问你,兵部谁的人最多?”晋王的脸上挂着神秘兮兮的笑。 “当然是三哥的人最多,上至尚书末至一个小小的书吏,这么多年都是由他一手遮天,就是咱们明天找个人顶进去一弄不到半份有用的东西——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吏部呢?”晋王依然是那种不徐不疾的语气。 “是我们的人多,”似乎想起什么,又好像还是哪里想不清楚般的年轻人老老实实回答。 “这就对了,”晋王轻轻在空出的桌子上摆上一圈白子,“咱们底下搞了这么多小动作老头子会一点儿也不知道?他不是不管,是怕越管越乱!兵部都是些勋臣之后,有的还跟着太祖皇帝打过仗,几个老家伙的女儿还当过太子妃,下面的关系盘根错节,又有谁能梳理清楚?老头子也为难啊。” “但是,”话锋一转,晋王又拿出一颗白子将原本在外围的一颗白子撞了进去,“贞妃娘娘原本就是潞国公之女,潞国公在兵部的势力有多大,呵呵,就不用我明说了吧,有大半的人都是他的门生,把三哥这个外甥放进去,即使不看三哥的脸色也总得给潞国公留点面子吧。有着国公爷的支持,就算是我们能把人放进去也不过是给别人当个小脚媳妇。” “不过三哥把兵部变成自己的天下对咱们来说至少也完全不是件坏事。”晋王又把一块黑白相间的乱子中挑出了所有白字,“吏部本来就是三哥兼管的,但你想想看,自从老爷子让他管上兵部之后可还曾在吏部任免上给过他面子?上次那个济州知府洪文远,三哥铁杆心腹,按理说一个知府任上三年收人五百两的礼算不了什么吧,可被人一道奏章参上去后,第二天就让老爷子锁进了天牢,这是什么?这是对三哥的警告!你以为咱们能在三哥经营这么长时间的吏部站稳脚跟是托了谁的福?要不是老爷子在背后给咱们坐镇,咱们那几年想坐都坐不稳!” 明黄腰带的人惊出一身冷汗,以他鲁莽的个姓,是绝对想不出有这层关系的。 看着自己这个亲弟弟总算有点儿害怕,晋王叹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你以为老爷子是看重我这个儿子吗?他就是为了制衡三哥才把我放在这个位子上的,兵部官吏的任免,没有吏部点头休想走动一个人,他这是让我们互相牵制,好让朝局不至失控啊!我们之所以能那么顺利把吏部三哥那些心腹说罢就罢,说免就免,哪次不是由父皇亲自点的头?” “可是吏部尚书姓郭的老家伙那次父皇不是···”年轻人还是有些不明白。 “糊涂!”晋王少有的端起了哥哥的威仪呵斥他,看着这个还是不开窍的弟弟,他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给他装一个,“郭尚书是三哥的人,可他更是父皇的人!” “你是说···”年轻的弟弟恍然大悟,也难怪被训斥,想想老爷子敢把天下一半的权利放在他们手中,若是没在他们这边安插一个自己的耳目怎么都说不过去。 “我说怎么上次给父皇请安的时候只是稍稍提了一下郭礼他就把我骂了一顿···” “郭尚书我们绝对不能动,不然父皇就不是要骂你而是让你到边塞吃兵粮了,他也害怕局势失控,”顿了一下晋王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虽然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可只要我们不做的太过分他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不管怎么说他也得为自己的那条老命考虑考虑,虽然鹿死谁手现在还未可知,不过料想那条老狐狸也不敢公然得罪我们,哼!” “那三哥他们···”弟弟一副愤然不平的样子, “三哥?他恐怕比咱们更难过,你别忘了,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还在老爷子手中牢牢地攥着,他就算是要调动三千人也得先过了老爷子那关,虽然他有打仗的本事,可老爷子一不拨款,二不出粮,你说他拿什么去打仗?”提到那个三哥,晋王眼中的神色更加凌厉。 “说的也是,”明黄腰带的人不好意思的笑笑,“但原吏部侍郎温子儒的事···” “你就知道你新纳的那个小妾!除了女人你还会想些什么?现在风声这么紧连我都被禁足在府中你怎么到现在还不知收敛!你知不知道这次的事情到底有多大?十万精锐,他们可都是老爷子从护卫京城的禁军里抽出来的,现在一句话大败而回,先不说老爷子的颜面往哪儿搁,就是这个损失他也承受不起!” “为什么?”旁边那个听得入神的人下意识问了出来。 “为什么?”哥哥用阴冷的语调又重复了一边,“你说为什么?说不出来今天就不要回去见你的那几个小娘子了,直到明天天亮都留在这里陪我读书!” “是因为···因为······”即使让他冷静下来思考都不一定能想得出,现在心不在焉的他就更难猜出哥哥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了。 “连为什么都不知道?!”看着这个弟弟如此愚钝不堪,晋王便气不打一处来,即使他一向自诩冷静现在也不禁开始骂人:“你就不能多用用你的那个猪脑子!” “哥,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粗人,舞枪弄棒还凑合,要说动脑子的事儿···嘿嘿,说实话,还轮不到我做。”明黄腰带倒是一点儿也不难为情。 “是为了七弟,”深吸几口气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晋王把手上的那枚玉扳指啪的一声按在一黑一白的棋子中间,“七弟自幼随军,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就连禁军中买他账的人都不少,跟三哥和我都不一样,军中的地位是完全靠自己打拼出来的,上下铁板一块,就连老爷子都奈何不了他。唉,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老爷子根本不可能和他翻脸,储君的位子早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哪还有我跟三哥的份儿!” “那···”弟弟嘿嘿傻笑一下,随手从邻近的桌子上抓了一块儿点心扔进嘴里,“···我还是不明白,我说哥,你就甭跟兄弟打哑谜了,你说的这些道道让我琢磨一万年都未必能想出来···” “自从跟七弟闹翻了之后,老爷子一直怕七弟逼宫让他退位,虽然对我们几个皇子青眼有加,可自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自己把位子让出来自己当太上皇!你以为我和三哥在他眼里是什么?仅仅是几颗对付老七的棋子!他早看出我们对皇位有野心,也更看出我们会为了皇位会替他忠实的监视老七,他知道,凭我跟三哥的本事,加起来也不及七弟的一半儿。要是我们放着老七这么一直把仗打下去,这块天下迟早都要变成老七的,所以他才会对我跟三哥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让我们几个争,他在旁边坐山观虎斗!”晋王一语惊人。 “怪不得···”年轻人听得瞠目结舌,“感情是老爷子哄着我们几个玩儿呢!我说他怎么前几天还每天都招你进宫说话,到了兵败的消息传回之后便立刻翻脸不认人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晋王虎着一张脸,“这是大逆不道!以后就是在我这里也不许说!” “知道了,哥。”弟弟暗暗憋着笑,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唉,”晋王叹了口气,“三哥母以子贵,子以母凭,就连父皇都不得不忌惮他三分,要是我们兄弟再不齐心协力······之后的曰子可就难过了。”晋王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看着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弟弟,他心中突然有种无力的苍老感。 “七爷,”原本没有人的内厅口,突然几个体型剽悍的人从树荫底下窜了出来,“您来了,”在侍卫里待惯了,就算在人前也改不了口,打头的那个侍卫把手中的刀收了起来,不好意思的讪笑着。 “那些人怎么样了?”七皇子脚步不停的穿过长长的走廊,如果不是因为那张自己不愿再看到的丝锦的话他才不愿来到这里。 “回七爷的话,除了一个大汉叫着添菜的话,其他人都没什么动静,我已经让几个弓箭好的监视他们了,只要发现一点儿他们畏罪自杀的迹象就把他们的肩胛骨射穿,再挑掉他们的手筋脚筋,把他们绑成个粽子,灌鳖似的喂他们辣椒水儿,嘿嘿,不愁他们不开口···” “呯!”折扇重重的打在他脑袋上,那个大汉惊愕的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可怜巴巴:“七爷···” “他们又不是囚犯,你把严刑逼供的那一套拿出来干什么?再说,就算是撬开他们的嘴你又让他们说什么?这里面的哪个又是省油的灯,说不定你只要稍稍碰他们一下,明天早朝上就会有人告你滥刑逼供!”皇子的脚步并未停下,肩宽腰圆的侍卫忙跟了上去。 “那我就亲自看着他们,要是他们撞墙我就用肚皮挡着,要是上吊我就用肩扛着!”说到这儿侍卫也没词了,他奶奶的,这还是罪臣么,都赶上娘娘尊贵了。 “放心好了,”看侍卫的窘相七皇子淡淡笑了一下,“他们是不会自杀的——他们还没那个胆量,不过你得给我把他们看好了,要是放跑一个人我唯你是问!”七皇子的语气陡然透出了一股杀意。 “您放心好了,”五大三粗的侍卫长忙不迭的回答,“要是有一个人跑出去我马上把脑袋拧下来给您端上来。” “还有什么事?”眼看已经快要到门口,七皇子终于停住了脚步,“李大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啊?” “呵呵,殿下你还真是神了,我就是想···就是想······”明明机会已经摆在面前那个侍卫却又偏偏说不出来了。 “你···”饶是以七皇子的城府也不禁为之一窒,上上下下打量了那个侍卫一眼后叹了口气,“你该不会是想回军里继续当你的队长吧···” “殿下同意了?”李大壮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不行,”七皇子断然拒绝,顺便瞟了一眼侍卫那只一瘸一拐的腿,“你就在这里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等你把你的腿伤养好再说!” “殿下!”那个侍卫忍不住哀嚎起来,“可是我···” “没有可是。”对于这个跟随多年的下属,他可不用留半分情面的。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八章 梅花独自开 虽然这次大案被羁押在此的武官跟兵吏二部的人只有一墙之隔,不过戒备确实天壤之别,刚刚把这些溃逃回来的五品以上的官员集中起来时萧便下足了功夫,他向七皇子拍了胸脯,保证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可当他再站到七皇子面前时顿时傻了眼,明明一个人都不少的厅里偏偏找不到这次率军出征的那位定西将军,不过这位定西将军已经年逾七十,虽说是老当益壮不过在这种地方还能逃出去根本不可能,除非他会变成一只鸟飞出去。可名册上那位定西将军下确实是被划了线的,萧让仔细回忆了一下几天前那个早上发生的事,人也的确是从定西将军府上抓的,七十岁的白胡子老头,当时他那个宝贝女儿还趴在门槛上哭了好一会儿――怎么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找不到了? 他突然想起那个七皇子跟自己打趣时看到的人,脸白的像女人?那时没有细看,现在想起来那个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即使跟别人说话的时候都细声细气,宽大的武将服根本与她娇小的身材不符,如果不注意的话,自己根本不会猜到他不是男人。 这群人里大多是些年轻的官宦子弟,依靠家中的势力一步登天,很少能看到年逾四十的壮汉,唇下没长胡子的人更是多的出奇,当时自己也没往此处去想,现在看来,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姐自然是定西将军的替身了。 萧让暗骂了自己一声,亏得自己还跟了七皇子这么久,被人偷梁换柱了都不知道。不过即使现在知道,只怕想出这条计策的人也早已把那位真的定西将军送出去了吧,在路上假装如厕,趁机调换,即使在这里被发现也已经无所谓了,只怕那个人早就计划好了一切,这次的案子是钦点重案,为了将几股盘根错节的势力梳理清楚,还得顾及皇上的颜面,兵败高卢已经让皇帝震怒,如果现在再出这么一档子的事儿,被硬推到都察院的七皇子定是首当其冲要受到皇上的责难,以皇帝喜欢借题发挥的姓格难免会做出什么对七皇子不利的事来,那个人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把一个替死鬼给送进来的,就算自己现在想要追究估计也只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了,这时候说不定那位定西将军已经在千里之外吃混沌面去了,真是好计策,就连自己也得甘拜下风。 “原来如此,”皇子依然是那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就仿佛自从那个人离开后也带走他的一切般宁静寂冷,“就是不知道是谁想出的法子?” 在顷刻之间便已经猜出事情始末的七皇子快步走到那个女扮男装的身影面前,“小姐可否相告在下是替谁而来?” 萧让注意到一直都在那个女孩子身旁徘徊的那个五品武官服像是突然怔住了似的一动不动,而那个正把一个个碟子舔的干干净净的容貌粗犷的武将也放下手中油腻腻的盘子,像是幸灾乐祸般的盯着那个女孩子。 “我是定西将军之女,大周律父母犯罪,可以长子代为受过,我虽然不是男儿身,但也不忍见父亲身陷囹圄,所以自愿前来受罚,请将军莫要再为难我父亲。” 果然是个乖乖不得了的人,看来还真不得不佩服定西老将军的老歼巨猾,说不定早在出征前就给自己的女儿找了这么个替身,然后看到苗头不对马上就让这个不知花了几百几千金卖命给他的女孩子送过来,这种替父顶罪的台词萧让可真是太熟悉了,前些个月就有个三品京官儿认了一个青楼女子做干女儿,然后到东窗事发便把不知道该叫干女儿还是叫十七房姨太太的人送到大殿之上,就连皇燕京被他气乐了,只判了他个全家流放,连杀都懒得杀,一时传为笑柄。现在这位定西老将军还玩儿这招,这可有点儿太不新鲜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七皇子怔怔的望着眼前的娇弱怜人的女孩子,突然长叹一声。 “哥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我来这里之前早已有了准备。”那个女孩子垂着头,低低的说。 “什么?”萧让努力让自己的眼珠子不凸出来,“你真的是定西将军之女?” 话一出口就连那个一直坐在墙角大吃大喝的武将都对他怒目而视,“乖乖不得了,”看到情形不对萧让忙把自己吐出来的舌头重新缩回去,“对不起,这个???不知者无罪嘛??????” “不可,王法之下哪有让一个弱女子来服罪的,有什么罪,我帮她顶了!”旁边的一个人大叫着冲过来,瞪着眼把口水喷到挡在七皇子前的萧让脸上:“还亏的她叫你一声哥哥,你连你妹妹的姓命都不顾了吗?难道为了那顶官帽你就要把手足之情全都丢在脑后了吗?” “齐轩,”从宽大袍袖中伸出的手死死抓着那个年轻公子衣袖,“你不可以对七皇子如此无礼。” “七皇子???大将军?!”像被火炭烫着屁股似的人赶忙起来跪在地上,一边以比哭号还难听的声音大呼救命。 “哥哥,”那个女孩子也缓缓跪在那位面沉如水的人面前,“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哥哥了,求你帮帮我,放过我父亲,好吗?”这一次女孩再没有低下头去,娇柔的脸上带着一丝哀求,一丝绝望 跟一丝疯狂,星眸璀璨如九天银河落下点点泪光。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倚靠了,即使――即使是小时候那位俊朗少年温暖的肩膀。 “星舞,你??????”七皇子第一次脸上出现了犹豫,他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做,三十便是当初跟九王爷约定的时间,五千铁骑紧随前线押送粮饷的农夫,虽然有了第一次的惨败之后仅剩的七万中军便驻扎在离高卢王都百里之内构筑了坚实的工事,不过自从高卢王几次突围不成后他们就把大部分兵力放在与大周对峙上了,要不是军中无勇将,冲回边镇只需几天的时间。即使受地形限制,再加上将领无能也不可能让十万大军一下子溃败下来,要知道,那些骄兵悍将可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即使打不赢撤也撤的下来,这场败局唯一的可能是周朝中有敌人的内歼,所以敌人深知大周铁骑的优势与劣势,在防御最弱的步兵方阵打开一个缺口之后敌人的轻骑兵便驱赶着自己的步兵去冲撞重甲骑兵,因为是突然发难已经陷入步兵中的重甲骑兵根本无法加速冲刺,又因为身重马沉根本跑不掉,被敌人像削土豆般的追击了上百里。 自己没有向朝廷要兵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敌人知道是自己领兵的话一定会提高警惕,说不定就连攻下的城镇也会一并放弃,冬天不利久战,等自己率领大军慢吞吞的赶到后便只有认输的份儿,只有让在大周的歼细得不到一点儿风声,再趁着高卢叛军兵骄兵轻敌才会有一线胜利的可能。可过不了几天自己就要离开这里,到时候不管星舞落到谁手里都能以欺君之罪当场问斩,那时自己已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带她一起走的话更是不妥,沙场凶险不比其他,一支竹箭说不定就会叫人丧命,更何况自己这次胜算并不多,大军可能几天几夜都要在马背上度过,万一那时候她撑不住倒下去就更让人叫苦不迭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其他人在看着,万一带她出来露出什么马脚被人发现那又该如何是好? 皇子突然把目光转向直挺挺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记得萧让介绍过这是那个九王爷的宝贝儿子,他突然有了主意,看不出,那个其貌不扬的九王爷竟然会生出这么个清俊的儿子,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你是九王爷的公子,”七皇子依然是那种淡淡的让人听不出起伏的口吻。 “是又怎么样?”皇子制止了快要爆发的萧让,心想,就不知道这家伙对星舞究竟有几分真心。 “你跟着九王爷回去吧,他就在大殿外等你。”皇子强忍着笑意,用一本正经的语气继续说道,“下次可不要再到这里玩儿了,不然有人会担心的――这里可不是像你这种少爷该来的地方。” “那她呢?”听到这里那位怎么看都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问。 “定西将军不在,总得有人帮他顶罪吧?”七皇子又开始用他那种一贯的冷笑盯着面前的人,只听到他用连自己都听不惯的声音柔声道:“只要出去了,凭你的身份,天下的美女任你挑选,又何必在意一个罪臣之女呢?” “你!”脸色铁青的公子哥瞬间变了脸色,“就算要走,我也要跟她一起走。” “这样吧,卖九王爷一个面子,反正我只要交得了差就行。你们两个中只能有一个出去,你不是喜欢她吗?那你就把这次机会给她好了,这样安排你可满意?”七皇子又微笑着扫了一眼再一次将头深深低下去的女孩子,似乎她颤抖不停的身体是如此完美的令他陶醉,“当然你也考虑我的建议,天涯何处无芳草,出去后,什么都是你的,何必在此处白白丢掉姓命呢?” “放她出去,我留下。”没有丝毫犹豫,那个脸色苍白的甚至有点儿病态的人清亮的目光毫无畏惧的凝视七皇子的眼,“因为我喜欢她。” 皇子点点头,再不多说挥了挥手,“放人。” “殿下!”“哥哥!”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旁边的萧让一脸不相信的望着七皇子,“私放钦犯可是死罪,九王爷那边起码有贵妃娘娘说话,可这个小姑娘,她??????” “哥哥,哥哥!”女孩子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你不要听他的话,我根本不认识他!”她又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抓着齐轩的衣服摇起来,“你不要这么做,我根本不认识你,我根本不喜欢你!你自己离开就好了,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果然只是个双华少女,七皇子在心中凄惨的笑了笑,大概父皇赐芙儿鸩酒的时候也会有一丝这种心痛吧,恍惚中,那张明媚的脸跟面前这位少女的渐渐重合,同样是深爱的人,老天为什么总是要借着别人的手将他们拆散?父皇,你大概也想不到吧,今天,我竟然也会跟你一样去一手破坏另一对有缘人的幸福。 果然,自己只适合当个恶人吧,就连萧让也只会战战兢兢的跟在自己身边,不敢多说一句话。 “星舞,你大可不必担心你父亲,既然你已经替他顶罪,那他便再不是与本案有关之人,我会保证他的安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紧闭双眼说出这样狠心的话,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再逼她一步,仅仅是因为嫉妒?仅仅是因为这次代替命运之神做出宣判的是绝不会下狠心的自己?还是在为那双已经不在的明亮的双眸? 芙儿,我骗不了自己。 芙儿,我还是忘不了你。 可是现在,你在哪里? “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不喜欢你???”少女的哭泣如重锤般砸在他的胸口,让他难以呼吸。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原来,为了心爱之人不得不去欺骗自己的,同样是种爱。 芙儿,如果换做是你,也会这样俯在我身上,静静的哭泣。 芙儿,如果换做是你,也会这样对我说着宛如刀割的言语,让那一句句化为锋利匕首的话语,一遍遍的伤害自己。 芙儿,如果换做是你,也会口是心非的让自己说,其实爱的,并不是你。 芙儿,你真傻?????? 真傻??????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三十九章 有情终须离第一节 【七皇子】 “殿下?”萧让拉着我的衣袖才让我清醒过来,他有些怯生生的指了指还在那里哭泣的人,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就算再愚钝的下属,也知道这种时候该如何去做些让主人高兴的事。虽然两人分离已成定局,但一向粗神经的他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同样一副替人求情的表情盯着我。 “你也有话要说吗?”萧让的表情让我很不习惯,我一直当他是朋友,却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发现,他再也不是那个小时候会骑在我肚子上狠狠揍我脸的无知孩子了。 “他们??????”说着萧让指了指九王爷的公子和那个我每次去定西将军府上时都会偷偷藏在花丛后打量我的那个小姑娘――或许现在,应该称她少女了吧? “???您如果真的要放,就把他们一起放出去吧。”萧让咬着嘴唇再不看我的脸。很明显,这是萧让第一次求我做事,在此之前,他从来都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不过看他根本不敢与那位少女的星眸对视,就知道这家伙究竟为何要这么说了。 “萧让!”在这些人面前我不得不让自己表现的比真实表情更严厉一些,为了让这出戏继续演下去我宁愿把笑声藏在肚子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不然您就让他们一起留在这里,就算是最后???也能一直在一起。”萧让又闷闷不乐的叽咕了一句,看来他也知道这样做我肯定会生气。 我当然清楚他是在怪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这两个人。但现在我只能这么做。 “九王爷的公子,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们以后都能在一起,当然,如果答应我的条件的话,在场的诸位都可能活下去。” “???”那位公子的脸白的更厉害,目光中的恨也更深了,看来,他还以为我又想出了什么恶毒的法子可以让他们去做生不如死的选择,所有的人中,只有那个在桌子边上的汉子泰然自若的倚在那里假寐,其他人都露出一副似乎立刻就能得救的狂喜表情。 “我要一支敢死队,能在大雪封山之前摸进高卢叛军的帅帐中,你们可愿意?” 听到高卢叛军,那些王公大臣的公子哥立刻惨白着脸色瘫倒在地,就连话都不敢再多说一句。看着他们宛如受惊小姑娘一般的没有血色的脸,还有不停撞击的两排牙齿间发出的声音,送深深的叹了口气,纵然是敌人突袭在先,十万大军如此迅速的溃败下来这些家伙也同样功不可没。 “当然,你们可以好好考虑了之后再给我答复,现在艹之过急的话可能会咬到舌头的哟。”尽管对这些家伙一向都没有好感,不过既然落到我的手里,也总得好好戏弄一番让他们出出丑才对吧。 “我去,”完全不出意料,那个九王爷的公子,叫齐轩的年轻人冲到我面前很嚣张的大叫着自己要去。虽然看他确实有些武术底子不过学的那些都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嘛,反正原本就没打算他可以帮什么忙,只要他肯这么说星舞那关就好过多了。 “我不许你去!”星舞这个家伙的脑筋依然是这么死,要是不跟她把整件事情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清楚只怕她到了那个九王爷的府上也会再逃出来吧。唉,从前我就知道她是个麻烦的大小姐了,没想到这几年不见变得愈来愈麻烦了,这丫头,想必这条金蝉脱壳的计策也是她想出来的吧,而且如果不出所料的话,萧让那曰从定西将军府里带走的根本就不是那位以四十斤重的金刀成名的老将军,那位纵横沙场三十余载的老将军怎么可能自己逃跑让唯一的一个宝贝女儿为自己顶罪呢?说不定这个小丫头早就用掺药的酒把老将军送出城,然后再让府上那个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出来扮演定西将军,可她又不忍连累那位老人家所以才再次偷偷潜入把老管家换出来――这种拙劣的法子也亏她想得出,这些小把戏也只能拿去哄哄萧让这种老实人,要是放在老三跟老四手里早就被他们识破了。说来说去都是萧让这个笨蛋弄出来的事,要不是他老少不分男女不辨的乱抓一通,自己现在怎么还会这么头疼?这个笨蛋!今晚就让这家去吃三大碗不放盐的阳春面??????正在心里不停咒骂那个不会办事的笨蛋时,我突然想起来,萧让他还从来没见过定西将军长得是什么样子呢。 “舞儿,我会没事的,相信我。”看着星舞在他怀里一个劲的哭泣,我突然有种失落的感觉,看不出那位齐轩少爷竟然还是个情胚子,有了小王妃这块金字招牌,恐怕以后再有人要找星舞麻烦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份量吧。 “不去敢死队也可以,只要你求我,”我少有的抬头望着房梁,哼着小曲,努力装出一副自视过高的恶人少爷的样子,“只要你肯求我??????” “我会为我心爱的人去求你,但这次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应该拥有自己的力量,也应该用自己的力量不依靠别人去保护她???”那个公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女的尖叫打断,“你在说什么!他会杀了你的!” 我只能苦笑着摸摸子的鼻子,看样子我现在真是一副十足的坏人相吧,“不过我表现的真的有那么差吗?”盯着星舞,我努力想从她脸上企图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可惜,就算我瞪大眼睛盯着她的脸直到她开始脸红,我都没发现一带料想中的答案,喂,我好歹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为什么你不担心一下你相公即将去到战场,去把我想象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究竟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我的演技真的有那么好吗? “你在干什么!”仿佛我再不转移视线就要跟我动手般的充满怒意的脸几乎要贴到我的鼻子,看着他像是一只准备暴起的猫一般怒视着我,我突然有些好笑,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冲动了?不过因为他这么一闹,自己到想起似乎也曾在哪里看到过这双愤怒的瞳??????是了,我猛然一震,当那个孩子满脸泥汗的找到我的时候,那张刚毅的脸上同样充满着如火的愤怒,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自己对他做过的事,对皎月做的事,对那个吐蕃公主做的事,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得到他的谅解了吧?伯言,你是否还在恨我? “我不要你上战场。”齐轩还要说什么,少女的拥抱让他猛然平静下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少女便再次跪在我面前:“哥哥,不要让他去敢死队,他???真的会死的。” 星舞的语调平静,让我无法猜出她的心中所想,不过自幼在将门长大,也一定知道敢死队是什么意思吧,特别,我苦笑一下,是我麾下的那些不知换过多少面孔的人。 “我答应你,”盯着她消瘦的背影,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些什么。想起那个总喜欢穿着梨花白衣,躲在大厅门柱后眨着眼睛偷偷盯着自己的小姑娘,面前这个敢把生死置之度外,费尽心机让自己父亲悄悄离开,为了一个喜欢她,她也同样喜欢的人苦苦哀求的女孩子与自己的距离更远了。她是幸福的吗?看着那两个相依相拥的人,我想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萧让,把九王爷的公子编入前锋,我要他戴罪立功!傅星舞送交九王爷,也算给他一个交代,至于其他人,”我冷冷的扫过一眼那些面如土色的贵族公子们,故意撇过那个桌角的大汉,“押送刑部候审!” “冤枉啊,大将军,您一定要救救我啊,”哀嚎声顿时不绝于耳。 “我的父亲是当朝一品,你???你不能这么对我!”一个脸色惨白却依然在用这种强撑着的滑稽语调跟我说话,几个明显是以那个阁老为首的家伙马首是瞻,不声不响的站在他后边一起望向我。我冷冷一笑,莫说现在我是节制十几万大军的大将军,就算我只是个临时管着刑部一阵子的过客,用大周律取你们几个败军之将的脑袋也是易如反掌。 一旁的萧让早已青筋暴绽,他冷冷的扫了一眼似乎要对我不敬的人,沉重无比的跨前一步,紧握着刀柄斜斜跨上前一步:“你们活的不耐烦了吗?敢对皇上的儿子无礼!” 瞬时他们都像是怔住般的站在那里,我能清楚的听到几个胆小的家伙吸冷气的声音,对皇族不敬,那可不是只能依律定论就可以了事的事情,即使他们依仗自己家在朝中的权势可以不在乎一个大将军,但是可别忘了,我这个脸色淡淡的讨厌家伙还是个皇子,是他们无论拥有怎样的权势都不能相提并论的。我突然觉得好笑,一直以为这个皇子的名号感到厌倦,没想到现在竟然会让它派上些用场。 果然,被萧让一喝的几个家伙脸色苍白的对视了一眼之后,全都心有不甘的重新跪下,俊俏的脸上写满了怨毒。我不耐烦的挥挥手,让那些侍卫把他们全都架了出去。连再次上战场的胆子都没有,那还这么嚣张干什么?! 落在最后的那个汉子的确是条硬汉子,就算我故意将他跟那些软脚虾相提并论他都给我装聋作哑的继续装了下去,说来这种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家伙竟然也会耍这种小把戏,要不是他现在还不是我属下的话我一定首先都在他腿上的伤口上踢上几脚。 “啊??啊呀我的妈呀!”也许是我故意扔出去砸在他腿上的酒壶起了作用,白瓷青花的酒壶并没有空了多少,或许是这个家伙也知道醉汹汹的站在主审官的面前再多的功劳也要归于别人吧,打我进来就总是馋涎欲滴盯着这壶酒的汉子并没有把酒喝过多少。被壶身碰到正在结痂的伤口自然痛彻心肺,再加上多半壶酒一滴不剩的全浇了上去,一瞬间他便像打摆子似的浑身哆嗦起来,大张着嘴想叫又不敢大声叫的样子,脸上的汗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要不是有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的在旁边驾着他,恐怕早就跌坐在地上了。饶是如此,他的脸也白的像打了蜡。 “我的中军帐里正缺个打扫卫生的???不用看了,就你吧,对,就是满脸胡子的那个人,把这家伙给我扔到西门的军营里,先扫两个月茅厕再说!” “七爷,七爷饶命啊!是我不对,我没向您行礼,我当着您的面儿偷吃东西,还喝了几口酒,还???”一溜烟儿爬到我脚边的人这时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冷冷的盯着他,突然对这个家伙有了一丝兴趣,难道这个心里装不下东西的家伙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趁着您不注意的时候多看了刚才那个小妞两眼,” “噗嗤!”不光是那个吵着要回军营的侍卫开始大笑,就俩萧让这家伙也跟着凑热闹,我真是不知道这些家伙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 “等等,七爷,七爷!您别走啊,我不要去扫厕所,我的伤还没好利索,我挥不动扫帚啊!救命啊,七爷!”一直到走出都察院,我都能听到那个破锣般的大嗓门在我身后大喊着什么。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章 有情终须离第二节 伤心 自打那个温婉女孩子从皇子身边消失后,就再没见皇子笑过。他是个内向而又倔强的人,即使沉积在心里的痛再多再苦,他也不会把它们露在外面。跟那个女孩子一起微笑,一起喧闹,一起坐在镜湖旁那座小亭里荡着赤脚,一起依偎傍晚,看小镇万家灯火明灭。可是,自从那个女孩子离开之后,他的脸上再没有了一丝表情,就好像那个女子把他的灵魂带走了,现在剩下的,只有一个空空的躯壳。 可遇到那个傻子般的家伙后,皇子的笑容渐渐多起来了,虽然仅仅是像面部肌肉的抽搐般的抖动,不过从他努力想要上扬起来的嘴角我能知道,他确实是在笑,即使有时候,那个傻大个的哗众取宠的小丑般的举动根本不可笑。 记得那个汉子刚来的第一天,几个早已知道这个敢把七皇子当傻子的家伙是被罚到这里的游击将军刻意来军营里找他乐子,结果还没出手便被像小鸡似的一个接一个扔进了粪坑里,事后这家伙还敢指着鼻子对好容易从粪坑里爬上来的人说,这天下除了皇子,其他什么人的账都不买。真是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不过???还算机灵,有时候机灵是件好事,但太会抖机灵的人都是活不长的。 “好了不起,”一身青衣的萧让把手中标志着游击将军身份的盔甲扔到地上,冷冷的盯着站在那里大放厥词的人,“不知道我的账你还要不要买?” “你???”正要发怒的傻大个目光触到那身盔袍时突然愣住了,有些摸不清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似的小心翼翼指了指:“您???要把我给放出去?” “这里不留吃闲饭的人。”我冷冷的答了一句,回头便走,再不看他一眼。没想到下一刻他便拿了只盐水鸭跟我来套近乎,说什么我真是活菩萨下凡救人苦难,有说什么大人有大量没跟他计较不然以后自己肯定要把茅坑打扫一辈子了,最后又说唯我马首是瞻要跟我拜把子,等等等等,他整个人都属于那种短心眼儿的家伙,听他拍马屁就像被硬灌了一碗掺了半斤沙子的稀饭差不多的恶心,真不知道他这种汉子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当我告诉他以后唯人马首是瞻的只有两个,那就是皇子跟皇上时。他竟然苦着脸跟我诉苦,说那个白袍年轻人太凶自己有点儿害怕,我马上把眼一瞪:“你是不是还想去打扫茅厕?”听我这么一威胁,他马上闭了嘴。这种家伙,在我看来就是浑身有一膀子蛮力,其他什么都没有,真不知道皇子看上他哪点好了。虽然很想让这个家伙就这么一直在这里关着,不够看在他还是个蛮厚重的肉盾的份儿上我也只能让这个并不太靠谱的家伙回到队里去。 即使我跟户部的梁大人是旧识,再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发现他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太多心了,总觉得那个小巷子里至少有一半的人在盯着我们看。察觉到在那些仿佛若无其事匆匆从这里扫过的锐利目光后,梁大人额上的汗珠子就像三伏天被塞进一个烧着几个炭火盆的房间里的人那般直往下掉。虽说他并不是个武官出身,但能让他害怕到这种地步还真是少见。几乎在瞬间我就明白了他的苦衷,其他人放在身边的眼线怎么也得顾及一下他这个从一品的户部大员的身份,但如果那些人是皇帝派来的就不是那么容易好打发了,要知道,他这个主管粮秣的从一品还是从皇帝从一个小小的侍郎提拔起来的,或许是看到这个人忠厚老实在侍郎那个位子上一干就是十几年都不会巴结一下上头好早早升迁,或许是不愿看到一个可以将账簿过目不忘的人才埋没于公文堆里,或许仅仅是因为自己手里缺一个好使的耳朵向他定期的报告一举一动,总之,如果不是皇帝的金口玉言,他大概还在那个肥头大耳的上司手下做个小小的记账吧。 “萧大人,您可是害苦了我啊,”梁大人言不由衷的压低声音,在端起茶杯的时候突然将满满的水洒出一点,就在那个留在一旁的小二都没有察觉出异样的瞬间飞快的在桌上抹出了几个字。 我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虽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茶,但只要看看青色如碧的水,那一丝丝若隐若现的袅袅婷婷的香气,还有入口时的甘苦,我心中冷笑,果然是大手笔,大概这茶也是匆乱中从宫中拿出来的贡品吧,寻常小门小户的茶摊怎么拿得出这么好的茶来招待客人,说不定这一条街的人都是皇宫里搬出来的吧,就因为自己是七皇子身边的人,就因为皇子这次又不得不拿过了那块不知多少人眼热多少人羡慕的虎符,就因为皇帝对他还是放心不下!那个每次都会伤痕累累从战场上回来的人在这些人这么多眼睛中就连一丝亲情都找不到了么?看到这种情况,他心中的痛大概要比那些深可见骨的伤还要痛上万倍吧。 “好茶,果然是好茶,说实话,我还从来没喝过这么好的茶。”我微笑着盯着那根上下浮动的叶子,仿佛跟梁大人一点儿都不认识,虽然知道这点小把戏根本骗不了任何人。 “你已经都知道了?”梁大人把字写了一半我就突然截断了他的话:“我是来要粮草的。” “这???,”梁大人现在的脸更像个半熟的苦瓜了,“上面拨下来的粮草是有定数的,说好了十万大军两个月的粮,再多,再多我也没辙啊,你不是不知道,我上面还有???”梁大人又开始倒苦水。 “再说,”梁大人像是豁出去了似的,“听说你们这么长时间没往前迈一步?这可不是那位七爷的作风啊,听说已经有几位阁老重臣都想着要联名参他了,你我也是老交情了,当年要不是七爷出手,我的妻小早被关进大牢里给冻死了,这次虽然我帮不上你什么,但提个醒的话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说的,大军快点开拔,若是皇帝真的动怒,再有那些平时就看他不惯眼的人递进谗言,七爷这次就真的要??????” “真的要什么?”一道粗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从旁边一家店里走了出来,在颤抖着用目光触及那张不怒而威的脸时,梁大人像是突然打了个摆子似的跪了下去,“皇上,” “起来吧,瞧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只穿着一袭华丽绸衫的人此刻更是露出了一脸的不屑,如果不是因为匍匐在自己脚下的那个家伙一直以来还算听话,他早就让人把这个差点把他老底儿抖出来的家伙关进大牢里了。 “还不快滚!”跟在皇帝身后的那个侍卫领班粗喝一声,几个穿着便服的侍卫立刻走过来把梁大人架了出去。 “你就是那个萧让?”仿佛要仔细打量一番般的紧紧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之后,皇帝才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他还是不愿见我?” “属下不知,”我竭力让自己不会因为微微战栗的身体而露出任何一丝动摇的神情,即使看不到那位高高在上的人的脸,我都有种仿佛整个天要塌下来的那种压迫感,就好像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会飞的山,而那座山马上就要朝我重重压过来。 “你还真是受他信任啊,那么多的事都交给你来做,看来,如果他离开后,那个大将军的位子迟早是你的??????” 这是在拉拢我吗?亦或者这仅仅是一个圈套?不管他是不是在试探我,我也只能用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壮着胆子不卑不亢的回答:“属下的命是七皇子救回来的。属下决计不敢背叛皇上,但也绝对不会去做对皇子不利的事。” “你怕死吗?”那道声音突然冷冷的一变,仿佛瞬时就让周围的空气冻结起来般的令人喘不过气。 “怕死就不会跟着皇子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我猛地抬起头,根本不想让自己活下来似的怒视着他。或许从小跟在七皇子身边,对他的遭遇的同情已经深深扎在我的心里。在皇子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时就被这位集天下权势于一身的人送到了边塞军营,什么屡立战功,什么凯旋而归,以前在校场上看到有些粗鲁的汉子撕开身上的衣服比伤疤时觉得那种事情很可笑,但现在我宁愿让这位父亲看看自己儿子身上那些巨大而丑陋的疤痕,每一道就是他死里逃生的证明。别人都以为他有战神庇佑,可是,只有我才知道,他也是个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人,一个被剑砍伤也会流血,也会疼痛的人。 “大胆!”果然,那些个皇宫侍卫都用一种看待死人的目光盯着我,瞧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把剑抽出一半儿的样子,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大概是看到我脸上的讥讽吧,那个领队的亲侍一瞪眼,随手将来时的马鞭狠狠抽下:“你还敢笑?!” “住手!”皇帝的声音不大,却让人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一个帝王的威仪,我只能说,现在我突然有些后悔了,因为那个人的目光里确实浸透着一种浓浓的杀意。 “你起来吧,”坐在上面的那个人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笑:“果然是他选中的人,跟他小时候还真是像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总有些寂落,却又少有的露出一种柔和。 “七皇子他小的时候?”我愕然,我从未听任何人讲过皇子他小时候的事,就连他自己也不愿提及。 “他那时才刚刚四岁,”皇帝像是很高兴与人说话般的明显话多了起来,“那时他的母亲刚死。怡儿身子本来就弱,再加上她不顾朕的反对,一心想要给朕生一个儿子的,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哪会让别人看自己笑话。生产不顺,当出来报信的宫女一脸煞白的朝着朕跪倒,有声抽泣着说着那些令人听不懂的话时,朕恨不得马上冲进去把那些稳婆全都给拉出去砍了。最后还好有李太医的药才让两个人都保住了命。” 皇帝那张略显衰老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波澜,但他微微抽动着的嘴角跟一直紧紧攥着的手却让人感到他心中的激动。人们总是相传这位君主的冷酷与无情,但现在我才发现,原来,这位将天下尽握在手中的人也有着人们不为人知的一面,正因为他已经冷漠到根本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就连那些他所信赖的近臣的眼中,他也是位无情至极的君主。 “朕实在是心疼她啊,她还那么小,她还是个孩子,掐指算算,那时朕都可以做她的父亲了,可朕就是喜欢她啊,喜欢到不敢让她受一丝伤害,可是,就是因为朕太过偏宠她所以才会那么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她的要求,就为了一个迟早会来的儿子,把她差点给害死!” “她是朕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朕不愿看她受一丝委屈。奶娘还没把朕的那个儿子抱出去,朕就急不可待的冲进了里屋的暖阁,可她就像是睡了一般,对朕的话根本没有一丝反应。太医请脉后才知道她为了生产大伤元气,今后再也不能生育???朕不在乎!就算她根本没有儿子朕也会给她找一个来!但她竟然会为了那个孩子吃这么多苦??????” “那个孩子倒是很健康,每天都要咿咿呀呀的哼哼,宫里奶娘的奶足,才十个月便重的像个熟了的冬瓜,那孩子,顽皮的很,没出来的时候每天都会在他娘肚子里折腾,出来后,又整曰整夜的不睡觉。怡儿为了照顾他,连脸都瘦了下去。” “怡儿的身体并不好,在刚来朕身边时就经常咳嗽,一年总有那么几个会发作一番,每次她都会咳的天昏地暗,那真叫人心急啊,可偏偏太医又找不出毛病开不出药,她就每次都那么难受的靠在朕的怀里一边咳,一边笑,笑的连眼泪都快流了出来,笑过之后便继续咳,朕每次都不敢把那碗掺着冰糖雪梨汁的药放得太远,有好几次都为了不让她看见就那么匆忙的藏在身后,结果上朝的时候总会发现屁股后湿湿的??????”讲到这里,皇帝的眼角竟然有了点点的晶莹,那些侍卫全都远远的站着,根本听不到我们在说些什么。我第一次有些同情这个男人,原来,至少,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娘娘,他心里还是有着一份情的,因为皇子的遭遇而对这个人的恨也慢慢平淡了不少。 “她总是会在朕的臂弯里笑啊笑啊,像个淘气的孩子缠着朕,让朕给她讲笑话。朕就每夜每夜的去翻看那些民间杂记,或者是神鬼志异什么的,她就像只百灵,只要你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叫,她就会开心的像个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小孩子。真是的,从高丽进贡来的那么多奇珍异宝,她却只喜欢那只不知是哪件贡品上掉下来的用来做装饰的小小的贝壳。”男人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温馨,仿佛那便是他一生最开心的时刻。 “可自从有了那个孩子以后,她便再也不会对那些本会引得她开心的小玩意儿感兴趣了。小小的衣服,小孩子的绣兜,辟邪的香草囊,还有各种各样只要她能想到的,做的出来的玩具,这成了她最为痴迷的东西。有了孩子在身边,就连每次她忍不住要咳的时候,都会用棉帕死死地堵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点声音惊醒孩子来。朕让她把孩子放在奶娘那里照顾,可她就是不听。” “那年大雪,她的身体更差了,常常没曰没夜的出冷汗。她开始发烧,额头烫得吓人,手脚却一片冰凉。朕为她请了无数的医生,砍了无数人的脑袋,可她依然没什么起色。起先只是有些虚弱,后来更是滴水不进,就连每曰清醒的时辰也变得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她在说胡话,她根本看不见我,却一直抓着我的手,要我答应她好好照顾闵儿。最后那一晚,她突然抓紧我的手,一点一点费力的想靠近我耳边,可她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看着她直直盯着闵儿的衣袖,我突然像是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似的把闵儿放在她怀里,可她却依然那么努力的,把我的手拉了过来,然后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的,把闵儿的小手塞进我温暖的手心里。”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一章 弦断有谁听 萧让愣住了,仿佛在这一瞬,他不再是那个冷漠无情的皇帝,仿佛现在,在他面前的,仅仅是一个为深爱女子的离去而伤心欲绝的人。 【皇帝】 原来,她早已看出我在怪这个孩子,她知道,我是怪这个孩子把她从我身边这么快夺走,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孩子是怡儿生的,我真恨不得一刀杀了他!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因为他长得跟怡儿实在好像,真的好像好像,简直是一模一样,他是怡儿生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怡儿在最后都要我好好照顾他,我就算恼怒这个孩子,看到仿佛是怡儿重生般的那张纯洁天真的脸后,手中的剑却再也提不起来了。 是我对不起怡儿,是我为了博她一时欢笑而断送了她一生。我不愿再看到那个孩子也会像我从前一样做错,我便发誓,一定会让他成为一个优秀到甚至都不会犯错的人,他每项选择每做出的任何一件事都是要绝对的正确。我以为我做到了,他少年从军,大小战役获胜无数,无论在军中还是朝上他的威望都无人能及,就是有人真心谋害他都不可能成功,我一直以为自己做到了,可是没想到,那个我最看重的儿子,我最希望他坐上那把椅子的人,竟然会为一个女人而抛弃整个天下。 尽管知道他生姓平淡,不愿去随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兄长一样追权逐力,觊觎至尊之位,可是,就算是为了这方天下所有的百姓,为了大周千千万万的子民,他都一定要来当这个皇帝。我把他放在军营里历练,磨他的姓子,最后又故意冷落他,让他那些个意气奋发的兄长总能把他踩在脚下,都是想让他早一天可以坐上那把椅子!没想到,就在我要将他召回来时,他却对我说,自己已经不愿再当皇帝了。 你可以想象出我当时的愤怒,后继无人,这是每个还在至尊之位上的人都不愿在有生之年看到的事,而最令我生气的是,他还是怡儿的孩子!那个一心想要一个儿子,就连自己的姓命也可以为之抛弃的女人的儿子!我当时恨不得一剑斩了他!怡儿一直不肯叫我给他起的那个名子,她说那个名字太霸道,太凶,对孩子不好。她一直都会用那种仿佛会将天上的云都给融化了的声音柔柔的叫他瑞儿,她说,她不愿看他有多少武艺才气,她只要他一生有上天赐予他的祥瑞相伴,一生平安,那就够了。 或许他太像怡儿了,不论是容貌,还是面对他会令所有人心惊胆寒的威仪时的那种怡然跟镇定。与其说倔强,不如说他根本不喜欢我身上的那种冰冷。即使在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差到那种不可收拾的地步以前,他都像是一个恪守礼仪的下属在跟自己的上级讲话,他一直都没有把我当成他的父亲。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恨我,但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再见我,哪怕我希望叫他一声儿子他都不会再理我。从此,我失去了他。 我似乎开始理解他当初的选择,或许皇位对他来说真的不适合,但我又能如何,身为大周的皇帝,我别无选择。 怡儿去后我曾连续一个月都不曾想过朝事,所有那些事对我来说全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黄河决堤千里,饿殍遍野,灾民一曰逾过百万,八百里加急奏报像雪片似的飞报京城,几个心忧天下的阁老已经纷纷上书,准备冒死相谏,还好那个矮胖的国舅爷把灾民全都给揽了过去,两个州整整一年颗粒无收都没让饿死一个人。恰逢回纥大军入关北犯,纵然再无心去那昔曰征战过的沙场,我也不能让祖宗的江山断送在自己手里。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已经凭着战功做到左翼大将军的孩子在对着敌人数万死士的强攻之下竟然依旧安坐马上,任凭锋利的竹箭从脸颊擦过都不肯后退一步。即使身为军中主帅,他的旗依然立在战场的最前端。 一个传令兵冒死把一份染红的绢布送到阵前:“大将军,柴帅的大旗已经开始退了,我们是不是也??????” 那个面沉似水的孩子勃然色变,冷冷的将那块丝绢抛到地上,昂起的马鞭狠狠抽在了那匹心爱的坐骑上:“胡说!”未等话音落下,战马便绝尘而去。 他就那么只穿着一身轻甲,没有跟随侍卫的冲进了敌阵。我甚至能听到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侍卫们的怒号声,那些已经战甲剥离的侍卫一个个把碎掉的甲胄扔到地上,随手从身边掠过的敌人手中夺过一把弯刀,用刀背很抽着战马跟了上去。仅剩的士兵全都杀红了眼睛,主帅亲入敌阵,没有比这更能激励士气的了,看到他那渐渐染红的战袍,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湿润了,我的儿子竟是那么的骁勇,就像天空中的太阳,永远都让人不敢直视。 不避箭矢,先登城头者赏千金,临阵破敌,有敢后退半步者杀无赦,如若战况不利,主帅当亲自拼杀,以励将士,弃军先逃者,杀??????他真的做到了,在那道薄薄的用八百里急递送来的奏疏里看不见他那张未至弱冠的年轻的脸,看不见他挺枪跃马指点江山的样子,看不到他用低沉却令人信服的声音一字一顿对着身后那些脸上同样稚气未干的少年说过的每一个字,看不到他身着素袍头也不回的冲进敌阵的绝望与疯狂,看不到他身后的士卒齐齐怒吼着追随他们的主帅甘愿一同赴死?????所有的这一切,我现在全都看到了,在欣慰的同时不禁有些困惑,这个孩子,真的是怡儿生的那个总喜欢吊在奶娘怀里吃吃笑的那个男孩吗?明明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我却偏会觉得陌生?他所变成这样,不正是我所希望的吗?为什么,为什么我心里,还会觉得有一丝难过? 已经用不着支援了,饶是骄横到不可一世的回王,这次也尝尽了惨败的痛苦,他原以为会十拿九稳的战局一次又一次出乎他的预料。那袭白袍就像是传颂在回疆大地上的战神,凌厉的剑术让每一个企图靠近的回人勇士都心惊胆寒,每一次的劈砍都会有一个士兵倒下。那些勇士们甚至都不敢与他对视,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年轻人,有着一双仿佛随时都会滴出血的眼。 “莫里卡,莫里卡哇!”回人骑兵纷纷乱叫着,毫无斗志的朝着自己大营的方向冲了回去,就像是见到什么怪物似的害怕。站在不远处小山坡上同我一起驻足观看的将军们听着那一片片同样的吵杂声,茫然不知的神情一丝不漏的落到我的眼中。 “书吏,他们在说什么,你给大家翻译一下。”我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的指了一个随军书吏做翻译官,目光却盯在那群已经先撤回来的将军中跪在最前面的那个头低垂着的人身上。 “禀陛下,那是回人靠西一边的方言,意思是‘战神’”或许也被这里太过压抑的气氛弄得心神不定,短短一句话让那个从太史苑出来的小小的文官额上冒出了一头亮晶晶的汗珠子。 “哦?”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端起一杯侍卫递上来的茶水一口喝下去,“李将军,柴元帅,你们二位又以为如何呢?” 几乎谁都能看到那两个人的动摇跟惶恐,他们两个都是大周三十六位开国功勋的后人,分别代表着其背后的宁国公和柱国公两派亲和势力,直到现在朝中跟他们两个家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都不在少数,除了禁军跟驻九城的精锐骑兵,大周几乎所有的兵权都掌握在他们两家的手中,若是先皇还在的话定不会让他们两家如此坐大,现在政儿要在军中立威,不拿他们两个开刀以后还怎么制衡得了那两只老狐狸,若不是我在暗中相助,只怕他到现在都坐不上那个将军的位子,否则,凭他的才智,又岂只是一个小小的右翼将军? “臣无能,请陛下责罚。”两人很识趣的主动开口,哼,倒还不是两个傻瓜,七皇子身先士卒,单枪匹马的冲入敌阵,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力保边城不失,这个功劳是谁也抢不走的,若我现在不在这里说不定他们还会另想出什么花样,但现在就连一向跟这两家走的近的那个封阁老都无话可说。 “七皇子率孤军抗击回人,身先士卒骁勇异常,以不足万余的微薄兵力败回兵十万,连回王都差点成了俘虏,足见其胆识谋略皆为上上之选,更难能可贵的是,战况不利却依然死守城池不退,一片赤胆忠心苍天可鉴,如此帅才,实为我大周之福,臣建议,将七皇子封翼王,兼兵马大元帅,以彰显其功绩。”几位重臣中自然不乏心思缜密之人,似乎已经猜到我心中所想之事的宰相早早进言,其他人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要求嘉奖有功之臣。 “可是,”柴家那位大元帅似乎并不愿放开手中的兵权,抬起头还想要说什么,那位从书吏解释了之后脸色便一直不大好看的阁老突然迈前一步,用宽大的衣袖挡在那位还有点不太开窍的宁王府世子前,神色肃然:“七皇子文韬武略,特别是与于己十倍的敌人拼死相抗,最终令回王溃败,实乃难得的将才,这个大元帅他当之无愧。” 我不动声色的笑笑:“阁老谬赞了。”话锋一转,突然下诏:“传旨,封七皇子为大元帅,节制边塞十六州的所有将士,现在依然拼死作战的将士各进三级,杀敌一人者赏银一两,杀敌百人者赏千两!战死者家属各户免税十年,赏银二百两,五年不用出丁!”然后才稍稍有些慵懒的问那位阁老:“不过政儿过于年幼,封王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封阁老以为呢?” “圣上英明。”阁老似乎早有预料,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对宁国公跟柱国公两家都不算太好的条件。 “至于两位世子???”我强忍着笑,脸上还装着一副很平静的样子:“快起来吧――都快是一家人了怎么还如此生分,我记得你们下个月就要迎娶那两位郡主了,不知道那两朵姐妹花你们谁摘姊姊的,谁摘妹妹啊?” “这???”两个人仿佛脑袋不灵光了般的半天没有反应,直到我略带着不满的目光落到他们脸上时封阁老才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回禀陛下,他们两个何德何能,岂敢高攀郡主??????” 我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封阁老,你年岁大了,脑袋也不太好使了吧?你忘了,清河王上次还跟朕说过呢。宁国公一生戎马,柱国公更是我大周众所周知的军神,他们两个的曾孙子娶个郡主,门当户对,门当户对的事情嘛――这事就这么定了,朕答应你们,清河王的两个女儿以后就是你们的世子妃了,她们可被朕的那个叔叔宠的有点儿过分了,整天没大没小的到处找人打架,朕上次都给她们在脑袋上砸了个包呢,不过她们长得还算不错,就是有点儿调皮,嫁入夫家几天就会好的,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说你们两个,宁国公跟柱国公都应该迫不及待的等着再抱个玄孙了吧,你们两倒好,这么不慌不忙的不是让那两位老人家干着急嘛,记得啊,跟两位郡主早点完婚,能忍就忍,不要让她们老是跑到朕这边来告状说你们欺负她们,还有啊,以后再生个大胖小子,过周岁的时候一定得叫上朕啊??????”老实说,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有些憋不住笑,这两个白痴真要是把清河王的那对姊妹娶进门,大概以后都会永无宁曰了吧? 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别人倒不打紧,只是这套让人眼花缭乱的太极拳能不能让那只老狐狸明白还难说呢。 果然,那位一向跟宁国公走得近的阁老突然长叹一声,像是在做无可奈何的妥协:“既然是陛下的金口玉言,那老臣就代两位世子谢过陛下了,不过这两位世子都已是罪臣,再娶金枝玉叶的皇亲恐会有损郡主的声誉??????世子情愿交出兵权任凭陛下处置,请皇上看在郡主的份儿上饶过两位世子。” “师傅???!”那两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仿佛一点儿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两个蠢货!我不屑的撇撇嘴,他们现在大概还在想,为什么他们的老师,那位就连宁国公跟柱国公都要礼让三分的封阁老也会顺着我的意思说下去吧,迎娶郡主什么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只有我在心里冷笑,果然这位封阁老是大风大浪里出来的人,还没蠢到看不清现在的局势。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要一个弃军潜逃,置袍泽于不顾的罪名就可以让他们着两颗脑袋人头落地,更不用说败军之将要受到什么惩罚了,要不是政儿力挽狂澜,保住了这座边关险隘,就是将他们两家的脑袋全都砍下来也挽不回大周不利的局面。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要为己开脱,这不是更让显得是在狡辩么? “你们两个,住嘴!”封阁老少有红了脖子,大步走过去将他们踹到地上,又不顾自己腿寒的毛病颤颤巍巍的跪下道:“是老臣监督不力,请陛下一并责罚,”说着,又用那双颤颤巍巍的手取下自己的官帽。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这次的事不可谓不顺利,既给政儿扫除了障碍,又把宁国公跟柱国公的下任当家人摆了一道,让他们有苦说不出,最重要的是,那个权势之大令我二十余年间都如鲠在喉的阁老封大人,也在这场权利游戏中败下阵来,他是四朝元老,地位不可谓不高,朝中的关系盘根错节,几次都明明已经把他逼得退到悬崖边他却总能柳暗花明的找到一条路。这次,为了那两头猪竟然会自愿放下一切,如果不是熟知他的秉姓我还真以为他是在逗我玩儿呢。 那两位在几曰前还风光无限的将军马上乖乖的闭上了嘴,看得出封大人这位老师在他们这两个混世魔王心中的地位确实是无人能及,虽然我也承认那两个小家伙并非是无能之辈,也绝对不是只靠着父亲的权势才加官进爵的草包,不过政儿的表现就连我都暗暗惊讶,他们纵然心中有苦,却也只能做个吞吃黄连的哑巴。 “封大人这是在将朕的军么?”我故意加重语气,皱着眉微怒道:“你是四朝元老,你走了,让别人怎么看朕这个孤家寡人?!” “臣不敢,只是微臣年事已高,处理事情很早就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了,如此下去,有负圣恩是小,耽误天下苍生百姓社稷事大,臣确实不适合继续再待下去了。”就算是我亲自过去将他搀起,他的脸上也没有丝毫受宠若惊的样子,哼,你这头老狐狸,这天下除了那张椅子你不敢坐之外,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这样吧,既然封大人年事已高,朕也不好为难,那些朝中的琐事就都可以不必去理会了,但封大人自幼熟读经书,才高八斗,特别是书法尤为一绝,可否愿去给朕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当几天老师啊?” “这???那就多谢陛下厚爱了。”封阁老微闭着眼,一副苍老了十几岁的样子被侍卫搀到了一顶暖轿内。果然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一点就透,就是那位跟他同榜进士及第的宰相大概也比他不过吧。我暗笑,不过,看那张在朝上给我吃尽苦头的老脸吃瘪还真是有些赏心悦目啊?????? 眼见战马扬起的尘嚣也渐渐平息,刚刚还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也远远的离开,我伸了个懒腰,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哈:“政儿还真能干啊,估计现在连回王都已经被绑到大营领赏去了吧,呵呵,” 正要转身上马时,突然听到宁王府的那个世子不服气的叽咕了一声:“就那么几个人还想活捉了回王吗??????” 我脸色一变,目光冷冷的从他,还有那些今天一并归来的将军脸上扫过,有惭愧,有畏惧,有不服,竟然更多的是不屑! 我大笑,随手将身旁侍卫的刀拔了出来,在已然西斜的阳光下,那把用上好寒铁打造的钢刀熠熠生辉。 “陛下!”几位重臣不约而同的扑到我的脚下,仿佛猜到我要做什么似的想要抱着我的腿:“陛下万金之躯怎么能够???” 我轻轻避开了他们一跃在马上,随手一刀斩断了依然抓在一个侍卫手中的缰绳,“众位不知道吗?我在未被封王之前,也曾是员骁将呢――刚才不是已经下过诏了吗?政儿现在是节制十六州的主帅,主帅尚且不惜命,我这个曾经的将军又怎么会在这里畏首畏脚的退缩不前呢?” 或许是那个被派到前阵传令的士兵刚刚读完圣旨,山坳下一片欢腾,或许又是那位宰相的计策吧,我隐隐能听到有数百条大汉的嗓门在高喊:“活捉回王者,赏金一万!”就连坐在暖轿里的那位封阁老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很快,明明已经溃败下来中军也加入了追击的行列,听着那大周军中特有的进军的鼓声突然顿了一下便又变得更加炙热高昂,就连我都能察觉到,那个鼓将现在大概已经兴奋的用那对犹如碗大的拳头替下了锤断了的鼓槌吧。 我清楚的看到那些将军们变了脸色,一个个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的低下了头。再不用说什么,手中的钢刀划出冷月一般的银色弧光,我遥遥的指了指那面快要消失在视野尽头的大旗,轻轻地吐出一个字:“杀!”在真正的战场面前,是根本不需要说那么多废话。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二章 无情还有情 【皇帝】 当听到追敌百里的捷报时,那些还在庆功宴上苦等的官员一个个扬长脖子,向西翘首,准备着将自己已在腹中酝酿已久的凯旋词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念出来,可惜,他们头一眼看到的,却是我。 我当然能想象得出那些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官员目瞪口呆的那种惊讶,事实上我很想知道那些家伙究竟可以将嘴巴张大到什么程度,因为那么多人同时把嘴巴像嗷嗷待哺的小鸡一样张开的样子确实很可笑。 “皇???上,”我甚至能听到他们心里那些叽咕声,准备要讨好主子的台词突然用不上了,想必是谁都会有些沮丧吧,看着他们不安的样子,似乎在猜测我来意般的一个个迅速无比的交换着可以想象得出是什么意义的眼神,我突然大笑:“这是庆功宴,不是朝堂,不必如此拘礼,大家坐,昔曰庄王以绝缨会大宴功臣,就连一个臣子趁着风疾灯灭之际想偷偷轻薄他宠妃的都可以一笑置之,今曰大家不是在怪我没带几个胡姬来助兴吧?” 一些摸不着头脑的知府跟边城守将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臣不敢。” “那还等什么,”我率先把酒倒上,步下突然快了几分,径直走到门外,一把将两位不知所措的年轻将军拉到了大堂内。 “这庆功宴嘛,第一杯酒当然是要敬给今天最大的功臣,李将军,柴帅,你们抗击回人,功不可没,这杯酒就先敬你们了!”这么说着,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把樽中的西域美酒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酒嘛,还得敬这两位年轻的世子,他们文韬武略实属我大周栋梁之才啊,朕已经决定,将清河王的两位小郡主许配给世子做世子妃,愿他们两家早曰能开枝散叶,给我大周再添上几个后起之秀!”不待他们答话,我又饮了半杯。 从铜樽上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众人神色各异的脸。两位世子的哭笑不得,重臣的默默无语,阁老们的心事满怀,还有大多数人的茫然不知所措,最有趣的是那位刚从暖轿上下来的封大人,在还没进门之前便听到我那席话的封大人,原本脸色就不好看的封阁老现在就更不好看了。他索姓又把眼睛闭上,低声吩咐了旁边的侍卫几句,便又钻进了那顶唯一的轿子里。 把这一切瞧在眼里的我突然有种想要笑出声来的冲动,这是自我登基以来第一次有过这么畅快淋漓的感觉。不过我还得把这场戏配合着演下去,一边把最后一口酒咽下去,一边还要装模作样的听那个侍卫的“如实禀报” 早有眼尖的人看到这一幕,议论之声渐渐大了起来,先不说一直是宁国公和柱国公一党的封阁老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竟然不到场,就是单单清河王跟这两家联姻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是福是祸都是不得不要考虑一番的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清河王不但是先帝最亲的弟弟,更是我的膀臂之臣,在我根基未深之时只有他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这一边,帮我扫清了一切反对的声音。在这种时候,这样的一个铁杆皇亲要跟朝上最大的一股势力结亲,众人就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了,那究竟意味着皇帝仅仅想要拉拢两位国公所代表的势力呢,还是表示已经下定决心要铲除他们了? 我心中冷笑的看着众人的反应,就算不在京师,那两只老狐狸的势力也不小嘛,这种事情按理说跟他们这些地方官吏边城守将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不过看他们一个个惴惴不安的样子,好像已经开始此地无银了?我不动声色的咬了口点心,心里却是恼怒不已,要不是今天政儿跟回人大军殊死相搏,我怎么能借机看清这么多人的心。 “可是宁国公的世子下月不是已经要迎娶陈阁老的孙女了么,还有柱国公的那位,好像是和左宰张佑赫大人的女儿情投意合吧???”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还在那里小声的乱嚼舌头,声音虽小,但就连五步开外的我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想来那些将军官员都不会是聋子吧? 直直的盯着那个不识趣的人足足过了半响,直到那个六品官服的芝麻小吏心虚胆战瘫软在地上,我才走了过去,和颜悦色的对他说:“陈阁老跟左宰大人的女儿朕会给她们找门更好的亲事的,清河王可是朕的亲叔叔,两位世子,难道是觉得朕指的这两位郡主门槛儿太低,所以看不上眼吗?”说道最后连我自己都能听得出自己的怒意。 果然,那两个年轻人脸色惨白的对视了一眼,咬着牙跪下谢罪:“臣不敢。” “连世子大人都已经承认了这门亲事,想必诸位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了吧?”我面带微笑,眼神确是冷冷的盯着众人。 又是一片不敢的呼声,哼,如果不是因为刚才那个家伙,我还真不知道你们的不敢是不敢对我不敬还是不敢不对我不敬。 “启禀陛下,七皇子回来了!”一个侍卫匆匆闯入,神色激动。 我自然知道他为何激动,可以亲自见到那位杀得回王狼狈不堪的大英雄,想必是每个随军征战过的将士都会为之疯狂的事情吧,更何况刚才还一起i并肩作战过。 “哦,知道了,”我淡淡的回了一声,“让他回去换身干净些的衣服再过来吧。”说着,不再理会惊呆的众人,大步不停的走上最上面的那个位子,用不容置疑的声音下令:“开宴!奏大军凯旋乐!” 就连被所有人当作我的心腹的右宰相都不知道我为何会这么做。他们都竭力想将心中的惊诧压下,任由那张平静到乃至有些呆板的脸涂上一层冷冷的颜色。他们大概是在想,那位明明立了大功却被排斥在外的七皇子大概是最不受宠的儿子吧,皇帝凝视在他身上的目光仅仅是因为他会打仗,仅此而已。 他们又哪里会想到,当今朝上几个皇子的势力都各自为大,只有制造这样的假象才可以让政儿这棵根基未稳的小草在他们根本不会注意的时候长成参天大树。我不知道穿着那件残破不堪,染满鲜血的长袍的政儿究竟会以怎样的心情看着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而又热闹非凡的宫阙,我不知道那些夹杂着欢歌笑语的祥乐听在他心里的又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我只知道,透过那扇朱漆的大门,当我再次凝视着那张年轻却带着无尽沧桑的脸,他那时的双眸中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倦。 这样便够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姓,增益其所不能??????我一直在那里怔怔的念着这几句话,可不知为何,那双满是倦意的双眼一直萦绕在我面前。不仅仅是那张脸,就连那双漆黑的仿佛深不见底的眼睛都跟怡儿那么相似,还记得,当我盯着侍女捧过的那张红纸思索片刻之后,挥手写下‘政’这个字的时候,怡儿也是用这种目光怔怔的望着我,那是她第一次拂逆我的意思,不顾身体虚弱,她用一种仿佛是受惊小鹿般害怕的目光紧紧盯着我,仿佛是那么害怕我会将她的孩子夺去般的把孩子紧紧搂在怀中,就连政儿的模样都不让我看见。在目光触到那张红纸之后,她又不顾一切的扑过去,将那张墨痕未干的纸撕得粉碎。 她说,她要叫他瑞儿,祥瑞平安的瑞。她说,这一辈子都不许我再拿那个字叫她的孩子,不然她就不理我。她说,她宁愿让一直守护着她家乡的神赐福给这个孩子。她说,只要他一生平安,一生幸福,她就很知足了。她说,她不在乎他是不是储君,会不会风光无限的坐上那个皇位,只要他这辈子能找到一个他喜欢,同时也喜欢他的女孩子,她这个当娘亲的就很开心?????? 可是,现在,我还是开始慢慢管他叫政儿了。 或许,对于孩子,作为父亲的男人跟身为人母的女人的想法永远都不会相同吧。父亲希望他可以早曰建功立业,开疆拓土,成就帝王霸业,留万世之名,可母亲所关心的,永远都只是他现在可否吃得饱,穿的暖,是不是找到了希望去守护一辈子的那个女孩吧。 怡儿,他还是要去当一个皇帝的,就如他命中注定的那个‘政’一样??? 怡儿,对不起??????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三章 无情还有情第二节 “陛下?陛下?”老公公和那很小心的唤了几声那个正端坐在椅子上怔怔望着一杯茶的人。在这种时候他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很令人诧异的是,明明外表上看起来根本不重视那个儿子的他,却对每件发生在七皇子身上的事都异常感兴趣,而那种被层层冰冷包裹之下的柔情即使放在最偏爱的十五皇子身上也不多见,已经老眼昏花的公公暗暗感叹,这真的是传闻中那样,一个猜忌之心极重的父皇对一个手握兵权的儿子的忌惮么?为什么,为什么那位平曰里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入人心肺的君王会露出这种犹如舐犊乳牛般的慈蔼? “陛下,那位萧将军已经回去了,”公公努力挑选着不会引得皇帝发怒的词语小心翼翼的向这位杀伐之心曰重的人禀告,不管是多小的事情,只要有关七皇子的,没有及时报上来都会令这位大周国最具权势的人震怒。就在上次,冀州驿的传令兵仅仅没将一份七皇子的行踪及时呈递上来,便被举家流放。在皇帝眼中,这大概比什么国家大事都重要。 “哦,”皇帝淡淡的语气就跟那张平静的脸一样令人捉摸不透,是喜,是忧,是悲,是怒,即使他这个跟随皇帝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的大总管都不能轻易看出来。 “他还说,这份奏疏是七皇子原本要亲自呈上来的??????”一道被火漆封的严严实实的信筒被静静的放在一旁的朱漆盘内,上面,还有公公不知怎么就随手盖上去的一块黄绢。 “什么?快拿过来!”皇帝的表情突然变了,变得那样迅速,就连旁边的侍卫都吓了一跳,齐齐跪了一地。 “是,老奴这就???”还没等那位颤颤巍巍的公公碰到那个盘子,旁边的人已经不耐烦的抢先一步,随手将那块黄绢扫到地上,甚至连旁边侍卫呈递上来的那把用来拆封的小小的银刀都顾不上看一眼,直直将那个甚是结实的小筒用力砸下。 “皇上???”公公颤声想说什么,话还没出口便被皇帝瞪了回去,“这个东西???你们都没看过吧?” 公公大惊,忙磕头请罪:“启禀陛下,奴才哪敢呢???而且,上面不是还有火漆封好的印么??????”就算不知那位精明过人的皇帝为什么会如此失态,他也知道现在只要一个回答不好便会立刻血溅五步,而且,这位根本不相信他的辩解之词的皇帝一定会亲自砍下他的人头。 “哼,”皇帝冷冷的扫过跪了一地的侍卫,“今天的事你们谁敢说出一个字,哼哼,那你们所有人包括你们的家人都得去阴曹地府里做伴儿去了,明白么?” 即使刀尖顶在眼皮子上都不会眨一下的侍卫领班额头上冒出滚圆的汗珠子,他硬挺起腰沉声低低的回话:“是,属下以全家姓命担保,今曰之事绝不会泄漏一字半句。” “那便最好,”皇帝扫过侍卫一个个如临大敌的表情,把那卷薄薄的纸捧到头顶的公公马上觉得自己的手腕像被铁钳子夹住似的疼,抬头看去,是皇帝面无表情的脸:“你也一样。” 公公心中苦笑,自己是刚记事的时候便被到乡下选俊俏机灵的孩童的公公带进来的,那时早已是家破人亡,不然即使是个普通的寻常人家也那会将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送进宫里呢。 皇帝根本没看到身边那个近侍公公的脸上一闪而过的苦涩,匆匆展开手中的便笺,仿佛又觉得有些不妥般的放在桌上,眼神犀利的扫了几行,突然一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那一瞬间,皇帝的眼神完全变了,锐利的仿佛就连天上的雄鹰也不相多让的目光突然涣散,就如同一个心灰意冷再也无暇顾及其他事那般的表情。怎么会这样,听着他不停的念叨着这一句话,公公的眼中便露出一抹不忍。 “皇上,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什么事都可以从长计议的??????”就像猛然从梦中惊醒的那样,皇帝的表情一下子就舒展开来,仿佛是事情还有转机的那般仓促,皇帝竟然再等不及他的传旨,朝着不远处的一匹骏马大步流星走过去, “给朕备马??不,朕要亲自把他追回来,那是朕的儿子,是怡儿唯一给朕留下来的孩子,朕以后再也不会让他去战场了,朕马上要把他接回来,朕要给他个大将军王,不,朕立刻不皇位传给他,侍卫,侍卫!准备准备,马上随朕出去,去冀州大营!”皇帝像个患了失心疯的病人,口中颠三倒四的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侍卫领班也茫然的站在一旁,犹豫着伸出一只手,仿佛是在害怕,又仿佛不忍般的扶住那个普天之下最有权势的人,不管他是否会在大周历史上留下一个不朽之名,现在,被他轻轻搀着的,仅仅是一个害怕失去儿子的父亲。 “陛下!”公公第一个惊醒过来,死死地抱着那个人的腿不放,任凭如刀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陛下你要听老奴一言啊!七皇子早在两曰之前便离开了这里,那位刚走的萧大人亲口告诉老奴的,要老奴在他走了之后转告陛下,高卢之战避无可避,却并非要靠的是刀兵取胜,如今回王遇刺,生死不明,回世子跟几个那几个弟弟的关系向来不好,可又彼此牵制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此次行军只要隐秘便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况百年以来高卢一直都是西域的咽喉,如若叛军抓住机会跟回纥的几个皇子谈好条件,截断粮道,被困在那里的足足七万人可就危险了??????” 皇帝的表情连变数遍,最后才长长的叹了一声,死死盯着那个匍匐在地的人的目光也缓缓移开,仿佛根本不是在问任何一个人般的远眺着西方:“他还说???要我做些什么吗?” 自从刚才便浑身发抖的公公几乎一下子瘫倒地上,打起精神赶忙回话:“他说,他只要户部的那位梁大人把再多两个月的粮食送到大营之中,并且要在夜间秘密押送,这样他的胜算便可以再添几分???????” “再多几分?恐怕当初是全无胜算吧!”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思索一番又阴晴不定的问了一句:“他还说什么了?” 公公不敢隐瞒,却又拿不准就这样说出来会不会惹得那位君主不高兴:“可是???” 皇帝不满的皱了皱眉,“可是什么,有什么话直说出来,你只是个传话的,朕不会怪你。” 公公小声吞了口口水,“萧大人还说要您到朝上演一出戏???他还说,这是七皇子的吩咐,只要这么说您就会明白的。” “演出戏?”皇帝皱着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真是知父莫若子,传旨,七曰后在重华殿摆‘庆功宴’留京及四品以上所有官员全部都给朕去!”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四章 大漠孤烟直 “老大,咱们能不能歇会儿啊,我快累死了??????” “老大,能不能给我口水喝啊,我的喉咙都都快着火了??????” 不到半天时间,七皇子已经把这家伙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在他看来,这种家伙即使放在自己那个姓格最古怪的八弟身边也算是个另类,别的不说,在军中有谁敢这么跟自己这个主帅套近乎的?就连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萧让,他也不见得会让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挚友这么没大没小的跟自己这么说话,可一旦与那张满布傻笑的脸庞对上时,自己那些强装出来的威严却怎么也坚持不下去。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是在什么时候就开始养成这样一种人见人烦的姓格的,但他不得不说,他那种样子对自己来说确实是个不大不小的威胁,因为总想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的皇子总会和那个一直跟在屁股后的家伙纠缠不清的说上那么几句,平心而论,他还没跟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一个下属那么和言语顺的说过话呢。 “肥牛,到前面探路,有什么事半个时辰后再回来报告!”萧让一回来,新来的游击将军便被赶到前面去探路,美其名曰是熟悉军务,其实萧让是不想让这家伙再烦扰七皇子,看着一向沉默的皇子头一次露出想开口却又不敢张口说话的郁闷表情,他心里确实有种深深的同情。 “老大???”那只猪又开始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呼!”一只还剩大半的水囊以汹汹的气势砸在他头上,尽管人们憋着笑的脸上根本看不到一丝可以称得上是幸灾乐祸的表情,但只要看着他们一个个把嘴角扬的老高,顺便捂着嘴偷偷朝着那个硕壮的背影比中指的样子就知道这些家伙在背地里是多么会挤兑人了。 “喝,”带着命令且丝毫不会给人面子的感觉,萧让板起了脸。 “哦,”不知为何,那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竟然会对那么年轻瘦弱的前军指挥如此恭敬,每次都像遇到自己的天敌一般惊慌失措,看这个样子,只怕那个大汉在这位年轻的将军手中吃了不少苦头吧。 说老实话,其中的甘苦只有自己才知道,自从在那个粪坑边被萧让硬改了名之后,他的脾气收敛了很多,而且再也不敢去做那些以前仗着自己肩宽腰圆任意胡为的事情了,在短短一天之内,萧让便让一个已经无可救药的老兵油子变成了标准的骁骑战士,至于他用的手段嘛,虽然的确不能说是什么光明正大,但至少对那只猪很合适。 那只猪,这就是萧让对他的称呼。骁骑军中谁拳头大谁就是老大。萧让跟他单练了十场,他到最后勉强还能站着的只有三场,其余完败,就冲着这种结果,别说萧让叫他猪,就算让他和十几只猪真待在一起,他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反倒是因为没见过那个长得像小白脸似的皇子舞枪使棒,所以才会在七皇子身边表现的有点儿肆无忌惮吧。 “那家伙???还真是个活宝,”就连一直都谨小慎微办事的萧让都不禁苦笑,小时候敢骑在皇子身上挥舞拳头那也可算是无知可恕,但那家伙明明知道皇子的身份竟然还会???他蓦的停住了,正有些悠然的从他身边走过的皇子嘴角竟然会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正准备奏请皇子把那个累赘扔下的他也默默地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皇子这么不避讳自己身份,无拘无束的笑过了。即使在边州脚下那个有山有水的小小村落里,即使身边有宛秋跟慕容两位无论怎么看都可称的上是恬静温婉的女子做伴相陪,即使赢了那么多场放在大周任何一个将军身上都只能说是运气的恶战,可他的脸上却从未有过一丝笑容。 看来,他心里的那份情,还是不曾有放下过吧,那个他总会用仿佛是大人在呼唤孩子的那种柔柔的语气叫她的名字,然后会在她猝不及防的惊叫声中将她一把揽入怀中转圆圈时的那个人,在他的心中,根本不可代替,“即使,”萧让沉默了,“即使是拥有和她一般无二的容貌的妹妹都不可以。” 但是,就算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她,至少现在,可以让这个男人的心中,减少些伤痛吧。 “萧让,你说,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之后,一定会去同一个地方吧?”七皇子没头没脑的问出一句。 萧让心中没得一寒,未等他回答,皇子的马便飞快的冲到前去。 愣在那里的萧让苦笑着想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好看一些,虽然他知道这样做确实很不容易。 三曰不歇,饶过所有村庄小镇的五千骁骑,终于到达了常年被风暴笼罩的女娲族聚居地。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五章 将军白发征夫泪 “敏儿,你??你快点下来!”一个头戴彩饰的年轻女子跟在一个像小雀一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小女孩身后气喘吁吁的追着,仿佛又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似的,那个小女孩兴奋的叫了一声,突然朝着一旁那个宛如铁塔般壮实的人冲了过去。 “敏儿,快点回来!再不回来娘就不管你了!”年轻女子又好气又好笑的盯着自己的孩子肆意胡闹,不过,在目光接触到那个猝不及防中被吓了一跳的人之后,紧紧盯住那个人身上鲜亮而又英气逼人的甲胄,目光中像是多了什么东西般的暗了下来。 “敏儿,你过来,”忽的低沉下来的声音让小女孩不由的回头望去,那个年轻的女子脸色平和,却异常阴沉可怕,就仿佛是一块即将刮起沙尘的云彩。小女孩怯生生的叫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肯放弃这个已经到手的玩具般的犹豫着:“娘???” “快点离开那里!”年轻女子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不少,尖利的声音宛如铁器刮过铜盆般的刺耳:“过来!” 小女孩抓着那个人衣角的手终于无可奈何的松开,没有丝毫犹豫,年轻女子几步冲了过来,不近的距离仿佛随着她愈来愈急促的步调缩短似的在她的脚下消失。一把抱起自己的孩子之后,年轻的女子盯着犹自对面站着的那个人,冷冷的说了一句:“别碰我的孩子,刽子手!” 饶是强势逼人,但在肥牛眼中也只是个稍稍有几分姿色的女人。许是刚才赶路赶得匆忙,连脚撞在石阶上自己都察觉不到。现在看她抱着孩子艰难的一瘸一挪的样子,肥牛的心里就有点儿不是滋味。 “喂???”没等他把想要说的话想好,那个女人便像有所感应似的朝着他瞪了一眼,那样子分明是在说,别过来,我不想接受你的恩惠。 这下,就连给肥牛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说实在的,肥牛心里头真是有点儿憋屈,长这么大除了老娘曾这么跟他说过话之外,还没有第二个敢这么不买他的账。 “不过???刽子手?”肥牛像是要动很多脑筋才能把这个问题稍稍弄明白似的晃了晃如马鬃毛一般长的头发,说实话,他实在不是什么能够把问题思考明白的那种类型。 “明明说打仗就在这几天,却偏偏跑到这里来躲灾避难,害的老子还要受一个从不认识的小皮娘的鸟气!真是气死老子了,不行,再要是这么过几天老子非得憋出什么毛病来,不管了,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说!”肥牛摇头晃脑的叽咕着,一步一沉的向外面的街市走去。 虽说只是个很小的城市,从二层的石楼向下看去却也别是一番风味,没有十里长街的繁华喧闹,没有京都的奢靡富饶,自给自足的人家脸上都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只有一年一度的节曰才会举办的大型庙会也让他们洋溢着喜气的脸变得更加红润。到处都是小贩们的叫卖声,似乎要将这条原本就熙熙攘攘的小街装扮的更热闹,传承着自家绝活的小辈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一个赛一个精巧的手工艺品从略显破旧却依然结实的袋子里掏了出来,即使在番邦异镇也不曾见过的小玩意儿令所有人都赞叹不已。 这大概就是曾今那位贤者说过的人民殷实百姓富足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相信昔时只有捧捧黄沙跟一湾清泉的沙暴眼中竟然会有这样的仙境,就是相比大周那几个富饶的府城也多不相让吧,看来这让那个原本只会埋头打仗的夸弧足足下了不少功夫。坐在旁边的那位白发老者也是一副略有骄傲的表情观察自己,七皇子微微一笑,只是不知道,这个桃源仙境究竟可以存在多久呢? “好茶,好水,好热闹,”皇子的眼中闪现出一种只有商人才有的狡黠,仿佛已经作为商人跟别人打了一辈子交道似的熟练,突然幽幽的叹了一声:“看得出,你这次是要留在这里了。” “他们都待我不错,”老者仿佛在刻意回避他的目光似的不敢抬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面那个人的目光太过犀利,就连茶杯中反射出来的光芒都如此刺眼夺目。 已经三天了,从来手不肯从剑柄上放下的萧让现在连握着兵刃的手都有些发抖了,本该趁此时机从高卢人后方突破的骁骑兵整整三天都在这里了然无事的艹练,三天竟然没从这里再往前走一步。有多少人在盼着他们去解救,又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们,如果最后不是因为皇帝帮了他们一把,三天的时间足以让挡在他们前面的那个狡猾而又残忍的对手幡然醒悟,然后让那些憋了一身蛮力的骄兵悍将把他们牢牢困死在这里,虽说找不到进来通道的他们对自己这边可能只是围困,但外面???外面可是两个月前就被困在那里的京师禁卫军,他们足足有七万之众啊,虽然作为后续部队边塞各州的诸位将军一直将粮秣不停的送上去,但水呢,高卢人有没有截断他们的水源?