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旗英雄传》 江湖一怪侠 ——代《古龙作品集》序罗立群 古龙原名熊耀华生于196年卒于1985年9月1日终年49岁。古龙从小身世飘零性格孤独沉郁。他14岁时从香港到台湾读书18岁时因父母离异生活陷入困境靠朋友接济和半工半读就读于台湾淡江大学外文系。毕业后他曾在台北美军顾问团任过职后开始写武侠小说。 古龙一生“仗剑江湖载酒行”他嗜酒如命经常用喝酒来打日子借酒来麻醉自己以忘掉自己心底的哀愁和寂寞。他为人豪爽生性洒脱爱交朋友待人真挚、诚恳善于理解别人很得朋友的心。古龙很“好色”是性情中人他不能一日无女人而女人也乐意与他交往。据古龙好友丁情说:“古大侠虽然不能缺少女伴可是他常常会为了朋友而舍弃他心爱的女人。他总认为女人可以再找朋友知已却是难寻怎么可以舍朋友而重女人呢?这是古大侠对于女人和朋友的态度也是很多女人‘恨’他的原因。”由于酗酒和好色古龙自中年以后健康状况日趋下降曾数度病危住院但他出院后依然故我。他的好友、著名武侠小说家倪匡说长期的病痛使得古龙已经看淡了人生。过度的酒色致使古龙病情迅恶化终因肝硬化引起食道静脉瘤大出血而去世。古龙的身世、性情和行为直接影响了他的武侠小说创作了解了这些有助于我们理解古龙的作品。 古龙步入“武坛”是为生活所逼用古龙自己的话来说“为了等钱吃饭而写稿虽然不是作家共同的悲哀却是我的悲哀我也相信有这种悲哀的人大概还不止我一个。”他自第一部武侠小说《苍穹神剑》起接二连三地推出新作共创作数十部武侠小说有许多被香港、台湾拍成电影、电视连续剧成为港台影视界争相拍摄的热门题材。古龙的小说更是风靡大6、港台及海外。 古龙对武侠小说创作有他自己的看法和理解。先他认为当代武侠小说不应再走传统武侠小说的老路而是“要新要变”。他说:“武侠小说的确已落入了固定的形式这种形式已写得太多了些已成了俗套成了公式。”“谁规定武侠小说一定怎么样写才能算正宗的武侠小说?武侠小说也和别的小说一样只要你能吸引读者使读者被你的人物的故事所感动你就算成功。”对于武侠小说应该如何变如何新古龙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说:“武侠小说中已不该再写神写魔头已应该开始写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武侠小说中的主角应该有人的优点也应该有人的缺点更应该有人的感情。”“武侠小说的情节若已无法改变为什么不能改变一下写人类的情感人性的冲突由情感的冲突中制造高氵朝和动作。”他还认为:“只有人性才是小说中不可缺少的人性并不仅是愤怒、仇恨、悲哀、恐惧其中也包括了爱与友情慷慨与侠义幽默与同情。我们为什么要特别看重其中丑恶的一面?”写武侠小说的目的是“使读者在悲欢感动之余还能对这世上的人和事看得更深些、更远些”。基于这种认识他更指出:“武侠小说写的虽然是古代的事也未尝不可注入作者自己的新观念。”“武侠小说中的动作的描写应该是简单短而有力的虎虎有生气的不落俗套的。小说中动作的描写应该先制造冲突事件的冲突尽量将各种冲突堆构成一个高氵朝。若你再制造气氛紧张的气氛肃杀的气氛用气氛来烘托动作的刺激。武侠小说毕竟不是国术指导武侠小说也不是教你如何去打人杀人的!血和暴力虽然永远有它的吸引力但是太多的血和暴力就会令人反胃了。”古龙的这些观点散见于他的各个小说前面的“序”中这些观点和看法丰富了武侠小说的创作理论对阅读和理解他的武侠小说是大有帮助的。 古龙曾在《大旗英雄传》序言中把自己的小说创作分为三个阶段: “早期我写的是《苍穹神剑》《剑毒梅香》《孤星传》《湘妃剑》《飘香剑雨》《失魂引》《游侠录》《剑客行》《月异星邪》《残金缺玉》等等。 “中期写的是《武林外史》《大旗英雄传》(即《铁血大旗》)《情人箭》(即《怒剑》)《流花洗剑录》(即《江海英雄》)还有最早一两篇写楚留香这个人的《铁血传奇》。 “然后我才写《多情剑客无情剑》再写《楚留香》写《6小风》写《流星·蝴蝶·剑》写《七种武器》写《欢乐英雄》。而一部在我一生中使我觉得最痛苦、受挫折最大的便是《天涯·明月·刀》。” 第一阶段的创作是古龙初入江湖的“闯荡”时期此时的作品从结构、情节、人物乃到语言都没有摆脱传统武侠小说的束缚但从小说的情节布局来看已可以看出古龙具有巨大的潜在力和丰富的想象力并具备了一定的文学素养。 从写《武林外史》开始古龙进入了武侠小说创作的探索阶段。这一时期他力图打破传统有所创新从《武林外史》到《铁血大旗》再到《绝代双骄》可以看出古龙不断探索的艰难“足迹”。 古龙后期的作品面貌一新小说的意境深沉、幽远富有诗意和哲理小说语言洒脱不俗人物塑造很有深度小说的情节更是“奇”、“险”兼备鬼神莫测形成了他自己的风格。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原因是古龙初步“江湖”时乃为生活困境所逼写小说是为了赚钱学学别人自然方便。到了后期困顿摆脱责任感加强对创作武侠小说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见解加上屡屡试笔多年历练语言、技巧也渐趋成熟终于走出了古龙自己的路亮出了古龙独特的“武功”。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位“怪侠”。 以作品内容而论梁羽生、金庸的武侠小说注重历史环境表现依附历史从此生开去演述出一连串虚构的故事。但从摄用历史材料来看两人又有明显差别;梁羽生是虚构人物和事件置入历史背景中以此来强化历史氛围;金庸则直接取来历史人物和事件敷衍成武侠小说其历史人物、事件金庸写来煞有介事常能以假乱真。两者都对历史进行了再认识、再评价从作品含有的历史厚度而论金庸比梁羽生更高一层其写作技巧也高明得多。古龙的小说则根本抛开历史背景不受任何拘束而凭感性笔触直探现实人生。古龙的小说不是注重于对历史的反思、回顾而是着重在对现实人生的感受。现代人的情感、观念使古龙武侠小说意境开阔、深沉。 就小说人物的主流倾向而言梁羽生武侠小说中的人物道德色彩浓烈正邪严格区分人物的社会内涵丰富但人物性格单一有概念化、公式化的缺陷。金庸武侠小说人物性格复杂具有一种反传统精神小说人物亦正亦邪危步于道德的悬索之上而能不失其坠具有“一半是野兽一半是天使”的复杂、矛盾性格而人物思想性格的复杂、矛盾又是奠基在生活本身的复杂、矛盾之上这样人性的掘就有了深刻而广泛的社会意义。古龙小说最注重的是人性的体验他常用细腻的笔触去描写人物微妙而复杂的情感常用生与死、幸福与痛苦这样尖锐对立的矛盾来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和高贵独立的人格以此来揭示生命的意义和人生的真谛。在古龙小说中多写变态人格追求外化怪异人物性格的刻画其作品主人公大多怪诞、神秘、孤僻、行事固执自尊心强又是性情中人多情种子。这种情况可能与古龙的身世、心境、经历有关。 谈到小说情节古龙武侠小说也和梁羽生、金庸小说有明显不同。三位大家都善于编织故事他们的小说情节都十分曲折构置巧妙悬念层出不穷伏线引出千里环环相扣此呼彼应。梁羽生武侠小说情节前工后拙开篇十分吸引人以后的情节则渐趋平淡显得有点才气不足。金庸武侠小说恰恰相反往往开局平平随着情节的展示人物纷纷涌现情节盘根错节主干巍峨枚叶繁茂宠大缜密的构思诡异莫测的布局奇迹联翩回环波动摄魂夺魄回肠荡气。金庸的才思如同一炉火小说情节犹如炉火上的一壶水火越烧越旺水越来越滚。古龙武侠小说的情节又不相同。他的小说从头至尾都跳动着最强的音符情节奇中有奇巧中含巧偶然中有着必然事事不可料事事又得宜计中套计真中套假假中存真真真假假变幻莫测。小说情节的展根本无法预料惊险频出令人喘不过气来而全书的缜密无隙又让人口服心折。古龙武侠小说的情节营构的确堪称一绝。 至于小说武功描写梁、金、古三大家也有各自的风格。梁羽生武侠小说中的“武功”虚幻中写实性很强一招一式清清楚楚细腻而又逼真紧张激烈夸节有致。梁羽生的“武功”也具备道德倾向性有正派武功也有邪派武功;正派武功力道柔和象征着善良、仁慈既利于攻敌防卫又有益于修心养性而邪派武功则非常霸道歹毒残忍意味着邪恶如修罗阴煞功、雷神掌、毒掌等。正派武功循序渐进展缓慢但根基扎实邪派武功进展神却容易走火入魔贻害终身。几此种种造成了梁羽生“武功”的既精彩又单调。比起梁羽生来金庸的“武功”更令人神往。金庸将武功描写与中华民族的文学艺术和传统文化精神融合在一起琴棋书画九宫八卦医道用毒皆可化为绝世神功并将中国传统的儒、释、道精神作为“武功”的最高境界。金庸还着力描写人物练功的艰难历程和坚韧性格并有声有色、恰如其分地描述出主人公因祸得福、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必然寓于偶然之中的哲理意境使金庸“武功”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金庸“武功”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诙谐有趣在激烈的打斗中插入笑料令人捧腹。古龙的“武功”风格与众不同他是以“怪招”取胜的。他的“武功”重精神不重招式如《边城刀声》中写叶飞的“飞刀”绝技“天上地下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飞刀’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刀是怎么出来的。刀未出手前谁也想象不到它的度和力量……刀一定在它应该在的地方!……天上地下你绝对找不到任何人能代替它。若不能了解他那种伟大的精神就绝不能出那种足以惊天动地的刀!飞刀!飞刀还未在手可是刀的精神已在!那并不是杀气但却比杀气更令人胆怯。”这里所写的“飞刀”已不是一种纯粹的武功而是一种高尚人格伟大的精神即叶飞老师李寻欢那种“仁慈、博爱”的精神它表明的是“正义必定战胜邪恶”!古龙的“武功”又强调“攻心为上”举凡人物的性情、情绪、脾气、衣饰、环境乃至肌肉的颤动、松紧等都会对武功的挥产生影响而高手决战是不容有丝毫错误的“他们的心情他们的神态他们站着的姿势都是绝对完美的。”在这种情境中“武功”已不需套路一招之间生死立判。古龙的“武功”还表现出一种境界——禅的境界。它以彻心见性为宗旨对敌手的体察靠的是忘我和物我合一的境界因为只有忘我才能消除认识的局限性才能迅而准确地体察敌手武功的弱点。这种忘我境界是一种经过长期训练后所达到的随心所欲的自如状态在这种忘我状态中战斗者已成为“无意识的人”心中已不存在作为观察者的“我”有的只是手中的武器和对面的敌人;在这种状态中身剑合一战斗者可以最大限度地挥武功的威力一击之下毁灭敌手。正因为古龙“武功”有这些“怪招”所以他“武功”的风格别具特色:无招无式简短有力重在精神一击见效。 古龙小说在语言、技巧上表现出与众不同的独家风格。梁羽生小说的语言文采飞扬字里行间透出浓郁的书卷气故事中又常常用诗词歌赋、民歌俗语点缀其间以创造优美的意境、气氛烘托人物的内心世界。他的小说技法以传统继承为主多用章回小说的形式铺张故事叙事中有着明显的说书人的口气表现出民族风格和民族气派。金庸才如大海浩瀚奔腾文笔俊爽、潇洒、诙谐逗趣而又富于变化他的小说既有诗情画意柔绮委婉的情境又如西方小说直探人生、命运的真谛。他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大胆地吸收西方小说的创作技巧中西结合使小说结构既精巧、繁复又谨严、完整。古龙小说的语言句式短句法多变简洁、俐落、洒脱。文章随意挥洒、虎虎有生气叙事力避平铺直叙行文多跳跃抖动情节惊险蹊跷而又不违情悖理辟境造意刻意求新。如果说梁羽生是恪守典雅不失武林大家风度的话那么金庸就是博采百家融合中西技法既典雅古朴、慷慨多气又诙谐幽默、妙语解颐挥洒肆纵多样统一地开创了一代武林新风是“武坛”的绝顶人物!至于古龙则是大胆恣肆不守成规逞才离藻笑傲“江湖”力求新颖变化而又意蕴深邃的武林怪杰。 在国内乃至港台署名古龙出版的武侠小说有1oo多部这些作品有的是古龙写了一半由别人续写完成的如《圆月弯刀》、《剑毒梅香》等有的完全是别人所作而以古龙名义表的如《铁树艳情》等。造成这种情况乃因古龙成名之后著作风行一时。出版商见有利可图纷纷登门求稿由于供不应求便请别人代笔于是伪作流行世上真假参半优劣并存。 这部《古龙作品集》的编排工作是在中国武侠文学学会的指导下完成的会长宁宗一先生及学会其他同仁亲自审读了全部原稿删除了大量的伪劣之作遴选出了全部精品保证了作品的质量。台湾著名武侠小说家于东楼先生侠心热肠为解决版权提供资料多方奔走鼎力相助令人感佩。 这部《古龙作品集》共分十卷出版第一、二、三、四卷是古龙中、后期所创作的不成系列的精华作品五卷为“小李飞刀”系列六卷为“6小风传奇”系列七卷为“楚留香传奇”系列八卷为“七种武器”系列和“绝代双骄”九、十两卷为古龙早期作品。全部十卷共分59册。为了便于学者的研究和读者了解创作背景、宗旨每种作品前均保留作者的“原序”并有一篇导读性的“序文”作品后附“古龙武侠小说出版年表”。(全本小说网 ) 一个作家的成长与转变 ——我为何改写“铁血大旗”一 人都是会变的随着环境和年龄而改变不但情绪、思想、情感会变甚至连容貌、形态、身材都会变。 作家也是人作家也会变作家写出来的作品当然更会变。 每一位作家在他漫长艰苦的写作过程中都会在几段时期中有显著的改变。 在这段过程中早期的作品通常都比较富于幻想和冲劲等到他思虑渐渐缜密成熟下笔渐渐小心慎重时他早期那股幻想和冲动也许已渐渐消失了。 这一点大概也可以算是作家们共有的悲哀之一。二 如果有胸怀大量的君子肯把“写武侠小说的”人也笔为作家那么我大概也可以算为一个作家了。 我第一次“正式”拿稿费的小说是一篇“文艺中篇”名字叫做“从北国到南国”是在吴恺玄先生主编的“晨光”上分两期刊载的那时候大概是民国四十五年左右那时候吴先生两鬓犹未白我还未及弱冠。 如今吴先生已乘鹤而去后生小子如我顶也己渐见童山只可惜童心却已不复在了。 吴先生一生尽瘁于文我能得到他亲炙的机会并不多。可是写到这里心里却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和怀念。 除了还有勇气写一点新诗散文短篇之外写武侠小说我也写了二十年在这段既不太漫长也不太艰苦的过程中也可以分为三段时期。 早期我写的是“苍穹神剑”、“剑毒梅香”、“孤星传”、“湘妃剑”、“飘香剑雨”、“失魂弓”、“游侠录”、“剑客行”、“月异星邪”、“残金缺玉”等等。 中期写的是“武林外史”、“大旗英雄传”(铁血大旗)、“情人箭”(怒剑)、“烷花洗剑录”(洗花洗剑)、“绝代双骄”有最早一两篇写楚留香这个人的“铁血传奇”。 然后我才写“多情剑客无情剑”再写“楚留香”写“6小凤”写“流星蝴蝶剑”写“七种武器”写“欢乐英雄”。 而一部在我这一生中使我觉得最痛苦受到的挫折最大的便是“天涯明月刀”。 因为那时候我一直想“求新”、“求变”、“求突破”我自己也不知是想突破别人还是想突破自己可是我知道我的确突破了一样东西——我的口袋。我自己的口袋。 在那段时候唯一被我突“破”了的东西就是我本来还有一点“银子”可以放进去的口袋三 口袋虽然破了口袋仍在人也在。 我毫无怨尤。 因为我现在已经现那段时候确实是我创作力最旺盛、想象力最丰富、胆子也最大的时候。 那时候我什么都能写也什么都敢写。尤其是在写“大旗”、“情人”、“洗花”、“绝代”的时候。 那些小说虽然没有十分完整的故事也缺乏缜密的逻辑与思想虽然荒诞却多少有一点味。 那时候写武侠小说本来就是这样子的写到哪里算哪里为了故作惊人之笔为了造成一种自己以为别人想不到的悬疑往往会故意扭曲故事中人物的性格使得故事本身也脱离了它的范围。 在那时候的写作环境中也根本没有可以让我润饰修改、删减枝芜的机会。 因为一个破口袋里通常是连一文钱都不会留下来的为了要吃饭、喝酒、坐车、交女友、看电影、住房子只要能写出一点东西来就要马不停蹄的拿去换钱;要预支稿费谈也不要谈。 这种写作态度当然是不值得夸耀也不值得提起的但是我一定要提起因为那是真的。 为了等钱吃饭而写稿虽然不是作家们共有的悲哀但却是我的悲哀。 我相信有这种悲哀的人大概还不止我一个。 忽然间我口袋里那个破洞居然被缝起来了大概是用我思想中某几条线缝起来的。 因为我同时也现了我思想中已经缺少几条线有些我本来一直自认为很离奇玄妙的故事现在我已经不敢写了。 可是以前那些连我自己都认为有些荒诞离谱的故事至今我还是觉得多少总有一点可以让人觉得紧张、刺激、兴奋、愉快的趣味。 我能不能把那些故事换一种写法换几个人名和一个书名再写出来?能不能把旧酒装在新瓶子里? 不能。 重复写雷同的故事非但反而会让人更觉烦厌自己也会觉得不是滋味。 所以我才想到要把那些故事改写把一些枝芜、荒乱、不必要的情节和文字删掉把其中的趣味保留用我现在稍稍比较精确一点的文字和思想再改写一遍。 这种工作已经有人做过了。 在香港有一位我一直非常仰慕推崇的名家已经把他自己的作品修饰整理过一遍然后再重新表。 我的至友和结义兄长倪匡也曾将另一位名家曾经轰动一时的名作删节润饰至今犹在海外各大报刊杂志连载中。 他们工作的环境与条件他们的慎思与明断都不是我能比得上的。 我写的那些敝帚自珍的东西更不能和那些名作相提并论。 我这么做既没有一点“想将之藏诸名山”的想法也没有一点想要和“唐宋剑侠与水游相比较”的意思这一点是我特别要向曾经在中国时报痛责过“武说”的一位君子请求谅解与原谅的。 我这么做只不过要向读者诸君多提供一点消遣和乐趣而已如果能够让诸君在消遣之余还有一点振奋鼓舞之意那就更好了。四 我写的大多数小说都已由只能在租书店流传的小薄本改为勉强可以登堂的大厚本了;其中只有极少数例外因为我知道小薄本的读者总是比较少一点;能看到的人也不会太多。 所以我一直想把这几部书保留作为我改写的尝试。这几部书之中当然也有一些值得保留的价值。 这一部“铁血大旗”就是其中之一。 六八、三、甘九、夜深(全本小说网 ) 第一章 西风展大旗 夜色渐浓无月无星枯草丛中虫声啁啾使这苍茫的原野更平添了几分凄凉萧索之意。 黑暗中却来了一个人身法轻捷来势如电见到这面大旗时立刻脱下衣衫解开辫赤身散缓缓跪了下去跪在那孤独的迎风招展于荒原中的大旗前神色间带着种不可掩饰的悲哀与忧郁。 他笔直的跪在旗干石像般动也不动静寂中却忽然响起一阵急的马蹄声一个苍老雄浑的语声喝问:“来了么?” “在这!” 两行人马带着两股烟尘急驰而至左面一行三人三马一个是身躯粗长面带微须的中年男子、一个是短小精悍目光的的的少年、还有一人面色黝黑满身黑衣身后斜背着一柄乌鞘长剑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生光端坐马上当先驰来双臂一振凌空翻了个身飘然落在旗下。 短小精悍的少年在马上微一探手便已抄住了他的马缰马势一缓已有两条人影掠过却是右面驰来的一个虬须老人和一个青衫少女。 赤身散跪在旗下的人仍然跪在旗下动也不动虬须老人紧握双拳旗杆般站在他面前满面怒容。 黑衣少年、青衣少女面色凝重一言不木立在他身后风声呼啸天地间杀机沉沉虬须老人忽然厉喝一声一掌向赤身汉子劈下。 一声轻叱一条人影掠来:“大哥且慢!” 那中年男子已轻轻架住了他的手掌。 老人怒道:“你要做什么?” 中年男子叹道:“七年都已过去再等一刻又何妨?” 虬须老人胸膛起伏虽然怒极却垂下了手沉声问:“刑马已备齐了么?” 赤身汉子一听“刑马”两字面色突又惨变黑衣少女垂手道:“三叔、四弟俱已得手弟子也将天武镖局总镖头那匹‘乌云盖雪’取来三弟和么叔却直到此刻还未见踪影。” 中年男子道:“我取的是盛家庄那匹‘紫骝’四侄取的是落日牧场那匹‘玉蹄朱龙’这些都轻易得手自然回来得快些。” 三匹健马已经系在树上木叶萧萧健马长嘶青衣少女看着跪在旗下的人忽然转过头去不忍再看一眼众人也俱都神色黯然。 “么叔来了!” 狂风吹过方才插旗的铁汉赤足飞奔而来掌中竟高举着一匹黑白相间的花斑大马双臂筋结根根凸起满头汗珠流落奔到正前大喝一声:“接住!” 双臂一振竟将这匹花马直掷出来。 黑衣少年与精悍少年双双跃起一人接住了马的一双前足一人接住了马的后足乘势后掠将花马轻轻放下黑衣少年伸手一掌击在马颈上花马稀哩哩一声长嘶想要跃起却被他双手扯住马鬣空自扬蹄怒嘶无法前奔一步。 赤足铁汉一抹头上汗珠道:“这匹‘飞云豹子’当真和霹雳火那厮一般的臭脾气竟连俺都服侍它不下只得将它制住一路举了过来倒变成马骑人了。”目光一转又变色问:“小老三呢?还没有回来?” 中年汉子摇了摇头赤足铁汉顿足道:“我早就知道寒枫堡戒备森严冷老匹夫更是不好对付他却偏偏抢着要去……” 赤身散跪在旗下的汉子忽然脸色大变:“三弟已至“寒枫堡去盗那匹冷龙驹了么?” 老人大喝:“住口!你贪恋女色欺师灭祖我云翼没有你这个孽子云老三也没有你这个兄弟他就算死在寒枫堡与你又有何关系?你再敢唤他一声三弟我立时便将你碎尸万段!” 赤身汉子垂道:“孩儿自知罪孽深重早已未存活命之心。” 云翼厉喝道:“你既然自知罪孽为何还要做出如此无耻之事?寒枫堡与我云氏一家世代深仇你难道不知道?” 双臂一张对天悲嘶:“我云翼一生英雄却想不到生下这样一个不忠不孝的孽子!”嘶声悲激有如猿啼。 中年汉子黯然道:“他已经知道错了大哥你难道不能留下他的生命削去他的双足让他一生残废?” 赤身汉子面色沉凝凄然一笑道:“云铿犯下了重戒甘受五马分尸之刑以立我大旗门中的威信。” 赤足铁汉一挑拇指大声道:“好!这才像大旗门下弟子说的话!” 云铿黯然道:“我死不足惜只望爹爹能饶冷青霜一条活命此事与她本无关系这全是我自己的错。”这条不怕死的好汉眼角上居然泛出晶莹的泪珠:“何况她腹中已有了云家的后代了。” 云翼面色大变远处却又响起一阵蹄声一匹白马银箭般在夜色中直奔而来马鞍上似乎空无人迹中年汉子皱眉道:“铮儿呢?” 话声未了眼前一花一条白色人影忽然自马腹下钻出就已稳稳的立在马鞍上朗声笑道:“冷龙驹终也被我收伏了!” 笑声中白马急驰而至四蹄一收就动也不动的立在了大旗前面马上一个面如冠玉、满身白衣的少年耸肩跃起凌空翻了三个筋斗笔直掠了下来看到旗下之人又惊又喜:“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云翼只作未闻沉声道:“三弟宣读罪状立刻施刑!” 中年男子黯然一叹俯道:“铁血大旗门掌刑弟子云九霄代祖师爷执令谨判叛徒云镀重色轻师暗中通敌应受五马分尸之刑!” 云铮面色突变嘶声大呼道:“原来你们叫我盗马为的竟是要害大哥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人!大哥他犯了什么过错?要身受五马分尸的惨刑?他不过只是爱上了一个姓冷的女人而已。”转过身来扑地跪倒地上道:“爹爹你难道就不能饶大哥一次?他毕竟是你老人家的孩子呀!” 云翼面如青铁木立当地黑衣少女以及那精悍的少年一起跪了下来云铮膝行两步抱住他爹爹的腿:“爹爹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云铿突然大喝一声长身而起大声道:“二弟、三弟、四弟、五妹大哥错了你们再也不必多说好生孝敬爹爹生为云家子弟怎能与寒枫堡中之人相爱爹爹孩儿不孝沾污了铁血大旗只有以鲜血来为它洗清了!” 话声未了忽然反手一掌击在自己夭灵盖上一声惨呼血光飞激云铮扑了上去云九霄黯然回赤足铁汉双目圆睁瞬也不瞬的望着那一面迎风招展的铁血大旗。 云翼目光森寒面色如铁高大威猛的身躯也已在不住的颤抖。痴痴的木立半晌突然反手一把抓起了那杆铁血大旗厉声惨呼道:“苍天为证我铁血大旗门下子弟流出的鲜血点点滴滴都不是白流的凡我铁血男儿都不要忘记今日的教训更不要忘记先人的血誓苍天为证我家男儿复仇的日子己从此刻开始!” 呼声悲激高亢直冲霄汉他目中却己老泪纵横。 秋风呼啸大旗舒卷夜色更深夭地间的杀机也更重了。 云翼仰面举旗直到天风吹干了他目中的泪珠才沉声道:“铁中棠留此施刑别人都随我走!” “走”字出口大旗又展一阵狂飘扫过他身形已在三丈开外。 云铮大喝一声翻身而起嘶声道:“云家的嫡亲骨血为何要叫外姓弟子施刑?” 云翼须飘拂缓缓转过身子一字一字的说道:“入我大旗门中便是嫡亲骨血谁敢再提‘外姓弟子’四字有如此石!” 语声未了大旗倏沉“铮”的一声火星飞激他身旁一方三尺见方的黑石立刻裂为碎片。 云九霄一声轻叱:“走!” 展动身形拉着云铮如飞掠去。 青衫少女幽幽望了那黑衣少年一眼霍然转过身子随着精悍少年轻烟般没入无边的夜色中。 人影一闪便已消逝黑衣少年木立在荒野上凄风中马嘶不绝他身子却久久不动只有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耀着寒星般的光采。 一声霹雳暴雨骤落。 五匹健马齐齐昂长嘶一声向外奔出刹那间便分成五个方向马尾后溅出五条血迹但转瞬便被大雨冲得干干净净。 黑衣少年铁中棠颀长的身躯旗杆般卓立于暴雨中他满面水珠滴滴流落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马性识途五匹分向而骑正是奔回自己主人的马厩那冷龙驹方才在云铮手下虽然驯服但此刻放蹄而奔却有如天马行空矫如游龙暴雨中只能见到一条白影奔腾而过根本无法分辨形态。 乌云浓霆泼墨般的东方天畔终于微微露出了一丝曙色。 曙色下群山边屋影幢幢干椽万脊沉睡着一片庄院正是威镇天下的武林重地寒枫堡。 冷龙驹长嘶一声奔行更急冲入了一片浓林林中道路婉蜒泥水飞溅突听一声呼哨响起。 一条人影自树梢飞落显然早已捏定时间要一跃落在马背上。 可是冷龙驹奔行太急这个人刚落下冷龙驹便已擦身而过刹那之间但见这人身形凌空一提倒翻了一个筋斗手掌自胯下穿出一把刁住了冷龙驹的马尾随着马身悬空飞驰了一段路途猛然提起一口真气再次呼哨一声飘然落在马背上轻轻拍着马背鬃毛低语道:“马儿马儿不记得我了么?” 夜色中只见此人剑眉星目满面悲愤正是云铮! 冷龙驹奔行本急此刻竟真的好像还记得这个曾经将它收伏过的少年低嘶一声停住了脚步。 云铮却比马还紧张翻身跃到马尾后只见两条粗索自辔头拖到后面又是血迹又是泥水但绳端处却究无一物。 “难道失落了么?” 一阵热血涌上心头云铮翻身扑在地上放声大哭。 “大哥你死得好惨你不但不能全尸而终而且连尸都失落在荒野中。” 忽然间一阵厉叱之声响起。浓林中已有数十个身穿劲装手持利刃的大汉将他团团围住数十道森寒的目光与刀光相映仿佛比刀光更锐利。 云铮居然笑了仰面大笑:“过来全过来我正要以你们的鲜血为我大哥复仇!” 喝声未了立在道路上的四条劲装大汉身形向外一横闪开的道路上立刻大步走来一位头戴笠帽身穿白袍的枯瘦老人雨水有如珠帘般自他笠帽前滴落滴落的水珠间只见他高颧锐目鼻钩如鹰颔下几缕山羊般的灰在风雨中不住飞舞冷冷的问云铮:“谁是你的大哥寒枫堡与你大哥有何仇恨?难道你是铁血大旗门下?” 云铮纵声狂笑:“冷一枫除了铁血大旗门下谁家配有我这样的男儿!” 这鹰鼻老人正是寒枫堡主冷一枫他手掌紧捻着颔下微须沉声道:“你夜盗冷龙驹胆量果然不小。” 暴雨更急竹笠滴落的水珠掩去了他面上的神色却掩不去他手掌的颤抖。 云铮冷笑道:“别人看寒枫堡铜墙铁壁少爷我却是拍掌而来拍掌而去算得了什么!” 冷一枫忽然问:“大旗门重施五马分尸为的可是那云氏不肖于云铿么?” 云铮厉声惨呼:“第二个便轮到你了!” 身形一展飕的向冷一枫窜了过去;突见眼前刀光一闪三条劲装大汉手挥长刀迎面扑来刀花三震分砍云铮上、中、下三路。 冷一枫仰面狂笑道:“云翼呀云翼老夫真该感激于你你那孽子勾引我冷家闺女想不到你却代老夫报了仇!” 狂笑未歇忽然低叱:“住手放他回去!” 三条大汉一招未曾施全猛然挫住手腕后退三步。 冷一枫沉声道:“姓云的老夫念你也是条汉子今日放你一条活路下次若敢再来寒枫堡便叫你来得去不得了!” 云铮怒道:“放屁谁要你假慈假悲少爷我今日就偏不回去!” 铁掌急伸五指如钩捏住了一柄长刀的刀尖手腕一震持刀的大汉再也把持不住刀柄撤刀退步云铮引臂一送刀柄便急急点在他前胸将台穴上。 另两柄长刀已一左一右交剪般劈向云铮左右双肩刀光如匹练一闪而至。 云铮曲身进步倏然自两柄长刀钻出右时倒撞将左面一条大汉撞得全身缩做一团再也直不起腰来;左掌一招“倒插朝阳手”扣住了右面一条大汉的手腕一拧一带直将这黑凛凛一条重逾百斤的大汉斜斜抛了出去。 冷一枫冷哼一声身形滑开三尺伸出右掌将那凌空飞来的大汉轻轻一托轻轻一送那大汉悬空翻了个筋斗落在地上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前方被骇得犹未还过魂来。 云铮拇指一按刀尖食指在下面一挑长刀翻了个身刀柄便落在了他掌中他长刀在手如虎添翼:“老匹夫拿命来!” 冷一枫身子动也不动冷冷道:“少年人徒逞意气不过是自取其辱你且看看你此刻还逃得了么?” 四面一圈手持长刀的劲装大汉外又多了一圈手持长弓大箭的汉子弓已上弦箭矢如林只要有一声令下乱箭如蝗便都将射在云铮身上。 冷一枫缓缓抬起手掌:“你看清了么?只要我手掌一落大旗门今后便又要少去一个子弟了。” 云铮挺胸厉喝道:“你若想以生死之事来威胁我你却是错打了主意你只管放手看少爷我可会皱一皱眉头?” 冷一枫淡然道:“你生死虽不足惜但大旗门衰微至今你爹爹隐忍边睡二十年调教出你们几个弟子为的就是要你们重振大旗门的声誉你今日如此死了岂非可惜?” 云铮放声狂笑道:“大旗门英才辈出我今日即便死了一样有人来寻你复仇你这骇不倒我!” 冷一枫道:“视死如归果真是豪气如云但忠言逆耳却又未免大过愚蠢。” 云铮大喝道:“要杀便杀要打便打废话什么!” 身子突然斜斜跃起凌空一脚踢向那大汉的背脊。 那大汉方才惊魂未定此刻更是大惊失色翻身扑倒在地上避开了他这一腿哪知云铮身子已急转而下铁掌如抓抓住了这大汉的足踝振腕一抡那大汉一声惊呼没有出口竟被他抡得有如风车般急转起来。 手持弓箭的大汉们眼见同伴被他劫在手中投鼠忌器谁也不敢骤弦放箭。 云铮厉声大呼道:“让我者生挡我者死!”手舞人盾一路冲出人群骤乱间竟被他杀开了一条血路。 冷一枫冷笑:“赵大早已没命了你们还顾忌什么?” 两条持刀大汉应声跃起长刀急挥劈向云铮掌中的汉子刀沉力猛这两人竟将自己的同伴一刀砍成三段。 刀光闪处血光飞激云铮大喝一声全力掷出了掌中半截残尸击在一条大汉的脸上这大汉被击得满面鲜血惊呼一声突然想起了这半截尸体片刻前还是自己活生生的同伴只觉胸中一阵呕心随手抛去了掌中长刀一路呕吐着飞奔而出有如疯狂一般。 云铮势如猛虎冲入了一片刀光之中赤手空拳迎敌十数柄百炼精钢制成的长刀但见人影闪动惊呼不绝刹那间便已有三条大汉被他振腕抛出。 冷一枫面色更阴沉只说了句:“无用的奴才!” 四面的弓箭手立刻将长箭引满冷一枫手掌一反拇指朝下四面的箭手齐声厉叱撒弦放箭弓弦响处数十支长箭飞蝗般暴射而出。 四面围攻云铮的长刀手再也想不到庄主竟不顾自己这班兄弟的死活断然放出弓箭大惊之下手挥长刀四下急窜有两人逃得慢些竟被利箭射中惨呼一声扑地跌倒箭杆触地箭矢穿胸而出。 云铮早已抄刀在手旋身急舞将四下长箭一起拨飞但四周弓箭手已张弓持箭引满待。 冷一枫冷冷的看着他:“现在我已经不能放你走了活捉不成死的也行。” 一株巨树的浓枝密叶忽然分开露出一个衣衫虽华丽神情却极狼狈的少女来。 这少女身后浓密的枝叶里己响起一阵低沉冷漠的语声道:“冷一枫你还要你女儿的命么?” 冷一枫变色道:“你是什么人?决将她放下来!” 那语声冷冷道:“要我放她不难只要你先将姓云的少年恭送出林我保证不会动她!” 冷一枫冷笑道:“原来大旗弟子也会做出这种事来今日倒叫我冷一枫开了眼界了!” 云铮大喝:“谁说他是铁血大旗门下?” “他若不是大旗门下为什么不惜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赶来救你?” 云铮怒极仰面喝问:“你是什么人?” “你活着出林之后自然会见得到我的!” “我云铮就算死也不要你用这般手段来救我。” 浓枝中的人在冷笑:“如果我一定要救你你怎么办?” 冷一枫忽然扯下了头上的竹笠用力掷到地上:“老夫一生从来未受制于人今日却被这个丫头害了。” “退!”这个字说出来在片刻间就走得干干净净。 冷一枫大喝:“还不放她下来?” 那语声笑道:“姓云的还未走哩!” 云铮道:“你只可以用这种手段逼他却逼不了我我偏偏不走你怎么样?” “偏偏不走我就偏偏不放她你一日不走我一日不放你十日不走我就留她十日你脾气虽然拗强我倒要看看你这又臭又硬的脾气能与我僵持到几时?” 云铮气得面色青别人好意救他他一点都不领情突然大喝:“我就偏偏要你放她!” 他已经准备冲上去了可是身子刚跃起冷一枫的铁掌已拍至他后心。 云铮大怒:“我要救你女儿你为什么要暗算我?” 林中人大笑:“我要救你你为什么暗算我?” 云铮说不出话来了。 突然林外有人呼唤:“云铿的弟弟在哪里?” 大雨之下一个手撑湘妃竹伞的白衣女子自树林外飞掠而来。 她的身法轻盈虽然自雨中奔来身上的衣衫却仍一尘不染。 冷一枫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白衣女子却不看他目光一直盯在云铮身上。 “你就是云铮?” “你就是冷青霜?” 白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我就是。” 云铮又大喝:“你害死了我大哥还有脸铮来见我?”双拳齐出击向她双肩。 冷青霜一拧腰就闪过去了。 “你敢对大嫂无礼?” 云铮悲愤交集:“你是谁的大嫂?” 他第二拳又击出只听冷青霜道:“我身上还有你大哥的骨血你敢动手?”身子一挺便迎了上去。 云铮立刻硬生生的收住拳势急退三步木立当地面上阵白阵青却说不出话来。 冷青霜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大哥已经死了你就更该听大嫂的话快点走吧你大嫂是个苦命的人!” 她的泪珠滚滚而下云铮看了看她面上的泪珠又看了看树上的少女狠狠的一顿足大步走了出去。 忽然间一蓬光雨暴射而来数十道银芒带着尖锐的风声直击他身子方圆丈余处。 云铮倒窜而起凌空急转了三次只听“叮叮”一串轻响那一蓬银雨竟都是作弧形飞来到最后便聚到一处凌空互击一次四散飞激而出力道不绝再次击向他前胸面目云铮双掌齐挥掌风激荡“终于将光雨一起震落却是数十根细如丝线的银针。 冷一枫、冷青霜面色微变林叶中那个神秘人物已经怒。 “你还敢暗算他莫非真不要你女儿的命了?” 冷青霜大声道:“你们错了那暗器并非我寒枫堡门下所。” 云铮道:“你还想赖?” “天女针暗器武林仅有一家‘玲珑妙手三散天花’的暗器手法更是天下无双你等见了这种暗器这等手法还猜不出是谁施放的暗器怎么可以算在我寒枫堡帐上?” “是谁?有种的出来!” 冷一枫忽然阴沉沉的一点头:“盛大嫂请快出来再不出来你侄女就没有命了!” 一株大树后果然传出轻轻一笑。 笑声轻柔娇美宛如少女随着笑声走出的却是个手提拐满头银如丝的老妇人。 一条面膛紫红、狮鼻阔口颔下蓄着短髭的中年大汉亦步亦趋紧紧跟在她身后双手高举着一顶大竹笠遮住了银老妇头上的雨水自己的一身锦缎衣衫却被雨水淋得湿透。 银老妇大步而行非但全无半分龙钟老态还带着少女般的笑声:“我三个媳妇一个接着一个都死在大旗门人的手里害得我这儿子十余年都不愿再娶亲了你陪我死个把女儿有什么关系!姓云的儿子既然来到寒枫堡你难道还能放他走么?” 她的声音也娇嫩无比与她面上的皱纹大不相称。 冷一枫面色微变树梢密叶中那神密客又朗声而笑:“来的莫非是盛家庄女主人昔年人称‘散花玄女’的盛大娘?后面的想必就是‘紫心剑客’盛存孝盛少庄主了真是幸会得很!” 银盛大娘头也不抬冷冷的说:“你要取冷青萍的性命此刻便可动手有老身在此姓云的是再也走不了的!” “冷一枫你可听清楚了?他媳妇死了还有儿子你老女儿死了却连女婿也没有。” 冷一枫面色森寒缓缓道:“云铮你走不走?” 云铮紧贴树身而立戒备着四方大声道:“少爷我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谁也拦不了我!” 盛大娘道:“真的么?冷老弟你听见没有?人家直将你寒枫堡看作无人之境你受得了?” 冷一枫还未答活冷青霜已长叹道:“大婶你也该为咱们想想我妹妹落在别人手中我们能怎么样?” 盛大娘截口道:“大侄女你别说话婶婶我一看到大旗门又施出五马分尸盗马还马的老套就急忙赶来为的还不是大家好?大旗门忍了这么多年此刻出来报仇定必是要赶尽杀绝的你若不杀他他就杀你但咱们人多他们人少一个拼一个总是划得来的。” 云铮忽然笑道:“谁跟你拼少爷走了!” 长笑声中身子贴树而起没入了树梢的浓枝密叶中谁也想不到方才要放他走时他硬是不走此刻不放他走时他却乘机逃了。 盛大娘冷笑一声道:“存孝截住他的去路!” 紫心剑客盛存孝沉声应了方待展动身形突闻树梢上一声惊呼云铮失声道:“原来是你!” 接着那少女冷青萍亦自惊呼一声身子由树上直落了下来冷一枫抢先几步引臂接过。 刹那间但见人影一闪紫心剑客盛存孝反腕拔出背后的紫鞘长剑剑光与人影一起飞身而上。只听哗的一声树梢的枝叶被他锋利的长剑削去一片两条矫健的人影自树梢急坠而下。 冷一枫将怀中的少女交给冷青霜沉声道:“带她回去!” 冷青霜身子后退目光仍凝注着前方。 只见由树梢坠下的两条人影一人满身是黑衣背插长剑脚尖一点地面方待再次跃起突觉一股阴冷的掌风扑面而来原来冷一枫已急攻而至厉声道:“此刻你也走不脱了!” 黑衣人一言不仰面一个大翻身乘势拔出了长剑一剑削向冷一枫的双眼剑法犀利其急如电。 冷一枫双掌齐翻拍的一合要待以双掌夹住这黑衣人的剑身变招之快当真是间不容。 哪知黑衣人长剑早已转了开去斜削直刺刹那间又攻出五剑剑法虽然平平实实毫无新奇巧妙之处但运剑之快却是闯荡江湖数十年的冷一枫生平仅见。 此刻紫心剑客盛存孝已与云铮动手相搏了三招忽然说道:“冷大叔让小侄来领教这位少年剑客的高招。” 盛家庄虽是武林中暗器名家但盛存孝却是以剑法饮誉江湖此刻见了这黑衣少年剑法如此迅急心中便不觉动了与他一争锋芒之心。 冷一枫沉声道:“这厮剑法奇快手腕更是灵活无比贤侄你与他动手可要小心了!” 盛存孝道:“侄儿知道!” 一连三剑挥出人已与冷一枫换了个位置长剑平击当胸与黑衣人对面而立。 两个人横剑对立目光互视身子却不再动。 这两人一个面容黑中透红一个面容黑中透亮两人俱是剑眉狮鼻神气沉稳隐隐有名家风范。 云铮与冷一枫又接了几招冷一枫忽然现云铮频频望着那黑衣少年满脸俱是怒容。 盛大娘手里拿着自盛存孝掌中接过的竹笠忽然微笑:“冷老弟你忙着打什么?反正姓云的也跑不了的你先看看这个人你看这少年长得是否与存孝很像简直就像兄弟一样。” 云铮叫了起来:“铁中棠!你若还不出手不如就跟他结为兄弟吧!” 黑衣少年正是大旗门下的三弟子铁中棠他是个孤儿师门恩重平日都让着这师弟几分。 所以他终于出手了。 不轻易出手的人出手通常都快得很。 两声轻叱一声龙吟两道剑光交剪飞起。 接着又是一连串叮叮剑击如珠落玉盘双剑交击一合即分人影一闪间已攻出十余剑之多。 每个人都被他们吸引住了。 只有云铮例外。 “原来他们都是大旗门下妙极妙极。” 云铮怒喝:“妙什么?” 盛大娘的笑声如银铃:“大旗门复仇之时素未喜欢偷袭而且人马从不落单今日却有三人落在我掌握之中岂非妙极?” 冷一枫立刻问:“哪里有三个?” “冷老弟难道你忘了你女儿的肚子里还有一个?” “你要将她怎样?” “只要有云家子弟撞在我手里就再也休想活命了!” 冷一枫立刻横飞而起挡在冷青霜姊妹的面前:“你们快退!” 盛大娘又少女般吃吃的笑了。 “冷老弟你怕什么?我盛大娘的天女针岂是轻易便会出手的纵要出手对象也不会是你的女儿!” 就在这时候十余匹高头大马忽然自林外急驰而来马头上罩着铁盔马身上也披着铁甲。 十余条黑衣汉子紧紧伏在马背上树林中树干颇密隙地无多但这些铁马骑士人人都骑术精绝穿行在树干之间比奔腾在原野上还要迅。 这一群声势惊人的马群一入树林立刻就惊散了树林中的人群只听马上人低叱道:“大旗门下退!” 随着喝声数十道暗器乌光自马上骑士掌中射出分击盛大娘、冷氏父女两个人自马背上跃起空出了两匹健马。 铁中棠长剑急挥跃上了马背左腕急伸抓住了云铮的臂:“三弟你还不走?” 云铮挣脱了他的手掌却还是跃上了另一匹健马乒手一掌击在马屁股上。 马群来势虽急去势更快数十声马嘶过处马群已穿林而出。 盛大娘闪过暗器定了定神厉喝道:“追!” 每个人都追了出去只有冷青霜姐妹仍然站住不动。 冷青萍忽然轻轻叹息:“但愿他两人不要被爹爹追着!” 冷青霜皱了皱眉厉声问:“他那样折磨你你为什么还希望他逃走?” 冷青萍幽幽叹道:“他没有折磨我他根本没有折磨过我。” 她的语声娇柔身子更仿佛弱不胜衣与她姐姐的倔强冷傲完全不同。 冷青霜看着她也不禁长长叹息:“二妹难道你也爱上了大旗门下的弟子难道你没有看到姐姐我的榜样?” 冷青萍低垂着头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全本小说网 ) 第二章 司徒笑的笑 铁中棠和云铮骑术精绝那两匹健马更是万中选一的良驹。 奔行不久他两人便已将另外十余骑全都抛在身后。 铁马骑士遥呼:“你兄弟快走我们挡住追兵!” 于是后面的马奔行更缓。 冷一枫、盛大娘两条人影纵身一掠便已追上了最后的一匹铁马。 冷一枫身躯凌空一掌击向马上人的后背他掌力虽不以威猛刚烈见长但凌空下击亦有雷霆万钩之势。 盛大娘右手扣住一把银针左手鹤顶拐杖凌空刺出杖头鹤急点马上人灵台、命门双穴。 这两人左右夹击威势是何等强猛想不到马上人却笑了偏身钻下了马腹。 他的身法又轻松又漂亮以骑术而论中原武林已无他的敌手。 盛大娘厉叱:“哪里走!” 铁杖急沉直击马背她掌中的这一条拐杖是南海寒铁所铸一杖打实了铁人铁马也受不了。 “盛大姐杖下留情!” 盛大娘手腕回挫“悬崖勒马”硬生生撤回了杖上的力道。 铁杖轻击在马鞍上“卜”的一声轻响。 一条矫健的人影已自马腹下钻出一脚跨上马鞍一手勒着缰绳健马长嘶一声顿住脚步。 冷一枫、盛大娘脸色都变了:“司徒笑是你?” 这个人面如满月终年带着微笑也是大旗的强仇大敌之一武林中的名侠江湖中的巨富落日牧场的场主司徒笑。 跃马施箭救出大旗门徒的人居然会是他! 冷一枫和盛大娘都气呆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已叛盟背誓归到铁血大旗门下了么?” 司徒笑大笑:“我纵有此心他们也容不得我的。” “那么你难道疯了?” “盛大娘一代奇女子难道也猜不出小弟今日所使的奇计?” “什么奇计?这样的奇计你不使也罢我们好容易困住大旗门人你却纵马将他们放走!” 冷一枫冷冷道:“我也想听一听司徒兄的奇计到底是怎样奇法?” 另外十余骑已小跑驰回雨势渐小天色虽阴暗却已将黎明。 司徒笑道:“纵虎归山虽不妙但却是放线钓鱼之计两位如果还不明白且寻个避雨处待小弟从详说来。 最近的避雨处就是寒枫堡最好的避雨处也是寒枫堡。 大家坐落花厅司徒笑才解释:“铁血大旗门是武林奇兵天下各门各派无不惧他三分不但为了他们武功自成一家更为的是他们行迹飘忽剽悍骛猛近年来他一门虽远遁边外避仇你我又何尝有一日不在担心?” 他一直都在笑:“这次铁血大旗重来中原主要是对付我们五家以两方实力相比谁优谁胜各位想必是早已了然的了。” 冷一枫、盛大娘都闭口不语。 “大旗门实力虽难估计但他门下弟子一向不多寡难敌众我们五家若是联手他们就死定了。如果单独一家与他相较我们就死定 冷一枫冷笑:“除非有叛盟背誓之徒从中作乱否则我五家自是联手对敌生死与共!” 司徒笑面上笑容不改:“我们五家距离最近的也在数十里外平日虽然声息互闻危急时却援救难及铁血大旗门来去如风一击不中便全身而退他一击若是中了那怎么办?” 冷一枫、盛大娘面上也变了颜色。 司徒笑却仍在笑:“何况你我纵能将大旗门击败但只要被他门下弟子逃出一人你我仍是食不能知味寝不能安枕铁血大旗门下那种强傲不驯、百折不回的决心难道还有谁未曾领教过?” 每个人都纵然动容因为每个人都想起了铁血大旗门那许多动魄惊心、可歌可泣的往事。 过了很久盛大娘才问:“以你之意又当如何?” “集合全力将大旗门连根诛绝!” “他在暗中我在明处难道你我五家终日聚在一处专等他们铮来不成?” “我们五家若是聚在一处他们就不会来了。” “正因如此才无法可施。” “怎么会无法可施他不来找我们我们难道不会去找他们?” 冷一枫冷笑:“若是能找到他们二十年前便去找了还用司徒兄今日提醒!” 司徒笑大笑道:“二十年前找不到今日却找得到。” 盛大娘动容道:“此话怎讲?” 司徒笑笑道:“这便是我欲擒故纵之计我方才虽将大旗门徒放回两人却在那两匹健马的马蹄里暗中放下了一种药物这药物气味极其强烈你我虽不能嗅到却难逃犬鼻铁旗飞驰一路留下了气味到时你我只要以猛犬前导便可一路寻到他们的巢穴比按图索骥还要方便。” 盛大娘也笑了:“这法子也亏你想得出来。” 冷一枫叹道:“果然是奇计难怪武林中人都道司徒兄乃是玲珑七巧的心肠小弟万万难及。” 盛大娘忽然不笑了:“冷青霜冷大侄女你听够了么?还不快些出来!” 厅后的水晶玉石屏风后有人轻轻一笑轻柔娇美的笑声中冷青霜已经慢慢的走了出来。 她笑嘻嘻走出屏风秋波四下一转:“司徒大叔你好!” 司徒笑大笑:“好虽好耳朵却不甚灵便了连你站在屏风后面我都没有听出来。” 盛大娘冷冷一笑:“可是盛大娘却实在有些对不起你否则你现在就可以将消息传出去了。” 冷青霜面色沉下:“大婶你说些什么?我实在不懂这是我家的厅房我难道来不得?” 冷一枫面沉如水轻叱道:“霜儿!” 冷青霜霍然转过身子面对她爹爹的目光。 冷一枫长叹一声严厉的语声转为十分轻柔缓缓道:“长辈们在这里你还是回房去吧!” 盛大娘又在冷笑:“她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冷一枫面色也沉下:“你难道真的怕霜儿通风报信去么?” “不可无虑。” 冷一枫怒道:“寒枫堡绝无吃里扒外的人。” 盛大娘道:“只怕她此刻已经不全是冷家门里的人了。” 此时冷青萍也已在寒枫堡十里以外。 她虽然终年藏在深闺里但在她那及弃少女的芳心中更深藏着一份对外面十丈红尘万里江湖的思慕她时时刻刻都在幻想着自己正纵骑驰骋在烟波缥渺的柳堤上莽莽苍苍的草原中还有一个英挺俊朗的少年骑士陪在她身畔。昨夜她听得有个大胆的少年敢夜闯十年来一直平静无波的寒枫堡便再也无法控制她那少女的好奇。 她正想偷窥一下那大胆少年的身手却在朦胧的雨丝中看到了一个黑衣少年的眼睛。 两人目光凝注了半晌她只觉心里的幻想己变成了真实。 因为这黑衣少年明锐的目光挺秀的面容坚毅的轮廓和那一种飒爽的风姿正是她梦魂中所思盼的人。 铁中棠在夜雨凄迷中忽然现了一个神情迷茫的少女看到她那痴迷的目光心中也不禁生出一种异样的滋味。 但是他并没有忘记云铮的安危所以他立刻扣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问:“你是什么人?” 冷青萍只觉一股热力自腕间直达心底使得她心底都起了一阵颤抖。她忘记了反抗顺从的回答:“我叫冷青萍。” “冷一枫是你什么人?” “是我爹爹。” 于是她就变作了铁中棠的人质但是她对铁中棠仍然一无怨恨。 这就是她传奇式的感情传奇式的遭遇也只有她这种久藏深闺的少女才会有这种突来的奇遇突的感情。 她听了司徒笑的计谋心里只有一种心思——救出她梦魂中时时思念的少年骑士。她不顾一切溜出了寒枫堡牵出了两匹寒枫堡的守夜犬。 雨已微雨丝如雾她牵着两匹猛犬奔行在荒野中晨寒与水寒已使得她娇弱的身子起了一阵阵可怜的颤抖。 猛犬在雨中低低咆哮着它们似乎已捕捉到一特异的气味所以就沿着云铮与铁中棠方才奔过的蹄印前行。 凶恶的猛犬娇弱的美女在雨丝中形成了一种特异的图画。低低的咆哮与轻微的喘息也在雨声中混合成一种特异的声音。 地势更荒僻深深入了山坳。 群山浓林掩蔽中前面仿佛露出了一角屋檐猛犬到了这里吼声更急。 冷青萍阻止了猛大的吼声她已猜到那一角飞檐下可能就是铁血大旗神秘的藏身处。 于是她拴起了猛犬向那一角飞檐掠去。 两山合抱扼住了那一角飞檐地形真是险恶已极。 她虽是报警而来心中仍存有一份深深的恐惧所以她也不顾地上的污泥在乱草间伏身而行。 前面有一幢颓毁的庙宇矗立在一片危岩上山风起处这庙宇檐脊齐飞仿佛真的要乘风而去。 风声雨声使得她隐藏行迹较易。 她选了一株枝干最高、树叶最密的大树悄然飞掠而上。自浓枝密叶中望出去庙字的后院系着有十数匹健马庭殿深严却看不到人迹也听不到人声甚至连那十数匹健马都不敢长嘶。 她焦急的思虑了半晌便自怀中取出了一张长仅尺余的金弓几粒小小的银丸左手持弓右手张弦。 弦声一响十粒银丸便银虹般飞射而出带着风声击向马群。 这金弓银丸是她在闲暇时游戏之用可见她已经用熟了十粒银丸居然都击在马股上没有一粒落空。 健马负痛惊嘶而起! 大殿中立刻有几条人影飞掠而出身法轻灵迅快从朱漆剥落的庙门中望前殿已经没有人了。 冷青萍咬了咬牙飞身而入突生的情感激了她隐伏已久的勇气使得这娇弱的少女竟有了闯龙潭探虎穴的胆量。 她无暇去留意那尘封的佛像与颓败的佛殿身形一闪便已掠入了第二进云房立刻就看见了一个黑衣人。 一张破旧的祭桌两截半残的红烛。 祭桌上红烛间赫然竟有一面紫缎大旗! 大旗前笔直的跪着一个黑衣人背脊挺得有如剑一般直。 那挺直的身躯在冷青萍眼中却是那么的熟悉在许多时候的焦急与惶恐之后一见到这熟悉的身影她己情不自禁。 “喂!” 铁中棠霍然转身面色立刻转为铁青他再也想不到此时此刻竟会在这里见到寒枫堡主的千金。 他霍然长身而起又立刻跪了下去。 “走!快走!再迟你就没有命了!” 冷青萍少女的芳心已直觉而敏锐的感觉到他言语中的关切只因他若是对她没有情感怎会叫她逃走? “我是来告诉你告诉你一件紧急的消息他们……他们就要来了!” “他们?他们是谁?” “是我爹爹……还有……” “还有什么人?” “还有司徒笑、盛大娘……” “他们怎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他们用了司徒笑之计在你们……” 突听一声低叱。 “中棠里面有什么动静叶语声犹在远处入耳却清晰已极。 铁中棠身子一震冷青萍已经扑到他身上。 “我……我全都为了你……为了你……” 颤抖的语声中充满了无可掩饰的真情。 铁中棠敏锐的目光由黯淡而明亮由明亮而黯淡瞬息之间他心里已转变了许多种情感。 他什么都没有说眼睛却在看着神案。 冷青萍立刻窜入神案下四垂的布幔一阵波动铁中棠便扯平了它。 他身子向案前微微移动了一些窗外一阵冷风吹来好冷好冷。 他究竟该怎么去做?他是否应该将为他牺牲了一切的冷青萍牺牲?那么这一份真挚的情感他又将如何报答? 就在这时窗外已悄然多了一条人影。 长期的武功训练以及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使得铁中棠立刻回过头去。 想不到窗外的人居然是大旗门掌刑人云九霄。 “中棠我知道你心中必定有许多心事甚至有些不平但是大旗门此次重出江湖正有如孤注一掷是成是败在此一举是以大师兄对弟子们处置便不免过于严厉你必须了解。” “我明白。” “可是你太大意了云铮行事素来鲁莽如此做法还情有可说你一向老成持重怎么也会留下痕迹?” 铁中棠也不辩:“这些都是我的错我也明白。” 窗外忽然有人大喝云铮一跃而入。 “好汉做事好汉当你不必代我认错!” 他衣衫虽已狼狈不堪但神情间仍带着逼人的锋芒。 云九霄面色一沉道:“吼什么!难道你不会低声说话!”他平时面目甚是慈祥但面色一沉眉宇间便立刻充满威肃之气令人不敢逼视。 云铮的头低了下去声音也小了。 “本来就是我逼着他先回来的……” 一个面色赤红的长髯老人忽然间已走了过来长髯滴水双拳紧握有如山岳般当门而立目光凛然凝注着云铮沉声问:“是你逼着他回来的?” 云铮跪下。 “是。” “是谁给你马?是谁救你的?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他虽已知道这问题的严重但回答得仍是截钉断铁。 云翼斗然跨前一步目光厉如闪电。 “你知不知道别人救你正是在用欲擒故纵之计?” 铁中棠垂道:“三弟年轻未曾顾虑这全是我的错不能怪他。” 云铮大喝一声接着道:“这本来就是我的错我也绝不会代你受过你明明曾经劝我不要一路回来……” “他是如此说的?” “他说这只怕是欲擒故纵之计!” “他既已说过你为何还是要他回来?难道你如此急着逃命?” 云铮抬起头。 “我不怕死我只气他。” 云九霄用一声叹息打断了他的话。 “是不是有人在那马匹上留了些什么特异的颜色与香气我怎么看不出那匹马的来历?” 云翼冷笑道:“什么来历?只不过是那司徒笑订下的毒计而已他怎么能瞒得过我!” 神案下的冷青萍身子在颤抖。 “好厉害的人物!”她伏在桌下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呼吸。 纵然她宁愿为情而死但她又怎忍伤害她心目中的少年骑士! 她双手紧捏着自己的胸铮的衣襟紧紧的咬着牙齿生怕牙关颤抖会出致命的声音。 大旗门下的弟子已经回来了赤足铁汉当先而入大声道:“逃了!连影子都不见一个!” 云翼冷笑着摊开手掌掌心之中赫然竟有三粒光芒灿烂的银丸。 “这银丸的来历你们可认得?” 神案下的冷青萍吃了一惊。但随即安慰自己:“这暗器是我游戏之用他们怎么会认得出?” 只听云翼道:“这暗器若是手使份量稍嫌太重若是弓弩所份量又觉大轻看来仿佛是武林世家中的女子游戏防身之物若是老夫的猜测不错那么另一些奇怪之处便不难解释!” “什么奇怪之处?” “司徒笑这恶计探出我大旗门的落足之处必定是想集寒枫堡、落日牧场等五家之力将我大旗门斩草除根一群歼灭。但银丸打马却是打草惊蛇之举这是不是奇怪之处?” “是。” “这银丸若是女子所施便必定是寒枫堡冷一枫的两个女儿来此通风报讯那么这奇怪之处就可以解释了。” 赤足铁汉忽然跳了起来:“不错不错一定是这样子!大哥的神机妙算当真是天下无双!” 祭桌下的冷青萍只觉满头都是冷汗! 铁中棠的脸色也变了。 云翼盯着他忽然厉声问道:“大家都追查敌踪你为什么不去?” “弟子待罪在身不敢妄动!” “你在这里可看到什么?” 铁中棠身子一震祭桌下的冷青萍冷汗淌下面颊天地间一片沉寂铁中棠久久都未出声息。 云翼浓眉一挑厉声而叱:“说!” 铁中棠不能说也不敢说。 神案下却有个人出声了。 “我来说!” 云翼一脚踢翻了祭桌现出面容惨白的冷青萍。 众人大惊云翼大喝:“你是不是冷一枫的女儿?” 冷青萍不敢直说云翼却已出手一掌将铁中棠打到墙角脚又向铁中棠踢了过去铁中棠只有等死。 每个人都惨然变色可是谁也不敢出手劝阻只有冷青萍忽然纵身一趋抱住了云翼的身子哀呼道:“你要杀就杀我这全都不关他的事!” 云翼须皆张怒喝道:“放手!” 他铁掌虽已扬起但终是不愿对一个少女下手。 冷青萍泪流满面颤声道:“我来到这里本来就已没有再存活命之心但是你们也该先听我说完了话。” 她双手仍然抱着云翼的身子眼睛却在看着铁中棠。 “我到这里来只不过是为了要劝你们快走绝没有一丝一毫恶意我这样做爹爹一定不会原谅我你们也要杀我虽然是如此愚蠢但是我也心甘情愿只希望你们念在我这番苦心将我杀死后不要再为难他了。” 云翼的手掌垂落却仍然厉声问:“你和铁中棠是什么时候认得的?为什么甘心为他而死?” 冷青萍凄然一笑。 “他叫铁中棠?我直到现在才知道他的名字我为什么会对他这样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对你又怎样?” 冷青萍幽幽叹道:“他无论对我怎样我都不管只要他能好好的活着我死了也没有关系。” 她缓缓松开了双手伏到地上阴黯的天气檐前的滴雨声一滴滴一声声人却无声。 每个人心里都是一片沉重那青衫女子悄悄转过了头只因她秋波中已泛起了晶莹的泪珠。云翼面色凝重木立当地。云九霄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赤足铁汉忽然大喝:“闷煞我了大哥你究竟要将她怎样?” 云翼目光凝注着眼前的一片空白双唇紧闭默然不语。 赤足铁汉大声道:“俺赤足汉一辈子也没听过这样的真情大哥你不如放了她吧!” “放了她?” “有谁不肯放?” 语声未了云铮已自地上一跃而起大喝道:“我不肯!” 云九霄面色一沉道:“不用你多话!” 云铮惨呼道:“若是放了她我大哥岂非死得太冤枉你们放不过大哥为什么要放她?” 这个热情冲动的少年心里只知道有他的大哥只知道大哥已经死了别的人别的事他都不放在心上。 赤足铁汉双拳紧握额上青筋根根暴起。 “你和云铿是兄弟难道和铁中棠就不是兄弟?” 云铮仰天惨呼:“是他动手杀我大哥的我死也不会放过他!” 云翼面上的神色阵青阵白忽然厉喝:“铁中棠你有什么话说!” “弟子没有话说!” 云九霄却已沉声道:“中棠没有话说小弟却有些话说此事无论如何定夺虽然全凭大哥作主但此时此地却不应骤下定论。” “为什么?” “因为现在应该决定的乃是我大旗门一门的命运此地已被敌方现不出片刻寒枫堡、落日牧场的人就要大举联攻而至我们是跟他们拼了还是暂避锋头大哥你该早作决定再迟就来不及了!” 他语声简短而有力一番话说完众人面色更是沉重静等云翼开口只因人人心中俱都知道只要云翼说出一个字来便可决定大旗门下所有弟子的命运。 赤足汉神情激奋胸中已不知说过多少次“拼了”却也始终不敢将这有关生死存亡的两个字说出口来。 无比沉肃的气氛中只听他们的掌门人缓缓道:“铁血大旗门君临天下武林时开山始祖以及铁老前人双骑纵横天下无敌大旗令所至天下群豪无不从命!” 他的神情变为十分悲激:“那时寒枫堡、落日牧场、盛家庄、天武镖局以及霹雳堂俱是我大旗门的亲信哪知我开山始祖及铁老前人相继仙去后这五家竟以好计毒杀了我大旗门第二代掌门人和十六位前辈先人使得大旗门从此一撅不振!” 他语声越说越悲愤沉郁:“四十年来我大旗门被他五家逼得无地容身四十年来这血海深仇也越积越深我两次前来复仇都不能动摇他五家的根本所以二十年前又远遁边荒苦练弟子直到今日我眼见云、铁两家的第四代弟子俱已长成心中方暗喜复仇有望!” 他突然反手一拳击在自己左掌上。 “哪知云铿一至中原便叛逆了师门云铮及中棠更是令我伤心二十年的卧薪尝胆今日眼见都要化为流水我年近古稀难道还能再等二十年么?” 众人都垂下了头谁也不敢接触到他满含忿恨的目光只听掌门人忽然又大喝:“铁中棠、云铮不知友爱暗违师令从此逐出门墙其余的大旗弟子与我留在这里和他们血拼一场!” 众人心头俱都一震铁中棠变色云铮惨呼:“弟子宁愿血流当地也不愿被逐出门外!” “你敢违抗师令!” “我只愿留在这里和他们一拼生死!” 突听云九霄一声轻叱:“住口!” 他缓缓转过身子面向云翼。 “大哥你也请再三思我们这么样做岂非更如了司徒笑的心愿我们大旗门也势必毁在这一役之中大哥你怎么忍心让先人辛苦所创的声名基业从此而新?” 云翼面色铁青:“令出如山永无更改!” “小弟身为大旗门掌刑之人依照门规绝对有权对掌门师兄所下之令修改!” “你要怎样?” “云铮与铁中棠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此应逐出门墙三年三年中若无劣迹而有功勋便可重回门墙。我大旗门下所有弟子立刻重返边睡暂避锋锐三年后再来复仇!” “三年?” “三年并不算长却可延续我大旗门的命脉大哥你难道就等不得?” 云翼木立半晌突然狠狠一顿脚:“依你!” 云九霄精神一振。 “既是如此小弟就暂代大哥传令了!”他手掌一挥沉声道:“铁青树准备马匹并将铁中棠骑回的马处死!” 那精悍少年胸膛一挺大声应了飞步而出。 云九霄又道:“云婷婷收拾包裹准备口粮每匹马上都要分配一袋烈酒御寒。” 那青衫少女一拭泪痕射身道:“弟子领命!” 云九霄转向赤足汉:“还请四弟守护大旗!” 赤足汉大笑:“三哥只管放心小弟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将这杆大旗一路护送回去再一路护送出来!” 云九霄也大笑:“好!等到这杆大旗重出中原之时也就是你我兄弟复仇雪恨、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 云铮一跃而起:“三叔我有满腔热血两膀气力随时俱在听候三叔吩咐!” 云九霄的脸色沉了下去。 “你此刻已非本门中人本门对你亦无差遣。只望你能在这三年中不负本门之期望则三年之后你便仍是大旗弟子。铁中棠我对他说的话也是对你说的知道么?” 铁中棠垂无言云铮却已大变颜色。 冷青萍悄悄的站了起来悄悄的问:“我呢?” 云九霄轻叹:“掌门人已经饶了你你回去吧!” 冷青萍凄然一笑整了整衣衫:“回去?我能回到哪里去?” 她缓缓转过身子凝视着铁中棠良久良久才黯然长叹一声”说了半天只说了四个字:“你多保重。” 铁中棠垂无语也不看她。 冷青萍抬手理了理头上青丝满面泪痕的脸颊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门外。 门外雨丝漾漾她仰眼望了望天色突然以手掩面狂奔而出一刹那便被雾一般的雨丝掩没。 铁中棠不敢抬头只是在心中默祷:“你也多珍重。” 一个久藏深闺的少女如今却无家可归而要孤身去流浪江湖她的前途岂非正有如门外的雨丝一样。 云九霄忍不住叹息:“铁中棠!是她害了你还是你害了她?” 赤足汉立刻狠狠一顿足大声道:“为什么老天偏偏要叫这样的好女子生为冷一枫的女儿?” 语声中只听远处传来两声尖锐凄厉的马嘶。 云九霄道:“那两匹马大概已被处置了。” 接着那青衫少女云婷婷也回禀:“回禀师叔行装都已备齐了。” 云翼立刻大喝一声:“走!” 他一步跨出也不回头去看他所疼爱的门徒和亲生的儿子一眼。 但是他苍老的心房中还是充满悲伤哀痛。 赤足汉一把拔起了大旗狂呼奔出。 “小子们好好干三年后再回来!” 凤雨之中那一面紫色的锦缎大旗突然舒展而起呼的一声划破了风雨。 云铮立刻便要随之而去铁中棠沉声:“三弟你去哪里?” “你管不着!” 铁中棠纵身一跃身形有如弩箭般飞跃而出穿窗落入院中挡住了云铮的去路。 云铮大怒:“你要做什么?” “不出片刻我们的对头就要追来了你要不要跟我来挡他们一阵?” 云铮胸膛一挺回答只有一个字:“好!” 以他们两个人的力量来抵挡寒枫堡盛家庄的高手实在很难。 他们知道可是他们不在乎。 云铮只问:“他们为什么还不来?这样等要等到何时?”他说:“你躲在这里我迎上去!” 铁中棠变色道:“迎上去?迎上去送死?” “迟早都是一死迎上去反而痛快!” “谁说迟早都是一死三年后你我还要重归师门难道你已经忘了不成?” 云铮冷笑:“你要我留在这里挡住他们难道你还想活命?” 铁中棠前色道:“你我留在这里只不过要拦阻他们拖延他们的时间并不是留在这里送死的!你我这两条性命还要继续活在世上继续与他们五家为敌为什么要死?” 云铮转过身子面对着他。 两人目光相对一人的眼神坚定而沉毅一人的眼神热情而冲动却都充满着一种无畏的勇气。 终于还是云铮先打破了沉默:“你除了用生命来阻挡他们还能用什么别的?” 铁中棠简短的回答:“就算没有也要找出来。” 他语气中充满了自信这种人的自信使得任何事在他眼中都变得没有困难任何困难都能克服。 他很快的掠出颓败尘封的前殿打开了庙门在殿中燃起了四只火把照得大殿一片通明。 然后他熄灭了后殿的灯火寻了几只破铜盆盆中装满石子用长索吊起在前后的通路上。 大旗六在这荒寺中耽了许久一切应用的物件还都不致缺乏。 云铮大奇:“你在干什么?” 铁中棠一言不自腰间拔出一柄短刀跃身掠上了大殿将大殿的正梁砍开一道缺口。 木屑纷飞中他飘身而落随手扯下了一片布幔撕成十数长条连接在一起在每隔两丈长短处包起几块石子然后纵到屋檐上又掀下数十片屋瓦放置到屋脊上阴暗隐僻的角落里。 云铮还是忍耐不住又再问:“你是要和他们捉迷藏么?” “不错!” “此等生死大事你开什么玩笑!你若要来捉迷藏玩把戏我恕不奉陪了!” “三弟今日你我正要以捉迷藏、玩把戏的手段来做这有关生死的大事。” 云铮怒道:“你去做吧我去拼了。” 铁中棠一把抓住了他远处已响起犬吠。 风雨声中犬吠一响便寂。 “来了!”铁中棠拉着铮挣走向后殿沉声道:“三弟此事有关生死大局你无论如何定要听我一次。” 云铮咬了咬牙:“好只此一次!” 风雨飘摇火光闪动四下杀机深深。 一片死寂之中荒寺外果然响起了一阵阵轻微的衣袂带风之声也出现了十数条神秘的人影身法都异常轻灵但远在十余丈之外就隐身在林木阴影中。 冷一枫身穿紫衣头包油布司徒笑亦是紧身包头。 “荒寺中灯火通明寺门大开好像一无戒备冷兄是否有些奇怪?” 冷一枫点点头。 盛大娘母子立在他两人身后还有一个面带微须背后斜插着一件奇形兵刃的中年人。 盛大娘冷冷的说:“一定是冷青萍那丫头还没有找到这里所以他们还没有听到风声。” 中年人却不同意:“青萍侄女虽不在寒枫堡也不一定是要到这里来通风报讯的!” 冷一枫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盛大娘却已经在骂了:“白星武你懂得什么!黑星天不来你来干什么?” 白星武居然微微一笑却不辩驳。 司徒笑又在笑了:“黑兄远在千里之外哪里赶得回来。但就凭我等之力也足够了只怕那荒寺之中有诈而已。” 盛大娘道:“无论有诈无诈也要去闯上一闯!你我已到了这里难道还能空手而回么?” 白星武忽然接口道:“大旗门若是已得到讯息哪里还敢硬拼这或许只是他们的空城之计亦未可知。” “什么空城之计?” 白星武道:“他们将荒寺布置得灯火通明叫我们疑神疑鬼不敢骤入其实他们早已走了这只不过是个空庙而已。” 司徒笑沉吟道:“此计虽有可能但你我也不可太过大意最好先留一半人在庙外布置然后再进去。” 盛大娘冷笑轻叱:“冷老弟、白老弟、孝儿我们闯进去让他留在外面布置好了!” 叱声中她已展动身形轻烟般向前掠去。 紫心剑客盛存孝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 冷一枫、白星武对望一眼也随之扑去。 司徒笑轻叹一声挥手招集了另十余条人影。 “你们各领五个弓箭手各寻隐身之处包围在这荒寺四周无论任何人出来若不说‘五福’两字暗号只管放箭射杀!” 盛大娘手横铁拐一步当先她自恃力量竟然冠冕堂皇的大步走入荒寺。 “云翼出来受死!” 语声尖锐显已注满真力。 大殿中火焰闪烁响起了一阵阵回声:“受死……受死……” 颓败大殿中立刻弥漫了森森鬼气。 冷一枫、白星武、盛氏母子虽俱都是久经生死危机的武林高手此刻心头仍不禁生出一阵寒意。 四人情不自禁的放缓了脚步冷一枫双掌护胸盛大娘紧握住铁拐紫心剑客盛存孝反腕拔出了长剑。 三手侠白星武亦自撤下了他背后的奇形兵刃却是一只乌钢精炼而成的仙人单掌。 这兵刃打造得甚是奇特长达四尺七寸尖端乃是一只手掌拇指、无名指、小指微曲食中两指前伸作“仙人指路”之状但掌心中又握着一个钢球显然这钢球还另有妙用。 四人兵刃在手胆气一壮突听殿外风声响处司徒笑飞身而入沉声问:“没有人么?” 四人谁也不开口答话目光不住四下搜索一步步向大殿走去冷一枫道:“我来领路!” 他自恃身分不肯落后。 灯火通明的大殿后竟是雨丝檬檬一片黑暗。 盛大娘变色道:“果然是个空城计他们全都走了!” 话声未了突听黑暗中一声冷笑。 接着当、当、当几声金铁大震无数道金芒自空中飞射而下。 黑暗中一人低叱:“退回去!” 冷一枫、盛大娘等人骤然间也不知暗中有多少敌人更不知上面落下的什么暗器大惊之下身形暴退。 人影闪动五人一齐退回大殿。 盛大娘怒骂道:“谁说这里无人?谁说这是空城之计白星武这都是你弄出来的事!” 白星武脸色变了司徒笑却大笑道:“姓云的这是没有用的反正大旗门? ??日是休想逃出一人的了!” 忽然间一块大石自殿后飞射而出“砰”的一声击在大殿前梁上。 梁木本已将断未断哪里再经得起这一击砰的折为两断年久失修的大殿殿脊立刻倒了下来。 众人又一惊四下飞奔。突然“轰”的一声大震火光全灭碎石飞激尘土四散整个的殿脊全部坍倒了下来。 惊乱之中躲在后殿屋檐下方才击落满装石子的铜盆又击断大梁的铁中棠此刻悄悄一扯云铮衣衫。 云铮立即闪动身形隐入另一边屋脊。 一阵惊乱过后只见一条人影飞身而来手握长剑伏身而走目光也在四下不住搜索。 另一条人影突然自殿脊上飞身而下。 持剑人轻叱一声唰的一剑带起寒芒直刺过去。 另一条人影轻叱一声:“五福!” 持剑人立刻收住剑势:“原来是冷大叔。” “存孝那后面似乎也无人迹你在这里可曾现了什么?” 盛存孝摇了摇头。 屋檐下的铁中棠已经听见他们的话了:“五福?这两个字难道就是他们所用的暗号?” 他用力一拉那条围在屋檐上的长布条中包着的石子便一齐弹了出来。 那布条长约二十余丈每隔二丈左右便有一堆石子弹出看来屋檐上仿佛布满人迹。 冷一枫厉叱一声:“在这里!”双掌护胸“一鹤冲天”瘦削的身子笔直拔上屋檐。 盛大娘、司徒笑、自星武同时飞掠而来一起跃上屋脊四下搜索哪里看得到半条人影。 铁中棠悄悄溜下屋檐闪人一间云房迅快的取出火种燃起了一些引火之物。 “下面火起!” 五人一齐掠下屋脊扑向那起火的云房。 但此刻铁中棠却早已自窗中掠了出去随手拾起一叠瓦片用尽全力分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抛了出去。 冷一枫等人跃入房中只见一堆柴木方自燃起柴木中似乎还有他物引了阵阵浓烟 冷一枫当先而入此刻已被呛得不住咳嗽忽然变色道:“不好烟中只怕有毒!” 盛大娘嗅了一嗅冷笑道:“什么毒?湿马粪而已!” 冷一枫的脸居然也红了只听东方远处蓦地一声轻响仿佛夜行人纵身落地时所的声音一般。 盛大娘身子一旋凝神而听。 冷一枫缓缓道:“这是瓦片落地之声。” 语声未了南、西、北三方又是接连三响。 盛大娘狠狠的盯了冷一枫一眼道:“我就不信。” 盛存孝道:“声音碎而不聚必非夜行人之声。” 盛大娘怒道:“你懂的倒不少在老娘面前也要逞能么!”她指桑骂槐骂的是冷一枫。 司徒笑叹了口气道:“敌踪未现自己先乱不如回去吧免得打雁不着反被雁啄了眼。” 盛大娘、冷一枫果然不再说话但彼此心中的芥蒂却越来越深。 铁中棠在屋檐下等了很久屋中的人仍未被他骂出但对面一排房子里己有火苗冲起。 他知道云铮也已得手身形一闪悄然退后掠上了一株巨树这正是他与云铮约定得手后相聚之处。 云房火势一起盛大娘等人立刻飞身而出只见四面火势熊熊盛大娘怒声道:“只怕他们已逃走了!” 司徒笑道:“他们方才还在这荒寺中此刻荒寺四周都有人把守即使逃了也该有些警兆。” 五人四下搜寻白星武突然轻轻道:“若要导出大旗门下弟子只有一个办法最好。” “什么办法?”盛大娘问。“你可知道大旗门最怕什么?” “你说是什么?” “大旗门最怕的是激将之计你我只要一骂起阵来他们必定无法忍耐。” “妙极孝儿替为娘骂他们出来!” 盛存孝干咳了几声朗声道:“大旗门下弟子听着莫要躲在暗处快些出来就死!” “这算是骂人么?再骂得凶些!” “孩儿不会骂了。” 盛大娘道:“蠢材!”目光四扫只见人人都不开口。 要知这些人在武林中俱有身份怎能胡乱开口骂人? “男子汉大丈夫连骂人都不会骂难道还要教我这女流之辈来出口不成!” 冷一枫冷冷的说道:“盛大姐口舌之锋利小弟素来是敬佩得很能者多劳还是请盛大姐帮帮忙吧!” “我骂就我骂!”盛大娘一顿怀杖厉声道:“姓云的王八蛋、兔崽子敢出来见见老娘么?” 她这边一骂树中的铁中棠便不禁暗暗着急只因他深知云铮的脾气生怕盛大娘一骂就将他骂了出来。 只听盛大娘越骂越凶云铮虽未出来但也未回到他的约定之地铁中棠暗暗顿足更是着急。 紫心剑客盛存孝听得他的娘越骂越是难听紫色的面孔不禁变得赤红。 “骂不出就算了吧!” “你说什么?” 司徒笑目光一转忽然仰天狂笑:“想不到大旗门会的只是以五马分尸自己的儿子别的事全是脓包!” 他此话一骂出口树上的铁中棠已暗道一声:“不好!” 就在这时对面果然响起一声怒叱一大片屋瓦随着厉叱之声直掷而出。 司徒笑悠然而笑:“骂出来了!” 盛大娘怒道:“你何不早骂?” 语声之间他五人身形已闪电般窜出。 一条人影自暗处冲天而起盛大娘厉叱道:“打!”扬手一把银芒暴射而出。 那人影正是云铮他早已忍了半天怒气此刻正是怒火填膺目光尽赤哪里再顾生死。 银芒击来他又自扬手掷出一片屋瓦这最笨、最平凡的暗器竟恰巧制住了最毒、最巧妙的天女针。 一阵“叮叮”轻响过后天女针全被瓦片击落。 他满蓄怒气真力这一击当真有雷霆万钩之势。 司徒笑真力一敛飘然落地喝道:“莫要管我再去追!” 喝声中云铮又已凌空扑上司徒笑身形一缩暴退三尺。 云铮脚尖点地如影随形急攻而至双掌齐出左截胸膛右劈肩头掌影带风猛如饿虎。 司徒笑不迎而退脚下倒转七星连退七步。 云铮三击不中再次攻上时攻势已远不及方才凌厉司徒笑长笑一声左拳右掌反扑而来。 他心计深沉动手经验更多方才用的正是猎人捕虎之策先挫了对方锐气减弱对方真力再来动手。 刹那间掌影与拳风激荡两人已斗在一处。 盛大娘母子、冷一枫身形不停继续搜索。 三手侠白星武手持仙人掌在一旁掠阵只见司徒笑虽然抢得先机但二十招过后却仍未站得住上风。 那云铮前如初生之虎潜力深不可测拳脚施展处风声激荡慑人心魄而且越战越勇。 司徒笑沉着应战心中虽暗惊于这少年武功之高但却毫不着急招式攻出招招俱都留有几分后力。 铁中棠遥遥相望也看不甚清。 “三弟武功虽高也不会是他们敌手。”一念至此方待奋身而下却又忍住:“我下去只不过多一人送死而已不下去还可设法救他。” 只是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火势渐大极目望去只见云铮已被两人围住原来三手侠白星武见司徒笑久战不下也参入了战围。 他掌中一件兵刃不仅打造奇特招式上尤有特异之处仙人掌握着钢球不住出叮叮轻响声声慑人心魄。 司徒笑掌势一缓微笑道:“白兄还恐小弟战他不下么?” 白星武手中仙人掌带起霍霍风声叮叮轻响围住了云铮:“小弟只是想战迅决而已。” 一句话功夫他已攻出七招。 云铮牙关紧咬额上已泌出汗流他已存拼命之心是以招式之间俱是与敌同归于尽的煞手。 只听盛大娘遥遥呼道:“四下都无敌踪难道大旗门就只剩下了这一个小杂种了么?” 云铮怒道:“少爷一个已足够和你们拼了!”振起全部潜力急攻司徒笑直将白星武那奇异的兵刃置之不顾只因他立下决心拼得一个便是一个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司徒笑身形急闪笑道:“困兽之斗也不过如此而已!” 突听白星武轻叱一声:“着!” 寒光闪处生生将云铮肩头划破了一条血口。 树上的铁中棠知道云铮身上定已负伤越是着急心里越乱更想不出解救之策。 云铮此时己是满身鲜血淋漓招式却更见泼辣神气更是凶猛丝毫没有畏怯之意。 司徒笑冷笑道:“好倔强的小子难道大旗门真的就只留下你一人在此送死么?别的人都缩到哪里去了?” “别的人早就走了小子你等着吧!大旗门复仇的手段你看到过没有?” 呼声惨厉众人心头不觉一寒。 这呼喝声传入铁中棠耳中时他心里已有了决策。 他飞快的折了几条树枝编在一起然后脱下外衫套在树枝上全力向外一掷口中厉叱一声身子急溜下树干窜入起火的云房。 那外衫崩着树枝看来有如人形噗的落在屋背上树枝一弹突又弹起了数尺火光闪动中看来更绝似凌空飞跃的夜行人。 盛大娘大喝一声:“哪里逃!” 她怀杖一顿当先飞掠而起身形有如鹰隼一般。 紫心剑客盛存孝跟踪而去。 司徒笑道:“这小子身受重伤小弟已尽可应付白兄还是追敌去吧!” 三手侠白星武立刻也腾身而起。 司徒笑攻出一掌云铮力已将竭竟抵挡不住。 “你若肯说出他们所去之地我便饶你一命!” 原来他存下私心想先问出大旗门逃走的方向然后便可以此在盛、冷等人之间建立自己的权势所以带着别人都去追敌却想不到这么做正合了铁中掌的心意。 忽然间一团烈火凌空飞来火势熊熊竟有桌面般大小司徒笑闪身飞避。 哪知这团烈火竟有如活的一般转着他的身子飞扑而来。司徒笑惊呼一声身上己沾上火星。 司徒笑立刻和身扑倒地上连滚数滚这其间火焰后突然飞出一条人影一把抱起了云铮飞掠而起。 等到司徒笑滚熄火焰一跃而起时面前已不见云铮的人影只剩下那团烈火犹在燃烧果然是一张桌子。 原来铁中棠掠入云房便立刻抄起一张起火的桌子他不顾掌心被火焰烧得吱吱作响腾身飞掠而出扑向司徒笑司徒笑闪身一避他便将火桌掷出乘势抱起云铮越过起火的云房奔向寺外。 只见寺外阴影中人影一阵闪动弓弦一阵轻响两个低沉的口音厉声叱道:“什么人!” 铁中棠想也不想立刻应道:“并肩子五福。” 暗影中的埋伏呆了一呆铁中棠身子已自他们之间穿过飞奔而去他伐幸凭着一句暗号脱出重围但却不禁流下一头冷汗。 俯望去云铮满面苍白双目圆睁眼珠瞬也不瞬铁中棠惊呼一声:“三弟!” 云铮亦无反应。 他真力枯竭失血过多此刻竟已晕迷不醒。 铁中棠紧皱双眉脚步不停向荒山中飞奔而去也不知奔了多久他只觉体力也渐渐不支举一步脚下都仿佛带有千钧重物。 他喘了几口气在黑暗处寻了个洞穴将云铮放了下来只觉自己口干舌燥浑身作痛身上的衣衫竟已被烧得七零八落掌心的皮肤更已被烧得焦黑火辣辣的疼痛一直传到心底。 他不敢去找一口水喝也无暇顾及自己的火伤先扶起云铮的身子撕下一块衣角为他擦拭鲜血汗水。 只见云铮身后一道伤痕深达寸许由肩头直到背脊几乎已可见到血肉间的白骨。 另一道伤痕虽浅但伤痕却在心腹之上其势更险。 铁中棠倒抽了一口冷气噗的坐在地上他知道如此严重的伤势若不立刻施救云铮的性命亦是十九无望。 但此时此地非但没有伤药甚至连洗涤伤口的清水都没有除非他能胁生双翅飞出荒山否则只有眼见云铮因伤重而死在这里。 他咬一咬牙重新抱起云铮的身子向前奔去。 秋风荒草满山凄凉。 铁中棠体力中已不支但精神却极旺盛意志也更坚定只在心里问自己:“他们见我逃脱不知道会有何步骤?” 司徒笑翻身掠起不见了云铮心中又惊又恼。 火光中只见一条人影如风掠来冷冷的说:“四下俱无敌踪幸好还有个云家的后代被司徒笑擒住了!” 此人正是冷一枫原来他方才早已见到铁中棠抱着云铮逃去但是他却故意伏身不动只是在暗中冷笑:“司徒笑呀司徒笑你处处俱要逞能这一次老夫倒要看看你该如何说话?” 他生性最是偏激心胸窄小见到司徒笑锋芒毕露口中虽不言心中却甚是恼怒此刻倚仗四面都有寒枫堡的箭手埋伏估量铁、云两人一时无法逃脱便想要司徒笑在自己面前栽个大跟斗也好叫他日后莫再逞强哪知事情转变大出他意料之外铁、云两人竟然脱走。 所以他只有索性装作毫不知情司徒笑果然被他两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冷一枫还要故作惊惶失声问:“那小子哪里去了?” “逃走了!” “那厮一个后生小辈竟能在司徒笑手下逃脱?” 司徒笑淡淡的说:“幸好四面都有寒枫堡的埋伏他反正逃不掉的!” 冷一枫脸色变了只见两个紧衣汉子自寺外飞奔而来道:“方才有两个少年走了不知道是什么人?” 司徒笑怒道:“你们莫非都是死人怎会放他们走的?你可知道他两人便是大旗门下!” 那汉子也吃了一惊:“他们说出暗号小的怎敢拦阻?” 司徒笑狠狠一跺足:“追!” 冷一枫冷笑:“那‘五福’两字的暗语本是司徒兄想出来的却不知大旗弟子怎会知道!” 司徒笑面色铁青。盛大娘等人也空手而回。 白星武却不动声色道:“只要知道他们逃走的方向不到天明就可将他们捉回!” 盛大娘说:“这么多人围住他们都会让他们逃跑再去追时只怕更迫不到了!” “不然此刻那姓云的已连受了我两次重创是否能够活命已难以预料救他的人必定要为他疗伤必定不会在荒山中停留。” “他身上若有伤药呢?” “若有伤药先得用清水洗涤伤口深夜之中在荒山里寻找他两人虽然不易但我们只要寻着水源在水源四下布下埋伏专等他们前来还怕他们飞上天去么?” “有理!” “他们狼狈逃命必定不敢在正式山路上行走你我只要专寻那阴暗之处搜索再堵住四面出口这样双管齐下前后夹击那二人除非胁生双翅否则是再也逃不脱的了。” 冷一枫望了司徒笑一眼冷冷的说:“白兄之计果然大妙看来司徒兄的‘智囊’之名要转赠白兄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小弟一得之愚怎及得上司徒兄!” 盛大娘喝道:“事不宜迟快!莫再多说了!” 众人来到荒山先令弓箭手堵住出口在溪流两侧伏下暗桩白星武等人便在暗处四下搜索。 司徒笑转目四望暗暗忖道:“我若背着一个重伤的人奔行在这荒山之中又该如何逃脱别人的追踪?” 铁中棠身形已大是迟缓但奔行时却不敢出半点声息选那最荒凉阴暗之处伏身而行。 寒冷萧索的秋风中突听一阵阵流水声自林中传来。 水声潺潺细碎而轻柔听在铁中棠耳里更有如仙乐一般当下精神一振循着水声走去。 只听水声越来越近他只要再走几步便可看到那清冷的流水——四面的埋伏也要看到他了。 就在这刹那之间铁中棠忽然警觉:“不好!” 他立刻停下了脚步暗问自己:“我若是他们要追踪两个疲劳重伤的人是不是会在水源四下先设下埋伏?” 一念至此那悦耳的水声就变成了诱人的麻药。 铁中棠再也不去听它转了个方向摘下几片树叶放到嘴里咀嚼聊解焦渴。 但水声仍然一阵阵不绝传来使得他只觉自己的咽喉中仿佛有火焰燃烧一般他咬紧牙关立下决心凭着一股坚忍不拔的毅力抗拒着这巨大的诱惑这常人不能忍耐的诱惑竟也被他坚强的决心克服了。 此刻暗林中已有两条人影向他行走的方向搜索行来这两人正是三手侠白星武与寒枫堡主冷一枫。 秋风满林木叶萧萧地形更加阴暗。 铁中棠突又警觉:“不好!我若是追踪之人必定先要在阴暗之处搜索我岂可落入别人算中!” 只见一条宽约三尺的山道婉蜒通向山下道路虽崎岖但却已是正常山路。 “此刻我想必已在四面埋伏之中只有冒险行事专寻别人意料难及之处行去或许还能逃脱这山路甚是明显别人绝不会相信我敢自这条路上逃。” 当下再不迟疑转身自山路奔了下去。 危险的情势逼得他挥了人类最高的智慧走入了别人思想中的“死角”做出了别人意料难及之事。 他一路飞奔山路上果然无人拦阻。 他不禁暗中松了口气:“三弟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今日能够逃脱你的伤势必定还有救的。” 云铮虽仍晕迷不醒但却已有活命的希望铁中棠望着他苍白的面容心中不禁微感安慰。 他不惜一切救出了云铮为了云铮的鲁莽冲动两人几乎一起葬身在那荒山中但是他此刻心中却毫无埋怨之意只要云铮能得以活命他纵然牺牲更大却又算得了什么? 他抬手拭去额上的汗珠突然间山道旁骇然传出一声冷笑:“只可惜你的对手中怀右一个司徙笑!” 司徒笑微笑:“我早就知道你不会落入他们算中必定要反其道而行此刻你已力竭你伙伴更己重伤无论要怎样全都得看我的了。” “且慢!” “你还要等什么?”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逼我?” “你我虽然无冤无仇但谁教你身为大旗门的弟子谁教你要拜在云老儿的门下?” “谁说我是大旗门弟子我两人早已被大旗门逐出门墙你杀了我们又算得什么?” “你花言巧语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司徒笑!” “你若动手杀我不但师出无名反而更如了大旗门的心愿日后他们说将出去武林中人反要笑你为大旗门清除了门下弃徒。” “我若不杀你又当如何?” 铁中棠道:“你今日若放了我日后我便可带你去寻出大旗门的下落那时不但你吐气扬眉我也出了口冤气!” 这一句话恰巧说到司徒笑心里。 他面上虽仍不动声色但心中已是跃跃欲动:“你若要我罢手除非你此刻便拜在我门下。” 铁中棠立刻告诉自己:“他此举乃是试我之诚意昔年韩信且受胯下之辱而霸天下勾践遭洗马之侮而雪耻复国我若要留下性命报仇雪恨今日就拜他一拜又算得什么?” 于是他轻轻放下了云铮:“你说话可是真的?” “合则两利分则两败我为何要骗你。” 铁中棠直觉胸中的悲愤之气几乎已将胸膛撕裂但是他面上却仍然毫不动容翻身拜了下去。 司徒笑仰天笑道:“好好还有他呢?” 铁中棠道:“他此刻晕迷不醒只有等他醒后……” 话声未了突听云铮颤声道:“无耻的奴才你以为我没有看到么我生为大旗门人死为大旗门鬼。” 话声突顿又自晕厥他方才醒了片刻恰巧听到了铁中棠的话看到了铁中棠拜倒。 铁中棠满腔悲愤冤屈无法倾说但是他已立下决心忍辱负重无论遭受怎样的罪无论背负怎样的恶名也要救下云铮的性命留下自己的性命直到复仇雪耻那一天的来临。 司徒笑面色沉下冷冷的问:“这算做什么?” “他神智已有些不清了。” 司徒笑淡淡的说:“你若要我信你此刻就要先动手将他击毙否则我还是难以相信。” 他使的这绝尸之计当真毒辣已极只因他心智深沉一生从未被人骗倒此刻他掌上早已满注真力只要铁中棠稍有迟疑他便要将铁中棠一掌击毙。 哪知铁中棠却毫不迟疑霍然转过身子面向云铮厉声道:“大旗门对你早已恩义断绝你竟然还要效忠于他你既然如此执迷不悟我索性成全了你!”缓缓举起手掌向云铮当头劈落。 司徒笑暗暗心喜确定这少年已被他收服。 他无意间收服了这样一条得意臂膀不禁大是得意。 只见铁中棠的手掌已将拍上云铮头顶。 刹那间铁中棠突然纵身一跃双时后撞一双时拳砰的击在司徒笑胸腔上右足后踢将司徒笑踢得飞了起来。 铁中棠暗算得手头也不回抱起云铮的身子如飞逃去在秋风夜色中只剩下司徒笑晕厥在道旁。 他本非易于受骗之人更不易被人暗算但铁中棠却先以名利打动了他的**再以言语行动坚定了他的信心。 于是司徒笑满心得意再无怀疑便被铁中裳一击而中——人们若是太过得意时必定疏于防护自己。 但是坚毅机智的铁中棠在这惊惶、忙乱的一刹间也不禁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没有沿着山路逃出反而掠入暗林投入了别人的罗网。 林中阴森黝黑而又潮湿他飞奔了一段路途忽然才觉自己的错误却已来不及了。 只听树叶一响三枝利箭嗖的飞起。 铁中棠一伏身子自利箭下窜出随手抓了块泥土向左边掷了过去自己却向右边飞掠而出。 他身形微一起落目光四转只见一株大树枝叶浓密正是绝妙的藏身之地当下再不迟疑一跃而上。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头脑居然还是十分冷静对事情分析和判断还是很清楚。 他刚在枝叶中藏起身子树下已有衣袂带风之声掠来他若是稍迟一步立时被人撞见。 飞掠而来的两条人影正是冷一枫与白星武。 冷一枫目光四下搜索:“明明看他自这个方向逃出怎么却又突然没有了影子?” 白星武停下脚步冷笑道:“这厮虽然手快脚快难道还会上天入地不成怎会突然不见只怕冷兄看错了。” 冷一枫怒道:“老夫怎会……” 话声未了突见白星武向他使了个眼色:“小弟方才听得左面有响动之声你我还是到那边看一看的好。” 冷一枫立刻改口:“不错只怕他们到那边去了。” 两人一齐转动身子回头纵去。 树梢上的铁中棠不禁松了口气暗幸自己又逃脱了一关哪知他心念方动突听两声笑自身后传来。 三手侠白星武笑道:“我当你真有上天入地之能原来你只不过是躲在树上而已。” 长笑声中他已飞身上树仙人掌扫开了枝叶挟着锐风直击铁中棠肩头后背。 铁中棠大惊之下不敢还手嗖的跃下大树。 冷一枫早已等在树下冷笑道:“你还想逃么?”双拳交错夹击而至分击铁中棠和他怀抱中的云铮。 铁中棠左手抱着云铮拧身错步飞起一腿直踢冷一枫胁下攻的正是冷一枫必救之处。 冷一枫撤掌护身下切铁中棠足胫白星武也飞身而下兵刃带风横扫铁中棠腰股。 他怀抱一人前后被击当真是危险已极。 他纵然躲过了这一招但冷一枫、白星武两人的后着立将连绵而至他亦手单拳怎能抵敌? 就在这生死存亡系于一线的刹那之间他突然大喝一声和身扑向冷一枫一头撞向冷一枫胸膛。 他情急拼命使出的这一招大大出了常轨。 冷一枫纵是经验丰富身手老到却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招式一惊之下闪身避过反手一掌扫在铁中棠肩头上。 铁中棠咬紧牙关乘势向前冲了出去三手侠白星武冷笑道:“哪里逃!”肩头一耸前待追出。 铁中棠突然回过头来厉喝道:“着!”冷一枫、白星武不知他放出的是何暗器齐齐拧身闪开。 哪知铁中棠这一着却是虚招冷一枫白星武观望半晌连暗器的风声都听不到半点铁中棠早已乘隙逃了! 他用的这些计谋全都是江湖中最最浅薄的花样但却偏偏能将这些江湖好手骗得团团乱转。 冷一枫跺了跺脚恨声道:“又中了这厮一计!” “这林中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逃得掉吗?” “我也明知这厮逃不掉的恨就恨在这厮竟以一些顽童技俩骗过了老夫!” “这正是他狡猾之处明知我们早已将这些顽童技俩忘却是以专用它来对付我们。” “此人留在世上终是祸害幸好他逃的那方向正有一柄紫心剑、满袋天女针等着他哩!” 铁中棠已逃出数十丈他已不敢放足飞奔伏下腰身步步为营缓缓向铮移动。 他不敢出一丝声响只要前面稍有风吹草动他便立刻转变方向只因他此刻除了满身火伤外肩头又中了一掌已几乎完全不能和人动手了这样加倍留意曲折前行果然走了数十丈还未遇到阻拦。 眼看只要再走一段路途他便可脱出暗林突听头顶上有人冷笑道:“小心些走莫要绊倒了!” 铁中棠心头一懔不敢仰视嗖的向前窜出。 只听头顶上风声响动两条人影飞跃而下一前一后挡住了他的去路正是盛大娘与盛存孝。 盛存孝手横长剑巍然而立盛大娘冷笑满面还未开口铁中棠却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好极了!” 长叹声中他竟坐了下来看来竟仿佛是忽然见到了亲人一样是以坐下来休息一阵。 盛大娘忍不住问:“好什么你见到老娘还好么?” 铁中棠又长长叹了口气:“我苦苦寻找两位是以此刻才找着总算是苍天有眼没有教我空走一趟。” 盛大娘心中更奇:“你找老娘作什么?” 盛存孝生性不喜多话只是手持长剑凝注着铁中棠。 铁中棠突然弯下腰去大声呼痛。 盛大娘道:“什么事?” 铁中棠颤声道:“暗器有人……” 盛大娘厉声道:“少在老娘面前作怪老娘不会上你的当!”嘴里虽然这样说仍忍不住要想看一看究竟有没有暗器? 铁中棠眼角偷窥只见她已缓缓俯下身来不禁暗中冷笑忖道:“你还是上了我的当了!” 他扬手掷出一把砂石泥土身子全力自地上弹了起来双足连环飞起踢向盛大娘面门。 盛大娘身形后退大呼道:“存孝莫放他逃了!” 盛存孝挥手刺出一剑剑势如虹急快绝伦。 铁中棠大声道:“长剑不斩徒手之人你要杀就来杀吧!”展动身形向左逃去盛存孝剑势果然一挫仅仅在铁中棠后背划破一条血口便顿住脚步暗暗叹道:“我怜你是条汉子快走吧!莫要被别人追着了!” 他心中动了怜才之意竟抬手放了铁中棠一条生路。 盛大娘双目一时睁不开来但仍然扬手放出一把银针但见银芒闪闪直追铁中棠仿佛自己长了眼睛一般。 要知盛大娘浸淫这暗器已有数十年之久不但早已能听风辨位而且可将暗器随意指挥看来若有灵性。 这道理全在她手劲控制之妙绝不和“身剑合一驭空御剑取人级于千里之外”这种武林神话一样。 铁中棠知道盛存孝手下留情狂奔了十数步突然觉得腿股一麻竟连中了三支细如银丝般的天女针。 一阵透心彻骨的痛苦使得他脚步一个踉跄几乎无法举步但他却放了心事知道针上无毒。 针上若是有毒便必定不会疼痛原来盛大娘为了要想生擒敌人是以取在掌中备用的乃是无毒之针。 铁中棠长长吐了口气反手一掌击在中针的伤处之上伤口中的银针立刻被掌力震出半截。 他食中两指一挟将银针挟了出来忍住疼痛飞奔而去。 此刻他行动更是谨慎寻了数块干泥捏在手上每走十数步便向两侧掷出一块泥土作为诱敌之用直到他掷出第五块十泥时暗处树梢果然出了一阵暴声铁中棠身子一闪紧贴在树干上。 只见十数枝弩箭自树梢破空而下齐齐射向那干泥落下之处铁中棠牙关紧咬将最后一块干泥全力掷出只听树梢上轻叱道:“点子那边去了!” 四条人影嗖的跃下齐齐向那边追去。 铁中棠叹了口气转身向另外一方向掠出他虽然屡次都以机智骗过了强敌;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逃到何处? 哪知道一路上都没有埋伏铁中棠心中暗叹:“今日我若能逃脱必是老天爷相助否则……” 一念还未转完突听一声轻叱:“站住!” 铁中棠擦身向左奔去只见左面一株树后露出一柄长弓箭已上弦引满待。 他满身重伤不敢硬闯反身奔去哪知右面树后己缓步走出一条大汉冷冷道:“哪里走!” 铁中棠双目一闭转身向前中冲了过去。只听迎面一株树上有人厉声道:“这里也走不了的!” 树上已又跃下一条劲装大汉手持长刀满面冷笑。 铁中棠暗叹一声:“罢了!” 但见前、后、左、右已被四条大汉团团围住一人手持长刀另二人手里都拿着长箭硬弓。 铁中棠若是孤身一人气力充沛时这四条大汉他哪里还放在心上但此刻他满身伤痕怀里还抱着伤重晕迷的云铮便是个普通壮汉也能一拳将他击倒何况这四人身手俱都十分矫健尤其那持刀大汉目光炯炯轻功不弱看来还仿佛是个武林好手。 刹那之间他但觉万念俱灰信心顿失。 “师父弟子愧不能为你老人家保全师弟的性命只有化为厉鬼在九泉下助你老人家复仇了!”当下立定脚步挺起胸膛昂然等死。 只见那四条大汉已一步步逼了过来他四人还怕铁中棠出手反抗是以人人面上俱都是一片凝重之色。 铁中棠仰天大笑:“紧张什么?你们只管放大脚步过来便是你铁家少爷索性成全了你们绝不动手!” 那持刀大汉面色微变冷笑道:“姓铁的你死到临头还要逞凶?” “死是什么滋味你铁家少爷早想尝一尝了只管放胆过来看铁少爷可会皱一皱眉头!” 持刀大汉冷笑一一声挥手道:“将这厮生擒莫要伤了他的性命堡主还要审问他的。” 这持刀大汉似是四人之另三条汉子齐应了一声撤箭收弓大步奔来但仍然不敢大意神情间满是紧张戒备之色。 铁中棠昂然卓立面带笑容心中却甚是酸楚。 他师恩未报大仇未复实在是不能死的。但等到除了死亡别无选择之途时他却仍然有含笑面对死亡的豪气。 那持刀大汉右手紧握刀柄左掌也似乎满扣着一把暗器面上却已不禁现出了激动难安之色。 直到那三条大汉俱已走到铁中棠身侧他突然轻叱一声:“慢着!”一个箭步急窜而来。 三条大汉方自一愕持刀大汉右掌一扬长刀已砍到左面一条大汉的颈上暗器也已射入右面大汉的胸膛。 另一条大汉大惊之下一拳击中了铁中棠的背脊直将铁中棠打得斜斜冲出数步扑面跌倒地上。 持刀人厉叱一声刀光闪处急砍那大汉肩颈。 那大汉闪身避过失声惊呼道:“你疯了么!” 语声未了持刀人又自劈出三刀刀光有如匹练一般将那大汉团团围住那大汉心胆皆丧狂呼一声转身向后奔出。 持刀人满面杀机也不 追赶直待他逃出三步持刀人突然全力掷出了掌中长刀去势如虹如闪电一般“噗”的插入了那大汉的背脊去势未竭直将他钉在一株树上惨呼未出气绝而亡。 铁中棠挣扎着坐了起来怀中仍紧抱着云铮的身子方才那大汉惊惶之下击出一掌拳势并不甚重是以他此刻仍可挣扎坐起心中惊奇交集愣愣的望着那持刀大汉:“朋友你……为什么……” 持刀人拔出长刀在鞋底一抹刀上血迹:“此时此刻不是说话之处铁公子快跟在下逃走。” “你不说清楚我怎能跟你走?” 持刀人轻轻叹息一声道:“二十年前铁公子的先人铁老前辈刀下留情放过了一个少年赵奇刚的性命那赵奇刚虽是个粗人但二十年来却从未将这活命大恩忘记只可惜铁老前辈已仙去了。” 他语声已微微颤抖但仍极快的接着道:“赵奇刚不能报大恩于铁老前辈只有为铁老前辈的后人尽一份心力前面不远便是出林之路公子你快伏在赵奇刚的背上也好叫赵奇刚报恩于万一!” 铁中棠挣扎着站起语声未了又扑地倒了下去。 赵奇刚面色大变伸手去扶铁中棠的肩膀:“快!再迟就来不及了!” 铁中棠却摇了摇头惨然笑道:“赵兄你快将我怀中的兄弟抱起逃命去吧!我……” “你要怎样?” “我已不行了你力不能背负我两人一起逃走。” “为何不能?我拼命也要……” “那样只是在送你我三人的性命而已我留在这里替你们挡住援兵你们还有逃生之望。” 赵奇刚跺足道:“公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公子你若是不走赵某也只有陪着公子你一起等在这里!” 铁中棠沉声道:“赵兄你是条恩怨分明的热血男儿怎能定要我做个不仁不义的人我身受云家大恩若将他留在这里自己逃走岂非变成了禽兽不如的畜牲赵兄你若不依我铁中棠只有自杀一死!” 赵奇刚身子一震呆在当地。 铁中棠叹道:“我已将这兄弟性命交托给你你还不快走只要你能救他一命家父在九泉之下也必定感激!” 赵奇刚面如死灰不能动弹。 铁中棠厉声道:“快走!你救他如同救我再不走我就先死在你面前。” 赵奇刚咬了咬牙跺足道:“想不到世上竟有公子你这样的铁血男儿……好!依你!” 他霍然俯下身去抱起云铮的身子大步向林外走去。(全本小说网 ) 第三章 生难死易 乳白色的晨雾渐渐弥漫了这凄清的山林清晨将临漫漫的长夜竟已在人们不知不觉间过去。 铁中棠望着赵奇刚的身影在浓雾中即将消失嘴角不禁泛起一个悲哀的微笑喃喃道:“三弟永别了!” 只见赵奇刚突然转过身来扑地跪倒地上一字字缓缓道:“赵奇刚不是常会屈膝的男子我这个头乃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义气汉子磕的绝非只因你乃是老铮辈的后人……” 他开始时虽然语气沉重但后来已是声音哽咽无法继续。 铁中棠也已跪倒:“小弟无话可说只恨直到此时此刻才认识赵兄这样的朋友!”他抬起头来大声接道:“赵兄我兄弟的性命此刻全在赵兄手上赵兄!你快去吧!” 赵奇刚轻喝一声转身飞奔而去只听那悲怆的脚步逐渐远去他的身影终于全被浓雾吞没。 远处袅袅飘来一阵牧笛声凄清单调的笛声使得这秋日的雾中丛林更寒冷更萧索。 铁中棠盘膝坐在地上地上的血水与雨水随着林间的晨风在他膝下轻轻的波动而他身侧的三具尸却已完全僵木了。 风中又开始传来叱咤声怒喝声。 铁中棠知道仇敌已即将搜寻到这里来了但是他心中一片坦然只因“死亡”不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 方才他本可选择“生存”他本可将自己的“生存”建立在云铮的“死亡”上但是他轻蔑的挥去“生存”含笑选择了“死亡”是以他此刻便没有那种除了死亡别无选择时的凄凉。 他挺起胸膛:“来吧!铁中棠在此地等着你!” 他拾起一张弓几只箭凝神注目着前方。 片刻时间在此刻他也觉得极为漫长。 只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缓缓传来一个轻微的语声道:“还找个什么我看那厮满身重伤八成是活不了的!” 另一人道:“他死了还好活着却惨了!” 先前那人叹道:“有时死了的确要比活着好些我若是他早就自杀一了百了了岂非又舒服又痛快。” 静寂的山林中轻微的语声也变得十分清晰。 铁中棠心头一凛:生难死易生难死易。 ——铁中棠你不能逃避责任你不能死只要有一线生机你都该挣扎奋斗下去!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借死亡逃避了痛苦与责任又有谁知道奋斗求生的决心远比慷慨就死的豪气还要勇敢得多还要困难得多。 但人生往往忽视了这点此所以失败的烈士永远比成功的英雄受人尊敬。 脚步渐近只听得一人轻轻道:“赵师父这里的暗卡可有什么动静么堡主吩咐咱们到这里来……” 语声来了浓雾中突然飞出一只暗箭飕的插入了他胸膛另一个汉子惊嘶一声转身而逃。 但是他还未逃出数步又是一只暗箭飞来射在他背上他脚步一个踉跄扑的倒在地上又挣扎着站起狂呼着向前奔去只因这第二箭力道已弱虽然一箭命中却不能一箭致命。 铁中棠听着惨呼之声远去立刻抛下了弓箭剥下身旁一具死尸上的衣衫脱下自己身上的黑衣和死尸对换了一件。 那死尸头颅己被铁中棠一刀砍断铁中棠拾起了那颗头颅埋在泥上中泥土虽然已被雨水浸得甚是柔软但他仍然为此工作流下一身大汗。 然后他捧起一把污泥涂在面上伏面倒在地上。 就在这刹那之间只听衣袂带风声脚步奔腾声已四下响起自远而近。 铁中棠心念转处突然暗道一声:“不对!” 他立刻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只因他忽然想到自己若是伏地而卧别人必定会仔细查看他仰天而卧虽然危险但却可在别人疏忽中逃过。 刹那间只听风声数响冷一枫、白星武已自两个不同的方向飞身而入。 “又跑了!” “他身受数处重伤怀里又抱着一人我就不信他逃得掉追!” 冷一枫忽然惊叱一声:“你看这里!” 只见一具无头的黑衣尸身倒卧在地上身材的确有几分与铁中棠相似。 两人对望了一眼怀疑“这是他么?”两人同时摇了摇头:“绝不是的!” 白星武面色深沉俯不语突然飞起一脚将一具伏面倒卧在地上的尸踢得翻了几个身滚出数步。 冷一枫微微变色道:“我这堡丁虽然是个无用又无名的小卒但他人已死了白兄又何苦凌辱他的尸身!” 白星武暗道:“此人果然心胸狭窄。”口中却陪笑道:“兄弟只是想看看这尸身是否他装死扮成的而已。” 冷一枫忽然变色:“不好我想起这无头尸身是谁的了。” “谁的?” 冷一枫也不回答只是仰天长叹:“赵奇刚呀赵奇刚可怜你忠心耿耿到死时竟尸骨不全。” “赵奇刚可是寒枫堡里四位教拳师傅武功最强的那位赵师傅?” “定必是那厮将他杀死后割下他的头颅换下他的衣服想来骗过我们。” “不错那厮最喜用这些最浅薄的计策而且我们已被他骗了多次。” “这次老夫却不上他的当了再追!” 只听盛大娘遥呼道:“那边有人吗?” 白星武呼道:“逃了!” 盛大娘道:“我这边已现足迹逃向林外你们快过来谅他身负重伤定必逃不远的!” 白星武呼道:“就来了!”转向冷一枫苦笑一声轻轻道:“什么足迹只不过是她又在那里疯罢了!” 冷一枫展颜一笑道:“去看看亦无妨!” 他听了白星武嘲骂盛大娘心中不禁大为舒畅方才对白星武的恶感此刻立即减去了几分。 白星武暗暗好笑口中又道:“冷兄可要留下几人将这些尸收拾了免得他们曝于风露之中?” 冷一枫颔道:“极是!极是!” 立刻唤来几个堡丁箭手吩咐他们埋葬尸体轻轻一拍白星武肩头道:“走待你我去看看那疯婆娘究竟现了什么?”与白星武双双纵身而去。 他此刻已又完全将白星武当做自己人了白星武却完全和他没有同感。 他两人在这里停留了盏茶时分;谁都没有向仰面而卧的尸身仔细看上一刻只是匆匆一眼溜过。 这正是人类思虑的弱点当人们在情急寻物之时往往都在隐秘之处寻找而将最显眼触目之处放过。 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动弹铁中棠此刻却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他们若立刻埋葬我又该怎生是好?” 他虽以无比的机智和勇气逃过了许多杀身的危机但在一切危机都仿佛已过去时他又遭遇着一件更危险的难题。 脚步之声甚是杂乱这杂乱的脚步声使得铁中棠心中更是惊惶。 他不能张开眼睛只听一个粗哑的声音大声道:“丁老二还不快动手站在那里装死么?” “累了这大半天我实在连脚都抬不起了哪里还有力气挖洞埋人?” “不埋又怎么办堡主吩咐下来的事你敢不办我可没有这份胆量。” “我倒有个法子既省力又不误事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什么法子?” “离这里不远就有一个小坑也不知道多深咱们把尸身往下一抛岂非干净俐落?” 丁老二立刻大声道:“好极好极就这么办。” 众人想必都已累了是以谁也没有异议。过了半晌铁中棠的身子便已被人抬了起来他深怕别人觉他心跳的声音但他最多只能屏住呼吸又怎能停住心跳? 这一段路想来并不甚远但在铁中棠心目中却是艰辛而又漫长的仿佛永无终止。 最后只听一人道:“到了!” 接着便有一阵掷物出手的风声和下面传上来的“砰”的一响那声音听来竟似十分遥远看来这个坑非但不小而且极深。 “好兄弟在下面好好的躺着吧再也不用受罪了咱们倒真有点羡慕你。” 铁中棠暗叹一声身子已被人抛了出去。 他只觉两耳满是风声显然下坠之势甚是迫急。 就在这刹那之间他霍然伸出手掌抓住了一把东西。 他此刻根本无法感觉出抓住的是什么东西但他却再也不肯放手只听“哗”的一声他身子又下坠了一段然后悠悠停了下来。 良久良久他才敢张开眼睛这时他才知道自己方才抓着的只是一把山藤纠结在山壁上虽然被他扯落下来却未断落。 俯望去只见下面暗暗沉沉也见不到底抬眼望去天上的白云悠悠竟是个晴朗的天气。 他不敢移动一下身子只因他深怕山藤断落只愿在片刻能恢复一些气力然后再设法离开。 经过了这许多次间不容的危机他当真可说是九死一生是以他此刻心中反觉出奇的平静什么事都不愿想了。 掌心有如烈炙般的疼痛直到心底但是他却咬紧牙关忍住了无法忍受的痛苦。 许多令人不能忍受的事他都忍过了他忽然党只要你有决心世上便没有一件你真的不能忍受的事。 良久良久之后他才敢轻轻移动一下足尖找着一块可容落足之处然后他放开左掌换了另一根山藤握住。 突听“咕咚”一响他脚下突然失去了重心身子往下直坠而下接着他右掌握住的山藤也告断落。 他的心仿佛已将自喉咙中跳出此刻他的性命已完全悬子他所握的一根并不十分牢靠的山藤上。 此时此刻纵然用尽世上所有的词句也无法形容他的危险。 但是他却仍然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只因他深知此刻只要心神微乱便立刻要粉身碎骨在这深不见底的绝壑之下。 突听藤草丛中“嗖”的一响。 铁中棠转眼望去只见一条满身逆鳞粗如茶盏的毒蛇自藤草丛中窜出停留在铁中棠头侧不及一尺处。 蛇目如灯瞬也不瞬的凝注着铁中棠的眼睛红信闪闪几乎已将触及铁中棠的面颊。 铁中棠只觉满身战栗遍体生寒额上汗下如注。 那一阵阵自蛇口中喷出的腥臭之气更是令人欲呕 但铁中棠却仍然不敢动甚至连目光都不敢眨动一下任凭额上的冷汗与污泥顺腮而落。 要知他若是眨动一下目光便立刻会将那巨蛇惊动那么他纵不丧命于蛇吻也要葬身于绝壑。 蛇目中射出的光芒散着一种丑恶的青蓝之色与铁中棠的双目互相瞪视似乎也有些奇异和惊诧。 蛇不动铁中棠更不敢动。 汗水、污泥使得铁中棠面上出奇的痒而难受他直到此刻才觉痒竟是如此深刻的痛苦——几乎比火炙还要不可忍受。 人与蛇便在这痛苦中僵持着…… 突听危崖上又传来一阵人声:“铁公子赵某来迟一步竟见不着公子你最后一面了。” 悲伦的语声悲伦的句子一入铁中棠之耳他便知道是赵奇刚来了他心头不禁一阵狂喜、几乎要放声欢呼起来。 但是他立刻便克制了这呼喊的**只因他不敢找出任何响动免得惊动他对面的巨蛇。 只听危崖上的赵奇刚又道:“铁公子你在天的英灵只管放心我已将云公子送到安全的地方了还有人照顾着他我完成了任命立刻赶回哪知却已来不及了。” 铁中棠心中又是悲哀又是感动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焦急他此刻只要呼喊一声便立刻可以得到援助。 但在援助未来之前他自己却必定会先做了这巨蛇口中之物。 山崖上隐隐有痛哭之声传来突然间一人大喝道:“赵奇刚你在这里!” 接着又是一声惨呼。 惨呼过后四下再无声息。 铁中棠暗叹一声暗暗祝祷希望那声惨呼不是赵奇刚出来的希望他能安全离开这里。 而铁中棠自己呢?他却唯有听天由命了。 生与死两条路他此刻又变得不能自择了。 山藤又渐渐松了青蛇嘶的飞起铁中棠心头一寒蛇己自他头顶飞过他紧张的神经立刻松弛下来。 但危机仍未过去就在这刹那之间突有一条长索自壑底飞起套住了铁中棠的身子接着一声清叱:“下来!” 铁中棠大惊之下却已无法反抗身不由主的坠了下去。 然后是一阵混乱的昏眩他只觉得眼前一黯什么事都不知道了——在一段艰苦的奋斗与挣扎之后他终于获得安息。 这时昏迷的云铮却已悠悠醒来。 他只觉全身都已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痛苦得已近于麻木使得他几乎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他张开眼觉自己乃是置身在一间粗陋而窄小的房屋中。 红日满窗但房中却无人迹只有外面不时传入一阵阵模糊的人语还有一阵阵沉重的铁器相击之声使得四下充满杀机。 “这是什么地方莫非我已被铁中棠出卖了?此刻外面的人正在准备刑具要逼我口供?” 一念至此他心中不禁惊愤交集对铁中棠更大生怒恨之心。他一心以为铁中棠已出卖了他。 “铁中棠呀铁中棠只要我今日能逃脱我便要誓去取你的性命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追到!” 门前挂着的蓝布帘一掀一个身穿青布短衫背后拖着一双辫子的少女轻轻走了进来。 她脂粉不施装束也十分朴素但却掩不往那天生的丽质那剪裁极为合身的青布衣衫更衬出了她身段的窈窕动人只是在她面上却带着一种茫然的冷漠之色那明亮的眼睛中也缺少一种她原本应有的灵气。她这美丽的躯壳总像是少了一些什么似的。 她手里端着一只木盘幽灵般走了过来盘上的瓷碗中药气腾腾她轻轻将药碗捧到云铮面前。 云铮挣扎着欠起身子大声问:“你是什么人?” 那青衣少女冷冷摇了摇头口中也不说话只是将药碗一指那“意思显然要叫云铮喝下去。 云铮大怒:“好狠毒的人他们生怕我伤得太重不能受刑是以要将我治好一些再慢慢折磨于我。” 那少女正在冷冷的望着他眼中毫无温暖之意。不禁使云铮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女子必定是仇敌手下。 “滚出去谁要吃你的脏药!” 青衣少女仿佛有些惊奇但仍然不言不动。 云铮怒喝着挣扎而起一手向药碗推去但是他伤重初醒哪有丝毫力气青衣少女玉手一挥便将他手掌挥退。她手掌乘势而出握住了云铮的脖子将那碗药强灌了下去。 云铮不能挣扎大怒中喝下了一碗苦药才待破口大骂那青衣少女却已转身走了。 布帘外也是一间卧室陈设虽简陋却很干净再外面一间房显见是起居之室走出门外便是一方极大的院子。 院子里炉火熊熊四条精赤着上身的大汉正在打铁那铁器打击之声便是从这里出来的。 青衣少女走到院中一个正在打铁的中年汉子便回过头来问:“他将药吃下去了么?” 青衣少女点了点头那中年大汉叹了口气:“那少年是你义父再三交托给我们的你必须好生看待人家不要总是对人冷冷冰冰的样子教人家看了还以为你对他有什么恶意。” 他虽然正在作粗贱之事但说话却甚是沉稳有力神色也颇有威仪说完了话铁锤一挥又“当当”的敲了下去。 另一个少年大汉回头道:“师傅你老人家去歇歇好不这几件东西又不是太难打造的暗器你老人家何必自己动手。” 中年大汉道:“东西虽不难打但数量大多寒枫堡又追得太急我若不动手就要误了人家寒枫堡的事咱们跟寒枫堡来往了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一次误过期限这样你赵二叔也有面子。” 斗室中的云铮见到那青衣少女走出心中又气又恨只是吃下去的药却已吐不出来了。 他只得忍下气凝神去听外面的动静只听外面断断续续的语声传来:“寒枫堡……追得太急……动手……” 云铮心头一震:“果然不错只要我稍一复元他们就要动手来追问我的口供了。” 他开始挣扎着自床上坐起心里充满仇恨:“我死了虽不足惜但万万不能受到他们的凌辱更不能让他们知道爹爹的去处还有铁中棠你这叛徒我死了也要寻着你!” 也不知是复仇的怒火抑或是那一碗苦药的力量总之他此刻已陡然增长了不少力气。 他挣扎着下了地才觉自己的伤痕都已被仔细的包扎好了——但他绝不相信这会是那冷冰冰的少女为他包扎的。 怒火使得他更为偏激他不顾一切的冲到窗口奋身跳了下去立刻又是一阵骨节欲散的痛苦。 但是他咬紧牙关极力忍受放眼望去只见窗外便是一片稻田田的那边有一条碎石铺成的道路。 他挣扎着跑了几步便在稻草中倒卧了下来暗下松了口气:“幸好他们以为我伤重难支必定无法逃走是以才没有派人看守着我这也是苍大有眼要助我逃出魔手。” 他始终未曾冷静的想一想若真的是寒枫堡要拷问他怎会将他送到这孤零的村落边缘一家陋屋中来? 他更不会知道他的性命是铁中棠以自己的性命换来的赵奇刚抱着他逃出丛林后便将他送到自己结义兄弟开设的铁铺中来只因赵奇刚深知自己这义兄的底细与脾气绝对有能力和胆量来保护云铮的安全是以便放心的走了。 他唯一的疏忽便是没有考虑到云铮的脾气。 谁也想不到这小小一个疏忽会造成多么巨大的风波。 云铮在稻草中歇息了半晌后挣扎着爬到路边只见两匹小马拖着一辆精致的马车自路上缓缓行了过来。 在马车上赶车的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手里提着一根丝鞭嘴里在轻哼着山歌神情十分悠闲。 云铮大喜:“这必定是大宅巨户的公子小姐出来游山玩水的天教他们来到这里助我逃生。” 他立刻奋起全力跃上道路挡住了马车赶车的少女一勒缓绳瞪眼道:“你要死了么!” 云铮张开双臂沉声道:“事态紧急先容我上车再说但姑娘大可放心云某绝非歹入!” “还说不是歹人我看你不是小偷就是强盗再不走小心姑娘的鞭子抽你!” 话声未了车帘后己露出一只明亮的眼睛朝云铮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忽然说:“敏儿让他上来!” 赶车的少女敏儿眼睛一转也朝云铮打量了几眼面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车厢中四下都弥漫着一种醉人的香气锦墩珠帘将车厢布置得精致而又美丽。 一个满头珠翠、云髻高挽的绝美妇人斜斜倚在锦墩上面带微笑凝注着狼狈失措的云铮。 她笑容是温柔而娇美的一双眼睛中更散着一种勾魂荡魄的魔力那种成熟妇人的风韵最易打动少年人的心。 云铮大是不安立刻垂下头去:“夫人……” “我姓温还不是夫人。” 云铮脸红了:“温姑娘请恕在下失礼只因在下被仇家所逼情急之下才冒昧登车。” “没关系我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对江湖游侠却一向钦慕得很。” 她以一声甜甜的微笑和一道温柔的眼波替代了下面的话又向车外吩咐:“敏儿走慢些云公子伤重受不得颠震的。” 云铮心头一震大声问:“你怎会知道我姓云?你究竟是什么人?” 绝美妇人缓缓道:“公子你方才自称姓云难道现在就忘了么至于我究竟是谁……” 她柔声一笑接道:“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 云铮松了口气心中不觉又大感不安道:“在下伤重未愈仇家却甚是厉害是以……” 绝美妇人柔声道:“你不要说了我全知道你只管放心养伤好了你的仇家绝不会找到我那里去的。” 云铮心中又是安慰又是感激突听一阵脚步奔腾声自后面传来一人大呼道:“姑娘请停一停车。” 云铮面色大变道:“来了!” 绝美妇人轻轻道:“没关系!” 她面色一沉将车帘掀开一线冷冷道:“什么人?什么事?” “小的乃是村里打铁的李二。” “你要改行做劫路的强盗么?” 铁匠李二道:“小的不敢小的只是想请问夫人一句有没有看到小的一个侄儿他全身都受了重伤神智已有些不清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云铮暗怒骂道:“好个匹夫竟敢自称是我的长辈下次你撞着我时不叫你当场出彩才怪!” 只听绝美妇人冷冷道:“你侄儿失踪也要来问我么?自己去找便是!”说完素手放下了车帘。 车马又复启行赶车的敏儿轻叱一声:“闪开!”接着丝鞭叭的一响也不知抽人还是打马。 绝美妇人回一笑道:“你仇人怎会是个铁匠?” 云铮道:“他哪里是个铁匠只是我伤重晕迷也不知怎会落到他手里否则凭他这样一个小角色又怎能沾得着我!” 绝美妇人秋波一转轻轻笑道:“你要是没有受份我也不管你了云公子你说是不是?” 柔媚的眼波柔媚的语声梦一般的香气。自重重惊险鲜血苦战中脱身而出的云铮骤然置身于此地竟仿佛是到了天堂乐土一般。 只听那柔媚的语声又轻轻接道:“你好好歇着吧到了家的时候我自然会唤醒你的。” 云铮心神一阵松弛果然沉沉睡了过去。 他安静的着一阵阵均匀的鼻息声绝美妇人面色却又忽然沉下温柔的眼波也变得有如霜刃般冷酷。 她极快的自怀中取出一只丝囊放在云铮鼻子上:“敏儿快!主人不知回家了没有?” 车马骤然加急奔行在碎石路上但云铮却睡得更是黑甜原来他鼻端的丝囊中装的正是最厉害的迷*魂*药物! 绝美妇人伸手极快的在云铮身上搜了一遍果然在他腰间搜出了一面竹牌竹牌上刻着一面飞扬的大旗。 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姓云的天教你落到老娘的手上你还想逃得出了么!” 车马飞奔而行过了约莫盏茶时分便在二座精致的庄院前停了下来四个粉衣少女自院中飞步迎出。 绝美妇人下了马车挥手道:“抬进去!抬入密室。” 她自己脚下不停当先而入那敏儿跟在她身后轻轻道:“主人今天会到这里来么?” 绝色美人道:“我算定了他要来的。” 敏儿轻声又说:“那么那个……” 绝色美人道:“我自有办法。” 她一直穿过厅堂穿过回廊入了一间布置得比车厢更为华丽精致千百倍的闺房。 房中香气浓郁四面锦幔低垂遮住了天光地上毛毡沉厚掩住了脚步声柔和的灯光自壁间日洒而出。 牙床上锦幔下斜倚着一个英俊的少年。 这少年一见到绝美妇人回来立刻自床上一跃而起:“你回来了我等得你好苦!” 绝美妇来带着柔媚的笑容投入了他的怀抱:“我才出去半天你就真的这样想我?” “真的千千万万个真的。” 绝美妇人娇笑着扭动腰肢:“我和你认识三天你就这样想我以后怎么得了?” “以后我永远也不让你离开我了这是上天安排的奇缘我简直像在做梦一样被人糊糊涂涂的就拖上了马车糊糊涂涂的就到了这里到了这天堂一样的地方遇着你这天仙一样的美人唉!那天我若不到杏花村去喝酒怎么会碰到这天降的奇缘。” 他痴迷的移动着双手痴迷的倾诉着热情的言语喃喃道:“黛黛我感激你没有遇到你前我真不知人生原来有这么多乐趣。” 温黛黛诱人的躯体配合的承迎了上去樱唇附在他耳侧轻轻道:“你真的感激我?” 少年**已被激动面色已红:“黛黛相信我我……我感激得情愿为你死……” “真的?” 她手掌自那少年的背脊缓缓移上了他脑后的玉枕大穴春葱般的手指轻轻点下—— 那少年紧抱着她的身子喘息着道:“真的真的黛黛让我们……”忽然惨呼一声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他眼中满是惊恐之色似乎对此刻已生的事还不能相信短短三天的欢乐竟换取了他年轻的生命。 这欢乐来得突然去得更是突然他圆睁着双目惊骇的望着那绝色美妇人颤道:“你……你好狠……” 然后所有的欢乐与惊骇便都离他而去。 大镜旁有一扇暗门暗门里是一间奇异的浴池四面嵌着晶亮的铜境白玉的水池中池水常温。 她跃下浴他将全身自上而下仔细的洗了一遍。 每当她抛弃一个短期的情郎后她便会痛快的将自己身上洗上一遍当她跃出浴池时她便仿佛变成一个新的人了所有的罪恶与荒淫仿佛都已被温水洗去。 此刻她站在池边面对着铜镜她面上的笑容竟是那么天真而纯洁纯洁得有如初出世的婴儿一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只听敏儿轻唤道:“夫人!” 温黛黛轻俏的走了出去轻俏的转了个身娇笑道:“敏儿你看我美吗?要不要抱一抱我?” 敏儿虽然早已知道她这种奇异的个性但面上仍不禁泛出一阵红霞轻轻道:“主人回来了而且还受了伤!” 温黛黛面色微变道:“真的?抬进来!” 她刚披起一件轻纱已有两条大汉抬着一架软床大步而入这两人一看到轻纱掩饰中的嗣体目光都不禁起愣来。 温黛黛秋波一转道:“将老爷放到床上轻些!”她手掌有意无意间一指床榻衣襟突然松落了下去。 衣襟内乳峰半现两条大汉只觉呼吸急促面色红一起垂下头去却又恰巧望见半截莹白修长的**。 温黛黛见了他两人**激动之色心里仿佛甚是满足得意也不去整理衣襟只道:“老爷伤得重吗?” 一条大汉道:“还好……还好他老人家吃……吃了白二爷一……副安神药此……此刻已经睡着了。” 他只觉口干舌燥呼吸急促一句话竟是说不出来。 温黛黛面上却浮起了一丝媚笑道:“傻孩子难道一辈子没有见过女人么?来仔细看看别偷偷摸摸的!” 她胸膛一挺突然敞开了衣襟…… 两条大汉只觉脑中“轰”然一声一股热血直涌而上四条腿不由自主的籁籁抖了起来。 但两双眼睛却也不由自主的盯在那无暇的**上。 温黛黛媚笑一下道:“你们看够了么?” 两条大汉面红耳赤道:“小人……小人……” 温黛黛面上笑容突然一敛缓缓掩起衣襟冷冷道:“你们看到我的身子若是被老爷知道了哼哼!” 两条大汉面色突变噗的一起跪了下去颤声道:“小……人们该死请夫人饶……饶命! 温黛黛眼波四下一转突又展颜笑道:“去吧我饶了你们但以后牧场中有什么事莫忘了来禀报于我!” 那两条大汉连声称是狼狈而去却已是满头冷汗。 温黛黛望着他两人的背影轻蔑的笑道:“男人男人啐!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男人了我叫你们往东你们还敢往西么!” 她转身走到床前床上的男人骇然竟是司徒笑。 她陌生人似的望着司徒笑过了半晌面上才露出笑容——只因司徒笑此刻已渐渐苏醒了。 他方才被铁中棠暗算虽然晕厥伤势却不甚重经过白星武的诊治此刻已能说话只是无甚气力而已。 温黛黛轻轻在他身侧坐下面上又换了一副关切的神色轻轻伏到他胸膛上:“听说你们去围剿大旗门人我就担心得很想不到你果然受伤了。” “伤势虽不重却甚是令人气恼!” “为什么气恼?难道你们让大旗门人脱逃了一、两个没有全部抓到?” “非但没有全部抓到简直连一个都未曾捉到我竟还在阴沟里翻了船被个少年人暗算了!” “他们全逃了么?唉呀那怎么办?抓到了一、两个也好呀!” “若有一个活着的大旗门人在我手中自然要好得多了只可惜……” 温黛黛转动着眼波:“如果有一个人能将一个活着的大旗弟子送到你手上你会怎么样?” “我即使分他一半家财也——” 司徒笑心念一动突然自床上挣扎着坐起目光逼视着温黛黛:“小丫头你又有什么花样了?” “我呀我或许抓住了一个大旗弟子了!” “真的?” “你说话算数我说的话便是真的。” “你银子难道还不够花?” “我才不要你的银子我只要你的人!” 娇柔的语声中她伸出一根春葱般的纤纤玉指轻轻戳在司徒笑额角上接道:“我不要你的一半家财我只要你将你那个讨厌的婆娘弄死娶我做正房这样偷偷摸摸的我已过腻了!” “我那婆娘岂是那么容易弄死的?” “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好人答应我好么我一定好好侍候你。” “你若能套出他的口供将大旗门人藏匿的地方问出来我就答应你。” 温黛黛大喜道:“那还不容易我这就去……” 说话间她已自床上一跃而起。 司徒笑道:“慢着!” 温黛黛停下身子娇笑着躬身一礼道:“还有什么吩咐?” “你想要怎样去问他的口供?” “我现在已将他关在密室刑房里只要请他尝上几样刑具的滋味还怕他不乖乖的说出来么?” “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那厉害的刑具纵是铁打的汉子也挺不住的何况他一身细皮白肉!” “大旗门的门下弟子虽不是铁打的身子却是铁打的心肠你纵然将他骨头都捏碎他也不会吐露半个字的。” “那么怎么办呢?” “硬的不行自然要用软的。” “你难道要我用美人计?” “除了你那一套之外世上大概没有人能骗得出他的口风了只好请你帮帮忙……” 温黛黛面色沉下大怒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怎么能对别的男人那样我跟了你以后一直死心塌地你……你却叫我……去……” 说着说着她竟以手掩面轻轻啜泣起来。 司徒笑长叹道:“黛黛我知道你好只不过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你就为我牺牲这一次好么?” 温黛黛突然扑到司徒笑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司徒笑轻抚着她的头:“黛黛不要哭了……唉其实我心里又何尝舍得但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我愿意为你牺牲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黛黛你真的?我永远也不会忘了你的。” “那么你叫我怎么做呢?” 司徒笑目光一转附在温黛黛耳畔轻轻说了许多话然后又道:“事成之后你就可亲手将他杀死!” 温黛黛啜泣了半晌狠狠一跺足道:“依你什么都依你。”伸手一抹眼泪转身奔了出去。 司徒笑望着她扭动腰肢出了房门突然冷笑一声自语道:“好一个装模作样的贱人你所作所为还以为我不知道么只是我对你还没有玩腻所以一直狠不了心下手杀你而已。” 温黛黛方自走出房门哭声立刻停止眉梢眼角反而泛起一丝笑意拍掌轻唤道:“敏儿!” 敏儿远远奔了过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刚才那少年……” “我已将他送到听雨坞去了。” 温黛黛伸手一拧她面颊娇笑道:“鬼丫头只有你猜得出我的心意等两天一定要你也……” 敏儿双手掩起耳朵飞红着脸娇笑道:“我不听我不听……”转过身? ??飞快的跑了开去。 温黛黛笑骂:“小丫头再过一年我不说你也会求着我说了!” 穿过一道曲廊步下三级石阶便是一条白石小路。 清洁而浑圆的石子有如珍珠一般在阳光下着闪闪的光笔直通向一道月牙形的门户。 过了这重门户便是林木扶疏百花竞艳的后园。 一曲流泉绕过两架秋千在假山下汇集成一个小小的他塘三五莲花、七八荷叶间邀游着一对鸳鸯。 温黛黛目注着鸳鸯呆呆的出了一会儿神便走向假山原来假山上也开着一道门门中想必就是听雨坞了。 她轻轻推开了门假山中果然别有天地。 她走过一间精致的小厅掀起一道赤红色的垂帘。 帘内香气浓郁灯光浅红一张锦帐流苏的牙床上云铮仍然晕迷未醒安适的沉睡在柔软的锦被里。 温黛黛轻轻取开云铮额上的药囊轻轻坐到床侧粉红色的灯光使得她眉梢眼角春意更浓。 过了半晌云铮才悠然醒来他仿佛自噩梦中惊醒额上满是冷汗望见了她嘴角才泛起一丝安心的微笑。 温黛黛轻轻一笑道:“你睡得好么?” 取出一方纱中为云铮拭去了额上的汗珠。 云铮道:“多谢姑娘在下已觉好多了!” 他正想挣扎着坐起温黛黛却已轻轻按着了他的肩头柔声道:“不要乱动小心伤口又裂了!” 云铮道:“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能仗姑娘之力逃脱虎口已是感激不尽怎敢再多打扰?” 温黛黛柔声说道:“你只管好好养伤不要多说话更不要胡思乱想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要生气了。” 她温柔的替云铮整理好被褥敏儿已捧着一个玉盘进来盘中一柄金剪和一些药物。 云铮心中更是感动他生子艰苦的环境中长于严父的鞭策下几曾受过如此亲切而温柔的看护? 何况他又觉得这美丽的女子内心是那么善良对一个陌生的求助者竟会如此尽心的看护。 于是这热血澎湃的少年心中只剩下了感激哪里还会有丝毫警戒防范果然安心的在这温柔乡中养起伤来。 时间在平静中过去。(全本小说网 ) 第四章 空谷幽兰 在这同样的一段时光里铁中棠的生命中却充满了不平静的风波充满了惊隐、动荡、刺激。 铁中棠坠下悬崖经过一段短暂的晕眩后耳畔忽然响起一阵歌声。 歌声娇美清悦反反复复的唱着:“你姓甚名谁?是哪里人?为什么一直晕沉沉但望你快些醒一醒要知道我等呀等等的是多么急人!” 一个长少女盘膝坐在铁中棠身畔仰望着壑上的青天曼声而歌仿佛已唱得出神。 铁中棠从下望上瞧看不到她的面目只看到她身上穿的竟是麻布衣衫已破烂污秽不堪而且自己竟然枕在她的膝盖上。 他大惊之下立刻侧身滚下这少女的膝盖。 那少女也顿住了歌声俯下头来。 她歌声虽然娇柔甜美但面容却脏得出奇直似已久久未曾洗过只有一对眼睛倒还黑白分明。 铁中棠觉得奇怪极了谁知那少女又唱了起来:“你姓甚名谁是哪里人?” 铁中棠更是惊奇不禁望着那少女起呆来。 那少女黑黑的眼珠子一转嘟起嘴唱道:“我问你的话呀你为什么不回答难道你这个人不会说话吗难道你这个人是个小哑巴?” 铁中棠心里又是惊奇又是好笑:“姑娘是在说话抑或是在唱歌在下实在分不清。” 那少女娇声一笑唱道:“我的话就是歌唱你不回答不应当!你要是再不答我的话我就把你吊回山壁上去。” 银铃般的娇笑声中她竟然真又将铁中棠抱起。 铁中棠看她疯疯癫癫满面调皮的样子深信她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下大声道:“在下姓唐名中。” 他生性谨慎此时此刻纵是对这样的少女也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那少女咯咯笑着唱道:“我叫做水灵光从小生在这地方。” 这是绝壑之底四下俱是枯藤野草积水沼泽他们此刻的存身之地是一方青色山石哪里有人类可以留居之地? 那少女目光又现出一阵幽怨之色轻轻唱道:“我整天站在这山石上不知道上面的世界怎么样我若是能上去看一看死了我也不心伤。” 歌声哀怨凄楚动人。 铁中棠只觉心头一阵侧然不知道这少女在如此荒凉困苦的地方是怎么样生活下去的。 物质上的欠缺固是难受精神上的寂寞更是悲哀。 “过了十余年这样悲哀困苦的生活难怪她是要变得有些呆了与人说话也要唱起歌来。” 铁中棠忍不住问:“姑娘只有一个人?” 那少女悲哀的轻叹一声轻轻唱道:“我自小没有爹爹只有娘也不知怎会来到这地方?”一句未曾唱完目中已流下晶莹的泪珠。 铁中棠仰面极目望去只见两旁山岩高有百十丈下面一段满生薛苔当真是飞鸟难渡。 ——此间当真无路可上难道我也要像她一样一辈子终老在这里? 一念至此铁中棠只觉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寒意。 只见水灵光却站了起来半长的及膝麻衣下露出了半截满是泥污的小腿。 她仰天伸了个懒腰悲哀的神色立刻换为笑容拍掌高歌: “整只的肥猪穿在铁架上 下面的松枝烧得吱吱的响。 那淌着油的猪皮哟! 已烤得黄金黄 我割下一块大猪肉哟! 请你尝一尝。” 她咯咯娇笑着比了个手式递到铁中棠嘴边又唱着道:“请你呀尝一尝。” 她忽而悲伤忽而欢笑铁中棠心里虽然奇怪自己也笑了。 水灵光见他笑了觉得更是开心又笑着唱:“我妈妈曾经对我讲一个人不能大悲伤我每天只许自己伤心一刻过了这一刻我就要歌唱!” 她围着铁中棠的身子跳跃着。 “肥猪肉我虽然没吃过可是我每天都能享受阳光在阳光下幻想着猪肉你的心就永远不会再悲伤!” 铁中棠暗暗叹息:“在这里生活的人若不能学会苦中作乐日子当真无法忍受但是她和她的母亲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 他知道这少女和她的母亲必定怀有一身武功。 因为没有武功的人必定无法在这种地方生活下去那么她们是否为了避仇才藏身此地的? 她们的仇家究竟是谁?她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些问题刚在铁中棠心头闪过远远己有人在呼唤:“灵儿还不回来做饭么?” 语声沉凝铁中棠听来只觉说话的人像在耳侧。 这种高深的内功使得铁中棠心头大为一惊水灵光己俯下身对他说:“走……走带……带你……你去……去见……妈妈!” 短短一句话她竟结结巴巴的说了许久才说出来。 铁中棠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个结巴难怪她不愿说话总是唱歌我常听人说十个结巴其中有九个唱歌时就不结已了如今看来果然不错。”转念之间身子已被那少女抱了起来。 “我……我很少有……有人……陪我……我……说……说话所以……不……不会……会说……你……你笑……笑我……么?” “我怎会笑你以后我一定要常常陪着你说话你的毛病一定会好的。” 水灵光展颜一笑道:“你……你真好!” 她身法之轻灵有如凌波海燕一般铁中棠见她母女俱有如此高深的武功不禁更是奇怪她们的来历。 那少女接连几个起落已飞掠十数丈之远。 他飞掠在乱草沼泽之间竟丝毫不觉吃力铁中棠自念自己纵是未受重伤轻功也远不及她。 大旗训练弟子极是严厉铁中棠自幼练武天份绝顶名师高徒他武功在江湖中已可称得上是一流身手。 但这少女小小年纪武功竟比铁中棠还高这自是令人惊异之事想不出她武功是如何学来的。 只见一面高有四丈的山石壁立眼前石上干干净净仿佛常经洗擦与四下情况大不相称。 到了这里水灵光才放缓了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在乱草泥沼下奔跑了起来活像她的武功突然减弱了九成。 走到青石前丈余处她竟又剧烈的喘息起来。 铁中棠大奇:“莫非她一直将自己身怀绝技之事瞒着她母亲?那么她武功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越想越奇怪忍不住轻轻问道:“难道你的武功……” 话声未了水灵光已伸手掩住了他的嘴目中满现惊慌之色轻轻摇了摇头附耳道:“不……不要说!” 铁中棠满腹惊奇疑团难解只见她喘息着绕过青石青石后便是一个洞窟这青石是用来做这洞窟的屏风。 狭长的洞窟虽然阴森黝暗但打扫得却甚是清洁。 水灵光在洞口一团山麻上擦了擦她那双山麻编成的鞋子毕恭毕敬一步步的走了进去。 走了二十余步洞势向左一折便豁然开朗。 一个四、五丈方圆的洞窟中四面堆着一些山麻、枯藤以及野生的黄精山药。 一条麻索上吊着三只风干的死鸟。 洞角边有一具水槽承接着由山隙间滴下的水珠一滴一滴的水声击破了洞窟中的阴森静寂。 水槽旁有一具石砌的火炉。 微弱的光线中一张铺着山麻被褥的床上盘膝端坐着一个满头自、身披麻衣的枯瘦妇人。 她浑身已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面上颧骨高耸一双眼睛大而深陷散着野兽般的光芒正阴森森的望着铁中棠仿佛是方自地狱中逃出的恶魔幽灵一样。 最可怕的是她目光中充满了一种对人世的仇恨与怨毒忽然厉吼:“这人是哪里来的?” 铁中棠心头一震再也想不到这枯瘦的身子里竟然能出如此巨大的吼声直震得四下洞窟嗡然作响。 水灵光更是已骇得全身颤抖了起来:“他……他……是……是从……山……山上……上……上……” 她本已口吃结巴此刻在这自老妇面前更是结巴得厉害虽已说得满头大汗一句话还是说不出来。 铁中棠又不禁暗暗在心里叹息:“想不到她竟对自己的母亲如此畏惧难怪她这口吃之病无法痊愈。”一念至此就挺身而出:“在下身受重伤由山壁上坠落下来多蒙这位姑娘相救才得保全性命。” 白老妇从头到脚瞧了铁中棠一遍。 “你是什么人怎会受了伤?” “在下唐中被仇家所逼寡不敌众……” “唐中你可是四川唐家的门徒弟子你的仇家都是些什么人?” 铁中棠立刻否认:“在下乃是形意门下弟子在下的仇家乃是西河道上的恶贼五毒帮。” 他料定这老妇久困壑底必定不闻江湖中事是以随意编出了五毒帮这名字随意编造了自己的来历。 白老妇森寒的目光四下闪动冷冷的问:“你既已到这里以后究竟有什么打算不妨说来听听。” “在下被仇家所乘伤势颇重纵有什么打算也要等伤势好了再说。” 活声未了自老妇忽然厉声狂笑起来。 “此地食粮供我母女两人已是不够这里的清水更是珍贵已极哪里有你疗伤之地你岂非是在做梦!” 铁中棠心头一寒水灵光亦不禁神色大变。 她抢先一步挡在铁中棠身前。 “我……我的给……给他……” 她天真未混心中并无爱欲之情她只知道这男孩子是她救下来的应该保护着他——这也许是一种女子潜在的母性本能。 白老妇冷笑厉声道:“你要将你那一份食物和清水让给他是么?” 水灵光瞪大着眼睛点了点头。 白老妇反掌一拍石壁怒道:“那么你呢?” 水灵光道:“我……我不……不要紧。” 话声未了白老妇已自石床上飞掠而起闪电般在水灵光面上正反拍了两掌掌声未落她又已掠回床上。 水灵光仍然动也不动的垂而立。 只听白老妇骂道:“好呀你不吃不喝难道情愿为他饿死渴死那么你叫我这残废的老太婆怎么办呢?” 这个身手如风的老妇人竟是个残废。 白老妇霍然转目光森森逼视着铁中棠。 “我女儿要将食物让给你她自己情愿饿死你听到了么?” “水姑娘的好意在下虽感激却万万不能接受的。” “既然不能接受就快些去死!” 水灵光惊唤一声:“娘你……忍……忍心……” 白老妇厉声道:“我为何不忍心?这世上兄弟相残婆媳相杀的事多得很何况他与我们素不相识他死了和我们有何关系?” 水灵光满面惊惶方待说话铁中棠已大声道:“在下伤势并不甚重只是太过疲累只要稍微休息两日便能工作了到那时在下必定会去寻找一些食物、清水拿来加倍还给前辈。” “加倍还给我你说得倒容易得很你可知道这里的京物比黄金还要珍贵么?”白老妇说:“食物还不去说它尤其是水……水……你看这一滴滴的水……” 她指着水槽:“除了这里之外此间什么地方都没有水了这里的水能够三个人喝么?” 那水槽的滴水当真有如眼泪一般甚至比眼泪还少。 “雨水呢?” “没有雨水。” 铁中棠叹息着瞧了水灵光一眼这才知道她为何如此污脏。 “既是如此也就罢了!” 水灵光却大声说:“娘……只……只要你……将……将洗脸的……的……水……让给……让他一点……” 白老妇怒道:“好呀你这死丫头你叫老娘不要洗脸将水让给这臭小子?你……你……好个不孝顺的臭丫头你怎么不学你爹爹他为了他妈宁可叫自己的妻子去死!” 就在刹那之间铁中棠心中忽然闪过一串灵光。 吉光片羽便立刻在他心中连缀着一个形象他不暇再多思索忽然大喝:“盛大哥你错了!” 白者妇果然身子一震颤声问:“你说什么?” 铁中棠心头暗喜知道自己的猜想已有些对了却故意摇了摇头:“没有什么。” “你说不说?” “在下只是胡乱猜测而已也许不对。” “决说快说对不对都无妨。” “在下口干舌燥已将不能说话了。” “水给他水!” 水灵光看得甚是惊异不知道少年怎能一句话便打动了母亲。 她走到水槽前舀了一勺水捧到铁中棠面前。 铁中棠微微一笑道:“水姑娘你先请。” 水灵光怔了一怔回望了她母亲。 自老妇道:“喝吧!” 水灵光将一勺水全都喝了又舀起一勺交给铁中棠她口中虽未言语但眼波中却已不禁流露出对铁中棠的情意。 直待铁中棠喝完了水白老妇立刻又说:“再给他一些吃的东西免得他又要多事。” 铁中棠胡乱吃下一些黄精山粮精神立刻为之一振。 白老妇盯着他:“此刻你总可说了吧?” “前辈生性本来最是温柔和婉如今变得如此必定是曾经遇着一些十分伤心之事。” “你怎会知道我以前的事?” “在下虽是揣测但……” “揣测?老实说你是否那老太婆派来搜寻我母女的人?” 语声沉厉有如雷鸣。 铁中棠声音不变道:“前辈口中的老太婆可是盛大娘么?” 白老妇神情大变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她一听“盛大娘”三字便仿佛生出畏惧之心身子竟微微颤抖起来。 铁中棠道:“前辈只管放心在下亦是盛大娘的仇人而且对前辈的遭遇同情得很。” “我有什么遭遇你怎会知道我的遭遇?” “昔年武林中曾经有一位名传江湖的女剑客‘柔情手’水柔颂想必就是前辈了。” 自老妇身子一震道:“水柔颂……水柔颂……”忽然双掌一撑自床上飞掠而起。 铁中棠只觉眼前一花衣襟已被她一把拉住。 水灵光一直不知道他们在说的什么此刻神情大变颤声叫道:“娘你……你……老……老……” 她已被惊得呆在地上半步动弹不得。 只听白老妇厉声道:“说!你怎会知道我是水柔颂?”她双腿动弹不得此刻己跌坐在地但掌力之惊人已将铁中棠衣襟捏破。食、中、无名三指的指节紧紧抓在铁中棠前胸骨上只要手掌向前一送铁中棠便要胸穿骨袭。 哪知铁中棠神色仍是丝毫不变:“前辈如此相逼在下呼吸都难以畅通话更说不出来了。” “你知道我十分想听是以便故意要胁是么?” “前辈果然有知人之明。” 白老妇恨恨凝注了他半晌终于松开了手掌:“快说!你若不说得清清楚楚我更要将你生袭成八块。” 铁中棠道:“在下心情不适时也不会说话的。” 白老妇胸膛起伏显见在勉强压制着胸中的怒火也勉强压低了声音道:“好好你快说好么?” 水灵光在一旁看得更是惊奇。 她从未想到自己的妈妈竟会有一日对人如此忍气一时之间她不禁对这少年更觉神奇。 铁中棠却已经在说了:“此事说来其实并无玄妙之处紫心剑客盛存孝自十六岁起先后娶了三房妻室却都相继而死据盛大娘在江湖散布之言说是三位盛夫人都是死在我大旗门人手中但家师却十分惊奇愤怒只因他老人家深知大旗门弟子绝未向这三位夫人下手。” 自老妇面容一阵扭曲:“钱立珊、华向明两人难道也不是大旗门下杀死的么?” “大旗门数入中原深仇来得偿雪却替武林中一些不肖之徒背了不少黑锅他们深知大旗门一击不中便要全身而退是以便将许多笔难算的帐转到大旗门的头上。”铁中棠说:“那时家师便十分怀疑这些事都是盛大娘弄的手脚她生怕媳妇夺去儿子之爱竟下毒手杀死自己的媳妇只是她手段毒辣好狡不但瞒过天下耳目更将盛存孝瞒得风雨不透。” “你只当盛存孝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他只是在装糊涂而已。” “难怪他直到今日还不敢续弦娶亲。唉!此人倒当真不愧是位孝子!” 白者妇默默垂:“他原来还没有续弦……”忽然又厉声问道:“但你怎么会知道我便是水柔颂?” “这位姑娘姓水在下又看出前辈你必有隐痛所以灵机一动便试探着唤了一声‘盛大哥’前辈果然面色大变那时在下便知道揣得已不远了唯一还有些怀疑之事便是觉得前辈似乎比应有的年龄要老得多了但后来一想艰苦的岁月忧愤的心情自然易催人老是以在下才敢断言前辈必定就是将近二十年前被盛大娘暗害的柔情手水柔颂!” 凄清黯淡的光线里只见这柔情手水柔颂幽灵般坐在地上满面俱是悲愤哀伤显已落入往事沉痛的回忆中。 水灵光睁大了眼睛一会儿望向铁中棠一会儿望向她母亲忽也坐到地上轻轻啜泣了起来。 良久良久水柔颂方自缓缓道:“想不到你的思想竟如此敏锐你……你揣得全都不错。” 她咬一咬牙恨声接道:“约在二十年前我五家在这山上与大旗门人苦斗数日终于稍稍占了上风但我已精疲力竭又有了身孕便悄悄去求盛大娘让我早些回去哪知她听了我的话竟忽然狞笑了起来她说绝不许我再生儿女夺去她儿子的爱我才自一惊她已将我推下了悬崖我虽能侥幸不死但两条腿却已……”她面容又是一阵扭曲忽然顿住了话声目光中立刻充满悲哀与仇恨。 铁中棠叹道:“前辈你在那种艰苦的环境下仍然生存了下来晚辈实在自心里佩服得很!” 水柔颂恨声道:“那一段非人所能忍受的日子将我折磨成这般模样但我毕竟还是活下来了!” 她那充满仇恨的目光缓缓移向铁中棠接道:“那时我正和你此刻一样疲劳、悲哀而又重伤。” 她面上慢慢起了一丝狠毒的笑容望向铁中棠道:“但我是女子既有身孕又成残废情况还远比你绝望的多我还能在这种环境中单独生存下来你一个男子汉为什么不能?” 铁中棠心头一寒道:“前辈的意思……” 水柔颂厉声道:“我虽不杀你但也不能养着你你快些给我滚出去否则……哼哼说不得我只有动手了!” 她手掌一撑掠回床上再也不看铁中棠一眼水灵光伏在地上低低啜泣也没有劝阻之意。 铁中棠木然呆愣了半晌他已用尽所有的智慧要想打动水柔颂的心意但此刻他自知已完全绝望。 他紧握双拳抬起目光挣扎着站起来挣扎着走出去但方出洞外他便立刻倒在地上。 为了有用的生命他愿以自己所有的力量与智慧挣扎奋斗。 但是他却绝不乞怜更不哀求。 食水与山粮已使他略为恢复了些许精力但自洞内走出的一段路却又使他全身脱力。 他四肢舒展仰卧在地尽量松懈了全身的肌肉与神经然后他尽力集中精神默默调息起来。 仰望着天色暮色已将降临一场更艰苦的奋斗也已将开始——生存的奋斗不但艰苦而且残酷。 他知道在黑夜未来之前他必须先要找一处栖身之地才能躲避蛇虫与蛟蚁的袭击。 太阳落山后沼泽间便散出一阵阵白雾般的臭气。 他寻了些枯藤绑在腿上屏住呼吸仔细选择着道路。他行事谨慎仔细绝不走失一步。 仰望去暗蓝色的苍穹已现出一弯淡白色的月痕。 雾气弥漫天色更黑前面已渐渐不能分辨道路。 铁中棠仰天叹息一声在泥泽中坐了下来他已实在无法支持当真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突听一阵风声自身后掠来水灵光已悄然到了他面前一言不轻轻扶起了他的身子。 刹那之间铁中棠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道:“水姑娘你……” 水灵光摇了摇头铁中棠只得顿住话声。 在山穷水尽之时遇着一个帮助自己的人那时他心中的情绪绝非任何一个没有身历其境的人所能了解。 他只当柔情手水柔颂已改变了心意哪知水灵光竟扶着他走向另一个方向他忍不住问道:“到哪里去?” 水灵光微微一笑伸手盖起了他的眼睛轻轻唱道:“我让你猜上一猜想上一想但你却永远也想不到我现在带你去的是什么地方。” 此时此刻铁中棠只觉这歌声是如此甜美再也不觉得如以歌声来代替言语是件愚蠢的事了。 他只觉身子轻飘飘的只因水灵光已负担了他全身重量。 走了片刻水灵光终于轻轻抱起了他但一手仍轻掩着他的眼睛轻巧的移动着脚步曼声道:“不要看不要想我一定会带你去个神奇的好地方!” 亲切的歌声在铁中棠心中的苦涩里渗入了一丝甜味但这一丝淡淡的甜味中却又含着一些痛苦。 因为铁中棠知道在这绝壑之底荒凉之地绝不会有什么神奇的好地方他只觉四下气息越来越是阴湿地形也仿佛越来越奇特到后来又走入了洞窟之中满洞风声呼啸作响。 风声渐渐轻微时水灵光终于移开了手掌。 但铁中棠仍然不敢张开眼来只听水灵光带着笑声唱道:“你睁开眼睛看一看看一看这是什么地方?” 铁中棠双目一张心头不禁骤然为之大惊。 只因他目光所及之处竟然全都是人间难见的奇珍异宝许多粒夜光之珠照得他满眼生花。 每个角落里都堆放着十余株高达数尺的珊瑚。 珊瑚枝上挂满了一串串红的玛瑙、绿的翡翠、白的珍珠以及一些铁中棠见所未见的宝物。 最远的一个角落里竟有一张锦塌虽然陈旧却极美丽锦榻旁竟还堆放着十余坛泥封未除的美酒。 刹那之间铁中棠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他双目圆睁目定口呆他再也不会想到在这地狱般的沼泽壑底竟真的有这样天堂般的神奇地方。 水灵光眼波中闪动着喜悦而得意的光芒将铁中棠轻轻放到锦榻上笑道:“奇……奇怪么?” 铁中棠愣了许久方自长叹道:“实在有些奇怪!” 水灵光轻轻一笑忽然转身奔了出去原来在这宝窖之后竟还有外洞窟万籁俱寂中那洞窟中竟隐隐传来一阵阵悦耳的流水声。 铁中棠愣的斜倚在锦榻此时此刻一切都使他觉得此身如在梦中自己都难以相信。 但等到他惊诧的情绪平静之后他立刻对这所有的情况下了个判断当下暗暗忖道:“这必定就是水灵光学武之地。水柔颂必定不准她女儿学武而水灵光也不敢反抗母亲是以不敢将自己学武之事和这地方说出来。” 但还有些事却是铁中棠永远猜测不到的。 这地方究竟是何人所属?此人是生是死?这些珠宝究竟是从何而来、水灵光究竟是因何因缘来到此地? 心念数转间只听水灵光在那边的洞窟中曼声唱道:“你快些闭起眼睛来还有件事;我要让你惊奇。” 铁中棠忍不住立刻闭起眼睛——世上唯一能打动他的事便是亲切的情感纯真的感情。他只觉一阵香气扑鼻而来然后是水灵光娇笑着的声音:“好啦!” 铁中棠缓缓张开眼睛突觉眼前一亮。 满洞珠光辉映中站在眼前的竟是个容光绝代肌肤胜雪有如莹玉塑成般的美人。 她穿的是一身缀有明珠的宫绢罗衣在珠光宝气中更显得绰约有如仙子她面上的笑容是如此明亮焕使得铁中棠再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无法相信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美人便是方才满身泥污的水灵光但事实却又令他不能不信。 他仿佛是一粒沉溷于泥污中的明珠虽然长久被污泥掩去了光芒但泥一去光芒更倍觉照人。 铁中棠呆了半晌只见水灵光轻轻旋了个身轻轻道:“比……比起别人我……我丑不丑?” 铁中棠长叹道:“你难道自己不知道?” 水灵光摇了摇头道:“我……现在的……的样子从来都没有人看……看过直……直到今天。” 铁中棠默然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暗暗忖道:“空谷幽兰以空谷幽兰这四字来形容于她当真再也恰当不过。” 抬头望处只见水灵光面上满是幽怨之色。 他终究是个男子是以无法了解少女的心情——少女们若是连自己是美是丑都不知道那种心情之苦怎会是男子所能了解? 良久良久他方自忍不住叹道:“美……” 水灵光面上忽然飞起了一片欣喜的笑容举起双臂又轻轻转了个身娇笑道:“我真的美?” 铁中棠又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水灵光娇笑着扑到铁中棠身上道:“谢谢你你真好!”这句话说得清清爽爽流流利利哪里还有口吃之病? 铁中棠心头一动大喜道:“你的毛病好了!” 水灵光呆了一呆睁大着眼睛道:“真……真的?” 她心情紧张立刻又口吃起来。 铁中棠叹道:“水姑娘你只要心里没有畏惧不再紧张我确信你的毛病必定会好的!” 水灵光嫣然一笑在榻边坐了下来垂半晌忽然长叹道:“娘若……能……能看……我这样子就……就好了。” 铁中棠道:“你为何不愿被她看到?这里究竟是什么人的地方?” 水灵光轻轻叹息一声甜美的笑容立刻笼上一层淡淡的悲哀之色:“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个明月如水的晚上……” 铁中棠打断了她的歌声:“我要你将这段事说出来告诉我不要唱好么?” “我……我说……说得不……不好。” “慢些说不要怕没有人会笑你的。” 水灵光抬起眼只见铁中棠目中充满了了解与鼓励这种眼色使得她心中渐渐有了自信。 ——只有别人的鼓励和自己的信心才是治愈口吃的良药。 于是她开始叙说这神奇的故事。 她先天不足后天又失调幼时极不健康脑筋在母体中便受了震荡一直到七、八岁时还不能说话。 水柔颂满心都是对盛大娘的仇恨对这盛家的后代自然不会爱护。她不但恨盛大娘恨这孩子也恨自己甚至恨上整个人类。 在冷漠、艰苦与仇恨中长大的水灵光从小便学会了忍受孤独她常常去寻找最冷僻与最阴森的地方去独自流泪。那时她才七岁就在这时她有了奇遇。 有一天晚上月明如水她正独自藏在枯藤掩盖下的洞窟中哭泣却不知正有一双如闪电般的眼睛在偷偷望着她。 自此之后她每到这小小的避难处来哭泣时这双眼睛总会在暗处望着她直到一天她赫然现有一个残废的老人已在她面前。 这老人右腿已齐根锯断左腿已只剩下半截左臂更已残废全身只剩下一只左手仍然健全。 他形容虽然可怖态度却很慈蔼于是水灵光便渐渐消失异惧之心反对这残废的老人怜悯起来。 自此以后她每天都要抽出一段时间来陪伴这残废的老人十几天后这老人才将她带到这神奇的宝窖中来。 她遵从这老人的命令永远没有将这一段事告诉她母亲只因这老人对她是那么慈爱。 他尽心的传授她武功和知识也教她识字她母亲严格的控制她的食物和水但她却在这里获得了补偿。 只是她生怕被母亲现是以绝不敢用这里的清水洗涤身子——这里的水源富足但食物仍是贫乏的。 三年多之后这残废的老人终于结束了他痛苦的生命临死前他仿佛有许多话要对她说。 但是他却只说出半句话。 “灾祸之箱里是我的……”便断气而死。 他死时的痛苦和遗憾水灵光年纪虽小但也看得出来她知道这老人必定有一段充满痛苦与仇恨的往事但是他却始终未曾向她说出——也许他认为她年纪还小要等她长大些再告诉她但是他自己却等不及了。 说完了这段话水灵光已是泪痕满面。 铁中棠面色沉肃垂沉思良久良久沉声问:“那老人是什么姓名?” “我……我不知!” “那‘灾祸之箱’四字又是什么意思?你当然也不会知道的。” 想不到水灵光展颜一笑居然说:“我知道!” 她轻盈的飞身而出片刻后便捧来两口小小的箱子高约一尺两尺见方像是女子的梳妆匣。 两口箱子大小完全一样装饰颜色却大不相同。 其中一口满缀着碧绿的翡翠、鲜红的宝石以及夺目的明珠闪闪的着绚烂的光彩。 另一口箱子却是黝黑色的箱上没有任何装饰也看不出是何物制成却沉重异常。 水灵光将这两口箱子轻轻放到锦榻上立刻打开了那满口缀着珍宝的箱子铁中棠忍不住问:“这就是灾祸之箱么?”。 水灵光摇了摇头:“七色宝石彩光这是幸运之宝箱。” 箱子里放着几本绢书四只玉瓶以及一只几乎已成*人形的千年参果。 他知道这些绢书与玉瓶必定是武林豪士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笈与灵药那千年参果更是并世难寻的宝物。 但是他对那口漆黑的箱子却更充满了神秘的好奇他断定这箱子里必定隐藏着那残废老人一生的秘密。 “这一定就是灾祸之箱了!” 他想打开这漆黑而神秘的箱子水灵光却用力握住他的手掌。 “动……动不得的!” “这箱子难道从未曾打开过么?” “洞中珍宝俱可动唯有此箱莫试尝此箱一开灾祸降你我谁也不能当整整十三年过去我从未开过此宝箱。” 她面色惊惶歌声更是慎重异常。 铁中棠只得缩回手掌她才展颜而笑。 “幸运箱中有灵药可治人间百般伤千年参果更神妙益神补气是奇效你赶紧服下去伤病便无妨!” 铁中棠还没有推辞水灵光己掩住他的嘴她目光中的情意使得铁中棠再也不愿拒绝。 于是她便为铁中棠洗涤了伤口服下灵药又将那一只千年参果捣碎成浆强迫铁中棠服下。 铁中棠很快就沉沉睡去水灵光立在榻边呆呆看着他忽然俯下身子在他颊上轻轻一吻。 然后又换过那件褴褛破烂的麻衣在身上涂满污泥带着满足的笑容走了。 铁中棠一觉醒来时水灵光已不在他的身边他只觉全身振奋精神满足宛如换了一个人似的。 那灾祸之箱已被取走幸运之箱却仍留在锦榻上箱盖中夹着一片白纱上面用焦木写着: “你已睡了两日两夜我也为你换过药了现在我去侍候娘你醒来如觉无聊可以看看箱子里的书。” 字迹虽不甚美但却一笔不苟每笔每划之中看来都仿佛注满了她浓浓的关切与情意。 情意是如此真实字迹是如此真实四下的珍宝也依然真实的着光但铁中棠却觉自己如在梦中。 在重重危难九死一生的流血与惊险之后接着而来的竟全都是常人梦寐难求之物——秘笈、灵药、美人、财富。 生命的变迁是如此巨大遇合竟是如此神奇他不禁暗暗叹息不知道上苍对他今后的生命将如何安排? 他取起第一册绢书在珠光下翻阅着前面记载的自然都是些内家正宗浅易的入门功夫。 但是他越看越心惊看到后来竟不觉汗流泱背。 这绢书上记载的武功赫然竟与大旗门传授的武功道路完全一样只是更为精妙而已。 许多种他平日练功时遇着的疑难? ??处即使他师父也不能解释然而在这里却有了答案。 “莫非那残废的老人与我大旗门有什么渊源?莫非他就是我大旗门中的前辈先人?” 他虽然想起师父们曾经说过大旗门曾经称雄武林时有极大的珍宝财富遗留在中原。 但是大旗门被仇家所害时当时的掌门人以及执事弟子全都死得干干净净。这宗财富所在之地便成了个极大的秘密数十年来大旗门弟子一直在不断寻找但却始终未曾找到。 他又想起师父曾经对他说过“你爹爹绝代奇才曾经说起他已将这宝藏的下落查出一些眉目只可惜他也不幸被害死!” 这些想法在铁中棠心头闪过他只觉热血奔腾不能自己立刻自榻上跃下要去寻找那灾祸之箱。 他深信这精秘的箱子里必定有为他解释所有秘蜜的答案纵有任何灾祸生他也要看上一看。(全本小说网 ) 第五章 死神宝窟 后面的洞窟宝藏更惊人四面石壁上挂满镶珠的宝剑嵌玉的皇冠。 水声淙淙从一个珍珠宝石镶成的龙头中流出来汇集在玉壁铺成的水池里池水满而不溢仿佛下有出路。 水池旁边有一张锦榻水灵光刚才穿的宫衣还留在塌上另外两只箱子里满是锦绣衣衫、 铁中棠暗暗叹息他知道这宝藏所在之地是经过先人们无数次的苦心策划才建成的。 可是他仍然找不到那黯黑的灾祸之箱正想先喝点水想不到这口神秘的箱子竟在池水中。 他毫无迟疑将箱子提起突然轰然一声大震四壁皆摇箱子又落入水中。 四下回声不绝有如天崩地袭一一般铁中棠不禁大生恐惧:“难道这灾祸之箱真有如此神奇的魔力?” 他试探着再次探手入水哪知山腹中赫然又是一震铁中棠情不自禁的连退三步。 这一次震动更猛烈四壁的珍宝都被震得狼藉满地池中的清水也被震得流了出来。 回声过后片刻静寂山腹之中竟又隐隐传来阵阵斧凿之声仿佛便在近处而且越来越近。 铁中棠终于明白了:“有人开山!”想通这点他立刻开始四下搜索起来想找一个藏身之地但四壁空阔哪有地方藏身? 斧凿之声刚停山腹中竟传出人语:“方向对么?” 声音之近仿佛只有一壁之隔。 “兄台只管放心我费的多年心力绝不会白费的。” “好弟兄们再掘!” 接着斧凿之声又响起。 时机急迫铁中棠已无暇思索先将锦榻推到角落里又将那两口装衣裳的箱子推到锦榻前。 然后他飞身出洞将外面的锦榻收拾妥当关起了幸运之箱藏入满堆的珍宝中擦去了榻上的两滴鲜血。 他伤痕虽未完全复原但精神却极是健旺动作也不慢直到他确定四下再没有人新近逗留后的痕迹后才钻入锦榻下。 就在这刹那间壁上山石忽然飞激而出一人欢呼道:“果然在这里!” 两条人影自穿破的石隙中一掠而出。 铁中棠屏住呼吸从两口箱子的空隙中偷偷的瞧了出去只见这两人其中一个是身穿宝蓝长衫的中年文士虽在如此惊喜的情况下仍然故作矜持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沉稳之态只是满身尘埃不免显得有些狼狈。 另一人是个乌管高髻灰袍白袜的道人鹰鼻深腮瘦骨嶙峋年纪虽在中年头上却已白苍苍了。 这两人一入洞中目光便立刻全被满窖珍宝所吸引这时山壁中又跃出了一个锦衣少年和一条板肋肋虬须、浓眉环眼的劲装大汉。 这大汉似乎因为心情兴奋过度身形跃出时竟一头撞在山壁上撞得满头鲜血但他却丝毫不觉痛苦。 满洞珠宝闪耀得这四人目光中俱都露出了野兽般的贪婪。 良久良久那白老人才长长叹了一声:“十余年的苦心积虑满头的苍苍白今日总算有了报偿。”拾起地上一柄满镶珠玉的银剑:“你知道我为你化了多少心血?” 那蓝衫文士忽然反手一掌震落了他掌中银剑。 道人变色:“这是什么意思?” “阁下难道忘了我们的君子协定主权未分之前谁也不能妄取洞中之物!” “你我只不过想看看而已。” 蓝衫文士不再理他却走到他畔去喝水了。 虬须大汉悄悄退了两步问那锦衣少年:“兄弟你出于大富之家可曾见过这么多珍宝?” “连做梦都未曾见过。” 蓝衫文士喝完了水擦了擦掌上的水珠回问道:“宝藏既得;阁下可有什么安排?” “这宝藏虽是我探测出来的但若无你的支持必定要费事得多。” “只不过费事得多?” “非但费事也许永远也无法寻到此地。” “想必如此。” “是以在下绝无贪得之心只想将宝藏分做两份你我各取其一……”道人叹了口气:“然后我就要寻个山明水秀之地好好的享一享福了。” 虬须大汉大怒:“分作两份你难道将我们当作死人?当今江湖中除了我霹雳堂门下除了我小雷神之外还有谁能以火药炸破山腹?” 白道人冷冷道:“放火药甩苦工的代价我自会算给你。” 虬须大汉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白道人冷笑走到水池前舀起一捧清水这种时候每个人都想喝点水的。 铁中棠暗中旁观:“我若是他在喝水之前必定要看看水中是否有毒。” 这时候那白道人捧中的清水已经全都漏了下去喃喃自语道:“不行不行。” 蓝衫文士仰望天只作未闻未见。 白道人也不瞧他自头上拔下了簪在水中轻轻一划簪头的一点银尖立刻变作了乌黑的颜色。 他慢慢的将银簪插回头上才冷冷的看着那蓝衫文士说:“黑星天你的心也未免太黑了吧!” 黑星天面色仍然丝毫不变。 白道人又问他:“原来你是想独吞?” “是的。”黑星天冷冷道:“可是这水中之毒却不是为你而准备的我要杀你又何须在水中下毒?” 他吩咐那少年:“叫他们进来!” 锦衣少年立刻掠入山腹片刻之后八条手持鹤嘴尖锄的劲装大汉随在他身后鱼贯而入。 黑星天含笑的招呼他们:“各位辛苦了先喝些水解解渴!” 劲装大汉一起躬道:“总镖头太客气了!”口中虽然在说话但十六只眼睛却都在直愕愕的望着珠宝。 黑星天笑容温和:“先喝水吧少时自有重赏!” 劲装大汉一起走到水池边争先喝起水来。 铁中棠手脚冰冷:“好毒辣的角色!”连那白道人和小雷神都变了颜色。 大家喝过了水其中一人还在抹着嘴说:“好甜的水怎么好像放了糖似的。” 最后几个字已说得有气无力说完最后一字面容一阵痉挛一口气再也喘不上来。 其余七人也立刻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一倒下就气绝而死竟没有一个能惨呼出声来。 虬须大汉抹了抹嘴:“好厉害的毒药!”俯下身去翻开一条劲装大汉的眼皮他眼皮竟已变作惨绿色。 黑星天微微一笑转目四望:“珠光宝气中加上几具死尸倒也蛮协调的!” 话声中脚步移动走向那白道人。 自道人顿时面目惨变:“你要做什么?” 黑星天道:“我先问你你这宝藏之图是从哪里来的?” 白道人道:“我不是早已说过了么?” 黑星天冷笑一声:“你说那藏宝之图是在大旗门门人弟子的死尸上取出来的是么?” 白道人道:“不错……” 黑星天道:“这种话你用来骗三尺幼童他或许还会相信但在下么……哼哼大旗弟子的死尸我已看得多了却从不知这二十年来有任何一个大旗弟子的尸身不是死在我亲眼目睹之下。” 白道人呐呐的说:“这个……这个……” 黑星天冷笑截口道:“何况这宗宝藏如此巨大大旗门人必然将它看得极重所以身怀藏宝秘图之人必定是大旗门中的脑角色!他们的尸身临死时我已搜查过了纵有藏宝秘图也轮不到你来现。” 白道人呆了半晌突然大声说:“不管我是如何知道这宝藏所在之地都与你无关你都该将财宝分我一份。” 黑星大冷冷道:“不错但我怀疑你的来历。” 白道人变色道:“怀疑什么?” 黑星天面色一沉厉声的说:“我怀疑你也是大旗门的弟子自师长口中听到了一些有关这宝藏的秘密财帛动心你便背叛了师门是么?” 白道人身子一震连退了三步颤声的说:“你……你疯了么我要是大旗子弟怎么会来找上你?” 黑星天冷笑道:“江湖中除了我黑星天之外还有谁懂得开山之学除了霹雳堂外还有谁善用火药?” 白道人面上阵青阵白呆呆的愣了半晌长叹道:“不错在下的确是为了这宗宝藏而背叛了师门!” 小雷神大喝一声:“好呀你小子原来是大旗门下的兔崽子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他双臂一振全身骨节作响刷的掠到了自道人面前挥拳直击过去这一招看来浑浑愣楞仿佛毫无奥妙其实却是含劲沉实拙中藏巧正是霹雳堂世代相传的混无霹雳拳。 白道人拧身错步身形斜斜跃过水池口中大声叫道:“黑星天我还有话说你要不要听?” 小雷神厉喝道:“还说什么!”如影随形跟踪而去。 黑星天沉声道:“雷贤侄住手!” 小雷神身形骤然停下道:“黑大叔这厮曾为一天大旗门弟子便是我五家的仇人怎么能放过他?” 黑星天冷冷道:“谁说放过他听他说完了话也不迟。” 白道人紧紧贴住山壁目光四下转动嘶道:“只要你们放我生路宝藏我宁可只要两成!” 黑星天道:“废话少说先老实说出你的名姓来!” 白道人见那锦衣少年已看住了出路小雷神又紧逼在自己身前黑星大虽然负手而立但目光如挟霜刃早已暗暗控制了全局不禁长叹一声:“我虽曾为大旗弟子但却从未伤过你五家门徒中之任何一人我……我只是昔年大旗门掌刑人铁毅的未记名弟子名唤钱空。” 铁中棠在暗中心头又是一凛只因铁毅便是他的父亲;忽听黑星天冷笑道:“钱空嘿嘿大旗门中从不收未记名弟子更不收云、铁两家外姓门徒你骗得过我么?” 白道人面色如上忽然扑地跪了下来哀声道:“无论我是什么人但我不惜昧着良心自铁毅手中偷出了藏宝之图又费了十余年的心血参出了宝图上的暗语将你们带来此地……” 他几乎已声泪齐下接着道:“二十年来我吃尽了千辛万苦连头都急白了你们今日怎能忍心杀我?” 黑星天目光一闪道:“铁毅心智武功天下无双你却能偷得他的贴身之物想必你八成便是他异母兄弟铁青笺了!” 白道人嘶声说道:“不错我就是铁青笺但若不是我将铁毅的右手暗算成伤你们能伤得了他么?” 铁中棠直听得满心悲愤身子已不禁抖颤了起来。 黑星天微微一笑:“不错若非你将铁毅右手暗算成伤我五家的确无人是他的敌手就凭这点我本该饶你只可惜……唉!你偏偏姓铁为了你姓铁我就万万饶不得你了!” 话声顿处忽然大喝:“动手!” 铁青笺惨然一笑仰天叹道:“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大哥我对不起你我……我……” 突然挺胸道:“你们快动手呀!我绝不反抗!” 黑星天冷笑道:“你反抗得了么?” 轻轻一掌拍出“砰”的击在铁青笺胸膛上只听得铁青笺惨呼一声鲜血随声而出溅出三尺开外。 小雷神浓眉微扬走过来探手摸了摸他鼻息道:“死了!” 黑星天傲然笑道:“我掌下焉有活口!” 小雷神道:“只可惜便宜了他让他死得太痛快了!” 黑星天笑道:“算他知趣不敢回手!”目光四下一溜转又道:“你两人快将所有珍宝都收集在一处!” 小雷神、锦衣少年齐声应了开始动手。 黑星天缓缓走向锦榻拉出一口箱子打开来看了一眼自语道。“这种衣服再也穿不得了!” 砰的关上箱盖一脚将箱子踢回原处。 那锦衣少年叹道:“有了这些珍宝当真富可敌国了只是……我们三个人怎么将这些珍宝拿出去呢?” 小雷神伸了伸臂膀大笑道:“无妨凭我这两臂的力气就是再多一倍我也弄得出去。” 突听黑星天“咦”了一声自水池中捞起了一只漆黑的箱子仔细瞧了半晌喃喃道:“这箱子里有古怪却不知如何开法。” 小雷神笑道:“我来瞧瞧!” 他接过来看了一下道:“这种箱子里还会有什么东西不看也罢!”随手将箱子扔在地上。 黑星天冷笑道:“你知道什么我敢断言这箱子里的东西价值必在这所有的珍宝之上。” 小雷神诧声道:“真的么?”又将箱子拾起来突听外面一声轻呼一条人影如飞而入。 三人齐声厉喝道:“什么人?” 一个满身泥污的少女插腰站在洞口大声道:“你……你们是……是什么人来……来干……干什么?” 此女正是水灵光。 小雷神放声一笑大步走了过去:“结巴姑娘你是什么人这里难道是你的地方么?” 水灵光眼珠一转道:“当当……然!” 小雷神大笑道:“但现在这地方已换了主人了!你若洗洗干净大爷我就把你带出去!” 水灵光目光一转见到地上并没铁中棠的尸身知道他必定是躲了起来暗中松了口气笑道:“真……真的你……要……带……带我……出……出去?” 小雷神嘻嘻直笑伸出手就要摸水灵光突见黑星天面色一沉一掌将他打得连退数步。 他惊怒之下大声道:“黑大叔你……你……” 黑星天却连望也不望他一眼走到水灵光面前长身一礼笑道:“请姑娘莫怪他无礼。” 水灵光心念转动满面笑容的轻轻摇了摇头。 黑星天柔声道:“姑娘既是此地主人想必定能打开那口黑箱子只要姑娘打开让我们看一看我们立刻就离去绝不打扰你。” 水灵光灵活的转动着眼波笑道:“要打开那箱还不容易?向左边一转箱子就开了!” 她说话仍是结结巴巴一句话几乎说了半盏茶工夫。 小雷神插口道:“箱子是方的如何转法?” 黑星天笑道:“方的箱子里面就不能有圆的螺纹么?” 小雷神思索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是了是了外面是方的里面却是圆的制造箱子的人心思倒真灵巧得很!” 黑星天含笑拿起了箱子心念忽然一转将箱子递到水灵光面前:“这是姑娘的东西还是麻烦姑娘开吧!” 水灵光道:“这……这箱子已……已经锈……锈住了我没……没有力气怎……怎么打……打得开……” 小雷神伸手将箱子拿了过来大笑道:“卖力气的事还是由我雷震远来干吧!” 他右手抱着箱子左手往左一转箱盖果然活动了起来。 小雷神雷震远大笑道:“你看我……” 话声未了忽然惨呼一声胸膛间血光暴现箱子砰然落地他庞大的身子也随着倒了下去。 原来箱盖一松便有三片薄刃飞射而出齐齐的插入他胸膛黑星天面色大变俯身查看。 锦衣少年惶声问:“雷大哥他……” 黑星天摇了摇头长叹道:“没救了!” 锦衣少年一步窜到水灵光面前怒声道:“你找死!” 水灵光睁着大眼道:“我……我也不……不知道。” 锦衣少年叱道:“放屁你不知道谁知道!” 黑星天长身而起冷冷道:“这也只能怪雷震远大大意了怎能怪这位姑娘?反正箱子已开快看看里面是什么?” 锦衣少年呆了一呆心中不禁暗叹他师父的冷酷。 黑星天拾起一柄鹤嘴尖锄拨开箱盖箱子里竟只有几本书册一块叠得甚是整齐的污布。 锦衣少年心中大是失望但黑星天面上却是满露喜色大笑道:“大旗门秘传的武功想必就在这里了!” 狂笑声中转又道:“拿出来。” 锦衣少年摇摇头退了两步。 “你不拿么?” “弟子不敢……” “好你竟敢违抗师命。”目光转向水灵光水灵光不等他开口已俯下身去:“我来!” 她腰身方自缓缓弯了下去忽然双掌齐扬全力撞向黑星天的胸膛掌势冻厉隐隐夹着风声。 黑垦天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会有这一手。” 冷笑声中身形半转飞足踢向水灵光胯骨。 他撤招变式其快如风双掌含劲稳稳封住了水灵光的退路只因她方才一招用力过猛此刻竟已眼见不能闪避了。 哪知就在这刹那之间她身子突然飘飞了起来。 黑星天变色道:“好轻功!”身形立时后掠三步水灵光若是乘机追击便能立刻抢得机先。 然而她武功虽高却无全交手经验此刻竟不知追击。 黑星天心头暗喜当下挥掌扑去。 数招过后水灵光招式果然大见软弱。要知她自己根本不知武功深浅是以与人交手时便不禁生出畏惧之心床下的铁中棠焦急之下方待一掠而出就在此刻铁青笺的尸身忽然轻轻弹了一下。 铁中棠心头一跳正忖思间…… 水灵光秀飘飞处纤腰轻轻扭转双掌却重重的击向黑星天。 黑星天暗中冷笑忖道:“果然是大旗门的武功不知利用轻功之长却用这些硬打硬拼的招式。” 心念转动间脚下又连退三步身子已退到铁青笺的“尸身”之前。 突听铁青笺厉喝一声反身跃起紧紧抱着黑星天的双腿。 锦衣少年大惊道:“他……他复活了!” 黑星天更是心胆皆丧已被铁青笺拖倒在地上只觉双腿膝盖一阵麻木已然被点了穴道。 锦衣少年目光闪处忽然狂奔而出。 黑星天惶声呼喊:“不要走快来助我一臂……” 铁青笺冷笑道:“你的好徒弟早逃了还鬼叫什么!”话声未了手掌又连拍了黑星天胁下两处大穴: “你……你怎会……” “你以为我死了是么?” “我亲手探过了你的心脉。” “我早已将全身功力凝集在胸前拼受你一掌然后闭气诈死我知道你自恃掌力、必定不会多加查看嘿嘿黑星天你素来诡计多端怎会不知道诈死的妙处?” “好算我黑星天阴沟里翻船落在你手中要杀就杀还多说什么!” 铁青笺冷冷道:“要杀就杀?哼哪有这么容易!” 他目光转向着愣的水灵光笑道:“姑娘你不妨建议建议该将这厮如何处死在下必定遵命。” 水灵光睁大眼睛道:“随……随便。” 铁青笺缓缓道:“人肉的滋味姑娘尝过么?” “我……没有吃……吃过……也……也不……吃!” “那么我只有自用了这厮方才一掌大损我的元气此刻正好补上一补。”他取出一柄匕在脚底缓缓磨了起来。 黑星天面容已惊得起了痉挛颤声道:“你将我杀死也就罢了何苦要如此作贱于我?” 铁青笺看也不看他一面磨刀目注着水灵光道:“姑娘一直在这里为在下看守财宝在下感激得很。” 水灵光圆睁双目诧声道:“你……你的财宝?” “这宝藏本是我大旗门所有之物方才看姑娘你的武功似乎也和大旗门颇有渊源。” “什……什么大旗门我……我不知道……知道。” 铁青笺微微笑了笑方待说话忽听身后冷冷道:“我知道!” 锦榻下忽然钻出了一个面色微黑双眉如剑目光更闪得有如明星般的少年。 他一见这少年的面容身子立刻莫名的颤抖起来如见鬼腕一般颤声问:“你……你是谁?” 铁中棠道:“你不认得我么?我却认得你!”目光有如冰刀瞬也不瞬的凝注着。 水灵光虽也看得莫名其妙但却已感觉到他两人之间定存着一种神秘的关系是以绝不开口。 铁青笺干笑了两声:“阁下怎会认得在下的?”他一见这少年便生出恐惧竟不敢出手。 “你看看我像谁?” 铁青笺看了半晌越看越畏惧。 “你仔细看看仔细想想。” 珠光之下铁青笺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颤声道:“你……你……” “你想起我是谁了么?” “你是铁毅大哥的什么人?” 铁中棠霍然站了起来厉声道:“你还有什么颜面敢称呼先父为大哥为了财物你竟忍心下毒暗算他老人家使得他老人家一臂残废若不是你他老人家也不致于死在别人手中……” 铁青笺面色如上道:“你……错了我……” 铁中棠怒喝道:“错了?哼这都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还想否认么?” 铁青笺忽然一挺胸膛大声道:“不错我确是下毒暗算了他自小到大我时时刻刻生活在他控制之下几乎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有了机会我自要反抗但我绝没有杀死他只是——” “你虽未亲手杀他但他却因你而死……” “你要怎样?” “我要杀了你为先父报仇!” “人人都可向我动手但你万万不能!” “我为何不能?” “你莫要忘了我总是你的亲叔父你身为大旗门弟子焉敢逆伦犯上!” 铁中棠呆了一呆要知大旗门中最最严厉的戒条便是:“不得通敌叛师不得逆伦犯上。” 铁青笺目注着他面上的神色嘴角泛现阴险的笑容。突见眼前人影一花水灵光已站在他面前:“我……我能杀你么?” 铁青笺冷笑道:“自然你可杀我但你却不是我的敌手你若不信大可试一试看!” 语声未了突听洞外传来阴森的冷笑一个枯涩的话声:“我先来试上一试!” 语声方起水灵光已花容失色瑟瑟的抖颤了起来。 铁青笺、铁中棠亦且心头大惊惶然失色。 接着一连串“叮、叮”声响自远而近。 水灵光面色更是苍白如纸。 珠光一闪人影微花。 一个干枯丑恶的老妇人手里拄着两根竹杖竹枝点地凌空而入望之有如鸠盘魔婆。 水灵光颤声道:“娘……” 水柔颂冷冷道:“你还记得我这个娘么?好好!” 她横目望了铁中棠一眼目光立刻转到了铁青笺身上一字一字沉声道:“铁青笺你还记不记得我?” 铁青笺摇了摇头:“在下实在眼拙得很。” “二十年的故友你都忘记了么?” 他实在想不起自己一生之中几曾见过如此丑恶的妇人。 “你可记得二十年前那风雨之夜在那桃花林里缤纷落花之中……” “你……你……你是水柔颂?” 水柔颂展颜一笑:“你还记得我!”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将起来更是丑得骇人。 铁中棠、水灵光两人面面相觑实未想到水柔颂与铁青笺是认得的更令铁中棠奇怪的是水柔颂此刻的目光。 她目光含蕴着的竟是一种对往事的回忆对旧事情的绻念伤心的忏悔刻骨的痛恨……这许多种情感揉合而成的光芒。 她便以这种目光凝注着惶然失色的铁青笺缓缓道:“我知道你还记得我但却不认得我了是么?” “我……我……” “二十年前你曾经跪在我面前说我是你平生所见最美丽、最温柔的女子。” 她缓缓阖上眼睑仿佛已沉浸于往事美丽的回忆中。 忽然她睁开眼睛厉声狂笑起来:“但我现在已变成世上最丑恶的女人你自然不会再认得我!” 她拄着竹杖的双掌剧烈的颤抖起来狂笑着接道:“二十年还不到二十年世上的变化竟如此巨大二十年前你生命已落在我手中只恨我听了你的花言巧语不但饶了你的性命还在桃花林中整整陪了你两天二十年后的今天你又落在我手中你还有什么花言巧语可说!” 铁青笺目光转处突听黑星天阴森森的冷笑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盛大嫂在这里。” 水柔颂道:“黑星天你少插口!” 黑星天道:“盛大嫂我盛大哥时时刻刻都在想念着你你还不快将他杀了同小弟一起去见大哥去!” 铁青笺扑地跪了下来:“柔颂我也是时时刻刻在想着你的你的容颜虽然变了但我的心却始终未变。” 黑星天厉声道:“盛大嫂他骗你的他……” 水柔颂突然厉喝一声:“住口!” 他目光缓缓自铁中棠、铁青笺、黑星天面上扫过冷笑道:“你们男人的花言巧语我水柔颂可听多了。” 她竹杖一指黑星天道:“最最不是东西的就是你昔年你早已知道盛存孝不能生孩子便想来骗我骗不到什么又跑去盛大娘那里挑拨这些帐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今日我饶不了你!” “你”字方出口她竹杖突沉落在黑星天胸膛上;黑星天立刻惨呼一声气绝而死。 然后她竹杖指着铁中棠:“你!你骗得我女儿连娘都不要了你这恶徒我更要宰了你!” 水灵光颤声道:“娘……” 水柔颂竹杖却己指向铁青笺:“你呢你骗了我害得我落到如此地步我杀了你都不足泄愤。” “你不能杀我我女儿也不会答应你!” “谁是你女儿?” 铁青笺手指突然指向水灵光大呼道:“她!” 水灵光惊呼一声一连退了好几步倚在石壁上。 铁中棠亦是惶然失措只因这一切的变化实在大过奇妙每件事的生都大大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铁青笺又接道:“盛存孝不能生孩子那孩子自然是我的你我一夜夫妻恩情万夜你忍心杀我么?” 铁中棠恍然而悟:“难怪盛大娘知道她有了身孕便要下手杀她!难怪她对自己的女儿那般冷酷无情!” 只因她对铁青笺十分痛恨自己更对自己的往事仟悔于是她便将上一代的罪孽泄到下一代的身上。 目光转处水柔颂又自阖上了眼睛缓缓道:“我也实在不忍心杀你唉!过来扶我一把我要到榻上歇歇。” 铁青笺连忙赶了过来作出温柔的笑容扶起水柔颂的臂膀柔声的说:“柔颂我们就快有好日子过了那些财宝……” 话声未了身子忽然一阵痉挛仰天跌了下去。 水柔颂满面俱是凄厉的狞笑嘶声狂笑着:“财宝你这个怕死又贪财的臭男人!” 她竹杖飞舞挑起了成堆的珠宝撒在铁青笺尸体上:“今日我就教你死在这些财宝里!” 水灵光抖着身子突然放声痛哭起来那种潜伏的父女天性使得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哀。 她狂呼一声:“娘……你……”牙关一紧晕倒在铁青笺的尸身上。 狂笑声与痛哭声一起绝灭。 珠光映照着蓬乱、枯瘦、丑陋、残废的水柔颂。 她目光已变作赤红面色却有如铁青她仿佛已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而变作了一具丑恶的躯壳。 铁中棠静静的凝注着她——心里不知是憎恨还是怜悯——对这所有的尸身他心里也不知是憎恨还是怜悯。 