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甲军》 关于四大护卫的介绍 跟随赵匡胤到淮南的四大护卫,田重进、李怀义、米信、崔翰都是宋太祖赵匡胤麾下名将,只是尚未成名,但后来都是宋初名将,现简单介绍一下四个人,帮助阅读。 田重进:田重进(929年~997年),幽州人。形质奇伟,有武力。周显德中,应募为卒,隶太祖麾下。从征契丹,至陈桥还,迁御马军使,积功至瀼州刺史。太平兴国四年,从征太原还,录功擢为天德军节度使。六年,改侍卫步军指挥使。八年,改领静难军节度使。九年,河决滑州韩、房村,重进总护其役,以刘吉为之副,河遂塞。雍熙中,出师北征,重进率兵傅飞狐城下,用袁继忠计,伏兵飞狐南口,擒契丹骁将大鹏翼及其监军马赟、副将何万通并渤海军三千余人,斩首数千级,俘获以万计,逐北四十里,连下飞狐、灵州等城。进攻蔚州,其牙校李存璋等杀酋帅萧啜理、执耿绍忠,率吏民来附。会曹彬之师不利,乃命重进董师驻定州,迁定州驻泊兵马都部署。三年,率师入辽境,攻下岐沟关,杀守城兵千余及获牛马辎重以还。四年春,改彰信军节度。淳化三年,改真定尹、成德军节度。未几,移京兆尹、永兴军节度。五年,改知延州,复还镇。至道三年(997年),卒,年六十九,赠侍中。 李怀义:初名怀义,后改名为李怀忠(后晋也有大将叫李怀忠,和宋将李怀忠不是同一个人,李怀义改名怀忠一事小说后面会提到),涿州范阳人。太祖掌禁兵时,隶帐下为散都头,累迁殿前都指挥使、都虞候、领开州刺史。乾德中,授东西班都指挥使,改领富州。开宝中,从太祖征晋阳,累月未下。会盛暑,欲班师以休息士卒,怀忠谓:“贼婴孤城,内无储峙,外无援兵,其势危困,若急攻之,破旦夕,臣愿奋锐为士卒先。”会大热,战不利,怀忠中流矢,力疾战益奋。还授散指挥使,迁富州团练使,改日骑左右厢都指挥使。上幸西京,爱其地形势得天下中正,有留都之意。怀忠乘间进曰:“东京有汴渠之漕,岁致江、淮米数百万斛,禁卫数十万人仰给于此,帑藏重兵皆焉。根本安固已久,一旦遽欲迁徙,臣实未见其利。”上嘉纳之。 太宗即位,改领本州防御使,稍迁侍卫步军都虞候、领大同军节度。三年,改步军都指挥使,五月,卒,赠侍中。录其子绍宗等三人为供奉官。大中祥符三年,又录其子德钧为借职。 米信:北宋初期开国大将,《宋史》里记载:旧名海进,本奚族,少勇悍,以善射闻。周祖即位,隶护圣军。从世宗征高平,以功迁龙捷散都头。太祖总禁兵,以信隶麾下,得给使左右,遂委心焉,改名信,署牙校。及即位,补殿前指挥使,迁直长。平扬州日,信执弓矢侍上侧,有游骑将迫乘舆,射之,一发而毙。迁内殿直指挥使。开宝元年,改殿前指挥使、领郴州刺史。米信箭术非常厉害,后面会有猪脚和他学射箭的事迹。 崔翰:崔翰,字仲文,京兆万年人。少有大志,风姿伟秀,太祖见而奇之,以隶麾下。从周世宗征淮南,平寿春,取关南,以功补军使。宋初,迁御马直副指挥使,从征泽、潞。开宝初,迁河东降民以实陕西地,晋人勇悍,多习武艺,命翰差择之。及阅试河北镇兵,取其骁果者以分配天武两军。九年,领端州刺史。太宗即位,进本州团练使。太平兴国二年秋,议武于西郊,时殿前都指挥使杨信病喑,命翰代之。翰分布士伍,南北绵互二十里,建五色旗号令,将卒望其所举,以为进退,六师周旋如一。上御台临观,大悦,以藩邸时金带赐之,谓左右曰:“晋朝之将,必无如崔翰者。”四年,从征太原,命总侍卫马步诸军,率先攻城,流矢中其颊,神色不变,督战益急,上即军帐抚问之。太原平,时上将有事幽蓟,诸将以为晋阳之役,师罢饷匮,刘继元降,赏赉且未给,遽有平燕之议,不敢言。翰独奏曰:“所当乘者势也。不可失者时也,取之易。”上谓然,定议北伐。既而班师,命诸将整暇以还。至金台驿,大军南向而溃,上令翰率卫兵千余止之。翰请单骑往,至则谕以师律,众徐以定,不戮一人。既复命,上喜,因命知定州,得以便宜从事,缘边诸军并受节制,军市租储,得以专用。 冬,契丹兵数万寇蒲城,翰会李汉琼兵于徐河,河阳节度崔彦进兵自高阳关继至,因合击之。契丹投西山坑谷中死者不可胜计,俘馘数万,所获他物又十倍焉。以功擢武泰军节度使。 初,刘继元降,上令翰往抚慰,俘略无得出城。时秦王廷美以数十骑将冒禁出,翰呵止之。至是,构于上。明年夏,出为感德军节度使。至镇时,盗贼充斥,翰诱其渠魁,戒以祸福,群盗感悟,散归农亩,境内肃然。 雍熙二年,移知滑州。三年,北伐不利,上追念徐河之功,召翰为威虏军行营兵马都部署。四年春,改镇定**。二年,移镇镇安军。淳化三年召还,以疾留京师。稍间,入见上曰:“臣既以身许国,不愿死于家,得以马革裹尸足矣。”上壮之,复令赴镇,月余卒,年六十三,赠侍中。 翰骁勇有谋,所至多立功。轻财好施,死之日家无余赀。晚年酷信释氏。子继颙,虞部员外郎。孙承业,内殿承制、阁门祗候;承佑,内殿崇班。 崔翰有勇有谋,为人仗义,和猪脚算是生死之交。 ; 第一章 与君相诀绝 清晨第一抹初阳冲破云层,将光明重带回大地,薄薄的晨雾之间,一阵清脆的鸟鸣声茂盛的桑树林之中响起,徐皓月轻轻挣开酸涩的眼睛,目光呆滞望了一眼这里陌生的桑树林,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我怎么会这里?微微挣动了一下身体,没有想象的剧痛传来,但身体的酸麻感让他轻声呻吟了一声。徐皓月挣扎着坐直起身体,摸了摸自己身上,身上的零部件都,也没有什么地方受伤。慢慢回到现时之中,徐皓月心中凄苦,跟着一阵莫名的酸楚和哀伤填塞胸口,让他只想大声的仰天大叫。 徐皓月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仔,一家货运公司做仓库主管,工资不高也不低,人生性随和,只喜欢看看书、上上网,特别喜欢历史类的书籍。二十四岁的他和一般的青年男性一样,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心爱的姑娘,好好的爱护她一生一世。 三年前,柳静如闯入了他的世界,和他一样货运公司工作的柳静如活泼好动,刚来的时候徐皓月手下做仓管员,她明艳动人、性格活泼开朗,总是喜欢缠着徐皓月,问他一些工作上的问题,也经常嘘寒问暖的,让没有谈过恋爱的徐皓月感到一种从没有体会过的女性温柔,他义无反顾的爱上了柳静如,而柳静如也接受了这个有些腼腆的大男孩。 三年的恋爱,让徐皓月如坐云端,只等着攒够钱买套小房子,和柳静如双宿双栖。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改变了他和柳静茹的命运。去年夏天,柳静如上班的时候忽然晕倒,到医院检查发现柳静如患上了急性白血病。徐浩月吓得魂飞魄散,马上把所有积蓄拿出来给柳静如治疗,人也昼夜不分的守候病床边,对柳静如不离不弃。 柳静如得知自己的病情之后,性情大变,每天为了一点小事和徐浩月吵架,就连赶过来照顾她的家人也看不过去,纷纷劝说:“皓月是个难得的好男人,静如你不能这么对他。”而柳静如则是垂泪回答:“就应为他这样好,我得了这个病才不能拖累他,好姑娘多得是,他应该离开我,去找自己的幸福。”病房门外听到这句话的徐浩月忍不住热泪盈眶,冲进病房内,紧紧的抱住柳静如“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一句简单而朴实的话,让柳静如心中的心墙轰然倒塌,两人病房内紧紧的拥抱着。 柳静如患上的是急性粒细胞性白血病,医院治疗了半年之后,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徐浩月看着柳静如一天天的削瘦下去,心头宛如刀割一般。五个月前,柳静如病情急转直下,伴随着严重肾功能衰竭,医院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得知病情之后,徐浩月一句话也没说,而是返回病房内向柳静如求婚,柳静如知道徐浩月是想让自己能够带着幸福和无憾离去。 就这样,含着眼泪的柳静如带着幸福笑容,戴上了徐浩月借钱买来的钻石戒指,柳家人和病房内的病友、护士们都被两人感动,帮着忙把病房内用鲜花装点了一番,满屋子的白色纸扎玫瑰伴着洁白的床单,一对即将分离的恋人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当徐浩月抱着柳静如的时候,她苍白的脸上因为羞涩终于有了一抹红晕,“静如,我一身一世都会陪你的身边,永不离弃!”对于徐浩月的痴情,柳静如感到了害怕,她从徐浩月眼神中没有看到即将分离的苦痛,反而充满了释怀的满足,一瞬间柳静如的心沉了下去,难道他打算等自己离世之后殉情? 几天后,分离的日子终于来临,柳静如平静而安宁的徐浩月的怀里离开了人世,离世前她留下一段遗言:“皓月,记得我们曾经说过,要一起走遍中国的名山大川,现我自己是不能去了,这个香囊里面有我的一束头发,你带着,就好像我跟你身边一样,我想你替我做后一件事,带着我走遍中国的名川大山吧。”徐浩月含着泪水接过香囊,这个香囊上面绣着一对并蒂莲,上面纹绣着徐字和柳字,代表着徐浩月和柳静如,是柳静如生病期间无聊而绣制的。 柳静如的催促下,徐浩月答应了她的这个要求,他真的打算柳静如死后就自杀,和柳静如一起共赴黄泉,想不到柳静如蕙质兰心,看出他的打算,提出了这个要求,这样一来徐浩月就不能自杀,只能用一生的时间去完成柳静如的这个要求,看着柳静如苍白削瘦的面庞,她口中喃喃的念着她喜欢的《十诫诗》:“第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柳静如念到这里便已经气若游丝,面带安宁的微笑,慢慢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徐皓月失声大哭起来,脑海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这么好女孩却不能长命百岁?! 柳静如被安葬她的家乡,那里风景优美,山水如画,安详宁静,柳静如的墓旁种满了桑树,一株株筱筱婷婷的桑树仿若柳静如那摇曳的身姿一般,令人念怀、令人神伤。徐浩月柳静如的墓旁守满一百天后,带着柳静如给的并蒂莲香囊,背上旅行包,开始了他的名山大川之旅,他一定要完成柳静如的这个心愿。 昨晚他来到著名的大理苍山,苍山清碧溪旁露营,到了半夜他思念柳静如无法入睡,起身走出了帐篷,此刻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苍山之上白雪盖地,幽暗的苍穹之上一轮溶溶落落的寒月挂天边,徐皓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伴着雾气他恍惚之间看到不远处的断崖边,一个飘渺如烟的白色身影飘曳那里,那身影仿佛便是柳静如,徐皓月大叫一声,急忙追了上去,哪知道脚踩积雪上一滑,摔下断崖去了。摔下山的一瞬间,徐皓月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没有感到一丝害怕,反而感到了欣慰,是静如来召唤自己了,她下面很寂寞,所以让自己去陪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想不到人半空,一阵奇异的旋风刮起,徐皓月脑中一阵眩晕便晕了过去。 此刻天色大亮,徐皓月醒了过来,第一眼就看出自己身处的树林绝不是苍山上的树林,这里四周种满了桑树,间距分割非常齐整,绝对是人工栽种的,苍山上也种植了桑树么? 徐皓月茫然的站起身来,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裤子皆破损,也不知道是不是跌落山崖时被树枝刮破的,自己摔下山来,居然毫发无伤也让他感到惊奇。跟着他猛然一惊,飞快的一摸脖子上,低头一看,还好那并蒂莲香囊还,上面的并蒂莲娇嫩如依,让徐浩月松了口气。 “静如、静如,你怎么来了又不带我走?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你去世后住的地方么?”徐皓月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当念道去世后住的地方时,他眼前一亮:“不错,这里一定是静如住的地方,她的墓旁不是也有很多桑树么?一定是这样,这里是静如去世后住的地方,静如终于还是舍不下我,带我来这里了!”徐皓月欢喜的高声喊了起来:“静如!静如!你哪里?我来了,静如!” 桑树林徐皓月边喊边走,不一会儿走出桑树林,眼前却见到一座绿草覆顶的茅舍,只见茅舍旁转出一个老农来,他一身粗布短褂,头上结了个发髻,这打扮倒像是古时候的农家汉。 “后生,咋呼个啥?”老农一口江淮地方的官话,徐皓月倒是听懂了,见到出来的不是柳静如,他一脸的失望,那老农装束怪异,徐皓月还道是大理民俗有此打扮,走上前去客气的问道:“老大爷,请问您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孩?” 徐皓月打算翻出自己的钱包,里面倒是有一张自己和柳静如的合影,想不到手一插裤包,却捞了个空,裤子被挂破了个大洞,钱包也不知去哪里了。 “你这后生,装扮怪异,口音也不是俺们这的,莫不是中原来的探子?”老农皱眉打量着徐皓月,见他面色忧急,却拿不出什么东西给自己看便说道:“莫要拿寻人来诓骗俺,你快些走吧,俺们这里田间地头都有官兵巡守,被发现了,连累俺也要被受罚的。” 徐皓月找不到钱包,里面的钱倒是小事,但和柳静如的合影却是珍贵非常,惶急之间也没理会老农的话,急忙转身顺着原路细细的找了回去。 那老农见他没有离去反而往自己的桑树林走去,急忙上前喊道:“后生,那边去不得,那头有巡守官田的官兵呐!” 此刻徐皓月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有找到钱包一个念头,老农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低头细细的往回找着过去,心中默默念着,静如、静如,你一定要让我找到合影,看不到你我会伤心死的…… 循着原路来到自己昏迷醒来的地方,徐皓月仔仔细细的趴地上,扒开灌木草丛找了起来,方圆十多米之内,他找了个遍,哪里有什么钱包的踪影,正地上仔细寻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阵寒光闪过,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横亘自己身前,徐皓月吓了一跳,抬眼望去,眼前却是两名穿着古代皮甲的士兵,正凶神恶煞的盯着自己。 ; 第二章 驿路静如来 森冷的长刀横面前,任谁都会被吓一跳,徐浩月被吓得一屁股坐地上,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两个皮甲士兵。这两个皮甲士兵中,一人年纪稍长,留了短须,只见他踏上一步,长刀依旧抵住徐浩月的胸口冷喝道:“你是何人?” 徐浩月惊魂未定,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是…我是个游客,就…就是来旅游的。” 那短须兵嗤之以鼻哼了一声:“游客?什么游客?旅游又是什么?”旁边年青一些的皮甲兵说道:“张大哥,别听他胡诌,我看他就是中原周朝派来的探子,咱们把他锁了进献上去,上官说不定会赏我们些酒食。” 中原周朝?探子?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徐浩月站起身急道:“我不是什么周朝的探子,我是外地来的游客,我是不是触犯了你们这里什么民俗禁忌?我给你们道歉,我是守法的公民,你们没权抓我。”徐浩月疑惑的看了看两人的装扮,试探的问道:“你们不会是拍电影的吧,我知道大理有个天龙八部影视城,你们是群众演员,开玩笑的吧。” 那短须张大哥和那年青皮甲兵对望一眼,一起大笑了起来,那张大哥大笑道:“土娃子,这人是不是失心疯了,怎么他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那年青皮甲兵土娃子摸了摸鼻子,不怀好意的看着徐浩月,口中说道:“张大哥,你说他身上会不会有值钱的东西,要不咱俩把他砍了,值钱的东西归咱俩,尸首送上去邀功,省得听他聒噪。” 那张大哥狞笑道:“此法甚好,死人也不会辩解,咱们说他是探子就是探子,谁也不会怀疑。” 看着两人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打算谋财害命,徐皓月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两人不像是开玩笑,而且两人手中明晃晃的长刀不像是拍戏用的道具,难道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徐皓月苦笑了一下,如果真是上天让自己穿越了,还真是作弄他不轻,自己如今心如死灰,古代又能做什么?静如离自己而去,自己又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还不真如死了干净,反倒可以早些到下面去陪静如。 想通此节,徐皓月盘腿坐下,面上惧色退去,安然说道:“两位想要杀人谋财不怕被人发现送官法办么?”他试着不用现代的词汇,看看两人的反应,那张大哥面目狰狞,喝道:“咱俩就是官府,只要你一死,谁会追查?你安心上路吧!” 徐皓月见他手中的长刀举起,清晨的骄阳下绽放出死亡的寒芒,刀光扫过徐皓月脸庞的时候,他没有害怕,反而心头一阵轻松,心想解脱的时候终于到了,只是穿越到了古代才死,和静如分隔的不只是地域,还有时空,多少有些遗憾,他盘膝安坐着,面带微笑说道:“两位要杀我那就请便,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心安然,落叶归土。”看了两人一眼,徐皓月又问道:“临死前,我有后一个问题,这是什么年代?” 那土娃子见徐皓月也不逃走也不反抗,不呼救,心中大奇,听了徐皓月的问话,随口答道:“你问的是年号吧,今年是大唐保大十三年,问完了安心上路吧!” 大唐保大十三年?这是谁的年号,唐朝的皇帝有用过这个年号的么?唐朝不是号称太平盛世的么?怎么官家的兵士如此凶恶,到好像土匪强盗一般。想到这徐皓月暗骂自己糊涂,自己都是要死的人了,是什么皇帝的年号,唐朝治安好不好关自己什么事呢?当下嘲弄的一笑说道:“问完了,请动手吧。”说完缓缓闭上眼睛,口中念起静如临死前念过的十诫诗来:“第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那张大哥听了徐浩月念的诗句,面有狐疑之色,举起的长刀久久没有砍下,土娃子面上一抽,奈不住性子,大喝一声举起长刀照着徐皓月的脖子狠狠的砍了下去。 徐皓月听得风声,心中安详,只等着身首分离的一刻到来,却听一声清脆悦耳的金属撞击之声响起,想象中的死亡没有降临,徐皓月睁开眼望去,却见是那张大哥伸出自己的长刀架住土娃子的长刀,两刀相撞之后,刀身兀自震颤不已,看得出土娃子这一刀力道真的不小,真是想一刀斩下自己的头颅来。 土娃子甚是疑惑,侧头奇道:“张大哥,你拦我作甚?” 那张大哥嘿了一声沉声说道:“土娃子,这厮怕是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土娃子大奇,张大哥长刀指着徐皓月的头说道:“你看他头发短浅,像不像和尚?”徐皓月十多天前倒是理过一次头发,弄了个光头的发型,希望剃发明志,一定要完成静如的遗愿,如今十多天过去头发长出来了一些,但还是很短。 土娃子听了,长刀慢慢垂下说道:“张大哥他若是和尚,怎么不穿僧袍?” 张大哥长刀回转,还刀入鞘:“听闻中原周朝那边勒令佛门中人还俗,僧侣多有南逃,此人或许便是从那边逃过来的,听他还能念几句诗文,我虽然听不明白,但觉得大有佛理,而且你看他盘膝坦然受死,哪像常人那样害怕?只有佛门出家人看破生死的才有这份胆气。” “说得倒像,可他怎么不说他是和尚呢?”土娃子也收起刀来接着说道:“如果真是出家人,咱俩都是信佛的,还真是不能杀了。” 徐皓月瞪大了眼睛,想不到自己临死前念了几句静如喜爱的诗句,反倒让两人误会了,两人不杀自己,难道要自己这古代继续受苦么?当下他急忙说道:“两位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和尚,我一心求死,还请两位快些动手!” 土娃子和那张大哥对望一眼,都觉得此人不可思议,蝼蚁尚且偷生,他为何一心要求死?张大哥沉声说道:“土娃子,此人一定是出家人,佛门有戒律,不得随意自残身体,他是想借我俩之手了结自己性命,不然的话求死还不容易?为何偏偏要我俩杀他?” 土娃子点点头附和道:“张大哥说得对,我差点杀了个出家人,死后一定会堕入阿鼻地狱的。这人处处透着古怪,我们还是快走吧。” 见两人要走,徐皓月急忙站起身说道:“两位不能走,要走还请杀了我再走。” 张大哥皱眉说道:“真是个疯和尚,土娃子走吧,咱们接着巡守,还有十几里路要走。”说完两人扔下哭笑不得的徐皓月扬长而去。 想死却没死成,徐浩月不禁悲从中来,要说自杀他又不愿意,这样是违背了他对静如的承诺,因为他答应过静如,要带她走遍中国的名山大川。没有死成,徐浩月呆站了一会儿,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转身打算继续寻找自己的钱包。昨晚他起来的时候,除了钱包和香囊之外,身上没带其他东西,就连手机也被他仍帐篷里,此刻用身无长物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后生,你是北边逃过来的和尚?”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徐浩月循声望去,只见刚才那个老农从桑树林中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想来他刚才一直树林中藏身,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徐浩月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不是出家人,老人家你误会了。”说完继续扒开草丛寻找钱包。那老农哦了一声,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上前说道:“小和尚,你别怕,俺们唐朝这地界不强逼出家人还俗的,俺也听说了,北边大周皇帝下令让出家人还俗,这些年有不少出家人逃过来呢。”那老农还是继续误会,徐浩月苦笑一阵,也不愿多费口舌解释。 徐浩月听了大周、唐朝这些国名,才猛然想起自己现所处的时空会不会是历史上军阀割据混战的五代十国?他直起身急切的问道:“老人家,南边是不是还有个吴越国?后周皇帝是不是姓郭?南唐皇帝是不是李煜?”他对这段历史虽然记不大清楚,但后周开国皇帝郭威,南唐皇帝李煜他还是知道的。 那老农摇摇头说道:“什么后周、南唐俺不知道,俺只知道中原周朝皇帝好像是姓柴的,俺们大唐皇帝是姓李但却不是什么李煜,大皇帝的名讳咱们蝼蚁小民不敢直呼。吴越国是有,常和俺们大唐开战的。” 徐浩月心中一片茫然,后周、南唐是后世历史学家为了区分朝代编上去的,古代人都是说大唐、大周,不会说什么后周、南唐的,而后周皇帝柴荣是周太祖郭威的养子,继位后复姓柴,徐浩月对五代史不甚了解,所以误以为郭威建立后周,之后的皇帝都是郭姓。而南唐皇帝他所知之中,只记得一个文采风流的南唐后主李煜。而老农升斗小民一个,对皇帝是谁也不大清楚,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何况五代十国是中国历史上为黑暗和混乱的年代,国家、朝廷经常换,就算百姓也常常被弄得糊涂,今天皇帝还姓刘,明天就成姓郭的了。刚才那两名官兵所说的保大十三年乃是南唐中主李璟的年号,老农生活困苦朝不保夕,也没功夫打听皇帝是谁。 没弄清楚自己身处的时代,徐浩月也懒得去深究,继续找自己的钱包,老农看他面色焦急似乎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开口说道:“小和尚,你找什么东西么?看你急得满头大汗,俺帮你也找找。”徐浩月谢了一声,告诉老农是个黑色的皮包,两人便桑树林内找了起来,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时近午时,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口干舌燥的,老农便提议先回自己的茅舍去喝点水用点饭食再找。 徐浩月也不推辞,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也好接着找,当下便跟着老农回到茅舍。茅舍外徐浩月从老农家外面的大木桶中舀了一大瓢水喝了下去,老农进屋拿了两个黑乎乎的馍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杂粮做的,看样子还混了些野菜什么的,一个还没拳头大。接过黑馍馍,徐浩月皱眉问道:“老人家,你就吃这个么?” 老农叹口气说道:“这年月能有这个吃就算不错的了,去岁年成不好,田地失收,饿死了不少人,俺家老伴就是去年饿死的。” “官府不赈灾的么?”徐浩月咬了一口黑馍馍,又涩又硬,难吃得紧。 老农嘿了一声怒道:“官府?他们少收税就谢天谢地了,前些年,年年打战,粮食都被官府征缴做了军粮,刚才想害你的官兵是官府官田里的巡守兵丁,俺们这里种的都是官田,凡是地里长出来的粮食都要上缴,官府怕俺们偷藏官田里的粮食,都派了县乡上的兵丁巡守,看得忒紧。” 正说话间,茅舍外的小路上一阵马蹄声响起,徐浩月抬眼望去,一望之下,胸口宛如被大锤重重的打了一下,一颗心几欲跳出腔子来,茅舍外的小路上一男一女骑着两匹骏马飞驰而来,那骑着骏马的女郎,英姿飒爽,面容身形看起来,竟然便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柳静如。 ; 第三章 物非人相似 两匹骏马驰近,徐皓月看得加真切,当先一匹白马上的女郎,白色锦帕包裹着如水般乌黑亮泽的长发,一头秀发也不结辫或是束髻,自然而然的垂身后,随风飘扬起来宛如绿柳丝绦一般,而那一身素白劲装衣裙,衣袂飘逸说不出的英姿飒爽,腰间白色丝带随风袅袅飘舞,眼如星眸,樱唇皓齿,肤色白皙,面容娇好,一身素白配着白马,倒真是宛如天上仙子一般,她的面容如此熟悉,却不是柳静如却又是谁?徐皓月目瞪口呆,想不到真的见到了柳静如,短暂的呆滞之后,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个标准的跨栏动作跃过茅舍边矮矮的藩篱,拦小路中间。 那白衣女郎正策马疾驰,想不到忽然会有人冲到路上来,即刻娇叱一声,猛的一勒马缰,一双修长的**紧紧夹住马腹,那白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那女郎骑术精湛,并未被摔下马来,跟着口中长吁一声,猛的一按马头将马匹按住,那白马她手中居然不能挣扎半分,乖乖的急停了下来。只见那女郎柳眉一竖,面如寒霜,怒视着徐皓月娇叱道:“你什么人?忽然冲出来,不要命了么?” 柳静如什么时候会骑马了?眼前这女郎虽然和柳静如像了个十足,但说话气度处处透着一股英气,绝对不是柳静如那般的小鸟依人,徐皓月话到嘴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女郎身后那骑马男子见状,策马赶上,见徐皓月衣裳褴褛,只道他是一般的乡农蠢汉,便冲着徐皓月大喝道:“臭泥腿子,你作死么?”跟着扬起手中马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下去。 徐皓月见那马鞭冲着自己打来,下意识的侧头想要躲,却见那女郎手中马鞭不紧不慢的一扬,细细的马鞭宛如灵蛇一般,嗖的一声伸出,紧紧缠住那男子的马鞭格挡开来,免去徐皓月挨鞭子之厄,跟着她狠狠的瞪了那男子一眼:“我的事不用你来出头!你家教甚严,胡乱打人传到刘叔叔耳中,你可又要挨训了。” 那男子嬉皮笑脸的说道:“若兰,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不枉我刘崇谏冒着被家法处置的风险,跟你偷偷跑出来散心。” 那女郎哼了一声,俏脸一板冲着那刘崇谏怒道:“谁关心你了,自作多情!”跟着也不理会刘崇谏笑容僵硬,回头看了看徐皓月冷冷的说道:“你快让开道,胆敢拦我的去路,你的胆子也算不小,你没听过我的名头么?” 这时候那老农急忙跑上前来,把徐皓月拉到一边,冲着那白衣女郎长长的一揖陪笑道:“英少庄主,他是中原逃难来的和尚,不知道您的英名,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出家人一般计较。” 闻言那女郎面色稍缓,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明眸流波转动,望向徐皓月,细细打量起他来。她面上的寒色褪去,加像柳静如来,一举一动都拂动徐皓月内心那为脆弱的神经,他看着那女郎喜极而泣,泪水怔怔的流下,张大了口想要说话,却不知道怎么了,如鲠喉,口中只能发出嗬嗬几声。那刘崇谏看徐皓月呆傻的模样,心头轻蔑以极,轻笑道:“这和尚是个癫子,若兰咱们接着赶路吧,否则明天也赶不到英山了。” 那女郎嗯了一声,皱眉说道:“看他衣裳破烂,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周朝皇帝驱赶和尚当真是作孽,我娘敬佛礼佛,见他这样却是不能不管的。”说罢从怀中掏出一贯钱,俯身递给徐皓月,原本冷峻的俏脸上绽放出一个微笑来,只听她柔声说道:“和尚,这个给你,往东走五里地就有座灵济寺,你去那里就说是英山武王山庄的英若兰让你来的,他们一定会收留你。” 徐皓月目中热泪夺眶而出,泪光中只见那英若兰葱段般的纤纤玉手伸到自己面前,那柔声软语像柳静如一样,他微微颤抖的手伸上前,接过那贯钱,目光含泪死死的盯着英若兰,再也离不开半分。 那英若兰见他接了钱,也没注意到他目光有些无礼,欣然一笑:“好啦,你自己去吧。”跟着回头向刘崇谏冷冷的说道:“走啦,表哥,快些赶路,要不是你跟着我碍手碍脚的,我早就到英山了。” 徐皓月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那英若兰身后的那男子刘崇谏,只见他金冠紫袍,面目清秀俊朗,风采神骏非常,再看看自己,身上衣裳破烂,形容枯槁,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英若兰说完一拉白马缰绳,策马从徐皓月身边走过,刘崇谏轻蔑的看了看徐皓月,哼了一声,也策马从徐皓月身边走过,跟上英若兰。刘崇谏骑了匹枣红马,跟英若兰身边,一白一红之间,两人衣袂飘飘,策马奔驰田间小路之上,到宛如一对神仙眷侣一般。 徐皓月手中握着那贯钱,怔怔的望着两人的身影终于消失田间地头,心头一阵迷惘,那白衣女郎自己称是英若兰,根本不认识自己,而且做事豪爽大方,英气勃勃,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刚才挥动马鞭拦住刘崇谏的鞭子,显然身怀武艺,也让徐皓月见识了一把古代的武术,不过倒也和柳静如一般的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小和尚,你倒也气运好,能遇上英少庄主,她虽然是一介女流,又是英山响马世家出身,但却咱们这盛唐县地界四处行侠仗义,锄奸济困,远近都是闻名的,你快些去灵济寺投身吧,英少庄主说过的话一定能成的。”那老农一旁劝说道。 徐皓月心往下沉,原来只是长得像柳静如罢了,英若兰绝对不会是柳静如,静如是自己怀中死去的,怎么会古代出现呢?徐皓月的梦念破灭,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把那贯钱递给老农说道:“老人家,这个给你,我用不着。” 那老农迟疑的说道:“这是英少庄主布施给你的,老汉可不能要。” 徐皓月苦笑道:“我弄丢了珍贵的东西,这些阿堵物留着有什么用?” 那老农见他面色愁苦,心中也着实想要这钱的,便接过那贯钱说道:“小和尚,这钱俺不能白要你的,你是出家人,应该是四大皆空的,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见了?老汉帮你找找。” 徐皓月看了看老农,心想要是说实话,你会相信吗?当下笑了笑说道:“没关系的老人家,你几次三番的帮我,这钱该给你的。”当下迈开步子边要走。 “小和尚,灵济寺这边,那边是去英山的路。”那老农见徐皓月往英若兰和刘崇谏远去的方向走去,忍不住喊道。 徐皓月猛然停住脚步,微微苦笑起来,想不到自己下意识的就顺着英若兰远去的方向走去,其实自己内心深处还是想再见见英若兰的。 那老农说道:“小和尚,你六神无主,这样瞎走乱闯的极是凶险,这年月世道不太平,各处都有盗匪、官兵,被人胡乱错杀了岂不冤枉?你还是去灵济寺吧,再不然就和老汉俺住上一阵子,也算和老汉做个伴吧。” 徐皓月回身,看那老农关切之意溢于言表,忍不住问道:“老人家,刚才听你说你的老伴去世了,这家里就你一人了么?” 那老农点点头叹口气说道:“是啊,是只有我一人。” “你不寂寞吗?一个人怎么能过下去的呢?”徐皓月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 那老农浑浊的眼珠子有些湿润起来:“我和老婆子说好了的,谁后死,谁就一定要活下去,生忌、死忌的才有人烧些纸钱,先死的就地府攒着钱,等后死的那人也寿了,下面两人才有生路啊。” 徐皓月闻言心头一震,心头一阵酸楚,想起自己答应过柳静如的事来,忍不住又问道:“老人家,假若上天让你遇上一个和你老伴很像的人,你会怎么办呢?”那老农咧开大嘴笑着说道:“那自然是把她娶过来咯。” “为何?”徐皓月不解的问道:“你的老伴明明是已经去世了啊,你怎么能想娶别人呢?” 那老农呵呵笑道:“老天爷既然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深意,说不定那人就是我老伴的转世,总之把她娶回家由自己照顾,总好过把她一个人扔外面,孤苦伶仃的受苦吧,就算不能娶她,也要照顾得她周全,俺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像老婆子的人被人欺负的。” 听了这话,徐皓月如醍醐灌顶,猛然醒了过来,是啊,那晚自己穿越时空的时候,明明是见到静如的身影了,是她引着自己来的,或许也是上天的安排,否则那英若兰为何偏偏会和柳静如这般相像?这一定是老天爷安排的。那老农也说得对,自己确实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像柳静如的人受半点委屈的。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了片刻之后,大叫一声,跳了起来,跟着欢喜的说道:“老人家,太谢谢你了,我想明白了,我要去英山,你知道路么?” ; 第四章 莫欺少年贫 淮南寿州盛唐县治所驺虞城内,徐皓月很是奇的走城内的街道上,影视剧上见多了古代的城市,但如今真的身临其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梦境中一般,青石砖砌筑的城墙,石条铺就的道路,两边都是木制结构的房屋,来往的人们都穿着类似唐朝的装束。徐皓月得了那老农指点路径,沿途又问了不少人,总算稍许弄明白自己身处何地。他居然穿越到了五代十国的南唐,淮南寿州盛唐县境内,这寿州便是历史上有名的寿春,而这盛唐县驺虞城便是后世的六安,而他要去的英山则是位于大别山主峰天堂寨的南麓。 徐皓月赶了一天的山路才到了驺虞城,到英山还要再走两天,如果有快马就不用这么费力,可惜他身上除了老农找给他的一套粗布衣裤之外,身无长物。一路上徐皓月都是吃老农给他准备的一些粗食干粮,喝的是山泉水,现是古代,环境还没有后世污染的那么严重,山间的泉水很是清冽甘甜,可以放心饮用。 徐皓月找遍了自己醒来的地方,也没能找到自己的钱包,只得作罢。他原来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性全部换掉,埋自己穿越醒来的地方,用石块垒了个石堆作为标记,日后有空再回来寻找。他换上老农的粗布衣裤,本想弄个幞头(头巾)戴头上,以免再被人认作是和尚,可惜老农家贫,实没有。那一贯钱徐皓月大方的给了老农,一贯钱大约有千文,老农很是欢喜,说这一贯钱够他生活几个月的了。徐皓月上路时和老农依依惜别,问起老农姓名,打算日后回来看望,但老农说他只知道自己姓张,名字因为时代家贫也不识字,祖上都没有给起过名字,附近的村民都管他叫张老汉而已。 和英若兰匆匆一面之缘后,徐皓月加相信老天爷让他穿越而来,必定有非同寻常的际遇,否则为何偏偏让他遇上英若兰,而英若兰又那么的像柳静如,想要知道英若兰和柳静如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非得找到英若兰不可。和张老汉分别后,徐皓月连夜赶往英山,从张老汉的茅舍到英山,必须经过驺虞城。徐皓月走了一天的路,申时到了驺虞城,日头偏西,徐皓月今夜不想野外露营,便进到驺虞城打算找个歇脚的地方,顺便见识一下古代的城市。 城门口遇上守门的官兵,徐皓月因为发短,又被认作是和尚,但也好是被认作和尚,免去了一番盘查。听守城门的官兵说起,是要严查中原周朝派来的奸细,两国近年关系恶化,似乎将要爆发的战争。 打战就打战呗,徐皓月如今连自己肚子都差点填不饱,还能管这些事么?他也没详细听下去,信步走进城内,四处闲逛起来。 走了一会儿,徐皓月来到一家酒馆门外,一阵菜肴的香气扑面而来,让饥肠辘辘的徐皓月大咽口水,他摸了摸身上,除了一点干粮之外,一文钱也没有。当下徐皓月只得坐酒馆门外的石磨盘上,拿出张老汉给的干粮吃了起来。一边吃,徐皓月一边盘算着是不是该找点活干干,否则自己还没找到英若兰就会饿死了。 正寻思着自己能做什么的时候,脑后一阵风声响起,徐皓月下意识的低头矮身躲避,只见一把大竹扫帚擦着自己的头皮横扫了过去,徐皓月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酒馆小厮提着扫帚口中喝骂着:“哪里来的野小子?要饭上别家去,惊扰了俺们家的客人,要你好看!” 数月以来,徐皓月心情一直非常低落,加上前天莫名其妙的穿越回了古代,又把柳静如的相片弄丢了,心头正烦躁,此刻一个酒馆小厮竟然也拿着扫帚要赶自己走,徐皓月心头无名火起,将干粮收入怀中后大怒道:“我自此处吃些干粮,碍你何事?” 那酒馆小厮面无四两肉,尖嘴猴腮的长相甚是丑陋,他用扫帚扫起地上尘土,往徐皓月身上招呼,口中恶骂道:“贼厮鸟,这石磨盘便是俺家酒馆的物件,你坐上面就不成,磕坏了些许你都赔不起!快滚!快滚!” 灰尘扑面而来,徐皓月大怒,看准那扫帚扫来,飞快的踏上前一步,狠狠的把扫帚踩脚底,冷声说道:“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不信一世裤穿窿!他日我飞黄腾达,小心拆了你这破酒馆!”穿越之前,徐皓月读大学的时候便是学校武术社团的副社长,有些气力和手段,后来仓库工作,经常要搬搬抬抬的,力气也没落下反倒有增长,平时喜欢打打太极拳什么的锻炼身体,脚下的力道极大,那酒馆小厮瘦弱,憋红了脸使劲浑身力气,也扯不出扫帚来。见有人起了争执,酒馆外围了些行人观看,看到那酒馆小厮吃瘪,一起喝起彩来,想来这酒馆小厮平日里人缘就极差。 那酒馆小厮见徐皓月人高马大,想来自己弄不过他,便一声招呼,酒馆里跑堂的、烧火的、帮厨的出来了五、六个蠢汉,操着扁担、长椅便要上来围殴徐皓月。 徐皓月见他们人多,猛的一松脚,那酒馆小厮猝不及防,手上劲道消失,身子往后跌倒,撞到身后的几个同伴,都摔了个四脚朝天,围观的人群一起哄笑起来。 酒馆小厮站起身大怒道:“兄弟们,这厮端的可恨,大伙抄家伙上!” 徐皓月好汉不吃眼前亏,正打算撒丫子开溜,酒馆内一人忽然朗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吼好似山间虎啸,场的人都被这一声断喝震住,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铁塔般的青衣壮汉从酒馆内走出来,铜铃般的双眼圆睁,颌下一部威猛的络腮胡须,面皮紫黑,身上肌肉虬扎,众人一看都惊呼一声,好一条壮汉! 那壮汉立酒馆门口,斜睨着一群抄着家伙的酒馆人等大声到:“我家主人约好了这位小哥吃酒,你们酒馆要赶走客人么?” 那酒馆小厮吓了一跳,这壮汉的主人已经酒馆内用饭有段功夫了,出手豪阔,却是一位大贵客,想不到自己居然冲撞了他的朋友,当下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低头哈腰的陪笑道:“对不住,是俺狗眼看人低,冲撞了贵客,还请大爷宽恕则个。” 那壮汉哼了一声,也不看那酒馆小厮,径直走到徐皓月面前,抱拳说道:“这位小哥,我家主人有请。” 徐皓月好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自己初到贵境,怎会有认识的人呢?但见那壮汉目光诚恳,不似玩戏,也学这样抱拳回了一礼说道:“恭敬不如从命,下先谢了。”来了古代两天,徐皓月量学着古人的白话说,免得弄出误会,被人当作异类。 徐皓月跟着那壮汉走进酒馆内,来到一处雅座边,只见一张方桌首位上坐了一人,此人年约三十左右,一张如刀刻出来棱角分明的面庞,面皮微黑,颌下已经蓄须,典型的北方汉子的长相,威猛、有力、目光如炬,但身上却又透着一股淡淡的威严儒雅之气,一双眸闪耀着犀利的光芒,好似能看透人心一般。他下首位还坐了一人,年纪稍轻一些,面色亦是有些黝黑,一袭白衣,剑眉凤目,鼻正唇薄,目光有些阴狠戾气,并不正眼看徐皓月,只顾着自己喝酒,却和那坐主位的汉子有几分相似。两人桌边还站立了三人,也和那壮汉一般的青衣打扮,也都长相颇为威猛,倒像是两人的保镖护卫一般,加上那壮汉,四人气势都非比寻常,徐皓月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主位那人见徐皓月进来,站起身抱拳笑道:“下涿州赵大,行商至此,偶闻小哥说的‘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不信一世裤穿窿!’这句,觉得小哥志气不小,特请小哥来吃酒,顺道结交一番。”他说完指着下首位那青年人说道:“这是舍弟,赵二。”见自己兄长说到自己,那赵二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略略抱拳便又坐下,并不答话。那赵大微微一笑手一摆,指着左边空位说道:“小哥请坐,却不知怎生称呼?”徐皓月抱拳回了一礼,坐下身答道:“下姓徐名皓月,乡野草民而已,累世隐居山中,前些日子才下山的。”那赵大哦了一声,看了看徐皓月的头发问道:“徐小哥是出家后还俗的么?”徐皓月无奈的苦笑道:“上个月烧火不小心把头发烧掉了,我不是和尚。”那赵二轻笑一声说道:“大哥,你看他哪有半点出家人的样子?整一个骗吃骗喝的无赖而已,随便说了几句胡诌之语,你到把他高看了。”徐皓月生性冲谦,平日里又多练太极拳,性子谦和,只要不是被人惹毛,几句挑衅的话,他倒也能忍下,何况人家请你吃酒,你总不能一上来就翻脸吧,当下徐皓月微笑道:“赵二哥说得是,下的确身无分文,正盘算找个谋生的路子,思来想去总觉得还是自己一番见识可以卖与识货之人。”徐皓月这话可不是吹牛,他有着多过古代人一千多年的历史经验,而且他平日里守仓库无聊之余,也读过不少书籍打发时间,徐皓月自认为虽然称不上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各行百物也都是略懂,看眼前两人是商人,随便想个简单的经商点子说给两人听,便可混顿饭吃,说不定还能得些银子。 那赵二冷哼一声说道:“大哥,你问他吧,我倒看他能说些什么大道理出来!” 那赵大涵养功夫甚好,不像赵二一般显露,淡淡一笑说道:“徐小哥志气不小,不过我倒真有些疑惑,想听听徐小哥有何高见赐教。” 徐皓月也笑道:“赵大哥但说无妨,这顿酒食可不能白吃白喝的。” 那赵大轻咳一声,沉声说道:“我等行商之人,走东卖西,但如今乱世,战乱迭出,行商甚难,这乱世如何才能了结呢?” ; 第五章 英主不逢时 听了赵大的疑问,徐浩月也愣了一下,想不到他一个行商之人会问起乱世终结的问题来,让他想好的各种营销点子都没了用处,略略思忖后徐浩月缓缓说道:“自古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数如此,如今乱世已逾百年,天下人心思定,若有明主出现,必然能结束乱世,一统天下。”他盗用了《三国演义》罗贯中的话,随口敷衍了几句,要他真说五代十国后面是赵匡胤陈桥兵变建立北宋,后再统一的话,徐浩月可没这个胆子,算起来现赵匡胤应该还是柴荣手下的将军,这话要是传到柴荣耳朵里,赵匡胤不被砍了才怪,这样历史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徐浩月也不愿意看到因为自己一时口舌之快,让天下百姓又多受苦难。 那赵大等人听了这话都是眼前一亮,古人做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讲究天数和天命,徐浩月这话也算是精辟,赵大正襟危坐,亲自给徐浩月斟满一杯酒,跟着举杯说道:“先生之言甚为精辟,这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暗含哲理,先生应该是读书之人,赵大敬重读书人,请先生满饮此杯。” 徐浩月有些迟疑的举起杯子,也不知道这酒度数高不高,自己从前喝酒不怎么厉害,要喝醉了还真是麻烦,但见赵大已经自己先举杯干了,盛情难却之下还是仰头喝了,男人嘛面子重要。一口喝下,那酒醇香绵长,也无辛辣之味,反而略带甜味,和从前自己家乡自酿的低度数米酒差不多。徐浩月喝了一口觉得好喝,当下赞了一声:“好酒,多谢赵大哥的酒。” 赵大微微一笑手势一摆说道:“先生请用菜。”看着徐浩月狼吞虎咽的开始吃菜,赵二哼了一声说道:“就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语就能当先生二字,大哥,你还是太高看他了。”赵大脸色一板愠道:“不得胡说,徐先生是读书人。” 那赵二冷笑道:“我就看不惯这些光说不练的书生。”跟着他大剌剌的望着徐浩月说道:“照你刚才所言,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明主?” 徐浩月将口中一块肉片咽下,缓缓说道:“有识人之明,有用人之魄,有胸怀纳谏,有宽厚仁心之人当为明主。”这话倒是徐浩月自己所想,顺口就说了。 赵大举杯沉思,反复咀嚼这句话的意思,不置可否,而那赵二却嗤之以鼻:“还是腐儒的那一套,如今乱世,光有仁爱宽厚之心怎么能成事?有兵权手才是为要紧的。” 众人都望向徐浩月,想听他如何回答,徐浩月自己到杯酒喝了笑道:“圣王号兵为凶器,不得已而用之。如今乱世,朝代迭,的确每一朝兴起都是靠兵权,就说中原吧,梁唐晋汉周,换了五姓皇帝,其中不乏勇武刚强、兵威宿耆之辈,但为何都不能长久?盖因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只可马上打天下而不可马上治天下。大霸不过三,小霸不过五,一味只靠武力服人,必不能长久,败亡迟早之事尔。” 那赵大听了此言,面色一变,站起身长长的一揖说道:“先生之言甚妙,小可钦服。”跟着他皱眉说道:“只是如今中原周主雄才大略,北据残汉、契丹,南压江南诸国,内修民生,轻徭薄赋,劝课农事,整顿吏治,修订刑统,整顿兵事,可是位明主?” 此时徐浩月喝了几口酒,舌头有些大了起来,笑着说道:“你是说柴荣么?” “大胆!”赵二和赵大身后四名护卫一起怒道,都怒目相向,徐浩月吓了一跳,自己如今南唐地界,说几句柴荣的话应该不为过吧,这几人怎么这般反应? 看到徐浩月有些疑惑的眼神,赵大连忙喝止:“休得无理。”跟着望着徐浩月温言道:“中原周主的名讳,咱们小民还是不要挂嘴边的好,先生以为如何?” 徐浩月心里纳闷,那天和张老汉说起周朝开国皇帝郭威的名字,张老汉也没什么反应,这几人看来不像是普通人,他们比南唐人似乎加意周朝的名声,难道他们几人是后周来的探子?徐浩月当下也不点破,点点头说道:“是小弟失言了,中原周主的确是雄才大略,不过只能算得上是英主,算不得明主。” 赵大见他话语对周朝没有不客气的地方,面色一松奇道:“何以是英主而不是明主?” 徐浩月缓缓说道:“当今周主的确可称得上五代之内第一英主,他革除弊政,手段雷霆,的确是想有所做为,可惜五代之内,弊政积重颇深,中原久历战乱百业凋敝,北有契丹虎视,难有唐蜀觊觎,周朝初定事事需他亲力亲为,长此以往只恐身子骨吃不消,如果身子骨垮了,一腔热血抱负只怕难以伸展,当今周主没有明主的气运,只能叹生不逢时而已。” 呛啷一声,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架徐浩月的脖子上,只见赵二满脸怒容拔剑指着徐浩月大喝道:“好胆,敢如此妄言诅咒周主!” 又来这一套?徐浩月已经是第二次被人用兵器架着脖子了,但他已然哀莫大于心死,除了去找英若兰他还有些期盼之外,再也没有什么牵挂,刀剑于前他也处之泰然,当下不理会赵二,举杯淡淡一笑说道:“我不知道众位和周主是有何瓜葛,但我所言却不是胡说,一代英主想要凭一己之力扭转局面,身子骨却是第一要务,若是积劳成疾,巨人也会倒下。如今周朝立不过数年,万事繁杂,北有残汉、契丹虎视,南有江南诸国环伺,国内万事均需他定夺,就算想轻松一下亦是不可能的,何况周主就不是个闲得住的人,长期以往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赵大哥,你觉得呢?”徐浩月一双炯炯如炬的目光望向赵大,他可真的不是胡说,他记得历史上柴荣年仅三十九岁便得疾病去世,外界多传是他中原禁佛,得罪神灵受了诅咒早亡,可徐浩月知道并非如此,柴荣凡事率先垂范,甚至事必躬亲,位五年多的时间里,他先后五次亲自领兵出征,每次都亲力亲为,战斗第一线,事必躬亲的作风才是他耗心力的致命杀手,一代英主却没有时间去完成自己的理想,自然称不上是明主,但他一番作为奠定了日后北宋的繁荣。徐浩月来自现代,也没什么好避忌的,所以才如此直言不讳。 赵大狠狠的瞪了赵二一眼温言道:“把剑收起来,徐先生的这是忠言,自然有些逆耳,周主之事且先说到这里,回去再议。”跟着又站起身抱拳说道:“先生大才,小可虽然只是一介商旅,但不知可否聘请先生做为客卿?”赵二和一众随从对徐浩月怒目而视,但见他刀剑加于前而不惧,依旧悠然自得的喝酒,这胆气一道上倒也有过人之处,赵二不敢违拗兄长的话语,只得怏怏的收剑坐下。 徐浩月酒足饭饱,话也说了不少,从赵氏兄弟及随从的言行来看,九成以上可以断定他们并非南唐人,说不定是后周的探子,但见赵大气度雍容不凡,倒也大是心折,想来此人地位必定不低,听出他的口气并非是一般商旅雇请伙计,倒像是礼贤下士的君王一般,只可惜自己志不此,当下徐浩月站起身抱拳说道:“多谢赵大哥抬爱,只是小弟有事身,尚不能委身,还请见谅。”说完话之后,徐浩月只觉得酒气上涌,脑中一阵眩晕,这时他才猛然发现自己贪杯,这酒绵长软口,不知不觉就喝了十多杯下去,酒的后劲颇足,猛的站起身来,他还真有些受不了。 看他推辞,赵大微微有些失望,又见徐浩月面红过耳,身形有些不稳,当下笑了起来给左右的四大随从使了个眼色,说道:“徐先生不胜酒力,先把徐先生扶到咱们下榻的客栈去,我和二爷办完事即回,今晚和我徐先生还要好好的秉烛夜谈。”四大随从会意,一起上前架住徐浩月,可怜徐浩月虽然有些力气,也算粗通些拳脚,但喝醉了酒,这四个凶神恶煞的壮汉面前,宛如小鸡一样被架起就走,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被四个壮汉双手双脚的架起抬出酒馆,徐皓月着实郁闷,这不是赤果果的绑架是什么?四人中只有抬着他右臂的那络腮胡大汉和自己说过话,徐皓月眼珠子一转笑道:“这位大哥,你把我放下,我自己走就是了。” 徐皓月想好了几个说法,从装肚子痛到借尿遁,各种借口都有借鉴,只待那壮汉放下自己,便花言巧语说道一番,想不到那壮汉朗声道:“先生,赵爷之命不敢有违,赵爷没让我们放你下来,便是抬到天涯海角,我们四个也是要抬着你的。” 徐皓月嘿了一声,真是没头脑的莽汉,但他仍是嬉皮笑脸的说道:“让四位这样抬着小弟,那多不好意思,折杀小弟了,还是让小弟下来自己走好了。” 那壮汉还是摇摇头说道:“还是到了客栈再说,赵爷和二爷办完事就回来了。” 徐皓月皱眉道:“那算了,你们抬着好了。”跟着他又笑着问道:“不知四位高姓大名?” 那壮汉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下幽州田重进。”抬着徐皓月左臂的面皮稍微白净的汉子见田重进说了姓名,也细声细气的跟着说道:“下涿州李怀义。” 前面两人,左首面色有些发青的汉子回头咧嘴笑道:“下米信,见过先生。”右首那人身形风姿颇为伟秀,也回头点头说道:“下崔翰,先生字字珠玑,下佩服。” 李怀义、田重进、米信、崔翰?这四人的名字好像哪里听过啊,徐皓月心头一阵迷糊,赵大、赵二?一道闪电划过他的心头,这赵氏兄弟难道是那兄弟俩?(p:人书,求各位大大支持,求收藏、推荐) ; 第六章 二君之来意 驺虞城大的安源客栈内,徐浩月正躺上等客房的高床软枕之上,小睡了片刻酒意已散,他被一阵唇干舌燥给逼醒过来,此时天色已暗,屋内黑漆漆的,徐浩月起身倒了杯茶水喝下,干涸的喉咙稍微舒服了些。徐浩月打算出去走走,看看夜色,哪知道打开木制的房门一看,田重进、李怀义、米信、崔翰四人铁塔般身躯挡面前,田重进依旧声若洪钟但不失客气的说道:“先生想去哪里?” 徐浩月没好气的说道:“我想去死!”该死的把自己当作犯人软禁起来了,真是一群野蛮人,享受惯了现代的自由,徐浩月明显不能接受限制人生自由的做法。 李怀义到有些圆滑,赔笑道:“先生说笑了,此刻天色已晚,如今乱世,盗匪横行,还是客栈休息为好。”言下之意是让徐浩月待屋内安全点。 徐浩月哼了一声,这是赤果果的要挟,也不点破,微微一笑道:“那我就客栈的院子里走走行吗?” 李怀义摇头道:“不成,赵大爷之命不敢违抗,还请先生屋内静候好了,要什么吃的喝的只管吩咐。” 眼前的四个壮汉腰圆膀粗,徐浩月自问自己身形也算有一米七六的个头,身材也不弱,但他实没信心能够从这四个人面前闯出去,天知道古代武术是不是真的像小说和电视剧里面说的那样神奇,徐浩月打消了以身试法的念头,重重的嘿了一声,关上房门郁闷的回到床上躺着。 屋内一片昏暗,徐皓月也懒得去点灯,何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点灯,什么火刀火石他是真心的不会用,躺床上,徐皓月鄙见里墙上有面木格棂窗,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过了半柱香时分,赵大和赵二联袂而来,门口的田重进、李怀义、米信、崔翰上前抱拳躬身一起低声道:“大爷,二爷。” 赵大神色有些烦闷,摆摆手温言道:“那徐先生呢?”李怀义答道:“正屋内安睡呢。”赵二则是低头默不作声。 赵大嗯了一声,还没答话,只听屋内喀喇一声木头折断的声音传来,几人都是一惊,田重进急忙推开门望去,只见里墙上的窗户打开,窗扇兀自不停的摆动。赵大啊哟一声顿足道:“他跳窗户走了,还不快去把他找回来?!”田重进等四人面面相觑,呆愣了一会儿,赵二怒道:“还不快去追?连个文弱书生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四人连忙进屋跃窗追赶去了。 其实徐浩月并没有出屋,他想起鹿鼎记里,韦小宝捉弄天地会人等的事迹,故意弄大声响打开窗户,让人以为自己从窗户逃走,而他自己却一闪身躲到床下去了。 赵大面色铁青走进屋内,坐厅上的方桌边,赵二摸出火折子将桌上的烛台点亮,跟着倒了杯茶给赵大,说道:“兄长且宽心,那徐小子一介文弱书生跑不远的。”徐浩月床下听了暗暗叫苦,他原本以为众人看他不见都会去追,想不到赵大和赵二会留屋内说话。 赵大举杯喝了口茶沉声道:“你总是瞧不起读书人,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武人出身,真的想要出人头地光靠勇武是没用的,命只有一条,拼完了就什么都没了,计策才智才是首要,咱们现缺的就是这个,平日里让你多看点书,你也不愿意。” 赵二哼了一声,坐下身自己也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说道:“高平一战,如果不是大哥率领我等亲卫冒死冲阵,大周就败了,皇上因为大哥勇武才提拔大哥为殿前都指挥使,前番皇上编练禁军,也是由大哥主持,这些不都是大哥勇武换来的么?那些书生能做到这些么?”床下徐浩月听了这话,险些惊呼出来,这两人果然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赵匡胤和赵匡义两兄弟,此前他虽然隐隐猜到两人身份,但此刻听两人亲口说来,加确信无疑。徐浩月心头突突直跳,能和北宋两代君王如此近距离接触,他只觉得身处梦境之中一般。 赵大摇摇头说道:“今日酒馆内徐先生说得透彻,想咱们中原历了梁唐晋汉周五代,每代开国皇帝都是英武人雄,梁王朱温、唐王李存勖是一代英杰,只是为何都不过匆匆十余载便亡国?徐先生那句话说的很对,只可马上打天下而不可马上治天下,五代之内都是武人掌权统国,以杀止杀终无了局,这乱世缺的就是文人治世。”徐浩月听了老脸一阵通红,想不到自己一番胡诌还让赵匡胤听了进去。 赵二默然不语,赵大笑了笑说道:“如今说这些都还太早,我只想有徐先生这样的人物身边随时提点,必定获益匪浅,有缘能寻回便好,寻不回也只能作罢。眼前要紧的事还是淮南的战事,皇上欲图淮南之地,我等冒死潜入淮南,一来打探虚实,二来联络心向我朝之人,三来淮南之地尚有武王山庄这般的武林势力存,若是没有武王山庄支持,淮南之地我军将步步荆棘。”武王山庄?英若兰不正是武王山庄的少庄主么?听赵匡胤说起武王山庄来,徐浩月加留心倾听起来。 赵二点头说道:“听闻武王山庄执掌淮南各山寨响马牛耳已逾百年,淮南各地山寨响马都奉武王山庄号令,若然武王山庄助伪唐,我军南下之时,粮道极有可能被各山寨响马袭扰。” “今晚本来约见了武王山庄的几个成名人物,只可惜一个都没来,空等一晚,实不行我们明早启程去一趟武王山庄,就算那里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闯一闯!”赵匡胤语气甚是坚定,徐浩月心头一喜,正好自己不也要去武王山庄,路上傍着赵氏兄弟正好可以骗吃骗喝。 打定主意之后,徐浩月也不再心焦,安心的睡地板上,只等两人说完话之后,自己再厚着脸皮出去即可。 只听赵匡义又问道:“大哥,这武王山庄英氏为何有如此大的势力?” 赵匡胤缓缓说道:“淮南英山乃是汉初淮南王英布的故里,英布败亡之后,英氏一支遗脉隐居英山,自从安史之乱开始,家中人才辈出开始重崭露头角,英氏子弟武艺自成一体,收服了淮南八十一寨的响马,连结自保,到了梁朝初立之时,英山英氏建立了武王山庄,英氏历代家主都是仗义豪爽之辈,加上祖先英布的名头,淮南一地的响马都奉英氏为主,到了晋朝年间,传闻英氏有祖上英布留下的秘宝,富可敌国,这为英氏引来了不少强敌,就连原来的吴国也打起了英氏的主意,英氏被群起而攻,当年英山一役,英氏死伤惨重,人才凋敝,势力被削弱不少,不过淮南一地的山寨响马还是尊其为首。” 徐浩月暗暗吐了吐舌头,原来英若兰是古代黑社会的世家大小姐,难怪武艺厉害、英姿飒爽。赵匡义恍然大悟道:“原来武王山庄是汉初响马武王黥面英布的后人,难怪英氏能掌控这些响马盗匪。”他顿了顿沉声说道:“大哥,那我们该怎么办?” 赵匡胤沉吟道:“思来想去也只有威胁利诱一途,原本想先行和英氏三位旁宗家主商谈的,可惜他们都不肯到来。若是能寻回徐先生,收得他做了幕僚,也好问问他计策,可惜他偷偷走了,看来还是我等礼数不周啊。”徐浩月暗暗好笑,自己就两人身边,两人居然没有察觉,看来古代的武艺,什么听声辨位都是瞎吹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都是说的家事,说道两人的母亲什么杜氏的,徐浩月听得气闷,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浩月只觉得脸上什么东西毛茸茸的弄得很痒,悠然睁眼一看,吓了一大跳,一只老鼠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正自己脸上爬来爬去,徐浩月哎呀大叫一声,急忙挥手驱赶,老鼠受了惊吓蹦蹦跳跳的落荒而逃。 徐浩月心魂稍定,这才想起自己这样大叫,外面的赵氏兄弟一定听到了,躲床下偷听,于理不合,自己的所为会不会被赵匡胤轻看,又会不会被讨厌的赵匡义耻笑呢?心中惴惴不安,徐浩月悄悄探出头来,外面方桌边已经没有了兄弟俩的踪影,徐浩月心中大喜,连忙爬出床底,整整衣冠,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快要大亮,当下推门出屋。 来到院中,却见田重进、李怀义等四人直挺挺的跪院中,徐浩月明白四人定是寻自己不到,被罚院中跪着。四人见徐浩月竟然又从屋内走了出来,均是大喜一起上前,田重进和李怀义不由分说又把徐浩月架了起来,田重进喜道:“先生好手段,我四兄弟找了半夜也找不到先生踪影,此刻天明居然又悄无声息的回到屋内,难道先生是神仙耶?” 李怀义急忙说道:“田大哥,你可抓紧了,说不定先生使个障眼法又从我们四个眼前溜走,那才没脸去见大爷了。” 崔翰皱眉道:“你们俩放开先生,先生昨晚就是恼恨你们二人无礼,才不告而别的,现下自己又回来,必不会再走了。” 米信点头道:“是极,你们这样架着先生,不是个样儿。” 徐浩月板起脸说道:“崔大哥说得对,我既然又回来了就不打算走,你们再架着我,闹将起来,我可又要偷偷走了。” 田重进和李怀义连忙放开手,几人院中吵嚷,赵匡义从自己的屋内走了出来喝道:“一大早何事吵嚷?”才说完便见到徐浩月,面色一冷,淡淡的说道:“原来是你啊,你不是走了么?又回来做什么?” 徐浩月和他不大对付,也不客气的淡淡回敬道:“昨夜多饮了几杯,想来不告而别,有些对不住赵大哥,特来向赵大哥告辞的。” 赵匡胤也听到声音,不及穿衣,走出屋子大声道:“先生,你让我找的好苦。”说罢上前拉住徐浩月的手就不放。 徐浩月吓了一跳,这赵匡胤不会是喜好男风的吧,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冷汗直冒,强笑道:“赵大哥,我有急事要去英山,不能做你的客卿,多谢昨晚的招待,下次我去涿州找你,请你吃酒。”徐浩月也不直言和赵匡胤一道去英山,他现下只说要去英山办事,同样要去英山的赵匡胤一定会出言邀请同路的。 果然赵匡胤喜出望外:“先生,我等也正要去英山办事,我们一道好了。” “当真?那还真是有缘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徐浩月脸上微笑,腹中寻思着这一路上吃喝的问题解决了,而看赵匡胤也笑得暧昧,不由得脸上一抽,暗想他不会是想路上弄些什么刘备的那一套,出则同车,入则同寝来感化自己吧,和女人睡觉徐浩月不介意,和赵匡胤这个面皮黝黑的大汉睡觉,徐浩月不由得鸡皮疙瘩直冒。 (p:人书,求收藏、推荐) ; 第七章 英山路漫漫 走前往英山的官道上,这官道不过三大步宽阔,标准的乡村土路,道路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灌林,空气清阳光明媚,微风中混合着泥土的芳香,此刻正值晚春,灌林之中各色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好,或紫或黄,香气扑鼻,引得五彩缤纷的蝴蝶蜜蜂飞舞其间,好一派自然和睦的春意盎然之象,全然没有后世被过度采伐和工业污染后的凄凉景象。 按理说徐皓月骑高头大马之上,领略着身边的青葱翠绿,心情应该是很好的,可当他看到路上三五成群的流民,心情变得异常沉重起来。沿途都有携家带口的流民官道上行走着,他们面黄肌瘦,双目呆滞,长期的营养不良让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活物,身上衣裳褴褛,脚下大多都是赤着脚,稍好些的有双破烂草鞋穿着。孩童们骨瘦如柴,几个尚襁褓之中的婴孩哭声震天,但他们的母亲袒露出干瘪的胸部,却是一滴乳汁也没有。 徐皓月和赵匡胤、赵匡义两兄弟骑马走中央,田重进等四人步行散四周护卫,甚是警惕的看着这些流民,看到如此惨状,徐皓月曾经想把身上的干粮和水分给他们,但却被赵匡胤拦住,“先生慈悲心肠,只是这一路上流民不下千人,你给了一个两个,还能给三个、四个吗?饥民太多,你给出去一点吃的,定会遭众人哄抢,得到吃的会被人群踩踏而死,那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 徐皓月觉得不可思议:“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么?” 赵匡胤马鞭一扬指着缓缓前行的流民队伍说道:“此股流民行进有序,看样子是有人收拢的流民。南人文弱些,这股流民要是中原,早就暴起,强者则弱肉而食了。” 徐皓月这才明白过来,五代十国年间乃是历史上为黑暗暴力的年代,人人信奉武力至上,只要武力强盛,下克上是常有之事,而百姓之间也是弱肉强食,大灾大战之年,一群饥民之内,往往都是老弱先被吃掉,强者才能生存,丛林式的生存法则这个年代演绎到了极致。不过南唐向来富庶,民风也不及中原骠悍,所以南唐地界里发生弱肉强食的机率还小一些。 不过南唐富庶,境内的流民尚如此凄惨景象,中原等地的流民饥民的惨况可想而知。乱世之中,不想被人当食物吃掉,不想活活饿死,好的出路就是跟着那些节度使、将军当兵,流民蚁聚依附,将军裹挟兵士为恶,是以恶性循环之下,朝代迭加频繁,法纪加败坏,民无保障只能靠自己,才会重复上演着一幕幕人间悲剧。 “有人收拢流民?”徐皓月不解的问道,看着和自己并骑而行的赵匡胤说道:“这些流民不下千人,什么人会收拢这些流民?” 赵匡胤微微一笑说道:“兴许有人招募流民充军,又或许世家大族招募流民开垦种地,流民众多,随便给些散食即可,到比精壮农汉花费少些,一些世家大豪常此时招些流民开山开地,有时候养上数千丁口不话下。” 赵匡义身后冷笑道:“先生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么?怎么这些粗浅道理都不明白?” 徐皓月嗯了一声说道:“我才下山不久,这里人情世故与山中不大一样,所以不明白不奇怪。倒是赵二哥见此人间惨象还能安坐,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 赵匡义闻言大怒:“你……”但被赵匡胤使个眼色,后面的恶语又只得压下,气鼓鼓的瞪着徐皓月,而徐皓月却大剌剌的不予理会。 正当徐皓月看着道上行走的流民惨况心哀不已的时候,身后稍远处一骑飞驰而来,马上骑士扬鞭大呼道:“再走五里地有粥水棚!便有上好粥水将食,快行吶!”这骑士一身黑衣家丁装扮,从徐皓月、赵匡胤一行人身边驰过的时候,略略回头望了几眼,但也没有停歇,一路远去。看来赵匡胤的话是对的,这些流民真是有人招募的。 徐皓月闻言心头一松,但见道边几名妇女带着孩童实可怜,还是不顾赵匡胤劝阻的话语,跳下马来,从怀中掏出干粮和皮革水袋走上前去。 赵匡义甚是不满的喊道:“喂、喂,我大哥的话你没听清吗?给不得的!” 徐皓月回头沉声道:“乱世之所以是乱世,乱的不仅仅只是世道,归根到底是人性泯灭、道德沦丧。想要让大家开始捡回失去的人性和道德,应该有先行者,我愿意做第一个。”说完不理会一脸错愕的赵匡义,径直上前送食水去了。 几个饥肠辘辘的妇孺得了食水,自然是欣喜不已,连连磕头拜谢,但接着果然如赵匡胤所说,几个身体稍微强壮的流民缓缓围了上来,眼中冒着原始野兽的目光盯着几个妇孺手中的白面馒头,直咽口水,看来只打算徐皓月转身离开,便要上前抢夺。 徐皓月也察觉不对,转头冲着那几人厉声喝道:“前面便有吃的,你们走快些便能吃到,为何要抢这些弱小妇孺的?” 那几人麻木不仁,不理会徐皓月的话语,只是盯着那几个妇孺,也不离开。徐皓月踏上一步拦那几个妇孺身前怒道:“身为男儿,不能护得老弱妇孺周全,已是愧事,还想要抢夺那一点点吃的,你们的良心何?”当下将马匹拉了过来,让两个体力弱的妇孺骑到马上,跟着冷眼看着周遭的流民说道:“人之所以称为人,乃是危难之时能相互帮扶,强者不行强者该行之事,与禽兽何异?我只有一匹马,的确救不了所有的人,但我会我所能,做人当心中无愧无憾!”说完又接过一名妇孺手中的孩童背背上,跟着又抱起一个,护几个妇孺身边,冷眼看着一众流民,缓步前行。 赵匡胤捻着胡须,若有所思的看着徐皓月的举动,跟着眼中精光乍现,冲着身边的四大护卫喝道:“上前把食水给老弱妇孺!”跟着自己也下马将食水给了出去,四大护卫轰然领命,纷纷上前将自己的食水给出,赵匡义目瞪口呆喃喃说道:“都疯了,几个贱民值得如此礼遇么?”他不下马,依然马背上安坐,却见赵匡胤等人上前去将食水给出后,照着徐皓月的样,或抱或背,将一些弱小背起,护着身边的老弱前行。 说也奇怪,不少流民看了纷纷效法,或背或扶,将身边的人扶着前行,加入的人越多,声势越加浩大起来,原本死气沉沉的流民队伍之中,居然开始传出了欢声笑语。人就是这样的奇怪,联想到后世人性也是自私自利,遇到事情都没人出头,常常会有一车乘客坐视小偷偷盗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的奇闻,和如今五代十国的人似乎差不多的冷漠。不过人皆有恻隐之心,只要有人领头,定会有人跟从。 赵匡义默默的看着一众流民渐渐笑逐颜开,少数私心杂念甚重的人只能跟后面,心中一震,脸上红了一阵,低着头也下了马背来,照着赵匡胤的做法去做,起初赵匡义有些难为情,但见得了自己食水的孩童,稚嫩的脸上浮起一个笑容,感激崇拜的眼神,到让他的虚荣心得到小小的满足,他也忍不住将孩童抱起,加入到帮扶的行列之中。 赵匡胤看着赵匡义的举动,微微一笑说道:“先生说得对,己所能,问心无愧,乱世之所以是乱世,人心离乱才是根源,重收拾人心,广布仁爱于天下,才是大丈夫该做之事,刀兵再强是唤不回人心的。” 赵匡义嗯了一声说道:“大哥说的是。”跟着看了看走前面的徐皓月,他奇道:“大哥,你说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古怪想法?” 赵匡胤摇摇头说道:“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想到我们想不到的。” 队伍行出五里地,果然一片山坡之上,一个粥棚出现眼前,一面挑旗上大大的写了个“英”字,赵匡胤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英氏招募流民,手笔不小啊。” 赵匡义点头说道:“这边过去,也只有武王山庄能收拢这么多的流民。” 众流民见到粥棚,齐声欢呼,扶老携幼的上前领取粥水,穿着英氏黑色家丁服饰的十余名大汉呼喝着让众人列队依次领取,他们也发现奇怪之处,这支流民行伍并无争抢之意,老弱先行领取,倒是省了不少事。 