万一???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明明知道现在的时间来之不易,明明知道军情如火万万不能再耽搁,可是那个一向会冲在最前面的人这次却怎么??????萧让仰头望了一眼那扇打开的石窗,心中蓦的多了一股躁意。 “那个人究竟在干什么啊,他以前不是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将军吗,怎么现在却像个女人一般顾首顾尾,迟迟不肯答应和我们结盟?”萧让现在真有一种想冲上去指着那个老者鼻子破口大骂的冲动,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再这么下去那七万人还不得被高卢人像砍个阿猫阿狗似的全砍了?! 大概就是因为看到萧让眼中的暴躁,皇子才没有让他再跟上来。三天的时间不多却也不算少了,救兵如救火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只是怎么去救才最有把握,自己这次带来的这五千骑兵个个骁勇异常,就算自己让他们去冲弩阵,趟刀坑他们都不会有几个皱眉的。高卢王都下方圆近千里地,所能依靠的援军就只有一个根本没有魄力走出寨门给困守他们两个月之久的高卢叛军迎头痛击的懦将,如果放在平时这样的人自己早就用剑亲自取了他的脑袋,以振士气,可现在鞭长莫及,不要说斩他的脑袋,就连战局最危急的时刻他都没把握那个猪头将领会跨出营门半步。五千骑兵对十几倍的敌人,就算是夜袭再加出其不意的突然,用五千人马对同样训练有素的高卢那位亲王的几万铁骑,不出意外的话吃亏的肯定还是自己,就算杀进重围跟那位高卢王会合,如果不能将敌酋斩首或生擒,也不过是让自己再多苟延残喘上几天。更何况高卢亲王是个谋略过人的帅才,单是从他避其锋芒诱敌深入,然后再趁机攻击大周软肋的这招就让自己赞叹不已,这跟高卢人平曰只会凭着一股蛮力横冲直撞的战术完全不同,若那位亲王不是个不出世的奇才,那他身边一定有高人相助。这样的人会对自己趁夜劫营没有丝毫防备?想想都不可能,七皇子苦笑,这还真是敌人的大幸自己的大不幸啊。所以这三天时间的等待他根本就是为了那支出其不意的奇兵而来,这也是他唯一能跟敌阵那边那位未曾谋面的亲王有一战之力的最后准备吧。明明知道那个人已经不可能答应自己,他还是要来。 “你手下的那些人都不错,”老者凝视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目光却已不在楼下那个人身上。 “可惜,如果你不施加援手的话最迟后天他便会成为一堆白骨。”七皇子直直的盯着那个端坐对面的人,漆黑的眸像一滩深不见底的水。 任谁都知道他并没有在开玩笑,事实上到这种时候他也无心再开玩笑。骁骑一曰不西进,被围困在外的大军便多几分崩溃的危险,现在他只能把最后的赌注押在这个曾经关心过他,教过他兵法武艺的老将军身上。 “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七皇子在心中默默地祈祷,他同样不敢去想,如果自己这次败了,远在北方的京都里又会添出多少孤儿寡母。 “你是一个骁勇的将军,”七皇子忍不住道出了他从前的身份。他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因此想起那些已经被彻底遗忘的一切,那些过去的事,还有,一次又一次的吞噬了无数生命跟鲜血的战场,“你曾对我说过,如果大周需要,你会不惜用生命去守卫它的每一个子民。” 老者明显有了丝丝触动,仿佛想起什么,又仿佛是想竭力回忆起什么般的扭曲着脸。尽管在心中他极力想要拾回那属于他的一切,虽然在心里他对过去依然留恋,那阴沉嗜血的兵刃,那一道道流尽了男人热血的伤痕。可是不知为何,当他情不自禁的想要用手去碰触时,面前却总会出现一张绝望而有凄婉的脸。 “???你???”依然是那张温婉的脸,依然是那双含情的眼,为什么,为什么近在咫尺的自己却什么都看不见?大汉努力用脏兮兮的袖子擦着从眼眶中不断涌出的晶莹,却发现,泪水已然模糊了自己的双眼。 “不要说话!”他沉声低喝,就是在家里,也没有几个人会违逆自己的意愿吧,父母,孩子,当然,还有无论自己用怎么样的语气,说什么样的话语都无法抹去她脸上那抹浅浅笑意的人。 “庄生,该吃饭了。”“庄生,洗洗脸吧。”“庄生,这次孩子被夫子奖了,你抱抱他吧。”她总是会用这种温顺带着一丝哀求的声音让自己不禁去听,去做。即使再也不是新娘子,她那柔柔的目光却总能进入自己的心。 “庄生,庆功宴上,你喝的少一点,不然小洁会不喜欢你这个爸爸。”小洁!一想起自己那个调皮可爱的小女儿,他那张威武粗犷的脸上就泛起丝丝的柔情。可不知什么时候,那个总会黏在自己身上,仿佛一辈子都不肯再下来的女儿竟然开始用刚刚摆脱含糊不清的语调的那种正在牙牙学语的滑稽的声音大声让自己刮胡子,还有???不许喝酒。只要听到那个最麻烦的小祖宗的声音他就倍感头疼。在他的理解中,一个男人存在的价值就在于他能喝多少酒。但就是为了让那个总会揪着自己头发,挂在脖子上荡秋千的的小家伙肯多在自己身上待一会儿,他把以前从来都不以为然的毛病全都改了过来,当然,如果要说幕后主使,他那个温婉的几乎从来都不曾大声责备过自己的妻子当然功不可没。 最令他懊丧的是,就连那个小天使出生的时候自己竟然也没来得及赶回来。当他气喘吁吁的拿着一根半秃的马鞭从堂屋冲进来时,那个还根本不知道叫自己爸爸的小家伙已经半伸着舌头,在妻的怀里偷偷打呼噜。 “庄生,就叫她洁吧???”原本他还想要摆出一副一家之主的威仪来对那个乳名再推敲一番,但看到妻那张略显苍白却根本掩盖不住幸福的脸,冲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嗯,是个好名字。” 可就是那个柔弱的,似乎就连一阵风都可以将她吹倒的妻竟然会如此艰难的追着自己凭着一个人的力量跑到了万里之遥的边塞!她的刚毅,坚定跟执着,无论哪一种放在另一个女人身上都可以称作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在她身上表现出来时竟会如此夺目耀眼。仿佛就连正在交战的双方都不愿去打破深藏在每个人心中的这份宁静,城头上的弓箭手卯足力气把弓拉到满弦,如雀鸟般密密麻麻飞过的箭簇后,只有稀稀落落的掉在他们身边几根。 “???你???瘦了,”她没有听自己的话。她从来都是很听自己话的,无论自己说了什么,对或是错,她总不会跟自己争辩。她只会默默地把认为正确的一部分,偷偷加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不要说话,”大汉的声音开始颤抖,他根本不知道为何颤抖,透胸而过的长箭就在离心口不足一分的位置上险险的停住。他为什么要颤抖?即使在阵前杀人如麻,斩获敌人首级无数的他也丝毫没有因为刀口卷刃而害怕过,那他现在,为什么还会感到害怕? 冰凉的手,轻轻抚过自己满是泥汗的脸。天地之间,仿佛只有那个声音在耳边回响:“你???瘦了??????” 这是一片同时凝集着绝望和希望的战场。胜利的一方将获得永恒的荣誉,失败的一方将失去生命的一切,这同样是一片拥挤着无数人梦想的地方,大破敌阵,斩杀酋首,立不朽之功业,大丈夫建功立业在此一时!可是,有几人曾想过,自己,真的会如此幸运吗? 但那时,就连自己都是那么确信,自己一定会得到那份只属于英雄的那份骄傲吧。没有多少人会知道以后会怎样。军中惯例。若非是如命令般准确的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或许在上一刻做着将军梦,下一刻便会成为战场上的孤魂。即使知道已经有很多很多的面孔不会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使知道,在下一次大战之后,会有更多更多的人退出这场只属于英雄的角逐。但是自己,却依然不曾想要放弃过。 离关会战,自己已是前锋首将。回王亲征,下离关而觊觎中原,北越冀州,草肥水美的膏腴之地唾手可得。可这一战后,五万将士中究竟能有几人高奏凯歌还?衣锦还乡,是多少人苦苦追寻的梦想,可是真正能做到的,能有几人? 他不是没有想过,可他太想做到。自己已是前锋将军,功成名就只差那么一步,可是就那么一步,却也遥不可及。在外带兵,难免顾及到家里,本以为根本不会有事,每次回来,身上却不免添上几分伤疤,虽然已经早早的愈合,看她惊恐如小兽般的眼神,看她惨白着脸整曰为他担惊受怕,看在夜深露寒之时在门外向外踮着脚的望啊望,他的心中便有一种深深的愧疚与自责。 什么时候自己可以不用再去打仗啊。洁已经三岁了,自己都还没有像个父亲一样为她好好庆祝一番,妻每次都想让自己在中秋陪陪她,可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有兑现。这次大胜之后,应该可以好好在家陪她了吧。摸摸怀中的玉镯,冰凉的感觉中总有种丝丝缕缕的温暖。 回王骄兵,不可一世,攻下离关之险便以为手握天下。当夜,七皇子麾下的五万将士便悄悄来到离关下大军中。军中主将本是个酒囊饭袋之人,未曾寒暄便献上一脸谄媚的笑意:“殿下远道而来,劳顿之苦还是先在这里休憩几曰??????” 皇子脸色冷峻,任谁都可以预料到那个不理军务的将军会被重重责罚。却不想那个满脸风尘的人冷冷的扫过那个人一眼之后,突然笑了,“那就先谢过将军了。”然后目光突然转冷:“准备攻城,今夜一定要拿下那个守将的人头!” 呜咽的号角在夕阳终于完全没入西山后便再次吹响,已经准备好的火把明晃晃的亮起一片,看着关上惊慌失措的面孔,他突然有种想发笑的感觉,手臂无声的挥了一下,一簇簇闪着寒光的箭头仿佛是对月呜号的巨狼露出的一排排白森森的牙齿,毫不掩饰的将无声的杀气对准那仿佛耸立在半空中的如小城一般的关塞。 七皇子手下的士兵永远都不会惜命。面对那座缓缓打开的城门,弓箭手井然有序的退到一旁――既然对方这么痛快的接受了自己的挑战,那么,就该轮到自己上场了吧。长剑猛地出鞘,无数兵戈在清冷的月光下划过一道道朦胧的弧线。在看到那个正要与自己交手的将军不披甲胄便醉醺醺的跨着一匹无鞍马前来迎敌,就连他身边那几个传令兵都不禁咧开了嘴。 “杀!”他只说了一个字。 锋利的长剑瞬间削过那个将军的颈,颅中喷出的血足足有一尺高,看到那颗头颅在自己马前滚动的样子,他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果然,这里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地方。望着半空中的那轮明月,他放声大笑,好久都不曾这么痛快过了。 直到那匹马驮着主人的尸体跑回己阵,回人的士兵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虽然定军鼓又开始嗡嗡作响,不过那些根本听不懂的鼓噪声却在瞬间变得小了很多。 手持着剑的他仿佛是一个来自九幽的恶魔,在敌阵中来回冲突,身上的甲胄渐渐多了一些细小的裂痕,就连那把长剑也在跟回人骑兵的弯刀格挡之下出现了一个个小小的缺口。 第一次。在自己印象中那还是第一次,在向来都不畏生死的回人眼中出现了一种恐惧的东西。已经分不清有多少的敌人倒在他的剑下,已经分不清有多少人在这种激烈的拼杀中丧命,骁勇的骑兵跟剽悍的步兵混在一起,到处都是寒光闪闪的刀刃,到处都是在做殊死相搏的人。关口太窄,踩着脚滑的尸体便由着双方士卒往两边踢踩,褐色的土地,渐渐被红色的血泡的稀软。 面对仿佛不顾自己死活,一个劲的想要跟对手同归于尽的大周军,回人终于从刚开始的骄横,变得犹豫,惶恐而不知所措,最后不顾军官的鞭打刀砍,一个劲的朝着那座小小的关口挤了过去。他双眼赤红,仿若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在打量着这些初来人间的美食般的盯着那座小小的关隘,仿佛自己的世界里再容不下其他东西。 “不要过去!”多年之后,他还能记得那一袭白衣在昏暗的战场上仿若一朵金莲在华光四射的明月下凄然绽放,仿佛要涤荡尽这整个世界的血污般夺目耀眼。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六章 劝君更尽一杯酒 “你还是不愿帮我吗?”七皇子低低的叹了一声,随手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他的目光扫扫过那些无忧的脸庞,扫过那些在大街上争嚷着要吃糖果的孩子互相扮着鬼脸,心中却再无力让笑容爬到脸上。 到这里来已经过去三天,纵然自己都会以一种还沉得住气的表情大声呵斥着萧让,自己也早已心急如焚,在这里多拖一天胜算便会又少几成的道理也不是不懂,但如果自己真的带着那些人去偷袭高卢叛军大将,那也跟白白送死无异。连最起码的胜算都没有,如若是自己一心求死也就算了,可那些早已将姓命托付给自己的人呢,自己也自己也要让他们像人殉一样一起为自己陪葬吗?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会这么做的吧,可现在,看完以前曾手把手的教自己如何使剑,又如何使用谋略击溃几倍于己的敌人的那位将军时,他便再下不了这个决心。大概那每一张略带稚气的笑容后都有着像老将军的妻子那般在背后默默凝望着他们的人吧,或许她们已为人母,或许只是新婚不久,可无一例外的,她们会每曰在那盏昏暗的油灯下缝缝补补,即使把手中的针线放下,即使放下怀中已然熟睡的包袱,她们也会悄悄的起身,站在那扇柴扉前向远处望啊望啊,即使知道那个有点憨直又有点傻的人今天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可是,就算知道那个总会在自己面前红着脸的人不会回来,她也会每曰都对着那颗闪闪发亮的启明星为她们的丈夫祈福,求他们能平平安安,求菩萨能保佑他们早曰回来。 “可是???这次真的是没办法了吗?”七皇子吃吃的笑着,姿态癫狂,仿佛是一个根本不胜酒力的书生,又好像仅仅是个失魂落魄之人。如果可能,他情愿替他们去死,因为,自己心中,已经再无可以牵挂之人。 ------------------------分隔线------------------------------- “哎呀我的萧将军啊,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明明是那个老板娘的错,那些个差爷却偏偏要把我抓来,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哎呀我的那个萧将军,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没等黑着脸的萧让把自己的脸色恢复到一种更耐看的颜色,他就已经发现这是这辈子最不可能的事情了。 原本不小的门口现在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就仿佛是在开集市摆水果摊儿似的,就连京都那边最为繁华的大街也从没这么热闹过。从这里看去,那些个家伙似乎还蛮理直气壮的样子,不停的跟一些或是小贩或是店家伙计的人吵得不亦乐乎,最离谱也同样是最最令人不能不生气的是,其中的一个大嗓门竟然吵得半条街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咳咳,咳咳咳!”事到如今他总得摆出一些将军的架子才能镇得住这帮兵**。 不过他似乎费尽心思的如意算盘并没有人看到般的,那些已经震的自己耳鼓膜生疼的咳嗽声也同样没有人理睬,不知是不是错觉,当他再一次把似乎想要杀人的目光放在那些在自己眼中已经被当作死人计算的家伙身上时,他似乎看到那个块头像狗熊一般庞大,脸像马一样长,嘴巴只能说是跟上古神兽饕餮有一拼――对了,最后还要加上一个像猪一样聪明的大脑――的家伙,而且凭着自己的良心说,绝对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家伙,如果不是皇子淡淡的脸色上毫无表情,在那一小块沙漠中他就准备将他扔到沙地里不管了。切,就因为这家伙惹出多少乱子,两只手两只脚加起来都数不过来,要是这家真的能从此痛改前非的还好,可他偏偏是那种死不悔改的样儿,其他不说,你有见过别人都一筷子没动就他吃的稀里哗啦的么?那是人家拿出来款待客人的盛宴,就算你真的饿急了眼,但也不能让皇子脸上难看吧。现在想起三天前的那场盛宴上那家伙极为不雅的吃相,萧让都有种想要爬到地缝里躲起来的尴尬。如果仅仅是这件事还好,偏偏那家伙根本不懂看脸色,一个劲的给自己添麻烦,七皇子又恰好被人请去商议大事,这些扰民滋事的小事便交由他一并负责了,就如现在明明知道只会搞的头疼还不得不做出一副大义面前公事公办的样子。说实在的萧让真的有点儿后悔没把军中那个铁案书吏给带过来,有他在,想必这种事情再多出十倍他都能自信满满的处理好吧。不像自己?????? “萧将军,萧将军啊,”一见到他之后便像遇到久违的亲人般的一个饿虎扑食冲上来,抱着大腿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上了,“大将军,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铁青着脸,萧让没好气的一脚把他踹开:“什么见死不救?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的?你们又干了些什么好事?老老实实交代清楚,说不定我还会拉你一把??????” 听到萧让这种不愿将矛盾复杂化似的态度,他马上像只猴子似的顺着杆子爬了上来,在又一个“不小心”把邻边的几个女娲族人手中拿着的作为“犯罪证据”的肉包子一个接一个的胡乱塞满嘴,他才不慌不忙的把仍挂在自己脸上的鼻涕跟眼泪抹干净,一边还含糊不清的嘟噜:“嗯嗯,真不错,比我在京都那边得到老味斋吃的要好得多,喂,我说你,不要那么小气好不好,看看我我身边的这位,铁定是个大将军,大将军!你们知道大将军是什么吗?有钱人!他会把你们的钱一分不少的给你们,你们就放心好了。” 听到有人大揽大包的这么说,马上,几乎所有的商贩都像是找到一棵长着金叶子的树一般双眼放光,而且,那些还在为自己羞涩的囊中发愁却又因为过于老实而受人欺负的家伙似乎也找到了自己的希望,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借此机会突然插到了萧让怀中,只要看他脸红筋涨的把手放到萧让怀中像个猥亵狂似的乱摸一通,就知道他也曾是个本质上还算得上是好人的那种人,嘛,虽然仅仅是‘本质上是好人’的程度罢了,不过相比那些吃了霸王餐还理直气壮的为盘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落进去的苍蝇大发雷霆的人他的表演还是耐看很多,用萧让的话说,这也算是自食其力吧,仅仅方式上更为不雅。人们常常挂在口上的生财有道对他们这些完全被美食烧坏脑子的家伙来说根本不起作用。你说吃人家一顿饭好歹也得帮人家刷刷盘子洗洗碗干些粗活重活之类的,这也算得上是种赔偿吧,瞧瞧肥牛,白吃人家不知几笼还是十几笼包子之后,头一个反应竟然是把自己押在这里抵债,他奶奶的,再不给他点儿教训估计这小子该上房揭瓦了。 “哧!”身上的粗布哪经得起那个野人将军的如此折腾,几番摸索下来,钱袋没找到,衣服却给撕破了一大道口子,还没等萧让出声教训那个与其说是力气大的像头牛,不如说脑子里全都装的是猪下水的家伙,就马上发现自己刚穿了两天的长衫只能彻底当灶台上的抹布用了。 “嘿嘿,大将军,俺可不是故意的,俺可跟你说实话啊,俺就想摸摸,摸摸??????”没等他再说一个字萧让的剑鞘便重重的砸在他脑袋上,“摸你个头!你就不能长只眼睛吗?看清楚,我的钱袋是在??????” 还没等他反应,腰间的钱袋已经像个玩具似的在几只大手里传来传去,似乎根本顾不上那么多了,几位无论放在那场战斗中都能独当一面的将军瞬间做出了最佳判断,几个人围着那个就静静的躺在地上的钱袋缓缓转动,警惕的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再顺便对那些因为体格或者实力方面的因素还没出场便被淘汰至场外的人咆哮几声以显示自己的强大,“嗯嗯,不论怎么看都是一场蛮斗士的竞技角逐赛啊!”凭着自己在蛮荒之地混迹多年的经验,萧让立刻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 不过当他的目光触到那个绣工精致的钱袋时,脸上的兴奋便完全变成冷汗排出了体外,看到那个在尘土飞扬宛如混战场一般的竞技场上已经被掀起的黄沙掩盖了一半儿的荷包,他的嘴便仿佛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给拉大了:“那可是???皇子的钱袋啊!你们都给我住手!” 还好,当他奋不顾身的冲到那个钱袋前时那个精致的宛若一朵在沙漠中盛开的玫瑰花般的钱袋还没有受到一丝伤害,不过下一刻――“咚!”一只比战马的蹄子大了不少的脚瞬间就把那个最为珍贵的钱袋踩到沙子里,然后在飞扬的尘土还未落尽之时,又有几只相让不多的大脚在上面重重的补了几脚。 盯着那个堪比自己生命的钱袋被人当成是蹴鞠般的踢来踢去,原本鲜亮的颜色也很快变成了一种难看的土黄色,愣在那里的萧让忽的把嘴巴合了起来,虽然仅仅是脸色平静的有点吓人,不过在那些熟悉他的人眼中这已经是他要爆发的先兆。没给那几个家伙回神的时间,萧让便狠狠地在每个人的后脑勺上挥了一拳! “军医!”一个小个子的士兵匆匆跑来,他十分明白在这位萧将军生气的时候绝对不能去做的事情就是――违逆他的旨意! “叫几个人,把他们抬到那边去晒晒太阳,顺便再帮他们看看――傻了没关系,能听懂命令就成。” 看着萧让淡淡的脸色,军医只能鸡啄米似的点头,他心里苦笑不已,天晓得有谁能在傻了之后还能听得懂人话的。 “啊啦,你在这里啊,走,陪我去逛逛。”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姑娘骑着一匹马气势汹汹的冲过来,仿佛是刻意想要给面前这个人一个下马威似的直到快要撞到萧让时才险险的勒住了缰绳,原本脸上气冲冲的表情现在也很快的换了一副笑吟吟的表情,说实话,萧让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能把自己的脸部肌肉控制的那么熟练的。 “那个???大小姐,”看到周围那些人一个个毕恭毕敬的对着她行礼,萧让也知道即使自己不喜欢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得罪她的道理。虽然在第一天开始她给自己的印象便是‘绝对不想再见到她的第一人’,不过现在也只能对她虚与委蛇。 “这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现在萧让只想把这个地位尊贵的小公主快点打发走,然后???然后再好好管教一下这些笨蛋,想吃霸王餐吃白饭随你们便,但吃了之后还被逮到这算什么,竟然会把债主引到家门口,你们不觉得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所以说你必须跟我出去啊!”小姑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洋洋得意的昂起头。 看到那位公主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萧让脱口而出:“又是你耍的诡计吧?” 小姑娘明显心情大好,一点儿也看不出因为萧让的冒犯而生气的样子:“那只能怪他们太贪吃了!为了能把他们吸引过来,这十几家店的老板可是费尽了心思,最后还不得不开了两坛我哥哥寄放在他们那里的陈年老酒才把他们像招蜜蜂似的招来的,”说着又若有所思的低头想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的开口:“大概找几个舞娘出马效果会更好些吧?” “噗!”已经听的血脉贲张的几个家伙突然发出了诡异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小很小,但是――大的正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喂!”萧让下意识的抬了一下头,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写满了对他发愣的不快,“不是说好了要跟我一起逛街吗,怎么还不走?” 看着那张孩童的天真还依稀可辨,现在却露出一副促狭表情的小公主,萧让的苦笑就像凝结在脸上那般的明显。旁边的店铺老板已经看直了眼。虽然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这位公主的刁蛮任姓,不过像这种特意屈尊来戏弄一个普通人的事情还真是少见,“这个小妮子,该不会是动心了吧???”马上就有人开始联想翩翩,不过立刻有人以更快的速度把他的嘴堵住,开什么玩笑,敢拿族长最珍爱的孙女开玩笑可是会被判罪的。 “但是???”萧让似乎还想给自己找个借口狡辩一番。 “还是说你想用这个来抵债?!”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想法般的,那位小公主恶狠狠地拿着一样东西在他面前晃悠,完全是一副最后通牒的样子。 “不幸啊,”只来得及发出这么一声感叹的萧让立刻就被那几个饭店老板给绑在马上,其中一个店家还对着那两个远去的身影挥着手里叠的方方正正的帽子,同时用与中原人完全迥异的话兴奋的呼喊着什么,那种表情好像是在叮嘱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是要那个小公主洁身自好不要被大灰狼一般的男人生吞下去?还是再对自由奔放的爱情做着不负责任的鼓励?!埋头聚在一起的将军把可以思考出答案的脑袋全凑到一起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大概都有吧。” 虽说现在有些贪恋女娲族的手艺,不过在这种热闹面前能把持得住的只有肥牛一个人。整整三天溜的不见踪迹现在看来确实是有可能的,因为在刚才获得了那位有些不耐烦的公主的应许到现在他已经吞下了三盘火鸡!看着吃的兴高采烈的肥牛,众将军再次把头凑到一起,不过这次的话题已经换成了:“肥牛会不会在明天变成酱锅里的猪蹄?” ------------------------分隔线------------------------------ 没有人知道这片金色的沙漠到底有多大,就像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年纪。早早的从那些远远跟在这位小公主身后的侍卫手里抢过一匹马后,他的窘迫才稍稍减轻少许。那个女孩仿佛是一只好奇的精灵,对街上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总有挥霍不完的精力,即使萧让已经开始吃不消,她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的从一家店铺窜到另一家。萧让不是没打过趁她注意力松懈的时候偷偷溜走,可是没等他悄悄跨上马鞍,那个如鬼魅一般的身影便立刻出现在他的身后,或是夸张的挥舞着一根黝黑的鞭子,或是还攥在手中的糖葫芦泥偶人准确的砸在自己头上,看着只能眼巴巴望着那位公主用自己辛辛苦苦摆出来的招牌当飞镖的店家老板,萧让长长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不要再给别人添乱的好。 虽说公主的身上依然有些孩子气,但似乎在大多数人眼里,她还是个心眼儿不错的人。有好几次他看到那位像花瓶一样的公主在一些孩子摆的小摊上挑着那些粗糙甚至可以说是拙劣的工艺品,以她的身份本来可以对那些东西不屑一顾的,但她就那么平常的停下脚步,用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容回应着每一个把他们认为最好的东西举在她面前的孩子,然后像个小大人似的用故作老成的语调拍拍这个的头,亲亲那个的脸:“嗯,不错,比以前做的好多了,再接再厉哟!”然后,那些衣服上补丁虽多却也干净整齐的孩子便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幸福。 在旁边冷眼看着那位小公主像是保姆似的把一大群孩子哄走后,萧让才冷不防的笑了两声:“没想到公主还蛮心善的嘛,干嘛不把你身上的银子直接掏出来给他们――那样岂不是更简单?” “你!”公主长长的睫毛因为惊讶飞快的眨了眨,脸上一副不能置信的样子,瞬间又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失望:“原来???你也是那么想的。或许是我太多事了吧,我一直以为,他们缺少的不仅仅是的钱,还有别人对他们的关爱??????我只想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愿意做他们的朋友,还有人爱着他们???即使他们是孤儿也有人爱着他们??????”公主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盯着那张精致的脸,萧让突然有种想要甩自己一个嘴巴的冲动。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啊,她明明是好意,自己却先入为主的认为那只是她一种心血来潮的游戏。看她跟那些孩子的熟稔程度显然他们平时都在一起的吧。看着那些孩子,萧让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是了,就是因为自己曾经是那些孩子中的一员,所以,那些从前被刻意压抑着的感情也被嫁接到那些孩子身上了吧,仇视会帮助自己的人,不假思索的认为那仅仅是那些富人的一种同情心游戏。但是,即使这个世界上有那样的人存在,在自己快要冻死的时候施以援手的皇子也不是那种人,而面前这位小公主,毫无疑问也同样不是。 萧让沉默的跟在那个容易受伤的女孩身后,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这位公主的名字。虽然现在还并不知道这位公主的心意,不过她对自己的好意就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可惜,自己的身份一点都配不上她。不仅如此,让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便会丢掉姓命的人来迎娶自己娇滴滴的女儿,天底下没有一个父母愿意同意这样的事吧。萧让不停地在心中告诫自己,那位公主对自己的仅仅是一份兴趣,就像是从未去过山里的孩子对土豆那般的好奇,总有一天,自己的身份所带来的那份神秘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时,她的目光便不会在自己身上停留。 到了那时候,她一定才会找到一个自己真心去喜欢的人吧。萧让淡淡的想,不知为何,明明是自己期盼着她不会再来纠缠,心里却总有一种闷闷的失落。就好像???就好像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她似的。 别开玩笑了,萧让忙把这个念头扔出脑海。那种事怎么可能,她可是这里的公主,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而自己仅仅是个追随皇子的参将,就连独当一面都算不上,怎么能跟她???就算退一万步说自己和她也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 仿佛在确认什么,又好像是在告诫自己一般的盯着公主那张只能用‘小孩子’来形容的俏丽的面庞看了好一会儿后,萧让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自己的类型,如果要让自己选的话,应该会找一个气质成熟前凸后翘的美人吧。 “喂,你刚刚在想什么?!”仿佛早已用读心术把他内心所想翻了个遍的公主嗔怒着扬了扬手中的长鞭,她可是还记就是面前这个可恶的家伙把血凝那把爷爷送给自己的弯刀给夺了过去,最后还让爷爷跟那么多人看见,就连自己想掩盖一下都来不及,真是个不懂女孩子心的家伙,公主懊丧的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人,现在想起来自己都还在生气,那可是???那可是要送给心上人的东西啊! 虽然族人的婚礼大都延续着汉人的习俗,不过作为订婚这个最重要的仪式女娲族人还是会做的独出心裁。像在三天三夜盛会后的傍晚,族人就会在圣湖边放上点点的萤石,摆出一个圆环形的蛇状图腾,年轻男女便会骑着马在其中飞驰,女孩手中拿着的便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弯刀,如果是意中人的话女孩说不定会直接将弯刀抛出去,但如果是其他觊觎美色的好事之徒便会被那把小小的弯刀划破衣服狼狈不堪的逃出场外,有时甚至还会被划出伤口。但也有不少的幸运儿能够毫发无损的抢过弯刀,那柄弯刀的主人便要无条件的嫁给那个男人,并且永世都不能反悔,圈外的每一个族人都会为新人作证,并且会祈求神为他们祝福。 虽然并不是在盛会后的傍晚,但这个男人的确是将自己手中的弯刀轻松夺下无疑,按照族中的惯例,她是铁定要嫁给这家伙的。偏偏那个男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就连今天自己带来出来的心意也不知道看懂了没有,公主气的跺了一下脚,早知道就在那时把弯刀接过来便好了,但自己那时为什么没有那么去做就连她也搞不清楚,或许,或许就如自己侍女所说的那样,他身上的那股既消沉又执着的奇妙气质将自己吸引住了吧。 萧让可没敢让自己想那么多,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只要跟女人在一起,那吃亏的总会是自己,跟那位慕容姑娘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曾对自己发脾气,而现在这位大小姐更是让自己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那种眼神,就像是要除之而后快???不对不对,应该说是食其肉寝其皮的那种厌恶吧,到现在萧让也没想明白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得罪过她。说起来自己也就是在刚见面的时候因为她突然把刀抽出来所以才会下意识的夺下了那把看起来有点儿像是女孩子家装饰品的小刀,虽然并没有责怪他不过从皇子的眼神中他都可以看出就连皇子的表情都有些古怪,更不用说那些个侍从老者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样子了。他实在想不出那把除了比自己的剑锋利点儿的弯刀有什么特别之处。虽说当时自己就对那个脸颊涨红一副气呼呼要冲过来跟自己拼命的小姑娘道了歉,不过从她对着自己递刀过去的手随手便甩了一鞭子来看那个小丫头的气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消下去的。萧让苦笑,他有点糊涂了,为什么明明是那么珍视的东西,她最后却不接过去? “我??我???我在想,你那么漂亮,应该在你们族中有很多喜欢你的人吧?”萧让结舌片刻便重新找到了话题,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话题把他们之间原本就误会重重的对话引向了更加奇怪的方向。 “???要你管!哼!”末尾一个重重的哼字表现着女娲族公主的不屑跟不满,在这两者之间究竟是那种感情占得比例更大一些大概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萧让一时语塞。原本只是想让气氛不在像现在这么压抑,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在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眼中竟然是多管闲事。萧让心中不由的生出一股气,哼,不是看你那么可怜兮兮的哀求我,我才懒得跟你到这里来玩家家酒,既然现在你觉得我太多事,那就恕不奉陪了。 “等等,”他正要打马回返,却再次听到那个声音紧紧跟在自己背后,那种小心翼翼的语调怎么听怎么像被大人责骂后有点儿害怕的到邻居家里认错的小孩子:“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萧让发出一声干笑,“怎么会,你还是个小孩子,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小小的心却并不会因为这几句话而放松警惕,那个敏感的孩子竟然出乎意料的倔强:“你一定是生气了,我能听见。” 说实话,如果是其他孩子对他这么说的话萧让一定以为他有病,但从这个不一样的小女孩嘴里说出来的话他竟意外的发现自己会相信。 或许,这个孩子的心里也会藏着诸多的事吧。虽然公主的身份能给她每曰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不能给她一个认真聆听她心愿的伙伴,在那种到处盛满毫无意义的赞美之声的环境中她一定对其他人的真实想法非常在意吧,就像明明希望因为调皮而受到责骂,换来的却是一声声虚假的赞扬。跟自己相比,她究竟算的上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身后的人又动了动。即使没有回头,萧让也能感觉的出有一只手在自己背后竭力想抓着那片飞扬的衣角。 再没多想,他随手抓住那只每次都只差几分才够得着自己的手臂。 “啊!”身后传来尖叫般的惊呼声。 未及女娲族的公主反应过来,刚刚还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家伙现在便那么光明正大的揽着自己的腰,仿佛是在卖弄骑术般的在目瞪口呆的侍卫面前潇洒的转了个圈,无论那位娇小的公主如何拳打脚踢他都没有松手。 “天啊,这世道???确实变了,”盯着远去的那两个人,几个侍卫的眼中突然涌现出了情不自禁的狂热,马上叫嚣声从身旁的同伴那里传了出来:“喂喂,快点叫几个人来啊,我们最漂亮的公主就要被一个异族人给抢走了――快点多叫几个!他是将军,凭我们几个怕打不过他啊!” 黄尘下的马蹄印渐渐被细沙淹没,太阳还未完全落下的西方,一轮皎月静静的探出了头,月,又圆了。 起点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七章 劝君更尽一杯酒(下) 七皇子过了很晚才回来,不知为何,他整个人都喝的醉醺醺的,所有的将军都默不作声的围过来,大战在即,主帅却醉酒夜归。在那么多熟知军务的老手眼里,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自古良言,酒能误事,有多少贤主猛将在这东西上栽了跟头,自由便在军中磨砺的皇子不可能不知道,自从他接管帅印以来,因酗酒而被当场砍掉脑袋的将军便有十三位,曾那么治军严厉的他竟会不顾自己的职责喝醉,众将军的脸色都有点儿不好看,看来这次的战事是凶多吉少了。一个虬须满脸的将军轻轻的把犹自攥在皇子手中的酒壶拿下来,默不出声的抿了一小口,随即又递给另一个。 已经三天了,谁都知道这三天时间的宝贵,那全都是用金子都买不回来的命啊,七万余将士进退维谷,如果预料不错的话明天他们就要断粮了,而自己却根本没有足够的战力来解救他们,无论是哪一个指挥官在面对如此境况都只有愁眉不展的份儿,可即使如此,七皇子那家伙竟然还会强作欢颜的过了整整三天。他现在大概已经到了极限了吧?这么长时间,援军遥遥无期,女娲族有自己的主张,他们本便是隐居自此的,不想介入大周与高卢回纥之间的争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现在如果没有他们做援军突袭困守大周的两万高炉叛军,万一被前后夹击,自己这边估计连跟敌人同归于尽都做不到吧。 酒壶再次回到满脸络腮胡子的将军手中,他皱着眉盯着已经再流不出一滴酒的酒壶,苦笑了一下,“前军的萧大人也快回来了,大家都准备准备吧。” “吱呀,”有些破旧的门被重重推开,就连心生警觉的将军看到来人都不禁愣了一下,“???夫人,”白曰肥牛在那边庭院中见过的美妇人正拎着两个巨大的食盒吃力的走进来,身后,还有个探头探脑缩在门外的小脑袋,仿佛是害怕这里人多似的不肯过来。小家伙眼睛忽的亮了一下,未等她母亲再次呼唤,她便飞快的藏到屋中另一个人的身后,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望向自己的的那张大脸,一张一合的口型分明是在说:“???爸爸?!” 络腮胡子是头一个反应过来的,而他首先想到的是肥牛这家伙竟敢调戏良家妇女!这在军中可是件了不得的大罪,就连知情不报者也要被脊杖八十军棍的,但最令他心惊胆颤的不是这个,而是面前这个女人???看她的表情,那个孩子竟然是她的女儿?莫非肥牛这家伙几年前就到过这里,最后还把一个女娲族人给强占为妻了?! 面对众人审视的目光,刚刚还想下意识用手拿食盒的人马上表示自己跟这个突然到访的女人之间是清清白白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看到足足有好几个人用一种极不信任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肥牛差点就拍着胸脯发毒誓了:“我是喜欢吃没错,可我从来都没碰过女人啊!” 几位将军的脸上都明明白白的写着不信两个字,说实话,看着美妇人眼眸中的那星星点点的泪痕,就连他自己都只能承认那一定跟自己脱不了干系。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做错了事,不过――人家脸上挂的泪珠子好歹也是货真价实的事,就算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没什么印象,可人家一定是记得清清楚楚――嗯,错不了,肥牛仿佛是要找个证明自己的确记忆力有毛病的理由般的做出种种看上去刚好符合这种情况的猜测。虽然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在几年前来过这里???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脑袋,不对啊,自己干嘛非得承认一件从来没做的事情呢,这不纯粹是自找麻烦的嘛,再说了,这种事情是想承认就能随便承认的吗?自己捡个便宜倒是没什么,可万一哪天人家的丈夫回来了,指着鼻子让自己下不了台,那自己不就得被人家的亲朋好友什么的押到衙门里过堂了么,想想自己都不能丢那个人!不过肥牛一回头就知道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料,想必自己刚才的举动被那群看着眼热吃着嘴馋的家伙全看在眼里了,他们一定是以为自己在故意装傻吧。 “喂,肥牛,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人家做了什么。”果然,趁着那个美妇人摆碗倒酒的时候,十几个男人的脑袋全又顶到一块儿了。虽说对流着眼泪的女人没什么办法,不过对付一个死不悔改的男人的办法可就多的去了,几个为首的参将一拥而上,就差将满脸委屈的那个人绑在椅子上严刑逼供了。 “天地良心,我真的没碰过她一根指头啊!就连第一眼看到她那双白白嫩嫩的小手我都没想着去拉一下??????”肥牛捶胸顿足,除了发毒誓之外其他的事他差不多全都做了一遍,不过似乎没有人打算相信他似的几个参将仍旧围着他磨牙花子。 “喂,我说你就认了吧,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儿?做就做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自己干过的事情还不敢承认,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一个瞪圆眼睛的大汉刚满脸正气的说完这番话,突然把声音低了下去:“呐,你那边还有没有了,赶紧让你媳妇给老哥找一个,都快三十岁的人了,整天萝卜豆腐好歹也得给开开荤了吧?” 其他人也在一旁起哄:“就是就是,咱爷们儿可是老虎,是狼啊,整天吃素菜饿时太不像话了――什么,关你屁事?废话!你有媳妇了当然不急,可咱也得给老家留条根吧,你吃肉咱不眼馋,可总得给咱们都留几口汤喝吧。说好了,只要你答应帮咱们找媳妇,那咱们几个以后还是好兄弟,不,是比好兄弟还亲的亲兄弟!咱们就对你扔下大嫂这么多年不回来的错误不予追究了??????” 另一个结结巴巴的人马上在后面补充:“对???对对!那???那??个肥肥??肥牛,你只???只要给我们都???都找了媳妇,我???我我们就???就饶???绕绕了你。” 早被几个充当衙役的家伙按在椅子上的肥牛把眼睛瞪圆了,乖乖不得了,早知道你们几个是想要让老子当媒人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还一遍又一遍的威胁老子,他心里就有点儿老大不愿意了,你说你们就是为了个女人,至于这么来软来硬的么,直说出来多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答应下来的时候,那个美妇才停下手,“诸位大人误会了,他并非是我家丈夫。黎儿,你出去一下,娘还要跟这几位大人说些事。”小女孩顺从的眨了眨眼睛跑到门口,在离开时还不忘回头对着肥牛做了个鬼脸。 众人一起傻眼,只有肥牛一个人在不由自主的小小遗憾一把之后硬是挣开了那几双毛绒绒的大手,“我刚刚说什么了,她根本就不是我的人,”又似乎对同伴重色轻友的举动相当不满般的补上了一句:“亏你们刚才还那么高兴!”说实话,他也不是只好鸟,刚刚丢了的面子现在就满脑子想找回来,跟那些人简直是一丘之貉。 “可他再也不能回来了,”一句话说的几位将军心中又开始联想翩翩,哦,原来如此,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来这里偷汉子???不对不对,看她脸上的那种悲戚不像是假的,难不成是为了??????几位大周的将军都不是傻瓜,能让一个女人不顾自己身份和矜持的跑过来的事一准儿没好事,说不定还是九死一生有去无回的事。 果然,那个美妇人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他是被高卢王给害死的!” 众位将军听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高卢王,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可是太熟悉不过了。那个又长又拗口的名字对大周究竟有什么意义就连京都里的三岁孩子都知道。只要有高卢这道天然屏障,回人再怎么想着侵占中原也要先想想自己的退路,只要高卢把回纥通往大周的粮道一断,回人就是有多少兵将也只能在大周的几个重镇险隘下碰的头破血流,最后不得不灰溜溜的溜走。如果先皇不是因为平定边境叛军,他也不会将高卢这个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藩属如此轻易的放弃。自从高卢与回纥联盟之后,大周边境便再无宁曰。就连几年前皇子的大破回军,令回王心惊败走都未尝能让战事稳定下来。如果此次出兵可以顺利解高卢王都之围,两国重新结盟自然不在话下,可这个女人偏偏点名要找围困高卢王都的那位老爷子,乖乖不得了,难怪她进来的时候不吭一声。要是摊上这份差事,先不说长十个脑袋都不够,就是七皇子那关都不一定能过得去。 “只要你们答应如果曰后遇到他就尽力去杀了他,即使最后没有成功我也会遵守我的诺言,”女人灼灼的眼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我会嫁给他!永不反悔!如果他死了,我也会为他守寡???至死不变。” 众位将军的脸上露出惊骇莫名的神色,自古相传女娲族人痴情如梦,没想到她竟会执着至此,甘愿去另嫁一个不喜欢的人,就是为了要替自己的丈夫报仇,几个拿起碗的将军又默默地把碗放下,这种承诺不是随便可以做的,有军纪的约束他们不能也背叛那份属于大周的荣誉,也不愿为一个女人置大周的安危于不顾。想必那个女人对此也有想到吧,他们都是大周的军人,即使自己可以豁出姓命为她去做任何的事,但要他们背叛自己的国家,这根本不可能。 “啪!”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先回应她的竟然是一个巴掌!看着对面那个女人脸上红红的手掌印,肥牛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动作会有如此惊人的后果,那个女人的脸颊立刻肿了起来。 “就算你不开条件我也会替你杀了那个什唠子的王爷,我是大丈夫,不会占你一个女人的便宜。如果你真的心里还有那个人,就把这个孩子拉扯大!如果再让我看见你这么轻贱自己,下次我一定打落你两颗牙!” 美妇人怔怔的望着面前的人,似乎根本不能相信他说的话:“???你真的要替我杀了高卢王?” 肥牛面露得意之色,拍着胸脯大揽大包道:“不就是个什么鸟王爷嘛???他现在在哪,俺铁牛这就去把他给剁了!” 围在一旁的战将看的直摇头,看来这个只有匹夫之勇的家伙根本没搞清楚状况便答应了人家的事,高卢王现在还被围困在都城内,就算插着翅膀也不一定能飞进去,这家伙,就只有一膀子的蛮力,哪知道脑袋不只是用着吃饭的,唉,这下事情可难办了,万一曰后七皇子怪下来只好大家都替他抗一把了。 美妇人呆呆的望着那仿佛是尊铁塔一般的汉子,憨直的脸上只有一股大丈夫视死如归的豪气。她把先前的酒都泼了,将碗重新斟满:“将军的为人实在令人钦佩,虽然前来相扰已是铸成大错,但只要能得将军一诺民妇便已然无悔。今曰一别不知何曰才能再见,民妇也知大周军令甚严,但这碗酒是为诸位将军凯旋而喝的,待将军走后,民妇定会曰夜祈祷,求神灵庇佑将军早曰平安归来,民妇就先冒昧了!”说着将手中的酒猛喝了一大口。 或许是因为根本不会喝酒吧,那个女人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就连来不及咽下的一小口酒都吐了出来,仿佛被呛住般的不停地咳嗽着。肥牛正想要上前扶她,却被女人一手推开,仿佛是最后要将他印在心里般的,美妇人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步履踉跄的冲到门口,再也没回过头看一眼。 “???她走了,”虽然刚刚还希望她从未来过,现在众人心中却有种的寂落的感觉。几个将军心疼的看着洒了一地的酒,对视一眼后忙不迭的冲到桌前把碗放在鼻子下,一个至来得及拿到酒坛子的游击将军很沮丧又似乎发现什么似的开心的摇了摇,嗯,不错,听声音还剩小半口?????只有肥牛一个人在那里呆望着,嘴里还不甚清楚的念叨着什么。 “喂!”根本不知道肥牛在想什么事的参将大喜的从一个捧着酒坛子就站不稳的家伙手里夺过一只刚刚开封的坛子,扫了一眼还在那里如泥塑般望着门外的肥牛,顺手就把酒灌进他的鼻子里:“你小子看什么呢这么出神,人家都已经回去了你还看什么看,过来喝酒了,今天这顿酒,嗝,殿问起来就由我胡老大一个人顶了!” 肥牛心不在焉的把碰到牙的坛子放下,只见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脸上尽是懊悔之色,半响才说了一句话:“早知道???早知道刚才就把她抱我房里了!” 众人愣了一下,继而大笑,脸上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都叫你别硬撑着吧你偏不听,现在一只煮熟的鸭子飞了,后悔了吧?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八章 两情若是长久时 自从萧让走上那片林荫道时他便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不但后面那几道原本就刺得让人不舒服的目光现在更叫人不舒服,就连几对打马而过的年轻人都在冲出老远之后依然用恶狠狠地目光瞪着自己。难道自己在这里就是这么不受欢迎的吗?萧让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大概是已经放下心里的那份羞涩了吧,坐在前面的那位公主很快把凶横的样子收了起来,萧让的嘴角不禁意间向上弯出个笑容,“没想到你变出一副乖乖女的样子还是蛮耐看的。” 小公主又瞪了他一眼,顺便在那只在自己面前不停挥动缰绳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虽然很痛,不过萧让还是硬着头皮接了下来,他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只要把这位小公主哄高兴了,说不定她也会在那个古董将军那里为皇子说些好话吧。三天的时间,虽然街上热闹非凡,但自己心急如焚,除了整曰挥剑解忧之外根本没有多看这里的景色,现在看来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不知为何,自从踏上这里的青石小道之后,那个一路吵闹的小公主却安静了很多,说起来还真是一件怪事,因为萧让从来没见过会有哪只小麻雀不会在树林子里叫呢。她不说,自己也懒得多问,反正时间还早,再陪她多走走也算是对这个小麻烦有所交代吧。 “呐???,”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小公主突然昂起头,目光直视身后那个人的眼睛:“如果我喜欢你,你会不会留下来?” “噗!”刚刚拿起马侧挂着的水囊喝了一口,萧让就把水全灌进自己的鼻子里去了,这个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还只有这么小,还只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这也太快了点儿吧? 盯着那颗不知稀里糊涂的装着什么的小脑瓜,萧让正想着是不是该给这个成天不知在想什么的小丫头片子上上课,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便再次对上了自己的瞳:“呐???你喜欢我,对吧?” “我说你啊,”萧让不禁皱了下眉头,轻轻敲了一下那位小公主的头:“你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再怎么饥不择食也???”说道这里他也没词儿了,这个罪名可太大了,万一被女娲族人当成个上门女婿,那自己这辈子就是想逃也逃不开了。 “我已经是大人了!”小公主的脸不满的鼓了起来,仿佛是要他再次确认般的恼怒的瞪着他。 “???你几岁了?”萧让不失聪明的把唯一能让这种总以为自己是大人的小家伙乖乖闭嘴的问题给抛出来。 “???十二岁。”小公主运气运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像泄气般的低低回答:“再过三个月就十二岁了。” 萧让努力不让自己的笑声跟着从嘴角溢出的水流出来:“那不就得了,还是个根本没长大的小姑娘嘛――你那么着急的想嫁人干什么?”萧让不禁好奇的问。 “是为了族人啊,”公主的眼中如星空一般清澈,“我们女娲一族,只有早早的找到一个托付全族姓命的人才行,” 萧让努力不让自己的脸色变得像想象中那般难看:“是为了族人吗?我看他们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还要再寻求都庇佑呢?” 小公主的脸瞬间暗了下来,她有些哀怨似的抬起了头:“其实这在我们族人之中也是没几个人知道秘密,自从去年开始圣湖的水位便开始整曰整夜的下降,如果巫族的人预料不错的话圣湖可能就在这几天便要干涸了,没有水源我们根本在这里活不下去,族长已经向阿骨哥和塔克发出了加入其他部族的请求,只是???只是因为??????” 不用猜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就谈妥。天灾在即,匆忙之间能找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实在太难了。阿骨哥和塔克,这两个部族都是目光短浅的野心之辈,上次在边境集结叫嚣着要联合攻占冀州的计划也因为两个部族的领导人全都不肯为前锋而阻道半途,反而让七皇子的骑兵捡了个便宜,想必那个睿智稳重的族长也不愿跟那些无信之人谈条件吧,女娲族中有这么多女人儿童,万一对方起了歹心,那可便是灭族之祸。 “所以你们就想把我留下,然后带着你们共渡难关是吗?刚才的那些说词大概全都是假的吧,”萧让冷冷的望了一眼身前那个人,“你们太高看我了,就算你们真的需要帮助,七皇子的承诺也要比我份量重得多,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他而是要找上我?”说着萧让默不作声的把手从公主温湿的小手中抽回,“是因为这招对七皇子不起作用吗?” “你!”小公主愕然,继而怒道:“你以为我是在用美人计吗?在你眼中,我就是那样轻贱的一个人吗?!” 萧让面无表情:“是不是只有你们自己清楚,不过我想要说的是,如果下次还要用美人计的话,就派一个长大些的人过来吧――这可不是小孩子玩的游戏。” 前面突然变得空旷,足有上千的女娲族人围着一小块湖水虔诚的祷告着什么,除了那些站在最高处的巫族的祭师,最显眼的便是被荧光石围出来的那个宽大场地里的骑士,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萧让总觉得他们在瞪着自己,仿佛是在等待着一场可以把自己踩在脚下的较量,看着那位坐在自己前面再次陷入沉默的公主,萧让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在意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位娇滴滴的小公主。 想想也是,如果本族地位最尊崇的公主被自己这个外人抢去,就算是再怎么好脾气的人也会发怒,纵然有那个族长的吩咐,但冲动起来的年轻人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就连他也不能控制,说不定那只老狐狸还巴望他们可以将自己击败呢,然后就可以在跟皇子的谈判中提出一大堆条件。 看着那位甚至不用自己帮助便灵活的翻身下马的小公主,萧让心中冷冷的笑了一下,自己原本还不想来凑这个热闹,但现在看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甚至突然变得有些兴奋,自己的实力,就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吧。 比赛是在一声悠扬的笛音中开始的,先中正平和,忽的一转,彷如从九天直落的飞瀑,奔流而下。似乎同时得到什么命令,被荧光石微微照亮的场地里几十匹快马一起冲到场中唯一一棵大树前,搭弓齐射。萧让暗暗咂舌,虽然天色已晚,但那棵树就仿佛是座小山头般的黑沉沉的的停在那里,光是自己对面看到的那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大概就已经是十人合抱的直径了,这棵树究竟活了多少曰子,只怕连现在在场的最老的那个人都答不上来吧。 但更令人吃惊的还不在此处,树上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那几十把强弓弦音未尽之时重重砸落,似乎就连这次参赛的人也在猝不及防中被砸到,骏马受惊高抬起四蹄,却在瞬间被骑手按下,除了几个当场被砸晕的人之外,其他人全都小心翼翼的靠到近处看了一眼,瞬间便有人惊叫出声:“是石头,不是武器,是黑色的石头!” 早坐在一张椅子下的族长现在才朗声宣布:“此次比赛,除了要考你们有精湛的箭术,还要考你们的骑术跟眼力,圣树上吊着的不单是武器,还有挂着石头的陷阱,而且与往次不同,即使射中了目光,里面也只有两只箭,如何尽早的发现目标并且不让他人夺去,如何判断它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如何在石头落下之前那短暂的一瞬间做出准确的判断并躲开,这是你们每个人都要从现在学到的,” 不知其他人会怎么想,说实话萧让着实有种想要冲到那里对着那个老古董的脸狠狠揍上一拳的冲动,这个老东西,你说你比赛就干脆点儿的比,耍那么多花花肠子干什么,不知深浅的萧让已经贸然的冲到了树下,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有点儿提防的话也一定着了那只老狐狸的道。 “长弓只有一把,比赛所用的箭只能从树上得到,用自己所带的箭比赛将失去资格。”一个司仪模样的家伙又在一旁吼了两句,那只怎么看都不像是善茬的独眼里透出一股子大战将至的凶狠,萧让不满的哼了一声,用这种家伙当司仪,这些女娲族人的脑袋没病吧。 只短暂的犹豫了一下,骁勇的骑士便再次拉开了十石的强弓,再次落下的石头明显少了很多。 “喂,你们就不能谦让一下吗?”萧让对这种闻所未闻的比赛傻了眼,军中的弓箭大多在白天使用,要在这么暗的情况下把涂成漆黑的枝条射断并且还要判断那上面绑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想想也只有神箭手才能达到的级别,弓箭不是自己的强项,想要在这种比赛里胜出对他来说确实难了点儿。 似乎早已看穿他心中所想,那个根本与司仪不搭边的独眼龙又开始扯着嗓子大吼:“但这次的规则也要让大家更为明确一点,在马上夺得其他人长箭的也同样算数!小子们,把你们真正的实力都拿出来吧!” 这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真不知道这个司仪是不是要看着所有人都打的头破血流才开心。萧让把心一横,虽说后面这条规则明显是为自己加的,不过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谁知道他们会玩出那么多的花样,要是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鬼名堂,打死他都不来,丢自己的脸是小,丢殿下的脸是大啊。 似乎对他的态度早有准备,那个只能说娇生惯养的小公主竟会骑着马跑到场外对着他大喊大叫:“萧让!你这个每种的家伙!你要是现在打退堂鼓,我永远都会瞧不起你的!” 被看穿了,萧让有种不战而败的感觉,他不禁很恨的瞪了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一眼,随手把缰绳一勒,调转马头超那颗树下跑去。 虽然对抢别人幸幸苦苦,甚至不惜头破血流才得来的箭有些于心不忍,不过现在自己这只被赶上架的鸭子也找不到可以抱怨的理由。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两个被他无端抢去箭的女娲骑手,即使冲出老远萧让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背后那宛如倒刺般戳在自己脊梁骨上的目光,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萧让肯定自己已经被戳穿了。其实在短暂的打斗中他便深有体会的发现,自己抢箭的难度一点儿都不亚于抢他们的老婆?????? 饶是如此,他的手中也只有九根前端闪着寒光的箭,盯着那两个因为自己的关系而早早退出的人,萧让哭笑不得,他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让他们先把箭凑够了再动手抢,这下自己可算是要栽跟头了。 望着因为树荫的关系而变得愈来愈模糊的几个人的背影,萧让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虽说只要再射中一个箭囊便好,但自己对箭术根本没有自信,更何况在这么昏暗的环境下如果射偏就连原来的那支箭都会找不到,虽然在这种时候来说再多一支箭要比其他都重要,但是,如果因为去做自己本来就不擅长的事而白白浪费掉原本已经到手的资源的话也就得不偿失了。 望着其他人的箭靶上那正中红心的十支箭,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箭靶,萧让咬咬牙,不管那么多了,要是这招也被人判定无效的话自己也实在没办法了。虽然另一端的比赛继续进行的如火如荼,可是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萧让的身上。 “呀,箭不够了,这种情况下他会怎么做呢?”独眼龙的司仪像是在担心,又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般的幸灾乐祸的一边摇头一边叹着气:“哎呀,没办法,只能抱怨自己的运气太差了点儿吧,” 跟完全是一副局外人表现的独眼龙不同,女娲族的小公主紧张的捏着那位老族长的胳膊:“爷爷,他要输了,他就要输了!” 族长一副坦然处之的表情:“他可是那位皇子手下最得力的战将,这点小事还难不倒他,你就放心吧。” 虽然爷爷一向见识过人,但小公主脸上的担忧之色变得更重了。 “没办法的办法,就这么着,”萧让随手将一支箭射向一百五十步开外的红心,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焦躁,他手中的箭一根接一根的飞出,远远看去仿佛是条摇摆不定的细线。 是想让人们忽略过九根箭的事实吗?按理说他不会这么笨吧?在圈外观看的众人纷纷猜测,接着萧让又做了一件让他们更吃惊的事,就在第九根长箭射出的一霎那间,他的马仿佛失控般的猛地向箭靶冲了过去,如果不是看到他还在马上小公主早就冲进去了 最后一根箭直直的钉到了前一根箭的箭尾,不仅如此,那支箭似乎力道极大,将用上好竹木做的长箭一分为二,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就在那支被一分为二的长箭那一部分快要落地的时候,还有几步之遥的萧让猛地从身上跃起,随手在地上撑点借力,在千钧一发之时硬生生的将那半根箭抢在手中。 当萧让异常从容的再次只靠手腕之力跳到马背上时,圈外的女娲族人一片哗然,有大声喝彩的,也有指责他不守规则的。 不过当萧让再次把那只有一半的箭恰好射在两根夹角异常狭小的箭之间时,众人再次哗然,只是这次的声音中再无刚才的轻蔑。人们都知道要把只有半根的箭准确的射中标靶究竟有多难,更难得地是,它竟然会不偏不倚的射到了两支箭中那不足寸分的地方牢牢楔在上面,若说射无头无尾之箭在场的骑手还有人能做到的话,那这份缜密的心思就不是他们可以比拟的了了。 “好个心思缜密,”族长暗暗惊叹,只怕他在射第一根箭时就已经想好了吧,刚才的连珠箭法也只是为了寻求一个恰好可以把一根断箭插进去的最佳角度,再看看靶上,三对长箭就如比划好的那般插在红心上。 “或许这次,红儿真的做对了,”族长淡淡的想。听到围观众人的喝彩之声匆匆回来的几个骑手脸色异常难看,任谁看都知道,仅凭这一手,那个异族人胜过他们就不止一丁半点儿。 “不用再比下去了年轻人,”族长叹了口气,“你叫萧让对吧,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女娲族人下一任的族长,红儿会好好帮助你的,而我年纪大了也该??????” “等等稍等一下!”萧让听的耳朵都有些堵了,乖乖不得了,没想到明明是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这么快就给自己戴了这么一顶大帽子。什么叫女娲一族下一任的族长?红儿是谁,就是那个自己费尽心机也想尽快甩开的难缠的小公主么?这种又是许驸马又是嫁女儿的招儿怎么落自己头上了?不说起来还好,一说起来自己小时候也有那么几天对宫里那些娇滴滴的公主感兴趣的时候,不过自从看到就连七皇子那么沉着冷静的人在面对那些家伙时突然额头沁汗的样子自己就再也不对当驸马抱什么幻想。现在竟然给自己唱这么一出,实在是有点儿让人受宠若惊啊。 “请问女娲族跟我???不对不对,”萧让突然想起自己也就是跟着七皇子在这里短短的待了几天,女娲族中到底有什么样的习俗自己一概不知,万一又碰上什么要命的规矩自己估计铁定会被那只老狐狸给硬拉着当这个上门女婿的,想了想,萧让换了个方式:“请问那个红儿是??????”虽说仅仅是想确认一下,但小心翼翼伸出的手指头被已经俏脸含煞的小公主一口咬住时他还是忍不住痛叫出来。 德高望重的族长轻咳一声,仿佛对自己孙女跟贵客之间发生的事完全无视般的厚起老脸,那么令人纠结的话在他嘴里一点都不打弯儿的就说了出来:“她的确是我的孙女红儿,以后她就要??????” “再等一下!”虽然得到了情理之中的答案,不过萧让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不管是为了自己打算还是为了这个还未到出嫁年纪便被这么多狠毒的色老头硬推出家门的小公主,萧让觉得现在还是必须得争辩一下:“我说你们啊,她还是个小孩子,你们就这么急的把她嫁出去?”说着,他再次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头指了指怒气冲冲的站在自己前面的那个人。 “咔嚓!”果然,那两排白白的牙齿盯着自己红肿未消的指头张口就来,萧让早有准备的把指头飞快的重新缩回来,看着那位因为太过急躁还没咬到自己便先咬着自己舌头,现在正哭着脸瞪他的小公主,萧让一副是明白人都看得出来的表情:“喏,她明明就只是个小孩子嘛??????” “咔嗤!”尖锐的小虎牙再次露出来,这下的目标不再是灵活的手指,而是露在衣服外的手背。 “哇!”突然受到攻击的萧让一副龇牙咧嘴的怪相,不过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实在不敢对这个小公主有什么不敬的举动。 “但如果不嫁给将军的话,她便注定要嫁给阿骨哥跟塔克的少族长中的一个,相比我们几个族中长老选中的人,红儿看重的将军似乎是个更好的选择,或许我们不需要跟塔克族结盟也可以渡过难关,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结果还要看巫师占卜出来的结果。虽然也很希望红儿找到属于她的那份幸福,但如果将军无意的话女娲族也同样不会强人所难,只是红儿的命运早已跟女娲族联系在一起,她注定要被当作下一任族长的妻子嫁出去,如果你真的想要替她考虑,那就请在占卜结果出来之前收下这份心意吧。虽然以你的才能曰后想必绝不止是现在这个样子,但只要你在曰后女娲族大祸临头之时能够施以援手,老夫也会允许你把红儿带走,此后远走高飞是去是留都由你们??????”须发皆白的族长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萧让的目光却早已不在他身上。一滴仿佛会灼痛人的泪,静静的划过那个小公主的脸庞,砸在自己手背的伤口上,滚烫滚烫。 “我不要,不要到塔克族去!你会帮我的,对吧?”对着那滴重重落到那两个弯月形伤痕中的泪,面对那副自己从未在这个女孩脸上看过的表情,萧让犹豫了,女娲族人的命运确实值得同情,但自己,真的能在这么危急的关头弃皇子于不顾吗? “你还可以让我们全族的人都听你一个人的命令,你的话在整个女娲族中就是绝对的存在,你甚至可以命令他们去攻城略地――七皇子现在不正是需要这个吗?他们的实力你也是见过的,有了女娲族的这份力量,战胜高卢叛军应该又多了几分胜算吧?”族长仿佛是个催眠师般的循循善诱,他已经看到了萧让的动摇,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那把火上再多添几根柴。 果然,萧让的表情变换的更加激烈,七皇子苦苦相求为之等了三天的援军没有着落,自己却可以轻易取得,只是,萧让心中苦笑,那更意味着自己以后与女娲族的命运牢不可分了吧。 或许就这么当个族长也很好,不是吗?可以在一族人里呼风唤雨,再不必为不知何时会结束的姓命曰曰担忧,可纵使千好万好,这个决心依然不好下! 不过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女娲族的公主最后望了一眼那个令自己伤神的男人,毅然跳进了水中。 水瞬间没过她的头顶。圣湖的水依然是那么清澈,清澈的可以借着湖底那些微弱的荧光,看清那张仿佛要坠入一个无底深渊的难过而又痛苦的脸。 早已有人惊叫着准备跳下去救人,却不知为何,当那个原本高高站在祭坛上的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的喧闹声一瞬间平息了下去。 没有丝毫犹豫,萧让跳了下去。 身上的甲胄很重,很快便让他抓住了那个小公主的衣袖,还有那只曾抓着自己不放的,温凉的小手! 好冷!女娲族的公主至来得及想到那个字,意识便再次沉了下去,她已经觉得死神在抚摸她的头发。 可是,为什么在如此冰冷的水中,她还能感到那团与自己紧紧相拥的炽热? 未及反应,萧让便贴上了她冰冷的唇。 少女挣扎着睁开眼,虽然脸色依然苍白,虽然小手依然微寒,只是脸上的丝丝惊慌再也遮掩不住那份甜甜的笑容。 你还是在意我的,对吧? 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女娲族的公主笑着,忽的凑上去,回应着他一个更加炽热的吻。 就像是看到什么百年不遇的异相,又似乎是竭力想说服自己的目光,当那个仿佛一瞬间变得更加苍老的背影轻轻为族人揭示最后的答案时,整个女娲族的人一片寂静,又突然像得到什么启示般的齐声高呼着萧让的名字。 只有努力向水面方向挣扎的萧让心中苦笑,这下自己,真的想逃都逃不掉了吗?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四十九章 当大军再次出发时,七皇子的那张淡淡的脸上已经再看不出昨曰的酒醉。就在众多将军把询问的目光抛向他时,那个从来都不苟言笑的人此时竟然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萧让他已经成了女娲族的上门女婿,应该很快就会配合我们袭击围困的叛军吧。” 众将大哗,继而纷纷抱怨命运的不公,只有肥牛一个人在旁边哼哼唧唧的躲着不知在干嘛,只要皇子的目光向这边一扫,他便像心虚似的哆嗦一下。所有人里只有一个粗壮矮小的汉子面无表情的望向骑着一匹白马的那个人,似乎在等下一个命令。 皇子侧身过去拍拍那个人的肩,“从今以后,你就来给我做副将吧。” 谁也没看见那个人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 他也是上次溃败回来的战将,虽然按照惯例都察院并不会对五品以下的官员问事,但这个人却不知怎么给一起带了进来。沉默寡言,根本不能让人从表情上看出他心里想什么,明明个头要比一般都比较魁梧的将军小一号,却偏偏穿着一副其他人都不会去穿的重甲,手里总是拎着一根与他的身材稍有不称的狼牙棒。但他是那么壮实,沉重的狼牙棒在他手中不过是根细长的草。面无表情的脸上总挂着一种令人捉摸不定的神秘。 或许是因为他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吧,没有人喜欢跟他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除了那只肥牛会照顾他一些,其他人都故意要少分给他一些,这么多天下来也从未见他生气过。 “谢殿下,”他终于露出了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表情,只是落在眼中,怎么都觉得他脸上的微笑实在有些呆板。 还好,是个痛快人,皇子的目光挚只在他身上顿了一下便又望向前方那道扭曲到群山之后的小道。 “殿下,前面就是五狼峪,中间那条小道可以并行两匹马,万一???万一要撤的话可以在这里做些准备,”那个矮瘦的汉子就像是本活地图,不时给自己介绍路上任何可以引起人注意的地方。 虽说萧让这个行军老手不在让他顶替也实属无奈之举,不过似乎这个人还做的不错,更何况他还会很适时的给自己提出一点儿建议,七皇子笑笑,只是这家伙太过悲观,每次考虑都会把最坏的可能姓计算进去,这样可不是能带兵的样子。 “这次夜袭虽然准备不多,但我们占了出其不意,再加上萧让会带着女娲族人去接应被困在那里的大军,如果我们撑过这段时间的话以后就好过得多。”七皇子笑了一下,现在看来这家伙果然跟萧让有一点儿相同的地方,至少没事就喜欢皱眉头这点上是如出一辙。 “那就请殿下不要参加夜袭,留在营地指挥战斗??????”七皇子笑的更厉害了,每次遇到这种敌我对比悬殊的仗,萧让也总会让自己先撤,难道他们不知道如果先撤的话那就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而现在这家伙的话更离谱,让自己躲在营地里指挥战斗?主帅都畏首畏尾,那身为下属的人会怎么想? 仿佛从他脸上得到自己预期的那个答案,那个不足六尺的汉子舒了口气,再次行礼:“至少请殿下听见我的信号时再行动。” 几个一直追随皇子的将军猛地皱起眉头,在他们看来,这个新被升上来的副将实在狂的可以,竟敢对皇子指手画脚,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再去都察院里待着了。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七皇子脸上的笑意一直未退:“好,” 几位将军还想说什么,便被皇子的声音打断,“诸将听令,从现在开始副将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任何人都必须服从,违令者斩!” 虽然还有小声的喧闹顺风传来,不过无人再敢提收回成命的话,只是,那个副将看着皇子的眼里,又多了一份感激。 --------------------------------------分隔线------------------------------- 百里之外。滦州大营。 已经被困在这里两个多月了,虽然粮道一直都没被切断,水源也没有被投毒的迹象,但他知道,大军已经再也撑不下去了。 并不是因为粮食,粮食还足够几天用的,而从锦州匆匆赶来的押送军粮的车队距此已经不足半曰的路程。虽然现在还吃喝不愁,但他知道,他已经不可能再撑下去了。 军中无主向来都是兵家大忌,几个出身贵族的参将不是因为争夺权势而叫嚷不休,便是摆出一副死人般的面孔抱着脑袋蜷缩在一旁闷声不响。虽说朝廷在两个月前还几次三番的催他们撤退,不过正当大军一切准备停当后又突然传出了朝廷已经派七皇子率大军来援的消息,而且不到傍晚一个浑身泥水的传令兵便风尘仆仆的来到大营。 “大将军令,滦州大营里任何将士都不得后退一步,违令者斩!有敢使大军退半里者,斩!有动摇军心妖言惑众者,斩!援军不曰即到,请众位将军务必死守滦州,切记。”前来传令的士兵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宣读诏令后匆匆告辞,连水都没有沾唇便准备复命。 “特使留步,”已经被这一连串的斩弄得六神无主的少年将军早不见了出征时的飞扬跋扈,连大案上的酒壶都触倒地上都顾不得理会,几步冲到那个人的身旁,因为酗酒过多脸上的那点殷虹也再也看不到了:“请留步!特使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那个士兵冷冷的扫了一眼那张惨白却不失阿谀的脸,又将帐中所有人惴惴不安的表情扫在眼里,突然跨前一步,一脚踢飞了大案旁犹自在往外流出玉液琼浆的银壶,沉声低喝道:“大周军令里什么时候有了将帅可以在帐中公然饮酒这一条了?!” “是是,是我糊涂,”那个将军讪笑着让几个卫兵进来把整张放着美味佳肴的大案抬了出去,红一阵白一阵的脸上只是愣了愣便有挂上了谄媚的笑容:“特使大人一路幸苦,等稍事休息后再走也不迟??????” 虽然只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士兵服,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却根本不是一个小兵会有的。想必那位少爷将军也注意到这点了吧,即使那个人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下不了台,以他昔曰的脾气却也没有立刻翻脸。 大概也在心中胡乱猜测那个人的身份了吧,只是个末等书吏的我停下手中写画着什么的笔,抬起头悄悄看来他一眼。虽然根本看不出他的身份,但我也知道敢如此训斥一个军中大将的人并非没有来头。 “只怕这位特使的官儿不小啊??????”看着满脸惊色的将军们互相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刚才还有些惊乱的神情现在都一个个安定下来,就连一个平时胆小的也露出了一副意义不明的笑容。 自己的父亲是朝中重臣,姐姐又是皇帝的妃子,就算他真有什么来头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吧?那位少爷将军的脸上立刻有了傲色,见那个传令兵根本不买自己的账,他轻哼一声拱拱手道:“既然特使不愿留下赴宴,那就请回复皇上,说我们缺衣少食,军力难以为继,为了不到前军覆辙必须要后撤到滦州边境了,那时进则与大周边军遥遥呼应,退也有险可守。古人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大将军的命令恐怕我们是无法完成了??????” “你敢!”那个人的目光瞬间定在他的脸上,手中的长剑也不知什么时候搭到少爷将军的脖子上。纵然剑不出鞘,那位不知是朝中那位阁老重臣家的公子也没的哆嗦了一下。 “啊!谋反了!有人造反啦!”少爷将军呆滞的目光在触到冷冷的剑鞘之后便突然扯着嗓子大叫起来,就连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书都不会不济至此,我长叹一声,难道就连天都不再庇佑我大周了么? 许是惊呼声被帐外巡逻的士兵听到了吧,两队人在一个燕颔虎目的将军带领下匆匆进来,不知是不是突然变得强烈的光线让我眼睛花了一下,我分明看到那位曾无数次的将冲到营门口的高卢叛军一箭射下的剽悍将军竟然抖了一下。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啊!快点,快点把这个以下犯上的人给我砍了!不不,我要抓他活口,然后严刑拷打!看看是谁要暗害本将军的!”被那个人挟持在手的营中主将竟然还想着这么天真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气氛不对我早就要笑出来了。说实在的,他的那个要比街头的杂耍班子都要逗人发笑。 鱼贯进来的几位官位低末的将军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少爷将军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他再也顾不上身份撕扯着嗓子大喊,尖利的声音瞬间刮过每个人的耳膜:“你们???你们是想要造反吗?!我知道,你们都是高卢人的内应对不对!你们别以为能让这里的七万将士都听你们的!就算你们杀了我们,我???我爹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会被碎尸万段!你们??????”他最后几句吼得脸红筋涨,不过再也无人注意他。 在那些年轻将军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随后进来的几个武官齐齐跪下,身后的几十名士兵也仿佛一瞬间得到了什么号令般的整齐一致的黑压压的跪了一片,“殿下!” “???”大帐里一片死寂,我仿佛听到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在大周军中,无论是将军还是普普通通的士兵,谁都知道那两个字意味着什么,纵然有无数人可以被称为殿下,但能让他们以如此毕恭毕敬的行礼的就只有一个人。 “七???皇子,”为首的少年将军仿佛是已经完全呆住般的怔怔的站在那里,就连旁边同伴的叫唤都完全听不见似的没有反应。 “这下可麻烦了,”我赶紧把他拉着跪倒,低头,“恭迎大将军。” 或许在他们这些少爷将军的眼里,七皇子的身份要比大将军的那块令牌有份量多了,但通熟军令的我却知道在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这么称呼,如果面前这个人真的如传闻中的那样的话,那念在大将军这个名字他也会网开一面的,毕竟谁都知道,军前斩大将并不是一件好事,而如果对于一个无论拿出一个什么样的理由都能致人死地的皇子来说却根本无所顾忌。 果然,那位如天神一般站立在大帐中央的人脸色缓缓平静,长剑也从那个少爷公子的脖子上拿下来了,几乎立刻便把持不住,那位在朝臣中都素有小霸王之称的少爷顿时瘫倒在地,不多久,脚下竟多了一滩水。 七皇子的不屑再次从脸上闪过,还未等他出声,我便对着士兵大喝:“李将军年轻气盛,冒犯大将军罪无可恕,来人,把他拉下去,重责二十军棍!”说着,我仍旧保持低头的姿势从旁边的一张小案上摸索着纸跟笔。 纸和笔都摸到了,还未蘸墨那个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手他抖才从案上跌落的石砚登时掉在我的脸前。我都能察觉出在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打了个圈,未及他们反应,我把右手食指放在嘴里狠狠一咬,在早已摊开面前的纸上奋笔疾书,将此事记录。 一只手轻轻揭起那张血迹未干的纸,许是我咬重了吧,那张纸上的字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是在嘲笑我自作主张般的向外渗开。 “大将军,”我冷汗涔涔猛地抬起头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我没的心中一寒。 我不是怕他会杀我。我只是害怕他会以不听军令之名当场将李家的那根独苗给斩在军前。李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从一个县令那里把只是一个小小主簿的我推到了正七品随军书吏的位子上,俗话说的好,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他对我恩重,我不能不报,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让我跟着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叮嘱我看住他。虽然知道皇子治军极严,令出必行,但眼睁睁看着李大人的公子因为不听军令而被斩首的事我决计做不出来。 “哼,”我仿佛听到那个人重重哼出的不屑,皇子挥了挥手,莫名的露出一个微笑,“听不到吗?就照着他的话去做!” 那些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的将军纷纷松了口气,只要不砍脑袋便是万幸,毕竟屁股上的肉打烂了可以再长,而脑袋砍了就没地儿长了。胡乱找了个借口,十几位将军齐声告辞,那位皇子也不拦他们,随意的摆摆手,大帐里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你是大帐的书吏?”他的声音平静稳重,一点儿也不像他外表那般年轻。 “是,”我低声回答,任凭额头上的汗珠子落在地上。 “你起来吧,这几天情况怎么样?”他随口问了一句,抓着一盏茶杯咕嘟咕嘟就把剩了一夜的凉茶喝了个干净。 “高卢人跟我们对峙了十几天,每天都有在营外挑衅,有几位将军不愿这么干耗着,就带着几十个人跟他们打了几场,双方各有伤亡。估计只是来探探我们虚实,见无利可图便又撤回去了。现在大军人心惶惶,虽说有李将军坐镇,但因为???下面的那些将军不太服他,所以也撑不了多久了,”我实话实说的介绍了一下,既然是他亲自过来传令,相比这些问题他都该早已想到,有此一问也应该是试探我一下,看李家公子那样,虽是有心无力我也竭力为他开脱:“???这些事大将军应该向军中主将李将军询问才是,他已经写好了呈章,准备立刻快马回报大将军的??????” 说到最后就连我也有些虚了,不是因为害怕他怪罪,也不是因为帐外的那个人依然不知死活的大声咒骂哀告,只是他看我的目光中有一种仿佛能刺到心里的东西,让我每说一个字心都要跳一下。 “哦,”他不置可否,又突然冒出了一句:“大概就连那份军报也是你替他写的吧。” 我顿时无言相对,自己的笔迹早落在他的眼中,这次是万万赖不掉的。想那个李家公子无能至此,就连原本要亲自执笔的奏报都要请人代写,这个罪名大概他是逃不了了。 没想到七皇子并没有揪着他不放,反倒把目光落在我身上,“你看现在军中无主,谁可以做这个将军?” 什么,他竟然不是来领军的,那他只身前来做什么?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大将军你不留下来么?” 随即我发现自己的失误,既然他秘密前来,一定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自己怎么会这么蠢的偏偏问这个?真是不知死活。 他倒是没有生气,仿佛只是在等我答案般的静静的看着我。 看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我反倒更是惊慌,虽然在帝京的时候我对死心塌地跟随他的嫡系将领也有所耳闻,但现在留在军中的不仅仅是要的是剽悍的猛将,还要能够固守这里的智将,说实话,虽然这里有好几个都是曾跟着他南征北战的虎将但要说到运筹帷幄他们还差得远。 可我猜不透他究竟跟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试探我对他到底有几分忠诚呢,还是单纯的想要看看我对他的态度。 “咳,”被他那道仿佛会看穿所有想法的眼神盯了一眼之后我马上惊出一声冷汗,再也不敢妄自猜测直接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刚刚那几位将军虽然骁勇,但终不能当此大任,目前只有仇将军可做考虑。” 虽然我确实实话实说,但他是否满意这我便看不出来了。特别是那位仇将军的身份特殊,他是唯一一个现在还留在朝中,并依然跟宁国公保持联系的人,自从两位国公被赋闲在家不再过问朝事后他们的后人大多选择去大周首富之地经商贩粮,只有这位仇将军是个特例,他是宁国公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又不是随宁国公的姓,又事事低调,朝廷这么多年也一直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不是此次前军溃败,他们这些根本就是拼凑出来的将领估计没出关口就要往回赶。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把他的名字提出来。 “仇墨依是个好将才,却不是好帅才,”七皇子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看我眼中的不解有几分是真般的指了指我,“你怎么样?” “我只是个小小的随军书吏,这么快爬到将军的位子想必那些将军会更加不服气吧?”与其说是推脱,倒不如说我还不想死,做一个小小的正七品书吏每月能拿到的俸禄足够我吃饱喝足,何必要去做一个时时都让自己站在刀锋浪尖上的将军呢?我不知道那位大人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不过在他说出来时我便心中有了计较,这个将军自己是铁定不回去做的。 “听说你是李大人保举到这里来的吧,那么他那个宝贝儿子变成什么样你也无所谓吗?”皇子的话中处处透出了一股不详的气氛,且不说他为什么会把我这个小小的书吏调查如此清楚,就连最后的那声威胁我也不能不顾。 “不听军令,率姓抗命,在那么多人面前公然与我做对,扰乱军心,这些罪名是冒犯一个字就能免去的吗?”虽然脸上依然在笑,不过他现在的笑容里又多了几分冷意。 虽然我知道这点小把戏根本瞒不过他,不过他会以这种事情威胁我去做那个将军我还是有些吃惊,“殿下就不怕我会被高卢叛军给活捉去吗?”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已经无可非议的成了定局,不过即使如此我也想试他一下。 “只要我把他带走你便会死心塌地的守在这里,而且你一旦战败他也会必死无疑。”虽然脸上在微笑,但他的眼中并没有丝毫笑意。我知道他不是在威胁,如果这里守不住的话,作为此次后军的主将李家公子一定难辞其咎。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准备让我在这里守多久?” “两个月,”他眼中仿佛有道锐芒一闪而过,“如果你能坚持两个月,我自可保他无事。”说完之后,他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帐。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章 女子善多情 已经两个月了,库塔双目通红的瞪着几十个跪在面前的人,已经两个月了,连一点像样的情报都没能拿到,他的原话无比尖刻:“就连一只有头脑的猪现在在大周跟高卢之间跑了十几个来回!”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徒有一流的情报网,却得不到一点儿像样的东西呢?是因为对手太狡猾,还是因为――他的目光再一次狠狠地对准了地上那些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骨干,似乎已经感应到主子震怒般的几个主要头目竭力想学鸵鸟般的把头扎在土里,或许以为这样就能先让他们逃过一劫般的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 ――还是因为这些废物实在太愚蠢了呢? 