他们之间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已随死亡而终结他们对财宝的贪婪与奸谋也随着死亡而消失。 水柔颂眼神霍然移向铁中棠面上又泛起了狞笑。 “好小子你骗了我女儿若不是我偷偷跟了来岂非要活活的饿死在那里!” “夫人只要对她好些不要将上代的罪孽迁怒到下代的身上她自然会孝顺你的。” “放屁!你不过是欺负我是个残废而已我今日就要你尝尝残废的滋味!” 怒骂声中她竹杖轻点身子已飞舞而起。 铁中棠见她散飘飞双目如火看来当真有如恶魔一般张牙舞爪的扑向自己心头一凛间两条挟带锐风的竹杖已闪电般划向他胸膛。 他大惊之下更不知自己武功、体力是否已完全恢复哪里敢与她硬拚肩头微耸纵身避过。“你跑得了么?”竹杖飞舞急攻而至她双腿虽废但以手代足身形仍然其快绝伦。 数十招霎眼而过铁中棠已是不支突觉膝弯一软竟被小雷神的尸身绊倒在地。 他和身一滚随手拾起了一柄尖锄反手挥出。 水柔颂身子微退铁中棠已摸着了一柄满镶碧玉的宝剑翻身掠起扑了上去。 他知道水柔颂此刻已不可理喻所以也下了拼命之心。 心念一闪宝剑不找水柔颂的身子而专削她掌中的竹杖这正是用上了“射人先射马”的兵家至理。 剑杖相交蓬的一响—— 水柔颂掌中竹杖竟丝毫未动要知她杖上已满注真力便是百炼精钢之利剑也难斩断了。 铁中棠手腕一麻心头大震接着一剑挥去。 水柔颂厉喝道:“来的好!”另一根竹杖随时而起。 铁中棠手腕又是一震长剑竟被震得脱手飞去。 此时此刻他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长剑方自脱手水柔颂掌中竹杖已左落右起划空急至。 铁中棠仰面仆倒地上就地一翻身滚到了水池边。 水柔颂凌空一跃掠上了水池边缘厉叱道:“拿命来!”左手一沉竹杖急点铁中棠胸膛。 突听“咯”的一声点在水池边缘的竹杖忽然折断重心骤失“拍”的落入水中。 原来方才剑杖相击这两根竹杖已被铁中棠斩开两条裂口是以水柔颂稍一用力竹杖便断了。 只因铁中棠服下了那千年参果后伤口虽未复元内力已无形中增长。这连铁中棠自己都不知道是以没有自信之心水柔颂更是低估了他的实力大意之下突遭此变自是措手不及。 水花四溅中铁中棠喘了口气翻身掠起退到石壁边暗调真气以备第二次的攻击。 哪知过了许久水池中仍无动静水柔颂仰面卧在水池中身躯竟缓缓浮了起来宛如死尸一般。 铁中棠目光动处不禁呆了一呆立刻恍然:“水中有毒水柔颂必定已呛入了池中毒水毒而死了!” 刹那之间水柔颂枯瘦的身子已渐渐痊孪收缩起来四肢扭曲乱飘散形状更是可怖。 铁中棠心里忽然泛起一阵呕吐的感觉。 终于他忍不住奔出洞外在山道中一个角落尽情的呕吐起来直到无物可吐胃中只剩下一些酸水。 此刻洞中又传出了水灵光的惊呼痛哭之声。 铁中棠木立当地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于她。 他只愿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些宝藏存在那么这一切悲惨痛苦的事也就根本不会生了。 财富虽然可爱但跟随财富同来的常会是贪婪、吝鄙、阴谋、杀戮、冷酷、争夺、陷害、死亡。 怎奈人们的眼睛都已被财富的光芒所眩只看得见财富的光亮却看不到光亮后隐藏的阴影。 铁中棠呆愕了半晌也不去劝阻水灵光的痛哭只因他深知世上唯有眼泪最能泄少女的哀痛。 他在衣箱上坐了下来取出那“灾祸之箱”中的书册与污布书册乃是锦缎所订那污布赫然竟是一面鲜血染成的旗帜只因年代久远鲜血变色是以看来黯淡无光但却另有一种神秘慑人的魅力。 铁中棠手指一触及这锦缎、这血旗身子便不禁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泪珠也立刻夺眶而出顺腮直落。 这洞窟中不但隐藏着财富与死亡显然还隐藏着另一段秘密。 这一段秘密是有关铁中棠祖先的其中满含着难忘恩仇辛酸血泪生的欢乐死的痛苦。 翻开锦册的第一张恭正的字迹写着:“昔年三怪、四煞、七魔、九恶、十八寇为害江湖惨无人道江湖中人敢怒不敢言隐藏多年。 直至本门云、铁两位先人出道江湖黄山、洞庭、点苍、大湖、祁连、昆仑、中条七役大小数十战终以两柄神剑杀尽三怪、四煞、七魔、九恶、十八寇以此四十一人之鲜血染成一面大旗。 江湖人感恩图报大旗所至群相伏。 是以云、铁两祖创立我大旗门以德义立门以德义立规以德义服人。 “愿吾后? ??门人毋忘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八字谨守门规扶弱锄强扬正义。” 旁边一行字迹写的是:“大旗门第二代云老先人遗墨铁毅恭录。” 铁中棠手里捧着亡父的遗泽目中已忍不住流下了无声的眼泪翻过第二页字迹已潦乱。 潦乱的字迹写着铁毅艰苦的后半生:“余铁毅残废老人幸有一子然尚在襁褓今生恐已谋面无望另有一子最是令余痛心。” 余不幸一臂为弟所断双腿被仇所残奄奄一息九死一生中余仍凭余门中传统之恒心毅力寻得此宝藏。 此宝藏乃余大旗门先人避难时所藏淹没多年余赖一残缺不全之秘图百般参详寻得此地。 令余最愿欣慰者我大旗门开门立户时之血旗亦未遗失此旗乃余门中至宝门人得之者可掌门户。 余已不能重见天日但望得此宝藏者即非大旗门亦应将之用于造福人群之事。 若此宝藏幸而仍为大旗门人所得则必须用于复仇大业万万不可忘怀祖宗之教训。 要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财富一物其性如水用之得当者昌用之不当者亡谨之谨之。 余洞中生活其苦不堪但余仍以一手作画裁衣为纸烧木为墨辛苦写下了余数十年武功之秘奥但望得宝之有缘人勿轻视之得余武功后为善者神灵护佑为恶则人鬼共殛。 又及弱女水灵光乃余残年中唯一安慰此女生世孤苦运命辛酸唯得宝人善视之。 下为余武功诀要计有:“内功要诀、行功秘诀、大旗风云掌、铁血十二式以及轻功、剑法多种。” 铁中棠仰而望泪流满面嘶声惨呼道:“爹爹呀!爹爹呀不肖男儿竟无缘见您老人家一面么?” 语声方毕突听身后一声长长的叹息水灵光流泪道:“他……他老人家是你……你爹爹?” 铁中棠黯然点了点头。 水灵光呆了半晌道:“你……你妈妈呢?” 铁中棠长叹一声:“我犹在襁褓时家母便已走了。” 水灵光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头眼中充满了柔情充满了怜惜与同情、关怀与慰藉。 这善良的少女为了别人的不幸竟忘了自己的不幸其实她自己的身世岂非比任何人都不幸得多。 两人泪眼相对心中都充满了凄苦。 不知过了多久水灵光突然长身站起向铁中棠招了招手转身飞奔而出。 铁中棠手持血旗锦书随之而出。 水灵光时时停下脚步等候着铁中棠走了约莫盏茶时分沼泽忽然现出一丘土堆。 这座土丘上满植着浅黄色的花朵随风而舞婀娜多姿给这荒凉丑恶的沼泽绝壑平添了几分生趣。 水灵光驻足在土丘前眼睑一垂又自泪流满面。 铁中棠心念动处颤声道:“这就是他……他老人家的……埋……骨……之……地……么?” 水灵光木立在微风中轻轻点了点头。 铁中棠已痛哭着跪倒在坟前血旗、锦书凌乱的落到地上微风虽不识字但却翻开了书页。 水灵光也轻轻的拜倒下去暗中默祷:“我已将你老人家的后代带到这里了望你老人家在九泉安息。” 她伸手一抹泪痕以触地悲声道:“我爹爹也曾经对不起你老人家但他也死了求你老人家能原谅他。” 铁中棠无声的啜位已变为有声的痛哭。他似乎要将自己这一生的眼泪全流尽。 一片乌云遮着日光天色忽然黯了下来接着细雨飘然而落。 铁中棠仰望天让泪水与雨水交流。他守在亡父前不忍遽去他平生未见过父亲此时多留一刻也是好的。 水灵光啜泣着陪伴着他她心里的悲哀更浓心事也更乱最苦的是她心事多半不能向人诉说。 良久良久雨停了又落落了又停。 铁中棠缓缓长身而起拉起水灵光的手腕他已决心要用最大的力量来保护这个可怜的女孩子。 水灵光抬起头问:“你……你不恨我?” 铁中棠凄然说道:“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没有你谁来埋葬我爹爹的尸身?我一生都将永远感激你怎么会恨你?” 他仰天长叹一声:“我非但不恨你连你的……你的父母我都不再怨恨他们……” 话未完水灵光已痛哭着扑到他怀里。 大地虽大但她只觉唯有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唯有在他怀里她脆弱的生命才能获得安息。 但是她必须要离开他离开他离开他…… 为了什么?她不能说她不忍说…… 铁中棠拉起她的手柔声说:“不要哭了快随我走你埋葬了我爹爹我也要将你的父母好好安葬。” 水灵光茫然随着他走回那神秘的洞窟地上的血旗、锦书已被拾起但却留下一地的眼泪与悲哀。 铁中棠目光动处一件白绩长袍铺在榻上上面以鲜血写了五个字: “我也会装死”。 黑星天的尸身不见了。 铁中棠愣了许久方自失声长叹道:“此人当真是厉害得很上了别人一个当后立刻就还给了别人。” 突听水灵光惊呼一声又放声痛哭了起来原来铁青笺、水柔颂两人的头颅已被人割下。 满地的珍宝也少去了许多。黑星天已将他能带得走的全部以衣衫包起带走了只是却还不及全部珍宝的十分之一。 铁中棠留意观察着绫袍上的血字以及水柔颂、铁青笺两人的尸身此时鲜血都早已凝固。 他又伏在地上看了半晌长叹道:“他已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人已去远追也来不及了……” 水灵光痛哭着道:“但我……的爹……爹……” 铁中棠沉声道:“他人虽已去远但总有一天我会抓住他为你复仇的你相信我么?” 水灵光柔顺的点了点头哭声渐微渐轻。 他们将所有的尸身全部埋葬了起来然后铁中棠便立下了决心要在自己亡父坟前守墓百日。 水灵光自然陪着他如今她已不需再逃避任何人、任何事她洗净了身子换上了衣衫。 于是她那惊人的美就完全显露出来了。 铁中棠知道她对于外面的世界一直是那么响往而羡慕但此刻她陪着他却无丝毫焦急更无怨言。 三日之后铁中棠的伤势便完全复原了。 他也现了那千年参果的功效竟是令人难以相信至此他才相信世上果然有一些奇异的事物不是人力所能解释的。 水灵光以白绫裁成孝服给铁中棠换上柔软的衣料紧贴在身上更使他看来全身每分每寸都充满了男性的魅力。 他默然、哀思有时练习着锦书秘笈上的武功有时也为水灵光说一些红尘中多采多姿的故事。 日子在淡淡的悲哀中平静的过去。 铁中棠开始探路、束装计划着如何运出这一批庞大的财宝也计划着将这一批财宝运用的方法。 然后他拜别父坟重入红尘。虽然只有短短百日但他却宛如再世为人。 水灵光自然更是兴奋但兴奋中却仍有些淡淡的哀愁——少女的心事本就令人难测。 何况她度过十余年孤独困苦的生活后生活遽然改变其心绪之复杂更非别人所能体会。(全本小说网 ) 第六章 洛阳风云 洛阳是繁华的甚至可说是繁华甲于天下。 洛阳城的上层社会上近日在悄悄的流传着一件奇异的故事——洛阳城来了位富可敌国的奇人。 当时的洛阳身价千万的富人已多得不可胜数自远方来消闲游乐的世家公子、富商巨贾络绎不绝于途。 还有些名公王侯、高官贵族隐藏了身份来此游乐。 更有些名诗人、名剑客途经于此便会为此地留下一些传诵一时的名句或是留下一段脍炙人口的故事。 然而这些人的故事此刻却全都被那富可敌国的奇人压倒了整个洛阳城此刻都以这故事做为中心。 城北李家不但是洛阳城珠宝业的巨子而且也可说得上是全国珠宝业的泰斗普天之下经营珠宝的没有人不知道李洛阳这名字。 李洛阳世代经营珠主不但早已家财巨万而且李家子弟家传的武功在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经营珠宝的人倘不会武功在当时就等于虎群中的羔羊一样危险李家子弟深知此理武功都练得极好。 这震动一时的奇人奇事便是从李宅门下仆役的口中开始传出来的。 洛阳珠宝李家传到现在已是第十一代了经过了无数次战乱与盗劫的李家子弟学会了更多的谨慎与谦虚。 他们并没有显赫而华富的店铺只是以洛阳城北一栋坚固、朴实而古老的巨宅作为交易之地。 每年有十日普天之下的珠宝巨商都会到此地在那朴实的巨宅里交易着价值巨万的珠宝。 来自四面八方的珠宝巨富、名公巨贾带着他们的娇妻美妾、武师镖客各以所有易其所需的珠宝。 这其中自然也有横行江湖的绿林巨寇、江湖大盗但他们来到这里也只是规矩的做着生意绝不敢动手抢劫。 李宅的门户是开放的只要你想买卖珠宝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你有多少钱财珠宝在这十日之中都可以搬进李洛阳为天下各地商人准备好的院落中去甚至你只有一粒珍珠想卖或是你只准备为妻女买一朵三两银子的珠花也可以享受与富商巨贾同样的礼遇。 李家子弟以及李家受过严格训练的仆役也都会以他们传统的习惯与礼貌来招待你。 他们的格言是:“一入李家之门便是李家之客。” 在这里没有人盘查你的身份也没有盘查你钱财的来历——只要你在这里的行为是正当的。 但是你只要有丝毫不轨的行为小则立刻会受到被逐出的羞辱大则立刻便会受到李家的禁锢和私刑。 许多年来这珠宝世家自然也曾受过惊扰就像冀北双煞、独手昆仑那样武功高强的巨盗魔头想到这里来上线开扒也都被李家子弟斩去了双手远逐边外。 这珠宝世家的武功威望和他们的财富、礼貌、传统以及交易的规矩在江湖上是同样被人敬重的。 今年这一年一度的交易时期比往年更是热闹。 自重阳开始洛阳城北己是车水马龙冠盖云集轻裘暖带衣香鬓影当真是盛极一时。 珠宝世家的第十一代主人李洛阳面容清癯身材颀长两鬓虽已斑白但目光却仍亮如明星。 他穿着一袭暗色的缠丝夹袍带着一种动人而华贵的风度与他的长子李剑白并立在第二重门户的石阶上长揖迎宾。 一个风华绝代的美妇人陪着一位白衣如雪的美少年是这珠宝世家第一日第一对客人。 然后退隐了的将军、洗了手的巨盗、春风得意的少年、家财百万的老人各带姬妾含笑而入。 一个衣着褴褛、形容枯瘦的老妇人双手紧抱着两只麻袋畏缩、蹒跚的走上了石阶。 李剑白立刻躬身将她扶了上来彬彬有礼的含笑问好。 李洛阳带着赞许的目光望着他引以为做的儿子。 第一日过去第二日才是繁华的高氵朝。 响午时分李洛阳偷得一刻闲暇正要小作午寐大门前忽然停下了两辆八匹骏马共拉的华丽香车。 赶车的竟是两个年仅八、九岁的锦衣俊童但拉车策马比之多年老手亦毫无逊色。 只要是眼界稍广的人都会认得这两个俊童正是洛阳名妓“粉菊花”门下训练出的“万金神童”。 粉菊花高张艳帜多年年老时却细心的训练出一批俊童与艳婢专门卖给富家为奴这些童婢个个都是聪慧绝顶百艺皆通若非世家巨富休想问津只因他们的身价太贵一个就要十足的一万两纹银——这已是一个小康之家的全部家财。 所有的目光立刻全都被这车马俊童所吸引人人都要看看车里的是哪位高官巨贾有如此声势有如此财力? 第一辆马车车门启处轻盈的走下一个头挽双髻面带甜笑美艳照人的明眸锦衣少女来。 众人都只觉眼前一亮当真是目摇神夺看得痴了! 哪知这锦衣少女走下车来立刻躬身道:“姑娘请下车。” 车门内缓缓伸出了一只春葱般的玉手轻轻搭在那锦衣少女的削肩上。 接着车门内又缓缓伸出了一双纤秀泽圆的玉足足上穿的是一双自绫的轻鞋鞋尖一粒珍珠竟有龙眼般大小随着微风轻轻颤动着。 虽然未见其人就只这一只手、一双足、一对颤动的珍珠已使众人眼更花、神更迷、情更痴。 人人都在暗中猜测:“这到底是谁?这到底是谁?” 只听樱咛一声众人心头一跳。 车门外己多了一位秀如云眼波如水全身穿着一件似绢非绢似纱非纱的宫装轻衣有如仙子般的绝代丽人来。 那锦衣少女虽美但仍属红尘中之绝色这宫衣少女却美得丝毫不带火气有如天上谪仙。 她扶着锦衣少女的肩头缓步走到第二辆大车前。 众人的目光立刻也随着她转到第二辆车上。 第二辆车门一开众人凝神望去车门内走下来的竟是一个佝偻着身子、满面皱纹、白须白的老人。 他生命已燃烧去大半步履已蹒跚不稳一手遮着眼睑似畏见阳光另一手却搭在那宫衣美人的香肩上。 众人见了心里又是失望又是不平如此一朵娇嫩的香花竟偏偏插在了牛粪上。 这三人在数十道目光的注视下走入了门户李洛阳降阶而迎含笑长揖:“佳客远来不知高姓大名?” 那华服老人却冷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我是来和你做生意的不是来受你盘问的。” 李洛阳愣了一愣强笑道:“请进!请进!” 华服老人两眼一瞪道:“自然要进去的不进去难道还睡在你们的大门口么嘿嘿真是岂有此理!” 李洛阳又是一愣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平生见过的人也算多了却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老人。 老人笔直走入大厅目光四下观望忽然格格笑道:“假的假的四幅画里竞有两幅是赝品。” 李剑白少年气盛怒火上涌已忍不住要作出来。却被他爹爹干咳了一声打了个眼色止住。 此刻那两位锦衣俊童己提着两只小巧的箱子走了进来箱上满嵌珍珠碧玉耀人眼目。 不谈箱中之物先只这两只箱子已是价值不菲李洛阳自然识货心头不禁更是惊异。 那华服老人又摇摇摆摆走了过来:“住的地方在哪里?” 李宅外观虽不堂皇但里面院落却不知有多少真是千椽相接万脊相叠重门叠户深宇广院。 李洛阳为了接待宾客已将所有的院落打扫干净他知道这华服老人脾气古怪特地将他引至一座最宽敞的院落。 哪知一入房中那宫衣丽人立刻耸起了鼻子皱起了眉头华服老人更是暴跳如雷指着李洛阳的鼻子大骂:“这也算是住人的地方么?老夫家里养猪的地方也比这里强得多了。” 李剑白面色也沉下:“阁下嫌脏何不自己将房子带来!” 他故意不看他爹爹的面色出口顶撞了过去。 华服老人却冷冷笑道:“你以为这难得了我?” 两个时辰之中这华服老人意在院中搭起了三座篷帐锦帐流苏堂皇富丽宛如蒙古王公所居。 帐中的陈设更是千奇百巧无一不是人间的罕睹之物。 他自设厨房、拒绝接受李宅供应的饮食厨子是苏杭名厨据闻是重金自皇宫大内中挽出来的。 古怪的老人绝代的艳姬敌国的财富奢华的行径这许多种因素加在一起自然难免引起大家的好奇之心。 人人都在猜测但却无一人猜得出这老人的来历就连见多识广的李洛阳面上虽不动声色暗中也不禁诧异。 来自京城的王侯贵戚都猜测这老人必定是退隐的封疆大臣或者是江南的豪富世家。 来自江南的名公巨富却又以为这老人必定是京城的王侯贵族或者是宫中皇亲微服出游。 还有些多事的少年公子更给染上一层传奇的色彩说他必定是洗了手的江洋巨盗怀有一身惊人的武艺。 但是谁也不知道这许多猜测哪一种是真实的。 黄昏时老人的名厨开出了一张惊人的菜单:他们每日要采购一百尾鲜鱼八十只鹦鹉最重要的是他们每日还需要八匹活生生的骏马。 因为这老人嗜食鲜鱼脑、鹦鹉心、生炒的马肝。 黄昏后老人斜坐在帐幕前品尝着各色的美酒阵阵扑鼻酒香远远传到两条街以外。 那绝代丽人头上蒙着轻纱静静的坐在一旁望着他她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然而只要她眼皮轻轻一瞥便已胜过千百句言语。 华灯初上后李府的大厅腾耀起珠光宝气。 各种人带着各种珠宝开始了他们的交易。 可是第二天的交易照例是极为平淡的只有一位退隐的将军买了四对翡翠马一串珍珠顶链。 还有那第一对来到这里的客人——那锦衣艳妇及白衣少年选购了几件精巧的饰、一柄镶珠的宝剑。 那华服老人却始终没有露面有许多想一睹他艳姬风采的少年便忍不住在他院外偷偷观望。 那绝代丽人又只是轻轻皱了皱眉便转身回到帐篷里。 有些气盛的少年忍不住骂了起来:“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八十岁的老骨头也配上了美娇娘。” 骂声传入篷帐那绝代丽人突然弯下腰娇笑了起来:“你……你装得真像!” 华服老人也站直了佝偻的身子霎眼之间他便已仿佛年轻了数十岁。 “若是装得不像别人就不会骂了但他们骂得越凶我心里却越高兴。” 这两人赫然竟是精心易容后的铁中棠及初入红尘中的水灵光。 所有的猜测全都错了。 水灵光笑了一阵却又皱起了眉头:“但我……我却有些担……担心他们迟……迟早会来的。” “他们自然会来的他们若是不来我又何必来到这里。” “黑星天回……回去后必定会……会到处来找……我们你这样招……招摇难道……不怕他会猜到?” “他们耳目众多我两人带着如许财宝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被他们寻找的危险但我越是招摇作怪他们却反而不会疑心到我们的头上你大可放心好了。” “但黑星天见……见过我的。” “你那时的样子与现在相比相去何止千里黑星天纵然见过你也万不会认得你了。” 水灵光垂浅笑晕生双颊心里甜甜的却说不出话来。 铁中棠一笑又道:“只可惜这些人俱是满腹草包的花花公子否则我倒真可以在这里选个妹婿!” 水灵光面上的红晕与微笑突然一起消失不见了。 她面颊变得苍白毫无血色目光中充满了幽怨。 铁中棠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她少女芳心中那种微妙的变化他只是深沉的凝注着壁间斜挂着的一柄宝剑:“据我估计明日清晨他们就会赶来了!” 第三日清晨阳光照上大地。 朝霞绚烂淡淡的阳光中城北长街上骤然奔来两匹怒马。 马行如龙烟尘滚滚自长街飞奔而过蹄声有如骤雨乱打芭蕉。马上的骑士面色凝重风尘满面目中仍闪烁着夺人的神光全无半点疲惫之色。 这两人正是名震江湖的天武镖局总镖头七窍玲玫黑星天副总镖头三手侠白星武。 健马一声长嘶停在李洛阳门前。 黑星天、白星武掠下马背随手甩落马缰飞步入门朗声道:“李大哥在哪里? 李洛阳梳洗方毕正立在大厅前的石阶上仰天调息呼吸着大地赋与人们的清晨新鲜空气。 三人匆匆寒暄中—— 黑星天已经在问:“不错我兄弟两人此番前来正是要向李大哥打听一事。” “但请明告。” “闻道李大哥府中来了一位奇人腰缠巨万富可敌国而且所有的珍宝俱都是人世间罕睹之物。” “黑总镖头的消息当真灵通得很一日之内这里来了什么人出了什么事阁下竟都知道了。” “我兄弟此番前来便是要求李大哥查一查此人的来历底细更要请李大哥相告这两日来府上还来了些什么岔眼的人?” “在下非但不知道那位老人的底细甚至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 “但李大哥总可……” 李洛阳面色一沉:“在下纵然查出了他的底细也不能告诉两位的这是我李家子孙必须遵守的传统两位也该知道。” 黑星天、白星武对望一眼白星武沉吟道:“既是如此不知李大哥可否将老人随手所带的是些什么样的珠宝告诉我们?” 李洛阳道:“这个……两位若在些留些日子自然会看到的两位看不到的东西在下也未必能看得到。” 他面上又恢复了惯有的笑容:“两位风尘疲累先请进来梳洗一番然后再来喝一杯在下的迎风洗尘酒” 始终未曾开金口的三手侠白星武此刻忽然沉声说道:“我兄弟也并非不知道李大哥传统的作风但……” 他长叹一声接道:“此事实在对我天武镖局以及盛家庄、寒枫堡、霹雳堂、落日牧场五家人的关系太大我们若是寻不出那男女两人唉!其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但望李大哥念在你我相交多年的份上能助我兄弟一臂之力。”他语声虽和婉但面色却沉重己极。 李洛阳面色微变:“什么男女两人?难道是铁血大旗门的门下弟子不成?” “正是铁血大旗门的弟子。” “大旗弟子的行动素来飘忽而且最喜隐身于荒漠草原、幽谷深山之间两位怎会断定他们来到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便是因我知道大旗门下弟子最近得到了一宗巨额的珠宝他必定要将珠宝脱手一部分是以极有可能到这里来。” “两位可是疑心那古怪的老人以及他的艳姬便是铁血大旗门门下的男女两位弟子所扮?” “不错!” “两大旗弟子必定知道自己正在你五家的高手追捕之中在如此情况下他两人隐蔽行踪还唯恐不及怎会来到这种显眼之地做出那许多古怪显眼引人注意之事?” 黑星天长叹道:“话虽不错但大旗弟子常会做些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我兄弟若是疏忽便要着他们的道儿。” 说话之间三人已在厅中坐下。 李洛阳沉吟半晌:“依据本门传统小弟实在不能为两位效力但除此以外两位若有所需小弟无不从命。” “小弟只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小弟只求李大哥将仆役的衣衫借两套给我兄弟。” “好!” 半个时辰之后黑星天、白星武已换上了李府仆役的衣衫徘徊在李府留宾的重重院落之中。 只听帐篷中琴声袅袅悦耳已极。 两人此刻虽是心怀诡意但仍不觉被这乐声所陶醉。 帐篷中炉香袅袅满堂春生。 那锦衣艳婢正端坐在炉香下抚弄弦琴那一对俊童也都端坐在她身侧调笙弄瑟。 铁中棠面带微笑仿佛在倾听其实却时时在留意着四下的动静半张半阖的眼睛中也时时会露出锐利的光芒。 只有水灵光她斜斜倚在锦榻上像猫一般卷曲着身子。 这时锦衣艳婢突然五指一划琴声顿绝。 水灵光轻轻叹了口气道:“茜儿你……你奏得真好!” 就在这琴声顿绝的刹那之间铁中棠忽然自榻上一掠而起:“弹下去!” 他的人已闪身掠到重帘前。 水灵光面色已变:“来……来了么?” “果然来了!” “怎么办呢?” 铁中棠道:“你们都不要动茜儿继续弹琴!”他整了整衣衫须竟然掀开重帘走了出去。 黑星天、白星武仍在追巡突见重帘内走出了一个身形佝偻、形容古怪的老人竟遥遥在向他两人招手。 他两人对望一眼黑星天轻轻道:“点子出来了!” 黑星天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了过去。 这古怪的老人冷冷道:“你两人可是这里的佣人?” 黑星天、白星武立刻躬身说道:“正是!你老人家有何吩咐小的倒是主人专门派来伺候你老人家的。” 铁中棠心里暗暗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招手道:“进来!”一掀珠帘转身走了进去。 黑星天、白星武又对望了一眼垂手走了进去两人心中俱在暗暗戒备双臂已贯注真力。 方入重帘便觉一股淡淡的清幽香气扑鼻而来转目四望但见珠光宝气中两个俊童拥着一位艳妹正在抚琴望都不望他们两人一眼另一位绝代丽人手中轻摇羽扇正在阖目倾听。 那古怪老人也已斜倒在另一张锦榻上冷冷问道:“你两人既是李家的佣人怎么能随便来偷老夫的东西?” 黑星天愣了一愣道:“小的们家规森严绝无偷窃之事你老人家想必是误会了。” 此人心计灵巧以堂堂总镖头的身份来装一个低三下四的厮役倒也装龙像龙装虎像虎连神情语句都不露半分破绽。 铁中棠暗中冷笑:“看你能装到几时?”当下面色一沉厉声道:“事实俱在还敢强辩么?” 白星武心中大奇他看这老人实在不像是大旗门下不禁暗忖道:“莫非他真的丢了东西竟算到我两人帐上。” 黑星天垂道:“小的刚到这里真的没有……” 铁中棠“拍”的一拍桌子大怒道:“还说没有!” 他伸手一指抚琴的艳妹接道:“她是我化了一万五千两银子自粉菊花那里买来的你一分银子未化也要和我老人家一起听她抚琴这分明是偷你两人还要强辩还要不认?” 黑星天、白星武全都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铁中棠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自榻上跳了起来厉声道:“你两人偷了我老人家的东西还不还给老夫?” 白星武讷讷道:“琴声如何还法?” 铁中棠道:“你也来弹一曲给我老人家听听。” 白星武道:“小的可不会弹琴。” 铁中棠更是大怒拍桌大骂道:“不会弹不会弹就算了么老夫要控告控告你们的主人老夫要……要……”突然坐在锦榻上像是一口气喘不过来的样子连连不住咳嗽那俊童立刻捧茶过去道:“老爷子息怒。”转到他身后为他轻轻捶起背来。 白星武、黑星天面面相觑作声不得水灵光看到他两人的样子心中又是好笑又生怕黑星天认出自己轻咳一声低语道:“算……了。”一手举起羽扇在扇子后偷偷向铁中棠使了个眼色。 铁中棠立刻大骂道:“滚……快滚你两人若是被老夫现再来偷听看老子不打断你们的狗腿才怪!” 黑星天、白星武再也不敢说话默默弯腰退了出去。 帐篷内的水灵光实在忍不住弯腰轻笑了起来。 一直退到院外白星武方自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好个古怪吝鄙的老人难怪他会大财。” 黑星大面色深沉缓缓道:“我虽然认不出他是谁来但是却总觉得其中必定有些什么古怪。” 白星武皱眉道:“那女人是否大哥在洞中遇见的人?” 黑星天摇头:“那洞中女子又怪又丑这女子却美如天仙但是这其中又总像是有些不对有些不对。” “有什么不对只不过是因为那老人太老大丑那女子却又太美是以大哥便觉有些不对了。” “并非如此我只觉有些不对究竟有何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白星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大哥往东小弟往西再去查一查只怕能探得出一些真相也未可知。” 他不等黑星天答话便已转身掠去。 黑星天犹在不住皱眉苦思忽听前面院落中传来一阵笑声他忍不住信步走了过去。 这个院落住的俱非豪富但打扫得却也极为干净。 此刻一对中年夫妇正含笑立在阶上另一对较为年轻的带着个丫头立在他们身侧正在视看着院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跳舞。 他舞姿奇特跳得非常滑稽面上的神情更是可笑黑星天也不禁为之展颜一笑却现这孩子竟是个跛子。 他心中微起怜悯之心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突见左面的一排房的窗子刷的打了开来。 一个满脸白、衣衫陈旧的老太婆插腰立在窗前怒声道:“笑什么结巴会唱歌跛子会跳舞有什么好笑的?” 众人一见这老太婆之面都逡巡着退了回去此时看她招手又道:“宝儿回来他们在笑你婆婆替你拼命。” 黑星天不愿惹祸立刻退了出去心里却在暗暗的好笑:“又是个古怪的老太婆与那老头子倒是一对。” 他想到那孩子跳舞的样子心里更是好笑随口念道:“跛子会跳舞结巴会唱歌……” 念到这里他心中忽然一动大喜道:“是了那洞中的女子是个结已这个女子也不敢说话仅仅说过‘算了’两字便像是费了许多力气似的哈哈你乔装虽妙却瞒不过我这只老狐狸。” 心念转动间他已如飞奔向那老人的帐篷半途拉住一个佣人道:“去找白星武叫他到怪老儿那里去!” 那个佣人连忙点头黑星天却己去得远了。 他脱下外衫里面便是一身疾装身形起落间当真轻灵巧快已极刹那间便又回到了那重院落。 帐篷前仍是珠帘深垂琴声已顿却有一阵阵酒菜香气扑鼻而来香气特异也不知是什么烧制而成。 黑星天咽了口唾沫暗骂道:“这厮倒蛮会享受的!”闪身一掠贴到了那帐篷冒气窗近前。 忽听帐篷内有女子嘻嘻的笑声还有碗盏叮当的声音突然一个女子轻声笑道:“喂给……给我……” 黑星天心头一震再无丝毫疑虑飞掌震起珠帘飕的掠了进去狂笑道:“好呀你们原来在这里!” 铁中棠声色不动轻叱道:“什么人退出去!” 黑星天冷笑道:“我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认得?” 铁中棠故意的瞧了他几眼亦自冷笑道:“好呀原来就是方才的佣人偷不成要来抢了么?” 黑星天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你两人是什么变的大爷我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水灵光心里已暗暗紧张但铁中棠仍在怒。 他拍着桌子大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老夫无礼快滚出去快滚……”举起茶杯掷了过去。 黑星天轻轻一闪便自避过狞笑道:“那批贼赃你两人究竟藏在哪里?老实点说来大爷我或可饶你一命。” 铁中棠叱声道:“什么贼赃你疯了么?” 黑星天狞笑道:“别装蒜了拿命来!”双掌平举脚步沉重一步一步向铁中棠走了过去。 铁中棠面上仍然是惊惶失措之态但暗中已满集真气此时此刻他虽不愿显露行藏但只要黑星天一动手他便要先制人。 两人相隔越来越近已是一触即之势。 刹那间突听帘外一声大喝:“且慢!” 声落人倒一条人影穿帘而入闪电般拉住了黑星天的手腕沉声道:“大哥且慢动手!” 铁中棠再也未想到三手侠白星武竟会在这紧急关头出手劝阻黑星天亦为之一愕轻声叱道:“放手!” 白星武轻声道:“大哥你认错人了!” 黑星天厉声道:“大哥我自信两眼不瞎怎么会认错人这女子说话结结巴巴的分明就是洞中那女子。” 白星武道:“普天之下口吃之人何止千万大哥你单凭此点便骤下结论岂非太过冒失武断?” 他附在黑星天耳畔低语道:“幸好小弟及时赶来否则大哥你在李洛阳面前如何交待?” 黑星天怒道:“你又凭着什么说我错了?” 白星武拉着黑星天退后几步耳语道:“小弟已在后座院落中现了大旗门弟子的踪迹!” 黑星天身子一震道:“真的么?你看错不曾?” 白星武道:“那厮正是来自林中漏网之人小弟亲眼看得清清楚楚万万不会错的大哥只管放心好了。” 黑星天面色立刻大变呆了半晌转身长揖道:“老先生在下一时鲁莽万祈老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铁中棠怒骂道:“不要放在心上嘿嘿老夫是必定要放在心上的永远不会忘记你快滚吧!” 白星武苦笑一声低语道:“快走吧咱们犯不着和这老怪物呕气!” 拉着黑星天匆匆退了出去。 水灵光眼睛望着他们暗中松了口气轻轻道:“好危险!……幸……幸好……”目光转处突见铁中棠目中一片紧张焦急之色手掌紧握成拳已在轻轻颤抖不禁大惊道:“你……你怎么了?” 铁中棠沉声道:“刚才他说的话你听到了么?” 水灵光点了点头道:“听……了一些!” 铁中棠道:“白星武此人行事稳健绝不会认错人的:但我实在难以了解他见到的人是谁呢?” 白星武一直将黑星天拖出院外黑星天忍不住问道:“二弟此事关系非同小可你可是真的看清了?” 白星武微微一笑道:“小弟非但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还探出那厮也有女子随行昨夜还在这里置了些珠宝饰手面极为阔绰但整日大半躺在房里极少露面更不与别人应酬交际!” 黑星天精神一振道:“如此看来必定是了。” 白星武含笑道:“小弟行事几时出过差错?” 黑星天道:“走!”甩脱手腕当先而行。 白星武却又一把拉住了他道:“大哥平日做事最是从容沉稳怎么今日变得如此暴躁起来?” 黑星天轻叹道:“只因此事于我兄弟关系太大我既不能让他们先下手更不能等到冷一枫、司徒笑他们前来若是被他们知道我兄弟到手一笔横财少不得就要分他们一份了何况……小雷神之死我也要负极大责任若被霹雳火那厮知道更是不好……” 白星武叹道:“话虽如此但大哥你若此刻动手李洛阳会不闻不问么?以我兄弟之力能否斗得过李家子弟兵?” 黑星天呆了一呆长叹道:“老实说大哥我此刻方寸已有些乱了此事该如何行动你不妨全权作主。” 白星武目光一转附在黑星天耳畔耳语了一阵;黑星天嘴角含笑不住点头忽然一拍双掌道:“好就这么办!” 当夜华灯初上时李宅大厅交易依旧。 大厅四壁每隔一尺便有盏铜灯灯油充足灯芯乃是七股线合绞而成映得四下金碧辉煌。 除此以外每张桌子都燃着两只巨烛笼着雪白的珍珠罗纱罩纱罩每日换新一次绝无半点烟熏痕迹。 因为珍宝的交易必须要明亮的灯火才能分辨出珠宝的真伪和估量出珠宝的价值。 每一张桌子四周都设有八张座椅桌上也都有一块赫然的木牌牌上写着不同的号码。 这号码所代表的顺序便是象征着坐在这桌的客人是住在那一重院落中的——住在第一重院落的客人便坐在第一号桌上以此类推住在第十重院落中的客人便该坐在第十号桌上。 因为所有到这里来的人大多都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姓名是以只有以此方法来加以区别。 但一些声名显赫的人他们的真实的身份是无法隐藏的正如纸笺永远包掩不了火。 黑星天、白星武早已坐在一个隐僻的角落里的第十三号桌上敏锐的目光留意着每一个走进来的人。 直到大厅中客人已有四成人群中才有显赫的名姓。 一个形容猥琐、身材枯瘦的华服老人带着两个容貌冷艳、眼波流荡的粉衣少*妇坐到第二号桌位上。 在他们身后紧跟着一个腰佩长剑、满身疾服的中年人神情潇洒面容苍白在英俊中却又显得有些冷削狡猾。 黑星天双眉一皱低声道:“你看是谁来了?” 白星武诧声道:“玉潘安潘乘风!他怎会做了山西冯百万的保镖?这倒真是奇事!” 黑星天笑道:“有什么奇怪此人必定是又看上了冯百万这两位如夫人看来冯百万这顶绿帽子是逃不掉的了。” 说话之间厅中又走入三批客人一批是京城的风流王孙金二公子带着他四位艳姬笑语驾声嬉笑而入。 另一批是江南大富世家的几位公子哥儿欧阳兄弟手摇折扇目光不住扫视在厅中的少*妇艳姬身上。 还有一批却是一群女子一个个俱是二十左右的年纪更都颇具风姿但神情却又不苟言笑垂敛目宛如闺秀。 厅中人瞩目但却少有人知道她们的来历只有黑星天微微一笑道:“二弟你可知道她们是谁么?” 白星武笑道:“大哥也未免大看轻小弟了难道连这群横行大江南北的风流女盗横江一窝女王蜂也不认得!” 黑星天道:“这群女魔头一来这里的风流公子们又不知要有多少人飞蛾扑火自投罗网了!” 白星武转目望去那欧阳兄弟们目光果然在直的的的望着她们不禁冷笑道:“自己若要找死也怨不得人!” 突听门外一声大喝:“俺的位子在哪里?” 一条黑凛凛的大汉头如芭斗身高八尺手里倒提着一只布袋洒开大步直闯进来。 他环目一扫便在那玉潘安潘乘风面上狠狠瞪住了口里叽咕骂着:“好哇吃软饭的软骨头也来了!” 潘乘风两眼望天直如未闻未见。 白星武笑道:?”想不到天杀星海大少也来了若不是在这里他与玉潘安两人想来又有好戏可看了!” 黑星天笑道:“看他手中的布袋想必他这一年的收获必定不少此人单枪匹马连我都从不知道他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抢来的神通倒真不小!” 此刻天杀星海大少已被人引到第七号桌上但他却没有上来嚷着:“李大哥今天如何?” 在厅中四下负手而行的李家父子正在主持着四下的交易有的他们买下有的他们不买。 但凡是做成的交易李宅却都要提起半成佣金。 李洛阳闻言一笑道:“时候还早大市面还未开哩!” 天杀星海大少仰天一阵狂笑大声道:“好俺今日就来替李大哥开开大市面好了! 他左掌抓着袋口右手抓着袋底一提一抖“哗啦”一一声布袋里的珠宝散满在桌上。 灯光辉映中桌上宝光耀眼俱是价值不薄之物。 海大少狂笑道:“俺性子最急经不住坐这里共是三十件玩意不多不少一律五百银子一件要买的就来!” 话声未了已有一群爱捡便宜的妇人以及那些眼光锐利的? ?宝捐客一涌而上择肥而噬。 海大少突然厉喝道:“都给俺站着!” 声如霹雳骇得众人一起顿住了脚步。 海大少狂笑道:“这样可不行选去了好的坏的留给谁去一个个伸手进去摸摸什么就是什么!” 语声微顿突又“吧”的一拍桌子厉声道:“先交银子再进来摸若是谁来胡混准一刀斩断他的手。” 众人面面相觑追巡着退了回去谁也没有看清袋里的东西究竟价值多少谁敢来碰这个运气? 李洛阳微微一笑自身旁跟着的一个中年帐房手中取了一张银票含笑道:“在下先来摸一摸。” 海大少道:“李大哥俺信得过银票先收起来吧!” 李洛阳道:“规矩不可废的。”将银票放到桌上伸手入袋摸出了一一块汉玉其色甚白毫无暇疵。 众人一声轻呼李洛阳微笑道:“三千两银子的汉玉五百两就买来了好极好极!” 李洛阳估计珠宝万元一失话声未了已有一批人涌了上来但第一个摸的却摸了件只值二百两的翠佩。 于是众人又退了回去只剩下一个目光炯炯、面容清灌、穿着一袭蓝衫、宛如秀才似的中年文士走了上去。 海大少笑道:“银算盘一向精明也要来碰碰运气?” 那中年文士正是珠宝商人中最著盛名的“银算盘”闻言一笑道:“在下信得过兄台绝不会教人吃亏的。” 他第一件摸出的却只值三四百两但是他不慌不忙又摸了第二件——一只价值数千的翡翠狮子。 海大少笑道:“银算盘果然精明你还要摸么?” 银算盘微笑道:“赚了四千两够了在下一向知足得很。” 一个中年汉子与他的妻子商议许久东凑西凑凑了一叠小额的银票流着汗走了过去。 他颤抖着手掌却也摸出一件同样只值二百两的汉玉他面色突然变得煞白满头汗珠涔涔而落。 他妻子奔了过来颤声道:“这……这怎么办?” 海大少目光一转忽然大声道:“再摸一件!” 那中年汉子垂道:“在下已没有……” 海大少笑骂道:“呆鸟俺叫你摸还会要你银子么?” 那中年汉子夫妇几乎难以相信几次推辞终究又摸了件千把两银子的东西千恩万谢的走了。 白星武笑道:“这天杀星果然不愧是个侠盗!” 冯百万忽然长身而起:“不用摸了剩下的二十四件本人一起买下来了!” 海大少大声道:“拿银子来!” 冯百万将一张银票交给身后的玉潘安潘乘风道:“这里是一万二千五百两找五百两回来。” 玉潘安缓缓接过银票缓缓走了过去。 大厅间的气氛猛然沉重了起来因为江湖中几乎人人知道玉潘安与天杀星是解不开的死对头。 天杀星海大少嘿嘿一阵狂笑道:“姓潘的滚回去俺海大少只和主子做生意奴才拿来的银子俺不要。” 潘乘风的脚步突顿苍白的面容越没有一点血色。 海大少狂笑道:“叫你做奴才难道叫错了么?” 潘乘风缓缓缩回手掌手指触及了剑柄。 海大少双掌紧握指节已掐得隐隐白。 四道满含愤怒怨毒的目光互相凝注着。 李洛阳突然轻咳一声走来取过潘乘风的银票换回海大少的布袋:“生意做成了?” 潘乘风默然将布袋交给冯百万他始终一言不但目光中却已闪动起一片锋利的杀机。 海大少嘿嘿冷笑数声选了几张银票交给李宅的帐房口中犹自骂道:“软骨头的奴才!” 他边骂边走走到冯百万面前时突然停下脚步大笑道:“其实这些都不值钱你奴才却有一项最值钱的碧绿帽子要卖给你。” 冯百万怔了一怔道:“什么碧绿帽子?”忽然想起这句话的含意面孔涨得通红怒骂着拍桌而起。 但海大少已去得远了一面挥手高歌:“五湖四海任邀游天下金银予取求看得人间不平事乘醉挥刀快恩仇!” 歌声激昂动人心魄。 冯百万骂声越来越低潘乘风仍是默然垂手而立。 大厅中气氛沉寂了一阵交易又开始恢复了正常——惊诧激动的情绪以及低低的窃笑与低语都已平息。 但直到夜点上来时有许多席桌子仍是空的。 黑星天、白星武在暗中忖道:“第四号桌子仍是空的。”两人相视一笑心中甚是得意。 “步骤还记得么?” “先在这里制造纠纷让别人无暇注意到后院再到马厩中放火叫李家仆役忙着去救火然后再动手。” 说到这里他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事说来虽易但是你我两人怎能在此制造纠纷呢?” “你我人手确是太少些只怕潘乘风这厮没有胆子否则纠纷早已起了。” 说话之间突见一个满身褛衣的老太婆扶着一个十三、四岁的跛足少年缓缓走了进来。 她手中紧捏着一只破布袋衣衫虽是破旧但精神却宛如扶着奴婢的贵妇。 大厅中所有的目光立刻都被她吸引住了。 她缓步走向第九号桌望也不望众人一眼走到大厅中央时破布袋里忽然漏出了许多珠子。 一阵“叮当”声响宛如急弦琵琶。 晶莹耀目龙眼般大小的真珠落满一地在辉煌的灯光下四下滚动转眼望去也不知道有多少粒。 褛衣老妇人尖呼一声:“我的珠子!” 李剑自己窜了过来高举双手:“各位贵宾暂且莫动待在下为这位老夫人拾起珠子。” “要知龙眼般大小的珍珠如果只有一粒已是价值不菲若是失落了谁也不愿担当这罪名。 四下众人立刻呆了起来谁也不愿动弹一下。 黑星天、白星武对望了一眼悄悄的站了起来自厅旁的一面边门中走了出来两人一起仰天吐了口气。 白星武道:“天助你我但事不宜迟要快!” 黑星天道:“正是要快!” 语声中他两人已沿着阴暗的屋檐边走了数丈到了四面无人之处两人一起跃身而起。 白星武道:“你去放火我先去守着那里。” 两人微一招手左右急窜而出。 第四重院落中灯火朦朦。昏黄的窗户中有两条朦胧的人影。 他们互相依偎在窗前似乎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男子的身影忽然站了起来一手推开窗子窗外的月光便映上了他英俊的面容。 长而带采的剑眉炯炯有光的眼神以及挺直的鼻梁使得他看来在英俊中又带着些书生的清秀。 但他那白皙的皮肤和嘴角微微上翘的嘴唇却又使他看来还带着些孩子的天真和倔强。 他凝望着窗外的月光胸腔不住起伏似乎有些气恼。 那女子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缓缓回过头…… 在月光下望去她的美更令男子动心。 她眼光中似乎含蕴着一种令男子无法抗拒的魅力轻轻瞟了那英俊少年一眼柔声道:“你生气了么?” 英俊少年冷“哼”一声不理不睬但那少*妇的玉手已搭上他的肩头樱唇也已附在他耳畔。 “求求你不要生气好么?” 英俊少年忽然长叹了一声:“我不是生气我只有些不懂你为什么定要到这里来?” 那美貌的少*妇垂下了头道:“你为什么不愿来?” 英俊少年一咬牙突然伸手反握着她的肩头道:“你告诉我你有许多苦衷你正在受着恶势力的压迫要我救你要我帮助你……” 少*妇抬起眼皮望着他幽幽道:“你不愿意?” 英俊少年叹道:“我怎会不愿莫说你曾经救过我的性命就是……就只论你我的情感你叫我去赴汤蹈火我也心甘情愿的。” 那少*妇柔声道:“你对我好我知道……” 她眨了眨似有泪光的眼睛轻轻偎入少年的怀里。 少年阖起眼睛黯然道:“我若对你不好怎会答应你将你带出来还要将你带回去……” 他霍然推开了她大声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个待罪的门人我带你回去就不知要担着多少风险甚至还可能受到门规的处治。” 那少*妇突然轻轻鸣咽起来抽泣道:“我是个可怜的女孩子我若不依靠你叫我去依靠什么?” 少年的怒容渐渐平息柔声道:“我当然要保护你无论怎么样我也要将你带回家去但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不一直回去?” 少*妇轻位道:“珠宝你知道不知道女孩子对珠宝的引诱是永远没有法子抗拒的我早就想到这里来了。” 那少年叹道:“你可知道江湖中我有多少仇人?” 少*妇道:“你为什么不化装、易容?” 英俊少年剑眉一轩怒声道:“身体肤受之父母父母给我的容貌我为何要隐藏为何要易容?” 那少*妇又倒人他怀里道:“小云不要生气我们马上就走好么?你放心没有人会伤害到你的。” 她轻轻抬手移去了窗上的支架窗子又落了下来但是她手掌抚过的窗台上却竟然留下了一只指印。 她指上仿佛涂有磷粉这指印便在夜色中闪闪的着光像是一只魔鬼的手掌在地狱边缘留下的痕迹。 这的确是地狱边缘因为此刻房中正是间充满阴谋的地狱。 那美丽的少*妇却比魔鬼还要凶险可怕得多。 她便是落日马场主人司徒笑的情妇温黛黛。 她以她的美貌、手段、狡黠与柔情编织成一个温柔但却可怕的陷阶引诱少年云铮投落了下去。 她编造了一个故事将自己说成一个可怜而无助的女子然后求云铮将她带出来她求云铮:“带我逃出去带我逃到天涯海角让我们永远厮守在一起我要远离这丑恶的世界我只要你。” 任性、倔强、天真而热情的云铮很容易就上了她的圈套他誓要永远保护她甚至要将她带回家去。 他要将她带回大旗门的根据地受到最妥善的保护因他还要在江湖中流浪三年后便永远和她厮守在一起。 云铮的计划正是温黛黛最大的希望。 她将云铮的话告诉了司徒笑自司徒笑那里要来了一笔为数甚大的银子便跟随着云铮一起“逃出”。 她一路都留下了暗记标志让司徒笑可以暗地跟踪云铮再也不会想到他正带着自己的仇敌走回家去。 此刻窗子落下了灯光更是朦胧!对面的屋脊上却出现了一条人影正是白星武。 夜色中只见他嘴角带着一丝阴险而得意的笑容喃喃自语:“好小子这回看你跑到哪里去?” 语声未了远远屋脊后已冲起一片火光。 接着惊呼声、喊叫声、脚步奔腾声一起响起。 白星武潜身伏下只听衣袂微响黑星天已如飞掠来:“是这里么?” “看得清清楚楚万万不会错了。” “可有什么动静?” “想不到大旗弟子居然也弄了个妖艳的女子此刻大约已在……嘿嘿。” 黑星天突然诧声问:“那是什么?” 白星武随着他手指望去便看到了那只着惨碧淡光的指印。 “小弟方才也在奇怪不知那女人在弄什么玄虚依小弟看来那女人路道亦不甚正只可惜一时间探不出她的来历。” “无论她是什么来历也该下手了!” 只见那边火势仿佛更大但惊乱之声已自平息显见李家仆役俱都受过严格训练。 沉吟之间黑星天已掀起块屋瓦正待扬手掷出。 白星武扬手阻住了他:“事已至此你我不如索性窜进去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 两人一起纵身掠下屋脊他两人联手己久彼此均有默契微一以目示意便待分自前后两扇窗子里闯进去。 哪知他两人身形方自落下地面斜地里突然飞来一点寒星来势虽快却不带半点风声直打黑星天的肩头。 黑星天全心俱在屋后竟然毫未察觉白星武突然飞起一足直踢黑星天胸腹之间。 黑星天暗骂道:“你疯了吗?” 急忙闪身避过他避开了这一脚同时也避开了那点寒星。 只听风声一响暗器已自他耳畔擦过。 白星武举手微指暗器出的方向甩转身“龙形一家”颀长的身躯便随着这一指之势箭般窜去。 黑星大自也知道了原委引臂随之掠去旁边屋脊上人影微闪又是一点寒星打到。 黑白两人拧身耸肩左右掠上了屋脊两人心身俱都大为惊异想不出是谁在暗中偷袭。 白星武暗忖道:“难道他两人还有人护守?难道此地还有别的大旗子弟?难道我们行动已被李洛阳现?” 黑星大忖道:“莫非屋中那人已现了我两人的行踪是以故意作出安寝之状却暗中绕来先制人。” 两人心中俱有鬼胎谁也不敢惊动了屋中人更不敢惊动李宅弟子各自闷声扑了上去。 屋上人影在瓦面上轻轻一滚竟滚到黑星天面前。 黑星天掌上早已满蓄真力当下闷哼一声举掌切下白星武已自转身扑上飞足踢向这人影的背脊。 他两人前后夹攻俱都用了八分真力掌出足的部位更都是那人的致命之处有心要想将此人立时毙在掌足之下。 那人影前后被击仍然临危不乱微一拧身蓦自黑白两人足掌之间窜了过去。 黑星天、白星武暗自心惊:“此人好快的身手!”两人也不答活如影随形跟踪而至又是三招击下。 突听这人影轻笑一声:“两位真的要下毒手?” 黑星天、白星武一起一怔勒马悬崖硬生生收住招式身形退半步一起凝目望去。 目光之下那人已仰面卧在屋瓦上双手抱头悠然含笑赫然正是落日马场主人司徒笑。 黑星天、白星武惊愕交集呆了半晌黑星天翻身扑倒在屋瓦上。 “司徒笑怎么也到了这里?” “小弟知道两位己到自然追随在后。” “司徒兄当真是耳目灵通得很。” 他面上虽在强笑心中却有如沸熬油煎暗暗忖道:“咱得到宝藏的秘密难道又被这鬼精灵知道了?” 要知他虽然号称“七巧玲拢”若论心智之好狡深沉比之司徒笑却大有不如这一点他自己也极为清楚。 司徒笑微笑又道:“在下知道的事虽不多只可惜两位知道的事却嫌太少了些。” 黑星天、白星武两人心中鬼胎更盛相互对望了一眼白星武突然面色一沉:“我弟兄确是知道得太少是以有一事要向司徒兄领教领教!” “自己弟兄怎用得上‘领教’两字!” “那房中乃是大旗弟子、我弟兄正要向他动手怎料司徒兄突然伸手阻拦幸好小弟命不该绝否则方才便已死在司徒兄手下了。” 他两人做贼心虚便先制人。 司徒笑道:“无论是谁今日要动房中那姓云的小子小弟便是拼上性命也要和他干上一干。” 黑星天变色道:“此话怎讲?” 白星武冷笑道:“难道司徒兄也投归了大旗门下?” 司徒笑面带微笑缓缓道:“两位可知此刻在房中陪着那姓云的小子的妇人是谁么?” 白星武道:“管他是谁我……” 司徒笑截口道:“她便是小弟的爱妾。” 黑星天、白星武又是一愕。白星武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司徒兄能解释一下么?” 他早已翻身卧倒和黑星天两人将司徒笑夹在中间。 司徒笑道:“两位可看到那淡绿的指印么?小弟便是一路跟着这标志而来两位难道还不明白?” 黑星天、白星武暗中放了些心事:“原来他此来另有图谋与我两人之秘密无关。” 一念至此黑星天面上便微微露出了一些笑容。 “司徒兄行事一向鬼神莫测小弟们怎会明白?” “此事说来话长此处又非谈话之地在下到了两位的安歇之处自将详情奉告!” “在下落脚在后面的第十三重院落中。” “走!” 直到他三人身影俱已消失后面屋脊的阴影突然又有人影一动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 月光照耀下这人影满身黑衣黑中蒙面在月光下翻了个身静静的仰卧在屋脊背后的阴影中却正是铁中棠。 他听到此地另有大旗弟子便猜测到八成必定是云铮只是他行事谨慎是以未曾贸然寻来只是暗中留意着黑、白两人的动静一路跟踪而来等到黑、白两人要待动身时他方要出手不料却另有人先他而动。 他再也想不到出手阻拦黑星天、白星武之人竟是司徒笑更想不到跟随云铮而来的竟是司徒笑之爱妾。 此刻他仰视着月光以最大的智慧思索他虽然不知道此事的前后始未但转念之间却已猜出了八成。 刹那之间他身上不禁骇出一身冷汗:“要是三弟一直将那女子带回家里岂非是弥天大祸!” 云铮的脾气铁中棠是深深知道的当云铮下了决心要做一件事时谁也莫想改变他的主意。 方才窗中的人影铁中棠也看得清清楚楚他两人之间亲密的举动铁中棠看了更是担心。 他知道若想要云铮回心转意必定要拿得充分的证据揭穿这女子的阴谋揭穿她的来历身份。 他也知道这女子必定是他空前未有的强敌——美艳妖娇而狡猾的女子任何人都难以对付。 何况她背后还有那么强大的势力作为后盾在这一场斗智兼斗力的战争中他实无取胜的把握。 他必须抓住她的弱点她的弱点是什么呢? ——珠宝的魔力任何女子都难以抗拒。 他忽然想起她口中的这句话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微笑。 华灯又上盛会再开。 李府的大厅比前三日更加热闹了大厅中每个角落都充满了谈笑、人语、烟草的辛辣脂粉的香气。 勾心斗角的交易便在其中悄悄进行着。 江南大富家欧阳兄弟比往日来得更早衣着更华丽一双双眼睛死瞪着邻桌那一群奇异的女子。 横江一窝女王蜂却仍然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越是这样那群公子哥儿心里越是心动。 第二号桌上的冯百万目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像是狗一般四下搜索着显见昨日的交易他赚了不少。 玉潘安潘乘风仍然静静的站立在冯百万身后坐在后面的一个艳姬不时的偷偷伸手去摸他的手掌。 云铮与温黛黛也来了他也看到了角落中的黑星天、白星武与司徒笑但他们却似根本不认识他。 他暗中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们根本不记得我是谁了。” 突然一声狂笑道:“俺又来了!” 海大少依然敞着胸襟手提布袋大步而入大厅中所有交易立刻停止好奇的观望着这传奇的人物。 他“砰”的一声将布袋放到桌上大笑道:“今天俺更忙了谁要这袋里的东西快些说话。” 未等别人开口冯百万已站了起来举起双手大声道:“你袋里有多少件东西老夫一起都买下了。” 海大少眨眨眼睛沉吟道:“仍是三十件但价格……” 冯百万急急的动着手掌大笑道:“做生意应该做得公平昨日五百两今日也该一样。” 海大少摸了摸头道:“也该一样么?” 冯百万道:“自然。”伸手摸出一张银票道:“这里是一万五千两不折不扣一文都不少。” 他匆匆走过去将银票放到桌上匆匆将布袋提回来。他昨日吃了甜头此刻生怕海大少突然反悔不卖了。 冯百万头也不回道:“交易已成不必再说了!” 海大少忽然仰天狂笑起来道:“俺袋里的东西算来每件只能卖二两银子你确定要花五百两买去俺也没办法。” 众人心中又是惊奇又是好笑吝啬成性一手不拔的冯百万今天居然也会栽个大跟斗。 冯百万却已面如死灰提着袋子一倒袋子里果然都是最劣之物他又惊又怒颤声叫道:“你骗我。” 海大少面色一沉厉声道:“谁骗你这是你自己强要买下的你再说个‘骗’字便砍下你的脑袋。” 冯百万“扑”的坐到椅上海大少望也不望他将银票交给李洛阳道:“李大哥替俺将这银子拿去济贫俺先走了!” 他狂笑着离座而起大步走出厅外。 大厅中人人俱在暗中鼓掌云铮更是大为喝采。 冯百万转身对潘乘风道:“去追追他回来。” 潘乘风面色阴沉动也不动冷冷道:“追什么?” 冯百万暴怒而起乾指骂道:“老夫化了大把银干将你请来难道是请你来吃饭的么?” 潘乘风冷削的面容上忽然泛起一丝狞笑道:“你自己心甘情愿上当正是活该怨得了谁?” 冯百万气吼吼道:“反了反了你……” 潘乘风冷笑道:“住口大爷我已不干了银子原封未动全还给你日后你挨枪挨杀全与我无关。” 冯百万变色道:“你好你好我……我……” 潘乘风冷笑道:“你去死吧!”拂袖走向厅外。 冯百万身旁的两个艳姬花容一起大变竟一起惊呼追了出去道:“小潘小潘你到哪里去别走呀!” 冯百万更是气得火上加油怒骂道:“贱婢回来!” 但她们却像根本没有听到一直追出了大厅。 众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冯百万看来看去看不到一张同情的脸气得狠狠一顿足也冲了出去。 哪知他方自冲到门口却与门外走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冯百万撞得连退数步大骂道:“奴才瞎了眼么!” 门外那人也被撞得退了一步却正是那“奇怪的老人”众人看在眼里知道又有好戏看了。 只听这老人也早已骂了出来:“你才是奴才你才瞎了狗眼。” 冯百万怒道:“你撞了我还敢骂人要造反么!” 话声未了面上已被那老人打了个耳刮子。 冯百万道:“好……你打人!” 那老人冷笑道:“你钱没老夫的钱多势没老夫的势大打了你还不是白打你要怎样?” 冯百万抚着脸想了半天想到自己钱财实在比不上人家盛气先减了一半竟狼狈逃了! 厅中又是一阵哄笑这奇怪老人们着背昂着头走入大厅令人失望的是那绝代艳姬并未同来跟着他的只有两个童子。 厅中的交易自从这老人到了以后立刻被刺激得活跃起来。 许多人都想在这奇富的老人身上赚些银子许多特别珍贵的珠宝到此时被拿出来。 他虽然老丑但却不知吸引多少艳姬美妇的目光他半阖着眼睑舒靠在自己带来的织锦软墩上。 他似乎闭目养神其实什么人都逃不过他的目光。 夜点过后银算盘突然长身而起仔细的打开他身旁的皮匣取出了一套精光耀目的项链、耳坠和头饰。 这一套饰全都是以龙眼般大小的珍珠所串粒粒浑圆粒粒同样方一取出立刻博得了满厅中人的惊赞。 温黛黛的美目张大了目中射出贪婪的光芒——这表示她纵然牺牲一切也要将这套饰拿到手。 喊价开始由一万两喊到一万五千五百两时只剩下温黛黛、金二公子与欧阳兄弟竞争了。 到后来温黛黛终于以无数道媚眼一万六千两的价格击败了他们她面上不禁露出了满足与得意的笑容。 哪知那奇异的老人突然干咳一声“二万两!” 温黛黛呆了呆既是惊诧又是愤怒大声道:“二万四千两!” 这已是她所有能拿得出的财产。 那老人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缓缓伸出五根手指。 银算盘微笑道:“阁下可是出五万两么?” 答复是肯定的。 银算盘道:“此地交易要立刻付现的!” 老人轻轻勾了勾手指身侧的童子立刻取出了十足的银票。 银算盘转目四望大厅中惊喟之声又起温黛黛呆坐在椅子上面色灰白充满了悲哀、愤怒与失望。 她常会不择手段得到她所想要的东西——甚至可以出卖灵魂但此刻她却毫无办法可想。 交易决定了饰箱子送到仍然半阖着眼的老人身旁。 角落中的司徒笑轻笑道:“黛黛这次总算遇到对头货了。” 黑星天道:“五万两买套饰除了这老头儿还会有谁会干!” 云铮缓缓站了起来柔声道:“黛黛我们走吧!” 温黛黛眼波瞧着那老人身旁的饰箱子竟看得呆了。 云铮长叹一声俯下身子轻轻道:“那套饰对你就真的那么重要么?” 温黛黛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我若是得不到我一心想要的东西不知有多难受。” 云铮呆了呆缓缓坐回椅上。 突听门外一阵怒马长嘶十六条锦衣大汉翻身下马鱼贯而入个个手腕一震齐都抖出了一面锦旗。 十六面锦旗俱是鲜红缎底黑丝绣字:“霹雳堂”。 旗分成两列由阶下直达厅门十六条锦衣大汉人人俱是面容沉肃身子箭一般挺得笔直。 大厅中又惊动起来。 “霹雳火来了!” 司徒笑望见他面上的神色双眉微皱忖道:“他来了又有何妨黑星天为何要面目变色?难道他是作了什么亏心事?” 思忖之间只见一位满面红光、锦衣华服、身材极为魁梧的长髯老人自两列锦旗中大步而入。 他衣衫极为华丽颔下长髯也修得极为整齐目光睥睨间充满了洋洋自得顾盼自雄之意。 李洛阳抱拳迎上笑道:“兄台光临蓬革生辉……” 霹雳火摆摆手大笑道:“你我兄弟说什么客气话。”目光一转道:“老夫此来只是要寻黑星天说话。” 黑星天、白星武、司徒笑三人早已离座而起黑星天更是抱拳强笑道:“小弟在这里兄台有何见教?” 霹雳火大声道:“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且问你你将老夫的大徒弟带到哪里去了八成准不是什么好事!” 他当真是目中无人竟在厅中喊了起来。 黑星天面色又是一变故作茫然:“谁?兄台说的是雷大侄么?自从月前分手以后小弟也未见着他。” “真的没有看到?” “兄台难道还不信小弟的话么?” “这小子死到哪里去了!黑老弟莫怪莫怪方才算我问错了你。 这老人的脾气当真有如霹雳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闭眼斜坐在椅上的铁中棠心中又是一动:“黑星天果然是瞒着他们的这倒好极了!” 他心里立刻又有了主意神情更是悠闲。 他悠闲的站了起来缓缓踱了出去随侍左右的两个童子手捧饰匣追在他身后缓缓转过了大厅。 大厅后灯光已黯了一些偏园中静无人迹铁中棠脚步走得更缓一条人影急急赶了过来竟是银算盘。 铁中棠微笑道:“辛苦你了。” 银算盘将手中一张五万两的银票还给了他目光回转突然悄悄问道:“你老人家这样做为的是什么?” 铁中棠眯着眼睛嘻嘻笑道:“老夫只想借此逗逗那大姑娘你可千万不能将此事说出去。” 银算盘会意点了点头笑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在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三千两;自然要为您老人家守密的。” 他抱了抱拳又悄悄溜了回去。 铁中棠目中闪动着得意的光芒原来这饰本是他家藏中的明珠请名匠穿缀而成。 他看中了最标准的生意人便是银算盘便买通了他串演出方才那幕戏好教温黛黛入毅。 哪知就在此刻花丛中突然传出一声冷笑:“人家说越老越风流这句话看来果真不差!” “什么人?” 他心头虽惊惶但仍不敢露出行藏故意作得气喘喘的样子大步赶了过去拔开花丛一看。 月光之下花丛中竟有一对男女紧紧的蜷曲拥抱在一起那女子正是冯百万的爱妾此刻眼波荡漾气喘微微衣上上沾演了花瓣与碎草。 她抬头望着铁中棠面上非但没有丝毫羞愧之意反而带着媚笑两条粉臂也仍然紧紧勾着那男人的脖子。 那男子面容苍白目光炯炯却正是潘乘风。 他手掌按着她的胸膛口中笑道:“阁下若是勾引上了那荡妇不妨也到这里来尝试尝试此中的乐趣!” 那女子咯咯娇笑道:“这里真好玩极了我们看得到别人别人却看不见我们你试试就知道多么好玩了!” 铁中棠暗中怒骂口中冷冷道:“你说什么?老夫不懂。” 潘乘风哈哈一笑道:“在下也是此道中人阁下在我面前大可不必隐瞒了在下积数十年的经验看来那女人的确是条好鱼而且极易上钩只是……她那小白脸看来倒是个武功不弱的会家子颇不好对付阁下的心思若是被他知道……嘿嘿那却不好办了!” 铁中棠将错就错故意作出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潘乘风笑道:“只是阁下身旁若是有个像在下这般的人守护那厮也只好干瞪眼了!” 铁中棠冷笑暗忖:“想不到这厮竞敢在我头上打主意了。”口中道:“你难道是想来做老夫的镖客么?” 潘乘风笑道:“在下去了个差使自然想再找一个。” 铁中棠忖道:“你既然要利用于我我难道不会利用你么?”口中却冷冷道:“替老夫做事岂有如此容易?” 潘乘风面色一沉:“两利之事你难道还不愿意么?” “你做了老夫的镖客便要服从老夫的指挥。” “这个自然。” “那么你此刻便站起来随老夫回去。” 潘乘风毫不迟疑长身而起却被那女子一把拉住衣襟:“你看上了别人就不想我了么?” 潘乘风面如寒霜:“放开!” “不放又怎样!” 她还在撒娇放刁要抱住潘乘风的大腿哪知潘乘风突然飞起一足踢在她胸前的“将台”要穴之上。 将台穴直通心脉乃是人身死穴之一那女子如何经受得起双眼一翻声音未出便倒了下去。 铁中棠吃了一惊忖道:“这人好狠毒的心肠!” 潘乘风神色不变笑道:“请看在下这镖客如何唯恐这女了泄漏阁下的秘密便先宰了她灭口连恩情都顾不得了!” 那两个童子已吓得面色白铁中棠也故意颤声道:“你竟敢在这里杀人不怕李洛阳知道么?” 潘乘风冷冷笑道:“在下这是在为主人做事此事该如何落就全要看阁下的主张了!” 铁中棠道:“你怎么能赖在老夫身上?” 潘乘风道:“阁下若不愿承当在下只有将事情的始未说出来了。”他知道已将这老人控于掌中是以神色大是得意。 铁中棠故意皱紧了眉头沉吟道:“那么……那么……” 忽然双眉一展轻轻道:“乘着此刻大家都在厅中你偷偷把这尸身往别人的房里一送就算了!” 潘乘风笑道:“好主意!果然姜是老的辣!” 铁中棠道:“第十三号桌上的人面目甚是可惜又曾经得罪过老夫就将这尸身送到他们那里去吧!” 潘乘风笑道:“好极好极!黑星天那厮的确讨厌得很!” 他抱起尸身道:“我片刻即回。” 铁中棠道:“老夫在帐幕中相候。” 潘乘风道:“好!”纵身一跃急掠而去此人自号“乘风”轻功果然高妙霎眼之间便已去远了。 铁中棠目中闪动着得意的光 芒大步走了回去走过冯百万所居的二重院落时院门外阴影中仿佛隐藏着两条人影。 铁中棠心念微动远远凝目望去这两条人影一个自皤皤一个身躯瘦弱竟是那褛衣老妇与跛足少年。 他自从服下千年参果后目力已大异常人虽在黑暗之中仍看得清清楚楚对方却未见到他。 他心念一闪立刻远远躲到墙角后那两个童子千灵百巧两人对望一眼立刻从另条路走了。 他们本就受过严格训练绝不过问主人秘事绝不泄漏主人机密就算主人是强盗他们也一样听话。 那祖孙两人听到脚步声立刻拧动身子见到只是两个童子走过便也未将之放在心上。 又过了半晌跛足少年轻轻道:“师父冯老头回来了那厮怎的还没有回来徒儿已等得不耐烦了。” 褛衣舍妇冷笑道:“急什么为师已断定是他他还逃得了么?便宜他多活了这几日已是他运气了!” 铁中棠大疑:“这两人名为祖孙实为师徒显见也是乔装而来必定有所图谋只恨我江湖阅历不丰看不出他的来历。” 思忖之间那跛足少年已在暗影中腾身而起口中说道:“待徒儿去前面看看那厮是否还在大厅中?” 这少年不但身法奇怪一纵数丈丝毫没有残废之态而且胆量更是大得出奇竟将此间视作无人之地。 那楼衣老妇也不阻拦似乎对他的武功甚是放心。 铁中棠更是惊异。 他师徒寻仇的对象一定就是玉潘安潘乘风却不知他三人之间有何仇恨? 第二重院落铮是一片草坪前后的灯光都照不到这里院落里也没有燃灯四下暗影幢幢显得十分黝黯。 黑黝黝的草坪上又传来一阵笑声。 六七个女子环佩叮当一路嘻笑着走了过来。 她们步履都十分轻灵正是横江一窝女王蜂四下无人迹她们不再装作。 一个身材纤小面如银盘眼波最媚的圆脸少女在叹气:“那老头真是财东只可惜人太老了些否则……” 另一个身材高挑的绯衣女子却在笑:“姚四妹不但爱财还爱俏我就不爱这些只要有银子老少都可以。” “谁像你这个专收破烂的我看你对天杀星那大胡子都有些胃口。” 绯衣少女伸了伸舌头:“那杀星我可不敢惹他。” “有什么不敢惹只要有机会我照样要勾引勾引他看他到底有多狠?” 突然一阵大笑:“看样子俺**来了谁要勾引勾引俺只管请过来。”笑声粗豪正是大杀星海大少! 他手中倒提着一只朱红酒葫芦胸襟敞得更开醉态可掬脚步踉跄迈开大步走了过来。 横江一窝女蜂王有的惊呼有的以袖掩面有的已笑得弯下了腰。 那圆脸少女指着以袖掩面的紫衣少女:“就是她就是她她要勾引你。” 紫衣少女笑道:“你就你敢再说……” 她张开两只手笑着去呵圆脸少女的腰肢圆脸少女笑着求饶:“好妹妹我再也不敢说了。” 紫衣少女红着脸:“你逃逃到哪里去?”突然被海大少一把捉住了手腕她身子一抖倒进海大少怀里。 海大少大笑:“就是你这小丫头么来来让俺瞧瞧。”一手托起她的下巴瞧了几眼突然凑上脸用他那个钢针般的虬须在她那粉嫩的娇靥上狠狠擦了几下开怀大笑:“你怕不怕?” 圆脸少女半仰半闪娇喘微微颤声求饶一只手却要去勾海大少的脖子。 哪知海大少忽然一手推开她。 “就凭你这样的小丫头还勾引不到俺。”语声中大笑而去。 圆脸少女被他推得跌倒地上又是惊诧又是羞怒在地上狠狠呻了一口:“臭男人臭胡子。” 横江一窝女王蜂又是欢笑又是惊骂突听有人说:“姑娘们什么事如此高兴小生们也来凑凑热闹如何?” 原来欧阳兄弟们也跟着来了。 “横江一窝女王蜂”立刻顿住笑声一个个垂眉敛目又恢复了大家闺秀的神情低着头走了。 欧阳兄弟们手摇折扇跟了过去。 海大少站在远处喝酒大笑道:“孩子们回来吧莫要再去掏马窝蜂了被蜂子刺一下可不是玩的。” 一个少年转过身来似乎要待怒骂却被另一人拖了回去。 海大少笑笑忽然轻叱:“什么人?鬼鬼祟祟藏在那里!” 铁中棠吓了一跳海大少目光炯炯却在望着那褛衣老妇的藏身之地。 就在这时第二重院落中突然传出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呼! 惨呼声中冯百万满面血污衣衫不整踉跄奔了出来。 “李洛阳李洛阳在哪里?” 海大少急窜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肩头:“你疯了么!” 轻轻一掌掴在他面颊上。 冯百万挨了一掌神志似乎稍微清醒了些木然呆了半晌:“我杀了人!我杀了她。” “你杀了谁?” “银蝉……那贱人她偷人养汉还要杀了我私奔我就先杀了她。” 海大少大怒:“为了个贱女人你值得么?” 冯百万呆了一呆居然痛哭了起来。 此刻李府的少主人李剑白:已领着四个家丁急赶了过来远远处也已响起了骚乱的脚步声。 铁中棠知道这一切不过只是大乱的前奏这平静多年的珠宝世家眼看就要有更大的变乱生。 于是他悄然跃起经过第二重院落时果然见到那荡妇的尸身倒躺在地身侧还有只箱子。 她显见是因为恋好情热竟要席卷细软找潘乘风私奔却被冯百万现才造成这件命案。 铁中棠暗暗叹息身形不停回到自己的帐幕前悄然落地只听里面潘乘风的声音笑道:“姑娘此后我们已是一家人了你怎能将在下赶出去?” 接着就是那艳婢茜人的声音:“滚出去你竟敢对我家姑娘如此无礼你不要命了么?” 铁中棠大步走了进去看见水灵光坐在角落里茜人挡在她身前惊喜出声:“好了我家主人回来了。” 潘乘风笑道:“你问问他可是他要我来的?” 铁中棠面色沉重:“事办完了么?” “办得十全十美谁也不会怀疑到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件事你纵能脱身事外别的事你只怕是逃不脱的了!” 潘乘风变色:“此话怎讲?” 铁中棠道:“冯百万已经为你杀了人了这笔帐少不得要找到你头上还有……那海大少也不会放过你。” 潘乘风展颜一笑:“冯百万杀人与我何关那姓海的与我多年对头也未见得能将我怎样。” “可惜此刻情况却不大相同何况你还有个极厉害的对头一心要取你的性命。” “什么人?” “就是那褛衣老妇和跛足少年。” 潘乘风呆了一呆沉吟道:“他们……我与他们无冤无仇……”语声未了颜色突变:“是她难道是她……” 铁中棠冷冷道:“你已经想出她的来历?” 潘乘风踉跄的倒退了好几步虚弱的倒坐在椅上:“她……她怎么说的?” “她说要你的命!” 潘乘风伸手一抹脸汗珠随手而落。 铁中棠道:“你在老夫面前吹得天花乱坠老夫倒也相信了你是条响当当的英雄汉子哪知你见了个老太婆和小孩子也如此害怕嘿嘿这样的英雄老夫实在不敢领教。” 潘乘风怒火似要作但身子刚站起来又坐了回去。 “不错我确是怕她。” 他“拍”的一拍桌子厉声接道:“但除了她之外若有人敢对我姓潘的无礼我照样要割下他的脑袋!” 铁中棠冷笑:“她是谁?你为什么要如此怕她?” “她……她的名字……唉说出你也不会知道。” 他嘴唇也变得毫无血色仿佛只要说出她的名字便有灾祸临头。 “你不敢说?” “就算我不敢说你又怎样?” “你说话最好声音小些莫要被她听到了!” 潘乘风呆了一呆怒气全消颓然垂下了头。 铁中棠道:“但是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潘乘风道:“你是不是怕我连累你、你既已作了我的雇主有什么事自然要和我一起承担。” 铁中棠故意变色道:“那怎行你快走吧!” 潘乘风道:“走她既已知道那件事是我干的我还走得了么你不知道她是谁怎知她的厉害、她一来至此间不单我要倒媚恐怕连那李家父子也要遭殃了!” 他语声中已毫无生气显见是心中充满了恐怖之意。 铁中棠仿佛更是惊慌。 潘乘风瞧了水灵光一眼冷笑道:“我只有藏在这里你再设法将我送走否则我若死了必定拖你在一起。” 铁中棠故意呆了许久仿佛己说不出话来水灵光早已知道他心智过人此举必有用意是以也绝不开口。 过了半晌只听他长叹道:“除此之外你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么?” 潘乘风冷笑着摇摇头。 铁中棠道:“老夫倒有个妙计……” “什么妙计?” “此刻在这里的武林中人除了你与姓海的之外还有什么显赫的人物?” “司徒笑、霹雳火还有那黑白双星这几人势力勾结在武林中可称一时之霸。” “这几人么?嘿嘿老夫只要替你在他们面前说几句话他们必定就会全力助你。” 潘乘风精神一振:“真的?我若有这几人相助情势便大力改观了但他们又怎会助我?” “老夫自有妙计只要你听话就行了!” “阁下若真的有此妙计帮了在下这次忙以后阁下无论有何事生在下也必定会全力相助。” 铁中棠走到案旁提笔写了两张字柬封得严严密密:“你先要设法与霹坜火单独谈话将这一字柬交给他他看了必定会答应全力相助你你等他立下重誓才能将这第二张字柬取出。” 潘乘风半信半疑接了过去铁中棠又提笔写了两张字柬:“这两张是要交给司徒笑的方法也和前面一样。” 然后他又写了两张字柬要潘乘风先后交给黑白双星潘乘风病急乱投医也只有姑且一试了。 铁中棠正色又道:“你万万不可将字柬弄错否则必有大祸也万万不能提起老夫否则他们便不会出手相助了。” 潘乘风呆呆的望着他只觉这老叟越来越是神秘然后才掀开珠帘窥了窥外面的动静悄悄掠了出去珠帘犹在飘动他身形便已消失。 铁中棠望着珠帘冷笑道:“狡猾好色的淫徒司徒笑、白星武这次你们都要受些罪了!” 水灵光轻轻叹息:“我……我真笨你究竟在……在做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铁中棠看着她眼中立刻恢复了和蔼的光芒:“我安排了一个连环妙计要教那些人没有一个能逃得出我手里。” “你……你愿意让……我知道么?” “我要叫司徒笑、白星武那般人先自相残杀起来再要那个神秘的老妇人去那里追寻潘乘风他们已下重誓少不得要保护着潘乘风那神秘的老妇便也不会放过他们再加上那具尸身、李洛阳、海大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最后自必形成混乱之局。” 水灵光凝眸望着他见他脱下长衫露出里面一身黑劲装又取出一方黑中蒙在面上。 他无论做什么事动作都迅己极举手投足间仿佛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轻快而流畅。 他又自榻上的锦褥下取出了一柄乌鞘长剑反腕抽出仔细瞧了几眼剑鞘毫无装饰剑光却宛如一涨秋水。 水灵光缓缓走到他身前将长剑以丝条缚在他背上。 铁中棠将将剑柄移到他能在最短的一刹那那间拔剑出鞘的位置上轻轻的说:“我要走了。” 水义光轻轻点了点头铁中棠已走到床前水灵光忽然幽幽叹道:“你……你要去哪里?……能不能告……诉我?” “我上去就来。” “我……个知道是……不是也能帮你的忙……” 铁中棠柔声笑道:“只要我在这里就不会比你冒险去做任何个的。”一拭珠帘飞身而出。 忽听水灵光的声音在身后道:“你要小心了。” 刹那间他心头突然涌出一阵奇异的情感也不知是甜蜜还是感激只觉身子似乎比往常更轻了许多。 但这份轻松的感觉瞬间便又消失只因一切事虽已安排妥当但最困难的却是要使云铮知道身边女子的秘密。 他掠到门外远远似乎有条苗条的人影袅娜走了过来、行路的姿势仿佛是风中的柳枝带着一种媚人的波浪。 铁中棠大喜:“她果然来了!” 思忖一转间他便己倒掠而回掠入帐幕。 水灵光大奇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铁中棠摇了摇手:“你们先到后面去。”反手扯下蒙面的黑中卧倒在锦榻上将剑柄压在枕下将锦褥盖在身上。 水灵光顺从的带着茜人和童子们走了似乎只要是铁中棠说出的话他便会毫无条件的顺从甚至连问也不问。 微风过处珠帘外果然已有一阵淡淡的香气飘了进来淡淡的珠光中现出了一条朦胧的人影。 这人影在帘外巡了半晌轻轻的问:“里面有人么?”语声娇媚带者一种甜丝丝的荡意。 “这里面又不是坟墓怎么会没有人?” 帘外轻轻一笑道:“老爷子你真会说话。” 铁中棠大声:“谁说我老?” 帘外的笑声更是娇媚道:“老有什么不好少年人冲动鲁莽哪有老年人体贴温柔。” 语声未了温黛黛已掀起珠帘。 温黛黛冷笑着走上前去对着水灵光双手插着腰:“我年纪比你大你该参拜参拜我才是。” 语声未了已被铁中棠一把扯了回去反手一掌掴在她面上。 温黛黛跳了起来:“好你打我!” 铁中棠面如青铁正反又是两掌。 他心中充满了对云铮的怜悯对这妇人的怨恨两掌打下温黛黛粉红的娇靥上已现出十条血痕。 她泼辣凶野之气也被这两掌打了回来流着泪颤声道:“求求你不要打了我愿意拜她!” 水灵光却说:“你……你……不用拜……拜了。”眼睑垂落目中似乎也流下泪来。 刹那间的沉寂瞬即被一阵呼声击散。 钟声余韵中一个李宅家丁大步奔了进来。 他惊疑的四下望了一眼立刻垂下头去躬身道:“家主有令请各位去前厅有要事相商。” 铁中棠挥手道:“知道了!” 这家丁应声后退而出却又忍不住对这奇异的帐幕中奇异的情况偷偷看上两眼。 铁中棠心中暗暗叹息口中沉声道:“茜人你陪姑娘在这里好生歇息我带她到铮厅去。” 水灵光道:“你不要我……我去么?” 铁中棠心乱如麻:“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这时温黛黛红痕未退的面靥。上却又泛起了得意的微笑。(全本小说网 ) 第七章 惊变 晴朗的天气金黄的朝阳。 但在阳光映照下的李府大厅中此刻却弥漫着一种沉重而紧张的气氛甚至连人们的呼吸也是沉重的。 桌位上已参差的将近坐满了人一个个俱是面色凝重心头忐忑百十条目光一起都注目着李洛阳。 李洛阳背着双手深皱双眉在人丛中往来蹀踱不时望向厅门:“人都来齐了么?” 他们身与其事更是心事重重潘乘风与海大少对面而坐只要有谁抬头便会接触到对方怨毒的目光。 突见一个满面悲愤、衣衫不整的白衣少年手里紧握着一柄长剑踉跄大步奔来目光四扫重重坐到自己座上与他前几日谦让从容的神情简直判如两人。 司徒笑双眉紧皱:“这厮怎么了?”目光四转看不到温黛黛与他同来不禁更是奇怪。 忽然“砰”的一声云铮将宝剑重重放在桌上大声道:“主人可有酒我想大醉一场。” 李剑白走了过来沉声道:“兄台稍后。” 话声方落突见云铮面色大变目中似要喷出火来。 李剑臼呆了一呆才觉这白衣少年怒火并非对己而似要喷火的眼神乃是望着自己身后的。 他回身望去那奇怪的老头竟携着这白衣少年的伴侣蹒跚着走入了大厅。 司徒笑更是大惊失色霍然站了起来温黛黛却望也不望他更不望云铮携着老人的手含笑坐到位上。 这其中的微妙关系大厅中少有人知只是众人见了司徒笑和云铮的失态免不得有些惊异。 立在厅门的李府家丁对了对手中的名册回躬身道:“各院中的客人此刻都已来齐了。” 李洛阳霍然顿住了脚步沉声道:“如此清晨便惊动各位前来在下心中实在不安得很。” 众人知道他必有下文俱都凝神倾听没有插言。 他长叹一声接道:“各位远道而来在下本应尽心款待使各位尽兴而归但此刻在下却不得不劝各位回去了。” 江南世家欧阳兄弟中有人忍不住站了起来道:“十日会期尚未过去主人怎么就要逐客?” 这些公子哥儿穷追横江一窝女王蜂尚未追出眉目听说要散局不禁都情急起来。 李洛阳沉声叹道:“十日会期虽然尚未满但数日之间此地必有风波在下不忍令各位卷入漩涡。” 那欧阳少年双眉一挑大声道:“此地若是将有风波我兄弟更不能走临危不苟乃是我兄弟的本色。” 他自觉这几句话说得极为侠义得意之下忍不住偷偷瞧了坐在那边的横江一窝女王蜂一眼。 李洛阳沉声道:“各位年纪轻轻怎知道江湖仇杀的凶险若是一旦卷入漩涡便休想再置身事外了。” 他微微一叹接口道:“何况我那对头的厉害也举世无匹这里眼见就要扬起一片腥风血雨各位此刻若是不走等那人动之后在下自顾不暇也无力再保护各位那人心狠手辣手下从来不留活口战端一起玉石俱焚各位再要走时只怕便万万来不及了。” 他神情凝重言语中更充满了恐惧之意众人俱都听得心惊色变那欧阳少年机伶伶打了个寒噤乖乖的坐了下去再也不敢多口。 李洛阳抱拳道:“各位马车俱已齐备随时皆可束装就道事值非常在下情非得已但望各位鉴谅。” 众人俱都知道李洛阳言重如山他说出的话绝不会是危言耸听是以谁也没有出口再问。 那些规矩的商贾拍客安份的小户人家怕事的高官大户早已匆匆离座而起赶忙去整理行装。 有的人还和李洛阳寒暄道别有的人连招呼都不再打片刻之间大厅中已走得零零落落。 还有些江湖豪士与李洛阳交情较深碍看义气还不肯走但经不住李洛阳再三相劝终于还是走了。 于是大厅中顿时呈现一片凄清只剩下黑、白诸人和扶剑而坐的云铮仍死盯着温黛黛与铁中棠。 李剑白一直站在云铮身旁:“兄弟还不走么?” “不走!” “为什么?家父已说得清清楚楚。” 云铮随手一指黑、白等人大声道:“他们不走我为何要走?” 他口中说话眼睛仍在瞪视着温黛黛。 司徒笑与黑、白两人目光相视交换了个眼色。 白星武微笑道:“这位兄台居然有与我等同生死、共患难之心当真不愧是条英雄好汉在下先谢了!” 云铮大声道:“生死之事本来就算不了什么!” 白星武道:“真的?” 云铮大怒道:“自是真的你可知道我是谁?” 铁中棠心头一阵紧张生怕云铮冲动之下当真喝出自己的来历那么黑、白等人也无法再假痴假呆下去了。 要知此刻情况最是微妙双方俱有顾忌双方俱有图谋只有云铮自己还不知道他行藏早已被别人看破。 幸好白星武仅是含笑摇了摇头。 云铮大声道:“只要你们不走我也绝不会离开此地总有一日你们会知道我是谁的!”手持剑匣大步而出。 白星武、司徒笑又交换了个眼色。白星武抱拳向铁中棠道:“事值非常老先生怎么还不走呢?” 铁中棠大笑道:“老夫夺了那少年的情人若是走出这里只怕那少年便要来寻找老夫拼命了。” 这时李洛阳已在纷纷传令家丁四下布置只听得院外一阵呼喝传令之声夹杂在紧张的脚步奔腾声中。 这平时看来毫无戒备的庄院一经变乱立即显现出无比坚强的实力平日谦恭有礼的家丁也立刻都变成了精兵铁汉。 大门前车声马嘶不绝子耳有的人早已走了。 铁中棠负手走到厅门前仿佛观望外面的动静其实他身后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司徒笑却只道他绝未留意身后一步掠到温黛黛面前狠狠望着她咬牙道:“你疯了么!” 温黛黛咯咯一笑故意大声道:“司徒大侠有什么事呀?” 司徒笑不禁一惊只见铁中棠果然回过身来。 他只得干笑数声道:“没什么没什么!”逡巡着走了回去心中却恨不得将温黛黛立刻毙于掌下。 温黛黛牵起铁中棠的衣袖轻笑道:“我们还是回去吧免得耽在这里被别人调戏。” 李剑白应声道:“对了老先生还是回去吧!” 铁中棠面色一沉道:“老夫暂时回到院落中去却绝非离开此地你们要赶也赶不走的。” 李剑白呆了一呆铁中棠已走了出去。 潘乘风望着他们的背影摇头叹道:“这些人真是奇怪不去逃生反而要在这里等死。” 海大少冷笑道:“幸好世上像你这样的贪生惜命之辈还不大多。” 潘乘风拍案而起大怒道:“你说什么?” 海大少厉喝道:“你要怎样?” 李洛阳面色一沉厉声道:“两位都请坐下此刻你我俱在这风雨危舟之中若不同心协力便要舟覆人亡了!” 海大少忽然大笑起来道:“李兄请放心咱们只是跟他闹着玩的。”啪的一声坐回椅上再也不望潘乘风。 一个黑衣家丁大步奔了进来面带惊惶气喘吁吁右耳鲜血淋漓竟已被人齐根割去。 李洛阳变色问道:“怎么样了?” 这家丁抱着左耳喘息着道:“小的遵命跟着离去的马车但还未走到街头便有人将马车拦住检查。” 白星武沉声叹道:“我所料果然不差他们早已在四下布置好了绝对不会容我们混在里面逃出去的。” 李洛阳道:“后来又怎样了?” 那家丁忍住痛苦接口道:“他们仿佛对所有的人来历都极清楚无关的人一律放行小的见了这情况便不敢再向前行正想回来报告老爷哪知其中却有一个本来仿佛是又聋又哑的人突然跃来抓住了小人话也不问便一手扯下了小人的耳朵。” 潘乘风惊呼道:“又聋又哑的人?想不到他也赶来了!” 黑星天亦自变色道:“闻得那九子鬼母门下的九个弟子个个俱是残废这聋哑之人也是其中之一么?” 潘乘风叹道:“此人在九子鬼母门下弟子中算得上最是心狠手辣而且与小弟最是难过他此番来了…… 突然打了个寒噤住口不语。 黑星天摇道:“九子鬼母已有多年未出江湖你怎么会和她结下了梁子这岂非有如一拳打在马蜂窝上么?” 潘乘风道:“这个……唉当真是一言难尽。” 海大少“哼”了一声摇头道:“什么一言难尽若不是与女人有关俺姓海的宁愿割下脑袋。” 众人只当潘乘风必定义要与他斗起门来哪知潘乘风却只足垂不语众人不禁对望一眼知道海大少的话必定不会错。 突听人门外一阵骚乱本在阶前等候马车搬运行李的人纷纷四下走避让出了一条道路。 李洛阳叫道:“什么事?”当先窜出。 一个满身红癣的秃獭子身上穿着件奇形怪状的麻衣牵着条小小的毛驴蹒跚的走了过来。 此人个但神情痴痴呆呆像是个白痴的模样就连他牵着的毛驴也是垂头丧气无精打采驴背上却又偏偏驮着又大又沉的麻袋更将这条像是几个月未吃粮食的小毛驴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一人一驴俱是猥琐不堪但此时此刻却令人看来有一神奇诡神秘的恐怖之意。 李洛阳当门而立厉声道:“朋友是什么人?来此何为?” 那白痴咧嘴一笑道:“李财主满面富贵福寿双全小的特地来请你打几个赏钱。” 李洛阳双眉微皱突然仰天笑道:“好朋友远道而来李某绝对不教你失望拿去吧!” 喝声之中扬手掷出一锭银锭去势如矢风声强劲。 那白痴咯咯笑道:“谢老爷。” 直等银光到了面前手掌突然一翻那银锭便似突然消失了力道平平的落到他掌中。 李洛阳变色道:“朋友好俊的手上功夫在下还待领教领教。” 那白痴仍然痴笑道:“财主给了赏银还想要回去么?好我就还给你一些东西。” 他扬手一掌击在驴股上那毛驴一声痛嘶低头向李洛阳直撞了过来痛极之来势竟也十分猛烈。 李洛阳袍袖一拂闪身避过举目一望那白痴却已在刹那之间走得无影无踪了。毛驴却直奔到院中厅前两条家丁壮汉箭步窜来勒住了牲口的辔头两人俱是身强力壮那毛驴哪里经受得起扑地倒了下去。 李剑白翻身赶了过来沉声道:“莫要虐待牲口解开包袱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众人俱都围了过来凝目望去紧紧捆住的那麻袋之中骇然竟包着三具**裸的尸身。 这三具尸身肌肤俱已变色死状狰狞肌肉痉挛显见死时必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但全身却又看不出伤痕。 众人只觉一股中人欲呕的臭气扑鼻而来情不自禁都后退了几步。 李洛阳问道:“这是什么人的尸身?” 众人面面相觑俱都摇了摇头。 李洛阳沉吟半晌大声道:“无论如何先将这三具尸身运到后院捡三口棺木好生葬了。” 他父子两人一个不肯虐待畜牲一个不肯亏待死人当真可称是仁心侠肠令人可敬! 众人惊喟着回到大厅一直垂沉思的潘乘风忽然颜色大变抬起头来惊呼道:“不好!” 黑星天、司徒笑齐声脱口问道:“什么事?” 播乘风目中满露惊怖之色遥指窗外颤声道:“快!快将那三具尸身烧去要烧得干干净净。” 李洛阳大奇问道:“为什么?” 潘乘风顿足道:“你我都看走了眼那白痴模样的汉子便是九子鬼母中的瘟煞鬼子。” 李洛阳身子一震大惊道:“瘟煞鬼子闻得只要此人一到那地方立刻便有瘟疫流行……” 潘乘风叹道:“十多年以前声势浩大的武汉十八罗汉帮便是被他散布了一场瘟疫死得干干净净此人的厉害可想而知。” 李剑白忍不住插口道:“瘟疫流行乃是天灾这瘟煞鬼子又有什么力量散布瘟疫?” 霹雳火闷到此刻才大声道:“那三具尸身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将它烧得干干净净?” 潘乘风道:“瘟煞鬼子善用各种毒物他散布瘟疫除了在水中下毒食物中下毒外便是利用死人的尸身。” 霹雳火道:“老夫越听越奇怪。” 潘乘风道:“用三具尸身俱是得了极厉害的病毒而死之人只要触及了那尸身立刻便会染上同样的病一传十十传百不到数日这里的人只怕都要染上重病!” 他话未说完众人已群相色变。 李洛阳一步跨到厅口扬声道:“快将那尸身拿去烧了将骨灰深深埋在地下。” 潘乘风道:“不但要将那三具尸身火化而且还要将方才触过尸身的人全部逐出此间。” 李洛阳霍然转过身来厉声道:“赶出去?难道你要将我的门下家了赶出去送死么?” 潘乘风道:“倘不将他们赶出去你我便也只有等着染病而死根本用不着九子鬼母再动手了!” 李洛阳怔了半晌额上汗珠涔涔而落。 众人听得此事如此厉害都眼睁睁的望着他。 要知那时医学尚未达至今日地步这些江湖豪士并不知道疾病传染的原理是以便将此事看得更为神秘恐怖。 而那时若有人得了霍乱、鼠疫等症更是无法可救。 那瘟煞鬼子便利用因此等病症而死之人来散布病菌他对这件事的先知便使得他在江湖中造成了极大的声名。 李洛阳默然良久突然双眉轩起厉声道:“无论如何我不能将我门了赶出去送死。” 众人更是勃然变色。 司徒笑冷笑道:“如此说来李兄是要我们也跟着一起染病而死厂!”李洛阳道:“生死有命你我即使是死了也不能留个不仁不义的名声好歹也要死得像个侠义男子。” 司徒笑冷冷道:“好死不如歹活李兄如若要死在下等却不愿奉涪黑兄、白兄、潘兄认为小弟的话说得对么?” 黑星天、白星武、潘乘风面色铁青齐声道:“正是如此。” 李洛阳大声道:“如此说来你要怎样?” 司徒笑厉声道:“你若不立时传令在下等只有取而代之了!”目光转处已和黑、白等人将李洛阳围在中间。 李洛阳大声道:“取而代之?你们莫非是想要将我杀死不成?” 司徒笑道:“情势如此在下等也不得不如此了。” 四人齐移脚步向李洛阳逼了过去。 忽然“呛啷”一声李剑白长剑又已出鞘天杀星海大少也突然拍案而起厉声喝道:“谁若要动李家父子一根毫毛俺就将他撕成两半。” 潘乘风缓缓转身忽然出手一招直击海大少胸膛。 海大少狂笑道:“好小子俺早就想宰了你了。” 笑声之中他已急疾攻出五拳拳势刚烈石破天惊潘乘风身法轻灵巧快游走在他拳势之间霎眼间也已还了五招: 玉潘安潘乘风虽然声名狼藉但武功身法却不弱脚步移动之迅奇诡端的罕闻罕睹。 那边李剑白也已和白星武动起手来但闻剑风丝丝匹练的剑光有如乱雨狂风满天洒落。 白星武动手几招心中已大是骇异他虽未低估李家子弟的武功却也未想到这少年剑上造诣有如此之深。 李洛阳的双臂垂膝安然而立神色之间仍是安静从容丝毫没有异常冲动之态但全身早已贯注真力。 黑星天、司徒笑几次要待出手而击但见了李洛阳如此神情一时之间竟不敢猝然出手。 只因此刻局势突然又呈尖锐胜负之争万万不能有毫厘之差。 突听一阵脚步奔腾之声自远而来十一条黑衣大汉面容凝重鱼贯走上了厅铮的石阶。 李洛阳双眉微扬沉声道:“你们来做什么?” 当先一条大汉垂道:“小人们己将那具尸体火化埋葬但不幸小人们都已触过了那三具尸身。” 第二条大汉大声接口道:“各位暂请住手听小人一言。” 活声方了剑影拳风顿息。 李洛阳沉声道:“你们在说什么话还不快快退下去。” 当先一条大汉垂道:“老爷你毋庸再为小人们之事动手相打了小人们跟随老爷多年绝不敢令老爷为难。” 李洛阳面色微变厉声道:“你们要怎么样?” 那大汉抬起头来黯然道:“小人们此刻已都变成了害群之马怎敢再活在世上为害大家。” 李洛阳面色更是激动大声道:“你们只管退下去;无论如何我也要拼死保护着你们。” 那大汉嘶声道:“老爷和公子待小人们恩重如山小人们……”语音突然一阵硬咽双目之中泪珠滚滚而落。 第三条大汉接着道:“小人们只恨身不由己不能再追随老爷和公子为老爷和公子效劳了。” 潘乘风道:“对极对极你们若是对李大哥忠心便不该令他为难还是快快离开这里吧!” 李剑白厉喝一声:“不用你多口!” 第四条大汉突然振臂而起嘶声喝道:“老爷和公子在上请受小人们最后一拜。” 喝声之中十一条大汉已然一起跪了下去。 李洛阳惨呼道:“你们要怎么样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能死知道么?” 当先一条大汉悲嘶道:“老爷请恕小人抗命之罪小人纵然身死为鬼也要在老爷身侧保护。” 李洛阳顿足道:“你们快站起来。” 突见这大汉面容一阵扭曲飞激的鲜血自他的胸腹间暴射而出他身子摇了两摇狂笑道:“弟兄们我先走一步了。” 另十条大汉惨然一笑齐声叹道:“老爷小人也去了。”手掌各自在胸间一按鲜血随手而出。 他们早已在袖口中暗藏着百炼精钢所制的双锋匕刀锋过处直没至柄。李洛阳纵有回天之力也救不了他们了。 李剑白忍不住抚尸痛哭李洛阳木立如死只有点点泪珠顺腮流动。 司徒笑、黑星天、白星武;也不禁都被这批汉子的忠烈之气所惊立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但闻风吹堂户四下无声院中却已挤满了人群有的是将要离去还未离去的珠宝客户有的是李府的家丁。 这些人有的目泛泪光有的已是满面泪流。 铁中棠远远立在一角他虽未流泪目中却含蕴着更深的痛苦本来是甚为简单的恩怨此刻已由他造成口此复杂许多条无辜的生命已在这复杂的恩怨仇杀中丧生他虽然已对师门尽力效忠但却对良心甚为歉疚于是他忽然现江湖仇杀竟是件如此痛苦和残酷的事! 直到人群渐渐散去他仍然木立在那里望着一具具流血的尸体自他眼前被抬了过去。 忽然间远处有钟声一响尖锐的划破死般的静寂。 接着一个清亮高亢的童子口音遥遥唱道:“丧钟一呼鸡犬遭殃李洛阳啊心头慌!” 李剑白厉喝一声:“我和你们拼了!” 手挥长剑便待冲出但脚步方自出门便又被人拉了回去。 铁中棠遥遥望去又见潘乘风走出厅前的石阶背负双手在向他注目含笑为礼。 他心头又是一阵痛苦转身走回后面的院落。 云铮正立在他院前的槐树下痴痴的望着院中的帷幕他见到铁中棠来面上立刻露出悲愤之色忽然一拳击在槐树上木叶纷飞他已狂奔而去。 铁中棠呆了半晌突然帷幕中也有歌声传出:“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是水灵光近日才学会的一词此刻她以幽怨而动人的歌唱来歌声中竟真的含蕴着幽幽的别离滋味。 铁中棠微微一惊仿佛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心中升起。 他大步冲入帷幕看见温黛黛正倚在锦榻上剥橘子水灵光与茜人却远远立在角落中。 她们足下有两只小小的包袱她们身上已换了身简朴的衣衫甚至连水灵光头上的珠翠都已不见。 铁中棠变色道:“你们要做什么?” 茜人垂道:“姑娘要走我也陪着姑娘走。” 铁中棠冲了过去颤声道:“你真的要走?” 水灵光点了点头茜人却道:“这是姑娘留下的话。” 铁中棠夺过她递来的纸柬上面写道:“你已不再寂寞我要走了我不愿作你的妹妹但又不能不作你的妹妹还是走了的好。” 铁中棠大声道:“你为什么不愿作我的妹妹?你为什么要走?” 水灵光缓缓抬起头来目中珠泪盈盈。 她犹未说话但铁中棠却已自泪光中看到她的心声看到她心中对自己那一份浓浓的情意。 他心弦突然颤动了起来倒退几步坐到椅上。 是的她不愿作她的妹妹因为她所需要的是一种更强烈的爱。 但是他却不能付出她也不应接受。 于是她要走了。 她缓缓移动脚步走过温黛黛旁边时轻轻道:“你……你要好好照顾着……他!”语声和泪最是辛酸。 温黛黛轻轻笑道:“好妹子你放心嫂子会照顾着他的。” 水灵光垂下了头走出帘外。 只听帘外哽咽着道:“这些……本……本来就都是你……你的你……你……”说到后来声音已在远处。 铁中棠仿佛突然像自战场上败退下来的将军全身都虚弱下来那种难以描述的空虚任何人都无法忍受。 良久良久突然温黛黛笑道:“人已走了铁中棠你还难受什么?” 这“铁中棠”三字宛如霹雳般的震入耳鼓。 铁中棠只觉耳畔“嗡”然一声震地飞身而起一步跨到锦榻前厉声喝道:“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温黛黛剥了瓣橘子放入口中悠然笑道:“铁中棠你力斗紫心剑客巧计脱出重围这名字已在江湖中响亮得很你还不知道么?” 铁中棠疾伸双掌捏住了她的双肩厉声道:“你说不说?”双掌一紧温黛黛的双肩欲碎橘子也落到地上。 但她仍然轻笑着道:“你先放开手我就说。” 铁中棠大怒:“你敢要胁我却不是能被人要胁的人你若不说我就活生生宰了你。” 温黛黛呆了一呆只觉双肩痛彻心腑她一生惯以各种事来要胁别人却不想今日竟遇着了不受要胁的铁汉。 她面上的笑容终于不见颤声道:“这是你那妹妹说的。” 铁中棠怒道:“她怎么说?” 温黛黛道:“方才你走的时候她一直在里面念你的名字。我听见后一猜就猜到你是铁中棠假扮的了。” 铁中棠暗叹一声缓缓松开手掌。 温黛黛媚笑着接道:“而且……我早该想到你不可能是个老头子你全身的肌肉完全没有一丝松的……” 这女了当真是天生来迷惑男人的尤物此刻竟又向铁中棠依偎了过去媚笑道:“你本来生的是什么样子让我看看……” 活未说完铁中棠已反手掴了她一掌。 温黛黛失色道:“你做什么?” 铁中棠顺手又是一掌厉声道:“没有人是铁中棠知道么?” 温黛黛突然展颜笑了起来道:“好人你真傻此后我一生都要跟着你真会让别人害你?” 铁中棠冷冷“哼”了一声只听帘外有人道:“老先生在里面么?在下李剑自有事请教。” 铁中棠推开温黛黛道:“请进来。” 李剑白应声掀帘而入抱拳道:“客人们都已离去了在下奉家父之命特来催老先生上道。” 铁中棠冷冷道:“这就算做是逐客令么?” 李剑白长叹道:“这是家父的一番好意怎能算是逐客令少时战端便起老先生若是……” 铁中棠大怒道:“什么好意你看清楚些老夫岂是容得你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物!” 李剑白双眉微轩冷笑道:“老先生未免言重了罢!” 温黛黛牵了铁中棠的衣袖道:“你为什么不走这里……” 铁中棠一甩手腕厉声道:“不用你管老夫偏偏要留在这里。” 李剑白道:“走不走部由你。” 突听远处又是一声钟声响起。 接着那童子声音便又扬声歌道:“钟声二响绝路断粮出门半步包管命丧!” 李剑白变色道:“现在你要走也走不出了。” 温黛黛亦是花容失色道:“这怎么办呢我们在你李家作客你总该想法子保护我们。” 李剑白叹息一声转身而出那两个童子却在后面奔了进来惶声道:“他们都走了!” 温黛黛道:“谁都走了?” 那童子眨了眨眼睛道:“马夫和厨子都卷了包裹跑了茜人姐也走了老爷你还不走?” 另一个童了惶声接道:“你看几重院落里现在都已无人迹死气沉沉教人看了害怕。” 温黛黛轻轻顿足道:“你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也做出这样的傻事未你只要脱身一走岂非什么事都没有了大可以袖手旁观看你的仇人一个个死在这座宅子里那时你仇也报了人也有了该是多么得意。” 她轻叹一声接道:“哪知你却偏偏要留在这里难道你喜欢陪着你的那些仇人一起死?” 铁中棠冷冷道:“这里留下的若都是我的仇人我早已去得远远的了便是拉也拉不住。” 温黛黛眨了眨眼睛道:“你难道是为了李洛阳、海大少这些人留下来的么?这更奇怪了他们和你有什么交情?” 铁中棠道:“虽无交情但他们却都是正直的人对那些好狡凶恶之徒我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但对正直之士我却只有一个方法。” 温黛黛道:“什么方法?” 铁中棠道:“也以忠诚正直对他!” 温黛黛呆了个晌轻轻叹息一声口中喃喃道:“傻子真傻!”虽在嘴里咕哝却不敢说出来。 那两个童子瞪大了眼睛瞧她仿佛瞧得呆了。 外面好容易安静片刻突然又有三卢惨厉的呼叫传来接着又是人声叱咤脚步奔腾还隐隐夹杂有弩箭破空之声。 一个嘶哑的声音奔跑着喊了过来:“不好了不好了栏里的牲口都倒地死了!” 喊声中充满震惧由后面奔向前厅。 两个童子对望一眼他两人虽然聪慧过人终是年龄幼小此刻闻得这样的惨呼惊唤已吓得抖了起来。 温黛黛失色道:“这怎么办呢喂你们怎么还不将珠宝都收起来大乱之后便来不及了。” 铁中棠冷冷道:“人若死了要那些珠宝何用?” 温黛黛怔了一怔突然轻轻哭了起来流着泪扑向铁中棠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你一定不能让我死……” 铁中棠“哼”了声重重推开了她。 钟声又响童声再唱:“钟声三响死神到场收拾棺木准备送葬!” 两个童子机伶伶打了个寒噤紧紧靠到一起。 这时满身劲装的李剑白突然闪身而入沉声道:“大乱将起所有的人都要集合到厅中集中力量。” 温黛黛止住哭声道:“我们人若去了这里的东西怎么办?”她纵是死到临头对这些珍宝还是忘不了的。” 李剑白冷冷道:“此间所有的东西本宅自会派人料理只要人不死所有的东西分毫也少不了的。” 铁中棠微一沉吟道:“这就去吧!” 当下众人便出了帷幕走向前厅此时一队队手持长矛快刀的黑衣大汉已将前厅的院落四下都围住了。 李洛阳已将所有的力量俱都集中在这里夕阳未落照着箭链刀锋映辉起阵阵寒光。 人人面上俱是凝重无比将近百人巡大在一个院落里但闻步履移动听不到别的声音。 前厅中已燃起灯光夕阳未落灯光甚是昏黄更衬得这空阔的大厅显得阴森令人可怖。 厅中桌椅已撤去多半黑星天、白星武、司徒笑正围在一个角落中绵绵密谈也不知在谈些什么。 霹雳火与天杀星弄了盅酒正在把盏痛饮不时出一两声洪亮的笑声划破死寂。 潘乘风孤寂的坐在李洛阳旁边的桌上出神的在擦拭掌中长剑的剑锋也不知擦了多少遍了剑锋早已雪亮。 云铮立在厅前见到铁中棠等人来了突然拧身而入拔出长剑坐到潘乘风对面也擦起剑来。 李洛阳突然沉声道:“我已准备苦守此间虽不知能守多久更不知能不能守得住但我已准备与他们周旋到底。” 他锐利的目光在众人面前扫了一遍接道:“各位身在此间不但与我同甘苦而且要与我同生死!” 海大少拍案道:“正该如此!” 李洛阳感激的望了他一眼接道:“是以在危难未曾度过之前各位都不免要受到些委屈。” 霹雳火拍案道:“委屈算得了什么!” 李洛阳大笑道:“好你我若真能同心合力胜负尚未可知兄弟们先摆上饭来待大家饱餐过后静待肃杀!” 院外轰应一声便有几条黑衣大汉抬上酒菜和一锅热气腾腾的白饭摆在大厅中央。 众人一旦焦虑恐惧大多忘了饮食此刻闻得酒饭的香气始觉饥肠辘辘迫不及待了。 铁中棠目光转处突然冷冷道:“后院牲口都己暴毙这酒菜中若下了毒你我少不得也要和那些牲口一样了。” 李剑白道:“这些酒菜都是在严密的监视下赶制而成的除非那九子鬼母有通天本领否则怎会有毒?” 潘乘风道:“九子鬼母下毒之方法不知有多少种端的令人防不胜防你我还是小心些的好。” 说话之间李洛阳已自怀中取出了一柄小小的银色如意在菜肴中轻轻一点刹那间那亮银如意己变作黑色。 众人不禁俱都色变李洛阳呆了半晌望了望李剑白。 李剑白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潘乘风叹道:“只怕他们早已在天井中下了剧毒。” 李剑白大喝道:“待我去查看查看。”转身飞奔而出。 众人面面相觑在厅中默候过了半晌见李剑白飞步而入满面惶急道:“果真不错四口井中已被他们下了毒了!” 潘乘风道:“如此说来连饭中都有毒了。” 黑星天道:“好狠的人难道她真要将我们全部活活饿死在这里李兄你不知弄些鸡鸭不用水煮用火烤来吃如何?” 李剑白叹道:“厨房里的鸡鸭猪羊也已都暴毙了。” 黑星天身子一震再也说不出话来。 众人望着眼前香气扑鼻的酒菜却不能人口更觉饥肠难忍要知人是铁饭是钢虽是英雄也挨不得饥饿。 李洛阳面寒如水沉思半晌突然大声道:“剑白传令将所有鸡鸭之蛋全都搜集来再去地窖中取出藏酒。” 季剑白应声而出海大少拍案笑道:“妙极妙极白煮鸡蛋密封陈酒神仙也下不了毒你我饿不死了!” 李洛阳望着厅外的家丁壮汉面色却更是沉重。 片刻之间李剑自己然将酒坛鸡蛋全都搬来。 李府世代豪富藏酒自然极多几乎摆满了半间大厅但鸡蛋却仅有两篓还带有大篓风干的鸡鱼咸肉。 李洛阳黯然叹道:“只有这么多?” 李剑白道:“厨房中所用的菜蔬大半是当日采买新鲜的……” 李洛阳长叹接口道:“鸡蛋共有多少?” 李剑白道:“孩儿方才已同人数过共有五百七十二枚!” 潘乘风展颜笑道:“五百七十二枚也尽够吃上几天了!” 李洛阳冷冷道:“兄? ??莫非忘了院外还有一百二十多个弟兄他们也要赖这些鸡蛋的。” 潘乘风呆了一呆颓然坐在椅上全身仿佛都软了。 李洛阳叹道:“幸好每年的会期兄弟的内眷丫环都由家母带去朝山进香了否则唉!情况更是不敢想象。” 司徒笑突然接口道:“在下方才计算过了里外有一百四十人每人恰好可分到四个鸡蛋此外还多十二枚。” 李洛阳展颜一笑道:“兄台好精明的计算……” 潘乘风霍然长身而起大声道:“我们乃是李家的客人难道也要和那些家丁壮汉同样待遇么?” 李洛阳面色一沉道:“他们也都是自爹娘肚中生出来的人为什么不该和兄台你同样待遇?” 潘乘风大声道:“虽都是人等级却终是有些不同。” 海大少怒喝道:“有什么不同只怕李大哥的这些兄弟比阁下还要多些人情味若论忠义侠气这些兄弟更比你高得多了。” 潘乘风冷笑道:“你明知此时此刻别人绝不能眼看我和你动手便故意以言语激恼于我……” 海大少道:“纵非此时此刻这些话俺也要说的。” 李洛阳长叹道:“两位莫再相争多出的十二枚鸡蛋这里每人可再多分一枚就是了。” 海大少大笑道:“俺岂是为鸡蛋而争只是听不惯这厮的屁话。” 当下李洛阳便传令在院中燃起四堆柴火架起四只巨釜水煮鸡蛋四井有毒就利用了昨天剩下的洗脸水。 鸡蛋煮熟先送上大厅每人果然分得五枚。 海大少取了鸡蛋打开酒坛一口酒一口蛋眨眼之间便将五个鸡蛋全都吃得干干净净。 霹雳火吃到第四个蛋时迟疑了半晌痛饮了几口酒后终于也将五个鸡蛋全都吃光架起两张桌子倒头便睡。 潘乘风剥开一枚鸡蛋叹了口气仔仔细细分成八块吃完然后将另四枚鸡蛋谨慎的藏入怀里。 别的人有的吃了两枚有的吃了三枚这些平日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豪士今日却对这淡而无味的白煮鸡蛋吃得津津有味海大少环顾一眼大笑道:“直到今日俺才知道白煮鸡蛋原来有如此美味。” 只有云铮垂吃了枚鸡蛋目光无意的触及倚坐在铁中棠身边的温黛黛第二枚蛋便再也吃不下去。 他独自喝下了小半坛酒玉面渐渐变为赤红终于抬起头来瞪起眼睛毫无顾忌的望向温黛黛; 夜色渐深大厅中已无人语院外的火堆也已熄灭死寂的黑夜中充满了令人室息的沉重。 大厅中人看来似乎都已沉睡着其实却无一人真的能睡着;潘乘风不时伸手到怀中去摸摸那四枚鸡蛋取出看看又收回去。 午夜过后云铮终于醉倒了伏在桌上口中顺喃的着呓语仔细听来却显然是在呼唤着温黛黛。 铁中棠闭目坐在椅上心中不禁更是怜悯痛苦。 李洛阳轻微的脚步声在四下轻轻移动。突听李剑白轻轻问道:“爹爹你不睡一会儿么?” “你睡吧爹爹哪里睡得着!” “孩儿也睡不着不知道他们今夜会不会来?” 李洛阳叹息着摇了摇头缓步走下厅前石阶院中巡大的大汉一个个都瞪大着眼睛望着墙头。 突听司徒笑在身后轻轻说道:“但望他们今夜进攻弟兄们还有些斗志否则这样再困两日只怕……唉!” 李洛阳黯然道:“再过两日他若不来我们便冲出去。” 司徒笑道:“敌暗我明冲出去也是凶多吉少何况……李兄你还有偌大的一份家业在这里。” 李洛阳垂下了头久久说不出话来。 众人提心吊胆过了一夜黎明终于冉冉而来。 大家不约而同的长身站起在厅中四面的窗户前往来蹀踱起来只是人人心头沉重谁也不愿多说话。 云铮宿酒未醒更是头痛如袭打开酒坛又自痛饮。 一夜过后他仿佛又憔悴了许多。 铁中棠突然走到潘乘风身旁拍拍他肩头道:“潘兄可愿陪老夫到院中去散散步么?” 潘乘风目光一转道:“自然奉陪。” 温黛黛缓缓站了起来铁中棠冷冷道:“你留在这里!”温黛黛委屈的点点头终于又坐了下去。 李洛阳道:“在院中散步虽无妨但各位还是要小心些!” 出了大厅潘乘风便诡笑起来轻轻道:“老爷子你唤我出来可是有什么巧计要施展么?” 铁中棠道:“你猜对了!” 潘乘风精神一振道:“这里人多到后面去说。” 铁中棠目光闪动道:“你若能将海大少、李家父子以及那云铮诱出大厅我便再教你一条脱身妙计。” 潘乘风大喜道:“真的么?” 铁中棠冷冷道:“你若不信那就算了!” 潘乘风笑道:“这又有何难!”转过身去海大少正拉着李家父子走下了大厅的石阶和院中壮汉攀谈着。 接着云铮脚步踉跄也走了出来口中喃喃道:“我永远不要再看到你了永远不要……” 铁中棠沉声道:“你快将他们引至厅后寻个隐密的地方看大厅中的动静其余的事自有我来处理。” 潘乘风道:“好!” 果然悄悄走了过去拉起云铮的臂膀。云铮醉态可掬甩脱了臂膀道:“你要作甚?” 潘乘风嗅到他扑鼻的酒气口中道:“你醉了我扶你去溜溜。”暗中却已疾点了他软麻哑穴。 云铮身不由主口里也说不出话来一直被他半拉半跑的拉到厅后潘乘风目光转处却已寻不到铁中棠。 他只得寻了个隐密的窗户在窗纸上点了个月牙小孔压低声音道:“快从这里往里面看!” 云铮口里虽不能说话但心中却大怒道:“你这样对我我偏偏不看!”当下竟紧紧闭起了眼睛。 潘乘风皱眉忖道:“这少年看来如此倔强我纵然用强他也未必肯乖乖睁开眼睛来看……” 心中正在为难问铁中棠突自旁面悄悄掩来沉声道:“你看他醉得眼睛都张不开了还教他看什么?” 云铮大怒忖道:“谁说我醉了我偏偏要睁开眼睛看。” 当下果然睁大了眼睛凑在孔中向里望去。 潘乘风见铁中棠只一句话便教云铮睁开了眼睛心里不禁又是钦佩又是好笑:“这老人当真猜透了酒鬼的心理。” 要知越是酒醉的人越更不肯承认自己酒醉。 铁中棠拍了拍潘乘风肩头道:“你责任已了快去吧!” 潘乘风虽然也动了好奇之心想着大厅中究竟有什么可看之事但见到铁中棠的眼色终于还是走了。 铁中棠与云铮并立在窗前偷愉向内望去—— 只见温黛黛已站起身来要向外走却被黑星天、白星武二人挡住了去路温黛黛道:“你们要做什么?” 白星武冷冷道:“司徒兄要找你谈谈。” 温黛黛变色道:“谈什么我不认得他。” 司徒笑突然扣住了她的脉门冷笑道:“贱人敢说不认得我我养了你十年便是养条狗也该知道报恩才是。” 温黛黛半身被他捏得又麻又酸面上却突又绽开了媚笑轻笑道:“我跟你说着玩的你又何必如此认真!” 窗外的铁中棠冷笑着忖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只要我们一出大厅司徒笑便忍不住要逼问这贱人了!” 转目望去云铮睁大了眼睛满面俱是惊骇诧异之色显然他见了厅中的情况酒意已被骇醒了一半。 突听司徒笑冷冷道:“我教你跟踪那少年探出他的巢穴你为何却要半路抛了他去跟个半死的老人?” 听到这里云铮已不禁骇出一头冷汗。 铁中棠瞧了瞧他心中暗忖道:“这也够了若是让司徒笑再逼问下去那贱人说不定连我也出卖了。” 一念至此突然举掌震开了窗门环腰抱起了云铮闪电般的傍着一排房屋掠了过去。 大厅中果然响起一串惊叱之声司徒笑、黑星天等人惊叱着自厅中疾掠而去。 铁中棠也不理它抱着云铮藏起身形随手拍开了云铮的穴道沉声道:“你听清了么?” 云铮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切齿道:“贱人!” 铁中棠和声道:“你既然已知道她是个贱人便不该再为她痛苦你若再为她痛苦便不是男子汉了!” 云铮垂呆了半晌长长叹息了一声。 铁中棠道:“此刻情况非常他们纵然明知你是大旗门人也绝不会伸手动你但你也切切不可随意妄动。 云铮点了点头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笔直望向铁中棠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切事都瞒不过你?” 他目光充满了惊奇敬畏之情铁中棠不敢接触他的目光转道:“我是什么人你日后自会知道的。” 云铮道:“你现在为何不说?” 铁中棠道:“此刻说了事情便有大变。” 他语气中充满了森严沉重教任何人听了都不敢再问。 突听一声厉叱:“什么人在这里?” 厉叱声中已有一阵衣袂带风之声划空而来。 铁中棠沉声道:“你乘隙溜走我去应付。”当先大步行出。 黑星天、白星武一先一后的凌空飞掠而下见到铁中棠缓步而来两人不禁齐声脱口道:“原来是你。” 铁中棠冷冷道:“正是老夫有何见教?” 黑星天沉声道:“大乱已起你在这里做什么?” 铁中棠冷笑道:“逛逛。”再也不看他们负手走了。 黑星天皱眉道:“这老头子我越瞧越是古怪。” 白星武道:“我也总觉得此人甚是神秘本来甚至疑心他乃大旗门人改扮但见到他与云铮之间的情况又觉不似了。” 黑星天沉吟道:“这难道不会是他们演的双簧么?” 白星武摇了摇头道:“那姓云的激烈冲动看他的痛苦神情绝不会是假的这点小弟倒可以担保。” 这两人虽都心计深沉但却也猜不透这其中的曲折。 黑星大道:“这老人纵有秘密只要与我们无关又何必管它!” 此刻那十二队家丁壮汉神情也大是激动弓上弦刀出鞘紧张的在四下搜索方才那击窗之人。 李剑白如飞奔来沉声道:“家父请各位还是回到大厅中弟兄们也即各守岗位不要妄动。” 众人在四下查不出异状便一起回到大厅。 李洛阳本在厅前往来碟踱见到众人回来立刻顿住脚步沉声道:“此刻你我力量必须集中精神必须镇定切切不可为了些许警兆便分散了力量慌乱了精神而为对方所乘!” 霹雳火大声道:“这样守株待兔也不是办法。” 李洛阳道:“兄台难道另有什么高见么?” 霹雳火呆了呆闭紧嘴巴再也不开口; 日色渐高众人心情更是烦躁还剩有蛋的都取出蛋来吃了虽是兄弟之交也再没有人互相客气。 海大少望着别人吃蛋肚子里忽然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在死寂中听来分外触耳。众人不禁都瞧了瞧他。 他却抚肚大笑道:“俺虽是英雄怎奈肚皮却恁不争气。” 霹雳火手里捧着酒坛笑骂道:“直娘贼这饿的滋味真不好受不瞒你说老夫的肚皮也要不听话了。” 话未说完肚中果已叫了起来。 潘乘风手里拿了个剥好的鸡蛋故意在海大少面前走来走去仔细咀嚼吃口蛋叹口气。 海大少瞪着眼睛眼珠子随着他的蛋移来移去终于忍不住在地上吐了口唾沫大骂道:“直娘贼白煮蛋有什么好吃?” 潘乘风大笑道:“不好吃不好吃。”吃得更是有味。 海大少涨红了面孔霍然站了起来潘乘风情不自禁退了一步海大少大笑道:“小子放心俺不会抢你的蛋的。” 众人都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大厅中阴森死寂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云铮面上更早有了笑容。 但院中的大汉精神却已大是颓萎这些人武功怎及厅中群豪饿了一天早已饿得头晕脚软。 李洛阳目注院外双眉紧皱喃喃道:“黄昏最多只能拖到黄昏了。” 突然钟声又是一响那童声愉快的唱道:“钟声四响饿得慌送些猪肉给你尝尝。” 歌声中墙外突然挑起十余根高出墙头甚多的竹竿竿头缚着只烤透了的烧猪随风摇晃。 那金黄的猪皮在日色下闪闪生光扑鼻的香气阵阵随风传来众人虽想不闻不看哪里忍受得住。 院中的大汉脚步更乱了眼睛却瞪得更直。 突听一条大汉大声骂道:“妈的大鸡大鸭老子们都吃惯了猪肉又有什么稀罕弟兄们看它作甚!” 张弓搭箭飕的一箭射去。 哪知箭到墙外突然一斜竟平空直落了下来众人见到墙外竟有如此严密的戒备心里不禁更是沉重。 铁中棠望着墙外金黄的烧猪心里突然忆起了那活到成年仍未吃过猪肉的水灵光也忆起了她的歌声:“……那淌着油的猪皮哟已烧得金金黄我割下了一块大猪肉哟请你尝一尝尝一尝……” 他嘴角泛起一丝笑容但心头却更是凄凉。 海大少在厅铮走来走去忽然停步“呸”的吐了口口水、大骂道:“这猪肉保险是酸的不吃也罢。” 李洛阳失笑道:“虽未必酸却必定有毒……” 话犹未了突然十余条人影刷的窜上竹竿。(全本小说网 ) 第八章 明珠索魂 这十人有男有女有的是独臂的大汉有的是秃头的癫子却还有的是身穿各色彩衣的明眸少女。 他们手中都各拿了柄雪亮的匕身法俱皆轻灵无比轻飘飘的立在竹竿头仿佛随时都可乘风而去。 潘乘风变色道:“这些人便是鬼母门下的九鬼子、七魔女了他们突然亮相不知又是在弄什么玄虚?” 只见这些人方自立上竿头突然头下脚上直栽了下来仿佛立足不稳而跌倒了的模佯。 但却在这刹那之间他们的足尖又巧妙的勾住了竹竿掌中匕一挥各各割下块猪肉放人口中大吃起来。 一个独臂汉子大笑道:“看到么猪肉全都是没有毒的只要你们有种尽管来拿好了!” 李洛阳厉叱道:“放箭!” 叱声方了弓弦骤响乱箭如雨飞出。 竿头上的男女轻轻一笑突然飞身迎了上来。 但见漫天人影在箭雨中飞舞了一阵乱箭竟俱都被他们接了过去没有一根落到地上。 刹那之间箭雨与人影俱沓只剩下那十余只金黄的烧猪和那些男女讥嘲声犹在风中飘荡。 司徒笑变色道:“好轻功好手法只怕这些人其中任何一人的武功都不在你我之下。” 李洛阳长叹道:“他们此举不但要证明猪肉无毒诱人去抢也在炫耀武功借以示威!” 海大少目光一转突然跃出院外自怀中取出一段长索随手打了个活结震腕抛出。 潘乘风冷笑道:“到底是做贼的随身都带着做贼的家伙。”话声未了活结已套上了烧猪。 海大少大喝一声挫腕收索烧猪便离竿飞起。 突见墙外一条人影直窜而上挥刀去斩长索。 海大少怒吼道:“你敢!”身子箭一般窜起左掌急扬凌空扑向那挥刀的人影掌法有如雷霆。 那人影身材枯瘦挥刀斜划海大少脉门此人身法亦是惊人凌空变招之迅有如水中游鱼。 海大少右手却已接住了烧猪左手一翻原式夺刀。 只听又有人冷笑道:“你出了墙还想回去么?”一个独眼大汉苍鹰般扑上左手一托那枯瘦汉子足底右手直击海大少胸膛枯瘦汉子将要落下的身形被他手掌一托立刻上升数尺飞足踢向海大少面门。 海大少左右被袭真气又已不继纵然躲开了这两招身子眼看也已落到墙外便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厅中群豪变色抢出院外黑星天、白星武左右齐出手掌齐飞十数点寒星暴射而出分打墙外两人。 海大少暴喝一声挺起胸膛迎了那独眼大汉一掌身子却借势飞回凌空翻了个跟斗飘飘落到院中。 霹雳火大声道:“你受了伤么?” 海大少狂笑道:“俺这种身子挨个一拳两拳又算得了什么?一拳换条肥猪这买卖却是不错!” 霹雳火挑起大拇指大声笑道:“好汉子墙外的鬼子鬼孙你们听到了么你们一拳人家只当搔痒。” 但此刻墙外人影又已落下更无人答他的话。 海大少抱着烧猪回到大厅抽出尖刀大笑道:“一人一块肥猪肉就是方才在俺面前吃鸡蛋的朋友没有!” 刀锋展处“唰”的划下块猪肉海大少接口笑道:“反正是做贼的抢来的猪肉人家也不要吃的。” 潘乘风冷冷道:“他们划的地方无毒别处也无毒么?” 海大少呆了一呆口中大骂道:“你吃不到猪肉眼红就拿话来骇人么?”手中尖刀却已垂落了下来。 白星武自怀中取出银针在肉中一刺银针立刻变为乌黑。海大少面色大变竟呆住了。 众人见了心里不禁叹息司徒笑推开潘乘风道:“幸好那厮的拳不重否则倒真不划算。” 海大少木然点了点头嘴角突然沁出了鲜血原来那独眼大汉方才一拳虽是凌空击出力道仍是不轻。 海大少早已觉出了不对只是不愿扫兴勉强忍住最少也等别人吃过肉再说哪知肉却是吃不得的。 只有云铮一言不大步走了出去自大汉们手中要过了一张弓一壶箭张弓搭箭劲射而出。 箭如流星去势奇快飕的射落了竿头烧猪。 他手不停的挥箭去如电刹那之间但听弓弦一连串轻响那十只烧猪竟都被他射落。 院中大汉不禁轰然出了彩声。司徒笑等人见了更是暗自心惊只有温黛黛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 彩声过后墙外突然有人冷冷道:“好准头!好手劲!好箭法!是什么人射的敢站到墙头让咱们瞧瞧么?” 铁中棠情不自禁脱口道:“不要去!” 却听云铮扬声大呼道:“少爷我就站在院中你们只管来瞧便是!”左手持弓右手已备好三支长箭。 墙外人轻笑道:“我来瞧瞧!”。 一条身着粉衣的少女人影轻飘飘的直跃而起姿势优美宛如仙子。 云铮厉叱道:“瞧清楚了!”右手微挥弓弦连响三支长箭带着尖锐的风声成“品”字形飞出。 那粉衣少女娇笑道:“果然不差!”双手高扬接住了左右两支长箭飞起一足将当中一箭踢回。 她举手投足有如仙女凌空而舞。 哪知云铮又已换箭在手大喝道:“还有!”又是三箭划空飞出三箭时虽有先后去势却快慢不差。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听那少女一声惊呀翻身落了下去。 霹雳火一持须大笑道:“他们伤了我们一人咱们也立刻还了颜色这场仗打得当真是有意思得很!” 但众人心神只不过振奋了片刻便又消沉了下来;难堪的饥饿像梦魔般扼住了他们的咽喉。 到了黄昏院中的大汉多已不支斜倚在墙角在夕阳黯淡的光线下令人见了更是颓废心伤。 大厅众人的嘴也都被饥饿封住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再敢多去饮酒他们甚至连饮酒的兴趣都已失去。 李洛阳环顾着厅内厅外的萧条景象突然沉声说道:“老夫已决定要冲出去一战有多少人愿意跟随老夫的?” 这句话立刻像鞭子一样抽到他们身上黑星天、白星武、云铮、霹雳火俱都像挨了鞭子似的自椅上跳了起来。 司徒笑笑道:“生死成败在此一举李大哥你在未作决定之前还是再多加考虑的好!” 李洛阳道:“我一生行事最是谨慎但此时此刻却逼得我不得不作此孤注之一掷!” 语声顿处他目中突然射出逼人的光芒沉声接道:“与其被困在此间还不如出去战死的好!” 司徒笑道:“再等两日或许有救星前来……” 李洛阳道:“吾意已决兄台就不必多说了倘若有人不愿出去一战只管留守此间在下绝不相强!” 他平日言语平和此刻说话却有如斩钉截铁目光四处一望又自接道:“谁愿出战请举起手来。” 解雳火、云铮立刻应声举手黑星天、白星武对望了一眼也缓缓举起了手口中说道:“司徒兄你……” 司徒笑苦笑道:“小弟自也去的。” 李洛阳道:“有这些人也已够了海大少受伤难行这位老先生不懂武功自然该留在这里。” 李剑白道:“海大侠恰巧睡着了否则他听到……” 海大少突然一跳而起大声道:“谁说俺受伤难行?谁说俺睡着了?你们冲出去俺来开路。” 李剑白一挥长剑道:“自应由我来开路!” 霹雳火大笑道:“开路之责你们谁也抢不过老夫的。” 海大少、云铮齐声问道:“为什么?” 霹雳火拍了拍腰间的革囊道:“就凭老夫这囊中数十粒霹雳子纵在千军万马中也能杀出条血路。” 李洛阳截然道:“如此说来开路之责就有烦兄台了这位少侠与小儿左右为辅。” 他目光望向黑、白两人道:“黑白天武双星断后我和司徒兄居中策应无论怎样厮杀要前后呼应不可失去联络!” 海大少怒道:“还有俺哩难道你忘了么?” 李洛阳缓缓走到他身前道:“兄台么……”突然伸手轻拍在他肩头穴道上接口道:“兄台伤势未愈不可妄动的。” 海大少又气又恼却已无法争辩了。 李洛阳回转头来沉声道:“外面的兄弟张弓搭箭守着此厅无论如何也莫要被人冲进来!” 潘乘风应声道:“这里有在下照应!” 李剑白冷笑望了他一眼道:“本来就没有人要你出去!” 说话之间众人已都扎紧了衣衫亮出了兵刃云铮挥动着剑光突然长叹道:“此刻若有他在这里就好了!” 李剑白道:“谁?” 云铮叹道:“此人乃是我的师兄他机警胜我百倍虽在大乱之中仍可从容策划只可惜……” 他瞧了司徒笑一眼恨声接道:“只可惜他已背叛了师门认贼作父我若见着了他定要和他拼个死活!” 铁中棠顿觉一股冷气自心底升起悄悄闭起了眼睛。 李洛阳甩下长衫握起长剑厉声道:“此刻日象将落未落;正是血战的大好时分你我就此冲出去吧!” 大厅之中顿时长剑挥展森森的剑气凛冽的杀机弥漫在这珠宝世家之中掩得四下一切俱都为之失色。 铁中棠突然抬起了头沉声道:“事值如此各位无论如何自应出去一战老夫在此为各位击鼓助威但……” 他目光缓缓自众人面前扫过接道:“半个时辰之内各位若仍无法取胜就应即回来免得无谓牺牲。” 司徒笑应声道:“正该如此半个时辰之内事若不成你我便请即回来徐图大计。” 李洛阳沉吟半晌慨然道:“好!” 铁中棠道:“老夫以击鼓为号鼓声一停便是半个时辰到了!” 李洛阳微微颔李剑白立刻传令取鼓。 院中壮汉精神也突然振奋了起来死气沉沉的庭院刹那间便被战斗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霹雳火大喝一声飞奔出院云铮、李剑白挥动长剑紧随在他身后两人俱是年少英俊身手矫健。 只见霹雳火劈手夺过了一柄长弓厉声啸着掠上墙头。 在这瞬息间他已探手摸出一把深碧色的霹雳子施展出武林霹雳掌弹打金弓连珠霹雳的手法。 但闻一连串弓弦轻响那十余粒霹雳子已应弦而出落地之后声如霹雳炸开了一条火龙! 墙外地甚空阔远处林木葱郁那青石铺成的道路本是穿林而入再穿林而出几条在路上巡弋的人影骤惊此变四散分开那跛足童子锐声呼道:“送死的出来了让他们莫要再回去呀!” 林中人影移动一人狂笑道:“他们回不去的!” 霹雳火厉叱道:“小鬼着!"又是一串霹雳子飞出。 跛足童子大笑道:“老鬼你打不着的……"身子一转的溜溜飞上竹竿道:“老鬼你敢上来么?” 话声未了院中已有一簇箭雨飞来跛足童子凌空一个"死人提"笔直的倒翻了下去。 但见眼前剑光一闪云铮己迎面扑来长剑挥动化作匹练接连三剑已将跛足童子团团围住。 跛足童子眨了眨眼道:“好小子剑法不坏!” 身形在剑光中转了几圈出手还了三招。 云铮面色深沉剑势更是剽悍沉重。 这跛足童子又走了三招面上已收敛去调皮的笑容突然大喊道:“这小子厉害得很快来帮帮忙呀!” 喊声未了己有两条人影左右夹击而来一个是粉衣少女一个身穿碧衫明眸流波身影却快如闪电。 跛足童子翻身抽出剑来嘻嘻笑道:“我受不了啦还是你们陪他玩玩吧!"接连几个翻身远远掠到一旁。 粉衣少女笑啐道:“小鬼临阵脱逃还要多话。” 笑语声中长袖飞舞轻飘飘攻出几招。 那碧衫少女抖出了一条长达五尺的银练笑道:“五妹你攻近我打远看这小子能接几招!” 云铮虽然素来不喜与女子相斗怎奈身形却已被她两人奇诡轻灵的招式困住再也脱身不开。 那边李剑白早已挥剑迎上了一条独目虬髯、手持一长一短两柄钢刀、长得宛如半截铁塔般的大汉! 鼓声已起雄浑急遽。 他两人招式亦是刚猛迅急只听刀剑相击之声叮当作响只见长短三道寒光纵横开阖。 这眇目大汉身形虽高大但身手却绝不呆笨长刀短刀相辅相生走的是刁辣招式怪异已极。 李剑白家学渊源剑势沉稳气度更是不凡和这经验老到的大汉交手两百招内绝分不出胜负。 但他们的攻势却已被阻霹雳火大喝道:“不要缠战冲呀!"喝声之中又击出一串霹雳子。 突听树林中狂笑一声一条人影急飞而出宽袍大袖衣袂飘飘兜起一股劲风竟将漫天飞来的霹雳子全都震了回来势道强劲落回了李宅院中院中立刻响起一串大震一阵惊呼。 李洛阳变色道:“霹雳子不得了。"挥剑迎上。 只见林中掠出的人影飘飘落在地上两只长袖随风飘舞宛如蝙蝠的翅膀一般落地后竟长垂及地。 他颀长的身形却是瘦骨嶙峋面上双颧高耸眼眶深陷仔细一瞧竟是个瞎子。 那跛足童子见他来了拍手笑道:“妙极妙极大哥也赶来了看你们还有多少暗器只管放出来吧!” 霹雳火心头一震大声道:“你便是艾天蝠么?” 普天之下施用暗器之人一听无目煞星艾天蝠的名字人人都头皮炸心头慌。 因他虽是个瞎子却专破天下各门暗器其听觉之灵敏有如浑身上下都生满了眼睛。 只见他阴沉的面色毫无表情道:“不错谁来陪我这瞎子走几招?"声音亦是冰冰冷冷毫无情感。 李洛阳"飕"的掠过霹雳火掠到面前目光上下扫动沉声道:“阁下想来便是九子鬼母门下的座弟子了。” 那跛足童子远远立在艾天蝠身后飞扬跳跃大声道:“不错他便是我们的大师哥!” 李洛阳道:“令师兄如此以阁下为荣倒是很难得。” 艾天蝠冷冷道:“李先生过奖了。” 李洛阳呆了一呆道:“阁下怎会知道在下便是李洛阳?” 艾天蝠大笑道:“艾某双目虽盲心却不盲此时此刻除了谦谦君子李洛阳外谁还会如此客气的对艾某说话。” 李洛阳扬眉道:“人道无目煞星心思灵敏过于他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艾天蝠笑声突顿道:“李先生如此的夸奖艾某莫非是要艾天蝠做什么事么?"他即使在狂笑之时面上亦无表情。此时笑声一顿面容更是冷得可怕仿佛他心肠俱是寒冰所铸世上再无任何事能打动于他。 李洛阳纵声狂笑道:“不错在下正要照原文与阁下打个赌。” 艾天蝠冷冷道:“艾某占了优势之时从来不与别人打赌李先生这番心思看来是白费的了。” 李洛阳又自呆了一呆他本想孤注一掷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作注和艾天蝠师兄弟们的性命赌上一赌。 那跛足童子大笑道:“赌不赌你都已输了还赌什么?你骗别人可以却骗不到我大哥!” 艾大蝠道:“李先生若要动手在下当可奉陪但也请李先生先取下鞋底的蛋壳免得动手时行动不便。” 李洛阳情不自禁举起脚底一望只见鞋底之上果然嵌着几片碎了的蛋壳这连他自己都未曾觉。 但双目全盲的艾天蝠却犹如目见抬眼四望艾天蝠深陷的眼眶骇然竟是一片肌肉根本连眼珠都没有绝不是伪装的瞎子——何况纵然是目光敏锐之人也万万不会瞧见别人鞋底的蛋壳。 刹那之间李洛阳心头不禁大为惊骇。 只听艾天蝠冷冷道:“阁下心里不必奇怪艾某怎会知道艾某只是自阁下方才脚步移动时所的声音听出来的。” 李洛阳道:“你怎知必是蛋壳?” 艾天蝠狂笑道:“食物俱已有毒想来你们只得吃鸡蛋了惶乱之下自然难免将蛋壳剥得狼藉遍地在下姑且猜了一猜却不想正猜对了。” 李洛阳暗叹一声:“这艾天蝠当真是个绝世的人材。” 要知此刻刀剑叮当人声叱咤鼓声更是响如雷霆能在这许多声音中听出别人脚步轻微的移动这耳力是何等惊人再加上他分析事理之精确更是令人心惊。 霹雳火忍住性子站在李洛阳身后此刻却再也忍不住了厉声喝道:“艾天蝠你果然心巧口巧老夫却要看看你的手巧不巧?"长弓一展箭步窜前弓梢直点艾天蝠胸腹间的将台大穴。 那跛足童子一个筋斗翻了过来大喝道:“我大哥只想和李洛阳动手你多事什么!还是让少爷我陪你玩玩吧!” 喝声之中双足如飞踢向霹雳火面门。 霹雳火只得暂求自保闪身避过大怒道:“你明明知道老夫生平不与妇人孺子动手此番又来做什么?” 跛足童子嘻嘻笑道:“你不愿和我动手可知我还不愿和你动手哩你既未接到换命明珠还是乖乖站到一边去吧!” 霹雳火大怒道:“混帐!"呼的一拳却是击向正与黑星天动手的一人身上他纵在盛怒之下还是不愿与妇人孺子动手这老人脾气虽然蛮横倒也蛮横得可爱。 这时白星武、司徒笑等人都已各自寻着了对手在这一片辽阔的空地上动手厮杀起来。 但四面树林之中仍不时有人影闪动他们的攻势虽然凌厉也无法在这四面杀机之中冲开一条血路。 李洛阳与艾天蝠身子缓缓逼近却始终未曾出手接过一招。 那跛足童子满面嘻笑东打一招西踢一足忽然又是一个筋斗翻回树林笑道:“师父来了。” 九子鬼母果然已扶着两个明眸少女的肩头缓步走了出来。 她脚步仍然蹒跚衣裳也仍然有如贫妇。伴在她身畔的两位少女却是满身华服艳光照人! 李洛阳心头一凛——此刻依依站在九子鬼母身畔的赫然竟是那奇异老人的艳姬。 他自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心头不觉疑窦丛生。 哪知就在他这疑愣的刹那间艾天蝠硕长的身躯已冲天而起两只长袖迎风飘展有如飞天的蝙蝠一般。 他双袖又长又宽柔中带韧正是两件最最奇异的外门兵器双袖舞起敌人武功纵强一时之间也休想近身。 战鼓频催战况却胶着在当地没有丝毫进展。 院中的家丁壮汉听得外面的交战之声越等越是心焦有的已忍不住翻身到墙头去观看外面的战况。 铁中棠面色凝重挽起双袖将皮鼓敲得咚咚作响温黛黛愁眉苦脸的坐直在他身侧也说不出话来。 十余条大汉本来凑在院中喝喝密谈此刻突然狂呼上声蜂涌着冲到紧闭着的大门前。 一人手提长刀奋力挑起了门闩刀风过处大门洞开。 潘乘风变色呼道:“你们要干什么?” 家丁们齐声呼道:“冲出去!” 呼声未了鼓声突然停顿。 鼓声停顿未久黑星天便当先掠回院来身上血迹斑斑胸口不住起伏手中的兵刃也失落了。 潘乘风变色道:“兄台可是受了伤了?” 黑星天点了点头;道:“在……左肩……"突然仆地坐倒。只听墙外一声狂呼白星武、司徒笑狂呼着飞掠而入两人神情亦是疲惫不堪额上汗珠涔涔而落。 铁中棠虽未见到外面的战况但见到这几人的神色已显然可以想见外面战况的惨烈。 他手持鼓槌奔出院外惶声道:“还有人呢?” 白星武手挥汗珠指向院外只听李洛阳在院外大声呼道:“各位快退回去在下断后。” 另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冷笑道:“前路虽然不通要退后却绝对无人阻挡阁下只管放心好了!” 语声落处李家父子、霹雳火、云铮果然连袂跃入墙来这四人更是神情狼狈重衣俱为汗水浸透。 李洛阳喘息了半晌方自黯然长叹一声垂走回大厅那黯然的叹息声正显示了事情的急迫。 众人回到厅中心情更是沉重。 李洛阳在厅中踱了几圈突然走到厅前的石阶上沉声道:“弟兄们请过来听我说话。” 院中的家丁壮汉们缓缓围了过来。 李洛阳见到这些平日生龙活虎般的汉子此刻纵然打起精神也掩不住憔悴失望之态心头不觉更是黯然。 “你们快快放下兵刃高举双手去吧只要你们不作抵抗那九子鬼母纵然狠毒也不致要了你门的性命各位跟随李某多年李某今日却不能保护各位但望各位莫要怪我。” 他话未说完这些家丁们已骚动起来等到他说完了话这些粗豪的汉子已齐呼道:“咱们死也不走。” 李洛阳黯然道:“各位留在这里也是在送性命!” 一个家丁振臂而出嘶声道:“老爷待小人们天高地厚小的们死也要和老爷死在一起。” 另一个人接口呼道:“小人们虽然无知却还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老爷若定要小的们走小的们只有先死在这里。” 李洛阳静静的凝注了他们半晌突然狠狠一顿足转身走了回去目中似乎已可看到闪动的泪珠。 温黛黛眨了眨眼睛轻轻道:“咱们难道真的没有冲出去的希望了么?"她一直跟随着铁中棠片刻也不肯离开。 李洛阳无言的点了点头。 温黛黛呆了半晌突然转身奔了出去司徒笑、云铮的脚步都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谁也没有追出去。 李洛阳缓缓走过去解开海大少的穴道:“兄台莫怪!” 海大少挺胸而起大声道:“俺为何不怪你听你说那些泄气的话真几乎将俺气死了。” 李洛阳苦笑一声道:“不是在下说话泄气只是以此刻情况看来我们是凶多吉少了。” 海大少瞪起眼睛别的人却仿佛都默认李洛阳方才的言语。 海大少厉声道:“你们说话呀咱们究竟拼不拼得过?” 李洛阳仰望天缓缓道:“海兄此刻莫要问了到了黄昏之后你我再一起冲出去试试。” 海大少道:“这才像话。” 李洛阳道:“你我这次冲出去谁也莫要再存有回来之心冲得出去就冲出去冲不出去就死在这里。” 海大少拍案道:“这更像话了。” 李洛阳移过目光望向铁中棠缓缓道:“无论咱们冲不冲得出去阁下都不会死的。” 铁中棠道:“此话怎讲?” 李洛阳冷冷道:“此刻跟在九子鬼母身畔最最亲近之人便是阁下的那位温柔美艳的夫人!” 铁中棠脸色也变了。 李洛阳却已拂袖走了开去众人本觉铁中棠来历不明此刻更不禁暗暗猜疑:“难道此人便是九子鬼母的内应?” 李洛阳负手立在厅前只见院子的角落几个家丁正悄悄的以长刀在挖着草根剥着树皮。 他只觉心头一阵黯然转过头去不忍再看:“苍天我李洛阳待人不薄为何今日却落到这般下场?"他满心怆痛心中所思口中竟不知不觉的说了出来当真是言词沉痛凄凉欲绝。 海大少突然拍案大骂道:“李大哥待人忠诚有目共睹怎么这里许多人中却有个内奸。” 李剑白道:“谁是内奸?” 海大少手指笔直指向铁中棠道:“他!” 众人心里都在想着此事此刻被他揭破立刻骚动起来霹雳火大声道:“不错这厮行踪鬼祟必定是个内奸。” 李洛阳望着铁中棠只当他会辩驳两句哪知铁中棠却只是茫然立在那里也不开口。 海大少厉声道:“今日一战无论是生是死也不能留着这内奸活在世上先得宰了他再说。” 众人齐都轰然应道:“正该如此。"脚步移动便向铁中棠围了过来众人心中俱是满腹冤气此刻自然一触即。 那两个童子骇得面青唇白牵着铁中棠的衣袂瑟瑟抖李洛阳长叹道:“众意如此阁下还有何话说?” 铁中棠暗叹:“我施下连环之计将情势造成如此局面纵然称了心愿弄得黑星天、白星武、司徒笑、霹雳火没有一人能逃得活命却也害得许多条无辜的生命陪着一起送死我做得对么?我做得对么?"心念至此只觉心灰意冷也不想反抗长叹道:“不错我害了你们你们杀了我吧!” 众人反而呆了一呆突听一人道:“你们若要杀他便将我一起杀死!"夕阳余晖下温黛黛缓缓走了进来。 她身上此刻竟佩满了珠宝在夕阳下更是光彩夺目她轻轻笑道:“我能戴着我最爱的珠宝死在我最爱的人身畔总比你们这些还要苦战一场才能死的人好你们要动手就快动手吧!"原来她方才狂奔而出竟是去戴珠宝去了。、 海大少厉声道:“动手就动手!” 温黛黛走到铁中棠身畔道:“谁来动手?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在将死之前动手杀两个丝毫不愿抵抗之人脚下都不禁向后退了两步。 天色不知在何时黯了下来再也无人去燃起烛火苍茫的夜色凄凄冷冷惨惨切切。 潘乘风刚才掩起的大门也不知何时吹开了。 夜色之中门外忽然缓缓走来一条淡淡的白色人影像是黑夜中的幽灵一般走过近前便可看到她美丽的轮廓骇然竟是水灵光。 李洛阳变色道:“姑娘是来为九子鬼母传话的么?” 水灵光瞧也不瞧他一眼笔直走到铁中棠前面。 铁中棠惨笑道:“你出去还回来作什么?” 水灵光缓缓道:“你活着我可以走你若真的要死了我却不能活了自然要来陪着你。” 这几句话虽然有关生死但她却说的是那么平静那种奇异的平静心情使得她言语也变得十分流利。 海大少轩眉道:“你两人不是九子鬼母门下?” 水灵光道:“她虽然要将我收为弟子我却情愿死!” 海大少呆了一呆汗如雨下道:“俺险些错杀了好人。"反手掴了自己两掌:“老先生俺这里陪罪了!” 铁中棠淡淡一笑道:“反正大家都要死的早死晚死又有何不同时候已到李兄还是冲出去吧!” 他缓缓回瞧着水灵光叹道:“只是你却死得太冤枉了。” 水灵光一笑道:“你可愿意让我活下去么?” 铁中棠惨笑道:“我宁愿牺牲一切让你活下去!” 水灵光轻轻道:“你愿意让这里所有的人都活下去么?” 铁中棠大惊道:“你说什么?” 水灵光道:“你若真的肯牺牲一切忘记所有的恩怨我就有法子让这里所有的人都活下去你愿意么?” 黑暗中虽然看不清众人的面色但大厅中瞬即起了一阵惊诧之声显见人人都已被她言语所动。 铁中棠全身都紧张起来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水灵光轻轻点了点头缓缓转过身子道:“随我来!” 她轻飘飘的走出大厅铁中棠不由自主的跟了出去。 这奇妙的女孩子言语神态中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使得谁也不会对她说的话有半分怀疑。 众人眼睁睁的望着他们走入院外苍茫的夜色中没有一个人出声询问更没有一个人出口阻拦。 门外的夜色像铅一般沉重死寂而黑暗的大地仿佛已被它压得不出半点声息。 铁中棠无言的跟在水灵光身后走入了黑沉沉的树林甚至连树林中都没有丝毫声音风声和虫鸣都已被夜色压死了。 铁中棠只觉自心底泛起了一阵寒意脚步更轻更急而暗林中终于渐渐露出了微弱的光亮。 惨碧色的光亮鬼火似的映着碧绿的林木林木间人影幢幢仿佛是幽灵在林中聚会。 突听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道:“来了么?” 水灵光道:“来了!” 一丛林木间有片空地摇曳的悬挂着十数点惨碧的珠光又仿佛是幽灵的眼睛。 惨碧的珠光下人影绰绰围坐着一团人映着惨碧的珠光人面都也变成了惨碧的颜色。 当中坐的正是那名震天下的九子鬼母。 她此刻已换了一身碧绿的长衫碧管高髻盘膝而坐。 铁中棠却昂然走到她面前。 九子鬼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阴森森笑道:“大旗门下的弟子胆气总是比常人高了一等!” 铁中棠变色道:“你怎知道我是大旗门下?” 水灵光轻轻道:“我说的。” 九子鬼母道:“他说你身怀大旗门血旗可是真的?” 铁中棠道:“她从未说过一句假话。” 九子鬼母道:“拿出来瞧瞧!” 铁中棠瞧了水灵光一眼突然伸手入怀取出了他随身珍藏的血旗随手一抖迎风招展。 九子鬼母霍然长身而起目光如炬紧紧盯在这面血旗之上足足有半盏茶功夫之久都未曾眨眼一下。 铁中棠道:“你看清了么?” 九子鬼母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坐了下去缓缓道:“果然是昔年号令天下的血旗!” 水灵光轻轻道:“她老人家说天下只有这个血旗能解今日之围我听见了才将你唤到这里。” 铁中棠精神一振大声道:“真的?” 九子鬼母道:“不错本门昔日曾受此旗大恩也曾立下重誓只要这面血旗所至持旗人所之令老身无不听从。” 铁中棠大喜道:“那么……” 九子鬼母突又大喝一声截口道:“且慢你既然手持此旗可知道持旗令的规矩么?” 铁中棠呆了一呆他脑海中似乎依稀有些印象但此血旗已有多年未现大旗门后代弟子早已将此事淡忘了。 九子鬼母缓缓道:“昔年云、铁两位前辈虽然挟此血旗君临天下但唯恐多扰江湖同道是以才立下了这规矩!” 铁中棠根本不知有何规矩也不敢插口。 九子鬼母冷冷道:“血旗已有多年未见于江湖这规矩你是要回去问他还是此刻就听老身说出来?” 铁中棠道:“前辈名重武林想来不会骗人的。” 九子鬼母沉声道:“持旗人先道名来!” 铁中棠道:“铁中棠!” 九子鬼母大喝道:“铁中棠你此刻应双手持旗闭目而立从此刻起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血旗所之令是以万万不可再随意说话了知道么?” 接着又道:“还有一事你应切记持旗人所之令必须有关人命生死而且不得过十字!” 铁中棠心头一震大惊忖道:“不得过十字叫我如何令?"放眼望去四座一片寂然都在凝神倾听。 九子鬼母更是面色凝重再也不肯开口。 要知昔年大旗门开山宗师傲骨峥嵘他们虽以恶徒的鲜血汇集成了这面血旗却根本没有挟恩自重要以此血旗来号令江湖同道之意只是江湖中人为了感恩图报才立下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血旗所至凡事一律听命而云、铁两人深恐因此养成后人的狂傲之气乱施号令是以才自己约束自己定下这苛刻的规矩不是人命关天之事不可以旗令所之令更不得过十个字这规矩本应世代相传只是大旗门近来屡遭惨变声威大不如前纵有血旗也未见有人听令于他是以掌门便未将这规矩传给后人。 铁中棠双手举起血旗缓缓阖上眼睑心头却是万念奔涌不住的暗问自己:“这十个字叫我如何说法?” 他若是说:“请尔等放行让路!"岂非连大旗的仇人也一起放了他怎能以本门血旗来救本门的仇敌。 他若是说:“只放本门兄弟!"那么便要将李宅父子也一起困死他怎么忍心害这两个意气干云的侠士? 他若要说:“放本门兄弟及李家人。"那海大? ??以及那些不是姓李的家丁便要死在那里。 他更不忍害死那些无辜的人。 一时之间他只有木立当地当真是难以开口。 九子鬼母突然冷冷的道:“再若不说便无效了。” 语声微顿她又补充道:“这规矩本有限时以十数为限老身虽然未数但想来时间已到了!” 铁中棠情急之下大喝道:“让路放行退出这里。” 铁中棠缓缓放下手来犹自木立当地额上冷汗涔涔而落雨点般落在他那已被汗水湿透了的衣衫上。 水灵光忽然轻轻长叹一声道:“我本当你要说那句话的。” 铁中棠变色道:“什么话?” 水灵光道:“放我要放的人!” 铁中棠身子砰然一震双目圆睁目毗尽裂突然狂吼一声张口喷出一股鲜血俱都溅在他掌中血旗上。 水灵光大惊道:“你……你怎么?” 铁中棠血泪俱流道:“我先前怎么想不起这句话?"话声未落又是一股鲜血随口而出他身子也仆倒地上。 水灵光扑抱了上去流泪道:“这不怪你不怪你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紧张的。” 她平静的心情一失说话便又口吃起来。 坐在九子鬼母身畔的艾天蝠突然冷笑道:“男儿汉若要复仇便该凭自己的本事仰仗他人之力算得了什么!” 冰冷的言语有如鞭子。 铁中棠心头又是一震有如被人当头浇了壶冷水呆了半晌霍然而起道:“多承指教敢不从命!” 艾天蝠厉声道:“以好计对付好人固是理所应当但大丈夫胸怀自应磊落为了这等事痛心岂非令人齿冷!” 铁中棠肃然道:“金石之言永铭在心。” 艾天蝠缓缓站了起来沉声道:“我敬你是条汉子才对你说出此话师父我们走吧!” 铁中棠大声道:“请问阁下大名?” 艾天蝠冷冷道:“本门只听命血旗一次以尽昔日誓言今日之后说不定你我仍是仇人相见多问作甚?” 长袖微拂当先而立那跛足童子凌空翻了两个跟斗落在他身侧道:“师兄我跟着你。” 艾天蝠微微笑道:“调皮的孩子你不翻跟斗难道就不会轻功了么!"拉起那童子的手大步出林而去。 四下的碧衣人影也都纷纷站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自铁中棠身侧走过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跟在跛足童子身后的是个身躯颀长的独臂汉子面色阴沉脚步轻如无物。 独臂汉子身后便是那貌如白痴的癫子望着铁中棠嘻嘻一笑抱拳道:“害你饿了两日恕罪恕罪。” 他身后跟着个面目狰狞的眇目大汉咯咯狞笑道:“铁兄你少让他靠近你只要沾着他少不得要染些毛病。” 惨碧的珠光下他面容当真比鬼怪还要可怖。 铁中棠脚步情不自禁退了一步这两人已大笑着出林而去。 再后面便是个形容猥琐的侏儒鼠目猪唇暴牙掀嘴目光闪闪缩缩的直望着铁中棠宛如毒蛇一般。 铁中棠一见此人心中便不禁泛起一阵厌恶的悚栗脚下不禁又退了一步。 只听身后有人嘻嘻笑道:“兄台莫皱眉头咱们这些人长得虽然难看但心地却比那些俊小子好得多。” 此人鸡胸驼背说起活来声如裂帛。 再往后看是个身长八尺铁培般一条大汉脸上重重叠叠的生满了一脸金钱麻子。 这六人加上瞎眼的艾天蝠以及跛足童子正是八人一个个自惨碧珠光下走过令人看来当真是如鬼如狐。 铁中棠心中暗叹忖道:“九子鬼母真有本事这些徒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还有一人不知又是何等模样?” 转目望去只见一个身长玉立剑眉星目的白衣少年抱拳走了过来望着铁中棠微微一笑。 这少年不但英俊神情潇洒笑容更是令人可亲。 铁中棠大出意料不禁抱拳还礼道:“兄台好走。” 却见这位少年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己耳朵和嘴原来他虽然四肢五官俱全却是又聋又哑。 这八人不问可知便是江湖中行踪最是诡异的神秘人物、九子鬼母门下的九鬼子了。 他九人接连走出了树林后面便是六个身穿各色彩衣的明媚少女那九鬼子虽然人人残废个个丑怪但这七魔女却是人人美艳绝伦云雾般的鬓水一般的眼波低颦浅笑之间看来有如仙子。 当先一个紫衣女子袅袅走到铁中棠身侧娇笑道:“我们七妹对你那般倾心想来你必定是个美男子你肯不肯让咱们姐妹看看你的真面目?"另五个彩衣少女也轻笑着围了上来。 铁中棠呆了一呆道:“谁是姑娘的七妹?” 紫衣少女伸手一指水灵光笑道:“就是她。” 铁中棠心头一震呆呆的看向水灵光。 紫衣少女咯咯笑道:“她也要跟着我们走了你要看就多看两眼吧!” 铁中棠失惊道:“灵光……你……你?” 九子鬼母冷冷道:“水灵光已投入老身门上位列七仙子之未从今而后只怕你将极少能见着她了。” 铁中棠道:“七仙子?” 九子鬼母道:“不错老身这七个女徒俱是仙子降谪凡尘沾不得人间烟火气的。” 铁中棠大声道:“你本己有了七位女徒恰合七魔女之数为何还要加上她?” 九子鬼母道:“我那老七已被潘乘风所污身子己非完壁水灵光来了恰巧补她的空位。” 铁中棠道:“你徒儿被人所污你难道就不认她为徒了?” 九子鬼母厉声叱道:“仙子蒙尘自不能再居仙子之位老身虽要代她复仇却早已将她逐出门墙了。” 铁中棠冷笑道:“我就不信令高足倒真的全能守身如玉。” 九子鬼母大笑道:“我就要教你相信。” 大笑声中轻轻挥了挥手道:“徒儿们让他开开眼界。” 那红衣少女咯咯笑道:“铁相公你眼睛可要睁大些了。” 缓缓卷起衣袖露出一段莹白如玉手腕。 另五个少女也一起跟着她的动作卷起了衣袖。 铁中棠凝目望去只见五段手臂虽在惨碧的珠光下仍是莹白得粉嫩有如新生的嫩藕。 就在这六段手臂的肩下俱有一粒鲜红的守宫之砂红艳欲滴衬着雪白的皮肤颜色更是鲜明。 铁中棠忍不住暗暗叹息着道:“七魔女恶名遍布江湖人人都知道她们必定是妖冶淫荡的魔女又有谁想得到她们竟会是守身如玉的处*女潘乘风污辱了这样一个玉洁冰清的女孩子也难怪别人要寻他复仇了。” 忽然间一条人影急急冲入树林白衣素服身手矫健骇然正是大旗门下的云铮。 他目光四下一转立刻护身在铁中棠身前铁中棠忍不住问:“云公子你来作什么?” 云铮道:“我担心你的安危忍不往来看看你。” 铁中棠心头一阵热血上涌脱口道:“在下与云公子素昧平生云公子为何要如此关心我?” 云铮道:“你将我救出了那脂粉陷阶否则我便要永为大旗门的罪人如此大恩我焉能不报?” 九子鬼母面色一沉厉声道:“你也是大旗门下弟子?” 云铮挺起胸膛朗声道:“不错我便是大旗门当代掌门人之于云挣你要怎样?” 九子鬼母厉声道:“你两人既然都是大旗弟子为何要说素昧平生在老身面前你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铁中棠身子一震云铮亦是大惊失色骇然转望向铁中棠厉声道:“你也是大旗门弟子?谁说你是大旗门弟子?” 铁中棠哪里说得出话来。 九子鬼母道:“此人身怀大旗门血旗怎会不是大旗弟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铁中棠黯然叹道:“在下自有不得已的苦衷……” 水灵光幽幽接口道:“师父你老人家也不要再问了吧!” 九子鬼母冷冷瞧了铁中棠几眼道:“十日之后老身再召你来解释此事今日且放过了你。” 水灵光轻轻拜了下去道:“多谢师父。” 九子鬼母伸手牵住了她的衣袖嘴角泛起一丝慈祥的笑容缓缓道:“好孩子咱们走吧!” 水灵光点了点头无言的回身望向铁中棠铁中棠也正目光相对似乎都有许多话要说可是谁也说不出来。 片刻的眼波交流无限的情意相通。终于水灵光去了带去了些许香气却留下了一片惆怅。 云铮的目光始终狠狠盯着铁中棠此刻突然一把抓着了铁中棠肩头厉声道:“他们去了你如何向我解释?” 铁中棠讷讷道:“在下此刻还不能解释。” 云铮厉声道:“你不能解释便是冒充我大旗弟子你若是冒充大旗弟子今日你就休想生出此地了。” 铁中棠苦笑道:“纵然在下乃是伪充大旗弟子但也以此救了你们的生命你此刻反要杀我岂非恩将仇报?” 云铮又厉声道:“你以大旗门血旗救了我大旗门那许多仇人我焉能感激于你?” 铁中棠缓缓道:“我虽然救了他们但李宅里的那许多义气汉子亦是我救出来的这点你岂能忘了?” 云铮道:“无论如何我也要先问你你那血旗是自哪里来的?” 铁中棠道:“这一点阁下也不必知道。” 云铮大怒道:“血旗乃本门之宝为何我无权知道?” 铁中棠道:“你虽不必知道但却有权取回。” 云铮大喝道:“血旗在哪里?” 铁中棠自衣袖中缓缓取出那面血旗沉声道:“此旗乃大旗门中重宝持旗之人其位不在掌门之下你得旗后行事更要谨慎小心些。” 云铮刚要去接血旗忽然向后退了一步沉声道:“你若不是大旗弟子必定不会将这血旗交还给我也绝不会对本门事情如此清楚:你若是大旗弟子为什么要自认乃是伪充这些问题我本来实在想不通但此刻我却想通了。” 铁中棠脱口问道:“为了什么?” 云铮一字字缓缓道:“因为大旗门中有一个不敢见我的叛徒他做贼心虚是以愧对于我。” 铁中棠心头一震口中道:“他做了什么事?” 云铮目中已爆出愤怒的火焰冷笑道"他在我临危重伤时抛却了我而厚颜认贼作父。” 铁中棠道:“若是如此你怎能活到现在?” 云铮恨声道:“幸好那时我已伤重垂危是以未被严密监视只等着我醒转之后便以私刑拷问于我。” 铁中棠变色道:“你这话可是真的?” 云铮大怒道:“怎么不是真的?这些都是我亲身经历之事这些用鲜血换来的教训难道还会假得了!” 铁中棠长叹道:“你误会了!” 云铮仰天狂笑道:“误会?若是误会你为何不敢见我?” 铁中棠呆了一呆道:“我……” 云铮嘶声狂呼道:“铁中棠!事到如今你还要在我面前狡赖么?若不是老天有眼让我亲耳听到你与那司徒笑的言语又让我侥幸逃了出来你这些叛师背友的无耻行为世上便当真无人知道了此刻老天既然让我能活着见到你你还有什么话说?铁中棠你就拿命来吧!” 铁中棠身子一转退后三步黯然长叹道:“三弟你纵要下手杀我也该先听我解释解释。” 云铮冷冷笑道:“你纵说得舌绽莲花也难教我相信。” 铁中棠道:“那时我只是为了要逃出性命才不惜以那种方法骗得司徒笑的信任然后再乘隙夺路而逃。” 他曾不惜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云铮的性命而今却被云铮误会如此之深。 云铮冷笑道:“你是夺路逃出来的么?” 铁中棠黯然点了点头道:“我那时的艰苦行程说来你也不信。” 云铮厉色笑道:“我自然不信别的不说你身受重伤又落在司徒笑那厮手里还能逃得了?” 铁中棠黯然笑道:“事实如此你要如何才肯相信?” 云铮大喝道:“杀了我我也不信!” 语声未了突听林外传来一阵笑声。 随着笑声司徒笑轻轻掠入树林扬声笑道:“中棠他既然不信也就算了你还和他争论个什么!” 铁中棠神色突然惨变:“好阴毒的人!"他知道司徒笑这样一来这误会便更难解释了。 云铮果然纵声狂笑道:“好呀!铁中棠你纵想狡辩怎奈司徒笑却已替你承认了你还要怎样?” 铁中棠一步窜到司徒笑面前。 司徒笑微笑道:“事到如今你还骗他作甚?” 他微笑一招手白星武、黑星天、潘乘风立刻便又四下现身司徒笑接口笑道:“反正这里都是咱们的人你怕他作甚?” 白星武接口笑道:“只要将他杀了灭口世上便无人知道你的行径了你还是一样能到大旗门卧底的。” 铁中棠盛怒之下满腹冤气。他自知此刻自己已是百口难辩是以咬紧牙关绝不开口。 云铮双拳紧握目光四下流转突然嘶声狂喊:“铁中棠告诉你我纵然拼了性命也要逃出这里!” 黑星天冷冷笑道:“大旗弟子也会逃么?” 云铮目毗尽裂望着铁中棠嘶声道:“我要逃出只因为我要将他叛师的丑行宣扬给天下武林中人知道。” 语声未了身形急起向白星武扑了过去。 司徒笑立刻遥遥向白星武打个了眼色白星武也微微以目示意——就在这刹那之间云铮已挥拳扑来。 他一心突围拳势自是凌厉无俦左拳当胸护身右拳直捣白星武胸胁拳还未到刚劲的拳风已震起对方衣袂。 白星武掌势斜引急划腕脉。 哪知云铮右掌竟是虚招招式到了半途左拳突然自右肘之下翻转"石破天惊"猛撞白星武下颚。 白星武似乎未料及他变招如此之奇诡迅急神色微乱之间云铮双足已接连飞起上下三招宛如一式。 足风拳影间白星武身子斜斜冲出数步似乎着了云铮一掌立足不稳只得让开了云铮的去路。 两人动招不过是霎眼间事云铮志在突围也不愿恋战身子凌空急转闪电般飞掠而去。 司徒笑、黑星天齐声喝道:“追!哪里逃!"但身子却仍紧挟着铁中棠脚下更未移动半步。 白星武哈哈一笑道:“小弟这诈败卖招不知装得可还像么?” 司徒笑抚掌道:“当真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白星武道:“不过那厮招式也委实凌厉!” 司徒笑截口笑道:“无论他怎么凌厉的招式难道还真的能在三招之中便冲出白兄的拳网么?” 三人相对大笑笑声充满了得意之情。 司徒笑回过头来望着铁中棠道:“你可知道在下等为何不杀死云铮而故意放他逃走?” 铁中棠道:“你存心挑拨我弟兄两人。” 司徒笑仰天狂笑道:“对了我此番放了他出去便犹如为你制造了个最大的仇人他一生一世都不会放过你。” 铁中棠心头一阵黯然口中却厉喝道:“我与他谊属同门情如手足纵有误会也解释得开的。” 司徒笑阴恻恻笑道:“真的么?他连你说话都不愿听一心只想杀了你这个叛徒这误会是再也解释不开的了。” 铁中棠胸中怨气淤积忍不住大喝道:“恶徒你……” 司徒笑截口笑道:“不错我是个恶徒但若论今后狂江湖中的名声只怕我要比你好得多了。” 司徒笑道:“铁兄你此刻已成了大旗门的叛徒不但云铮要杀你你们中师长要将你明正门规便是那些自命侠义的江湖中人只怕也不肯放过你你此刻已四面楚歌在武林中已无法混了铁兄你想必也知道的。” 铁中棠道:“纵然如此也与你无关!” 司徒笑冷冷笑道:“兄台须得放明白点以兄台目前所处的情况只有与我等同盟还可有生存之机会否则……” 铁中棠道:“否则怎样?” 司徒笑哈哈笑道:“否则怎样兄台自己还不知道?” 黑星天接口笑道:“兄台还是将自死神宝窟得来的珠宝取来与我兄弟共创一番事业远比在大旗门下受气好得多了!” 白星武道:“你我此刻最好还是让铁兄多考虑考虑!” 潘乘风大笑道:“极是极是你我此刻最好还是先回李府大厅用些酒菜什么事再从长计议。” 他四人你一句我一言当真使尽了威逼利诱之能事。但铁中棠目光反而变得冰冰冷冷没有丝毫表情。谁也猜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司徒笑手臂轻轻搭上铁中棠肩头含笑道:“兄台走吧!” 铁中棠不置可否茫然随着他四人走出了树林走向静卧在那沉沉夜色中的古老庄院。 庄门前有条窈窕的人影轻轻一闪仿佛是温黛黛正倚立在门前观望着外面的动静。 司徒笑手指着那条人影微微笑道:“你我自己人了什么事小弟都不愿再隐瞒兄台兄台可知道这位温黛黛是谁么?” 他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温黛黛本是小妾但兄台若是真的属意于她小弟立时便可与她一刀两断!” 说话间温黛黛已自门前的阴影冲了出来见到铁中棠与司徒笑并肩而来而且仿佛谈笑甚欢她便立刻顿住脚步呆在铁中棠面前连已说到嘴边的一句话都噎在喉间说不出来了。 司徒笑哈哈笑道:“温黛黛今后铁兄已与我是一家人了你尽管当着我面与他亲热也无关系。” 温黛黛抬头呆望着铁中棠。 铁中棠目光仍是毫无表情温黛黛突然双手掩面痛哭着狂奔而入她身上的衣衫在夜色中看来有如水波一般。 司徒笑仰天大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她居然真的对铁兄生出了情感这当真是可喜可贺之事啊。” 笑声虽豪放但其中却已充满了嫉妒之意。 要知他并非对温黛黛仍是喜爱只是不愿被温黛黛抛弃更不能忍受眼看温黛黛爱上别人。 只是他主动的抛弃了温黛黛他便不会有任何痛苦——这便是男人的自私任何男人都不能忍受被女子抛弃的痛苦却甚是喜欢将这种痛苦让女人去接受——欣赏别人的痛苦在某些人眼中是一种享受。 笑声中庄院里已燃起了灯火。李洛阳、李剑白父子两人抢步而出。 霹雳火、海大少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人人俱是神情紧张手持利刃显然还不知道外面的围困已经解除了。 李洛阳目光转处见到司徒笑等人的悠闲神情不觉呆了一呆道:“兄台们都没有事么?” 司徒笑朗声笑道:“有了我们这位铁兄自然无事了。” 李洛阳道:“九子鬼母呢?” 司徒笑道:“此刻只怕已在半里之外了。” 李洛阳紧张的神色立刻松弛下来但目光却更是明锐带着明显的询问之意在司徒笑与铁中棠面上扫动显然期望能听到事情的经过——司徒笑却故意闪烁其词铁中棠更仿佛突然哑了似的不肯说出半个字来。 只有白星武微微笑道:“九子鬼母她肯放这个交情其中自有原因反正人已走了李兄又何苦追问。” 李洛阳果然不再追问但对铁中棠的身份来历不禁更加深了几分怀疑双眉暗皱揖客人厅。 死寂的李宅瞬息间便恢复了生气——所有被死亡阴影压制着的感情此刻都奔放流露出来。 悲哀与怜悯在这许多种流露的情感中最是明显——在死亡与恐惧中时人们的情感大都会变为麻木而此刻大家却都不禁开始为死去的同伴者悲哀也开始对自己的生命与财产珍惜起来。 这种世家巨宅的活动之力是异常惊人的不到半晌尸身便都已收殓所需的食物也都购来甚至连那扇满溅鲜血的大门此刻也都恢复了原有的光泽——只有逝去的生命是永远回不来的了。 司徒笑、黑星天、自星武寸步不离的跟着铁中棠。 天杀星海大少目光如鹰紧盯着潘乘风。 霹雳火背负双手忽而站起忽而坐下李洛阳父子虽在四下奔走忙碌但眉宇间也显然仍是心事重重。 海大少突然冷笑一声道:“有些人看来虽然聪明其实却最是愚蠢本来该悄悄走了此刻却偏偏还要留在这里。” 潘乘风故意转过头去生像没有听到。 霹雳火却忍不住问道:“兄台说的是谁?” 海大少厉声道:“战事虽已过去但惹起这场祸事的罪魁祸俺还是不能让他逍遥自在的。” 潘乘风面上仅是微微变色霹雳火却已作色而起。 他目光大怒的望向黑、白双星厉声道:“不错战事过了咱们问的纠纷也要解决了!” 黑星天微微笑道:“你我自己兄弟有什么话不好说?” 霹雳火大喝道:“先还我徒儿命来再说话!” 黑星天道:“此时此刻兄台与我争吵是要吃亏的。"含笑瞧了司徒笑一眼接道:“司徒兄你说是么?” 司徒笑含笑道:“好像不错。” 霹雳火变色道:“司徒兄你还帮着他?” 司徒笑微笑不答他面上几乎终日都带着那丝淡淡的笑容让人永远无法猜出他笑容中的含意。 霹雳火目光四扫仿佛是在求助但他的部下早已离去别的人更无心思来管这份闲事。 他暗中叹息一声既是失望又是愤怒忽见李洛阳大步行入道:“各位无论有何问题都请饱餐后再说。” 语声微顿沉声接道:“到那时在下也有几句话要对各位说的。” 不多时厅中桌上便已摆上虽不丰美却可饱餐的饭菜。此时此刻纵是好酒之徒也再无暇饮酒纵然心事再多也俱都放到一边菜饭到了眼前暂且什么都顾不得了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亘古以来饥饿便是人类最大的敌人再大的英雄也不能抵抗。 大厅中一片咀嚼之声过了半晌黑星天突然放下碗筷脱口叫道:“不好!"面上也变了颜色。 司徒笑侧身让开了被他碗筷溅出的汤汁道:“什么事?” 黑星天道:“这桌上少了一人吃饭!” 李洛阳皱眉道:“是么……哦"望了铁中棠一眼回道:“剑白你怎么不请那位……那位夫人前来……” 话未说完黑星天已飞奔而出。 海大少眉尖微剔嘎声道:“这倒怪了人家的妻儿不来吃饭他倒先着急起来这岂非是皇帝不急倒急死了太监。” 哪知他言犹未了白星武也跟着飞身而出。 司徒笑虽较沉稳仍然端坐未动但面上亦己动容。 他三人自是生怕温黛黛席卷珠宝而逃而霹雳火、海大少等人始终被蒙在鼓里见了他三人惊慌之色俱不禁大奇。 司徒笑干咳一声附耳向铁中棠道:“铁兄那笔宝藏兄台可是全都带在身边?” 铁中棠默然良久才冷冷的说道:“如果是你你会放在哪里?天下可有任何比自己身侧更安全之处?” 司徒笑怔了怔轻轻顿足道:“这可真是大事不好了!"匆匆回身似乎也要赶去但身子转了一半又缩足而回。 铁中棠道:“我已无处可去你根本不必守住我。” 司徒笑与潘乘风打了个眼色终于扭转身子一掠而出要知他三人全心都贯注在那批珠宝上别的事就都觉得不太重要了。 李洛阳、海大少等人面面相觑霹雳火拍案大骂道:“他三人到底在弄什么玄虚真把老夫给闷死了!” 铁中棠道:“闷死了你不追去看看?” 霹雳火道:“正是老夫正该追去看看!” 海大少也情不自禁跟了出去。 铁中棠忽然长叹一声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那些珠宝眼见就要惹几条人命了!” 李洛阳面色微变霍然长身而起沉声道:“老夫这里死人已葬得够多了绝不容再有凶杀之事生剑白随我去看看!” 语声未了他身子已步出厅外。 李剑白瞧了铁中棠、潘乘风两眼匆匆随之而出在门外低低嘱咐了几句大约是教院中的人留意着他两人的动静。 于是厅中就只剩下铁中棠与潘乘风两人。 铁中棠道:“他们可是命你来监视我的?” 潘乘风道:“在下只是在此陪伴兄台而已。” 铁中棠道:“你此刻只管为他们卖力等到别人定要除去你这罪魁祸时便无人为你卖力了。” 潘乘风微微一笑道:“那也未必见得。"他显然已与黑、白等人有了默契是以神色颇为安定。 铁中棠沉声道:“还有你莫忘了九子鬼母还在时时刻刻的等着你你也莫忘了我还有令九子鬼母撒手而退的力量。” 潘乘风垂沉吟不语但面上却已耸然动容过了半晌忽然抬起头来道:“你要我怎么样?先说来听听。” 铁中棠缓缓道:“你若肯与我合作不但此后永无生命之虞还可乘机名利双收。” 潘乘风道:“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事么要我如何去做?” 铁中棠道:“你只要戴起我重金买来几可乱真的人皮面具穿起我这身衣服别的事都可以随机应变了。” 潘乘风瞠目:“这算做什么?” 铁中棠道:“你身材与我九分相似只要说出理由不愿脱下面具他们万万认不出你。” 潘乘风道:“身材纵相似但口音……” 铁中棠微笑道:“我此刻说话的口音也是伪装出来的人人俱可伪装何况我素来不喜多语你也该尽量闭紧嘴。” 潘乘风冷笑道:“我假扮你的模样瞒过了他们的耳目你好处多了我却未见有何好处。” 铁中棠道:“如何没有好处你若扮成我潘乘风便不见了要寻仇的人到哪里找潘乘风去?” 潘乘风沉吟道:“可还有什么好处?” 铁中棠道:“你扮成了铁中棠他们要利用铁中棠你自可乘机混水摸鱼这一类的事相信你一定熟悉得很。” 潘乘风嘴角终于绽开了笑容。 铁中棠道:“在这一段时间中你还可探出许多秘密不但你可威胁他们而且还可以向我要些好处。” 潘乘风虽未言语但瞧他的笑容显已更是心动。 铁中棠道:“此事原则如此但运用之妙却是千变万化阁下心智灵巧想来也不必我再多加解释了。” 潘乘风道:“此事这样下去何时才是结局?” 铁中棠道:“只要你不泄露我的机密、事情告一段落时我自会出来收手你便可脱身了。” 潘乘风想来想去只觉此事对自己实有百利而无一害至于对别人有多少害处他根本未曾放在心上。 院落中虽有大汉在巡逻但多日惊恐饿渴倦累后已经饱餐了一顿自然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 铁中棠一眼扫过立刻拉着潘乘风转到屏风背后。 一阵衣履悉索之声恢复了本来面目的铁中棠便和个"奇异的老人"潘乘风走出了屏风。 潘乘风嘶哑着喉咙道:“学得像吗?” 铁中棠微微一笑道:“声音再低沉些别人就更无法分辨了。"经过许多天易容之后他黝黑光润的肤色已显得有些苍白干枯。 潘乘风整了整衣衫悄声道:“此后你我如何联络?” 铁中棠道:“以 化身 两字为信以七角星为暗记随时随地都可以互传声息。” 潘乘风道:“好!你可以走了。” 铁中棠笑了笑摇了摇头潘乘风第一次真正见到他的笑容心头不觉一震在这线条明朗、塑像般的英俊面容上实在有种不可抗拒的魅力:“我是个男子见了这笑容尚不禁心弦为之震动若是换了女子更不知要怎样了。” 铁中棠取了块碎骨飕的弹出窗外口中道:“我暂时还要留在这里!"身子已轻轻的向屋顶承梁窜了上去。 这珠宝世家的房舍建筑是古老而巨大的承梁上足够十个人隐藏起身形而绝不会被人现。 潘乘风心里正在奇怪为何他还不离去但他却已被这少年迅奇诡的举动机智灵敏的头脑所慑服只是静静的坐了下来眼见院中的家丁壮汉被那碎骨所带起的风声所惊动四下搜寻起来。 刹那之间但闻衣袂带风之声飕然微响。 黑星天、白星武面带惶急如飞跃了进来两人一起掠到潘乘风面前厉叱道:“温黛黛到哪里去了?” 承梁上的铁中棠偷眼下望见到黑、白两人已毫无疑问的将潘乘风当做自己心头不觉暗喜。 但是他听到温黛黛果然己走了心里却也不禁有些惊奇。 潘乘风木然摇了摇头道:“他走了么?” 黑星天厉声道:“你难道没有和她约好?” 潘乘风冷冷道:“为何我要和她约好?"他哑起喉咙压低声音说话的口音果然与铁中棠假冒的声音极似。 这道理正如所有戏台上饰演同一角色戏于的道白听来都有几分相似。 黑星天跺足恨声道:“你可知道你所有值钱的珍宝都已被那贱人卷逃了么?你为何不着急?” 潘乘风道:“钱财本是身外之物我为何要着急。” 黑星天面上杀机突现大怒道:“你可知道那些珍宝本已属于我的都是你这厮坏我的大事!” 他急怒之下便待骤下杀手司徒笑却已赶来他搜寻得较为仔细是以回来得迟些此刻见了黑星天的神色知道黑星天失财心痛连忙悄悄将他拉到一边悄然道:“温黛黛纵然带珍宝走了这姓铁的若是投效了你我却是个无价之宝黑兄怎么可伤他!” 黑星天呆了半晌哈哈一笑道:“小弟只不过在为铁兄心疼而已好生生的珍宝都被那贱人拐走了!” 司徒笑冷冷道:“她走不了的小弟担保为铁兄寻回。"目光转处忽然变色道:“潘乘风哪里去了?” “潘乘风"道:“走了!” 海大少恰巧回来厉喝道:“他到哪里去了?” “潘乘风"道:“各位未曾要我看守着他他到哪里去了我怎会知道?” 司徒笑皱眉强笑道:“在下只觉这厮有些奇怪为何……” 黑星天变色接口道:“闻道这厮最善勾引妇人女子温黛黛那贱人莫非就是被他勾引了是以两人双双逃走。” 司徒笑冷笑道:“温黛黛虽然淫荡却还看不上潘乘风那种卑贱无耻之徒黑兄自管放心好了。” “潘乘风"听得他当着自己的面辱骂自己自己却还开口不得心中憋着满腹怨气面上却还只得颔同意咯咯笑道:“骂得好!骂得好!” 天杀星海大少怒骂道:“这厮想必知道俺饶不了他是以偷偷溜了好小子俺上天入地也要寻你回来!” 此人当真是烈火般的脾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话未说完双拳一揖竟真的飞身而去。 司徒笑道:“黑夜之中那贱人必定走不甚远你我此刻追去八成是追得上的。” 黑星天道:“正该如此!” 司徒笑注目着"潘乘风"道:“不知铁兄意下如何?” “潘乘风"缓缓站了起来道:“合则两利不合两败……” 司徒笑大喜道:“铁兄果然是人间奇才明辨事理黑兄、白兄事不宜迟你我此刻便该向主人告辞了!” 三人本未携带行装果然立刻便向主人告辞。李洛阳口中虽在挽留但挽留显然并不热切。 承梁上的铁中棠俯下望只见李洛阳走进来呆立了半晌拖起沉重的脚步吹熄了四下的灯火。 于是空广的厅堂只剩了一盏孤灯昏黄黯淡的灯光映着他颀长寂寞的身形风吹灯摇倍觉凄凉。 然? ??他举起灯走下了厅前的石阶孤灯在夜色中渐渐退去本来昏黯的灯火变得只剩下一点昏影。 于是所有的争吵、哄笑、叽嘲、交易……暂时都被黑暗所吞而大厅中终于只剩下空白的黑暗暗黑的寂寞。 全身浸没在黑暗中的铁中棠望着这孤独的老人远去心里也不觉感到些许迟暮的惆怅。 在黑暗中静候了半晌听得所有的声息都已消寂然后他便悄悄跃下承梁掠出窗户。 他在深深夜色下的屋脊上狸猫般的移动着身形目光却像兀鹰一般在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中搜索。 夜更深了他仍在等待仍在搜索但谁也不知道他搜索与等待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终于远处一个阴暗的角落中树丛里有了轻微的响动响动虽轻但铁中棠却绝不肯放过。 一条人影悄悄自阴暗的树丛中探出头来机警的四下观望着。 四下绝无警兆铁中棠更不曾出任何声音。 这人望了半晌终于现出了身子满身黑布、黑绢包头只有眼波在夜色中闪闪光。 铁中棠屏息而望终于辨清了这人影便是温黛黛。 她左手提个箱子右手挽着只麻袋沿着墙根走了几步又停下身子留意倾听。 铁中棠暗中冷笑:“温黛黛你果然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逃不了的便索性等在这里。” 温黛黛身形一长轻烟般向铁中棠存身的屋脊窜了上来伏在屋瓦上轻轻喘息着。 铁中棠早已选了个最最隐秘的地势是以他能瞧得见温黛黛的每一个举动温黛黛却瞧不见他。 她喘息渐渐平静仰面将麻袋缚在背上又紧了紧包头的黑布束腰的绢带以及足下的绑腿。 铁中棠悄悄移动下身子双臂已贯满真气准备随时出手一击便可将温黛黛擒在掌下。 温黛黛收拾好了竟四肢松懈的躺在瓦上凝目望着苍穹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心事。 她目光忽而幽怨忽而愤怒忽然喃喃自语道:“司徒笑你破坏了我和他我绝对饶不了你!” 这句话本未说完说到大半时她便忽然警觉住口但铁中棠是何等人物自然中已听出她言下之意。 他算准温黛黛绝不敢即时逃走是以也等在这里将她捉住甚至将她杀死取回自己的珠宝。 但在这刹那间他却突然改变了心意。 “这里只是全部宝藏十份中的一份本属我名下我何不将这些珍宝就暂时给她让她以这份珍宝来与司徒笑等人作对以她的聪明与泼辣再加以她的美色岂非又是个司徒笑的大敌。” 原来他早已将宝藏分作十份其中三份他已作了神秘的用途——这是他深藏的秘密除了他谁也不知道。 另两份他给云铮让云铮支配作复仇之用水灵光也有两份;她守护着宝藏陪伴着那残废而寂寞的老人这是她应得的。 腹中怀有云家骨血的冷青萍铁中棠也为她留下一份还有一份他要留给救了自己与云铮性命的赵奇刚。 剩下的一份才是他自己留给自己的但此刻他为了复仇的大局又毫无留恋的交给了温黛黛。 刹那之间他便由富可强国变为赤贫但是他心中却但坦荡荡丝毫不觉难受与惋惜。 温黛黛终于翻身掠起女子永远都比男子有更大的忍耐与抵抗之力她此刻虽觉饥疲虚弱但身法仍极轻巧。一忽儿她已掠出庄院掠入丛林。 铁中棠遥遥跟在她身后他虽然毫无吝惜的将那一份巨大的财宝交给了她同时也交给她一份重大的任务。 此时他便要看看她是否有所作为?是否担得起这份担子? 入林已深温黛黛才放缓脚步歇了口气她方待倚着树干歇息一阵哪知树上突然坠下了一条人影直挺挺的落到她面前嘻嘻一笑。 温黛黛大惊之下面上立刻变了颜色。 这条人影左手提着包袱包内碧光闪闪满面嘻皮笑脸的神情望着她不住痴笑。 温黛黛定了定神才看清这人影竟是九子鬼母门下的那跛足童子不禁脱口道:“你们不是都走了么?你为何还在这里?” 跛足童子嘻嘻一笑指了指手中包袱道:“他们都走了我是回来收取挂在树上的碧磷珠的。” 温黛黛深深呼了口气道:“收了碧磷珠就该回去了还耽在这里不怕你师父找你么?” 跛足童子眼睛盯着她丰满的胸膛只管痴痴的笑。 温黛黛笑"啐"了一口道:“小鬼你今年多大了?” 跛足童子道:“十四。” 温黛黛咯咯笑道:“十四岁就会看女人是谁教你的?” 跛足童子伸出袖子擦了擦鼻子嘻嘻笑道:“好看的女孩子人人都要看的还用得着教么?” 温黛黛笑道:“听说你有许多漂亮的师姐你应该回去看她们呀为什么还在这里挡路?” 跛足童子一本正经的轻叹道:“我的师姐虽多她们却还都是小孩子还不是真正的女人。” 温黛黛笑道:“我是真正的女人吗?” 跛足童子乘机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拍掌道:“货真价实半分不假是个标标准准、地地道道的女人!” 温黛黛已笑得弯下腰去道:“看不出你年纪虽小倒还有几分眼光只可惜实在大小了些。” 跛足童子瞪起眼睛大声道:“谁说我小我年纪虽然只有十四可是和二十四的人绝没有什么两样?” 温黛黛娇笑着伸手摸了摸他面颊道:“等你二十四的时候我就老了还是现在多看看吧!” 跛足童子道:“正是要多看看。” 果然歪起了头上上下下看个不停。 后面暗林中的铁中棠见了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跛足童子固然是刁钻古怪人小鬼大温黛黛这种半吊子的脾气更是令人啼笑皆非。 跛足童子瞧了半晌忽然轻叹道:“可惜你嫌我大小了否则我一定要你嫁给我。” 温黛黛忍住笑道:“正是因为你大小了否则我一定嫁给你。” 跛足童子大声道:“真的么?” 温黛黛道:“真的!” 跛足童子呆了半晌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声摇头道:“恨不相逢长大时唉我还有什么话说!” 温黛黛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花枝乱颤的笑了许久道:“你看够了么让我走吧!” 跛足童子叹息着点了点头缓缓转身又回过头来道:“我方才看到了你那位云公子了。” 温黛黛面色微变脱口道:“他在哪里?” 跛足童子道:“你要我带你去看他?” 温黛黛道:“你知道他此刻在哪里?” 跛足童子道:“自然知道!” 温黛黛眼波转动道:“你要带我去?” 跛足童子却又皱起眉头道:“这个……但是……” 温黛黛笑骂道:“但是什么?