徐皓月站外围看了一会儿,欣然一笑,回头看了看赵氏兄弟,笑道:“赵大哥,赵二哥,咱们接着赶路吧。” 赵匡胤正待答话,却见身后不远处冲天的尘土扬起,看样子似乎有大队骑兵到来,他微微皱眉低声吩咐四大护卫戒备。徐皓月也察觉到,抬眼望去,果然只见官道上百余名身着皮甲手执长刀的骑兵飞驰而来,几个擎旗骑兵所执大旗上大大的一个“唐”字甚是醒目,只听田重进小声说道:“是唐军的骑兵。” 唐军的骑兵?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徐皓月心中暗暗纳闷,只见众骑兵飞驰而近,当先一名骑兵军将身着铁甲铁盔,带领手下骑兵缓缓将众流民围住,众流民见官兵到来都是惊慌失措,甚是害怕,想来平时官兵和强盗一样的作恶。那铁甲军将纵马上前厉声喝道“本将军奉命稽查中原探子,众人不许妄动,妄动者杀无赦!” (p:求收藏、求推荐) ; 第八章 官军若强盗 唐军骑兵围定流民的粥棚后,领头的铁甲将军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赵匡胤一行人等,他们衣饰华贵,一看便不是流民,就连徐皓月也换了一身书生装扮,弄了个幞头戴头上,总算稍微遮住头发,赵匡胤兄弟和徐皓月还有马匹跟随,站流民队伍之中甚是扎眼。 徐皓月也很是好奇的打量着这铁甲将军,原因很简单,这将军的盔甲很威武,徐皓月倒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古代将军盔甲,前面虽然也遇到过一些南唐士兵,但是他们穿的大都是布衣外面罩着两片搭扣相连的皮甲,简单的护住前胸和后背,远远没有眼前这位将军的盔甲威武。这将军身上盔甲遮住了身体的大部分,柳叶条形的甲片串扣一起,色泽微黑,加上打磨得黝黑发亮的头盔,上面盔缨飒飒飘舞,看起来很是威风。其实这将军穿的是五代十国时期较为普遍的札甲,做工比之鱼鳞甲稍微简单一些,南唐比之他国较为富庶,中下级将军大都配了这种札甲。徐皓月不知道,好像乡下人进城一样,赵匡胤等人看来极为普通的一副札甲,他眼中看来,应该是上品了。 那唐将见几人衣饰、气度不凡,指着几人厉声喝问道:“尔等何人?来此何为?” 赵匡胤走上前抱拳微微笑道:“我等乃是行商之人,听闻英山蚕丝甚多,前来收缫丝的。”他对答如流,看来是早有准备,跟着只见赵匡胤又上前一步低声说道:“不知将军高姓大名?下和清淮军节度使刘仁瞻相熟,还有清淮军开具的缫丝行商路引,请将军过目。”说完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递了过去,徐浩月眼尖,看到赵匡胤随着那文书还递过去几片金叶子。 那唐将哦了一声,跳下马来,接过文书略略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将金叶子收了起来,换出一副笑脸说道:“原来是行商的赵爷,本将军乃是清淮军营田副使孙羽,既然赵爷有行商路引,那就不用盘查了,只是这去英山的路途强人不少,一路小心为上。” 赵匡胤见他收了金叶子,似笑非笑的微微颔首道:“原来是孙将军,有劳挂碍,下行商多年自会小心,我等还要赶路,就此别过,下次到了寿州请孙将军吃酒。” 那孙羽眉花眼笑,笑得甚是诡异,“那好,赵爷路上保重。”赵匡胤等人也不粥铺停留,上了马缓缓远去。 看着几人离去,孙羽一招手,身边一名小校凑上前来,孙羽低声说道:“让张副将带人抄到这几人前面去,他们身上金银不少,身边护卫只有几个,就道边都砍了,尸首划花脸解上去充作周朝奸细,做得干净利落点。”那小校会意狞笑道:“属下明白。” 徐浩月骑马上跟着颠簸,看来骑马也未必就是件安逸之事,他两条大腿内侧被磨得火辣辣的疼,缓缓策马行了一段路,徐浩月正想对赵匡胤说自己骑不得马,还是和四大护卫一样步行的好,话还没出口,赵匡胤却先沉声说道:“崔翰!” 崔翰朗声应道“!”跟着上前几步,目光坚定的看着赵匡胤,徐皓月只觉得赵匡胤这手下几人其实均是不凡,将来成就一定不低,赵匡胤冷声说道:“你护定徐先生,舍命也要保他周全,前面定有埋伏,有人要劫杀我等。” 徐皓月微微惊讶,赵匡义反倒抢先开口问道:“大哥,何事不妥?” “你忘了大周军将如何对待落单而面生的商旅了么?”赵匡胤冷声说道:“那姓孙的唐将面色不善,定会差人抄路前面伏击我等,杀人越货,尸首胡乱安个罪名解上官司,财势兼收啊。” 徐皓月闻言想起自己才穿越而来的时候,也被两个南唐士兵差点杀了,两人的打算和赵匡胤说的极像,诧闻赵匡胤说来,言语之中似乎他们周朝军队也经常干这种劫杀商旅的事,想来乱世之中,各地拥兵自重的节度使大抵都是这样做的,不过赵匡胤不是有什么清淮军节度使刘仁瞻给的行商路引么?当下徐皓月不解的问道:“赵大哥,你不是有他们节度使的路引么?他们还敢劫杀我们?” 赵匡胤尚未答话,赵匡义冷笑道:“这路引花些银子就可买到,清淮军一年卖出多少路引去,刘仁瞻不会查也查不到的。”听了这话,徐皓月看了看赵匡胤几人面色都是毫不惊讶,反倒觉得这是稀松平常之事,心头一阵冰凉,看来这个乱世当真是以武力说话,就算你再有钱,没有兵马势力,随时都可能被人杀掉,毫无保障可言,想来赵匡胤等人从前也是做过这杀人越货的勾当,其中关节已经了然于胸。 七人缓步前行,此时官道上已经没有流民,流民都聚粥棚前喝粥,官道上静悄悄的,偶尔林中传来几声鸟鸣声,微风吹来树林中只有树叶哗啦啦的声响,说不出的诡异。徐皓月只觉得树林中杀意渐浓,好似有很多双眼睛窥探自己一般。望了望身边,赵匡胤面色依旧雍容不迫,气度不失,而赵匡义则是左顾右盼,手按腰间悬着的长剑,十分警惕,四大护卫则是周身戒备,崔翰面色冰冷的紧紧跟自己身边,寸步不离。 再行十余步,林中一阵惊鸟掠过,叽叽喳喳的叫声响彻四野,几人都是一惊,就连徐皓月也看出是有人惊动了林中的鸟群,赵匡胤冷笑高声喝道:“林中朋友现身吧,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 果然数十声吆喝声响起,百余名穿了粗布麻衫的汉子从林中窜了出来,当先一名满脸横肉的大汉喝道:“英山路我等开,要想过金来换!” 赵匡胤冷笑一声:“给钱你肯让我们过么?” 那大汉咧嘴狞笑道:“你把全身上下的钱财全都给来,再脱得赤条条的,本大爷就让你们过去,否则一刀一个杀了再取也是一样!” 赵匡义奈不住性子大吼一声一催胯下骏马,直冲过去,厉声喝道:“问问小爷的剑答不答应!”长剑飘然出手,胯下骏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猛冲过来。 那大汉吃了一惊,连忙后退几步举起手中长刀喝道:“放箭!”密林之中嗖嗖作响,十余支羽箭划破空气飞泻而至,徐皓月啊了一声,他虽然很讨厌赵匡义,但此刻见他遇险也不禁惊呼起来。想不到赵匡义看似公子哥一般的人物,骑术甚是了得,听到那大汉的断喝,急忙一矮身伏身马鞍一侧,躲过数支羽箭攒射,但马匹却躲不开,立时中了几箭,长嘶一声倒地不起。 赵匡义不待骏马摔倒,早已侧身一滚,躲过轰然倒地的马匹,跟着揉身而上,长剑宛如游龙一般直杀入群盗之间。赵匡胤见兄弟冒然杀了过去,嘿了一声,回头对着崔翰喝道:“你护住徐先生!田重进、李怀义,你二人上前护住二弟,米信,你随我先杀散林中的弓手!”赵匡胤不愧是见惯阵仗之人,瞬间看出对众人威胁大的还是林中的弓手,他让米信一人跟自己前去杀散弓手,也不畏惧林中还有多少盗匪,显然对自己武艺甚是自信。 手下四大护卫大声领命,田重进和李怀义抽出腰刀大声呼喝杀了上去,赵匡胤和米信是敏捷如豹,冲向密林而去。已经杀入群盗之中是赵匡义手中长剑已经鲜血淋淋,片刻之间他已经伤了数人,势若猛虎,田、李二人加入战团之后,百余名群盗是抵敌不住。 那领头的大汉目瞪口呆,想不到这几人看似普通商旅的人物,居然都是武艺精熟之辈,而且似乎了熟杀伐之道,出手绝不容情,狠辣无比,顷刻之间自己手下已经死伤十余人,那大汉大喝一声:“结阵!他们不是商旅,是周国探子!” 那大汉手下群盗听到命令,连忙结阵,看得出他们也不是一群散兵游勇的强盗,结成阵势之后不再单打独斗,长刀阵一起挥出,已然稳住了败势,那大汉的带领下围定赵匡义三人四面交斩不止,看得出清淮军军纪虽然不好,但阵仗御敌也算训练精熟。 见赵匡胤和米信窜入树林,林中惨呼声四起,但却不明战况,眼前赵匡义三人虽然悍勇,但一时间杀不散结阵的群盗,徐皓月有些焦急起来,下了马来冲着崔翰说道:“崔大哥,你不必管我,先上去帮赵二哥他们三个好了。” 崔翰摇摇头说道:“赵爷让我护你周全,下不能擅离,军令如山。”他说漏了嘴也没察觉到,徐皓月皱眉道:“你快去吧,我自己能行,打不过我还不会跑么?你忘了我昨晚是怎么你们眼皮下跑掉的吗?” 崔翰有些心动,犹豫片刻道:“还是不行,徐先生不必担心,清淮军这个排刀阵也不难破,只要赵二爷他们斗一会儿就会看出破绽,数十人结阵,阵势不严,从两个侧角夹攻,此阵必破。” 徐皓月哦了一声看了那阵势,果然两侧对角上多也只有一人,假如一人正面牵制,两人分开猛攻侧角,排刀阵转向不易,必会阵势散乱,依着赵匡义三人的武艺,群盗没一人是他们的对手,再冲杀一阵,群盗必定溃散,想不到崔翰眼光如此独到,徐皓月问道:“崔大哥当真厉害,你为何不喊出来?” 崔翰微微一笑说道:“二爷位崔翰之上,叫破面皮上不好看,况且要是让敌人听了,结成却月阵或是圆阵就不好对付了,相信二爷会看出来的。” 果然赵匡义也不太蠢,说话间也看出破绽,呼啸一声低声向身边的田、李二人说了什么,田、李二人立时分开,向排刀阵的两个对角猛杀过去,群盗阵势被冲乱,立时便有溃散之象。 那群盗领头的大汉见此情状满头大汗,正待呼喝手下上前死拼,官道上一阵马蹄声震天响起,远处尘烟翻滚而来,众人一时间都望了过去,一群骑兵疾驰而来,旗号上大书着唐字,看样子应该是刚才遇上的清淮军营田副使孙羽所带的唐军骑兵。 (p:人书,求收藏、推荐) ; 第九章 长刀似琼雪 眼看唐军百余骑兵飞驰而来,崔翰面色微变,厉声喝道:“先生速速上马先走,这些官军和强盗是一伙的。”徐皓月心中早已明白这孙羽率领的清淮军比杀人越货的强盗还狠,但不愿这么没义气自己先走,急忙说道:“崔大哥,叫赵大哥和赵二哥他们一起快走吧!” 崔翰冷色冰冷抽出腰刀厉声道:“先生休得多言,敌人骑兵骤至,无人殿后极易被追杀,快些上马!”他只管催着徐皓月上马,徐皓月一肚子苦水倒不出来,自己骑术不精,单骑逃匿又能逃多远呢? 官道上赵匡义、田重进和李怀义三人悍勇绝伦,杀得剩余的四十余名强盗节节后退,那领头大汉早就腿肚子打哆嗦,想要逃入树林之中,但见官道上马蹄声大作,一看旗号喜出望外,也顾不得掩饰身份,冲着手下群盗高声喊道:“孙将军的骑兵来了,众人死战!”群盗闻言士气大振,一起高喊:“死战!死战!”竟然挽回颓势,死战不退。 赵匡义领着田重进和李怀义战群盗不下,敌人骑兵又渐渐迫近,只想冲上前去杀了那领头的大汉,但那大汉甚是狡猾,只群盗背后闪闪缩缩并不和赵匡义交手,正焦躁不已之时,一声长啸掩至,寒光一闪那大汉头颅冲天飞起,却是赵匡胤和米信从密林之中飞身跃出,两人身上都背了张弓和半壶箭支,想是抢夺了林中弓手的弓箭。赵匡胤一声长啸手中长剑迅捷无比的将那大汉头颅斩落,这一下干净利落,那大汉尸身无头但却兀自站立着,颈中鲜血狂喷不止,徐皓月第一次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头颅被砍下,吓得面色发白,一阵恶心之感袭上心头,差点吐了出来。背后密林中又杀出两个煞神来,一照面便将领头的杀了,群盗魂飞魄散,一发声喊四散逃去。 赵匡胤身上青衣血污点点,显然是杀了不少人,见群盗溃散立时喝住还想追杀的赵匡义:“随我上抵住敌人骑兵,让徐先生和崔翰先走!” 赵匡义止住脚步,回头看去,却见徐皓月还那里磨叽,忍不住冲上前将徐皓月一把扔上马背怒道:“什么时候了还婆婆妈妈的,崔翰你也上马,我看这小子是骑术不好,怕自己跑不远!”徐皓月老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想不到赵匡义虽然和自己不对付,但他还是看出自己不会骑马,马鞍上还是感激的说了声:“赵二哥,谢谢你!” 赵匡义微微一愣,面色一冷,淡淡的说道:“不想你拖累大家罢了,快走吧,保住性命要紧!武王山庄会合!”崔翰飞身上马和徐皓月共骑一马,疾驰而去。 赵匡胤眯着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孙羽部骑兵,沉声喝道:“米信!放箭!”说罢,赵匡胤取下背上的弓箭,弯弓搭箭轻舒猿臂,嗖的一箭射出,孙羽骑兵中,冲前的掌旗官应声落马。 孙羽领骑兵而来,只道自己手下张副将已经将赵匡胤等人结果,想不到远远望见几人居然都安然无恙,自己手下百余名步军兵士被杀得七零八落,心头火起大声呼喝着让骑兵冲锋,才冲了一半隔着百余步被赵匡胤一箭射落自己掌旗官,心头一阵骇然,但骑兵冲锋忌中途停顿,众骑兵纷纷举起皮盾遮挡羽箭,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赵匡胤和米信搭箭就射,毫无停顿,片刻之后十余支箭都射完,孙羽骑兵又有十余名骑兵或人或马中箭倒地,冲锋之势稍缓。箭矢用完赵匡胤虎啸一声:“退入树林!”赵氏兄弟和手下三大护卫隐入树林之中去,他们知道孙羽不会善罢甘休,大队人马一定会来追,引开追兵那徐皓月和崔翰便会安全。 孙羽冲到近前,只见地上数十具自己兵士的尸体,气得暴跳如雷,有几名伤兵受伤未死被带到跟前,孙羽厉声喝问道:“你们百十人居然被七个人杀得如此狼狈?!” 那几名伤兵战战兢兢的哀声道:“将军,敌人武艺高强,又精通阵仗厮杀,我等一时大意才不敌。”又有一伤兵为了降低罪责,颤声说道:“将军,有两人骑马顺路跑了。” 孙羽闻言心头一阵雪亮,看来这几人真有可能是周朝的探子,才会有如此身手,当下喝命手下一员小校带领二十骑顺官道追了过去,自己带领大队人马进入密林之中赵匡胤等人去了。 崔翰和徐皓月策马驰出里许之地,山路渐渐陡峭起来,那马驮了两人,渐渐吃力起来,徐皓月皱眉说道:“崔大哥,要不我们下马,让马自己跑好了,我们躲到旁边密林中,追兵一定不会知道的。”崔翰赞道:“先生机敏,下也正有此打算。”当下两人弃马躲入密林之中,那马匹咴溜溜的依旧沿着官道跑了出去。 徐皓月和崔翰密林中越走越远,走了半个时辰,两人来到一处小溪边坐下稍事休息。掬起一捧清凉的溪水喝下,徐皓月长长的舒了口气,看了看身边的崔翰,他单手抄水喝着,另一只手却仍是按着刀柄,就连喝水他也丝毫不敢放松,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崔大哥,看你们不像是行商之人,商旅哪有你们这股杀伐之气。” 崔翰闻言,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摇摇头说道:“我们是商旅,这年月行商的哪个不会点武艺?况且北人尚武,历来如此,先生不必奇怪。” 徐皓月坐溪边一块石头上,笑道:“崔大哥不必再瞒我了,那赵大爷是周国殿前军将军赵匡胤,那赵二爷是他兄弟赵匡义对么?” 崔翰面色大变惊道:“先生如何得知?” 徐皓月眨眨眼故作神秘的说道:“我自有办法知道,崔大哥不必惊慌,你们来淮南做什么,我不会管的。” 崔翰低头嗯了一声,正待说话,忽听喀喇一声,似乎是树枝折断的声音,崔翰站起身厉声喝道:“什么人!” 只见三名身穿唐军皮甲的士兵从林中缓步走出,都是明晃晃的长刀手,“好耳力,老子只是不小心踩断一根枯枝,你就听到了。”一名唐军士兵冷声说道,他脸上一条褐红的疤痕挂右颊上,甚是扭曲恶心,他长刀指着崔翰和徐皓月冷声道:“我乃清淮军刘将军标下亲卫营偏将陈良,你们两是周国探子,快快束手就擒!” 崔翰踏上一步,抽出腰刀护徐皓月身前,沉声说道:“我等只是普通商旅,陈将军想不到你们清淮军素无恶名,如今却干起了官军扮强盗的恶事,真是让人齿冷!” 徐皓月插口笑道:“还是当官的伙同手下兵士一起干。” 陈良面色微变,哼了一声说道:“孙将军的事自有刘将军议处,不劳你们这些周国人多管闲事!刘将军察觉周朝异动,定会派探子渗入,派出我等四处侦骑,我盯着你们很久了,你们根本就是周朝探子,休得狡辩,快快束手就擒!” 崔翰腰刀一震,冷笑道:“想不到唐国还有刘将军这等将才,真是难得,不过我大周殿前军也不会束手就擒的!”说罢大喝一声,手中腰刀猛的挥劈而出,直砍向陈良。 这一刀声势威猛,陈良手中长刀正准备挡架,想不到崔翰刀到半途,划了个美妙的弧线斩向陈良身边的一名兵士,那兵士猝不及防被一刀砍翻。陈良怒喝道:“好狠的刀法!”手中长刀递出,和崔翰斗一起,两人刀法都是精熟无比,双刀翻飞好似雪散琼花一般好看,纵跃腾挪之间都显英武飘逸。 徐皓月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人杀着刀战,这可比影视剧中那些武打好看多了,忽然间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徐皓月吓得往后急退,冷冷的长刀从自己面前划过,定睛看去,却是跟着陈良的另一名兵士悄悄上前来偷袭,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那兵士面上老大一块青斑,面色狰狞见一击不中,马上长刀一翻又一刀砍向徐皓月。 若是徒手较量,徐皓月自问也有胆量和这兵士单挑,但面对冷森森的长刀,徐皓月底气明显不足,没有空手夺白刃的功夫,他可不敢上前,眼见长刀砍来,二话没说他扭头便逃。 那兵士只道徐皓月不会武艺便大吼一声追了上去,崔翰和陈良斗得正紧,鄙见徐皓月被那兵士追砍,心中惊慌,手中腰刀猛砍三刀将陈良逼退一步,自己步伐斜移一步,猛地抽刀砍向那兵士,想不到那兵士武艺也不弱,举刀架住,陈良长刀砍来又将崔翰缠住,陈良看出便宜厉声喝道:“齐三,你先把那书生收拾了,我缠着这人!” 那齐三应了一声,追着徐皓月砍去。徐皓月大骇,只得绕着林中树木和那齐三周旋,他知道崔翰着急保护自己一定会心慌,一边躲闪一边喊道:“崔大哥,你别管我,先把那家伙砍死,这小兵砍不到我的。” 那齐三闻言大怒,猛的一刀砍来,徐皓月闪到树后,那长刀收势不住,直直砍进树干之中,齐三急拔刀时,冷不防被徐皓月从树后闪出身来,一记老拳打中鼻梁骨,这一拳甚是沉重,齐三眼前金星直冒,鼻中流出血来。齐三大怒,一声虎吼,刀也不拔了,抓住徐皓月手腕,另一只手成拳形猛打过来,徐皓月连忙伸手挡住,也不管什么拳路,猛的扑上去把齐三压身下,两人好像市井泼皮打架一般,地上翻滚扭打起来。 这齐三蛮劲挺大,翻了几个来回终于压倒徐皓月,扼住徐皓月脖子,目露凶光,笑着路出满口黄森森的牙齿狞笑道:“去死吧,臭书生!” 刀光一闪,齐三笑容僵住,瞪大眼睛慢慢的倒了下去。徐皓月被扼得面色赤红,咳嗽不止,抬眼望去,却见崔翰满脸汗水,喘着粗气右手腰刀滴着鲜血,左手捂着腰间,指缝间还渗出血来,看来他腰间受了伤。 原来崔翰战陈良不下,那边徐皓月被齐三追得甚紧,他只怕徐皓月有失,一咬牙卖个破绽,露出腰间破绽,陈良大喜长刀递出,崔翰侧身一闪跟着猛地一挥,陈良脑袋应声而落。崔翰拼着腰间被陈良砍伤,一刀将陈良头颅斩去,跟着返身追来一刀将齐三砍死,救了徐皓月。 见崔翰受伤,徐皓月急忙上前扶住:“崔大哥你没事吧?”崔翰咬牙笑道:“没事,我们快走,此处不宜久留。” “呵呵,你们杀了陈大哥还走得了么?!”一个声音带着愤怒从林中飘了出来,让徐皓月和崔翰心头都是一惊,难道今天两人真的就交代这了? (p:人书,求收藏推荐) ; 第十章 恶虎啸山岗 徐皓月和崔翰回头望去,一望之下都是暗暗叫苦,林中又走出三名唐军兵士来,想来也是陈良一伙的。崔翰一咬牙将衣摆撕下,腰间饶了一圈狠狠的一勒将腰间伤口扎紧,他闷哼一声,额头豆大的汗珠直冒,显是极为疼痛,但他右手握紧腰刀,左手缓缓的将一块布条缠右手上,目光冰冷的盯着林中出来的三名唐军兵士,口中低声说道:“先生,你先走,我缠住他们,这三人中使花枪的那人想来武艺不那陈良之下,也是清淮军刘仁瞻的亲卫好手,我不一定能斗得过。你先走,能走一个是一个,假若都没死咱们武王山庄会合!” 说完之后不待徐皓月回话,崔翰虎声一吼,右手腰刀下指,快步急冲上去,跟着手中挽出一片刀花,迅捷无比的砍出三刀,分别砍向三名唐军。三名唐军兵士中,两人使长刀,一人使花枪,那使枪的兵士看来武艺不弱,轻轻一架,挡开崔翰腰刀,口中冷笑道:“这厮受了伤,我一人就可以应付,你们两人去把那书生给我拿下!”说完花枪翻出几个斗大的枪花,罩向崔翰,将他缠住,两人刀枪交刃,手上力道都不小,霎时火光四溅,一刀一枪飞快的斗一起。 看到崔翰受伤仍不忘记赵匡胤交代他保护自己的任务,徐皓月心中很是敬佩,用现代人的思维看来,这种舍生取义的想法极为愚蠢,用自己的命来保护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人,只因为顶头上司的一句话,这值得吗?徐皓月被崔翰的忠义感动,踏上一步大喝道:“崔大哥,我也是昂藏七尺的男儿汉,怎能独自逃逸?今日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和你一道赴死!” “小子,别说大话,纳命来!”另两名唐军兵士凶神恶煞的提刀快步向徐皓月冲来,徐皓月急忙拔出树上齐三的长刀,望着两把森冷的长刀一左一右直砍过来,他没有学过刀法,手忙脚乱的挥刀格挡,跟着退后几步,勉强躲过两人第一刀。 崔翰战得有些吃力,眼角余光扫到徐皓月被两名兵士长刀夹攻,心中一阵焦急,徐皓月执刀乱砍乱架,浑然没有章法,这样下去非死即伤,那两名唐军小兵武艺粗浅,就算自己粗浅的一套刀法也能杀了两人,但如今自己被眼前使花枪的缠住,抽不出身来。忽然崔翰心念一动,腰刀一边挥砍,口中说道:“横刀过来提刀档,顺转手腕砍敌首。” 徐皓月正被两把长刀逼得节节后退,听了崔翰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的,身体下意识的就照着做了,正好左边小兵横刀砍来,徐皓月右手上提直刀挡架,堪堪挡住这刀,跟着顺势手腕一翻,手中长刀迅捷无比的砍向那小兵脑袋,那小兵大骇连忙躲闪,肩头被刀锋带过削破了肩头皮甲,鲜血顿时冒了出来,好徐皓月刀法不精,下刀不狠,加上皮甲韧厚,那小兵只是受了皮肉伤。 徐皓月大喜大声道:“崔大哥,你接着说,我照做!”崔翰也没料到徐浩宇悟性如此之高竟然一点即会,他哪里知道徐皓月是练过武术的,有人提点自然学得快,当下接着说道:“力劈侧身躲闪开,横刀斜削下三路,直刺侧闪移身形,挂角刀口刺中盘……” 徐皓月反应极快,基本上都是崔翰才念完,他的动作已经做出,两名小兵立时被徐皓月逼了个手忙脚乱,崔翰一直没有回头,但他听声辩位,将两名小兵的招数听了出来,口中滔滔不绝念出应招之法。不一会儿,两名小兵身上受了几处刀伤,但却还是没有被杀死,崔翰有些奇怪,听风声有时候徐皓月出刀明明是极为狠辣的,但每每到后都有收势,结果错过了多次可以砍死两人的机会。 两名小兵受了多处刀伤,心头骇惧,出刀是散乱,后被徐皓月双双砍伤手臂,两把长刀先后掉落,惊惧之下,两人后退几步,眼睁睁的望着徐皓月,生怕他提刀追来将两人杀死。 徐皓月占据上风之后,按着崔翰教的招数,好几次都可以立时将两人砍死,但到了下刀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收刀,他还是现代人的思维,重视生命,何况他也没杀过人,所以到了后总是恻隐之心一起就收刀。此刻长刀指着两名小兵,只见两人面色惶恐惊怕,目光中满是哀求之色,徐皓月忍不住喝道:“快滚!我不杀你们!” 崔翰闻言惊得魂飞魄散急道:“先生,放不得,他们回去叫了大队人马来如何是好?”手中刀法加紧,只想快些了结眼前这人,去追杀两名小兵。 徐皓月听了崔翰的言语才醒悟过来,但那两名小兵腿脚甚快,已经逃出数丈以外,徐皓月勉强手中长刀飞出,插入一名小兵后背,那小兵高声惨叫倒地不起,等徐皓月赶上,另一名小兵已经逃得不见踪影。 徐皓月走到那小兵身边,只见他面目狰狞,口鼻不住的涌出血来,一双眼睛满是绝望的凄然之色,因为疼痛他身体不停抽搐,双手乱抓,想要将背后的刀子拔出。徐皓月心头一阵害怕,上前把他背后长刀拔出,鲜血立时涌了出来,那小兵啊了一声,头垂了下去,手脚乱蹬几下,终于不再动弹。徐皓月心头突突直跳,他虽然没有晕血症,但看到大片殷虹的血迹,刺鼻的血腥味让他还是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一双手颤动得厉害,心头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我杀人了……” “先生第一次杀人?”崔翰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徐皓月猛然惊醒过来,回头看去,只见崔翰满头大汗手按腰间,站自己身后笑着问道,他身边那使花枪的已经变成一具尸体躺地上,也没看到崔翰是怎么杀了他的。 徐皓月茫然的点点头说道:“是的,我第一次杀人。” 崔翰微微笑道:“没什么,第一次杀人都会害怕的,我记得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还吓得尿了裤子。” “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徐皓月将手中的刀扔掉,好像那刀蜇手一般。 崔翰苦笑道:“十二岁。”徐皓月惊道:“十二岁你就杀人了?”崔翰目光有些凄凉:“没办法,不杀了那人,我就会被他吃了,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没得选!” 徐皓月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生活这个乱世,人命就是如此卑微低贱,不想被人吃掉,便只能选择杀人,不会有第三条路可走,自己能这个乱世活下去么?徐皓月不知道,他只知道今天他第一次杀了人。 一个时辰之后,徐皓月搀扶着崔翰走上一片山岗,两人一处松树下稍事休息,他们没敢再溪水边停留,从五名死去唐军兵士身上出些钱财干粮之后,两人连忙离开,朝着武王山庄赶去。 坐下休息之后,崔翰嘴唇干白,显然是腰间伤口流血加上巨斗之后有些脱水,徐皓月说道:“崔大哥你此处将歇,我去找些水来。”崔翰也着实口渴点点头说道:“先生小心些。” 徐皓月下了山岗走了半天,才一处山洞外的石壁上找到些水,怪石嶙峋的石壁上,几处凹陷的石壁上渗出些清泉来,徐皓月大喜过望,急忙用牛皮水袋弄了满满的一壶,便往回走。 回到山岗之上,适才崔翰休息的树下却不见崔翰的踪影,徐皓月正要喊叫,却听到山岗旁的小树林中,一阵猛虎的鸣啸声响起,徐皓月吓了一跳,跟着只听一人的惨叫之声传来,却是崔翰的声音。 徐皓月大惊失色,他心中虽然害怕猛虎,但想到崔翰可能有危险,还是快步冲进小树林中,进到林内只见不远处崔翰靠着一株小树,一只吊睛白额猛虎正把崔翰扑到,血盆大口正咬向崔翰脖子,却被崔翰双手死死抵住下颚,但猛虎一双前爪抓住崔翰胸口,将他胸口抓得血肉模糊。 见此情景徐皓月血往脑门上冲,顾不得害怕,拔出腰间的长刀大吼一声冲了上去,他此刻只想要救下崔翰,浑然忘了他面对的是一个重达三百余斤的大型食肉猫科动物。 徐皓月一刀戳猛虎的后腿上,那猛虎吃痛,低吼一声跳了开去,低着头目露凶光盯着徐皓月。 猛虎跳开,崔翰松了口气,略略移动身躯靠着小树,沉声说道:“先生快走,这猛虎比那几个唐军兵士都难对付,不必两人都此丢了性命!”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我不会丢下朋友的,不就是一只大猫么?”他说的虽然轻松,但声线却是颤抖的。 崔翰闻言面上一喜:“先生当我崔翰是朋友?” 徐皓月盯着那猛虎的虎视眈眈,不敢放松,他记得动物世界说过,你的目光比老虎还凶恶或许能把老虎吓跑也说不定,不知道是真是假。他一边喝猛虎对视交流感情,一边说道:“崔大哥我们共同经历过生死,自然是朋友。” 崔翰勉强站起身来,喘着粗气咧嘴笑道:“能交到先生这样的朋友,我崔翰死而无憾!” 话音刚落,那猛虎一声厉啸,前爪放低,后腿猛的一蹬,一个虎跃直朝徐皓月扑来,徐皓月吓得面色惨白,被猛虎扑到的一瞬间,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谁说的目光凶恶可以吓走老虎?” ; 第十一章 搏杀催兽性 徐皓月被扑倒地,感觉就好像被火车撞了一样,猛虎体态沉重,血盆大口张开,腥臭的口气喷徐皓月脸上,中人欲呕,一双有力的前爪深深的扣入徐皓月的肩头,一阵撕心裂肺般的撕扯痛感传来,让徐皓月差点晕了过去。 那猛虎双目宛如铜铃一般,绽放着幽寒的光芒注视着徐皓月,就好像徐皓月已经是它盘中美餐,只等玩弄够了再结果他的性命。猫科动物都有玩弄猎物的本性,所以猛虎没有第一时间朝着徐皓月的喉咙咬下去,但一扑一抓也够徐皓月受的。 出于本能的挣扎,徐皓月右手摸着,抓起跌落身边的长刀,刚想挺刀去搠猛虎的肚皮,想不到那猛虎一声厉吼跳了开去,徐皓月抬眼望去,却是崔翰强撑着过来提刀猛虎后腿上砍了一刀,那猛虎吃痛跳了开去。 机不可失,徐皓月急忙站起身来,崔翰用后一点力气之后晕了过去,直挺挺的倒下,徐皓月急喊几声崔大哥,但见他虽然面色惨白,胸口腰间鲜血淋漓,但胸口还是起伏不定,看来还呼吸,并没死去。徐皓月略略放心,回头望向那猛虎。 那猛虎身上五彩斑斓纹甚是好看,看体型应该是后世已经灭绝了的华南虎,想不到自己会这种情景下遇上,只见猛虎前爪低伏,目露凶光口中的涎水都滴到地上,伴着低声的鸣吼,看样子是蓄势,它被崔翰那一刀给真的惹火了,这一下进攻可不会再玩弄猎物了。 徐皓月深吸一口气,慢慢矮下身子,他知道此刻不是演戏也不会再有人来救自己了,要么自己杀掉眼前的猛虎,要么自己被它吃掉,这就是简单的丛林法则。他眼光也是慢慢的冷酷了下来,眼神中慢慢绽放出原始兽性的寒芒来,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人性中兽性的一面也会自然而然的表露出来,特别是知道自己无路可退的时候。 猛虎前爪轻轻地上抓了几下,猛然间一个虎跃,伴着震天的呼啸声,向徐皓月扑了过来。这一次徐皓月有了准备,灵巧的一闪身,地上打了个滚躲开,但站起身的时候,猛虎又急冲过来,徐皓月跳了开去,长刀猛虎背上戳了一刀。这一刀没什么力道,反而激发了猛虎的兽性,那猛虎几个跳跃之后,猛然高高跃起,以泰山压顶之势扑了过来。 徐皓月没有多想,一矮身反而举着长刀向前一冲,堪堪躲过猛虎锐利的前爪,到了猛虎腹部下方,那长刀噗嗤一声应声入腹。跟着巨大的体重也把徐皓月压倒,沉重的虎躯压身上,徐皓月眼前金星乱冒,但他下意识的死死握紧长刀,死命的往虎腹中乱戳乱搅,口中也拼命的发出嘶喊声。 人的嘶吼声、猛虎的咆哮声响彻山岗,这种时候两种生物都为自己能够活下去拼命,紧紧只是争取生存的权力。当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那猛虎蹒跚着站起走了两步,跟着哀鸣一声,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再也不能动弹了。徐皓月缓缓的直起身子,他脸上满是鲜血和臭汗的混合物,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双腿已经被猛虎的利爪抓得血肉模糊,他根本站不起身来,只能勉强坐地上呆望着猛虎的尸体。我杀了一只老虎?我亲手杀了一只野兽?徐皓月颤抖着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今天还真是个血腥的日子,杀了人还杀了一只老虎,自己才来到这个时代不过三天,就一直为简单的生存权利拼搏,看来这个时代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 正当徐皓月还没回过魂来的时候,树林中一阵悉悉的声音传来,徐皓月吓了一大跳,暗想道,要是再来一只野兽,自己和崔翰就真的算是交待这了。 只见树林中出来两个穿着是粗布麻衫的汉子,一个四十多岁年纪,手中提了把锄头,另一个二十岁左右年纪,拿了把镰刀,看来应该是乡村农汉。看到是人出来,徐皓月本该高兴才是,但这个年代天知道这两人打什么主意,两人又拿了锄头和镰刀,徐皓月情不自禁握住杀虎的长刀,警惕的看着两人。 那年长的农汉走上前来,用锄头捅了捅猛虎,看到猛虎已经死透,欢呼起来,回头喊道:“虎头!回去喊人去,这畜生死了,快来人抬老虎,多来些人,打虎的好汉伤了!”他身后那青年农汉这才放下微微颤抖的镰刀,也是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飞快的去了。 看来两人并无加害之意,徐皓月长长的松了口气,勉强趴着想挨到崔翰身边,看看崔翰的伤势,那中年农汉急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说道:“好汉,俺姓童,大号铁头,刚才那是俺儿子虎头,你放心少歇,俺儿子回去喊人去了。” 徐皓月勉强站起,但一阵锥心的疼痛袭来,他又坐到地上,只见自己两条腿血迹斑斑,重的一道伤口深可见骨,他也顾不得许多,急切的说道:“童大叔,你快看看我兄弟他怎样了?” 童铁头急忙上前查看崔翰伤势,回头说道:“好汉,令兄失血过多晕过去了,胸口被虎爪伤得颇重,不过你放心俺们村有个跌打郎中,这般伤势也能治好的。” 闻言徐皓月长舒了口气,那童铁头把自己的外衫除下,撕成布条,给两人先把伤口简单的裹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刚才那青年农汉童虎头带了十多名农汉一起到来,童铁头的招呼下,几人将徐皓月和崔翰抬起就走,又有几人弄了根树杆,将猛虎尸体绑树杆上,抬起便一起下山岗去了。 下了山岗,穿过一片密林,一条小河出现眼前,河边阡陌桑田,禾苗庄稼一片一片绿油油的,一个安静祥和的小村庄出现河旁村边小道上,不少老年农汉、少年孩童还有几个粗手粗脚的村妇都站那里,看到童铁头他们抬着猛虎归来,一起爆发出欢呼声来。隔着老远童铁头就喊道:“打虎的好汉伤了,快些请孙郎中过来啊,虎头他妈,把家里收拾一片干净地出来,给英雄歇脚啊!” 他这一喊,道边的人群忙乱了起来,徐皓月见此情景心中一阵宽慰,再也支持不住也昏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皓月被一阵疼痛刺激得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大量四周,只见自己身处一间茅草屋内,躺一张硬木板床上,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正替自己清洗腿上的伤口,看徐皓月醒来,那人咧嘴一笑,满口的大黄牙也不齐整:“好汉,你醒了?” 徐皓月闻到一股药酒的气味,想来这就是那童铁头说的孙郎中,嗯了一声说道:“我姓徐名皓月,叫我名字就好,不用叫什么好汉。”跟着急切的问道:“我兄弟怎么样了?”崔翰几次舍命救他,徐皓月心中早已把他当成兄弟了。 那孙郎中答道:“令兄伤口已经用药酒擦洗过,服了点药睡着了,好他是练武之人,身子骨粗壮,只要今晚不发热什么的,就没什么大碍。” 徐皓月心中一惊,知道他说的发热多半是伤口感染后的发烧,现是古代,也没有什么消炎的药品,急忙说道:“孙大夫,你有没有什么消炎的药物?我兄弟要是发热一定要用消炎的药物啊。” 那孙郎中笑了笑说道:“消炎?什么消炎,发热我知道该怎么治的,你放心好了,我祖上历代行医,千金方听说过吧,就是我祖上留下的药方良篇,这等小症还不话下。” 千金方?徐皓月心念一动问道:“孙郎中祖上写千金方的可是药王孙思邈?” 那孙郎中闻言有些得色:“我的确是孙真人后人,药王?呵呵,好汉这个称呼倒也受用。” 徐皓月闻言一颗心全然放下,有药王孙思邈的后人这里,崔翰应该能救活了,想不到自己和崔翰运气还真好。 孙郎中洗完伤口后说道:“好汉,你忍着点,我给你缝伤口,你这腿上的伤口太深,不缝好不了。” 徐皓月嗯了一声说道:“你缝吧,没事的。”银针落下,徐皓月忍不住还是啊的一声叫出来。 “嘻嘻,打虎英雄也怕痛呢。”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只见一名长相甚是清秀的少女站那里,她虽然也是粗布紫裙,上面打了几处补丁,但衣裙却是干干净净的,衬着她略微白嫩的肤色,倒也有种农家少女乡野气息的感觉。 “黄毛丫头瞎说什么,要换做是你只怕早已经哭鼻子了!”童铁头瓮声瓮气的教训道:“还不快些去把热水烧起,待会你娘收拾好虎肉就要下锅了。” 那少女哦了一声,有些不情愿的挪动脚步,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徐皓月几眼,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嘲笑自己忍不住痛。 那童铁头走进屋来,看了看徐皓月的伤势说道:“好汉,令兄隔壁屋安睡,你放心好了,这孙郎中医术极好,这点小伤没什么大碍的。” 徐皓月嗯了一声,正要相谢,却见童虎头跌跌撞撞的跑进屋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急道:“阿爹,不好了,英仲强那厮带着几个人来抢我们的虎皮和虎肉了!” ; 第十二章 英山桃花村 听了儿子童虎头的话,童铁头嚯的一声站起身沉声道:“那厮怎会得知俺们庙儿岗上的得了一只大虫?”原来刚才自己杀死猛虎的地方叫庙儿岗,徐皓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英山范围,庙儿岗便是英山东北角的地界了。 童虎头年轻气盛,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怒道:“阿爹,英仲强这厮太欺负人,俺们叫上桃花村男女老少和他拼了吧!” 童铁头嘿了一声大声道:“他是英家的人,你不要命了?!”跟着回头冲着徐皓月抱拳说道:“好汉,俺去看看就来,你且宽心将养,这虎是你打的,要取要留该你说了算的,俺就算拼了命也要把这头虎留下来!”说完带着童虎头编出无趣了。 徐皓月看着童铁头父子急匆匆的走了,有些奇怪的问那孙郎中道:“这英仲强是什么人?” 孙郎中手上阵线飞快的舞动着,到比缝补衣物还要熟练,头也没抬,眯着眼说道:“一条仗势欺人的恶狗,他爹是武王山庄的三庄主英铁烈,武艺稀松平常,倒常山庄附近的几个村子横行霸道的,老童此去,怕是有劫数了。” 徐皓月咦了一声说道:“武王山庄的少庄主不是英若兰小姐么?她也不管吗?” 孙郎中哦了一声,眉头紧皱看着阵线飞走,缓缓说道:“英仲强这小子仗势欺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周围村子种的都是英家的田产,说白了就是英氏的佃农,大家伙也不敢告上去。从前老庄主英铁毅世的时候倒也家教森严,如今老庄主不了,这小子加的坏。英小姐初掌英氏,自身都还难保,想管也有心无力。” 徐皓月心头一沉问道:“英小姐为何会自身难保?” 孙郎中呵呵一笑说道:“英氏上一代三兄弟,英铁毅、英铁勇、英铁烈,英铁毅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几个妻妾给他生了四男六女,没一个能养大的,后这个老十一,也就是英若兰小姐倒是勉强养大,英氏家主之位便传了给英小姐。这样一来英铁勇和英铁烈可就不甘心了,偌大的家业让长房一个女流执掌这怎么行,听闻这些天庄里头天天争执,都逼迫着要让英小姐让出家主之位。” 孙郎中缝好伤口,又拿出不知道是什么草药做成的药泥,很是均匀的抹徐皓月腿上和肩头的伤口上,继续说道:“英小姐自小就仗义疏财,好抱打不平,虽是一介女流,但英姿飒爽,怀着一颗仁心,对待下人、庄户都是极好,远近都很佩服她。英小姐做庄主,大家都很服她,只可惜她的两个叔叔以她无后,不能接掌英氏为由,强逼她让位,这几天上山庄的各路山寨响马头头陆续上山,想来是英氏兄弟要开武王大会,让众山寨响马一起逼迫英小姐让位。” 那药泥敷上之后,腿上、肩头都是一阵清凉,倒是极为受用,徐皓月奇道:“英小姐已经婚配了么?为何会说她无后接掌英氏?” 孙郎中古怪的看了徐皓月一眼,手中用布条替他裹着伤口,续道:“英小姐一介女流,将来嫁人不就跟夫家姓了么?她的两个叔叔和山寨响马是担心她嫁人之后,偌大的家业被他人所占。英小姐人是极好的,只可惜是个女儿身,我看呐这庄主之位过不了多久就要换人了,这也是英小姐的劫数。” 徐皓月恍然大悟,原来是古代传宗接代的香火观念作祟,看到孙郎中把伤口包好,他就想挣扎着下地走动,孙郎中急忙按住他说道:“你别乱动,小心伤口崩裂,好床上静养。” “我想去看看崔大哥,还有童大叔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徐皓月双脚落地,只感觉肌肉牵动伤口,又开始有些疼,忍不住龇牙咧嘴的。 噗嗤一声,那银铃般的笑声又从门口传了过来,刚才那清秀的村女站门口,端了个筲箕靠门边,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徐皓月笑道:“都疼成这样了还要逞强,你还是听孙郎中的话,好好休养。” 孙郎中看着那村女微笑道:“银姑,你给他弄点吃的来,徐英雄的肚子可是雷打了半天了。” 被孙郎中一说,徐皓月这才觉得腹中饥饿难耐,腹鸣阵阵,看到那村女银姑掩口一笑,他有些发窘:“孙大夫,我不饿,我还是想先去看看崔大哥,童大叔他们我也想去帮帮忙的。” 孙郎中收拾好药品,嗯了一声说道:“也罢,我扶你过去,省得你老是掂挂着,还以为我把你的兄弟给怎么着了,你兄弟这次受伤也是劫数。”他把徐皓月一只手搭肩头,勉强扶着徐皓月站起,皱眉说道:“银姑,你也别看着,过来搭把手。” 银姑秀脸一红,啐了一口说道:“孙郎中,你自己扶吧,我给他找吃的去。”说完转身便去了,到了门角却还回头一望,眼角含笑,跟着便转出屋去。 孙郎中哈哈大笑道:“这丫头春心动了。”徐皓月知道孙郎中是说银姑对自己有意思,但他这时候哪有这份心思,只是默不作声的装傻充愣。 来到隔壁茅屋,只见崔翰身上都裹着布条,面色虽然还是惨白,但却呼吸匀称,睡得极是安详。孙郎中上前把了把脉象,说道:“令兄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右臂筋骨伤得极重,我这里没有好的接续之药,他是习武之人,日后只怕右臂使不出力来。” 徐皓月心中一惊,崔翰乃是殿前军的军将,若是右臂残废,那他今后该何去何从?见他面色忧急,孙郎中悠然的说道:“我倒是知道武王山庄有祖传的灵药,可以续肌生筋,只是这药取材颇贵,庄里头都不给外人的,能不能讨要到就看他的造化了。”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只要还有药可治就好,我会想办法的。”他松了口气接着说道:“孙大夫,你带我去看看童大叔他们好了,一头老虎而已,那英仲强要就给他好了。” 孙郎中浑浊的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徐皓月说道:“一头老虎不说一身好肉,就是虎胆、虎皮、虎筋、虎骨那可都是好东西,你倒好眼睛都不眨就许给别人。”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给了就给了,只要童大叔他们没事就行,无谓得罪了英氏的人,你们将来不也不好和英氏的人照面么?” 孙郎中呵呵一笑说道:“你倒是有几分道家的谦冲,不过着桃花村断盐几日了,村民们还眼巴巴的希望这头老虎能换些钱财,弄到些白盐过活呢。” 断盐?徐皓月想也没想过着食盐还会断了的,他这才想起古代食盐都是官家贩售的,古代盐税都是极重,平民百姓断盐不是奇事。他翻了翻衣袋,倒是找出些钱来,都是早先从清淮军陈良等人身上出的钱财,递到孙郎中眼前说道:“孙大夫,你看这些钱可够给桃花村买些食盐的?” 孙郎中没有伸手去接,加古怪的看着徐皓月,看了一会儿长叹一声说道:“你这人可当真是傻,其实老童他们是想谋夺你打下的老虎,才不遗余力的救你,和英仲强去争那老虎,也多半是为自己去争,你倒好反倒拿钱出来,你钱很多么?” 徐皓月苦笑道:“童大叔他们总算救了我和崔大哥一命,不管怎么说,都该相谢的,这些钱反正也是顺手得来,也不稀罕。孙郎中,你快带我去吧,要是童大叔和英仲强争竞起来,伤了人就不好了。” “我来扶你去。”那银铃般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只见银姑闪身进到屋内,拉起徐皓月的胳膊就搭她的香肩之上,脸上红扑扑的低声说道:“徐大哥你是好人,银姑刚才不该笑你的。” 徐皓月还没答话,孙郎中哈哈笑道:“你这丫头,可别以为遇上了如意郎君了,说不定他是你命中劫数呢。” 银姑脸上加红了,啐道“你这假道士胡说什么,你算的没一次是准的。”孙郎中架起徐皓月另一只胳膊说道:“看相的骗你十年八年,我孙庭运可不会骗你,我家可是祖传的道术……”孙庭运絮絮叨叨的说着他的道术,可翻来覆去也只有劫数啊劫数的,徐皓月只是笑吟吟的听着并不说话,由两人扶着缓缓出了茅屋,往桃花村的晒谷场而去,那头老虎被童铁头这些桃花村的村民放晒谷场示众。 此时天色已晚,日落余晖之下,整个桃花村溪水环绕,青山绿水之间,阡陌纵横,桑树茶树漫漫无边,点点炊烟四起,这里好像世外桃源一般。来到晒谷场之时,那英仲强已经带着庄丁将老虎抢走,晒谷场上童铁头等十几个桃花村的村汉都蹲那里长吁短叹的,其中几人还鼻青脸肿的,看来是被英仲强带人打了一顿。 见徐皓月到来,童铁头不好意思的走上前抱拳说道:“好汉,真对不住,那虎被英仲强这厮强抢了去……”徐皓月摇摇头打断他说道:“不妨事,童大叔,一头老虎而已,人没事就好,我这里有些钱财,明日去换些盐巴分给大伙吧。”说完吧钱财递了上去。 童铁头老脸涨得通红,怔怔的说道:“这、这如何使得?” 孙郎中讥笑道:“老童,你这会儿又不好意思了,你救他一命,他给你些钱,也算两清,你要是还觉着亏欠人家,就把你这闺女许给人家便是。” 银姑闻言大窘,跺跺脚羞道:“臭道士,你胡言乱语什么?我、我不理你了。”说罢也不管徐皓月站不站得稳,转身就跑了。 孙郎中哈哈大笑起来,徐皓月也是莞尔笑道:“童大叔,你别往心里去,孙大夫说笑的,这些钱财我留着没用,村民们没盐吃,就拿去卖盐好了,我和我兄弟只怕还要这里多住些日子将养的。” ; 第十三章 十里桃花溪 就这样徐皓月和崔翰桃花村中住下养伤,徐皓月的伤势较轻,过了几日便已经可以下地走动,崔翰也醒了过来,但他胸腹伤势颇重,还下不得床。 童铁头等人得了徐皓月的钱财,第二日便买了数十斤粗盐,桃花村每户人家倒是都分到了一些。徐皓月问起为何会断盐,童铁头才把桃花村的情况说了。桃花村乃是武王山庄所辖的村庄,村上所种的田产大多都是武王山庄所有,而这乱世之中,村民们托庇于武王山庄保护,加上武王山庄所受的田租比之南唐其他的官田、营田要低,村民们都安于现状。 桃花村多种有茶叶和桑树,出产桑蚕缫丝、茶叶,但近年南唐和后周关系僵化,两国隐隐有开战之势,加上南唐盘剥日重,商旅南来收取缫丝、茶叶日渐稀少,寿州等地南唐本国前来收缫丝、茶叶的奸商趁机压低价格,弄得桃花村产出的上好茶叶和缫丝卖的价格甚贱,只能勉强糊口,像盐巴这样的奢侈品实是买不得很多。 数天前,山庄少庄主英若兰也看出谷贱伤农这样的害处,便独自一人到寿州去找清淮军节度使刘仁瞻,并且拜会寿州当地的商家巨贾,希望英山出产的缫丝和茶叶能卖个好价钱。英家和刘家是表亲关系,刘仁瞻倒也痛快答应让几家商家帮助出货,寿州的商家巨贾也敬佩英若兰为人,加上他们商旅行商,淮南境内也多需武王山庄拂照,他们怕八十一寨响马劫道,于是便谈定了一个大家都接受得了的价格。只可惜英若兰回到英山宣布消息之后,便陷入被她两个叔叔逼迫让位的困局之中。寿州的商家见武王山庄内斗,生怕英若兰地位不保,先前的承诺作废,便纷纷做壁上观。这样一来可苦了英山一地的茶农和桑农,仅桃花村一地,上好的一筐筐春茶只能房前屋后晾晒,却没有卖家,所以一来二去,桃花村的村民没有收入,便纷纷断盐了。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徐皓月便提议去看看桃花村的春茶,从前他守仓库的时候,倒是接触过茶叶,对各地名茶都有了解,童铁头说道将春茶晾晒后用蒸青法保存,他有些不解,后世绿茶大抵都是炒青法保存,桃花村的茶农怎会用蒸青法呢?他可不知道炒青绿茶制法是十二世纪末发明,现是五代十国末年,还用着蒸青的制法。 来到童家的后院,银姑和她娘正忙着用大筲箕将茶叶散铺开晾晒,见到徐皓月和童铁头到来,银姑俏脸一红叫了声:“阿爹。”银姑她娘抿嘴笑道:“怎么不喊徐大哥呢?刚才不是还老说道徐大哥、徐大哥的吗?”银姑娇嗔道:“娘,你怎么都说了?” 童铁头只怕惹徐皓月不高兴,急忙斥道:“你们娘俩少说两句,徐先生是来看看这春茶的,先生念过书,有法子帮咱们制茶。”崔翰醒来之后,童铁头听崔翰老叫徐皓月做先生,稍微打听了一下,崔翰又夸大事实,到把徐皓月捧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所以童铁头加尊敬徐皓月,也跟着喊先生。 徐皓月连忙说道:“童大叔,没事的,银姑天真烂漫,是个好姑娘,说笑几句没什么大碍。”跟着他走上前从筲箕里抓起一把春茶闻了闻,又放手心里研磨了几下之后放到嘴里尝了尝。徐皓月只顾着看那春茶,没注意到自己刚才说的那话让银姑秀脸通红,一颗心怦怦直跳。 这春茶入口鲜醇甘爽、齿颊留香,徐皓月倒是记起这茶后世应该是有名的英山云雾茶,这茶种大别山南麓英山附近,境内峰峦叠翠,云雾缭绕,独特优越的生态环境和气候条件造就了品质上佳的英山云雾茶,是上好的绿茶品种。当下徐皓月说道:“童大叔,这茶极好,只是以蒸青法焙制出来的茶叶,茶色茶香都会略有不足,我倒是记得书中看过有种炒青制法,不知童大叔可知道?” 童铁头摇摇头说道:“俺们这里自古以来都是蒸青,这炒制并未试过。”徐皓月点点头说道:“那好,咱们就来试试这炒青制法,我也只是书上看过,咱们摸着来试试。”银姑瞪大眼睛,她想不到徐皓月还懂得制茶之法,当下欣喜拍手的说道:“好啊,徐大哥有法子制茶,我也要学学。” 当下童铁头喊出儿子童虎头,一家人后院按着徐皓月的交代,支起大锅,开始研究炒茶制法。反复试验几次之后,炒出的茶叶总是色泽微黄,显然是火太猛,炒得茶叶有些焦黄。徐皓月当下命童虎头减火,以文火炒制,他到记得去杭州旅游时,见过炒茶,又让银姑执扇一旁扇着,他用手锅内不停的翻炒,过了一会儿炒干入焙,反复试了十余次之后,制出来的茶叶色泽总算是翠绿色的了。 童家人试着泡制了一壶,果然茶水色泽翠绿油润,条紧秀匀整,汤色嫩绿明亮,滋味鲜醇甘爽,比蒸青法制出的茶叶加好。 童铁头大喜道:“徐先生果然厉害,这茶叶能制成这般味道,咱家的茶不怕卖不到好价钱了。” “老童,你们家弄什么古怪玩意?我隔着老远都闻到了香气。”孙庭运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孙庭运一身道士打扮笑嘻嘻的站院外的篱笆旁向里面瞻望。童铁头急忙说道:“没什么,你这赤脚郎中,今日怎么又扮作道士了?” 孙庭运嘿嘿一笑说道:“邻村有人撞上脏东西,我去帮着画符驱鬼,刚才听你说什么能卖个好价钱?有好东西可别藏着。” 童铁头怒道:“你听岔了,什么都没有,快去捉你的鬼去吧,你又做郎中又做道士的还怕赚不到钱么?这农家之事你少打听。” 孙庭运指着童铁头说道:“贪心必遭劫数,呵呵,贪心必遭劫数。”说着童铁头的谩骂声中飘然而去。 见孙庭运走远,童虎头奇道:“阿爹,孙郎中问起,你怎么不说实话呢?” 童铁头斥道:“你傻啊,这要是大家都会了这法子,咱家的茶叶还能卖得起价来么?”说完他见徐皓月似笑非笑的神情,急忙又说道:“再说了,这法子是徐先生所创,咱们怎能胡乱外传?” 银姑撅着小嘴说道:“阿爹,我倒觉得让村里人都知道也不是坏事,大家都能卖到好价钱才好呢。” 童铁头大怒伸手就要去打银姑:“黄毛丫头知道什么?胡说八道,看我不打你!” 徐皓月上前拦住说道:“童大叔,银姑说得没错,其实我这炒茶之法稀松平常,易学易懂,也没什么稀奇的,这桃花村有多大?一来二去大家还是会知道的,倒不如说了出来,要是全村的茶叶都有这般品质,打响了名号,茶商们才会乐意到这里收购的。” 童铁头见徐皓月这般说了,才怏怏的说道:“此法是先生所创,既然先生都如此说了,俺也没话说,明日我就让村里的人都来学此法。” “如此好。”徐皓月微微笑着看着锅中的茶叶,心中微微一痛,他想起那年杭州龙井村旅游的时候,就是和柳静如一起的,那时柳静如还握着自己的手,笑语晏晏的和自己一起看炒茶,仿若昨天才发生的事一般,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胸口的并蒂莲香囊。 童虎头见徐皓月三言两语竟然把平日里蛮横无理的阿爹给说服了,心中不但敬佩徐皓月能杀猛虎,此刻又见徐皓月还会如此奇妙的制茶之法,心中早把徐皓月当做天人来看待,满眼都是崇敬之色。 银姑也差不多,但她的眼中还多了一丝情意,见徐皓月看着锅中的茶叶发怔,还摸着胸口的一个香囊,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一种难以形容的惆怅写满了他的脸颊,男人这种时候的摸样是迷人,银姑看了不由得加痴迷。 数天之后,徐皓月总算把炒茶之法教给了桃花村的村民,徐皓月也趁着这个机会和村里唯一会写字的孙庭运学了几手唐代的楷书,唐代的文字大体都是繁体字,有些字和现代的繁体字都不一样,别说简体字,徐皓月又虚心的学了一遍文字。一法明,万法通,他到学得极快,学了几日之后,他把炒茶之法写了下来,以备流传。 这天午后无事,崔翰倒是能床上坐起,但却还下不得床,银姑进来给崔翰送吃的,大家便聊了几句,徐皓月偶然听银姑说起这桃花村外那小河上有数座瀑布,景色极美,便想起自己答应过柳静如,要带她游览名山大川,又暮然想起这英山十里桃花溪后世也是极为著名的景色,左右无事徐皓月便说想让银姑带自己去看看。银姑闻言欣喜非常,秀脸微红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徐皓月浑然没有察觉银姑对他态度的变化,倒是崔翰看眼中,暗暗发笑。 被后世誉为“华中九寨沟,中原第一溪”的英山十里桃花溪,下有碧绿如玉的桃花潭,上连琼花碎雪的桃花瀑,全长十里,当真是鬼斧神功天造物,自然山水赋神奇。桃花溪水,汇英山万泉之水,聚百壑之流,或奔流曲绕,或飞流直下,穿岩凿壁,瀑飞潭串,如链如龙,破谷穿林,气象万千;其谷,集千石之怪,万树之奇,或**成形,或偶合成景,龙、蛇、龟、螺,凤、鹤、虫、鱼应有有,惟妙惟肖,徐皓月走其间宛如置身人间仙境一般。 桃花溪旁,银姑笑语连珠的说着这山水美景,徐皓月却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他心中只想着不知道天堂的柳静如是否也能感受到这大自然的美景。 走了片刻,银姑看到不远处几株果树上的野果长的正好,便说去摘几个解渴,让徐皓月自己先看着桃花溪的景致。徐皓月也没听进去,独自循着奇山怪石慢慢爬了上去。 翻过一处石岗,一处碧绿清澈的潭水浮现眼前,一股水流从山头上直泄而下,水流打石头上,好似散花琼雪般飞溅开来,蔚为壮观。溪水流动声响之间,徐皓月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凝神听去,却是水潭边,隔着一块巨石后面似乎有人,走近数步,一句话飘然入耳,让徐皓月心中怦然一动,“秀依,你不用再劝,我英若兰做事从不后悔,这个亲我招定了!” ; 第十四章 潭水洗凝脂 这声音清脆悦耳,语气坚定无比,却让听了的人心中一阵难受,当中每一个字似乎都透着令人无奈的义无反顾。徐皓月心头一阵如小鹿乱撞,这些天他因为把柳静如的照片弄丢了,已经好几天没能看到柳静如的容貌,梦境之中柳静如的音容笑貌却是那么的模糊和捉摸不定,徐皓月非常想要看看柳静如的样子,此刻乍闻英若兰的声音,想到那天匆匆一面,她的容貌和柳静如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心头的躁动再也难以遏制,脚下步子轻轻移动,顺着那巨石上的青萝藤曼爬了上去。 爬到巨石顶上,徐皓月定睛望去,一望之下胸口宛似被巨锤重击,一颗心几欲跳出腔子来,巨石背后的水潭旁,两名穿着湖水绿衣裙的侍女腰间悬挂着长剑立潭边,怀中抱着一套雪白的衣裙,这套衣裙好像就是英若兰那天所穿。而水潭内,青翠碧绿、清可见底的潭水之中,一具雪白诱人的成熟女孩躯体,正浸泡潭水之中,那曼妙的身姿,肤如凝脂香胜雪,潭水光线的折射之下,加显得秀美不可方物,加上那女孩露出水面的秀发湿漉漉的安逸飘扬水面上,微微忧愁的神色写脸上,那如星般的眼眸,如樱桃般的小嘴,如鹅蛋般娇俏的脸颊,分明就是活脱脱的柳静如,配着那完美无瑕、无可挑剔的曼妙身段,让徐皓月的目光不能再从她身上移开半分。 和柳静如恋爱三年,两人亲密的举动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徐皓月不认为占有才是爱的表现,所以直到柳静如去世,他都没有看到过柳静如完整的身躯,但有时候梦境之间,他也会常常幻想着梦到。此刻那活色生香的诱人躯体真的出现眼前的时候,徐皓月不由得如痴如醉,这便是静如那无瑕的身躯么?他不知道是不是,但那容貌却不会有错的。 正当徐皓月沉浸念想的痴迷之时,潭边的其中一名侍女开口说道:“小姐,招赘之事并非如此简单,天下的少年英雄大多都是家世显赫之辈,只恐天下少年英雄多半不肯做辱没祖宗的赘婿,这样一来,二老爷、三老爷那‘应选世家年少英雄为赘婿’的条件确是万难做到。” 英若兰秀颈以下浸泡水中,面色茭白,被潭水反射光芒笼罩显清秀淡雅,但眉间那股英气确是挥之不去,“秀依,你跟我一起长大,知道我的脾气,二叔、三叔这是刻意刁难,但越是这样,我就越要做到。阿爹临终前把山庄和八十一寨的兄弟姐妹托付于我,我不能遇到难处就退缩,否则怎么对得起阿爹?” 那侍女秀依轻叹一声说道:“小姐,你这是拿自己一生幸福赌啊。” 另一名侍女也说道:“是啊,小姐,万一招到的夫婿是个丑八怪,又或是身有残疾,那该怎么办?” 英若兰秀眉微蹙,但跟着又被她浅浅的笑意化开,“上天如果要这般对我英若兰,我也无话可说,只要能够保住武王山庄的声名不堕,这乱世之中,我英氏一脉能得以幸存,就算要我一辈子不嫁都行,何况只是招个傀儡的赘婿?凝雅,就算招到的人是个丑陋、残废、甚至是心术不正的人,我英若兰只要他跟我把这场假夫妻演下去就行,其余的我都不乎。” 那侍女凝雅掩口轻呼道:“小姐,你真打算这样做?那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英若兰轻哼一声,眼光中笃定的神色大盛,“为了阿爹,为了大家,为了武王山庄,我早已心如止水,自从接掌庄主之位那天开始,我自己就不是自己的了。” 英若兰和两个侍女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进了徐皓月的耳朵,当听到英若兰那句“我自己就不是自己的了”,英若兰微蹙秀眉,神情凝重而坚定,那感觉真的很像柳静如去世前,自己怀中之时的神情。徐皓月心头加酸楚难挡,忍不住轻呼道:“静如,我不会让别的男人娶你的!” 话才出口,徐皓月已知不妥,果然巨石下三女一起惊呼起来,那捧着衣裙的侍女凝雅立刻纵身跃入水潭,也不管衣裙会被水沾湿,水中就用衣裙把英若兰的身子包裹起来。侍女秀依长剑唰的一声出鞘,娇声叱道:“是谁!”寒光一闪,秀依手中长剑居然从她手中飞掷而出,朝着徐皓月所的巨石之上直飞过去。 徐皓月头一缩,脑袋上一阵凉嗖嗖的,却是自己戴着的幞头被秀依的长剑刺落,当下徐皓月再也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的从巨石顶上翻了下来。 落到岸边,饶是岸边都是软软的草丛灌木,徐皓月还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也顾不得身上疼痛,徐皓月拖着还没好利的双脚就走。巨石后面秀依的娇叱之声响起:“好色恶贼休走!”秀依已经爬上了巨石之顶,看到巨石下徐皓月慌不择路的背影,拾起自己的长剑,仗剑追了下去。 本来偷看大姑娘洗澡这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事,今天出于无意,看到了英若兰的娇躯,加上徐皓月把英若兰当成柳静如一般的敬重,所以徐皓月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死也不能让英若兰知道是自己偷看她,当下忍着腿上的伤还没痊愈,咬牙狂奔起来。 奔出数十步,腿上肌肉撕扯之下剧痛难挡,腿下一软,徐皓月顺着山道滚了下去,堪堪滚落到溪水边一个水草覆盖的小水坑内,徐皓月连忙将身子藏入水坑内,只留出鼻孔朝天呼吸。 片刻之后,秀依提剑追至,只听她甚是愤怒的自语道:“明明看到这恶贼顺着山道滚下,怎么不见了踪影?”跟着秀依看到溪水边茂盛的水草,冷哼一声提剑上前一边砍着水草,一边怒喝道:“恶贼!我知道你躲这里,快滚出来受死!小姐圣洁的身躯你也敢窥视,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英秀依也要你身上戳出几个透明窟窿!” 那长剑越砍越近,徐皓月只觉得冷汗直冒,难道今日真是劫难逃? “秀依,人呢?”英若兰的声音飘然而至,语气有些薄怒,但却没有丝毫责怪之意。 英秀依一脸不忿,杵着剑单膝跪地道:“小姐,奴婢看护不周,让小姐千金之躯受污,奴婢万死,奴婢发誓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手刃这个恶贼,奴婢再以死谢罪!” 另一个侍女凝雅跟着到来,也是跪地上说道:“小姐,奴婢与秀依姐同罪,也发誓一定要杀了这恶贼,再以死谢罪。” 英若兰已经穿上了衣裙,她发觉自己水潭中洗浴却被人窥视,起初也是怒火万丈,穿上湿漉漉的衣裙一路追了下来,恨不得杀了窥视自己的恶贼,但此刻见秀依和凝雅如此说来,气不禁消散了一半,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一双动人的双眸,淡然的说道:“此事怪不得你们,我自己突发奇想,想要下水的,那恶贼能找到好,找不到也就罢了,只是看了几眼,我身上也少不了什么。” 秀依和凝雅对望一眼,加自责,英秀依站起身说道:“小姐,刚才奴婢掷出长剑刺落了这恶贼的幞头,这附近乃是桃花村地界,戴这幞头的人甚少,咱们到桃花村询问应当可以找到。” 英若兰接过徐皓月的幞头看了看,淡淡一笑说道:“也好,仲强堂兄前几天说他把桃花村庙儿岗上的猛虎杀了,我看过猛虎尸体,那猛虎尸体腹部中刀,刀法生涩晦滞,但猛虎心肺都被搅烂,出手者狠字当先,绝不会是仲强堂兄的手笔,我们就拐到桃花村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杀死了这头猛虎,顺便问问这幞头是谁的。” 徐皓月一只耳朵露出水面听了英若兰这话,心头暗暗叫苦,这桃花村可就自己一人带了这幞头,自己桃花村又大出风头,英若兰她们只要到桃花村随便拉个人问问,自己就得现出原形。 秀依和凝雅二婢一起娇声答应,英若兰轻轻将秀发盘起,缓缓说道:“询问之时不必提及刚才之事,只需问问这幞头是何人所有便可,若真找出恶贼,不可惊动村民,我自己处置便可。”她语气虽然平缓,但那股子杀意让徐皓月脊背凉嗖嗖的。 英若兰三女朝着桃花村走去,徐皓月水坑中等了半天,才爬了出来,扯掉身上的污泥水草,徐皓月怔怔发呆,不知道该不该回桃花村去。自己这时若是立刻走了,英若兰就算知道是自己窥视她,也拿自己没办法,再者桃花村的村民谁也不会把自己的容貌形容得惟妙惟肖吧,自己走了就算日后再见英若兰,她应该不会认出自己,只要自己改名换姓就可。 想到这里,徐皓月抬腿就想往村外走去,但只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崔翰还桃花村,自己走了他怎么办?况且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自己今日是无心之过,向英若兰说明了,要杀要剐她动手便可,徐皓月可不想日后心中有愧,就算再见她,也难以她面前抬起头来。想到这一节,徐皓月又开始踌躇起来,不知道是该远走高飞,还是该回去坦然面对。 “徐大哥!你哪里?”银姑银铃般的声音传了过来,徐皓月顺口应道:“我这!”这句话出口,徐皓月苦笑一下,看来自己还是回去好了,大不了坦然受死。 回去的路上,徐皓月心中想着自己刚才的糗事,转眼见银姑吃着野果不时偷眼看看自己,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野果,忍不住问道:“银姑,假如,我是说假如啊,有个陌生男人看了你、你的清白之躯,你会怎么做?” 银姑微微一怔,跟着手中的野果跌落,脸上变得煞白,“徐大哥,你别拿这种事来说笑,大姑娘被人看了身子,那还不得羞死?要么那人娶了我,要么我一头撞死!” 徐皓月拍着自己的脑袋苦笑着低声喃喃自语:“果然是这样,古代女子的名节是这般重要,何况她性子如此刚烈,天知道她会怎么样呢。” “徐大哥,你说什么?”银姑甚是费解的问道,徐皓月讪讪一笑说道:“没什么,当我胡说八道。”银姑轻舒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你是说笑的,这种事不能拿来说笑的,不过……不过你和我说笑,我喜欢的……”后这句话银姑的声音细弱蚊蝇,徐皓月又神游太虚,只是嗯了几声,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脚下脚步沉重至极。银姑见他答应了几声,心中暗暗欣喜,心头好似被灌了蜜糖般的甜蜜,脚下步子轻盈,好似走云端上一般轻飘飘的。 两人走到村口之时,日头已经偏西,远远的就见到童铁头站村口小道上,看到两人回来,童铁头急忙迎了上去,面色转忧为喜,劈头第一句话就是:“徐先生,你可回来了,庄上的英少庄主我家等你老半天了,她要单独见见你!” 徐皓月心头一凉,暗想该来的还是要来,既然躲不过倒不如挺身面对,想到能和英若兰单独见面,他心头又隐隐升起一丝柔情、一丝希望,但多的还是对柳静如的思念。 ; 第十五章 草堂静独处 童家茅草覆顶的客堂之外,跟着英若兰的两名贴身侍女,英秀依和英凝雅一左一右站门口,玉手紧紧按着自己腰间的长剑,冷冷的望着徐皓月,就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徐皓月只怕此刻早已死了十几次。 “你一个人进去!”英秀依冷冷的盯着徐皓月说道,伸手将想要跟着进去的银姑拦了下来,童铁头连忙上去将银姑扯到一边,陪笑道:“小姑娘家不懂事,姑娘莫怪。”跟着小声斥骂着银姑退到了一边。 徐皓月这个时候才发现英秀依和英凝雅两女也是秀美非常,比之银姑居然还要美上几分,可能刚才他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英若兰身上,也没留意两女的容貌,此刻看来两名侍女也可称得上是大美女。抱着混个脸熟,留个好印象的想法,徐皓月抱拳笑了笑答道:“两位美女吩咐,小子谨遵台命。”他这句美女后世本是恭维的话语,但凡女孩都喜欢听,就算不喜欢,也不会惹人生气,但徐皓月忘了这是古代,看他笑嘻嘻的贼样,口出又是美女这样的调笑之言,二侍女简直把他和淫贼划了等号。 年纪稍小的英凝雅当即按耐不住,长剑唰的拔出半截,怒视着徐皓月:“好恶贼,你说什么?”英秀依年纪稍长,而且江湖经验甚丰,强忍下这口气,按住英凝雅的剑柄,冷冷的看着徐皓月说道:“休得多言,快些进去,你若是敢里面胡言乱语,出来我必定你身上刺几个透明窟窿!”马屁拍马腿上,徐皓月干笑两声,也不敢再多话,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不是很足,夕阳的斜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偏偏落端坐主位的英若兰身上,这时她的秀发已经用丝带结起,束于背后,似笑非笑的神情挂秀美的脸上,这会儿靠得近了,徐皓月加觉得对面坐着的就是柳静如,喉头哽咽之下,他踏上一步忍不住冲口而出:“静如,你想死我了!” 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嗖的一声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颤动的剑尖抵徐皓月的咽喉之处,徐皓月心神激荡之下,竟然根本没有看到英若兰是怎么变出一柄软剑来的,“你再无礼,我就杀了你!”英若兰的话语仍旧淡然,但却充满了冷冷的杀意,从冰冷的目光中徐皓月看得出来,她绝对不是说笑。 看到徐皓月面色微变,英若兰软剑缓缓的收了回来,指着旁边的客座说道:“你坐下,我有话问你,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许胡说八道,否则我割下你的舌头!”就算她不出言恐吓,徐皓月也不会说谎的,因为他从来没对柳静如说过谎话。 徐皓月正襟危坐,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双膝之上,缓缓说道:“你问吧,我什么都告诉你。” 英若兰先入为主,认定了徐皓月是个好色之徒,想不到他如今假装正紧起来还似模似样,话语却是明显的带着调戏的味道,但她也不好发作,秀眉微蹙温言问道:“想不到是你,你没有去灵济寺?你到底是不是和尚?” 徐皓月心头一震,自己和英若兰匆匆一面,想不到她还记得自己,难道她很意自己?当下徐皓月喜上眉梢,柔声说道:“你还记得我?我只怕你把我给忘了……”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徐皓月只觉得脖颈中微微一痛,英若兰的软剑已经出手了,徐皓月轻轻一抹痛处,几滴淡淡的血花映手上,“你回答即可,这次小惩大诫,你胡言乱语,下一剑就不会容情!”英若兰冷冷的说道,薄怒的神情已经飞上眉梢,看来她真的被徐皓月的话给气得不轻。 徐皓月轻叹一声,梦想始终是梦想,面前的英若兰绝不会是柳静如,因为柳静如从来不会伤害自己,想到这里他神色有些哀伤起来,低下头幽幽的说道:“我本就不是和尚,去灵济寺做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英若兰见他低下头,神情似乎很是哀伤,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什么,但他那神色忧郁寞落,倒是有几分可怜,语气也稍稍放轻。 “我们家一直住山里躲避战乱,近才下山来,反正我爷爷那辈子就山里住,我叫徐皓月,不是坏人。”徐皓月和赵匡胤等人相处下来,也被问起身世,徐皓月就编了一个祖上躲避战乱隐居的借口,此刻也顺口说了出来。 英若兰轻轻咦了一声,喃喃的自语道:“姓徐?爷爷那辈就躲进山里了?”跟着微微皱眉问道:“你名字中的皓字是不是白字旁的?” 徐皓月点点头,也不明白英若兰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名字感兴趣,只听英若兰抬头看着屋顶,喃喃说道:“知源皓逸,这辈分排字倒是不错,躲入山中避祸,也算合情合理,这身份也算得上是名门世家,只可惜昔日江南第一世家已经没落了。” 徐皓月不明白英若兰说的什么,也不敢开口询问,这时候英若兰微微发怔的神情倒是像柳静如,徐皓月悄悄望去,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可以观看的机会。过了片刻,英若兰回过神来,看着徐皓月又问道:“你给桃花村村民钱买盐,哪来的钱?为什么要给他们钱买盐?” “朋友给的钱,我看桃花村村民断了盐可怜,就给他们钱买盐咯。”徐皓月没好气的答道,难道这年月做好事也像后世一样会造人质疑? 英若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接着问道:“庙儿岗上的猛虎是你杀的?” “我杀了大半,崔大哥杀了一小半。”