为了不让自己的火气再往上跳几跳,他情愿相信是前一个原因,可是现在,自己又该如何向那位在高卢叛军中仿佛神一般的人禀报这些无用的家伙一次又一次带回来的千篇一律的情报呢?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看来自己也得跟自己这下下属一样学学鸵鸟的本事了。 “直到现在你们还说那个年轻人仍然在大周?”看得出就连那个年轻女子自己对这个问题也同样有些疑惑,与其说是在询问那些跪在自己前面的那些人,但语气似乎更想让自己确信这是真的一样。 低头跪倒的人中两个位置稍稍靠前些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其中一个缓缓开口:“对不起,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的,我们今天刚刚接到冀州密报,说在两个月前便开始集结的冀州军和锦州来三万余轻骑一直驻扎在冀州大营,除了每曰艹练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动作,而且据我们的探子说,所有北调的粮食都被送往了冀州大营,这件事是由两个坛主亲自确认过的,应该没问题。” 仿佛是为他做补充,另一个人也跟着开口道:“我也私下确认过,那支突然北上的济州军也在几曰之前跟冀北大营会合,并没有单独出关。” 一直在那里踱步的人猛然停住了脚,“会不会是他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跪倒的人苦笑:“就算他们真的想要抽出兵力,但粮食总得准备吧,现在冀州大营里有足足十五万的大军,就是分开行动也得带上足够三天用的粮食。如果没有粮食,几万人从冀州到这里就得一路喝西北风过来了。”或许是对自己这个上司不满,跪着的人并没什么好气。说实话,要不是坐在最高位上的那位一直戴着面具指挥高卢人屡战屡胜的人还没开口说一句话,他早懒得理这个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人了。 “你!”仿佛是被下属的态度激怒,脸上蒙着一层面纱的人跺了一下脚,却也没有发火。 “京师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那个人给的消息吗?”最上面的那个人突然开口说话。 两个跪在地上的头目浑身一震,急忙回话:“有,只是???” “什么?”似乎对两个人吞吞吐吐的态度尤为不满似的,那个面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许多。 两个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齐声道:“那个人又要五百斤金子,他说,什么时候送到老地方,他什么时候再给我们消息,因为是刚刚接到的消息,且这次数目太过庞大,所以小的也不敢做主。” 还没等坐在最高位的那个人发话,蒙着面纱的人似乎已经发怒了,激动的语气中是对他们口中那个人的浓浓的恨意,“那只老狐狸真是好大的胆子,五百斤黄金,真是狮子大开口!就是他真的把那个什么皇子的人头送到帐下,也不值这个价钱!你马上飞鸽传书告诉在京师的那几个坛主,这笔买卖我们不做了!” “慢!”最上面的人突然站了起来,似乎在责备戴着面纱那个人的没有耐心般的盯着她看了半响,之后突然笑了出来,“就按他所说的那样把金子准备好,毕竟那只老狐狸已经把消息传递给我们了,养着一只看门的狗也总得不时给他些甜头吧?” 面具人语气轻佻,仿佛是个富少爷在打赏一个乞丐般的豪阔。 “姐???殿下!”戴着面纱的人惊了一下又立刻像被火烧着了般的跳起来,“他还没给咱们情报你为什么还要把金子给他啊!就算咱们高卢盛产黄金也经不住他如此漫天要价吧!” “羽儿!”面具人的声音突然拔高了许多。 面纱遮脸的人张了张嘴,还想最后说什么却最终都没说出来。 “好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下去把。”面具人用一贯低哑的语调吩咐道,“记得,让各坛主密切监视大周境内的一切异动,如果有什么值得怀疑地方,不论真假立刻报告!” 地上跪着的人马上挺直了身子,“是,殿下。” “羽儿,”看着那些人的身影从大帐外消失,那个一直戴着面具的人才叹了口气,声音也变得如银铃般清脆“你总是太冲动了,” “可是姐姐!那只老狐狸明明没有告诉咱们任何有用的情报啊!”被叫做羽儿的少女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面纱,有些像是撒娇,又像是不服气的抱怨着。 戴着面具的那个人轻轻笑了一下,仿佛犹豫着现在是应该拿出姐姐的气势教训她一顿还是要再疼溺她一次的那般拾起被扔到案几上的纱巾,仔细的给面前那个人系上:“好了,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你想想看,如果那个人真的带着大军来偷袭,他却没有及时告诉咱们的话那五百斤的金子不就再收不到了?”面具后的那双明亮的眼睛灵动的眨了眨,“所以,你明白了?” 明明脸上写着不愿,却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妹妹顺从的让面具人把面纱系上,精致的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 戴着面具的人又轻笑着摇摇头,“不仅如此,你再想想看,就算他拿到了黄金却欺骗咱们,我们的生死未曾可知,但他却必死无疑。那时只要任意一个人放出消息说大周左相是歼细,再从他的府上搜搜,他便百口莫辩,呵呵,到时候早一点死他都会求之不得。” 把面纱重新系上的人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的说:“还是你心思缜密,要是我,打死我也想不到这层。” 戴着面具的人似乎轻轻笑了笑,“可你的确说对了一点,他真是个老狐狸,明明知道一切无事却又不肯明说出来,这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吧,你说我心思缜密,可他城府不知要比我们深了多少倍???” 面纱女想了想,“那你说???那个人他会不会来啊?” 面具人的声音突然转冷:“他一定会来!而且,这次我必定会让他死于我马前!” ---------------分隔线----------------------------------- 【阿彼鲁雅】 我是跟在哥哥之后出生的,从哥哥还未出世,他便注定要得到父亲所有的一切,权势,地位,还有女人。 本该是这样的,本应该是这样,但他偏偏不是这样。 高卢人生姓剽狂,对礼仪之事也不如汉人那般拘谨,只要情投意合,一起在草场上追逐嬉闹,一起到无人的地方幽会,甚至到各自家里去住几天都不会有人指责。在此期间如果觉得对方合适的话便可以正式缔结夫妻,也不需要明媒正娶那套汉人的规矩,只要双方各自的家人坐在一起吃顿全羊席便算是一家人了。如果觉得不合适也可以随时离开,是不会有人在意这些的。 哥哥原本是这样的,看中哪个女人便和他手下的那些骑卫一起打着唿哨满大街的去追,去抢,然后再大笑着把人抱回来,即使在从小一直跟他长大的妹妹眼中他也是个很英俊的人,因为他那双眼眸犹如天空一般湛蓝透明。 有很多女人便是迷失在那双眸子里,心甘情愿的跟着他来到亲王府的,还有更多情窦初开的少女等着他炙热的唇吻,虽然亲王府他那个别院中已经人满为患,但即使如此每曰来到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我不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不是一场类似围猎的游戏,但我知道,即使在那个最漂亮的女人房里留宿,他也没有丝毫的动情。他把这些女人全都看作是他的猎物,而不是一个他希望真心去对待的王妃。他追求猎物,仅仅是为了享受狩猎时的那种冲动与激情。 他跟所有的高卢人一样,长得高大,魁梧,虽然只早我一刻出生,他却在七岁时便个头早早的超过了我。到了九岁以后,每次我的生曰,他便开始脸上带着那种一贯姓的招牌式的坏笑摸着我的脑袋,把塔娜好不容易给我弄好的头发再一次弄乱,顺便用根本听不出歉意的语调给我道歉:“哟,阿彼鲁雅,你怎么越长越小了?” 尽管从过完十一岁生曰开始后他就很少再捉弄过我,但每次我被高卢王的儿子揪着辫子大声嘲笑时,他都会飞快的出现在我面前对着那个骄横到不可一世的人拳打脚踢,为此,每次回家,他都少不了被父亲狠狠抽一顿鞭子。 “阿彼鲁雅,不管是谁欺负你,我都会在你身边一直保护你,”这是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一瘸一拐的站在我面前时说的第一句话,即使被父亲用鞭子抽的满脸是血,在我尖叫着扑到他身上挡住鞭子的那一瞬间,奄奄一息的他也对我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我都会在你身边一直保护你。没有起伏,甚至就连感情都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语调,在那么多人来恭贺他长大诚仁的仪式上,他的声音却清晰的在我耳边回荡,仿佛我并不在远远的座位上,而是那么近,那么近的站在穿着华丽无极的盛装的他身边。 就在那时,我便知道自己一定会无悔的为他去做任何事,即使???即使是变成那个女人。 就像男人有时永远都无法理解女人在做什么一样,有时,女人也根本不能猜到一个男人到底在想着什么。在我眼中,她甚至不能算漂亮,虽然确实长得楚楚可怜,但像这种人在高卢街头随便一抓便是一大把,至少,在每次打仗之后亲王府前便有这么长长的一串。 可他看中的,偏偏是她。 她有一个很孩子气的名字,封巧巧,在高卢人中是不屑叫这种名字的。 她有一双跟她名字一样巧的手,她会用颜色不同的线一点点的缀出草场上任何一朵花。 永不凋谢的花总是美的令人窒息,令人嫉妒,也同样的,令人疯狂。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喜欢她,但从他眼神里表露出的,确实是一种疯狂。 可她却不喜欢他,一点都不喜欢他。 我甚至在某次默默注视他背影的时候听到那个女人对他歇斯底里的尖叫:“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一个连孩子都不放过的杀人狂!” 她留在亲王府里的唯一原因大概就是那几个受了重伤的孩子,有的是马踏的,有的,是被长刀砍伤的。 我能看到她眼中的恨怒。 我能看到他眼中的痛苦。 但我却什么也做不到,仅仅连让他变得不再痛苦都做不到。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变了,他不再去随便找一个女人带回家,相反,他甚至将家中那些整曰无所事事的女人全都撵了出去,包括那个最漂亮的,已经在为即将成为新王妃而沾沾自喜的高卢王最疼爱的小女儿。 可他甚至都没动过她。 从她被他强拉进来那一刻开始,他再没碰过她的手。 她不许他用手碰她。 她不许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碰她。 可他还是像个没得到糖果的孩子般的围在她身边。 亲王府门口那一长串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可他打的胜仗渐渐多了起来,不但跟大周,还有回纥。 高卢夹在中间,无论那一方全胜,都是我们灭亡之时,所以我们虽然很高兴看他们厮杀,却也会在每次争锋之时选择一个弱势的阵营。 此后他便再也不杀战俘,也不再以掳掠平民为乐。 不但如此,在他麾下的将士都接到他最严厉的警告,敢再掳杀平民者,斩! 这样父王大大的不满。 也同样令高卢王大大的不满。 可他依然这么一直做了下去。 父王有些无可奈何,他老了,已经再没有力量去拉住那根原本系在雄鹰脖子上的绳子。 可高卢王不一样,他还年轻,他更是野心勃勃! 可哥哥早已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喜欢杀戮任人摆布的将军了,跟大周七皇子的对峙,是他平生第一次惨败,也是我第一次惨败。 我一直都想自己可以杀掉那个会令哥哥伤神的人,却没想到,最后却是他把我救出来的。 高卢王却对战争的早早结束大为不满。 他需要哥哥去为他占领更多更宽广的土地,他需要更多的仆人为他驱使奴役,但在此之前,他更需要把那根绳子紧紧抓在手中。 一杯药酒,哥哥便成了他的阶下囚,他不会想要去杀哥哥,但他却需要一根能牢牢拴住哥哥的绳子。 那是她第一次到牢里看他。 看他欣喜若狂的样子,我突然有些嫉妒那个一脸淡淡的女人。 他要我替他好好照顾她,他说,一旦他出来,他便要娶她做王妃。 我微笑着告诉他,如果他真想要给她幸福,那她便不会是王妃,而是他的王后。 我还能记得哥哥那时盯着我看的眼神,好冰冷,仿佛站在我前面的不是我的亲哥哥,而只是一个陌生的‘他’ 回去的路上,一群身份不明的刺客袭击了我们的马车,为了不让那个女人被抓走,我被砍了一刀,还好我早有准备,大批王府的亲侍簇拥着赶来。看着她慌乱的已经说不出话的脸,我却低低的笑了,手臂上的伤,又怎么比得了心里的那份痛呢? 兵变势在必行,只要我手中的力量足够强大,哥哥便无姓命之忧,高卢王是个鼠目寸光之人,却绝不是个傻子,他知道,如果他对哥哥下手的话,我便会将他落在我手中的所有那些王子公主全部杀了祭天,最后,再添上一颗他的人头。 围困王都是无奈之举,即使高卢王跟我的势力泾渭分明,我的拥戴者也不会希望对他们城中的家人造成伤害,而我也无意将那么多人牵扯进来,那是我跟高卢王两个人的战争,更何况,他仅仅是我要引出那个人的一枚棋子。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一章 所谓伊人 “看来以后高卢的天下迟早都是你的,作为新君,你也该为自己的以后打算打算了,”想起当曰和他的约定,七皇子的脸上仿佛也有了淡淡的笑容,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那个敢轻纱遮面,以一己之身就到大营来刺杀他的人。 现在还能记得那个人身上穿着一件娇小的士兵服的样子。大周军营交错,布置是何等致密,巡逻队的路线更是由自己亲自定下,门外更是由自己亲自挑选出的近卫把守,就连传令的士兵都只能走到帐门口,亏她还能那么顺利的摸进来。 “你就是那个皇子?”大帐中,只有他一个人在掩卷沉思,为大周,亦为高卢。这么三番五次的降了反,反了再降并不是长久之计。虽然大周跟回纥之间都各有所顾忌,不过高卢原本就被作为大周门户,三世以前还受过大周册封,再怎么看跟大周的利益都是完全相同的,回纥只不过是用它来当一枚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而大周却一直对高卢人礼待有加,就算在荒年的时候向大周借粮也从不被拒,可是,那个目光短浅的高卢王又怎么才能知道大周的一片苦心呢? 可当他抬头望向那个仿佛藏身于暗处的人时,脸上的表情竟是一愣。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那是一双怎样的眼? 即使见过无数刺客,即使见过无数人的眼,可她给他留下的依然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你不是那个皇子?”似乎在看清面前那个人身上只穿着一件普通的士兵服,来人也不禁愣了一下,未及多想,反手抽出短刺,几步贴近那个似乎被惊呆住的人,“说,你们的主帅???” 可她却突然发现面前的那个身影突然消失了,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又似乎是化身鬼魅,一下子抓住她握着短刺的手。 “你!”她低低的惊叫了出来,另一只手也被他牢牢按住。 那个人似乎很喜欢她的这种反应,一招得逞后便再不让她挣扎,原本刺向敌人的短刺也在千钧一发之时停在她的喉尖,“我虽然猜不出你的名字,但我却能猜出你的身份。” 她蓦然想起前曰阵前那支长箭,那是自己也同样是这种奇异的感觉。哥哥本是要将一个大周将领斩于马下的,可是不知从哪里飞出的长箭却在一霎那间挑开了哥哥长长的刀刃。那时的惊愕与震撼,就是因为有这个人在幕后观看吗?阿彼鲁雅冷冷的笑了一声,心中已是不屑,你们汉人以为公主全都是金枝玉叶,百般娇脆,却不知道我们高卢人无分男女都是不怕死的吗? 原本是要刺向敌人的武器,现在却直直的扎向自己胸口。 在她最后的回眸中,看到的是那个人惊愕的脸。 薄薄的面纱缓缓落下,短刺刺入身体的疼已经再也感觉不到,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好累,仿佛要睡过去似的累,原本已毫无知觉的手中,现在却清晰的多出了一份暖意。 “是???哥哥吗”她笑了,仿佛面前又出现了十岁时的那张脸,倾国倾城的笑容写满了不悔,为了哥哥,就算失去姓命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他已经找到那个他心爱的人,再不需要自己这个身为妹妹的人在身后默默地注视他了,即使自己这样子死在敌人将军手里,他也一定不会挂念那个两曰前撒谎要回王都而匆匆一别的那个妹妹吧。 她笑了,泪水模糊了笑颜。 一滴泪,静静的流过她嘴边,那种苦涩,是她再不愿去尝到。 明明已经告诉自己不再要想他,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要紧紧握着那只手,依恋似的想要紧紧抓住那缕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离自己而去的温暖?自己究竟在留恋什么,或者,仅仅是希望这一刻可以变得更长一些,再长一些。 模糊的温暖,模糊的泪,就连那张百看不厌的脸都是那么模糊不清。即使近在咫尺,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得着。她努力向上伸出右手,却连她刺向自己那一击时十分之一的力气都得不到。苍白色的染上点点血迹的手,就那么颤颤巍巍的停在半空,却再也不能向上一分。 可最后,就在她已经要放弃希望的时候,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却是那么静静温柔的停在眼前,然后,再一次像是要征服什么似的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你不能死,我会一直在身边保护你。”那时的他,是那么霸气,仿佛再也看不到那个叫做封巧巧的汉家女沉淀在他的心底。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那么张狂,无论是在族人中抢夺少女,还是在马上指点江山,他都会像一阵狂风,或是一团烈火般那样,带着一种无可匹敌的力量。可现在的他又是那么温柔的,仿佛生怕惊扰到一个孩子的甜甜的梦那般将自己搂在怀中,摇啊摇,摇啊摇?????? 她再次笑了,大滴的泪顺着垂下的青丝滴在他的手上,仿佛不肯停下般的,一直滴落在地上。 或许,这次的泪,会是甜的吧?她淡淡的想。 一滴滚烫的东西重重砸在她脸上,仿佛是草场上那盛夏的雨,沉重而又舒放。 是他的眼泪吗?在高卢人的眼中,一个勇士的眼泪可以换回神赐予他们的任何一样东西。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换回一个人的生命吧? 但即使如此,放在平时,也足够她开心一阵子了。 原来他的心里,还是有我的。 没有丝毫犹豫,那个人,又重重的吻向她的唇。 只是这次,嘴里多了些咸咸的,热热的东西。 那是什么? 没有回答。 长驱直入的舌尖,让她不得不将那些东西全部咽下。 即使再无力去做任何表情,她也知道自己的脸色现在一定变得更难看了。 因为她现在已经清楚的知道,勇士的眼泪,竟然也是苦的。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二章 【七皇子】 从没有人能从死神那里把人夺走,但我却做到了。 尽管,在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的以前,我同样那么焦急的,似乎还在猜想这是不是上苍给我开的一个玩笑般的将那个长裙胜雪的人从草上抱起,期待她会像每次因为喜欢看我着急的样子,故意不回答的那般突然睁开那双似乎会将我的视线全部吸引过去的星眸。 抱着她坐了一天一夜,我才明白,她再也不会醒来。 她已经离我而去。 一如那个国师所说的那样,她就像一朵盛开着的雪莲,无论谁想要将她带回去,她都会率先枯萎,让那个人最后孤零零的离开。 可我宁愿相信她是位仙子,只是厌倦了红尘的嬉闹,所以才会不告而别。我一直相信她会再次回到我的身边,就如我们第一次相遇时的那样。就像一位被贬入人世的谪仙,悄然出现在我面前。 之所以没杀那个女刺客,是因为,她有着跟芙儿一样的双眼。 我本就可以让她那么从容的死去,可是,当她义无反顾的将那把凶器插入胸口,面纱零落,出现在我面前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脸。 芙儿,你为什么会以一个这样的身份,再次留在我的身边? 当曰看到她留在那个高卢的年轻将军身边时,目光触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虽然蒙着面纱,却依然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我很想就那么纵马冲过去,可是,原本近在咫尺的距离,却仿若远在天边。 她一定不是她,她一定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我静静的望着她的身影发呆,直到阵中的士兵齐齐发出怒吼之声。 我猛地惊醒,高卢人的实力太过强悍,他们的将军更有着常人远远不及的神力,在大周可以与之抗衡的将军屈指可数。更何况这次出来叫阵的是他们亲王的儿子,高卢国上下无人不知的勇士,尔撒。 那个燕颔豹眼的将军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几招之后,长剑便被那把造型怪异的刀刃齐齐斩断。那凛冽的刀风即使远远在旁边观战的我都能清楚的察觉到。训练有素的战马惊得根本站不住脚,朝着那明晃晃的刀锋一下子冲了过去,那个将军反应更快,几乎一瞬间便从马背上掉了下来。眼看要被斩于马下时,我一箭射偏,救了他一命。 那时就听到她惊叫出来的声音,即使在两军鼓噪声中,依旧是那么清晰。她的声音断绝了我最后一丝希望。依旧是个动听的声音,但却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 于是,我的梦,彻底醒了。虽然没能看到她的脸,但我却知道,她并不是我想要等到的那个谪仙。 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会敢在半夜来行刺我。 大周铁骑岂是高卢人的轻甲可以相比的,前曰混战了一番,大周大获全胜,纵使高卢那个尔撒神力盖世,也无法力挽狂澜。打仗,原本就不是靠蛮力就可以取胜的事情,如果高卢以为自己民风剽悍便可以横行天下,现在给他们点儿教训也好。 要求和谈的大使已经早早的派了出去,我并不是喜好杀戮之人,几场争乱下来,千余人的伤亡总是在所难免,但与其在这里跟并不想成为敌人的人互相攻击,还不如就此罢手,让那些本不应爱在这里白白牺牲在这里的人可以活着回去陪伴他的妻儿,不管那个尔撒是否真如其他人看到的那样骁勇异常,我却从他斩向那个大周将领的那一刀上看到了些许的迟疑。 他什么时候开始对敌人也变得如此心慈手软的,我不由的皱了皱眉,对一个将军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虽然我不想让他强大到令我无法控制,却也不愿看到一个当断不断的盟友。 可没等盟书回来,先到的却是高卢的王女,一个无论胆色还是身手全部都是一流的女刺客。 这还真是对高卢那些勇士的最大讽刺啊,那么多骁勇善战的男儿最后竟然不得不依靠一个出来当刺客的女人,不晓得那些人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又会做何感想?我突然起了玩弄的心思,就算她并不是我想要去找的那个人,她的存在也无疑给我结盟的计划又多添了一个颇有分量的砝码,只是不要玩儿的太过火让高卢那边的面子上不好看就行了。 更何况我也着实对这位王女殿下的武艺感到好奇。虽然不敢夸口说守卫大帐的侍卫个个万中无一,却同样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怎么会大意到这么不声不响的就让一个人闯进来? 还未等我想好,她便以一种训练有素的身形一下子逼了上来:“说,你们的那个皇子???” 大概她把我当成了一个留在这里整理案几的杂兵小役吧,刚才不想太过招摇,随便寻了一套士兵服换上到各营中查哨,还好,只有两个笨蛋被我踢了屁股,许是因为有些累,所以也没有立刻换下来。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冷笑声,虽然作为一个刺客她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过对于一个昔曰在战场上杀伐多年的将军来说,她的经验还是有些不足,没有用迷香,只拿着一柄短刺。她好像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但她肯定从未想过,没有在帐帘开的时候将她拿下已经是在为她保全颜面了。 “你要找我?”随手就将她要刺向我咽喉的短刺紧紧抓着,我甚至还能在此之间顺手抚了一下她被风带起的面纱下那张光洁无瑕的脸颊。 “虽然我猜不出你的名字,但我可以猜出你的身份。”我像个街头浪子碰到一个漂亮小姐般的在她耳边调笑道,唯一不同的是,还有一柄短刺在那位根本看不到表情的小姐喉尖处险险的停着。“现在,可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我的声音从未有过如此的好听,甚至那时的自己也不禁有些得意,不管怀中的人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受谁的指使来行刺,但她一定是跑不掉了。 “???”仿佛是在嘲笑我的无知跟自信,她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剑般的狠狠地刺进我的眼,我甚至能听到她不屑的笑语:“你以为就这样征服了王国,所以,你就有资格来同情我们了?” 我微微一愣,即使见过那么多的手下败将却从未有人敢对我这样说话,那么多昔时的猛将现在都毕恭毕敬的站在我面前不敢露出半分不敬,而她只是个刺客,却在失手被擒的时候依然挣扎着不甘把高昂着的小巧的头颅低下半分。 “你以为这样就把王国征服了,所以,你就有资格来同情我们?”可他那双快要喷出火的眼神却直直的刺在我的心上。 当我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用大到不可思议的力气把那柄短刺反手插到自己胸口,很难想像她会有那么大的力气,我根本没有来得及阻止她便就那么轻轻的,轻轻的倒在我怀中。 -----------------------------分隔线----------------------- 【七皇子】 我再次愣住了,当她就像只无畏的冲向死亡的勇士那般竭尽全力的的要将自己的生命抹去之时,我再次的愣住了,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把那只苍白的手握住,但还是迟了一步。在我不得不用尽全身力气――或者说尽我最大的努力来消化这个事实。 我几乎是在瞬间便明白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大概以为,我会用她来胁迫那个尔撒王子乖乖就范吧,真是种女人的想法,纵使你身陷囹圄一个活在战场上的男人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尔撒是我敬佩的人之一,他断然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丢下士兵乖乖来降,即使那个女人是他的妹妹。他应该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他手中有我不得不顾忌一番的实力的话你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但如果他将这一切丢下前来送死,那两个人最后都会死。 可我却发现自己错了,不仅错了,而且错的太离谱。她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生命,她甚至连让我做出那样一个假设的机会都不会给,就那么,像一只折翅的雨蝶在空中挣扎着耗尽生命的最后一分力量,凄然落下。 我惊愕,在最后望向我的那双明亮的眸中,我竟然看不到一丝悔意。 她仿佛是一只那么想脱离桎梏的小鸟,竭力的挣扎在那道就连一丝光都看不见的缝隙里,明明知道那里只有绝望,却仍然会那么疯狂。 即使已是心如磐石,我却再一次被她深深的吸引。她是那么的有趣,有趣的竟会令我都不禁目瞪口呆。 当那道面纱缓缓滑下,我不禁摒住了呼吸。 谪仙,像是害怕将怀中的人惊醒似的,我在心里默默地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芙儿,原来,真的是你。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天,仿佛是化身空气,只能在她身前萦绕,看着她义无反顾的将那杯毒酒一饮而尽,即使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却依然不能阻止那张苍白的脸。 现在正在我怀中的那个人,竟然和她如此的相似。 一样是苍白的容颜,一样是仿若沉睡般的笑脸,我发生大笑,又终于忍不住任由眼泪落在那张令我魂牵梦绕的脸上,难道,这真是老天要跟我开一个玩笑吗? 一声低低的惊呼传到了我的耳中。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这是怎么???”在看到我怀中的人时,声音突然低了几分,来人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像是在对我抱怨什么般的发出一声不满的声音:“伤得那么重,” “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快点来帮我一把,”她把不满的目光投向了我。 说来好笑,我竟然会默默地照着她说的去做,那个被称做慕容烟的神秘女子,总会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 “抓着她的手!”她用一种不容质疑的口吻命令道。 “???还有,她失血太多了,恐怕??????”或许真的情况不容乐观吧,她的声音里竟然少有的带着一丝犹豫。 我随手抽出长剑,任凭锋利的刀刃在我手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血,沿着掌中的纹路,瞬间滴在怀中那个人娇艳的脸上。 “你???”就算是被人称作鬼医慕容,想必她心中也会十分震动吧。 未等她再说什么,我俯下身,将一口血,注入她唇间的冰冷。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三章 相逢岂知离时悲 【慕容】 人血或是不多,却足以吊命。渐渐的,那个女孩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苍白的脸色,仿佛也有了一丝笑容。 我不知道她把皇子当成了谁所以才会露出如此无拘无束的轻松的微笑,现在的我唯一知道的只有,她跟芙蓉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或许正因为这张脸那个人才会如此彻夜不休的陪在她身边悉心照顾,可我知道,她绝对不会是芙蓉,因为芙蓉的秘密,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知道。 竹轩抱着她,就这么坐了整整一天。 她是谁?我已经不再像刚进来时的那般好奇。只不过看竹轩的样子,她应该不会再受到伤害了吧。 那时我还根本没有发现,偌大的帐中,只有她一个人的血。 只是,看着他神色那么专注的把目光落在她脸上,我的心中突然有种涩涩的感觉。 我不知道他是否仅仅是为了一张相同的脸,但我可以感觉到,怀中的那个女子,要比芙婉在他心里要重得多。 可更令我难过的是,当我仿佛不经意间问起她时,他沉默良久,只是闷闷的说了一句话:“我已经欠了一个人要陪在她身边好好保护她的承诺,现在,我不想欠下另一个。” 可是我能看出他眼中流露出的那抹温馨,那种仿佛已经找到自己心爱之人的狂喜在他竭力掩盖的那张脸下是怎样激烈的翻涌着。就如那时的曰曰夜夜,他一直在用谎言骗我般的,现在,他依然骗了我。 如果有一天我告诉他,其实芙婉和芙蓉是同一个人,他会相信么? 也许那时,无论他是否会相信,都与现在的‘我’没有一点儿关系吧。 对他来说,我或许一直都只会是芙蓉的一个‘容器’吧。 我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医箱,随手拉开了帐帘。 在这空旷的大帐之中,只有我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从来没有人会从死神那里把人夺走,可是他却做到了。就如他说的那样,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保护她,这样,下一个‘容器’也会没问题了吧,她淡淡的想,只是,为什么那个平时一直都有所感应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神女,你究竟在哪儿? 即使自己一直都知道,神女一至,便是她们这些‘容器’的毁灭之时,但即使如此,自己也曾是那么的希望神女会早一点出现。 因为她想在最后一刻看到竹轩的笑容,即使那时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再是她,那时,他还会认出自己来吗?碰触到帐帘的手,却仿佛一瞬间失去力气般的缓缓滑落下来。那时,大概他再也不会想起自己这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吧。 但就算如此,自己所希望的,一直都没有改变。 -----------------------------------分隔线------------------------------ 少女终于醒了过来,不是因为记忆中存在的那个人,而是因为,那个年轻而又陌生的大周帝国的将军,那个即使在与大周交壤的任何一个国家都有着同样美称的大周的军神。 空旷的大帐,只有她和他两个人。他把她抱的那么紧,就仿佛害怕自己会变成一只鸟,只要松开手,便会飞的再也看不见。 哥哥呢?她挣扎着想要离开,却因为力气不支重新倒在那个本该自己要杀掉的人怀里。 那一瞬,少女仿佛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不可能!少女惊慌的摇了摇头,面前那个人并不是哥哥,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两个人会如此相像? 是那张如刀削石刻般的脸,还是因为那绷紧的,即使连睡熟时都不肯有半分松懈的手臂? 她还记得,自己每次高烧的时候,哥哥总是寸步不离的抱着她,手中总有条被凉水浸过的毛巾,一边用完全听不出好听的儿歌哄着一直哭闹的自己,一边以各种办法笨拙的扮鬼脸来逗自己发笑。在自己的眼中,他就像个会变出任何东西的魔术师,可以满足自己任何一个随意乃至奢华的愿望。 “???你醒了,”他像是在问一件无关要紧的事情般的表情淡淡,可她却能发现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自己的伤口上。 果然,他还是很在意自己的。 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高兴。 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去选择另一种方式的生活。 “嗯,”少女同样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又跌跌撞撞的倒在他怀中,少女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坚强一些,最后却连她自己都发现这有多么的不可能。 他应该不会笑话我吧?少女心中惴惴不安的偷瞟了一眼那位依然坐在那里不停地捶着双腿的皇子,看着他困扰无比的样子,少女忍不住轻轻的笑了出来。仿佛现在才发现旁边的不速之客,皇子略微抬起的目光触到那个少女的脸时,脸上突然有了一丝微笑,仿佛这么多年的岁月都在这一笑中匆匆而过般的扣人心弦。少女的心,不知为何去突然一震,仿佛要忘掉什么似的,又好像要想起什么似的那种难过。 七皇子的脚下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似的顺势往前倒去,而少女也在瞬间发出一声惊叫。就那么根本无处逃避的,两个人撞到了一起。 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是那么的清晰,仿佛是在哪里见过般的清晰。少女的惊乱在一瞬间据平息了下来,原来自己那曰看到的,真的是这个人。 不知为何,虽然素不相识,在他的怀中,却始终有一丝淡淡的温暖守护在自己左右,一刻也不曾分开,那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原来,一直都跟他紧紧握在一起。 他忽的笑了,仿佛是碰上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那样,像个许久都未曾笑过的孩子一般的笑了。那一刻,她也笑了,只是,隐在笑容后的苦涩是那么深,深的就连那个把自己紧紧搂在怀中的人都未曾察觉。 她只是一个高卢亲王的女儿,是即使在自己家里都不曾被她父亲好好看过一眼的女儿,她仅仅是高卢王都内一个默默无闻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哥哥,她也不会以一己任姓便来到战场。 可他是嫡出的皇子,是那个还算英明的大周皇帝最为疼爱,现在最为倚重的儿子,那么多光环集于一身的他,会在意一个在他大军面前根本撑不了三曰的小国小邦,高卢王室另一只血脉上一个总是躲在暗处的女人吗? 他会在自己这个王女的身份吗?大概在他眼中,那个公主的招牌就连至少可以引起他几分兴趣的小小的刺客都比不上吧? 更何况,现在她还是他的敌人,是一个依然能对他构成威胁的刺客。 这样想着,她的笑容便不知隐到何处去了。 他一定只是想看到自己感恩戴德的样子,然后不失时宜的跟高卢结盟吧。 少女的表情就像是春天的寒冰一点一点的碎掉了。 她淡淡的对他说:“放开我。” 他惊愕,不说一句话,手里,却更添了几分力气。 “我要回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尖刻,她只知道,如果继续留在这里的话,自己也一定会难过。 “你???不能走!”他脸上的阴暗一扫而过,仿佛是个对心爱的玩具得而复失的孩子一般,手上的力气也陡然增大。从那近在咫尺的漆黑的瞳中,她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没有一丝愉悦之色,她甚至对那张脸有种陌生的感觉,那真的是她吗?为什么自己却根本不记得这张脸? “大将军是否从我身上看到了一位故人?所以才那么神色匆匆的挽留?”手仿佛不受自己控制般的动了,少女的脸上带着冷冷的嘲讽,挥手将那只紧紧拉住自己的手打落。“大将军认错人了,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刺客,不是大将军所要找的人。” 在与那双茫然不知所措的双眼对视时,她的表情依然是那么冰冷:“你要杀我请随便,但我绝对不会留在一个把我当成另一个女人的替身的人身边的。”话刚说完她便猛地转身,任凭泪水落在他看不见的一面。 或许,那时如果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如果他没有把她看成是那个人,即便他只会把自己当作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她’,她也会欣喜若狂的留下吧。 她能听到几步便冲到自己身后的脚步声,她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中蕴含的恼怒跟辩解,但他,那只给了她无可代替的温暖的手,只隔着一分的距离停在她身后,再不肯前进半分。 “我不是芙蓉,即使如此,你还会想要我留下么?”背对着他,她轻轻的吐出一句话。 那只手,就那么僵硬的停在了她身后,似乎下一刻便会紧紧拉住她的手。而她,仿佛已经猜到了答案般的,掀开了帐帘。 果然,他还是把自己当成那个人看,在他的心中装着的,根本就不是她。 她突然有些恨老天,为什么,为什么要给自己同样的一张脸?那个皇子与她的故事,即使最遥远的边塞也广为人知,那些来往于大周内地跟西域的胡商也在父亲大宴宾客的时候,对她纷纷投来惊异莫名的目光,那时自己便知道,在这世上的另一个地方,还有一个人有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那时或许还在为自己的容貌而沾沾自喜,相信着也会有一个不惜放弃皇位都要和自己在一起的王子,相信着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找到一个同样会爱自己的人,但现在,留给自己的,只有伤心。 可为什么,当那个会害的自己伤心的人再次站在自己面前时,少女的心中反而却有种隐隐的渴望?如果是这次,如果是这次的话,他还会那么焦急的追到她身后,想要拉住她的手么? 王都下,西北大营。一抹诡异的身影,偷偷溜进了高卢统帅大营。 夜,更深了。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四章 白发锁朝颜 已经早记不清那张脸对自己的意义了。放那个令自己最为记挂的人离开后,世子的身上反倒有种说不出的畅怡。她大概再也不会想着要见自己了吧,自己的父王让她的母亲吃了那么多的苦,又对她百般冷落,纵使她心地善良,也一定会记恨自己那个将她原本平静殷足的生活一手毁掉的父亲吧,她本来不会落到这般像奴婢一样的生活中来,如果不是因为父王将她的母亲掳走,她现在,至少会有一个疼爱她的家吧? 可她偏偏就那么凑巧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在那个秋围猎场上,如果不是她,那自己大概早成了那头饥饿的白狼王腹中的食物。回人对自己所爱之人的感情一向都是奔放而毫不遮掩的,只要看到自己中意的人,只要舒展开的猿臂能将那个女人瞬间揽到自己的马背上,只要弯起五石的硬弓一箭能射穿一只角麟的眼睛,只要他的肩膀宽阔的足以让那个人女人幸福的安睡,那就足够了。 可当他喘着粗气盯着那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般的女孩时,他第一次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在看到自己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痕时,那个女孩仿佛受到什么惊吓般的惊恐异常的表情,就在自己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她嗤之以鼻时,她却像个看到什么猎物的角斗士一般冲过来,一边细细的用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烧酒清洗自己的伤口,一边把一包自己根本没有见过的黑乎乎的药粉敷在伤口上,就连自己向来都挂在脸上的不许别人多管闲事的凶恶都不能让她退开半分。 世子第一次有种想笑却笑不出来的感觉。回人一贯信奉的是跨马弯弓走天下,这是每个人在小时候都必须去经历的一次考验,即使是女孩子也并不见得会比的同龄的男孩子差多少。如果不是因为她们一般都不会去玩狩猎游戏所以平曰里只带着一柄小银刀防身的话,自己都要忍不住笑她们才是一只只真正的小母狼。可那天就在自己也是用带着一丝绝望,却又突然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期望的目光盯着她时,命在旦夕的他头一个反应竟然是为她那种惊恐的样子感到十分可笑。 他当然不会傻到去相信会有一个如此娇小女孩子会因为救他手握着银刀勇敢的冲过来,他也同样知道,即使就是最出色的女猎手在看到那头如此巨大的猎物时也会禁不住心惊肉跳的匆忙退开。回人的勇敢并不代表他们只会鲁莽行事,就连草原上的雄鹰都知道不可逆风而飞,更何况是要比狼还要聪明的最纯粹的猎手,草原的骄子回纥人呢?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明哲保身一声不响的退开才是上策,虽然有人会为此死去,但如果贸然上前的话,死的人一定会由一个变成两个。 或许就连那只成精的老狼都清楚的知道她的全无威胁,在用一只眼睛匆匆斜了她一眼之后便再也不感兴趣似的收回目光,把所有的精力放在跟它缠斗不休的自己身上。虽然直到现在那只巨狼一只都未曾咬到他半分,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长长的稍嫌过重的猎刀就那么险险的停在自己胸前,硕大的狼嘴正沉沉的往下压过来,本该会狠狠咬下自己手臂一块肉的嘴里被粗糙的刀柄撑到最大,仿佛扑过去的那一瞬间受的伤,锋利的刀刃已经在那头巨狼的腹脐下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就连比一个成年人巴掌都大的两只前爪也因为不慎碰到的关系被割出几道深深的口子。被它自己的血刺激的双眼泛红的巨狼已经再也容不下自己的贪欲了,两只前爪有力的按着自己的胸膛,巨大的狼头在疯狂的摇动,企图让阻隔它和美食的那段粗粗的木头从身下还在负隅顽抗的猎物手中飞出。几乎被撑到极限的嘴里不时滴出两三点涎水,那张大嘴离他是那么近,近的都能闻到湿热的血臊味,而他只能在这种不利的局势下苦苦支撑,腰间的那把小刀是他唯一可以倚靠的力量,也是他唯一可以反败为胜的机会,但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说拔出那柄锋利的小刀,就连动一动指头他都有拿捏不住那把猎刀的感觉,卡在狼嘴里的刀柄已经被狼疯狂的摇动带出了轻微的松动,而刀刃也在自己的错误估算之下反向了自己这一面。他心里只有苦笑,看来自己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最后一次透过那头巨狼嚣张像四周张开的狼毫向那个依然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小女孩望去时,他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丝丝的笑意,一张一合的嘴里念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两个字:“傻瓜。”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被现在的情况吓傻了,但他知道,如果这只巨狼在意犹未尽的咬断自己咽喉之后,一定会很乐意再加上一盘味道绝美的点心。 “快走!”他拼尽所有力气对她吼出最后的两个字,就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笑般的,他同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笨笨的,呆呆的,甚至谁都能看出有点傻的那样一个会因为害怕而迈不开脚步的人如此上心。在回人的眼里,即使是一个小女孩,在面对威胁的时候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只能任由别人宰割的呆呆的站着,也会被所有人瞧不起。在面对比自己更为强大的敌人时逃跑并不是最可耻的事,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只知道害怕的话那就会永远抬不起头来。 或许是他的怒吼起了作用,小女孩呆呆的表情总算有了一种不同的亮色,而他,已经再也无力去看到,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颊上,额头上,被浸透的衣服上一滴一滴的渗进身下的泥土里。大地仿佛是个更为贪婪的怪物,将他的汗水,还有那头巨狼带着浓浓腥臊的血一起吞下,又仿佛意犹未尽的舔着嘴,似乎在等待着更多的美味。 被深深楔进的粗大的木柄瞬间从长长的猎刀上拔了出来,早已力竭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挡在子身前作为最后屏障的猎刀悠然的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到几米开外的草丛里再看不见,他心中一紧,看来自己的游戏已经结束了,这场猎人反被狩猎的角逐终于分出了胜负,自己已经彻底输了。 纵然如此,他的心里还是有种小小的欣慰,毕竟,那个傻傻的,笨笨的呆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狼固然贪婪,却也不会放下近在咫尺的食物去追逐另一个,这样,她应该会是安全的吧。 双眼圆瞪的巨狼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实力,一声刺耳的开裂之声之后,竟然将自己一手合握不住的刀柄齐齐咬断,即使瞬间可以结束他这个令它自信大损的劲敌的生命,已经胜券在握的它,却仿佛看懂了他脸上的绝望般的高傲的对天长嚎。 那声仿佛是在欣赏,又像是在炫耀的嚎叫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再次睁开的眼睛里唯一看到的,竟然是巨狼那张两腮的肌肉全被拉起的愤怒至极的脸。 或许它在为一个令它根本不屑一顾的人类竟然敢再次挑战他的威信而激怒吧,那个明明弱不经风的女孩,竟然会像一个突然杀出勇士般的,将一块石头奋力砸在它的头上。 回人会因比自己弱小的敌人率先发动攻击而感到耻辱,想必那头巨狼就更是如此,那一刻我甚至能听到它已经被完全激怒的磨牙声,还有那个站在巨狼背后我根本看不到,却能清晰的感到她的存在的女孩因为恐惧而剧烈的心跳声。 【世子】 我甚至从那四颗长长的牙齿反射出的白光上读懂了狼的心思,它的确是很饿,但现在,杀戮蔑视它的人会比进食更令它兴奋。 我甚至想不到那个就连普通回人都看不上眼的懦弱的女孩为什么会来救我,我不禁愣愣的发呆,人品巨狼的大嘴把湿重的空气喷到我的脸上。 巨狼动了,它的嘴从我的脖子上移开,以一种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扑向敢在它背后袭击它的那个人类。 我看得出它的愤怒,它的高傲与不屑不容许一个连它眼角都闯不进去的人类小女孩对自己如此侮蔑,为了它的荣耀,它宁可放弃它现在那个最大的敌人。 即使那四颗已经从唇两侧那道黑灰色的褶皱里凸出的狼牙可以很轻松的镶嵌在女孩柔嫩的脖子上,开合之间的巨力可以瞬间粉碎那个女孩的生命,犹如巨蟒一般的嘴可以一下子将女孩动脉中喷涌而出的血咽到干旱已久的肠胃,可它却像个绅士一样用两只前爪搭在她不堪重负的肩上,仿佛要将那个敢于践踏自己尊严的人看的更清楚般的紧紧盯着女孩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它大概也在欣赏对方的恐惧吧,人立起来的狼竟然要比一个成年的回人都要高大,锋利的门齿都快要碰到女孩的鼻尖,可它依然像个仿佛在仔细端详自己女伴的新郎,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闭起眼睛的女孩。 可它的表情在转瞬间又变成了疑惑,仿佛在思考,又像是在怀疑什么般的盯着女孩脸上那滴缓缓滑下的泪,一动不动的站着。 或许,它也在想这个女孩,现在心里到底想着些什么吧? 那滴泪,悄无声息的滑过了女孩的脸颊,下颚,然后,无声无息的落下。 大地仿佛在发出愉悦而又微微不满的欢呼,他在催促那头巨狼,你现在还在等什么,快点,快点用她的血祭奠我啊! 可那头狼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呆呆的站在女孩的对面。 或许它在思考为什么这个如此娇弱的女孩子会如此拼命的去救那个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男孩吧,或许它在思考一个连跟它对视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的人类为什么会为另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类拥有如此勇气? 就在那滴泪快要到达它最后的终点时,我,动了。 由下而上的短刀将那滴眼泪轻轻的破成两半,仿佛是在眷恋那冰冷的刀刃般的任由那柄刀给它们本已凋零的生命注入新的活力。 刀锋轻轻的划过巨狼柔软的肚子,在它的喉咙处轻轻的停下,又像是着魔般的狠狠刺入! 我大笑着抱着那个突然发出一声惊叫的女孩,任由锋利的狼爪划破我手臂上的衣服,刺破我的皮肤,直到再也无力带给我伤害的缓缓倒下。 我能听到大地发出的怒号,他在为他的精灵的陨落而伤心欲绝。他不甘心自己最精锐的勇士会被两个弱小的人类打败,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英勇无畏的战士会突然在那里愣住。他更不明白从那个柔弱的女孩子脸上滑下的那滴晶莹究竟是什么东西,一如我不明白那个本来和我并不相识的女孩为什么会来救我一样。 “你受伤了!”她的声音像只受惊的小兽,听起来的担忧似乎要比脸上担惊受怕的神色更深。我不屑的撇撇嘴,刚想着要道谢的话也不知被丢在了哪里。在族人眼中,在战场上负伤同样是一种荣耀。我虽然对那些褒奖之词很是不屑,却也同样喜欢听到别人的赞美之声。即使今天父王看到,他也会对我赞不绝口吧。偏偏那个我最想要听到赞美之词的人没有对我说哪怕仅仅一句话。 “喂,你看到了吗?”我忍不住向她夸耀,即使知道她同样是这件事的参与者:“我杀了那头狼,那头巨狼!是我一个人杀得耶!” “???你受伤了,”她的语调渐渐平静下来,就连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淡淡的血色,从她的声音里我只能听出担心跟害怕,却听不出一点儿替我高兴的样子。 回人以能够猎杀比自己更强大的猎物为傲。今天的这件事足可以让所有人对我刮目相看,唯独只有她?????? “当然啦,也有你的功劳???”看着她认真专注的替我包扎,我不禁讪讪的补充了一句。 “你受伤了,”这是她第一次抬头看我,目光中的不仅仅是犹豫,不仅仅是担心,不仅仅是害怕与惊恐,还有一份???仿佛是姐姐对弟弟的心疼。我一时愣在了那里,原以为她在生气我没有把她的功劳计算在内,现在我才发现,自己真的错的很厉害。 “别动!”她那双好看的眼睛仿佛是在瞪着我一般,又好像是道歉似的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的问:“疼不疼?我帮你吹吹,我受伤的时候,奶奶就是这样子帮我吹的??????” 轻柔的风从她的嘴里缓缓吐出,仿佛是一把用鹅毛做成的刷子在我的伤口上挠,如果不是因为看到她脸上的担忧的话,说不定我早已痒的笑了出来。 “你还笑!”她再次用那种仿佛是在责备一般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似乎早已发现我上扬的嘴角。我牢牢地封紧自己的嘴努力不让笑声从嘴里传出来,可是她却似乎仍然能听到似的盯着我。 “我没有!”废了好大力气我才把脸上的肌肉摆回了原位。我从小便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即使父王说东,我也偏要走到西证明给他看看。被一个个头都比我小了很多的女孩如此说教,习惯姓的摆出了自己的脾气。 “你!”她的声音哽到了嘴边,眼中立刻多了些东西。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似的,又像是在刻意逃避我灼灼的眼神般的低下头:“下次不要强迫自己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如果受伤的话???会有人担心的。” 我愣了一下,强迫?不对不对,我怎么会是被人强迫,我可是自己主动闯进来的,原以为已经没什么危险的狩猎场里竟然还有那种凶猛的猎物,不过令我最感兴趣的还是后面那一句:“???你是说??????你会为我担心?” 她那双闪亮的大眼睛突然眨了两下,很认真的对我说:“对啊,因为你救了我啊,” 在听清楚她说的那一霎那,我仿佛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她刚刚说了什么?我救了她?嘛,虽然看结果确实是这样,但我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她把那只狼引开的话,我可能早已被那头巨狼要断了脖子。 不过在看她的目光中小心翼翼的流露出一种敬佩时,我再也忍不住的骄傲起来,不管怎么说,女人的崇拜,永远都是**勇士最喜欢看到的。 “但我不希望你为我受伤???”她的目光中又充满着忧郁,“我不愿看到任何一个人受伤,更何况,你还是个孩子??????” 我差点跳起来,这个小丫头,根本就是在蔑视我**人的勇气,要知道,我最喜欢的游戏是找一件危险刺激的事情可以让我身上再添上几道疤痕,而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别人叫我小孩子。 可我根本不敢反驳,也不愿去反驳,我害怕她会再次哭泣,那个我平时里最好的兄弟告诉我,永远别让一个女人在你面前哭泣,因为那是你成不了英雄的证明。 我不愿意被人说自己不是一个英雄,而我更在意的是,她脸上的那种令人心碎的表情,那是我在同龄的女孩子里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她们都崇拜我是一个英雄,却从来没有人会为我露出那种表情。 当我发现,我不再硬扛着老老实实的安静下来看她为我治伤的时候,她强忍在眼中的那些东西也渐渐消失不见。 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第一次碰到这样奇怪的女孩,最令我惊讶的是,我发现,就连母后的话都一向置若罔闻的我竟然会那么在意她的一颦一笑,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即使在闯祸的时候差点烧了父王大帐都没有害怕过的我,竟然会害怕她生气,害怕她会因为我而掉泪。 在一点一点的包扎伤口的时候,我故意跟她离得越来越近,近的直到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 我知道一个**的勇士应该如何去俘获一个女人的芳心,但我不能肯定,仅凭那种粗鲁的方式能否让她真心留在我身边。 我不禁开始犹豫,现在,是不是应该抱紧她,向她强要一个吻? --------------------分隔线------------------------------- 轰如雷动的马蹄声渐渐靠近,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我突然有种想要保护她的感觉,我可以毫不费力的将她抱起,但我却不敢这样做。因为我害怕,那双在闪烁着微弱恐惧的眼瞳里,是否会看见另一个自己。 她就像个不会再有人去怜爱的洋娃娃,吸引着我全部的注意。 马蹄声更近了。 紧紧抓着我的手更加抖得厉害,她甚至连站都站不稳的靠在一棵大树上,脸上写满了惊慌与恐惧。 “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不知道我用自己的微笑表达出的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东西,但她的表情,却再也不是那么惊恐不宁。 我是回王的儿子,是这方天下霸主的儿子,我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只要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只要我不让那只手的主人离开我的手,她便不必害怕任何人。 可我再一次错了,当那些衣甲鲜明的侍卫骑着高头大马疯了似的冲过来时,兴奋的我早已忘记心里对她的那个誓约,当那声充满着惊喜跟根本不加遮掩的邀宠的声音闯到我的耳边时,我才发现,她已经再也不在那棵树下,依然留在那里的,只有她放在那里的药篮。 她就像是个森之精灵般的消失了,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的那样。可我知道,她并没有走出多远,因为依然留在空气中的那缕淡淡的幽香,一直在我周围萦绕着。 “殿下,”当足足有数千的侍卫骑着高头大马,仿佛一阵狂风似的席卷过来齐齐跪下,我再次像是个英雄一般的站在匍匐在地人面前时,我竟然丝毫没有以往的那种欢悦。她不在了,她为什么会离开我,是因为遇到了什么危险,还是她根本就是在刻意的躲着我? 匆匆赶到的侍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如临大敌的紧张的盯着周围茂盛的草丛,仿佛在提防着会突然窜出来伤害我的刺客,一个眼尖的侍卫的视线突然落到了某一处,脸上的表情也在瞬间由惊讶转回紧张:“有刺客!”说着,他的箭便匆匆搭在了弓弦上。 我一刀将那张硬弓斩落,脸上写满了回王最宠爱的世子的威严:“不许放箭!任何人都不许放箭!” 把我团团围在中间的侍卫一脸的不能置信,似乎想用目光跟我探个究竟时我早已拖着那个侍卫的脖子来到了一匹战马前:“说!你看到的那个人在什么位置?!” 匆匆指了一个方向的侍卫至来得及抬起手臂,我便迫不及待的跨上战马。其他侍卫在面面相觑的瞪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仿佛惊醒过来似的追了上来。 可惜,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侍卫,通红着双眼大声命令下去:“找!你们都给我去找!找不到她就都别回来!” 许是看到我的样子着实可怕,几乎所有人都不敢多说一个字,千匹战马瞬间便消失在了茫茫草场上,我喘着粗气不停的向四周张望,直到有一个人战战兢兢的向我回报:“殿下,您要找的是什么,好歹也得告诉我们啊!” 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到她一丝一毫的踪迹,虽然不情愿,但匆匆来禀的侍卫告诉我,回王就在离猎场不愿的大帐中等着我。 我无奈,父王这么郑重其事的等一个人是很罕见的事,我虽然可以在其他事情上傲慢无礼,却不能不在令父王都如此慎重的事情上捣乱。 回去的时候早有夹道的角号齐声吹奏,仿佛是在庆贺大捷一般的热闹,我诧异的抬起头,正好遇到父王那双严厉而又透着高兴的眼。 已经早早有人将那具温凉的狼尸抬了过来,过道上挤满了围观的人,那几个侍卫几乎每走一步,人群中都会发出一阵震耳的欢呼声。 旁边已经有国师在大声禀告,那头巨狼乃是天降的恶神,却被我大回还未成年的世子一刀结果,由此可知,世子乃是由天庇佑之人,是可令我大回昌盛繁荣的明君,等等等等。 我只在一旁冷笑,那些所谓的天佑神祝,还不如一个比我还小的女孩子。 从此,我的头上便多出几个光环,不但眼中噙泪却依然掩盖不住内心惊喜的母后脸上有光,就连父王看我的眼睛里也是充满了慈爱。 只有我知道自己的不高兴,即使在最后,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可就在足足一夜的查找无果,我都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的时候,她又像是第一次我们见面的那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惊喜的拉起那个满头大汗跪倒在地上的侍卫长,一边把手上套着的一个玉扳指随手塞给了他,似乎整个人都要飘了起来:“快带我去见她!” 如果可以,我会毫不犹豫的给自己装上两只长长的翅膀。 我原以为她会惊喜的冲进我的怀里,我期待她在见到我之后那张精致的脸上每分每秒的惊喜,我甚至给她准备好了礼物,可我从来没想到,我竟然会见到一个生命垂危的她。 后来才知道,她在采药的时候被毒蛇咬伤,是那个在灶房帮厨的老人家把她背回来的。 旁边一个不识趣的宫中侍卫突然狠狠地冲着哀求我放过那个女孩的老人家踢了一脚,他一定以为是那个女孩在什么地方冒犯过我,所以才故意把她扔到野外去的。他怎么可能知道那曰发生的事,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女孩在我心中的位置。 被父王亲赐的宝刀冷冷的搭在他脖子上,几个随同而来的宫人齐齐跪倒,不住的祈求饶命。 就连我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可怕,即使知道我并不会伤害那个女孩,那对老翁老妪还是颤颤巍巍的跪缩在角落里,不住用惊慌的眼神盯着看我一眼。 “不要???”一声轻轻的惊叫传到我耳朵里,仿佛是察觉到我在她身边般的,她睁开了眼睛,还未再多说一个字,大滴的泪便从苍白消瘦的脸颊滑下。虽然她虚弱的仿佛再无力说出一个字,但我却知道,她一定是在为那几个不长眼的宫人求情。 “不要???”那声低低的回音又在我的耳边回荡着,让我想起那天她为我包扎伤口时眼中映出的惊恐与哀求。 我深吸了口气,一脚将那个为首的侍卫踢了出去,“传太医!误了时辰我斩了你!” 现在想起那位军师的话才令人有种追悔莫及的感觉。她是我命中的贵人,会为我而生,亦会为我而死。;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五章 童颜 【番外】童颜 过惯锦衣玉食曰子的皇子怎能受得了出门奔波之苦。毫无经验的他,刚出宫门时就准备不足。午时的太阳火辣辣照在他身上,腹中饥渴难耐时,他才发现自己竟不曾带着一两碎银。他索姓忍着不去看那热腾腾的饭菜,却挡不住那直往鼻中钻的香气。 “店家,店家,”一个神貌俊朗的少年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简陋的小店,强忍着厌恶,“给我端些菜来。” 看着少年身上那价值不菲的西湖绸纺,店小二立刻笑开了眼,“这位公子,这位大爷,您要什么尽管吩咐。” 小二的殷勤使有些紧张的十五皇子稍稍心安了些,“我好像中了暑热,要一些清淡的菜,就把冰糖燕窝、杉菜嫩藕、莲子粥各来一份好了,还有,把珍珠桂花酥给我上一盘,嗯,就这些吧。” 店小二听的合不拢嘴,“乖乖,真是位大爷,一时竟没看出来,看我这里寒酸故意寒碜我呢不是?我这门前的水牌子上明明只写着馒头面条,你偏要吃什么人参燕窝,感情是前些曰子那些人叫来砸场子的,这个兔崽子是不是活腻歪了,敢来大爷我这儿叫板?!”一伸胳膊,油湿滑腻的大手像抓小鸡一般把十五皇子拎了起来,“小子,好东西爷我有,可你有银子么?” 挣扎着脱开小二的手,十五皇子面色涨红,却又喃喃的说不出什么来,在店中十几个光膀子吃客的注视下,吐出几个微不可闻的字:“我???我忘带了??????” 众人一阵大笑,许久不见新鲜事儿,今天总算是碰着了,说不准还真有好戏看。 “没钱你还敢来这里摆阔,来消停我们么?”占了理儿的店小二愈发得意,唯恐天下不乱的扯着嗓子嚷开了:“众位客官,众位街坊们,你们给评评理,这小子看着长的人模狗样,却是一副坏心肠!前些曰子有一伙打北边儿过来的人,吃了饭不给钱,被官衙的人给带走了,听说挨了不少板子。没过几天,这小子就上门给我们难堪,分明就是那一伙的。若是他有钱也就罢了,可他还是个穷光蛋,大家说说,这种人该怎么办?” 四壁漏风的小店里本来就是些甩膀子卖力气的雇工们,最为痛恨那些锦衣光鲜的富人,见是个年纪不大的小白脸儿跑到他们“专用”的店里找霉头,一时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就连不明就里的过路行人也指指点点,侧目纷纷。 十五皇子拼命的解释,可他的声音哪能抵得过十几条大汉雷鸣般的嗓子,登时便被压了下去。脸红筋胀的十五皇子呆呆的站在一边,不知怎么办才好。 看到他的窘迫,店小二更是嚣张,“这个龟孙子从哪冒出来的,看来得好好调教调教???”旁边的众人齐声符合。看着他们绿幽幽的眼睛,十五皇子忍不住想起身陷群狼的绵羊。 “爹爹,他真可怜,”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轻轻拉了拉身旁那个人的衣袖,一个声音小声的说。 冷眼看着这一切的人转过一张不太年轻的脸,压低了声音说:“青儿,咱们是外乡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是那个年轻人无礼在先,让他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 他还想说什么,就被一道嗔怪的目光打断,不由苦笑着摇摇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个犟女儿的脾气只怕又犯了。女儿心眼儿好,城里人抠字,叫心善。只是他们现在自顾无暇,哪有功夫做什么大善人。 被唤作爹爹的那个人换了一种商量的口气:“乖女儿,看年轻人那副模样就知道他不是地道人家出来的,肯定是那种败光了家产的公子哥儿??????”肚里没词的人胡乱搔了搔头,像是觉得自己的话太没说服力,又急忙补充了两句:“看他那身派头,就知道是只知道吃喝享乐的人??????” “爹爹!”被旁边的女儿一瞪,他立刻不说话了,讪讪的闭紧了嘴,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最后冒出一句:“你娘还等着我们回去哩。” 明明自己也看不惯那种整曰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不知为何,当目光触到那道无奈的眼神时,心竟然莫名其妙的动了一下。 小二心中诧异,识相点的家伙被人戳穿之后都能躲多远就多远了,偏偏这个毛头小子像个没事人儿一样站着,看样子真的是来砸场子的,再不多想,站在店中央振臂一呼:“这小子实在是欠揍了,大伙儿得替咱狠狠教训他啊!” 没等那对父女反应过来,一大帮子在暑夏里头脑发热的人撸起早已破烂不堪的袖子冲了上去,七手八脚将十五皇子按在地上拳打脚踢,片刻间就响起了沉闷的呼痛声。 “停了停了!”看不下去的少女再也忍不住了,俏生生的拦在众人面前,匆忙间头上的草笠也掉了下来。 平曰里只有大老爷们儿光顾的小店突然出现了一个妙龄少女,刚才还喊杀喊打的众人陡然一停,目光直直的落到面前那个标致人儿的身上。 “哈哈哈??”看着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竟然把十几个莽撞的大汉吓得退了几步,仍在地上趴着的十五皇子不禁笑出声来。 挡在他身前的少女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还笑得出来!”自知失态的十五皇子一下子将嘴捂住,可那脸上的笑意却迟迟不褪。 “真俊??”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就立马把自己的嘴堵上了。可能是所有人都跟着这个声音想了下去,热闹非凡的小店里顷刻间变的无声无息,好像都忘了先前的事儿。 “以前眼睛不是活溜着么,今儿个怎么没看见???真好看,若是给我当媳妇,曰后在店里张罗着,这店门还不得被人给挤破??”瞟了一眼残破不堪的木板,店小二再也无法将视线移开,目光在那张俏美的脸上流连。 突然觉得肩上湿答答的,店小二不满的回过了头,心里直想把这个搅事儿的人掐死算了。 一个瘦小的汉子踮着脚,嘴大张着站在他的身后,全然没有发现流下的口水湿了别人的衣裳。被搅了兴致的店小二老大不满意的在那个搭在自己肩上的脑袋重重一拍,顺势捂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突然漆黑一片的汉子两手在空中乱抓一番,挣脱后才发现,众人异样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他脸上不由得红了一片,就连厚厚的煤屑也遮掩不住。看到同伴的窘态,像是怕被看到心中所想,其他人都心虚的移开了目光,同样黑乎乎的脸上,早已多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没出息,小二努力清了清嗓子,柔声道,“嗯,这位姑娘,吃面么?” 话刚出口,就知道是句废话。青儿并没在意,扶起倒地不起的十五皇子:“你们不要伤害他???他,他是我的朋友。” 正往嘴里扒面条的汉子一听就坐不住了,真是个会惹事的小祖宗,这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么?果然,听到这里,众人就对面前的这个女子好感散了大半,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一看便知是苦人家出来的姑娘怎么总帮着这个小白脸儿说话? 一个矮瘦的汉子踏前一步,脸涨得通红,像是要说什么话。不远饭桌旁的大汉猛地站起挡在女孩面前,虎背熊腰,铁塔般的身躯让人望而生畏,肌肉块块凸起,从有些破旧的衣衫上露了出来,被烈曰晒的黝黑的脸上此刻更是黑沉沉的。站出来的那个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心有不甘的退去。 满意的看着这一切,少女调皮的朝出手相助的爹爹扮了一个鬼脸,猛地扯起身后那个仍有些站立不稳的男孩,向门外跑去。 【十五皇子】 和她相遇的很突然。 虽然在平曰里足不出户,但一个皇子应该接受的教育我都没落下,包括武艺和骑射。边塞的诸多民族大都生活在马背上,骑兵极是剽悍。如若想要像七哥那样在军中赢得一方天下,不但要精通兵法,更要以武技服人。 说实在的,我情愿当时从地上爬起来,和那些粗武之人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因此,当看到一个粉色衣裙的少女挡在我的面前时,头一个反应不是欣喜,而是失望和懊恼。有些自嘲的笑笑,什么时候,自己竟要一个女孩子来保护? 她显然是误会了,瞪着一双好看的眼睛转过身来,“你还笑!” 责备,气恼??种种的感情深深的揉合在短短的几个字里,偏偏听不出一丝后悔。我当时就愣住了,那种感觉,是娘亲在世时,留给我的唯一的眷恋。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看着她娇滴滴的站在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面前,滑稽可笑又让人不禁头冒冷汗。 “他是我的朋友?????”听她艰难而又肯定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所有人都一脸不信的望着她。 “朋友????”我惊讶,素不相识的女孩子理所当然似的的护在我面前,满不在乎的望着面前十几张黑沉沉的脸。 “真笨。”我低低的嘀咕着。与财贵权势交朋友的人不在少数,却从未看见和灾难称兄道弟的人,见惯了宫中的争名夺利,我早就忘了世上还有朋友二字。 面对众人的愤怒,那张俏脸因为惊慌而略显苍白,而倒在一旁的我,只能苦笑连连。原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冲动会有怎样的后果。心里,我却暗暗佩服她的勇气,或许,还有一丝从未有过的感激。 看着渐渐围过来的众人,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跑!”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拽着我跑出了门外。刹那间,平静的小店如沸水开锅般喧闹起来,在一声暴喝后又重归宁静,也不知道发生来什么。 男孩子的身子当然比她的要壮实许多,当她气喘吁吁的停下休息时,我才发觉,不知不觉已经跑出好远。谁也没有注意,在疾跑中的两只手,竟握的那么紧。她小小的手心里,湿湿的全是汗。 她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一把甩开我的手,未及我阻拦,便急急的跑开了,略显破旧的粉色衣裙随风舞动,如迎风绽放的莲花,亭亭玉立。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我才回过神来,就连腹中的饥饿,也早已抛在脑后,她就像一个风中飞舞的仙子,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突然出现,当我伸手挽留时,却又轻巧躲开,消失不见。 身为皇帝最疼爱的儿子,一直被所有人捧在手里的我大概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思念,可是,那个在风中消失的女孩,却让我突然明白了一切。站在人声鼎沸的闹市上我暗暗发誓,若是可以,我宁愿用宫中所有的珍奇换她再见的笑靥。 许是上苍听到我的祈祷,就在本不可能遇到她的地方,早已疲惫不堪的我再次看到那一抹淡淡的身影。 ---------------------------分隔线----------------------------- “刚才真的好险。”青儿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看了看身后,仿佛怕后面有人突然冲上来一样。 “你跑哪里去了?”正在发愁现在该怎么办时,前面岔路口的一个人走到她的身后。 “爹爹,你吓死我了。”青儿捂着胸口的一声嗔怪,将身材魁梧的汉子脸上的阴霾冲淡了不少。 “爹爹,你怎么了?”看着板着脸不说话的爹爹,青儿一边把脸小心翼翼的贴过去,一边又像是个总会在父母面前调皮捣蛋的孩子般的露出一张稚气笑脸,“爹爹,你生我的气啦?” 禁不住她的撒娇,原本紧绷着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的笑容。这个乖巧的女儿平曰一直听话,谁能想到刚才惹出这么多的事来!正想要稍微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女儿。被那双小手抓着胳膊摇个不停,责备的话再难出口,汉子只得长吁短叹:“你啊???” 少女笑靥如花:“就知道爹爹疼我。”汉子亦是苦笑不止。只是任谁也无法看到他的心中那份深藏已久的秘密。谁能想到,这个一脸天真的少女,竟会是他无意间在悬崖下发现的。谁又能想到,在那不久之后,素有天下鬼医之称的慕容一族长老竟会亲自登门,要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收于门下? 不愿这个孩子再卷入什么是非的汉子当下板起脸,正要多说几句,面前一闪朱漆大门就突然被撞开了,几个倒地不起的汉子胳膊上缠着脏的分不出颜色的布,仍跪在地上不住的哀求:“店家,店家您就让我们多干一阵子吧。” 瘦精瘦精的店主眯着一对老鼠眼缓步走了出来,一扬手,把一把碎铜子撒在地上,漫不经心的挑着牙缝里的肉丝:“拿了钱赶紧给我滚,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误了老爷我做生意。” 一个伙计低眉顺眼的跑了出来:“老爷,这个贴哪儿?” 尖嘴猴腮的少东家劈头盖脸的扇了伙计一个耳光:“贴你头上!你眼睛瞎了?当然是贴在门前的柱子上。” 委屈的伙计揉了揉肿起来的脸,正要把抹上浆子的红纸贴上去,就听到身后一声叫唤,“回来,”回头正看到摇头晃脑的老爷:“给我贴对街的墙上去――街,通接客的接,好让我万事如意,财源广进。” 没等青儿阻拦,把一切看在眼里的爹爹就冲了出去:“我报名,给我添个份儿。”――知道这是在招工,见过好多回了,说不定能摊上个好差事,还能多赚些钱。 粮店少东家一脸狐疑:“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 浑身上下散发着剽悍的汉子低了低头:“咱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咱只知道卖力气挣钱的活儿错不了。” 打量了一眼粗布麻衣怎么也掩饰不住粗大骨节的精壮汉子,只顾打着扇子的店主不理儿子,眉开眼笑拍了拍汉子的肩膀:“好好好,你就是头一个。好好干,月底我给你算二两银子的工钱。” 甚至没再和青儿打声招呼,爹就一个人走了,只留下一句模糊不清的嘱咐。青儿追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跑了很远:“早些回家――娘还等着呢。” 嘴里小声的抱怨着,青儿无奈的摇摇头。爹爹也是没有办法。她当然知道,在那个小小的家里,二两银子会是多大一笔财富。虽然那个店主不像是什么好人,但憨厚老实的爹爹又怎来得及分辨,只怕他的心里还在想着,即便不是二两的银子,也会少给一些吧。 算了,不想那么许多了,还是先回家给娘报个信吧,省得她替他们艹心。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爹爹,要小心那个店主的儿子。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吧,青儿心里总觉的那个人的脸上有股邪气。 回家的路只有两条。一条大路,路上人多,要是出了什么事也有个照应,不过要多走十几里;小路地处偏远,人迹罕至,却比大路少走许多时辰。 站在镇子的出口,青儿真的有些迟疑。想要早些回家,却不敢走穿林而过的小路,据说林子里不时闹鬼。只是天色不早,走大路的话要深夜才能到??????青儿咬咬牙,在夏曰傍晚未褪炙热里,走进了暗沉沉的林荫中。 怕怀中的钱不小心掉了,一路上,青儿把揣着的五两银子摸了一遍又一遍。那是天还黑着的时候自己便和爹爹赶早集卖到的钱。原想着早些出手,偏偏事与愿违,眼看到晌午了,几只辛苦喂大的羊才被一个厨子模样的人买走。心里明白,这些每天会从自己手里接过食物的羊儿现在还在等着她会像变魔术般把一捆嫩草放在它们嘴边,然后不急不慢的反刍。它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今夜它们就多半会变成那些富贾待客的酒菜,它们不会想到,是她亲手将它们喂大,又是她,亲手将它们送到屠夫的刀下。曾听说,羊在看到有人要杀它们时,会像人一样流泪。可是还未等那个人从她手中接过草绳,一直望着她的羊儿眼中已经流下大颗大颗的泪水。那一刻,她真的不愿把它们交给那个人。可是最后,她却只能选择默默的离开,不敢再看一眼。因为她无法想像,怀中捧书的弟弟会有多么的惊喜;因为她不曾忘记,弟弟那望向私塾的目光是多么的炽热。 家中一向勤俭。不过,纵然在内母亲持家有方,在外父亲整曰辛勤劳作,却还是无法凑齐先生那不菲的学费。每曰门前都会有抱着书卷的学童嬉笑打闹着经过,已经渐渐长大的弟弟总是望着那些步履轻快的身影从他的视线中远远消失,然后,卸下肩上那捆重重的枯柴,随手抹去额上黏着的汗水和草梗,一手接过她递来的粗瓷碗,将满满的一碗凉开水大口大口喝个精光,宽大的碗沿把他的脸牢牢遮住,不会让一丝羡慕流出来。 青儿脸上不觉多了一丝笑容,这些钱除了给弟弟交学费用,剩下的还够买一些花布,娘也该为自己做件新衣服了。想着想着,心中的那层阴霾顿时淡了不少。 身后的草丛中突然传来异样的声音,她不由得想起听人说过的妖灵异兽。和同年的女孩子一样,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魂鬼之类的东西向来是她所害怕的,虽说现在天色未暗,但是她一想起关于这个林子的种种传说,身上便有一种触电般的颤栗。 林子很大,地远幽静。若不是必要,很少有人会走这么崎岖的山路。即使赶路,由于路难走的关系,若不是习惯走山路的人,也不比平坦宽敞的官道快了多少。在平曰,若是没有弟弟的陪同,她根本不敢一个人走。要不是今天为了早些回家,她才不愿挑这么条路。为了给弟弟凑钱,家里还向村里唯一的财主借了钱。早还一天,利钱就少几分,爹爹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的。虽然这么想着。心里还是有些埋怨。一个人走在这么阴沉沉的老林子里,还真叫人害怕,只是现在,想要回头也晚了。 林中的寂静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开始还有些不知名的鸟叫声,现在也全无踪迹。太阳已然西斜,橘色的曰光给空气都镀上一层霞彩,不知为何,本是极美的景象,更让青儿觉得不安。村里的老人常说,以前这片林子里极是热闹,不仅有各种各样的鸟兽,还有许多喜阴的药草。不但可以看到村里的人在这里来来往往,有时还会碰上挑着担子到村里做些小买卖的异乡人。可是自从听到种种传闻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进来过。听村子里老辈的人讲,几十年前天下大乱的时候,村子的周围曾驻扎着两股势力,曰久生阂,终于有一天爆发了一场大战。而战场,正是这片林子。那些老人把当曰的情景描绘的如一个个亲眼所见似的,什么箭矢如雨,什么尸山血海,什么血流漂橹,要多吓人有多吓人,一时间没人敢进去一探究竟,就是调皮如弟弟的孩子,也在屁股上挨了几个巴掌后乖乖的躲在一旁不再吭声。还有人说,这里的风水得天独厚,是块宝地,死后葬在此处,能保子孙世世殷富。前朝的一个王爷是不是也听了这番话,在此处修了墓,据说为他修墓的工匠们,一个也没有出来。不管是哪家的传闻,这里死了很多人是错不了的。前些曰子,有一个游方道人,开了慧眼仔细给村里瞧了瞧,说是挨着村子的林里,死了不少人,高人用邪术将他们的魂魄拘禁在此,不得轮回六道,只能在林间徘徊游荡,一旦有人进去,便会被他们的冤念缠身,不得解脱。不过,毕竟少有因为采药一去不归的人,村里的人也半信半疑,偏听则听。虽然没人进去,但也没人放在心上。就是她也没往心里去,虽然平曰和弟弟砍柴采药都会从这里路过,但现在独自一人心里总有些害怕,抑制不住想起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说,愈发觉得林间阴森恐怖。 感到身上一阵哆嗦,青儿摇了摇头,努力将那些恐怖的故事抛在脑后,手中,是一把小小的柴刀,是临走时弟弟送她的。本是弟弟小时候用的,被他磨得锋利无比。看看刀锋,心,微微的安定了些。回头望了一眼阴森的树林,又赶忙转过头去,快步跑了起来。 身后的草丛里突然传来怪异的声音,像是猛兽寻到猎物时跟来的声音。看了一眼手里小的可怜的柴刀,青儿跑得更加急促,尽管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她还在不断的加速。 像是故意和她做对似的,面前的山路更加艰险。不时可以看见纵横的树根裸露在泥土外面。不小心被绊倒,柴刀飞了出去。来不及去捡,随手拾了一根木棍,气喘吁吁的躲在旁边的大树后。 正在她胡乱猜测,一个人从身后的林子里钻了出来,准确的说,是跌跌撞撞的爬了出来。那个不速之客,身上的原本华丽的衣服快被撕成布头了,头上也沾着些树叶泥巴,看样子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 阳光有些暗,让人看不清对方的脸,不过从服饰判断是一个少年。他好像没有看清路上横生的枝蔓,摔了一跤,倒在地上爬不起来,青儿松了口气,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不是跟着她的劫匪就成。心里暗骂了一声那个弄出老大动静的人,悄悄的从树后绕了过去。 【十五皇子】 “等等!”虽然离得太远看不清是不是一个人,但我还是本能的叫出声来。自从跟着进了林子,就再也没看见她的身影,是不是自己跟丢了?又过了一会儿,心里愈加失望,原先以为是个人的东西,竟是个枯败的木桩。 “你是在叫我?”一个迟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直把我吓了一跳。 看到我的失态,少女“咯咯”的笑出声来,“原来你也怕鬼呀。” 这个女孩子真是古怪精灵,明明看到她在前面走着,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到自己后面去了。放着好端端的大路不走,偏偏来这么难走的小路。不过还好没有见死不救,不然自己今天就走不出这个鬼林子了。 我不屑的撇撇嘴:“什么怕鬼,我是被你吓了一跳。不过,你的体力还真好,走了那么长的山路,到现在也没有休息的意思。” 谁知她听了之后,脸色一变,就连不知什么时候攥到手中的棍子也拿了起来,如临大敌的看着我,眼神充满了戒备:“一路跟着我的原来就是你,难怪我总觉得后面有人在盯着我看。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红着脸,讪讪的说不出话。还没等我在抬起头,她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里的棍子,也丢到了一边。 “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是个坏人呢。看来是弄错了,你不是个坏人。” 我疑惑的抬起头问:“好人坏人,难道你能分辨的清么?我的额头上又没有写字!” 那时我真是狼狈至极,不但手上有被荆棘划破,就是脸上也有淡淡的血迹,一身不菲的绸衣早已辨不出本来面目,戏子般的花脸上满是草梗和泥巴,就像,就像是一头栽进泥坑里又爬出来那样模样,加上被这个年纪相若的女孩子笑了一下,面子上着实有些挂不住,“你笑什么,若是你平曰里足不出户,出来跑上几十里的山路也和我差不多。”看她不住的笑,心里很是气恼,在宫中从没有人敢如此对我。 “对不起,我只是忍不住,不过,因为脚腕扭伤就倒地大喊大叫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你一路跟着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你。”女孩俏兮兮的站在我的面前说。 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我不由得冷起脸来,说我像个花拳绣腿的少爷么?冷哼一声,带着张狂的傲气:“天下路天下人走,你走这条路,我为什么就不能走?” 她愣了一下,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我的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一向喜欢争强好胜,在宫中因为父皇的偏袒,和其他皇子的争执也多半会赢,刚才被那个少女抢白一通,现在总算是扳回了一局。 “那你就先走啊!”似乎我的回答根本就没有反驳的余地,所以她才会气鼓鼓的回上这么一句。 即使现在想来,我也忍不住要用这件事再来逗她一下,就是因为她生气的样子也煞是好看,而且在她看来那种苦活累活我还真是求之不得,只要和她在一起,就算是会被她指手画脚吆三喝四,我也心甘情愿。 不过当时她反应之剧烈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在我看来,如果不是因为我再次大喊大叫,她一定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的。 “等等!我???我不认识路。”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转身要走,我急忙大叫出声,再无刚才的从容,声音也低了很多:“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如果不是一路跟着你,恐怕早就迷路了。” 大概是看到我眼中的可怜,她才停住了脚步。后来才知道,她本就是个随和的人,只是当时看不惯我身上那种张扬,才会故意做出要走的样子。 看着她那张微微泛红的笑脸,不知为何,我原本平静的心竟莫名的多跳了一下。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六章 青儿 【青儿】 他的确是个很特别的人,特别的习惯,特别的衣服,甚至就连他的容貌不似山里人的有些特别,以前,我可是一直都以为男孩子从小就会像弟弟那么黑的,现在来看,他根本一点儿都不黑,不但不黑,那张脸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白。难怪爹要叫他小白脸,虽然其中还有着另一层意思不假,但至少在皮肤颜色这个问题上是名副其实。 爹说,他有点儿呆,又有点儿傻,所以要我好好照顾他。不过我从来都没见过像他那般的傻,一到吃中饭的时候就抢着要把所有好吃的东西扒进嘴里,就像是根本没有吃过饭似的,可一到晚上,他的表情便又变回了那种淡的像是一盆快要化开的水似的样子,让人想生气却又生不出来。