明明是你自己要带我去的难道你此刻又不敢了?真丢人!” 跛足童子挺起胸膛道:“我为什么不敢带你去只要你肯让我亲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温黛黛不禁又笑得弯下腰去指着他咯咯笑道:“小鬼……小鬼你……"她笑得直喘气话也说不出了。 跛足童子板起面孔道:“笑什么?不肯就算了。” 温黛黛娇笑道:“好吧姐姐我就让你亲一下。” 跛足童子大喜道:“真的么?” 温黛黛半合起眼睛将面颊凑了过去笑道:“来呀!” 跛足童子突然敛去笑容放下包袱深深呼出口气张开双臂狠狠的一把抱住了温黛黛。 温黛黛边笑边喘着气道:“小鬼!轻些……轻些……哎哟你……"突然一把推开了他面上已变得红红的。 暗林中的铁中棠不禁叹息忖道:“这温黛黛当真是个绝代尤物连童子都被她打动了心。” 他不知越是初解情窦的童子便越是渴慕温黛黛这种浑身都散着热力的成熟妇人。 跛足童子踉跄后退了几步呆立在地上两眼空空阔阔的望着远天仿佛突然痴呆了一样。 温黛黛却在轻轻整理着散乱的鬓。 突听那跛足童子大笑一声飞跃而起凌空翻了几个筋斗大喊道:“我亲了她她好香哟!"” 温黛黛笑骂道:“小鬼你疯了么!” 跛足童子又笑又跳道:“疯了疯了完全疯了!” 温黛黛道:“你若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再让你亲一下。” 跛足童子突又呆住讷讷道:“真的?” 温黛黛柔声笑道:“小弟弟姐姐怎会骗你?” 跛足童子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大喊道:“决说快说你肯让我再亲一下我什么事都答应你!” 温黛黛道:“你要答应带我去到那里后你自己却不能进去此后也永远不许告诉别人。” 跛足童子道:“比这再难十倍的事我也答应。” 温黛黛娇笑道:“乖孩子……"走了过去轻轻抱起了他在他生着雀斑的脸上接连亲了好几下。 等到温黛黛松开了手跛足童子突然"卜通"一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温黛黛惊呼道:“你怎样了?” 哪知她话未说完那跛足童子已又直挺挺跳了起来翻着筋斗笑道:“三个月里我若是洗了脸我就是王八蛋。” 温黛黛咯咯笑道:“三个月不洗脸要臭死了。” 跛足童子大声道:“说不洗就不洗。"提起包袱带起温黛黛的臂膀道:“走吧!” 铁中棠暗中旁观心中又惊又怒:“这贱人还要去寻二弟作什?莫非她还想害他。她既已与司徒笑分手想来不致再害二弟但二弟对她一往情深此番她若是去了以二弟的性情说不定又会旧情复她纵不再加害二弟但以她这种祸水般的性情迟早都要伤二弟的心何况……” 这时跛足童子已拉着温黛黛走了。 铁中棠断然决定:“此事我绝不能袖手。"立刻追踪而出。 那跛足童子拉着温黛黛飞掠在林间走的并非入城的方向道路越来越见荒僻。 走了约莫半里之遥跛足童子才停住脚步。 温黛黛道:“已经到了?” 跛足童子呆呆的点了点头道:“决到了。” 温黛黛转目四望此处一片荒野远远只有几丛树林却望不见人家不禁皱眉道:“在哪里?” 跛足童子道:“前面。” 温黛黛道:“还在前面为何不走了?” 跛足童子怔了半晌忽然长叹道:“你此番走了我就不知能不能再见得着你了?” 温黛黛笑道:“傻孩子不要说呆话我又不会死的你自然能够再见得着我。” 跛足童子摇了摇头道:“纵然能够再见着你却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哪一月的事了。” 温黛黛轻轻道:“你若要见我随时都可以来找我的。” 跛足童子大喜道:“你无论住到哪里都肯告诉我么?” 温黛黛轻笑着点了点头道:“乖弟弟姐姐无论住到哪里都会告诉你来笑一下给姐姐看。” 跛足童子果然嘻嘻一笑振起精神道:“走吧!” 哪知温黛黛却摇了摇头道:“再等一会。” 跛足童子眨了眨眼睛奇道:“你真奇怪……” 温黛黛轻叹道:“你奇怪么?告诉你姐姐本就是个奇怪的人又奇怪又寂寞又痛苦……” 她抬起头幽幽的望着天上。 跛足童子叹道:“你那么漂亮世上不知有多少人喜欢你你怎么还会寂寞呢?我真不懂。” 温黛黛道:“喜欢我的人我都讨厌我喜欢的人都不喜欢我我怎么会不寂寞呢?所以我就要想尽各种办法来解除寂寞。” 跛足童子道:“云公子他很喜欢你呀!” 温黛黛摇头道:“不是他。” 跛足童子奇道:“是谁?” 温黛黛默然半晌勉强笑道:“不要再提了我此刻非但再也不喜欢他而且还恨得他要死。” 跛足童子大声道:“不要紧还有我喜欢你。” 温黛黛笑道:“我也喜欢你所以我现在才要多陪你一会儿你是我平生第二个喜欢的男人。 跛足童子眼睛一亮道:“真的?” 温黛黛又轻轻摸了摸他的面颊柔声道:“但你只是个孩子我却已快老了我只能像弟弟一样的喜欢你知道么?” 跛足童子痴痴的点了点头突然大声道:“不管怎样等我长大了你若还没有嫁人就一定要你嫁给我。” 他不再与温黛黛说话拉起她的袖子放足狂奔而去。 铁中棠在暗影中木立半晌暗问自己:“她真的是这么奇怪么?"抬眼望去他两人已窜入丛林。 铁中棠不再迟疑飞掠而去。(全本小说网 ) 第九章 荒祠冷语 丛林中仿佛有座祠堂温黛黛与跛足童子已远远停在祠堂外。 温黛黛轻声道:“好弟弟你要记着有些女人身子虽然脏但一颗心却还是干净的;她虽然害了人也是因为那些人自己差劲还不够资格做男人所以你将来无论如何也要做个真正的男人知道么?” 跛足童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温黛黛又道:“我住定了便会设法通知你现在你快走吧!” 跛足童子温顺的转过身突又回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实在想不通你肯告诉我吗?” 温黛黛笑道:“只因为你是真正的喜欢我没有别的心思所以我也喜欢你。” 跛足童子呆了半晌才欢呼着飞奔而去。 温黛黛望着他身影消失呆了半晌放下箱子整了整衣衫又提起箱子呼出口气大步走向祠堂。 祠堂早已荒废了外面两扇木门已不知被谁偷去了砍作柴烧庭院中蔓生着荒草草丛中落叶片片被夜风吹着出阵阵萧索的沙沙声响伴着吹动残窗的哗剥声便混合成一阕凄凉的夜曲。 踏过落叶荒草的庭园走上满生苔藓的石阶穿过蛛网四结的门媚便是那阴森破落的祠堂。 温黛黛立刻觉得一股霉腐的气味扑鼻而来。这小小的祠堂中布幔破落神桌颓败已不知有多久未有香火了。” 夜风中寒意甚重风吹入户布幔飘飞祠堂中竟空无人迹温黛黛不禁怀疑:“莫非是那小鬼骗了我?” 但她这念头尚未转完便听得有轻微的鼻息声自那颓毁腐朽的神案下一阵阵传了出来。 她微微迟疑悄然而入轻轻掀开那神案前的布幔——云铮竟蜷曲着身子睡在这里。 温黛黛忍不住暗暗叹息:“师兄那般的谨慎师弟却是如此大意你纵然倦极了也不该睡在这里呀!” 她实在想不出同门的师兄弟性格上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差异铁中棠机警谨慎无论在任何危急的情况下不但能自保自救还能救人而云铮却是如此激动如此大意他空有满腔热血要管尽人间的不平之事但他却偏偏不知道如何安排自己照顾自己。 但她却不知道这师兄弟两人实在有个最大的相同之处——这两人都有颗侠义而正直的心两人做事所用的手段与方法虽然不同但目标却都是一样的。 此刻已隐身在颓檐下暗暗偷窥的铁中棠心中更是感慨万端:“二弟呀二弟你纵有铁中棠的胆量天大的武功但如此这般性情孤身在外面闯荡江湖又怎能教人放心得下!” 温黛黛叹息了一声俯下头去拍了拍云铮的肩头云铮自睡梦中惊醒大喝道:“什么人?” 喝声之中他已翻身掠起却忘了自己乃是睡倒在神案下直将那神案撞倒飞起跌下震得四散。 温黛黛退了一步默然凝望着他。 云铮看到她颜色立刻大变厉声道:“原来是你!” 温黛黛道:“不错是我!” 云铮怒道:“你来作什么?” 温黛黛道:“我来找你。” 云铮仰天狂笑道:“好呀想不到你还有脸来见我。” 温黛黛凝目看了他半晌轻轻叹息一声转身而行。 云铮望着她走到门口突然纵身一跃挡住了她的去路大声道:“你忽来忽去难道疯了。” 温黛黛冷冷道:“我只当你对我完全没有感情才来找你但见了你这副样子显见得对我还没忘情我只有走了。” 云铮怒道:“谁说我对你未能忘情我只是恨透了你。” 温黛黛缓缓道:“爱恨之间的距离实在差得大少了你此刻纵然恨我不久又会爱上我的。” 云铮道:“你自以为能猜得到我的心事?” 温黛黛轻轻叹息道:“你可愿意听听我的身世。” 云铮冷笑道:“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温黛黛道:“坐下来听我告诉你。” 云铮虽是满面怒容却仍然坐了下来。 温黛黛放下箱子坐到箱子上缓缓道:“我自幼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幼跟着我的养父他是个良心极好的人却有满腹牢骚认为天下人都对不起他于是天天喝酒而且天天喝得烂醉。” “其实天下人又何曾亏负了他他只是自己虐待自己终于将自己的家业虐待得干干净净。” 她闭起眼睛长长叹息了一声才接着说了下去:“他全无谋生的技能武功也不高什么事都不愿做只是整天自己对自己说:“凭我这样的人怎能做低三下四的事要做就要做一番大事业。”于是他整日东流西荡要去做那大事业但究竟是什么大事业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告诉我总有一天会财的。 那时我年纪还小跟着他实在吃尽了苦不但住在破庙里饭吃不饱直到十五岁的时候还穿着十岁的破衣服。 十五岁的女孩子有的已和妇人差不多了那些无赖少年整天盯着我瞧我掩得了这里掩不了那里索性就让他们瞧个饱于是……就在那一年有几个无赖灌醉了我义父的酒就把我奸污了第二天我哭着告诉义父他大怒之下就拿着刀子去找那些无赖自然毫无结果。 我那义父自然还是天天喝酒喝得更多更醉他不再照顾扶养我终于走得不知去向了。 后来我认识落日马场中的一个马师他会武功在当地也算个有钱有势的人我就迷惑住他。 当然他也迷上了我只要我说的话他没有不听的于是我就叫他将最先欺负我的人都在暗中杀了!” 云铮恨声道:“那些人还是杀了的好!” 温黛黛淡淡笑了笑接道:“但等到我看到落日马场的主人司徒笑时我又下了决心要钓到这条大鱼。 我用尽各种方法去接近他等到他终于开始注意我引诱我时我却流着眼泪对他说我不能背叛马师。 于是第二天司徒笑便令那马师陪着他去牧马两人同时去的回来的时候却只剩下司徒笑一人。 司徒笑对我说那马师大意落马已被乱蹄踏死我心里自然有数但表面上却作出十分悲伤的样子。 于是我就在悲哀中做了司徒笑的外室。 我誓以后不能让自己再穷了我用尽一切手法去博取司徒笑的欢心我渐渐有了高贵的庭园华丽的衣衫和各种珍奇的珠宝我已由贱女变为贵妇由泥淖飞上高楼我终于成功了。” 她缓缓顿住语声云铮也说不出话来。 风吹窗根这难堪的寂静延续了许久温黛黛苍白的面容上又泛起一丝冷漠的笑容接着叙说:“自从那时之后我就尽量充实自己念书、学武我再也不愿自高处落下去我还要飞得更高。 等到我自觉自己已足够坚强我便开始报复我诱惑男人玩弄男人然后再杀了他们。 两三年来凡是经不起我诱惑的男人也不知被我毁了多少但我却丝毫不觉后悔。” 云铮突然大吼一声道:“不要说了!” 温黛黛冷冷道:“我对你这样说只是要你知道我是个怎样的女人对男人我已知道得大多了你这样的男孩子我是永远不会爱上你的我要你完全对我绝望、灰心。” 云铮握拳道:“我不但已对你绝望而且……而且……” 温黛黛淡淡笑道:“你若对我卑贱、轻视就更好了。” 云铮霍然站起厉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来找我?” 温黛黛缓缓道:“现在司徒笑已和你那师兄铁中棠勾结到一处司徒笑恨透了我他是绝不肯放过我的我只有先杀了他而我我却恨透了铁中棠更一心要将他杀死。” 云铮恨声道:“这两人也是我决心要杀的人。” 温黛黛轻轻一笑道:“对了。” 云铮霍然抬头道:“你想与我联手对付他们?” 温黛黛道:“不错只回凭你我两人单独的力量决难胜过他们你只有与我联手才能有制胜的机会。” 云铮道:“我怎能与你联手?” 温黛黛冷冷说道:“你为何不能与我联手你大可利用我的机智和狡猾我也要利用你的力量和武功。你只要牢牢记着我们只是互相利用绝没有丝毫情感等到事情过了你只管走你的路我只管走我的路。” 云铮又愣了半晌显见心中仍在犹豫未决。 温黛黛哈哈冷笑道:“你还在想什么难道你不敢?” 云铮道:“我怕什么!” 温黛黛冷冷道:“我怎知你怕什么?” 云铮厉声道:“只要能杀死司徒笑再将那大旗门的叛徒生擒活捉让我看看他身受本门的惨刑而死就……就像我那大哥一样我便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 他始终忘不了他大哥云铿身受五马分尸之刑而死时的惨痛对亲手执行的铁中棠更是永远痛恨在心。 温黛黛展颜微笑道:“这样才是个有胆量的男子汉。” 云铮道:“你要我怎样去做?” 温黛黛道:“机会总要来的机会来了还怕无事可做?” 隐身在窗外的铁中棠听到这里暗中不禁泛起微笑。 先他已确定了自己对温黛黛所作的投资没有白费——温黛黛将不惜心力来与司徒笑成仇为敌。 其次他不禁有心感激温黛黛对云铮所表明的态度冲动的云铮有了狡黠的温黛黛在旁相助已可令人放心。 至于温黛黛对他的情感铁中棠却已不愿深思他悄然掠下屋檐突见角落里有人影轻轻一闪。 他大惊之下只怕这情况已为司徒笑的党羽窥破当下引臂纵身轻烟般飞掠了过去暗影中那人也霍然转过身来却又是九子鬼母门下那跛足童子。 铁中棠不禁皱了皱眉头暗暗忖道:“这小鬼原来也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微一招手转身而退。 他刚掠出荒饲墙外那跛足童子也箭一般跟窜出来瞪起眼睛道:“你皱什么眉头找我作甚?” 铁中棠叹道:“你既已答应了温黛黛就不该再来窥探。” 跛足童子呆了呆忽然轻轻挥了挥手。铁中棠只觉一阵异香扑鼻而来头脑立刻晕眩立刻就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跛足童子极快的解下了腰带将铁中棠紧紧捆了起来口中道:“你莫怪我对你如此只怪你知道的大多了些。”他捆好了铁中棠扛在肩上喃喃又道:“你若是告诉温黛黛我又来窥看她就不会再喜欢我我总要想个办法让你不敢说出来。”但他也猜不出这铁中棠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事情是以也不敢下煞手当下扛着铁中棠软绵绵的身子飞掠而去。 此处已是城郊林外吁陌纵横乃是一片麦田。 跛足童子身上扛着一人也不敢回去师父那里只是在心中想着主意脚步也渐渐放缓了下来。 走了许久他心里越来越是急躁放眼望去麦田边小道旁有三间小小茅屋。 茅屋里不但有灯火还有一阵阵推磨之声隐隐传来似乎是北方常见贩豆腐豆汁的荒村小店。 跛足童子脚步微一迟疑暗道:“也罢我先去喝碗豆汁吃两块热豆腐再做生意。” 放开大步走了过去。 茅屋前搭着个简陋的竹棚摆着三两张破烂桌椅。 一盏半明不灭的孤灯下正有个老态龙钟、白苍苍、披着件粗布棉袄的老人在有气无力的磨着豆腐。 跛足童子大声道:“可有早点卖么?” 那老人道:“好香的豆汁好热的豆腐要多少有多少。” 跛足童子笑道:“有就拿来。”砰的将铁中棠放到地上故意自言自语道:“好重的小偷回到衙门非多打几板才行。” 那老人眯起满是皱纹的眼睛笑道:“原来小客官是位公差大人。” 跛足童子连忙笑道:“不错不错你猜对了!” 那老人转唤道:“大娘有办案的公差大人来喝豆汁你快些端个干净的碗出来。” 茅屋内轻脆的应了一声一个青帕包头、青衣布裙的少*妇怀里抱个初生婴儿垂走了出来。 她拿个青瓷汤碗舀了碗豆汁端到跛足童子面前。 跛足童子见她又要抱孩子又要作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刚想站起来帮忙忽然想到自己是个“公差”似乎不应太客气又大模大样的坐下来。 青衣妇人见了公差更仿佛骇得头也不敢抬起垂站在跛足童子面前轻轻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跛足童子沉着声音道:“有豆腐再来两块。” 青衣妇人应声走了过去在老人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话。 那老人笑道:“我家大娘说官人办案辛苦理应特别招待叫老汉再去加些特别的私房作料。” 跛足童子暗笑:“想不到做公差还有这些好处。” 那老人端了碗豆腐蹒跚着走了进去又蹒跚着走了出来谄笑道:“官人尝尝这碗豆腐怎样?”双手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送到跛足童子面前豆腐果然加了些香油作料一阵阵香气四溢。 跛足童子心里好笑暗暗忖道:“他们如此怕我索性连钱都不付了。”端起豆腐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干净。 那老人眯起眼睛笑道:“滋味如何?” 跛足童子笑道:“不错不错。” 老人笑道:“这豆腐样样都好只是一样不好。” 跛足童子道:“什么不好?” 老人道:“吃了豆腐的人都要没命了。” 跛足童子面色突变推案而起刷的窜到老人身前揪住了老人衣襟厉声道:“这里莫非是个黑店?” 那老人笑哈哈的望着他也不说话。 跛足童子顿觉头脑晕眩四肢也渐渐软心里已知道不好大怒举掌向老人面前拍了过去。 但那老人只是轻轻一推跛足童子便松手倒下心里暗恨:“想不到九子鬼母门下竟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这一念尚未转完便晕沉沉昏了过去。 那老人抚掌笑道:“倒也倒也——”却又回问:“姑娘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要将他迷倒?” 青衣妇人道:“这孩子是谁我也不知道但是他捆来的这人却是我认得的你快将他两人抬进去吧!” 昏黄的灯光下只见她淡扫蛾眉不着脂粉虽然是布衣布裙却也掩不住她姿色之美丽气质之清雅。 那老人神色之间也对她极是恭顺当下不敢再问将铁中棠与那跛足童子都抬进了茅屋。 他虽是满面皱纹年近古稀但两膀却仍有许多力气同时抬起两人看来竟不费吹灰之力。 茅屋内陈设甚是简陋却打扫得一尘不染。 青衣妇人抱着婴儿随着她走进茅屋手指铁中棠道:“你看看他是否被人点了穴道还是被药物迷倒。” 那老人道:“这位相公四肢软如棉花看来是被迷倒的模样。”此刻他目光不再朦胧炯炯射出犀利的光芒。 青衣妇人将婴儿轻轻放在摇篮里舀了碗冷水去喂铁中棠哪知铁中棠仍是晕迷不醒甚至冷水淋头也淋不醒他。 那老人皱眉道:“好厉害的迷药!” 青衣妇人叹道:“他行事一向最是谨慎武功又十分高强却不知怎会着了这小小童子的道儿?” 老人道:“这位相公究竟是谁?姑娘为何对他如此关心?” 青衣妇人轻轻叹道:“他便是大旗门中的铁中棠。” 老人变色道:“他……莫非他是二姑娘的……” 青衣妇人摇了摇手道:“住口又有人来了。” 语声方落一阵脚步之声自远而近传来有人沉声值:“阿弥陀佛出家人前来向施主讨碗豆汁解渴。” 青衣妇人悄悄道:“你在这里照顾着我出去瞧瞧。” 语声中她已闪身出了茅屋随手掩上柴门。 凄迷的夜色中一个头戴竹笠、芒鞋白袜、车上穿着件灰色僧袍的行脚僧人双手合什立在石磨边。 他似是远道而来满身风尘头上竹笠压到眉际颔下青渗渗的长着短髭垂道:“女檀越可愿布施出家人么?” 青衣妇人心想早早打了他舀了碗豆汁截了块豆腐送了过去含笑道:“大师只管自用!” 行脚僧人笑道:“女檀越善心善举菩萨必定保佑。” 青衣妇人道:“多承大师吉言大师还是乘热吃吧!” 行脚僧人缓缓坐了下来口中却接着说道:“菩萨必定保佑女檀越大吉大利永远不会被人现行踪。” 青衣妇人面色突变道:“大师说什么?我实在不懂。” 行脚僧人头也不回缓缓道:“冷姑娘你当真不懂么?” 青衣妇人身子一震面上更是惨然变色口中却强笑道:“谁是冷姑娘大师莫非认错人了!” 行脚僧人笑道:“冷青霜冷姑娘自从你出走之后谁也寻你不着人人都只当你己隐身在深山大泽之中又有谁想得到你这位自幼娇生惯养的千金竟会隐身市井卖起豆汁来了。” 青衣妇人大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行脚僧缓缓转过头来缓缓摘下了头上竹笠露出了两道浓眉一双锐目和那微带鹰钩的鼻子。 他颔下虽生着短髭但年纪却极轻惨白的面容虽极英俊但却仍带着一种阴森冷削之意。 青衣妇人冷青霜目光动处脚下情不自禁的退了两步。 行脚僧微微笑道:“冷姑娘你认得小弟么?” 冷青霜面上忽然也泛起了一丝甜美的娇笑轻轻笑说道:“你不是我那沈大弟么?我怎么会不认得你!” 笑语声中她一双玉手突然闪电般扫了出去十指尖尖有如利剑急扫那行脚僧人的双目、咽喉裙中飞起一足踢向那行脚僧人丹田要穴招式更是奇诡狠辣双方距离如此迫近只要被她指尖足端扫中一些立时便是杀身之祸。 哪知这行脚僧人却似早有防范之心哈哈大笑道:“幸好小弟早知姑娘笑中必有藏刀否则岂非此刻便要丧命了。” 笑声方起他已翻身掠了开去。 冷青霜冷笑道:“你此刻还是活不了的!”如影随形随之扑上一双纤掌化做了漫天掌影。 行脚僧人虚虚迎了几招大声道:“姑娘且慢动手小弟此来并无恶意。”凌空一个“死人提”落到两丈开外。 冷青霜道:“既无恶意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乔装改扮难道你还想姑娘我放你去报讯么?” 行脚僧人苦叹道:“冷姑娘你可知道小弟此刻也和姑娘一样变成个见不得人的黑人了只得改扮成这般模样。” 冷青霜脚步微一迟疑上下打量着他冷冷笑道:“沈杏白你说的话也能让我相信么?” 行脚僧人叹道:“冷老前辈若是见着姑娘最多也不过令姑娘回去而已但家师若是见着我就会要我的命了!” 冷青霜道:“黑星天只有你这个徒弟怎舍得杀你?” 行脚僧人苦笑道:“小弟已背叛了家师!” 原来行脚僧人正是随黑星天入了那死神宝窟却在危急之时背叛了黑星天逃去的少年名唤沈杏白。 他听得黑星天未曾丧命于死神宝窟中便知道黑星天必定不会放过她吓得他再也不敢现身江湖便扮成个行脚僧人东藏西躲到处流浪不想竟恰巧遇到了冷青霜他对冷青霜早有图谋此刻更有机可乘为了讨好于她便编造了个动听的故事说了出来他口舌灵便说得当真头头是道。 然后他长叹一声又缓缓说道:“是以家师更再容不得小弟活下去小弟才只得乔装改扮亡命江湖……” 冷青霜冷冷道:“你纵然说得天花乱坠也难令我相信。”她终究是个女子见他说的可怜口中虽说不信其实已有几分信了。 沈杏白扑的跪下道:“在下如有虚言必遭天诛地灭。” 冷青霜冷笑道:“誓又有何用?” 沈杏白惨笑道:“小弟既已背叛师门见弃江湖姑娘若再疑惑小弟就索性死在姑娘面前也免得姑娘担心。” 冷青霜冷笑一声仰望天。 沈杏白道:“小弟只要能洗清冤枉一死又有何妨只望姑娘证实小弟所言非虚后在小弟坟上洒两杯苦酒。” 冷青霜道:“你要死就死吧绝对没人劝你。” 沈杏白长叹着自袖底抽出一柄双锋匕长叹一声反腕向自己咽喉刺了下去。 他似乎早已摸透了冷青霜面冷心热的脾气知道她绝不会眼见自己横刀自刎是以这一刀刺下竟真用了全力。 冷青霜见他拔出匕面上已为之动容此刻轻叱着飞身而起出手如电斜击沈杏白的手腕。 “叮”的一声匕落地但那锋利的匕却已在沈杏白颈旁划破了一道浅浅的血口。 热血鲜红滴滴溅落到沈杏白灰色的僧袍上沈杏白黯然叹道:“小弟既不能取信于姑娘姑娘还是让我死了吧!” 冷青霜似乎生怕他还要再寻自尽举足将地上的匕远远踢了开去轻轻道:“我相信你了!” 沈杏白大喜道:“真的么?” 冷青霜叹道:“你伤的不妨事么?快随我进屋去我为你包扎伤口。” 沈杏白道:“小弟自愿以一死表明心迹只要姑娘能相信小弟小弟便是死了亦无妨何况这区区伤势。” 冷青霜眨了眨眼睛显见心头颇为感动。要知沈杏自对她早已怀有爱慕之心从来见着她时俱是言语承欢态度恭顺冷青霜多年来颠沛流离受尽寂寞困苦此刻见着了他实如见了亲人一般他的装作极是逼真便不禁轻易的相信了他。 沈杏白随着她走出茅屋心头暗喜:“她如此寂寞又起了与我同病相怜之心只要我稍化功夫还怕她不乖乖的投入我的怀抱。” 目光转处突见一双锐利的眼神正凝注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老练的世故以及对人们的怀疑不信。 沈杏白认得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昔年寒枫堡的内宅管家冷全福立刻谄笑道:“老管家还认得我么?” 冷全福缓缓点了点头目光炯炯的望向冷青霜他其实隐约听得外面的言语动静只是仍不十分清楚。 冷青霜便简略说了又道:“那日我离开寒枫堡时便被福爹觉了但他并没有拦阻我反随着我逃了出来。” 她深深叹息又道:“这许多日子来若不是他我只怕也活不到现在了。” 她想到自己逃避追踪时的恐惧求生存的挣扎对亡夫的思念考虑安身之地时的疑惑以及生产时那最难忍受的痛苦又不禁泪光晶莹泫然欲涕。 而此刻沈杏白却已觉了仍自晕迷在地上的铁中棠与跛足童子立刻问道:“这两人是谁?” 冷青霜道:“一个是大旗门下的铁中棠还有一个……” 冷全福突然干咳一声显见是在阻止冷青霜的言语。 冷青霜却凄然笑道:“杏白此后便是咱们一家人了我们无论什么事都不该再瞒住他。” 冷全福皱眉道:“但……” 冷青霜面色一沉道:“莫再多说了。” 冷全福只有垂下了头缓缓转过身去这老人锐利的目光似乎已看破了沈杏白的奸狡只是无法证明而已。 他缓缓走到摇篮边垂去瞧摇篮中的孩子。 沈杏白强笑道:“福爹的话说的也是……” 冷青霜叹道:“但是人活在世上总不能什么人都不信任的。” 她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沈杏白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冷全福听的好但冷全福却仍未回过头来。 冷青霜望着他那苍老的背影心中又不禁有些歉然轻轻道:“福爹今日咱们莫要再做生意了好么?” 冷全福垂应了。 沈杏白强笑又道:“姑娘能隐身在这里而且居然还开店做生意这想法当真是好是谁都猜不到的。” 冷青霜叹道:“这也是福爹的主意。”突见沈杏白口中虽在对她说话但目光却出神的望着晕迷的铁中棠不禁问道:“你瞧什么莫非你也认得他?” 沈杏白立刻收回目光强笑道:“小弟怎会认得他?” 就在这一瞥间他已现铁中棠袖中露出一角污中赫然竟仿佛是他在死神宝窟中所见过的血旗。这血旗铁中棠本拟交给云铮却被云铮所拒他便又纳在袖中而此刻却偏偏被这心怀叵测的沈杏白现了。 沈杏白心弦一阵震动:“这姓铁的既已得到此旗必定也得到了那批宝藏。”他装作无意俯身下去在昏黄的灯光下凝视半晌断定了这角污中必定便是大旗门宝藏中的血旗。 就在此刻铁中棠也张开眼来。 在他还未及忆起一切事以后他眼前便出现一张脸他认得这张脸仿佛是……仿佛是…… 忽然间他忆起了这张脸正是在山窟中叛师而逃的少年! “原来是你!” 也就在此刻就在铁中棠思索的刹那之间沈杏白心里己下了决定他绝不能容铁中棠说话说穿他假冒的故事而最重要的是他下定了决心要得到铁中棠所得的宝藏。 为了那惊人的宝藏他不再顾及冷青霜美色。刹那间沈杏白左指前点右臂反抡左指点中了铁中棠右胸的穴道右臂反抡匕挥出。 一道寒光闪电般插中了冷青霜的胸膛。 她惊呼一声双手紧按着胸前的伤口颤声呼道:“福爹……”脚步却已踉跄退到摇篮边。 那崇高的母爱使得她虽在重伤之下仍不忘保护爱子的安全——惊呼之声已使婴儿放声啼哭起来。 沈杏白狞笑着翻身跃起一步步逼近摇篮。 冷全福手提灯笼砰的撞进了门目毗尽裂随手抛去灯笼飞身向沈杏白扑了上来。 沈杏白身躯半拧双手乍分“凤凰双展翅”左掌推倒了冷青霜右掌震退了冷全福。 冷全福踉跄后退白翻飞厉声大骂道:“奸贼子我家姑娘对你那样你竟忍心下得了手?” 沈杏白狞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冷老匹夫今日就教你瞧瞧沈大丈夫的手段!” 狞笑声中脚步逼向冷全福。 冷全福仰天狂笑道:“退下去老夫不要你来动手!” 他白撩乱眼角流血那种刚烈的忠义之气使得沈杏白不由自主顿住脚步。 冷全福厉声惨呼道:“姑娘老汉无能不能保护你了。”反身撞上土墙“砰”的一声鲜血四溅老人的尸身无助的倒在墙角。 冷青霜挣扎着站起胸前鲜血淋漓匕已没至刀柄颤声道:“福爹……孩子……孩子……” 孩子的啼哭之声更大了。 沈杏白笑道:“什么孩子难道是姓云的孽种?” 突然一步窜到摇篮边狞笑着道:“好让大爷也打他走好教他在黄泉路上陪着你!” 五指如钩向摇篮中的婴儿抓了下去。 一声尖厉的呼声冷青霜亡命的扑了过来以染血的身子护卫着摇篮中的婴儿。 昏黄的灯光下她面色青白目光却散着火一般的怨毒愤恨的光芒嘶声道:“你敢动他我做鬼也不饶你!” 沈杏白虽然凶狠但此刻心头却也不禁泛起一股寒意。 冷青霜颤声悲泣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杀了我也就罢了求求你饶了这无辜的孩子吧!” 位声哀婉令人断肠! 沈杏白仰天狂笑道:“饶了他嘿嘿斩草不除根终必成大患这本是你爹教我的话却不想今日应在你身上!” 哪知他笑声未了冷青霜却己飞身扑了上来反腕拔出了胸前的匕一股鲜血飞激而出俱都溅在沈杏白面上。 沈杏白顿觉双目之间一阵热疼宛如被沸水所溅一般大惊之下以手护目而冷青霜手中匕亦已刺来。 在这刹那之间沈杏白实未想到重伤下的冷青霜犹有拼命的气力竟被冷青霜飞身扑到地上锋利的匕虽未插中他心房但那利刃穿肌的痛苦猝不及防的惊吓却已使他心胆皆丧。 冷青霜自己也不知道这气力是从何而来她母爱化作勇气悲愤化作力量一刀刺中了沈杏白左掌向沈杏白咽喉横切而下。 沈杏白厉吼一声双臂振起将冷青霜震得凌空飞起但他自己也使出了所有的力量当场晕厥过去。 本已伤重力竭的冷青霜此刻自更晕迷不醒这其中只有铁中棠虽被点中穴道神智却仍很清醒。 他眼望着这幕惨剧在眼前生却丝毫没有阻止的力量心中的悲哀与愤怒可想而知。 这时被那老人家抛在地上的灯笼已燃烧起来火苗延及了木桌、木椅、墙壁、屋檐。 终于整个茅屋都燃烧了起来。 婴儿的哭声渐渐声嘶力竭渐渐暗哑无声…… 铁中棠心中更是痛如刀割他知道这是云家的骨血这婴儿的命运竟是这般悲惨他未出世前便引起了许多风波使得他母亲流浪父亲惨死而出世之后又立刻遇着了如此残酷的遭遇。 铁中棠目中热泪盈眶胸中悲愤填膺眼望着火越烧越大眼看着这茅屋中所有的人都要葬身在这火窟之中。 他只望冷青霜还能苏醒能救出那云家的骨血他甚至希望那跛足童子能及时醒过来但是他的愿望终成泡影。 最先醒来的竟是沈杏白。 沈杏白朦胧张开眼来火势似乎已迫在眉睫。 他大惊之下翻身掠起惊惶中已无暇去顾及其他的事。 他心中念念不忘的仅是那宗巨大的宝藏无论任何人得到这宗惊人的宝藏都将会改变一生的命运。 婴儿哭声已竭火势劈拍作响沈杏白一把抱起了铁中棠自火焰中飞身而出。(全本小说网 ) 第十章 寒水香舟 黎明前的黑夜分外寂静、寒冷。 燃烧着的火焰映得四下景物都变作了惨淡的紫色。 沈杏白紧抱着铁中棠放足狂奔。黎明前他撞入了荒林中那座荒祠而云铮与温黛黛却已恰巧在他到达前离去。 苍天对铁中棠的安排竟是如此奇妙而残酷。云铮与温黛黛若是迟走一步铁中棠一生的命运或将改变。 此刻在荒祠空寂而寒冷。 曦微的曙色影映着尘封的布幔檐下的蛛丝院中荒草凄凄大地呈现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苍凉景色。 沈杏白拔出了胸前的匕包扎好刀口的创痕将染血的僧袍抛去却换了身湛蓝的道袍。 原来他为了逃避黑星天的耳目包袱中早已预备了各种身份的衣饰今日扮成和尚明日就变成道士。 然后他屈指点了铁中棠四肢关节处的穴道使得铁中棠口中能言神志仍清四肢却丝毫不能动弹。 铁中棠冷冷的看着他缓缓道:“你染下满手血腥不过是为了要我说出宝藏的去处是么?” 沈杏白大笑道:“不错你倒聪明得很!” 铁中棠道:“那么我劝你赶快死了心吧!” 沈杏白道:“莫非你敢说你也不知道宝藏的下落么?” 铁中棠道:“我自然知道却永远不会告诉你!” 沈杏白俊秀的面容上泛起一丝歹毒的狞笑缓缓道:“你不怕死淡淡四个字中却包含着无比凶恶之意。 铁中棠道:“你不敢杀死我的!” 沈杏白厉声狂笑道:“你说得倒有把握我为何不敢杀你?” 铁中棠道:“我活在世上你心里总还有可令我说出宝藏下落的希望你若杀了我便永远不会知道宝藏在何处了。” 沈杏白笑容立敛铁中棠那份出奇的冷静已断然慑服了他使得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铁中棠道:“你自然可用各种酷刑逼我说出宝藏的下落但你却休想自我口中逼出半个字来只要我能活在世上终有一日我必要逃脱你的手掌到那时我必以十倍的酷刑来报复你你若不信不妨试试!” 他语声仍是从容平静便这平静的语声却使他言语更为可信而可怖。 沈杏白纵声狂笑道:“你这话便能骇得倒我么?我自然要试试的也要看看你如何能逃出我的手掌!” 铁中棠道:“你若不怕为何要以狂笑来掩饰心中的害怕?” 沈杏白反手一掌掴在铁中棠面上顺手又是一掌狞笑道:“我打了你你能怎么样?” 铁中棠动也不动道:“你打得越重便表示你心里越害怕。” 沈杏白飞起一足将铁中棠踢得横飞三尺蹲下身来一把拧住铁中棠臂膀道:“铁中棠我告诉你无论如何我也要逼你说出宝藏的下落任何事都拦阻不了我今日日落前你若还不说我便砍下你这条臂膀我倒要看看是你强还是我强!” 铁中棠冷冷一笑阖起眼来不再言语。 沈杏白霍然站了起来将铁中棠背在背上乘着凄迷的晨雾窜出了荒凉的祠堂向北而行。 走了段路途听得水声奔腾已是横断豫省的黄河南岸。 河边迷雾更重长长的芦苇在雾中摇曳沙沙作响。 沈杏白似乎要寻船乘渡伫立河岸边大声呼唤清亮的呼声似乎也冲不开沉重的迷雾。 过了很久才听到“吱乃”一声雾中荡来一叶扁舟。 沈杏白唤道:“船家可愿渡我到孟城渡头?” 舟头的渔翁蓑衣笠帽挥手道:“来了!” 语声之中渡船已至沈杏白轻轻跃上船尾将铁中棠放了下来道:“我朋友有急病在身船家划快些好么?” 那船家忽然笑道:“快快得很。” 笑声清脆语声娇嫩竟仿佛是女子口音。 沈杏白心中一动变色道:“你是个女人?” 船家笑道:“怎么女子就不能摆渡么?”回过头去长篙轻轻一点扁舟便已到了河心。 黄河水势湍急绝不适行驶这种轻舟。 沈杏白立在舟上波浪翻涌水声奔腾他仿佛立在云中雷声起于足底寒气迫于眉睫。 他双眉暗皱忍不住又问道:“这船到得了孟城渡头?” 那船娘道:“到不了!” 沈杏白变色道:“到不了你为何要我上来?” 船娘咯咯笑道:“你自己要上来谁请你上来了!” 沈杏白叱道:?”快渡回去!” 笑声清脆的船娘缓缓回过头来柔声笑道:“这船虽不能渡你去孟城渡头可是还有别的船呀!” 沈杏白只见她露在竹笠下的一双眼睛明媚有如秋水笑靥如花琼鼻樱唇在雾中望去仿佛绝美。 他生长在北方不识水性此刻立在船上头脑已有些晕眩起来心中虽起疑云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问:“可以渡我去孟城的船在哪里?” 那船娘左手摇橹右手一指水面道:“那不是么?” 迷雾中果然现出一帆船影船上灯火将雾色照得一片金黄。 那船娘摇手唤道:“三姐有摆渡的客人来了!” 大船上也有个娇美的声音应道:“快请过来!” 船娘回道:“准备好我要靠上那艘船了。” 沈杏白心中虽然更是惊疑但却沉住了气俯身抱起了铁中棠却暗暗又点了铁中棠胸前晕穴。 那船娘喃喃道:“今天好大的雾三姐放条绳子下来。” 船上已有条索影抛下却是道绳梯。 船娘笑道:“客官你爬得上去么?” 沈杏白道:“不劳费心!” 他足尖轻轻一点身子已凌空翻起他有心卖弄功夫好教船家不敢随便动他是以身上虽背着一人但身法仍极轻灵一跃之势几达两丈双足微微后踢飘飘落在大船的船头。 船头上果然有人娇笑道:“好俊的功夫!” 一个轻衣窄袖的女子正含笑望着他莹白的肌肤窈窕的身段望来竟也绝美。 船舱中的陈设居然十分精致华丽。 亮晶晶的铜灯中所散的灯光映照着织锦的椅帔流苏帘幔翠玉花瓶竟仿佛是世家厅堂哪里似水上人家。 轻衣窄袖的少女仿佛已看出了沈杏白心中的疑惑但却不容他问话轻笑道:“客官在此歇息我去端茶来。” 笑声犹在荡漾她身影已翩然入了后舱。 沈杏白觉得自己仿佛已落入个神秘的陷阶中在这华丽的船舱四周充满了危机。 这船上的女子笑语如驾肌肤如玉分明不会是以打渔摆渡为生在水上漂泊的人家。 这华丽的大船便是在西湖、秦淮也极为少见更绝不像是水势湍急的黄河上应有之物。 他心中又惊又疑不知道这些女子究竟要对他怎样。 这时后舱舱中又传出了一声娇柔的轻笑一个身材高挑腰肢有如风中柳丝的素衣女子手里端个碧玉茶盘随着笑声婀娜行出。 玉盘上翠壶玉盏都是极为珍贵之物。 这素衣女子明媚的眼波在沈杏白身上轻轻一转柔声道:“请用茶!”放下茶盘扭转腰肢又走了回去。 沈杏白霍然站起大声道:“姑娘慢走!” 素衣女子道:“有何吩咐?” 沈杏白道:“在下本要到孟城渡头寻船东渡……” 素衣女子道:“我知道。” 沈杏白道:“但……但这里……” 素衣女子笑道:“这里有什么不好?”望着他嫣然一笑身子又隐人后舱却有一缕悠扬的乐声自后舱传出。 沈杏白心中大是急躁他明知此间有凶险却不知凶险在何处更不知这凶险究竟何时到来。 而在这凶险尚未生之前他却又不敢妄动要知他心机凶狡深沉没有把握打的仗他是万万不会打的。 船舱四面苇幔低垂沈杏白觉得仿佛有许多眼睛正在幔后窥望着他使他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 他举起茶壶斟了杯茶茶色浅碧清香扑鼻。 但是他刚将这杯茶举到唇边便又立刻放落了下来。 后舱中有人曼声道:“客官但请放心好了这壶茶里万万不会有毒的。” 帘幔启处沈杏白顿觉眼前一亮一个宫髻华服、仪态万千的绝美妇人手掀帘幔含笑而出。 她神情举止间那似乎带着种说不出的魅力让人无法注意她的年纪也根本看不出她的年纪。 沈杏白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只听她柔声笑道:“妹子们将相公请来相公若如此拘束贱妾实在过意不去。” 沈杏白嗫嚅的说道:“夫人切莫对出家人如此客气贫道只求夫人送至孟城渡头别的万万不敢打扰。” 华服美妇眼波凝睇望了沈杏白好半晌轻轻笑道:“相公若是出家人贱妾岂非也要以贫尼自称了!” 沈杏白面色微变华服美妇已在他身旁椅上缓缓坐了下来笑道:“相公切莫多疑贱妾等实无相害之心。” 她又自斟了杯茶浅浅啜了一口笑道:“这茶中没有毒的贱妾等更从未想到要以毒药害人。实是在江河上摆渡只不过费用要比别的渡船贵一点而已。” 她眼波荡漾面上又泛起了那魅人的笑容望着沈杏白缓缓道:“虽然贵些但贱妾等却必定会教客人们花的银子值得的!” 沈杏白心中微微一荡展颜笑道:“夫人怎知在下有银子花呢说不定在下身无分文夫人又当如何?” 华服美妇咯咯娇笑道:“我那八妹眼睛最毒看人贫富万无一失。” 沈杏白心立刻定了:“看来我**不浅这里原来只不过是个变相的艳窟而已我既已来了何不乐上一乐?” 当下取出锭银子当的放在茶盘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斜眼望着美妇笑道:“既是如此就请夫人教在下看看究竟是如何值得?” 他自觉极为慷慨抛出了锭十两重的银子自然想捞回本钱来。 华服美妇却连瞧也不瞧这锭银子一眼淡淡笑道:“香茗本是奉赠相公既有恩赐贱妾也只有代丫环们拜谢了。” 双掌轻轻一拍便有个十二、三岁的青衣小鬟憨笑着走了出来华服美妇道:“撤下茶盘多谢相公。” 青衣小置万福道:“多谢相公喜银。”端着茶盘跑回去了。 沈杏白看得不禁呆了一呆作声不得。只见那华服美妇转过头来轻笑道:“贱妾这渡船上各色享受俱备妹子们虽然姿色平庸但还通晓歌舞。” 她望着沈杏白笑得更是令人心动。 沈杏白暗中冷笑:“这女子想必是要狠狠敲我一记了我好歹只管叫她开上酒菜歌舞来少时到了岸上哼哼!” 华服美妇秋波微转手掌轻轻拍了三记。 帘幔后环佩叮当伴着一阵笑语莺声隔帘传来七八个身穿各色锦衣的绝色少女娇笑而出。 方才摆渡、垂绳、端茶来的三个少女此刻换过了一身织锦的衣衫夹杂在这一群少女中。 迷人的娇笑迷人的眼波还有一阵阵迷人的香气——沈杏白不觉痴了连何时开上酒菜都不知道了。 华服美妇转动秋波笑道:“相公你看这值得么?” 沈杏白眼睛望着那许多双迷人的眼睛随口道:“值得什么?” 华服美妇轻轻道:“壹千两银子!” 沈杏白纵声笑道:“什么?壹干两银子?夫人莫非是开玩笑?” 他心里也知道这并非开玩笑便再也笑不下去。 华服美妇淡淡道:“这里一切都出于自愿你若认为这不值尽可教我妹子们将东西都撤下去。” 沈杏白呆了半晌舱外水声滔滔转目望去那一双双迷人的眼睛也变得冷如秋霜。 他只得干笑几声道:“在下并无此意。” 华服美妇道:“无此意便请相公先将银子见赐。” 沈杏白道:“只是在下出门在外身边哪有许多银子?” 华服美妇淡淡笑道:“八妹他说他身边未曾带得银子。” 方才那摆渡的少女此刻已换了套浅紫衣裙含笑走了过来双瞳翦水目光微微一转便仿佛已能看破别人心事。 “你年纪虽轻但目光敏锐步履轻健显见武功不弱必是久经名师指点的名门高足。你神情举止之间常在无意中流露出一种自满之态想必你家世也必定不错。但你却不但乔扮道士而且行色仓惶显见是在逃避追踪准备流浪江湖。以你的家世和师承既然逃亡在外又不愿受苦逃亡前必定设法搜罗了批银子带在身畔是么?” 她简简单单几句话便揭破了沈杏白的隐秘只说得沈杏白木然呆在地上良久作声不得。 但紫衫少女那双仿佛是能洞悉入微的眼睛却仍在瞬也不瞬的凝注着他嘴角含笑不住轻轻的问道:“是么……是么……” 沈杏白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夫人请将酒莱都撤回去在下只要渡到孟城于愿已足。” 紫衫少女咯咯笑道:“好小气的人……什么事我都看出来了却实在没看出你竟如此小气!” 她左手自桌上取起银壶右手自壶边取起只银筷面上笑容未敛手掌却已将银筷轻轻插入了银壶中:“姐姐们人家既然看不上咱们咱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还是走吧!” 少女们嫣然一笑竟都转身走入了帘幔华服美妇也轻笑道:“相公只管用茶贱妾们告退了!” 客客气气的走了出去霎那间便只剩下沈杏白木立在地上心中更是惊奇交集。 他见紫衫少女显露了那手惊人的武功心里以为她必有下文哪知她们竟都如此客气的走了不但没有丝毫威迫之意甚至连丝毫不满之色都没有他一面惊奇却又不禁暗中松了口气。 转目望去那一桌丰盛的酒菜仍端端正正放在他面前一阵阵诱人的香气迎面扑鼻而来。 沈杏自暗中告诉自己:“你们既不动手相强我便绝不动这酒菜看你们如何能自食其言来抢我的银子。” 转念又忖道:“这些女子必定是看我出身名门是以不敢随便难为我唉!你们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呀!此刻我若非有要事在身怎会随意放过你们?” 他看看身边椅上的铁中棠又忖道:“到了孟城我便要买艘江船顺流东下到船上再好生收拾他还怕他不说出宝藏的下落?” 他脑海中胡思乱想想到自己得到宝藏之后的乐事不禁越想越是得意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腹中“咕”的叫了一声他这才想起自己已有许久未曾有食物下肚了这念头不想则已越想越觉腹饥难忍到后来简直无法忍受:“平日我纵然日夜不食也不致如此今日怎么如此奇怪?” 望着眼前那一桌丰盛的酒菜脑海中只觉晕晕沉沉的别的什么事都想不起了。 他努力想将目光望向别处但眼睛却偏偏不听他的话时时刻刻不忘在桌上那翡翠全鸡、罗汉扒翅上去扫上几眼。 但望梅虽可止渴观翅却难充饥他越看越觉饥肠辗辘肚子都仿佛快要被磨穿了。 他口里咽着唾沫心里忍不住暗暗忖道:“我若悄悄在每样菜中挟一筷子谅你们也不会觉。”当下忍不住悄悄伸出手去。 突听帘幔后有人轻笑道:“这厮的银子当真是都用药水煮过的么、饿成了这个样子还不肯掏出来。” 另一个少女的口音笑道:“我只望他忍不住时悄悄去偷吃两筷到那时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得不拿出银子来了。” 沈杏白心头一凉立刻缩回了手。 先前那少女接道:“我别的都不奇怪就奇怪这厮年纪轻轻居然也会如此小气。” 第二个少女笑道:“他喝了咱们清肠洗胃的焚心茶我就不相信他还能支持得下去我真想看着他拿出银子时的样子。” 沈杏白咬牙切齿暗恨忖道:“难怪我腹饥如此难忍原来就是那杯茶在我肚子里作祟。” 帘幔外笑语声越来越多越来越细碎仿佛有人笑道:“姚四妹你那欧阳老三还不回来你着急不着急呀?” 又一个最是娇嫩的声音笑道:“你先莫要说我先问问你自己着急不着急就是了我们要看看他到底会替你带些什么宝贝来?” 另一个较为沉重的声音道:“你两个一个为人一个为钱动心动得最快了还是我们杨八妹好她无论遇着什么人见到什么事都不会动心的。” 沈杏白前面的话还可听清到后来他简直饿得头晕脑胀连话都无法听了忍不住大喝道:“算你们赢了!”喝声未了那一群少女嘻笑着奔了进来拍掌笑道:“好极这只铁公鸡还是拔了毛了!” 那摆渡的紫衫少女杨八妹笑着伸出手掌道:“拿来!” 沈杏白有气无力的自怀中掏出个丝囊解开丝囊取出张银票交给了她苦笑道:“算你们的焚心茶厉害。” 一个面如银盘的绯衣少女拍掌笑道:“看他看他他的手都抖了心里不知有多么痛哟!” 杨八妹笑道:“武林中人像你这么小气的倒真还少见得很。”转手拍掌道:“秋姑将酒菜取去热热。” 沈杏白道:“不热也罢。” 但就在这时已有个面容苍白、鬓蓬乱、手里拿着个托盘、腰间围了条粗布围裙的厨娘垂走了出来。 她缓缓将酒菜一样样放在托盘里又垂走了进去自始至终始终未曾抬起过头来只是不住轻轻咳嗽。 沈杏白目送酒菜忍不住长叹了一声那绯衣少女笑道:“你花了银子让我唱歌给你听听!”取了个琵琶轻轻调弄了两下曼声唱道:“三更天里冷难挨红着脸儿不开怀情郎呀情郎你为什么还不乘着此刻爬过墙来……” 歌声中她扭动着腰肢坐进了沈杏白怀里。 她面上的笑容永远都仿佛是那么纯洁而天真但神情举止却又偏偏是那么妖冶而淫荡。 当着许多双眼睛她居然投怀送抱作尽百般媚态似乎觉得这本是顺理成章极为正常而自然的事。 其余的少女也都围在沈杏白的四周吃吃娇笑她们以最天真纯洁的姿态作出最荒唐淫荡的事非但不觉羞涩反觉理所当然仔细一想还当真是可怕得很。 一个腰肢纤弱肤白如玉看来文文静静的杏衫少女突然轻轻 道:“姚四妹你琵琶弹快些!” 那绯衣少女姚四妹咯咯笑道:“李二姐又要表演了你眼福倒真不小!”五指一抡琵琶之声立刻由缓转急。 杏衫少女双臂骤然一分扯开了胸前衣的襟纤弱的腰肢随着急的琵琶声炽然的扭动了起来。 她面上的神情仍然是那么高雅而文静甚至没有一丝笑容但身躯的扭动却是炽热、急剧而淫荡。 这圣女的面容荡妇的身子最易挑逗起男子的**沈杏白看得目定口呆仿佛痴了! 突听船舱外“砰”的一声巨响舱门的帘幔突然被人扯开一个身躯威猛的虬髯大汉狂笑而入。 少女们惊呼一声歌舞骤然停顿。 这虬髯大汉火般的目光四下一扫纵声狂笑道:“好高兴的场合看来俺这不之客正来的颇是时候。” 那绯衣少女姚四妹霍然自沈杏白怀抱中站了起来瞪起眼睛大声道:“天杀星你来作什么?” 海大少大步走了进来在当中的椅上坐了下去跷起左腿道:“你们怎么还不回去?” 绯衣少女心里永远记得被这大胡子推倒的羞辱冷笑道:“我们不回去了你管得着!” 海大少哈哈大笑道:“横行长江的一窝野马蜂怎么搬到黄河来了难道你们真被苏州的那个小娃儿赶得无地容身了?” 姚四妹大声道:“这也用不着你管!” 海大少笑道:“俺不要你你也用不着对俺如此怀恨呀乖乖的学温柔些说不定俺又要你了。” 别的女工蜂笑得花枝乱颤姚四妹跺脚道:“骚胡子你要死了。”举起手中的琵琶正要掷向海大少的头上。 哪知旁边突然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姚四妹跺足道:“大姐你不知道这骚胡子有多么可恨大姐你就帮我出出气吧!” 华服美妇淡淡一笑也不理她轻轻放下琵琶转过头来面向海大少笑道:“多年不见想不到你还是这样子。” 海大少微微变色那豪迈的笑声亦不再闻缓缓道:“人人都道‘横江一窝女王蜂’中的大姐是个神秘的女子俺也久闻大名了却想不到是你!”他语声极为平静一个粗豪的汉子突然说出如此冷静的言语反倒有些可怖。 那些少女们面面相觑都不禁呆住了谁也未曾想到她们的大姐竟和这天杀星海大少不但认识而且还是故友。 沈杏白到现在才知道她们便是横江一窝女王蜂心里不禁暗暗叫苦这番当真是捣着蜂窝了。 一个青衣厨娘托着几碟香气四逸的菜肴垂走了出来。 她轻轻放下菜盘转身就走连眼皮都未曾抬过船舱中无论生了什么事她都未放在心上。 海大少巨掌一伸将菜桌拉到自己面前狼吞虎咽大嚼起来。 沈杏白虽然腹饥如火但在此时此刻也不能出手和他争夺只看得他心里暗流唾沫眼里直冒火星但他涵养颇深口中绝不说话。 华服美妇也在静静的望着他她既然无声别人自更不会言语顷刻之间海大少便已将一桌菜吃得杯盘狼藉。 沈杏白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华服美妇轻轻笑道:“你若是来看我的此刻总该说话了吧?” 海大少伸手抹了抹嘴仰天狂笑道:“俺来看你俺为何要来看你……” 笑声顿处他霍然长身而起厉声道:“俺来这里只是要告诉你们江南欧阳世家虽然有不肖子弟但这家族以忠厚传家主人欧阳礼更是位淳淳长者你们切莫伤害了欧阳兄弟。” 姚四妹冷笑道:“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与我们何干?” 海大少道:“纵是他们色迷心窍你们也该适可而止呀得了人家的银子就不该还要害人家的性命!” 华服美妇微微笑道:“想不到近年来江湖中最最著名的大盗天杀星如今也如此慈悲了起来。” 海大少怒道:“你若不听俺良言相劝迟早必要后悔至于你我之间恩义早已断绝别的话都不必说了!”:” 他霍然旋身刚毅的面容上也仿佛泛起了黯然的神色。 沈杏白突然站起身来道:“慢走!” 海大少回转头来道:“少年人你胡乱唤俺作什么?” 沈杏白陪笑道:“在下也要跟海大侠的船走。” 海大少道:“走吧!” 华服美妇身子突然轻轻一转也不见她有任何动作便已挡住了舱门柔声笑道:“谁要走?” 海大少瞪起眼睛厉声道:“你要怎样?” 华服美妇微笑道:“我姐妹的客人谁也不能带走的何况你既然来了我也想留你谈谈!” 海大少怒道:“俺要带走的人谁也拦不住!” 华服美妇声音越来越是柔媚娇笑道:“我若不闪开呢难道你真忍心向我动手么?” 海大少仔细望了她半晌忽然狂笑道:“你那一套早已对俺无用了!”挥手一掌切向华服美妇的咽喉。 华服美妇面容丝毫不变仿佛早已料到有这一着纤腰微扭便将这凌厉迅急的一掌避了开去。 海大少双掌连绵暴雨般攻出七掌掌势之轻灵迅快竟根本不像是如此粗豪的汉子使出来的。 华服美妇笑道:“你武功走的路子怎么变了?” 语声之中她纤纤腰肢窈窕身形蛇一般在海大少掌影中闪动脚下寸步不移便已避开了这七掌。 沈杏白在一旁看得惊心动魄那绯衣少女姚四妹在他耳畔轻轻道:“你走不了的还是乖乖坐下来吧!” 突听海大少暴喝一声双掌齐出。 他掌势突变如拳招式也突然大变这双拳击出当真有石破天惊之势强劲拳风震得四下帘幔不住飘舞。 华服美妇道:“哎哟你真的舍得打我?” 身子随着拳风退出了舱门海大少方待抢步追出只见眼前微花她又已如落叶般翻了进来娇笑道:“多年不见你好像胖了些嘛!”玉手轻出仿佛要去拧海大少的面颊。 海大少招式本已引满待但他此刻手掌若是击出部位正好击在华服美妇丰满的胸膛上。 他手下微一迟疑魁伟的身形向后暴退而回忽听身后有人娇笑道:“喂你怎么要倒进我怀里来了?” 另两双手掌已闪电般左右挥来正是姚四妹与杨八妹夹击而至两人招式虽快掌力却轻像是和他闹着玩的。 天杀星海大少凤凰展翅露出双臂飞起一足踢向了华服美妇的左胯姚四妹身子微动闪身后掠。 海大少却反掌抓了起来一阵“乒乓”之声桌上的杯盘碗碟四下飞出撞得粉碎残余的酒菜汤水也雨点般飞激了出去身穿彩衣的峰女们虽然娇呼着四散走避但在这并不十分宽敞的船舱中身上仍不免沾上几点污渍。 姚四妹尖声呼道:“他弄脏咱们衣裳要他赔!” 七、八个彩衣少女竟都一起飞扑了过来。 海大少右掌震出击落了一盏明灯左掌将桌子飞车般抡起口中厉喝道:“少年人你想逃走怎么不随着俺动手?” 沈杏白呆了一呆杨八妹冷冷道:“你乖乖站在一旁观战还好你若胡乱动手只怕永远也下不了此船了!” 沈杏白脚步方动立刻又乖乖退了回去。 海大少双眉轩动怒骂道:“混帐兔崽子俺在此为你打架你却孙子般缩在壳里。” 沈杏白负手立在一旁守护着卧在椅上的铁中棠微笑旁观仿佛这话不是骂他似的。 此刻舱房中人影闪动宛如缤纷落花七色并呈。 那华服美妇仍然不动声色的守住舱门微微含笑道:“妹子们你们切莫伤了他反正他迟早要倒下的。” 海大少心头一凛:“莫非菜中有毒!”狂吼一声冲开蜂女们的包围向那华服美妇扑了过去。 华服美妇道:“你要拼命?” 海大少厉叱道:“今日你若将俺命害在这里……” 华服美妇轻笑道:“害在这里又怎样?” 海大少虽在奋力而攻但早已觉得了一阵阵不可抗拒的疲倦之 华服美妇与他游斗了十数招突然轻笑道:“妹子们他药性已将了你们来吧!” 横江蜂女们娇呼一声嘻笑着扑了来竟将海大少那庞大的身体生生的压倒在地上。 四妹咯咯娇笑道:“大胡子骚胡子这次看你还凶得起来么?我非将你胡子拔光不可!” 华服美妇突然敛去了面上笑容道:“妹子们莫要动他先将他送到下面我的舱房里去吧。” 姚四妹与杨八妹互相使了个眼色别的蜂女也在旁偷偷眨着眼睛不知是谁在轻笑道:“原来大姐看上这骚胡子了!” 华服美妇笑骂道:“小鬼……”移步向后舱忽然又指着沈杏白道:“八妹你猜猜这位相公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 杨八妹转了转眼波缓缓道:“他说他带了病人但这病人却分明是被他点中穴道的而他却时时刻刻不忘瞧这病人几眼好像生怕这病人会突然站起来逃了似的所以我说……” 她指了指已渐变色的沈杏白又指了指晕卧椅上的铁中棠接口笑道:“他带的最有价值之物便是他。” 华服美妇咯咯笑道:“八妹你真聪明。” 此刻已有许多人将海大少抬入了后舱她也娇笑着随之而去。 凌乱的房舱突然寂静下来只剩下杨八妹与姚四妹两人。 姚四妹瞧瞧沈杏白又看看铁中棠——沈杏白早已情不自禁的挡在铁中棠身前铁青的脸上满是强笑。 杨八妹悠悠道:“你为了避仇而浪迹江湖却又将这病人看得如此重要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沈杏白呆了一呆讷讷道:“这个……这个……” 杨八妹突然娇笑道:“你放心好了只要你乖乖的我姐妹绝不过问他的事四姐你说是么?” 姚四妹道:“对了你现在已属于咱们姐妹两个人了就必须要听咱们姐妹两人的话。” 杨八妹笑道:“这里房舱已乱我也带你到下面去吧!” 沈杏白道:“但……但……孟城渡头可是快到了?” 姚四妹道:“这船不去孟城渡头。” 沈杏白变色道:“这船要去哪里?” 姚四妹道:“哪里也不去。” 沈杏白心头打鼓强笑道:“姑娘莫非是开玩笑?” 姚四妹笑道:“谁和你开玩笑?这船远看是条船近看也是条船船虽是船就是走不了半尺。” 杨八妹已笑得花枝乱颤沈杏白也想笑上一笑却再也笑不出来讷讷道:“此话怎讲?” 杨八妹道:“黄河水流湍急唯有小船可以摆渡但这样的巨舟走不上几丈便要搁浅。” 姚四妹道:“所以这船根本就是摆摆样子就好像是水上盖成的房子哪里是船!” 沈杏白忍不住问道:“这船既然行走不得却是如何走到这里来的?” 姚四妹道:“这船乃是我们姐妹在长江上的老家我们姐妹由长江撇到黄河来也舍不得丢下它就想尽法子由6上给运来了。” 沈杏白大奇道:“为何不依样再建一船却辛苦将它运来?” 杨八妹笑道:这船岂是随便就造得起来的。” 姚四妹道:“你下去瞧瞧就知道了。” 沈杏白己是身不由主只得抱起铁中棠被这两个嘻嘻笑笑、满不在乎的女孩子一左一右挟下了后舱。 这后舱看来竟像是间书房四壁书架上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俱有。 杨八妹轻轻在左壁的书架上推了两下这书架竟悄然滑转了开去露出了一道整洁的地道。 地道下便是一间间蜂房般的舱房也不知有多少间建筑得曲折精妙绝没有浪费半分空隙。舱房的门都是紧闭着的房舱中不时隐隐传出娇笑之声最是引人动心。 姚四妹拉着沈杏白的衣袖人了第四间舱门。 那是间极为小巧而又精致的舱房牙床、圆几、锦墩……许多件华丽的家具安排在一间窄小的舱门里而丝毫不显拥挤。 沈杏白晕晕的在这舱房里渡过了半个时辰一阵清脆的铃声由壁间传来。 姚四妹、杨八妹面色突变同时匆匆奔出了舱门姚四妹回道:“你好生等着莫要乱动。” 话还没说完她两人已走得无影无踪。 舱门重又关起沈杏白这才又想起了腹中的饥饿却又不禁大奇忖道:“她们如此惊惶匆忙莫非出了什么事?” 但这疑念仅在他心中闪了一闪立刻便被他对自身的忧虑代替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沈杏白也猜不到是谁敲门但却应声道:“进来。” 方才那沉默的厨娘又垂走了进来手中托了盘酒菜垂放到圆几上垂走了出去。 沈杏白大是欣喜感激暗暗忖道:“只可惜我未看清厨娘的面目不知她是美是丑她若是美我倒真要好好报答于她。” 于是片刻间他便将菜肴吃了个干净一壶酒却丝豪未动他平生最引为自豪的事便是滴酒不沾。 第一、他认为喝酒足以乱性。 第二、他认为酒没有果汁的美味。 但是他虽滴酒未沾但筷子放下未久便觉头脑一阵奇异的晕眩他觉不对大惊站起但方自站起便又扑地倒了下去倒下去后便不再动弹到如此情况菜中竟还会下迷药实是他再也未曾想到的事。 他晕倒还未到盏茶时分那沉默的厨娘便又悄悄推开了舱门悄悄内望一区悄悄走了进来。 她此刻终于抬起了头房舱里看不到日色只 有灯光幽雅的灯光映着她的面容竟是惊人的美但在那美丽而年轻的面上却笼罩着一种惊人的羞色和惊人的忧郁。 她仿佛曾经在一刹那苍老了许多她的心仿佛曾经为一件事而碎了所以她虽年轻却已学会忧郁。 走入舱房她立刻毫无迟疑的快步走到铁中棠身前为他解开了穴道。 被人点中穴道的感觉的确是一奇妙的经历。 那和长久昏睡后醒未完全不同昏睡后醒来还有段时间头脑不清穴道被解开后头脑却立刻清醒。 铁中棠张开眼来自己眼前是一张美丽而熟悉的面孔竟是冷青萍。 他突然震惊翻身掠起呆呆的望着冷青萍却说不出话。 冷青萍望着他微微一笑也不说话立刻拉起铁中棠的衣袖毫不停留地掠出了卧房。 下舱中的笑声已不复再闻冷青萍极快的穿过静寂而曲折的窄廊掠入了船尾那巧而干净的厨房。 炉灶旁有扇暗门那本是到秽水与垃圾的开了门距离水面已极近有条小舟被长绳牵在水面。 这时已是午后天上郁云掩日江上浊浪滔天。 铁中棠跃上船头宛如跃上云端——自跛足童子挥手施出迷药将他迷倒后所有事的生都有如做梦一般。 冷青萍挥手切断绳索轻舟随浪而起随浪而去。她取起舟上两只木桨奋力划向对岸。 她仿佛无话可说又仿佛不愿说话背对着木然坐在船头的铁中棠无言的划动着双桨。 双桨激起水花水花激在铁中棠身上铁中棠呆呆的望着她消瘦的背影半晌才轻轻道:“冷姑娘你好。” 冷青萍也不回身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铁中棠望着这曾经救过自己两次的痴情女子想到她对自己的浓情深意却又不禁想到冷家与自己的累代仇恨。 船身在浪头上起伏颠沛他心头也正如这轻舟一般把持不定又过了半晌忍不住黯然道:“姑娘怎会做起这般事来?” 冷青萍仍未回头道:“我已经是被世人遗弃了的人不做这事叫我去做什么?” 她是自愿来做个低三下四的人借身体的苦役来减轻心头的悲痛但却又不愿被男子所奴役。 是以自从那日她逃出了荒寺离别了铁中棠便四处流浪遇着蜂女姐妹她便投靠了她们。 蜂女们对男子虽然心很但对这孤苦伶仃的女孩子却甚是怜悯她若不再遇见铁中棠只怕便会如此凄苦的度过一生。 此刻她不愿回头也不敢回头只因她面上已泪珠纵横。 铁中棠想到这娇纵的少女如今为了自己竟这般落魄心头更是悲伦黯然道:“冷姑娘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冷青萍黯然道:“你放心我知道你的苦衷绝不会跟着你拖累你的。” 铁中棠心头一阵激动忍不住颤抖着伸出了手要去扳她的肩头他手掌若是触及了她的肩头她定会翻身扑进他怀里。 但是他手掌方自伸出便又叹息着放了下来。 抬眼望去浊浪滔天还看不到岸。 铁中棠突然探手入怀自一串钥匙中取下了一枚缓缓的道:“在开封广源银号里在下存着只铁箱那铁箱便是在下要奉赠给令姐的此刻我将这钥匙交给你你取出那铁箱便毋庸再流浪了。” 冷青萍垂道:“你为何不交给她?我也有许久未见她了。” 铁中棠心头又是一阵悲沧讷讷道:“令姐……令姐她……” 冷青萍霍然回变色道:“她怎样了?” 铁中棠长叹一声还未答话突见远处浪头上一条舟影星丸跳跃般如飞驶了过来。 这舟影乃是条羊皮筏子本是水流湍急的黄河之上最轻便的行舟之物刹那间便追上了冷青萍的木舟。 冷青萍倏然变色只见那皮筏之上有三五条人影仿佛都是女人。 云沉水急两舟霎眼间便又近了一些。 冷青萍道:“你快弃舟逃走吧我来挡着她们。” 铁中棠暗道:“这次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再要你为我受难了!”口中也不答话霍然长身而起。 皮筏来到近前他才看出这几个锦衣女子竟是那横江一窝女王蜂中之人蜂女们却不认得他。 听姚四妹在筏上戟指大骂道:“秋姑我姐妹看你孤苦可怜好心收留了你你竟敢背着我们带人私逃你不要命了?” 那圣女面容荡妇身材的李二姐面容冰冷一言不抖手抛出了一条长索索头乃是个小小银锚。 “叮”的一声银锚便已钉在木舟上皮筏乘势急荡了过来姚四妹振腕击出三道寒芒直取冷青萍。 冷青萍白腕挥出木桨去挡光芒寒芒却早已被铁中棠掌风震得歪了斜斜落入河水中。 杨八妹飘然自这李二姐身后掠出手掌快如闪电接住了冷青萍的木桨“叭”的一声木桨竟应手一折为二原来杨八妹纤手之上竟戴着双银光闪闪仿佛是银丝织成的手套。 冷青萍身躯骤然失去了重心在这惊涛骇浪的轻舟上便再也站不稳身形奋身一跃跃起数尺。 杨八妹冷笑叱道:“你这是找死!”袖中突也飞出一条长索矢矫如蛇去缠冷青萍双足。 冷青萍禀赋虚弱喜静恶动既没有练武的身子也不是练武的性格虽然生长在武林世家武功却不甚高。 此刻她凌空而起真力不济见到长索缠来心里已慌了蹴足一摔堪堪躲过了飞索。但俯下望河水滔滔却已无落足之处。 这时铁中棠和姚四妹各备接了十数招之多。 水急浪猛一舟一筏在浪头上起伏翻滚他两人一个立在舟头一个立在筏上身子自也随着舟筏高低起落招式部位更也拿捏不准尤其是生长在边漠的铁中棠根本不通水性此刻只觉头晕目眩本有十成的武功此刻竟三成也使不出来。 李二姐以银锚长索搭住木舟不使舟丧飘离口中道:“四妹你看这厮好快的手脚可要我来助你?” 姚四妹笑道:“用不着了。”又道:“喂小伙子咱们对你又没有恶意你为何不乖乖跟咱们回去?” 铁中棠还未答话突听一声惊呼接着“扑通”一响原来冷青萍寻不着落足处竟已落入水中。 铁中棠大惊之下顾不得眼前对手正待翻身去救。 哪知他身形方动便有两道银光迎面击来光芒闪动来势奇急带起尖锐风声宛如裂帛一般。 铁中棠不顾闪避迎掌去接哪知这两道银光竟是活的突然变了个方向斜击铁中棠下腹。 铁中棠前后受敌又不敢跃起左掌自胁下穿出掌心凝力硬接身后姚四妹的招式。 这一招他虽然后却较姚四妹先至。 姚四妹再也想不到他手腕竟如此灵活变招竟有如此之快撤招已不及只得硬生生和他拼了这一掌。 她娇躯便也立足不稳斜斜向后倒去幸好还有李二姐在她身后伸臂扶住了她的身子。 但铁中棠去抓前面银光的右掌却慢了些。 他手掌方出“叮”的一声两道银光互击斜岔分飞却又各各画了半个弧左右夹击而来。 这银光之飞灵迅快的变化竞使人看不出是何兵刃。 原来这竟是杨八妹掌中的长索而长索两端各带者一截形如判官双笔又似点钢枪头般的兵刃。 这两截兵刃既可分持在掌中又可以用“流星锤”、“练子飞抓”等这些外门兵刃和招式飞出伤人。 铁中棠本已头晕目眩此刻眼前银光闪动眼睛更是有些花是以举掌出招便慢了一些。 忽然两道银光左右交击而来分击他左右双颊的太阳双穴他弓腰仰面双臂乍分。 哪知他招式骤变这两道银光招式竟也变了突然由两变一“白虹贯日”满带劲气直击而下。 铁中棠临危不变双掌急收“童子拜观音”他竟然敢以这招粗浅的招式以一双铁掌去抓那银光。 但他却忘了自己身在舟上与6地动手迥然而异一个浪头抛来轻舟急荡而前他身子也跟着被抛上整个胸膛使全身在那银光带起的劲风之下倒仿佛是他自己送上去挨打似的眼见再已无法闪避。 他几番出招变招甚至比双目交睫还快几分此刻距离冷青萍落水不过仅有一句话功夫。 而姚四妹正跌人李二姐的怀抱李二姐左臂接住了她右臂气力便弱了些长索一松舟筏便被浪头打得分开数尺。 就在这间不容的刹那之间—— 银光击向铁中棠浪头抛来铁中棠身子迎向银光舟筏乍分银光触及铁中棠杨八妹身子也被抛开。 她掌中“亮银双飞叉”虽然扫及铁中棠衣衫但气力已被消去仅只将铁中棠惊得出了身冷汗。 水流湍急冷青萍身子还载浮的飘在水面原来她也不识水性自然被浪头打得离舟更远了。 她举起双臂挣扎着要搭上船舷但却力不从心: 风声激荡水声激荡她不由自主所出的一阵阵挣扎呼救之声夹杂在水声风声中闻之更是凄厉哀恻。 铁中棠避开银撅再也顾不得别的又待翻身去救。 但李二姐左臂一紧皮筏又自急荡而来杨八妹、姚四妹又困住他使得他抽身不得。 铁中棠眼看这蜂女的武功实在不是自己的敌手他算来算去三五招之。内便可将她们击落水中。 但这些招式他却偏偏使不出来纵然使出来了也仅是徒具形式精神、部位、时间、气力都差得远了! 要知力能举千钧之人若是晕了船便是十斤也难举起。 铁中棠力不从心又急又怒。 姚四妹冷冷笑道:“你若誓答应我们乖乖的随我们回去我姐妹就将她救起来!” 铁中棠咬紧牙关奋力击出三招。 风声水声中呼救之声已渐渐微弱。 杨八妹冷冷道:“这可不是我姐妹见死不救而是你见死不救了!”双腕动处银镢急攻五招。 姚四妹轻笑道:“对了只要你答应杨八妹一伸手就可将她收回来了其实我姐妹对你又没有……” 铁中棠突然大喝一声:“罢了!” 姚四妹扬肩道:“你答应了?” 铁中棠道:“答应了。” 语声中他垂下双掌杨八妹掌中亮银双飞镢便已轻轻点中了他胸前乳泉、将台、期门三处穴道。 他为了要救冷青萍那蜂女们纵然立刻要将他带回杀死他也认了要知他头脑冷静心智深沉所做的决定绝不是为了一时冲动是以他若是下了决心所有的后果便都不再顾及了。 却听姚四妹眼波转处冷笑道:“这秋姑吃里扒外咱们为何还要救她?不如让她淹死算了” 杨八妹道:“但咱们已答应了他!” 姚四妹道:“答应了也不救他又能怎样?”转目望去只见铁中棠双目紧闭面上冷冷冰冰。 那坚毅的面容宛如石雕的神像般带着一种冷漠的魅力! 姚四妹尚未想到这少年到了此刻面上竟无怒容——她怎知铁中棠竟是从不对无能为力之事空自激怒的。 她转了转眼波突又笑道:“算了救起她吧我只是闹着玩的咱们答应别人的话怎能说了不算!” 话犹未了杨八妹长索已自抛出。 此刻冷青萍的身子已几乎要完全沉落只剩下两截肘还露在水面上十指屈伸惨不忍睹。 杨八妹飞索下去竟不偏不倚的缠住了她手腕她手腕一翻便死死的抓着了那银撅再也不肯放松。 于是杨八妹挫力收索便自河水中将冷青萍提了起来。 她此刻早已晕迷不省人事牙关紧闭面如黄纸。杨八妹将她放在皮筏上姚四妹却也已将铁中棠搬了过来。 李二姐纤足微抬踢起了银锚三人各自筏上扎起只奇形木桨。这三个少女水性俱都无比精熟竟将这皮筏在急湍的河水上划得逆波而上。 那姚四妹手中划桨眼睛却痴痴的望着铁中棠到后来忍不住轻笑道:“喂你这人叫什么名字呀?” 铁中棠紧闭着眼睛也不答话。 姚四妹又道:“喂你怎么不说话呀?我又没有点住你的哑穴你怎么就变成了哑巴!” 姚四妹纤细的眉尖突然斜斜飞了起来冷冷道:“你不理我莫非是看不起我你再不说话我就将她一脚踢到河里去!” 铁中棠霍然张开眼来目中怒火暴射而出。 姚四妹冷笑道:“你要怎样?你能怎样?” 铁中棠终于只是长长叹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着道:“在下铁中棠姑娘你还要怎样?” 姚四妹两只圆圆的眼睛突然眯成一线瞅着铁中棠轻轻道:“我呀我要你……”噗嗤一笑住口不语。 李二姐也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呻道:“老四我看你呀你还是少说些话多卖些力吧大姐还在等着哩!” 姚四妹掌中木桨果然划得快些了但眼睛仍瞬也不瞬的瞅着铁中棠突然伸出玉趾在铁中棠身上轻轻踢了一下。 李二姐笑道:“鬼丫头你看你这爱俏的毛病到何时才改得了哟!”姚四妹银牙咬着朱唇只管嗤嗤的笑。 杨八妹始终沉着脸目注着前方她年纪虽最轻但别的蜂女却似乎都有些畏惧于她。 此刻她忽然回过头沉声道:“到了!”(全本小说网 ) 第一一章 蜂女飞兵 低云水雾间果己现出那艘庞大的船影虽在白昼之中但这艘船上却仍然是灯火辉煌映得四下河水也闪闪光。 船头影影绰绰站着条人影也不住向远处眺望见到皮筏破浪而来突然转身奔人了船舱。 皮筏靠近姚四妹抢着将铁中棠抱了上去她抱得那么紧铁中棠只得暗叹一声闭起眼睛。 船舱中人影幢幢但却寂然不闻声急。 姚四妹眼皮一转附在铁中棠耳畔悄悄道:“我先解开你两处穴道让你自己走进去……” 突然张口在铁中棠耳垂上轻咬了一口娇笑道:“小鬼你看我多疼你!”反手两掌解开了铁中棠两处穴道。 铁中棠心里也不知是笑是怒双足落地双手却仍不能动弹身上也软软的没有半分力气。 姚四妹此时已敛去了面上笑容整了整衣衫理了理鬓昂起头大步向船舱走了过去。 铁中棠心头一动暗忖道:“这女子此刻如此装模作样莫非是船舱中又来了什么人不成!” 姚四妹却已走到舱门半掀垂帘沉声道:“大姐那厮己被我抓回来了此刻是否让他进来?” 船舱中立刻有人应声道:“带他进来!” 姚四妹回转头轻轻招了招手悄声道:“来吧!” 铁中棠脚步微微迟疑方自缓步走了过去他此刻算定船舱中必有人来但却猜不出究竟是谁。 姚四妹轻喝道:“来了!”纤手扬处霍然掀起垂帘。 明亮的灯光水一般无声的自掀起的重帘里涌了出来映照着铁中棠坚毅的面容、笔挺的身子。 船舱中许多明媚的目光也随着灯光聚集在铁中棠身上这许多双美丽的眼睛立刻全都睁得比通常大了。 铁中棠的目光却冷得像冰一样但却仿佛不知有多少潜力隐藏在这一双冰冷的眼睛中。 他目光似乎没有什么移动但船舱中每一个角落每一张面容每一个动作却已都不能逃过他的目光。 这被海大少打得凌乱的船舱此刻已恢复了原来的整洁与精致只是将那柔和的幻光拨得远比方才明亮。 蜂女们围绕着那华服美妇坐在船舱左右船舱的右方也有三个锦衣少女斜倚坐在锦墩上。 轻佻的蜂女们神情已变得十分紧张慎重然而这三个锦衣少女态度却是那么悠闲而懒散。 铁中棠再也想不到这三个锦衣少女中竟有个是水灵光! 就在他与水灵光眼波相遇的刹那之间他石像般的面容才有了些微微的变化但却微微的令人难以觉察。 而水灵光却已忍不住长身站了起来。 她虽然尽力抑制却也掩不住面上的惊喜之色。 华服美妇目光微转笑道:“姑娘们说的可就是他么?” 水灵光点了点头。她左边的锦衣少女却含笑道:“花大姑想不到你们老实得很不错我姐妹要的就是他!” 华服美妇花大姑笑道:“花大姑什么时候在姐妹群中说过谎的何况是鬼母座下的姐妹们来了。” 那锦衣女正是鬼母门下的七魔女之她笑道:“我易冰梅说话也最干脆你让咱们带他回去咱们什么事都不追究。” 花大姑转了转眼珠笑道:“妹子我仿佛只说过我们这里有这样个人来却未说过要放他走是么?” 易冰梅面色立刻变了面上笼起寒霜。 花大姑却只当没有瞧见含着笑道:“易姑娘是干脆人花大姑做事也不喜拖泥带水鬼母前辈问咱们要人咱们本该立刻交出来但这少年的来历却有些奇怪每个人都拿他当宝贝似的所以我的这些妹子们也就舍不得让他走了我若答应了易姑娘对她们如何交待?” 水灵光睁大眼睛道:“那……那么你……你……” 她心里一急话又说不出了。 花大姑笑道:“好妹子你话说不清还是让易姑娘说吧!” 水灵光扑的坐下眼睛里气得泛起泪光她自小逆来顺受惯了虽然受了气也容忍下来虽然此刻她已大可不必容忍了。 易冰梅寒着脸还未说话另一个魔女却笑着站起。 她并不轻易说话面上却始终含笑此刻她笑着道:“花大姑你若不放人却又教我们怎么对家师交待呢?求求你放了他吧!” 她娇怯怯的身子软绵绵的语声纤腰一握瘦如黄花横江一窝女王蜂虽然也都是尤物但见了她这副楚楚动人的样子心里也不觉又怜又爱又恨! 花大姑笑道:“哎哟怪不得人家说易清菊比菊花还美就连我花大姑见了也不忍心拒绝姑娘你的话。” 易清菊甜笑道:“那么大姑你是答应放他了么?” 花大姑道:“我若是放了他我妹子要怪我我若是不放他姑娘们又更要恨我那么不如这样吧……” 她面上笑容更温柔接道:“姑娘们就在这里露两手功夫让我妹子们瞧瞧也好教她们心服。” 易清菊笑道:“哎哟花大姑说来说去原来是要咱们姐妹献丑呀那还不容易大姑你早吩咐一句不就得了。” 花大姑笑道:“吩咐不敢只不过是……” 那姚四妹突然走了出来接口笑道:“大姐不如就让妹子我陪易姑娘走两招吧妹子若是侥幸胜了就让这位公子陪着我好么?” 易清菊柔声笑道:“你若败了呢?” 姚四妹秋波一转咯咯笑道:“妹子我若败了就让别的姐妹们再来陪两位易姑娘走几招!” 易清菊娇笑道:“哎哟好姑娘你们真聪明呀这样说来便宜岂不是都让你姐妹占了么?” 姚四妹笑道:“好姐姐你看我年纪轻就让我一遭吧!” 易清菊笑得花枝乱颤道:“好是好就只一样不好。” 姚四妹道:“什么不好?” 易清菊柔声笑道:“你这样水葱似的一个人儿姐姐我若是失手伤了你心里该多难受呀!” 姚四妹摇了摇头娇笑道:“不会的我知道姐姐你心地最好绝对狠不了心伤人的。” 立在舱门铁中棠身后的李二姐轻轻以手肘碰了杨八妹一下附耳笑道:“咱们若没有姚四妹当真还不知谁来对付这易清菊呢!” 杨八妹淡淡笑道:“有了姚四妹也未见能对付得了!” 只听易清菊又轻轻笑道:“是呀我真狠不了心伤你咱们就好歹试试看吧但咱们在哪儿动手呢?” 姚四妹眼波转动亦自笑道:“反正是咱们姐妹闹着玩的在哪里动手还不都是一样么?就在船头吧!” 她也不等别人的答复纤腰微拧便已走出舱门走过铁中棠身侧时她还不忘在铁中棠身上轻轻拧了一下。 船头也不过只有三五丈方圆姚四妹却又以白垩在船头划了约莫一丈五尺方圆的一个圈子。 易冰梅悄语嘱咐道:“这妮子鬼得很你要小心了。” 易清菊笑道:“她还鬼得过我么!” 水灵光却己凑到铁中棠面前似乎想说什么但见到还有两人立在他身后终于只是轻轻一笑说了句:“你放心……”便随着众人走出来了。 姚四妹拍拍手上的白粉回道笑道:“咱们姐妹就在这圈子里走两招好么?谁若出了圈子就算输了。” 花大姑暗笑忖道:“四妹当真聪明她知道鬼母魔女个个心狠手辣就先划下这圈儿自己若是不敌只要往圈子外一跳就得了绝不致伤了性命再加上她那兵刃动手又先占了便宜。” 思忖之间自然笑着赞成。易清菊眨了眨眼睛竟也未反对就笑着走人圈子。 杨八妹娇笑道:“易姐姐你不用兵刃么?” 易清菊笑道:“好妹子你只管用吧!” 杨八妹躬身突道:“多谢姐姐。” 话声未了袖底突然飞出两道银光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上打易清菊肩头下打易清菊膝弯。 原来蜂女们用的兵刃俱是一条长索头所缚之物有的形如笔撅有的形如银锚姚四妹这件却是两支月牙银钩下带护手。 这种兵刃飞出可作远攻撤回便可近守有暗器之长却无暗器之短此刻一招两式击出当真是快如闪电。 易清菊笑道:“哎哟好厉害的小蜂子说打就打呀好姐姐让你三招。” 纤腰一拧轻轻避过。 花大姑暗喜忖道:“她若是抢手回攻逼得四妹兵刃无法施展还有胜望此番她若是被四妹抡开招式就眼见要被逼出圈子了。” 只见姚四妹纤腕一抖银光回旋左打“雪落寒梅”有打“寒梅吐艳”下面紧接着便是“三春飞絮”、“缤纷桃花”这两招过后这双亮银飞钩才算完全施展开来要知道这种外门软兵刃唯一的短处便是在急切之间不易施展得开此番易清菊说要让她三招正合了她心意她大喜之下便放心施展。 哪知易情菊突又娇笑道:“哎哟三招让不成就让你两招算了!”笑语声中娇怯怯的身子自银光中直穿而入。 此刻姚四妹一招“寒悔吐艳”力道已竭下招“三春飞絮”还未传出旧力已死新力未生正是空门。 姚四妹大惊之下易清菊却已抢入她眼前的空门之中。 亮银飞钩打远不打近易清菊左掌轻伸便已搭住了中段的长索右掌轻飘飘拍向姚四妹胸膛。 姚四妹心中惊恐面上却仍带着笑容咯咯笑道:“好姐姐我上了你的当了!”飞起一足回踢易清菊手腕。 易清菊变拍为切下切姚四妹的足踝右掌已挫断了那条长索。忽听身后风声尖锐原来另一枚银钩已自她身后划回姚四妹跟招竞也是“鸳鸯双飞”右足落下左足跟着飞起一招三式夹击而出。 易清菊神不乱头也不回身子突然向前一俯右掌已托住了姚四妹左足头顶“飕”的一声银钩已划空而过。 此刻她只要手掌轻轻一送姚四妹便要翻身跌倒。 但姚四妹却已接住了那掠空飞回的银钩手掌一伸纤纤四指便插入了银护手只留下拇指环扣在中指之上手腕一反横划易清菊肩颈易清菊若是将手掌送出自己也少不得要伤在这银钩之下。 她两人俱是身材窈窕娇笑满面但招式却都是又快又准又狠又辣刹那之间便已换了几招。 众人方自看得眼花缭乱不想两人竟已成了这种局面“当”的一声已有一条人影凌空飞出。 原来就在方才那危不间的瞬息间姚四妹掌中亮银飞钩还未切下易清菊却又反手接着了另一枚银钩。 这枚银钩长索被她捏断索头一端在她手中。 此刻她左掌接着银钩右掌向前一送身子乘势向右倾倒姚四妹右掌银钩切下恰恰被她左掌银钩接住两钩相击“当”的一响。 姚四妹身子一震便被抛得凌空飞起三丈还收势不住眼见便要落入急流。 众人惊呼声中已有一道银光自杨八妹手中长虹般飞起又是“叮”的一响飞镢搭上了银钩。 姚四妹手腕借势凌空翻了个身头下脚上燕子般直飞回来。 她虽然败了但此刻身形翻转之轻灵美妙仍不禁令人喝采。 水灵光忍不住脱口道:“好!” 哪知姚四妹双足方自落到船头板身子突又一个踉跄竟似立足不稳杨八妹“艘”的窜过去扶住了她变色道:“四姐你怎么了?” 姚四妹面色已变得煞白额上也已疼得流下冷汗颤声道:“我……我的脚只怕已不……不中用了!” 杨八妹大惊俯身查看鲜血已透出了姚四妹的锦缎蛮靴毋庸脱下靴子也知她踝骨必已碎了。 蜂女们群相变色易清菊却仍然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笑嘻嘻:“哎哟好妹妹是不是我下手大重伤了你呀?” 她轻轻打了自己手掌一下接口道:“我这条手真该死连轻重都不知道幸好伤了脚还没有伤了她如花似玉的脸蛋……” 花大姑霍然站起强笑道:“我虽未伤她的脸蛋但一个大姑娘脚若是跛了教她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呀?” 易清菊咯咯笑道:“那倒没有什么关系我九弟也是跛子这位妹妹若是跛了正好和我九弟凑成一对。” 易冰梅在一旁冷冷接道:“我那九弟足虽跛了但心计却是千灵百巧若不是他咱们还找不到这里呢。” 木然远立在门外的铁中棠斗然放下了一些心事:“原来是他提出的线索她们才会寻来这里。他若未死冷青萍必也不会死了。” 一念尚未转完船头已自情势大变。 蜂女们齐都窜了出来将易家姐妹围在中间。 易清菊仍然笑道:“怎么?你们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也会群殴?花大姑这就是你所教出来的么?” 花大姑笑道:“谁教你伤了咱们四妹呀她们就是要群殴我这做姐姐的也没有什么法子。” 姚四妹伸手一抹额上冷汗挣扎着笑道:“好姐姐你们都别想走了吧好歹先赔我一只脚来!” 易清菊笑道:“好我赔你!”和水灵光打了个眼色双掌倏然飞出掌影缤纷间分打三个蜂女六处要穴。 水灵光却已轻轻飘掠到铁中棠身前急挥数招逼退了铁中棠身前的李二姐口中道:“你伤在什么……什么穴道?” 铁中棠道:“相门……” 水灵光口中说话手上不停她招式虽不狠辣但却轻灵迅急无比将再次攻来的李二姐又逼了回去右掌闪电般挥出去解铁中棠穴道哪知铁中棠面色却突然一变已有两缕锐风自水灵光身后袭来。 铁中棠大惊叱道:“灵光闪开!” 不想水灵光宁可自己负伤只要先将铁中棠穴道解开竟然不避不闪手掌原式拍出。她禀性虽柔弱但痴情却固执。 铁中棠大惊之下双腿突然向下扑倒他功力虽失但临敌经验判敌出手之方位仍不差毫厘。 水灵光不由自主手掌随着转下身向前俯两道银光便堪堪自她头上擦过但铁中棠的身子却已又被李二姐拉开。 而那飞灵闪变的银光便立刻将水灵光绊住她左冲右突冲向铁中棠但良机一失便已不再她竟再也抽身不出。 那边易清菊身形翩翩游走在蜂女们八件兵刃之间。 船头地位终是有限这些蜂女们生怕自己的兵刃互相牵制也不敢使出长索飞刃只是她们的兵刃既可飞出伤人亦可持在手中。 此刻一双弧形剑一双点穴镢一双判官笔一双银光钩团团围住了易清菊但见银芒如雨但闻“叮当”之声相击有如仙乐一般。 易冰梅却飞身逼近了花大姑目光凝注冷冷的说道:“让小妹妹们在船头动手咱们两人到舱里去!” 花大姑回头深浮望了她半晌轻轻笑道:“就在这里又有何妨!” 易冰梅道:“我与你动手之间可有别人出手相助?” 花大姑笑道:“还有谁来相助!” 易冰梅目光转处除了受伤的姚四妹以及拉着铁中棠的李二姐之外别的蜂女果然也已都被绊着。 她口中不再说话目光瞬也不瞬脚步更逼近了花大姑。 花大姑笑道:“你我都是做大姐的便该拿出做出大姐的样子来拳打脚踢的动手岂非让人见了笑话!” 易冰梅道:“如何动手但凭吩咐。” 花大姑轻笑道:“来!” 颀长的身子突然凌空而起掠向那张起的船帆。锦衣飞舞间她已飞掠上帆头横木的左端。 易冰梅暗中微微皱眉身子却跟踪而起掠上横木右端。 仰望处矗立在低云水雾间的巨帆之上婷婷卓立着两位锦衣仙子衣袂飘飞仿佛像要乘风而去。 巨帆因风而动两人相对凝立。 易冰梅道:“比什么?” 花大姑伸手一指高出帆头犹有丈余的船桅道:“你我谁先抢上这船桅便是谁胜了。” 易冰梅淡淡一笑道:“若是谁也抢不上呢?” 花大姑轻笑道:“活着的就算胜了!” 易冰梅道:“何时开始?” 花大姑道:“你我两人走到中央互拍一掌掌声响时便即开始!” 易冰梅笑道:“好!我这一掌若是将你震死就不必比了。” 花大姑咯咯笑道:“易姑娘你真聪明!” 如此凶险的生死拼斗在这两个看来弱不禁风的美人口中说来竟宛如儿戏一般三言两语便决定了! 要知道这种拼斗看来虽是新奇有趣其实却是生死俄顷两人都必须将自身全部的武功、智慧、潜力全都倾尽使出孤注一掷谁也不能存有半分侥幸之心只要谁的内力轻功、拳剑掌法、暗器手法、心智机变比对方弱了一分谁便要委身在这场别开生面的比斗之中。 两人脚步缓缓移动走向横木中央。 两人的面上虽仍都带着笑容但目光已都甚是凝定。 两人脚步每动一步距离每近一寸这凝重之意便又沉重一分。 到了两人身形之间相隔已仅有两尺无论是准已可伸手够及对方掌指两人面上的笑容便突然消失不见。 易冰梅缓缓推出了手掌纤纤手指美胜春葱但在这春葱般的手掌中显然凝聚了无比惊人的力道! 花大姑凝注着手掌的来势突又轻轻一笑道:“好美的手!”手掌跟着笑声闪电般拍出。 其实用“闪电”两字似乎还不够形容她出掌之快。 她食、中、无名三指的指尖在易冰梅小指关节处轻轻一拍掌声“勃”的一响身子便掠空而起。 易冰梅空自凝聚了满掌真力竟未用上要知小指关节处乃是人手上力道最弱之一环等到易冰梅真力逼出时花大姑身子已跃起数尺眼见便要跃上船桅。这蜂女之的心计当真是胜人三分她明知易冰梅要以掌力与她相争便避重就轻出了奇兵。 船头上众人只有铁中棠能抽暇仰望。 此刻他见到这情况心头不禁一跳暗忖道:“好厉害的花大姑此刻易冰梅若想不败只有一个法子……” 他这心念才一闪而过就在这稍纵即逝的一刹那之间易冰梅掌势突转“砰”的一掌击在船桅上。 这一掌她本乃蓄势而力道是何等惊人那粗如碗口的船桅竟被她这纤纤玉掌生生砍断。 激厉的掌力震得丈余长短的船桅斜斜飞出数尺凌空翻了个身笔直落下“扑”的插入了船舱顶上。 花大姑身形凌空堪堪搭上桅头巨桅已断她不但失去了目的也失去了落足之处身躯聚然失力只得凭空落下心中却不禁暗赞:“好个聪明的女子!” 铁中棠亦不禁暗中赞叹:“想不到她竟真的能在这刹那之间想出这唯一方法她若稍迟一分便要输了。” 易冰梅不等花大姑身形落下双掌立又推出激厉的掌风狂涛般击向花大姑身上。 花大姑凭空哪有着力之处直被这掌风震得斜飞而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向船舷边河水中落了下去。 易冰梅却再也不望她一眼转身掠向插在舱顶的船桅。 花大姑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突然飞起一足踢在船帆上立刻踢破了船帆足尖便勾起船帆。 她身子便以这勾着船帆的足尖做为重心风车般一转再借着这一转之力箭也似的向易冰梅窜了过去。 易冰梅身形未落花大姑已凌空扑来。 她大惊之下折腰回掌。 “砰”的一响四掌相击两人竟凌空换了一招。 这一次花大姑乃是借力扑来易冰梅却是下坠之势掌力相击自然吃亏竟也被花大姑的掌力震得斜斜飞开。 花大姑竟也不再望她一眼转身扑向断桅。 哪知她身形方动眼前便又有五道寒芒袭来。 原来易冰梅双袖之中俱都藏有暗器她身子虽斜斜飞出但手腕一偏便已将暗器击出。 花大姑身形微顿挥掌击落了这五道寒芒但立刻跟着又是五道寒芒带着风声划空而来。 易冰梅在危急中击出了这两筒暗器虽然并不甚准但无疑却己阻遏了花大姑前掠的身形。 花大姑虽能轻易的击落暗器但等暗器完全被她击落时易冰梅便已窜了回来双掌带风急攻而至。 霎眼之间两人便已拆了十数招。 两人的掌法俱是奇诡迫急但脚下却不约而同的移向那迎风微微摇曳在舱顶之上的断桅。 要知她两人不但武功旗鼓相当心智亦是势均力敌。 两人俱都知道那船桅虽断但自己若是能掠上断桅亦应仍算自己胜了是以谁也不愿让对方逼近那断桅一步。 铁中棠目不交睫当真是看得惊心动魄他经历的凶险虽多却也从未看过如此紧张激烈的比斗。 就在这短不到两句话的功夫她两人已不知各在胜负之间翻过多少次身了而每一次胜负的分际俱有如白驹过隙迟不得半分。 花大姑掌影翻飞有如狂风落掌般一连施出“百鸟朝凤”、“狂蜂戏蕊”、“三春飞絮”三招。 这三招连绵不绝如飞絮如游丝俱是飞扬灵幻的招式。 但在这三招过后她双掌突然推出招式已由飞灵变为刚猛宛如其声潺潺的小桥流水突然变为澎湃突的山洪。 但她这一招招式虽猛其实却已作退势正是欲退先进只要易冰梅身形略闪她便扑向断桅。 哪知易冰梅竞也以攻御攻突然自她掌风中穿入一招纤纤玉指如戟如剑直点她小腹。 这一招奇诡阴狠只有女子对手时才会施出江湖上的豪杰若非下五门贼子纵在危急亦不愿使出这种招式。 花大姑极少与女子对敌骤然遇着此招心头不禁一惊又不知这一招还有多少厉害后着。 刹那间她无心思索更不愿与对方两败俱伤当下掌势一沉迎了上去突觉对方掌锋带着一股凌厉之至的内力她手掌触及对方掌锋便被吸住心头更惊:“她竟要与我以力相拼?”别无他策只得运功与易冰梅内力相抗。 要知这种内力相拼一经用上便大多数是不死不休之势江湖中除了真有深仇大恨之人谁也不愿如此相拼。 铁中棠见了这种情况心中不禁暗叹一声知道这易冰梅必也是个性情僻做、好胜心极强之人。 他也知道这两人此刻拼上内力便绝非一时半刻间能分出胜负当下转过目光去看船头战局。 船头上银光闪击分散两团。 易清菊以一敌四身形纵横于八件银光闪闪的外门兵刃中轻灵之势已渐缓慢显然非常吃力。 围住她的四个蜂女神情轻松不禁嘻嘻笑道:“姐妹们莫要伤了她的性命只将她脚踝捏碎就算了。” 姚四妹抱着脚踝也不去疗伤却恶狠狠在旁观战此刻放声道:“还要加些利息要两只脚。” 易清菊咯咯笑道:“好妹子你们不怕我的兄弟姐妹问你要利息么?”掌劈指点突然闪电般攻出七招 蜂女们果然不再笑了她们想到此刻纵然战胜但后果却有些不可收拾心里都不禁担下心事。 那边水灵光力敌两人已拆了数百招之多。 她生涩的招式已渐渐精巧熟练。她身形飞掠往来如电抽空攻出一招招式更是奇诡凌厉。 幸好她所攻的招式虽奇诡而不辛辣虽凌厉而不狠毒但饶是这样蜂女们也已落了下风。 要知水灵光生长于那穷凶险恶的沼泽绝壑之中时时刻刻都想飞渡而上便习轻功之勤之苦自非别人所能想像是以她与人动手难免要吃交手经验不多的亏但轻功身法倏忽来去教别人根本无从捉摸招式纵然弱些却也已先立于不败之地。 铁中棠凝目而望心头又是惊喜又是叹息。 三百招过后那两个蜂女已吃不消了齐声惊呼道:“姐妹们你们过来一个帮帮忙好么?” 那正与易清菊交手的杨八妹果然纤腰微拧窜了过来。 船舱顶上的易冰梅与花大姑四掌相交鬓边额角已渐渐开始流出了水雾般的汗珠。 两人四目相对瞳孔都渐渐放大了足下也不住咯咯作响幸好船舱作得坚固否则早已在她两人足下崩裂。 此刻她两人已将所有思念全部抛开一心只想着如何去击倒对方如何先触达那段断桅。 铁中棠望着船头上、船舱顶的生死搏斗面上虽无表情但心头却甚激动这些人本来素无恩怨此刻生死相拼竟全都是为了他结果如何谁胜谁负虽难以逆料但无论胜负双方都显然要他背负起极为深重的担子他与这些人也素无恩怨除了水灵光…… 而水灵光此刻却又已落在下风了杨八妹沉稳辛辣的招式忽远忽近的飞镢在蜂女群中最为出色。 而此刻这出色的身手已逼得水灵光身形常常会不得不投入另四件兵刃所带起的银光漩涡中。 她虽能使着无比轻灵的身法逃过了无数危机但是她那虽轻灵却柔弱的招式已成了她交手对敌时的致命之伤。 铁中棠面色开始动容他目光已不再去看别人只随着水灵光的身子打转水灵光每次遇着险招他便不禁变色水灵光每次放过了取胜的机会他便不禁暗中叹息——他对水灵光那份真挚的情感始终深深埋藏在心中直到此时此刻才流露出未。 但是他全身功力已然被制眼见着水灵光的急难无法解救而水灵光却曾在他急准时解救过他。 ——他若不是水灵光只怕早已死在那沼泽绝壑之中。 他深深吸了口气暗暗自语:“我必须设法……必须设法……”但此时此刻除了天降神兵外别的还有什么方法? 李二姐也全神贯注在那三场惊心动魄的比斗上。 河上风声与兵刃破空所带起的锐风混合成尖锐而奇异的声响再加上流水呜咽听来更是断肠。 铁中棠的脚步突然开始缓缓向船舷移动。 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面上已焕起智慧的光。 突听“扑通”一声水响李二姐心中微微一动回过头已看不到铁中棠。 她大惊之下急急掠到船舷船舷边的河水水波粼粼漩涡未息铁中棠赫然竟已跃入了水中。 李二姐面容变色脱口大呼道:“不好了他跳下去了。” 正在动手相拼的少女们心头全都一跳高声问:“谁?” 李二姐双目圆睁道:“那……铁……” 她话未说完兵刃击风之声顿息满天五色衣袂飘动易清菊、水灵光以及蜂女们都掠去船舷。 她们果然不出铁中棠所料谁都不再动手了。 ——铁中棠知道此刻唯一解救水灵光之策便是如此所以他只得牺牲了自己跃入了水中。 水流湍急一泻千里蜂女们虽然俱知水性但却没有一人敢下水相救而跃下水中的铁中棠却始终不见浮起。 水灵光玉容惨变颤声道:“你……你们……” 蜂女们回望望她仍然没有任何举动。 水灵光突然冲过去也要跃下水去却被易清菊急急的抱住了她沉声道:“妹子你会水么?” 水灵光玉齿紧咬朱唇闭起眼睛摇了摇头。 易清菊顿足道:“傻孩子你不会水怎能救他?” 水灵光双目之中突然泉水般涌出了泪珠颤声道:“我……我不能眼看他……他一个人死……我不能。” 易清菊紧紧拉住她臂膀死也不肯放松口中却恨声向蜂女道:“你们都是死人么?为什么不下水去救人?” 忽听有人冷冷答道:“我们与他有什么交情为什么要冒着生命的危险下去救他?” 易清菊不知这话是谁说的只是不住恨声咒骂:“好狠毒的女人你!你们竟忍心见死不救!” 又听李二姐叹道:“他若也不识水性必然跃下去就死了我们跃下救他最多也不过能捞上他的尸体而已。” 水灵光满面珠泪嘶声喊道:“他没有死他没有死……他……他永远都不会死的……” 突见杨八妹一言不走向船舷。 李二姐皱眉道:“八妹你要做什么?” 杨八妹铁青着面容冷冷道:“救他。” 李二姐道:“你疯了?你虽会水性但这黄河的水岂是长江可比你何苦冒险下去……” 杨八妹却再也不望她一眼纵身跃入了水中。 水灵光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流泪道:“求苍天多多保佑他他……是个好人不能死的。” 易清菊双拳紧握指节已握得白。 水灵光流着泪又道:“那位姑娘亦是位好人姑娘你无论救不救得起他来我都永远感激你。” 只有那边的易冰梅与花大姑四掌相抵仍未放松。 她两人虽已听到此地生变但两人谁也不肯松手。 因为两人此刻俱已将全身功力凝集在掌上一面保护自己一面进逼对方谁若先将内力撤去在一刹那间对方的内力便将全面涌来那时便有如黄河溃堤不可收拾除非两人同时罢手但两人却谁也不敢冒这一刹那的危险是以两人中虽也惊惶焦急但手上却欲罢不能。 这时突然有一缕风声破空急来。 急风中夹着一点黑影“波”的击上了那段断桅。 断桅上立刻爆起了火焰鬼火般将断桅燃烧了起来。 易冰梅、花大姑心头齐都大惊但不知这么一来两人四掌突然分开——要知她两人方才掌虽未分开但心头惊惶焦急内力无形中渐渐减弱此刻再经这突然震惊内力便不知不觉的完全消竭内力一消掌便也分开她们全力相拼为的只是争上断桅。 而断桅此刻却燃烧了起来。 两人不觉呆了一呆风助火威火势更大两人不约而同的挥出了掌风将燃烧的断桅震入了河水中。 花大姑望着易冰梅苦笑了一声道:“你我两人空自拼了老半天的性命却到底谁也没有抢上这桅头。” 易冰梅轻轻一叹没有说话。 也就在此刻黄河下流已有一只轻舟逆波而上。 船头上卓立着一条高大威猛的身形厉喝道:“快将海大少放出来否则老夫的霹雳烈火弹便要将你们这条船毁去了。” 呼声随风而来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花大姑微一皱眉:“霹雳火这老儿竟来了。” 他身穿黑衣劲装白须白逆风飞舞掌中倒提金弓腰间斜佩豹囊声势赫赫威风八面。 此刻易冰梅早已赶去照顾水灵光花大姑轻身掠下听得铁中棠跃水之事也不禁皱眉叹息但是她身形并未停留只匆匆向姚四妹问了两句便立刻赶去船头放声道:“对面来的可是霹雳火老前辈么?” 霹雳火厉声道:“除了老夫还有谁!” 花大姑轻笑道:“老前辈是否也要寻我妹子玩玩?” 霹雳火大怒道:“放屁快说海大少在哪里?” 花大姑眨了眨眼睛道:“海大少?没有看见他呀!” 霹雳火大怒喝道:“放屁你再不说老夫便要放弹烧船了。” 左手急抬右手扣弦弓已张成满月。 花大站咯咯笑道:“老爷子你要烧就烧吧你把船烧了我就带着你妹妹们到你家去吃去了!” 霹雳火呆了一呆他闯荡江湖倒真的从未见着这样的女子更对这样的女子毫无办法。 花大姑眼波四转接口笑道:“老爷子你如没事当可上来坐坐我们这有酒有菜还有……” 她银铃般娇笑了一阵突然故意放低语声轻轻又道:“你假如嫌我的妹妹不漂亮这里还有鬼母的女徒弟……” 霹雳火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这时他所乘的轻舟已逆波来到近前那舟子终年在黄河摆渡驶舟之术精熟竟已将轻舟设法停住原来霹雳火与海大少离了珠宝世家竟在途中相遇两人气味相投便结伴而行海大少来此之时便曾嘱咐霹雳火在舟上相候。 而这霹雳火正是霹雳般的脾气那等人的痛苦滋味他怎受得了等了一会儿便急着赶来 了。 但他此刻虽赶来了却偏偏遇着满船的女子。 花大姑看他气得吹胡瞪眼笑得更是起劲她也是个永远不会将感情露在面上的人她所有的心思都藏在笑容里此刻别人见到她面上的笑容谁也不会想到这船上已生了这许多麻烦的事。 只听她娇笑着又道:“老爷子你倒是上不上来呀?” 霹雳火胸膛起伏终于大吼一声道:“你怎么不是男子你若是男子嘿嘿嘿嘿……” 花大姑笑道:“对不起只恨我娘生我下来就是一个女孩要退回去都来不及了。” 霹雳火怒喝道:“但你若将海大少害了老夫还是……” 花大姑道:“哎哟!天杀星名满江湖武功比我姐妹强得多了我姐妹怎会害死他何况……” 她回眸浅笑接口道:“他那样雄赳赳、气昂昂的一条男子汉我们喜欢还来不及哩怎么舍得害他!” 霹雳火道:“他明明来了怎会突然不见?” 花大姑道:“哎唷!老爷子你这话就说得更奇怪了他堂堂个大男人又不是小孩子我又不是他妈他哪里去了我怎么知道老爷子我看你不要找他了还是上来歇歇吧!你也不是他爹何必苦苦找他?” 她哎呀、哎哟、哎唷的说得滔滔不绝真把霹雳火说得愕住了想来想去觉她这话倒真有几分不错。 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又点点头喃喃自语道:“是了只怕他另去了别处也未可知这些女子和他素无冤仇何必害他。” 花大姑道:“老爷子这话就对了你倒是上不上来呀?” 霹雳火道:“不用了老夫还是要去找找海大少他……”突然大喝一声戟指叫道:“那不是他么!” 花大姑吃了一惊随着他手指转身望去——自霹雳火来到这里也不过只有几句话的功夫。 船门前站着的一条高大人影竟然真的是海大少!那已被花大姑点了身上三处穴道的海大少。 他左手插腰右掌中竟还倒提着一个人的身躯目中所暴射出来的愤怒火光足以烧毁任何敌人的胆量。 霹雳火哪里还忍耐得住暴喝一声跃上了船头他立足的轻舟竟被他身子的后挫之力震得摇晃着向后荡出。 那舟子也险些被震得落下船去面色骇得煞白。 霹雳火大喝道:“海兄弟你没事么?” 海大少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笑道:“有什么事?” 霹雳火道:“没事就好了兄弟咱们走吧!” 海大少笑声突顿厉声道:“先等俺算算帐再走。” 花大姑轻轻笑道:“你要找我算帐还不容易但你却也该让我知道到底是谁将你救出来的呀?” 她此刻面上虽仍带着笑容但笑容已十分勉强。她亲手点了海大少的穴道将海大少闭在下舱的密室里她实在想不出有谁能救得出他。 海大少厉声笑道:“你要见他还不容易!” 海大少突然闪身走过一边让出了舱门道:“就在舱里。” 花大姑身子轻轻一“震面色更是煞白过了半晌才强笑道:“好让我瞧瞧他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语声中她已婀娜走向船舱。 但海大少却又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厉叱道:“且慢。” 花大姑轻叹一声仰面望向他柔声道:“你难道真的已忘记了你我的往事真要找我算今日的帐么?” 海大少面色铁青冷冷的望着她。 花大姑眼睑微垂幽幽叹道:“今日已不知有多少人存心要毁我了你不帮着我也不该帮着他们呀!” 海大少虽仍不一言但冰冷的面容已开始溶化。 她以长长的睫毛掩盖着目中的光芒轻叹接道:“无论如何你我总有多日交情多年来……唉你纵要算帐又何必急着在今天?” 海大少突然大喝一声:“好!但日后若是……” 花大姑娘眼波幽幽道:“来日方长只要我今日不死日后总会让你平过这口气来的。” 海大少右掌一扬将掌中所提之人举到花大姑面前厉声道:“但这厮出卖了俺俺今日却要将他带走。” 花大姑叹道:“你要带就带去吧!” 海大少道:“走!” 说罢与霹雳火两人走到船头跃下轻舟这时便可看到这名满天下的侠盗天杀星轻功果然惊人。 他如此魁伟的身躯跃在轻舟上轻舟竟似丝毫未动。 霹雳火摇头道:“兄弟看来你也和我一样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死也改不了被人两句话就请下来了。” 海大少苦笑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海大少道:“她不是横江女王蜂的大姐么这妞儿软硬工夫都不错老夫实在也拿她没有办法。” 海大少叹道:“她今日虽是蜂女之但昔日……唉!” 霹雳火道:“昔日怎么了?” 霹雳火“砰”的将掌中所提之人摔在船上双目之中光芒闪动咬着牙道:“昔日她乃是俺的妻子。” 霹雳火目定口呆讷讷道:“她……她……” 海大少仰望苍天缓缓道:“俺终年飘游四海她……唉!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还提她作什么!” 两人一起垂下头去心情俱都不堪沉闷。 这时这轻舟的小舱中突然又有呻吟之声传出。 那边船上的花大站亦深深吸了口气步入船舱有几个蜂女已看出情势不妙紧紧跟在她身后。 水灵光犹在啜泣易冰梅、易清菊犹在焦急那杨八妹也犹在水中搜寻只是不时出水来换口气。 而花大姑却已掀帘而入。她一脚跨入船舱船中的灯光已熄了九盏只剩下一盏孤灯着凄惨的黄光。 但她目光转处却看不到人影。 她不觉呆了一呆:“莫非海大少骗了我?” 思念还未转完突听身后传来一种阴恻恻、冷森森、不带半分情感的语声道:“在这里。” 花大姑大惊之下霍然转身。 舱门紧边一张巨大的红木椅上端坐着一条人影身子没有丝毫动弹在惨凄的灯光下看来仿如石壁魔像。 他双手扶着椅背宽大的长袖两旁垂落在地上。 他面上轮廓分明双眉如剑但眼眶处却是一片空洞既没有闪烁的目光也没有转动的眼球。 而这张面容却是出奇的冷静仿佛这人的心肠俱是寒冰。他长披散至双肩更加深了他神秘的魅力。 在他的身后却伶仃仃的卓立着一条女子身影苍白的面容纤柔的身躯美丽的笑容幽忽的目光…… 她正是被蜂女们自水中捞起关在舱中的冷青萍。 就连花大姑也被惊得呆了半晌但她立刻义故意装作对那神秘的披人不加理睬的模样向冷青萍笑道:“妹子你醒来了么身子可还舒服?” 冷青萍呆了一呆竟未想到她还会如此温柔的对待自己嘴皮动了动但仍未说出话。 花大姑轻叹道:“你虽不该对姐姐我如此无情但姐姐我还是一样关心你的唉你也该多加件衣衫呀!这样**的岂非要冻坏身子?” 她轻步走了过去目光还是不去瞧那披人口中却轻笑道:“你看我只顾关心你却忘了你这里还有位朋友。” 她回眸一笑接道:“说真的你这位朋友到底是谁呀?也该给姐姐介绍才是呀!” 冷青萍讷讷道:“这位不……不是我的朋友。” 她究竟年轻究竟心软不但已被花大姑说得毫无愤怒火气竟还将花大姑这狡黠的手段当做真心的问话。 花大姑双目一展仿佛甚为惊奇道:“噢!他不是你的朋友那么他为何会坐在我的船舱里?” 冷青萍轻轻摇头以目示意仿佛叫她不要说了。 花大姑却只作未见接道:“朋友既是不请自入不知有何贵干可以对我这做主人的说说么?” 披人端坐不动齿缝间冷冷吐出几个字:“在下艾大蝠。”仿佛只要“艾天蝠”三个字就足以代表一切。 花大姑身子果然微微一震她还未说话舱外已响起了尖尖的痛哭之声是水灵光的声音痛哭着道:“真的找不着么?” 接着是杨八妹急促而喘着气的声音道:“找不着了但……他若真的淹死了尸身该浮起才是呀!” 又听得水灵光恸哭道:“铁中棠……中棠……你死得好苦……” 冷青萍面色大变身子也剧烈的震颤起来踉跄后退几步“砰”的撞在身后的壁上。 花大姑也有些吃惊抬目望处顿觉眼前一花便已失去了艾天蝠的身影只有舱门垂帘犹在不住波动。 冷青萍双时支起身子也飞一般冲了出去。 花大姑走到垂帘前突又顿住脚步皱眉沉思了半晌霍然转身快走到左面的角落中。 船舱四侧俱有垂帘她掀开垂帘伸手一探舱壁上便现出一方三寸见方的空洞洞上却嵌着块水晶。 自水晶中望出去景物不但清晰且已放大了许多。 冷青萍、水灵光、易艾梅、易清菊俱已被艾天蝠挡在身后那边杨八妹却挺着水淋淋的身子站在蜂女们之前。 他们似在争论却不知在说什么? 远处江面上却似又现出了几点筏影。 花大姑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人道九子鬼母的势力谁不能轻视我此刻总算相信了。” 她狠狠一跺足奔向舱后奔入下舱转过回廊到了自己的密舱却见坚固的舱门竟已被人用掌击散。 她心头又自一震切齿道:“艾天蝠你好狠的掌力!” 转目望去舱中只有被褥零乱其他的俱都无恙。 她嘴角泛起些笑容;奋力推开被褥零乱的雕花床在床下舱板上又轻轻一推便现出个二尺见方的密窟。 密窟中堆放着几只麻袋麻袋中隐隐有宝光闪动。 她扯下床单将麻袋全都包起美丽的面容上已看不到常带的媚笑却充满了狠毒之色。 但是她还是不禁迟疑了半晌方自狠狠咬了咬牙跺了跺足又在那密窟底板上轻轻一推。 “哗”的一声轻响浊黄色的江水便涌泉般激射而出霎眼间便已将密窟淹没片刻间便将淹没船舱。 花大姑轻轻道:“姐妹们别了船儿船儿别了。”猛然拧转身子提起包袱飞掠而出。 一这时已有四只制作得极为精巧的皮筏来势快逾奔马霎眼间便来到近前。 当先一只皮筏上立着四人。 一个便是那跛足童子此刻他头已被烧得有一半焦了咬牙切齿满面俱是愤怒怨毒之色。 另一人长披散也被烧得焦黄面上苍白怀中抱着婴儿在风中不住咳嗽。 她正是伤势尚未痊愈的冷青霜。 她身后并肩立着两个容光绝代的锦衣少女不住俯下身去探间似乎颇为关心冷青霜的伤势。 后面一只皮筏上却放着轻巧的藤椅。 藤椅上端坐着个翠衣碧钗的老妇人正是那隐居已有多年近日却屡现江湖的九子鬼母。 她身后也并肩立着两个锦衣少女一人手持拂尘一人手捧玉钵筏身摇荡但她们却稳如泰山。 船上众人谁也没有觉察船身已在渐渐沉没却都已现这两只皮筏如飞而来易冰梅长长透了口气道:“好了师父来了。” 话声未了九子鬼母袍袖微拂身子已凌空飞起三丈连人带椅俱都掠上了船头。 蜂女们群相色变冷青萍目光转处惨呼一声:“姐姐。”狂奔到船舷微一迟疑终于掠上了皮筏。 冷青霜自也惨然变色颤声道:“妹子你……你……” 她姐妹两人此番虽能重逢却已宛如隔世。 两人对面流涕谁也不知此番能再相遇究竟是真是幻心中都只觉有千言万语要待叙说口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锦衣少女们亦自黯然垂不忍再看。 那跛足童子却大喝一声掠上船头掠到易清菊身旁悄悄拉了拉她衣袖问道:“人呢?” 易清菊黯然叹道:“铁公子已自投落水连尸身都……都……”侧目瞧了水灵光一眼黯然住口不语。 跛足童子心头一震呆了半晌又问道:“那害人的恶徒呢?” 易清菊摇了摇头道:“我心乱得很没有瞧见。” 易冰梅却接口道:“只怕已被海大少带走了。” 跛足童子又呆了呆狠狠顿足道:“这算什么?你们两人办事简直办得太糟糕了。” 易清菊怒道:“若换了你只怕更糟。” 易冰梅冷冷道:“若不是你们胡作非为怎会有此事?” 跛足童子张口结舌不敢再说话了。 那边九子鬼母端坐在蜂女面前面寒如铁她不愿与这些蜂女说话只等着她们的大姐到来。 李二姐自舱中飞奔而出惶声道:“大姐……她竟已走了这艘船……这艘船……” 蜂女们齐都变色问道:“这艘船怎么了?” 李二姐满心惶乱也顾不得还有外人在旁。 她急迫的喘了口气接道:“大姐她不但将我们历年的积蓄全部偷跑而且还拔开底栓要将这艘船毁了。” 蜂女们面色大变九子鬼母师徒们此刻也觉察出船身的倾侧跛足童子打掌呼道:“妙极妙极船要沉了。” 九子鬼母面色阴沉缓缓道:“老身不到怒极绝不逼人大甚更从来不愿拍落水之狗但……” 她阴沉的目光中突然射出逼入光芒“但你等已冒犯本门今日若要走好歹也得每人在身上留下点什么。” 杨八妹道:“留下什么?” 九子鬼母冷冷道:“祸花大姑已逃你们算来也被她害了老身也不多难为你们每人且留下只耳朵罢了。” 蜂女们面色大变姚四妹却狂笑道:“放屁小姐先去了。” 她本在船舷此刻便与翻身落水而逃。 哪知她身形方动无目的艾大蝠便已横飞而起——他身上似乎生满了眼睛任何人只要有任何举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蜂女们只听风声急响艾天蝠已“呼”的自她们头顶飞过双袖飘飞乘风直下一把抓住了姚四妹背后衣领。 姚四妹身子方沾水面已被他一把拉起。 跛足童子拍掌呼道:“你们若有谁逃得我大哥手掌我就算服了她了。” 艾天蝠足尖轻点船舷双袖兜风一抡将姚四妹身子抛出飞过蜂女们头顶落在鬼母足前。 他也借着这一抛之势飞了回来飘然落下那巨大的双袖看来真有如蝙蝠垂天双翼一般。 姚四妹面色煞白已吓得几乎晕了过去。 九子鬼母冷冷道:“你们还有谁要老身自己动手?” 语声中手掌急伸在姚四妹面侧轻轻一抹。 姚四妹惨呼一声左耳已落入鬼母掌中。 蜂女面色大变齐齐激动起来似乎有与鬼母一拚之意银光骤然闪起兵刃叮咚相击不绝。 突然杨八妹大喝一声:“且慢!” 李二姐颤身道:“八妹……咱……咱们。” 杨八妹面容铁青道:“咱们拼不过他们的。” 李二姐道:“拼不过也要……” 杨八妹厉声道:“拚不过还拚什么?活着总比死了要好得多但是……但是……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该活着?”她严厉的语声似乎已将蜂女震慑齐齐闭口无言。 杨八妹仰天悲嘶道:“咱们为的是复仇!” 她目光自蜂女侧面上扫过按口道:“咱们无论如何也得寻着花大姑是么?她不该在此时抛下我们!” 她直唤花大姑显然也不承认她是大姐了!蜂女仍然无言但却都垂下了头。 杨八妹霍然转过目光直视着九子鬼母一字字缓缓道:“我也誓要寻你的仇!” 九子鬼母缓缓道:“我知道!” 杨八妹道:“我若是你今日便该杀了我否则你今日割下我的一只耳朵他日说不定我要割下你的两只耳朵!” 九子鬼母寒冰青铁般的面容上居然似乎露出一丝笑容颔道:“我知道我等着你。” 杨八妹道:“好!” 转目望处河水已将涌上甲板刹那间这艘船便将沉没。 杨八妹出手如电反手割下一只耳朵抛在九子鬼母面前口中放声呼道:“一人一只耳朵莫要欠她的!” 蜂女们似乎已被她这气魄所动她呼声未了蜂女们面颊上已是鲜血淋漓八只耳朵已都抛在鬼母面前。 杨八妹呼道:“仇已结债已了我们走了!” 蜂女们情不自禁齐齐脱口道:“走!” “走”字余音未了蜂女们都已跃入水中。 九子鬼母长叹一声道:“好女子!” 转目望去船已渐渐沉没人都木立船上。 九子鬼母低叱道:“走!” 这一声“走”方了她已连人带椅掠上了皮筏转瞬间船上人都已随之而去所幸这些人俱都身怀绝顶轻功是以皮筏仍似稳如泰山。 而那蜂女香舟却已沉没。 冷青萍己将那只钥匙交给冷青霜她们虽不知铁中棠已交给她们一宗惊人巨大的财富但却已足够使她们心头充满悲伤与感激。 冷青萍含泪转过头含泪望着水灵光。 水灵光却已满眼垂泪什么人也看不到了。 跛足童子突然在她三人面前深深躬下身去呐呐道:“三位……三位姐姐……小弟……小弟……” 他话虽未说完但水灵光、冷青霜、冷青萍却已俱都知道他言下之意——若不是他铁中棠怎会落水而死? 他不说还罢这一说将出来水灵光、冷青霜、冷青萍的啜泣突然都变成了痛哭。 跛足童子呆呆的望了她们半晌霍然转身对那边皮筏上的艾天蝠放声呼道:“大哥我求你件事好么?” 艾天蝠沉声道:“你又有什么花样了?” 他对这最小的师弟似乎十分疼爱此刻说话面上虽然没有丝毫笑容但词色间却自然的流露出父兄般的亲情。 跛足童子大声道:“我只求大哥陪我去寻寻沈杏白我要将他切成二十四块一块块抛入水中喂王八。” 艾天蝠道:“为何要我陪你?” 跛足童子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我怕打不过人家又怕出别的事有大哥在旁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艾天蝠严峻的面容上不禁绽开了一丝慈祥的微笑道:“你现在居然也懂得‘怕’字了。” 跛足童子红了红脸垂下了头嗫嚅着道:“我……我不是怕只是……只是……”轻轻一笑不往下说了。 艾天蝠正色道:“怕就是怕这是很正常的有什么好害臊的!” 跛足童子道:“但大哥你为什么不怕呢?” 艾天蝠道:“谁说我不怕我若不怕只怕早已死了只是有些事你虽然害怕也要去做的。” 跛足童子接着道:“有些事虽不怕也不能做的是吗?” 艾天蝠又展颜笑道:“对了这就是有所不为有所不为的侠客行径你应当牢牢记着。” 端坐着的九子鬼母突然轻叹一声道:“天蝠虽是我的徒弟但有些道理却比我明白得多。” 艾天蝠垂道:“弟子不敢与师父相比。” 九子鬼母摇了摇头叹道:“你本就如此其实这道理为师也知道只是为师一生行事却太过偏激杀劫也太重一心任着自己的好恶行事只知快意恩仇便将善恶之分忽略了。” 艾天蝠垂不语面上却现感动之色。 九子鬼母又向跛足童子道:“老九你真该多向你大哥学学。” 跛足童子垂道:“弟子最喜欢大哥了。” 九子鬼母嘴角也不禁泛起了笑容摇头道:“这孩子我真希望他多吃几次亏多怕一些。” 鬼母身侧的锦衣少女接口笑道:“只要师父你老人家少疼他一些他自然就会老实多了。” 九子鬼母厉声道:“不许多口!”自己却又不禁笑了起来。 跛足童子偷偷向那少女做了个鬼脸又道:“大哥你到底是答应不答应陪我去呀?” 艾天蝠冷冷道:“这个……” 九子鬼母道:“天蝠你就陪他去吧!” 艾大蝠应声称是那锦衣少女却又笑道:“你瞧师父还是疼老九的头都快烧光了还让他出去闯祸。” 跛足童子道:“好呀你总是吃醋醋娘子。” 九子鬼母摇头叹道:“这些孩子唉真没规矩。” 口中虽在叹息但嘴角却充满慈祥的微笑。 冷青霜、冷青萍望着他们似乎已忘记哭泣。 她们瞧着这师徒兄弟自然流露出的温情心中不觉暗叹忖道。“我只道鬼母师徒俱都手段毒辣心硬如铁哪知却是如此。” 她们呆了半晌突然想起自己的家又不禁流下泪来。 冷青霜怀抱中的孩子瞪起两只圆圆的眼睛望着他母亲那纯洁而晶莹的目光中却无泪痕。 他似乎此时便已学会了大旗门男儿的勇敢与忍耐自火中逃出后便未生过半声啼哭。 跛足童子回身望着她们挺起胸膛大声道:“姑娘们莫要哭了我一定去为你们复仇!” 冷青霜啜泣道:“我……我也……” 跛足童子道:“你也什么?你也要去?不行不行你受了伤又有孩子要照顾万万去不得的。” 冷青萍、水灵光同声道:“我……” 跛足童子大声道:“不行不行你们两个大姑娘怎么能和咱们大男人走在一起那多不方便。” 冷青萍、水灵光垂下了头她们都是柔弱而多情的女子若是被人拒绝便从来不知反抗。 那边的锦衣少女却划着脸道:“好不害臊自己明明是个小孩子却偏偏要充大人!” 跛足童子笑骂道:“好你好!” 突然纵身而起。 此刻两只皮筏已流入个小小河汉水势已缓是以两船才可相距不远缓缓而行离岸也不过仅有丈余远近。跛足童子凌空翻了个身刷的掠上那艘皮筏翻身拜倒道:“师父弟子这就走了好么?” 九千鬼母还未说话他便已翻身而起突然伸手在那锦衣少女面颊上拧了一把高声笑道:“小丫头!” 那锦衣少女又笑又骂顿足道:“小鬼你……大哥你瞧瞧他再不管管他他就疯了。” 那跛足童子早已大笑着掠上河岸去得远了。 他遥遥笑呼道:“大哥莫理她这醋娘子疯丫头易小芳我告诉你你这样一辈子也嫁不出去的。” 那锦衣少女易小芳顿着足笑骂道:“师父你看小华他……他……”却已笑得说不出话来。 九千鬼母抚着她的手摇头笑道:“你们看这孩子一天到晚只会笑好像无论什么悲伤的事她都看不到似的。” 转自又道:“天蝠你快去吧好生看着小华!” 艾天蝠应声称是飞身而去。他双臂微振两只长袖在众人眼前微微一飘身形便已踪影不见。 九子鬼母摇头叹息道:“天蝠近年来不但性情越深沉武功也似乎要比我强了。” 那边水灵光、易清菊、易冰悔、冷家姐妹都在暗中默祷盼他们能早日寻着沈杏白为死去的人复仇。(全本小说网 ) 第一二章 恩仇问苍天 沈杏白这时正被海大少重重摔在船板上。 海大少听得船舱中蜷伏着一个水淋淋的身这人仿佛是方被人自水中救起神智还未清醒海大少并不认得就连将他救起的霹雳火也不知他是谁。 ——若是霹雳火知道他是谁恐怕便不会救起他了。 沈杏白却是认得他的而且十分认得。 沈杏白此刻被海大少一摔呻吟着翻了个身海大少方要间舱中人是谁突听霹雳火大喝道:“怎会是你!” 海大少转身望去霹雳火指着船上的沈杏白皱眉道:“这不是沈杏白么怎会如此?” 海大少皱眉道:“你认得他?” 霹雳火点了点头道:“自然认得他就是黑星大的徒弟他怎会冒犯了你这倒怪了。” 海大少怒骂道:“此人一到危难时便要出卖朋友万万不是个好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 霹雳火呆了半晌道:“如此说来他与你并无冤仇了。” 海大少怒道:“他也配和俺有仇么?” 霹雳火大笑道:“不错不错能与天杀星结下梁子的好歹也要是条江湖中有名有姓的汉子。” 他语声微顿突又叹道:“但这厮却与老夫有些渊源。” 海大少瞪起眼睛道:“什么渊源?” 霹雳火道:“就是这厮跑到霹雳堂去通风报讯是以老夫才知道我那不成材的徒弟是被黑天星拖走了!” 海大少眨了眨眼睛道:“哦还有呢?” 霹雳火道:“详细情形他说他也不知道却又说他自己也要逃走苦无盘缠老夫还送了他些银子。” 海大少大笑道:“他三言两语话未说清便将你银子骗去了这也算叫‘有些渊源’么?” 霹雳火呆了呆笑道:“老夫总不忍见他被杀……” 海大少道:“好!死罪可兔活罪难逃!” 突然飞起一足将沈杏白踢下了船口中大笑道:“是死是活全都看你的造化了。” 霹雳火赶到船边沈杏白早已踪影不见他霍然转过身来负气道:“你这样也算饶了他的活命不成?” 海大少笑道:“自然落下水又不是定会死的你舱中不是就有个被你自水里救起来的人么?” 霹雳火又呆了呆突然伸手一拍海大少肩头大声道:“算你比老夫能说会道咱们且去看看舱中那人可死了?” 舱中的铁中棠已渐渐苏醒。 他隐隐约约听得舱外的言语听得黑星天徒弟此刻便在舱外他心头不禁吃了一惊。 但瞬即他又听得怒骂声落水声悬起的一颗心便又松了下去而海大少与霹雳火去。已踏入舱来。他自然认得这两人而这两人却根本不认得他。 霹雳火目光转处笑道:“不但未死而且醒了!” 海大少笑道:“俺看你平生伤人不少救人只怕还是一次吧否则你万万不会如此高兴。” 霹雳火亦自大笑道:“这一下真被你猜对了老夫也做过好事但完全被老夫救活的性命倒真只有这次。” 他弯下身去轻拍着铁中棠的背脊和声道:“少年人你腹中的水可吐干净了么。” 铁中棠苦笑道:“多谢老丈大……大恩……”他再也想不到自己的性命竟被仇人所救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却听霹雳火和声又道:“你喝了不少河水此刻想必还难受得很不必多说话了好生歇着吧!” 铁中棠果然闭起眼睛不再说话但胸膛起伏却甚是剧烈显见得心中思潮也甚是紊乱。 海大少含笑旁观霹雳火在摇晃的船身中走来走去拿了茶杯倒了腕水又取了些丸药和在水里。 过了半晌他才扶起铁中棠将药水灌他服了下去口中道:“少年人做事日后定要小心些好生怎会落下水的?” 铁中棠叹息一声闭口不答。他有心不喝那药水但转念一想自己既已受了别人救命之恩还有什么理由不喝这药水? 霹雳火望着他面上神色不禁皱眉道:“看你长吁短叹愁眉不展心里莫非有什么事不成?” 铁中棠叹息着摇了摇头。 霹雳火拍着铁中棠肩头含笑道:“看你年纪轻轻什么事都该想开些你可是情场失意么?不怕不怕似老夫这般生像还不想三妻四妾以你的才貌年纪那女子不跟着你定是她瞎了眼睛老夫负责为你找十个八个比她美貌十倍的。” 铁中棠苦笑摇头道:“老丈错了在下……” 霹雳火皱眉截口道:“不对么好老夫再猜上一猜你既非情场大意莫非是……是银钱有了困难?” 他伸手猛拍铁中棠肩头笑道:“不怕不怕更不怕了少年人风流慷慨花多了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他指了指海大少大笑又道:“你莫看他这样子他随手都是银了你要多少只管开口便是。” 海大少笑道:“你倒不错慷起他人之慨来了。” 霹雳火佯怒道:“他若不给老夫也多的是。” 铁中棠长叹摇头道:“老丈……” 霹雳火皱眉道:“不是么?”他皱眉苦思半晌恍然道:“看你文文静静想必是受了别人气了不怕不怕更不怕快说出是谁老夫替你出气!” 铁中棠黯然:“老丈全错了在下只是酒醉失足。” 霹雳火大笑道:“妙极妙极酒醉失足海老兄你听见没有这少年原来也和你我一样是个酒鬼。” 海大少亦自笑道:“少时定要与他痛饮一场。” 铁中棠挣扎坐起道:“不瞒老丈老丈如此厚爱在下却仅是个卑鄙之徒竟爱上了塾中师母是以才会酒醉。” 他故意垂下头道:“此话在下本不愿说只因老丈实在感动在下在下才厚颜说了出来。” 霹雳火皱了皱眉但瞬即笑道:“不怕不怕少年人难免一时失足何况你还知道过错勇于承认这才是大丈夫。” 铁中棠呆了一呆道:“这……这……”他见霹雳火对他那般关切心下更是难过暗道:“我不如故意将自己说得是个恶徒故意激怒于他他一怒之下便不免打骂于我甚至再踢我落水自倒好得多了。” 哪知无论说什么霹雳火总是“不怕不怕”根本不当回事铁中棠反倒呆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海大少却在含笑望着霹雳火。 霹雳火抬眼望处道:“你这老儿笑个什么?” 海大少笑道:“我笑你平日性如烈火今日却没了脾气。” 哪知铁中棠突然怒道:“我对你说出如此卑鄙之事你却还说不怕显见得你也不是个好人!” 他实在别无办法只有装作怒骂只要霹雳火被他激怒或是还骂或是动手他也好乘机拂袖而去。 哪知霹雳火却仍呵呵大笑道:“好孩子简直和老夫少年时的脾气完全一模一样。” 他伸手拍着铁中棠肩头笑道:“老夫听了那话并非不气只是有些不信你会如此纵然如此也必有理由可以原谅。” 铁中棠顿觉热血上涌黯然垂道:“老丈为何如此厚待于……于我……”他纵然情感冷静此刻喉头也似有些哽咽。 要知霹雳火救了他性命并不能使他十分感激只因他知道霹雳火乃是无心中救了他的。 直到霹雳火对他那般关切他心中方自难受。 而最令他感动的却是霹雳火竟如此信任于他他纵然亲口说出自己为恶霹雳火却还不信还说定有理由可以原谅。 他纵然心如铁石此刻也不禁为之感动。 ——要知道这种无形中流露出的关切无形中流露出的信任与相知自古来便最易打动男子汉的心肠! 霹雳火也愕了半晌伸手抚着他斑白的头失笑道:“确实有些奇怪老夫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如此待你。” 铁中棠心头更激动缓缓闭目暗暗忖道:“盛家庄、寒枫堡、霹雳堂虽与我有如海深仇但我又怎能忘得了盛存孝对我的相惜之情抬手之恩以及那冷氏姐妹对我兄弟的多情厚爱生死相随……此刻却偏偏又教我身受霹雳火的相救之德知己之恩……” 别的犹还罢了这相惜、多情、知己之恩当真是教男儿汉难以报答千古英雄俱如是又何止铁中棠一人! 一时之间铁中棠只觉恩仇交错思潮紊乱只有暗问苍天:“苍天你教我铁中棠如何是好?” 突听海大少笑道:“你心里奇怪俺心里倒不奇怪。” 霹雳火道:“这种没头没脑的话老夫一向听不懂。” 海大少道:“你不知为何如此对他俺却知道。” 霹雳火大笑道:“好好你若说对了老夫定要好好请你……自然少不得要先痛饮三百杯。” 海大少道:“只因你这老儿生平无子无女好容易收了个徒儿却又偏偏给别人偷跑了!” 他伸手一拍铁中棠接道:“而这少年的性命却是你亲手自阴间救回来的常言道:‘恩同再造再生父母!’人家心里还不知怎么想你这老儿不知不觉暗暗将别人当作你造出的儿子了。” 霹雳火皱眉道:“造出的儿子好难听的话你用字可以用得文雅些么?”说话间早已忍不住得意的笑将起来。 海大少大笑道:“字虽不雅却是再也恰当不过一个五六十岁的孤老儿突然造了个儿子自然会对他好罗。” 霹雳火虽又想骂却已得意的笑得实在骂不出来了。 铁中棠心中却有些哭笑不得。 海大少又笑道:“既是如此俺看你不如将他真的收为义子俺也好喝杯喜酒。” 霹雳火笑骂道:“你这老儿除了喝酒还会想别的么?” 海大少笑道:“你嘴里虽在骂俺心里却实在感激得很是么?” 霹雳火大笑道:“不错不错老夫实在是有些感激。” 铁中棠听他两人一搭一挡心中却在叫苦不迭。 海大少“叭”的一拍他肩头大笑道:“若要你真的称他为父未免要折煞这老儿了俺看你根骨颇佳年纪又轻正是学武的好材料这老儿也恰巧少了个徒弟你不如拜他为师倒是两全其美。” 铁中棠突然大笑道:“两位请恕在下不能拜他为师。” 霹雳火笑容立敛面色大变脱口道:“为什么?” 海大少亦自微微变色大声道:“你莫非不知道霹雳堂在当今武林中的赫赫声名么?” 铁中棠道:“在下自然知道。” 海大少道:“既然知道为何不肯莫非……” 霹雳火面上己现怒容厉声截口道:“莫非嫌我霹雳堂三字还辱没了你不成?” 铁中棠苦笑道:“在下焉有此意只是……只是……” 霹雳火道:“只是为了什么老夫倒想听听。” 铁中棠心念一动突然朗声笑道:“在下与两位一见投缘本待高攀两位做个知己酒友若要在下拜在他门下在下立刻低了一辈不但言行都要大受拘束便是日后喝酒也喝不痛快了。” 海大少呆了一呆突然大笑道:“不错不错。” 霹雳火亦自展颜大笑道:“有理有理若是换成了老夫实也不愿由别人的朋友一下变作别人的徒弟。” 海大少道:“如此你虽少了个徒弟却多了个酒友妙极妙极……”大笑声中船身已靠在岸边。 岸上既非渡口亦无城镇竟是一片荒旷之地。 霹雳火向那舟子皱眉道:“老夫正急着喝酒你为何靠在这里?” 那舟子仿佛也是个老江湖闻言笑道:“前面水流太急这船上载的人又已过多到前面若是翻了船各位便喝不成酒了倒不如在这里靠岸虽然慢些但终究是有酒喝的。” 霹雳火扬眉道:“哎哟好利的嘴早知你如此利口老大又何苦花双倍银子雇你的船!” 那舟子嘻嘻笑道:“黄河道上谁不知快船张三快口快船若不雇我的船这条水路谁走得动!” 霹雳火瞪起眼睛瞧了他半天突然大笑道:“好好好能干的小伙子纵然骄一些老夫也不生气。” 快船张三笑道:“若不能干也不敢在你老面前骄了!” 霹雳火大笑道:“若不能干还要骄老大不将你一脚踢下河去才怪!”大笑声中当先掠下船去。 海大少笑道:“张三你这小子虽然的确狂些但俺瞧着也顺眼快弄些银子去买酒吃日后有事再来寻我。” 他口中虽说“弄些银子”却随手抛出黄澄澄的金子。 “当”的一声海大少下了船金子落到船板上那快船张三却瞧也不瞧上一眼反而对铁中棠笑道:“他们瞧我顺眼我却瞧着你顺眼他日若在黄河道上有什么事只管来寻快船张三。” 铁中棠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感激得微笑抱拳下船。快船张三吆喝声中轻舟已自荡开。海大少与霹雳火正在那里分辨方向寻找卖酒所在铁中棠却不禁暗自感慨想不到那荡船舟子也有这个气概。 黄河自古便少水利这黄河岸上果然是地僻人稀极目望去但见野草萋萎不见人迹。 海大少皱眉道:“早知如此……” 语声来了突听一阵急遽的马蹄奔腾声随风传来蹄声急遽方自传至耳里已有数骑健马随着蹄声狂奔而至马行如龙显见得俱是千中选一的良驹凝目望去马上人也仿佛都是衣衫华丽的风流少年。 这群鲜衣怒马的少年沿着黄河岸边加鞭奔走显然有着急事人人目光都在侧目搜寻黄河中的船只。马蹄奔腾丝鞭破风声中人语隐约仿佛在说:“这倒怪了偌大艘船怎会突然不见?” 又有人道:“老三莫心焦说不定就在前面。” 语声中人马已来马上人竟是欧阳兄弟。 海大少微一皱眉大喝道:“小伙子们哪里去?” 欧阳兄弟见到海大少面色都不禁为之一变在马上匆匆抱拳非但没下马反而打马更急风声响动群马竟自他们身侧擦过又自狂奔而去。 霹雳火怒道:“这些少年是谁、怎么如此无礼!” 海大少叹道:“还有谁?自然便是那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欧阳兄弟了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定要去惹马蜂窝幸好那艘蜂女舟已沉了否则他们的乐子还大着哩俺看在他们尊长面上少不得又要多事了。” 霹雳火笑骂道:“这批小伙子有钱闲着又被色迷了心窍若换了老大真个不愿伸手去管这闲事了。” 海大少叹息道:“其实欧阳世家本重声色府上不乏丽人俺真不懂他们为何偏偏定要来寻那些扎人的野蜂子?” 霹雳火大笑道:“海老弟这个你就不懂常言道:家花不如野花香他们见多了温柔美丽的多情女子自然认为不够刺激自然要寻那些扎人的野花换换口味而越是不易到手的货色他们便越觉有趣。” 海大少笑骂道:“看不出你经验倒也蛮丰富的。” 霹雳火大笑道:“江湖中似你这般不近女色的鲁男子算来又有几个。”大笑声中飞步而去。 三人并肩而行不知不觉间正是走向群马驰去的方向。 他们口中虽在急着喝酒其实心中本无事一路高声谈笑虽然亦是大步而行却都未施展轻功。 铁中棠此刻本该乘隙走了的但一时间却不觉有些不忍心中方自逡巡间突听弓弦骤响。 三枝铁箭带着摇曳的金铃之声“飕”的一声三枝箭并排插入海大少足前地下箭杆金铃犹在叮当作响——这是绿林道上线开扒时惯用的响箭。 海大少目光的溜溜的一转低声笑骂道:“好个不知事的瞎眼贼予动手脚居然敢动到爷爷身上来了。” 言语之间已有两条人影急步而来海大少摆手轻笑道:“两位且莫惊动待俺先在这厮身上取个乐子!” 这两人手持钢刀面覆黑巾身上衣衫却甚华丽。 铁中棠暗奇忖道:“素闻黄河盗贼地困人穷怎么这两条汉子衣衫却如此华丽?” 思忖间这两条锦衣大汉已来到近前横刀挡住了他三人的去路左面一人道:“三位若要赶路请绕道走吧!” 海大少眨了眨眼睛当先迎了上去故意装出惊慌的神色颤声道:“好汉爷咱们出来走道身上并未带得银子。” 那锦衣大汉皱眉失笑道:“谁要你的银手快走吧!” 海大少瞪起眼睛大奇道:“不要银子来作什么?” 那锦衣大汉道:“你耳朵聋了么?咱们只要你绕道而走莫要再往前面这条路走就是了。” 霹雳火附在铁中棠耳畔悄声道:“看来他这乐子取不成了。” 铁中棠哑然一笑。海大少摸了摸头皮嘻嘻笑道:“不瞒两位俺身上委实带得有银子的。” 那锦衣大汉道:“你有银子也好快带着银子走。” 海大少自管接道:“俺身上不但有银子还有不少两位好汉爷若是要只管拿去就是。” 那锦衣大汉被他弄得呆住了不由瞪眼瞧他心中暗暗忖道:“这厮莫非是个疯子不成?” 右面另一个汉子忍不住摇头道:“这样的人倒真是少见得很人家不要抢他银子他却偏偏送上门来……” 语声未了突见海大少自怀中摸出乱七八糟一大团纸仔细一看竟赫然全都是十足的银票。 他将这团银票捧在掌中那两人眼睛都瞧直了却听海大少道:“两位要只管拿去在下绝对不敢反抗。” 右面的那汉子深深吸了口气道:“孙老二这厮既然定要咱们动手咱们倒也不必辜负了他。” 左面的孙老二嗫嚅道:“但……但老爷子的话……” 右面锦衣大汉笑道:“这是他自己送上来的不拿实在有些对不起人反正只要不是咱们自己动手去抢老爷子想必也不会怪咱们!” 说话间一只手已伸了上去去抓那团银票。 海大少突然大喝一声反手将银票塞了回去厉声道:“好小子果然是强盗竟敢抢大爷们的银子当真是瞎了眼了。” 锦衣大汉呆了一呆怒喝道:“我只当你是个痰迷心窍的半疯子哪知你竟是成心惹事来的。” 海大少仰大狂笑道:“不错俺就是成心来砸你们锅的!”五指奋张出手如风当胸抓了过去。 锦衣大汉惊怒之下拳脚齐出上打下踢。 海大少哪里有眼睛望他口中大笑道:“躺下吧!”反手一切这大汉已狂呼一声跌倒地上。 那孙老二眼见海大少如此武功哪里还敢出手悄然转身拔脚就走走了两步才敢骂道:“好小子你等着!” 哪知话才出口便已被海大少夹颈一把抓住口中笑骂道:“好小子竟敢出口伤人!”左手已抓把污泥塞在他口中。孙老二心头犯恶急得直呕却又呕不出来。 霹雳火摇头笑道:“你这乐子弄得太刻薄了些!” 海大少道:“你当俺真是在寻乐子的么?” 霹雳火道:“若不敢乐为何苦苦逼存人家来抢你的银子?” 海大少正色道:“错了错了这两人在此伏桩定要我等改道为的是什么?你莫非还猜不到?” 霹雳火寻思半晌恍然拍掌道:“是了必定是因为他伙伴在前面做案不愿被外人惊散好事。” 海大少微微笑道:“他两人不愿来抢俺的银子也不过只是因为上头有令叫他们莫抢了小的惊了大的。” 霹雳火大笑道:“不错不错因小失大便是笨贼了。” 海大少笑道:“这些贼非但不笨而且令出如山显见得组织定必十分严密瓢把子也定必有些来头。” 霹雳火笑道:“看不出你粗手粗脚头脑倒清楚得很既是如此你我快打前面看看看那究竟是什么来头?” 海大少解下孙老二的腰带将他们四马钻蹄捆了个结实笑道:“念在你们先前还客气且饶了你一命。” 那霹雳火却己似等不及了拉住铁中棠当先而去。 此刻天色沉冥又已黄昏风吹草动日落云低萧瑟的晚风中突又漾漾的落下雨来。三人前行了数丈风雨中便飘来阵阵叱咤之声。 铁中棠突然脱口道:“是了。” 海大少忍不住侧目道:“什么是了?” 铁中棠不得不按口道:“欧阳兄弟鲜衣怒马驰骋江滨必定惹人眼红我若要上线开扒也必要抢他们。” 海大少呆了一呆恍惚道:“不错……”语声未了身形如离弦之箭“飕”的向前窜了过去。 霹雳火侧道:“小伙子你追得上老夫么?” 铁中棠心头暗笑知道这老人也急着要瞧热闹了道:“在下轻功不佳万万追不上。” 语未说完霹雳火已架起了他肩头飞奔而去。 海大少对那欧阳兄弟的安危竟似十分关心身形如飞便已瞧见前面风雨中的刀光剑影。 他知道这群世子子弟终日纵情酒色走马章台哪有心情练武身上佩的虽是名剑剑法却必定差劲万万不会是那些终日在枪尖刀日讨生活的绿林豪杰的敌手情急之下人未到声已作纵声厉喝道:“天杀星在此谁还敢在此动手!”喝声之高亢几已可达河滨对岸。 一阵惊叱一阵轻呼兵刃相击之声顿绝。 海大少双掌护胸凌空跃入风雨人群中。 被十余条手持长刀的劲装蒙面大汉团团围在中央的果然不出铁中棠所料正是欧阳兄弟。 这些鲜衣怒马意气飞扬的世家子弟胯下的马早已被人牵走鲜衣之上也染满了汗水与污泥掌中虽然倒提着精光闪闪的长剑但一个个气喘琳淋面色如上神情委实狼狈不堪。 围在他们四周的劲装蒙面大汉却是人人神情剽悍身手矫健双方毋庸动手胜负之数已不问可知。 欧阳兄弟见到海大少现身齐都大喜涌上欢呼道:“海大叔来了!看你们这般贼子还敢不敢再逞强?” 话犹未了海大少突然反手一掌掴在当先一人的面颊上怒道:“到此刻你们才认得海大叔?先前都瞎了眼么?” 欧阳兄弟哭丧着脸呐呐道:“先前……先前……” 海大少怒骂道:“没有用的奴才手下没半分本事却偏偏要在外招摇连俺的人都叫你们给丢光了!” 欧阳兄弟齐齐垂下头去哪里还敢说话。 海大少霍然旋身面对着黑衣大汉手掌一扬大喝道:“俺已来了你们还呆在这里作甚走走走!” 黑衣大汉却站着动也不动。 海大少怒道:“还不走要等俺来动手不成?” 他双臂乍分突听有人冷冷道:“他倒不敢走的。”语声娇美却又冷漠得不带丝毫情感。 那些黑衣大汉见到这个女子都垂手弯下腰去。 欧阳兄弟却指着她手里的布袋乱纷纷嚷道:“海大叔这女子手里的布袋便是小侄们带来的珍宝。” 海大少怒喝道:“站开一边莫要多口。” 青衣女子却已将布袋缓缓放到地上缓缓的道:“不错这袋里都是珠宝你们可拿得回去么?” 海大少道:“他们拿不回去却有人拿得回去。” 青衣女子冷冷道:“依我看来这些珍宝他们反正是要拿去送人的又何苦定要再拿回去?” 一个欧阳子弟急急自海大少身后钻了出来道:“要送人却也不是送给你……”可是话未说完便被海大少一掌打了回去。 霹雳火与铁中棠也己赶来霹雳火人还未到便已遥呼道:“海兄弟要打只管打还有老夫在这里。” 那青衣少女眼波一闪她剪水般双瞳在铁中棠面上盯了两眼铁中棠只觉这眼波简直冷得如寒冰一般。 海大少仰天狂笑道:“不错这些珍宝本是他们要拿去孝敬给那批蜂子的他们的确不该拿回去了。” 青衣少女道:“那么我便先代弟兄们谢了。” 海大少笑声突顿厉喝道:“他们拿不回去却也轮不到你这包袱早改了俺海大少的姓了。” 青衣少女缓缓道:“真的么?你唤它一声看它可答应?” 海大少仰天大笑三声突然俯身到她包袱前轻拍着包袱低低唤道:“孩儿孩儿!你可听见俺叫你么?” 铁中棠腹中暗笑:“此人当真是性如烈火心如赤子无论做什么事都忘不了玩笑玩笑。” 海大少装模作样的听了半晌方才长身而起大笑道:“果然答应了你们可都听到了么?” 霹雳火大笑道:“听到了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 海大少笑道:“自该听到只有聋子才听不到。” 青衣少女目光仍然不动声色冷冷的望着他道:“我也听到了只是它却说要跟着我你拿也拿不走的。 海大少怒道:“胡说……” 青衣女子冷冷道:“它说的清清楚楚只有呆子才会听错。” 霹雳火笑骂着:“变了变了年头变了江湖中的女子竟一个个都要比男子厉害得多。”。 海大少却已怒道:“如此看来你是定要俺出手了?” 青衣少女冷笑道:“我生平从不愿与肮脏男子动手!” 海大少大笑道:“俺又何尝愿与妇人女子动手。”掌向黑衣大汉们喝道:“你等是要车**战还是一涌而上?” 青衣女子冷冷笑道:“天杀星在江湖中也算有些名声却来寻这些无名之辈动手纵然胜了这包袱你好意思拿得去!” 霹雳火忍不住笑骂道:“这妮子倒怪了她既不愿动手又不要海兄弟与别人动手……” 海大少已截口道:“莫非要俺自己打自己么?” 青衣女子突然伸手一指道:“与你动手的人这就来了!” 海大少随着她手指望去两条铁塔般的大汉已自漾漾细雨中冒雨飞奔而来。 这两人也俱是劲装蒙面但胸襟敞开露出黑茸茸的铁打般的胸膛虽看不清面目但一人神情沉猛蒙面中下微微露出胡须另一人举目洒脱浓如漆显见是一老一少两人手中俱都倒提着一对内八角铁锤那中年大汉遥遥喝道:“是什么人敢来这里寻事!” 海大少抢先一步凝目望去突然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条汉子。倒也配挡得俺二脚两拳广” 那中年大汉箭步飞来上下瞧他几眼亦自大笑道:“果然是条汉子难怪敢来这里架梁生事。” 海大少伸手一卷衣袖大笑道:“但你要与俺天杀星动手之前却得光准备些伤药放在身边。” 中年大汉狂笑道:“久闻天杀星偷鸡摸狗的本领不小却不知手下怎样可挡得住我三锤?” 青衣女子却已将那劲装少年拉到一边悄悄说道:“你两人怎么都来了?莫非那边的事已经无妨?” 劲装少年道:“那边己按得住了我……” 突听中年大汉厉叱一声:“莽儿将锤送来给姓海的!” 海大少道:“俺空个按你已足够了要什么锤!” 中年大汉狂笑道:“你我都是昂藏七尺的男子汉玩什么巧法花招若要与我动手就硬碰硬拚他个几锤也好煞煞我的手痒!” 海大少仰天笑道:“好极好极俺也许久遇不着硬碰硬的对手正也觉有些手痒呔将锤来!” 劲装少年一步窜来大喝道:“接住!”手臂抡处掌中八角铁锤呼的一声脱掌飞出。 海大少轻叱声中目光凝注铁锤来势突然伸手轻轻一抄“吧”的声响他已将铁锤按在掌中。 中年人汉笑道:“试试份量可嫌大重么?” 海大少持锤在乎把了两把纵声大笑道:“只嫌轻不嫌重!”突然胸膛一挺胸前衣钮纷纷迸落衣襟也力之敞汗露出黑铁般的胸膛霹雳火在一旁磨拳擦掌仿佛也有些痒了。 中年大汉厉叱道:“孩子们闪开去!” 四下劲衣大汉轰然一声让开空地欧阳兄弟也不自主悄悄退了开去踏得泥泞吱吱作响。 那中年人汉伸手一抹上水珠狂笑喝道:“接着!” 刹那之间他手臂仿佛突然粗了一倍手腕抡处铁锤飞起泰山压顶当头击去。 海大少暴喝一声挥捶迎上。 “录”的一声震耳巨响两人身形各各后退了半步海大少抢步进身铁锤斜挥。 中年大汉反掌抡锤又是一声巨响直震得四下劲装大汉身子已在不住打抖。 欧阳兄弟更瞧得心惊胆战面色如土。 海大少厉声狂笑道:“好小子有你的再吃俺几锤!” 展动身形铁锤有如狂风暴雨般攻了出来。 中年大汉双足已深陷泥中挺胸迎击。 “当当当……”五声暴响两人竟又硬碰硬接了五锤两锤相击之声有如暴雨霹雳。 站得最近的一个欧阳兄弟直觉双膝软突然“拍”的跌坐在泥泞中忘了爬起他身后一人竟也忘了扶他。 铁中棠也不禁微微变色这中年大汉武功身法虽看不出高明但臂力之惊人却是无与伦比。 他两人四目相瞪但手臂却已都垂下显得两人臂腕俱已酸麻但谁也不肯多退半步。 中年大汉喘了两口气大笑道:“姓海的可要再拼几锤?”他犹在纵声而笑但笑声却已远不及方才洪亮。 海大少暴喝道:“来!” “来”字方出口两人又拼了一锤。 青衣少女目光始终未眨一眨此刻突然轻叱道:“够了!” 海大少厉声道:“胜负未分谁说够了?” 他还能说话但那中年人汉己喘息难言青衣少女目光一转道:“念在你能接我大叔八锤珍宝便送你又何妨!” 海大少怒道:“俺只要和他分出胜负珍宝不要也无妨。” 中年大汉仰天接了几口雨水蒙面的黑巾早已歪到一边露出半面紫黑面膛挥锤道:“来来来再……” 海大少挥锤大喝道:“再接十锤!” 又是一声巨震两人铁锤突然齐齐落到地上。 众人惊呼一声海大少呆了半晌仰大笑道:“好好好冲着你这几锤俺这袋珍宝不要了!” 中年大汉大声道:“咱也不要。” 那坐在地上的欧阳子弟强笑道:“两位若都不要还是交回给 他一面说便待爬起又被霹雳火一掌打翻在地上霹雳火道:“海大弟莫怪老夫老夫实在瞧着他生气!” 海大少笑道:“打得好打得好换了俺打得更重些!”转身又道:“你若不要就给你家弟兄打酒吃。” 中年大汉瞪着眼睛瞧他半晌突也大笑道:“好!”手掌一挥喝道:“弟兄们谢过海大少咱们走吧!” 霹雳火大喝道:“且慢!” 中年大汉目光一闪沉声道:“什么事?” 霹雳火狂笑道:“老夫也觉手痒得很!” 话声方了那劲装少年已箭步窜来反掌提起了地上铁锤亦自狂笑道:“来来来少爷我专治手痒!” 霹雳火回望着那中年大汉笑道:“这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徒弟、海老弟与你交手怎么却叫你徒弟与老夫……” 说到这里他语声突然顿住双目圆睁的的的逼视着那中年大汉面上充满了惊诧之色竟也呆愣住了。 海大少奇道:“你怎么了?” 霹雳火手指那中年大汉哈哈大笑道:“老夫认出你来了老夫认出你来了……” 中年大汉身子一震急忙回手去掩面上黑巾。 霹雳火笑道:“莫掩莫掩再掩也已来不及了。” 中年人汉沉声道:“只怕你认错了人。” 霹雳火道:“老夫若认错你只管摘下老夫的眸子你不是寒枫堡外那打铁的武老大么?” 他纵声大笑接道:“难怪你手劲那般惊人原来是终日打铁练出来的只是你几时改了行老夫却不知道。” 那中年大汉被他揭破了来历一时间颇有些慌乱。 青衣少女却冷冷道:“纵是铁匠改行又当如何你怎知咱们先前当铁匠不是由你 这样的角色改行的?” 霹雳火呆了一呆大笑道:“姑娘好利的口……” 话声问突见两个黑衣大汉抬着一个劲装少年如飞而来那少年身上虽无血迹但已晕迷不醒面如金纸显见受伤极重。 中年大汉已变色道:“方才还能抵挡此刻怎会如此?” 黑衣大汉道:“方才大爷你放心走了后小人们也算着不致落败哪知那看来弱不禁风、始终未曾出手的斯文人却是个了不得的高手他一出手三少爷就伤了小人才赶着抬回来。” 他满心惊惶竟忘了还有外人便滔滔说了出来。 青衣少女与中年大汉已赶着去探视那少年的伤势青衣少女恨声道:“好狠的心好重的手法。” 海大少却拉着霹雳火道:“咱们与他们无甚冤仇此时人家正在急难中咱们也就不必再为难人家了。” 霹雳火道:“老夫本无为难他们之意。” 海大少转身向欧阳兄弟大喝道:“你们还不走?” 欧阳兄弟被这声大喝震得连连后退终于狼狈转身而去只剩下一个看来身子最弱的少年还留在当地。 海大少怒道:“你还留在此作甚?” 那少年躬身道:“小侄总该先谢过海大叔大恩再去。” 海大少呆了一呆展颜道:“奎儿俺看你本是个好孩子何苦定要与那些不成材的东西混在一处?” 那少年躬身道:“既属兄弟不得不共进退。” 海大少叹道:“好快快回去吧记得代俺问你姨妈好。” 那少年躬身称是海大少又道:“还有去告诉你兄弟那蜂窝船早已沉叫他们莫再想糊涂心思了。” 那少年躬身应了转身而去。 海大少叹道:“那般弟兄里只有这欧阳奎还有出息欧阳吉家的产业日后看来只有他撑着了唉咱们也走吧!” 那中年大汉已转身向他抱拳:“我等急着赶上他处别的话也不能多说了但今日之事我武振雄绝不会忘记你海大少的交情的” 海大少微微一笑道:“武兄只管请便。”(全本小说网 ) 第一三章 英雄铸剑 突听风雨中又自传来了一阵兵刃相击之声。 一叫尖锐的女子口音道:“孝儿困往他莫伤他性命只要他说出怎会认得铁中棠说出铁中棠此刻在哪里你就莫为难他。” 铁中棠心头一震闪身避到高大的海大少背后。 风雨中已有一团青光剑气裹着两条人影腾跃而来还有一条人影在旁随着剑气移动。 来到近前凝目望去才看出剑气中的人影乃是一个手挥长剑的紫衣大汉和一个左手持刀、有手持拐的黑衣蒙面人。 随着他们在旁观战的却是个手拄鹤头拐杖的银老妇。 那紫衣大汉剑法沉稳迫急一丝不苟施展的乃是光明正大的正宗剑术长剑转动当真是滴水难入。 那黑衣人刀中来拐攻势虽辛辣但脚下却甚不便仿佛跛了一足。左手的刀法也似有些生疏显见是初练这刀中夹拐的左手刀法未久是以此刻早已被紫衣大汉的霍霍剑光逼住毫无还手之力若非那紫衣大汉未存伤他之心只怕他此刻便已要被伤在剑下。 中年大汉、青衣少女齐齐展动身形方待赶去援救霹雳火却已大喝道:“盛大娘快令孝侄住手!” 众人齐都一呆中年大汉也不禁顿住脚步。 那银老妇与紫衣大汉正是盛大娘、盛存孝母了。 盛大娘目光一转笑道:“你这老儿怎么也在这里为何要老姐姐住手待我先逼这厮说出那姓铁的下落再与你叙阔。” 霹雳火大声道:“不必问了铁中棠的下落小弟知道。” 那黑衣人身子一震招式大露破绽但盛存孝却存心放了他招盛大娘亦自惊奇道:“你知他在哪里?” 霹雳火笑道:“他此刻已被司徒笑那狐狸说动了背叛了大旗门此刻正与司徒笑、黑白兄弟在一处。” 盛大娘大奇道:“真的么?” 霹雳火笑道:“小弟几时骗过你盛大娘小弟亲眼见到那铁中棠与司徒笑有谈有笑的一起回去了此刻只怕是在落日牧场了。” 盛大娘不觉呆了半晌摇头笑道:“老身到外面去转了一趟。想不到竟会出这种奇闻孝儿住手吧!” 盛存孝长剑一收急退三步面上似乎微带惋惜之色竟似乎在惋惜铁中棠怎会变节背师。 铁中棠屏息躲在海大少身后心中却是感慨交集。 此刻风雨更急夜色已临此问情势又如此混乱盛大娘母子目光虽锐利却也不曾注意到他。 那蒙面黑人垂着刀拐面色虽看不到但神情却是黯然悲伤得很仿佛突然失去了什么。 盛大娘目光一扫却向他笑道:“看不出你竟已当了瓢把子了势力倒还不小好瞧在霹雳老弟面上放你们走吧!” 青衣少女已来到这黑衣人身侧此刻突然冷笑道:“好我也就瞧在他的面上放你母子走吧!” 盛大娘面容微变大怒道:“你说什么?” 青衣少女冷冷道:“我虽不愿与男子动手但你却个幸是个女千。”她目光虽冷漠但言语却锐利如刀。 盛大娘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小姑娘你难道是想与你家盛大娘动手个成?” 青衣少女冷笑道:“你真聪明倒听出我的话来了。” 盛大娘笑道:“哎哟好利的口若是你的功大有你的口一半犀利也就不错了但只可惜……” 她含着笑故意轻叹一声缓步向青衣少女走了过上。 霹雳火等人素来知道盛大娘心辣手狠此刻都不禁在为这青衣少女暗暗担心但又不便劝阻。 奇怪的是青衣少女这面的人却都似心定得很。 盛大娘接日道:“只可惜你瞧瞧你这双手又白又嫩绣花倒可以怎么能与人动手呢?” 笑语问她己轻轻伸出手掌去握那青衣少女的手掌。 那青衣少女非但不避不闪反而将手掌迎了上去反握住盛大娘的下冷冷笑道:“你的手也不粗嘛!” 两人千掌相握盛大娘笑道:“哎哟你的手……”语声突顿身子仿佛震了一震面容立刻变为苍白。 那青衣少女笑道:“我的手不太嫩吧?”缓缓放开手掌。 盛大娘瞧了她两眼突然一言不转身就走口中沉声道:“孝儿走!”说到走字身形已在三丈开外。 众人都不禁惊得呆往了不知道盛大娘为何如此若说这少女武功能惊退名满江湖的盛大娘谁也不敢相信。 盛存孝亦自呆了一呆道:“不等等田兄了么?” 盛大娘脚步不停沉声道:“他见不着我们自会回去的。” 盛存孝也是满面惊疑匆匆向霹雳火抱了抱拳随着盛大娘飞奔而去袖中却似在无意问落下了一只丝囊。 霹雳火拾起丝囊盛存孝已去得远了。 他忍不住打开丝囊瞧瞧里面却只是一粒丸药霹雳火也认得这正是盛大娘独门暗器天女针的独门解药。 一时间他不禁更是奇怪喃喃自语道:“怪了存孝行事素来谨慎怎会让这解药掉下来?” 要知凡是独门暗器的解药在江湖中俱是无价之宝那独门暗器的本门中人是万万不该让它随意遗落的。 转身望处那青衣少女左掌捧着右腕花容失色身子也渐渐开始颤抖起来正是中了大女针的征象。 霹雳火心头一动这才知道盛存孝方才已看出他母亲在掌上暗臧了天女针两人一握之下盛大娘显然被青衣少女内功所震而青衣少女却也遭了天女针的毒手盛存孝不忍令这女子丧命才故意遗落下这独门解药他这一念之仁不但救了青衣少女也救了他母亲。 那边黑衣跛足人与中年人汉武振雄也己看出青衣少女的异状。大惊之下齐都过去探问。 青衣少女惨然一笑轻轻合上眼睑惨笑道:“好厉害的的毒药。我只怕……只所已是无救的了。” 黑衣跛足人、武振雄都变色惊呼起来突听霹雳火大喝一声道:“不要紧解药在老夫这里。” 那黑衣跛足人又惊又喜颤声道:“真……真的么?盛大娘天女针乃是独门暗器你怎会有她的解药?” 霹雳火长叹道:“老夫人哪里会有这只是盛存孝留下的。” 黑衣跛足人呆了一呆轻轻伸手接过解药那青衣少女也霍然张开眼来道:“他为何要救我?” 霹雳火苫笑道:“老大那位盛大姐虽然是心狠手辣但她儿子的仁心侠义却是江湖罕见、天下无双。” 黑衣跛足人垂叹道:“若换了别人我此刻也没命了。” 海大少突然挑起了大拇指大声道:“想不到紫心剑客竟是如此一条汉子俺无论如何也要交他一交。” 那青衣少女接过解药突然取出一物交给霹雳火道:“这是我掌伤的解药你去交给他吧!”服下那药丸在雨中坐下运功调息再不说话。 霹雳火接过少女交给他的木瓶呆了一呆感慨丛生长叹道:“人道救人便是救己这话当真一点也不错。” 海大少朗声道:“盛大娘虽然咎由自取但看在盛存孝的面上你便该快将解药送去才是还呆在这里做甚?” 霹雳火道:“正是!”脚步方动突又顿住望着海大少苦笑道:“她到哪里去了老夫又怎么知道?” 海大少道:“这个……这该当如何是好再迟只怕来不及了。” 话声来了风雨中突又急急冲来两人。 前面一个少年虽然也是黑衣劲装蒙面巾却已失落气喘咻咻神情狼狈不堪。 还有个长身玉立面容冷漠的少年秀士紧紧贴在他身后黑夜中望去形如鬼魅又宛如他的影子一般他顿住身形少年文士也随之顿住。 这黑衣少年奔到近前长喘了口气立刻笑道:“好险好险幸亏我还机警终于将那穷秀才甩下了。” 武振雄早已变色沉声道:“你是一个人回来的么?” 黑衣少年得意的笑道:“自然是一个人。” 众人见他明明是两人同来却偏说是一人心头又不禁为之大惊这秀士打扮的少年轻功竟如此惊人。 武振雄仰天一笑大喝道:“相公好俊的身法。” 黑衣少年茫然道:“师父你老人家在对谁说话?” 他身后的少年文士突然轻轻一笑道:“我!” 黑衣少年身子蓦然一震霍然转身那少年秀士如影随形又到了他身后身法有如鬼魅一般。 武振雄大喝道:“躺下去。” 黑衣少年随声扑倒在地上拧头而望那少年秀士方自转步从他身侧走了过去他这才知道人家竞始终跟在他身后掌心不禁泌出了冷汗。 那少年秀士虽然身上也早已被雨水淋湿也沾了些泥污但神情间却仿佛是穿着最最干净的衣服似的丝毫不见狼狈。 他目光四下一扫朗声大笑道:“好好很好。” 海大少见他虽然也颇英俊但神情间那种志得意满故作潇洒的味道却实在令人见了有气忍不住骂道:“好什么好个屁!” 霹雳火却已接口笑道:“好臭。” 少年秀士面上的笑容突然不见冷冷道:“看两位相貌堂堂怎么出口便是村鄙之言岂非令人齿冷!” 海大少只装作未闻故意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叹道:“果然是臭的好不但是臭而且还有些酸酸的。” 霹雳火正色道:“只怕是闷坏了的陈年臭屁。” 众人虽被那少年秀士武功所惊但听海大少、霹雳火两人一搭一挡嘻笑怒骂也不禁都“噗哧”笑出声来。 铁中棠此刻又早已闪身到那些劲衣大汉身后。 此刻只有他在暗暗担心他见了这少年秀士的轻功知道海大少、霹雳火两人还不是此人的敌手。 那少年秀士瞧了他两人几眼目中已有杀机闪动却突然笑道:“田某谨遵师训绝不先向别人出手。” 他蔑然一笑冷冷接道:“不知两位可敢动田某一动么?” 海大少突然自霹雳火掌中取来那木瓶放在地上学着那少年口吻冷冷道:“这木瓶也从不先向别人动手不知你敢动它一动么?”他口声本极清亮此刻却故意说得尖声细气众人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少年秀士再三故作矜持斯文说话也咬文嚼字此刻却也忍不住怒喝道:“我就偏偏毁了它看看它是什么变的!” 喝声中已伸出手掌拍向木瓶只是他还生怕瓶中是什么毒物是以出手丝毫不敢大意。 海大少大笑道:“这木瓶也没有什么古怪但里面装的却是盛大娘救命的解药毁了它盛大娘就没命了。” 少年秀士手掌已拍及木瓶掌力也已动此刻掌势突然一顿硬生生撤回掌力。 真力回收竟将那木瓶吸上掌心。 铁中棠见了这少年掌力竞已到了收自如大小由心之境心头更是大惊思潮运转再三想猜出这少年的来历。 却听海大少哈哈大笑道:“咱只当他真有两手哪知他却连个小小的木瓶也不敢动手。” 霹雳火道:“这年头世上装模作样的人当真不少。” 少年秀士却似是未曾听见拔开瓶塞嗅了两嗅变色道:“蟾华霜盛大娘无非已身受内腑之伤么?” 他目光一转冷冷说道:“但此间又有谁配以掌力震伤盛大娘的内腑依田某看来各位都有些不像。” 海大少笑道:“田某看不像田鼠看就像了。” 少年秀士缓缓道:“我看你两人却像是一对活活的乌龟。”他如此作态突然骂出“乌龟”两字委实要叫吃上一惊! 但海大少却仍不动怒正待反唇相讥叼阵霹雳火却已火了厉喝道:“好小子你只当老夫真的不敢动手?” 少年秀士大笑道:“你若动手就不再是活的了。” 霹雳火大喝一声双臂齐振大步而上周身骨节都已格格作响那少年秀士也敛住笑容眉宇间立现杀机。 铁中棠大是惊惶只怕霹雳火与海大少止、番要将数十年辛苦博来的声名从此毁于一旦。 就在此刻那盘膝静坐调息的青衣少女突然一跃而起也不见她身形有何动作却已拦在霹雳火身前。 那少年秀士见到如此迅快的身法不禁吃了一惊。 霹雳火却沉声叱道:“姑娘闪开。” 青衣少女冷冷道:“此人乃是我家之敌盛大娘也是被我所伤阁下为何却偏偏叫我闪开。” 她仍然冷漠瞧也不瞧霹雳火一眼霹雳火却不禁被她说得呆了一呆只得负气退了开去。 那少年秀士目光上上下下瞧了这青衣少女几眼面上不禁现出惊奇之色道:“盛大娘是被你所伤的?” 青衣少女道:“你若不信也可试试。” 少年秀士又自瞧了半晌突然大笑道:“在下本待出手怎奈瞧了姑娘这双如水眼波却再也下不了手了。” 海大少冷冷骂道:“想不到这厮瞧见女子说话竟似变了个人连骨头都仿佛突然轻了四两。” 霹雳火冷哼一声道:“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 这少年秀士眼睛瞬也不瞬的瞪着青衣少女的眼睛却又像是未曾听到两人这番嘲骂的言语。 青衣少女却仍然冷冷道:“既是如此我瞧你不如快将伤药送回去吧再迟只怕那‘生’大娘便就变成‘死’大娘了。” 少年秀士大笑道:“在下乃是被她礼聘而来对付几个耍大旗的朋友其余的事全都不管她死不死也与在下无关。” 铁中棠心头又不禁为之一震暗晴忖道:“此人若是专来对付我大旗门的倒当真是个劲敌。” 他想来想去竟想不出本门中有谁能是这少年的克星!何况纵然有人能胜得了他他们中的师长岂非更是难敌? 一念至此他不禁越想越是心惊只望能知道盛大娘是自何处请得此人来的那边的言语已都听不入耳里了。 青衣少女也冷冷瞧了那少年秀士几眼冷冷道:“如此说来你此刻是不愿就走的了?” 少年秀士道:“不错暂时还不愿走。” 青衣少女道:“你要怎样?” 少年秀士目光一扫狂笑道:“在下只要瞧瞧那些嘴上能伤人的朋友手上是否也能伤人?” 青衣少女冷冷一笑道:“你要如此也与我无关但我也先要瞧瞧你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敢留在这里!” 少年秀士朗声大笑道:“在姑娘面前在下虽也想自谦两句但若论武功一道在下却是不敢菲薄的。” 青衣少女道:“如此说来你的武功是不错罗?” 少年秀士笑道:“岂只不错而已。” 青衣少女冷冷道:“那么就练手功夫让你瞧你若能照样再练一遍什么事都由得你。” 少年秀士双眉轩展大笑道:“当真是什么事都由得我?” 青衣少女冷“哼”了一声道:“不错!”突然自腰间拿下一条丝绦随手一抖丝绦立刻伸得笔直。 少年秀士大笑道:“这还不容易看来姑娘要什么事都由我了!” 突然顿住了笑声再也笑不出来。 原来就在那刹那之间青衣少女手腕一送丝绦笔直脱手飞了出去而她的身形却也已轻烟般飞起竟在那悬空的丝绦上缓缓走了几步丝绦方待落下时她已反腕抄在手里飘身落下冷冷道:“这容易么?你来试试。” 她缓缓将掌中丝绦送到那少年秀士面前那少年秀士却早已惊得自定口呆哪里敢伸手去接。 海大少、霹雳火面面相觑心头充满了惊赞他两人虽是脾睨一时从不服人的硬汉对这样的轻功身法也只有口服心服那少年秀士望着眼前纤掌中的丝绦额上更已渐渐泌出了冷汗。 青衣少女冷冷一笑道:“如此容易的事你也不敢试么?” 少年秀士反手擦了擦额上汗珠突然强笑道:“姑娘轻功身法似已练至返璞归真身化微尘几能驭气凌虚之境中原草泽中竟有姑娘这样的身法当真教田某出乎意料之外了!” 青衣少女冷笑道:“这告诉你草泽之中本就是卧虎藏龙之地什么人都猖狂不得的你若不敢试就快些走吧!” 少年秀士道:“但在下却待请教请教姑娘的来历?” 青衣少女面色突变叱道:“我的来历你管不着。” 少年秀士沉声说道:“当今天下能教得出姑娘这样武功的人据在下所知也不过只有南、北两人……” 那黑衣少年听他说到这里突然大喝一声挥拳扑了上来厉声喝道:“你还在这里罗嗦什么?快滚!” 喝声中他已狂风暴雨般攻出五拳招式虽不精妙但拳风虎虎显然两膀也有着千斤神力。 那少年秀士头也不回脚步微错长袖后拂轻飘飘避开了这几拳口中却接着道:“而这南北两人在下都颇知道……” 那黑衣少年仿佛更是情急拳势更见猛烈口中不住连声厉叱使得那少年秀上语音混乱难以分辨。 青衣少女突然幽幽一叹道:“么哥让他说下去。” 她语声虽然温柔但对这黑衣少年却似有着极大的力量他果然立刻闪身后退但面容上却隐隐呈现出悲愤之色。 海大少等人见了又不觉大是奇怪不知这其中又有何隐秘转目望去武振雄与那残废之人神情也突然紧张起来而那青衣少女目光中也带着异样的激动沉声问道:“那南、北两人是谁?” 少年秀士目光闪动道:“这两位奇人声名虽然不为世俗所知但以姑娘这样的武功怎会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青衣少女眉头微微一皱仿佛凝思起来。 少年秀士道:“姑娘无论是出自这位两奇人哪一位的门下都与在下有极深的渊源姑娘又何妨将来历告知在下。” 青衣少女仍在凝思目中却是一片茫然。 少年秀士面上突然现出希冀之色目光直直的盯视着她口中缓缓念道:“雷鞭落星雨风梭断月魂……” 青衣少女喃喃道:“雷鞭……风梭……” 少年秀士大声道:“这两句话姑娘也不知道么?” 青衣少女摇了摇头目光四转只见众人口中也都在喃喃低诵着这两句话面上神色亦自茫然不解。 少年秀士呆了半晌面色大是失望摇头叹道:“若说姑娘不是出自他两位老人家门下在下实难相信。” 青衣少女神情突然激动起来锐声道:“什么风梭、雷鞭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你快走吧!” 少年秀士道:“但姑娘的武功……” 青衣少女顿足道:“快走快走你的话我不要听了!” 少年秀士又自呆了半晌终于长长叹息一声大声道:“既然如此在下一年之内再来领教!” 话声中他袍袖微拂凌空后掠冲破了风雨划空急去但见他凌空微一转折身形便已消失无踪了。 那青衣少女目中却突然流下了泪珠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低声啜泣起来仿佛心中有甚伤心之事。 武振雄黯然道:“么儿还不快去劝慰荷姐……” 那黑衣少年垂截口道:“荷姐只是想早些知道自己的来历早些离开咱们孩儿劝慰也是没有用的。” 武振雄面色一沉厉叱道:“胡说!” 青衣少女霍然转过了身子大声道:“孩儿身受义父与大叔的救命之恩纵然自知身世也不会想要离开的。” 那残废之人黯然叹道:“你莫要听么儿胡说他……他……” 青衣少女道:“何况……孩儿只怕永远也不会想起以前的事……”突然以手掩面又自啜泣起来。 黑衣少年呆望着她目中似乎也泛起了泪光。 海大少、霹雳火心头更是骇异想不到身怀如此惊人武功的少女竟连自己的身世来历都不知道。 武振雄干咳了一声望着他两人抱拳笑道:“两位仗义相助在下无可回报不知两位可愿屈驾敝处待在下敬三杯粗酒。” 霹雳火侧目望了望海大少海大少笑道:“你我化敌为友正该来痛饮三杯庆祝一番。” 武振雄大喜道:“久闻天杀星大名果然是条豪爽汉子!” 霹雳火笑道:“莫非老夫就不豪爽了么?走走走老夫倒要瞧瞧今日究竟是谁先醉倒!” 转过身子高声呼道:“小兄弟小兄弟、……”突然变色道:“海老弟我那小兄弟呢?怎么不见了?” 风雨之中铁中棠果已踪影不见不知在何时走到哪里去了方才人人都被那少女轻功所惊竟没有一人看到他的去向。 霹雳火顿足大骂道:“好个忘恩负义的小子老夫救了他的性命他却连话也不说一句便偷偷溜了。” 海大少笑道:“你这老儿火气可倒真不小俺看那少年却不似忘思负义的人想必是有什么事先走了。” 他拉起霹雳火的臂膀道:“你我先去痛饮几杯那少年若真的忘恩不来寻你俺愿输你个东道。” 霹雳火口中却仍在骂骂咧咧但脚步却已跟着他走了。 武振雄与那残废之人领路先行。 黑衣少年却悄悄走到那青衣少女身侧垂道:“荷姐我方才说错了话你莫要怪我好么?” 青衣少女轻轻点了点头突然伸手拉起少年的手腕柔声道:“你是我的好兄弟我怎会怪你?” 黑衣少年目中立刻闪耀起喜悦的光芒。海大少瞧着他们轻轻笑道:“老哥你瞧出来了么看样子这少年人是爱上她了是以生怕她走。” 霹雳火展颜笑道:“少管别人闲事吃酒去吧!” 风雨之夜道路自是分外难行。 众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方自现出点点灯火是个小小的村落村口竖立着一块木牌简陋的写着:“铁匠村”三字。 武振雄笑道:“这里便是蜗居所在两位莫嫌简陋。” 霹雳火目光眨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 这小小的村落屋舍整齐房屋仿佛俱是新造正有不少*妇人孺子立在门口似在等着夫婿归来而那些黑衣蒙面的汉子到了这里也俱是向武振雄与那残废之人行礼作别回到等待着他们的门中抱起孩子欢笑低语妻子们便在身侧为他们擦着身上雨水。 霹雳火越看越觉奇怪忍不住脱口道:“怪了怪了!” 海大少大笑道:“俺也正在奇怪……” 武振雄截口笑道:“两位可是看这里不像个强盗窝么?” 霹雳火大笑道:“的确半分不像是以老夫才觉奇怪。” 武振雄笑道:“我兄弟虽也做些绿林生涯但所得财物却分毫不动全都用做济贫之举。” 霹雳火道:“那么你们又何以为生呢?” 武振雄笑道:“打铁!我手下弟兄全都是扫铁好手是以这村子虽偏僻生意倒也不错但等到道上有肥羊路过而且带的是不义之财弟兄们探听确实穿上黑衣蒙上面中就立刻由打铁的铁匠变成绿林的好汉了。” 霹雳火拊掌大笑道:“妙极妙极这样的强盗江湖中倒当真少见得很若是再多几个那就更妙了!” 海大少笑道:“看来淹这侠盗之名从此要转赠阁下了!” 相互大笑间已来到一座极为宽敞的瓦屋之前。 这片瓦屋虽然宽敞但也建筑得十分简陋门口也悬着块木牌算做招牌上面以黑漆写着:“神手打铁**各种巧器。” 迎门一间阔厅宽有数丈却放满打铁用具制成的物件上至刀剑下至锅锄俱有当真是五花八门佯样齐备。 穿过此房便是待客之地简陋的房屋中四面都堆满了酒坛。 海大少大笑道:“这样的地方当真是投了俺的脾胃。” 霹雳火接口笑道:“到了这里老夫也不想走了。” 武振雄送来干同热茶又将那黑衣少年带来相陪笑道:“这便是犬子武鹏生得呆头呆脑两位多指教了!” 霹雳火见这少年粗眉大眼英气勃勃身子更是精壮如铁不禁摇头苦笑道:“老夫要也有个这样的儿子就好了。” 他老来无子见着别人的儿子心中总是甚多感慨。 海大少目光四处一望忽然笑道:“方才还有位兄台使得好一手刀中夹拐的功夫怎么不出来厮见?” 霹雳火道:“还有那位青衣姑娘老夫更是钦佩得很!” 武振雄苦笑道:“那位柳姑娘身世奇特性情也有些奇特但她……”突然长叹一声住口不语。 这时一个菜布上那残废之人也已走了出来他不但身子残废面上亦是伤痕斑斑令人不忍卒睹。 武振雄立时便为霹雳火与海大少引见但不知是有意抑或无意只将这残废之人唤做“赵大哥”却未说出他的名姓。 酒过三巡窗外风雨更急。 那赵大哥突然问道:“方才两位说起有位铁中棠已投入了落日牧场这话可是真的么?” 霹雳火道:“老夫亲眼所见自是真的。” 赵大哥呆了半晌复又喃喃叹道:“真的?怎会是真的?” 霹雳火目光一亮道:“莫非兄台认得那铁中棠么?” 赵大哥急忙笑道:“在下只是闻得其名却不认得他。” 霹雳火目光在他那创痕斑斑的面容上凝住了半晌忽然拍案道:“老夫总觉兄台眼熟得很不知在哪里见过?” 赵大哥神色仿佛变了一变武振雄立刻举杯劝饮。 忽然间外面响起了一阵车辚马嘶声似已停在门口。 接着有人朗声道:“这里的主人在么?我家殷夫人与公子特地前来要打几件铁器!” 武振雄微一皱眉抱拳道:“在下暂时失陪了。” 海大少笑道:“如此风雨之夜还有人赶着来打制铁器看来武兄的打铁生涯果真不错。” 笑语间武振雄己告罪掀帘而出果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外拉车的两匹马也极神骏仿佛是富贵人家所有。 赶车的蓑衣笠帽立在门畔问道:“大哥便是管事的么?” 武振雄笑道:“不错客人要打造些什么?” 赶车的笑道:“你等着有好买卖上门了。”又奔将出去启开车门车中便走下一双衣衫都丽的锦衣男女。 这时里面房中的武鹏正在陪笑劝酒。 忽听外面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轻笑道:“这里可有上好制剑的精铁么咱们慕名而来你可不能用劣货充数。” 霹雳火喃喃道:“女子也要打剑这年头真变了。” 又听得武振雄的声音道:“夫人要打制什么只要说出尺寸形状来货色只管放心好了。” 那女子声音笑道:“也没有什么只是几样简单东西你先拿纸笔记下尺寸好么免得错了!” 接着便是寻物声磨墨声。 于是那女子又道:“先要打一对雌雄合股剑长三尺三寸宽一寸七分一口剑重九斤半另一口打成八斤但你要特别注意这两口剑别的没有什么不同但剑柄却要打成护手钩的形状护手上还要带着血糟柄头要打成空的里面可以装下两筒花针……你写清楚了。” 里面的海大少嘘了口气笑道:“这女子不但是个行家而且仿佛还真有两下子否则也用不了这样的兵刃!” 霹雳火道:“但听她声音却像是个卖唱的。” 这时外面武振雄道:“都写清楚了夫人还要什么?” 那女子道:“还要打几筒梅花针图样在这里这虽不是什么独创暗器但你也不能再用这图样为别人打造。” 武振雄道:“买卖规矩本店从不废的。” 那女子笑道:“好大弟你要什么你自己说吧!” 接着便是个清朗的少年男子口音道:“剑一口剑只要重三十六斤长三尺九寸其它的都无所谓。” 那女子口音句句带着甜笑这男子口音却似沉重得很。 里面的海大少又自嘘了口气道:“好重的剑看来这男子更是个角色俺还真想看看他们的模样呢!” 武鹏笑道:“酒坛后就有个小窗子。” 说话间他已撤开酒坛果然有个小小窗口外面玲琅挂着些铁器自外望内被铁器所掩但自内望外却可从铁器空隙中看得清清楚楚。 海大少、霹雳火等人忍不住俱都凑望去。 武振雄正在伏案而书一面诧声道:“三十七斤的剑这个在下倒从未打过不嫌太重了么?” 一个锦衣少年背着窗口立在武振雄身畔。 此刻这少年沉声道:“正是要重些。” 他话声微顿又仿佛自语着道:“若不用如此沉重的剑怎能胜过他那鬼一般灵活的手腕。” 海大少暗暗忖道:“以重胜快以拙胜巧想不到这少年竟已摸着了如此高深的门道却不知他是谁?” 目光转处一个宫鬓高挽体态婀娜的锦衣女子正自角落中缓绘转过了脸来。 灯火映照下她那花一般的笑靥水一般的眼波中都带着种无可比拟的魅力当真弄得令人神魂飘荡。 但海大少、霹雳火见了这绝美的面容心头却齐都吃了一惊几乎忍不住要脱口惊呼出来。 这锦衣美女竟是温黛黛。 她眼波横流娇声笑着道:“我看了他这里所打的几件兵刃果然不错大弟你还要什么只管说吧!” 那锦衣少年仍未回身只是沉声道:“还要七副手铐脚镣份量打的越重越好更要纯钢打成不易折断的。” 武振雄显然吃了一惊抬头道:“手铐?脚镣?” 那少年冷冷笑道:“不错用来铐猩猩的。” 他笑声中含蕴着怨毒与冷削使得武振雄又自一呆但这少年却缓步走了开去脚步轻灵几乎不带声息、 武振雄呆了半晌方自笑道:“客人贵姓大名几时要货?” 那少年霍然转过头来目光直射着武振雄一字字缓缓道:“你不必问我名姓交货越快越好。” 灯光下他目光明锐如星面容虽苍白但剑眉星目英俊逼人尤其眉宇之间所带的那份忧郁与悲愤更使他平添了许多男性的魅力武振雄暗叹一声忖道:“好个英俊的美男子!” 但海大少、霹雳火见了这英俊的面容却又不禁吃了一惊:“原来是他!”这少年赫然竟是云铮。 他两人却未见到身后的赵大哥面色变化更剧。 只因这赵大哥正是那义气的汉子赵奇刚而赵奇刚此刻也认出这少年正是自己冒死自林中救出的云铮。 他将云铮救出后送到自己至交武振雄之处哪知云铮却自作聪明误会了一切竟逃了出去。 那时赵奇刚正在悬崖边哭悼铁中棠——那时悬崖下沼泽中九死一生的铁中棠也曾听到他声音。 也正在那时他遇着寒枫堡门下一番恶斗下寒枫堡门下虽都战死他自己也受了重伤。 等到他挣扎着逃回武振雄处时云铮早已逃去他惊急之下知道那里再不能立足便与武振雄逃来这里。 他们招集弟子在这荒地上建起这新的村落满怀雄心的赵奇刚要练成刀中夹拐的招式弥补了他残废的缺憾。 于是他脾肉复生要以残年劫富济贫。 于是他与武振雄两人便创出这份事业。 此刻——他见到云铮实在忍不住要冲出去向那鲁莽的少年解释一切误会告诉铁中棠对他是如何义气。 ——他若是将一切都告诉了云铮那么一切事便都将改变铁中棠也不会再遭受许多不白的冤屈。 但他瞧了霹雳火一眼却忍住了这份冲动只因他生怕霹雳火加害云铮更怕霹雳火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暗自思忖:“只要云铮一走我便在暗地追踪而去。” 这时温黛黛却又娇笑起来。 她娇笑着走到武振雄身侧道:“我大弟脾气不好你莫怪他只要你东西打得好我不会亏负你的。” 笑语中她忽然伸出手掌在武振雄手臂上轻轻拧了一下又自娇笑道 :“好结实的人儿你妻子必定很幸福。” 武振雄呆了一呆面孔立刻红得紫了。 温黛黛却仍然银铃般娇笑着在他面前扭动着腰肢。 云铮面沉如水故意不去看她却终于忍不住一步掠了过去伸出手掌将她推到一边。 温黛黛眨眨眼睛娇笑道:“你干什么呀?” 云铮仍不看她铁青着脸沉声道:“铁匠你写清楚了那七副镣铐上还要刻上名字。” 武振雄干咳一声道:“什么名字?” 云铮厉声道:“第一副镣铐刻‘铁中棠’三字这副镣铐要分外打得沉重些好教他再也不能翻身!” 武振雄提着笔的手突然一震几乎写不出字来。 云铮却未见到接口又道:“还有六个名字是冷一枫、白星武、黑星天、司徒笑、盛存孝和……霹雳火!” 江湖中人人人俱都只是知道霹雳火三字而无一人知道这老人的名字是以云铮说到这里也顿了一顿。 里房中的人却都吃了一惊。霹雳火更是勃然大怒一拳便要向窗外打去但海大少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急忙伸手捉住了他手腕。 霹雳火怒道:“你休要……” “要”字才说出却又被海大少掩住了嘴。 海大少道:“不是俺多事俺看你与大旗门的冤仇还是解开的好与黑星天那般人混在一起有什么好处?” 霹雳火脸都挣红了从海大少指缝间支吾着道:“但这小子要为老夫准备一副镣铐岂非欺人太甚么。” 海大少道:“这……这……”目光转处突然改口笑道:“你看外面是谁来了你的事等下再说好么?” 霹雳火只得叹了口气道:“好好你当真是老夫命中的魔星先放开手老夫不动就是!” 这时他已看到外间的变化—— 云铮方自说出了那六个名字温黛黛如水的秋波正在含笑望着武振雄手掌中移动的笔尖时。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声大喝一条人影凌空翻着跟斗飞掠而来大笑着道:“哈!哈!果然在这里。” 温黛黛还未转过身这人形已落到她身畔拉住了她手腕她眼睛的溜溜四下乱转正是那跛足童子。 云铮又自皱起了眉头温黛黛却展开了笑靥。 她伸出莹白的手掌在跛足童子面颊上轻轻打了一下娇笑道:“小鬼你怎么会知道姐姐我在这里?” 跛足童子眨了眨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紧握住她的手笑道:“呀你越来越香越来越漂亮了我真恨不得再亲你一下。” 温黛黛娇笑着又轻拍了他一掌娇笑着道:“小鬼姐姐在问你话呀你听到了么?你怎会来这里的?” 跛足童子眨着眼睛笑道:“有个人告诉我的!” 温黛黛一双媚眼忽然睁大了起来道:“谁?” 跛足童子笑道:“一个我在路上遇到的人他告诉我你在这里还要我带件东西来要我交给你那位痴情种子。” 温黛黛娇笑道:“到底是谁呀?谁是痴情种子?” 跛足童子自怀中取出了个信封指着云铮嘻嘻的笑。 温黛黛道:“哎哟!你这小鬼怎么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她笑得有如花枝颤动云铮脸上却已变了颜色。 跛足童子将信封递了过去只是笑也不说话。 云铮满面怒容更不去接。 温黛黛笑道:“你不接就让我替你看吧!” 接过信封取出一看不禁惊唤了出来:“哎哟十五万两银子!” 信封之中竟是张十足兑现的银票! “官银十五万两整!” 里外两间房中如许多视线如粪上的江湖豪杰见到如此巨额的银票心头也都不禁为之一震。 跛足童子砸了砸嘴唇睁大了眼睛叹着气笑道:“乖乖十五万两早知如此我真要放在身上多温一温了。” 温黛黛痴笑道:“若换了我真舍不得交出来了喂小鬼你弄清楚了么?这是给我的还是给他的?” 跛足童子笑道:“银票若是我的我一定给你!” 温黛黛眼睛瞧着云铮咯咯笑道:“你呢?你给不给我?” 云铮沉声道:“没来由的银子云某不要!” 温黛黛笑道:“哎哟你若是不要了我可要了但……喂这里有张条子也是给你的!” 她将一张淡黄色的纸柬交给了云铮。 纸柬上歪歪斜斜的写着:“纹银十五万两留交大旗门雪耻复仇重振基业莫问来路云铮阁下慎用之。” 云铮面色微变厉声道:“这是谁交给你的?” 跛足童子道:“你多问什么这银子你要就拿去若是不要么……嘻嘻自然有别人要的。” 云铮呆了一呆温黛黛突然轻唤道:“小鬼你把耳朵凑过来。姐姐我有句话要问问你。” 跛足童子嘻嘻一笑将身子凑近温黛黛怀里。 温黛黛在他耳畔悄悄道:“老实说这银子是不是……他铁中棠叫你带来交给他的?” 跛足童子眨着眼睛终于笑道:“不错你猜对了。” 温黛黛嘘了口气轻叹道:“这人真是古怪……” 跛足童子笑道:“你将耳朵凑过来我也有句话要问你。” 温黛黛俯下头跛足童干将嘴凑到她耳畔深深吸了口气笑道:“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香呀?” 温黛黛一掌拍在他头上笑骂道:“小鬼!” 突见云铮身形一闪掠到跛足童子身旁闪电般伸出手掌扣住了跛足童子的手腕厉声道:“你说什么?” 跛足童干大声道:“你管不着!”他拼命挣脱手腕怎奈云铮五指如铁钩般他怎么挣得开? 云铮怒道:“此事与我有关我自然要管!” 跛足童子道:“吃醋了么?嘿嘿你吃的什么飞醋像你这样的男子人家哪有眼睛看得上你快放手!” 云铮五指一紧厉声道:“若不是年你年纪幼小今日就放不过你……但你若不说今日也休想逃走!” 跛足童子疼得额上已流下汗珠口中却狂笑道:“我年纪虽然小也比你强得多不像你只会害单思病!” 云铮大怒道:“好刁的嘴!” 跛足童子大声道:“你成不放手?” 云铮冷冷一笑还未说话只听跛足童子放声大呼道:“大哥快来呀有人在欺负我!” 喝声来了满堂灯火忽然一黯微风过处幻火重明但门前已多了个满身黑衣的人。 他双袖飘飘身形有如铁枪般笔立在地上面目有如石像般虽无任何光采但却带着种说不出的慑人魅力。 云铮心头一震跛足童子已乘势挣脱了他手拿大声道:“你若有种就跟我大哥斗上一斗你敢么?” 他身子一闪便已躲到那黑衣人艾天蝠身后。 云铮道:“鬼母门下徒云某正要领教。” 艾天蝠道:“动手吧我让你二招!” 他言语冰冷简短从不多说一字。 但这时温黛黛却已闪身将云锋与他两人身形隔开。 她挡住艾天蝠柔声笑道:“孩子们的事就让孩子们自己去解决不好么?我们大人何必管他!” 艾天蝠冰冷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 温黛黛媚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你门还是走吧我那里有羊羔美酒。让我先陪你喝几杯。” 艾天蝠突然挥出长袖冷叱道:“闪开!”一股强劲的风势随袖而起满堂烛光又是一黯。 温黛黛自己也被震得跄踉后退但她口中却仍然娇笑道:“但愿你能看见我那么你就不会不听我的话了!” 艾天蝠冷冷道:“以大欺小的男子若是再要女子保护岂非令人对你失望!”突然大喝:“还不过来动手!” 温黛黛眼波一转仿佛还要再说什么但云铮却已自她身畔掠过口中大声喝道:“要动手的便出来!” 喝声未了他已冲入风雨中。 艾天蝠袍袖微拂灯火闪动间也已轻烟般掠了出去。 温黛黛大声道:“小鬼你还不快劝劝你大哥?” 跛足童子嘻嘻笑道:“我为何要劝他要他把那小子杀了最好那张银票也就变成你的了。” 温黛黛顿足道:“你大哥若杀了他我就永远不理你!” 跛足童子眨了眨眼睛道:“唉原来你还是喜欢他的。” 温黛黛叹道:“不是你不知道你永远不会知道的。” 跛足童子怔了一怔忽然笑道:“哦我知道了你因为他是铁中棠的师弟才这样着急是么?” 他双掌一拍接道:“好那姓铁的我也瞧着顺眼看在他面上我就去要大哥手下留情好了!” 温黛黛展颜笑道:“这才是乖孩子。”两人身形一闪俱都掠出门外。 武振雄目定口呆的瞧着他们霹雳火、海大少、赵奇刚和武鹏却已都大步冲了出来。 赵奇刚顿足暗叹忖道:“他此番走了那误会又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解释得开。” 只听霹雳人亦自顿足叹道:“可惜可惜!” 海大少道:“可惜什么?” 霹雳火道:“那小子绝非艾天蝠的敌手他若死在艾天蝠手下老夫的气岂非无法出了。” 赵奇刚心头一震大惊道:“那……那人便是艾天蝠?” 