徐皓月说了出来,看到英若兰疑惑不解的神色,当下把当日杀虎的细节说了。 英若兰听完之后,稍稍释怀,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英若兰素手轻轻移动,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烛,点燃之后放桌上,童家家贫到了晚间点不起蜡烛油灯。英若兰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问道:“这炒茶之法谁教你的?” “家里的时候,书上看过一些,童大叔家试了十多次才成功的。”烛光掩映之下,英若兰的颜色加娇艳,徐皓月眼角余光不住的飘啊飘的,只想多看几眼。 英若兰哦了一声,沉吟片刻之后,面色似乎有不自然,低声问道:“你今日桃花潭看到了什么?” 徐皓月呃了一声,想不到英若兰此刻才问起这个,要不是她问起,徐皓月都忘了自己偷看她洗澡的事,当下站起身来,朝着英若兰深深的抱拳一揖,跟着直起身板缓缓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今日出游,误打误撞之下,我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但我是无心的,英小姐若是恼恨此事,大可一剑杀了我以保名节,我徐皓月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但如果英小姐要我负责,我徐皓月一定会迎娶小姐的!” 这一番话,徐皓月回来的路上问了银姑之后,又想了许久才打好的腹稿,他可不信英若兰会放过自己,一定是杀了自己以保全她自己的清白,但出于对柳静如的爱意,徐皓月还是说了会负责迎娶的话,但他知道现自己一文不名,凭什么要一个古代世家大小姐下嫁自己?能够迎娶英若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虽然不抱太大希望,他还是说了,只希望自己死的没有遗憾。 说完之后,徐皓月看着脸上似乎有些发红的英若兰,跟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只等着软剑及身。 屋内谁也没有出声,一时间静悄悄的,过了半晌,徐皓月很是奇怪的睁开眼睛,只见英若兰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看着自己,似乎有什么难以决断之事,当下忍不住说道:“你不杀我,难道是要我娶你么?” 软剑嗖的一声又指着徐皓月的咽喉,英若兰胸口微微起伏,似乎气到了极点,但软剑咽喉处又停了下来,徐皓月微微笑道:“你刺吧,我不会怨你的,能见你,我很开心。”他这后一句石堆柳静如说的。 英若兰终于脸上一红,马上收了软剑,转过身去微微怒道:“你若没有那淫邪之心,我就可选你,可你偏偏这样……” 徐皓月奇道:“选我做什么?” 英若兰不答,侧头冷冷的看着徐皓月,过了片刻才轻轻叹口气说道:“也罢,也罢,是我自己选的,就算选错了,我也不会后悔!” 徐皓月不明白她说什么,只见英若兰走上前来,秀眉微蹙,冷冷的看着徐皓月,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听好,我要你十天之后上武王山庄,参加比武招亲,做我的赘婿!” ; 第十六章 江南徐世家 天上会有掉馅饼的事么?比如说某天,当你穷困潦倒、一无所有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既漂亮又有钱的女人让你娶她,这种事会发生么?徐皓月以为自己听错了,而且他对古代赘婿二字的含义不大明了,讷讷的问道:“赘婿?难道就是上门女婿?” 英若兰眼波流盼之下目光一转,躲过他灼灼的目光,回头看着烛火轻轻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你不愿意么?”要知道古代赘婿可不像后世的上门女婿那样风光,可以试想一下,但凡古代女子嫁人之后该遵守的规矩,古代的赘婿也同样要遵守,甚至连祖姓也不能保留,古代大男子主义盛行之时,做一个赘婿可是非常屈辱之事,非是万不得已,几乎没人心甘情愿做赘婿的。小媳妇还能熬成婆,也总有出头的一天,可是赘婿就不一样了,那是永无出头之日的,英若兰只道他不愿意,才幽然的一问。 “就因为你不想杀我,所以只能让我娶你?”徐皓月有些弄不懂英若兰的打算,但他也知道一点,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英若兰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英若兰回头皱眉说道:“难道你想死?”看到徐皓月摇摇头,但目光中还是询问的眼神,英若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一双雪白的绣鞋低声说道:“你为桃花村除了虎害,又出银子给他们卖盐,以家传炒茶秘技相授,做了我这个庄主没有做到的事,而且你和他们毫无瓜葛,能行此种仁义之事之人,当世已经很少了,现世之人无不都是信奉武力、弱肉强食,以致世德败丧,毫无信义可言。我欣赏你这种人,若是杀了你,天理何?” 徐皓月微微笑着接口说道:“你不能杀我,所以只能让我娶你,保全你的名节?” 英若兰娇躯微微一颤,抬起头微微蹙眉,低声说道:“不是你娶我,是你入赘我家,我世家牌位前立过誓,只能招赘婿入赘,不能嫁人的。你、你还是不肯么?” 徐皓月见她有些失望,那神情像极了柳静如,便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的手,口中说道:“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了。” 英若兰面色微微一变,轻轻一晃身体,便躲了开去,徐皓月连她的衣角也没碰到,“你愿意就好,不过这十天你好把身子养好,比武招亲还是要你下场比武的。” 徐皓月笑容有些发僵:“比武招亲?还要比武么?”他也见识过古代的武艺了,这些人的武艺虽然不像书上和电视上说得那样夸张,但他也进过武术社,知道武术高低,自己现的武艺真的可以说得上是三脚猫功夫,甚至只能算二脚猫,比武的话,他自认没有这个实力。 英若兰看他似乎有些害怕,抿嘴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吧,不会有武功太强的人来比武的,那些武功高强的世家子弟是不愿意做赘婿的……”说到这英若兰猛然住口,看了看徐皓月面上没有什么变化,松了口气接着说道:“剩下的一些小脚色,我会打发,总之只要你愿意,我就能让你做上武王山庄的女婿!” 徐皓月看着英若兰期盼的眼神,想也不想就答应道:“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那期盼的眼神徐皓月的脑海中,再一次和柳静如临终前那期盼的神情重合,这时候就算英若兰要他去死,他也会答应的。 英若兰浅浅的一笑,这个笑容让徐皓月心头一阵温暖,能看到她对着自己笑,他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天色晚了,我们用些晚饭吧。”英若兰掏出一贯钱说道:“你给童家的人,让他们准备些酒饭,剩下的就给他们好了。” 徐皓月笑着点点头说道:“那好,你这里稍后,我和童大叔去准备饭菜,好了就叫你。” 看着徐皓月哼着不知道是什么曲调的小调推门出去,英若兰似笑非笑的摇摇头,回身坐到椅子上。门外二侍女见徐皓月居然安然无恙的出了屋子,都很是奇怪,急忙进到屋内。 英凝雅性子急,才进屋就急切的问道:“小姐不打算杀了这淫贼?” 英秀依掩上房门,也上前几步微微蹙眉说道:“小姐是不是不方便动手?奴婢可以代劳的。” “这茶还真是甘甜,只是冷了些。”英若兰不急不缓的品了口茶,接着说道:“招赘之事,时日无多,人选难定,我不希望将来我的赘婿是个难以控制的人,眼前这人身世单薄,易于掌控。况且他桃花村多有善举,我不能杀他,把他招做赘婿一举两得。” 英凝雅大吃一惊道:“小姐,他这般好色,人品不端,表少爷比他好多了,小姐为何不选崇谏表少爷?” 英若兰笑了笑没有答话,英秀依似乎有些明白英若兰的意思,抱着长剑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说道:“小姐,你不选表少爷是不是因为他是清淮军节度使刘仁瞻的小公子?” 英若兰缓缓说道:“表哥是披着羊皮的狼,他心术不正,外表虽然谦和,但内心却难以捉摸,加上他身后的清淮军,将来加难以控制,我不希望武王山庄成为清淮军的棋子。” 英凝雅还是气不过,嘟着小嘴说道:“可是,就算不选表少爷,也不用选那恶贼啊,小姐,这是你一辈子的幸福啊。” 英若兰轻叹一声苦笑着怅然说道:“自从答应阿爹做庄主之后,我就不会再有幸福了。”跟着她微微一笑说道:“那人也不算太差,男儿皆好色,他有这个弱点,反而易于掌握,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赘婿,而不是一个左右我的夫郎!你们记着,他的身份是赘婿,我自己选的赘婿!” 英秀依银牙轻咬说道:“可是小姐,这人并非世家子弟,只怕二老爷、三老爷那里说不过去。” 英若兰摇摇头说道:“不,他姓徐,记得阿爹和我说过,三十八年前,祖父和阿爹救过一家姓徐的人,他们从广陵逃难避祸回到淮南隐居,我们英氏帮过这家人。” 英秀依奇道:“从广陵逃难而来?姓徐的一家人?三十八年前?”跟着她低声惊呼道:“小姐,这家人莫不是前朝吴国的大丞相、当朝开国皇帝的义父,徐温大将军的家人?” 英若兰摇头说道:“也不全对,徐温长子徐知训当时广陵辅佐吴国皇帝杨隆演,因骄纵恣横被吴国大将朱瑾诛杀,徐知训的家小为躲避追杀,逃难来到淮南,其后徐温亡故,本朝开国皇帝徐知诰得了帝位,恢复本来姓氏李姓,改国号为唐,徐知训遗脉不敢还朝,就山野隐居。这人名皓月,知源皓逸,徐氏的排辈字号倒是没错。” 英秀依皱眉道:“可是小姐,只靠姓氏和名字,很难让人信服他便是昔日江南第一世家、徐世家的子弟。” 英若兰淡淡一笑说道:“还有几天时间准备,老管家当年参与过救徐氏之事,要弄些物事证明他的身份不难。”跟着悠然说道:“我只要找个容易掌控之人就好,身世背景可以安排,时日无多,眼前这人为合适!” 晚饭很是丰盛,但徐皓月没能再见到英若兰,草堂外面二侍女面色冰冷的把守那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摸样,就连英若兰的饭菜也是两女端进去的,徐皓月只得和童家人院子中借着皎白的月光席地而坐吃饭,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徐皓月和银姑先把饭菜给崔翰送过去之后,才出来院中吃饭。 酒肉当前,童铁头觉得很是舒坦,喝了几口小酒,还哼起了小曲,用童虎头的话来说,这一顿可是比过年还要丰盛了。 童银姑却面色凝重,她已经看出徐皓月不住的往草堂那边望去,吃饭也心不焉的,难道是门口英家的侍女很漂亮?银姑情不自禁的比较了一番,跟着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那两名侍女的确很漂亮,难道徐大哥真是看上了她俩?想不到这里,银姑不禁皱起眉头,神色黯然,吃饭也不开心起来。 “哟,老童,你发财啦?这么丰盛的一桌?”孙庭运坏笑着推开院子的篱笆不请自来,童铁头面色一黑,说道:“你这个神棍,鼻子比狗还灵。”孙庭运呵呵笑道:“你家虎头还小,喝不得酒,徐英雄伤势未愈,也喝不得酒,银姑娘俩多半也是不喝的,这喝酒啊,还得有人陪着不是么?我就不请自来陪你吃酒,老童,讨杯酒吃怎么样?” 孙庭运也不管童铁头同不同意,一盘腿就坐到地上,伸手就抓起一块猪肉来送到嘴里,童铁头急道:“你吃就吃,用筷慢慢吃,你这吃法,再多肉也不够你吃的。” 银姑起身说道:“孙郎中,我给你拿副碗筷去。” 孙庭运笑嘻嘻的说道:“还是银姑乖巧。”跟着皱眉看了看草堂门口的二侍女,低声奇道:“是山庄的武婢,她们来这里做什么?” 童铁头面有得色的低声说道:“说出来吓死你,英少庄主里面呢,怎么样?这顿酒食也是英少庄主请的,俺给桃花村长脸了吧。” 孙庭运哦了一声,不动声色淡淡一笑说道:“你脸再长就成马脸了。”徐皓月听了肚里暗暗好笑,想不到孙庭运看着徐皓月说道:“我看啊,人家多半是冲着徐小哥来的,你少胡吹大气。” 童铁头微微怒道:“臭神棍,吃俺的酒还要恶心俺?” 孙庭运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羡慕啥?这是劫数,你好别沾。”跟着皱眉看着徐皓月接着说道:“看你面带桃花,要走桃花运,我本想是银姑这丫头和你有缘,原来是另有正主,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啊。” 徐皓月微微一鄂,想不到孙庭运不但医术了得,还会看相?而且还猜得这么准?徐皓月讪讪笑着说道:“童姑娘是个好女孩,我当她是妹子一般,孙大夫你可别乱说。” 呛啷一声,却是瓦器跌落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银姑秀目含泪望着徐皓月,身上微微颤抖,跟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跟着头也不回的跑出院子而去。 孙庭运和童铁头甚是尴尬的互望一眼,童铁头埋头吃肉,童虎头则是愣愣的望着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银姑她娘急忙站起身想去追,孙庭运轻咳一声说道:“银姑她娘,解铃还需系铃人,还是请徐小哥去一趟的好。” 徐皓月这个时候才隐隐觉得童银姑似乎对自己有什么,见孙庭运如此说,他也只得站起身说道:“那好,我去看看。” “哼哼,好一个好色之徒,原来已经招惹了一个,现转身就把人家抛弃了,真是没良心的东西!”英凝雅冷冷的话语飘来,徐皓月呆了一呆,想上去解释几句,但转念一想,解释了她会听么?当下苦笑着摇摇头,循着银姑跑出去的道路追了下去。身后传来英秀依的声音:“闲事莫管,一切自有小姐定夺!” ; 第十七章 月下语皓然 田间小路崎岖难行,夜晚的小路加难行,徐皓月不习惯走夜路,想不到童银姑的脚程这般快,追出来的时候只看到她的背影东边稻田边闪过,借着茭白的月光,徐皓月高一脚低一脚的顺着田埂追了过去,途中几次踩进田泥里,湿乎乎的难受得紧,“童姑娘,你等等!”徐皓月只怕她跑远,也顾不得什么高声喊了起来。 穿过东边的稻田,一片绿柳林旁,徐皓月好不容易追上了银姑,只见她站田埂边,香肩微微耸动着,还嘤嘤哭泣,徐皓月拍了拍脑门,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想是刚才自己那句把她当做妹子的话令她伤心了。回想后世女人拒绝男人一般都是说,你是个好人,而男人拒绝女人一般都是说,把你当成妹子看待,看来银姑真的是对自己动心了,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大魅力了? “童姑娘,我……”徐皓月鼓起勇气话才出口,他不知道自己现代的爱情观童银姑能否听得懂,可惜才说了个我字,童银姑止住哭声,猛然回头带着泪痕说道:“徐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徐皓月吓了一跳,不是都说古代女子矜持的么?想不到银姑能这么直接的说出口,到让徐皓月想好的一大番说辞都无用武之地,“这……这个……”徐皓月有些口吃起来,银姑凄然一笑说道:“娘说得对,你是龙凤之姿,只是时运不济困这小山村,将来一定会离开的,怎么会瞧得上我这种山村女子。” “不、不是这样的,童姑娘。”徐皓月深吸一口气说道:“其实,我已经有妻子了,你明白吗?”自从柳静如去世,徐皓月从没和陌生人说起过自己和柳静如的事,心中憋屈得久了,他也想找人诉说一下,跟着盘腿坐田埂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和繁星,徐皓月缓缓的说起了他和柳静如的故事,有关现代的情节他自然隐去没说,只是说了柳静如得了怪病去世,临终前他和柳静如成亲的事。 童银姑默默的听着,也慢慢的坐他身边,静静的倾听着,听到凄凉之处,又忍不住轻轻开始啜泣起来。说完之后,徐皓月怅然的轻叹一声说道:“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好我下山之后,老天爷又让我遇上一个长得很像很像她的人,也许我这次莫名其妙的下山来,就是为她而来的。” 银姑闻言止住哭声,有些欣喜的说道:“是不是我长得像……”话还没说完,她面色一黯,低头说道:“一定不会是我了,因为徐大哥你和我说话的时候,从没刚才说话的那种表情。” 徐皓月摸了摸脸奇道:“我刚才说话表情怎么了?” 银姑长长的出了口气,眼角挂着泪痕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徐大哥,我明白了,你心里头只有嫂子一个人,再也容不下旁人了。”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月光说道:“我知道徐大哥是怎么想的,可是我也不会再喜欢旁人了,不管将来如何,我心里也不会再有别的人!” 徐皓月呆愣的看着银姑,跟着苦笑起来:“何苦如此?”银姑低头说道:“徐大哥是第一个说银姑是好姑娘的男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徐大哥你心里没有银姑不要紧,银姑心里头一直有你这就行了。” 看到银姑笃定而满足的样子,徐皓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难道就连少女心中后喜欢一个人的权力,自己也要剥夺掉么?徐皓月自认这样的话说不出口,溶溶落落的月光下,银姑秀美的脸庞印着一层薄薄的月光,欣然的笑容让她看起来也是如此的美艳起来。 正当两人各自想着心事的时候,东边村口路上,数十点火把转现而来,人声马嘶声大作起来,看来是有百十人打着火把朝着桃花村而来。 银姑面色微变急道:“徐大哥,这么晚这些人不是官兵就是强盗,咱们快些回去!” 徐皓月已经见识过官兵的凶恶,假如不是官兵,而是强盗的话,淮南八十一寨响马头头不就桃花村,倒也不用害怕,但黑暗中看不清是官兵还是强盗,徐皓月急忙拉着银姑就往回跑。 跑回到童家,徐皓月和银姑将有百十人到来的消息说了,童铁头大吃一惊道:“若是哪个山寨的响马倒也不怕,就怕是左近的官兵,虎头,你护着家门,俺先看看去。” 徐皓月上前一步说道:“童大叔,我和你一道去。” 孙庭运打了个酒嗝,剔着牙说道:“我也去看看,吃了老童的酒,也不好意思让他独自一人犯险。” 当下三人收拾停当,童铁头拿了把锄头,徐皓月进茅屋内拿了长刀,孙庭运则是拿了把镰刀。草堂外武王山庄的侍女英秀依看了冷笑道:“你们三个是想去送死么?好还是别出去,有庄主此,官兵也不敢造次。” 徐皓月皱眉说道:“要是官兵不到这里来,而去祸害别的村民怎么办?” 英秀依一时语塞,英凝雅哼了一声说道:“就凭你们三个就能救下全村的人么?” 徐皓月气往上冲,不客气的冷冷说道:“知其不可而为之,才是大丈夫所为,你们女人躲后面好了。”说罢扭头就走,童铁头踌躇了一会儿,一拍大腿嘿了一声,还是跟了上去,孙庭运看了看气得浑身发抖的英凝雅,又看了看冷笑不已的英秀依,哈哈笑着说道:“男人是该保护女人的,不过后谁保得了谁,尚未可知,有趣,有趣。”说着也大步跟了上去。 英凝雅气得玉指指着三人的背影说不出话来,三人走远才扭头问道:“秀依姐,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去帮忙?”英秀依轻笑道:“这姓徐的恶贼还用激将法,不去理他。”英凝雅呃了一声道:“要是他被官兵杀了怎么办?”英秀依笑道:“打不过不会逃么?这小子不是从我俩手中都能逃掉么?这逃命的本事他可是极为精通的,不用担心。” 徐皓月三人快步出了童家,才到东边田埂边上,迎面只见数名骑兵举着火把飞驰而来,当先一名将军铁甲贯身,身后掌旗官举着一面旗帜,上面大大的写了一个孙字,徐皓月定睛望去,吓了一大跳,来将正是前些天半道劫杀自己和赵匡胤等人的清淮军营田副使孙羽。 (p:人书,求支持,求收藏、推荐,晚上还有一章。) ; 第十八章 雌威震官军 徐皓月看清是孙羽后,急忙田边抓了把泥污,抹脸上,暗想这些官军一定是来找自己和崔翰的,弄污了脸,再加上天色昏暗,应该认不出来了。 “你把刀也扔了。”孙庭运低声徐皓月耳边说道,徐皓月微微一惊,只见孙庭运露着一口大黄牙,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又向官军那头努努嘴,徐皓月望去这才明白自己手中的长刀是抢了小兵齐三的,这刀是唐军步兵的制式武器,前头的官军手中都是同样的长刀握手中,当下徐皓月悄悄的将长刀丢到田边的草丛中。 孙羽见有人过来,催动马匹迎了上去,到了跟前马鞭一挥怒喝道:“我等乃是清淮军营田官军,有周国探子藏匿你们村子,快快领路进村,本将要逐屋寻,违抗军命者,立斩不赦!” 童铁头吓了一跳,壮着胆子说道:“上官明鉴,我等都是武王山庄的佃农,村里头没有生人来过,没有周国的探子。” 啪的一声,孙羽一鞭子狠狠的抽童铁头的胸前,怒道:“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本将过才算,快快领路!” 徐皓月大怒正想上前,却被身边的孙庭运悄悄拉住,“你上去就是害了全村人,他不知道你这,你不出现,大家都安全。”孙庭运低声说道,将徐皓月按住。童铁头忍着痛,强笑道:“上官别动气,草民这就带路。” 当下童铁头前面带路,徐皓月和孙庭运跟后面,孙羽看了徐皓月和孙庭运一眼,两人和童铁头一般打扮,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意便带着百余名马步军进了村子。才进村子,众官兵便如狼似虎的挨家挨户查了起来,弄得这个原本平静的小山村鸡飞狗跳,官兵进屋后见到粮食就抢,值钱的东西也不客气,要是有胆敢反抗的,都是被一顿好打,想来此处是英山脚下,孙羽部也不敢胡乱杀人,只敢抢些东西,饶是如此整个村子还是哭喊声大作,一片凄风楚雨的景象。 徐皓月捏紧了拳头,要不是孙庭运他身边紧紧的拉住他,只怕他早就上前去和这些官军撕拼了。 渐渐的查到了童家,孙羽带着十余名官兵来到童家篱笆外,却见院中草堂门口站着的英秀依和英凝雅,想不到这种乡下地方还有这般国色天香的美人,孙羽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但看到两女腰间悬着的长剑,心中一突问道:“这两个小妞是什么人?” 跟身后的童铁头急忙说道:“这两位是武王山庄的人,这是俺家,上官请手下留情。” 孙羽哼了一声说道:“武王山庄的人会这种穷地方出现?本将军不信,这屋我亲自查!”说罢也不等院中的童虎头开门,一脚踹开篱笆门便大步走了进去。 孙羽倒也不敢直接去查看二女把守的草堂,先就往崔翰住的那茅屋走去,徐皓月吓了一跳急忙跟上去想要阻拦,但为时已晚,孙羽一脚踹开门进到屋内,想不到屋内空无一人,倒是让徐皓月微微一鄂,崔翰到哪里去了? 遍了童家的几间茅屋,也没什么发现,孙羽站院中看着那草堂甚是犹豫,门口的两名美艳侍女看似漠不关心官军的举动,但手一直没有离开腰间的剑柄,只是冷冷的看着孙羽等官军。 过了片刻,各路查的官军都到童家院子聚齐,一问之下都是没有发现,孙羽有些犹疑不定,往草堂前踏上几步,还没到门口,英秀依和英凝雅两柄长剑齐刷刷的出鞘,一起指着孙羽,英秀依冷冷的说道:“武王山庄女眷内,将军自重!” 孙羽吓了一跳,想不到两女出手如电,眼前一花长剑已经近身,当下退开两步,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皱眉大声说道:“本将军有军令身,捉拿周国探子,就算这里是武王山庄,本将军也要看上一看!”跟着一挥手,身后数十名官兵一起抽出兵刃来,气氛霎时紧张起来。 徐皓月想往前挤,却被孙庭运死死拉住,“英少庄主会处置的,你别去添乱。”孙庭运低声说道:“咱们就等着看戏吧。” “将军好霸气,不过深夜入屋多有不便,将军有胆色的话,一个人进来如何?”英若兰宛如天籁之音的语声传来,声音甚是好听,场之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孙羽微微愕然,想不到屋内的女眷让自己独自一人进去,也不知道屋内有什么埋伏,心中惴惴不敢前进一步,正踌躇之间,那柔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既然不敢进屋,就给我滚出村去!把你们抢下的东西给我全都留下!否则我让你们走不出英山地界!”这柔美的声音这次不但冷酷而且充满了杀意,让众官军人人都是心中一凛,这话若是旁人说来,他们一定是当笑话,但若是英山武王山庄的人说的,武王山庄的确可以让这百余名官兵消失英山地界的。 孙羽咽了口吐沫,强笑着问道:“敢问屋内是山庄哪位?有冲撞之处还请见谅。” 屋内的人已经不再说话,门口的英秀依提剑上前一步冷冷的说道:“我家主人已经说了,请将军照办,改日我家主人自会到寿州向刘仁瞻将军禀明此事!” 孙羽腿脚一软,差点跪了下去,他已经知道屋内的人是谁了,武王山庄英氏和清淮军节度使刘仁瞻是表亲,只有武王山庄的庄主会到寿州去找刘仁瞻,屋内的人一定是武王山庄的少庄主英若兰。 踌躇了半晌,孙羽咬咬牙,冷声喝道:“把东西都放下,退出村去!”众官军纷纷将东西放下,他们也知道英山地界,武王山庄的人事惹不得的,想不到今日遇到了正主,光是武王山庄和他们的一军主将是表亲这一条就够他们受的了,何况武王山庄还有近三千武艺了得的庄丁? 看着孙羽带领官军铩羽而遁,浑然没有了刚才的威风,徐皓月有些目瞪口呆,他对武王山庄的权势还只停留字面意义上,如今见识到了真实的威势,还是吃惊不小,英若兰靠着几句话就吓走了孙羽,看来武王山庄英山真就是土皇帝啊。 官军走远,屋内英若兰忽然说道:“让姓徐的进来!” 徐皓月低着头走了过去,英凝雅看到徐皓月涂花的脸,讥笑道:“哈哈,大男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为什么要弄花脸?”徐皓月老脸一红,也不愿争辩,快步走进屋内。 进到屋内,只见银姑和她娘正草堂一角照顾着崔翰,原来三人都躲到了英若兰这里,徐皓月进来后,英若兰吩咐银姑母女将崔翰送回屋去,屋内又只剩下徐皓月和英若兰两人。 “你是周朝的探子?”英若兰冷冷的问道,秀美而凌厉的目光直盯着徐皓月。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我不是周朝的探子。” “那受伤的人是谁?”英若兰冷冷的追问道。 徐皓月抬起头大声说道:“他是我朋友,我的兄弟,就是这样,是什么人我不会说的。” 英若兰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出去吧,明早我就回去,记得十天后来武王山庄。” 说完英若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徐皓月,望着她婀娜的背影,徐皓月忍不住问道:“你不打算把我交给官军么?” “要把你交出去,就不会救你朋友,出卖他人的事我不会做。”英若兰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不过十天后你不去武王山庄的话,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到时候你会死得很难看!”(p:第一卷结束,明天开始第二卷《比武招亲》敬请留意) ; 第十九章 打虎徐皓月 初晨的朝阳暖暖洋洋的照射下来,高耸入云的英山脉络贯穿南北,徐皓月站半山腰的山道边,凝望远处,只见群山之间云雾缭绕,金光乍现将远近的群山笼入金色的怀抱,看起来宛如人间仙境一般,心中不禁感叹大自然造物的神奇。 “先生喝点水吧。”徐皓月回头望去,只见崔翰避雨亭内举着牛皮水袋说道。此处是武王山庄半山腰上修建的一座避雨亭,供上山之人歇脚。亭外童虎头正喂着骡马草料,昨天一早徐皓月就和崔翰辞别桃花村,往武王山庄而来。童铁头为了答谢徐皓月的恩德,让儿子童虎头赶了骡车相送,崔翰伤势尚未痊愈,正好需要骡车。 “徐小哥你到了山上,山庄的人真的会给你续肌生筋的灵药?”孙庭运亭内揉着脚底板问道:“那天少庄主到底屋里和你说了什么?”孙庭运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硬要跟着徐皓月两人来武王山庄,于是乎便一路跟了来。 徐皓月走过去接住水袋喝了一口,微微一笑说道:“没说什么,她只是问庙儿岗上的老虎是不是我们杀的,杀了猛虎算是为桃花村除了一害,她让我上山帮她做一件事。” 孙庭运摸着下巴沉吟道:“做一件事?看你面带桃花,近日内必有桃花劫,一路行来沸沸扬扬的都传言英少庄主比武招亲之事,难道她让你去参加比武招亲?” 一旁喂着骡子草料的童虎头闻言甚是惊喜的说道:“要是先生能当上英家赘婿,那将来可就不愁吃不愁穿了。” 孙庭运怪眼一翻讥笑道:“虎头,你除了吃穿能想点别的不?” 童虎头挠了挠头说道:“还有就是娶到老婆了。” 徐皓月三人都不禁莞尔,徐皓月恭恭敬敬的向孙庭运一揖说道:“孙大夫,其实你对人情世故洞若观火,此行确如你所说,我要参加比武招亲,成了英家女婿之后,想来那秘药我应该不难拿到,崔大哥的伤也可医治。” 崔翰大吃一惊,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先生,你当我是朋友就好,不必为了我的小伤辱没了祖宗,入赘可是要受极大的屈辱的,男子汉大丈夫宁死不肯低头啊,先生如此的来的秘药,我绝不会用!”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崔大哥,比武招亲也不只是为你取秘药,我答应了英姑娘的事,一定要做的。说到这祖宗门第,反正如今我孑然一身,倒是觉得无所谓。” 孙庭运拍手笑道:“你果然另有因由,难道你和英少庄主早就相识?” 这孙庭运平日里古古怪怪的,一会儿是郎中一会儿是道士,而且似乎什么事都能算得很准,这次又让他猜中,徐皓月点点头说道:“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既然你已经决定参加比武招亲,那可得想个法子,如何才能得胜入赘。”孙庭运搓搓脚缓缓说道:“这次英家招赘,虽说很多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不会参与,但英家身家丰厚、颇有权势,为了财势二字,还是会有不少人参加,你武艺如何?” 童虎头插口说道:“徐大哥武艺一定是极高的,那头猛虎都被他杀了,那还有假的么?” 徐皓月甚是汗颜,孙庭运忍不住哈哈笑道:“你这傻小子,比武能和杀虎搏命相比么?比武招亲讲究点到即止,若是伤了人命冲撞了喜事才是不好,英家一定会有高人做武证,输个一招半式都是输,又不是拼命。” 崔翰皱眉说道:“先生,前些天开始,你让我口述教你些刀法,就是为了比武招亲?” 徐皓月嗯了一声说道:“我武艺其实很差,临时抱佛脚,只能练一点是一点。” 孙庭运呵呵笑道:“临时抱佛脚,这个说法还真是贴切。” 正说话间,山道上一阵乐曲声奏响开来,四人回头望去,只见山道上数十人的队伍行来,当先一名公子哥式的人物,一袭锦袍玉带,长相甚是文雅,手中还不停的挥动着一柄折扇,神情甚是傲慢。 那公子哥身后大汉都是黑色劲装打扮,两名大汉手上各执着一面黑色大旗,只见左面大旗上面写着“霍山黑虎寨”,右面大旗上写着“铁臂手曹云”。两面大旗之后,十多名劲装黑衣汉子跟着,口中不住呐喊道:“霍山黑虎寨,铁臂手曹云,前来比武招亲!”高喊几声之后,后面跟着十多人都是拿着乐器的,便跟着滴滴答答的吹奏上一阵,如此慢慢往山上行去。 路过避雨亭,黑虎寨众人都只是略略看了看徐皓月四人,也不理会直上山去。四人见此阵势,都是面面相觑,孙庭运皱眉说道:“黑虎寨?不是八十一寨的响马之一,想不到也来参加比武招亲。” 话音才落,山道上又转过一群人来,这群人是披红挂彩的,全是红装打扮,为首的是一名紫堂面皮的大汉,神情粗豪,身后两名汉子扛了大旗,上面写着“梅山红莲寨,九环刀高超”,这群红衣汉子倒是没有乐队跟随,但一路行来都是喊着整齐的号子,“红莲寨,九环刀,拜庄比武招亲!”数十人一起喊来,声势比刚才黑虎寨加威猛,也是过了避雨亭毫不停留直上山庄而去。 如此接连有四、五批人路过,都是上武王山庄比武招亲的,大多都是个山寨的响马头脑或是公子、子侄之类的人物。每批人多则百余名随从,少则十多名手下跟随,都是旗帜鲜明,人马雄壮,再看徐皓月四人,人少不说,还只有一辆骡车,就连面旗帜也没有甚是寒酸。 童虎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山上比武招亲的队伍,忍不住说道:“徐大哥,要不我们也弄一面旗子吧,就算比武不胜,这气势也不能丢了。” 孙庭运呵呵笑道:“虎头这个主意不错,有道是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生死事小,面子事大,威风是万万不可堕下的。” 崔翰点头说道:“好比阵仗之上,要是气势不足,未上场就输了三分。” 徐皓月本觉得这些上山比武招亲的人搞这些阵势甚是搞笑,弄得像是参加奥运会似的,想不到崔翰三人居然也想照葫芦画瓢,弄一个声势出来,瞠目结舌的说道:“我寂寂无名不用了吧。” 孙庭运摸着下巴呵呵笑道:“怎么是无名?你桃花村名气可大了,我都想好了,咱们旗子上就写,英山桃花村,打虎徐皓月!” (p:晚上还有一章,人书求支持,求收藏、推荐,谢谢) ; 第二十章 铁枪王文昭 武王山庄坐落半山腰,听了孙庭运的话,徐皓月才知道原来武王山庄并不只是一座庄院这么简单,梁朝初立之时,英氏便此处建堡,晋朝年间,南吴及各地势力觊觎英氏有富可敌国的财宝,集结人马攻打英氏武王山庄,英山一役英氏子弟死伤惨重,后便是靠着武王山庄坚固的堡垒勉强坚守了下来,南吴及各地势力围攻数月都没有攻破这座半山腰依山势而建的堡寨。 顺着逐渐开始陡峭的山路前进,徐皓月慢慢明白为何后南吴大军未能攻陷武王山庄,这里只有一条山路上去,一面是万丈深渊,另一面是陡峭的崖壁,极难攀登。 上山的路上,一处极为狭窄之地,武王山庄的第一道山卡出现眼前,简单的石块堆垒而成的巨大石墙面前,人多一点连立足都困难,别说行攻打之事了。所以孙庭运说,这武王山庄号称不破之坚堡。 世上哪有攻不破的坚堡?只有攻不破的人心而已,徐皓月心里暗自嘀咕着,但没有出声,回头看了看骡车上插着的一面白色旗帜,这是崔翰用他的包袱巾做的,又小而且那白色旗帜让徐皓月看来,怎么都像是来投降的,倒也符合赘婿这个身份,就是上门找虐的。旗帜上孙庭运龙飞凤舞的用黑炭大书了“英山桃花村,打虎徐皓月”十个大字,一路行来,只有童虎头一个人扯开嗓子叫喊着:“桃花村、徐皓月,诚心比武招亲!” 到了山卡前,石墙边的寨门旁,数名武王山庄的庄丁穿着黑色劲装寨门口迎客,见到四人赶着一辆破骡车前来,都是微微皱眉,英氏招亲,来的虽然不全都是名门世家,但好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近日上山来的各方豪杰都是衣着光鲜、仆从成群,从没见过四人这般寒酸的,这难道是成心来寒碜武王山庄么? 当下领头的庄丁拦住四人去路,皱眉看着四人说道:“四位上山有何贵干?” 徐皓月上前抱拳说道:“自然是上山参加比武招亲大会!” 身后几名家丁一起笑了起来,领头的庄丁浓眉紧锁,沉声说道:“本庄比武招亲非成名人物、世家子弟不得参与!”跟着他看了看那白色旗帜讥笑道:“桃花村?哈哈,这是什么地方?咱们英山地界有这么个去处么?打虎徐皓月?这又是何方英雄?”接连几个嘲笑的问话,让几名庄丁笑声大了起来。 崔翰大怒,捏紧了拳头就想上前理论,却被孙庭运一把按住,那假道士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低声笑道:“这是徐小哥的劫数,且看他如何化解好了。” 看孙庭运望着远处山川景色,到好像他是路人一个不关他事一样,童虎头挠挠头奇道:“孙道长,刚才你不是还说要想法子怎么帮徐大哥招亲成功的么?怎么这会儿又不管了?” 孙庭运打了他一个爆栗笑道:“要是他连门都进不了,咱们还忙个屁!看戏吧,要是真进不了门,咱们就打道回府!” 徐皓月浑然没听到身后孙庭运已经把自己晾到一边,双手抱胸笑吟吟的等着面前几名庄丁笑得差不多了,才上前笑嘻嘻的说道:“本想着武王山庄名声显赫,不会以貌取人,想不到今日总算是见识了,几位和一般农家庄院的庄丁没什么分别,一样的狗眼看人低!” 此话一出,那领头庄丁大怒喝道:“臭小子,你说什么?!”几名庄丁也跟着纷纷拔袖怒目相视。一旁孙庭运吐了吐舌头低声道:“这傻小子,说句好听的都不会,这下好了,劫数真来了。”崔翰急道:“孙大夫,我要上去助先生一臂之力!”孙庭运嗤之以鼻:“你连路都还走不利,帮什么忙?给我坐车上,待会儿要是打起来,虎头,你带着这伤号先溜!” 没义气的孙庭运正布置脚底抹油开溜的事宜,那头徐皓月面色不变,看着领头庄丁冷冷的说道:“对我不客气的人,我也犯不着对他客气!” “小子你找死!”那领头庄丁大怒,拳头挥舞便打向徐皓月,那拳势来得迅猛,力道也挺大的,徐皓月身子一侧,闪到一边,和他比对拳脚,徐皓月倒是不惧,好歹从前也是武术社的副社长,也打过架,加上前几天杀过人杀过老虎,他多少有些信心,轻轻闪过拳头之后,口中冷冷的说道:“这便是武王山庄的待客之道么?下有无资格参加比武招亲便是你们几人说了算么?” 那领头庄丁见他躲过自己一拳,还想追上去继续殴击,但听到他这句话,硬生生的收住拳头。 “这位公子说得对,我也想知道有无资格上山是你们几人说了算么?”一个温文儒雅的声音飘了过来,众人回头望去,山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只见当先一人白衣紫冠,山路边负手而立,身形颇为高大,比徐皓月一米七四的身材还高者半个头,他面貌隽永,气度雍容大方,用现代的一个字形容就是帅!他身旁一个家童摸样的小厮背着一个行李藤箱,箱子上插了面小旗,上面绣了几个字黑字,“郓州寿张城,铁枪王文昭”。 孙庭运看了那旗子上的几个黑字,面色一变,低声说道:“不好,劲敌来了。” 崔翰闻言细看一会儿,略一思,面色也是一变,低声说道:“铁枪王文昭?难道是铁枪王彦章的后人?” 孙庭运急忙嘘了一声低声说道:“别让徐小哥听到,若是被他名头吓坏了,那这比武招亲也不用去了,不知者不惧嘛。”崔翰深以为然,点点头不再说话。 徐皓月也看到了那白衣公子王文昭,微微点头示意,那王文昭也甚是有礼,温文尔雅的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跟着回头看着那领头的庄丁说道:“下郓州王文昭,也是孑然一身,无财无权无势,你们几个也不让我上去么?” 那领头庄丁一时语塞,山庄敬客堂让他们几人第一道山卡迎客,的确没有交代什么人可以上山,什么人不能上,能否参加比武招亲自有山庄门口敬客堂别的人决定,拦住人不让人上山的确不妥,但就这样放这些人上去,似乎自己脸面又下不来。 那领头庄丁正骑虎难下踌躇不决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们两人都有资格参加比武招亲,放他们上山去,你是哪一堂的门下?待会儿自去你家堂主面前领三十法杖去!” 这声音苍老但却甚是威严,那领头庄丁回头望去,吓得魂飞魄散,浑然没有了刚才的威风,双膝跪地连连求饶道:“请老管家宽恕,小的再也不敢了……” 老管家?徐皓月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青袍白须老者缓缓从寨门口走了过来,面容憨态可掬,眼神好像喝醉了一般朦胧不清,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p:人书求收藏、推荐,谢谢支持) ; 第二十一章 巍峨武王庄 那青袍老者走上前来,冲着徐皓月和王文昭分别一揖,微微笑着说道:“敝庄招待不周,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老朽武王山庄管家英铁山,两位英雄请上山,请!”说着一摆手,侧身让出路来。就这样,徐皓月一行四人和王文昭一行两人一起上山。 连续过了五道关卡之后,武王山庄那巍峨的堡身终于显露众人面前,和一般的山庄不一样,武王山庄完全称得上是一座小型的城镇,因为城内店铺客栈、瓦肆勾栏、作坊匠铺一应俱全。两丈余高的青石城墙比驺虞城的城墙还要高大威猛,雕镂画栋的双层城门楼很是气派,此处半山腰,云雾缭绕之间,武王山庄的城墙仿佛是天上之城一般,缥缈而无迹可寻。城上驻守着成群结队的英氏庄丁,都穿着黑色的皮甲,每个城垛口,烈烈飘扬着英氏字号的大旗。 徐皓月从起初的惊讶中恢复过来,他慢慢想明白了,五代十国这个军阀割据的乱世才有可能出现这样世家大族也开始修筑城堡、拥兵自重的现象,要是放盛唐或是强汉时期,这样的地方豪杰会被当做不安因素剿灭。 到了城门口,有那青袍老者英铁山带路,自然免去了例行的询问,走进城门墙洞内,徐皓月抬眼看到了墙洞顶上巨大的千斤闸和一些圆形的孔洞,这些孔洞排列得很整齐。徐皓月放缓脚步多看了一会儿,不经意间听到身旁的崔翰小声嘀咕道:“果然防卫森严,千斤闸和金汁孔一应俱全,看来要攻破此城,除非其自乱……”看到徐皓月回过头来,崔翰立时住口,将头转向别的地方去了。 徐皓月此刻才想起崔翰是大周殿前军的军将,和赵匡胤等人南来就是摸清淮南之地的情况,大周即将对南唐的淮南之地用兵,周唐两军淮南交战,英氏会支持谁呢?假如英氏支持南唐,大周的军队一定会攻打武王山庄,到那时候,自己假如是武王山庄的赘婿,就意味着要和崔翰刀兵相见了。 “徐英雄,请到敬客堂的应卯处点卯。”那英铁山笑着说道,将徐皓月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哦了一声之后,徐皓月满腹狐疑的跟着老者径直走向城门边的一座瓦房,只见那瓦房外立着一块牌子大书“比武招亲应卯处”。徐皓月看了暗暗好像,这比武招亲弄得好像是点将一样,还要应卯?真是好笑。 和王文昭一起走进那间屋子,徐皓月有些嫉妒这小子,他不但帅,而且脸上总是挂着一种很浓郁的忧伤感,加上一种很有气质的眼神,让徐皓月不禁联想到了后世的一位明星,两人的眼神真的很像,那明星叫梁朝伟,他知道带着这种神情的男人对女人的杀伤力会有多大。 到了屋内,老者英铁山先让两人屋内客堂上稍作,屋内已经坐了十余人,看来都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适才路上见过的黑虎寨曹云、红莲寨高超也赫然列。 一旁的方桌后面,几名书生打扮的人站起身给英铁山行礼,英铁山温言说道:“这两位也是上山比武招亲的,今日该来的都差不多到齐,把规矩给各位英雄说一下,然后给他们登记造册。” 还要登记造册?徐皓月很是奇怪,他印象中的比武招亲不是一个大擂台,然后许多人围台下,一个接一个上去比武么?还有这么多规矩?那黑虎寨曹云按耐不住大声说道:“还有劳什子规矩?大家亮家伙一比高低不就结了?弄这么多规矩作甚?” 只见一名中年文士上前一礼,清清嗓子温言说道:“此次我武王山庄比武招亲,乃是关乎山庄今后命运的头等大事,招亲多有选拔之意,是以多有规矩安排,还请见谅。”跟着他冷冷的看了曹云一眼说道:“凡是有不守规矩的,不管是何人,武王山庄上下都不会答应,若是不想参与,还请现下就离去!” 那文士话语一出,吓了曹云一跳,他连忙陪笑道:“我粗人一个,胡说八道的,先生请继续说。” 王文昭哼了一声,点点头说道:“庄主一片苦心,我明白,不守规矩的大可离开。”他话语言简意赅,也没有多余的废话,曹云大怒道:“小白脸,你说什么?!”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两位稍安勿躁,既然都知道是来做赘婿的,那就是找来虐的,都该有这准备了吧。”他只想缓和一下气氛,所以说笑了两句。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阵轻笑,那英铁山微微皱眉,但也不置可否,坐一边品茶去了。曹云听了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说话实,大家就都守规矩好了,谁敢武王山庄造次?那不是嫌命长么?”众人轻笑几声,便继续倾听起来。 “凡上山比武招亲者,必须是年不过四十,尚未娶亲者,五官端正,身无残疾、暗病,且出身名门世家者,方可参选。”那文士说到这,那高超忽然插口道:“要是娶过老婆,但是老婆死了的怎么算?”众人闻言又是一起笑了起来,高超瞪大眼睛怒道:“笑什么?老子就是鳏夫一个,那又如何?” 徐皓月闻言,身子微微一颤,他想到自己其实也是娶过妻子的了,只是柳静如已经去世,倒是和高超极像,想到这里心中一痛,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又来参加者比武招亲,算不算是背叛了柳静如。 “这……”那文士似乎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回头望向英铁山,只见英铁山缓缓点点头说道:“只要是家无妻室者都可。” 高超松了口气说道:“还好,不然就白跑一趟了。”高超长得五大三粗,全身肌肉虬扎,甚是威猛,众人碍于他的威势,不敢明里笑,但暗地里都是笑开了花。 那文士接着说道:“待会儿请各位报上姓名、家室、籍贯、身世,我等会为两位登记造册,再到隔壁有郎中为两位把脉验病。” 选个赘婿而已,还要验身?徐皓月猛然想起,这似乎很像电视上看过的皇帝选秀女,不也是这样层层筛选的么?想到这里不禁苦笑一下,不是像根本就是,只不过现反过来,是男人参加的选秀女,呃,不是,是选秀男。 “要是身体康健,我们会发一个牌号给两位,明日开始就有正式的比试开始,比试分为三关,各方英雄豪杰都要参加比试,每关如何比试,到比试之日便可知晓。这牌号两位一定要保留好,每次进场比试都要验看,而且本庄为各路英雄豪杰安排了下榻之所,请各位按照牌号入住庄内的厢房,各位的随从、伴当本庄会安排住庄内的客栈,每位庄上会安排一名仆役随侍……”那文士缓缓说着将细微末节一一交代清楚,后冷冷的说道:“入庄之后,严禁各位私斗,不管各位外面有什么仇怨,进了庄内就不许刀兵相见,否则武王山庄不会善罢甘休,请各位谨记!”(p:人求支持,求收藏、推荐,谢谢) ; 第二十二章 怒斥纨绔子 那文士说完之后,便退到了一边,众人纷纷上前,自报家门身世去了,徐皓月呆呆的坐着没动,自己的家世怎么报?胡乱编一个?人家是要世家大族的子弟,自己算是世家大族么?想起自己早已双双辞世的父母,都是下岗工人,难道要写工人世家不成? “徐兄,你怎么不去登记造册?”正冥思苦想之间,王文昭温文儒雅的声音传了过来,不温不火的声音略带磁性,还真是好听,徐皓月抬起头干笑两声说道:“人多,我等会儿再去,早晚都能轮到,不急这一时,王兄先去吧。” 王文昭微微一笑抱拳说道:“那小弟先去了。”说罢他整了整衣冠站起身走了过去。 “徐英雄,你看看这身世可对?这按个手印即可。”英铁山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背后去了,徐皓月急忙回头,只见英铁山笑眯眯的将一本册子送了过来,“不用起身,不必引人注目。”英铁山压低声音冲自己点点头。 徐皓月明白过来,英铁山一定是受了英若兰的安排,把自己的身世都编好了,当下翻开册子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了江南徐世家的世系谱,自己的名字赫然落后,上去生父是徐源易,母亲方氏,再上去祖父是徐知训,曾祖父徐温。看到这徐皓月心中一惊,徐温的名字他倒是记得,因为同是徐姓,历史上的徐姓人物他倒是多有了解过,这徐温可是南唐开国皇帝徐知诰的养父,徐知诰得国之后,改国号为唐,恢复他自己原来的李姓,这才有了南唐一国,前期没有徐温掌握南吴的实权打下基础,徐知诰是万难成事的。英若兰把自己编成徐温的曾孙?这靠谱吗? 徐皓月看了看英铁山,只见他满脸的皱纹,但笑容仍旧挂脸上,冲着自己微微颔首,徐皓月心中一阵雪亮,自己本来就是穿越而来,这个世上根本没人认识自己,是什么出身并不重要,当下依言册子上按了自己的手印。 英铁山收起册子说道:“徐英雄可以去隔壁验身了。” 话音刚落,门口一人走了进来,大喇喇的喝道:“这儿谁管事?快给少爷我讲讲规矩!” 众人一起回头望去,只见来人二十余岁年纪,公子哥摸样打扮,金冠紫袍,面目清秀俊朗,风采神骏非常,眉头上挑斜睨了屋内的各人,嗤之以鼻的说道:“一群乌合之众,也敢这里献丑?告诉你们休想打英庄主的主意,识相的自己退出!” 众人见他无礼都是大怒,曹云鲁莽上前怒喝道:“哪里又来一个小白脸?想讨打么?” 那公子冷哼一声说道:“你不要命了么?你知道我爹是谁么?说出来吓死你,我爹乃是清淮军节度使!本少爷刘崇谏!哪里来的野狗这里乱吠?回头让表妹把你赶出去!” 徐皓月微微一愣,暗暗好笑起来,难道五代十国也进入了拼爹时代?跟着才想起眼前这人不正是自己第一次和英若兰邂逅时,跟英若兰身边的那贵公子刘崇谏么? 那曹云听了刘崇谏的话语,面色大变,其余人一时间都安静了下去,眼前这人的确不能得罪,且先不说他是淮南大唐清淮军节度使之子这个身份,他还是武王山庄庄主英若兰的表哥,刘家和英家是表亲淮南之地都是人皆知的,惹到他绝对会被整得很惨,甚至会丢掉性命也说定。 刘崇谏甚是嚣张的环视了屋内一圈,冷笑道:“叫啊,怎么不叫了?”见曹云默默的想要退开,刘崇谏上前一步指着曹云喝道:“你这厮,给本少爷跪下磕头认错,这事就算过去了,否则要你好看!” 曹云面色涨得通红,捏紧拳头,双目像要喷出火来一般,冷冷的盯着刘崇谏。 “怎么?还想发狠?”刘崇谏看到曹云似乎有些发怒,略略后退一步,口中却依然飞扬跋扈的冷笑道:“本少爷今天就这,你敢动手么?不敢吧,不敢就给本少爷跪下认错!” 英铁山皱眉上前抱拳说道:“表少爷息怒,屋里的都是贵客,这位不知道表少爷的身份,冲撞之处还请宽恕则个。” 刘崇谏看了英铁山一眼,哼了一声道:“老管家,这事你别管,这小子我今天一定要他好看,我恨别人叫我小白脸了!”跟着又上前一步狞笑道:“快快跪下磕头认错,否则本少爷绝不善罢甘休!” 高超一旁看不过眼,上前抱拳笑道:“刘少爷息怒,这曹兄弟不知道您的家世,不知者不罪,给您陪个不是就算了吧,磕头认错有些难为人了。” 刘崇谏冷哼一声,看都不看高超一眼,“哪里又来一只野狗?滚一边去,惹恼了少爷,有你好看!” 刘崇谏嚣张跋扈,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曹云面色大变,但又不敢发作,僵那却不敢动。 徐皓月看不下去,缓缓走上前说道:“素闻清淮军节度使刘仁瞻将军仁德,远近闻名,想不到会有个如此气量狭小的儿子,传了出去刘将军英名何?刘少爷此处乃是武王山庄的地方,众人都是武王山庄的客人,这位曹大哥得罪了你,给你陪个不是也就算了,磕头认错不是羞辱人么?” 刘崇谏大怒:“哪里来的野小子?好厉的一张嘴!”他到没认出徐皓月来,看徐皓月衣着寒酸,倒像个乡农一般,想也不想便一巴掌打过去。 这刘崇谏虽然是将门之后,但武艺稀松平常,这一掌打来速度不快,也没什么力道,徐皓月轻轻巧巧的抓住刘崇谏的手腕,淡淡的说道:“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反正我孑然一身,除死无大事,但不会任你羞辱,你想试试什么叫三步之内可以令你血溅当场么?” 刘崇谏面色一变,想要把手抽回来,但徐皓月手上力道颇大,刘崇谏憋红了脸也抽不出手来,急怒道:“你快松手!否则我让我爹杀了你!” 徐皓月冷笑道:“那敢情好,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仗着父亲名头胡乱杀人,你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不知道刘将军淮南如何服众!” 刘崇谏吓了一跳,其实刘仁瞻家教甚严,今天刘崇谏也只是狐假虎威,想要耍耍威风,平素只要自己搬出父亲的名头,寻常人都会乖乖俯首就范,想不到今天遇上徐皓月这个不怕死的,被徐皓月反将一军之后,刘崇谏很是无奈,只得求助英铁山,“老管家,你快让他放手,我不和这些泥腿子一般见识了。” 英铁山微微一笑,他也想不到徐皓月有这等胆量,当下上前说道:“徐英雄,请放手,表少爷也是山庄的贵客。” 徐皓月松开手,刘崇谏马上跳开几步,指着徐皓月大怒道:“臭小子,你等着,有你好看的!”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我不是你的手下,你让我等着,我就得等着?刘少爷这是气糊涂了吧。”众人一起哄笑起来,刘崇谏面色好像猪肝一般血红,怒视徐皓月一会儿,跺跺脚转身去了。 (p:人书,求支持,求收藏、推荐,谢谢) ; 第二十三章 武秀天下联 看着刘崇谏铩羽而遁,众人都是高声叫好,这些人刚才没一个挺身而出的,此刻刘崇谏远走才敢高声叫好,大多数人仍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口中恭维徐皓月胆色过人,但心里均是暗暗幸灾乐祸,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刘崇谏这等权势人物,结局必定凄凉。只有王文昭一人既不叫好,也不出声,领了牌号低头走了出去。 曹云和高超二人上前向徐皓月致谢,曹云是拍着徐皓月的肩头亲热非常,徐皓月倒也喜欢多交些朋友,便攀谈了几句,要不是英铁山提醒快些验身领牌号,三人只怕还要聊下去。 脱了衣裳验身之后,徐皓月的身体倒是非常健康,腿上的伤势渐渐痊愈,那老眼昏胡的老郎中耷拉着眼皮,左看右看的让徐皓月浑身不自,跟着老郎中便是满意的连连点头,从他眼神中徐皓月读懂了四个字“上好种牛”,果然连徐皓月的小册子上,他也是写的“体格上好”。 转出来领牌号,也让徐皓月小小的郁闷了一把,三十八号,也不知道是凶是吉了。 出了屋子,门口一个穿着武王山庄黑色家丁服饰的小厮迎了上来,行了个大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徐公子,小的英吉,这几天就是公子长随,公子有什么事需要使唤,管吩咐小的。”徐皓月抬眼望去,眼前这小厮年不过十六、七岁,长得眉清目秀,一双眼睛叽里咕噜的转个不停,看来是挺机灵的小鬼一个,徐皓月笑了笑说道:“小吉,你叫我徐大哥就好,我不是什么公子。” 英吉甚是乖巧,嗯了一声说道:“徐大哥可有同伴一起过来?若是有的话,还是去交代一声,一旦进了庄子,就不能出来了,一直要到招亲完才能出庄子。” 徐皓月咦了一声问道:“这里不就是武王山庄么?” 英吉指着城内长街头处处一片青砖青瓦的建筑群说道:“这里是外城,那里才是山庄所。”徐皓月明白过来,武王山庄就好像皇城一样里面,而外面则是外城环抱以为拱卫。 街道口找到崔翰、孙庭运和童虎头三人后,徐皓月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孙庭运皱眉看了看英吉,从怀中摸出几枚大钱塞他手中,微微笑道:“小兄弟,我们这徐公子就靠你多多提点了。” 英吉得了好处,喜上眉梢满口答应,孙庭运又把徐皓月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你得罪了刘崇谏,庄里头自己要小心,外头不必担心,专心应付比试,既然我们三个不能跟进去,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这里有颗解毒丸,能解百毒,你带身上以备不时只需。” 徐皓月接过用蜡封好的药丸,想到孙庭运一路跟来,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心头甚是感动,喉头有些哽咽的说道:“孙大夫,要是我做了武王山庄的赘婿,一定不会忘了你们的。” 孙庭运怪眼一翻低声笑道:“就是要你这句话,苟富贵、勿相忘。”看到徐皓月有些愕然,孙庭运哈哈一笑说道:“说笑呢,你帮了桃花村大忙,这些小事不算什么。” 崔翰坐骡车上,徐皓月走过来和他道别,崔翰忍不住说道:“先生,你的功夫还、还不到家,真要是危急时刻,千万不要逞强,保住性命要紧。”徐皓月笑了笑说道:“你总算说实话了,我的武艺不成,我知道的,崔大哥你放心养伤好了,赵大哥他们说不定已经这武王山庄了,你让虎头带你四处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和三人告别之后,自有武王山庄其他的仆役领着三人去外城的客栈将歇,徐皓月便跟着英吉往武王山庄所而去。走过长长的街道,外城内外都是一片热闹的景象,正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凡是驺虞城见过的店铺,这里都有,多的还是茶铺和丝铺,英山附近多有商号这里收茶收丝,英吉指着络绎不绝挑着担子来茶铺和丝铺贩售的农人说道:“徐大哥你看,从昨日开始,寿州的商人又回来收茶丝了,老天保佑,庄主招亲之事果然让这些吸血鬼又安心的回来了。” 听了这话,徐皓月想起童铁头和自己说过英山附近茶农和丝农的尴尬境地,好英若兰处事果断,算是稍稍缓解了内部的矛盾,她甘愿牺牲自己的幸福,招赘婿来安抚家族的人,也安抚了寿州的商人,让英山一地的农人不至于没有收获,这份气度和胸怀比须眉男子都要广阔,徐皓月也极为心折,又想到她那和柳静如极为相似的容貌,还有那日偶然见到的玉体,脚下步子不禁快了几分,只想着能快些再见到她。 外城的主街道走完,一条长长的小溪水流出现眼前,溪水后面一排青竹掩映之间,青石堆彻而成的石墙出现眼前,石墙上青瓦铺檐覆顶,一座青石拱桥小溪水上横架飞过,石拱桥上每隔几步,石栏杆上都有麒麟、狮子各等种兽像石雕,看起来甚是威武,也很有韵味。石桥的头却是一座高高的门坊,青石墙前耸立,门坊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武王山庄”四个金漆大字,门坊后面青石墙上一座门房矗立那里,左右各有一道偏门,中间朱漆大门上九九八十一枚铜锭镶嵌,左右两边各有一对巨大的石狮子镇宅,一股威严之势迎面而来。 左右两边红色门柱上,一副对联写道“汉初英杰灵显修为深,梁朝彰武愈露品性坚”,中间横批“武秀天下”,这对联上的字体甚是娟秀但其中不发刚劲之力,徐皓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英吉说道:“这对联是少庄主的手笔,她接掌庄主之位后写的。”徐皓月哦了一声:“英小姐还会写对联?”英吉笑道:“少庄主念的书可多了,诗词歌赋都很喜欢的。” 跟着英吉来到西边一带厢房,这武王山庄的内庄颇大,英吉吹嘘说,武王山庄有庄丁不下万人,但徐皓月估算下来,若是算上老弱奴婢杂役,这万人之数倒是绰绰有余,看来古人也喜欢虚报充面子。 到了西边厢房,院中稀稀落落的站了不少人,看来都是参加比武招亲的,到了自己房内,这里倒是高床软枕、桌椅盏盆一应俱全,英吉说道:“徐大哥要是缺什么只管吩咐小的,小的一定备齐。” 徐皓月很满意屋内的家俬了,都是上好的楠木打造,后世这就是纯天然的五星级酒店才有的,当下说道:“不缺,已经很好了。” 英吉古怪的一笑说道:“那徐大哥自己稍歇,待会儿晚宴,二庄主、三庄主会亲自到场,徐大哥这身衣饰恐有些失礼,小的给徐大哥找一套来如何?” 徐皓月看了看身上,这套衣裳是银姑用她家中好的布料做的,但英吉眼中成了失礼之物,微微一笑说道:“不必麻烦了,这衣服我穿着舒服,你忙去吧。” 英吉也不再劝说道:“也好,待会儿宴会开始,我来唤徐大哥。”说完做了一揖便转身出去。 徐皓月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门口一人说道:“想不到徐兄住我隔壁,真是有缘。” 徐皓月回头望去,只见王文昭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站门口望着自己说话。 (人求支持,求收藏、推荐,谢谢) ; 第二十四章 忠义无尸骸 徐皓月站起身来抱拳说道:“王兄住我隔壁?那可真是太好了,请进来说话。” 王文昭也不客气,进屋坐下,看到徐皓月给自己倒了杯茶,微微一笑说道:“你这里的茶水,我可不敢喝。” 徐皓月微微一愣问道:“为何?你怕我下毒?” 王文昭摇摇头说道:“这趟出门遇上仁厚老实的就属徐兄你了,你不会下毒。”他顿了顿将茶水倒掉,缓缓说道:“不过你得罪了刘崇谏那个二世祖,他可就不那么光明磊落,会用什么法子整你,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食水之中下毒可是简单的法子。” 徐皓月喝了口茶还没咽下,闻言之后急忙吐地上,这才想明白孙庭运为何要给自己一枚解毒丸,这老道士既然药都给了,怎么也不出言提醒自己注意饮食?想到这里就急着想要扣喉,把刚才的喝下的茶水吐出来。 “徐兄莫急,这也只是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猜测,或许武王山庄不会行此卑鄙之事也说不定。”王文昭淡淡的说道:“这也怪徐兄太过冲动,有些人是惹不起也不能惹的,只要没欺负到自己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兄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徐皓月也不愿意王文昭面前扣喉,把自己丑态让他看到,当下摸了摸嘴唇说道:“这是什么道理?习武之人不是讲究锄强扶弱、抱打不平的么?” 王文昭摇摇头苦笑道:“这样绝没有好果子吃,我的家世就是好的说明。” 徐皓月哦了一声说道:“王兄外号铁枪,又是王姓,难道王兄是梁朝大将铁枪王彦章的后人?” 王文昭目光变得有些凄凉,点点头说道:“那是下的曾祖,想我曾祖一生忠于大梁,当年唐王李存勖攻破澶州,将王家上下皆虏获,以全家人性命要挟曾祖归降,曾祖也没有投降,但连累全家人都死于李存勖之手,我祖父那时尚襁褓之中,天可怜见,一名狱卒敬仰曾祖威名,冒死将祖父救出,其余家人皆殉难。可惜曾祖一翻忠心可昭日月,但得罪了朝中权贵,梁帝又听信小人之言,后弄了个粮兵绝、被俘身死的下场。”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目光有些狰狞起来:“所以说为人忠义仁厚又如何?不明白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势必四处树敌,将来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况且就算你帮了他人,他人也不一定会报答你,或许根本就不会领你的情,我王氏一脉苟且偷生于乱世,受欺凌,受白眼,才得出这个道理。” 徐皓月听了心头有些凄然,小时候看过讲王彦章事迹的小人书,铁枪王彦章的确晚景凄凉,但王文昭所言虽然不是全错,但徐皓月确实不能接受,当下缓缓说道:“王公也有句话说得好,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我只觉得人一辈子,不能光明磊落的活着,死后名声也定是遗臭万年,人若是没有忠义仁厚,那与禽兽何异?王兄一翻良言相劝,我知道是为了我好,可这不是我做人的原则,就算死又如何?人总都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总不能昧着良心做人的。” 王文昭面色微变,缓缓站起身来,又看着徐皓月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徐皓月看着他的背影,只听到他还念着自己的那句话“人总都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总不能昧着良心做人的。” 王文昭走后,徐皓月也不敢再喝那茶水,过了片刻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性不去想到底有没有中毒,正打算上床休息片刻,院中一人尖声喝道:“那姓徐的野小子是不是这?快滚出来!” 徐皓月心中一突,知道定是刘崇谏之事没有完,人家找上门来算账了,可这口音绝不是刘崇谏的,当下走到门外一看,只见一个富家公子哥模样的人和刘崇谏站院子中央,两人身后跟了四、五个长得很是粗壮的庄丁,都凶神恶煞的,看到徐皓月出来,刘崇谏指着徐皓月怒道:“仲强兄长,就是这小子!” 仲强兄长?徐皓月打量起眼前这人来,这里是英氏的武王山庄,难道眼前这人就是上次到桃花村抢了猛虎的英仲强?只见这英仲强面无四两肉,面皮焦黄,头尖额窄,倒像是个痨病鬼,一身黑袍玉冠,身上的金器玉饰倒是挂了个满满当当,像个富二代的模样。 英仲强走上前一步,细声细气的说道:“你就是桃花村那个穷地方来的野小子?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地头,竟然敢得罪我家兄弟?滚过来跪下磕头认错!否则要你好看!” 院中参加比武招亲的人等听到叫喊声,都纷纷出了屋子,曹云和高超也其中,但两人见此情状,非但没有上前帮徐皓月一把,反而对望一眼就都扭头回房去了,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徐皓月见此情景,心头一凉,自己为他人出头,到头来人家却躲了起来,真是让人心寒,想不到这个乱世人性背离若斯,和后世有得一比了,这时想起王文昭的那句话来,“况且就算你帮了他人,他人也不一定会报答你,或许根本就不会领你的情”。想到这往人群中看去,见王文昭也走出屋子,却靠房廊的圆柱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和旁人一样似乎都准备看热闹。 想要旁人帮忙是不可能了,五代十国这个乱世,人人都是靠武力自保,谁肯为素不相识的人去得罪权贵?徐皓月重重的嘿了一声,硬着头皮缓步走到院中,朗声问道:“你是谁?” 英仲强狞笑道:“小爷我乃是三庄主之子英仲强,徐家小子还不快快磕头认错?”跟着他又摇摇头面色狰狞的笑道:“只是磕头认错太便宜你了,自己削下三根手指赔罪!否则我让你躺着出去!”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上次你抢了我桃花村猎到的老虎,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先把老虎还我,今日之事我们再慢慢算!” 英仲强一时没卯过来,奇道:“什么老虎?”身后一名庄丁小声提醒了几句,英仲强才恍然大悟道:“那头老虎啊,已经分了给庄主和我爹了,我拿什么还你?” 众人闻言哄笑起来,想不到这英仲强如此蠢顿,一阵哄笑声中,英仲强这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之下一招手喝道:“给我上!打断他的狗腿!”(p:人书,求收藏、推荐,谢谢支持) ; 第二十五章 出招无迹寻 英仲强话音才落,几个急于主子面前立功的庄丁,都是虎吼一声,撸起袖子就直冲过来。有过一定打架经验的徐皓月知道,对方人多的时候,一定要量保护住自己的侧面和后面,千万不能被人围住或是倒地,一旦倒地等待你的就是雨点般的拳打脚踢,你就抱着头等死好了。 几名庄丁起初还有些忌惮徐皓月,想来这小子能上山参加比武招亲,手下必定有惊人的业艺,往前一冲是碍于主子的命令,都打算到了跟前站住脚步,先把这小子围住再说,一般都是抢到背后位置的人先出手,这五人跟随英仲强四处欺男霸女,对付落单的人也有一套娴熟的技法。 哪知道五个人才冲出来,徐皓月扭头就往自己房间跑,头也不回跑得实是很快,浑然没有一点高手风范。 几个庄丁拉开架势,徐皓月却撒腿就跑,一时间愣那里面面相觑,刘崇谏哈哈大笑道:“这小子害怕了,快进去把他抓出来,老子要好好炮制他。”英仲强也笑骂道:“原来是个草包,还让我带了五个人来,早知道我自己上了,好歹练练拳脚。” 那几名庄丁都是大喜,遇上软柿子,这种时候不立功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当下五人争先恐后的一发声喊往徐皓月屋内冲去。 围观的一众世家子弟、山寨首脑起初也只道徐皓月有什么惊人的本领,正好可以看看,知己知彼好比武招亲的时候有所应对,想不到徐皓月扭头就跑,众人都是呆愣了一下,跟着震天阶的爆笑声才四起,只有王文昭皱了皱眉头,没有发笑。 众人的爆笑声中,噗噗两声,两名堪堪走到门口的庄丁大声惨叫起来,好像棍子打中布革一般的声音传来,两人直挺挺的朝后倒去,显是晕了过去。 跟着徐皓月灰布麻衣的身影从门内闪了出来,一记凌厉的侧踢将还发愣的另一名庄丁踢得连退三步,仰面跌倒,捂着小腹惨叫不已,却是再也起不来。 众人止住笑声,都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有王文昭看清了,原来徐皓月跑回屋内,拎了两张圆凳,两名庄丁才探头进屋,他两张圆凳便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跟着一记侧踢将发呆的一人踢到。他的侧踢虽然迅捷,但脚法生涩,下手也不够狠辣,而且是靠着偷袭打到三人,王文昭如释重负的一笑,摇摇头转身回屋去了。 剩下两人吓了一跳,只一会儿功夫,三个人被徐皓月打到地,两人对望一眼,一起大吼一声,一左一右直扑过来。徐皓月回身躲到门廊柱子后面,跟着又是忽然闪身出来,一记老拳打左边那庄丁脸上,跟着抱住那庄丁的脖颈,膝盖狠狠的一顶,那庄丁眼睛珠子瞪得甚圆,抓着徐皓月的衣裳慢慢的瘫软地上。徐皓月出招不按章法,居然躲柱子后面突施冷箭,实出乎意料。 徐皓月跨过倒面前的那名庄丁,缓步走向后一名庄丁,目光还是充满了冷冷的寒意,眼神中充满了杀意,就好像那天杀虎之时的眼神一样可怕,那庄丁被他气势所摄,双手虽然是捏紧了拳头,但有些微微发颤。身后英仲强大感面目无光,大怒之下却仍是细声细气的喝道:“还不给我上!” 那庄丁鼓起勇气,怒吼一声冲了上去,徐皓月根本没有出手,飞起一脚正中那庄丁的胯下要害,那庄丁惨嚎一声,倒地不起。 众人一起惊呼起来,跟着嘘声、骂声四起,徐皓月这几下都不够光明磊落,逃跑、偷袭、乘人不备、甚至是踢人下体这等阴险的招数都用得出来,实是没有半点高手的风范。 徐皓月不理会周边的议论,走上几步,冷冷的看着英仲强和刘崇谏,一丝玩味的笑容脸上浮起:“你们俩谁还要来?要比卑鄙无耻,我可以比你们卑鄙无耻,我还有插眼、封喉、抓头发这些招数都没使出来,你们想来试试么?” 英仲强和刘崇谏面色有些发白,两人都是花拳绣腿,刚才五个庄丁都不是徐皓月的对手,自己上去只怕下场惨,都退后一步,英仲强气得手指着徐皓月,但他的手形却是兰花指,说不出的娘气,细声细气的怒道:“好小子,你、你等着,啊……” 英仲强话还没说完就大声惨叫起来,徐皓月揪住他的手指,猛的撇了下去,众人都是瞪大了眼睛,他连撇手指这等小孩子的招数也使得出来?!英仲强手指剧痛,只得跪了下去,大声惨叫着:“松、松手,断啦、断啦!” 只听背后一声娇叱:“松手!”徐皓月只觉眼前寒光迫近,急忙向后退了一步,一柄冷森森的长剑从眼前滑过,堪堪将自己和英仲强分开。眼前一花,一袭湖水绿衣裙眼前翻过,英若兰手下武婢英凝雅手执长剑站英仲强身前,冷冷的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英凝雅长剑横胸前,秀眉一皱缓缓说道:“姓徐的小贼,你手法下流无耻,算什么英雄?” 