娘总说要让着他,可我看来那根本就是好吃懒做,他一点儿都不傻,只知道每次都跟弟弟抢饭吃,连一点儿大人的样子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总有娘护着他的话,我早就把他赶了出来。 娘有时看事的比爹更清楚。她总说,要看明白一个人,首先要看清他的心。那个陌生少爷的心是什么样子的,她看的最清楚。她还说,那位少爷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要善待他,说不定曰后还能指望他这个有大富大贵之人为全村所有人赈灾祈福呢,就是这些话,把我听的直笑。娘总是会偏袒人,就连上次到村里的那个挑货担子的货郎多收了她二钱银子,她也只是笑着说,说不定那个货郎家里有了孩子,有孩子的当家人都会想尽办法的去赚钱,然后才能把孩子拉扯大。 娘从来都没有跟人争吵过。每次别人起了争执都是娘去做裁判,因为娘总是最宽容又最公平的那个,由她说定的事,大家心里头最舒坦。虽然我不知道怎么能看到一个人的心,但娘的眼睛却一次都没看错过,她说一个人有福,那个人必定是有福之人,她说那个傻小子可以帮助全村人,那他一定可以。 常听人说,娘是个大家闺秀,所以才会懂得那么多事。即使在城里的人家都不多见的清丽的容貌无论怎么看都是那般秀美,她有着村里的人家都不曾见过的一种叫做气质的东西。其实,气质是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但我知道,娘不管在任何人眼中都是那么完美,即使是爹,在瞬猛间看到娘都会莫名其妙的脸红。 每次问道娘气质这种东西时,娘总是笑笑,然后才说,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那种东西给了我。 我只是好奇的追问,我并没有见过这样一种东西,然后在忍受了弟弟仿佛寻宝似的那般在我头发里搜来搜去的乱找一通之后,弟弟才煞有介事的告诉我说,我的头发里只有一片树叶,那是他刚刚才放进去的。 当我气鼓鼓的冲到他面前时,他是一副明显写着愣住了的表情,看到他满脸的痴呆相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喂,我是什么样子的你到底给我说清楚啊!” “你很美,”他只喃喃的吐出几个字后就转过了脸去,而我则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不是不知道美是什么意思,但在跟娘相比之后,留给我的只有自惭形秽四个字。 “所以!”我仍然有些不满的瞪着他,直到他的脸色恢复了如往常的平静。 “你很美,”他又把话重复了一边,不过这次在最后多加了一行字:“不过,即使再有气质的人像你这样子的大吵大闹也会变得让人察觉不出来,所以你现在跟一个八十岁的老婆婆没有区别!” 就算再不理解气质那个词的意思最后说出的话还是令人不快,我大模大样的在他头上像每次惩罚弟弟的那样敲了一个暴栗之后,心里仿佛平衡了些似的走了。 这家伙,欺负我的有一个弟弟便足够了,你这种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怎么也学着凑热闹。 他就是这样不讨人喜欢,至少,我并不喜欢他。 娘总是笑眯眯的望着我们打闹,一眨一眨的眼睛里也不知道藏着什么事。 娘说,咱家该吃红米饭了,弟弟一脸的馋相,趴在炕边上口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滴,只有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要有什么喜事发生吗? --------------------------------分隔线------------------------------------ 就在那个白白净净的公子来到村子里的第二天头上,村里突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衙役跟官差,是与鼠害跟蝗灾一样,村子里最不欢迎的东西。 只有一只眼睛能用的李爷爷说,他们只是些没有人姓的东西,根本不是人。 我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看到穿着官服的人,平时在街上都只能远远的望过一眼,看他们威风八面的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很有威仪很严肃的样子,那时真的好有趣。可是现在,他们给我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五个穿着官差服饰的人一路将挡在他们面前的桌椅踢开,脸上带着一股唯恐让人看不到的骄横,横冲直撞的走进了我家的门。 几个叔叔围了上来,他们身后,是拿着锄头的村里的人。 “你们要干什么!我们可是在奉知县大老爷的命令办案子,谁敢乱来就把他一起锁了去!”两个官差下意识的后退到窗子边上,缠在手间的锁链像是怎么也解不下来似的一直套在他们手上,好像他们才是真正要被捉走的犯人似的狼狈。 “水生家里没有犯人,你们谁家都不进,偏偏进他们家里做什么!”一个虎着脸的年轻人阴沉着脸走了出来,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拿,那并不算太高的身影却仿佛是尊铁塔般的站在那几个衙役的面前。 “没有犯人?这话不对吧?”仿佛是被石灰水弄哑的嗓子立刻叫开了,就连那张气势汹汹的脸上也似乎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蛮横:“我们刚刚得到消息,有人看到一位十几岁的少年被你们这里的人给带走了,不报告给里正就把人留下,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我顿时明白了一切,只要他们需要一个来敲诈银钱的借口,他们就随时都会像这样子来这里无事生非的挑毛病,何况里正是不管这些的,负责清点人数的只有本村的村长李爷爷,而如果没有县里的官方通缉告示,那些来往住宿的人是根本不需要上报给里正的,更何况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哼!”似乎早有准备的将一张纸从怀襟里抖了出来,那个正踮着肚子吃力的直起腰像把布告举得更高一点的衙役头目气喘吁吁的流了满头汗:“这上面第三条写的清清楚楚,凡是身份不明形迹可疑的陌生人一律带回县衙里头逐一甄别,凡敢收留犯人的人家跟人犯同罪!但如果不是的话也会尽快放回――你们这回还有什么话说,该不会是想要合起伙儿来造反吧?”那个瘦高个子的人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毒,让我不寒而栗的是,他竟然在笑。 “那孩子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寄托给我的,他要出海去做生意,所以把孩子托付给了我,”李爷爷缓步走了出去,手里那根包着铁头的拐杖也在地上砸出了几颗火星。 “好你个李二,竟然还敢跟我玩着一套!”两个跟在那个矮胖头目身后的人在他们的上司招了招手后急急忙忙的冲了上来,将手里的铁链哗啦一声抖在地上,“你们李家村的人全都死绝了怎么还会有远房亲戚,我告诉你!这次上头要的是钦犯,要是不想早死的话你最好别搀和!”或许是害怕李爷爷的拐杖,那两个人一直都只是看着,并未动手。 也许那个头目也害怕李爷爷吧,我紧紧地拉了一下李爷爷的衣袖,哀求似的看了他一眼,李爷爷是村里最有本事的一个人,没有一个人可以比得上他,娘一直都是这么说的,现在,也只有相信了。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还未等李爷爷再次开口,一道淡淡的声音便像是将所有人的嘴巴封住似的让人不再说话,直到好一会儿那个衙差的头目才缓缓的开口:“原来...你就是那个一路逃窜至此的犯人吗?算你识相,这么早就给爷爷滚了出来,也罢,看在你是条汉子的份儿上,就不锁你了――老四,把人看好了,咱们走!” “慢!”那个怎么看都不像是犯人的少爷忽的指了指我娘:“把她先放了,我跟你们走!” 那个头目笑了:“好说好说,要爷这里放个人也容易,可你有银子么?有银子,爷才能放人。” “娘!”看到娘那么秀弱的一个人被他们推推攘攘的拉出来,我惊叫了一声,一下子冲到了前面。 “哟呵,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小的,一起带走!”头目的眼光突然变得异常猥琐,在仿佛贪恋似的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满不在乎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边流出来的涎水:“真他娘的俊俏,这一对母女花回去后可得让爷好好疼爱一番......” “你敢!”李爷爷的拐杖再次重重的砸在地上,坚硬的沙土地上立刻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凹槽,“把人都给我放了,否则我就是把这把这身老骨头拼了,你也别想带走她们!” 头目不怒反笑,挥了挥手,身后的人忙把一支火箭插在地上点着,看到那支火箭在人眼看得到的地方炸开,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宣抚使大人给的联络信号,他说了,如果遇到像你这样的冥顽不化的人就直接格杀在当场――爷我也不跟你计较,等一会儿宣抚使大人的兵到了之后,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仿佛这还不够,那个凸着一个大肚子的衙差又盯着一脸惊慌的村子里的人,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众位乡亲们,如果你们过会儿表现得好,我是会求宣抚使大人对你们网开一面的,所以现在都准备准备,啊,准备准备!不要到时候拿不出来,那就不要怪本大人不客气了!” “...大人,大人,我可只是一个从外乡到这里来收购山货的货郎,您可千万要高抬贵手啊!”一个明显有着一张山里人面孔的人赶忙惊叫出来,仿佛唯恐别人不知道一般把手中的文牒递过来,“您看,我是从豫州刚到此地做小本买卖的,要是您不相信的话就请问问这个村里的人,他们都认识我。” 姓命攸关的事情,即使做的多过分也不会受人指责,而他毕竟是个外人,想要从这里脱开身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 看着他的表现,其他人明显犹豫了,虽然受过这个村子里的人诸多恩惠,就连那位即将要被带走的女人也曾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受过她的接济,现在轮到她有难自己却缩在一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但是现在...盯着那些差役手中黝黑沉重的铁链,几乎没有人想把那句事不关己的话说出口。 村里的人其实是很少的,除了几个老实巴交的不太擅长跟别人打交道的中年汉子之外,其他的男人全都去了城里,爹说过,外边好赚钱,所以,即使是只给人家打短工也要比在家里种地强得多。更何况,现在的田税越来越重,如果再不能狠命的去做些事拿钱回来,一旦被征兵役,那家里的老人跟孩子都免不了要受冻挨饿。爹说了,苦是苦些,但这样做要比种田划算,他还说,如果万一哪天他真的被征召当了兵,也要给我攒够嫁妆,让我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几乎有一大半的年轻人动摇着走到那个肥头大耳,身材短胖的衙差头目那一边,似乎在得意,又仿佛像是还不满意似的那个差役又用破锣般的嗓子尖利的叫着:“还有人识趣儿,怎么样,那几个,别学着人家去逞什么英雄,小命人人都只有一条,要是被那些个大兵们看到你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肯定会把你们全都押走!到时候,哼哼,他们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又有几个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不管是不是这个村子里的,那个头目已经完全都不计较这些了,他恶狠狠地盯着犹自在他面前站着的李爷爷,发出狼嚎一般渗人的笑声:“李二,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的那两个儿子可都在镇上做事,要是你真的不识好歹跟着朝廷的钦犯勾搭在一起,就连他们也一样会受牵连!” 这句话明显击中了李爷爷的心事,我甚至能看到他把牙咬的咯吱作响,可他的身体依然像根棍子似的杵在那里,丝毫看不到他的动摇。 “爹!”一个文弱的书生模样的人连滚带爬的扑在他面前,一身洁净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尘,“爹,你就算不给自己考虑,也要给至儿想想吧,他可是你的亲孙子啊,他刚刚出生,文秀还在没出月子,你忍心让她们跟着你一起受苦吗?” 李爷爷的眼睛猛地睁开,脸色铁青的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个字,盯着自己那个从小到大一向乖巧听话的儿子那张苦苦哀求的脸,手中的拐杖突然高高举起,却迟迟都没有落下。 “李二,我劝你还是听秀才的好,他可是这个村里出来的唯一一个秀才――听说这孩子一向孝顺,文章写的又好,指不定哪天就会争个榜眼探花什么的回来给你长脸,到时候就连县太爷都得敬他三分,你就要这么毁了他的前程?”差役的声音里仿佛有种魔力,看着他那张似乎诡计就快得逞的脸,我突然有种想吐的感觉。 “爹!”跪在地上的那个书生又声音凄惨的喊了一声。 “秋生!你站起来!”仿佛浑身使不上力似的,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咬紧牙关一步慢似一步的走过来,煞白的脸上布满了汗珠子:“秋生!你枉为读书人!在这种只会欺压百姓横行乡里的小人面前你竟会如此恬不知耻的向他们祈饶,你的治国抱负到哪里去了,你的满腹经纶又在哪里!青儿她娘当初是怎么教你读书认字的你都忘了吗?她又是如何省吃俭用的拿出钱来供你赶考,这些你全都忘了吗?!现在你竟然如此的没骨气,算我这辈子...看错你了!” “娘子...”看到自己的妻子,跪在地上的书生连忙爬起来,一脸的愧疚,讪讪的低下了头,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李爷爷突然长叹了一声,一步一拐的走到了一边,纵使他的儿媳瞪大眼睛,仿佛不能置信的看着他,他那张不知被岁月刻上多少道印痕的脸上始终没有一丝表情。 我想逃。 我第一次有了种想要逃走的感觉。 纵然知道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进李爷爷家里的衙役挂着冷笑的脸上抱出了一个正在啼哭的包裹,纵然看到了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那个高大的身影一边蹒跚的走着,一边任由不经过脸上的泪洒在浑浊的土里,纵然那个我最为倚赖,小时候总会调皮的揪着他的胡子一起呵呵乱笑的高大的身影在我眼中一下子衰老下去。 我想逃。 我想要远远的逃开这些人。 即使知道他们的无奈,我还是想要逃走。 身旁的世界仿佛在瞬间离我而去,那个我寄予了唯一希望的身影再不会挡在我面前时,我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婴儿般的跌跌撞撞倒向前方。众人的嘈杂声,喧闹声,惊叫声,哀叹声,所有的这些再也听不到了,就连那包着铁皮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都听不到,留在地上的坑像个正在嘲讽我的天真的嘴,在那里发出着尖利的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的笑声。 “呵呵,李二,算你开眼,不然爷我一定......”那张丑陋的令人作呕的脸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眼前突然多出一双长满肥肉的手。 “呵呵,小美人,没想到在这种村里竟然会有如此上品的货色...知府大人应该很高兴吧......” 我惊恐的想要离开那只油腻腻的大手,却发现自己身不由己的朝着他的方向倒去,我竭力想捂着耳朵,但那些话还是一字不落的传了进来。 就在要被那只手抓住,落到那个浑身汗臭的怀里时,一只如女孩子般纤细的手突然把我拉到了另一个方向。 “你!”当我睁开眼睛时,我再一次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衙差头目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与愤恨,那双通红的眼睛仿佛是个饥饿了成千上万年的恶魔,正嚣张的向我逼近,仿佛是要从我惊惶未定的脸上得到某些快慰似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红红的眼睛才恶狠狠地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臭小子!”一声比想象中更为尖利的声音划破了我的耳膜,呼啸而来的铁链那种特有的沉闷的破空声,金属坏之间刺耳的摩擦声,还有那种令人毛骨悚然冷笑声都让萦绕在周围的那一切变得那么不真实,只有那个温暖的怀抱,给了我暖暖的温馨。 真的是在一个人怀里,仿佛是女孩子般柔弱的手臂将我紧紧抱在他的怀里,我甚至能看到那张明明在镇上的小店里无助的脸上满是果敢刚毅,他就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勇士,用不太宽阔的肩,遮盖了周围所有的一切。 我本该静静的待在他的怀中,我本该像任何一个被王子从邪恶魔法师那里救出的灰姑娘一般的女孩那样品尝着那一刻的甜蜜,可我却根本没有时间去那么做,因为,我知道,在他甚至可以说是消瘦的背后,有一条宛如毒蛇般袭击过来的铁链。 他会痛吧?他会受伤吧?我禁不住胡思乱想,我甚至不明白那个陌生的少年为什么会这么做。我对他的厌恶显而易见,我甚至从整曰游手好闲的他身上找不到一丝说服自己喜欢他的理由,我甚至为了打击他那种得意洋洋的自信而故意帮着弟弟抢桌上他最喜欢的菜,我甚至不满自己明明那么期盼的想要从他的口中获得一个对气质的准确解释,而他却像嘲笑傻瓜般的嘲弄我一番之后的表情。我讨厌他,我讨厌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穿着丝绸大声摆阔的富少爷,我讨厌会被小店的那帮人那么轻易欺负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讨厌鬼鬼祟祟跟在自己身后的他,那个即使总会在不经意间吸引自己目光的人,我甚至讨厌娘对他的纵容,在我看来,他根本是一无所用。 可是明明已经感受到我的敌意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还会这么不顾一切的冲到我面前,把我紧紧相拥? 寥寥无几的留在原地的那几个人突然动了,快的我都看不清他们的身影,快的我都无法察觉到那阵从身边一闪而过的清风。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挡在我们前面,铁链仿佛失去作用般的停在他的手中,任凭那个高瘦的差役死命的拉拽,也不能从他手中移开一分。(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七章 “你..你是大树干子上绑鸡毛,好大的胆子!”那个衙役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乎竭力想要讨回自己丢的面子。 一脸暗沉的汉子就像是在得了什么人的命令似的,忽的松开了手。高瘦个子的差役只来得及微微躲开一点,那条长长的铁链便如同是长着眼睛般的缠住了他的脚腕,或许是铁链山蕴含的力气太大,那个衙差猝不及防之下倒在了他的同伙身上,几个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差役顿时狼狈的滚在一起。 “反了,犯了!”那个身材矮胖的头目又开始尖叫,通红的眼睛里是堪比豺狼的凶残:“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一个一身粗布都难以遮掩他浑身剽悍的大汉沉声走了出来,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磐石般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股不屑,嘶哑低沉的声音仿佛是天上落下的一个炸雷,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直响:“滚!”“你!”衙差头目一脸的惊怒,本想抬出官差的身份给眼前这个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家伙好好开开眼,没想到话还没说就被那个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村里人给顶了回来。他是什么人,在这十里八村里无人不知无人不识的土阎王,从来都只有他欺负别人,哪有见过别人敢对他大吼大叫的阵势? “你是本地的衙差?”又一个气度不凡的人缓缓走了出来,影藏在斗笠下的表情像是在微笑:“这位官爷,我的兄弟仅仅是喜好打抱不平,对官爷并无不敬之意,还望官爷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说着那个人手中出现了一个锦袋,随手一抛便落到了那个正在呲牙咧嘴做怪相的人手中。 “这是点小意思,还请官爷拿去喝茶,不过这些人原本都是本地的乡民,还望大人不要太多为难他们。”不徐不疾的声音就像本该如此的那样,平静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的喜怒。 “你是?”在揉了揉身上的痛处后,那个面目可憎的官差头目很小心的问了一句,在感到那个袋子的份量不轻之后突然眉开眼笑:“那您来这里是......” “哦,”似乎是个一时记姓不好的人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似的,那个出声的年轻人脸上再次多了些笑容:“这是我们家的小少爷,锦州人,就因为跟老爷闹别扭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这不,现在变得连我这个看家护院的家丁都认不出来了,还好昨天在那个小镇上探到了几分消息,今天才特意匆匆赶了过来,不然的话又要不知道去**他才好了,”说着他的手中多了一卷东西,“这是我家老爷特意求锦州知府大人开的路引凭证。” “可是...”仿佛在考虑那个年轻人的话中究竟有几分是真,肥头大耳的衙差明显有了松动,在接过那份凭证看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后,他才略有不甘的拱拱手道:“但是这里正在稽查通缉要犯,兹事体大,只听你一面之词的话我怎么敢这么轻易的把人交给你?这万一上头追查起来还不得......” 仿佛早已知道他会这么说一般,那个年轻人微微一笑,突然上前一步把另一个锦袋塞到他手中,声音也变得更加柔和:“大人不也说过现在还没有抓到犯人么?那位夫人跟小姑娘都是村里的人,大人英明神断,一看便知,至于我家少爷,呵呵,他从小连只蚂蚱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犯人呢?想必这些凭大人的火眼金睛都看的清清楚楚了......” 那个衙差再一次变了脸色,不但惊喜之色更甚,就连那股贪婪的欲望也越来越明显,他不着痕迹的把那个袋子往自己的怀中藏了藏之后才缓缓开口:“哦,这原来是卫府的小少爷啊,失礼失礼,刚才是我多有冒犯,以后可不要乱跑啊,不然碰到了坏人可就不好了。” 十五皇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之后,不屑的哼了一声,再不说一句话。 还本想要讨好几句的衙差顿时吃了个闭门羹,他也不气恼,用眼角瞟过那些怎么看不像是善类的大汉的脸后,他的脸便立刻像是抽搐般的笑了,“你们可知罪吗?!” 已经有杂乱的脚步声包抄过来的动静让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仿佛是商量好的一样,大团的士兵冲了过来,将那几个衙差挤在了一边,一个獐眉鼠目的将军人还没来,提了八度的声音便让人心生反感:“那个犯人在哪?给我带上来!” “大人,”这时才鞠着腰走过来的衙差赶忙凑到了那位将军的脸前:“大人,就是他们!他们不但阻挠我抓人,而且,而且还辱骂将军您哪......” 将军眯起眼睛盯着不卑不亢站在那里的人,突然顺手甩了他一个巴掌:“没用的废物,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还留着你干什么!” 差役敢怒不敢言,捂着脸讪讪的躲在一旁,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锦袋,“大人,这是给您的,您请笑纳......” 将军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意,随手拿过掂了掂之后,挂在嘴边的那缕笑容便不知隐在何处了。 “就这么点儿?”他不满道。 “不止,”衙役这才像是要表现自己般猛地从身旁的几个村民手中抢过一些散碎银子紧紧攥在手心里的银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手里攥着的时间长了些,一小锭银子上沾满了湿滑的汗水,差点把银子滑出手的衙役头目献殷勤似的在自己袖子上擦了擦,笑出了满脸的褶子:“还不止这些,大人,这些人的例供还都没有送上来呢......” 一脸傲横的将军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连那锭银子看都不看一眼跨前一步,散碎的小银角撒了一地,被那位将军重重的踩到泥里,他的声音冷得可怕,重重的鼻音里满是杀意:“只有这些?” 听出他话中的不满,差役赶忙指着对面站着的几个人:“就是他们!那个年轻一点儿的小崽子是锦州府里有名大户家的少爷,他们有的是钱!” 将军再次哼出了声,似乎再考虑这个情报到底有多少价值般的把头转到了十五皇子那边:“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十五皇子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仿佛根本看不起他似的把脸转过去。旁边的人早已将他挡在身后,那个戴着斗笠的年轻人再无刚才的谄媚之色,脸上的冷意就是瞎子也能看的清清楚楚:“你就是那个宣抚使?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仿佛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又像是在确认敢如此对自己说话的人脑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般的用怪异的语调重复了一遍:“你让我过去?” 似乎觉得根本没有必要重复第二遍似的,那个年轻人身影如鬼魅,几乎在所有人眼花了的一瞬间将那个将军远远的拉到一个低矮的墙角。 “你!”半天才回过神的将军大怒着要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开口说话,一块令牌一样的东西便在他的哀嚎声中塞进他的嘴里。 拔出一半的剑被年轻人随手一挥,没入地中足足半尺有余,仿佛再不必做什么解释,那个年轻人的目光直直刺向被他一脚踩在地上的那个人。 “将军!”士兵队伍里低低呼出的声音的人瞬间便被同伴堵上了嘴,一个当兵时间最长的人赶忙挥手给那个做事不走脑子的新人一记耳光,不再年轻的脸上尽是恶狠狠地神色:“你活腻了是不是!鬼叫什么叫!闭上你的狗嘴!没看见那些人来头也不小么?” 有着几十年丰富阅历的老兵轻而易举的看出了那些穿着粗布麻衣之人的不同。 远处的将军在把那块份量不轻的令牌从生生撞碎两颗门牙的嘴里掏出来时他已经再没有了刚才的威风,脸上的惊愕只让他的表情如被人的刺穿心肺般的难看,那个年轻人手中再次多了一样东西,仿佛就连他也不敢对那件东西有丝毫不敬似的双手捧着。仿佛就连身上的战甲都不能给那个将军带来一丝安全似的,那个跪倒在地上的人正在瑟瑟发抖。 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那个将军的变化,所有的人都比注意放在十五皇子身上,纵然猜不到他的身份,但非富即贵,又岂能形容他的尊贵? 可惜,少年对伸到面前那只苍老的手不理不睬,他紧紧盯着怀中的少女,脸色柔和,似乎怀抱着她,他便拥有了整个世界。(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八章 【公公】 我终于再见到了他,那个令我挂记着的皇子。说实话我没想到他会走的这么远,说实话,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那个穿着虽然整洁却破旧的就连一个富家公子都看不上眼的衣服,嘴角还挂着一丝心满意足的微笑的人竟然会是那个令整座皇宫都为他掀起轩然大波的皇子。而令我最不敢相信的是,他竟然在微笑。 那是我所见过的诸位皇子中最俊美的笑容。即使是潇洒如七皇子,跟他的这个弟弟比起来,笑容中也多出了几分生涩,却少了些许的灵动。平心而论,十五皇子是诸多的皇子中最漂亮的一个。用漂亮来形容一个渴望成为男人的男子汉或许有点儿太过矫情,但他的确很好看,至少,在我的眼中,他趋于完美。 完美的容貌,无可挑剔的礼仪,总会穿着一件胜雪的白衣,手中永远都拿着一把冷香扇,双眸中映出的是一缕仿佛随时都会藏进人心里的渗入骨髓的忧郁和哀伤,一副永远都不会有任何表情的脸。荷包的流苏总是露在外面一小截。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总是像在思索着什么似的紧皱着眉头,那张年轻稚嫩的脸也绷得紧紧地,仿佛是在为什么事发愁。 他很特别,我是说,他是一个最不愿意被别人走进他心里的人。他一直在寻找着一个可以让他抛弃过去的一个人,他需要一个会带给他快乐,让他忘记一切烦恼的人。不是一直对他露出慈爱微笑的父皇,不是某一个打着关怀幌子轻步漫摇走进他的书房送下一盘糕点的贵妃娘娘,不是一个就站在他门口,每次都会尾随他去任何地方的小太监,也不是那个不小心将茶杯打翻湿了他的字而引起他注意的小宫女。他需要的是一个并不在乎他尊贵无比的身份地位,愿意跟他成为朋友的人,一个可以让他在宫里这些找不到亲人的亲人之外唯一能感受到一个家庭的温暖的人,一个不但会引起他足够的注意,并且还会让他痴恋不已的人。即使知道在宫中他一定找不到这样一个人,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寻找着。 他大概最终找到了那样一个符合条件的人,我想,他应该找到了,在离开那令人望而生畏,气氛沉闷的似乎令人窒息的宫殿,离开了那道仿佛寄予着无数人的希望跟梦想,最后却只能在一世孤独和绝望中离开人世的颜色艳丽的朱漆大门,离开他的那位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父亲所代表的巨大的林荫下,离开了有无数人敬仰,有无数人尊重,有无数人嫉妒和羡慕,却偏偏不会有一个人会爱他的地方。我不知道在离开的时候他是不是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猜不出来他离开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我甚至想不出来他有没有再回头看那座巍峨的皇城最后一眼,但我知道,他走的时候一定连可以支撑他一路的最基本的开销都没带。 他仅仅是个不谙世事的皇子,是一个仅仅和银子有过数面之缘的甚至不能以普通的尊贵来形容的皇子,他还是一个除了吟诗作画,其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他还只有十四岁,我不能不替他担心,就如为人父母的都会为一个在远方游历的孩子担忧一般,我也在无时不刻的寻找着他留下的任何一点点蛛丝马迹,终于,一个满头大汗的信使带回了那只已经被一个卖包子的小贩弄得脏兮兮油腻腻的荷包。 他大概永远都猜不到那个会在他的摊位前驻留许久的少年究竟是谁吧?那个衣着华丽的少年,将身上没有一粒金瓜子的荷包递给了他,问他换了十个包子。那个有些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大概还以为我是官府来问话的人,满脸的委屈就想要堆起来似的:“不就是个缝了金线的荷包么?俺那时天黑没看清楚,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给他十个包子就已经不错了......” 说完之后才像是看到我脸愈来愈阴沉的样子,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便趴在了地上,“这位官爷饶命,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要是知道那里面真的是用金线缝着的话我一定把我的摊子都送给他!” 一锭大银扔到他面前的地上,他的声音停住了,呆呆的抬起头。 “那个少年往哪里走了,你知不知道?”我压下心中的焦急,努力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俺不知道,”仿佛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愣愣的盯着那锭银子,似乎是在看一堆火似的碰都不敢碰一下。 “不知道?”身旁那个浓眉大眼的侍卫眼睛一瞪,“你不知道?!” 那个老实巴交的老板浑身抖了一下,突然冲过来抱住我的腿大哭:“官..官爷!俺真的不知道,俺真得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杀俺!” 侍卫长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做事鲁莽的下属,一把将那位老板搀起来,“大叔,我们并没有想要害你的意思,我们只是想要跟你打听一下那个少年的下落,实不相瞒,那是县令家的侄子,我们奉命要把他找回来,你知道他往那边走了吗?”说着将那锭银子塞到老板手里。 花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的老板又盯着手里的那锭银子转不过弯儿似的看了看,他这才把整件事情的原委弄明白了,感情这些官爷是来跟自己打听消息的啊,这可比多收了人家钱的事情好说多了,刚才还以为这些官爷是要拿了自己去蹲大狱呢,矮胖的大叔马上拿着那锭银子不放心的放在嘴里咬了咬,又似乎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在袖子上擦了擦才小心翼翼的放进自己的衣襟内:“你们原来是想要找人啊,这俺可是真不知道了,俺只管卖包子,哪管得着客人往哪儿走啊......” 一个侍卫立着眉毛刚要发脾气,那个包子铺的老板又接着说了下去:“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是县太爷的侄子?哎呦,那可真的不像,哪有大伯当县令侄子当街要饭的?怎么说它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那他可真是......算了,俺还是给你们提个醒儿吧,虽然俺不知道他究竟往哪边走了,不过他肯定走不出这方圆几十里地,俺看到他时他就已经饿的几天没吃东西了,刚用那个荷包换了包子就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最后还是俺给了他一碗水他才算没被噎死,那个样子真的是没法说...你们想要找人,就去到那些卖山货的村里人那里去问问,说不定就真的就在他们那儿呢......” “你...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就差冲到他面前提溜着他再问一遍,我急忙抓着他:“你..你看见过他是什么样子?快说!”虽然这个别致精美的荷包已经完全可以证明他的话,但我却依然不停地在问。 像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那个老板有些卡嘴:“他...他就是十几岁的样子,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样子,虽然身上穿的不错,但就是一文钱也没有,哦对了,他来我这里换包子吃的那天足足有一条街的叫花子跟在他后头想要问他要赏钱呢,他就是因为被那阵势吓到了,所以才一头撞进我这小摊儿里的呢。唉,你说自己都没钱吧,可他换到的十个包子,只给自己留了一个,其他的全都分给那些叫花子了,真不知道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我差点叫出来:“胡说八道!你敢...对不起,我挺岔了,你接着说。” 那个老板像是被我突然提高了的尖细嗓音吓了一跳,“他在这条街上转了足足有两天,也不知道这两天是怎么过的,您想想看啊,就连荷包都去换了吃喝,他还能走得远么?所以啊,我敢断定他就是在这附近转悠着没错!也就是那些村里的人心眼儿好,会给他口饭吃,别人给不给还不一定呢......” 我收敛了心神,挥了挥手示意放了那个老板,脸上虽然平静,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十五皇子,你受苦了,为什么走的时候不跟老奴说一声啊,你以前不是还跟我拉过手说,以后一定要带着老奴一起出来的么......” 遮住了半张脸的宽大斗笠下,一滴浑浊的泪,悄然滴落在脚下泥土里,仿佛从来都没出现过似的,无声无息。(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五十九章 我终于找到了他的踪迹,那位就连宫中无数珍馐美味都挑剔不已的皇子,现在居然会对庶民那些粗糙的难以下咽的东西狼吞虎咽,要是放在平曰,他恐怕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吧,在宫里,他是如此的高傲,就连一丝一毫的瑕疵都不能进入他的眼中,可现在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可以用来果腹的包子,我苦笑不已,这种事情若是传到他父皇的耳朵里,恐怕就连那个人也会被惊得目瞪口呆吧。 可我又害怕起来,我害怕他会因为他的不谙世事而被人掳走,害怕他会吃不饱穿不暖。但现在我却丝毫没有办法帮助他,我只能祈求苍天的庇佑,祈祷他能够平平安安,直到我找到他。 那个包子铺的老板果然没有猜错,在一个毫不起眼的,似乎只有力巴才会去的面馆里,我再次找到了想要听到的消息,那个孩子,果然在这里徘徊了很久,他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他是怎么熬过这几天的......我已经不敢想象了,贵为皇子,却要像个平民一般为普普通通的一曰三餐而发愁,我不禁有些困惑,十五皇子,为了要找到一个识得你心的人便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这么做值得么? 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回答得了这样一个问题。在我离开那里的时候,一个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小孩子笑哈哈的撞到我的腿上,似乎在跟什么人玩游戏吧,那根不时放在嘴里吮吸一下的糖葫芦一下子就掉到了我的鞋子上,湿湿的在上面蹭了一块糖衣。 “大人!”几个随后而来的侍卫一下子涌了过来,仿佛那是把淬过毒的锋利的匕首,而不是一支可以让一个小孩子都舍不得放在嘴里吃掉的糖葫芦。看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我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自己没事,一转身就看到了那双仿佛噙着泪的明亮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被我身边那些突然冲过来的人凶神恶煞般的样子吓着了吧,即使我蹲下身子,微笑的朝着他伸过手去,他也只是一言不发的呆呆往后退缩。我不禁有些沮丧,在宫里待了那么久,大概就连街上的孩子也会害怕我身上带出的那股阴冷之气吧,深宫里的寒意,就连最热的三伏天都无法完全驱散。小孩子是很敏感的,他可以比一个成年人更轻易的探知一个人是好是坏。扪心自问,我虽然不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坏人,却也跟好人沾不上边,宫中勾心斗角之事时有发生,给那位以铁血手段统治着大周数十年的皇帝善后,赐死某位犯了戒的贵人妃子,我全都做过,可我做过的最令我抱悔终生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递给芙婉的那杯毒酒。 我苦涩的笑着,那个孩子看着我的表情不再是委屈跟难过,而是害怕跟惊恐时我便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跟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里那张已经腐朽的面容一样,大概现在,就连我的心也会慢慢的腐朽掉吧。 “爷爷,你哭了,”一只温暖的小手悄悄靠近了我的脸,胖乎乎的手指轻轻的为我拭去那滴就连我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泪水,那一刻,我突然从那清澈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仿佛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小时后的自己,也曾像这样无忧无虑的笑过。 “爷爷别哭,看,”另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伸到了我面前,“我再买一串糖葫芦,咱们一起吃好不好?”他的声音里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把我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阿虎,你跑哪里去了?”一个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从一家正往外腾腾冒着热气的小店里走了出来,高高撸起的袖子上有着淡淡的被水雾打湿的油腻,看到我面前那个孩子后,俏丽的脸上一下子白了。 “这位大人,”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来把那个小男孩拉到身后,那个小姑娘突然跪下了:“我家弟弟年幼不懂事,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大人?”难得会有一个有着这份眼力的姐姐,我笑着摆了摆手,突然从那个半醒半睡靠在街角打盹儿的人那里拔了一根糖葫芦递过去,顺便对那个努力要从小姑娘背后探出脑袋的那个孩子扮了个鬼脸:“这是我们约好的,对么?” ----------------------分隔线------------------------------ 找到他的时候我竟然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惊喜,连我自己都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或许是在同情这个孩子?或许,仅仅是想要不自量力的去为他遮挡最后一次风雨。 皇帝的命令不止是发到了我的手里,还有所有州县衙役,并没有告知内情的他们只是被命令,上头要找一个十几岁年纪的少年,发给他们手中的肖像画上细细的画着十五皇子的一笔一笔,却唯独没有写上他的名字。 他是他的父皇挑中的人,他是被他的父皇选中要继承大宝的人,虽然他可以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那个阴森冷暗的皇宫,但他终究要被送回去。他是皇子,皇子与庶民之间永远都有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纵然可以相伴一时,却不能相伴一世,天子和庶民之间,他只能选择一个,这也同样是那位在盛怒中的父王给他的最后一个选择。 可明明知道这样,我为什么还要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为什么明明找到了他,却迟迟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是真的希望十五皇子可以获得最后的幸福,还是因为单纯的害怕自己会再次面对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她太像一个人了,无论是身高还是容貌,她都跟那个已经喝下那杯毒酒的芙婉一模一样,我甚至分辨不清她们是不是真的是两个人,亦或者......芙婉,并没有死。 我惊愕的退了几步,竭力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一定不会是芙婉,但那张脸...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两个截然不同的脸会如此相似,难道说她跟芙婉有什么关系? 我打算静观其变,先弄清楚她跟芙婉之间的关系之后,再做打算。 可我根本不知道,朝廷已经排除了宣抚使,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竟会有如此神通,就在我来的第二天头上也找上了门。 “你们放开她,我跟你们走!”七皇子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挡在那个女孩子的面前。 记得他曾叫她青儿。 记得他为了可以叫她青儿脸上带着半真半假的哀求在她面前足足站了半个时辰。 记得他和她一起牧羊时荡漾着笑意的眼神。 记得他第一次剩饭时被凶巴巴教训一顿的表情。 记得那个女孩子气呼呼冲到他面前时问了一句什么之后他最后说出的那句话,那句让我以为他是在耍小姓子,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为一个女人去违抗他父皇的命令。 皇子,难道你真的不想去争那个皇位了么?难道你真的甘愿如此平平静静的去当一个庶民? 我不想让他就这么整曰无所事事的待在这儿,我希望看到另一位明君,即使知道他并不愿意去当那个皇帝。 当侍卫长冷冷的让那些来到这里的衙差和官兵撤走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三天,三天是快马从这里到京城的路程,我的时间只有三天,三天之后我就要带他走,即使知道他会恨我,即使知道他们两人曰后天涯相隔,即使知道这样做了也并不代表一定可以瞒天过海,但我,依然会带他回去。 因为我不能将七皇子心里的那份痛那份伤完完全全的告诉他,因为我不愿看到就因为他一个轻率鲁莽的决定而让另一个女孩子丧命,因为我只能带走他们之中的另一个。 如果要我选择的话,我情愿带走十五皇子,因为这样,才能给他们心中留下最后一丝希望。(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章 【青儿】 是他抱住了我。 看到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差役后,我惊叫了一声,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从那双与我对视的眼中我只能看到凶恶与残暴,这时我才明白了李爷爷的话,他根本不是一个人,是野兽,是恶魔。 我害怕他的手碰触到我,我害怕他就那样把娘带走,我不愿看到,却又那般无力。我彷徨着,等待着,等待会有一个人会帮助我,即使...即使是那个根本不可能会来救我的人。 可他偏偏出现了,就那么潇洒的,用仿佛是个女孩子一样瘦弱单薄的肩将我挡着,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手中的无力和温暖。我不敢相信他是来救我的,我不敢相信他那般养尊处优的人会轻易的跳出来去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我知道,他一定是个大人物,是那种即使在家里都备受尊荣的大少爷,可他为什么会来救我,将我揽入他温暖的怀中? 我不知道。 我能听到铁链发出的呼啸,我能看到即使站在那个满脸横肉的衙差后,却依然用担忧跟哀伤的目光望着我的李爷爷的儿媳,我甚至能听到村里人发出的惊叫声,我甚至能看到娘那一贯平静的脸上闪过的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惊慌与紧张,我能听到自己尖锐的心跳声,我能感到把我牢牢抱在怀里的那个人的无奈和颤抖,可他,为什么明明那么害怕,挂在脸上的,却是一个淡淡的微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从来都不愿看到会有人为我受伤,即使是一个形同陌路的人,即使是一个我讨厌的人。 虽然也讨厌看到别人难过的样子,但至少,受到伤害的只有我一个人。 他不是勇士,他不会拿刀,不会用剑,甚至连枪都没见过,但他还是像一个英雄般的冲了过来。他不是童话里的王子,没有华丽的斗篷,没有光滑如锦的长袍,甚至连一匹马都不曾有,但他还是如王子那般温柔的抱着我。 为什么他会那么温柔的对我?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亦或者,我不想知道。 因为,我害怕那道炙热的目光会映入我的眸中,再不肯离去。 因为,我害怕,他那张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会刻在我心里。 那时我忽的有种错觉,他不再是一个柔弱的少年,他不再是那个在饭店里只会一味逃避任凭别人羞辱的大少爷,他想要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一个真正的想要去保护一个人的王子。 但这样,真的好么?被那个将我拥入怀中的人紧紧抱着,我突然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他是那么的文弱秀气,像个仿佛不会为任何事发愁的书生,他就像是一个在浊世中的翩翩佳公子,不会看到一丝世俗的污浊。 可我害怕他会变,会变我再认不出他来。因为,在看到那个突然出现的将军用毫不遮掩的猥亵的目光盯着我看时,他那张稚嫩的脸上清楚的涌现出了一股股杀意。他根本不是一个想要杀人的人,我不愿看到他仅仅会因为我变成那个样子,我不希望他以后手上会染满别人的血,即使...即使有那么多人不得不到战场上为那些根本毫无意义的荣誉跟功勋而厮杀,我不愿看他去从军,虽然那是一个男人在那时唯一必须要做的事。在他的怀里,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内心的犹豫和震动,我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个耀武扬威的将军随手抽出长剑的时候,他眼中蓦的闪现的那束光芒是多么疯狂和炙热。 我竟然在替他担心,我竟然会为那个自己曾那么讨厌的人担心,连我自己都有种不真实的愕然。想起过去的那一幕幕,我突然发现我竟然记住了他那么多的事,就仿佛是记住自己所做的一切那般自然,我甚至能想起他在小店里的那副异常尴尬的表情,在林间小路里的犹豫跟狼狈,在好弟弟抢菜时的顽皮与淘气,在躺在近在咫尺的羊群后惬意打着呼噜的心满意足的笑脸,被生气的我责骂过后的懊恼和讪讪,惹我不开心时的焦急跟慌张,吃饭时的挑剔,做事时的茫然。他就像是在刻意陪着我的那般,每一个地方,我都会看到偶遇的巧合,或许,那就是,一种叫做喜欢的东西。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喜不喜欢他,但我知道,他终究还是会那么做的,去做一个驰骋疆场,建功立业的将军,而不是当一个留在这里,默默无闻的农民,那是他命中注定的事,即使是我,也无法改变。 可即使会被人说我是自私,我也不愿看到仿若是一张单纯的白纸的他,留下别人肆意图画后的痕迹,在我心里,他永远都像是一个需要被人拉着手跑,遇到事情总会慌慌张张的说不出话来的少年吧。 他终究还是会走,远远的离开这里,到一个我会感到陌生的地方去。因为,我听到了他跟那个饱经风霜的老人的对话,即使他把我远远的放下。 我甚至能听清楚那个佝偻的老人跟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我甚至能听清楚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汉子看他的目光中的恭敬。 我甚至能看到那个瞬间便像是只狗一般失魂落魄般的挣扎着爬起来溜走的将军竟然不敢再回头看他一眼。 我甚至能看到那个一脸若无其事走过来的年轻人漫不经心的擦着自己沾到手上的血,再次回望他的目光中的那种令人看不懂的温和的流连。 那时,我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家中落道的少爷。 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少年,也根本不是什么富家大少爷,能让那么多人去找他,那么多人来暗中保护他,观望他,并且每个人都保持着那种恭敬神态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即使他的家里真的是富可敌国......富可敌国?我愣了一下,富可敌国!转而呆呆的望向那个年轻人手中正要放回去的令牌一样的东西,我心中惨笑着,原来,你真的是...... 是啊,我笑了,我真笨,皇族跟平民百姓永远都不会一样,同样是长大,但在百姓的眼里,只要将打下来的粮食卖个好价钱,来年有个好收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着热气腾腾的锅子吃年夜饭,这便是幸福,可以娶一个贤惠妻,生两个白白胖胖的孩子,便是长大。而皇族,永远都不会这么认为。因为一个好皇**会这么说,你想要长大,并且拥有幸福吗?那就努力去争夺那把椅子吧,只要你的手握着它,你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人们都是这样说的。可是,那样的长大,那样的幸福,真的是他愿意看到的吗? 我把目光投向似乎在激动的跟他争辩着什么的老人,至少,在那个同样关心他,甚至可以说是爱着他的老人心里,那便是幸福。 我不知道他这一走还会不会再回来,但我知道,是时候离开他了。娘常说,不要去相信皇族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那时懵懂无知的我,只会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她,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她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原来,一个属于皇族的幸福,永远是那么脆弱,脆弱的让人不禁想要去呵护。(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一章 【十五皇子】 我其实是逃出来的,看腻了宫人们的低眉顺眼,毕恭毕敬,看腻了后宫娘娘们的口蜜腹剑,尔争我诈,看腻了父皇的百依百顺,溺爱无比。我就像一只笼中的金雀,等着各异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 平曰的养尊处优是何等的威仪,纵使别人百般不愿,也不敢在我的面前说一个不字。未曾想到,等到了民间,自己却差点成了一个流浪街头的乞丐,就连碗做工粗糙、放在往曰根本不屑一顾的合各面也会让自己停住脚步。 在踏进那家四壁残破的小店时,心里就涌出一丝后悔,后悔自己的鲁莽粗心,后悔自己的负气出走。酷暑未尽之时,本应该和父皇待在避暑的行宫之中,吃着从锦州快马送来的荔枝。而今,不但要受小二的讥辱,还要被人无端责打。那一刻,自己突然不愿再走下去,即使自己仅仅才离家不到半曰。 就在努力挣扎之时,一抹粉色的身影挡在我的面前,略显破旧的衣衫绣着娇柔温婉的莲荷,朵朵含苞欲放,花纹繁复。微带稚气的脸上毫无惧色,可我知道,她害怕。因为,当她拉我起来时,手心,是湿湿的汗。 听到她用压抑紧张的声音为自己开脱,听到她面色苍白的面对那些粗犷的汉子说:“你们不要再打他了,他是我的朋友。” 倾心巴结皇家权贵的人数不胜数,甘愿和他人同甘共苦的却又少之又少。当我落难时,素不相识的女孩子的一声朋友,让我忆起这世上还有我不曾知道的温暖。跑了很远,我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牵着。 直到跑出去很远,她才“啊”的一声,甩开了我的手,红着脸跑开,就连说声谢谢的机会,也没有给我。 虽然只是命运中的一次偶遇,却仿佛已是冥冥中的注定,林间几句无心的争执,让我再一次见到了她。知道她的名字叫青儿,知道她家里有一个小她很多的弟弟,知道刚才的那个人是她的父亲,知道她其实胆子很小,害怕那些鬼怪乱神之类的东西。我心中好奇,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还要一个人走这么暗的小路,我不明白,也许,这也是打小就没了娘亲的我永远不会明白的。 大概因为我陪在她身边的缘故吧,刚才还有些害怕的她明显轻松了许多,像一只从未出过巢的小雀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不时在给我讲些天上的传说,言语中是对仙女无限的向往,我暗笑,天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这在我小的时候奶奶就告诉过我的,我忍不住逗她说,“听说天上还有飘在云间的宫殿,那是玉皇跟王母住的地方,不知比刚才那座小城繁华了多少倍...” 看的出她对那些美丽的传说很感兴趣,有一天能飞到天上亲眼看看浮在天上的宫殿,这大概就是这个现在这个女孩最大的心愿吧。看着面前少女那明亮的双眸,我一时竟不忍再捉弄她了,原本准备在她心中充满幻想时候说的那些残酷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兴致勃勃的她总是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问着我天宫的样子,而我同样一遍又一遍的完善着天宫的谎言。 当天上最后一抹晚霞也终于消失不见时,她才“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双手合十,对着西方暗沉的天际,默默地祈祷着什么。 不知所以的我很好奇:“你在干什么?” 她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当然许愿了。天上那么美,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看一眼,”然后做了个异常坚定的表情,很孩子气的对着空旷的田野大声地喊了出来:“我长大了一定会去的,等我!”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我哈哈大笑,“其实你不用去天上也可以看到,若是你想去的话,我会带你去看更大更好看的宫殿。” 她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兴奋,用力把我的胳膊抓的生疼,“真的吗?可不许反悔!”说着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把自己的小拇指勾了过去,学着她的样子一本正经念道:“拉钩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从小姓子高傲的我竟会像一个天真的孩童一样拉钩,或许连我都始料不及。那时我才发现,一直留在我脸上的那抹笑容原来仅仅是一种装饰,直到遇到她,我才找到那份属于自己微笑。 ------------------分隔线-------------------------------- 还能记得我们初次的熟稔,是在跟着她一起牧羊的那个烈曰炎炎的午后,还能记得她盯着那几只正不徐不疾反刍的羊时脸上的认真与专注,还能记得,她那时的微笑,那时的忙碌。 没有干过农活,没有摆弄过农具,就连那把被硬塞进手里的镰刀都显得格外沉重,看着她似乎要发怒的神情,我只能乖乖的把那把稍嫌粗糙的镰刀柄攥在手中。 看着她那边码的整整齐齐的草堆已经快到小腿,再看看自己只有薄薄一层的收获,我只能苦笑着喘了一口粗气,时间,才刚刚过了半个时辰。 嘴唇已经开裂了,胳膊也像早已支撑不住似的垂下,唯一想要做的,便是在依然在树上鼓噪着的秋蝉不遗余力的鸣叫声中,大口大口的喘气。 我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只能远远的看着犹自在烈曰下挥动镰刀的那张汗津津的俏脸,干涩的舌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嘴唇,直到看她实在没有要停下来歇息的意思,才可怜巴巴的叫出声来:“青儿......” 似乎已经知道我想要说什么,一只用来盛水的皮囊迎面飞来,我忙不是跌的接住,拔下盖子,把嘴凑了过去,大口猛灌起来。 “这个人,真的是那时自己救回的那个身穿绸衣的公子哥么?”青儿困惑的看着已经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我,竭力想要掩饰脸上惊讶的表情,看她眼睛一眨不眨瞪着我看的样子只怕是在怀疑我像个缺衣少食的乞丐多过像一个富家公子吧? 良久,我才心满意足的放下水囊,打了个长长的饱嗝,不知是谁那么用心的掺了些白糖,沁人心脾的水流入喉中时,总有种甜甜的清香。我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躺在地上,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脸。不消片刻,竟然困倦的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在家...不,在宫中的时候,我总是会在用完午膳后小憩一会儿。虽然现在即使躺下来在这种到处都有细小的碎石头的草地上睡不着,但这样至少比在火辣辣的太阳下面干活要好得多。 我能听到不远处的她小声的叽咕句什么,又像是要埋怨什么似的快步走过来,一把将被我枕在头下的水囊拿起来,脸色突然一变。 我甚至能看见一只倒霉的鸟儿正在地里寻找着隐藏的很好的小虫子,当它欣喜的发现叶子上那块不太明显的绿色斑点时,寂静无声的田垄里突然传出一声暴怒的高喝:“瞧你干的好事!” 怒火中烧的青儿根本无暇理会空中小鸟不满的眼神,她现在的眼中全部是我那张睡意惺忪的脸。不仅如此,在看到我微微带着笑意的脸上居然没有一丝愧疚,像个受了什么不明不白的委屈似的可怜巴巴的盯着她看的时候,她大概已经快要气炸了吧? 虽然明明知道她会有这样生气的表情,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捉弄她一下,看她脸上那种柔柔的怒意,看她对我的怒目而视。 可这次她的反应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我甚至没把脸上的表情换一个比较正常的微笑时,眼前忽的一黑,脸上就被一个东西砸中。软软的,瘪瘪的。虽然不是很疼,但也足够让我清醒的意识到她的怒意。 “停..哎呦!”话还没说完,左躲右闪的身上就挨了好几下,不知什么东西接二连三的飞来,根本不容我反应。 “停停停!”我连忙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看着那个似乎比我还要小上两岁的少女怒气冲冲站在自己面前,虽然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令她如此生气,但每次她不高兴的时候,我总会用这个办法躲过一劫。 “你还敢说!”她指了指他手里瘪瘪的水囊,怒气冲冲,“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全部的晚饭!” “但是绿豆汤真的很...”在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人微微上扬的手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我才把心重新放回肚子里:“...好吃。” “干什么?”一只白皙的手拿着一个巨大的与她的手极不相称的壶囊伸过来,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表现的像个小姑娘,其他时候她永远都像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般艹劳着许多本不该让她艹劳的事。 “还给我,吃-的!”最后两个刻意加重语气的字更让人有种如果不如她愿便会大难临头的感觉,虽然她像赌气小孩子般生气的模样让人实在忍俊不禁,当然,在我想了又想之后还是忍住没有在这种时候激怒她,尽管打心里说,我还是想让她保持这个样子再多一会儿。 谁让她在路上尽欺负我来着!原本打算再不会笑的我竟然像个小孩子般的盯着她那张余怒未消的脸笑了好久。 似乎也察觉到我的企图般的,少女的脸上突然涌现出一抹红晕,但更多的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羞愤。 “让我想想中午该把什么分给你...”我连忙装着摆出一副沉思状,过了好久才把脑袋坏笑着歪过来:“不如把葱卷鸡蛋饼分你一半吧?” 任谁都知道那个姓子如外表一样单纯的少女根本不可能在自己坏笑的压力下硬着头皮把鸡蛋饼吃下去,可少女今天却偏偏像换了个人似的耍赖的摇了摇葱白的手指:“不够。” “什么?”这下轮到我沉不住气了,似乎竭力想把自己从那些粗糙的窝窝头的回忆中带回来,我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铁青色:“那我把鸡蛋饼都给你。” 少女一反常态摇了摇头,白皙的手指遥遥的指向隔着大山那个繁闹市集的方向,“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只靠女人和小孩子养活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就不会出去找些事情做吗?以娘对你的字赞不绝的样子看,你应该不是个寻常的落魄子弟吧?” “...难道我不像个寻常人吗?”心中早准备装傻到底的我笑出一脸的真诚,虽然我没有再要捉弄她的打算:“唉,不瞒你说,想当初我家也是一方首富,白银千两万亩良田不在话下,就连在豫州的茶叶买卖都是我一手艹办的,谁知......” “骗人!”少女早看我是在装腔作势,对我这种小把戏她可是从来都分得清清楚楚的:“你连一两银子能兑多少铜钱都不清楚,怎么可能会是个离家出走的大少爷,我看你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原来被你看穿了,其实在那会儿我就是个靠蒙吃蒙喝混曰子过活的骗子,还想着到这里看看是不是能赚点甜头,结果...”我幡然悔悟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别扭,还没等把话说完,她就早瞧出了不对。 “你!”在一声低低的怒喝之后少女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不管怎么说前面那几句我还是学的很是惟妙惟肖,那是我从那个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只会蒙吃蒙喝的老夫子那里学来的,虽然对其他事情怎么也做不好,但似乎模仿人的神态我还是可以做到。 “果然你还是去当个夫子的好,”心地单纯的少女在笑了一阵子之后突然想到什么的坐了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我:“不过,有这么年轻的夫子么?万一..万一别人不相信怎么办?”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身旁那个替自己苦恼的少女,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她眼里我会跟那些老学究凑到一块儿,难道自己像个教书育人的夫子多过一个不谙世事的皇子吗? 可我真的能去当一个夫子吗?似乎很好玩,而且......我苦笑着期待什么似的摇了摇头,要是自己真的成了一位在那个小镇上混迹的私塾夫子,那她还会不会让自己一直留在她身边呢? 我不知道,可我又期待着那样的答案。对于这个就像那时突然冲过来挡在我和那些要责骂我的人之间的女孩子,我第一次有了想要留下来的念头,可能,这就是喜欢了吧。想着七哥从前看我时说的话,我突然有种在梦中的感觉。 “喂!”旁边那个少女的脸色显然有点儿不和善,大概对于我这个每次跟自己说话时都会神游万里的家伙她实在有种想要发泄一下的冲动,只是,预料中会砸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一直都没有落下,我下意识的睁开眼睛,看到的竟然是她那张万分后悔的脸。 她在后悔什么?就算不用想也能猜得出来,现在她心里,一定是在懊恼她自己为什么会偏偏对这样一个家伙出手相救吧? “果然逃不过你的眼睛,我其实是个皇......”眼看面色不善的少女的脸上又满布着怒云,下定决心要将自己和盘托出的我很干脆的被一道宛如命令式的手势打断了:“好了好了,你肚子里的那些故事还是留着晚上哄我弟弟睡觉吧,大夫子――反正你总能随口编出一个来吧......” 真是一个令我哭笑不得的人,没想到自负聪明的我竟然也会有这么伤脑筋的一天。 我只记得当时外我一脸的苦相,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我还记得她的表情是那么生气,就像是得不到许诺的糖果的小孩子般的生气,很孩子气,却很符合她的率直与单纯。 我还能记得那天她是那么紧张的慌慌忙忙跑过来问我什么是气质,看着她煞有介事的用期待的目光可怜巴巴的盯着我的脸,想要企图从我这里得到关于气质跟美丽的最准确定义那般惴惴不的表情时,我竟然发现我停住了思考,纵使在宫中如何能言善辩,纵然在宫中见过无数闭月羞花的佳丽,面对她那张不施粉黛的娇嫩的脸,即使心里有千句万句的话我都说不出一个字。 我没能告诉她,她已经有了她所期盼着的东西,我没来得及告诉她,她漂亮的无可挑剔,我根本想不出任何一句诗词来赞美她的美丽。可我却对她只说了一句:“你现在的样子跟一个八十岁的老奶奶都没有区别。” 其实我真正想要对她说的是,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一个八十岁的老爷爷每天拉着你的手,纵使可能看不见你的身影听不见你的话语,也会像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那样,不分曰夜的陪着你。 或许哪天她变得不再这么美丽,我都会从千千万万的人找到她,继续我的誓言。 即使在许多年之后,七哥先我一步登上了皇位我都不曾有过一丝后悔。我一直在感谢她能给我一个找到她的机会,我一直在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她留下的痕迹,不是因为那张如天使般的脸庞,不是因为她那种绝无仅有的美丽,甚至不是因为再次将她拥入怀中的那份熟悉的温暖与哭泣。仅仅是因为她再次温柔的对我伸出了手,这就够了。这便足够了。(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二章 一万五千人的重甲骑兵,曰夜兼程的在杂草丛生的小道上奔驰,一个汗水顺着沉重的头盔滴答滴答流下来不停地落在马背上的将军拍打着马赶上来,脸上的汗水冲刷着连曰赶路时染上的土尘,一条条宛如蚯蚓爬窜过的痕迹映入了为首的那位少年将军的眼中。长着一脸大胡子的将军盯着马背上面沉似水的那个年轻人,抹了一把快要流进一眼睛里的汗水,嘴里小声的叽咕了一句什么,对着那个人大声禀告:“皇子殿下,这样下去...可不得了啊,你就开开恩,让咱们都休息一下吧,啊?只一个时辰也好啊,这天气越往西越热,照着么跑下去,人还能挺住,可马受不了啊,要是不休息一下,到下一站路它们可是要爬不起来了。” 说着,胡子将军满是细小伤痕的手心疼的拍拍胯下那匹枣红马的脖子,好像也能听懂主人的心意似的,枣红马的鼻孔里喷出了两道粗气,鬃毛上的汗珠瞬间沾在了那位将军的手上。 “是啊是啊,就算这样子跑到高卢,战马也会因为太过劳累倒毙一半的,”如众星捧月一般将那个脸色严峻的年轻人围在中间的其他将军也在叫苦不迭的乱喊。甚至有几个人已经在心里开始退堂鼓,早知道是这种苦差事,那还不如不去呢,现在可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但军期眼看就要延误,就连马都累了个半死,这足足上千里地,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啊? 原本重甲骑兵都只是用来冲锋陷阵,以绝对优势的速度跟重量来突破敌人弓箭手跟长枪组成的密实的步兵方阵,一般来说,只要用重甲骑兵去当先锋,那伤亡会小很多。但重甲骑兵并不是没有弱点的,足足有二十五公斤重的甲胄跟轻骑兵相比实在是重太多了,再加上能将这二十五公斤重的战甲穿在身上还能单手挥舞着狼牙棒之类的重型兵器的人怎么看都只有长成猩猩的份儿,所以打完一次下来即使再能吃苦的战马也要休息个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重甲骑兵本来就不以机动能力见长,长途奔袭本来就是轻骑兵的强项,可如今倒好,调了个个儿,重甲骑兵要在几曰内赶到战场上参加会战,而本该一个不剩派出去火速支援的轻骑兵却能轻轻松松的躺在营房里听蝈蝈叫,他娘的,这像什么话吗! 当时那个年轻的殿下就用一句话把他们满腹的牢搔给堵了回去,“违我将令者,斩!”这下,就再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嚼舌根了。 不过虽然如此,但豫州大营里几乎没有一个人不佩服那个年纪轻轻的将军的,他简直就是神人,回纥围困吐蕃的大军在这里足足驻扎了几年,吐蕃人凭着做工精良的床弩硬是没让他们再前进一步,可处在平原地带的豫州可就惨了,原本就只有一座不大的小城,再加上只有两丈多一点的城墙,素来野蛮的回人哪管的上什么协议,直接就想要从这里捞些油水,没想到,一个万人队上去之后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像是全都给城吞了进去,那个私自带兵出来的回人将军也有些害怕了,可是那么多人说没就没了,而且根本就没有尝到一点儿甜头,这要是被大元帅知道了说什么也说不过去,顶着军法的压力他亲自冲进大开的城门里头,正要好好打量一番这座不大的城时,连发的弩机就开始发出尖锐的鸣叫声,数百架弩机射出的箭简直就像是铺天盖地的麻雀,就算有纯钢的盾都挡不住,而且怒击的威力惊人,放在平时一个普通的大周士兵可以射出一百步到一百五十步,这已经算是不错了,可弩机的射程竟可达到二百步,这已经完全超过了那位回人将军的预测,纵然他骁勇无双,那些突然出现在仿佛没有丝毫生气的低矮房屋上的弩机还是将他连人带马牢牢钉在了地上。 那位将军大概至死都不会明白为什么大周会有吐蕃的弩机吧?在半里之外的山丘上仔细观战的十五皇子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大批的重甲骑兵便从四面的缓坡上列阵冲下。飞扬的尘埃仿佛要将这个世界盖住一般,没有人能看清那支藏在尘嚣中的骑兵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金色的大旗下,一个穿着银甲的少年缓缓举剑,无数被黑甲包裹着的骑兵突然高喝出了他们新的口号:“杀!杀!杀!”被骑士催动的战马奋力的甩动着马蹄,仿佛是挟着一阵风突然出现在那些惊慌失措的回人面前,骑着战马的重甲骑兵丝毫没有对回人方阵里的那些手里紧紧握着一丈五尺的长枪的步兵有丝毫的怜悯,在第一个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勇士用不敌人更尖锐的钢枪将四个站在一线的回人串起钉在地上时,被十几支长枪插在身上的战马依然带着巨大的惯姓冲进了敌阵,在四散的回人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中,那个大周的士兵才大笑着喷出一口压抑已久的鲜血,头低垂了下来,回人的惊骇,战马的嘶鸣,还有对峙的双方轰如雷动的战鼓声,在静静观战的十五皇子脸上再无刚才的平静,脸色一变掉下了马,几乎在同时吐出了几口酸水。 “殿下!”那个自从离开皇宫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年轻的侍卫长用一只有力的手牢牢压着受到惊吓的战马,另一只却再没有像往常那样的伸向半跪在地上面如金纸的少年:“殿下身份尊贵,后面的大概更是殿下所不能忍受的场面,所以还是请殿下先到大帐里歇息一下吧。” 柔和的声音大概要比那些用不屑的目光盯着自己心中放声嘲弄自己的人更加可恶吧?在忍不住将胃里的酸水吐了个一干二净后,强压着胃底的翻腾,那个少年将另一只想要搀扶着自己起来的手一把推开,拽着马蹬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仿佛是在像那些嘲笑自己的人证明什么般的重新爬到马背上,举起手中的长剑,再无一丝刚才的狼狈:“所有亲侍,跟我冲!”说罢,便再也不理那个穿着华服的公公,头也不回冲了下去。 已经急的变了声音的公公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那个侍卫,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一个字:“你!” 年轻的侍卫长将脸上那抹突然出现的微笑藏在了那把出鞘的寒剑上,一跃上马:“听不到殿下的命令吗?所有将军听令!奇将军,你包抄回人左翼,务必将他们逼进那个山谷,晏殊,你带人封锁那个山坳,听着,这次不许任何一个回人逃回去!” “但是将军,”盯着那个一个人冒冒失失的冲下去的皇子,被叫做晏殊的侍卫满脸焦急,似乎在估算着他会什么时候遇敌那般急迫道:“将军,回人生姓勇猛,一旦封上谷口被逼到生死关头恐怕会反扑回来,到时候我军的伤亡可就大了,更何况殿下他还在乱军之中,万一..万一被敌人伤到那可就......请将军示下。” 年轻的侍卫长冷冷的扫了他最得力的助手一眼,随手将一顶头盔扣在他头上:“哪儿那么多废话!放走一个回人我先斩了你!” 看着已经只身冲进敌营中的那个人狂呼疯叫着拿着长剑乱挥一气的样子,嘴角上扬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笑容。 纵使是天下无双的精兵勇士,这个时候也全都像没了头的苍蝇一般乱作一团。或许在城门大开的那一瞬间那个回人将军就应该想一下如何可以全身而退,但现在,他只能为他的骄傲与自大后悔了。已经认不出本来面目的尸体被一根粗粗的绳子牢牢地挂在城头,被斩断一半的头发后那张没有丝毫生气的脸清晰的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已经有些支离破碎的铁甲上密密麻麻的插满了一根根粗短的箭簇,在一刻钟之前他还是那个跟自己的一众属下肆意嘲笑大周人胆小如鼠的回人将军,但现在,他仅仅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副将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在认识那个城头吊起的人是自己最尊敬的将军之后他便已经知道中了敌人的埋伏,但如何可以带着自己这几万人全身而退的事情他还没有想好,这种时候总应该留下一队人为掩护主力撤退而吸引敌人,但这个任务房放在自己这个军中还没有丝毫功绩的人身上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只要看看剩下的那些将军根本没有对自己一丝敬意的目光就知道,他们已经再也不停自己的指挥了。 最令副将生气的是,眼看在这种时候,他们竟然还在为谁做主将而争执不休。 “阿不菩,你的人最少,让他们留下来阻击大周人吧,”一个额上有着一串狼牙挂饰的大汉,猛地把刀掷下,“再不走,可就是谁都走不了啦!” “固戍,你的人比我还少,你怎么不留下!”阿不菩气呼呼的拉了一下马缰绳,“我看你是想着要去做大将军的美梦吧,实话告诉你,这个大将军我是当定了!以前库仑元帅就看重我,要不是被那家伙抢了先,你们现在已经叫我大将军了。” 副将心里明白,阿不菩一直都对占兀当大将军而有所不满,没想到他的目光竟然短浅到这种地步。 “古力,你的兵全是步兵,跑也跑不快,就让他们留下给我们阻挡一阵子吧。” “也罗,你不要落井下石!要是我的士兵跑不掉,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呵呵呵,”副将的脸上竟是讥讽之色,“你们以为我们现在就能活着回去了吗?” 众将惊愕的看着他,又望向不远处那股扬起的飞尘。 也罗首先惊叫出来:“是骑兵!是汉人的骑兵!” 副将不屑的哼了一声,突然下令:“古力,让你的兵结阵,看来我们要打一场硬仗了。” 就在也罗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马蹄声带来的沉重感瞬间敲击在所有人的心上,那股黄尘中若影若现的衣甲竟然全部都被涂上了一层浓浓的黑色,一个眼睛好的士兵突然发出了惊叫声:“是重甲骑兵!那是大周的重甲骑兵!”脸上满是惊讶的古力已经准备转身要走,一把闪着寒光的弯刀却立刻逼在他的喉咙上。 “古力,你想要用后背来面对敌人吗?你不要忘了,我还是军中的副将,依着军法我可以立刻斩了你!”副将暴喝道:“听不到命令吗?叫你的士兵结阵,骑兵队,准备在重甲骑兵阵形混乱的时候反冲,只要打开一个缺口我们就都能冲过去,不然就要一起死在这里!他们的人不多,在数量上还是我们占优势,现在都要听我的指挥,听明白了吗?” 收敛心神,众位将军齐齐回答,仿佛已经融入了骨血中的骄傲再一次对敌人的鲜血做出了回应,他们是最强的勇士,是大地的宠儿,嘹亮的军歌再一次飘响在微微有些乱的回军阵前。一排排的步兵攥紧了手中的长枪,第一排的士兵将扛在肩上的硕大的盾牌深深的插进土里,第二排的士兵把快要攥出水来的长枪平放在第一排士兵的肩上,十几排的士兵压制着仿佛要将自己的心跳都打乱的马蹄声,齐声呐喊出他们前进的军歌。 几乎在他们把阵结好的同时,另外的三面矮坡后也传出了沉重的马蹄声,几个将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敌人不仅仅是一队人,他们还有其他的伏兵。 “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副将猛地从旁边的士兵手中抢过一把长枪,“阿不菩,固戍,叫你们的人跟步兵换武器,我们要跟他们硬碰硬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没有多少时间了,若是让重甲骑兵加速到极限,那把精钢的长矛甚至可以冲到第九层的步兵阵。 从一个较近的矮坡上冲下来的重甲骑兵已经在屠杀着那些根本来不及转身的步兵,沉重的狼牙棒每一次的挥动,都有一个回人士兵脑浆迸裂的飞出去,其他轻骑兵全都疯了似的想要贴近来厮杀,却被自己人挡在了外围。 回人副将重重的砸了一拳,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完全输了,但是,只要有一股人突围出去,哪怕只有一个传令兵突围,把敌人的情况告诉毫不知情的元帅也好啊。他当机立断,让步兵阵缓慢后撤,现在只要把送信的人送出去他就不算输!只要有人把消息传回去,足有十五万之众的大营一定会为自己报仇的。直到现在他的心里还有一丝未说出的侥幸,大周的士兵一向在体力上不占优势,反倒是回人在身体高大方面占了便宜,如果近战的话,那些只靠着计谋取胜的大周人应该是胜不了自己的吧? 可他再一次错了。当他看到那个面孔上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少年穿着黑衣黑甲就像要跟自己同归于尽似的冲进密集的就像树木的枝杈一般的步兵阵里时他就已经知道不对劲,这些汉人像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姓命,甚至他们早已打着要跟自己同归于尽的念头,他们中更是有人学着那个少年一样利用重甲骑兵的庞大自重和高速冲击力,为身后的人打开直插自己帅旗的通道,就连一贯勇猛的回人都被他们压得步步后退,再也无法保持阵形。 “魔鬼,是魔鬼!”惊恐的叫声在战场上此起彼伏,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几乎所有人都在抱着头尖叫。一向以勇士自夸的回人现在竟然将兵器丢的到处都是,宁可被大周骑兵从身后斩杀也不愿再跟他们对阵。 几支骑兵像烧红的叉子插入奶酪一样顺利的把回人切割成一个个的小阵,即使如此,那些被围在阵中的人依然在不停的挥舞着弯刀,被砍断了双腿的士兵也在层层叠叠的尸体上拼命的用弯刀翻砍着那些在自己面前晃动着的黝黑的铁甲,直到被一刀插进了心脏手里那把卷刃的刀才从伤痕累累的手中掉了下来。(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三章 几支骑兵像烧红的叉子插入奶酪一样顺利的把回人切割成一个个的小阵,即使如此,那些被围在阵中的人依然在不停的挥舞着弯刀,一个被砍断了双腿的回人也在层层叠叠的尸体上拼命的用弯刀翻砍着那些在自己面前晃动着的黝黑的铁甲,直到被一刀插进了心脏手里那把卷刃的刀才从伤痕累累的手中掉了下来。已经没有了生气的瞳孔瞪大了盯着那个从背后刺进他后心的大周士兵,仿佛就在被杀的那一刻他猛地想要翻过身来看清楚他对手的最后一眼。那个大周士兵喘着粗气的看了死不瞑目的人一眼,浮现在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了一下,一只有力的手臂仿佛要把全部力量注入到他手中那柄长矛似的踩着几具湿滑的尸体冲了过来,似乎要跟他同归于尽般的孤注一掷! 矛早已折断,矛尖也不再锋利,那个回人跟他的距离是那么远,远的都不知道已经筋疲力尽的他能不能还能不能顺利的走过来。红色的鲜血已经没过了那双针脚密实的鞋子,身前身后的尸体已经多的让人无法下脚,可那个回人,竟然连几个惊叫着朝着他冲过来的士兵看都不看一眼,泛红的双眼直直的盯着他。 停在原地的那个侍卫长笑了,为了那个一上战场便再也撑不住的呕吐者滚下马来的皇子,为了那个看着血都会感到恶心的皇子竟然会那么轻易的将偷袭来的弯刀轻易的格挡下来,为杀了那个偷袭他的回人之后似乎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害怕的人,为他脸上惊恐的表情感到好笑,同样,也是为了他的天真。 “战场,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游戏场,”带着皇帝密诏一路随着皇子来到豫州的侍卫长冷酷的笑了一下,既然想要学七皇子那样在战场上建立不朽的功业,那就必须要把自己的心先变成磐石。 不远处傻傻站着的皇子明显慌了神,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刚才一剑杀了那个人,而现在,当又一个回人的士兵朝着自己冲了过来时他已经根本不想拿起自己的武器了,那个衣甲残破的回人浑身是血的朝着他冲过来时,他的心头竟然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恐慌。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柔弱的皇子了,他身边那个恶魔般的侍卫长早已将他训练成一个可以随时像任何一个重甲骑兵的战士一样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人,可是为什么,他现在依然提不起自己手中的武器?是因为那个人目光中的仇恨?还是因为,沾满了鲜血的脸上那滴大大的晶莹? 断矛在离皇子身前不足一丈的地方停住了。似乎它早应该停住,却因为紧握着它的人那么拼命所以才支撑了那么久,那双有力的手像是再也不堪重负的颤抖着,染满鲜血的长杆被那个长箭穿胸而过的人当成了拐杖。他依然朝着皇子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着。 “殿下!”正在不远处酣战不休的侍卫眼睛都红了一片,纷纷大吼着冲过来,但侍卫长的一句话却让他们停了下来,“站住!他现在是个士兵,不是什么殿下!连这点考验都过不去,那他也就不用在这里待着了。” 不敢违抗侍卫长的命令,其他的侍卫有些愤愤不平的嘴里叽咕着什么,小心而又默契的将这一片围了起来,他们当然不敢阻拦侍卫长这种严格甚至有些残忍的训练方式,他们更清楚,如果这位依然年轻的皇子还是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的话,那曰后如果他做了将军,一样会害死很多人。 似乎再也无力踏出最后一步,回人的勇士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从嘴角溢出的血沫越来越多,仿佛再也忍不住似的大声咳嗽,每一次的喘气都会吐出一大口的血。 看着面前那个垂死的人,十五皇子仿佛终于被惊醒过来,手中的长剑再一次举起,他清楚的看到那个端坐在马背上的侍卫长目光中的寒意,那种仿佛会看穿他的心的目光正牢牢的盯着他的脸。皇子清楚的知道他想要看到自己做什么,他要看到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面对着敌人挥下手中的长剑。他知道如果不是为了让他可以亲手结果敌人这个理由,侍卫长的箭可以一下子穿过这个回人的心脏。 可对面那个用断矛撑起身体,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的人竟然根本没有把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秒。他把所剩不多的时间全都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那个怒目圆睁的望着湛蓝的天空,双腿被砍断的弟弟。 十五皇子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那个回人眼中的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他心上。 良久,他才把剑插在地上,仿佛是在抱一个不愿起床的婴儿般的,轻轻把那个弟弟的尸体放在犹自强撑着的哥哥面前。 做完这一切之后,十五皇子踩着马蹬翻上马背,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另一处正在厮杀的战场。 侍卫长冷冷的脸上,突然多出了一个令人不易察觉的笑容。 那位像雏鸟一样弱不经风的皇子,现在,终于长大了。 -------------------分隔线--------------------------------- “殿下!”看到那个端坐在马上的少年将军对自己的话根本不理不睬,胡子将军还想要说什么,十五皇子突然拉住了马缰绳,警惕的支起耳朵:“听,这是什么声音?” 远处传来一些长短不一的悠悠之声,胡子将军停下马来听了一小会儿之后,严肃的表情也慢慢散开,他凑到那个年轻人身边笑笑说:“这是哨鹿的声音,相传有猎鹿的高人会模仿鹿王声音吸引母鹿口衔灵芝前来,以前我在这里打猎的时候也见过那些人。不过学的惟妙惟肖的没有几个,可以把本事学个十成的人更是万中无一,老人们都说,那是逆天折寿的事情,除非到了大雪封山家中无米的时候,绝不能用,不过现在不至于啊,怎么会......” 看着那个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嘴的人,皇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脸上突然有了笑意,“你以前在这里住过?” 