霹雳火道:“不错此人手段之辣老夫久已知道!” 赵奇刚变色道:“不好!”突然大声唤道:“荷儿荷儿!” 喝声才了那青衣少女已掀帘而出她行动迅急倏忽来去加以那副冷漠的面容更令人觉得神秘。 赵奇刚道:“快随我走!”拉起她手腕急急奔了出去。 武振雄道:“么儿你照顾着这里!”纵身跃出大门。 武鹏目光一转躬身笑道:“有劳两位在此照顾一下小侄前去接应家父。”语声未了也己飞身而出。 霹雳火、海大少面面相觑霹雳火苦笑摇头道:“这孩子!” 海大少道:“那位赵大哥想必与大旗门甚有渊源听得那少年有险便急着赶去援救了!” 霹雳火也双眉一皱突又笑道:“那位姑娘的武功倒的确可与艾天蝠一拼老夫也真想去瞧瞧热闹!” 海大少笑道:“这一场剧斗倒当真不可错过!” 霹雳火笑道:“老哥这店铺……” 海大少突然纵身到那车夫身前伸手一拍他肩头道:“好生照顾着这店铺莫要走了。” 那车夫被他一掌拍得弯下腰去苦着脸道:“是……遵命!” 海大少哈哈一笑拉着霹雳火纵身而去。 那车夫眼看着他身形去远重重将笠帽摔在地上骂道:“他们支使你你支使我倒霉的却是老子!” 突见一条急迅的人影掠上马车扬鞭打马。 那车夫大惊道:“好个强盗竟敢抢马!”飞步奔了过去却被车上人反手一鞭抽在他脸上。 他负痛惊呼一声双手掩面健马长嘶车声顿起等他张开眼来车马早已奔得远了。(全本小说网 ) 第一四章 艳姬忏情 云铮满腔热血奔腾在风雨中放足狂奔满耳风生响动宛如苍鹰扑翼正是艾天蝠的双袖破风之声。 他生怕温黛黛再来阻扰直奔到村外方自驻足。 艾天蝠亦自翩然而来冷冷道:“就在这里动手么?” 云铮道:“不错!”突然自袖中抽出一柄匕在地上划了个三丈方圆的圈子刀锋入上深达七寸。 艾天蝠冷冷道:“这圈子不嫌太大了么?” 云铮怒道:“不论圈子大小你我今日不分胜负谁也不得出圈半步!”挥手处刀光一闪匕深没入土。 艾天蝠道:“让你三招快动手!” 云铮狂笑道:“云某焉肯先向盲瞎之人出手!” 艾天蝠身子突然一阵颤抖披散着的头钢针般竖立起来他以那阴沉的面色风雨中望去有如鬼魅般可怖。 跛足童子恰巧赶来听到云铮的狂笑声面色亦自大变顿足道:“糟了糟了此番我也救不得他了!” 温黛黛失色道:“为什么?” 跛足童子叹了门”气悄悄道:“在我大哥面前骂他瞎子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能活在世上。” 温黛黛身子一震眼望着艾天蝠凄厉的面容不由自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刹那间竟说不出话来。 突听云铮厉声大喝道:“今计若有谁敢人此圈子一步助我云铮一拳半足的话云某便立时死在他面前!” 艾天蝠沉声道:“很好不死不休!” 温黛黛顿足道:“你们男人为什么这样奇怪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不死不休?” 跛足童子苦着脸道:“大哥打他两拳就好了何苦伤他的性命?他……他也没欺负我……” 艾天蝠道:“你若再多口我便先割下你舌头!” 脏足童子抽了门冷气摊开双手只是摇头。 艾天蝠与云铮对立在风雨中身上衣衫俱已湿透两人虽都在等着对方先行出手但却已都是剑拔弩张一触即。 一阵脚步响动赵奇刚与那青衣少女也已赶来。 青衣少女道:“大爹可是要我去帮那少年么?” 赵奇刚道:“不错快去救他!” 青衣少女轻叹了一声喃喃道:“我虽不愿与男子动手但大爹的话我只有听从。”缓步向圈子里走了过去。 温黛黛却已拦身挡住了她长叹道:“你若帮他他便要横刀自刎他的脾气我最清楚说出来的话永远不会更改的。” 青衣少女呆了一呆回身望向赵奇刚但赵奇刚也只有木立在地上良久良久说不出话来。 温黛黛轻轻道:“小鬼你难道真没有法子了么?” 跛足童子眼珠一转道:“唯一“的办法就是要那姓云的莫要先动手我大哥也从来不先向人出手的。” 话声未了云铮身形已暴起挥掌直击过去。 温黛黛跌足叹道:“你不说这话他也不会先动手的但你这么样一说他一定要先动手的了。” 跛足童子瞠目道:“我怎么知道他是这样的脾气!” 言语间云铮早已攻出三招艾天蝠身形闪动直等他三招击出后双袖方自流云般飞起。 跛足童子笑道:“我大哥说出的话也是永远都不会更改的他说让三招就是让三招!” 艾天蝠双掌始终隐在袖中双袖有如神龙夭矫变化无穷瞬息间便已攻出三招。 这三招攻势虽凌厉但云铮双手紧贴在腰下亦自闪身避开三招过后云铮突又大喝道:“我也回让三招!” 跛足童子不禁一呆温黛黛望着他轻轻一笑。 突听艾天蝠冷叱道:“再让你三招!” 他果然直等云铮又自攻出三招方自回手出招。 云铮怒喝道:“偏不要你让!再回让你三招!” 喝声中艾天蝠三招已攻出“嫦娥奔月”、“风动流云”、”云破日来”风声激荡隐有后着。 这三招过后本应跟着施出“月移星换”、“金轮破雾”、“长虹贯日”正是连环六招煞手。 但“云破日来”一着攻出之后艾天蝠若再继续出招便有如未让云铮一般他只得硬生生顿住招式。 云铮果已挥拳扑来上打面目下打胸腹虎虎的拳风震得艾天幅衣袂袍袖俱都飞起。 艾天蝠武功虽高但也被这三招逼得后退了两步。 他满心怒火冷漠的面容亦自变了颜色口中大喝一声:“再接我这三招!”袖风狂涛般推出。 这三招攻势虽更凌厉但招式间却故意留下许多空门第三招再是双臂大张前胸全都暴露在对方掌下。 哪知云铮却硬是不肯乘隙出招定要等他三招过后才肯还手出手时招式攻而不守直将全身力道全部使出丝毫不留后路。 艾天蝠虽然恼怒对这倔强的少年却也无可奈何。 他武功虽然高出云铮不少但连绵的招式时须切断武功自然要打个折扣而云铮凭着一股锐气攻势却激厉无比。 要知他生性激烈平日作战本极少留有后着此番动手正是投了他脾胃一时之间两人来来往往竟未分出胜负。 跛足童子更是在一旁看得目定口呆忍不住摇头苦笑道:“这样的臭脾气我倒真的从未见过!” 温黛黛笑道:“今日你总算见到了吧小孩子长些见识也好!”她面上虽在娇笑心头却也充满了紧张。 艾天蝠的三招攻势已越来越是难挡云铮用尽身法幸能避过但额上已流下汗珠。 霹雳火与海大少也已赶来也不禁看得耸然动容。 突听艾天蝠口中一声长啸始终隐在双袖间的手掌蓦地自袖中伸出闪电般拍出了三掌。 他袖风虽凌厉但掌风却更猛烈他双袖招式虽然变化无穷但此刻双掌出招亦更是灵幻难挡。 云铮闪身避开了第一掌却被第二招掌缘扫着了肩头震得他身形俱都离地而起凌空翻了个身。 此刻艾天蝠第三掌还未攻出上盘空门故意露出。 云铮若是乘势凌空下击虽未见能胜也可占些先机。 但他却咬紧牙关束手跃在地上死也不肯少让一招。 但他身形落地时真气已自不济就在这刹那间艾天蝠双掌齐出“排出倒海”直击云铮胸腹之间。 云铮虽待跺足再起但艾天蝠的攻势却已不容他换气腾身直被那猛烈的掌风震得仰面翻出跌倒在地。 旁观众人不禁齐都出一声惊呼艾天蝠脚步动了一动温黛黛娇呼道:“轮到他了……” 艾天蝠冷冷一笑顿住身形云铮却已自地上跃起他虽然紧咬着牙关但嘴角却已渗出了血痕。 海大少变色长叹道:“好个倔强的少年!” 霹雳火亦自摇头叹道:“想不到大旗门竟有这样的汉子看来竟比老夫的脾气还要刚强几分!” 跛足童子道:“我大哥已有多年未曾动用过双掌此番竟被他逼得使了出来他纵然输了也光荣得很。” 温黛黛瞪了他一眼道:“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光荣!” 云铮脚步踉跄双目尽赤一步步向艾天蝠走了过来他左臂垂下右肩上的伤势显然也不轻。 但他锐气却丝毫未减一步步走到艾天蝠身前口中大喝道:“你留意着了!”举力一掌直击而去。 他这一掌虽然已尽了全力但却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对方纵然丝毫不会武功他也未见能将之击倒。 艾天蝠自然轻轻易易便避开了他三招。 海大少厉喝道:“下面三招你还打得出乎么?” 艾天蝠冷漠的面容仍无丝毫表情。 海大少怒道:“好个老匹大光和俺打一场再说。” 他方待展动身形云铮已回过头来嘶声道:“你敢来助我一拳我便先撞死在你面前。” 海大少着急道:“但他这二招你是万万躲不过的!” 云铮狂笑道:“你怎知我躲不过……纵然躲不过也与你无关!”胸膛一挺大喝道:“姓艾的来吧!” 艾天蝠冷冷道:“看你是条汉子让你多喘息片刻。” 云铮双目一瞪还待回口温黛黛已抢着道:“云大弟你不能死的你还有十五万两银子在我这里你……你……你还年轻正可享受一切你就让别人帮帮你好么?我……我此后一定会好好的待你的……” 她语气已渐幽婉凄楚但云铮却瞧也不瞧她一眼。 温黛黛道:“难道……难道你不喜欢我了么?我是喜欢你的呀你若是死了要我……要我怎么办呢?” 凄风苦雨中她凄婉的语声当真令人断肠! 云铮面上也微微变色突然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但口中却跟着厉喝道:“我已喘过气未你还不动手!” 艾天蝠面上肌肉隐隐一阵抽*动突然缓缓道:“你方才说的盲瞎两字可是骂我的么?” 温黛黛道:“不是你不是你他骂的不是你!” 但她语声未了云铮却已大喝道:“你本是盲瞎之人说的自然是你!” 艾天蝠面色一沉忽又沉声道:“此刻你可愿收回?” 云铮怒道:“我又未曾说错你本就是个瞎子。”反手一拍胸膛锐声接道:“大丈大一言既出死也不会收回!” 艾天蝠挺胸深深呼了口气道:“好……”手掌缓缓抬起。 温黛黛目中已自流下泪来顿足道:“你……你为什么这样傻你若……若说收回他就不会伤你了呀!” 云铮突然仰天狂笑起来道:“大丈夫生若无愧死有何惧!今日能见到你的眼泪我已高兴得很了姓艾的动手吧!” 语声未了艾天蝠铁掌己到了他面前迅急的招式霎眼便攻出三招“砰”的一声云铮右肩也被击中。 这一掌直将他震得立时跌倒在地上滚了两滚旁观之人俱都惨然阖上眼睑不忍再看。 但云铮却又挣扎着爬起挣扎着走到艾天蝠面前。 艾天蝠冷漠的面容又已动容道:“你还要再战?” 云铮喘息道:“大旗门下从无中途告饶的人!” 他伸出手掌出一招“神龙探爪”但他双肩皆伤手臂实已难抬起这一掌掌势之缓慢当真有如行将就木的老人探子取物一般对方纵是婴儿也万万不会被他这一掌击中。 众人心头更是惨然只望云铮手掌抬不起来他这三招如不出去艾天蝠下三招也无法攻出。 但云铮手掌却终于抬起一寸寸抬起一寸寸接近艾天蝠……忽然间听得轻轻一响——云铮这一掌竟击中了艾天蝠的面颊! ——要知艾天蝠双目皆盲平时听风辨位虽有如眼见但此刻云铮这一掌竟缓慢得不带一丝风声。 艾天蝠只当他手掌已无法抬起本已丝毫未曾防备丝毫未曾觉察再加上自己心中实也难堪竟被他一掌击中。 刹那之间众人俱都被惊得愣在地上。 云铮亦自呆了一呆嘶声狂笑道:“姓艾的我……我终于击中你一掌……”气力突然溃败翻身晕倒在地上。 温黛黛亦不知是惊是喜纵身扑了过去。 海大少仰天狂笑了一阵厉喝道:“艾天蝠你还有脸向他出手么?有种的和俺海大少战一阵!” 但艾天蝠木立在地上却似乎根本未曾听到。 赵奇刚面上纵横的伤疤似都已隐隐泛起红光转向那青衣少女道:“这样的少年是否已值得你出手了?” 青衣少女那冷傲苍白的面容此刻也已因激动而嫣红忽然大声道:“艾天蝠你可敢接我柳荷衣几招?” 霹雳火胸膛起伏了半晌此刻亦自厉声喝叱道:“老夫虽然是大旗门的仇人今日也要与你拼上一场!” 但艾天蝠却仍是茫然木立风雨打在他脸上他本已冷漠的面容此刻更冷得没有一丝暖意。 跛足童子看到他大哥那如此可怖的神情心头亦不禁泛起了一股寒意忍不住颤抖着唤了声:“大哥……” 艾天蝠缓缓抬起手向他招了招道:“你过来!” 跛足童子苦着脸走了过去颤声道:“大哥你……你若不愿和他们动手小弟可代你应战。” 艾天蝠黯然一笑道:“不用说了站到我面前来。” 跛足童子一步步迟疑着走了过去。 艾天蝠突然一整衣衫翻身拜倒在他面前叩了个头。 这不但跛足童子骇得目定口呆别人也都不禁为之一惊。 跛足童子呆了一呆这才也翻身拜倒在地目中急出了眼泪颤声道:“大哥你……你这是作什么?” 艾天福道:“我这一拜是要你代我去拜师父对她老人家说弟子艾天蝠已再不能报她老人家的传艺之恩了。” 跛足童子大骇道:“大哥你……你……” 艾天蝠惨然笑道:“艾天蝠纵横一生。今日被人手掌打在面上还有脸再苟存人世么?” 跛足童子流泪道:“但……但大哥你是先击伤他的呀!” 艾天蝠长身而起面色一沉厉声道:“我意已决你不必说了代我问候众家弟妹就说大哥已告别了!” 跛足童子扑地痛哭众人亦自为之动容这时远处突然掠来一条人影在暗处停住脚步众人正自心惊谁也没有现。 艾天蝠仰天长笑了好一阵朗声道:“云某既能置生死于度外艾天蝠何又不能!九弟你切莫忘记男子汉死时必须死得像个英雄!” 反手一掌便待向自己天灵直击而下。 但跛足童子却已和身扑了上去抱住了他的腰将他冲得退后了几步痛哭着道:“大哥你不能死的……” 海大少突然也大声喝道:“这样死了也不算英雄!有种的就活下来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向你挑战呢!” 艾天蝠双掌捉住跛足童子双臂厉叱道:“九弟放手!”但跛足童子却死也不肯放松。 忽然间远处传来了一阵冷笑。 一个充满轻蔑的语声冷冷道:“你们何必劝他他这个瞎子活在世上本就无味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众人一惊艾天蝠更是身躯大震面容骤变嘶声厉喝道:“什么人敢辱骂于我?” 数丈外一条人影立在风雨中冷冷笑道:“骂了你又怎样哈哈你只不过是个快要死的瞎子而已。” 夜色黝黯谁也看不清此人究竟是谁? 艾天蝠全身都已激动得颤抖起来忽然厉喝道:“你过来我纵然要死也要等杀了你再死!” 那人影嘿嘿笑道:“若是杀不了我又如何?” 艾天蝠怒道:“一旦杀不了你艾某便一日不死!”双袖突然挥起纵身向那人影飞掠而去。 那人影大笑一声道:“你杀不了我的!”说到最后一字他身形又已去远艾天蝠如影随形急追而去。 跛足童子大声道:“大哥……大哥……”也纵身跟了过去。 海大少笑道:“那人不知是谁倒的确高明得很三言两语便将艾天蝠一条命要回来了!” 霹雳火道:“可要追去看看么?” 海大少望着沉沉夜色摇头道:“追不上了追不上了……” 温黛黛抱起了云铮的身子大步向来路走去。 众人无言的跟在她身后心头都只觉十分沉重。 进了村庄到了那铁铺之门车马却早已踪影不见那车夫见事不妙也畏罪逃得无影无踪了。 温黛黛凄苦的面容又为之一变道:“这……这怎么办?” 武振雄道:“姑娘不如留在此间……” 青衣少女柳荷衣道:“待我先看看他的伤势。” 温黛黛俯着望去。怀中的人儿双目紧闭面如金纸自户内透出的灯光下望来几乎已无生气。 她只觉心头一阵悲痛泪珠不由自主的一连串落了下来落到了云铮紧闭着的双目之上。 哪知云铮呻吟一声却张开了眼睑。 他只觉眼前有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柳荷衣此刻正站在他面前探视着他的伤势。 云铮看清了她突然挣扎着嘶声道:“是她……是她……她是寒枫堡的人黛黛……快……咱们快走……” 柳荷衣那美丽而冷漠的面容他一直未曾忘记但他只记得这冷漠的少女乃是寒枫堡要向她逼问口供的人。 赵奇刚赶了上来叹道:“公子你误会了那日……” 但云铮身受内伤神智已有些迷糊只是在温黛黛怀中挣扎着道:“好……好寒枫堡我和你拼了……拼了!” 他拳打足踢似乎要挣扎着下来。 温黛黛紧紧抱住了他流泪道:“好我们走我们走……”转过身子向漫天风雨急奔而出。 赵奇刚跌足叹道:“这……这……荷儿去追……” 柳荷衣冷冷的凝望着她两人身影消失冷冷道:“大爹放心他死不了的!”转过身子走入了房中。 海大少、霹雳火面面相觑都不禁仰天长叹了一声。 沉郁的更天已微露曙色远处也已有了鸡啼这风雨黄昏后的风雨之夜已在风雨中结束。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温黛黛怀抱着云铮全力狂奔。 她不时俯下望怀中的人又已晕迷她第一次现怀中这痴情的少年竟也是个人间的铁汉。 一时之间她心中又是悲哀又是歉疚昔日辜负了这少年的深情又不知日后是否能够补救。 奔行了半个时辰东方微现曙色但四下却仍是凄凉黝黯温黛黛的气息已渐渐粗重。 她多年养尊处优此刻实已气力不济。 但她却仍未放缓脚步她一心只想奔回去早些治疗云铮的伤势若能救得云铮她即使累些又有何妨。 地势渐渐高峻、已入山区又奔行了顿饭功夫转过一个山面那山坳中林木间便隐隐露出了灯光。 温黛黛长长松了口气急奔入林。 林中有栋小巧的房屋仿佛是祠堂改建这就是温黛黛在仓促中觅得的藏身之地外人确是难以觉。 她不但有过人的机智还有着惊人的精力。 在短短数日之间她不但寻得此地将此屋布置成一个足可舒适的安身之处还买了两个诚实的丫环。 使她唯一遗憾的便是那车夫…… 但此刻她穿林而入目光转处却突然现她那辆精心购下的马车此刻正停在门外。 她不禁暗喜忖道:“原来是那车夫等待不及先回来了。”当下也不及唤门纵身一跃而入。 厅中仍有灯火温黛黛喘息着唤道:“莺儿燕儿你们还未睡么?快准备些热水来……” 说话间她已直闯而入但说到这里她身子一震骇然住口满厅灯光下那两个诚实的丫环竟都已横尸而死。 厅中物件没有丝毫零乱只有地上两滩血迹宛然仿佛是方自干却事变显然未久。 温黛黛只觉心底寒意骤起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暗惊忖道:“莫非是司徒笑己寻来了?” 身后“砰”的一响厅门又已阖上。 温黛黛掌心满是冷汗一时间竟不敢回身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阵沉重的呼吸之声令人心弦为之颤抖! 她急急向前奔了数步奔到墙边霍然转过身子脊梁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抬眼而望。 一个衣衫狼狈的少年贴门而立手中紧握着一柄匕面上也满是惊惶恐惧之色。 两人目光相对竟都吃了一惊齐齐脱口惊呼道:“原来是你!”温黛黛认得这狼狈的少年少年也认得她。 这狼狈的少年竟是沈杏白! 他虽被海大少一足踢下水中却命不该绝竟挣扎着到了岸边那时他正如惊弓之鸟立时亡命飞奔。 先他自想寻个人家寻件干衣寻些食物果腹。 他误打误撞的竟也走到那铁匠村找了个最大的房子便要进去抢衣服夺银两劫食物。 哪知他方自探窗一望却骇然现海大少正在屋中饮酒这一下骇得他心胆皆丧伏在阴影中哪里还敢动弹。 后来温黛黛等人前来争吵人语他在暗中都听得清清楚楚听到温黛黛竟和大旗门下铁中棠的师弟在一起他更是惊诧侥幸的只是风雨深夜中谁也没有觉屋外还有人在。 直到众人俱都追随着艾天蝠与云铮而去他方自暗中一跃而出夺下了马车击退了车夫挥鞭狂奔。 但这时他已抵不过饥饿、惊骇、寒冷、疲劳的折磨奔出了一段路途后竟在车座上失去了知觉晕睡过去。 那两匹马俱是千里良驹在无人驾驭下自然往来路奔回马性识途竟将沈杏白带回了温黛黛的居处。 沈杏白醒来时车马已到了这房屋门口他本来无处可去便冒险入屋借大一栋房屋中只有两个丫环。 丫环们见到了他自然惊呼起未他亡命之中便下了杀手但他却也未想到温黛黛竟会突然到了这里。 温黛黛更未想到黑星天的徒弟竟会来到这里一惊之下沉声道:“你怎会来了还不声不响的杀了我丫环。” 沈杏白目光一转面上立刻堆起笑容躬身道:“小侄怎敢伤害婶娘的丫环小侄来时还在奇怪她们怎会死了。” 温黛黛明知他在说谎却也不去揭穿淡淡“哦”了一声将云铮缓缓放在椅上面上突然泛起笑容缓缓走向沈杏白口中笑道:“看你一身的狼狈样子婶娘我找件衣服给你换好么?” 沈杏白心念一转冷笑暗忖道:“好个笑里藏刀的妇人此刻便想杀我了。” 要知司徒笑暗筑金屋虽然避着妻子耳目却不避朋友时常将黑星天等人请到温黛黛处饮酒沈杏白自也时常跟着黑星天同去耳闻目睹对司徒笑这位地下夫人的脾气实已知道得清清楚楚。 当下他心念又自数转不等温黛黛来到近前立刻闪开几步躬身笑道:“弟子奉家师之命前来问候婶娘怎敢劳动婶娘!” 温黛黛暗中一惊面上仍不动声色娇笑着道:“你师父叫你来问候我他自己为何不来、难道是怕司徒笑吃醋么?” 她虽然心智百变但此刻却仍不知道沈杏白已叛变了黑星大面上虽然娇笑心头却在怦怦跳动。 沈杏白一面动着心机一面笑道:“家师要小侄先来看看婶娘这里可方便以们他老人家不久也要来的。” 他先以此话稳住温黛黛好教温黛黛不敢向他动手。 温黛黛秋波转动媚笑道:“看看这里可方便?哎呀这里自然是方便的你回去叫他来吧!” 沈杏白冷笑暗忖道:“我只要前脚一走只怕你也立刻跟着走了但你虽聪明我沈杏白也不是呆子怎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下嘻嘻一笑道:“但婶娘这里却不大方便小侄怎敢如此回复师父?” 温黛黛笑道:“有什么不方便?” 沈杏白瞧了椅上晕迷着的云铮一眼笑道:“这位大旗门的高足小侄也认得的小侄见到怎敢不说。” 温黛黛咯咯笑道:“哎哟你是说他呀?你回去告诉黑星天好了就说这人我已玩腻了正想交给他们。” 沈杏白笑道:“真的么?” 温黛黛笑道:“有什么真的假的男人们瞧见我想的是什么心思我瞧见漂亮男人想的也就是什么意思。” 沈杏白笑道:“真的么?” 温黛黛娇笑道:“你师父平日就总是目不转睛的瞧着我这次他找你来探路还不是为了……为了那事么!” 沈杏白目光一转笑道:“像婶娘这样的美人无论是哪个男子见了都忍不往要动心的。” 温黛黛挺起胸瞠媚笑着道:“你呢?你想不想?” 她浑身衣衫都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那丰满而诱人的曲线每分每寸都暴露在灯光下。 沈杏白忍不住狠狠盯了她一眼偷偷咽下口唾沫垂笑道:“小侄也是男人怎会不想只是不敢去想而已。” 温黛黛眼波横流两眼瞬也不瞬的望着沈杏白手掌轻轻溜上了衣襟轻轻解开了衣扭一粒两粒…… 她动作是那么柔美而自然让人几乎看不到她手掌的移动却只能看到她衣襟的褪落…… 忽然问她双手敞开衣襟晶莹的躯体便呈现在沈杏白面前她口中轻轻细语:“现在你还不敢么?” 沈杏白喉结上下移动已看得痴了。 温黛黛轻轻阖起衣襟媚笑道:“来吧还等什么!” 沈杏白缓缓移动者脚步无法抗拒的走向她。 温黛黛的媚笑更迷人了但她暗中却在默默数着他的脚步:“一步两步……只要你再进三步再进两步……” 沈杏白缓缓移动着脚步面上痴痴迷迷暗中却也在默数着脚步:“一步两步……只要再走进一步……哈哈温黛黛你这花样纵能骗到别人却骗不过我你始终不敢动手却向我如此引诱显然是因你气力也不济了是么?你想我自投罗网我正好将计就计……” 他再次瞧了那丰满的**一眼跨出了最后一步。 铁中棠看着那青衣少女显露那惊人的轻功时悄悄藏好了身形别人寻不着他他却在暗中窥望着别人。 等到大家都己入了铁匠村他也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云铮与温黛黛的出现却出了他意料之外。 但他早已看出那残废之人便是赵奇刚是以他生怕赵奇刚在霹雳火面前无意揭破他来历才悄然隐身。 他也为了要寻赵奇刚才随之而来是以他此刻甚是放心知道有赵奇刚与那青衣少女在这里云铮是万万不会吃亏的。 而这时他锐利的目光却现林外有两条飞掠的人影他追去一看那两条人影正是艾天蝠与跛足童子。 于是他喝住了他们跛足童子见他未死又惊又喜便对他说出了水灵光与冷氏姐妹正为他多么伤心。 铁中棠心头一阵激动便要去寻找她们问清了她们的去向后便将那早已为云铮留下的银票交给跛足童子。 跛足童子去寻温黛黛后他便要去寻水灵光。 但他对云铮却始终是放心不下走了段路途又不禁折回正好听到艾天蝠一心求死的语声。 于是他便以冷言激起了艾天蝠的怒气与生机。 他想只要自己逃过艾天蝠的追寻那么艾天蝠根本就不知是谁在激怒于他那么艾天蝠便永远无法杀死此人他自己自然也不会死 哪知艾天蝠身法之迅快耳力之灵敏却远出铁中棠意料铁中棠纵然使尽身法却也甩不脱艾天蝠。 无论铁中棠走到何处艾天蝠那强劲的袖风都跟在他身后他甚至不敢回头更不敢稍缓脚步。 两人一逃一追奔行了一个时辰铁中棠已是满头冷汗而这时他两人也已到了那山区之中。 而满山乱奔的铁中棠也终于现了那栋隐在山坳密林中的房屋。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只有毫无选择的一掠而入他要借这栋房屋来隐藏自己身形展动时所带起的风声逃开艾天蝠蝙蝠般的追踪。 这时沈杏白方自踏出最后一步。 忽然间灯光骤暗满室风生一条人影穿窗而入。 沈杏白、温黛黛一惊各各向后退了两步。 两人目光同时望见铁中棠口中同时惊呼出声。 铁中棠又何尝不惊?但是他那种应变的机智却绝非任何人能及他身形方自落地便已闪电般抓住了沈杏白的衣襟。 沈杏白本已骇得呆了此刻更是面色如上牙关打战心里虽想说两句告饶乞命的话口中却半句也说不出来。 铁中棠目光刀一般的望着他。 虽只一瞬时间但沈杏白却只觉宛如永恒般长久。 他等待着铁中棠出手一击哪知铁中棠却在他耳畔轻轻道:“滚!若要是再被我追上你时便没命了。” 语声中竟真的放开了手掌。 沈杏白呆了一呆心头当真是惊喜交集不再迟疑纵身跃出了窗外亡命般飞奔而出。 温黛黛虽然绝顶聪明也摸不清铁中棠此举的含意睁大了眼睛诧声道:“你……你为何……” 话犹未自出口铁中棠已伸手掩住了她嘴唇将她拉在角落中屏息静气不敢出丝毫声息。 他此举正是用的金蝉脱壳之计。 他飞身入屋沈杏白自屋中逃出那艾天蝠双目皆盲自难分辨入屋的与逃出的并非同一人。 等到艾天蝠觉追错了人时铁中棠己可从容逃走。 温黛黛睁大了眼睛吃惊的望着他胸前的衣襟又已散开一阵阵异样的肉香飘在铁中棠鼻端。 铁中棠微微皱眉转过了头。 但这时屋外竟突又传来艾天蝠冰一般冷漠的语声道:“你骗不了我的逃出那人的身法与你完全不同!” 冰一般冷漠的语声却含蕴着无比充足的中气四面八方的传将下来竟令人摸不清语声传出的方向。 温黛黛面上立刻变了颜色:“艾天蝠!”她这才知道昨夜激怒艾天幅的人便是铁中棠。 铁中棠更是心惊:“好厉害的艾天蝠!他竟能自沈杏白的衣袂带起的风声中辨出他的身法与我不同。” 心念一闪艾天蝠又已冷冷接道:“我数到三时你若还不出来我便要火焚此屋那时无论谁都逃不走了!” 铁中棠心头一凛举步滑向门口。 温黛黛待要伸手拉他但铁中棠身躯已游鱼般溜走他轻轻推开门户蹑足缓步走入院中。 艾天蝠死般冷漠的语声缓缓道:“……” 铁中棠己蹑足走入院中未带丝毫声息。 艾天蝠道:“二……” 铁中棠又走了两步心头突又一凛暗暗忖道:“我此番纵能逃走而不被艾天蝠觉他必定以为我还在屋中那时他纵火焚屋岂非害了云铮与温黛黛?” 一念至此他立刻放声大呼:“我在这里!” 呼声落处他身形已在三丈开外。 温黛黛奔出门外时一阵强劲的风声自屋脊掠下一条蝙蝠般的人影霎眼间便消失在风雨中。 她望了望前面无情的风雨又望了望身后晕迷的云铮忽然在石阶前跪下眼泪流下了面颊。 多年来第一次她感觉到孤立无助的寂寞与痛苦。 她只觉自己仿佛又回到那遥远而无助的童年所有的信心与力量俱都骤然消失眼前是一片黑暗。 于是她第一次现巨万的金银有时对人生也并无丝毫帮助庭院风雨声声人面泪珠簌簌。 等她走回房中时铁中棠已远在一里之外。(全本小说网 ) 第一五章 惊闻碧落 铁中棠仍未摆脱艾天蝠附骨之蛆般的追踪湿透了的衣衫使得他脚步越来越重。 他虽来回头却已能感觉到艾天蝠的手掌距离他已只在咫尺之间使得他身后平添了一份异样的寒意。 他虽然几次想要回身而战但想到此战无论胜负俱极痛苦——他若战胜艾天蝠自然必是一死他若战败而死艾天蝠也不能再活——他想到自己此番虽在亡命而逃却为的是要救追赶自己之人的性命心头也不知是甜是苦唯有在暗中独自苦笑。 ——逃奔之人乃是为了要救迫赶之人的性命而逃这只怕当真可算是占往今来从未有之事了! 风雨之中山色甚是凄凉道路更本已是苔藓土滑崎岖难行到后来更是乱山峥嵘荒草没径。 铁中棠已渐渐分不出道路在荒林乱山问东一弯西一拐只望能将双目昏盲的艾天蝠远远抛下。 哪知艾天蝠双袖破风之声却始终“呜呜”的响在他耳畔看来他在荒山之中奔行竟比明目之人还要灵敏。 不知不觉间.两人入山已极深渐渐奔过了山腰。 铁中棠已是骑虎难下心里更是着急转过道山坳突见前面山峰环抱竟仿佛是条绝路。 他心中不禁暗道一声:“苦也!”但脚下却仍不敢丝毫停顿前面果然是处山谷郁郁苍苍满山树木。 西面山坡上竟简陋的建有三间歪歪侧侧的茅屋茅屋前还悬着面木牌铁中棠也无暇去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一阵阵肉香自茅屋中飘散而出窗户里似乎有人探出来向铁中棠瞧了几眼。 忽然间屋中竟传出了一声大喝震得铁中棠双耳嗡嗡作响接着中间那茅屋的柴扉“呀”的推开走出个身材肥大满身油腻的人满头须蓬身上却穿的是件油垢斑斑的僧衣衣袖裤管俱都高高挽起露出毛茸茸的臂腿一双环目直瞪着铁中棠大喝道:“站住!” 铁中棠听他喝声中气那般充沛已知此人必定身怀极为高深的武功看他打扮得不僧不俗却又猜不出是何来历心头不禁更是叫苦后面己有个苦追不放的艾天蝠怎经得前面又出来个如此怪物。 他哪里还敢多事身形一转往旁边掠过去。 哪知这人双目又是一瞪他肥大的身子一晃便已拦住了铁中棠的去路身法果然快如飘风。 铁中棠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面前这人双目虽然瞪得滚圆但却并无恶意微一抱拳道:“请让路!” 身子一侧便待自他身旁擦掠过去。 这怪人忽然哈哈一笑大声道:“年纪轻轻的人怎么这般没种打不过人家也要打逃什么!” 语声中铁中棠已自左冲右突向前闯了三次但这怪人的轻功身法却已妙到毫巅无论铁中棠冲到哪里俱都恰恰被他挡住。 这时艾天蝠早已赶来但却远远顿住了身形站在铁中棠身后七尺开外冷冷道:“放他过去!” 那怪人眨了眨眼大奇道:“你追他不着洒家为你挡住了他的去路你却要洒家放他过去你两人莫非在捉迷藏么?哈哈妙极妙极遇着此等好玩之事洒家少不得也要参加一份。”扬眉动眼仰大而笑果然是乐不可支的模样。 铁中棠见他如此模样心里不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道:“此人莫非是个疯子不成!” 当下抱拳一揖朗声道:“你为何挡住在下去路?” 那怪人道:“你为何要逃?” 铁中棠呆了一呆道:“我自奔逃与你何关?” 那怪人哈哈大笑道:“洒家生平最是看不惯没种逃命之人你逃到这里就算你倒霉!” 铁中棠道:“你怎知我是在逃命?” 那怪人怔了怔笑道:“不错不错洒家怎知你是逃命说不定只是在捉迷藏也未可知否则他会要我放你?” 抬眼望去艾天蝠面容冰冰冷冷满含杀机忍不问道:“喂你苦苦追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艾天蝠冷冷道:“取他性命!”突然飞身而来挥袖拂向他前胸三处大穴大喝道:“还不放他过去?!” 那怪人身形一闪笑道:“这倒怪了……” 他本未将对方放在眼里哪知艾天蝠这铁袖拂穴的功夫却是非同小可一招甫后着立刻连绵而至。 那怪人虽然武功特异但措手不及也被逼得手忙脚乱话也无法继续了艾天蝠招式不停口中道:“铁中棠!你还不快逃?” 铁中棠暗道一声:“糟了!”艾天蝠竟已听出了他口音此事岂非无法解决了思潮紊乱间身形震动衣襟带风便要纵身掠出。 突听那怪人一声大喝双臂乍分左掌直抓铁中棠肩头右掌连环翻动抢入了艾天蝠袖影之中。 铁中棠见他这一掌来势似是平平无奇只道轻轻便可闪过左掌斜斜一挡身子依旧向前窜去。 猝间对方手掌一阵翻动不知怎么一来便已搭上了他的肩头铁中棠大惊之下缩步回身全身后跃了三尺只觉肩头仍在隐隐痛又听得那边“嘶”的一声艾天蝠衣袖也已被他扯破凌空翻了个身落在铁中棠身畔三尺处似乎也骇得呆了。 他两人武功俱都颇为渊博但却再也未曾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奇诡怪异的招式自己竟连一招都躲它不过。 尤其艾天蝠更是惊骇不已他行走江湖多年这一双铁袖不知会过多少英雄豪杰可说难遇敌手。而此刻这怪人轻轻一招便将他衣袖扯破他心中既是惊骇又是伤悲呆了半晌黯然叹道:“好武功!” 那怪人笑道:“莫管我武功好坏洒家且问你你既要取他性命为何又要洒家放他逃走?” 艾天蝠怒道:“艾某平生……” 他本待说平生不愿别人出手相助于他但忽然想到自己武功比起人家实有大地之别自己还有何颜面在别人面前夸强称雄?一念至此不觉意兴十分萧索长叹一声住口不语。 那怪人急道:“你说了一半。怎么不说了” 艾天蝠苦笑一声似待转身而行那怪人摇手道:“慢走慢走你追他逃我拦住他你却又逼我放他逃走你究竟为何追?你究竟为何逃?”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目光已转向铁中棠。 铁中棠苦笑道:“在下奔逃只是为了要救他性命!”艾天蝠若来听出他口音他是万万不会说这句话的。但此刻却己非说不可否则岂非与他结下不解之深仇。 艾天蝠面色微变顿住脚步回转身形。 那怪人手捋乱大笑道:“你要逃走却是为了救他哈哈这样的奇事洒家倒当真从未遇到过。” 面色突然一沉接口道:“你两人若不将此事清清楚楚的说出来今日谁都莫想要走了。” 艾天蝠大怒道:“你如此多事莫非是仗着武功……”忽又想起人家武功实在高强不禁义自叹住口。 要知他生性虽然孤傲已极但越是此等孤傲之人便越是干脆当胜则胜当败则败绝不厚颜再争一经服输更是死心踏地是以此刻虽然满心怒火却也只好忍住。 那怪人目光一转哈哈笑道:“你两人可是见到洒家武功太强是以心里难受连话也不说了?” 铁中棠瞧了瞧艾天蝠只当他万万不肯承认。 哪知艾天蝠却朗然道:“不错!” 铁中棠呆了呆心中不禁大感钦佩:这样才不愧是个本色的男儿! 那怪人哈哈笑道:“你两人大可不必难受方才那样的武功洒家也不过只会三招两式而已还是偷学来的!” 艾天蝠默然良久缓缓道:“纵然只有三招两式也已够了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躲得过!” 铁中棠叹道:“不错!”他心念数转想想自己平生所见的武林高手实难有人躲得过那般奇诡的招式。 却听那怪人大笑道:“当今世上能胜得过洒家之人也不知有多少一招便能将我击倒的人也有三五个。” 艾天蝠面色微变道:“当真?” 那怪人道:“洒家从不说谎。” 艾天蝠道:“但当今武林一流高手艾某俱有所闻……” 那怪人笑进:“以你所知有哪几个?” 艾天蝠沉吟道:“武林七大门派历史悠久渊源有自那七位掌门人虽都闭关已久但却都可算一流高手。” 那怪人颔道:“不错还有呢?” 艾夭幅道:“关外庐二郎足迹虽未入关但侠名轰传已久太原帅家父子、江南子午剑、嵩阳玉哪咤、河朔谭一腿这四派武功一以小巧纵跃见长一以纵横开阔称雄嵩阳哪咤式之飞灵变幻河朔谭门之古传谭腿号称‘绳挂一条鞭赛过活神仙’更是奇诡难防。” 那怪人道:“不错这几人也可算做高手。” 艾天蝠接道:“安徽**八极式辰州言家僵尸拳巴山回风舞柳剑也都各有巧妙绝然不可轻视。” 他平日虽沉默寡言但论及武功却是滔滔不绝。 他语声微顿接门又道:“还有行踪最是飘忽拳路最是刚猛的铁血大旗门其代代子弟俱有高手!” 铁中棠听他论及本门心头热血一阵振奋。 那怪人却轻叹了一声道:“不错想当年铁血大旗纵横武林端的是天下无敌只可惜……” 铁中棠忍不住脱口道:“只可惜什么?” 那怪人瞧了他一眼接道:“只可惜大旗门武功多已散失如今子弟之武功已只及昔日前辈的十之一二了。” 铁中棠心头一动还未说话。 艾天蝠已沉声接道:“大旗门武功虽高但世代与大旗子弟为仇的五福连环五家门派武功也不弱。冷一枫的掌法阴柔但他秘创掌法为的只是要对付大旗门掌门之人是以平日极少施出真实功夫。黑星天、白星武两人联手配合无间双星镖旗走动江湖可说从来无人敢于拦路。” 那怪人“哼”了一声道:“两人联手;胜了也不算功夫。” 艾天蝠接道:“若论暗器功夫霹雳堂独门火药、盛大娘天女针都可算做其中顶尖身手。” 怪人冷笑道:“以暗器取胜更无聊了。” 艾天蝠又道:“盛大娘威名虽盛却不如其于紫心剑客盛存孝名列彩虹群剑与红鹰、碧月、墨龙、蓝凤、黄冠、翠燕六人并称后起剑客之雄这七人年纪俱轻潜力无限剑法更是各有特长若是再加磨炼必成绝顶高手。” 怪人颔道:“不错立论果然精辟得很还有么?” 铁中棠忍不住接口道:“九子鬼母师徒武功奇诡江湖第一自可算得上当今高手阁下怎生忘了?” 那怪人抚掌笑道:“不错不错三十年前阴仪之武功便可算江湖高手三十年后武功想必更是精进了。” 铁中棠怔了一怔道:“阴仪是谁?” 原来九子鬼母虽然名满天下但她的真名阴仪江湖中却无人知晓如今竟被这怪人道出艾天蝠如何不惊? 那怪人格格一笑道:“哦原来你也是鬼母门下洒家虽也知道她名姓却不认得她!” 铁中棠见他面上笑容忽然变得甚为勉强仿佛自知说漏了嘴此刻连忙加以掩饰似的心知此中又有蹊跷。 但艾天蝠虽然强煞却也瞧不见那怪人面色默默半晌道:“江湖中有名人物再无强过这些人的了。” 那怪人哈哈笑道:“你看洒家武功可算当今高手?” 艾天蝠长叹一声道:“除了七大门派掌门人与家师之武功深不可测难以评论外阁下在江湖中只怕已无敌手。” 那怪人大笑道:“好说好说……”笑声突顿正色道:“但连洒家全都算上这些人谁也挡不住人家一根手指!” 艾天蝠惊道:“什么人?” 那怪人还未答话铁中棠忽然抢口道:“雷鞭落星雨风梭断月魂大师你可曾听过这两句话?” 怪人面色突变凝目铁中棠道:“你怎认得这两人?” 铁中棠看他面色已知这两句话所代表的两人是大有来头不禁叹道:“在下只不过听人说起这两句话而已。” 那怪人道:“你可要听听这两人是谁?” 铁中棠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那怪人微一沉吟道:“要听的随我来。”当先转身走向那三间茅屋铁中棠、艾天蝠情不自禁跟了过去。 铁中棠这时才看清楚那门前木牌上写的竟是:“小小少林寺”五字。 他一目望过心里又是惊奇又是好笑他从未只知市井中生意买卖要想学人店招鱼目混珠以假充真才有时会用这“小小”两字却不知堂堂少林寺竟也被人用上这两字不禁苦笑暗忖道:“这怪人竟敢把这三间茅屋充作小小少林寺却不知少林高僧见了又当如何?” 心念又一转忽然想起此地本是嵩山之后山距离少林寺非遥这怪人竟敢如此想必与少林寺有渊源。 当中一问屋子倒也甚是宽大。但屋里零零乱乱百物杂呈上至书剑琴棋下至锅碗杓筷什么都有零乱的堆满一屋。 左面屋角木架放着几本书册但架上却写着“藏经阁”三字书架旁堆着几柄刀剑便算做罗汉堂。 当中一张破桌设着残烛香案写的是“大雄宝殿”四字右面屋角小小火炉上烧着只热气腾腾的锅子锅里面香气四溢自然便算做香积厨了。 铁中棠见了更是惊奇更是好笑少林寺所有殿堂这里完全都有只是非但具体而微而且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那怪人却哈哈笑道“洒家昔年被少林逐出门墙便造了这小小少林寺与它分庭抗礼你看造的如何?” 铁中棠唯唯否否应了实是不知该如何答话。 那怪人却突又正色道:“须知洒家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我佛既在心头洒家便将此当做少林寺又有们不可。” 铁中棠听他玩笑之间倒也有些禅机当下笑道:“大师说的不错菩提非树明镜无台若是认真便着相了。” 那怪人抚掌大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铁中棠道:“不知大师心目中真正高手又是哪几个?” 那怪人道:“你若要洒家说出这些武林掌故先该将你两人这段古怪说出才是否则洒家真要闷死了。” 铁中棠知道此人脾气不但古怪而且好奇只得长叹一声道:“在下与这位艾天侠本无恩怨只是……” 当下将事情经过源源本本说了出来。 这番话他明虽是说给这怪人听的暗地却无异是要艾天蝠知道只因事情演变至此也只有让他知道真情了。 屋中只有一张破椅但却已被怪人坐了铁中棠只得一面走动一面说话一面观察着艾天蝠的面色。 但见艾天蝠面色黯然似是已自心灰意冷再无争强斗做之心铁中棠心头不禁窃喜。 忽然问那怪人大喝一声自椅上飞身而起张臂便向铁中棠扑了过来铁中棠大惊之下急退三步。 那怪人沉声道:“洒家这小小少林寺到处都可走得但只有这扇门户却是万万碰不得的。” 原来铁中棠方才走动之间无意斜倚到左面一扇门上此刻听这怪人如此说话不禁大奇忖道:“这门中又有何古怪?”他生性深沉面上虽不动声色继续叙述暗中却对这窄门加了注意。这扇门关得严严密密绝无丝毫空隙门里是什么直到他话说完了仍然没有丝毫现。 那怪人又自坐回椅上轻扇炉火此刻大笑道:“你两人幸好撞来这里否则如此生死相拼岂非冤枉。” 艾天蝠面上仍无表情亦不置答只是冷冷问道:“今日之武林究竟是哪几人之天下?” 那怪人双目微阖缓缓念道:“雷鞭落星雨风梭……” 忽然张开眼睛道:“黑白双星与碧月剑客如今都是名满天下之高手他们的师父是准你两人可知道?” 铁中棠存心要让艾天蝠说话只因话说多了心里自然生机萌现是以他虽知道却不开口。 艾天蝠果然只得答道:“黑白双星虽说是家传武功其实武功却习自昔日的独行侠盗过天星!” 那怪人道:“不错想那过大星武功虽高绝一时但声名却狼藉得很黑白两人自不肯承认是他弟子了!” 艾天蝠道:“那碧月剑客貌美心辣只是人却正派正与她师父月华仙子是同样的脾气!” 那怪人道:“不错你武林掌故既是如此熟悉你可知道那过天星与月华仙子两人后来是如何了么?” 艾天蝠道:“这两人一南一北号称无敌但正自声名鼎盛时却突然消声灭迹是以黑白双星与碧月剑客也不过只学了他们师父的三成功夫江湖中对这二人突然失踪的原因猜疑极多有的说他两人已羽化……”语声突顿呆了半晌变色念道:“雷鞭落星雨风梭月魂……” 那怪人叹道:“这就是了那过天星与月华仙子两人便是折在雷鞭与风梭两人手中生死虽不知只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铁中棠心头不禁骇然他知道过天星与月华仙子两人数十年前号称无敌想不到也会败在他人手中。 要知黑白双星与碧月剑客只学了师父两三成武功便已名满天下过天星与月华仙子武功之高自可想见。 艾天蝠亦自耸然动容过了半晌才缓缓道:“那雷鞭与风梭两人之声名为何在下从未听人说起过?” 那怪人叹道:“此等凶神恶煞的姓名连鬼母都不愿提起还有什么别的人敢时常挂在嘴中。” 艾天蝠面色天变闭口不语铁中棠更是大惊忖道:“盛大娘若是将这两人请出对付大旗门我等岂非惨了。” 那怪人掀开锅盖看了看口中缓缓道:“但这雷鞭风梭武功极高心目中却仍有畏惧之人。” 艾天蝠身子一震道:“什么人?” 那怪人起身取了副碗杓口中却喃喃吟道:“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尔其静也体象皓镜星开碧落!” 艾天蝠耸然道:“此话怎讲?” 那怪人有如未闻一般闭目接口吟道:“浮沧海兮气浑映青山兮色乱为万物之群作众材之壮观!” 双目微开夜光闪动道:“这碧落赋你可曾听过?” 艾天蝠暗道:“碧落赋与武林高手何关?” 那怪人大笑道:“这碧落赋其中便说的是武林中的数大奇人字句包涵之意义一时间也难说得尽。” 铁中棠与艾天蝠虽然俱是城府深沉之人但此刻却也不禁大动好奇之心齐声脱口问道:“什么意义?是哪几人?” 那怪人将锅中之肉舀了满满一碗道:“此赋卒乃称颂苍穹碧落但数十年前却有一人将之断章取义用来形容武林中数大奇人正是:惊天动地数高手俱是碧落赋中人!” 铁中棠与艾天蝠此刻闻得肉香肚中也觉有些饥饿但见他并无奉客之意只当他要自用了。 却听他说到这里忽然长身而起双手捧着肉碗笑道:“洒家先将这碗肉送去再来说话。” 铁中棠呆了一呆虽然急着要听却也无可奈何。 他缓步走向那道窄门走得十分小心似是生怕将碗中肉汁溢出面上笑容早敛神色间竟似变得十分慎重。 铁中棠大奇忖道:“这门里是什么?这怪人为何对他如此恭敬?”艾天蝠苦不能见却也在凝神倾听。 那怪人走到门口口中忽然出“咪咪”猫叫之色。 铁中棠大奇忖道:“门里莫非只是只猫么?”却见怪人将门户轻轻推开一线侧身走了进去口中笑道:“你……” 一个“你”字方自屋里传出忽听“哎呀”一声惊呼“呛啷”一声碎响显见那肉碗也落在地上。 接着“砰”的一声窄门大开。 铁中棠身不由主窜了过去窄门里这小小一间茅屋布置得竟是精致华而已极四面锦帐流苏牙床妆台床上堆着翠裳台上悬着明镜镜旁还有几副女子梳髻用的木梳梳上还缠着几根青丝那怪人木立在铜镜旁满面惊骇之色如遭雷击一般。 这小小少林寺内竟有间女子闺房委实令人惊异 但这间精致的闺房中却渺无人迹风吹锦帐露出里面墙壁铁中棠目光锐利一看那墙壁竟是青铜所制 墙壁外面虽圬着泥木是以由外看来宛如普通茅屋一般但由内向外却再也无法破壁而出。 那怪人目光茫然四顾喃喃道:“到哪里去了哪里去了……”忽然觉屋角处有个土坑深达地下。 他大喝一声一足踢开那牙床床下果然满堆泥上。 原来屋中人早已暗地筹谋掘了条直通外面的地道却将掘出的泥土悄悄堆藏在床下。 铁中棠看得目定口呆只听那怪人嘶声道:“她走了走了……连嫔奴也被她带去了……” 忽然窜到铁中棠身前抓住他肩头惶声道:“你若肯帮我个忙我日后永远也忘不了你!” 铁中棠呐呐道:“但请吩咐!” 那怪人切齿道:“她此番逃将出去乱子就要惹大了洒家无论如何也要抓她回来你且替我照料这里!” 他也不管铁中棠是否答应话声方了便已飞身钻入那地道等到铁中棠赶过去时他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铁中棠立在地道口一时间当真不知所措。 艾天蝠缓缓道:“我已心灰意冷不堪重回人世正可代你照料此间你若要去只管去吧!” 铁中棠黯然一笑轻身走回道:“昨日之事……” 艾天蝠道:“往事已矣还说它作什么以我之武功若被那雷鞭、风梭辱骂了我岂非也是无可奈何!” 铁中棠知他已想通了心里也不知是感慨还是欢喜? 他口中还未答话却突然瞥见妆台上竟压着张纸柬只是那怪人方才震惊之下竟未觉。 只见上面写的是:“我终于自由了你寻我不到的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为我受的苦都是你自愿的你活该!阴嫔留”。 这字柬自是留给那怪人的但铁中棠却知道艾天蝠也必定欲知内容是以观看之际便随口念了出来。 艾天蝠本已安详的面容听得“阴嫔”两字突又大变骇然惊呼道:“阴嫔阴嫔……原来在这里!” 铁中棠心中大奇道:“阴嫔是谁?”心念一动突又大惊脱口道:“阴……阴嫔……莫非和令师有些……” 艾天蛹缓缓道:“阴嫔便是家师的三妹。”说这话对他冷漠的面容竟似泛起一阵恐惧与怨毒之色。 铁中棠知道此人孤傲不群渺视生死如今面上竟会现出恐惧之色其中必定又有原因。 他越想越是觉得奇怪当下缓缓道:“难怪那怪人知道九子鬼母的姓名原来他竟与令师的妹子有交……” 语锋忽然一转接道:“闻道令师本有姐妹三人昔年俱是天香国色并肩走动江湖后来却不知为何失散了?” 艾夭幅“哼”了一声也不答话。 铁中棠想他必定知道其中隐秘试探着又道:“江湖传言阴氏三姐妹之中以三妹最美也是最毒……” 语声未了突听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轻轻笑道:“多谢你的夸奖但我却有些不敢当哩!” 这语声之娇柔甜美连铁中棠这样钢铁般心肠之人听了都不禁为之心旌摇摇难以自立。 但转目四望四下哪有人影这语声竟不知自哪里出来的铁中棠心头大骇艾天蝠更是容颜惨变。 两人双拳紧握不敢作声死一般的静寂中忽听那妆台的小小木柜里出一连串轻微的骨节声响。 接着柜门缓缓而开里面缓缓伸出一只手掌晶莹柔嫩肤光致致纤细手指远胜春葱。 铁中棠从未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手掌更未想到这小小木柜里会钻出个人来一时间当真骇得呆了。 那柜门越开越大柜中笑声盈盈荡人心魄。 忽然间艾天蝠大喝一声嗖的窜到铁中棠面前挡住他的视线颤声道:“快转回头去不能看她!” 铁中棠听他语声中满充惊骇惶急之意亦是自己从来未见不禁呆了一呆方待转过身子。 柜中又自娇笑道:“好侄儿你莫怕小婶子早已将脸蒙住了要他瞧瞧也没有关系。” 语声之中柜中传来一阵浓郁的媚香。 接着铁中棠顿觉眼前一花室中已多了个身材修长、体态婀娜、身穿轻红罗衫的宫髻美人。 她面上也蒙着轻红罗纱”隐约间露出面容轮廊当真是美得惊人宛如烟笼芍药雾里看花。 那层轻纱使得她绝美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神秘的魅力令人不由自主想掀起轻纱看看她究竟美到何种程度。 铁中棠目光不可抗拒的被她吸引住心中却大骇忖道:“这木柜如此窄小便是幼童也难容身但她却能藏在其中这缩骨之术是何等功力!”目光凝注不觉瞧得痴了艾天蝠木立当地却动也未动。 那罗衣美妇娇笑不绝眼波隔纱瞟了铁中棠一眼突然扳过艾天蝠的身子娇笑道:“许久不见了你好吗?” 艾天蝠虽然极力控制但指尖似已微微颤抖起来。 罗衣美妇眼波四转笑道:“那蠢物已走了吧他见我掘了条地道只当我已自地道中走了哪知我却偏偏留在这里要他猜也猜不到找也找不着喂你说我这小婶子做事可还聪明吗?” 铁中棠暗地心惊:“好个好姣的女子!” 他知道她便是阴嫔却未想到鬼母之妹看来竞是如此年轻。 艾天蝠仍然木立未动额上却已泌出了汗珠。 阴嫔自袖中取出一方罗帕在他头上轻拭了一下又伸手在他颊上拧了一下娇笑道:“傻孩子呆了么?怎么不叫婶子呀?” 艾天蝠不言不动也不反抗当真像是呆了一般。 铁中棠看得满心惊奇忽见阴嫔转对他一笑道:“喂请你替我把那张床扶扶正好么?” 她轻笑柔语间又是甜笑又是柔媚叫人不忍拒绝于她铁中棠竟真的代她将那牙床移上土堆。 阴嫔娇笑道:“乖孩子……”放开艾天蝠在床上坐下。 她莲步婀娜曼妙多姿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魅力铁中棠忍不住望着她忽听她笑道:“傻孩子看什么?” 铁中棠面颊一红转过头去。 阴嫔笑道:“你可要我掀开面纱让你看看么?” 铁中棠方自忍不住要说好突听艾天蝠大喝道:“看不得的!”喝声嘶哑面色更是可怖。 阴嫔咯咯笑道:“哦我还忘了告诉你凡是看过我面容的男人我都要将他眼睛弄瞎好教他脑子里永远保留着我的印象但我却绝对让他瞎得舒舒服服毫无痛苦你说我的良心好么?” 她娓娓道来宛如在叙述一件最温柔美丽之事似的又像是在向情人询问心意一般。 铁中棠只觉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霎眼满布全身。 阴嫔莹莹的纤指轻轻抚弄着纱角媚笑道:“你要看么:能看看我的容貌纵然瞎了也是值得的。” 那柔媚的甜美那朦胧的容貌那媚人的香气竟真的教人宁愿变成瞎子也忍不住要瞧上一眼。 铁中棠掌心捏满了冷汗阴嫔纤指微扬掀起了半角轻纱将那有如莹玉雕成般毫无暇疵的下颔微微露出了一些。 艾天蝠满头冷汗他虽然双目皆盲但此刻的情况却宛如眼见只因他自己也经历过这一段。 他脑海中又忆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 那是个软绵绵的春夜一个身穿轻纱的绝美少*妇婀娜的走向一个少年她面笼轻纱媚笑道:“你看不看?” 那少年掌心俱是冷汗终于颤抖着点了点头于是他便看到了一张永生也难忘却的面容。 他此后便永远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此刻莫非是历史重演? 他知道阴嫔正一步步移向铁中棠那魅力更是令人不可抗拒。 突听铁中棠冷冷道:“你若是再年轻二、三十年我便要看了只可惜你已是个老太婆纵然驻颜有术但想起来却教人恶心!” 阴嫔身子一震笑容突然顿住这次轮到她呆住了!她做梦也未想到这少年竟有如此冷漠的心肠和尖锐的言词。 艾天蝠忍不住伸手一拭额上汗珠暗叹忖道:“这少年心肠当真是铁石铸成的否则怎么能抗拒得了!” 只有经过此事的人才知道阴嫔的魅力是多么不可抗拒才知道那隔着轻纱的眼波带着多少神秘的魔力。 阴嫔更已失措她那神秘的媚力正有如她的护身甲胄而此刻却被铁中棠刀一般的冷漠与轻蔑一刀贯穿。 她越是慌乱铁中棠越是冷静冷笑道:“年华如逝水永远不可挽回你以后再也无法迷惑别人了知道么?” 阴嫔倒退数步坐到床边。 铁中棠道:“你还是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但这里已无你容身之处这整个世上也无你容身之处了!” 艾天蝠忍不住暗中喝采多年怨毒仿佛都已泄。 没有一个曾被阴嫔弄瞎了的人能向她报复只因他们都是自愿的而铁中棠此刻却代这些人出了冤气! 哪知阴嫔突又娇笑起来道:“好孩子说得好居然有人用恶心两字骂我真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事!” 铁中棠道:“以后用此两字骂你的只怕就要多了!” 阴嫔道:“哎哟想不到我姐姐竟收了个这么好的徒弟!” 艾天蝠忽然冷冷道:“此人乃是大旗门下!” 阴嫔面然竟似也变了喃喃道:“大旗门……大旗门……嘿嘿只可惜大旗门子弟俱是有父无母之人!” 铁中棠只觉耳畔嗡然作响身子如被雷震一股热血直涌上来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阴嫔笑道:“我说的什么你早已听得清清楚楚了是么?”身子笑得微微颤动有如花枝摇曳。 铁中棠再也无法保持冷笑但他越是失态阴嫔便笑得越是迷人铁中棠嘶声喝道:“你若再胡言乱语……” 阴嫔咯咯笑道:“你若是有母亲可知道你母亲在哪里?” 铁中棠身子摇了两摇仆的跌坐在椅上。 原来大旗门卧薪尝胆一心复仇生恐母爱太过慈熙门中子弟一生来便离开母亲怀抱能行路时便立刻要接受最严格的武功训练从不知母爱为何物更不知母亲在何处。 是以大旗子弟人人虽都有着铁一般坚硬心肠钢一般倔强脾气却最怕别人在自己面前提起母亲两字。 阴嫔故意轻叹一声带笑道:“羔羊乳燕俱知母恩但大旗子弟却连母亲在哪.里都不知道岂非连禽兽都不……” 铁中棠厉喝一声:“住口!” 阴嫔娇笑道:“呀真对不起我随口说说却不想伤了你的心。” 铁中棠厉声道:“大旗门中之事你怎会知道?” 阴嫔笑道:“你若要问我怎会知道不如回去问问你的……”忽听外面响起一阵阵急拍门之声。 一个清脆女子口音喘息着道:“屋里可有人么可不可以让难女进来躲躲?”语声惶急听在铁中棠耳里却甚是熟悉。 他心头一惊却拿不定主意是该先听完阴嫔的话再出去还是先出去再未听她要说的话。 哪知阴嫔微微一笑便不再往下说了。 铁中棠心思索乱陛的窜出房外阴嫔在身后轻轻笑道:“这小子轻功倒不错嘛!” 举目望去一个女子怀抱一人当门而立正回望着来路满面俱是优伤惶急之色正是温黛黛与云铮。(全本小说网 ) 第一六章 咫尺天涯 温黛黛回过头瞧见出来应门之人竟是铁中棠也吃了一惊脱口道:“你……你怎会在这里?” 铁中棠道:“你怎会来的?” 温黛黛也不答话一脚跨了进来放下云铮回身紧紧关上了门长长松了口气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铁中棠伸手扶住了她皱眉道:“你怎么了?” 虽是短短四字而且说得冷冷冰冰但语句中却显然有种关切之情不可掩饰的流露出来。 温黛黛满足的倚在他臂上心里只觉甜甜的忽然瞧见地上的云挣身子一挺站了起来垂道:“我还好!” 铁中棠见她神情与往日大不相同再瞧了瞧地上的云铮心里便也明白她对云铮已生情感展颜笑道:“你很好。” 温黛黛道:“但情况却不好得很黑星天、司徒笑等人已寻着我了幸而我还机警否则此刻便已落人他们之手。” 铁中棠见她进来神色便知已有危变却不料是如此危急当下沉声道:“他几人怎会知道你藏身之地?” 温黛黛道:“沈杏白带来的。” 铁中棠大奇道:“但沈杏自己背叛黑星天他怎会……” 心念一转立时恍然冷笑道:“是了沈杏白虽然叛师但黑星天见他那般好狡正是自己得力臂膀怎会处罪于他说不定反而对他更加喜爱此番这师徒两人正好同恶共济狼狈为好了。” 温黛黛道:“我瞧见他们来了立刻抱起他……云铮亡命飞逃情急之下也未择路途竟逃入了这条绝路心里正在慌瞧见这小小少林寺病急乱投医便投奔了过来哪知道遇到了你。”放心的叹了口气抱起云铮仿佛只要有铁中棠在什么事便都可解决似的。 铁中棠暗叹忖道:“她见着司徒笑等人本不必如此惶急此番必是为了云铮的性命……”忽然大声道:“你瞧见他们了么?” 温黛黛道:“瞧得清清楚楚绝不会错的!” 铁中棠变色道:“你瞧见他们他们本是为了寻你而去怎会瞧不见你以司徒笑那等角色怎会让你逃走?” 温黛黛呆了一呆亦自变色道:“这……这……” 铁中棠冷笑道:“司徒笑行事一向专喜放长线钓大鱼他让你逃走只是要尾缀着你看你投奔何处。” 温黛黛身子一震道:“你……你能确定?” 铁中棠道:“自能确定此刻他们只怕已来了!” 他委实有铁般的心肠过人的机智方才虽是那般心伤紊乱但此刻事变一生便立刻冷静下来。 突听艾天蝠冷冷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来了我们挡住!” 温黛黛见他在此又吃了一惊。 铁中棠听了这番言语心下大是感激赶过去一握他手掌两人也不再多话但昔日的误会恩怨便在这一握之下完全冰释。 温黛黛见了更惊得怔了半晌方自会过意来不禁暗叹忖道:“这些英雄男儿的心胸当真非他人能及。” 当下铁中棠便要温黛黛将云铮抱入里间床上。 阴嫔轻笑道:“哎哟这是谁的床你们也不问问么?” 铁中棠冷笑道:“我四弟若是知道此乃你睡过的床只怕他宁愿睡在刀山上也不愿睡此床……” 阴嫔柔声笑道:“那么……外面有刀为什么不让他睡在刀上 铁中棠怔了一怔还未答话温黛黛却已柔声笑道:“好姐姐这床你反正是不睡就可怜他受了伤让他睡吧!” 阴嫔上上下下瞧了她几眼娇笑道:“晴好甜的人儿好甜的嘴瞧在你面上就让他睡吧!” 铁中棠暗笑忖道:“这两人的脾气倒有几分相似若是两人斗上一斗倒也是棋逢敌手。” 阴嫔望着温黛黛百般伺候云铮摇笑道:“这人既是他的师弟想必也是大旗门下的子弟了?” 温黛黛笑道:“姐姐你真聪明一猜就猜对了!” 阴嫔笑道:“小妹子姐姐真要劝劝你大旗子弟全是没良心的人你此刻对他这么好他以后未必对你好的。” 温黛黛呆了一呆瞬即娇笑道:“听姐姐这样说来难道姐姐以前也上过大旗子弟的当么?” 阴嫔道:“这……这……” 温黛黛笑道:“姐姐若是上过当妹子也不敢不上当了!” 阴嫔笑道:“小丫头;好利的嘴姐姐倒服你了!” 活声来了突听外面又是一阵拍门之声传来。 别人还来说话艾天蝠道:“我去应门!”嗖的窜了出去温黛黛与铁中棠面面相觑心房却不禁跳动加剧。 艾天蝠沉声道:“什么人?”“呀”的开了柴扉。 一个少年男子口音道:“家师令在下送上此物……” 艾天蝠沉声道:“你知道这里住的是准怎敢胡乱送来?” 少年口音道:“家师吩咐令弟子送来弟子便送来了这里主人苦是不要方才进来的那位姑娘想必是要的。” 温黛黛瞧厂瞧铁中棠叹道:“你果然猜对了。” 阴嫔笑道:“有人送东西来为何不要拿过来吧!” 少年口音道:“请弟了在此恭候回活。” 艾天蝠“哼”了一声飞身而入手里却多了只紫檀木匣铁中棠方待伸手阴嫔却已抢先接了过去。 铁中棠见她出手之快当真快如闪电心头也不禁暗惊她启开木匣娇笑道:“若是好东西我就……” 忽然娇呼一声瞬又娇笑道:“哎唷这种东西我可不要你拿去吧!”随手一抛将木匣直掷过来。 铁中棠只当她要考较自己功力哪知木匣却轻飘飘落入他手中宛如她手掌轻轻递过来一般。 但她此刻笑声之中却似乎带着些幸灾乐祸之意。 铁中棠皱眉暗忖道:“这匣中不知装的是什么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她怎会如此得意!” 缓缓推开匣盖一看这装饰得极为华丽的紫檀木匣之中放的竟是一颗白苍苍的人头! 铁中棠不用再看第二眼便知道这人头是潘乘风的。 潘乘风化装成那老人模样冒充铁中棠与黑、白双星、司徒笑同时走了此刻却被人将人头送回显然他行踪已被别人现温黛黛见了人头不禁惊呼一声也隐约猜出这件事了。 铁中棠一惊之下立刻镇定思绪暗暗忖道:“沈杏白被我惊走奔逃之际遇着黑、白等人他大惊之下哪知黑星人却竟将他收容他便叙出遇见温黛黛与我之事那时这假冒铁中棠的潘乘风正好也在司徒笑便将他杀死再去追捕温黛黛他不知温黛黛已与我失去连络只当温黛黛必来投奔于我是以故意放走温黛黛却在暗中尾随而来哪知温黛黛却真的误打误撞的来到这里遇到了我!唉一切事阴错阳差却被他们误打正着将我寻到了!” 这些事虽然错综复杂但铁中棠转念便已想通。 他微一沉吟便飞身而出。 艾天蝠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 此时门外突然站着一人长衫飘飘面带笑容正是沈杏白: 他见到铁中棠立刻哈哈一笑道:“想不到司徒大叔果然神机妙算兄台竟果真在这里家师的礼物兄台收到了?” 铁中棠冷笑道:“你居然敢来不怕我先宰了你么?” 沈杏白笑道:“除了方才那礼物外家师还有件更贵重的礼物要送给兄台兄台杀了我礼物便收不到了!” 铁中棠变色道:“什么礼物?” 沈杏白狡笑道:“礼物即将送到小弟此刻却要先行告退但礼物未到之前兄台却是万万走不得的。” 铁中棠冷笑道:“我若高兴起来随时都可走的。” 沈杏白躬身笑道:“兄台不妨试试。”抱拳一揖倒退三步突然撮口长哨一声哨声尖锐直上霄汉。 此时四山回应未绝茅屋前后左右突然响起了大笑之声齐声道:“铁中棠真的在这里么好极好极!” 数人同时张口同时闭口显然早已约定以哨声为号。 铁中棠听那笑声俱都是中气充足连绵不绝内功俱已到了上乘火候心头不禁一惊不料司徒笑已约了帮手。 阴嫔见他垂走了进来格格一笑道:“想不到来的都是高手这些人围住你们你们只怕走不掉了!” 铁中棠面色铁青却忍不住侧目瞧了云铮一眼。 阴嫔娇笑道:“不错以你的武功机智大约还可逃得出去但是你这位宝贝弟弟嘿嘿只怕惨了!” 铁中棠长长叹息一声抱拳向温黛黛道:“四弟伤势急待救治此山前之少林寺乃是天下武林正宗又是慈悲为怀之出家人姑娘若是将他送去少林寺那少林高僧想必绝不会袖手不理。” 温黛黛道:“但……但我们怎么走得出去呢?” 铁中棠道:“此屋虽已被围但……” 阴嫔忽然截口笑道:“但你若真的有种就莫用我地道!” 铁中棠被她一语说出心事不禁呆了呆。 温黛黛娇笑道:“好姐姐……” 阴嫔笑道:“好妹子你莫怕只要跟着姐姐姐姐我负责你从大门堂堂正正的走出去不用钻狗洞。” 温黛黛道:“真的么?” 阴嫔笑道:“谁骗你我已经送出信去少时便有人来接我了那接我的人呀嘿嘿谁也不敢惹他!” 温黛黛道:“但是他……” 阴嫔笑道:“人家大英雄兄弟的事我可管不着。” 温黛黛道:“那么我也不走了。” 阴嫔笑道:“好妹子不是我不让你走地道只因这地道只能爬着出去你怎能带着你那病人走我方才不过是故意气气他的!” 铁中棠心中虽然恼怒却也知道她说的不错。 哪知温黛黛却笑道:“好姐姐我若是能带着他走又如何?” 阴嫔娇笑道:“我被你几声好姐姐叫得心都软了你若能走就走吧但那大英雄若是要走我却要叫了好教别人堵住出路!” 温黛黛道:“谢谢你……” 转身面对铁中棠缓缓道:“我引来了敌人自己却要走了实在对不起你但为了他……” 铁中棠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温黛黛抬头瞧了他两眼那种目光的言意当真说也说不出。 良久良久她终于说了声:“你多珍重。”抱起云铮将一床棉被卷起他身子倒退着缩入地道然后才将云铮缓缓拖了进去。 阴嫔从未想到她真能走出去看得呆了一呆苦笑道:“好个痴心的女子想不到我这地道却救了个大旗弟子。” 忽然挥了挥手道:“算了你要走也就走吧!” 铁中棠呆了一呆诧声道:“你……你……” 阴嫔笑道:“你莫吃惊我这人虽狠毒但对大旗子弟总是……唉回去见着云九霄代我问他好。” 铁中棠越来越是惊诧暗奇忖道:“她难道和我云叔父也有什么……什么渊源不成?” 但他再问时阴嫔已倒在床上再也不肯说话了。 铁中棠木立半晌艾天蝠道:“你为何不走?” 阴嫔闭着眼睛懒懒笑道:“我自有去处不用你管。” 艾天蝠沉声道:“今天承你相救之情你我恩怨一笔勾消。” 阴嫔忽然张开眼睛大笑道:“你居然也肯钻地道我倒未想到看来我费了二个月功夫掘了这条地道总算不冤枉。” 艾天蝠冷冷道:“我若不走铁中棠必不肯走的他此生尚有许多重任我何苦害他不走!” 铁中棠心中更是感激他本有倔强好胜之意听了这番说话只有长叹道:“艾兄走吧!” 艾天蝠道:“你当先我断后。” 阴嫔忽又笑道:“少时那人送来的第二件礼物你不看了么?” 铁中棠木立半晌想到自己所肩负之重任长叹道:“不看也罢!”身子一缩缓缓钻入了地道之中。 刹那间突听外面大笑道:“铁兄礼物送到了铁兄纵是大纵奇才见了礼物只怕也要大吃一惊了。” 铁中棠心头一动顿住身形。 艾天蝠沉声道:“无论那礼物是什么都莫要看了走吧!” 铁中棠叹息一声又自缓缓钻入了半个身子。 外面笑声又起。道:“弟兄们莫再围住茅屋了过来见见高人铁兄见了这礼物你我便是请他走他也不会走的。” 铁中棠心头又是一动突然嗖的窜出地道苦笑道:“小弟只去看一眼艾兄请先走吧小弟随后就到!” 语声未了他已冲了出去。 艾天蝠黯然一叹却听阴嫔也在叹息道:“他此番不走只怕是走不了啦!”言下竟也颇有惋惜之意。 艾天蝠突然动容道:“我与你相识三十年为你双目皆盲为你投入鬼母门下但今日才知道你原来也是有人心的。” 阴嫔默然半晌.瞬又格格笑道:“有是有但却少得很。” 艾天蝠道:“不管是多是少你总不该沾辱别人名声。” 阴嫔道:“唷我沾辱谁的名声了你自愿瞎眼也要……也要看我我见你瞎了可怜才将你送到大姐那里去因为她也遇着了伤心事自老容颜而且誓只收天下残废孤伶之人为徒。” 艾天蝠面上渐渐泛起悲愤之色大喝道:“住口!” 阴嫔冷笑道:“这是你要重提旧事怪谁呀!” 艾天蝠叹了口气道:“我说的不是此事我只问你你虽救了那大旗弟子的性命为何又要沾辱他师长的清名?” 阴嫔冷冷笑道:“和我认识便是有污清名了么?那么江湖上清名已被我污了的人可真是大多了!” 艾天蝠怒道:“但三十年来你的事我有哪件不知道直至十年前你被少林八大高僧所困突然失踪这十年我才没有你的消息你几时与大旗门的前辈师长有过往来你何苦要在铁中棠面前故意那般说话哼哼想来你只是要人家师徒互相猜疑你却在旁看热闹。” 阴嫔缓缓道:“不错十年前我听得少林门规清严却偏偏去勾引了个少林弟子哪知被少林寺的八个和尚将我捉回少林寺要将我在少林师祖前正法哼哼那时天下竟没有一个人来救我。” 艾天蝠冷笑道:“你若是死了只怕连收尸的都没有连你的亲生姐妹都恨你入骨还会有谁来救你!” 阴嫔格格大笑道:“但我还是死不了自然有人不惜被少林逐出门墙也要和我厮守在一起他在祖师爷前自己承认不是我勾引他而是他勾引我的那些和尚也将我无可奈何只得将我放了也将他逐出少林那时我已不能动弹只有随他走了。” 艾天蝠怒道:“那人便将你救来此地是么?” 阴嫔笑道:“不错但他虽救了我却将我像囚犯般关住我怎么受得了直到近年他防范松了我才设法掘了地道。” 艾天蝠恨声道:“他只是怕你再出去害人才将你关起但他也陪着你他若非爱你已极又怎会如此。” 阴嫔娇笑道:“不错他爱我你吃醋么?” 艾天蝠怒道:“这件事我都不管我只问你大旗门与你……” 阴嫔面色一沉冷冷道:“大旗门与我的事你也管不着但我告诉你那句话并非是我胡乱说出口的!” 艾天蝠怔了一怔道:“莫非你真与大旗门……” 阴嫔冷笑道:“你莫要问了有些事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的。” 突听门外响起了铁中棠的一声惊呼。 原来铁中棠飞身出房推门而出十丈外人影幢幢有**人之多此刻时近黄昏细雨漾檬也看不清这些人面容只见到司徒笑推众而出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仿佛心头甚是得意见到铁中棠当头一揖笑道:“多日未见铁兄小弟心头委实想念得很。” 铁中棠知道此人自命计谋第一最喜装模作样心里忍住了气亦自抱拳道:“小弟也一直想寻司徒兄道谢!” 司徒笑呆了一呆强笑道:“道谢什么?” 铁中棠笑道:“潘乘风那厮**好色小弟一直便想将他除去哪知司徒兄竟代小弟作了。” 司徒笑道:“哦哦哦哦……哈哈哈哈!” 铁中棠见他笑得奇怪心中虽诧异但偏偏忍住不间故意大笑道:“何况兄台还要再送重礼小弟更是不安了。” 司徒笑道:“好说好说。” 铁中棠笑道:“礼物在哪里小弟收下后就要走了。” 他故意说得轻描淡写生像说走便立刻能走似的。 司徒笑道:“待小弟先为兄台引见几位朋友再说。”转身大笑道:“兄台们请过来见见高人!” 那边一堆人影果然应声走了过来除了意得志满、沾沾自喜的黑、白双星外还有五人之多。 这五人一个高大威猛顾盼自雄一个枯瘦短小背后斜插着两柄钢刀一个长衫飘飘正是沈杏白。 还有两人却是一男一女男的身材奇高奇瘦头上还戴着高冠站在众人之间有如鹤立鸡群一般。 那女子却是体态丰腴娇小玲珑站在那高冠男子身侧恰恰只到他胸口虽在众目睽睽之下但两人却仍然拥抱在一起一高一矮一肥一瘦别人看来神情甚是滑稽但他们自己却自得其乐。 司徒笑抱拳笑道:“黑白两位铁兄想必是认得的了。” 铁中棠笑道:“只怕黑兄却是次见到小弟!” 黑星天果然是第一次见到他真面目他目如朗星双眉斜飞面色微带黝黑第一眼看去虽不似美男子但只要你多看一眼便不知不觉要被他吸引当下不禁暗叹忖道:“果然是条好男儿难怪有那么多女子对他那般倾心。”微一抱拳冷冷道:“虽未见面却已久仰大名了。” 司徒笑手掌引向那高大之人笑道:“这位兄台便是敝镖局中第一位镖师江湖人称金刚韦驮骆不群。” 那骆不群大喇喇点了点头道:“承教。” 铁中棠虽也知道此人在镖业中甚著威名但见他神情却觉有气哈哈笑道:“果然和庙里泥塑韦驮有些相似!” 骆不群面色一变司徒笑却已指道:“这位‘满地飞花’彭康彭大侠乃是江湖中地趟刀的第一名家。” 那背插双刀的短小汉子抱拳笑道:“不敢当。” 铁中棠见他倒还和气便也笑道久仰心头却已有些吃惊这彭康的地趟刀法他也已闻名久矣。 司徒笑干咳一声神情似乎变得慎重起来道:“这两位便是钱大河、孙小娇贤伉俪了。” 铁中棠见这两人不但神情有趣姓名也有趣得很不觉露齿一笑抱拳道:“幸会幸会。” 那高冠男子面色一沉手腕立刻抓起腰畔剑柄那娇小女子笑道:“小钱他不认得咱们莫怪他无礼。” 愉偷向铁中棠飞了个媚眼司徒笑已大声道:“钱兄伉俪真名铁兄或许还不知道但黄冠剑客与碧月剑客的大名铁兄总该听说过吧?”江湖中彩虹群剑之声名如日方中铁中棠确是听人说过的也知道这黄冠剑客剑法迅急素有河朔第一快剑之称。 他上上下下瞧了他们两眼微微笑道:“在下只听得紫心剑客剑法群这两位大名却是第一次听人说起。” 铁大河双眉一扬冷冷笑道:“我听存孝说江湖中近日又出了柄快剑哪知却是个乳臭未干的浑小子!” 铁中棠笑道:“彼此彼此!” 钱大河怒道:“来来拔出剑来待我教训教训你!” 手掌振处“呛嘟”一声长剑出鞘一半。孙小娇却又挽住他臂膀笑道:“小钱急什么!” 司徒笑大笑道:“正是正是好歹也等铁兄看过礼物再说!” 钱大河冷笑道:“他若看过只怕再也无法动手了!” 铁中棠暗中又一惊口中却大笑道:“在下虽然只会几手三脚猫的把式但阁下要动手在下随时可奉陪的。” 司徒笑微一挥手沈杏白转身奔出。 钱大河沉声道:“司徒兄小弟今日只是为了领教这厮的快剑而来司徒兄好歹也要留下他与兄弟比划比划!” 司徒笑道:“自然自然!” 那金刚韦驮大声道:“但钱兄却莫要伤他性命骆某也要和他比划比划!”此人声如洪钟果然与其身材甚是相配。 司徒笑道:“各位今日只管与铁兄以武相会小弟和他的事……嘿嘿却是用不着动手的。” 黑昆天大笑道:“但各位却也得留下他性命才行!” 铁中棠听得满心怒火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哈哈笑道:“各位不必担心在下三五年之内还死不了的。” 笑声来了沈杏白己率领着几条黑衣大汉推着辆奇形怪状的车子吆喝着奔了过来。 这车子四四方方长宽俱有两丈左右宛如个巨大的箱子只是在角下配了四支车轮的模样。 铁中棠也猜不到司徒笑究竟在弄什么玄虚却知此人凶险犴狡犹喜故作惊人之事这箱子里必定有些古怪。 司徒笑左顾右盼神情更是得意哈哈笑道:“小弟也别无礼物可赠只是制作了架三节云梯要给兄台观赏观赏。” 铁中棠笑道:“想不到司徒兄还会木匠的手艺。” 司徒笑嘻的一笑也不答话挥手道:“架起来。” 沈杏白笑应道:“遵命!” 转身走到车后那里竟有个后盘他吱吱的转动起后盘车顶突然开了。 一架三丈高的云梯缓缓自车子里架了起来云梯顶端包着块一丈长短的油布油布里却不知包的是什么。 司徒笑道:“偏劳那位兄台去将那块油布掀开!” 满地飞花彭康笑道:“好戏即将登台待小弟先去揭幕!” 司徒笑抚掌道:“彭兄出马再好不过!” 铁中棠久闻这满地飞花轻功高绝是个夜走千家的独行盗此刻正想看看此人的轻功更想看看油布包着何物。 当下凝目望去彭康笑吟吟的一整衣衫抱拳道:“献丑了!”转身之间也不见有何动作便已上了车顶。 众人只当他必定要施展一鹤冲天之类的轻功身法哪知他双手垂落竟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这云梯笔直矗立毫无坡度一跃而上倒还轻易。 此刻他手不扶腰不曲一级级走将上去实是困难已极下盘功夫若不练至巅峰早已一个跟斗跌落下来。 众人不禁大喝起采来铁中棠也不禁心头暗赞想到今日自己竟有这许多强敌环伺又不禁暗暗心惊。 转念间彭康手掌己抓着那方油布下端口中笑道:“瞧着!”突然一个跟斗连人带油布一起落了下来。 这云梯高有三丈出头再加上那车离地五丈左右。此刻他似是翻身跌落众人方自一惊彭康却已笑吟吟的站到地上不带半点声息原来他又卖弄了一手绝顶轻功。 铁中棠目光不由自主随着他身形而下这才抬头望去目光到处他再是冷静也忍不住惊呼出声来。 原来云梯顶端竟缚着一人满身白衣已经泥污髻蓬乱低垂着头也不知是生是死? 虽在细雨如雾中但铁中棠也瞧得清清楚楚此人竟是水灵光! 他心头如被雷殛轰然一震一股热血直冲头上。 他表面对水灵光虽是冷淡疏远其实心头却是一团火热他看来虽然轻轻易易便让水灵光离开了自己其实长日凝思深宵梦回却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她的模样否则又怎会为了要解水灵光之围自己投水而死。 而此刻他终于见着水灵光了却又是这般光景当下急怒攻心血冲头顶大喝一声便待扑上。 司徒笑道:“你若是胡乱妄动她就没命了!”他虽未出手阻拦但这两句话却当真比什么招式都具威力。 铁中棠身子一震倒退三步手足俱都冰凉全身却失了气力道:“她……她还没有死么?” 司徒笑含笑道:“她虽然未死但我举手之间便可叫她再也活不成的你不信只管试试!” 铁中棠转目望去黑星天、白星武、司徒笑、沈杏白等人右手俱都缩藏在袖中想必正是捏着暗器。 这几人都是暗器高手自己若是妄动他们便要出手那时自己纵有三头六臂却也拦不住这许多人而水灵光全身被缚更是难以闪避。 一眼扫过他已知司徒笑所言非虚道:“她……她怎会落入你手中的?”目中虽未落泪却已热泪盈眶。 司徒笑哈哈大笑道:“这个……你日后自会知道的!” 铁中棠呆了半晌忽然大声道:“好铁中棠认输了!” 司徒笑阴恻恻道:“既已认输便要听话此后我兄弟无论要你做什么你都不得违抗!” 铁中棠心如刀绞知道自己若是答应了他定必难逃叛师之罪但自己若不答应又怎能救得水灵光? 忽听身后一阵风声响动原来艾天蝠听得他惊呼之声也已赶来沉声道:“什么人落在他们手中了?” 他只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却瞧不见云梯上的水灵光。 铁中棠知道他性情刚烈生怕他轻举妄动坏了水灵光性命低低道:“此人兄台也不认得的。” 艾天蝠低低道:“可要出手?” 铁中棠凄然笑道:“要出手时还求兄台相助。” 司徒笑望着他两人窃窃私语只觉自己早有胜算在握微微含笑也不置理只是奇怪这两人怎会到了一起。 彭康等人却认得他乃是鬼母徒面上已变了颜色。 黄冠剑客突然大喝道:“司徒兄这厮未答话之前小弟无论如何先要和他斗上一斗否则他若降了就斗不成了!” 司徒笑微微笑道:“但兄台切莫……” 钱大河冷笑道:“我绝不伤他性命铁中棠来吧!” 铁中棠此刻哪有心情和他比斗叹道:“在下……” 钱大河冷笑道:“你若不敢动手我便削下你双耳。”手腕微振剑光朵朵唰的一剑削了过来。 铁中棠一闪身艾天蝠冷冷道:“你为何不动手?”铁中棠还未答话突见左面一道匹练般剑光飞来。 那孙小娇笑道:“小伙子剑借给你!”原来这剑光竟是她将长剑脱手掷出铁中棠只得伸手抄了过来。 他长剑方自到手钱大河剑势连绵已又削来七剑此人剑法果然迅急绝伦刹那之间竟已攻出七招。 铁中棠身形闪动堪堪避闪过这七剑心中意兴萧萧哪有心思还招长叹道:“铁某认输就是你……” 钱大河喝道:“若是认输先跪下叩头!”一句话功夫剑招丝毫不停又自攻出七剑之多。 铁中棠本已急怒攻心此刻忍不住俱都作忖道:“好歹先和他拼了!”剑光一展迎了上去。 一连串密如连珠的“叮叮”声响他举手之间便已还了七招硬生生接了钱大河七招。 众人俱不禁暗惊忖道:“好快的剑!” 钱大河忽然身子一缩倒退数尺反掌将腰畔剑鞘重重摔到地上孙小娇却俯身拾起笑道:“呀莫摔坏了。” 这四个字方自出口又是一连串“叮叮”声响两人又换了数招要知两人剑法俱是以快见长点到就收是以声响不大但剑风嘶嘶却是尖锐已极霎眼之间十余招又过铁中棠忖道:“此人剑法招式并不惊人只是以快见长我须得也在这快字上胜他!” 一念至此突然振剑而出急急攻出十四剑。这十四剑一剑快过一剑但见剑光缭绕看得人眼花缭乱。 钱大河不避不闪挥剑迎上他心高气傲也一心想以快胜过对方铁中棠一剑击来他便一剑迎去。 两人变招俱都快如闪电。 又是“叮叮当当”一阵声响钱大河己接了铁中棠七剑回了铁中棠八剑铁中棠最后一剑削来他挥剑迎上时却慢了一步只听“沙”的一声铁中棠剑身擦着他剑身而过直取他胸膛。 这种快剑相拼哪里能有分毫之差钱大河一剑失手便再也没有时间闪避眼见铁中棠长剑便要刺入他胸膛。 哪知就在这刹那之间铁中棠剑光一阵颤动突然倒退数尺手腕一反噗的一声将掌中之剑插入地上。 众人眼见钱大河失手还未来得及惊呼铁中棠剑已人土冷笑道:“若是还有人要来比拼且等说过话再来!” 钱大河木立半晌俯望去却见胸前衣衫破了五道裂口原来方才铁中棠氏剑一颤便己划出五剑之多。 他心中既是惊骇又是羞愧再也抬不起头来。 孙小娇走过去轻轻揽住他腰身低语道:“小钱莫伤心输了算什么等会我替你出气!”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不禁暗骇:“好快的剑!” 司徒笑见得铁中棠如此快剑想到他即将被自己收服不禁越想越得意哈哈笑道:“有什么话铁兄只管说。” 铁中棠沉声道:“我怎知她此刻是生是死你若要我答应须得先让我与她说几句话才是!” 司徒笑道:“这个容易!” 微微使了个眼色黑星天、白星武、骆不群齐都退到车旁严密防守。 要知司徒笑虽然胜算在握、但见到铁中棠之剑法却仍不敢托大生怕铁中棠上车救人。 突见司徒笑微一扬手一道风声直打水灵光。 铁中棠大骇司徒笑已大笑道:“铁兄莫怕我这只是解她穴道。”话来说完水灵光已轻轻呻吟抬起头来。 她竟未想到自己置身如此高处转眼四望虽已醒来却仍如做梦”般只觉身子冷飕飕的满是寒意。 铁中棠惊喜悲愤齐集心头嘶声喝道:“二妹……” 水灵光一惊垂便见到仰而望的铁中棠一时间心头也不知是惊是喜嘶声道:“大哥……” 两人心头都有千言万语但互相呼唤一声便再也说不出活来两人相隔虽仅咫尺却有如各在大涯。 艾天蝠听得那“大哥”两字双眉微微皱了一皱忽然大喝道:“水灵光是你谁敢将我师妹如此?” 喝声凌厉众人听了都不禁一惊防备更严。 水灵光方才眼中只有铁中棠此刻也被喝声所惊才瞧见了别人颤声道:“大师兄你……你也在!” 艾天蝠喝道:“师兄在这里师妹你莫怕我来救你。”一面分辨情势便待飞身扑将上去。 突听水灵光道:“且慢我……我已不是你……你师妹了。” 艾天蝠一怔怒道:“你说什么你……你想必是糊涂了!”要知武林中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将这师徒之礼看得最重。 此刻水灵光如此说话岂非有如不认鬼母为师艾天蝠惊怒之下但还是护着她便说她糊涂了。 哪知水灵光却接道:“不你……我没有糊涂我已……已向鬼母行过最后一礼说明从此不再是她徒弟了!” 艾天蝠听她竟敢直呼师父的名号便知她所言非虚当下更是惊怒戳指喝道:“你……你竟敢叛师!” 铁中棠惶声喝道:“二妹你……你疯了么!” 要知叛师之罪在武林中当真非同小可铁中棠听她如此心里也自急了忍不住脱口喝骂出来。 水灵光道:“不错我背叛了她但她己宽恕了我。”她先前说话还有些口吃但此刻却说得音节铿锵流流利利显然已有决心。 艾天蝠惊怒道:“叛师之罪师父怎会饶你?” 水灵光流泪道:“我不信他死了一心要出来找他但他若死了我也要死所以我……我不愿再做别人徒弟!” 她这几句话虽然说得简简单单无头无尾但其中却当真情深如海也不知包含了多少情意。 铁中棠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暗暗忖道:“是了她为了出来寻我才会落入司徒笑手中。” 艾天蝠木立当地忖道:“是了她已决心与铁中棠同死却唯恐自己死后师父伤心是以便先断绝师徒之义。” 立觉鼻子一酸连忙厉喝道:“无论如何我也要将你带回去问问师父别人谁也动不得你。” 司徒笑冷笑道:“你更动不得!” 话未说完艾天蝠袍袖已 直拂他面门。 司徒笑见他袖风如此强劲那肯硬接急退三尺。 “呼”的一声艾天蝠身形已如蝙蝠般冲天而起向水灵光声之处笔直扑了过去。 黑星天、司徒笑立刻钉住了铁中棠。 白星武、骆不群嗖的窜起。 艾天蝠身形凌空只听左右两道掌风击来双袖飞展左袖迎向白星武右袖挥向骆不群。 白星武伸腿一勾勾住了云梯身子借势缩回艾天蝠左袖落空骆不群却是双掌并出硬生生接了他一掌。 “砰”的一声骆不群被他袖中一掌震得直跌下来但艾天蝠却也不禁被他震得向左一侧。 他身形凌空无处借力左面掌风袭来方自勉强避过但白星武左足挂在云梯上身形却可移转自如一掌落空一掌又至艾天蝠拼尽全力哪知白星武手掌突又缩回右足急飞而起。 艾天蝠纵是武功高绝怎奈双目看不到对方竟有落足借力之处自也想不到对方身子凌空还能如此变招。 水灵光、铁中棠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大骇惊呼但呼声未了艾大幅却已被那一足踢起如断线风筝般斜斜飘落。 铁中棠肩头微耸司徒笑冷冷道:“你不要她的命了?”铁中棠心头一寒再也施不出气力。 突然间茅屋中惊鸿般掠出了一条人影凌空接着了艾天蝠脚尖沾地再次腾身嗖的窜回茅屋中。 众人眼前一花隐约只看到一条窈窕的红衣人影这人影便已没人茅屋身法之快有如鬼魅人人俱都大惊失色。 司徒笑暗道:“原来他还有帮手我再不逼他答话只怕夜长梦多了!”立刻大喝道:“铁中棠你决定了么?” 铁中棠黯然道:“你要我怎样?” 司徒笑道:“你先下重誓永远听命子我。” 铁中棠道:“然后呢?” 司徒笑忽然阴恻恻的笑道:“除此之外你还要废去全身武功但小弟绝对终生锦衣玉食的侍奉着你。” 水灵光惊呼一声颤声道:“你……你好狠……” 司徒笑大笑道:“我要的只是他的头脑要他武功作甚?” 他本待将铁中棠留为自己助手但忽然想起此人武功既高心机又深、留在身旁终是大患倒不如索性将他武功废去逼着他说出大旗门藏身之处那时他武功虽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有乖乖的听话了他越想越是得意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铁中棠只听得手足冰冷目眦尽裂嘶声道:“你若想人答应你这些条件当真是在做梦了。” 黑星夭微微笑道:“她为了寻你被捉你忍心不救她?” 司徒笑大笑道:“铁兄若不救她小弟无所谓反正……哈哈小弟近来寂寞得很正要寻个佳人来解闷。” 铁中棠心头一寒想到司徒笑的话中之意身子不觉微微颤抖起来长叹道:“我若答应了你是否便放了她?” 司徒笑嘿嘿一笑道:“这个……” 突听身在高处的水灵光曼声歌道:“男儿本应重情义情缠绵梦缠绵恩义自消竭若是情义难兼顾情为先?义为先?” 众人听她唱起歌来都不觉一怔彭康等人虽然武功高绝但却粗鲁无文都不禁暗笑忖道:“原来这女子怕死此刻竟要以情义打动铁中棠要他答应。”司徒笑虽然心智灵敏一时间也难意会。 但铁中棠早知水灵光心念此刻心头一寒栗然忖道:“是了她要我莫只顾了我与她之情而忘却师恩如山。”” 水灵光泪流满面又自歌道:“人寿百年镜花水月红尘繁华瞬即变迁缠绵难久远纵使高处不胜寒也应胜人间!” 众人虽都不知不觉间已听得痴了但却更是茫然不解铁中棠与她心意相通流泪暗忖:“她这是说人生如梦不足留恋也要我莫以她生死为念她……她竟已抱定必死之心了。” 水灵光见到铁中棠已低垂下头凄然一笑接着又歌道:“人间难偿素愿天上却可相见豆寇红颜瞬即白纵偿素愿也不值留恋郎君切记住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她歌声越来越是凄切缠绵在暮色苍茫、风雨凄凄中听来更是令人回肠荡气神思如梦。 纵是司徒笑、黑星天等凶狡之人也不禁早已听得痴了那几个推车的黑衣大汉更早已坐到地上埋流泪这些人虽听不懂歌中含意但听得那凄切的歌声便不知不觉悲从中来只觉大地萧索一无生趣。 铁中棠更是情难自己独自暗忖道:“她要我莫留恋人间欢乐到天上再与她相见她说人间红颜易老天上却可生生世世永不离别但……但她虽与我订下天上之约我又怎忍在人间将她弃却!” 一时之间四山仿佛只剩下水灵光那凄切歌声的余韵别的任何声音都不再听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一阵大笑之声远远传来。 一个清亮的男子口音哈哈大笑道:“唱得好唱得好、只是歌声唱得虽好歌意却大大错了你且听我唱来!” 接着便有个极为嘹亮的歌声唱道:“人生也有百年为何不值留恋须知天上神仙事总是虚虚幻幻有谁能眼见?怎比得眼前金樽被底红颜?但得人生欢乐。神仙也不换!” 歌声嘹亮高亢上达霄汉乍听似在耳畔但仔细听来却又觉缥缥缈缈也不知有多远? 众人大惊放眼四望四山苍茫哪有人影但见孤雁南飞仅雨潇歇山巅回音历久不绝。 司徒笑骇然道:“是谁来了?内力这般惊人!” 语声未落回雁长天空漾夜雨中忽然白练般窜出一点白影乍见有如乳燕投林一般。 但等到这点白影落到地上众人才看出是一只遍体白毛、不带丝毫杂色的灵猫碧目莹莹亮如明星踞伏在地上其威猛娇悍之态又仿佛猛虎它似乎在奇怪这空寂的山地怎会来了这许多外客碧荧荧的双目四下转动众人也在奇怪这猫的神情灵异自也俱都目注着它。 小屋中柴扉里已传出一声娇呼带笑唤道:“嫔奴嫔奴!”白猫微一作势箭一般窜了进去。 众人都猜不出这猫的来历但铁中棠却已知道它必定便是那阴嫔所养的灵物再想阴嫔曾说不久会有人要去接她将前后情形融会推测铁中棠立刻恍然忖道:“阴嫔掘了地道自己虽未出去却令这灵猫出去通知别人她至今未走原来是在等那人来接她。” 他心中虽满怀心事此刻也不禁想瞧瞧此人是谁? 众人虽不知此中曲折却更想看看武林中是谁有那般的内力能唱得出那般雄浑豪放的歌声。 于是数十道目光不约而同的一起望向歌声来路只有水灵光粉颈低垂任何事都改变不了她心中愁苦。(全本小说网 ) 第一七章 履上足如霜 过了半晌山峰下方传来一阵缥缈的乐声。 乐声清悦流畅绝无丝毫愁苦之音月下赏花樽前对美人世间种种赏心乐事都仿佛是这乐声寄意所在。 众人虽然各有心事但听得如此乐声亦觉胸怀一畅。 等到乐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时这夜雨空山仿佛也变成了明月香花的良辰美景。 这时乐声中又传来一阵阵樱咛娇笑驾声燕语。 六七个锦衣少女撑着湘妃竹伞奏着青萧玉笛一面嘻笑一面吹奏飘飘然走了上来。 她们身上穿的是宽敞舒适的短衫下面未着长裙只穿着窄窄的锦裤裤脚齐半胫裎裸了半段精致莹白的小腿下面白足如霜无鞋无袜却穿着对颜色与衣衫相配的木屐乐声清柔笑语如莺人面更有胜花娇带着种懒散而飘逸的韵致直让人不得不联想到李白的诗句:“展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 她们中间是一张形如滑竿抬轿的锦榻上面有流苏锦盖显然是为了要蔽掩风雨。 四个同样装束的少女嘻笑着悠闲的抬着锦榻似是未用半分气力榻上却是位少见的异人。 他穿着件宽大的麻衣头上无冠面如满月乍见仿佛是斜坐在榻上仔细一看双足却又都踏着地。 原来那锦榻竟然有名无实只是个架子他看来虽似被人抬着其实却是在自己行走是以少女们才抬得那么轻松愉快而他自己更是满面笑容有如团团的大腹贾模样只是额角高阔双眉斜飞再加上那双含蕴着精光的风口便使他平添许多睿智高华之概。众人虽然都已久闯江湖见多识广但瞧见这一行人物仍不觉看得目定口呆充满惊异。 柴扉中一声娇笑道:“你果然来了。” 麻衣客哈哈笑道:“见到夫人灵奴传书在下怎敢不连夜赶来。”大步走向柴扉对众人望也未望一眼。 那些轻盈的少女轻笑着跟了过去。此时乐声己停一个红衣美妇怀抱着那白猫嫔奴娇笑着走了出来。 麻衣客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忽然长叹道:“想不到三天不见竟有如隔了十多年一般看未当真是一是不见如隔三秋了。” 阴嫔娇笑道:“什么三天咱们真的已有十多年不见了呀!” 麻衣客抬手揉了揉眼睛摇头道:“不对不对若是真有十多年来见为何你的模样还是丝毫未变呢?” 阴嫔咯咯娇笑道:“你这张嘴呀死人都要被你说话的。” 两人旁若无人相对大笑真的像是把别人都当作死人似的。 阴嫔道:“这许多年你可曾找过我?” 麻衣客道:“找得鞋底也不知磨穿多少双了。” 阴嫔含笑望着他幽幽道:“既然找过那么现在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些年来究竟过得怎么样了?” 麻衣客笑道:“今日既已见到你我便已心满意足过去了的事还问它作甚要问的只是以后的事了。” 阴嫔嫣然一笑道:“我要你来接我就是要瞧瞧你可曾变了心你若变心就不会来迎我了是么?” 麻衣客道:“我若不来接你你就不来找我是么?” 阴嫔嫣然点了点头。麻衣客大笑道:“幸好我还未曾变心。” 阴嫔秋波四转娇笑道:“你心虽未变人却变了昔日你最讲排场最喜打扮如今却变的马虎了。” 麻衣客大笑道:“不错三十岁以前我不但自己穿得整整齐齐更要她们打扮得整整齐齐但三十以后么……” 他目光在少女们身上一转接着笑道:“我才知道人绝不能作衣衫的奴隶什么穿得舒服就穿什么。” 阴嫔眨了眨眼睛笑道:“这也罢了我且问你你这张抬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像只无底船似的。” 麻衣客又自大笑道:“这个更有道理了试想我坐在榻上她们在下抬着口中虽不言心里自不舒服她们不舒服我又有何乐趣如今这般么……哈哈我还是可以领略美人抬轿的意趣她们也觉有趣自也不会怨我于是彼此都觉高兴岂非比那时一人独乐妙得多了。” 这一番言论当真是别人闻所未闻但却别有哲理。 阴嫔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又复笑道:“隔了这许多年你虽然还是喜欢享受但意境却的确高得多了。” 众人见了这奇人奇行听到这奇文妙论实已被此人气概所慑一时间都几乎忘了自身的处境。 司徒笑更知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只望他接了那红衣美妇后两人快快去吧免得误了自己之事。 哪知这麻衣客此刻已回过头目光这才在众人面前打量一遍见了铁中棠时又多瞧了两眼。 铁中棠卓立在雨中满身水湿心头更是忧虑愁苦但种种原因却都掩不住他那种天生的轩昂气概。 那些轻盈少女见到他那雕塑般的轮廓面容更不禁暗中指点附耳轻笑频频向他抛去多情的秋波。 麻衣客回道:“这些人可是你的朋友?” 阴嫔银铃般一笑道:“只有你那些小妹妹看中的少年我认得你看他可算是第几等人才?” 麻衣客大笑道:“能被这些丫头看中的人自然是不错的了只可惜有些愁眉苦脸气量仿佛狭了些。”铁中棠望着他淡淡一笑也不想置答麻衣客便不再望第二人一眼忽然飘身掠出了那锦榻抱拳笑道:“夫人请上轿!”他肩不动袖不抬身子便已掠出轻功之妙当真其深难测。 阴嫔娇笑道:“哟这样的轿子我可不愿坐。” 麻衣客大笑道:“你怎么也变俗了这样的轿子平日你还坐不到哩!” 阴嫔皱眉一笑终于走了过去。 司徒笑只当他们已要走了不禁暗中松了口气。 哪知麻衣客大袖飘飘竟转身走到那云梯单架下仰面笑问道:“高处多风雨衣单可胜寒?” 水灵光轻叹一声曼声低吟:“高处不胜寒君子意如何?” 麻衣客仰面大笑道:“我本怜香惜玉人可怜高处多风雨姑娘呀姑娘你可愿重回人间?” 司徒笑忽然大喝道:“她不愿下来!” 麻衣客笑嘻嘻瞧了他一眼道:“你怎知道?” 司徒笑抱拳道:“前辈气宇高华想必非是红尘中人又何必多管人间闲事晚辈等就此恭送前辈下山。” 麻衣客笑道:“这两句恭维话说的果然不错教人听来实在受用得很好你放下她来咱们就走了。” 司徒笑呆了呆变色道:“前辈为何要放她下来?” 麻衣客还未答话阴嫔己娇笑接口道:“你又犯了老毛病了瞧见漂亮的女孩子就想带回家去是么?” 麻衣客大笑道:“到底只有你是我的知心人我见了如此才女怎忍心留她在江湖受苦?自然要带回去的。” 这话一说将出来众人不禁大惊。 司徒笑见他面白无须身材矮胖说话带着一团和气武功偏又深不可测一时间也不敢将恼怒现于词色拉了黑星天、白星武等人到一旁窃窃私议铁中棠本最惊怒但转念忖道:“此人若不出手灵光今日怎能下云梯无论如何也等他先救下灵光后再想办法。” 一念至此抬头向水灵光使了个眼色水灵光也正在望着他此刻天色虽黯但两人目光却如电光火石一触之下便已心意相通阴嫔怀抱着白猫笑盈盈的望着他两人也不说话那些轻盈少女一个个低头瞧着自己的如霜白足看模样竟似有些吃醋了。 司徒笑等人聚商议了一阵黄冠、碧月两人离得远些并未说话只有那金刚韦驮骆不群声音最大。 此人身高体壮站在那里比别人都高了一头瞧他满面俱是怒容不住说道:“谁怕谁怕他!” 司徒笑轻轻嘘了一声忽然转走了回来向麻衣客道:“在下等若不肯放她前辈又当如何?” 麻衣客一直负手含笑此刻仍然笑道:“那就不妙了。” 这几个字说得虽仍似轻描淡写用的气力却己不大相同但听他一个字一个字说来中气竟充沛之极。 他语气虽然冲谦带笑但声音远远传送出去每个字都震起了山谷回鸣夜风萧萧中听来更是令人心惊。 司徒笑等人面色都大变他六人中倒有三人心计深沉此刻互相打了个眼色司徒笑抱拳道:“这女子对在下等关系颇为重大而且还牵连甚众在下等纵然肯让前辈将她带走日后别人间将起来在下等却不好交待。”他打了个哈哈接道:“在下等连前辈大名都不知道。” 阴嫔忽然截口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你想问出他的姓名后能惹就惹不能惹再作打算是么?” 司徒笑故作未闻目光只是望着麻衣客麻衣客微微笑道:“我若不愿说出姓名又当如何?” 司徒笑陪笑道:“那么就请前辈暂候数日等在下邀齐同伴让他们瞧瞧前辈风采那时前辈再将这女子带去别人也无话了。”他暗道只要今日能以水灵光要胁住铁中棠日后便将水灵光送走又有何妨? 阴嫔咯咯笑道:“好个缓兵之计想约了帮手再打么?” 麻衣客亦自指着司徒笑大笑道:“想不到中原武林竟有你这洋聪明的人物我这次出山倒开了眼了。” 司徒笑道:“不敢不知前辈究竟意下如何?” 麻衣客笑道:“我生平行事从不强人所难今日若是硬要将那位姑娘带走未免也大扫了各位颜面。” 铁中棠双眉一皱司徒笑等人却不禁喜笑颜开司徒笑抱拳道:“前辈当真是通达事理晚辈钦佩已极。” 麻衣客缓缓笑道:“所以……”众人一听他还有下文俱都不再说话他缓缓又接道:“所以在下今日必定要使各位心甘悄愿的将那位姑娘送到在下手里……”话未说完司徒笑等人又变了颜色阴嫔笑得有如花枝招展黑、白双星对望了一眼白星武悄悄伸出手掌在骆不群身上一拍。 他两人知道今日之事定已无法善了但自己又不敢妄动便先鼓动这金刚韦驮去试试此人武功究竟多深。 那金刚韦驮骆不群心粗性猛本已气得吹须瞪眼此刻又有了镖主授意哪里还忍耐得往当下厉喝一声道:“要咱们将这小姐甘心送你你这是做梦!”迈开大步窜上前去铁塔般站到麻衣客身前两只蒲扇般的掌虚空一扬大喝道:“来未来有种的先接咱家两手!” 铁中棠见他双掌一捏一放双臂骨节便已格格作响知道此人外门功夫必有了极深的火候。 麻衣客笑道:“浑小子你也配与我动手么?” 骆不群怒道:“放屁你若怕了就乖乖……” 麻衣客淡淡笑道:“也罢我一招之内若是不能将你仰天摔个筋斗便算我输了如何?” 这两人一个黝黑粗壮筋骨强健一个却是白臼胖胖手足细嫩一个说话有如洪钟巨响一个却是轻言笑语。 两两相较之下那麻衣客气势实在己弱了许多若是普通之人必当麻衣客万万不是金刚韦驮的对手。 司徒笑等人虽已看出这麻衣客武功不凡但金刚韦驮走南闯北也不是庸手而且他人虽鲁莽临敌经验却不弱。 这麻衣客武功纵然胜他多多但要想在一招内将将他仰面摔个筋斗实是难如登天司徒笑等人见他竟然下如此狂言不禁俱都大喜黑星天生怕骆不群多话一步窜了出去笑道:“前辈这话莫非是说着玩玩的么?” 麻衣客笑道:“谁跟你说着玩玩。” 黑星天道:“既是如此前辈输了又当如何?” 麻衣客笑道:“若是输了我便爬着下山。” 金刚韦驮骆不群早已气得暴跳如雷此刻大怒喝道:“我若是输了不但爬着下山还要向你叩八个响头。” 麻衣客淡淡笑道:“只怕那时你已磕不动了。” 黑星天满心欢喜笑道:“骆兄莫要说了还不快快领教前辈高招但骆兄只要一招就罢切莫多事缠斗。” 麻衣客微微拢了拢衣袖淡淡笑道:“来吧!”他足下不丁不八亦来运劲调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金刚韦驮骆不群虽然满面怒容但心头也不敢大意闷“哼”一声以拳录胸双腿微曲扎下了马步。 这扎马一式本是武家中最基本的功夫。尤其外门武功对此更是讲究骆个群三十年武功火候此刻马步扎下了便是一、二十条壮汉也休想将他推动一步只见他小腹一一缩双足俱已嵌入土中心下暗暗忖道:“胖小子倒要看你怎样将咱家仰天摔个筋斗。” 铁中棠瞧他下盘功夫竟如此扎实也不禁暗中吃惊再也想不出这麻衣客怎能将他摔个筋斗” 骆不群暴喝一声双拳突然振起拳风虎虎一招泰山压顶向麻衣客录头击下。 此招虽然粗浅但亦是基本拳势骆不群早已练的得心应乎闭起眼睛都可接着使出数步后着。 何况他身高体壮这一招使出当真是名副其实端的有如泰山当头压下一般势不可挡。 众人见他在这种情况下如此招。不禁俱都称赞不已。 瞧那麻衣客含笑卓立竞仍不避不闪骆不群暗喜忖道:“你纵以内力反激也摔不倒我。” 双足加劲双拳直击而下“砰”的一声骆不群一双铁拳便着着实实击在麻衣客肩上。 他竟然丝毫未以内力反激骆不群的身子仍铁塔般立在地上而麻衣客的身子却被这一拳打得钉子般直没人土里宛如被铁锤敲上的木椿一般众人又惊又喜骆不群更惊得呆了只见麻衣客下半身俱已没人土中突然哈哈一笑道:“躺下吧!”闪电般伸出双手他身子本矮此刻双手恰巧握住了骆不群的足踝一提一抖骆不群正在拼命稳住下盘做梦也未想到对方这一招竟是在这种部位使将出来此刻哪里还闪避得开只觉双足一阵其痛澈骨惊呼一声果然被抛得掠飞数尺仰天跌倒。 众人瞧得口定口呆连惊呼都不出来。 麻代客长夭一声轻轻跃了出来地上却已多了个土坑他以血肉之身竟能铁钉般没入坚实的土地中这种武功实是骇人听闻之事众人若非亲眼听见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麻衣客拂衣道:“你还磕得动头么?” 骆下群大喝一声要待跃起岂知这一交跌得十分厉害全身酸痛方自跃起一半重又跌落。 白星武轻叹一声伸手扶起了他骆不群瞧了瞧黑白两人又瞧了瞧麻衣客突然伏在白星武肩上痛哭起来。 司徒笑瞧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麻衣客笑道:“各位还有谁来试试?”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答话。 麻衣客仰大笑道:“各位既然都无异议我便不客气了。”转道:“徒儿们去将那位姑娘救下来。” 那些轻盈少女悄悄撇了撇嘴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先去动手阴嫔咯咯笑道:“你们若要跟着他就先要学会不吃醋否则气也要气死了。” 轻盈少女们“噗哧”一笑终于推推拉拉走了过来。 麻衣客瞧着阴嫔笑道:“世上的女子若都似你我便真的没有烦恼了。” 司徒笑等人眼睁睁的瞧着那些少女走向云梯谁也无计可施的当儿忽然间只听云梯上喝道:“且慢。” 抬头望去那沈杏白不知何时已上了云梯顶端众人心惊于那麻衣客的武功谁也没有瞧见他的行动。 他有手勾着云梯顶端左掌却按在水灵光头顶百会穴上口中嘻嘻笑道:“谁若再走上一步我这只手掌便要拍下那时前辈便只能带个冷冰冰的死美人儿回去了只怕也没有什么意思吧!” 那百会穴正是全身经脉中最弱之一环纵被常人打了一拳亦将受伤何况沈杏白这种身手一掌击下自是没命的了。 麻衣客果然不敢令人再进挥手喝退了少女仰面道:“你是谁?要怎样!”铁中棠更是情急紧紧捏住了双拳。 沈杏白缓缓道:“在下只是个无名晚辈此刻亦别无所求只求我下去后前辈与那些姑娘们莫要动我一丝毫。” 麻衣客听他所求之事竟是这般容易不暇思索立刻应声道:“好我答应你带她下来吧!” 黑、白等人对沈杏白自大为称赞只当他要好生借此要胁要胁。此刻听了这话不禁又是气恼又是失望。 白星武忍不住绕到钱大河身后向他悄悄打着手式。 哪知沈杏白却只作未见随手点了水灵光穴道解开她绳索道:“闪开!”挟起她腰肢一跃而下。 水灵光绳索被解仍是不能动弹只是痴痴的瞧着铁中棠眼波中不知含蕴着多少言语淮也描述不出。 铁中棠瞧得肝肠欲断此刻若是换了云铮等性气激动之人定必不顾一切扑将上去。 但铁中棠却自知以自己一人之力动手非但尤济干事反而可能伤了水灵光性命咬紧牙关忍住不动。 麻衣客哈哈一笑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沈杏白笑道:“前辈请……”将水灵光推了过来。 麻衣客轻轻扶起她肩头笑道:“好孩子你虽然无求于我但我也不会亏负了你的。” 沈杏白躬身道:“多谢前辈。”忽然又按口笑道:“水姑娘秀外慧中实在无愧为人间仙子只可惜……”摇了摇头住口个语。 麻衣客道:“只可惜什么?” 沈杏白笑道:“只可惜她方才已被在下强喂下一些毒药若无解药相救二个时辰中便要七窍流血而比了。” 麻衣客大怒道:“你……你……解药在哪里?” 沈杏白道:“就在晚辈身上。” 麻衣客厉声道:“拿来!”手掌疾伸向沈杏白抓去。 沈杏白微退几步嘻嘻笑道:“前辈方才已答应不动晚辈一丝毫此划难道就忘了么?” 麻衣客呆了一呆缩回手掌黑、司徒笑等人却人是惊喜暗暗忖道:“想不到这孩子竟有如此机智。” 沈杏白面带得色微微笑道:“在下武功虽不及前辈。但所用的这毒药却是三十六种药草配合而成人所难解。” 麻衣客垂下手掌沉声道:“你要怎么样?” 沈杏白笑道:“前辈若不愿带个死尸回去就将她交回在下否则……否则就请前辈答应在下三个条件。” 麻衣客道:“放屁咱家怎肯受胁于你!” 沈杏白微微笑道:“自然自然前辈怎会受胁于我只可惜这位姑娘花容月貌窈窕动人……” 麻衣容忍不住转目望去身侧的人儿面靥虽苍白全无血色但秀眉明眸纤腰一握娇弱的身子在风中微微颤抖当真是貌比花娇楚楚动人比之阴嫔的媚艳另是一番风味他阅人虽多却也从未见过如此清丽绝俗的女子不由长叹一声道:“什么条件你说吧!” 沈杏白得意一笑转身面对黑星天躬身道:“弟了不敢檀专这第一个条件请师父定夺。” 黑星天笑道:“好孩子。”目光转处沉吟半晌侧道:“司徒兄 司徒笑早已等着说话立刻应声笑道:“在下等只求前辈赐我等一件信物我等若有急难时持此信物往求前辈前辈定要拔刀相助。”铁中棠心头一凛知道他要借这麻衣客的武功、来对付大旗门。而大旗门中虽然高手济济却未见有人能是这麻衣客的敌手。 麻衣客“哼”了一声道:“第二件是什么?” 沈杏白道:“这毒药毒性繁复必须在一年中每隔十日连续服用三十六次解药方能将毒性完全解除。” 他语声微顿笑道:“是以前辈必须将在下带回前辈的居处好教晚辈一面学习前辈的武功一面解她之毒。” 麻衣客怒道:“好你居然还想学我的武功。”瞧了水灵光一眼。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道:“第三件呢?” 沈杏白目光四处一溜转缓步走向铁中棠微微笑道:“这第三件么便是请前辈将此人制服逼他……” 铁中棠突然双掌齐出直击而出掌势快快如闪电上切沈杏白咽喉.下击沈杏白胸腹。 沈杏白大惊侧身惶声呼道:“前辈你答应……” 铁中棠厉声道:“前辈应诺之言并未包括不许我动手!” 麻衣客大喜道:“哈哈!不错!” 黑、白两人面色齐变才待抢步而出。 铁中棠掌势不停口中大声喝道:“前辈也未答应不向别人出手请前辈阻住别人等在下夺得解药!” 麻衣客大笑道:“不错!”面色一沉厉声道:“谁若敢妄自出手便莫怪咱家手下无情了!” 黑、白两人心头一寒齐齐顿住了脚步。 麻衣客挥手道:“看住他们不准他们妄动。” 轻盈少女笑应一声一排挡在黑、白等人身前但许多道水淋淋的秋波却都悄悄在铁中棠身上飘来飘去。 铁中棠掌势有如疾风之下的漫天飞花缤纷错落招式虽不奇诡但出手之快端的是令人目不暇接。 沈杏白武功本非他的对手何况更早已对他存有畏惧之心情怯胆寒之下不出十个照面便已无回手之力。 麻衣客微微笑道:“好快的出手!” 阴嫔笑道:“比你少年时如何?” 麻衣客微微一笑闭口不答但见铁中棠招式越来越快沈杏白己是手忙脚乱满面大汗。 司徒笑等人又惊又怒黑星天连连顿足白星武却已悄悄探手入怀捏了把暗器在手。 他既有三手侠之称暗器功夫自是高人一等。 十余年前两河镖局中人大会张家口献艺较技白星武在众目睽睽之下连三种暗器打灭了堂前十一盏明灯百位武林豪杰竟未有一人看出他是如何出手的是以群豪方以三手侠之名相赠此刻他见到事态紧急便待以此妙手暗器先废了铁中棠再说。 哪知他暗器方自捏在手中鼻端突然飘来一阵温香。 一个红衫绿裤的轻盈少女半个身子已偎入他怀里甜甜娇笑道:“你掏出些什么东西让我瞧瞧好么?” 白星武大惊忖道:“这女子好厉害的眼力!”口中支吾着道:“没……没什么!”手腕一缩便待将暗器藏回去。 红衫女子娇笑道:“好小气瞧瞧都不行么?”玫瑰般的笑靥几乎已贴到他面颊之上香气更是迷人。 白星武只觉心神一荡手腕已被那少女五只春葱般的纤纤玉指捏住腕间立觉一阵剧痛手掌再也拿捏不住。 但闻一连串“叮叮”轻响亮闪闪的暗器俱都自袖中落了下来洒遍一地红衫少女轻笑道:“哎哟这可玩不得的。”脚尖一扫将暗器俱都扫在一边朝白星武皱了皱鼻子吐了吐舌头手肘尖在白星武腰间一撞白星武只觉半身麻木良久都动弹不得。 众人见那麻衣客一个侍姬少女已有如此机智武功心头更是骇异哪里还敢妄自出手! 这时铁中棠已攻出十余招之多沈杏白在他掌风中左冲右突一心想冲入黑、白等人身侧。 怎奈铁中棠掌影连绵已将他围得风雨不透。 司徒笑等人前次见他还似无此等能手不想隔未多久这少年武功竟又精进了许多。 他几人自不知铁中棠在那沼泽密窟中又得了他亡父所遗的武功秘笈心头都不禁大是惊奇。 忽然间铁中棠一掌斜袭而去直抓沈杏白腕脉。 这一招平易简单并无奇诡变化但沈杏白竟闪避不开手腕虽缩回时间曲池穴却被对方扣住。 沈杏白大惊之下“霸王卸甲”“力转乾坤”“反缠金丝”一连施出数招要想挥脱铁中棠的掌握。 但铁中棠手掌却已似黏在他臂肘之上他哪里还挥得开一连变了数招黄豆般大小的汗珠直流下面颊。 铁中棠冷笑道:“我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么?” 沈杏白颤声道:“知道……”铁中棠突然伸手捏住他下颚。 原来铁中棠故意要诱他说出这“知道”两字只因“道”字乃是个开口音沈杏白嘴方张开便被铁中棠捏住。 铁中棠右手闪电般缩回袖中摸出块黑药塞入沈杏白嘴里左手往上轻轻一托。 但闻“咕嘟”一声沈杏白已将那块药吞了下去。 铁中棠哈哈笑道:“你可知道吞下的是什么?” 沈杏白只觉喉间还存着有一股奇异的腥臭之气心念转处大惊失色颤声道:“莫……莫非是毒药?” 铁中棠笑道:“不错你可想要解药?” 沈杏白呆了一呆阴嫔与少女倒已咯咯大笑起来麻衣客笑道:“妙极妙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是杰作!” 铁中棠笑道:“但我这毒药却更是厉害一个时辰之中毒性便要作周身溃烂受尽折磨而死。” 沈杏白脸色白双腿软横地倒了下去颤抖着身子自怀中掏出个瓶子道:“这……这就是水姑娘的解……解药!” 铁中棠道:“你可是要和我换你的解药么?” 沈杏白连连点头嘴里也说不出话来铁中棠道:“就只这一瓶么?” 沈杏白爬起来道:“小的哪有三十六种药草合成的毒药?方才只是说着玩的那只是平常毒药解药也只一种。” 铁中棠冷冷笑道:“真的么?” 沈杏白道:“真……真的若有半字虚言天诛地灭。” 阴嫔摇着头叹道:“好好一个少年竟如此怕死唉可惜!” 沈杏白充耳不闻。双乎将瓶子捧上铁中棠冷笑着接了过来沈杏白却大声道:“小人的……的解药……” 铁中棠面色一沉道:“什么解药哪里有解药!” 沈杏白心胆皆丧噗通又倒了下去呼道:“铁兄你……” 铁中棠冷笑道:“你唤我什么?” 沈杏白哭丧着脸道:“铁……铁大叔铁老伯求你老人家好心将解药赐下来吧!” 铁中棠道:“你下次还敢害人么?” 沈杏白顿道:“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 铁中棠凝目瞧了他两眼突然仰夭大笑道:“蠢才哪有什么方才你吞下的不过是块金创药而已。” 沈杏白一呆。少女们倒笑得花枝乱颤连足下的木屐都在地上踢得“踢踢跳跳”的直响。 铁中棠笑道:“若不如此你怎肯乖乖拿出解药来但金创药从来只是外敷无人尝过你口福总算不浅。” 沈杏白目瞪口呆哭笑不得哪里还能说话。 笑声中黑、白等人却是人人面色如上司徙笑轻轻一跺足抱拳想说什么但终于只是长叹道:“走吧!” 麻衣客道:“不错你们早该走了。” 司徙笑狠狠瞪了铁中棠两眼黑星天恨声道:“总有一日……”咬一咬牙与白星武三人转身大步奔去。 黄冠剑客亦自瞪着铁中棠道:“彩虹群剑改日必定再来领教。” 铁叶棠道:“好说好说。” 碧月剑侠方自笑眯眯瞧了他一眼也被钱大河拉走了。 沈杏白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站起惶声呼道:“师父等我一等……”踉踉跄跄奔了过去。 一行人来得威风走得狼狈晃眼间便走得干干净净。 强敌既去铁中棠手持解药精神不觉大振暗道:“以这麻衣客的身份想来不会对我用强解药在我手里他想必也不会将水灵光带走的。”满心欢畅间突听麻衣客笑道:“小伙子你还不来求我?” 铁中棠呆了一呆大奇忖道:“本该你来求我为何却要我去求你?”口中呐呐道:“求……求什么?” 麻衣客道:“求我将解药让她服下呀!否则我将她带走后;她若是毒而死你岂非也要伤心而死?” 铁中棠大惊道:“这……这……” 麻衣客仰天大笑得意已极道:“我是定必要将她带走的解药拿不拿来:都由得你了。” 水灵光面色苍白身子也摇摇欲坠。 铁中棠更是惊怒交集心痛如绞。 阴嫔姗姗走了过来轻叹道:“把解药拿给他吧!” 铁中棠道:“但……但……” 阴嫔道:“唉傻孩子你若是对她生死漠不关心他自要来求你。但你对她生死太关心了他就自然要你求他了。” 铁中棠黯然寻思半晌知道她所言非虚只因他宁可眼见水灵光离他而去也不能眼见水灵光中毒无救。 对于无法挽救之事他绝不拖延哆嗦一念至此他立刻将解药送将过去麻衣客接过笑道:“果然是聪明人。” 水灵光满面泪痕颤声道:“你……你……” 铁中棠咬紧牙关道:“你等着我我死也要将你救回!”简简单单几个字却远胜过千言万语。 水灵光道:“我死也等着你。” 她虽已泣不成声但这句话却说得截钉断铁。 麻衣客大笑道:“小伙子莫要等了她此刻虽说得如此干脆但以要随我三五日便定会将你忘怀了。” 铁中棠霍然转过身子不去理他。 阴嫔走过来说:“他还在那茅屋里虽已受伤但却不致有性命之忧你好生照顾着他吧!” 铁中棠茫然点了点头只听身后履声踢达水灵光轻轻啜泣麻衣客柔声安慰但渐去渐远。 他本应跟随而去但想到艾天蝠为他受伤之事心上不再迟疑咬一咬牙如飞向茅屋奔去。(全本小说网 ) 第一八章 英雄铁炼钢 艾天蝠盘膝坐在茅屋中面上仍然木无表情。 铁中棠轻叹道:“艾兄灵光已被人掳去咱们也得快走才能追得上他们只是……不知艾兄你还能行动么?” 艾天蝠茫然道:“你话声怎么如此低沉我听不清。” 声音之大有如呼喝一般。 铁中棠心头一震大骇忖道:“他……他耳力竞也被震伤了!” 想到他双目既盲耳为若再不灵这一代奇杰便当真完全残废铁中棠只觉手足软几乎站不住身子。 艾天蝠突然长身站起一把捏住他肩头颤声道:“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难道是我听……听不到……” 他耳力既弱语声自是说得响亮己极。 铁中棠见他面容扭曲神色惊惶竟是从来未有。 他纵在生死关头中仍然面不改色但此刻却已面色大变只因要他耳聋实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铁中棠只觉心头一阵惨然放开喉咙喝道:“只怕是小弟连日劳累喉咙已嘶哑了艾兄怎会听不到?” 艾天蝠松了口气展颜笑道:“小伙子真吃不得苦才这样喉咙就哑了还是你老哥哥比你硬朗得多。” 铁中棠热泪盈眶却只有大笑道:“谁比得上艾兄!” 艾天蝠道:“你方才可是说要去追人么?” 铁中棠不敢迟疑道:“不错!” 艾天蝠道:“那么就去吧你老哥虽受了些轻伤但绝无妨碍还是一样可以走得动的。” 铁中棠陪笑道:“小弟却有些走不动了。” 艾天蝠道:“我扶着你。” 铁中棠伸手一抹泪痕扶起艾天蝠肩头、大步走了出去但方自走出柴扉热泪又自盈眶而来。 他孤身一人要想追踪那麻衣客已是大为不易此刻再加上几乎完全残废的艾天蝠更是难如登天。 他根本不知道那麻衣客的来历身份若不追查出他的行踪去向只怕永生也无法救回水灵光。 但他又怎能舍弃艾天蝠? 这时曙光已临夜雨已歇。 曙色满山中两人奔行在泥潭的山路铁中棠见地上屐痕足迹仍在。心头不觉大是欢喜。 哪知到了一道三叉路口足迹突然零乱再也分辨个出铁中裳大惊呆在地上举步不得。 艾天蝠等了半晌突然问道:“阴……阴嫔可是与你要追的人走在一起?”空山音四响他自己却丝毫听不到。 铁中棠道:“不错。” 艾天蝠道:“她是从这里走的!举步向左行去。” 铁中棠义惊又奇忖道:“他又聋又盲却怎会知道阴嫔所走路途?” 走了片刻忍不住问了出来。 艾天蝠微微笑道:“阴嫔身上所带香气甚是浓郁还残留在这清晨空山之中甚是容易分辨若是人多之处我也嗅不出了。” 铁中棠又是惊佩又是感慨显然奔行了许久渐渐已至山下红日高升遍地俱是阳光。 但麻衣客、阴嫔等人却早已走得元影无踪只有远处林间串铃阵响走出来却是个提壶的小贩。 铁中棠仍存希冀道:“现在往哪里走?” 艾天蝠摇头苦笑道:“此地气息已甚是混浊嗅不出了。” 铁中棠黯然叹息一声呆立当地想起水灵光的种种情意日后苦是不能与她相见这日子如何能过? 他自己纵能忍受那穿肠刻骨的相思之苦但却又怎忍令水灵光忍受那长日永夜的相思? 串铃声越来越近那小贩左手提着个篮子右手提着个酒壶走了过来篮上系着铜铃不住叮当作响。 那小贩敞开喉咙喊道:“牛肉白酒一溜就进口三文钱牛肉五文钱老酒神仙也换不走。” 要知名山丛林、香火极盛是以山脚清晨便有小贩。 铁中棠心头一动转道:“艾兄稍候我前面看看。”大步奔向小贩掏出些钱买酒买肉。 那个贩含笑招呼沽酒切肉但铁中棠却非为买酒而来当下便问那小贩可曾见到如此那般一行人走过? 他生怕艾天蝠听不到他们对话起疑是以走得远远的。 那小贩瞧了他几眼道:“没有。” 铁中棠失望的暗叹一声哪里还有心要那酒肉。 突听那小贩又道:“大爷可是姓铁么?” 铁中棠心头一跳大奇道:“你怎会知道?” 那小贩涎着脸嘻嘻笑道:“大爷身上可有五两银子?” 铁中棠知道他此话问得必有缘故先不答话只从身上摸出一锭亮闪闪的银子在他面前一晃。 那小贩眼睛都瞧直了手掌却伸入篮子里在卤牛肉、卤肝堆里七翻八翻翻出了一片巴掌大的树叶。 铁中棠见那树叶之上密密麻麻刺满了针孔那小贩又自嘻嘻笑道:“这片树叶要值五两银子大爷你买不买?” 若是换了别人必当这小贩想钱想疯了早已不顾而去。 但铁中棠心细如却已看出那树叶上的针孔仿佛刺的俱是字迹心头又一动问道:“你这树叶是哪里来的?” 那个贩瞧着他掌中银子只管嘻嘻的笑铁中棠微微一笑随手将那一整锭银子抛入篮子里。 小贩大喜道:“方才有两辆极为华丽的马车自林子里走过这种阔人本不会是我的主顾我也没有在意。” 他忍不住将银子一拨塞入牛肉堆里方自接着道:“哪知后面一辆马车却突然停下有人要买牛肉。那声音又娇又甜好听极了我连忙过去只听车子里有个男的笑道:‘在庙里住了多年难怪你要嘴馋了但除了你外别人却不要吃这牛肉。’于是他就要我切牛肉还要切得薄薄的。我知道这是好生意自然细心的切哪知我正在切牛肉的时候耳朵里忽然飘来一阵又轻又甜的语声。” 铁中棠忍不住插口问道:“她说什么?” 小贩道:“她说要我等在路上若是瞧见有个少年来问我路上有没有一行如那般的人走过来我就可卖片树时给他可卖五两银子她那话声像是在我耳朵边说的但我身旁却没有人我骇了一跳抬头才看见车窗里探出个头来正在含笑瞧着我那话想必就是她说的!” 铁中棠知道那话声必是以传音入密说出来的不禁暗暗大奇忖道:“灵光内功还不及此莫非是那阴嫔?” 小贩又嘻嘻笑道:“那张脸呀真是漂亮极了我瞧得呆住一刀险险切在手指头上。她瞧着我又笑伸手递了锭银子出来银子下果然是片树叶但我还是不信会有人花五两银子买片树叶子!” 铁中棠一笑接过了树叶暗暗忖道:“她既知道我必会在路上查询又知道这小贩纵然不信也必定会碰碰运气必定会等着我的灵光焉有如此心计想必是阴嫔了但她却又为何要如此秘密的留话给我还使出传音入密之功为的是生怕那麻衣客觉、真不知这时于上写的究竟是什么?” 心念转处将树叶贴在掌心针孔中便露出肉色叶色碧绿肉色红润自是极易辨易。 他垂望去只见叶上刺的果是字迹写着:“若期再见至鲁东崎山脚下慎之。” 铁中棠反反复复看了数遍只觉胸中热血渐渐奔腾飞提大喜忖道:“我……我已有望与灵光再见了!” 一念及此不禁喜极欲涕。 他知道那崂山脚下必定就是麻衣客的去处本自暗地思义:“阴嫔为何要将这秘密告诉我她暗地以金簪在叶上刺字必定花了不少心机莫非是她可怜我与灵光的别离?” 但心念一转他立刻恍然悟道:“是了她历尽沧桑此刻已想跟那麻衣客终老却又怕灵光夺去她的宠爱、是以便要我夺回灵光唉阴嫔呀阴嫔你的聪明智慧的确非人能及。” 转念间那小贩竟已溜了想是生怕铁中棠反悔是以藏了银子便溜之大吉。 艾天蝠已缓缓走来铁中棠连忙迎了过去他只当艾天蝠必将探询哪知艾天蝠却丝毫未起疑心。 当下他不再迟疑扶起艾天蝠就走。 艾天蝠道:“兄弟你要到哪里去还要我陪着么?” 铁中棠黯然忖道:“他随我同行我虽多了一个累赘但此刻我又怎能舍他而去何况……那鬼母又不知在哪里。” 当下忍住叹息大声笑道:“此去艰难甚多小弟我又没什么阅历艾兄你若无事就再帮我一次忙吧!” 艾天蝠微微一笑道:“好走吧!” 铁中棠心头又是感激又觉悲叹两人一路同行铁中棠生怕艾天蝠觉耳聋因而厌世是以百般掩饰。 艾天蝠竟真的浑无所觉一路上只是将自己经验阅历以及一些武林掌故说给铁中棠听。 这一日到了鲁东诸城距离地头崂山已不甚远此时风暖花艳已将盛暑距离大旗掌门北返已将一年。 铁中棠自思年来种种遭遇亦不知是悲是喜他虽为本门流下许多血汗但能否得到师长谅解还未可知。 师长们北返一年情况不知如何?云铮的伤势虽有聪明多智的温黛黛维护但还是令他悬念。 何况他心中还存着有一件极大的隐密夜半无人时时常喃喃自语:“时候快到了切切不能忘记……” 到了诸城铁中棠虽然心念赶路但生怕艾天蝠太过劳累傍晚便投店搬了张桌子在树了饮起酒来。 蝉声摇曳。鸟语虫鸣加以明月在天花荫曳地、四面纳凉挥扇笑语颇足令人将一天征尘洗尽。 但在此良辰美景中铁中棠瞧着目盲耳聋的艾天蝠心头不禁更是悲哀却还得强作笑声频频劝酒。 深夜时两人都有了些酒兴谁也不想回房安歇。 铁中棠豪兴逸飞谈天说地但他一路都要大声嘶喊。好教艾天蝠听见是以此刻喉咙已真的有些嘶哑了。 说话时有些言话艾天蝠已难以听清铁中棠连忙大声笑道。“小弟喉咙已越来越哑了昨天呼人要茶水三尺外的人都听不见大哥你听小弟说话想来也头疼得很。”两人俱是英雄肝胆侠义心肠。自然日益亲近路上已改了称呼是以铁中棠以大哥相你。 艾天蝠微微一笑也不答话过了半晌那始终紧闭、望之若无的眼缝中突然渗出一滴泪水。 月光之下那晶莹的泪水望之有如珍珠一般。 铁中棠大惊道:“大……大哥为何伤心?” 艾天蝠石像般端坐不动又过了良久良久方自缓缓道:“傻兄弟你录大哥我真的不知道?” 铁中棠失色道:“大哥你知道什么?” 艾天蝠黯然道:“你门口声声要我帮你扶你其实你只是因为大哥又聋又瞎不忍心抛开我。” 铁中棠身子一震口中又是热泪盈眶紧紧抓住艾天蝠的肩膀颤声道:“大哥你……你是何时知道的?” 艾天蝠叹道:“那时下了山脚大哥就知道了!” 他黯然一笑接着又道:“你想不到吧大哥虽然瞎了聋了但还是站得住走得动吃得下睡得着。” 铁中棠呆呆的望着他石像般的面容心头也不知是何滋味刹那间但觉万念纷沓不可断绝。 不但世上所有的声色繁华他从此已不能复闻复见武林中的地位江湖中的声名他也势必定要抛却。 他若是个碌碌凡夫倒也罢了但他却是个心雄万丈敞骨峥嵘的铁汉这种打击他怎能忍受? 而如今这种不是任何人所能忍受的打击竟也未将他击倒他仍然行若无事连铁中棠都觉不出他的变迁。 又不知过了多久艾天蝠缓缓道:“兄弟你莫忘了男儿心肠久炼成钢万劫余生仍无所伤只有一心无损身体残伤又有何妨!” 铁中棠黯然忖道:“一心无损谈何容易世上芸芸众生又有几人能将此心磨炼成钢?” 他心中虽充满了悲哀但也充满了敬佩。 艾天蝠突然缓缓站了起来长叹一声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回身走去身予仍然挺得笔直。 这一夜铁中棠辗转反侧竟是难以成眠只到繁星落于窗下曙色染白窗纸方自朦胧睡去。 但等他醒来之时艾天蝠竟已去了只留下张字柬用个小木盒压在窗根上字迹潦乱、写的是: “学剑虽难不如交友之难愚兄得友如弟死已无憾是以一路相随不敢轻言别离。 但长亭十里亦有终止愚兄不愿以残废之身以阻弟之万里鹏程从此天涯飘零必将不知所踪矣。 夭长地久再见无期愚兄亦难免暗怀悲思别绪此镇纸之木盒愚兄藏已多年但望贤弟切莫相弃。” 纸短情长情意真挚铁中棠手持木盒纸柬只觉手掌颤抖不能停歇悲从中来不能自己。 崂山位于胶州在海湾之间气候甚是温凉四季常春唯因地处海角是以自来无名少有游迹。 铁中棠到了崂山山脚仰视山岭雄奇佳木葱笼但绕山转了一圈却看不到有阴嫔的留言接待。 他忍不住寻了个在山脚下的樵子问他山上可有什么异人往来那樵子只说满山都曾去过……却未见过什么异人。 铁中棠又是焦急又是失望直到黄昏之时他呆坐树下望着满天红霞暗忖道:“莫非她是骗我的?她们往西去却要我往东来好教我永远也寻不着他们的去向。”想到愤怒处不禁以拳击掌暗中怒骂忽然间只听“咪呜”一声一只白猫自草丛中钻了出来。 这白猫神气威猛迥非寻常碧眼中似有火焰闪动正是阴嫔所豢的宠物嫔奴。 铁中棠大喜而起道:“咪咪你可是来接我的?” 这嫔奴果似有灵性一般碧绿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瞧了他半晌突又“咪呜”一声向山上窜去。 铁中棠不敢迟疑立刻纵身随之而去。 但见这灵猫窜行之快比之武林高手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一身柔毛在夕阳辉映下有如彩虹般划空而去。 铁中棠尽了全力方不致落后奔行了约莫顿饭功夫已过山腰深林鸟鸣山风森森已有些寒意。 但铁中棠却是汗流夹背转过几处山弯那灵猫又自“咪呜”一叫钻入山壁间的草丛中踪影不见。 铁中棠呆了一呆走过去探看才觉山壁间竟有一尺多宽的山隙只是被附生在壁上的蔓草藤萝遮掩不加仔细查探很难现铁中棠大喜忖道:“这条山隙之中想必就是麻衣客的居处了。”但心念转处又不禁黯然忖道:“以我之武功纵然寻得他的居处还是无法夺回灵光的。” 心念反复间正自无计可施突听身后一卢声笑道:“傻小子呆头呆脑的在瞧什么呀?” 铁中棠大惊回身淡淡的夕阳光影中两个乌少女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想必是他因心神不属竟未觉。 她两人身上穿的俱是又宽敞又柔软的丝质长袍一红一绿长仅及膝露出下面一段如霜赛雪的小腿底平指白的赤足之上套着双柔草织成的镂空草鞋正是随那麻衣客同去空谷山的轻盈少女。 霞光映辉下丝袍光影流动**粉光致致再加以乌如墨娇靥如花被四下山色一衬望之宛如仙子。 铁中棠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行迹已露喜的却是自己所料不差此间果然是那麻衣客的住处。 那红衣少女眼波转动在铁中棠脸上转来转去口中盈盈笑道:“谷主算的不错你果然来了!” 绿衣少女笑道:“既然来了便该进去还瞧什么!” 铁中棠大惊道:“他怎知我来了?” 他只当那麻衣客果有鬼神莫测之机竟能未卜先知。 却不知道那麻衣客天纵奇才虽不能先知但料事如神见到平日与阴嫔寸步不离的嫔奴突然偷偷出谷便猜到是阴嫔对水灵光生了妒意是以故意要将铁中棠引来好救水灵光出去。 惊疑之间少女们也不答话娇笑着拥了上来一人拉起铁中棠一只衣袖笑道:“我们谷主等着你哩还不快进去?” 两人不由分说腻在铁中棠身上推推拉拉将铁中棠拥进了那山隙之中铁中棠只觉香腮贴面香泽微闻竟不能挣扎动手、 那山隙阴森黝暗又极潮湿仅容一人通过少女们却一前一后将铁中棠挤在中间咭咭吱吱娇笑着走了约莫盏茶时分。 铁中棠突觉眼前一亮景物豁然开朗加之香风扑面而来当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晴花明又一村。 只见山隙尽头竟是一片辽阔的山谷四山合抱苍峰滴翠一道清溪横流过水波溶溶游鱼可数。 沿溪一带绿柳垂杨如丝如缕清溪对岸半坡繁花间隐隐现出一幢精舍四外花枝环绕灿若云锦。 精舍前却是一片空旷浅草成茵整齐如剪一片新绿之上罗列着十数件白玉色的琴几、玉墩、棋案之属。 红尘间的烟火嚣嚷似乎早已被群山所阻。 极目望处但见溪流婉蜒如带朱栏横跨水上几只乳燕在花林中飞旋来去草坪上土墩间斜坐着几个披少女或披轻纱或着柔袍都在盈盈浅笑流眸低语小桥上朱栏低垂垂柳下还倚坐着两个少女在持竿垂钓竿头微颤少女娇笑间己被钓上一尾金色鲤鱼草坪上的少女们立刻娇笑着拥了过去但见白足如霜青丝飘扬亦不知是人间还是天上。 铁中棠再未想到人间有如此胜境不觉瞧得呆了。 红衣少女咕咕笑道:“姐妹们鱼有什么好看还不快过来看看这只呆雁。”语来说完少女们已一哄而来。 她们身上穿的不是轻纱便是柔丝此刻迎面奔来被风一吹一个个妙处隐现曲线毕露宛如全裸一般。 再加上许多条粉光标致的**飞扬奔行当真蔚为奇观铁中棠心神一荡紧紧闭起眼睛哪里还敢再看。 刹那间少女们都已奔到了他身畔有的牵衣有的扯袖一阵阵甜香腻笑四面八方拥了过来。 铁中棠又是心慌又是惊乱伸手一推触手处柔暖如棉滑腻如脂骇得他动也不敢动了。 饶是他英雄铁汉此刻处于众香国中亦是无计可施。 一个少女咯咯娇笑道:“瞧他那日精明强干诡计多端将那怕死的小子骗得团团乱转哪知今日却变得只呆雁了。” 别的少女早已笑得喘不过气来只有一个少女伸手在铁中棠脸上摸了一下叹口气笑道:“那日我见了他就想摸摸他的脸看看这张脸是真的还是刻的、画的今日总算让我偿了宿愿。” 另一个笑道:“怪不得那位小娘子死心踏地的等着他无论谷主用什么法子她都不理不睬原来他果然是生得俊。” 这少女想是第一次见着铁中棠语声中又是赞赏又是感慨铁中棠闻得水灵光似还无恙不觉心怀一畅。 忽然间只听清溪那边传过来一声清朗的语声道:“客人到了怎么还不请过来在那边胡闹什么!” 少女们齐齐作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拉着铁中棠奔过了小桥铁中棠道:“请松手在下自己会走!”少女们一笑松手。 铁中棠松了口气张眼望处只见过桥之后便是一条五色采石砌成的花径两旁种满鲜花五色缤纷。 花径直通精舍此刻又有一阵朗笑语声自舍中传出:“佳客远来小丫头们就将他直接带进来吧我却懒得出迎了。” 那红衣少女掩口低笑当先领路穿过一曲朱栏回廊廊尽处珠帘轻摇叮叫微鸣传出阵阵轻音细乐。 麻衣客宽袍火袖箕踞在堂间一处白玉榻上榻前一张矮几散置着四时鲜花、各色佳果几个绝色美女围在他四周樱口吹笛纤指拨弦见到铁中棠来了乐声虽未停但秋波却全部瞟了过来。 四壁明洁如镜堂前人俱都入了画中铁中棠骤眼望去也不知有多少位美女、多少道秋波! 麻衣客纵声笑道:“好个痴情种子。居然不远千里而来想必是走得累了来来。来快过来坐坐。” 榻上的少女立刻娇笑着让出一块地方。 铁中棠暗暗忖道:“我若不过去坐下他必要笑我太过小家子气。”微微一笑居然走过去坐下。 他本具大智大勇不拘小节方才骤人奇境虽有些腼腆拘束但寻思之间便将一切放开。 麻衣客望着他笑道:“这里的酒果你可敢吃么?” 铁中棠微微一笑道:“以前辈之武功若要害我又何必在酒中下毒酒醇果鲜吃个三斤也无妨。” 麻衣客大笑道:“好!”手掌一拍便有个少女送上美酒酒色碧绿凉沁人心鲜果更是芬芳甘美。 铁中棠知道他若要自己见着水灵光便根本不必自己多话否则自己多话也无用是以索性一言不放怀吃喝起来。 少女们看把戏似的在旁边瞧着不住咭咭的笑麻衣客笑骂道:“小丫头笑什么拿点本事让客人瞧瞧呀!” 少女们娇笑着应了一声乐音一变由轻柔而飞扬有几人轻轻拍掌曼歌低唱还有几个便轻轻旋上堂前婆娑起舞如霜白足踏着晶莹的玉石地面也分不清是足胜玉还是玉胜于足。 她们的舞姿轻盈而曼妙腰肢展动娇躯回旋间轻纱衣袂飞扬展露出一双双晶莹的**。 她们的眼波如水笑容甜美明丰高轩玉壁生辉映着娇美眼波腰肢**也分不出究竟有多少人起舞。 再加上那歌声那乐声当真令人心动神摇难以自主突见一个少女腰肢一扭偎入了铁中棠怀中。 她娇躯宛转在铁中棠怀中扭来扭去媚眼如丝笑孜孜的瞧着铁中棠直似要把他溶化一般。 但铁中棠持杯而坐却动也不动麻衣客见他神色竟还能自如微微一笑挥手道:“罢了让我带客人别处瞧瞧。” 话声未了歌舞已罢偎在铁中棠怀中的少女也站起来指着他鼻子娇嗅笑骂道:“你呀你这人真是块死木头。” 铁中棠微微一笑长身而起暗中却不禁松了口气。 其实他方才心中又何尝没有神摇意动只是他素来善于隐藏自己的情感别人谁也瞧他不出。 麻衣客笑道:“此地很少有人留足但你既来了便是此地佳客不带你四处瞧瞧你必要说我小气!” 铁中棠暗暗忖道:“他始终不提水灵光此刻莫非要带我去见她么?”思忖之间麻衣客已当先走去。 穿过几曲回廊走过几间房子铁中棠才现这整个一栋房舍外观虽是瓦顶砖壁与寻常无异但内中却全都是玉石所建晶白整齐宛如琉璃冰宫陈设更是清雅脱俗全不带半分富贵铜臭气铁中棠不禁暗叹忖道:“看来这麻衣客当真可算是世上最懂享受的人了。” 麻衣客大袖飘飘脚步不停走过几间雅室铁中棠突觉眼前一亮一间房中壁上案头俱都摆满了奇珍异宝无一件不是美到极处、华贵之极的精品铁中棠在那沼泽间的宝窟中本以为天下珍主已莫过于此哪知此地所见竟比那宝窟中的珍宝还胜几分。 他不禁在暗中叹了口气那麻衣客已自案头拿起一柄剑鞘满嵌珠宝的长剑笑道:“你眼力不差且看此剑如何?” 但见他拇指一按崩簧“呛嘟”一声长剑出鞘剑声有如龙吟响彻四室剑光晶莹夺目不可方物。 铁中棠不禁脱口赞道:“好剑!” 麻衣客面上微带得意笑容环目四顾道:“此间珍宝乃是我家数代收集而得你看如何?” 铁中棠道:“人间少见。” 麻衣客缓缓笑道:“方才那些少女又如何?” 铁中棠道:“人人惧是绝色。” 麻衣客面色突然一沉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这里的珍宝由你取去方才的少女由你选择。” 铁中棠心头一动道:“什么事?” 麻衣客且不答话伸手在玉壁之上一按玉壁上突然现出一扇镶着水晶的小小窗口铁中棠忍不住凑过去一看。 窗子那边亦是一间雅室室中玉榻锦墩上斜坐着一个白衣女子秀披肩容貌如玉不是水灵光是谁? 她身前身后俱都堆满了各色各样珍奇的玩物时新的鲜果华丽的衣衫绝美的珠宝……还有一叠叠书册一只毛羽鲜艳的鹦鹉。这所有一切正都是世间所有女子俱都喜极爱极之物。 但水灵光斜坐榻上却仍是满面愁容她手里虽拿着本书眼睛却未瞧在书上只是呆呆的出神。 铁中棠目光动处但觉心神一阵激荡忍不住脱口唤了出来。 麻衣客微微一笑道:“你虽瞧得见她但她却瞧不见你你纵然喊破喉咙她却也听不到。” 铁中棠冷笑道:“堂堂武林前辈囚禁个女子也算不得是什么英雄。”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麻衣客缓缓道:“你只要当着她面对她说永远不愿再见到她这里的珍宝、美女便由你随意带走。” 此间的珍宝、美女世人见了莫不心动他只道铁中棠万难拒绝。 铁中棠大笑道:“在下只当前辈还有知人之明哪知……嘿嘿前辈看在下可是这样的人么?” 麻衣客面色微变冷冷笑道:“你莫忘了她此刻已在我掌握之中我若是用强也不怕她飞上天去。” 铁中棠笑道:“前辈虽看错了在下在下却不会看错前辈前辈若要用强还会等到此刻么!” 这麻衣客虽然贪逸好色但却自视极高铁中棠这句话正说到他心坎里霎眼间他面色便已大见和缓。 他缓步在屋中走了一圈方自驻足道:“我的武功你已见过若是出手助你仇敌又当如何?” 钦中棠道:“前辈武功在下生平未见若是出手助我仇敌在下自然万万抵敌不过。” 麻衣客微微一笑道:“你若答应了我我便出手助你将仇敌全都杀死!”他生性奇特从不愿过问武林中事此番说出这句诸实是万不得已只因他自幼及长俱是一呼百诺从未有人敢稍拂其意此番只当稍使手段水灵光便将投怀送抱哪知他无论使出什么法子水灵光还是对他不理不睬。 水灵光对他越是冷漠他便越是热情也就不屑用强只有要铁中棠说出那番话来好教水灵光死心。 是以他才不惜使出于方百计只求铁中棠答应。 铁中棠果然不禁为之怦然心动暗暗忖道:“若是他出手相助何愁大旗门仇不能报?” 但瞬即转念忖道:“但我又怎能为了自身之事牺牲水灵光?何况……大旗门雪耻复仇也不能假外人之力。” 一念及此当下淡然一笑摇了摇头。 麻衣客大怒道:“好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嗖的一掌往铁中棠劈来掌势之快便是迅雷闪电亦所不及。 哪知铁中棠眼见他一掌劈来竟然不避不闪但觉冷风卷面有如刀刮寒气直透足底。 麻衣客怒道:“你要死么!”怒喝之中却已在那间不容的刹那之间硬生生顿住了掌势。 铁中棠见他掌力收由心武功实已入了化境也不觉暗暗心惊口中却淡淡笑道:“前辈若要动武在下万万不敌闪避又有何用?” 麻衣客呆了一呆手掌反劈不下去突然狠狠跺了跺足一掌劈在空间但闻掌风呼的一响四下珍宝纷飞声势当真惊人已极他满腔怒气无可泄可怜那些珍宝都倒了霉叮当落在地上竟已被掌风震得粉碎。 铁中棠神色不变冷冷道:“前辈掌力虽强胆子却小得很。” 麻衣客怒道:“你说什么?” 铁中棠道:“前辈胆子若不小为何不敢让她见我一面?” 麻衣客又是一怔突然大喝:“随我来!”放足奔去。 铁中棠知他已中自己激将之计大喜跟去麻衣客身形奔行在玉石长廊间望之有如凌虚而行。 原来那藏宝之室与水灵光所在之地相隔虽仅一壁但两室间的道路却是曲折绵长繁复已极。 铁中棠见那道路之曲折变化竟似暗合奇门生克之理但他既入虎穴索性什么都不管了。 奔行了片刻方至地头水灵光歌声自珠帘中传出。 歌声如丝如缕唱的是:“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几番几思量还是相思好。”简简单单几句话当真将相思滋味刻划得深深入骨。 麻衣客冷“哼”一声道:“相思有什么好?”一步跨入珠帘见到水灵光面上怒容立刻消失无影。 水灵光也已见到他身后的铁中棠神情立刻呆住亦不知是悲是喜手里的书不觉“扑”的落了下来。 两人目光相对便生似再也分离不开麻衣客站在一旁看得心里委实不是滋味大声道:“既已相见快说话呀!” 但两人目光还是瞬也不瞬都觉此时无声远胜有声纵有千言万语又怎说得出自己的心意。 麻衣客自桌上拈起枚葡萄一面咀嚼一面在两人间走来走去不知不觉间竟将葡萄连皮带核都吃了下去。 那葡萄本是异种芳香甘美但他此刻却食而不知其味口中只喃喃叹道:“容易!容易……唉难:难!难!” 门外“噗哧”一笑阴嫔怀抱嫔奴款步而来。 她乌如云盈盈娇笑身披白纱长裙曳地更显得风姿绰约白纱下露出双白生生的手腕腕上金钏随着脚步叮当作响看来不但比那日山谷中更为丰腴而且更为娇美年轻了几分。 她款摆腰肢走到铁中棠身畔轻轻笑道:“小弟弟可知道他嘴里方才说的容易是什么?难是什么?” 铁中棠感激的瞧了她一眼微笑道:“此刻杀了我容易但虽然杀了我若要灵光将我忘记仍是难如登天。” 阴嫔嫣然一笑转向麻衣客道:“他说的可对?” 麻衣客笑道:“你引来的少年脑筋自然不错。” 阴嫔咯咯娇笑道:“既然不错那么你自己也知道永远不能让这女孩子回心转意了那么……就不如放了她吧!” 麻衣客面色一沉道:“哼哪有这般容易!” 水灵光突然轻掠而来拜倒在地仰道:“你与其将我困在此地教我恨你不如放了我我永远也忘不了你的好处!”她目中泪光莹莹满面凄楚哀怨铁石人见了也不能不为之动心那颤抖着的吃吃口音更令她平加几分缺陷的美要人自心底对她升起怜惜。 麻衣客瞧了她几眼苦笑道:“我实不愿你恨我怎奈我若放了你你立刻便走了永远记着我的好处又有何用!” 水灵光道:“那……那么你就杀了我吧!” 麻衣客仰天叹道:“我又怎忍杀你……” 铁中棠道:“你既不杀又不放究竟要怎样?” 阴嫔笑道:“对呀你究竟要怎样也该让人家知道才是这样拖下去难道当我永远不会吃醋的么!” 麻衣客失笑道:“哦原来你也会吃醋的……”负着手又走了几转突然驻足道:“有了!” 铁中棠道:“怎样?” 麻衣客道:“你若能闯得过我八门一阵我便放你两人!” 阴嫔面色微变强笑道:“但……但那八门一阵……” 麻衣客笑道:“但什么!我昔日也是硬碰硬闯过那八门一阵的否则先父也不会让我下山!” 阴嫔道:“谁不知道你是武林奇才世上又有几人能比上你但是他……唉他也不差!” 麻衣客大笑道:“他既不差就试试吧怎样?” 最后两字自是对铁中棠说的。 铁中棠暗忖道:“你既闯得过我为何闯不过!”只要竞争公平他便毫无所惧绝不逃避当下大声道:“好!” 麻衣客微微一笑道:“都随我来!”大袖飘飘当先而行三转两转将众人带人一间石室。 那石室形作八角共有八门门上重帘垂地分作红、橙、黄、绿、青、蓝、紫、黑八色也不知门内藏有何物。 暗色垂帘门前有几具石榻玉几放着些鲜果佳肴香茶美酒翠杯玉盏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铁中棠暗暗忖道:“八门已见却不知一阵何在……” 麻衣客双掌一拍除了黑门外另七道垂帘里应声走出七个人来垂帘颜色不同走出的人身上衣衫颜色也不同什么样颜色的垂帘里走出的便是身穿同 样颜色衣衫之人。 这七人秋波盈盈也都是绝色少女但衣衫不但颜色各异式样也无一雷同有的是宽裙大袖有的是云披短裙有的是窄脚袖缀边裤……反正各种各式的衣衫式样都有”时也难以说清那衣香鬓影娇声笑语却教人目迷五色就连水灵光都几乎看得呆了。 铁中棠暗叹忖道:“这些少女个个俱是人中绝色也不知他是何处寻得来的但他还不知足看来……” 思念尚未转完却见这六个锦衣少女已娇笑着将他团团围住铁中棠皱眉道:“这就是前辈要我闯的阵么?” 麻衣客大笑道:“不错此阵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见你能一闯此阵纵然输了福气也算不错。” 铁中棠道:“如何闯法输赢如何作准?” 麻衣客笑道:“此阵名唤‘仙女脱衣阵’——“铁中棠听了这名字双眉已不禁深深皱在一起。 麻衣客又接道:“这七个小丫头武功虽不甚高但也不弱她七人将你围在中央一面脱衣一面动手脱你的衣服等到她七人衣服脱尽而你的衣服却未被她们脱下一件这一阵便算你赢了一半还有一半么……哈哈还有”半先等你赢了这一半再说也不迟。” 铁中棠听得又惊又奇目定口呆水灵光却听得红生双颊呆在当地只见锦衣少女们秋波乱抛吃吃娇笑不绝。 麻衣客笑容更是得意道:“我这七仙女阵武林中敢夸无人见过能闯过此阵之人武功便可算是高手了!” 铁中棠暗忖道:“此阵虽然匪夷所思但我又不是死人怎会被她们脱了衣服……”当下大声道:“她七人衣服要脱多久?” 麻衣客大笑道:“她七人不住脱衣绝不停顿!” 铁中棠微一沉吟大声道:“她七人脱衣之时我若将她们全都打倒脱阵而出这又当如何?” 麻衣客笑道:“你若能将之打倒自也算你胜了。” 铁中棠暗忖道:“这七人武功纵不弱但她们既不住脱衣哪里还能动武我乘机将她们全都击倒也就是了。” 一念至此整了整衣衫道:“好姑娘们请出手。” 锦衣少女们轻轻一笑身形闪动在铁中棠身侧围了个丈余方圆的圈子那甜甜的笑声已足够令人心动。 水灵光忽然大声道:“且慢他……他若输了又如何?” 麻衣客笑道:“他若输了还有一次机会你且看这四面石壁上的人物图形所雕俱是破阵之法只要他能在七日之中将壁上武功学会七日后必能破阵……哈哈哈想当年我也是在七日之中破了阵的。” 水灵光转目四望四面石壁之上果然满雕人物飞翔刺击之势不禁垂道:“如此说来这倒公平得很。” 麻衣客笑道:“若要不公平我自己难道不会与他动手么与人争胜总要人心服口服才是!” 他缓步走向黑帘前石榻笑道:“请来这里观战如何?” 阴嫔娇笑着当先随去水灵光瞧着麻衣客暗暗忖道:“此人虽然可恨但有些地方倒也不失为君子。” 一念至此不禁对他稍生好感随过去轻叹道:“你已有了这么多千娇百媚的……的人为何……还偏偏要……要不肯放我?” 麻衣客斜倚榻上微微一笑也不答话阴嫔却咯咯笑道:“好妹子告诉你你越是不肯答应他越是想你。” 水灵光呆了一呆道:“男……男人都这样贱么?”这却令麻衣客听得目定口呆阴嫔早已笑得花枝乱抖。 过了半晌麻衣客方才苦笑着摇了摇头拍掌道:“乐起阵!”语声清朗直穿出户户外乐声立起。 这乐声抑扬顿挫奏的曲调乃是诸般赏心乐事要人不由自主听得心旷神怡锦衣少女随着乐声轻移莲步转动起来铁中棠见她们转了两圈仍无动手之意忍不住脱口道:“脱呀!” 话才出口脸已不禁一红只听阴嫔格格笑骂道:“好个不害臊的大男人硬逼着人家姑娘们脱衣服么!” 水灵光虽然心中有事也不禁听得一笑。 这时乐声突变由悠扬之声变为轻柔之调自红珠垂帘中出来的红衫少女娇笑道:“莫急这就脱了。” 语声中但见她纤手微扬娇躯半转已将身上的红绸披肩除下有如一片红云般洒向铁中棠的面门。 这披肩虽是一方红绸但在她手中洒出但闻风声猎猎力贯四指实如一件极厉害的外门兵刃一般。 铁中棠哪敢怠慢身形一闪堪堪避过另一少女已将身上橙色短衫除下随手拂来。 但见衣角飞扬斜拂铁中棠大横肋外之章门穴用的竟是武林罕见的拂穴手法认穴之准不差分毫。 铁中棠一惊之下错步折腰只听身后咯咯一声娇笑一件绿缎背心已带着风声打向他背后椎下命门大穴。 三招过后铁中棠才知道这些少女们每一个脱衣的动作中都隐含一着极厉害的招式。 她们的动作虽然极尽温柔诱惑但招式却是奇诡变幻人所难测而且七人联手配合无间一招连着一招有如抽丝剥茧连绵不绝根本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再加上那柔靡的乐声甜甜的笑声更令人心旌摇荡更何况那眼前飞舞的衫裙也令人目迷五色眼花缭乱。 铁中棠又惊又奇又骇虽然勉力支持着但十数招过后便已汗流泱背举手出招都变的困难已极。 要知借脱衣之姿势出的招式招式自是奇诡百出武林罕见以衣衫作为兵刃自也令人难防。 加以七人联手乐声乱心衣裙迷目无论其中任何一事已足使人手忙脚乱何况四管齐下。 就连阵外的水灵光也不禁暗暗心惊麻衣客侧目笑道:“且看我的七仙女阵是否为天下第一奇阵!” 阴嫔叹道:“别的阵式纵有此厉害也无此奇诡有此奇诡却又无此香艳悦目令人动心我走遍江湖见的厉害阵式也不少了但像这样集威厉、奇诡、诱惑、好看、迷人、香艳于一身的阵法却当真是从来未见端的可称是天下第一奇阵了也只有你们家这些精灵鬼才想得出这种阵式来。” 麻衣客满面得意大笑道:“好的还在后头哩等着瞧吧。” 这时乐声更是柔靡诱人有如怨妇思春荡妇呻吟。 那些锦衣少女面上笑容更媚身上的衣衫也已除下一半有的露出了半段粉腿有的露出了一双玉臂有的衣襟半解酥胸浅露有的长衫已褪圆脐撩人……衬着满地衣裙锦绣望去更是五光十色心醉神驰。 要知她们衣衫的式样各不相同脱法也不同是以才能出各种不同的招式出招之部式更是千奇百怪说也说不尽。 这阵法的妙处果然是越看越多越多越妙。 铁中棠掌风虎虎指东打西纵施出一身解数仍是难以招架只是他招式委实太快是以还可支持。 突听那黄衣少女媚笑道:“你看我的腿好看么?” 水葱般纤指轻轻一抽裙带已解长裙顿落。 但见她右足一勾白生生的修长**带着落地的长裙飞起竟以“鸳鸯双飞足”急踢铁中棠腰下已 **纷飞妙处隐现铁中棠只觉心头一跳后面又是一双粉腿飞来他来不及抵挡只有纵身跃起。 黄衣少女娇笑道:“呀还是踢得着!” 如霜白足轻轻一抖足上的鞋子宛如暗器般打了出去。 这一招确是妙绝人衰令人再也想不到的。 铁中棠身形凌空只见四只鞋子带着四道风声前后袭来立刻张臂飞足要先将前面那两只鞋子踢落。 哪知这些少女以足飞鞋力道之拿捏竟与暗器高手无异后面两只鞋子竟然后先至直打铁中棠双膝。 铁中棠骤出意外眼见避无可避突然身子一攀凌空一个斜斗翻落下来闭起眼睛双拳挥出。 只因他实在不敢去看人家双踝飞起时之姿是以才先闭起眼睛再出招但拳风虎虎却令人不得不退。 阴嫔拍掌笑道:“好招!” 麻衣客道:“也未见太好水小妹你说好不好?”水灵光早已看得目摇神驰哪里有心听别人说话。 一个紫衣少女忽然轻轻抬起腿来;她身上宽衫长裙已褪只剩下半截紧衣还有双浅色的袜子紧裹着那修长匀称的**。 此刻但见她左手五指尖尖插入了袜口右手提着袜尖向外一拉长袜立刻被脱了下来有如一条长鞭般直打铁中棠面目口中娇笑道:“给你只臭袜子闻闻!”**也乘势飞出一招两式上下交攻。端的厉害已极。 铁宁棠哭笑不得这种招式他哪敢去接哪知身后也有人娇笑道:“你不嗅她那只嗅我这只也一样!” 果然又是一只淡青色的袜子长虹般飞来。 铁中棠虽处险境临危不乱他变招是何等迅快双臂振处身子突然窜出堪堪躲了过去。 他本可乘机招虽未见能伤人但至少也可稍挽颓势怎奈他目光转处只见到一双白生生的腿这一招却教他如何下手。 他面前正是那婀娜的红衣少女但此刻她衣裙却已尽褪只剩下一件鲜红色的马甲背心衬得肌肤更见莹白。 她右手抓着马甲下左端襟摆左手抓着右摆双手向上翻扬而起马甲立刻被脱了下来。 无论任何脱套头背心的姿势俱是如此但她却将之化作招式那背心有如红云般当头向铁中棠罩下。 铁中棠想也不想双掌齐出“黑虎偷心”直打对方胸膛是以那红衣少女使出那一招后前胸自然空门大露铁中棠这一招黑虎偷心以攻为守正是好着但他招式方出才觉对方马甲内已再无别物但见酥胸如玉鸡头新剥铁中棠眼前一花这一招哪里还能出手。 这情势笔下写来虽慢招式却炔如闪电怎容他稍有失着就在这刹那之间他双臂已被入左右托住。 红衣少女咯咯一笑将那鲜红的马甲轻轻蒙在铁中棠头上纤纤十指便来解铁中棠衣钮。 铁中棠惊怒之下方待挣扎怎奈左右双时之曲池大穴已被轻轻捏住竟然动弹不得。 麻衣客大笑道:“丫头们!莫撕了他衣服知道么要将他衣衫好生剥下来才显得咱们这七仙女阵的妙处。” 红衣少女娇笑道:“若要撕他衣服还会等到现在么!喂我说你放心好了咱们绝不弄坏你一粒衣钮!” 话说完了铁中棠上衣也被脱下他茫然木立在地但见四下少女娇笑如花、媚眼如丝身上粉光致致活色生香地上满堆着各色锦绣衬着一双双如霜白足、但他们衣衫果然还未脱完自己果是输了。 托着他右时的黄衣少女媚笑道:“你若是瞧什么?只怪你太差劲了你还能再挡片刻咱们……咱们”” 另一边的绿衣少女笑骂道:“小妮子要说就说害什么臊!” 黄衣少女格格笑道:“你若是能再挡片刻眼福就更好了知道么?”她胸膛一挺铁中棠连忙闭起眼睛心中亦不知是羞是恼。 那红衣少女提着铁中棠的上衣轻轻一抖娇笑道:“男人的衣服、都是些汗臭气你们谁要……” 话声未了已有一条人影自榻上横空掠来秀飞扬衣衫飘飘姿势之美无与伦比正是水灵光。 她满面俱是哀怨愁苦之意但秋波中却带着怒光娇叱道:“拿来!”双手齐出去抢红衣少女手里的衣服。 红衣少女双乎一缩将衣服藏到背后轻退了两步道:“唷好不害臊这衣服又不是你的你抢什么!” 水灵光道:“你……你拿不拿来!” 她本就不善与人争吵此刻又气又急更是说不出话来、苍白的双颊也激起了一阵淡淡红晕望之更是美如天仙。 麻衣客不禁瞧得呆了红衣少女笑道:“这件臭衣服咱们也不稀罕但你若要就偏偏不给你妹子们是么?” 锦衣少女本想水灵光夺去她们的宠爱对她早就有些妒恨此刻一起拍掌笑道:“对对偏不给你!” 水灵光轻轻咬了咬嘴唇目中突然流下泪来锦衣少女笑得更是开心道:“呀哭了大姐你瞧她哭得这样可怜就给她吧!” 红衣少女笑道:“呀这副小脸蛋一哭果然更美了只可惜呀我不是男人你越撒娇我越不还你!” 水灵光呆呆立在地上头垂得更低了。 铁中棠瞧在眼里心里又是伤心又是怜惜暗叹忖道:“灵光的天性委实太柔弱了任何人都可欺负她!” 一念尚未转完突听“吧吧吧”三声轻脆的掌声原来水灵光突然出手如风在红衣、黄衣、绿衣三个少女面上各个打了一掌这三掌打得骤出不意红衣少女们竟被打得呆了。 麻衣客大笑道:“打得好……打得好!” 水灵光反手一抹面上泪痕大声道:“放下衣服出去。” 锦衣少女再也想不到这柔弱的女子竟会突然变得如此凶狠目定口呆面面相觑一起怔住。 铁中棠更是又惊又喜:“灵光变了变得好!” 他却不知道水灵光性子原极强韧否则又怎能忍受在那泥壑中的非人生活只是她从小就被养成那逆来顺受的脾气是以看来显得极为柔弱但别人若是将她逼得急了她脾气作出来却是非同小可。 她突然一把抓起地上的红衣绿裙没头没脑的往锦衣少女们面上抛了过去锦衣少女们又惊又奇竟被她抛得四下奔逃刹时间但见燕语驾叱**纷飞满堂俱是春色红衣少女奔到门口方自回道:“臭衣服谁稀罕你拿去吧!”远远将铁中棠衣服抛了过去。 水灵光纵身接过衣服麻衣客大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一群小野猫竟被个小白兔制服了。” 阴嫔噗哧笑道:“看来黄鼠狼要吃兔子肉可真不容易!” 麻衣客大笑道:“我是黄鼠狼你就是妖狐狸。” 水灵光却似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一般呆了半晌缓缓走到铁中棠身前递过衣服道:“你……你穿上吧!” 铁中棠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受侮才会这脾气的心头也不知是甜是苦伸手接过:“好……我穿上。” 水灵光道:“这七天……。” 铁中棠道:“这七天我自会好生揣摸只要他能在七天里学会破阵的法子我也一定能学会的。” 他缓缓穿起衣服接道:“这衣服穿上她们就再也脱不下了。” 水灵光瞬也不瞬的瞧着他口中虽未说话但目光中满注深情也充满了对他的信任之意。 阴嫔瞧了瞧麻衣客故意长叹道:“好一对壁人当真是郎才女貌天成佳偶……”抱着嫔奴婀娜走了出去。 麻衣客冷“哼”一声道:“这七日之中你虽可在此揣摸破阵之法但却不可出此室一步。” 铁中棠道:“这七日时光是何等宝贵你纵以八人大轿来抬我我也不会走出此室一步的。” 水灵光道:“对了我也不扰你你……你赶紧学吧!”转过身子缓步走出但将出门户时又不禁回而顾。 麻衣客冷笑道:“她对你如此情深意重我若不让你为她吃些苦头也显不出你对她的心意。” 铁中棠笑道:“前辈要我吃苦时想必自己是在吃醋?” 麻衣客大笑道:“对了对了猜的本错我若不吃醋也不会要你吃苦了。” 大笑转身拂袖而出。 水灵光立在门口惶声问道:“什么苦头?” 麻衣客曼吟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声音渐远终于带着水灵光走了。(全本小说网 ) 第一九章 九天仙子下凡尘 铁中棠略作将息立刻开始揣摸只见四壁之上的图形每一姿势果然俱都是演示着一极精妙的招式! 这些图形虽独立便可自成招式有的却须五七相连方成一招但招式之间却均有联系其中变化之微妙端的是武林罕睹。 铁中棠暗忖道:“那麻衣人胸襟磊落性情却偏激当真是善恶不辨奇怪已极若非如此奇怪之人又怎会将这两种精微之武功轻易示人?” 他天性自极好武此刻骤然见着这等精奥之武功自是大喜如狂当下放开一切眼瞧石图手比招式心中揣摸。 一个罗衣少女捧着具沙漏计时之器飘飘走了进来娇笑道:“瓶中之沙漏尽便是一日过了。 铁中棠全心全意俱沉醉于那招式之变化中随口漫应一声却连头都未回过去瞧上一眼。 他再以这壁上招式与方才少女们的招式比较只觉那些少女之“脱衣拳”虽是奇诡无比古今所无但这壁上之招式却果然恰是她们的克星一招一式俱都恰恰可将对方脱衣之动作封死那招式有时看来亦是平平常常但稍一揣详便可觉对方遇着此招立刻缚手缚足再也无法出手。 铁中棠如醉如痴趣看越是巧妙到后来突又觉这壁上招式俱是守势讲究的是:封、闭、拦、挡、切、锁缠这七学要诀再一深思又觉那“仙子脱衣拳”却俱是攻势踢、打拂、刺、劈、砍、勾无所不至应有尽有这攻势虽然凌厉无情但有时一招攻出之后自己却不免空门大露世上的武功虽杂但以这般只攻不守的招式却是绝无仅有。 要知招式攻而不守那攻势自然凌厉守而不攻那守势自也严密若将此两种招式合而为一正是套绝妙拳术。 但若将此两种招式分开本都无法单独成立唯因那仙女阵乃是七人联手一人失手救援立至是以招式之间自可不必防护自己何况他们空门大露之时也就是罗襟乍解香泽初闻之时对方若是正人君子怎肯放手去击那空门对方若非君子见此情况正足**想来也舍不得下那辣手摧花见了此阵之攻势便可较世上其他阵式俱都凌厉几分。 铁中棠智慧是何等聪明焉有看不出此中妙处之理不禁为之又惊又叹:“若非奇人又怎能创出这般奇招?” 转望去突见那漏中黄沙竟已将完全漏尽原来他沉醉于武功之中竟已不知不觉过了一日。 不知时间已过去这般久倒也罢了此番既已知道铁中棠才想到自己有多时未进饮食顿觉腹饿难忍。 玉榻上的瓜果饮食早已不知何时被搬走了却有个轻衣少女笑孜孜的瞧着他正是那送时漏来的女子。 铁中棠不由走过去抱拳道:“姑娘!” 那女子不等他话说完先已笑道:“你可是饿了么?” 铁中棠呆了一呆讷讷道:“姑娘怎会知道?” 轻衣少女抿嘴一笑露出两只深深的酒窝笑道:“我等你说这句话已有许久了那时你学武学得肚子都不顾了。” 她肌肤莹白眼波流动虽非绝色美女但却带着种说不出的风韵此刻嫣然一笑更是撩人。 铁中棠道:“姑娘若方便不知可有食物……” 轻衣少女摆了摆鬓横眸媚笑道:“他吃醋你吃苦这句话你莫非已忘了么?何况……” 她咯咯笑着接道:“世上最最胸襟阔大的人只怕也不会拿出好酒好肉来招待他的情敌吧!” 铁中棠又是一怔道:“这……这……”他这才知道麻衣客“饿其体肤”这句话之含意但若无饮食又怎能支持七日? 轻衣少女眨了眨眼睛斜卧到玉榻上轻轻笑道:“他要我告诉你你若要饮食也不难但……”横眸一笑住口。 铁中棠脱口道:“但什么?” 轻衣少女笑道:“你若不再与他赌斗便是他的客人他自要好生招待你否则便要你做工来换食物。” 铁中棠暗暗忖道:“原来这就是‘劳其筋骨’!”他心中虽然气恼却又无可奈何叹道:“做什么工?” 轻衣少女扭动着腰肢裙角下露出半段莹白色的**媚笑道:“做什么工却要看我吩咐了。” 她抿嘴、拢、扭腰、露腿使出了百般风流解数铁中棠却有如未见冷冷道:“既是如此姑娘请吩咐吧!” 轻衣少女突然翻身站起娇嗅道:“瞎子瞎子你难道是个瞎子么?”她自负一代尤物即便在这众香国中亦属个中翘楚此刻自是又气又恼秋波转了几转突又娇笑道:“好我来吩咐你你先来替我按摩按摩捶捶腿吧!”飞身倒落下地一双莹白**却斜斜搭在榻畔。 若是换了云铮此刻定己不顾一切一拳打了出去若是换了沈杏白……咳咳那情况更是不问可知了。 但铁中棠却只是微微一笑果然坐下为她捶起腿来了这双腿非坦白如莹玉而且从臀到脚毫无暇疵当真是细致白嫩柔若无骨触手之处宛如玉脂铁中棠也不禁心头一荡仰目望去才觉这女子身材之美端的难以描述身上每分每寸都充满了令人不可抗拒的诱惑轻衣少女见到他目中渐渐有了异样的光芒噗哧一笑道:“原来你也不瞎!”一条腿直伸到铁中棠鼻端眼前。 铁中棠柔玉在手温香入鼻但双目突又变得十分清澈只是口中笑道:“想不到身材美妙竟比面容娇艳还要令人心动……” 突听门外有人笑道:“水姑娘你瞧瞧这就是你心爱的英雄男子想不到他还有这般功夫!” 榻上的轻衣少女也在咯咯笑道:“功夫还真不错揉得我好舒服哟……哎哎呀轻点……上面一点。” 铁中棠不用回头他知道这自是那麻衣客故意如此羞侮于他再带水灵光前来观看但他也仅是微微一笑。 只听水灵光轻轻道:“他若不如此怎能支持七日他……他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他受的苦越多我越是对他好何况……他纵是爱上别的女子我还是要对他好。”这几句话说得简单明了教人再也无法回口铁中棠面上虽然仍是微微含笑但心头却已不禁泛起千百滋味。 身后半晌都无声息显见麻衣客已被她说得怔住。 却听得阴嫔的口音叹道:“难怪这少年连头都未回原来他早已知道水姑娘对他信任的了。” 她幽幽长叹一声曼声吟道:“但使两心相知又何惧恶魔中伤……”铁申棠听得暗暗好笑知道她乃是故意要气那麻衣客。 哪知麻衣客却纵声大笑起来;道:“好个不吃醋的水灵光只恨我无福得到好今日苦工算是做完了让他吃罢!” 铁中棠一笑住手忖道:“此人倒不愧是个男子汉。” 两个少女端来满盘鸡鸭鱼肉满樽美酒当真是色、香(味俱美引人食欲何况铁中棠早已饿得慌。 他咽了口唾沫便待动手大嚼。 哪知轻衣少女却又拦住了他轻笑道:“这是主子客人吃的酒食工人仆役吃的在那边。”伸出春葱般玉指轻轻一指。 铁中棠随着她手指望去一个木盘上放着一碗清水一个馒头当下苦笑一声也不争辩过去吃了。 但小小一只馒头怎能填饿他不吃还好一吃更是勾起食欲更觉饥肠辘辘难以忍耐。 眼见那轻衣少女在那里兹兹咭咭吃得极是有味不住笑道:“你若不再搏斗爱吃什么就吃什么而且……” 她秋波一阵荡漾掩口媚笑道:“这里的人和珠宝你都可随意带去我……我也可跟着你走!” 她故意散落衣襟隐约露出了那毫无暇疵的莹白肌肤铁中棠眼睛却只瞧了瞧那鸡鸭暗叹一声走回石壁。 轻衣少女冷笑一声突又纵身跃下微一旋身扯落了满身的衣裳大声道:“你瞧我有什么比不上她?” 那**之丰美诱人当真令人眩目。 铁中棠回头瞧了一眼又自一笑便转头揣摸武功不再理她他若是不敢回头去看那少女倒也不气但他回头瞧了一眼却仍无动于衷却令她又羞又恼撕下衣服一件件全部抛在铁中棠脸上。 这样过了几日那少女想尽了各种法子不住去折磨铁中棠苦工越做越多馒头却似越来越小。 麻衣客也不时带着阴嫔、水灵光等人来这里大吃大喝但这一切铁中棠竟全都只当未见一般。 他全心全意都用在壁间的武功招式上自觉进境甚他武功本有根基又复聪明强记学来自然事半功倍。 到了第七日开始他几乎已将壁上图形全部记在胸中自问无论对方使出什么招式他都可封闭。 这时他体力虽弱精神之力却极为旺盛全身都似乎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全心跃跃欲试。 那轻衣少女忽然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笑道:“今日已第七日了这些日子我对你不好你莫怪我。” 铁中棠笑道:“鸽子姑娘莫客气这怎怪得了你。”他此刻已知这少女名字原来此间少女俱是以禽鸟为名。 鸽子姑娘叹道:“再过几个时辰我们又要动手了这次你还是不会胜的你也莫抱大多希望。” 铁中棠胸有成竹口中却笑道:“只要姑娘客气些就是。” 鸽子姑娘道:“我自不会太难为你但我那六位姐妹……” 她话未说完铁中棠突觉耳畔轰然一声有如迅雷轰顶一般震得他心惊胆落再也动弹不得: 他方才自以为已可将对方少女出手招式封死只因他本身之武功本已不弱再加以学了壁上秘技但此刻他却被鸽子姑娘一言提醒对方本是七人招招式式俱可互相配合一人失招另一人立可来救。 铁中棠算来算去竟忘了七人连手而无论任何一种阵势威力最强大之处便是互相配合他武功纵然胜过对方七人招式纵能将对方出手一一封死但对方连绵的招式配合起来他仍是有败无胜除非他将满壁千百种招式全都融而为一。 但他七日尽心尽力也不过只能将这些招式分别强记着而已若要将这些招式之妙用融合又岂是百十日间所能达到。 转目望处黄沙又已漏去大半距离较手之时最多也不过只剩短短三、四个时辰了。 铁中棠木坐当地刹那之间便已汗如雨落。 鸽子姑娘奇道:“你怎么样了?” 铁中棠惨然一笑道:“只剩下最后数时姑娘你难道都不能让我安安静静的歇息歇息么?” 鸽子姑娘瞧他本自神采飞扬如今神色却突然变得如此奇怪悄然一叹也不再多话转身走了开去。 铁中棠茫然坐在地上心头万念皆灰剩下的几招武功也不想再去学了敌强我弱情势太过分明他纵有通天本事此刻也是无计可施他出道以来屡逢凶险却从未有此刻这般伤心失望。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笑声遥遥传来麻衣客、阴嫔水灵光以及锦衣少女们嘻笑着走了进来。 麻衣客笑道:“七日已过;你可准备好了?” 铁中棠木然道:“好了!” 麻衣客道:“此次你若败了我立刻送你出山但……哈哈想来你胜算无多你又饿了多日不如我与你将饯行之酒先吃了吧!” 铁中棠也不争辩少时果然送来满盘佳肴他虽然饥肠辘辘却是难以举著只见七个少女亦已鱼贯行来。 这些少女身上穿的仍是各式各样的锦衣但件数却似比上次又多了些鸽子姑娘身穿橙色艳光最是照人。 铁中棠暗叹忖道:“你们又何苦穿这许多衣衫故意增长时间反正我……”心念一转突然大笑着长身而起。 水灵光最是关心惶声道:“你……你怎么了?” 铁中棠也不答话坐下只管大吃大喝起来饱餐之后精神更增双手一拍长身站起。 麻衣客微微笑道:“此刻便开始么?” 铁中棠道:“稍等片刻!” 突然将身上衣服一件件脱了下来偷眼望去麻衣客面上已变了颜色。 水灵光却更是惊惶道:“你……你……” 铁中棠精赤着上身将脱下的衣衫俱都交给水灵光水灵光呆呆的接了过去呆呆的怔了半晌突也拍掌笑道:“你……你赢了!你赢了!”一跃下地牵着铁中棠的手掌欢呼雀跃起来。 阴嫔亦自笑道:“真聪明的孩子。” 锦衣少女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道:“他还未打怎么便胜了?”只因从来无人破阵是以她们也不知破阵之法。 铁中棠大笑道:“裤子是否衣服?” 少女们齐都一呆红衣少女道:“裤子就是裤子自然不是衣服。”她还当铁中棠糊涂了怎么问出这样的话来。 铁中棠笑道:“裤子既非衣服我此时身上已无衣服可脱而我之赌约却是你们脱完衣服后若还不能脱下我一件衣服我便胜了我既已无衣服可脱你们纵然将我击倒也是我胜了。” 少女们听得目定口呆转目去瞧那麻衣客只见他盘膝坐在榻上一言不面沉如水。 红衣少女道:“但……但你怎能将衣服……” 铁中棠截口笑道:“你们既能增加衣服我自可减少事前又无规定要我必须穿多少衣服。” 他叹息一声接道:“此阵阵法已是古今少见破阵之法更是妙绝人衰当真无愧为天下第一奇阵了!” 红衣少女眨了眨眼睛道:“但……但……” 麻衣客突然轻叱一声道:“莫要说了这就算他赢了否则又有谁能在短短七日之中学得破阵之法!” 阴嫔笑道:“你以前也是如此赢的么?” 麻衣客大笑道:“不错。” 阴嫔轻轻一叹含笑道:“你虽是色狼但却当真坦白得很。”眼波流动目光中满含赞许之意。 麻衣客故作未闻但却掩不了面上的得意之色。 阴嫔接着笑道:“不但坦白而且公道你若出个绝无胜算的难题与他相赌你岂非就赢定了?” 铁中棠、水灵光对望一眼心头俱都暗道:“不错。” 水灵光瞧着麻衣客面上的得意之色突然缓缓道:“有人说若被自己喜欢的人称赞几句那当真比什么都要高兴。” 麻衣客笑道:“说的好。” 水灵光接道:“又有人说:女子只会称赞自己喜欢的人她若是不喜欢那人谁也莫想要她称赞半句。” 阴嫔格格笑道:“小妹子想不到你也懂事得很。” 水灵光道:“既是如此你对她有情她也对你有意你两人便该相敬如宾终生厮守绝不容别人插入才是若换做是我……唉所以我真不懂你两人为什么要……要如此?”她此番连遭险难处世经验大增口舌也大见灵便此刻平心静气缓缓而言言语竟说得十分流畅清晰。 但是她语声方了阴嫔与麻衣客面上的笑容便俱已消失不见阴嫔双目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麻衣客面色一沉冷冷道:“你且莫高兴此阵不过只破了一半何况一阵之后还有八门每扇门中俱有一道难题你若过这八门只怕比登天还难。” 铁中棠暗叹一声还未说话。 阴嫔轻抚着嫔奴的柔毛缓缓接道:“不错要过八门难如登天幸好剩下的时间已不多了。” 铁中棠、麻衣客不由得齐都变色道:“此话怎讲?” 一言未了突听一阵金铃之声远远传了过来。 阴嫔缓缓下榻站起秋波四下流动缓缓道:“你听铃声已响这不就是有客人来了么!” 麻衣客凝目瞧了她两眼一跃下榻大步奔了出去。 铁中棠见他面上一片凝重之色心头不禁一动转目望去那些少女们面上也都泛起了惊诧之容。 鸽子姑娘皱眉道:“咱们这里多年来从未有过外客自己闯入谷来这来的人是谁阴夫人莫非早就知道了么?” 阴嫔也不理她轻拍着嫔奴道:“小乖乖这里就有热闹了你要瞧瞧么?”扭动腰肢走了出去。 少女们面面相觑呆了一呆鸽子姑娘目光又转向了铁中棠道:“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随我们去?” 铁中棠知道自己若是留在这里此间门户必将一定关闭当下毫不迟疑赶紧笑道:“有热闹自是要瞧的。” 这些少女们虽然明知事情有异但仍然是嘻嘻笑笑娇笑莺啼拥着铁中棠、水灵光两人来到一座大厅但却都不敢进去只是悄悄在帘外窥望。 这间厅堂辽广空阔除了些石墩之外便别无陈设四面石壁着青渗渗的光色与他室的堂皇富丽景象迥然不同。 麻衣客卓立在大厅中央已换了一件乌衫头束黑带面上毫无笑容神情也突然变得十分沉肃凝重。 铁中棠不禁瞧得奇怪不知这麻衣客为何做出此般如临大敌之态他却不知此谷已有多年未有外人闯入此番有人前来实在大出意外之事——要知铁中棠前番入谷实等于麻衣客自愿将他引进来的自是例外。 阴嫔抱着嫔奴远远立在另一边角落中面上似笑非笑眼波不住流动手掌不住轻抚着怀中的嫔奴。 大厅中寂无声响意味十分沉重。 忽然间门外一声清喝:“阴夫人到!” 两个少女左右掀起了门帘一个身穿碧袍、瘦骨嶙峋、带着些说不出的阴阴鬼气的白老姬缓步走了进来。 她容颜虽老眼波却甚是明亮左手扶在一个十三、四岁的童子肩上右手扶着根乌黑的拐杖。 跟在她身后的却是一双极为夺目的男、女少年男的长身玉立英俊飒爽女的明艳照人身材婀娜。 铁中棠、水灵光一见这几人几乎惊叹出声来原来他们竟是鬼母阴仪和她的门下弟子易清菊、跛足童子。 那英俊少年看来虽无缺陷其声却又聋又哑正是九鬼子中的第八位江湖人称“无音夺魂辣手郎君”。 鬼母阴仪走入厅来目光在她妹子阴嫔身上轻轻一扫微一颔立刻便转向麻衣客。 这姐妹两人多年未见但这样便算打过招呼当真比陌生人还要冷淡水灵光不禁瞧得大是奇怪。 她自己多情多意自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寡情之人。 鬼母阴仪冷冷道:“阁下虽然号称‘武林鬼才’但我此番突然闯来只怕阁下也未想到吧?” 麻衣客不动声色淡淡笑道:“阴家姐妹行事素来神出鬼没这些年来我早已见怪不怪了。” 鬼母阴仪冷笑道:“这样最好!”缓缓坐下再不开口。 麻衣客道:“你此番远道而来就是为了来坐坐的么?” 鬼母阴仪道:“不坐坐又怎样?” 麻衣客哈哈笑道:“若有别的事就请快说。” 阴仪道:“自是要说的只是此刻还未到时候。” 麻衣客奇道:“要等什么时候?” 阴仪道:“等别的客人来齐了。” 麻衣客面色微变道:“还有什么别的客人?” 阴仪冷笑一声闭口不答易清菊、聋哑少年双双立在她身后那跛足少年更是寸步不离一双大眼睛的溜溜四下乱转。 麻衣客回头盯了阴嫔两眼阴嫔却抬起头不去看他突听又是一阵铃声一个少女匆匆奔入。 她手里捧着张素色拜帖神色间也显得十分惊异不住喃喃道:“奇怪奇怪又有人来了。” 麻衣客接过拜帖瞧了瞧变色道:“请进来。” 过了半晌一阵脚步之声响动走入一个长衫老人和一个劲装佩剑、英气勃勃的少年。 铁中棠、水灵光又不觉吃了一惊:“他父子怎么也来了?”原来这老、少两人正是李洛阳与李剑白。 李洛阳大步而入抱拳一揖沉声道:“多年不见兄弟时时未忘阁下不想阁下具柬相召在下见了帖子虽出意外但也不敢不来。”他仰天一笑接道:“做生意讲究帐目清楚阁下此番想必是也有了生意人的脾气要与兄弟算算旧帐了。”向阴仪微微一揖转身坐下。 麻衣客面沉如水沉声道:“什么帖子?” 李洛阳诧声道:“自是阁下具名的帖子要在下等于今日赶来崂山阁下莫非自己却忘了么?” 麻衣客道:“你怎会寻得此谷的通路?” 李洛阳道:“这更怪了阁下明明在一路之上俱有指路的路标在下又非瞎子怎会瞧不到!” 麻衣客冷“哼”一声默然半晌朗声道:“外面若有人来莫再敲铃也莫再通报请他们只管进来就是。” 两个少女应声去了麻衣客道:“等人都来齐之后再唤醒我!”盘膝上下闭目调息又宛如睡着了一般。 水灵光悄悄一拉铁中棠衣袖轻轻道:“李洛阳怎会也来了瞧他神情还似与麻衣人结有冤仇似的。” 铁中棠叹道:“今日之事的确奇怪我也铺不透。”他两人只是在帘外窥望是以别人并未瞧见他们。 水灵光又道:“瞧这情况李洛阳收到的帖子似乎不是这麻衣人出的那么又有谁会代他帖子呢?” 铁中棠瞧了瞧那边的阴嫔沉吟道:“只怕是……” 一句话还未说完大厅中又走入四五个人来。 这几人之装束各异行踪奇诡瞧那举止之间武功却俱都不凡虽是同路而来却又彼此各不相睬。 几个人瞧了瞧大厅情况分别落座口中各自喃喃低语虽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语气却都不善。 几个锦衣少女捧上茶来鬼母等人默默接过四杯。 一个华眼大汉冷笑道:“俺是算账来的喝什么鸟茶!”伸手接过茶杯将茶俱都泼到地上。 另一个怙瘦道人冷笑按道:“这位施主说的不错贫道喝了这茶只怕就要归天了喝不得……喝不得……”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竟将茶都泼到地上。 李洛阳微微笑道:“若说他多行不义有之若说他下毒害人则绝无此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华服大汉怒喝道:“你这是替他说话么?” 喝声未了门外有人哈哈笑道:“咱们都是来寻他算账的自己先打了起来岂非可笑得很。” 笑语声中又有两人掀帘而入。 这两人俱是身材魁伟丰髯广额的大汉赫然竟是霹雳火与海大少铁中棠见这两人现身不觉更是吃惊 夭杀星海大少目光一转大笑道:“妙极妙极来的似乎都是故人怎么主人却不待客反而睡起觉来。” 李洛阳微微道:“主人要等客人来齐一起接待。” 海大少笑道:“这倒省事得很。”他瞧了瞧那华服大汉:“想不到你老兄也和这主儿有些过节妙极妙极。” 霹雳火哈哈大笑道:“看样子这里只有老大一人是来瞧热闹的了这几位大名你怎不替我引见引见?” 海大少道:“鬼母夫人与李兄你是认得的了。” 他伸手一指那华服大汉道:“这位老哥你若不识实是你孤陋寡闻委实教俺失望得很。” 华服大汉瞪眼瞧着他神情似是有些奇怪。 霹雳火道:“这位兄台究竟是哪一位?” 海大少哈哈大笑道“俺一个个说来也麻烦反正这里四位不是一派武林宗主便是名震八方的瓢把子!” 那同路而来的四个奇装异服的人俱都霍然长身而起面上俱都现出惊诧之容彼此对望了一眼。 这四人俱已多年未在江湖走动如今见到海大少竟似已识破他们的来历是以俱都为之耸然动容。 华服大汉厉声道:“俺不认得你你怎会知道俺?” 海大少哈哈一笑还未答话只听外面一阵步履之声响动高高矮矮走入六、七个人来。 帘后的水灵光突然捏紧了铁中棠的手掌自语道:“他……他们也来了。”铁中棠点了点头双眉皱得更紧。 原来此番来的这些人竞是黑星天、白星武、司徒笑、盛大娘母子与那武功高绝但却毁在柳荷衣之手的少年秀士。 大厅中又是一阵骚动认识的人互相招呼只有那少年秀士神情最是倨傲谁也不理自管大喇喇坐下。 海大少笑道:“俺与各位都认得已久了想不到各位竟与俺有个共同的仇人今日竟会走在一路看来世界当真是小得很一根绳子便可将这些平日各无关连之人忽然拉到一处!” 黑星天微微笑道:“我兄弟可算是新仇兄台莫非是旧恨?” 海大少笑容突敛沉声道:“不错!” 就在这时麻衣客霍然张开眼来目光闪电般四下一扫却生似在每个人面上都盯了一眼。 众人一起顿住语声数十道目光也俱都盯到他面上这些目光强弱虽不同但却都充满了怨毒之意。 麻衣客缓缓道:“各位都是接到帖子来的么?” 那枯瘦道人阴森森笑道:“若非接到帖子到何处寻你?” 麻衣客冷然一笑霍地转身闪亮的眼神已盯到阴嫔身上缓缓道:“想来帖子必定是你代我的了?” 阴嫔神色不变笑道:“虽不是我但也差不多。” 鬼母阴仪冷冷的接道:“二妹传给我消息是我的帖子路标也是我一手包办的你此刻明白了么?” 麻衣客仰天狂笑道:“明白了早就明白了!” 铁中棠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暗叹忖道:“她平日看来对这麻衣人那般多情不想竟在暗中将他的新仇旧怨、冤家对头全都找了来显然是定要眼看他家毁人亡才遂心愿却不知她与他究竟有何仇恨莫非是因爱转恨竟一至于斯……” 水灵光也不住悄声轻叹道:“好毒辣的女子!” 他两人瞧得出神一时间竟忘了自家的处境回望去那些少女们早已不知在何时走的干干净净了! 等他两人目光回到大厅中时厅中竟忽然多出了七、八个身穿垂地黑袍足面蒙玄色乌纱的妇人。 她几人一排站在墙边既不知是如何来的也不知来了多久厅中群豪竟似全没有现她们就站在自己身后。 这其中只有麻衣客与阴嫔面对着她们但中间却又隔了一群愤怒的武林豪士是以也瞧不清楚。 一时间厅中情况当真絮乱已极每个人都似与麻衣客有着极深的仇恨都想自己亲手复仇。 但大家或多或少又有些畏惧麻衣客的武功是以谁都不肯先打头阵也不愿开口厅中虽然人头济济却只有麻衣客清宏的笑声在四壁激荡掩没了天地间所有其他声息震得人耳鼓嗡然作响。 阴嫔待他笑声渐歇突也咯咯笑道:“你可笑够了么?债主俱已临门你笑也无用、还是想个法子还债吧!” 她笑声虽无麻衣客洪亮但尖细刺耳听得人心里都不禁泛起一阵寒意众人一惊这才知道她武功竟也不弱! 麻衣客沉声道:“不错债是要还的但咱家究竟欠了各位什么要如何个还法各位不妨划出道来!” 铁中棠只道此番群豪必将争先开口哪知仍然人人闭紧嘴巴只是目中的怨毒之意却更深了。 麻衣客目光一转冷冷笑道:“李洛阳、海大少你两人武功虽不济人望却不差就先说吧!” 李洛阳、海大少对望一眼却咬紧了牙关闭口不答。 麻衣客目光转向那四个异服之人道:“南极毒叟高天寿你活了这把年龄不妨说说与咱家究竟有何仇恨?” 一个身穿织锦寿字袍手拄龙头乌铁拐脑门秃秃端的有几分南极寿星模样之人身子一震转不语。 麻衣客目光文刻转向一个身穿绿袍、手摇折扇、虽已偌大年纪。但胡子却刮得干干净净之人。 看他手摇折扇顾盼生姿一派自命风流、强作少年的模样麻衣客沉声道:“玉狐狸杨群你又如何?” 这玉狐狸竟然面颊一红更不答话。 麻衣客道:“快活纯阳吕斌你说得出么?” 那锦袍枯瘦道人非但不开口反而后退一步他虽作出家人打扮但全身佩珠嵌玉装饰得像是花花公子。 麻衣客哈哈笑道:“你们三人都不说话神力霸王项如羽总该说了吧?”那华服大汉哼了一声一拳击在身侧石墩上“砰”的一声那般坚硬的石墩竟被他这一拳生生打得一裂为二。 这四人名字一说出来霹雳火、黑星天等人都不禁为之色变他们虽都未见过这四人之面却知这四人行踪奇诡飘忽脾气怪异绝伦却又武功高强手段毒辣那神力霸王手下更是有千百兄弟遍布江湖杀人越货这四人在江湖中独树一帜便是少林、武当等派也不敢轻易惹他只是这几人已有多年未曾在江湖走动是以今日突然出现众人不禁为之动容! 铁中棠奇怪的是这些人明明与麻衣客有着深仇大恨又明明是为了复仇而来此刻却不知为何不肯开口说话? 这时麻衣客的目光已扫向司徒笑等人还未说话司徒笑已摇手笑道:“咱们人多咱们留到最后。” 麻衣客晒然一笑心里却在奇怪不知这些胆小怕死的人今日怎么也敢闯入这里来莫非有了什么靠山不成。 目光转处突然瞧见那少年秀士锐利的眼睛双眉不禁一皱鬼母阴仪已冷冷道:“他们不说老身便代他们说吧!” 海大少、项如羽等人一起变色道:“咱们的仇恨你如何知道?”竟是不愿阴仪多话的模样。 阴仪冷冷笑道:“常言说得好再大莫如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各位与他虽无杀父之仇但妻子都被他夺去这仇岂能不报?至于……这仇要如何报法就要瞧各位自己的意思了。”仰面向上不住冷笑。 刹那间海大少等人都已变得面如土色李剑白身子一震后退三步手掌紧握着剑柄身子不住直抖。 霹雳火瞧了海大少一眼暗叹忖道:“瞧他平日言语神色那花大姑想必就是他以前的妻子不知如何被此人骗了但此人却偏又是个花蝴蝶始乱而终弃是以花大姑后来只得去做那买卖!”想到这里。不觉暗中松了口气喃喃道:“幸好老夫一生从未娶过老婆……” 铁中棠不由恍然忖道:“难怪他们方才不肯开口想他们俱是武林中成名人物自不愿被人知道自己家丑。” 那神力霸王项如羽突然冷笑一声瞪着鬼母阴仪道:“不错咱们老婆都被他玩了但你呢你姐妹又与他有何仇恨?” 鬼母阴仪面色一变半晌无言。 项霸王哈哈笑道:“你姐妹既无老婆想必是自己被他玩了……” 易清菊怒喝一声与跛足童子、聋哑少年齐齐抢出。 跛足童子大声喝道:“霸王有神力老婆守不住不要脸不要……” 项霸王大喝一声有如霹雳一掌击了过去口中大喝道:“小鬼找死!”拳风虎虎果然势不可当! 突见眼前一花阴氏姐妹已双双挡在他面前姐妹二人各自出一掌轻轻化解了他的拳势。 