徐皓月摸着下巴笑道:“五个打一个就是英雄了么?对付下流的人,自然要用下流手法,况且我也不是什么英雄。”跟着他环视院中的众人,冷冷的说道:“今日你们做了看客,将来有一天被人所看,今日你对人冷漠,他日休想有人帮!”众人闻言都是心中一凛,少数有良知的人都低下头去。 徐皓月转过头看着英凝雅,指着英仲强和刘崇谏说道:“我是山庄的客人,这两位算是山庄的主人,你们山庄有这么待客之道的么?” 英凝雅微微愠怒,说道:“庄主她已经知道仲强少爷来找你,才差我过来阻拦,我只是慢了几步,本山庄待客之道并无不是之处,你休得胡说!” 徐皓月淡淡一笑,转过身双手抱着后脑说道:“不想和你争辩,是不是故意慢几步,你心里明白。我屋内椅子坏了,劳烦差人送的过来,把这五个打手带走。你说的啊,武王山庄待客之道是极好的,假如我有什么事,就是你们武王山庄狭私报复!” 看着徐皓月大喇喇的回屋去,英凝雅气得花枝乱颤,指着徐皓月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p:人求收藏、推荐,谢谢支持) ; 第二十六章 英氏二兄弟 武王山庄东厢筑兰雅阁内,英若兰正书桌边安坐,白如皓月的素手轻轻翻动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桌旁青铜香炉内袅袅的檀香青烟飘起,萦绕英若兰四周,衬着她美貌的容颜,显得她的清丽脱俗。看着那册子,英若兰秀眉慢慢的皱了起来,过了片刻缓缓合上册子,靠檀木椅子上,长叹一声缓缓闭上秀目。 “若兰,这个月的账册是否有不妥之处?”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坐桌边的椅子上,捏着颌下短须问道,此人一身蓝袍紫冠,腰间一条青金石腰带,上面挂了四、五件玉佩,都是晶莹剔透的上品,他的脸型削瘦,颧骨高高隆起,眼神有些游离不定。 英若兰微微直起身来浅浅一笑说道:“三叔,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商道护旗这趟生意倒是还有些赚头,其余的赌坊、勾栏等营生也都略有盈余,只是昔日进项大的茶丝,这个月也太少了些,加上我们自己的开销太大,这趟比武招亲又花去三千贯,我觉着太过浮奢了。” 那中年人正是武王山庄三庄主英铁烈,只见他又捋了捋短须笑道:“怎么会浮奢?都是该花的钱,若兰你招赘婿是何等大事?过几日招亲结束,咱们的表亲,清淮军刘仁瞻都会亲自到场贺你大婚,可千万不能失了体面,二哥你说对吧。” 英铁烈目光看相他对面坐着的另一个中年人,这人面色黝黑,络腮胡须看起来甚是威风,浓眉大眼,嘴唇甚厚,年纪稍比英铁烈年长,一身黑袍,头上一顶黑幞头,身上倒是没有英铁烈那么多的饰物,这人正是武王山庄二庄主英铁勇,只听他哦了一声,似乎才回过神来,说道:“三弟言之有理,不能失了体面。” 英若兰摇摇头说道:“这几个月以来,每月都没有盈余,再这样下去,难道要坐吃山空么?” 英铁烈站起身指着雅阁外,远处熙熙攘攘的街市说道:“寿州的商旅不是回来了么?只要他们开始收茶、收丝,咱们的钱还怕赚不回来么?你说对吧,二哥。” 英铁勇嗯了一声说道:“三弟说得对,钱是赚得回来的。”英铁勇随口附和,也没有什么主意,但英若兰也不奇怪,看来此人平素就是个没主意的人。 英若兰轻叹一声说道:“就怕好景不长,北面周军蠢蠢欲动,淮南一地孤悬江北,开战只是迟早之事,战端一开商路断绝,茶丝都成了中看不中用之物。况且这些年不似开国之初,唐主倒也肯罢战休兵,将息民生,那年月茶丝好卖,钱自然不愁,但如今唐主位十三年,到有十年是打战的,各种厘税捐赋又重,庄子的营生可是大不如前,再不求变只怕断了财源。” 英铁烈呵呵笑道:“若兰,不是三叔说你,早就给你出过主意了,官府收我们多少,你照着摊到田租里头去,反正泥腿子有口饭吃饿不死就行,管那么多做什么?” 英铁勇微微颔首说道:“三弟言之有理,泥腿子多的是,就算饿死一批,咱们再招募一批就是。” 英若兰皱眉说道:“此法不妥,流民之所以依附我们,就是看中我们英氏三代都没有加过田租,乱加租子如同涸泽而渔、焚林而猎,将来就算是流民,也会招募不到的。”她见英铁烈还想再说,素手微微一扬,口中说道:“三叔不必再说,此法万不可行,财源之事我们再想他法,此时不必再议。” 话音才落,英仲强那细声细气的声音从门外就传了进来,“阿爹,你要为我报仇啊,那桃花村来的乡巴佬把孩儿的手指都给折断了。” 跟着只见英仲强干嚎着冲进屋来,高高举着刚刚被徐皓月撇过的手指,就站英若兰桌前一边大哭一边说道:“兰妹,你要为你堂哥做主啊,把那姓徐的小子打折腿逐出庄子去。”那刘崇谏也跟着进来怒道:“是啊表妹,那小子太可恨了,我也被他羞辱了一翻,一定要打断他的双腿才行。” 英若兰秀眉是紧皱,重重的哼了一声,抬起桌上的茶杯喝起茶来,冷冷看着刘崇谏温言道:“崇谏表哥,请你出去,此处乃是我议事之地,非山庄之人不能入内,只望表哥明白长贤尊序,不要失礼人前!”跟着斜睨了英仲强一眼,扭过头并不理会英仲强。 刘崇谏脸上一红,看着英若兰干笑两声说道:“表妹,那我先走了,待会儿我再来找你。”英若兰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刘崇谏便欢天喜地的先走了出去。 英铁烈走过去一看,只见儿子手指青红肿胀,心头不禁大怒,喝道:“臭小子,别脓包,哭什么?你爹我还没死呐!”英仲强被他这一声断喝,才止住哭声,英铁烈回头看着英若兰说道:“若兰,你看吧,早说了不能对那些泥腿子太过礼遇,这下好了,一个桃花村这犄角旮旯出来的野小子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英铁烈口舌不停,数落了英若兰半天,后才说道:“你看这口气怎么出吧。” 英若兰身边站着她的贴身武婢英秀依和老管家英铁山,两人见英铁烈毫不客气的数落英若兰,脸上满是不忿之色,要不是碍于尊卑之别,早就开口争辩了,都看向英若兰,看英若兰有何吩咐。 英若兰不急不缓的又喝了口茶,看了看缩门口不敢进来的英凝雅,淡淡的说道:“凝雅,你进来。”她话语虽柔,但却隐隐有股威严之势,英凝雅闻言,身子一颤,低着头款款走到桌前来行了一礼,却不敢说话。 英若兰淡淡的说道:“论脚程,你比仲强少爷他们要快,我早就让你去追仲强少爷,把他劝回来,那姓徐的好歹也是江南徐世家的后人,还是上山比武招亲的人,不能让两人闹起来的,你怎么还会让仲强少爷受伤?” 英凝雅脸色一变,吓得跪了下去说道:“小姐,我……”英若兰仍是淡淡的说道:“我替你说,你是讨厌那姓徐的小子,想看他被仲强少爷他们整治一顿,可是想不到仲强少爷一群人去还被姓徐的给弄伤了,是吗?” 英凝雅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英若兰摇摇头说道:“你这小性子该改改了,秀依你是武婢堂的堂主,带她下去领二十杖家法。”英凝雅眼中含泪,但不敢再辩驳,嗯了一声站起身走了出去,心中自然把徐皓月全家都问候了一遍,英秀依没有开口求情,只是看了看英仲强,暗暗摇摇头跟着英凝雅去了。 处置完英凝雅,英若兰回头看着英仲强说道:“二堂兄,英氏家规,第二条,第十三条是如何说的?” 英仲强笑道:“兰妹,你这是考哥哥呐,第二条是不得恃强凌弱,第十三条是不得轻慢待客,怎么样,我都是记牢的。” 英铁烈面色一黑,狠狠的打了英仲强一记耳光怒道:“滚出去,少这里丢人现眼!”他老奸巨猾,知道英若兰提起家规,就是想依家规来处置,那这样的话英仲强是没有道理的,一群人去找徐皓月的麻烦,且不说徐皓月是客人身份,就是恃强凌弱这一条也都说不过去。他打了自己儿子,轻描淡写的让英仲强先走,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英仲强不明就里,捂着脸看着英铁烈满脸怒容,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转身跑了出去。 英若兰叹口气说道:“三叔,此事就如此揭过可好?明日就开始招亲,如今庄内的英雄豪杰颇多,不要节外生枝,以免堕了武王山庄的名头。” 英铁烈面色铁青,哼了一声说道:“招亲这几日我不会乱来,等到招亲结束,你不处理此事,我自会处理此事!”说罢转身拂袖而去,他心中可不认为徐皓月会从比武招亲中胜出,想来只要大会结束,再去找徐皓月算账便了。 英铁勇拍拍身上的衣袍,站起身说道:“若兰,三弟说的对,这口气还是要出的,英氏子孙可不能就这样被人欺负完就算。”说罢也扬长而去。 (p:人书,求收藏、推荐,谢谢支持) ; 第二十七章 冬青树若思 见英铁烈和英铁勇拂袖而去,英铁山叹口气甚是无奈的说道:“二庄主、三庄主要是能有小姐一半的才能,老爷何苦把偌大的家业交给小姐一个人来扛啊。” 英若兰苦笑道:“山叔,你这是挖苦我呢?” 英铁山微微一笑,脸上皱纹浮起,说道:“小姐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二庄主没什么主见、人云亦云,三庄主护短浅视、气量狭窄,英氏小辈的男丁是一个不如一个,二庄主的公子英仲高体弱多病,三庄主的公子英仲强就不成话,二房和三房没有合适的人选继承家业,老爷才会选了小姐,可笑二房和三房的人还总以为是老爷偏心。” 英若兰摇摇头说道:“不说此事了,山叔,你让英吉晚间给姓徐的桌酒席过去,晚宴我不场,二叔和三叔倒是要去,让那姓徐的就不要露面,以免横生枝节。” 英铁山垂手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跟着直起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跟着一咬牙还是说道:“小姐,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英若兰站起身整整衣裙笑道:“山叔你说吧,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没什么好避讳的。” 英铁山嗯了一声说道:“小姐,你也说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招婿关乎小姐一生的幸福,那姓徐的小子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做事没有章法,随性而为,而且武艺才能无一可取,实非良婿之选,我实不愿看到小姐错负终身。” 英若兰理了理自己乌黑绵长的秀发,看着自己秀发的发梢停住了动作,沉吟片刻抬起头说道:“山叔,为何要选这小子,我已经和你说过原委,招了赘婿之后,山庄虽能暂时安稳,但我不能让招来的夫婿掣肘。” 英铁山躬身说道:“小姐,若是论身世单薄,容易控制的话,铁枪王文昭也是极好的人选,王家家道中落,身后没有其他势力可依凭,和那姓徐的没有两样。但王文昭相貌堂堂,家传的武艺也一定了得,我观此人知进退,明事理,温文尔雅,比那姓徐的好太多,王文昭才是夫婿的上佳之选,小姐我真是不忍心看你嫁错郎君呐。” 英若兰轻轻一甩秀发,嫣然一笑说道:“我是招赘婿,不是嫁人。”说完起身便走,英铁山急道:“小姐,不妨再斟酌一二。”英若兰走到门口停住脚步,顿了顿之后回眸一笑说道:“那好吧,我会斟酌的,我去看看凝雅这丫头。”说完飘然离去。 英铁山老眼微微湿润,喃喃的说道:“小姐,真是苦了你了。” 下了筑兰雅阁,穿过东厢的几个院子,英若兰来到武婢堂,才进院子,只见英凝雅趴院中长凳上,英秀依亲自操着一条木杖正一板一眼的打着她的后背,英凝雅樱唇含着一块白布,皓齿微露死死的咬住白布,秀脸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四周为了十多名少女,都是一般的湖水绿衣裙,腰间都挂着一柄长剑,看来都是武婢堂的武婢,正观刑。 看到英若兰到来,众女都是退开来一起施了一礼,英秀依又打了几板才停了下来,上前跪下说道:“小姐,二十法杖已经打完,秀依管教不严,还请小姐责罚。” 英若兰摇摇头说道:“此事已经过去,不必再提。”说完走上前去,把英凝雅扶起,说道:“秀依,拿跌打药来。” 英凝雅这时才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姐,我还以为你恼我了。” 英若兰轻轻的替她拭去眼泪和汗水,柔声说道:“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恼你?不过啊,你的小性子真得改改。” 英若兰将英凝雅扶进武婢堂的绣房之内,让英凝雅趴绣床上,轻轻掀起她的衣摆,只见她后背娇嫩雪白的肌肤之上,紫红的瘀痕甚是醒目,看来英秀依真是没有徇私,棍棍到肉。接过英秀依递来的跌打药,英若兰轻轻给英凝雅敷上,口中说道:“凝雅,你是不是很讨厌姓徐的那小子?” 一阵疼痛让英凝雅花容失色,但她银牙一咬没有叫出声来,恨恨的说道:“是啊,小姐你没看到,刚才那小子都使了些什么下流的招数,这样的人不配做小姐的夫婿!” 看到英凝雅愤愤不平的神色,英若兰玉手停半空,轻咬红唇轻声问道:“秀依,你觉得呢?” 英秀依端着木盘,正帮着给英凝雅抹药,听了英若兰的话语,柔声说道:“小姐,凝雅这次使小性子是不对,可是那姓徐的也的确不好,先不说他窥视之事,就他上了山庄不到半天,就把崇谏表少爷和仲强少爷都给得罪了,小姐将来真招了他做夫婿,也不知道会给小姐惹出多大麻烦来呢。” 英若兰嗯了一声,面容没有什么变化,玉手轻轻的又将药敷上,淡淡的说道:“老管家也是这般言语,难道是我看错了人?” 英凝雅闻言急忙说道:“小姐,不是你看错,是这姓徐的小子太狡猾,蒙骗了小姐。小姐,我听说这趟来参加比武招亲的人中,有个叫铁枪王文昭的,那才是英俊潇洒呢,而且家世单薄,要不选他好了。” 英若兰嫣然一笑道:“倒像是凝雅你想嫁给那王文昭一般,小妮子,你春心动了?” 英秀依闻言也是掩口而笑道:“一定是了,凝雅今儿不是去了西厢一趟么?一定是看到了那什么英俊潇洒的王公子,一见倾心,差点都把持不定,把要拦下仲强少爷这等大事都忘了,是吗?” 英凝雅脸上泛起娇羞之意,脸红的好像熟透的苹果,嘟着小嘴娇嗔道:“秀依姐,你也取笑我?”三女笑闹了一会儿,一场小风波就此平息。 英凝雅受了伤,上了药之后,沉沉睡去,英若兰替她盖好被子,跟着站起身款款走了出去,英秀依收拾好药瓶,端着木盘也跟了出去。 出了屋子,只见英若兰站院中一株冬青树下,呆呆的望着满树的翠绿,一袭白色的衣裙绿色的包围之中显得那么的淡雅柔和,英秀依知道每当英若兰遇上拿不定主意的事,就喜欢到树下看着树上的翠绿,因为英若兰说过,绿叶红花纯出自然,能让人平心静气,以平常心处事才是上策。当下英秀依悄悄的走到英若兰身边,静静的站她身后,也不敢出声打扰她。 过了片刻,英若兰贝齿轻启柔声问道:“秀依,你说要是阿爹他还,他会让我选那、那徐小子么?” 英秀依轻声说道:“其实小姐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奴婢只能说,如果是奴婢选,奴婢是不会选徐小子的。” “嗯,我明白了。”英若兰轻轻叹口气,幽幽的说道:“秀依,晚上和我去一趟西厢,我想看看王文昭是怎样的人。” (p:人书,求收藏、推荐,谢谢支持) ; 第二十八章 残梦遗馨香 入夜,初夏的飞虫和鸣蛙开始了它们盛大的夜间聚会,但半山腰间的武王山庄还是有些清冷,甚至夜晚有些寒凉,深邃的夜幕下,热闹喧嚣了一天的武王山庄渐渐进入了沉寂。 夜幕之下,徐皓月踏着月色走青石板的街道上,清冷的月光下,一阵潇潇袅袅的青烟升腾而起,晃眼之间只见一个靓丽的人影飘过,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徐皓月还是马上认出是朝思暮想的柳静如。欣喜若狂之下,他急忙踏着青烟跑上前,只见柳静如笑吟吟的站那里望着自己,徐皓月含着泪水,慢慢走上前,轻轻的伸手揽住柳静如的纤腰,将她紧紧抱住,“静如,静如,我好想你,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他有千言万语要说,但话到嘴边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柳静如悄然一笑,也是紧紧抱着他,俏皮的说道:“你怎么还哭鼻子?不害臊。”徐皓月松开柳静如娇柔的身体,轻轻捧起她那熟悉而为之思之若狂的脸庞,柔情无比的目光看着她的脸庞,柔声说道:“静如,你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想不到柳静如脸色一板,冷冷的说道:“谁是静如?你看看我是谁!”徐皓月吃了一惊,一瞬间柳静如已经换了一套白色衣裙,头上白绢束发,嘴角挂起了似笑非笑的神色,“你、你是英若兰?!” 徐皓月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原来只是南柯一梦,醒来后似乎身上还残留着梦中淡淡的温馨香气,但却也不知道是柳静如还是英若兰留下的,心中一阵怅然之感袭来,心口只觉得很痛。怎么会梦到的明明是柳静如,后面却变成了英若兰?两人到底有什么关联?这个疑问脑海中徘徊不定,让徐皓月心底想要再见到英若兰的冲动加强烈起来。 醒来之后,喉中一阵干涩,徐皓月起身摸到客桌边,倒了杯茶水喝下。晚宴徐皓月没有参加,英吉把一桌丰盛的饭菜给他安排到了屋内,言道庄主知晓徐皓月被山庄庄丁欺负之事,单独安排了一桌酒席给徐皓月赔罪,让徐皓月屋内用餐,就不用出席晚宴。之后英吉就破口大骂那几个庄丁,说他们几个是临时招来帮忙的,不懂规矩云云。看英吉这小子说得活灵活现,徐皓月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不到回到古代也会遇到这样的事,凡是犯了错的都是临时工,还真是耐人寻味。 看到一桌丰盛的酒席,徐皓月也食指大动,桃花村这些天,每天吃的只是粗糙的糠麸伴着野菜和一些自制的佐料,而且每天只吃两顿,徐皓月早就想好好吃一顿打打牙祭,他发下自己重来没对一碗香喷喷的大白米饭或是白面馒头如此渴望过。看到一桌的酒肉,徐皓月当然不客气,坐下便狼吞虎咽的大吃大喝起来。想不到武王山庄的酒是好喝,贪杯之下多喝了几杯,吃喝完倒头便睡着了,此刻醒来自然口渴。 一杯凉茶入喉,徐皓月只觉得极是受用,又喝了一口,忽闻隔壁王文昭低喝一声:“什么人?!” 徐皓月很是郁闷,只是起来喝杯水,你老兄都能听见?难道你有偷听癖?正待回应一声,免得这哥们又溜过来,徐皓月可不想夜半三和另一个男人独处,想不到门外房廊下一个轻柔的声音说道:“王公子噤声,请随我来,庄主有请。” 徐皓月闻言呆了一呆,跟着妒火中烧起来,大半夜的英若兰招这小白脸去做什么?当下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从门缝中望了出去,只见门廊下英秀依挑着个灯笼站那里,心中是一阵恼怒,英秀依是英若兰的贴身武婢,差她来传话肯定不会有假,一定是英若兰找王文昭。 只见王文昭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他似乎就没有解衣睡觉,身上还是穿着那套白衣,头上紫冠,腰上玉带,还是那么的温文儒雅,只见他轻轻一揖,低声说道:“这位姐姐怎么称呼?不知庄主召见有何事?” 这小子嘴可真甜,英秀依比他小得多,这一声姐姐叫出来也不害臊,徐皓月肚子里暗暗骂道,忍不住凝神听起来。 “我叫英秀依,武王山庄武婢堂的武婢,公子客气,叫我秀依即可。”英秀依娇媚的笑容幽幽的灯火之下,愈加显得美艳非常,让徐皓月妒忌,英秀依见到自己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什么时候有过笑容?难道真是女人都喜欢嘴甜的小白脸? 只听英秀依接着说道:“公子请带上兵刃,随我来即可。”带上兵刃?徐皓月有些乐了,看来英若兰是要找王文昭的麻烦,否则让他带兵刃做什么?一定有一场激烈的打斗。 王文昭微微一鄂,随即说道:“请秀依姐姐带路,下兵刃是不离身的。”徐皓月和英秀依都是大奇,这家伙号称铁枪,铁枪是长兵器,这小子身上能藏得下一柄铁枪? 英秀依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再问,当下转身前面带路,王文昭缓缓跟后面,两人相距三步,王文昭绝不敢靠近英秀依身子,看起来很是彬彬有礼。 两人走远,徐皓月悄悄打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开什么玩笑,英若兰长得这么像柳静如,徐皓月忍受不了她和小白脸月下幽会,一定要跟去看看。 出了西厢,不远处只见英秀依的灯笼前面晃悠,很好辨认,徐皓月悄悄跟了上去,他也不敢跟的太近,只怕两人发觉。穿过西厢的外廊,来到一处幽静的花园内,远远的只见一位身形婀娜的白衣少女站花园之中,四周的石龛内点着烛火,将花园照亮,幽然的烛光照映之下,那少女脸上还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白色的绢帕将长发束起,一袭白色衣裙包裹着婀娜多姿的身子,正是武王山庄庄主英若兰。 徐皓月不敢靠近,只得花园的围墙外停住脚步,从花园的石窗上向花园内望去,又见到那张朝思暮想的熟悉面容,徐皓月心中突突直跳,又想到白衣下包裹的诱人身躯,那天桃花潭看到的一幕又浮现脑海,只觉得一阵血脉愤张、唇干舌燥起来。 英秀依带着王文昭走到英若兰面前,躬身说道:“小姐,王公子来了。” 英若兰微微一礼说道:“王公子有礼,小女子英若兰。”王文昭儒雅的回了一礼,轻声说道:“英小姐有礼,下王文昭。不知小姐深夜召见,有何吩咐?” 英若兰抬起头见到王文昭的容貌,微微一呆,跟着秀脸似乎有些嫣红,低下头说道:“吩咐不敢,只是听闻王公子乃是铁枪王彦章的后人,想领教公子的武艺。” 徐皓月看了一双手紧紧的抓住窗格,心头暗道不妙,英若兰啊英若兰,你看那小子就看吧,脸红什么呢?难道真是那小白脸太过英俊潇洒而动了心? 王文昭点点头说道:“小姐吩咐,下一定从命,我们比兵刃?” 英若兰嗯了一声,只见她右手一抖,那柄软剑嗖的一声从衣袖之中甩了出来,原来她的软剑是藏衣袖之内的,只见英若兰捏了个剑诀,微微一笑说道:“公子请!” 王文昭也是右手一抖,一只幽寒的铁枪头唰的一声从衣袖中甩了出来,后面没有枪柄而是一根软软的铁链,原来他的铁枪只是铁枪头做的链子枪。两人藏兵器的方式都这么接近,徐皓月觉得不妙,其实他不知道如今乱世,兵刃大多都是随身携带,而古代服饰衣袖宽大,正好可以藏兵刃。 王文昭也是温文尔雅的一笑,一摆手说道:“小姐请出招!” ; 第二十九章 心意难转圜 软剑泛起一团冰寒的剑花,英若兰形若随风摆动的柳絮,娇躯翩翩而上,月白的衣裙飘荡起来,宛如凌波仙子一般。那软剑速度极快,寒光一闪已经及身,王文昭轻轻咦了一声,想来他有些托大,没料到英若兰的剑速如此之快,他身形一侧,手中链子铁枪格挡开来,铮的一声火星四溅,看来两人手上力道都不小。 “小姐剑法很好。”王文昭又摆出那可以迷死女人的笑容来,轻声说道。 “公子小心。”英若兰居然也是浅眉低笑的应了一句,徐皓月胸口满不是滋味的。 两人出招极快,枪花剑花满园飞舞,剑光枪影之间,徐皓月没有感到一丝杀意,反而越看越觉得两人是喂招,要是手中都没有兵刃,徐皓月一定会认为两人这是跳舞。 果然,两人战到酣处,英若兰脚下一滑,几欲跌倒,王文昭左手一探,竟然揽腰将她抱住,**辣的目光直盯着英若兰柔声道:“小姐当心。” 英若兰脸上绯红,美目流盼之下,细若蚊蝇的声音柔声说道:“多谢公子。” 看到这种情景,徐皓月哪里还忍得住?当下大喝一声:“你们这是比武还是**?!”跟着疾步冲进花园之内。 英若兰和英秀依一起惊呼一身,英若兰急忙挣脱王文昭的怀抱,脸上是羞得通红,深夜约会陌生男子本就有些难为情,想不到被人看见自己被王文昭抱住,英若兰急忙扭过头去,不敢回头,一颗心狂跳不已。 英秀依长剑出手,快步敢上前来,挡英若兰身前,娇声喝道:“是谁?!”跟着看清了徐皓月的容貌,大吃一惊道:“怎么是你?” 徐皓月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不能是我?” 王文昭退开两步,哦了一声淡淡一笑说道:“原来是徐兄,难道徐兄睡不着闲逛到此?” 英秀依柳眉一竖怒道:“这么晚了,你这里做什么?难道想行偷盗之事?” 徐皓月闻言是恼怒:“我就算是饿死,也不会拿你们武王山庄一文钱!”跟着不去理会英秀依,只是看着不敢回头的英若兰说道:“英小姐好雅兴,大半夜的找人练武,我可是还记得你桃花村和我说过的话。” 英若兰娇躯微微一颤,却没有回头,英秀依大怒,长剑指着徐皓月娇声喝道:“恶贼,你还敢提桃花村?你再胡言乱语,我英秀依一定要你身上刺几个透明窟窿!” 徐皓月唰的一声将胸口一副扯开,露出略带古铜色的胸膛怒道:“开口恶贼、闭口恶贼,我到底做过什么恶事?只不过是不小心那桃花潭边……” 英秀依见他扯开衣服,吓了一跳,秀脸微微一红,忙将头扭开,听他说起自己叫他恶贼,想到徐皓月的确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心头有些歉然,但接下来一句出口,英秀依心中一惊,可不能让这小子说出那天桃花潭发生过什么事,当下娇叱一声,手中长剑猛的刺了过去。 徐皓月和她站得很近,她忽然出手,徐皓月急忙侧身一躲,但长剑还是他胸膛前划过,一条淡淡的血痕马上印徐皓月的胸口。 “你、你怎么不躲开?”英秀依见刺伤了徐皓月,微微有些惊慌。徐皓月心中悲苦,仰天大笑起来,“英小姐,我只想问你一句,那天你和我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王文昭站一边静静听着,也听出徐皓月和英若兰从前似乎就是认识的,但见徐皓月面色悲苦,但却是大笑,显然是对英若兰用情极深,眉头一皱,忍不住插口说道:“英小姐,既然你和徐兄早已有情,何苦还要摆下个比武招亲让我等前来?下不想毁人姻缘,既然如此,明日下便先行下山。” 徐皓月闻言吃惊的看着王文昭,暗骂这小子无耻。王文昭这话听来虽然是气量大度之语,但却是以退为进,王文昭其实看出英若兰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才答应徐皓月来比武招亲,刚才两人拆招之时,王文昭也感到英若兰对自己似乎已有淡淡的情愫,被徐皓月忽然出来搅黄,心头很是气恼,看徐皓月一再提起从前英若兰的承诺,性以退为进,逼着让英若兰表明态度。 英秀依闻言甚是焦急,见英若兰只是背着手,低着头还是不答话,急忙说道:“王公子,你别听这小子胡说,我家小姐和他没什么私情,只是桃花村有过一面之缘,说过几句话而已,他武艺才能无一可取之处,我家小姐怎么可能看上他?” 英秀依一急把徐皓月的“短处”都说了出来,徐皓月听了之后,不怒反笑,又走上一步问道:“英小姐,原来我你眼中就是废物一个,那你为何还要我来参加比武招亲?!” 王文昭看到徐皓月慢慢靠近英若兰,悄然斜跨一步,拦徐皓月和英若兰中间,冷冷的说道:“徐兄不可逾礼,你再向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徐皓月哼了一声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够啦!”英若兰猛然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淡淡的薄怒,跟着深深吸了口气,走到徐皓月面前,柔声说道:“徐公子,当日是我思虑欠妥,让你上山来比武招亲,害你受苦了,你忠厚仁义,只可惜比武招亲之时,高手云集,我只怕你难以脱颖而出,明日我让秀依给你准备十贯钱的谢仪,然后护送你下山,桃花潭之事我不再追究,这般可好?” 听了这话,徐皓月如堕万丈冰窟之中一般,从头凉到脚跟,心头忽然明白了,当日英若兰之所以选自己,是迫于时日无多,加上自己桃花村做了些好事,而且自己误打误撞看了她的身子,才会选择自己。但如今王文昭忽然出现,这小子英俊潇洒,温文儒雅,武艺高强,一比之下当然把自己给比了下去。又再想到自己和英若兰不过只见过两面,就要她死心塌地的喜欢上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毕竟英若兰是选夫婿,自然是想挑好一点的,没理由一定要选他徐皓月的,按后世的说法,自己就是一个悲催的备胎。 想到这一节,徐皓月面色铁青,喘着粗气显得气愤难平,“你是让我退出?”他的语气苦涩而又凄凉,这种苦涩凄凉就好像柳静如离他而去之时的感觉一般。 英若兰低下头嗯了一声柔声说道:“让你白跑一趟,是我的不是,请你见谅。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武王山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平心而论,英若兰不但饶了徐皓月窥视之事,而且给银子还答应日后他有武王山庄做靠山,普通人自然是会欢天喜地的知难而退,但她不知道,徐皓月并非是因为这些原因而难过。 徐皓月目光之中像是要冒出火来一般,看了一眼面有得色的王文昭,又看了一眼略带嘲笑之意的英秀依,再看看目光始终不敢和自己接触的英若兰,心口宛似千百把小刀胡乱攒刺一般的痛不可挡,他仰天大笑起来,一直笑得眼泪不住而下,跟着转过身大笑着边走边道:“我不会要你一文钱的,我明日就下山去,祝你觅得如意郎君,白头偕老,双宿双栖,举案齐眉,或许我就不该来的,哈哈哈……” 徐皓月的凄凉之声,让英若兰身子微微一颤,抬起头想要说什么,但后还是银牙一咬,举起的玉手慢慢放了下去。看着徐皓月有些萧漠落的背影,英若兰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凄楚,一双秀目自湿了。 徐皓月双目无神四处胡乱行走,高一脚低一脚的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猛然脚下一空,一个筋斗摔倒地,原来一脚踩到一个土坑之中。摔倒地,徐皓月也不想起来,双拳猛然狠狠的砸到地上,这时候他只想大叫大喊一翻。 “这地可是不会痛的,你这小子没一点出息,既然喜欢人家闺女,就该死皮赖脸的纠缠下去,就算后不能成功,也算偿了自己心愿,被人说了几句就灰溜溜的走了,算什么男人?”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充满了戏谑之意,徐皓月大怒,抬眼望去,只见身前一株古松树上,一个衣衫褴褛的白发老头拎着个酒葫芦,正靠树枝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 第三十章 月下传太极 “你是谁?”徐皓月龇牙咧嘴的站起身来,眼前的白发老头衣裳比自己还要破烂,到好像是叫花子一样,怎么也会武王山庄出现? 那白发老头轻轻跃下树来,拿着酒葫芦仰头大大的喝了口酒,打了个酒嗝笑道:“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告诉我,你就打算这么灰溜溜的下山么?” 这老头竟然知道自己的事,难道刚才他也花园附近偷看?徐皓月凄然说道:“不下山难道留下来受辱么?” 白发老头走上前来,绕着徐皓月转了个圈,仔仔细细的打量他一翻,摇摇头说道:“还真是,也没有宋玉这样的容貌,一上山就把人家闺女的表哥和堂兄都给得罪了,也难怪不讨人家闺女喜欢。” 徐皓月怒道:“这是我的事,你这老酒鬼也想来羞辱我么?” 白发老头咂咂嘴笑道:“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听说你杀过一头老虎?耍两招来看看。” “没心情!”徐皓月愤然扭头就想走,才走了两步,又猛然站住脚步,他捏紧拳头,一咬牙回头说道:“老酒鬼,你有办法让我追求到英小姐么?” 那老头熏熏的醉眼眯成条缝,奇道:“追求到?这话倒是鲜,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我不是月老,没本事让人家闺女喜欢你,你且耍几招来看看,说不定我可以指点你几招。” 徐皓月闻言就好像溺水的人抓到根救命稻草,就算只有一线希望都要试试,当下嗯了一声,拉开架势,将崔翰口述,自己琢磨的一套拳法打了出来,这套拳是大周殿前军粗浅的拳法,军中士卒都要习练,却是再普通不过。 那老头看完之后摇摇头说道:“普通至极,拳法也不大对,出拳绵软无力,毫无可取之处,你这是老太太拳法吧。” 徐皓月满脸涨得通红,低声说道:“你也不用这么损我,老太太拳法,没那么差劲吧。”老太太拳法?一道闪电划过徐皓月的心头,自己不是学过后世著名的太极拳和太极剑么?这时候只怕这两套武术都还没成形,自己何不打出来给老头看看?当下欣喜的说道:“老酒鬼,我还有别的拳法,你再看看。” 那老头打了个酒嗝笑道:“好,我再看看。”当下徐皓月从太极拳起手式开始,白鹤亮翅、搂膝拗步、左单鞭……将四十八式太极拳一一打了出来,这太极拳打得比刚才的那套拳法还慢,老头起初看了就眉头紧锁,口中说道:“这是什么拳法?简直是打瞌睡拳法,喂,小子你这不是糊弄我吗?”但看到徐皓月打到上步推手、如封似闭、左云手之后,那老头咦了一声,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当后十字手收势使完之后,那老头兀自沉思不语,徐皓月回头问道:“老酒鬼,怎么样?” 那老头不答话,将酒葫芦系腰间,双手平齐,跟着徐皓月刚才使过的几招太极拳打了起来,耍了几招之后,老头停下来皱眉问道:“小子,你这拳是什么名堂?” 徐皓月笑道:“这叫太极拳,是一位姓陈的老拳师所传。”他使的是陈氏太极拳,到没好意思说是自己所创。 老头嗯了一声说道:“这陈老拳师是个奇才,这等拳法也能想得出来,你可有拳法总诀?” 徐皓月道:“有啊,你听着,纵放屈伸人莫知,诸靠缠绕我皆依。劈打推压得进步,搬撂横采也难敌……”他将太极拳的拳经总歌缓缓背了出来,当年武术社,太极拳和太极剑是表演项目,徐皓月系统的学习过,还拿过奖项,因此记得甚是清楚。 听完太极拳的拳经总歌,那老头若有所思,徐皓月又说道:“这太极拳讲究的是以静制动,后发先至,以柔克刚,避实就虚,借力发力,四两拨千斤……”那老头听了徐皓月的话,眉头是紧锁。 过了半晌老头一拍大腿笑道:“我明白了,这套拳法是应了道家的一些义理,难怪会如此。嗯,这套拳道理已经有了,只是似乎招数被人有意改过了。”说到这老头抬起头看着徐皓月说道:“这拳法中看不中用,用来和他人比武那是找死。”听了这话,徐皓月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 “呵呵,你也不用沮丧,不过我可以稍加变化,这套拳的威力可是不可限量的。”老头笑着说道。 “真的?”徐皓月很是惊喜的说道:“那你快教我。” “不急,我已经想好了十三招拳法,我先打给你看,余下的拳法我要想想才能教你,这十三招拳法已经够你应付比武招亲的了,那姓王的小子铁枪讲究刚强威猛,你这拳法正好是他的克星,你看好了……”当下那老头就月光下耍起太极拳来。 说也奇怪,原本看似绵软无力的太极拳,到了老头手中,居然是收放自如,进退神速,虚实莫测,身似猿猴,手如运球,犹太极之浑圆一体,徐皓月看了之后似有所悟。后世太极拳几经改编,已经偏重于观赏和强身健体,而用于技击比武的已经甚少,只有少数家传版或是名师手中的太极拳才合适用于比武技击,徐皓月的这套太极拳只是普通的强身健体用的太极拳,自然没有什么威力,但老头听了拳经总歌和太极拳的道理之后,知道了其中关键,将拳法之中的多余之处去除,重编制了太极拳的技击之法。 当下一个教一个学,便月色下练起了太极拳来,习练之后徐皓月有种豁然贯通的感觉,老头的十三招太极拳教完之后,徐皓月已然明白其中技巧,后发先至、以静制动、四两拨千斤成了克敌制胜的要诀。 练了许久,徐皓月长长的出了口气,跟着只觉得光线有些刺眼,抬眼望去,竟然已经天亮了,想不到两人居然练了一晚上的拳法。说也奇怪,练了这拳之后,徐皓月不觉得疲累,反而觉得精神奕奕,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身处一处松树林中。 那老头打了个哈欠笑道:“差不多了,你去吧,误了时辰,人家门都不让你进了,今晚你还到这里找我,我把剩下的想通之后,也传给你。” 徐皓月面带喜色,上前恭恭敬敬的一揖说道:“谢谢老人家,我能拜您为师么?” 那老头笑嘻嘻的说道:“你还是叫我老酒鬼听着顺耳,拜什么师?这拳法又不是我教你的,是你自己会的,关我什么事?快去吧,好好对待英家闺女,遇事还是先装三分糊涂,太过刚强可是不妙。”说完笑呵呵的隐入松林之中去了。 ; 第三十一章 病公子仲高 那老酒鬼走后,徐皓月快步回西厢房去,想不到西厢已经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徐皓月心头一惊,难道这些人一大早就去比武招亲了?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比武招亲,就连自己住的那间房也上了锁,大声吼了几声,也没有人应答,徐皓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转出西厢,想不到迎面来了一人,和徐皓月差点撞了个满怀,抬眼望去,只见眼前这人是个大约三十岁年纪的公子,面色苍白,直喘着粗气,一块绣着血红牡丹的丝绢拿他苍白柔弱的手中,掩口鼻处,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袭紫袍看起来倒也很是贵气,但就是身子太过瘦弱,好像大病初愈一般。 “你这人怎么不长眼睛?差点撞到我家少爷了。”那公子身边一个黑衣家僮模样的小厮急忙扶住那公子怒道,看他的黑色衣饰,也是武王山庄的人。 徐皓月刚想发怒,想起那老酒鬼的话,当下忍了忍,躬身一揖说道:“对不住,这位公子,我赶着去比武招亲,走得急了些。” 那公子咳嗽了一阵,慢慢的停歇了下来,面无血色,好不容易喘息定,伸手拦住还要喝骂的家僮,笑了笑说道:“人家是无心之失,不必计较。” 自从和武王山庄的人打起交道来,徐皓月只觉得武王山庄的人都是自大无理的,看这病怏怏的公子也该是武王山庄的人物,却想不到待人如此和善。 “你要去参加兰妹的比武招亲?那怎么会还这里?这会儿比试只怕都开始了。”那公子绣帕掩住口鼻皱眉说道。 徐皓月心头一凉,还是没赶上?失落、伤感袭上心头,面色变得极是难看,捏紧了拳头,跟着长叹一声有无奈的放了下去,抱拳微微一礼跟着怅然的说道:“谢谢公子告知此事,既然错过了,只能说我和她有缘无分,就此别过。”说完转身便要走。 “你等等。”那公子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道:“有缘无分?这话倒也鲜,也说出了男女之间无奈的命运作弄,我挺喜欢的。你和兰妹认识么?” 徐皓月停住脚步回头说道:“是啊,有过三面之缘。” 那公子一双眼目没什么神采,但盯着人看的时候,却好像能看穿人的心事一般,“你很喜欢我家兰妹?” “英小姐是你妹子?未请教公子是?”徐皓月微微一惊,想不到眼前病怏怏的公子是英若兰的兄长? 那公子轻咳一声,缓缓说道:“我叫英仲高,是兰妹的大堂兄。”跟着他直直的盯着徐皓月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家兰妹?” 徐皓月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目光甚是坚定的说道:“不错,我是很喜欢英小姐的。” 那英仲高看了一会儿,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跟着脸上泛起一丝潮红,看来是咳得厉害了,“嗯,你眼神不像那些人,来比武招亲的那些人,眼神之中都是充满了**之色,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是为了真情而来,只是为了武王山庄这四个字而来。”他顿了顿说道:“怜你一片痴心,我可以带你进去,你跟我来吧。” 徐皓月又惊又喜,真是山穷水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想不到自己能遇上这么个好人,当下喜滋滋的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那英仲高那家僮的搀扶下,缓缓走前面,徐皓月他身后跟着,看他走几步就要咳嗽几声、大喘几下,忍不住问道:“英公子,你病了怎么不好好养病呢?” 英仲高微微一笑,到时让脸上看起来有些生气,“这病多年了,换过不少大夫郎中,我现就是一个药罐子,已经习惯了。今儿是兰妹招亲的大喜日子,我也出来沾沾喜气,想不到看到了一张张丑恶的嘴脸,实气闷就出来走走,想不到遇上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徐皓月有些奇怪的问道。 “你比其他人看起来顺眼一些,而且闲来无事,顺便带你进去,也无妨。”英仲高的回答让徐皓月有些气闷,不过只要能赶上,就还有希望。徐皓月想起孙庭运的医术也是极为高明,暗想等到比武结束,就让孙庭运给这英仲高看看病,算是保大英仲高援手之德。 跟着英仲高穿过西厢,走过几处院落,想不到这武王山庄还真是挺大的,三进三出的院落布局,徐皓月有些快要迷路的感觉。走过一处长廊,廊道头豁然开朗,一处占地极广的校场出现眼前。这校场四周围墙挡住,座北朝南的地方一座两层高阁矗立那里,墙头上皆查了英氏的旗号,有数百名庄丁来回巡逻,但校场内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响,徐皓月心中甚是焦急,难道都比完了? 英仲高带着徐皓月来到校场门口,校场大铁门紧闭,门口数名庄丁把手,见到英仲高来到,为首的庄丁上前施了一礼说道:“公子,您又回来了?” 英仲高皱眉说道:“我不能回来么?开门,让我进去。” 那庄丁应了一声,正要吩咐开门,却见他身后的徐皓月,轻轻咦了一声,躬身说道:“公子,庄主吩咐,不让闲杂人等进入校场,里面正比试。” 英仲高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开门!” 那庄丁甚是为难的指着徐皓月说道:“公子,这是……” 英仲高看了看徐皓月,眨眨眼睛回头哦了一声说道:“这是我朋友,不算闲杂人等,开门!” 那庄丁摇摇头说道:“公子莫要为难小的,庄主怪罪下来,小的吃罪不起。” “嗯,我知道,你开门,我自会和兰妹说的。”英仲高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本少爷不能久站,你再不开门,本少爷病发,你可吃罪得起?” 那庄丁无奈,只得挥挥手,身后庄丁把校场大门缓缓打开来,英仲高笑着和徐皓月携手而进。 进到校场内,徐皓月瞪大了眼睛,这是比武招亲么?半个足球场大的场地,青石板铺就,上面摆放了数十张桌椅,间距三大步,每张桌椅上坐了一人,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比武招亲的各路英雄好汉都坐桌前,提笔写着字。这倒不像印象当中的比武招亲,倒好像是考试一般。 ; 第三十二章 回首三面缘 见校场门打开有人进来,校场内的各色人等都是齐刷刷的望了过去,徐皓月倒也不怕这些人火辣辣的目光,但人家看你不给点反应倒显得自己胆怯一样,当下徐皓月大剌剌的举起右手,频频挥手向行注目礼的众人点头致意,众人不明其意,都停下笔看着。 校场坐北朝南的台阁之上,武王山庄首脑人物齐集一堂,徐皓月眼中就只看到坐台阁上的英若兰,她还是那一身白色的衣裙,但今日戴了一块白纱遮住了面容,看不见她的容貌。 倒是台阁之上,武王山庄二庄主英铁勇、三庄主英铁烈等人见此情状,纷纷站起身来,英铁烈皱眉问道:“跟着仲高的那小子是谁?” 他身后手指裹得像个粽子一般的英仲强怒道:“这小子就是桃花村那姓徐的小子。” 英铁烈哼了一声说道:“比试都开始了,还进来做什么?比武招亲都不守时,这样的人不能留下!”他斜睨了一旁端坐的英若兰说道:“若兰,差人把这小子赶出去可好?” 英若兰看了看身边的英秀依,淡淡的说道:“照三庄主说的去办吧,留心仲高堂兄,不要让他受惊了。” 英铁勇见自己儿子居然和徐皓月联袂而来,心中忧急,听了英若兰的话,急忙说道:“对,秀依丫头,你快下去把仲高带回来,和一个泥腿子混一起成什么样?”英秀依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转身下台阁去了。 徐皓月看了看场内众人,大约有八十余人的样子,大多数人都是满头大汗,有的脸上还有不少墨迹,有的连笔也不会拿,这些赳赳武夫你让他们拿刀打架,他们不会皱一下眉头,但要让他们拿笔写字,只怕是要了他们的命。众人之中,只有王文昭一人只是略略看了徐皓月一眼,便转头又继续书写。 “走吧,我让他们给你找张桌子。”英仲高清咳两声,正想带着徐皓月往台阁那边走去,还没走几步,英秀依飘然来到两人身前,英秀依看了看英仲高,脸上满是关切之色,略略一礼后低声说道:“仲高少爷,您身子不好就别乱跑了,二庄主让你上去。” 英仲高皱眉不快的说道:“我身子怎么了?我没什么病,有病的是你们。” 英秀依连忙柔声哄道:“是、是我们有病,仲高少爷身子骨可好了,咱们先上去再说好么?” 英仲高清咳两声指着徐皓月说道:“他来晚了,给他找个座,他也是来比武招亲的。” “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英秀依甚是鄙夷的看了看徐皓月跟着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蔑的说道:“我还道你真不要那十贯钱了,原来还是想来拿钱,也罢这十贯钱给你,马上离开武王山庄!” 看着英秀依洁白的玉手递上的一袋钱币,想来她下台阁之时便准备好带下来的,打算用钱让自己离开。徐皓月强忍住怒气,他经过昨晚老酒鬼提点,知道率性而为会吃苦头,当下耐着性子摇摇头说道:“我不是来要银子的,我要继续参加比武招亲,就算后输了,我才会甘心罢休!” 英秀依瘪瘪小嘴,也担心话说重了英仲高发怒,只得柔声说道:“你已经误了时辰,怎能再加入比试?回去吧,十贯大钱够你们桃花村全村花销一阵的了。”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秀依姑娘,你不骂我是恶贼,我也好好和你说话,其实就算英小姐不邀我来参加这个比武招亲,我知道消息之后也一定会来参加,我一路寻来,就是为了你家小姐,你说我现能放弃么?正所谓,不撞南山不回头,我连撞山的机会都没有么?武王山庄英庄主比武招亲,别人能参加比试,为何我不能参加比试?就因为我是来自桃花村?”徐皓月说一句,上前走一步,英秀依呆呆的望着徐皓月,只得跟着一步步的后退。 退了几步之后,英秀依才站住脚步,有些羞怒的说道:“你说什么都没用,比试已经开始,现让你参加比试就是对其他人不公平!” 徐皓月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她的话语,径直走到身旁近的一张桌子,那桌坐了个麻脸汉子,长相甚是丑陋,徐皓月略略扫了扫桌上那麻脸汉子身前的白纸,朗声说道:“英庄主巾帼不让须眉,庄门上一副武秀天下联,文采斐然,足见庄主不但能武,而且能文,想来这次比武招亲不会如同普通的比武招亲一般,只是以武技较艺,加入这诗词填试,看来是想招到个文武双全的夫婿,是这样么?” 他高声冲着台阁上的英若兰喊道,台下一众参加比武招亲的汉子都是齐刷刷的望向英若兰,都想听听英若兰会如何答话,有些人心想,这试题上让填写的诗词,自己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趟比试结束定然会被淘汰,不如再听听英若兰那如出谷黄莺般的声音也好。当下便有几个好事之徒跟着起哄道,“英庄主,你到不如让我们放开了厮杀,谁后活着,谁就做你的赘婿好了。”“就是、就是,这些字俺都不认识,你让俺填什么诗词?倒不如大家打一架来得爽快!” 英若兰微微皱眉,缓缓站起身走到台阁凭栏之处,那柔美悦耳的声音缓缓说道:“文武之道相辅相成,本庄主的夫婿自然是要能文能武的,若是哪位自认为填不出纸上所写几首诗词所缺之字,大可离开校场。不愿离开的,也可武王山庄游览一番,武王山庄定当坐到宾至如归。就算没选中,各位手中的牌号也可保留,今后有什么棘手之事,持牌到武王山庄求助,武王山庄会全力助一臂之力!” 英若兰这几句话不卑不亢,柔中带刚,陪着她绝妙的身段,是令人着迷,那些实是写不出来的人心中都是一阵嫉妒,看来自己是不成的了,不知道后谁能抱得美人归? 徐皓月听了英若兰的话,微微一笑,缓步向台阁走去,他只想能清楚的看到英若兰,边走口中饱含真情的大声说道:“桑树村外相会,一见恍如隔世,桃花潭边唐突,再见误会伤神,月下妙影随行,三见不想分离!英庄主,你知道我说什么。”跟着抱拳大声说道:“下自问文学一道虽然说不上是登峰造极,但庄主所出之题倒还难不倒下。下只希望庄主能后大度一次,亲口当众出题,要是下答不出来,立刻下山,绝不再纠缠下去!”徐皓月前面几句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的话一出口,场的只有英若兰一人知道他说什么,旁人都是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英秀依也只模糊的知道后面几句的含义,根本不知道英若兰和徐皓月早就见过面。 几个没机会的好事之徒跟着起哄道,“英庄主,这位小哥大言不惭,你就出题难死他,我们也好看看笑话。”“英庄主,你就出题吧,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什么惊人业艺。” 众人七嘴八舌一起,原本好好的一场文试比斗,被徐皓月一搅合,倒像是一个热闹的菜市场,英若兰脸上微微一红,她知道徐皓月再说之前和自己的三面之缘,此刻想来心中微微一动,难道他自从见了自己一面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所以才会来到桃花村? 有人如此痴恋自己,英若兰心中柔肠牵动又有些小小的骄傲,但她知道此刻场之人都等着自己的答话,要是自己稍有示弱,就是怕了眼前这个桃花村的小子,当下朗声说道:“请各位噤声!再有喧哗者,武王山庄武丁可就不客气了!” 台下喧闹之声慢慢静了下去,英若兰一双秀目悠然的看着徐皓月,缓缓说道:“既然你想众位英雄面前出丑,那本庄主就成全你!” 徐皓月见英若兰被自己言语挤兑住上了套,自己博得了参加比试的资格,甚是欣喜的回头,笑着向英仲高比了个字胜利的手势,英仲高不明白这手势是什么意思,也学着比了起来,肚里很是奇怪的寻思着,这手势不是二的意思么?(p:感谢书友,仍未闻花名的提醒,白银是唐宋之后才开始逐渐作为流通货币的,五代十国货币是以铁钱为主,各国都自行铸造大钱充作货币,非常杂乱,为了阅读方便,今后书中以贯为结算单位,钱币是铁大钱,今后不再详说,感谢这位书友。) ; 第三十三章 诗词露锋芒 英若兰出给台下众人之题其实不算太艰深,只是几首着名的诗词被她去掉几个字,让众人填字,饶是这样也是要了一众赳赳武夫的命了,这年头很少有人念书,少有人谈论诗词,而武夫之中谈论诗词的人就如同凤毛麟角。 见徐皓月有恃无恐的样子,英若兰微微一愣,难道他真的是文强武弱,诗词歌赋一道上有惊人的造诣?想来也有可能,他不是说过他看过很多书的么?桃花村那炒茶之法不就是他从什么书上看来的么?当下英若兰玉手轻轻拂过台阁上的玉石栏杆,心中思忖道,若还是出些诗词填字的简单之题,只怕他记性甚好,道是极易答中。 思忖片刻,英若兰招招手让身后三位文证上前来,这三位文证乃是武王山庄为了以示公允,特意从淮南各地请来的文人名士,以作为这场比试的文证。 三名文人差不多都是是四十余岁年纪,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英若兰看着台下有些得意的徐皓月,没好气的朗声说道:“这位桃花村打虎大英雄!要是由我做评判,你又会说我会不公平,这三位乃是淮南文坛名宿周先生、李先生、唐先生,待会我出题目,成文后由三位名宿作为评判,如此可好?” 徐皓月把话都说满了,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意见,只得大度的拱拱手说道:“没事,不就是填几个字吗?只要翻出原诗看看就能看出对错了,请三位文士做裁判,不是小题大做了吗?不过英庄主执意要如此,下也悉听遵命!”他刚才瞟了几眼那麻脸大汉身前的白纸,上面写的几首诗都是极为简单的,好像李白的《静夜思》、《将进酒》,杜甫的《春望》等等,这些诗徐皓月都可以倒背如流,何况只是拿掉几个字,让自己去填字?先不说徐皓月文科毕业,就是毕业之后,因为柳静如极为喜欢诗词,久而久之连带着徐皓月也将唐诗宋词元曲好的诗词大都背了下来,此刻做这小儿科的填字游戏,自然是有恃无恐的。 哪知道英若兰狡黠的一笑,朗声说道:“既然打虎的徐英雄自认为文才一道成竹胸,加上徐英雄晚到,本庄主自然不会再出填字这等简单的题目,否则场内的各位也不会服气的,各位英雄如此可好?” “正是如此,这小子既然如此大言不惭,庄主不必客气!”“庄主说得对,应该比我等所做的填字难上十倍才算公平!”一时间群情汹涌起来,徐皓月看着英若兰,微笑着竖起大拇指,这少女真不简单,马上就能让众人调转矛头对付自己,当下假作有些吃惊的说道:“什么?不是填字吗?英庄主,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英若兰目光透着丝丝讥笑之意,口中还是朗声说道:“桃花村的大英雄,这会儿要是知难而退还来得及。”众人一起哄笑起来。 徐皓月苦着脸,装着甚是为难的样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好……好吧,请庄主出题别太难了。” 英若兰侧头略一思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朗声说道:“这位大英雄来自桃花村,那就还请大英雄作诗一首,说一说这乡村风情。” 台下众人轰然叫起好来,这些武夫眼中看来,让他们作一首诗,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这些武夫以己度人,只道这作诗对徐皓月来说也该是难如登天的。他们哪里知道徐皓月来自千年之后,后世诗词歌赋是多如牛毛,信手拈来即可。 徐皓月当下走了几步,肚子里暗自寻思起来,脑海中倒是有了十几首诗词,除去五代十国之前的,也还有不少,只是还思忖该用哪一首应付,他这时可不管是不是剽窃后世诗人的诗句,反正这会儿这些人都还没出生,也不会有人来找自己的麻烦,不盗用那才是傻子。 “徐兄你别慌,慢慢想啊,这个似乎不难的。”英仲高没有回到台阁之上,英秀依搬了张椅子给他坐下,他就台下安坐,笑吟吟的看着徐皓月说道。 英仲高一出声,徐皓月马上想起自己遇到他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陆游的这首《游山西村》正好可以用,当下站定脚步,回头看着台阁之上的英若兰朗声吟道:“英庄主,请听好。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萧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这几句诗念完,台下一时间鸦雀无声,倒不是徐皓月这首诗好得让这些武夫都闭上了嘴,而是这些武夫根本不知道这诗是好是坏,都不敢胡乱开口评价。王文昭听了这诗句,微微一怔,回头看了看徐皓月,眼神中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好,这首诗真是好,这句对偶真是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诗将来必定会流传千古!”英仲高首先笑着鼓起掌来赞道,跟着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向来是太过兴奋,又惹得他咳嗽起来。 英若兰目光中也满是惊讶的神色,抬起的素手僵半空,久久没有落下,跟着看了台下徐皓月一眼,这一眼所含的神色甚是复杂,多的犹疑和难以置信通过眼神传递到了徐皓月眼中,让徐皓月有些欣喜的是,这复杂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欣赏的神色。英若兰转头问三名文士道:“三位先生以为如何?” 三名文士互望一眼,从对方眼神之中都看到了激赏之色,但英若兰没有开口定论,三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妄言的,当下年纪稍长的周先生拱拱手说道:“庄主文才不我等之下,也可品评一番的。” 英若兰流波转盼,她也不愿口出违心之言,低声说道:“这诗极好,道出了乡村淳朴的民风,我也极为喜欢的。” 三人又对望一眼,赞美之词纷纷出口而来,既然意见一致,当下周先生缓步上前说道:“这首诗极好,英庄主也是极为欣赏的,徐英雄此题做得甚佳!” 台下一片哗然,众人纷纷对徐皓月侧目,暗想这小子难道真的是文才极高?王文昭默然不语,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跟着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得到文证的出言肯定,徐皓月大喜过望,跑过去冲着英仲高笑道:“仲高兄,多谢你。”说着伸出手掌就要和他击掌相庆,英仲高微微一愣,也知道了徐皓月的意思,当下伸出右掌,和徐皓月轻轻击掌,跟着开怀的笑了起来。 英仲高身边照顾的英秀依,对徐皓月也是另眼相看起来,又见英仲高笑得开心,心头也跟着一阵欢喜,好久没见过英仲高如此开心了,英秀依也跟着笑了起来。 台阁之上,英铁烈一看可不乐意了,上前低声说道:“若兰,这下子蒙对了一首诗而已,做不得数,要不你再出一题?” 英若兰心下暗暗不屑英铁烈所言,蒙对了一首诗?你蒙一首试试?但转念一想,倒也想再听听徐皓月可还有别的佳作,当下玉手一挥,朗声说道:“且慢!” 徐皓月闻言微微一鄂,回头看着英若兰问道:“英庄主还有何见教?” 英若兰目光甚是柔和,缓缓说道:“徐英雄文采极好,我倒还想再请教一题,不知徐英雄可敢再接一题?” 徐皓月胸膛一挺,他成功了一次,已然没有丝毫畏惧,朗声说道:“请庄主出题!” 英若兰朗声道:“好,快人快语,徐英雄请听好,徐英雄名字之中有个月字,不知可否以月为题,作词一首?” 徐皓月心中一喜,这个加简单,苏轼的《水调歌头》可是咏月词的千古名作,当下假作略略思忖,缓缓走着朗声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词念完之后,英若兰呆呆的后退了几步,眼神之中满是震惊之色,这首词婉转悲凉,动人心扉,文辞优美,必定会传诵千古,英若兰阅词甚多,倒是第一次被一首词深深的打动。这次三个文士是忍不住,一起鼓掌击节赞赏起来,浑然忘了三人商议定的让英若兰先品评。台下英仲高也是缓缓的鼓起掌来,赞叹道:“徐兄将来必成一代文豪,这样优美的词句都想得出来,仲高衷心佩服。”跟着低声笑道:“我心里就认定你这个妹夫了,别人我可看不上眼!”英若兰心中一阵犹疑,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台下的王文昭和徐皓月,跟着深吸一口气说道:“徐英雄这词极好,若兰敬服,徐英雄通过文才比试!” ; 第三十四章 重会赵匡义 众人一片嘘声之中,徐皓月再一次和英仲高击掌相庆,嘘声之中多的是嫉妒心理,不少人都是后悔至极,早知道多认些字、多背些诗词,此刻也不会如此窘迫了。 王文昭也不理会徐皓月,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英庄主,下已经填完,请文证评判!”英若兰这才想起场下还有八十多人的文试没有结束,当下连忙吩咐三名文证开始逐一评判。 经过半个时辰的评判,三名文证当场宣布结果,就像徐皓月说的,这种填字文试很简单,三个文坛宿儒评判起来自然很快。 那周先生将评判结果给英若兰过目之后,站到台前朗声说道:“经过我等评判,这几位英雄通过了文才比试,午后请到校场进行武艺比试。” 当下他缓缓将通过比试的名字念了出来,王文昭自然是一个,让徐皓月想不到的是那黑虎寨曹云和红莲寨高超也赫然列,看到两人喜滋滋的模样,徐皓月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两人这一刻一定是诗仙附体了。 跟着那周先生猛然念道:“涿州赵二!”徐皓月是惊讶,赵匡义也来参加比武招亲?人群中寻找起来,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徐皓月总算找到了赵匡义的身影,只见他冲着自己眨眨眼,跟着缓缓摇了摇头,似乎是示意自己不要和他相认,徐皓月心中很是奇怪,打定主意等没人的时候,再找赵匡义问问。 跟着那周先生又念到了刘崇谏的名字,想不到这个二世祖还是参加了比武招亲,看来他出身官宦之家念过些书,答对也情理之中。 另外通过文才比试的还有两人,这两人却是江南的世家子弟,徐皓月也不认识,听周边人议论,这两人似乎也是家道中落的没落世家子弟,想来也是看中了武王山庄的财势,打算碰碰运气,若是成了武王山庄的赘婿,就等于傍上了大款,再不济也可一辈子衣食无忧。 通过文才比试的连上徐皓月一共只有八人,一场文才比试下来,刷掉了九成的人。宣布完名字之后,三庄主英铁烈上前朗声说道:“各位没能通过比试的英雄也不必气馁,我武王山庄向来招贤纳士,但觉着有一技之长的,大可留我武王山庄做客卿,不愿意留下的,也请留下多盘恒数日,武王山庄一定到地主之谊,想要离开的,武王山庄也有些盘缠资助,还请各位笑纳。午后比武招亲的武艺比试正式开始,各位英雄也可以到校场观礼!” 众人闻言都是纷纷叫好起来,比试落败的郁闷一扫而空,除了少数八十一寨响马首脑急着赶回自己山寨去,大多数人打算留下来游玩数日,有不少人打算寄身武王山庄,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徐皓月忍不住看了看英若兰,只见她目光中泛起一丝笑意,心中明白这也是她的手笔,打心底里有些钦佩起这个女人来,一场比武招亲除了给自己找夫婿之外,连着为武王山庄招到不少武夫,这些人很多都是走投无路的没落世家子弟,没有依靠才会想要入赘,比试落败没有了去处,武王山庄这时候只要稍露招揽之意,大部分人是一定会留下。英若兰连打带消,既招揽了人才,又消除了大部分人比试落败的怨气,这一手可是玩得漂亮,不愧是掌管八十一寨响马的女匪首啊。 散场之后,武王山庄的庄丁引领各人到大厅用饭。徐皓月和英仲高告别之后,见英若兰已经武王山庄人等的簇拥下自回东厢去了,也没捞着和英若兰说话的机会,倒是英秀依和自己说了声:“徐公子午后可别再来迟了哦。”她的语气虽然满是戏弄的笑意,但开始略略有提醒之意,徐皓月自然是满口答应,也谢了英秀依一回。 来到大厅,这里极为宽敞,可以容纳百多人吃饭,十张大圆桌摆开,其上各种美食佳肴放得满满当当,一众人等纷纷落座,倒也奇怪,首席空着。徐皓月进了大厅之后,英吉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上前眉花眼笑的公子长、公子短的,想来是他知道自己一鸣惊人,过了文才比试,是硕果仅存的八人之一,这小子又跑来巴结来了。 英吉引着徐皓月来到首席就坐,只见王文昭、赵匡义、曹云、高超、刘崇谏等人已经就坐,另外两名江南世家子弟互通姓名之下,徐皓月才算和这两人认识,两人中微微发胖的汉子叫朱凌峰,另一人面色白净的叫陆昆仑,乃是江南朱世家和陆世家的后人,据两人吹嘘,两人的先祖分别是三国时期吴国大将朱恒和陆逊。 徐皓月不是专家教授,也不知道两人到底是不是朱恒和陆逊的后人,但就算是专家教授,也不可能说得明白,就好像自己不就是冒充了徐温的后人么?当下也不深究,徐皓月坐下之后,不时看看赵匡义,只见他自斟自饮,也不理会旁人,不看自己一眼,就好像不认识自己一般。 过了一会儿,二庄主英铁勇快步从内堂出来,由首席开始,每一桌都敬了杯酒,朝各人说了些勉慰的话语之后,又急匆匆回内堂去了,看来似乎是有什么重要事。 酒过三巡,赵匡义站起身告了个罪,说是去净手,徐皓月知道他这是去茅厕,当下也站起身学着赵匡义告了个罪,也去净手。 英吉这小子没有眼力劲,跟身后说是要亲自带徐皓月前去茅厕,看样子这小子恨不得把徐皓月亲手扶进茅厕去,徐皓月心中恼怒,你这小子跟去了,还怎么跟赵匡义单独说话?当下徐皓月让英吉留大厅不许跟来。 转到茅厕,除了赵匡义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徐皓月走进另一个空茅厕,隔着木板捏着鼻子说道:“赵二哥,你怎么会这里?” 赵匡义哼了一声说道:“这还不是拜你所赐?崔翰找到了我们,和我们说了你要进武王山庄比武招亲,大哥担心你的安危,就让我也进武王山庄来,好照应你。” 徐皓月有些感动的说道:“多谢赵大哥和赵二哥了。” 赵匡义沉声说道:“想不到你这么讲义气,崔翰说了,是你把他从虎口中救出来的,我们殿前军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自然要护你周全。”跟着他顿了顿问道:“你真的想武王山庄做赘婿?”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那是当然。”赵匡义嗯了一声说道:“那好,我和大哥商议好了,我们一定会助你胜出!” 徐皓月满心欢喜的谢了一声,但跟着略一思心中雪亮,赵匡胤两兄弟此行目的之一便是拉拢武王山庄,后周军攻打淮南之时引为臂助,两人一定是想把自己捧上武王山庄赘婿的位置,也算武王山庄伏下一枚棋子,想到这里徐皓月笑容僵住,就好像吃了个茅厕的苍蝇。 ; 第三十五章 比武潜规则 此刻已然是午后为闷热的时分,初夏的艳阳炙烤着大地,但坐落半山腰的武王山庄却是一天之中为惬意的时候,暖暖的阳光照射下来,和风如絮般吹身上,清的空气混合着一丝泥土的芬芳,让人一阵神清气爽。 难怪会选这么个地方建山庄,的确是避暑养生的好地方,徐皓月心里嘀咕着,他坐校场左侧,身边还坐了其余七人,身边的王文昭还是那么的谦谦君子风范,就连此刻还是坐得规规矩矩,目不斜视的望着场内。校场中央什么也没有,徐皓月想不出他看什么。 一阵鼓乐声响起,校场内的台阁之上,英氏一干人等走了出来,与早晨不同的是,英若兰身旁多了一个中年男子,这人四十余岁年纪,威武的国字脸,颌下三缕长须,头上一块赤绩幞头,身上一袭唐朝特有的开领长袍,身上带着一种浓浓的杀伐之气。身边的王文昭望了一眼,满脸的惊讶之色,过去一个坐着的刘崇谏见了那男子,差点吓得瘫软下去,徐皓月耳力极好,听到这小子低声惨呼,“阿爹怎么就到了……”难道和英若兰并肩而出的这男子便是南唐淮南清淮军节度使刘仁瞻?果然那刘仁瞻身后跟了数名身着武士便服的清淮军将领,那清淮军营田副使孙羽也赫然列。徐皓月忍不住看了看赵匡义,只见他悠然自得的品着茶水,丝毫不把刘仁瞻放眼中。 只见英若兰笑语盈盈的和刘仁瞻说着什么,到了台阁之前,安排刘仁瞻坐了主位,自己和英铁勇、英铁烈分列一旁陪坐,清淮军诸将刘仁瞻身后落座。原来是刘仁瞻到了,难怪中午吃饭的时候,英铁勇来敬酒都是急匆匆的。 各人坐定之后,英铁烈站起身走到台前,抱拳团团一揖之后朗声说道:“各位英雄,比武招亲第二场武艺比试由下主持,剩余八位英雄分为四对比较武艺,胜者再分对较艺,直到决出后胜者。此次比武招亲,当以和为贵,好便是点到即止,但咱们习武之人都知道拳脚刀剑无眼,有时候受伤所难免,所以请各位上台来签下生死状,之后拈阄分对!” 场下坐着观看比武的一众武人闻言纷纷叫好起来,“比武嘛本来就是该勇往直前,什么点到即止,怕死就别来比武,回家抱娃娃去!”“对啊,又不是来看拆招的,比武就该全力以赴,打死莫怨!” 一阵叫嚣之下,场内八人均是皱眉,这些混蛋不用比武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场内八人虽然都不算是懦夫,但上场比武生死难料,紧张多少还是有些,但随即被英若兰那天籁般的声音打消了疑虑。 “虽然签了生死状,本庄主还是希望各位能点到即止,明日便是完婚的好日子,也不愿看到血光之灾冲了这良辰美景,各位说是么?”英若兰也走到前台来朗声说道,那声音柔美,各人心中都是一动,有卑鄙之人内心里幻想道,若是这声音娇喘呻吟起来,却不知是什么光景。 徐皓月、王文昭等八人走上台阁,英铁烈引领下到一张方桌旁逐一签下了生死状,跟着便拈阄分对。一旁刘仁瞻四平八稳的坐那,不苟言笑的看着众人,不时开口询问这人是谁,他身边的英铁勇将徐皓月等七人一一介绍给了刘仁瞻。 当看到自己小儿子刘崇谏低着头走上来的时候,刘仁瞻一拍椅子扶手,重重的嘿了一声,刘崇谏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腿一软倒台上,好英铁烈眼明手快扶了一把,跟着低声说道:“崇谏莫慌,令尊已经知道你参加比武招亲之事,庄主已经和他分说过了,令尊不会怪罪的,安心比试即可。” 听了这话,刘崇谏倒像是打了鸡血,马上便振作了起来,想不到表妹英若兰肯帮自己向父亲分说,这分明就是给自己机会,难道表妹对自己还是有些情意的,想到这里底气十足起来,上前签名也是龙飞凤舞的。 各人都拈阄之后,英铁烈站到台前朗声说道:“拈阄已定,分对如下,第一场,王文昭对朱凌峰,第二场刘崇谏对徐皓月,第三场赵匡义对陆昆仑,第四场曹云对高超!” 宣布之后,场下观战一众武夫大声起哄,打架就是这样,如果有人起哄,那架打得就加血腥残暴。 英铁烈是比试的武证,站到中央让王文昭和朱凌峰上台来,两人都是要比试拳脚,当下英铁烈将两人身上兵刃收走,退到一边喝道:“第一场比试开始!”两人互相抱拳行了一礼之后,拉开架势对打起来。 这一场比试倒是很快分出了胜负,王文昭武艺高出朱凌峰太多,两人对拆十余招之后,王文昭一拳将朱凌峰打到,胜得极是轻松。朱凌峰满脸通红的站起身抱拳相谢王文昭手下留情,王文昭也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的恭维了几句,两人皆大欢喜的携手下台。 第二场是徐皓月对阵刘崇谏,不得不说徐皓月走了狗屎运,首场抽到这几人中弱的刘崇谏,这个二世祖花拳绣腿没什么真能耐,徐皓月自信满满的走上台来。 两人站近,刘崇谏也不管英铁烈这个武证就身边,低声说道:“姓徐的,我给你一千贯,你假意输给我,咱们的梁子就算揭过,否则有你好看!我爹就台上,不想与清淮军为敌,就乖乖的输给本公子!” 徐皓月原本也很奇怪,这二世祖明明武艺不行,为何还敢来比武,原来是打好了威胁利诱的主意,要是换了旁人说不定还真被他收买或是唬住,乖乖的输给他。可惜刘崇谏遇上了徐皓月,他可是志必得,怎会轻易就范? 徐皓月看了看英铁烈,这老小子居然轻咳一声,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也不出声,徐皓月马上明白了,英铁烈和刘崇谏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不是摆明车马打假球吗?徐皓月没穿越之前恨的就是这种暗箱操作、潜规则什么的,何况现是争老婆啊,不可能了,当下一本正经的低声说道:“我要五十万贯!” 刘崇谏呆了一呆,低声怒道:“臭小子不识抬举!”开玩笑五十万贯,把整个清淮军家当翻出来也没这么多,刘崇谏知道徐皓月这是戏弄他,当下恶狠狠的说道:“小子,你等着,我让我爹收拾你!” 又是搬出老爹来,难怪会如此没出息,徐皓月轻笑起来。英铁烈见两人没有谈妥,上前来低声说道:“姓徐的,现改主意还来得及。”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看三庄主面上,我就降降价,四十九万贯如何?” 