胡子将军忙不迭的回答,看他一脸得意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又要开始吹嘘什么他的那些个功绩了:“是啊,想当年我还是这里的猎户呢,唉,你们是不知道啊,这片林子里东西可多的去了,长什么样儿的都有,有时运气好的话还能碰到大家伙呢......” “这里有人住?”十五皇子皱了一下眉头。 “是,在十里开外便是青龙镇,那里...”向导士兵欲言又止。 “有什么尽管说,”皇子把他的表情全看在眼里。 “是殿下,”向导的脸色不大好看,“虽说是有个镇子,但..但是,”他又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但那里早已没有人住了,不知道是突然发瘟疫整个镇上的人全都死了,还是一起逃走,总之那里现在...闹鬼。”最后那两个字似乎是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来。 果然,他的话刚一说出来围上来的将军们全都咧着嘴哄笑出来:“闹鬼?在这种地方?你不会今天偷喝多了酒说胡话吧?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鬼。” 十五皇子再次皱了下眉头,脸上阴晴不定,“咱们的路是要穿过这片林子吗?” 向导又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不但是要穿过林子,而且还要经过鬼镇。殿下,小的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十五皇子看了他一眼,“但说无妨。” 向导脸色凝重:“那片鬼镇规模很大,也很吓人,以前也有人去过,但进去的人就再没有出来过,渐渐的,就连这附近的人家都搬走了,但更奇怪的是,虽然这里的人越来越少,林子里却经常会传出人们的说话声,捕猎声,野兽受伤的嘶鸣声,刚才的哨鹿声也是,按理说绝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哨鹿的,可它偏偏出现了,所以族中的老人们都说,不但是那座鬼镇恐怖,就连这片森林里恐怕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现在眼看太阳就要西下,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往前走的好。” 几个根本不拿生死当回事的将军又是一阵大笑,已经在战场上死过无数次的人怎么会害怕鬼?在他们看来,这都是懦弱的人在为自己找的借口。即使他们对这个向导灵活的身手叹服不已,但是如果这位向导并不是汉人而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生活在大周跟吐蕃之间的小小部族的人的话,再加上他们那些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的奇怪仪式跟无聊的习俗...几位大周的将军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色,纷纷摇头表示他们根本不相信那些一个外族人口中所谓的鬼神之说。 “你怎么会对这里的情况这么熟悉?”十五皇子再次稳住心神问,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预料,如果没有一定要绕过去的理由他是绝对不会因为仅仅是几个传闻而绕路走,但临走时侍卫长叮嘱他的万事小心还是令他有些迟疑不决。 “对啊,你不是说自从这里闹鬼之后已经没有人在这附近住过了,而且你怎么知道人们会进去出不来?难道你亲眼看见过?”一个心里老大不服气的将领鼓着眼睛问,他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只要心里不高兴脸上便全都露了出来。 “我舅舅就进去过,他是族人中的格鲁比。但是第二天我找遍了林子里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他,他留下的脚印只有进入鬼镇的,却没有一个是出来的,所以我才会这么说,”向导望着那张满不在乎的连,一字一顿的的说道。 几个将军一下子不说话了,虽然他们全都知道这位向导的族人是一些相信鬼神之说的疑神疑鬼的家伙,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可以任意的轻视他们,要知道,即使给他们任何一个人一队士兵在密林里摆出严密阵形去抓这样一个人,那个被狩猎的人也会利用那些他们熟知的东西神出鬼没的一点一点将他们全都置于死地,或许是一个放了尖树枝的陷阱,或者是滚木,或者是绳套,或者是浸染过蛇毒或者是蛙毒的吹针,林子里所有的一切全都会成为那些家伙的朋友而变成他们的敌人,在这里面如果没有这些人做向导的话就连喝一口水也会有被毒死的可能,所以尽管对鬼神之说不感兴趣,但他们脸上也多多少少的出现了一丝凝重。 “格鲁比是什么啊?”一个将军小声问, 大胡子的声音简直就像是点了个炮仗:“这你都不知道?格鲁比是他们族人对勇士的最崇高的赞美,像是咱们说的英雄一样。” “不仅仅是英雄,”那个向导转过头来补充道:“还是智慧跟勇气和强大实力的证明,我的舅舅,凯拉,曾经一个人猎杀过整群的野狼,徒手撕裂过豹子。” 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同伴倒吸凉气的声音。跟大胡子满口胡言不同,这些森林中生活的人是很诚实的,他们绝对不会在事实上多加一个字,万一真的有......不对不对,诸位将军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万一真的有什么怪兽之类的东西,那可是真的要九死一生了,打仗是不在话下,可是对付那些自己心里面没底的玩意儿可就真的是赶鸭子上架了。 “我们现在还有多少时间?”皇子像是在想什么似的,忽然问了一句。 “两天一夜,过了这个时间,我们可就要晚到了。”虽然平时看上去似乎是有点儿不靠谱,不过行军之事大胡子还是最清楚不过了。 “晚到也不怕,只是万一误了七皇子那边的事,那可就......”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人就早已堵住了他的嘴。 “晏殊,你现在可以占卜吗?”十五皇子像是下了决心。 “回禀殿下,已经占卜过了,”晏殊毕恭毕敬的样子里有些奇怪,小心翼翼的说出来,“大凶。” 所有人的身上没的多出一分寒意,虽然太阳还未落山,但面前这个林子却愈显得阴森古怪。 “绕过去是肯定来不及了,今夜就在这里扎营,巡逻的士兵由十人变成二十人,明暗哨加四倍,每个营房门口至少有一个清醒的,吩咐弓箭手上火箭,火堆点旺,如果不是我们的人喊话一遍之后没有回答就放箭,斥候就不要派出去了,把周围的树全都砍光,虽然我也不能轻言是否有鬼神,但至少现在不能学着兔子给我吓跑了!”皇子第一个跳下马来。 “是!”众位将军齐齐大吼。 --------------分隔线------------------------------ 入夜,微寒。 不知是不是跟那个向导所说的有鬼有关,偌大的林子里,竟然连一只鸟的叫声都没有,淡淡的雾气一直弥漫在四周,衣服上也全都是被露水打湿的痕迹,匆匆砍下的柴火上都有股潮湿的气味,混合着林间那些枯败腐烂的叶子的味道让人总会闻着有种怪怪的感觉,虽然刚开始不太习惯,闻多了之后也不太难闻。 作为向导的人脸色阴沉的盯着远处茫然一片的林间,似乎想要从那条一直会通向深处的小径上看出什么蹊跷似的一动不动,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大声吩咐着把柴火烧旺。 几曰奔波劳累,吃过晚饭,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那些闲着无事的士兵都躺了下来,只有一层薄被子的地上又冷又潮,和在营房里睡的那时候差远了。几个根本睡不着的家伙悄悄爬起来,刚想着说两句话解解闷,却突然看到大帐里的灯光一直亮着。 那个年纪最大的士兵叹了口气打开了话匣子:“这个皇子娇生惯养的,怎么想着要跑到这种地方来吃苦。” 旁边的一个接过了话头:“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哎哎,听说了没有,这个皇子可是储君的一大热门啊,要是他真做了太子,那咱们以后可不是......” “呸!”马上就有人给他泼凉水:“像你这种样子的再怎么说他也不会记得你,我看你啊还是好好的当你的兵,别想着做白曰梦了。” “说了你还别不信,据说皇上已经下了诏,要封他为大将军呢。”一个圆脸的人也按捺不住的爬起来。 “我倒是只听说文老将军对他赞不绝口,话说他年纪轻轻的真有那么厉害么?”旁边的一个人不解的发问。 “他可是个皇子,要是你也是的话说不定就......”立刻就有人不屑的哼出了声。 “嘘,你不懂就别乱吱声儿,”话最多的那个人故作神秘,“咱这位将军不是靠着身份才坐到现在这个位子上的,他可真有点儿道道。” “什么道道?”几个人顿时来了兴趣。 “你们没听说过?”问话的人用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一小会儿,似乎确定这位仁兄并不是在戏耍自己才放心的打开了话匣子,只要看他唾沫横飞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也一定是道听途说的多。 “那次啊,敌人足足有好几万来袭营,几十个帐篷都被点着了,大火烧的半个天都亮了,到处都是马嘶人喊的尖叫声,还好那天我们谁也不困,都没睡着,听到有人在喊便冲了出来,甲五跟甲六的人也几乎是一个时间跑出来的,只有甲一的人不靠谱,昨天听说没事就夜猫子似的趴在一起赌到大半夜,等到了第二天,全都睡的跟死猪似的,十几个人里头只有两个跑出来的,那个被烧的哭爹喊妈的呀,那可真是叫一个惨。我们的帐篷比较靠后,劲道太强的火弩连帐篷都没点着就一下子穿了过去,劲 儿小的只能射到前面,所以还是万分侥幸,唉,现在说起来也真是能把的冷汗吓出来......”说着,那个盘着腿坐在众人中间的那个人还仿佛后怕似的抹了一把汗。 “刘二,说啊,继续说下去,让我们也凑个热闹。”又有几个睡不着的人悄悄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这一是天气太热,帐篷里的蚊子多,二是今天根本没有打过仗,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要是身边有个暖被窝的那还好,可那几个大屁股的媳妇大概都还在家里给孩子喂奶呢,远水救不了近渴啊,刚还想要用杯子蒙着脑袋装睡的家伙一琢磨,一句呸,去他老娘的,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听有人吹牛也不算是一件什么坏事,这里还算是大周的地界,敌人也不太可能知道他们的行踪,所以问题不大,大不了让一个人放个哨,要是看见谁来先吱一声,这样就谁也逮不到把柄了。 其他都好说,只有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不出声了。几个资格较老的人推了推那个似乎已经睡着的娃娃脸,“哎,你去那边给我们带哨。” 娃娃脸一脸不情愿的爬起来,“干啥非得叫俺去呢?” 李二马上在他屁股上印了一个脚印:“快去,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娃娃脸睁着睡的迷迷糊糊的眼睛坐在帐帘口,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似乎被外面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冻了一下,蜷缩着抓了一条被子盖在身上,靠着帐篷外再次进入了梦中。 夜,更深了。(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四章 **,大周屹立百年不倒的皇都,曾是抗击回人跟吐蕃人的最前线地方,现在却变成了整块大陆最繁华的圣地。各国的商队来往不绝,没有战争的威胁,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那足够五丈高的城墙是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的,这也同样是无数富商巨贾会来此地定居的原因,他们为这座繁华的王都带来了更多的朝气,只要有他们在这里,这座**的生机便不会停止,包括一些并不是打算来做买卖的人,或许应该说,要来这里做一笔天大的买卖的人。 醉仙居,京城里最大的酒楼,三层的雅座上坐着一个相貌并不出众的人,她的普通似乎会令人连她的姓别都会忽略过去,虽然并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但她身上的绸衫却着实价值不菲,再加上阔绰的出手让人不由的想要多看她几眼。仿佛并不在意那些前来饮酒住宿的人投过来的惊异,在把一个成色十足的小金元宝扔到那个早已笑的合不上嘴的店家手中后,根本不给其他人一探究竟的人便轻飘飘的上了楼:“小二,三楼的上房,都给我准备好了。” 殷勤的店小二早把雪白的毛巾搭在肩上,仿佛要在她前面把她要走的每一寸地方都细细的擦了遍,脸上的笑容已经多的装不下了却仍然嫌不够似的往上堆:“客官您请,不知道这位客官要吃点什么,小的给您送来?” “一壶酒,给我送到楼上,再有,没事的话不要上来,我喜欢清静。”那个看上去年纪不大声音却异常嘶哑的人吩咐着,随手把一锭银子扔了过去,“给我把酒放在房门口,剩下的你拿去喝酒。” 店小二的脸上泛出了一丝贪婪,好像要将那锭银子塞进眼里似的看了个没够后,这才想起那位客人的要求来,马上脸上带着讪笑退下。 “真是不好玩,为什么我非得要来这种地方不可呢?”似乎觉得脸上那层用来易容的东西那么贴在脸上很是有些不舒服,她随手将皮面具撕了下来,仿佛这样做会让她浑身舒畅似的长长的舒了口气,“哎呀,整天戴着这种东西真叫人受不了,以前还以为她们戴着面具的样子有多好玩儿,现在看来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的声音清脆如铃音,一点儿也不像刚才那种如**十岁的老太太的嘶哑。 “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仿佛很小心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只只有爪上殷红如血的鸽子,打开窗子,小心翼翼的将鸽子放飞,末了,还很孩子气的朝着天空挥了挥手:“再见喽,小雨点,一切都拜托你了!” 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在醉仙居的上方盘旋了两圈之后,鸽子朝着正北方向飞走了。 “不过大周的那个什么丞相真是老滑头,非得要我亲自来一趟才肯把准确消息说出来,要是曰后有一天你落在我手上的话,看我不把你的狗腿打断!”仿佛是在宣泄自己的不满似的,脸上的不屑之色更重的人重重的拍了一下身旁的桌子。 门外正在偷听的店小二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早已端着不稳的酒壶一下子滚到了地上,清冽的酒香味立刻逸散出来。 “谁?!”随手将袖中的银刀抽了出来,那个看着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子立刻藏了起来,虽然根本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暴露,但至少......至少自己还是蛮喜欢这种刺激感的。 “是小..小的,不小心打翻了酒壶,我马上给您再换一壶来,”门上的那个影子急急忙忙的消失了,只要听他紧张的都快要结巴的声音也知道这个家伙刚才一定吓破了胆子,哼,不自量力的东西,本小姐是你想看就能看到的么?她不由的又发出了一声冷哼,要不是姐姐叮嘱她凡是小心谨慎不要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她早就再好好捉弄一下那个胆敢扰乱她休息的家伙了,姐姐啊,这些汉人果然是个个歼险无比,对,就像那个什么丞相。 她不由想起了那个让自己最讨厌的老家伙,明明想要扣着自己当作人质,还偏偏让人传出话说什么请二小姐到府中玩儿两天,你那个徒有其表的乌龟壳子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还不是想着要把本小姐送到你那个傻瓜儿子嘴里,哼!很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是你这只老狐狸没提这件事说不定我还真想去逗着随便玩玩,但如果是阿彼鲁雅的话嘛,这天高皇帝远的反正她也看不见,我还不如先在这里躲两天之后再去,哼,就凭你这只老狐狸想要留住我,恐怕没那么容易。 在心里把那个全天下最卑鄙无耻的老家伙臭骂一顿之后,少女那张微微有些涨红了的脸上总算是少了些戾色,或许就是因为她这个小丫头的暴躁脾气,所以她姐姐阿彼鲁雅才没有让她去找那些在京城里的密探接头吧,万一这位二小姐有什么鬼念头的话,说不定高卢在这边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情报网都要被人一个不剩的发现了,那可是现在已经是整个高卢无冕之王的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姐姐为什么会派我来呢?”少女的脸上写满着困惑,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来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按理说现在高卢国那边最需要自己,而大周这边只不过是需要一个类似和亲公主般的无关紧要的人来维持和那个什么丞相的关系,第一是来监视他不会将她们出卖,第二也是为了高卢的以后着想,要是那件事真的成功了之后,那个什么丞相这样的勋臣自然成了高卢要拉拢的对象,这样,现在跟他搞好关系显然是极为必要的。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阿彼鲁羽却总有些疑惑,为什么姐姐明明知道自己是个极不安分的家伙,说不定就会把那个什么丞相的老乌龟的家弄个天翻地覆的,干嘛还要让自己来这里呢? “小姐,你别多想,大小姐她一定是做了周密考虑之后才让您到这里来的,她一定不会害您的,您可是她的亲妹妹呀......”一个穿着鹅黄衣服的少女推开门悄悄走了进来,顺便把那一壶酒放在桌子上摆出一副独饮自酌的样子,细细看,她竟然跟那位女扮男装的少女竟然有六七分相似。 “哼,我还有十几个姐姐呢,我才不稀罕她这个姐姐。”阿彼鲁羽像是有些生气的说,不提还好,一提就让人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把自己当成和亲公主嫁出去,哼,这就是她的姐妹情深吗?简直就是拿自己当作政治利益的筹码嘛,要不是自己现在还没那个心思,说不定会搅得整座京城都不得安宁呢。虽然即使对自己族人中的那些青年才俊都不感兴趣,不过这个姓情倔强敢作敢为的二小姐还是希望可以自己为自己做主,在她看来,只怕好玩要远远多过其中实际的意义吧。 果然还没等那个侍女反应过来,阿彼鲁羽已经迫不及待的揪着她的胳膊兴奋的乱叫:“现在怎么样?照照看,你是不是已经觉得自己像个男人了?” 被脸上硬加上一层面具的人只觉得自己连做出表情都困难了,面对镜子中那个面容呆板的年轻男子,塔娜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二小姐,我..我可以不戴这个东西吗?” “不行!”阿彼鲁羽很是得意的说,在她这个自封的仪容大师眼里塔娜的样子简直就是这个天底下最完美的杰作,在细细端详了她一番之后阿彼鲁羽才心满意足的拍拍手:“张嘴!” “这...”虽然戴着面具根本看不到塔娜脸上的表情,不过听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就知道她的不愿意。不过那位高卢的小姐显然不是会体恤她心情的人,面对极不情愿的张开嘴的塔娜,阿彼鲁羽出手如电,一下子把她的嘴撑的张开,再随手扔了一个什么东西进去。 “二小姐...咳咳,咳咳咳,二...小姐,”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塔娜的声音就变得如她刚才的那般嘶哑,再配合着她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具,倒像是个老气横秋的少年。 “二小姐,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一向温顺的像只小绵羊的塔娜惊恐的捂着自己的嘴巴,但那种怪异的声音还是从她嘴里传出来,她拼命的大声咳嗽,想把那个似乎把自己的喉咙卡的生痛的东西吐出来,可就是吐不出来。 “没关系的塔娜,很快你就会体会到作为男人的快乐――听说大周这个叫什么京城的地方有一种很好玩很好玩的地方哟,你大概从来都没有去过吧?”阿彼鲁羽的眼睛中露出狡黠的笑意。 “我...我还是不去的好,”虽然不知道这个古怪精灵的二小姐想要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不过只要落入这位小混世魔王眼中的绝对不能说是什么好地方,只要想想她平时所做的一切就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一直在她身边的塔娜更是深受其害,要不是大小姐的命令要她一路上照顾好她那个不成器的妹妹,她根本不会到这里来。 看着自己身旁那个露出一副小恶魔般微笑的人,塔娜只觉得自己有种快要晕过去的感觉。那种令她害怕不已的感觉,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有经历过,那时,她才刚刚十岁。(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五章 【塔娜】 我又想起了娘,在饿的时候想起娘,已经是我习惯了一次又一次的事。没有家人,没有兄弟,蜷缩在这里的十几个孩子里,就连一个我可以亲近的人都没有,跟他们一样,我是孤儿,只不过,我来到这里的时间要晚的多,或许,因为娘,我来到这里的时间比我记忆中的要更晚。 我记事很晚,娘在的时候,每天都会给我带回一个馒头,吃了一口的包子,或者是,一口肉。娘总是用慈爱的目光盯着我,直到我吃完,把她带回的东西吃的一丝不剩,然后,她就笑啊笑的,唱着我无论怎么听都听不懂的好听的歌哄我睡觉。在她的怀里,我是温暖的,是幸福的,是跟阿奇他们不一样的。 在娘怀里的感觉真好,她总是在笑,即使我被阿奇他们欺负的时候,她也只是笑着将阿奇他们拉开。她是个很好的人,即使在这间不能算作房子的房子里,她都是个被人喜欢的存在。她的手可以将一束束的的干草变成草席,可以将地上有毒的和无毒的野菜区分开来,可以将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熬成一小锅香香的粥,可以让这间四壁残破的房子变成第一个我们的家,我们真正的家。 记得她刚来的时候发着高烧,就那么脸颊红彤彤的倒在门口,嘴里不住的念叨着一个听不懂的字。 阿奇不同意把她带回来,他说,这里不需要一个什么都带不回来的人。 我拦着他,尖叫着大声说,她不是什么都带不回来,她只是生病了,等她病好了之后,她就会带着吃的回来。 阿奇说,她是一个病人,得了一种很可怕的会传染的怪病,所以才会被别人赶出来的,这里不能留下一个病人。 我说,她没有得什么病,她只是饿昏了,给她喝两天的粥就会好起来,我还说,可以把我的粥分给她,她会很快好起来的。 阿奇说,她是一个女人,这里不需要一个女人。 我说,格格也是女人,她也留在这里。 阿奇很生气,他说,如果我还执意要把她留下的话,他就把我赶走。 我说,我会走,只要他让我把她照顾的好起来,我和她就会走,再也不会回来。 阿奇更生气了,他揪着我的头发,要我给他认错。 我踢了他一脚,我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我从来没有这样和别人打过架,即使是最霸道的格格。我害怕的闭上了眼睛,但我依然能清楚的感觉到阿奇被我咬出了血。 阿奇是我们所有人的哥哥,在我们十几个孩子当中,他是最大的那个。 可能连他也觉得我反抗他是一件新鲜事儿,在终于看到手背上被我咬出的两排深深的两排牙印之后,他突然把我推到一边。 我的头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那时我们平时用来睡觉的石头,那时不觉得很疼,现在,锐利的疼痛似乎要将我疼晕过去般的强烈。 他似乎依然不解气,压在我身上拼命的打我。 我还能听到格格的尖叫,只是对着那个发出声音的方向,我看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脸。 我看不见了,虽然还能毫无阻碍的听到任何人发出的声音,但我的的确确看不见了。 格格的尖叫声似乎变得更加响亮了,我紧紧抓着她的手,从来没有修剪过的指甲深深的陷入她的肉里,可是,我还是看不见。 我能听到阿奇打在我身上的沉重的声音,我能感觉到那种渗入骨髓的疼,可我还是看不见。 狗说,别打了,她看不见了。他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喃喃自语,或许,他看到了我茫然挣扎的双眼。 阿奇停了下来,他在气呼呼的喘着粗气,但当他终于听明白狗嘴里的那句发音并不熟练的句子时,他就一下子把我拉了起来。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似乎在用我们唯一的一些珍贵的粗盐化成水拿给我洗眼睛,刺痛刺痛,却还是看不见。 我听到了格格的哭声,如果她不会咯咯笑个不停时,她总是第一个哭的那个。 我听到了阿奇的咒骂,还有他对着那块石头用力乱踢的声音。 但我还是看不见。 我知道这里的规则,我知道,现在是我要离开的时候了。 在来到这里的时候,阿奇已经给我们每一个人都说过,他说,如果不能自食其力的话,这里就不会欢迎你。 每个人每天都只能带回来很少量的吃食,多一个人对所有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简直不敢想象。 每个人都沉默了,即使我们哪一天全都离开了,这个规则依然会留在这里。 虽然有些残忍,但这是让其他人毫无负担的活下去的最好方法。 不会有投票,虽然听阿奇说,在对我们来说很遥远的以前还有人会为决定那个人的去留而投票,但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那时围着火堆我们都是怀着一种听故事的心情去听阿奇讲的那些事情,只不过讽刺的是,现在轮到我们变成这样一种故事。 是并不好奇吗?还是因为我已经知道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我有些昏昏沉沉的站起来,随手找了一根坚实的足够支撑着我走到门口的棍子。 “等等,”我的手被拉住了,那个硕大有力的手掌,这是阿奇的感觉。 “你..不能走!”阿奇像是子啊生气似的语调有些颤抖。 狗熊粗粗的声音像是得了哮喘一般:“我的吃的算你一份儿。” 糖嘴鸭说:“你可以给我洗洗衣服。” 阿奇像是瞪了他一眼,“也算我一份儿。” 格格早已拉着我另一只手,哀求似的摇来摇去:“不要走。” 甚至就连一贯咳嗽的喘不过气来的甘草,也说了今天头一句话:“吃的东西我有,” 我不想走,但是我不能不走,因为,我能听到那个躺在地上的女人饥肠辘辘的响声。 屋子里再一次陷入了死寂。两个人,便有两张嘴。 即使是我们这里所有人都带回比往常多一倍的食物度都不行,因为,她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她是个女人。 我甚至能听见阿奇咬牙的声音,“留下,” 虽然很轻但依然能清晰的传到每个人耳朵里的声音。 我想让自己变得有些僵硬的脸颊对着阿奇笑一下,可他在说完之后便离开了原地,让我再也找不到他。 狗的心跳声在这个时候尤为大声,我甚至能想象出他犹豫不决的脸上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他从来都是最喜欢食物的那一个,虽然在我还能看见他长什么样子的时候,我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胃部会对着锅里的食物有怎样的反应。 “留下,”他的声音在一瞬间释放了出来,从空空如也的胃,从饥肠辘辘的肚子,还有他仿佛牙痛般的大张着的嘴。 “留下,”格格的声音似乎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尖利。 我能感觉到狗熊沉默的盯了我一眼,随手把那根被我拿来当作拐杖的棍子拿走,在已经得到充分干燥并且还保留着支持柔韧外皮的最后一分湿气的树枝瞬间断成了三节,“留下,” 糖嘴鸭的心里一定比要杀了他还难受,可他最后还是说:“留下,记得要给我洗两件衣服。” 我再次不得不停住脚步。我不知道已经看不见的眼睛里是否还会留下可以看得见的泪水,但我知道,我在哭,一点一滴像雨一样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流进嘴里,是家的味道。 我们在很久以前就成了整曰整夜在一起的伙伴,但现在,我第一次感觉到,他们还是我最珍贵的家人。 或许这间房子的上一个主人把它当成了他的家,而在它变成这副样子之后便再也没有人会把它当作一个家来看了,但是现在,它再次成了一个家。 我的手里突然多了一个温暖的东西,熟悉的形状上绘制着熟悉的纹路,在靠近我的边缘还有一个熟悉的缺口。 那是我的碗,碗里,是我熟悉的香味。 只是,留在碗上的温度,是那么温暖,那么不一样。 -------------------------分隔线--------------------------------- 摆放在青色石台上位置又多了一只碗。 那是那个依然昏迷不醒的女人的碗。我把每一只都细细的摩挲,熟悉的似乎能随手指出它们上面那些大小不一的缺口。 而那个女人的碗,却没有丝毫的缺口和疤痕,一如她的脸,光滑如玉。 我已经被留在家里整整三天了,三天里我找遍了所有我能做的事,可是,唯一能做的只有摩挲这些碗,还有为这个额头微烫的女人换块用凉水浸泡着的毛巾而已。我想跟着阿奇他们一起出去,就像我们从前的那样,可是,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妥协的余地:“不行!你不能出去,而且,万一你不在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办?她可是个女人!” 我默默地坐了下来,我差点都忘了,她是个女人,而且就参照着我在失明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她的相貌来看,她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谁都知道把这样一个女人留在这里是很危险的事情,而阿奇应该更是这样认为的,他很坚持让我和她待在一起,并且叮嘱我绝对不要出去。 那时街上很乱,每天都能听到女人的哭声,士兵的喝骂声,还有东西被摔坏的声音,他们是在找什么东西吗?我不知道。在以前我就对这种小道消息不感兴趣,现在就更觉得这跟我没有一点儿关系了。 那个女人终于醒了过来,或许是因为很长时间都没有吃过饭了吧,她的声音仿佛比有气无力的我还要虚弱:“这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们这个家究竟是在哪里。我只知道,从这里出去后再往北走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就能看到一个脾气很好的老伯伯,每次的吃的他都给的我最多。 过了一会儿,她平静下来说,“我想喝水。” 我把她的碗从青石台阶上拿下来,小心翼翼的盛满水,却被一块石头绊倒,重重的摔在地上。 还好,碗并没有摔破,那个女人却不知为何发出了尖叫。 “你受伤了!”她的声音真好听,与其说是惊恐,倒不如说是怜爱和心疼。 我小心翼翼的把水放在她面前,对着她炸了眨眼睛,笑了,“我没事。” 可她的手却依然不肯松懈似的把我拉过来,我能感到有丝丝凉水洗过伤口的刺痛,没等我反应过来,有如火燎的伤口便被她含入冰凉的唇。 “你不要..不要这样...”即使看不见,但我也能知道自己有多脏,脏乱的衣服,脏乱的头发,甚至连脸都没有一天是干净的,在我能看看到的时候,我能发现人们看我们目光中的那些不仅仅是鄙夷,还有,厌恶...... 可她依然在吮吸着我的伤口,即使她是一个根本毫无力量的人,一个饿了至少三天的人,一个刚才还虚弱的站不起来的人。我不知道她的手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挣脱她的手,我不知道这是我心中隐隐的渴望或是其他,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够停下,然后让我远远地离开她。 伤口的灼痛渐渐消失不见了,一丝痒痒的触感垂在我的膝上,那是她的头发,我颤抖着伸出了手,仿佛刚才的挣扎用光了我全部的力量,我想要碰触到那缕头发,想要沿着那缕头发找到她的脸,可我又不敢去那么做。 撕扯什么的声音,然后有什么东西包在了我的膝盖上。仿佛这一刻疼痛才迸发出来,在她纤细的手指用力系紧的时候,我突然哭了出来,在她那焦急的声音中,我的哭喊是那么尖利而又疯狂:“我不需要别人关心我,你走,你走!” 可她,却像要抱着我一辈子似的把我紧紧揽在怀中。是那么近,近的我能闻到她身上幽幽的香,还有,好闻的皂角味。我知道她身上很干净,不但是脸,头发,还有身上的衣服都很干净,每次想起她,都会令我自惭形秽。 她突然开始唱歌,合着一种奇怪的令人安心的调子低低的,轻轻地唱着,我不知道那首歌的名字,我甚至从来都没有听过,但她就那么的浅浅的唱着,像是在哄着一个受了伤的小孩子般的哄着我。直到我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搬回了一只硕大的瓮,大的足可以把我和阿奇还有格格全都放进去。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把那么大的瓮搬回来的,但是当我问起她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在笑。 她用柴烧开了水,把水调到一个不冷也不烫的温度,然后,轻轻地,把我放进去。 我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皂荚的味道,我又闻到了她身上的那股熟悉的香气,我惴惴不安的想要从瓮里爬出来,可她只对我说了两个字:“别动!” 依然是那样好听的声音,我能感觉出如果我还要胡乱挣扎的话,她一定会生气。她就像是一个...一个会给调皮的孩子洗澡的母亲,一个我已经忘记长什么样子的娘。 “以后,你就叫我娘好了,”她柔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不屑的撇撇嘴,“我没有娘。” “娘是我的名字,”在我大声叫出来的时候,她的声音依然没有丝毫犹豫的说了出来。 “我就是没有娘,”我还在为自己仅剩的一点坚持努力,而她只是想了想之后便作出了让步:“随便你叫我什么都好。” 她便是这样轻易的获得了我的信任。 她也同样是用这种方式获得了其他人的信任。 就因为这件事,我差点要讨厌她。 她一定是从哪里拿来了一些我最讨厌的衣服,又用梳子给我梳了好长时间的头发。 我甚至在恶毒的想,要是那些衣服在还没有被我穿上的时候就被我不小心碰到火堆里,那样我就可以不必穿那种我最不愿穿的衣服。 我甚至在幻想,如果我的头发可以再长一些,再乱一些,那把梳子是不是就会被别断了齿? 但我还是像个木娃娃般的任由她摆布了好久,久的让我感觉到有种不妙的久。 “我们回来......了,”果然,在推开门的一刹那间,阿奇那声熟悉的话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卡在喉尖般的,连最后的那个字都几乎微不可闻。我已经感觉到他看见我了,而我十分肯定的是,正因为看到了我才会让他如此失态的。 “我回来了!”格格的声音总是那么充满活力,可今天也未免太有活力了一点,她的声音不像是在打招呼反而是在作着一种尖叫。我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第二个进门的她总是跑过来扑到我怀里撒娇的她为什么这次竟然会这么反常,但我知道这一定是和我身上发生的某种变化分不开的。 突然冲过来的格格差点把我撞倒在地上。 “小心!”阿奇的声音里充满着跟往常一样的担心,不过这次我总听着有点儿怪怪的,上来把我们两个一起抱住的他用一种像是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般的敏捷,在我的手抓住他胳膊之前退开了。 他竟然退开了,我不能置信的望着他脚步声停着的方向,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做过,我想我的脸上一定是写满了惊愕。 “你是...土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在得到我的点头回答之后那个人马上松了口气,“果然是你,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呢,”糖嘴鸭的话令我莫名其妙。 “我们还以为你突然变成了一个女孩子,”狗熊的话让我一下子跌到了深渊里,“女人?我是个女人?” 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或许,什么都不做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吧? “不要那么说哦,”那个似乎在笑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她一直都是个女孩子。” 我能感觉自己差点晕过去,而且我已经感觉到有些人已经晕过去了,我能听到大傻用我所听过的最大的声音大叫道:“你说...她竟然是个...女人?!” “是女孩子,”狗的接受能力跟他的反驳一样迅速,只不过后面像是开玩笑似的又加了一句:“不过她的胸部是我所见过的女孩子里最小的一个,以前没有发觉也是很正常的。” 我都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才好了。 “你说的是真的耶!”格格马上伸出了她最喜欢欺负人的手在我的前胸上抓了一把,同时,一声低低的惊呼声从右边传了出来,看来那个女人也陷入了她的魔爪。 “你这个小丫头!”她的声音仿佛是在生气,可那种快要将人融化的柔和真的就是她生气的样子么?我真的很怀疑。 马上我听到了格格的尖叫:“我不是什么小丫头,是格格啦!” “是不是格格马上就要揭晓!”这次的声音里突然带出了些许邪恶的味道。 仿佛是在为她的话做注释般的,格格马上发出了惊叫:“我的衣服!我不要被阿奇他们看光光啦!你放开我!” 接着又是一声比我落进去的时候还要大得多的水声,还有格格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的尖叫声。 “你们转过头,闭上眼睛,不许偷看!”虽然是我们当中最小的那一个,但意外的总是在这种地方很敏感,她该不会真的是个格格吧?我突然对她的身世有些好奇,现在想想,那时竟然一点儿都没有问过她。 “别急,他们很快就会离开的,”那个女人很配合的发出命令,“你们几个去做饭!还有啊,不许偷着看格格!不然不给你们饭吃!” 仅仅是最后那一声格格,就让腿还够不着瓮底的小女孩喜笑颜开,我甚至听到她笑嘻嘻的叫那个女人姐姐的声音。 现在想想,她那张素婉的脸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我突然想起她说过的那句话,原来,她真的叫娘。 耳边尽是格格和她嬉闹戏水的声音,虽然不愿,却有被任姓的格格和故意骄纵她的那个女人拉了过来,我因为看不到格格,所以她就把格格放在我的怀里,然后毫无征兆的,把我们两个一起放进水里。 格格笑的岔了气。虽然依然看不见她那张一直沾着木炭灰的小脸上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欢愉,但我知道,在那一刻,她终于拥有了一个六岁孩子所能拥有的全部的快乐。 终于到了该给格格穿衣服的时候,即使她百般不情愿的被我抱了出来,却还是在我湿透了的身上蹭来蹭去,仿佛要把失去的戏水快乐找回来似的不停地挣扎着。 我又闻到了那个女人身上的香味,她就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母亲似的把格格从我怀里接走,然后给她换上一身新的衣服,就如给我换上的一样。 我能听到格格欣喜的惊呼声,然后是她的咯咯的笑声。格格是个很爱笑的女孩儿,而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她都是那个最喜欢漂亮衣服的那个,她同样是最喜欢干净的那个,即使在夏天,她也不肯睡在凉凉的青石地上。 “阿奇你们快点脱衣服!”一边搔格格的痒,那个女人一边指了指水,“你们谁先洗?” 平时最大胆的阿奇,这个时候却死活不肯第一个脱衣服,听他像个女孩子别扭的声音,我心里突然有些好奇:“阿奇该不会也是女孩子吧?” 把一切都收拾停当之后已经很晚了,我不知道透过窗子上那个细小的窟窿能不能看到外面的万家灯火,但我知道,在这里的每一个被篝火照亮着脸的人都很开心。 那个女人最后给自己盛了一碗粥,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土豆她是个女孩子,再叫那样的名字不是太不合适了吗?” 我愣了一下,虽然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但旁边的格格马上就叫着说:“对哦对哦,女孩子应该有女孩子的名字――不如和我一样都叫格格吧?” 我哑然失笑,这个小丫头,如果两个人叫一个名字那被人叫到之后谁还能分出我们两个谁是谁? 自从回来之后便默默不语的阿奇这时突然说话了:“叫苹果。” 格格马上反对,“不要不要,还不如叫桃桃好。” 阿奇又闷闷的说了一句,“叫苹果。”声音里明明不带着一丝感情,但我却听到了有某种异样的声音,仿佛在看着我亲口承认般的那样盯着我。 我张了张嘴,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一字一顿的说:“我叫苹果。” 身后立刻传出了格格不满的尖叫声,还有大伙儿的哄笑声,其中,只有那个女人的声音柔柔的,是那么的好听。我仿佛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在盯着我。 从此以后,那间屋子里便多出一个叫苹果的女孩子。 从此以后,我便不再是一颗丑陋的土豆,而是那颗独一无二的青涩的苹果。(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六章 后来才知道,她名字叫柔娘,但她一直都简直让我们叫她娘。至于为什么,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直都叫不出口,她是那么美丽的一个人,她还年轻,年轻的可以做我们的姐姐,难道她不怕这样叫,会被我们叫老么? 我记得在我也曾是这样问过她。她的笑容瞬间凝在了脸上,最后才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我不知道她的叹息中为什么还有着那么多的无奈与忧愁,但我相信,如果是她的孩子的话,一定要比我们更听话,更漂亮吧? 我曾不止一次的猜测她的身份,她究竟是从何而来?我曾数次的拜托阿奇跟狗出去打探有关她的消息,可是,街上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甚至连她是否存在过在他们的眼中仿佛也是个迷。 我很好奇,帮她做些事情,这是我看不见之后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但我更希望自己能够帮她回到她原来的生活中去,因为,她并不像是一个普通的落难之人。 终于有一天,我们的食物再也不能让我们的脸上都有着笑容的时候,她再也没有对我们笑了,我能听到她在半夜辗转反侧的声音,我能听到她仿佛在竭力压抑着的哭泣的声音的,我还能听到,由她发出的更多的无奈的声音。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出了门,她开门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的都快要让人不易察觉到,但我还是听到了那声细微的吱呀声。 她走了,我突然有种失落的感觉。虽然我一直都不愿叫她娘,但我知道,在心里,我都把她当成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不知道她是否还会再回来,我只知道,我会为她的走而哭泣。 我甚至没有想过她根本不属于这里,我甚至没想到她给我们带来的那些还带着皂荚清香的衣服是从哪里来的,我甚至没有想过就像那个碗一样白净无瑕的她为什么会甘愿和我们在一起,和我们这些蓬头垢面的弃儿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 当我意识到她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不由得轻声哭泣起来。 格格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她这几天都要和那个女人在被窝里玩到半夜,现在爬起来已经算是罕见的了。 我正想要叫她,可她像是根本没有睡醒似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重新倒在我的怀里,令我哭笑不得。 “苹果,”一个声音轻轻的叫住了我,是阿奇的声音。 我突然有些气愤。原来你一直都是在装睡吧,你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吧,那你为什么不拦着她?她可是...... “可是什么?”他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她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我为什么要拦住他!”不知为何,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恨意,好像...好像那个女人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那般愤恨。 我愣住了,小心翼翼的叫了他一声:“阿奇!” 回答我的,是另一声吱呀声。 就连阿奇,他也走了。 可我依然放不下那个就这么匆匆离开的女人,阿奇走了,他还会回来,可她走了,还会回来么? 中午的饭吃的异常沉闷,仿佛少了的那个人,带走了所有人的心般的令人难过。 但即使知道她不在了,也没有一个人出声询问,仿佛这里并没有少过人,所有她带来的那些还残留着皂荚香气的衣服,那口把我们洗的干干净净的大瓮,全都是我们所做的一场梦,梦醒了,一切就不见了。 但我知道,这并不是一场梦,她也不是我们幻想出来的一个人,我亲手摸过她滚烫的额头,亲手把她扶起来给她喂过吹凉的粥,她那张漂亮的几乎会令人屏住呼吸的脸孔,那柔柔的仿佛会让人化开的声音,全都刻印在我的心里,更让我不能忘记她的是,她还想要我叫她一声......娘。 我从未这样叫过她,我看不见她眼中露出的是一种怎样的失望,但我知道,在我和她说话,想要下意识的把那个字说出口却仿佛感受到她炙热如火的目光那么匆匆投来时,到了嘴边的话就全变了。那一刻,我仿佛又能看到东西,又能看到她娇美的脸上写满的失望与哀伤,我甚至能听到她心中那声为言出的叹息。 可我真的很害怕她会就这么从我面前消失,我害怕自己会记起那个寒冷的夜,娘从我面前被一群人拉走时我的撕心裂肺的喊声,我想紧紧抓着她的衣服把她留下来,可那些人只是冷笑的看着我。 娘推开了我,是娘亲自用手把握狠狠地推倒在地上,我的额角重重的撞在地上,看着娘的脸,最后用嘶哑的不成语调的声音大声喊真,哭着。可娘却就那么走了,轻轻的仿佛没有丝毫留恋般的走了,再没回头看我一眼。 我害怕再用那个字叫她,我害怕再用那个字去叫任何一个人。爹曾说过,是我的喊声引来的厄运, 是我的声音害了娘,所以我被赶了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声音会引来厄运,我不知道那个曾在我家门口讨水喝的白胡子老爷爷为什么会说我不详,但我知道,只要我不再开口说话,我身边的人便不会被伤害。因此,我便比以前更加沉默。直到遇到了阿奇,那天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当他很刻意又很自信的大摇大摆从一个包子铺前走过的时候,用一种飞快的,几乎令人察觉不到的速度在一个包子上留下他黑乎乎的脏手印后,然后大笑着拉着茫然不知所措的我的手,跑出了足足两条街才甩脱那个紧追不舍的老板后才把那个包子干净的另一半塞到我的嘴里带着炫耀般的说:“诺,我也是会害别人倒霉不招人喜欢的人,所以你跟我说话就没事啦,”他的样子很开朗,仿佛真的是那么一回事般的让我不由自主的相信了他。 我一直都不肯跟她说太多的话,害怕我的厄运会给她带来不幸,我害怕在我跟她说话后的下一秒,她便会被官兵像带走娘一样的把她带走。可现在她却还是离开了我,果然,她也在害怕我所带来的厄运吧,或许我根本不应该想要去留住她,因为只要我在这里,只要我开口说话,便注定会给她带来不幸。 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忘不了那热热的水,忘不了她的笑声,忘不了她是如何殷切的想要我叫她一声娘,为什么我还是忘不了她怀中的那缕幽幽的香气,忘不了衣服上那股好闻的皂荚味,还有她留在我伤口上的那一丝冰凉。 我听到心里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我不再想着那个背负厄运的诅咒,我不再害怕藏在心里的那个声音,我想要找到她,我想要把她找回来,哪怕只有一秒。 我疯了似的抓着格格问她,娘在哪?她好像只是在那里眨了眨眼睛,就不再说话。 我拉着狗要他告诉我,却只跟感觉到一只把我轻轻推开的手。 我去问狗熊,狗熊很冷静的告诉我说,他什么也不知道,他还说,这是阿奇告诉他要对我这么说。 我再次找到了阿奇,我要他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我要知道他们为什么每个人都像是不愿提到娘一样对她的离去视而不见,我知道自己现在根本不可能这样出去找到一个人,但我告诉阿奇,如果娘不在了,我也会离开。 默默不语的阿奇突然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的他的叹气声是为娘还是为了我,但我知道,他妥协了,他已经决定要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我。他说,他要带我出去,让我亲自看一看那个女人的真面目。那时我还不相信,娘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她是绝对不会像阿奇说的那样低贱。 可当我听到那个温婉低柔的声音时,我再也不能置信的呆住了,难道真的如阿奇所说的那样,她是那样一个人吗? 我能从街对面那些充满魅惑的笑声中分辨出她的声音,我甚至能分辨出站在她对面的另一个女人的声音,那个似乎是被人叫做老鸨的人的声音,高挑的音调里参杂着众多的得意跟自信,即使眼睛看不到我也能猜出她满面春风的样子:“哟,这不是上次跑了的王妃娘娘吗?您这么早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我的手几乎紧紧攥入阿奇的胳膊里,我能听到他强忍着疼痛牙齿发出的咯吱声,但我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痛苦,我只期盼着能娘不会说话,刚才的那个声音只是我的幻觉,她根本不在我面前。 可我错了,柔柔的声音里虽然带着一丝不经意的紧张,但那确实是娘的声音:“上次是我不对,我...” “哟,那您不是寒碜我么?在人家千户的脸上重重的打了一巴掌,还在人家下身补了一脚,害的人家到现在都还在我的宜春楼里躺着,赔钱不说,这话风儿传出去多不好,你知不知道,现在那些个有钱人都跑到别处去了,他们说了,就是以后只能去逛暗窑子也不愿来我这金字招牌的地儿喝一杯茶,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亏你还敢再跟我提上次那件事?我不把你绑了进去让那几个龟奴好好调教你一番就不错了,你还敢再找上门来跟我谈条件?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王妃娘娘?什么小搔货,上次给的你那一百两银子就当是我瞎了眼,今儿个还敢来老娘这里要钱,滚!” “可上次你只说他会......”娘的声音里充满着悲戚。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还这么会开玩笑,人家把五百两银子放在这儿就是来看看你的脸蛋儿?你当这是汉人那套才子佳人的故事呢,什么卖艺不卖身,呸!老娘今儿个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你赶紧给我走,要不然,我...我拉你去见官!”最后那句话就连我都听得出那个老鸨的心虚,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狗似乎曾经说过,那些老鸨一般心里都藏着许多亏心事,所以她们是绝对不敢报官的。 果然一个好像跟那个老鸨是熟客的人打笑插诨的走了过来:“我说花大姐呀,你可别动不动就拿这种话来吓唬人,谁不知道咱们半条街的人都在你这里留宿过,这万一真的惊动了官府,一查起来不是整条街的人都得坐牢?你也算是半个汉人,就算不给高卢人留情面也要给我们这些同宗留点儿面子吧。”说着那个人仿佛把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似的,忍不住嘿嘿笑出了声音:“我说这位姑娘,你是哪里人啊,干什么非得到这里找花大姐啊,我那边还有更适合你的,你是会拉琴还是会吹箫,我那里都要,像你这样漂亮脸蛋儿的人我还真没见过呢,你只要跟着我走,保管你赚足了银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花大姐啐了一口,“我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那个买卖刚开的时候还是从我这里借的本钱呢,现在怎么说着说着就要骑到我头上来了?你还真的想反了不成?!滚!别人不知道可我能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一定是在想着这姑娘模样好条儿也不错,下点儿药迷过去往那里一放,然后你就可以乐呵着往兜里数钱对不对?告诉你!你要是真敢把她给弄到你那地方去,我就是豁出去买卖不做,也要把你送到衙门里去!”花大姐的声音里仿佛是夹了一层冰那般令人不寒而栗。 “哎哎,花大姐您可别是那么绝情啊,我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就是借我个胆子也不敢在您这里抢生意啊,您别往心里去,我给您赔不是,赔不是了...”那个人的声音立刻像矮了半截似的,再也不敢再说什么。 “哼!”花大姐的声音再次一变,似乎也在劝诫什么般的:“我的王妃娘娘,我看你还是不要在这上头花心思了,实话跟你说了吧,不是我不想收留你,可是你脾气太犟,弄不好反倒把客人给伤着了,在我这里这么的一折腾,那我说什么能赔得起?我不像是那些开暗窑子的,一不会给你下药,二不会绑着你去接客,所以你也别再给我找麻烦了,赶紧些走吧,我也好替自己烧烧高香。” “王妃娘娘?”似乎另有一个好事之徒开始注意她,“她真是个王妃娘娘?老鸨子,她要多少钱才肯伺候人?” “假的吧?”人群里的议论声又开始变大,虽然很小却依然毫无阻碍的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听说是有这么个王妃娘娘犯了事被赶了出来,听说啊,本来好好的是给高卢王看上的人,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护国亲王的女人,现在亲王的势力那么大,就连高卢王都不敢跟他争女人,可亲王见她出身低微,根本看不起她,再加上听说她还有汉人血统,所以直接就把她赶出了门外,连碰都没碰她一下,唉,这么好的女人,真是可惜喽......”所有人中只有那个人的声音最大。 “可我听说不是这样的,”马上另一个人接过了话头,“咱们这位王妃娘娘可实在有点儿太不检点了,虽说咱们高卢人不计较这些,可她也不能成天给亲王戴绿帽子啊,我可是听说她跟一个亲王府的下人野合,结果还生下一个女儿,被亲王一怒之下给赶了出来,刚出生的女婴也被扔进水缸里活活淹死了,唉,作孽呀,这种女人可是蛇蝎心肠你们还敢要?还是小心一些自己吧。”好像是个老人,刚说完就摇头晃脑的走了。 “看她能这么不遮不避的站在这儿恐怕不单单是野合吧,我看她的男人起码是换过好几个,要不然以咱们亲王的那种不拘小节,怎么说也会把她当个使唤下人什么的留在府里――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到处跑,还跑到这种地方来......” “我看哪,她根本就是活该,天生的荡妇,所以才会没人要......” 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越来越多的污言碎语冲进了我的脑海,阿奇竭力想把我拖走,可我死死地拽住旁边的石墩,一点儿都不肯放手。 娘不是这样的人,娘不是这样的人,娘不是这样的人!我在心里大喊,我用手指死死地抓着那块粗糙的石头表面,就连手指上的皮肤被磨破了也丝毫未曾察觉。 “我说花大姐,你干嘛非得把她推出去呢,要是她点头,把她再收下不是更好么?这么好的脸蛋儿,万一被那些开暗窑子的人偷偷绑着去了给糟蹋上个几天几夜,那多可惜啊。”有的人似乎已经按捺不住。 “对啊对啊,”议论之声也被越来越多的鼓噪声压下来,“花大姐,你把她收了调教几天再让她接客,不是也挺好的吗?” 那个老鸨似乎也在考虑,不过没过多久便听她重新张口道:“不成,她要的是钱,我当然给得,但来这里的官爷们照样给得,万一哪天她赚足了银子跟着一个相好的跑了,我这头牌砸出去没了声响,那我这宜春楼还不得被人给拆了呀,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她表面上是个普通人家,可骨子里别提有多狠,只一脚就把那位千户的话儿给踢了个正着,到现在那个千户还在我的楼上躺着养伤呢,这可是砸招牌的买卖呀,哎哟我可不敢做,别的不说,咱宜春楼也算是在官家那里落过籍,正儿八经的买卖,从来都不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凡是上了我这儿的姑娘,一律不绑绳儿,恩客们要的就是个心甘情愿的痛快劲儿,我也好给自己积些阴德,不然被熟客们看见了,说我这里的姑娘竟然是被绑着的,万一被官府知道告我个逼良为娼,我可得吃不了兜着走,不行不行,其他都好说,只有这个是绝对不行!”老鸨也算是难得苦口婆心一回:“我说你呀,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非得到我这儿来,就凭你的这副脸儿,这身材,到哪儿当个官宦人家的小妾都绰绰有余啊,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的,干嘛要这么着急的要银子呢,下半辈子有了着落不也挺好么?” 那个如针刺在我心上的声音还是那么凄婉:“可我现在真的需要钱。” 那个老鸨的声音再次响起:“哎呀我的王妃娘娘,我真算是服了你了,站在我这里这么久就是为了钱,那你行行好,告诉我你要多少,我看我能不能想办法帮你凑凑。” “...一千两。”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她的声音低的几乎微不可闻。 “我看你真是痴心妄想!”老鸨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似乎在为自己苦口婆心说么那么一番话而全然没有效果所以生气:“就算你的脸蛋儿再漂亮,谁又能掏出这一千两的银子?你到底想清楚了再说啊!” 说完像是不解气的又骂了一句:“真是个贪得无厌的搔狐狸,碰到你算老娘我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会遇上你这么个赔钱货。” 似乎还不解气,花大姐不顾自己的身份,站在自己宜春楼的台阶上就吆喝开了:“这位王妃娘娘可是急等着要银子啊,你们谁想买她的初夜赶紧报个价,别等别人抢走了之后才后悔莫及啊!”说完从台阶上跳了下来,用只有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唉,看你也是个可怜的妹妹,算姐姐这次帮你一会吧,看看待会儿人们谁出价最多,剩下的,我给你先垫上。” “我说花大姐呀,你怎么自己店门儿还没开呢就先替别人招呼上客人了?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心甘情愿的顺了你,指不定明儿我们那几家都得关门儿!”那个人的猥亵之意暴露无遗。 “去,你这死鬼,别在这儿碍着老娘做生意,我花大姐是什么人别人还不清楚?虽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也比你这老不死的强得多,这姑娘要是放在你那儿,估计不过夜就要没人样儿了,” “花大姐,你可不能胳膊肘子往外拐呀,这位姑娘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么帮她,莫不是你的小妹?” 马上花大姐就啐了他一口,怒道:“吴二,小心老娘扯烂你的狗嘴!什么我妹妹,你家人才男的当瓢客女的下暗娼呢,你给我听好了,想要这姑娘,你先给老娘拿出一千辆银子再说吧。” 靠后一点的一个人马上就开始起哄:“花大姐,你说这位姑娘是个雏儿,可是有真凭实据的?” 花大姐颇为不屑的翻了翻眼皮,皮笑肉不笑的说:“李三,要是等到你给她做了鉴定之后,她还能是个雏儿么?”围上来的众人一阵大笑,那个被称作李三的人讪笑了两声之后,忙不迭的退开了。 “各位,”花大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都是冲着人家姑娘的脸蛋儿来的,说的不好听些就是逛窑子,哟哟,那位大爷,您别捂耳朵呀,您是来干嘛的我不清楚,您自己还能不清楚吗?是老少爷们儿的就拍拍脯子,大点儿声儿的应一句,要说您是来附庸风雅吟诗作画的,那就甭到这里来了,知道吗?” 围观的众人兴奋的大吼:“知道!” “人家姑娘也算是头一次来,”花大姐不理睬刚才故意刁难的两位,对着台阶下的人道:“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其实挺不容易的,来这里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一笔救命的钱呀,你们谁要是想发个善心,当一回善人,那你们都把兜里的银子全掏出来,谁出的价高,咱们姑娘就跟谁走。别藏着捂着呀,古人不也是有话吗,这叫千金一笑,那以前的人花了一千两金子就是为了买姑娘的一笑,你们可以把她带回去,这已经是赚得了。” “那底价多少,我们也好有个准备啊,”另一个人大喊出来,听得出他跃跃欲试。 “这可是我们宜春楼的头牌闺女,底价嘛,”花大姐翻了翻眼皮,“至少得三百两。” “三百两......”似乎被吓到似的,围观的人倒吸了口冷气,“我说花大姐,你这价钱要的也太高了点儿吧,她可是个弄伤过人的女人,你要的价钱高只怕没人收她啊。” “这位爷您就不懂了吧,”花大姐的声音里满是甜腻,“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骑烈马吗?这样的女人,够烈吧?再说了,你以为我是在漫天要价?您知不知道她的身份?她可是王妃娘娘,高卢王跟护国亲王为她都动过手,就冲着她这个身份,三百两银子也算要的值。” “花大姐,你这话里头的水分也太多了点儿吧,她是王妃娘娘,可谁也没见过呀,你这不是胡乱坑人嘛!” “哼,”花大姐显然对这个人很不高兴,“你要是觉得不值那可以不来啊,瞧瞧人家长得是什么样儿,你以为那是你家里的黄脸婆一样没人看没人要吗?”说完花大姐又把牌子亮了起来,“柔娘,底价三百两,我宜春楼可以为她作保,她的的确确是王妃娘娘!” “但是......”有人还想狡辩,花大姐把眼睛一瞪:“别挡道,你不要别人出的价还不止呢,诸位官爷,你们到这里来图个什么,不就是为了图个乐子么,只要脸蛋儿长得好,是不个黄花大闺女又有什么关系呢?好了,摸摸自己良心,要是还长在胸口的话就把银子逃出来吧。” “三百五十两!”立刻有人在加价。 “四百五十两!”更多的人加入了进去。 “哟,没想到你这王妃娘娘的行头这么好使,”花大姐在旁边看的合不拢嘴,心里不禁后悔,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说自己手里还有几个像这样儿的“娘娘”,反正也不会有人真的去追查,“赶快接价啊,谁要是把她抢到手,我们宜春楼给他优惠三天!” ---------------------分隔线--------------------------------------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听下去了,她就像是一个被标明价钱的物品一样被无数贪婪的,猥亵的目光盯着,我能感觉到她想要逃走,她想要离开这里,离开那些似乎要将她生生吞下去的人,我能感觉到她的心在哭泣,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为了钱,她情愿放弃尊严。 阿奇紧紧地拉着我,他害怕我会冲过去,但我知道,自己根本不会冲过去,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我甚至能听得出那些围在那里的人越来越无力的叫价声,我甚至能听到她落下的眼泪,但我听不到她藏在心里最深的那个地方的声音,我不知道一千两银子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那是一笔足可以让一个普通家庭整整一辈子无忧无虑生活的钱,即使她曾是王妃,她贪恋着过去的奢华,那也不该让自己去做这样的事情啊。 “九百两银子!已经有人出了九百两银子的高价,还有人的出价比这个更高的吗?”老鸨都快要笑的合不拢嘴。 “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宣布,柔娘以九百两银子......”在老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突然挣脱了阿奇的手,冲到人群前大声说:“等一下!” 就连见过大风浪的老鸨都不禁吃了一惊,我跌跌撞撞的冲到那个记忆之中的位置,一个凸出来的台阶突然将我绊倒,好疼好疼,还是原来的那个位置,还是原来那般的痛楚,只是,再没有人温柔的把我抱起,替我包扎伤口。 “哎,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这么不小心?”旁边的人吃惊之下忙闪到一边:“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大概是个疯子吧,”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也跟着离开了,“走走,走远些,别沾上什么晦气,” “真可怜,”又一个人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只是,他也在犹豫了一番之后离开了。 一个轻轻的脚步声走到我前面停住了,我能感觉到她朝我伸出来的手。 熟悉的皂荚味,熟悉的温暖,就连那滴落到我手背上的泪都是那么熟悉。 我努力想要忍住自己的泪水,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娘...咱们回家吧,” 不知为何,那只原本触到我指尖的手突然缩了回去,就好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害怕的缩了回去,我能感觉到面前那个人突然站了起来,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到我和她之间。 “你不是...想要我叫你娘吗?”我竭力想要让自己重新爬起来,我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跟颤抖,她还在我面前,娘还在我面前,小小的心,在淡淡的哀伤之后突然涌出了一阵惊喜,原来,她还记得我,原来,娘还记得我。 可当我站立不稳的向她的方向倒下时身体却突然改变了方向,有着锋利棱角的石阶撞的我好疼好疼,我甚至一下子滚到了那些刚才还在那里兴冲冲的叫价的人脚下。 旁边的人忙不迭的再次退开,我能听到他们交头接耳的嘀咕声,“这个女人真的是王妃娘娘吗?怎么还会有小叫花子一般的孩子,该不会是花大姐故意找来蒙咱们钱的吧?” 我能听到那个温婉的生意在绝望的挣扎:“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不是我的孩子,她真的不是我的孩子......” 我能听到那滴噙在眼中的晶莹重重落地的声音,这次,不再落到我的手上,而是消失在冰冷的石阶里。 我能听到就连老鸨也在用颇为不满的声音责问她:“你不是说自己是王妃娘娘么?哼,还编了那么一个故事,亏我还陪着你一起掉过泪!” 我什么都听不见了,意识仿佛离开了我。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那是我的宿命。 可我为什么会想起那时的一切,明亮的火把,凶恶的士兵,还有面无表情就那么被人带走,在最后都没有看我一眼的娘亲?为什么明明不是我的娘亲,却要我叫她一声娘?为什么她明明不需要我,却还要在那里陪着我,过了一天又一天?为什么明明不屑看到我们,却还要跟我和格格一起戏水欢笑?为什么在前一刻还对我那么温柔,现在却要伤害我? 阿奇冲过来把我扶起,他的目光仇恨似的瞪着那个被我叫做娘的人:“她已经看不见了,你忍心用那么大力气推她吗?!”阿奇的声音里充满着愤怒。 “...又多出了一个......”仿佛在评验什么似的,那些人的声音再也不肯低下来,就连被阿奇捂着的耳朵里也充满了那些人的声音。 “又是个没爹的野孩子吗?真不知道这个女人脸蛋儿长得挺正经的,‘下面’却那么不老实,”又一个人发出难听的笑声。 “不是的,我不是她的孩子,她也不是我娘!”阿奇的反驳声瞬间被另一个人的声音吞没了。 “野小子,那你知道你爹是谁么?”这分明是在欺负阿奇!我想推开阿奇冲过去对着那个人狠狠揍他一拳,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无论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他的手臂。 “你是个野种!”那个人哈哈大笑,“要是你真想证明自己不是她生的,那你就叫她一声搔狐狸,小贱人,怎么样?” “我...我不说!”虽然阿奇嘴上恨她,但我知道,在心里,她给阿奇带来的那份属于家的温暖一点儿都不比我少。 “看看,看看!我说他就是个野种吧,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下贱,花大姐,就她这样不知有十个还是二十个野种的贱人你敢开三百两银子的高价?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那个人立刻得意起来,仿佛他已经看穿了这个老鸨子设下的骗局:“你就是真想开一千两的高价也得让人掂量掂量看看值不值,花大姐,这就是你要介绍给我们的那个一千两的货色么?你现在再好好看看,她值多少?” “呸!”刚才喊出九百两银子的那个富家少爷马上瞪起眼睛,“花大姐,我看你这里的买卖是不想往下做了还是怎么着?竟然敢哄我!知道我是谁么?” 旁边立刻有人帮腔道:“是啊花大姐,我们都是你的常客了,就是因为信得过你才敢把银子往你这里搭的,你怎么做起这种吃碗面翻碗底的买卖来了?!走,哥几个今晚去春缘楼,花大姐的宜春楼大概是要不待见我们这些熟脸儿了。” “哎哎,都别走啊,诸位大爷,我花媚算是求求你们了,今天这事儿...这这我也不知道啊,听她自己说她是王妃的,要一千两银子去换自己女儿的,我怎么..我怎么知道这是真是假呀!”老鸨也急了,“这个小贱人,竟然敢骗到我头上,亏我还这么帮你,哎哟,我今儿个怎么这么倒霉啊!阿宝,快来,你死哪儿去了!快点把这个小搔蹄子给我狠狠教训一顿!让她好好张长记姓!竟然敢骗我,看我不打死你我...哼!” 那个柔柔的声音又开始发出低低的抽泣,就如早上离开时的那样,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会骗我,我不相信她会像娘亲那样,把我狠狠地推倒在地上。但膝盖处那快要断掉的痛再次用一种根本不用眼睛去看到的方式告诉我,她究竟做了什么。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听到了那缕幽幽的叹息声呢,那缕浓的仿佛怎么也化不开的忧伤,一直都在她的心里悲戚的哭泣。 “你们都给朕住口!”一道怒喝仿佛是晴天的霹雳瞬间在人们的耳边炸响,飞驰而过的战马卷起的滚滚黄尘迷住了所有人的眼,未等人们睁开眼,大批大批的铁甲侍卫便齐刷刷的从战马上跃下:“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当整条街的人再以迷茫的眼睛搜索着已经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目标时,我能听到重重的战靴声一直延续到我的面前,未及开口,那件绣着龙纹的袍子便轻轻盖在那个女人消瘦的肩上。(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七章 “让开!”一个[***]的声音像是刻意跟人作对似的透过地上跪了一地的人挤过来,来人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仿佛是接到消息匆匆过来似的,原本就被人挤得密匝匝的街上现在更是一片马嘶人喊,几个脸色不善的侍卫像是硬要过来似的拼命挤开推攘的人群,但不出几步就被一些身上彩饰繁多的人拦了下来。 “大胆!”为首的亲卫高声喝到:“高卢王在此,你们谁敢造次!” 头上戴着一顶华丽的羽饰盔的人端坐在马上,连下都懒得下便冷冷一笑:“我们是护国亲王的近侍,识相点儿的就快点儿让开,不然,哼哼,我可保不准要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你们谁敢!”亲侍的声音里满是愤怒,这个护国王爷简直太目中无人了,要不是高卢王一再容忍他,他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卫又哪能荣他猖獗至此!可现在就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话是多么的无力,军中全都是亲王的旧部,就连他那个儿子似乎也比王的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加起来都强,现在高卢边境战事一触即发,还怎么能在这种危急关头自己先乱,亲王的长子手握大权隐隐已成气候,但却并未和他的父王一样有着想要跟高卢王一较高下的念头,反倒是这个亲王,仗着自己多年军功,飞扬跋扈,竟然连王最宠爱的妃子都要讨去作为封赏,高卢王一忍再忍,还是没有跟他撕破最后那张脸,没想到外面竟然传出了他把柔妃赶出王府的消息,那可是王最疼爱的女人啊,就连自己这个未曾多见的侍卫都知道柔妃素来贤名,从不会与人争执,就连对那些身份低微的侍女都是极好,她又怎么可能跟亲王发生争执呢?当时出来为了寻找柔妃他几乎把这里大大小小的街巷都跑遍了,可还是没有柔妃的消息,后来才听人说本地一家记院的老鸨竟然亲自为下面的一个姑娘举牌子叫价,还说是什么从前的王妃娘娘,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她。 亲卫的手开始颤抖了,眼看街上涌出越来越多亲王的卫兵,在这里跟亲王发生冲突的确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他警惕的盯着那个看来官位不小的亲王近侍:“大王在此,尔等还不给我滚下来!”说着也不见是用什么兵器,硕大的拳头猛地朝着那个衣衫华丽的人胯下的骏马脖子上击出,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那匹即使在战场上面对如林的刀枪都都不会后退半分的骏马竟硬生生的后退了三步,轰然倒下! 马上的人也是个驭马的高手,还未等马完全倒下便左手单点了一下昂起的马头一个鹞子翻身跳了下来,不过他明显是吃了猝不及防的亏,噔噔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脚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怒道:“你!阿古力,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亲王大人可不是你这种小人物可以惹得起的。” 阿古力冷冷的哼了一声,重新站定:“我阿古力这条命是王上捡回来的,除了王的命令,其他的命令我一概不认,虽然护国亲王是我尊敬的勇士,但如果是他的手下假借着他的名号出来为非作歹我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我王在此,你竟然不知下马,是在蔑视我王的威仪吗?!还是说,是亲王殿下要你这么做的?” “我...这是......”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人面对阿古力犀利的词锋根本不知如何应对,就算高卢上下不如大周汉人那般等级森严,但作为最起码的君臣之礼还是有的,既然护国亲王到现在还不敢举旗造反,那他依然只是个臣子,臣子的下人狐假虎威这种事情可以一笔带过,但如果说是亲王授意的话那就是谋逆作乱的大事,想想也不是他这种一个小小亲侍可以随意扛下来的。正因为看中这一点,所以阿古力才忍不住想要教训他一下。 “王爷,王爷啊,那个刚才他......”一个快步走来的人沉着脸几步就跨上了台阶,阿古力看的愣了一下,原来还以为只是那个亲王的下属假借亲王殿下的名号胡来,没想到那个护国亲王竟然真的来了,看来情况真的跟自己想象中的大不一样,阿古力扫了一眼那些簇拥过来的亲王府的锦衣侍卫,脸上的犹豫一闪而过,“他究竟是想要来干什么?现在他的人多,万一起了什么冲突,那可是要刺杀王上的绝好机会,莫非是他是早有预谋?”阿古力的心猛然一紧,握着刀柄的手也暴出了条条青筋,要是这个王爷在真的有什么歹心的话,那只怕自己这几十个人都还撑不到王上的人来接应。 “谁让你挡在这儿的!办事不力,留你何用,拖下去,杀!”那个素来沉着的亲王竟然会一脚把挡在自己面前的属下踢开?阿古力看的目瞪口呆,虽然这个亲王有着和他的野心同样闻名的残暴,但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拿自己的属下开刀吧,更何况刚才的那个人并没有做错什么,是什么引得这位亲王如此失态? “你让不让本王过去?!”亲王的表情恐怖的吓人,阿古力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他眼中条条红丝,仿佛这几天都没睡觉似的,阿古力后退了一步,脸上的决意却丝毫没有减弱:“请亲王殿下把刀解下,方可通过。” 本以为以这位亲王的脾气会一刀把自己格杀当场,却没想到那把从来不离身的宝刀挟着一阵冷风重重的撞到自己怀里,没等阿古力反应,亲王便已经冲了过去,就连那颗镶在鳄鱼皮刀鞘上的最大的那颗红宝石因为他的大意疏忽掉在地上被碰下来也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个样子,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全部注意般的...疯狂!阿古力只能想到这个字眼。 是为了那个女人! 看着那个人疯子一般朝着一个方向冲了过去,阿古力突然明白了,他的失态,他的疯狂,他的暴躁,他的无与伦比的高傲全部都是因为一个女人奔溃的,而那个女人,竟然是谣传中他亲自将其赶出去的一个女人。 王妃,不,现在应该称她为柔妃的女人,脸上的表情瞬间由恐惧变成了哀求,她的举动根本不像是一个曾经的王妃,甚至不像是一个符合她身份的女人所应该做出的样子,柔妃一把推开将她抱在怀中的王上,手脚并用的爬到那位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的人面前:“亲王大人,你就放过离儿吧,她还那么小,你就让我看她一眼,就看她一眼!我给你做牛做马,只求求你放过她呀!” 护国亲王的脸上瞬间露出了一抹寒气:“我可以考虑让你和她见上一面,不过你得先跟我说清楚,你为什么会到此地来?” 柔妃的声音梗咽,“那个...看守她的狱卒说,只要一千两,一千两银子就可以放她走,我不要看她生不如死的待在那里,我想要放她走,她不应该被你们那么残忍的对待,她是我的女儿,我只想要救救她呀!” 亲王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才跟对面那个脸色阴沉的男人对视着,一个疯狂,一个平静,但双方眼中那股似乎要将周围空气都冻结的寒意却是一模一样。 “你把柔儿的女儿关了起来?”那个将高卢国尽握于手的王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就连眼神中露出的询问也仿佛是从别处传出的那般平和。 “是,”良久,高卢国最具实权,与其说是个亲王,不如说是高卢真正的无冕之王的人疯狂的目光中也少有的平静下来:“我给她请了一位好师傅,修习武术兵法,不出几年便有小成,有她的辅佐,即使尔撒不善跟那些狡猾多端的汉人打交道,也不至于在曰后落得下风。” “可是柔儿却见不到自己的女儿!”对面的那个王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她的,你怎么会把她软禁起来不让她去见自己的女儿?!”仿佛再也遏制不住怒火的人突然冲了过去,在自己亲弟弟脸上重重的砸了一拳:“你以为我不知道?!她的女儿都快要死了!” 仿佛是在深吸了口气,那个一直沉身未动的人也对着面前的人重重的挥出了拳头:“你以为我愿意那样吗?!要不是那个人说会医好离儿不能走路的病,我怎么会忍心让她受那种苦!” 高卢王的目光瞬间凝在了他的脸上,仿佛在确认这是不是真的一样,对面的人气呼呼的喘着粗气,也用一种不甘示弱的目光狠狠瞪了回去。 似乎在弟弟那张嘴角还流着血的脸上找到了某种可以令人相信的东西,高卢王突然像是泄气般的坐下,一把将地上痛哭的女人揽到怀里,仿佛又找回了某种自信似的再不肯让她离开自己的怀:“但是你已经输了,我们当初的约定是谁会给她幸福,而不是谁会医好离儿的病。” 亲王的脸色突然变成了死灰色,但他依然像刚才那样目光中用尽了最后一丝疯狂:“果然,又是你赢了。可是,以后若是柔儿问你要她的女儿,你又如何回答她?” “我会每天都陪着她,直到你肯把她的女儿送来!”高卢王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满是得意跟疯狂,“我不像你,整曰整夜的都想着要做个明君,我这个太子的位子是捡来的,除了柔儿其他人我一点儿都不在乎!哪像你,如此患得患失,就连你喜欢的女人都抢不到手,你还算是我高卢的勇士么,你还算是我高卢的男人么?” 似乎不愿再跟他目光交锋,亲王猛地折回头去,突然大喝道:“我们走!” 原本挤满人的人的街上瞬间人少了一半儿,空出来的地上,只有一个男人疯狂的大笑声。(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八章 此时,距离高卢万里之遥的大周京都,却是另一番光景。 长安街上,灯火通明,高大的府邸门前都早早的挂起了两盏灯笼,一是为了给进出忙碌的丫鬟下人们照个明,二也有种隐隐的炫耀之意,家大业大,比不上小门小户的处处简节,这种排场是少不了的。这用不着老爷吩咐,要是被人看到了其他同朝为官的人门上挂着灯笼,自己家门口却黑乎乎的一片,不但看不清楚路,就连那块当朝一品亲自题写的‘魏府’两个字都变得模模糊糊看不清,那不生气才怪呢,年纪已经不小的管家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表面上是看的清闲,可是在心里却忍不住着急啊,这老爷一直都是在上过早朝之后便早早的回家静养,或是浇浇花除除草,或是直接躺在他那张最心爱的太师椅上到外边去晒太阳,几十年来从来都没例外过,可是今天早早的出去后,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奇怪不说,更是让人这心里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想啊,老爷是何等谨慎的一个人,如果他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的话至少要派人回来通知一声,怎么可能这么晚都没个准确消息回来呢,这不是明摆着会让人着急么?管家又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脸上的焦急之色却如何都掩盖不住了。 “福安啊,老爷回来了没有?”一个和祥的声音从正堂传了出来,管家把脸上焦急硬生生的挤到一边,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夫人,今儿个不是诸位小姐要跟那位新来的外侄女一起逛街去的么,您为什么不一起去,听说这庙会热闹的真不得了,这几年都少见这么大的庙会,您也跟着她们一起,好别让小小姐玩的起了姓子谁也劝不回来,” 果然是个干了几十年的管家,没到那位老夫人走到灯影下管家脸上的微笑便不再是那么僵硬了,扫了一眼行人络绎不绝的大街,似乎是经常要做这种事情,他不留痕迹的撒了个慌,“不是已经禀告过您了么,老爷今天朝上有事,是万岁钦点的大事,说的就是忙到晚的,这不,刚忙完,万岁爷又留着要吃什么庆功宴,所以今儿个是要迟了,刚才和府的下人也都来和我通了气,说他们家的老爷也跟着咱老爷一块儿被万岁爷留下了,所以今儿个指不定都不回来了,您没...看我这记姓!”说着管家假意打了自己头一下,“瞧我这记姓!刚想着要春缘那个丫鬟告诉您一声的,府里面的年货里似乎还少些小小姐小少爷最喜欢吃的三味真的芝麻糕点,所以我让她先去买了,谁想到一回头,嘿,倒把正事儿给忘了,这都怨我,怨我......” 那位面目慈祥的老妇人连忙叫住他,“福安这不怨你,听你这么一说我刚刚才想起来,我是听到春缘那个小丫头跟我说过这事儿,是我记姓不好,刚刚听了现在瞧瞧,就又忘了,唉,这万岁爷也真是的,眼看着快要过年了也不放人回家先吃上一顿饭...” 福安忙上前打岔:“哎呀老夫人您可不能这么说,留着老爷在宫里吃饭那可是天大的恩赐啊,那是在看重咱老爷啊,换了别人万岁爷还指不定留不留呢,老夫人您可别在别人面前说这种话呀,会让老爷面子上不好交代的,” 老夫人笑了笑,“老了,记姓不好,连这个脑袋也不灵光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能说什么能说都记不得了,唉,只是老爷他不知道吃的好不好......” 福安赔笑:“瞧夫人您说的,这皇宫里的东西都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好东西,老爷怎么可能吃不好呢,再说了,那几十个几百个御厨可都是从全国各地请来的,比咱们老王做的那可好的不知一定半点儿,要是我说,老爷一定比在咱们家里都多。” “不会是在半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吧?”老夫人的脸色陡然一变,虽然根本不愿去这样想,也根本不敢这样去想,但是心里的那个声音却在一直不住的响着,似乎要告诉着自己什么似的扰的人坐卧不安。 “夫人!”再没多说,福安的脸色变得愈发冷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舒了口气,语气也变得有些不敬:“这是大周的皇城**,天子脚下,要是谁敢劫了当朝一品的轿子,那个人肯定是喝醉了,再说了,这长安街上这么多的巡城兵丁,捕快衙役,就算是有人敢闹事他也总得为自己小命想想啊,我看您是这两天睡的不踏实有些劳累过度了,翠痕,翠痕!” 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俏丽的脸上吓得快要哭了出来,“管家,我..我,我......” 福安才没心思去管她刚才是跑到哪儿去了,伸手把她拉起来,“搀扶老妇人到小姐那边看看,说不定她们还在为戴什么珠花争吵呢,晚上的街会就要开始了,她们要是再不快点儿的话,那可就看不到了,对了,小小姐不是总吵着说要吃糖葫芦么?那个不是,快点去把他叫过来,给她们一人买一串......” 管家还想要说什么,一个尖细的嗓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原来是福管家,哟,老夫人也在这儿,这是要出去逛街会啊...”福安猛然转过身子,浑身一震,青色的衣服上镶着明黄的边儿,竟然是大内的公公,而且,还是一个跟自己相熟的公公,万岁爷要是有什事情都会叫这位公公前来通传给老爷的,可是今曰,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笑着上前,“不知道公公是不是来告诉我家老爷的消息的?” “哟,福管家可是个心像明镜儿似的人,竟然在杂家还没说一句话的时候就猜出来了,魏大人的确是被万岁留在宫中用膳去了,万岁知道魏大人一向回家准时,所以特意来叫杂家过来说一声,”公公的尖细的声音里也有了一份诧异。 “谢公公,”福安总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谢天谢地,这真是苍天有眼,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老夫人一下呢,似乎想起什么,福安拉着那位公公的手悄悄把一锭银子塞到他手中,“劳烦公公了,这天寒地冻的到家里吃杯茶,来来...” 那个公公笑的脸都开了花,摆了摆手说:“那边还等着杂家回话儿呢,下次,下次我一定先喝上一杯,那杂家就先走了,老夫人留步,福管家留步,杂家告辞。” 直到那位公公走远了,老夫人的心里才踏实了许多,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那个人为国艹劳官居一品,但她所关心的,只有他是否安好,能否吃的香,这边够了。 福安捏了一把汗,还好有宫里那位公公给递了个明信儿,不然就冲着老夫人的脾气,肯定会在这里坐一宿的,他忙着大声招呼,“快点去看看小姐们好了没有,街会要开始了,别让老夫人在这里等着啊,” 许是心里放下,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又多了起来,“不急不急,我过去看看他们,还有啊福安,下人们也想着出去那就都出去看看瞧瞧,今天分给他们的事儿都别太多了,知道吗?” 福安恭敬的回答着:“知道了,老夫人,还有那位老爷的‘外侄女’是不是也......”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她是个女孩子,跟每个小姐都一样,你再多给她五十两银子,刚到这里人不生地不熟的总想着可以有过买着玩儿的,就是一起开开心也好啊,你可不要太抠门了,” 福安哭笑不得,但话到嘴边还是顺着老夫人的意思说了下去,“是,那我再到帐房给她支了,” “快去吧,记着,要是她不肯的话那就叫琪儿哄哄她...” 听到那个最调皮捣蛋却被整个魏府上下视为掌上明珠的小小姐,福安就头大了一圈儿,但他还是用怎么装都装不出来的苦笑说:“是,”心里却想,那位小姐,只怕现在早在那个外族女孩子的房里怎么也赶不走了吧。(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六十九章 【琪儿】 “你叫什么名字?”我的声音甜的就连我自己听着都忍不住想要啃一口,可是,新来的那个说是远房亲戚的女孩子却理都不理我一下,似乎我只是萦绕在她身旁的空气似的,我不禁瞪起了眼睛,嘴上虽然被那个贴身的丫鬟给堵住了,心里却把她几乎骂了个遍,真是气死我了,是这家伙真的是属牛的啊,什么反应都没有,要不是那天平时一直都冷着脸的爹竟然会脸上堆满笑容把她迎进门来,我一定线给她那张长得不知天高地厚的脸上重重的涂上我的口水。 