鬼母阴仪回叱道:“徒弟们退下!” 阴嫔怀抱嫔奴咯咯笑道:“我姐妹下帖子请你们来难道是要你们来对付我姐妹的么?” 项霸王怔了一怔道:“这……” 阴嫔笑道:“不错我大姐是因为遇着他这个薄情郎后来才会变得脾气古怪而我哩我这一生更是被他毁了他毁了我、才使我去毁别的男人才会变得声名狼藉我若不恨他入骨怎会假情假意的到他这里我为得就是要亲眼瞧瞧他到底落得个什么下场;亲眼瞧他家毁人亡!” 她口中说得这般狠毒面上却满带着春花般的笑容项霸王也不禁瞧得心里直冒寒气。 只听麻衣客仰天狂笑道:“不错你们一生都是被我毁了的这罪名咱家全部承当但你们若要我家败人亡哼!” 他倏然顿住笑声接道:“只怕还不大容易!” 阴嫔娇笑道:“你说的也不错这些人武功以一敌一谁也不是你的敌手但大家一起上你又如何!” 麻衣客大笑道:“你们人多我难道人少么?”双掌一拍大喝道:“小? ??头们还不快来看是他们人多还是咱们人多?” 喝声嘹亮穿房入户。 但直到外面回声俱已消失还是没有回应麻衣客微微变色怒道:“死丫头、臭丫头你们都死了么?” 鬼母阴仪冷冷道:“虽然未死只怕也差不多了!” 麻衣客面色突然变得苍白呆了好半晌方自厉声道:“好好难怪你九鬼子、七鬼女只到了三个原来别的人都在外面等着收拾我那些女徒弟但……但她们却毫无罪孽你们要算账的只管来寻咱家。” 突见天杀星海大少反手甩了长衫敞开胸襟大步而来道:“大家都等着捡便宜俺只有先动手了!” 麻衣客冷冷道:“你一人不是咱家敌手与他们一起上吧!” 海大少狂笑道:“俺海大少岂是倚多为胜的人!” 麻衣客一挑大拇指道:“好!咱家让你三招!” 海大少一整面色朗声道:“你让俺三招也罢不让也罢当着这里朋友动手之前俺却有几句话要说说!” 麻衣客道:“此刻若是别人还在咱家面前噜嗦咱家早就先割下他舌头了但你海大少要说就快说吧!” 海大少道:“你虽然承担了全部罪名俺却知道这罪名不该由你一人承当那些婆娘也未见没有责任……” 众人又复变色项霸王怒道:“放屁!” 海大少狂笑道:“俺这话虽不中听但却非说不可老实说咱家这些人的老婆实在也没有一个好东西常言道: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些婆娘昔日若不是看他年少多金武功又强生的也不错怎会撒下咱们去跟他这厮虽好色虽该死但咱们那些婆娘被他甩了却是活该!” 铁中棠听他居然说出这番话来不禁又是惊异又是赞佩只见项霸王、玉狐狸等人虽然满面怒容但却无一人开口反辩显见海大少说的不错但若非胸怀磊落的本色英雄又怎肯说出这番话来! 厅中默然半晌麻衣客方自笑道:“当今天下想不到还有人会说公道话而且说话的人也是我的仇家哈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数声接道:“我知道话虽说的公道但腹中之气还是要出的好来吧咱家接你几招!” 海大少道:“这口气俺闷了多少年只因俺明知不是你敌手也找不着你今日既见着你……来看掌!” 喝声中他已一拳击向麻衣客胸膛麻衣客眼见一拳击来不避不闪众人都知他武功人只当他此举必有煞手。 哪知这一念尚未转完“砰”的一响海大少这一拳竟着着实实击在麻衣客胸膛之上。 麻衣客武功再高也经不住海大少天生神力直被这一拳打得踉跄后退数步面上更是毫无血色。 海大少大惊道:“你……你这……” 麻衣客调息半晌强笑道:“就凭你方才那几句话咱家便不能与你动手只有挨你一拳让你出气了!” 众人见他身受天杀星海大少一拳不但未受重伤而且立刻便能说话都不禁又惊又佩。 海大少目定口呆怔了半晌道:“俺一生见过的怪人虽不少但以你这样性格之人俺却从未见过。” 霹雳火忍不住插口道:“老夫也未见过。” 麻衣客哈哈笑道:“寡人有疾这点咱倒从不自讳。” 海大少定睛瞧了他半晌大声道:“好!你我旧账全在那一拳勾消但俺此刻既不能看你挨打也不能帮你打人只得走了。” 他不等话说完便转身而出。 霹雳火大声道:“等我一等。”正待随之而去。 司徒笑一把拉住了他衣袖悄悄道:“你我五福同盟自当同进同退兄台怎么这就要去了?” 霹雳火瞧了瞧黑、白两人浓眉一皱也不说话反手甩脱了衣袖飞步而出竟与海大少一起走了。 麻衣客叹道:“好汉子!”话未说完不住咳嗽起来。 玉狐狸等四人对望一眼都看出他已被海大少那一拳打得多少受了些内伤四人心意相同便待乘机出手。 忽然间只听李剑白嘶声喝道:“别人饶你我却不能饶你!”反手拔出了长剑一掠而出直刺麻衣客。 李洛阳惊呼一声变色而起李剑白长剑如风已接连刺出七剑之多剑剑不离麻衣客要害。 麻衣客轻轻避过七招道:“李洛阳还不令他住手?” 李剑白满面俱是悲愤之容大喝道:“谁说我也不住手!”突然双手握剑全力一剑刺了出去。 他这一剑虽是拼命招式但上下空门大露遇着麻衣客此等武功高出他数倍之人此招实如送死。 李洛阳惊呼着振衣而出只见麻衣客身子一侧让过了来剑疾伸两指闪电般夹住了剑尖。 李剑白那一剑是何等力道但此刻被人两很手指夹住竞动弹不得他纵拼全力亦有如晴蜓去撼石柱一般。 刹那间他但觉万念皆灰知道自己此仇再也报不成了撒手抛剑纵身撞向石壁李洛阳急急抱住他身子。 李剑白嘶声呼道:“莫拉我……莫拉我……妈……她……她……老人家……孩儿不能为她雪耻只有……” 麻衣客突然大笑起来随手抛去长剑摇头道:“李洛阳看来你这莽儿子是误会了此间只有你与我的仇恨大是与别人不同!” 李剑白身子一震道:“你……你说什么?” 李洛阳叹道:“傻孩子你母亲怎会是那种女人?” 李剑白掌中匕“当”的落下道:“但……但……” 李洛阳叹道:“为父与他的仇恨只是因为他曾在珠宝会集之期夺去了咱们家一批家传之宝为父却无可夺何。” 麻衣客大笑道:“洛阳珠宝世家名扬天下万万丢不得这人是以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丢了珠宝也一直不敢声张。” 李洛阳叹道:“江湖中只道本宅数十年俱无珠宝失窃之事若小儿今日误会我也不会将此事说出来自坏本门的名头。” 麻衣客道:“今日你既说出想必是要向咱家索回珠宝的了?” 李洛阳沉声道:“十年前我武功大不如你这十年来我只练了一手功夫今日要与你一拼胜负!” 麻衣客道:“既是如此就……” 语声未了那南极毒叟冷冷截口道:“李某人的功夫最好稍等等再拿出来献丑这一阵我四人接过了!” 李洛阳还未答话李剑白怒道:“你四人凭什么争先?” 南极毒叟高天寿道:“就凭这个!” 他不但言语冰冷如刀面上也是喜怒难测与他那寿星般滑稽的形状生像显得十分不配。 他俯手拾起了地上长剑随手一拗长剑便折为两段一起递给李剑白冷冷道:“剑是你的还给你!” 李剑白此剑乃是家传利器虽非干将、莫邪一类神物但世家代代相传的兵刃自是精钢百炼非同小可。 他平日将此剑甚是珍惜绝不离身此刻见这怪老儿竟随手便之一折两段李剑白瞧得既是惊骇又觉心痛忍不住伸手去接。 突听麻衣客叱道:“剑上已有毒接不得。” 李剑白一惊缩手俯望去只见那光芒闪耀的长剑此刻果已变得碧惨惨默淡无光他哪里还敢伸手去接。 这毒叟一触之下便将长剑染毒此刻施毒的功夫不但李氏父子惊骇别人见了也不禁色变。 无极毒叟哈哈笑道:“我这‘毒叟’两字岂是浪得虚名的么!”随手一抛两段剑流星般飞出。 玉狐狸杨群笑道:“此剑丢了多可惜!” 语声方出他身形已起竟比那断剑去势还疾两只长袖凌空一卷使将两段剑全都卷入袖里。 短短七个字方自说完他身形又已站回原地不但来去倏忽飞翔如意而且身法更是惊人美妙。 众人见这玉狐狸竟然施展出这一手如此惊人的轻功无论是友是敌都不禁脱口喝出采来。 只有那一排黑中蒙面的黑袍妇人仍然幽灵般屹立不动别人若不注意很难现她们的存在。 但见玉狐狸杨群双袖一抖将断剑抖落地上快活纯阳吕斌笑道:“丢了既可惜不如废物利用了吧!” 他俯身拾起长剑走到那方才被神力霸王一拳击裂的石墩前接着笑道:“项施主神力虽惊人但却太失礼了些将主人家好好一张凳子弄得坐不成了贫道正好利用这废物为它修补修补!” 他一面说话右手拿着断剑左手拢起两半石墩胸膛起伏提气作势突然吐气开声。 只听他口中“啃”的一声竟将那半截断剑生生刺入石墩里生生将两半石墩钉子般钉在一起。 那石墩又硬又脆但他以剑穿石却有如刺穿豆腐一般不带声息众人又不禁喝起采来。 快活纯阳吕斌拍了拍手长身而起笑道:“诸位且莫喝采贫道手上若是事先未涂解药此刻早就被毒死了!” 神力霸王一拳碎石面不改色南极毒叟折剑如竹掌上染毒玉狐狸飞身追剑来去如电快活纯阳剑刺坚石如穿豆腐这四人一人露了一手功夫无一不是惊人之作! 铁中棠、水灵光双手相握瞧得实是心惊。 南极毒臾眼角斜睨着李剑白冷冷道:“就凭咱们这四人的几手工夫可够资格与你争先么?” 李剑白目定口呆无话可答。 麻衣客哈哈一笑道:“既已抢得了先那就动手吧想不到这十余年来你四人武功果然精进许多!” 南极毒叟阴森森笑道:“纵然精进却也比不上你我四人商量商量只有一起动手了!” 四个人身形一转抢了四角将麻衣客围在中央麻衣客看来虽仍气定神闲颜色不变其实暗中早已戒备森严。 玉狐狸杨群一抱拳道:“小心着我……” 突听一声轻叱道:“且慢!” 声息虽轻但听来有如钢针刺在耳中一般。玉狐狸等四人都一惊转目瞧去这才瞧见两个黑袍蒙面妇人离群当先走了过来。 她两人行路的姿势极是奇异肩不动腿不曲竟有如浮云飘动鬼魅移形一般;但见长袍不住波动人已到了眼前。 麻衣客与玉狐狸双方都觉奇怪;猜不出她们是谁也猜不出她们是何来意快活纯阳道:“女施主们有何见教?” 左面的黑袍妇人缓缓道:“你四人动不得手。” 她语声平和轻易不带丝毫烟火气但语句却是命令之式似是此话一说出来别人便不得更改。 玉狐狸等人呆了一呆并都放声大笑;只有南极毒叟最是深沉仍然不改声色缓缓道:“我四人为何不能动手?” 黑袍妇人道:“你四人在外**屠杀无所不为你既好了他人妻子别人自也可好你的妻子你有何资格动手?” 项霸王大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管咱们的事!” 黑袍妇人缓缓道:“苍天有威无力不能亲管人间之事所以要借我们的手为天下妇人女子来抱不平。” 项霸王大笑道:“如此说来你们莫非是苍天的使者不成?” 黑袍妇人道:“正是!” 她每句话说来俱是平和轻柔也无人瞧得见她们黑巾后面的表情但这“正是”两字出口却带着种无比神奇的魔力让人无法怀疑只觉她们真的是自天而降的神使世人绝不能违抗于她纵是项霸王这般强横之人听了这短短两字也不觉打了个寒噤别人更是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过了半晌快活纯阳吕斌干咳一声指着麻衣客道:“你既要为女子抱不平为何不管这厮却来管我们?” 黑袍妇人道:“我们本是为了要瞧他遭报而来但此刻却还未到时候自是不能让你四人动手。” 快活纯阳道:“却是让谁动手?” 黑袍妇人道:“苍天所令之人!” 项霸上突然怒喝道:“什么苍天苍地装神弄鬼俺就不信这一套滚吧!”出手一掌向那黑袍妇人击去。 黑袍妇人道:“人力不可胜天你竟敢动手?” 项霸王呆了一呆黑袍妇人衣袖已反撞上来项霸王曲肘收拳大喝道:“并肩子一起上吧先请她们走路再说!” 喝声中已攻出五拳他练的外门功力早已登堂入室此番五拳攻出当真有霸王开石之势。 黑袍妇人身形闪动不知不觉已避开了四拳但等到项霸王最后一拳击出她突然站住身子不避不闪。 神力霸王方才一拳碎石是何等威力众人眼见他这一拳已击在这妇人身上心头不禁一骇都只当这妇人必将骨折身飞项如羽亦自暗中大喜哪知他这一拳方自沾着对方衣服黑袍妇人衣衫突然向内一陷他拳上力道竟有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项霸王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但容不得他心念再转黑袍妇人又已反卷而起兜住了他手臂。 刹那间他只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自对方袖中涌出身不由主的被兜得离地而起偌大的身子忽悠悠自玉狐狸头上飞了出去“砰”的一声撞上了石壁沿壁滑落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这一来众人更是大惊失色李剑白等武功较弱之人还只当这妇人真的身怀不可思议的神通法术。 玉狐狸等人虽知她这一手乃是“四两拨千斤沾衣十八跌”类内力功夫但却更不禁为之心惊这妇人黑中蒙面虽瞧不出她年纪但世上能将此等功夫练到这般地步之人实是寥寥可数。 要知黑袍妇人方才衣服一陷便已将项霸王力道全都引入再自袖中挥出项霸王做梦也想不到方才乃是被自己力道摔了个斛斗在地上晕了半晌方自挣扎爬起但头脑一晕扑的又跌了下去。 黑袍妇人缓缓转向玉狐狸杨群缓缓道:“人力必定不可胜天这句话你可服了么?” 玉狐狸杨群变色道:“这……”突然长叹一声道:“服了服了!”双拳一抱躬身拜倒下去。 忽然间只见数十道细如牛毛般的银芒随着他这一拜之势自他背后暴射而出疾射黑袍妇人胸腹。 这暗器来事先毫无征兆骤一出其疾更胜闪电端的令人既不能防也不能躲正是他生平得意之作“紧背花装断魂针”针尖剧毒武林中真已不知有多少高手断送在他这断魂针下。 事变骤然帘外的水灵光也不禁为之脱口轻呼一声。 哪知黑袍妇人花袍一展暴雨般一蓬银芒突似长虹投水般化做一条银线投入她袍袖之中。 玉狐狸、快活纯阳、南极毒叟齐齐惊呼一声三只手一起指着黑袍妇人颤声道:“你……你……你……” 黑袍妇人缓缓道:“你已知道我们是谁了么?” 麻衣客忽然仰天狂笑截口道:“他们纵不知道我却自你们一走进来时便已知道了。” 黑袍妇人道:“知道了最好。” 麻衣客笑道:“想不到你们竟会助我……” 黑袍妇人冷冷道:“真该找你算帐的人此刻还没有来我们只是怕你先死在别人手里!” 麻衣客大笑道:“就凭这几人也伤得了我!”突然出手如风夹颈抓住了南极毒叟的身子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众人谁也未曾真的见他显露武功此刻见他乍一出手便将这颇具盛名的南极毒叟抓起南极毒叟竟不能抵挡也不能反抗都不禁骇了一跳南极毒叟被他抓在乎里身子竟似软了再也动弹不得自然更是大惊失色道:“你……你要怎样?” 麻衣客笑道:“先将解药拿来再说。” 南极毒叟颤声道:“在……在袖袋里红的外嗅白的内服。” 话未说完麻衣客已取出个合金盒子微微笑道:“谅你也不敢说谎……拿去!”突然将这盒子抛给黑衣妇人。 黑衣妇人不由自主接道:“这是什么?” 麻衣客笑道:“两位大约是初登仙籍的仙女武功虽然不错经验却嫌太嫩也把这毒叟看得太低了。” 黑衣妇人道:“莫非……” 麻衣客大笑道:“这毒叟方才随手一指你便已中了他的毒了!”黑衣妇人身子一震双双退后数尺。 南极毒叟道:“解药已给了你你还不放手?” 麻衣客道:“你这老儿花样实在太多咱们虽不怕你但留你在这里总是讨厌走吧!” 双手一振将南极毒叟直抛出门身子却已冲入了玉狐狸、快活纯阳两人之间一掌拍向玉狐狸胸膛。 玉狐狸大惊撤身快活纯阳反身拔剑但他长剑方自出鞘半寸麻衣客拍向杨群的那一掌已抓向他们。 快活纯阳几曾见过如此迅的出手凌空一个翻身掠出门去口中大喝道:“君子复仇三年不晚你等着!” 话声未了又有一条人影飞来他只当麻衣客追出骇得一口气接不上扑地跌倒谁知那人影也跌在他身畔赫然竟是玉狐狸杨群快活纯阳大骇道:“你怎么也被他……” 杨群叹道:“那厮出手比鬼还快谁瞧得见……”话未说完又是一条人影被凭空抛出正是神力霸王项如羽。 司徒笑等人见这麻衣客举手之间似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四个武林高手一起抛了出去不禁相顾骇然。 再瞧那边两个黑衣妇人已退入墙角但仍未服下解药只是与那边另几个黑衣妇人不住的低低商量。 麻衣客双掌一拍微微笑道:“两位怎么还不快服下解药不要初登仙籍便入鬼篆那就太冤枉了。” 黑衣妇人中一个身材最是矮小之人突然接过盒子飘然走出道:“王母门下仙女岂是人间毒药所能毒死的!” 她语声竟比先前两人还要冰冷生硬全无丝毫抑扬顿挫麻衣客面色微变道:“你们莫非不……” 那矮小的黑衣妇人道:“我们不领你这个情!”随手将盒子抛在地下转身走回再也不瞧麻衣客一眼。 铁中棠见这几人不但行事怪异武功绝高而且口口声声不离“苍天”、“仙籍”……这些玄之又玄的名词惊疑之间心头突然一动想起了那更充满神秘的一句话“世间擒龙伏虎手便是碧海赋中人……”不禁又惊又喜忖道:“莫非那些江湖传言中几近神话的人今天都要来到此地?” 突然眼前一花又有四条人影一个接着一个自门外飞入跌在地上四个人宝塔般叠在一起。 但见四人气息奄奄不言不动竟又是玉狐狸等四人麻衣客骤然变色厉声道:“什么人?” 空中飘飘渺渺传来一阵语声道:“咱们来到之前谁也不能出去!”语声阴阳怪气似有似无。 麻衣客叱道:“既然来了为何还不进来?” 那一直大模大样坐在石墩上的少年秀士忽然冷笑一声一字字缓缓道:“时候到了自然是要进来的。” 麻衣客道:“你又是谁?” 少年秀士两眼一翻再不开口麻衣客似乎还待追问。 突然间门外又已走入一行人来。(全本小说网 ) 第二十章 魂飞魄散 众人俱已犹如惊弓之鸟闻得脚步之声一惊转瞧去却现来的这些人竟都是麻衣客手下的少女。 那麻衣客见到她们竟然来了也颇出意外方待去问鬼母阴仪但转望去阴氏姊妹竟已乘乱走了。 阴氏姐妹走的不知所踪被人制住的少女们却突然现身事情之演变端的越来越见离奇。 那少女们一个个云鬓蓬乱衣衫不整面上全无一丝血色那一双双秋水般的眼神也已变得痴痴呆呆了。 麻衣客瞧见她们神色面色忽然大变脱口呼道:“九幽阴风!” 黑衣妇人听得这四字身子亦似一震。 那少年秀士却突然仰大狂笑起来道:“算你还有些眼色居然认得出本门中的手段!” 麻衣客厉叱道:“风老四是你什么人?” 少年秀士怒喝道:“你竟敢叫出家师名讳胆子倒不小!” 麻衣客一顿足拉住李洛阳沉声道:“李兄快退这些少女已被九幽阴风吹散了魂魄神智已失连我都难免被她们所伤。” 李洛阳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失色道:“九幽阴风?吹散魂魄……” 话声未了只听空中那阴阳怪气的语声又似有似无的传了过来:“迟了!迟了!逃不了啦……逃不了啦……” 麻衣客神情更是吃紧方自一手将李洛阳父子谁入了铁中棠藏身的门中那些少女的身子已的溜溜旋转起来。 李洛阳父子骤然在此见着水灵光也似吃了一惊但四个人谁也没有寒暄一一凑向外瞧去。 那十余个女子袍袖招展已将麻衣客团团围住她们神情虽痴呆出手却凶险狠毒攻而不守有如不要命一般!招式间空隙虽多但麻衣客索来怜香惜玉此刻又怎忍心往自己心爱的女子身上骤下毒手?纵见她们招式中空门大露也只有叹息一声轻轻将之放过一时间被她们逼得手忙脚乱。 空中的语声虽止但却响起了一阵阵似有似无的啸声缥缥缈缈随风飘来宛如鬼哭一般。 那身材矮小的黑衣妇人凝目瞧了半晌突然大喝道:“你还在怜香惜玉莫非自己不要命了!” 麻衣客叹息一声随手点倒了一个少女但其佘的女子却如视而不见仍是不要命的扑将上去。 矮小的黑衣妇人低叱一声:“咱们出手!” 少年秀士双眉一皱闪身挡在她们面前冷冷道:“风中残魂未断天下人谁也不得多事插手!” 黑衣妇人道:“除了天定使者外谁也不得取他性命。” 两人针锋相对各自都觉得对方身上散布出一阵阵寒气。 忽然间远处响起了一阵鸾凤般的清啸突破鬼哭黑衣妇人脱口道:“来了!”是瞧不见面色语声显见甚是欢喜。 只听那鸾凤般声音道:“风老四你来作什么?” 那阴森森鬼哭般声音一字字缓缓道:“九幽阴风吹来。自是要断人魂魄!”这语声说得越慢越觉得鬼气森森。 那鸾凤般声音道:“这里的人不准你动手。” 阴森口音道:“先来的动手后来的请走!” 驾凤般声音道:“如此说来你是要与我较量较量了?” 两人语声俱是白云端传来、众人听在耳里亦不知是远是近说到这里语声骤顿鬼哭之声却又大起。 声音虽只一个但听来却似自四面八方一起传来突然一声清啸直冲霄汉但鬼哭之声仍然连绵如缕而来。 但闻两种声音此起彼落弥漫天地直听得众人心惊胆战再也想不到世上竟有人能出这种声音来。 麻衣客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突然一个旋身风车般冲天而起冲出了少女们的包围刷的掠入门中。 他身形犹未落地便已低叱道:“快随我来!” 铁中棠等人不由自主转身随去在曲道中直奔而前每过一重门户麻衣客伸手一按门上便落下一道石闸将来路隔断铁中棠见他平日那般镇静从容此刻却如此惊慌失措显见所来敌人武功定较他高出许多忍不住问道:“来的可是碧海赋中人?” 麻衣客怔了一怔道:“你怎知道?” 铁中棠叹息一声还未答话麻衣客突又冷笑道:“你真当我怕了他们哼哼无论是谁来了我也不惧。” 水灵光道:“既然不怕为何要逃?” 麻衣客黯然一叹缓缓道:“还不是为了你。” 水灵光奇道:“为我而逃?” 麻衣客道:“我虽不怕他们但来人武功实在太强我自顾尚且不暇而那班人的来意却似有一些是为了你们两人那时他们如要伤害于你我又有何办法?”忽然大声道:“但你们却是我的客人我纵然不敌而死也不能让你们被别人所伤只有先带你们到个安全之地!” 水灵光轻轻叹道:“你倒是个好人谢谢你啦……但这里四面似已都被包围哪里还有什么安全之地?” 麻衣客道:“便在这里。” 众人随着他手指之处望去心头却不觉为之一怔。 原来说话之间麻衣客又已带他们回到先前那间大厅而他所指之处便是八重门户中那扇黑门。 众人只当这门户中必有什么地室机关倒也放宽了心。 但见麻衣客到了那门户之前神情突然变得十分沉肃脚步也特别放轻双手掀起垂帘躬身走了进去。 垂帘之后竟又是一道石闸麻衣客按动机钮石闸方自缓缓升起听那闸闸之声着实显得分外沉重。 “众人入了垂帘目光动处心头又是一惊。 原来此门之中有一条长仅数尺的石道但石道尽头竟是一片池泊但闻水声潺潺隐约传来。 骤眼瞧去但见池中碧波粼粼四面青山绿树好一片山光湖色顿令众人心旷神恰眼界为之一广。 但走到前面定睛一望才现这一片池水宽广不过十徐丈四面的青山绿水也不过只是画在壁上的舟青图画只是画得委实太过逼真远近分明景致宛如颜色更是鲜艳欲滴使山色看来更如覆苍翠就白云缥缈间那几只引吭长唳的天鹅也画得似要破壁飞出。 再瞧池面粼粼绿波之上也有几只白鹅浮沉其间还有一艘小巧玲珑的方舟漂浮水上只是方舟四面黑纱低垂几达水面谁也瞧不清舟中情况只瞧见一缕缕轻烟带着一阵清香之气缥缈自垂帘中四散而出烟气氤氲间使得四壁丹青一池绿水更凭添几分仙气。 众人自杀伐场中骤然到了这里虽明知四面景色是假也不禁瞧得如痴如醉浑然忘了置身何处。 方自惊疑之间却见那麻衣客竟已恭身拜倒面色更见恭肃一字字缓缓道:“孩儿叩见娘亲。” 众人本正奇怪他神情为何变得如此恭敬闻言不觉又为之一怔:“原来他还有母亲……但不知他母亲又为何住在这般奇秘之地?” 只听那方舟拂水黑纱中已传出了女子的语声:“你来了么?你来作什么?”语声清妙甜美悦耳已极就连温黛黛的柔语也无此清脆水灵光语声却又不及此柔媚只是语气却出奇的冷漠哪里是慈母对爱子说出的话众人听得一怔若不是麻衣客亲口唤出那一声“娘亲”必当这方舟之中乃是位娇纵的少女再也想不到会是他的母亲。 麻衣客道:“孩儿本不敢来打扰你老人家只是……” 方舟中冷冷道:“十八年前我愿练功之时便立誓不到功成之日绝不踏下此舟一步也不见人你难道忘了么?” 麻衣客道:“但孩儿今日却急须见娘亲一面只因……” 方舟中冷笑道:“我立誓之时你父子两人便明知我要开始练此神功今生便难以与你两人再见但你两人那时正狼狈为奸四处风流本就嫌我在面前惹厌是以谁也未曾劝阻于我!尤其你那父亲为我建此练功之地表面看来似是体贴我练功时之寂寞其实……” 麻衣客惶声道:“这里还有外人。” 方舟中只作未闻接道:“其实他却只是要快些将我遣开落得眼前清净好去拈花惹草。” 她心中似是积郁颇深一开口说出便如长河决堤一般滔滔不可歇止只听得众人目定口呆作声不得。 麻衣客苦着脸道:“母亲那时一心要将那神功练成孩儿虽明知此举不易但也不敢阻拦……” 方舟中道:“你昔日既不阻拦今日为何要来见我?” 麻衣客道:“孩儿今日已有大难的临头只有借你老人家福荫才能免祸否则今日孩儿只怕就要……” 方舟中冷笑道:“既有今日何必当初想必是你父子两人昔日欠下的风流债别人来索偿了是么?” 麻衣客垂不答。 方舟中道:“但来人竟能使你如此害怕倒令我奇怪得很。” 麻衣客道:“来的是卓三娘与风老四;母亲你纵不愿救孩儿难道就能眼看这两人在你老人家眼前撒野么?” 方舟中惊叱一声道:“卓三娘?风老四?” 听这语声显见这坐关多年之夫人也已被这两人名字打动麻衣客面上已不觉隐隐现出喜色。 过了良久只听舟中缓缓道:“我一人此舟此心已死便是碧海赋中之人全部来了我也不致动心你去吧!” 语声虽缓慢但却带着种不可动摇的坚决之意。 麻衣客知她心意已决再难挽回面上立现黯然失望之色缓缓站了起来道:“既是如此孩儿去了!” 众人俱是冰雪聪明听他母子两人对答之言却已猜出这位夫人昔日必是眼见自己儿子丈夫风流成性伤心之下方自愿闭关修练一种极难练成之神功这位夫人昔日在武林中声望必定不小就连卓三娘、风老四那般人物都有些畏惧于她是以麻衣客才会前来求恳托庇。 哪知她眼见儿子大难临头还是漠然无动于衷不肯出手众人与麻衣客休戚相关都不禁暗道她太过忍心。 只有水灵光想到她在舟中十八年之凄凉寂寞忍不住轻轻长叹了一声只因她自己昔日也是寂寞中人深知寂寞滋味转眼瞧去铁中棠正在凝望着她显见也已了解到她的心意。 众人回到厅堂但是面色沉重李洛阳忍不住叹道:“不是小弟多口令堂的脾气也未免太怪了些。” 不待麻衣客答言铁中棠已沉声道:“李兄若是也尝过寂寞的滋味便不会说这话了!”水灵光看他一眼竟甚感激赞许。 忽然间那风老四阴森森的语声又自响起道:“卓三娘你我两人也不必争了订个条件如何?” 卓三娘鸾凤般语声道:“什么条件你说吧!” 风老四道:“这里女子由你带走男子由我动手。” 卓三娘没有说话风老四又道:“你我两人若是要打一架两人少不得又要去躺个十年八年这又何苦!” 卓三娘道:“这些被你迷住的少女如何?” 风老四道:“我负责救醒。” 卓三娘道:“好!就是如此。” 这两人语声竟穿透这么坚厚的石壁传了进来入耳仍是清晰已极众人面面相觑更是心惊。 麻衣客叹道:“他两人若是先打上一场我等也可坐收渔人之利哪知……唉这两人脾气怎么改了!” 风老四唏唏笑道:“小风流你莫在等着坐山观虎斗了还是乖乖出来吧老子看在你爹娘份上不难为你!” 麻衣客朗声道:“你只管进来咱家等着你!” 语声亦是穿金裂石清冽异常。 风老四大笑道:“你只当老子进不来么?”突然喝道:“神斧力士何在?” 一人应声喝道:“在!” 这喝声有如霹雳般震得人耳鼓嗡嗡直响! 风老四道:“五丁开山伺候将这些石片儿弄碎它!” 那喝声道:“是!” 接着便听得轰然几声大震显见风老四门下之神斧力士以及五丁开山之力裂开了外面第一重石闸。 李洛阳皱眉道:“后面可还有道路么?” 麻衣客道:“这房子后倚重山你我除非有穿山之术否则……唉否则纵然插翅也难飞渡!” 李洛阳呆了半晌凝目瞧着李剑白突然叹道:“唉为父不该带你来的!” 李剑白道:“爹爹你才不该来的!” 这父子两人只关心对方生死反将自己安危忘了。 铁中棠瞧了瞧水灵光叹道:“妹妹你……” 水灵光摇了摇头凄然笑道:“我不愿做你妹子。” 铁中棠怔了一怔道:“这……这是为了什么?” 水灵光凝望着他一字字缓缓道:“我只愿做你的妻子不愿做你妹妹!”她心中一片纯真本无世俗之见此刻患难之中更是真情激动竟将自己心里的话当着众人之面说了出来。 铁中棠心里一酸道:“但……” 他本想说老天既使我们成了不能联婚的堂兄妹谁也无法更改但想到去日已无多又何苦令她伤心不禁倏然住口。 但他心里却已打定主意今日若是能生出此间自己还是要远远避开免得两人情意纠缠更是难以自拔。 麻衣客已自冷冷道:“照此情形看来只怕你既做不成他妹妹更做不成他妻子了!” 但听外面裂石开闸的震声一声接着一声已越来越近铁中棠暗叹一声知他所言非虚。 李剑白忽然挺胸道:“以我五人之力难道还抵不住他们?” 麻衣客冷冷道:“你这样的人再加五十个也挡不了人家一招半招!” 李剑白双眉一扬怒道:“你……” 一个字未说出又被他爹爹拉了下去李洛阳叹道:“来的究竟是谁?怎会如此厉害什么叫做碧海赋中人?” 他问的这话也正是铁中棠、水灵光心里想问而还未问出来的不觉一起转动目光凝神倾听。 麻衣客叹道:“由外至此共有十一道石闸他们还有六道未开乘此时间我不妨略叙这些人的来历。” 他环顾一眼见到无人插口便又接道:“那碧海赋中开明宗义第一句话便说的是当今天下六大高手。” 李氏父子虽然见多识广却也未曾听过那“碧海之赋”不禁问道:“那碧海赋中开明宗义之句不知说的是什么?” 麻衣客双目微微一阖缓缓念道:“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尔其静也体象皎镜是开碧落!” 念此赋时麻衣客声音恭肃面容凝重。 李洛阳道:“说的是那六大高手?” 麻衣客沉声道:“风雨雷电武中四圣!” 李洛阳道:“若是这风雨雷电四字便说的是四人姓名想来那风老四便是这四人其中之一了!” 麻衣客一笑道:“九幽阴风掌虽然阴毒柔妙散人魂魄于无形无影但风九幽在四人中不过仅能居未而已。” 李洛阳道:“那卓三娘?” 麻衣客道:“闪电卓三娘轻功世无双!” 铁中棠心中一动道:“雷鞭落星雨……” 麻衣客接口道:“雷鞭雷大鹏横扫九州雄四圣位居第一烟雨花双霜暗器世无双四圣位居第二。” 铁中棠道:“风梭断月魂那风老四想来便是!” 麻衣客截口道:“不错风梭风九幽阴柔鬼见愁。” 铁中棠沉吟道:“看赋中词意这四圣虽强但还是要瞧那‘尔’字所象征之人的动静而定行止想来那‘尔’字所代表之人位望之尊武功之强必定还在四圣之上却不知又说的是谁?” 麻衣客笑道:“小伙了果然聪明这‘尔’字字虽仅一却象征两人这两人一男一女一动一静称尊武林。” 铁中棠道:“不敢请问这两人姓名?” 麻衣客忽然一整面色道:“‘日后’性子阳动专管天下不平‘夜帝’性子阴静但求明哲保身!” 此刻那裂石之声已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但众人心神都已被这武林传说中的神话人物所醉竟是听而不闻。 李洛阳忍不住又道:“这六人既是武中之圣声名便该震动天下才是怎的在下等却是从来未有所闻?” 麻衣客傲然一笑道:“在下武功如何?” 李洛阳道:“如高山大海人所难测。” 麻衣客笑道:“在下叫什么名字?” 李洛阳呆了一呆摇头道:“不知!” 麻衣客正色道:“这就是了武林通圣之人岂是求名之辈他们纵然做出些惊天动地之事也未必肯吐露姓名是以这些人做的事武林中虽多已轰传但问及他们的姓名武林中人便多茫然而无所知了。” 铁中棠忽然轩眉道:“这也未必见得想当年本门云、铁两位先生挥大旗横扫江湖虽名震天下又岂是求名俗辈。” 麻衣客正色沉声道:“乱世英雄其名不求而得云、铁两前辈生于武林乱世之中自不可与他人同日而语。” 铁中棠听他对自家祖宗也甚是恭敬心气不觉一平。 只见麻衣客目光闪动又道:“碧海赋中人与铁血大旗门本是分庭抗礼互有长短但大旗门自从失去一卷天下无双的神功宝录之后后辈弟子武功已大不如前若使人得见大旗门前后数十年声威相差之远亦不免黯然而生今昔之感。” 铁中棠奇道:“大旗门还曾失去一卷神功宝录?在下身为大旗门亲传弟子怎么也不知道。” 麻衣客神秘莫测的微微一笑道:“此卷宝录本是大旗门前辈先人故意遗失的自当不向后辈提起。” 铁中棠更是惊奇道:“此卷神功宝录既是天下无双本门前辈先人又为何要故意将之遗失这岂非更是难解?” 麻衣客道:“这……” 一个字方自出口耳畔“轰”的一声大震碎石暴雨般飞激而至原来最后一重门户已被劈开。 一个精赤着上身有如古铜铸成般的大汉在门口一闪又退了回去想来自是风九幽门下之神斧力士。 那少年秀士当先而入两眼望去傲然道:“家师四圣已在门外此间主人怎么还不快快出迎?” 麻衣客冷冷道:“要进来就进来不要进来就在门外站着。” 少年秀士作色道:“好大胆的……” 语声未了门外已有人阴森森笑道:“你不出来迎我倒也罢了卓三娘远道而来你莫非也不出迎么?” 卓三娘驾风般语声道:“小皇子出迎我不敢当。”一阵香风过处一条银衫人影随声而入。 铁中棠不禁定睛打量这卓三娘一身银缎衣衫紧紧裹在身上身材却是小巧纤弱有如弱女。 偷眼一瞧她面容佳人虽已垂垂老矣但风韵犹自残留眉目之间那一双明眸秋水更端的如闪电一般。 再瞧她身后随人一人身子有如竹竿枯瘦颀长面孔有如骷髅般嶙峋无肉站在卓三娘身后竟整整比她高出一倍身穿衣衫却是宽袍大袖众人知他便是九幽阴风客由不得多瞧几眼哪知这几眼不瞧还好一瞧之下只觉对方眼神中似是有股吸力教人目光再也移动不开。 麻衣客道“两位来了好坐!”突然走到铁中棠等人面前长袖挥动将他们目光一一隔开。 铁中棠几人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转过目光不敢再看四人各各瞧了一眼但见对方额上却已布满冷汗。风九幽唏唏笑道:“你怕我将他们几条小魂小魄吸过来么?嘿嘿来呀再瞧我一眼。” 卓三娘缓缓道:“风老四太不客气小皇子你莫见怪。” 众人听她口口声声将这麻衣客唤为“小皇子”心头都不觉一动齐齐忖道:“这麻衣客莫非便是那夜帝之子?” 只听卓三娘缓缓接道:“我们年来日渐散懒本来也懒得出来只是目前日后娘娘忽来召唤说你近来总是欺负女人要我替她老人家来取你性命我只好来了但现在风老四偏要和我抢我只好让他宰你了!” 她说的虽是杀人之事但语声仍是平心静气和蔼异常。 麻衣客居然也不动气微微笑道:“日后娘娘既然令你来宰我你却让给别人就不怕日后娘娘宰你么?” 卓三娘缓缓笑道:“我本来也不肯但日后娘娘座下有不少位仙女都来了她们要救你那些小姑娘和鬼女们的性命才怂恿着我和风老四谈条件的现在你就是伸出脖子我也不会宰你了只是来瞧瞧热闹而已。”寻了个地方缓缓坐了下来一双眼神却只是瞪在水灵光身上。 风九幽道:“其实我也不想宰你只想问你要几个人。” 他择一挥手道:“过来!”那少年秀士垂手而来风九幽道:“要的是什么人你告诉他吧!” 少年秀士大声道:“要的是铁中棠、水灵光……” 铁中棠心里一骇大奇忖道:“这风九幽怎会真的是为我两人而来莫非这魔头也会被司徒笑买动么?” 他先前听麻衣客说今日来人是为了水灵光与自己时心里还不相信只当麻衣客是要讨好水灵光之言此刻相信了却不觉大是吃惊只听那少年秀士却又已接道:“除他两人之外还要个身穿嫁衣之人。”众人又自一忖不知道谁是那身穿嫁衣之人? 麻衣客仰天大笑数声还未答话那卓三娘面色却已大变站起来道:“慢来这身穿嫁衣之人给不得你。” 风九幽道:“怪了怪了瞧热闹的人怎么又来管闲事。” 卓三娘道:“别的事不管这事却真要管的。” 麻衣客大笑道:“管不管俱都一样这三人谁也莫想要去。”横身一掠挡在铁中棠、水灵光两人身前。 风九幽口唏唏笑道:“你不肯给也得给!”突然大喝:“神斧力士何在?” 门外霹雳喝道:“在!” 喝声未了那古铜色大汉已迈步走了进来。 他脚步似是极为呆笨仿佛猩猿走到司徒笑等人之中双手轻轻一分众人便已四下跌倒这神斧力士却如未见一般一步步走了过来手持一柄宣花巨斧斧柄长达八尺斧头大如车轮也不知有多少斤重只要在青石地上微微一触便带起一溜青蓝色的火花。 风九幽指着铁中棠道:“先将此人抓下来!” 铁中棠一直不敢接触风九幽那妖魔般的眼神此刻才抬眼一望瞧见那神斧力士突然骇极大呼起来。 水灵光大惊颤声道:“什……什么事?” 铁中棠哪里听得见她说话目光直勾勾瞪了半晌颤声道:“么叔怎……怎么是你?” 谁也想不到风九幽门下这神斧力士竟然就是铁血大旗门门下那执掌大旗的赤足汉。 铁中棠骇极管不得别的奋身而出迎住了他颤声道:“么叔你老人家怎会来了?莫非……莫非……” 那神斧力士赤足汉目光也直勾勾的望住他风九幽画上的神色更是阴森一字字缓缓说道:“就是他!” 麻衣客惊喝道:“闪开他魂魄已被……” 喝声未了赤足汉突然奋起一拳击在铁中棠胸膛之上。 铁中棠再也想不到他这么叔竟会对他突施煞手一声惊呼还未喊出胸膛上已着着实实挨了一拳。 力士号称开山这一拳是何等力道但见铁中棠身子被打得断线风筝般飞入那黑色的垂帘久久才听得落地之声。 原来他们方才出来之时并未将石闸落下否则铁中棠头撞石闸此刻早已血溅当地了。 水灵光惊呼一声面失血色身形欲倒似待进入。 风九幽冷冷道:“神斧力士拳下哪有活口只是……唉未免可惜了!”这句话还未听完水灵光已晕厥过去。 司徒笑等人几曾见过这样的阵仗都已惊得呆了。 那赤足汉山一般站在那里面上无丝毫表情。 风九幽指着水灵光道:“还有这个但莫伤她性命!” 赤足汉一步步走过去脚步落地有如打鼓一般。 麻衣客知道风九幽已用药物激出这大汉全部潜力此刻这大汉实已不可力敌但仍一咬牙迎了上去。 赤足汉巨斧一抢嘶声道:“挡我者死!”一斧劈下。 麻衣客纵是武功绝世也不敢接这开山巨斧身形一闪游鱼般滑过反手一掌劈在他身上。 这一掌他反手击出虽不能尽全力但也足以取人性命。 哪知赤足汉着了这一掌身子只是一震非但未曾跌倒反而就势一步迈了过去伸开巨掌抓向水灵光。 就在这刹那间他眼前突有银光一闪再瞧地上的水灵光已不见了他呆了半晌方自转过头去满面茫然神色。 原来水灵光已被卓三娘抱起卓三娘脚尖点地又掠回原处手里虽抱着一人但身形仍如闪电般迅急。 风九幽冷笑道:“多年不见卓三娘轻功更骇人了。” 卓三娘道:“过奖过奖。” 风九幽道:“放下来吧你我何苦为她翻脸。” 卓三娘微微笑道:“你鬼眼睛莫看我我不会被你勾了魂去的你也不敢为了她和我翻脸。” 语声中那些黑衣妇人又幽灵般鱼贯飘身而入。 卓三娘回道:“那些姑娘们呢?” 那矮小妇人道:“已有人带她们走了。” 卓三娘道:“这里还有一个你也带回去吧!” 风九幽道:“好我带回去!”一迈步扑向卓三娘他身高腿长一步便跨出一丈开外双臂一横也有一丈三四大袍飘飘更有似垂天双翼出奇瘦小的卓三娘在他双臂所带起的风声笼罩之下眼看已然无可逃避实如老鹰之扑小鸡一般大小强弱相去悬殊。 卓三娘笑道:“你抓不着我的!”银光一闪不知怎的已到了三丈开外道:“你碰得着我她就给你。” 风九幽唏唏笑道:“闪电虽快风也不慢。”八个字说完身子已在二十余丈宽广的大厅中转了一转。 但那一线闪电的银光却总是在他面前。 麻衣客面沉如水一言不突然迎头去截卓三娘。 眼见那银线似要送上门来扑入他怀里哪知却又偏偏自他身旁擦过麻衣客、风九幽两人反而几乎撞在一起。 卓三娘咯咯轻笑道:“你抱着她我逗这两个孩子玩玩。”那矮小妇人只觉眼前一闪水灵光已倒在她怀中。(全本小说网 ) 第二一章 武道禅宗 众人几曾见过这样的轻功但闻身畔风声忽来忽去吹得人衣袂猎猎飞舞到后来卓三娘的身形竟完全变作一条银光在两条灰影之中绕室飞转哪里还辨得出人影众人但见银光忽前忽后在身侧四面飞舞旋绕绕得人头晕目眩几乎便要晕倒在地当下闭起眼睛不敢再看。 那赤足汉却仍瞪着眼睛行若无事似因他眼睛瞪得虽大其实却什么也未曾瞧入眼里。 卓三娘不住娇笑风九幽微微气喘到后来笑声越来越是清脆那气喘之声也越来越响。 风九幽突然顿住身形道:“不……不追了!” 卓三娘道:“你认输了么?” 风九幽道:“我若生得你那样矮小轻功也未必输给你。” 麻衣客亦自驻足胸膛也在不住起伏道:“轻功再好也只是逃命的本事算不得什么手段!” 卓三娘自他身侧飘过顺手一拍他肩头笑道:“你要比拼命的手段不找风老四找谁他想要你的命呀!” 麻衣客大喝道:“正是要找他!”举手拍出三招。 风九幽唏唏笑道:“我也正要找你抓着你还怕要不到那穿嫁衣裳的么?”两句话功夫两人便拆了十数招。 卓三娘笑道:“你们两位多打打我进去瞧瞧!” 身子一翻掠入那黑色垂帘。 风九幽道:“不好莫要被她捡便宜光寻了去!”猛攻三拳身子一退方待追踪卓三娘而去。 哪知卓三娘已闪电般退了出去常带微笑的面容上竟已变了颜色瞧见风九幽追来却闪身笑道:“你要进去么?请!” 风九幽喃喃骂道:“狐狸精又玩什么花样?” 心里虽己启疑还是飞身掠了进去麻衣客驻足而观目中光芒闪动风九幽忽然“呀”的一声惊呼飞也似的退了回来、 他双目圆睁手指垂帘道:“她……她还未死。” 卓三娘叹了口气道:“叫你不要进去你定要进去。” 水灵光恰巧醒来惊喜道:“他……他还未死么?” 卓三娘道:“小妹子你那男人是活不成的了我们说的她是另外一个人这人你再也不会认得的。” 水灵光听得“活不成”三字便又晕了过去。 风九幽嘶声道:“夫人既还未死为何不出来相见?” 那娇柔甜美的怪声自黑色垂帘中传了出来一字字道:“不错我还未死你可是要见我么?” 风九幽打了个寒噤道:“我……我……” 卓三娘冷笑道:“没用的人平日枉称了英雄。” 风九幽挺胸道:“正是在下正要见夫人一面。” 那怪声道:“你等着吧我这就出来说不定还将你们要的那东西带出来你们可不要走呀?” 风九幽道:“自然不走!” 脚下却渐渐向门外移动。 他虽然舍不得走但对那方舟中人却委实害怕已极。 那矮小之黑衣妇人走到卓三娘身畔悄声道:“是……是她?” 卓三娘道:“不错是她!” 脚也往外直溜。 黑衣妇人身子一震也待转身麻衣客突然横身挡住门户冷冷道:“家母请各位留下谁敢走!” 风九幽眼睛一瞪道:“谁要走?”竟真的坐下来斜眼瞧着卓三娘道:“卓三娘你走不走?” 卓三娘道:“你不走我怎舍得走。” 两人嘴上虽硬神情却已软了麻衣客心房怦怦跳动暗喜忖道:“母亲已要出来铁中棠已死当真是万事大吉了。” 他若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怕再也不会挡住风九幽、卓三娘的去路只因她母亲那般说话本是要将他们骇走的。 这时大厅中又变的没有声息最担心害怕的还是司徒笑等人既不知事情的究竟也不知未来是凶是吉。 原来铁中棠武功虽不甚高但机变急智却可算并世难寻眼见一拳击来、他虽无法躲闪但心念一转便乘势向后倒跃只是赤足汉那一拳力道委实大强他仍被打得直飞出去再加上他自己的倒跃之力这一下竟飞出四丈多远穿过垂帘向那水池之中落了下去。 这时他神智犹未完全昏迷若是换了别人必定不敢再用真力只有任凭自己落水但他却不惜冒险竟拼尽最后一点真力手脚齐动拼命向旁一掠于是他身子便恰巧落在那方舟之上。 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人便晕了过去等他醒来之时鼻端只闻一阵阵淡淡的清香之气。 他不知此香乃是天竺异宝名为“天师檀”取意乃是天意垂福师助下人之意功能助长练武人功力修习内功时燃此一香修习便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否则他身受那般严重的内伤怎会这么快便已醒转只觉香气入鼻胸中舒服已极知道自身必已落入方舟上四面垂纱之中。 忽听耳畔有人缓缓道:“你重伤之下还不惜妄拼真力一心要落在方舟之上显见别有用心是么?” 声音轻柔甜美世间无双铁中棠听过一次永生难忘知道这就是那麻衣客之母亲了心下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位夫人身在舟中却能将自己的心意窥破端的是神目如电当下道:“晚辈内腑已被震伤!” 他说了这句话喘息半晌才能接道:“若是无人打救落水之后必无生望但晚辈年纪轻轻实不想死。” 那语声又道:“你明知自身落入水中我未必会将你救起但你若落在我面前我却不能见死不救了是么?” 铁中棠道:“夫人明鉴晚辈受的伤虽重但夫人武功通神自有回天之力是以晚辈才存万一之想。” 那怪声道:“你倒没说假话。”随即不再言语。 铁中棠说了这些话心胸更是干焚燥喘闭目歇息了半晌才忍不住张开眼来想瞧瞧这位夫人的模样。 他听这夫人语声那般柔美只当她必定是驻颜有术貌如天人哪知这一瞧之下心头立刻大吃一惊。 黑纱中光线灰黯香烟氤氲只见这位夫人盘膝坐在方舟中蒲团之上身子似已缩成一具骷髅脸上面皮焦黄全无丝肉顶上头也已完全脱落瞧不见一丝毛四肢细瘦有如婴儿但肚皮却圆圆凸了出来。 这形状之奇特恐怖任何人见了都难免变色惊呼出声来。 但铁中棠素来不轻动容心里虽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暗叹忖道:“这位夫人当年必是天香国色只因苦修武功才变得如此模样难怪她不愿别人相见。”一念至此心里反而暗生怜悯同情之意不知不觉自目光中流露出来正是他遇强不畏见弱生怜之天性。 夫人双目半张半阖也未说话。 铁中棠瞧了两眼终是不敢再望转过目光只见蒲团旁有只香炉炉旁有本薄薄的绢书上面写的似是:“武道禅宗嫁衣神功”。 他心中一动方觉这神功名字好生奇怪暗道:“难怪那风九幽要个身穿嫁衣之人想来必是暗指此术神功秘册。” 突听夫人缓缓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大旗门下?” 铁中棠心里更奇不知她怎知自己来历口中恭声应了。 夫人又道:“你年纪轻轻居然也会同情寂寞这倒不易。” 铁中棠一惊才知道石闸未落外面的说话这位夫人竟都听得清清楚楚连自己对李洛阳的那句话都未漏过。 夫人道:“但你见了我的模样怎不害怕?” 铁中棠道:“晚辈从不知害怕何况夫人具大智慧大神通自当将臭皮囊抛却晚辈只有尊敬而已。” 夫人冷漠面容之上微现暖意缓缓道:“皮相美丑本乃智者不取但当今世上又有几个能不看皮相之人!” 铁中棠不敢答话只是微微气喘。 夫人道:“你还能动便爬过来。” 铁中棠大喜道:“夫人莫非已肯垂怜相救?” 夫人道:“你若非已受必死之伤必定不敢擅自闯入来你既凑巧来了你我总是有缘我好歹救你一命再说。” 铁中棠惊喜谢过挣扎着往蒲团爬去但他伤势太重说话又损了气力这短短数尺之地竟如隔千山万水一般。 那位夫人见他挣扎爬动也不扶他一把忽道:“有人来了。” 铁中棠虽未听见声息但忍不住扭头望去透过垂地黑纱果然朦胧见到一条银色人影。 他知道这是卓三娘来了心里不觉一惊。 那卓三娘见到水中方舟舟中轻烟更是吃惊在水边顿住身形道:“舟中可有人么?” 夫人也不答话突然张嘴在那烟气之上一吹一条匹练般的白烟穿纱而出夭矫强捷有如剑气一般。 那卓三娘惊呼一声再不答话急急退出。 等到风九幽随后而入那夫人也是依样葫芦吹出一道白烟风九幽果也惊呼一声风也似逃了。 铁中棠瞧那白烟非但有形还似有质心下不觉好生羡慕忖道:“我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练到这般地步。” 那夫人似在凝神倾听神情十分庄肃。 过了半晌风九幽怪声自外传来道:“夫人既然未死……”当下那言来语去几句问答铁中棠自也听得清清楚楚。 铁中棠听得夫人有出舟之意心下不觉大喜又过半晌听得麻衣客道:“家母请各位留下谁敢走!” 夫人面容忽变道:“孽障!我要将他们骇走他却偏要将之留住。” 铁中棠奇道:“夫人为何……” 夫人道:“我既已有救你之心为何不出手扶你一把却看你在地上挣扎爬动。”双目一张目光有如明灯一般。 铁中棠大骇道:“夫人莫非……已不能走动?” 夫人道:“正是。” 铁中棠倒抽一口冷气道:“这……这……” 夫人冷冷道:“还不干你的事快过来待我救好你伤势再说。”这句话说完铁中棠也已爬到她面前。 夫人缓缓伸出手掌左掌按住铁中棠头额正中直通心经主血脉流行之心经大穴右掌按住他脐右气血相交之处之血门商曲大穴她双臂动作亦是呆拙生涩但掌心却炙热如火方自按在铁中棠这两处大穴之上铁中棠便觉一股热力由她掌心直通心腑。 他全身本已疲乏脱力衰弱不堪此刻但觉一阵阵新生之力源源不绝而来化入他体中有如水乳交融一般自然舒妙已极。 但过了半晌这本极平和之力忽似化做两股烈火铁中棠顿觉唇干舌燥全身也暴涨欲裂。 他大惊之下立刻运功相抗忽然想起自己伤重欲死哪有内力但这一念还未转完体中却已有一股内力生出原来那夫人掌上之力瞬息间已化入他体中变成他原有的一般。 铁中棠惊喜之下也不及细想这内力怎会融化得这般迅快连忙运力将那热力消散过了一阵那热力非但不灭反似更强而铁中棠相抗之力竟也越来越大于是抗力越大热力越强而热力越强抗力也随之增大如此反覆相生也不知过了多久铁中棠忽觉自身体内真力竟似能将这热力吸为自己之用那热力来得越快自己也吸得越快那热力源源不绝而来但一入铁中棠那股吸力化为己有于是铁中棠吸力更强…… 铁中棠体中本已无真力但此刻无中生有由弱而强竟有如高山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而此长彼消那股热力虽然来得更炔但已有强弩之未不可持久之象更是无法抗拒铁中棠吸化之力。 香烟氤氲中只见那位夫人焦黄的面目由黄而红由红而白鼓涨的丹田、下肚也渐渐缩小。 原来她数十年精修之内力真气此刻竟如江河决堤倒灌而出全部灌入铁中棠体中竟是不可遏止。 这时大厅中众人已等了数个时辰之久。 水灵光倚在那黑衣妇人怀中一双大眼睛空空洞洞的直望着屋顶目中一无泪痕眼泪似乎已流干了。 那赤足汉手持宣花大斧木立当地从未动过一动李剑白四下走来走去神情极是不耐李洛阳端坐那里却仍悠然自得。 司徒笑等人或坐或立人人俱都十分不安那少年秀士自四下寻来一些食物瓜果但众人却都觉难以下咽。 麻衣客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亦是忐忑不安暗暗道:“母亲既已答应出来为何到此刻还不出来?” 风九幽与卓三娘负手立在石壁之前两人看那壁上的武功图形都似已看得痴了。 卓三娘不住喃喃道:“好……好果然好招。” 她口中称赞其实眼睛却根本未瞧只是暗暗忖道:“那女怪物虽未露面但瞧她方才那一手凝烟穿纱的功夫似比以前更要精绝了少时她母子两人若是联手来对付我我却如何是好不如乘此刻先与风老四联起手来将这小怪物宰了再说。”眼睛不觉向风九幽瞧了过去。 风九幽摇头摆脑也在怪笑道:“高高高招!” 心里却也在暗忖:“与其等他母子向我出手不如乘这小子落单之时先将他宰了再说但我一人之力还无把握……” 想到这里一双眼睛也向卓三娘瞧了过去。 两人对眼一望瞧对方眼神便知彼此心意相同。 卓三娘道:“唉小皇子令堂大人怎还不出来呀?” 麻衣客道:“你若等得不耐怎不去问她老人家自己!” 卓三娘接道:“哟我可不敢问风老四你去问吧!” 风九幽唏唏笑道:“她见了我就生气还是你去吧你看来总比我顺眼得多。”两人一搭一挡逡巡着向麻衣客走了过去。 麻衣客面色不变浑如不觉口中却忽然笑道:“你两人等得不耐不耐莫非是想先打一架么?” 卓三娘、风九幽齐都一呆卓三娘缓缓笑道:“小皇子你真聪明又让你猜对了风老四想先宰了你哩!” 风九幽暗骂道:“狐狸精又赖上我了……但我好歹也将这小子宰了再说免得那怪物出来就更麻烦了。” 当下唏唏笑道:“宰你可不敢打一架消遣消遣却是不错!”长袖一拂卷起一股狂风扑向麻衣客。 卓三娘笑道:“小皇子小心了风老四阴风厉害得紧风老四你也小心了小皇子戏花拳也不是好玩的。” 话声中风九幽、麻衣客早已动起手来风九幽每一掌出都带起一股寒风吹在人身上有如刀刮一般。 麻衣客出招却是轻巧飘忽柔若无力。 但见他面带微笑忽而出手去摸风九幽下巴忽而又似要去撩他面颊当真有如调戏妇人一般。 李剑白暗笑道:“这戏花拳倒是名副其实!” 李洛阳瞧了却暗地吃惊:“好厉害的拳法!不但出招部位怪到极处让人再也料想不到变化更是奇诡繁复。” 只听卓三娘笑道:“风老四你瞧小皇子已看上你只是调戏你你不如就嫁给他算了。” 风九幽牙齿咬得吱吱作响道:“这婆娘闲得太舒服了倒要给她找点事做做神斧力士何在?” 赤足汉大喝一声:“在!” 风九幽一招“凤凰展翅”右手击向麻衣客左手指着卓三娘大喝道:“快跟她打上一架。” 赤足汉道:“是!”一斧抡了过去。 卓三娘笑骂道:“难怪雷老大说风老四不是坏人只是个疯子但你也不想想这大猴子碰得到我么!” 话声中身形已飘飘飞了起来赤足汉抡开巨斧放开大步在后一路追赶一路砍杀。 他巨斧抡起虽然声威骇人却又怎伤得了轻功第一的闪电卓三娘只苦了司徒笑等人一见赤足汉巨斧砍来便四下奔逃那赤足汉眼睛直也不管是谁只要是有挡路的就给他一斧。 厅中顿时乱了起来风九幽唏唏笑道:“对了这样才热闹……哎哟好招。”身子一转也还一招。 卓三娘笑道:“大猴子快些呀……”突然向风九幽劈出一拳等到风九幽闪开时她却又去得远了。 风九幽破口大骂卓三娘道:“你莫骂我公平得很。”这次飞掠而出却向麻衣客连劈三掌。 但见她身子倏忽来去忽向风九幽打一拳忽向麻衣客踢一足但击向风九幽力轻击向麻衣客力重。 风九幽何尝不知道她在暗地帮忙口中虽大骂心里却甚是欢喜暗道:“这婆娘的确有两套!” 麻衣客面上笑容渐敛显见应付已大是吃力。 风九幽精神一震道:“再过五十招要你躺下!” 卓三娘笑道:“五十招不行七十招却差不多了!” 李洛阳瞧的清楚知道麻衣客实难再挡七十招。 而高手相争六十招晃眼便过他老成持重心中已在暗暗算计七十招后麻衣客若败了自己父子两人又当如何? 这时铁中棠只觉对方掌心的热力突然中止自己试一运力不但伤势已痊而且气力更胜从前。 他惊喜之下谢道:“多谢夫人!”张眼一瞧却不禁又是一惊夫人双目紧闭满头大汗面上更无血色。 铁中棠不禁惶声道:“晚辈不知夫人疗伤竟会要损耗这许多内力若是知道晚辈也不敢妄求夫人了!” 夫人胸膛起伏腹下已变得平平坦坦过了良久突然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声音虽仍甜美却已变得极是微弱。 铁中棠奇道:“夫人明白了什么?” 夫人张目笑道:“十余年来的大难题今日才算明白……炉中香已燃尽你将香炉捏扁它!” 铁中棠道:“晚……晚辈力所不能!” 夫人道:“你试试看!” 铁中棠不敢违命迟疑着取起香炉那香炉高达三尺乃精铜所铸沉重异常刀剑难伤铁中棠苦笑暗忖:“夫人将我功力估量得太高了。” 当下用力一捏只想将香炉之炉耳捏断算做交待哪知他力道过处那铜铸香炉竟真的被他随手捏扁。 铁中棠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张口结舌望着那被自己捏扁的香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夫人道:“平日你想捏扁这香炉实难如登天今日捏来却易如反掌你可知这是什么缘故?” 铁中棠道:“晚……晚辈不知!” 夫人道:“这只因我数十年性命交修之内功已全被你吸收了去再加上你本身功力此时你功力之深虽不敢说是震古烁今天下无双但当今武林之中已少有人能及得上你了。” 铁中棠目定口呆亦不知是惊是喜呆怔了半晌汗流如雨忽然拜伏在地道:“晚辈该死晚辈不知……” 夫人道:“你闻得如此奇遇非但不喜反而惶恐总算有些良心何况……唉此事本是天意怪不得你。” 铁中棠伏地道:“但……但夫人怎……怎会将真……真气全都给……给了晚辈?叫晚辈好……好生不安。” 夫人一笑道:“这原因委实奇妙古怪此刻之前连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唉此刻我总算知道了!” 铁中棠道:“不敢请……请问夫人……” 夫人道:“这十六年来我练的便是这‘武道禅宗嫁衣神功’我虽早已知道这神功深奥并世无双修炼极难但也知道只要练成此功之后便将天下无敌又听得昔年大旗门开山两位祖师也因练成此功遂至称雄天下是以我才摒绝一切下了狠心决心来练它。” 铁中棠忽然想起麻衣客方才之言忍不住脱口道:“这……这本神功秘册莫非便是大旗门先人故意遗失的么?” 他实在想不通本门先人为何要将这练成后便可无敌于天下的秘门神功故意遗失只是此时此刻又怎敢问出。 只听夫人道:“不错……但我一开始练此神功便知不妙只因一练此功之后我体内真气便忽然变得枯涩起来难以运转但那时我已欲罢不能只有再练下去哪知我真气虽越炼越强但若要它运转却是痛苦不堪那真气流过之处都宛如尖针所刺一般。” 她叹了口气道:“那痛苦比世上任何苦刑都要难受但若停止不练;功力立散那散功之苦实是非人能忍是以我明知是饮鸩止渴也只有硬着头皮去练而真力越强痛苦越深我只有将真气逼在丹田腹下不让它随意运行这时我下肢却已完全瘫了。” 铁中棠听得更是目定口呆作声不得但却已知道她方才丹田腹下为何鼓涨成那般模样的原因。 夫人道:“但真气纵然练得再强如不能运用又有何用试想我对敌运用真气时自身内脉已如针刺怎能施展武功我心中自是痛苦本堪但却百思不得其解总以为自己必是练错了再看这神功的名字‘嫁衣’两字我虽始终不解但‘禅宗’两字我却知道。” 语声微顿接道:“佛家中禅功最重顿悟以传顿悟为第一大事释迎牟尼说是:‘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这神功既称武道中之禅宗自是也以顿悟为重顿悟乃立刻悟道之意而我却苦练十余年还是未得其旨我昼夜苦思越想越是湖涂自己越是痛苦!” 铁中棠也不禁陪她叹息一声只是无言劝解。 夫人道:“今日我虽是见你仁厚智高不忍见你就死是以才要以内力为你疗伤但也是要看看我将体中的真气逼入你体中之后你有何反应否则我与你非亲非故又怎肯不惜痛苦为你疗伤?” 铁中棠垂下了头不敢答言。 夫人又道:“哪知这令我痛苦不堪的真气到了你的体内你竟行若无事我心里奇怪便将力道加强这时你竟已将得自我的真气收为己用与我相抗但两种真气本属一源自然互相吸引而我之真气正在外流便不知不觉被你吸了过去等我觉之时已是欲罢不能收不回了!” 铁中棠也不觉恍然忖道:“呀原来如此!” 夫人说了这番话竟已累得满头大汗。 但她神情却仍极是兴奋喘着气接道:“只是我内功虽失却终于弄明白了一切也高兴得很!” 她缓缓道:“原来这神功之名嫁衣两字取的便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之意嫁衣缝成让别人去穿缝的人虽使千针万线怎奈自己却不是新娘子这神功练来也是要留给别人享用的练的人虽然吃尽千辛万苦自己却半分也用不上这种功夫难怪大旗门要将它远远丢开了。” 铁中棠越听越奇此刻已是汗流侠背。 夫人目中微现忿色但瞬即笑道:“我也知道了为何这神功要称武道禅宗原来这顿悟两字也是用在别人身上的!” 铁中棠惶声道:“但……但为何如此……为何这神功真气在夫人体中便那般涩重到了晚辈体中便……便……” 夫人叹道:“想来必是因为这神功真气太过强猛霸道但经我十余年之磨练再入你身体之中便将火烈之气全都滤尽了而两股同源真力互相吸引乃是自然之理。” 说到这里闭目不语但见那蒲团之上已有一圈水渍想来是她全身汗珠雨水般流下流在蒲团上的。 铁中棠五体投地道:“晚……晚辈身受大恩实不知应该如何……”语声哽咽实在难以继续。 他想到一人若是突然觉自己一生心血俱是为别人所费时之滋味心是更是苦痛不堪。 夫人惨然一笑道:“此事你既无心我亦非有意怎么能怪你只是……只是这门神功也未免对练功之人太残酷些。” 铁中棠再也忍不住伤心落泪道:“晚辈……晚辈……” 夫人长叹道:“天意……此功本属大旗门你又是大旗门弟子想来必是上天要你重振大旗门才差你到这里来否则你等纵然苦练三十年也未见能复仇雪耻。”语声更是微弱间断也更多。 铁中棠大奇忖道:“司徒笑等人武功并不甚强她怎会说我等再苦练三十年也无法复仇?” 但此刻他已无暇多想伏地道:“晚辈深受夫人大恩没齿难忘夫人若不给晚辈报恩的机会晚辈必将抱憾终生。” 夫人道:“报恩两字本谈不上你再也休要提起但……但你若是肯为我做几件事我必当感激的!” 铁中棠道:“夫人只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夫人缓缓叹道:“我儿子那些女弟子中有个瞎眼的女孩子这些年天天为我送饭唉她为了送饭给我知道我不愿被外人所见才自残双目但愿你能为我找到这女孩子替我好生谢谢她。” 铁中棠道:“弟子上天入地也要将她寻着。” 夫人凝思半晌又自叹道:“我那儿子虽不孝但总是我亲身所出唉这也怪我与他爹爹情怨纠缠才令他左右为难现在你功力已强胜于他但愿你能照顾他莫教他被别人杀死。” 铁中棠肃然道:“晚辈必将尊他为兄互相规过劝善。” 夫人微微一笑道:“好……好孩子。” 过了半晌又道:“这‘武道禅宗嫁衣神功’你也带走替我将它去送给一个人。”目光闪动忽然现出怨毒之色。 铁中棠心头一凛道:“送……送给什么人?”他知道若将此秘册送给别人实比杀了那人还要毒辣。 夫人缓缓道:“去送给一个你所见过的人中最最自私最最残忍从来不替别人着想的人。” 铁中棠本在担心不知她要自己将此秘册送给谁此刻方自松了口气道:“晚辈遵命!” 若是将这秘册送给善良之人铁中棠委实于心不忍但将之送给最最残忍自私之人却是再也恰当不过。 夫人又已接道:“我早已写下一封书信夹在这秘册之中你决定将之送给谁之后不妨拆开来看看!” 铁中棠道:“是!” 夫人叹了口气道:“我心愿仅止于此但……唉却还想见我那孽子一面不知你可愿为我将他唤进来?” 铁中棠道:“晚辈这就去!” 夫人目光一闪又道:“但你却切切不可让第三者走上这方舟一步我……我不愿别人见到我如此模样!” 铁中棠心下又是一阵惨然恭声应了伏地再拜而起夫人已又垂下双目神色虽疲惫却甚是平静。(全本小说网 ) 第二二章 拳中有奇 李洛阳避坐一角纵观厅中全局只见水灵光倚在那黑衣妇人怀中非但姿势绝未变动甚至连眼睛都未霎一霎。 卓三娘身形仍如银线般飞舞来去那赤足汉虽追她不上但一面将那宣花巨斧抡得震天价响一面大步狂奔奔了百十圈下来竟仍然毫未见缓慢那身子端的有如铁打的一般似是永不切劳累。 风九幽与麻衣客之决战却已又过了四、五十招风九幽唏唏怪笑道:“二十招再要二十招就行了!” 卓三娘笑道:“好我替你数着一招两招……呀这招‘双锋手’施得真臭……四招嗯这还差不多。” 她身形不停口中也不停麻衣客身手更缓面色也更沉重但招式使出仍是滞潇洒洒舒卷自如。 卓三娘道:“十一招……十二招……呀不好了看样子二十招还不行风老四让我替你攻一招吧!” 语声未了身子恰巧掠过麻衣客身侧左手轻轻一拂尖尖五指有如兰花一般拂向麻衣客。 但见她拇指、食指微曲虚扣成环无名指、中指、小指半伸半张拂向麻衣客胁下三处大穴。 这时风九幽鸟爪般五只手指也正抓向麻衣客胸膛。 麻衣客知道自己若是被他五指抓上固是立时穿胸透骨但被卓三娘那兰花般三指拂中却更是不得了! 就在这刹那间忽见他身子一缩不知怎的已将身上所穿之宽襟麻衣脱了下来随手一洒乌云般卷了出去。 虽是一件麻衣但在他手中使出却早已贯满真力风九幽怎敢怠慢大喝道:“好招!”反身跃出。 卓三娘笑道:“果然不错!”纤腰一转手腕微震无名指、小指、中指缩回食指却突然变了个方位急急弹出。 她手指虽未点上麻衣客但听“嗖”的一声竟有一股真气自她食指顶端高阳穴激射而出嗤的一声急响过去。 麻衣客只觉身子一震肩头一凉竟被她指上射出的真气划破一条血口鲜血迸出不禁骇然道:“先天真气!” 卓三娘笑道:“不错你倒识货!”身子早已滑走。 忽然间一股劲风泰山压顶般往麻衣客头顶直劈而下原来是那赤足汉见麻衣客挡住去路便一斧砍下。 麻衣客不敢硬接闪身而退只听身后狞笑道:“还有我呢!”竟是风九幽自他身后又攻出一招。 他若要避过此招就势必冲入那赤足汉斧下众人瞧得不觉一惊。 哪知他前后受袭竟临危不乱右足无声无息反踢而出手中麻衣却向那宣花巨斧卷了上去麻衣轻柔巨斧刚猛但柔能克刚那麻衣竟将巨斧卷住赤足汉振臂一挣竟是未能挣脱。 那麻衣被扯得笔直忽见一道银光过处一件麻衣刀切般分为两半赤足汉、麻衣客身子齐向后一倒。 风九幽方自避开麻衣客一脚此刻见他身子倒下怎肯失了良机狞笑道:“这是第十九招!”双拳齐齐击出。 群豪眼见麻衣客再难避过这一掌有的欢喜有的惊呼有的却闭起眼睛不忍再看。 就在这时忽听天雷般一声大喝:“风九幽你敢!”一个黑衣少年站在黑色垂帘之前不是铁中棠是谁? 风九幽虽然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不禁骇得面目变色方自触着麻衣客衣衫一双手便不由自主垂落下去。 但听满堂俱是失色惊呼之声有的欢喜有的失望站着的被骇得扑地坐下坐着的被吓得长身而起齐呼道:“你还未死……” 水灵光亦自喜极大呼:“你还未死!” 但惊喜过度身子还未站起又软软倒下原来又晕了过去。 众人悲喜虽不一样但惊奇之情却无不一致。 只有卓三娘身子仍不敢停留只因赤足汉仍在她身后抡斧狂追他但听风九幽之命行事别的任何事他都不闻不问。 铁中棠大步走了过来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非但毫无受伤之态而且神采竟似更是焕。 风九幽揉了揉眼睛道:“小伙子你被我那神斧力士打了一拳居然还能大模大样走出这是什么原因你非得告诉我不可。”举手一挥道:“力士且住!”那赤足汉果然如响斯应停住脚步。 铁中棠道:“我那么叔本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你竟将他弄成这副模样这是怎么回事你倒说说!” 风九幽怪笑道:“小伙子好没礼貌风四大爷问你的话你就该老老实实答出来还敢反嘴!” 铁中棠冷冷道:“今日你老实说出如何将我么叔弄来再快快将他神智回复倒也罢了否则哼哼!” 卓三娘拍掌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居然有个小伙子敢向风梭风九幽如此说话端的是妙极!” 风九幽道:“否则怎样?” 铁中棠道:“否则就要你好看!”转向卓三娘道:“你若不将水姑娘快些还我也和他一样!” 众人听他如此说话都道他必是活得不耐烦了就连麻衣客也不禁暗暗为他担心准备随时出手相救。 哪知风九幽、卓三娘对望一眼竟未暴怒也未动怒。 原来两人老好巨滑见到铁中棠未死已觉奇怪再见他如此横更当他身后必有靠山而那靠山却正是他两人所畏惧之人但两人眼睛往他身后之垂帘里去瞧也瞧不出什么动静更觉莫测高深卓三娘道:“这小子太过无礼风老四你还不教训教训他!” 风九幽“嘻”的一笑道:“三娘在此小弟怎敢争先。” 铁中棠大声道:“我问的话你两人快些答复否则莫怪我不客气了!”轩眉怒皱端的威风凛凛。 李剑白瞧的又惊又羡恨不得自己也如此露上一手。 黑星天等人虽都又奸又滑但却被铁中棠三番四次捉弄早已对他恨之入骨此刻见他如此神气只当他又在弄什么诡计。 司徒笑悄悄一拉黑星天道:“风老前辈不知这小子深浅看似又被他唬住了但这小子武功你我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黑星天道:“不错这小子骗了咱们好多次这次咱们莫要再上他的当了司徒兄是你上还是我上?” 司徒笑还未答话只听盛大娘道:“风老前辈不屑动手待老身来教训教训这目无尊长的小子!” 原来他对铁中棠亦是满腹怨气风九幽、卓三娘两人正自无计此刻见到有人来做试金石齐都大喜道:“好极!” 盛大娘一顿拐杖长身而起盛存孝却已在她身后道:“娘还是让孩儿来吧!”他生怕母亲有什么失闪当下抢先跃出。 哪知盛大娘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大喝道:“这次不要你动手!”嗖的掠在盛存孝前面双手待杖道:“来吧!” 盛存孝又惊又急望着铁中棠道:“铁兄……”他虽未说出手下留情四字但眼色已等于说出了。 铁中棠暗叹一声点了点头卓三娘道:“还等什么?” 盛大娘道:“不必等了!”呼的一杖扫出。 她年纪虽老功力不老一杖扫出隐隐有风雷之声。 铁中棠连让她三招暗叹忖道:“瞧在你那好儿子份上今日我饶你一遭!”随意挥出几掌。 但他功力与昔日相较差了何止十倍这几掌虽是随意挥出掌风已颇见强劲远非昔日可比。 盛大娘喝道:“好小子功力进步些嘛!”她不知铁中棠功力何止进步一些仍然不惧一棍当头劈下。 铁中棠突然反手一抄众人还未瞧见他如何出手他便已抄住盛大娘棍尾只有麻衣客知道这一招正是他石壁上的武功。 盛大娘只觉一股大力自棍上传了过来自己竟万难相抗这才大吃一惊方待撒手抛棍。 哪知铁中棠也在此时松开了手只是棍上余力未尽仍震得盛大娘手腕生疼拐杖当的落了下去。 铁中棠微微一笑道:“盛大娘莫非扭了筋么?” 盛大娘好胜之心越老越盛闻言正好乘机下阶口中故意喃喃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俯身抬起了拐杖道:“还要再打么?”她这话问的已显见有些情怯只因她若是真的要打又何必再问? 盛存孝连忙赶过去道:“娘你老人家还是歇歇吧!”少里却是有数不由得感激的瞧着铁中棠一笑。 铁中棠亦自一笑两人惺惺相惜尽在不言之中。 司徒笑等人虽然狡诈却也未瞧出盛大娘已吃了暗亏只因他们再也未想到铁中棠会有如此惊人的内劲。 黑星天大声道:“待黑某教训教训这厮。” 风九幽、卓三娘见铁中棠武功似强似弱仍是瞧不出他武功的深浅闻言喜道:“正是快去教训他吧!” 黑星天道:“铁中棠你虽然满腹好计但此番你我真刀实枪打一架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什么花样!” 铁中棠精神一震暗道:“本门祖宗若是有灵便来瞧孩儿为你老人家先杀了这第一个仇人吧!” 当下一步滑了过去沉声道:“要送死就快动手!” 眼见黑星天缓缓走来他面上虽然甚是得意但脚下仍是慎重异常铁中棠心念突又一动压下了胸中怒气暗道:“不对此刻师父师叔俱未在此我若轻易将他杀死一来便宜了这厮再来也消不了师父师叔的心头之恨何况我此刻显露武功未免打草惊蛇司徒笑等人难免再生奸计。” 黑星天见他面容数变只道他怕了自己胆气更壮大喇喇笑道:“我若让你三招你必定不肯看掌!” 只见他掌法果然迅快掌随声至刹那间便已攻出二招。 铁中棠冷冷道:“我让你三招又有何妨!”居然并不还手连避了三招要知他苦研麻衣客壁上之招式七日来实是获益非浅那壁上招式多是避守之道铁口棠这三招避的当真是匪夷所思妙到毫颠黑星天这三掌攻的虽然迅急泼辣却连他衣袂也沾不到一点。 风九幽等绝顶高手见了还不怎样司徒笑等人看在眼里却是暗暗心惊李剑白更忍不住脱口赞起好来。 黑星天一生争杀不知凡几此刻暗地虽然吃惊却仍沉得住气。以掌一反后招绵绵攻出。 铁中棠存心要拿他试手来练那壁上的武功封闭拦锁闪展腾挪竟仍然守而不攻未曾还手半招。 此等守招本是七仙女阵之克星用来对付黑星天自是绰绰有余。 数十招过后但见黑星天出招越来越快额上却已微现汗珠显见已被铁中棠此等奇诡的招式惊得慌了。 突听司徒笑大声道:“黑白双星与人动乔对手无论多少向来兄弟齐上黑大侠今日不该轻敌破了惯例白二弟你说是么?” 他这话明虽说给白星武听的但偌大声音还有谁听不到正是要为白星武造个出手的机会。 白星武不等他话说完便已长身而起大声道:“正是如此。”身形一掠七尺挥拳加入战圈。 司徒笑笑道:“只可惜此时此地这小子找不到帮手否则对于越多才越可看出黑白双星的真功夫来!” 他明知以麻衣客身份绝不会出手李洛阳老成持重也不会贸然来淌浑水是以方自如此说话只是斜眼瞧着李剑白。 李剑白果然跃跃欲试但瞧了半晌铁中棠身形游走在黑、白两人之间仍是守而不攻仍是游刃有余。 这一来不但李剑白大奇别人亦是失色。 要知黑白双星联手对敌招式配合之间实已如水乳交融昔日龙门五霸那等武功还是败在这两人联手之下司徒笑说的那话倒也非全属吹嘘而今铁中棠声名不著却非但以一敌二而竟迄未还手司徒笑等人昔年都曾见到他的武功此刻自是惊怪莫名。 司徒笑暗道:“这小子武功进境之实是天下少有今日若不除了他再过几日那还了得!” 一念至此忽又大声道:“五福联盟生死与共我司徒笑怎能瞧着黑白二兄苦斗自己却坐在这里。” 他这话明虽自言自语其实又是说给大家听李剑白忍不住怒道:“好个五福联盟原来是以多为胜之徒。” 司徒笑只作未闻嗖的窜去大声道:“黑大哥白二哥、两位下去歇歇吧待小弟来教训教训这厮!” 他明知黑、白两人万万不会退出说话间早已向铁中棠急攻数招黑星天、白星武果然丝毫没有退意招式反而攻得更紧。 李剑白大怒道:“这算什么!”一挽袖子便待参战李洛阳却已拉住了他道:“你再看看再动手也不迟。” 李剑白定睛瞧去只见场中虽然多了一人但情况竟仍毫无变化只是铁中棠先还窜高纵低闪展腾挪才避得开对方招式此刻脚步却越踩越是细碎看来竟似根本未曾动弹出招之间也是有气无力仿佛身患重病一般但无论对方招式多么猛烈他只有举手轻轻一引便消弭无形。 有时对方三人六拳一起攻来他明明双拳难挡六手眼看要被打中但脚下微一错步便又避开却仍不还手。 李剑白瞧得目定口呆喃喃道:“这是什么拳法?” 麻衣客微微一笑道:“这是病维摩拳!” 李剑白道:“什……什么叫病维摩拳?” 麻衣客道:“便是这四壁之上的拳法。” 李剑白瞪大了眼睛仍是不懂卓三娘、风九幽、黑袍妇人等人却不禁一起扭回头去瞧那壁上招式。 但几人瞧了两眼便又一起转回头来麻衣客冷冷笑道:“早知你几人自恃身份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当着我面偷学我的拳法否则我又怎会说将出来!” 卓三娘笑道:“你真是聪明极了。” 风九幽道:“我又不想生病学什么病维摩拳!” 麻衣客哈哈笑道:“你懂的什么我这病维摩拳取的乃是……”忽然想起风九幽这话乃是故意要套自己话的否则以此人武功、身份又怎会说出这样的外行呆话来心念一闪立时闭口不语。 风九幽大笑道:“算你聪明!” 原来这病维摩拳取的乃是“天女散花维摩不染”之意对方招式纵如漫天花雨缤纷也休想有一瓣沾得了他。 维摩拳、仙女阵相生相克维摩拳之长正是以少胜多以静制动单独与一人对敌反显不出威力! 铁中棠苦研七日将这维摩拳之精义全部牢记在心只是招式之变化仍无法运用自如。 黑、白、司徒笑三人若是一开始便一起攻上铁中棠不能变化招式必将落败无疑。 但开始时黑星天一人动手正好给铁中棠喂招等铁中棠招式稍熟又多了个白星武来给他试手。 等到司徒笑上阵之时铁中棠非但己可从容抵挡三人更悟出了招式间不少精微之变化揣摸出维摩拳以静制动之精义是以便不必大避大闪只是卓立中央端的有如中流砥柱一般。 司徒笑等三人之招式虽如大河狂涛奔腾而来但遇着这中流砥柱立刻飘流四散不成格局。 风九幽又瞧了半晌冷冷笑道:“不错这拳法委实有点门道但这种有败无胜的拳法也只有这傻小子才会去学。” 与人动手只守不攻岂非有败无胜风九幽这句话实是说入众人心里麻衣客却仍一笑道:“你等着瞧吧!” 一言未了只听司徒笑大声道:“盛大娘、盛世兄你两位今日莫非是瞧热闹来的么?” 紫心剑客盛存孝方待说道:“以多胜少盛某不为。”哪知他还未说出口来盛大娘已一跃而起。 原来盛大娘方才吃了个暗亏心中实是又惊又忿此刻暗道:“咱们以四敌一难道还怕宰不了这小子!” 当下一顿拐杖当头一拐向铁中棠击下。 盛存孝阻挡已自不及司徒笑笑道:“盛大娘远攻咱们近取上下左右远近交攻你还往哪里走!” 四人但觉精神一震齐声喝道:“你还往哪里走!” 要知这四人在江湖中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以四敌一已大是丢脸若再被铁中棠生还更是颜面无存。 是以四人一心都想将铁中棠立毙当场还可稍挽颜面是以下手更是毒辣拳掌足杖一起往死处招呼。 铁中棠脚步一错身子仿佛突然扁了间不容自掌杖间滑了出去左掌掌缘在黑星天眼前一扫跟着便封住白星武招式右掌却平平在盛大娘铁杖上一托这一托本是乘着拐势丝毫不现火气但盛大娘掌中拐杖被此力一引呼的一声竟向司徒笑、黑星天两人扫了过去。 这一杖本身力道已是惊人再加上铁中棠一送之力更是威猛无侍司徒笑黑星天敢硬挡翻身退出五尺。 黑星天大怒道:“这算什么!”盛大娘不觉老脸一红。 司徒笑却知盛大娘此招乃是不由自主道:“少说话多动手!”三人俱都恨透了铁中棠恶狠狠一起扑上。 麻衣客大笑道:“你知道么这就是以少胜多以守胜攻的法子谁说这拳法有败无胜?” 他似也学了司徒笑那一套这话明虽讽骂那风九幽其实却是向铁中棠指点拳法中之精义。 铁中棠悟性本就极高闻言心念一闪便已恍然。 但见白星武一招“毒蛇寻穴”击来铁中棠左掌反手一招力透掌背白星武招式不由自主被格得斜歪出去却正好去挡盛大娘铁拐两人齐都一惊撤招铁中棠左掌恰好赶到在盛大娘杖头一引盛大娘铁仗便呼的向司徒笑横扫出去这时铁中棠右掌已将黑星天双掌引向司徒笑。 司徒笑眼见盛大娘一杖黑星天双拳竟向自己身上打来大惊之下不及思索一招“野马分鬃”反击两人。 但听“砰”的一声司徒笑、黑星天两人竟对了一掌各各被震开数步盛大娘虽然硬生生顿住拐杖但仍收势不及杖头也扫上了司徒笑肩头司徒笑痛澈心肺噗的跌倒霎眼间头上已疼得满是冷汗。 众人见铁中棠仍是一招未攻对方四人却自相残杀起来且已有一人倒地不禁又惊又骇又是好笑。 李剑白少年心性更是拍掌大笑起来道:“你四人纵觉以四故一不好意思那也不必自己打自己呀!” 司徒笑咬一咬牙反身跃起道:“在下无妨莫着了这厮道儿!” 四人铁青着脸又自攻上。 但铁中棠此刻已得拳法精义骊珠既得精神陡长只用了封、格、引三字诀便将四人引得兄弟相杀朋友互斫。 麻衣客哈哈大笑道:“对了对了就是如此你方才若能练到这地步不必脱衣服七仙女阵也可破了。” 铁中棠此刻才知那七仙女阵破法原来如此自己方才那衣服脱的实是有些撒赖面颊微红道:“多谢前辈。” 麻衣客道:“不必谢我谢你自己吧!” 这两人一问一答只有彼此了然旁人却听得莫名其妙。 司徒笑等四人招式已越来越弱只因自己使出的招式大半招呼到自己人头上是以谁也不敢再下狠着。 突听白星武轻唤一声原来他又被盛大娘扫着一杖左手抚着右肘连退七步亦是疼得满头冷汗。 盛大娘跺一跺足将铁杖“当”的一声掷在地上道:“这臭小子有邪法!”转过身子竟自大步走了。 场中只剩下黑星天、司徒笑两人而司徒笑亦是肩头受伤两人手上虽仍不停心里早已胆寒。 突听风九幽冷冷道:“这也算是打架么?丢人!” “丢人”两字出口他枯竹般身形也已飞起不知怎样一掠但闻两声惊呼司徒笑、黑星天已被他夹颈抛了出去。 但他力道拿捏得仍是极有分寸司徒笑、黑星天仍可双足落地两人对望一眼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风九幽上上下下瞧了铁中棠几眼道:“江湖中出了这么个少年高手风四爷竞不知道嘿嘿真是丢人。” 铁中棠听他夸奖自己也不觉谦虚道:“过奖!” 风九幽冷冷接道:“此事若是传将出去我更难看看来我今日只有杀了你让江湖中根本不知有你这人也就罢了!”说到这里似觉自己想的甚妙抬起头来得意的大笑起来。 铁中棠微笑道:“既是如此请动下吧!” 风九幽见这少年居然如此沉得住气竟不动怒倒也吃了一惊上上下下又瞧了几眼道:“不得了……了不得!” 卓三娘笑道:“休气不到人家有何不得了?” 风九幽道:“瞧这小子崆峒派头再过几年岂非活脱脱又是个夜皇帝唉今日更是非宰了他不可。” 卓三娘笑道:“你敢么?你不害臊么?” 风九幽格格笑道:“你比我还想宰他你以为我不知道臭小子闪电风梭都想宰你你不如先自杀算了。” 铁中棠笑道:“如此说来你两人不如一起动手吧!” 风九幽道:“你那几手也只能对付对付那些不成气候的晚辈要用来对付我们……嘿嘿我不说了。” 铁中棠道:“谁要你说快动手吧!”他面对江湖传说中鬼怪般两大高手心中虽惴惴自危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这本是他的天性哪知却歪打正着风九幽暗道:“不好瞧这小子如此托大莫非还有煞手?” 忽然大笑道:“臭小子风四爷与你动手是存心欺负你……好徒弟快来替为师教训这小子。” 原来此人最是欺软怕硬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架卓三娘笑道:“对了徒弟不成师父再上也不迟。” 那少年秀士却是说打就打一句话不说窜了过来动手就打一打便已连攻七掌。 卓三娘笑道:“师父是个慢郎中徒弟却是急先锋……哈想不到这小子也是个急先锋。” 原来那少年秀士招式虽快铁中棠身手却比他更快手腕一抖就已变了三招底下还又加上了一脚。 在场之人无论武功强弱都不禁暗赞:“好快的手脚。” 两人以快打快看得人眼花缭乱。 风九幽瞧了卓三娘一眼怪笑道:“别的不说再过几年你这‘闪电’两字的名号总得让给他了。” 卓三娘面色一沉笑容顿敛风九幽三番几次斗口都输给了她此番见她被自己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语不禁大是得意又自狂笑起来卓三娘冷冷道:“你笑什么你徒弟命已快送终了你还笑得出来?”风九幽大笑着转动目光去瞧场中恶斗笑声果然渐渐微弱。 原来七仙女阵与维摩拳相生相克铁中棠既已深得维摩拳之精义学一反三便又将七仙女阵之招式了然于胸但见他此刻所使俱是进手招式虽未真个脱衣但姿态却与脱衣一般无异那出招部位之巧变化之奇端的令人匪夷所思再也捉摸不透。 那七仙女阵之招式虽是七人同但他身手之迅急又何止比那些锦衣少女快了数倍。 此刻他双拳挥动竟宛如有数人同时招一般招虽有先后之别但望之却有如一起击来。 那少年秀士虽是名师之徒却再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怪异之招式只是仗着身法轻灵四下闪避。一到目前为止铁中棠出手虽快。轻功终是还不如他轻功本是铁中棠拿手本领此时他别的武功精进轻功反而成了他最弱之一环是以他虽居上风但一时之间还是未能得手。 麻衣客又缓缓说道:“守之不攻失之柔庸攻而不守失之暴躁。攻守兼备动静相生便可胜了!” 铁中棠灵机一闪右手自内向外划了个半弧五指挥洒而出左手如拈花枝轻轻向外曳引消去了对方招式。 少年秀士只觉自己攻出力道突然无影无踪对方招式却已急攻而来大惊之下双拳合拢急振而出。 这一招以攻为守力道强猛果是妙着风九幽抚掌大笑道:“好徒弟好一招乾坤一击!” 笑声未了只见铁中棠右掌一缩一引看似有气无力却又将对方那般刚猛的一招引开左手自右而左轻轻一旋斜削对方双肘这接连两招果然已将七仙女阵与维摩拳融而为一正是攻守兼备动静相生于拳法而言这两招已可算是登堂入室之绝着。 少年秀士踉跄猛退数步风九幽愤然变色麻衣客哈哈大笑道:“好一个风梭门下原来也不过如此!” 那少年秀士面上由白转青由青转紫突然暴喝一声以拳直抢中宫急进正是力拼生死之孤注一掷。 铁中棠心念一闪不闪不引不避踏步进步双掌急迎而出原来他斗得兴起已浑忘了藏拙敛锋免得打草惊蛇之事竟有心要借此一试自身真力众人齐都耸然动容麻衣客失声呼道:“不好!” 他本知道铁中棠内力真气并不高明怎能敌得过风梭之门徒却又阻止不及方自顿足扼腕暗怪铁中棠竟不知以己之长击人之短反而以己之短迎人之长哪知他一念还末转完—— “砰”的一声大震接着一声惨呼一条人影仰天飞出鲜血随着身形洒落地面远远跌在一丈开外。 再一看铁中棠却仍卓立当地目光闪动兴奋之光这一来不但麻衣客大出意外众人更是群相失色。 麻衣客暗暗思忖道:“他招式进境奇那是因为他悟性特高但他内力精进如此却又是为了什么?” 这道理不仅是他谁也想不出来的。 那少年秀士昏迷在地满身鲜血。 风九幽知道徒弟被人重创却连望也不望一眼卓三娘笑道:“你不去瞧瞧你那宝贝徒弟么?” 风九幽冷冷道:“本门中阴柔功夫他偏偏学不会却只学会这些拼命的功夫这种人原本该死瞧他作甚!” 铁中棠暗道:“这种狠毒师父只有让沈杏白拜在他门下才是相得益彰!”转目一望这才现沈杏白竟已不见。 他方才在外面还明明瞧见此人此刻却已不知所终心头不觉暗暗一惊只因沈杏白武功虽不高心计却是歹毒无比。 就在这时突听麻衣客大喝一声:“不好!”接着一阵奇寒澈骨的柔风无声无息向他袭来。 铁中棠身子一凛已知中了风九幽暗算大惊之下急退数步再也顾不得别的盘膝坐下。 耳畔只听得麻衣客怒道:“身为武功宗师做的却是这些小人勾当你难道不怕丢人现眼么?” 又听得风九幽阴森森笑道:“风四爷不过试试他出来闯荡江湖能不能眼觑四路耳听八方谁知他这般不中用。” 接着掌风呼啸显见两人已打得甚是激烈。 铁中棠又惊又怒又是惭愧但此刻他身子己如落在冰窖之中浑身不住颤抖牙关响个不停。 他暗惊忖道:“好厉害的九幽阴风……”不想再想别的只望能将阴寒逼出体外当即调息起来。 但他说是不想又怎能不想先想那夫人犹在方舟中相候又想到自己一伤场中已是强弱悬殊麻衣客已有性命之虑再想到司徒笑等人眼见自己受伤正是复仇良机怎容得自己安静调息。 一时间但觉万念奔腾纷至沓来哪能运功逼毒 但他想得的确不错卓三娘笑道:“风老四武功不灵只会暗算怎会是小皇子敌手看来我只有出手助他了。” 她口中虽在骂着风九幽招式却己向麻衣客击出。 风九幽怪笑道:“骂的好骂的好……”两人合击都想乘着里面厉害人物还未出来之际先将麻衣客制住再说。 麻衣客以一敌二十数招过后已是险象环生。 那边水灵光犹自昏迷未醒原来那黑衣妇人怕她刺激过度是以伸手点了她黑甜睡穴让她好生安息。 少年秀士却是真的昏迷赤足汉瞪着眼睛木立当地。 司徒笑、黑星天对望一眼两人也不说话齐齐展动身形向盘膝打坐的铁中棠移了过去。 铁中棠听得有脚步之声移来自己却已无力抵挡不禁暗叹一声:“罢了!” 突听一个黑衣妇人道:“你两人要作什么?” 司徒笑陪笑道:“没有什么!” 黑衣妇人道:“没有什么便站在那里莫动!” 司徒笑腹中暗骂知道今日这机会错过又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向铁中棠复仇但他先前早已见过这些黑衣妇人之武功果然不敢再动一动暗中虽然满心恨毒面上还装着笑脸。 铁中棠方自暗中松了口气突听耳畔有人道:“加强运功!”接着又有一只手掌紧贴在他后心之上。 原来他方才退步正好退入那些黑衣妇人之中这一掌便是黑衣妇人相助于他。 刹那之间他只觉一股阳和之气自后心传入自己体内方自得来之真气也随之动。 要知他体内真气本属至阳至刚否则那位夫人周身经脉也不致被烧得如受针炙此刻一经动已足以将那阴寒之气逼出何况还有后心之助力只见他头顶宛如蒸笼一般不住有丝丝白气冒出身了便随着温暖。司秆笑等人瞧得又惊又怒知道他体中阴毒片刻间便将尽数被他逼出众人咬牙切齿不知黑衣妇人为何要来助他? 片刻间铁中棠体内真气便已运行两个周天面色立变红润心口便立刻泛起惊异之情:“这些黑衣妇人为何要来助我?” 但他还未曾说出话来耳畔却有人缓缓道:“你不必惊异也不必问我今日后至常春岛便知一切。” 铁中棠翻身跃起还想再问但黑衣妇人们己端坐如石像黑纱垂面瞧不见她们面色。 “常春岛……常春岛……” 这名字铁中棠隐隐约约似曾听闻却想不起究竟在人间何处但他见了黑衣妇人神情也不敢再问了。 转目望去麻衣客已是汗透重衣生死俄顷铁中棠突然怒喝一声:“风九幽你瞧瞧能否伤得了我!” 风九幽目光望见了他果然一惊铁中棠已横掠八尺左手带消连引右手如切似削急急向他攻出两招。 麻衣客精神一震但他此刻真力损耗太巨风九幽虽已被铁中棠引开他竟仍然无法力敌卓三娘一人。 卓三娘身形闪电般飞旋四侧倏忽来去端的有如幽灵鬼魅一般忽然笑道:“风九幽你那力士死了么?” 风九幽见铁中棠身中自己一掌竟能立刻复原心里又惊又疑武功固是仍胜于铁中棠但却不能取胜。 此刻闻得卓三娘之言立刻喜动颜色大喝道:“神斧力士何在?”快来助我杀了这厮!” 赤足汉暴应一声挥动巨斧扑了上来风九幽阴恻恻的笑道:“对付你也不值两人动手!”身子一闪又去相助卓三娘击麻衣客赤足汉巨斧泼风般舞动上下左右急急攻向铁中棠。 铁中棠又急又惊颤声呼道:“么叔……么叔……你……你……”他纵有天大本事千百辣手也不能向他么叔身上招呼 但赤足汉宣花巨斧却招招俱是杀手铁中棠只要碰着一点立时便将骨折肢断哪里还有命在! 这两人动手铁中棠自然要吃大亏司徒笑拍掌大笑道:“妙呀妙呀叔侄拼命当真是好看煞人!” 铁中棠更惊更急招式更乱那边麻衣客情况更是比他还糟十招中已还不出一招来。 紫心剑客盛存孝转过头去不忍再看李洛阳父子虽然想来助拳怎奈武功太差有心无力哪里插得上手。 就在这时忽听那黑色垂帘中传出一阵轻柔甜笑的语声缓缓道:“我未出来之前谁敢动手!” 这轻柔语声似比震天霹雳还要骇人! 风九幽、卓三娘凌空一个翻身倒退丈远风九幽大喝道:“神斧力士何在?还不住手!” 赤足汉一斧方自斫出听得喝声意在半路硬生生顿住斧势两膀苦无千斤神力焉能如此。 但满厅之人却无一人注意及此数十道目光一起望着那黑色的垂帘无人敢有半点声息。 只有铁中棠暗叹一声知道那夫人真力己尽又是那般模样此刻虽在帘后话却万万不会出来的。 哪知黑色垂帘竟然一掀帘中竟然缓步走出个人来。 她长袍曳地宫鬓高堆眼波转动如水腰肢娉婷似柳容貌之美固是难画难描神情间似带的那种高贵清华之气更是令人不敢仰? ??单只“仪态万方宛如天仙”八字又怎足以形容? 众人一起失色麻衣客自己拜倒在地始终坐着的黑袍妇人立刻一起站起铁中棠更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众人惊的是这位夫人闭关数十年而今居然容颜不改不见苍老若非早已参破内家绝境又怎能有术驻颜。 铁中棠惊的却是这位夫人方才明明还是那般模样此刻怎会变得如此符说此乃上天奇迹他实难信若说此非上天奇迹又有何其他道理能够解释他看了两眼终于不敢再看亦自拜倒在地。 只听夫人柔声道:“卓三娘多年不见你还好么?” 卓三娘垂道:“托夫人之福。”她平日那般能说会道此刻竟是言语生涩说了一句话便似已费了许多力气。 夫人又道:“风老四你呢?” 风九幽道:“托……托……托……”他本待依祥葫芦学卓三娘说上一句哪知竟连“托夫人之福”五个字都说不出来。 夫人一笑道:“方才是谁动手总不是你两人吧?” 风九幽连忙道:“不……不是。” 夫人道:“日后座下仙子谅也不致如此鲁莽!” 黑衣妇人道:“夫人说的是。”这些黑衣妇人语声虽仍保持平平静静但神情显也有些不安。 夫人面色一沉目光扫向司徒笑等人道:“是你们么?” 司徒笑道:“不……格……格……格……”他只说出半个“不”字下面便是牙齿打战之声良久不息。 夫人道:“既然都未动手想必是我听错了。” 众人一起垂哪有人出声只因众人既不能说“夫人没有听错”更不敢说“夫人是听错了”。 夫人淡淡一笑道:“风老四与卓三娘多年不见想必又练成几手绝技是以今日想来这里露露是么?” 卓三娘道:“是风老四他要来的小妹本不知情!” 风九幽大惊道:“你……你……”他惊怒之下虽待辩白怎奈急得满头青筋暴现还是说不出话来。 夫人轻叹道:“你们既来了想必也不会空手回去但你们想必也不愿和我动手这怎么办呢?” 众人不敢出声夫人似乎沉吟了半晌才缓缓接道:“这样吧我就令我今日收的徒儿铁中棠陪你们过两招好么?” 语声微顿又自笑道:“我只传了他一日武功想来还不是你们敌手你们手下留情才是。” 众人一听铁中棠只学了她一日武功便已有这般身手那真比点铁成金还要令人吃惊。 夫人道:“中棠你起来陪前辈们过两招。” 铁中棠依言站起但觉全身活力充沛他听得这位天仙般的夫人亲口唤他徒儿实比学得任何惊人武功还要欢喜。 风九幽暗忖道:“徒弟已如此师父可想而知我纵能打败徒弟师父出来时我岂非完了。” 瞧了卓三娘一眼忽然抚起肚子大叫道:“哎呀不好肚子痛要……要……”一路说“要”飞也似奔了出去。 卓三娘方自暗骂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只听夫人笑道:“风老四既然肚子痛你就向卓三娘讨教吧!” 卓三娘道:“夫人这是说笑小妹怎会与铁世弟动手。” 她究竟要较风九幽强胜一筹盈盈一笑又道:“小妹本待伺候夫人几日怎奈……唉也只有拜别了。” 她虽然还能说话但话一说完身子已出门黑衣妇人似是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竟放下水灵光无声无息走了。 司徒笑等人也踉踉跄跄奔出门去突听风九幽的声音远远呼唤着道:“神斧力士何在?” 赤足汉暴应道:“在!”便待奔出。 铁中棠大惊道:“么叔你等一等。”方自赶去哪知赤足汉却忽然回身一斧斫来铁中棠不得不避但一避之下赤足汉己奔出门去铁中棠身念师门安危怎肯任他再落入风九幽之手自待追出。 只听夫人道:“中棠你回来。” 夫人口中这五字对铁中棠说来实有无上威力他脚步一顿还是想回禀夫人一句立刻追出。 麻衣客道:“你留在这里外面我去照顾。” 铁中棠道:“但……” 夫人道:“你两人都留在这里……”一句话还未曾说完便已满头大汗涔而落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麻衣客惊呼道:“娘你……你怎样了?” 铁中棠惊呼道:“夫人你……你……” 两人呼声混杂一起奔了上去只见夫人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口气不上不下停在喉间竟然已是奄奄一息。 铁中棠、麻衣客不约而同伸出手掌掌心抵住夫人要穴将真力源源不绝逼入夫人体内。 这两人内力加在一起是何等惊人夫人此时虽不能吸引但过了半晌面色还是稍见红润张开眼来惨然一笑继续着道:“我神功散后容貌竟渐渐回复但我也知道这只是回光反照已不久于人世了!” 铁中棠心头恍然麻衣客却听得莫名其妙他本想问:“什么神功?怎会失散?”但此时此刻又怎问得出口来。 夫人又道:“但你两人也不必伤心上天令我死时如此已算待我甚厚但愿你两人日后互相视为兄弟。” 这两人一个是他血肉所化的亲生子一个却是毕生武功之结晶。一人延续了她血脉一人延续了她武功。 铁中棠、麻衣客对望一眼齐都黯然点头。 夫人呼吸有是急促道:“卓三娘、风老四暂时虽然被我吓走但这两人生性多疑绝不肯就此罢手还是要再来的。” 麻衣客道:“娘只管放心孩儿们还能抵挡。” 夫人摇了摇头惨笑道:“你两人此时还不是他两人敌手千万不可拼命我还要靠你两人传宗接代。” 铁中棠、麻衣客垂下头去不敢说话。 夫人道:“你两人留意去看那四壁图画山穷水尽之处便是我的埋骨之地那里面还……还有许多秘密不但卓三娘、风老四一心想知道还有别人也……咳咳……你两人定要答应我在……在里面等……等二十才能出来……咳咳莫与风……动……动手……”不住咳嗽喘气已是难以继续。 此时此刻铁中棠、麻衣客两入纵有天大困难纵然刀斧临头。也只有答应她的话两人一起黯然称是。 夫人道:“我一生……纵……纵横大下死前有……有所传人也算死能瞑目但……但还有……还有……” 铁中棠、麻衣客两人一起加紧逼送真气。 夫人叹了口气道:“我不能多说你……留意图画……莫忘了嫁衣……大旗门的……的秘密……恩仇……只有你……你爹爹知……知道……他……他实还未死……他骗过了你……却骗不过我……” 嘴角缓缓泛起一丝微笑。 麻衣客大骇道:“爹爹还未死?他在哪……” 语声突然中断张口结舌目定口呆忽然两人一起大哭起来原来夫人一言未了竟已含笑而去了。 她容颜仍如生眼睑已半阖上天虽然夺去了她的生命却未能夺去她的绝世颜色。 铁中棠、麻衣客终非常人虽然大悲大痛仍具大智大勇麻衣客强忍悲痛抱起夫人之尸身。 铁中棠却回身抱起水灵光少年秀士仍昏迷在地竟始终无人理睬麻衣客暗叹一声随手摸出一包伤药抛在他身侧道:“兄弟跟我来。” 铁中棠听得这“兄弟”两字心头又是一阵怆然但觉血脉奔腾几乎不能把握闭目歇半晌才随后跟去。 两人关起石闸。过了秘道又到了那青山绿水池畔方舟已在岸边柔纱依旧飘荡但舟中之人却已远去。 上了方舟铁中棠将那神功秘册仔细藏在怀中两人一起凝目去瞧那四壁之上的丹青图画。 只见四面青山绿树白云悠悠画的似非人间而是天上一道溪流自山树丛中、白云之下婉蜒流出。 “两人惧是聪明绝顶之人深能体会“山穷水尽”四字之意一起沿着溪流瞧了过去这溪流流过丛林有亭翼然绕亭而过便是飞阁一角又自亭台楼阁间曲折流出忽然消失不见尽头处正是一屏高山山色苍墨重重叠叠白云缥缈山腰杂树丛生足下。 忽然间重山叠岭间又见溪流一现便真无迹两人对望一眼知道这“山穷水尽”之意便在此地。 但石壁一片光滑哪有机关枢钮饶是两人这般目力智慧也瞧不出石壁上有何特异之处。 两人将方舟催动紧靠石壁也摸不出壁上有何痕迹。 铁中棠忽道:“这四壁山树画的俱是生机盎然只有这一曲溪水却画的死死板板毫无生趣两下委实不称竟似非一人之手笔。” 麻衣客道:“你说的不错这其中必有蹊跷只是……” 话未说完突见铁中棠掬了捧池水泼在那块石壁之上石壁着水那道溪流颜色突变现出了粼粼水波水中似乎还有游鱼这才似高手所画而那山脚下画的一丛杂树经水一泼也突然隐去却现出了一道金色门户门上还画着两只铜环环中还套有无数个圆圈。 铁中棠大喜道:“难怪溪水看来那般死板原来是另外有人在原画上加了层见水便隐之颜料秘密也就在此处了。” 麻衣客叹道:“想不到你不但胆大包天而且心细如看来秘门入口之枢钮定在这两只铜环之上。” 铁中棠道:“不错你可有匕?” 麻衣客摇了摇头铁中棠皱眉沉吟半晌忽然自水灵光头上拔下一枝金钗顺着铜环里的圆圈划动起来。 但他划了半晌仍无动静麻衣客道:“以正反相生之理试试。” 铁中棠依言划动石壁间果然出吱的一响。 接着那方画着门户的石壁果然旋转而开露出高约七尺的洞穴两人大喜再不迟疑先后纵身而入。 哪知石门自内一推;便又阖起水迹干后金门便又隐去无论是谁再也难看出丝毫痕迹。 石壁后一条秘道虽窄不长然后便是一间空广之石室四下嵌行明珠俱是龙眼般大小之无价之宝。 铁中棠若在别处见到此等设置必将十分惊奇但他深知此问主人凡绝谷是以无论见着什么惊奇之事都在意料之中。 石室中央停放着两具棺木竟是紫铜所铸被明珠映得闪闪光棺上所雕之花纹浮图也清晰可见。 但室中除了这两具紫铜棺外便宛如人间大富之家的居室桌椅乳橱琴棋书画各色俱备而且件件皆是精品四面锦帐流苏气象甚是堂皇富贵那两具铜棺竟设在这般一间石室之中显得更是奇诡幽秘麻衣客移开棺盖将他母亲的尸身放入面上已流满无声之泪昧6 铁中棠也拍醒水灵光简略的说了经过水灵光听得又惊又奇义喜叉悲三人一起在棺前拜倒。 这时三人心中悲痛只是跪悼棺前也未留心四下事物洞中难针对口也不知过了多久算来约莫已过了一日三人这才觉得饥渴难忍这才觉洞中贮有黄精人参一类可以充饥之物。 但食水却是难寻三人正自忧虑又在慢后寻得十数罐美酒只有美酒既可久贮又可解渴反比贮水方便。 铁中棠千杯不醉麻衣客更是海量两人俱是满心愁闷正好以酒浇愁不声不响喝了起来。 但水灵光喝了一杯却已红生双颊。 麻衣客道:“这酒后劲很大!”这一日来三人俱是未曾开口他这才说了第一句话但说完之后又复默然。 水灵光有待不再喝酒但口渴委实难忍忍不住又偷愉喝了两杯偷眼一瞧麻衣客似未看到。 又过了许久铁中棠忽道:“阁……大哥贵姓?” 麻衣客道:“姓朱名藻。” 铁中棠道:“不知大哥是……” 麻衣客道:“夜帝之子。” 铁中棠长叹一声道:“小弟早已猜到只是……”见他满面悲哀色铁青不禁倏然住口不敢再说。 麻衣客朱藻杯不离手一杯接着一杯痛饮不止突然举杯大笑道:“夜帝之于好显赫的名声是么?” 仰痛饮三杯突又掷杯大哭起来。 铁中棠知他表面虽然乐观豁达心中必有极多伤心之事暗道:“不如让他哭个痛快吧。”也不劝他。 水灵光突然轻叹道:“哭吧哭吧心里有悲哀的事总是哭出来的好。”自己又喝了三杯眼泪亦自流下面颊。 朱藻以手拍腿突又高歌道: “者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者边走莫厌金杯酒哈哈哈好一个莫厌金杯酒!” 这阙醉妆词乃是五代残唐蜀主王衍所写此刻在他口中歌来果然有一种帝王之豪气。 水灵光轻轻道:“莫厌金杯酒……莫厌金杯酒……”举杯又干了一杯她酒量平浅此刻已是醉态可掬。 铁中棠想劝他。但转念一想:“我三人这般愁苦能醉个几日岂非大妙。”朗笑一笑亦自痛饮起来。 朱藻道:“小兄弟你我昔日恩怨不说此后己是兄弟是么……好你在点头好喝一杯。” 两人喝了一杯朱藻忽然又道:“小兄弟你可知道哥哥我心头的难受……哈哈有何难受再喝一杯。” 两人又喝了一杯朱藻拍掌歌道: “人生愁恨何能免消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里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睛望往事己成空还如一梦中。” 这苗南唐后主之子夜词在他口中歌来更是愁肠盯结另有怀抱令人闻之亦觉满心萧索难以自遣。 水录光又自叹息一声道:“能哭能歌真名士亦狂亦侠自风流朱……朱大哥我佩服你。” 朱藻道:“你……你唤我大哥?” 水灵光道:“铁中棠如此唤你我自也如此。”要知纵是最最口吃之人酒醉之后.说话也可十分流畅。 朱藻道:“唉原来你只是为他才唤我大哥?” 水灵光道:“不这声大哥是我自心里唤出来的。” 朱藻道:“原来你对我并非全是恶感。” 水灵光道:“我早就觉得你人不错!”醉眼乜斜一指铁中棠又道:“若不是有他说不定……说不定我会喜欢你。” 朱藻大笑道:“好!好既生瑜何生亮……笑声渐渐消敛又自痛饮几杯大哭大歌道: “休相问怕相问相问还添恨春水满塘生蝴鹤还相趁!”他随口歌来俱是名家之词而且词意与心境贴切显见非但武功高绝而且是位通品水灵光轻轻击节道:“既怕相问为何还要相问?” 铁中棠见他竟真的对水灵光这般痴情心中暗叹一声突然动容道:“灵光妹子我知道你对我很好。” 水灵光大喜道:“你……你真的知道?” 铁中棠道:“但你我只是兄妹之情莫忘了你是我的妹子。”说这话时他自己心头又何尝不在暗叹造化弄人。 要知那时礼教甚严堂兄堂妹是万万不能通婚的。 水灵光更已大哭起来道:“我不愿做你妹子我不愿做你妹子!”突向朱藻道:“我做你妹子好么?” 朱藻道:“我不要你做我妹子!” 水灵光大声道:“为什么?” 朱藻道:“你为何不愿做他妹子?” 水灵光呆了一呆轻叹道:“对了对了这理由原来是一样的……好……”呆了良久眼皮越来越重竟睡着了。 朱藻目光空空洞洞凝望着远方似是突然苍老许多。 铁中棠不忍再去瞧他转身去翻动桌上书册。 这时铁中棠心畔已有计较决心要将水灵光与他拉拢一来只因他不失豪侠本色二来也好报他亡母深恩。 铁中棠生性豁达心念一决心中纵然痛苦也不去再想只见桌上书册俱是诗词典史一类并无秘密可言。 突见一册黄绢订成的薄本夹在残唐时郑州进士和凝所刻的红叶词稿之间翻开一看上面写着: “杭州袁漱珍庚子正月初八。 苏州许苏珠庚子正月初十……” 一行行写的俱是女子名姓与时地再无他言。 铁中棠瞧的暗暗奇怪忽见第二页上写着:“河朔水柔颂!庚子四月十六。” 铁中棠身子一震赶紧掩起书页藏在怀里心房犹在不住震动他想不到水柔颂名字为何在此更不愿被水灵光瞧见。 就在这时石壁突然起了一阵阵震动但声响并不巨大接着石室中又生出一种闷热之感。 铁中棠双眉方皱又听得朱藻道:“兄弟你接着。” 原来他也在翻书册却现一本乃母手抄之剑诀当下远远抛给铁中棠道:“此乃削香剑诀你好生学吧!” 铁中棠早已闻得武林中有种绝代剑术名为“削香”只是失传己久却想不到如今竟能得见。 他心头惊喜交集道:“大哥你呢?” 朱藻黯然笑道:“削香剑术变招之快当世无双以你手腕之灵巧学这剑术正是相得益彰而我……唉我已无心学剑了。” 坐下又去饮酒有时抚棺痛哭有时纵酒高歌水灵光虽不敢再醉但也始终未曾十分清醒只有铁中棠心怀大志不愿虚渡时日竟真的咬紧牙关学剑。 又不知过了多久铁中棠计算时日纵不及二十日至少已有半月当下便欲离去朱藻、水灵光亦无异言。 直到这时朱藻才略整衣衫三人彼此相望都觉对方已憔悴许多于是一起在棺前叩头垂而出。 石门由内开启甚易但铁中棠触手之处只觉那本来冰冷的石质此刻竟似有些温热心头不禁一动。 转瞬间门己开三人相继跃出突然一起呆在地上。 满池绿水已干了一半四壁丹青都已熏得焦黑池中方舟更已踪影不见而池中却浮着些焦木。 三人一眼瞧过便知此地大火方熄匆匆赶出去一看满目荒夷四下俱是焦木残灰昔日繁华早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石屋支架犹自矗立在凄凉西风里。 出了石屋外面的百花、草坪、斜柳、朱桥只剩下一堆堆灰烬花畔、草上、柳下千娇百媚的少女更是风流云散铁中棠想起自己来时此地的风光端的是八面花光人间仙境而如今……仙境已化地狱人面不知去向一时之间他只觉满心悲怆不觉呆在地上。 朱藻突然一拍他肩头:笑道:“小兄弟你想些什么?” 铁中棠叹道:“不知是谁下的毒手!” 朱藻道:“你还怕他能躲一辈子不成难受个什么!” 仰天一笑又道:“这些身外之物烧了倒干净何况此境本是人建珍宝也是人手积来他能烧得了我便能再建哈哈小兄弟你岂不闻: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铁中棠见他胸襟竟如此开阔洒脱不禁对他更生好感暗道:“灵光妹子若是能嫁得这般夫婿我也心安只是……” 忽然笑道:“小弟斗胆要奉劝大哥一言。” 朱藻道:“你说吧!” 铁中棠道:“大哥你万般皆可佩只是忒风流。” 朱藻仰天笑道:“人不风流在少年何况我……”笑容一敛接道:“不见意中伊人来只有纵酒学风流。 铁中棠道:“大哥若有意中人时便不再风流了么?” 朱藻道:“若得意中人从此不二色……你为何如此问我?” 铁中棠笑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好好!”当先出谷。 谷外乃是一片清平世界铁中棠忽将朱藻按在一方山石上坐下道:“大哥你且受小弟三拜。” 朱藻笑道:“平白无事拜个什么?” 铁中棠正色道:“第一拜是谢她老人家再造之恩第二拜是望大哥收我这兄弟……”门中说话人已拜倒。 朱藻神色一阵黯然但瞬即急又笑道:“说的好这两拜大哥我都生受了那第三拜却又为的是什么?” 铁中棠道:“小弟要请大哥至王屋山下一处名唤‘再生草外’的茅舍中去会见一人为小弟带封书信去。”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自怀中取出封书信想必在那石室中写就封好朱藻道:“此事容易你为何要拜?” 铁中棠道:“小弟还求大哥也将此人当作兄弟一般随时照料于他但小弟却可担保此人乃是个世间奇男子!” 朱藻笑道:“既是人间奇男子你不说我也要交的。” 铁中棠再拜道:“多谢大哥。”转身携起水灵光的纤手道:“灵光妹子我也想求你一事不知你可答应?” 水灵光轻轻一叹道:“无论你求我的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要你说出口来我就答应。” 铁中棠暗叹一声口中道:“我求你也随朱大哥前去王屋山再求你好生对待朱大哥也好生对待茅屋中人。” 水灵光面色微微一变缓缓道:“你既已说口来我就答应你但……但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 铁中棠强笑道:“你知道什么?” 水灵光一字字缓缓道:“我不管你想什么只要告诉你无论如何我一生除你之外绝不再嫁他人。” 她语气坚决但神色却极平静显见这话她早已在心里不知说过多少遍了。 铁中棠变色道:“但……但你我……” 水灵光淡淡一笑道:“我也知道兄妹不能成为夫妇我只恨苍大也决心一生不嫁……朱大哥咱们走吧!” 铁中棠见她如此神情说话知道那是谁也更改不了的心中又悲又叹转望去只见朱藻负手而立面上似笑非笑嘴边似叹非叹若非豁达已极之人听得水灵光说出这番话来神情怎会如此。铁中棠黯然叹道:“大哥你……你本渡的是悠闲岁月小弟却累得你奔波江湖!”但要说的本非此活只是到了唇边方自更改。 朱藻淡然一笑道:“我早已有心出来走动走动见一见天下事此刻正是良机只是……我又不禁奇怪。” 铁中棠道:“大哥奇怪什么?” 朱藻道:“你要我等远赴王屋你却又要去何处?” 铁中棠道:“王屋之约本是小弟必赴之约怎奈小弟此刻又有了更急的事不得不请大哥……” 朱藻截口道:“你这急事说不得的么?” 铁中棠黯然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但……但小弟事一做了便必定赶去王屋与大哥、灵光妹子相见。” 朱藻道:“你既不愿说也罢但我却信得过你不再问你了!”长身而起道:“好水灵光咱们就走吧!” 他大袖翻飞当先而行水灵光随在他身后直到两人身影消失水灵光俱未回头。 铁中棠心头一阵黯然知道水灵光若是回头看上一眼那倒还好她此刻竟不回头显然心头悲痛已到极处。他心头暗自低语:“大哥、灵光不是我不愿说出那急事只因我生怕说出之后你两人便不肯离我而去了但愿你两人今后幸福……我若能侥幸做好那两件事日后我们还有相见之日我若不能做好那……那……”举手揉了揉眼睛踏着漫天夕阳余晖大步下山。(全本小说网 ) 第二三章 各怀异心 其实此刻盘绕在铁中棠心头之急事何止两件! 他么叔怎会落入风九幽手中?师门之安危如何?是否也遭了风漫天毒手?大旗门恩仇究竟还有何秘密? 这些问题的真相都是他急于想查出来的他甚至觉得片刻都无法忍耐但若要查出前三个问题的真相先要寻着风九幽与他么叔至于最后一个问题他还记得朱夫人临死前对朱藻所说的言语: “大旗门的恩怨秘密只有你爹爹一人最清楚他还未死……”夜帝虽还未死但下落何处?有谁知道? 那黑衣妇人出人意外竟相助于他还令他立赴常春岛朱夫人要他答应的三件事其中也有一件是要他寻出那盲目的送饭女子而所有的少女显然已都被那些黑衣妇人带回常春岛是以这常春岛更是他急需要去之地在那岛上说不定可打听出风九幽与夜帝的下落。 铁中棠将一些千头万绪之事极快的整理一遍心头便已下了决定!无论如何先去常春岛。 夕阳还未完全隐落之时铁中棠已坐在山脚下一方青石上这方青石正是他上山前所坐之地。他呆坐石上目光茫然望着远方原来常春岛究竟在何处他固不知道江湖中究竟有谁知道其地何在他也全无所知只得暗道:“顾名思义常春岛必在海外!”当下一振衣衫向东行去。 但他到了海边连问了数十个终年在海上打鱼的渔夫却无一人听过这常春岛三个字。 一个满面水纹的老渔夫道:“老朽在海上混了五十多年海上只要有这么个常春岛老朽万无不知之理。” 铁中棠听他话中颇为自矜想必是所言非虚不禁叹道:“你老人家既然不知想必海上并无此岛了。” 那老渔夫笑道:“小爷说的是。” 铁中棠在海边探问了两日仍是毫无结果只是衣衫上似乎添加下一些海水的咸味湿气。 他满心忧闷却又无计可施只有折回西行不消一日便又过了峨山到了即墨城。 铁中棠赶路一日此刻便寻店打尖方自喝下一碗宽面突听有人唤道:“圣姑们又经过了快来快来!” 酒铺中人倒有大半涌了出去一个个竟跪在路边。 铁中棠大感惊奇忍不住也跟了出去突觉有人拉衣袂道:“圣姑来了还不跪下?”铁中棠不便用力相抗只有跪倒。 过了半晌只听街那头欢呼道:“圣姑……圣姑……”六七个黑袍及身、黑纱蒙面的妇人在欢呼声中缓缓走了过来。 她们行路的姿势极是奇特肩不动手不抬只是双足在及地长袍中轻轻移动但却走得甚是迅快望之宛如乘风。 铁中棠瞧得又惊又喜!这不是常春岛日后座下使者是谁?但瞧这些人身形却又与朱藻石厅中所见之人不同显见又是另外一批铁中棠暗道:“无论她们是不是那时的人只要她们回向常春岛我便可跟踪而去。” 黑衣妇人们身后还跟着辆大车车帘深垂密不透风。 这时方才拉他跪下之人又已悄声道:“兄台大约是外路来的不知道这些圣姑们不但慈悲为怀而且法力无边。” 铁中棠知道这些乡愚牵强附会已将黑衣妇人瞧得有如神仙一般是以对她们才会如此恭敬。 但听他如此说法可见黑衣妇人们在这城镇之中必定做过不少值得称颂之事不知怎地铁中棠也觉甚是欢喜。 片刻间黑衣妇人们便已走过长街竟没有一人曾经东张西望一眼端的是眼观鼻鼻观心行不逾矩。 欢呼犹自未歇人群却已站起。铁中棠悄悄自人群中穿行过去远远跟在黑衣妇人们身后此刻时已入夜他行动也未引起别人注意。 但铁中棠还是不敢跟得太紧忽然间走在最后的一个黑衣妇人竟停下脚步回而望。 铁中棠心里一惊:“莫非我行藏已被她们觉当作恶意。”他不愿与这些黑衣妇人生冲突当下便待隐过身形。 哪知那黑衣妇人立在阴影中竟在向他轻轻招手。 铁中棠知道已躲无可躲只有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那黑衣妇人轻语道:“这里来。”身子一闪隐于树后。 铁中棠大奇忖道:“若说她便是我日前遇见的那些妇人此刻为何这般神秘?若说她是另外批又怎会认得我?” 心中虽是惊疑不定脚步却已迈了过去那黑衣妇人幽灵般站在树下阴影中轻轻又道:“走过来些。” 铁中棠迟疑道:“前辈有何指教在下……” 那黑衣妇人突然轻轻一笑道:“你竟听不出我的声音么?”语声甜美柔媚令人闻之心荡。 铁中棠失声惊呼道:“温黛黛!” 那黑衣妇人道:“不错。”伸出春葱般纤纤玉手揭下覆面黑纱但见娇靥如花眼波似水却不是温黛黛是谁? 铁中棠又惊又喜道:“你……你怎会和她们在一起?”忽又大惊问道:“我那云三弟现在怎么样了?” 温黛黛目中似有幽怨之色泛起叹道:“此事说来太长了我只能简简单单的告诉你。” 铁中棠道:“三弟他……他伤已好了么?” 温黛黛道:“不但伤已好了武功还精进许多。” 铁中棠大喜道:“是……是谁救了他?” 温黛黛道:“无色大师。” 铁中棠更喜道:“少林掌门人?呀三弟缘福看是不浅想不到他竟得蒙无色大师之青眼。” 原来这少林无色大师不但是当世第一神僧在武林中也是位尊望隆少有人能望其项背。 但这位少年高僧坐关已久近十余年江湖中几乎已无人见得着他铁中棠闻他竟出手为云铮治伤自是喜出望外” 温黛黛道:“那日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终于将他救出地道便听你的话将他一直送上少室嵩山少林本院。” 铁中棠叹道:“少林寺门禁森严我看想不出你是如何设法进去的又怎会见到无色大师?” 温黛黛凄然一笑道:“你也莫管我是如何进去的总之我设法进去又设法见着无色大师请他为云铮疗伤。” 铁中棠见她笑得甚是凄凉知道此中必然有一段极是辛酸的经过只因由少林寺门到方丈室这段路途看似平平坦但其实却无殊千山万水般难以渡过但温黛黛似不愿说铁中棠也不便再问但他却想不到这段路途之辛酸与艰苦除了温黛黛外别人再也难以渡过。 原来那日温黛黛抱着云铮到了少林寺已是精疲力竭她一心求见少林长老却被迎门的知客僧拒于门外。 温黛黛瞧得少林寺两扇山门又自紧闭纵有天胆也不敢闯门而入只有跪在门外哀哭求告。 但她跪了半夜哭声已嘶少林寺还是对她不加理睬。 这倒并非少林寺之出家人心性太狠只是少林寺在江湖中名声实在太大百余年来每日都不知有多少人上山托庇求助访师学艺。少林寺怎能一一接纳何况这些求助之人中又有不少是大奸大恶之徒穷途来路中来求庇护还有不少装着伤病求助其实却是存心入寺卧底偷学武功之人少林寺若是接纳清净佛门岂非变为藏污纳垢之地。 是以少林寺这才立下戒条若非有人引见或是江湖中真正知名的侠义之士谁也莫想入寺一步。 温黛黛既无人引见又非知名侠士此番被拒于门外本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之事。 但她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就在这时风声微响她身后不知何时便己多了一个紫袍老人。 这老人来时风声极是轻微但身形却极是魁伟高大望之有如神佛中之天神巨人一般。 他浓眉厉目颔下留着紫红色虬髯瞧了温黛黛半晌道:“小姑娘你哭什么?” 语声也有如霹雳般震耳温黛黛骤见其人骤闻其声心头不禁震但瞧他似无恶意便将求助被拒之事说了。 紫袍老人大笑道:“你要见无色老和尚么这个容易但某家一生不做助人之事除非事成之后有重礼酬谢。” 温黛黛惶声道:“小女子虽然无长物但还有些银两。” 紫袍老人纵声笑道:“银子某家见得多了就凭区区阿堵物便想某家出手救你你岂非将某家看得太不值钱了?” 温黛黛道:“但小女子除此之外便……便别无他物可以相谢。” 紫袍老人道:“那你就继续跪着吧!”拂袖走向山门。 温黛黛瞧得云铮伤势越来越是沉重知道若不早加救伤再迟便来不及了突然狠了狠心道:“前辈慢走。” 紫袍老人回身道:“你可是想起酬谢某家之物来了?” 温黛黛道:“不错。” 紫袍老人目光一闪大声道:“是什么?” 温黛黛道:“便是我的身子。” 紫袍老人仰天笑道:“不错不错!某家若非要你说这句话岂有功夫与你噜嗦你虽说得迟些总算聪明毕竟说出了。” 笑声突然一顿厉声道:“但这话乃是你心甘情愿说出来的某家可没有丝毫逼过你你也莫要赖账。” 温黛黛道:“你若带不进去又当怎办?”说这话时面色平平静静只是目光炽热似是情仍热心已死! 紫袍老人道:“若是带不进去某家输这脑袋给你。” 温黛黛道:“但纵然带进去了此刻还是不能……” 紫袍老人截口道:“某家知道你还要陪这半死的小子几日。” 温黛黛道:“不是几日是几十日。” 紫袍老人大笑道:“好厉害的女子某家倒未曾见过好吧给你四十日四十日一过你身子便是某家的了。” 温黛黛道:“但心却是我自己的。” 紫袍老人呆了一呆道:“要你的心是何价钱?” 温黛黛道:“拿你性命来换!” 紫袍老人纵声大笑道:“好好想不到某家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这样的女子只可惜早些日子未见到你。” 温黛黛道:“早些日子你见了也是白见。”言下之意自是早日我无求于你你又怎能要得我身子? 紫袍老人大笑道:“好!好……你姓甚名谁快些说来。” 温黛黛道:“温黛黛温玉之温黛绿之黛。” 紫袍老人上上下下瞧了她几眼突然背转身子大声道:“庙里可有和尚么?活的出来一个!”雷般的语声震得树上松针一根根落下。 片刻间寺门便微启一线侧身出来个灰袍憎人神情似已被那喝声所惊但仍沉着气合十道:“施主有何见教?” 紫袍老人道:“某家要见无色。” 那灰袍僧人听他竟敢直呼掌教方丈法名面色不禁又是一变轩眉道:“掌教祖师已有多年不见外客!” 紫袍老人道:“他纵不见别人某家却是定要见的。” 灰衣僧人冷冷道:“施主大名?” 紫袍老人大喝一声道:“某家姓名也是你配问的么!”身形突然半转双掌自袖中挥出“砰”的一声暴响山门边一株古松竟被他一拳震成两截上半截带枝带叶哗喇喇倒将下去!那灰袍僧人见了这等威势目光中方自现出畏惧之色一言不匆匆转身了进去。 温黛黛也瞧得舌矫不下紫袍老人哈哈大笑道:“老人不亮这一手那些管事的和尚谅必还不会出来。” 过了半晌果见一个白须僧人走了出来但探瞧见紫袍老人的身形面容立刻大变。 紫袍老人叱道:“慧根你还认得某家?” 那白须僧人慧根合十道:“原来是前辈到了贫僧这就去通报家帅想来家师万无不见之理。” 紫袍老人道:“快快!” 慧根道:“是是!”又自匆匆而入。 温黛黛久已知道这慧恨乃是少林名僧之一见他竟然也对紫袍老人如此畏惧恭敬心下不禁更是骇然。 又过厂半晌紧闭的山门突然大开七个白眉僧人一排迎了出来齐都合十道:“掌教方丈有请施主。” 紫袍老人冷哼一声道:“老和尚架子竟越来越大了竟不出来迎接某家……温黛黛抱起人随我来!” 少林僧人果然不加阻挡任凭温黛黛抱着云铮入了山门两旁僧人雁列山门之内香烟氤氲之中人人俱是面容肃然双掌合十动也不动一眼望去有如无数尊石塑的佛像一般气象庄严不可逼视。 温黛黛偷眼一望见到这等气派当下低垂着头个敢再看足下的那路由方砖变为青石由青石变为细砂又由细砂变为碎石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来到一片柔草之地鼻端已可闻得一阵阵似有似尤的檀香气味心知方丈室必已到了越不敢仰视。 紫袍老人道:“无色老和尚在么?” 方丈室竹帘已被佛香熏成黄金般颜色一个沉稳语声自帘内传出道:“故人远来请进相见。” 紫袍老人道:“有檀香气味的地方某家平生不愿进入。” 竹帘中道:“请恕老袖未曾出迎!” 紫袍老人道:“你也不必出来某家只想问你一名话。” 竹帘中道:“请问!” 紫袍老人道:“那件事你是管不管?” 竹帘中道:“哪件事?” 紫袍老人冷笑道:“是那件事你我心里都清楚得很那件事数十年都未惊动到你我头上如今你到底是管不管?” 竹帘中默然半晌方自缓缓道:“管即是不管不管即是管檀越苦苦追问岂非落了下乘!” 紫袍老人皱眉道:“老和尚打什么机锋某家不懂。” 竹帘中道:“懂即是不懂不懂即是懂。” 紫袍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好某家来也是白来不来也是白不来那件事作也好不作也好。” 竹帘中微笑道:“阿弥陀佛檀越终于大彻大悟了。” 紫袍老人大笑道:“大旗即是小旗小旗即是无旗情即是仇爱即是恨……某家说的可是么?” 竹帘中道:“你懂了……你懂了!” 紫袍老人仰天大笑数声突然又道:“还有个半死的人求你相救某家已带来你救是不救都由得你你任他死在你方丈室里也与某家无关……去吧!”说到最后两字突然抓起温黛黛、云铮两人抛入方丈室中大笑道:“四十日后无论你在何处某家都找得到你。” 温黛黛只听耳畔风声一响人已穿帘而过她只当此番必定跌个半死哪知那紫袍老人手上力道拿捏的竟恰到好处。 温黛黛心头方自一惊人已稳稳站在地上紫袍老人的大笑之声粼粼远去瞬息间便已无声无息。 方丈室中恭肃沉穆无色大师宝像庄严。 温黛黛也不敢打量只是跪下求助。 无色大师道:“你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 温黛黛伏道:“小女子温黛黛他是大旗门下弟子云铮。” 无色大师听得大旗门三字须眉微微一动沉声道:“送你入寺那紫衣人你两人是否原来不认得他?” 温黛黛暗奇忖道:“这位大师未出门怎会知道那老人身穿紫衣又怎会知道我本不认得他?” 心中虽惊诧口中却将寺门外之事说了不敢隐瞒。 无色大师捋须长叹道:“我佛慈悲我佛慈悲……他竟会将大旗门下送来治伤……天意天意!” 温黛黛越听越奇却又不敢询问。 无色大师道:“好!贫僧为他治疗你去吧!” 温黛黛再也想不到这少林神僧竟会答应得如此轻易不觉又惊又喜但听他要自己离去不禁惶声道:“但小女子……” 无色大师截口道:“佛家最重因果你既已答应了他便种一因必有一果须得你自己去了结别人管不得。” 温黛黛流泪道:“小女子既答应了他自当自去了结小女子只求大师让小女子在此多留几日守着他伤势痊愈。” 无色大师垂目沉吟半晌喃喃道:“多情必有情孽……唉……院外有间柴房你可留宿每日只能入院半个时辰。” 温黛黛伏地道:“多谢大师。” 无色大师道:“贫僧此已破例你快去吧!” 这段经历温黛黛仅以凄然一笑淡淡几句话便轻轻带过只因她不愿居功也不愿别人为她伤心。 温黛黛接道:“少林寺不留女子但无色大师却破例将我留下而且许我每日去见云铮一次。” 铁中棠叹道:“无色大师如此对待于你亦是殊恩。”他自不知温黛黛竟是卧在柴房之中更不知柴房中诸般痛楚。 温黛黛道:“那无色大师不但武功通神医道亦是高绝三日之中云铮伤势已愈已可行动。” 她又自凄然一笑接道:“我见他伤势好得这么快自是欢喜听到无色大师竟要传他武功更是喜出望外但……但……” 铁中棠见她面色有异不禁问道:“但什么?” 温黛黛道:“但自始至终云铮未同我说过一句话。” 铁中棠怔了一怔道:“这……这……”想到温黛黛冒死救了云挣却落得如此心下不禁甚是难受。 温黛黛凄然笑道:“他甚至连望都不望我一眼但我自知以前太伤他的心是以也不怪他。” 铁中棠道:“现在你可是对他有了真情?” 温黛黛闭目不答唯见泪珠淅然流下。 铁中棠道:“只因他不理你所以你也不愿将这段辛艰经过向我叙说只是轻轻带过是么?” 温黛黛流泪忖道:“想不到他竟了解我只有他了解我!” 心下既是悲伤又是感激但不知怎地她此刻对铁中棠已只剩下兄妹之情而无儿女之私了。 要知久历风尘之女子心若被人打动便坚如金石她昔日虽然也曾被铁中棠奇特的性格吸引但那只是暂时的刺激而云铮却终于真的打动了她的心只是这种情感的变更她自己却不知道。 她忽然一笑改口道:“那有什么辛酸经历日子一直过得十分舒服只是云铮受伤时瞧着我的眼睛我……我永远也忘不了他伤愈时虽不理我但他的心却骗不了我……中棠……铁大哥我这番心意你谅必知道此生我纵然永不能再见他也无妨了。” 铁中棠听她突然改了称呼称自己为大哥便知她心已纯净心下颇是安慰又不禁问道:“你怎会永远见不着他了?” 温黛黛凄然一笑道:“只因我已将去得远了!” 原来她夜宿柴房日间到院中半个时辰有时根本见不着云铮纵然见着云铮也不理她。 温黛黛眼泪暗流只得忍住半个时辰一过她便得立刻回到柴房苦闷无事便每日劈柴。 她在少林寺留了约莫二十日竟将一房粗柴根根劈为细枝一双纤纤五手却己生满粗茧。 她日渐憔淬云铮精神却日渐焕面色也日渐红润瞧他练功便知他武功已大有精进。 而云铮虽不理睬温黛黛却不肯放弃这半个时辰日日痴守在旁瞧着云铮红润的脸色冷漠的面容心里也不知是难受还是欢喜但面上却始终带着笑容她平生虽常以虚情假意骗过不知多少男人此番她心里有了真情却又不知怎地竟无法也不愿流露出来。 这一日她苦等到黄昏容她入院之时用清水拢了拢头抱着另一个希望进到院中只望云铮今日对她稍加理睬。 哪知她入院之后竟突然觉云铮已走了! 她又惊又骇又恐又怨不顾一切冲入方丈室中。 无色大师似乎早已知她来意沉声道:“你来了么好好且坐下来听贫僧说几句话。” 温黛黛见到无色大师也不敢放肆只是忍不住流泪。 无色大师道:“想必你已知道他已走了乃是老衲送他走的为了一件十分重大之事他也不得不走。” 温黛黛流泪道:“他……他为何不对我说一说?” 无色大师叹道:“他走时老衲也曾问他可要见你一面他也曾考虑了许久却终于决定还是不见的好。” 温黛黛道:“他……他为何如此忍心?” 无色大师缓缓道:“无情便是有情唉……有情不如无情只是万物众生俱都有情是以众生苦恼。” 温黛黛痛哭道:“大师慈悲告诉我他到哪里去了?” 无色大师叹道:“常春岛老衲说了你也不会知道。” 温黛黛道:“常青岛在哪里?” 无色大师道:“老衲也不知只是要他自己寻去但以他性情只怕不到地头半途便会……” 突然动颜一笑道:“何处是地头何处不是地头咄老衲又着相了。”双掌合十口念佛号。 温黛黛道:“大师要他去常春岛为了何事?” 无色大师缓缓道:“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有今日之果必为昔日之因他去的自有道理自有道理……” 缓缓阖起眼睑不再开口。 温黛黛知道再问亦是枉然垂一礼黯然走出了方丈室自那后院小门中走了出去。 她身子方自出门那小门己“砰”的紧紧关上这道门多日来总是虚掩如今却关得严丝合缝温黛黛知道今日走出了少林寺他日若再想入此古刹一步实是难如登天心下不觉更是凄凉萧索踏着荒仙乱石茫然向前行走也不知自己走的什么方向更不知自己要走向何方。 走了不知多久来到一道溪流旁温黛黛俯下身子掬水而饮此刻夕阳满天流水如金映着她如花容貌但夕阳转瞬即逝水中便什么都看不到了温黛黛犹自临溪自伤不禁凄然自语道:“人生又何尝不正如这流水一般光彩转瞬即逝我为何还要活在世上难道真要等着去做那紫袍怪物的姬妾么?” 她本已满心萧索这时荒山共夜色苍瞑晚风伴流水呜咽更使她生机渺然仰天一叹便待自去寻个了断。 忽然间只听身后一人缓缓道:“你真的要死么?” 语声冷漠己至极点温黛黛转身瞧去顿觉一阵寒意由脚底直冲上来原来她身后不及一尺之处不知何时已幽灵般卓立着一条身穿黑衣的女子人影除了衣衫微微拂动之外由头到脚再不见有丝微动弹似是方自地中出现又似亘古来便已站在这里只是凡人肉眼休想瞧得见她。 温黛黛栗然忖道:“这……这莫作不是人而是孤鬼?”突又转念忖道:“反正我已要死了管她是狐是鬼何必怕她!” 当下壮起胆子大声道:“不错我要死了你待怎样?” 那黑衣女子阴凄凄道:“你年纪轻轻口里说要寻死只怕不过是一时冲动过一会儿又不想死了。” 温黛黛道:“这人生有何意思我为何还想活着!” 黑衣女子道:“如此说来你想必是已伤透了心啦!莫非是你所爱的人对不起你将你抛下了不管么?” 温黛黛心头一阵痛楚跺足大呼道:“也不用你来管!双手掩面放足狂奔了出去。 哪知她方自奔出数步突觉那幽灵般的黑衣女子竟又无声无息挡在她面前温黛黛道:“你……你到底要怎样!” 黑衣女子缓缓道:“我也是个伤心人我也想死你既决心想死不如和我一起去死吧!” 温黛黛暗道:“你可是要试试我是不是真心要死?若是见我又不想死了便好讥笑羞辱于我好我就死给你看。” 当下故意大笑道:“好想不到我黄泉路上还有同伴……” 黑衣女子道:“随我来!”拉起温黛黛的手向西奔去。 温黛黛只觉她手掌其冷如冰便是死人的手也无这般冰凉掌心更有一种奇异的力道带得自己身子不由自主随她狂奔脚尖都几乎沾不着地面再看她黑色的衣袂黑色的面纱在风中不住飞舞整个身子都似御风而行一般温黛黛是决心想死也不禁为之毛骨悚然。 前路山势更是险峻两旁岩石嵯峨有时下临绝壑只要稍一失足立时便要粉身碎骨。 黑衣女子忽然驻足道:“到了就是这里。” 夜色之中温黛黛见自己此刻存身之外乃是绝壑边一块突出的山石下面黑黝黝一片也瞧不出有多深。 黑衣女子道:“你还等什么?快跳下去吧!” 温黛黛凄然一笑道:“好一个寻死之处……”忽然间有许多人身形面容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她身子不觉轻轻颤抖…… 黑衣妇子冷冷道:“你若不愿死回去还来得及。” 温黛黛道:“我……我……”忽又想起了那紫袍老人狰狞面容、云铮之冷漠眼色咬一咬牙大声道:“我为何回去!” 闭起眼睛纵身跃下身子方一悬空头脑立觉一阵晕眩耳畔似乎听得那黑衣女子笑道:“不错是·……” 下面的话还未听到便觉自己身子跌入了一人怀抱中。 温黛黛又惊又骇又是奇怪过了半晌才敢张开眼来六个同样镀柬的黑衣女子站在她四周。 仰面再看方才那方山石正在自己头顶上不及十丈高处原来这绝壑自上看来虽是黑黝黝见不到底却只是因为夜色深沉而已此刻自下往上看去便可觉这绝壑深仅十丈。 接住她身子的那黑衣妇人道:“你可受惊了。”语声虽仍极为冷漠但显见已有些关怀之意。 温黛黛挣扎着落地怒道:“我已绝心求死你们为何还要如此戏弄我这个苦命的人!” 那黑衣妇人叹道:“正因你是个苦命的人我们才要如此。” 温黛黛道:“为什么?” 黑衣妇人道:“因为我们也都是苦命的人所以要收容天下苦命的女子但若非绝心求死还算不得真正命苦。” 温黛黛道:“所以你们便要试试我是么?但你们……” 黑衣妇人幽然一笑截口说道:“我们都已死过了一次所以要你也死一次才能加入我们这一群中。” 另一人冷冷接道:“此刻你我都是已死的人了再过几天你就会知道做死人的滋味远比活人好得多。” 温黛黛心头一寒转目四望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死是活忽然大呼道:“我不愿做死人……不愿做死人……” 黑衣妇人冷冷道:“你已死过一次还想活么?” 温黛黛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后退两步道:“你……你们究竟是谁?为……为何我要加入你们?” 黑衣妇人道:“做了死人便可做上天的使者便可为天下受苦受难的女子抱不平你难道还不愿意么?” 这段经过温黛黛已说的较为详细只听得铁中棠惊心动魄听到这坐忍不住叹道:“难怪她们行事说话那般冷漠原来她们人虽未死心却早都死了……后来呢?你可曾……” 温黛黛接口叹道:“我的心也死了我自然加入她们自此我也身着黑袍面蒙黑纱我心里虽有许多疑问但她们却不许我问她们任何话只说:‘你的心既已死了还管那多事作甚还问什么!’我只得跟着她们走路上只要见到女子受了欺侮她们必定出手相救直走到这里。” 铁中棠道:“你可知她们此刻要去哪里?” 温黛黛叹道:“回去……若不是车子里有两个奇怪的病人我们早已回去了只怕……只怕也永远再见不着你。” 铁中棠微微一笑道:“你们回去的地方也正是我要去的地方只是……我若非遇见你却不知路途走法。” 温黛黛大奇道:“你怎知我们要回到哪里去?” 铁中棠道:“此事说来话长但我却知你们要回常春岛!” 温黛黛心头一震道:“常春岛……原来是常春岛!”她忽然想起云铮要去之处亦是常春岛身子不觉微微颤抖起来。 铁中棠见她神情奇道:“你莫非还不知常春岛这名字?” 温黛黛凄然道:“她们只说回家却始终来说家在何处?我有时甚至要以为那是在天上、或是在地下。” 铁中棠默然半晌叹道:“无论如何你总……” 突听风中隐约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萧笛之声温黛黛面色大变道:“她们己在催我回去了。” 铁中棠急忙道:“我跟着去可使得?” 温黛黛皱眉沉默半晌叹道:“好吧!但我们要在前面一间圣母祠中歇至四更才会启程到时你再来吧只是行藏须得十分小心若是被她们觉就不好了!”话来说完人已去远。 铁中棠无意间遇着温黛黛知道了许多事故这其中虽然不乏令人伤心之事但终究是欢乐多于悲苦。 尤其是闻得云铮不但已经伤愈而且又得当代第一高僧无色大师之亲近此事当真更令铁中棠满心次喜。 他暗道:“此刻距离四更还早我为何不去小饮数杯也算替三弟祝贺!”当下放开脚步向方才那酒铺走去。 这时街道两旁人群已散店铺中却还有人在谈论着圣女圣迹铁中棠远远瞧见那酒铺招牌脚步更是加紧。 突然间他眼角瞥见两条极为熟悉的人影也把臂走入了那酒铺虽然只是匆匆一瞥铁中棠却已看清这两条人影一个正是沈杏白还有一人赫然竟是云铮这两人他都极为熟悉那是万无看错之理但这两人怎会把臂而行显得颇为亲热却是铁中棠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他又惊又骇顿住脚步脑海中思潮闪电般转动:“他两人怎会走到一处呀必定是沈杏白又以花言巧语骗得我三弟相信了他这其中必定又有阴谋!” 想到云铮性情之热诚天真再想到沈杏白之深沉好猾沈杏白纵然蒙面将云铮卖了云铮也未必知道。 一念至此铁中棠掌心不觉流满冷汗抚额暗忖:“天幸我竟不迟不早撞见了他们总算三弟不幸中之大幸。” 若是换了别人此刻必已直闯而入。 但铁中棠思虑周详知道云铮对他误会极深他若是闯了进去云铮非但不会相信他说的活说不定立时便要向他翻脸也未可知虽在如此为难的情况之下但铁中棠脑筋仍是动得极快突然闪身掠入了一条暗巷中在角落里寻着个无聊穷汉道:“你可愿意笔小财么?” 那穷汉正自穷得霉闻言自然大喜跃起身子道:“要打架要唬人无论干什么爷台只管吩咐。” 铁中棠笑道:“什么都不要你干只要你脱下这套衣服!” 片刻之后铁中棠穿着那穷汉衣服面上也涂了泥垢歪戴一顶破毡帽手里提着半串制钱自暗巷中走出。 他虽不精易容之术但学人神情却是唯妙唯肖。 但见他乜斜着眼睛左手伸在右胁下抓抓摸摸一步一个呵欠走入了酒铺“叮”的一声将半串制钱都掼在柜台上嘎声道:“掌柜的给咱来一文钱花生米其余的都打酒要好酒!”眼角不经意一扫云铮与沈杏白在他们旁边一张桌子大模大样坐下活脱脱是那副有了半串钱便浑身痒的穷汉模样。 那掌柜的生怕钱上还有虱子似的用两根手指将钱拾了起来皱眉摇了摇头喃喃道:“天生的穷命连六文钱的菜都舍不得叫一样只会要酒哼还要好酒为何天下的穷光蛋都是这种臭脾气……小二先给穷爷来两角好酒!”铁中棠听在耳里忍不住暗暗好笑。 他终是不敢面对云铮与沈杏白两人背着身子坐定只听那沈杏白不住劝酒布菜果然在拍云铮的马屁。 过了半晌云铮忽然大声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常春岛在什么地方可要老实说哦这不是好玩的。” 又听得沈杏白陪笑道:“小弟若不知道怎敢来骗大哥。” 云铮道:“唉你这人的确不错想不到你我萍水相逢你竟待我如此而我自己弟兄却是个人面兽心的恶徒!” 沈杏白笑道:“大哥你怎么又提到那姓铁的了那种恶徒、淫贼提起来岂非败了你我酒兴。” 云铮大声道:“不错来我自罚一杯。”咕嘟喝了杯酒忽又一拍桌子连声叹息于是沈杏白又连连劝酒。 铁中棠听得只有 暗中苦笑忖道:“想必是云铮也不知常春岛途径在路上东问西撞而沈杏白等人却在无意间撞着了他便以常春岛为饵将他钓上但沈杏白既未暗算于他又显见不敢套他秘密却不知到底有何阴谋?” 他一心要当着云铮将这阴谋揭破当下更是不动声色! 沈杏白东扯西拉聊了半天虽然言不及义但此人口才确是绝佳连铁中棠都不禁听得入神。 突听沈杏白语锋一变轻声道:“其实这常春岛究竟该如何走法小弟也知道的并不十分清楚!” 云铮变色道:“你……你莫非故意戏弄于我?” 沈杏白陪笑道:“大哥莫要着急小弟虽不清楚却可将大哥平平安安送上常春岛!” 云铮道:“如何送法?” 沈杏白道:“大哥今日只管放心喝酒明日去到海边小弟寻得几个经常往来常春岛的船户只要借一帆顺风后日清晨便可安抵常春岛了。” 云铮笑道:“好兄弟再干一杯!” 铁中棠叹忖道:“想不到三弟武功虽已精进性情却仍如此暴躁鲁莽竟如此相信这恶贼的话。” 他深知海边绝无一家船户经常来往常春岛怎奈此刻又不便当面揭破只有在暗中空自着急。 喝酒时间过得最快酒座渐散夜已颇深云铮亦已喝得酩酊大醉沈杏白付了酒账将他扶了出去。 铁中棠又惊又急暗道:“三弟怎么如此大意居然喝醉了沈杏白若在此时暗算于他岂非神不知鬼不觉。” 当下远远跟在沈杏白身后哪敢离开一步。 他此刻虽可将沈杏白制住救回云铮但他深信沈杏白必定还有同党又想探出沈杏白究竟有何阴谋是以迟迟未曾出手只因他武功此刻已高出沈杏白极多无论何时只要沈杏白稍有加害之意他再出手也不迟只是他一双眼神却不敢有片刻离开云铮。 这时街道已十分静寂沈杏白扶着云铮走到长街尽头突然停下脚步左右张望了几眼。 铁中棠连忙闪身避入阴影中就在此时突有一阵急骤之车马声自街头左面一条路上传了过来。 沈杏白目光一闪撮口轻哨了一声。 哨声未了已有一辆双马拉着的大车急驰而至赶车的丝鞭微扬健马长嘶大车方自停下沈杏自己带着云铮跃入赶车的丝鞭再扬车马又复向前奔驰一切动作配合得当真紧凑已极绝对没有浪费丝毫时间显见沈杏白行事之周密无论有无跟踪都先已防备好了 换了别人此刻必定措手不及哪里还能追上。 但铁中棠一听见车马声便知车马来的必与沈杏白有关是以早在车马还未到达之时身形已自展动。 车马停下沈杏白跃入铁中棠也纵身攀上了车厢之后他双手方自得力之处抓紧马车已奔驰向前。(全本小说网 ) 第二四章 重重隐秘 车辚马嘶征尘滚滚车厢中突然传出一阵低沉之人语居然早已有人守候在车厢之中。 铁中棠连忙以耳朵贴在车壁凝神听去只听那语声道:“嗯!这件事你办得很好一点都未着痕迹。” ·· 听了这一句铁中棠已知说话的人竟是寒枫堡主冷一枫此人多时未闻消息此刻突然如此神秘的现身显见大有图谋铁中棠心念方一动冷一枫已接着道:“你暗中弃了黑星武投靠老夫足见你目光明确选择得当此事若是成了老夫必不致亏待了你!” 沈杏白道:“多仗老爷子栽培! 冷一枫道:“今日之江湖高手屡出似黑星天那样的武功已只能跑跑龙套哪里能成大事!” “那时梨园中跑龙套一词方自通用极为新颖冷一枫想是觉得自己名词引用得妙忍不住哈哈大笑数声。 沈杏白也陪着笑了几声道:“老爷子说的是不但他们不成就连风九幽又怎能比得上你老人家神功绝世!” 冷一枫笑骂道:“小孩子不要乱拍马屁嘿嘿只要你老实卖力老夫又何尝不能将那神功传授于你。” 沈杏白知他口中虽骂心里其实得意赶紧又道:“晚辈只要能学着你老人家一成武功就已心满意足了!” 冷一枫正是被他马屁拍得受用已极大笑道:“好好好你连日辛苦此刻不妨歇歇明天好打起精神做事。” 沈杏白道:“是多谢你老人家。” 这番话只听得铁中棠更是惊奇意外冷一枫居然和黑星天等人拆伙而且还在暗中与之对立此乃第一件意外之事。 沈杏白又背叛了他师父投向冷一枫以沈杏白之精明阴险冷一枫这方的势力若非己远胜黑星天等人沈杏白怎会投向他? 而黑星天等人有风九幽为之撑腰力量已大是不弱但冷一枫居然还较他们为强此事岂非更是可怪。 铁中棠暗奇忖道:“莫非冷一枫真的身怀什么绝世之神功只是平日不肯显露……不对不对瞧他的眼神手法武功纵较黑、白等人较强也强不到哪里去更绝对比不上风九幽那么沈杏白又为何要弃强投弱?……哦是了冷一枫背后必定也有个极厉害的人物撑腰却不知此人是谁?……”他心念数转便已将情况分析得清清楚楚自信绝不致距离事实太远。 车马片刻不停向前奔驰铁中棠提了口气附在车后调息气达四梢顿觉心头一片莹澈身子轻如无物。 到了忘人忘我之境时他身子更似已非附在奔行的车马后而似卧在柔软的云层中丝毫也不觉得疲累。 车马不停直奔了三个多时辰天上星辰已渐渐疏落两匹健马嘴角已流出浓浓的白沫。 铁中棠知道此刻已过了他与恶魔所约的时间但是他为了云铮的安全只好将任何事都暂且抛开再说。 突听冷一枫叱道:“停车!”车马停住后冷一枫又道:“沈杏白你在这里守住姓云的小子切切不可疏忽。” 沈杏白道:“你老人家只管放心就是。” 冷一枫道:“等我走后你再拍开他的穴道将他稳住。” 沈杏白笑道:“他醉得糊里糊涂怎会知道被人点过穴道弟子只要三言两语包管将他制得服服贴贴。” 冷一枫道:“好你留意我烟花火号只要烟花一起你便带着姓云的赶去不起烟花不得下车走动。” 沈杏白道:“是!” 铁中棠身子一缩藏入车底一双足自车上踏下穿着多耳麻鞋打着赤足看来甚是古怪。 这双脚下来后便再无别人下车铁中棠暗奇忖道:“莫非这就是冷一枫怎么如此打扮?” 他自地上拾起几块石子挥手弹向马腹两匹马负痛之下突然扬蹄长嘶蠢动了起来。 沈杏白在车厢中问道:“怎么回事?” 赶车的道:“这两匹马想是疯了不妨事的!” 说话间铁中棠早已乘着这一阵惊乱一溜烟窜了出来暗笑道:“幸好沈杏白听话不敢下车走动却方便了我。” 前面一条身影身穿短短的麻衣宽袍头上乌簪高譬脚下赤足芒鞋手里提着个竹篓。 铁中棠见此人竟是个道士更是惊诧不知是自己听错了人的口音还是冷一枫已真的出家做了道士。 他不敢走得太近远远缀在这道士身后道人脚步轻健奔行极迅果然身手不俗。 但铁中棠此刻己是何等内力他虽然还未练得绝好轻功身法但真气运行自然身轻不急不缓跟在道人身后又奔行了约莫盏茶时分风中已传来海涛声夜色中也可见到海上渔火。 海上渔人艰苦天色未亮便出海捕鱼此时点点渔火将一片碧海点缀得瑰丽无方令人见之目眩神迷。 那麻衣人脚步不停走到海边铁中棠也毫不迟疑跟了过去他知道云铮此时绝无危险是以放心跟来。 道人直奔一艘桅上悬有两红一绿三盏灯的大船那船距离海岸还有两丈远近道人提气纵身一跃而上。 船板轻轻一响舱里立刻有人道:“什么人?” 那道人道:“冷一枫!” 铁中棠暗道:“想不到冷一枫居然出家做了道士!” 只是换了别人必当冷一枫因为两个女儿都已离家出走是以看破世情便出家皈依了三清教下。 但铁中棠却深知冷一枫必非此等多情人立刻连想到冷一枫身后撑腰的厉害人物必是个道士是以他才会出家。 舱门开了一线灯火射出冷一枫立刻闪身而入。 铁中棠不知自己上船时能否不声音是以迟疑了半晌方自伏身掠到岸边静静调息半晌终于飞身跃了过去。 只因他若是潜水而过身上必会湿透必然留下水迹反不如一跃而上来得安全而他跃上船舷竟然一无声息轻功显然比冷一枫高出许多铁中棠虽松了口气仍不禁暗奇忖道:“冷一枫这种功夫也不过与黑星天在伯仲之间但他说话口气却那般托大岂非怪事?” 冷一枫平日若是喜欢自吹自擂之人铁中棠此刻便不会奇怪但冷一枫素来阴沉铁中棠才觉得此中必定另有原因。 那船舱四周本无藏身之处只是此刻中帆未起横亘在船舱顶上帆底竿边挂着一盘粗大的绳索再加上那卷巨帆的阴影恰好挡住了他身子若非极为留意查看便是自他身子下走过也不会觉他藏在那里。 铁中棠只要向前一凑便可自船舱短檐下一排气窗的空隙中将舱里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舱中早已摆起了一桌酒筵冷一枫已坐了上四面陪的果然是黑、白双星与司徒笑、盛大娘母子。 盛存孝似是有些坐立不安浓眉紧紧皱在一处司徒笑等人却是满面虚情假意频向冷一枫劝酒。 冷一枫面色较昔日更是深沉丝毫不形喜怒。 铁中棠瞧的清楚但见他枯瘦的面容上似是笼罩着一层黑气在灯光下看来显得好生怕人! 冷一枫道:“各位果然守信准时在此相候于我。” 司徒笑含笑道:“小弟接得冷兄相约之柬怎敢有误?” 冷一枫冰冰笑了笑道:“好说好说……各位可知道我邀请各位在此相候为的是什么!” 司徒笑举箸笑道:“冷兄远来先用些酒菜点点心腹再说正事也不迟。”挟起一箸菜便要送入冷一枫面前碗里。 哪知冷一枫却一手推开冷冷道:“我近来已不食人间烟火自家带得有下酒物不劳你费心。” 提起那竹篓放在面前。 黑星天诡笑道:“不知冷兄带的是什么仙家下酒物?小弟可有这份口福也分一杯尝么?” 他说的虽然客气但言词间显然带着讥讽之意。 冷一枫格格一笑道:“自然有的。”揭开盖子自竹篓中提起一条五色斑烂的花蛇送到黑星天面前。 黑星天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身子向后一仰几乎连人带椅跌到地上只是那花蛇被冷一枫提在手里虽已有气无力仍在蠕蠕而动黑星天胸口直犯恶心几乎连隔夜酒菜都吐了出来。 冷一枫阴恻恻笑道:“这便是我的下酒物黑兄既要分一杯羹就请莫要客气只管用吧请……请……”将那五花蛇一直送到黑星天面前。 盛大娘等人群相变色黑星天更是面色如上只有强笑道:“小……小弟无福消受冷兄只……只管自用吧!” 冷一枫干笑道:“既是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左手一拧将蛇头活生生拧了下来泡在酒杯里右手提着尾巴一抖蛇皮立刻蝉衣般褪下血淋淋的蛇肉脱壳而出冷一枫仰着脖子竟将那一尺多长的蛇肉一口口吃了下去。 众人瞧得目定口呆作声不得只听冷一枫连连道:“不错美味……” 窗外的铁中棠也不禁毛骨悚然。 突见盛大娘长身而起飞也似的奔出舱外铁中棠心里一惊只当盛大娘已现了自己行藏。 哪知盛大娘方自出舱便“哇”的一口吐了出来她究竟是女流之辈瞧见别人生吃活蛇那恶心再也忍耐不住。 直到冷一枫将一条蛇吃得干干净净盛大娘才敢回坐。 冷一枫直作未曾瞧见行所无事的抹了抹嘴干笑道:“我已点过心咱们不妨谈谈正事了。” 司徒笑陪笑道:“自然自然……” 瞧了白星武一眼白星武忽然道:“不知那蛇头可吃得么?” 冷一枫横了他一眼也不答话举起酒杯连蛇头带血酒一起倒人口里咬得“格吱格吱”作响有如吃蚕豆一般。 铁中棠悚然忖道:“冷一枫近来必定是学来了一种诡异的外门毒功平日便以各种毒物增长自身毒性是以练得脸上也出黑气这种功夫当真是邪门得紧却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 席上五个人瞧见冷一枫如此吃相所有四个侧过了脸不敢去瞧只有盛存孝仍是端坐不动。 冷一枫狞笑道:“蛇头是否吃得白兄现在总知道了吧?” 白星武道:“知……知道了。” 冷一枫道:“既是如此那么咱们就……” 话未说完司徒笑已在桌子下推了黑星天一把黑星天立刻道:“不……不知冷……冷兄的竹篓里还……还有什么?” 他直到此刻犹未会过神来说话也说不清楚了。 冷一枫诡笑道:“怎么?黑兄又想分一杯羹了么?” 黑星天忙道:“不是不是……小弟只是问问。” 冷一枫仰天大笑道:“好问问就问问。” 虽在仰天大笑面上却无一丝笑容铁中棠自上望下去自然瞧得清楚。 原来司徒笑方才那一推冷一枫未必瞧见铁中棠却也瞧得清清楚楚立刻恍然忖道:“司徒笑等人竟是在拖延时间不教冷一枫想起正事。”他本当冷一枫未必知道但此刻瞧见冷一枫的神情便知冷一枫心里也必定早已有数铁中棠在一旁见他们勾心斗角大起内哄暗中不觉大是得意。 冷一枫仰哈哈大笑司徒笑等人便隔着桌子互打眼色冷一枫笑声一顿司徒笑等人便立刻正襟危坐。 冷一枫目光在司徒笑等人面上冷冰冰的扫了一遍突然问道:“各位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才肯让我说到正事?” 司徒笑干笑道:“小弟们根本不知道冷兄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怎会有故意拖延时候之心?” 冷一枫狞笑道:“真不知道?” 司徒笑道:“小弟怎敢相欺……” 冷一枫仰天大笑道:“我冷一枫走南闯北数十年大小身经数百战却不想今日竟有人将我当做呆子!” 司徒笑忍不住面色微微一变道:“冷兄未免言重了小弟对冷兄一向尊敬有加冷兄怎能如此说话!” 冷一枫笑声突顿拍案道:“不如此说话却该怎样说话?寒枫堡窖藏的万两黄金莫非不是你们盗去的么?” 司徒笑故作茫然道:“什么黄金?”目光左右瞧了一眼道:“黑兄、白兄、盛大娘你们可曾瞧见冷兄的黄金?、 黑星天、白星武、盛大娘一起摇头道:“什么黄金?” 他们虽也想学司徒笑的神情语气但终是不如司徒笑那般奸狡学得非但不像而且令人只觉有些可笑。 冷一枫缓缓道:“有群不开眼的贼于乘我不在堡中之时偷去了堡中万两黄金我只当是各位所为……” 司徒笑干笑道:“冷兄必定是误会了。” 冷一枫故意皱眉道:“若不是各位却是谁呢?莫非是那些不孝不义、禽兽不如、见不得人的无耻小贼不成?” 始终木然呆坐的紫心剑客盛存孝突然长身而起大声道:“不用骂了那黄金是我盛存孝取来用了!” 盛大娘变色道:“孝儿你……你疯了么?” 冷一枫却已大笑道:“到底是盛存孝敢作敢为但却未免太呆了明明是别人主谋却偏要扯到自己头上。” 盛存孝沉声道:“全是我一人所为自应一人担当。” 冷一枫面色一沉道:“真是你一人盗的?” 盛存孝昂然道:“不错!” 冷一枫道:“既是如此老夫少不得要教训教训你了!”霍然长身而起缓缓伸出了那枯竹般的手掌。 他掌心颜色乌黑双掌一捏掌心之中突然泛起了一阵几乎目力难见的淡淡黑气。 众人一见便知他已将这双手掌练得内含剧毒盛存孝虽然昂然不惧但盛大娘已然变色道:“慢来!” 冷一枫侧目笑道:“怎样?莫非还有你一份么?” 盛大娘嘶声道:“司徒笑、黑星天、白星武你们眼见我儿子挺身而出还好意思坐在那里么?” 窗外的铁中棠不禁暗叹忖道:“盛大娘对别人虽然狠毒对自己的儿子却的确不错唉这也是她儿子委实太好了。” 司徒笑等人果然坐不住了一个个干笑道:“盛大娘着急什么咱们迟早还不是要对冷兄说的。” 冷一枫哈哈笑道:“原来你们也不愧是条男子汉!” 言下之意自是骂别人却不是男子汉了。 司徒笑道:“咱们未经允许便取了冷兄黄金只因咱们都知道若是说出理由冷兄一定会答应的。” 瞧了黑星天一眼黑星天立刻接口道:“咱们心想冷兄反正是会答应的先拿后拿岂非一样!” 白星武道:“是以咱们就先拿了。” 冷一枫仰天笑道:“呵呵可笑呀可笑想不到三位对老夫的心思倒比老夫自己还要了解!” 笑声又顿厉声道:“是什么理由?且说来听听!” 司徒笑干咳一声道:“数十年来大旗门虽屡次向我五家报仇但屡次都是大败而返这原因为了什么冷兄可知道?” 冷一枫道:“自是咱们武功高强将他们打败了。” 司徒笑嘿嘿干笑道:“冷兄取笑了其实冷兄必也知道咱们五家的武功实比不上大旗门的。” 冷一枫道:“这话也不错尤其是咱们五家多的是贪生怕死之徙怎比得上人家那种悍栗勇敢之气!” 司徒笑只作未闻接道:“弱能胜强这原因小弟本也不知直至此次大旗门重出之后小弟遵先父遗命开拆了他老人家一封遗书才知道其中究竟……说到此点冷兄必然要奇怪为何五福连盟只有我司徒家有遗书叙述其中原因别人家却没有……” 冷一枫冷冷道:“不错老夫正在奇怪。” 司徒笑道:“今日我五家虽以冷兄马是瞻但昔日的五福连盟却是由先父知人公主盟。” 冷一枫笑道:“你说的太客气了各位什么事都将我冷一枫蒙在鼓里这便是唯我马是瞻么?” 司徒笑只作不闻接道:“昔日五福连盟一切退敌之行动大多由先父知人公策划是以事后自由先父留下遗书而先父这封遗书却命小弟定要等到大旗门重来后方能开拆里面便说的是如何退敌之计!” 黑星天叹道:“司徒前辈行事之周密小心当真非常人能及他老人家生怕别人知道此中的隐秘是以只由他一人留下遗书又定要大旗门重来之日才能开拆这一切为的只是避免事机不密泄露了出去。”他生怕冷一枫不了解如此做法的好处是以故意叹着气说了出来。 哪知冷一枫笑道:“咱们的退敌之计为何要如此保守隐密难道这些妙计都是见不得人的么?” 司徒笑却答得更妙只听他长叹道:“不瞒冷兄说你我五家先人的退敌之计委实有些见不得人的。” 这“你我五家先人”六字无异将冷一枫的祖宗也算了进去冷一枫无法怒只因“见不得人”本是他自家说出的。 铁中棠暗中听得不觉好笑却又不禁惊奇:“想不到他五家屡次胜得大旗门竟非武功取胜却不知又用了什么奸计?” 当下自是听得更是留意。 司徒笑道:“原来我五家数代以来每逢大旗门寻仇之时必定要去求人相助以常理忖来大旗门既将仇恨看得那般严重不顾性命的报复大旗门传人性情又都那般剽悍武功那般高强而我五家平日与别人却又极少来往武林中想必不会有人来助我五家与大旗门为敌。 “但天下事每每不能以常理衡度武林中就偏偏有一门派中人专门助我五家与大旗门为敌此一门派中人不但行踪诡异武功高绝而且代代相传俱是如此只要大旗门一来我五家寻仇我五家随时都可去求他们相助从来不会遭受拒绝最难得的是此一门派中从行事从来不肯居功求名派出来相助我等之弟子竟不惜自降身份混入我五家门下弟子群中。 数十年来每一次大旗门前来寻仇之时俱是此一门派中人将之击退的但莫说武林中无人得知此中隐秘便是大旗门人也只当击退他们的人必是我家之弟子因此将我五家之武功也高估了许多是以大旗门此番重来见到我五家全力迎击便立刻退走!” 司徒笑一口气说到这里语声方自微顿。 冷一枫道:“如此说来那日大旗门若不退走一番血战下来我五家莫非便要全军覆没不成?” 司徒笑道:“说来虽惭愧但事实却的确如此。” 长叹一声又自接道:“非但如此就连我五家在武林中的声名威信也大多是那一门派中之弟子为我等建立的是以我五家先人一直将此事保守隐秘虽然亲如子侄但不到紧要关头也不愿泄露而此一门派中人事先懵然而来功成倍然而去也从未向他人透露半句口风。” 黑星天忽也说道:“此事说来实在是有些见不得人但虽然见不得人也不得不做冷兄你说是谁?” 冷一枫“哼”了一声算做答复。 司徒笑道:“先父之遗书之中已将此一门派的联络之处详细叙出要小弟前去访寻于他。但此一门派虽不居功求名却最是贪利若要求他们出手必须先以万两黄金作为敬礼。” 冷一枫道:“所以你就算计了我的黄金去送给他们。” 司徒笑叹道:“小弟为了我五家之身家性命不得不如此做法实是情非而已还请冷兄见谅何况……” 苦笑一声接道:“何况冷兄那时并未在堡中小弟纵要告知冷兄也无地可寻冷兄之侠驾。” 黑星天嘎声道:“而当时事已急不待缓我等情急商议之下才只得不告而取想来冷兄反正不会吝惜此区区黄金的。” 冷一枫嘿嘿笑道:“各位也未免将冷一枫说得太慷慨了其实冷某也和各位一样是最最吝惜黄金的!” 黑星天干笑道:“冷兄取笑了!” 冷一枫面色一沉道:“我且问你当时既已急不待缓各位为何不将自家的黄金送去反来盗用老夫的?”“黑星天怔了一怔道:“这……这……” 司徒笑连忙接道:“小弟们实是没有黄金可送。” 冷一枫道:“哈哈可笑呀可笑若说盛家堡积无余财老夫还可相信只因存孝委实手面太大当真可说是仗义疏财挥手千金盛大娘家业再大也被他连送带借花的差不多了但……” 仰天冷笑一声接道:“但若说良马万头的落日马场以及生意鼎盛的天武镖局也穷得那般模样嘿嘿实是令人难信!” 司徒笑苦笑道:“小弟们家业看来虽好其实……” 冷一枫厉声道:“莫要说了老夫平生最见不得哭穷。” 司徒笑神色不变道:“冷兄若能体谅那是再好不过。” 冷一枫道:“我再问你此事理由既然如此光明正你等事后为何也未向老夫提起而且百般狡赖竟想胡乱混过去便算了么?哼哼若非孝存沉不住气只怕你等到此刻还不肯承认!” 司徒笑道:“这……这……”他虽然千灵百巧能言善辩但此刻也被冷一枫问得张口结舌无言可对。 冷一枫道:“你既无法回答不如老夫代你回答了吧! “第一你说那神秘门派这一代的主脑之人便是那名列碧落赋中的风梭风九幽。 “第二你们盗了我万两黄金前去求他相助之时他并未亲自出马只派了他门下两个弟子随你们而来。 “第三那人名唤苏环平日喜做少年秀上打扮自命潇洒风流将你们这些人全都未瞧在眼里。” 他一口气说了三点司徒笑等人己是微微变色。 司徒笑拊掌笑道:“想不到冷兄耳目竟如此灵便嘿嘿哈哈当真教小弟们佩服” 虽然敞声大笑那笑声却是难听已极。 冷一枫哼了一声接道:“你等见风九幽未曾亲出心中本极失望但见了那苏环露了两手武功实是凡绝俗又不禁暗中窃喜只道此番就凭苏环一人就足够要大旗门好看的了。 “哪知苏环未与大旗门正式交手但先已败在铁匠村一个无名少女的手下而且败得现眼己极。 “于是又着了慌这时苏环便只有自拍胸脯说他无论如何也要将他师父风九幽请出山来。 “他此话果然不是吹嘘风九幽果然挺身而出。 “这时那大旗门的赤足奔汉不知为了何故又到了中原他外貌实是太过引人注意微一露面便被天武镖局的镖客现你等也随即得到这消息正在商议该如何对付哪知风九幽听了单身匹马便把他擒了回来而且更以九幽阴功摄魂**迷去了他的本性竟使那铁铮铮的汉子变做了奴隶无条件的服从风九幽之令! “于是你们对风九幽自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苏环去请他师父出山之时你等曾在无意中擒住了水灵光要想以水灵光要胁铁中棠听命于你。 “眼见铁中棠便要屈服哪知却有个武功绝高的麻衣客闯了出来将你等一起赶走带回了水灵光。 “于是你等便将此事告诉了风九幽风九幽自是知道那麻衣客的来历而却一直未曾对你等说出。 “只因他对那麻衣客亦有所图谋明为你等做事暗中却在为己只恨那时你们谁也不知道那麻衣客的去向。 “哪知凡事都有巧合那九子鬼母姐妹竟偏偏在此刻假麻衣客之名出了帖子你们恰巧也有一份。 “风九幽大喜之下便带着你们浩浩荡荡闯了去你们只当凭风九幽的武功自是无往不利。 “又谁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风九幽武功虽高武功比他更高的人更不知还有多少。 “在那里你们总算是开了眼界瞧见了夜帝之后夜帝之子、闪电卓三娘等平日一个也难见到的人物。 “尤其是那些自命为上天使者的黑衣圣女们行事更令你们莫测高深你们见到卓三娘、风九幽这些角色都对她们有些畏惧自更不敢去招惹她们眼睁睁瞧着她们救了铁中棠也无可奈何。 “而铁中棠武功进境之更是你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他本是你们手下败将但那日竟将你们五人打得狼狈不堪。 “崂山那一役的结果是卓三娘与风九幽被骇走苏环死在那里尸骨无存鬼母姐妹与她门下全都被黑衣圣女们带回常春岛。 “而你们走得自然更是狼狈但你们见到铁中棠等人还在山上便还不死心死等在山下。 “一日之后风九幽竟又回到崂山他这次似在暗中约了帮手是以有恃无恐大骂叫阵。 “哪知夜帝之后、夜敌之子以及铁中棠、水灵光等人竟全都藏入了秘室风九幽骂的话他们根本未曾听见。 “你们遍寻不着只有放一把火将那天宫般的地方烧得干干净净宫里的珠宝却被你们早已偷走了。 “这事你们将风九幽都瞒在鼓里自更不肯给旁人知道只因多一人知道便有多一人分那珍宝。 “你们偷盗老夫的黄金时本想事后再告诉老夫的那理由既然正大想必老夫也无话可说。 “但得到这批珠宝后你们便立刻改变了主意只因若被老夫知道了此事你们自先要将那批黄金归还。 “是以你等便百般狡赖一心想蒙混过去却不知老夫早已将一切事情的真相都调查得详详细细清清楚楚了。” 滔滔不绝说到这里仰天狂笑道:“司徒笑、黑星天老夫说的这番话可有一字虚言么?” 司徒笑等人面色早已听得阵青阵白此刻更是面如土色、目定口呆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说不出一个字来。 冷一枫竟将这绝大的隐秘一口气全部揭穿有如当时眼见一般那是他们做梦也未想到的事。 舱外的铁中棠听完了这一番话更几乎自藏身处跌了下来。 司徒笑听叙之事已是令他大出意外数十年来大旗门屡战屡败竟非武功不敌五福连盟而是败在风九幽那一门派中人手下这实在是个惊人的隐秘可怜大旗门竟生生被骗了数十年。 铁中棠虽觉悲愤交集莫可名状却又不禁窃窃欢喜只因这许多惊人的隐密竟被他在无意中听得。 冷一枫说的那一番话经过之事铁中棠虽然大多在场却也从未想到其中还有这许多曲折。 尤其是赤足汉之被擒九子鬼母师徒之去向风九幽之为何要与大旗门作对崂山夜宫之被焚…… 这些更都是他情愿牺牲一切代价去换取真相的秘密不想此刻冷一枫毫无代价的告诉了他。 这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真是应该感激冷一枫也该感激沈杏白。 只因他已猜到这些秘密必定俱都是沈杏白告诉冷一枫的也只有沈杏白如此贴身的人才能知道司徒笑等人这许多隐秘。 此刻铁中棠心中唯一惊疑之事只是不知风九幽暗中所约的帮手是谁此人武功之高绝却已是绝无疑问的事。 黑星天颤声道:“这……这些事是谁告……告诉你的?” 冷一枫嘿嘿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黑星天道:“但……但此事……” 司徒笑沉声道:“黑兄不必问了此中隐情是谁告诉冷兄的莫非黑兄到此刻还不知道?” 黑星天变色道:“是谁?” 司徒笑冷冷道:“除了令高足还有谁!” 黑星天大怒道:“原来是这……”瞧了冷一枫一眼突又咯咯笑道:“杏白好孩子说的好小弟们正不知该如何向冷兄措词却不知这孩子竟善体为师之意而先将此事告诉冷兄了哈哈哈好好……”司徒笑心思灵敏固是胜人一筹但黑星天面色之转变也是快得骇人。 冷一枫仰天狂笑道:“黑星天!直到此刻你还在这里自欺欺人莫非当真将冷一枫视为三岁童子么?” 黑星天恼羞成怒拍案道:“冷兄你真当黑星天真的怕了你我不过只是念在昔日之情是以让你一筹!” 冷一枫神色不变冷冷道:“不让又怎样?” 司徒笑缓缓接口道:“黑兄此话倒也说的不错否则……哈哈十只拳头怎会怕了双手!” 冷一枫狂笑道:“好个十只拳头……” 一条黑衣大汉垂捧入一壶酒来走过冷一枫身侧时冷一枫突然伸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笑道:“你好?” 那大汉莫名其妙怔怔答道:“好……” 一个字方自出口身子突然颤抖起来“砰”的一声他手捧之酒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这大汉乃是天武镖局的镖伙黑星天见他如此慌张霍然长身而起怒道:“该死的奴才还不扫干净再……” 那大汉缓缓转过了身子灯光下面目竟已变为紫黑颜色眉目也已扭曲在一处那模佯实在狰狞可怖。 黑星天大骇道:“你……你怎样了?” 那大汉挥得满头汗珠迸落却只是说出了一个字。 他手指着冷一枫嘶声道:“他……”仰天跌倒在地上魁伟的身躯竟成了一团。 众人这才知道他竟是中了冷一枫掌上剧毒。 而冷一枫方才只不过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掌竟能使这样一条彪形大汉在霎眼间毒身死其手段之狠掌力之毒当真是骇人听闻之事黑星天“噗”的跌坐椅上怒气再也作不出。 白星武不等冷一枫开口便抢先说道:“此事既已瞒不过冷兄咱们还是开诚布公的与冷兄商量为是!” 他对方才黑星天反脸司徒笑示威冷一枫毒掌伤人……这种种情事竟都不提一句生像这些事全都未生过一般而且说得言词恳切态度坦白生似他早就有意与冷一枫开诚布公的谈话一般。 铁中棠瞧在眼里暗叹忖道:“这些人武功虽不可怕但却无一不是奸恶已极之人那当真比什么武功都要可怕。” 冷一枫道:“阁下早就该与冷某开诚布公的谈谈了却等到此刻才说话不嫌太晚了些?” 白星武对他这冷嘲之言似是一个字也未听见自管接道:“那万两黄金咱们自是该还给冷兄的但望冷兄体谅大局莫对小弟们生了嫌弃之心咱们还是精诚合作与风老前辈携手共灭大旗门……”他先以还金打动冷一枫再以大旗门引起冷一枫敌忾之心这番话果真说得厉害已极。 哪知冷一枫却冷笑道:“那万两黄金身外之物老夫纵不要也算不得什么但与风九幽携手却是万万不可!” 白星武呆了一呆道:“莫非冷兄瞧不起他的武功?” 冷一枫道:“风九幽武功之高已可列入天下十大高手之林冷一枫怎敢有瞧不起他之心?” 白星武道:“我方若有风老前辈为助声势向上倍增却不知冷兄不愿与他携手是为了何故?” 冷一枫缓缓道:“大旗门与五福连盟两派之事表面看来虽然简单其实内情之复杂却绝非你我所能想象!” 白星武大奇道:“冷兄如此说来莫非此事除了风老前辈之外还另有他人牵涉在其中不成?” 冷一枫道:“非但另有他人而且牵涉之人还俱都是久已退隐世外咱们仅在江湖传说中听过他们名姓的高人!” 这简简单单两句话便已将铁中棠一颗心又悬空提了起来白星武等人更不禁为之耸然动容。 司徒笑轻笑道:“此事居然还有隐秘连小弟都不知情冷兄却又不知是如何得知的?小弟愿闻其详。” 冷一枫道:“你不知道的事多哩!” 白星武连忙接道:“小弟们都在洗耳恭听但请冷兄道来。”提起酒壶为冷一枫斟了杯酒。 冷一枫举杯一干而尽道:“司徒前辈有书信遗留给司徒笑先父又何尝没有书信遗交给我!” 司徒笑变色脱口道:“那信中说的是什么?” 冷一枫望也不望他一眼接道:“司徒笑所获那封遗书虽然内藏隐密但先父的遗书所叙隐秘却是更多……” 说到这里他那紫黑的面容突然变为煞白额角之上也突然泛出了一粒粒汗珠。 司徒笑暗中一笑故作失色道:“冷兄怎么了?” 冷一枫身子 颤抖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也无暇答话伸手自那竹篓中抓出条蝎子活生生放进嘴里大嚼起来。 直将这条蝎于吃得干干净净冷一枫方自舒了口气神情渐渐平定面容也恢复了那种诡异的紫黑之色。 司徒笑等人都是老走江湖的一瞧这光景已知冷一枫必是因为求功心急不顾利害的来练这种邪魔功夫。 功夫虽练成但他经络血脉之中也满含剧毒时时刻刻都要吞吃些奇毒之物以毒攻毒去克制血脉中之毒性否则便要痛苦不堪但他每服一种毒物体中之毒性便加深一分如此他掌力虽将越来越毒但下次毒性作便越是剧烈作的时间也越快。 于是他服食毒物势必要更多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实不知要到何地步才止那情况当真与饮鸩止渴一般无二。 司徒笑暗喜忖道:“冷一枫呀冷一枫我此刻纵然畏惧于你但终有一日要眼见你死在你自家所练的毒掌之下!” 冷一枫又自干了杯酒道:“先父留下的那封遗书之中开宗明义第一件事便是要我不可倚仗风九幽那一门派之力只因若要倚仗他们之力便永远休想灭去大旗门大旗门不灭我们世代子孙终是后患无穷是以要绝后患便须去求另一异人千万寻不得风九幽!” 只听耳畔有人道:“为什么?” 冷一枫道:“这原因牵涉甚广其中最大之关键便是常春岛日后座下的黑衣圣女风九幽那一门派之不敢灭去……” 说到这里忽然觉司徒笑、黑星天、白星武、盛大娘等人面上都露出了一种诡异之神色。 而方才那“为什么”三字亦似绝非这五人说的! 冷一枫大惊之下霍然回身道:“什么人?”目光瞪视的方向正是铁中棠隐身在外之处。(全本小说网 ) 第二五章 多情空余恨 四更时圣母祠中的温黛黛左瞧右望也望不到铁中棠的影子但黑衣圣女们却已将起身启行。 温黛黛心里不觉大是焦急忖道:“他那般迫切的要随我同去此刻却还不来莫非……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突见一位圣女走来冷冷道:“你东张西望什么?”” 温黛黛暗中一惊呐呐道:“我……我……我欠了一个魔头的债怕他追着来向我索讨。” 这句话本是她情意之下随意说出的但说完之后心中便立刻想起了那紫袍老人那凌厉的语声似又在她耳畔响起:“无论你走到何处老夫都会寻着你的……语声越来越响竟是驱之不去温黛黛不觉打了个寒噤。 直到那圣女说话她方自定过神来圣女道:“你已死过一次生前无论欠谁的债都可以不必还了。” 温黛黛道:“但……但那人神通广大厉害已极……” 圣女冷冷道:“无论他多厉害也不能向死人要债!” 温黛黛道:“但……便我并……并未真的死呀!” 那黑衣圣女道:“咄!此刻动身天明已可上船午后便可回岛、普天之下有谁斗胆敢去那里撒野!” 温黛黛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仰望着穹苍缓缓道:“再有四五个时辰我便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虽是自责自慰之言但语声中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幽怨之意似是红尘中还有些人和事是她情愿要去为他们担心害怕的! 铁中棠瞧得冷一枫面向自己厉声喝问心头不觉一惊只当冷一枫已觉了自己行藏。 哪知就在这时他身子下竟突然跃起一条人影“砰”的撞开了窗户轻烟般掠入船舱里。此人一直在铁中棠隐身之范围下站着铁中棠竟然丝毫未曾觉察这固是因为铁中棠听得出神但此人轻功之高亦是可惊!而这人影也未想到绳围中还潜伏着人在是以未曾留意却是甚为可喜。 铁中棠大惊之下更是丝毫不敢动弹。 那人影轻功身法虽然绝佳却是个容貌俊美、神情潇洒的紫衫少年手拿一柄洒金折扇扇坠悬着两粒明珠。 铁中棠若非眼见他的轻功身法便要当他是个出来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再也不会想到他竟是个身怀绝技之武林豪杰。 司徒笑等人面色齐变他们竟未想到居然会有入隐身窗下冷一枫厉声道:“小伙子你是干什么的?” 紫衫少年虽然明知这里全都是手段毒辣的武功高手但神情仍是丝毫不变似是全未将这些人看在眼里。 他目光一扫手摇折扇哈哈笑道:“阁下目力端的不错竟瞧出在下藏身之处但还有一事阁下却大大错了。” 冷一枫怒道:“什么事错了?” 紫衫少年笑道:“方才问你为什么的人并不是我。” 冷一枫变色道:“不是你是谁?” 紫衫少年目光缓缓转向船舱后的垂帘微微笑道:“朋友还是快出来吧莫非真要在下亲自来请么?” 话未说完垂帘后己传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大笑道:“好小子有你的!”一条人影随声而出。 此人身子枯瘦颀长有如风中枯竹一般摇摇摆摆走了过来伸出蒲掌的大手指着自己鼻子阴恻恻怪笑道:“冷一枫认得我么?”语声有如刀剑磨擦吱吱喀喀的响当真是说不出的刺耳。 铁中棠见了此人心头不觉一惊、司徒笑等人见了他脸上却情不自禁露出喜色突听冷一枫大喝道:“风九幽!” 他直着眼瞧了许久方自想出此人来历。 风九幽咯咯笑道:“好总算你还有些眼力咱家却要问问你为什么万万不能和咱家携手?” 冷一枫面色虽已微变但却毫不畏缩冷笑道:“这是为了什么你自己想必要比我清楚得多。” 风九幽面色一沉大声道:“咱们问你什么你便该好生回答什么再说些不三不四的屁话小心你的脑袋!” 冷一枫狞笑道:“你真的要我说出来么?好!各位听着风九幽根本不敢真的灭去大旗门也不愿真的……” 风九幽大喝道:“住口!” 冷一枫道:“这可是你要我说的为何又要我住口?” 风九幽怒道:“你竟敢出言顶撞咱家!” 冷一枫道:“别人怕你风九幽我冷一枫却不怕你!” 司徒笑等人见到冷一枫竟有如此胆气都不觉吃了一惊铁中棠惊异的却是:风九幽为何不敢灭去大旗门? 风九幽怪笑道:“凭你那几手三脚猫的五毒掌功夫便要张牙舞爪嘿嘿咱家一根手指便能宰了你!” 冷一枫狂笑道:“你不妨来试试!” 风九幽狞笑道:“你知道的太多也说的太多咱家早就想宰了你了!”身子一欺已到了冷一枫面前。 冷一枫双掌早已蓄势待此刻闪电般推出那漆黑的掌心在灯光看来实是诡异可怖! 但风九幽身子一闪也不见任何动作便已到了他身左冷一枫抽身回掌掌势斜划半弧直拍风九幽肩头。 他掌上剧毒无论沾着哪里都是一死是以他掌势不必攻向别人要害出掌自是方便迅快得多。 哪知风九幽枯瘦的身子一缩又已到了他身右。 冷一枫攻势那般狠毒凌厉风九幽却竟未向他还手两招过后司徒笑等人已是大为惊诧。 却听风九幽哈哈笑道:“小伙子们瞧着这姓冷的掌力虽毒但只要莫被他手掌沾着便一点也不要怕他!” 说话间冷一枫已又攻出七招。他每攻一招掌心便加黑一分七招过后掌心已是黑如涂漆。 众人知道他必定已将体中潜毒全都逼出站的稍近之人已可隐隐嗅出他掌风之中竟带着种腥臭之气。 这五毒掌功夫之阴毒奇诡实是骇人听闻但风九幽身形却仍是灵动诡变冷一枫竟沾不到他一片衣角。 三十招过后风九幽突然怪笑道:“咱家耍猴子也耍够了看招!”双掌齐出连三招。 这三招来得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事先既无一丝朕兆甚至等他出掌之后别人还是看不出他掌势变化如何。 冷一枫连退三步风九幽手掌不知怎么一曲生似手臂已没了骨头竟自冷一枫双掌中穿了过去直拍他胸膛。 眼见冷一枫纵然避得了这一招却再也避不了这一招之后着司徒笑等人只道他霎眼间便将伤在掌下。 哪知冷一枫虽然不避不闪却反手自袖中勾出一物扬手道:“风九幽瞧瞧这是什么?” 风九幽硬生生顿住掌势但手掌仍抵在冷一枫心胸前五分处掌心轻轻往外一登便足以制冷一枫死命。 凝目望去只见冷一枫掌中竟是一封书信信封制得甚是奇特碧绿的纸上画着只漆黑的鬼手! 风九幽果然面色大变道:“信……信里写的什么?” 虽未立刻撤回手掌但语声已是极不自然。 冷一枫道:“拿去瞧瞧!” 风九幽一把夺过了书信抽出信笺瞧了两眼面色变得更是怪异也不知他究竟是喜是怒。 众人瞧不见信上写的什么见了风九幽如此神情面上俱是耸然动容心下更是惊疑莫名。 但铁中棠自上望下却恰巧将信上字迹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那惨碧的信笺上写着:“风九幽:你若伤了我徒弟冷一枫一根毫毛老夫便要你惨呼惨叫七七四十九天再死少一天老夫便不是人!” 下面并无具名只划着个奇形怪状的老人正在大吃毒蛇虽只寥寥数笔但却将这老人诡异的神情勾得极是传神! 铁中棠遥遥望去已是瞧得不寒而栗。 风九幽阴狠的面目上突然堆满假笑咯咯笑道:“失敬失敬原来冷兄已投入餐毒大师门下。” 众人见他突然对冷一枫如此客气竟称起“冷兄”来不觉更是奇怪冷一枫道:“你不是要宰我么?请动手!” 风九幽干笑道:“风某方才只是说着玩的冷兄莫要见怪餐毒大师乃是风某好友风某怎能伤了他高足?” 冷一枫冷冷笑道:“如此说来家师的那封书信必是求你高抬贵手了你为何不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风九幽忙道:“不瞧也罢……不瞧也罢!”一手早已将书信塞入怀里道:“不知冷兄是何时投入了餐毒大师门下?” 冷一枫道:“我瞧了先父遗书便立刻到家师那里他老人家便立刻收了我这不成材的徒弟。” 风九幽拊掌笑道:“好极了好极了冷兄既是餐毒大师门下就什么事都好商量了。” 冷一枫道:“但大旗门之事又当如何?” 风九幽笑道:“此事咱们以后再谈也不迟此刻……”突然转过身瞪向那紫衫少年面上笑容也己消失不见。 紫衫少年冷眼旁观一直面带微笑此刻手摇折扇笑道:“阁下奈何不了别人可是要拿在下来出气么?” 风九幽阴森森道:“谁叫你来的?” 紫衫少年笑道:“家父令小可来此专候一人但小可却见了船上灯火便无意闯来恕罪恕罪。” 他口中虽说“恕罪”但神情仍是嘻嘻哈哈满不在乎哪里有一分一毫求人恕罪的模样! 风九幽道:“就只两句恕罪便够了断?” 紫衫少年笑道:“阁下还要怎样?小可无不从命。” 风九幽狞笑道:“你偷听的秘密大多偷看的也大多咱家要先割下你的耳朵然后再挖出你的眼睛。” 紫衫少年手摇折扇面带微笑似是听得颇为有趣生像风九幽所说的人并不是他。 风九幽又道:“但你听的、看的已全部记在心里咱家还要挖出你的心……”伸手一抓仿佛心已在他手上似的。 紫衫少年嘘了口气笑道:“是极是极这心是非挖不可的但心若被挖出来岂非活不成了?” 紫衫少年又叹道:“在下既未练得五毒掌又无救命的书信阁下若是要动手在下看来只有认命了!” 风九幽怪笑道:“算你知机咱家不妨让你死得痛快些……”双臂一振骨节连响便待向紫衫少年扑去。 紫衫少年道:“且慢!” 风九幽身子一顿道:“你莫非还有后事交待不成?” 紫衫少年笑道:“在下死了也不要紧只怕又有人要令阁下惨呼惨叫个九九八十一天在下岂非罪孽深重!” 原来他眼光目明也已瞧到了那封书信铁中棠见他谈笑生死举重若轻心中竟不禁生出相惜之心。 风九幽怒喝道:“好尖的眼睛先挖出来再说!”食、中两指如钩成双龙抢珠之势直取紫衫少年双目。 紫衫少年竟仍是面带微笑神色不动眼见风九幽那两根又瘦又轻的手指已将触及他眼睑。 突然间门外有人道:“风老四给我住手!” 语声有如洪钟巨鼓震得人耳朵麻。 风九幽双指似乎突然在空中凝结动也不会动了! 一个长髯垂胸、满身紫袍的老人自门外缓缓走入身材虽是高大威猛但行动却是无声无息。 舱中这么多双眼睛竟无一人知道这老人是何时来到门外更无一人知道他是自何处来的。 紫袍老人手持长须神情中竟似带着种帝王般尊贵威严之气缓缓道:“老四你可是要为兄绝子绝孙么?” 风九幽道:“哪……哪里……” 紫袍老人道:“你要取我儿子性命岂非要我绝子绝孙!” 风九幽瞧了那紫衫少年一眼骇然道:“原来是是令郎!”面上又自布满假笑道:“小弟只不过见令郎身上有些灰尘想替他掸一掸!”那只本来要去挖人眼睛的手掌此刻竟为人拍起灰来。 紫衫少年忍住笑道:“多谢多谢!”竟真的让他将自己衣服上的灰尘拍得干干净净。 紫袍老人大步走了过来在冷一枫原来坐的上席坐了下来却瞧也未瞧冷一枫一眼沉声道:“小子过来。” 紫衫少年这才走过来阴笑道:“你老人家来的倒早。” 紫袍老人道:“我老人家还未被人气死自然是来的早了。”突然伸手一指司徒笑道:“你来斟酒!”又一指黑星天:“你去换菜!”再一指白星武:“你去取两份杯筷!”接着一指盛存孝:“你将那讨人厌的尸身抬出去!”最后一指冷一枫:“坐在这里陪老夫喝酒!” 他呼来喝去顷刻间便将舱中五个男人都派了份差使竟将这五个鼎鼎有名之武林豪杰全都视作奴仆一般。 司徒笑等人虽震于这老人之威势不敢作但叫这些平日颐指气使惯了的人来做这些奴仆之事实是有所不能。 风九幽突然顿足大骂道:“你们聋了么?我大哥说的话都敢不听莫非想咱家割下你们的脑袋。” 司徒笑一声不晌提起了酒壶黑星天、白星武对望一眼垂走出取杯热菜去了。 盛存孝挺胸道:“你杀了我吧!” 紫袍老人道:“为何杀你?” 盛存孝昂然道:“你杀我容易令我为奴却是难如登天!” 盛大娘在一旁直拉他的衣角他也直当未曾觉察。 哪知紫袍老人却突然仰天笑道:“好小子有志气坐下吧!” 盛存孝怔了一怔倒未想到这老人竟然如此侠气怔了半晌突然走过去搬起了尸身自窗口抛入河里。 紫袍老人一直凝目瞧着他见他本来死也不肯做的事此刻竟然自动做了不觉持须笑道:“好小子你倒有些意思……好好……”只因这两个“好”字盛存孝便终生受用不尽。 冷一枫突然阴恻恻一笑道:“前辈令我相伴饮酒实是荣幸之至在下这里有些下酒物倒还新鲜在下也不敢自珍请前辈随意用些吧!”他对这老人占了自己座位一直怀恨在心此刻竟将那竹篓打开送到老人面前暗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妄自尊大的老人如何将这些新鲜的下酒物送下口去? 紫袍老人接过竹篓瞧也不瞧突然反手一扣竟硬生生将那装满了毒物的竹篓扣在冷一枫头上。 这手势简单已极看上去也并不甚快冷一枫却偏偏躲他不开狂吼一声连人带椅跌倒在地。 风九幽拍手大笑道:“冷一枫呀冷一枫你这岂非自讨苦吃我惹不起你那老毒物师父却有人惹得起的。” 冷一枫阴沉老辣方才骤然大惊不免惊吼出声此刻却是一声不惊将竹篓自头上缓缓褪了下来篓里已有两个火红色的蝎子一只叮住了他的脸冷一枫不动声色一只只抓了下来抛在地上他体内所含之毒早已比这些蝎子、蛛蜘厉害得多这些蝎子、蛛蜘非但毒不死他反被他毒得半死不活一抛到地上便动也不能动了众人方才还在好笑此刻又不禁骇然。 