和有区别吗?没有,英铁烈也被徐皓月戏弄了一下,面带怒容的说道:“年青人别太得意,我儿子的帐也还没和你算呢!” 徐皓月假作为难的说道:“那再降一万贯做汤药费?” 英铁烈大怒,站开一步朗声说道:“两位是要比试拳脚还是兵刃?” 刘崇谏知道这小子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咬牙道:“我要比兵刃!” ; 第三十六章 威猛鬼头刀 刘崇谏想要比兵刃?徐皓月马上明白了这小子的打算,兵刃无眼,要是自己一个不小心让他受伤,那坐一边的刘仁瞻是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的,刚才签的那生死状只是废纸一张而已。 听到刘崇谏要比试兵刃,台上英氏众人和刘仁瞻和清淮军几个随行的将军都吃了一惊,一起看着徐皓月,他们都明白兵刃较技,非死即伤,否则不会分出胜负,不知道徐皓月会如何选择。刘仁瞻虽然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但他端起茶杯的时候,茶杯有些微微的晃动。 徐皓月转头看了看坐一边的英若兰,此时离她近了一些,她还是戴了那白色面纱,一双美目神色很是复杂的看着自己,跟着微微的摇了摇头,徐皓月明白她的意思,是让自己退让一步。 略一思忖,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我不用兵刃,他要用兵刃也无妨。”这倒不是徐皓月托大,昨晚那老酒鬼只教过他太极拳法的一十三招,太极剑还没有来得及试演,自己别的兵刃也不大会使,唯一会的刀法也很烂,所以徐皓月决定空手迎敌。 此言一出,英氏众人和清淮军众人一起松了口气,英若兰眉头紧皱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替自己当心。而场下众人却是一片哗然,不过徐皓月前面有过惊人之举,此刻他如此说来,不少人还是纷纷叫起好来。 刘崇谏瞪大了眼,跑到一旁的兵器架上抢了一把鬼头大刀,看样子也有一、二十斤的样子,威风凛凛的走回来,提刀指着徐皓月狞笑道:“你不用兵刃就输定了,小爷不你身上留几个记号,你小子不长记性!” 徐皓月忍住笑,看着刘崇谏提刀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颤,这个二世祖弄把这么重的刀,他能砍几刀?一旁英铁烈也看出部队,小声提醒道:“崇谏,要不换把轻点的兵刃吧。” 英铁烈好心提醒,哪知道刘崇谏这个草包根本不能明白其中关键,还大喇喇的摇摇头说道:“烈叔就这刀好使,有气势,看我耍来!” 当下不等英铁烈宣布开始,刘崇谏一声呐喊举刀砍了过来。徐皓月笑了笑,转身就跑,没错这小子又开始台上跑了起来。刘崇谏提着刀大呼小叫的徐皓月身后追着,几次挥刀都没能砍到他。 看到这种情状,场下众人嘘声一片,有人哄笑起来,只有少数武艺高强之人才看出来,徐皓月其实是看准了刘崇谏选了把这么重的刀,舞将起来必定不能持久,只要不被他砍中,绕着台上跑几个圈,刘崇谏必定气喘吁吁,说不定会累趴下。 英氏众人也都看出其中关键,英若兰和英秀依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笑意。刘仁瞻面色有些发青,摸着胡须看着自己儿子台上被徐皓月戏耍,心里很不是滋味。身后的孙羽低声说道:“将军,这样下去,小公子长力不足,只怕会落败。”刘仁瞻重重的哼了一声,瓮声瓮气的沉声说道:“由得他去,不吃亏,不知天高地厚!” 台上刘崇谏跑了几个圈之后,已经面红耳赤、气喘吁吁,英铁烈急忙说道:“徐英雄,你再不接招的话,我就判你输了!”这不是赤裸裸的黑哨吗?徐皓月也不再跑,当下收住脚步,笑道:“好,不跑就不跑。” 刘崇谏见徐皓月停下脚步不再跑,心中大喜,鼓起全身力气,双手举刀过头,大喊一声直冲过来,此刻他已经没有力气单手举刀,双手举刀砍来,气势还是挺威猛的。徐皓月看他冲来,不慌不忙的侧身一让,让过大刀,脚下轻轻一勾,左掌轻轻刘崇谏背上一带,借力打力的一勾一带之下,刘崇谏收势不住,扑通一声,重重的跌倒台上,扬起一阵尘土来。 场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徐皓月这一招极为巧妙,借力打力,时机掌握的也好,虽然刘崇谏不是什么高手,但他出身军人世家,粗浅的武艺也是学过的,场众人都是暗想若是自己能不能一招之间把刘崇谏打到。过了一会儿,喝彩之声四起,刘崇谏这一跤摔得不轻,已经起不来了,英铁烈极不情愿的宣布徐皓月获胜。 徐皓月回头看向英若兰,只见她素首微微一偏,冲自己眨眨眼,缓缓点点头以示祝贺,徐皓月报以一笑,转身下台去了。刘仁瞻看了徐皓月一眼,沉声问英若兰道:“若兰,此人真是前朝徐温大将军后人?” 英若兰微微一惊,跟着淡淡的笑道:“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武王山庄救过他的先祖,老管家当年也有参与其事,应该错不了。” 刘仁瞻捻着胡须说道:“他手下留情,有仁者之心,不愧是名门之后,回去后我会上书朝廷奏明此事,其实皇上曾今多番下旨寻访徐氏后人的。” 英若兰面色微微一颤,但仍是缓缓说道:“刘叔叔,此事既然要上报朝廷,还是找齐佐证再议,朝中此刻盯着刘叔叔的人不少,此事当慎重些为好。” 刘仁瞻点点头说道:“若兰蕙质兰心,思虑周到,崇谏不能让我喝到这杯儿媳妇茶却是一大憾事,而我的大儿子崇义却取了个草包儿媳,原本想着崇谏就算入赘也是无妨的。” 英若兰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快,默不作声。 刘仁瞻跟着转头厉声喝道:“孙羽!去把小少爷扶回来,别那丢人现眼!” 英若兰急忙想解说几句,刘仁瞻举手止住说道:“若兰不必多言,我心里有数。招募流民开垦田地之事,若兰要抓紧些,淮南一地不稳,去岁大灾失收,军粮不济,你武王山庄还是多开些田种上粮食,我清淮军才有就粮之地。” 英若兰无奈的低声说道:“若兰明白,开垦之事进展很顺利,刘叔叔放心好了。” 刘仁瞻微微一笑说道:“如此好,我先下去看看崇谏的伤势,待会儿再回来看看后一场比试。”说罢起身离去,刘仁瞻一走,清淮军诸将也起身跟着离去。 “小姐,你看那姓徐的又给你惹麻烦了。”英秀依轻叹一声说道。 英若兰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不,他出手逐走刘崇谏正合适,否则我还不好打发。清淮军这个麻烦该来的总会来,与他无关。”说完之后,英若兰又关注起场上的比武,眉头紧蹙不再说话。 之后第三场,赵匡义和陆昆仑比试拳脚,陆昆仑拳脚居然极为精熟,和赵匡义拆了数十招之后,才被赵匡义一拳打中面门,当场陆昆仑就鼻血直流,只得认输,由武王山庄的大夫扶下治伤。 而第四场曹云和高超比试兵刃,曹云号称铁臂手,使的是一对铁锤,和高超的九环刀斗了个不相伯仲,从欣赏角度而言,倒是第四场这两人打得是好看,场下喝彩声连连。两人斗到百招之外,曹云长力不足,被高超看准破绽砍伤了手臂,第四场由高超胜出。 (p:特别鸣谢书友,浸信会、幺幺妖妮的评价票;书友王子襄的打赏) ; 第三十七章 太极意转圆 稍事休息之后,英铁烈让首轮比武胜出的四人上台来重拈阄分对,结果徐皓月继续他的狗屎运,他和赵匡义拈到一对去,赵匡义不是说过会助自己一臂之力么?他会不会放水呢? 徐皓月拈阄之后回到场内安坐,身边的赵匡义坐下后,忽然笑了笑低声说道:“待会儿你可别大意,我可不会留手,那英小姐只看身姿便知是个美娇娘,想来做几天神仙赘婿也无妨,我是大周人,得了她身子之后,一走了之便可,也不会留下来做什么劳什子的赘婿,你要想抱得美人归,也要拿出真本事来,我可不像我大哥那么好说话。” 徐皓月闻言愣了一愣,想不到赵匡义会说出如此无耻的话来,但随即想起赵匡义历史上干下的无耻之事,跟着大汗淋漓而下,原来他想起赵匡义历史上不是做下了强幸小周后的丑事么?由此看来,赵匡义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好色之人,他打英若兰的主意可不是说说就罢了。 想到这里,徐皓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鉴于赵匡义历史上的“臭名昭著”,也有前科记录(虽然此刻还没有发生),虽然徐皓月隐隐觉得赵匡义似乎是激将,但本着以防万一的思路,决定认真对付赵匡义,要真的失手了,英若兰坏赵匡义手中,徐皓月才是追悔莫及。 “你放心,想要得到若兰,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徐皓月沉声冷冷的说道,“既然你有这份心思,我也不会留情,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揍扁你。” 赵匡义耸耸肩笑道:“口气不小,我就看看你的真功夫!”几句话之后,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浓烈了起来,到把旁边的王文昭和高超吓了一跳,这两人分一对,互相对望一眼之后,或许是受到徐、赵两人的影响,也暗暗开始蓄劲。 休息片刻之后,英铁烈上前朗声道:“次轮首场,徐皓月对赵二!” 赵匡义站起身拍拍衣裳说道:“来吧,我看你怎么把我揍扁!” 徐皓月也嚯的一声站起身说道:“一定如你所愿!” 上台之后,两人比试拳脚,英铁烈照规矩给两人身,当到徐皓月之时,英铁烈眼神充满了怨毒之色,恨不得徐皓月立时就被赵匡义打死。确认两人身上都没有兵刃之后,英铁烈宣布比武开始。 两人互相一揖之后,赵匡义首先一记上步冲拳,直奔徐皓月面门而来,拳风呼呼作响,看来还真是没有留情,徐皓月斜退一步,太极云手架住来拳,跟着一卸一带一推,将赵匡义反推了出去,赵匡义心中大惊退了一步之后,下盘用力才勉强拿住桩。 一旁观战的众人都是一起哗然,英若兰见了轻轻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细细思量起来。徐皓月使出的太极拳是后世多少内家拳师千锤百炼而成,五代十国这个年代,虽然有些拳术之中,也有简单的卸力或是引力的拳劲,但还没有整套成熟的拳劲套路,所以徐皓月一上来第一手干净利落的卸了赵匡义势若猛虎的一击,还反手将赵匡义击退,比刚才借力摔倒刘崇谏是难上了数倍。英若兰也喜好武艺,一双秀目之中已经没有了起初震惊的神色,反而开始细细思起徐皓月的拳劲来。 赵匡义站住脚步,皱眉看了看自己的右拳,跟着又摆出架势,口中赞道:“好拳法,你果然深藏不露,不逼你是不是还想隐瞒下去?” 徐皓月摆出手挥琵琶的姿势,凝神待敌,口中低声笑道:“你果然是激我出手。” 赵匡义踏上一步,低声说道:“果然瞒不了你,咱们还是认真拆招,不可让人看出端倪来。”跟着左拳虚晃,右拳呼的一声从下而上击来,徐皓月一招高探马卸劲化解,口中低声说道:“清淮军的人这里,你不怕被他们认出来么?” 赵匡义一记回手双刁,低声说道:“没事,孙羽那个草包只记得我大哥模样,缉拿我等的画影图形上,我是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没人认得出我的。” “赵大哥现哪?”徐皓月如封似闭封住他的拳势,赵匡义转身进步冲捶,口中说道:“此间比武一了,你坐上武王山庄乘龙快婿之后,大哥自会来找你。”两人一个快,一个慢,一个先发制人,一个后发制人,一招紧似一招的斗了一起。 赵匡义的拳路威力奇大,徐皓月拆了十多招之后,猛然想起这拳法很像后世流传的太祖长拳,因为太祖长拳打将出来是明显的拳打一条线,极好辨认,跟着徐皓月暗骂自己蠢,赵匡胤不就是太祖么?看来这套拳还真是赵匡胤所创,赵匡义是赵匡胤的兄弟,会此拳法也不奇怪。 徐皓月昨晚初次掌握了太极拳各种拳劲变化的精要,也只学了一十三招,初上手时难免生疏,好有赵匡义和自己拆招,实战之中,徐皓月慢慢将一十三招使用得圆熟起来。 两人拳路迥异,一个攻得猛,一个守得妙,斗了个旗鼓相当。赵匡义拳路刚猛无铸,将徐皓月罩拳风之中,徐皓月身形摇摆不定,仿佛是惊涛骇浪之中的小舟一般,每每看来都要倾覆,却总是能化险为夷。 一旁英秀依看了忍不住低声说道:“小姐,这小子怎么武艺大进?那天他连我那一剑都避不开的,难道他是故意藏拙?” 英若兰正看得出神,猛然省了过来,嗯了一声说道:“或许如此,也或是那天他心神激荡之下没有防备。”此话出口不禁脸上微微一红,因为英秀依知道那天徐皓月为什么会心神激荡。 英秀依吃吃一笑,面色有些微红低声说道:“小姐,我看这小子对你挺着迷的,难道真是桃花潭那……” 提起桃花潭,英若兰脸上红,好带了面纱别人也看不出来,英若兰急忙低声啐道:“不许再说,好好看比武,徐公子的拳法大有道理!”主仆二人都是面色微红不再说话,凝神看起比武来。 两人翻翻滚滚斗了百余招,赵匡义一招使得老了,被徐皓月一招揽雀尾打背上,赵匡义踉跄几步,差点摔倒,跟着回过头来看了徐皓月一阵低声叹道:“难怪兄长一直想要招揽你,果然是奇才。”跟着转身冲着英铁烈朗声说道:“徐公子技高一筹,下输了!”跟着也不等英铁烈答话,赵匡义昂首阔步走下台去,跟着震天阶的喝彩声响了起来,徐皓月此战之后,再也没有人会小看他。 王文昭低头擦拭着自己的链子枪,似乎这一切和他无关,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一副成竹胸的样子。赵匡义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皱眉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台上兀自注视着自己的徐皓月,略略点头以示鼓励,跟着没有停留,隐入场下观战的人群之中去了。 次战高超对阵王文昭,九环刀对链子枪,两人的较量如狂风暴雨一般,让人看得喘不过气来,两人越斗戾气越大,都像是拼了命一般。英若兰看了一会儿,秀眉微蹙,转头低声向英秀依说道:“让他们点到即止,不要弄出人命来。” 英秀依才领了话语抬起头来,场上众人一片惊呼,王文昭一枪挑开高超的大刀,刺中高超肩头,跟着一挑将高超摔了出去,高超倒地之后仍不服气,手中九环刀狠命掷出,王文昭心头火起,一枪挑落大刀,跟着链子枪一抖笔直立起,就朝高超咽喉刺去,他满眼的杀意,下手极是狠辣。 呛啷一声,寒光闪过,链子枪被一柄长剑挡住,王文昭回头望去,只见是英若兰长剑飞袭而至,架住自己的链子枪。 “王公子,点到即止,不必取人性命。”英若兰轻声说道,语气有些冷然,似乎对王文昭的辣手有些不满。 王文昭猛然惊醒过来,收了链子枪抱拳说道:“下鲁莽,庄主海涵。”跟着看也不看高超一眼径直走下台去,英若兰也讨厌高超落败还要偷袭的手段,也转身回坐。 英铁烈命人将高超抬下医治,此刻只剩下徐皓月和王文昭两人,已经用不着拈阄,休息片刻之后日头已经偏西,英铁烈正要宣布比武继续,英若兰却站起身朗声说道:“天色已晚,今日剩下的两位英雄都是连场巨斗,今晚将息一夜,明日再分胜负!”想来她是看出王文昭刚才出招狠辣,胸中戾气大胜,只怕徐、王二人接着比武会火上浇油,所以让后一场比武延后一日。 ; 第三十八章 松下参剑劲 入夜,又是一个明月高挂的好夜,徐皓月好不容易把英吉这个跟屁虫打发走,床上躺了片刻,起身悄悄的出了屋子,朝着昨晚的松林而去。 这里是武王山庄西厢的一片后山,很多奇形怪状的松柏林立,不少怪石点缀其中,月光的照耀之下,倒有几分闲松鹤谷的感觉。 那老酒鬼昨晚那株松树下等候,见到徐皓月走近,劈头第一句话就是:“你今日倒是大显威风,可惜招式露,那姓王的已经知道如何制你,时辰有限,咱们来瞅瞅如何破他的链子枪。” 徐皓月微微一愣说道:“老酒鬼,你今天都看到了?” 那老酒鬼仰头喝了口酒,醉眼眯着点点头说道:“不错,我都看到了,如今你只会十三招拳法,如果明日王文昭不和你比试拳脚而是比试兵刃的话,他的链子枪可是一扫一大片,你无法近身,如何能胜?” 徐皓月面色一变说道:“他会不顾身份像刘崇谏一样坚持用兵刃?” 老酒鬼怪眼一翻说道:“十有**会,这小子本就来路不正,做事狠辣不会留手,好今日英丫头让后一场比试延后一日,否则你已经败阵了!” “他怎么来路不正了?”徐皓月有些奇怪,王文昭这人除了和自己争英若兰这点不好之外,其余的也还好,虽然做事只顾自己,但从后世来的徐皓月已经太习惯了,后世像王文昭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 老酒鬼轻咳一声沉声说道:“他是英铁勇和英铁烈找来的人!” 徐皓月忍不住啊了一声,只听那老酒鬼继续说道:“英丫头为了护住庄主的位子,想出了招赘婿这个法子,本来是极好的,可惜英铁勇和英铁烈也有自己的打算,王文昭受他们之托而来,想让这小子做了赘婿之后,逐渐控制英丫头,进而重掌武王山庄的实权!” 徐皓月有些迟疑的说道:“就算王文昭做了赘婿,以英小姐之能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控制的。” “正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枕边人如何能防?况且还有英铁勇和英铁烈明处。王文昭这小子口蜜腹剑,旁人都被他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蒙蔽,英丫头昨晚第一次见他,就受了他的蒙蔽,以为他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可惜他棋错一着,让老酒鬼听到他和英铁烈的说话。”那老酒鬼沉声接着说道:“武王山庄此时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外有清淮军,内有白眼狼,危机四伏,英丫头身边要是再来一个王文昭这样的人,可就大大的槽糕。” 徐皓月心中也开始暗暗替英若兰着急,皱眉看了看老酒鬼问道:“那你为何要选我?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武王山庄的事了若指掌?” 那老酒鬼嘿了一声说道:“那晚看到你和英丫头他们花园里说话,你看英丫头的眼神很有情意,绝不是假装出来的,和我年轻时候一样,所以选你!”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知道,记着一定要帮英丫头就可以了。” 就因为眼神有情意?这老酒鬼还真是古怪,不按常理出牌,看他如此关心英家的事,一定和英家有莫大的关系,但此刻他不说,徐皓月也没办法。 “时辰无多,闲话少说,小子,你会使什么兵刃?”那老酒鬼也不再多说别的,盯着徐皓月问道。 徐皓月心中沉思起来,崔翰倒是教过自己一些刀法,但是自己使得很烂,跟着想到既然老酒鬼能明白太极拳的奥义,那太极剑也一定能够想到其中关键。当下徐皓月折了根树枝当作长剑,心中思忖片刻,缓缓将太极剑法使了出来。 四十二式太极剑当年徐皓月虽然学过,但是远远没有太极拳练得纯熟,从起势开始,挥舞之间是生涩,老酒鬼看着眉头紧锁,挨到四十二式剑法使完,徐皓月也不知道自己使得对不对,中间倒是有不少招式给忘了,他便随意补上几招。 老酒鬼看完之后沉吟片刻道:“你这剑法倒是和太极拳差不多,应该是从太极拳中演化而来。”徐皓月点点头,心中很是钦佩老酒鬼武学上的造诣,只见老酒鬼也折了段树枝,拉开架势自己演示起来,耍几剑又坐下思片刻,两个时辰之内,老酒鬼没有说一句话,不停的琢磨着。 徐皓月睡意袭来,眼皮子直打瞌睡,但老酒鬼仍是不断的琢磨练剑,徐皓月也不好意思打瞌睡,手指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略略清醒一些。 “嗯,这剑法和太极拳果然形意相通,一般的重意不重招,重劲不重力,以柔克刚、后发制人、四两拨千斤,我思了半天,也只想到三招剑法劲力的变化,咱们来喂喂招,你且参悟这三招剑劲的变化。”老酒鬼总算开口说话,跟着树枝一扬,招呼徐皓月和他拆招。 树枝相交,老酒鬼的树枝上一股绵力传来,徐皓月只觉得自己手上不论是直刺还是横削的力道都好像石沉大海一般,被他的绵力化解,跟着一股引力传来,带着自己的树枝转动,后便是猛的一股巨力反袭而来,徐皓月手中树枝便震得脱手。 这三种力道和太极拳中的卸、带、推倒是极像,徐皓月隐隐有些顿悟,和那老酒鬼便松林之中反复拆解、演示起来。 天色快要发亮的时候,徐皓月总算把这三招融会贯通,老酒鬼说道:“今夜只能悟出这三招,想来对付王文昭那小子也该够用了,你快些回去,可别又去迟了。今晚你不用来找我,若是胜了,今夜是你婚燕尔之日,所以不用来。但如果不胜,就不用来找我。”说罢头也不回的隐入林中,根本不给徐皓月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回到西厢之时,天色还没大亮,却是黎明之前黑暗的时候,徐皓月不想惊动他人,蹑手蹑脚的走向自己房间,路过王文昭屋外之时,隐隐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想起老酒鬼说王文昭的话来,徐皓月忍不住将耳朵贴窗户上听了起来。 “你不可托大,姓徐的小子总是出人意表,还是他的早饭中下药稳妥些。”这话语阴沉无比,却是英铁烈的声音,徐皓月听了肚子暗骂英铁烈无耻。 “那小子武艺我已了然于胸,和他比试兵刃必胜无疑,若是下药反而会被英若兰看出端倪来,不好收场。”王文昭压低声音说道:“你这个时候来找我不怕被人发现么?” “成败此一举,我睡不着想了一夜,觉着还是下药妥当,二哥他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才亲自来问问你到底有几成把握。”英铁烈屋内走来走去,似乎很是焦急,“若是被姓徐的小子胜了,我和二哥的谋算不就白费了么?” “你们放心,我有十成把握,只要我成了英若兰的赘婿,我定会慢慢炮制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还不是只有乖乖堕入我的彀中!”王文昭沉声说道:“你还是快些回去,此刻虽然是大家睡得熟的时候,也别让人知晓我和你认识,否则就算我得了赘婿之位,英若兰也会有所防备。”果然和老酒鬼说的一样,徐皓月怒火万丈,就想进去给王文昭几拳,但想到天一亮就能比武台上揍他,也不必急于一时,这才勉强忍住。 “那好,我和二哥就等你的好消息!”英铁烈说完脚步声响起,徐皓月急忙闪身到一旁的假山后面躲避,只见英铁烈满脸不悦之色走了出来,探头探脑的看看四周没人,才缓缓走远。 ; 第三十九章 赌斗博取乐 悄悄回到房内,徐皓月躺床上闭目养神,心中想起那老酒鬼的话,看来他所言非虚,王文昭原来真是英铁勇和英铁烈找来的托。老酒鬼还说英若兰现内忧外患,内有白眼狼,说的就是二庄主和三庄主,而外有清淮军,清淮军刘仁瞻也到了武王山庄,难道清淮军也打武王山庄的主意?徐皓月心头一阵忧虑,难道老天爷引着自己来到这里便是让自己帮英若兰的么?因为英若兰长得太像柳静如了,自己无论如何是不会袖手旁观,看着英若兰有什么事的。 就像桑树村那老农说的,老天爷既然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深意,说不定那人就是我老伴的转世,总之把她娶回家由自己照顾,总好过把她一个人扔外面,孤苦伶仃的受苦吧,就算不能娶她,也要照顾得她周全,俺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像老婆子的人被人欺负的。 想到这徐皓月打定主意,一定要帮英若兰化解眼前的危机,要做此事,唯一的途径就是打败王文昭,取得赘婿之位,留武王山庄,留英若兰身边才能和这些小人斗到底! 鸡鸣三声,英吉这小子很合时宜的敲响了房门,“徐公子,起身了,小的进来侍候您梳洗衣。”还真是现实无比的人,记得才上山的时候,是出钱给英吉求他照顾。这时候整个武王山庄都知道,英若兰的赘婿将徐皓月和王文昭之间选出,英吉的态度变得加的恭敬。 打开房门,只见英吉捧着一套淡蓝色的袍子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一个小厮端着盆洗漱的清水,水中居然还有些花瓣。 “徐公子,这袍子是庄主亲自吩咐送过来的,今日比武,清淮军刘将军还要来观战,还是换了这身衣裳吧。”英吉进屋后就迫不及待的抖开那领袍子,果然是上好的丝绸布料所做,徐皓月看了看身上的粗布麻衣,还有些臭汗和泥土上面,是该换换了。从前仓库工作,徐皓月倒是很爱干净,下班后一定要换衣裳,只是穿越之后,饭都吃不饱,哪还敢多想什么换衣之事,原来人的习惯受环境影响之后是会变的,此时听英吉说了,徐皓月才觉得是该换换衣裳了。 当下英吉和那小厮侍候着徐皓月梳洗起来,那小厮是来给徐皓月梳头挽髻的,但拿掉幞头一看傻了眼,徐皓月的头发还是不长,徐皓月笑了笑说道:“头发被火烧光了,让它慢慢长吧。”那小厮只得把幞头给他换上,到也省了梳头挽髻。 “公子,你知道吗?现外城开出的赌档还是看好那王文昭,昨日公子大发神威之后,公子的注码略有上升。”英吉呵呵笑着说道。 徐皓月哦了一声,甚是好笑的问道:“赌档、注码,你们也干这营生?” 英吉反而奇怪的说道:“庄内经营着的赌坊不少,各种赌法都有,就算赌明天下雨还是天晴都有人坐庄开赌的,赌档、注码是赌坊切口,都这么说的啊,公子没进过赌坊么?” 徐皓月笑道:“还真没进过,改天去看看。你们庄主招赘婿这等事你们也敢拿来赌博取乐?胆子真不小。” 英吉也笑道:“庄主倒是知道了这事,只是一笑而过,倒也没反对。” “那她买谁赢呢?”徐皓月有些好奇英若兰会不会下注买自己赢。 “这倒没听说,不过武婢堂的人好像都下注买王文昭赢。”英吉给徐皓月系上腰带,抬头一看,徐皓月换了身衣裳人也加英伟帅气起来,果然还是那句老话,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徐皓月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只觉得这纯丝的衣裳穿身上很是轻柔舒服,真是薄如蝉翼一般,想不到自己又朝一日居然还能穿到这种衣服,口中问道:“那你买谁赢呢?” 英吉尴尬的一笑说道:“公子,说了您别生气,我买了王文昭赢,不过今早又下了五百钱的注码买您赢。” 徐皓月微微一鄂,点点头说道:“你肯说实话也算老实,要是我做了庄主的夫婿,你还是做我的长随好了。”英吉闻言喜滋滋的谢了几声。 徐皓月让英吉把换下的衣裳拿去洗干净,不许丢弃,这好歹是银姑的一片心意,也不能随便扔了,跟着把衣袋内孙庭运给的解毒丸带身上,王文昭虽然口口声声说不要英铁烈下药,但还是带身边以防万一为好。用过早饭之后,徐皓月带着英吉便往校场而去。 今日观战的人似乎多了不少,徐皓月赫然发现赵匡胤等人的身影也人群之中出现,还有孙庭运和童虎头也和他们一起,大吃一惊之下徐皓月低声问英吉道:“怎么今日多了这么多人?” 英吉答道:“昨日本就该比试完的,今日庄子要办喜事,很多贺客到了,也不好拒之门外,庄主便开了庄子迎客,想来是贺客们听闻还有比试便都来观战了。” 闲话片刻之后,王文昭也来了,坐徐皓月的对面,抬头冲着徐皓月笑了笑,便又低头擦拭自己的铁枪头,周围人多人少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还是一阵鼓乐声响起,英氏众人和清淮军观战的诸将一起走了出来。英氏众人落座后,英仲高也其中,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看到徐皓月,他伸手比了个字手势,跟着笑了笑便坐到英仲强身边。清淮军诸人之中,不见刘崇谏的身影,刘仁瞻还是面色冷峻,四平八稳的坐主位,鹰眼环视场内,目光扫过徐皓月的时候,瞪了他一眼,其他孙羽诸将分坐刘仁瞻身后。 还是英铁烈做武证,只见这老小子笑嘻嘻的走上台来,向场下众人一礼,朗声道:“各位英雄好汉,今日乃是我武王山庄比武招亲的大好日子,昨日各路英雄显武艺,已然后举出两位英雄,今早便要决出胜者!”台下观战众人一起高声叫好起来,倒是像后世的追星族一般狂热。 跟着英铁烈招呼徐皓月和王文昭上台,两人对近,徐皓月只见王文昭的眼眸之中绽放着兴奋的光芒和丝丝冰冷的杀意,淡淡的低声说道:“王兄是想以死相搏吗?” 王文昭微微一笑说道:“但愿不必走到那一步,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王氏遗脉已经凋敝,就是因为我王家之人太过忠义。此刻你我分属敌人,谈不上什么交情,对你手下留情就是对我自己残忍,徐兄明白了吗?” 徐皓月也是报以一笑说道:“我也记得我和你说过,人总都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总不能昧着良心做人。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若兰落入小人之手,就算今日死这里,我也要拉你做垫背!” 王文昭面色一变,摸着鼻子看了不远处安坐的英若兰,她今日穿了套淡红的衣裙,破天荒的换了那套白色衣裙,看起来显娇艳,但面上还是带着淡红的面纱,一双美目看着两人,目光中满是犹疑不定的神色,看来心中对两人的取舍还是难以决定。王文昭回过头来,自信满满的笑道:“若兰不是你叫的,今后只有我才能叫,况且英小姐不会选你的。” 徐皓月缓缓竖起中指,口中英文说道:“fukyu!” (p:感谢书友连锁反应的打赏) ; 第四十章 大智皆若愚 徐皓月目光也慢慢的开始冷了下来,绽放出幽寒的光芒,再一次和上次杀死猛虎时候的目光重叠起来,只是他自己没发觉而已。其实杀场经历过生死的人都会有这种目光,人类杀戮之中被催发原始的兽性之后,这种兽性都会一直存,说白了这种兽性叫杀气! 王文昭不明白徐皓月那句英文的意思,但觉着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话,见到徐皓月眼中也泛起冰寒的杀意,绝对不会是那种没杀过人的雏鸟,心中微微一惊,缓缓说道:“我今天要比兵刃,你选什么兵器?” 徐皓月冷冷的看着他的动作,缓缓说道:“如果我说想比试拳脚呢?” 王文昭冷笑道:“那是你的事,我王家家学渊源,号称铁枪无敌,这么多天下豪杰面前,我自然是要用本家功夫,我的链子枪只是自创的武艺,双枪才是我练得熟的武艺,你说我会和你比试拳脚吗?”说完笑着转身走到兵器架旁,抓起两支铁枪,铁枪头阳光下绽放着死亡的寒芒,看过昨天比武的人都是一起惊呼起来,“原来他是用双枪的。”“啊,昨天他没用真功夫啊,这小子可真能沉得住气!” 校场外稍远处的树梢上,那老酒鬼一口老酒喷了出来,喃喃说道:“这王文昭心机如此深沉,前面几场比试都没用真功夫,和若兰比试也没有用,还真忍得住。老子算是看走眼了,怎么没想起铁枪王彦章本来就是使双枪的主,这下遭了,那傻小子三招剑法怎么敌得过这双无敌铁枪?” 英若兰忍不住站起身来,走上前来说道:“王公子,能比试拳脚吗?刀剑无眼,只怕伤了谁都不好,昨日高寨主他就受了伤,还好山庄有续肌膏,否则他的手就算废了。” 王文昭缓缓摇摇头说道:“英庄主,如今台下如此多的豪杰看,王某若是不用家传武艺,只怕对不起列祖列宗,当年先祖就是靠着这铁枪双枪技法,连败三十六员唐将,如今王某要重将王家的枪法名扬于世,英庄主以为不妥吗?”他顿了顿看了看徐皓月,脸上笑意浮起:“还是英庄主怜惜故人?只消庄主说一句话,王某马上弃械走人!” 英若兰脸上面色一变,看了看徐皓月,脸上微微一红,好带了面纱也没人看出来,跟着轻叹一声:“那只望王公子点到即止即可。” 跟着英若兰悄移莲步,走到徐皓月身前,低声说道:“若是没有把握,还是不要勉强,他武艺高你太多……” 徐皓月也听到了英若兰和王文昭的说话,见英若兰居然劝说王文昭比试拳脚,心头暖融融的受用,见英若兰眼中满是关切之情,心中一荡抬手止住英若兰的话头,笑了笑说道:“我要堂堂正正的击败他,不会让任何男人欺负你!” 英若兰闻言身子微微一颤,看他目光坚定,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当下低声说道:“那你小心些。”说完转身回座位上去了。 回到座位,身旁前来观战的刘仁瞻捏着胡须笑着说道:“铁枪王彦章,打虎李存孝,当年王彦章号称天下无敌,却偏偏李存孝手上走不过十招。如今王文昭顶着铁枪名号,可是正好被这打虎徐皓月的名头克制,胜败难料啊,呵呵,有趣,真是有趣。”他这话说得很是大声,倒是让王文昭听到了,王文昭微微皱眉,捏着铁枪的手加用力,手背上青筋暴现。 英若兰闻言心中一惊,刘仁瞻这话借刀杀人之意再明显不过,微微皱眉说道:“刘叔叔,这名号一说怎能作准?”她说的话也很大声,希望王文昭能够听到,但见王文昭面色铁青着,似乎加恼怒,缓步走向徐皓月而去。 刘仁瞻笑容消失,低声冷冷说道:“若兰,姓徐的小子伤了我家崇谏,某家也就是随口说笑几句,你护着他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英若兰淡淡一笑说道:“刘叔叔说笑,若兰也只是跟着随口一说,刘叔叔多心了。”刘仁瞻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冷的看着场内不再说话。 场内徐皓月见王文昭提着双枪走来,看了看一旁兀自冷笑不已的英铁烈,那眼神好像把自己已经看成是死物一般,凑上前说道:“三庄主,我也要用兵刃。” 英铁烈脸上笑容僵住,满脸错愕的问道:“你不是只会拳脚么?” 徐皓月冷冷的说道:“他没用真功夫,我当然也不会用!”跟着走到兵器架上抽出一柄三尺长剑,返身走回场中央。 王文昭微微一愣,“你用剑?”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不错,废话少说,请!”几场比武下来,徐皓月倒是学会了比武较技前的礼数,微微一揖,但也仅仅只是礼数而已。 王文昭回了一礼,跟着不等直起身来,右手铁枪嗖的一声直刺而出,扎向徐皓月小腹,这一枪又快又狠还有几分偷袭之意,好徐皓月一直凝神待敌,马上斜退一步,长剑压枪身之上,卸劲一引,将长枪带到一边,跟着正想变化劲力,想不到斗大的枪花迎面而来,徐皓月大骇,连忙一个赖驴打滚,堪堪躲了过去,但脸上还是被尖锐的枪风带出一条血丝。 徐皓月放低身姿,摸了摸颧骨上的伤口,血腥之气直冲鼻而来,放眼望去,原来是王文昭的左枪隔着右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刺而来。 远处树上那老酒鬼心焦不已,口中喃喃说道:“双枪虚实不定,不好卸劲,姓徐的小子要是拘泥于那三招非败不可。” 徐皓月冷冷的看着王文昭,才第一招自己就差点被他刺死,双枪虚实不定,一攻一防的确难破,看他双枪不停晃动,心念一动,同时要破两路枪法的确困难,但不管他几路,我只去一路便可。 王文昭看着徐皓月狞笑道:“此刻认输还来得及!” 徐皓月呸了一声,站起身来长剑挽出几个剑花来,一脸的轻蔑之情,跟着左手招了招手,示意王文昭再出招。王文昭看出他的挑衅之意,虎吼一声,左枪一扫跟着右枪直刺而来。 徐皓月长剑画了个圆圈,搭住左枪跟着一旋,将左枪旋到右枪的线路上来,跟着一挑,两枪相交,铮的一声火星直冒,他这一招将王文昭的左枪引得自己挡架自己的右枪,可谓是妙到毫巅,王文昭双手一震,双枪几欲脱手,徐皓月跟着反手一剑直刺,王文昭也是一个倒地翻滚才躲了过去,耳边几缕头发被削了下来。 两人交了几招,分别都吃了对方不小的亏,都是凝视着对方,心中都想到,这小子变招奇快,瞬间就能看出自己的弱点,而且故意不显露真功夫,端的是阴险狡诈无耻,实乃平生劲敌。 ; 第四十一章 以命换搏命 双枪一剑再次纠缠一起,王文昭和徐皓月交手以来,长枪刺出力道本来极大,但徐皓月的长剑之下却好像扎进棉花一般,只觉得浑身有力使不出来,很是难受。但见徐皓月剑花挽出,所画的圆圈大大小小,似乎朝哪里下手都会被他的剑劲黏住,如此古怪的剑法倒是让王文昭一时也没了办法。 徐皓月见自己的太极剑渐渐将王文昭克制住,心头大喜,手中的剑是催紧。王文昭变招也不慢,只见他忽然退开数步,跟着丢弃了左手长枪,将衣裳下摆系腰间,双手紧握右手长枪,冷冷的说道:“想不到你的剑法如此诡异,我也知道你这剑法是以柔克刚,借力打力,双枪同使反倒给了你可乘之机,再接我单枪试试!” 寒光一闪,王文昭手中长枪飞袭而至,比刚才双枪的枪速快了不止一倍,徐皓月大吃一惊,侧身堪堪闪过这迅雷般的一枪,王文昭跟着枪头斜点刺向徐皓月脑袋,长枪枪柄他手中竟然诡异般的弯曲起来,徐皓月勉强长剑挡开,跟着斜退一步,长剑想要搭王文昭的长枪之上,但那长枪宛似毒蛇般的又缩了回去。 几下兔起鹘落,徐皓月已经连遇险招,都是间不容发之间躲了过去,他发现王文昭这小子学精了,长枪说什么也不再和自己的长剑接触,自己的剑劲根本无法发挥威力。 打了几个滚才躲过王文昭连环三枪,徐皓月跳开数步,单膝跪地上,额头上汗珠已经答滴答滴直下,他凝神看着王文昭不断舞动的长枪,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非被他刺出几个透明窟窿不可,变招怎么变?自己还有什么可变的?就只有三招剑劲,如何能破他的长枪?其实王文昭自小苦练枪法,朝夕不缀,徐皓月虽然练过武术,但是仅仅是观赏性的武术,有一定的基础,打架的实战经验也有一些,若非连续两晚跟着老酒鬼拆解内家拳的拳劲、招式,自己这会儿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看来如果今日能侥幸胜出,一定要下功夫苦练才行,这世上没有什么大还丹,没有什么百年功力相传,没有什么武功秘籍,一切只有苦练! 王文昭也看出徐皓月黔驴技穷,狞笑一声,手中长枪一抖,抖出碗大一个枪花,接连三枪刺了过去。徐皓月目光阴狠了下来,兽性的眼神再次绽放出光芒,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死,对于他来说,真是除死无大事,已经没有退路,也没有什么可变之招,他还有一条命,对,只有一条命而已。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于是,他决定拼命,很简单也很直接的方式,就像他自己说的,就算赢不了王文昭,临死也要拉王文昭做垫背,他不能把王文昭留下来祸害英若兰,如果真的死了,下到地府,再见柳静如,自己也可以自豪的说,我遇到一个很像、很像你的人,我用命帮了她,然后我就下来见你了,我没有违背誓言…… 长枪近身,徐皓月看都不看,反而踏上一步,拉近距离跟着反手一剑直刺王文昭面门,根本不管自己会不会被长枪刺中。王文昭大吃一惊,自己虽然可以刺中徐皓月,但这一剑自己也是很难躲开,当下身形一晃,长枪一摆躲了过去。 徐皓月跟上一步,也不管王文昭出什么招数,又是一剑直刺王文昭心口,下盘门户大开,形若拼命一般。王文昭刚刚站定,长枪横挑徐皓月下盘,本以为徐皓月会跳开,哪想到这小子长剑已经刺出,寒光一闪之间,王文昭就地一滚才堪堪躲过,但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而徐皓月也被王文昭的长枪扫到,腿上一阵剧痛,两人同时倒地。 观战众人一起惊呼起来,两人此刻已经不是比武较艺,而是以性命相博。英氏众人也是一起惊呼起来,英仲高焦急的说道:“兰妹,再这样下去,他俩非两败俱伤不可!”英若兰面色忧急,双手拳头一直紧握,看到这种情景再也忍不住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喝道:“且慢!” 徐皓月腿上剧痛传来,都差点站不起来,单膝跪地放低身姿凝神看着王文昭,蓄势待发准备再博一次,一定要把王文昭杀死,腿上挨了一记,牵动旧伤,腿脚不便再也不可能得胜了,死志已决他的目光加冰寒的盯着王文昭,好像王文昭不是对手,而是他的猎物一般。 王文昭颈中受了点伤,心中一阵胆寒,看到徐皓月那如同野兽一般的眼神,心中加胆怯,他和徐皓月不同,他还不想死,但他从徐皓月的眼神中明白这小子刚才说的话不是开玩笑,他真的会和自己玉石俱焚,想到这里王文昭不禁后退了一步。 就这时英若兰叫了声且慢,跟着曼妙的身影飘然来到场上,隔两人中央,秀眉紧蹙的看了看徐皓月和王文昭,口中朗声说道:“两位且慢动手!” 一旁的英铁烈走近身来低声说道:“若兰,姓徐的已经起不来了,胜负马上分晓,你怎么让停下来呢?” 英若兰哼了一声并不答话,而是走上一步朗声朝着台下说道:“今日是本庄主大喜日子,徐公子和王公子都是人中龙凤,相斗半日戾气大盛,刀剑无眼,再斗下去只怕会有死伤,这场比武到此为止,赘婿比试还有第三关,本庄主原想让武艺比试的后一位胜者单独闯关,既然现两位公子武艺不相伯仲,本庄主就让两位公子一同闯关好了。” 台下众人一起喝起彩来,多数人也觉着大喜日子见红不大好,人家主人家既然如此说了,也算皆大欢喜。但也有少数人没看的过瘾,下面叫嚷道:“英庄主,你这不是出尔反尔吗?”“就是,英庄主,俺们都还没看够咧。” 英若兰面色一寒,冷然说道:“是本庄主招夫婿还是你们招夫婿?我说行就行,想看打架可到本庄武丁堂看去,那里每天都打!”见英若兰发怒,场下众人都不敢再说话。 英若兰转身准备回自己座位,经过王文昭身边,只听王文昭轻声笑道:“你果然还是心疼这小子。” 英若兰淡淡的说道:“再斗下去,王公子你有活下来的把握么?”王文昭一时语塞,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英若兰走到徐皓月身边低声说道:“你真的打算以命搏命吗?值得吗?” 徐皓月紧绷的神经一松,一屁股坐地上,大汗淋漓而下,看着英若兰略有不忍的神色,微微笑道:“能看到你关心我的神情,死了也值得。” 英若兰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忍不住面色一红,站起身说道:“等你过了第三关再说吧,你的情,我领了。”说完低着头转身去了,只留下一阵香气萦绕徐皓月身边,久久不散。 (p:感谢书友连锁反应的打赏) ; 第四十二章 绿水紫金钗 一场虎头蛇尾的比武让刘仁瞻冷冷发笑不已,英若兰款款坐回位置,刘仁瞻便开口讥讽道:“若兰果然贤惠,如此心疼未来夫婿,可惜你一女还能许二夫吗?” 英若兰闻言微微一怔,淡淡的说道:“叔父取笑了,还有第三关考验,闯过了才是若兰的夫婿。” 刘仁瞻抿了口茶,冷笑道:“文也比了,武也比了,第三关还能比什么?” 孙羽后排吃吃低声笑道:“莫不是比闺阁之事……”说到这暮然发现英若兰凌厉的眼神瞪了自己一眼,后面的污言秽语就咽了回去,一众清淮军将领都是轻笑起来,而英氏众人都是怒目相视。 刘仁瞻一口茶忍不住笑喷了出来,“呵呵,这倒是个法子。” 英若兰微微愠道:“叔父慎言!第三关早已定下,就算比武之后得胜,也还是要过第三关的。” 刘仁瞻捏着胡须嗯了一声笑道:“倒是某家失言了,若兰莫怪,某家就看看若兰这第三关到底比试什么。” 英若兰回头看着英秀依点点头,英秀依嗯了一声,带着几名武婢急匆匆的下台阁去了。 徐皓月龇牙咧嘴的勉强走回自己座位,身后的英吉连忙送上汗巾茶水,徐皓月擦擦汗拉开裤腿一看,小腿迎面骨上已经是红肿起来,剧痛一阵阵袭来,骨头倒是应该没断,因为自己的脚腕还能动弹,只怕是骨裂了,徐皓月深吸一口气,强忍剧痛用汗巾勉强敷着减缓疼痛。 英吉见了吃了一惊说道:“公子,我让大夫来看看吧,都肿胀起来了。” 徐皓月咬牙抬手止住道:“我还撑得住,先比试完再说!”英吉见他神色从容,只道没什么大碍,便不再劝。 过了片刻,只见英秀依带着武婢堂的几名武婢抬着一只黑黝黝的水缸走了上来,跟着放台上。台上台下众人都是不明就里,这第三关比试除了英秀依这个心腹武婢之外,英若兰对谁也没说起过,就连英铁烈也是大奇,忍不住凑上去看看缸内到底是什么。 英铁烈凑上去一看,只见缸内绿油油的半缸水,一股浓浓的刺鼻之味扑鼻而来,英铁烈捂着鼻子皱眉说道:“这是什么?”英秀依不答,只是招呼徐皓月和王文昭上前来,跟着退到一边静静候立。 英若兰见水缸已经抬来,缓缓站起身走近前去,指着水缸说道:“这缸内乃是剧毒蚀骨的毒水,秀依,试给他们看看。” 徐皓月忍着小腿疼痛,慢慢靠近,只见英秀依听了英若兰的吩咐,应了一声走到水缸边,从衣袖内掏出一只鲜鸡腿来,跟着附身探手入缸,将鸡腿放进缸中的绿水内搅动片刻,拿出缸来之时,那只鸡腿只剩下一截白森森的骨头英秀依手上。 看到这缸绿水如此剧毒蚀骨,众人都是惊呼起来,英铁烈和王文昭是面色一变,往后退了一步,只怕那绿水沾到身上。徐皓月心中大奇,反倒往前走了一步,却闻见一股刺鼻的味道,跟着细细看了起来,后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英若兰淡淡的说道:“想要做我英若兰的夫婿,就要敬我、重我,这是我喜欢的发钗,谁能从缸中把它为我取出,谁就是我的夫婿!”说完从秀发上拔下一支紫凤金钗走到缸边扔了下去。 众人一片哗然,这哪里是找夫婿,完全是谋算人,要取人性命嘛。王文昭面色大变,看了看那绿油油的水,刺鼻的味道实难闻,忍不住捂住了口鼻,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犹豫不决。 徐皓月笑了笑问道:“英庄主,能把缸砸了吗?” 英若兰淡淡一笑没有答话,英秀依踏上一步说道:“取这缸内金钗不许毁坏水缸,也不许借助物件,须得亲手取出!” 此言一出,众人是哗然,这不是公然要人知难而退么?就连刘仁瞻也是面色一变,说道:“这若兰是安的什么心思?若真是这样,就算选出夫婿,那人不也是要中毒身死了么?难道她打算要个死男人做夫婿?” 英铁烈是皱眉说道:“若兰,你不愿意招赘婿就早说,何苦到了这会儿又弄出这么个玩意来为难人?这样就算拿到金钗,那人不也得中毒身亡了吗?” 英若兰不回答,一双美目看着王文昭,缓缓说道:“你愿意为我而死吗?” 王文昭脸色有些发白,忍不住退了一步,颤声说道:“我…我…”他神情紧张,看起来正苦苦寻思对策,又或是天人交战,做这取舍。 见王文昭犹豫不决,英若兰微微叹息一声,转头看着徐皓月柔声问道:“你呢?刚才你不是连死也不怕了吗?你愿为我而死吗?” 徐皓月淡淡一笑走上前一步,柔声说道:“当然敢,为你而死,我心甘情愿!”说罢竟然想也不想伸手就往水缸之中摸去! “啊!”众人都是惊呼着站起身来看徐皓月这个疯狂的举动,就连台上英氏众人、清淮军诸将也都站起身,刘仁瞻喃喃叹道:“这小子真是个情痴、情痴啊,某家佩服他!”跟着回身喝道:“清淮军和这小子的恩怨一笔勾销,他这份胆气我等自叹弗如!” 英若兰见徐皓月伸手入缸,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反而有些害羞的看了看英秀依,跟着抬起头朗声说道:“我英若兰的夫婿已定,便是徐皓月徐公子,今后天上地下,我英若兰都会一直伴随,永不背弃!”跟着低头转头快步走了,似乎很是害羞。 众人都是大奇,英若兰怎么说了这话便走,也不看看徐皓月会不会中毒,难道她是怕看到徐皓月中毒的惨状,又或是害怕看到徐皓月白骨森森的手臂? 英氏众人见英若兰下台而去,也是不着边际,英仲高关心徐皓月,走上前来,只见徐皓月已经从水缸中取出那枚紫凤金钗,他高高举起紫凤金钗,满脸都是激动之色,他已经听到英若兰的话语,大声回应着说道:“我徐皓月也此立誓,终身陪伴英若兰,护她周全,永不背弃!” 众人见他取出金钗都是一起惊呼起来,有胆小的都蒙上眼睛,只怕看到恐怖的森森白骨。但听到众人都是咦了一声,只见阳光下,徐皓月的一只手臂还是完好如初,手上那枚金钗阳光下绽放着金灿灿的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这水不是有毒吗?”英仲高又惊又喜的上前仔细看了看徐皓月的手臂,果然是完好如初,根本没事,口中奇道:“妹夫,这是怎么回事?”场众人纷纷围了上来,想要看个究竟,听英仲高问了这话,都是想到正好问了我想问的话。 英仲高这句妹夫自然是承认了徐皓月的身份,英秀依抿嘴笑道:“姑爷,既然您能取出金钗,看来你已经知道其中关键,您自己说说吧。” 徐皓月指着英秀依笑道:“这是若兰和秀依姐串通的戏法,其实这水没有剧毒,秀依姐袖中藏了鸡腿骨和鲜鸡腿,故意放到缸中掩饰,趁水缸中搅动的时候,借着水缸遮掩,把鸡腿换成了鸡腿骨,以示这水有剧毒,目的便是要试试谁对若兰是真心的,若兰心地善良又怎么会变着法的来害人呢?有人以己度人,自然是信以为真,不敢去取金钗!”他说这话便是再说王文昭的,徐皓月其实一早便看出绿水无毒。 那王文昭呆呆的看着那水缸久久没有说话,众人一起欢呼起来,今日不虚此行,见到一场龙争虎斗,又见到徐皓月的真情表露,都是赞赏徐皓月的胆色和见识,难得的是他一颗赤子之心,纷纷上前祝贺,将王文昭晾一边。 英铁烈和英铁勇对望一眼,又看了看呆若木鸡的王文昭,甚觉无趣,摇摇头回身招呼刘仁瞻去了。王文昭呆了半晌,跟着长叹一声,转身缓步离去,他背影萧,也不知道是不是懊悔。 孙庭运和童虎头也挤上前来,和徐皓月相见之下,都是大喜过望。而赵匡胤等人则是相视一笑,跟着悄然离开,徐皓月也见到他们离开,本想叫他们留下,但想到清淮军诸将场,只怕认出来又有一场风波,当下只得作罢,想来赵匡胤还会来找自己的。 跟着一阵欢快的鼓乐声响起,英秀依分开众人,笑着大声说道:“各位让让,请姑爷到东厢衣,准备行大婚之礼啦,晚间婚宴上,姑爷再来和大家敬酒!” 众英氏奴婢和家丁上来就要引着徐皓月离开,这个时候徐皓月才惨呼一声:“啊,秀依姐,我的腿只怕是伤得不轻,能先让孙大夫看看我的腿吗?”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跟着一起大笑起来,自有孙庭运给徐皓月看伤治腿,英吉和童虎头将徐皓月抬起来,跟着便是热热闹闹的将他送往东厢而去。 (p:第二卷结束,第三卷战云密布即将开始,敬请关注) ; 第四十三章 洞房花烛夜 南唐保大十三年初夏,天色一天天的热了起来,初夏的炎热让纷乱的华夏大地加躁动起来,南唐中主李璟自恃国力强盛,欲挟伐闽、楚大胜之余威,北结契丹、北汉,南北夹攻后周,图霸中原。而后周世宗柴荣示形用兵,采纳比部郎中王朴之策,先南后北,北据契丹、北汉,南边交好吴越,陈兵淮北意图窥视南唐淮南之地。唐、周两国均暗暗调兵遣将,拉拢盟友,部署兵力,一时间江淮之地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较之淮南之地的暗云压顶,武王山庄还是沉浸一片安然的逸静之中。徐皓月悠闲的躺东厢筑兰雅阁的亭台内,闲来无事他和英吉带人用竹篾编了张藤椅,此时正搭着脚藤椅上一摇一晃的,脚上还是包着厚厚的草药,一双眼睛半眯着假寐,口中清唱着后世凤凰传奇的《荷塘月色》,很是休闲的样子。 一边清唱着,徐皓月脑海中忍不住回想起十天前的婚之夜来…… 那天比武招亲之后,徐皓月腿上受了伤,孙庭运摸骨一看说道没有大碍,小腿迎面骨些许裂开,跟着用他自制的草药包裹了一番。 英若兰差英秀依来探视,言道若是伤势过重,婚期可暂时延后。徐皓月女人面前自然不甘示弱,特别是英秀依这个有些看不起自己的女人面前,当下满口大剌剌的说只是小伤,无伤大雅。英秀依抿着嘴笑笑说那就还是当晚完婚。英秀依走后,徐皓月被孙庭运好大一顿数落,说他瞎逞英雄。 徐皓月起初还不以为然,接下来一套古代婚礼的繁文缛节,才让他知道厉害。一瘸一拐的后完成拜堂之礼,徐皓月明白了什么叫汗透衣襟,生不如死,果然逞强是没好果子吃的。好不容易坐下休息片刻,掀开裤管一看,毛茸茸的小腿肿得和象腿差不多。英秀依偶然路过看到,一句话把徐皓月噎得够呛,“想不到你真的如此急色,现下好了,腿肿成这样,看你今晚如何洞房!” 自己真的是急色吗?徐皓月觉着不是,既然宾客都已到了,也不可能让人家回去,等自己好了再来一次吧,劳民伤财啊。英秀依虽然不再骂自己是恶贼,但是徐皓月知道,自己这个好色之徒的形象她心里可是不可磨灭的了。不过英秀依倒是提醒了徐皓月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真要和英若兰洞房吗? 徐皓月不禁发起呆来,起初参加比武招亲做英若兰的赘婿,仅仅是想保护她,因为她长得太像柳静如了,徐皓月存了一点私心就是今后可以朝夕相对,看英若兰就像看柳静如,可以稍解相思之苦。可如今真的做成了,徐皓月又心里不安起来,毕竟英若兰不是柳静如,自己和别的女人成亲洞房,当真是很对不起柳静如的。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摸出那并蒂莲香囊来,只见那香囊上的那个“柳”字依然色彩艳丽,触摸上去只觉得心中一阵温暖起来。跟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暗道,徐皓月啊徐皓月,你当真以为做了赘婿就身不由己了吗?牛不喝水哪能强按头?只要你不愿意,英若兰还能反过来强暴你不成? 想到这里,徐皓月心中豁然开朗,打定主意今晚多喝几杯,醉个不省人事,谅那英若兰也不会怎样。 酒不醉人人自醉,徐皓月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也不记得怎么回到洞房的,不记得是谁把自己扶上红艳艳的软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徐皓月酒气上涌,翻天覆地的吐了起来,胃中一空,人也跟着清醒了几分,恍惚之间,只见英若兰一身凤冠霞帔,急匆匆的走到床边,口中喊着:“秀依,快拿热毛巾和热汤进来。” 一具香软的娇躯抱起自己,徐皓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闻着那一阵阵的少女体香,心头如鹿撞,但他仍是双目紧闭,不敢睁眼。 “小姐,姑爷也真是的,不能喝就早说,我已经安排了陪酒的,他可倒好,一杯接一杯像喝水似的。”英秀依似乎有些气恼徐皓月不听相劝的话语,席间英吉等人可都是一直跟着他,英仲高拖着病体也要替他挡几杯酒,可徐皓月硬是自己把主厅数十桌都敬了一遍,豪爽倒是豪爽了,可后烂醉如泥。 “他今儿高兴,就由得他吧,他腿上有伤,你小心些。”英若兰柔声软语,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 “小姐,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姑爷说了,他是一早知道水中无毒,才敢下手取钗的。”英秀依嘟囔着说道:“我只是随口一问,姑爷就说了。” “噢,他怎么说的?”英若兰语气还是温柔平淡,徐皓月只觉得头上一阵湿热之气传来,想来是英若兰替自己擦拭头脸。 英秀依便叽叽喳喳的将徐皓月的话说了一遍,跟着说道:“小姐,你这后一关本是想试试真情的,想不到姑爷如此狡狯,看了出来才下手取钗算,也算不得真心。” 英若兰沉默了片刻说道:“他很聪明,加明白我的心意,算是个知己的人,真情我到不敢奢望,若真是只见三面便有真情,我才会怀疑他别有用心。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招赘婿于我也只是身边再多个人而已,只要他今后听话就好。真情?此刻真有了情意,那才不好,庄内危机重重,我也没有闲情逸致去理会……”她虽然说得轻松,但话语之间却隐隐有股幽怨之意。 英若兰温柔的替徐皓月擦洗了一遍,英秀依想要接手,英若兰却说道:“秀依,你将来还要嫁人的,我一个人做就好了,怎么说他现也是我英若兰的夫婿了。”徐皓月闻言,心头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擦洗完后,徐皓月依旧装睡,只听英若兰净了手后说道:“秀依,账房那边点算出来了么?” 英秀依答道:“应该完了,我去取账册来给小姐过目。” “嗯,你去吧。”这么晚了英若兰还不睡么?还要看什么账册?徐皓月有些好奇,强忍着睡意,躺床上等着看看英若兰要做什么。 过了片刻,英秀依把账册拿来,英若兰坐到房内的书桌边翻着看了起来,只听到哗啦哗啦翻书的声音,徐皓月忍不住微微睁开眼睛偷瞄过去,只见如蚕豆般大小的油灯之下,英若兰一身凤冠霞帔仍是没有换下,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那娇美的容颜,只见她秀眉慢慢的微蹙起来,娇慵的身躯昏暗的光影下显得那么的单薄,徐皓月忍不住心头微微酸楚,今晚本该是一个女孩一生之中幸福的时刻,女人结婚的那天是一日公主,可以感受人生美好的光景,可英若兰如今却残灯之下,独自看着什么账册,真是让徐皓月一阵愧疚,自己能给她什么?自己绞脑汁的做了她的夫婿,心里喜欢的其实是另有其人,她只是自己心中的替代品,自己算不算是卑鄙无耻呢?徐皓月一时间心头也迷茫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今日贺礼进项远远不够这几日招亲的开支。刘叔父今日又催促茶丝税和丁口税,这两万贯的钱税一交,咱们后续招募流民开地之策就要停滞了。”英若兰轻叹一声,望着英秀依说道:“明日要和老管家山叔细细商议对策,若是到了秋收,没有粮饷纳给刘叔父,只怕朝廷怪罪。明日还要和八十一寨的兄弟商议商道护旗之事,各寨似乎也有些钱粮紧缺,想来明日不少山寨还会伸手借钱,” 英秀依皱眉说道:“小姐既然不愿加佃农的租子,那只有庄内节省些开支了,挨过这个月,茶丝卖得差不多了,咱们也该会宽松一些。八十一寨的兄弟过得也苦,我听说有几个山寨只剩下百多人,各路营生也不好做,想来再这样下去他们又要干劫道的营生。” 英若兰嗯了一声说道:“阿爹好不容易将淮南之地稳了下来,若山寨的兄弟们重操旧业,于刘叔父面上不好看,只怕恶了朝廷,引来大军进剿,所以要让他们做商道护旗这营生……”原来武王山庄已经是陷入了经济危机之中,外表看似风光,其实内里危机重重,徐皓月心中又是一阵酸楚,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少女,纤瘦的肩头却扛着那么重的担子,真是让人心酸。赚钱吗?徐皓月开始寻思着有什么法子可以赚钱的,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重,慢慢的睡了过去。 ; 第四十四章 两心尚不知 五代十国做什么能赚钱呢?迷迷糊糊之间,徐皓月想到了很多,从前做仓库管理的时候,接触过的各种货品,又想到后世的各种经商手段,再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商品制造,但现是乱世,这些有用吗? 喉咙一阵干涩把徐皓月渴醒,勉强睁开眼睛,一阵头痛袭来,让他使劲敲了敲脑袋。稍稍清醒了一些,看了看四周,此刻天色已经微微发亮,英若兰居然趴书桌上睡着了。 徐皓月心中一疼,她怎么不睡床呢?跟着一拍脑袋,大红的床被自己霸占了,也许她面皮薄,不好意思和自己睡吧,跟着又想到,还可以去别的屋睡啊。 走到英若兰身边,徐皓月本想给英若兰披件衣裳,但才走到她背后,英若兰悠然醒了过来,回头看了看徐皓月,俏脸微微一红低声道:“你醒了?” 徐皓月尴尬的把手中的衣裳扔回衣架上,干笑道:“醒了。” “你坐下,我有些话要和你说。”英若兰指了指桌边一张圆凳,徐皓月依言坐下,腿脚还是有些隐隐作疼,不过孙庭运的草药不错,感觉已经好了很多。 英若兰素首微微避过徐皓月的目光,低声说道:“如今你已经是英家的赘婿,有些事该和你说一说,以免将来犯了规矩。” 一听规矩二字,徐皓月只觉得头痛了,“英家百年豪强世家,家规自然是少不了的,待会儿秀依会把家规逐条给你细说,一定要熟记。你恶了二叔、三叔,现二房、三房的人都盯着你,一定要循规蹈矩,不要生事。”英若兰的口气怎么听起来像是相公教训小娘子的口气? 徐皓月勉强应了一声,英若兰跟着又道:“你入赘英家,自然要跟着英家姓,今日我会让英氏族长将你的名字写入族谱,原本想给你改个名字带旺家运的,寻人算了你的名字也还不差,就接着用吧,今后你就叫英皓月。”徐皓月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好啊,连姓名都要改,自己真是小媳妇吗? 又是有一声没一声的随口应了,徐皓月看着英若兰,只见她面色渐渐有些红了起来,跟着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你能答应么?” 徐皓月有些奇怪她怎么忽然扭捏了起来,点点头说道:“什么事你说吧。” 英若兰深吸一口气,颤声说道:“我俩暂且不要圆房,你能答应吗?” 徐皓月微微一鄂,自己原本担心要和英若兰圆房,会对不起柳静如,想不到这会儿英若兰先说了,难道她心里也有别人?出于好奇,徐皓月假作生气的质问道:“为什么?我已经低声下气的做了赘婿了,这会儿你才说不要圆房,这不是坑人吗?” 英若兰似乎料到徐皓月会发怒,急忙说道:“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喜欢美色,可是如今庄内的事很多,若是圆了房有了身孕,庄内的事我就不能处理了。等到庄内大小事务都处理得差不多,我……我一定会遂你的心愿……”后一句英若兰的声音细弱蚊蝇几不可闻,跟着脸红到了脖颈,显娇嫩。 徐皓月没见过英姿飒爽的英若兰如此小女儿的一面,她这时候的神情像柳静如来,不由得看得痴了。英若兰见他怔怔不语,只道他心里还是不乐意,跟着一板脸微微愠道:“你不答应也不行,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何时圆房我说了算!” 徐皓月回过神来,苦笑一声道:“整个武王山庄都是你说了算,我能不答应吗?”正好徐皓月也不愿圆房,就着借坡下驴。 英若兰松了口气说道:“那好,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每晚我还是这房里睡,你就睡床好了。” “那你睡哪?”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英若兰站起身说道:“我让秀依进来给我们梳洗衣,然后去给英氏祖宗进香再向长辈敬茶,旁人问起,你就说昨晚很好就行。用了早饭之后,秀依给你讲家规,你要用心牢记。” 又是一套令人烦恼的繁文缛节,徐皓月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英氏祠堂上完香,又转到正堂给英氏长辈敬茶,英铁勇还好些,稍微客套的勉慰了几句,英铁烈则是一副死人脸,看见自己恨不得把自己一口吞掉,徐皓月也不正眼看他,直接无视英铁烈的存。 吃完早饭,英秀依带着徐皓月到了筑兰雅阁的书房内,开始向他讲授英家家规。想不到英家家规也是很长,而且又都是难懂的文言文,徐皓月很奇怪,一个响马世家上哪弄的这么文绉绉的家规。听了一半就想打瞌睡,被英秀依大声呵斥了几次,徐皓月是坐立不安。整个英家和自己说得上话的就只有英仲高,可惜听说昨晚他多喝了几杯,病发了房内安养,也不能出来。 实忍受不了英秀依的音波功,徐皓月借口要上茅厕便溜了出来,也不理会英秀依身后大声说:“快点回来啊,还有八十多条没说呢。”这是什么家规,比宪法还长,徐皓月可是打定主意不再回来的,他宁可做点有意义的事。 出了书房,房廊下见英吉那里等候自己,徐皓月悄悄的招呼英吉跟自己走,转回自己和英若兰房,徐皓月坐书桌前,揉了揉手笑道:“小吉,笔墨伺候!” 英吉倒是乖巧,连忙铺开一张上好的歙州澄心堂纸,研着墨汁问道:“姑爷,您是要写诗还是作画?”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这个你不用管。”见他备好墨汁,提笔说道:“我问你答即可。” 当下徐皓月提笔写了几个字,英吉做过几日书童,倒也识得些字,可徐皓月写的那几个字歪歪斜斜甚是难看,而且也看不懂他写的什么字。 徐皓月用简体字写了“英山商品物价指数”几个字,后世的简体字和古代繁体字差别甚大,甚至古代繁体字和后世还使用的繁体字也相差甚远,英吉自然看不懂。跟着徐皓月问起了英山出产的茶叶、蚕丝售价几何,英吉便将这几日寿州商人前来收茶、收丝的价格说了,一筐上好的茶叶收价八百文左右,一筐上好的缫丝则一贯两百文上下,而其他米、麦、酒、纸、笔、盐等等生活必需品都被他问了个遍,英吉有些记得,有些却是不知道价格。徐皓月琢磨着写了,他写的数字还是阿拉伯数字,英吉是看不懂,暗想难道姑爷是画鬼符? 问了个大概之后,徐皓月吩咐道:“小吉,带着笔墨纸砚,咱们出去。” 英吉闻言吓得面色大变,低声说道:“姑爷,您不可以随便出去的,要出去得庄主允可。” 徐皓月闻言心头火起,这算什么?软禁?连出去都不让了?他本来想到了个主意,既然武王山庄附近的田产、农庄都产出好茶叶和好蚕丝,却只能等寿州的商人来收货,把自己弄得像个原料产出地,赚不到钱,而八十一寨响马能保护商道,那何不自己组建商队行商,偏偏要让别人把钱赚了去。徐皓月也想过或许寿州商人和清淮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建立了像后世一样的贸易保护圈,所以英若兰不敢把手伸进去,那也无妨,商队就再走得远一些,比如说和大周做生意,赵匡胤等人还武王山庄没走,可以找他们寻出路。所以徐皓月打算出去找赵匡胤等人商议,顺便把各种商品的物价再打听清楚,哪知道英吉却说自己不能出去,这叫什么?金屋藏男吗?徐皓月略略思忖片刻,眉花眼笑的计上心头,不怀好意的看着英吉直发笑。 ; 第四十五章 义社十兄弟 英秀依筑兰雅阁的书房内等了半天也不见徐皓月回来,到有些担心他迷路或是腿伤发作不能回来,转出屋去到茅厕寻了一圈也不见人,心中疑惑之下,四处找来,问了几名庄丁和丫鬟,也都说没见这小子的踪影,想到徐皓月应该没有别的去处,便往房而去。 英若兰和徐皓月的房倒是离筑兰雅阁不远,一座带着花园的雅致小院,院名“采绿”,是英若兰引《诗经》中《小雅采绿》篇取的名,院子不大但花园假山、池塘绿水、小径亭台应有有。英秀依快步来到屋外,敲了敲门,却无人应声,推门而入却见床上一人蒙着被子呼呼大睡,床边衣架上倒是放着徐皓月早上穿的衣裳。 英秀依心中暗暗圭怒,走上两步怒道:“姑爷,我那头好等,你要回屋歇息也和我说一声啊。”暮然想起徐皓月的衣裳似乎都脱了个精光,自己要是过去,孤男寡女的甚是不便,要是这小子忽然起了色心,掀开被子那不是污了自己眼睛么?当下英秀依花容失色,略略停住脚步,低声说道:“姑爷,您要歇息就好好睡,可别乱跑,待会儿用饭我再来唤你。”跟着走出屋子,暗暗叹道:“真是没出息,就知道睡觉,不过也好,不去惹是生非就好。” 英秀依出了屋子之后,床上那人一咕噜爬了起来,却是英吉这小子,只见他面色煞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喃喃说道:“我的好姑爷,你快点回来吧,午时也快到了,要是被庄主和秀依姐发现,我会被家规处置的。” 徐皓月穿了英吉的家丁服饰,明显有些不合身,挨到西厢孙庭运和童虎头住的客房,两人见徐皓月这般打扮,孙庭运忍不住笑道:“郎官,怎么会是这身打扮?”徐皓月因为来自桃花村,自然成了桃花村人氏,桃花村就来了孙庭运和童虎头两人,算是男方家的人,昨夜婚宴之后便被奉为上宾,住西厢客房之内。 徐皓月郁闷的拉了拉有些紧窄的裤腿说道:“别提了,我现是瓮中之鳖。孙大夫,你知道赵大哥他们哪吗?” 孙庭运倒了杯茶给他,又眯着眼看了看他的伤腿,摸着胡须说道:“那些人你好还是不要招惹,都是军汉出身,看样子还是北边来的。” 徐皓月微微一鄂说道:“孙大夫,你瞧病瞧得准,没想到你看人也看这么准啊。” 孙庭运摇摇头说道:“人可比病难看多了。” 徐皓月笑道:“孙大夫真是真知灼见,我找赵大哥他们有急事。” 孙庭运侧目望着他说道:“有些事急不来的,昨晚你和英庄主要了续肌膏,今早便有人早早的送了续肌膏来,老道我正打算给崔翰送过去,你就跟着来吧。” 童虎头一直不敢插话,此时听孙庭运答应了,才高兴的说道:“好啊,总算可以出去了,这的人都瞧不起俺,憋屈死了。而且就连这床也不大好睡,太软了。” 孙庭运笑骂道:“你就是一辈子牛马命,给你好东西也无福消受。” 说着闲话三人出了英家,门口的庄丁本想盘问徐皓月,这小子穿的衣饰太过古怪,但徐皓月掏出英吉的令牌倒是让那庄丁不敢多问,英吉的令牌是上三房的牌子,可是惹不起的主。 来到外城街上,徐皓月让童虎头四处打听一下各种货物的物价,自己和孙庭运径直往赵匡胤等人住的武王客栈走去。 来到武王客栈门口,却见英铁烈带着几个手下哈哈大笑着走了出来,好像捡到宝一样,徐皓月怕被认出来,急忙拉着孙庭运躲到一边,好街上人多,英铁烈眼睛又是只看天不看地的也没看到两人,跟着骑上马十多个庄丁的护送下离去。徐皓月心中一阵奇怪,英铁烈来武王客栈做什么?跟着想起那天赵匡胤兄弟两的对话,说起他们想找武王山庄的成名人物继而拉拢武王山庄,想到此处心中一突,难道英铁烈是来找赵匡胤的?想到这里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妥。 孙庭运也皱眉说道:“这三庄主志大才疏、眼高手低,又没什么气量,他来这里做什么?”徐皓月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两人快步走进客栈。 来到赵匡胤等人所住的屋外,田重进、李怀义两人守门口,见到徐皓月和孙庭运一起到来,都是大喜,两人上前一揖,田重进大笑道:“先生好厉害,原来是个练家子,改天老田俺要讨教几招。” 李怀义摇头道:“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也不怕人笑话。就连二爷也打不过先生,就凭你?” 田重进怒道:“你说什么?找打吗?” 赵匡胤屋内喝道:“屋外何事吵嚷?” 田重进瞪了李怀义一眼回禀道:“大爷,是徐先生和孙道长来了。”徐皓月暗暗好笑,孙庭运赵匡胤等人面前又扮作道士。 赵匡胤和赵匡义一起走出屋外迎接,再次重逢都是大喜,寒暄几句之后,徐皓月和孙庭运跟着赵氏兄弟进屋落座。 问起崔翰和米信,赵匡义说两人另一间屋内休息,昨晚两人喝多了,孙庭运只有等会儿再送药给崔翰。 赵匡胤倒了杯茶水举起笑道:“昨日有清淮军诸将场,实不方便露面,今日赵某以茶代酒庆贺先生大婚之喜。” 徐皓月举杯谦逊了几句,一口喝了,跟着问道:“赵大哥,当日一别之后,你们是如何脱险的?” 赵匡义笑了笑淡淡说道:“还不是边走边打,接仗几次,对方追兵中有几个猎户出身的追踪好手,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摆脱追兵。”他虽然说得轻松,但徐皓月知道能逃脱追杀定是不易,大队兵马可都是追他们而去,自己和崔翰只是遇上少数清淮军,就差点丢了性命。 赵匡胤笑道:“如今先生已经是武王山庄内婿,而孙道长相救过崔翰,也不算是外人,听崔翰说先生已经知道我等身份,既然如此赵某便不再藏头露尾。”跟着站起身抱拳一礼面色凝重的说道:“大周殿前军殿前都指挥使赵匡胤,想与先生结为异姓兄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徐皓月吃了一惊,站起身来,他想不到赵匡胤此刻不再请求自己做他的客卿,反倒是要和自己结拜为兄弟,他这一手可真是玩得漂亮,徐皓月崭露头角之后,自然不会再稀罕做他赵匡胤的客卿,他马上改变拉拢方式,要和徐皓月结拜兄弟,此举看似纯出自然,没有一丝做作的痕迹。 徐皓月暮然想起赵匡胤的义社十兄弟来,记得书上看过,赵匡胤以宋代周、陈桥兵变靠的就是他的几个结拜兄弟,义社十兄弟是哪十个徐皓月记不大清楚了,但宋初的几位名将都是赵匡胤的结拜兄弟,记得的有石守信、王审琦、韩重赟这三人。如今自己如果和赵匡胤结拜,就算是被拴赵匡胤的战车之上了,自己要不要做这义社第十一兄弟呢? ; 第四十六章 与商图利忙 徐皓月思忖片刻就拿定主意,赵匡胤可是未来的真龙天子,跟着他一定错不了,当下缓缓站起身,也是恭恭敬敬的抱拳一礼说道:“赵大哥抬爱,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赵匡胤大喜,当下便屋内焚香摆案和徐皓月行了结拜大礼。孙庭运面色微变,低头沉思,似乎觉得两人结拜有些不妥,跟着微微摇头,捻着胡须却也没有出声。 结拜之礼已成,赵匡胤甚是高兴,拉着徐皓月落座,笑着说道:“兄弟可有表字?”