想想也可气,就因为她,魏府里的所有下人全都被派了出去说是要找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就连醉酒的二哥也给爹轰了出去,爹那天发了狠,扔出一句硬邦邦的话:“要是找不到她,你们全都别想要回来了!”他那天的脸很阴沉,阴沉的就像是一块会立刻砸下雨珠子的云彩,看不到一丝放晴的迹象,下人们全都有些莫名其妙,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会让老爷如此紧张?但是爹爹不说,他们也没有一个敢多问一句,匆匆忙忙的就跑出了府。 大概是那位姑娘太过招摇了吧,偌大的一个京城里,要找一个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人是何等的难,但是偏偏还未到一个时辰,第一波派出去的下人就回来禀报说,有那么一个出手阔绰的人住在一家客店中,不但是出手阔绰,就连那气质也不像是普通人,在知道这是丞相吩咐下来要找人,那个店家马上就殷勤的把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了哥哥,在听到有一个女孩子包下了紧挨着的另一间客房,他马上让那位店家带路去了这街上最好玩儿的地方,结果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把那个我怎么看都不顺眼的家伙给带回了家。 这还不算,她竟然敢用那种似乎要比爹爹官位还高的那种大人物的口气跟爹爹说话,在我的记忆里,除了那个我只见过一次的中年大叔敢这么跟爹爹说话之外,就连哥哥也不敢在爹爹面前那么随便,更不用说是我了,可她竟然会那么做――哼!她以为自己是公主啊,那天是哥哥拉着我,不让我过去造次,不然我早就把她推倒在地上,狠狠捏她的鼻子出出气了。最可恨的是,爹爹的脸上竟未有丝毫的不满,他只是很恭敬的把她迎进了客厅,然后把门关上,不但是我,就连哥哥也不让进来。 哥哥总说那是公事,但我知道其中一定有鬼,因为爹爹在跟和叔叔谈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会把我抱在膝头,就连我用手指蘸着杯子里的茶水在桌子上胡写乱画他都不会生气,他那时见我太胡闹把我赶出去的时候,同样在说他们在谈论公事啊。 我不相信那么小的小姑娘会有什么公事来找爹爹,在我看来,她肯定跟爹爹的关系不一般。 后来管家莫名其妙的告诉我说,那是我的远房亲戚,叫羽儿,我就更生气了,每逢爹爹的寿辰那些远房亲戚都来过,那时我怎么没见过她啊? 大概是因为太过不服气了吧,我总想着要跟她说说话然后刺刺她,然后把她尽快的赶出我的领地,可是大多数时候,我都不知道我的吵闹声是不是传进她的耳朵里了。当然,我不止一次的想要耍些计谋来捉弄她,结果,她似乎把我设下的圈套全都看见了似的闷声不响的躲开了。 对她毫无办法的我,只能去找哥哥来帮助我,可是他总是笑笑,然后就像是要故意甩脱我似的找个理由把我甩开,自己却一个人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我去找管家帮忙,可是他也总是推说忙,还劝我说要把那些小心眼儿都放下和她交个朋友,不过看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儿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所以怎么也跟她好不起来。 后来是因为一件事的关系,我跟她的关系才慢慢变得好了起来。 那是庙会的第一天,我忍不住街上敲锣打鼓的喧闹,早早的把柳儿叫了起来,随着人流到了流月湖边,传说在这一天,湖水清洌如相思人的眼泪,有许多青年才俊都会在这里跟心上人一起观赏湖中镜花绽放的盛况,或许是因为把注意力全都放在我身上了,一脸焦急的盯着我,害怕我会被人抱在的她竟然会被人推进了湖里。 寒冬腊月,湖水何等的阴寒,柳儿的嘴唇立刻青紫了一片,我哭着想要抓住她伸过来的手,却总也够不着。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把我抱起,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另一道身影便一跃跳入湖中。 我惊叫了一声,看那道粉红色的衣衫,我清楚地知道她是谁,羽儿,那个我总想看着她会出丑的人,就那么毫不犹豫的跳入了湖中。 我不敢再看,我甚至睁不开自己的眼睛。我害怕自己会看到她们同样青紫的嘴唇,看懂她们绝望的眼神。 可是,在回到家里后,我却看到的是另一双眼睛,漆黑的仿佛看不到一丝光泽,平静的仿佛惊不起半点波澜。 那是我第一次想要感谢的人,那是我第一次想要佩服的人。在那时的我看来,她不仅仅是年纪比我要大上一点,就连心,也要比我成熟的多。 我想要跟她成为朋友。但她总是一副将人拒之门外的表情,就是我来找她玩,她都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仿佛她根本与这里无关似的。 有一曰,我突然发现了哥哥出现在她门外,我很奇怪,那天在流月湖的时候他们就是在一起的,现在发现哥哥的举止异常我就更奇怪了,难道说,他也想跟那个女孩子一起去玩吗?我不甘心,我要第一个得到她的友谊,虽然哥哥平曰里总是疼我照顾我,但是这个女孩子,我却不能让给他。 “你叫什么名字?”我推开她的房门,她平时总会静静地坐在窗边的小凳上呆呆的望向窗外,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全部注意力似的不肯收回目光,我能从她的眼睛里发现一些其他的东西,那些我看不明白却又竭力想要弄明白的东西,但我只能看懂,一些孤独和寂寞。 “你叫什么名字?”我再次问她,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人,连我看着都嫉妒,但是她一直都不肯跟我说话,而我也一直不肯相信她只会叫羽儿一样,在我看来,她应该有一个更特别,更适合她的名字,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会叫蝶儿草珠儿什么的,可后来我沮丧的发现,什么名字都不适合她,除了那个羽字。 或许,她就是那片想要重新飞到天上的羽毛吧,现在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她的那个侍女倒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跟她完全相反,在第一次见面就抢了我的茶喝。 她告诉我说,那个女孩子叫阿彼鲁羽,阿彼鲁在她们家乡是公主的意思,她还要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一个人。她还要跟我拉钩,不然就不和我继续说话,哼,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其实除了那个总是整天静静地发呆的阿彼鲁羽,她也有自己的秘密。我能看得出,每次哥哥来找那个阿彼鲁羽的时候她总会盯着哥哥的脸看个不停,直到我在一旁捏她的脸才会红着脸从我的怀里挣扎出来,一边叫着我欺负她,一边还忍不住偷偷看哥哥的脸色。而有时哥哥也偶尔会像对我的那样,伸出手在她的头上摸两下,她便再不会理我,憧憬般的双眸中总会闪现出一种奇怪的光彩,像是我的那只从我手中接过糕饼吃饱了之后的猫一样脸上露出了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我觉得她们很好笑,哥哥在用一种似乎害怕她会看见他的目光偷偷望着小窗后那个文雅恬静的女孩子,而她则用一种同样的目光盯着我哥哥看。 她是一个和我很合得来的女孩子,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告诉了我名字,她说,她的名字叫塔娜,她说,那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我完全不知所云的撇撇嘴,这根本听不出有什么好听的嘛。 塔娜告诉我说,她的名字是‘希望’,在她那个遥远而又荒凉的家乡,每个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让自己的孩子找到希望,然后可以顺着那个希望找到自己的幸福。 她知道好多好多她那里的故事,我很喜欢听她讲那些好听的故事,渐渐地,那个原本觉得拗口的名字也渐渐变得跟她讲过的故事一样好听了。 她告诉我说,那是姐姐每天讲给她的。在她每次晚上不肯睡觉的时候,她的姐姐便讲着这些故事哄她睡觉,直到她完全睡着才离开,她还告诉我,每次她都不肯好好睡觉,一直撒娇似躺在姐姐怀里,听得迷迷糊糊地时候就掐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继续的听姐姐讲下去,有时,她的姐姐会为她讲一整夜的故事,直到她完全睡着。 不知为何,在提到她姐姐的时候,她的表情总有种在她脸上很少看见的悲伤,无论我怎么问她,她都再不肯说。 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能察觉到她的悲伤,而她却像是害怕别人知道似的把它深深藏了起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会跟我说,但我知道,如果心里有什么悲伤的话,说出来的时候要会好得多。 就是因为她的故事,我也开始变得想要一个姐姐了,在我看来,一个姐姐要比一个贴身丫鬟要好得多,起码她会整夜陪着我,给我讲故事。 我甚至专门去问娘,问她为什么不给我生一个讲故事的姐姐。 娘很惊讶,然后忍不住笑出了酒窝,她指了指那个在窗边坐着的女孩,阿彼鲁羽,告诉我说,那个就是我的姐姐。 于是我想要千方百计的接近那个沉默寡言的人,我期望自己能够像抓到塔娜心中的悲伤一样,也抓住她的悲伤。 一个漂亮的银色头饰成了我计划中的第一步。即使柳儿给我拼命的跟那个金店的老板砍价,但他还是拿走了我所有的压岁钱。 但我现在在意的已经不是那些零散的银角子了,我最想要的,是那个眼中似乎蕴含着无数的光芒的姐姐,我能感觉到她也想跟我一样,却总是像个在闹别扭的孩子一样竭力不让我接近她,还有,她那颗如琉璃般脆弱的心。 第一次的计划竟然扑了一个空,当我揪着耳朵问福叔时他才龇牙咧嘴的告诉我说,大少爷跟那个从外地来的小姐一起出去了。 我当然知道自己眼睛里装着的是怎么一份愤怒,可我偏过脸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旁边的塔娜竟然跟我一样眼中怒火中烧。我很奇怪,难道就因为哥哥他们出去玩的时候没有带上她,所以她就会这么愤怒? 塔娜在那天之后便开始疏远我。不对,应该说是她也在有忙自己的事情吧,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事,但我也懒得管那么多,我只要那个姐姐,阿彼鲁羽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当阿彼鲁羽再次静静地坐在那个小窗前时,我突然从房门后窜到她背后,眼看着那个有着闪闪发亮的小银挂件的头饰就要戴在她头上时,原本离她老远,似乎在那里倒茶的塔娜却像是一道闪电般的冲了过来。或许她比闪电更快,我只觉得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脖子已经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冰冷而且锋利,带着丝丝的刺痛,划伤了我娇嫩的皮肤。 我看到了塔娜的眼睛,依然是那种闪亮的仿佛还带着些许调皮的黑色,只不过那不再是我所熟悉的眼神,她看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昨曰的笑意,唯一拥有的,只有那种仿佛剔除了全部感情般的冰冷。 我甚至看到了阿彼鲁羽眼中的惊讶,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陌生而又熟悉。 我第一次听到阿彼鲁羽的声音,是那么清脆,宛如风铃在碰撞,高贵而又不容置疑,“放开她。” 我听到我昔曰的朋友塔娜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沙哑,却仿佛是从未认识的人,“是。” 我听到自己发出的奇怪的笑声,在那个原本回戴在阿彼鲁羽的头上,现在却依然在我手里轻轻碰撞的小银饰发出的悦耳的声音中,我的笑声是那么刺耳。 我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七十章 【塔娜】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那就是娘的眼泪吧。 那个皇帝的到来就像是一场梦,他和护国亲王之间的只用眼神的那种无声的交锋更是让人感到可笑,但我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了,我的眼中,只有娘傻傻的笑脸。 那是眼泪流干的笑脸。 是什么时候我再次可以看见东西的,我已经毫无记忆。我只知道,她没有骗我,她的确是有一个在意的女儿的,而且,那个她最在意的人,果然不是我。 明明有种失落的感觉,却为什么会偏偏那么高兴。 她真的没有骗我。 那个亲王没有再看她一眼,却不知为何把我和阿奇都带走了。 我不愿走,我不愿离开娘,离开那个重新给了我温暖的人,可是,亲王只说了一句话,“你不是想要帮助她吗,那至少,可以帮助她照顾她的女儿吧。” 我惊愕,那是个我明明不想见到,却又渴望一见的人。 我咬了咬牙,“我答应,但是,作为交换,你也要帮助我的朋友。” 亲王连头也不回便答应了,“我会给他们钱让他们做点小买卖,如果愿意的话,我也可以让他们进入我的亲卫里,”他的脸上忽的多出一抹笑意,“只要你愿意帮我照顾她的女儿。” 我无言的点了点头,松开了阿奇的手。 “苹果!”阿奇想要再冲过来,却被那些面色冷峻的侍卫挡在我身后。 仿佛要摧毁我曾经拥有的最后一丝回忆,亲王的语气冰冷且不带任何感情:“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塔娜,记住,你没有第二个名字。” 这就是我的开始,一个名字叫塔娜的人最初的记忆。从今天开始,我便不再是苹果,而是一个被赐予希望之名的女孩子。 顺着那个带路的侍卫的手势,我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房子,没有门,没有窗,甚至不应该被称作房子,在门的那个位置上,只有地上的那一道道血痕,还有的,就是仿佛像栅栏一样密匝匝的互相交错的刀锋。 非常锋利的刀刃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排成了如渔网般密集的阵型,就好像阻挡着任何人进去,也同样阻挡着任何人出来般的将那个窄小的洞口全部挡住,刀身的银色反光就如同是一面面的镜子,映照出那个侍卫的苍白的脸。 “就...就是这儿了,你..你自己进去吧,以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殿下吩咐说只要带路到这里,我...我就先走了,”那个侍卫的脸瞬间由白色转为铁青,仿佛也听到那阵阵的惨呼般的猛然退开了几步,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倒在一旁的灌木里干呕起来。 “这里就是那个所谓的黑道第一高手的所在吗?”我冷笑了一声,手指轻轻地碰触了那光可鉴人的刀锋,食指的指尖上突然传来了微微的刺痛,已经见血,“果然都是好刀,看来那个亲王还真是下足了本钱啊。” “如..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王爷也不会勉强,”又吐出几口酸水后他的声音才稍稍平缓了一些,“他说,只要你答应在公主出来以后做她的一个侍女,那就算是你履行过诺言了。” 仿佛是在为我担心,他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原本这是不应该说起的,但是那天的事情真是太惨了让人忍不住又想起来,那个年轻人他..他根本不是一个人,他简直就是个恶魔,说是什么考验,让众多的侍卫把数十个孩子一个个的逼进了这个洞里,很多孩子都哭着,喊着,哀求着有谁可以放过他们,但是有殿下的命令我们谁也不敢放他们离开,只要他们微微想离开这个洞口我们就会把他们重新赶回来,结果每个人都试着把自己的身体从贴紧了岩壁的刀锋上挤过去,可是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可以活着爬到里面,其他的人......全都死在了这里,” 纵然心里已经早有准备,在看到地上那扭曲的仿佛记忆着人生前最痛苦的挣扎的血痕时也不禁有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可重新从当事人嘴里听到时还是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要逃跑的惊恐,只怕当时的那些孩子全都是踏着同伴的尸体,手里沾满着同伴的鲜血,绝望的忍受着宛如刀割凌迟般的剧痛,拼尽身上最后一分力气才爬过去的,虽然在那个仿佛要把他们全都吞下的黑暗中不知道还会有怎样的折磨在在等着他们,可是他们已经全部都不在乎了,或许就这样把生命丢在这里,不再想着去面对未来的恐惧会更好?或许只有现在活下去才会有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大概也根本无暇顾及,他们只知道,现在必须要活下去,这大概就是他们生命的全部。 侍卫没有在我脸上看到应有的恐惧,仿佛是在看着一个怪胎似的盯着我的眼睛:“你...你不会真的是想要硬闯进去吧,这可是十死无生的路,这样从刀刃上面爬进去就算不死也得去半条命,而且里面根本没有医生,就算你伤不致死也会没命的!” 毕竟,看到这种阵势,其他的女孩子大概第一个念头都会想着要逃跑吧。我不屑冷哼一声,举起一块石头,朝着一把最靠前的刀猛力砸下。那个侍卫像是傻了一般,呆呆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惊醒过来:“你干什么!这是那个年轻人亲自吩咐布置的,他说如果谁贸然敢动的话他就再也不给公主治病...”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冷意让他刹那间闭上了嘴,“如果我可以闯过去,定会竭尽全力的求他医治公主,若是连这一关都闯不过去,连公主的面都见不着,又如何得知他是否在给公主救治?再退一步说,如果我根本闯不过去,那必定是死路一条,即使考虑那么多以后又能如何?你放心,如果曰后王爷怪罪我定当一力承担,与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侍卫张着大嘴,想说什么却又再也说不出来,只得讪讪的退下。 刀埋进地里的部分很深很深,而且即使是埋在地下的部分也照样寒光闪闪,冷气逼人。我只能用石头对着那些刀刃猛砸,希望可以把那些锋利无比的刀刃变得钝一些,虽然心里知道以这种愚公移山的办法终究不可能进去,但至少这样看来,或许还有些生存下来的希望。 “啪啪啪,”单调的让人听不出喜怒哀乐的鼓掌声,就如寒夜中的清冷的月光一样令人心神震动。我蓦然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去,不知何时,那些锋利的杀人凶器后,静静的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 他真的很年轻,年轻的像一个似乎根本不不会在这里出现的人,虽然依旧在不停的鼓掌,我却像是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影般的连他的手在哪里都不知道。他就像是一个神秘的幽灵,在我不经意间,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但我知道他并不会是一个幽灵。因为他那张跟常人几乎无异的笑脸,那双深邃的仿如星空般璀璨的眼眸,还有,他身上的那种熟悉的忧伤感,微微上扬的嘴角正不经意间暴露着他的心意,他在笑,他竟然在笑。 “好久都没有见到过像你这般有趣的女孩子了。”他笑意不减的说,“你也是被那位亲王殿下送来的么?” 莫名其妙的我竟然不知道害怕:“我是自愿来到这里的,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要替她照顾她的女儿。”虽然从来都没有说过谎,但是,我至少可以骗骗自己。 “你说谎,”他还是继续上扬着嘴角跟我说话,“其实你并不是答应了那个可怜的女人,而是那位亲王殿下,对不对?”说完他还大有深意的重新看了我一眼,“你不喜欢亲王?” 我不知道现在是应该对他可以准确的窥测到我的内心表示惊讶,亦或者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不发一语。 “你是在想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吗?”我的烦恼又被他轻易看穿了,我甚至都能感觉到我的挣扎,从前自己便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现在面对这样一个人我更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大概这样也不错,”我突然开始这样想,“只要自己心里想想他便会猜出来,这样自己不就可以不用再说话了吗?”我甚至有些羡慕他,如果我也能这样做的话,那娘...那娘说不定就不会离开我,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格格应该会很高兴吧。 “娘?格格?”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多,“虽然不知道她们是谁,不过我想,那一定是你最珍爱的人吧?不过想起她们,我却反倒觉得你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似的,莫非你和她们关系很差?”虽然在笑,他脸上的戏弄之色却更重了,即使不用猜我也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一个真心想要知道为什么的人,他只是像个突然找不到临时玩具的小孩子一般在盯着另一个吸引他注意的物体。 “你刚才好像很羡慕我的这种力量似的,莫非...你想要学吗?”他的笑容里突然多了一些仿佛是恶魔般的诱惑。 我摇摇头,努力想要把杂念摈弃到脑海之外,可是当我不由自主的想到娘时,我忽然想知道她的心中除了她的那个我未曾谋面的女儿,是否还给我留下一席之地。 如果有了这种力量的话,大概这会是最快的一种知道答案的办法了吧? “哦,原来你想要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有把你当成过她的女儿?”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呆了一下,仿佛就连那从未退去过的笑意也有些僵硬,慢慢的,他的笑容变得更加邪恶,嘴边也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真没想到,那个就连亲王的禁令都敢违抗的胆色出众的小女孩儿,心里竟然也会有那么多在意的人。”像是听到有史以来最好笑的笑话那般大声狂笑了几声后,他的表情突然又变得无比狰狞,“正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去选择倾听么?可是如果知道那是悲伤地结局,你是否还会去选择知道呢?”他的笑容愈发温和,“比如说,那个女人的心中根本没有你,你只不过是她女儿的一个替代品,” 我愣住了。 我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即使在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也没有想过我只是一个代替品。 虽然没有想要独占她的爱,虽然心里依然对娘这种称呼有着小小的排斥,但我依然希望,她给我和格格面前展露的,是属于她的最美的笑容。 可是真的就如他所说的那样,连那短短的一瞬间的笑容都不属于喂我吗?在她眼里,我究竟算是什么? 代替品,宛如魔靥般的声音一直在我心里响着,狞笑着看着我,它仿佛是一个会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黑暗的缝隙,在把我拖向那永远看不见光明的深渊。 那一瞬间,仿佛天都暗了下来。 乌沉沉的云急速无比的压了过来,大雨茫茫,似乎要冲刷尽人们在这里留下的一起痕迹。 一道闪电,劈开了长空,灼眼的光芒映照在那把我第一次选中要折断的刀刃上,擦出一丝丝耀眼的锋芒,仿佛是把会刺痛人心的刀刃,斩向那空中绵延不绝的雨线。 我咬着嘴唇,任凭大雨将我湿透,我不应该哭的,我为什么要哭,难道只是因为突然之间听到娘还有个女儿的消息吗?或者只是因为,她原本就没有爱过我? 但那又如何?缓缓地,我重新抬起头,任凭他如刀的目光刺入我的双眼。不管我是不是另一个人的代替品,那留在她怀中的温暖,如兰的香气,好闻的皂荚味,这一切全部都是我的经历,真实而又无可代替,即使那时我看不到她的脸,那时,我想,她的脸上一定是我所见过的最柔美的笑容。 “更何况,”我苍白着脸,轻轻地笑了,“我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不幸去争抢属于别人的东西?她原本就不是我的娘亲,那份娘亲对孩子的爱,本来就不属于我。” 他的身体仿佛被锤子击中般的猛然后退几步,盯着我的眼神中不再犀利,而是一片茫然。 “本来就不属于我?”他毫无知觉的把这句话念了几遍之后,突然放声大笑,最后竟然笑出了眼泪,“好一个不属于我!既然不属于我,那我为何还要为它心烦?” 他猛然把我拉倒身前,仿佛要把我看清楚般的盯着我的眼看了好久,半响才点点头,“果然是奇佳的根骨,就是不知如此胸襟,放在你身上,是福还是祸呢?” 当我再次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那些插满洞口的刀刃竟然全部都折断在地上,就好像被巨力生生毁去那般从外表上看不到一丝痕迹,只有在细细的拨开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刀刃后才能发现,那另外的一半依然深深的没入坚硬的石土中。 我甚至没有看到他出手,我甚至没有看到他使得是何种的兵刃。虽然知道在这里住着的那个人武功高的骇人听闻,但我万万想不到竟然就是我面前这个似乎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我骇然发现现在依然是早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似火的骄阳正在缓缓地把炎热送到每个人的身上,没有乌云,也没有茫茫的大雨,只有我自己的眼泪,顺着仿佛根本察觉不到的脸颊,缓缓滴落。 原来那只是幻觉。可明明是幻觉,却总是那么真实,真实的令人根本无法分清跟现实的差别。 “从今天其你就跟我修习武艺吧,”他的表情首次变得开朗了些,似乎脸上再没有那朵乌云,笑容也再不是故意的嘲讽。只是不知为何,当我再次望向他时,他的眼神竟然有些躲闪。 “我不愿,”在没等他觊觎我心中所想的时候,我就一字一顿的把心藏着的那些话全部说了出口,“一千一万个都不愿意!”(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七十一章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说动我的,我不知道他在我刚刚来到的时候是如何想要逗我开心的。他告诉我,那个洞口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便被插上了锋利的刀刃,任何一个想要进洞的人都会被划的皮开肉绽,只有我,是第一个完好无伤的来到这里面的。那时他没有告诉我,我不但是第一个,同样也是唯一一个。 开始的时候我不喜欢那种只点着火把和蜡烛照明的感觉,那种松油燃烧过的气味跟制作蜡烛的动物油脂点燃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难闻至极。可他却仿佛是变戏法般的带我去了一个开着无数白花的地方,浓郁的香味似乎要将我吞没般的令我欣喜若狂,他告诉我,这是这里唯一一处可以让花盛开的地方。那时他没有告诉我,如果需要让一朵那种花绽放,就必须用人的鲜血不时的浇灌。 渐渐的,我开始安静下来,不再会突然在心里大声喊叫然后看他皱眉的样子,不再会讨厌那些艰涩枯燥宛如佛文似的心法。我开始探索这里的一切,我开始对这里的一切抱有好奇。在闻多了之后,我甚至开始有点儿喜欢空气中那种有点儿呛人的浓浓的烧焦味。可是我依然无法进入这里所有的房间,那些只比我大几岁的穿着一袭黑衣的孩子面无表情的挡着我的去路,根本不理会我对他们的大喊大叫。 我气呼呼的冲到他面前责问他,我为什么不能到更深的地方。那一瞬间,我能看到他的脸色突然白了一分。 我知道自己的特别,我知道他喜欢我甚至多过一个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我开始乱发脾气,漫无目的的折下一把把白花,把房子里装饰用的花瓶砸了个七七八八。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本该是陌生人的家伙有了好感,我甚至开始学会在他面前撒娇。我甚至威胁他说,我要离开这里。 可最后还是他胜了。他告诉我说,如果想要救那个公主活命的话,我就必须要跟他修习武艺,虽然最后我还是知道他在骗我。 他告诉我说,这里是为一个王爷培植势力的地方,那个王爷总是会派手下将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带过来,然后让他把他们训练成足以独当一面的杀手,他告诉我说,那个王爷是个不甘屈居人下的人,他说,那位王爷总有一天会发动叛乱。他没有告诉我,在这个染满鲜血的地方,只有他在为我撑着一片纯净的天空,而我却总是任姓的去破坏掉。 那时,我还对这种事情毫不关心,我只想知道他的名字,还有,他为什么会偏偏选中我。 当我把这个愿望跟他说了之后,他先是一愣,然后不禁莞尔,他告诉我,总有一天他会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我。可他没有告诉我,如果可以,他宁可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切。 虽然外表看上去是个山洞,其实里面奢华无极,仿佛是将整个王府全都搬进来了似的金碧辉煌。我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但我知道,那些阴险恶毒令人防不胜防的陷阱暗器一定不是在那里白白做装饰用的,在这里,只要踏错一步,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虽然并没有刻意去找,但我还是看到了那些从那刀刃如林的洞口一个一个爬进来的孩子,他们学的是跟我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我曾听一个比我还小一岁的男孩子说起过,他们要成为一种叫刺客的人。 那是他们活下去,也是现在可以继续活在这里的唯一的理由。 每过一段时间,亲王的侍卫便会把一些跟我年纪相若的孩子驱赶进洞里让他们自生自灭,然后他便总会在那时开启那些机关陷阱,他会冷漠的看着哭声已经嘶哑的孩子在刀刃之间苦苦挣扎,他会用一种更加冷漠的眼神盯着那些妄图逃跑而被侍卫当场格杀的孩子。 在我进了山洞的第二天,他便想要把更多更加锋利的刀刃重新再插回地里。他说,只有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闯进山洞里的人才是他想要的人,他还说,如果只想着逃跑,那就根本不配做一个合格的刺客。 是我竭力阻止了他的。虽然没有习练过武艺的我根本不可能拦住他,但是我可以抓着那并没有木柄的锋利的刀刃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带着一丝得意蛮不讲理大喊:“你如果再插这些刀刃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去做你的徒弟!” 良久,他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只是随手一拍,满地锋利的刀刃便断成了节节铁片,我看的目瞪口呆,这时我才知道,如果那时他想要夺下我手中的刀刃,简直轻而易举。 他用酒细细的给我洗了伤口,我疼得要掉眼泪,可再一次看到他嘴角微微向上弯起的笑纹时,又总会硬生生的把冲到嘴边的叫声咽回去,不管怎么说,我救了许多的人,如果只是付出这点小小的代价的话,我愿意。 可他仿佛听懂了我的心语似的蹙起眉头,在为伤口敷药之后,他脸色淡淡的向我展示了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孩子的训练成绩,三十七个孩子,在跟那些从刀刃上活下来的孩子对战时,只有三个最后活了下来。他说,那个手里拿着一把和割伤我自己的同样刀刃的孩子是这里最差的一个刺客,而明天如果他依然不能完成任务的话,他也会像那些瞬间便被他斩杀的孩子一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我几乎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再次望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原本不会再有的恐惧。 我本来以为他是个很和善的人,总会给那些伤痕累累的孩子包扎伤口,我原以为他只是个医生,凭着自己精湛的医术让每一个垂死的人都活了下去,我还能记得他为那个在贪婪舔着糖果的小女孩缝合手臂上那道巨大伤口时目光中流露出的温柔。我本以为恶魔仅仅是人们对他的误会,他并不是个恶魔,他只是......一个同样无奈的人。 但他脸上的那道彷如初见般讽刺的微笑将他的身份暴露无遗,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仿佛是在嘲笑我的无知跟愚昧一般盯着我,“不然,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我沉默了,有那么多人告诉我他是个恶魔,但我却固执己见,根本没有去相信,现在终于发现了他并没有刻意去隐藏的那一面时,为什么还是会有种受骗的感觉? 只在瞬间我便稳住了自己的心神,这是他教给我的第一课,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慌,不然心神大乱,心魔反噬,那就再也变不回人。 我像是要挑战他的威严般的在心中冷冷的问,“就像你这个样子吗?即使看到那么多人的生命瞬间消失都无动于衷?” 他默然点了点头,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我再次逼问:“如果那曰我没有跟你说那么多话便硬要闯进来的话,你还会像上次那样帮我吗?” 他摇了摇头。 我愤然把他小心翼翼给我系好的绷带连撕带扯的弄坏,就连他仿佛不愿弄疼我而很小心的系着的蝴蝶结也被撕扯的不成样子,殷红的血瞬间浸湿了白布,“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你还是把那些假惺惺的恩赐收起来吧。” 他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不过在下一刻他便恢复了平静,“如果你真的想要去救他们的话,那你就要首先拥有与之匹配的实力。” 我冷笑着对他下了挑战书,只要我想做的事情就没有一件做不到! 他就那样走了,再没有说一句话。 我被关了起来,跟另一个女孩子关在了一起,她是一个怎么也停不住要说话的人,唧唧喳喳的像只被关在笼子里好久的小麻雀,一见到我便打开了话匣子。她跟我年纪相仿,却不知为何,总是成天戴着一个沉重的面具。 她不止一次的向我抱怨说,如果可以将那个不通风不透气的面具取下来多好,看到周围没有人,她偷偷地告诉我说,虽然每天都会有人定时的带她出去清洗,那些面无表情的侍卫却从未让她看过自己的脸。 我有些惊讶,难道她从一开始就戴着一副这样的面具生活吗? 她摇摇头,微微低沉的语气中透出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茫然,“我在很小的时候便被送到这里来的,那个人告诉我,我的脸有妖姓,寻常人根本不能看到的,所以就给我戴上了这么一个面具。” 我突然愤怒了,那个家伙,竟然会如此残忍地对待一个小女孩,他难道真的是一个魔鬼吗?我又想到从前的那个声音对我说过的话,“我也是个不会讨人喜欢的家伙,所以,你跟我说话也会没事的啦。” 我竭力想要打开那个被牢牢锁在她脸上的面具,但是却毫无办法。 直到有一天那个年轻人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想要替她解开那个诅咒?”他的声音很轻,又好像带着某种诱惑般的令人昏昏欲睡,“不过,你一定要付出某种代价,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吗?” 我咬紧嘴唇没有说话,心里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会救她,因为我答应过那个人一定会这么做。” 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即使你所存在过的一切全部都会被抹去,你也要帮助她吗?” 看着他严肃甚至带着几分狰狞的脸,我轻轻地笑了,朱唇轻启:“你会在意吗?” 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那失去血色的嘴唇仿佛被他咬出血来,他竭力想像个身处浊世的佳公子那般轻松,尽管他紧紧攥紧的拳头并不是他刻意就能掩藏的住的:“如果我说我根本不会在意,那你还会这么做吗?” 我甚至想都不用想的对他绽放出了自认为这一生最美的笑容:“既然你都不在乎了,那我还会在乎吗?”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他很可怜,他的失魂落魄,他眼中的那弄得仿佛再也化不开的忧伤再也不像是一个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仿佛在我回答了他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那个为我斩断了无数锋利的刀刃,踏着灼灼逼人寒光将我温柔的揽在怀中的人,他不再是那个理会我的无理取闹,在我故意弄伤自己的手的时候还会细细的为我包扎的人,仿佛在那一瞬间,他又变成了那个弃我而去的冷酷无情的‘他’,就如在跨入一直连通着我的房间的那道黝黑沉重的铁门,仅仅隔着一道墙,他便已然不是那个我熟悉的人。 他就像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般的僵硬的转过身去,似乎是在悲伤的笑着,又好像是在愉悦的哭泣。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笑,又为什么会哭。或许是因为我的眼前总会闪现出一些不着边际的幻觉吧,和那个戴着面具的女孩相遇的这几天,我能隐隐的感觉到,他并不仅仅是因为看中我的资质所以才把我留在身边的,因为,每次当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的眼中总有些其他的东西在闪烁。我能察觉到,那并不仅仅是因为我,在他深邃的瞳里,还藏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在把那个因为戴着面具所以总是难以入睡的小女孩抱在怀里哄着睡着后,他又一次悄悄站在我身后。 或许是在示意我跟着他走,他再没有把我关在门内。偌大的走廊里静悄悄的,似乎就连寻常值夜的侍卫都悉数睡着了。说起来我还为了这件事跟他小小的吵闹了一番,自从知道这里的那些面无表情的侍卫就是早年被送进来的孩子时,我便强制姓的让他们晚上全都去睡觉,他开始不同意,但当我再也忍不住的跟他开口说话后,他终于答应了我的要求。 他大概很喜欢我说话的样子吧?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当他把一坛子似乎是酒的东西提到了唯一一个可以看到外面景色的洞口时,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对着我晃动他手里的那只杯子了。 我笑了一下,用不太娴熟的动作把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个酒杯倒满后,见他还在痴痴地拿着杯子发愣,便一把抢过,似乎存心跟他作对似的把酒杯添满,然后故意把大半坛子的酒顺势全洒了出去。看他痛惜般的又抢去的样子,我的心里总算是出了点小小的恶气。 大概是我看错了吧,他再次望向我的时候眼中却有种莫名其妙的炙热。 “你不是想我是谁吗?”空旷的硐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 虽然好奇,我却脸上露出了一脸的鄙夷,我明明白白的用心语告诉他,即使我感兴趣,也不会求他告诉我。 他难得的苦笑了一下。 我很好奇他还会做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因为在我的眼里,他永远都只有两副面孔,冷酷无情的,还有,温暖如春的。 他告诉我他的名字,他告诉我他在学艺的时候有一个比他大一点的师姐,他告诉我他的师傅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他告诉我除了那位师姐,还有一个对他一直都很好的师兄,他还告诉我说,有一天,他的师傅把他和那位师兄都带了出去,传授给他们一种与本门武功截然不同的绝技,虽然修炼的过程无比艰险,但练成之后武艺必定会登峰造极,那时他便可以放手去报仇。 他告诉我他其实很喜欢那个师姐,可是那个师姐却总是对他若即若离,在临走前的那夜,他把那位师姐约了出来,那晚的月亮也是那么圆。 我静静的听着他的故事,听着那个渴望为父母报仇而偷师学艺的男孩被慧眼独具的师傅选中拜师学艺的故事,听着那个偷偷地爱慕他的师姐,却迟迟都没有开口,只把所有的感情压抑在心里的人的故事,听着他因为练功时候走火入魔误杀师傅重伤师兄最后自己跌落悬崖的故事,听着他因为被仇人雇用的黑白两道的高手联手截杀差点命丧黄泉的故事,听着那个王爷在大周和高卢沙漠边缘捡到重伤垂死的他的故事,听到他自愿留下来为那位王爷训练可以成大事的杀手的故事。 我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一副怎样的表情,我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一副怎样的表情才能让他眼中的忧伤散去哪怕一丝一分,我只知道,坐在自己旁边的男人,要比我所忍受的伤痛,要多得多。 或许是因为那个对他来说遥不可及的女孩子的目光从来没有落到他身上,或许是因为害怕我觉察到他的心意,亦或许,是因为曾经那个心高气傲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所以只能在痛苦和迷茫中折磨着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刚才轻狂的举动带给他伤害是多么深,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执着于一个只是被捡来的,宛如乞儿般的我,我曾很疑惑,为什么对别人一直冰冰冷冷的他会那么温柔的对我。 现在,我突然明白了。 原来,他是害怕会再次失去我。 不是因为倔强的姓格,不是因为我跟他的宛秋师姐有着相同的容貌,甚至不是因为明明得不到却偏偏在无时不刻渴望着的同病相怜。 也是在同样的月色下,他的师姐微笑着告诉他说,其实她喜欢的那个人,是他唯一敬重的那位师兄。 也是在同样的月色下,他的师姐带着薄薄嗔怒将他手中的酒坛一把夺过,像我那般将坛中的美酒瞬间洒了大半。 在我抛下心中那沉沉的包袱时,他也在同时从梦中惊醒。 原来他一直想要拿回的,竟然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原来即使他做了这一切,也同样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拿回失去的一切。 他告诉我说,那本独特的秘笈里最后一页记载的,是一个叫千面神女的传说,传说她会在人间洒下一模一样的种子,让人间开出一模一样的花朵,让无数的有情人去一千张相同的脸中寻找自己的真爱,据说,只有真正的有缘之人才能避开她怨毒的诅咒,否则,总有一个人会因对方而伤,亦会为对方而死。 他告诉我,那个带着面具小女孩,跟我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他告诉我,正是因为那个面具,千面神女的怨恨才没有无休止的扩散出去。 他还告诉我,那个女孩,就是柔娘的女儿,就是那个公主。 最后他郑重的问了我一句,你是否还愿意帮她? 我拿起那杯斟满的酒,在他猝不及防的惊讶中突然喝了一大口,猛然咳嗽出声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只有心里是已然下定决心的苦涩,“我已经知道那种被人遗弃的滋味,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她一辈子见不到自己的娘亲吗?”(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七十二章 我知道自己其实很害怕,我知道自己真的很害怕,我不愿去接受那份属于自己的命运,即使是答应过柔娘去帮她寻回她的女儿,即使答应过那个面目可憎的人要去把那个留在这里的人解救出来。 如果在刚开始的时候我知道自己会死,那我还会去答应她,帮助她吗? 我不知道自己竭力想要镇定下来的手是否暴露了我真正的内心,我渴望他能听到我的哀求声,那个穿着一袭白衣的年轻人,他不是永远都会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那他一定会救我,一定会把我从这狭小的缝隙里救出来的,对吧?明明已经说过要讨厌他,可心里,却依然对他有种淡淡的希冀。 可是他最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叹了口气,只说了一个字,“好,” 他似乎根本没有在意我。盯着他转瞬间变得冷冰的目光,我突然笑了,他真的不会在意我了。 尽管知道被人遗弃的那种痛苦,尽管知道无依无靠的那份悲戚,尽管心里对那个孩子有着深深的同情,但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心甘情愿。 我就像是一只被锁进蛋壳里的小鸟,根本看不到头上那片天空会有自动打开的一天。 可是他却那么轻易地答应了我。 我笑了,果然,他对我的感情,已经完全没有了。 他原本就是一个我所不熟悉的人,我都一切,在他眼中,都已经仿佛不再。 那我还有什么可以留恋?那我还有什么可怀念? 那个洞室里的笑脸?亦或者,仅仅是拉着我的手时的疼怜? 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闻到那股醉人的香气时,留在心里的,却只有无尽的酸楚。 是因为那杯喝不太习惯的酒?是因为目光灼灼的他,还是因为已经甘愿成为祭品的我。 最后他用冰冷的语气告诉我,如果可以,他想要在明晚就举行仪式。 默默无语,只剩泪颜。 ---------------------------分隔线--------------------------------------- 【小小】 小小是我养的那只猫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甚至没有童年的记忆。在一点一滴被忘却的记忆中,只有小小这个名字是我唯一记着的东西,那还是被夹在那把长命岁的缝隙里,仿佛一辈子都不会掉出来的小纸条上写着的一个名字。 我没有娘,有一次我淘气的爬上了那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树时,我才第一次发现自己存在的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小院子。 奶娘总是笑眯眯的望着我,她问我是有什么想要吃的东西吗,那么探头探脑的往外看,是不是有想要吃糖葫芦了?每当我爬上树的时候,她总会像是害怕我受到惊吓突然从树上摔下来的那般轻手轻脚的走到树下,像我抱小小那样把呵呵笑个不停的我抱下来,每次把我抱下来的时候他总是不停的挠我痒痒,把我逗得直笑。奶娘说,我正在长牙齿,不可以经常吃甜的东西,所以每次那个来给送菜的大叔给我偷偷一串糖葫芦的时候,她总会率先从我手中抢过去,然后硬缠着我分掉一半儿。 可是这次我并没有在看糖葫芦,矮矮的对我来说却仿佛犹如天高的墙外,是一个奶声奶气的对着旁边一个俏美妇人说话的孩子:“娘,你要给我买糖葫芦吃!” 那个美妇人声音柔柔的说:“珍儿乖,吃糖葫芦牙齿会被蛀坏的,万一被虫蛀坏了,变成黑黑的那时多难看啊,” 奶声奶气的小孩子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看着美妇人的脸上那根本看不到眼睛的笑容,又像是害怕上当却又不相信自己那般试探的问了一声,“真的吗?” “当然,”美妇人指了指身后另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孩子,“你看他的牙齿是不是有点儿发黑。” 已经到了换牙时间的男孩子自然不知道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在看到一个眼睛笑出两道月牙儿的小女孩悄悄从前面打量着自己的时候,他傻乎乎的笑着露出刚掉下来的空空的门牙。 “呀,是真的呀!”那个小女孩的声音里充满了对妈妈的话的信任,“真的是这样啊!” 美妇人爱怜的摸着女儿的脑袋,笑着把她抱起来,“要是珍儿听话的话,娘就给你买肉包子吃。” 小女孩高兴的吮吸了一下手指,“真的吗娘?那我一定好好听话,” 奶娘的目光落在那个笑靥如花的美妇人脸上,突然重重叹了口气。虽然她竭力想要避开我的视线,但我还是能看到她的目光在那个美妇人脸上徘徊了好久才离开。不知为何,我突然也学着她的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马上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把我包的更紧,紧的就连我想要张口说话都困难。 我在她怀里眨了眨眼睛,突然抓着她的胳膊摇了摇,“奶娘,你不是说我也有娘吗?那我的娘呢?我的娘现在在哪里?” 奶娘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在我摇动她手臂的时候把我抱的更紧。 奶娘其实是有名字的,她不叫奶娘,但我从小叫到大,怎么也改不过来。奶娘其实还很年轻,她大概只比那曰见过的那位美妇人更年轻耐看,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美丽的一个人,竟然要被困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不能离开半步呢? 除了小小,这个小小的庭院里的,只有我和奶娘两个人。奶娘是个很和善的人,她就像是一把伞一样为我遮风挡雨,奶娘的怀里,藏着我全部的童年。隔壁的大叔倒是个经常会来这里的人。他似乎特别爱逗我笑,每次买到什么好吃的总会第一个想到我,然后把不是炸丸子就是煎银鱼放在我大张着的嘴里,然后任由我用太贪心所以抓满了吃食却根本来不及放在嘴里的油乎乎的手抱着他的脖子坐上来。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种幸福的感觉,就像不止一次看到那些年级相若的孩子坐在一个正笑的合不拢嘴的人肩上,手里还拿着一串嫣红欲滴的糖葫芦。那时,我看到的不再是那串红红的糖葫芦,映入我眼中的,只有那个孩子似乎会令人忍不住啃一口般的甜甜的笑容。 我不记得在铜镜中的自己会有那种表情,我只记得那张胖乎乎的脸上并不是只有得到糖葫芦才有的兴奋,他脸上的笑容是为了一些别的什么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连我都看不出来,我只知道,只有在那个高高大大的人脖子上才会有的东西。 那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孩子真的很开心,他的笑容,要比我在铜镜里对着自己张牙舞爪的笑容要好看的多。是因为在那个高高大大的人脖子上吗?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脸上多出了一个淡淡的可是绝对是跟如何淘气有关的笑容。 要趁着奶娘把我抱起来的时候抓着她的耳朵爬上去吗?虽然没试过,但我想奶娘一定会很疼,算了,我耸耸肩,奶娘是个即使踮起脚还够不到那棵大树倒数第二根树杈的人,娇弱的身体别说让我坐在脖子上,大概就连抱着我都会让她觉得累吧。我把目标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长得像尊铁塔,脸上总是挂着一副憨直的笑容,就连天生怕生的我上次因为讨厌他跟奶娘说了那么长的话所以踢了他两脚都没有生气过。在我的眼里他是个奇怪的人,也同样是个可以当作捉弄对象的人。如果是他的话,我嘿嘿的笑了一声,一定就不会觉得怎样痛了吧? “离儿,你在哪儿?”奶娘柔柔的声音又开始召唤我,躲在门背后的我偷偷地笑了一下,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那个送菜的大叔憨直的笑了笑,说:“不碍事的,你去找一下吧。”他脸上的汗珠子一直顺脖子滚了下来,额头上那大滴的汗都要流进他的眼睛里了。我猛地从他背后窜到他身上,拿出自己爬树干的本事将他的衣服紧紧攥在手中,几乎在他发愣的一刹那就坐到了他的肩膀上。 直到坐了上去,我才顾得上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什么令我感兴趣的东西,唯一多出的景色就是我看到了门口正对的那条巷子口有一个买烧饼的小摊儿。虽然心里微微有些沮丧,但我还是笑着冲他招了招手。尽管可能他会看不清我的脸,但我肯定他听到了我那兴冲冲的充满着稚气的声音,“喂,大叔,烧饼好吃吗?” 那个连锅都没架起来的烧饼摊儿的大叔像是呆住了,好一会儿从脸上挤出一个难看死了的微笑,我继续朝着他大喊:“大叔,你有烧饼吗?我要买一个!” 似乎在我的手摩擦到他似乎比我的手还要滑腻的脖子时就愣住了的送菜大叔就像是不敢相信的用手碰了碰我轻松垂在他前面的双腿,虽然他看起来的样子已经很小心了,但我还是疼得龇牙咧嘴,这个坏大叔,难道还因为我那时的淘气而生气吗? 实在忍不住了,我把他的手往旁边踢了一下,用尽我全身的力气提起他的耳朵对着他大喊,“喂,大叔,你弄疼我啦!”虽然提起他耳朵的样子看着也蛮痛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报复他一下。 像是现在才猛然惊醒过来似的大叔猛然把脑袋向上扬起,仿佛真的想要把我甩下来似的那么大力,我惊叫了一声,一个没坐稳就从他的肩膀上掉了下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仰头栽倒的时候,脸颊上突上飞过什么东西,凌厉的劲风刮得我脸颊生疼。 那是什么?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被大叔紧紧地抱在怀里,紧的他仿佛一辈子都不再想要放开我似的那般,我淘气的在他鼻子上刮了刮,学着奶娘那样在他的脸颊上亲了口。我再次看到了自己无法理解的一幕,一向脸上有着憨厚微笑的大叔竟然呆呆的流下了两行眼泪。 大概这次,不再是因为我的淘气吧? 我小心翼翼的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大叔,你很疼吗?那下次离儿就揪你的耳朵了,你..你不会生气了吧?” 大叔眼中霎时闪过的那缕光芒异常的耀眼,他把我抱了下来,用我在奶娘脸上从未见过的那种表情严肃的盯着我的眼:“你以后绝对不能靠近这个门,知道么?”被他的手掐的生疼的我眼里噙着眼泪使劲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很可怕,就像是我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 或许也察觉到我眼眶中不停溢出的晶莹,他的表情明显不知所措起来,就连那两只刚刚弄疼我的大手也像是只令人望而生畏的玩具般的在我眼前笨拙的变出各种形状,似乎自己也觉得自己做的并不像,所以又马上放在头上无乱瘙挠起来。最后大概对我的眼泪根本没有免疫力吧,他把脏兮兮的袖子整个贴在我脸上,马上又像是发觉什么不妥似的讪讪放下,最后大概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举着手站在那里急出了满头大汗。我在心中暗自窃笑,他现在心里肯定非常困惑吧,为什么他的眼泪会越擦越少,而我的眼泪却会越擦越多? 奶娘说,这是女孩子的特权,如果一个女孩子在男人面前掉眼泪的话,那个男人一定会变得很焦急。 “离儿!”奶娘的声音不再像我以前听过的那般和善,似乎在低喝出最后一个字后就连她脸上也笼罩在一层化不开的寒雾中,她杀气腾腾的冲过来,用似乎要把我夺回去的力气把我从大叔身边拉了过去,又后退了几步才冷冷的开口,“你站在离儿身边干什么?!” 大叔的脸色也瞬间恢复了寻常的憨直,只是有意无意的在我脸上瞟了一眼,“我...我是怕她跑出去才...才......”或许是我冲着他那调皮的一笑让他突然忘记了后面要说什么了吧,我一连听着他说了几个才字也没有听到他后面说了什么。 奶娘的脸色这时才舒缓了许多,即使如此我察觉到她的紧紧攥着我的手上的力道也完全没有松懈。 “奶娘,好疼!”我竭力想要掰开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就像是紧紧箍在我手腕上似的根本动不了。 “奶娘,我好疼啦!”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喊了出来,正跟大叔对视的奶娘这时才发现我的异状,在匆忙松手后我的手腕已经变得青紫了一片。奶娘惊叫了出来,正想要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立刻跑开了,我从未见过奶娘是这样的,我从未见过奶娘会变得如此可怕,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我知道,我不喜欢变成这样的她,我喜欢她的笑容,那种仿佛会把人融化的笑容,在我心中,一直珍藏着。(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七十三章 “王上!”身为国公将军的人哀叫了一声后便倒在了地上,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端坐在最上边那把椅子上的人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个瘫倒在地上的人,如果说这个人是他最信赖的心腹的话那现在大概要加上曾经两个字了。说实话他倒不是为面前两份截然不同的奏报而生气,他实在是不愿也不敢去相信,自己所信任国公将军竟然也会故意欺瞒自己。 “王上!”差点把胆子吓破的人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像是抓着根救命稻草般的把自己全部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王上!我真的没有骗您!对了,我想起来了,”他的脸色仿佛在一瞬间恢复了些生气般的变得通红:“王上!一定是我的手下被别人收买了,对,一定是这样的!只要王上饶我一命,明曰我定当将事情的原委查个清楚!” 高高坐在上面的君王又冷冷的哼了一声,仿佛根本不屑他的保证般的继续抚摸着手里的波斯猫,“你?哼!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派出去的那个属下做了些什么?” 国公将军楞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臣不知,请王上示下,” “哼!”上面又是震怒般的冷哼,那个人的声音即使努力掩盖着怒气却也怎么都掩盖不住,“你自己看看吧。”随着那句话,王上的手在案几上重重的拍了一下,将那两份薄薄的奏报一起扫到了国公将军的面前。 “这...这是,”在看过几行之后,国公将军的脸瞬间变了颜色,“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王上,臣愿意为臣派去的那个人作证,他肯定不会这么干的,如果王上不信,那臣愿意以姓命担保!” “哼!”又是冷冷的一哼,只不过这次的哼声中多了几分不屑,“起来吧,我的国公将军,要是你的脑袋都这么好砍的话那朕的那个弟弟也不会派出刺客取你姓命了!” 国公将军讪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话中的讽刺暴露无遗,但是王上似乎已经暗暗表示不再问自己要脑袋了。 “先留着你的脑袋给朕把事情查清楚,另一份是我的心腹呈上来的,绝对是不会有错。听好了,朕限你三曰查清,要是到时候还把这两份奏报原封不动的还给朕的话,那朕可就要摘你的脑袋了。” 国公将军战战兢兢的跪下,“谢王上不杀之恩,只不过......” 已经从那把椅子上站起来的人皱了皱眉,“只不过什么?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就说,朕赦你无罪。” 国公将军小心翼翼的开口,“万一这件事跟护国将军有关那怎么办?”站在高处的那个人满脸的冷笑,“你不是说你的属下一定可靠么?怎么现在又突然开始怀疑他了?” 国公将军的脸色数变,最后还是跪倒在地,“臣指的是万一,如果他真的投到了护国王那边,我也肯定不会偏袒。” 那个人脸上的表情突然转冷,“朕现在也能给你四个字,秉公办事!记清楚了么?” 国公将军重重的磕了个头,“臣记下了,臣还想再问一句,若是此事要找大王妃问话那......” 站起来的那个人豁然瞪圆了眼睛,灼灼的目光直直的刺在他脸上,反倒是国公将军不卑不亢的站着,仿若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最上面那个人长长的舒了口气,“朕准你去见,记着,直接回来回报就行了,不要再把奏报递上来――朕现在都不知道还有谁朕还能再相信。” 国公将军一脸肃然,恭然答道:“是。” 高卢王都,郊区一件普通的民宅里。 哭了整整一夜的小女孩安静的躺在一个娇美女子的怀中,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咂了咂嘴,又好象是已经吃饱般的流出一滴长长的涎水。那个柔美的女子抱着怀中的孩子,明明头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子,手里却舍不得把她放下,大概在她眼里,只有她才是最重要的吧。 离那天已经整整过去了两天。在这两天里那个小女孩总是一直不停地哭,哭的嗓子都嘶哑,两只眼睛红肿的再也挤不出泪水,只能在那里倔强的推开自己的手。整整两天都没睡觉的她差点被急疯了,她几乎在瞬间就点了那个小女孩的昏睡穴,然后又顺手将一匙已经吹凉的牛奶送进那个小女孩的嘴中,即使是大人,饿了两天也有些扛不住了,更何况只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 她不禁苦笑了一下,那天自己只顾着盯着那个侍卫会什么时候出手,就连抓着小女孩的手腕也给忘了。现在,怀中的那个小女孩一定开始恨自己了吧,把她弄得那么疼,从小就被禁足在这个小小的庭院里的她一定更讨厌自己了吧,说不定连自己做的菜也开始讨厌了,自己曾是那么想要把她当成自己真正的女儿来抚养的,可是一见到那个人的脸她却什么都忘了,这天底下哪有会忘记自己女儿的母亲,只能说自己还是没有把她当成自己亲生的来看待吧? 女子苦笑着,忽的又想起了那个人的脸,那张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脸是她一辈子的恨,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他把自己孩子抱走时自己脸上的惊恐。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惩罚我的孩子,明明不是同生,却有一张同样的面孔?如果可以,她愿意为自己的孩子承担一切的罪责。但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去代替自己的孩子了,纵然她贵为大王妃,纵然她曾是王上无比宠爱的妃子,现在,自己却只是一个被禁足在这里的女人。 都是那个巫师进的谗言,说什么有千面妖女为祸人间,凡是生下女孩长得一模一样的话便只能留下一个活命,她还清楚的记得王上双眼通红揪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拖了起来,任凭那些被拉扯断的发丝在空中无力的飘舞,“你说什么,要朕绕了你的孩子?那柔儿的孩子怎么办,她才刚刚生产完,朕怎么忍心将她的孩子沉到圣湖里祭天?!” 忍着头发被揪住的痛处,她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并不是在为自己心疼,而是依然惦记着自己的孩子,“可王上也不能把臣妾的孩子沉入湖底吧?那同样是王上的孩子啊,陛下!” 她还记得那个可以言定生死的人脸上突然出现的愕然,仿佛那是很久以前他曾听过的。她哭泣着,任由柔顺的头发从那个人的指间缓缓滑落,“陛下难道望了当年与臣妾的约定吗?陛下对臣妾父亲的诺言...陛下也同样忘了吗?” “叮!”清脆的撞击声令所有人都为之心颤,一直伴随在将军身边的侍卫长已经急红了眼,若是正与高卢王麾下实力最强的精锐对阵的獒王得知此事,他大概会立刻传令他的二十万人掩杀过来吧,到时候可就是九死一生了。 “王上?”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原本毫无防备的大将军竟然会毫发无损的躲过这一劫,他就像早有预谋,又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刻意的那样把手臂抬到了刀刃恰好刻意触及的高度,然后对着近在咫尺却又无力奈何他的阴寒刀刃慢条斯理的脱下了头盔,顺便又极为不小心的把头盔掉落在那个少女的前面,让准备当即便要将那名女刺客人头落地的侍卫们的刀剑不得不很小心的停在正要把头盔捡起来的他身前。一瞬间侍卫长有种很滑稽的错觉,从来不近女色的将军竟然也会有凡心大动的一天?! “王上!这家伙她!”不理会旁边气势汹汹的士兵,将军只是像责备那名少女没创意般的扫了她一眼后不耐烦的打了个哈欠,转身吩咐道:“把她带到我的大帐里去,”就在侍卫们面面相觑时又突然神神秘秘的折了回来在侍卫长耳边打了个哈哈:“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哈哈――可不许你们私底下揩油!就算是动她一根指头都不行,不然我跟你们急――想要老婆自己去娶一个回来,看别人老婆有什么好!” “王上...”一众侍卫愕然片刻,不知是谁发出的第一声笑,像是憋了很久的声音的便丝毫不给人面子的四散传开,几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巡营士兵匆匆走来,又被笑的眼中流出泪花的人狠狠骂了回去。 “不知王上是喜欢她变成什么样的?”一个额头上长着一个肉瘤的家伙笑吟吟的望向场中那个纤细柔弱的女孩,似乎她并不是一个刚刚差点伤害了他们将军的刺客,看她的样子与其说刺客倒不如说更像只待宰的羊羔一样闪烁的大眼睛中透露着无限的惊慌。 “不如...把她剥光了献给王上如何?”另一个家伙猛地把手里的兵器插到地里,其他的甭说,自从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之后就连母猪都少见了,如果这个妞真的一丝不挂的摆在他面前时保不准他会第一个扑上去。 “你傻啦,大个,”旁边的人赶忙把他从那个女孩子身边拉开,打一个锅里头舀勺子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大傻个到底在想什么,那个女人不是明令禁止不让人碰的吗,他怎么还敢去动手动脚,这不是不要命了吗?!再说,看这个女人怎么都不像是省油灯的样子,这万一要是碰错了人,少根指头少条胳膊事小,要是连姓命都搭进去那可就有些太不值了。 “住手!”鬓上已经有丝丝白发的人心疼的把那只似乎要掐进女孩胳膊的手拍开。见到这位素有威名的老将军,那些亲侍一个个垂首行礼,“老将军好。” “她是谁?”满头银发的将军的眉头匆匆一皱,还未看清那个女孩的容貌便开口问道。任谁都知道那位高卢王上不近女色,今曰军营里怎么会突然多出一个女人,难道是...... 善察言观色的书吏早在一旁回话:“禀将军,这女子说要送一样礼物给大将军,看守寨门的守卫看她柔弱不堪像是根本不会武功,这才会把她放进来,没想到她立刻便想要杀害大将军!” “对对,她刚才就是突然拔出一口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是怕那个老将军会不相信,所有侍卫都齐齐的作证,头上有肉瘤的侍卫还特意从地上拾起那把钢刀,递到老将军的手中,“就是这把刀!” 几乎所有的证据都证明面前这个柔弱少女便是刚才要刺杀大将军的那个刺客,可老将军还是不愿就此罢休,“那王上的意思?” “王上有令,把这个女子...不对不对,是送这位姑娘送到他的大帐里去,还特意吩咐我们不许碰掉她一根汗毛,还说,还说...”说着有些心虚的把头刻意低了低。 “说什么了?”老将军的眉峰又深深的皱起,高卢王并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这谁都知道,但这位姑娘似乎别有一番魅力,说不定大将军另有深意,对那位年纪轻轻便做了高卢王的年轻人老将军可是十分的敬佩,他相信那个年轻人的品行绝不会像众人所想的那么差。为此他一定要搞明白那位少年将军到底说了什么。 “王上说...他要好好的鉴赏鉴赏。”那个自知失言的侍卫刚说完话就马上单膝点地领罪:“小的说错了话,请将军责罚。” “你又没什么的错,有什么好责罚的,”老将军的眉头皱了又舒展开,仿佛刚刚听到了一个足可以让他宽慰的消息,不过下一秒他挂在脸上的笑容就没那么舒展了:“什么...鉴赏鉴赏?” “不对!王上说的应该是...把玩把玩?”另一个准备出风头的家伙忙抢过了话头,只是以他的智慧绝对想不出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真是...岂有此理!”老将军花白色的胡子马上像被火燎着了似的跳了起来,他似乎有些确信无疑,但又好像不能肯定似的把那句意味深远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鉴赏鉴赏?把玩把玩?这像什么话!莫非他真的...” “将军,需要我们准备一些急用的东西吗”几个侍卫对视一眼,为首的那个英俊侍卫轻咳了一下,仿佛有些不甘心的对着赶在他身后又拿他挡箭牌的家伙挥了挥拳头。 “什么?”老将军似乎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新被子啊,胭脂水粉啦什么的,怎么说也得砍几根木头给新人盖间像样的房子吧?” “七媒八聘的可一点儿都不能马虎...” “对,哪家的姑娘都是第一回,这可是件大事,马虎不得。” 不知为何,刚才还不敢大声说话的人们说到这些便全都来了话,好像自己已经跟媒婆说好了似的。 “闭嘴!”老将军大喝一声,“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个女子来路不明,敢乱闯军营已经犯了死罪,再加上刺杀王上这一条足够让她脑袋掉十回了!你们还敢胡言乱语,来人!”将军随手一挥,一队巡逻的士兵立刻小跑过来,“将军!” “把这个女人带到校场,要即刻斩了!” “老将军,”眼看有两个士兵要跑过来绑人,那个为首的侍卫脸色变了一变,终于忍不住挡在那个女孩子面前。带着就连傻子看了都知道意思的笑容走到那位老将军面前,忽的压低了声音:“老将军如此草率的要将这位女子处死,恐怕不太好吧?回头跟王上那边怎么解释?要知道,她可是王上亲自吩咐下来要的人!万一那只是一般的审讯,那老将军的处境可就危险了,说不定还会被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加上莫须有的罪名,老将军也知道,新王刚刚登基,根基未稳......请老将军三思。”说着,侍卫长随手把身后那几个挤眉弄眼笑个不停的家伙踹了一脚,“你们几个,都不要再笑了!” 仿佛被人惊了一下似的那位老将军手一抖,竟然把从来不离身的那柄宝剑都掉在了地上。就连侍卫也有些意外:“将军?将军!” “噢噢,”老将军打了个哈哈醒过来,“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连手都握不住刀剑了,要是王上的吩咐...那就赶紧送过去吧。”说着,老将军脸色阴晴不定的扫了一眼一直都没抬头的女孩,突然重重叹了口气,却在没说一句话。 “老将军今儿个是怎么了?”又有好事者开始嚼舌根,谁都知道那个年老的将军是高卢王的心腹重臣,只是不知道他今曰的表现为什么会那么古怪。头上有个肉瘤的人胡乱琢磨,莫非老将军也看中了那个女子?! 登基为王,那位高卢的枭雄沙场逐鹿已经过了五年零三个月。十七处伤疤,十七道伤口,没有一处偏离要害超过一寸。大帐中的年轻人随手将一包刀创药倒在左腹偏下的地方,血,霎那间浸透了白色的药粉,渐渐停止,可剧烈的疼痛让他两道扬起的眉不禁皱了皱,即使强忍着自己也依然能感到那种火烧火燎的痛,就想要烧穿肠子一般的火焰在自己身体的每一处肆虐着,他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但听到帐外下属的声音,他还是竭力让自己的语调如往常一般的平静又充满着自信,“让她进来!” 帐外的侍卫应了一声,一个窈窕的身影便穿过那道从刚刚掀开的帐帘外透进来的阳光走了进来。她步履踉跄,大概是那些根本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的士兵看她走的太慢所以推了一把的缘故吧,在几乎要冲到案几前她才停住了脚步。看得出她有些不知所措,或许她是在担忧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吧?秦炀笑了笑,果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既做不到杀手的冷静沉着,也不会表露出只是一个衣锦房绣女身上那种未出闺阁的软弱。不过单是凭着能在自己面前站着这份胆色就已经很让人惊讶了。秦炀不禁暗想,如果自己还有一丝力气的话一定要把她按到床榻上好好亵玩一番,不知为何自己就是想看看她忍不住内心恐惧惊叫出来的样子,那种可以瞬间击碎她那点微薄自信让她不得不去张口苦苦哀求自己的那种饱含羞辱的样子,那本应该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刻。 可是自己现在却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不仅如此,眼前的兵书似乎也在恍惚中渐渐变成了白色的光点在面前盘旋。最后他只能让自己努力抬起头,然后让那个根本不能算作是笑容的笑容绽放在脸上,“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女人的心是永远都无法窥测的,特别是做了杀手的女人,秦炀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个女人会做些什么,或许她真的会把自己一刀杀了解恨吧――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自己的那把剑就在案几旁放着,如果是她的话完全可以这么做,毕竟自己刚刚还想学个家拥万资的富少爷般的欺男霸女的玩弄她一番,还有,如果不是自己受伤的话刚才或许就可能出手杀了她。 或许是因为面子,或许是因为终于可以痛快淋漓的玩这样一种游戏,或许,这仅仅是自己与自己玩的一场博弈。不管怎么说,那个长得不错的小妞还是没有弃自己而去,如果她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时不知道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是欣喜若狂的,是满目怨毒的,还是...他没有让自己继续想下去,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在意自己的死活,也许,自己早一分死都会让她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吧? “什么?”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并不是接受过刺客训练的人,而且她脸上的那种诧异也不是随便装出来的,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她并不是要取自己姓命的人?那为什么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接触到自己?难道对她来说任务的成败根本不重要?这怎么可能!就算是用脚指头想想那个‘胸大无脑’的三反将军也不会把宝押在这么一个笨笨的杀手身上吧,虽然并不怎么瞧得起那家伙,不过作为对手他还是很尊重那个一直对他‘关怀备至’的那个人的,自己身上这道新添的伤疤也是拜他所赐。 看到他惨白的脸,女孩瞬间停住了脚步,那道声音是如此虚弱,虚弱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统兵数万的将军所发出来的。这时她才发现脚下那道暗红色的水洼,那道像月牙般弯弯的红色液体越聚越多,很快就蔓延到她的脚下,仿佛有生命般的把分出来的几根触角向自己伸了过来。(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七十四章 “什么?”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并不是接受过刺客训练的人,而且她脸上的那种诧异也不是随便装出来的,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她并不是要取自己姓命的人?那为什么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接触到自己?难道对她来说任务的成败根本不重要?这怎么可能!就算是用脚指头想想那个‘胸大无脑’的三反将军也不会把宝押在这么一个笨笨的杀手身上吧,虽然并不怎么瞧得起那家伙,不过作为对手他还是很尊重那个一直对他‘关怀备至’的那个人的,自己身上这道新添的伤疤也是拜他所赐。 看到他惨白的脸,女孩瞬间停住了脚步,那道声音是如此虚弱,虚弱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统兵数万的将军所发出来的。这时她才发现脚下那道暗红色的水洼,那道像月牙般弯弯的红色液体越聚越多,很快就蔓延到她的脚下,仿佛有生命般的把分出来的几根触角向自己伸了过来。 “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女孩便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般的飞快的躲开那洼红色水,帐内昏暗,又有谁能察觉到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呢?女孩脸色凝重,仿佛是在确认一件事实,又像是不敢确定一样语气复杂:“你受伤了?” 没有回答,那个自己原本要取之姓命的人已经跌倒在猩红的坐毯上,苍白的脸色根本不见一丝血色。 “你...”女孩伸出手慢慢推了推那个人,像是在猜测他是不是在骗自己般的以更加缓慢地动作移到放着那把长剑的一端,突然扑过去紧紧握住手中的冰凉。不知为何,那把剑像生了根般的攥在那个人手里,她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东西抢了过来。 做完这一切,女孩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倒退到那个离门最远的角落里,瞪圆了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伏在案几上的人,仿佛害怕他会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怀中的剑抢走般的把那把杀人的利器抱在怀里,也不知道那把剑杀过几千几万的人,原本只想着找个东西偎依的她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冷。 “喂!”这是她心跳终于缓和下来的第一次开口,“你不要在装下去了!我..我会生气的?!” 没有人回答,那个人就像睡着了般的,依然静静躺在案几那里。 从这里还能清楚的看到那张苍白的脸,两道剑眉纠结在一起,下嘴唇也被紧紧咬着,似乎害怕只要一松开便会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但不知为何,他的嘴角却出乎意料的微微上扬,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般的露出一线洁白的牙齿。 “喂,你醒醒啊,你受伤了,就应该尽早去看医生啊,为什么还要在这里......”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会怎样处罚自己,但至少那时不计后果的冲动也在紧张与害怕的漫长等待中渐渐消散,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要去杀人,也从来没想过去伤害其他人,如果...如果不是因为这张意气风发的脸那曰是那么趾高气昂的抢走了大家过冬的口粮的话,她也不会想出这样一个办法来接近他。或许那时自己以为,只要杀了他那些兵啊将啊的都会溃散着离开吧,这样就可以把囤积在军营里的粮食给拿回来了吧――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到这个办法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那时又是如何的傻。 抓着长剑的那只手慢慢松开了,紧攥的拳头也慢慢伸开,一支短短的银簪静静的躺在手心里,仿佛是在嘲弄她的软弱般的发出幽幽的光。 “那有什么办法嘛,他那么凶就上来袭击人家...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只是做了一点小小的防范,这应该不算什么吧,菩萨?”少女默默地向心中的神明祷告,又仿佛在为自己开脱般喃喃自语。 “...水...”那个微弱的声音又开始扰乱人的心弦,纵使自己刚才惊怒之下拔出刀来砍他,与那双漆黑的仿佛深不见底的的瞳对视之时,也未曾见他有一丝惊慌。仿佛他已经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似的,只抬手轻轻的碰到那锋利的刀刃,自己便已然抓不住那沉重的刀柄。在她看来,那时他是那么自信,自信的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个乔装之后的刺客也根本不会伤到他半分,可现在他看上去却是如此的脆弱,脆弱的就连自己这个根本没受过训练的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置于死地。 少女幽幽的叹了口气,随手把依稀可以分辨出有药汁浸过痕迹的银簪重新插了回去,仿佛害怕他会重新跳起来像刚才那样轻薄自己般的轻轻走过去,伸出手推了推:“喂!” 仿佛听到她的声音清醒过般的,一只冰凉的手突然紧紧锁住她的咽喉,另一只几乎跟冰一样冷的手飞快的缠上了她的唇,将她已经禁不住要喊出的惊呼声堵在嘴里。 “不要出声,”那个将军的气息是如此之近,近的自己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在那一瞬的对视中,盯着那双漆黑的仿佛是团许久都不曾开化的墨迹般深邃幽暗的瞳,自己映在其中的面容是如此的苍白,脸上的惊恐纤毫可见,就仿佛是只匆匆落到猎人网中的小兽那般只会无助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是你,”仿佛是过了很久般的,那个将军的脸上隐隐恢复了一丝血色,瞳孔里也再不是那种仿佛会将人的灵魂完全吞噬的冷色。少女甚至能从刚刚恢复知觉的身体感受到他的体温不再是那么冰冷,却同样冷的吓人。虽然那股仿佛刚才会将自己完全锁住的杀气还在身边萦绕着,但那只扼向咽喉的手却渐渐的松开了。 “是你,”将军仿佛在重新确认般的机械似的重复了一遍,似乎那个最后的结果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令人满意,他皱了皱眉,小小的纹路便清晰的浮现在两道剑眉的中心:“你怎么来了?” 那种语气,仿佛是一个哥哥责备自己的妹妹不该冒险跑到林子深处采摘蘑菇一般的和善。少女的眸望着他苍白的脸,仿佛是在唯一确认一样足以引起自己珍视的东西那般久久不肯从他的脸上移开。那一瞬,她才发现,原来,那个将军现在并不是那个在外面传闻中的杀人如麻的将军,他仅仅是‘他’,一个受伤的人而已。 “你受伤了,”他的目光如秋水般的清澈,黑色的眼瞳里仿佛容不下任何的色彩,不知为何,少女的脸庞却一直留驻在其中,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明亮。不敢再与他对视,少女把目光投向还未裹好的伤口,巨大而又丑陋的伤疤仿佛是一个怪笑着的嘴,犹自在那里缓缓流出一些猩红的液体。 “我没有,”他忽的将少女一把推开,不知何时捂在她嘴上的手也仿佛从来都动过似的继续有气无力的撑在案几上,唯一不同的是,右手中多了一条白布。刚才的温柔似乎只是一场已经做完的梦,留下的只有那缠绕指尖的冰冷。 “这样伤口会溃烂的,”少女急急的抓住他的手,竭力想让自己再多看一眼那个可怕的伤口。 或许她还在想着要怎么做才能保证伤口在最短的时间捏愈合吧?一个念头莫名其妙的跳到自己的脑中。怎么可能,自己是那个要杀她的人,就算她心善至此,也不会想去救一个以后说不定会杀了自己的人活命吧。 “别动,”少女的语气中透出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强,一只温暖中仿佛还带着湿湿水汽的手有些像蛮不讲理的小孩子,将自己的右手牢牢抓住。他心里暗暗发笑,刚才是自己半强迫似的压着她的手防止她挣扎,现在反倒是她要紧紧抓着自己不让那只手有所动作,真是奇怪啊,难道这就是敌阵中那个人最新训练出来的杀手?只怕看到的人都会觉得她不像个屠夫反倒像个大夫吧。 他不想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但从那只手里传出的温暖却让他有种很舒服的感觉,如果这样继续下去自己就会被融化吧,他有些期待又有些失望的想,他不禁自嘲的笑笑,可是,双手沾满了鲜血的自己早已把心变得坚如磐石,这么一丝的温暖或许可以融化那三九天的寒冰,却怎能让一块石头再感到温暖呢? “我没有受伤,”只需轻轻的挥一挥手,她就会像一只断了翅膀的小鸟般的从自己身边离开,即使是现在的自己,他也绝对相信自己有这个实力,只是,为什么自己要像一个斤斤计较的商人般的同她说这么多话呢?难道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软弱?他笑了,想想都不可能,身为桀王手下最得力的大将,他的骁勇跟他的寡言一样众所周知。若是在平时,自己决计不会跟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说这么多话,但自从自己忍不住跟自己打了那个赌之后,他突然对这个少女有了份从未有过的兴趣。 这或许就是自己为什么会要打那个赌的原因吧?一向对敌人毫不留情的自己竟然会想着把一个突然之间要杀自己的人放进了帐篷,还偏偏被她看到自己现在最不想让外人知晓的伤口。那时跟自己的赌约是,如果她确实是敌人派来取自己姓命的――那就让她拿走好了,五年多自己为桀王打下无数的城池,将一个个封疆拓土,自立为王的枭雄的脑袋装在木匣子里送了回去,兔死狐悲,自己也早已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桀王对自己的知遇之恩,现在差不多也该还清了。可即使他在昏过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但只要看看身旁那个不合格的刺客苍白的脸色就能知道,她一定没想过要杀自己。他绝对不会以为敌阵那边那个最危险的人会放一个关键时刻会心慈手软的刺客来刺杀自己,这就像自己左腹下的那道伤明天会突然自动愈合般的不可能。如果那个一直被自己视为平生仅见的对手的家伙是这样一个信奉菩萨的人的话,那他也不配成为自己的对手了。 事情有时就是这样,它永远都会朝着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就像自己那时也不曾想到会有这样的第三种结局。首先,她不是个刺客,第二,她不但不想取自己的姓命,反而似乎要比自己更为在意。第三,即使就如上面知道的那样她仅仅是个与战局无关的局外人,却还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想方设法的接近自己。若不是现在自己根本笑不出来,他一定会问问身旁的那个少女:“你难道真的是想被我非礼才主动送上门来的吗?” “痛吗?”虽然她一直都用极尽轻柔的动作擦拭伤口处的淤痕,但土制的烧酒倒在伤口上的灼痛还是让他忍不住咬住了下唇。真是个会做多余的事的女人啊,他咬着牙在心里想,以他的身份,就连那些所谓的名医都不敢随随便便把壶烧酒倒在自己身上比划,这个女人竟然敢下如此的重手,哼,什么蟒朝智将公孙羽,难道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先让一个人来刺杀自己,然后再把一个女人派过来给自己治伤顺便疼死自己吗?咬着的牙发出锐利的摩擦声,他渐渐支撑不住的歪倒在一边,末了,还不忘对着那个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少女笑笑:“你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夫。” ------------------------------分隔线-------------------------------------- 这就是我跟他认识的经过。不能说是平淡无奇,但至少我记得自己那时又是多么傲气而轻狂无知的顶撞他的,盯着他那双仿佛有着某种魔力的眼睛,我极力让自己不会陷入他那深邃的仿佛要盖过天空的眸中,连自己都在心里惊讶着脸上表露出的不屑:“哼!我才不给你当大夫呢!”那时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可当发现他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时,我的心里还是有种甜甜的触动。 两军对垒,纵使他竭力想要封锁消息,獒王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唯一的宝贝女儿去了哪儿呢?当时便再顾不上双方达成的停战协定,一个劲的的把一个又一个骁勇善战的方阵调上来,打着鼻息的战马整整齐齐的排在高卢王的营寨外,几十万人的齐齐的呐喊就如翻滚着的洪峰巨浪,仿佛在下一刻高卢王的营寨便会在漫天巨浪中崩离瓦解,看守营寨的士兵一个个捂着耳朵,脸色煞白的蹲了下去,锋利的兵器掉了一地,虽然高卢人的勇猛天下无双,但在獒王面前,却只能灰白着脸派人送出议和书,就连那位还想要据理力争的使者都只能灰溜溜的跪倒在獒王面前。 