紫袍老人拍案道:“好毒物当真与养毒那老头子一般无二难怪敢在人前这般猖狂!” 冷一枫冷冷道:“五毒僵身如蛆附骨含毗必报不死不休但望阁下你今后多加小心了。” 这几句话说得冰冰冷冷众人听得一股寒意自心底直冒上来紫袍老人持须狂笑道:“你敢情是想报仇么?” 冷一枫道:“阁下最好此刻便将冷某杀了!” 紫袍老人道:“你还不配老夫动手要复仇叫你师父……” 突然变色而起凝神听了半晌面露喜色大声道:“来了来了……喂小子等的人来了你还不快走?” 紫衫少年道:“儿子又不认得那姓温的姑娘爹爹若不带路叫儿子到哪里去找她去?” 铁中棠心念一闪:“姓温的姑娘?莫不是温黛黛?” 紫袍老人顿足道:“孽障真是烦人……”冲着冷一枫大喝一声:“老夫要事在身无暇再与你噜嗦!” 袍袖一拂烛火飘摇转眼就瞧不见了。 冷一枫冷笑道:“如蛆附骨不死不休……” 风九幽道:“人家父子都已走了你说给谁听?” 冷一枫狞笑道:“走了?哼哼!走不了的!” 风九幽道:“你可知此人是谁?” 冷一枫道:“谁?” 风九幽大笑道:“可笑你连他都不认得雷鞭落……” 冷一枫变色道:“他便是雷鞭老人?” 风九幽道:“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众人这才知道这老人竟是雷鞭都不禁耸然动容。 铁中棠也不禁暗忖道:“难怪这老人如此气派……”心念一转:“他等的若真是温黛黛这倒是怪了。” 他真想赶去瞧瞧怎奈这边的事也一样令他动心。 冷一枫呆了半晌突又咯咯笑道:“雷鞭!哼哼!雷鞭又如何?雷鞭也未见得能在常春岛上来去自如。” 风九幽冷笑道:“莫非你能在常春岛上来去自如不成?” 冷一枫道:“我若不能也不说了。” 风九幽仰天大笑道:“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冷一枫道:“你若不信在下只有告辞了。” 哪知他还未站起身来风九幽已喝道:“且慢。” 冷一枫道:“慢什么?” 风九幽咯咯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有何办法可到常春岛去也不妨说来让大家听听。” 冷一枫哼了一声道:“冷某知道各位必须去常春岛一行却又不得其门而入是以好心好意前来要想指点各位一条明路哪知各位却不信看来冷某所用之心机全是白费的了。” 风九幽眼睛一瞪拍案道:“谁不信?”伸手一指黑星天道:“好小子!是你敢不信么?” 黑星天怔了一怔道:“我……我……信信。” 风九幽喝道:“司徒笑可是你不信?” 司徒笑含笑道:“谁也没有在下这么信的了。” 风九幽转过脸来满面都是笑容道:“你瞧人人都相信的有谁不信风某第一个宰了他。” 冷一枫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好笑!确是好笑!” 风九幽道:“等冷兄笑过了再说也不迟。” 他若有求于人那人纵然百般嘲骂于他他也行若无事等到那人没有用了他一刀砍下那人的头也不会眨眨眼睛的。 冷一枫纵然阴沉但遇见脸皮这么厚的武林前辈倒也无计可施道:“要我说出亦无不可但却无此容易。” 风九幽笑道:“冷兄有何条件只管说出便是。”脸孔一板喝道:“黑星天还不替冷大侠倒杯热热的酒来!” 黑星天只得忍住气倒了杯酒送上冷一枫道:“阁下为何前踞而后恭?” 黑星天道:“嗯……咳咳……” 冷一枫哈哈大笑持杯在手缓缓道:“冷某带了个人来只要有此人随行不但立可直入常春岛而且还可大模大样回来。” 风九幽似是喜得心痒难搔咯咯笑道:“妙极!妙极!这人当真是个活宝他在哪里?请冷兄千万将他带来。” 话未说完已自长身而起。 冷一枫道:“我将他藏得妥当得很你找不着的。” 风九幽干笑着坐下又干笑着道:“冷兄若不带来谁敢去找?但……此人究竟是谁?先说来听听总可以吧?” 冷一枫道:“大旗弟子云铮!” 风九幽呆了一呆突然持掌笑道:“妙极!妙极!” 冷一枫道:“别人不知你总该知道有他同行去到那常春岛实比取了道张天师的护身符还要妥当。” 风九幽大笑道:“不错此人确是道护身符想那日后纵然心狠见了他也要投鼠忌器……不对不对该说打狗也得看主人……”越想越觉自己话说得好不觉越笑越是得意。 但除他之外谁也笑不出来人人都在心中奇怪:“为何云铮有这么大用处竟能做护身符?” 这奇怪之心自以铁中棠为最他听了众人之言虽已知道大旗门与常春岛必有关连但大旗门连年亡命塞外常春岛却远在海隅两下可说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这关系是从何来的?实是令人费解。 何况听风九幽说话常春岛主人见了云铮便要投鼠忌器不敢伤害风九幽等人显见得两下关系还极为密切。 铁中棠这一夜里虽然听得了不少昔日梦想不到的秘密但听了之后却比不听还要糊涂。 他心念纷乱左思右想风九幽与冷一枫又说了几句话他却一个字也未曾听入耳里。 突听风九幽纵声怪笑道:“条件都可依你总该将云铮带来了吧?”铁中棠这才知道他两人三言两语便已谈妥。 冷一枫道:“阁下武林前辈说出的话可不能不算数。” 风九幽道:“这个你只管放心快!快!” 冷一枫咯咯笑道:“要那云铮前来举手之劳而已。”手掌微扬一道惨绿色的烟火穿窗而出直冲云霄。 火光一闪而灭众人睁眼瞧着舱门但直过了盏茶对分舱门外连人影也没有出现半个。 风九幽已大是不耐皱眉道:“怎么了?” 冷一枫干笑道:“快了……快了。” 又过了半晌他自己面上也现出不耐之色了站起了身子喃喃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莫非……” 风九幽冷笑道:“莫非你只是在胡乱吹嘘!” 冷一枫也不答话冷一枫方自变色道:“不好!事必有变待我出去瞧瞧。”纵身掠出。 风九幽冷笑道:“要溜?那可不成风四爷今日跟定你了。”如影随形跟在冷一枫身后。 铁中棠也不禁大是着急他深知沈杏白精明能干绝对不致误事此番必是情势有变但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却是难说得很风九幽、冷一枫、司徒笑等人一个接着一个掠上河岸。 这其间几人轻功之高下一眼便可判出:除了风九幽外身法最最轻便的便是冷一枫。 盛存孝剑法沉稳武功虽然是扎实但轻功却非其长纵身一跃几乎达不到岸上。 铁中棠只等众人俱都上得岸了方自悄悄跟去他自忖轻功虽还不及风九幽却已相差无多。 这时风中竟隐隐传来一阵叱咤之声还夹杂着女子的轻喝不但风九幽等人听到铁中棠也听得清清楚楚。 冷一枫脚步立刻加快十余个起落后便已瞧见一团人影围在方才他乘来的马车旁。 紫袍老人雷鞭父子身形最是触目还有六七个蒙面的妇人幽灵般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方才昏迷不醒的云铮已下得车来。而看守云铮的沈杏白此刻竟已直挺挺跪在云铮面前。 情势一变竟变到如此地步实是大出冷一枫意料之外风九幽显出吃了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冷一枫道:“谁知道。” 风九幽道:“你上去查探查探我回船上等你。” 冷一枫冷笑道:“你过去瞧瞧我回船上等你。” 两人谁也不敢上前都待转身想溜之大吉忽然雷鞭老人大喝一声道:“既已来了便莫要回去!” 这老人不但生似背后长了眼睛耳力之灵更是骇人听闻风九幽、冷一枫对望一眼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云铮戟指大骂沈杏白直将沈杏白骂得抬不起头来只是喃喃道:“小人只是奉命而行。” 云铮怒道:“我以兄弟待你你纵然奉命而行也不该如此若非这些夫人赶来岂非便要送命在你手上!” 原来沈杏白等了许久终是忍耐不住下车瞧瞧动静他只道如此深夜绝不会有人现他踪迹。 这时温黛黛与黑衣圣女恰巧走过温黛黛早已深知沈杏白之好狡见他鬼鬼祟祟的模样便知他必有诡谋。 沈杏白见到那黑衣圣女的身影已是吓得软了半截赶忙钻回车里只望黑衣圣女们已忘记了他是准。 但他做梦也未想到温黛黛竟也变成黑衣圣女之一方自关起车门车门便被打开被人一把抓了出来。 温黛黛瞧见亦是吃了一惊当下解开了云铮的穴道云铮宿酒已醒也未想到出手救他的黑衣蒙面女子会是温黛黛下车大骂沈杏白这时雷鞭父子已听到动静飞掠而来温黛黛瞧见这紫袍老人也吓得不敢声张几重巧合便造成了此刻这微妙复杂的局面。 这时曙色将临已可辨人面目。 冷一枫生怕云铮现自己动也不动的站在风九幽身后他怕的倒非云铮而是日后座下的黑衣圣女。 司徒笑更是不敢露面躲在冷一枫身后黑星天躲在司徒笑身后白星武躲在黑星天身后。 盛大娘喃喃骂道:“没用的东西。”但她站在白星武身后亦是动也不动盛存孝长叹一声背转身子似是不愿再瞧这些人的丑态云铮纵是朝这面瞧过来也只能瞧见风九幽一人何况此刻正是怒愤填膺眼里除了沈杏白一个人外谁也瞧不见。 温黛黛眼见自己梦寐中人便在眼前却不能上前相认心里当真是爱恨交迸又惊又喜。 雷鞭老人忽然大喝道:“少年人你骂完了么?” 云铮眼睛一瞪道:“关你何事?” 雷鞭老人道:“孺子如此无礼可知老大是谁么?” 云铮大喝道:“铁血大旗门下谁也不怕!” 司徒笑等人见他竟敢对雷鞭老人如此顶撞心下都不觉暗喜只道他这番必定有苦头吃了。 哪知雷鞭之生性见着有骨气的少年最是欢喜竟然不怒而笑道:“大旗门下骨头果然都是硬得很。” 云铮道:“你知道就好!” 雷鞭笑道:“但老夫只是要与救你的这几位夫人说话你若还未骂完老夫也不妨等上一等。” 云铮瞧了那黑衣妇人们一眼反觉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在此说话我到别处去骂无妨。” 他也与盛存孝一样是个服软不服硬的脾气。 雷鞭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好小子……”向黑衣妇人们微微一抱拳笑道:“日后夫人近来可好么?” 站在中央之黑衣妇人道:“连阁下身子都还如此硬朗日后夫人福丰自然也康健得很。” 雷鞭老人笑道:“有理有理……温黛黛在哪里?” 他突然间问出温黛黛的名字一群人中倒有大半吃了一惊云铮方待将沈杏白抱起此刻也霍然顿住身子。 黑衣妇人却仍冷冷道:“谁是温黛黛?” 雷鞭老人哈哈大笑道:“你们休想瞒过老夫温黛黛一出少林寺便失去踪影若非已跟随你们老夫怎会找不着?” 黑衣妇人道:“那也说不定。” 雷鞭老人一手捋须微微笑道:“温黛黛若非已跟随你们老夫宁愿割下面来与你相赌。” 黑衣妇人道:“阁下若要割下自己的头我等也无法拦阻。” 雷鞭老人笑声一顿怒道:“你还不承认难道要老夫……”黑衣妇人冷冷截口道:“阁下若是定要说温黛黛已跟随我等不妨指出谁是温黛黛来否则……哼哼!” 另一黑衣妇人道:“阁下若是指错了人他日与日后相见之时只怕有些不便。”语声冷漠竟与先前之人相差无几。 雷鞭老人怔了一怔定睛望去七个黑衣妇人站在对面自顶至踵都被黑衣紧紧裹住。 七个人不但装束一样连身材高矮都几乎完全相同。 只听最左一人道:“我是温黛黛么?”身旁一人立刻跟着道:“我是温黛黛么?”这七个人一个连一个说将下去连语声都无差别七人若不动弹谁也无法喝出她们有何差异之处。 雷鞭老人一生中所遇见的辣手之事也不知有多少却也未如此刻这般为难过竟是呆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这时铁中棠已绕了个圈子隐身在那辆马车之后。 他虽然确知这七个黑衣妇人中必有一个是温黛黛但要他指出谁是温黛黛来亦是有所不能。 不但是他连云铮与司徒笑也是一样分辨不出黑衣妇人道:“阁下若是指认不出就请莫再无理取闹。” 雷鞭老人又急又怒道:这……这……” 沈杏白突然一个翻身扑到他面前大呼道:“小人若能指出谁是温黛黛前辈又当如何?” 雷鞭老人喝道:“老夫都认不出你这臭小子反倒认得出?好!你若认得出老夫便作主今日放过了你。” 沈杏白道:“真的?” 雷鞭老人一脚踢了出去将他踢得连滚两滚口中怒骂道:“什么真的假的老夫说的话一千匹马也追不回来。” 沈杏白虽然挨了一脚神情却大是欢喜道:“小人并非目光比你老人家敏锐只是温黛黛方才在小人面前露了马脚。” 雷鞭老人道:“什么马脚牛脚快说出便是。” 沈杏白道:“除了温黛黛外谁也不会认得小人更不会认得云……云大侠但方才有位黑衣夫人瞧见小人与云大侠时却脱口喝出了小人与云大侠的名字小人那时便已猜出这位夫人是谁了。” 雷鞭老人道:“你那时纵然猜到此刻也未必分辨得出。” 沈杏白笑道:“但小人那时便已乘着那位夫人拉出小人之时在她手上留了些暗号她当时也未觉察……” 说到这里右面第二个黑衣人情不自禁悄悄将手往衣袖里一缩沈杏白眼内瞥见霍然反身大叫道:“就是她!” 呼声未了雷鞭老人已闪电般掠到那黑衣妇人面前厉叱道:“就是你!温黛黛你还想逃么!” 那黑衣妇人身子一阵颤抖。 沈杏白哈哈大笑道:“温黛黛谁教我要将手缩在衣袖里其实你手上哪有什么记号?” 铁中棠又是惊奇又是感叹惊奇的是不知这老人为何要寻温黛黛感叹的是这沈杏白的确饶富心计。 那黑衣妇人顿了顿足大声道:“你认出我也好不认出也好反正我死也不跟着你。” 她反手抹下了面幕露出那虽然美丽但却憔悴的容颜云铮见了这面容身子竟不由自主的为之一震。 雷鞭老人大笑道:“老夫既已认出了你你便得跟我走。” 中央那黑衣妇人忽然冷冷道:“为什么?” 雷鞭老人道:“她与老夫已有约定。” 黑衣妇人截口道:“她已死过一次任何约定都可不必遵守。”冷笑一声又道:“只因人既死了任何事都无法做了!” 雷鞭老人哈哈笑道:“不错既人日后座下必定死过一次但她纵然死了这件事也可做的。” 黑衣妇人道:“凭什么?” 雷鞭老人道:“只因她与老夫约定之事乃是将身子交给老夫却未言明死活这身子不论死活老夫都要定了。” 这一着确是厉害非常黑衣妇人们立时无话可说只因唯有这件事死人确是一样可做的。 温黛黛目光四望两行清泪夺目而出。 云铮突然大喝一声挺身而出厉声道:“瞧你也是个武林前辈却这般欺凌弱女别人不管云某却是要管的。” 温黛黛身子一震双目中露出惊喜之情云铮竟仍然对她如此关切她纵然真的死了也是甘心。 雷鞭老人瞪眼瞧着云铮瞪了半晌突然抚掌笑道:“不错不错就是你!老夫先前竟然未能认出。” 云铮怔了一怔道:“什么没有认出?你胡言乱语什么?” 雷鞭老人道:“老夫救了你性命你怎能对老夫如此无礼?”他此刻方自认出云铮便是自己送入少林寺的少年。 云铮却更是茫然不解道:“你几曾救了我性命?” 雷鞭老人道:“若非老夫你怎进得了少林寺?” 云铮又惊又疑道:“但……但她……” 雷鞭老人道:“她便是为了要救你才将身子交给老夫傻小子难道你直到此刻还不知道?” 云铮身子一震倒退数步呆在当地。 雷鞭老人招手道:“小子过来。” 那紫衫少年满面苦笑走上前去。 雷鞭老人道:“站到温姑娘身旁去。” 紫衫少年连连咳嗽站了过去温黛? ??目光痴痴的瞧着云铮别的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雷鞭老人瞧瞧他儿子又瞧瞧温黛黛捋须大笑道:“好!好!当真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女的既漂亮又聪明男的也不差将来为老夫生个孙子哈哈……哈哈!当真妙极……妙极……” 温黛黛这才回过神来诧声道:“什么?孙子?” 雷鞭老人道:“你与我儿子生下来的自是我的孙子嫡亲的孙子。”他似乎是生怕别人不懂解释得详详细细。 温黛黛实是大出意外道:“你……你原来要我与你儿子……” 雷鞭老人满面俱是得意之情道:“老夫一生纵横孙子若是不佳岂非一大憾事是以老夫一心要找个好媳妇……” 仰天大笑数声接道:“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了你老夫阅人无数深知笨女人生笨儿子聪明女子生聪明儿子此乃千古不变之理如今老夫有了你这般聪明美貌的媳妇好孙子也眼看可到手了……喏喏你瞧我儿子少年英俊文武全才与你正是天生一对。” 这老人自说自语越说越是得意那紫衫少年却是满面苦笑咳嗽也咳得更是厉害了。 风九幽咯咯笑道:“妙极!妙极!当真是妙极!温姑娘还不跪下叩头亲亲热热的叫一声老爷子!” 云铮再也忍耐不住大喝一声道:“放屁!” 雷鞭老人道:“傻小子站开些。” 云铮厉喝道:“温黛黛是我的岂能再嫁给你这臭儿子!” 他也不知自己怎会说出这句话来只是冲口便已说出温黛黛听在耳里几乎喜欢得晕倒在地。 雷鞭老人浓眉怒轩厉喝道:“傻小子你不知老夫是谁对老夫无礼倒也罢了岂能骂老夫的儿子!” 云铮道:“骂了又怎样!” 雷鞭老人大怒道:“小子快去教训教训这呆鸟。”原来他“小子”上若没有加别的字便是唤他儿子。” 紫衫少年得笑道:“但……但……” 雷鞭老人喝道:“但什么?莫非你要做个不孝之子还不快去……念在这傻小子还有把硬骨头莫伤他性命就是。” 紫衫少年叹了口气道:“好……” 哪知云铮出手一向快得骇人不等他话说出便已一拳击出风九幽怪笑道:“好小子怎会是少林拳!” 一句话说完云铮已攻出五拳之多:“贤侄你瞧这傻小子真打还不揍他?揍他!” 中央那黑衣妇人乘着此时附在温黛黛耳畔悄声道:“我等缠住这老头子你快走吧!” 温黛黛垂道:“到……到哪里去?” 黑衣妇人取出一个铜哨塞入她手里道:“到海边一吹自有船接你到了常春岛就不必再怕任何人了。” 语声方了微一招手六个黑衣妇人身形齐展只一闪已将雷鞭老人团团围住身法当真快如行云流水。 雷鞭老人怒道:“你六人要怎样?” 黑衣妇人道:“要教你脱身不得。”六人身形旋转不停突有一人拍出一掌直打老人肩头。 雷鞭老人大喝道:“闪开!老夫素来不愿与妇人交手。” 黑衣妇人道:“不交手也得交手。” 六人连环出掌配合之佳妙掌势之奇幻什么话也形容不出。 雷鞭老人虽是当世之雄但陷身在此阵之中空自暴跳如雷一时间也休想冲得出去。 温黛黛脚步已开始移动一双眼睛却再也移不开云铮。 云铮拳势有如狂风暴雨般攻向那紫衫少年那紫衫少年似已无力还击又似根本无心与他动手。 温黛黛纵不想走又不能不走方待狠心转过身子眼角转处突然瞧见风九幽正瞧着她诡笑。 同时她也瞧见风九幽身后的冷一枫、司徒笑她心头一凛:“我此刻一走岂非正好落入他们掌握?” 她宁可被雷鞭老人所擒也不愿被这些人沾着一根手指当下又顿住脚步当真是进退维谷。 突听那紫衫少年悄声道:“这马车是空的。” 温黛黛心中一动云铮却大喝道:“空的又怎样?” 紫衫少年一面闪避他的拳势一面压低声音道:“空的便可坐人人坐上去便可逃走。” 云铮怒道:“他休想逃走!” 紫衫少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温黛黛却已赶了过来悄声道:“他是要你坐上马车走呀!” 云铮拳势仍是丝毫不停怒道:“我为何要逃走!” 紫衫少年叹口气道:“你总可带着温姑娘走吧?” 云铮这才怔了一怔道:“你……你说什么?” 紫衫少年叹道:“傻小子!真是傻小子!你两人逃走由我替你们挡住追兵岂非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云铮道:“哼!你焉有如此好心?” 紫衫少年急道:“你当温黛黛是天仙我却未见瞧得上她呀但你若还不走我便真要娶她做老婆了。” 云铮纵然再傻此刻也能体会出这少年的一片好心心下不觉甚是感激口中却犹自喝道:“傻小子你……” 紫衫少年道:“好我是傻小子好了吧可以上车了吧?” 温黛黛忍不住“噗哧”一笑悄然掠入了车厢。 云铮终于住手道:“但……”紫衫少年不等他再说话突然手掌一伸不知怎地一来已扣住了云铮脉门将他推上了马车口中轻呼一声手指轻弹马腹健马长嘶一声扬蹄奔出。 马车一走车后的铁中棠便无法藏身他此时此刻怎能露面只有攀在车厢上跟着马车走了。 健马方自长嘶紫衫少年已掠到风九幽、冷一枫等人身前张开双手微笑道:“各位可认得在下么?” 风九幽道:“认得……莫放那马车走……”袍袖一拂便待追出黑、白双星、司徒笑亦自举步。 哪知紫衫少年年纪虽轻武功却高身子飘飘摇摇始终挡住了风九幽的去路眼睛却瞪着司徒笑等人沉声道:“各位还未答复在下的话走不得的。”司徒笑等人被他气势所慑果然不敢动弹。 风九幽忍住气道:“你乃雷鞭之子风某怎不认得?” 紫衫少年笑道:“不敢不敢……”随手一指司徒笑等人“这几位兄台贵姓大名也请为小侄引见引见。” 风九幽满腔怒火终于瞧在雷鞭面上而不敢作只狠狠瞪了紫衫少年几眼将司徒笑等人名姓说出。 紫衫少年哈哈一笑飘身闪开道路道:“各位请追吧!” 风九幽怒道:“此刻哪里还追得上!” 紫衫少年笑道:“此刻若是追得上我也不让路了。” 风九幽火冒三丈却也奈何不得他只得挺胸顿足破口大骂却又不敢指明骂的是谁。 紫衫少年再也不理他转望去但见那六个黑衣妇人旋转更急几乎已看不到她们的身形只剩下一团淡淡的灰影。 灰影中雷鞭老人连声怒叱突然长啸一声冲霄而起啸声有如雷鸣风云为之变色。 众人虽然久知雷鞭老人之能但听他一啸之威竟致如此也不禁为之战战兢兢群相失色。 风九幽低笑着道:“我大哥动了真怒对方无论是谁都不管了这六个妇人此番少不了要吃些苦头。” 哪知啸声未了黑衣妇人们身形已自散开各各垂手而立再无动作雷鞭老人飘身落下须皆张双目含威看来当真犹如九天雷神怒下凡尘他一身紫缎锦袍高高鼓起不住波动显见得其中已涨满真气众人瞧得此等登峰造极的气功更是为之舌矫不下。 雷鞭老人大怒喝道:“久闻常春岛大周天绝神阵大小由心妙用无方老夫正要领教各位怎么停了?” 黑衣妇人缓缓道:“大周天绝神阵虽是大小由心但六个人终不能显出它的威力何况温黛黛早已去远我等又何苦多费气力阁下若定是要瞧瞧绝神阵的威力常春岛上随时都有人候教!” 语声低沉缓慢仍是丝毫不动意气。 雷鞭老人暴怒道:“常春岛?哼哼!常春岛难道真是龙潭虎穴老大难道真的不敢去么!” 风九幽道:“她们真是当大哥不敢去的。”他自身不敢闯入常春岛此刻自是极力鼓动别人自家便好乘机混水摸鱼。 雷鞭老人被他激得更是怒火冲天跺一跺足道:“小子咱们走!”这一足跺下泥地竟被跺下一尺。 风九幽心中暗暗大喜道:“小弟虽然无力为大哥助拳但跟从大哥前去最少也可助一助大哥的威风。” 雷鞭老人厉喝道:“要去的俱都跟随老夫前去老夫就不信那常春岛真是龙潭虎穴此番就要闯它一闯。” 司徒笑等人都为之喜动颜色紫衫少年却不禁暗中叹息。 奔驰的马车中云铮、温黛黛对面相坐温黛黛面上笑容犹自未敛云铮怒道:“你笑什么?” 温黛黛不声不晌垂下头去。 云铮道:“你既觉得那少年比我聪明得多为何不跟着他去?”温黛黛仍是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两入默然半晌车马奔驰更急。 云铮忽然又道:“我方才虽然挺身而出但那也不是单为着你别的任何女子受了欺负我也一样会如此。” 温黛黛道:“我知道……” 云铮似是满肚子别扭温黛黛越是如此柔顺他越是恼怒忽而捶打车壁忽而瞪眼威。 温黛黛还是低垂着头也不理他。 又过了半晌云铮终于忍不住道:“你虽然救了我性命但也害得我够苦了我丝毫也用不着感激于你。” 温黛黛道:“我知道……” 云铮突然跳了起来“咚”的一头撞上车壁嘶声大喝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温黛黛幽幽望了他一眼幽幽叹道:“你怎知我不知道?” 这一眼望将过去云铮似是被人在心上扎了一针。 这目光中那种如怨如慕、千回百折的情意便是铁石人见了也经受不住何况这么条血气生生的汉子。 云铮再也忍受不住突然扑过去紧紧抱住了温黛黛软绵绵的身子嘶声道:“你不知道我……我是……” 他生性激烈大喜大怒若不要理别人便瞧也不瞧那人一眼若是感情迸那火一般的热情也实是令人动心。 温黛黛埋在他胸前幽幽道:“我知道你是感激我的。” 云铮道:“我不但感激而且……而且还……” 温黛黛道:“还什么?” 云铮道:“我……我还……” 温黛黛道:“男子汉大丈夫连个爱字都不敢说么?” 云铮大声道:“不错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宁可什么都不要也不能没有你。” 温黛黛抬起头娇靥上已满是泪痕颤声道:“我纵然受尽千辛万苦但只要能听到这一句话便什么都满足了。” 云铮紧紧抱着她似是生怕她突然飞了口中不住道:“我爱你……我爱你……你若喜欢听我每天都可说上千百次。” 温黛黛幽幽道:“但我以前曾经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也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云铮捂住了她的嘴道:“不论你以前做过什么也不论你以后要做什么只要你心对我永远不离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温黛黛“樱咛”一声伸手搂住他脖子两人身体相偎脸面相依热泪相流似乎都忘了自己置身何处。 车厢外之人只听得热泪奔腾又是感动又是欢喜竟也不觉为之热泪盈眶暗道:“傻小子……傻小子你终于明白了……” 他虽不愿偷听但车厢中字字句句却都传入他耳里。 他虽不愿再听但却又忍不住想多听一些好代他们欢喜只因这两人若是幸福他真比自己幸福还要高兴。 云铮的确是全心全意在享受着这无比的幸福口中喃喃道:“你纵然见着比我聪明的人也莫要舍下了我。” 温黛黛见他说得诚心诚意似是还未忘记方才那紫衫少年的事忍不住破颜一笑轻轻骂道:“傻小子!” 云铮道:“我虽是个傻小子但却全心爱着你那些聪明人不知有多少人会去爱他但我只有你一个。” 温黛黛道:“只怕不止一个吧!” 云铮着急道:“真的只有一个你若不信我……我……” 温黛黛突然抱紧了他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她脸上又是笑容又是泪痕道:“傻小子……傻小子!虽然别人都爱聪明人我却只爱你这股傻劲。” 云铮脖子被她咬得生疼心里却是甜甜的突然笑道:“若是如此只怕还有别的女孩子喜欢这股傻劲也未可知。” 温黛黛咬着嘴唇轻轻道:“若是有别的女孩子再喜欢你我就将她杀了剥了煮了一口口吃下去。” 云铮纵声大笑道:“好凶的雌老虎……纵然有人要来喜欢我听见这话也要吓得跑回去了。” 他笑声中满是得意高兴早已将那些不幸的往事忘得干干净净温黛黛瞧着他瞧了半晌突然轻轻一叹。 云铮道:“这么高兴的时候你为何叹气?” 温黛黛眼睑一合垂下头去幽幽叹道:“咱们现在虽然这么高兴但高兴的时候不多了。” 云铮大骇道:“谁说的?……谁说的……” 温黛黛道:“到了海边我便要坐船到常春岛去了从此……天涯海角人天两隔只怕我……永远……” 云铮大喝道:“不准你说了……也不准你去!” 温黛黛道:“我又何尝愿意离开你但……但你不要忘了我已是个死人只有常春岛才是我的去处。 云铮又急又怒热泪夺眶而出紧抱着温黛黛嘶声道:“谁说你是死人?那些人胡说八道你休要听他。” 温黛黛道:“我已加入她们不去也不行了。” 云铮咬牙道:“谁说不行?谁若敢强迫你我将那人……那人煮来吃下去我……我去放火将常春岛烧了。” 温黛黛手伸出衣袖轻轻拭去了他面上的泪痕道:“傻小子!日后武功绝世座下高手如云你能对付得了么?” 云铮身子一震犹如当胸着了一拳。 温黛黛见他面上突然没了血色两眼瞪得圆圆唤他一声他也不应直似已变得痴了、呆了! 她不禁又是心痛又是着急流泪道:“你……你怎么了……你……你醒来……再想法子……” 云铮茫然道:“什么法于……什么法子?”突然放声大哭道:“没有法子了!我……我对付不了他们。” 温黛黛垂道:“想来总是有法于的。” 云铮定了定神突又跳了起来“咚”的一头撞上了车顶但他却不觉得疼大喜道:“真的有法子?” 温黛黛又是心痛又是怜惜轻轻抚着他的头道:“日后虽然武功通大总不能强迫我一定要做死人吧!” 云铮拊掌道:“不错不错……” 温黛黛道:“我若是去求她想来她也绝不会勉强我们的。” 云铮道:“不错不错……我陪你去。” 温黛黛瞧了他一眼突又道:“只是我却不愿意去求她。” 云铮大呼:“你……你……为什么?” 温黛黛轻轻道:“你若又犯了那少爷脾气只想起我的错处又不理我了我倒不如死了的好。” 云铮面孔急得通红大叫道:“云铮若再对温黛黛有丝毫相弃之心老天只管叫云铮死于……” 温黛黛急忙捂住了他的嘴破涕笑道:“我相信你了你莫再说了老天若是有眼便令我两人天长地久永不相弃。” 云铮道:“对天长地久永不相弃……”两人面面相对目光相视似是一时一刻也不舍离开。 铁中棠听了温黛黛的言词语意早已知她这诸般语意不过是欲擒故纵以退为进之意。 但他对温黛黛却毫无责备之意只因他深知温黛黛这一番苦心她如此做法也不过是想要云铮与她永不分离若非如此她又怎能伏得住那野马一般的云铮铁中棠只觉她这番心意大值怜惜颇堪同情纵然用些手段使些巧计也是情有可原怪不得她的。 铁中棠虽非女子却当真可算是女人们的知己只因天下女子唯有对她们喜爱的人才肯如此费尽心计那男人若是不值女子一顾便是求女子对他用些手段、使些巧计那女人也是不肯的。 转目望去车马奔行在荒野中竟似无人驾驶。 铁中棠暗中一笑忖道:“他两人说得起劲竟将赶车之事给忘却了此刻他两人想必还是不会想起我端的不该再听下去了且让他两人温存温存我便为他们赶车也罢。” 当下轻轻掠上前座拾起缰绳策马而去。 这时天光已大亮万丈金光破云而出将那辽阔的原野照得一片金黄风声中已隐隐传来浪涛声大海想必已不远了。 铁中棠但觉精神一振且将一切烦恼之事俱都抛在身后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愁来无事瞌睡多。 他见了云铮与温黛黛如此光景莫说要他一日一夜不睡莫说要他赶马便是要他三日三夜不睡便是要他掌炉他也是欢喜的。(全本小说网 ) 第二六章 无语问苍天 车行半晌大海忽在眼前但见朝日宛如金钲海波亦如涂金金波浩瀚千里端的令人眼界为之一宽。 铁中棠一眼望去却瞧不见海滩6地心头不觉一怔再看前面岩石嵯峨竟是一道断崖。 原来方才健马无人驾驶放蹄狂奔之下便失却方向此刻若非已有铁中棠赶车车马只怕便要笔直冲入海里。 铁中棠大惊之下硬生生挫腕勒住缰绳但车马兀自冲出丈余方自停顿只要再进三尺车马若想停顿亦是有所不能了。 俯下望但见断崖之下怪石林列石色如铁海浪汹涌打上岩石飞激四溅人马若是跌下哪里还有命在? 车厢中的云铮与温黛黛虽已忘却天地万物但车马骤停两人心念一转也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温黛黛惶声道:“该死!该死!咱们竟忘了无人赶车!” 云铮道:“我去瞧瞧这是怎么回事……” 话声未了人已掠出却见一条黑衣汉子端坐在马车前座上云挣更是惊奇意外脱口轻叱一声:“什么人?” 铁中棠惊魂未定掌心犹自捏着冷汗听得这一声轻叱也未及思索便转过头来。 云铮目光动处面色大变狂吼道:“原来是你!” 吼声中突然一掌直击而出。 铁中棠也不知是不及闪避还是不愿闪避竟被这一掌着着实实击在左胁之上只听“砰”的一声他身子已自马车上飞了出去远远跌入断崖下只留下半声惊呼缥缥缈缈飘荡在海风中。 温黛黛听得这一声惊呼方自抢掠而出云铮左掌握着右拳正站在地上呆呆的怔。 他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双目之中却布满了红丝温黛黛又是惊诧又是着急惶声问道:“什么事?” 云铮道:“铁中棠……铁中棠……” 温黛黛更惊失声道:“铁中棠?铁中棠在哪里?” 云铮伸手向断崖下一指道:“被我一拳打下去了!” 温黛黛惊呼一声颜色惨变身子也似站立不住摇了两摇终于“噗”的一声跌坐在地。 云铮面上忽然泛起一丝笑容喃喃道:“打下去了!一拳就打下去了……”那笑容极是古怪也不知是悲哀还是欢喜。 温黛黛身子抖指尖冰冷道:“你……你好……” 其实她喉头哽咽一个字也未说出口挣扎着站起身子跌跌撞撞狂奔到断崖边缘。 断崖下浪涛击石泡沫四溅哪里还瞧得见铁中棠人影唯见一方黑色衣袂挂在岩石上犹未被海浪打湿仍在迎风招展看来却似铁中棠的一只手掌还攀在岩石上想挣扎着自海水中爬起。 温黛黛这一眼瞧下心中悲痛哪里还能忍耐双手紧抓着崖边岩石立时放声痛哭起来。 云铮见她竟为了铁中棠如此悲痛又嫉又恨忍不住大怒道:“铁中棠背师叛友人人得而诛之你哭什么!” 温黛黛霍然转身痛哭着道:“他……他有哪点对不起你?你若不是他今日哪里还有命在!” 云铮冷笑道:“如此说来我反应感激他不成?” 温黛黛道:“自……自然!” 云铮大怒嘶喝道:“你不知道他害了我多少次第一次在那迷林中他便将我送入司徒笑手中若非我挣扎着逃出来又……又遇见了你早已要被他们非刑拷打而死我还应感激他、感激什么?” 温黛黛流泪道:“错了……错了……” 云铮大声道:“此乃我亲身经历之事怎会错了?” 温黛黛嘶声道:“你可知那次他非但未曾害你且是拚了性命救你他为了救你假意向司徒笑跪拜又乘机将司徒笑击伤那时他若将你放下不顾本可逃生但他死也不肯放下你终又落入别人手中幸好遇见个存心向大旗门报恩的赵奇刚赵奇刚也只能救出一个人而已在那种选择之下他仍是选择了救你便令赵奇刚负你逃走自己却落入百丈绝壑之下!” 这些话她本是自司徒笑、铁中棠等人口中零碎听来隐忍了多时此刻终于一口气说出。 云铮听得面上阵青阵白道:“但……” 温黛黛道:“赵奇刚舍命将你送到安全之处而你却偏要疑心那是别人要用刑拷打你竟然逃了出来。” 她惨然一笑又自接道:“但你却不知真要害你的是我不是他若非司徒笑定要我将你诱回大旗门的老家他好在暗中跟踪要你大旗门一网打尽你伤势未愈时便已将你杀了!” 云铮头上冷汗交迸道:“但到了洛阳他为何……” 温黛黛道:“我自以事机做得极是隐密到了洛阳李宅便被铁中棠看破了真相但你那时已恨他入骨不可理喻他只有以钱财将我诱感好教你对我死心哪知你非但不知此意反而更恨他了!” 云铮颤声道:“但……但他为何又跟司徒笑……” 温黛黛道:“那只是他金蝉脱壳之计他要胁潘乘风易了那老人的容貌令司徒笑等人将之当做铁中棠他自己便好专心志意在暗中对付他们他智计万方又岂是别人所能猜出!” 云铮双膝软“噗”的跌倒在地。 温黛黛道:“那时我对你本无丝毫好感只是铁中棠时时刻刻劝我莫要害你是以在荒祠之中我才会那般说话。” 云铮黯然垂下了头。 温黛黛道:“那日在铁匠村中也是他将艾天蝠诱开的他为了要救你的性命自己险些死在艾天蝠掌下!” 一阵风吹来云铮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温黛黛道:“那时你已负伤我将你抱回居处却被司徒笑等人追踪而来又多亏了铁中棠救了你也救了我!” 云铮流泪道:“原来你……你是喜欢他的……” 温黛黛亦是满面痛泪颤声道:“不错有一阵我是喜欢他的但他为了你到处避着我直到……直到……” 她垂啜泣了一阵方自接道:“直到那日你负伤时我抱着你满山狂奔那时我才现我整个心都已被你打动我宁可自己死上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能让你死但……但若不是他我们又怎有今天……”一面说话一面流泪话未说完眼泪已湿透了衣襟。 云铮呆在那里已不知动弹。 恩恩怨怨前因后果他终于全都恍然。 但这恍然却已迟了些这激动也未免太大了些。 云铮但觉心胸中一片浑浑噩噩似已完全失去了主宰他似乎什么都已不知道只知自己纵然死上百次也不能恕罪。 温黛黛流泪道:“这些话我怕你伤心本来永远也不想对你说的但为了洗刷铁中棠的冤名只得对你说了。” 云铮茫然点了点头泪珠洒满胸前。 温黛黛啜泣道:“不说别的就说今天若不是他及时勒住了缰绳我们岂非早已粉身碎骨……” 云铮突然长身而起仰天痛嘶道:“铁中棠!铁二哥!小弟……云铮……太……太对不起你……” 狂奔着冲向断崖便待一头撞将下去。 温黛黛惊呼一声滚了过去抱住他双足。 两人一起滚在地上云铮惨呼道:“放手!求求你放开手……我若不死你叫我如何活得下去!” 温黛黛痛哭着道:“你不能死你怎么能抛下我一人莫非……莫非你已忘了天长地久永不相弃……” 她紧抱着云铮再也不肯放手。 云铮道:“但……但我哪里还有脸活下去!我活在世上又是何等痛苦!求求你还是让我死吧……我……我……” 温黛黛嘶道:“但大旗门的血仇还未报我们的誓言犹在耳你怎么能死!怎么能死!” 她拼命捶着云铮的胸膛悲嘶着道:“你要死也要死得像个英雄!你要死也不能死在今日!” 云铮心头一凛又是一身冷汗道:“但我……” 温黛黛却越说越是悲愤打得更重骂得更凶:“你此刻若是死了不但抛下大旗门血仇不顾也抛下我一个人孤零零无依无助你……你若再说一个死字你便是混账便是懦夫!” 她哀求虽然无用但这番痛打却打得云铮又惊又愧这番痛骂更是字字句句都骂入云铮内心深处。 温黛黛打得手软无力骂得声嘶力竭自己实也心灰意冷突又伏在云铮身上痛哭着道:“你要死就死吧!我也陪着你死……大家一起死了……大家眼前……眼前都落得个干净!” 云铮长叹一声道:“我不死了!” 温黛黛怔了一怔道:“你……你说什么?” 云铮道:“我活着固然痛苦但我若死了又怎能真的安心?你说的不错我纵然要死也不该死在今日。” 温黛黛又惊又喜道:“真……真的?” 云铮道:“我几时骗过你?” 朝日虽已升起但海上却起了浓雾突然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自岸边划破了天地间的静寂传达到远方。 过了半晌一艘渔船自浓雾中荡出船上卓立着一个白苍苍的老妇人款款摇橹。 她年龄虽已老迈但站立在动荡的船头上强劲的海风间身子却仍挺得笔直似是一生中从未曾弯曲过。 云铮面容早已麻木与温黛黛等候在岸边渔船渐渐靠岸那老婆子目光一转忽然锐声道:“死人在哪里?” 温黛黛道:“老婆婆死人就是我。” 老婆子瞪了云铮一眼道:“他是谁?” 她面容被岁月侵蚀风雨吹打划出了千百条皱纹显得那么衰老不堪但一双眼睛却仍亮如闪电似是只要一眼瞧过去任何人的秘密却再也休想瞒得过她。 温黛黛赔笑道:“他也是要去常春岛的。” 老婆子哼了一声道:“你上来他留下!” 温黛黛惶声道:“为……为什么?” 老婆子怒道:“他凭什么能到常春岛去?” 温黛黛道:“他……他……” 云铮突然厉喝道:“你莫要求她云某要到常春岛去也未见得非坐她的这艘船不可!” 哪知这老婆子听了这句话如见鬼魅般面容突然大变颤声道:“你……你说你姓什么?” 云铮大声道:“云!” 老婆子颤抖着伸出手指指着他道:“你可是大旗门下?” 云铮道:“不错你要怎样?” 老婆子身躯摇了两摇突然回过头去道:“你也上来吧!” 温黛黛大喜道:“多谢婆婆。” 云铮心中却大是惊诧:“为何我一说出姓名来历这老婆子立刻就变了颜色?这其中难道又有何隐秘?” 温黛黛道:“快上来呀!”一把将他拉上船去。 两人上船入舱那老婆子始终背对着他们再也不瞧云铮一眼长篙一点渔舟便离开了海岸。 温黛黛道:“还要相烦婆婆一件事不知婆婆可答应?” 老婆子道:“说吧!” 温黛黛黯然道:“晚辈们有个朋友失足落在左面的岩石下请婆婆荡船过去瞧瞧他……他的尸身还在不在。” 老婆子也不说话却将渔舟荡向左方。 温黛黛心里也不觉奇怪、暗道:“这老婆子先前什么事都不肯答应如今却是有求必应这是为什么?” 海浪汹涌雾更重哪里还寻得着铁中棠的尸身?云铮、温黛黛相视一眼又不禁潸然泪下。 老婆子虽未回头却似将他们举动瞧得清清楚楚锐声问道:“这尸身是你们的什么人?你们竟为他如此伤心。” 温黛黛流泪道:“是……是他的二哥。” 老婆子身躯似乎又一震道:“他的二哥姓云还是姓铁?”这句话问将出来可见她对大旗门竟是知之颇深。 温黛黛瞧着她背影迟疑着道:“姓铁……”忍不住又问道:“婆婆你莫非也知道大旗门?” 老婆子却不答话也不再说话双手紧紧握橹用力将渔船荡向浓雾深处但闻水声荡荡海天俱寂。 她似是对这条海路极是熟悉虽在浓雾之中也不致迷失方向温黛黛瞧着她身影不觉竟已瞧得出神。 却未想到那老婆子突然叹息了一声伸手在她面上轻轻抚了~下道:“孩子你为什么要对大旗门……” 她似是有许多话要说但只说了半句便戛然而止。 温黛黛只觉她的手掌比任何砂石都要粗糙摸在脸上犹如挫子一般不禁问道:“婆婆在海上已有多久了?” 老婆子默然了半晌缓缓道:“我在这海上……一个人……荡来荡去……已有十九年八个月零三天了!” 她将时日记得如此清楚显见这一天天孤寂的岁月是如何难以打破温黛黛只觉心头一阵凄楚。 老婆子又道:“将近二十年的岁月……唉!过去得真是慢但有许多事再过二十年还是忘不了的!” 她也不知是对人倾诉还是自言自语。 温黛黛茫然更不知该如何对答但她已隐隐猜出这老婆子必定有什么伤心事而且还必定与大旗门有关。 三个人各各俱是心事重重谁也不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婆子自舱中取出几个馍馍三人分来吃了。 那馍馍又粗又干温黛黛若非早已饿了实是难以下咽便不禁又自叹道:“海上如此困苦婆婆你为何不歇歇?” 老婆子道:“困苦?……歇歇?……”突然纵声大笑起来道:“若非这种困苦的日子又怎能磨得去我心头的恨事!” 笑声中充满了怨毒也充满了诡异。 温黛黛只听得一阵寒气自心底升起再也不敢说话。 船行约莫三个时辰方自靠岸云铮道:“多谢!”一掠而去他只觉自己留在这老婆子身旁心里便有种说不出的别扭真是越早离开此地越好但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自己心里也是一片茫然不得其解。 温黛黛也说:“多谢婆婆……”方待转身。 哪知老婆子却一把拉住了她轻叹道:“傻孩子千万莫要为大旗门子弟伤心大旗子弟是从来不为女人伤心的。” 她终于将先前那句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温黛黛呆了一呆还想再问老婆子却已将她推开径自摇船去了。 岸上雾已淡去极目望去但见岛上椰林高耸四下佳木葱笼果然不愧为常春之岛。 温黛黛迎面瞧不见人影忍不住呼道:“弟子温黛黛奉命前来……”呼声来了已有两条人影一掠而至。 这两人轻功俱都不弱身材却极是窈窕面貌也极是娟秀在淡雾中看来更是风姿绰约貌美如花。 温黛黛本当这岛上之人不是头蒙黑中便是容貌怪丑神情生冷如今见了这两个少女心情不觉一松。 那两个少女瞧了他两人一眼面上却不禁露出惊诧之色左面一人道:“这位公子怎会也来到岛上?” 云铮暗叹一声道:“在下奉命而来的。” 那少女道:“奉谁的命?” “少林掌门无色大师。” 少女们对望了一眼右面一人道:“无色大师位尊武林他老人家派来的人娘娘想必不会不见的。” 左面一人道:“我去通知。”转身一掠而出。 右面那少女面带浅笑柔声说道:“两位请稍候……”眼波转向温黛黛道:“不知这位姐姐是不是……” 温黛黛不等她说完便已抢着道:“我也是死人。” 少女嫣然一笑道:“那些死人、活人、上天使者一类的话都是在外面说的到了岛上便用不着了。” 温黛黛本当这岛上之人必定甚是矫情做作不近人情听了这话暗中又不禁松了口气。 那少女道:“武林中人大半奸计百出……”转向云铮一笑道:“我可不是说你。” 云铮见她笑语温柔也不禁对她甚有好感。道:“无妨。” 那少女这才接道:“对付奸诈之人咱们也只有用些手段好叫他们心生惧怕才敢对咱们使坏心思所以咱们一出此岛便以黑巾蒙面言语诡异但回到岛上大家却都像似姐妹一般你想娘娘就是为了天下女子们多不幸才将咱们救上这岛来对咱们自然温柔得很。” 她咕咭咕咕又说又笑温黛黛也不禁染上了几分喜气暗暗道:“岛上之人若都像她一样就好了。” 但心念一转又不禁忖道:“但瞧那几个救我之人言语冰冷语气间似有重忧又不似故意做作出的莫不是她们才是真正的伤心人而这少女却没有什么伤心事却不知她怎会来到这里?” 当下忍不住问道:“岛上的人莫不都像姐姐这般和气?” 那少女微一笑道:“岛上虽然有些人平日不太说话但心地都是好的姐姐在岛上多住几日就知道了。” 温黛黛暗道:“这就是了。” 只听少女又笑道:“我姓姚别人都唤我姚四妹姐妹你以后也叫我姚四妹最好莫再以姐姐相称了。” 温黛黛道:“我姓温。” 姚四妹咯咯笑道:“姐姐虽不认得我我却认得姐姐……不但认得姐姐还认得他。” 温黛黛、云铮俱都一怔定睛向她瞧去看了半晌两人心头突然一动齐声道:“原来你是……横……” 姚四妹咯咯笑道:“对了妹子昔日就是横江一窝女王蜂在洛阳李家咱们早就见过面了。” 温黛黛这才恍然:“难怪她对我如此亲热想不到原来竟是昔日相识却不知这些女王蜂怎会来到这里?” 姚四妹似已知她心意轻叹道:“昔日那一窝蜂如今早已星散了只有我与方才走的那杨八妹最是幸运被娘娘救到这里其余的姐妹们如今却已都不知下落也不知是生是死。” 说到这里她容色也不禁甚是悲戚但瞬即便又泛起笑容道:“在这里姐姐会遇着些想不到的人。” 温黛黛道:“谁?” 姚四妹道:“鬼母门下的七鬼女姐姐可认得?” 温黛黛骇然道:“她们也在这里?” 姚四妹笑道:“前两天才来的鬼母也一起来了还有一位听说是鬼母妹子年纪虽大人却美极了手里还抱着白猫唉!我年纪大了时若能也有她那样美的风姿也就心满意足了。” 温黛黛更是惊奇脱口道:“阴嫔?” 姚四妹道:“对了阴嫔最可笑是鬼母门下昔日本来和我们打得你死我活但到了这里却和我们亲密得跟什么似的。” 温黛黛又是惊奇又是感叹还想再问她一切有关岛上之事但这时已有一阵钟声自岛上山巅传了下来。 姚四妹道:“娘娘己在召见咱们快走吧!” 一条小路曲曲折折返向山峰三个人相继而行一路上但见青翠的山林中种满了五彩缤纷的花朵。 林木间花光里不时可瞧见亭台楼阁翩翩人影当真犹如一群仙女徜徉在这世外仙山中。 四面鸟语啁啾却听不见人声、天地间到处都弥漫着一种祥和安适之气令人不觉顿时忘却红尘劳苦。 姚四妹轻轻笑道:“姐姐你瞧瞧这里就是天上仙境也不过如此咱们女人能到这里也真该知足了。” 温黛黛长叹道:“谁说不是……”瞧了云铮一眼住口不语云铮茫然而行却似全然未曾听见她们的说话一般。 上山数百丈突见一道长阶直达峰巅也不知有几千几百层阶石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玉石。 到了这里姚四妹神色突然变得十分恭谨悄声说道:“上面摘星峰观月顶便是娘娘视事之地了。” 温黛黛悄悄点了点头在这似可直通天上的长阶下她只觉得那位娘娘实是高不可攀自身却渺小无比。 三人抬级而上纵是脚步轻健也走了顿饭时分方自堪堪将达尽头道旁一角小亭绿石朱栏玲珑可观。 那杨八妹正自倚栏相候见了三人轻轻招手。 三人转身走了过去杨八妹悄声道:“这位公子还请在此少候……妹子先陪这位姐姐上去。” 温黛黛瞧了云铮一眼眼色中满是安慰之情似是要他放心但云铮瞪眼望着远方竟是不闻不见一般。 这时杨八妹已在亭外招手温黛黛只得叹息一声随她走上只觉心里战战兢兢怔忡难安。 距离峰巅越近她心中这惊惶之情也就越深到后来竟已垂下了头再也不敢向峰巅观望。 峰巅一方青石平台四面围着青玉栏杆雾气留在山顶阳光直射将这平台玉栏映得更是辉煌灿烂。 十七八个青衣少女围坐在栏杆旁中央是一方淡黄色的凉席看来微闪金光也不知是什么织成。 一个青衣妇人斜倚在席上远眺着海洋——极目望去但见白云悠悠大海与苍天连接成一片青碧。 温黛黛随着杨八妹走上平台她目光始终不离开杨八妹足跟到了台上还是不敢抬起头来。 她只觉许多道目光都在瞧着她她却不敢回望一眼也不知栏杆旁的少女部长得什么模样更不知这位名动天下已可算当今武林第一人的日后娘娘究竟是不是大仙般人物。 耳畔只听一阵和婉的语声缓缓道:“你叫什么名字?” 温黛黛伏地拜道:“温黛黛。”她话不敢多说只觉足下的玉石被阳光映闪得她眼睛都快花了。 那和婉的语声道:“谁带你来的?起来说话。” 温黛黛遵命站起恭恭谨谨将经过始未说了出来。 那语声更是和悦轻叹道:“你也吃了不少苦了。” 这话声既和婉又温柔但却总是有着种愁苦之意似乎这说话的人昔年终日都在悲惨之中是以连语声都变得愁苦。 这温和的声音却使温黛黛减去了畏惧之心情不自禁抬起头来悄悄望了一眼。 但这时斜倚在席上的日后娘娘正转望着他方温黛黛终是只能看见她小巧的身子纤纤的玉手而瞧不见她的面容。 温黛黛有心再瞧几眼却又情不自禁的垂下了头。 日后娘娘缓缓道:“你既然已到了这里什么苦都不必吃了若是没有别的事让八妹先陪你歇去吧!” 这言语是那么体贴而温柔温黛黛心头当真充满了感激深知自己若是留在这里定必十分幸福只是云铮…… 她只要一想起云铮心胸间便似立刻燃烧起来也说不出是甜蜜还是痛苦垂道:“但……但弟子还有下情上禀。” 日后娘娘道:“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吧!” 温黛黛惶声道:“弟子一心想留在这里只是……只是……” 日后娘娘道:“莫非你还有什么牵挂?” 语声中已微带诧异之情温黛黛更是惶急目中不知不觉已有泪珠夺眶而出口中也讷讷的不知应如何说话。 日后娘娘道:“来到这里的孩子必定是都已隔绝尘世但你若有什么为难的事说出来我也不会怪你。” 温黛黛更惭愧更惶急更感激哽咽着道:“我……他……我又遇见了他……他……我……” 她说得断断续续简直词不达意实是令人难懂。 但四面的女子多是久历沧桑听了这断断续续几个字便已将她言下之意了解于胸却不禁出轻轻一声叹息。 日后娘娘柔声叹道:“你本当那男子对你无情是以心灰意冷但后来却又偏偏遇见了他又觉他并非无情于是两人山盟海誓再难相弃是么?”她娓娓道来无一句不是说入温黛黛心底。 温黛黛红生双颊悄然颔。 日后娘娘道:“我这里尽收容天下不幸女子但却绝不希望天下女子俱都不幸你若能幸福我更高兴。” 温黛黛情不自禁再次拜倒在地道:“多谢娘娘娘娘天高地厚之恩小女子永生绝不忘记。” 日后娘娘道:“照你如此欢喜那男子必定是个多情人……唉!多情虽然烦恼但世上多几个多情人总是好的。” 过了半晌又道:“他在哪里等你?” 温黛黛道:“就在山下小亭。” 日后娘娘道:“便是那无色大师派来的弟子?” 语声中显见有惊诧之意温黛黛道:“他……那男子虽因无色大师之命而来却非少林子弟。” 他说出了“他”字又觉甚是难以为情急忙改口四下却已传出一阵轻轻的笑声。 温黛黛与日后娘娘说了这一席话已知这位武林前辈实在是善体世情放任自然既温和又慈祥的妇人绝非她昔日想象中那种愤世嫉俗矫情做作之辈是以听得少女们敢在她面前笑出声来倒也不觉惊异只是觉得难为情面上红晕直透耳根。 日后娘娘道:“他既非少林弟子是何人门下?唉!你莫怪我问得噜苏但你既来此一趟我便不免对你多加关心。” 温黛黛道:“是大旗……” “大旗”两字方自出口日后娘娘突然厉吼一声:“什么?” 语声森严凌厉与方才竟已判如两人! 温黛黛心头一震颤声道:“他……他是大旗门下……” 突听“咚”的一声半截如意“当”的落在她面前想是日后娘娘盛怒之下竟将手中如意折断了。 温黛黛伏在地上身子已吓得籁籁的抖再也想不出日后娘娘听了大旗门三字为何如此怒? 只听日后娘娘盛怒之下竟是不住喘息过了半晌突又厉声道:“大旗门下!你怎能对大旗门下如此痴情?天下的男子纵然死光了你也不能对大旗弟子瞧上一眼你知道么?” 温黛黛又惊又疑这同样的话她已自那摇篙的老妇人口中听过一次语句纵然不同意思却完全一样。 她实不知这常春岛上之人为何对大旗弟子如何愤恨那老婆子听了云铮乃大旗门下却又如何不再拒他上船? 这爱恨之间关系竟是如此微妙实是令人不解只是温黛黛心中虽有千万疑团却一个字也不敢问出口来。 日后娘娘似已长身而起在四下走来走去一阵阵脚步声围着温黛黛打转每一脚都似踩在温黛黛心上。 良久良久脚步之声才自停顿日后娘娘厉声道:“带那大旗弟子上来!”杨八妹恭应一声转身掠下。 温黛黛更是说不出的惊惶说不出的关心不知她们将云铮带上来后要将他如何处置?(全本小说网 ) 第二七章 生死两茫茫 云铮上得峰巅上了石台第一眼便瞧见个身形纤弱的青衣妇人背负双手面对着大海。 这妇人身材既不高大体形亦不奇特衣着更非鲜艳夺目全身上下可说绝无丝毫抢眼之处。 但山峰上如许多人云铮却偏第一眼便瞧见了她这平平凡凡的妇人身上竟似含蕴一股无比强大的吸引之力站在她身旁的纵然都是貌美如花的绝色少女但她却只要个背影便已足够将天下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再也不会瞧到别人身上云铮虽然瞧不见她面貌却也已断定她便是常春岛之主日后娘娘。 这被武林传说犹如神话般的人物如今已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云铮心里不觉泛起一阵难言之激动。 她背负在身后的双手十指互绞根根指节全都苍白心中竟似也充满了激动之情却不知为了什么? 云铮躬身抱拳:“大旗弟子参见日后娘娘。” 日后娘娘道:“你是奉谁之命来的?” 语声虽是冰冰冷冷怎奈已在双手之动作中无意间泄露了心中的激动是以连语声听来都似有些颤抖。 云铮道:“弟子乃是奉少林无色大师之命前来。” 日后娘娘突然厉声道:“你既奉无色大师之令前来便该以少林弟子身份觐见知道么?” 云铮怔了一怔也不知她为何暴怒只得称是。 日后娘娘道:“无色大师令你前来是为何事?” 云铮道:“无色大师令弟子转禀娘娘说是江湖动乱已久也该让武林朋友稍得安歇那件纠缠数十年几乎将天下武林高手全都牵涉在其中的公案此时也该作一了结了望娘娘上体苍天好生之德下体无辜遭劫之苦更该念此一公案中人俱已被积年仇杀逼得流离颠沛苦不堪言有时连亲人尸都难收葬惩罚也该够了是以但请娘娘得放手时且放手早些将此公案……” 突听日后娘娘大喝一声:“住口!” 她双手互绞得更紧甚至连身子都已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厉声道:“你也想教训我么?” 云铮道:“这番话全属无色大师所言弟子只是将之一字不漏转禀娘娘至于所说的为何公案弟子毫不知情。” 日后娘娘哼了一声仍似薄怒未歇厉声道:“无色也未免将自己看得过高了凭什么他来管这闲事!” 云铮瞧她如此模样心里既惊且奇垂不敢言语。 又过了半晌日后娘娘激怒方始渐渐平息但仍未回过头来只是徐徐道:“他要你前来只是说这几句话么?” 云铮道:“就是这些话。” 日后娘娘道:“你不妨回去告诉他此事既非我种因亦非我能了结我一向只是袖手不问以后还是袖手不问。” 说着说着她语声又自激动起来:“无色若想将此公案了结不妨自己设法莫再寻着我。” 云铮道:“是。” 云铮这才转瞧了温黛黛一眼见她满面惊惶悲痛之色目中泪痕未干也正在偷偷瞧着他。 两人目光相遇温黛黛目中突又流下了两行晶莹泪珠。 她眼波中竟充满惜别之情也充满了悲痛似是在哀求着云铮:“你快走吧莫要管我……” 两人心有灵犀情意互通云铮一眼瞧过便知日后娘娘拒绝了温黛黛之请求心里只觉一股悲愤之气直涌上来。 温黛黛见他面色突变目中似又闪亮了火光大骇之下颤声道:“你……你万万不可在……在此地……” 但云铮性子一犯便是神仙也拦他不住。 温黛黛一句话还未说完云铮已挺胸大喝道:“铁血大旗门下弟子云铮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日后娘娘怒道:“你竟敢又称大旗弟子!” 云铮狂笑道:“云某已将少林门之事交待自当还我本来面目云铮生为大旗门下人死为大旗门下鬼为何不敢自称大旗门下弟子大旗门武功纵不如你但这铁血大旗四字说将出去无论在何处都要比常春岛响亮得多!” 日后娘娘更是怒极嘶声道:“你……你敢……” 温黛黛痛哭着扑到她足下泪流满面的道:“娘……娘娘他……他还是孩子娘娘莫和他一般见识。” 日后娘娘冷笑道:“我还犯不上为他动怒……好吧!大旗门下你还有什么事要请教的?” 云铮大声道:“我且问你温黛黛既不愿留在此处你凭什么要强迫于她难道这也算是救苦救难么?” 日后娘娘道:“谁要强迫她留在此处!” 云铮不禁怔了一怔心气顿时平了他知道自己猜错反觉有些讪汕的难以为情讷讷道:“既是如此黛黛咱们走吧! 日后娘娘道:“谁答应你带她走的?” 云铮又是一怔瞬即暴怒道:“你方才明明说不留她此刻又不放她莫非是故意消遣于我?” 日后娘娘冷冷道:“她无论要去何处我都不会留她但要和你同走却是万万不可!” 云铮怒道:“为什么?” 日后娘娘道:“她若要寻个归宿纵是嫁于市井无赖贩夫走卒俱无不可却万万不能嫁给大旗门下!” 云铮怒喝之声更大:“为什么?” 日后娘娘道:“只因大旗门男子俱是无情无义的畜牲!” 云铮一跃而起怒骂道:“放……谁说的?” 他虽然终是不敢骂出“放屁”两字但敢在日后娘娘面前如此暴跳如雷之人普天之下可说绝无仅有。 四下少女都已花容失色知道娘娘绝不会再放过他。 哪知日后娘娘非但未曾动手竟连头也未回却向温黛黛道:“你此刻若是要走我也不留你。” 温黛黛轻泣道:“娘娘我……” 日后娘娘道:“但你临走之前却要下重誓今生今世绝不和大旗门弟子交谈一言半语:” 温黛黛道:“我……我……”突然放声痛哭起来。 日后娘娘道:“你不能么?”· 温黛黛痛哭着道:“我……我留在这里。” 日后娘娘道:“你若要留在这里也得下重誓从今往后永不再对大旗弟子有所思念。” 温黛黛身子一震颤声道:“这……这……”突又伏地痛哭道:“我不能不想他我实在不能不想他!” 日后娘娘冷冷道:“常春岛上俱是心如止水之人你若要想他便不能待在这常春岛上!” 说到这里不但云铮悲愤交集热泪盈眶便是常春岛上的少女们也觉日后娘娘今日所行委实太过不近人情都不禁对温黛黛生出了同情怜悯之心有的甚至已悄悄垂下泪来。 温黛黛以手捶地嘶声道:“娘娘你怎么能令人做不能做的事你……你不如让我死!” 日后娘娘冷冷道:“看来你只有死了!” 云铮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厉喝道:“我大旗门与你有何仇恨……”喝声中竟已飞身扑上一掌击向日后娘娘后背。 少女们齐齐惊呼花容大变。 日后娘娘冷冷道:“你也敢无礼!”反手一挥背后竟如生了眼睛般袍袖直拂云铮胸膛。 云铮一拳还未击出便觉一股大力涌了过来竟是不能抵挡狂呼一声凌空跌出三丈开外。 温黛黛惊呼着便待扑上去但日后娘娘长袖轻垂便已拂了她肩井穴刹时她已无法动弹。 云铮武功虽不如人但那股剽悍勇猛的冲劲却是天下无双方自跌倒在地立又翻身掠起和身扑上。 日后娘娘袍袖再展云铮再跌再起但三五次过后他连一招都未递出便远远跌了开去一次比一次跌得重。 他这才知道这号称武林中第一奇人日后娘娘武功确是神奇不可思议自己纵然再练十年也未见敌得过人家。 一量之间云铮但觉万念俱灰仰天长叹一声目中流下泪来日后冷冷道:“凭你这样的武力若想救她性命除非一死你若死了她才可定下心来只看你有没有决心一死的勇气?” 云铮突然仰天狂笑道:“原来你只是要我死么?那还不容易云某已活得不耐烦了!” 铁中棠死后他便早已心灰意冷此刻悲愤化作失望更觉了无生趣要知云铮性情激烈冲动时从来不顾生死此刻又怎会将生死之事放在心上狂笑声中一掠而起竟要投身那万丈绝壑之下。 哪知日后娘娘袍袖拂处竟又拦住了他。 云铮怒道:“你连死都不让我死么?” 日后娘娘道:“这面崖下俱是海水你跃下也未必会死若是决心想死的人往那边跳去。” 她竟未回头云铮狂笑道:“温黛黛我生不能陪你死后却再也无人能阻我与你相见了二哥你也慢走一步……”狂笑未了他身子已落入那万丈绝壑下只有那充满悲愤的狂笑声却仍在人们耳中激荡。 半日前云铮将铁中棠击下断崖半日后他自己投身断崖下他知道这一死不但可救得温黛黛性命还可洗清他的罪疚临死前心里想必十分安然但他却未想到他这一死可叫活着的人如何忍受? 何况这铁血大旗门下的两大弟子江湖后起一代中最富朝气、最有前途的两大高手。 他们的性情虽是极端不同但一个是机智百变临危不乱一个是热情充沛临难不苟。 这两人正都是下一代热情少年的典范铁血男儿的楷模江湖中正不知有多少事等着他们负担。 但如今他两人竟在一日中相继死去这对江湖而言又是何等巨大的损失何等深沉的悲痛! 温黛黛身子虽然不能动弹但心却已碎了含泪的眼睛望着日后娘娘那目光中的悲痛怨恨谁也指叙不出。 日后娘娘竟霍然回过头来那苍白的面容上竟也满是泪痕缓缓道:“将温黛黛送入留云馆好生看着她。” 语声中竟是充满关怀亲切之意。 温黛黛却真想破口大骂:“你既将他逼死为何还要流泪?”怎奈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个少女走过来抱起了她她无助的被抱下了山。 日后娘娘目送她们身形消失突然仰天苦叹轻轻道:“不想大旗门下竟终于有了个为情而死的男子……” 她面上泪痕未干嘴角却已泛起了笑容竟不知是悲?是喜?普天之下只怕也再无人能猜得出她的心意。 山麓留云馆窗明几净。 这时正有四条人影飘然而出掠向海滨。 海滨渔船上静寂无声。 那白苍苍的老婆婆盘膝而坐仰望苍天。 她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寂然静坐苍天、碧海衬着萧萧的自当真有如吴道子彩笔下的绝妙图画。 留云馆中掠出的四条人影远远便顿住身形瞬也不瞬的瞧着她四人身法均极轻灵谁也未曾出丝毫声息。 那老婆婆虽未回却已觉察突然沉声道:“过来。” 四条人影齐都一紧对望一眼终于掠了过去却原来正是鬼母阴仪、阴嫔、易冰梅与冷青萍。 这时阴仪那经常阴沉的面容竟又现出激动之色阴嫔嘴角常带的娇笑也已无影无踪。 老婆子缓缓转身面对着她们三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目光瞬也不瞬谁也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 阴嫔突然颤声道:“大姐……” 老婆子缓缓道:“三妹。” 阴嫔身子一震突然疯狂般掠上船头站在那老婆子面前眼睁睁瞪着她道:“大姐真……真的是你?” 老婆子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缓缓道:“不是我是谁?” 阴嫔轻呼一声双膝一软扑的跪在船板上。 阴仪整个人却似已呆愣了一步步走上船头口中喃喃呼道:“大姐真的是你……大姐真的是你……” 老婆子也似呆了喃喃道:“二妹……二妹……” 阴仪道:“三十年不见不想终是还能见着大姐一面。” 多年来艰辛岁月似已将她心肠炼成如铁石虽在如此激动之心情下身子仍是站得笔直。 老婆子喃喃道:“三十年……三十年了唉!日子过得有时是那么慢但有时又觉得三十年只是一转眼的事。” 阴仪道:“是……” 老婆子道:“你可忘了么?我临走的时候还替你们梳次头想不到……现在……你的头都白了。” 阴仪垂道:“大姐头也白了!” 老婆子惨笑一下道:“白了自了!二十年前就白了唉……想不到一转眼间我竟已有三十年未替你梳头了!” 缓缓自怀中掏出把破旧的梳子梳子上还嵌着粒珍珠想必昔日一定是十分鲜艳而时髦。 但如今这梳子也正和她们姐妹一样虽还残留着一丝动人的痕迹.却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彩珠光也已黄了。 老婆子目光凝注着梳子半晌半晌才惨然笑道:“你还记得么?这梳子就是昔日我为你梳头的那把。” 阴仪目光也凝注着梳子颤声道:“记得!” 老婆子道:“你瞧你的头又乱了过来……让我再替你梳次头。” 她似乎将她这二妹还当作昔日闺中的少女却忘了她的二妹已是名震武林垂二十年的女魔头。 阴仪双目之中。泪珠突然夺眶而出悄悄转过头竟真的坐到老婆子身前让她为自己梳这早已斑白的头。 梳着梳着老婆子嘴角泛起笑容目中却也流下泪珠晶莹的泪珠一滴滴落在阴仪头上。 易冰梅与冷青萍在一旁静静的瞧着瞧着这一幕动人却又令人心碎的图画早已瞧得痴了。 阴嫔更是满面泪痕突然大呼一声扑了过去勾住了她两个姊姊的脖子阴仪再也忍耐不住也翻身扑入了她大姊怀里那老婆子张开双臂拥抱着她这两个可爱却又可恨的妹妹。 一时之间二人竟似都忘却了自己的年纪忘却了那一段辉煌而又艰苦的岁月忘却了自己一生中的得意与不幸…… 她二人实已全然忘却了一切似乎又回到昔日那可以随时大哭也可以随意大笑的日子。 又不知过了多久……” 那老婆子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喃喃道:“无可怜见天可怜见让我阴氏三姊妹终于又回到一处了。” 阴仪缓缓坐起拭干了泪痕淡笑道:“可笑我第一次坐上大姊这艘船竟不认得大姐。” 阴嫔亦自坐起道:“可不是么若不是我坚持着再回来瞧瞧大姊只怕已气得不理我们了。” 老婆子苦笑道:“大姊怎会怪你们我若不说你们又怎会想到这船上的可怜老太婆便是昔日的异人阴素。” 她无意中说出这句话来却犹如千钧铁锤般在她三人心上同时重重打了一记——昔日光耀武林的伟人如今已变作无情海上的渡婆昔日春花般的容貌今日已变作丑恶的鸠荼。 三十年三十年的岁月毕竟是不饶人的。 热血己冷漏*点也化作悲痛。 三人面面相望虽然瞧不见自己容貌但却已从对方面上的皱纹中映出了自己苍老的痕迹。 三个人这才顿然领悟逝去的岁月是永远也无法挽回了逝去的欢乐也只有留待追忆。 世上万物都有可欺时唯有时间却是明察秋毫的证人谁也无法自她那里骗回半分青春。 世间万物都有动情时唯有时间心肠如铁无论你怎样哀求她也不会赐给你丝毫逝去的欢乐。 唯有岁月留下的痕迹你想磨也磨不去想忘也忘不了三人面面相坐谁也不再能说得出话来。只因她们觉阴氏三姊妹虽又终于回到一处却已和往昔大不一样了。 终于还是阴素一声强笑打破了这难堪的静寂她便站起强笑道:“你们坐着大姊去替你们倒碗糖水吃。” 阴嫔缓缓一拭泪痕亦自强笑道:“大姊还真的把我们当小孩子么我们现在是只喝酒不吃糖水了。” 阴素道:“你们不吃那边两个小孩儿总要吃的。” 易冰梅、冷青萍对望一眼互相一笑似乎在说:“我们也已是大人只喝酒不喝糖水了。” 她们毕竟是年轻还未曾领悟到岁月的无情否则此时此刻她们又怎么能笑得出来。 阴素终于还是端出了两碗糖水冷青萍也终于喝了下去易冰悔却乘她没瞧见悄悄泼到海水中。 阴嫔轻叹一声道:“说真的这三十年来大姊你究竟到哪儿去了大旗门那姓云的……” 阴仪突然干咳一声似是要她莫要再说下去。 阴素却苦笑道:“无妨让她说吧近年来我早已麻木了往事早已不能再折磨我。” 阴嫔道:“那姓云的可死了么?” 阴素叹道:“他还好好的活着。” 阴嫔恨声道:“好个没良心的竟抛下姊姊一个人在这里若不是姊姊救他他还能活到现在!” 易冰梅与冷青萍都睁大了眼睛目光中充满了惊诧与好奇她们显然是想听听这一段武林前辈幽秘的故事却又不敢说出口来。 阴嫔却已瞥见她们面上的神色猜破了她们的心意笑骂道:“你们两个小丫头可是想听听这段故事?” 易冰梅、冷青萍对望一眼含笑垂。 阴嫔长长叹息了一声道:“说给你们听听也好好教你们日后小心些莫要再上了那些臭男人的当。” 她轻轻闭起眼睑缓缓道:“那时我年纪还小我们三姊妹住在一栋有着大花园的房子。花园很大种满各种鲜花四时不断……” 她轻叹一声嘴角泛起一丝甜蜜的笑容接着说:“那时的日子过得真妙我们姊妹练完了武功就在花园里修花、剪草、捉蜻蜓、扑蝴蝶但是…… “有一天花园里突然闯入个满身鲜血的男人他受的伤极重一进花园就扑的晕倒了。 “我们三姊妹跑过去只见这男人虽然满身鲜血显得有些怕人但模样生得可是真俊。 “尤其是他脸色苍自得不带一丝血色更显得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看了真教人心动。 “但那时我不过只觉得他生得很俊而已却不知我大姊仅只瞧了他一眼就已……就已偷偷的爱上他了。” 说到这里阴素枯老的面容似也泛起一丝红霞但瞬即便没有了仰望苍天又呆呆的出神。 阴嫔接着往后说了下去:“我们瞧他神色就知道他必定是被极厉害的仇家追赶惊惶之中才会闯入我们的花园。 “二姊那时就似乎已猜着了大姊的心意故意说:“此人又不知是什么来历我们何必为他惹麻烦不如送他走吧! “大姊心里虽不愿但到底年轻面薄也不好怎么说话。 “就在那时墙外已响起呼喝叱咤之声显然是追兵已来了而且追来的人人数还不少。 “大姊虽未说话却突然抱起那男人将他藏了起来然后行若无事的修花剪草竟不瞧我和二姊一眼。 “追兵终于追进了花园大姊非但没有说出那男人的事反而说他们擅闯私宅硬是将他们痛骂了一顿。 “那时我们姊妹在武林中已有些名气那些追兵虽然也都是厉害角色却也犯不上得罪我们。 “何况我姊妹在江湖中是出名不管别人闲事的角色平日就算别人死在我们眼前我们也不会伸一伸手。 “那些追兵想来想去也觉得我姊妹不会将那男子藏起竟再三向我们道歉一个个走了。 “从那天之后大姊花也不修了草也不剪了整天去服侍那男人替他治伤弄出各式各样好东西给他吃。 “过了一个多月那男人伤势总算是好了大姊整日守候在病榻旁日久情生更是对他着了迷哪知……”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苦苦叹息一声嘴角笑容早已消失转目望去阴素却已悄悄流下了眼泪。 易冰梅听得入神忍不住道:“哪知怎样?” 阴嫔叹道:“哪知那男人伤好了之后竟悄悄走了只留下张字条说是要大姊永远忘记他。但大姊怎么忘得了他大姊知道我们反对竟说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就悄悄的追了去。” 她又自停住了语声连连叹息。 易冰悔忍不住又问道:“后来怎样?” 阴嫔苦笑道:“后来我也不知道了我也要问大姊。” 易冰悔与冷青萍的目光立刻转到阴素身上。 阴素泪流满面轻轻道:“后来我终于追着了他。” 易冰悔、冷青萍齐的松了口气似在为她欢喜。 阴素仰望苍大又呆呆出了半晌神嘴角竟也泛起一丝微笑笑容是那么甜蜜似乎使得她苍老的面容都焕出动人的光彩。 她轻轻道:“那一段日子我们过得真是美我们从早到晚整天在一起就连他都似乎将一切事给忘记了。” “但是……但是有些事却是忘不了的。” 说到这里她微笑已化作哀伤。 “他们门户为了复仇要远远赴塞外而他们门户的规矩是绝对不许带女子同行的。” 易冰梅接道:“就是妻子也不行么?” 阴素惨然笑道:“妻子也不行。” 易冰梅睁大了眼睛喃喃道:“好狠!好狠!” 阴素道:“他们离别了妻子为的只是不愿练武时分神更不愿他们下一代受到丝毫母爱。他们在冰天雪地里训练自己训练他门的儿女训练的严格与残忍真是教人看了动心。 “他们要将儿女训练成铁一般身子还要将儿女训练成铁一般心肠若有母亲在那里就不会狠得下这个心来。 “只因我后来不顾一切还是追到塞外所以看到了这些我虽然心狠却也不禁看得流泪。” 阴嫔诧声道:“大姊竟追到塞外去了么?” 阴素垂下头来眼泪又是们汩汩流出道:“我”共去了七次每一次都被他们掌门人赶了回来只因我总是不死心无论吃多么大的苦受多么大的罪有时甚至被打得遍体都是伤。 但只要我伤一好我还是追了去。 “他们的食粮本来就少有好的都给了孩子吃要孩子长得快我在冰天雪地里追他们更是寻不着吃的。 “有时我一饿就是一两天饿得连藏在雪地里的老鼠、毒蛇都被我挖了出来用火烤了吃。 “我求他们只要让我跟着什么苦我都愿意我用尽了各种法子说尽了各种好话甚至……甚至下跪。 “但……但他们还……还不动心还是要赶我……” 易冰悔、冷青萍再也想不到面前这老婆子昔日竟有如此伟大的爱情如此强烈的情感早已听得泪流满面。 阴嫔更是泣不成声颤声道:“难……难怪大姊你……你如今竟变得……变得如此苍老……” 阴仪流泪道:“我知道……我知道以大姊你的性子在向别人下跪时那……那当真比什么都要痛苦。” 阴嫔突然大声道:“大姊你既是受了这么多的苦就应该一直追到底除非……除非他们真把你杀了!” 阴素悲泣道:“他们虽未杀我但最后一次却对我说若是我再纠缠下去他们就要……将他杀死!” 阴嫔道:“你就从此不追了么?” 阴素默然点厂点头说不出话来。 阴嫔顿足道:“大姊你真是那姓云的既然忍心见你受苦不管你你又何必再管他的生死。” 阴素流泪道:“他……他也没法子除非他敢背叛门户。” 冷青萍心念一动突然颤声道:“那姓云的……的老前辈是否铁血大旗门的弟子?” 阴素道:“你……你怎会知道?” 冷青萍流泪道:“我……我大姊的遭遇也……也和老前辈的完全一样只怕还……还要惨些。” 阴素道:“真……真的?” 冷青萍道:“我大姊也是在堡中救了个姓云的大旗弟子也是悄悄的爱上了他而且还为他生了个孩子……” 阴素道:“后来怎样?” 冷青萍流泪道:“后……后来此事被大旗门的掌门人知道我姊夫就……就被他们五马分尸了!” 她吸了口冷气道:“那大旗掌门就是我姊夫的亲生爹爹!” 阴素身子一颤久久说不出话来。 阴嫔恨声道:“那大旗掌门真是个没有心肝的人我若见了他定要他胸膛剖开瞧瞧他心是什么做的!” 阴素缓缓说道:“他的遭遇昔日本也一样他也爱上了个女人但是这女子却和他仇家有些关系……” 她骤然间说出了这个从来无人言及之武林隐密中的隐密时众人都不觉吃了一惊脱口问道:“真的?” 阴素凄然一笑道:“此事自也被他爹爹知道但他却真狠得下心将那女子活生生推落绝崖之下!” 冷青萍忍不住问道:“你……你那……” 阴素道:“我的丈夫云九霄就是他亲生弟弟。” 冷青萍又是一惊颤声道:“他……他既然自己也受过这样的苦为什么还要对他亲生的弟弟和儿子如此狠心?” 阴素仰天叹道:“这就是铁血大旗无情的传统他们代代相传都是如此而且……” 她突然幽秘的惨然一笑接道:“而且据说大旗门的每一代弟于都有过我这些差不多的悲惨的事!” 这又是件惊人的秘事众人更是惊得呆了。 过了半晌阴嫔又忍不住问道:“这些事我从来未曾听人提起大姊你……你却又怎会知道?” 阴素神情更是幽秘缓缓道:“我自然知道……想来你们日后自也会知道的而且知道得比现在还多。” 阴嫔诧声道:“为什么?” 阴素一字字缓缓道:“只因这常春岛便是……” 突然间山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钟声响彻云霄。 两个乌衫少女手提青竹篮自袅娜四逸的钟声余韵中踏着碎步奔来遥遥便呼道:“婆婆又要劳你送饭了。” 阴仪大奇道:“给谁送饭去?” 阴素还未及回答乌衫少女已然轻轻跃在船上嫣然一笑道:“你们才来怎么就跟婆婆这么熟了?” 她两人自不知她们原来就是姊妹阴素也未说出她面容又恢复冷漠只是淡淡道:“我要送饭你们也该走了。” 少女笑道:“对了你们先让婆婆送饭去回来我们再一块儿聊否则若是让人饿着了那可真不好。” 另一少女也笑道:“你们才来没多久我们也正好闲着等吃过了饭让我们陪你们到各处看看好么?” 阴仪、阴嫔只有含笑称谢。 她四人心中虽还有无数疑问这常春岛便是……便是什么?又和大旗门幽秘的历史有何关系?阴素如此急着送饭究竟是为谁送饭去? 但此时此刻她们四人纵有满腹疑问也只有留待阴素回来后再寻解答四人打过招呼便径自去了。 骄阳仍盛波平如镜海面一片黄金般光彩。 忽然间冷青萍又奔回海岸高声唤道:“婆婆婆婆……” 阴素回应道:“什么事呀?” 冷青萍道:“那边若是有个叫铁中棠的人要到这里来求婆婆好歹载他一程莫要忘了。” 在那蜂女香舟上她本当铁中棠已落水而死但后来她随鬼母同赴帝宫虽然在宫外留守没有瞧见铁中棠但却已得到铁中棠的消息等到黑衣圣女与鬼母与她姊妹一起带回常春岛后她又辗转听得铁中棠要到常春岛来。 阴素皱了皱眉道:“他是什么人?” 冷青萍呼道:“他……他也是大旗门下。” 阴素眉头皱得更紧道:“他可是那姓云的小子的二哥?” 冷青萍惊喜道:“不错婆婆你怎会认得他?” 阴素哼了一声道:“他已不会来了!” 冷青萍大奇道:“他为何不会来了?” 阴素道:“他已落入海中连尸都寻不着了!” 冷青萍大骇道:“你……你说什么?” 阴素大呼道:“他已死了!” 冷青萍身子一震再也立足不住立时晕倒在海岸上。 阴素看着冷青萍身影倒下不禁长叹一声道:“幸好铁中棠已死了不然这孩子受罪的日子可就多了!” 过了半晌喃喃又道:“这孩子明知大旗弟子都是无情无义的人方才嘴里也还在骂大旗弟子没有良心但转眼之间为何自己也对大旗弟子如此关心?莫非那姓铁的也和云九霄少年时一样真有令少女着迷的地方……唉!幸好铁中棠死了……幸好死了……”(全本小说网 ) 第二八章 斯人独憔悴 但铁中棠却未死幸好未死! 他此刻正坐在海边山岩上下面急流澎湃海浪汹涌重列着千百块怪兽般的礁石正是他落水处。 海边山岩亦是怪石嵯峨峥嵘险恶。 岩高不止百丈铁中棠显然体力大是不支未能一口气爬上去是以坐在半岩略作歇息。 他方才被一拳击落海中云铮拳势虽重但铁中棠是何等武功身子随着拳势飞起所受内伤虽不重只是他身子落下后险些一头撞上海水中礁石幸好他应变奇迅反手一掌拍在石上衣衫虽被礁石尖齿扯下一角身子却堪堪自礁石边滑了下去而掌石相击他身子又正在坠落之际这一震之下竟使他晕在海水中衣衫又被海底礁石勾住身子不能浮起。是以云铮与温黛黛在上面只能看到石上那一角飘扬的衣袂却看不到他身子浮起只当他已葬身海底、 海水冰凉过了半晌铁中棠便已醒来。他体力全失只有攀着海中礁石爬向岸边。 这时云铮与温黛黛已又乘着阴素的渡船寻来铁中棠一时不愿与他们相见便隐身躲在礁石后。 等到云铮、温黛黛苦寻不着失望而返铁中棠又费了不知多少气力方自层层礁石间爬到岸边。 此刻铁中棠胸膛不住起伏喘息仍剧目光动处突见一艘船笔直向自己存身之处驶来。 这渔船顺风破流来势快得异乎寻常。 铁中棠虽还猜不出这艘船来历但他行事素来仔细何况此刻体力如此不支凡事更应谨慎小心。 他见那渔船方向来势丝毫未变身形一闪寻了个石隙躲了进去石隙前还有方怪石遮挡正是天生绝妙的藏身之地。 渔船驶到近前竟在那星罗密布的礁石外缓缓打住铁中棠又现船上掌舵的竟是那与温黛黛同来寻找自己的白婆婆她年迈苍苍一人操舟往来海上已是十分令人惊奇之事更令铁中棠奇怪的是这老婆婆竟然去而复返却又不知是为的什么? 她俯身抬起一团绳索打了活结脱手抛去那绳团便不偏不倚套在一方礁石上。 老婆子将长索另一端系在船上紧紧拴住了渔船身形突然横飞而起掠上了礁石。 她左右双手各都提着只青竹篮身形飞掠在峰峙险恶滑不留足的礁石上却是稳健迅急。 礁石间恶浪汹涌澎湃雪白的流花飞激四溅。 这老婆子身形兔起鹘落看来直如自龙婆凌波飞渡一般竟是直扑铁中棠藏身之山岩。 铁中棠又自吃了一惊:“莫非她已现了我?” 刹那之间那老婆子便已掠上山岩但她却未接连扑上反而沿着岩麓走了几步突然放下竹篮伸出双手抓住了一方尖锐的岩石用力一扳。 那方无论是谁看来都必定以为是在山岩上生了根的石笋赫然竟在她双手一扳之下缓缓滑了开去。 铁中棠自上面瞧将下去恰巧瞧得清清楚楚。那滑开了的石笋下乃是一块铁板白老婆子俯身掀开了铁板便露出个两尺方圆的洞穴。洞里黝黯无光深不见底。 那老婆子俯在洞口呼道:“饭来了。” 呼声落处突有一阵铁链曳地之声自洞穴传了出来无底洞中响起铁链之声令人不禁大生幽秘恐怖之感。 铁中棠越瞧越是惊奇他无心去窥破别人隐秘当下更是屏息静气不敢动弹。 那老婆子听得铁链一响立刻自竹篮中取出两只纸袋轻叱道:“接住。”随手抛入洞穴之中。 她似乎对洞中之人深怀畏惧之心纸袋抛下立刻将铁板紧紧盖起翻转身子推动岩石。 洞穴中一个嘶哑的声音道:“回去告诉日后她……”但石笋已然阖起语声也立被隔断。 那老婆子松了口气喃喃叹道:“可怜!可怜!一世英雄竟……自作自受……今生无望了!” 隐约听来可猜出这老婆子似在为洞中之人惋惜。但她虽在惋惜这洞中人本是一世英雄却又说他落到如此地位全是自作自受要想逃出来更是今生无望了。 铁中棠目送船影消失暗忖道:“这老婆子定是常春岛上之人是以洞中人才会提起日后两字。” 他想到云铮与温黛黛也曾坐这艘船来寻找自己便更断定这老婆子必是来自常春岛的。 只因那黑衣圣女要温黛黛以哨声呼唤渡船之事铁中棠也曾听在耳里如此说来则温黛黛与云铮必定已在常春岛上再也不怕有人加害了他们既脱离险境铁中棠自也大是放心。 但被囚在这神秘的洞穴中的究竟是谁? 此人竟敢直呼日后之名那老婆子看来虽然对他那般怀有戒心却仍称他乃是“一世英雄”他的身份来历想必自是十分惊人!日后将她囚禁在如此阴黝潮湿的洞穴中显见对他痛恨极深却又为何不索性将他杀了?而能被日后怀疑之人却也断然必非寻常之辈。 铁中棠反来复去左思右想越想越觉此事诡秘已极这洞中人的身世必也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一念至此他那好奇之心实是再难遏止接连几个纵身掠到石笋前推开石笋掀起铁板。 但他行事从不鲁莽生怕洞中人乘机脱逃此人若非恶徒倒也罢了若是凶恶之徒自己却又制他不住岂非要闯大祸?是以他只是将铁板掀开了一线万一情况不对再将铁板关上也来得及。 要知那石笋重逾于斤只可向旁推动却无法向上掀起中间隔着块铁板洞中人便休想将石笋移开。何况那铁板厚达七寸份量亦是极为沉重纵有绝高之掌力亦是决计无法将之震裂。 是以洞外之人虽可进去洞中之人却万难出来。而山岩上千石万笋若非眼见又有谁会知道这石笋下藏有秘密?筑建这秘窟之人端的是独具匠心令人可佩。 铁中棠自钢板空隙中瞧了下去天光照射下他这才瞧见山洞中乃是条曲折幽秘的地道。 突听那铁链拖地之声又自地道中摇曳而来一条人影随着铁链曳地声自阴影中缓缓现出厉声道:“是什么人在外面又来扰人清梦?” 铁中棠也瞧不清他形貌只觉此人虽是铁链在身被人囚禁但语气之间。竟仍隐隐带有帝王之威。 纵是帝王身在囚禁之中也常会失去威严。 此人自然万万不会真乃帝王之尊但在如此情况下仍有如此气概一种豪雄威风侵侵然直逼铁中棠眉睫。铁中棠心念一闪口中未说话却将铁板完全掀开。 那人抬头望了一眼怒道:“何方狂奴?怎不回话?” 他譬蓬乱须长过胸形状果然十分潦倒但那种英雄落拓之气却更是令人心醉。 铁中棠紧抓铁板心想只要他身形一动立将铁板阖起口中却道:“地穴已开你为何还不乘机逃出?” 那人再也未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句后来也不禁一怔。 但瞬息之间便自仰天狂笑道:“朱某一生几时逃走过无知小辈你竟将咱家瞧成了何等人物?” 狂笑之声震人耳鼓正是神龙遭困浅滩余威仍足惊人!铁中棠心念一动大声道:“你可认得朱藻?” 那人身子似乎一震道:“朱……朱藻?” 铁中棠道:“不错夜帝之子朱藻。” 那人喃喃道:“朱藻……朱藻……”竞仍茫茫然有些痴了过了半晌突然大喝一声道:“你认得他?” 铁中棠道:“认得。” 那人道:“他……他在哪里?……他此刻也……也来了么?”语声竟已颤抖显然心中大是激动。 铁中棠暗暗叹息一声已猜出此人是谁了。 他无竟中遇着此人心中虽是又惊又喜但见到此人竟落得如此模样却又不禁感慨丛生泫然欲泪。 那入却是满心焦急厉声道:“快说他可是来了?” 铁中棠叹息一声道:“他虽未来却时时刻刻在想念着你老人家只是……只是不知道你老人家的去处。” 那人身子又一震道:“你……你怎知他在想念着我?” 铁中棠黯然一笑突然掀开铁板纵身跃了下去。 那人厉声道:“你要作甚?” 话犹未了铁中棠竟已恭恭敬敬跪倒在他面前垂道:“小侄铁中棠叩问你老人家福安。” 那人双目圆睁神情更是惊诧厉声道:“你究竟是谁?你可知我又是谁?为何要向我跪拜?” 铁中棠道:“小侄乃是朱藻大哥之结义兄弟见了你老人家自当跪拜。”突觉肩头一阵剧疼已被那人一把抓住铁中棠只觉这只手掌犹如钢铁一般劲力之强竟是自己生平未遇。 何况武功练到铁中棠这种地步对任何人之出手已都有种本能之反应无论是谁都难将他抓住的。 但此人却能无影无踪般伸出手来直到抓住铁中棠后铁中棠方始觉察这出手之快又是何等惊人! 铁中棠虽然是铜筋铁骨此刻竟似也有些受不了此人一抓之力但他却仍咬牙忍住绝不皱一皱眉头。 那人手掌不放目光的的凝注着铁中棠。 铁中棠也抬起头来回望着他。 他身上一件宽袍已是千缝百补满头长披散双目虽仍灼灼有光看来却仍是潦倒已极。 尤其是那锁在他身上的一副巨大之铁链镣铐更令铁中棠满心感慨既是怜悯又觉悲痛。 那人缓缓道:“你已知道我是谁了?” 铁中棠道:“小侄已知道你老人家是谁了。” 那人喃喃道:“不错不错倒也可配作朱藻的兄弟。” 突然松开手掌竟自仰天大笑道:“你既已知道我老人家是谁便该称我一声老伯才是!” 铁中棠这才完全确定自己猜的果然不错这人赫然满身镣铐几乎连手足都难动弹的老人上是名动天下无人能与之抗衡之夜帝。刹时间铁中棠更是惊喜交集伏地再拜恭声道:“老伯……” 夜帝哈哈笑道:“藻儿为人一向目中无人能与他结为兄弟的老天早已知道不会错了。” 铁中棠道:“多谢老伯夸奖。” 夜帝道:“你一时便能猜出我是谁来倒也不奇不想你竟能受得了我那一抓之力面不改色端的有几根硬骨头!” 铁中棠见他落到此种地步心胸仍如此开朗若非人中之杰焉能如此心下不禁更是佩服。 夜帝道:“想不到藻儿竟还记着我!他可好么?我那住处如今想必已被他整治得更是宽敞了。” 铁中棠心头一阵黯然过了半晌方自勉强忍住了悲痛垂问道:“不知老伯已有多久未曾回家了?” 夜帝道:“谁耐烦去记那日子只怕有十来年了吧!” 铁中棠暗叹忖道:“别人若是过他这种日子必定是度日如年连多少天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他竟然连多少年都记不得了这又是何等胸襟!”口中黯然道:“沧海桑田这十余年来世间变化已有不少。” 夜帝笑道:“但我那住处远离红尘想必不致有……” 铁中棠叹道:“那……那地方……已……” 他实是不忍将夜帝地方已被焚毁之事说出口来。 夜帝变色道:“已怎样了?” 铁中棠却也终是不敢隐瞒垂道:“已……已被焚毁了。” 他生怕这老人家听得这惊人之变故太过悲痛竞是深垂着头再也不敢仰去望一眼。 哪知夜帝又自仰天笑道:“烧了么……烧了也好远在十余年前老夫便想将它烧了的。” 铁中棠道:“为……为何……” 夜帝道:“藻儿自小便喜欢享受那地方若是烧了他必定要设法再造一处这也好激他一些争强要好之心免得他只知享受却不知如何耕耘……这孩子本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过懒了。” 铁中棠叹道:“老伯见解果非凡人能及。” 夜帝笑道:“你既与朱家人结为兄弟便该知道我朱家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享受却不能吃苦的。” 铁中棠道:“是……” 夜帝道:“但无论任何享受都定必要奋斗才能得来你若喜欢比别人享受的好你能力就必须比别人高些。” 铁中棠肃然道:“此点小侄定必永记在心。” 夜帝笑道:“我相信藻儿之能无论环境多么恶劣他也必能改造是以我对他一向放心得很只是……” 笑容突然消失叹道:“只是不知她的娘如今怎样了?” 铁中棠心头一颤头垂得更低。 夜帝叹道:“她委实太过好强一心想要胜过我但像她那样去练武功却太苦了不知她那痛苦已结束了么?” 铁中棠不敢抬头道:“她老人家痛苦已结束了……” 夜帝苦颜笑道:“好极好极她也该享享福了。” 铁中棠只觉心头一阵剧痛更是不敢抬头。 夜帝道:“里面有些好酒好菜你既然来了便该陪我谈谈莫急着要走知道么快进去痛饮几杯。” 铁中棠又惊又奇几乎奇怪得说不出话来呆了半晌方自讷讷道:“老……老伯还要进去么?” 夜帝道:“自然要进去的。” 铁中棠道:“小侄既已将秘门打开老伯为何还不走?不如待小侄先将老伯身上的……的东西弄去后……” 夜帝道:“原来你要救我出去。” 铁中棠道:“小侄……小侄是……” 夜帝又仰天大笑道:“我若是要走早就走了还用得着等你来么?孩子你未免太小瞧了你朱老伯了。” 铁中棠道:“老……老伯为……为何不走?” 夜帝笑道:“这其中有道理你慢慢会知道了。”拉起铁中棠转身向那曲折的岩洞里走去。 铁中棠又惊又叹忖道:“这老人当真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到如此年纪还是如此倔强到如此地步还是绝不肯接受任何人丝毫帮助看来只有慢慢设法劝他他才会走的了。” 但他怎敢将这番话说出口来只得相随而行。 这山岩下的秘洞竟是曲折深遂有如诸葛武侯之八卦迷阵一般幽秘繁复处尤有过之。 两人走了半晌铁中棠更是觉自己若非有老人领路便再也休想自这曲折的道路间走回原地。 越是深入越是阴湿黝黯到后来竟已伸手难见五指。 铁中棠想到自己结义兄弟之爹爹竟在这种地方度过了十余年的日子更是决心要将老人说服劝他出去。 也不知转了多久夜帝方自停下脚步。 忽然间铁中棠只听“叮”的一声轻响火光一闪眼前竟突然大放光明原来秘道中竟已亮起了灯光。 前面岩壁已被凿成石灯的模佯灯蕊竟有十余条之多互相连结夜帝火石一敲刹那间灯蕊便一起燃着有如魔法一般。 铁中棠瞧得内心惊奇目定口呆。 他奇怪的倒不是这石灯制作之巧只是再也想不出这灯中满贴的灯油究竟是哪里来的但更令他奇怪的事还在后面。 秘道中一直是阴湿而黝黯这里却是干燥宽畅左面一张石床右面一张石桌几张石凳。 石桌边竟还有个石盆盆沿雕成双龙抢珠之势一缕清泉潺潺不绝自龙口中流了出来又自盆底流了出去盆中却始终保持着满盆清水在一旁的洗梳用具也无一样不是干干净净。 夜帝笑道:“这地方还好么?” 铁中棠道:“此处虽好却非久留之地。” 夜帝哈哈笑道:“说的好……说的好……”一面大笑一面已自将哪两只纸袋拆了开来。 纸袋中食物倒也丰盛铁中棠只道他要劝自己吃了哪知夜帝提起纸袋竟将袋中食物部倒入盆下水沟里。 铁中棠大骇道:“老伯这……这是作甚?” 夜帝道:“你莫非当我要绝食自尽不成?” 铁中棠道:“这……这……” 夜帝大笑道:“你只管放心老夫纵然要死也要寻个舒服的法子万万不会被生生饿死的。” 铁中棠更是诧异忍不往道:“但老伯为何要将吃食倒了?” 夜帝笑道:“这些东西只配给马吃老夫这里既无驴亦无马不将它倒了留着它作甚?” 铁中棠只听得呆呆的怔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道:“不……不知老伯平日是吃些什么?” 夜帝且不作答反而问道:“方才老大曾说苦是要走多年前便已走了你可是有些不信?” 铁中棠讷讷道:“小侄确是有些不信。” 夜帝大笑道:“你倒老实得很……好!你且忍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中你无论见着什么都莫要说话。” 铁中棠更是满腹狐疑勉强道:“小侄遵命便是。” 夜帝大笑道:“好!” 笑声中双臂一震身形暴长满身铁链镣铐突然四散而开哗啦啦啷呛呛落满了一地。 铁中棠骇然道:“这……” 夜帝笑道:“莫忘了不准说话!” 铁中棠只得将满心惊讶压了下去。 夜帝转身走到水盆前略为梳洗脱下宽袍里面竟是件柔丝所织轻柔华丽的花衫。 等他转过身来哪里还是方才那落拓潦倒的老人?哪里还有一丝一毫落拓潦倒的模样? 只见他容光焕须有如衣衫般轻柔看来虽是潇洒飘逸却又带着种不可抗拒之威严。 这谦洒与威严之奇异混合便混合成一种不可抗拒之男性魅力令人顿时忘却了他的年纪。 铁中棠又待惊呼虽然忍住但张开了的嘴却再也合不拢来。 夜帝微微一笑缓步走到石床前伸手一扳。 那石床竟赫然应手而开了露出了个洞穴但洞穴之中却是光亮异常洞中秘道亦是异常平整光洁。 夜帝道:“随我来。” 铁中棠有如身在梦境呆呆的跟着走了下去。 他天赋机智平日别人所行所为他事先便可料中十之**但今日夜帝所做的每一件事却无一不大出他意料之外。 秘道两旁每隔十步便有盏石灯走了数十步便是道月牙石门低垂着淡青长帘。 夜帝回笑道:“闭起眼睛要你张开时再张开。” 铁中棠此刻对他已是五体投地立刻闭起了眼睛。 夜帝将他引入了垂帘又走了几步鼻端便飘来一阵淡淡的香气令人心神俱醉。 香气浓浓室中也渐渐温暖。 又过了半晌夜帝方自笑道:“好!张开!” 铁中棠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张开了眼睛…… 他眼睛不张还罢这一张开了眼睛几乎吓得跌倒在地。 此刻他立现之地竟是个圆形石洞虽说是石洞但四面满悬长缀之锦帐珍贵之毛皮…… 纵是大富之家的厅堂也不过如此何况洞中一桌一几俱都是青石雕刻而成花色不同各具匠心。 有的石桌形如楼房有的卧椅形如长桥有的低几形如农舍更有张圆桌竟是雕成那夜帝之宫的模样。 石桌上一杯一盏亦是花巧奇丽有的形如乌雀有的形如牛马有的形如武士有的形如裸女。 每样东西俱是手制而成但是匠心独运栩栩如生这已是任何巨室富家万难及得上之事。 更何况—— 锦帐下石桌旁低几前竟站着十余个绝美少女。 她们有的身披轻纱有的穿着锦袍有的正在谈笑有的正在下棋也有的正在梳妆还有的正在作图。 此刻每个人都停住了手痴痴的望着铁中棠每个人面上都充满了惊讶之色不知这少年自何处来的。 铁中棠几乎眼也花了他平生所遇之人可惊可奇之事虽然不少但却当真要以此事为最! 一时之间他整个人都呆住了莫说夜帝令他莫要说话便是要他说话他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夜帝道:“此地又如何?” 铁中棠还是说不出话来。 夜帝笑道:“此刻你不妨说话了。” 铁中棠长长叹了口气道:“小侄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夜帝大笑道:“好!好!” 转身面向少女笑道:“这便是我那藻儿的结义兄弟你们不妨过来相见。” 少女们掩唇轻笑有的还不禁垂下头去。 夜帝大笑道:“此地久无外客这些丫头倒也不免都变得小家气了贤侄你可莫要见笑。” 铁中棠也不禁垂下了头哪敢回话。 夜帝道:“呆望什么?还不整治些酒菜来与我这贤侄接风?” 少女们一阵娇笑一起走了。 夜帝道:“坐下。” 铁中棠坐了下来。 夜帝道:“到了这里你感觉如何?” 铁中棠抬起了头只见四面珠帘仍不住轻轻摇荡一阵阵银铃般的轻悦笑声自摇荡的珠帘中飘了过来。 他又自长长叹息一声讷讷道:“小侄直到此刻为止还有些不甚相信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幻?” 夜帝哈哈笑道:“老夫早已说过朱家的人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会得设法好好享受。” 铁中棠叹道:“老伯实有过人之能但小侄心里有许多事无法了解不知老伯能否见告?” 夜帝道:“有什么事你只管问吧!” 铁中棠道:“不知老伯怎会到了这里又怎会……怎会如此?” 他实在找不出话来形容心中的惊异只有苦笑着四面指了指只因日后既然将他囚禁此间此间便必是绝地而夜帝却能将此绝地变为仙境岂非大是不可思议。 夜帝含笑道:“你问的虽然只有两句话但要我解释起来却委实是说来话长不知你可有耐心听么?” 铁中棠道:“小侄洗耳恭听。” 夜帝微徽一笑寻了张舒服的卧榻倒身坐下开始叙说那一段神奇的故事:“我一生行事自信绝无有愧天疚地之处却只有件事被人骂得体无完肤你可知是什么? “好!瞧你微笑不语想必心里已知道只是未便说出口来其实你纵然说出又有何妨? “要知风流亦非见不得人的事只要你居心未存下流纵然对天下女子钟情又有何妨? “我一生之中最最倾倒的便是那些秀外慧中才貌双全的女子只因唯有她们方是天地间灵气之所钟你且看有些女子粗头与恶俗有些女子却是清雅如仙这其间差别为何如此之大便是因为上天喜恶有所不同。 “苍天既将灵气钟于某些女子之身便是要人多加爱护这正如好花好草灵山秀水亦是要人欣赏之理相同。 “若有人对这些苍天垂爱之事不知欣赏不知爱惜此人不是俗物便是暴殄天物的呆子。” 他仰天大笑数声接着说:“幸好我既非俗物亦非呆子从来不敢暴殄天物只要是上天眷爱之女子我必定爱护有加视如无上之珍宝。 “更幸好我那妻子也非俗物知道我之所为不过是要将天下好女子好生护着莫教她们受了恶人欺负而已。 “更令人庆幸的是只要是好女子便能知我之心其实也唯有好女子方能知我之心我平生最大之愿望便是与大下的女子结为知己更愿天下好女子也俱都将我视为知己则人生便已庶近无憾了。” 他显然已将铁中棠视如子侄是以说话毫无顾忌铁中棠却已听得呆了唯有连连苦笑。 只因他这番言语说的无一不是铁中棠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的道理铁中棠实不知他所说的是对还是错。 转眼瞧去只见少女们已将酒菜端来悄悄坐在四周一个个俱是面带微笑早已听得入神。 这番话她们显然已不知听过多少次了但此刻仍听得如此入神可见夜帝言语间实是大有令人动情处。 酒菜果然精致夜帝举杯在手突然长长叹息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方自接着往后说了下去:“但天下好女子中却有个最最好的女子非但未曾将我视为知己而且根本对我不理不睬。这实是我平生最大之恨事为了此事我接连七日七夜几乎全然未进饮食几个月里食而不知其味睡更不能安枕只要一想及她来心头便有如针刺般痛了起来不知你可想得出我那时之心境? “好你还是微笑不语我那时心境想必你也是懂的。 “唉与你这样聪明的孩子说话也是人生一件乐事否则与那些俗物言谈倒不如对牛弹琴还可少生些闷气。” 他说来说去尽是说些似通非通玄之又玄的道理此刻又将话题错开又忽而要铁中棠饮些美酒用些酒菜铁中棠忍不住要将方才的话再问一次道:“不知前辈怎会来到这里?” 夜帝这才说及正题叹息着道:“你且莫着急只因方才那些话听来似乎与此事并无关系其实却是我为何会到这里最大的原因。 “你可知那对我不理不睬之人是谁么?她便是…… “好只怕你又猜中了她便是常春岛之日后她若是对我不睬倒也罢了我最多不过生些闷气。 “哪知到了后来她竟想尽办法将我身边的女子俱都说动十人倒有九人离我而去。 “她说我用情不专自命风流却不过只是好色之徒她哪里知道我之深情她哪里知道我的深意。 “你可见到爱花之人家里只种一株花的么家里唯有一株花的那断然必非爱花之人。 “这道理正与我相同我若对女子漠不关心又何苦用尽千万百计要她们陪伴在我身旁辛辛苦苦的维护着她们绝不会使她们受到丝毫伤害爱花之人必常护花将花移入温室冬日培火夏日施水好教那鲜花莫被狂蜂所戏野鸟所欺唉……不是爱花人又怎知护花者的一片苦心!” 这番话更是听得铁中棠目定口呆啼笑皆非虽觉这道理大是不通却又说不出他的不通之处在哪里。 那些少女们却听得如醉如痴有的甚至已在偷偷落泪铁中棠赶紧插口道:“是以老伯便赶去常春岛。” 夜帝道:“不错那时藻儿年纪已不小你那伯母又已坐关我忍无可忍便赶去常春岛。 “而日后却早已算定我这一着她终究不敢与我独斗竟已集全岛百余高手之力摆下了大周天绝神阵在岸边等候于我我方自踏上常春岛她便与我立下誓约只要我能破了那绝神阵她便听凭我来处置我若在三个时辰中破不了此阵便得完全听凭她落了。 “那日海上风浪极大我下船时已是疲累不堪而且三个时辰又嫌太少但我虽明知这誓约立得极不公道却又被好这条件所诱无法拒绝一战之下……唉我便到了这里。” 铁中棠也不禁为之长叹一声沉吟着道:“不知老伯临去之际可曾将去向说给朱大哥知道?” 夜帝道:“未曾但你那伯母素来深知我心意我纵然不说她必也知道我要去哪里。” 铁中棠黯然道:“她老人家的确知道的只是……” 他要说的是:“只是她老人家未及说出便已死了。”但却将这句话又忍在心里。 夜帝道:“只是什么?” 铁中棠强笑道:“只是她老人家并未告诉小侄。” 夜帝举杯在手呆呆的出了会儿神缓缓叹道:“我十余年未曾回去她自也不愿藻儿来找我。” 铁中棠暗暗叹道:“这次你却错了。” 过了半晌夜帝方自接着说了下去:“我到了这里不过半年便将这岩间中的秘路全部摸熟了但约莫十个月后才觉此地并非绝地除了那入口外还另有一条石隙可通向外面那时我若要走便可走了。” 铁中棠道:“老伯为何不走?” 夜帝正色道:“男子汉立身处世虽可不拘小节但于大节有关忠、孝、信、义之处却断不可亏。” 铁中棠肃然道:“是。” 夜帝道:“我只要留在此间不走便不算失信于人至于我在此地如何过活便要看我是否有自求安逸之能力只要我有此能力纵然日日享乐也无亏于心非我定要在此地受苦才算守信。” 这番话却是说得义正词严无懈可击。 铁中棠道:“小侄明白。”心中却不禁暗叹忖道:“我这伯父虽然生性风流立论有时也不免失干偏激但胸怀间自有一种恢宏之气果自下失为武林第一名侠之风范。”一念至此面上不禁露出敬重之色。 夜帝微微一笑道:“珊珊下面的事你都已经知道了不如由你按着往下说吧也可说得动听些。” 一个鹅蛋脸柳叶眉高挑身材肤色微黑年纪虽已二十七、八但却仍充满青春健康之活力的少女秋波一转嫣然笑道:“这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但我却永远也忘不了。” 她笑容间满含对往事甜蜜的回忆开始叙说她的故事轻柔的语声令铁中棠更是听得入神。 她阖起眼睑说的很慢:“那时正是暮春时节我和翠儿每天要赶着羊群出来找个有水有草的地方。一面读些书一面牧羊。 “有一大已是黄昏时分我正要回去忽然听得山下面有吟诗的声音传出来念的是白居易的琵琶行。 “山下面会有人吟诗我自然吓了一跳。 “但那吟诗声是那么优雅念的又是我熟悉的诗句我听了两句竟不知不觉间听得呆了。 “那时我心里想山下面的纵然是鬼也是个雅鬼于是我和翠儿就壮起胆子去找这声音是自何处出来的。” 她笑容更是动人接着说:“你知道少女们的幻想总是比别人多些所以我们才一心要找那雅鬼若是换了现在只怕我们就不敢了。 “我们找了半天才现乱草间的那块山石竟有条袭隙有双眼睛正在这袭隙中呆呆的望着我们。 “这双眼睛的目光也是那么温柔绝没有丝毫恶意我们就壮起胆子和他说起话来。 “从那天之后我们每天都要去听他说话只因他说的全是我们从来没有听过的我们都不禁听得着了迷。 “我们每天挤羊乳给他喝他也时常用石头雕些东西送给我们到后来我和翠儿就都对他……都对他……” 说到这里她脸上泛起一阵淡淡的红霞容光更是照人垂下了头嫣然一笑才接着道:“到后来我们都觉得再也不能离开他了就带着些纸笔、丹青和一些衣物也住进那地洞里。 “那时这地洞虽还没有这样的规模但已是很干净了我们每天陪着他吟诗、下棋、作画。 “有一天他突然要我们将画好的画拿出去卖再换些有用的东西回来但他却又要我答应一定要将画卖给女孩子。 “但闺秀少女会到街上来买画的极少幸好我们也是女人可以在别人闺房里走动很容易就将七、八张画全都卖了出去而且卖得价钱很高我们就买了些丝网、纸笔、珊瑚、象牙一类的东西回来。 “这次他不但画了画还刻了些图章和珊瑚、象牙人一类的小玩意于是我们又拿出去卖。 “那时我们到了街市上先前买我们画的几个女孩子竟都派了她们使唤的丫头天天在街上等着我们。 “原来她们已对那几幅画着了迷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只是呆呆的望着那画儿出神。” 说到这里旁边也有三四个少女面上泛起了嫣红珊珊含笑瞧了她们一眼含笑说了下去:“她们见了我简直高兴得狂一定要求我们带她们来找这画画的人否则就不放我们走。我们被逼得没法于也实在瞧她们可怜……” 突听一个杏衣少女笑啐道:“谁可怜?你才可怜哩!” 珊珊娇笑道:“你还不可怜?那时候连眼睛都哭红了我若再不带你们来只怕你们真要活活急死了。” 那杏衫少女瞧了另几个少女一眼格格娇笑道:“就算我们着急可总比她们要好些吧!” 珊珊笑道:“这倒是真话。” 少女们又笑又啐闹成一团你说我着急我说你可怜但瞧了铁中棠一眼又都红着脸垂下了头。 夜帝仰天笑道:“好!好!你们都不着急着急的是我……” 听到这里铁中棠不必再听也已猜到此中究竟。 这些少女们想必是见着夜帝画的图画后便自心醉神痴忍不住想要瞧瞧这作画的才子。 等她们见着夜帝后更不禁要被他这绝世之丰神优美的谈吐所醉留在这里再也不肯走了。 于是大家同心协力再加上夜帝胸中之丘壑经过十数年的辛苦经营终于将这阴森的岩洞变成了仙境。 由此可见夜帝不但武功绝世而且文采风流妙手丹青亦非他人能及否则又怎能迷得了这些少女? 珊珊笑道:“只要是见着他图画雕刻的女孩子十个中倒有九个会被迷住而且想尽法子也要赶来。 “到后来我们真怕若照这样下去连这岩洞都要被女孩了们挤塌是以再也不敢将他的图画雕刻拿出去卖了。” 夜帝微笑道:“不是不敢只怕是不愿吧!” 珊珊粉脸微微一红笑啐了一口道:“我不说了。” 夜帝大笑道:“我也该歇歇了翠儿你说。” 另一个模祥与珊珊生得同样标致年纪又轻些的少女笑道:“好!我说珊姐要是吃醋先前也不会将别的女孩子带来了她只是知道。凡是要买这些图画雕刻的女孩子必定都是才女才女瞧见才子的手笔怎会不心动?但人来的大多也不行呀!” 珊珊笑道:“还是翠儿知道我。” 翠儿笑道:“不但珊姐别的姐妹们也说莫要将图画往外卖了留着自己看总比让别人看好得多。” 她笑容更是明媚言语更是爽朗比起珊珊的婉转娇柔却又另有一番动人心魄之处令人见之神醉。 只听她接着道:“我和珊姐虽是穷人家的子女但别的姐妹们却都是大富人家的千金小姐。她们来的时候就不知带来了多少珠宝尤其是敏儿几乎把她家全都给偷搬了来。” 那杏衫少女笑骂道:“我可没惹你你穷嚼什么舌头!” 翠儿笑道:“我又没说假话。” 珊珊娇笑道:“我证明敏丫头来的时候足足装了三大车东西就只她一个人带来的已足够大家吃一辈子了。” 翠儿道:“所以虽然不卖图画也没关系大家每天除了吃饭就是想尽法子将这里布置起来。” 夜帝微微笑道:“好了……中棠你也该全明白了。” 铁中棠叹道:“小侄若非眼见真不敢相信这故事竟会是真的……唉!若非老伯此等奇人又怎会有此奇遇!” 翠儿笑道:“是呀他若不会吟诗作画哪有这段事?” 夜帝笑道:“但我也不愿那日后知道此事是以每日算准时间知道有人送饭来了我便打扮个落魄模样出去。” 铁中棠也不禁失笑道:“却连小侄也骗倒了。” 洞中无昼夜众人谈谈笑笑也不知过了多久。 珊珊忽然笑道:“他们男人想必总有许多不愿被咱们女孩听到的话要说的咱们何必留着惹厌走吧!” 翠儿笑道:“累了一天也该睡了。”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少女们俱都嫣然一笑6续走了出去。 夜帝瞧着她们身影微笑道:“你瞧这些女子是否天地间灵气所钟不用你说话她们先已知道了你的心意。” 铁中棠道:“果然善体人意……”突然长长叹息了一声接道:“小侄委实有句不愿被人听到的话要求老伯回答。” 夜帝道:“有什么话?你只管问吧!” 铁中棠沉吟半晌似乎甚是为难不知该如何问出口来。 转眼四望几上纸笔犹在.他方自走了过去提笔写了几个字双手送到夜帝面前。 夜帝瞧了一眼面上神色突然改变。 但他默然良久也终于说出一番话来铁中棠听了这番话神情竟也大变也不知是惊是喜。 他刹那间便已热泪盈眶口中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灵光……朱大哥……你们……太好了!” 铁中棠究竟写的是什么?夜帝究竟说了什么?铁中棠又为何突然提出水灵光与朱藻两人的名字。(全本小说网 ) 第二九章 阴错阳差 这时朱藻与水灵光远在千里外的王屋山下耳畔但闻得山林松涛又怎会听得到铁中棠的呼声。 王屋山并不高峻但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自古以来故老相传王屋山正是颇多仙人灵迹。 朱藻与水灵光到了王屋山下但见灵山佳木果似带着几分仙气却寻不着那再生草庐在哪里。 两人一前一后将山麓四周都寻找了一遍朱藻微微皱眉道:“这里哪有什么再生草庐?莫非……莫非……” 水灵光道:“莫非什么?” 朱藻叹道:“莫非你铁大哥只是骗我们的?” 水灵光仰望天幽幽出了一会儿神缓缓道:“我和中棠相识以来他从来没有说过一个字是骗我的。” 她离开泥泽虽然已有许久但只有自崂山至王屋山这一段路途之中方自真正深入红尘。 这一路上她看见了许多以前没有见过的事也看见了各色各样的世人她虽然未曾对任何一人抱有轻视之心但无论是谁只要到了她面前都已不知不觉被她那种飘逸灵秀之气所摄而自惭形秽起来这使得心如赤子的水灵光也在不知不觉间培养出一种尊贵高华之气。 她昔日若是天上仙子此刻便已是仙子中的公主教人一心想亲近于她却又不敢亲近。 这种绝俗的风姿竟已有几分与朱藻非凡的气概相似两人走在人群中当真有如鹤立鸡群迥异流俗。 这种气质自是与生俱来不是装作得来的。 只是童年的不幸使得水灵光变得有些羞怯有些自怜对别人有些畏惧对自己也无信心。 但泥污中的明珠终有露出光华之一日。 水灵光此时正如泥中之明珠已洗清了泥污放出了逼人的光华只因她童年不幸的阴影已逐渐消失。 她对别人不再畏惧对自己有了信心。 她的口吃之病也在不知不觉间好了。 此刻她言语中更充满自信不但深信铁中棠绝对不会骗他也深信那再生草庐必定在这里。 朱藻叹道:“铁二弟自然不会恶意来骗我们他只是……” 水灵光幽幽道:“你不用说了中棠的心意我知道。” 朱藻怔了一怔笑道:“你该称他大哥才是。” 水灵光道:“我偏要叫他中棠……中棠中棠……” 朱藻仰大大笑道:“好个刁蛮的女孩子二弟有了你这样的妹子这一生中只怕难免要多吃些苦头了。” 水灵光嫣然一笑道:“我总觉得只有你才像我的大哥朱大哥你做我的大哥吧我不要中棠这哥哥。” 朱藻苦笑道:“咳!咳!今天天气不错。” 水灵光笑道:“何必顾左右而言其他你就是不认我这妹子我还是要认你做大哥的。” 朱藻摇头叹道:“十余日前你还是个温温柔柔的女孩子不想此刻竟变得又淘气又调皮了。” 水灵光道:“大哥可知这是什么缘故?” 朱藻道:“不知道。” 水灵光笑道:“我这都是跟大哥学的。” 朱藻大笑道:“好个……” 突然间两条人影自山坳后面急掠而下轻功俱都不弱但见到这里竟然有人两人立时放缓了脚步。 当先一人剑眉星目身形英挺一身黑缎轻装腰畔却束着条血红丝带脚步虽己放缓但行止间却仍带着种英剽悍之气背上斜背一柄乌鞘长剑血红的丝绦迎风飞舞。 另一个却是个妙龄少女身材窈窕一身翠衫背后竟也斜背着剑娟秀的面目配着双灵活的大眼睛顾盼飞扬生得虽非绝美但娇憨明媚极是动人与那少年站在一起正是一双壁人。 朱藻、水灵光目光动处不禁暗暗喝彩却不知这少年男女两人瞧见了他们更已不觉瞧的痴了。 两人自他们身前走过还忍不住要回头瞧上两眼。 朱藻心念一动突然抱拳道:“请教。” 那劲装少年赶紧转过身来亦自抱拳笑道:“请教。” 朱藻含笑道:“不知兄台对此间是否熟悉?” 劲装少年道:“在下久居此间对此山倒还略知一二。” 朱藻拊掌道:“好极了……在下斗胆想要向兄台打听个地点不知兄台可否见告?” 劲装少年道:“不知是何所在?” 朱藻缓缓道:“再生草庐……” 这四字说出口来劲装少年突然面色一变倒退了一步。 那翠衫少女本自一直含笑瞧着水灵光此刻亦自霍然转过身来厉声道:“你要找谁?打听这地方作什么?” 朱藻神色不变微微笑道:“在下受人之托带未一封书信要交给再生草庐主人至于草庐主人究竟是谁在下却不知道。” 他言语神情间自有一种雍容高华之气这几句活淡淡说来也自有一种力量教人不得不信。 少年男女对望一眼面色渐渐恢复和缓。 劲装少年沉吟半晌道:“不知兄台贵姓?” 朱藻道:“朱朱紫之朱。” 劲装少年展颜一笑道:“既是姓朱便可去得。” 朱藻奇道:“此话怎讲?” 劲装少年笑道:“那‘再生草庐’虽非什么隐秘之处但兄台若是姓云或是姓铁小弟便无法奉告了。” 翠衫少女亦自接口笑道:“我先前将两位当做是姓云的所以才吃了一惊两位可莫要见怪。” 水灵光、朱藻对望了一眼暗中不禁起了惊疑之心。 这再生草庐主人莫非是敌非友?否则怎会逃避云、铁两姓之人?但他若真是敌铁中棠为何又要自己待他如兄弟?而且再三叮咛……这其中之矛盾朱藻虽然绝世聪明却也百思不得其解。 翠衫少女已轻轻拉起了水灵光的纤纤玉手眨了眨一双大眼睛娇笑道:“姐姐你怎会生得这么美的?” 水灵光笑道:“你才是真美……” 劲装少年却瞧着朱藻叹息道:“兄台气概之高华实为小弟生平仅见否则小弟亦不致轻信兄台之言……” 朱藻微微一笑道:“兄台若非光彩耀人在下方才也不致冒昧招呼了。” 两人相与大笑。 劲装少年瞧了水灵光一眼突然放低语声轻笑道:“两位人中龙凤当真是天成……” 哪知他语声虽轻水灵光却听到了截口道:“他是我大哥……”眼波一转突又笑道:“我看你们两位才是……” 翠衫少女笑道:“小妹叫易明他是我哥哥易挺我们也是兄妹。”于是四人相与大笑只是朱藻不免笑得有些勉强而已。 易挺道:“我兄妹也是正要去再生草庐的正好同行。” 朱藻拊掌道:“妙极。” 笑语声中易挺当先领路只见他虽未施展轻功但脚步之轻灵。却显见已是武林中一流高手。 他那妹子易明身法之灵妙竟也不在他之下此刻正拉着水灵光的手低声笑语谈得似是颇为投机。 朱藻见这兄妹两人年纪轻轻竟都身怀如此上乘武功心下不觉暗暗称奇忍不住想要问问他的来历。 哪知易挺也正打量着他面上神情更是惊异忽然失声叹道:“小弟行走江湖多年但如兄台这样的身法武功小弟莫说是未曾见过就连听也未曾听过小弟若是双眼未盲兄台必是当今武林中的高人!” 他说的倒非是恭维之言要知朱藻虽也未曾施展轻功但行走间那种流云般飘逸之风姿武林中任何一种轻功身法也难望其项背易挺惊叹之余却不免对身后衣着虽随便神情却高贵笑容虽可亲武功却可惊的人物暗暗起了疑惧之心言语间也正是在试探他的来历。 朱藻微微笑道:“在下之武功怎比得上兄台嫡传峨嵋心法?”淡淡两句话便说出了易挺武功家数。 易挺又不免吃了一惊道:“兄台好高明的眼力!” 朱藻道:“只是在下疏懒己久对江湖侠踪多已生疏得很竟不知峨嵋出了贤兄妹这般的少年高手。” 易挺展颜笑道:“难怪在下瞧不出兄台身份原来兄台竟是久已隐迹江湖的隐士高人!” 易明接了笑道:“也许人家只是不愿说出大名而已你又怎会知道人家真的是隐迹已久。” 易挺笑道:“这位兄台虽然看出了咱们武功家数却仍不知道咱们是谁想必自是真的久未在江湖走动了。” 易明笑骂道:“好不害臊你以为你自己真的很有名么?在江湖走动的人就一定会知道你?” 易挺哈哈一笑虽未说话但笑声中颇有些自矜之意。 朱藻暗笑忖道:“这兄妹两人倒是心直口快瞧他们神情必定都是少年扬名否则又怎会如此狂放大意。” 要知少年扬名之人多半不免有些眼高于顶但对人对事也多半不会藏有什么机心。 易挺身形一折突然转入一条羊肠小道。 这条小路婉蜒通向山上走不了几步道旁便有块小小的白杨木牌上面写的赫然正是:“再生草庐”四字。 别人若是来寻再生草庐既在山麓四面寻找不着便万万不致将这条羊肠小路错过。 但水灵光与朱藻两人一个虽然细心但却毫无江湖经历一个更是脱略形迹从来不留心小处的人。 若要这两人去创一番事业那准是别人难及但若要他两人寻路却端的是找错了人。 别人三年办不了的事他两人也许在三天里便可办好但别人片刻间便可寻着的地方他两人只伯三年也寻不着。 朱藻回头瞧了水灵光一眼苦笑道:“原来在这里!” 易挺笑道:“小弟早已说过这再生草庐本非什么隐密之地天下人都可来只是……” 朱藻道:“只是姓云的和姓铁的来不得?” 易挺笑道:“不错!” 朱藻道:“为什么?” 易挺道:“这原因我也弄不清……” 朱藻笑道:“兄台平日想必糊涂大意得很。” 易明格格娇笑道:“依我看来你们两位也差不多。” 突听一阵朗笑之声自道旁竹林中传了出来一人朗声笑道:“只有天下的英雄才配做糊涂大意之人。” 朱藻大笑道:“说得好如非英雄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兄台想必就是再生草庐主人了。” 突见一人大笑着自竹林中飘然行走远远看来他风神飘逸神清骨爽端的有林下逸士之风。 走到近前才看得出此人实有几点与常人特异之处。 他满头长颔下微须俱已花白但眉宇眼神却又甚是年轻教人再也难猜得出他的年纪。 他风姿虽然飘逸潇洒但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刚猛剽悍之气这两种气质本自完全不同一个人同时具有这两种气质委实少见得很这逸士之风姿与英雄的气概互相混合便形成一种强烈而奇异的魅力。 他笑容虽爽朗但眼神中却又深藏着一分浓厚的忧郁。 这两种神情又是断然不同而此刻却又同具一身教人一眼看去便能觉出此人身世必有一段不平凡的遭遇。 朱藻还未见得此人便听此人言语出众此刻见了此人更觉他风姿独特竟再也移不开目光。 这再生草庐主人也正在一瞬也不瞬的瞧着他口中却笑道:“易家贤兄妹自何处为小兄接引来如此佳客?” 朱藻接口笑道:“客来不兄台不嫌唐突?” 草庐主人笑道:“在下未见兄台闻声已觉神俊此刻一见之下更是不觉倾倒只望兄台莫嫌小弟孤陋就好了。” 朱藻大笑道:“兄台风骨特在下又何尝不深为倾倒难怪我那二弟要说兄台乃是当世之奇男子了。” 草庐主人奇道:“令弟是哪一位?怎认得在下?” 易明银铃般笑道:“姐姐你瞧他两人一见着面就谈个不了却将咱们都凉在这里也不叫咱们过去坐坐。” 草庐主人转目瞧了水灵光一眼笑道:“在下险些忘了这里还有位佳客请!请……”当下含笑揖客。 穿进竹林只见三五间草庐斜搭在山坡上屋前绿水宛然屋后却有片菜畦果然好一个隐士居处。 草庐中陈设亦是清雅有致不同凡俗两个垂髫童子香茗待客香茗固属佳品杯盏亦是玉制。 朱藻自幼享受便同王侯但此刻在这简单的草庐里方一坐下便觉出这草庐其实大不简单。 他早已看出庐中无论一杯一盏一条一幅俱是万金难求之珍物心中不觉暗奇忖道:“这草庐主人退隐后仍有如此享受若无万贯家财焉能如此?他退隐前莫非是个劫财无数的江湖大盗不成?但看来看去却也看不出这草庐主人有丝毫盗贼的模样。” 草庐主人又已笑道:“不知令弟……” 朱藻微微一笑截口道:“我那二弟有封书信要我转交兄台是以在下专程赶来……” 他一面说话一面取出了那封书信忽又笑道:“其实我那二弟怎么会认得兄台的我也丝毫不知道。” 草庐主人怪声道:“哦……”含笑接过书信扫目瞧了一眼面上神色突然大变脱口道:“是二弟……” 语声中既是惊喜又是欢喜。 朱藻笑道:“看来兄台与我那二弟倒熟得很。” 草庐主人道:“熟得很熟得很……太熟了……”突然顿住语声、微一抱拳道:“在下告退片刻恕罪。” 话来说完便已匆匆去了。 水灵光悄声道:“看来这草庐主人倒神秘得很。” 易明笑道:“不错神秘极了我兄妹虽与他相识也有不少时候但他的事我们一点也不知道。” 水灵光道:“你们怎会认得他的?” 易明道:“无意遇上谈得很投机就变成了朋友……”嫣然一笑又接道:“就像我和姐姐你一样。” 水灵光道:“他姓什么?” 易明笑道:“我也不知道……” 水灵光失笑道:“你们兄妹真奇怪交了个朋友却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自己还仿佛觉得这是合情合理的事。” 易明娇声笑道:“我也知道这些不合情理但只要他人好我们就交他这朋友又何必定要问他名字?” 这边两人嘀嘀咕咕娇笑轻语那边朱藻与易挺也在谈论着这草庐主人奇特的行藏神秘的身世。 易挺道:“这一年来他的确结交了不少英雄豪杰之上但这些朋夜也没有一人知道他的名字。” 朱藻道:“既是如此为何又有许多英雄结交于他?” 易挺道:“此人文武全才谈吐风趣而且仗义疏财挥金如土朋友若有急难只要求着他他立时解囊绝无推辞但他却无任何事要求别人相助于也这样的人物自是人人都愿结交的。” 朱藻微哨道:“奇男子……果然是人间奇男子……” 易挺忽然问道:“不知令弟可知道他的来历?” 朱藻笑道:“照此情况我那二弟想必知道他的来历只恨我也未问清楚便匆匆赶来了。” 易挺道:“令弟想必也是位英雄人物?” 朱藻展颜笑道:“不是在下为舍弟吹嘘放眼天下似他那般智勇双全侠骨柔肠的人物端的少见得很。” 易挺叹道:“如此英雄小弟却无缘得识岂非憾事?” 朱藻笑道:“日后我必定为你两人引见引见只是……”苦笑一声接道:“只是我那二弟行踪飘忽得很他此刻在哪里连我也不知道……”缓缓顿住语声脑海中不觉已浮起铁中棠的容貌。 铁中棠提笔写的只是:“水柔颂庚子四月十六。”九个字。 这本是他在夜帝宫后秘室中的黄绢册上瞧见的。 夜帝看了这几个字面上神情却自大变过了良久方自沉声道:“你为何要向我问起此事?” 铁中棠垂道:“此事于小侄一生关系甚大只因……唉!这其中关系纠缠复杂小侄一时也说不清。” 夜帝厉声道:“你既说不清为何要我说?” 铁中棠道:“小侄只想求问老们庚子四月十六那一人在盛家庄外的桃花林里究竟生了什么事?” 夜帝身子一震道:“桃花林……你怎知道桃花林?” 铁中棠重音道:“小侄实是……” 夜帝突然放声狂笑道:“好!你莫要说了不管你为了什么要问我此事我向你说了也罢。” 笑声又突顿面上露出一片黯然之色缓缓道:“此乃我一生中憾事之一我迟早总要对一个人说的。” 铁中棠屏息静气不敢开口。 夜帝缓缓又道:“二十年前有一日我忽然动了游兴由江南一路游山玩水四月间便到了中原。 “你知我生性素来不喜拘束一路上既无朋友可找更不愿投店打尖去看那些俗人厌物的嘴脸。我若走得累了便以天为幕以地为席不但逍遥自在而且还可从中领略天地之佳趣。 “这一日便是十六那一日黄昏时我正自有些力乏忽见道路前面有着偌大一片桃林。四月暮春桃花将落未落正是开得最盛之际满大夕阳将那片桃林映得光辉灿烂有如仙境一般。” 他面上泛起一丝微笑似乎那动人的风光此刻仍是令他神醉但笑容一闪而没他又接着说了下去:“我无意中见着此等奇景自然不禁大喜当下便在桃花林歇了沾了壶美酒斩了只白鸡正待对花独饮哪知就在此刻桃花林外突然响起一阵叱咤喝骂之声似是有个男子在前逃命却有个女子在后追赶。我本是为了遣兴而出自不愿惹上这些江湖仇杀之事虽恨这两人大煞风景本也待一走了之但却又忍不住好奇之心想要瞧瞧那女子是何角色唉……这一瞧之下却又平白瞧出了不少事来。” 他心中似有许多感慨叹息半晌方自接道:“那两人轻功都不弱手势极快我虽已飞身掠上了桃树在花枝间藏起身形但酒菜却未及取上。前面奔逃的那人乃是个劲装少年髻蓬乱气喘如牛神情已是狼狈不堪掌中剑也只剩下半截似是方经一番剧战此刻已是强弩之未只是为了挣扎求生是以拼命在跑。后面追的那人却是个高髻堆云容貌如花的锦衣少*妇手持双股鸳鸯剑也已累得娇喘微微满头香汗。 “那劲装少年一奔入林显见再已无法支持身子个踉跄虽又冲出几步终于扑地跌倒。那锦衣美妇一掠而来那股鸳鸯剑唰的刺下劲装少年大呼道:‘剑下留情先听我说句话好么?’” 锦衣美妇剑势果然一顿抵住那少年的胸膛冷冷道:“你已落在我手中还有什么话说!” “那劲装少年颤声道:‘今日我与你才是初次相见你怎么对我下得了毒手?’……” 说到这里夜帝长长叹息一声道:“这些话都是他们当时口中说的直到今日我仍可记得一字不漏。” 铁中棠垂道:“不想老伯竟记得如此清楚。” 夜帝黯然道:“只因这件事在我印象之中实是极为深刻你既问起此事想必已知道这男女两人是谁了吧?” 铁中棠道:“是……” 夜帝道:“但那时我还不知道心里不觉暗暗称奇这少年与她第一次相见她为何要下此毒手? “那锦衣美妇冷冷说道:‘你我虽然是初次相见但却仇深似海今日我如落到你手中你难道不杀我?’” “那少年眼睛瞬也不瞬的瞧着他轻轻道:‘你若落在我手中我……我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杀你。’” “他生像虽有些凉薄但却端的是个俊秀少年尤其说话的语声甚是特别最易打动女子的心肠。 “那锦衣美妇怒喝道:‘好个轻薄之徒不要命了么?’喝声虽怒但暗中却已有些动心。 “她若未动心剑尖一落早就可将那少年宰了何必还和他说话这种女子心意我怎会不知? “那少年想必也瞧出来了胆子更大长叹道:‘不是在下奉承似姑娘这样美貌的女子在下实未见过。’他歇了口气道:‘尤其是姑娘这双眼波便是天上明星也无那般明亮便是池中春水也无那般温柔。’他说着说着竟悄悄推开了胸膛上的剑尖锦衣美妇面上微微泛起了红霞似已听得痴了竟完全未觉。那少年面上露出狂喜之色突然翻身跃起一把将她抱住了喃喃道:‘姑娘在下实已意乱情迷……’他口中胡说八道连我也听得有些脸红了。 “那锦衣美妇似是又羞又怒突然一个肘拳将他打得仰天跌倒我只道她此番必要取那少年性命。哪知她还是以剑尖抵住少年胸膛剑尖还是未曾刺下只是怒喝道:‘你……你当我是什么人?’” “那少年颤声道:‘我……我实是忍耐不住……姑娘若是肯让我亲近亲近我……我死了也甘心。’他语声虽装出颤抖的模样目中却全无半分害怕之意只因他已算准那锦衣美妇此刻已下不了手。 “那锦衣美妇手果然软了少年又推离了剑尖跃起但这一次他并未伸手去抱只是跪了下来道:‘姑娘若是不肯不如一剑杀了我我能死在姑娘手上已心满意足了。’”这番话说得可真是动听再加上他那种说话的声音也难怪女子听了要心动。 “那锦衣美妇竟垂下了头脸上红得更厉害过了半晌才轻轻道:‘你知道我已不是姑娘了。’” “那少年道:‘但你在我的心里却永远是最纯洁的姑娘。’” “那锦衣美妇听了这句活心里实似有许多感触双目之中竟不知不觉泛起了泪光。 “那少年语声更温柔道:‘我早已听说你婆婆与丈夫都对你不好唉我真不懂他们怎忍对你不好……’” “那少女大喝道:‘谁说的?他……他们对我很……很好……’她嘴里虽不承认但神情却早已承认了。 “那少年叹了口气道:‘我的那些兄弟也对我不好……我们本自无冤无仇又何必为了他们而互相仇视……’” “只听‘当’的一声那少*妇手中两柄剑都掉了下来喃喃道:‘他们对我不好我为何要为他们拼命……’” “那少年大喜道:‘对了……’突又叹道:‘我一生之中便是梦想能遇着你这样的女孩子但你那眼睛……你那樱唇……却比我梦想中的女子还要美上百倍、千倍我若未见你真不信世上有这么美丽的女孩子……’” “那少*妇道:‘真的么?’“少年道:‘我怎忍骗你?’” “那少*妇幽幽长叹了一声缓缓阖起了眼睛轻轻道:‘为什么以前从没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 “那少年叹道:‘那些不解风情的莽汉整日只知打打杀杀又何解温柔又怎知灵魄似你这样冰雪聪明绝色无双的女子却委身于他岂非辜负了青春?唉!上天对人为何如此不公?’” “这句话更是说入了那少*妇心里她眼圈儿又是一红娇躯突然软软的倒在那少年身上……” 听到这里铁中棠耳畔似又响起了水柔颂在那死神宝窟中狞笑着对铁青笺说的话:“二十年前你曾经跪在我面前说我是你平生所见最美丽最温柔的女孩子……二十年前你生命已落在我手中只恨我听了你的花言巧语不但饶了你的性命还在桃花林中……” 那时铁中棠虽己猜出了此事的真相但此事的始未详情铁中棠直到此刻方自完全清楚。 他心中暗叹忖道:“想那盛存孝身子既有不能对外人道的残疾又是个铁铮铮的汉子自不会说这些甜言蜜语水柔颂年方少艾春闺寂寞见了铁青笺那样的少年听了这些挑逗的言语自不免动心。” 夜帝面上笑容甚是奇特接着说道:“那时我心里虽恨这少年花言巧语但也恨那少*妇的丈夫不解风情是以一直袖手旁观也不想多管闲事。只见他两人轻言细语那少*妇被少年说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显然也已意乱情迷芳心难以自主。 “那少年突然瞧见我遗留在桃花树下的酒菜哈哈笑道:‘不想苍天也凑趣得很竟平白送了些酒菜来。’” “两人也不问酒菜是何处来的便对斟起来这时夜色已浓桃花林中春意更是撩人。我瞧他们在树下享受我的酒菜我却在树上喝风心里唯有苦笑也颇以能瞧见这段情史为乐。 “那少*妇酒量甚浅我那酒又是陈年佳酿后劲甚足她喝了几怀不但醉了而且醉得十分厉害。这时她已罗襟半解积郁的春情突然间全部作那当真有如黄河缺口般一不可收拾。 “我只当此番郎情妾意必有一番缠绵。哪知那少年竞悄悄摸着了一柄鸳鸯剑喃喃冷笑道:‘贱人你不杀我我可要杀你了……’” “那少*妇犹在呢声呼唤于他他却提起剑来一剑向那已对他完全倾心的女子刺了过去。” 这一变化倒是大出铁中棠意料之外他竟不由得脱口惊呼一声夜帝道:“你想不到吧?” 铁中棠叹道:“这一着小侄委实未曾想到。” 夜帝道:“那时我又何尝不是大吃一惊先前我只道那少年虽然狡猾但总算是个多情的少年。这时我才知道这少年实是个冷酷无情之辈竟忍心对这样的女子下得了如此毒手!无论原因如何但此等事却是我万万不能忍受当下大喝一声自树上跃了下来。 “那少年自然吃了一惊反手便向我刺了一剑却被我一把就将剑夺下那少年更是吃惊竟吓得呆了。” 铁中棠暗笑忖道:“以夜帝这样的武功铁青笺自是做梦也未想到也难怪他要吓得呆了。” 只听夜帝接道:“那时我虽恼恨于他不该如此来骗这女子只因这女子并非淫妇只是委实寂寞难耐又被他百般挑逗难以自主但我可怜他年纪轻轻虽然盛怒之下却也并未取他性命。那少年呆了半晌见我还未动手话也不敢说便逃命般奔逃而去转眼间便逃得无影无踪。” “我自未追赶于他但见那少*妇在地上婉转娇哼对身旁生的这一些事竟然全都有如未见。我知她实已醉得不省人事正想设法使她清静些哪知……哪知我方扶起她身子她竟一把抱住了我将我当做那少年了。” “那时月光自桃花间射了下来满地月光浮动落花缤纷衬着她蓬松云鬓如梦星眸……她那火热的身子在我怀抱中不住轻轻颤抖一阵阵花香随着春风吹来……我也不免为之情动……” 这段事后来的变化竟是如此离奇委实令人吃惊。 但铁中棠吃惊之外心头还有一分狂喜一时之间当真是惊喜交集口中反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夜帝双目一垂似又入定但嘴角却仍挂着一丝凄掠的笑容默然良久才自接着说出了此事之层声。 只听夜帝缓缓接道:“事过之后那少*妇便沉睡如死但面上却带着满足的笑容口中犹在喃喃呼唤那少年的名字。我本想等她醒来突然瞧见那少年带来的那柄断剑之上竟刻有铁血大旗四字才知他竟是大旗门下。那时我本要与大旗掌门一晤只是大旗弟子行踪飘忽诡异无论是谁也休想将他们寻着。 “我见那少年竟是大旗门下惊喜之下也不暇多想立刻飞身迫了出去只当以我轻功必可追着。哪知那少年行事却甚是仔细生怕有别人追来一路上竟布下许多疑阵竟将我引上了岔路。等我追他不着再回桃花林时天光已大亮那少*妇早已走了桃花林中却是一片狼藉桃树都被打得枝叶分离想是她悲愤之下便以桃树泄愤了那时我心里也甚是难受虽想追寻于她怎奈……苍猝之间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铁中棠听完此事始未惊喜之外又多了份感慨。 水柔颂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乃是**于铁青笺醒来时却已瞧不见他自然终生对他恨之入骨。 铁青笺虽明知她并非**于自己但在那死神宝窟中却不敢说出又想以“一夜夫妻”之情来打动于她是以便承认了孩子是他的只当水柔颂顾念旧情便不致向他出手。 哪知他这一念之差竟使自己丧命而水柔颂一时之失足更使自己终生痛苦这岂非深足令人感慨。 这件事确是阴错阳差是以才有如此之巧合但夜帝若非如此奇特之生性此事也不会是如此结果了。 夜帝若是凶淫好恶之人纵然见色起意见到水柔颂貌美而情动”他便万万也不会放过铁青笺之性命。 但他若是一丝不苟的君子便也不会等到那时才出手若不早已将他们惊散便该早就走了怎会在树上一直看下去。 只叹造化弄人竟是如此不可思议竟偏偏要夜帝这种不拘小节而又怜香惜玉既非君子亦非小人的人物着此等事而这事每一个关键又偏偏与大旗门有如此密切之关系。 唯一令铁中棠欢喜的他终于知道水灵光并非自己的堂妹这眼见已将令他终生痛苦的死结竟神奇的解开了。他神情虽是忽悲忽喜变化甚剧但夜帝却始终术曾瞧他一眼只是仰捋须不住的叹息。 过了半晌只听他黯然叹道:“我一路之上虽也不免有留情处但唯有此事却令人终生每一思及便觉憾然。” “只因我事后方自觉那少*妇虽是已嫁妇人却仍是处子之身我纵对她并无恩情也该对她有些道义之责终生维护着她才是但我这一生之中此后竟未再见过她。何况我这一生之中从未在那般情况中占有过女子她……唉!她只怕到此刻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他满面俱是自责自疚之色铁中棠叹息一声缓缓道:“还有一事老伯若是知道只怕更要……唉!更要难受了。” 夜帝道:“什么事?” 铁中棠道:“她已为老伯生了个孩子。” 夜帝身于猛然一震一把抓住铁中棠肩头嘶声道:“真的?你怎会知道?那……那孩子此刻在哪里?” 铁中棠叹道:“那孩子名叫水灵光……” 当下将自己由身落沼泽直到遇着朱藻为止这一段曲折离奇的经过俱部简略说了出来。 夜帝虽然久经世故但听了这段故事亦不觉为之目定口呆心头又是惊奇又是悲痛却又有些欢喜。 只听他喃喃道:“灵光……灵光……原来她已这么大了……她……她可生得可爱么?” 铁中棠但觉一阵也不知是酸、是甜、是苦的滋味由心底直冲上来凄然一笑点了点头。 夜帝凝目瞧了他两眼忍不住仰天叹道:“天意……天意……我委实未想到你竟是大旗弟子!” 铁中棠忽然问道:“小侄只求前辈相告大旗门的恩怨情仇之中究竟有什么惊人的秘密?” 夜帝面色微微一变喃喃叹道:“不错……这其中实有秘密这秘密我也知道但此刻却不能告诉你。”铁中棠嘶声道:“莫非这秘密小侄竟听不得么?” 夜帝道:“并非你听不得只因……只因你此刻先须全心学武万万不可为此事分心。” 铁中棠道:“为何小侄此刻定要全心学武?” 夜帝缓缓道:“只因我要将一生武功全都传授于你以你之根基天赋三个月里便可有成但若分心便不成了。” 铁中棠心头一震又不知是惊是喜讷讷道:“但……” 夜帝截口道:“但你若专心学武三个月后我必将武林中这件久已湮没之秘辛完全告诉你。” 铁中棠道:“但……但老伯为何要以绝技相传?” 夜帝微微一笑道:“你乃藻儿结义兄弟又是灵光……灵光的患难之交我武功不传给你难道还传给别人么?” 铁中棠终于伏身拜倒顿道:“多谢老伯!” 夜帝捋须而笑并不答礼过了半晌缓缓叹道:“若是藻儿与……与灵光也在此……唉!他两人此刻不知在做什么?” 铁中棠面色突变脱口道:“不好!我莫要铸下大? ??!” 夜帝道:“什么事如此惊慌?” 铁中棠道:“大哥与灵光乃是兄妹!” 铁中棠满头大汗涔涔而落惶然道:“但……但小侄己请人设法尽快为他们完婚了!他两人此刻若是……若是……” 但觉心头一塞再也说不下去。 夜帝亦自面色大变颔下长髯无风自动双拳紧握指尖冰冷口中喃喃道:“这……这怎生是好?” 王屋山下再生草庐中已燃起了灯光。 那神秘的草庐主人正在灯下展视着铁中棠的信笺。 他反反复复其实早已不知瞧过多少次了此刻只是呆呆的瞧着信笺出神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眉宇间却含蕴着一丝悲痛。 这封信上显见是匆忙中写出来不但字迹甚是潦草语句也简单已极但草庐主人却尽可了然。 信上写的是:“前函想必已收悉弟甚佳惟因事不能赶来时机已将至兄与弟必须倍加忍耐以待功成。” “送信人一乃夜帝之子朱藻亦弟之义兄此人天纵奇才倜傥不羁信人杰也望兄善待之。” “另一乃弟前函叙及之水灵光兄当已知其身世当亦知弟无法与之终生厮守之苦衷。” “此番弟令其与藻兄同来正因藻兄对其情有独钟弟亟盼兄能将他两人婚事促成灵光若不愿兄可婉转相劝甚至以弟终生不再相见之言相胁兄才胜弟百倍想必还另有良策。 “嫂侄子均安勿念相见虽已有期但弟临笔亦多感慨唯望兄善自珍摄。 “弟中棠叩上。” 朱藻、水灵光与易氏兄妹还在惊奇于这草庐主人身世之奇秘交友之慷慨草庐主人已飘然而出。 他含笑望了朱藻与水灵光一眼眼色已较方才更是亲密突然走到朱藻面前伏地拜倒。 朱藻大惊道:“兄台为何行此大礼?” 亦待离座还拜但却被这神秘的草庐主人紧紧按在椅上。 易氏兄妹与水灵光瞧他突行大礼也不觉甚是惊奇。 但闻草庐主人恭声说道:“但望兄长莫再以兄台相称兄长既是铁中棠的大哥便也是小弟的大哥了。” 朱藻望着他满头花白的头还未说话。 易挺已动容道:“铁中棠?莫非是那近日名动江湖号称剑法之快当世无双的大旗弟子铁中棠么?” 朱藻与草庐主人听得夸奖铁中棠神情俱是十分得意有如听人夸奖自己一般齐都含笑道:“不错……” 水灵光更是睁大了眼睛道:“你认得他?” 易挺沉吟道:“虽未谋面但闻名已久……” 易挺忍不住道:“闻得那铁中棠剑下曾胜过紫心剑客盛大哥与黄冠碧月我兄妹两人本想也找他较量较量。” 朱藻心念一动道:“莫非贤兄妹亦是……” 草庐主人接口笑道:“红鹰剑客易挺翠燕剑客易明亦是彩虹七剑中之名侠兄长莫非还不知道么?” 易挺苦笑道:“我兄弟昔日本有寻他一较高下之心但今日见了兄台之武功方知我兄妹实是浪得虚名。” 朱藻道:“兄台太谦了。” 易明道:“真的大哥的武功我们做梦也赶不上二弟的武功还会错么这场架不打也罢。” 易挺微笑道:“我妹子倒知趣得很……” 草庐主人大笑道:“贤兄妹当真是心直口快其实中棠剑法虽快也未见能强如贤兄妹……” 朱藻含笑截口道:“不是在下为我那二弟吹嘘近日以来他武功实是较昔日精进十倍!” 草庐主人大喜道:“真的?” 朱藻笑道:“在下怎敢以虚言相欺。” 草庐主人满面俱是狂喜之色仰向天喃喃道:“苍天垂怜……我们户中兴已有望了!” 水灵光暗中吃了一惊脱口道:“贤……贤主人莫非……莫非与中棠乃……乃是同一门户中人!” 草庐主人沉吟半晌缓缓道:“正是。” 朱藻、水灵光、易氏兄妹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四人齐都失声道:“原来兄台亦是大旗子弟!” 草庐主人瞧了易氏兄妹一眼苦笑道:“不是在下一直不肯将身世言明只是……唉!此中实有绝大之秘密。” 易氏兄妹面面相觑过了半晌易明强笑道:“你是怕我兄妹俩把这秘密泄露所以才一直瞒着我们?” 草庐主人道:“贤兄妹心直口快……” 易明截口道:“我兄妹虽然话多但若真有绝大之秘密咱们的嘴里绝不会泄露半个字来。” 草庐主人长长叹了了口气道:“既是如此在下若是再加隐瞒便是未将贤兄妹视为知友了。” 易明笑道:“是呀你可不能再瞒着咱们了。” 水灵光讷讷道:“不知你……你究竟是那一位?” 草庐主人笑容突敛神情变得十分沉重一字字缓缓道:“在下便是大旗门中那不肖子弟……” 突听“当”的一响水灵光手中茶杯已跌得粉碎她目定口呆瞧着这草庐主人颤声道:“你……你是中棠的大哥?” 草庐主人垂黯然道:“不错……” 易挺亦自面色大变惊呼道:“莫非兄台竟是独探寒枫堡又……又与冷大姑娘巧定良缘的云铿云大侠?” 要知这段事早已流传江湖成为武林少年豪杰口中一段充满着传奇色彩也充满着冒险与浪漫情调的轶事佳话。 草庐主人沉声叹道:“在下正是云铿!” 易明痴痴的瞧着他面上隐隐泛出红霞喃喃道:“这段事我们早已知道了不……不想云铿竟是你!” 要知这一种浪漫而神秘的故事在少女心目中更是多彩多姿。而那悲剧的结果也更易令少女们神醉。 已不知有多少少女曾为这故事中那多情的男女扼腕叹息悄然流泪…… 易明午夜梦回也曾幻想过自己便是那城堡中的公主在痴痴的等待着那冒险的王子骑着白马来叩她的窗扉。 如今这不知曾引起多少少男少女在枕畔玄思流泪的故事中的王子便在她眼前易明亦难免心动神驰…… 但他心念一转面色又不禁大变颤声道:“但……但那云铿岂非……岂非已在大旗门铁血门规下牺牲?” 草庐主人云铿黯然道:“不错!” 众人俱不禁为之悚然失色。 易明面容已变得煞白颤声道:“那么……那么为何直到此刻你……你还是活在世上?” 云铿长长叹息道:“这便是我那中棠二弟救了我性命若不是他我此刻早已被五马分尸了。” 众人长长透了口气但面面相觑仍是说不出话来。 云铿道:“那日我在门规之下本是死而无怨的是以不等家父动手便反掌自震大灵以求自决。” 易明幽幽叹道:“你……你真忍对自己下手若是我……唉!可是再也不会下这么大的狠劲!” 易挺沉声道:“铁血大旗门下弟子是何等人物?怎能与你这自幼娇生惯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相比?” 云铿苦笑道:“哪知我掌到临头终是手软……唉!这一掌竟未能取了我自己之性命!” 易明道:“换了别人也不行的这怎怪得了你?” 云挫道:“但我那时已存必死之心是以家父等人走后我虽醒来但仍求中棠赐我死!” 易明道:“铁中棠便是主刑之人么?” 云铿神情黯然道:“我这二弟平日沉默寡言看来最是冷酷家父生怕别人下不了手是以令他主刑!” 易明幽幽道:“有时外表冷酷的人心里其实却是一团热火只是平日不易流露出来而已。” 朱藻道:“正是如此越是此等面冷心热之人越是多情多义他虽不轻易动情但若一动情便比他人深厚。” 水灵光缓缓垂下了头黯然忖道:“但他却又为何对我如此无情如此冷淡……”泪光莹莹已将夺眶而出。 她却不知情到浓时情转薄无情只是多情处。 云铿叹道:“两位说的不错我那二弟实是情义深重我虽一心求死他却定要我活。” 易明道:“如此……他岂非也犯了你们大旗门之门规?” 云铿黯然道:“不得任法纵情正是我大旗门铁律之一犯者亦与叛师通敌者同一罪名!” 易明骇然道:“五马分尸?” 云铿道:“不错!” 众人不禁都倒抽了口凉气易明道:“他……他竟不惜被五马分尸也要救你他……他好大的胆子!” 云铿默然了半晌才缓缓说道:“这自是因他与我兄弟之情甚是深厚但除此之外还有个最大原因。” 众人不禁又甚觉惊奇诧声道:“还有原回?什么原因?” 云铿仰向天沉声道:“只因他不忍见到我大旗门弟子世世代代都走向同样的道路造成同样的悲剧他立下决心要将我大旗门的命运从此改变他要将这连绵数十年的仇恨在他手中断决!他要使这自古以来武林中最大的悲惨故事自他这一代终止……” 众人俱都耸然动容只因直到此刻为止就连朱藻与水灵光也不知铁中棠竟有如此伟大的抱负! 云铿道:“是以他要我活下去好眼见这惨剧的终止。” 易明道:“你……你答应了他?” 云铿黯然道:“我纵有必死之心我纵不敢违背师命但听了他竟有如此的抱负又怎能再拒绝于他?” 易明松了口气展颜笑道:“这才是男儿本色!” 云铿道:“但那时我伤势颇重他又无法分身照顾于我只因他势必要装作已曾施刑而向家父覆命。” 易明皱眉道:“那怎么办呢?” 云铿道:“当时大雨倾盆他冒雨急驰数里寻来一辆大车将我送至数十里外一个荒村中的野店歇下一路上连劫了十六家大户筹集了三千两白银五百两黄金要我在王屋山下安身落足静养伤势静候他的消息然后片刻不停赶回原地这一夜他往来奔波……唉!委实苦了他了。” 水灵光吃惊道:“他……他竟连劫了十六家大户?” 云铿苦笑道:“不但连劫了十六家大户还将当地一个土豪杀了代替我去受那五马分尸之刑!” 水灵光颤声道:“这……这……” 易明却截口叹道:“这才是大英雄、大豪杰的行径要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便不能再拘泥于小节上了。” 朱藻拊掌大笑道:“好!我二弟做的痛快姑娘也说的痛快!果然不愧为女中豪杰真让在下佩服得很!” 易挺微笑道:“就是话太多了些人家说一句她便要问一句。”但他自己也忍不住问道:“后来怎样?” 云铿道:“我马不停蹄到了王屋山便在这里住下但这屋子那时却只是两间樵舍乃是我以三百两银子向个古稀樵翁买下来的那樵翁拿了这笔银子便出山开了家小小的酒店日子倒也过得甚是安逸直到最近还不时提三五斤佳酿寻我来对酌一番。” 说到这里他沉重的面容方自露出一丝笑容。 易明笑道:“三百两银子买两间樵舍那老头子自然感激你的……但不知又是谁将这樵舍修成如此精致?” 云铿道:“我在这里住下之后竟有两个月未曾得到他的消息……唉!那时我真是为他担心。” 水灵光面上也泛起了一丝朦胧的微笑轻轻道:“那时……那时他正在沼泽之中已遇见我了。” 云铿道:“不错到后来他才命人将这事告诉了我要我安心还为我送来一笔为数颇为可观的银子。” 语声微顿笑道:“这银子也就是在你那里寻得的。” 水灵光恍然道:“他将这银子分做了好几份又将每一份的用处都告诉了我但只有一份银子他是做什么用的我始终都不知道他也不说直到现在……”嫣然一笑接道:“现在我才知道了。” 朱藻大笑道:“现在我也知道了方才我还当你是个退隐的绿林豪杰是以居室才有如此华美。” 云铿微微一笑道:“他便是要我以此银子修筑居室结交朋友还为我送来两个童仆好奉茶待客。” 水灵光笑道:“那是他自粉菊花处买来的。” 云铿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道:“但自那日在雨中分别之后我却始终再也未曾见过他了不知他此刻……” 朱藻笑道:“他此刻不但武功精进身子也安好得很。” 云铿展颜一笑道:“他本与我约好在这两日里必来探望于我却不知又有什么事耽误了?” 朱藻这才将铁中棠近日的遇合简略说了出来。 这一段曲折而离奇的故事云铿固是听得动魄唏嘘感叹易氏兄妹也不禁为之目定口呆舌矫不下。 过了半晌易挺方自苦笑道:“如此人物端的不愧为当世奇男子可笑在下方才还要寻他一较身手呢。” 易明笑道:“幸好咱们认识了云大哥与朱大哥否则若真要与他打将起来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啦!” 于是云铿摆上酒菜为客洗尘。 当日晚间大家都己歇下云铿却寻了水灵光步入竹林道:“二弟还有件事要你做你可知是什么?” 水灵光眨了眨眼睛道:“不知道。” 云铿苦笑道:“你口里说不知道心里必已知道。” 水灵光眼圈儿忽然红了垂道:“他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但……但我绝不嫁给别人!” 云铿道:“朱大哥当世奇才文武双全可说是……” 水灵光幽幽道:“我不是说朱大哥有何不好但……但比他再好十倍百倍的人我也不嫁!” 云铿怔了半晌长叹道:“我也知你对我二弟实是情深义重但……唉!造化弄人却偏要叫你两人谊属兄妹。” 水灵光泪珠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云铿沉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两人既……” 水灵光顿足道:“找什么都不嫁!” 云铿又自默然半晌缓缓道:“你莫忘了你此刻也是大旗门的子女便该为大旗门设想……” 水灵光道:“我一生不嫁与大旗门又有何关系?” 云铿叹道:“话虽如此但大旗门若想中兴便需要天下英雄相助似朱大哥那样的人物更是万不可少。” 水灵光睁大了眼睛道:“你……你要我为了大旗门的恩怨而嫁给他好教他为我大旗门出力?” 云铿肃然道:“不错!我大旗门若能有夜帝之子加入情势必将完全改观有许多秘密亦将从此披露!” 水灵光流泪道:“大旗门凭什么要我牺牲?” 云铿厉声道:“只因你是姓铁的后人只因你也是大旗门子女这就是上天之旨意亦是我大旗门之铁律!” 水灵光身子一阵颤抖垂低泣起来。 云铿胸膛起伏过了半晌方自沉声叹道:“你可知道大旗门为了这纠缠之恩怨历代已有多少子弟牺牲?但百年以来我大旗门下前仆后继从无一人退缩你既生为大旗子女亦是你的不幸。” 水灵光哭声更是悲恸。 云铿目中似也有泪光莹然长叹又道:“何况你既为二弟之知己便该知他一番苦心便该助他完成他的抱负!” 水灵光痛哭着道:“但……但……” 云铿道:“你如此做了不但乃是为大旗门尽了你一份为子女之责任也是为了他你若真的对他好为何不能为他牺牲?何况你这牺牲比起别人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大旗门弟子的辛酸痛苦你难道不知道?大旗门的历史本就是以男子的鲜血与女子的眼泪写成的!” 这一句句话像是一根根鞭子无情的抽在水灵光身上又像是一根根尖针刺满了她的心。 在这无情的鞭鞑下谁能不动心? 水灵光垂低位良久良久突然抬头道:“好!” 云铿实未想到她突然答应倒不觉一怔道:“什么?” 水灵光头又垂下一字字道:“我答应你!” 这本是大喜的事但云铿心头却只觉甚是辛酸。 过了半晌他方能说出话来道:“这才是好孩子也不在二弟他……他对你的一番心意不但他终生感激你……” 突听一阵脚步之声良竹林外传了过来。 接着又听得朱藻的语声大笑道:“如此良夜如此良朋还有谁能入睡?贤兄妹以为然否?” 易明的声音也自笑道:“不知我们的东道主可曾睡了?” 云铿干咳一声笑道:“三位清兴倒不小但在下亦未入睡。” 朱藻大笑道:“好极好极!原来主人也在这里古人秉烛夜游吾等虽无烛游兴也不输古人。” 笑声之中朱藻与易氏兄妹已大步而来。 易明眼波一转笑道:“原来水家姐姐也在这里你们悄悄的说什么可以让我们听听么?” 水灵光悄然拭去眼泪强笑道:“没有什么!” 云铿心念一动笑道:“有的我两人正在说一件大事。” 易明眼睛睁得更大了道:“什么大事?” 云铿瞧了水灵光一眼道:“我这妹子的终身大事。” 易明、易挺齐都拍起掌来大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在商量如此佳事两位真不该将咱们蒙在鼓里。” 朱藻面色却不禁微微变了一变沉吟道:“我等冒昧闯来不知是否打扰了你们的说话?” 云铿笑道:“此事也正与兄长有关。” 易明瞧了瞧水灵光又瞧了瞧朱藻眨着眼睛道:“莫非她……和他?” 水灵光突然双手掩面奔了出去。 朱藻也不知是惊是喜道:“贤弟怎敢取笑于我。” 云铿瞧着水灵光身影远去心头又是一阵酸楚口中却笑道:“小弟怎能取笑兄长只是要向兄长讨杯喜酒喝。” 易明拍掌大笑道:“好极好极!朱大哥与水家姐姐当真是对壁人我敢说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对了。” 易挺道:“但不知这喜酒咱们何时才能吃到?” 云铿沉吟道:“虽然未定但越快越好。” 易明道:“正该如此反正我们江湖儿女也没有那么多噜嗦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订在……” 易挺笑道:“就订在三日后如何?” 云铿瞧了朱藻一眼笑道:“这个……” 朱藻实已呆住了呆了半晌此刻突然仰大大笑道:“我岂能作那些世俗男女一般娇情作态被你等耻笑三日后就三日后……” 易明拍掌道:“痛快痛快!朱大哥果然是英雄男儿也唯有这样的男儿才配得上水家姐姐那样的女子。” 易挺笑道:“蜗居便在左近小弟这就去命家人将婚事应用之物送来哈哈!少不得还要几坛美酒哩。” 云铿道:“如此……就麻烦贤兄妹了。” 易明笑道:“麻烦什么我们真未想到这次来竟遇着这天大的喜事真是太好了……大好……” 三日后再生草庐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溢大厅中龙风红烛已燃起新人立刻便将交拜天地。 但又有谁知道在这洋溢的喜气背后竟是一幕凄惨绝伦令人不忍卒睹的绝大悲剧? 朱藻与‘朱’灵光已将结成夫妻铁中棠与夜帝远在千里外纵然赶到也来不及了。何况他两人根本无法赶来! 除了他二人之外还有谁知道这其中惊人的秘密除了他二人外还有谁能阻止这悲剧的上演?(全本小说网 ) 第三十章 人间惨剧 夜帝铁青着脸色良久方自沉声道:“你将灵光与藻儿之事托付给谁那人此刻在哪里?” 铁中棠道:“他便是我大哥云铿此刻在王屋山下。” 夜帝低喃道:“王屋山……”突然振衣而起大声道:“你我两人之脚程此刻赶去还来得及阻止于他。” 铁中棠大喜道:“老伯也要赶去么?” 夜帝叹道:“除了日后亲口之言别的事本无法令我出此洞窟一步但这件事……这件事……” 跺了跺脚厉声道:“这件事我却是非去不可!” 当下大声呼唤将少女们都唤了进来。 珊珊睡眼惺忪道:“什么事?又要添酒了么?” 夜帝道:“添什么酒准备行装我要走了!” “我要走了!”这四个字少女们听来当真宛如霹雳一般瞬眼之间她们的面色都已变了。 珊珊颤声道:“走……有什么事么?” 夜帝厉声道:“自然有事!” 珊珊道:“什……什么事?” 夜帝怒道:“不必多问快去整治行装快!快!” 这老人一生行事潇洒从容但此刻心神实已大乱否则又怎会有如此暴躁的脾气? 但少女们又怎知他的心事。 十年以来夜帝对她们都是那么温柔从来有过改变但却在此刻突然变了变得如此疾言厉色。 她们做梦也想不出这是为了什么一时之间你瞧着我我瞧着你目中都已泛出了泪珠。 珊珊含着眼泪垂走了出去但走到门外又不禁回过头来道:“你……你此去可还回来?” 夜帝见到她们如此神情心头又不觉大是不忍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们放心我自是要回来的。” 翠儿道:“什……什么时候回来。” 夜帝默然半晌道:“我也不知道但想必不致太久。” 少女见他竟不愿说出回来的日子神色更是悲戚珊珊道:“你……你不能将我们也带去么?” 夜帝叹道:“这件事……你们个能去。” 珊珊流泪道:“什么事?为什么我们不能去?” 夜帝满心焦急此刻又忍不住暴怒道:“莫再问了不能去就不能上再问还是不能去!” 少女们身子颤抖不等他话说完齐都以手掩面痛哭着奔了出去。 她们在这里已度过了十年安闲而平静的日子这突来的打击实令她门无法忍受有几个方跑出门外身子摇了两摇竟生生晕厥过去。 铁中棠也不禁瞧得满心酸楚暗叹息他自也知道这老人的苦衷委实不能将此行的原因说出口来。 夜帝扭转了头。面向石壁看也不看那些少女一眼但面色之沉痛已俳任何言语所能形容。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大震将这石窟都震得不住劝摇起来。杯盘碗哗啦啦落遍一地。 夜帝面容骤变惊呼道:“什么事?”转身一惊而出。 铁中棠急急相随穿过几间石便有一股硝火之气扑面而来四下石屑纷飞当真有如山崩地裂一般。 珊珊、翠儿、与那个杏衫少女敏儿自石硝烟火中缓缓走出。三人俱是譬蓬乱面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敏儿痴痴笑道:“你们抛下我们你也走下成的!” 夜帝须皆张一把抓住了珊珊厉喝道:“怎么了?” 珊珊亦是满面痴笑我们已用以前开辟这洞府时未用完的炸药将出去的那条秘道炸毁了!” 铁中棠身子一震大骇道:“炸……炸毁了?” 翠儿痴笑道:“不错!炸毁了!什么人也莫想出去、我们为你牺牲了一切你也该陪着我们。” 夜帝大喝一声反手一掌打在珊珊脸上珊珊却仍然痴痴笑道:“你打我你也走不了……”身子一软突然倒了下去。 少女们放声惊呼夜帝连连顿足这其间唯有铁中棠还能保持冷静心念一转大声道:“小侄方才入洞时并未将外面石笋阖起。” 夜帝精神一振大呼道:“不错快去!”两人先后急掠而出将少女们的痛哭与惊呼俱都抛在身后。 哪知地道尽头那唯一的出口不知在何时竟也不知被谁阖起来了岩洞中一片漆黑哪有一丝光亮? 仅存的出路又被封锁唯一的希望又告断绝…… 铁中棠纵是铁打的金刚此刻身子也不禁起了一阵颤抖只觉手足冰冷双膝软几乎便要扑地跃倒。 突听夜帝暴喝一声惨厉的喝声中他身子已平地拔起接连两掌向那出口处的山岩击了过去。 这两掌正是名震天下的夜帝毕生功力听聚其力道之强猛其声势之惊人又岂是任何文字所能形容。 但闻一声惊天动地的大震四面山壁都为他这一掌之威所震慑顿时四下回声如涛如浪良久不绝于耳。 只是回音过话山岩仍无恙这一掌之威却可霸绝人间却终是不能与大地自然之力相抗。 这历经时代之变迁日受海涛之摧打已被磨炼得坚逾精钢之山岩又岂是任何人力所能摧毁? 夜帝身形起伏不停双掌接连出片刻间又击出十余掌之多所有的气力还是空费。 到最后这人间霸主终于还是绝望仰天惨号一声扑地倒了下去以顿地欲哭无泪。 一阵光亮自后面照了过来翠儿与敏儿手持火把自曲道间转出火光照着她们苍白的面容照着她门面上晶莹的泪珠照着夜帝蜷曲在地上的身子照着他苍苍白满额鲜血…… 这绝代之雄此刻竟被完全击倒世上又有哪一种光亮能照得出他心中的绝望与哀痛。 铁中棠热泪盈眶不忍再去瞧他悄然转只见石地之上零乱散落着一些肉脯食物。 只听翠儿颤声道:“那老婆子下次送饭来时便会将秘道打开来的你……求求你莫要……莫要伤心好么?” 铁中棠道:“下次再也不会有人送饭来了。” 翠儿道:“为……为什么?”语声不但颤抖且已嘶哑。 铁中棠黯然道:“那老婆子昨夜送饭来时瞧见石笋已开朱老伯又不知去向自然以为他老人家走了。” 他目光扫观散落满地的食物:“瞧她将食物落了一地显然心头亦是大为惊惶只怕她也找寻了一会才失望而去随手便将出路紧紧封死好只当岩窟中己无人了。自然不会再来了。” 这些令人听了更伤心绝望的话他本不该说的但面对夜帝如此非常之人与其将话忍在心里还不如说出得好。 忽然间一阵凄厉的笑声传来。 珊珊厉声惨笑道:“封死最好……永远没有人来最好我们要活便活在一起、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笑声不绝珊珊已披散着头被少女们拥着赶来她玉面已红肿明媚的双目也哭红了看来实是凄楚动人。 但铁中棠瞧见这罪魁祸却忍不住一股怒火直冲心头厉声道:“你可知他老人家是为何要出去么?” 珊珊嘶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铁中棠大喝道:“为的是……” “为的是”三个字喝出语声突然断绝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因这件事委实是惨绝人寰又有谁能说得出口? 哪知夜帝却突然翻身跃起目光逼视着珊珊口中一字字缓缓的道:“你要知道为什么?好!我来告诉你。” 他额角已被自己撞裂宽阔的前额上流满了鲜血他那充满绝望与悲愤的双目却比鲜血还红。 珊珊直被他这种目光瞧得心胆皆寒忍不住退后两步。 夜帝那凄厉的语声已接口道:“我要出去只因我若不能立时赶去王屋山我的亲生女儿便要与我的亲生儿子成婚了。” 他说得虽然简短但其中包含着的是何等悲惨的故事无论任何人听了都能了解都要心碎。 少女们忍不住都嘶声惊呼出来有几个身子已是摇摇欲倒。 珊珊以手掩口痴痴的望着夜帝痴痴望了半晌颤声道:“你……”一个“你”字出口便又晕厥过去。 翠儿与敏儿被惊得呆了半晌突然扑地跪下颤声道:“我……我对不起……”一语未了齐都放声痛哭起来。 后面的少女也跟着跪满一地跟着放声痛哭一时之间大地仿佛已布满了这种凄惨的哭声。 铁中棠只觉肝肠俱断。 夜帝已是泪流满面突然仰大狂笑道:“你们哭什么我不怪你们;这……这只是上天在惩罚我的罪孽……” 凄厉的笑声突然中断威猛的身形再次跌倒。 苍天呀苍天你纵要惩罚他的风流罪孽但这惩罚却也未免过份了些……太过份了些…… 铁中棠横抱着夜帝的身子穿过那跪伏在地上痛哭着的少女穿过那寒气森森的曲折地道走回了石室。 他石像般的面容已布满泪珠……这泪珠在他那坚定的轮廓上更显得分外晶莹分外夺目。 石室依旧但那些华丽的陈设此刻也都似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唯一阵阵刺骨的寒气逼人而来。 铁中棠以珍贵的皮裘盖住了夜帝的身子——皮裘虽珍贵却又怎能挡得住那刺骨的寒意?只因他已冷到心底。 突然又是一阵惊呼传来。铁中棠面色立时惨变这铁打的人儿也会变色只因他所受的打击委实已经太大了他已无力再承受别的打击。 但打击还是来了随着少女们的步履奔腾声、哀号痛哭声传过来:“珊……珊姐撞岩自尽了!” 铁中棠身子一震颓然跌坐。 少女们抱着珊珊奔来珊珊俏丽的面容此刻已是血肉模糊口中犹在呻吟着:“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铁中棠一跃而起大声道:“她还未死快救她!” 珊珊道:“谁……谁敢救……救我?我不想活了!” 突然一个沉厉的话声道:“你不想活我也要你活!”原来夜帝已不知在何时醒来翻身坐起。 少女们痛哭着扑倒在他足下齐声哀号:“你……你把我们都杀了吧……我们都不想活了。” 铁中棠悄然拭泪悄然后退。 夜帝突然大喝一声:“站住!谁要你走的?” 铁中棠垂道:“小侄实不忍……” 夜帝厉声狂笑道:“如此悲惨之境全因你来才造成的你纵然不忍却也只有在此看下去。” 铁中棠怔了一怔哑声道:“全……全因小侄……” 夜帝大喝道:“若非你来我全不知此事怎会有此刻之悲痛我若不好生惩罚于你实是心有不甘。” 这道理实是不通之极但此时此刻铁中棠怎样辩驳唯有俯道:“老伯要小侄怎样小侄万死不辞。” 夜帝厉喝道:“真的?” 铁中棠道:“若有虚言天诛地灭。” 夜帝道:“好!我要你在三月之内尽得我武功真传你若学不会我立刻便要取你性命。” 铁中棠又自一怔亦不知是惊?是喜? 夜帝大喝道:“还有我要你三个月后立即出去!” 铁中棠俯道:“小侄必定设法……” 夜帝怒喝道:“谁要你设法我自有办法那山隙虽被炸断但绝对不会断死有三个月的时间还不能通开么?” 铁中棠不禁大喜但心念一转想到三个月后朱藻与水灵光势必已成亲立时又不禁为之心痛如绞。 夜帝面向少女沉声道:“你们若觉对我抱憾便将在这三个月里设法打通那炸毁之山隙。” 语声顿止目光又自闪电凝注铁中棠一字字沉声道:“你出去后我要你设法寻着那朱藻与水灵光两人……” 铁中棠心头突然一寒颤声道:“做……做什么?” 夜帝霍然转过头去嘶声道:“你已立下重誓完全听命于我是么?”嘶哑的语声中竟似已生杀机。 铁中棠惊怖欲绝道:“是……但……” 夜帝厉声道:“好重誓己立永无更改!”突然大喝一声喝声有如霹雳夜帝长身而起双目之中光芒有如雷轰电闪摄人魂魄口中嘶喝道:“我万万不能容他两人并存在世上我要你将他两人斩于刀下。” 少女们骇极惊呼铁中棠已立时晕倒。 王屋山下再生草庐中红烛双燃喜气洋溢。 云铿已御下青袍换上吉服。 那一身粉红衣衫的易明上上下下瞧了他几眼忽然咯咯娇笑道:“不想云大哥换了衣服竟变得如此漂亮了。” 云铿笑道:“漂亮的还是你只是……只是……” 易明跺足道:“只是什么快说呀!” 云铿道:“只是你换了这身粉红衣裙后名字也要改上一改才是再唤‘翠燕’两字已是名不符实了。” 易明转了转秋波。道:“你瞧该叫什么才合适?” 云铿故意沉吟半晌缓缓道:“粉燕……不好粉仙子……也太俗……嗯不如就叫粉红豹吧!” 易挺拍掌大笑道:“妙极!吵极!她那两只爪子倒也和母豹子相差无几只是却又比豹子刁蛮得多了。” 易明娇喝着扑了上去道:“你……你骂人……我抓死你……”纤纤十指往易挺抓了过去果然与豹爪相似得很。 易挺连连闪避道:“莫找我又不是我说的。” 易明顿足娇嗔着道:“不来了你们一起欺负我我……我只当云大哥是个好人哪知也是个坏东西。” “坏东西”三字出口她自己却又不禁嫣然失笑。 大笑声中忽听山坡下有人大喝道:“易老弟!易大妹子!你们可是在上面么?”呼声嘹亮中气充足。 云铿道:“谁?” 易明眼珠一转笑道:“听声音像是盛大哥我去瞧瞧。”一面娇呼“来了”一面奔了出去。 山坡上三马并骑而立马上人衣衫色彩鲜艳有蓝有紫有黄有黑。在日光下看来耀眼已极! 易明目光一扫拍手笑道:“好呀全来了……易挺你快出来瞧瞧呀看是什么人来了?” 易挺带笑奔出道:“我早瞧见啦……” 一言未了山坡下五人已翻身下马急奔而上五个人三男两女身法俱是迅急轻快已极。 易明两只手左手抓住了一个翠碧衣衫身材娇小的少*妇右手抓住了一个蓝衣蓝裙柳眉凤目的绝美少女又是顿足又是娇笑道:“告诉我快告诉我你们怎会也找来了?” 那碧衣少*妇娇笑道:“还说呢!咱门先找去你家你们兄妹都不在打听了老半天你们家那个老人才肯说出你们在这里。”只见她面如满月体态丰腴说起话来嘀嘀咕咕的不停正是碧月剑客孙小娇。 易明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咱们正愁喝喜酒的客人不够你们赶来了莫非你老还就闻到洒味了么?” 孙小娇道:“我又不是狗鼻子哪有那么灵……”忽然觉这岂非自己在骂自己红着脸去哈易明的胳肢。 易明一面躲闪一面娇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又不是我……哎哟痒死了柳姐姐救救命呀!” 那蓝衣少女只是微笑旁观既不插口更不插手。 她容貌虽然绝美面上虽带微笑但眉宇间却似似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寞之意当真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 那边易挺也迎着了一条紫衣大汉一条黄衣黄冠的硬长汉子还有个全身衣衫漆黑如墨面色却苍白如雪的少年。 黄冠道人自是与孙小娇秤不离锤锤不离秤的黄冠剑客钱大河而那紫衣大汉赫然却是紫心剑客盛存孝。 易挺握手寒暄又笑道:“诸兄远道而来固出小弟望外盛大哥居然也会远道而来小弟简直是大吃一惊了。” 钱大河笑道:“还有要你奇怪的连咱们也是被盛大哥约来的你想不到吧?”此人笑将起来高冠跟着直动神情虽然滑稽得很但笑容却甚是枯涩似是因为终年难得一笑是以笑起来也觉不大习惯。 易挺道:“盛大哥有亲在堂向不远游此番孤身一人前来其中必有缘故小弟愿闻其详。” 盛存孝骤见良朋虽也含笑但笑容也掩不住他眉宇间的忧郁沉重之色果然仿佛有许多心事。 他压低声音沉声道:“愚兄此番前来相约各位贤弟便是奉了家慈大人之命是以昼夜兼程赶了来。” 易挺诧声道:“盛老伯母相召却又不知为的何事?” 盛存孝语声更低道:“贤弟久在家居纳福自然有所不知今日之江湖已是风涛险恶满伏危机非但久绝红尘之一些绝代高手此番都已倾数而出甚至那名声仅次于日后、夜帝之雷鞭……” 易挺忍个住脱口道:“雷鞭老人也出山了么?” 盛存孝道:“正是此老一出江湖便惹出了无穷风波竟与日后座下之使者生冲突声言定要一闯棠春岛。” 易挺耸然变色忍不住又自脱口道:“常春岛岂是凡人们能擅入此老纵然武功绝世此番只怕也要有去无回。” 盛存孝叹道:“此老性情之孤做倔强贤弟也该耳闻他若要去又有谁能拦阻?愚兄本也要追随于他……” 易挺失色道:“盛大哥你可千万去不得!” 盛存孝道:“他非但定要愚兄追随而且还要家母与黑星天、白星武等人相随前去一行人中还有个扎手人物……” 易挺道:“谁?” 盛存孝长叹了口气一字一字道:“风梭风九幽!” 易挺身子一震竟被惊呆了。 盛存孝道:“愚兄又何尝不知此行之险恶但事已至此只好打算将性命交付于他哪知……唉!幸好雷鞭老人虽然神通广大但海上航行数日却也寻不着常春岛所在之地只有失望而返。” 易挺这才松了口气展颜笑道:“但闻海外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凡夫俗子自然是寻它不到的。” 盛存孝道:“人虽已返事却未毕到了岸上家母便令我前来邀约各位贤弟以助声势。” 他沉重的叹息一声接道:“愚兄本不愿惊动各位贤弟但家母之命又不敢违唯望贤弟瞧在昔日之情唉……” 长叹一声垂无语。 这忠义凛然之英雄汉子此来显见并非出自本意只是他的孝心却能使他做任何一件他本不愿去做的事。 易挺沉吟半晌缓缓道:“此行必定甚是凶险而且有些师出无名若是换了别人来约小弟只怕难以从命。” 语声顿处忽然仰天一笑大声接口道:“但盛大哥你来么……要小弟水里走小弟便水坐走要小弟火里走小弟便火里去……”话未说完盛存孝已是热泪盈眶一把捉住易挺的手掌久久说不出话来。 突听云铿放声呼道:“贤弟要到哪里去你可千万走不得千万要将你这些位朋友一起约来喝杯喜酒。” 他只听得易挺说话中最后一个“去”便当易挺要走了连忙大呼着奔了出来要强行留客。 易挺忍不住展颜一笑呼道:“小弟万万不会走的。” 转向盛存孝笑道:“小弟必随大哥前去为盛老伯母效劳但盛大哥今日却必定要先喝小弟一杯喜酒。” 盛存孝膛目道:“贤弟你大喜了么?” 易挺失笑道:“大哥且莫管是谁的吉日且喝了喜酒冉说。”竟不由分说拉着盛存孝、钱大河等人便走。 那边易明也早已拉着孙小娇与蓝衫少女走上山坡这些少年男女共有七人一个个非但笑容爽朗、神情明快就连衣衫的颜色亦是明朗鲜艳已极不问可知这自然就是近年方自崛起江湖声名便己震动武林的彩虹七剑了。 彩虹七剑气味相投情如手足只是平日分散四方极少相见今日竟能不期而合来喝这杯喜酒确属一大盛事。 但易挺兄妹却也未免太粗心大意了些竟忘了此间主人乃是铁血大旗门下盛存孝却是他不共戴天的仇家子弟。 等到客人入门易挺兄妹蓦地想起此事却已太迟了。 兄妹两人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正在彼此埋怨云铿已笑道:“佳客远来贤弟怎么不为我引见引见?” 易挺干咳一声道:“这……这位……” 易明已抢着道:“我这位最最漂亮的姐姐就是蓝凤剑客柳栖梧她的飞风十八剑江湖中谁不知道!” 蓝衣少女一面含笑作礼一面偷愉瞪了易明一眼那妩媚而又冷锐的眼波中有些责怪也有些欢喜。 易明娇笑着接道:“漂亮的姐姐自然要有个英俊的姐夫才能相配.这些人里面谁最英俊谁就是墨龙剑客龙坚石。” 易挺道:“我!” 易明道:“哎哟好不害臊你……你配么?”一手拉着孙小娇两人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 云铿目光凝注那黑衣少年抱拳道:“这位当是龙兄?” 黑衣少年亦自抱拳道:“不敢在下龙坚石。” 此人虽是面容苍白神情冷削但明锐的目光中却有一种英姿飒爽之气教人不得不另眼相视。 云铿目光左右瞧了几眼不禁喟然叹道:“游龙飞凤双龙连壁今日一见果然是珠联壁合名下无虚!” 易明娇笑道:“我这位柳姐姐与龙姐夫表面上看来虽然是一个冷冰冰一个冰冰冷两人在一起好像三天三夜不说话都没关系其实呀两人却是爱得狂一时一刻都不能分开。” 孙小娇笑骂道:“疯丫头别再乱嚼舌头了……这些情呀爱呀的话也是你这未出嫁的大姑娘能说的么?” 易明道:“你瞧。我一夸赞别人我们的孙姐姐就吃醋了好我说这位孙姐姐又小巧又娇嫩……” 孙小娇道:“鬼丫头你……你再说!” 于是两人又是一阵纠缠笑闹易明娇笑道:“好了还有两位一个是孙姐夫一个就是我们的大哥。” 她故意又吵又闹为的只是想在笑闹中将紫心剑客的姓名混过去不提却不知这又怎能混过去? ——少女的自作聪明虽然可笑却也是可爱的。 云铿目光早已凝注在盛存孝身上口中缓缓道:“如此说来彩虹七剑今日竟全部到了……” 易挺暗道一声:“更糟!盛大哥虽不知他是大旗门下但他却已认出盛大哥来了这……这怎生是好?” 大旗弟子与仇家相见向来必是血溅当场!此刻盛存孝与云铿若是拔刀相见易家兄妹左有为难当真不知要怎生是好了。 哪知云铿竟然微微一笑接道:“这位兄台气宇不凡想必就是江湖中第一孝子武林中第一剑客盛大侠了。” 神情之间竟毫无仇恨之意。 盛存孝全不知对方是谁自然更是唯有含笑答礼易挺兄妹心目中必将生的流血争杀竟无生之征兆。 易挺、易明又惊又喜反倒不觉呆住了。 他们自不知铁中棠书信之间已将那日风雨林中被困盛存孝仗义放行之事说了出来还再三夸奖这紫心剑客盛存孝乃是条孝义双全之英雄汉子铁中棠与云铿非但俱是大旗子弟中最开明之人而且恩怨最是分明铁中棠既如此说话云铿又怎会再对盛存孝有仇恨之心? 自古以来英雄与英雄之间必定惺惺相惜。 墨龙剑侠龙坚石、紫心剑客盛存孝等人见到云铿如此风采自不免要请教姓名探问来历。 云铿哪肯将姓名说出只是微微一笑道:“在下本是两财为人昔日姓名早已忘去。” 孙小娇眼波流转娇笑着道:“瞧这位大哥的模样昔日必曾有段伤心之事所以连姓名都不愿说了。” 易明道:“这下可给你猜对了。” 孙小娇道:“既是如此你便该好生安慰他才是。” 易明虽是女中丈大此刻也不禁红生满颊笑啐道:“你……你要死了么……”笑着要打孙小娇早已娇笑着逃到盛存孝身后喘着气道:“易小妹总是欺负我……大哥你不管管她么?” 盛存孝微笑道:“朋友相交贵在知心不知姓名又有何妨?这位兄台既有苦衷咱们便不必再问了。” 云铿叹道:“盛兄果是快人好教在下佩服!” 再生草庐中本无贺客此刻加上盛存孝等人总算可以凑满一桌当下摆上酒筵开怀痛饮。 一桌酒本嫌太少八个人也不算多以有了易明与孙小娇两人。还想没有笑话?还想不会热闹? 于是一向寂寞的再生草庐此刻便充满了客气也充满了欢笑。酒过三巡就连墨龙蓝凤面上都已满带笑容。 孙小娇卷起衣袖露出了半截嫩藕的玉臂娇笑着与易明猜拳赌酒玉腕上的悲翠镯子在笑声中叮叮当当的直响仿佛悦耳银铃。又像是珠落玉盘输了三拳她更是眼角含媚满面春生娇笑的声音也更响了致电后来谁也分不出窨是镯子声像银铃?还是她的笑声? 忽然间一个自内堂大步冲了出来大笑道:“好热闹的场面定须得算上我一分!”竟是满身吉服的新郎倌到了。 易明又惊又笑道:“哎哟怎么新郎也来了还未拜天地就冲出来喝酒的新郎信你们可曾见过?” 一向江河自如的朱藻此刻虽是吉服吉帽全副披挂但在别人的惊奇喜笑声中。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持杯大笑道:“你们不笑倒也罢了你们这一笑我哪里还憋得住少不得要来找你们抢酒喝了。” 云波含笑道:“按照规矩新郎此刻确是不该出来的。” 朱藻一把扯开衣襟大笑道:“规矩礼法岂是为我辈而设来来来且待我先敬各位三杯。” 当真仰起脖子连干了三杯。 桌上虽然俱是平日脱略形迹的江湖豪杰却也未曾见过如此豪爽狂放的男儿有谁不肯陪他喝这三杯! 三杯过后孙小娇竟突然站了起来。 她娇躯摇摆已有些站不稳双颊之上更是早已红如胭脂口中娇唤道:“大家不要动听我说话。” 易明吃吃笑道:“酒鬼谁动了呀是你自己眼花。”她说别人酒鬼其实自己也喝了不少舌头也已有些大了”。 孙小娇伸出了一根春葱般的手指指着朱藻道:“像你这样的人才是男了汉我孙小娇最喜欢了。” 钱大河道:“醉话醉话……坐下坐下……” 伸手拉她却被她甩手摔脱了。 易明格格笑道:“幸好朱大哥今日是新郎倌否则我们这姐夫的醋罐子真要打翻了。” 孙小娇眼波乜斜直瞅着朱藻道:“你虽不认得我但我却认得你……钱大河你莫非已忘了他么?” 钱大河凝目瞧了朱藻两眼面上神色突变手中酒杯“当”的跌了下去:“你……原来是你。” 孙小娇拍手道:“你瞧我可没有醉吧刚才我一眼就瞧出他是谁了……喂朱大哥你看我醉了么?” 别人自不知道那日在小小少林寺前钱大河与孙小娇两人早已见过朱藻也曾领教过朱藻那惊人的武功。 只是朱藻那日麻衣麻鞋今日却是满身吉服钱大河一时竟未认出一经认出后自不禁为之惶然色变。朱藻亦自想起这两人是谁了面色亦自微变但瞬即大笑逍:“我只道两位乃是新交却不知原来竟是故友。”孙小娇格格笑道:“钱大河你什么呆变什么脸咱们与这位朱大哥既无冤又无仇咱们今天能与这样的英雄同桌喝酒更该觉得高兴才是来朱大哥我夫妻先敬你一杯。”朱藻笑道:“在下正当与贤夫妇立饮一杯。”举杯一饮而尽钱大河呆了半晌终于强笑着取过易挺的一杯酒喝了。众人早已瞧出他三人神色间之异样方自在哈中担心此刻见了这情况才不禁松了口气。孙小娇道:“好朱大哥咱们酒也喝过了总算已是朋友你的高姓大名总可以说出来让咱们听听了吧!”易明娇笑道:“说出来准骇你一跳还是莫说吧!”孙小娇道:“不说可不行……”易明道:“好我替朱大哥说他就是夜帝之子!”她若不是已喝得有八分醉意再也不会说出朱藻的身份。如今她既说出来了别人怎会不耸然变色!孙小娇“扑”的跌在椅上这:“我的妈呀我虽早知他是个英雄可也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是……会是这么大的英雄易明你怎不早些说呀!”这句话虽有醉意但却也是众人心中俱有之心意只因众人虽也早知朱藻必非泛泛之辈却万万不曾想到他竟是夜帝之子。一时之间众人心头俱不禁有些喘喘不安。笑声也少了只因“夜帝之子”这四辽名头委实太过吓人。但转念一想自己今日竟能与夜帝之子同桌饮酒终究是件值得向人夸耀的荣宠之事。 再加以朱藻大笑把盏连声劝饮众人又不觉渐渐忘去了他那惊人的身份只记得他是个好客的主人。 于是心情恢复开朗笑声更响了。 易挺转眼四望不禁暗叹忖道:“看来今日倒端的是个良辰吉日。是以凡事俱可逢凶化吉。这真是朱大哥的运气。” 他见到两次纠纷但都在无声无息中消弭于无形心头自不免在为朱藻与水灵光暗暗欢喜却不知纠纷若是生反倒可阻延这惨绝人寰之悲剧上演那才是他真正值得欢喜之事。如今纠纷既未生。一切俱十分顺和婚礼亦将顺利举行大家俱是欢欢喜喜欢喜的背后却正是人间最大之惨剧。 欢喜的本是悲惨悲惨的才是欢喜这悲惨与欢乐间关系是如此微妙如此复杂身在局外的易挺又怎能分辨得清? 非但易挺就连云铿此刻俱是满心欢悦——小小的风波已过新人立将成礼他的心愿便将完成了。 于是这两人不禁同时举起杯来互相祝饮易挺笑道:“大哥你还不快请新人出来让他们交拜天地。” 云铿大声道:“正该如此!”(全本小说网 ) 第三一章 往日泪痕 前堂的笑声透入重门穿入内室。 内室便是新房此刻自然更是挂红堆绿满室锦绣锦绣堆中端坐着凤冠霞披的新人水灵光。 新房的陈设即便与高官巨富的独生女出嫁时的高贵景象相较也丝毫不显逊色且犹有过之新娘的环佩更是珠光宝气令人艳羡。 但这华贵富丽的新房中却似乎弥漫着一种冷寂凄凉的意味令人艳羡的新娘面上更是满带着悲哀与悲怨。 自易府来的喜娘早已被赶了出去只因水灵光不愿被人瞧见她神情的忧郁更不愿被人瞧见她的泪痕。 前堂笑声更响水灵光忽而顿足忽而皱眉忽而用手塞住耳朵——笑声越是欢乐她心里便越是悲伤。 她满是泪痕的娇靥上忽然露出了一种坚决的神色跺了跺脚将头戴之新人凤冠重重的摔在床上。 自对面的菱花铜镜中她瞧见了自己苍白的面色失神的眼波。纵有珍贵的脂粉也掩不住她容颜的憔悴。 她咬了咬牙迅的脱下了身上的吉服换上了旧日的衣衫翻身掠到窗前推开了窗子。窗外夕阳漫天远山如披金玉一片辉煌。 她又咬了咬牙便待自窗里一跃而出——她此刻若是真的跃出便有如脱笼之燕又可任意翱翔。但就在这时她却皱了皱眉翻回身子走回那崭新的菱花铜镜前呆了半晌叹息了半晌。然后她突然又下了决心以颤抖着的纤纤玉指沾了些玉盒中剩下的胭脂在那菱花铜镜上写下了几个字:“大哥我对不起你我走了。” 她指尖颤抖字迹扭曲。但鲜红的字迹写在淡金的铜镜上仍显得异常的鲜艳夺目教人见了心胸说不出的舒畅。 于是她再次掠到窗前又待一跃而出——她此番若是跃出惨绝人寰的悲剧也就此终止。 哪知她身子还来跃起突然长叹一声竟又呆住了。 她柳眉深皱泪光盈眶她心中显是有说不出的矛盾竟然无法自决……是走呢?还是不走?她深深痛苫她无法选择…… 就在这时门外已响起了云铿慈和而稳定的口音:“大妹子你可装扮好了么?朋友们都在等着你哩!” 水灵光身子一震缓缓回身颤声道:“我……我……” 云铿道:“你若装扮好了我就叫喜娘进来接你。” 水灵光缓缓垂下了眼睑轻轻长叹了一声道:“叫她们在门外等着我……我马上就……就出来了。” 她悄悄拭去泪珠悄然穿上吉服。 然后她哀怨的眼波四转瞧见了铜镜上的字迹——字迹模糊只出她目中己泛起泪光。 她终究下不了决心反抗她只有垂来接受命运的摆弄——可怜世上的弱女子为何你们全都是这样? 她以掌中手罗帕拭去了镜上字迹。雪白的罗帕上立刻染上了点点鲜血有如瓣瓣桃花又有如斑斑血迹她拉下覆面红巾隔断了人们的目光。 于是别人再也瞧不见她面上的幽怨目中的泪痕……于是她轻轻呼唤:“好了你们进来吧!” 一个体态丰腴的喜娘喜气洋洋扭动着腰肢急踩着碎步出自内堂拍手娇笑道:“新娘子到了。” 满堂轰然喝彩放声大笑。 易挺站起身子为朱藻扣起了衣襟笑道:“兄台纵然不拘小节但交拜天地时也该老实些。” 朱藻笑道:“松些……好……”突然长长叹息了一声别人不禁奇怪如此良辰吉日新郎为何叹气起来。 只听朱藻摇头叹道:“不瞒贤弟我委实……委实有些慌了这交拜天地的勾当我实是生平第一遭。” 众人又自哄然大笑这时人人都已知道这夜帝之子实也是个凡人而且是个极为可爱的凡人。 于是人人心中都不禁对他更觉亲切笑声自也更响。 孙小娇笑道:“你们听他说得多可怜呀……平生第一遭……仿佛再多拜几次他就可不慌了。” 易明已笑得直不起腰来喘着气道:“交拜天地一生中本来就只有一遭你莫非还想要有第二遭么?” 哄堂笑声中洒脱的朱藻面上居然也有些红了干咳几声轻轻道:“易贤弟陪我前去好么?” 