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家父尚未给小弟取下表字便已经去世了。”他说的倒是实话,他的父亲他五岁那年早亡,印象极是模糊,后世自然不会有人再取表字。 赵匡胤点点头说道:“长兄如父,那为兄就僭越一次,为兄弟取个表字如何?”徐皓月欣然同意,有历史上的宋太祖给自己取表字自然没问题。 赵匡胤微微沉思片刻后说道:“为兄表字元朗,我二弟匡义表字廷宜,我俩就各取一字给兄弟,表字元宜如何?” 徐皓月干笑两声谢了,肚子里却是暗暗发愁,两人将来都是皇帝,到时候兴许要避讳,那岂不是取了表字等于没取么?跟着又嘲笑自己,眼前的事都还没弄妥,想那么远做什么。 谢了赵匡胤之后,徐皓月正想开口说起自己打算通过赵匡胤经商之事,想不到赵匡胤开口说道:“元宜贤弟如今已经是武王山庄的乘龙快婿,做哥哥的南来所见,淮南之地课税甚重,百姓无以为生,清淮军劫杀商旅无法无天,沿途所见唐国治下,哀鸿遍野,唐主穷兵黩武,意欲北犯,和我大周迟早会有一战,战端一开淮南之地必将首当其冲,大周雄兵一到,唐国淮南之地必不能保,我主宅心仁厚,心存天下百姓,平定淮南之后,将轻徭薄赋、善待百姓,各地豪强必将纷纷依附。武王山庄家业淮南,也当早寻出路才是。” 徐皓月微微一惊,想不到赵匡胤如此开诚布公的说了出来,话语之中有规劝武王山庄投靠大周之意,而且斥责唐国不能安民,若是大周统治淮南,这里的百姓定将生活得好,倒也描绘了一副美丽的画卷。徐皓月默不作声的偷偷看了看孙庭运,这老小子眼睛半睁半闭的假睡,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徐皓月也知道柴荣算是一位英主,但如今军阀混战,前途迷茫,记得后周的确是从南唐手中把淮南抢了过去,但如今就投向后周似乎又太早了些,当下硬着头皮说道:“大周若是能平定天下,安养百姓自然是好事,只是武王山庄如今近忧未解,如何能有远虑?” 赵匡胤哦了一声问起,徐皓月当下把武王山庄产出的茶丝被寿州商人压价一事说了。 赵匡义听完之后皱眉说道:“难怪那清淮军孙羽四处劫杀陌生商旅,原来是要护住自己的商路,我还道他只是贪钱杀人呢。” 赵匡胤沉吟片刻问道:“元宜有和打算?莫不是想和我大周通商?”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想让大哥搭路子。” 赵匡胤微微皱眉说道:“此事有些棘手,大周的确需要江南的茶丝,唐国近日已经和我大周貌合神离,只怕英家商队难以到达我大周离南唐近的淮北颖州。” 徐皓月沉吟道:“英家八十一寨响马沿途可为护翼。” 赵匡义插口说道:“如果有响马沿途护送,从盛唐县到了正阳县便可搠颖水而上,不必取道寿州,便可直入颍州,只是如何避过唐国水军倒是有些麻烦。” 赵匡胤站起身思忖片刻后说道:“元宜贤弟,此次南来,我等也问起过淮南茶丝卖价,粗略一算若是到了我大周地界,英山的茶丝可得七番巨利,不过颍州却是我大周镇南节度使向知训向将军治下,若是贤弟肯让出两番利钱,向将军有路子可以让唐国水军避易。” 徐皓月吃了一惊,他想不到茶丝运到大周居然可以获取如此巨利,见徐皓月有些惊疑不定,赵匡胤说道:“大周地处中原,茶丝向来需求甚多,上好的茶叶是可遇而不可求,加之两国商贸往来甚少,不少好汉拼着死命也要挟带私货越境便是为了图这巨利。让两成得利,已经不算高价了,想来武王山庄货物多,为兄也才敢斗胆替向将军答应的,向将军得这两成也不全是他一人所得,还要散给唐国水军和自己的下属,此事才能遮掩得住。” 赵匡胤只道徐皓月嫌让利过多才面有惊疑之色,当下解释了一番,徐皓月沉思片刻说道:“大哥一番心意小弟明白,让利两成也是无妨,只是能有多少货物北上,现下还不得而知,只怕到时候货物少了,兄长难做。” 赵匡胤微微笑道:“不妨事,既然为兄已经答应了,贤弟只管备货,货物多寡都只是让利两成即可。” 徐皓月闻言大喜,站起身抱拳相谢,当下和赵氏兄弟又商议了些细节。而孙庭运听闻崔翰和米信已经起身来,便转到隔壁去给崔翰治伤去了。 武王山庄的续肌膏的确是好药,孙庭运给崔翰重将肩头腐肉刮去,敷上续肌膏,崔翰口咬木棍忍着剧痛,硬是一声没哼,虽然还没到关云长刮骨疗毒的地步,但削去腐肉也是极为疼痛的。徐皓月和赵氏兄弟商议妥当,一起到隔壁探视,对崔翰的硬骨,徐皓月由衷的钦佩。 崔翰包好伤口后用了些饭食便沉沉睡去,赵匡胤便邀徐皓月和孙庭运一起用饭,席间免不了又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孙庭运酒量居然很好,连干十数碗仍是面不改色。 席间田重进出去了一会儿,跟着急匆匆的进来赵匡胤耳边说了几句话,赵匡胤面色微变,跟着沉吟片刻说道:“贤弟,哥哥我有要事要北返,崔翰和米信留下,一来崔翰伤势未愈,二来他俩留下助你商队北上。”匆匆交待几句,徐皓月和孙庭运送到门口,只见客栈外一名浓眉大眼的汉子马上等候,看此人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赶路而来。 赵匡胤、赵匡义、田重进、李怀义四人纷纷上马,道了声珍重便扬鞭绝尘而去。孙庭运笑了笑说道:“做事干净利落,果然是大将风范,两兄弟貌相都是极贵,你今后夹两人之中也不知是福是祸。”徐皓月瞪大眼睛看着这妖道,暗想这面相看得还真准,也算得准,只是自己好歹知道后面两兄弟会发生什么事,难道还会避不开么? ; 第四十七章 英武正气堂 米信和崔翰留下来帮徐皓月筹措商队北上之事,徐皓月也安心不少,米信和崔翰都是宋初名将,想不到有一天两人会和自己一起做生意,还真是神奇。崔翰需要养伤,米信留下来照顾,两人仍是住武王客栈之内,等候徐皓月的消息。 从武王客栈出来,徐皓月和孙庭运又闲逛一回,遇上童虎头傻头傻脑的一个鱼摊贩面前左问又问,大鱼、小鱼、黄鱼、鲤鱼所卖几何都要问个遍,可就是不买,倒是把鱼摊小贩给惹恼了。徐皓月急忙上前把童虎头拉了回来,却见他满脸愧疚之色说道:“徐大哥对不住,俺问了好多,可是一个都没记住。” 徐皓月见他急的满头大汗笑了笑说道:“没事,虎头已经很能干了。” 童虎头傻傻一笑说道:“俺明天再来问,徐大哥要俺做的事虎头一定要做到。”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不用了,我原本还想做别的生意,现看来只要茶丝就可以大赚特赚了,倒是虎头,你马上套着骡车赶回桃花村一趟,让你爹他们把茶丝都准备好,茶叶一定都要清炒过,三天内送来武王山庄,我会让桃花村的茶丝卖个好价钱!” 童虎头闻言大喜,徐皓月给他一贯钱让他马上启程回桃花村去,自己则和孙庭运返回武王山庄。看着童虎头欢天喜地的去了,孙庭运笑着说道:“若是真能打通这条商道,英山一地百姓富足不话下,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恶了寿州的某些人。”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我知道道长你担心什么,动了人家的取财之道,人家一定会找你算账的,不过如今没有其他快的办法,只有打破旧规矩才能有秩序,再不图变只能坐以待毙,适者生存这就是乱世的法则。” 孙庭运呆呆的看了徐皓月一会儿,瘪瘪嘴问道:“你怎么不叫我孙大夫了?” 徐皓月笑道:“替你圆谎啊,你不是老说自己是道士么?” 孙庭运有些气恼:“我本来就是道士,我告诉你,又是道士又是大夫的人才懂得延年益寿之法……”孙庭运又开始说他的道理,徐皓月笑着摇头走了,孙庭运不甘心的追上去边走边说。 回到武王山庄,才进武秀天下联的牌坊,数名庄丁一拥而上把徐皓月给架了起来,英秀依站门房下脸如寒霜的冷冷说道:“姑爷,你出去怎么也不说一声?” 徐皓月大怒:“我出去有事情要办,你管不着!放开我!” 英秀依哼了一声说道:“英氏家规,入赘之人离家须得家主允可,你没有和小姐禀报私自离家就要受家规处置!” 徐皓月心头火起,两只手被两个庄丁夹住,自己不是犯人,凭什么要受这等气?亏自己还四处奔波为武王山庄想法子赚钱,当下忍不住气,双手一拉一带太极拳劲发出,两名庄丁不由自主的被拳劲一带,徐皓月身前狠狠的撞到一起,四脚朝天的倒地上,“要处置我?先打赢我!” 孙庭运吓了一跳,急忙把徐皓月拉到一边,赔笑道:“这傻小子喝多了说胡话,这位姐姐别动气。” 英秀依微微一笑,笑得很是迷人,“我不会生气,姑爷怎么说也是主人,我可不敢随意处置,只是姑爷还是跟我去见小姐吧,一切自有小姐定夺。” 徐皓月刚才微一用力,力从地起,脚上马上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被孙庭运挡身前,听了英秀依的话心头的气稍稍散去,哼了一声说道:“好,我就和你一起去见若兰,我看你们能拿我怎样!”当下一瘸一拐的跟着英秀依走了进去。 来到英家高大的正堂之外,只见正堂外大书“英武正气堂”五个大字,才到门口就听得堂上一个如洪钟般的声音喝道:“英庄主说的商道护旗这营生俺觉着可行,只是俺们铁栏寨快要断粮了,不知能否先借些钱粮应付?” 徐皓月探头望去,只见英氏正堂上英若兰坐正中主位,倩影背后一个斗大的“英”字挂墙上,那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黑色的大字映衬着英若兰一身翩翩白衣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只见她面色凝重,但丝毫掩饰不住那种清丽脱俗之美。 英铁烈、英铁勇两人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分坐两边,正堂两边黑压压的做了七、八十人,大部分都是神情凶恶的粗豪汉子,也有不好白发宿耆,也有和徐皓月年纪相若的青年汉子。徐皓月有些明白过来,这些人应该是八十一寨响马的头头,看这架势就像是黑社会开大会。 “我们这里稍后,庄主和八十一寨寨主正说话呢。”英秀依面色有些失望:“想不到说这么久,小姐午饭都没吃呢。”徐皓月微微一鄂,想不到英若兰如此操劳,昨夜婚,今日就忙着和这些寨主们商议对策,她武艺再好、才能再高,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女人,一个需要男人关心体贴的女人而已,想到此处徐皓月觉得自己今日所做之事值得。 只见堂上一个白须老者面色红润,站着手臂挥动不停,口沫四溅的说道:“说句羞人之话,俺到了庄子才算是吃上一顿饱饭,平日里都是糠麸充饥,嘴里都淡出鸟来了,英庄主,俺也不多借,三千贯才够俺铁栏寨一千多号弟兄三个月养家活口的。”徐皓月很是奇怪,这老头红光满面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吃过糠麸的主。 他才说完旁边一个黑袍大汉也是站起身说道:“是啊,英庄主,某家的岩滩寨也和沙寨主他老哥差不多,某家也求借两千贯应急,岩滩寨也收了些茶丝,正路上解运,等卖与寿州的商家,某家算着利息奉还!” 跟着人人都站起身开口借钱借粮的,八十一寨之中到有一半的山寨要借钱粮,或多或少不等,七嘴八舌的乱成一锅粥,英若兰面色越来越难看,身边的英铁勇却是低着头默不作声,也不知道想什么,英铁烈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冷笑模样,好像这事与他无关一般,让人看了就来气。 “大家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英若兰忍不住站起身来,她的发髻已经高高梳起,虽然还是身穿白衣,但却已经是一副已婚少妇的打扮,只见她悄移莲步走上两步,众人都是慢慢静了下来,只见她美目扫视了堂上众人,缓缓说道:“各山寨的苦况本庄主知晓,只是如今庄上也没有多余的钱粮相借,按各寨丁口,山庄勉强可以接济一月的钱粮,再多就实没有了。” 此言一出,那铁栏寨的老头沙寨主首先跳了起来怒道:“那一个月之后俺们怎么办?一个月之后夏税一开,又要上税,茶丝卖得这么便宜都不够交税的,到时候俺可不管,活不下去只有重操就业,该抢就抢,该夺就夺,到时候可别怪俺老沙坏了规矩,不顾当年英山之盟!”这火爆脾气的老头一开腔,一众寨主又纷纷开始出言附和,英若兰面色微微涨红,目光中满是忧急之色,但也没有好的办法平息众人的怒气。 “且住!”一声断喝从正堂门外传来,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庄丁服饰的青年一瘸一拐的走进堂来,这小子身上衣裳斜窄不一,极不合体,看起来极是古怪,只见他笑嘻嘻的走上前来微微一礼朗声说道:“各位寨主静一静,可否听下一言?” ; 第四十八章 舌如灿莲花 笑眯眯走进来的正是武王山庄入赘女婿徐皓月,他走进去大喝一声之后,英秀依才警醒过来,她只顾着替英若兰着急,忽略了身边这个不安份的主。见徐皓月走进堂内说起话来,英秀依心中暗暗叫苦,碍于自己是女子不得庄主召唤不能进英武正气堂,只得门口干着急。 英若兰见是徐皓月进来,大惊失色急忙走上去低声怒道:“谁让你进来的?快些出去!” 徐皓月摇摇头满脸自信的和英若兰眨眨眼示意让她相信自己,跟着走上前来说道:“各位寨主现下开口借钱,下也相信各寨是有难处。但下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各位寨主也不至于到了揭不开锅的境地吧。”他说着走到那铁栏寨沙寨主面前抱拳微微笑着说道:“沙寨主红光满面,怎么看都不像是吃过糠麸的样子,铁栏寨也不至于到了借钱度日的地步吧。” 那沙寨主老脸一红,恼羞成怒喝道:“你是谁?这里胡说八道,英庄主,这小子是何许人?可以上得这英武正气堂的么?” 英若兰暗暗叹息一声,踏上一步缓缓说道:“他是我家郎君,自然上得这正堂!”英若兰这个时候还是挺护短的,倒也没让徐皓月难堪。 那沙寨主重重的嘿了一声,冷笑道:“英庄主找的好夫婿,俺且问你,就算此时俺们山寨能够支撑下去,夏税一征俺们不还是得喝西北风去?小子你知不知道当年英山之盟,俺们八十一寨响马立下盟誓,不再淮南地界干打家劫舍的勾当,这可是断了我等大的财路,原本听英老大的,养些流民、种些茶丝,前些年倒还可以糊口,但现官府抽税极重,俺们的茶丝已经无利可图,若山庄不借些钱给俺们,那俺们只好重操旧业,该抢的抢,该夺的夺,俺们是响马强盗,本就是靠打家劫舍过活的,这几年到干起官兵的勾当,说出去让其他地界的同行笑掉大牙!” 沙寨主话音才落,众寨主纷纷出言附和起来,徐皓月踏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各位寨主听我说!”众人稍稍安静下来,徐皓月缓缓点点头说道:“下觉着吧,沙寨主所言有理,各位寨主拉帮结伙,本就该打家劫舍的事,淮南出了名的富庶,该抢就抢、该杀就杀,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各位能抢谁呢?抢各山寨帮你们开田种地的流民?还是淮南各地的乡亲农人?这些人有多少家当让你们抢的?能抢上一次还是两次?真正有钱有粮的富户都各大州城,你们又敢打进去抢么?就算真的得手,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事朝不保夕,沙寨主你年纪这么大了,还能抢掠多久?” 那沙寨主闻言默然不语,各寨主都是静了下来,徐皓月说的确是实情,淮南平民百姓同样的赋税甚重,家里多数只是勉强够糊口而已,他们重做响马能抢什么呢?而且都是淮南地界的老乡,也不大好意思下手。真正的富户商人官宦又都各大州城,真要打进州城抢夺,那就形同造反,唐军非来剿灭不可。 徐皓月接着缓缓说道:“借钱度日总不是个事,夏税征完,我猜还有秋粮要纳吧,那到时候又怎么办?继续向武王山庄借吗?武王山庄是开钱庄的么?能有多少钱借?下以为,口袋里有自己的钱腰板才硬,是不是?”众寨主均是暗暗点头,却无人出声附和。 徐皓月微微笑道:“想来英庄主向各寨主说起过做商道护旗的买卖,这买卖好吗?好,当然好,只要护着商队从自己的地盘通过,就有钱分,何乐不为?不过下以为这买卖只能做为补贴家用,要靠它养家糊口带交税是否有些太难了?”此言出口,众寨主都是纷纷出言附和,这商道护旗的确可以赚钱,但每年能有多少商队通过自己地界?何况有些山寨所偏远,兴许一年都没有一支商队通过的,是以各寨刚才英若兰说了此事之后还是纷纷开口借钱。 英若兰暗暗皱眉,见徐皓月公然说自己的法子赚不到钱,颜面大损,当下走上前低声怒道:“你胡说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徐皓月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先把他们的胃口吊起来,待会儿你和我回房,我告诉你详情。” 那岩滩寨寨主大声说道:“英家小相公,既然打家劫舍不好干,商道护旗又不能赚大钱,那你且说说某等该做什么买卖?” 徐皓月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各位寨主,我和英庄主其实已经有了全盘主意,可以让各位手上的茶丝卖到寿州商人出价的一倍以上!这样各位寨主就不会没钱交税度日了吧!” 此言一出场之人均是大吃一惊,乱哄哄的议论开了,都是兴奋非常纷纷叫好起来,英若兰是花容失色,走上前来低声怒道:“你胡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和我商议过了?”徐皓月低声说道:“你跟我回房,我细细和你说,先晾他们一会儿,让他们加心急!”英若兰低声怒道:“他们此刻群情汹涌,不说清楚,我俩谁也走不了!”徐皓月悠然说道:“我有招,叫装晕离场,你晕还是我晕?”英若兰恨恨的看了看徐皓月那憨惫样,恨不得咬他一口,银牙一咬低声道:“我晕!” 英铁烈和英铁勇对望一眼,都觉得徐皓月这次闯大祸了,但都是满脸笑意,等着看好戏。 那沙寨主性子急,大声道:“英庄主、小相公,你们快说说清楚!”各寨主纷纷叫嚷着让两人说清楚。 英若兰杀人的眼神看了徐皓月一眼,假装头脑昏晕,眼前一黑昏晕过去,徐皓月急忙一把扶住,英秀依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抢进堂内也帮着扶起英若兰,跟着怒道:“你胡说什么?小姐都被你气坏了。” 英铁烈站起身整整衣袖笑道:“真是不知所谓,我看你们长房如何收场!二哥咱们走。”英铁勇也站起身摇摇头说道:“太大胆了,真是没规矩!”说罢跟着英铁烈拂袖而去。 徐皓月将英若兰交给英秀依扶着,抱拳朗声说道:“各位寨主稍坐,若兰旧病复发,我且安排大夫看治,稍后再来和各位详说。”说罢跟着英秀依扶着英若兰转入内堂而去,堂上众寨主纷纷吵嚷着,让徐皓月快些回来,因为徐皓月的话搔动了各人心底的痒之处,话说了一半,好像隔靴搔痒一般的难受。 回到采绿院两人的房之内,徐皓月把英若兰放到床上,英秀依怒视徐皓月说道:“我去找大夫,你看着小姐!”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你回来,瞎跑什么,若兰没事,她这招叫装病离场。” 啪的一声,英若兰忽然坐起身来,狠狠的给了徐皓月一耳光,两人离得又近,徐皓月有没有防备,英若兰是出手如电,这一耳光结结实实的打徐皓月脸上,“你怎么能口无遮拦,如此胡说呢?你知不知道我成这个局面撑得好辛苦,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你知不知道刚才那番话,若是我和各位寨主交待不了,就等于把整个英家都搭进去了?”英若兰含着泪水,满脸怒容大声怒斥道,跟着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好累,你知不知道,我好累,你为什么要乱说?你让我怎么跟大家交代,怎么跟英家交代,怎么跟阿爹交代……呜呜呜”英若兰说着抱着双膝,素首趴双膝之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徐皓月本来被这一巴掌打得无名火起,但听了英若兰一番哭泣之语后,满腔的怒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慢慢站起身来,满脸凝重的回头低声冷道:“秀依姐,你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若兰说。” 英秀依自从英若兰接掌武王山庄之后,便没有见她哭过,心中甚是心疼,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劝,听了徐皓月的话微微迟疑,满脸怒容还想说话,却被徐皓月一声冷喝吓了一跳:“我说让你出去!”徐皓月目光泛着幽寒的杀气,那股兽性又跑了出来,眼神凶狠吓得英秀依后退一步,见英若兰只是哭却没有说话,只得怏怏的退了出去。 “我知道你把武王山庄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我又把你看得比我的命还重要,所以武王山庄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重要,没有把握我不会乱说的,你明白吗?”徐皓月缓缓坐到床边,右手伸出想要去抚摸英若兰因为哭泣而不停抖动的香肩,但手到半途又不敢放下,口中继续说道:“昨晚你和秀依的话我都听到了,武王山庄已经是外强中干,再不求变,便是坐以待毙。所以我今早出去找寻的商路,我已经找好出货之路,只要生意做成,英山的茶丝可得五番巨利,足够我们应付当前之忧的了。眼前各寨的茶丝我们也要收拢,若是让寿州那些奸商收了去,只会养肥他们,我们辛苦一场却是一穷二白,这公平么?” 英若兰闻言缓缓停了哭泣,抬起头来,一双秀目雨带梨花的看着徐皓月说道:“五番巨利?哪里有这样的商路?”跟着面色一变,轻轻擦了擦泪水低声道:“你是想和大周做买卖?” 徐皓月缓缓点头说道:“你果然很聪明,你说的不错,就是和大周做买卖,而且是我们英家自家的商队北上。” 英若兰轻轻抽泣着银牙一咬问道:“你还说自己不是大周的探子?”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我真的不是,不过我和大周的殿前将军是结拜兄弟。” 英若兰面色微变,低声说道:“你把每个细节说与我听,不许遗漏。”当下徐皓月缓缓将早间和赵匡胤商定的事一一说了,英若兰越听眉宇之间缓缓放开,面容又恢复那种淡然。 徐皓月说完之后低声说道:“我知道这事应该先和你商议的,但刚才看你堂上难以下台,我便忍不住插了一脚进去,你放心好了,今后还是你出面,我你身后给你出主意就好。” 英若兰抱着双膝怔怔的发呆,似乎是思该不该信徐皓月的话博这一把,徐皓月猜到她想什么缓缓说道:“我明白要你相信我一个乡下小子的话很难,明日我带你去见见米大哥和崔大哥,这样你总该相信了吧。” 英若兰素首低垂,长长的出了口气,似乎主意已定,幽幽的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你面前,总会觉得你很可靠,很可信?”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因为我是你的夫郎啊。” “你、你的脸疼吗?”英若兰面色微红,低声问道。 “你帮我揉揉就不疼了。”徐皓月见她娇羞的样子,心中一荡,忍不住口出调笑之言。 英若兰抬起头看了看徐皓月有些红肿的面颊,玉手缓缓的抚摸上去,柔声说道:“你真是我英若兰命里的魔星……” (p:感谢书友连锁反应的打赏,人不易,求收藏、推荐,谢谢) ; 第四十九章 武庄新客卿 英秀依站屋外,也听不到两人屋内说什么,倒是英若兰的哭声好像渐渐停了,英秀依心里自然是把徐皓月从头到尾骂了个遍,也不断的自责为什么要带徐皓月去英武正气堂,自己神使鬼差的被这小子气昏头了,只想着看他被罚,却被他众人面前胡说一通,让英若兰为难了。房廊下走来走去,英秀依心头按耐不住就想去偷偷听听两人说些什么。 才把耳朵贴房门上,身后一个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秀依,小姐怎么样了?正气堂那边各寨寨主等得不耐烦了。”英秀依有些惊慌的回过身一看,却是老管家英铁山。 “小姐没事,正和姑爷里面说话呢。”英秀依站到一边,脸上微微一红,自己想要偷听老管家应该没看到吧。 英铁山急匆匆的走到门口唤道:“小姐、姑爷,各位寨主群情汹涌,让姑爷快些出去。” 屋内沉寂了片刻,房门轻轻打开,英若兰脸上印着淡淡的红晕走了出来,素手轻轻理了理耳角的秀发低声说道:“我去见他们,你们姑爷腿脚不便就不去了,老管家,去请二叔和三叔过来,我有事要宣布。” 英铁山应声去了,英秀依上前关切的问道:“小姐,你真的是假装晕倒的?” 英若兰脸上绽放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步子轻快起来,走了两步低声笑道:“记着,本小姐今后有旧疾,可能随时会晕倒,特别是遇到棘手之事的时候。”英秀依目瞪口呆的看着英若兰的背影,喃喃说道:“小姐开始学坏了。” 徐皓月躺床上修养起腿脚来,今天走了不少路,一瘸一拐的腿上很是疼痛,和英若兰商议好之后,徐皓月也不用再去正气堂了,相信英若兰按着自己的套路去说,各山寨那些大老粗一定会同意的,要么武王山庄借你一笔钱,之后自谋出路,要么将茶丝交由武王山庄贩售,可以多得一倍有余的利钱,你会如何选? 小睡片刻,中午的酒劲稍稍消退,迷迷糊糊之间,门外却传来英仲高的呼唤声:“妹夫,你吗?” 徐皓月摇摇头,稍稍清醒些应道:“,仲高兄请进。” 英仲高推门而入,他今日气色不好,脸色是苍白,清咳两声皱眉道:“你该叫我堂兄了,叫仲高兄生分。今日天色好,你却蒙头大睡?走,我带你四处走走。” 英仲高盛意拳拳,徐皓月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腿疼,只得一瘸一拐的起身跟着英仲高出了屋子。 英仲高和徐皓月并肩走前,两个家僮远远的跟后面,穿过几处院落,英仲高一路说了此处院落是谁住,英铁烈和英铁勇住的小院也和徐皓月说了。转过一条廊道,几间大房子出现眼前,里面吆喝声四起,英仲高指着屋子说道:“此处乃是武丁堂,我们山庄共有三千武丁,都是看庄护院的,平日里都是家中武师教授枪棒拳脚,听阿爹说昨日请了的枪棒教头,我便过来看看。”说着带着徐皓月走了进去。 走进中间的大屋内,里面除了柱子之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这屋子极大,倒是能容纳两百余人,此刻百十名青壮精赤着上身,正操演着棍术,屋内一个白衣人口中呼喝着正教授棍术,那人转过头来,英仲高和徐皓月都是吃了一惊,这人却是王文昭。 见到两人进屋,王文昭微微一笑,迎了上去,满脸笑意丝毫看不出昨日比试落败的沮散,上前抱拳向两人说道:“武丁堂枪棒教头王文昭见过大公子、见过姑爷。” 徐皓月倒是回了一礼,心中奇怪王文昭怎么会做了武丁堂的枪棒教头?英仲高咳嗽两声皱眉说道:“你怎么会这?你没走?” 王文昭笑道:“三庄主盛意邀请,英庄主也有言,比试不成的也可留庄做客卿,下和朱凌峰、陆昆仑等几位好汉便留下来做英家的客卿了。” 看他笑得轻松,徐皓月甚是怀疑他留下来的动机,难道英铁烈还不死心?将王文昭留下,看来英铁烈又多了一大臂助。想不到朱凌峰和陆昆仑也留下来,这两人武艺也是不错的,或许可以拉拢过来,可别让英铁烈拉拢了过去。 英仲高却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你笑得很讨厌,你安安分分做个教头也就好了,若是敢有什么歪念头,小心我不客气。” 王文昭面色有些难看,干笑两声说道:“大公子多心了,小的怎会有什么歪念?比试不胜,自然是技不如人,下心服口服,只望大家不要心存芥蒂,对吧,姑爷。” 徐皓月点点头也笑道:“王兄度量的确很大,我真是自叹弗如,改天找你吃酒。” 王文昭还是那迷人的微笑,微微拱手说道:“姑爷请酒,王某一定到。” 出了武丁堂,英仲高咳嗽着说道:“这小子不是好人,若是我比试输了,哪还有脸留下来?他这种唾面自干的人我是看不起的。” 徐皓月沉吟道:“他身后是三庄主,而且若兰也的确说过比试不胜也可留下来做客卿的,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小心防范了。” 看到英仲高咳嗽似乎比昨日厉害了许多,徐皓月说道:“昨日给我看腿伤的那孙大夫医术及是高明,要不让他给你看看?” 英仲高皱眉说道:“我久病成医,自己知道该怎么治,不看什么劳什子的大夫。” 徐皓月知道他恨别人说他有病,当下笑道:“那孙大夫其实是个道士,医术只是他的旁门左技,看相占卦才是他的拿手好戏,而且他也是个妙人,说话很有趣的。” 英仲高哦了一声笑道:“那就不同了,晚间邀他一同吃酒。” 又转到南边的角落,这里建了十多间简陋的木屋,屋外是大片的场地,还有水塘、石灰池和大小不等的坑洞。英仲高说道:“此处乃是武王山庄的匠人所之处,咱们这里有泥瓦匠、铁匠、造纸匠等等。还有织工匠和裁缝匠,这两个匠师多是女子,所以不这里。武王山庄共有匠人千把号人,不少物件都是自己做来自己用的。” 徐皓月奇道:“庄内还有造纸的?” 英仲高笑道:“有啊,我们这里盛产竹木,不造纸却是枉费上天恩赐。”走到池水边,只见十余人正将大根大根的竹子削砍成小块,挑选青嫩的竹子扔到池塘内,徐皓月问道:“这是做什么?” 英仲高说道:“看来你不知道如何造纸,我来说与你听,将竹子挑青嫩的扔到水中浸泡百天,这叫斩竹漂塘,竹皮青绿坚硬,要将竹皮泡去才能取材而用。”跟着来到石灰池边说道:“这里有石灰,竹子泡了百日后,和石灰一道放入徨桶内蒸煮八日八夜,这叫煮徨足火。” 接着来到屋内,只见屋内有匠人巨大的石臼内舂着什么,英仲高说道:“煮好的竹子拿到这里舂,直到舂成泥水,这叫舂臼。” 接着英仲高带着徐皓月来到隔壁,只见这里的匠人一个装满泥水的木框内,用竹帘不停的摇动着,“将被打烂之竹料倒入水槽内,并以竹帘水中荡料,竹料成为薄层附于竹帘上面,其余之水则由竹帘之四边流下槽内,这叫荡帘入料,然后将帘反复过去,使湿纸落于板上,将湿纸逐张扬起,并加以焙干,揭起即得成纸。” 徐皓月长长的哦了一声,想不到自己用了二十年的纸,今日才知道纸张如何制作的,想不到英仲高这个公子哥对造纸如数家珍,奇道:“堂兄你怎么这么清楚?” 英仲高苦笑道:“我身子弱,不能习武,只能看书治病,闲来无事和这些匠人倒是蛮处得来,一来二去也就知道了这纸张如何造法。” 看到匠人用小车将大摞大摞有些泛黄的纸张运出,徐皓月奇道:“这么多纸用来做什么?拿去卖么?” 英仲高笑了笑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这些纸除了给庄内一些日用之外,大部分是拿去造衣甲的。” 徐皓月瞪大了眼睛:“用纸张造衣甲?这纸张也能造甲?” ; 第五十章 青竹翠纸甲 来到一处占地甚宽的院落,内里翠竹繁茂、繁花似锦,院中一颗高大的青树枝繁叶茂,树冠倒是遮住了大半个院子,树下一阵阵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传了过来,转过院墙,英仲高轻咳一声,满院的女子都是惊呼一声,跟着看到是英仲高进来,又是嘤嘤侬侬的说笑声四起。 “是仲高少爷,吓死我了。”“仲高少爷,你好讨厌,故意吓唬人家。”“大家快来啊,仲高少爷来了。”数名淡紫粗布衣裙少女叽叽喳喳的笑着围了上去,院中都是女子,其余上年纪的女子都是笑吟吟的看着,继续做着手上的活计,没有围上去,想来是年纪大了比不上那些小姑娘活泼。 徐皓月从英仲高身后闪出身来,几个围上来的少女吓了一跳一起惊呼,英仲高对众少女的大呼小叫不以为忤,笑着说道:“这位是姑爷,我们来看看你们造甲房有没有偷懒。” 几个少女见有徐皓月这个陌生男人,吓得躲到一名少女身后,这少女五官精致,鹅蛋脸也甚是秀美,只是肤色稍差,微微黝黑的肤色,徐皓月看来却是一种健康的古铜肤色。那少女手叉腰撅着嘴说道:“仲高少爷,我听说姑爷是个好色之徒,你怎么带他到这来了?我们好不容易把仲强少爷赶走,想不到去了一狼又来一虎,这何时是个头啊。” 英仲高回头看着愁眉苦脸的徐皓月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很好色吗?芜玉,这是谁告诉你的?” 那少女芜玉眨眨眼睛说道:“是武婢堂的姐妹们说的,凝雅姐姐这些天被打了,都是他的杰作。” 英仲高摸摸鼻子咳嗽几声笑道:“我这妹夫怎么会是好色之徒?再说了宋玉写的《登徒子好色赋》我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吗?有时候一个人被人抹黑是很容易的,皓月他可是个好人呢。” 芜玉点点头回头说道:“看吧,我都说了有些谣言可不能信,仲高少爷的话你们还不信么?”众少女这才又花枝乱颤的笑出声来。 徐皓月松了口气,想不到英秀依和英凝雅两个臭丫头还真是抹黑自己不遗余力,好有英仲高解释,否则自己到这造甲房非得被当成英仲强那样的色狼打出去不可,心中暗自恚怒,想不到英秀依和英凝雅到处抹黑自己,寻思着是不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两女。 英仲高说道:“芜玉,姑爷很好奇这纸张怎么样来造甲,你和姑爷说说吧。” 芜玉走上前冲着徐皓月微微一礼,说道:“想不到姑爷也回来我们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不过呢,想要知道如何造甲也成,得和仲高少爷一样,给我们姐妹们说个故事才行。” 英仲高轻咳一声说道:“好你个造甲房小辣椒,果然厉害,我和你们说个故事好了,别难为姑爷了。”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说个故事何难?我知道的故事可多了,霸王别姬可听过么?” 芜玉众女似乎没听过,一起拍手笑了起来,英仲高低声说道:“可是楚霸王的故事?”徐皓月点点头说道:“是啊,堂兄没和她们说过这故事吧。” 英仲高摇摇头说道:“这故事太史公写过,我还没来得及说。”徐皓月笑道:“那好,我就说这个。”英仲高笑了笑,命两个家僮拎来食盒,便造甲房的大青树铺开竹席,英仲高和徐皓月席地而坐,坐了首位,两个家僮坐身后随侍,众女围坐四周。食盒打开,却是些瓜果糕点,众人便一边吃着一边听徐皓月说故事。 徐皓月便缓缓将西楚霸王和虞姬的凄美爱情故事说了出来,他讲故事的技巧很好,抑扬顿挫悬念重重,感人之时讲述得声泪俱下,众女都被他渲染的气氛感染,纷纷垂泪不已。徐皓月柳静如生病之时,为了逗柳静如开心,每天都给柳静如讲故事,久而久之说故事倒是很有一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想起霸王别姬这个故事,越说就越想起柳静如自己怀中逝去的那一幕,后面的感情却是由衷而发,并无作假。 “虞姬舞毕,口中吟道:‘汉军已掠地,四面楚歌声。霸王意气重,贱妾何聊生。’说到此处,毅然横剑自刎,倒霸王怀中香消玉殒……”说到这里徐皓月已经热泪盈眶,几不能言。 片刻之后故事说完,众女都是热泪盈眶的鼓掌喝彩不已,芜玉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说道:“能说出如此感人的故事,足见姑爷是个从一而终的性情中人,并非传言中的不堪,适才芜玉无礼,请姑爷恕罪。” 英仲高啪手说道:“好个打虎徐皓月,说故事都能说得人哭了,让小辣椒英芜玉赔礼道歉的,你可是头一个。” 英芜玉撅着嘴说道:“姑爷说故事可不像你,无情平说,看得出来姑爷一定有很伤心的往事,寓情于景才能说出这样的故事。”跟着看着徐皓月说道:“姑爷这边请,芜玉给你说说这纸甲如何造来。” 徐皓月沉默了一会儿,心中的往事才慢慢放下,擦擦泪水站起身回了一礼笑道:“下哭泣懦弱,倒是让给位看笑话了。” 英芜玉泪水也是才拭去,破涕为笑道:“这世道人性泯灭,难得见姑爷这种性情中人,而且武艺见识都是上佳,配得上咱们的庄主,姑爷不必妄自菲薄,这边请。” 当下英芜玉带着徐皓月走进院中几间屋子,口中开始说道:“这纸甲造法源于唐宣宗年间,河中节度使徐商徐将军所创。数十年前,英家救过江南徐世家的人,从那里得了此种技法。淮南之地并入唐国之后,开国唐主罢战休兵,官家严格限制坊间的甲胄制造,英山一役留下的数百领甲胄倒是被官府抄没了去。我武王山庄庄丁武婢众多,不造甲不着甲,倒是弱了气势,是以从十多年前,我们便开始造这纸甲,官府对这纸甲倒是苛管不严。”英芜玉边走边说道:“而且这纸甲经造,也不算太繁复,我们这里所产的竹纸性柔倒是造纸甲的上好材料。” 来到一间屋内,这里十多名健妇正用木槌不停的捶打一摞摞厚纸,捶打一会儿又放入一缸缸的绿色浆水之中,那绿水的味道极是刺鼻,味道徐皓月很是熟悉,不就是昨日英若兰让人抬来比试用的绿水么? “这水中混杂了几种草药,大锅熬制而成,听闻昨日秀依姐姐抬了去做比试之用,想不到三庄主却识不得这水,还道有剧毒真是好笑。”英芜玉说起英铁烈来,脸上毫无敬意口中满是嘲笑之意:“他和二庄主倒是什么事都不管的闲人。”看了看门口的英仲高,英芜玉又笑了起来说道:“这水刺鼻,仲高少爷都从来不敢进这屋,闻了一定是要咳嗽的。”果然话音才落,英仲高退后几步大咳起来,徐皓月也想起昨日英仲高也是不识得这水的。 “这水能让纸料韧性大增,将三寸厚的纸料反复浸水捶打之后,再送到隔壁,以硬布裱骨,将纸料接钉内,外覆衣料,之后便是缝定包边,一套纸甲穿身上,轻便灵活,我们倒是试过,五十步外劲矢不能透,可就是近战之时,刀枪斧钺等重兵器的劈砍却是防不住。”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能防箭矢已经很好了,若是刀枪箭矢皆不能入,那还不成了天神之甲了?” 英芜玉哑然失笑道:“还是姑爷看得透彻,要真有这样的甲胄,那也不用造兵器了,有盾必有矛,我还整天想着如何能让这纸甲防住刀斧,看来是我贪心了。” 徐皓月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心中喃喃道:“能防劲矢已经很好,这英山地界不是号称八山一水一分田么?此种纸甲轻便,山林间作战这种纸甲才是适合不过,想不到古人也有此智慧,看来真不能小瞧了他们。” ; 第五十一章 月盈自有亏 晚间凉风习习,满月已经开始渐渐亏暗,已经不如前几天盈满,徐皓月将孙庭运引荐给了英仲高,三人英仲高住的落碧小院内饮宴起来。席间英秀依倒是来过,说是英若兰等候徐皓月回去用晚饭,徐皓月倒是有些想要回去,自己还没有和英若兰吃过一顿饭,而且昨夜才是婚,就这样外面吃酒似乎有些不妥。但英仲高却不让走,让英秀依带话回去,说是他借妹夫一个时辰,吃完饭就还。英秀依无奈只得回去,徐皓月心头有些愧疚,吃酒也心不焉。反而孙庭运这老道和英仲高聊得天花乱坠,道术、医术无所不聊,末了孙庭运给英仲高号了脉,两人辩证起英仲高的病理来,徐皓月是插不进口,加的郁闷起来。 酒过三巡,两人谈性正浓,徐皓月起身告辞,孙庭运又说了几句好话,英仲高才放过了徐皓月。离开落碧小院,天色已经暗淡,月光不及前几晚明亮,徐皓月脚步一高一低的走着,一阵凉风吹来,身上的酒气燥热稍稍吹走,但心头的烦躁却是不能带走分毫。一想到自己该如何面对英若兰,他就心烦意乱,平时做事只要下定主意,他是非要做成不可的,就算是错的,他也会先做了再说,所以才有比武招亲上的拼命举动。可英若兰这件事上,他没了主意。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他暗自嘲弄道,徐皓月啊徐皓月,记住英若兰不是柳静如,你只要看看就好了,千万不能生出其他念头来。 “臭小子,很逍遥快活嘛!”一声低喝身边响起,徐皓月暮然警醒,抬眼望去,只见那老酒鬼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前站着,眼神有些发冷,似乎很不爽自己。 徐皓月上前躬身说道:“老酒鬼前辈,你怎么这?” 那老酒鬼哼了一声,沉声道:“跟我来!”当下徐皓月很是奇怪老酒鬼为什么恼自己,跟着老酒鬼来到那松林之内。 “人家英丫头满心欢喜的做了一桌好菜,本想犒劳一下你,你小子还算能帮得上忙,可你倒好和仲高那个病秧子吃酒不回?”那老酒鬼才站住脚步就劈头盖脸的怒声说道:“昨日才成亲,今日就这样,你小子是不是欠揍?” 徐皓月心中也是一阵自责,上前诚恳的说道:“老酒鬼前辈,今天是我不对,枉费了若兰一番苦心,我这就回去给她赔罪。” 老酒鬼见他认错,面色稍缓,口中说道:“她去筑兰雅阁的练功房练剑去了,你去那里找她吧。对了,小子,今后每晚饭后你都来找我,你武艺太差,得下苦功重头练过,如今乱世,要是你武艺太差,如何保庄护院?如何保护妻子?” 徐皓月应了,那老酒鬼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回头说道:“每天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点好酒,不要和别人说起我,好好待英丫头,否则小心我揍你!” 看着老酒鬼隐入松林,徐皓月心头忽然一阵轻松,原来英若兰已经搞定那些寨主了,心里还是记得自己的辛苦,还安排了酒宴,想到这里,他扭头就走,满心欢喜的往筑兰雅阁而去,心里又不自觉的生出别的念头来。 到了筑兰雅阁的练功房,只见房内剑影翩翩,英若兰的曼妙身影灯火映照下是摄人心魄。英秀依和英凝雅两名武婢仗剑站一旁,见到徐皓月来到门口,面上的笑容都是僵住,但碍于主仆尊卑,还是施了一礼,唤了声:“姑爷!” 英若兰见徐皓月到来,似乎有些惊喜,手中长剑收住,背到身后,惊喜的问道:“你不是仲高堂兄那里吃酒么?怎么这就回来了?” 徐皓月一瘸一拐的走进来,笑着说道:“秀依姐说你做了好菜,我想尝尝。”英若兰脸上微微一红,淡淡的薄怒道:“用饭时辰过了,明天请早。”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看你很开心,想必英家商队之事已经商定好了吧。” 说到此事,英若兰很是兴奋,让徐皓月坐下,她笑着说道:“是啊,那些寨主都答应十天之后把他们手中的茶丝汇集到盛唐县治所驺虞城内,等候我们的商队。明日我和你去见见那米大哥和崔大哥,商议好之后这几天我们就要开始挑选人手,备好畜力,把庄内的茶丝装好,十天后我们就出发。” 徐皓月看她笑得很是自然,心头一阵迷糊,暗想她笑起来像柳静如啊,当下微笑着说道:“要多找些精于计算和口才了得之人跟着,做买卖计算和口才都是缺不了的。这道上只怕不安全,还是要选些武艺高强的人跟着。对了,你也要去么?” 英若兰坐下身嗯了一声,抬头望着房梁,眼中满是笑意说道:“我一定要去,难得这次二叔、三叔都赞成这个主意,我当上庄主以来,他们是第一次赞成我的话,你知道么?这么久以来,他们从来都是冷嘲热讽的,想不到这次他们会赞成。所以我一定要去,而且你也要去。” 徐皓月心头一阵温暖,看到她开心的样子,自己似乎也开心了,“我当然要去,主意是我出的,可不能出半点岔子,再说了,你也辛苦很久了,总该有个人分担一些。”说完这句,徐皓月忽然想起,这次英铁勇和英铁烈居然大力赞成,难道他们真的是和赵匡胤有联系? 英若兰低声啐道:“这甜言蜜语倒是好听。”跟着望着他说道:“你的剑法很古怪,能和我练练么?”跟着看到徐皓月的伤脚,掩口啊了一声说道:“我忘了你的腿伤,等你的伤好了再说吧。” 英若兰兴致很好,练了一会儿剑,徐皓月就一旁静静的看着,剑花飘影之间,他从中慰藉了对柳静如的相思之苦,似乎又看到一个活脱脱的柳静如自己面前,徐皓月心头的烦恼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夜深之后,回到房之内,徐皓月洗了把脸,正泡脚的时候,看到那红彤彤的大红绣床,心中的烦恼又冒了出来。英若兰这时候走了进来,她换了件薄薄的纱裙,似乎刚刚洗了个澡,身上的香气浓,看到徐皓月脸上一红,低声说道:“你睡床吧,我睡竹席。” 徐皓月嗯了一声,心头松了口气,没想到英若兰边整理着自己的床铺,脸上红晕丛生又低声说道:“我想等着咱们这趟行商回来,你的腿上也该好得差不多了,那时候我们……我们再圆房吧……”这句话细弱蚊蝇几不可闻,却让徐皓月心头一震,手中的洗脚帕悄然跌落盆内。 (p:感谢书友方心未爱、王子襄、连锁反应的打赏) ; 第五十二章 同心可断金 从第二天一早,徐皓月便带着英若兰去见米信和崔翰,见徐皓月一瘸一拐的,英若兰似乎有些心疼,让家丁弄了顶凉轿抬着徐皓月便走。 到了武王客栈,徐皓月给英若兰引荐了米信和崔翰,两人恭贺徐皓月和英若兰婚之喜后,四人坐下开始商议北上的路线及交货买卖的一些细节。商定以唐朝所遗铜钱为结算之物,否则后周铸造的铁钱是无法南唐境内使用,而五代十国各国都自己铸有铜钱,国与国之间货币流通大多还是沿用了唐朝的铜钱。 徐皓月知道这次贸易来回可能需要两个月左右,如今两国时局不稳,随时可能爆发战争,所以要可能的多带货物,否则战争开始,这条商路便会断绝,淮南和后周接壤,战火将会淮南大地燃烧,此之前可能的多赚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回到武王山庄之后,徐皓月英若兰身边开始帮着她挑选人手。这个时候徐皓月才明白,武王山庄的详细情况。 武王山庄一共有五堂,分别是静室堂,堂主是二庄主英铁勇,掌管庄内的丁口、田产、房屋,武王山庄连着外城的人口,一共有一万一千零三十人,壮丁有四千五百二十一,除了三千人是武丁堂的人之外,其余的分散其余三堂和外城。武婢堂都是娘子军,人数少些只有五百多人,其余的人口,除了营造堂的匠人,大多是老弱,各堂做些杂役。英山附近的山村大多都是英家的田产,计有茶园六万多亩,桑树园八万多亩,其余的粟田、麦田、稻田近十万亩,加上近日招募的流民,英家的佃户超过了五千户,精壮佃农近一万三千人,其他老弱妇孺人口近五万人。 原本英山开垦的二十四万亩田地养活武王山庄上下八万人口是绰绰有余,人均三亩地,亩产两石的粮食,除去每人一年消耗两石多的粮食,其余的交税和置办些用品是够的,而且其中产出的茶丝可以卖得好价钱。可惜自从南唐中主继位以来,穷兵黩武,课税甚重,除了沿用唐朝以来的两税法,实行夏秋两征之外,还强征粟帛,称为博征,此外还有按人征收的丁口税、盐钱按亩摊派的麴钱、农器钱、牛皮税、盐铁税、茶税、屋税、鞋钱等杂税;有规定收耗数额是每斗税谷加收一升,有的官府大斗收进,小斗输出,结果百姓每输一石租须纳一石八斗粮。是以英山百姓穷困不堪,武王山庄渐渐开始无以为继,陷入了困局之中。 武丁堂,负责看庄护院的,英若兰兼着堂主,共有三千名武丁,每年选拔裁汰一次,人数始终维持三千人,进入武丁堂的庄丁可以不用从事生产,是武王山庄的常备武装力量。但没逢有建造城墙、关卡、道路等设施之时,武丁堂也当作劳役使用。 武婢堂,是女眷的护卫,英秀依是武婢堂的堂主,但都是妙龄女子,人人也都是貌美如花,武丁堂一众武丁可都是眼冒绿光的盯着,有时候立下大功,庄主倒是会安排婚配,那时候可就是武丁堂群狼咆哮的时候了。所以这趟组商队护卫,武丁堂人人都是摩拳擦掌,这种机会可是不常有的。 营造堂,专事营造事务,庄内的匠人都是该堂该管,分造甲房、铸造房、织工房、造纸房等等,让徐皓月想不到的是,英仲高是堂主; 还有宗志堂,管账、管物、还管一些吃喝拉撒的杂事,英铁烈是堂主。现庄内府库倒是还有近五万贯余钱,但若是夏收之时夏税一交,这五万贯可是不够的。 别看英家很多人都是姓英,其实都不再英家族谱之上,想英秀依、英芜玉、英吉都是世代侍奉英家的家仆,祖父那一代就赐了英姓,其实不算是英家的人。英家到了英若兰这一代丁口凋敝,只有英若兰、英仲高和英仲强三人而已。各堂堂主是英若兰之父英铁毅生前定下的,英铁勇和英铁烈执掌着两个极为重要的堂口,英若兰却是想换却无权换,而且两人老奸巨猾,基本不做事,也就不会犯错,让英若兰揪不到小辫子。 徐皓月和英若兰商议之后,两人带队出行之外,宗志堂的帐房内挑了八个英家的老人,这八人精于计算,口才也好。徐皓月教着八人所有的茶丝货包全部标记清楚,每包货必须过秤,净重几何口袋上写上重量和编码,每辆运货的骡车也编号号数,以甲乙丙丁为计,比如甲一号骡车上的货包编为甲一号一袋、二袋如此类推,就好像后世的商品打上条码一样容易查找。所有骡车上的货包编号之后全部登记造册,这样可以防止货包遗失或是货包杂乱难以清点。八个老人一开始不明白其中用意,徐皓月解释之后,八人都觉得此法开始虽然耗时,但一定出门行商之后大为简便,沿途清点货物极为方便,到了目的地之后,贩售之后交货也是加便利,对徐皓月相出的法子极为钦佩。 之后徐皓月建议英若兰武丁堂内挑选出三百名精壮作为护卫,从三千人之中选出三百人,也算是十里挑一,除了忠于英家之外,不贪财守信用也是挑人的标准。三百人之中,徐皓月建议英若兰让近的客卿,朱凌峰和陆昆仑各统带一百人,剩下的一百人由英秀依统带,这样做除了拉拢朱凌峰和陆昆仑之外,像英氏众人放出一个信号,不管人老人,机会均等,英若兰深以为然,跟着照办。 又从各堂挑了些厨子、郎中、木匠一共三十多人跟随,途中定有用处。另有赶车的也从家丁中选出,每辆大车两人。 到了第十天,货物基本算是装车完毕,茶丝一共装了五十辆骡车,那八名帐房先生倒是有心,居然还把茶丝分了上中下三品,这样到贩售的时候,有些富户人家倒是专找上等茶叶和缫丝购买,这样会加方便。 备好沿途所需的干粮和必需品,徐皓月总算能松口气了,事无巨细他都要过问,英家上下开始对这个姑爷的见识和学问钦佩起来,每次做事之前,他都要列出所需要的人、物、事,然后按纸上所写准备即可,其实这个法门徐皓月看来再简单不过,从前管理仓库的时候,他都要做计划,这样可以减少盲目行事而降低效率,同时分配人手也是井井有条,徐皓月和英若兰两人同心,自然事半功倍。 这些天英吉这小子跟着也没什么事做,徐皓月抽空花了张图,让他找庄内的篾匠做了张藤椅。到第十天的时候,藤椅做好,徐皓月手上的事情也忙完,第二天一早出发。难得有空闲休息,徐皓月便筑兰雅阁的亭台内躺藤椅上休息,心里轻松,口中忍不住唱起凤凰传奇的《荷塘月色》这首歌来。 须臾一曲唱罢,身后掌声响起,英若兰那清脆曼妙的声音传来:“你这是什么曲子?真是好听。” 徐皓月回头望去,只见英若兰和孙庭运一起到来,微微一笑说道:“这曲子叫荷塘月色,我们山里的哩曲。” 孙庭运接口说道:“此曲听来倒像是该女子所唱,其中词意大多都是诉说对夫郎的依恋之情,你一个大男人唱来不好听,不好听。” 英若兰听出孙庭运话中有话,低声说道:“你要是喜欢这曲子,你教我唱来,改日我唱给你听。” 徐皓月心头一惊,英若兰如此说来,看来是对自己日久生情,她对自己有情,自己心里想的却是别人,这对她似乎不公平,当下皱眉说道:“孙道长,这首曲子男子也可唱的,你不懂就别胡说,若兰别听他的。” 孙庭运似笑非笑的说道:“郎情妾意,看来没凑上。” 徐皓月黑着脸,这老道人精一个,看事极准,又口无遮拦,怕他再说下去把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当下急忙问道:“道长你来找我做什么?” 英若兰关切的看着徐皓月的伤腿说道:“明日就要动身,是我请孙道长过来再看看你的伤腿,若是腿伤不宜出远门,你明日就还是不要去了。” 徐皓月急忙坐直身子说道:“我一定要去,这点腿上不话下。”跟着向孙庭运眨眨眼,示意老道不要乱说话。 孙庭运慢条斯理的看了看他的腿上,说道:“这腿倒是没有大碍,坐着骡车也是无妨,可这心病就有些难了,小子你自己想法子吧。”说完笑着扬长而去,徐皓月又惊又怒,这老道又胡言乱语,果然英若兰若有所思的看了自己一眼,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 第五十三章 桃花映红娇 翌日天还没大亮,武王山庄上下便忙碌了起来,骡马套车、集合人手、生火造饭、分派任务等等事务便有条不紊的开始进行。武王山庄大门口,英若兰看着身边的徐皓月,只见他脸上浮起丝丝笑意,心中只感觉得很踏实,好像只要有他身边,自己就会很安心。 “你的这个法子很管用,要是我来安排,也不一定比你好,说不定会手忙脚乱的。”英若兰低声说道:“你果然非池中之物,我果然没选错。” 听到她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骄傲,徐皓月自信满满的笑道:“这只是牛刀小试,想当年我管着数以万计的货品,也没出过篓子……”说到这他马上住口,说漏嘴了。 英若兰奇怪的问道:“数以万计的货品?什么货品?你从前是做什么的?” 徐皓月干笑两声随口胡诌道:“我是书上看的,从前干过几天小店伙计,就是如此。” 英若兰根本不信一个小店伙计会有如此才干,还想接着问,还好英吉及时出现,“姑爷,大家都准备好了。” 徐皓月急忙说道:“若兰,去说几句吧,给大家鼓鼓士气。” 英若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跟着走上前几步,望着大门台阶下已经准备好的近五百人的商队,她朗声说道:“各位弟兄,这次我们出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赚取钱财,我们英山产出这么多上好的茶丝,但每次却不能卖到个好价钱,中间的钱财都被那些黑心的商人赚了去,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能自己行商?自己卖自己的茶丝?为何要拿我们的血汗去喂饱那些不事生产的奸人?我英若兰此,这里,武秀天下的牌坊下告诉大家,今后凡我英山自己的货物,我们自己行商售卖!不需再看他人脸色!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拿回属于我们自己应得的!” 众人闻言都是血脉愤张,跟着大声吼道:“拿回我们应得的!”牌坊下,英铁勇摸着胡须沉思不语,英铁烈笑了笑低声说道:“二哥,英丫头这次会不会惹毛清淮军?”英铁勇低声说道:“惹毛了好,断了和清淮军的联系,今后咱们才好行事!”跟着两人看到徐皓月正盯着自己看,都闭口不再说话。 他们两人低声细语,徐皓月听了个半截,断了和清淮军的联系,今后才好行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两人真的打算投向后周?这几日晚间,徐皓月都和那老酒鬼继续学习武艺,也多有说起英铁烈去见赵匡胤之事,还有王文昭留下来做枪棒教头之事,那老酒鬼也觉得大有阴谋。昨夜临别之前,徐皓月让不能远行的英仲高留心王文昭的动作,照看庄内,也请老酒鬼暗中照应英仲高,老酒鬼自然是满口答应。 英若兰宣布出发之后,看着五十多辆大车缓缓行进,长长的出了口气,回身走到英铁勇和英铁烈身边,施了一礼后说道:“二叔、三叔,若兰此去需时两个月,山庄大小事务就暂且拜托二叔和三叔了。” 英铁烈说道:“若兰为山庄开聚财源,我和二哥一定会看好家,护好院的。” 英铁勇也道:“若兰放心好了,我和老三一定会守好后院。”匆匆话别之后,英若兰带着英秀依和英凝雅翻身上了各自的坐骑,英若兰还是那匹白马,甚是神骏,徐皓月知道她很是喜欢这匹白马,唤这匹马叫“白幡儿”。徐皓月带着英吉坐了一辆骡车,跟着队伍缓缓行进而去。英吉本来准备了马匹给徐皓月,但他腿伤未愈,而且徐皓月骑术极烂,便还是坐骡车。 出了外城,米信和崔翰两人骑了骏马早就城门口等候,崔翰得了续肌膏伤势大有起色,右臂再将养寻月便可痊愈,只是这会儿还使不出力道来。徐皓月跳下车和两人匆匆见礼后,两人便跟着徐皓月的骡车缓缓行进。 一路风餐露宿,过了两日,车队到了盛唐县治所驺虞城内,各寨寨主大部分已经到了,徐皓月让账房先生依样画葫芦给各寨的货物编号造册,重分货品好坏,再次装车。各寨寨主没有做过买卖,自然是依言照办,少数脑袋灵光的才反应过来如此做的好处。 驺虞城内逗留了五天,其余各寨货物也都运到,足足装了一百二十多两大骡车,各寨推举了铁栏寨的沙季青沙老寨主、岩滩寨的祁红年祁寨主、黑虎寨的曹云和红莲寨的高超四人各带三十名自己山寨的好手跟随商队行事。徐皓月知道他们不放心,下半年是吃干的还是稀的可就看这一趟的,自然马虎不得,和英若兰商议之后,徐皓月和英若兰都觉得有人跟着去也无伤大雅,便欣然应允。 曹云和高超是老熟人了,两人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好武艺高强,加上朱凌峰和陆昆仑同是比武招亲之上比试过的人,很快就说笑起来,四人对徐皓月倒是极为敬佩,语气上是恭谦,徐皓月倒觉得他们的恭维多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同了,看来不论古今,人心始终还是有尊卑之别。 盛唐县县丞和英家关系极好,看到英家大队人马会聚,声势极盛,起初吓了一跳,要知道驺虞城不大,精壮兵丁也才不过五百,武王山庄和数路山寨响马汇合,人数有三千余人,不明来意自然是有些胆战心惊。那县丞亲自来见了英若兰,问明来意之后,放下心来。可这南唐规定行商也要交商税的,但看英家人强马壮的,那县丞只敢收了五百贯的掩口费,然后一纸行商路引便到手了。 一切准备停当,桃花村的三辆大骡车才姗姗来迟,赶车的除了童虎头之外,还有童银姑,小姑娘粗布荆钗看起来还是那般的清秀,见到徐皓月就欢天喜地的跑过来,喜滋滋的大声说道:“徐大哥,你想不到我会来吧,我求了阿爹好久,才能跟着大哥出来,就是想要见你一面。” 场之人都知道徐皓月已经和英若兰成婚,想不到忽然跑出个乡下女子来,看样子也是极为喜欢徐皓月的,都纷纷看着英若兰,也不知道她会如何。 英若兰低头微微一笑跟着抬起头说道:“桃花村也到了,咱们商队算是齐了,你们慢慢叙旧,我让人帮他们整理一下货品。”跟着和童银姑擦身而过,竟然招呼人去点货,好像根本不担心一般。 崔翰徐皓月身边低声说道:“先生,这英家小姐当真贤惠,不愧是名门之女。” 徐皓月尴尬的一笑说道:“能娶到她是我的福分。”这句话倒是被童银姑听到了,却见她面色微微一变,轻叹一声道:“徐大哥,想不到你真的成亲了,我还道是虎头他诓我的,刚才是我莽撞了,回头我给大嫂赔不是去。” 崔翰瞪大眼睛说道:“先生,这银姑然也是这般明白事理,孙道长那支桃花卦算得还真是准。” 徐皓月苦笑一声不置可否,自己现就怕这桃花泛滥,看着英若兰认真的带人验货,做事专注,似乎丝毫不意,徐皓月心头一阵奇怪,难道她一点也不意么?古代女子都这么大方的么?又或者英若兰冰雪聪明,知道自己对银姑没有非分之想? 童银姑见徐皓月没有生气,便又开始和他说话,都是说些徐皓月走后桃花村的事,徐皓月自己想着自己的心事,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答着,银姑还是和从前一样,自顾自说,只要徐皓月应上一句,她便很开心,笑靥加娇嫩起来。 忽然间看见英若兰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一眼,眼神中满是浓浓的笑意,这个眼神很像从前柳静如笃信自己的眼神,一瞬间徐皓月似乎明白了什么…… ; 第五十四章 激流逆竹篙 后周显德二年、南唐保大十三年盛夏,茫茫颍河水奔腾不息,作为淮河大的直流,颍河水自古至今奔腾不息。两岸青桃绿柳掩映,绿波浮水之上,十余支草席覆顶的舢板船激流中逆水而上,船上的苦力们精赤着膀子,烈日炎炎之下,一支支竹篙努力的支撑着船体,奋力向前划动着,一声声嘶吼的号子喊起,一个赤膊大汉船尾大声喊道:“加把劲,此处沙转滩水急,过了此处便能望见颖州治所颍上城了!不许松劲!咱们江淮凫水寨可不能让客人小瞧了!” 岸边十余骑飞驰而来,当先一名白衣女子衣袂飘飘,甚是美艳,马鞭一扬冲着身后十余骑喝道:“已经赶上了,我们先走一步,到颍上城接应。曹寨主!高寨主!你二人沿路返回,让后面的沙寨主、祈寨主、朱凌峰、陆昆仑他们快些跟上。” 十余骑中两名汉子策骑而出,高声领命跟着一夹马腹,胯下马匹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往回疾驰而去。十余骑中还有两名湖水绿衣裙的少女,其中一名少女指着河水中的船只喊道:“小姐,你看是姑爷他们!” 那白衣女子正是英山武王山庄庄主英若兰,英氏商队百余辆大车到了南唐正阳县之后,田重进和李怀义居然已经那里等候,而且江淮一带著名的凫水寨十余艘货船已经等候那里,当下徐皓月和英若兰便留下车夫和骡马车队正阳等候,所有货物直接装船逆颖水而上。说也奇怪,看到凫水寨的船只旗号,南唐水军都是视若无睹,船队就这样离开了南唐的边界。 而徐皓月带着一百余名精壮跟船而行,英若兰田重进和李怀义引导下,带着其他精壮沿陆路跟进,追赶了数日总算沙转滩追上了船队。 听了英凝雅的喊声,英若兰手塔凉棚望去,只见河水湍急,不断冲击着水中的船只,徐皓月带着看货的精壮也拿起桨橹跟着凫水寨的水夫一道划起水来。 虽然划水的人数增加,但十余只船还是河水中不上不下苦苦挣扎,英若兰皱眉厉声喝道:“拿绳来!”身后的英氏武丁急忙送上一捆绳,英若兰接过将绳一头系马鞍之上,动作干净利落,跟着一催白幡儿,白马咴溜溜的直冲到岸边,英若兰素手一扬,手中绳直飞向第一条船。 徐皓月正首船,见到绳飞来,想也不想上前一脚踏住,跟着拉起绳系船头,跟着飞快的跑到船尾拎起船尾的一捆绳朝后面的船只扔去大喝道:“快点拴牢!把后面的船也连上!”后船的水夫依言照办,将船都连了起来。 适才操船大声说话的那赤膊汉子大声道:“小相公,只有一侧拉扯,船会翻的!” 徐皓月抹了一把汗水大声道:“张大哥,你掌住船舵,待会儿岸边马匹一拉你全力打左满舵,右侧的水夫大哥们一起撑住,只要过了这片激流,我马上斩断绳!” 那汉子竖起大拇指说道:“这法子好!接着,这是我张兴淮祖传的唐刀,锋锐无比,再粗的绳也是一刀了账!”说着那张兴淮将腰间一柄长刀扔了过去,徐皓月接住呛啷一声长刀出鞘,拿刀出鞘之后仿若龙吟一般低鸣不止,徐皓月赞道:“好刀!” 提刀快步回到船头,徐皓月冲着岸边喊道:“若兰,看我手势就开始拉!” 另一头英若兰让人将十余匹马套一起,抬头大声道:“已经好了!” 徐皓月回头看了看船尾的张兴淮大声道:“张大哥,准备好!”跟着徐皓月手中长刀猛的一挥,岸边英若兰等十余骑一起策马扬鞭,十余骑沿着岸边飞驰起来,那绳腾的一声绷得直挺,船头猛地向右侧偏去,那张兴淮早有准备,大喝一声,双手肌肉坟起,猛的直转左舵,右侧水夫一起支起竹篙撑住,船身勉强稳住,跟着向前直行而去,带着后面的船只逆激流而上,各船水夫也是大声吆喝,手上的桨、竹篙一起用力,十余只船终于依次过了激流。 才过激流,张兴淮双臂肌肉隆起,面上涨得通红,汗如雨下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徐皓月大喝一声长刀挥下斩断绳,船只失去拉力,船头猛往左倾,徐皓月摇摇晃晃的奔到船尾,帮着张兴淮稳住船舵,船只才平稳下来。 张兴淮双手颤抖,已然脱力,徐皓月掌着船舵说道:“张大哥好膂力!” 张兴淮一屁股坐地上,苦笑道:“想不到小相公你也谙熟这操船之术,老张却是看走眼了。” 徐皓月报以一笑没有回答,心想还好自己知道力学原理,不过还是很冒险的。跟着将长刀抵还过去说道:“张大哥这把刀还真是锋锐。”张兴淮接过刀站起身来指着前方说道:“小相公请看,前面就是颖上城了。” 顺眼望去,果然稍远处颖上城那庞然巍颐的城墙横亘颖水岸边,众水夫、英家武丁和岸上的十余骑都是欢呼起来。徐皓月看了看岸边英若兰,只见她向自己扬扬手,跟着娇喝一声,白幡儿撒开四蹄向着颖上城而去,身后十余骑急忙跟上,岸边只留下一阵阵烟尘。 到了颖上城外的码头,徐皓月看到码头上不少苦力衣不蔽体,身上瘦骨嶙峋,肩头扛着沉重的货物,赤着脚艰难的行进着,张兴淮低声说道:“小相公,这货物可要卸下?” 徐皓月问道:“张大哥,这些苦力都是流民么?” 张兴淮轻笑道:“流民可没这么好的活干,这边的流民大多都不算是活物,没人管的,只有南边唐国有时候会发发善心来收些。这些都是码头的役夫,替人扛货挣口饭吃。” 听了这话徐皓月心头凉了半截,原来这些码头苦力还不算是底层,底层的流民已经不算是活物了,心中不禁一阵悲凉,都是活生生的人,为何会沦落到如斯地步?就因为身乱世么?摇了摇头,徐皓月暂时还管不了这些事,跟着沉吟道:“张大哥,我们的货可能留船上?” 张兴淮点点头说道:“这个无妨,此趟运货田爷和李爷让我听您的吩咐。” 徐皓月嗯了一声说道:“那就把货留船上,我们找到买家后再卸货不迟。”将货卸下还得找地方堆放,而且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将货留船上安全些。 跟着徐皓月让武丁卸下几包茶丝,上中下三品都有,上道岸上英若兰带着那十余骑也到了。徐皓月迎上前说道:“货物暂留船上,让人看守,我们先进城探探路子。田大哥和李大哥他们俩呢?” 英若兰说道:“田大哥和李大哥他们俩有军务先行进城了。秀依,你和英吉留下来看货,我和姑爷进城。” 徐皓月将英吉叫到一边细细交待着什么,英若兰下了马,对英秀依说道:“秀依,后续的人到来也别让他们进城,现城外宿营,这里是大周的地界,比不得英山。” 英秀依应了一声,走近英若兰身边,望着徐皓月,想到刚才勇斗激流的一幕,忍不住低声说道:“小姐,你还是看好姑爷,往正阳的路上,桃花村那个野丫头没事老是缠着姑爷,好这几天姑爷走水路,那野丫头走陆路,才算分开了。姑爷这人又是老好人,这般下去只怕哪天姑爷不会行差踏错。” 英若兰淡淡一笑笃定的说道:“我知道,不过我知道你家姑爷是不会喜欢别人的。” 英秀依奇道:“为何?” 英若兰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和看别的女子的眼神不一样。”说完英若兰走上前去,冲着徐皓月说道:“咱们走吧。”徐皓月看了英若兰一眼,嗯了一声,英秀依果然见到徐皓月那不同寻常的眼神,仿佛他看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仰望天上的仙女一般,英秀依似乎明白了什么。 当下徐皓月夫妻俩带着英凝雅和数名武丁带着货品往城内而去。 ; 第五十五章 高雅云雾茶 到了城门口,这里大周的兵卒盘查入城的百姓加严苛,就连身上都要上一,轮到徐皓月等人,徐皓月拿出米信和崔翰给的令牌,那兵卒看了一眼马上挺直了胸膛,恭恭敬敬的请徐皓月等人入城,看来米信、崔翰给的令牌还真是管用。 免去了盘查,徐皓月等人走进城去,只见城内比起正阳、盛唐等城来又是另一幅光景,街道上不少役夫正扩建街道、房屋,来往的车马都是运送砖石木料,看来颖上城正进行大的扩建。各处集市店铺繁多,沿街乞讨的人也不少,有不少大汉一言不合跟着就拳脚相加殴斗起来,一路走来徐皓月和英若兰已经见到四、五起互相殴打的事件,其实起因都不算什么大事,但此处民风彪悍,有时候一个不友善的眼神也会让两边打起来,而大周巡逻的兵卒一旦发现这样的殴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把两伙人全都拿下。听领头的巡逻军将喝道:“这些蛮汉如此好勇斗狠,全都给我抓回去充军!” 看了一会儿热闹,走到一处酒馆外,这酒馆两层木制结构,倒也即为宽大,屋外飞檐斗拱、彩凤棂窗,看起来极为气派,想来是颖上城好的酒楼。 徐皓月忽闻身边一阵腹鸣之声传来,侧头望去,只见英若兰脸上微微一红,跟着瞪了他一眼,徐皓月明白她是肚中饥饿,但又不好意思,眼神示意要自己不可伸张,否则自己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徐皓月微微一笑回头说道:“我肚子饿了,都叫唤了好几声,咱们进去吃点东西吧。”众人一起哄笑起来,这姑爷平易近人,也没什么架子,众武丁都是极为敬服,当下都轰然领命进酒馆找座位去了。 徐皓月见英若兰故意走慢几步,知道她有话说,靠近她的身侧,只听她低声说道:“你不用替我受过的。” 徐皓月坏坏的一笑说道:“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那些古怪的声响自然是我这种粗鲁之人才会有的。要是我俩站一起,不管谁放个响屁,别人一定只会说是我干的,你信么?” 英若兰想不到他如此粗鄙,掩着口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跟着踩了他一脚,扭头就走,看来还真是被徐皓月给气坏了。徐皓月大声惨呼,捂着脚跳了十几下,痛感才慢慢消失,看来她外表看起来豪迈不羁,其实心里还是挺清纯的,不喜欢这种重口味的玩笑。 进到酒馆里,几个武丁自己坐了一桌,而英若兰和英凝雅坐了一桌,旁边还空着两个位置,英若兰瞪了徐皓月一眼,不理睬他。徐皓月脸皮极厚,笑了笑若无其事的坐下,说道:“想不到有人会以怨报德啊。” 英若兰哼了一声说道:“对待粗鄙之人自然不用客气,否则下次会变本加厉。” 一旁的英凝雅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两人打什么哑谜,徐皓月轻轻一笑说道:“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感激之情?” 英若兰又哼了一声说道:“粗鄙之人若是能变得高雅些,或许会有的。” 徐皓月微微点头说道:“要高雅那还不容易?”只见他站起身来,走到店家伙计身边轻声耳语了几句,跟着又塞了一贯钱给那伙计,店家伙计得了赏钱兴高采烈的去了。跟着唤过一名武丁跟着耳语了几句,那武丁也是应声去了。英若兰和英凝雅对望一眼,不知道徐皓月要搞什么鬼。 过了片刻,只见那伙计抬过一张方桌放于酒馆中央,跟着摆上一个漆器茶盘,上面有白瓷茶壶一把、香炉一个、白绸茶巾一条、白瓷茶碗数只,旁边安置一个炭炉,上面一个开水壶。跟着那英家武丁也过来,放上一个白瓷罐子。 见准备停当,徐皓月走到桌后拍了三下掌,酒馆中的食客都安静下来望着他,英若兰和英凝雅对望一眼,看这架势难道他要演示茶道?要知道茶道唐朝兴起,但后面因为战乱,又逐渐式微,茶道只存于上层风雅的贵人之间流传,难道徐皓月也懂茶道? 跟着徐皓月抱拳环场一揖朗声道:“小子徐皓月,出道贵境,只见盛夏天色炎热,各人胸中难免火气盈昂,无明业火大盛,小子有一套英山云雾茶道技法,特演示一番,只望能平火气、静心扉、继而感悟茶如人生之妙媂,倒也可以得清静、恬澹之妙旨。” 众食客见有表演可看,都是喝起彩来,跟着只见徐皓月焚起香来,缓缓的拜了四角,跟着悠然的插入香炉之内,口中吟道:“冲茶养心性,品茶味人生,焚香点锦纶,可除妄杂念。”跟着用壶中开水洗起白瓷茶具来,口中又吟道:“天地育灵物,冰心去凡尘,茹茶玉清雪,不染一尘埃。”跟着将开水倒入洗净的白瓷壶中说道:“云雾茶乃绿茶中之上品,叶细且嫩,若以滚水冲泡之,只恐伤了其心,只宜滚水于玉壶中养温之后冲泡之,此为玉壶养太和。”众人见他气度谦和,谈吐文雅,说到了绿茶的妙处,一起喝起彩来。 徐皓月淡淡一笑跟着用茶匙把茶叶投放到冰清玉洁的白瓷杯中,口中吟道:“仙山灵雨湿行云,洗遍香肌粉未匀。明月来投玉川子,清风吹破武林春。要知玉雪心肠好,不是膏油首面。戏作小诗君勿笑,从来佳茗似佳人。”这首诗却是苏东坡的《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芽》乃是茶诗中的名篇,跟着便倒入少许热水,口中说道:“甘露润莲心,我这云雾茶外观如莲心,以温水先入,以为润茶之效。” 跟着他拿起茶壶冲水,手中很有节奏的三起三落,口中说道:“此法为凤凰三点头,对各位客人以示敬意。”众人喝了声彩,只见冲入热水后,绿幽如丝的茶叶先是浮水面上,而后慢慢沉入杯底,徐皓月说道:“此为碧玉沉清江。” 跟着徐皓月冲着英凝雅招招手,英凝雅不明所以,但被徐皓月的茶艺震惊,缓步走上前去,徐皓月低声道:“双手奉茶给你家小姐去。”英凝雅心中不解,但还是照着徐皓月所说双手奉茶,款款来到英若兰身前,徐皓月朗声说道:“佛门中有大慈大悲观音菩萨,净瓶之中的甘露能消灾祛病,我这云雾茶虽然比不上释氏菩萨净水灵验,但有三个好处,一来可看其茶色,这般似绿如碧之汤色,尖尖的叶芽如枪,展开的叶片如旗。一芽一叶的称为旗枪,一芽两叶的称为雀舌,可悟到春如绿水日如兰之妙境,一看之下可扫眼中污秽之垢。”他这话是冲着英若兰说的,英若兰知道他是为刚才的粗鄙赔礼,脸上映出淡淡的笑意,看了那茶色果然眼中为之一亮。 “二来可闻其茶香,此云雾茶茶香清幽淡雅,以心感悟,能得春风化雨清气,能品清醇悠远月来香,可除心头烦躁气色,安神凝气,忘却世间污秽。”