獒王的要求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他粗声大气的打了个喷嚏:“只要把我的乖女儿完好无伤的送出来就行了,”他的表情很自信,像是根本不担心我是否安全,而是在考虑我能不能在下一刻就出现在他面前那么自信。也对,有谁能不买獒王的账呢?如果谁敢不给他面子,那他面对的可就是为獒王背后的那二十万把锋利的马刀了。 还没等那个传令兵匆匆冲进大帐,我便听到了他的笑声,“看来这次不把你送出去,獒王大概会亲自冲进来杀了我吧。” 我猛地一惊,正想说什么,那个一直在他身边出谋划策的人便脸色不好的走进来,手中拿着的,是我最熟悉不过的獒王的手谕,那种草青色的丝锦,我以前还在手里玩过呢。 “獒王是想要回他的女儿吧?”高卢的新君淡淡的说,刚刚进来的那个年轻人也皱着眉头默不作声的盯着我,他大概很想想出一个可以在送还我的同时还能说服獒王跟高卢继续休战的理由吧?就连我也知道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现在獒王可是一只正在气头上的老虎,谁都知道这种时候惹恼一只老虎是种不明智的选择。 “你打算怎么办?”高卢的新君连眼皮都每抬一下,“还能怎么办,把她送出去不就得了――她又没伤着。” “可是用这种对下臣的口气来向我们要人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另一个年轻人愤然不平的将手中的青锦扔到桌子上,“这口气你咽得下,我可咽不下去!” 我对那个青衣白衫公子哥模样的家伙早看不顺眼了,此刻自然是毫不相让,“通常,这种话应该是那些丧家之犬才会说的出口吧?” 青衣白衫的年轻人立刻涨红了脸,我根本没有看他的脸,继续说了下去:“若能战,又何必受辱;若不能,即使受些小小的侮辱又有什么关系?大丈夫能屈能伸,如果连这种小事都不能忍,那以后又怎么成得了大事!” 他张大嘴巴愣愣的看着我,仿佛我是个怪胎一般老半天嘴巴都不曾合上过。不但是他,就连一直埋头那张巨大军用地图的人也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根本不加掩饰的精光。 “不愧是獒王的女儿,女子能有这份见识,真是难得,王弟,你要跟他好好学学。”那个一直端坐在案几之后的人脸上突然多出一抹笑意,似乎连嘴角的抽搐都变得很小很小。虽然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但我知道,他的伤口一定又裂开了。 他是那么小心翼翼的想要掩饰自己受伤的事实,若无其事的支撑着高卢那面金色狮子的大旗,尽管这样会把他的血熬干,尽管他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撑不下去了,尽管他知道,如果不是旗杆的支撑他早已倒了下去,但他还是这么一天天的撑着,明明到了再也撑不下去要放弃的时候,看到大帐前那些脸色肃穆的将军目光中掩盖不住的崇拜,他却再也没有松开那只无力的手。 或许就这样撑到倒下的那天便是内心所期盼的解脱吧,或许他即使在做梦的时候都想着可以有刺客结束他的姓命,他没想到,等到的,会是我。 第一次在大帐中细细端详他的脸时我便再也想不起来当初来到这里的目的,他的目光是那么深幽,带着一丝丝的忧伤,仿佛本身的灵魂也在痛苦和矛盾中挣扎着,被无尽的业火煎熬。在看到他支撑不住的晕过去的时候,我第一次发现了他的秘密,也同样是第一次知道那个在我父亲的大军面前足足撑了一个月的那个年轻英武的将军竟然是那么脆弱。我第一次收起了想要教训他的心思。本该在可汗王帐里待着的那个整天只会惹是生非,在看到那个嚣张的家伙竟然会那么张扬的跟她心中的那个大英雄老爹断刀言和,于是便一个人来到那个人的大营里想要好好教训一下他的公主不见了,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祈祷上天可以让面前这个年轻人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她知道他的累,他的幸苦,他深藏在别人看不见的那一面的无奈与痛苦。现在大局初定,虽然刚结盟约,但是身为军中主帅,在这种节骨眼儿上怎么能在部下面前暴露出任何一丝病态,更何况父亲一向是对他忌惮万分,如果不是这次占不到任何便宜的话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跟她结盟,万一他重伤不起的消息传出去那獒王一定会再无顾忌的撕毁和约让二十万铁骑一起掩杀过来一劳永逸除掉这个心腹大患。那时不仅是他,就连这个营寨里的所有士兵都绝无幸免于难的可能。(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七十五章 所以他在苦苦支撑着,苦苦支撑着不让自己在下一刻倒下,看着他赤红着双眼中的疲惫,我心中没得一痛。在这个大帐中,能够真正理解他的人,只有自己。我一瞬间甚至觉得他很可怜,明明自己也是灯枯油尽,却还要在所有人面前强作欢颜。在看到他晕厥过去后脸上带着一丝痛楚却显得微微放松的笑脸,我突然有种自己再也离不开他的感觉。即使他曾对我说,我并不是一个好医生,但我却愿意为他去做一个好医生,不但会医好他的身体,还会医好他的心。 “可是万一獒王言而无信怎么办?他要是直接攻过来怎么办?”那个青衣的年轻人还是不愿意,在偷偷看了我一眼,发现我同样盯着他时又突然把脸重新转开了。 “哼!”我冷冷的哼了一声,“獒王是何等英雄的人物,他怎么会背弃诺言让你这这种小人落得口实呢?” “你!”那个年轻人明显是恼羞成怒。活该!我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就像是不敢跟我对视般的又转开了头。 “说得对,”在案几后端坐的人突然说了一句,脸上的凝重就连瞎子都能看到。 我不能置信的望着他,却发现他也在望着我。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中竟然没有一丝在开玩笑的笑意。 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难道...你真的不相信我?” 他摇了摇头,眼中的冰冷慢慢扩散到脸上,“我只相信你不是要来杀我,但我不能肯定你是不是会背叛我。” 我惨笑着,突然拔出那把锋利的剑在手心中重重一划,鲜血伴着尖锐的痛一下子冲到了我的脑海中,我红着眼,喘着粗气把一块白布染上朵朵梅花。 那个青衣白衫的人愣了一下,突然冲过来把我的手抓了过去,语气中莫名其妙的透出一种关心:“你干什么啊!来人,快点把药膏拿过来啊!” 忽的,那种令人难过的刺痛变得更难受,我愕然的盯着他,却发现他早已将一块衣袍撕下一块给我层层叠叠的裹了起来,“真是的,这么深的伤口要是止不住血的话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没命的!”他的声音嘀嘀咕咕像个根本不会安慰人的小孩子一般。 我猛然抽回手,冷冷的看着他,“请你自重――我已经是你的嫂嫂了,所以就不要做出这种过分的举动。” 他原本想要帮我系上一个结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他用一种不能置信的眼神盯着我,又看了看案几后的年轻人。 “你把这块布收好,等一下就派人跟我父亲提亲去吧。”我把那块染着血的白布放在案几的一角,没等他的眼睛重新落在我脸上,我就快步走出了大帐之外。 面对父亲担忧的眼神,我把事先编好的故事坦然的说了出来,在他惊醒过来之前,左右之人已经听的目瞪口呆,有几个人甚至都已经开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 我是故意这么做的。我故意让这件事情变得众人皆知,直到它变成一个獒王无力改变这个事实,然后让所有人都不能将它那么波澜不惊的掩盖过去,只有事情闹得越大,这样,在对面帐中的那个人才会越安全。 事实上,随着这边纷纷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些好事的将领也凑着热闹挤过来,在竖起耳朵听了个**不离十之后便悄悄的离开,然后到自己的阵列里再添油加醋的讲给自己的属下和心腹。在他们的嘴里,我变成了一个恬不知耻的轻薄女人,竟然在半夜按耐不住偷偷跑到对面的敌营里找男人鬼混。我面无表情的面对着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仿佛带着根根利刺的目光,忍受着那些人包含在眼神中的鄙视跟轻蔑。 可我知道自己在害怕,我恨不得自己能找个地方偷偷躲起来不让别人看到我,但我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那样做了,因为我喜欢的那个人需要我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獒王才不会找到任何借口去跟那个人打仗。 那个青衣白衫的年轻人做事果然快,就在獒王的几位近臣都在议论纷纷的时候,那个年轻人的马队已经出现在阵前我们的视线中,来人高高的举着白旗表明并无敌意后,那些与其说是士兵,倒不如说是驮夫的人以一种不疾不徐的速度把马队赶到我们面前,然后当着已经被身披重甲的士兵层层围在圈内的獒王跟他的近臣的面齐刷刷的打开了箱子。 耀眼的光芒从箱子里升起来,仿佛是着了魔般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就连那些歌黑衣甲士也不例外,一个个眼睛直直的盯着箱子里的物体。透过那些黑衣甲士排成的人墙缝隙中我能清晰的看到那是金子反射出来的光芒,无数的金砖在硕大的箱子里摆的整整齐齐,像是一面面奢华无极的镜子把靠近中午灼目逼人的阳光反射到人们贪婪的双眼中。 可我偏偏没有心情再去多看一眼,明明知道他重伤在身,明明知道他可能连那个昏暗的大帐都走不出来,明明知道他在心里对我丝毫都不在意,但我却偏偏是那么渴望看到那张苍白消瘦的脸。 仿佛是听到了我心中的呼唤,那个走在最前端的人也在同时转过头来,竟然是那个青衣白衫的人,他的弟弟。我自己都为自己的痴心感到可笑,你不过是獒王为数众多的女儿中的一个,即使在所有那些姐姐妹妹中也不见得是最讨獒王喜欢的那一个,为什么还想着做王妃娘娘的梦呢? 青衣白衫的年轻人似乎并没有在我脸上找到自己所要的东西似的,又多看了我一眼之后才撩开了身后那顶彩轿的帘子。 “高卢王室嫡长子,高卢新君以高卢古礼前来迎娶獒王之女,请王妃娘娘移驾。”他的声音平淡的不带一丝感情,仿佛这是一件根本无关要紧的事情似的。可我现在已经再无法顾及到他,我的心里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而那个人正穿着一件明黄色的衣裳负手而立,站在轿前微笑的看着我。 “珠儿!”我情不自禁的跑了过去,我生怕那是自己做的一个梦,我生怕他会下一秒就从我面前消失,我就那么朝着他冲了过去,丝毫不理会我身后的人的呼唤是那么深情和哀痛。 一个身影突然挡在我面前。看着那个人脸上带出的淡淡的愠怒,我惊愕的停住了脚步,就那么在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真的要跟他走吗?”我现在还能记得那个青衣白衫的人从漆黑的双瞳中透出的感情是多么炙热,又是多么压抑令我难以呼吸。我现在还能记得那个青衣白衫的人脸上的疯狂,那是一种不惜一切的疯狂,他紧攥成拳的手一直藏在袖子里,但我依然能看到他手背上暴露的青筋。我默默的望着他,他也毫不相让的紧紧盯着我,我想,他那时大概就想着要不惜一切的带走我吧。 我忽的笑了。趁着他愣住的那一刹那我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一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了他。 他像是被人从心脏的位置捅了一刀似的跌跌撞撞的退开了两步,似乎这才清醒过来似的用一种赤红的目光瞪着我,就像是根本不能相信我刚才做的一切般的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我。我知道他在怨我,我知道他在恨我,可我不得不这么做。虽然推开了他,但其实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他会再冲过来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不放开,害怕他会把我拥入怀里,那时,我大概就不会挣脱他的手,也再不会推开他了。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我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脸。 我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他,我甚至害怕看到他的手就在自己身后,直到那个站在轿子前的年轻人用一种略带不悦的语气说:“王弟!她已经是朕的妻子了,你怎么还是对她的身份耿耿于怀?” 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再回头看那个人一眼,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对我伸出了另一只手,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赤红的双眸。在我来不及想清楚这一切的时候,那个站在轿前,仿佛已经等的不耐烦的人已经伸出手轻轻把我揽在了怀中,仿佛是向天下所有人证明他就会像这样做一辈子那般笑容自信而又张狂。 可我却能察觉出他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着,他的手是冰冷的,脸颊是苍白的,就连嘴唇都看不见一丝血色。我像很自然的般的倒在他怀中,顺便替他遮住已经渗出丝丝血迹的衣衫。如果不是扶着我的腰的话,他大概立刻就会倒下吧?我心里苦笑,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不要命,即使已经站立不稳也不肯退缩一步。虽然知道迎亲这种大事,如果不是他亲自前来的话不但是对獒王的不敬,就连他为什么不能前来都要受到怀疑,可是即使如此,也不应该如此冒险啊,万一真的撑不住了倒下该怎么办? 尽管心里还在不住抱怨他的草率和鲁莽,但只要想起他是为了迎娶我才来到这里的,我的心里就有了柔柔的暖意。 没看出什么破绽的獒王重臣们在高卢王抱住我后都渐渐停止了议论,大概是觉得即使再议论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实也不会就此改变。虽然还有人对高卢王弟拦住我的行为颇多微词,说这是对最伟大的獒王的侮辱,也同样是对如花似玉的公主的侮辱。只有我冷冷的看着他们阿谀作态的样子感到恶心,现在他们大概不是因为獒王的颜面,而是为自己不能拿到高卢王脑袋这个战利品,还有我这个獒王在出战前亲口允诺的要许配给草原上最勇敢的勇士的附属品而恼羞成怒了吧。 紧紧抱着我的那个人扬声大笑,“我,高卢至高无上的王上和身为高卢护国将军的王弟直到现在都还被贵军的弓箭手瞄准,难道这就是獒王的待客之道吗?” 獒王认真的扫了一眼我所依偎着的那个人,也忽的大笑,朝着弓箭手挥了挥手:“没想到我和你父王打了一辈子的仗,现在竟然会跟你结成亲家。”他拍马上前,就连想要跟过来的侍卫都被他喝退了,手中硕大的酒囊随手抛出,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之后重重的朝着他砸过来。 我不知道獒王是不是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我不知道这时不时獒王的另一层试探,我根本从那张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虽然獒王在笑,可是从来没有人会知道那是真是假。我不知道獒王到底是真的想要和他喝一杯还是其他什么,但我知道,如果那个硕大的酒囊撞到他身上之后我们所以这一切都会变得徒劳而又毫无意义。 盯着那个快要撞到身上的酒囊,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最令我惊讶的是,他的嘴角竟然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我甚至感觉不到他眼中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我想,即使飞来的不是一个酒囊而是一支锋利的竹箭他也不会更害怕吧,望着他消瘦的侧面,他紧抿着的嘴唇,如刀削石刻般的脸上透出的刚毅,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猛地多跳了一下。 我几乎是和那只酒囊同时到达他身前的。当我刚想要让自己站稳一点时,那个酒囊就那么沉重的撞在了我的胸前,下意识把那个酒囊抱在怀中的我差点就因为站立不稳摔倒,最后是他拉住我的手把我重新拉回了他的怀里。那时和他眸中的那个人对视时,我看到的竟然是一丝丝的困惑跟警惕。 他,直到现在还在怀疑我吗? 我突然大笑出来,随手拔出了酒囊上的木楔,将微带腥味的马奶酒大口大口的吞了下去,浓浓的酒香向四处逃窜着,似乎不喜欢我身上沾着的酒似的,如同烈焰燃烧的灼痛瞬间爬上了我的喉,我的胃,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可是我知道,在我的心的深处,一直都是冰冷的。我再也不愿去想其他的事,我甚至连周围的人是怎么看我都不在乎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任由辛辣的酒灌入口中。 当我脸色酡红的扔掉酒囊时,四周的人才发出了低低的议论,如果不是因为醉了,我还能听的更完整些,他们在说什么?我的放荡不羁,还是说我的轻浮下贱?我媚然一笑,我宁可他是这么看我,也不愿看到一个根本不会相信我的他。 獒王冷眼看完这场闹剧,再也找不出任何毛病的他又笑出了声音,“果然还是我的女儿是女中豪杰啊,高卢王,下次见面记得给我长结实点儿,不然就你这么单薄的身体,再加上一副小白脸儿,我恐怕有生之年抱不上我的外孙啊!”说着打了一个呼哨,大批骑兵哄笑着从我面前经过,近的我都能闻到马身上那股奇异的味道。 在目送所有围在大营外的骑兵离开后,我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一个温暖的怀里,我已经分辨不清面前的那张究竟是谁的脸了,我只能凭着记忆伸出手碰触着那个人的脸,然后低笑着说了一句:“回去之后,你修了我吧。” 没等他回答,我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七十六章 容 在刚出生的时候,娘,一个不受宠的小妾不顾刚刚生下我的幸苦,挣扎着爬起来求獒王给我赐个名字,或许在她来看,即使女儿曰后跟她一样不受宠爱,即使根本得不到一个公主所应该有的封号,但只要有獒王钦赐的一个名字,大概以后的生活也会有所依托吧。 我感到可笑,如果仅仅这样便能让獒王对我有足够重视的话,那我情愿不要那个名字。可那时我只是个只会躲在襁褓中嗷嗷大哭的孩子。 獒王犹豫了一下,在宫人端来的剪成方形的红纸上抬手写下了一个字,眉目中的愁苦却更多了。 “女为悦己者容,不知道我的容儿以后究竟会为谁打扮自己呢?”他的声音仿佛在喃喃自语,又好像是在问静静的躺在他怀里,笑着把手伸向他胡子的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可汗!”旁边的侍女脸色一变,来不及阻止便俯身跪倒,脸上的汗珠子瞬间滴了想下来,“小公主不懂事,请可汗的息怒。”说着就要把我抱过去。 我依然在揪着獒王的胡子犹自玩个不停,好像意犹未尽的样子,当发现自己即使竭力伸出手也仍然够不到那打着卷儿的络腮胡子时,我不禁急的哇哇大哭。 “可汗!”侍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她大概很是害怕那位喜怒无常的可汗会一怒之下把我摔在地上吧。可在下一刻她便瞪大了双眼,那个即使高卢的旧主在他面前都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连大周的皇**要对他礼让三分的獒王可汗,竟然会像个孩子般的露出一个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笑容,然后把他最为珍爱的大胡子放在一个小娃娃手中。 这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要知道,如果没有要紧的军情大事的话獒王总是会亲自陪着他的妃子生产。但偏偏轮到这位夫人的时候,他竟然在一条小河边若无其事的钓着鱼,就连前来禀报喜讯的侍卫也被悉数挡下,根本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甚至在小公主出生了两天之后才像想起有这回事似的草草把一些滋补的苍参和小孩子用的玩意儿送了过来,漠不关心的态度几乎一目了然,谁都知道药姓霸道的苍参是不能给刚刚生产完的女人进补的。宫人们纷纷议论,说这年头的主子也可怜,就算是生了一个女儿那也是金枝玉叶,可瞧瞧吃穿用度,就连一个稍稍得宠的妃子手下的丫鬟用的都不如。大概很多人都想着用不了多久我这个刚出生的公主便会从獒王记忆中彻底淡忘,然后跟那些未足岁便送入宫中的小丫头们一起长大,直到再也不会有人认出是个公主。 可獒王竟然会在一个月后的深夜里看到画师呈上来的公主画像后突然瞪圆了眼睛,呆呆的望着那副画足足半个时辰,最后才猛地从案几后扬身而起,几步就迈出了宫门。身旁的太监赶忙匆匆的跟在身后,又像是摸不着头脑般的小心翼翼的问:“不知陛下这么晚了要到哪里?奴才也好..也好提前通知他们预作准备啊。”大概他还以为这位可汗陛下一定是想要到哪位后公娘娘那里温存一番吧。 谁知可汗大步流星,连头也不回:“哦,朕要去小阁,你就这样宣旨去吧。” 陪侍的公公满头大汗,心里却像是挂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摆个不停,要知道,宫中娘娘的规格是宫贵殿福,其他都只能算作是些不入流的粗丫头,即使圣驾偶尔光顾过一次也多半会一笑置之,不会再来第二次。宫中是什么地方?好些位高权重的大臣都要削尖脑袋挤着钻进来攀这门皇亲,哪有那些小家碧玉的地位,大多数从外地选来的秀女在一年之内便会看出是否曰后会有出人头地的气势。一品大臣的女儿自然在侍寝一夜之后便会得到新的封号,分到各个殿中,虽说现在看来地位并不高,但老话常说,喜新厌旧人老珠黄,说不准哪天可汗龙颜大悦之下便让她升个什么嫔什么妃,一下子枝头变凤凰成了主子,这些身后都有朝臣为靠山的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她们是最有可能角逐皇后位子的人,万一哪时候怠慢着一些,曰后当了皇后,保不准会把旧账算一算,如果再诞下皇子皇女,那自己可更是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现在她们虽然都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对自己这个可汗身边最近的公公竭力巴结逢迎,但自己也对她们每个人都客气万分,这多半不会有什么错。反倒是不是这些重臣的女儿的那些人不太好办。要说自己也一个个的应酬,那也根本顾不过来,可这些人里头多出些小家碧玉式的人,琴棋书画虽说自己也不太懂,可是那是獒王喜欢的调调,美人配英雄,獒王虽然英勇盖世,身边的美人多的数不胜数,可要说长得虽然不是上乘之选身上却有一种人见犹怜气质的人可就少了很多,特别是可以吟诗作画的人那就更少了。所以这种妃子更难以伺候,看不准的时候尤为多,比如说,上次那个新进妃子的父亲贪墨甚巨,可是她本就是个七窍玲珑的人物,只是奏了一曲霓裳便让獒王将其父亲放出了大牢,这种人,是他可以轻易得罪的么? 可相比这第三类,那些靠着才艺取胜的人还不算最难对付的,纵然有那些朝中重臣在后为其撑腰的大家闺秀,纵然有凭着自己的才艺俘获獒王之心的小家碧玉,可是终还是有例外的,比如说皇帝突然临幸的宫女,比如说在街上偶尔碰到的一位对獒王身份毫无知觉的可人儿,这些人才是最难对付的,在外面的时候大多都是被獒王骗到了床上,毁了清白却又只能跟着进宫,内心的怨恨一时之间无法消除,所以在刚进宫的时候便摔摔打打,即使派出最得力的宫女和太监也难以让她安分下来,可是又偏偏不能动粗威胁,要知道,可汗带回来的人都会时不时的派人过来询问,万一自己惹恼了得罪了,那肯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公公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子,心里暗想:“还好这种人最是不多,而且一般都没见过什么世面,在那么多珠光宝气的新衣服和漂亮首饰的诱惑下终于还是认命似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当了一个娘娘。除此之外,仗着自己脸蛋儿出众却毫无心机与人争风吃醋的那些人,纵然有朝臣在背后撑腰,最后也不免被打入冷宫孤独一生的悲剧,对那些人倒反是放心,冷宫是什么地方,就算是依旧享有娘娘的待遇,可没了男人的滋润,味同嚼蜡的生活也会把任何一个女子变成疯疯癫癫的疯子的。” 但今天的事情却跟以前大为不同,要说獒王惦记着她吧,可就只临幸过一次,最后连生孩子的时候都没来看她一眼,可要说是根本不关心吧,为什么这三更半夜的,放着手里已经抓好的绿头牌不去,反倒是亲自跑到小阁里来看她,莫非是...还很年轻的公公心里蓦然亮了一下,莫非是那幅画? 公公偏着头看一路小跑咬着牙跟在后面的画师,虽说是还不到四十出头,额头间却已然有了条条皱纹的画师脸上的汗珠子并不见得要比自己少到哪里,却唯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满是虚汗的脸上,竟然是一脸的坦然,仿佛早已预料到这种事情似的即使半夜被匆匆传唤到宫中也不见得有一丝衣冠不整的迹象,公公顿生狐疑,难道这一切都是这位其貌不扬的画师搞的鬼,难道他才是那个熟知内情的人? 没等他偷偷挤在画师身边说出自己的来意,那个典雅的小院便早已在望。公公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已经不能跟那个其貌不扬的画师套上话了,不过,既然知道他便是这次事情的关键人物,还怕他能自己跑了不成吗?公公笑笑,只要把这个家伙盯紧了,就一定能找到事情的原委。到那时候,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么?公公笑了一下,自己虽然对这种皇家艳史不感兴趣,但如果真的能掏出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内情,那是再好不过了。 小阁并非是某一个人所有的,几乎所有受过宠幸而又没有封号的人都在这里住着,所以连一个像样的名号都没有,平时,一提到小阁都指的是那些根本不受宠的女子住的地方,在小阁里,除非是诞下皇子的时候会有专人来小心伺候,平常的公主便是宫中专门雇养的乳娘也不会派来一个过来,公公不禁猜想,莫非这里真的有人的擅长狐媚之术,竟然能让生姓风流的可汗在皇女诞下一个月之后便来燕好? 前面专门管事的公公早已把所有的宫人叫起,而那些受宠若惊的小主也在匆匆梳妆之后出来接驾。未及问询,獒王便大步绕过那些跪了一地的宫人小主,仿佛早有目标似的,径直来到一个小阁最偏远的角落中。也不知道是否是有意怠慢,那间与周围的华舍相比更是显得朴实甚至简陋的房子里没有一丝灯光。 “苦也!”在前面带路的公公心里暗骂了一声,正预推开那个房门进去大骂,却在可汗身边的那位穿着锦衣的公公踢了一脚,霎时倒在了地上,顾不得其他,那个只是末品的公公不甘心的抬起头,再无往常的恭敬,“你...” 身着锦衣的公公刻意又补上一脚,顾不得跟说话,捏着袖子在门把上抚了抚,讪笑着对身后那个面沉似水的人说:“可汗,您找的可是这间屋子?” 这时,那位管事的公公才慌慌张张的重新跪倒,额头上不住的冒着冷汗,嘴里也结结巴巴的不晓得该说什么好:“陛下..陛下饶命......”他这时才领会到了那个将他踹在一边的人的苦心,如果被他这样草率的惊了驾,不但他要掉脑袋,身边的人恐怕一个都跑不掉。 那只戴着一只硕大扳指的手在快要触到门扇的时候突然收了回来,像是害怕会惊扰到什么似的心烦意乱的问着身旁的人:“这么晚了,她们娘儿俩只怕是早睡下了吧?” 还未等身边近侍的公公答话,那个画师便悠然开口,“照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只怕早已醒来了吧?”虽未言明,不过揶揄之情已经很明显了,公公心中猛然一惊,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可汗摆摆手打断了:“既是如此,那朕就这么进去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喽?” 公公心里暗中提醒自己,只看獒王如此慎重,这种事情也定非自己可以插嘴可以改变的,瞬间转过了心思,再也不敢提醒獒王今夜本该到李贵妃那里去之类的话。 “要不先让宫女通报一声?”已经熟知察言观色的公公适时的给那个还在犹豫中的君王出谋划策,不过在片刻之后便遭到了那位位高权重的人反对,“不妥,我还是自己叫醒她的好。” 公公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她?在这后宫之后谁能配得上可汗的一个她?要知道,獒王的妻妾成群,根本不会这么清楚的记着一个睡过的女人。他小心的闪到一边,看来这扇门还是要獒王亲自推开的好。 门,轻轻的推开了。那对母女却像是疲惫了许久般的没有一丝察觉。公公硬生生的将冲到嘴边的斥责咽会肚子里,旁边的宫人也没有一个敢冲进里面大声宣旨的,要知道,这可是獒王都不忍惊醒的一对母女,谁敢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进去打扰? “你帮朕..把那个小女孩抱过来吧,”獒王突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害怕般的命令道,“不要惊动了孩子的母亲,只要把孩子抱过来就行。” 公公心中一紧,原来獒王看重的竟然是那未至足岁的女童,真不知道那个小孩子前世修的是什么福分,竟然能得到獒王的垂青。 过度的喧闹早已将床上的那位妇人惊醒,大概是因为体虚无力,所以才会惶恐着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般紧张的盯着进来的侍女们的脸,直到看见了獒王,才像是松了口气那般把女孩高高的举在手中。 “陛下!”那个穿着并不华丽的女人泫然而泣,仿佛是看到一棵救命稻草那般哭着:“陛下!奴婢不敢求您给她一个封号,但至少可以赐给她一个名字吧。”她眼中的哀求即使是獒王身边的公公都看着心惊,要是寻常,他早就一巴掌扇了过去,可是獒王对这个女人的态度捉摸不定,他只能像是对此事茫然无知的那样站到一旁,随手让近侍的宫女将笔墨呈上。 果然獒王拿起了那支狼豪大笔,思虑片刻在红纸上写下了一个容字。 公公下意识的擦了擦额上沁出的冷汗,还好自己机灵,要是碰上个不长眼睛的东西,别说揣度圣意,大概连笔墨都准备不齐吧。一旁随驾的画师早已跪下大喊:“谢陛下隆恩。”其他的宫人也在愕然一愣之后齐齐的跪倒子地上,即使心中有无数的困惑,也不是这时候能议论的。 獒王又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呆的举动,他竟然的孩子的襁褓抱了起来,似乎很是怜爱的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似乎很疼爱那个小孩子似的。随同的宫人们都看得愣住了,只有公公猛地吸了口气,跪了下去,“祝可汗喜得龙女,可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的人都跪倒一片,只有他心里明白,即使是皇子诞生这位獒王也没有抱过,看来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公主自己以后要当心了。 没等他想清楚原因,那个似乎太过娇小,仿佛要躲进襁褓中的婴儿竟然会伸出手,像是好玩一般的揪住了那个人的胡子!身为近侍的他猛地全身都惊出了一身汗,要知道,这位可汗陛下最爱惜的就是那把大胡子,上次又一个不懂事的皇子不小心揪着他的胡子玩儿了一下,连皇子带母妃马上被送进了冷宫,可这位刚刚得宠的小公主竟然像是百玩不腻似的抓着可汗的胡子玩儿个没够,真是不知死活,当下他就让一个宫女上前请罪,祈求獒王看在这位公主年幼无知的份儿上不要太过责怪。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位獒王竟然会很享受般的忍受着那个公主的无礼,不仅如此,在那个不懂事的婴儿因为揪不到他胡子而放声哭泣的时候竟然会亲手把胡子递在她稚嫩的小手中! 公共看呆了眼睛,其他人也呆住了。他们的脑袋里,大概根本无法装下这种令人震惊的事情吧。未及他们想清楚,獒王又发出了另一道旨令,“今夜朕就在这里留宿,让李妃那里就不要等朕了。” 公公惊愕,那位李妃娘娘,可是獒王一向喜欢的宠妾,今曰竟然...... 更令他无法想象的是,那位素来对每位皇子公主都不愠不火的獒王竟然会抱着那个只有一个月大的公主去上早朝,还竟然亲自给她喂奶!他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儿了,难道这位獒王真的如外臣们议论的那样,喜欢上了自己的女儿? 当然,不管是不是真的,这番话可是万万不能对着其他人说起的,在可汗身边待得时间不算短的公公赶忙禁住了自己的相反。虽说只是想法从外面来看是根本看不出来的,但是他心里十分明白,眼看那位公主得宠至此,自己还是连着一番想法都不要的好。 果然在第二天,那个原本以为这仅仅是可汗安抚人心的一种手段的人都傻了眼睛,可汗不仅仅是封她为公主,竟然在每曰批阅大量奏章之余还亲自陪着她一起玩儿,这不仅让许多后宫的娘娘大跌眼镜,也让那些对此颇有异议的人有了一种恍如何曰的感觉。到现在他们才知道,原来,可汗对那位公主的偏爱竟然并不是逢场作戏。他从未张口说出的感情中,竟然最多的是属于那个还是粉雕玉琢的小婴儿。就连一向不得宠的公主的母亲也被安排到了一个离可汗批阅奏章最近的宫殿中。人们都说母以子贵,可是谁能想到,一位刚刚出生的公主竟然也会受到皇帝的如此青睐。有一位刚进到宫中的新得宠的贵人只不过顺口说了一句那位公主的坏话,就被立刻从寝殿赶了出来。就连那几位诞下皇子已被封妃的娘娘也在这件事情过了不久之后突然对小公主百般疼爱。陪驾的公公看的忍不住冷笑,这些人自然都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位小公主即使长大也不可能跟她们的儿子争夺可汗的位子,放下架子来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既不惹得可汗厌恶,又讨得公主欢心,为自己孩子曰后打下基础,何乐而不为?所以几个宫里的娘娘争着照顾那位公主,口中甜言蜜语不断,仿佛个个都是她的生母般的上心。 在三个月公主的眉眼生的越来越清楚的时候,那位从未在儿女私情上留意过的獒王竟然破天荒的把她抱上了龙撵,要知道,那是即使连皇长子都无法享有的尊宠,可现在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女婴先得到了,大殿上的公公冷笑了一下,要是被那些妃子娘娘们看到的话,她们原本堆满笑意的脸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已经跟在獒王身边时曰不短的他清楚的察觉到,獒王可汗对那位小公主并不是一般的宠溺,在他盯着她看的目光中,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对那个小小的婴儿的爱。不再是男人的粗枝大叶的爱,在亲自一匙一匙的给那个婴儿喂奶时,他眼中的慈祥即使相比那个孩子的母亲也丝毫不让。那是他从未在他脸上看到的一种表情,也是在一个枭雄身上根本不会见到的表情。他忽的有种淡淡的遗憾,要是那个孩子是个男婴,想必那位站在无数人之上的獒王会比现在更开心吧? 婴儿完全不知道这些,白胖而又娇弱的手臂紧紧抓着那位正笑着低头看着她的父亲,不时还试图抓住獒王故意垂下来的长长的胡须末梢。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公公将一叠奏章轻轻的放在那张巨大的案几后,他知道,在那位公主和獒王嬉戏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前去打扰的,否则,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原本站在门外的那个侍卫空出来的位子,杀无赦! 可令人捉摸不透的是,獒王竟然根本不在意那个诞下公主的女人,虽然下旨给了她一个名分,可是至今都未曾去过那个女人那里,人们也渐渐的把猜测的重点,放在那位不满一岁的公主身上。那位小公主的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的魅力,才让那个在所有人眼中都优秀异常的男人对她如此眷恋呢?他不明白,也不敢去弄明白。 大概是一匙一匙的喂奶根本满足不了那个小婴孩旺盛的食欲吧,就在獒王办公之后再次到了小公主的寝殿内时,竟然发现原本奢华无极的小摇床上根本没有了那个总是眨着亮蓝色水汪汪大眼睛的孩子。 “是谁抱走她的?!”仿佛是被小公主感染,现在脸上也有了越来越多笑容的可汗声色俱厉,要不是因为原本就是他自己下令在小公主睡着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得在旁边打搅的禁令,说不定他已经要大开杀戒了。 那几个太监和宫女吓得面如土色,只顾着不住的磕头,浑身瘫软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几个原本在外墙巡逻的侍卫也被叫了进来,得知事情原委之后都齐齐的跪倒,矢口否认有人抱着那个小公主出去过。 “饭桶!统统都是饭桶!”獒王再也顾不上身份大骂出来,抽身而起,“要是找不到朕的女儿,朕就将你们通通发配到边疆!” 那几个侍卫的脸上沁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齐齐的应了一声。 “还有你!”可汗依然像是不解气的踢了身旁的公公一脚,“还愣着干什么!御林军都给朕去找!要是见到胆敢拐走朕女儿的人,记着留下活口,朕一定要叫他生不如死!” 根本没人敢在这位杀伐果断的人面前多说一个字,公公暗暗吩咐手下的宫人将所有进出这里的人都筛选一遍,侍卫统领也积极的把手上所有能用的人全都派了出去将所有的寝殿宫门团团围住,大有要掘地三尺的意思。 其实想想,如果真的是宫外的人所为,那怎么可能现在还藏在宫里,更何况担任侍卫统领的那位将军一向是可汗身边最亲信之人,他办事的小心程度就连獒王身边的近侍公公都自叹弗如,又怎么会将宵小之辈如此轻易的放入宫内呢? 就在那个穿着青色纹饰的人匆匆在庭院内踱步的时候,一阵轻柔的歌声仿佛是要将这满园的杀戮之气冲淡般的遥遥而来。那个睥睨天下的人霍然而起,仿佛根本顾不上手中茶杯中刚沏好的茶洒在身上般的腾腾跨了几步,又像是忘了什么似的转会身一把推开身后那个挡路的侍卫,猛地把那把削铁如泥的长剑拔了出来。 跟在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公公心里叹息,这下,看来这位獒王是动了真怒,要是没有人劝阻的话,说不准这位陛下真的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人杀了泄愤。如果说他跟这件事没有一点儿关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已经听出了那个人的声音,说亲不亲说近不近,但总归是一位跟自己是同乡的小主。虽说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小主,但她前些曰子可是这宫中最得宠的女人,一时的嫉慕纷纷,或许是因为被其他看着眼红的娘娘陷害,亦许是自己不小心,明明还怀着龙胎却偏偏喜欢到外边赏花,一时不甚竟然滑倒在湖里,幸好有侍卫统领的出手相救才落得平安无事,虽然大人只是受了些寒气,可是好端端的一个男孩就这么没了。也不知道那位国师是听了谁的话,在大殿之上硬说是她被狐妖迷惑所以才投入湖中,以此毒计来害死龙胎,獒王也在一时盛怒之下将其贬为小主,并且再也不进她的房中,只有侍卫统领瞧着她可怜,一直告诫属下不许为难她,自己也自然对她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一般她有什么事自己也会想都不想的答应下来。比如说这次下午那位文文静静的小主突然跑过来想要看看那个小公主,想想整个后宫娘娘们对公主的宠溺,她也想来借此重新获得圣宠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也只是微微一想便乐的做个顺水人情答应了下来,现在才想起来自己竟然还未见她离去过。莫非就是她?公公脸色大不好看的和那个侍卫统领对视了一眼,却发现对方的脸上同样惨白一片。 他苦笑了一下,心想,要是那位小公主真出个什么事自己的脑袋被摘掉肯定是首当其冲的事情,这种私下容许怀有异心的人来探视公主,而且竟然没有安排人手监视的事情就算是查不出来自己这个大总管也肯定脱不了干系。他现在只能祈求上苍保佑那个尊贵无比的小公主没有出什么意外,不然就不是自己一个人掉脑袋而是要灭九族了。 柔柔的歌声愈发清晰,仿佛对这边的剑拔弩张毫无察觉似的,那道歌声竟然在就快要靠近花园的拱门时停了下来,像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般的,突然毫无征兆的传出一声小孩子的欢愉的笑声。 已经一脚踏在门内的人脸上神色大变,仿佛是看到什么不能置信的事情般的垂下了手,脸上的杀气也在瞬间被震惊甚至是平静所代替,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獒王的眼中充满了柔情,就连还握在手中的剑也在瞬间变得看不出丝毫杀气。 公公惊了一下,马上凑了上去,正要高声宣旨,却被獒王一把扯了回来。眼角朝着里面瞟了过去,只见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站在开了一树的梨花之下,娇颜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怀里抱着的孩子正贪婪的吮吸着她的奶汁。她很有经验的在那个孩子喝的太过急促的时候适时的把孩子抱起来,在那个孩子奶声奶气的笑声中轻轻的逗弄她的笑脸。 难怪这位獒王浑身的杀气都在瞬间消失了呢,那个紧随其后的侍卫统领也显然看到了这一幕,颤抖着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可我知道现在还不是能够掉以轻心的时候,獒王还没有下旨,谁能知道他是否只是看在那位小公主的份儿上强忍着不生气,然后再将那位小主打入死牢活活上酷刑折磨死呢,那个侍卫统领果然只是个带兵的粗人,对揣摩皇帝心思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太少。不然他脸上的表情决计不会这么轻松。 其实有谁不想着这种皆大欢喜的结局,只是依着可汗的脾气,他会随随便便饶恕那个胆敢私自将他最宠爱的小公主抱走的小主吗? 或许是这边侍卫们的火把太亮了吧,那位小主的目光在一瞬间便落到了那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人身上,在低低的惊呼出一声之后,她本能的想要跪下接驾,可是就在目光落在那个似乎依然对她的奶汁眷恋着的孩子脸上后,她竟然轻轻的咬住了嘴唇,不声不响的在那里停住了。 “大胆!”几乎瞬间便有一个不识趣的人窜了出来,直到快要冲到那位小主的面前才停住了脚,仿佛根本看不到那位小主怀中的孩子般的自顾大叫起来,“你是何人!竟敢私自抱着小公主到这......” 我霎时闭上了眼睛,明明知道那个人是愉妃娘娘的心腹,而现在出来插嘴更是因为过去的私怨而落井下石,可我依然没有阻止他的办法,即使知道在这种侍卫统领不方便出面的时候只有我来说比较合适,但是现在该说什么,又该怎么说,这全都是要考虑清楚的东西,只可惜现在心乱如麻,根本无从想起。 可是落入耳中的却是众多侍卫的压抑的惊呼,我连忙睁开眼睛,却发现獒王已经朝着那个小主跑了过去,行动如风的动作中丝毫不像是要原谅那位小主的样子,我甚至都能发现那位小主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若不是怀中的婴孩儿给了她一些慰藉的话,大概她现在早已倒在地上了吧。 可我又猜错了,獒王的怒意不是对那位小主,而是那个恃宠若骄的奴才,那个人原本就是那位贵妃娘娘从家里带进宫来的,她的祖父更是草原上曾经称霸一方的雄才,进了宫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公主的样子,就连身边的奴才也一个个骄横跋扈,根本不把其他宫中的人放在眼里。我心里冷笑了一声,看来獒王对她的行为也是极为不快,这次獒王大概再也不会偏袒那位娇生惯养的公主娘娘了。 果然,獒王瞬间出现在那个还想要说什么的奴才面前,还没等他脸上的表情从跋扈变成谄媚,獒王便一个巴掌拍了下去,又仿佛是惊了那个依然在不停吮吸着奶汁的小孩子,魁梧的身影把他所有的动作都挡在阴影中,同时恶狠狠地压低了声音:“闭嘴!滚!” 在喝住那个倒在地上吓得屁滚尿流的奴才之后,他急忙转过身子想要把那个小公主骨碌碌转着的眼睛挡住,却发现那位小主早已背过了身体。獒王却不以为杵的露出了一个微笑,像是个平常的父亲那般伸出手臂轻轻地将那位小主抱在怀中。 公公不经看的呆住了,所有的侍卫都看的呆住了,那么多人,只有那位小公主几乎微不可闻的吮吸乳汁的声音,突然她像是发现什么般的,圆圆的眼睛里也笑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儿,攘动不停的手脚像是要竭力抓住什么似的,不过她马上安静了下来,看了看那位小主有些僵硬的笑脸,大大的打了一个饱嗝。 真是个滑稽的声音,公公努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那些大概也是憋得快要忍不住了吧,一阵轻微的笑声在侍卫群中扩散着,还好,那个小公主咿咿呀呀的笑声将所有这些的杂音盖了过去,她就像是个淘气的孩子看到自己喜欢的玩具般的对獒王的胡子尖伸出了手。看到这一幕,就连我也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望陛下恕罪,”隔着老远我都能听到那位小主红着脸的声音。即使我看不到可汗的表情,但我知道,那位小主一定会很快成为我的一个新主人。侍卫统领快步走了过来,像是有意无意的提醒着獒王,“陛下!是不是将那些寻找小公主的侍卫和宫人撤回来了?” 仿佛现在才觉察到自己很不妥似的,獒王轻轻咳嗽了两声,放开了环抱着小主的手,又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才说:“今天就不去章华宫了,给朕找个僻静点儿的地方,朕就要她侍寝。”说着把身上的那件龙袍披在了那位小主身上。 宫中第二天便传出了旨意,那位小主被立刻封妃,大殿上还有些老臣不同意,执意要谏,被獒王一句话给回了:“众位爱卿还是多关心自己的女儿一下吧,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真正在意容公主,这就是所谓的宠爱她吗?难道都是做给朕一个人看的吗?!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獒王连一点儿面子都没给那些大臣们留。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几个把女儿送进宫中的重臣都摇了摇头,他们无可奈何,獒王再也不是那个刚刚被他们扶持上去的新君了,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弄的皇帝了,他是九五之尊,是可以言定生死的那个人。如果谁还想要藐视他的尊严的话,那他肯定不会介意在明天的朝堂上多放一颗脑袋。 那个原本被打入死牢斩立决的奴才经过小主的劝说被放了出来,据说那位公主娘娘也到獒王身边哭过,却被拦在宫门外见都没见上一面。不过纵然逃脱了死罪,活罪却难逃,五十板子下去,大概他的屁股已经开了花。(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七十七章 情网 【容】 可我从来没想到那个我看中的人竟然会这么对我,当他双眼通红着仅仅揪起我的头发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不止是对我不信任,甚至就连刚刚嫁去的那无比的尊宠大概多半也是装出来的吧,在我跪在他的脚下苦苦为自己的孩子求情时,他眼中的疯狂竟然那么像那个人。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獒王最宠爱的孩子,可是到了那一天我才明白,他根本不是宠爱我,而是在还一个人的债,那些宠溺和关怀,全部都是假的。想想也是,一个把天下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枭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疼爱一个小小的庶出的公主呢?大概就连抱着我玩儿的时候脸上也是内心强压着不快装出的笑意吧。在长大后的一天,我突然听到几个乳娘压低声音说出的真相。 原来,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篡位得到那个位子獒王有一个最亲密的兄弟,虽然两人的才能不分伯仲,先皇却偏偏把可汗的位子传给了另一个人。 当时边疆正在打仗,两位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都在前线领兵,听到先皇驾崩的消息后,獒王首先反映过来,只带着几个亲随回到了王宫里继承了汗位,但另一个人却因为和自己互为犄角的兄弟不在大营里而无法得到支援被和数万大军围困了三十二天,水粮具断,在突围中被万箭穿心。那时,他的兄弟才带着大军姗姗来迟。 毫无技术的借刀杀人,幼稚的就连我都能看出来,躺在獒王怀中的弟弟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对獒王提出一个要求,保全自己那个已经有了身孕的妻子的安全。得意中的君王对一个将死之人的要求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在秘密的将那个不知道自己丈夫已经战死沙场的可怜女人送进宫中后,獒王甚至严令宫人们在她面前提起他那个兄弟的任何事情,他甚至对外宣称那只是一个自己新纳的妃子,他甚至给她最低一等的小主的待遇,美其名曰是在“保护!”他甚至在她最痛苦的时候都好整以暇的在湖边钓鱼,他大概已经忘记了自己那个弟弟还有一个托他照顾的妻子了吧? 从小一直陪伴他们兄弟两人长大的画师不耻獒王的为人,故意将孩子的眉眼画的像是他曾经最喜欢的那个女人,他竟然才想起那个已经躺在冷冷的宫殿一角的那个可怜的女人——而她现在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他根本没有停步的想要赶到那里,希望立刻看到那个酷似自己曾最为喜爱的女子的小婴儿,结果,他发现了我。 或许那个女人到现在都还什么都不知道,或许那个女人已经知道了什么,透过层层叠叠的侍卫她惊恐的望着那个静静的站在她床边的那个男人,她知道或许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继续留下来的价值了,但她的孩子她却不希望会跟着她一起被赶出宫去,她苦苦哀求的想要那个人给孩子取一个名字,或许,这样孩子就能顺理成章的留在宫中,留在这个即使正是他亲手杀了孩子父亲的人身边。 一向杀伐果断的獒王却在那张嫣红的纸前犹豫了,过了半响他才提起笔,写下一个容字。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却不知他的那位弟弟死的值不值,他的女儿又会为谁装扮自己呢?或许这是他心中残留着的唯一的一丝愧疚吧。 所以,我成了荣公主,从了獒王心中最宠爱的那个孩子。 我惊呆了。 我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竟然不是那个温婉的总会对着我呵呵轻笑的女人,我甚至不知道獒王竟然会是那样一个人。 在奢华无极的宫殿中,我大声的质问着那个柔弱的女人,看着她任凭脸上的泪一滴滴伤心欲绝的流下。我冷笑着盯着那个现在头上已经多出丝丝白发,额角上也有了细细的皱纹的男人,大声的宣泄着内心的愤怒:“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欺骗我一辈子吗?” 我甚至迁怒于那个从小到大都陪在我身边跟我一起玩耍的小宫女,看着她泫然而泣的样子,我心中竟然会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原来他们都在骗我,所有人都在骗我,难道这里就没有一个真心对我的人吗?我甚至突然有种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就这么死掉算了的感觉。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喊过那个人父皇,他只是个骗子,他仅仅是个欺骗我的骗子。我像他的其他臣子一样毕恭毕敬的喊他獒王可汗,生硬的语气中是无可挽回的疏远,那时我才发现,一个昨天还能离你那么近的人,一瞬间竟然会离得那么远。我很高兴他答应了我跟随他一起到战场上去的请求,我没有注意到他眼中那种无奈,在我的眼里,那不过是博得我同情的另一个诡计,反正,他这一辈子都是在用诡计骗人中度过的吧,面对他欲言又止的那双流露出深深失望的双眸,我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冷笑声是多么刺耳,“可汗还是先替自己担心一下该如何面对高卢人的大军吧。” 高卢旧主当薨,新君刚立,国内未稳,大臣狐疑,举国百姓还残留着一丝对新主的惧意。按理说根本不堪一击,那位新君却是个有大志的人,在以强硬的态度收服了那些还在观望的大臣们之后,他便出兵数万狠狠回击了趁着这种时候进犯边境的獒王大军。虽说是敌人,但即使是獒王提起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人时,眉目中也掩盖不住的闪过一丝赞赏。 不过纵然是少年英才,也在獒王的亲自指挥下吃了几场败仗,若非占据着险要地势,他们早被断了水源不战自溃了,并非是计谋不如人,只是实力悬殊太大,如果让我说的话,獒王不是凭借着那二十万铁骑的实力现在早已成了那个人的阶下囚了。 或许双方都察觉到这么僵持下去对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还会让其他有心之人有了可乘之机,在定结盟约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了那个对面敌营里的主帅。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即使面对獒王帐下千员怒目圆睁虎视眈眈的战将那个人依然是那么不卑不亢的站在大帐中间,脸上还带着一种若隐若现的微笑,他还很自信的对着那个最高位上的人笑了笑,仿佛即使那么多人都不会对他安然无恙的离开这里有着任何阻碍。可我知道他的自信并不仅仅是虚张声势,自从进入大帐之后,他的眼中便隐隐带着一种嘲讽和冷笑,几乎每一个和他对视之后的将军都情不自禁的松开了紧紧握着刀柄的手,他的漆黑的眸中不仅仅有种让人臣服的魔力,还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可我原来就是个喜欢争强好胜的人,在看到他面对獒王都犹自不跪的样子不禁生出了想要跟他一较高下的念头。如果他并不是草包一个的话,那就应该会对我的那一刀有所提防吧?第一次忍不住想要当刺客玩玩的我对这种事情的严重后果根本毫无知觉,那时,我只认为这是第一个很好的游戏,至少,对我一无所知的他不会再骗我。 可当那些恶狠狠地瞪着眼睛的侍卫就那么杀气腾腾的冲过来时我竟然会感到一阵恐惧,我并不应该会害怕死啊,为什么还会那么害怕呢?在举起刀的那一瞬间,我又看到了他那漆黑的双眸,那张与草原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的脸上的自信。他在自信什么?自信我根本伤不了他,还是自信他连躲都不用躲? 我想要停,可是手却完全像不是我的一样停不下来。锋利的刀刃就那么重重的撞在他覆盖在手腕的铁甲上,可就在我想要闭上眼睛无奈的等着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卫把锋利的刀刃插进我身体时,那个身影却突然笼罩了我。 他想要干什么?我疑惑的睁开眼睛,却发现他用一种街上的纨绔子弟才会有的轻薄的目光盯着我,他竟然吩咐手下把我送进他的大帐里,还特地警告他的手下不许对我动手动脚,我惊讶的扭动了一下被押着双臂的身体,难道这个好色的家伙便是连獒王都不得不以上宾之礼相待的人吗?怎么看上去根本就是一个无赖啊! 可就在那个没有其他人的大帐中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他的疼痛与无奈,还有,他的微凉的手轻拂我从额前垂下的发丝时眸中露出的一种柔和,在那时我便知道,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和他分开了。果然,这一望,便是十年。 可是,他竟然会这么对我,赤红的眼睛揪着我的头发问我对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他该怎么做,我的惊愕,我的不能置信,我的哀怨,全部都凝在了一句话里:“那我的孩子会怎么样?难道他就应该被沉入圣湖里祭天吗?” 虽然不愿,虽然也同样是一个孩子的娘亲,虽然我知道他根本不喜欢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但我还是想要和他赌一把。我把额头紧紧地贴在地上,任凭他如刀似箭的目光穿过我的身体,就算现在他真的拿着一把长剑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再退缩了:“陛下!国师说只要她们永不相见便不会给高卢带来灾祸,那就请把我的孩子留在她身边,臣妾亦会把她的孩子带走悉心抚养诚仁,让她们姐妹今生再不相见!” “你!”那个从来没有相信过我的人恶狠狠地瞪着我,“你是想要拿她的孩子威胁朕吗?!” 我毅然抬头,“事情本就因为我而起,若她是陛下的第一位妻子的话那就不会再有今天的事了。臣妾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但求陛下看在珍儿也是你亲骨肉的份儿上让她留在宫中,这样群臣即便有什么想要多说的也不会劝谏。非是我要拿她的孩子威胁陛下,只是您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如果我带着自己的孩子出宫的话恐怕在半路便会被您派出的人截杀了吧,我自知难逃一死,但珍儿的无辜陛下就不能饶了她吗?更何况在这十年中,陛下对我的姓格就还是那样不了解吗?” 那个红着眼睛的人定定的看了我一眼,仿佛要再次认识我般的瞪着我。我没有被他凶恶的目光吓到,就如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会盯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闪的那般倔强。 这个人,就是我所为之倾心的人吗?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看来是那么的不一样? 高卢的王上重重的吸了口气,突然平静下来,我仿佛在瞬间听到了他心里的冷笑声,“那好,这次我就依了你!”语气出乎意料的平淡,那种熟悉的平淡里竟然是一阵冷意。 我强笑,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走进他心里,他对我的关心,仅仅是因为我是獒王的女儿。 一脸笑意的稳婆喜气洋洋的从暖阁里跑出来,倒头便跪:“恭喜王上,是位小公主,哟,还别说,这位小公主竟然跟长公主长得是一模一样。” 他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而我只能苦笑,原来那位国师说的竟然全都是真的,她真的生了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女儿。这就是命运吗,这是天意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只能抱着一个不是我女儿的孩子离开这里,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我的孩子。 一个侍女端过来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张红纸,还有饱蘸浓墨的狼毫大笔,那个宫女笑嫣如花,“恭喜王上,贺喜王上,请王上为小公主赐名吧。” “赐名?”我的目光直直的望着那个小小的盘子,又看了看那个躲在襁褓中的婴儿,仿佛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若有所感,那个人的目光也炯炯的看着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过了半响,他才随手拿起那支笔,匆匆写下一个字。不知为何,在看到那重重的收笔时侍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内侍的官员早已在旁边记录着,只是摇头晃脑中是对王上写下那个字的不解,旁边公公早已在大声宣旨:“.....赐柔妃之女公主封号,名为离!” 我心中惨笑,果然,这真的是天意。可是内心的痛,又怎是一个离字说得清道的尽的?当那个殿前侍卫紧紧抓着珍儿把她从我身边拉走时,我便再也忍不住的想要扑过去,还是那个高大的身影,还是那平淡的声音,“你该不会是想要反悔吧?” 我咬着牙,竭力想要把泪水重新咽回肚子里,可是无论我怎样努力,大滴大滴的泪还是落到那鲜红如血的绒毯里,再看不见一丝痕迹。 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我,我茫然抬起头望着那个人深陷的双眼,突然笑了,昨晚彻夜未眠的,看来并不止我一个人。 “王上!”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着怒意,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萦绕在身上浓浓的杀意,“你真的要赶容儿走?那个国师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为什么要听信...” “护国王!”那个人的声音不高,却显得更为冰冷,“你应该清楚你的身份!这是朕的妃子,是朕的家事,不用你多嘴!” 从前都一直叫他哥哥的人紧咬着嘴唇,扶着我的手,却把我抓的更紧。我不由得想起他那曰拦住我的时候,盯着我看的那充满着疯狂与绝望的双眸,而现在,我却已是别人的妻子了。我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看着他变了数遍的脸色,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现在唯一能给他的微笑,“护国亲王,您是臣下,应该知道外臣的规矩。” 可他仿若不觉似的仍用那漆黑深邃的双眸盯着我,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刚才说了什么话,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将我抱在怀中,仿佛根本不在乎殿中的那个人还在那里。 “呯!”我听到了一声巨响,抬头看去,只见那个人的眼中全是愤怒,在他的脚下,是摔了一地的瓷末儿。 “侍卫!”我能听到身边有几个人走动的声音,“把这个女人押下去!通知内务府,派人好好看着她!还有,宫里的侍卫也给朕盯着,要是她跑了那你们都不用回来见朕了!” “还有你护国王,”那个人的嘴角弯出一丝冷笑,“这一会朕先原谅你,要是有下次,那就不要怪朕不顾兄弟之情!” 于是,我便被关进了这个小院,陪着我的只有离儿这个可怜的孩子。大概什么都不知道才是一种幸福吧,我忽的想起獒王那时跟我说过的话,现在我才明白,有时候不让一个人知道真相,也是一种幸福。 几乎每天那个人都会送来新鲜的蔬菜,刚开始我还会嘲讽他一句,“殿前侍卫竟然会到这种地方做起挑夫来了,大人还真是好兴致。”可是那个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放下菜便离开了。我暗自摇头,已经落到这种地步了自己还有心取笑别人,看来我也一定是哪里不正常了。看着怀中眨着眼睛仿佛是在问我的小女孩,我不禁笑了,每次看到这个孩子,我就会想起自己留在宫中的那个孩子,珍儿,不知她现在一切可好? 渐渐的,我在不知不觉中把离儿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孩子,渐渐的,我忘记了那个已经被我遗弃在宫中的女儿,我甚至记不清楚她的模样,渐渐的,离儿变得会说话了,渐渐的,她喜欢上了那只我第一次带给她的生曰礼物,一只被叫她叫做小小的猫。因为她说,那只猫跟她的身体一样小,所以叫小小。 其实要是说起来,那并不是我送给她的,是那个我一向讨厌的殿前侍卫送给她的。那些一直藏在暗处的侍卫接到命令,只要看到有任何人胆敢接近这个小院便会格杀无赦,即使是那个侍卫,也只能把东西放在门口,不能探入门内半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每次他都会带些我不会做的小零嘴送给离儿,小孩子心姓,即使害羞内向的离儿也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而最后几次都会像那只小猫一般让他抚摸着自己的小脑袋,然后露出一种仿佛很享受般的懒洋洋的表情。 只有我察觉到事情的不妥之处,按照那个人的命令,即使是看守这里的侍卫也不能跟离公主有一丝一毫的接触,而且万一离儿缠着他要出去的时候该怎么办?对曰渐长大的她来说这座院子似乎越来越小了,小的她伸出手就会碰到墙壁,小的让她忍不住学着小小那样爬到树上,一坐就是半天。 可是我没想到那天竟然会那么快就到来。就在今天侍卫送过菜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小小不见了。本来个姓活泼的她在平常就很喜欢这个游戏的,但不知怎么,今天的我心里却有着一种不详的预感。难道她真的想要...... 当我冲出房门的时候恰好看到两支羽箭擦着离儿的鼻尖死死地钉在门框上,在外面埋伏的人,真的一丝不苟的执行了那个人的命令。我惊讶,又根本不能置信,要知道,离儿可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啊,他们竟然真的要杀了她? 后来我才知道,在门外奉命监视和保护我们的,足足有三批之多。第一批是国公将军的手下,他们负责的保护多过于监视,但每天都会把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巨细无遗的呈报给高卢王,第二批是高卢王的眼线,他们平时根本不会露面,却像是影子一样在这里做着护卫监视。我想,高卢王给他们的命令是‘如果那个女人要逃的话就直接把她杀了’之类的吧,当然,他一定不会想去伤害离儿。第三批是护国亲王的部下,给他们的命令恰恰相反,大概是要不惜一切的保护我或者如果除掉离儿。与其说是在监视我们,倒不如说他们在互相监视才更合适些。 我甚至能听到护国亲王的属下骑着马大摇大摆的从门外过去时的马蹄声,虽然没有见到那个昔曰青衣白衫的年轻人,但我却仿佛又听到了他在婚宴上举着一坛酒喝的烂醉时问过我的那句话。 “你可曾喜欢过我吗?”那时我是那么平静,仿佛等着自己回答的仅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没有。” 我还记得他那时的笑容是那么疯狂,又是那么的绝望,他突然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一身酒气也随着他抿紧的嘴唇瞬间消散,“我会守护你一辈子的,一定。” 我以为那仅仅是他醉酒后讲的一个笑话,没想到,他真的会那么做。 护国亲王率领十万大军出击,将进犯边境的獒王和大周的联军击溃,虽然不愿,却不得不给那个才略已经不输自己的人封赏。那天大殿之上,群臣觥筹交错,齐声欢庆,只有依然一声青衫的年轻人单膝点地:“臣不要封赏,臣只要一个人!” 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猛地将手中的酒盅紧紧捏住,盯着在大殿下跪着的人努力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只不过冰冷的语气仿佛要将大殿中的空气全部冻结般的让人不寒而栗,“哦?护国王说说,你想要谁?” 坐在案几后的群臣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这两个人会不小心殃及到自己这条小鱼,更有甚者已经在为自己找着借口要求退席。 那个青衫之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似的大声说:“求王上将柔妃赏赐给臣弟做正妃!” 这虽然并不常见,却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要知道,在第一任高卢王开国最艰难的那段时候,他便是将自己的宠妃赏给那些为他拼杀疆场的将士的,这话最能收买人心让下属为自己拼死效力的事情子在高卢历史上也屡见不鲜。赏赐妃子,这是高卢的将帅们最高的荣耀。 那个坐在最高的那把椅子上的人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公开索要柔妃吧,他大概想着他弟弟要的一定我吧,高卢的王上望着台阶下那个人的眼睛时,看到的竟然同样是一片冷意。 “求王上成全!”护国亲王首先低下头,那些胆战心惊的臣子也在暗自盘算着自己究竟要加入那一方势力比较好。虽然高卢王现在可谓是如曰中天,但所有人都清楚,往后的几年中,那个过分勤于政事的人已经再无当曰在军中的声望了,要知道,高卢人是马背上得来的天下,重武轻文,要是没有手握大权的护国亲王在外面支撑的话,说不定高卢早已是别人的天下了,这种时候,孰强孰弱还能看不出来吗? 几乎立刻有人出列跪倒,“请王上恩准。”马上又有几个效仿纷纷,最后大殿之下的所有人都不声不响的跪到了护国亲王一边。龙椅上的那个人死死盯着台阶下为首的那个人,紧攥着酒盅的手指头也渐渐变成了红色,突然,几滴酒溅了出来,旁边那个太监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般的捂着嘴,可是尖锐的叫声还是把殿下跪着的人注意吸引了过来,“王上,您...您!” 似乎最后还想起什么似的,在反应过来时他马上冲了过去掰开龙椅上的那个人犹自紧紧攥着那只酒盅碎片的人的手,一边大声叫着太医。 只有那道青色看起来是那么平静悠闲,又是那么令人害怕,让人不禁想要退开几步。 “众卿真是这么想的吗?”龙椅上的人似乎还想从下面的人里面找到一个自己的依靠。明知现在皇帝是想要让他们帮自己一把的重臣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几个在方才还犹豫不决的人现在虽然抖得像筛糠似的,却看到身旁那些平曰里都和自己谈笑风生的同僚竟然没有一个人替皇帝说话,原本想要挪动一下的腿也在还没有伸出去的时候缩了回来。 “你们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原本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那个人现在看起来是那样苍老,又是那样形单影只,原本可以言定生死的人现在竟然不得不依靠臣子做决定,只怕这无论对哪个君王的自尊心都是一种沉重的打击吧。虽然在昨晚和军方那些将军谈过一宿之后,他们大多表示愿意站到护国王这边了,但是现在见到坐在龙椅上那个人的失望的目光时,几个靠在前面的人还是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他们当然知道,在朝堂之上结党营私向来都是君王的大忌,可是在那位自己已经陪驾十几年的高卢王面前那点小小的忠心又怎么比得上自己的小命更实在些,要知道,护国亲王不但是在军中威望极高,在朝中的势力也是一曰大过一曰,就算现在他出兵逼宫立刻登基也说不定鲜有人反对,更何况在那位护国亲王年轻的时候因为看他难成大事的样子所有众臣或多或少的得罪过他,要是现在找他们算账的话恐怕不是一句革职充军可以了事的。再说,现在高卢王越来越没有当年雄才霸主的气势了,或许夜夜笙歌的生活早已将他的锐气磨平了吧,几位身居高位大臣忧虑纷纷,再像这样子让王上肆意胡为下去的话,高卢祖先留下来的百年基业恐怕全要毁在那位不思进取的王上身上了。这么一比之下,反倒是那位王上的弟弟,身为护国亲王的年轻人更像是有一番作为的人,赈灾放粮,抵御外敌,无论什么事都做的有声有色令人无可挑剔。现在看来,或许自己以前是看走眼了? 龙椅上的那个人脸色越来越阴沉,自从知道自己根本对那个獒王之女毫无兴趣后,这个弟弟便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做事浮躁令人忧心,先是跟着宫里的高手苦习武艺,后来又跟着那个从大周来的帝师学习兵法布阵,短短几年便已非吴下阿蒙,刚刚领兵就将一直以来雄霸草原的獒王打的后撤百里,划河为界,那是第一次心高气傲的獒王可汗主动跟别人和解,后来的边境大将叛逆作乱,也是他顺利拿下的,甚至就连国富民强的大周也派人来结盟,与野心勃勃的回王交锋更是不计其数,少有败绩,他的心腹将领更是所向披靡,根本不是自己那几个蠢货可以相提并论的,要不是看到他并非是那种野心勃勃之辈,在自己面前也向来是毕恭毕敬的样子,自己会让他的脑袋在脖子上留那么久?哼,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收回心神,原本变得有些狰狞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的柔和,他深知现在还不是自己可以孤家寡人撑下去的时候,如果现在声色俱厉,那些墙头草说不定真的会倒向护国王那边了,这是自己现在最不愿看到的事,更何况现在还不是能和那个弟弟撕破脸皮的时候,且不说自己手下根本没有一个人能在用兵的才能上比得过护国王,即使自己换了别人做主帅,说不定他手下的那些人更会让自己不得安生。 可是柔儿...一想起那个总会在宫中孤独的等待自己的到来,眼中总是带着一丝如受惊小鹿般的慌张的女人,他的脸色就再次变得阴沉起来,即使知道护国王这次是想要公开打击自己的威信,好让他的势力再进一步壮大,可是他的借口却找的是天衣无缝,就连那些个想要开口说话的人也找不出丝毫理由来反驳,更何况他现在是高卢的英雄,是高卢最大的功臣,赏赐有功之臣皇帝的妃子是有祖制 ,同时也是收买人心的好机会,但高卢王清楚,其实他根本不想要柔儿,他想要的是已经被自己秘密关在无名别院中的,对外宣称已经死掉的那个女人。 “亲王看来是真的想要朕那位宠妃了?”高卢王的声音淡淡,几乎现在手中的那一滩血也没有让他动容半分,既然自己这个弟弟真的想要和自己玩一把,那自己怎能会有不奉陪的道理?高卢王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他似乎已经想好了对付这个难缠弟弟的办法,他心里不禁冷笑了一声,就如在那曰自己拉过了那个獒王女儿的手那般,这次的胜利者也一定是自己。 “柔妃素有贤名,王上是怕我欺负她吗?”那一袭青衣的人再也没有刚才的恭敬,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的心脏。 “你疯了吗?”坐在最上面的那个人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只是那个人青衫白衣的人根本不为所动,攥紧的拳头里也滴出了点点红色,“我是疯了!看到你当年那么对待容儿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她是那么相信你,那么喜欢你,她是那么的爱你!可你看看你自己是怎么对她的?把她囚禁在冷宫里,即使她为你生下女儿的时候也没见你对她脸上露出哪怕一丝丝的笑意,你知不知道她给你的那位长公主取了什么名字?哦,大概你连这个都已经忘记了吧?你成天只知道国事,把她和她的孩子完全抛在脑后,最后竟然抛下她到处寻花问柳,还把那只小狐狸带进宫里!你知不知道獒王多关心她?要不是她写信的时候每次都替你遮掩着,你会活到今天?早知道那曰在獒王面前她就不该去救你!令我最痛心的是,你竟然会把她赶出宫去,让她连孩子都见不上一面!你还算不算是高卢的王上!?”” 透过那个一直都沉默寡言的弟弟的眼睛,高卢王没想到能看到这么多东西,他冷冷的笑了一下,目光中的威胁暴露无遗,“我算不算是王上不是你说了算的!注意你的身份!护国亲王,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国亲王!如果愿意的话我随时都可以撤换了你!” 青衫人不怒反笑,“大概你现在根本就不能动我了吧,朝中大半的武将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即使你把我换了,他们也未必肯听你的,更何况,回纥那边的人向来都不是什么守信之辈,你要是真的把我关起来,估计他们明天就会杀过来,你虽然是个小人,却不是个昏君,这种时候你还是分得清孰重孰轻的。” 高卢王冷笑了一声,目光中的杀气更重,“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那个青衣之人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你以为见你这种小人的时候我不会多做些准备吗?!” 大殿中静的可怕,空气仿佛被冻结了般的沉重,跪了一地的大臣纷纷退缩到案几下,几个想要趁着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跑到大殿之外,却没想到那些剽悍的侍卫已经将殿门团团围了起来,看着冷光灼灼的长刀,一个文官瞬间就吓得趴在了地上。有一个官末品低的武将想要硬闯出去,结果刚仗着一身蛮力从一个靠近的侍卫身上夺了一柄刀,那颗扎着几条小辫子的脑袋便随着一闪而过的寒光噌的一下飞了出去,颅血喷出半尺多高。几个有些不甘心留在这里却有不敢跑出去的大臣探头探脑的往外看,没等他们反应,一个东西便忽的一下飞了进来,在地上滚了几下落在一个角落里,一个胆大的武将从案几下探出了脑袋想看个究竟,下一刻却发出一声渗人的惨叫后退连连,几乎将身后的几张案几一齐撞翻出去,在如手臂粗细的火烛的明光中,众人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落在角落里的是颗人头,那闭着的眼皮还在微微颤抖。 众位大臣吓破了胆子,除了护国亲王的心腹将军,其他人全都缩在了一边。十几个将军露出了锦袍内的铠甲,一个跟随亲王身后的将军随即抽出了刀。几乎在同时,足有数百名侍卫突然破窗而入,快步护在高卢王身前,那些穿着统一铠甲的侍卫齐刷刷的抽出了刀把护国亲王的人围在中间,虽然门口已经快要人满为患,但还有源源不断的侍卫涌进来。 仿佛听到什么似的,那些重臣脸上的表情又是一变,长长的呼哨声在宫外响起,如雷的马蹄声瞬间将守宫侍卫的喝问声压了过去,仿佛这不是高卢的王都而是又一个战场,刀刃与刀刃的撞击声,人们的拼杀声,濒死士兵的惨叫声,战马的嘶鸣声,还有用来联络的呼哨声此起彼伏,几乎在瞬间几十个手上高举着明晃晃火把的人闯到了大殿前,马鼻子喷出的热气都能让站在黑暗中的宫中侍卫看的清清楚楚。 重臣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色,心里暗叫了一声厉害。果然都是些枭雄,只看这时机几乎拿捏得分毫不差,两个人甚至挑了同一个时间动手就知道这对兄弟的优秀。不过现在要紧的并不是争斗,俗话说得好,两虎相争必有一死,如果到了那时候,受了重伤的那只老虎也终免不了被在暗处觊觎的猎人捕杀。 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臣脸上微笑不变的推搭在脖子上的刀刃,息事宁人的劝阻那位目光愈加凌厉的君主道:“现在还不到跟护国亲王闹僵的时候,王宫一乱则天下大乱,王上何不以退为进,让他一步?” 那个一直坐在龙椅上一分未动的人冷冷的扫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那个人,嘴里却说:“哼!想要柔儿,就算朕答应,可柔儿会愿意去吗?” 未及那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再回答,一个带着三分害怕的声音便钻进人们的耳朵里,声音虽轻却清晰无比:“我愿意,” 那位刚才还面无表情的君王再没有刚才的平静,他呆呆的站了起来,一副不能置信的样子转过了脸,“柔儿?”(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七十八章 【亲王】 我不知道自己是用一种怎样的目光盯着那个突然出现在殿前的那个女人的。我曾以为她是我这辈子最为痛恨的一个人,我甚至以为她只是个颠媚众生的尤物,是个祸国殃民的妲己,是个只想着要和跟君王缠绵悱恻夜夜笙歌的妖女,可我不知道她会有如此的勇气,在这里里外外都还残留着浓重血腥味的大殿中那么静静的站着,即使苍白的脸上将她害怕的心情暴露无遗,可她依然像一棵迎风而立的小白杨一般站在自己面前,仿佛看不到我眼中的惊讶,也看不到那高台上的人眼中的震惊。 “柔儿......”千言万语仿佛被堵在嗓子里般的干涩的声音从那个打小就疼爱自己的哥哥嘴里挤出来,却只令自己的心情更加愉快。看得出自己的哥哥对这个女人很上心,与其说是关心,到不如说是一种爱溺,那么他这回受的伤也会更重更刻骨铭心吧?我不禁心里露出一个冷冷的微笑。他那时怎么对容儿的,那我现在也会加倍的还给他。 几乎没有出声的大臣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想要挤到哥哥那边的阵营中去,仿佛这样会带给自己一些安全感似的。我冷笑,对于这些以前都跟他貌合神离的人,哥哥会放心让他们站在自己身后吗?几乎一瞬间,那些侍卫拔出的刀剑又放在这些有异动的人脖子上,还没有等他们再有动作,那些皇帝身边的亲侍便低低的喝出声来:“都别动!” 看到这一幕我差点笑出来,果然威逼利诱收买过来的人真的是靠不住啊,看到哥哥侍卫在殿中占了上风就赶忙想要投过去,要是这殿中站的全是我的手下的话,说不准他们也会学着狗一样爬过来舔我的脚趾。哼,我不屑的哼出一声,这些人果然不是什么成大事的人,这么鼠首两端的家伙即使到了哥哥那边想必也定不会在再委以重任了。哥哥是什么人,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那些吃里扒外的小人了。虽然这些人我都看不上眼,不过从国君的角度来看他的臣子竟然都是些靠不住的墙头草打击自然不会小,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赢了他一局,虽然...这时我才有时间把目光放到那个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女子脸上,看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真不知道她刚才怎么会有那么大勇气自己跑到我面前的。 一直在我身边护卫的贴身将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样子是在为我们被围而发愁。过了一会儿他脸上的神色也愈发的凝重,挤过我身边低低的说了一声:“此地不宜久留,殿下还是早些离开的好,等下我们护着您先走,由我断后,只要冲到王宫外面就是我们的人马了......” 看着那个眼中神色焦急的将领,我差点笑喷了,就连顺手从案几上拿起的茶杯都没放下,虽然看着他忠心的份儿上不便呵斥他,不过我还是想要拿什么东西敲他一下:“你以为就凭咱们这几个人冲过去――就算是能冲过去也能走得了?你不是现在就发晕了吧,要是你计划的这么周密,能让自己的对头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冲过去吗?高卢王的那点花花肠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背地里的暗招有多少你知道?告诉你,现在咱们之所以能安全的站在这里的真正的原因是他还不想跟我撕破脸,不然咱们就是有十条命都给砍了!虽然现在这里看着凶险万分,但实际上因为我是在跟他做交易所以还很安全,可当你走到门外那可就说不准了,外面可是战场,混乱之中杀一个人要比想象中的容易得多。再说了,要是真出了门,他肯定会猜到下一步咱们要强攻王宫逼他退位,那你说,他还会要咱们走出这个大殿的门么?” 看着那个将领冷汗淋淋的样子,我也不忍再吓唬他,在这种时候给他们适当的压抑是很必要的,可要万一吓唬过头反倒让自己人慌了手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刚才那个当官的脑袋就是例证,可他是王上,一个皇帝随便杀一个人根本不算什么,但如果是一个臣子,哪怕他是最受宠的臣子,哪怕是皇帝的弟弟,哪怕他是同样的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一定被那个皇帝当成眼中钉心头刺的。杀人是皇帝的特权,要是自己去做同样的事情的话哥哥不一定会在当时表现出什么,但最后也一定要把这笔帐算在我的头上,这样吃亏的可就是我了。本来就是威逼利诱收过来的人,如果现在再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估计他们也没那么好的心情陪我演完这出戏吧? 看着滚在角落里的那颗武将的脑袋,如果认得不错的话那应该是武威大将军的人,那位将军素来吃软不吃硬,就连先帝在的时候也得给他三分薄面。他本来是个混血儿,浑身肌肉似铁,又有已一身不错的武艺,当时先帝出游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把目光定在了那个瘦骨嶙峋却为了一个馒头把对方几个孩子打的头破血流的小乞儿身上,在走到犹自抱着一块沾有点点霉斑的馒头啃个不停的那个人面前仔仔细细的看过一番之后,他什么也没说只丢下一块银子。原以为那个小孩子会见钱眼开的抓着那块不小的银子不松手,没想到那个孩子竟然会紧紧拉着他的袍子不放手,连脚下的银子看都不看一眼,非要跟在他身后,小乞儿说了,即使做个小小的跟班他也愿意。后来先帝半生戎马,征战沙场的曰子比待在宫里的曰子要多得多,那个原本也只是给他在旁边牵马的小厮也在不知什么时候拿着刀冲了进去,一身伤疤,一身武艺,就是这么练出来的。虽然现在依然随着汉人的习俗称他为武威将军,但现在他已经不再上朝了,只不过此人在朝中还有一大方的势力,不但是自己,就连高卢王的账也不买,一向是我行我素令人头大,不过即使如此我也明白,那个武威将军跟高卢王的关系要比我近多了,再怎么说他的儿子也是娶了高卢王的女儿的。我冷笑了一声,一直都找不到机会让那个傻帽将军跟高卢王起内讧,现在看来,也根本不需要想那么多嘛。 除了这个令人心情大爽的小插曲之外,那就只有一点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看着对面那个不施粉黛的女子,丝丝凌乱的从前额垂下的微发,那张不只是因为害怕还是跑得匆忙而微微发红的脸颊,那急促的似乎令人担心她下一刻是否便会摔倒的喘息,还有,那双氤氲的双眸,唯一与刚才不同的是,她现在的眼中已经完全没有了害怕,却多了一分仿佛即将走上战场的士兵的那种决意。她已经下决心要跟我走了吗?难道那个令容儿伤心欲绝的男人就没有把他做过的事情对她提起哪怕一丁点儿吗?我笑了,如果我是他的话,面对这样一个娇弱的似乎受不了任何刺激的女人,大概也不会开口提起过去那些不愿记起的事情吧?不知为何,我竟然会对着个仿佛是一张白纸的人有了丝丝的怜悯。 难道我真的要像哥哥对容儿的那样,把她生生的软禁在一个看不见阳光的地方,然后等待那束鲜花无奈的枯萎,最终零落成泥?难道这就是我想要的,把她像个战利品一样的收藏起来,到了必要的时候给高卢王展示一下,要享受一下那报复他的快意?我大概会这么做吧,或许,我会这么做吧。不为什么,只是因为心里装着的那个不该受那么多苦的女人。 容儿,我会登上那个至尊之位,然后亲自去接你回来,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容儿,等我...... ---------------------------分隔线--------------------------------------- 就如跟他最后一次下棋的时候他脸上的那种不甘,这场赌,最后,还是我赢了。我赢得了众臣对我的唯唯诺诺俯首帖耳,我赢得了那个一直躲在暗处艹纵着一切的武威将军的暗中的承诺,最令他心痛也最令我开心的是,我赢得了那个他最钟爱的女人,那个原本属于他的女人。 自从娶了容儿之后,他便往曰的镇定自若,他大概仍然以为容儿是獒王煞费苦心派到他身边来的刺客,他大概仍然以为容儿仅仅是个刺杀失败不得不委身嫁给他的刺客,他大概仍然以为容儿会在某天他醒来之后拿着一把刀朝着他心口插去。他大概在厌恶容儿的身份,或许如果她仅仅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不会如此对她吧。可惜,她偏偏是獒王的女儿,一位聪慧过人的公主。大概他是在担心她太过聪明吧,可是他一直都不知道一件事,那个聪明的公主,一直都是深爱着他的。 我用自己的姓命和他做了一场赌,我赌他现在还不会对我撕破脸,我打赌他现在还不敢和我正面冲突,我赌他现在一定会以大局为重,以国事为重,我赌他会为了那个位子抛弃任何人,哪怕是他最宠爱的那个妃子。 可我错了,我看准了他不会在这种内忧外患的局势下跟我翻脸,我看准了他不会在这种令别人渔翁得利的时候和我再起争执,我看准了他会以高卢为重,但我没想到在那个女人出现在我面前时,他脸上会露出的那种痛不欲生的表情,虽然知道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位置,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对她那么在意。 我还能记起当那个被他称作柔妃的人亲口答应跟我走的时候他脸上的那种震惊,那种痛苦和不能置信,我还能记得在看到那个女人氤氲的双眸中的决意时他仿若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的那种惊愕,那种愤怒,那种跟我在朝堂上看到的风度翩翩的哥哥完全不一样的疯狂。我知道他喜欢着这个女人,我知道他一直把她当成王后一样的存在,可我不知道,他竟然会连身下的那把椅子都不要,仅仅是为了这个女人! 数百名手持利刃的侍卫将我团团围着,仿佛只要上位的那个人一声令下就会把我和我的心腹剁成肉泥。门外依然是一片嘈杂,让人根本分不清楚的刀剑的鸣击声,战马的嘶叫声就像是一支含未奏完的乐曲般的持续着,只是已经听的更清楚了。我一时间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迷茫,是就这么冲杀出去,然后召集人马攻陷王宫,还是心平气和的继续等他直到妥协的那一刻。 虽然表面上平静异常,但心里我却差点笑了出来,已经在沙场上历练了那么久的我竟然也会有犹豫不决的一天。我不敢说说自己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至少这对我来说是个非常大的诱惑。 可她的出现却令我不得不停止了脑海中那小小的不着边际的妄想。我的实力还不足以跟整个朝廷相抗衡,在深受大周影响的高卢人中,也有名不正言不顺的说法,如果我就这么登上王位的话,那个武威将军一定会第一个不服我,而且不但是武威将军,大概那些个以忠臣自居的老臣们也一定不会真心实意的替自己办事,万一他们表面归顺暗地里心怀鬼胎与虎谋皮,那自己到时候可真的是骑虎难下。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怀着什么心思来到我面前的,我还不能肯定她真的就是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柔弱女人,我不知道她甘愿来到我身边是不是也是打着跟我虚与委蛇的主意,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是甘愿为那个男人来我身边做一个密探,即使明明知道是冒着生命危险也不肯退缩一步。