易挺笑道:“一切有小弟在一旁照料。” 易明道:“你懂什么?你连一次都没有。” 易挺笑道:“经验经验也好多些见识等到下次轮到我时我便不会慌了。”扶着朱藻走向前面香案花烛。 易明格格笑道:“好不害臊又谁会嫁给你这个呆头鹅下次……下次可也轮不到你呀” 孙小娇道:“不错说的有理下次就轮到咱们的易家大美人了怎么会轮得到别人哩?” 易明伸手要打却已笑得手都软了。 这时云铿已扶着红巾蒙面的新人水灵光缓步而出。臃肿的吉服却也掩不住她窈窕的身段轻盈的体态。 易挺拍掌大喝道:“谁来做礼官?” 孙小娇推着她丈大钱大河娇笑道:“叫他去你们瞧他戴着顶高帽子还有谁比他更像礼官?” 易明拍手道:“不错再好没有了……” 与孙小娇一左一右推推拉拉终于将钱大河推了出去。 平日阴阳怪气的钱大河今日居然也高兴起来笑道:“好我来就我来你们可得静些立时就交拜天地了。” 蓝凤剑客柳栖梧一直凝目瞧着新娘子此刻微微一笑道:“瞧新人的轻盈风姿想必是个绝色美人。” 墨龙剑客龙坚石亦自微微一笑道:“若非美人又怎能配得上朱兄那般盖世的英雄。” 易明笑道:“你们瞧奇怪不奇怪柳姐姐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柳姐姐一说话他也说了。” 这时喉咙嘶哑的钱大河已在大声呼喝着道:“一拜天地!” 新郎朱藻、新娘水灵光各各跪下…… 柳栖梧轻声叹道:“我越瞧越觉这新娘子风姿的确太美了却不知她是什么人家的好女子姓什名谁?” 这时钱大河已又呼道:“再拜祖先。” 于是新人再拜。 易明眼睁睁的瞧着竟似已呆了柳栖梧拉了拉她衣袂易明方自回过神来娇笑道:“新娘子叫水灵光。” 那钱大河又已大呼道:“三拜……” 他竟不知道这第三拜该拜什么呼声一顿方自呆住盛存孝却突然一把拉住易明手掌厉声道:“她叫什么?” 易明见他面上突然变了颜色不禁又是惊奇又是诧异又有些慌了道:“她……她叫水……水灵光。” 盛存孝身子一震喃喃道:“朱藻……水灵光……”易明在一旁瞧得目定口呆只当她这盛大哥定然有了毛病。 那边易挺与钱大河打了几个手式嘴皮动了几动钱大河点了点头干咳两声鼓足了气力大呼道:“三拜……” 盛存孝突然暴喝一声抓起把酒壶往新郎、新娘之间抛了出去砰的一声落在香案上。龙风花烛立被击倒。 礼官钱大河骇得呆了张大了嘴阖不拢来。 满堂立时为之大乱众人面上俱部变了颜色纷纷大喝道:“盛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做什么?” 易挺与易明在百忙中交换了眼色这兄妹两人只当盛存孝早已认出云铿乃是大旗子弟这刻方自作。 新郎朱藻霍然转身一步掠到了盛存孝面前厉声叱道:“我与你素无恩怨你为何要在我吉日捣乱?” 他平日虽是雍容大度但这婚礼却委实是他平生第一件动心的事有人突然捣乱他怎能不为之变色、 盛存孝面色已成紫赤之色嘶声道:“我……我……” 他平日纵有泰山崩于前面而不变色此刻却急得说不出话来墨龙、蓝风、碧月自也不禁为之惊诧莫名。 云铿亦已赶来亦是面目变色。 朱藻道:“盛存孝你今天究竟是为的什么若不说出我便要……” 盛存孝怒气上涌脱口喝道:“你便要怎样?” 他究竟也是武林之中久负盛名的人物怎能受人如此喝问此刻盛怒之下纵有理由也不愿说出了。 朱藻亦更怒极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狂笑道:“好好既是如此我今日便要教训你这狂夫。” 狂笑声中轻轻一掌拍出他怒极之下出的这一掌看来虽飘柔但掌势变化无端自是足以惊世骇俗之杀手。 盛存孝不暇思索亦一掌迎出但两人武功实在相差太远两掌相击之下紫心剑客眼见便要血溅当场。 若真是如此彩虹七剑自不能坐视非但立即混战起来而这一场误会也将永远不能解释。 只因当今世上只有盛存孝一人知道这其中的曲折秘密他若死了彩虹七剑固是说不定便要在今日这一战中全军覆没武林中自亦又得掀起**朱藻与水灵光也将抱恨终生——这后果之严重影响之巨实是不堪设想。 就在刹那间彩虹七剑齐声惊呼却已挽救不及。 幸好云铿一见朱藻狂笑便已暗中戒备。 此刻未藻一掌还未拍出云铿便已抱住了他的身子连声大喝道:“两位已慢动手……两位且慢动手。” 突然“呛啷”一声龙吟墨龙剑客龙坚石匣中长剑已出鞘冷冷道:“盛大哥无论有何理由此刻也不必说了。” 此人素来不喜多言但说出来的话份量却极重。 他这短短两句话自是说无论盛存孝今日为何如此无论他是错是对只要盛存孝出手他便立时挥剑。 蓝凤剑客柳栖悟轻轻掠来站到他夫君身后虽一言未但纤纤玉手也已握住了剑把。 黄冠剑客钱大河大声喝道:“谁敢动盛大哥一根汗毛!我……我……”瞧了朱藻一眼语声微微一顿。 他暗中委实有些畏惧朱藻之武功但此时此刻已不容他有所选择终于顿了顿足接着喝道:“我和他拼了。” 碧月剑客孙小娇酒意上涌更是不顾一切反手拔出长剑一挥大呼道:“易明、易挺你们难道就只在一旁看着么?”纵身跃上桌子将桌上仆盘酒盏哗啦啦俱都踢落在地。 朱藻仰天大笑道:“好你们竟要以多为胜么?我今日倒要与彩虹七剑瞧瞧究竟是谁胜谁负?” 龙坚石冷冷道:“胜负俱无关生死亦无妨。” 他平日看来最是冷漠其实却是满腔热血这短短十个字说完厅堂中立刻充满了杀气。 云铿虽然连声劝阻但也无人去听他的双方眼睛都红了也个个俱是剑拔弩张眼看一触即。 忽然间一条人影横掠而来一字字道:“你们要动手就先杀了我!”竟是满身吉服的新人水灵光。 此刻她蒙面红巾已去面色苍白得全无一丝血色这异样的苍白衬得她的美貌更加强烈而动人心魄。 众人也不知是被她这绝色的容貌所慑还是为他那冷漠的语声所动竟不由自主齐静了下来。 水灵光目光移向朱藻轻轻道:“你先坐下好么?” 轻柔的语声中也似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竟使得这绝世英雄朱藻身不由主的坐了下去。 水灵光幽然一叹缓缓道:“紫心剑客盛存孝素来不是鲁莽无礼之人今日如此做法其中必有原因是么?” 她那楚楚动人的风姿悲怨凄楚的神情温柔悲哀的眼波足以使百炼精钢化为绕指之柔。 盛存孝也不觉怒火顿消仰大长叹一声道:“不错在下如此做法其中委实有着原因。” 水灵光道:“不知你可愿说出来?” 盛存孝道:“在下……在下……” 他神色之间也满含悲痛与为难似是有着不能将那原因说出的苦衷但又委实不能拒绝水灵光的请求。 他面色忽青忽紫终于顿了顿脚默然道:“这其中的秘密在下说起实是伤心但……” 仰天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但在下若是不说那水姑娘与这位朱……朱大侠却又势必要抱恨终生了。” 众人耸然动容。 云铿亦自变色道:“既是如此兄台如肯说出在下等感激不尽。” 盛存孝面色凝重一字字缓缓道:“别人俱可与水姑娘成婚但这位朱大侠却是万万不能和她成婚的。” 朱藻忍不住大喝道:“胡说八道为什么?” 盛存孝忍下怒气缓缓道:“只因……只因……唉在下未说出这原因之前先得说个故事。” 水灵光道:“好你说吧我们都静静听着你的。” 朱藻双眉一挑方待话但听得水灵光这温柔的语声只得忍住别人更屏息静气凝神倾听。 盛存孝垂默然良久似是在思量着该如何措词又似是这故事委实令他伤心是以他一时竟不忍出口。 过了约莫盏茶功夫他方自黯然将这故事说了出来。 “昔日有个……有个某人自幼酷好练武但他只是个极为平凡之人资质无人之处是以虽然昼夜苦练武功进境却仍不快。此人之母望子成龙却一心将他儿子当做绝世的天才只望她儿子将来必能成为不世出的大剑客。 “某人既不忍令她母亲失望但自己却又偏偏无法练成惊人的武功其内心之痛苦忍非他人所能体会。他在这痛苦的煎熬下终有一日竟将那江湖中无人敢练的断绝神功开始练了起来。” 他方自说到这里众人已情不自禁脱口惊呼出来:“断绝神功?他……他好大的胆子竟敢练那断绝神功。” 要知在座俱是武林高手人人都知道这断绝神功的来历无论是谁只要一练这断绝神功非但必将失却养育子孙之能而且一个练的不好便将走火入魔甚至因此丧生。 是以江湖中虽有不少人知道这断绝神功的练法却无人愿意牺牲一生之幸福去练它。 云铿黯然道:“慈母之爱有时爱之反足害之此人若非被他母亲所逼又怎会练这绝子绝孙的断绝神功!” 易明颤声道:“他如此牺牲却不知可练成了么?” 盛存孝又自黯然半晌才缓缓接着说下去:“此人实是天资愚鲁苦练三年竟毫无所成但……但……却已将他生育子孙之能白白断送了他母亲也在无意间得知此事悲痛惊惶之下一面严禁爱子再练一面立即忙着为他爱子成婚。” 易明失声道:“这……这岂非苦了那女……”面颊一红顿住语声孙小娇正听得入神此番竟未取笑于她。 盛存孝叹道:“某人虽不肯以自己残废之身来害别人大好女子之一生幸福却又不敢违抗母亲之命。只因他母亲终是抱着一线之希望但……但某人成亲之后两年毫无所出他妻子却日渐憔悴了。 那时某人心中更是痛苦不堪哪知他母亲对她爱子希望仍未断绝竟将这不能生育之责怪在她媳妇身上。” 众人又不禁失声惊呼易明目中竟己流出了眼泪喃喃道:“好可怜的女孩子竟遇着这样悲惨的事!” 孙小娇眼圈儿也红了一面用手揉着眼睛”一面恨声道:“这本是男人的世界受罪的都是咱们女人。” 钱大河道:“那……那也未必见得有的女人……” 孙小娇瞪了他一眼嗔道:“谁要你说话的?……那女子后来怎样?莫非被她婆婆休了么?” 盛存孝满面沉痛黯然道:“他们乃是武林中素著盛名之世家怎么能够随便休妻被江湖朋友耻笑?” 易明恨恨道:“他定是怕那媳妇将原因说出来是以……” 心念一转突然变色道:“在如此情况下某人的母亲莫非……莫非竟将她媳妇杀了么?” 盛存孝默然无语神情更是悲痛竟默认了。 易明“哇”的一声扑在孙小娇身上放声痛哭起来孙小娇咬牙切齿恨声道:“她难道还要为她儿子再娶媳妇不成?” 盛存孝垂道:“正是……” 孙小娇骇然道:“她害了一个不够还要再害一个……她那儿子若是稍有良心便不该再娶了。” 盛存孝一字字缓缓道:“但某人却是个孝子他母亲莫说要他成婚便是要他死他也会立刻去死的。” 云铿叹道:“这样的孝顺岂非太过?” 盛存孝肃然说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母亲养育之恩实如天高地厚为人子者又怎忍违抗于她?” 朱藻早已听得动容此刻委实忍不住了突然大声道:“这岂是孝顺只不过是愚孝而已愚忠愚孝俱非我辈男儿汉的行径那……那某人只顾了他母亲便将别人家的好女子一个个害得那般模样这……这非但愚不可及而且简直……简直有些混帐了。” 他越说越是激愤说到后来竞破口大骂起来。 水灵光悲戚道:“此人的孝心虽然有些……有些太过但如此纯孝的人我却佩服得很。” 盛存孝感激的望了她一眼朱藻却不禁更是怒形于色不知水灵光为何总是帮着盛存孝说话。 他自然再也想不到水灵光与盛存孝之间的关系竟是那般的复杂——水灵光的母亲便是盛存孝的妻子。 水灵光虽然怨怪盛存孝害了她母亲一生但却又不禁对他抱有一种与常人不同的亲切之心。 此等心情之微妙与复杂自也非别人所能了解——其实在座之中关系微妙复杂的又何止水灵光与盛存孝两人而已。 盛存孝终于接道:“某人第二次成亲之后生怕他母亲再……唉于是便对他妻子时刻留意处处保护。但无论多么样的体贴与关心也总是不能令正值青春的少*妇……满意的他第二个妻子也日渐憔悴了。” 他这“满意”两字用的可说极是谨慎但蓝凤柳栖梧翠燕易明等少女听了却又不禁羞红了脸。 孙小娇恨声道:“只怕某人对他妻子只不过像保护货物一般保护着而已绝不会对她体贴关心你说是么?” 她究竟是已婚妇人深知女子若能被夫婿体贴关心纵然有些地方不满意也不致日渐憔悴的。 盛存孝默然半晌长叹道:“不错某人身怀残疾自卑自愧总是不敢对他妻子亲近只是远远的保护她。” “如此过了两年倒也平安无事突然有一日某人家族中不共戴大的仇家大举来犯双方立时展开死战。” “某人那媳妇亦是武林名家之后武功颇不平常掌中双股鸳鸯剑施展开来已是武林一流名家的身手。某人族中人丁不旺仇家来犯媳妇也不能坐视手提双股鸳鸯剑与仇家的一个少年子弟血战起来。” “某人虽然在担心他媳妇与人交手经验不够但自身已被对方两人缠住一时之间自是无法照顾他人。他天赋虽差但劝能补拙这时武功已颇具火候只是剑法唯以沉稳见长谈不上狠、准、辛、捷四字。而对方的武功却是以剽悍泼辣见称在此般情况下某人应付自是吃力最多也不过只能保持不败而已。” “幸好这时某人的盟友已赶来他那仇家不但行迹飘忽而且行事奇怪一击不中立时全身而退。但这时某人却也突然觉他的妻子竟已在恶战中失踪了某人焦急之下立时前往寻找他不敢惊动别人只因他得知他母亲对这媳妇已有嫌弃之心若是知道媳妇失踪定不准别人去找的。但一人之力终是有限他过了半个多时辰后方自寻至一片桃花林外……一片桃花林外……” 说到这里他面色更是悲怆沉痛连语声都已颤抖起来似是这往昔的故事直到此刻仍在刺着他的心。 过了半晌他方自缓缓接着说了下去。 “那时月光满天满林月影浮动落花缤纷……而那桃花林中却传出了一阵阵……一阵阵**之声。某人虽非君子亦非小人听到这声音立时顿住了脚步方待转身离开而那林中的**呻吟已变成了呼唤。” 他说的本是最最旖旎之事但语声神情间却充满悲愤。 少女们虽因他所叙之事而脸泛羞红却又不禁被他神情语气所惊相顾之间俱皆愕然夫色。 但闻盛存孝一字字恨声道:“这呼唤一入某人之耳他便己觉竟是自他妻子口中所。而他妻子口中呢声呼唤着的正是他仇家少年的名字。” 众人一听之下又不觉失声惊呼每一人本都对那某人的妻子甚是同情此刻这同情之心却不觉俱都转到某人身上。 盛存孝面容已扭曲语声已颤抖:“某人惊骇悲怒之下霍然转身便待冲入桃花林但冲了几步那悲愤之情却又不禁化做自责之心。他想到这件事的生本是他自己铸下的大错他妻子虽然不对但他自己也并非完全没有责任。一念至此他全身都软了下去立时没有了冲进去的勇气竟倒在一株桃花树下再也难以爬起。” 他目光凝注窗外缓缓顿住了语声。 一片死寂众人心头俱是十分沉重。 孙小娇方自长叹道:“如今我才知道他妻子虽然痛苦但他本身的痛苦实还在他妻子之上。” 幽幽叹道:“而他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为别人着想如此宽大而仁慈的心肠还有谁能及得。” 易明悄悄抹了抹泪痕哑咽着道:“后来怎样?” 盛存孝缓缓道:“他心身虽已疲乏但目光却在无意中瞧见了那桃花林中的景象这一瞧之下他又骇得呆了。” “原来他妻子口中呼唤的虽是他仇家子弟的姓名但是此刻正与他妻子……纠……纠缠的却非那少年……” 众人齐出意外脱口道:“那是谁?” 盛存孝道:“与他妻子纠缠的竟是一位在武林中声名极响但却以风流著名的江湖奇人。 “某人年纪虽不大声名地位更难与那江湖奇人相比但幼时却在无意中见过那奇人一面印象极是深刻。是以虽相隔多年但某人一眼瞧过。便已看出那奇人是谁来那时他心中之惊奇骇异更是无法形容。 “他实在个懂那仇家少年怎会变作这江湖奇人也猜不出这其间究竟序有什么曲折离奇的变化一时间竟呆住了。等他定过神来那奇人却似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竟突然离去那身法之快岂是人所能及。 “某人那时之心境实是混杂着悲愤、自疚、诧异成千成百种不同的情感亦不知是酸是苦。见他妻子已似晕迷在地又似睡着一般衬着满地桃花那睡态……唉!某人心中爱恨交迸突然冲了进去 易明嘶声惊呼道:“他……他可是将他妻子杀了?” 盛存孝黯然道:“那时他实有一刀将他妻子杀却之心但……但哪知他那妻子却在梦呓中叫出了他的名字。这一声呼唤虽轻但在他听来却有如轰雷击顶。 “这时他才知道他妻子心底还是有着深情只是……他太无能他太无用他委实错怪了他的妻子。” 这铁汉越说声调越高突然一掌重重击在桌子上碎了的瓷杯。俱全割入他手掌之中他手掌立时满流鲜血。 但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只是长叹一声黯然垂缓缓道:“那时他便想到他自己既是满身罪孽他妻子的一时失足他为何不能原谅?于是他不一言将他妻子抱回家中也未将此事向别人提起。” 众人俱都不禁为之唏嘘感叹少女们已凄然落泪水灵光更是泣不成声只因她已听出了此事的究竟。 孙小娇流泪道:“这……这某人倒也不愧是条男子汉……” 易明抽泣道:“完了么?” 盛存孝亦是热泪盈眶道:“往事己矣我本也要将此事永远藏埋心底哪知过了几个月我才觉她……她竟已有了身孕。” 说到最后他终于还是漏了嘴说出了“我”字他身子不觉为之一震倏然顿住了语声。 其实他纵然不说别人心里又何尝没有猜到目光早已带着无限的怜悯与同情投注在他身上。 盛存孝双目四望凄然笑道:“这故事中的‘某人’究竟是谁在下不用再说各位想必也已知道了。” 众人长叹一声垂下头去不忍去瞧他凄苦的神色唯有朱藻端坐不动面色亦是沉痛已极。 易明突然道:“但……但……这又与水姐姐有何关系?” 盛存孝道:“你可知我那妻子是谁?” 易明怔了一怔摇头道:“不知……” 盛存孝流泪道:“我那妻子便是水灵光的母亲她那时肚中所怀的身孕便是水灵光这……这孩子。” 水灵光身子摇了两摇猝然晕了过去。 易明痛哭着扶起了她。 孙小娇道:“但这……这又与朱……” 转目瞧了朱藻一眼突似想起了什么骇然道:“莫……莫非那江湖奇人便是……便是……” 再瞧朱藻一眼但见朱藻双目竟已血红身子不住颤抖神情当真怕人已极孙小娇身子一震倏然顿住语声。 盛存孝却已一字一字道:“不错那奇人便是夜帝水灵光与朱藻本是血亲兄妹是以万万不能成婚。” 众人虽然早已猜到这事实但此刻听他说出口来心神仍不禁为之震栗孙小娇双目一闭似也将晕了过去。 突听朱藻仰天长啸一声。啸声有若龙吟震得四下窗帷都起一阵阵波动。 长啸未绝朱藻双肩猛然一振突然穿窗而出但见他吉服上的金条在夜色中闪了两闪.便已瞧不见了。 云铿要想追赶已是不及唯有连连顿足长叹。 环顾室中众人没有一人面上不是泪光莹然片刻前还是满堂欢笑的再生草芦此刻已满布愁云惨雾。 盛存孝默然垂道:“在下实是该死竟……” 云铿截口叹道:“若非兄台前来此间便已铸成滔天大错此等恩情在下实……唉!请受在下一拜。” 后来说完果然翻身拜倒。 盛序孝也连忙拜倒在地两人本还互相谦谢互相扶携但是到了后来竟只是跪在地上垂流起泪来。 众人看到这般模样心里自也大是悲痛。 但想到若非盛存孝在无意中闯来大错便已铸成那情况更又不知要比此刻悲惨多少倍了。 于是众人又觉这实是不幸中之大幸自己本该欢喜才是而此时此刻又有谁能欢喜得起来。 一时之刻众人也不知自己心里究竟是悲痛还是次喜一个个木立当地不觉都呆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小娇方才牵了牵钱大河的衣角一面轻拭着面上泪痕一面低语道:“咱们走吧!” 钱大河茫然道:“走?” 孙小娇道:“再不走……我真要疯了。” 钱大河目光四转喃喃道:“对还是走的好。” 墨龙剑客龙坚石扶起盛存孝的身子缓缓道:“此间既已无事我等委实已该告辞了。” 云铿道:“但……” 他本想留客但想到此刻情况留下来也是徒增伤心也只有将留客之意忍了回去垂无语。 易挺、易明兄妹对望一眼心中亦在暗暗忖道:“少时盛大哥若是知道云大哥的身份不免又有烦恼。” 一念至此两人不约而同脱口道:“盛大哥还是走吧!” 龙坚石皱眉道:“你们难道不随大哥前去?” 易挺垂道:“小弟自是要去的但……” 易明接口道:“但水姐姐……我实在不忍抛下她不管不如……不如你们随大哥先走我们随后就来。” 龙坚石沉吟道:“也好……” 易明道:“不知盛大哥去哪里?我们好寻去。” 龙坚石道:“崂山山阴上清道观。” 盛存孝望着云铿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此时此刻无论任何言语俱都已是多余唯有长叹一声黯然抱拳别过。 云铿目送他几人身影消失接着便是一阵马嘶之声然后马啼奔腾渐去渐远终于听不到了。 五马前后而行马上人衣衫虽仍鲜艳如昔但神情间却已失去昔日之明朗心头更是一片沉重。 直走了有顿饭功夫还是孙小娇忍不住叹道:“天下事有时真是凑巧老天的安排更是教人弄不懂。” 龙坚石仰大长叹道:“造化弄人自古皆然有些事之阴错阳差曲折离奇当真非人们能预料的。” 众人想到这件事的复杂与巧合俱不禁为之唏嘘感叹。 钱大河忽然道:“那再生草芦的主人小弟总觉得他有些奇怪实在猜不透他的来历。” 盛存孝一字字道:“此人必是大旗子弟。” 众人骇然齐都脱口道:“大哥怎会知道。” 盛存孝叹道:“愚兄虽然鲁钝却也能稍别颜色瞧他与水灵光之间神情关系已可猜出其中的究竟。” 孙小娇叹道:“平日我总觉自己武功虽不如大哥但却比大哥聪明些今日才知道咱们这些人里聪明的还是大哥。” 柳栖梧缓缓道:“大哥阅历之丰富考虑之周密又岂是我等能及只不过平日深藏不露而已。” 她这句话说得实是中肯之极要知盛存孝虽非绝顶聪明但考虑之周详行事之冷静。确非他人能及。 钱大河忽又道:“大哥既然早知他是大旗弟子为何不出手?”此人气量最是偏狭那日败在铁中棠手下至今仍是怀恨在心。 盛存孝长叹道:“我与大旗门上辈虽是仇深如海但其中恩怨纠缠是非曲折谁也分辨不清。” 钱大河道:“莫非大哥要将此仇忘去不成?” 盛存孝道:“我只望这纠缠近百年的仇恨能在我们这一代中化解世世代代的流血争杀能在我们这一代终止。” 语声微顿凄然一笑接道:“我虽无后但却愿我们这一辈的后人能从此平平安安的度其一生只因……只因我已得知终日生活在仇恨与争杀中实是什再也痛苦不过的事何况我深信大旗弟子中不乏侠义之辈例如铁中棠……唉他的想法就必然与我一样。” 钱大河听他夸奖铁中棠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龙坚石却慨然道:“大哥之见解实令小弟佩服已极江湖豪杰若都有大哥这般胸怀何愁天下不太平。” 柳栖梧、孙小娇虽然无言但从神情上看来却显然也对盛存孝此等侠义的胸襟、仁慈的心肠大是钦服。 钱大河愤然道:“既是如此咱们又何必赶去?” 盛存孝沉声截口道:“愚兄此番相请贤弟们出山并非为了要各位贤弟助愚兄流血争杀。” 钱大河道:“那又是为的什么?” 盛存孝肃然道:“我只求贤弟们能在一旁相助将这纠缠百年死人无算的仇恨从中化解。” 他仰天长叹一声黯然接道:“贤弟你也该想到以一己之仇恨而令后辈终生痛苦又是何等自私残酷之事。” 钱大河寻思半晌终也长叹垂下头去。 这时水灵光已自醒来伏在易明怀中啜泣不止易明口中不断在安慰着她却又不断陪她流泪。 云铿强笑一声道:“往事已去贤妹又何苦再为往事流泪?但愿贤妹能多想想来日之欢乐愚兄便可安慰了。” 他话中含有深意别人虽不懂水灵光自是懂的。 她与朱藻既是兄妹与铁中棠的情感从此便再无阻碍有情人若是终能成其眷属来日岂非必多欢乐。 但却不知怎的水灵光仍是觉得一股凄楚之情从中而来竟是不可断绝目中眼泪一时间哪能停止? 这一夜便在人们的悲伤与欢喜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互相煎熬下过去不知不觉间曙色已然染白窗纸。 于是水灵光也要去了。 她要去找铁中棠也要去找她的兄长朱藻——在她心底深处她更是深切盼望能见她那名震天下的爹爹一面。 云铿自不能劝阻唯有黯然叹道:“只恨愚兄不能相伴贤妹前去……”缓缓顿住语声目光望着易明、易挺。 易挺慨然道:“小弟可代大哥一尽照料之责。” 易明展颜笑道:“对了水姐姐有我们照顾必定不会出任何差错的云大哥你只管放心好了。” 云铿忍不住喜动颜色道? ?“贤兄妹之侠气爽朗岂真无人能及灵光有贤兄妹照顾我自然放心得很。” 出门之后易挺兄妹才想起自己本已答应为盛存孝尽力此刻又怎能照料盛存孝之仇家? 但这兄妹两人行事虽然大意却都是一诺千金的好男女此刻心里虽为难也只有自己承当了。 朝阳满天将大地照得一片金黄。 这兄妹两人都在暗中盼望这一路能平安无事水灵光能找着她要找的人昔日的恩仇能在人们互相宽恕互相了解中渐渐消失。 但这三人一路同行自然不会太过无事。 水灵光的绝代风姿易明的明媚爽朗易挺的慷慨英挺……这在在都要吸引人们的目光。 易挺与易明也不觉学得小心起来——竟已将那华丽马车遣回也不骑马只雇了辆普通大车代步。 是以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全本小说网 ) 第三二章 夜半歌声 这一日已近崂山易氏兄妹及水灵光三人竟不敢在大城即墨留宿却令车伏越过即墨早早便在个小小的山村歇下。 鲁人本少奸恶山村中更是民风淳朴。 村人虽暗惊于这些远客的风姿与华贵但也只当是自己这小村中的极大荣宠对他三人只有客气恭敬绝非冷淡嫉视。 晚饭过了生性好动的易明忍不住要出去逛逛拉着水灵光相陪易挺也只有跟上照料。 何况他晚饭时吃着白鸡喝了几杯村人新酿的米酒兴趣本也颇高一路聊聊说说不知不觉已走出村外。 突见山麓旁一片灯火闪烁其中虽有人影出没但却寂无声息风吹长草四野看来充满了神秘诡异。 易明忍不住又动了好奇之心沉声低语道:“这是在做什么?其中必有古怪水姐姐叫们去瞧瞧好么?” 她不叫易挺而叫水灵光只出得知水灵光性情温柔必定会跟她去的水灵光一去易挺也只有去了。 水灵光果然颔笑道:“瞧瞧也好。” 等到易挺要加劝阻时她两人已去得远了易明也唯有叹息一声撩起衣袖大步跟随而上。 三人目力都不凡走到近前便看出长草之间竟蹲伏着许多条人衫动也不动也不出声。 易挺变色道:“小心了这……” 话犹来了突然间一条人影一声不响的自草丛窜了出来左手里黑忽忽的似乎拿着盾牌之类的武器右手里似乎提着根短矛口中似是在轻声叱道:“看你还往哪里跑?” 易挺大惊之下拉着易明、水灵光倒退三步。 只见那人影竟扑到地上左手那盾牌往地上一扣口中轻轻笑道:“捉到了……捉到了。” 易挺双掌已蓄势待但却已看清此人乃是条村汉他手里的盾牌只是个竹箩长矛却是木棍。 那人抬起头来认出了易挺三人含笑道:“三位客官也出来瞧热闹么但这里可危险得很。” 易明奇道:“有何危险你捉的是什么?” 那人也不答话将竹箩掀开了一线以木棍在里面拨了两拨竹箩中突有一条毒蛇窜了出来但下半身却又被竹箩压住夜色凄迷灯光闪烁之中只见那毒蛇昂作态红舌闪吐看来十分狰狞可怖! 易明惊呼一声顿觉这村民笑容中也似充满了诡秘之意情不自禁倒退了两步叱道:“你”你要做什么?” 那村民笑道:“小人只是将捉的蛇拿给客官瞧瞧。”伸出木棍在蛇上轻轻一敲毒蛇红信一闪又缩回竹箩之中。 易明厉声道:“深更半夜来捉毒蛇显然并非安份良民。”手肘一碰易挺:“抓住他问问他究竟是何来路?” 那村民立时大惊失色颤声道:“客……客官请慢动手小人半夜来捉毒蛇只不过是贪得几两银子。” 易明道:“什么银子?哪里来的银子?说清楚些。” 那村民战战兢兢颤声道:“前两大山上来了位活佛不但有降龙伏虎之威而且还能上吃毒蛇据说他老人家曾在西大佛祖面前下心愿要吃满十万条毒蛇方能修成正果重回西天是以他老人家终日便以毒蛇为餐还出了一两银子一条的高价来向小人们收买毒蛇。” 他说的虽近神话但易挺等三人一听入耳便已猜到那生吃毒蛇的“活佛”必定是个行迹诡异的外门高手。 易挺皱眉道:“那活佛长得是何模样?” 村民惶声道:“小人们肉眼凡胎可不敢去瞧他老人家只知他老人家终日在山上一座山神庙里参禅打坐。” 易明道:“你们瞧不见他如何拿得到银子?” 那村民道:“小人们捉了毒蛇只要装作一箩送到山神庙前第二日清晨一觉醒来便会现那竹箩已飞回小人们的桌上竹箩里毒蛇已不见了却装满了佛爷赐给小人们的银子几天以来从未错过。” 易明还想说话却被易挺使了个眼色止住。 村民道:“不……不知客官还有何吩咐?” 易挺道:“这就是了你们快去捉蛇吧咱们也该回去安歇了。”一手拉着易明转身大步而去。 水灵光见到易明居然竟抛下如此奇秘诡异之事不再过问也乖乖的跟她哥哥走了心里不觉有些惊奇忍不住笑道:“今儿天气只怕不好。” 易明瞪大了眼睛奇道:“有何不好?” 水灵光微微笑道:“若是好天气你怎肯回家安歇?” 易明噗哧一笑道:“你当我哥哥真是安份守己的人么?小时他的调皮捣蛋当真是人人见了都要头大如斗如今他虽然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来可也装不久此刻他哪里是要回去安歇只不过是要躲开那些村民的目光然后再走另一条路偷偷绕上山去。” 水灵光瞧了易挺一眼笑道:“是么?” 易挺垂笑道:“哥哥的事妹妹总是最清楚的。” 他非但不敢接触水灵光的目光而且被水灵光瞧上一眼脸就有些红了只是水灵光心有别属却全未在意。 三人绕了个弯子果然再次觅路上山。 易明两只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充满了兴奋之情口中不住喃喃道:“那活佛的模样长得必定奇怪得很。” 水灵光见她一遇着新鲜的事便像个孩子似的心中不觉暗暗好笑其实她自己一想到世上竟有日食数十条毒蛇的人心里那好奇之心也是再也无法忍耐脚步也不觉越走越快了。 三人毕竟俱是少年心性都只想到此事之新奇与有趣竟无一人想到此行实是步步危机充满危险。 那活佛既然僻处在半山废庙之中自是一心要隐迹藏形若是有人去窥探他的秘密他怎会轻易放过? 他既以毒蛇为粮想必早已练成了一种极为毒辣的外门功夫以易挺等三人的武功难保不遭他的毒手! 荒山寂寂冷月窥人衰草之间虫声啾啾荒山在夜色笼罩之下到处都弥漫着一种凄清幽秘之意。 易明脸蛋儿虽是火热的但手足却早已冰冰冷冷一路不住低语道:“莫要害怕这草里不会有毒蛇的。” 她叫别人莫要害怕自己心里却害怕得紧一路提心吊胆生怕被草里的毒蛇窜出来在脚上咬一口。 水灵光暗暗好笑突然轻呼道:“蛇!” 易明“樱咛”一声整个人都扑到水灵光怀里面上已吓得全无一丝血色颤声道:“蛇……蛇在哪里?” 水灵光笑道:“蛇在那活佛的肚子里。” 易明又笑又啐道:“原来你也是个坏东西我真恨不得要你真被毒蛇咬上一口那才称了我的心呢。” 突听易挺沉声叱道:“噤声!” 水灵光、易明随着他目光望去只见林木间背山处隐约已可看见一座庙宇的朦胧黑影。 昏黄黯淡的灯光自残破砖瓦间透了出来更增加了这废庙的神秘与诡异当真有如神话中妖魔鬼怪的居处。 三人不约而同提气蹑足伏身而行。 忽然间一阵沙沙的脚步声自山下传了上来。 三人心头俱是一跳齐齐在乱石树木间藏起身子。 只见一盏白纸灯笼自山下飘了上来来到近前才可看到灯笼后的四个青衣人手里各都提着只竹箩。 这四人垂急行既不敢东张西望也不敢抬头望上一眼走到庙门前远远便停下脚步。 四人轻轻放下了竹箩一起跪了下去对着破庙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口中还似在喃喃默祷。 白纸灯笼火光荧荧将这四人已骇成铁青的面色照得更是怪异可怖这时乳白色的夜雾已自荒草间升起。 夜雾弥漫下寒风吹动中一盏白纸灯笼随风摇晃四个行迹诡异的青衣人面对着破庙跪拜。 这又是何等奇诡幽秘的景象! 易明情不自禁悄悄拉起水灵光的手掌紧紧握住她指尖已不觉有些颤抖掌心也不觉沁出了冷汗。只是她心头虽然充满恐惧却也充满了兴奋。 忽听破庙中有人缓缓道:“去吧!” 短短两个字语声出奇的低沉却又出奇的有力每个字都像是一柄铁锤在人心上重重的击了一下。 易挺等三人心头都不觉一凛:“此人好深厚的内力!”那四人早已匆忙爬起倒退数步转过身子飞也似的奔下山去。 这时残破的庙门突然“呀”的开了一线。 一个头戴竹笠、身穿灰袍、瘦骨嶙峋的灰须老者自庙门里一闪而出身手之轻灵已是武林一流高手。 他往返两次霎眼间已将四只竹箩都提了进去庙门瞬即阖起。出“吱呀”一声仿佛恶魔的叹息。 接着破庙中便传出一阵低语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易明附在水灵光耳畔轻轻道:“里面有两个人。” 水灵光道:“另一个想必就是那活佛了。” 易明道:“不知……不知他是何模样?” 两人附耳低语易挺也不知她两人在说什么但瞧了水灵光一眼他竟突然长身而起。 易明赶紧拉住他的衣角易挺俯身低语道:“既已来了好歹也得去瞧一瞧那活佛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易明不觉奇怪道:“哥哥的胆子怎么突然大了。” 只听易挺道:“你若是害怕就留在这里。” 易明咬了咬牙立即站起三个人屏息静气一步步走了过去谁也未曾施展轻功只怕风声惊动了庙中的高手。 那破庙果然己颓败不堪砖瓦间随处都有破隙三人在贴近地面处各自寻了个较小的裂口眯起眼睛望了进去。 但见这残败的破庙里竟早已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神案龛幔早已被抛出庙中空无一物。 唯有一盏孤灯放在中央着昏黄的火光。 闪烁的火光中一个满身红衣如火的僧人盘膝坐在在迎门的一个蒲团上寂然不动宛如佛像。 他身材极是高大威猛一颗头颅更是大如色斗赤红的脸膛焕着一种妖异而眩目的红光甚至连头顶与双眉俱都是赤红的颜色唯有一双目光却是黑白分明锐利如电! 他生得倒也并非十分狰狞古怪只是从头到脚那一身妖异眩目的鲜红颜色却委实红得摄人魂魄。 易明定睛向他瞧了两眼连眼睛都似已刺痛起来。 再看方才提入蛇宠的那灰袍人此刻盘膝坐在他身旁瞧两人坐的方向这灰袍人显见乃是那红衣僧人的门下弟子。 水灵光等三人瞧不见这灰袍人面目只见他双手不停将笼中的毒蛇一条条捉了出来。 那般狞恶凶猛的毒蛇到了他那枯瘦漆黑的手掌中竟都变得生气全无听凭他翻来覆去随意摆布。 顷刻间灰袍人便已自毒蛇中选了十余条最大的放在宠中恭恭敬敬送到那红袍异僧面前然后倒退而回。 这时易明等三人都似已觉出将有一幕残酷的景象在眼前出现三人眼角的肌肉都不禁激动得颤抖了起来。 这红袍异僧微一伸手便将一条毒蛇攫在乎中接着他竟张开那血盆般巨口一口将蛇头咬住。 易明等三人都不觉心头一寒但见这红袍异僧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胸膛不住起伏。 而那粗壮的毒蛇竟随着他胸膛的起伏渐渐萎缩了下去转眼间便只剩下一条蛇皮空壳血肉竟都已被那红衣异僧吸入腹中易明只瞧得胸口作恶若非咬牙忍住早已吐了出来。 但那红衣异僧却似将这毒蛇视为天下无双的美味不到盏茶功夫便已将六七条毒蛇血肉都吃下了肚。 他生吃毒蛇固然骇人但这张口一吸便将毒蛇血肉吸得干干净净的内力却更是令人可惊。 他满身散的那妖异红光越来越是鲜艳夺目目中神光也越来越是充足似乎每多吃一条毒蛇他功力便更增进一分。 易明又惊又怕实在看不下去了伸出手悄悄拉了水灵光的衣袂意思自是要水灵光走了。 水灵光点了点头也悄悄拉了拉易挺的衣袂。 但三人还未站起身子那灰袍人突然回转身似有意似无意向三人偷窥之处瞧了一眼。 三人心头俱是一震而水灵光之惊震尤胜于易家兄弟只因她已瞧出这灰袍人竟是她本就认得的人物。 幸好这时那红袍异僧低说了句话灰袍人便又转过头去水灵光等三人哪里还敢停留。 三人不约而同悄悄退步转过身子飞掠而出直奔到回头瞧不见庙里灯光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易明喘息着道:“好厉害!” 易挺沉声道:“那红袍僧所练的外门毒功显已登峰造极他若现了咱们只怕咱们谁也休想活着下山了。” 易明道:“他是谁?你可认得?” 易挺叹道:“江湖侠踪我虽也颇不生疏但此等显已隐居世外的大魔头……唉!我还是不认得的好。” 水灵光忽然道:“但他的弟子我却认得。” 易明张大眼睛道:“谁?” 水灵光缓缓道:“他便是寒枫堡主冷一枫。” 三人回到山村小居易明犹自惊奇不已不住喃喃道:“冷一枫?他怎会做了那魔头的弟子?” “连冷一枫都肯拜他为师此人之身份武功自可想而知咱们还是莫要招惹他的好。” 易明道:“谁招惹他了?我只是想……” 易挺道:“最好连想也莫要去想。” 深深瞧了水灵光一眼突然又道:“我倒并非心寒胆怯但咱们此行为的只是寻人又何必多管闲事?” 易明噗哧一笑道:“我瞧你正已心寒胆怯了你不承认也没有用……水姐姐你说是吗?” 水灵光含笑瞧了易挺一眼易挺脸又红了干咳两声道:“明晨还要赶路还是早些睡吧!” 他竟再也不敢瞧水灵光一眼逡巡着走了出去易明少不得又有一番滴咕然后方自渐渐入睡。 水灵光却是翻未覆去难以成眠。 她白日虽然也有笑容但每值夜深人静时她当真是思潮翻涌百念纷生剪也剪不断理也理不清。 再加易明这一夜不停的做着噩梦不时梦吃着道:“蛇……蛇……火……火一样的蛇……” 水灵光轻叹一声披衣而起悄然推开窗子窗外星月满天夜凉如水她口中却在低念着铁中棠的名字。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不知何时她心中悄悄涌起了这两句残缺不全的诗句她忘记了诗是谁人作的也记不起这字句是否与原诗一样。 但此时此刻这两句残诗竟在她心中留连不去她仔细咀嚼其中之滋味只觉一种**之意直泛心头。 突然晚风中传来一阵悲泣之声悲悲切切本已令人神伤听在水灵光此刻伤心人耳中更是声声断肠。 她目中竟也不知不觉的流出了眼泪不知不觉的掠窗而出仿佛落魄似的向哭声传来之处走了过去。 她却不知如此星辰如此月夜中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人也是难以成眠也在推窗而望。 此人正是易挺。 他瞧见那长披肩白衣如雪的水灵光突然出现在月下——月光下的水灵光更有一种出尘绝俗的美。 他也不知不觉瞧得呆了失魂落魄的掠窗而出。 哪知水灵光竟纵身掠出了墙。 易挺一惊方待跟出去但心念转处却又停下了脚步微一沉哼便去唤醒了沉睡中的易明。 易明睡眼惺松一跃而起大呼道:“蛇……”转眼瞧清了易挺心才定了却不禁皱眉道:“什么事?” 易挺道:“水姑娘听见哭声一个人走出去了我……我有些不放心你跟去瞧瞧好么?” 易明嘟着嘴皱着眉头道:“你既然不放心你去好了我还要睡……”话未说完身子又要倒下。 易挺连忙拉住了她强笑道:“女子半夜啼哭说不定是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受了气我一个男子汉跟出去算什么。” 易明轻叹一声摇头道:“我为何要是你妹妹?我为何不是你哥哥?”一面匆匆穿起了衣衫。 等她追出去时水灵光已走得远了幸好她走的不快那一身雪白的衣衫在夜色中又十分惹眼。 易明终于现了她提气纵身赶了过去本待埋怨几句但瞧见水灵光面上那凄婉的神色又只得忍住。 水灵光见她来了凄然一笑道:“你听。” 易明这时才觉出那哭泣之声果然甚是悲切心也不禁动了皱眉道:“谁家的女子受了欺负咱们去瞧瞧。” 哪知这哭泣之声听来虽近其实却极遥远只因这山村之夜委实太过静寂是以远处的哭声听来也极清晰。 水灵光本是漫步而行此刻却不禁越走越快到后来两人索性施展开轻功身法飞掠而去。 这里已是崂山山脚下有一点香火宛如地上的孤星那哭泣之声便是自香火处传过来的。 水灵光与易明赶到近前星光下但见那一技香火乃是插在山脚下的一块青石上却有两个黑衣素服、身材纤弱的女子正跪在香火前啼哭不已她们的面上都蒙着块黑纱似是不愿被人瞧见她们的面目。 易明停下脚步又皱起了眉头道:“原来她们不是受了别人的欺侮只不过是自己在这里啼哭而已。” 水灵光黯然道:“瞧她们哭得如此悲泣所哭的想必是她们十分亲近的人却不知那人听得见她们的哭声么?” 说着说着她早已又是满眶珠泪。 易明暗叹忖道:“水姐姐真是多愁善感。”口中却道:“那人若是死了有人为他如此伤心他死的也算值得了。” 水灵光凄然道:“但……但……” 易明截口道:“但是那人若来死却令别人为他如此伤心他不是混帐便必定是个呆子。” 她两人的说话声音虽不人却也不小但那两个黑衣女子悲恸之下竟似谁也没有听到。 晚风似也在伴着她门的哭声呜咽在这凉夜中混成一阕断肠的乐章水灵光本已泪流满面此刻更是泣不成声。 易明轻叹一声摇头苦笑道:“人家哭的人你连认都认不得你却又陪着人家哭个什么?” 水灵光流泪道:“她们哭她们的亲人我哭我的伤心事大家都是伤心人能在一起哭哭也是好的。” 易明怔了一怔揉着眼睛道:“你说的话我不懂但……但你若是再哭我……我也忍不住要哭了。” 水灵光道:“好哭吧……哭吧……但愿天下的伤心人都能到这里来尽情痛哭一场……能哭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 易明:“你们都有人好哭我……我却连一个能为他哭的人都没有我……我岂非比你们还要可怜多了?” 说着说着她越说越觉伤心终于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而且哭的声音比别人都大。 朦胧的星光映照着四个痛哭着的少女……婆娑的树影在呜咽的晚风中回舞着柔枝。 这是何等美丽却又是何等凄凉的图画。 四个人又不知哭了有多久那两个黑衣少女突然回转过头来抽泣着道:“姐姐们……莫要再哭了吧!” 易明道:“你们哭得如此伤心却为何要我们不哭?只要你们不哭我们也自然不会再哭了。” 那黑衣少女哀然道:“我们……我们又怎能不哭?但姐姐们若无什么真的伤心事还是莫要再哭的好” 易明道:“你又有什么真的伤心事?” 那黑衣少女仰面向天黯然道:“一个人死了他一生之中不知为人牺牲了多少但却从无一人知道。” 另一少女接道:“他牺牲了一切但却连他的兄弟亲人都不能谅解他他的师父也将他当个叛徒。” 黑衣少女道:“他生而无母、他的爹爹也死了他在这世界上唯有一个最最亲近的人……但……但……” 另一少女道:“但最后他却是死在这亲人手上。”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叙出了个惨绝人寰的事再加上这少女们的凄婉的语声又有谁能不为之断肠? 易明更是听得痴了呆呆的出了会儿神喃喃道:“若真是这样的人我……我也要为他哭的。” 一直垂哭泣着的水灵光突然抬起头来反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颤声道:“你……你们说的是谁?” 黑衣少女们转过头望向她。 星光映着她那苍白、憔悴但却美绝人间的娇靥满天星光都似乎没有她一双眼波明亮。 黑衣少女们竟也似痴了良久良久说不出话。 水灵光道:“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两个黑衣少女突然痛哭着一起扑在地上。 水灵光花容更是惨变道:“你……你……” 黑衣少女泣不成声的断续着道:“我们……我们哭的人姐姐你……你本也知道的……” 水灵光颤声道:“谁?究竟是谁?” 黑衣少女道:“铁……中……棠!” 易明再也忍不住脱口惊呼出来:“铁中棠?” 水灵光早已一把抓住了那少女的衣襟嘶声道:“铁中棠?你……你说的真是铁中棠?” 黑衣少女凄然道:“世上还有什么人比铁中棠牺牲的更多?……除了铁中棠外我还会为谁如此悲痛?” 水灵光全身都颤抖起来有如风中之枯叶口中却大呼道:“你骗我铁中棠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 黑衣少女道:“他真是不该死的但却真的……真的是死了……水姐姐我又怎忍骗你?” 水灵光道:“你……你认得我?你是谁?” 黑衣少女道:“冷……青萍……” 水灵光轻呼一声目光望向另一少女。 那少女将蒙面的黑纱轻轻掀起露出她那能令任何男人**蚀骨的面容露出她满眶泪珠…… 她正是温黛黛。 水灵光身子摇了摇全身上下突然变得一片虚空再没有任何力量能支持住她的身子。 只因她深知别人的话纵然会假但这两人却是万万不会骗她的——她软软的倒了下去。 易明娇呼抱着她一面大叫道:“是谁杀死了铁中棠是谁敢杀死铁中棠?快告诉我。” 温黛黛垂道:“他的义弟云铮。” 水灵光身子猛然又是一震易明也不觉呆住了呆了半晌方自喃喃道:“云铮……云铮……他在哪里?” 温黛黛道:“他也死了!” 水灵光柔弱的心哪里还能忍受这任何人都难以忍受的打击?她一声惨呼还未出口便己晕厥过去。 易明仰向天嘶声悲泣道:“苍天呀苍天世上为什么有这许多悲惨的事?难道你就个伸手管管么?” 她却不知就在今夜里悲惨的事此刻还未生哩! 铁中棠虽然未死但却比死还要痛苦得多。 在这段日子里他所忍受的.除了他之外世上只怕再也无人能够忍受他的心当真已磨炼得有如钢铁! 他咬紧牙关将一切不该想的事都自脑海中逐出设法忘记——若非自己也有着一段刻骨铭心椎心刺骨连梦魂中都难以忘怀的悲情往事的人绝不会知道这“遗忘”两字做来有多么困难有多么痛苦! 但坚强如铁的铁中棠却做到了他将全部精神全部意志全部集中起来不分昼夜苦苦练武。 他拼命析磨着自己鞭策着自己绝不让自己有丝毫休息因为他只要稍有停顿那痛苦就有如毒蛇般啃噬他的心。 人类确是种奇怪的动物。天下万物中唯有人类心灵的痛苦甚于**也唯有人类能以**的折磨减轻心灵的痛苦。 夜帝却终日石像般呆坐着。 这幽秘的地窟陈设虽华美但少了他豪迈的笑声一切就变得黯然无光寂寞、令清得无法忍受。 那些可爱的少女们也早已失去了她们可爱的笑容有时她们面对铜镜甚至已忘却了自己笑时是什么模样。 她们也在不停的鞭策着自己昼夜不息的清理着被她们炸毁了的秘道清理着秘道中的碎石。 终于到了一日她们计算距离已将至出口再有半日的工作就可将整条秘道完全打通。 这时她们的容颜已憔悴不堪她们头上的青丝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她们华丽的衣衫已破碎褴褛。 她们昔日那柔细的纤纤玉手如今已生满了粗糙的老茧她们明媚的眼波也充满了泪珠。 但那却是快乐的泪珠。只因她们辛苦的工作终将有了报偿。 到了这一日铁中棠也抛下了一切参与她们的工作石像般的夜帝也似乎有了生气。 眼见地道已将打通了这时她们心里的激动与兴奋纵然用尽世上一切智慧也无法形容。 哪知就在这最后关头…… 突然有一方千万斤的巨石隔断了那最后的道路隔断了她们一生中最大的希望毁灭了她们一生中最大的快乐使她们所有的辛劳俱都化为流水使她们初露的笑容又复化作眼泪。 在这短暂如流星过目却又漫长如永无止境的刹那里少女们全身力量又复化做了空虚。 她们一个个痛哭着跪倒在地再也无力站起。 夜帝目光赤红身子颤抖须一根根倒竖而起那一双紧握着的铁掌中握满了说不出的悲痛与愤怒。 铁中棠呆望着那一方绝非任何人力所能移开的巨石黯然道:“苍天呀苍天!你难道真要将我们困死在这里?”(全本小说网 ) 第三三章 毒神之秘 但这时红尘中却已开始流传着一件耸动天下的消息:“夜帝又将复出!” 这消息是自常春岛流传出的温黛黛自也知道。 水灵光短暂的晕迷醒来后温黛黛便简略地叙出了一切事生的经过——她自是流着眼泪说的。 水灵光、易明也是流着眼泪在听。 只听温黛黛接着道:“他们死了我活在这世上又有何生趣本也想随他们死了倒也落得干净但……” 她目光深深凝注着水灵光道:“但我们这样死了岂非太不值得我们好歹也要为他们做出一些事来然后才能死我们的死要死的有价值只因唯有我们死得有价值才算对得起他们。” 她这话虽是在说自己却也无异是说给水灵光听的。 水灵光目光凝注着天畔最远处的一点星光喃喃道:“不错要死的有价值……我万万不会平白死的。” 温黛黛暗中叹了口气道:“但那常春岛我实也无法再耽下去只因若是再耽下去我如不死也要疯了。” 这其间只有易明悲痛较浅是以心中仍有些好奇。 她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问道:“闻说留在常春岛的人从此便得断绝红尘那日后娘娘又怎会答应你走的?” 温黛黛道:“她没有答应是我自己走的。” 易明张大了眼睛吃惊道:“原来你是逃出来的闻说那常春岛有如龙潭虎穴一般你怎能逃得出呢?” 温黛黛道:“常青岛虽然一向纪律精严但这最近一阵子却有一件事使得常春岛也有些乱了起来。” 易明道:“能使常春岛惊动的事那想必是非同小可了……呀!是了莫非是为了雷鞭老人要去寻仇?” 温黛黛道:“雷鞭又算得什么?姑娘怎会将他放在眼里、他不去还罢若是去了只怕也休想回来了!” 易明皱了皱眉道:“那却是为了谁?世上难道还有比雷鞭老人更强的人么?……呀!是了还有一个。” 两人对望一眼心里自然已知道此人是谁易明道:“但……但是他……他已有许多年未见了。” 她从未说出此人的名字水灵光却也已猜到她只觉心头忽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兴奋与激动。 只听温黛黛已缓缓道:“不错多年以来夜帝俱都未在人间现身但那只是因为他已被娘娘用计困在海滨地窟之中。” 水灵光再也忍不住脱口惊呼出来颤声道:“那……那地窟在哪里?你……你可知道么?” 温黛黛道:“我纵然知道也已无用只因那夜帝已在不久之前自地窖中脱身而出。” 易明耸然变色道:“他老人家又已重入红尘了么?” 温黛黛叹道:“江湖大乱将起又怎少得了他老人家!” 易明喃喃道:“这就难怪常春岛要被惊动了……”转目瞧了水灵光一眼她激动的面容上半是失望半是欢喜。 她失望的是:她爹爹既已重入红尘从此势必又将如神龙夭矫翱翔天下她又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听到他的消息了。 她欢喜的自然是她爹爹终究仍然健在人间无论如何她终有一日总会见着他的。 但这瞬息的轻微欢喜立时便被永恒的沉重悲哀所掩没一时间纵将消逝这悲痛却永将留存她心底。 铁中棠去了! 她永远再也瞧不见那坚定而又温柔的面容永远瞧不见那有时闪亮的火焰有时却又温柔如水的眼波。 这一切在她心中占据了太多位置如今她的心已是一片空虚只因她失望得绝无任何事物所能代替与弥补。 其实此时此刻又何止是她?温黛黛、冷青萍又何尝不是满心悲痛柔肠寸断泪珠如雨…… 就在这时就在这人人俱都黯然销魄不能自己之际易明突然出一声惊呼嘶声道:“蛇……蛇……” 夜色中虽瞧不见她面容但想见她面上必已毫无血色她颤抖着伸着手掌指着面前的山石。 山石上那一点香火下果然盘着一条颜色甚是怪异的小蛇身下似乎闪动着一层乌金色的光芒。 这条蛇长不及一尺粗不及拇指实是小得可怜但红舌闪缩嗖嗖作态却大有不可一世之概。 温黛黛本也吃了一惊此刻见到不过是如此一条小蛇而已微一皱眉便待伸乎去取。 但她手掌还未伸出便被水灵光一把拉住只觉她指尖颤抖似是心中充满惊恐。 温黛黛心头一动转望去只见她一双水淋淋的大眼睛里也已充满惊恐之色不禁奇道:“这条小蛇你怕什么?” 水灵光道:“这条蛇必是奇毒无比动不得的。” 要知她自幼生长在沼泽之中毒蛇自是见得多了但形状如此怪异神情如此狞恶的毒蛇却连她也未见过。 但见这金蛇仍然盘据在石上动也不动似乎根本来将面前这四个活生生的大人瞧在眼里。 易明越瞧越是害怕颤声道:“怎……怎么办呢?” 水灵光目光四下搜索口中道:“此等毒蛇说不定已深具灵性纵是深山大泽也不常见。” 冷青萍道:“不……不错我……我立刻便将见……见着铁中棠了……你成全了我……爹爹……” 这一声“爹爹”叫出口来众人一惊实是非同小可易明嘶声道:“什么?他是你爹爹?” 冷青萍凄然笑道:“不错……” 那人也似骇得呆了道:“你……你是谁?” 冷青萍道:“女儿……青萍……” 话犹未了那人已大喝一声疯了似的奔下山坡一把拉过了冷青萍劈手撕下了她蒙面黑中。 满天星光映着冷青萍苍白的面容但见她嘴角似笑非笑面颊上却已流满了晶莹的泪珠。 那人身子猛然一震竟也扑地跌倒颤声道:“萍儿……果然是萍儿……”但见他高颧削腮鼻如鹰隼。 他赫然竟是冷一枫! 温黛黛、水灵光、易明眼见着眼前又是一幕人间惨剧一个个俱是流泪满面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 只听冷青萍凄然笑道:“爹……爹你虽未认出女儿但……但女儿却早已听出爹爹的声音。” 冷一枫嘶声厉喝道:“你……你为何不早说?” 冷青萍道:“爹爹你又何尝给女儿说话的机会一提起铁中棠你心头便被仇恨充满什么人的声音都听不出了。” 冷一枫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吱吱作响突然仰天大呼道:“苍天呀苍天我好恨……好恨!” 冷青萍道:“他人死了你老人家还在恨他?” 冷一枫道:“若不是他怎会有如今这事……我若寻着他尸身我便将之碎尸万段也难消心头之恨!” 冷青萍苍白的面容上突然泛起一丝奇异的微笑道:“但如今女儿却立刻便要与他相会了。” 冷一枫厉喝道:“你……你敢?” 易明道:“那……那它怎会跑来这里?” 水灵光一字字道:“必是有人放出来的!” 易明倒抽了一口凉气目光抬处突见山坡上树荫下鬼魅似的现出条人影易明嘶声呼道:“人……人在那里!” 只听那人影阴恻恻一阵冷笑道:“幸好那丫头还有些见识否则你们四人此刻只怕早已都去见阎王了。” 此人头戴竹笠身穿道袍影绰绰依稀可看出乃是个出家的僧道只是在黑夜中谁也无法辨出他面目。 易明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素不相识你……你……你为何要放出这条毒蛇来害我们?” 那人冷笑道:“不错你们四个小丫头自谈不到与老夫有何仇恨但你们哭的那人却是老夫的大仇人!” 易明怔了一怔道:“你……你是说铁中棠?” 那人唏唏狞笑道:“铁中棠呀!铁中棠你这奸贼、恶徒你这不是人生父母养的畜牲!你……” 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语声中充满怨毒之意冷青萍突然飞身而起颤声呼道:“他人已死了你还骂他?你……” 那人目中射出杀机轻叱道:“金奴上!” 突然间金光一闪冷青萍语声立时停顿。 水灵光见她身子一动面色已是惨变但拉也拉不及了此刻失声惊呼道:“你……你没事么?” 星光下但见冷青萍蒙面黑巾波浪般起伏不定手足四肢也起了阵阵痉挛她似是想说什么却无力气说出口来。 再看那金蛇又已回到石上它方才身子一挺便已在冷青萍腕上咬了一口来去之快当真是快如闪电。 水灵光花容失色温黛黛方待伸手去扶冷青萍已跌在地上道:“你……你好……好狠!” 那人狞笑道:“这本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我家金奴既已在你腕上留痕世上已无药可解你只有等着见阎王了!” 冷青萍道:“女儿敢的……世上已再无一人能拦得住我……我的心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安适如此自信……” 她缓缓阖起眼睑嘴面的笑容更是凄艳而迷人。 她语声也变得出奇的温柔缓缓道:“看……看……他已在前面向我招手……你们瞧得见么?” 冷一枫身子早已剧烈的颤抖起来。 冷青萍道:“唉!可惜你们瞧不见他……他笑容是多么温柔……唉!我实未想到死……竟是如此快乐的事。” 温黛黛本已泪湿衣襟此刻更忍不住啜泣出声。 冷青萍道:“莫要哭……莫要惊吵我……你看那甜蜜的黑暗已渐渐近了……他的笑容也渐渐近了。” 她语声渐渐微弱果真似乎已渐渐入睡。 冷一枫枯瘦的面容已变为铁青目光却变为血红。 他霍然转身面对着那浑身散着妖异之光的金蛇竟要将他自己的罪孽怪在这金蛇身上。 他喉间出野兽般的嘶鸣:“是你……都是你!” 突然伸出手掌一把抓住了那金蛇。 那金蛇竟也未想到自己的忠心竟换来主子的仇恨惊怒之下闪电般在冷一枫腕上咬了一口。 毒蛇反噬其毒无比! 冷一枫宛如被人在心上刺了一针身子陡然一阵痉挛紧握着毒蛇的手掌越握越紧。 他枯瘦的手背青筋已根根凸起指节已变为惨白。 那金蛇起先还在扭动挣扎渐渐不能动弹……蛇渐渐垂下冷一枫嘴角渐渐泛出残酷而满足的微笑…… 温黛黛等瞧得手足冰冷满身冷汗湿透重衣。 突见冷一枫摊开手掌掌心血肉模糊——那坚韧的金蛇竟已被他毕生苦练的掌力捏成肉浆! 易明轻呼一声晕厥过去。 冷一枫却疯狂的仰天狂笑起来他口光也充满了疯狂之意浑身肌肤已变为恐怖的黑色! 水灵光、温黛黛情不自禁紧紧依靠在一起浑身颤抖满心栗懔要想转身奔逃双足却已骇得软。 冷一枫笑声渐渐微弱……渐渐低沉……身子渐渐跌倒……突然软软的跌在他女儿身上。 无声寂绝大地间静寂如死唯有那香火上的一股青烟犹在夜中袅娜起舞但就连这青烟的舞姿也带着种凄迷恐怖的死亡意味就仿佛死神本身正盘旋在晚空中静等着摄人的魂魄! 水灵光、温黛黛木立当地甚至连指尖都无法移动只有那飞舞的丝是这死寂中唯一的生趣。 风不停的吹木叶不停的在风中咽呜。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黛黛颤抖着伸出手要想自那可怜的冷青萍身子上拉起冷一枫。 就在这时她身旁突然多了一条黑影这黑影来得全无丝毫声息宛如地底涌起的幽灵。 温黛黛、水灵光大骇转身星光下只见一条高大的人影天魔般立在她两人身后赫然正是那食蛇异僧! 那鲜红的僧袍纵在夜色中也显得说不出妖异夺目他冷冷的瞧着地上的冷一枫那目光更是说不出的可怖。 温黛黛与水灵光已经历太多惊骇已不出惊呼只是呆呆的望着他也说不出一句话。 红衣异僧目光仍然凝注着不知是生是死的冷一枫身上嘴角竟突然泛起了一丝奇诡、神秘而兴奋的笑容。 只听他口中喃喃念道:“毒神现体天下无敌食毒之门横行天下……毒神现体天下……” 他反来复去念的始终是这十六个字。 水灵光、温黛黛虽猜不透这四句话的含意但已觉出这短短十六个字里必定含蕴着一件可怖的神秘。 红衣异僧目光突然转向温黛黛与水灵光道:“毒神现体天下无故……这话你们可懂?” 他生像虽然奇诡狞恶但对水灵光、温黛黛两人却似乎没有什么恶意温黛黛只得摇头道:“不懂。” 红衣异僧又自喃喃说道:“两个小娃儿自是不懂……其实普天之下又有几人懂得?又有几人懂得……” 他似乎越说越是得意竟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洪亮的笑声如天雷迸如海啸怒涌惊得四下木叶飞落惊得水灵光与温黛黛耳朵麻。 直过了盏茶时分笑声方自渐渐微弱温黛黛与水灵光只觉双耳早已麻木别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这时阴影中却偏偏传出一阵冷笑之声道:“毒神现体天下无敌……这又有何难懂之处?” 红衣异僧心中纵然有些吃惊但面色却绝无丝毫变化沉声道:“什么人?出来说话!” 山麓阴影中果然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只见他满身锡衣少年英俊目光中虽有些惊怖之色面色虽有些苍白但身子却仍挺得笔直。 水灵光一见此人又不觉低呼一声她也想不到此人竟是易挺再也想不到易挺竟会在此刻突然现身。 更令她疑惑不解的是易挺又怎会懂得“毒神现体天下无敌食毒之门横行天下”这十六个字的秘密? 红衣异僧见到现身的竟只是个少年目光中也不觉微现诧异之色冷笑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 易挺道:“你怎知我不懂?” 此时他不但面容僵木神气呆板这六个字说出来亦是死气沉沉与昔日的飞扬活泼之态遇然而异。 温黛黛虽也觉这少年有些异样还不大惊异水灵光见了他如此神情却不禁大是吃惊。 在水灵光眼中此刻这易挺竟似与昔日的易挺不是同一个人他心神生气俱似已被别人摄去。 红衣异僧道:“你既懂得可知洒家是谁?” 易挺道:“食毒教主飨毒大师!” 温黛黛心头一凛暗惊忖道:“原来他竟是江湖传言中魔教第一高手已有三十年未履江湖的飨毒大师!” 飨毒大师名震天下之时温黛黛虽还未生出来但她耳朵里听得“飨毒大师”这名字却已不止一次。 温黛黛虽未看见这飨毒大师手段究竟如何厉害但却看见每一个提起他名字的人无论是谁只要说出“飨毒”两字身子便难免为之惊栗——此刻温黛黛面对这江湖中人人闻名丧胆的人物心头也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只见飨毒大师浓眉微微一扬道:“不想你小小年纪竟知道老僧的名字我再问你何谓毒神之体?” 易挺道:“毒神现体为食毒教下两大魔功之一。” 飨毒大师道:“不错!” 易挺道:“练成毒神之体四体俱属极毒纵是武功已入化境之人一旦触及毒神之体也要入毒无救!” 飨毒大师道:“不错!” 易挺又自接道:“但要练成毒神之体必须牺牲食毒教下已将毒功练至五成火候以上的一个弟子性命。” 飨毒大师道:“不错!” 易挺道:“而食毒教下弟子本极凋落只因这毒功练到后来虽易成但入门这一道功夫却难如登天食毒教主选来的弟子十人中倒有九人在练第一道功夫时便已因毒丧身能将毒功练至第五层火候的实是绝无仅有食毒教主自舍不得牺牲他的性命来练那毒神之体。” 飨毒大师道:“不错!” 他一连说了四个“不错”镇静冷酷的面容上已充满了惊奇诧异之色甚至连语声都已有了些改变。 只因他实未想到面前这年纪轻轻的少年非但知道毒神现体的秘密而且居然还能说得如此详细。 易挺道:“但此刻这冷一枫却已属毒神之体了!” 这句话说将出来听他说话的三个人身子都不觉为之一震就连温黛黛与水灵光面上也变了颜色。 她两人方听那毒神之体有那般神秘的魔力此刻再听得冷一枫已炼成毒神之体心里自然吃惊。 只听易挺接道:“只因冷一枫之五毒神功本已炼至第五层火候体中神气血液都已含蕴剧毒他平日便要随时吞食些奇毒之物以毒攻毒去泡制血液中之毒性否则便要痛苦不堪于是他体内之毒性自是日渐加重他掌力虽然越来越毒但体内毒性作时自也越是猛烈。 “如此虽是恶性循环但相生亦有相泡是以除非有了巨大的变故他体内毒性万万不致危害自身的但此刻他已遇着件巨大的变故。” 易挺口若悬河将其中秘密缓缓说来竟是如数家珍一般这不但令飨毒大师吃惊也更令水灵光迷惑。 转目望去竟然见到易明的一双明亮的眼睛也正睁得大大的直望着易挺眼睛里充满了惊奇之意。 原来她早已醒来而且己听得入神瞧她的神情显然也在奇怪她哥哥怎会知道这武林中惊人的秘密。 水灵光暗奇忖道:“若是易挺早已知道这秘密易明怎会不知?若是本不知道此刻易挺却又怎会知道的?” 这些神秘的问题她纵然仔细去想也未必能想出个究竟何况此时此刻她根本无暇思索。 这时易挺又按道:“方才那金蛇不但奇毒无比而且已具灵性乃是天下七种最毒的毒蛇之一。以食毒教练功之秘冷一枫平日须得以自身之精血来喂养此蛇好教它与自身心灵相通。若以毒教魔经所载这金蛇实已成了冷一枫的元神这个是魔教中人故神其说但他并非全无道理。” 温黛黛、水灵光、易明等三人骤然听得这有如神话般神秘诡异之事心头自不觉寒意更重。 三个人不约而同紧紧依偎在一起。 尤其是易明她平日看来虽然最是明朗爽放其实胆子却最小此刻身子早已缩成一团。 只听易挺接道:“冷一枫方才被自身元神咬了一口他体内之毒与金蛇之毒本已有了种奇异之感应。 “此刻两种毒性相生相引不但冷一枫体内之毒性已全被引而且更形成一种比原毒更胜十倍的毒性。是以冷一枫此刻本身之毒也已较方才那金蛇之毒更胜十倍他身体毛已无一不是奇毒无比之物。 “想那金蛇已是世上七大毒物之一冷一枫此身之毒自更非同小可那毒蛇一滴毒液已足够令人丧命此刻冷一枫却只要手指一触便已足可夺人魂魄!” 说到这里他语声方自微微一顿。 听到这里温黛黛等人牙关已打起战来。 易挺道:“但纵是如此还不足以构成毒神之体。只因冷一枫此刻依然身蕴奇毒但天下武林高手倒只要不被他身子触及还是可制服于他。” 飨毒大师赤红的面色已变为铁青沉声道:“要如何才能炼成毒神之体莫非你可知道么?” 易挺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中毒之人无论中毒深浅只要毒性作时气力必定比平时强猛十倍!而冷一枫此刻所中之毒又比世上任何人重得多他毒性作起来其气力如何乃是可想而知。 “是以只要将他此点加以利用以你的五毒掌力激他生命中最后一点潜力使他变为一具毒尸再以你毒教中迷神之药令他完全变成一具傀儡完全听命于你那时他虽已不能思想但气力武功却比往昔强胜十倍再加以那一身冠绝天下的奇毒江湖之中还有谁能抵挡?那时你自己也可以他为工具而横行天下了!” 他戛然顿住语声温黛黛等人心房却似已停止跳动。 只见飨毒大师呆呆的木立半晌目中神光突然暴射而出厉声喝道:“我毒教之秘你是如何知道的?” 易挺道:“你走过来点我告诉你。” 飨毒大师微一迟疑终于大步走了过去。 易挺道:“再走过来些。” 飨毒大师浓眉一扬冷笑道:“你纵有什么阴谋诡计难道老僧还怕了你不成?”果然又往前走了两步。 就在这时突然一条人影自飨毒大师身后横飞而来。 这人影来势之快几非目力所能分辨。 水灵光只觉眼前一花这人影己到了面前手中竟然握着块巨石只见他抢起巨石便向冷一枫头脑砸下。 温黛黛心念一闪恍然大悟:“原来那少年乃是和此人一路的他那番说话只是要分散飨毒大师的注意好让此人乘机将冷一枫完全毁去永绝后患。”她这边心念电闪而过那边巨石已自砸下。 这巨石砸下冷一枫头颅固将粉碎冷青萍亦难幸免她那花容月貌也已变为一团血泥! 这时飨毒大师已自觉察怒喝旋身却已扑救不及。 但也就在这刹那之间水灵光突然飞身扑起拍上了巨石她竟将那巨石震开三尺。“砰”的一声大震巨石落在地上砸出了个大坑水灵光一掌拍出却已呆呆的愕住了。 为了铁中棠她爱屋及乌自己对冷青萍有了份深深的好感无论冷青萍生死水灵光都不忍见她容颜被巨石所毁。是以她方才毫不考虑便将巨石震开但一掌击出她忽然想到如此做法的后果心头却不禁战栗起来。 那捧石掠来的人影砸下巨石身形不停又已掠去。 但那一声巨震却令他回过头来他再也想不到水灵光竟会出手救了飨毒大师的危困口中不禁惊呼出声。 他身形就只这微一迟疑飨毒大师已挡住了他的去路他那庞大的身躯中早已满布着杀机! 那人影倒掠三尺似是算定自己绝对无法逃走竟索性顿住身子与飨毒大师对面凝立。 飨毒大师身形虽高大此人身子却也不矮。 只见他一身黑袍长可及地黑袍随风飞舞显见他身子必定枯瘦无比他黑巾蒙面也瞧不见面目。 两人四道亮的眼神有如四柄利剑一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 但在这无言的沉静中杀机却越来越重——就连在一旁观看的温黛黛等人都似已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飨毒大师突然道:“原来是你!” 黑衣人道:“你此刻才瞧出来么?” 他语声平平和和乍见似是毫无特异之处但等他话说完了竟还有一股余力震人耳鼓。 飨毒大师道:“我早该知道你来了的。” 黑衣人道:“是呀你早该知道的。” 飨毒大师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如此清楚本门秘密?那少年只不过是你的傀儡代你说出了而已。” 黑衣人道:“是呀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知道你的秘密?那少年只是无意遇着的他姓什么我都不知道。” 这两人忽然之间竟似数起家常来了不但语声平平和和而且所说的话也是平常得很。 但不知怎的这些平平常常的话自这两人口中说了出来便似乎变得大不平常起来。 只因这两人大奇诡别人只当他两人所说的话必定也充满诡秘是以两人说出平常的话来反倒更是令人吃惊! 飨毒大师道:“你既已来了总是好得很。” 黑衣人道:“不错好得很。” 飨毒大师道:“你那就莫要走了吧!” 黑衣人道:“还是你莫要走的好。” 飨毒大师道:“哪里哪里。” 黑衣人道:“好说好说。” 两人忽然竟似又说起客气话来水灵光更是诧异。 这其中只有温黛黛涉世最深早已看出这两人不但俱都心计深沉阴谋毒辣而且两人还必定都是势均力敌的强仇大敌彼此都已将对方恨入骨髓彼此谁也不敢对另一人稍有疏忽。 此刻看来两入虽在说话其实却部在暗中运功调息也都在暗中窥望着对方的破绽随时准备出手一击。 在如此情况下两人自然已将全副精神贯注非但再也无余力留意对方说的是什么话连自己说的话也是随口胡诌出来的是以两人言来语去自是平平常常——甚至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飨毒大师:“这地方不错。” 黑衣人道:“你留下吧!” 飨毒大师道:“还是你”” 黑衣人道:“彼此彼此。” 水灵光等人越听越是莫名其妙但温黛黛观察入微都知道这两人说话越是莫名其妙其中杀机便越重。 只因两人心头杀机越重便只想抓住对方精神稍有松懈好施出雷霆一击自更无心留意口中所说的话——这其间关系端的极其微妙除了温黛黛这般饱经世故聪明绝顶的人外别人自是看它不出。 温黛黛打量距离自己与水灵光等人距离黑衣人与飨毒大师立身之处最少也有八尺开外。 他两人这一击威力再大却也不至波及温黛黛等人。 温黛黛这才放心索性坐山观虎斗起来只望他两人此着出手之一击威力越大越好。 只见飨毒大师面色越是深沉。那黑衣人目中杀机自也越来越是沉重。 但两人那一击竟迟迟不肯出手。 过了半晌两人仍是不动。 又过了半晌两人还是不动。 温黛黛却不禁有些着急起来了暗道:“这两人究竟要耗到什么时候?那一击为何到此刻还不肯出手。” 一念尚未转完突觉自己心胸之间起了一股热闷之意但手足四肢却似已变得冰冰冷冷。 她先还不以为意但试着抬了抬手足手足竟似已有些麻痹之感竟已不能自由活动。 她这才大吃一惊赶紧暗调真气真气赫然竟也已不能自由运转她心头猛然一寒几乎失声惊呼出来。 转目望去夜色中虽瞧不清水灵光与易明两入的面色但两人一双明亮灵活的眸子竟也似失去了原有的神采。 温黛黛暗中盼望这只是她两人方才哭肿了眼睛。当下强作镇定低声道:“你两人觉得怎样?” 易明怔了一怔道:“怎样?” 温黛黛道:“你两人可觉得身子有何不妥?” 易明似乎有些奇怪道:“没有什么呀还……”语声突然停顿月光中立时露出惊骇恐惧之色。 温黛黛失色道:“怎样?是否有些不妥?” 易明道:“我……我胸口似乎有……有些闷且……且又热得难受……我手足竟……竟似也有些麻了。” 她语声竟已颤抖起来显见心中充满惊怖。 温黛黛心中惊怖之情委实更胜于她目光望向水灵光低声道:“水姑娘你觉得怎样?” 水灵光目光已散乱起来道:“和她一叫……” 温黛黛身子一震呆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易明着急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黛黛道:“咱……们……都已中……毒了。” 她嘴唇似已麻木每个字说出来都似困难已极。 水灵光、易明齐声大骇道:“中毒?” 温黛黛道:“非但已中毒了而且中毒极深。” 易明、水灵光转目四望但见飨毒大师与黑衣人自始至终俱未动弹一下而四下又再无别人。 再瞧易挺也还是木头般的站在那里更不可能是施毒之人易明忍不住道:“什么毒、谁施的毒?” 温黛黛还未答话水灵光心念一闪突似想起一件十分可怕的事脱口道:“莫……莫非是他?” 她眼睛瞧着的赫然竟是飨毒大师。 易明诧声道:“他怎么是他?真的是他么?” 温黛黛叹了口气道:“不错。” 易明道:“但……但他连手指都未动过。” 温黛黛叹道:“天下人都知道飨毒大师乃是天下使毒的第一高手而咱们却等着他出手进击这岂非呆子。” 易明骇然道:“难道他站着不动也能施毒?” 温黛黛道:“不错最厉害的是他这毒不但能无形无影的放出来而且还能使中毒的人毫无所觉。” 水灵光黯然道:“等到觉察时中毒己深了武功已大半消失这时纵然察觉也无用了。” 易明大骇道:“好厉害……好厉害……” 温黛黛叹道:“咱们原本就该想到天下使毒第一高手时又何须施展武功?” 易明道:“难怪他站着不动他……他根本不必动的咱们要是早想到这点早就该防备了。”她语声仿佛越说越低。 温黛黛道:“这两人看似一直站着未动其实早已展开了生死搏斗只是别人看不出罢了。” 易明皱着眉头道:“你……你说什么?” 温黛黛愕了一愕大声道:“我说的话你听不见么?” 易明满面茫然之色道:“你……” 温黛黛只听到一个“你”字下面便只能看到易明嘴唇在动她说的什么一个字也听不到了。 三个人心中不约而同泛起一阵惊怖欲绝之意手掌不约而同凑到一起——三只手却是冰冰冷冷三只手都已流满冷汗三只手都已颤抖起来——她们所说的话对方竟已听不到了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对方耳力已失灵还是自己根本已说不出声音? 一阵风吹来吹起了黑衣人一片衫角。 突然那片衫角竟被风撕了开来随风而起宛如风中藏着柄刀子似的一刀便将衫角断下。 接着被风吹起的那块衣角一块变成两块两块变成四块竟变成一丝丝一缕缕晃眼便已吹散。 又是一阵风吹来又撕下黑衣人二片衣角。这片衣角晃眼间被风撕成碎片四下飞散。 不出片刻之间黑衣人身上衣衫已变得粉碎不堪左边缺了一块右边又失了一角…… 原来他衣衫竟早已被那无形无影的毒腐蚀得经不起微风一吹这毒性是何等厉害自是可想而知。 但黑衣人身子却仍站得笔直目中神光也依然有如闪电他蒙面的一块黑中也丝毫未见破损。 非但未见破损而且这薄薄一片丝布看来竟有如钢片一般再强的风势也不能将之吹出一丝皱纹。 这黑衣人内力又是何等厉害! 他身子显已坚逾精钢百毒难侵那蒙面丝中之上也显已被满注真力护住了他面目五官。他两人身子虽然迄未动弹但这一场生死搏斗却已足令在场旁观之人见了惊心动魄。 温黛黛暗惊忖道:“这黑衣人生死存亡看来已是呼吸间事而飨毒大师却似丝毫无险这一战显见他已占了优势。” 要知温黛黛等三人虽不知这黑衣人是谁却总是盼望这黑衣人胜的此刻见他自始至终均处于挨打的局面竟丝毫没有制胜之机会三人不禁更是忧心忡忡。 三个人手掌相叠温黛黛手掌压在最下。 她只觉水灵光、易明两只纤手又湿又冷有如两条方自水中提出来的鱼似的还在不住颤抖。 忽然这两只手掌竟全都移开了但温黛黛垂一望那两只手掌却明明还压在她的手上。 她眼中所见竟已与她身子所觉不能一致。 这骇人的现使得温黛黛肠胃都收缩起来若非拼命咬牙忍住立时便将呕吐而出。 转目望去易明、水灵光两人眼睛里竟似也开始闪动起将要疯狂的光芒恰似炙热屋顶上的野猫一般。 “砰”的一声易挺也倒了下去。 他站得最远中毒自较迟奇怪的是他面上一直僵木如死绝无丝毫变化直到倒下时还是那模样。 飨毒大师也还是那模样但温黛黛突然现他那一双眼神之中竟也现出了迷乱不安之意。 他胜算已在握为何还会 迷乱不安? 温黛黛暗中惊异忍不住又去瞧那黑衣人的目光这才现此人的一双眼神之中竟带着种妖异之气。 仔细再看他一双瞳仁几乎占据了眼珠十分之八本该漆黑的瞳仁他却是诡秘的宝蓝色。 温黛黛心念一动突然想起江湖间一件奇诡的传说:“凡使摄心术之人眼神必是与别人不同。” 她暗骇忖道:“这黑衣人莫作正是施展摄心之术?他看来完全未曾反击却原来正待以此术控制飨毒大师的心神!” 这两人一个施展的是无形无影的巨毒另一个施展的赫然竟是武林传说中最神秘诡异的摄心之术! 两人身子纵然不动但这一场搏斗的凶险却已较武林中任何一场生死搏斗都要凶险十倍。 黑衣人心神只要稍有松懈那无影之毒便将乘隙而入侵入他心腑血液侵蚀他生命。 飨毒大师心神只要稍有松懈心神也立将被对方所摄永生都将沦于那可怖的黑暗中万劫不复。 两人的生死存亡实已都在呼吸之间在此等生死头头之下两人自然谁也不敢妄动一动。 温黛黛再也想不到自己一生之中竟能亲眼瞧见这种听所未听闻所未闻凶险之极也奇诡之极的比斗。 最可怕的是他两人此刻实已如骑在虎背之上欲罢不能除非两人中有一人倒下否则谁也休想住手。 是以此战非但是无影毒与摄心术之战而且还在考验着两人的精神、意志、胆量与耐心。 谁的意志坚强谁的忍耐力久他致胜之机会便多些。 谁的精神不能集中谁的心里生出了恐惧之意便无异自取灭亡——武林中决斗生死的方法虽多但试问又有哪一种搏斗比此刻飨毒大师与黑衣人的搏斗更不能疏忽更奇诡可怖! 温黛黛越看越是心惊越想越是可怖——但她想得多了心头竟突然有一丝灵机闪过。 这灵机实是满大黑暗中的一丝微光满地乱麻中的一点头绪温黛黛自然立刻便抓紧了它再也不肯松手。 她极力忍住心头的狂喜之情将此事再三加以盘算:“他两人所施展的功大俱有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两人自然谁也不敢稍有疏忽只因即使是丝尖般大小的疏忽也足以取他性命这点他两人自己必定比我知道得清楚得多。在此等情况下若是有个第三者要取他两人性命岂非易如反掌我……我还等什么?” 一念至此她再不迟疑便待挣扎而起。 哪知那无形无影的巨毒却在不知不觉中蚕食了她全身精力此刻她用尽气力竟也不能站起。 但她方自有了一点生机怎肯轻易放松当下喘了口气再次挣扎用尽她生命中每一份潜力。 她身子终于一寸寸的站起但这时她才现自己只要稍一用力四肢便会生出种椎心刺骨的疼痛。 她咬一咬牙拼命忍住。 她这一生中早已不知忍受过多少令她心碎肠断的痛苦这一点**的痛苦她自然可以忍住。她只有她可以忍住。 寒夜渐逝东方已现曙光此刻正是一天中最最寒冷的时候但温黛黛额上却已渗出了珍珠般的汗珠。 她晶莹的牙齿咬着已完全失去血色的嘴唇她虽然正在忍受着人类所能忍受的最大痛苦但她身子终于已完全站起终于已开始移动脚步。 飨毒大师与黑衣人仍然未动谁也未曾现到他们身畔一个柔弱的女子已开始动对他们致命的攻击。 温黛黛满心燃烧着求生的火焰这火焰烧起她生命中全部潜能而变为一股令人难信的力量。 这力量支持着她的身子推动着她的脚步。 她已向前走出四步。只要再走一步她左手便可触及飨毒大师的左胁她右手便可触及那黑衣人的右胁。 只因她手掌只要触及这两人的身子他两人心神必将为之一震而就在他们心神一震的这一刹那之间—— 飧毒大师的无影毒便立将侵入黑衣人体内而黑衣人也必定会在这同一刹那间控制住飨毒大师的心神。 那时黑衣人固将立时丧生而飨毒大师心神既已被他控制他死之后飨毒大师心神无主其后果可能比死还要可怖。 但温黛黛这一步竟似再也无法跨出。 她此刻体内气力实已用到最后一分正如一人挑了千斤之担犹可支持但若是再加一斤便要跌倒。 温黛黛这一步非但未曾跨步身子竟也“噗”的跌倒。 她如此挣扎如此受苦眼见胜利之果已是垂手可得哪知到了最后关头还是功败垂成。 在这刹那之间她心头之悲愤与失望实是任何人都无法忍受。但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竟也晕厥过去。 温黛黛醒来之时眼前已是白云青天。 她晕厥前只道自己此番再也无法醒来此刻醒来之后也不信是真的但耳畔却已听得有人道:“好第一个醒的是你。” 这声音一入温黛黛之耳她便已听出是飨毒大师的心头不禁“通”的一跳暗道:“苦也!” 飨毒大师竟未在那一场恶斗中丧生自己还是在飨毒大师掌握之中那纵然未死却又和死有何两样? 一念至此她但觉心灰意冷索性又闭起眼睛。 飨毒大师道:“你既已醒转为何还不起来?” 温黛黛口中虽不言心中却暗暗忖道:“我已被你毒得奄奄一息了哪里还能站起来你装的什么蒜……” 忽然觉自己头脑清清爽爽眼睛明明亮亮哪里还是先前中毒时那神智不清的模样心头一喜手足一伸竟真的坐了起来这才现自己已被搬到山坡之上水灵光、冷青萍、易明、易挺还有那冷一枫四个人直挺挺躺在她身旁也不知是生是死? 再瞧飨毒大师正盘膝坐在一株树下白天里看来神情虽已无夜间那般诡异可怖但面色仍是冷如秋霜。 温黛黛又惊又奇道:“我中的毒……” 飨毒大师道:“老僧所施之毒老僧自可随手而解。” 温黛黛道:“你……你为何要救我?” 飨毒大师道:“你救了老僧老僧自得救你。” 温黛黛怔了一怔道:“我……我救了你?” 飨毒大师嘴角露出一丝诡异之微笑道:“方才你身子倒下恰巧倒在老僧那对手足畔他心神一震神功便散否则老僧还未见能如此轻易胜他。” 温黛黛身子一震顿时又目定口呆过了半晌突然狂笑道:“原来我反而助了你助了你一臂之力反而救了你……” 笑声越来越响目中突然流下泪来。 飨毒大师道:“你非但助了老僧一臂之力苦非你伸手一推老僧那毒神之体恐怖也要毁在巨石之下。” 温黛黛反手一抹眼泪道:“那黑衣人是谁?” 飨毒大师道:“你问他作甚?” 温黛黛恨声道:“我要寻着那人跪在他面前任凭他将我碎尸万段否则我这一生一世永远也休想过得安宁。” 飨毒大帅冷冷一笑道:“老僧纵然说出那人名字你也未必认得.何况你如能寻到他他只怕也已变作一具尸身了。” 温黛黛呆了半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这一生一世委实从未有像此刻这样哭过。 飨毒大师冷哼道:“你助了老僧反觉后悔是么?” 温黛黛道:“不错你杀了我吧那反倒好些。” 飨毒大师仰望天缓缓道:“老僧虽也知你助我必非本心但老僧一生之中唯有此次是受惠于人这笔恩情之债好歹是要还给你的。” 温黛黛伏地痛哭直哭了盏茶时分哭声渐渐收敛头脑也渐渐清醒突然翻身坐了起来。 若是换了易明、云铮等人想到自己竟在无心之间助桀为虐即说不定真要立时一头撞死才能安心。 但温黛黛却绝非那样的人她方才虽然一时热血冲动此刻哭过了一阵理智立刻又战胜情感忽然大声道:“好你要还我的恩情债。不知该如何还法?” 飨毒大师道:“你所说的老僧若能做到绝不推辞。” 温黛黛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飨毒大师道:“老僧平生从无轻言但你也得记着你方才曾助老僧两次老僧今后也只还你两次而已。” 温黛黛道:“你总得先将我同伴救起再说。” 飨毒大师道:“好……还有一次了。” 温黛黛心里这才稍觉安慰无论如何自己总算救了几个人的性命多少已可赎了今日之罪。 但过了半晌飨毒大师却仍端坐未动。 温黛黛忍不住道:“你怎么还不动手?” 飨毒大师冷哼道:“你还未说出要救哪一个却叫老僧如何动手?” 温黛黛心头一震失声道:“救哪一个?自然三个都要救的。” 她只说三个只因她知冷青萍已是万万无救的了。 飨毒大师冷笑道:“这三人与老僧既不沾亲亦不带故老僧为何要浪费辛苦炼成的解毒之药来救他们?” 温黛黛道:“但……但这是你答应我的。” 飧毒大师道:“不错老僧是答应了要还你两次出手相助之情但你也莫要忘记只是两次这里却有三个人。” 温黛黛颤声道:“你……你只肯救两个?是么?是么?” 飨毒大师点了点头缓缓阖起眼睑不再说话。 温黛黛厮声道:“但这里有三个人你要我忍心不救哪一个?你……你……你忍心让一个与你无冤无仇的人死在你面前么?” 她呼声虽凄厉飨毒大师却仍是面色木然无动于衷无论她怎样哀求飨毒大师全似没有听到。 温黛黛“噗”的坐到地上颤声道:“好狠……好狠不想你竟有如此狠毒的心肠我生平所见的恶人虽有不少但你却是第一个……” 说到这里她心头突有灵光一闪大喜呼道:“第一个你方才说‘第一个醒来的是我’那想必还有第二个第三个要醒来的你其实早已救了他们此刻只是故意要来骗我、吓我要我苦苦求你好教我对你更加感激是么?你说是么?” 飨毒大师缓缓张开眼来目光凝注着她良久良久嘴角竟缓缓泛起一丝诡秘而奇异的笑容。 温黛黛虽觉这笑容有点疯狂有些可怕但见他忽然笑了心头那一点希望不觉更是浓厚。 飨毒大师终于缓缓道:“不错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人也要醒来的。” 温黛黛霍然站起大喜道:“是谁?是谁?” 飨毒大师伸手一指冷青萍道:“第二个是她。” 温黛黛道:“她……是她、但她已是无救的了!” 飨毒大师嘴唇笑容更是明显道:“别人救不活她难道老僧也救不活么、何况她算来乃是老僧的徒孙老僧自然要救她的。” 温黛黛又惊又喜过了半晌道:“还……还有一个呢?” 飨毒大师手指移向冷一枫道:“这就是了。” 温黛黛心头一震骇然道:“他……是他?但……但……” 飨毒大师仰天狂笑道:“毒神之体已将成就眼见老僧已将无敌于天下那时天下武林中人生杀予夺之权都将操在老夫手中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是得意也越来越是疯狂。 温黛黛再次跌倒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只见水灵光、易明、易挺三个人面色已变为可怖的青灰之色显然都已接近死亡的边缘。 温黛黛知道只要自己一句话便可赋与其中两个人的生命但她又岂能忍心见那一个死在她面前? 却教她这一句话如何出口? 飨毒大师冷冷道:“这三个中毒已颇深你若迟迟不能决定救谁只怕到你决定时已是谁都救不活了。” 温黛黛倒吸一口冷气目中不禁流下泪来。 她一生中已作过不少重大的决定但这些决定于她一生中都曾有着极大的关系但取舍之间却从未有此次这样困难。 救谁?不救谁? 她咬了咬牙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水灵光我是必定要救的只因其余的两个人我根本全不认得只救一个也就罢了。” 她目光望向易明、易挺暗问自己:“救哪一个呢?” 她痴痴的望着他们只觉这两人的面容都是这么善良这么无辜嘴角也还都残留着一丝对生命的依恋。 她想到自己这决定势必要夺去这其中一条善良的生命她身子再也忍不住剧烈的颤抖起来。 这心里的负担委实太重这决定委实太令人痛苦。 她再问自己:“无论这两人是谁活了当她或他知道自己的生命竟是自另一人死亡中得来他还能活下去么?” 于是她目光不由自主移向水灵光。 月色下水灵光面容是那么安详又是那么美——绝俗的美她本似天上仙子不应降入世俗红尘中来的。 温黛黛心头一阵绞痛暗暗忖道:“铁中棠死了云铮死了我也迟早要死的她还活着又有何趣味?她活着也唯有痛苦而已!” 她再望向水灵光水灵光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轻柔的覆盖在眼睑上所有的伤心与痛苦都已远离她而去。 温黛黛也阖起眼睑喃喃道:“她也正和我一样唯有自死亡中方能得到安息而另两人却仍对生命如此依恋她活下去只有痛苦而另两人生命中却还有无数的幸福无数的欢乐这种幸福与欢乐是我与她再也无法享受的了。” 飨毒大师道:“你决定了么?” 温黛黛深深吸了口气道:“我决定了!” 飨毒大师目光中闪动着一丝奇异的兴奋之色似乎正期望着自温黛黛的决定中获得一份残酷的满足。 他也迫切的渴望知道温黛黛决定牺牲的是准只因他心中已允满了兽性的好奇他大声问道:“是谁?你救的是谁?” 温黛黛仍然紧闭着双目只手指两点—— 她点的竟是易明、易挺兄妹。 一直到飨毒大师喂过易明、易挺兄妹的解药温黛黛仍是木石般端坐着未动也未张开眼来。 飨毒大师拍了拍手道:“不须片刻他两人便可醒来了。” 温黛黛茫然点了点头茫然道:“哦!是么?” 飨毒大师好奇的望着她突然笑道:“老僧实未想到你不救那女子反救了这男子你是如何下此决定的不知可对老僧说么?” 温黛黛嘴唇动了两动茫然摇了摇头。 但过了半晌她竟终于说了出来:“你难道未曾看见她死得如此安详而这两人却对生命如此依恋。” 这些话她本不愿说的却不知怎的竟说了出来她甚至分不清这些活是话给飨毒大师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飨毒大师望了望犹未醒转的易明、易挺又望了望水灵光再望了望温黛黛竟突然纵声大笑了起来。 温黛黛张开眼睛又阖起再张开望着飨毒大师。 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飨毒大师道:“方才这三人模样看来完全相同你却说这女子看来安详另两人看来痛苦这不过是你心里在如此想而已。” 这番话像根针一针刺入温黛黛心底深处。 她身子突然颤抖起来道:“你……你胡说!” 飨毒大师微笑道:“想当年老僧也是自红尘中翻滚过来的你心底的秘密瞒得过人又怎能瞒得过老僧?” 温黛黛道:“我……我心底有何秘密?” 飨毒大师笑道:“你心底必定对这女子怀有嫉妒之心是以希望她死什么安详什么痛苦只不过是你自己用来骗自己罢了。” 他笑声中又自充满了得意之情只因他已将别人的心血淋淋的剥了出来他又已获得一份残酷的满足。 这笑声像是鞭子一鞭鞭抽在温黛黛身上——也抽在她心上抽得她连灵魂都不能动弹。 只听她喃喃道:“我嫉妒她么?……我为何要嫉妒她么?” 突然疯狂般笑了起来嘶声狂笑着道:“我嫉妒她?我为何要嫉妒她?” 笑声渐渐凄厉……渐渐分不出是哭是笑……终于扑到水灵光身上疯狂般放声大哭起来。 飨毒大师缓缓道:“在许久以前你两人必定爱着同一个男子而那男子心里却只有她你恨她嫉妒着她……” 他语声虽低沉但却又是那么尖锐每个字都像是针一样你若是掩起耳朵它便从你手掌间钻过去。 只听他缓缓道:“到后来……过了许久你对那男子之爱心或许已渐渐消失但那怀恨与嫉妒却未消失你可知这是什么缘故?” 温黛黛痛苦着嘶声喝道:“你这鬼……魔鬼!住口!” 飨毒大帅又残酷的笑了道:“只因嫉妒与怀恨乃是世上最最强烈的情感尤其在女子心中更远比爱心要强烈得多只因女子的爱虽强烈但却易变虽专一但却不能持久这正与男子的爱虽持久但不能专一是同样的。” 温黛黛痛苦着道:“求求你……莫要再说了。” 飨毒大师道:“是以男子可以同时爱上许多女子而女子却不能女子爱上某一个男子时必定爱得狂绝不会去爱第二个但等她爱上第二个男子时她对那第一个男子之爱心便必定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狂笑数声接道:“但女子与女子间的嫉妒与怀恨却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女子若是恨上另一个女子必定恨上一生!” 温黛黛双手掩住耳朵厉声:“我不要听……不要听!” 飨毒大师哈哈笑道:“你不愿听只因你除知这道理是真的你只道已将对她的嫉妒忘去其实这嫉妒却已在你心底生了根是以……” 温黛黛突然惨呼一声抱起水灵光身子狂奔而出。 飨毒大师望着她疯狂奔逃的背影疯狂的大笑起来他知道自己已将这女子的心割得粉碎。 他一生中只有见到女子心碎时才能获得欢愉只因他昔日也曾为一个女子心碎过……(全本小说网 ) 第三四章 悲歌断肠 温黛黛放足奔逃疯狂般奔逃——她为何奔逃她逃避什么?这……这连她自己也分不清。 她心里一片空白只因她什么都不愿想她也不择路途只是往那最最凄凉荒僻之处奔去。 她眼泪渐渐流尽她双足渐渐麻木…… 地势果然越来越是荒僻——沼泽、恶林、死水、穷谷……忽然间她眼前出现一片灿烂的花林。 鲜红的花朵散着迷人的香气在阳光照耀下便是天上庭院也未必有如此美丽。 但这辉煌灿烂的花林却是生在穷谷之中沼泽之间仿佛造物者特地要在最丑恶的地方才肯生出最美丽的花朵。 温黛黛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奔到这里但既已奔来这里她便再也无法举步——她倒了下去。 她并未觉花林深处竟还有一条人影她也未听到这人在泥地上翻滚时所的痛苦呻吟之声。 但这人却现了她。 只因这人衣衫几乎已完全破烂瘦骨嶙峋的身子上满沾着泥污狰狞的面目已因痛苦而扭曲。 他看来有如沼泽中的魔鬼又仿佛是负伤的恶兽。 他在泥地上翻滚着挣扎着只因唯有这冰冷的湿泥还可减轻他身心所受的那火烧般的痛苦。温黛黛若是瞧他一眼便可现他正是方才与飨毒大师恶斗之黑衣人——风九幽。这阴毒凶险的魔头虽在如此痛苦之中耳目却仍有如虎狼般的灵敏一闻人声便立刻滚入了花丛。 过了半晌他忍不住自花丛中露出脸来瞧了几眼终于瞧出了这突然闯入树林的竟是温黛黛。 温黛黛两次破坏了他的大事这份怨毒之深在别人说来已是非同小可何况气量偏窄含眦必报的风九幽! 他一眼瞧过面上立刻满现杀机咬牙暗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臭丫头呀臭丫头今天你这条小命还想往哪里逃?” 此时此刻温黛黛若是瞧见他这恶魔般的面容必定要吓得晕了过去那时风九幽要杀要剐她也不能还手。 哪知风九幽暗骂了两句突然想起自己正是毒势作之时此番出去未必便是温黛黛的敌手。 若是换了别人见到自己恨之入骨的仇人便在眼前哪里还忍得住拼命也要冲出去的。 但风九幽性子却与别人大是不同若非被人逼得不能脱身他再也不肯去打没有把握的架。 心念一转当下暗暗道:“风九幽呀风九幽你自己千万要沉得住气方才那毒物都弄不死你此刻死在这臭丫头手中岂非冤枉反正你毒势不久便可消解这臭丫头只要暂时不走小命迟早送在你手上的。” 想到这里他全身上下更是连动都不肯动了瞪着眼睛望着温黛黛只望她切切莫要走开。 温黛黛果然未曾走开却又伏在水灵光身上啜泣起来心中反来覆去只是不住暗问自己:“那老毒物说的可是真的?我难道真的有些嫉妒她么?” 是真的?不是真是?……是真的?……不是真的? 这问题像鞭子般抽打着她像巨磨般折磨着她她的心已粉碎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忍不住仰天嘶呼道:“温黛黛呀温黛黛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害死了水灵光你为何还活着?你为何还活着?” 风九幽听得眼睛都直了心中又惊又喜:“臭丫头只道这里四下无人竟说出了心中的秘密却不想还有老子在这里听得一字不漏。” 若是他此刻能说话他一定要说:“是极是极你本不该活着的不如死了算了!”只可惜他不敢说话温黛黛也不是那种肯随便寻死的软弱女人。 她若是死必定是死的极有价值。 她一面啜泣一面将树上的鲜花一朵朵摘了下来一朵朵铺在地上铺成一面花床。 然后她将水灵光的身子轻轻放了下去。 她口中轻泣着道:“小妹妹你好生安息吧世上没有一种泥土配埋葬你这白壁无暇的身子我只有将你埋葬在鲜花里。” 她一面将鲜花盖覆在水灵光身上一面低位道:“蜜蜂呀蝴蝶呀燕子呀你们都来陪我这妹妹吧!微风呀你快把浮云吹来好教我这妹妹乘着云飞上天去她身子本不属于这龌龊的尘世她本就是来自那神仙居住的地方。” 轻柔的言词有如歌曲般美丽——只是世上却又有哪一种歌曲能唱得出温黛黛心里的悲伤? 风九幽暗道:“这臭丫头莫非是疯了么?竟对死人唱起山歌来了臭丫头你要唱就唱个高兴些的嘛也好为老子解闷。” 他一面暗暗骂着一面却又不禁暗暗欢喜一瞧这臭丫头这副悲伤的模佯她是万万不会立时走得了臭丫头你在乖乖的等着送死吗? 哪知温黛黛心里却早已打定了主意。 她低语道:“小妹妹你好生耽在这里让燕子与鲜花来消除你的寂寞你只管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死的。” 她竟突然站起身子向来路猛奔而去。 风九幽这下可惊呆住了眼睁睁的望着她奔出花林又是气恼又是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花林里只剩下两个人了。 这两个人一个活着一个已死一个是绝顶的丑陋一个是绝顶的美丽一个是恶魔一个是天使。 死了的美丽大使落入活着的丑陋恶魔手掌中这岂非是一件令人悲伤、令人叹息的事。 温黛黛脚步越来越缓双眉紧皱似是在苦苦思索。 她心思本就是千灵百巧心里若是打起了什么主意别人便是猜上一生一世也休想猜得到。 但见她也不选路途只是高一脚低一脚的往前面走目光茫然凝注在前方似是想得极为出神。 半晌她面上突然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抬起头来四面辨了辨方向然后向东走去。 此刻日色还未升至中央她迎着日光而行仍然走得极慢又拾了根树枝在两旁草丛中拨动。 在这荒山之中她竟似在寻着什么珠宝似的寻找得极是仔细——唉!这位姑娘的举动实是教人捉摸不透。 突然间她瞧见几根长草被根丝线缚在一起丝线极细若不留心瞧决难现。 黑色的丝线一点也没有什么古怪。 但温黛黛瞧在眼里面上却露出了喜色当即弯下身子在那堆长草里仔细寻找了起来。 长草中果然有些奇怪的东西。 但她却又怎会知道这长草间有些奇怪的东西? 易明与易挺终于醒来。 先醒的是易明她揉了揉眼睛转目四望但见阳光遍地满山青翠哪里还是她闭起眼睛时的光景。 她模模糊糊记起昨夜的事她记得自己突然听不见又瞧不见了那当真有如噩梦一般。 但噩梦中那些恶魔哪里去了那两个为铁中棠痛哭的女子哪里去了?水姐姐又到哪里去了? 她立时吓出一身冷汗幸好还有她哥哥在身旁她赶紧拼命去摇易挺的身子连连叫道:“醒醒你醒醒呀!” 易挺一惊跳了起来瞧见易明方自松了口气但目光四望一眼面上不禁露出茫然之色吃惊道:“我怎会到了这里?” 易明恨声道:“你怎会到了这里?你自己都不知道?” 易挺摇了摇头道:“我……我记不清……” 易明顿足道:“你是死人么?昨天晚上……” 易挺道:“昨天晚上……对了昨天晚上你与水灵光走后我等了许久你们还不回来我就忍不住出来找了。” 易明叹道:“你早就该出来找了。” 易挺双眉紧皱似是在拼命思索口中缓缓道:“我找了好久也未瞧见你们突然听得有人声我立即赶过去哪知突然有个满身黑衣黑中蒙面只露出双魔鬼般眼睛的人自黑暗中一掠而出张开双手挡住了我的去路。” 易明惊呼一声道:“对了就是这个人。” 易挺吃惊道:“莫……莫非你也见到了他?” 易明着急道:“你先莫管先说你后来怎样?” 易挺道:“我大惊之下厉声一叱哪知这人只是用那恶魔般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我我被他瞧了半晌心里不知怎地竟突然有些害怕起来想逃哪知脚竟似已散了想避开他的眼睛哪知却又偏偏忍不住去瞧他。” 易明失色道:“后……后来怎样?” 易挺面色更是迷茫道:“后来我不知不觉间竟变得迷迷糊糊起来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又怎会到了这里?我全不知道了。” 易明倒抽一口凉气骇然道:“摄心术!” 易挺苦笑道:“不错想来我必是要走运了此等别人瞧也未瞧见的功夫就竟亲自尝着了它的滋味……” 目光一转突又失色道:“水……水灵光哪里去了?” 一提水灵光易明大眼睛里就不禁急出了泪水撇着嘴道:“她……她……” 说了两个“她”便扑到易挺身上大哭起来。 易挺见她如此模样更是吃惊颤声道:“……她莫非已……” 易明终于哭哭啼啼将自己经过之事说了出来。 易挺还未听完手足冰冰冷冷的整个人却似被人抛入冷水里不住的起抖来。 两人猜未猜去也猜不出自己怎会晕迷?更猜不出自己晕迷后究竟又生了一些什么事。 此刻两人在荒山之间既辨不出方向身子还是虚软得很这从来不知着急的兄妹两人如今当真是着急得要起疯来。 易挺搓手道:“无论如何咱们也得找着她。” 易明流着眼泪道:“但……但到哪里去找呢?” 易挺苦着脸也是想不出办法两人垂了半天愁终于还是易明心中灵机一动脱口道:“有了咱们先去找着盛人哥他们再请他们帮着咱们找人多势众总是要好得多的。” 这总算是没有主意中的好主意但那崂山山阴上清道观究竟在哪个方向他们还是不知道。 两人只望能遇见个人问问路鼓足气力大步向前转来转去也不知走出了多远却哪里遇得见人。 直走得易明眼花脚软心里也有些失望了。 突然间只听一声厉叱自前面山坳后传了过来一人怒骂道:“我早就想找你了你也知道还装什么糊涂。” 另一人却笑道:“在下实不知前辈寻找在下为的是什么?” 后面一人说话的声音易明、易挺虽听不出但前面那人尖厉的语声他两人一听便知道是钱大河的。 两人正自走投无路时突闻故人之声心中自是狂喜当下再不迟疑放足狂奔而去。 只听钱大河厉声喝道:“就算你不知道我今日也要将你这小淫贼废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寻花问柳?” 接着便是兵刃相击声呼喝叱咤声。 易明、易挺更是听得满心惊喜加紧脚步赶去只见山坳中一片林木间正有纵横之剑气满天飞舞。 直到两人走近钱大河仍然全未觉。 他迅急辛辣的剑法此刻施展的每一着都是杀手竟似与对方有着极深的仇恨恨不得一剑便将之伤在剑下。 对方却是个易明、易挺素不相识的锦衣少年。 这少年武功虽不弱但显见并非这彩虹剑客的敌手掌中一柄剑已渐渐只有招架不能还击。 易氏兄妹既不便出手也不能拦阻只有在一旁瞧着那两人正自拼命中根本未瞧见有人进来。 钱大河越打越是愤怒眼睛都红了。 易明、易挺与他相识颇久也时常见他与人交手但却从未见过他剑法使得有今日这般辛捷狠辣。 他实已将本身剑法使至巅峰但见剑势有如飞虹四下木叶在森森剑气中漫天飞舞那景象当真是惊心动魄眩人眼目。 突然钱大河剑光颤动间分心一剑刺出。 那少年闪避不及肩头立刻被划一条血口。 他惊痛之下破口大骂道:“钱大河你鬼鬼祟祟的拦住我去路就逼着我动手你如此欺负个后辈算什么英雄?” 钱大河厉声叱道:“今日若不废了你这淫贼我黄冠剑客一生的英名才真是要葬送在你这畜牲手里。” 语声中快刺七剑那少年左胸上又多了条伤口鲜红的血迹立刻在他织锦的衣衫上画出了点点桃花。 他骇极之下放声大呼道:“师父!师叔!快来救救徒儿的命呀!这钱大河不知了什么疯竟要胡乱杀人了……” 钱大河狞笑道:“你喊吧!只管喊吧!嘿嘿!你纵然喊破喉咙黑星天与司徒笑却也万万不会听得到的。” 易明、易挺兄妹两人这才知道这锦衣少年竟是黑星天与司徒笑的徒儿两人对望一眼不觉更是奇怪道:“沈杏白岂非已与黑星天、司徒笑等人一路的么却为何又似与这少年仇深如海竟定要取他性命?” 心念一转突听一声轻叱:“住手!” 三条人影闪电般掠入林来剑光一闪“当”的一声挡住了钱大河手中长剑一人厉声道:“大弟你疯了么?” 语声沉猛正是紫心剑客盛存孝。 还有两人一个目光闪动嘴角带笑护住了那少年一个身材娇小满面惊惶勾住了钱大河的手臂。 目光闪动的自是司徒笑身材娇小的却是孙小娇。 钱大河面色已气得赤红嘶声道:“小娇你放手!大哥你也莫要管我说什么我今日也要宰了这小淫贼这小畜牲!” 司徒笑微微笑道:“钱兄但请息怒沈杏白若有什么无礼之处钱兄只要说出来小弟必定重重责罚于他钱兄又何苦定要取他性命?” 他满面俱是微笑钱大河却已气得说不出活来。 司徒笑转向那少年轻叱道:“你怎的得罪了钱大叔还不从实说来。” 那少年正是沈杏白见到有人来了胆子立刻大了眼珠子一转装出十分委屈的模样道:“徒儿也不知哪里得罪了钱大叔钱大叔口口声声骂我淫贼徒儿更不知是为了什么?” 盛存孝面色凝重沉声道:“大弟你究竟为了什么但说无妨。”哪知钱大河身子只是抖还是说不出这是为什么。 司徒笑面色突然一沉冷笑道:“沈杏白小小年纪来日在江湖中还要混的今日若是被钱兄胡乱杀死倒也罢了但这‘淫贼’两字却教他如何担当得起存孝你乃彩虹七剑之此事钱兄若不说个明白我只得来问你了。” 易厌兄妹虽是初次见到司徒笑但见他如此神情两人不禁齐的暗道一声:“好厉害的人物。” 盛存孝果然被他那咄咄逼人的话锋逼得说不出话来干咳一声凝注着钱大河呐呐道:“大弟你……” 语声方出钱大河已嘶声大呼道:“好!我说司徒笑你听着你这无耻的徒儿竟与我老婆不三不四你说我是否该宰了他?” 盛存孝、司徒笑齐都一怔。 易明、易挺恍然忖道:“原来是这种事难怪钱大河说不出口。” 孙小娇本自呆在那里此刻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司徒笑厉叱道:“杏白此事可是真的?” 沈杏白眼珠子又转了转垂道:“此事怎会是真的徒儿纵然有心要勾引钱夫人但钱夫人玉洁冰清怎会与徒儿做出不三不四的事?” 钱大河怒喝道:“放屁你这小畜牲还想赖……” 他这“赖”还只说到一半面上却已被孙小娇着着实实打了一掌他又惊又怒还未说话孙小娇却大哭着滚在地上。 她一手撕着衣裳一手捶着胸膛放声大哭道:“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你杀了我吧……你若不杀我你就是活王八活畜牲。……” 钱大河平日倒也自命是个英雄人物但见到老婆撤泼也和天下的男人一样半点主意也没有了。 刹那之间他身子已被孙小娇打了三拳踢了五脚踢得他满面通红只得连连顿足道:“起来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孙小娇边打、边哭、边骂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别人说你老婆玉洁冰清你却要说你老婆与别人不三不四别人都信得过你老婆你却偏偏信不过……各位你们倒说说看天下还有这种硬把绿帽子往自己头上戴的人么?” 盛存孝满面尴尬拉也不是劝也不是。 司徒笑背负双手仰面向天不住冷笑沈杏白却已悄悄偏过头去似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孙小娇一跃而起撕扯着钱大河的衣襟大骂道:“好你说我让你当活王八你怎么不宰了我?你……你动手呀……有种的就快动手呀……” 钱大河面红耳赤身上衣衫已被老婆扯得七零八落推也推不开避也避不过只得呼道:“盛大哥快拉住她!” 盛存孝顿足道:“唉!你糊涂了我怎能拉她?” 这时幸好易明再也忍不住了终于一掠而出拦腰抱住了孙小娇拍着她的肩头半哄半劝道:“好嫂子歇歇吧!” 孙小娇反手要打瞧见是易明手才放下一把搂住了易明的脖子放声痛哭道:“好妹子幸好你来了你可知你嫂子被人如何冤枉么?天呀……天呀……叫我往后怎么做人呀!” 易明呐呐道:“钱大哥说错了话本是不该的。” 这一来孙小娇可是哭得更伤心了:“好妹子还是你知道我……姓钱的你可听到易家妹子的话了么你这没良心的你这畜牲!” 钱大河见易明来了暗中松了口气早已远远的避到一旁此刻易明向他使了个眼色道:“钱大哥你冤枉了大嫂还不快过来陪个不是。” 钱大河委实是想过来的但瞧了沈杏白一用良却又顿住了脚。 司徒笑突然干咳一声道:“此事既属误会也就罢了存孝你且陪各位在此聊聊我与杏白却要先行一步。” 他实已看出了沈杏白与孙小娇确有不三不四的勾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当下与沈杏白打了个眼色匆匆而去。 钱大河这才走了过来左打恭右作揖的也不知陪了多少个不是才总算将孙小娇哄得停住了哭声。 但孙小娇最后还是打了他一掌道:“你以后还敢冤枉人么?” 钱大河垂手道:“不敢了。” 孙小娇这才噗哧一笑道:“你这王八瞧在易妹妹的面上这次饶了你。” 盛存孝在一旁瞧得连连摇头连连叹息他委实不忍也不愿再看转过头去。便瞧见了易挺。 易挺躬身道:“小弟正在寻找大哥又不知道那上清道观究竟在哪里却不想误打误撞的在此遇着了。” 盛存孝叹道:“你们来得倒是凑巧否则你们纵然寻着上清道观也未见能寻着我等只因我等早已离去了。” 易挺奇道:“离去了?去了哪里?” 盛存孝道:“此刻我等之居处有时当真可说是一日三迁幸好我等俱是身无长物他说要走……唉:立时便可走。” 易挺更是奇怪忍不住又问道:“那却是为了什么?” 盛存孝仰天长长叹息久久说不出话来。 孙小娇却抢先道:“你不知道那位雷鞭老人可真难伺候他唯恐暗中随时有人在窥探着他的秘密是以无时无刻不在移换居处而且每日都逼着我们四下查访有时等我们回去时他又已撤走了。” 她面上泪渍未干口中却已咕咭咕咕说个不停。 易挺皱眉道:“不想雷鞭老人如此声名如此地位竟然也会疑神疑鬼……他如此脾气你等怎能容忍?” 孙小娇道:“不能容忍也没法子呀盛大哥的母亲定是……”瞧了盛存孝一眼终于未将下面的话说出口来。 盛存孝面色更是悲怆沉重仰面向天不住长叹易挺见了他如此神情也只有黯然垂。 易明突然问道:“咱们此刻回去时他若又已搬了却教咱们如何去找?” 孙小娇笑道:“这倒无妨司徒笑他们昔日本有暗中联络的标志此番咱们出来寻访也用他们的暗记互相联络互相呼应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咱们都可找得到的妹子来我这带你去瞧瞧。” 她不由分说便拉着易明走了盛存孝等人也只有随后跟去钱大河这才知道他们方才必是随着沈杏白留下的暗记寻来的他痴痴的望着孙小娇那娇小婀娜的背影心里也不知究竟是何滋味——司徒笑的五福连盟与盛存孝的彩虹七剑从此便埋下一粒不祥的种子。(全本小说网 ) 第三五章 铁血柔情 温黛黛拨开草丛草丛中果然有五粒黑色的棋子后面四个堆成一一堆前面一个指向东方。 原来这正是司徒笑等人留下的指路标志温黛黛昔日与司徒笑关系非浅对他们的暗记自然了若指掌。 她先前本已瞧见了这些标志只是那时满心悲伤便未留意此刻她暗中已下了决心要找寻雷鞭老人与司徒笑便一路寻来。 她凝目瞧了半晌竟将那孤零零的一粒棋子自前面移到后面也就是将路标自东方移到西方。 然后她才拍了拍手扬长东去想到司徒笑等人势必要被这错乱的路标弄得晕头转向她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她一路行来又寻得了四、五个路标她自然又将这些路标全部给弄乱好教司徒笑等人摸不着方向。 最后到了一处已入穷谷之中前面虽仍有道路可寻左右两边却是山高百丈壁立如削。而草丛中的路标却指向右方。 温黛黛怔了一怔仰望去只见那山壁高入云霄壁上虽有藤箩攀援但纵是猿猴只怕也难飞渡。 她又惊又奇暗暗忖道:“莫非已有人先我而来将这路标弄乱了?”但知道这路标暗记的世上也不过只有司徒笑等寥寥数人他们又怎会将自己摆下的路标弄乱呢?温黛黛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她呆呆的木立半晌只觉风吹衣襟向后飘舞此刻她本是面向山壁而立这风莫非竟是自山壁里吹出来的? 这现立时触动了她的灵机当下向山壁间有风吹出之处跃了过去百忙中还是未忘将那路标棋子换了方向指向危崖。 山壁间果然有条裂隙虽然被满布山壁的藤箩掩饰得极为隐约但温黛黛以树枝拨了半晌终于现了。 她此刻实已浑然忘了恐惧这山隙里是龙潭是虎穴她全部不管了拨开藤箩便闯了进去。 山隙中自是狭窄而阴暗的草木也显然已有被人践踏过的痕迹但要不是温黛黛心细如留心观察还是很难现。 她吃力的走出数十丈后眼前豁然开朗。 但见一片谷地宽广辽阔似无边际阳光普照风吹长草有如无情大海中黄金色的波浪。 温黛黛实未想到这山隙里竟有如此辽阔的大地。 一时之间她竟似已被这一片壮观的景象所吸引痴痴的站在那里良久良久动弹不得。 辽阔的草原中长草已有人高温黛黛行在草丛中更有如行在大海波浪中一般茫然无主。 她根本完全瞧不见四下景物更辨不出方向她本当入了山隙便可寻着雷鞭老人如今方知大大的错了。 在这辽阔的草原中寻人实如大海捞针一般在这无人的荒山之中她实已不敢放声呼唤。 至于草丛中是否有毒蛇猛兽?是否有强敌窥伺?这些她倒未必放在心上只是迈开大步直向前闯。 但草丛委实太密纵是对面有人行来她也难觉纵是全力迈开大步她也无法走快。 走了两、三盏茶功夫四下还是毫无动静她还是什么也没有现但闻风吹长草在耳畔飕飕作响。 这响声当真令人心慌意乱。 她终于忍不住了奋身一跃而起跃出草丛放眼四望但见草浪如涛哪有什么人影。 她再想瞧仔细但真气已竭只有落下。 就在这将落未落的刹那之间左面的草浪动得似乎有些异样但等她跃起再看时已是什么都瞧不见了。 在这长草之间行走本来危险已极只因长草间到处都可以埋伏陷阶到处都可能埋伏着危险。 若是换了别人此时此刻怎敢胡乱去闯。 但温黛黛算定这谷地中只有雷鞭老人这一伙人在左面既然有了人踪便必定是这伙人其中之一。 她想也不想便闯了过去。 又走了数十丈远近她一顿足便听得前面似是有一阵阵轻微的声声似是衣衫磨擦草丛所出来的。 温黛黛轻叱道:“是谁?” 叱声出口这轻微的声音便告消失。 温黛黛皱了皱眉轻轻向前走去。哪知她脚步一动那声音便已响起似在向后退去只要她脚步一停那声音便也立刻停止。 这情况当真有如捉迷藏一般但却又不知比捉迷藏要凶险多少倍空山寂寂风声飕飕。 温黛黛纵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刻也不觉有些胆寒。 这种出乎本能的惧怕本是在人性中不可避免的弱点之一。 她再次停下脚步轻叱道:“你究竟是谁?” 风吹草动寂无四声。 温黛黛道:“我此来绝无恶意无论你是谁都请出来相见好么?” 她这次声音说得已大了些但四下仍无回答。 她这一生中不知已到过多少凶险之地但无论多么凶险的地方那凶险总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而此刻这长草从中看来虽然平安其实却到处都埋伏着不可知的危险这种不可知的危险实比世上任何危险都要可怖。 她口中不禁喃喃骂道:“这鬼草怎的长得这么长……” 话声未了突听前面草丛中“擦”的一响。 温黛黛骤然一惊也不顾面目被长草所伤奋身掠了过去激得长草哗哗作响四下仍是瞧不见人影。 转身四望身子立时又被那打不断推不倒的长草包围起来到了这时温黛黛心头不觉泛出一股寒意。 她忍不住呼道:“你难道听不出我的声音么我是温黛黛你可是黑星天、白星武、司徒笑?盛存孝?” 她说了一连串名字还是无人回答。 她不禁皱眉忖道:“莫非前面根本无人只是我听错了无论如何我此刻已是有进无退好歹也要往前闯去。” 一念及此咬牙往前冲去。 穹苍渐渐阴瞑风势渐渐大了。 突然间温黛黛一步踏空竟似陷入了陷阶之中身子不由自主任前面笔直栽了下去。 但她年纪虽轻江湖历练却极丰富在此等情况下犹能惊而不乱双臂一振硬生生拔了起来向旁跃去。 哪知她脚尖方自落地突然两根树枝自草丛中弹起尖锐的树枝有如利剑一一挟带风声笔直划了过来。 温黛黛引臂击掌身随掌走“龙形一式”再往前窜哪知脚下又是一软身子还是栽了下去。 这次她真力已尽再也无法窜起。 但觉眼前一黑一只黑布袋子自颈上直套下来套住了她双臂令她完全动弹不得。 温黛黛骤然遇伏竟然未能反抗便被制伏。 她不禁放声惊呼道:“你是……” “谁”字还来出口嘴已被一只强大而有力的手臂捂住接着身子也被那人凌空提了起来。 温黛黛双足乱踢拼命挣扎。 但这人却是力大无穷一双手臂更似钢铁铸成一般她哪里挣得脱。 但觉胁上一麻她根本动也无法动了身子似已被那人扛在肩上大步向前走了出去。 温黛黛心中忖道:“这人究竟是谁?究竟要将我怎样?他莫非与我有什么仇恨是以方自这般暗算于我?” 但路标所指这谷地显然乃是司徒笑等人潜伏之处雷鞭老人在这里还有什么别人敢在此落足? 温黛黛心念数转恍然忖道:“是了这必定是司徒笑记念前嫌是以方自暗算于我为的只怕是要将我好好羞侮一场。” 一念至此她心倒定了。 哪知这时前面突然响起轻语之声那是女子的口音。 只听她自语:“四哥你真的出了手么?” 虽是女子声音但语声却刚强得有如男子。 扛着温黛黛的那人哼了一声。 那少女又道:“爹爹再三吩咐未摸清对方路数之前千万出手不得私自打草惊蛇小不忍而坏了大事。” 那男子哑声道:“你可知这女子是谁么?” 那少女道:“我怎会知道我根本谁也不认得。” 说到这句话时她语声中似乎微带酸楚之意听来才总算多少有了些少女们应有的温柔。 那男人冷冷道:“这女子是来寻找司徒笑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里竟似含蕴着山一般重的仇恨海一样深的怨毒那少女轻轻惊呼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然后两人谁也不再说话。 风吹草浪使这无边的沉静显得更是沉静得可怕温黛黛心头寒意也更重。 她在心中暗暗忖道:“这男女两人究竟是谁是司徒笑的仇人?还是司徒笑的朋友?是为我来寻访司徒笑而迁恨于我?还是为了怕我向司徒笑复仇是以先将我擒获?” 温黛黛终是猜不出这少年男女两人究竟是谁?更猜不出这两人究竟要将自己带往何处?如何处置? 她只觉这两人行走甚急似乎在这长草间出没已久是以长草虽如大海般难辨方向但两人却不以为意。 走了半晌突听那少女耳语般轻叱道:“停!” 温黛黛便觉自己身子沉了下去显见那少年已蹲了下来而且屏息静气连呼吸之声都不再闻。 这时右面草丛间已传来一阵脚步移动、衣衫“悉挲”声温黛黛伏在少年肩头但觉他心房怦怦跳动。 她不觉暗奇忖道:“这少年如此紧张想必是怕来人现于他来的想必是他的强敌在如此隐密的狭谷草中居然竟潜伏着势如水火的两派人物这当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却不知除了雷鞭老人一派外还有一派是些什么人?想来这少年男女必定是与雷鞭老人敌对一派中的。” 她好奇之心一生反将自己的安危忘了只恨不得草中来人直闯过来也好让自己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物? 哪知脚步之声到了他们身旁数尺外便停下了接着一个尖锐而奇特的女子口音道:“咱们在这里说话万万不会被旁人听去。” 这语声听来又是年轻又是苍老。 这语声一入温黛黛之耳她心头不禁一跳暗忖道:“原来是盛大娘来了!”这既年轻又苍老的语声正是盛大娘独有的无论谁只要听过一次便再也不会忘记温黛黛虽然明知盛大娘必定在这草原中但骤然听得她语声仍不免吃了一惊。 又闻另一人叹道:“如此隐密之地也亏得雷鞭老人找到只可笑他还不知足还要说此地暗中必定有人窥伺。” 温黛黛听得这语声心头又是一跳忖道:“黑星天也来了。” 她好奇之心不觉更盛暗道:“盛大娘拉青黑星天鬼鬼祟祟的在此说话说的又是些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这我可得听听。” 风吹草动两人说话的声音更轻。 盛大娘冷笑道:“依我看来。那老头子近来神智已有些不清咱们若也随着他乱闯那能成得了什么大事?” 黑星天叹道:“只可惜咱们已是骑虎难下走也走不了啦!” 盛大娘道:“他死了又如何?” 黑星天似是吃了一惊过了半晌方自缓缓道:“大娘的活小弟有些不懂。” 盛大娘道:“你懂的我早已瞧出咱们剩下的这些人里只有你是条敢做敢为的汉子是以才拉你来说话。” 黑星天默然不响。 盛大娘又道:“那老头子虽然疑神疑鬼但对咱们却丝毫不加防范咱们只要在他那酒葫芦里下些毒药嘿嘿……” 黑星天倒抽了口凉气道:“但……但咱们此刻正想倚他为靠山来复仇雪恨若是害死了他岂非反倒于咱们有害无益?” 盛大娘冷笑道:“你难道还未看出他随手带着的那两本绢册便是他一生武功的精华他若是死了就是咱们的了。” 黑星天心已显然有些动了呐呐道:“这……” 盛大娘截口道:“此刻日后已隐夜帝失踪咱们只要学得雷鞭的武功何愁不能横行天下你还考虑什么?” 黑星天长长吐了口气道:“只是他那儿子外看虽糊涂内里聪明只怕还在老头子之上却当真难以对付得很。” 盛大娘道:“老的已死了还怕小的?不说别人就凭你一双铁掌我一袋天女针再加上孝儿一柄剑就足够要他的命了!” 黑星天又自默默不响。 过了半晌盛大娘方自道:“怎样?” 黑星天缓缓道:“只要大娘行动小弟必定迫随。” 盛大娘轻轻一笑忽然又道:“你看司徒笑这人怎样?” 黑星天似是怔了一怔道:“这……这小弟……” 盛大娘恨声道:“此人自作聪明什么事都要占强他非但瞧不起我也根本来将你们放在眼里连你门的徒弟都被他抢了去你难道还无所谓么?” 黑星天又自吐了口气道:“小弟对此人也早已心存芥蒂只是念在一派同盟的份上始终不愿对他下手而已。” 盛大娘道:“咱们有了雷鞭的武功还要此人何用?” 黑星天沉吟道:“只是此人武功虽不佳为人却比狐狸还要狡猾三分咱们要想除去他只怕还不十分容易。” 盛大娘笑道:“这个我早有成竹在胸你只管放心。” 黑星天道:“大娘有何妙计?小弟愿闻其详。” 盛大娘道:“此计便着落在钱大河与孙小娇身上。” 黑星天似乎有些奇怪诧声道:“孙小娇?” 盛大娘道:“孙小娇是何等样人你难道还未看出?” 黑星天于笑道:“这女子的确是个危险人物世上的男子除了她丈夫外仿佛都是好的她都要来尝尝滋味。” 盛大娘道:“这就是了她非但与沈杏白勾勾搭搭还想去勾引雷鞭那儿子但真正迷着她的却是司徒笑那老狐狸。” 黑星天奇道:“哦……真的?” 盛大娘冷笑道:“他两人偷愉摸摸已非止一日老娘都在暗中瞧在眼里暂时也未说破只等着机会来了……” 黑星天道:“机会来了又怎样?” 盛大娘道:“机会来了我便将钱大河带去让他瞧瞧他们在做的好事嘿嘿!那时他还会放过司徒笑么?” 黑星天道:“但……但钱大河却未必是司徒笑的敌手。” 盛大娘咯咯笑道:“钱大河纵非他敌手但彩虹七剑势共生死那龙坚石见了这情形还能在一边袖手旁观不成。” 黑星天笑道:“不错司徒笑武功再高到时也得死在这两柄剑下咱们只要在一旁静观其变根本不必出手。” 盛大娘笑道:“正是如此你总算懂了。” 黑星天叹息道:“直至今日小弟才知道大娘智计之高明司徒笑那厮纵然奸似鬼此番只怕也要吃吃大娘的洗脚水了。” 盛大娘笑道:“姜是老的辣这话你切莫忘记。” 黑星天道:“小弟在此预祝大娘成功小弟也好沾光。” 盛大娘道:“事成之后自是你我共享其利存孝那孩子心眼太直了此事我连他都瞒着你切莫走漏出去。” 黑星天笑道:“小弟还未疯怎会走漏如此机密。” 盛大娘亦自笑道:“这就是了一言为定。” 说着说着两人带着轻微的得意笑声去了。 温黛黛听完了这番话也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掌心已流满冷汗她心头实是又惊又喜暗道:“天教我在此听得他们这一番阴谋毒计只要我不死只要我还能见着他们就凭这些话我就能要他们的好看。” 盛大娘与黑星天脚步之声终于渐渐去远。 那少年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三叔的话果然不错只要咱们能忍耐得住这一窝蛇鼠迟早总有自相残杀之一日。” 那少女幽幽道:“三叔的话几时错过了只是……只是他老人家说二哥、三哥吉人自有大相迟早终必回来却不知说的准不准?……唉!咱们人力如此单薄二哥、三哥若是还不回来只怕……只怕……” “只怕”什么她终于未敢说出来。 那少年轻轻叹息一声也未接着说下去。 温黛黛心头一动忖道:“二哥?三哥是谁?” 但这时那少年又扛着她走了她也未及仔细去想只是在暗中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事不对了。 究竟是什么事不对了?她却也说不出。 又行了顿饭功夫温黛黛只觉一股阴森霉腐之气透过布袋扑鼻而来似是走入了个地穴之下。 她已感觉出地势越来越低霉气也越来越重。 突然一个苍老雄浑的声音问道:“什么人?” 那少年道:“是孩儿们回来了。” 那老人语声道:“你们去了哪里?还不快进来!” 突义惊“咦”一声厉声道:“你可是胡乱出手了?背的是什么人?” 这老人不怒时说话已是威势凌人此刻厉声而言更是令人胆寒温黛黛虽未见着他但已可想见他神情之威霸! 只听少年道:“她是司徒笑的……” 那老人怒道:“纵是对头你也不该胡乱出手!” 少年嗫嚅道:“这女子是来寻司徒笑他们的但却还未见着司徒笑是以孩儿想纵然将她绑来也不致惊动别人。” 老人怒喝道:“你想?这种事也是你胡乱想得的么?你难道不想想我等已是何等情况?你难道不想想我拼命咬牙忍到如今为的是什么?你难道下想想你么叔是怎会落入对头手中的?你竟敢如此胡作非为你……你这孽子你难道真想将我等汗血被你一时冲动就葬送么?” 他越说越怒温黛黛但觉这少年身子己颤抖起来。 又听另一语声道:“大哥且请息怒先看看这女子是谁再说。” 这语声虽也低沉有威但已较为柔和得多。 老人哼了一声道:“还不放下她来。” 少年颤声应了将温黛黛放到地上。 老人道:“你两人守着门户三弟你拍开她的穴道。” 语声未了已有一只手掌拍在温黛黛身上。 温黛黛人道被解轻叹一声伸了个懒腰。 那老人怒喝道:“到了这里你还敢如此轻狂莫非不要命了?” 温黛黛幽幽道:“我早已不要命了。” 那老人似也不觉一怔瞬又喝道:“你是什么人?” 温黛黛且不答话伸出手将蒙头的布袋扯下。 她此刻存身之地乃是个不小的洞穴一枝火把斜插在壁孔上将洞中钟乳映得光怪6离不可方物。 流光闪动间一个身穿褪色锦袍满颊虬髯如铁看来有如雷神天将般的威猛老人枪一般笔直立在她面前。 这老人身旁还另有一老人身形颀长面容清灌五柳长须飘飘如仙想见少年时必是个绝美男子。 那少年男女两人男的短小精悍英气勃勃女的虽是娇靥如花但眉宇之间亦自有一股逼人的英气。 这四人衣衫俱甚狼狈神情也有些憔悴但目光炯炯一股剽悍威猛之气仍是令人心折。 温黛黛瞧着那老人轻叹道:“我想的果然不错。” 老人厉喝道:“你想什么?” 温黛黛悠悠道:“你果然是我想像中的模样。” 老人怔了一怔面色已变另三人也不禁为之耸然动容老人踏前一步目如闪电厉声道:“你想我如此模样莫非你已知老夫是谁了?” 温黛黛道:“不错我已知道你老人家是谁了。” 老人暴喝道:“谁、快说!” 温黛黛缓缓道:“你老人家想必就是铁血大旗门的当代掌门人……” 她话未说完老人须已自暴长一把拉起了温黛黛反手一掌便要向她脸上掴去。 温黛黛既不挣扎亦不反抗只是凝目瞧着这老人等着挨打目光中也无丝毫惊惧害怕之色。 但那老人铁掌掴到一半却突然硬生生顿住厉声道:“说!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会知道老夫的来历、你若是有半字虚言便要你尝尝铁血大旗严刑的滋味!” 洪厉的语声中充满杀气!霸气!但温黛黛非但仍无丝毫畏惧嘴角反而泛起了一丝微笑。 她微微笑道:“铁血大旗门严刑之酷早已名满大下但我死且不怕还怕什么?你若要以严刑相胁我死也不说。” 这老人正是以严厉、刚强之名冠绝天下武林的铁血大旗门当代掌门人云翼他一生以严御众以威慑人端的可说是令人闻名胆裂他委实未曾想到这女子竟有如此大胆竟敢反抗于他。 此刻他心中虽然惊奇愤怒却又不免有些异样的感觉火炬般的目光逼视着温黛黛厉声道:“你真的不说?” 温黛黛眼睛眨也不眨回望着他含笑摇了摇头。 云翼暴喝道:“好!” 他手掌第二次抬起但却被那清癯老人拉住了。 云翼怒道:“这女子既是前来刺探消息的奸细竟还如此大胆你……你拉我作甚?莫非你还要留下她不成?” 云九霄道:“且请问过她再动手也不迟。” 他神情看来永远是那么心平气和和颜悦色与云翼那凌人的气势恰成极强烈的对比。 但云翼对他却似言听计从果然垂下手掌倒退三步。 云九霄转向温黛黛和声道:“我等若以严刑相胁你便不肯说出真情但我等若是好言相询想必你便肯说的了。” 温黛黛含笑点了点头道:“不错。” 云九霄亦自含笑道:“既是如此你此刻便该说了。” 温黛黛轻叹道:“我虽未见过你们但却从别人口中时常听到你们的言语神态是以今日一见我便可猜出你们是谁。” 她一笑接道:“你老人家想必就是大旗门中最有智慧的云九霄后面的那两位想必就是云婷婷与铁青树了。” 云九霄实也未曾想到这少女对大旗门人事如此熟悉面上不禁为之变了颜色沉声道:“这些事是谁向你说的?” 温黛黛缓缓道:“云铮……铁中棠。” 云九霄面色更是大变云婷婷与铁青树齐声惊呼。 云翼身形暴长须皆张咬牙怒骂道:“畜牲!畜牲!不想这两个畜牲竟敢随意将本门机密向外人泄露老三我早要取了他们性命的你偏偏不肯如今……唉!如今他两人终于做出此等事来你……你……你还有何话说?” 云九霄长叹一声垂下头去。 温黛黛道:“他们对我说只因我并非外人。” 云翼怒喝道:“你……你说什么?” 温黛黛缓缓道:“我已是云铮的妻子。” 这句话说出口来众人更是群相失色一个个呆在地上半晌不能动弹半晌说不出话来。 云翼突又暴喝一声顿足道:“反了!反了!本门血仇未雪这畜牲竟敢在外擅自娶亲。” 一步窜到温黛黛面前又将一掌劈下。 云婷婷娇呼着扑了上来挡在温黛黛身前。 云翼怒喝道:“闪开!” 云婷婷颤声道:“她既已是三哥的妻子你……你老人家就……” 云翼嘶声道:“老夫不认这门亲事!畜牲还不闪开?” 飞起一足将云婷婷的身子远远踢了开去。 但云婷婷却又挣扎着扑了上来面上已满流热泪。 她抱着她爹爹的腿流泪道:“你老人家纵然不认这门亲事便叫这女子与三哥断绝就是了又何苦定要取她性命?” 温黛黛突然道:“谁说我肯与他断绝?” 语声虽轻但却有说不出的坚定。 云翼更是激怒云婷婷回道:“你……你何苦……” 温黛黛凄然一笑道:“世上已永远再无一人能从我身旁夺去他……他永远是我的了你知道么?永远……永远……” 别人还未听出他话中含意云九霄却已面色大变惊呼道:“莫非他……他已……” 温黛黛缓缓阖起眼睑泪珠一连串流下。 她梦呓般低语道:“你们永远再也见不着他了。” 云婷婷嘶声而呼铁青树噗的跌倒云九霄面上立无血色云翼亦有如被人当头一锤击下钉在地上。 半晌他山岳般坚定的身子开始秋叶般颤抖起来突然惨呼一声撕开了前胸衣襟大喝道:“是谁害死他的?” 温黛黛摇了摇头闭目不语。 云翼一把抓起她头惨呼道:“说!快说!这血债必定要以血来还的!” 温黛黛更是咬紧牙关不肯说话。 云婷婷突然在她面前跪了下去痛哭着道:“求求你……求求你将我三哥仇人的姓名说出来吧否则……否则我立时就死在你面前。” 温黛黛泪流满面凄然道:“不是我不肯说出他仇人的姓名只因我纵然说了出未也是……也是一样无用的。” 铁青树嘶呼道:“为什么?为什么无用?” 温黛黛扑倒在地道:“只因世上没有人能为他报仇只因迫死他的乃是……乃是天下无敌的常春岛日后娘娘。” 云翼惨呼着倒退三步跌坐在一方青石上。 云九霄面如死灰颤声道:“他死了中棠可知道?” 温黛黛霍然抬头面上流的已不知是热泪还是热血? 她语声亦嘶裂惨然道:“铁中棠并不知道只因……只因铁中棠已先他而死了!” 大旗门人纵有钢铁般的意志再也承受不住这打击了。 温黛黛说出这话后云翼等人的模样世上委实没有人描叙得出——也没有人忍心将之描述出来。 良久良久云翼方自道:“他……他是如何死的?” 这有如钢铁铸成的老人此刻却颤抖得比秋叶还要剧烈他那凌人的气势此刻早已付于泪水。 温黛黛木然道:“害死他的人我更不能说了。” 云婷婷反腕抽出一柄尖刀抵住自己胸膛。 她眼泪似已流尽目光赤红如血一字字道:“你不说我就死!” 温黛黛咬住牙流着泪不住摇头。 云婷婷道:“好!”手一按尖刀已刺入胸膛鲜红的血激涌而出只要再深一些刀尖便将划破她的心。 但温黛黛已死命拉住了她痛哭着嘶声呼道:“你们定要我说么?好我说……我说出来害死铁中棠的便是……便是云铮……!” “当”的一声尖刀落地。 云婷婷立时晕厥铁青树再难站起。 云九霄失魂落魄般低语:“云铮?这会是真的?” 温黛黛道:“不!不是真的你……你们杀了我吧!” 她扑倒在地云九霄却扶了她起来惨然道:“云某活到如今难道连真假都分不出么?我……我只是可惜中棠他……他本是个有作为的孩子……” 云翼茫然颔道:“不错他是个好孩子!苍天若是让他多活些时他必定能为我大旗门做出一番事业只是……只是……” 他突然了狂似的仰大呼:“苍天、呀!苍天!你为何要他现在就死?我大旗门实有愧负于他他如今死了叫我等怎能安心、叫我等如何是好?他生前纵有过错但那都是为着别人的都可原谅……他一生中从未为过自己……” 温黛黛突然痛哭着道:“不错你们都有愧负于他你们既然知道他是好的为何在他生前那般逼他?” 她以手顿地失声呼道:“你们既知他一生行事都是为了别人都是为了大旗门但在他生前却为何要说他是大旗门的叛徒?如今他人已死了你们再说这些话岂非己太迟了!他……他已永远听不到 云翼双拳紧握不言不动但见他目光血红须如刺那凄厉的神色看来煞是怕人!突然只听一阵凄厉的啸声自洞外传了进来…… 铁中棠虽然未死却已与死相差无几。 那华丽的地下宫阙今已变为悲惨的人间地狱昔日的娇笑与欢乐如今已只剩下悲惨的哭泣。 没有一个少女能停止她的眼泪。 珊珊的伤本已渐有起色但如今又一天天重了如今她瘦得只剩一把枯骨终日俱在晕迷之中。 但只要她一醒来她便要嘶声低呼:“求你原谅我……求你原谅我……求你原谅我……” 她挣扎着不肯死只因为她知道自己死了也无法赎罪。 就因为她一时的激愤如今竟使得这许多人都被活活的埋葬在这地狱之中这罪孽岂是以死所能赎的? 她觉得最最对不起的便是铁中棠她宁可铁中棠将她千刀万剐也不愿忍受这心头负疚的痛苦。 但铁中棠却反而不时安慰她说:“这是天命怪不得你。” 他看来已渐渐恢复镇静其实又有谁能比得上他心中的痛苦? 他还没有活够他一生中全力以赴的大事还没有做完他心头最最珍爱的人正活着在接受命运的悲惨。 然而他竟无能为助。 他不能死也不想死然而他却想不出活下去的方法也想不出活下去的理由——在这地狱中活下去岂非生不如死? 他心头还有件最大的遗憾。 他向夜帝求告道:“但望你老人家能对我说出大旗门的一切秘密你老人家若是不肯说出我实是死不瞑目!” 然而夜帝却道:“什么秘密?哪有什么秘密?” 铁中棠跪下哀求他便道:“纵有秘密我也不知道你也还是莫要听的好只因安心的死总比疯狂而死要好得多。” 铁中棠不能了解他这话中的含意也无法再问。 只因他若是再问夜帝也不会回答了。 这昔日威震天下的老人如今竟可日日夜夜呆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任何饮食都拒绝入口。 他若是不愿一件事时世上又有谁能强迫于他?他若是不愿说话时世上又有谁能令他说出一个字来? 眼看他玉质般坚实的肌肤已渐渐干枯下去渐渐起了皱纹眼看他明锐的目光渐渐黯淡渐渐无神…… 显然他旺盛的生命力己随着时光的流逝一分分一寸寸悄悄自他身上消失了。 这无声无息无形无影的侵蚀眼见就要将他生命完全摧毁世上没有人能阻挡没有人能救他。 这一代巨人眼见就要倒下。 铁中棠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又何尝再有支持生命的力量——人若没有希望又怎会有求生的斗志? 绝望中死亡已渐渐近了! 铁中棠唯有向苍天默祷:“求求你老人家让云铮好好的活着大旗门复兴的希望此刻已完全着落在他身上了。” 但云铮此刻在哪里?是否还好好的活着? 铁中棠宁愿牺牲一切只要能换取有关云铮的一点消息但他此刻若真得到了云铮的消息只怕一头便要撞死在山壁上。(全本小说网 ) 第三六章 草原风云 大旗门潜伏的洞窟显然十分深逢隐秘但此刻这啸声远远自洞外传来仍是震得人双耳欲聋。 温黛黛暗骇忖道:“此人好深厚的内力!” 这心念一起立刻跟着又有个心念泛出她立刻想起雷鞭老人那日在少林寺外震动山门的长啸声当下忖道:“这莫非便是雷鞭老人?他一人在外面长啸却又为的是什么?” 究竟为的是什么:她立刻便有了答案。 雷鞭老人长啸道:“躲在洞里的人快出来吧!” 众人俱是一惊云翼霍然长身而起反手一掌便掴在铁青树脸上铁青树又惊又骇颤声道:“你……你老人家……” 云翼怒道:“若非你泄露行藏他怎会知道咱们在这里?” 铁青树骇得面如死灰嘴唇启动却说不出话。 云翼厉声道:“三弟家法处……” 但他“处治”两字还未说出洞外啸声又起。 雷鞭长啸道:“你们还不出来么?……嘿嘿!老夫早已知道这草原中必定有人潜伏你们躲也没有用的。” 云九霄松了口气叹道:“原来他并未现我等行藏只是已有怀疑原来他这呼啸声只不过是虚声恫吓。” 铁青树也不禁悄悄松了口气垂下了头云翼双拳紧握木立当地面上满是痛苦之色。 温黛黛瞧他神情暗叹忖道:“这老人已在后悔自己错打铁青树了但他的脾气……唉他宁可自己心头痛苦也不会安慰别人更不会认错的。” 哪知云翼却颤抖着伸出手掌轻抚着铁青树头顶。 铁青树生于大旗门长于大旗门二十余年来从未见过掌门人有如此举动一时间反而吓呆了。 他只当掌门人还是要责罚于他身子不禁骇得簌簌抖但仍咬牙站在那里绝对不敢闪避。 云翼见了他如此模佯神情更是惨然长叹道:“孩子莫要怕我只是……唉!” 他猛然一顿足接道:“我已亏待了你兄长本该好好待你才是但……唉!我这脾气竟是永远不能更改。” 这样的话也是铁青树从来未曾听到过的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满面俱是惊喜迷茫之色。 云翼口中竟已有泪光闪动胸膛起伏不已过了半晌终于又道:“孩了我错怪了你……你莫要恨我。” 铁青树噗的跪到地上嘶声道:“你老人家无论对孩儿怎样都是应当的你老人家何必说这样的话……但……但孩儿今日能听着你老人家这番活便是立刻死了也是……也是高兴的……” 这剽悍精干的少年本有着铁牛般拗强的脾气然而他此刻说完了这番话也己不禁泪流满面。 云翼木立当地老泪又何尝不是泫然欲落云九霄捻额颔云婷婷仰视着她爹爹那目光神情正如仰视着天神一般。 温黛黛眼瞧着这一幕充满感伤也充满了柔情的画面一时之间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是甜?是苦? 她暗中自语道:“变了、变了……这老人终于变了……但究竟是些什么原出使这刚强的老人变的呢?” 云翼缓缓道:“铁血大旗门如今己只剩下我门四个人了从现在起到我死之日我必要善待你们只因……” 他拧转头闭起眼睛喘息了半晌勉强将那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忍了回去方自黯然接道:“只因从今之后我等的情况已势必要比昔日更加艰苦而你们所受的苦本已够多了……” 云九霄叹道:“大哥你还是歇歇吧!” 云翼惨笑道:“这些话我必定要说下去的。” 云九霄垂道:“但……但大哥不说我们也知道。” 云翼道:“你知道……唉!你可知道敌我双方之战我等能战胜的机会还有多少?那几乎已接近绝望。” 他语声突变激昂接道:“但我等却不能不战明知不可为而为正是我铁血大旗门弟子应有的豪气我等四人……” 温黛黛突然大声道:“我等五人。” 云翼、云九霄、云婷婷、铁青树齐都为之动容。 云翼厉声道:“你怎能算是大旗门人?” 温黛黛道:“我为云铮之妻自是大旗门下云铮生前未能力大旗门流血尽责我自当为他挑起这担子。” 云翼凝目瞧了她半晌缓缓道:“你当真要如此?” 温黛黛凄然一笑道:“我若非要尽此心愿早已随云铮于地下了!”说到这里云婷婷、铁青树又已热泪盈眶。 云翼神情亦已被激动道:“但我方才之言你想必已知道我铁血大旗门即将要遭受的艰苦你可能忍受得了么?” 温黛黛道:“若怕吃苦我早就去死了。” 云翼突然双目圆睁厉叱道:“你当真有为大旗门效死之决心?” 温黛黛道:“温黛黛生为大旗门人死为大旗门鬼。” 云翼道:“你可知本门铁血两字之意?” 温黛黛怔了一怔瞬即恍然当下提起云婷婷跌落的那柄尖刀一刀往自己肩头划落了下去。 刀锋划处鲜血涌出。 温黛黛神色自若连眉头都未皱一皱大声道:“这便是铁血两字之意。” 她话未说完云婷婷已奔了过去颤声道:“嫂子……你……你受苦了。” 温黛黛凄然笑道:“能听到你唤我一声嫂子吃些苦又算得什么?”她温柔的检视着云婷婷胸前的伤口云婷婷也检视着她的。 两人的伤口都不重但两人这一刀划下却非但要有过人的勇气与决心还得要有火热的漏*点。 云翼突然仰天狂笑道:“好女子!好女子!唯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做我铁血大旗门的门人。如今本门凋落至斯不想竟能遇着这样的女子。” 温黛黛垂道:“但孩儿昔日也曾犯下不少过错。” 云翼道:“人非圣贤焉能无过往日的过错你休要放在心上只要从今而后莫做出有背门规之事。” 忽然间那震耳的啸声竟又响起而且似更近了。 雷鞭老人道:“你们真的不肯出来是么?好!老夫反正也不想在这草原中留下待老夫数到四你们若还不出来老夫便将这一片草原烧了……老夫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物?” 他声音一顿立刻雷震般大喝道:“一……” 这草原被火一燃必成燎原之势那是谁也救它不得更无人能在这草原中任何一处藏身了。 云九霄变色道:“不好听此人声音有如雷鸣内功想必已至绝顶这样的人说出话来想必便做得出的。” 温黛黛道:“你老人家莫非还不知他是谁么?” 云九霄道:“我等在这草原中潜伏已有许久直到昨夜才在暗中窥得司徒笑等人也到了此间却不知他们之中竟有如此高手更不知此人是谁了?” 温黛黛吸了口气道:“他便是雷鞭老人。” 云翼等四人身子齐齐为之一震。 云九霄耸然变色道:“这些昔日本只是江湖传说中听到的人物如今怎么竟俱都出现了而且竟还与司徒笑等人一路?” 温黛黛叹道:“此中因缘说来话长但孩儿却可断定这些绝世高入都多少与我大旗门之恩仇有些关系。” 语声未了喝声再响:“二……” 云九霄垂叹道:“雷鞭老人既已与司徒笑等人走在一路我等更是绝无胜望我等如何行止?但请大哥定夺。” 云翼微一迟疑一字字道:“冲……出……去!” 短短三个字里充满了悲愤凄凉之意。 云九霄咬牙道:“与其等着被他火烧逼出去倒的确不如现在就冲出去得好纵是同样一死也要死得壮烈。” 云翼摇头笑道:“好!果然不愧是我的三弟。” 温黛黛倒真未看出如此温良的云九霄竟也有如此壮烈的豪气但见云九霄也正在瞧着她叹息道:“只是……温……温姑娘你方自投归本门便遇着今日之事你……你也未免太苦命了。” 温黛黛道:“今日咱门也未必就定要战死。” 云翼怒道:“若不战死莫非归降不成?” 温黛黛赶紧道:“孩儿并非此意只因雷鞭老人此刻虽与司徒笑等人同在一起但孩儿却有法子令他们分将开来。” 云翼又惊又喜道:“只要雷鞭老人置身事外我等便可与司徒笑等人斗上一斗……但你究竟有何法子?” 温黛黛还未答话外面喝声已三响:“三……” 云翼惊色道:“时已无多你快说吧!” 温黛黛道:“孩儿这法子其中关系甚是复杂一时间也说不清但孩儿却深信必定是万万不会失手的。” 云翼皱眉道:“我等又该如何行事?” 温黛黛垂道:“孩儿不敢说。” 云翼怒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温黛黛头垂得更低道:“只要你老人家不声不响无论孩儿说什么做什么你老人家都莫要有任何举动。” 她话未说完云翼果然已现怒容厉声道:“如此说未你莫非要我们做你的傀儡不成?” 云九霄接口道:“这孩子我虽是初见但我己瞧出她胆智俱都不在中棠之下她既如此说法其中想必自有缘故。” 云翼嘶声道:“但……但我大旗门怎能……” 云九霄长叹道:“只要能使我大旗门有复仇雪恨之一日你我今日纵然受些委屈也是值得的何况这孩子已是本门子弟。” 云翼默然半晌狠然顿足道:“也好。” 这两字才出口洞外最后的喝声已起:“四……” 温黛黛早已展动身形飞也似的掠了出去。 她道路不熟一路上不知被石棱擦破了多少伤口但她却丝毫也不觉疼痛一口气奔出洞外纵声大呼道:“我们出来了。” 草浪起伏四无边际仍然瞧不见人影。 但雷鞭老人的大笑之声已自传来:“好果然出来了……嘿嘿你们定要说这草原中无人只是老夫疑神疑鬼如今这出来的难道不是人么?” 狂笑声中一条人影自草巅飞掠而来。 草长及人这长草来梢是何等轻柔在此等长草上飞掠那当真与通常草上飞的轻功不可同日而语了。 但这条人影飞行草上却如履平地一般温黛黛不用瞧清他面目便知道雷鞭老人己亲身赶来了。 雷鞭老人瞧见出来的竟是温黛黛时却不禁大吃一惊身子嗖的落了下来失声大呼道:“原来是你!” 温黛黛嫣然笑道:“你老人家还认得我?” 雷鞭老人哈哈笑道:“你是老夫亲自选的媳妇老夫怎会不认得你但……但你明明在常春岛却又怎会跑到这里来了?” 温黛黛垂道:“不瞒你老人家说常春岛那种寂寞冷清的日子我实在过不惯是以就……就偷偷溜出来了。” 雷鞭老人抨须笑道:“好!好!溜得好!” 这时草浪中已又有人声传来。 温黛黛眼波一转道:“现在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老人家说但……但却不能被别的人听到你老人家说怎么办呢?” 雷鞭老人不等她说完已厉叱道:“回去回去等着。” 草浪中果然有人应了一声人声便已渐渐远去。 他目光转向温黛黛面上立又现出笑容道:“你这孩子虽然对不住我老人家但我老人家还是喜欢你的只因我老人家看来看去除了你外世上实已再无人配做我的媳妇只是……不知道你这丫头如今可是已回心转意了么?” 温黛黛眼波流动道:“我若能做你老人家的媳妇我自也高兴却不知你老人家是否肯除去我的仇人保护我的朋友?” 雷鞭老人欢喜笑道:“自然如此你若做了我家媳妇你的仇人便是老夫的仇人你的朋友也成了老夫的朋友。” 说到这里突然瞥见自洞中大步行出的云翼等人面色立时改变目光电射厉声道:“这些是什么人?” 温黛黛微微笑道:“这些就是我的朋友。” 雷鞭老人“哦”了一声失笑道:“好丫头原来后己说在前面了既是你的朋友老夫自不能难为他们……但他们也该前来参见于我才是。” 他目光逼视着云翼云翼目光也逼视着他……他目光虽较锐利但云翼目中那一股威严肃杀之气却更是难当! 两个威猛的老人面面相对虽然一个华服锦袍一个衣衫破旧但那股凌人的盛气却是一般无二。 只因两人俱是一派宗主的身份都有着宁折不曲的刚强两人目光相遇似已磨擦出火花。 雷鞭老人身形一闪已到了云翼面前。 他身法之快端的令人吃惊但云翼非但面色有如铁石般毫无变化就连眼睛都未眨动一下。 雷鞭老人厉声道:“叫你参见于我你可听见?” 云翼胸膛起伏闭口不语。 雷鞭老人怒道:“你这老儿莫非是聋子不成?” 云翼突然暴喝一声道:“老夫为何要参见于你?” 这一声大喝当真是声如雷霆连雷鞭老人都不觉吃了一惊瞬即勃然大怒厉声道:“你若不肯参见老夫便要你的好看。” 他这一生之中委实极少有人敢和他动手只因别人纵然不知他的身份也要被他气势所慑。 何况他那双闪闪生光的眼神他那有如洪钟般的语声便已告诉了别人他内力之深厚。 哪知云翼又自暴喝一声:“好!” “好”字方出口雷霆般一拳已自击出这一拳招式并不奇特掌风亦不惊人但气概却是并世无俦。 雷鞭老人又吃了一惊急退三步喝道:“好老儿你竟敢胡乱出手你可知老夫是谁?” 云翼喝道:“你若非雷鞭也不配老夫出手了。” 这边他两人拳来语去那边云九霄却不住以眼色向温黛黛示意显然是要她将这两人劝阻。 哪知温黛黛却有如未见只是含笑旁观云九霄又惊、又怒、又急、又不敢出手相助——云翼与人交手时即是死了也不肯要人相助的。 云九霄却不知温黛黛早已摸透了雷鞭老人那吃硬不吃软的脾气正是要云翼的刚强来折服于他。 只因她深知云翼武功虽然不及雷鞭但那一股刚猛强做的气概却或许还在雷鞭老人之上。 铁血大旗门的刚强本是天下无双。 云翼喝声出口雷鞭老人果然纵声大笑起来大旗门人本是热血奔腾满心激愤此刻却不禁为之一怔。 雷鞭已笑道:“常言道:雕鹰不与燕雀共飞麒麟不与狐鼠同林我家温黛黛的朋友果然都是角色。 他伸手一拍白云翼肩头又道:“来来来你我两个老头儿今日倒得交上一交且随我前去痛痛快快的喝上几杯。” 温黛黛心念一动突然道:“你老人家可是有个酒葫芦?” 雷鞭老人怔了一怔道:“不错。” 温黛黛道:“那葫芦此刻是否有酒?” 雷鞭笑道:“若是无酒老夫要个空葫芦作甚?” 温黛黛道:“葫芦此刻在哪里?” 雷鞭大笑道:“小丫头你这话倒是越问越奇怪了老夫既不能学那些娇情作态自命风尘异人的老疯子们终日将葫芦提在手上自然只有将葫芦挂在壁上了却不知你问这些又为的是什么?” 他虽然饱经世故却实也猜不透温黛黛问话之意。 温黛黛眨了眨眼睛含笑不语。 雷鞭老人奇道:“你若有话说为何不说?” 温黛黛道:“我的话此刻是不能说的。” 雷鞭老人更奇道:“要等到何时?” 温黛黛道:“要等到见着盛大娘时。” 雷鞭老人摇头笑道:“这丫头之精灵占怪有时连老夫都难免要上她的当咱们且莫理她且去痛饮三怀。” 他又自一拍云翼肩头转身大步而去云翼瞧着他背影迟疑半晌终于亦自大步相随。 这两人不但身材相仿气势相当性情本也有许多相似之处两人若是惺惺相惜倾盖论文亦非奇事。 只是雷鞭老人夭矫袱横笑做江湖他既未将天下人瞧在眼里举止自较洒脱自较不羁。 而云翼颠沛流离忍辱负重一身担当着铁血大旗门之安危存亡一身担当着数十年连绵不绝的血海深仇。 在如此情况下他看来自是满面秋霜不苟言笑。 一行人自大草原中斜穿而过草浪深深不见人踪。 但雷鞭老人却突然停下脚步倾耳倾听他面色亦已突然沉下似是又听得什么异常的响动。 温黛黛暗笑道:“这儿哪里有人只怕连鬼都没有一个难怪别人要说他终日疑神疑鬼了。”一念至此忍不住脱口道:“你老……” 但她话未说出嘴已被雷鞭老人掩住。 老人在她耳畔道:“那边有人在鬼鬼祟祟的不知说些什么咱们且去瞧瞧。” 他施展的正是江湖秘技传音入密之术除了温黛黛外谁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但这时众人耳畔也响起他传音的语声说道:“众位且在此静候勿言勿动老夫与她去去就来。” 这细如游丝般的语声竟能使云翼等四人每一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云翼、云九霄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在心中暗赞道:“果然好功夫果然名下无虚但四下既无人影亦无响动他突然带温黛黛走了是为什么?” 温黛黛亦在心中暗道:“那边哪有什么人说话你老人家只怕听错了咱们不去也罢!”但她嘴被掩住话自无法说出。 也就在这时她身子竟腾云驾雾般离地而起只两闪又落入草丛但却己远离云翼等十余丈。 雷鞭老人身形起落绝无丝毫声息出温黛黛正在暗中惊服他轻功之佳妙耳畔却已听得左方有轻微人语。 雷鞭老人竟未听错这里果然有人在鬼鬼祟祟的说话这轻微得有如虫鸣般的语声他相隔二十余丈竟已听到。 温黛黛更是惊服又是猜疑:“这是谁在说话?莫非司徒笑等人也在密商着什么诡计他若也邀约黑星天来陷害盛大娘那就更妙 雷鞭老人面色凝重己在倾听但温黛黛却只能听得些模糊的语声根本无法听出字句。 她着急之中灵机一动当下将耳朵紧贴在地上恰巧那边两人也是伏在地上说话她便听了个仔细。 只听一人道:“到了此等隐秘之处纵有人你我也可惊觉但兄台还要伏在地上说话兄台也未免太谨慎了。” 听他语声此人想必是个少年但温黛黛却从未听过他的声音也猜不出他究竟是谁? 又听另一人道:“龙兄有所不知家父耳目之灵敏敢夸是天下无双你我只要稍有大意他纵在数十丈外也立时便会觉的。” 这语声入耳当真要是大大出了温黛黛意外她实未想到在这里窃窃私语的居然会是雷鞭老人之子。 他又有何秘密?为何要偷偷在这里话话?还要瞒着他爹爹这姓龙的少年又是何许人物? 姓龙少年已问道:“兄台要向小弟说的莫非不能被令尊大人得知?” 雷鞭之子道:“正是不能让家父知道。” 温黛黛偷眼一瞧雷鞭老人眉宇间已现怒容。 她心中虽然好奇却又不禁为这少年担心只因这少年对她和云挣都有过一番相助之情。 龙姓少年已叹道:“小弟虽不知兄台有些什么事要瞒住令尊但只要小弟能对兄台有效力之处小弟绝不推诿。” 雷鞭之子道:“小弟只不过要问兄台一件事。” 龙姓少年显然有些惊奇道:“什么事?” 雷鞭之子轻叹道:“这件事小弟积存在心中已有数年之久当真是令小弟寝食难安而小弟又无法以自身之力解决。” 龙姓少年道:“兄台但说无妨。” 雷鞭之子道:“彩虹七剑近年名声流传极广而墨龙蓝凤侠踪更是遍于四海是以小弟想向兄台打听个人。” 温黛黛这才知道这龙姓少年乃是彩虹七剑中的人物——这少年正是墨龙剑客龙坚石。 龙坚石道:“不知兄台要打听的是什么人?” 雷鞭之子道:“此人是个女子乃是小弟之总角之交但这数年以来小弟竟得不到有关她的丝毫消息。” 龙坚石奇道:“她既是兄台好友兄台怎会不知她下落?” 雷鞭之子叹道:“不瞒兄台说她与小弟本有婚姻之约怎奈……唉!她母亲却与家父素来不睦是以……” 龙坚石道:“是以便将婚事拦阻是么?” 雷鞭之子道:“正是如此是以她忿然之下竟一怒出走了唉!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出走时竟未通知我一声这几年也未曾给我捎封信来唉……她性子是那么刚强这几年江湖中必定吃尽了苦了。” 低沉的语声中充满了款款深情。 温黛黛暗道:“难怪他不肯娶我原来他早已有了意中人只是……那女子却未免有负于他非但不告而别也不肯与他稍通音讯而他……他心里虽然伤心、失望、着急却丝毫没有埋怨那女子反而只是为她担心如此看来他原来也是个痴情人……”也是个痴情人。” 一念至此她不禁对这雷鞭之子生出了无限的怜悯与同情也不觉将自己情怀触动想到他终算还是有个可以思念的人而自己却如孤魂野鬼一般连个可以思念的人都没有了。 龙坚石似也听得颇为感伤默然半晌方自缓缓道:“不知那位姑娘姓什么?” 雷鞭之子道:“她便是烟雨花二娘之女。” 龙坚石失声道:“原来竟是烟雨花二娘之女!” 雷鞭之子道:“不错不知兄台近年来可曾在江湖中听见过她的名字?” 龙坚石道:“未曾听过。” 语声微顿又道:“她既是花二娘之女又是兄台的知心人那武功人品自是可想而知这样的少女若是在江湖走动不出两个月声名便该震动四方但小弟既未听人说起这名字只怕她已……” 雷鞭之子截口道:“以她的性情万万不会在深山巨泽之中潜伏得下去的小弟与她相交多年这点已可断定只是她纵在江湖行走也必定改变了姓名她……她……她既已出走自然不愿被花二娘再找回去。” 龙坚石叹道:“若已改变姓名就难找了。” 雷鞭之子道:“但兄台不妨仔细想想近几年来江湖中可曾出现过一个词色冷傲武功绝高又喜着绿衣的少女?” 龙坚石寻思半晌道:“不曾。” 雷鞭之子失望的叹息一声道:“小弟终年追随家父心里虽然着急也不能出去寻找于她但望兄台日后行走江湖时为小弟留意留意小弟委实感激不尽……唉!小弟虽有幸身为雷鞭之子但……但也因如此便连个朋友也难结交的到了……” 一种寂寞萧索之意溢然流露出言辞之间。 温黛黛心头却突然为之一动突然想起了自己那日在铁匠村里遇着的那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柳荷衣。 她大喜暗道:“柳荷衣岂非既美艳又冷傲岂非武功绝高岂非喜着绿衣、她……她莫非便是花灵铃的化身么?” 但闻龙坚石慨然道:“兄台之托付小弟必不敢忘。” 雷鞭之子道:“小弟先此谢过兄台若是……” 雷鞭老人突然沉声道:“你还未说完么?” 草丛中那两人这一惊显然非同小可两人俱都从地上跳了起来雷鞭之子语声惊惶道:“是……是爹爹么?” 雷鞭老人厉声道:“还问什么?还不过来!” 草浪突分龙坚石与雷鞭之子垂走了出来温黛黛心房怦怦跳动更是为这两人担心。 雷鞭老人凝目瞧着他爱子只是缓缓道:“你还在想着她?” 雷鞭之子垂道:“爹爹明鉴。” 雷鞭老人道:“她对你不告而别这数年来片纸只字也不给你花二娘更是将你视为蛇蝎但你还在想她?” 雷鞭之子咬了咬牙垂道:“是。” 雷鞭老人突然狂笑起来道:“好雷小雕呀雷小雕不想你倒真是个货真价实不折不扣的多情种子我倒对你佩服得很。” 温黛黛已听出这老人狂笑声中的激愤之意那雷鞭之子雷小雕头垂得更低更是不敢说话。 雷鞭老人笑声突然顿住大喝道:“还不跪下!” 雷小雕扑的跪了下来龙坚石只好陪他。 雷鞭指着温黛黛道:“你可瞧见了她么?” 雷小雕道:“瞧见了孩儿正在奇怪……” 雷鞭道:“你奇怪什么?记着她已是你妻子从今以后你只许想她除她之外别人谁也不准想!” 雷小雕变色道:“但她的……她的云……” 雷鞭大喝道:“云什么?别的人与你何干?站起来随我走再说一个字打断你的腿!” 转身大步而去。 雷小雕却还跪着竟似还想说什么但温黛黛却拉了拉他衣襟向他使了个眼色雷小雕一怔终于站起。 温黛黛侧着头举起手作出摇铃的模样又指着自己点了点头雷小雕大喜温黛黛却已一笑而去了。(全本小说网 ) 第三七章 祸福无常 一个黝黯的洞窟中燃着堆火闪动的火焰更为这洞窟平添了一些幽秘。 盛大娘、黑星天、白星武围坐在火堆旁三个人俱是不言不动望着火焰呆呆的出神。 蓝凤剑客柳栖梧皱着眉仰着头也正在凝思——她自是在想雷小雕将她夫婿拉出去不知为的什么? 洞中虽有四人但却寂无声息。 只见洞窟一角堆着些麻袋似是装的食物干粮一方凸石上却放着只鲜红的大酒葫芦。 突听一阵脚步声响盛大娘脱口道:“回来了!” 柳栖梧眼波凝视着洞口显然正在企望着她的夫婿但当先走进来的却是雷鞭与温黛黛。 跟着云翼、云九霄、云婷婷、铁青树、龙坚石、雷小雕六个人也鱼贯走了进来六人俱是面沉如冰。 盛大娘等人骤然瞧见温黛黛已是吃了一惊再见到大旗门门下竟全都来了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三个人霍然站起目定口呆哪里还说得出话。 大旗门人虽明知他们在这里但骤然见着不共戴天仇人便在眼前也不禁热血奔腾面目变色。 云翼胸膛起伏面目赤涨双目之中似有火焰喷出显然他的确是费了许多气力才忍住未曾出手。 雷鞭目光转动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盛大娘脱口道:“他们怎会……” 黑星天脱口道:“这些人……” 白星武脱口道:“你老人家怎么……” 三个人抢着说话乱成一团结果是三人说的话都无法听清。 雷鞭怒喝道:“全都给我住口!” 但目光转向温黛黛又道:“你说!” 温黛黛不答反问道:“你老人家方才说的话此刻可忘了么?” 雷鞭怒道:“老夫怎会忘记……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温黛黛微微一笑伸起手掌春葱般的指尖却尖刀般的指着盛大娘等三人一字字缓缓道:“他们便是孩儿们的仇人你老人家为孩儿除去他们吧!” 这句话说出众人更是大惊连大旗门人都不例外、只因他们到此刻还摸不清温黛黛与雷鞭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盛大娘等三人更是面色惨变齐齐倒退数步。 雷鞭愣立半晌道:“他……他们是你的仇人?” 温黛黛道:“半点不假你老人家还不动手?” 雷鞭老人面上已有为难之色以他之身份此刻又怎能向这些跟随自己已有多日的人骤下毒手? 黑星天颤声呼道:“晚辈跟随你老人家至今对你老人家事事恭顺你老人家可万万不能相助大旗门人。” 雷鞭霍然回凝注云翼道:“你可是姓云?” 云翼沉声道:“不错。” 雷鞭哈哈大笑道:“老夫早已该知道的普天之下除了铁血大旗门掌门人外谁还有你这样的气概!” 温黛黛悠悠道:“你老人家可莫要顾左右而言其他答应了孩儿的事就该先做别的话慢慢再说也不迟。” 雷鞭老人以手捋须作难道:“这……” 突又大笑道:“但你此刻还不是我的媳妇等你做了我的媳妇我老人家再为你出气也不迟此刻么……老夫还不能出手。” 温黛黛一怔想说话但突然瞧见那葫芦便又忍住。 黑星天大喜道:“正该如此只要你老人家不出手!我等便可……” 雷鞭厉声道:“老夫不出手这里的人谁也不准出手!知道么?都给我坐下且待老夫与云大旗痛饮几杯。” 云翼双拳紧握木然凝立雷鞭已将葫芦取在手中。 温黛黛突然道:“这酒喝不得的!” 雷鞭老人怒道:“这是什么话?” 温黛黛道:“你老人家若要喝这酒先得让盛大娘与黑星天喝一口。”她算准盛大娘与黑星天必定已乘方才人少之时偷偷做了手脚。 雷鞭老人微一皱眉目光霍然望向盛、黑两人。 盛大娘与黑星天早已骇得面无人色身子抖。 雷鞭老人目光闪动一步一步向他们走了过去他脚步十分沉重十分缓慢但终于走到了他们面前。 这时盛大娘与黑星天身子已站立不住摇摇欲倒。 雷鞭老人将葫芦缓缓送了过去突然大喝道:“喝一口!” 黑星大汗流满面道:“哑……哑……” 他费尽气力方自张开口方自说出声音但却是声不成字谁也听不出他说的什么? 只听雷鞭老人一字字道:“喝下去!” 黑星天“噗”的跌倒身子还未倒在地上已被雷鞭老人一把捉住他胸前衣襟怒叱道:“你喝不喝?” 他一连问了两声黑星天仍未应声四肢软软的垂下身子动也不动他竟已骇得晕死过去。 雷鞭老人怒骂道:“无用的狗奴才!”随手一抛黑星天身子便飞了出去“砰”的撞在石壁上更是不会动了。 白星武似要过去扶他但瞧了雷鞭一眼哪里还敢举步只见雷鞭老人已将葫芦送到盛大娘面前道:“你喝!” 盛大娘面上亦已全无血色道:“晚辈不敢……” 雷鞭老人怒道:“你为何不敢喝?莫非你已知道酒中有毒?莫非酒中的毒便是你下的?说!快些说话!” 盛大娘颤声道:“晚辈怎敢在前辈酒中下毒?” 雷鞭老人道:“酒中既无毒你且喝一口瞧瞧。” 盛大娘道:“前辈之酒晚辈怎敢饮用?” 雷鞭老人怒骂道:“放屁这酒今天你是喝定了不喝也得喝!”将酒葫芦抛在盛大娘面前厉声接口道:“数到三字你若再不喝老夫要你的命!” 众人察言观色却早已断定盛大娘与黑星天两人必定是在酒中下过毒的了此刻哪里还有人敢为盛大娘说话。 盛大娘目光乞怜的望向别人别人也只好装作未曾瞧见白星武更早已站得远远的拼命的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佯。 雷鞭老人已叱道:“一……” 盛大娘目光四射嘶声道:“老身年迈力衰烈酒实已不敢入口坚石、星武你们瞧在存孝的面上替我喝一口吧!” 龙坚石以已有些不忍但身子方动便被柳栖梧一把拉住她虽是女中丈夫虽然义气深重却也不忍眼见自己心爱的人去喝别人的毒酒就在这时但闻衣袂划风已有一人大步奔了进来。 此人紫面浓眉身材魁伟正是盛存孝及时赶回来了。 他显然在洞外便已听得洞中言语是以全力奔来此刻犹自气喘未及便一把抢过酒葫芦道:“这酒在下替家母喝了。” 盛大娘变色大喝道:“你……你喝不得的……”但她语声来了盛存孝已将葫芦中的酒一连喝了三口盛大娘嘶呼一声也跟着晕了过去。 这时又有一人自洞外奔来正是钱大河但众人俱已奔向盛存孝谁也不曾留意及他。 盛存孝身子却仍然站得笔直面上既无痛苦之容亦无畏怯之意却反而有些悲哀惭愧之色。 温黛黛望了他半晌不禁轻叹道:“呆子……呆子……你何苦来喝这酒……” 雷鞭厉声道:“你为何要喝这酒?” 盛存孝道:“家母既不愿喝弟子自当代劳。” 雷鞭老人道:“但酒中有毒你可知道?” 盛存孝惨然一笑道:“酒中若是有毒弟子更当喝了为人子尽孝为母赎命本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之事。” 云翼一直凝然卓立此刻突然长叹道:“人道紫心剑客天性纯孝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青树、婷婷自今日起你等永远不可难为此人。” 铁青树道:“但他……他也是……” 云翼厉叱道:“老夫平生最敬的是忠臣孝子我大旗门弟子也绝不许与忠臣孝子为敌此点你等切莫忘记!” 雷鞭老人颔道:“好……说的好!” 盛存孝凝目望着云翼目中似已有泪光晶莹口中黯然道:“若论‘忠孝’二字在下怎比得上铁中棠只可惜……只可惜在下今生今世只怕已无缘再见着他了。” 想起了铁中棠大旗弟子更是黯然神伤。 雷鞭老人道:“铁中棠?他想必是个英雄。” 温黛黛道:“不错你老人家怎会知道他?” 雷鞭老人道:“老夫虽不知道他但他若非英雄怎会连他的敌人都如此赞美于他?却不知此刻他在哪里?” 温黛黛黯然无言大旗弟子俱都垂。 雷鞭老人动容道:“莫非他已死了?” 云翼点了点头沉声长叹道:“不错!” 雷鞭老人跺了跺足又瞧了瞧盛存孝突然怒喝道:“为何今日江湖中的少年英雄俱都不能得享长寿?却偏偏要让一些卑鄙无耻的匹夫苟且活在世上……” 他心情显见十分激动胸膛起伏不已一时之间洞窟中但闻他粗重的呼吸之声再无别的声响。 突听柳栖梧轻呼一声道:“不对!” 雷鞭老人皱眉道:“什么事不对了?” 柳栖梧凝目瞧着盛存孝道:“盛老伯母若是存心要加害雷老前辈她在酒中下的必定是极为猛烈的毒药……” 雷鞭老人狂笑道:“正是如此毒药若不猛烈怎害得了老夫?” 柳栖梧接口道:“那么盛大哥饮了那葫芦中毒酒毒性便应立刻作才是但直到此刻为止盛大哥却还是好好的。” 众人目光俱都往盛存孝瞧了过去只见他面色仍是紫中带红目光仍是明锐闪亮果然全无中毒现象。 雷鞭老人动容道:“如此说来酒中岂非无毒了?” 他目光霍然移向温黛黛。 温黛黛自是惊奇交集呐呐道:“但……但……” 雷鞭老人怒道:“你还有什么话说?还不退到一边?下次你若再如此胡言乱语老夫便得好好的教训你了!” 他对温黛黛委实与别人不同——若是换做别人纵然是他儿子他此刻也早已出手教训了又怎会等到下次。 但即使如此已足够令温黛黛满怀委屈。 盛存孝长长松了口气这才回身去扶起他的母亲白星武也不再向一旁躲了也扶起了黑星天。 紧张的情势立刻松弛了下来雷鞭老人已取过酒葫芦再次瞧了盛存孝几眼断定他确未中毒。 于是雷鞭老人便将葫芦送到嘴边自己先大大喝了一口后才又将葫芦送到云翼面前笑道:“如何?” 云翼也不答话接过葫芦满饮一口眼角一瞥云九霄云九霄微微一笑也接过喝了一口。 温黛黛虽不信酒中无毒但见了盛存孝模样又不得不信她心里虽然着急却再也不敢说话。 雷小雕笑道:“儿子也有些口渴了。” 雷鞭老人大笑道:“老子别的本事你未曾学会这喝酒的本事你却学得半分不差好小馋虫就让你喝一口。” 雷小雕含笑接过葫芦也喝了一口眨了眨眼睛将葫芦悄悄送到龙坚石面前于是龙坚石也喝了一口。 武林豪杰又有谁不好酒?瞧见别人喝酒又有谁能忍住不喝等到龙坚石喝完葫芦中已滴酒不剩了。 雷鞭老人笑道:“这些人好大的嘴只可惜……” 突然间柳栖梧又轻呼道:“不好!” 雷鞭老人皱眉道:“又有什么事不好了?” 柳栖梧失色道:“钱……钱三哥怎么变成如此模样?” 众人目光又不禁向钱大河瞧了过去。只见钱大河身子竟似站立不稳已斜依在石壁上瘦削的面容竟已变作乌黑颜色目中更已全无神光。 众人俱都是久走江湖之人一眼瞧过便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盛存孝、龙坚石俱都不禁蓦然变色。 柳栖梧道:“他……他可是中了毒?” 雷小雕沉声道:“绝无疑问他必定已中毒了!” 柳栖梧道:“但……但这是怎么回事喝过毒酒的未曾中毒他未喝毒酒却已中毒了这毒是哪里来的?” 雷鞭老人沉吟半晌道:“你两人在路上可是遇着了什么事?司徒笑、孙小娇等人又为何到此刻还未曾回来?” 盛存孝道:“弟子们方才在路上确是遇见了件怪事只是被方才生之事一扰弟子竟险些忘记说了。” 雷鞭老人道:“此刻还不快些说来?” 盛存孝道:“弟子平常与小娇等人同回只因弟子有事与大河切磋是以便由得小娇与易氏兄妹前行……” 雷鞭老人厉叱道:“易氏兄妹是什么人?” 盛存孝道:“亦是弟子同盟兄弟只因事迟来……” 雷鞭老人“哼”了一声道:“说下去。” 盛存孝道:“此地唯有弟子先陪前辈来过而小娇等人却要寻找那路标密记是以弟子后走却反而先到了。” 他语声微顿温黛黛心头立刻一动暗暗忖道:“难怪司徒笑、孙小娇等人还未回来却不知我早已将那路标方向弄乱了、他们再等一日一夜只怕也未必能寻着这条秘道。” 她暗中不免好笑口中却自然一字不提。 只听盛存孝接道:“弟子与大河走到半途突见路旁林中掠出一位红衣头陀竟无缘无故的拦住了弟子们之去路……” 雷鞭老人变色道:“红衣头陀?……他武功可是不弱?” 盛存孝道:“此人武功之高确实惊人弟子与大河连变数种身法也无法将他闪过只得好言问他为何无故拦路?” 柳栖梧道:“是啊他凭什么拦住你们的去路?” 盛存孝道:“那红衣头陀却只说了句:‘随我来!’弟子们无可奈何只得跟去到了树林里便现件奇怪到了极处之事!” 那件事显然十分奇怪只因他此刻说来还不禁为之动容雷小雕、龙坚石忍不住齐脱口问道:“什么事那般奇怪?” 盛存孝长长吐了口气道:“那件事乃是……” 原来盛存孝与钱大河两人一入树林便现一人被高高吊在树上周身肌肤漆黑如铁只穿条犊鼻短裤。 树下站着个披头散满面泪痕看来有些痴狂的少女手里拿着根藤条上不停的向吊在树上的人鞭打。 奇怪的是她每抽一鞭目中便要流出数滴眼泪心头似乎痛苦已极但鞭子却绝不停顿下手也绝不容情。 更奇怪的是被吊在树上的那人眼睛虽睁得大大的身子却似已麻本藤条抽在身上也丝毫不觉痛苦。 盛存孝与钱大河虽然久走江湖但瞧见这情况也不禁为之呆住了两人面面相觑俱都作声不得。 过了半晌盛存孝终于问道:“大师究竟有何见教?将在下等带来此间究竟为的是什么?在下等俱有要事在身委实不得不走了。” 红衣头陀道:“你两人要走也容易得很洒家随时都可放行但你两人先却必须要答应洒家一件事。” 盛存孝道:“什么事、只要……” 红衣头陀截口道:“此事于你等全无伤损。” 钱大河道:“既是如此便请大师吩咐。” 红衣头陀道:“只要你两人用尽毕生功力向此刻被吊在树上之人重重击上一掌便立时可以走了。” 这要求自是大出盛存孝、钱大河两人意料之外。盛存孝道:“但此人与在下等素无冤仇在下怎忍出手伤他?何况他既己被大师制住大师为何不自己出手?” 红衣头陀道:“你可知他是洒家的什么人?” 盛存孝道:“自是大师的仇家。” 红衣头陀道:“错了他乃是洒家唯一弟子。” 盛存孝又是一怔大奇道:“莫非他犯了大师门规?……若是如此大师更该自整家法却为何定要在下出手?” 红衣头陀不答反问又道:“你可知此刻抽打他的少女是谁?”他嘴角始终带着丝诡秘的笑容此刻这笑容已更是明显。 盛存孝道:“这……这在下更猜不出了。” 红衣头陀一字一字缓缓道:“这少女便是他的女儿。” 盛存孝与钱大河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两人目定口呆张口结舌更是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红衣头陀微微笑道:“由此可见洒家要你等出手是绝无恶意的了你两人还考虑什么?还不快快动手?” 钱大河怔了半晌喃喃道:“连他女儿都在抽打于他咱们为何不可?”果然纵身掠了过去全力一掌拍出。 他并非徒有虚名之辈这一掌拍出力道自是非同小可那人虽被震得整个人抛了起来但果似丝毫不觉痛苦。 盛存孝见此情况自然也只得出手了。 盛存孝简略的说出这段经过众人自都早已听得动容——这件事情委实充满了悬疑与诡秘令人无法猜测。 只听盛存孝长叹一声又道:“弟子一掌拍出后那红衣头陀果然将弟子们放了但……但弟子直到此刻还猜不出他如此的做法究竟是为的什么?” 雷鞭老人皱眉沉思别人自更无法回答他这问题这时盛大娘与黑星天早已醒转过来两人亦都惊得呆住。 火光闪动之下但见温黛黛满头汗珠涔涔而落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出口。 雷鞭老人一眼瞧见她神色问道:“你想说什么?” 温黛黛倒抽了口凉气喃喃道:“毒神之体。” 雷鞭老人面色突变。一把拉住她衣襟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温黛黛一字字道:“毒神之体。” 雷鞭老人身子突然为之震慑缓缓松开了手掌缓缓倒退三步双目圆睁须皆动喃喃道:“毒神之体……不错毒神之体老夫本该早已想到。” 突然转身面对盛存孝嘶声接道:“那红衣头陀可是身高八尺头大如斗甚至连头与双眉都是血也似的赤血颜色?” 盛存孝奇道:“不错但……但前辈怎会知道?” 雷鞭老人咬牙道:“老夫认得他。” 盛存孝忍不住又问道:“他是谁?” 雷鞭老人沉声道:“他便是万毒之尊飨毒大师。” 这几个字说出每个字都似有千钧之重压得众人面容扭曲呼吸沉重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雷鞭老人突又顿足道:“但他这毒神之体是几时练成的老夫却不知道他毒神之体既成这……这怎生是好?” 众人见到这睥睨一世全无畏惧的雷鞭老人此刻竟也对这毒神之体如此震惊心头不禁更是骇异不已。 盛存孝又忍不住脱口道:“毒神之体究竟是什么?” 雷鞭老人目光四扫沉声道:“这毒神之体乃是毒中之神毒中之极万人万物一沾其体无形无影不知不觉间便已中毒。” 就在这时柳栖梧突然出一声尖锐的惊呼。 龙坚石身子突然一阵痉孪翻身跌倒。 雷鞭老人突然飞身而起出手如电连点了他爱子雷小雕与龙坚石心脉左近十八处主要穴道。 云翼、云九霄突然盘膝坐下面容亦已扭曲。 雷鞭老人翻身掠到他两人面前左右双手齐出刹那之间竟将他两人心脉左近大穴也一起点中。 这些事几乎是在同一刹那中生洞窟中立时大乱白星武、黑星天、盛大娘三人已贴身而立。 钱大河口吐白沫早已晕迷不醒铁青树、云婷婷泪流满面。 雷鞭老人石像般的木立半晌缓缓转身正如火焰般燃烧起来的目光瞬也不瞬的凝注着盛大娘等人。 温黛黛颤声道:“酒中有毒……酒中果然有毒。” 盛存孝道:“酒……酒中若有毒在下为何未被毒倒?” 温黛黛道:“这我也弄不清楚只怕是因你体中已有了毒神之毒饮下毒酒后以毒攻毒毒性互克一时之间两种毒性都无法作你便因祸而得福只可惜……”瞧了雷鞭老人父子与云氏兄弟一眼黯然住口不语。 盛存孝呆在地上满面俱是沉痛之色喃喃道:“如此说来反而是我害了他们了。” 他耳中只听得柳栖梧凄惋的哭声不住传来眼中只瞧见龙坚石、雷小雕、云翼、云九霄俱已僵卧不动。 他顿觉心胸欲裂大喝一声道:“我真该死!” 说到“该”字一口鲜血随着喷出亦已晕厥倒地。 温黛黛转目四望这洞窟之中未曾中毒的只有盛大娘、黑白双星云婷婷、铁青树、柳栖梧与她自己七人。 这七人中倒有三个是她的强仇大敌她忖量情势自己这边三人无论好狡武功俱不是对方三人的敌手。 何况柳栖梧是敌是友犹未分明云婷婷、铁青树悲励之下神智已晕武功自也要大打折扣。 心头不觉泛起一股寒意只有在暗中默祷唯望雷鞭老人能将毒性逼住唯望他莫要倒下。 雷鞭老人果然未曾倒下。 盛大娘、黑白双星等三人此刻心中狂喜之情实非言语所能形容他们本望能毒倒雷鞭一人便已心满意足哪知阴错阳差百般凑巧云氏兄弟竟也都毒倒了他们多年来视为心腹之患的死敌这驱之不去铲之不绝终年有如冤魂般的缠着他们的大旗门眼见今日就要被他们连根拔起他们用尽心饥用尽力量不能做到的事今日竟在无意中得来而且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是何等幸运之事——这三个人已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但他三人只要瞧见雷鞭老人那犹自站得住的威猛身形心头的狂喜之意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三人几乎跃跃欲动只因雷鞭老人仍然屹立着是以迟迟不敢出手他三人不惜一切代价只要雷鞭老人倒下。 但雷鞭老人非但未曾倒下反而一步步向他们走了过去。 盛大娘等三人心头立时泛起一股寒意三人情不自禁齐齐退后数步紧紧贴住了那冰冷的石壁。 雷鞭老人目眦尽裂厉声道:“你们在酒中下的是什么毒?” 盛大娘咯咯笑道:“什么毒?呀!老身已忘却了。” 她虽想出得意的笑声但雷鞭老人余威犹在她委实笑不出来只不过出了一连串蛙鸣般的怪响。 但此时此刻这声响却已足够令人不寒而栗。 雷鞭老人双拳紧握嘶声喝道:“你说不说?” 他雷霆般的语声此刻竟已有些嘶裂显见他虽犹能以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功力将毒性逼住。 但剧毒实已侵入他腑脏他那钢铁般坚强的身子雷霆般强大的力量实已在无形无影中被侵蚀、被削弱。 盛大娘心胆一壮道:“不说又怎样?” 雷鞭老人吼道:“你若不说就要你的命!” 盛大娘道:“我说出后你难道便能放过我么?嘿嘿!这些哄骗小孩的话你又怎能骗得过我老人家?” 温黛黛知道雷鞭老人若是能立刻问出毒性便可能及时寻得解药若再拖延中毒渐深更是无救了。 她空自五内如焚却也无计可施。 盛大娘狞笑又道:“何况你此刻以全身功力逼住毒性犹自不及你哪有力量再向我等出手?你自己也知道自己再妄动真力便立将毒身死了。” 雷鞭厉声道:“纵然如此但老夫最后一击之威实可令你三人粉身碎骨!你三人若是不信此刻便不妨来试上一试。” 盛大娘笑道:“我三人若不动手你敢动手么……嘿嘿!我三人又何苦出手等着你毒性作岂非好得多。” 她这话确实切中了人类共同的弱点一一无论是谁不到山穷水尽之时都万万不会放弃求生之希望的。 雷鞭老人面色倏青倏红紧握着的双拳亦已因激动而颤抖但他委实不敢妄自出手。只因他此刻一身系着数人的安危他若是有了三长两短别的人性命也将跟着不保。 柳栖梧突然“噗”的一声跪下颤声道:“盛大娘求求你将那毒性说出来吧我夫妻与你无冤无仇你……你何苦定要他死?” 盛大娘咯咯笑道:“昔日那般孤做的蓝凤剑客今日怎么也会求人了?你若是早知有今日昔日为何不对我老人家客气些?” 柳栖梧咬了咬牙忍住了满心的悲愤与委屈——这本是她万万做不到的事但如今为了她心爱的人她不惜牺牲一切。 她垂下头颤声道:“无论如何都求你老人家快些出手救他一命我……我今生今世永远忘不了你老人家大恩。” 盛大娘凝目望着她突然咯咯狞笑起来她目中突然现出了一种近于疯狂的妒嫉与怨毒之色。 她咯咯狞笑着道:“好恩爱的夫妻你为了他竟真的什么事都可牺牲么?你真的是全心全意的爱着他?” 柳栖梧垂流泪道:“只要他能活我……我情愿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委实含蕴着千百句话也叙不尽的情意——就只这一份深挚而强烈的情感已足够令山摇地动河流改道令铁石人动心。 但盛大娘目中的妒恨之色却更重神色更是疯狂狞笑道:“我本还有心救他但见了你两人如此恩爱我反而不愿救他了……我……我要你在一旁眼睁睁瞧着他痛苦而死。” 柳栖梧哀呼一声道:“这……这是为什么?” 盛大娘怨毒的目光凝注着远方一点虚空之色。 她口中嘶声道:“只因我平生最最见不得的便是人家的恩爱夫妻我恨……我恨人家的夫妻为何都能如此恩爱而我盛家的夫妻却永无恩爱之时我……我恨不能将天下的恩爱夫妻俱都拆散才对心思。” 柳栖梧身子一震轻呼着跌倒。 雷鞭老人怒骂道:“你……你这恶毒的妇人老天纵然令你粉身碎骨绝子绝孙也不足抵消你的罪孽。” 盛大娘突然暴怒起来嘶声道:“不错我盛家已将绝子绝孙!但你雷家难道就不绝子绝孙么?你父子两人中了我绝情花毒难道还想活命?” 雷鞭老人骇然失声道:“绝情花?” 盛大娘方才被人触及心中隐痛激动之下脱口说出了毒名此刻再加掩饰亦已不及索性大声道:“不错绝情花!就是那被人称为梦中仙子的绝情花这名字你总该知道你也该知道世上唯有此花之毒是绝无解药的。” 她生怕雷鞭老人生机断绝后会突然不顾一切的扑将过来与己同归于尽是以暗中早已蓄势。 哪知这打击竟委实太过巨大竟连雷鞭老人都抵受不住——他竟终于跌坐在地整个人都似已呆住了。 温黛黛更是惊怖欲绝到了此时此刻她自己这方实已一败涂地普天之下只怕谁也救不了他们了。 威震天下的雷鞭老人眼见就要在此丧命声名赫赫的彩虹七剑眼见便要因此凋零。最最令她伤心的自还是历尽艰苦千锤百炼任何人都无法将之摧毁的武林铁军——铁血大旗门也眼看就要在此全军覆没。 又有谁料想得到这小小一葫芦毒酒竟有如此巨大的力量又有谁料想得到这许多不可一世的英雄竟会葬送在盛大娘与黑白双皇这三个卑不足道的人物手中——这若是天意天意也未免太残酷了些。 雷鞭老人茫然自语道:“绝情花毒乃是自然中最毒之物毒神之毒却是人为的最毒之物一是自然毒中之极一是人为毒中之极两种毒性自能相克唯有绝情花能克得住毒神之毒也唯有毒神之毒方能克得住绝情花毒但……但这两种毒物为何竟如此凑巧遇到一起。” 盛大娘怪笑道:“若非如此凑巧怎害得到你?” 雷鞭老人霍然抬头道:“绝情花又号梦中仙子只因此花生长之地最是飘忽不定难以寻找你等是如何找到的?” 盛大娘咯咯笑道:“这‘梦中仙子’四字当真取得妙到极处你若有意要梦见仙子总是偏偏无梦你若不着急仙子却往往会在你梦中出现……绝情花既有梦中仙子之名自然亦是如此。”黑星天接道:“但我等弄得此花却还得感激于你。” 雷鞭老人喃喃道:“感激于我?” 黑星天道:“正是得感激于你只因你定要我等四处搜寻我等才会闯入那一片幽秘的沼泽之地世人梦寐难求的绝情花便偏偏是生在这片沼泽里。” 温黛黛心头一动脱口道:“沼泽?” 她立时想到了她以繁花埋葬水灵光的那片沼泽也立时想到了沼泽中那些辉煌而灿烂的花朵。 