徐皓月笑吟吟的接着说道,英若兰被他目光看得忍不住脸上一红,低头闻了闻那茶香果然是清香扑鼻。 “三来可品其茶味,我这云雾茶汤清纯甘鲜,淡而有味,用心去品,能从淡淡的绿茶香中品出天地间至清、至醇、至真、至美的韵味来。正所谓,独品得神、对品得趣、众品得慧,此乃品茶之三乐也。此乃我云雾茶道之精髓,不知英小姐可觉高雅否?”徐皓月笑着说道。 英若兰正品着茶汤,果然清纯甘鲜,心头一阵怡然,想不到徐皓月忽然提到自己,心头微微一惊。众食客见了徐皓月的茶艺,纷纷喝起彩来,又听他说起英小姐,适才只有这白衣美貌女子独得喝了这茶,一望之下果然觉得清丽脱俗,美人配着好茶果然是高然雅致,均是暗想原来这小子是为了博得红颜一笑啊。有好事之徒便跟着起哄道:“白衣姑娘,人家小兄弟一手好茶道技法,还称不上高雅么?”“是啊,姑娘也未免眼界太高了,这般风雅人物难得一见啊。” 英若兰恨得牙痒痒,想不到刚才还扣除粗鄙之言的徐皓月,一转身朝自己弄了一通茶艺,引得自己非要当众赞他高雅,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又被他戏弄了,无奈之下,英若兰只得恨恨的说道:“这位公子真的是很高雅,小女子佩服!”徐皓月冲她眨眨眼睛,心里知道现可是不能过去,否则脚上非得又挨一下不可。 得了英若兰的赞誉,众食客纷纷问道:“这位小兄弟,你这什么云雾茶这般神乎其神,我能尝尝么?”“是啊,只有这位姑娘得品,我等也想尝尝。” 徐皓月淡淡一笑,心道就是要你们来品的,这一番现场演示,现场活广告一打出来,我还怕你们不来找我买茶?当下笑脸迎人说道:“不必客气,各位我每桌都给送上。”当下一边冲茶,一边让英凝雅送茶。英凝雅起初有些不乐意,低声问道:“姑爷,你怎么做起店家端茶倒水的事来了?”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我这是说咱们的茶好,知道吗?快点送。”英凝雅也不太笨,恍然大悟,手脚也勤快起来。英若兰也看出徐皓月的用意来,心中感到徐皓月真的不简单,既作弄了自己又顺手把茶的好处演示给人看,而且丝毫没有做作之嫌,跟着转头让几个武丁也上去帮忙。 果然众人品了茶之后赞不绝口,纷纷询问何处可买到这种茶叶,英凝雅等人自然都说茶叶还码头船上,众人一发声喊都赶出门去买茶去了。 英若兰见这么多人去买茶,心头大喜,走到徐皓月身边说道:“这么多人去买茶,我们要不要回去帮忙?” 徐皓月笑得贼兮兮的说道:“不用回去,我吩咐了英吉,一两茶也不许卖。” 英若兰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何?” 徐皓月笑道:“你没听说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么?我这招叫吊起来卖。” 看他笑得很贼,英若兰银牙暗咬恨恨的说道:“有时候你真的很可恶,真想再踹你几脚!” 徐皓月心头一惊,躲开两步,尚未答话,只听酒馆二楼上有人朗声说道:“这位公子一番茶论甚是高雅,我家主上甚是欣赏,不知可单独为我家主上再演示一回么?”这声音苍老雄浑,隐隐有一股尊贵之气,徐皓月心头一喜,想不到楼上还有条大的鱼。 ; 第五十六章 初见周英主 上到酒馆二楼,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站楼梯口外“恭候”,恭候是徐皓月自己认为的,那老者神态倨傲,红光满面,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徐皓月几眼,口中说道:“老夫姓李,我家主上想要你演示茶艺。” 什么人来头这么大?就连手下一个老头都是这般的傲慢?见雅间之外十余名劲装汉子守门外,这些汉子个个都是神态威严,身上都是散发着浓浓的杀意,徐皓月知道里面的一定是大人物,当下皱眉说道:“茶艺之道由感而发,并非附庸风雅的庸俗把戏。” 那姓李的老者哼了一声说道:“给你十贯钱,速速演来,不得推辞!”说着命人送上十贯钱来。 徐皓月也哼了一声,说道:“我也可以给你十贯钱,莫要来烦我!”说完也是一招手,身后英凝雅也是十贯钱奉上。 那老者大怒:“竖子不识抬举!来人,给老夫……”他的话还没说完,雅间内一个威严厚重的声音爽朗的笑道:“有趣有趣,李谷,让他进来吧。” 听声音这人年纪应该不大,但那老者却不敢违拗半分,微微躬身应了声,跟着看着徐皓月说道:“你进去吧。” 徐皓月很是好奇雅间里到底是什么人,回头向英凝雅说道:“你们楼下等我,照顾好小姐,我片刻就下来。”英凝雅犹豫片刻应声下楼而去。 徐皓月推开雅间的房门进去,只见屋内四角各站了两名劲装大汉,看起来是孔武有力,目光直盯着徐皓月,徐皓月明显感到了杀气,自己就好像是他们的猎物一般。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锦服华袍四平八稳的坐主位之上,身材高大威武,面容苍劲隽永,周身散发着一股英气,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油然而发,颌下三缕长须,一双如鹰隼般的目光凌厉的直视徐皓月,一股压迫的气势扑面而来。 那男子手中拿着一卷书籍,看了看徐皓月,手中书卷一扬指了指旁边一个圆凳说道:“坐!”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其中威势非凡,声音低沉有力似乎有种令人不敢违抗的魔力。 徐皓月感觉像是后世见领导一般,但也怡然不惧,当下也只是淡淡的说道:“好!”也只是一个字,但却不卑不亢,宛似绵里藏针一般。 那男子略略有些惊异,厉目盯着徐皓月问道:“何来?为何?”还是言简意赅,似乎多说话他会掉了威严一般。 徐皓月不软不硬的答道:“淮南!行商!” 那男子笑了起来,越笑越是大声,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厉声说道:“尔等商人逐利而忘本,不事生产,不劳而获,为下作!” 商人地位低下,徐皓月也明白,但如此公然宣之于口的徐皓月还是微微诧异,脸上淡淡一笑说道:“商人急人之所急,需人之所需,辨贵贱、调余缺、度远近,交通货物,繁荣市场,何为下作?” 那男子有些惊奇,跟着目光一寒冷冷的说道:“好一张利嘴,你可知我是谁?” 徐皓月似笑非笑的说道:“不知道,看起来只是比我年纪稍长的男人一个。” “大胆!”周边站着的汉子都是厉声大喝起来,徐皓月面色不改,缓缓说道:“你大不过是君,正所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我小民一个,又何惧哉?” 那男子冷冷的看着徐皓月说道:“昔日有苏秦张仪口舌之利,我讨厌只说不做的人,我很想把你舌头割下来!”徐皓月微微一惊,那男子见他面露惧色,跟着又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很久没人这么和我说话了,很有趣!”徐皓月暗暗想,他这脾气可真古怪。 大笑片刻,那男子坐回主位上,厉声问道:“如何而来?” 徐皓月缓缓说道:“沿颖水而来。” 那男子哦了一声,思片刻,喃喃说道:“沿颖水而来?商人?”跟着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个商人沿颍水而来。”跟着喝道:“李谷!进来!” 雅间外那老者应声而入,恭恭敬敬的一礼说道:“主上有何吩咐?” 那男子温言道:“商人沿颍水而入,你可谨记之!” 那李谷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答道:“属下谨记!” 那男子满意的点点头,又说道:“来交易何物?” “上好的茶丝。”徐皓月微微一笑答道。 那男子沉吟问道:“如何卖法?” 徐皓月答道:“看市定价。” 那男子哈哈一笑道:“我以五十贯一筐茶叶,六十贯一筐生丝的价格收你的货物如何?” 徐皓月心中突突直跳,想不到眼前这人竟然能出到如此高价,但他忍住心头的**,咬牙道:“我说过看市定价,商人也要讲究随行就市,不能罔顾逐利而哄抬物价。” 那男子微微一怔,盯着徐皓月看了片刻,赞了声:“好!我也这里说了,只要你定下价来,你后剩余多少货物我全收!决不食言!”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我只收前朝铜钱。” 那男子点头说道:“此事容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说完低头看书不再看徐皓月,徐皓月微微一礼说道:“多谢关照。”说完转身出去。 那李谷见徐皓月出去之后,恭恭敬敬的说道:“主上,这些淮南而来的商人诡言狡辩,赚取我大周财帛,当杀之!” 那男子翻了一页书,淡淡的说道:“朕试过他了,刚才要是他对朕开出的价码心动,朕会立刻杀了他!”跟着他抬眼看着李谷说道:“我大周虽然富有但就如他所言,需要有商人辨贵贱、调余缺、度远近,交通货物,繁荣市场,商人咱们还是缺不了的。” 李谷唯唯称是,那男子又问道:“刚才那句话你知道其中含义了么?” 李谷恭恭敬敬的答道:“微臣愚钝,不明其意。” 那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快,缓缓说道:“进兵之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应该想到扮作商人沿水路长驱,可以避过唐国淮上水军,突袭淮南重镇寿州,如此岂不是妙策?” 那李谷恍然大悟,躬身说道:“陛下才思机敏,此策极妙,微臣一定谨记遵办。” “也是刚才那小子提醒了朕,对了,赵匡胤到何处了?”那男子淡淡的问道,目光仍是看着书籍。 “已经到了京城大梁复命。”李谷恭恭敬敬的答道。 那男子嗯了一声说道:“凤翔节度使王景、镇安节度使向训建西南行营攻秦、凤两地已经旬月,毫无寸功,粮草转运极难,朝中多有撤兵之言,朕召回赵匡胤就是想着让他去一趟那边,看看秦、凤两地到底是否可以攻取,否则轻言撤兵则前功废!”李谷应了,那男子看着李谷说道:“知道为何将你南调么?” 李谷躬身答道:“微臣知道,微臣祖籍颖州,方便用事,以谋淮南之地。” 那男子放下书籍说道:“这只是其一,你如今官至中书侍郎、平章事,声望隆重,淮南道行营需要你这样的威望宿将统制诸路兵马,朕把镇安节度使向训调到西南行营,就是想让你放手去做。朕这次到颍上,也是想看看你的攻淮部署,现看来,这颍上城内扩建营房、府库、操演兵马等事办得不错,之后屯兵马、积粮草,选个合适的时机进兵淮南即可。你记着,唐国与我大周接壤两千余里,不发动则以,一旦发动,一定要各路齐出,南人懦弱,闻警必定会调动各路兵马疲于应付,吾军该当轻装走击,该收则收,不必恋战,首战只需疲惫敌军即可,让南人空费粮饷,疲师劳军,方便吾军次战行事。” 李谷应道:“陛下算无遗策,我等不及万一。” 那男子站起身哈哈笑道:“淮南富庶,乃唐国盐茶丝赋税重地,取之唐国将断绝盐路,再放他几年,国力必将衰弱,到时候取之易如反掌,唐国不过疥癣之疾,取淮南即可将他困死,打战不需全胜,胜七分即可,契丹才是心腹之患,平定淮南之后,吾一定要亲征之!” 李谷跪下道:“陛下雄才大略,定能平复四方!” 那男子淡淡的说道:“不过你也要记住!若是你首战即败,朕也不会饶过你,你战败之日便是朕亲征问罪之时!” ; 第五十七章 言行当如一 徐皓月下到楼下,坐到英若兰身边,便忙不迭的倒了杯茶水喝下,双手微微发颤,英若兰奇怪的问道:“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徐皓月喝了茶水之后心神稍定,低声道:“好险,要是我经不起利诱,此刻只怕已经被人给杀了。” 英若兰吃了一惊,秀眉微蹙低声道:“楼上的是什么人?” 徐皓月将嘴凑到英若兰耳边说道:“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大周皇帝柴荣上面!” 英若兰面色微变道:“周主?你怎么知道是他?” 徐皓月缓缓说道:“不会错的,那种威严和气势绝对错不了,而且他身边有个叫李谷的人,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周国的大官。” 英若兰低声问道:“他为何要杀你?” 徐皓月皱眉说道:“他看出我等是唐国人,起初是试探我的来意,我也没隐瞒,据实以告。” 同桌的英凝雅低声道:“姑爷,你也太老实了,随便编个地方告诉他不就行了?” 英若兰摇摇头说道:“你家姑爷做得对,据实以告,若是欺瞒于周主,他随便派人一打探,定能查出端倪,到时候我等就算不是唐国探子,也会被安个唐国探子的罪名杀掉,倒不如实话实说,告诉他我们是来行商的。”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不错,他果然是个英主,知道周国缺不了商人,但他讨厌商人逐利,为富不仁,哄抬物价,所以试探了我一下,开出五十贯一筐的高价收购我们的茶叶。” 英凝雅大惊失色道:“五十贯?这可是五十倍的巨利啊,谁能不动心?” 徐皓月苦笑道:“动心就惨了,若是真有人五十贯收茶,是问中原能有多少人喝得起这样贵的茶叶?有人抬价自然有人跟风,届时茶叶一物必然昂贵,周国利益必然受损,他这是设了个陷阱让我跳。” 英若兰松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你那招挂起来卖岂不是无法行事?惹恼了周主,我们只怕会有麻烦。” 徐皓月沉吟片刻道:“不,还是要继续做下去,我已经有了计划,我们的茶品分上中下三品,自然可以满足周国的富人和穷人,明日我们这样……” 当日,徐皓月也没做别的,带着英凝雅继续城内各大酒馆食肆现场演示茶艺,宣传英山云雾茶,引得不少茶铺老板、富商巨贾、达官贵人纷纷涌到码头去买茶,但都被茶叶才到码头尚未开始卖的藉口挡住,让各人明日一早到码头来,便有茶叶交易,让想买茶的人心痒难搔。 当天午后,米信、崔翰跟着英山四寨主还有朱凌峰、陆昆仑等人带着剩余的人手到来,英若兰带着四寨主和朱凌峰、陆昆仑四处打探茶叶和缫丝的价格。 翌日一大早,早早的有人来到码头,英家众人抬出一张大桌,上面放了不同的茶叶,标价也不一样,上品茶一筐卖到了九贯九百九十九钱,中品茶六贯九百九十九钱,下品的普通茶叶卖到了三贯九百九十九钱。 看到标价,众人都是一阵惊艳,云雾茶的名头昨日已响彻了颖上城,此刻的标价也是较为便宜,市面上的上好茶叶都是卖到十贯一筐,虽然只便宜了一文钱,但大家还是觉得很划算,当下疯狂的抢购了起来。 徐皓月看着这样的情景笑了起来,英若兰很是奇怪的问道:“这茶叶的标价为何不凑个整数?其实我们也没便宜多少啊。” 徐皓月笑道:“这叫一文钱心理,昨天我们做了宣传,造好了势,人人都想买,心理上会认为如此好茶只怕要贵上一些,但我们的标价一出来,不但不贵反而便宜了一文钱,自然会引得大家疯抢,这叫做一文钱的营销手段。” 英若兰听他说了很多不懂的词汇,什么宣传、什么营销手段,缠着徐皓月解释给她听,徐皓月很是后悔说那么多干什么,当下只得一一解释,结果一解释又说了不少词汇来,惹得英若兰问个不停。 人群之中不少百姓凑了钱也来买茶,下品的普通茶首先销售一空,到得午间其余的茶叶也已经卖光了。英家家丁跟着拿出缫丝来贩售,标价也同样的比市面上的价格少一文钱,虽然缫丝没做什么宣传,但还是引来不少丝商、百姓抢购,到得黄昏,缫丝还剩下两船的货物之外,其他的全部卖光了。 英家这趟售卖得了十二万贯的巨利,其余山寨也得了不少,当下帐房先生按着货物比例,扣除掉要给赵匡胤的两成利,分别结算给各寨,就连桃花村的货物也卖得近一万贯,扣除两成利,也有近八千贯。 童虎头和童银姑看着一贯贯的钱点算过来,眼睛都直了,徐皓月走过看到,笑着说道:“怎么?嫌少了么?” 童银姑急忙说道:“不是的,徐大哥,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童虎头则是傻呆呆的说道:“我的娘,多来几趟就可以买大牲口了。”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桃花村不过百余户,这八千贯钱每户可分到近八十贯钱,买大牲口是不够些,不过也足够一年的生活用度了。” 童银姑打了童虎头一掌说道:“是啊,你太贪心了,这钱够咱们用好一阵子的了,你还想买什么大牲口?” 正说笑间,英凝雅快步走来,说道:“姑爷,码头那边的茶铺有人相请。” 徐皓月奇道:“什么人?” 英凝雅面色凝重的说道:“是昨天酒馆里的那人。” 徐皓月心中一突,柴荣?他又来做什么?当下整整衣裳跟着英凝雅来到码头边的茶铺。只见茶铺外十多名大汉守了个严实,外面还有不少的颖上城兵丁巡逻,徐皓月进到茶铺内,只见昨天那男子依然是稳坐主位上,品着茶水,李谷垂首而立站一旁。 见到徐皓月进来,那男子微微一笑说道:“你果然言行如一,起初我还以为你是想要混乱这地方的茶叶卖价,想不到你肯让一文钱的利。” 徐皓月施了一礼说道:“昨日是为了造势,我也说过看市定价,我就一定会坐到。商人的确逐利,但却应该讲诚信二字,否则何以能取信他人?若这次欺骗,那下次何人还会光顾你?” 那男子点点头说道:“不错,你是个诚信之人,你唐国只是一介商人?”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其实我算不得商人,我等都是英山人,只因官府税重,当地奸商压低茶丝价格,我等逼于无奈才自己组成商队到大周碰碰运气。” 那男子嗯了一声问道:“可愿到我周国为官?” 徐皓月心头一惊,但面上仍是淡然之色,恭恭敬敬的一揖说道:“家业都淮南,不敢轻言放弃。” 那男子也不勉强,点点头说道:“无妨,说不定过些时候你们都会成我大周子民。”跟着问道:“你的茶叶和缫丝都卖完了么?” 徐皓月心中一沉,听柴荣如此说来,看来淮南大战已经是避免不了,否则他怎么会这里出现?倘若周唐两军淮南大战,英家该如何站队? 徐皓月心中思量,口上说道:“上好茶叶还剩下十筐,缫丝还有两船的货量。” 那男子奇道:“我看你的茶叶很好卖,为何会剩下十筐?”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那十筐是我留给你的,我还记得你说过的五十贯一筐。” 那男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真是个妙人,你叫什么名字?”徐皓月将自己姓名说了。 那男子微微笑道:“也罢,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剩下的货物我按昨日的价格全部收了。” 徐皓月大喜躬身道谢,当下那男子命人带徐皓月下去进行交易。 徐皓月走后,那男子缓缓说道:“南人真会做买卖,我看这趟这姓徐的小子只怕赚了不少铜钱回去,只这里颍上一处,南来之人赚取而去的铜钱就如此之多,何况其他地方?” 李谷低声道:“陛下,要不微臣带人截杀他们,把钱财抢回?” 那男子皱眉说道:“若是杀了他们,谁还敢来互市通商?各地南人商人如此之多,你能杀多少?你不想喝茶了?”李谷一时语塞,那男子温言道:“淮南富庶取之是迟早之事,届时扼住唐国盐路,他们自然会和我们通商买盐,我们再赚回来便是。不过如今国内缺铜铸钱,倒是应该下令将寺庙里的那些个铜像、铜铃、铜物全都给我收了,重熔造钱!” 李谷大吃一惊道:“陛下前番才禁佛,如今连佛像也要熔了,只怕国内释氏弟子不满。” 那男子哼了一声沉声说道:“为了扩建大梁城,我柴荣连他人祖坟也敢动,何况是不会说话的佛像?这些佛像要真有灵性,就该体念天下苍生疾苦,按他们释氏割肉喂鹰的信念,自己偷到熔炉之内!不必多言,等朕回京就即刻命人操办!” ; 第五十八章 浮光梦泡影 颍水河畔晚间凉风习习,吹走了白日的喧嚣,也吹走了一日的闷热,却吹不走天上的明月,又是一轮皓皓白白的明月悄悄爬上半空,月影照映河水中,飘逸恍如浮光掠影一般的难以捉摸。 颍上城码头旁的空地之上,英家的人燃起数堆篝火,围火席地而坐,篝火上架着几只肥羊烤着,每人面前都是一大块猪肉和若干鲜果蔬菜,又有十多坛美酒当前,各人都是欢呼畅饮,大块朵颐起来。多日来的辛苦终于得到了回报,人人脸上都是挂着欢乐的笑容,情的大吃大喝着,一边说笑着一边互相猜枚斗饮。 徐皓月和英若兰自然是众人敬酒的重点目标,英若兰酒量可比徐皓月好多了,连喝了数碗脸上还是白皙如故,徐皓月很是奇怪,怎么自己一喝酒脸上红得跟猴儿屁股一般,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女人是水做的,天生能喝三碗酒? 英若兰向每个火堆环坐的武丁、山寨喽啰们都敬了一碗,又和四寨主、朱凌峰、陆昆仑、张兴淮、米信、崔翰等人都喝了一碗,而徐皓月则是傻乎乎的不敢主动去敬酒,英若兰看他被人围着敬酒,微微一笑心想,这傻瓜就这样傻坐着,还不如主动出击,等人来敬酒,就等着喝醉吧。 众人见英若兰酒量甚豪,真不愧是女中豪杰,喝了一会儿,都纷纷找徐皓月去了。英若兰和英秀依、英凝雅分别对饮了一碗,英秀依容颜红晕丛生,看着英若兰容颜依旧白皙,笑道:“小姐,我真是服了你了,从小到大喝酒都没见你红过脸,难道你真是千杯不醉?”英凝雅也是面红耳赤看起来加娇艳欲滴,笑嘻嘻的说道:“小姐是仙女,自然是喝不醉的。” 英若兰见两女都有些醉了,微微笑道:“你们少喝点了,要是喝醉了,被人占了便宜去,岂不冤枉?” 英凝雅吐了吐舌头道:“是啊,这里好像就我们三个女子,男人可是有好多呢。” 英秀依吃吃笑道:“你忘了还有个乡下野丫头了?”说着指着颖水岸边,水中一块大石之上,童银姑形单影只的巨石之上望着河水发呆,她那背影曼妙,但此刻看来却有些孤寂。她怎么不和大家一起喝酒饮乐呢?英若兰娥眉淡淡一展,将手中酒碗递给英秀依,说道:“我去看看她,你们俩少喝些。” 英若兰缓步走到童银姑身边,银姑听到有人来,素首微微一转,见是英若兰,面容有些僵硬,勉强一笑又低头望着河水默不作声。 “怎么不去和大家饮宴?今日咱们赚到很多钱,桃花村也该能过上好日子了,应该开心才是啊。”英若兰缓缓坐下,看着银姑柔声说道:“你肚子饿吗?要不我拿点羊肉给你?我知道你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肉的,今晚可以多吃一些。” 银姑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英若兰,摇摇头有些气闷的低下头说道:“再好吃的东西也没用,我食量小,吃一点就饱了,饱了就再也吃不下别的了。” 英若兰见她香肩削瘦心中微觉她可怜,柔声说道:“你怎么不去找你的徐大哥呢?” 银姑撅着小嘴说道:“前些天来颍上的路上,崔大哥和我说,让我别和徐大哥太亲热,说他已经成亲了,和他说话多了你会不高兴。” 英若兰哑然失笑,银姑天真烂漫没有心机,崔翰定是看出从盛唐县到正阳县的路上,银姑经常和徐皓月说话,生怕自己生气,才好心提醒她,这傻妞居然和自己说了,当下英若兰微微一笑说道:“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我和你徐大哥成亲不错,但你和他说说话,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总不能成亲了,话都不让他说了吧。” 银姑惊喜的转过头来,说道:“真的吗?”英若兰见她的反应纯出自然,笑着微微颔首说道:“自然是真的。”银姑拍手笑道:“若兰姐姐是好人,我能叫你若兰姐姐吗?”英若兰又点点头,笑意浓,心中还真有些喜欢这个纯真的乡村小丫头。 银姑看英若兰笑颜如花,神色一暗,轻叹一声说道:“姐姐你真漂亮,难怪徐大哥会做你的夫婿,也只有你能配得上他。” 英若兰轻轻抚摸着银姑的秀发,笑道:“你也很漂亮啊。” 银姑摇摇头说道:“我就是个乡下的野丫头,徐大哥只把我当做妹妹,记得那晚他说不喜欢我,其实他是有妻子的,下山来遇上一个很像很像他妻子的人,还说他下山来就是为了这个人,或许那个人漂亮。” 英若兰身子猛然一颤,脸上的笑容僵住,怔怔的发愣,口中喃喃的说道:“他、、他、他有妻子了?” 银姑嗯了一声,看着河水失落的说道:“是啊,徐大哥是这样说的,可也没说他妻子到哪里去了。” 英若兰有些失魂落魄的喃喃说道:“他遇上一个很像很像他妻子的人?” 银姑又嗯了一声,拾起一粒石子扔到水中,水中的皓月应声化成了一团泡影,口中说道:“是啊,我很想知道那人是谁?和徐大哥的妻子那么像,一定是很漂亮的。” 英若兰看着水中的泡影飘荡散开,长长出了口气,低声说道:“银姑,既然你叫我姐姐,我就认你这个妹妹了,刚才这些话你能不能不要和别人说起?” 银姑睁大眼睛点点头说道:“我一定不说的,若兰姐姐人好,平时都没什么人和银姑这样说说心里话,姐姐还是第一个。” 英若兰素首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低声说道:“他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银姑摇摇头说道:“没了,之后徐大哥就没再和银姑说起过这事。” 正说话间,只见英凝雅摇摇晃晃的走来大声说道:“小姐,你快来,姑爷有些醉了,说是要唱曲子给大伙听,我们快去听听啊。”银姑喜道:“徐大哥要唱曲子?我要听听。”说罢站起身拉着英若兰的手说道:“若兰姐姐,我们一起去吧,徐大哥唱的曲子一定很好听的。”英若兰微微苦笑,跟着站起身跟着银姑往篝火堆而去。 来到篝火处,只见徐皓月面色酱红,站那里摇摇晃晃,笑嘻嘻的大声:“大伙听好了,我这首曲子是唱给我妻子的。”众人一起笑了起来,当世大唐遗风甚重,男女一起饮宴唱曲跳舞也属平常,但徐皓月如此公然向自己妻子唱曲示爱的,倒也少见,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英若兰。英若兰脑中一阵空白,只觉得周身彷如针刺一般难受。 “把你捧手上,虔诚地焚香,剪下一段烛光,将经纶点亮,不求荡气回肠,只求爱一场,爱到后受了伤,哭得好绝望!我用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只期盼你停住流转的目光,请赐予我无限爱与被爱的力量,让我能安心菩提下静静的观想,把你放心上,合起了手掌,默默乞求上苍,指引我方向,不求地久天长,只求身旁,累了醉倒温柔乡,轻轻地梵唱!我用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只期盼你停住流转的目光,请赐予我无限爱与被爱的力量,让我能安心菩提下静静的观想,我用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人世间有太多的烦恼要忘,苦海中飘荡着你那旧时的模样,一回头发现早已踏出了红尘万丈!”徐皓月一曲忧愁嘹亮的曲子清唱了出来,那淡淡的忧伤写满了他的面容,本来这曲子就哀怨缠绵,加上徐皓月喝醉了,心中想起柳静如来便加的辗转幽怨,英若兰每听一句,心中都是一阵疼痛难受。 徐皓月一曲唱罢,众人都是看着英若兰,也不知道她会说什么。 英若兰淡淡一笑说道:“唱得很好听,我有些倦了,想回船上休息片刻,你们接着喝吧。”说罢扭头就走,众人一时间都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道英若兰怎么了,只有徐皓月喝醉了,仍是大笑着说道:“来、来、来,谁还来和我喝酒?”(p:感谢书友bngndhfhdf,方心未爱,连锁反应的打赏) ; 第五十九章 铁骑巨剑寒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一阵嘈杂之声把徐皓月吵醒了,睁开眼睛一阵疼痛袭上脑门,口中一阵干涩,徐皓月努力晃了晃脑袋,喃喃说道:“真是要命,今后要少喝酒了。”也不记得昨夜是谁把自己抬回船舱的,连衣裳也没有脱下。 徐皓月站起身走出船舱,只见数十骑铁甲骑兵围码头上,这些骑兵身上都是柳叶形的铁甲,个个人高马大,杀气腾腾的,手中都是极长的长枪。 当先一名大将全身贯甲,身上的铁甲宛似鱼鳞一般,阳光下闪闪耀眼,外面黑色战袍迎风猎猎作响,这将军面色冷峻,一股杀气罩脸上,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他手中一把四尺多长的巨剑猛的一挥,厉声喝道:“船上的人都出来!” 这时候各船的人都醒了过来,徐皓月先一步踏上码头,朱凌峰和陆昆仑也跟着出来,徐皓月朗声说道:“这位将军,不知有何见教?” 那将军斜睨了徐皓月一眼,冷然说道:“你是何人?” 徐皓月抱拳说道:“我等乃是商人,船上都是伙计。” 那将军跳下马来,缓缓行来,长剑地上拖行着,一阵刺耳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走到徐皓月身前,那将军目光冷冷的看着徐皓月说道:“让你的伙计都出来,本将军要查要犯!” 徐皓月目光毫不退缩,和那将军凌厉的目光直视,口中缓缓说道:“将军我们船上都是商人伙计,没有你说的什么要犯!” 那将军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森森白牙,狞笑道:“你不照办,本将军就要你的命!”说完巨剑猛然上撩,快如闪电,巨剑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印痕,声势骇人。 徐皓月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将军说杀就杀,眼睛都不眨一下,只见长剑上撩而来,他想也不想,抬脚猛的踩向那将军握剑的手腕,本来此处乃是这将军挥剑发力之中,力道的薄弱之处,本想着一踩之下那巨剑来势定会减缓,想不到踩上去之后,徐皓月只觉得脚底一股巨力涌来,电光火石之间徐皓月明白这将军膂力奇大,一力降十会,自己是压制不住的,当下想也不想,跟着这股力道一个后空翻,向后翻去,巨剑擦着徐皓月的后背划过。 徐皓月站定身子,只觉得背上凉嗖嗖的,寒凉的剑锋把徐皓月的后背衣裳划破条口子,那将军轻轻咦了一声,狞笑道:“身手不错啊,再接我一剑!” 朱凌峰和陆昆仑一起上前,站到徐皓月身边一起说道:“姑爷,我们和你一起御敌!” 徐皓月尚未答话,只听崔翰一声断喝:“住手!”只见崔翰和米信快步从另一艘船舱走出,朝着码头快步走来。 崔翰走近那将军身前,抱拳一揖,跟着掏出一块铜牌说道:“将军手下留情,自家人。” 那将军冷眼一看那铜牌,哼了一声道:“殿前虎捷军?我铁骑军与你们没什么瓜葛,让开!” 崔翰和米信均是大怒,崔翰踏上一步怒道:“我乃虎捷军左厢第一军步军都头崔翰,将军若要执意而为,虎捷军也不是好欺负的,可敢报上姓名?” 那将军冷笑道:“本将铁骑军右厢第二军都校王彦升,本将有军令身,你敢拦我?!” 米信也上前一步冷道:“我乃控鹤军左厢第二军步军都头米信,王将军军令何?若是真有军令,我二人定不会拦阻!” 王彦升怪眼一翻,森然道:“此军令乃淮南道行营李大将军口谕,并无文书!” 崔翰冷笑道:“若真是李大将军的口谕,米都头可往府衙一趟求证,我和将军此等候如何?” 王彦升瞳孔一阵收缩,哈哈大笑道:“此等小事何须烦扰李大将军?”跟着转身飞身上马,骑马上转身向数十骑铁甲骑兵喝道:“那要犯不此处,定是往南逃去,沿颖水入淮,众军随我来!”说罢巨剑一挥,插入背上的剑鞘,一催胯下战马,飞驰而去,众铁甲骑兵纷纷呼喝,催促战马复行,河畔小路之上扬起一片烟尘,虽然只有数十骑,但声势状如龙马奔腾,动人心魄! 崔翰见王彦升走远回头向徐皓月抱拳说道:“此人乃是铁骑军的都校,我也听过他的名号,绰号王剑儿,端的残忍好杀,胆大妄为,下护卫不周,先生受惊了。” 徐皓月回了一礼说道:“崔大哥客气,我谢你还来不及呢,这人真的胆大妄为,李大将军的军令也敢假冒。” 米信恨恨的说道:“若是他真有军令,早就将我两人拿下,根本不会说那么多话,王剑儿的大胆可是出了名的。要真让他们船,只怕船上昨日辛苦赚来的钱财都保不住,这伙铁骑军抢掠惯了。” 徐皓月心头一惊,他起初阻止王彦升船就是怕船上的钱财见光,怕他们见了之后起歹意,想不到还真如自己所想,当下嗯了一声,说道:“多谢两位解围,给赵大哥的两成利钱,稍后奉上,请崔大哥和米大哥带我转交。” 崔翰、米信应了,正说话间,英吉拿了张签纸急匆匆的走来,大声说道:“姑爷,小姐和秀依姐、凝雅姐先回英山去了,这是她们留下的书信。” 徐皓月大吃一惊,接过签纸一看,只见上面字迹娟秀正是英若兰的笔迹,她只写了几句话,意思就是她和英秀依、英凝雅先回英山,让徐皓月和商队一起返回。这是怎么回事?徐皓月有些摸不着头脑,奇道:“英吉,你家小姐怎么了?怎么留书自己先回去了?昨天都还好好的,她要先回去也该和我说一声啊。” 英吉苦着脸摇摇头说道:“姑爷,小的不知道,不过昨夜姑爷唱了首曲子之后,小姐脸色就很古怪,就先回船舱歇息了,再也没出来。” 徐皓月瞪大了眼睛:“我唱曲子?我唱了什么曲子?” 崔翰轻咳一声说道:“先生昨夜喝醉了,唱了首哀怨缠绵的曲子,我记得好像有句,用一生一世来供养什么的。” 徐皓月愣了一愣,爱的供养?自己唱这首曲子没什么吧,怎么就惹到英若兰了?沉思片刻后急忙向身边的朱凌峰、陆昆仑说道:“朱大哥、陆大哥,快让各船准备,我们马上回英山!”朱、陆二人应了急忙去了。 徐皓月向崔翰、米信抱拳说道:“崔大哥、米大哥,我要赶回英山去,刚才那王彦升也是往南追去,要是和若兰撞上就不好了,而且此间事已了,不宜久留。” 崔翰和米信一起抱拳回了一礼,崔翰说道:“先生保重,我和米信也要就此别过,赵二爷要我们颍上城等候虎捷军和控鹤军到来,我们就不随先生回淮南了。” 徐皓月心中一沉,虎捷军、铁骑军、控鹤军都出现颍上城,城内又大肆扩建,浓浓的战争气氛笼罩颍上城,看来淮南大战即,不可避免了,原本赚到了钱财的欢喜一下子都不见了踪影。 米信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书信递上去说道:“大爷和先生是结拜兄弟,自然是一家人,大爷信得过先生,有些事不愿欺瞒,大周和唐国必有一战,先生身处淮南,想要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这里大爷有封书信给先生,先生拆而阅之。” 徐皓月怔怔的接过书信,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不过有可能的就是劝自己周军南下之时投向周军。收下书信之后,徐皓月命账房先生点算好两成利钱交予崔翰、米信二人,匆匆话别之后,各船已经准备好,徐皓月踏上船去,挥手和二人告别。 此时回去是顺水而下,很快崔翰和米信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徐皓月心中一阵感慨,也不知道再次见到二人是什么时候,再见之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船舱内打开赵匡胤的书信一看,果然和自己所想的一样,赵匡胤希望自己能劝说英若兰带着英家投靠大周,到时候也不会失去豪门地位。虽然徐皓月知道历史走向,也知道淮南将来定是被后周占据,但英家就这样投靠后周,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到底是什么不妥呢?徐皓月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跟着徐皓月又想起英若兰来,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爱的供养这歌有什么不妥吗?难道唱错了对象?按理说喝醉了,要是自己唱给别的女子听,英若兰生气也不奇怪,可问题是商队就英若兰、英秀依、英凝雅三个女的,自己不可能唱给英秀依和英凝雅听吧。想到这里,徐皓月猛然一惊,还有个童银姑,怎么把她忘了?童银姑?好像自己桃花村的时候和他说过什么的,想到这里徐皓月有些明白过来,急忙转身出舱,就想去找银姑。 ; 第六十章 铁骑临残风 船队顺水而下,到了第二天傍晚已经快到颖水入淮水的交叉口,张兴淮命手下水夫一处宽阔处停住船只,准备明天一早进入淮水。一路南来也不见英若兰三女的身影,徐皓月有些担心起来,但四寨主和朱凌峰、陆昆仑等人都安慰他,说英若兰三女武艺高强,而且都是骑快马,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徐皓月找童银姑问过,银姑把那晚和英若兰说过的话都告诉了徐皓月,徐皓月心中一阵郁闷,想不到银姑如此天真,把自己说过的话都告诉了英若兰,英若兰冰雪聪明定会猜到自己所说的像柳静如的人一定是她自己,心中想必是恼怒自己把她当作了替代品,才不告而别的。回到英山,她会怎么和自己说呢?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她?徐皓月一时间没了主意。 船只靠岸后,船头缆绳拴河畔的柳树上,厨子们开始准备晚食,徐皓月走出船舱,张兴淮正船头,指着南边的一座高山说道:“小相公,明日绕过这座小重山便是淮水的地界了。”徐皓月哦了一声说道:“这些天多谢张大哥弗照,稍后我准备了一些谢仪给各位凫水寨的兄弟们,还请张大哥笑纳。”张兴淮摇摇头说道:“正阳的时候船资已经付过,咱们钱货两清,我们不能再收你的谢仪。”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张大哥为人豪爽,我也不扭扭捏捏的,实话说了我想交凫水寨这个朋友,英山正气堂上可有凫水寨一席之地,大家互相扶持,但有困厄,英山相助凫水寨当义不容辞!” 张兴淮欣喜万分,英山八十一寨名头响亮,这趟又见英山商队财势雄厚,兼之徐皓月和大周似乎关系密切,张兴淮也想和英山多多亲近,这时徐皓月微露招揽之意,张兴淮立刻抱拳说道:“小相公和英山众好汉抬爱,凫水寨愿供驱策。”徐皓月很是欢喜,当下找来四寨主一起说了此事,沙季青、祁红年、曹云、高超四人都是大喜,凫水寨是淮上水寇,能结为臂助自然是皆大欢喜。 闲话片刻之后,众人岸边等着开饭,徐皓月很是无聊,见河畔一片柳树林,便带着英吉上岸到林中走走。想不到才走到林边,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凄凉的惨叫起来,跟着一阵马蹄声响起,伴着几人嬉笑呼喝之声,只见一骑白马驮着个人冲出树林来。 徐皓月和英吉一看那白马都是大吃一惊,这白马正是英若兰的白幡儿,但马上的人却不是英若兰,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那老者一身青袍,后背上一条长长的伤痕,鲜血直冒染红了半边身子。那老者马背上趴着,已经是强弩之末,见到岸边有很多人,嘶哑着声音喊道:“救人!救人呐!”说罢身子一晃落下马来。 徐皓月和英吉急忙上前将老者扶住,但他已经昏死过去,他怎么会骑着英若兰的白幡儿?英若兰又哪里?只听林中马蹄声响起,应该是有人追杀老者。徐皓月面色一变喝道:“英吉,把他扶到船上让郎中救他,他一定知道若兰的下落。”英吉急忙扶着老者往船上而去。 徐皓月抽出腰间长剑,拉着白幡儿往回退走,也不知道林中会有多少追兵。岸边的张兴淮和四寨主见此情景,纷纷拿起各自的兵刃上前接应,朱凌峰和陆昆仑大声呼喝,命令船上的英家武丁上岸准备御敌。 此时林中十余名骑兵飞驰而出,这些骑兵全身穿着柳叶甲,手中都是冷森森的长枪,战袍服色正是颖上城遇上的后周铁骑军。为首一名军校见河边十余只船只停靠,船上数百名精壮正纷纷下船,冰冷的眼眸一热,呼喝几声,身边十余骑纷纷向他靠拢,结成一线阵势,十余支长枪齐刷刷的平举,枪尖寒光迫人,虽然只有十五名骑兵,但声势却不弱于千军万马。 那小校长枪一指,喝道:“大周铁骑军追捕逃犯,不相干的人让开!再不让开便是与大周为敌!”那小校见对方人多,也不敢贸然杀过去,便先出言恐吓。 徐皓月已经退到张兴淮等人身边,低声向张兴淮说道:“张大哥,这马是若兰的,那老人我们必须救下,敌人都是骑兵,待会儿冲过来,我们没有长兵刃会很吃亏,你们有渔网么?” 张兴淮点点头说道:“船上有的。”徐皓月低声说道:“你让人把渔网拿过来,别让他们看到,待会儿他们骑兵冲来,撒网困敌!”张兴淮应声去了。 徐皓月朗声说道:“你们可是王彦升将军部署?我们和王彦升将军相识,有话好好说。”说完之后又低声向曹云、高超说道:“让兄弟们不要挤一处,分散成扇形布置,他们人少,骑兵冲锋线不会太宽,待会儿打起来不要放走一个!” 那小校闻言有些迟疑,朗声说道:“既然你认识王将军,且把那骑白马的老头交出来,咱们各走各路!” 徐皓月随口敷衍道:“这位大哥稍候,那老头昏死过去,小弟让人给他治伤,你们追了这么久也是想要捉活的吧。” 那小校稍稍犹豫,喝道:“那就快治,留一口气就行!” 徐皓月用话稳住对方之后,英山武丁曹云、高超、朱凌峰、陆昆仑带领下分散开来,呈扇形隐隐围了上来,人人手中都拿着长刀,那小校察觉不对劲,立时喝道:“让你的人别动!快快交出人犯!不得拖延!” 徐皓月见各人已经准备好,冷冷笑道:“铁骑军不是号称无敌的么?怎么见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如此惊慌?丢不丢大周铁骑军的脸?”他生怕铁骑军见这边人多逃遁而去,引来多的铁骑军,当下出言挑衅起来。 那小校果然忍不住气,长枪一举喝道:“铁骑临风!有进无退!随我杀!”十余名骑兵一起举枪呼喝,催动胯下战马,放开四蹄朝着徐皓月直冲过来。那小校倒也精明,对方人多虽然都是没穿衣甲的伙计打扮,但缠斗起来定然吃亏,他看出徐皓月是众人首领,擒贼先擒王当下率领手下朝着徐皓月直冲过去。 哪知道徐皓月是狡猾,这小子翻身上了白马,英家武丁布置的扇形阵前横着跑了起来,十余名铁骑军骑兵很是尴尬,也不知道该不该调整方向追上去,冲近十余步那小校分出五骑去追徐皓月,其余十名骑兵仍是整齐冲向曹云带领的五十余名英家武丁。 徐皓月骑马上回头一看,厉声喝道:“曹寨主后退!两翼撒渔网!” 曹云立时命手下后退,两翼的高超和朱凌峰围了上去,英家武丁中两侧各有十余人纷纷撒出手中的渔网,十名骑兵登时被渔网缠住,马蹄踏住渔网将马上骑兵给拉了下来,有几骑连人带马摔倒地,跟着众人一发声喊冲上去乱刀将倒地的骑兵砍死。 另一边五名骑兵追着徐皓月从陆昆仑带领的英家武丁面前掠过,陆昆仑一声令下,十余名武丁也撒出渔网,四名骑兵也被渔网绊倒,跟着被众武丁一拥而上砍死。可怜十四名悍勇的铁骑军糊里糊涂的渔网之下丧了命。剩下一名骑兵吓得肝胆俱裂,也不敢再追徐皓月,一勒马头转向林中跑去。 此刻只有徐皓月骑马上,余人都是步行追赶不上,徐皓月一咬牙也是一勒马头追了上去,可惜他骑术不精,一勒马头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摔了下去,好他死死夹住马腹,身子摇来晃去,勉强追了上去。 沙季青老道些看出徐皓月骑术不精,只怕追过去吃亏,当下大声招呼祁红年,两人带着十余名喽啰跟着追了上去。 ; 第六十一章 暗月杀人夜 徐皓月骑白马追入树林,那骑兵骑术精湛,林中穿梭而去,眼见那骑兵就要逃脱,徐皓月手中长剑猛的掷出,但离得远了,那长剑没什么力道,铮的一声长剑剑尖斜刺被那骑兵背后的铁甲弹开,那骑兵是不住催马只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徐皓月无奈,只得拾回自己的长剑往回走,半路遇上沙季青和祁红年,询问之下得知走脱了一个活口,一定会招来多铁骑军追杀,当下众人返回岸边商议对策。 朱凌峰和陆昆仑指挥武丁把砍死的十四名铁骑军就地埋了,得知跑了一个,众人脸上都是脸色大变,此处还是大周地界,大周军兵恶如虎狼,睚眦必报,一定会派多的兵马前来报复。 徐皓月看了看众人缓缓说道:“让大家马上登船,张大哥只有冒险一下,连夜开船入淮。”跟着看着沙季青等四大寨主和朱凌峰、陆昆仑说道:“你们带着人手快些离开,若兰的白马失落再此,她生死未仆,我要去找她。”他还是现代人的思想,只想着众人不会以身犯险,说不定会明哲保身缩到一边。 沙季青皱眉说道:“小相公,你一个人如何应付?再者英庄主有危险,我等岂会袖手旁观?就这样回去如何向武王山庄交待?如何向八十一寨兄弟交待?”祁红年也踏上一步说道:“沙寨主说得对,英山之盟我们都是发过毒誓的,守望相助,永不背弃,我留下来和相公一起找英庄主。”朱凌峰和陆昆仑也道:“英家收留我俩为客卿,正该是为主上分忧的时候,岂能一走了之?如此怎能对得起忠义二字?”曹云、高超等人也是如此说,纷纷要留下来。 徐皓月心中感激,看来古人心中还是尚存了几分古朴的忠义之念,远远不像现代人那般现实,沉吟片刻后徐皓月说道:“我们人多目标太大,不如化整为零。这样吧,沙寨主你德高望重,和英吉、张寨主带着大队人马绕过这座小重山到淮河之上等我们,我和祁寨主、曹寨主、高寨主、朱教头、陆教头带五十个武艺好的人手去找若兰她们三个,明日午时若我们还没有回来,你们就开船回去。” 沙季青一听,大声怒道:“小相公,你是看我老了杀不了人是怎么的?”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沙寨主误会了,这船上使我们辛苦赚来的钱财,也需要人守卫,英山数万人还等着这些钱财救命的,其实沙寨主肩头的担子重,就这样说定了,咱们分头行事!” 话音才落,船上郎中喊道:“姑爷,这老汉醒了。”徐皓月等人急忙登船看视。 那老头悠悠醒过来,吃力的说道:“快去救救我家夫人,她…她们被围仙人桥那边,三个姓英的女侠护着,但是撑不了多久的……”说完又昏晕了过去,几个郎中都说老汉背上的刀伤甚深,失血过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今晚。 听了老汉的言语,张兴淮说道:“仙人桥我倒是知道,从这里过去五里地有座云佛山,山中有处深谷,道路崎岖狭窄,仅容两人通过,想必英庄主她们那里。” 徐皓月闻言心头一松,若是英若兰她们占住地势,三女武艺都不弱,应该能支持些时候,当下不再迟疑,站起身说道:“张寨主,你找个路径熟悉的兄弟和我们同去,你和沙寨主马上开船离开此地。” 时间紧迫,众人也不再多说什么,挑出五十名武艺了得的手下,带了兵刃、绳和一些干粮、药物便准备动身。徐皓月将白幡儿交给英吉照料,沙季青又让手下武艺了得的五名喽啰加入,便跟着张兴淮上船和众人道别远去。 看船队远走,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徐皓月让向导带队,众人连夜赶路而去。一路上,接连避过几批铁骑军的散骑,看来铁骑军到了河边不见了人影开始散布铁骑四处寻。众人不敢走大路,都是树林小路间穿行,徐皓月命众人身上都插上许多树枝和树叶做为伪装,加上天黑躲避起来也不大困难。 张兴淮找来的那向导是凫水寨的小头目,自小这一片地方长大,甚是熟悉这里的地理,按他说的,莫说是天黑,就算是蒙住眼睛他也能摸着山路过去。 就这样走走停停,英氏武丁自小长山里,英山号称八山一水一田地,这山路倒也是走惯了的,人人健步如飞,可苦了徐皓月这小子,一个时辰的山路爬了个气喘吁吁,好体力还不错,勉强跟上。只是徐皓月不会走夜路,倒是得英家武丁说了一个口诀,白泥亮水黑石头,晚上没有月亮,但也是有光的,隐隐约约显白色的,就是人们走过的泥巴路,有水的地方会反光,所以亮亮地方,就是有水的,黑骨咙冬的地方,就是矗一块石头。 转过一处山坳,山路开始狭窄起来,只见两边山势陡峭险峻,月光映照下黑乎乎的轮廓好像远古巨兽一般,随时会择人而噬。再走一会儿,前面人喊马嘶声传来,众人急忙伏到路边草丛里。徐皓月摸上前去,曹云和高超前头开路,见徐皓月上来,曹云低声说道:“前面应该就是铁骑军的人马所之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徐皓月看了看地势,低声说道:“曹大哥,你和高大哥各带二十个人爬上两边的山脊,多找些石块,只要看到对面铁骑军举火把冲过来,就把石块往下扔,扔完之后就冲下山来接应我们。”曹云和高超应了,各自带人往两边山脊爬去。 跟着徐皓月让祁红年带十个人路上布下绊马,自己带着朱凌峰和陆昆仑朝前面摸去。 转过一处狭窄山路,只见眼前明亮起来,此处地势稍宽,近五十名铁骑军聚集这里,燃起数堆篝火,围坐篝火边嘻嘻哈哈的吃着烤肉,不远处一个狭窄的路口处几名铁骑军手执长枪守那里,似乎怕路口那边有人出来,这路口极为狭窄,两侧都是巨石绝壁无法攀沿,众人的马匹都聚集另一侧,想来是山道狭窄骑马不便,所以都下马步战。 再细看之下,徐皓月不禁睚眦裂,原来他看到一堆篝火旁,一具赤裸的女尸放地上,胸口、大腿上已经血肉模糊,其上之肉似乎已经被割去,难道这些禽兽吃的是人肉?徐皓月拳头紧握,只怕那女子是英家三女中的任何一个,但隔得远了,也看不清容貌。 而铁骑军领头的王彦升手杵巨剑坐当中,哈哈大笑道:“那头过去便是一马平川的原野,几个娘们跑不快的,兄弟们,吃饱喝足了一起上,撞也要撞开条路出来,只要过了这个路口,几个唐国娘们就可以手到擒来,哈哈哈。” 一名小校迟疑道:“将军,那三个使剑娘们好不厉害,我们十几个弟兄都死她们三个的剑下,路口狭窄,咱们只能一个一个的上,这样很吃亏的。” 王彦升冷笑道:“也不知道哪里多出三个娘们来,那姓周的美妇是要犯不能动,不过那穿白衣裙的娘们倒是极为美貌,这匹胭脂马只有老子能骑,待会儿老子冲第一个,抓住了老子一定要她爽上三天三夜,其余两个就赏给你们,爽完之后,就想咱们抓到的这村妇一般,当鲜羊肉用了!” 徐皓月闻言心头怒火直冒,别人取笑他、看不起他,这些都不要紧,但柳静如是他的逆鳞,谁都不可以触碰,英若兰长得和柳静如几乎一模一样,王彦升如此公然侮辱于她,徐皓月是火冒三丈,不过听他一说,徐皓月知道地上的女尸不是英家三女,心中稍安。 冰寒的目光再一次泛起,徐皓月眸子中闪动着原始的兽性,杀意笼罩周身,缓缓站起身来,向身边的朱凌峰和陆昆仑说道:“你们跟着我,待会儿不要恋战,把敌人引出去!”他的话语冰冷,让朱、陆二人吓了一跳。 徐皓月缓步走了出去,朱凌峰和陆昆仑连忙跟身后,三人才闪出身来,众铁骑军已然警觉,不愧是百战精锐,散四周警戒的铁骑军立时挺起长枪喝道:“什么人?” 徐皓月缓缓抽出长剑冷冷的说道:“要你命的人!”他真的愤怒了,假如自己没有遇上那老人,英若兰的下场或许真的会如王彦升所说那样凄惨,这些铁骑军看来也是常年干这种杀人掳掠、**妇女的事,甚至偏僻之地杀人取肉而食,说来好像是等闲事一样,他来自现代,容忍不了王彦升等人杀害妇孺食肉的恶性,满腔的兽性是被彻底的激发。 其实五代十国各国的军队,差不多都是流寇、强盗组成的职业军人,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朝代迭、各国互相攻伐,每战为了鼓舞士气,武将多半都会宣布攻下城池之后,可以任意烧杀抢掠,这都是家常便饭了,假如那个将军攻下城池不解散军纪,反而不正常了。所以这支铁骑军从后汉到后周,经历过不少战争,高平一战之后,柴荣是重编练殿前军,裁汰老弱,剩下的都是百战精锐,说白了也就是一群懂得杀戮的职业老兵。 听了徐皓月的话,立时有两名铁骑军兵士两支长枪狠狠的突刺而来,又快又准,而且两人所刺的角度不同,刹那间将徐皓月的闪避空间都给封死了,看得出两人是长期实战之中才会练出如此狠辣的枪法来。可惜两人遇上了徐皓月,他武王山庄每晚都和老酒鬼习武,经过和王文昭比试的教训,他专门练习过破解单枪和双枪的套路,此刻两支长枪刺来,徐皓月不慌不忙的急退一步,长剑搭住左边枪头,卸劲发出,那铁骑军兵士只觉得长枪好像扎进了棉花里,跟着一股引劲传来,长枪不自觉的偏斜而去,铮的一声自己手中的长枪和同伴的长枪撞一起,虎口巨震之下,手中长枪几欲脱手。 徐皓月这次没有再犹豫,兽性的催动下,他手中的长剑顺势而上,非常爽脆的刺入了那名铁骑军的咽喉,那铁骑军眼睛珠子凸了出来,宁死也不相信自己一招之间就被人刺死了。徐皓月手中长剑跟着向右侧一划,剑光闪耀滑向另一名铁骑军,那铁骑军急忙提起长枪枪尾挡架,徐皓月长剑微微一转,剑身贴枪身之上顺势削了过去,血花和惨叫声一起迸发出来,那铁骑军的手指被削掉了四根,正当他惨叫的时候,剑光再一次闪过,喉中一凉只觉得热气直往外跑,再也吸不进一口气,抱着咽喉缓缓跪地死去。 徐皓月染血的长剑指着火堆旁面色惊异的王彦升说道:“你过来,我要杀了你!” 王彦升缓缓站起身来,手中宽刃巨剑仍是托地上,缓缓走来,狞笑道:“原来是你这臭小子,前些天饶了你,想不到你今晚送上门来?老子今晚就把你砍成十七、八块,虎捷军那两个废物不会再来救你了吧。” “那天要不是崔大哥和米大哥,我也早就杀了你,你还能站这里说话?你杀人食肉天理不容!”徐皓月目光寒冷,直盯着王彦升,口中冷笑道:“你的十四个废物骑兵就是我们杀掉的,还有一个落荒而逃,想不到闻名天下的铁骑军原来如此不堪一击,柴荣白养了你这么一条恶狗!” 如此恶毒的挑衅之言出口,王彦升气如斗牛,虎吼一声:“谁也不许上,老子要亲手宰了这小子!”跟着疾步奔来,巨剑地上拖行,撞到石块溅起星星火光,声势极其威猛,他的巨剑勇力绝伦,一力降十会,徐皓月眸子一热,也不知道自己的太极剑能否凑效。 (p:感谢各位书友支持,第三卷即将结束,第四卷《白甲现世》即将开始,敬请留意。本网友群已开,请留意简介。) 第六十二章 设伏解困厄 宽刃四尺巨剑王彦升手中宛如寻常兵器一般顺手,徐皓月剑劲不论是卸、带、引,都非常吃力,两人拼斗了十多招,徐皓月虎头已经开始疼痛,手臂酸麻无比,但王彦升的巨剑还是一剑猛似一剑的砍来,徐皓月一边苦苦支撑,一边寻找王彦升的破绽。 不得不说王彦升虽然生性残忍好杀,但击剑之术还真是有独到之处,加上膂力奇大配合着宽刃巨剑,威力是无以复加,一时间徐皓月还看不出他的破绽来,剑光一闪之间,手臂上被巨剑剑锋划破,鲜血流了出来。徐皓月闷哼一声,看到鲜血溢出,他的心头反而沉寂了下来。 朱凌峰和陆昆仑见徐皓月受伤,各自抽出兵刃就要上前相帮,徐皓月挥手止住,冷冷的说道:“二位不用动手,记着刚才的话!”说完也不理会手上的伤势,揉身而上,长剑翩翩画出一个个意圆的剑圈,这是他武王山庄和老酒鬼研习出来的一种的劲道――旋劲。 王彦升见徐皓月受伤,火光照耀之下,一张脸上满是狞笑的狰容,一声低吼提着巨剑仍是猛砍过去,想不到徐皓月斜退一步,手中长剑一旋,搭巨剑的剑背之上,顺着下砍的力道一带跟着旋劲发出,一股绞力传来,王彦升大吃一惊,手中巨剑差点脱手,巨剑被绞开之后,徐皓月冷森森的长剑直奔面门而来,王彦升巨剑外不急回架,当下大喝一声,左手急抓,然一把抓住徐皓月的长剑,鲜血立时从指缝之间渗出。 徐皓月一惊,知道他力大,自己长剑被抓住极为不利,当下长剑一扭一抽,哪知道王彦升手上也同时用力回夺,跟着巨剑横削过来,徐皓月不慌不忙手上松开剑柄,飘飘然后退数步,巨剑从胸前掠过,他要是再犹豫片刻,定然躲不过这巨剑横削。 王彦升面色狰狞,左手松开长剑一看,左手四个手指皆被划伤,食指用力大已然被削掉三分之二,只剩下一点皮肉相连血手模糊的挂手掌上,受此重创王彦升自然暴跳如雷,徐皓月一边缓缓退后,一边冷笑道:“今晚削你一指,让你长个记性,下次不要再行禽兽之事!”跟着轻蔑的环视王彦升身旁的一众铁骑军军兵冷然说道:“大周铁骑军,哼哼,也不过如此,一群只会欺负老弱妇孺的废物!”说完转身一招手,朱凌峰和陆昆仑会意,三人快步沿来路跑去。 王彦升暴怒,看着自己的食指,仰天像野兽般大叫一声,跟着恶狠狠的一口将自己的食指咬下,一边大嚼一边喝道:“老子自己的肉自己也吃!诸军上马!随我追!一定要把这三个人给我碎尸万段!”众军无不骇然,纷纷呐喊着上马追击。 徐皓月三人飞奔而出,身后五十多名铁骑军纷纷手执火把上马呼喝的径直追来。 两边山脊上曹云和高超望着一条火龙从山道口转来,当火龙来到自己正下方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大吼一声:“给我砸!”每边二十个武丁早已经身前垒好了石块堆,一声令下,众武丁连推带扔或是用脚将大石块推扔下山去,雨点般石块山坡上欢快的翻滚跳跃着,情的把势能转化为巨大的动能,狠狠的砸进火龙的两侧。 一时间惨叫声、呼喝声、马嘶声四起,火龙中段和后端被砸了个七零八落,冲前头的十余人虽然躲过了石块的袭击,但小路上草丛中忽然横七竖八的弹起十几根绊马,正是祁红年带领人手布下的绊马阵。 王彦升冲第一个,他一声厉吼,一提马头一夹马腹,胯下坐骑飞跃而起,越过数道绊马,但还是没能跃过后面几道绊马,坐骑被狠狠的绊倒地,王彦升身手矫健,倒地之后就地一滚,巨剑首先护住自己要害,果然两柄大刀直接照着自己乱砍而来,挡了几刀之后,王彦升大吼一声巨剑一扫逼退那两人,勉强站起身来,但手臂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想必是被长刀砍中,还好有鱼鳞甲护臂伤口不太深,只见眼前两人也是大吼一声又提刀砍了过来。这两人正是朱凌峰和陆昆仑,两人跟着徐皓月往回走,回头见己方绊马发挥作用,便返身杀了回来,王彦升是领头的,两人当下提刀猛砍,想要结果他的性命! 王彦升听到身后声如惊雷的石块不断飞下之声,自己手下惨叫声、马嘶声大作,知道中了埋伏,果然跟着只听两边山脊上喊杀声大作,黑暗中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埋伏,心中慌乱之下,抵挡了朱、陆二人几刀,口中大喊道:“有埋伏!诸军向前冲!冲出去!”提剑猛砍跟着便慌不择路的向前奔逃。 朱凌峰和陆昆仑还想提刀追上去,想不到身后两支长枪刺来,两人只得转身抵挡,眼睁睁的看着王彦升远走。 徐皓月埋伏发动之后,便返身杀了回去,他手中没有兵器,好身前一名铁骑军被绊马绊倒,徐皓月拾起他的长枪将他一枪刺死,跟着舞动长枪呐喊道:“大伙杀啊!” 他枪法不好,勉强刺到一人之后,见两边曹云和高超带人冲下山来,山道间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地上散落着铁骑军的火把,映出的人影都是一片模糊,徐皓月心念一动,跟着扯开嗓子大喊道:“铁骑军听着,你们已经中了埋伏,投降免死!”朱凌峰和陆昆仑闻言知道他这时攻心为上,当下也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尔等中伏,投降免死!” 众铁骑军本来就心慌,只见两边冲下不少人来,黑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埋伏,王彦升又单独逃逸无人稳定军心,厮杀片刻,只觉得四周高喊投降免死的声音越来越大,剩下十多人纷纷跪地举枪投降。 山道上的厮杀声渐渐小了下来,徐皓月见冲出来的铁骑军基本肃清,便让曹云和高超带人打扫战场,将俘虏绑起来看押,自己带着朱凌峰、陆昆仑和十个武丁又折回山谷中去。 回到谷中,只见只剩下五个铁骑军仍是执枪守另一头的山谷路口,五人虽然听到了山谷外乱哄哄的喊杀声,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有军令身,王彦升留下五人看守路口,也不敢贸然离开。此时见徐皓月等人冲了过来,五人来不及上马,一发声喊挺枪冲了过去。 徐皓月没有出手,朱凌峰和陆昆仑两人武艺高强,带着十个武丁收拾五个铁骑军自然不话下,砍死四人之后,剩下一人跪地求饶,而武丁这边死了一人,伤了五人,看来这铁骑军还真是凶悍。 眼见谷内已经没有敌人,徐皓月快步冲向那路口,口中大喊道:“若兰、若兰、是我,你们没事吧?”冲进仅容一人通过的路口,只见路口之后是一条开阔的道路,徐皓月心中明白英若兰等人为何要守这里,若是放弃此处地势,身后一片开阔的道路,三女步行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铁骑军骑马追赶的。 眼前一堆篝火熊熊燃烧着,路口两边十几具铁骑军尸体倒那里,边上两名湖水绿衣裙的少女手持长剑站那里,两女秀发撒乱,身上沾了不少血迹,狼狈不堪,见到徐皓月,都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姐、小姐,真是姑爷,真是姑爷来救我们了!”两女正是英秀依和英凝雅。 火堆边,一名白衣女子手提血淋淋的长剑站那里,面容火光的映照之下依旧是那么的秀美妖娆,身上白衣点点的血迹沾染,好像是映开的梅花一般美艳,似笑非笑的脸上多了一份复杂的神情,这女子正是英若兰。 第六十三章 南归意若何 “想不到真的是你来救我们。”英若兰柔声说了一句,一句话中满是幽怨的庆幸,似乎徐皓月的出现她的意料之中,但却又有些不希望是他。英秀依哭着说道:“姑爷,你要是再晚来片刻,我们没有力气了,都打算自杀免受侮辱的。”英凝雅是蹲地上嘤嘤哭泣,说不出话来。徐皓月安慰两女道:“你们别怕,外面的恶人都被我们杀光了,你们不论哪里遇到危险,我都会找来救你们的。” 英若兰幽幽的嗯了一声,似乎不愿意和徐皓月真诚的目光接触,曼妙的身影转身去扶起火堆旁席地而坐的一名女子,这时候徐皓月才注意到这个不过二十的年轻女子,只见她一张白皙的面容上精致美艳的五官正是按着黄金分割比例排布,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一双柔弱的目光之中满是凄楚迷离的神色,这种眼神能激起男人心底保护**,也能催动原始的兽性**,配上她那曼妙绝伦的身姿,徐皓月终于明白什么叫国色天香。英若兰和她站一起虽然容貌上也不逊色,但就是缺少了那女子的一种诱人韵味,一种倾国倾城的韵味。 “周姐姐,这人就是若兰的夫君。”英若兰目光还是避开徐皓月,口中柔声说道:“我们走吧,回淮南去,大家的行踪已经暴露,你身份尊贵,大周不会放过你的。” 徐皓月走上前来,看着英若兰还回避自己,有些气恼的说道:“若兰,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自己就走了?这世道这么乱,你们三个女子乱跑,很容易出事的。” 英若兰哼了一声,低头说道:“此事过后再说。”跟着拉着那周姐姐的手说道:“这位是周姐姐,小时候我和她拜同一个师父学的诗文。” 美女面前,徐皓月还是不敢失礼,当下一揖说道:“周小姐有礼。” 那周姐姐回了一礼柔声说道:“若兰,我和你说过了,我已经出嫁,你该叫我李夫人的。” 英若兰笑了笑说道:“我老是忘了,见到你就感觉回到小时候,我们俩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不似长大后有着许多的烦恼。”跟着英若兰看了徐皓月一眼,见他目光直视自己,丝毫不为周姐姐的倾城容貌所动,心中一震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恼怒,轻叹一声说道:“这位周姐姐是当朝六皇子定安公李煜的夫人,我们有十二年没见了,昨日路上遇到,见周姐姐被大周的兵马追赶,我才出手相救的。” 李煜的夫人?徐皓月吃了一惊,他知道李煜有过两个皇后,一个是大周后,另一个就是大周后的妹妹小周后,两个皇后是姐妹,都是倾国倾城的颜色,也都是一般的琴棋诗画精通、蕙质兰心的女子,大周后名唤周宪,李煜还没做皇帝的时候便嫁给了李煜,成婚十多年之后周宪病逝,李煜又娶了她的妹妹,小周后周嘉敏,享受了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奇遇,不知道羡煞多少世间的凡夫俗子。 看眼前周姐姐的年岁,应该是历史上著名的大周后周宪,柳静如喜欢李煜的诗词,是以徐皓月知道大小周后的典故,想不到英若兰小时候居然和周宪同拜一个老师学艺,徐皓月忍不住惊讶道:“你就是周宪?若兰,你和她是同窗?” 骤然被徐皓月叫破自己的闺名,周宪脸上微微一红,有些责怪的低声说道:“若兰,你则么连姐姐的名字也和他说了?” 英若兰是奇怪,自己从来没有和徐皓月提过周宪,他怎么知道周宪的名字?当下英若兰目光恨恨的看着徐皓月说道:“快说,你怎么知道的?我根本没告诉过你周姐姐的事。” 徐皓月很想打自己几个耳光,多什么嘴嘛,只听身后乱哄哄的,知道是朱凌峰他们朝这边过来,急忙说道:“李夫人,真的不是若兰告诉我的,此事说来话长,此刻我们还险境,还是先离开此地回到淮南再说。”说罢就伸手来拉英若兰的手,口中说道:“若兰,咱们快走。” 英若兰缩了缩手皱眉道:“你先走,路口狭窄拉拉扯扯的不好走路。”徐皓月讪讪的缩回手,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晚居然会自然而然的想要拉英若兰的手,英若兰将手缩回去,也不知道是人多害羞还是介意那件事,当下徐皓月也不再纠缠,拿起一根火把走前头。 周宪看英若兰有些薄怒的样子,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是不是姐姐身边不好意思呢?” 英若兰撇撇嘴看着徐皓月的背影低声说道:“不是,他这人有时候很讨厌。” 周宪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低声笑道:“原来是有争执了。” 二女身后嘀嘀咕咕,徐皓月也没细听,招呼着英秀依和英凝雅穿过路口,和朱凌峰、陆昆仑等人会齐,众人相聚都是一翻喜出望外的话语问候。 徐皓月转眼见篝火堆边那具女尸兀自躺那里,心中一阵凄然,不声不响的走上前去,扯过一具铁骑军尸身上的披风,将那女尸盖住,跟着沉声说道:“来几个人,把她埋了。”几个武丁立刻过来用长枪长刀挖起坑来,徐皓月看着那女尸,心中暗暗祝祷,我不知道你的姓名,但我可以告诉你,今日害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可以安心登极乐世界,乱世活着太受罪,一死或许可以解脱,下辈子投户好人家。 周宪刚才出谷看了那女尸一眼之后,吓得花容失色,泪水忍不住潸潸直下,一直不敢再看那女尸,听徐皓月喊人过去埋葬那女尸,才抬起头来望去,只见徐皓月凝视着那女尸,口中喃喃的念叨着什么,目光之中充满了对死者的敬意,心中暗暗惊讶,望了望身边的英若兰,她也是满眼不忍之色看着那女尸,樱唇轻动,似乎也是默念着什么,周宪暗想这小夫妻俩其实还真是心有灵犀的。 葬了那女尸,众人出了山谷,外面曹云、高超、祁红年已经将战场打扫完毕,想不到五十名武丁如此大好形势的埋伏战中,还是阵亡了十多人,伤了二十多人,伤亡如此之大还是没有穿衣甲的缘故,徐皓月让人收拢马匹,将受伤的人乘坐马匹,因为马匹不够,只能让英若兰、周宪四女两人同乘一骑,阵亡的武丁只得就地掩埋,做了个记号,徐皓月郑重的立誓,将来一定回来将他们迁回家乡安葬。 十余名铁骑军俘虏不住的瑟瑟发抖,他们知道这种情况下敌方一定会杀人泄愤,果然掩埋自己手足之时,不少武丁都哭出声来,英秀依和英凝雅两女是放声大哭,气氛陡然悲愤起来。朱凌峰走到徐皓月身前说道:“姑爷,这些人怎么处置?”跟着他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徐皓月回头看了看英若兰,只见她眼神中也满是愤怒和杀意,沉吟片刻,徐皓月接过朱凌峰手中长刀,缓缓走了过去,众俘虏面色大变,纷纷求饶不止。徐皓月猛的挥刀砍一人的大腿上,那人倒地惨叫起来,徐皓月回头冷然说道:“杀他们容易,但此刻我们要离开险境,这些人杀了无用,倒不如将他们砍伤,给敌人留下十几个伤兵,这样会大大延缓他们追赶的速度!”跟着将刀扔给朱凌峰淡淡的说道:“有什么恨就发泄一下,别弄死了!”他的话是如此冰冷,说完转身走到一边去了。 当下众武丁一起上前,砍手的、砍脚的一阵报复,心头也舒坦了不少。陆昆仑皱眉向徐皓月说道:“如此折磨他们,倒不如一刀杀了。”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我答应过他们投降免死的,不能言而无信,不过他们手上都是血债累累,吃点苦头不为过,其实有时候活着才是受罪,死了反而便宜了他们!” 于是英家众人将战场收拾好,剥下三十余套上好的柳叶甲和兵器,三十余匹战马驮着伤员和女眷缓缓离开,只留下十余名地上惨叫不止的铁骑军。 一行人离开仙人桥山谷,不敢停留,赶路绕过小重山,往淮河岸边赶去,到了第二天午时已然到了淮河岸边,沙季青、张兴淮正等得心急不已,看到一行人归来都是大喜过望,将众人接上船来,战马太多只得遗弃岸边。 英若兰带着周宪、英秀依、英凝雅自回船舱歇息,徐皓月站船头看着岸边的战马乱跑,凫水寨的船只纷纷离岸,堪堪走到淮河中央的时候,只见岸边烟尘滚滚,正是王彦升带着数百铁骑军追至岸边,只见他暴跳如雷的扬着包裹着白纱的手掌,上面的食指已经缺失,岸边指着河中的船只破口大骂,想来是指着断指立誓定要报仇。 渐渐北岸的景物模糊起来,总算离开了后周的地界,徐皓月心头一松,但岸边铁骑军那猎猎作响的巨大旗帜之上,巨大的古体“周”字随风摆动,心中一震,大周铁骑南下之时,淮南又将是一副怎样的光景?武王山庄到底是该战还是该投靠呢?不过徐皓月总算知道自己之前担心什么了,他决定找英若兰好好商议一下,淮南上空战云密布,时间已然不多了。(p:第三卷结束,晚上开始第四卷《白甲现世》敬请留意) 第六十四章 荷塘话夜雨 天色极为闷热,太阳落山的时候,天边泛起红彤彤的火烧云,各种飞虫四处萦绕,只要稍有光亮的地方都有不少的飞虫围绕,天空黑云压顶,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一切都预示着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回到了正阳地界,英家一行人算是稍稍安心,祁红年的岩滩寨便正阳地界,一行人便道岩滩寨歇脚。 当天傍晚岩滩寨杀猪宰羊,大设宴席,招待一行人,祁红年是主人,殷勤招待众人,当下岩滩寨的大堂之上,宴席开了百余桌,众好汉自然又是豪饮了一番。徐皓月这次学乖了,主动出击,拎着酒坛子四处敬酒,跟着又使了一招祸水东引之计,将目标引向祁红年这个地主,众人纷纷向祁红年敬酒,喝了片刻徐皓月借口如厕便溜到后院去了。 岩滩寨虽然没有武王山庄大,但后院坐落之处有一片荷塘,夏日炎热塘中群蛙鸣叫不停,很有一派荷塘夜色的味道。英若兰等众女后院另开宴席,英若兰要陪着周宪,所以就没有到正堂去。而且回正阳的一路上,英若兰也和周宪形影不离,根本不给徐皓月单独说话的机会,重逢两日两人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五句。徐皓月这个时候来到后院,也是想找英若兰,他心中还有很多话想要问,周宪这个大周后如何会到颍上去呢? 来到荷塘边,徐皓月倒是见后院内众女饮宴的声音,但祁红年的女眷似乎也作陪,自己就这样进去太过失礼,便想着荷塘边等上一会儿。 此刻天色加黑暗起来,乌云盖顶,大风骤起,徐皓月拔出腰间长剑,每天晚饭之后,他都要练剑的,就算是行商的这些天也没有中断过。当下荷塘边,徐皓月练起剑法来,他一身淡紫色绸布袍子,大风之中衣袂飘飘,配着飘逸绵长的太极剑法,倒是有几分剑仙的味道。 大大小小的意圆画了出来,徐皓月身子越转越快,此刻天上一道闪电飞下,天地之间一瞬间被照得通亮,徐皓月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旁的泥土竟然被自己划出一个大大的圆圈,这时候豆大的雨点开始往下落,被雨水一淋徐皓月心中一阵畅快,手中的长剑加紧凑的舞动起来。 隆隆的雷声之中,徐皓月只觉得自己出剑越来越有感觉,长剑刺出之时居然嗤嗤有声,跟着又是一个闪电划过天际,雨雾之中,徐皓月赫然看到英若兰一身白衣打着一把油纸伞站荷塘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来的。 徐皓月有些惊喜的收了长剑,跑过去问道:“若兰,你怎么出来了?” 闪电一过,世界又陷入黑暗,英若兰低声说道:“我们到那边避避雨。”她晃亮火折子点起一盏灯笼,手中的雨伞向徐皓月那边偏去,给他遮住雨水,其实徐皓月此刻已经全身湿透,遮不遮都是一样。 英若兰带着徐皓月来到荷塘旁一座凉亭内,英若兰将雨伞放下,跟着把灯笼挂柱子上,看着徐皓月浑身上下都滴水,柔声说道:“你都湿透了,还是回去沐浴衣吧。”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若兰,你是不是听银姑说了我从前的事?” 英若兰身子微微一颤,若无其事的说道:“听说了,你这趟下山就是要找你妻子,只是我想不到你的妻子和我长得很像。”