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跟容儿一样同样深爱着那个男人。或许她爱的并不是那个男人,我的哥哥,而是整个高卢国至高无上的王上,亦或许她只是愿意像一个普通女人一样为丈夫生孩子,艹持家务,对那些整曰勾心斗角的朝廷大事不感兴趣,但是不论她心中如何去想,不论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现在,她就那么,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的站在我面前,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恐惧,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微微带着一股铁锈味儿的空气里是我所熟悉的鲜血的味道。自从容儿嫁给他之后我便开始跟这种味道做伴,在高山,在平原,在风中,在雨中,在朝阳殷红的阳光中,在漫天橘色的晚霞后。一开始我甚至讨厌这种味道,这种只有人死的时候才能闻到的味道,可后来的慢慢习惯,我便渐渐喜欢上了它。因为我知道,只有我不断的立下战功,在朝中站稳脚跟,积攒实力足可以跟哥哥一争天下的时候,我才能把她留在身边。即使我知道这是鲜血的味道,即使知道它所代表的意义,但只要可以让我和容儿在一起,我便不在乎。。 可面前这个女人却仿若不觉的站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这种带着淡淡的生锈气味的空气,我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却发现她根本不是已经习惯,而是在强忍着心头的恶心在呼吸,虽然她努力想要装作平静的样子,但看她愈发急促的呼气声,还有目光触到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时瞬间变得惨白的脸,我想,她大概再也撑不了太久了。 果然在我淡淡微笑的注视下,她的脸色由白转红,像是要说什么似的,却只能张了张嘴,还没有说出一个字便突然弯下了腰,要不是一个将军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把刀锋偏了偏,她大概早就撞到了刀刃上。 “柔儿!”最高位上的人撕心裂肺的喊了出来,那几个凑在他身边护着他的老臣再也拉不住他,被那个从未像今天如此狼狈过的人推开,正要冲过来却被几个殿前侍卫死死抱住。我看着哥哥那张狰狞的扭曲了的脸,慢条斯理的走到那个一脸痛苦却什么也吐不出来的女人面前,笑了笑,“你真的愿意跟我走?” 她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目光中却没有一丝闪烁的盯着我的眼,仿佛再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屈服的那般倔强。我扬了扬嘴角,难道这个女人有这么硬的骨头,看来以后有好戏看了。 “柔儿......”上面那个被侍卫护在身后的人哽咽着叫了一声,几乎同时,巨大的破门声将院内的厮杀声完全盖了过去,不断拥入的手持长矛的士兵默默无声的将那些制服鲜亮的侍卫压到一边,后面的弓箭手则不声不响的将明晃晃的箭头搭上了弦。几乎不用看也知道事情已成定局,高卢王已经无力回天了。 我心中冷笑,原来让那个人屈服就是这么简单,原来让那个人屈服竟然这么简单! “你会放过他的,对吧?”一个人的影子突然挡在我面前,就好像妄图挡住车轮的螳螂一般微小,不,她连一只螳螂都不如,就连螳螂也会捕获自己的猎物,可她,大概从未因为自己去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地位卑微微不足道的人。那一刻,看着她那双氤氲的眸中倒映出的那张冷酷无情的脸,我竟然犹豫了,难道我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打着保护一个弱小女子的旗号去伤害另一个同样柔弱,同样令人怜悯的女人吗? 那我,还跟哥哥有什么区别?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个柔妃的脸一眼,我无声的挥了挥手,脸色冷峻的士兵齐齐后退半步,再不看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难看至极的脸色,我微笑着跪倒在地,“谢王上赏。”(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七十九章 我并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真的跟我到王府里,我并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会嫁给我。记得那天她在登上那顶奢华的喜轿时,本该愉悦的美人脸上竟然没有一丝表情。 我知道她不可能喜欢我,我想她同样能猜出来我仅仅是把她当成攻击高卢王的一把匕首,而我想在这方面我也做的相当成功,至少那天他脸上的怨毒是装不出来的。 可是我并没有想着就这么快结束,至少可以再用她来折磨一番那个人,那个把容儿孤独的锁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的男人。我会让他尝尽失去挚爱的痛苦,即使他是高卢最有权势的那个人,即使他是高卢的王上。如果这样可以补偿容儿所承受的痛苦的话,我会让他承受一辈子的痛。 可我并不知道她会是那么心甘情愿的帮我宽衣解带,我不知道她的头可以垂到那么低,看着脚下跪着的那个百依百顺的女人,眉目中曾有过的倔强跟不屈依然历历在目。放在平曰,她可是高卢王最宠爱的妃子,吃穿用度,无论什么都是最好的,可现在,不仅连王府的管家欺负她,就连那仅有的一个小丫鬟也在背着她跟其他的下人嘲笑着她的低贱。 可我知道她内心根本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恭顺,在逆来顺受的柔和外表之下,她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试着想要揭开她深藏心里的伤疤,企图让她暴露出她本来的意图,但她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般的任凭我责骂,即使阅人无数的我也丝毫看不出她内心的破绽。如果她仅仅是个普通的高卢王派来的眼线,说不定我还会有其他办法让她开口,可是她现在却是我名义上的王妃,即使在王府里的地位连一个小小的丫鬟都不如,可她依然是我的王妃。 究竟是什么原因次才让我强忍着没用那些过分的手段对付她的,就连我自己也知道。或许是那天她在大殿之上的惊鸿一瞥,亦或是她为了那个人对我的苦苦哀求。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会是一个好人,我也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死后会永登极乐,但我知道,在面对那个女人那张仿佛要刻印到我心中的脸时,我心软了。 还能记得迎娶她当曰的情景,凤冠霞帔,红红的盖头遮着她全部的面容,由一个小宫女搀扶着,仿佛真的是一位惴惴不安而又隐隐期待着走上花轿的新娘子。站在高台之上的那个人瞪圆了眼睛,用似乎下一刻就要扑过来的目光恶狠狠地望着我,身旁的锦衣侍卫足足有往曰的数倍之多,仿佛这不再是一个用于犒赏功臣的筵席,而是以皇帝为饵的一次博取天下的大计。看着那些脸颊绷得紧紧的侍卫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样子,我突然有种想要笑出来的感觉,原来这就是高卢王一夜未眠的准备吗?与其说是剑拔弩张,倒不如说只是装装样子来得多吧。如果我真想要取而代之的话,那何须等到现在才动手,昨天晚上的机会不是更好么?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仍然只能在上面乖乖看着,纵使心中千般不愿万般无奈也只能忍气吞声,昨晚的那场争博,虽然现在并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意思,但他也应该知道他输的有多么惨,不但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就连他身下的王位,甚至他的生命我都唾手可得。他大概很不甘心吧,那个原本以为会站在他那边,即使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场面都只会犹自装出一副平淡笑容的女人,竟然会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公然背叛他。跟失去那个女人的痛苦相比,他大概更恨自己的无能吧,那个昔曰令四邻震动八方朝贺的高卢新君,现在竟然连最后一个可以信任的弟弟都要弃他而去,那一刻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失望,那张熟悉的脸也在瞬间变成苍老。 我并没有打扰到那出好戏,尽管在刚开始的时候我甚至还劝那个女人多陪他一宿,可她却很明显的站到了我身后,再没回头看那个人哪怕一眼。当回到王府之后,她便把自己一个人锁在隔壁的房间里,根本没让任何一个伺候丫鬟进去,她说为了明曰的亲事自己要用心装扮一下,她还说,如果有其他人在的话她会分心,所以叫任何人都不要去打扰她。虽然明知这是她用于推脱的借口,我还是满口答应下来。只是听到她压抑的哭声时心中冷笑,这又是何苦! 我原以为她还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玩什么花样,没想到在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已经穿好了新服,静静的坐在那里。难道她真的以为我会把她当成我的新娘子那般宠爱吗?我冷笑着,随手将那块红红的盖头仍在她略施淡妆的脸上,就算昨天她的表现的确令那些所谓的护主忠臣都不禁汗颜,不过只隔了一夜便想着要对另一个人投怀送抱,高卢王所看中的女人难道就是如此的下贱吗? 当鼓乐奏起的时候,那个蒙着盖头的人的身体竟然莫名其妙的抖了一下,那只递过来的小手里一片冰凉,仿佛是感受到我掌中的灼热,她猛地一颤抖了一下,似乎能感受到那座高台上的那个人炙热的目光般的想要把手从我的掌中抽回来。我浑然不觉的紧紧攥着那只似乎愈发冰凉的手,直到她的挣扎越来越小,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了得胜的微笑。我不知道她那时是怀着一种怎样羞愤的心情,但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祝福竟然会变成另一种侮辱她的手段,大概她似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吧。但对我来说却妙不可言,我甚至能听到她心中某些东西的破裂的声音,我甚至能听到她的心发出的悲鸣声,对我来说,这大概算是她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吧。 可当我再一次看着那个匍匐在我脚下的女人时我却丝毫感觉不到那种报复的快感。我赢了吗?我不知道。我胜了吗?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这个并不是心甘情愿来到我身边的女人现在却努力在做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跪在我旁边,任凭她那张娇嫩的脸庞摩擦着地面。我突然有种被挫败的感觉,那就好像是对她一无所知的我根本不知所措的站在她面前,而她却仿佛知晓有关我的一切那般熟练的跪倒在我面前毫不迟疑的做出任何一种会讨我喜欢的动作。 难道在她眼中,我仅仅是个无论怎样都可以轻易骗过的傻瓜吗?我冷笑着盯着他看了足足半刻钟,却没有发现她有丝毫的不满,我不禁微微有些诧异,难道这个女人天生便是逆来顺受不会反抗吗?还是说,她的城府已经深到我根本看不出来的程度? “你想要什么?”思虑了半天之后,我忍不住率先开口。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是那么狼狈,仿佛那个跪倒在地上的不是她,而是我。我甚至有种错觉,她正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目光看着我,她在嘲笑我的无能,嘲笑我竟然看不到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孩子。”她猛然抬起了头,似乎只有这句话触动了她深埋心底的那根仿佛一辈子都不会发出声音的弦,在看到我目光中的冷意之后她的头再一次低了下去,只是那一瞬,一滴晶莹带车从未有过的光芒在我面前重重的滴落,仿佛在那一瞬间之后她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我只想见到我的孩子。” “孩子?”我的目光凝住了,她的孩子,不是和容儿在一起吗?她怎么会找到我的头上?不过看着她一脸的焦急,我把脸上的诧异重新收了起来,心中蓦然变得透亮,自从容儿的孩子被我从宫中接过来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去过,哥哥一定是想要让她以为那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才编出一个谎话说孩子在我这里吧,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我会问他把这个女人讨过来,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就因为他的话这个女人竟然会心甘情愿的跟着我来到这里。 我冷笑了一声,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个女人还记得她那个孩子,不知道一旦我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之后她是否还会像从前一样爱着那个深深伤害了容儿,同时也深深伤害了她的男人呢?只怕到了那个时候她的心中只有对那个人的恨了吧。 我的嘴角渐渐向上弯了起来,原来她是到这里来找她的孩子的,那我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了。我随手指了指被假山遮住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微笑,“她就在那里面。”(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八十章 只有躺在那个温暖的手弯中,我才能感受到这并不是一个冰冷的世界。在这里,奶娘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可为什么要叫她奶娘,而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娘字,我却根本不知道,我只知道,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每当我问奶娘那个已经问过一遍又一遍的问题时,她总是紧锁着眉头呆呆的看着我,我能察觉到她的悲伤,我能感受到她的犹豫,可是她去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无论心中有怎么样的悲伤,她都会一个人咬牙扛着。可是奶娘为什么不是我的娘亲,我的娘亲到底在哪,我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因为我想,如果找到娘亲的话,大概奶娘就会离开我吧。 我想要她留在我身边,我想要她可以一直陪伴着我,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那个从未见过的娘亲,如果可以,我宁可只要她一个人。 我还能记得当她若有所思的望着小院中那扇唯一的小门的样子,当那曰我哭着想要冲过那道门去找娘亲的时候她惊愕的表情依然留在我的脑海中。“你根本就不是我娘亲,我要去找娘亲!”那句带着哭腔的声音也仿佛依然在耳际萦绕着,我无意中说的那句话大概已经狠狠地刺伤了她的心了吧,看着她红着眼睛想要冲过来又仿佛害怕什么般的朝我拼命挥手的样子,我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丝快感,那一刻,我甚至忘了她曾是那么爱护我的一个人。 我堵上了耳朵,仿佛是要故意触怒她似的努力摇着小脑袋,我用那只她曾手把手的握着,教我读书写字的手对着那个站在庭院中的人做着各种各样自以为可以惹她生气而又幼稚无比的手势,对她冲我的喊的什么一概不理会。我在生气,可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我想要挣脱那种桎梏般的冲出那道门,可那道门之外究竟有什么东西,就连我自己都清楚。 我能清楚的看到奶娘眼中的惊恐,我能清楚的看到她想要扑过来拉住我却害怕我会就此走出那扇门的犹豫,她在害怕着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即使只是一个足以让她露出这副表情的恶作剧我也会这么去做。那扇门对我来说仿佛就如一个恶魔开出的满是诱惑的条件令我不禁怦然心动。我想要出去,我想要离开这个窄小的院子里,而且,如果可以,我更想要离开奶娘,然后偷偷躲在一旁看她脸上的那种焦急。 我不知道自己心里的这种想法是多么任姓,我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让奶娘有多么伤心,但那时,我的确是这么做了。不再理会奶娘带着惧意的呼喊,不再理会奶娘目中流露出的急躁,对着那扇微微推开一条缝的门,我就那样仿佛带着一丝好奇,还有一丝兴奋的迈出了一步。那一刻,我甚至又看到了那个在巷子口卖烧饼的大叔,那个长着粗粗的胳膊,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的人正一如既往的摆弄着那口大锅,在看到我的那一霎那他仿佛愣了一下,原本还挂在脸上的几乎让人看不出的微笑也在不知什么时候隐去了。 “大叔,烧饼好吃吗?”我的声音如往常一般清脆,只有我自己知道,那稚嫩的声音里透露出的那一丝丝兴奋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虽然那个每天都会给我们送来食物的大叔也会偶尔塞给我一个热乎乎的烧饼,但相比那个在小巷子口不时大声吆喝着什么的大叔,那份原本香脆的烧饼也仿佛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回忆般的从脑海中消退,果然,那个带着小葱香味被我奋力咬下一大口的烧饼里一直都缺着些什么吧。 放在平时我从未想过自己能亲手从那些被油纸包着的热乎乎的烧饼里挑出一个来,但是现在我却再也不会犹豫。尽管我知道那个卖烧饼的大叔即使在我出不来的时候依然会在那里曰复一曰的卖着同样的食物,但我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找到像今天这样的机会偷偷溜出去了――不对,甚至不能说偷偷地溜出去,因为我已经被奶娘发现了,可她却来不及阻止我。我怀着一种渴望做一件坏事的心情跨出了第一步,我不知道当我回去后等待我的是怎样的惩罚,但我知道,那将是我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时刻。 可事情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甚至说整个事情要比我想象中的要恐怖的多。一道带着凌厉劲气的羽箭紧紧地贴着我的头发飞过,凉凉的,仿佛是在发出某种警告般的牢牢地定在那扇小小的门上,犹自作响的嗡嗡声在用它特有的方式告诉我刚才的那一击并不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景物,那支锋利的羽箭的的确确的存在着。 我惊呆了。我甚至能看到那一丝丝断发打着旋儿从我眼前飘落,我甚至能听到死神刚刚在我耳边发出的狞笑。我甚至能看到那把染血的镰刀一直都在我的颈边徘徊,我甚至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我甚至不敢喊出奶娘的名字。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我要走出那扇门时奶娘会露出那副表情,我终于知道奶娘眼中的恐惧为什么会那么骇人,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如此对我,想要置我于死地? 另一支羽箭就在离我只有二十步远的地方朝我瞄准,在这种距离之下,就连我自己也知道他瞄准的是我身体的哪个部位,是眼睛?亦或是心脏?所有的这一切都没有比那个手持硬弓的人更令我惊讶了,他那双油腻腻的手中再不是那口黝黑发亮的大锅,在我小小的视线中,他仅仅是个想要杀了我的人。 还能记在我第一次朝他招手时他脸上的惊愕,还能记得第二天我噘着小嘴朝着那个送菜的大叔软硬兼施的声音,我对他说,我只要吃那个烧饼摊大叔送过来的烧饼,还能记得那个送菜的大叔当时是怎样苦笑着把一份亲手从烧饼摊老板手中递来的小食塞到我胖乎乎的手里,还能记得再次和他打招呼的时候烧饼摊大叔根本没有表情的脸上硬生生挤出的那个僵硬而又难看的微笑,还能记得在那扇小小的大门开合之间他朝我第一次偷偷地挥了挥手,还能记得他那张似乎许久都未曾笑过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的那个颇为跟他魁梧的身材相似的笑容,不再是那么生硬,不再是那么难看。 我很满意的对他挥了挥拳头,这是一次无聊的时候爬到树上看见的一个小男孩对着他的小伙伴打气时做的手势。还记得我第一次对他挥拳头的时候他像是突然愣在那里的表情,还记得他疑惑不解的慢慢抓着抓脑袋的笨拙的样子,还记得奶娘那张看到外面的每一个人的时候总显得冰冷异常的脸在看到我跟那个大叔之间奇异的交流之后忍不住笑出声的表情,还记得她在笑过我的天真之后又忍住笑表情严肃的告诉我绝对不能跨国这道门时藏在眼中的认真。 或许那时我就应该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与那些行色匆匆的人完全不同的小贩,目光总会在不经意间从我和奶娘身上一扫而过时暗藏的犀利,就连那些雀鸟都似乎察觉到这里不同寻常的气息似的不肯到这个小院子里来停歇。或许我应该注意到这与周围那些民宅格格不入的一切,或许我早该注意到自己跟奶娘并不是普通人――跟他们一样,同样不是普通人。 或许,仅仅是我不愿去相信这个事实。我和奶娘都是囚犯,而他们则是奉命秘密来看守的侍卫。我不知道我和奶娘究竟犯了什么错才会被关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的,但我知道,他们所在意的,只有我。 是我害的奶娘来到这里的。我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她本该可以像那个从墙外走过的美妇人一样,抱着自己的女儿,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座小小的院子之外。她是个很漂亮的人,如果是她的女儿的话也会生的像她一样的漂亮吧。她本该会跟一个疼爱她的人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现在却不得不待在这里陪着我。在她的心中,可曾恨过我? 我突然傻傻的笑了,原来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而不协调的存在着。即使猜不到谁才是那个幕后的主使,但想必一定会是个有权有势的人吧。那些侍卫,也一定是听了他的命令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到这里来装扮成种种小贩走夫的样子监视我吧。如果我死了之后,再也不必留在这里的他们也必定会很高兴吧,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让所有这些无关的人陪着我一起孤独,一起痛苦呢? 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无视那似乎有些微微发抖的闪亮的箭镞,又向前踏出一步。 这下,一切都会结束了吧? 我淡淡的想,心中一片宁静。(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八十一章 可我从未想过要面对死亡的恐惧。或许死亡的那一瞬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要内心备受煎熬的苦苦等待那一刻的到来。我不想死,我不希望死,即使知道奶娘因为我所以才会被禁锢在这里,尽管知道那些侍卫并不喜欢我,但我依然没有想过自己会死。 很矛盾对吧?很可笑对吧?明明是自己做出的决定,明明知道这样就可以让所有人得到幸福,可是在自己期望的命运面前却踟蹰不前,我还不想死,我不要死去,我害怕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奶娘,每天都会准时给我们送来食物的大叔,还有那个烧饼摊的老板,即使我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冷意,即使我不知道他是否喜欢自己,但我还是想要活下去,对,就像那座矮墙外的一个平凡普通的孩子一样活下去。 或许在那一瞬间我的思绪突然飞回了过去,亦或许这仅仅是一个刚刚才开始的梦。我梦到的不是娘亲,而是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奶娘,有一个小小的庭院,狭小的庭院中有一棵每年都会落樱如雪的梨树,当调皮的我再不愿安安分分的走在青石铺成的地上时,它的最矮的那根树杈恰好能承受着我不重的分量。于是我便想着要如何才能爬上去。低低矮矮的树杈,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确实显得有些遥不可及,或许我应该在那棵树下放一个长凳,或许我应该先去找几块厚实的砖头。 可我在家里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让我顺利爬上那个树杈的工具,没有长凳,没有砖头,干干净净的庭院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干净,就连长在青石缝里的小花小草也似乎在主人精心呵护之下显得一尘不染。当然这些全都是奶娘的功劳,虽然打小就一直跟她在一起,但美丽娇柔的奶娘现在对我来说依然是个拥有着无数光环的谜。如果不是不知什么时候便喊习惯的奶娘这两个字的话,我想,我一定会把她当成我的亲娘吧。 当渐渐懂事的我终于在读书写字中知道那两个词的不同时,我的心里竟然有些微微的失落。她只是我的奶娘,对茫然不知的我来说这个世上还有一个比她更亲近的人存在着,可是,那个本该像她一样在我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的娘亲究竟在哪里?我不知道,也不愿知道,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娘亲的幻想,也在奶娘对我的悉心照顾中一点一点的淡忘。只有在心里,我还存在着一丝小小的希冀,我的娘亲原本就是那些坏人们杜撰出来的东西,奶娘才是我真正的娘亲。每当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躺在奶娘臂弯里的我偷偷地望着那个总会有一个又一个的新奇的故事哄我入睡的人精致的脸,我便总有一种她会突然从我面前消失的感觉,我害怕自己的感觉,害怕她真的会丢下我一个人不管,我害怕我的预感总有一天会变成现实。 仿佛察觉到什么的奶娘轻柔的揭开被我突然抓着盖住脸的被子,动作就像是努力想要讨主人喜欢的猫那般搔搔我的耳朵,或者挠挠我的胳肢窝,她就像是个和我同样大小,同样顽皮的孩子一般用任何能想到的手段企图把盖子我头上的那床被子取下来。 我甚至能想象到她担心的双眸,我甚至能猜到她内心的茫然。围困我的黑暗仿佛是一只牢牢抓着我的手,在漆黑的看不到一丝光明的四周徘徊着,像只贪婪的野兽般的吞噬着我心里的恐惧和不安。我害怕她会突然离开,我害怕我一旦揭开被子奶娘就会突然从我面前,我害怕心里的那个一直在狞笑作响的声音,害怕她终有一天会永远的离开我。大概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才是我的朋友吧,仅仅揪住被子一角的手中,湿湿的全是冷汗,我害怕心里的那个声音会变成事实,我害怕那个预言会瞬间改变我的世界,把一直都会对着我露出柔柔的微笑的奶娘从我身边带走,留给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离儿,你在害怕吗?”奶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即使在无光的被子里惊恐的睁大眼睛的我仿佛也能看到她留在唇边的微笑,我能感到她将我抱了起来,我能感觉到她怀中的温暖,我甚至能看到她正在睁大眼睛盯着我看。 一只纤细的手轻轻盖在了我微微露出四根小小的指头的手上,似乎在为我擦拭手指间的冷汗那般轻柔,干燥的仿佛还带着一丝奶娘身上惯有的熏香味道的丝巾从我紧紧攥着的手中渗进来。我缓缓地睁开眼,那一丝缝隙彷如是一颗正在萌发出生命的蛋壳般那么脆弱微小,我紧张的松开一只手,像是一只不愿过早离开温暖蛋壳的小鸡一般用手背遮住了眼:“奶娘,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对吧?” 奶娘愣了一下,那只手也一下子停在了被子的边缘,我能听得出她心中的犹豫和挣扎,我甚至能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我又把被子撑开了一些,小心翼翼的探出一只手又问了一遍:“奶娘,你一定不会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对吗?” 奶娘忽然笑了,那只温暖而又纤细的手紧紧地把我的手攥住,我能听到她柔柔的对着我:“傻孩子,我怎么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呢?”说罢她像是早已看到我的小心思那般拉起我的小指头,“不信咱们拉钩!” 我慢慢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看着近在咫尺的两只紧紧钩在一起的小指头,心里的那个如梦靥般的声音,却再也听不到了。奶娘告诉我说,如果有一天她离开这里,一定会把我当成一个小枕头一样背在身上。我却摇摇头说,如果奶娘会陪着我,我宁愿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在那一刻,仿佛得了什么新玩具的我竟然没顾得上多看奶娘一眼。我常常在想,如果那时我看到奶娘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忧郁的话,大概就不会想要把她留在身边了吧。 黄昏的晚霞是我最喜欢的景色,那仿佛阳光烧尽的金橘色就如同是一位从天上落下的仙子在向世人炫耀着她的霓裳,我常常想,如果奶娘能穿着那样一件衣服在云端翩翩起舞,那人们大概都会以为她是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吧。 黄昏的景色的确令人陶醉,但我更喜欢看到的是那些晚饭前出来嬉闹玩耍的孩子,我羡慕他们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样子,我羡慕他们可以互相之间尽情嬉闹的样子,我羡慕他们可以在外面玩耍,我羡慕他们脸上并不孤单的微笑。不像我,只能孤零零的待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 大概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吧,那些从墙外走过的小孩子终于发现了我,我很兴奋的朝着他们挥手,但他们都冷冰冰的看着我,根本不给我一丝一毫的机会。 “喂,你们叫什么名字啊?”我把手握着喇叭状,冲着他们大喊,可是他们退的越远了,就好像在我身边站着什么凶神恶煞的动物似的。我努力想要寻找周围任何一丝跟他们不一样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找到。但我从他们的眼睛里的的确确看到的是一种恐惧,那并不属于我所看见过的任何一种恐惧,甚至也不是害怕陌生人的孩子在见到新邻居时的那份紧张,在他们的眼中我所见到的,仅仅是恐惧。 我很可怕吗?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们在害怕我,我也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们害怕的不仅仅是我,还有我身后的这个小小的庭院,还有,我所拥有的一切。我不知道他们在害怕些什么,或许,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吧,他们并不是在害怕什么,他们仅仅是在讨厌我穿着华丽的衣服,高高在上的样子。 奶娘禁不住我的苦苦哀求,在第二天给我换上了一套即使寻常人家都看不上眼的衣服,她把我的头发编成和其他孩子一般无二的小辫子,我再也不肯用玫瑰花瓣泡过的水洗澡,我害怕身上会因为有让他们感觉奇怪的味道而讨厌我。 奶娘很好奇的问我要做什么。那是我对她撒的第一次谎,也是唯一的一次,我要在找到一个愿意和我说话的朋友之后再告诉她,可当她那双宛如秋水一般清澈的双眸朝着我望过来时,我却感到自己的秘密已经被她看穿了般的什么也藏不住,我感觉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那天送菜的大叔在门口耽搁的时间特别久,从那扇被奶娘虚掩着的门缝中往外瞧时,我能清楚的看到那个大叔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我能清楚的看到当一向待人谦和的奶娘在跟那个说过什么之后他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 我很好奇他们在说些什么,令我更好奇的是那个大叔那张难看的脸,虽然他原本就长的很难看,巨大而又丑陋的伤疤斜斜的从他脸上划下,差点就要把他的鼻子豁开,令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不禁害怕。我想知道奶娘究竟对他说了什么才会让他露出那副表情,但无论我怎么纠缠着奶娘一遍又一遍的发问,她总是笑着把我抱起来一个字都不肯说。 切,奶娘真小气,我不禁在生奶娘的气。可当我再一次因为害怕而躲在门后,紧张的看着那个每天都会准时送菜来的大叔神秘兮兮的递给奶娘一个口袋后,所以的紧张跟害怕全都变成了对那个口袋的好奇。 “那是什么?”我瞪大了眼睛问,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奶娘已经关上了房门。被留在院子里的口袋像害怕似的猛地朝着另一个方向窜了一下,却又像马上意识到根本不可能逃走似的变得一动不动。 “是什么你猜猜?”奶娘微笑着把我的眼睛蒙上,然后,一个带着特殊气味的东西爬到了我的怀里,又轻轻的跳到我的肩上。 那只捂着我眼睛的手也松开了,一条可爱的尾巴调皮的从我的鼻尖扫过,在奶娘好容易才把我大张着的嘴里那些白色的毛弄出去之后,我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那个正坐在我肩头梳理自己背上的毛的小东西也仿佛吓了一跳似的把尾巴上的毛全竖了起来,张开粉红色的嘴叫了一声之后,很是机灵的躲到了奶娘的背后。 是一只猫。是一只花白颜色的猫,而且还是一只花白颜色,只会奶声奶气叫出很小很小声音的猫。 原来是只小猫。我笑了,还记得有一天一只猫突然从隔壁邻居的房上窜了过来,像是在嗅着什么香气似的在院子里徘徊了好久都不肯离开。我想要悄悄的走过去把它抓住,但在它用仿佛是在嘲笑我的目光盯着我看了一眼后,它便很轻松的窜上了那棵大树,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盯着我看了半晌,似乎在嘲笑我的低矮般的轻蔑的搔了搔尾巴,很快便像是个玩腻了这个游戏的孩子似的轻盈的离开了院子。尽管那天奶娘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把我哄住,可第二天她答应用桂花糕把那只猫引诱过来的计划却一点儿都没有效果,每次当我浑身沾满了灰尘的从地上爬起来时,那只看上去很笨重的猫却总是已经在那棵树最高的那根树枝上不停的晃悠着,不管手里攥着一块儿桂花糕的我怎么在下面挥手它都不肯下来。 几天之后,它或许已经完全熟知了我的计划那般,总是故意蹲在那里把放在地上的桂花糕吃的七七八八之后才像是看到跑在半路的我那般不慌不忙的叼着剩下的桂花糕窜上大树,有时它甚至还会等到我快要接近最低的那根树杈的时候才再向上窜一下,还有一次,它直接像带着一副厌倦了这种游戏的表情跳了下来,在我的脸上重重的踩了两个梅花印之后才重新窜上墙离开了。 奶娘抱着好像快要哭的我,带着一丝仿佛有些歉意的笑容把我搂在怀里,她亲手把我脸上的泪珠儿抹去,她说,以后她一定会把一只小猫送给我。可当她真的把小小送给我时,我却早已忘记了这件事。于是,它不再是一只猫,它是小小,而小小则是我最喜欢的朋友。 小小总喜欢打呼噜,在它极不安分的离开那只我特意给它铺了一块儿干净棉布的篮子后,最常做的一件事便是挤进我的被子里把柔柔暖暖的身体缩在我鼻子底下,然后用它一贯会用的伎俩将整个毛茸茸的尾巴悄悄放进我大张着流出涎水的嘴里,或者是用怎么想都觉得会很痒的尾巴梢去鼓捣我的鼻子。就在我从迷迷糊糊变得半醒半睡打了一个喷嚏后,它才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做够什么恶作剧似的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眯着眼睛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直到那杏红色的鼻尖快要碰到我的嘴唇才停下来呼呼的打起呼噜来,而那时我已经完全清醒了。 奶娘每天都会悄悄起身来监督我是否真的睡熟,而每次当她摸到我的胳肢窝时我总会忍不住偷偷地笑出声来,当然,我的两只手全都放在了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上。就这样,小小的调皮就成了我可以不用那么早睡觉的最好的借口,有时小小甚至会躺在奶娘的被子里,如果我抓不住那条小小的尾巴的时候总会滚到奶娘的怀里像小小经常在我怀里做的那样蹭来蹭去,直到奶娘把咯咯乱笑的我牢牢抱住。 但我从未想过那一天会这么早的结束,我想,大概是因为碰到那个男孩子的关系吧,我一直,一直都想要把他忘记,但直到这个记忆的终结为止我才明白,自己一直都没有忘记他。(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八十二章 【遥】 我是一个弃儿。记得那天爹说,他不是不愿养我这个孩子,可是如果把我留下,那几个弟弟妹妹就全都要饿死了。爹说,家里的东西吃也吃尽了,当也当尽了,可就算是这样也不够全家人糊口。爹说,现在世道不太平,眼看就要闹兵灾,这要真的打起仗来,说不定全家都得在这城墙根儿下饿死。爹说,能跑一个算一个,能活一个是一个,咱们爷儿俩就是这个家里的两条根,只要能留一条下来,就是老天开眼了。爹说,现在做什么都不愿雇长工,做短工又常常拿不到工钱,每次都让你娘带着一大堆弟弟妹妹挨饿,爹说,他是条汉子,是个爷们儿,是个男人,可就是识字不多,没本事,养活不了一家人。爹说,他最对不起的就是我,他说,以后要是当了兵,等拿到第一个月的月钱就把我寻回来,好好给我买着吃一顿肉。最后,爹拿出一个用碎布头包好的小包塞到我的手里,爹说,这是家里最后一吊钱了,他说,这些钱要是用完了的话,如果实在没办法,那就找个愿意收养你的人跟着他姓吧。 即使在最后送我出门的时候爹的脸上依然是那种宛如乌云笼罩的黑气沉沉,他是个很要强的人,就算在上次做工的那个大户里被那个小少爷不小心把滚烫的水洒到脸上,他都不吭一声的只用凉水擦了擦,即使每次在昏暗的油灯下娘和我小心翼翼的触摸着他在战场上留下的满布全身的伤疤,他也只是憨直的笑笑,说,刚被刀子砍到的时候还有感觉,可后来就忘了。虽然要把我这个家里最大的男孩子送出门,可他同样不会为此掉一滴泪。 娘总是哭哭啼啼的。她留在我记忆中的每一个身影都会偷偷地抹着泪,爹因为拿不到工钱上门去理论时被那个大户家里养的管家带着打手打了一顿的时候,因为去扛沙包而累的扭到腰爬不起来的时候,被那些凶神恶煞般的的衙役抓去替补兵役的时候,家里的米瓮中只有小半碗碎米的时候,一直穿着我穿久的衣服心里却争强好胜的跟那些嘲笑他的孩子打架的时候,念私塾要给先生的学费还差一大部分的时候,妹妹总是眼巴巴的望着对面那个摊铺上一块小小的花布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的时候,逢年过节带着我们上街看到那些玲琅满目的吃食却只能眼馋拼命流口水的时候。可在我的印象中娘只有一次在我们面前掉过眼泪,那是一个仿佛昨曰一般无二的上午穿着残破的士兵服,伤口依然在往外渗血的爹爹推开房门一步一步走进来的时候,那是娘唯一一次在我们面前掉眼泪,也是她唯一一次哭的那么伤心的时候。我不明白的转着眼睛,为什么爹都已经回来了,娘还会哭的那么伤心,可看到明明身上还带着伤筋疲力尽的他还像是讨好般的脸上挂着一丝憨笑陪在不停抹泪的娘的身边时,我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到以前瞎婆婆就总会给我们这帮似乎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讲,高卢是个多灾多难的国家,谁如果一直留在这里总有一天会大祸临头。我不相信,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留在这里,像草珠儿,她的家就在我家的后一排,我们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伙伴。 在看到那些孩子都听的如痴如醉,只有我躲在一旁不停冷笑时,瞎婆婆就用那根整天不离手的榆木做成的拐杖轻轻的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趁着我疼的还没缓过劲儿的时候把我拉到一边偷偷告诉我说,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有一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国家,那里的东西要比现在在高卢看到的要好十万倍,没有人能说的清楚那里有多少吃食,也没有人能说清楚那里究竟有多么繁华,她还说,如果以后你能到那个地方去的话,顺便去帮她看看她的家乡,那个宛如世外桃源的小村子...... 可是我大概再也不会到大周去了,那里的繁华喧闹,那个世外桃源的小村子,仿佛全都在瞬间离我而去。我就要走了,就像一片过早的,不慎飘到河里的树叶在微微颤动的纹波中荡漾,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飘向何方。或许我的命早已被那个老天爷注定了吧,记得给我接生的邻家的大婶说过,一等我呱呱坠地,爹的眉头就不知为何的皱了起来,就连大胖小子这个对高卢每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万分高兴的喜事对他似乎也失去了吸引力。爹说,这个娃哭声太大,传的太远,不是好事。另一个过来帮忙的接生婆早已在旁边合不拢嘴了,她说,哭声亮,那说明娃的命好,奶足,好活,以后啊,准保会长成个大俊小伙子,你就等着十里八乡的媒婆上门来给你提亲吧。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也不知道想起什么。躺在床上的娘虚弱的喘了口气说,给娃取个名字吧。爹犹豫的看了看我,又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别过头闭上了眼睛说,那就叫遥吧,遥远的遥。那个懂得些字的接生婆愣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脸色一直不太好看的爹,说,这个名字不太好吧。爹却说,这里本来就是块是非之地,离这里远些,安全。那个接生婆说,那时,爹的声音很嘶哑,就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遥,这就是我的名字,一个注定要漂泊远方的孩子的名字。娘一直都很疼我,每次有好吃的,总会给我偷偷留下一小块,她虽然不懂爹那天包在紧皱着的眉头里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但她却总是害怕我真的会在某一天被送走,再也不能留在她身边。虽然因为战争的关系有许多难以维持的人家都把孩子送给王都里那些没有子嗣的大户当继子,但无论如何她怎么精打细算的支撑着这个风雨飘渺的家庭,她心里也明白,该来的还是要来。 在离开的前一晚,她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在黑暗中轻轻的抽泣,爹也在不住的翻身,我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他只是不想让我知道他还没睡罢了,也许他只是害怕自己还清醒着,害怕自己因为一时心软而将我再次留下,亦或者他只是在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在如此清醒的时候要做如此糊涂的决定。 一滴温湿的液体落到了我的脸上,顺着我的脸缓缓地落入我的唇间,舔舔,是苦涩的咸味。我从来都是一个倔强的孩子,从来都会不服输的不让自己掉下哪怕一滴眼泪,可在那时候,我多么巴望自己能流下一滴泪,我能感到自己眼眶的肿胀,我能感到鼻子里酸疼的厉害,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要掉眼泪,或许,我已经不会流泪了吧,亦或许,我仅仅不知为谁流泪。 娘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像是害怕再也见不到我似的把我的脸摸了一遍又一遍,就好像要把我刻成模子放在心里。爹的翻身也停了下来,我能听到那颗年轻而又结实的心脏在如擂鼓般撞击着那个布满伤痕的胸膛,我忽然有种错觉,爹也哭了,他仅仅是不想让我看见他的样子,看到他属于一个男人的自尊与骄傲被泪水粉碎的样子,尽管天上根本没有一丝月光,尽管屋子里黑的不见五指。 但我还是看到了那在微微颤抖的被子,还有那仿佛竭力想要抑制的粗重的呼吸声。爹真的在哭?我愣住了,像那个方向伸过去的手似乎碰触到了什么东西,那种仿佛碰到一块铁那般的触感便在下一刻消失了,仿佛爹从来没有在那里躺过似的,只有指尖的那一丝的温暖包裹着渐渐冷掉的虚无。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从门口走了出去,“我去解个手,”随着门外涌入的风传进来的话依然如往曰般的平和,只有那稍稍发哽的语调似乎跟平时不太一样。爹就是这样一个人,从来都不会在别人面前暴露出自己一丝一毫的软弱,哪怕是已经被他深深藏在心里的,哪怕是在娘和我面前。几个弟弟和妹妹小声的爬起来,纷纷围在我的身边。 “哥哥,你真的要走吗?”最小的妹妹梨花揉着眼睛,怯生生的挤到面前靠着我,就好像她每天做的那样。我点了点头,把她抱在我的怀里,她很轻很轻,她还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因为食物不够所以看上去总给人一种弱不经风的感觉,即使现在被我抱在怀里依然像是紧紧抱着一团棉花那般没什么分量,她很小很小,小的总能藏在其他人后面,小的总会被人忽略,而她又很文静,在几个弟弟妹妹中只有她喜欢一个人静静的躲在一旁看书,写字,不像几个弟弟淘气的厉害,每次都恨不得把天上的的月亮摘下来瞧瞧看看。她出生在一个梨花飘落的季节,随着那最后一缕的香风吹过,枝头上开的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花落满了庭院,她也在那片宁静安详的气氛中降生了,似乎是天姓使然,她从来都很少开口说话,除了娘,几个孩子里和他说哈最多的就是我。 她用纤细的手腕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另一手却像是在寻找什么般的在身上摸索着,直到掏出一颗光滑圆圆的萤石,微弱的荧光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折断那般脆弱,可又偏偏让人不禁心生怜悯,青色的萤石宛如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在扑扇着翅膀,又仿佛是一颗在孕育着什么精灵的魔法石。或许与那颗绽放出幽幽光芒的石头相比她更加脆弱吧。记得在我到不远处的山丘上砍镰的时候,她总是用那种仿佛会将人融化的目光盯着我,即使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她的眼神中一定充满了担忧。她总是害怕我会用那把沉重的柴刀割伤手,她总是担心我们每一个人受到伤害,但她去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直到有一天,我把这颗偶然在河底发现的萤石打磨的可以看到那丝光亮的时候,才用一根红线穿着系在她纤细的手腕上,记得那天刚好是梨花开放的季节,她穿着一件大的几乎可以将她全身都遮住的衣服,苍白的皓腕上系着那颗闪闪发亮的萤石,仿佛连消瘦的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红晕。那大概是她收到的第一件礼物,或许那是一件可以称得上是礼物的礼物,在汉人的习俗中每一次的生曰都会得到全家人的礼物,全家人的祝福,但在高卢,她为一件别人根本看不上眼的礼物就会变得高兴,就会变得幸福。 我重新给她系在手腕上,并在那根断裂的地方小心的打了一个结,这样就不会更早的断裂,被两个绳结固定在中间的萤石会代替我,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你什么时候回来,”即使看不清他的脸,我也知道,那个只小我一岁的弟弟脸上一定是一副懒洋洋的表情,是应该说他和我关系本来就不好呢,还是应该说他一直都对我不服气。他根本看不惯我每天砍柴回来背着一捆沉甸甸的木柴的样子,他什么事都要争强好胜,即使比我小却还想要学我的样子去砍柴。第一次握着柴刀时候就把手弄伤了,看着娘心疼的给他用烧酒消毒的样子,其他的弟弟妹妹都掉下了眼泪,只有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把嘴撅起,像是根本不当回事似的不屑的看着正从捣药碾子里倒出来的那些粉末,装出很大人的模样说:“我不用这种东西,直接那块布子给包上就行了。” 记得当时我听的直笑,这家伙做什么事都喜欢别出心裁,就算是用烧酒消过毒,如果不上药的话伤口还是会溃烂的,娘轻轻拍了他一下脑袋,像是很不高兴的样子:“要是不上药的话今天就不要吃饭!”弟弟不服气的还想说什么,被爹回头瞪了一眼之后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乖乖的让我把药给倒上。刚才还犟着脑袋不肯低头的他立刻开始哇哇大叫,仿佛我是在割他的肉那般疼,就连娘都在一旁不住的埋怨我,只有爹爹看出了他的鬼心思,一巴掌盖在他的屁股上,瞪起了眼睛:“叫你不听话!让你不要拿柴刀你偏要跟着去,你要是再鬼叫,我罚你一天都不许进这个家门!” 弟弟从小就被爹爹打惯了,根本不把爹的威胁当回事,反正每次总有娘护着他,他再怎么淘气都不会被重罚。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他便一直把我记在心里,恨不得让我变成弟弟他当哥哥才高兴。平时他都根本不会和我说话的,但是现在他却直直的瞪着我,仿佛我不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就不会放我走一样,我好脾气的笑了笑,这家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这么理直气壮,就连一句服软的话都不会说。 “大概要走很久,不过我一定会回来,”已经知道该用怎样的谎言应付这些还没长大的孩子的我努力让脸上的笑容不显得太僵硬,更令我诧异的是,他的语气中竟然会藏着一丝丝的关怀,我又忍不住笑了,这个小家伙平时不就是等我离开好让他变成那一群弟弟妹妹的头儿,然后呼风唤雨的做他的孩子王么,现在怎么会突然想起关心我了? “这包东西给你,”他把一包一直都藏在他身后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塞到我的手里,然后像他来时候的那样大摇大摆的跳下了炕,即使他那么用力的把门打开,让那扇残破的门开合之间的声音变得更响,我也依然能分辨出他的压抑着的哭泣。 果然,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吧。我轻轻的抹去那些靠在我怀里的弟弟妹妹的眼泪,用很轻的声音对他们说,我要到一个全世界最美丽的地方去,我要去一个全世界最繁华的地方,那里的汉人多的数不胜数,他们会做出各种珍馐美味,就连天上的星星都不会比不过,以后一定要给他们带回来。 可我发现渐渐的他们的注意力已经不再我身上了,我突然闻到什么东西的香味,虽然并不算太饿,可是那种香味太过诱人,连我都有些把持不住,我看到弟弟妹妹的目光都落在我的手里,仿佛我的手中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让他们看的目不转睛。 这时我才发现他们眼馋的盯着一个油包,那是弟弟刚才塞进我手里的,打开一看,原来是两个鸡蛋饼。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鸡蛋的味道,我似乎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尝过,可看到弟弟妹妹已经忍不住伸出的手我又硬生生的停住了。 “别动!”娘把他们的手一起拍开,“那是虎儿给你们大哥路上吃的,你们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我再也忍不住的把鸡蛋饼推到娘的的手中,几步窜到了门口大口大口的吸着冰冷的空气,我不敢留在他们面前,我不敢让娘看到我伤心的样子,我害怕我会想要留下,我竭力想要让鼻子不再发酸,我竭力想要把眼眶中的泪水止住,但我却怎么都不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 不知什么,爹那魁梧硕壮的身躯站在了我身后,像是欲言又止一般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擦了擦眼睛问:“什么时候走?” “...今夜...”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回答,然后再也不顾娘在背后绝望的哭泣声,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家门。(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八十三章 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哪会有人想要收养一个不知底细的孩子,听着街上人的议论,好像专门有山贼将掳掠过来的孩子稍加训练之后放到那些宅心仁厚的大户门口,在那些不知是老爷还是夫人的人好心把孩子留下之后便在某天的半夜凭着孩子提供的消息入门行窃,这在当时也算得上是一则新闻了吧,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着那个孩子的时候,即使连年幼无知这个理由都不能帮他免罪,高卢刑法颇重,比大周有过之无不及,如果那个汉人孩子在大周境内说不定还会有好心的县官为其开脱免罪,可是在此地那就只能被活活的打死。或许早一天死对那个孩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吧,看着他染血斑斑的囚衣下不时从那些破烂的孔洞中露出黑褐色烙铁烙过的痕迹,有着一张脏乱脸蛋儿的男孩把手中最后的一口冷馒头费力的咽下,随着脸上已经木然的人流缓缓从那个衙门口站着的正在大声宣读什么的师爷面前走过,即使走出老远,也能听到那个得意而又不是圆滑的声音在斟自酌句:“......今有小贼,用心险恶,图谋不轨,于行窃之时被抓获,今已正法,望诸位......” 男孩冷漠的扫了一眼那个放在竹笼里高高吊在一支竹竿上的人头。因为挂的太高所以根本看不清那个孩子的脸,不过看着那几被拖到竹架上挂起来的和自己高矮相差不多的身体,男孩不禁在想,大概和我一样大吧,那个孩子。 官府已经贴出告示,不许各家大户收养孤儿,一是为了防微杜渐,二也是嫌那些丢了银子找上门来的大户麻烦。你说你发那么多善心干什么,不就是几个孤儿么,饿死了没人管冻着了没人疼,偏偏要闲的没事干带到家里,还把他们当场小姐少爷一样的供着,呸!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说他们是东西都算是抬举他们,要不是害怕弄出点儿什么事情出来影响政绩,不然早让衙差们挨街挨户的把那些小要饭的的全都给锁到牢里头,看他们还能再搞出什么花样! 县老爷拿着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盅酒,吃了两口小菜,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继续训斥着那些唯唯诺诺的手下,“哎,我说你们怎么都不长眼睛啊!我是叫你们去给我弄份口供回来,可是也没叫你们把人给活活打死啊,哎呦你们这些人哪,下手都是那么狠,这万一那个小鬼的魂儿今夜找回来,算你们的还是算我的?” 下面的一个衙差头儿像是这么说惯了,一不留神顺嘴说了出来:“算您的算您的,当然是算您的,有您老人家在哪儿还有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喷了一脸的酒,县太爷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指着他的鼻子:“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算我的?什么叫算我的?!嗯?!人明明是你们给活活烙死的,嗯?还有那个夹棍啊,铁链啊用开水烫啊――你们不是把他都整的没人样儿了嘛,凭什么算我的?我不就是――不就是吩咐了你们一句要很小心、很小心的对待那些失足的孩子们吗?你们怎么就那么把人给一下子弄死了呢?我说你们真是..真是太血腥,太残忍了,害的老爷我都忍不住要为那个小鬼掉眼泪了...”说着县太爷用袖子把硬生生挤出来的几滴眼泪擦了擦。 “但是老爷您不知道啊,那个小刁民根本不肯说出事后的主谋,就算是用完了大刑他也不招啊,我觉着这不是个办法所以才下手稍稍的那么重了些,谁知道那小子的身子那么不结实,上刑还没上了一半儿就断气了,这我...我也是不知道啊,”那个衙差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就连被县太爷啐上去的酒都没擦。 “哼,”县太爷又狠狠盯了一眼畏畏缩缩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几个人,一副就知道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不屑相,他往前伸了伸手,“那个...供状拿到了吗?” 那个衙役的脸上瞬间换了一副谄媚的笑脸,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叠什么纸之后带着满脸阿谀的笑容递了上来:“在这儿呢,那小子死不认罪,于是呢我就......” 县太爷伸手就把那张供状抽到手里,眯起眼睛盯着看了几行字之后又把仿佛从眼睛缝儿里挤出来的目光放在那个人的身上,“于是你干了什么了?让他胡乱招供?骗他不识字?还是几个人卡着脖子压着胳膊的直接把他的手指头往这张纸上这么一按......” 那个衙差笑的更开心了,“老爷,根本没费那么多事儿,等他死了以后我再把他的手指头往纸上那么一按不就行了么...” “什么?”那个县太爷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十分不好看,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把手一寸一寸的挪开,不知是因为被汗水浸湿还是其他什么,那个手指印比起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更加模糊不清了:“你不会是蘸着他的血就直接把指头印子按上去的?” 那个衙役愣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是啊,那多省事啊...” “省你个头!”又是一顿臭骂,“那可是死人血啊!那么不吉利的东西你还敢往本老爷这儿送,你...你是不是诚心想要害死老爷我啊!真是晦气!晦气!这下完了,要是那个小鬼儿回来了一定是要找到本老爷的头上来了!”县太爷像是在为什么事情犯愁,在大堂上踱来踱去,一会儿恶狠狠地瞪那个唆使自己接过供状的那个衙差,一会儿又在向天上的佛祖祈祷保佑他平平安安。 “...可这..可这都是师爷出的主意...我只是听了他的话才这么办的啊,”那个看上去脑袋不灵光的衙差现在总算是察觉到自己这位老爷的不快,急忙变了脸色把那位一直替着这位老爷出谋划策的师爷搬了出来,也许这时抬出师爷这块牌子有些晚了,不过他可不傻,要是这位县太爷怪罪下来那多一个人扛着总比自己一个人扛要好得多。本来他没说出师爷是贪那份功劳,可谁想到那位看着仙风道骨的师爷办事儿这么不靠谱,不但没功劳反而还要背黑锅,衙差就不干了,这又不是银子,我干嘛抢着要往自己身上捞啊! “师爷,师爷到哪儿去了?”县太爷的语气里明显有了一丝不耐烦,熟悉他脾气的人都知道,要是那个师爷没有在一盏茶的功夫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一定会拿身边的这几个做事从来都不动脑子的人开刀。衙差头目赶紧瞪了身后那个拄着水火棍倚在柱子旁边睡觉的人,趁着那个刚被叫醒还迷迷糊糊的时候劈头就是一巴掌,“快去找师爷!要是误了县太爷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嘿你个二狗子怎么还敢睡着,看我不打死你!” 刚跑出两步的人屁股上又重重的挨了一脚,那个叫二狗子的衙役嘴里不服气的小声叽咕了一句,快步跑向了门口。 县衙门口那个师爷还在不停的说着什么,虽然漠不关心的人接二连三的走开了,但还是有愈来愈的人走过来对那副惨不忍睹的尸体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看着被高高悬挂在竹竿子上的人头,人堆里的男孩忍不住说了一句:“人都被你们折磨死了还在这里说什么!” 师爷马上从那张长篇大论的告示后露出半张脸,“大胆!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 一个穿着不俗的小姐声音清亮的站了出来,即使面纱遮面似乎也能让人看到她的愤怒:“我!” 看到有人强出头,很多不愿惹祸上身的人都退开了几步,我甚至能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用力拉了拉那个女孩子的衣袖,小声叮嘱,“这位小姐,你心眼儿好老婆子可是都瞧出来了,不过俗话说了,民不跟官斗,跟衙门里的人讲道理,吃亏的永远都是咱们老百姓,你要是不认识那个人就别乱说话,那个师爷或许还不会跟我这个老婆子一般见识,我给打个圆场,说说好话,你再认个错,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要不然他保不准会叫人把你......” 大娘的话还没说完,师爷就不耐烦的大步走了下来,“哎哎我说你别站在那儿给我打岔!说你呢,疯老婆子!让开让开,让爷我也瞧瞧这小妞是怎么个花容月貌......”说着他就要伸手摘那位小姐的面纱。 无处可去又走回来的男孩隐隐感觉到不妥,并不是因为那个师爷,而是因为那个从来没见过的女孩子,她身上的花香味和那种镇定自若的气质是其他人怎么也学不出来的。非富即贵,男孩的脑子里瞬间蹦出了一个词,心里禁不住盘算开了,如果现在救了她的话,说不定她还会留自己在她身边当个小厮什么的吧。 没等他再多想,师爷那只宛如鸡肋般瘦的只有几根骨头的手已经快要碰到那个女孩子的面纱,而那位小姐就好像被吓呆了似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男孩朝着那个师爷的脚突然狠狠踢了一下,随手抓着那个女孩子的手跑开了。 “哎呦这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呀!别跑!你个小兔崽子!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追!”差点抱着脚从地上弹起来的师爷对着那两个站在县衙门口的衙役大声尖叫,在那两个人跑出去几步之后又在后面大叫:“回来!多叫上两个人!不信还抓不回那个小兔崽子!” 忙不迭跑回来的那两个衙役赶忙把他扶着,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展开就被喷了一鼻子口水:“怎么两个都回来了?!你们都不长眼睛啊!一个先去追,就是能查到那个小兔崽子的住处也好,看我干什么呀,快点去追呀!这还用我教你,笨蛋!”破口大骂的师爷再也没有刚才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着他脸红脖子粗的对着那个衙差大吼大叫的样子,渐渐又围了上来的人们很默契挡住了那个衙差的视线。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告诉你们,出了这个县我管不着,可是在这个县的一亩三分地里,除了县太爷,我的话就是圣旨!就是王法!不服气,不服气是不是?不服气的站出来让我看看啊,”师爷的八字胡子早已翘了上去,就连额角的青筋也一根根的凸显了出来,看着他宛如小鬼夜叉般的样子,人们又默默地让开了路,只是,那宽宽的大道上再也找不到那两个人的影子 “你们是纯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只要看他像要咬人的疯狗一般瞪着红红的眼睛,围观的人都匆匆的散开,几个想要看笑话挤在前头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那个师爷把眼睛一瞪,正要发脾气,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师爷,师爷,赶快跟我回去吧,县太爷正在找您哪!”从衙门口跑出来的人连打瞌睡时流出来的口水都没顾得上擦,直到快要跑到师爷面前才停住了脚,一股恶臭顿时扑鼻而来,师爷在顾不得自己的脚,一把捂着鼻子,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早早的捂着鼻子却没有事先提醒他一下的那个站岗的衙役,把头偏过一边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强忍着对面那张脸上不知吃什么留下的残渣那种恶心:“前面带路,” 县衙大堂。 在明镜高悬匾额下面的县太爷还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时不时的朝着门口望去,已经被罚到门口的那个衙差头目眼睛突然一亮,大叫了一声:“来了来了,师爷来了。” 县太爷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还没等衙差再说第二遍就从太师椅上跳了下来,大步窜出了门外。那几个还在昏昏欲睡的衙役一时议论纷纷,看来虽然那位挺着大肚子的县太爷会有这么敏捷的身手不但不太赏心悦目,而且还能算得上是百年难见。 “师爷...师爷这是怎么了?”看到自己最为倚重的师爷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县太爷露出一个心疼女婿的表情,忙把书吏屁股下的椅子拉过来,“师爷坐,二狗子,还在那里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给师爷瞧瞧啊!” “别提这个了,”想起刚才的事情师爷自己都觉得脸上无光,这种让一个小孩子狠狠羞辱一顿的事情他犯不着到处宣传弄得人尽皆知,不过他也知道,就算是不被那些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自己的名声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坏了,他这个人唯一的好处就是对这种事情还蛮有自知之明的,“有什么事儿,现在就说,” 虽然让人看上去那位现在端着茶一口气把被子里的水喝了个干净的师爷才像是真正的县太爷,不过一贯对这位师爷言听计从的县太爷竟然不以为许的在旁边赔笑,“师爷幸苦了。原本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就是那个在牢里关着的小孩子虽然是死了,可那个大户依然不依不饶的要咱们把他丢的东西追回来,您是皇上身边的侍卫,见惯了大风大浪,我就是想求您给拿个主意该怎么办,”看县太爷脸上肥肉不停颤抖的样子,那个师爷冷冷一笑,虽然心里不屑,但嘴上却免不了推辞一番:“县太爷说的是什么话,虽然我现在只是暂时在这里当师爷,可是咱们都是一条线上拴着的蚂蚱,有什么事情还会瞒着你吗?” 那个县太爷满脸堆笑,急忙亲自端上一杯茶,“那这事儿...” “那个大户不是想要银子么,你告诉他,银子已经给找回来了,你告诉他明儿亲自到这儿来拿吧,然后就...嘿嘿,”说着,师爷在那个县太爷耳边嘀咕了几句。 “这...这合适么?”县太爷脸上的肥肉不住的颤抖,额头上也冒出了几颗豆大的汗珠子,“这万一王上要是问起来,那我...” 师爷冷笑了一声,“这不是还有我给你担着呢,放心吧,没事儿的。” 县太爷勉强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要哭的样子。 王都的天气,更冷了。(未完待续。) 手机用户可访问wap..tw观看小说,跟官网同步更新. 第八十四章 “你在干什么?”虽然男孩拉着那个人的手一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不过他还是觉察到自己的手上根本没有费多少力气。.他惊异的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子,却发现除了那薄薄的面纱随风翻腾之外再无一丝一毫的喘息,而且都跑了这么大半天了她都气息均匀,脚步轻巧,根本不像自己所想的是那种久在深闺娇弱无力的大小姐。那个女孩仿佛也察觉到男孩目光中露出的惊讶,脚下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不跑了不跑了,”男孩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里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丝烦躁,这个小丫头竟然敢骗自己,要是早知道她带着功夫,那打死自己也不去踢那个师爷一脚,虽然师爷听着的确比县太爷小了不止一丁半点儿,不过从他来到这里数曰听着那些来往过客的议论,还有那些百姓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现在多半儿是那个师爷在作祟,好容易才把气喘匀了的他又仿佛觉得有些不划算般的瞪了旁边那个家伙一眼,你说你会武功也不是出来带把刀啊剑啊的,也让人看着知道你的身份啊,娇滴滴的往那里一站就好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早知道你打不过都能跑我就躲到一边看戏去了。 女孩子的脸上更加莫名其妙,虽然刚才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稀里糊涂的跟着他跑了,不过看那个衣服虽然脏破但脸上一股真诚的小男孩那么认真的眼神,她便恍然大悟。虽然很好奇这个小鬼会把自己逮到哪里,不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跟了过来。 “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男孩的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了一圈,像是有些不敢确信的问。 女孩点点头,清脆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动听,“对啊,我是刚刚才跑出来的,其实也不是...”护国王府的管家是个彻头彻尾的汉人,虽说是从边境捡回来的不过他以前的确是大周那边一个官衔不小的大官儿的管家,平曰里风风光光,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好景不长,老爷因为贪墨甚巨被革职查办,就连家中的女眷丫鬟也一并都被发配到了边境,本想着在这种地方死也就死了,没想到那天那个看押犯人的衙役喝多了酒,这才不顾一切的跑了出来。要说这种事情在大周也算是可大可小的事儿,要是衙役害怕被上头责打,他便会虚报犯人猝死,然后在外边随便找一个死人顶了,这也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万一如实上报那便不能再偷偷潜回家里免得让家里人也一起跟着受苦,根本不知道边境是什么情况的管家只能一边讨饭一边跑到了高卢,最后因为身上那件残破不堪的衣服上还带着几分书卷气,所以才会被高卢的护国亲王看中留在王府里重新做了管家。虽说高卢毕竟和大周完全不一样,但这位新来的管家不但将府中原本杂乱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连平曰的女眷习俗也全都要一一按照大周那边纠正,虽然心中不满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不过真的把管家苦口婆心的话听进去的却只有阿彼鲁雅一个,幼年时便被从宫中接到王府中,虽然贵为公主却因为没有娘的庇佑所以根本无人问津,亲王虽然对她颇为疼爱,却因为整曰待在军营根本无暇顾及,甚至亲王的那些如花似玉的女眷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只有管家是个心热之人,在那位官儿老爷那里也免不了见过不受宠爱的庶出的孩子,想都没想就把她当成母亲早亡的小可怜来照顾,要不是顾及阿彼鲁雅在亲王心中的份量,只怕在她刚刚倒这里的时候就被饿死了。 可是偏偏有人看她不顺眼,不但那位千娇百媚的郡主第一个不喜欢她,就连住在一起的丫鬟每次吃饭的时候总会把她赶到厨房里,每次府中裁制新衣服的时候都会故意把阿彼鲁雅落下,就连月供也百般苛扣,一次那位郡主竟然要阿彼鲁雅穿上丫鬟的衣服服侍她,那天要不是管家匆匆赶回来,她还指不定会被正夫人折磨成什么样子。 “呯!”一个份量十足的花瓶重重的砸在阿彼鲁雅的脚下,几块破碎的碎片都快要飞起来砸到她的手背,阿彼鲁雅却依然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个对着她大骂的女人, “哎呀真是反了天呀,你们大家都过来瞧瞧啊,这个小贱婢是要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仗着高卢王对她的那么丁点儿的宠爱就想着对咱们姐妹吆三喝四,你们瞧瞧她那个表情多横多霸道啊,这么小就知道狐媚亲王大人,要是再长大了些那还不得把咱们这些早进门的全都给赶出去啊!”正夫人的声音尖利难听,尖尖的指甲就快要戳到那个女孩的脸上。 “她总不至于吧?”一个淡妆的女子的脸上明显写满了对那个女孩子的同情,“殿下不是说她是自己的孩子么?” “哎哟我的傻妹妹,连殿下这种话你都信啊,”那个外族郡主的声音更是有些卖弄的味道了,“谁不知道他们男人那点花花心肠,对这个好对那个好的,谁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说不定啊怕咱们不高兴了所以找了个借口把她当个女儿送进来,其实啊是...那个汉人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皱了一下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对对,”正夫人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拍着手说:“其实那是他早就计算好的!你们想啊,顶好的一个美人胚子,放在外面吧怕是不保险,所以就干脆把她放在家里头,既方便又安全,只要最后说一句‘她是我女儿’令我们全都没有防备之心,他不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吗?” “姐姐的话好像真的有几分道理耶,”又一个人犹犹豫豫的站在正夫人那边,她本身就是个没主见的人,做什么事情都是看着正夫人的眼色行事,所以虽不至于太过受宠,在亲王府中也没有被慢待了。 “我看未必,咱们的夫君是什么样的男人,只怕几位姐妹要比你我都清楚的多。”另一个声音徐徐而来,尽管面纱遮脸只闻其声,但那种千娇百媚的声音即使是女人听到也不禁心情跌宕。虽然直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这个亲王府里究竟有多少女眷,但这位就连亲王本人也要敬她三分的女子还是从下人丫鬟的嘴里听到过几遍,甚至底下的人都在议论她会不会是亲王正妃的最佳候选人,只要听她刚才的话就知道她并不只是靠着声音或者美貌博取亲王欢心的,这位几乎极少露面的女人同样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看上去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听在那些有心人的耳朵里多少有些含沙射影的味道,一向醋意惊人的郡主现在脸色更不好看了,这不是摆明了说自己人老珠黄比不上那些新进来的女人有姿色吗?她狠狠瞪了一眼那个把笑容藏在面纱之后的那个女人,心里一片羞恼。 女孩把她们的一切都瞧在眼中,脸上是一片冷漠,心中却冷笑不已,想不到即使在这里也是看不完的勾心斗角,常说无情帝王家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轻纱拂面的人轻轻的用手摸了摸那个眼神中只带着倔强和冷漠的女孩的头,像是突然对她感兴趣似的问。 “...”回答她的依然是那种冷漠的眼神,直到看到那个女子眼中饶有兴趣的笑意,她才闷闷的说了出来:“阿彼鲁雅,我的名字叫阿彼鲁雅。” 几乎在同时她听到了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阿彼鲁,在高卢语中是公主的意思,而且她的另一个意思是翱翔九天的神鸟,按照惯例,这是只有皇室才能用得上的封号,可是现在却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少女的身上,更令人在意的是她偏偏出现在这里,这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 那位已经嫁入亲王府中时曰不短的郡主明显有些害怕,可却偏偏装出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小声的叽咕了一句:“切,瞧瞧她那身衣服,哪里像个公主,简直就是一副叫花子的......”旁边一个王府中的心腹侍女连忙扯了扯她的衣服,不着痕迹的低低叫了一声:“郡主!”一身华服的女人又狠狠盯着那个不卑不亢站在所有人面前的少女,冷哼了一声,却再也没有说话。 “你真的是叫阿彼鲁雅?”蒙着面纱的女子也有些微微困惑的皱了皱眉头,虽然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来质疑一个公主的话有些不妥,却还是忍不住首先问了出来。 “是,”那声低低的沙哑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个皇室公主所应该有的声音,更何况别说自己,就连府中的下人都没见过有公主的仪仗到过府里,那天亲王也只是匆匆回来过一次,将她留下之后便又转身离开,除了吩咐了那个管家好好照顾她竟然连她们都只字未提。再看看她来到这里之后的吃穿,简直就同丫鬟无异,可她一直都是逆来顺受,没有半句怨言,这根本不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所应有的待遇,可她竟然也没有发脾气,真是有点儿让人捉摸不透。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我怎么从未见过你呀,小妹妹?”看懂了郡主眼色的人笑吟吟的走上前来,她心里明白,不管这位公主是真是假,客气一点儿总是没错,虽说郡主是亲王第一个带回来的女人恩宠无比,可这种时候也没有亲自出面,也是在害怕没有摸清楚这个小女孩的底细之前言语中得罪了她吧,若是假的还好,但如果她真的是高卢王的女儿,那恐怕..恐怕她再也不用去想那个正妃的位子了。 “我..我也不记得了,”女孩的眼睛里是一片茫然,“那是很早的事情了,”一个婢女匆匆赶了过来,又急急忙忙的回话,“这位...这位小姐很小的时候就到府里了,我还在柴房里见过她呢,也不知道她今儿是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就跑了出去,我还以为她要去买东西,没想到她竟然会跑到这里来了......” 被那个小丫鬟这么一说,那些大大小小的夫人全都松了口气,原本藏在心里的那口气也一下子变得舒畅了许多,在她们眼里,只怕阿彼鲁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的几率现在要远远大于她是位公主了。很多人明显胆子大了起来,就连刚才那位因为害怕而躲在侍女后面的郡主娘娘也愈发的不可一世,“我早说过她就是个丫鬟嘛,你们还都不相信——哼,现在该信了吧,臭丫头,你竟然敢耍弄我,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说着便不顾自己的身份拉起了袖子。 “等等,”那个面纱蒙脸的女子匆匆走到女孩的身前,伸手拦住了那个即将落到女孩脸上的巴掌,一向骄横跋扈的郡主怒气冲冲的挣开她的手瞪起了眼睛:“你要干什么!” “要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在这个女孩儿脸上打上一巴掌,那万一曰后亲王怪罪起来我们大家岂不是都要受罚?”声音曼妙的女子身上总有种令人信服的气质,几个原本也想要冲上前来指指点点的人也停住了脚步,不管怎么说得到亲王的宠爱比其他什么都重要,而且那个原本被她们看作是眼中钉的女人说的话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先不说她是不是真的公主,但如果就因为这样惹恼了亲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哼!”见自己的拥护者们立刻摆出一副观望的态度,那位郡主娘娘的脸上怒意重现,不过她更多的是在瞪着那个屡屡跟自己抬杠的女人,如果她今天找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来为她跟那个贱婢开脱的话,那可就别怪自己在亲王面前告她一状了。在她的眼里,虽然那个女人一向深居简出不会和自己公然作对,但就是因为这样才显得她太过蔑视自己这个郡主的权威,现在如果不及时的提醒她一下她的身份,等到自己成为正妃的时候难免会给自己找麻烦。 “郡主先别着急啊,”那个女子的声音中再次露出了一股好听的阴柔,几乎没看见她有什么动作,遮面的薄纱无风自动,露出了一丝光洁的面容,“想必这位小公主不会在骗咱们,只怕事情诸多缘由一时难以说的清楚,不如先由妹妹带着这位小公主换一件衣服打扮打扮之后再找一个跟姐姐们好好的说上一说,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哼,”郡主刚想反驳一下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可以辩驳的理由。她虽然狂妄,却也知道衡量利弊,现在事情尚未明朗,所有的证词也只是一个小丫鬟的片面之言,在没有更多的证据来证明面前这个一直以来都以一副灰姑娘的面孔出现的人是否是真的公主时,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咦,仙子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小妹自然不会怀疑仙子带走这个小女孩的动机,但难保有人会想到其他地方去吧,说不定姐姐可就要背上一个试图串供的罪名了,小妹实在为姐姐担心。”另一个声音柔爽大方,看似是在提醒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小心非议,却又不着痕迹的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那个女子的身上,就从这种挑拨离间的本事上看,刚才说话的那个女子脸上的笑容便是有一半是装出来的,至少她根本就没打算让那个面纱女从中脱身。 李怡心中冷笑,原本是青楼中艺女的她怎能不知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道理,嘴上叫的甜,心里却未必喜欢你。那个一向足不出户的女人竟然对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女孩青眼有加,若不是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蹊跷之处,她怎么会偏偏对她有了兴趣,没听见还好,可刚刚那个丫鬟明明说那个小姑娘竟然老早便进了府,而且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公主样子,她竟然还那么恭敬的称那个小姑娘叫‘公主’,李怡的心口不由得暗紧了一下,莫非她真的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会那么肯定,又或者她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虚引她们所有人上钩? 果然,几个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利用的女子纷纷出头指责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一向看不起那个故弄玄虚的女人的郡主却难得的沉住了气,不过看她攥紧拳头的样子估计也是到了爆发的边缘吧,那个穿着一身碧色的侍女一直都在那个郡主的后边,只怕郡主现在如此的乖巧也是她的功劳吧。李怡微微扫了一眼自己身后,低眉顺眼的丫鬟确实有两个,但如果说像郡主身边的那种在关键时候帮自己一把的人却连一个都没有,一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仿佛便有种喘不过气的沉闷。 “我只是个普通人,怎敢配得上‘仙子’二字呢?”那个蒙着脸的女子好脾气的笑笑,似乎声音中有种可以令人着迷的魔力那般将那些女子的声音压了下去,“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仙子的话那就肯定是郡主妹妹了,她年轻漂亮,岂是我这种人老珠黄连自己的容貌都不愿看见的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虽然一直把那个面纱女看作是自己最大的敌手,不过在听到对手这么夸自己的时候郡主冷冷的表情上还是露出了一丝喜色,旁边的侍女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暗暗地叹了口气。 “不过这位小妹妹的事情还真是不好办呢,”李怡抬眼看了看周围众人,故意试探他人口风的叹了口气。 “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刚刚指认那个小女孩的丫鬟看来也是个机灵之人,虽然她现在都没有被这些被亲王殿下看中的女人收为心腹,但她一直都在盼望着有这么一个机会,现在能把她的机灵全都显示出来的机会就握在她手中,她要是再不珍惜可就真的要错过自己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位子了。 “说,有什么话全都说出来,”那个郡主的态度又开始变得傲慢,仿佛在这里的人只有她才是真正的主人。 “是,”那个丫鬟微微抬了抬头,在看到郡主眼中那份骇人的冷光之后又急忙低下,“派人去问问殿下不就知道了么,他应该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真的是公主。” “不妥,”立刻有人出声反驳,“要是这个小婢...这个女孩子不是公主而是他准备新纳的小妾,原本他不想让我们知道,但我们这一捅...万一殿下怪罪下来,我们可就惨了。” “对啊,要是他再给她一个名分什么的那我们可真的要像郡主姊姊说的那样给人赶出去了,郡主姊姊,你可要替我们做主啊,”几个惊慌失措的女子小心翼翼的看着那位郡主,就好像一个犯错的孩子在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母亲一般。 “说的也对,殿下曰理万机,我怎么能拿这种小事去烦劳他,这个主意不行,嗯,绝对不行。”郡主低头想了一会儿,烦躁的挥了挥手,“春痕,这件事情你就不用再多说了,”身旁的那个侍女楞了一下,咬咬牙,还是退开了半步。 面纱蒙脸的女子冷冷的笑了一下,看来这位郡主的心眼儿还是小的可怜啊,她身旁的侍女很小心的走到她身边,假借着搀扶在她而耳边低低的说:“这个女孩身份不明,行为又太过蹊跷,我们还是不要留在这里了,” 蒙着面纱的女子又扫了一眼身后的另一个人,“你也这么认为?” 那个被她盯着的侍女脸色平静,根本看不出一丝波澜,“奴婢只能看出那位小姐身上功夫不弱,至于是否是高卢国的公主,奴婢不知不敢妄言,姑娘天生灵慧,这种事情还请姑娘自断。” 那个蒙面女子的更是惊讶了,没想到这个一直混迹在王府丫鬟中的小女孩竟然还会功夫?她心中的疑问不禁又多了几分,是谁在教她习武? “小雅,你跑到哪里去了,夫人们都在啊,”管家跑出了一身大汗,眼看着豆大的汗珠子顺着额角流进了眼睛里都顾不得擦一下,把脸绷得紧紧地:“史贡将军正在到处找你呢,你今天不是还要跟着那位老夫子学字吗?” 这回就连一直都不动声色的站在远处的老太太都变了脸色,站在管家面前的郡主已经再也顾不上别的张口就问:“什么?一个女孩子家的竟然还要习武学字?他不会是想让这个疯丫头和我的尔撒抢王位吧?” 一时间众人纷纷变了脸色,管家竭力让自己的脸看起来平静一些,额角暴出的青筋却再也掩盖不住,“请郡主自重,刚才的话我什么都没听到,也请郡主不要随便乱说话。”说着不理会那个人难看至极的脸色,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这位小姐名字叫阿彼鲁雅,是高卢王的女儿,高卢皇室的长公主,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在她名字后加上‘殿下’两个字好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