突听黑星天轻叱一声道:“还跟这老儿噜嗦什么?待我取他命来!也好教天下英雄得知、雷鞭老人是死在何人掌下。” 语声未了已抽出盛存孝腰畔长剑飞身而起剑光如惊虹如闪电笔直往雷鞭老人咽喉刺下。 温黛黛只道雷鞭老人纵有绝世的武功此刻也已不能闪避招架惊呼一声便待飞身扑将过去。 哪知身形还未动弹雷鞭老人突然暴喝一声挥手而出只见他衣袖流云般卷起向剑光迎去。 轻飘飘一片衣袖此刻看来却似重逾千斤。 黑星天只觉手中一震胸口一热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迎胸撞了过来他身子跟着便被震得飞了出去。 青光一闪长剑竟被震得飞出洞外。 盛大娘、白星武面容齐变。 但见黑星天凌空翻了两个筋斗方自落地又自踉跄退出数步依着石壁方自站稳身形。 他面上已无一丝血色掌中长剑早已不知飞向何处这还是他始终对雷鞭存有畏惧出手之间犹自留着退路否则他此刻只怕已无命在但纵然如此他也不禁骇得心胆皆丧再也不敢动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威震天下的雷鞭老人果然余威犹在——就只这么一线余威已够震慑群丑。 但雷鞭老人一击之后已是气喘咻咻。 盛大娘冷笑道:“你已死到临头还何苦如此拼命?” 雷鞭老人嘶声道:“老夫今日纵要丧命此地却也容不得你们这些无耻的奴才沾着老夫一片衣袂、一根毛!” 盛大娘咯咯笑道:“好好我们不沾你就让你自己死但你死了之后我却要将你尸骨扬灰碎尸万段那时你又如何?”那时你还能拦得住我?”狞恶的笑声有如深山鬼哭枭鸟夜啼。 雷鞭老人激怒之下连牙关都已颤抖起来他几乎想不惜一切拼命出手但却又都忍住。 白星武目光闪动多然冷笑道:“你既已如此愤怒为何还不肯出手?你还在等什么?你难道还要等人来救你不成?” 盛大娘接道:“只可惜此地委实太过隐密再也无人会寻得着此地更做梦也休想有人来救你。” 白星武接道:“最可笑如此隐密之地本是他自己选的你妄自称雄一世只怕再也未想到到头来竟作法自毙。” 盛大娘冷笑接道:“何况绝情花之毒天下根本无药可解无人可救此刻纵然有人前来也未必救得了你。” 两人一搭一挡冷嘲热骂只当雷鞭老人必将更是激动哪知雷鞭老人此刻竟已垂下眼睑对他们完全不理不睬。 这威震天下的老人确有不凡之处在这种生死关头中才显出了他坚忍不拔的意志之力。 不到最后关头他绝不放弃求生的机会他纵已心胸欲裂但仍咬紧牙关挣扎下去忍受下去。 但温黛黛听了那两人的对话心里却不禁大是后悔。 她后悔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那指路的标志弄乱否则易明、易挺兄妹与孙小娇必定早已回来他们纵然无法救得这些中毒的人却至少可以救得铁青树与云婷婷两人的性命。 她知道只要雷鞭老人的功力被侵蚀至尽不支倒下时盛大娘等人是万万不会放过铁青树与云婷婷的。 而雷鞭老人的倒下已不过只是迟早间事。 一念至此温黛黛的目光便不觉向铁青树与云婷婷两人望了过去目光中充满了怜惜也充满了歉意。 云停停与铁青树两人木然跪在早已晕迷了的云翼与云九霄身边满面俱是泪痕满面俱是悲愤怨毒之意。 他们四只眼睛狠狠的瞧着盛大娘目光? ?似已将喷出火来但两人竟也能咬牙忍住绝不轻举妄动。 温黛黛对他两人在怜惜之外又不觉大是钦佩——年轻的人便已能如此忍耐的确是件令人钦佩的事。 铁血大旗门对门下弟子那寒暑不断日以继夜的缎炼、折磨、鞭策为的只是要大旗弟子学会“坚忍”两字。 是以铁青树与云婷婷年纪虽轻却已学会了如何忍受他们奋斗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牺牲。 白星武目光也移到他两人面上突又冷笑道:“你两人又在等什么?你两人为何还不出手?” 盛大娘冷笑道:“人道大旗门子弟俱是铁血男儿哪知这两个却是懦夫你们若怕死为何还不跪下?” 白星武道:“你们若是跪下求饶我……” 铁青树突然暴喝一声道:“住口!” 盛大娘咯咯笑道:“不住口又怎样?” 铁青树霍然站起嘶声道:“我……我……” 盛大娘冷笑道:“你又怎样?你难道还敢动手么?……来呀……来呀……迟早总是一死你还怕什么?” 铁青树嘴唇已咬出血来突然紧握着双拳。 云婷婷哀呼道:“你……你可曾忘了爹爹的教训?” 铁青树狂呼一声再次扑地跪下。 盛大娘狂笑道:“懦夫!无用的懦夫你还是不敢反正你是死定了我老人家就让你多活片刻又有何妨?” 白星武目光一闪突然冷笑道:“要他立时就死也容易得很。” 盛大娘瞧了雷鞭一眼道:“但……他……” 白星武双眉一轩做了个手势温黛黛瞧见了这手势立刻暗道一声:“不好!要用暗器了。” 心念一闪盛大娘已笑道:“不错正该如此我竟险些忘了。”手掌一缩一伸追魂夺命的天女针已到了手掌之中。 就在这时盛存孝恰巧醒来恰巧望见了她的动作顿时和身滚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掌颤声道:“万万不可。” 盛大娘狞笑道:“有何不可大旗子弟要杀我们时还不是什么手段都做得出么!……放手快快放手。” 但盛存孝却死也不肯放手道:“求求你老人家……” 盛大娘怒道:“不孝的畜牲!我将你养到这么大你却帮起外人来求我了滚!”飞起一足踢在盛存孝身上。 盛存孝咬牙忍住了痛苦手掌仍不放松。 盛大娘更是暴怒怒骂道:“畜牲孽子!” 怒骂声中又己踢出数足。 盛存孝既不敢闪避更不敢回手嘴角渐渐渗出了鲜血面色更是苍白身子也渐渐的软了下去。 就连白星武都看不过去了笑道:“大嫂叫他放手就是又何苦……” 盛大娘怒道:“我打死这孽子也不用人管。”又是两足踢出手掌一震盛存孝终于再也把持不住踉跄后退退到墙角沿着墙滑了下去。 温黛黛早已掠到铁青树、云婷婷身旁三人俱都双拳紧握——此刻实已到了最后关头他们只有准备拼了。 盛大娘狞笑道:“小畜牲拿命来吧!” 狞笑声中手掌扬起…… 突然问风声骤响一道寒光自洞外飞来有如青虹经天而过“叮”的一声竟钉入石壁。 长剑竟能穿石而入掷剑人是何等功力! 盛大娘手掌虽扬起天女针却被惊得忘了出黑白双星、盛存孝、温黛黛……满洞中人俱都耸然。 就连雷鞭老人都不禁睁开眼睛骇然而视。 一时之间洞窟中又复静寂如死。 盛大娘忍不住喝道:“外面是谁?” 洞窟外寂无应声但忽然间一种沉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得、得、得、得、……自远而近。 这单调的脚步声在此时此刻却似有着种慑人的魔力众人心神竟都不由自主为之所慑。 得、得、得、得…… 脚步之声更近更响了。 众人心房怦怦跳动也已渐渐加剧所有人俱都张大了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洞窟入口处。 一条魁伟的人影随着那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在黑暗中出现渐渐走了过来……脚步之声突顿这人影也突然停顿在黑暗中。 人焰闪动难及他站立之处众人谁也瞧不清他的面目却只觉他浑身都散着一种慑人的妖异之气。 盛大娘张了两次嘴竟不出丝毫声音来。 但这时已有一阵慑人的语声自黑暗中传来。 只听他缓缓道:“妙极这里果然有人……妙极雷鞭果然在这里……这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雷鞭嘶声道:“你……你是谁?” 那人影笑道:“冠绝江湖的雷鞭老人如今真的连多年故人的声音都听不出了这倒是件怪事。” 雷鞭嘴角突然·阵扭曲身子突然一阵震颤宛如突然被一条冰冷的毒蛇卷住他的身子。 良久良久他方自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是你……” 那人影道:“不错是我。” 雷鞭道:“你来作甚?” 那人影阴森森笑道:“自是来寻你。” 雷鞭道:“你……你怎会寻来这里的?” 那人影笑道:“我怎会寻来这里这经过倒也妙极我本已知在崂山左近只是云深不知其处虽然寻防多日也寻不着你直到方才我无意中现两人鬼鬼祟祟的似是在草丛中寻找什么……” 雷鞭忍不住问道:“那两人是何模样?” 那人影道:“一人四十左右满面俱是诡笑一人年纪轻轻满面俱是奸猾之容嘿嘿!两人看来俱不是好东西。” 他指叙得虽然简单但众人已俱都知道这两人是谁了。 雷鞭怒道:“这必是司徒笑与沈杏白两个奴才。” 那人影笑道:“我虽不知他两人是谁但见他两人神情却不觉动了好奇之心悄然跟去一看才觉草丛中竟藏着几粒棋子显然是作为指路用的我见这些人将路标做得如此隐密更是要追根究底瞧个究竟。” 雷鞭道:“你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他们岂未觉察?” 那人影笑道:“就凭这两人也配能听出我的动静、嘿嘿!除你之外普大之下又有谁能觉察出我之行踪?” 雷鞭怒骂道:“死人!两个死人!” 那人影道:“我一路跟到外面山壁处那两人终于停下身形不问可知自然是地头到了但两人却犹在迟疑那少年道:‘奇怪路标怎会指向悬崖之下?’” 听到这里雷鞭也不觉大是奇怪——除了移动路标的温黛黛外洞窟中人又有谁不在奇怪 那人影已接道:“两人商商量量到最后还是那满面诡笑的角色说道:‘那老匹夫选择藏身之地素来十分隐密想必就是在这悬崖下你我好歹也要设法下去。’” 他大笑数声接道:“那时我不免奇怪他说的‘老匹夫’是谁如今我才知道这‘老匹大’竟说的是你。” 雷鞭怒道:“你为何不跟他们下去?” 那人影道:“这个你只得怪那两人未怀好心在下去之前竟将那路标换了个方向指向这边的山壁。 “那少年边笑道:‘咱们将路标这一变那些蠢才们可当真惨了!’两人诡笑着爬了下去我不愿行踪被他们现便等了一等。” 温黛黛暗叹忖道:“凡事俱有天定此话当真不假我将那路标改变时又怎会想到竟还有人将它变回去。” 只听那人影又接道:“哪知我方自等了半晌竟突然又有两个女于与个少年咕咕咭咭的一路说笑而来……” 温黛黛忍不住脱口道:“孙小娇与易明、易挺兄妹?他三人既己来了为何还未瞧见?他……他三人此刻在哪里?” 那人影也不回答自管接道:“这三人也在寻找路标我只当他们必定要找错了哪知世事竟是如此奇妙对的本错了错的才是对的他三人找了半晌才找着那条秘道;若非他们三人我怎寻得着这亘古便少人迹的草原若非那柄长剑斜插在外面我又怎知草原中还有这幽秘的洞窟?”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放声狂笑起来。 众人都不禁听得目定口呆谁也未曾想到一两件偶然生的小事影响竟有这般重大竟能改变一切。 死寂之中那人影终于一步迈了进来。 火光下只见他红袍如火面容亦如火。 众人目光动处不禁齐声脱口惊呼道:“飨毒大师。” 唯有温黛黛却大呼道:“你将易明他们三人怎么样了?你既已出手救了他兄妹便不能再将他们害死。” 飨毒大师道:“就凭他们三人还不配洒家出手取他性命他三人此刻都还好好的活着只是暂时动弹不得而已。” 目光一转瞧见了角落中的盛存孝与钱大河两人突又狞笑道:“不想为洒家毒神之体出道时试手的两人居然也在这里只是……你怎么直到此刻还未死?” 目光再一转瞧见了四下中毒之人面色微微一变俯下身子翻开了雷小雕的眼皮瞧了两眼。 这两眼瞧过他面色更是大变脱口道:“绝情花……绝情花!这里谁有绝情花淬炼的毒药?姓雷的莫非你也中了绝情花毒?” 雷鞭老人“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飨毒大师突然大喝道:“本门毒神何在?” 喝声未了已有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周身如铁面容木然两道目光却像是两柄钩子随时都可钩出任何人的魂魄。 他身子似是完全僵木不能曲折行动本该十分笨拙但他来时却是无声无息只一闪便已到了众人眼前。 众人顿觉一股寒意自足底直凉到心底却恨不得自己方才便已闭起眼睛莫要瞧看这怪物一眼。 但只要瞧上一眼目光便被吸引似乎再也移动不开了盛大娘瞧了半晌突然打了个寒颤颤声道:“冷一枫。” 飨毒大师狞笑道:“冷一枫已死假冷一枫之躯壳现身……”倒退半步一掌拍在毒神后背之上大喝道:“毒神听令。” 他手掌一拍下那毒神身子便起了一阵奇异之颤抖显见他这一掌之中便藏着可以催动毒神的魔力。 飨毒大师沉声道:“毒神现体天下无敌食毒之门横行天下……本门毒神还不快将洞窟中人全部杀死!不分男女无论老少斩尽杀绝一个不留……去!”说话间他身形退后七步毒神双手已缓缓抬起。(全本小说网 ) 第三八章 因祸得福 那悬崖并不十分险峻亦非绝高但司徒笑与沈杏白两人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吃尽苦头才爬了下去。 两人下了悬崖衣衫早已被扯得七零八落帽子也早已不知去向蓬乱的头里满是草叶那模样当真狼狈不堪。 司徒笑恨声道:“那老匹夫当真是古怪到了极点怎么选了这鬼地方却害得咱们也得跟着他吃这苦头。” 沈杏白长叹一声道:“弟子如今再抬头往上看看委实难以相信自己真是从那上面爬下来的此刻若要弟子再爬一次弟子非摔死不可。” 司徒笑道:“我要你爬时莫往下看便是怕你摔死。” 这两人端的臭味相投谈笑之间转身而行但见这悬崖之下乃是一片低矮的杂木林。 于是沈杏白仗剑开路司徒笑相随在后这段路不问可知自也走得十分辛苦两人衣衫更是被扯得破烂不堪。 但走完了杂木林他两人还是未曾现有人的踪迹。 司徒笑皱眉道:“那老匹夫躲到哪里去了?” 沈杏白道:“莫非咱们走错了么?” 司徒笑“哼”了一声抢在前方放足而奔又奔了顿饭功夫他两人越瞧越不对了。 司徒笑心念闪动突然驻足道:“不好真的走错了。” 沈杏白道:“但那路标明明指向这边怎会……” 司徒笑截口道:“咱们既可移动路标又怎知别人不会移动说不定已有人先到了那里先已将路标换了方向。” 沈杏白怔了一怔道:“不错想必是如此。” 他瞧了瞧自己的狼狈模样不禁破口大骂道:“是谁这般卑鄙无耻竟害得咱们平白吃了这许多冤枉苦头。”他却忘了自己的卑鄙无耻并不在别人之下他自己也曾将那路标移动过的只是他未能害着别人别人却先害苦了他。 司徒笑长叹一声苦笑道:“方才咱们将路标再一动反将错的变成了对的。” 沈杏白道:“如今咱们怎生是好?” 司徒笑道:“怎生是好?自然要赶紧回去。” 两人身形方转便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呼声两人对望一眼纵身向呼声传来处掠去。 但四野茫茫呼声瞬即消失。 两人奔行了一阵又摸不清方向。 沈杏白忍不住道:“若再往前走只怕连回去的方向都寻不到了依弟子之见咱们不如此刻就回去吧!” 司徒笑皱眉道:“但那呼声委实来得奇怪……” 说话之间他两人脚步并未停顿但说到这里司徒笑却突然驻足目光遥注远方道:“你瞧那是什么?” 沈杏白随着他目光望去但见一片红花林有如火焰一般散着辉煌夺目的奇异光采。 他虽非爱花之人此刻也不禁脱口赞道:“好美……弟子实未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美的鲜花。” 司徒笑却是双眉紧皱沉吟道:“如此险恶的山林沼泽之地却生着如此美艳的鲜花此花想必定有古怪咱们过去瞧瞧。” 他生性素来谨慎一入花林便放缓脚步走得极轻、极缓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人似的。 沈杏白目光四转忍不住道:“这……” 司徒笑不等他第二个字出口便轻轻“嘘”了一声沈杏白只得压低了语声悄声道:“这花林中并无人影你老人家为何如此小心?” 司徒笑冷笑道:“偌大的花林中你怎知定无人迹?” 沈杏白呆了一呆呐呐道:“这……弟子自不敢断定。” 司徒笑道:“这就是了如此诡秘的花林若是有人那必定也是诡秘已极的人物咱们自当小心些好。” 沈杏白陪笑道:“你老人家说得有理。” 一句话未曾说完繁花堆下突然伸出了两条鸟爪般的手掌一左一右闪电般的抓住了两人的足踝。 两人身形立时跌倒大惊之下方待惊呼。 但那两只怪手已自他们足踝上移开又闪电般堵住了他们的嘴一个虽阴森但却极为熟悉的语声已在他们耳畔说道:“莫响。” 两人情不自禁的移动眼珠子自眼角望了过去只见花丛中人瘦骨嶙峋目如鹰隼赫然竟是风九幽。 司徒笑大奇道:“你老人家怎会在这里?” 风九幽悄声道:“莫要说话快躲进来若是被那边的一个魔头听得这边的响动咱们可就都死定了。” 司徒笑、沈杏白自然立刻躲了进去但心中却不禁大是惊疑他两人实未想到连风九幽这样的角色也会对别人如此惧怕那边那魔头的厉害自是可想而知了——两人哪里还敢出声几乎连呼吸都停顿了。 他三人屏息静气等了半晌。 突听一阵歌声自花丛那边传了过来:“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基白杨何萧萧松怕夹广路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寐……” 歌声委婉曼妙凄恻动人令人闻之又觉悦耳又觉伤心就连司徒笑等人都听得呆了亦不知是悲是喜。 但无论是悲是喜他们心里的惊奇总还是大于悲喜。 司徒笑与沈杏白委实梦想不到这能令他风九幽如此惧怕的魔头竟是个能唱出如此凄婉曼妙歌声的女子。 这时歌声虽已停歇但余韵仍缥缈于繁花间。 风九幽突然悄声道:“莫动来了。” 微风吹拂花浪如海。 繁花堆中一个乌堆云满头珠翠的华服丽人左乎提着只花篮右手提着只花锄漫步而来。 遥遥望去只见她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体态更是绰约如仙每一举步间都隐含着风情万千。 花光与人面相映鲜花虽美但却不及人艳。 花浪起伏莲步姗姗起伏的花浪虽也有自然的韵味但比起她绰约的风姿却又差了千百倍。 司徒笑与沈杏白又不觉瞧得痴了心头更是惊奇。 “如此天仙般的丽人为何却令风九幽如此惧怕?难道这样弱不禁风的女子也有着绝世的功力?她是谁?” 那华服丽人颦眉漫步神情显得十分落寞意兴显得十分萧索。心中仿佛满怀着如丝如缕不可断绝的愁绪。 但她那明亮的眼波却不住四下流动若瞧见特别鲜艳特别大的红花她花锄轻轻一挑红花便到了花篮里。 这挑花姿势也是那么灵巧、那么美妙但司徒笑却已看出就只这花锄轻轻一挑之势至少也要有数十年的功力。 她出手竟是那么准确用力竟是那么隐——这只要差错十分鲜花又怎能恰巧飘入花篮里? 她渐渐走了过来走到近前。 司徒笑又觉她风姿虽然绝美但年华却已渐渐老去额头眼角已有了淡谈的皱纹。只是她年华虽己老去但仍有一种描叙不出的魅力能使人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牺牲一切。 她那惊人的美丽竟似能战胜无情的岁月。 风九幽的下掌本握着司徒笑的右腕。此刻司徒笑但觉他冰冷的手指竟已有些颤抖起来。 司徒笑与沈杏白虽不觉得这华服丽人有何丝毫可怕之处但受了风九幽的感染心头也不觉有些寒。 三个人伏在泥地上既不敢呼吸更不敢动弹。 不知何时一只虫蚁爬上了风九幽的鼻尖风九幽也咬牙忍住了绝不敢伸手去拂它下来。 华服丽人走得虽缓但终于走了过去——这一段时间在司徒笑眼中看来当真比十年还要长。 司徒笑又觉这华眼丽人走过的泥地上竟绝然无丝毫足印长裙掩映中她足下一双绣鞋鞋底竟也是干干净净似是全无沾着这沼泽中的烂泥——她若施展轻功全力而奔这样倒也不算稀奇但她珊珊而来珊珊而去走得却极缓。 司徒笑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悄然道:“好功夫!好厉害!” 风九幽冷然道:“废话她若不厉害我怎会如此畏惧于她老实告诉你老子平生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就是这恶婆娘。” 司徒笑嘴唇启动似是想问什么又忍住但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他一字字轻声问道:“她究竟是谁?” 此刻那神奇的宫装丽人早已走得很远是以他才敢问出这句话来但语声仍是十分轻微。 这轻微的耳语声甚至连沈杏白都听不清楚。 但是他语声方了一阵阵清风过处那宫装丽人的百榴绣裙已有如奇迹般随风飘展在他眼前。 司徒笑顿时骇得连心房都停止了跳动。 只听宫装丽人仙子般的语声已自鲜花丛中漏了下来。 她也一字字问道:“你究竟是谁?” 司徒笑匍匐在地上哪里敢回答?哪里敢动弹? 但风九幽却在他腿上重重拧了一把口中虽未说话但言外之意无疑是在说:“你惹下的祸你还不出去?” 风九幽手劲是何等厉害直疼得司徒笑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一柄花锄斜斜伸出勾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他身不由主被勾了出去他挣也挣不脱逃也逃不了甚至连倒也无法倒下只有直直的站着。 宫装丽人柳眉微颦似愁似怒柔声道:“说话呀!” 司徒笑道:“晚……晚辈……” 他虽想说话怎奈牙齿直是打战哪里说得出来? 宫装丽人叹了口气道:“还有两人也请出来吧!” 话声未了花丛中己有一条人影飞出带着惊呼之声笔直扑向这宫装丽人却另有一条人影向后面如飞而逃。 原来风九幽竟抓起沈杏白的身子向宫装丽人掷出他便想乘宫装丽人抵挡沈杏白的功夫远远逃走。 哪知就在这刹那间宫装丽人身子竟突然移开三尺手中花锄一带司徒笑反而迎上了沈杏白“噗”的一声两人同时跌倒。 但闻宫装而人道:“原来是风老四你也回来吧!” 他口中说话袖中已有一道银线飞了出去。 这银线未势又直又快但却不是向风九幽的身子飞去的一霎眼这银线已越过风九幽身前。 司徒笑百忙中偷眼一望心里方自奇怪谁知这银线到了风九幽身前竟突然爆散为一蓬银雨。 烟雨光芒如银花火树四下飞激有的两旁散断绝了风九幽的去路、有的迎面射向风九幽面目。 原来这条笔直的银线竟是一连串小如芝麻的银星尾相衔电射而出看来虽似同一度其实却有着快慢的差别——前面的稍慢后面的稍快只是这快慢差别极小肉眼自然难以分辨。 前后银星既有差别越过风九幽时后面的银星撞着了前面的一线银光便爆散为一蓬银雨了。 而银星与银星撞激时力量若是略偏银星便往两旁散开后面的银星力量若是稍弱便会被前面的银星激得反射而出射向风九幽的面门。这其间部位之准差力道之大小绝不可差错半分。 宫装丽人看似随手间便出了这串暗器其实去已将每粒芝麻般银星射出时的方向、度、力量、时间都控制得分毫不差她实将自己手上的力量控制得入了化境直可惊动天地震慑鬼神。 司徒笑见到这宫装丽人射暗器的手法竟是如此惊人如此神奇更是骇得目定口呆呆如木鸡。 银光一闪银雨四散风九幽狂吼一声双掌全力挥出身子却凌空倒翻而起要待越过花丛。 宫装丽人花锄一展那蓬远在数丈外的银雨便如有灵性一般跟着风九幽身后飞了回来。 风九幽听得耳后丝丝风响似已心胆皆丧身子凌空再也无力闪避竟“噗”的落入了花丛中。 司徒笑若非亲眼目睹再也无法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暗器——这暗器竟似由魔法催动而非人力使出。 只听一连串“叮当”轻响银光顿敛银雨顿收。 那数十点银星如群蜂归巢如百鸟投林全都投向花锄原来这花锄上竟有吸力竟能将出去的暗器收回来。 宫装丽人纤手轻挥将那些已被吸得黏在花锄上的银星全都扫入袖中口中轻叹道:“风老四起来呀!” 风九幽躺在花丛里动也不动。 宫装丽人道:“风老四你装死么?” 风九幽还是不动。 宫装丽人道:“唉!你若真的要死了我索性再补你广锄。”花锄扬起便向花丛中的风九幽锄了过去。 风九幽这才大叫一声自花丛中翻身而出拍了拍身上泥土拉了拉那身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嘻嘻笑道:“二姐好吗?小弟这里给您请安了。”那模样当真有如小丑一般哪里还像是个名震八方的武林异人? 宫装丽人叹道:“总算还好还没有被你们气死。” 风九幽道:“小弟怎敢来气二姐?” 宫装丽人道:“那么我且问你你既已瞧见了我为何还要鬼鬼祟祟的躲着不敢出来见我?” 风九幽抓了抓头强笑道:“这……这……” 宫装丽人道:“这是为什么?快说呀!” 风九幽突然一指司徒笑道:“是他叫我躲着的。” 司徒笑骇了一跳翻身爬起嘶声道:“晚辈……我……”他平日伶牙俐齿但此刻见了这美如天仙般的妇人竟不知怎地连辩的话都说不出了。 宫装丽人道:“莫要怕我知道不是你。” 风九幽大声道:“明明是他……明明是他……” 宫装丽人叹道:“风老四你又骗我了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才会出声来问你……是么?” 她心中似有满怀幽怨每说一句活便要叹口气但她这幽怨的叹息声在司徒笑听来却比什么狂呼厉吼都要可怖。 就连平日那么凶狠的风九幽此刻都已被她这叹气声骇得身子都软了结结巴巴道:“二姐……小弟……” 宫装丽人道:“只有你知道我是你二姐只有你知道我在这里采花是为了要制淬炼暗器的毒药。” 风九幽拼命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宫装丽人叹道:“你知道的你还知道我在做有关暗器的事时无论有谁在偷瞧我都一定要将他杀死!” 司徒笑心头一寒噗的跪倒。 风九幽大叫道:“我没有偷瞧……我没有偷瞧……” 宫装丽人幽幽叹道:“这绝情花本就要用鲜血来和药毒性才会完全挥只可惜……唉!你的血却嫌太少了些。” 风九幽道:“对!对!对!我的血大少了些又有些臭气……那边两人年轻力壮血包管又多又好。” 司徒笑大骇颤声道:“我……我的血也……也是臭的……” 宫装丽人轻叹道:“像你们这些无耻男人的血本就又臭又冷但用又臭又冷的血来和毒药却是再好不过。” 风九幽大叫道:“我的血香……好香……” 突然张口在自己的臂上一咬鲜血立时泌出他将这条又黑又瘦的手臂送到宫装丽人面前咯咯笑道:“真的香不信你闻闻好香……好香……” 他此刻不再像是小丑却已像是个疯子。 宫装丽人缓缓道:“果然很香……香的更好。” 风九幽身子一震倒退三步嘶声道:“你……你……” 宫装丽人道:“你们还要我来动手么?” 风九幽突然跳了起来大骂道:“你这妖妇、毒妇你这疯子你只当我风老四真的怕你么?……别人怕你我风老四却知道你只不过是个疯子你……你表面看来虽然还很正常其实自从你女儿跑走的那一天你便已疯了!” 他跳足捶胸龇牙咧嘴破口大骂骂得嘴角都喷出了的沫子骂的话也越来越是凶狠、恶毒。 司徒笑骇得手足冰凉面无人色只当那宫装丽人此番更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了哪知他骂了半晌这宫装丽人非但未曾动怒反而突然轻轻啜泣了起来眼泪竟有如断线珍珠般一连串落下。 风九幽骂得累了方自喘口气瞧见宫装丽人如此模样也不禁为之张口结舌呆呆的怔住了。 宫装丽人越哭越是伤心索性以手掩面痛哭起来花锄、花篮满篮的鲜花却落到了地上。 她痛哭着呼道:“灵铃!我的女儿我的乖女儿这臭男人说的不错妈自从你走了之后便已疯了……” 此刻她那绝世的风华优美的姿态俱都已荡然无存看来便和世上任何一个心痛爱女的俗妇毫无两样。 突然花丛后一堆鲜花里出了一阵呻吟。 这呻吟声是那样娇弱那么惹人怜惜。 司徒笑、沈杏白惊魂稍定此刻又不禁一怔。 那宫装丽人却扑了过去长袖飞舞拂乱了那堆鲜花便露出了那埋葬在鲜花里的丽人。 宫装丽人一惊一怔哭声顿住倒退三步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又自扑了上去抱起花中人。 花中人虽已出呻吟但犹晕迷未醒。 宫装丽人亲着她的手亲着她的脸又哭又笑嘶声道:“灵铃……灵铃……我的女儿乖女儿宝贝女儿原来你一直躲在花堆里难怪妈找不着你。” 司徒笑与沈杏白此刻已瞥见这自花堆里出现的赫然竟是水灵光两人相顾之下不禁愕然。 司徒笑实在忍不住了又问道:“水……水灵光真是她女儿?” 风九幽诡笑着摇头道:“不是只是她想女儿想得疯了!” 他本待悄悄溜走此刻却又站住了脚步冷笑旁观。 宫装丽人又哭又笑又亲又摸闹了半晌终于将水灵光轻轻放在那鲜花堆成的花床上。 水灵光面色苍白牙关紧咬仍是不省人事。 宫装丽人垂贴着她面颊柔声道:“乖女儿你见着妈怎么不说话呀?” 风丸幽目光一转忽然道:“你的女儿早已身中剧毒若非我将她救来这里埋在这绝情花下使花毒与她身中之毒互相克制她便早已死了但她中毒委实大深此刻虽能保住性命却还是说不出话来的。” 宫装丽人一跃而起厉声道:“毒?谁敢在我女儿身上下毒?” 风九幽道:“这……唉!不说也罢!” 宫装丽人一把抓住他嘶声道:“你说不说?” 风九幽叹了口气道:“不是小弟不肯说只是……唉!下毒的那些人太过厉害连二姐你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宫装丽人怒道:“放屁你只管说出就是。” 风九幽道:“但小弟说出后二姐却千万不可前去寻仇否则连二姐也被他们所害小弟问心怎能自安?” 宫装丽人越听越怒大叫道:“放屁放屁!快说快说!” 风九幽终于叹道:“飨毒大师……” 宫装丽人一怔顿足道:“好呀原来是这个老毒物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他……他为何要下毒来害我女儿?” 风九幽道:“下毒的虽是飨毒指使的却另有其人。” 宫装丽人道:“谁?” 风九幽缓缓道:“卓三娘、雷鞭、还有日后……” 宫装丽人嘶声叫道:“好呀原来是这些老怪物竞联合起来欺负我女儿我的好女儿你可受够了苦了。” 她又自俯身抱起了水灵光道:“好女儿莫怕你虽中了那老毒物的毒但遇着妈就没事了普天之下只有妈能解那老毒物所下的毒。” 她自怀中取出个小巧的玉匣自匣中倒出四、五粒鲜红如血的丸药自己先将丸药爵碎哺入水灵光的嘴里。 然后她柔声道:“灵铃好乖乖你吃下妈的灵药再乖乖睡一觉就会好了……然后妈再去替你报仇。” 风九幽喃喃道:“妙极妙极谁想这小妮子竟然因祸得福不但命给捡回来了还平白摊上这么个好母亲。” 宫装丽人霍然回头道:“你说什么?” 风九幽赶紧陪笑道:“小弟正在想二姐你连那些老怪物此刻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能力我的乖侄女去报仇?” 宫装丽人道:“我找得着他们……我一定找得着他们!” 她挥了一挥手接着:“今日我寻着了我女儿再也不想难为你们了你们走吧让他安安静静的睡一觉。” 风九幽站着下动沈杏白与司徒笑对望一眼也未移动脚步他们方才唯恐逃不定此刻却又不愿走了。 宫装丽人皱冒道:“你们为何还不走?” 风九幽道:“是小弟救了灵铃性命二姐莫非忘了?” 宫装丽人道:“将功折罪两下正好抵过你若再在此噜嗦吵醒了我的乖女儿我便又要对你不客气了!” 风九幽伸了伸舌头诡笑道:“既是如此小弟……” 他活还未说完哪知沈杏白竟然冲了出来“噗”的跪在宫装而人面前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道:“弟子叩见恩师。” 宫装丽人怔了一怔怒道:“谁是你的恩师?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做我的徒弟?” 沈杏白道:“弟子虽不是东西却还有些用的。” 宫装丽人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用?” 沈杏白嘴角泛起一丝诡笑道:“若无弟子带路恩师你便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寻着令媛的仇人但有了弟子带路……” 宫装丽人霍然站起截口道:“莫非你知道他们的下落?” 沈杏白道:“弟子若不知道怎敢在此胡说?” 宫装丽人喝道:“快些带我前去!” 沈杏白眨了眨眼睛道:“那么你老人家是已肯收下弟子这不成材的徒弟了?” 宫装丽人怒道:“你敢以此相胁于我?” 沈杏白伏地顿道:“弟子斗胆也不敢以此相胁只是弟子若是带你老人家去了那些人少不得要恨弟子入骨弟子武功怎能与他们相比将来岂非要死无葬身之地?弟子若能投人你老人家门下他们斗胆也不敢妄动了。” 他这番话不但说得合情合理而且马屁也拍得恰到好处。 宫装而人果然颔道:“不错!这话也说得有理好!起来吧有我照顾着你你便永远也莫要再怕别人欺负你了。” 沈杏白大喜拜倒道:“多谢恩师。” 司徒笑忍不住摇头苦笑喃喃道:“青出于蓝后生可畏这小子年纪轻轻已能如此把握机会将来……唉!将来那还得了!” 风九幽道:“不错看来这小子不但比你还诡竟比我老人家还诡三分此刻有了这靠山只怕连你我都不敢再惹他了。” 伸手一拍沈杏白的肩头道:“小子你既已拜师你师父的名字你可知道?” 沈杏白笑道:“弟子虽不知道但已有些猜着。” 风九幽道:“你且说来听听。” 沈杏白道:“弟子怎敢说出恩师名讳。” 宫装丽人道:“无妨你说罢我不怪你。” 沈杏白深深吸了口气道:“风华绝代无双暗器奇妙无双耳目之明无双海内异人无双……这便是我家恩师烟雨花无霜。” “不分男女无论老少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飨毒大师最后一个“去”字出口毒神双手扬起。 火光闪动下只见他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掌黑里透红红中透紫黑紫中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妖异之色。这一双手掌看来实比鬼爪还要可怖。 温黛黛、云婷婷、铁青树三个人情不自禁紧紧依偎到一起三个身子情不自禁颤抖了起来。 盛大娘、黑星天、白星武三人身子颤抖得更是剧烈。 柳栖梧紧抱行她夫婿的身子直勾勾的瞪着这双手掌她悲痛过剧竟似已全然忘却了惧怕。 雷鞭老人双拳紧握目眦尽裂。 他目光亦自瞪着毒神鬼爪口中嘶声呼道:“能逃的人快些逃出去吧留得一命是一命!” 飨毒大师冷笑道:“斩尽杀绝一个不留有洒家守住洞口你们这些人一个也休想逃出去拿命来吧!” 毒神鬼爪笔直伸出“噗”的只一插便插入了钱大河的头颅他五根手指竟似比精钢还要锐利。钱大河脑浆崩现.鲜血飞激未能惨呼便已倒地云婷婷却已被骇得忍不住嘶声惊呼起来。 毒神鬼爪一缩再次伸出。 白星武等人虽想逃跑。但已被骇得四肢软一步也逃不出。 雷鞭老人突然狂吼一声道:“老夫与你拼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威猛绝世的老人虽已身中剧毒此刻竟奋起他最后一股真力向毒神扑了过去。 他身子还来到已有一股风声激落而来。 这一掌当真有开山裂石之力风云变色之威飨毒大师似也未曾想到他这最后一击犹有此威力不禁失色道:“本门毒神小心了!” 话犹未了“砰”的一声巨响雷鞭老人那摄人心魂的最后一击已着着实实击在毒神身上。 毒神之体虽已坚逾精钢但仍经不住这一击之威身子被震得飞了出去撞上石壁那石壁竟都被他撞得裂了开来石屑纷飞如雨。 雷鞭老人身子也被他反震之力震得踉跄后退数步虽然拼命想站稳身子却仍然还是不支倒了下去。 温黛黛等人连呼吸都己停止只盼望雷鞭老人还有余力只盼望毒神从此倒地不起。 哪知毒神一个翻身便又站了起来身子竟似毫无伤损甚至连那双目中的妖异之光都不曾减弱半分。 飨毒大师哈哈大笑道:“姓雷的如今你可已知道本门毒神的厉害了么?你纵然拼了老命也难伤得了本门毒神毫。” 雷鞭老人喘息不定道:“再……再来!” 飨毒大师冷笑道:“你手掌一触毒神之体剧毒便已攻心又何苦再作拼命洒家索性成全了你教你死得痛快些吧!” 反掌一拍毒神后背叱道:“去!” 阴风突起火光明灭毒神再次移向雷鞭。 盛大娘等人虽然对雷鞭恨之入骨门此刻也不禁在暗中默祷只望雷鞭老人能再次奇迹般站起来。 只因雷鞭老人已是他们求生的最后希望只要雷鞭老人一死满洞之人谁也休想再多活片刻。 洞中一片死寂人人呼吸都已停止。 雷鞭老人胸膛起伏望着那步步进逼的毒神手足俱已冰冷满头黄豆般大的冷汗滚滚而落他自成名以来转战数十年身经大小数百战从来也未曾受到过有如今日般的屈辱他再也梦想不到自己竟会落到今日这般地位任人宰割他一死不足惜但这屈辱却委实难以忍受。 飨毒大师哈哈笑道:“本门毒神只要再走一步你便没命了!” 雷鞭老人但觉一股热血直冲上来狂吼一声魁伟的身子霍然站起——竟笔笔直直站了起来。 温黛黛等人既是大惊又是狂喜竟忘了欢呼。 飨毒大师如被重击竟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在这刹那之间其实连雷鞭老人自己也怔住了他委实连自己也不知道气力是从何而来但此时此刻已不容他再多思索。 毒神鬼爪伸出。 雷鞭老人大喝一声双拳齐出“砰”的一声又自击上了毒神的胸膛毒神身子又被震得离地飞起撞上石壁。 这一拳威力似乎比方才更大。但这一次雷鞭老人身子也还是被震得踉跄倒地。 飨毒大师面色已变却犹自强笑道:“姓雷的你还有气力再站起来么?” 雷鞭老人咬紧牙关暗调呼吸忽然间他觉自己体内真气已越来越是流畅竟比他方才还未与毒神动手时还要流畅得多。 这时毒神又已站起强敌当前雷鞭自己此刻虽无法思索这其中的道理但温黛黛心念数转却已恍然大悟。 她忍不住狂喜呼道:“绝情花毒与毒神之毒两毒互克你体中所受毒神之毒越多真力便恢复得越快。” 雷鞭老人精神一振仰天长啸一声厉吼道:“不错!老毒物你只管将你那毒神放过来吧看老夫惧也不惧!”话犹未了身子又已站起。 飨毒大师手背方待拍上毒神之背听得这番话手掌竟是再也拍不下去额角之上也已渗出了冷汗。 但这时雷鞭老人已展动身形扑了上来。 飨毒大师咬一咬牙手掌只得拍下狂吼道:“去!” 众人但觉眼前一花耳畔但觉“砰”的一声巨震两条人影乍合又分。 毒神再次飞起再次撞上石壁。 雷鞭老人虽也踉跄后退但这一次他身子却未跌倒毒神虽也能再次站起身子却已慢得多了。 情势突然扭转盛大娘、铁青树、白星武、云婷婷……不分敌我俱已忍不住狂喜失声。 温黛黛满面喜色喃喃道:“因祸得福……因祸得福若非他方才已中了绝情花毒此刻只怕咱们一个人也休想活得成了。” 火光闪动但见雷鞭老人威猛的身子凝然卓立往昔的雄风此刻又都已回到他身上。 在火光中看来他端的有如天神一般。 飨毒大师满头大汗涔涔而落。 其实他本身武功亦已凡入圣再加上毒神之力雷鞭老人的功力纵然完全恢复也绝作他们的对手。 但此刻情势转变得委实太过突然雷鞭老人威风重来的委实太快竟似使飧毒大师未战之下心胆已寒。 雷鞭老人雷震的大喝道:“过来!你再过来!” 飨毒大师突然将毒神身子一转大喝道:“逃!” 喝声未了毒神已滑出洞外。 雷鞭老人双手箕张狂吼着扑了过去他身子有如大鹏离地飞起双手如钩直抓飨毒咽喉。 飨毒大师竟是不敢招架拧身一转飞掠而出他身子闪避虽快但竟然还是闪避不及。 “嘶”的一声飨毒大师身上那件火红的袈裟竟被雷鞭老人硬生生撕落了一片。 接着“当”的一向一件东西自他撕开了的衣襟中跌了卜来滚出数尺在火光下闪动着悦目的光采。 雷鞭老人要待追出但脚步方动终又止住。 他凝目洞外木立半晌方自长长叹了口气回过身来胸膛急遽的起伏久久不曾平息。 方才一战虽无精彩之处但非但是生死搏杀系于一线而且洞中这许多人性命也系于此一战中。 此刻雷鞭老人固是喘息未定犹有余悸就连旁观之人也是人人汗湿重衣犹如自己也方经一场生死搏杀一般。 雷鞭老人挥手一抹汗珠、忍不住脱口道:“好险!好险!” 温黛黛颤声道:“不知他……他可会去而复返?” 雷鞭老人道:“那老怪物从来都是一击不中全身而退此次想必也是不会例外只怕是万万不会再回来的了。” 他口中虽然如此说法其实心中并无把握。 他如此说法只不过是安慰别人也是安慰自己他得知飨毒大师若是去而复返自己便未必再有方才那般奋战的豪气。 温黛黛长长叹了口气道:“但愿他莫要回来……” 目光一转突然瞧见火光下闪光之物脱口道:“那是什么?” 众人随着她手指瞧去只见那竟是个具体而微的酒葫芦大小如拳通体俱是碧玉琢成。 雷鞭老人目光一闪沉声道:“这是哪里来的?” 温黛黛道:“自飨毒怀中落下来的。” 雷鞭老人神情突然紧张似是又惊又喜沉声又道:“你可瞧清楚了?” 温黛黛道:“瞧清了。” 心念一转突也大喜呼道:“这莫非是他的解毒灵药?” 雷鞭老人不等她话说完早已一步窜去拾起了那玉葫芦就着火光瞧了两眼面上立时露出狂喜之色。 温黛黛道:“上……上面可是有字么?” 雷鞭老人大笑道:“苍天有眼终令我等绝处逢生哈哈!老夫委实梦想不到竟能在无意中获得这救命之物。” 大笑不止挥手道:“你也过来瞧瞧。” 温黛黛早已等不及了连忙赶了过去灾难眼见已过她心中生机蓬勃四肢俱都充满了活力。 那玉葫芦上刻着八个蝇头小字:“药中之灵无毒不解。” 温黛黛狂喜呼道:“我猜对了……想不到我竟真的猜对了这果然是那老毒物秘制的解毒灵药大家有救了。” 云婷婷、铁青树、柳栖梧精神俱都一振大喜如狂白星武、黑星天、盛大娘面 面相觑却是惨然若丧。 柳栖梧颤声道:“不知此药可能解得了这绝情花毒么?” 雷鞭老人笑道:“飨毒这老毒物虽然疯狂无耻但使毒的本事却当真可称得上是举世无双天下第一……” 温黛黛忍不住插口道:“使毒之人必会解毒那老毒物使毒的本事既是天下第一解毒的本事也必定不差。” 雷鞭老人道:“不错他既说此药乃是‘药中之灵无毒不解’以他的身份想必不是故意夸大其词……” 柳栖梧不等他话说完早已扑将过来跪倒在地抱住了雷鞭双足她那冷傲的面容此刻已流满了惊喜之泪。 雷鞭老人道:“有话好说何必如此?” 柳栖梧嘶声道:“求求你老人家将这葫芦里的灵药赐一粒给坚石晚辈……晚辈永生也忘不了你老人家大恩。” 雷鞭老人大笑道:“你纵然不来求我我也会给的……此间凡是中毒之人每人都有一粒谁也少不了。” 柳栖梧道:“但药若不够又当如何?” 雷鞭老人倏然一怔道:“这……这……” 他狂喜之下竟忘了想起此点。 温黛黛听了这话更是面色大变只因这句话又自触及了她心中隐痛她又想起了她自己的遭遇她又想到了水灵光。 她面上不禁泛起了痛苦的扭曲颤声低语道:“不错药若不够又当如何?……?救谁?……?不救谁……?救谁?……不救谁?……” 转目四望但见云翼、云九霄、雷小雕、龙坚石俱都已奄奄一息俱都急切的需要着解药。 就连雷鞭老人自己又何尝不需解药而盛存孝……他岂非也和雷鞭老人一样绝不能容两种剧药都留在体内。 温黛黛突然嘶声呼道:“救谁?……?不救谁……?” 她只觉脑中疯狂的旋转起来几乎又要晕厥过去。 只听柳栖梧颤声道:“是以晚辈只求你老人家无论如何也得赐给坚石一粒解药他……他委实不能死的。” 盛大娘嘶呼道:“他不能死谁能死难道存孝能死么?” 柳栖梧流泪道:“坚石若是死了我也不能独生别人的命都只有一条但我们却是两条命连在一起的。” 盛大娘大呼道:“放屁!放屁!你……” 云婷婷哀呼道:“爹爹若死我也不要活了。” 柳栖梧伏地呼道:“求求你……求求……” 哀呼之声使洞中又复乱了起来。 雷鞭老人顿了顿足厉叱道:“住口!全都住口。” 他目光四扫只等呼声俱都平静方自沉声道:“药有几粒还不知道你们乱吵什么?” 他微一迟疑将玉葫芦送到温黛黛面前道:“你且瞧瞧药有多少?” 温黛黛突然以手掩面悲呼道:“我不瞧……我不瞧……” 雷鞭老人怒道:“此间唯有你地位然任何一个中毒的人都与你全无切身关系你不瞧却要谁来瞧?” 温黛黛流泪道:“我……我……” 她精神已将崩溃她委实不能再挑起这副重担。 但这时雷鞭老人已将那玉葫芦塞入她手里。 玉质温润滑腻但温黛黛手掌触及这温润的玉葫芦却如触蛇蝎一般连心底都起了颤抖。 她颤声低语道:“但愿解药是够的……是够的……” 她平日不甚信神佛此刻却不禁向神佛默祷只要解药是够的她自己无论承受多么大的痛苦都没关系。 葫芦中倒了出来七粒。 七粒朱红的药丸在温黛黛冰冷如铁但却晶莹如玉的掌心轻轻滚动着滚出了一片神奇的光辉。 温黛黛一把将丸药紧紧握在掌心里这紧张后的突然松泄使得她全身脱力几乎又要倒了下去。 她目中眼泪仍不断的流着但这眼泪已是欢喜的泪珠而非悲痛她双掌合什仰大呼道:“苍天……苍天……” 众人瞧见她如此神情都不禁面色惨变。 雷鞭老人颤声道:“几……几粒?” 温黛黛泪流满面道:“七粒……七粒……” 雷鞭老人倒退三步似是突然呆注。 过了半晌他方自长叹一声道:“够了!够了!” 柳栖梧、云婷婷齐声欢呼道:“够了……够了……” 温黛黛道:“不但够了还多了一粒。” 所有的哀痛在一刹那间已都变为狂喜。 黑星天目光转动突然冷笑道:“七粒倒巧得很。” 雷鞭老人大笑道:“天从人愿大吉大喜。” 黑星天冷冷道:“只不过此事显得太巧了些。” 雷鞭老人变色道:“此话怎讲?” 黑星天道:“前辈为何不想想这解药为何不可能是飨毒大师故意留下来的毒药故意要令各位上当的。” 白星武应声接口道:“不错外面刻的是无毒不解的灵丹里面装的却是穿肠入骨的毒药他不用费吹灰之力便可令各位倒地不起嘿嘿!妙计呀妙计!” 雷鞭老人怒喝道:“放屁!你……你……你两人酒中下毒老夫还未寻你两人算帐你竟也敢在此胡言乱语起来。” 他口中虽说“胡言乱语””其实却知道这话确是大有可能温黛黛、柳栖语等人又不禁惨然失色。 黑星天冷笑道:“在下此番说话、全然属于好意至于信与不信便全由得各位了又怎可算是胡言乱语?” 雷鞭老人一步掠去一把抓起了他衣襟。 黑星天吃惊道:“你……你要怎佯?” 雷鞭老人厉声道:“老夫要宰了你。” 黑星天道:“但……但在下好意相告……” 雷鞭老人怒喝道:“放屁你如此说法只是想要我等不敢服下这解药在此等死你这般恶毒的居心老夫难道还会不知道?” 黑星天道:“前辈不信为何不试上一试?” 雷鞭老人怒道:“如此生死大事有谁敢轻视?” 温黛黛目光一转突然呼道:“有了。” 雷鞭老人转道:“什么有了?” 温黛黛道:“解药多出一粒是么?” 雷鞭老人大声道:“有活快说莫绕弯子。” 温黛黛道:“解药既然多出一粒何不令他服下去若真是解药他自是无事若是毒药……唉!他反正死有余辜死了也不可惜。” 雷鞭老人大笑道:“是极!是极!妙计!妙计!” 黑星天却不禁破口大骂道:“好恶毒的贱人、淫妇、朝三暮四的臭娘儿们自从你在做司徒笑的小老婆时我已看出你不是东西。” 他破口大骂这番话骂将出来云婷婷、铁青树、雷鞭老人俱都听得张口结舌呆如木鸡。 他几人直到此刻才知道温黛黛往昔的身世谁也梦想不到她竟然会是司徒笑昔日的妻妾。 黑星天瞧见这情况不禁越骂越是得意。 他竟又接着骂道:“那时我便早已知道你在外乱偷汉子凡是年轻力壮的小白脸你都喜欢所以那姓云的……” 雷鞭老人大喝一声道:“住口!” 喝声之中反手一掌掴在黑星天脸上。 黑星天半边脸立时肿了起来牙齿也脱落大半。 但他口中犹自抗声道:“但……但这全是真的。” 雷鞭老人厉声道:“无论真是假的无论温黛黛昔日是何等人物老夫今日要她这媳妇己是要定的了。” 温黛黛泪水莹然又是激动又是感谢。 但云婷婷、铁青树听了这番话却又不禁愕住。 两人暗中交换了眼色心中却在不约而同的思忖道:“她还说要为三哥守节此刻竟已做了雷鞭媳妇。” 只听雷鞭又厉声接道:“从今日起若是谁再对温黛黛之往昔提起一言半语老夫必定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取了粒丸药寒入黑星天嘴里手掌一捏一拍“咕嘟”一声黑星天不由自主的已将丸药吞了下去。 他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软软跌了下去。(全本小说网 ) 第三九章 天崩地裂 风仍在吹火焰仍在燃烧。 众人俱都屏息静气凝目观望着黑星天服下丸药后的动静——黑星天已是面无血色满头大汗涔涔而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星天突然惨呼一声双手捧腹。 雷鞭老人变色道:“你怎么了?” 黑星天颤声道:“疼……疼……毒药!” “毒药”两字入耳柳栖梧、云婷婷如被雷击花容惨变。 雷鞭老人却突然纵声狂笑了起来笑声历久不绝温黛黛先是失望后又惊讶到最后竟也微笑起来。 她微笑着道:“那丸药真的有毒?” 黑星天道:“毒……毒……穿肠入骨我……我此刻只觉腹痛如绞只怕……只怕再也活不了多久了。” 雷鞭老人笑声突顿厉喝道:“拿刀来。” 温黛黛眨了眨眼睛道:“要刀作甚?” 雷鞭老人道:“此人既已中毒既已必死再挣扎下去也是多受痛苦老夫倒不如成全了他给他个痛快。” 他话未说完黑星天整个身子已跳了起来大呼道:“没有毒……我没有中毒……” 众人又惊又喜还未猜透其中变化。 温黛黛娇笑道:“你为了要咱们不敢服这解药竟故意作此中毒之态你的心肠也未免太狠了但你却未想到飨毒大师的毒药岂是凡俗毒药可比你故意装做肚痛其实已露了马脚你连我也骗不过怎骗得了他老人家?” 黑星天面色如土垂无语。 温黛黛笑道:“这里不多不少还有六粒解药大家完服下去再说吧!”拾起一粒解药先送到柳栖梧面前。 解药吞下不多时各人便有了动静。 龙坚石中毒最轻先吐出一滩碧水僵卧的身子渐渐开始动弹晕迷的神智也渐渐清醒。 柳栖梧满面泪痕静静等待终于忍不住轻呼一声紧紧抱起了她夫婿的身子颤声道:“坚石坚石……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这平日看来冷若冰霜的女子此刻终于现出了她心里火般的热情——火山的熔焰不也总是藏在冰冷的岩石下么? 接着雷小雕、云翼、云九霄也依次有了动静他们的气力虽然尚未完全恢复但也不过是片刻间了。 柳栖梧、云婷婷、铁青树、温黛黛都不禁雀跃狂喜竟欢喜得将他们对黑、白双星的仇恨也暂时忘去。 温黛黛喃喃道:“飨毒大师使毒解毒的功夫果然俱是天下第一除他之外只怕再也无人能解绝情花毒了。” 柳栖梧道:“绝情花毒居然也有药可解这本是我再梦想不到的事我本……本来只道坚石他……他” 说到这里语声反自哽咽又自紧抱起龙坚石的身子。 突听云婷婷大呼道:“你们瞧雷……雷老前辈。” 呼声中充满惊怖之意。 众人又自一惊转目望去只见雷鞭老人天神般站着的身子不知何时竟又已倒了下去。 他本已开始红润的面色此刻又已苍白如死。 再看盛存孝更是全身痉挛满头大汗。 温黛黛失色惊呼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呼声方了洞外已又传来一阵慑人的狂笑声。 接着飨毒大师的语声狂笑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有洒家能告诉你。” 众人见了他的身影真是如见鬼魅一般云婷婷身子颤抖铁青树引臂环抱着她自己却也抖个不住。 柳栖梧扑在龙坚石身上嘶声道:“你……你走!” 飨毒大师狂笑道:“走?洒家此番是再也不会走的了洒家若是不走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令洒家移动半步?” 温黛黛强定心神鼓足勇气冷笑道:“你方才明明已鼠窜而逃此刻还有何颜面重来这里?也不怕失了你一派宗主的身份么?” 飨毒大师笑道:“小丫头你知道什么?本座方才暂时退走只不过是以退为进略使妙计而已好教你等一个个自己将性命送入本座手里完全用不着本座来花吹灰之力。”他狂笑睥睨当真是踌躇满志。 柳栖梧嘶声道:“那……那莫非果真是毒药?” 飨毒大师笑得更是得意:“若是毒药你等怎肯服下?何况本座若以毒来取你等性命也显不出本事如今洒家的解药来取你等性命才能显出本座手段之高明姓雷的如今你可以口服心服厂么?” 柳栖梧却忍不住道:“解药解药怎会如此?” 飨毒大师道:“这道理说来玄妙已极莫说你不懂除了本座这样的人物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懂得这其中玄妙?” 他狂笑数声接道:“你等方才拾得那葫芦灵药时必定十分欢喜但你等可知道那葫芦只不过是本座故意掉落的?” 柳栖梧道:“你……你为何要故意如此?” 飨毒大师道:“只历那丹丸虽然可解以毒但解了一种毒后药性便也随毒性一起立刻消失化成碧水吐出。” 柳栖梧不觉瞧了地上的碧水一眼道:“如此又怎样?” 飨毒大师道:“但那姓雷的体中却有两种毒性截然个同的剧毒那解药虽能解得其中一种却势必还有一种留在他体内他本仗着那两种毒性的互相克制之力才能支持下去此刻一种毒性消失另一种毒性自就立刻作起来而且此毒毒性被逼己久一旦作更是不可收拾。” 柳栖梧骇然道:“原来如此。” 飨毒大师笑道:“本座若非算准必定如此又怎会将解药故意遗落这姓雷的老儿又怎能扯得下本座的衣襟。” 他得意得狂笑不绝众人却已面如死灰。 柳栖梧道:“但……但别人却并未中两种毒……” 飨毒大师道:“只要雷老儿毒不支别人又有何妨?这些人纵然功力恢复又有谁能挡得住毒神之一击!” 他目光环顾一眼大笑接道:“何况他们毒性初解功力必是不能完全恢复本座若要取他们的性命当真有如探囊取物一般。” 柳栖梧嘶声道:“老毒物老毒物你的心委实比你的毒药还毒咱们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飨毒大师狂笑道:“这个你且等死了后再去问阎王吧本座总算已对得起你将此中玄妙说了出来否则你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笑声突顿转身叱道:“毒神何在?” 众人呼吸一起停顿情知此番只要他那毒神再次现身满洞中人性命便再也难以保存。 而这次再也不会有方才的奇迹出现。 但他喝声过后过了半晌洞外竟一无动静。 飨毒大师面色微变再次大喝道:“毒神何在?” 如雷的喝声震得四面山壁都起了回应。 但洞外仍无动静毒神竟然仍未现身。 众人又惊又喜又自不解。 飨毒大师更是面色大变更是茫然不解若说他那毒神竟会抗命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但此刻他呼声明明已出毒神也明明未曾现身。 温黛黛冷笑道:“只怕你那毒神也像你方才一样愉偷跑了。” 飨毒大师怒道:“小丫头胡言乱语毒神现身后必当先取你的性命。” 放开喉咙第三次呼道:“毒神何在?” 呼声激荡渐渐消失。 飨毒大师方待冲出洞去瞧个究竟。 突然间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洞外传了进来。 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道:“毒神在这里。” 这笑语声传人洞中众人俱都不禁吃了一惊。 飨毒大师自然更是大惊失色脱口道:“你是谁?” 洞外人应声笑道:“你瞧瞧我是谁。” 笑声未了一个天仙般的宫装丽人已飘飘然的飘入洞来。 众人但觉眼前一亮只觉这宫装而人浑身所散的光采竟似已使这黯黯的洞里忽然变成了辉煌的仙宫。 飨毒大师失声道:“花二娘!” 雷鞭老人霍然张目亦自失色道:“是你!你也来了。” 烟雨花双霜微微笑道:“不错我来了。” 她转目凝注飨毒大师接道:“想不到吧我竟会来了而你那毒神……” 飨毒大师变色道:“毒神哪里去了?” 花双霜道:“他已被人引开此刻只怕已走得不知去向了。” 飨毒大师怒道:“岂有此理本门毒神唯遵本座之令岂会被别人引开?” 花双霜缓缓道:“别人虽引他不开但方才将他引开的人却具有摄心**之力那手段自与任何人都不相同。” 飨毒大师骇然道:“风老四你说的是风老四?” 花双霜道:“不错。” 飨毒大师道:“但他已身中本座剧毒又怎能不死?” 花双霜微微笑道:“绝情花你莫非忘了绝情花?” 飨毒大师怔了一怔顿足道:“天意……天意……” 花双霜道:“不错天意天意令那绝情花生在此山中使风老四得能不死好将毒神引开。” 她笑容早已敛去眉宇间突然现出一片疯狂的杀机口中说话脚下一步步向飨毒大师逼了过去。 飨毒大师情不自禁倒退两步道:“你……” 花双霜恨本不让他说话厉声接道:“天意要将毒神引开好教我取你性命。” 飨毒大师怒道:“你疯了么?我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你为何平白无故要与本座作对?” 花双霜冷笑道:“平白无故?无冤无仇?哼哼!我女儿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为何平白无故要将她毒死?” 飨毒大师奇道:“你女儿本座连见都未曾见过怎会要将她毒死你莫非听了别人恶言中伤便不分皂白前来寻我!” 花双霜疯狂般咯咯大笑了起来嘶声道:“放屁我女儿体内明明有你下的剧毒那是谁也假冒不得的你还想抵赖?若非有那片绝情花在我那心肝宝贝的女儿……我那可爱的灵铃此刻便早已被你毒死了。” 她双目血红满面杀机早已又失去了她那绰约的风姿动人的仙子此刻竟似已变作了索命的恶魔。 飨毒大师见她对自己怨毒竟已如此之深不禁又是惊奇又有些悚栗脚下再退一步顿然道:“我几时见过你的女儿?这话是从何说起?” 花双霜道:“你还不认好!我就叫你瞧瞧。” 回转身了呼道:“徒儿将你师姐抱进来。” 洞外应了一声沈杏白抱着水灵光大步而入水灵光似已被点了睡穴此刻犹自沉睡未醒。 温黛黛见到花双霜要取飨毒大师性命便无异救了自己这一群人心中自是在暗中窃喜。 但此刻她见到花双霜的徒弟竟是沈杏白见到沈杏白抱着的竟是水灵光却又不禁大惊失色。 相反的白星武等人便不禁暗中狂喜起来。 他们本居于最坏的情况中飨毒大师要取他们性命雷鞭老人也要取他们性命大旗门人更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剥他们的皮。 他们算来算去无论何方得胜自己总是难逃一死。 但此刻情况竟又突然扭转烟雨花双霜显然已能控制全局而沈杏白竟成了她的徒弟。 情势如此一变优劣之势大异白星武自是喜不自胜但这情况怎会变得如此他们自然还是猜不透的。 花双霜手指水灵光嘶声道:“说:说!她是否你下的毒手?” 飨毒大师道:“不错但……她……她又怎会是你的女儿?” 花双霜疯狂般跳了起来大呼道:“谁说她不是我的女儿?……姓雷的我问你她可是我的女儿么、你说你敢说不是?” 雷鞭老人阖起双目不言不语。 雷鞭自是恨不得花双霜早些将飧毒大师除去自然不肯揭破此事但以他的身份亦不能说谎是以唯何不语。 花双霜自地上一把拉起雷小雕嘶声道:“灵铃……我这宝贝女儿你是认得的你认得比谁都清楚你说那岂不就是我那心肝灵铃么?” 雷小雕瞧了他爹爹一已道:“是……好像是的。” 飨毒大师目光横们知道今日之事再也辩说不清反正非要动手不可自是光下手为强最好。 花双霜咯咯笑道:“这就是了……这就是了老毒物你还有何话可说灵铃好灵铃妈这就要替你报仇了。” 飨毒大帅一言不悄悄将手掌缩入衣袖里…… 沈杏白目光闪动突然大叫道:“师父你老人家莫要忘了下毒的虽足飧毒大师但主使却另有其人你老人家为何不先将主使之人除去?” 飨毒大师手掌本已待挥出听得这话目光亦是一阵闪动立刻又将手掌缩回袖里。 花双霜身形本已待向飨毒大师扑去听得这话亦自顿住了身形咬牙切齿道:“不错主使之人最是可恨非得先除去不可。” 她疯狂而满怀怨毒的目光已移向雷鞭身上。 雷鞭老人愣然道:“主使之人?谁是主使之人?” 花双霜嘶声道:“就是你!” 雷鞭老人又惊又怒道:“你疯了么?我……我怎会……” 飨毒大师突然冷冷笑道:“雷老兄事已至此了你还赖个什么本座又怎会骤下毒手来害她的女儿?” 雷鞭老人面色大变怒道:“花二娘你且莫听这厮胡言乱语血口喷人试想老夫有何理由要来加害你的女儿?” 飨毒大师冷冷笑道:“只因你儿子已另有了意中人立时就要成婚了你父子两生怕花姑娘从中作梗自然一心想除去这眼中钉。” 他武功之毒固是天下无双心计之毒亦是毒如蛇蝎沈杏白在一旁听得不禁为之暗中拍掌。 就连云婷婷、铁青树等人几乎都有三分相信了他的话雷鞭父子、温黛黛三人面容自不禁更是惨变。 花双霜狂怒叱道:“好呀姓雷的原来你儿子已移情别恋了!老毒物你说谁是他儿子的意中人此刻在哪里?” 飨毒大师指了指温黛黛道:“就是她!” 温黛黛大惊之下闪身飞奔。 但她脚步方动花双霜已到了她面前一只春葱般的纤纤玉手迎面向温黛黛抓了过去。 温黛黛见这手掌抓来不知怎的竟是闪避不开竟被花双霜一把抓住了她的头摔倒在地。 云婷婷、雷小雕等人失色惊呼。 花双霜破口大骂道:“小贱人小狐狸你竟敢抢走我灵铃的出人你好大的胆子!”反手一掌朝温黛黛脸上打了下去。 雷鞭老人忍不住喝道:“住手此事与她无关放开她。” 花双霜道:“我打了她你家父子心痛了是么?我偏要打而且还要打得凶些让你们父子两人瞧瞧。” 手掌不停又在温黛黛脸上掴了七、八下。 她虽未使出全力但手上力道亦足惊人这七八掌掴下去直打得温黛黛白生生的脸都变成紫红颜色。 温黛黛就算再能忍耐此刻也不禁叫出声来。 盛大娘等人自是暗中称快不住暗道:“打得好!打得好!” 云婷婷等人却已不忍再瞧悄悄扭转头去。 雷鞭老人空自急怒怎奈连身子都站不起来。 温黛黛满面泪痕颤声道:“你要打就打吧!反正我是个苦命的人你打死我也没关系但……但他们却绝未害你的女儿你的女儿也不是她。” 花双霜本已住手此刻又狂的向她脸上掴下。 她手掌不停口中怒喝道:“我的女儿不是她是准?你这小狐狸还敢来骗我老人家……我……我今日非打死你这贱人不可。” 雷鞭老人大呼道:“她未骗你你女儿恨本不在这里。” 花双霜狞笑道:“放屁!你方才明明承认此刻再反悔也无用了……” 你下手越来越重越来越快狞笑着又道:“雷小雕我问你你看上了这贱人哪一点这贱人有哪一点比我家女儿好你……你可是瞧上她这双狐狸眼睛么?” 雷小雕道:“你老人家完全误会了小侄……” 花双霜道:“哼!我老人家知道你正是看上了她这双水汪汪的狐狸眼睛我今日就将她这双眼睛挖出来看她还拿什么东西迷人去?”伸出两只又尖又长的了指向温黛黛一双充满泪痕的眼睛挖了下去。 雷小雕转目不忍冉看温黛黛惨呼一声闭起眼睛只觉花双霜两只以冰凉的手指已触及了她的眼睑。 洞外草原辽阔唯有面带微笑的司徒笑在扑克着已被人制住的孙小娇与易明、易挺兄妹。 洞中人不是中毒无力便是温黛黛的对头仇人除此以外难道还有人自天上飞下自地上钻出不成? 此时此刻实已无人能救得了她眼看她那一双明眸若星的美目立刻就要被人血淋淋的挖出来。 此时此刻温黛黛心里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云铮……云铮……你在九泉下等着我吧我就来了!” 花双霜的指尖触及温黛黛的眼睑…… 司徒笑手掌早已摸上了孙小娇的脸。 易明、易挺兄妹瞧得目定口呆。 只听孙小娇笑骂道:“死人乱摸什么?你不怕钱大河剥你的皮?” 司徒笑微微笑道:“情况变了局势也变了从今以后己是咱们爷儿们的天下我还怕什么哈哈我什么人都不怕了。” 孙小娇眨了眨眼睛道:“不要脸死吹牛你既有如此威风为什么眼见着自己的女人被人点了穴道死猪般躺在这里你也不敢解救?” 司徒笑嘻嘻笑道:“这还没到时候何况……” 他目光移向易明笑道:“老人将这动也不能动的小美人儿送到我面前我怎能放过这大好机会你说是么?” 易明惊呼道:“你……你说什么?” 司徒笑嘻嘻笑道:“我的意思你还不懂么?”转过身子走向易明身旁。 孙小娇骂道:“死臭男人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唉!好吧反正我也不能嫁给你就替你和我这易家妹子做个媒好。” 司徒笑大笑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俯下身子手掌抚向易明的胸膛。 易挺嘶声怒骂道:“恶贼!你敢……还不住手!” 易明颤声惊呼道:“你……你不能碰我!” 司徒笑道:“不能碰么?……能碰的……” 一声轻响他竟已解开了易明一粒衣扣。 花双霜的手指已将挖下……易明前胸已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就在这刹那间。 突然天崩地裂般一声大震司徒笑身子被震得直飞出去。 花双霜手掌也被震得自温黛黛眼睑上移开。 惊呼四起震声如雷隆隆不绝四面山壁都已被震得片片碎裂石屑如雨簌簌的落了下来。 洞中人面色一个个都已苍白如死就连花双霜也已被震得呆在当地那两根手指再也挖不下去。 飨毒大师愕然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雷鞭老人用尽全力大呼道:“山已将崩大家还不快逃出去!” 雷小雕挣扎着滚过去抱起他父亲。 柳栖梧惊呼着抱起龙坚石。 云婷婷、铁青树抱起了云翼、云九霄。 沈杏白紧抱着水灵光。 白星武拉起了黑星天。 盛大娘跺了跺足终于抱起了盛存孝。 花双霜反手挟起了已被震得晕了过去的温黛黛。 这些平日镇定从容的武侠英豪们此刻一个个竟都有如焚林之鸟般惊惶四散夺路向外冲出。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大震。 这次震声比上次更响声势也更惊人。 花双霜大呼道:“徒儿抱着灵铃莫走散了。” 沈杏白大呼道:“黑大叔跟着我走。” 云婷婷惊呼道:“四哥……四哥你在哪里?” 铁青树大呼道:“五妹小心些……” 但这时众人耳朵都已被这两声大震震得麻木了彼此之间竟是谁也听不到对方的呼声。 山石一块块落了下来打得四下沙上飞扬斗大的石块无论落在谁身上脑袋都要崩裂。 柳栖梧突然惨呼一声颤声道:“救救我……救命呀!救命呀……”她竟被一方大石打中了立时跌倒在地挣扎着难以爬起。 但这时别人自顾尚不暇纵然听得她呼救之声也不会有人去救她的何况她呼声早已被掩没。 大家只顾夺路逃出委实谁也管不得谁了莫说救人之心绝无就是连害人之心也都已忘记。 沈杏白抱着水灵光本立在洞口此刻最先逃出。 花双霜身形如风跟了过去反手一掌推开了白星武与黑星天夺路而逃黑、白两人却也终于冲了出去。 飨毒大师本已出洞突然狞笑一声又折了回来。 雷小雕挣扎着狂奔眼看已将奔出洞外猛一抬头但见飨毒大师已狞笑着阻住他的去路。 洞外的司徒笑虽未置身险境但也吓得心胆皆丧转头就跑方自跑出数步却又折了回来。 孙小娇娇呼道:“好人快来抱我走呀!” 司徒笑却连瞧也不瞧她一眼竟俯身抱起了易明。 易挺怒吼道:“恶贼放下她……放下她……” 孙小娇悲呼道:“黑心鬼狠心贼你……你万万不得好死的!” 司徒笑头也不回早已奔出数大耳畔但听“哗啦啦轰隆隆”一片巨响他忍不住回头一望—— 整个山岩竟都已倒崩下来。 飞扬四激的沙石尘土瞬即弥漫了半边天空几条人影自尘土中箭一般窜了出来。 尘土如浓雾司徒笑也瞧不清逃出的这几条人影是谁——他恨本也无心仔细瞧了掉便奔入长草中。 就在他掉的一瞬间他眼角似乎瞥见逃出的人影中有两个人被落石击中倒了下去他也毫不关心。 易挺、孙小娇的怒骂早已被震声掩盖易明又急、又惊、又羞、又气更早已晕了过去。 司徒笑紧抱着她亡命般奔入长草身后震声不绝山崩似是还未歇止落石仿佛随时都会打在他身上。 他哪里敢停步。 长草中举步艰难他踉跄而奔既瞧不见方向也不知奔了多少到后来实已气喘如牛只有放缓脚步。 侧耳听去四山虽仍有隆隆不绝的回声传来但山崩却似已停止回声实已渐渐低落。 司徒笑这才喘了口气就在那里盘膝坐下。 这一场山崩之后活着的还有些什么人?死了的又是些什么人?他想不出也不敢走出去瞧。 他喃喃道:“若是花双霜、沈杏白、盛大娘、黑星天这些人都死在这场山崩中大旗门人都活着那怎生是好?” 想到这里他心底便不禁冒出一阵寒意。 但心念一转又道:“若是连大旗门人也一起死了只留下沈杏白、温黛黛、水灵光这几人活着此后的日子岂非就只有瞧着我一个人唱戏了五福连盟的数千万家财岂非也都变成了我一个人的囊中物了?” 想到这里他心房怦怦跳动又不觉为之狂喜。 但他无论如何还是不敢走出瞧个究竟只是一个人在那里冥想忽而双眉紧皱忽而喜笑颜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易明呻吟一声似将醒来。 司徒笑瞧了她一眼瞧见她已半裸的、起伏着的丰满胸膛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得意的狞笑。 他狞笑着喃喃道:“无论如何我总是活着的还有个年轻而美丽的女子陪在我身边无论何时我想要拿她怎样便可拿她怎样…… 想到面前这少女已是他掌中之物俎上之肉已只有任凭他随意宰割他委实不禁笑出声来。 他心底的寒意早已消失却似有一团火自丹田处升起烧得他身子暖烘烘的几乎连衣服都穿不住了。 他四下瞧了一眼舐了舐嘴唇喃喃自语道:“无论以后怎样此刻我好歹也要享受了这小妮子再说。” 自从大旗门重现江湖之日起他便将那人类最为原始的**紧压在心底既没有时间去想也不敢去想。 然而此时此刻在如此惊险的环境中他那久被抑制的欲火不知怎地竟奇异的爆出来。 这一之势竟是不可收拾! 此刻一种因惊震所引起的余奋加了他血液的循环——他突然伸出手来将易明整件衣衫全部撕裂。 “嘶”的一声轻响过后易明那丰满而娇嫩倔强而柔软雪白而微带粉红的少女**便呈现在司徒笑眼前。 他面色已赤红目中已射出野兽般的光芒。 他喉结不住上下移动终于向易明扑了过去。 突然长草“哗啦啦”一响两条人影踉跄撞来。 司徒笑大惊长身喝道:“谁?” 其实他“谁”字方喝出便已见来的是谁了。 云翼毒势渐解体力刚复。 但铁青树仍扶着他两人在草中狂奔。 云翼面容惨变不住道:“你妹子呢?……你妹子呢?你为何不与她守在一起如今却教我两人到哪里寻找?” 铁青树垂头不敢答话——其实那时山崩而下人人俱是亡命奔逃还有谁顾得了谁?这怎能怪他? 云翼转目四望放声道:“哼……” 他方自喝出一个字来便不禁嘎然住口。 只出他忽然想到长草中随处都可能埋伏着有他的敌人他若放声呼唤反将强仇引来那又怎生是好。 大旗门人坚忍无双当真是什么事都能忍得下去只因他们的生命委实太过宝贵又怎能轻言牺牲?” 忽然草丛中有女子的呻吟声传了过来。 云翼、铁青树对望一眼忍不住抢步奔去只见草丛中一个人霍然站起轻轻叱道:“谁?” 这人自然正是司徒笑。 屡世强仇骤然在此对面云翼、铁青树、司徒笑三个人都不免吃了一惊呆了半晌。 云翼目光血红大喝道:“原来是你。” 司徒笑道:“你……你……”突然转身飞奔而去。 云翼怒骂道:“无用的畜牲你逃……你逃……”抢步追出但体力终是未复一个踉跄便已跌倒。 铁青树赶紧扑去失色道:“你老人家怎样了?” 云翼道:“好……好……” 他剧烈的不住喘息竟是说不出活来。 铁青树轻轻拍着他的背拍了半晌突然觉得自己身旁像是有个软绵绵滑腻腻的东西。 他一惊转便赫然现了易明的裸露的**。 这从来未经人事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少男眼前骤然出现了这丰满、诱人、驯羊般裸露着的少女**…… 铁青树一颗心都几乎要整个跳了出来圆睁着眼睛竟呆呆的怔住再也不会动了。 易明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她方自张开眼睛便瞧见这少年吃惊的面容瞧见这少年一双充满迷惑、好奇、兴奋的目光。 这竟非司徒笑她也不禁愣住。 然后一阵羞恼染红了她的双颊。 她怒叱道:“你这小贼你……你瞧什么?” 铁青树道:“我……我……” 易明道:“你还瞧?”说出那人的名字?这其中莫非有诈?” 铁青树呐呐道:“只怕是二哥……云三哥……” 云翼怒道:“放屁若是这二人她有何说不得?” 易明倒抽一口凉气暗道:“好厉害的老人!” 只听云翼一字字道:“易姑娘你与我等本来素无冤仇我本也不会难为于你但你若不将此事说清楚便莫怪老夫无礼了。” 他神情之间自有一种威厉之气叫人不得不怕。 易明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几乎忍不住就要脱口说出。 但她终是咬牙忍住暗道:“我不能说不能说……这事我若说出岂非害了铁中棠他是水姐姐的人我怎能害他?” 但心念一转突又忖道:“呀!对了铁中棠反正已死了我将这事说出或许反而可令他们生出惭愧之心。” 一念至此当下大声道:“他就是云铿。” 云翼怔了一怔失声道:“云铿?” 铁青树亦自怔了一怔失声道:“大哥?” 易明道:“不错。” 云翼怒道:“好大胆的女子竟敢来骗老夫?云铿那不孝的小畜牲早已死去多时你又怎会认得他的?” 易明道:“你们虽都以为他死了其实他并未死。” 云翼道:“胡说!胡说!老夫亲眼所见怎会有错?” 易明道:“你真的亲眼见他死了么?” 云翼怔了怔道:“这……” 易明叹了口气道:“我告诉你那日你令铁中棠掌刑铁中棠并未真的将他处死反将他送到别处养伤而将另一人的尸身五马分尸了” 这番话说将出来云翼、铁青树更不禁怔住。 铁青树又惊又喜喃喃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大哥竟还未死……” 云翼却是满布怒容怒道:“那……那小畜牲他在哪里?” 铁青树只觉“轰”的一声热血冲上头顶脸也血也似的飞红了起来赶忙闭起了眼睛。 易明瞧着他那坚强中带着稚气成熟中带着老实的面容瞧着他那紧紧闭起的眼睛。她目中似是闪过一丝笑意柔声道:“你是什么人?” 铁青树道:“我……我……请姑娘穿起衣服再说话好么?” 易明叱道:“我若是自己能穿衣服还用你说么?” 铁青树怔了一怔道:“我……那怎么办呢?” 易明道:“我被人点了穴道。” 铁青树道:“你可是要我解开你的穴道?” 易明还未答话云翼已厉叱道:“先问清她是谁莫胡乱出手。”这老人虽然一直未曾回头但两人对话他早已听得清清楚楚。 铁青树干“咳”一声道:“请问姑娘姓名?” 易明眼珠子转了两转失声道:“你们……你们莫非大旗门下?” 云翼沉声道:“正是!你是谁?” 易明暗中松了口气道:“晚辈易明乃是彩虹……” 易明截口道:“彩虹七剑……” 易明道:“不错。” 她眨了眨眼睛又接道:“彩虹七剑中虽也有人与大旗门作对但我兄妹却不是我兄妹还有个极好的朋友也是大旗……” 她突然觉自己说漏了嘴但住口也来不及了。 云翼奇道:“大旗弟子中有你的朋友?他是谁?” 易明呐呐道:“这……这……” 她此刻自己想起有关云铿的秘密是不能说的。 云翼厉声道:“是谁?快说。” 易明道:“我……我想不起他名字了……” 云翼怒道:“胡说!” 脱下外衣反手一抛那衣服便恰巧落在易明身上。 云翼翻身而起目光闪电般凝注着她的脸厉声道:“你为何不敢 易明眨了眨眼睛道:“我不知道。” 云翼怒喝道:“你怎会不知道?快说!” 易明道:“大旗弟子行踪之飘忽诡秘一向可称天下无双就算黑星天、司徒笑那些老狐狸都摸不清他们下落何况我?” 云翼默然半晌颔道:“这也有理……” 突又暴怒喝道:“但无论如何我也要将那小畜牲的下落寻出他上次竟敢侥幸脱逃老夫这次还是要他死在五马分尸之下!” 易明听得心头一寒暗道:“看来这铁血大旗门的掌门人果然是名不虚传果然凶得很。” 铁青树面上阵青阵红似是想说什么话却又不敢说过了半晌才总算壮起胆子道:“师父这些日子来你老人家也总是想到大哥不是么?你老人家不是也常常跟我提起大哥的好处……” 云翼胸膛起伏双拳紧握大喝道:“住口!” 铁青树骇得身子一震但仍鼓足勇气道:“孩儿从不敢违背你老人家的话但这次……孩儿却定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你老人家就算打死孩儿孩儿也要说的。” 云翼虽仍满面盛怒但居然已未出声喝止。 铁青树道:“二哥、三哥都已罹难大旗门实已渐将凋零如今幸得大哥未死正是我大旗门天大的好消息以大哥的武功机? ?实不难将我大旗门振兴你老人家……唉!你老人家又怎能还要将他置之死地?” 云翼以手捋须身子竟已不住颤抖起来显见他心头已充满了兴奋与激动矛盾与痛苦…… 但这老人家心肠毕竟是铁铸的! 他竟然还是说道:“无论如何我铁血大旗门家法绝不可废已被本门家法处死之人绝不能再容他活在世上。” 铁青树默然垂下头去早已不禁热泪盈眶。 易明更不禁暗恨自己为何这样多嘴。 突然远处有一阵凄厉的啸声响起。这啸声似狼嗥如鬼哭令人听得不寒而栗。 云翼、铁青树、易明都不禁为之失色只听啸声自远而近竟似乎是向这个方向移了过来。 司徒笑一见云翼与铁青树现身自是大惊失色。 他虽已瞧出云翼的模样似已受伤未愈但在大旗门掌门人声威之下他实是再也不敢出手。 他话也不说转身飞奔而出。 这荒凉的草原正是潜逃躲避的最好地方。 他奔出十余丈已瞧不见云翼的影子他侧耳倾听也听不出有他们追来的动静。 他这才松了口气低骂道:“阴魂不散的老魔头这山崩居然还崩不死他竟偏偏在这时撞来撞坏了我的好事。” 但这时他已知道大旗门至少还有两人未死他自是更不敢有丝毫大意屏息静气试探着向前走。 他实也不知自己该走向哪里只有瞎子般暗中摸索着暗中不住默祷千万别再遇着大旗弟子。 他又自走了盏茶多时分已走得满头大汗湿透重衣要知他此刻对前途实是一无所知心中的惧怕自是可以想见。 突然间前面草丛中似有衣物悉悉之声。 司徒笑心头一震便待转身溜走但转念一想终又壮起胆子屏息静气悄悄向前掩去。 他身子本已半伏半蹲快到那地方时索性整个人都伏倒在地蛇一般向前缓缓爬行。 风吹长草草枝摇动。 自摇动的草隙间望过去果然有人的影子。 但司徒笑却还是瞧不清这两人是谁咬了咬牙再往前爬了两步来然草丛中出现一个人的脸。 原来那人正也向他爬了过来。 两人面面相对都不禁大吃一惊几乎要叫出声来但一瞬间两人便已瞧清对方是谁赶紧掩住了自己的嘴。 司徒笑松了口气悄声道:“黑兄原来是你。” 爬过来的正是黑星天还有一人自是白星武了。 三人在此见面倒也甚是欢喜当下凑在一堆。 司徒笑道:“老夫有眼两位兄台居然未死。” 黑星天苦笑道:“虽然未死却也差不多了。” 白星武道:“司徒兄始终在洞外守望洞中究竟逃出了些什么人不知司徒兄可曾瞧见?”他两人心里担心的事显见也和司徒笑一样。 司徒笑摇头叹道:“当时情况哪里还瞧得清。” 黑星天恨恨道:“但愿云翼那老儿已被压死才好!” 司徒笑苦笑道:“可惜这老儿却偏偏未死。” 黑、白两人耸然动容齐声道:“你瞧见他了?” 司徒笑叹道:“正是方才……”当下将方才经过之事说了出来——而有关易明的他自是一字未提。 黑、白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禁顿足扼腕。 过了半晌黑星天沉声道:“云老儿虽然命长但雷鞭父子却是死定了。” 司徒笑动容道:“你瞧见了?” 黑星天道:“方才白二弟扶我出来临出洞时我瞧见飨毒大师不但已挡住了雷鞭的去路而且挥手一掌将他父子震得跌入洞里那时山已将崩雷鞭父于俱是伤势未愈哪里还能逃得出来?” 司徒笑“呀”了一声叹道:“雷鞭老人一世英雄不想竟死在这里!” 黑星天道:“他死了我等本该高兴才是司徒兄为何叹息?” 司徒笑奇道:“雷鞭老人虽然可恶但总算与我等一路的他的死对我等有害无利我等为何不该叹息?” 白星武微笑道:“洞中方才生之事可徒兄并未得见这自难怪司徒兄要为他惋惜要说出此等话来了。” 司徒笑道:“洞中方才又生了些什么事?” 黑星天叹道:“司徒兄有所不知那雷鞭老儿实已与大旗门连成一气他若不死我等便要多一个强仇大敌。” 司徒笑膛目道:“竟有此事唉!世事之变化当真是不可捉摸又有谁能想到这半日之间变化竟是如此之大。” 语声微顿又道:“沈杏白那孩子……” 白星武道:“沈杏白抱着水灵光是第一个逃出的。” 司徒笑松了口气又道:“花烟雨……” 黑星天道:“以她的身手还怕逃不走么?” 司徒笑道:“那么……盛大娘呢?” 白星武沉吟道:“盛大娘?……唉!这就难说了但她们母子总还有六成希望活着柳栖梧与龙坚石可是死定了的。” 黑星天道:“不错我在洞中还听得她一声惊呼似乎那时她已被落石击中……唉!如此年轻就死了倒也有些可惜。” 司徒笑道:“钱大河呢?” 白星武道:“他山崩之前便已中毒死了。” 司徒笑暗中似乎颇是欢喜口中却长叹道:“不想竟有如此多人死在此次山崩之中这……” 白星武突然截口道:“司徒兄难道不觉得此次山崩来得有些奇怪?” 司徒笑愕然道:“奇怪?有何奇怪?” 白星武道:“这山崩来得太过突然……” 司徒笑截口道:“山崩地震天地之威本就是突然而作突然而消的正是所谓:天有不测之风云这又有何奇怪?” 白星武深深道:“但此次山崩却似是人为的。” 司徒笑耸然变色道:“人为的?” 白星武道:“不错九成是人为的。” 司徒笑怔了半晌失笑道:“白兄只怕错了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使山为之崩?” 黑星天插口道:“火药!司徒兄莫忘了火药?” 司徒笑又自怔了半晌喃喃道:“不错火药……” 白星武道:“方才第一声大震之时我便嗅到有一股硝石火药之气仿佛是自地底出的但又不能确定。” 黑星天叹道:“只可惜霹雳火那老儿不在那里否则他便可确定这火药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爆出来的了。” 司徒笑沉吟道:“霹雳火……莫非就是他?” 黑星天道:“那倒不至于霹雳火这老儿脾气虽然又臭又坏但这种偷偷摸摸在地底搞鬼的事他倒不会做的。” 司徒笑道:“但除了霹雳堂外又有谁能将火药挥如此大的威力?” 白星武道:“这个……小弟虽也不知但深山大泽之中本是卧虎藏龙之地何况善使火药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 司徒笑道:“若是隐士高人所为他炸崩此山又为的什么?何况火药若是自地底爆出的那人难道还会躲在地底不成?” 白星武笑道:“这正是小弟百思不解之事。” 就在这时远处突有一阵凄厉的啸声响起——这啸声自然是与云翼、易明等人所听到的同一声音。(全本小说网 ) 第四十章 香消玉殒 就在那炸毁的山崖下果然是有人的那火药自然也正是自山崖下的地底爆炸而起。 这本是常理所不能揣度之事司徒笑等人纵是机警百出心智灵巧之人却也是万万猜不出的。 他门更不会猜到此刻地底下的正是他们闻名丧胆之人——那自然就是铁中棠与夜帝了。 地底下的铁中棠与夜帝在这些日子里实如活在地狱中一般那身体的痛苦且不说它心底的痛苦却非人所能忍受。 他们终日眼睁睁的瞧着那方千万斤的巨石既不言也不语既不动弹也忘了饮食。 就是这方巨石隔断了他们的出口隔断了他们所有的希望也隔断了他们生命中最后一分活力。 这时他们已不会悲哀更不会愤怒只是痴痴的望着这方巨石静静的等着生命的消失…… 就连铁中棠此刻都已丧失了斗志。 这少年本有一颗钢铁般的心无论遇着多么大的失望、挫折、打击、危难这颗心都始终未曾变过形。 然而此刻他竟过着这非人力会能挽救之事他只有将所有的希望与雄心俱都远远抛了开去。 夜帝更是憔悴此刻若有谁可见到他绝对不会相信这苍迈的老人就是昔日风流绝世豪迈绝世的武林第一人。过——每一人都无遗漏。 然后她又问道:“妹子们你们……你们能饶恕我吧?” 少女们再也忍不住俱都痛哭失声。 这痛哭也正是最诚心的宽恕。 珊珊道:“你们若己饶恕我我便要求你们最后一件事我希望你们能答应我……说!你们可愿答应我么?” 敏儿痛哭着道:“无论什么事我们都答应你。” 少女们齐声痛哭着应道:“都答应你。” 珊珊凄然笑道:“好……我死了之后希望你们将我的尸身用火药炸成飞灰我……我……”一口气接不上来终于香消玉殒。 她下面的话虽然未及说完却已可想见她心底的悔恨是多么深遂——她竟将自己的生命与**都炸成飞灰她竟不愿自己还有任何东西残存在世上——这时少女们的哭声当真令人不忍卒闻。 炸药搬来了。一包包炸药围满了珊珊的尸身。 敏儿高举着根火摺缓缓走了过去闪烁的火光映着她的容貌映着众人的泪珠映着地上的尸身映着这幽秘的洞窟…… 那景象当真有说不出的凄秘、断肠。 翠儿也奔了过去口中道:“姐姐们都闪开吧小心……小心炸着你们。” 少女们道:“你呢?” 翠儿道:“我与敏儿已决心陪着珊姐死了所以我用这么多炸药但愿这火药能将我们三人都炸得干……” 铁中棠突然一跃而起大道:“且慢!” 少女们愕然回相顾却见他此刻竟是满面喜色。 敏儿高举火把凄然笑道:“铁公子你……你休要拦我们我们已定下决心了……”火把一沉往火药上燃了下去…… 这时铁中棠高她还在数丈之外手无寸铁要想赶过去抓住她的手既已不及要想击落她火把亦是全无可能。 更何况她火把若被击落火药也将立刻爆那时敏儿、翠儿固是立将化力飞灰他也难免要被波及。 其实他全然并未将自己与敏儿翠儿的生死放在心上他如此惊惶着急只是为了那火药。 这火药已是他们最后的生机已万万浪费不得。 他情急之下不顾一切扬手一掌挥了出去。 他身子来到这股掌力已撞了过去敏儿纤弱的身子竟被这股无形的掌力撞得直飞出去。 她撞上石壁跌倒在地掌中火摺亦自熄灭铁中棠一步掠到火药旁胸膛急剧喘息人却已怔住 他全未觉此刻山窟中数十只眼睛都在吃惊的望着他既惊于他行动之奇怪更惊于他掌力之霸道。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吃惊——他自己委实也梦想不到自己一掌挥出竟有如此强猛的威力。 他却不知道他自从得到“嫁衣神功”之后内力之强已不输当代武林中任何一位顶尖高手。 只是那时他的内力还如一团浑金美玉未经琢磨是以也未能出他应有的光芒挥他应有的潜力。 而此刻铁中棠的武术心法已将这浑金美玉琢磨成器——他昔日若只是一块精钢此刻已变为一柄利剑。 这时夜帝也在望着他。 他枯涩黯淡的面容初次现出了一丝光芒。 能眼见一个势将震动天下的绝代英雄在自己手下创造出未这无论如何总是件令人激动、兴奋的事。 敏儿已晕迷。 翠儿扑到她身上颤声道:“铁公子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你难道连死都不许他们这些苦命的人死么?” 铁中棠道:“你不必死了……大家都不必死了。” 翠儿道:“你……你难道有什么法子?” 铁中棠道:“火药……火药!” 这时他已定过神来满面俱是狂喜之色突然抓起一把火药冲到翠儿面前嘶声呼道:“这火药既能将山道炸崩为何不能再将它炸开!” 翠儿怔了半晌雀跃而起狂呼道:“不错!不错我们为何早不想起这点!” 少女们的欢呼中铁中棠转身冲到夜帝面前。 但还未等他说话夜帝也已霍然站起大呼道:“快快将所有的火药全部搬出来。”他自己也不记得有多久未曾站起来了此刻但觉全身又充满生气。 坟墓般的地窖也立刻充满了生气。 窖藏的火药俱都搬了出来。 铁中棠迟疑着问道:“这……这够了么?” 夜帝大笑道:“若是换了别的火药、再多十倍亦是不够的但这火药么……哈哈足够了……足够了。” 铁中棠忍不住又道:“这与别的又有何不同?” 夜帝道:“你观察素来仔细难道瞧不出么?” 铁中棠道:“弟子对火药之事委实一无所知但……但却还记得烟火炮竹店用的火药仿佛是黄色的。” 夜帝道:“你且瞧瞧这火药是什么颜色?” 铁中棠道:“黑色。” 夜帝道:“这就是了黄色火药只能制作烟火炮竹黑色火药却足可开山裂石黄色火药的制法世人皆知黑色火药的制法却是老夫独得之秘此刻这些火药也全部是老夫亲手制作出来的。” 这老人此刻虽未恢复昔日那种逼人的神采;但目中已有光辉面上已有生气话也多了起来。 铁中棠还是忍不住要问道:“黄色与黑色之间差别为何如此之大?” 夜帝笑道:“这差别不在颜色乃在质料。” 铁中棠中机已复好奇之心便生他求知之欲本极盛对一切新奇之事都要彻头彻尾问个清楚当下追问道:“这质料有何不同?” 夜帝道:“黄色火药我国自古已有用料乃是以硫磺等物为主爆炸时其声虽是惊人其力却不足毁物。” 铁中棠道:“黑色的呢?” 夜帝笑道:“黑色的却是大大不同了这乃是老夫花了这多年心血才改进而成的这秘方天下可说还无人知晓。” 铁中棠道:“不知……不知弟子可……” 夜帝道:“连你也不能知道。” 铁中棠道:“哦……”垂下头去再不说话。 夜帝口中说话时双手始终不停以一双铁掌一柄小刀做出了许多引线、管子之类的东西。 铁中棠瞧了半晌忍不住又道:“这些是做什么的?” 夜帝道:“都是为了引火药之用。” 铁中棠奇道:“用火一点不就成了么怎么要如此麻烦?” 夜帝失笑道:“用火一点虽可将火药爆炸但这许多火药震炸起来你我只怕就全都要葬身其下了。” 铁中棠脸一红笑道:“弟子竟未想到此点。” 夜帝道:“有了这些信管引线我等便可在数十丈外将火药引并非老夫夸口就只这引火药一道已是天下无人能及。” 铁中棠道:“难道……这其中也有什么诀窍?” 夜帝道:“自然大有诀窍……要知这黑色火药极易爆炸一个弄不好便易招来杀身之祸这绝非任何人都可做得来的霹雳堂之所以名震天下便是因为他们对此有独到之法但比起老夫来·”··哈哈!却又差得远了。” 铁中棠笑道:“这个自然。” 夜帝道:“这不但要有技巧要有一双坚定的手还要懂得在什么情况下用什么方法才能使火药挥最大威力。” 铁中棠叹了口气道:“弟子实未想到这火药一道。还有这么大的学问只可惜……只可惜弟子却不能学到。” 夜帝凝目瞧他半晌笑道:“你因此有些失望是么?” 铁中棠道:“弟子……这……” 夜帝道:“我已将生平所学全都传授给你对此却偏偏藏私你仔细想想可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铁中棠道:“弟子想不出。” 夜帝道:“只因这火药实是凶恶不祥之物。” 他仰天长叹一声又接道:“我当时制出它时自是大喜如狂立志要将之传诸天下但我想了两日却越想越是心寒非但立时将那秘方毁去也立誓从今以后绝不将之传授给任何一人以免它贻害后人。” 铁中棠沉吟半晌道:“但此物威力既是如此强大便可用之开山辟路那岂非不知可以节省多少人力物力?” 夜帝叹道:“不错其物于世人虽也小有益处但若是对之用于另一途那为害之烈实更胜于洪水猛兽。” 铁中棠道:“这……弟子又想不通了。” 夜帝道:“你且试想若将之用来争战杀伐又当如何?若是武林派系之争那事还小若是两国交锋岂非不堪设想?” 铁中棠沉吟半晌失声道:“呀……不错。” 夜帝叹道:“自古以来世人俱有野心有了野心必有争杀自黄帝之战后千百年来这争战杀伐几曾停止?” 铁中棠颔叹道:“正是如此。” 夜帝道:“但古时之争战用的只不过是木石之属是以伤人还不多此后人们学会了淬铁锻刀……” 他又自长叹一声接道:“世人自是难免为此而沾沾自喜却不知利器制造得越多人之野心就越大死在利器之下的人也自越多到后来再学会制造可以及远的弓箭之属更是战火丛起而一战之下便必定要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了。” 铁中棠黯然道:“战场之上人命确是贱于粪土。” 夜帝道:“这黑色火药制作之方若是传诸大下等到战事一起尔想人门会放过此等更凶猛于弓箭百倍之物?” 铁中棠道:“万万不会。” 夜帝惨然笑道:“这就是了若将此物用于战场之上那又是何等光景?我纵然不说你也该想像得出。” 铁中棠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委实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有在心中暗暗佩服这老人悲天悯人的心肠高瞻远瞩之卓见。 过了半晌夜帝缓缓道:“幸好此物制作不易纵然知道它的用料但用量之成份制作之程序若有丝毫差错还是不成只要老夫死了这秘方便也将永绝人间数百年内只怕也未必再有人能作得出同样之物。” 铁中棠道:“但……” 他本想说什么瞧了夜帝一眼倏然住口。 只是夜帝却已猜出了他要说的话黯然叹道:“不错此物既能被我制作出来迟早总有一日也有别人会做得出的只是……此物能迟一日出现总是迟一日得好。” 铁中棠氏长叹了口气道:“但愿它永不出现才好。” 夜帝已将一包包扎得极为仔细的火药又仔细的以长索捆成两堆一堆较大一堆较小。 铁中棠道:“这……为何要分成两堆?” 夜帝道:“这小的一堆已足够炸毁此石但爆炸之后碎石必定要堆落下来甚至会将出路堵得更死那时便要再用这大的炸通出口。” 夜帝与铁中棠两人合力在那巨石之下凿了块缺口然后夜帝便极为小心的将火药塞了进去。 引线穿过长而曲折的地隙直达内窟。 夜帝、铁中棠以及那些雀跃着的少女门也带着那包较大的炸药全部退入了内窟之中。 于是夜帝将火摺交给铁中棠笑道:“功劳是你的你来动下。” 铁中棠大喜笑道:“遵命。” 他晃起火摺口中默祷道:“但望上天垂怜令此火到成功。” 他手掌方自垂下但听“波”的一声引线已燃着了。 引线也不知夜帝是以何物制成的但其中显然也包含着火药方自点着便爆散起一蓬火星。 火星如花雨向外面伸展开来。 众人俱都目不转睛凝注着它只觉每一点火星中都象征着无穷的欢乐包含着无穷的希望…… 惊天动地的爆炸终于响起。 这爆炸虽本是众人在等待着期望着但大震之声突然传来众人仍不免为之吃了一惊。 有几个少女虽然早已悄悄掩住耳朵但耳鼓仍不免被震得麻片刻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震波所及坚固的山岩剧烈摇动起来石屑、石粉、灰尘……纷落如雨弥漫了众人的眼睛。 石几石桌上的器具、摆设——每一件都是夜帝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制成的每件都是价值连城之物却也被震落跌得粉碎。 但此时此刻谁也顾不了这些了。 震声仍未消失众人便蜂涌着向外奔去都急着要瞧这爆炸的结果都急着要瞧那巨石是否已被炸碎。 越往前走灰烟越浓。到了爆炸之处四面更是一片雾迷得人恨本张不开眼睛纵是近在咫尺之物也无法瞧见。 过了盏茶时分碎石灰尘终于渐渐落下——自沉淡的灰烟中望过去那小山般的巨石早已赫然踪影不见。 少女们忍不住齐声欢呼起来。 夜帝满眶热泪喃喃道:“成了……成了……”。 这老人一生的经历虽多但却从未有如此这般激动、欢喜他目中竟也涌出了欢喜的泪珠。 铁中棠又何尝不是惊喜交集热泪盈眶。” 他着魔似的不住喃喃低语道:“好厉害……好厉害……” 这佯的巨石都能被炸为粉碎又何况人的血肉之躯这样的凶器若是用于杀伐那人命真不知要变得多么轻贱了。但愿世人永远不要再制作这样的东西。 他想:“若有人再制作出这样的东西而传诸于世等他瞧见后果时必定不知要多么后悔。” 他又想:“能制作出此物的必获暴利等他老年痛悔时必定会将之用来造福人群但无论他做些什么却也不足以补偿他为世人造下的罪孽。” 他想的并没有错一切俱都不出他所料。 后世果然又有人明此物那人当年果然十分痛悔果然以他所获的暴利设下基金以奖励世人一些特殊的成就。 若说这明是罪恶但世人生活却因之而改善了不少若说他这明是对的但人命的确也因之变得更为轻贱。 这其间是非得失又有谁能下公论? 此时此刻连铁中棠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奇怪而玄妙的问题而情况也不容他再多想了。 第二堆火药已搬来埋在石堆中。 众人再次退了回去。 引线再次被点燃火星再次爆起…… 轰的一声第二次大震终又爆。 少女们欢呼着又待向外奔去。 突听夜帝轻叱一声道:“且慢。” 少女们愕然住足有的脱口问道:“还等什么?” 等到震声消失夜帝方自沉声道:“此刻纵然前去也瞧不清什么不如还是等一等再去得好。”他语声听来甚是镇定平和…… 烟雾弥漫也瞧不出他脸上是何神情。 少女们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只有听话的等着。 然而她们的心情却是说不出的兴奋说不出的激动到后来甚至连她们的身子都已颤抖了起来。 她们的痛苦眼见已将终结她们期待已久的光明也已然在望但——她们却必须在这里等着……等着…… 这等待又是多么令人焦急。 烟雾渐渐落下夜帝却仍端坐不动。 少女们忍不住问道:“还要等么?为什么?” 夜帝缓缓的道:“你等得越久所得的欢乐也就越大。” 他口中虽在这样说但铁中棠已猜出了他的心情。 他此刻心情正如每一个面临重大考验的人一样不敢骤然去面对着它能多拖一刻便是一刻。 显然他对此次是否成功并无把握而他委实已害怕失败他委实再也经不住任何打击! 又有谁能经得起再一次的打击? 但致命的打击却还是要落在这一群不幸的人的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帝终于长叹一声道:“去吧!” 少女们吹呼着奔去铁中棠却陪着夜帝走在最后。 两人心意相通俱都走得极慢——走到那里时赫然现那些少女们竟无一人还是站着的。 她们有的已晕迷有的已痛哭着伏在地上。 巨石已粉碎出口也已炸开。但夜帝千算万算却仍是算错了一着他竟未算准这火药的威力他也不知道这火药威力竟是如此之大! 第一次爆炸已将地面上的山岩震裂第二次爆炸竟将那整个巨大的山岩都炸得崩毁。 山岩崩毁千万吨石块落下便将那方自炸开的出口又堵得死死的再也没有多余的火药能将之炸开了。 这一点计算的错误对他们都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他们所有的欢乐与希望在这一瞬间都已随风消逝。(全本小说网 ) 第四一章 草原之猎 异啸一声初起便已响彻草原。 只听得啸声来势急逾奔马恍眼间便到了近前众人惊魂初定又听得这凄厉尖锐的啸声更是忍不住心惊胆战。 易明不由自主悄悄移动身子向铁青树走了过去。 铁青树变色道:“这是什……什么人?” 云翼轻叱道:“住口快伏下身子……” 话犹未了啸声已到了头顶。 铁青树不及多想一把拉住易明扑地伏倒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压在易明的娇躯之上。 在这一刹那间他只觉得保护他身边的女子乃是他应尽的责任什么男女之防他是早已忘了。 “嗖”的一声一条人影长啸着自他头顶掠过接着又是“嗖”的一声又是一条人影掠过。 两入一追一逃。身法俱是快如闪电是以衣袂破风之声亦是分外尖锐刺耳铁青树虽来瞧见这两人身形但听得这衣袂破风之声也已猜出这两人委实无一不是轻功绝伦的武林高手。 云翼虽然令人伏倒自己身子却挺立不动。 这两休人影的双足几乎已将踢着他的头颅但这老人却连头也未偏上一偏只是傲然挺立凝目而视。 但见这两人前面逃的赫然正是风儿幽。后面追的便是那已化为毒神之体的冷一枫。 啸声去远铁青树才听到自己身子底下轻轻“樱咛”一声才觉出自己满怀俱是温香软玉。 他心头一热脸上飞红赶紧翻身坐了起来虽然低垂着头但一双目光却忍不住悄悄向身旁的人儿瞟了过去。 易明仍然伏地躺着肩头摇动胸膛显然在剧烈的起伏着他不知她是羞?是恼?是不愿?还是不敢坐起? 铁青树只觉自己的一颗心跳得“咚咚”直响仿佛要震破胸膛跳将出来过了半晌忍不住轻轻唤道:“姑娘……” 易明轻声道:“嗯……” 铁青树嗫嚅道:“姑娘莫怪在下只是……只是……” 易明突然翻身而起垂笑道:“你不顾一切保护着我我怎会怪你。” 她本是个爽朗明快的女子但方才骤然被一个少年男子坚实的身躯压在自己身上心里不知怎的竟泛起一种从来来有的感觉也不知是害羞?还是什么?此刻她虽然竭力想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而上却不禁仍是红通通的一双明如秋水的眼波也始终不敢抬起。 两人虽然都未曾抬头但呼吸相闻心里都有股甜甜的滋味铁青树更是意乱情**消神荡几乎痴了。 突听云翼厉喝一声道:“青树抬起头来!” 铁青树心神一颤这才想起严师还在面前那颗低垂行的头更是不敢抬起只是颤声道:“弟子在此。” 云翼厉声道:“此时何时?此地何地?你莫非已忘了?” 铁青树道:“弟……弟子不敢。” 云翼“哼”了一声转目道:“易姑娘。” 易明垂弄着衣角轻声应道:“是……” 云翼沉卢道:“大旗门弟子每一人肩上都担负着血海深仇万万容不得儿女私情来消磨他们的英雄壮忐。” 易明道:“我……我知道。” 云翼大喝道:“你既知道还不快上?” 易明怔了一怔抬头道:“但……但……” 云翼道:“莫要多说快快走吧!” 铁青树失色道:“但……但此地危机四伏你……你老人家却教她一个女子孤单单的走到哪里去才好?” 云翼怒道:“他人之事难道比本门血仇还要重要?” 铁青树道:“但方才她已险些被……” 易明突然一掠而起大声道:“你莫要说了我走就是我虽是个女子但闯荡江湖已有多年难道还怕被人吃掉了不成?” 这时她被点穴道已渐失效身上血液渐通身手虽有些不便但终是已能站了起来。 云翼不去瞧她道:“如此最好快快走吧!” 易明道:“我说要走自是会走的。” 她心头显见有些激奋语声也有些哽咽、嘶哑举步向前走了一步突又回冷笑一声道:“但我走之前却有句活要问你。” 云翼喝道:“快说!” 易明道:“你要我走莫非怕我勾引你家弟子?” 云翼倒也未想到这少女竟是这么爽直的性子竟敢锣对锣鼓对鼓当面问出这种话来。 他不禁也为之一怔道:“这……” 易明道:“告诉你儿女之情虽能消磨志气又何尝不能激人的雄心?你难道定要大旗弟子人人都做和尚才能报得了仇么这……只怕未必何况这件事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能管得住的。” 云翼怒喝道:“住口!” 易明也不理他自管接口道:“更何况我从心里就从未看得起大旗弟子我见得为你们大旗弟子伤心的女子已经太多了。” 她冷笑一声接道:“你们非但不知保护你们的妻女任凭你们的妻女被人欺负而且自己还要令她们伤心这又算得是什么英雄?什么好汉?我看你这血海深仇不报也罢还是先将你们门下弟子的妻女先救出来吧!” 云翼又惊又怒竟被她骂得怔住了这威重如山的老人竟未想到竟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说话。 易明道:“我话说完了也该走了你仔细想想吧!” 头也不回举步而去。 铁青树痴痴的望着她要想呼唤却又不敢。 就在这时那异啸之声突然转回。 这一次啸声来势更快更是令人心惊。 易明脚下突然一个踉跄竟又跌倒。 铁青树再也不顾一切又扑了上去这次两人一心都要瞧瞧他们是谁虽然伏倒在地仍然扭头而望、。 一先一后两条人影有如流星赶月一般自云翼头顶掠过只要再有分寸之差云翼便要被踢倒。 铁青树惶然道:“你……你老人家怎不伏倒?” 云翼怒道:“畜牲你难道不知为师是何等身份?怎可随意伏倒大旗弟子宁死……” 突然啸声完全停止四下一片死寂。 这突然而来的静寂委实比方才啸声作时还要震动人心就连云翼都不由自主顿住了嘴。 但紧接着风九幽嘶哑而又尖锐的语声便又传来。 只听他大喝道:“我知道你已来了为什么还不露面?你借我的东西想必也带来了快拿回来还给我……快……” 这语声忽左忽右倏忽来去显见他身形还未停顿但无论他如何呼喝四下却寂无回应之声。 众人不觉又惊又奇都不禁在心中暗问自己:“是谁来了?风九幽到底在和谁说话?” 风九幽呼喝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他嘶声骂道:“你这贱婆娘你到底藏在哪里?老子已被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你还不出来救救老子你这贱婆娘莫非想将老子害死?好将老子借你的家伙霸占不还你明知此刻只有那家伙可以挡得住这毒鸟!” 云翼忍个住喃喃道:“他骂的莫非是花二娘?” 易明道:“听他口气只怕不是但……但他骂的却必定是个女子而且这女子还借了他一样重要的东西。” 此刻这老少两人心头充满好奇居然叫一问一答似乎全忘了方才之事云翼沉吟了半晌又道:“世上能有什么东西能挡得住毒神?” 易明道:“这……这委实令人情不透。” 铁青树突然接口道:“他说的那‘家伙’只怕并非什么东西而是个人。” 易明道:“嗯不错……” 云翼皱眉道:“但世上又有什么人能挡得住毒神?这人若真有如此本事又怎会被他两人这样借来借去?” 众人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喝骂之声又转到左近。 但闻“嗖”的一声风九幽自他们身旁草丛上掠过那毒神冷一枫自然还是紧追在后。 但奇怪的是毒神身后竟多了条人影。 这人影身形甚是纤小轻功之妙更是骇人听闻无声无息的紧贴在毒神身后毒神却竟是毫未觉察。 三条人影一晃即没。 云翼沉吟道:“风老四所骂的莫非就是此人?” 易明道:“嗯这人看来果然像是个女子。” 云翼变色道:“普天之下的女子只有一人的轻功如此了得只怕就连烟雨花双霜也是比不上她的。” 铁青树动容道:“你老人家说的是谁?” 云冀一字字道:“闪电卓二娘!” 铁青树、易明面面相觑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云翼沉声接道:“碧落赋中风、雨、雷、电四人今日竟都来到了这里这当真是说来别人也难以相信之事。” 要知雷、雨、电、风四人无论是谁、只要出现一个己是震动江湖之事更何况四人竟都凑在一起? 易明喃喃道:“这么一来这山谷想必更要热闹了唉!这四人无论是谁都足以把这时闹得天翻地覆。” 铁青树讷讷道:“咱……咱们不如走吧有这四人在这里。……”瞧了云翼一眼嗫嚅着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下面的话虽然不敢说出但别人也可能猜出他要说的是:“有这四人在这里凭咱们的武功还能有何作为?”他们的武功若与卓三娘等人相比实如秋虫之与明月。 易明轻声道:“不错此时他们正自互相纠缠不清咱们正可乘机脱身若是……” 云翼突然怒喝道:“谁敢再说走字!” 铁青树道:“但不走又能……” 云翼厉声道:“他四人之间此刻正自纠缠个清必定无法再留意他人之事这正是我等行动的大好良机。” 易明眨了眨眼睛道:“行动?” 云翼道:“不错。行动五福连盟中人此刻想必也躲在这草原之中方才他们惊逃而出此刻必定也未能聚在一起。” 易明颔道:“这些人最是欺软怕恶贪生畏死在这种情况下必定不敢随意走动那么想必便也不会聚在一处。” 云翼听她大骂自己的仇家暗中不由得对她又生出几分好感侧目瞧了她一民捻须微笑道:“正是如此他们分散之时我等正好逐个击破他们有一人撞见老人。便要他死一个!有两人遇着老夫便要他死一双!” 易明拍掌道:“好!司徒笑那恶贼却得留给我。” 云翼笑道:“老夫正要瞧瞧彩虹七剑的身手。” 铁青树见他二人这番光景心下自是十分喜欢但瞧了云翼一眼双眉又自皱起讷讷道:“似你老人家的体力……” 云翼厉声道:“眼见仇人的头颅已悬在刀口老夫的病毒早已自解只不过有些口渴难忍正好去痛饮他们的鲜血。” 易明接口笑道:“纵是陈年老酒也比不上仇人鲜血。” 云翼大笑道:“好孩子不想你倒甚投老夫的脾胃。” 易明道:“但我方才还骂了你老人家……” 云翼道:“咄!骂人又算得什么能骂人的才是真正性情中人总比那些随声附和之辈要强得多了走吧!” 当下迈开大步向前行去。 易明冲着他背影吐了吐舌头转和铁青树悄声笑道:“这位老人家可真是个怪人他若瞧你不顺眼怎么样都不行他若瞧你顺眼了骂他都没关系。” 铁青树道:“只怕你方才是骂对了否则……” 易明道:“否则怎样?” 铁青树叹了口气道:“否则只怕我便再也无法与你相见。” 易明脸一红道:“那……那又有什么关系?” 铁青树垂道:“你没关系我却是有关系的。” 这两句话也冲口而出说的正是他肺腑之言要知人们在患难中最易流露真情铁青树如此易明又何尝不然。 易明忍不住瞧他一眼瞧见他满脸诚恳之色心头一软便将本不愿说的话也说了出来。 只听她柔声道:“其实我……我也有关系的……” 腰肢一拧飞也似的向前审去。 铁青树大喜过望身子也似乎变得轻了轻飘飘跟在她身后方才的灾难眼前的危险早已全都忘去。 云翼当先而行身后这一双小儿女的对答之言他似乎全都没有听见也绝不回头去望一眼。 在见着温黛黛与易明之后——在听得铁中棠与云铮的噩耗之后这老人的性情真的已像是有些变了。 长草之间行动本难避人耳目幸好此刻风九幽仍在奔逃喝骂倒替他们三人的行动作了掩饰。 突然间寒光一闪一柄长剑自草丛中刺了出来直取云翼胸膛来得无声无息又狠又快。 云翼大喝一声道:“果然来了!” 他早有戒备这一剑来得虽突然虽辛辣但这铁血大旗门的掌门人却并未将之瞧在眼里。 只见他虎腰一转长剑便自他身旁刺空他一双铁掌十指箕张已向拿着那柄长剑的手腕抓了过去。 草丛中怒喝道:“好恶贼有你的。” 一人舞动长剑疯狂般冲了出来赫然竟是易挺。 易明又惊又喜大呼道:“云老前辈手下留情!” 云翼怔了一怔撤掌退身。 易挺亦自停住剑势怔在当地。 兄妹两人目光相对俱是惊喜交集。 跟在易挺身后的孙小娇娇喘着道:“好妹子原来是你咱们险些大水冲了龙王庙……” 忽听草丛中传过来一个人的语声轻轻笑道:“孙小娇易兄弟你们逃什么?难道我还真的会害你们么?快过来……快过来咱们聚在一起人多也好做事。” 语声低缓显见来人走得极是谨慎。 易明变色道:“司……” 她方自说出一个字嘴已被易挺掩住。 孙小娇耳语般低声道:“不错正是司徒笑我和你哥哥一能走动刚窜入草原就遇着他们三个恶贼他……他居然不顾旧情……” 说到这里突然顿住脸也有些红了。” 易明只好装着听不懂低声道:“他们来得正好。” 云翼目光闪动满面杀机道:“诱他们过来。” 这几人俱都不是愚鲁之辈听了这句话易明、铁青树、立刻随着云翼伏身藏起易挺持剑卓立。 孙小娇眼波一转娇笑道:“你真的不会害我么?”们不妨回头瞧瞧看你们身后站的是谁?” 司徒笑大笑道:“这种骗孩子的玩意儿也想来骗我?”这三人果然俱是老好巨滑之辈竟是谁也不肯回头。 三人一起大笑道:“咱们不会回头的你也逃不了……” 笑声未了突听身后一人厉声道:“你们还是回头的好。” 这话声一入耳他们不用回头也已猜出身后的人是谁了三人背脊之上立泛起一股寒气直透足底。 司徒笑干咳一声强笑道:“巧极巧极又遇着你。” 黑星天、白星武干笑道:“当真是巧遇……巧遇……” 三人口中说话脚下已悄悄移动彼此凑了过去。 云翼厉叱道:“站住!” 司徒笑干笑道:“你尽管放心纵然你不来寻我们我们也要去寻你的既然见了你难道咱们还会走么?” 云翼道:“既然如此且转过身来与我决一死战。” 司徒笑目光转动道:“你们五人咱们三人以五敌三这岂非有些欺人大旗门人想来不至如此吧?” 易明大喝道:“与你这样的无耻恶贼还讲什么江湖道义……孙姐姐你就和我将这恶贼收拾下来吧!” 孙小娇道:“我早想宰了他了。” 两人一前一后向司徒笑夹攻而上。 易挺长剑一挥直刺白星武铁青树微一迟疑也扑了过去出手便是三招口中喝道:“这位兄台我来助你。” 黑星天仰大笑道:“好!好!这大旗掌门就留着给我吧!”虽在仰天而笑但笑声却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 云翼道:“你还不回身?” 黑星天道:“反正迟早都要动手你急个什么?” 要知他嘴里说得虽硬其实心胆早寒明知自己一回头便是番死战却教他怎敢回过头去。 云翼道:“你只当你若不回头老夫便不敢出手么?” 司徒笑笑道:“自是真的你们在哪里?” 孙小娇笑道:“就在这里你们还听不见么?” 司徒笑道:“好这次你们可千万莫要再胡乱逃了方才我所说的话只不过是向你们开开玩笑而已……” 笑语之声尚未了司徒笑、黑星天、白星武三条人影已箭一般窜了过来将孙小娇与易挺围在中央。 这三人面上谁也没有半分笑意而司徒笑更是面寒如冰方才那番话仿佛根本就不是他说出来的。 白星武冷冷道:“你们还是上当了。” 黑星天道:“这次看你们还往哪里逃?” 孙小娇故作吃惊道:“你……你们要怎样?” 司徒笑缓缓道:“不怎么样只不过要你们的命而已。” 孙小娇道:“你……这难道又是在开玩笑么?” 司徒笑冷冷笑道:“谁有这份闲情逸致来和你们开玩笑……黑兄、白兄此时还不赶紧动手更待何时?” 孙小娇喝道:“慢着!” 白星武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孙步娇道:“彩虹七剑本是来帮你们的你们为何……” 司徒笑冷笑道:“彩虹七剑惧是吃里扒外之辈我早已有意将他们除去此时此刻正是天赐我之良机。” 孙小娇道:“但……但你难道不顾我和你那一段……” 司徒笑喝道:“住嘴!” 孙小娇咯咯笑道:“我明白了你就是要叫我永远住嘴所以才要杀我你这没心没肝的恶贼你说是么?” 司徒笑狞笑道:“是又怎么?你这贱人这张多话的嘴早已该闭起了。” 孙小娇道:“是该闭起了只还有一句话要说。” 司徒笑道:“什么话?” 孙小娇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你们莫非忘了么你 黑星天道:“难……难道堂堂大旗门也会在人背后出手……”语声未了突见眼前一花云翼已在他面前。 只听云翼厉声笑道:“你不敢回头难道老夫就不会到你面前来么还不快出手?”当胸一拳怒击而出。 他还未出手已寒敌胆此番出手又当真有石破天惊之威五招过后黑星天已是满头大汗。 那边司徒笑虽仍与孙小娇、易明两人勉强战个平手白星武却也早已被逼得险象环生汗出如雨。 剑光、拳风、掌力、震得四下长草东倒西歪纷纷断落飘飞的草梗有的已黏在司徒笑等人汗湿的面额上使他们看来更是狼狈不堪。 云翼眼见自己一生中最最痛恨的三个强仇大敌已将在此丧命不觉豪气更生越战越勇。 他长髯拂动双拳如雨强劲猛烈的拳风已如山岳一般将黑星天压得难以呼吸。 云翼忍不住纵然狂笑道:“好痛快呀!好痛快……” 这三人若是死了五福连盟便无异瓦解这老人积压数十年的冤气到今日总算完全吐出他自是痛快已极。 司徒笑突然冷笑道:“你痛快什么?别人不说我司徒笑今日纵算战死也不是死在你大旗弟子的手里你也算不得报了仇。” 云翼怔了一怔怒道:“你要……” 但他话未说出易明已抢口道:“谁说你不是死在大旗门人手里?” 司徒笑冷笑道:“莫非你是大旗门弟子么?” 易明道:“谁说不是。” 司徒笑大笑道:“小贱人你何时也算大旗弟子了?除非就在这短短片刻间你已嫁给大旗门那呆小子做媳妇了。” 铁青树虽在与别人动手但这番话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怒正待话哪知易明却道:“你猜的不错我正是已嫁给大旗弟子了所以我也变为大旗门下你还有什么话说?拿命来吧!” 这番话说将出来司徒笑一怔云翼又惊又喜。 铁青树心中那惊喜之情更是谁也描叙不出。 易挺先是一怔后也一喜笑道:“恭喜。” 铁青树红着脸道:“多谢。” 两人精神一震三招之后更是将白星武逼得喘不过气来那边司徒笑也被易明抢得了先机。 黑星天的危急之况更是不在话下五福连盟中这三根支柱端的眼见已是在数难逃。 哪知就在这时突然一条人影掠来。 其实这人影还未到时那喝骂之声早已先到了只是众人在兴奋、激战之中谁也没有听到。 这人影正是风九幽掠过此地目光一转身子竟突然凌空折回斜斜向云翼冲了下来。 云翼大惊之下一拳挥出却不料风九幽脚步一斜已转到了他身后借力使力将他身子托了上去。 云翼也只得借力使力向上跃出逼开身后之敌。 但这时毒神早已追来云翼身子竟向他迎了过去等云翼再想悬崖勒马收势却已有所不及。 但见毒神毒手挥处云翼已是无可闪避。 易明、易挺、铁青树大惊之下俱都抛下自己敌手扑将过去但又有谁能阻住毒神的毒手? 哪知就在这间不容的刹那间毒神身后突有一条人影趋出将云翼身子往下一扯两人便一起斜斜落下。 这一手说来虽容易但轻功若无凡入圣的造诣真是做梦也休想办得到风九幽惊骂道:“好个贱婆娘原来你一直跟在我身后。” 这时毒神前面已无阻路之人还是向风九幽冲了过来风九幽第二句话未及骂出凌空跃起转身就逃。 毒神自也追了过去。 云翼身子刚落地便听得一个妇们人的声音轻笑道:“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可别忘记。” 话犹未了身形已飘飞而起笑声已在丈余开外。 云翼大呼道:“卓三娘留步你可是卓三娘?” 呼声之中那人影早已消失在长草之巅但闻一个带笑的语声飘飘渺渺传了过来道:“不错我正是卓三娘。” 云翼仰而望却什么也瞧不见了。 易明、易挺、铁青树、孙小娇俱都围了过来齐声道:“你老人家无恙么?” 云翼仰天长叹一声顿足道:“我虽无恙但这救命之恩却叫我如何了断?” 语声微顿转目而望突又变色道:“不好。” 众人随着转目望去这才现司徒笑、黑星天、白星武三人竟已乘着方才乱时悄悄溜了。 易明、易挺还好云翼、铁青树此刻之悲愤、惊怒、失望却当真非世上任何言语所能形容。 云翼须皆张目眦几裂厉喝道:“追!” 云翼、铁青树当先易明、易挺两旁掩护孙小娇走在最后五个人分成扇形一路追查。 大旗子弟果然不愧是千锤百炼的江湖好汉虽在如此悲愤激动的情况中行动仍是毫不鲁莽。 只因在这草原中猎者与被猎者其实已没有什么分别无论难只要稍有不慎立时便要遭对方的毒手。 这草原中每分每寸之地都可能埋伏着致命的危机风吹草浪天地间弥漫着重重杀气。 风九幽的怪啸、怒骂仍不时随风传来显见得卓三娘仍在和他捉着迷藏他仍然无可奈何。 令人惊异的是在他如此大叫大嚷之下烟雨花双霜与飨毒大师居然仍然还未露面。 这两人到哪里去了?他们在做什么? 这问题虽然费人猜疑但云翼等人心胸中正燃烧着复仇的怒火这火焰燃烧得令他们忘记一切。 易明走在铁青树身旁两人不时会匆匆交换一个眼波眼波相触面颊一红又赶紧回过头去。 唯有在这时铁青树心里复仇的火焰才会暂时停息却另有一股完全不同的火焰在他心里燃起。 在漏*点与仇恨这两种世上最最炽热的火焰下这初涉江湖的少年正在忍受着双倍的煎熬。 突然云翼身子伏了下来。 别人虽未听到什么也未瞧见什么但云翼正是他们的马之瞻云翼身了伏下别人的身子也立都伏了下去。 只听云翼耳语般颤声道:“前面已现敌踪小心。” 这语声易明、易挺、孙少娇虽未听清但不听也可猜得出的一颗心却不禁为之悬了起来。 众人心房急跳蛇行向前。 他们此刻究竟是猎者还是被猎者他们此刻究竟是在围猎别人还是正在走入别人伏下的陷阱? 这连他们自己也分不清他们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 在这悬疑难决的俄顷问人人的紧张却已达到顶点。 草丛中终于有人声爆出来声音虽然不大却仍令众人俱都吃了一惊只听一人嘶声道:“盛大娘你真要反脸?” 另一个奇异的妇人语声道:“正是要反脸。” 两个声音后者乃是属于盛大娘的前者的语声云翼虽听不出但听那语声此人想必本是盛大娘的同路人。 云翼牙关紧咬两腮肌肉都起了阵阵痉挛。 仇人又已在他眼前他本该扑过去但心思一转却将身子伏得更低行动也更是小心谨慎。 这老人不动众人自更不敢妄动。 云翼身子已完全伏了下来自长草根隙间向前望去: 一个面容俊秀但眉间满带浮猾之气的少年半蹲半坐在那里右手拿着柄剑左手却环抱着个少女。 这少女仰卧在那里长长的、乌黑的头水云般垂落在地面胸膛虽在起伏但人已显见晕迷。 盛大娘便在他身前不及五尺外两人之间的长草已大多被践踏得平了仿佛方才也曾经有过一番剧斗。 她右手仍横持着那柄乌钢怀杖左手竟也抱着个少女这少女也已被制晕迷却赫然正是云婷婷。 盛存孝亦自未醒就躺在她身旁但盛存孝身旁竟还躺着一人两鬓已斑长髯也微现花白。 云翼不用再瞧第二眼便已看出他竟是云九霄。 这景象一入云翼之目他目中便几乎要喷出火来。 但他的兄弟与爱女俱已落在对头的掌握之中听人宰割这老人虽然悲愤填膺又哪敢随意妄动? 铁青树、易明、易挺也瞧见了也是惊愤变色。 易明、易挺担心的是水灵光大旗弟子担心的是云氏叔侄他们的对象虽不同着急的程度却毫无两样。 只听那少年沈杏白道:“方才你我还同心合力将这一老一少两个大旗门人擒了下来此刻你便要反脸了么?” 盛大娘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这句话你难道都不懂?就凭你尊卑不分你我乱叫老身就该要你的命。” 沈杏白道:“但……但你莫非忘了五福连盟?” 盛大娘道:“不错就为了这个所以老身到此刻还未动手只要你将这女了放下来老身就放你一条生路。” 沈杏白变色道:“这女子乃是我等仇人你为何……” 盛大娘怒道:“畜牲你只当老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瞧你那双鬼眼睛老身就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沈杏白眼珠子在水灵光娇躯上的溜溜一转道:“不错我是想将这少女占有……” 盛大娘怒喝道:“畜牲!你……” 沈杏白冷冷接口道:“我占有这女子后一来可以泄愤好教铁中棠那小王八做鬼都得要戴上顶绿帽子。” 听到这里云翼、铁青树等人已无一不是咬断钢牙手足颤抖一颗心几乎要恨得裂成碎片。 但云九霄、云婷婷还在别人掌握中他们咬断牙也要忍住——这忍受却又是何等痛苦? 沈杏白已接着道:“还有这女子已被花二娘认做她的女儿我占有她后生米煮成熟饭花二娘也只有将我认做女婿。” 他仰天一笑接道:“我若成了花二娘的女婿花二娘又怎会不为五福连盟出力如此一举两得的事你为何不让我做?” 盛大娘默然了半晌突又怒喝道:“不行万万不行这女子无论如何总是我盛家庄的媳妇生出来的谁也不能沾辱她。” 众人本在暗中奇怪不知盛大娘为何要对水灵光如此维护、听了这句话才自恍然大悟。 沈杏白却仍是神色不变悠悠道:“即使她是盛家庄人难道我沈某人还辱没了她?” 盛大娘怒喝道:“你这畜牲猪狗都不配。” 沈杏白道:“你在此相骂也不打紧但这话教家师听了却多有不便。” 他神色越是悠闲盛大娘怒气便越盛她本还顾忌司徒笑等人的面子是以迟迟不愿动手。 但此刻盛怒之下却什么也顾不得了当下怒喝道:“老身今日就要将你这小畜牲宰了看看司徒笑他们又能将老身怎样?”抡起怀杖当头击下。 众人见此自是暗暗称喜只望这两人打得越凶越好那时他们方自有机可乘才能乘机救出云婶婶等人。 但闻“呼”的一声草屑横飞。 盛大娘人虽己老怀杖却不老这一仗抡出当具有逼人的威势沈杏白哪敢硬接横掠两尺。 这时他身形又已没入长草间身手更是不便云翼等人俱已跃跃欲试只待盛大娘追击过去他们便要出手。 盛大娘怀杖果又抡出。 沈杏白不架不闪却突然大喝道:“且慢!我还有句话说。” 盛大娘手腕一挫道:“好再听你一句话。” 她在这怀杖上浸淫数十年功夫果然没有白费但见她枯瘦的手腕一挫便将数十斤重的纯钢怀杖轻轻带了回来。 沈杏白道:“你以大欺小我自非你敌手。” 盛大娘冷笑道:“你既有自知之明便应束手就缚。” 沈杏白亦自冷笑道:“但你怀杖只要再动一动我拼着挨你一杖手中剑先将你儿子刺死回剑再取这女子之命你瞧怎样?” 盛大娘怔了一怔高举着的怀杖“噗”的落了下来杖头戳入土中盛大娘白飘萧颤声道:“你……你敢?” 沈杏白道:“我有何不敢?” 盛大娘道:“你……你要……” 突然间倒卧地上的云九霄整个人弹了起来出了如风一瞬间便接连点了盛大娘背后的七处大穴。 云翼等人见到盛大娘已自住手方觉失望骤然又见此变化不禁大喜若狂纷纷一跃而起。 这时盛大娘身子方自倒下。 沈杏白还被这变化惊得怔在当地突见草丛几条人影猛虎般跃将出来更是惊得双腿软。 等他想起要逃时却已逃不了了易挺、铁青树、易明三人已夹击而上但见剑光一闪拳影飘飞…… 沈杏白已倒在地上。 这胜利的确来的太快云丸霄亦是惊喜交集。 云翼一手拍着他肩头开怀大笑道:“三弟真有你的我只当你真的不能动了哪知你却是在装蒜。这当真叫大哥我有些喜出望外。” 云儿霄亦自喜道:“大哥从天而降小弟更是喜出望外。” 二翼道:“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 云九霄道:“我和婷婷与大哥失散后便在此地将养以等待气力恢复哪知这两人却突然掩了过来……” 他一叹接道:“那时我气力未复明知纵然动手也必落败便索性装成不能动弹的模样由得这姓沈的小畜牲来点我穴道。” 云翼奇道:“你穴道既被点为何还能出手?” 云九霄展颜笑道:“我偷眼瞧他手指来势见他要点我气血海穴。我手掌便先悄悄藏在破解之处他手指一下我便乘着气血还未被封闭的那一刹那间将之解开他这一指虽点下却如未点一样。 云翼拊掌笑道:“我早就说过三弟乃是本门智囊如今可见果然个差青树你门可得多学学三叔的榜样。” 劫后重逢的欢喜大获全胜的得意瞬息间又被仇恨代替云翼目光转向盛大娘面上笑容便消失不见了。 易明、易挺早已自沈杏白怀中抢过水灵光铁青树解开了云婷婷穴道。 云九霄一足将沈杏白踢到盛大娘 身侧道:“大哥要将这两人怎样?” 云翼嘶声道:“杀!杀!杀!除了杀还能怎样?” 云九霄道:“就在此地动手?” 云翼切齿道:“就在此就在此刻……” 但就在此刻一种母子天性感应却使得生具至孝一直晕迷不醒的盛存孝突然醒了过来。 他虽然始终晕迷未醒却仿佛早已知道一切事的演变方自醒来便挣扎着爬起嘶声道:“若要杀家母先杀了我吧!” 云翼还未答话易明、易挺早已蹼地跪下。 易挺道:“盛大哥虽然不幸生为大旗门之敌却始终未曾做过残害大旗门之事老前辈切切不可出手。” 易明道:“盛大哥非但不能算是大旗门之敌反与铁中棠道义相交老前辈看在铁中棠面上也不能出手。” 云翼双拳紧握木立不动。 铁青树嘶声道:“其子之善并不足偿其母之恶……” 易明哀叫道:“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吧!” 铁青树狠狠一顿足再不说话。 一时之间众人群相默然但见云翼胸膛起伏渐渐剧烈但闻云翼呼吸之声渐渐粗重…… 突然间一个人分开长草走了出来。 众人心情激动间竟谁都没有留意到这人是怎么来的此刻骤然吃厂一惊退后半步转目望去。 此人一身青衣云鬓蓬乱面容虽生得秀丽动人但眉宇间却带着份茫茫然的痴呆之色。 她骤然见着这许多人既不欢喜也不吃惊更不害怕反而歪了歪头嫣然一笑道:“原来有这么多人呀!” 易明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你。” 那少女颔笑道:“不错是我不是我是谁呢?” 云翼厉声道:“你是谁?” 那少女道:“我是谁?……哦!对了我是冷青萍。” 云翼变色道:“冷青萍?你莫非乃冷一枫之女?”他此刻也已想起这少女正是年余前到那荒间古庙中去通风报讯之人只是比起那时来她已不知苍老了多少憔悴了多少骤然间竟难以认得出她了。 冷青萍歪着头茫然道:“冷一枫……嗯!不错他是我爹爹我方才还用鞭子抽过他……嘻嘻!女儿打爹爹你说好玩不好玩?” 他竟自嘻嘻笑了起来但众人心中可全无半分笑意呆呆的望着她亦不知是惊异还是怜悯。 冷青萍眨了眨眼睛茫然笑道:“你们是谁呀?我……我好像认得你们又好像不认识好像见过你们又好像没有见过……” 突然举起手来用力打着自己的头恨声道:“头呀头呀!可恨的头呀!有些你明明该记得的事为何会突然忘记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她越打越重越打越响云婷婷委实忍不住了一步窜了过去一把拉着她的手道:“你是见过我们的那日我们在古庙中若非你来我们……” 冷青萍拍掌笑道:“哎呀!不错古庙……古庙……” 云婷婷道:“对了古庙你可记得了么?” 冷青萍道:“当然记得那古庙好好玩呀!有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还有两个人在打架飞来飞去。” 云婷婷道:“我说的不是这古庙是那日……” 冷青萍道:“是的是的我不骗你那古庙真是好玩极了红的墙黄的瓦就好像是……是黄金似的。” 众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但是又是失望又是为她悲哀云婷婷更是满眶热泪位然欲涕。 云翼叹道:“此女只怕已疯了念在昔日之情……唉!让她走吧!再与她多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云九霄心念一动突然道:“且慢。” 云翼奇道:“你要留住她为什么?” 云九霄沉声道:“痴呆之人有时说话最是可信。” 云翼更奇道:“这……这又怎样?” 云九霄且不答话转身道:“冷姑娘那古庙你可是方才去过?” 冷青萍颔笑道:“对了我刚从那里出来。” 云翼摇头叹道:“这草原上哪有什么古庙只怕她是……” 云九霄摇手打断了他的话又自问道:“在那古庙中打架的人你可瞧见了?” 冷青萍道:“自然瞧见了瞧的可清楚哩!” 云九霄道:“他们是何模样?” 冷青萍又歪起了头沉吟道:“他门……哦对了他们一个是男一个是女……那男的还是我爹爹的师父哩!我可不能告诉别人。” 她明明已告诉别人还说不告诉别人心神之痴迷实已可想而知众人唏嘘间却又吃了一惊——飨毒大师原来在那里。 云翼动容道:“和他动手的莫非是花二娘?难怪他两人始终不曾露面了……冷……冷姑娘古庙在哪里?” 冷青萍笑道:“就在那里左转右转再左转再右转……头一低再左转……再左转还是左转……” 云翼苦笑道:“莫要转了你带我等去吧!” 冷青萍突然以手掩面呼道:“我不去……我不去……我再也不去了。” 云翼叱道:“你为何不去?” 冷青萍道:“那地方虽好玩可也可怕得很四面都好像有鬼……鬼!鬼!有好多鬼!我不去……不去……” 云翼顿足道:“这……这……唉!” 云九霄突然笑道:“我知道了你是在骗人。” 冷青萍道:“不不我没有骗你。” 云九霄道:“你明明没去过那地方根本不知道它在哪里所以才不肯带我们去……这是个骗子我们莫要理她。” 冷青萍道:“我不是骗子我……好我带你们去就是了但……但我可再也不愿进去我要在门口等着行么?” 云儿霄喜道:“只要你带路进不进去全部由得你。” 冷青萍道:“好走吧!” 缓缓转过身子缓缓走入草丛。 众人此刻都已隐隐约约的猜到那神秘的古庙中必定隐藏着有某些秘密见她一走都忍不住跟了过去。 云九霄悄声道:“这两人……盛……” 云翼沉吟半晌顿足叹道:“纵要取她性命也不可当着孝子之面。” 云九霄低声道:“小弟也正是此意。” 目光转处只见易明抱着水灵光易挺已扶起盛存孝又瞧见有个妇人——孙小娇正俯着望着沈杏白出神。 他一眼瞧过当下唤道:“青树你过来。” 铁青树转身而回道:“三叔有何吩咐?” 云九霄道:“你抱起盛大娘若有变故……” 语声突顿立掌一砍方自接道:“你懂得么?” 铁青树道:“弟子省得。”当下俯身抱起盛大娘。 盛存孝嘶声道:“多谢兄台……多谢各位前辈在下在下……”长叹一声黯然垂无言的随着易挺走去。 云九霄目注孙小娇道:“这位姑娘……” 孙小娇回眸一笑道:“你可是要我抱他么?好!”不等云九霄再说话便抱起沈杏白跟着易家兄妹向前行去。 云翼皱眉道:“你怎么要她……” 云九霄截口笑道:“大哥放心小弟自会紧跟着她的。” 冷青萍以手掌分拂长草当先而行。在这危机四伏的草原中她竟是走得安安逸逸仿佛在散步似的。 跟在她身后的一行人却不免有些提心吊胆但事已至此也只有往前走得一步算一步了。 只见她走上一段路便要转个弯。 云翼皱眉道:“草原之中何须转弯。” 云九霄苦笑道:“既是要她带路也只有由得她了。” 云翼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但闻风九幽呼啸叱骂之声又已到了近前:“卓三姐算我服了你了你竟要怎样?说吧” 又听卓三娘尖细的语声道:“你骂够了么?” 风九幽道:“小弟怎敢骂三姐小弟……” 卓三娘道:“你不敢骂我方才骂的是谁?” 风九幽道:“方才……方才骂的是我自己我是个混帐畜牲我不是东西我里里外外都不是个东西。” 卓三娘道:“以后呢?” 风九幽道:“以后三姐说什么小弟就听什么三姐要我翻筋斗我就翻筋斗三姐要我吃粪我就吃粪。” 卓三娘道:“你若口是心非又当如何?” 风九幽道:“那……那就随便三姐怎样。” 卓三娘道:“随便我怎样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风九幽道:“我说的全是我说的三姐姑奶奶你饶了我吧!这家伙不是人我好歹也是人我怎跑得过他。” 卓三娘笑道:“好随我来吧!” 这些话自风中传来时远时近时而飘忽不可闻。 说到这里众人只见跟在毒神后那淡灰的人影突然趋了前去身形一闪间便已掠在了风九幽前面。 等到众人再瞧时三个人都已不见了。 云翼叹道:“闪电卓三娘之名果然名下无虚若单以轻功而论只怕连夜帝、日后都未见能赶得上她。” 云九霄微喟道:“闪电卓三娘轻功本无双飞擒双燕子踏水波不扬……错非是她别人又怎能将风九幽如此戏弄?” 云翼道:“只是……不知道她向风九幽借去的‘家伙’究竟是什么?若说是人世上又有什么人能撄毒神之锋?” 云九霄接道:“若不是人那又是什么古怪东西?” 云翼道:“天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全本小说网 ) 第四二章 落日照大旗 草原辽阔人行其中只觉似乎漫无边际。 一行人跟着冷青萍也不知走了多久。 云翼终于不耐道:“这丫头莫非在戏弄我等?” 云九霄笑道:“想必不至于。” 云翼“哼”了一声默然半晌忽然又道:“但我等纵然寻着了那古庙又当如何?” 云九霄道:“如此穷谷草原中竟有古庙这古庙必定隐藏着许多神秘之事这些事只要与武林有关想来也必与本门有些关系。” 云翼道:“不错近数十年来武林中之秘密或多或少总与我大旗门有些关系尤其在黄河以北这六省……” 他浓眉一皱接道:“但花双霜与飨毒既在那里这两人都与我等是敌非友我等此番前去岂非自找麻烦?” 云九霄叹道:“大哥有所不知以小弟所见本门之恩怨牵涉极广也极复杂并不如昔日我等想像那般简单。” 云翼道:“这个为兄也知道。” 云九霄道:“是以单凭本门弟子之力要想复仇雪恨绝非易事何况……唉!一年以来本门弟子又凋零至斯。” 云翼仰天笑道:“但愿苍天助我……” 云九霄目光闪动道:“此时此刻便是苍天赐我等之大好良机。” 云翼道:“此话怎讲?” 云九霄道:“此时此刻当今武林的顶尖高手都已到此地这些人有的神智大常有的心怀鬼胎彼此之间又都有着恩怨纠缠我等正可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来造成我等的有利局势。” 云翼道:“话虽不错但……” 云九霄截口道:“这些人看来虽与我等是敌非友但我等只要善于应付他们便非但不会与我等为敌反而会从旁相助譬如说花双霜……她心目中的爱女已在我们掌握之中我等为何不可令她为我等做些事。” 云翼皱眉道:“这……这岂非有些……” 云九霄叹道:“小弟知道大哥之意是说此举做得未免有欠光明但我等肩负着血海深仇为求复仇也只有不择手段了。” 云翼长叹道:“自是如此……” 突听冷青萍娇呼道:“这就到了。” 众人心头一喜放眼望去只见这里果然己到了草原边缘前面也是一片山岩并未受震波影响仍然巍然耸立但岩山峥嵘寸草不生更瞧不见片瓦根木哪有什么古庙的影子。 云翼瞧了半晌怒道:“古庙在哪里?” 冷青萍道:“就在前面山下。” 易明奇道:“山下?古庙在山下?” 冷青萍嘻嘻笑道:“我还没有说完哩!大妹子你急什么?” 易明道:“求求你快说吧我急死了。” 冷青萍道:“山下有个小洞你把头一低就可以进去了进去之后左转再向左转还是向左转……” 云翼道:“待老人进去瞧瞧。”纵身一跃当先而去。 众人纷纷相随在后到了山崖下只见长草直生到山脚骤眼也瞧不出什么洞穴但仔细一瞧便可现一处长草有被人踏践过的痕迹而且还隐约可以听见有风声自长草后的山崖间传出。 云九宵道:“只怕就是这里。” 冷青萍站在远远的道:“不错就是那里你们进去吧我可要走了。”长一甩分开长草竟真的扬长而去了。 众人瞧着她背影都不禁呆了一呆。 云翼沉声道:“这其中莫非有诈?” 铁青树道:“不错又有谁知道这洞穴不是诱人的陷阶这少女说不定是假作痴呆好教我们上她的当。” 易明道:“绝不会她不是这样的人。” 云婷婷幽幽道:“她若是这样的人昔日又怎会不顾性命前来报警何况她对铁二哥那等情意又怎会来害我们。” 铁青树道:“说不定她本性已被迷失。乃是受命而来的她既然跟着飨毒大师这……这岂非极有可能。” 云婷婷一怔讷讷道:“这……唉!” 众人面面相觑既觉易明与云婷婷的话是不错却又觉得铁青树说的有理一时间谁也拿不定上意。 于是人人目光都望向云翼只等他来裁夺。 云翼目光却瞧着云九霄道:“三弟你看怎样?” 云九霄沉吟半晌断然道:“我等既然已来到这里纵是陷阱也要进去瞧瞧。” 云翼振臂道:“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草丛中的洞穴高仅四尺众人果然要低头才能进去这洞口虽不大但却显然经过人工修凿。 洞穴周围青苔之下隐约仍可瞧得出雕刻痕迹。 云九霄方待入洞又自退后撕下一片片衣袂将石上青苔用力擦去却现石上的雕刻竟是精致绝伦。 围着那四尺见方的周围雕的全是武士装束的人物有的正跃马试剑有的正在刺击搏斗。 雕纹虽因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但一眼望去只见石上每个人物都雕得虎虎有生气仿佛要破壁而出。 云九宵沉声道:“大哥你看此地果与武林有关。” 云翼道:“为兄当先。你从旁掩护。” 话犹未了已矮身走了进去。 云九霄等人相继而入易明抱着水灵光走在最后突然觉云婷婷犹未进去却大在瞧着石上雕图出神。 易明笑道:“走吧这又有什么好瞧的。” 云婷婷道:“我觉得这些图画有些奇怪。” 易明道:“有何奇怪?”当下也不觉凑望去。 那上面雕的人物虽多但仔细一瞧面容却大多一样这百十个人物仿佛原只是四、五个人。” 云婷婷道:“你可瞧出来了么?” 易明道:“嗯!这些图画仿佛是连贯的仿佛是在叙述一个故事……这第一幅图是说这大汉被人夹击已将落败……第二幅……” 突然洞内易挺唤道:“二妹快进来。” 易明笑道:“走吧!这些图画纵然在说个故事也不会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一把拉住云婷婷俯走了进去。 云婷婷虽已被她拉得不由自主冲入洞中但仍依依扭转头来瞧这古老的雕图竟似对她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这连她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入洞之后是一条曲折而又黝黯的秘道。 这婉蜒于山腹中的秘道昔日想必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方始修凿而成道旁光滑的石壁间每隔十多步便可现一盏形式古拙铸工雅致的铜灯只是如今无情的岁月已剥夺了它昔日辉煌的外衣换之以一层重而丑恶的苍苔绿油油的宛如蛇鳞于是便使得这秘道每一角落中都弥漫着一种令人心魂俱都为之飞越的肃杀悲凉之感。 众人一入此间眼中所见到的是这诡秘而颓伤的残败景象鼻中所呼吸到的是这古老而阴森的潮湿气息。 这感觉正如走入坟墓一般沉重得令入透不过气来。” 就连云翼都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脚步。 他心中似乎有一种奇异的不祥之感一秘道尽头的荒祠之中似乎正有一种悲惨的命运在等着他。 但是他明知如此也无法回头他身子里竟似有一种邪恶的力量在推动着他要他不停的往前走。 他脚步虽缓慢面容虽沉重但心房却出奇兴奋的跳动着——在前路等着他的纵是无比悲惨的命运但不知怎的他非但不愿逃避反而迫不及待的想去面对着它云九霄、铁青树、云婷婷此刻的心情正也和他一样——这奇异的秘洞荒词对大旗子弟而言竟似有着一种奇异而邪恶的吸引之力这吸引力竟使得他们能带着一种兴奋的心情去面对噩运甚至面对死亡。 秘道终于走到尽头。 又是一重门户——又是一重满雕浮图的门户。” 走到这里云翼再也抑止不住心头的激动也不管那门里是有人?无人?更不管那门里是何所在? 他竟似突然忘去一切大喝一声狂奔而入。这素来镇静的老人竟突然变得如此冲动在这危机四伏的诡秘之地竟敢如此大喝如此狂奔。众人不由得都吃了一惊蜂涌而入。 祠堂中弥漫着被他方才那一声大喝震得漫天飞舞的灰尘云翼木立在灰尘中仿佛呆了一般动也不动。 这荒祠中哪里还有他人的影迹? 易明抽了口凉气喃喃道:“花二娘和飨毒大师都不在这里……难道那冷姑娘方才是骗我们的?” 她心中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但转目瞧了半晌瞧遍了这荒词中每一角落后却突又喃喃道:“她没有骗我……没有骗我。” 与其说这里是间荒凉的祠堂倒不如说它是颓败的殿宇——穹形的雕图的圆顶下支撑着八根巨大的石柱十余级宽阔、整齐的石级后是一座巍峨的神龛两座威武的神象。 尘埃虽重苍苔虽厚阴黯的角落中纵有鸟兽的遗迹密结的蛛网但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以掩没这殿宇昔日的堂皇直至今日人们走入这吧仍不禁要生出一种不可形容的敬畏之感几乎忍个住要伏倒地上。 但灰尘消散后便又可现石柱上、石壁间、神龛里……到处都嵌满了一粒粒亮晶晶的东西。 它们的晶光闪动看来与这陈旧古老的殿宇委实极不相称这正如阴黯的苍穹竟满布明亮的繁垦一般令人感觉惊异——众人情不自禁凝目望去这才觉这一粒粒晶亮之物竟全都是立可置人于死的暗器。 这些暗器五花八门大小不同有的是五茫珠、梅花针、银蒺藜、夺魂砂……这些暗器虽已不同凡俗但云九霄等人总算还能叫出它们的名字然而除此之外竟还有其他数十种更是千奇百怪种类繁多有的如飞钹有的如绞剪有的如刀剑有的如螺旋但却俱都小如米粒几乎目力难辨。 云九霄等人虽然久走江湖见多识广但有生以来非但来曾见过这样的暗器甚至连听都未曾听过。 最令人吃惊的是这些体积细小份量轻微看来连布帛都难以穿透的暗器此刻竟邵深深嵌在了那坚逾精钢的青石中这施放暗器之人却又是何等惊人的手段却又有何等惊人的内力!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俱都不约而同的忖道:普天之人除了烟雨花双霜又有谁能同时施放出这许多奇异的暗器又何谁能令这些器裂石穿木? 易明道:“那位冷姑娘方才果然并术骗我们烟雨花双霜与飨毒大帅果然曾经在这里中死恶斗只是……” 铁青树不禁接口道:“只是……不知这两人此刻又到哪里去?” 云九霄皱眉道:“也不知这两人究竟是谁胜谁负?” 他目光自那一点点闪亮的暗器上掠过心下却在思量:飧毒要这烟雨般的暗器网中逃得生路只怕是难如登天的了。 众人虽然未能眼见方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但目睹这大战的遗迹各各心下却也不免有许多不同的感怀。 易明眼波飘来飘去口中轻叹道:“只恨咱们来迟了一步……来迟了一步……” 突见云婷婷快步奔上石阶她脚下奔行虽快但双目却只是直勾勾的瞧着那两尊威武的神像。 神像的面目也已被苍苔掩没根本什么都瞧不清但云婷婷却仍瞧得出神甚至连膝盖撞着那坚硬的石桌时她也丝毫不觉疼痛手一撑上了石桌撕下一块衣袂接着跃上那巨大神像的肩头。 云九霄皱眉道:“婷婷你这是做什么?” 云婷婷头也未回似是根本来曾听到他的话只是颤抖着伸出手掌去拭擦那神像面上的苔痕。 云九霄还待喝问目光忽然瞥见云翼——云翼的一双眼睛竟也直勾勾的瞧着那神像竟也似瞧得痴了。 刹那之间云九霄但觉心弦一阵震颤热血冲上头颅竟也突然忘却了一切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那神像。 易明兄妹瞧着他们奇异的神情心中竟也不办自主泛起一种奇异的预兆只觉仿佛有什么惊人的事要生似的…… 沉厚的苍苔终于被擦干净露出了神像的脸。 那是一尊威武、坚毅而勇敢的脸眉宇间充满了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百折不回之坚强意志。 易挺一眼瞥过心头便不觉一跳他只觉这张脸竟是这么熟悉仿佛就在片刻前还曾见过。 易明却已忍不住脱口道:“这……这岂不是云老前辈……” 话声方顿只见云翼、云九宵竟已扑地跪倒。 就在这刹那间他两人面上神情的变化竟真是笔墨所难形容——那似惊、似喜又是悲怆、又是激动…… 云婷婷面上已有泪珠流下。 她咬着牙又拭去神像面上的苔痕要待跃下但双膝一软整个人宛都伏倒在那巨大的神桌上。 孙小娇瞧得目定口呆悄悄上到易明身旁悄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易明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其实她心中已隐约猜出这是怎么回事只是一时还不敢断定……她实难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巧遇。 大旗弟子都已翻身跪倒面上俱是满面泪痕。 云婷婷颤声道:“果然是的……果然是的……” 云九霄流泪道:“是的……是的……” 孙小娇忍不住道:“是什……” 语声未了突听云翼仰天悲嘶道:“苍天呀苍天……弟子当真再也梦想不到能在此时此地瞧见两位祖师爷的遗容想来我大旗门复仇雪耻之日已真的到了。” 孙小娇心头一震大骇道:“这……这莫非是大旗开宗立派的两位前辈么?” 这时人人都已觉出左面一尊神像的面容实与此刻跪在地上大旗掌门云翼有六分相似之处” 易明、易挺也已跪倒。 盛存孝面色惨变喃喃道:“天意……天意。” 云婷婷挣扎着自石桌上爬起突又呼道:“爹爹这桌上还雕有字迹。” 云翼道:“说的是什么?” 云婷婷一面以衣擦拭一面念道:“谨祝云、铁两位恩公子孙万代家世永昌……” 云翼凄笑道:“子孙万代家世永昌……” 他环顾门下弟子之凋零老泪不禁更是纵横而落。 只听云婷婷颤声接道:“这下面具名的是……是……”她语声中突然充满怀恨、怨毒之意嘶声接道:“盛、雷、冷、白、黑、司徒六姓子弟同拜!” 这几个字说将出来盛存孝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哗。 云翼已仰天惨笑道:“好个六姓子弟同拜好个子孙万代你六姓真恨不得我云、铁两家子孙死得干干净净才对心思。” 惨笑声中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盛大娘嘶声道:“天意天意叫你们今日来到这里亲眼瞧见你们祖宗留下的话你……你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盛大娘紧闭双目咬牙不语。 云翼大喝道:“盛存孝你既称孝子可知今日你若对你母亲尽孝便是对你祖宗不孝么?” 盛存孝黯然道:“晚辈……晚辈唉!实是无话可说。” 云翼厉声道:“既是无话可说……好盛大娘老夫瞧你儿子面上再给你个机会。”一掌震开盛大娘的穴道怒喝道:“起来与老夫决一死战!” 他后退两步回身面对着那两尊巍峨的神像颤声道:“两位祖宗在上弟子云翼今日便要在两位老人家面前了结大旗门的恩怨弟于这就以仇人的鲜血来祭两位老人家在天之英灵!” 他双臂一振方待回身—— 突然间一个语声自石像上传了下来。 这语声飘渺而诡秘宛如幽灵。 这语声一字字道:“云翼呀云翼你错了大旗门的恩怨岂有如此容易了结的你纵然杀了盛大娘又有何用?” 语声骤起众人已俱都大惊失色诡秘的庙堂中古老的神像后竟突有人语传出怎不叫人心胆皆丧。 云翼身子震颤踉跄后退颤声道:“你……你……” 他震惊之下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那语声又已接道:“大旗门恩怨纠缠其中牵连之众实是你难以想像幸好这其中有关之人今日已俱都要来到此间。” 云翼鼓足勇气嘶喝道:“你怎会知道?” 那语声道:“我怎会不知道世上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云九霄忽然大喝道:“你是谁?” 但此刻已觉这语声乃是自石像后出来的大喝声中身形骤起向那石像后扑了过去。 哪知他身形还来到石像后突然有一股风声击出风势虽不强劲但却己将云九霄震得凌空翻身落地踉跄欲倒。 云翼又惊又怒亦自喝道:“你究竟是谁。” 那语声咯咯笑道:“我方才还救了你性命你如今已忘了么?” 云翼大骇道:“卓三娘!” 那语声道:“不错我正是卓三娘我方才既然救了你性命可知我此刻万万不会害你你怎能不听我良言相告?” 云翼道:“你……你要我怎样?” 卓三娘道:“你若真的要大旗门恩怨了结且随我来。” 语声中一条人影自石像后掠出如龙飞、如电击在众人眼前闪了一闪便又消失无影。 但就只这一闪之间众人多已现那两尊石像之中竟还有一条秘道卓三娘显见便是自那里出来的。 这秘道后说不定隐藏着更大的凶险但云翼等人此时实已别无选择纵然拼了性命也要闯一闯的。 云翼人喝一声道:“大旗门下随我来。” 双臂振处当先掠去。 云九霄转望向盛大娘沉声道:“你是否还要……” 盛大娘冷笑截口道:“不用你费心事已至此我难道还会走么?”微一迟疑转身接过他爱子紧随云翼而去。 石像后果然另有一条秘道。 这道路自然更是曲折更是黝黯云翼等一行人行走在这秘道中心情之激动自也较方才更盛。 卓三娘人影早已不见已笑声却不时自前面黑暗中传来似是在为这一行人指引着道路。 众人但觉身上寒意越来越重。走了半晌突听前路竟有叱喝、尖啸之声传来那尖锐之声竟似自毒神冷一枫的。 接着又听得卓三娘遥遥道:“这就到了壮起胆子过来吧!” 然后道路前方便隐约可以瞧见有了天光。 这时再无一人说话唯有心房跳动之声越来越响众人的脚步也不禁越来越快—— 突然间眼前豁然开朗。 一重门户更是高大。 门内光亮已极竟也是一重殿堂建造得比前面更是巍峨更是堂皇神龛上也有两尊更巨大的神像面容虽已被苍苔所掩但奇怪的是这神像看来竟是两个女子更奇怪的是如此巍峨的殿堂左面竟倒塌了一面石块堆散乱石嵯峨天光直射而入照亮了整个殿堂。 然而这些奇怪之处众人已全都无心细瞧只出殿堂中另有惊人之事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震耳的叱咤声尖厉的怪啸声以及一阵激荡的风声正已弥漫了这有如皇宫大殿般的庙堂。 两条人影兔起鹘落正在恶斗所有的声音便都是自这两条恶斗着的人影身上出来的。 这两人一个是啸声不绝跳跃如幽灵僵尸众人不必瞧清他身影便已知道他便是毒神。 另一人叱咤不绝掌中挥舞着一柄巨斧斧影如山风声呼啸直震得远在数丈外的云翼衣袂俱都为之飘起。 这人影体内生像是有一股无穷无尽的神力竟将那柄大如车轮的巨斧舞得风雨不透。 毒神空自激怒但两只毒爪却再也休想沾着那人的身子他连声厉啸围着这人影打转直等斧影稍露空隙但这人影却似永远不知疲累竟生像直可将这柄巨斧从现在一直挥到永恒。 众人几曾见过如此惊心的恶战、不觉俱都瞧得呆了。 易明恍然道:“原来这就是风九幽口中所说的‘那东西’但这人却又是谁?又怎会有如此神力他……他难道也不是人么?” 转目望去只见云翼双目直瞪着这人影眼珠子都似已将掉出。他瞬也不瞬瞧了半晌突然嘶声大呼道:“么弟!这是么弟!” 云九霄亦已大呼道:“么弟你怎会在这里?” 两人激动之下已待向前扑去但眼前突然一花卓三娘已伸开双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只听她沉声道:“不错这正是你们的么弟也是世上唯一能挡住毒神之人我将他带来此地便为的是要他与毒神一战。” 云翼道:“但么弟他……他看来……” 卓三娘笑道:“不错他神志看来是有些不对只因他心灵已被迷失要他与毒神相战正是再也恰当没有。” 云翼嘶声道:“老夫身为大旗掌门怎能眼见他如此受苦怎能眼见他独自奋战老夫纵然拼了性命也要……” 卓三娘截口笑道:“他心灵已迷失怎会受苦怎知受苦何况他此刻早已六亲不认你若前去插手他反会误伤了你。” 云翼道:“但……但……” 卓三娘道:“要知他心灵迷失之后已可将体内潜力全部使出此刻实已是大旗弟子中最具威力之一人而那毒神冷一枫此刻也无疑为五福连盟中最强的高手他俩人此番作战实无异为大旗门与五福连盟的关键之战这又有何不可?以你之武功前去插手……岂非多此一举。” 她这“多此一举”四字用的虽是十分客气但言下之意却正是在说:“你若前去插手岂非枉送性命。” 云翼呆了半晌顿足长叹一声再不说话。 这时众人之目光终于自毒神与赤足汉身上移开。 易明转四望只见神案上石像下相隔三丈盘膝端坐着两人左面端坐的一人赫然竟是风九幽他想是因为方才体内耗损过巨此刻正在闭目调息右端坐着的却正是飨毒大师赤红的面容已微现青灰之色显然已自负伤这两人本是冤家对头此刻竟然共坐在一张石桌之上想见两人必定俱都是早已无力动手的了否则岂作早就要拼个你死我活? 再看石案后闪闪缩缩露出三个人头正狠狠盯着云翼、却赫然是黑星天、白星武与司徒笑。 易明一眼瞧过忍不住诧声自语道:“奇怪他三人也来了但花二娘怎的……” 只听卓三娘接口笑道:“花二娘找她的女儿去了。” 易明道:“那……那么温姑娘呢?” 卓三娘道:“温黛黛已在司徒笑手中。” 易明失声道:“哎呀!这如何是好!” 卓三娘微微一笑道:“温黛黛本是司徒笑的人此刻又回到司徒笑身旁正是天经地义的事却要你为她着什么急?” 易明也不觉呆了一呆亦自顿足轻叹一声再不说话——事已至此她又还有什么话好说? 云九霄转目四望心下却有些欢喜。 此刻花二娘已去风九幽、飨毒负伤剩下的高手已只剩下卓三娘一人而卓三娘看来却对大旗门并无恶意。 再看敌我双方情势敌方盛大娘已落己手盛存孝已不能战亦不愿战剩下的黑星天、白星武、司徒笑三人已不足为虑只要赤足汉不败大旗门的血海深仇今日是必将得报的了。 一念至此云九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微笑。 他不等微笑消失轻轻一拉云翼衣袂沉声道:“大好良机稍纵即逝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云翼精神一震道:“正是!” 挥手一召接道:“青树、婷婷对白星武我取司徒笑黑星天便是三弟你的了!”活声未了身形已自展动而起。 斧风与人影几乎占满了整个殿堂云翼只有沿壁而行云九霄、铁青树以及云婷婷急步相随在后。 这四人俱是热血奔腾目闪杀机就连云婷婷眉宇间都满含肃杀之气急待杀人的鲜血一浇胸中之怒火。 卓三娘目送他们的背影嘴角竟泛起一丝微笑颔笑道:“好好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目光一转笑容突敛沉声接道:“但这是大旗门与五福连盟自身的恩怨除了你们当事人外谁也不得多事插手知道了么?” 盛大娘冷笑道:“但我却可动手的。” 方待放下盛存孝身子突然一震惊呼声中翻身跌倒原来盛存孝竟拼尽全力点了他母亲的穴道。 母子两人齐都滚倒在地。 盛大娘惊怒交集嘶声道:“存孝!是……是你?” 盛存孝热泪满眶道:“孩儿该杀但……但孩儿……” 盛大娘怒骂道:“畜牲!你这不孝的畜牲!” 卓三娘笑道:“你莫骂他你儿了是为了你好你此刻不动手将来双方无论谁胜谁负你都可置身事外你何乐而不为?” 只听一声怒喝云翼铁拳已击向司徒笑胸膛。 司徒笑厉声狂笑道:“好姓云的你只当我司徒笑真的怕了你么?”他既然非战不可也只有鼓足勇气全力反扑。 那边黑星天与云九霄一占术已各各攻出七招铁青树与云婷婷自也已双双缠住白星武了! 他们胸中压积了数十年的冤仇此刻一旦得以泄招式之狐毒凌厉不用说也可想得出。 白星武三人也知道今日之战若不分出生死是万万不会罢手的了除了拼命之外已别无其他选择。 一时之间但见拳风掌影呼啸澎湃杀气凛凛逼人眉睫远在数十丈外的易明都可觉出这般杀气的存在。 这些人武功虽非绝顶高手但就只这股杀气也足以令人惊心动魄易明更是心房跃动不住在暗中为铁青树助威。 卓三娘含笑瞧了她一眼忽然笑道:“你虽非大旗子弟但看来必是帮着大旗门的了。” 易明道:“正义之师人人得而助之。” 卓三娘笑道:“好个正义之师只可惜……唉!” 她故意顿住语声易明果然忍不住追问道:“只可惜什么?” 卓三娘徐徐道:“只可惜这正义之师今日只怕已将全军覆没了。” 易明面容倏变但瞬即摇头笑道:“就凭黑星天、司徒笑等三人又怎会是他们的敌手?即将全军覆没的只怕是五福连盟吧!” 卓三娘道:“哦……那毒神又如何?” 易明道:“毒神岂非已有人抵挡?” 卓三娘微笑道:“不错毒神已有人抵挡但赤足汉能将毒神抵挡已是竭尽全力却是万万无法将之除去的何况……人之潜力总归有限最多再过半个时辰他也是无法再能抵挡得住的了。” 易明失色道:“那……那又如何?” 卓三娘道:“那时正义之师便将全军覆没。” 易明咬牙道:“那时我等好歹也得想个法子将毒神……” 卓三娘面色突然一沉道:“作当事之人谁也不准插手这话你莫非忘了?” 易明变色道:“难道你……你竟忍眼见他们死?” 卓三娘道:“我行事索来公正既不许别人为五福连盟帮拳便也不许有人们助大旗门若有谁敢妄自出手须得先过了我卓三娘这一关。” 易明怔了半晌嘶声道:“你明知大旗门要遭毒手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明明有所偏袒还说什么行事公正你……你……你简直……” 卓三娘厉叱一声道:“好大胆的女子在三娘面前说话也敢如此无礼莫非你只道三娘没有手段封住你的嘴么?” 易明又是一怔扭转头上满腮珠泪如雨而落。 易挺自也是怒愤填膺但在这武林绝顶高手面前他两人除了忍耐又能做什么?难道还上送死不成。 过了半晌只听卓三娘道:“事已至此你还哭什么且瞧瞧那边吧!” 易明忍不住回望去只见云翼招式虽猛但司徒笑以小巧的身法闪展腾挪一时倒也不致落败。 云九霄虽已占得上风却也不易得手只有白星武…… 白星武身受两小夹攻却已左支右继狼狈不堪。 云婷婷、铁青树竟是初生之犊不怕虎无论白星武施出什么招式他两人竟俱都硬碰硬给他顶了回去。 白星武满头大汗一掌拍出左胁竟然空门大露。 铁青树怎肯饶人虎吼一声欺身而上。 谁知白星武力虽不敌他两人但交手经验之丰却不知要比他两人强胜多少这是招空门竟是诱敌之计。 铁青树身形方欺入白星武左掌突围一掌拍下铁青树招式已然用老哪里还能闪避。 易明失声道:“呀!不好。” 呼声方了铁青树已被这一掌震得飞了出去。 这一掌虽是击中铁青树却宛如打在易明心上一般。她当真是心痛欲裂几乎要不顾一切扑过去。 却见铁青树在地上滚了两滚竟又一跃而起原来白星武方才一掌虽打个正着但终于被云婷婷牵制一掌并不能使出全力。 云翼眼观四面大喝道:“好孩子再上!” 铁青树嘶声道:“是!”果然又自扑上他虽已疼得面目变色满头冷汗但强悍之气并未稍有减弱。 易明直瞧得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普天下的女孩子家又有谁不希罕自己的心上人是条铁汉! 卓三娘笑道:“看来你对那小伙子倒不错。” 易明道:“哼!”转过头去不理她目光转处却突然现身后少了两个人——孙小娇竟抱着沈杏白乘着大乱悄悄溜了。 但这时她已无暇去顾及孙小娇的事只因就在这时盘膝端坐的风九幽突然长身而起。 易明、易挺心头俱都不觉一惊。 易明道:“风九幽也不是当事人你也不能让他出手。” 卓三娘微微笑道:“你放心他不会出手的。” 风九幽果然瞧也不瞧战局一眼只是缓步走到了飨毒大师的面前易明这才为之松了口气。 但见卓三娘目光中却已闪动起一丝诡秘而得意的微笑。似乎早已算定了风九幽必定会做出件惊人之事。 风九幽走到飨毒面前飨毒已是面色惨变显见风九幽此刻若是出手飨毒还是无力抵挡。 奇怪的是风九幽竟未出手。 他只是面带诡笑凝目望着飨毒缓缓道:“抬起头来。” 飨毒大师道:“你……你要怎样?” 风九幽缓缓道:“望着我。” 飨毒大师目光不由自主向上一抬便接触到风九幽那一双充满了诡秘妖异之意的眸子。 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但再想躲避却已来不及了。 风九幽道:“你上次与我交手我虽中了你的毒你却也被我迷住只是那时你心灵还坚强中迷又不深足以还能支持只不过行事已略为有些疯狂而已别人虽能瞧出你自己却丝毫不会觉察。” 他语声竟突然变得说不出的和气、温柔就像是个慈蔼的长辈在对自己疼爱的子弟说话一般。 飨毒大师眼睁睁的望着他竟也在乖乖的听着也像是个听话的孩子在听自己长辈教训似的。 风九幽道:“但你此刻已被花二娘暗器所伤你一生善于用毒却无法解去花二娘暗器之毒……你说是么?” 飨毒大师竟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风九幽道:“是以你此刻正全心全意不让那毒气攻心是以你防护心灵的意志便减弱了你已无法再抵挡我。” 飨毒大师叹了口气又不觉点了点头。 风九幽道:“这就是了你此刻心灵已全都被我控制你自己再也没有半点主意你只有听我的话才对是么?” 他语声越来越是温柔、和缓飨毒大师凝目瞧着他瞧了半晌终于缓缓垂下了眼睑颔道:“是。” 风九幽道:“如今在这世上你已只有一个主子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能违抗……你的主子是谁?你可知道么?” 飨毒大师梦呓般:“主子是你。” 风九幽道:“你若违抗了主子又当如何?” 飨毒大师道:“悉听主子惩罚。” 风九幽道:“你体内所中之毒已被我神力阻住绝对不致作。” 要知古之“摄心之术”便乃今日催眠之术? ??术本有治病之力今之医家遇着无救之症若施此术每奏奇效。 飨毒大师面上居然泛出笑容道:“多谢。” 风九幽道:“但你若违抗主子之命这毒性立刻便将作那时这世上便再也没人能救得了你了知道么?” 飨毒本师笑容立敛垂道:“知道。” 风九幽面上这才露出得意的笑容轻声道:“好如今你已可叫你的毒神回来告诉他谁是大旗子弟令他将大旗弟子个个斩尽人人诛绝。” 飨毒大师道:“遵命。” 风九幽猝然回身喝道:“神斧力士何在?” 飨毒大师亦自喝道:“本门毒神何在?” 喝声一起斧风人影顿消毒神如御急风掠至飨毒身侧赤足汉亦自大步奔到风九幽面前。 远处的易明、易挺只瞧见飧毒大师面上神色的变化却听不出风九幽说的是什么心中本已有些奇怪。 而此刻再见到毒神与赤足汉竟被召回不禁更是惊疑莫名两人对望了一眼谁也猜不透是怎么回事。 他两人若能听得风九幽此刻说的话那惊异只怕更要加倍风九幽此刻向赤足汉说的竟是:“赤足汉你本是大旗子弟知道么?” 赤足汉道:“是。” 风九幽手指向白星武、黑星天、司徒笑——指点过去又道:“我手指的这三人便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此刻快快前去取了他三人性命不得有误。” 赤足汉道:“是。” 这时毒神又已怪啸而起一阵风似的掠到云翼身侧一双毒爪急伸而出向云翼抓了过去。、 云九霄恰巧瞧见心胆皆丧狂呼道:“大哥小心。” 云翼大翻身就地一滚滚出丈余但见毒神身子一掠那一双鬼爪已抓向云九霄。 云九霄亦是拼尽全力方自避开大呼道:“青树、婷婷住手快退!” 四人四散飞逃毒神厉啸却始终在他们身后。易明、易挺大惊失色、司徒笑等人却不觉喜出望外。” 但他们笑声还术出煞神般的赤足汉已飞步奔来车轮般的巨斧挟带风声当头击下。 这巨斧正如毒神毒爪一般绝非人力能敌。 于是司徒笑、白星武、黑星天也只有四散奔逃那巨斧凌厉的风声也始终不离他们左右。 一时之间厅堂之中但见八、九条人上左冲右突往来飞奔叱喝、惊呼、怪啸更是不绝于耳。 风九幽拍掌大笑道:“好玩好玩妙极妙极。” 司徒笑惊呼道:“风老前辈你……你怎么……” 风九幽大笑道:“赤足汉本是大旗子弟自然要找你们算帐的你唤我作甚?” 这边易明道:“卓……卓老前辈你怎么……” 卓三娘咯咯笑道:“冷一枫本是五福连盟中人自然要找大旗子弟你唤我作甚?你瞧此刻动手的有哪一个不是他们这纠缠恩怨的当事人?有哪一个外人插了手?你三娘做事是否公正得很?” 易明又惊又怒嘶声道:“你好狠!你们好狠!你们非但要大旗门全军覆没也要叫五福连盟死个干净你们如此做此为的是什么?” 卓三娘微微笑道:“他们都死干净了天下岂非就太平得很?” 易明倒抽一口凉气再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突听那殿堂崩塌的缺口外有人轻叱道:“这是干什么?造反了么?全部给我住手!” 一条人影翻然掠来正是花双霜。 卓三娘立即大喝道:“花二娘不准你多事过来。” 喝声中突然出手出手如风易明但觉眼前一花还未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怀中的水灵光己被卓三娘抢了过去。 花双霜腰身微拧人已到了卓三娘面前冷冷笑道:“三丫头是你你什么时候变得可以命令我了?” 卓三娘微微笑道:“二姐你好你瞧瞧这是谁?” 花双霜一眼瞥见她怀中的水灵光变色道:“我的女儿……还我我的女儿……” 卓三娘身形早已退出丈余笑道:“只要二姐不多事小妹自当将她双手奉回。” 花双霜似待扑过去终又止步咯咯笑道:“好三丫头我听你的你可不能伤了我女儿一根毫。” 卓三娘笑道:“这小宝贝见我爱都唯恐爱不够又怎舍得伤她二姐你且安下心瞧他们这场架打得多有意思。” 毒神紧追着大旗子弟除了大旗子弟他谁都不瞧一眼赤足汉紧迫着司徒笑等人也不管别人的死活。 但大旗子弟、司徒笑等人在奔逃之中若是撞着对方百忙中还不时抽冷子击出一掌。 这景象当真是说不出的纷乱说不出的恐怖。 突然间白星武脚下一个踉跄一声惨呼赤足汉巨斧抡下竟活活的将他身子一劈为二。 易明虽然对白星武全无好感但瞧他如此惨死也不觉毛骨栗然但觉一股寒意直透背脊。 赤足汉却已抡着血淋淋的巨斧扑向黑星天。 黑星天虽然冷酷无情但瞧见数十年来生死与共的弟兄尸身倒下眼睛也不觉红了悲嘶呼道:“二弟你……” 语声未了巨斧上白星武的鲜血已溅在他衣衫上接着巨斧当头而下他一声惨呼犹未及出便已身异处。 司徒笑瞧得心胆皆丧竟突然疯狂般大笑起来。 风九幽怪笑道:“笑得好……笑得好……” 眼见司徒笑在自己足下奔过突然间司徒笑身子往上一跃紧紧抱住了风九幽的双足。 这一着风九幽实是梦想不到他武功虽高出司徒笑十倍但骤出不意双足被人抱住身子也只有滚下石案。 两人一起滚倒在地司徒笑狞笑道:“你要我死我也要你死……” 一句话未说完巨斧又抡下砍下了司徒笑的头颅余力犹劲又砍下了风九幽的一双长腿。 风九幽惨呼一声晕厥过去眼见也是不能活的了。 这一代枭雄竟死在他自己的奴隶手下。 就在这片刻之间竟有四人惨死死的人一个比一个更强死状却也是一个比一个更惨。 易明望着那四下飞溅的鲜血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她虽然久走江湖但如此惨烈的杀伐今日还是见。 她但觉双腿一软竟倒了下去。 就连卓三娘也是面色惨变连连跺足道:“老四!老四你……你……” 一时之间她竟也说不出话来。 飨毒大师瞧见风九幽倒下身子突然一阵震慑心灵似乎顿时失了主宰茫茫然站了起来。 赤足汉却已顿住身形木立当地俯瞧着自巨斧一滴滴往下滴落的鲜血口中不住痴痴的笑。 云翼眼见自己的仇人全都死在兄弟手下心中又惊又喜只是毒神犹自紧追不舍他咬了咬牙突然大喝道:“大旗子弟全都到这里来。” 云九霄、云婷婷、铁青树狂奔而来。 只听云翼大喝道:“大旗门血仇已报云某此生已无憾再也不能受被人追逐之辱……冷一枫你来吧!” 脚步突顿身形回转面对毒神。 云九霄失声呼道:“大哥!使不得。” 但这时毒神毒爪已到了云翼面前。 云翼狂笑道:“这是大旗门最后一个仇人我和他拼了。”不避反迎双臂一振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毒神两人一起倒地。 众人俱都瞧得手足冰冷魂魄飞越。 这两人在地上翻翻滚滚突然俱都不动了。 云九霄失声悲呼道:“大哥……大哥……” 云婷婷、铁青树更是痛哭失声。 三个人正待向云翼的尸身扑过去哪知毒神的身子一弹竟又直挺挺的站了起来一双毒爪又已伸出。 在这一刹那间所有的呼声突然寂绝连呼吸都已停顿毒神这一双毒手似已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清柔的笑声道:“我不骗你里面一定有人……好姐夫你随我来吧!”笑声虽然清柔悦耳但在这与儿听来却仿佛充满诡秘之意。 笑声中四个人鱼贯掠入当先一人正是冷青萍后面跟着的赫然竟是再生草庐中的云铿、久未露面的海大少与那铁匠村中的青衣少女柳荷花。这三人竟会一起来到这里更是令人再也梦想不到。 原来海大少流浪江湖于再生草庐中遇得云铿两人俱是性情男儿自然一见投缘再加上海大少提起了铁中棠提及了铁中棠种种英风侠举一生强傲的海大少却是对铁中棠佩服得五体投地云铿对铁中棠的情感更是不问可知于是两人便为铁中棠连连举杯。 于是酒量稍逊的云铿便不免痛醉痛醉之下他竟流泪说出了自己的秘密——于是强傲的海大少便痛骂云铿不该避世隐居男子汉大丈夫无论遇见什么事也该挺身而出——于是云铿便抛却了生死之念走出了他隐居年余的再生草庐出来和海大少一闯天下。 两人结伴而行这一日走经铁匠村雷雨交集丧失记忆的柳荷衣却一个人木立在树下痴痴的出神。 突然一个焦雷劈下劈开了大树柳荷衣一阵晕迷。 云铿与海大少自不会见危不救两人扶起幸而未死的柳荷衣以内力与灵药将她救醒。 谁知柳荷衣在这一震之下、竟然因锅得福突然恢复了记忆她记起了自己本是烟雨花双霜的爱女花灵铃为了婚姻的不能如意乘夜逃出有一日也是雷雨交集她木立在树下思念着她的心上人时。突被雷电震倒醒来时便什么也不记得了是以自今以后每逢雷雨之夜她都忍不住要奔出来立在树下仿佛在期待着什么直到今日直到此刻夺去了她记忆的雷电终于又将记忆还给了她——这也是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云铿、海大少自不免又为之唏嘘不已。 于是记忆恢复的花灵铃再也无法久居铁匠村和她的义兄们挥泪而别后便也随着海大少一同流浪。 她还是不愿回家只望能看见雷小雕走近此间时听得江湖传占谓雷鞭老人曾在深山中现过侠踪。 于是三人一起入山久寻不获方在逡巡犹疑这时孙小娇却正恰巧抱着沈杏白自那秘密的山隙中逃出。 海大少一把抓住沈杏白孙小娇是聪明人立刻说出了一切于是三人进入草原又遇见在草原中流浪的冷青萍。 冷青萍自然认得云铿的她神智不清恨本忘记云铿已死这回事只记得这是她的姐夫于是云铿便问她草原中的动态。 于是她便将他们带入这诡秘的荒祠。 一入荒祠目光方自一转花灵铃已失声呼道:“妈!” 云挫目眦欲裂大呼道:“爹!” 冷青萍却笑呼道:“爹你在这里。” 三人呼声混杂三人分别向自己亲人扑去。 海大少又惊、又奇、又喜而花双霜先是一怔继而放声笑道:“呀!你才是灵铃那个不是……那个不是……灵铃我的好女儿妈想死你了。” 云铿扑在云翼尸身上早已痛哭失声。 而扑向毒神身上的冷青萍呢——冷一枫哪里还认得女儿手掌上一挥冷青萍倒地他竟亲手杀了他女儿。 冷青萍垂死之际犹自笑道:“爹爹呀!你杀你女儿……你杀你亲生的女儿……好玩真好玩。”疯狂的笑声听得人心魂俱碎。 血浓于水父女间的天性终究强于一切。 这疯狂的笑声竟使得早已麻木的毒神也为之一阵震颤缓缓转过身子直勾勾瞪着飨毒大师。 飨毒大师心灵一失主宰毒性便立即作毒性一作心神立刻清明突然仰天大笑道:“好好我要死了本门毒神也不能留在世上被他人所用……”自石案上一掠而下毒神正也走过去霎眼间两人便已纠缠在一起一阵翻滚一阵扭打一阵狂笑终于两个人终于俱都不再动了。 这一次是真的不再动了善泳者死于水一生使毒的飨毒大师也死于毒神之手为祸江湖多年的毒门至此断绝。 这片刻间殿堂中的惊动、纷乱、悲哀、恐惧、凄惨纵然用尽世上所有的言语也无法形容其万一。 卓三娘面上已无一丝血色突然狞笑着走向大旗门人大旗门人既悲于掌门之惨死又惊于云铿之复生再加上当时的各种突然生的恐怖、悲惨或是快意之事纵是铁人精神也要为之崩溃竟全都呆住了。 易明却失声道:“小心卓三娘要……” 语声未了突听“喀”的一响两尊巨大的石像突然分开两个人自下面走了出来。 当先的一人白鸠面竟是常春岛上那摆渡的老婆子——阴大娘她身旁跟着的一人怀抱着女儿竟是冷青霜。 又是一阵惊动又是一阵纷乱。 阴大娘转目四望见着她刻骨难忘的云九霄见着这悲惨的情况她心中之激动虽已达顶点面上却毫无表情只是轻叱道:“卓三娘还不住手?” 卓三娘回一望惨笑道:“好好常春岛终于来了人了……”身于一软竟也跌倒。 阴大娘道:“虽已来了却已迟了……大旗门的恩怨竟如此了结……大旗子弟听着你们本门的恩怨纠缠你们自己可清楚么?” 云九霄强忍悲痛走上前去躬身道:“但请赐教。” 阴大娘不敢瞧他咬牙道:“此话须得从头说起……” 原来大旗的开山宗祖云、铁两人一生侠义行事无可指摘但两人对他们的夫人却是绝无情义。 云夫人姓朱铁夫人姓风这两位夫人不但贤淑已极而且也都有一身武功朱夫人生性较强夫婿无情她便远走海外创立了常春岛大旗门每一被遗弃的妻子都被接引到这孤岛上大旗门武功精义渐失常春岛却日益光大而另一位风夫人生性柔弱竟在积年忧虑下活活被气死。 风夫人之弟见得姐姐境遇如此悲惨一怒之下决心报复但他究竟与大旗门有亲不能出面于是他便唆使盛、冷等六姓子弟反叛大旗门组成五福连盟五福连盟与大旗门世代为敌风门子弟俱在暗中相助常春岛竟也袖手旁观绝不过问。 五福连盟先人虽受云、铁之恩但两位夫人对他们的恩情却更重是以他们建造报恩祠时也将夫人的神殿造得更为辉煌也因如此风门才能将之说动但那时大旗门正值旺盛之时凭这几人之力尚不足将之摧毁于是风门又说动了当时最负盛名的几大世家——雷鞭老人、卓三娘、花双霜、飨毒大师的先人们也都在其中——到了后世这几家虽已不再追问大旗门的事但却都为风门保留了这秘密只因当时他们也并未置身世外。 而夜帝之先人正是朱夫人之亲属——是以大旗门恩怨实已牵连着武林中所有的顶尖高手只是大旗门与五福连盟的先人们生怕此事风波太过巨大并未向他们的子孙说得详细。 此刻阴大娘以最简单的词句说出了此事的经过虽不能尽道出此中的诡秘曲折却已足够令人听得冷汗涔涔而落。 阴大娘道:“当今常春岛日后昔日便是云翼的妻子她自远游归来的常春圣女口中听得此间风云际会他老人家虽不知详情但想来必与大旗门有关是以便令我前来见机化解哪知……唉!事情的演变竟是如此迅急激烈我虽然抄近由秘道赶来还是迟了一步。” 这祠堂春祀的既是常春岛宗祖祠堂下的秘道日后自然知道冷青霜既知此间事与大旗门恩怨有关便也央求阴大娘将她带来——这些事说来当真是离奇而又玄秘也只因它的离奇玄秘——这故事才能传诸后世。 云九霄早已听得热泪满腮突然颤声道:“常春岛既是从来不问大旗门事此刻为何又……” 阴大娘截口道:“只因日后曾经下誓言只要是大旗门下有一弟子肯为他的妻子而不惜一死她便……” 语声未了石案下已有一人放声痛哭起来哭的人自然就是被司徒笑制住了的温黛黛阴大娘一掠而下拍开她穴道柔声道:“好孩子莫哭日后既是云铮亲生之母说不定便不忍见他儿子真的一死那绝崖之下说不定另有救星。” 温黛黛道:“他……他……他究竟是生是死?” 阴大娘默然半晌方自缓缓道:“是生是死你自己去瞧瞧吧!”又自跃上石案叹道:“此间事既了我也该去了。” 云九霄强忍悲痛道:“多……多谢夫人此行大人你……” 阴大娘忍不住凝目瞧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一个字未说猝然转方自转已泪流满面。 这满腹辛酸的妇人终于斩断情丝走了云九霄既已不认得她她又何苦再多受一次情扰萧郎既已从此成陌路相见便不如不见的好这反而留下一丝苦涩的余韵共情思缭绕。 石像复合冷青霜奔向云铿。 此时此地所生的每一件事不是极大的悲痛便是极大的欢喜这极悲与极喜交相纠缠却叫人怎受得了? 终于一切激动俱都渐渐平静只留下深沉的哀痛供来日咀嚼这时花灵铃便央求众人寻找雷鞭父子果然在乱石之下找着了他们和柳栖梧、龙坚石夫妻。 这父子两人紧伏在一角还末崩塌的石壁下居然受伤不重——久别的情人重逢这情况也真难以描叙。 自沉睡中醒来的水灵光瞧见别人夫妻的再聚情人的重逢母女的相见再瞧瞧依随着铁青树的易明忽而皱眉忽而微笑虽然悲苦但却是充满着希望一时之间她但觉悲从中来再也无法忍耐。放声大哭道:“中棠……中棠……铁中棠为何你偏偏死了!” 雷小雕忽然道:“铁中棠没有死。” 水灵光一把抓住了他道:“你……你说什么?” 雷小雕道:“方才我伏身地下时曾听得地底有人语传来一位老人道:‘铁中棠你全是被老夫连累你可后悔?’另一人想必就是铁中棠他便道:‘生死有命。怎可怪得你老人家铁中棠一生无愧于天地死又何惧?’” 水灵光一跃而起颤声道:“真……真的?” 海大少大笑道:“想必自是真的除了铁中棠外又有谁有如此豪迈的语气?哈哈!铁中棠呀铁中棠俺早知你不会死的你若死了这还成何世界?哈哈!悲惨之事既已都过去世上既有如许多欢乐他日俺必定要劝霹雳火那老儿还俗随我闯一闯江湖总比做和尚的好。” 众人的惊喜之情亦是言语难表于是大家暂时抛开一切动手挖地合这许多武林高手之力不到顿饭功夫便挖至夜帝的地窟——但见地下碎石如坟似有人迹只是人呢?人却已不见了。” 众人寻遍了地下还是找不着一个人的踪影——夜帝、铁中棠以及那些少女们竟都不知哪里去了。 欢喜之下这打击来的太快这失望也太过巨大突然间目力冠于天厂的烟雨花双霜现乱石堆后仿佛有条空隙于是大家一起钻进上这空隙竟然通连山腹众人以长绳系腰手持火把前往探路山腹之中洞穴竟是千折百回有如乱麻。 众人穷数日之力终于走通一条道路但尽头处却是一片汪洋但见白云悠悠海天无际。 铁中棠呢?还是无踪影。 这些人中云九霄、云婷婷、铁青树、云铿固是与铁中棠骨肉情深水灵光固是与铁中棠情深如海温黛黛固是对铁中棠永难忘怀海大少、冷青霜、花灵铃、盛存孝……又有哪一个不是未曾受过铁中棠的恩惠?又有哪一个能忘去这坚忍无双、机智无双、侠义无双的少年? 此时此刻这些人固是痛哭失声就连素来未曾与铁中棠见面的易明、易挺、龙坚石……等人缅怀铁中棠之风仪也不禁泣下数行。 易明流泪道:“我一生无憾只恨未能见着这铁中棠一面我实是……” 海大少突然大喝道:“莫要说了铁中棠又未死你还是能见着他的他……他是不会死的说不定……他此刻已远游海上啸做神仙了。” 水灵光痛哭着道:“说不定他此刻还被困在那些山洞里寻路不出忍饥受饿……” 云铿道:“你们走吧我留在这里我还要找。” 水灵光、温黛黛、云婷婷、铁青树、海大少、冷青霜亦都嘶声道:“我也留在这里。” 云九霄满面泪痕的道:“好这也是你们的心意只恨我……我还有事待理不能陪同寻找但愿你们以三个月为期三个月后我录重来那时你们若……若再寻找不着也就……也就……”语声哽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铁中棠究竟是生是死?三个月中他们是否能找着他?这些问题此刻当真谁也不能答复。 但无论如何这铁血少年若生无论活在哪里都必将活得轰轰烈烈若死死也当为鬼雄。 风云激荡的人草原终于又归于平静只剩下无边落月映照着一面迎风招展不已的铁血大旗。(全本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