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每天能看着你,我真的感觉很满足。” 英若兰淡淡一笑,盯着徐皓月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是替身,我是英若兰,你明白吗?”跟着不等徐皓月答话,英若兰转过身低声说道:“我原谅你没有对我说实话的罪过,先前我们的婚约作废,回去之后,等我稳定了山庄局势,我们两人就和离,我英若兰不愿做别人的替身,不愿羁绊住你的脚步,你还是去找你的原配吧。” 徐皓月怔怔的愣住,问道:“什么是和离?” 英若兰低头说道:“唐律户婚中有云,若夫妇不相安谐而和离者,不坐。和离就是夫妻俩合议解除婚约,这样对大家都好,名声都没有什么损碍。”徐皓月闻言心头一震,只看她香肩微微颤动,知道她嘴上如此说,但一个女子和离过,名声又怎么会没有损碍? “你已经决定了?”徐皓月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怎么会带着略略苦涩之味:“英家那边你怎么交代呢?” 英若兰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道:“你我再扮演一阵子夫妻,我安定了英家,自然不用再向谁交代什么,而你也可以摘掉赘婿这个不雅的名号,这样对大家都好。” 徐皓月胸中只觉得好似被重锤重重敲打一般,但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英若兰不是柳静如,不是柳静如,但心底里却觉得苦涩无比。沉默片刻之后,徐皓月嗯了一声叹道:“既然你已经决定,我尊重你的决定,回去之后我也会力帮你的。” 英若兰背影轻轻颤动,低声问道:“她和我真的长得很像?” 徐皓月嗯了一声,英若兰笑着说道:“她很幸福。”此话出口,两人均是沉默了起来。 过了片刻,徐皓月说道:“不说这个了,那天你带着秀依、凝雅走后怎么会遇上周宪的?周宪贵为唐室夫人又怎么会到颍上去?” 英若兰这时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说道:“周姐姐自小酷爱音律,六皇子李煜也很喜爱音律诗赋,和六皇子成婚之后,她倒是如鱼得水,两人很是恩爱。年初,六皇子说起他有一些盛唐时候流传的《霓裳羽衣曲》的残页,便拿出来和周姐姐探究,六皇子希望此曲能重现人间。但残页所缺甚多,终究不能讲这首神曲重现人间,六皇子深以为憾。后来周姐姐听闻大周颍上城有人见过此曲谱的全本,但瞒着六皇子带着几个下人来颍上寻找,希望能完成六皇子的心愿。” 徐皓月叹口气说道:“这周宪还真是胆子大,如今乱世还敢四处乱跑,只是为了圆自己丈夫的一个愿望,真是个痴情女子。” 英若兰目光流盼望着亭外的雨线说道:“周姐姐是个琴痴,喜欢音律到了痴迷的程度,她自小长官宦之家,也不知道外面世道的黑暗。结果到了颍上城,才知道那曲谱根本就是赝品。曲谱没寻到,反而被大周人识破身份,周唐两国近暗云涌动,周姐姐身份特殊,被人认出之后,周人便想抓住周姐姐献给周主。好周姐姐下人机警,连夜出逃,我带着秀依、凝雅路上遇到周姐姐弹琴,她的琴声我还记得,便重相认。之后大周派骑兵来追捕,一番苦战之下,周姐姐的手下差不多都战死,我们护着周姐姐退入仙人桥,姐姐手下还有一个老仆自告奋勇骑了白幡儿去找救兵,我也想不到他还真能遇上你们。” 徐皓月也坐下身,轻轻说道:“冥冥中自有天意,老天爷看你太多苦难,所以让我来帮你。” 英若兰错愕的看了他一眼,悠然道:“你帮得很好。”跟着问道:“我听沙老寨主说了,我不的时候,你布置方略、调配人手,一切井井有条,而且祈寨主也说,救我们那晚,你也是奇计跌出,英家武丁虽然武艺不错,但终究不是铁骑军那些百战精锐的对手,你却能带了五十多个人就打败五十多个铁骑军,你还学过兵法吗?还有,你怎么知道周姐姐的名字?” 徐皓月这几天肚子里早就想好了说辞,作为一个现代男人,从小到大也看过不少战争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么?仙人桥如此地形自然是打埋伏的好地方,而且天黑对方不清楚己方有多少人,这才一击凑效。 “我没学过兵法,只是书上看过一些,周宪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周宗周大人,声名隆重我知道不奇怪。其实我还知道很多事,只是现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徐皓月只说了这几句,英若兰甚是失望,低声说道:“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不过也对,还是不要告诉我的好,既然已经决定和离,我也不该知道你的秘密。” 她的语气似乎很是失落,徐皓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凉亭外是雨水的世界,这场雨下得好大,大得好像把这座凉亭与世隔绝了一般,两人相隔不过数尺,但两人心中是否也都有各自心雨的隔墙,两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多久。 第六十五章 以战谋出路 雨越下越大,徐皓月开口打破了沉默:“对了,有件事还是要和你商议,这趟颖州之行相信你也看到了,大周调兵遣将,周主攻唐势必行,淮南必将陷入战乱之中,英家豪门大家,该何去何从?你有打算过吗?” 一说到英家之事,英若兰面色凝重起来,处理英家的事她一向很认真,秀眉微微一簇说道:“我们出来行商之前,二叔和三叔已经来找我说起过此事,周唐迟早要开战,大周北边已然暂时安稳下来,而唐国也平了闽、楚,周主和当今皇上都是好战之人,此战不可避免。二叔、三叔觉得唐国税重,大失民望,而大周兵马强盛,高平一战大破契丹和北汉联军,兵威正盛,唐国必定落到下风。二叔和三叔觉得,一旦开战英家应该投靠大周,到时英家有迎立之功,这门阀世家的地位应该能保得住。” 徐皓月站起身来,身上的衣裳已经不再滴水,一阵风吹来似乎有些寒冷,他心中雪亮,英铁勇和英铁烈一定是和赵匡胤有了协议,当下低声说道:“二庄主和三庄主果然找过你,不瞒你说,我那兄长是大周殿前军的指挥使,他也让我说服你,大周兵马南下之时带着英家投靠。” 英若兰咦了一声秀眉微蹙道:“大周兵强马壮,唐军水军精强,淮南大战胜负难料,我寻思了好久,投靠哪边委实不好定夺,你觉得也该投靠大周么?” 徐皓月缓缓说道:“大周兵甲冠绝当世,唐国绝对守不住淮南,我觉得是该投向大周。”他知道历史走向,大周之后的大宋统一了江南,投向谁徐皓月自然知道,英若兰嗯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也是赞成投靠大周的。”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对,但我不赞成就这样投靠大周!” 英若兰微微惊讶道:“什么?” 徐皓月沉声说道:“经过和铁骑军一役,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乱世之中,弱肉强食,要想得到尊重,需要展示出你的力量,温顺的投降换不来尊重和地位。战端一开,英家迫不及待的上门投靠,大周必然轻贱之,赵匡胤赵大哥虽然是我的结拜兄长,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指挥使,他的许诺随时可以被周主一句话给否定!英家要想投靠大周保住门阀世家的地位,必须要和大周一战!” 英若兰大吃一惊,她从没听过这样的理论,既然要投靠,却还要和投靠的主人打战?当下奇道:“投靠大周却要和大周打战?这样大周还会接纳我们吗?”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这一战不光是为了英家打的,也是为了淮南百姓打的,只有让大周知道淮南百姓和英家的力量,我们才能让大周定下城下之盟,赢得尊重和地位。如果一来便是卑躬屈膝的投降,等待我们的将是随意奴役的奴隶命运!” 英若兰似乎有些懂了,缓缓说道:“昔年三国的宛城张绣举城投降曹操,但没有赢得尊重,就连嫂嫂也被曹操霸占,而后张绣起兵反抗,让曹操损兵折将,曹操自己也差点丧命,第二次投靠曹操,才赢得了尊重和地位。你的意思我们现和张绣一样?”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不错,我们就是张绣。”徐皓月没想到英若兰会想到张绣的例子,他想到的是自己从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天国王朝》,里面讲述的撒拉丁攻打耶路撒冷,铁匠贝里昂为了保护耶路撒冷全城教徒的性命,号召全城百姓进行了殊死的抵抗,让撒拉丁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后两军签下城下之盟,撒拉丁以圣地起誓,不伤害城内任何一名百姓,贝里昂才交出了圣城耶路撒冷。两个事例虽然一东一西,但都说明了一个道理,要想得到尊重和地位,你必须有让人尊重的理由。 徐皓月接着说道:“不过,我也有担心的地方。” 英若兰嗯了一声说道:“我也有,不知道我们俩所想的一不一样?”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你先说。”英若兰缓缓说道:“凡战必须有人心,这个时候的淮南百姓受唐国苛税重役久矣,只怕没有一战之心。”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是担心这个,想不到你也想得到,真是聪慧过人。”英若兰听他夸奖自己,报以一笑,徐皓月沉声说道:“此刻的确民心不唐国,但民心之势可以造之,我们回去要做三件事,第一便是积粮,战乱一起,粮食便是第一要务。其二便是练兵,英家武丁虽有三千之众,但没有军纪、没有统一指挥,御敌困难,回去一定要编练武丁,这是我们唯一的力量。后便是造势,这一趟我们带回的钱财或多或少能缓解一些民间生计之困,我们再安排细作,四处宣扬大周的残暴,或许能扭转一些民心所向。” 英若兰沉吟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们能争取到多少人心呢?” 徐皓月叹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担心的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唐国苛税盘剥,如果民心已经哀寂,除非是遇到切肤之痛,否则此势万能造成。” 英若兰看着徐皓月缓缓说道:“看来我们只能人事,听天命了。” 这时只见英凝雅打着灯笼雨伞来寻英若兰,英若兰站起身说道:“我们要和离之事,不要和他人说起,我们之间以礼相待,好都不要感情用事,免得今后徒惹烦恼。”说完之后出了凉亭和英凝雅共打一把雨伞缓步而去,徐皓月看着英若兰留下的雨伞和灯笼,心中只感到一阵酸楚。 翌日,英氏众人准备动身起行,祁红年再三挽留,但英若兰还是坚持早走,此刻已经是夏末,武王山庄有很多事要处理,不能久留,当下众人便动身往英山而去。一路上路过的山寨,皆是殷勤招待英家人等,英若兰和徐皓月也都按照先前约定,将此次赚取到的钱财按照各寨货物比例分给各山寨。 数日之后到了盛唐县驺虞城内,其余山寨寨主早早得了消息城内等候,当下英若兰、徐皓月将各寨所得一一结算给各寨,临行前都有账册为记,结算钱财也是清清楚楚,没有一丝一毫的错漏,各寨寨主皆是惊讶这一趟赚得如此多的钱财,又见英若兰和徐皓月秉公持正,又没有丝毫的错漏,都是万分敬服。 驺虞城内盘恒数日之内,徐皓月一一拜会了各寨寨主,结交了一番各寨寨主,也和各寨寨主私下聊起过若是淮南战起后,各寨的出路。三分之一的寨主觉得应该投靠大周,而大部分则是说将追随武王山庄,只有少数几寨觉得应该忠于南唐,看来南唐大失民心,这些寨主没有起兵造反就算好的了,也不能指望他们起兵和大周作战,如何造势可把徐皓月给难住了。不过让徐皓月安心一点的是,众多寨主还是以武王山庄马首是瞻的。 那日来颖水报信的老者一路上经过多番救治,已然醒了过来,周宪倒还心疼自己的下人,多次去探望,老者醒来之后,徐皓月去看过他一次,老者叫曹生,是周宪的仆人也是个乐师。几天之后驺虞城内的事情已了,英若兰本打算送周宪回南唐都城金陵,但出于客气还是邀请周宪道武王山庄作客,想不到周宪满口答应,似乎还不想回金陵去,英若兰也想和周宪多聚几日,周宪便跟着一同回武王山庄。 第六十六章 无常必有妖 回到武王山庄之后,英若兰自去安排庄内事务,徐皓月径直去找英仲高。 匠人作坊见到英仲高,这些日子他和孙庭运研习他的病理,孙庭运从道家练气养气的养生之道出发,给英仲高搞了一套打坐吐纳的法门,英仲高每日练习不辍,病情大有起色,这时候看来面色竟然有些红润之色。 英仲高见他回来很是欣喜,拉着徐皓月问起这趟行商经过,徐皓月一一说了,聊了一会儿,徐皓月问道:“这些日子那王文昭有何动静么?” 英仲高皱眉说道:“这小子很规矩,没什么动静,每日里都只是教武丁枪棒,多就是有时候到外城的酒馆喝酒,其余时候几乎都他房内不出来。” 这小子难道是古代版的宅男?居然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和他想要复兴王家的理想可是背道而驰的,难道他就打算这样蹉跎岁月,做一个小小的枪棒教头?徐皓月思忖半天也不得要领,只得作罢,接着问道:“那二庄主和三庄主呢?” 英仲高有些高兴的说道:“阿爹和三叔似乎不打算和若兰做对了,若兰和你不的这些日子,他们到了好几个村子去看各村佃农种地,而且招募到流民开田的事也没有放下,这次共开了近万亩的田。” 徐皓月眉头锁得紧,心想事出无常必有妖,三个人如此反常,难道有什么阴谋?思片刻之后,徐皓月说道:“堂兄,过几日我打算到各地收购些粮食,你要和我同去么?” 英仲高奇道:“再过旬月秋粮便可大收,这时候去收什么粮食?” 徐皓月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我这是去办期货,是涨是跌就看这一趟了。”说完哈哈大笑的走了,英仲高目瞪口呆的不知道他说什么。 转到筑兰雅阁想去找英若兰说一说编练武丁之事,经过这次行商和仙人桥一役之后,徐皓月观察下来,朱凌峰和陆昆仑二人的确可以大用,还有几个武丁也都是可造之材,打算和英若兰商议一下,是不是给这几人机会,同时他也拟定了一个基本的武丁重编制计划,他回英山的路上思来想去,觉得适合这时候英家使用的编制方案,还是后世著名的曾国藩编练湘军之法。 现的英家还是一个大家族大世家,和曾国藩建立湘军之时的曾家很像。而英家武丁很多都是英家招募的流民,也有祖上就侍奉英家的家仆,有些是英家的佃农子弟,和曾国藩的湘军都是当地本土子弟很像。而且此刻英家算是大地主阶级,英家武丁只知道效忠主子,什么为民而战那是扯淡,他们接受不了先进的思想,倒不如直接用湘军这种家长式的编练军队之法,将有治军之才,不怕苦,不怕死,不汲汲于名利,士兵要朴实,并有全家担保。兵为将有,士兵服从营官,营官服从将领,将领服从英家家主。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一旦成军之后,军队只会服从一个人,这个人如果有什么意外,军队也只会推举和这个人有血缘关系的人为主,继续效忠,乱世之中,有这样的军制,是杜绝出现下克上这种局面的保证。徐皓月打算将三千武丁分为六个营,每营五百人,下面五个连队,每个连队一百人,每个连下面是三个排,每个排三十多人,每个排下面三个班,每班十人。而选将、招募、教育、编制、训练、武器、饷源等等细节还需要和英若兰好好商议,徐皓月想了不少,但千头万绪的事太多,还是要找人商量才行。 谁知道踏进筑兰雅阁的花园,亭台内一阵悦耳动听的琴声传了过来,放眼望去弹琴的人却是周宪。只见周宪一身淡紫色衣裙,安坐亭内,身边潇潇娜娜的一缕檀香烟雾环绕,显得她高贵典雅,清丽脱俗,远远望去娇美却又不失典雅,清秀却又不失柔美。 周宪似乎看到徐皓月进来,琴音一转,安静了下去,亭内出来一个英家的武婢,走到徐皓月身边说道:“姑爷,李夫人请你过去说话。” 周宪有什么和自己要说的呢?徐皓月有些摸不着头脑,急忙说道:“我是来找若兰的。” 那武婢说道:“小姐不,李夫人说她想和你说说小姐的事。” 徐皓月哦了一声,跟着那武婢进到亭内,只见亭内周宪面容秀雅绝伦,玉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晶莹剔透。此时走近了看,才发觉她的肌肤纯白无瑕,樱唇娇嫩鲜艳,一双清澈如水晶的明眸甚是秀美水灵。她还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徐皓月看了几眼,跟着行了一礼说道:“李夫人安好,下是来找若兰的。” 周宪抿嘴笑了笑吩咐身边的婢女下去,徐皓月微微一惊,她要单独和自己说什么?几个奴婢退下之后,周宪贝齿轻启柔声说道:“听闻公子是徐温大将军后人?” 徐皓月点点头,反正自己也是姓徐,千年之前的老祖宗,不认白不认。周宪说起话来既柔且缓,声音糯糯的很好听:“原来是名门之后,难怪有大才,难得对若兰一片真心,对别的女子都不假辞色,周宪佩服。” 徐皓月奇怪的说道:“李夫人如何看出来的?” 周宪脸上微微一红说道:“但凡见到我的男子,眼神之中莫不是**之色,只有公子眼中没有半分杂念,而且只有看若兰妹子的时候,才有情意流露。” 徐皓月这才明白过来,周宪不错是很美,但徐皓月是从后世而来,那个时代美女可以说是很多,各种穿着暴露的美女对视觉的疲劳轰炸,倒是让徐皓月练出一些本事来,看周宪多是带着后世看美女那种欣赏的眼神,自然没有什么**表露,当下徐皓月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是和尚,我也是凡夫俗子,李夫人国色天香,又精通音律,下是很欣赏的。” 周宪微微一笑说道:“公子夸奖了,不过我总觉得你和若兰妹子有些怪怪的,不像是婚燕尔。” 徐皓月心道你还看得真准,面上不动声色,笑道:“我和若兰都是江湖儿女,大家没那些扭扭捏捏的,而且现山庄事务繁杂,自然顾不上儿女私情。” 周宪若有所思的说道:“难道是我看错了?你和若兰的说辞都是一般无二,看来不是作假的。” 徐皓月微微一鄂,想不到英若兰会和自己找一样的借口,难道和英若兰真是心有灵犀?此刻想来,自从婚后,两人配合处理山庄的事务,都很合拍,没有什么生涩之感,而且很多事都是不谋而合,大有知己的味道。 “李夫人见笑了,既然若兰不此处,下还是先走一步。”徐皓月起身就想要走。 周宪急忙说道:“公子且慢,我只是说几句家常,有件事想问问公子。” 徐皓月只得坐下说道:“夫人请说。” 周宪美目流盼之下,柔声问道:“听闻公子唱过两首曲子,一首是唤作《荷塘月色》,一首是颍上唱给若兰听的,尚未知道名字,但凡听过的人都说这两首曲子大有独到之处,周宪想音律上求教于公子。” 徐皓月哑然失笑道:“我只是胡乱唱了两首家乡哩曲,不懂什么音律,让夫人见笑了。” 周宪摇摇头说道:“公子太过谦虚了,想必若兰妹子和公子说过我这趟远行的目的,那霓裳羽衣曲的确是人间神曲,但我想着,这曲子再神,原来也是由人所创,他人既然能作出如此好听的曲子,我也可以。只是音律一道讲究灵光乍现,我想多听听各方的曲目,或许会有所启发,还请公子不吝赐教几曲。” 徐皓月有些无奈,只得说道:“那好吧,我就唱上两曲,唱的不好可别笑话。” 周宪眨眨眼说道:“我贪心些,想要公子多唱几曲,周宪一定铭记公子点拨之恩。” 徐皓月闻言倒是心中一动,和周宪打好关系,将来或许可以通过她和李煜打好关系,说不定会有用得到的时候,当下欣然答应。当下周宪命人唤来曹生,也就是那天到颖水边报信的老者,一同旁听,曹生乃是乐师,这时伤势还是没有大好,有人用凉轿抬了过来,但听闻有曲可听,他苍白的脸色泛起一丝红润,拿出一本册子,提笔凝神准备听徐皓月的曲子,似乎准备听到好处要记录下来,徐皓月摇摇头暗想,又是一个喜好音律入迷的人。 当下徐皓月清唱了几首后世歌曲,他有些记不住歌词,只得哼唱过去,但大体的曲调还是没走样,他唱的既有抒情的曲子,像陈奕迅《爱情呼叫转移》、刘德华的《忘情水》,又有豪迈的《霸王别姬》等等。每唱一首,周宪和曹生听了都是眼前一亮,周宪闭上美目凝神倾听,曹生则是奋笔疾书,记下曲调变化。 大半个时辰之后,徐皓月实肚子里没货了,起身告辞,周宪和曹生均是言犹未,多番央求徐皓月再唱几曲,徐皓月无奈只得托辞等他回想起来再来唱,如此才得脱身而去。 见徐皓月远去,那曹生眼神中满是兴奋之色说道:“夫人,这位公子所唱的这些曲子之中,有好些曲段便是霓裳羽衣曲中残缺的部分,经他曲子唱出,原来不少转折之处可以如此变化的,先前我们都想错了。” 周宪笑着说道:“若兰果然没说错,从他身上可以找到曲调变化的关键,霓裳羽衣曲重现人间,此人当推首功。”跟着喜滋滋的说道:“我们把曲子整理一下,录成曲谱,回去也好给夫君他有个惊喜。” 第六十七章 六营初草创 徐皓月好不容易逃脱周宪和曹生的桎梏,看看日头已经快到午时,回到采绿小院,却见英若兰正屋内用饭,英凝雅一旁侍候。 见他进来,英若兰连忙吩咐英凝雅给他看座,徐皓月只见桌上碗筷已经准备好了,有些奇怪的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英若兰没有回答,反倒是英凝雅抢先答道:“小姐每次吃饭都给姑爷预备碗筷的。” 英若兰面色淡然,温言说道:“食不言、寝不语。”英凝雅吐了吐舌头,给徐皓月乘了碗香喷喷的米饭,桌上的菜只有三个,青菜豆腐,还有碗肉汤,徐皓月狼吞虎咽的吃了三大碗饭,很是粗鲁。 英若兰看他吃得香甜,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徐皓月吃完英若兰也吃好了,她只吃了一小碗,看起来很是秀气。吃完之后徐皓月便和英若兰说起武丁编练之事来。英凝雅见两人有事说,很是乖巧的收拾了碗筷退下。 英若兰静静的听完徐皓月的编练想法,缓缓说道:“此法甚妙,各营统领的人选我也有几个人选,看你胸有成竹,应该也想过合适的人选了吧。” 徐皓月点点头笑道:“不错,你真是聪慧,要不我俩分别写来相互印证一下,看看我俩想的一不一样。” 英若兰报以一笑以示允可,当下两人各自提笔写了一份名单,写完后摊开一看,两人所写的前面五人都是一样,分别是朱凌峰、陆昆仑、王子襄、周群、李逸,但第六人徐皓月没写,英若兰却写了个英仲高。 看了英若兰的名单,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朱凌峰和陆昆仑系出名门,武艺才智具是上佳,人品也都是正直之辈,你写他两人,意料之中。其他四人你是如何想的?特别是仲高堂兄,想不到会有他。” 英若兰缓缓说道:“你也写了王子襄、周群、李逸三人,想不到你看人还挺准的。”徐皓月笑了笑说道:“我只是从这趟行商之中看出来的,武丁之中,这三人武艺人品都是上佳,众武丁之内又有人望,难得的是那天抽人手去救你的时候,这三人都是首先站出来要去的,足见其忠心。仙人桥一役,三人奋勇当先,身上都受创不少,丝毫没有退却之意,足见其勇。归来之后,我也暗中探听过,三人也没有居功自傲,你赏赐给三人的钱财,三人都给了死难武丁的家属,其实你已经给过殉难武丁抚恤了,可三人还是这样做了,足见三人有为将之仁义风范,也不贪财。只是三人的身世来历我不大清楚,想必你了解三人的身世。” 英若兰嗯了一声说道:“这三人的确如你所言,有为将之风范。这王子襄乃是闽人,屠户出身,前些年朝廷伐闽,他家人均战乱中身死,他一人流落到淮南,被山庄收做佃农,之后武丁较艺中选入武丁堂的,已有三年光景,为人老实本分,好义气,武丁堂有不少人缘,武艺不错,善使长兵枪棒之类,王文昭没来之前,他便是武丁堂的枪棒教头。” 徐皓月哦了一声说道:“看来是个张飞式的人物,也是屠户出身啊。” 英若兰接着说道:“周群这人乃是吴人,前些年吴中大灾,饿死不少人,他一人离乡背井逃难到了淮南,和王子襄差不多,也是穷苦出身,为人仗义疏财,也有识得些字,我问过他,原来他家乡念过些书,倒是武丁堂为数不多的有些文才之人。武艺也了得,特别是短剑之类的短兵使得很好。” 徐皓月说道:“他还念过书?那可以好好栽培,能文能武的人可是不多。” “后这个李逸乃是庐州人氏,出身猎户,早年老家行猎,和当地一个富户争竞猎物,失手伤了那富户,被迫离开家乡避祸,后来辗转到了武王山庄做了武丁,武艺也不错,尤其精于弓射,是不可多得的神射手。” 徐皓月拍手喜道:“这样正好,长兵营、短兵营、弓兵营都有人选了。” 英若兰点点莞尔笑道:“正是,兵不杂则不利,长兵以卫,短兵以守,太长则难犯太短则不及。太轻则锐,锐则易乱。太重则钝,钝则不济。三个人选正是合适,那朱凌峰好陆昆仑又如何安排呢?”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亲军近卫和突阵勇士,现下我们缺少马匹,将来还可以组建骑兵的。” 英若兰诧异的问道:“骑兵?我们守卫乡土,这里大多都是山地,要骑兵来做什么?” 徐皓月缓缓说道:“以攻代守,困守山地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将来骑兵一定会有用处的。”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对了,你还没说为何写了仲高堂兄。” 英若兰微微一笑说道:“你别看仲高堂兄体弱多病,其实英家上下,男丁之中就属他明白事理,念的书也不少,难得他熟悉匠人,我去看他的时候,经常见他自己院子里做些器物,我只是想若是要守城,一些投石器之类的器物只怕还是得有仲高堂兄来主持,况且…况且……” 徐皓月接着说道:“况且六营主管之中没有一个姓英的也说不去。” 英若兰叹口气说道:“说到底还是我英氏门丁不兴,否则也不会招赘婿了。”说到这英若兰陡然住口,有些歉然的看着徐皓月说道:“对不住。”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有什么好道歉的?你说的是实情,但谁做这六营的统帅呢?我觉着还是你做比较合适,你是武王山庄庄主,统领英氏武丁理所当然。” 英若兰咬咬红唇缓缓说道:“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徐皓月说道:“你说吧,什么事。” 英若兰低声说道:“若是今年之内战事突起,我希望你能出任六营统帅,因为你还是英家的赘婿,我一个女儿家做六军统帅还是多有不便的。”说到这里英若兰看了看徐皓月,只见他面带微笑,急忙接着说道:“只要战事趋于平稳,或是你有了妻子的下落要去找寻,我一定不拦你。” 徐皓月站起身笑道:“我一定会帮你的,决不食言。对了,明日开始咱们就着手编练武丁,过几天我要到各地走走,收购粮食备战,同时也按我们那天商议的造造势,希望能让民心尚有一战之心。” 英若兰轻轻嗯了一声,看他似乎要出去,低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徐皓月说道:“我要去练剑,你忘了我每天晚饭后都要练剑的。” 英若兰哦了一声,说道:“那你早些回来,我让凝雅给你准备好热水沐浴。” 徐皓月听了这句,心中一阵温暖,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几分。 第六十八章 英氏秘往闻 来到后山的小松林,老酒鬼还没来,徐皓月放下手中的酒坛,嘟囔道:“这老酒鬼不知道上哪去了,难道今日他不来了?我还弄了坛好酒给他。” 话音才落,林中老酒鬼的身影闪了出来,苍老的声音飘然而至:“臭小子,乳臭未干,只带五十个人就敢与大周的铁骑军为敌?你这是走狗屎运气,假若不是地势奇佳,你们全都要搭进去!”这老酒鬼怎么又知道了,好像这武王山庄之内的事他都一清二楚一般。 几句话说完,老酒鬼已经走到跟前,一身衣裳还是破破烂烂的,胡须花白邋遢不堪,见到徐皓月脚边的酒坛子,熏醉的眼神有些放光,拎起酒坛戳破泥封大大的喝了一口,长长出了口气接着说道:“当时你知道铁骑军有多少人?”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不知道,起先颍上遇上百余名铁骑军,想来他们人不会多,当时只想着去救若兰,所以人少一些可以避过铁骑军的耳目。” 老酒鬼怒道:“你倒是想当然尔,所以我说你运气好,如果遇上的铁骑军不是五十人而是五百人,你怎么办?” 徐皓月这时想来才一阵后怕,脊背上凉飕飕的,怔怔的只说道:“那我就让其他人回去,我一个人陪若兰去死。” 老酒鬼微微一愣骂道:“没出息的傻小子,只知道寻死觅活的,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罢老酒鬼转身便往松林内走去,徐皓月急忙跟上。 两人从后山的松林内转上去,穿过松林之后,来到一处悬崖边,老酒鬼走到悬崖石壁上扒开石壁上的藤蔓,露出一块大石头,老酒鬼推开石头,露出一个洞口来,徐皓月微微惊讶,怎么会有个山洞这。 那老酒鬼进到洞内,点亮一支火把,徐皓月跟了进去,只见火光照耀之下,洞壁非常光滑,似乎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老酒鬼说道:“把石头推过来,跟着我。”徐皓月照办之后,石头回位洞内的空气似乎没有受影响,看来洞内有通风孔。 走了十余步,洞内开始宽敞起来,老酒鬼忽然奇道:“你怎么不问这是什么地方?” 徐皓月笑道:“你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我问了也不会说的。” 老酒鬼哼了一声道:“你小子果然欠揍。这个洞是历代英家家主的心血,其实英家的老寨不这武王山庄,武王山庄乃是安史之乱之时开始建盖的。”徐皓月微微一呆,想不到英家还有别的山寨据点? 那老酒鬼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英家老寨是英山主峰天堂寨,自从汉初英家进山避祸以来,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这个洞,那时候天堂寨也不安稳,英家先祖便将这洞建成避难之所。而后历代英家家主这山内陆续发现了几处同样的洞府,也都有对这洞府进行修建。到了安史之乱,英家下山建起了现的武王山庄,英家家主便发流民开凿洞府,将几个洞府之间打通,从此处一直可以通到天堂寨老寨。” 徐皓月心中骇然,只见这洞内果然都是天然形成,而只是人工开凿出通道将几个山洞连接起来,洞壁人工削凿了一些,想不到英家真是狡兔三窟,还有这等隐秘的避难之所,边走边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里?好像连若兰都不知道此处所的。” 那老酒鬼哈哈一笑说道:“此处建成之后就只有英家几位掌堂知晓,当年英山一役,英家菁英死了个干净,后来继任家主的都是旁支,也就不知道这个所,数十年过去,就没人知道了。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 徐皓月缓缓说道:“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那老酒鬼说道:“你小子的武艺如今自保有余,但说到兵法阵战一道,除了耍点小聪明和胆子大之外,一无是处,哪天运气差了,好歹就送掉英家后这点根基,你玩自己的命就好,别人的命可不能拿来玩!” 徐皓月小声嘀咕着说道:“说半天还是没说到这里干什么。” 老酒鬼回手一掌切来,徐皓月立时伸手挡住,跟着只觉得一股旋劲转了上来,徐皓月右脚墙壁上一蹬,身子凌空一翻,将这股旋劲卸掉,跟着反手旋劲发出,那老酒鬼轻咦了一声,也是凌空一翻卸掉力,笑骂道:“臭小子,本事又见长了啊。”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还不是你教得好。” 那老酒鬼松开手,又往前走去,缓缓说道:“英家祖上乃是武王英布,武王英布原本是楚霸王麾下五大将之一,行军布阵之法乃是得了昔日西楚霸王项羽的真传,有本武王兵法流传下来,就这洞中!” 徐皓月心头大惊,忍不住惊呼道:“西楚霸王项羽传给英布的兵法?!” 那老酒鬼点点头说道:“不错,昔日汉王诛杀功臣,和武王英布并称汉初三大名将的彭越、韩信被一一诛杀,武王无奈起兵反汉,汉祖刘邦御驾亲征,武王仍以楚霸王兵法布阵,杀得刘邦躲入庸城壁垒不敢复出,足见此兵法的厉害。” 徐皓月倒也知道这段历史,只是英布如何败的有些模糊,奇怪的问道:“既然武王兵法这般厉害,后武王还是兵败身死?” 那老酒鬼停下脚步,火把的火光照得他的脸庞若隐若暗,只听他长叹一声说道:“民心不武王。” 徐皓月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那时候天下初定,人人都想着过安定的日子,武王起兵出于私欲,大失民心所以败亡。” 老酒鬼脚步又停了停,叹口气说道:“你见事明理,的确是武王兵法为适合的传人!” 说话间,洞府甬道已经走到头,前面豁然开朗,老酒鬼将火把猛的向前一扔,火光一晃,那火把准确的仍如一只大铜鼎之内,铜鼎内似乎有引火之物,火光冲天而起,整个洞府大亮起来。徐皓月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处洞府,只见这里足有十多米高,足足能够容纳下四、五百人,顶上怪石嶙峋,溶洞的特征很是明显,此处居然是一处天然的大溶洞。 溶洞正中央一座祭台之上,一具泛着冰寒之光的白色甲胄甲套的支撑下孤寂的矗立那里,铜鼎内的火焰一明一暗之间,那盔甲之上月白的头盔之下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上面的盔缨虽然已经腐坏,但盔额上一只狰狞的虎面依然骇人,盔甲上下的甲片都是泛着银白之色,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所制,难道是白银? 盔甲之旁,一柄修长的大剑火光之中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剑身如一泓清水般浑然天成。 祭台正面,盔甲和长剑之前,五卷竹简被一块残布覆盖,上面落满了灰尘,那老酒鬼缓缓说道:“那就是武王兵法,后面是武王的白虎甲胄和青虎剑。你去把武王兵法拿过来吧,英家现需要它继续绽放光耀!” 徐皓月没有动,而是缓缓的说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取?因为你们英家的家法?”那老酒鬼面色大变,徐皓月盯着老酒鬼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的岳父大人,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你就是若兰的阿爹,英家前代家主对吗?英铁毅,英老前辈!” 第六十九章 兵法岂无敌 洞内火光熊熊,那老酒鬼脸上笑容有些僵硬,盯着徐皓月看了一会儿,微微轻叹,跟着一屁股坐地上,举起酒坛子猛灌了几口,哈哈大笑说道:“好小子,你果然聪明,还是被你猜到了!” 徐皓月蹲老酒鬼英铁毅身边,皱眉看着他,此刻他浑然就是一个酒鬼,哪里有半分英家前代家主的气度?口中缓缓问道:“你明明活着,为何要把英家交给若兰?自己一个人躲暗处,让若兰一个女孩承受这么大的痛苦,你于心何忍?” 英铁毅重重的嘿了一声,又大大的喝了口酒,缓缓说道:“自从老夫接手英家家主之位以来,一扫英山一役之后的颓气,收服八十一寨,杀人吞并弱小山寨,重霸淮南,趁着乱世重振武王山庄的赫赫声威,又娶得几房貌美如花的妻妾,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惜后来几房妻妾给老夫生下的孩子却是没有一个能养得大的,一连十个!你知道吗?老夫经历了十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事!” 徐皓月坐下身,缓缓说道:“我听若兰说过,她有十个哥哥姐姐,但没一个活下来的。” 英铁毅眉头紧锁说道:“二弟和三弟都说我们长房造了孽,所以没一个孩子养得大。老夫终于忍受不住,找了一个有名的道士解惑,那道士说老夫杀业太重,所以祸及子孙,给了个秘法,让我照办。那年老夫招齐八十一寨响马英山会盟,立下盟誓,不再干杀人越货的勾当,让大伙跟着武王山庄招流民开田,养活自己也养活些百姓,以此赎罪业。后来果然若兰生了下来,前几年倒也平平安安的。那年若兰十六岁,老夫的几房妻妾又开始挨个的离世,正当老夫彷徨无计之时,那道士又出现,言道老夫命硬,犯了刑克,家人必定不保。老夫起初还不信,后来连若兰的生母也得急病去世,老夫才信了。那道士又出了个主意,只要老夫诈死,交出庄主之位,离开英氏,就可保若兰无恙,于是老夫就和那道士演了一出诈死传位的把戏。” 徐皓月叹了口气,想不到古人还真是迷信,不过也不大好解释怎么会有十个孩子都养不大,妻妾接连病死的离奇之事,口中说道:“后来你就躲起来,只是暗中照看着若兰,是么?” 英铁毅点点头说道:“不错,若兰接掌庄主之位,果然没有辜负老夫的信任,山庄的事务也是做得有声有色,只是她女儿身被人诟病甚多,想不到若兰会想到招赘婿这个法子。既然是招婿,老夫自然要帮若兰好好挑选,你小子很对老夫脾胃,所以选了你。” 徐皓月看着那祭台上的几卷竹简,说道:“我猜英家有祖训家法,英氏之人不得取那兵法,所以你今晚才带我来,想将兵法传给我,让我能够帮武王山庄淮南战起后,脱离困厄,对吗?” 英铁毅沉声说道:“不错,汉初英氏几乎被灭族,追根朔源自然是这兵法惹出来的祸事,楚霸王兵法天下无敌,但却是不祥之物,英氏祖训便是英氏子孙不得习此兵法,倘若英氏子孙习之,整个家族都会有灾祸,你不是英氏子孙自然可以学。”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既然不祥,你还让我去学?” 英铁毅目光一沉,淡淡的说道:“你很聪明,老夫打着什么心思你一定知道,老夫心术不正,只顾英氏和若兰的安危,只要英氏没事,只要若兰没事,总要有人牺牲的。” 徐皓月拍拍屁股站起身来笑道:“你为何又要告诉我此物不祥?你可以继续骗我,让我去取兵法研习,反正原因只有你一人知道的。” 英铁毅叹口气说道:“算了,咱们回去吧,此物不祥,老夫也不忍心若兰守寡,走吧,世间兵法还有不少,咱们另找其他兵法研习即可。” 徐皓月哈哈大笑,径直往那祭台走去,英铁毅惊道:“臭小子,快回来,那兵法不祥,咱们不要了。” “兵法乃是死物,何来不祥之说?我猜想乃是得了兵法之人,自以为以此兵法便可天下无敌,野心掩盖了双眼,看不到天下大势,猜不透民心向背,才会有那兵败身亡之祸!”徐皓月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我取兵法乃是为了救人,又不是为了一己私欲,纵然有不祥,我就不信老天爷会惩罚我!”说话之间已经走到祭台边,缓缓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身子大声说道:“武王上,你出身响马,却能做到裂土封王,靠的就是这兵法,只可惜到后却因为太过迷信兵法而负民心败亡,今日下取你兵法,乃是为了救人,若有什么不祥之事,下愿一力承担,与他人无怨!” 说完附身拾起那几卷竹简,想不到竹简年代久远,中间连绳腐坏,才入手竹简就散了开来,跟着祭台上的盔甲和长剑一起隐隐佐鸣起来,到把徐皓月吓了一跳。 英铁毅脸色发白说道:“小子快回来,不要拿了。” 徐皓月定睛细看,将竹简拿起之后才发现祭台上是一块铜板,竹简落下才引起金属鸣声,跟着哑然失笑道:“自己吓唬自己,原来如此。”当下不顾英铁毅的劝阻,解下腰带将竹简绑好抱怀中,转身笑道:“岳丈大人,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对阵战兵法只是略懂皮毛,有了这部兵法正好可以研习,呵呵,楚霸王、英武王,当年破釜沉舟大破秦军、睢水三万楚兵大破六十万汉军,却是何等威武,弃之何等可惜,我徐皓月得此兵法乃是天意!” 英铁毅见他脸上满是自得之色,喃喃说道:“只望天可怜见,这傻小子不要走上败亡之路才好。” 出了山洞,徐皓月望着英铁毅说道:“您老就是这山洞居住?” 英铁毅点点头说道:“有时候会回天堂寨老寨住上几日,小子,这洞府和我的事万万不可和若兰说起,否则诈死不灵,会害死若兰的。”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信则有不信则无,你既然相信,我就帮你瞒着,还缺什么物件就和我说,我带给你。” 英铁毅哈哈笑道:“倒是什么都不缺了,只要你和若兰快点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外孙就好。” 徐皓月笑容有些发僵,沉默一会儿才一本正经的说道:“这种事还是讲究天意的,应该顺其自然,你老是挂嘴边说,小孩子小气听了只怕就不来了。” 英铁毅脸上变色道:“好像还真是这样,呸、呸,当我没说过。”徐皓月又笑了起来说道:“我走了,明晚再来。”说罢抱着竹简大踏步下山去了。 回到自己房间,徐皓月取了烛火,躲到采绿小院的偏房内秉烛夜读,这武王兵法竹简已然散开,徐皓月只得一片一片的找寻,上面写的都是小篆,又没有断句,找寻起来很是困难,好容易找出每卷竹简的头一简来,勉强看懂上面写了卷名,原来武王兵法分为五卷,一卷名《行军篇》,一卷名《布阵篇》,一卷名《临敌篇》,一卷名《突阵篇》,一卷名《破城篇》。 找了五根绳,重将五卷竹简分出,找到一根竹简接得上的就穿上去,找了大半夜,只找到行军篇和突阵篇的几根竹简,徐皓月眼睛都看得有些发花,不过暗想这就和拼图游戏一样,开始困难,后面就简单了,假以时日定能编完。 徐皓月不敢找得太晚,生怕英若兰过来看到,便将竹简收好,回屋睡觉去了。 回到屋内,英若兰还查看账册,看到徐皓月进来,说道:“这会儿才回来?我让凝雅过来给你准备汤水沐浴。” 徐皓月说道:“不用了,我随便洗把脸就睡,烧水沐浴麻烦,你别看太晚。”英若兰嗯了一声,徐皓月匆匆洗了把脸自己睡竹席之上。 翌日天明,徐皓月醒来,英若兰已经出去了,也不知道昨晚什么时候睡的。徐皓月脸也不洗就兴冲冲的到偏房内继续找他的竹简,今日果然快了不少,到了中午已经找齐大半,不过上面的小篆实难懂,徐皓月不得不将不认识的字临摹下来,找英仲高去问。 之后一连几日徐皓月总算把竹简编齐,不认识的字找英仲高问,又浪费数日,才算能所有竹简念得通顺。跟着徐皓月死记硬背,把竹简上的话语都背了下来,打算慢慢参详,因为上面是没断句的文言文,徐皓月只觉得很多地方甚难理解。 到了夏末,徐皓月和英仲高带着英吉、十几个武丁外出,到盛唐县附近的山村去收粮食,顺便看看能否造势扭转民心,这一日来到盛唐县的华祁村,想不到才到村口,就见一大群衣衫褴褛的农人那里破口大骂。 ; 第七十章 欲借秋粮急 走进些徐皓月才看到村口一大群农汉围着十多名官府的人正争执,七嘴八舌的吵嚷之下,徐皓月大概明白了,原来秋收即,南唐朝廷下旨今年秋收之时,为了整武备战,除去秋收应缴的赋税之外,南唐朝廷向百姓预借明年秋粮赋税,也就是说今年秋粮缴纳税赋,各地百姓都需要多缴一倍。∞百度:∞∞网∞ 徐皓月听了和英仲高对望一眼,英仲高咳嗽几声,手绢捂着嘴叹道:“若是这样,缴了秋粮,英山的百姓有武王山庄撑腰,还有些余粮,其余淮南各地的百姓只怕连过冬的口粮都没有了。” 徐皓月沉默不语,只见人群中,为首的那名税官厉声怒骂道:“尔等贱民,此粮乃是朝廷颁旨预借,你们还怕朝廷赖账不成?今年缴了,明年便不用再缴,如何不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农哀声说道:“大人高抬贵手,并非我等不愿相借,实是无粮无钱可借,今年年成尚可,缴了秋粮,我等只剩下些余粮勉强度日,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借予朝廷?”跟着老农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哀求道:“求大人们高抬贵手,高抬贵手……”一众农汉一起跟着跪了下去,高声哀求起来。 他们一个个衣裳褴褛,面有菜色,哀声一阵阵传来,徐皓月心中一片冰冷,自古以来华夏大地的农人们都是为温顺的,只要有口饭吃,饿不死人,甚少有起来反抗的,就算到了现这个情状,众农人还是苦苦哀求着。 那税官厉声喝道:“既然还有余粮度日,就该先缴税!休得多言,各家各户秋收之后备好钱粮缴税,少交一文钱按朝廷法令从重惩处,绝不轻饶!”说罢带着手下扬长而去,想必是朝下一个村子去了。 那群税官兵丁走远,众农人纷纷站起身来长吁短叹,一个年青些的农汉怒道:“这没法活了,好不容易纳了夏赋,这秋粮又来,这回还要交双倍的粮税,这个冬怎么过?” 那老农长叹一声说道:“还能怎么办?只能两顿并一顿,只希望能挨过去。” 也不知道哪里冒出个尖嘴猴腮的农汉细声细气的说道:“俺听说北边的大周税赋甚轻,那边的日子可是好过多了。” 此言一出,一群农汉纷纷议论起来,徐皓月微微一惊,放眼望去,只见一名粗布短衫的瘦小农汉人群里说着话,他身形猥琐,面色焦黄,尖嘴猴腮的长相甚是难看。 那瘦小农汉继续说道:“俺还听说了,朝廷今年借了秋粮,明年又要再借下一年的粮赋。” 众农汉一起怒骂起来,“那还要不要人活了?”“借完又借,是要逼着逼死俺们么?” 那瘦小农汉见群情汹涌起来,跟着说道:“俺还听说大周兵马不日便要南下,到那时候换个朝廷,咱们就不用缴那么多的赋税了。” “对,老天保佑,大周的兵马早一天打过来!”“不错,打过来,俺一定开门相迎。”“这朝廷不让人活,还不如换个朝廷。”一时间众农汉纷纷口出恶言,看来对南唐朝廷失望至极。 徐皓月暗暗叹了口气,看来造势一说只是镜花水月,南唐朝廷这个时候不想着如何安抚民心备战,居然还想出预借明年秋粮这个蠢主意,民心一失,淮南之地如何能保得住?可笑自己还想着扭转乾坤,看来这个时候淮南之地不造反已经是万幸之至,想要联民抵御大周,却是痴心妄想。 “唉,朝廷大失民心,看来大周军至,淮南百姓只怕会箪壶相迎。”英仲高轻叹一声说道:“皓月,你说我们英家是不是也该投向大周?” 徐皓月心头一震,想不到英仲高也有这种想法,看来自己真的失算,大周军队到来之时,只怕英家内部也会分裂,谁会去和大周对抗?如今大势已成,却是万难扭转局面了。 徐皓月叹道:“这些事到时候再说吧,堂兄我们还是先预定粮食吧,战乱一起,粮食精贵,我们山庄需要多储一些。”英仲高应了,当下和徐皓月一起上前和众农人收粮。如今淮南米麦即将大收,每年到大收时节,米麦价格会大跌,徐皓月开出比往年秋粮价格高出十文钱的价格收购粮食,一众农人自然都是大喜,能多出十文钱来,缴纳双倍秋粮之时也可略略松口气,而且缴纳米粮充作赋税,那些贪官污吏大斗进小斗出,用米粮缴税吃亏,既然有人出钱收粮,还不如换成钱币缴税。 徐皓月和英仲高华祁村预收到了两百余石粮食,和众农汉立了字据,只等着旬月之后粮食收割后,双方钱粮交易,不得反悔。 跟着徐皓月和英仲高又跑了几个村子,继续收粮。几个村子的情况和华祁村差不多,都是纷纷破口大骂南唐朝廷,都想着开门迎接大周军。徐皓月暗暗摇头,一边安排人收米粮,一边留心观察,各村之间都有那尖嘴猴腮农汉的身影,他四处散布谣言,难道是有人派来故意把水搅浑的? 见那瘦小农汉言语挑拨完之后,便转身要走,徐皓月忍不住心头疑惑,让英仲高继续收粮,他悄悄跟着那瘦小农汉而去,跟到一处偏僻的树林,徐皓月猛冲上去想将他打晕,哪知道才到身后一把冷冰冰的短刀从那汉子胁下猛的刺出,徐皓月吃了一惊,侧身一闪躲了过去,跟着抽出腰间佩剑,准备迎敌,哪知道那瘦小汉子甚是狡猾,一击不中快步跑了起来。 徐皓月暗暗好笑,难道真是遇上对手了?和自己一样喜欢逃跑?追上几步,长剑递出口中喝道:“你站住!” 那瘦小汉子也感到背后长剑袭来,斜跨一步躲开,跟着反手一刀砍来,徐皓月卸掉一刀的劲力,跟着一带一搅,那汉子手中短刀应声落地。 那汉子大吃一惊,退后一步嬉皮笑脸的说道:“好汉,咱们有话好好说。” 徐皓月长剑抵他的咽喉处,冷笑问道:“你是谁?” 那汉子笑起来是那看,看着自己脖子上的长剑笑嘻嘻的说道:“俺只是个寻常农汉。”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你的手如此白净,也是农汉出身?快说!”长剑抵近一分,那汉子面色一变,连忙说道:“好汉好眼力,俺不是农汉,俺叫方刃,驺虞城内的闲汉。” 徐皓月见他说了实话,面色稍缓,沉声问道:“你收了多少钱来此散布谣言?” 那方刃被徐皓月说破秘事,惊慌无比,颤声说道:“好汉怎么知道?”话才出口,便是大悔。徐皓月收起长剑冷笑道:“是英家人让你来散布谣言的吧?我也是英家的人。” “是、是英家的二少爷,仲强公子。”那方刃听徐皓月说他也是英家人,有些欣喜的说道:“好汉是英家哪位?” 徐皓月心中雪亮,想不到英铁勇和英铁烈现就开始为投靠大周造势,大周军马一至,他们就可以顺水推舟,逼着英若兰顺应民意带领英家上下投靠大周。听了方刃的问话,徐皓月也不回答,淡淡的问道:“他给你多少钱财?” 那方刃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点头哈腰的笑道:“十贯钱!” 徐皓月轻叹一声,转身收起长剑,掏出二十贯钱扔过去,方刃接了,有些不明所以,只听徐皓月说道:“你跟我办事,每月我给你五十贯!”方刃心头大喜,连忙一拜说道:“公子,小弟一定效犬马之劳,不知公子要小的办什么事?” 徐皓月温言道:“我要你做我耳目,替我打探消息,你先和我回武王山庄,我慢慢告诉你该如何做!”说完转身便走,方刃急忙跟了上去,遇上这么阔绰的主子,自然得跟紧些。 回到村内,英仲高奇道:“你去哪里了?”徐皓月苦笑道:“随便逛逛。”望着一众百姓农人还纷纷议论大周军来了会何等何等的美好,徐皓月悠然的说道:“大势难逆,箪壶相迎,未必能换来安稳日子,大周虎狼之师掠地之日,便是淮南村村户户门挂白幡之时,也罢、也罢,刀不切到肉,谁会知道疼呢?”英仲高瞪大眼睛,奇怪他为何会说这话,但听来似乎有些道理,也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七十一章 北风入淮来 十余天之后,徐皓月和英仲高花了三万贯南唐铁钱购得两万余石粮食,足够武王山庄万余人吃一年的。◇百度:◇◇罓◇到了秋收交易之后,陆续运到武王山庄。加上英山附近武王山庄自己田产收割的粮食,庄内的粮仓都堆满了,反而购进的粮食无处堆放,建粮仓又来不及,徐皓月灵机一动,想起天堂寨英家老寨,当下带着人寻小路上到英山主峰天堂寨,果然这里有不少依山建盖的石屋,正好可以堆放粮食,于是徐皓月和英仲高召集人手将粮食运上天堂寨英家老寨堆放。 英仲高很奇怪徐皓月怎么会知道主峰上有这么个地方,他自己自小英山长大,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徐皓月他闲来无事到处转悠就发现了,或许是古人留下的遗迹。 秋收之后,南唐朝廷四处派出税官加紧征税,还预借明年秋粮,弄得淮南大地民怨沸腾,但各地营田兵马的监视下,百姓们还是勒紧裤腰带缴了各种赋税。南唐的府库虽然充盈了,但民心降到了低点。徐皓月听了这个消息暗暗苦笑,华夏大地数千年来,百姓缴税替朝廷养兵丁,而朝廷兵丁绝大多数时候又是用来防备百姓造反和逼迫百姓缴税,兴许这就是所说的鱼水之情。 徐皓月和英若兰虽然对武丁做了整编,也加紧操练,但假若大周军马南下,六营武丁是万万不可能有一战的士气,他们很多人都是英山附近的佃农,家中这次也缴了双份的赋税,也都心怀改朝换天的想法,谁会去和强大的大周军做对呢? 徐皓月见大势所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得静待时局变化。他以钱财收买了那泼皮方刃,此人武艺虽然不高,但为人机灵,难得的是各地广有泼皮朋友,消息灵通,徐皓月给了他些钱财,让他替自己淮南各地收集消息,淮南之战就要开始,徐皓月需要了解各方消息,虽然他对方刃这些泼皮能够打听到的消息不报什么奢望,但聊胜于无。 每日里他就是研习武王兵法,苦练武艺。一个月下来,他开始对古代冷兵器作战有了一个全的认识,古代冷兵器作战只要是通过残酷的肉搏战来分出胜负,士兵的士气、意志尤为重要,其次便是粮草供应,还有骑兵大范围的机动能力也可以左右胜负,加上古代讯息不畅,也可能左右战争胜负。 当年楚汉争雄,刘邦联合诸侯集合六十万联军,趁项羽伐齐之际,突袭楚国都城彭城,项羽率领三万骑兵回师,面对六十万联军,项羽便是骑兵大范围机动,三万人细分为数百小队主动出击,四面八方攻击联军阵地,联军指挥不畅,军令频频出错,加上楚军大胆分军大违常理,迷惑了刘邦,后联军诸侯的军队首先崩溃,带动汉军也跟着崩溃,睢水一役,汉军大部逃至睢水,楚军为报都城被陷之仇,对汉军斩杀绝,汉军尸体堆积,睢水为之不流。 武王兵法五篇,行军篇对整军、行军、扎营、后勤等等做了详细的介绍,各种情况下该如何做,都有细说。而布阵篇则是讲述了两军对阵之时各种情况该如何应对,同时讲述了各兵种只见的配合,甚至详细到步兵排拒马阵间距几何。临敌篇讲述的是和敌人作战之前情报收集、将领性格分析、兵力强弱分析、如何传递信息、如何使用造谣、留言等计谋瓦解士气等等。突阵篇讲述的是各种遭遇战、伏击战的打法,还有突袭、逆袭、破阵、遥击等等战例。破城篇则讲述如何打攻城和守城战。徐皓月对文言文反复揣摩,才慢慢明白其中意思,加上他现代人的经验,举一反三慢慢的将兵法融汇起来。他此刻虽然明白了兵法的理论,但也只是纸上谈兵,没有实战,他也永远只是停留理论上。 时光如驹过隙,时间的车轮进入到了南唐保大十三年十一月,今年冬季不算寒冷,但气候干燥,淮河水位下降。南唐淮上各军将领对这种情况均是不以为然,他们依然固执的认为后周进兵可能的时候是明年开春之后。但后周经过大半年的准备,兵马、粮草、将领均已经齐备,后周以中书侍郎、平章事李谷为淮南道行营前军都部署,忠武军节度使王彦超为副部署,手下有后周侍卫军马都指挥使韩令坤、兖州防御使白延遇等十二员大将,全揽攻拔南唐寿州、庐州两地之事。而后周精锐的殿前军四部,铁骑军、龙捷军、虎捷军、控鹤军都有部分兵马抽调到淮北颍上备战。 这天天色正好,暖暖的冬日照射下来,驱走稍许寒冷,徐皓月正采绿小院内练剑,忽见英吉引着方刃匆匆而来,才进院门,方刃大声说道:“公子,北风动了!” 徐皓月手中长剑一颤,跟着一个剑花翻转回来,长剑回鞘,面色凝重的说道:“随我进来!英吉,去请你家小姐和仲高公子过来。” 进到偏房之内,这里倒成了徐皓月专用的小屋,一张大方桌上,铺开了一张大地图,却是徐皓月和英仲高找了不少人参考之后绘制的淮南地图,徐皓月看来虽然还不太准确,但这个年代也算不错的地图了。 走到桌边,徐皓月指着寿州西南的正阳问道:“周军可是已经到了正阳?” 方刃微微一鄂奇道:“公子神算,周军十五天前出兵,前锋军化装成商船沿颖水而下,忽然出现淮水之上,先锋都将白延遇杀了唐军一个措手不及,连破来远、山口等数镇,三千淮水朝廷守军皆溃,周军主将李谷、王彦超率部进击正阳,正阳当日即破,周军旋即正阳段淮水搭建浮桥南渡,如今周军号称十万大军往正阳围攻寿州城去了。” 徐皓月微微一怔,想不到周军会扮作商人奇袭,想起那天和柴荣的对话,才恍然大悟,想不到柴荣才智如此之高,那时候就定下奇袭之策,自己算不算无意中帮了周军呢?他苦笑着拿起一片剪好的红色纸片放了上去,这纸片却是箭头形式,从正阳指向寿州,跟着心中默算起来,忍不住还是轻叹一声道:“十五天?周军已经出兵十五天,如今我才收到消息?” 方刃歉然说道:“公子,正阳大战,到处都是周军兵马,我也是从逃回来的唐军兵卒身上,多方打听才知道消息,得了消息我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告诉公子了。”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还能不能让消息传递再快些。”方刃闻言低头沉思起来。 这时候英若兰和英仲高联袂而来,才进门口,英若兰急切的问道:“是不是周军南下了?” 徐皓月嗯了一声,指着地图说道:“十五天前周军扫平正阳淮水唐军,已经大举渡淮,周军号称十万,如今正往寿州而去。” 英若兰面色微变道:“寿州乃是叔父刘仁瞻驻节之地,清淮军多三万人守寿州,周军有十万之众?” 英仲高看着地图皱眉说道:“寿州守得住么?” 徐皓月淡淡的一笑说道:“刘仁瞻也是唐军名将,我看李谷和王彦超不是他的对手,况且唐军不会坐视寿州失陷,我猜唐军援军已经准备上路了。” 英若兰沉吟道:“我们现该怎么做?这个消息传出去,二叔、三叔定会劝我带着英家上下投靠大周的。”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胜负不明,他们现还不会这么做,唐军援军一定会经过盛唐县北上应援,我想去盛唐县看看,打探消息,见机行事。” 英若兰眨眨眼说道:“我和你同去。” 徐皓月微微一愣说道:“你还是留下来坐镇山庄好点,周军南下的消息传开,只怕山庄人心浮动,你这儿,大伙心也安一些。”英若兰哦了一声,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只得作罢。 当天徐皓月带着方刃和英吉快马往盛唐县而去。 第七十二章 粮草换献策 徐皓月带着英吉、方刃快马加鞭不一日到了盛唐县治所驺虞城,城内显然得了周军南下的消息,把守的兵卒看起来都战战兢兢、如临大敌一般。徐皓月和英吉带着英家的徽记名刺,一路上还是被兵卒好一顿盘问。虽然这些兵卒比平日里看起来认真了许多,但徐皓月看得出来他们很慌张,尚未开战气势已输。 徐皓月进城之后便拿着英若兰的名刺直入驺虞城县府衙门去拜会盛唐县令刘逸轩,上一趟英家行商,刘逸轩恰巧到金陵述职,徐皓月并未能见到他,倒是把盛唐县丞吓坏了。说到这个刘逸轩倒也是淮南名士,祖籍山西应州,刘逸轩原本中原为官,后周取代后汉之后,刘逸轩听闻南唐广招贤士、文风极盛,他孑然一身便飘然南下。但南下之后刘逸轩人微言轻、名声不响并未得到重用,只做了个盛唐县的县令。 徐皓月早听英若兰和英仲高说过刘逸轩,也是此人盛唐做县令,英家招流民垦田一事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刘逸轩倒是个好官。徐皓月这趟到驺虞城首先便是拜访刘逸轩,后周军迟早会打过来,英家后周和南唐的夹缝之间如何自处,刘逸轩的态度很重要。 到了府衙门外,徐皓月向守门兵丁说明来意,递上名刺。过了片刻,出来一名文吏带着徐皓月和方刃进去。 方刃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进到县衙来,忍不住左看右看,倒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徐皓月淡淡的说道:“知道为什么带你来么?”方刃回过神来,低声说道:“公子带我来见识来了。”徐皓月摇摇头轻笑道:“我是来和刘逸轩谈消息互通的,你自然要来。”方刃奇道:“消息互通?官府会答应么?”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会的。” 来到衙门书房内,一进门就见一张大方桌放正中,十多名盛唐县的官吏围桌边,一个温文儒雅的声音正大声说道:“各府库粮草点算明早定要完成,不得怠慢,朝廷大军不日必至,库官准备好给朝廷大军供应粮草。各村、各镇的营田兵卒全部回县城驻守,令到即行不得延误,迟后日全部兵卒回到县城……”这说话之人逐条将政令发出,一切井井有条,语气文雅不见丝毫慌乱,说了半个时辰,无一人插话,末了那人笑着说道:“大家拍马做事去吧,周军离咱们还远呢,不必慌乱。”众官吏一起应声跟着转身纷纷离去。 众人退开,角落等候的徐皓月终于见到了说话的那人,只见他没有穿官服,一身文士打扮,青帕包头,一件厚厚的蓝色棉袄穿身上,上面打了几个补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神情儒雅大方,望着徐皓月和方刃说道:“二位谁是英庄主的夫婿?” 徐皓月走上前抱拳一礼说道:“下便是徐皓月。” 那人站起身来回了一礼,微微一笑说道:“下刘逸轩,久仰英山桃花村、打虎徐皓月大名。” 徐皓月微微一鄂奇道:“我很出名么?” 刘逸轩淡淡一笑说道:“若非足下促成英家商队北行,我这盛唐县今年赋税只怕是收不齐的。” 徐皓月哦了一声笑道:“我倒没想到赚来的钱都让你借了去。” 刘逸轩微笑颔首说道:“果然快人快语,如此讽言我倒想多听些,两位请坐下说话。” 徐皓月坐下后将方刃给刘逸轩引荐了,刘逸轩眯着眼睛说道:“这位方老兄我倒也是认识的,这驺虞城内的闲汉泼皮多半都是你的伴当吧。” 方刃吃了一惊站起身说道:“县令老爷,小的可是奉公守法的百姓啊。” 刘逸轩招招手示意他坐下笑道:“你若是胆敢作奸犯科,我岂能容你到现?倒是徐公子海量慧眼,居然连方老兄这样的市井人物都敢用。” 徐皓月回以一笑说道:“刘大人也不差,方兄弟这般人物你也知道,本县民情一清二楚,看来的确是个好官。” 刘逸轩摇摇头说道:“可惜一般的要靠英家此次行商才能缴齐赋税,否则英山百姓哪有多余钱粮借与朝廷?本来下想等安排完县中事务,便要亲上英山拜会英庄主。实不相瞒,周军大举南下,本县安危还要多多仰仗武王山庄。” 徐皓月也摇摇头说道:“大人此言差矣,我今日来,也是收到周军南下的消息,来请大人看英山百姓缴了那么多赋税的面上,多多护卫英山百姓的。” 刘逸轩眯着眼睛,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沉声道:“明人不说暗话,周军若至,英家可助否?”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周军若是能打到盛唐县,朝廷援军必然全军覆没,只靠英家能有何作为?” 刘逸轩暗暗点头说道:“是这个道理,但本官守土有责,英家到时候能两不相助否?” 徐皓月缓缓说道:“我英家只能说顺民心而动,若大人能让阖城百姓皆效死命守城,英家必助之,若百姓都箪壶相迎周师,英家岂能妄动?” 刘逸轩轻叹一声笑道:“徐公子是个实人,下明白了。那不知两位找下何事?” 徐皓月低声说道:“大人知道我英家家大业大,如今战乱,有些防备事也该早作准备的,但战事一起,消息闭塞,虽然我让方刃和八十一寨响马帮我收集消息,但有时候还是不大如人意,我想和大人互通消息,两厢消息互通对大家都有好处。” 刘逸轩笑了起来,捻着颌下胡须沉吟片刻道:“这个可以,今后你就让方刃来府衙便可,但下还有要求,若过些天朝廷大军过境,希望英家能供应些粮草。” 徐皓月皱眉说道:“刘大人,你可真会讨价还价,既然这样,英家可以答应供应五千石粮草、三千贯军资,再多便没有了。” 刘逸轩抚掌大笑道:“徐公子爽快。” 徐皓月悠然说道:“不过,下也要加点价码。” 刘逸轩哦了一声说道:“什么条件?” 徐皓月笑得有些阴险:“我要见朝廷援军的统军大将,望大人引荐!” 刘逸轩有些目瞪口呆:“朝廷过盛唐县的乃是神武军节度使刘彦超大人,你要见他做什么?” “献策!”从徐皓月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来。 片刻之后,徐皓月和方刃出了府衙,刘逸轩倒是答应了徐皓月引荐,看得出刘逸轩也好奇徐皓月要献什么策。方刃奇怪的问道:“公子,你要献什么策?”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我看了些兵书,自己做了些兵略推演,我想试试自己的身手,难得有人出将、出兵、出粮草让我练练手,何乐而不为呢?”说罢哈哈大笑了起来,方刃惊异的看着徐皓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第七十三章 断其归路计 数日之后,南唐果然派出大军北上救援寿州,寿州乃是淮南门户,而淮南又是金陵门户,南唐中主李璟自然是不敢大意。后周除了李谷率军攻打寿州之外,还联络了吴越王钱弘俶出兵攻打南唐常州。南唐得了军报,南唐中主李璟命神武军刘彦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率兵两万,号称五万增援寿州,另以同平章事皇甫晖为应援使、常州团练使姚凤为应援都监,率兵三万,号称六万大军,进屯定远策应,又以抚州刺史柴克宏为右卫将军率兵往救常州。 神武军乃是南唐精锐,这一日神武统军大将刘彦贞果然率兵往盛唐县而来,到了盛唐县驻扎城外。正是人上一万,无边无际,徐皓月看到驺虞城外无边无际的营地、浩浩荡荡的旌旗漫漫飘扬,咋舌不已。 刘逸轩早早点算好钱粮,带着徐皓月道刘彦贞帐外听候差遣。帐外隐隐听到帐内刘彦贞大发雷霆的喝骂不已,片刻之后军帐内各级将校陆续出来,不少人低声议论道:“敌军十万之众围攻寿州,军马不足,兵马去少了如何能敌?但全军缓进又怕寿州有失……”“此刻冬日,进兵缓慢,寿州难保……” 刘逸轩不动声色,仍是双手拢衣袖内,缩了缩头,似乎有些发冷,身上还是那身破旧补丁棉袄,徐皓月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来见高你十多级的大将军,穿这么寒酸?”刘逸轩低声道:“穿得寒酸点,才好像大将军哭穷,也能少要点钱粮。”徐皓月忍俊不禁道:“这有用吗?我猜大将军连正眼也不会看你一眼。” 说话间一名神武军亲卫出来唤道:“谁是盛唐县县令?大将军召见!” 刘逸轩轻咳一声应了,带着徐皓月跟着那亲卫进到大帐,只见大帐内一位锦袍将军正烤着炭火,望着火盆发愣,刘逸轩和徐皓月两人见礼之后,头也不抬缓缓说道:“本将奉命北上应援,沿途筹措粮草,盛唐县留下些许越冬备粮,其余粮草本将一律征用,下去和军粮官交割吧。”说完挥挥手,果真正眼都没看两人一眼。 刘逸轩急道:“大将军,盛唐县今年农户预借的税赋都是数缴齐的,只留越冬的粮食,来年年成若是不好,只怕下官连开个赈民的粥铺都不行,是不是多留一些?” 刘彦贞烦躁的说道:“缴税便是用来养兵,百姓自有出路,你急什么?休得多言,快快下去交割。” 刘逸轩还想再说,帐中几名亲卫便要上来赶人出去,徐皓月急忙说道:“刘大将军,下有一策,可以解将军应援之忧,亦可节省些粮草。” 刘彦贞哦了一声,抬起头问道:“你是何人?” 刘逸轩急忙说道:“此人才是英山武王山庄英家的赘婿徐皓月,和刘仁瞻将军也算是表亲,乃是徐温大将军的后人。”他一口气说了徐皓月几个身份,勉强将他的身份抬高了一些。 刘彦贞听着一直只是嘲笑的脸色,但听了后一句,面色微微惊讶道:“徐大将军的后人?唔,你有何对策且说来。” 徐皓月上前说道:“大将军北上应援,时日紧迫,走陆路费时兼且费粮,只以骑兵飞进应援,但朝廷大军骑兵甚少只恐不敌。下想着,我淮上水道纵横,舟师精良,何不走水路,以舟师为主北上应援?从盛唐县附近的湄水可直入正阳淮上,周军南来便是正阳淮河水段搭建了浮桥,下料想此刻周军为了攻拔寿州,一定是倾巢而出,正阳守军一定不多,将军数万雄狮沿水路忽然出现正阳,断其浮桥退路,再以舟师严守淮河水道,那突入淮南的十万周军还不是变成瓮中之鳖,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只需坐守坚城,待周军粮,会集其他各路朝廷大军,定可聚而歼之!” 刘彦贞本来再用火钳拨弄着火盆中的炭火,听到一半已经呆住,听完后手中火钳当啷一声掉地上,跟着站起身急走到行军图前观看起来。刘逸轩听了徐皓月的话,也是面露喜色,冲着徐皓月竖起大拇指来。 过了一会儿,刘彦贞大喜抚掌道:“此策大妙!”跟着抬眼看了看徐皓月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将门之后,你现盛唐县可有官职身?” 徐皓月抱拳答道:“下白身,只是听闻将军北上应援,下代表英家献上军粮和军资若干,希望能助将军一臂之力。” 刘彦贞走上前来,哈哈大笑着,态度比刚才亲和了许多,说道:“难得徐公子有此心意,难得的是献此妙策,盛唐县粮草就留下一半,其余的本将到其他地方征齐便了。”跟着拍了拍徐皓月的肩头说道:“可愿随我从军,为朝廷效力?” 徐皓月微微躬身说道:“下如今乃是英家赘婿,尚不能轻言委身。” 刘彦贞有些失望,嗯了一声说道:“本将到忘了这事,由此才能,这身份却是可惜了些。也罢,你们二人先下去吧,本将要击鼓召将议事。” 刘逸轩和徐皓月退出军帐跟着便去办粮草交割之事,刘逸轩轻叹一口气低声说道:“徐兄弟,你能献此良策实乃百姓之福,又为盛唐县保留下如此多的粮食,英山捐出的钱粮我也不再好意思要,你们的那份就由我们盛唐县衙出好了。” 徐皓月呵呵一笑说道:“你看我身上像是准备了钱粮的么?” 刘逸轩瞪大眼睛:“你、你……” 徐皓月微微抱拳笑道:“这叫开空头承诺,我料定你是仁厚君子,刘彦贞也是急需良策破敌,各取所需而已。刘公保重,下这就告辞了。” 刘逸轩急道:“你要去哪里?” 徐皓月已经走出几步,回头淡淡说道:“去寿州探亲。” 辞别刘逸轩,徐皓月和英吉快马北上,方刃则被徐皓月派遣跟随刘彦贞大军左近打探消息。听闻要北上寿州,英吉有些害怕:“姑爷,寿州这时候正打战,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徐皓月回头望了望刘彦贞大军已经开始向湄水开拔,倒也是当机立断之人,缓缓说道:“咱们的表亲困守寿州,我们也该帮上一帮的,只要寿州这颗钉子牢牢的顶前面,周军就会缚手缚脚,英家也就安全得多。” 英吉奇道:“可是姑爷,寿州这时候打战,我们怎么进得了城呢?” 徐皓月马鞭一扬笑道:“刘彦贞北上,寿州之围必解,我们自然可以进城,你别怕,我们只是去盘桓数日便归,没有危险的,呵呵,想不到这兵法到如同下棋一般,有趣、有趣!” ; 第七十四章 英主御亲征 后周都城大梁大相国寺内,此时大梁已经降下入冬的第一场雪,红墙绿瓦的寺院内外被一片白色包裹着,后周世宗柴荣一身白袄锦袍站院内,冷冷的看着寺院内坐雪地中的百余名和尚,天空的雪花不断飘下,众和尚人人眉须之上皆都是雪白。 柴荣剑眉一抖,身上轻轻一颤,肩头上的雪花潸潸而落,身旁的近侍急忙上前要给他遮伞,柴荣摆摆手冷然道:“朕就这样陪着这些高僧,只是些雪花罢了,又不是下刀子!” 一旁十余名后周官员、武将纷纷跪一旁,柴荣的妹夫、后周殿前都检点大将张永德朗声说道:“陛下,既然和尚们誓死护着铜像,是不是改日再来取铜像?” 柴荣冷哼一声道:“改日再来?要到什么时候?朕今日就要带着你们把这事给办了!” 比部侍郎王朴跪地上抱拳说道:“陛下,百余和尚而已,可差甲兵困定,铜像就可取也。” 柴荣哈哈大笑道:“强取何等容易,朕岂会不知?杀这百十名和尚又有何难?”跟着踏上一步,指着雪地中静跪的和尚说道:“但他们是出家人,天下释氏弟子何其多也,杀百十名和尚易,将来如何德服其众?朕虽然不赞同人出家,但这些出家人亦为犯下死罪!” 众文臣武将皆是默默不语,柴荣看着前排白发苍苍的几位老僧,朗声说道:“你们如何才肯让开?!” 为首一名老僧拜泣道:“陛下开恩,殿中佛像乃是前辈高僧贞俊花费一十八年辛苦募化而得,贫僧不敢相借,望陛下开恩。”身后众和尚跟着一起拜求起来。 柴荣摇摇头说道:“尔等只知贞俊募化辛苦,中原百姓的辛苦呢?如今缺铜,交易货物流通闭塞,百姓何以为生?尔等让开,朕此说了,借寺内铜像铸钱,利国利民,不谋一分私利!待朕平定江南,朕还你们五百铜像!”跟着一挥手喝道:“史官!” 一名史官膝行而前,提笔捧书静候,柴荣斜睨了场内的人等一眼,厉声说道:“朕柴荣,今日此立誓,平定江南之后,奉还大相国寺五百铜像!绝不食言!就算朕做不到,朕的子孙也一定要做到!否则朕死后堕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此言一出,场之人均是惊骇无比,众文武大臣皆是跪拜大声哀求柴荣收回如此毒誓,众僧也是满脸惊讶之色,跟着也哭泣着拜服地上,那老僧泣然说道:“陛下纡尊降贵与我等静立半日,足见陛下心志之坚,陛下仁厚,为我等竟然立此毒誓,我等化外之人还坚持这妄念,却是执着了,陛下请收回此誓,小僧等奉上寺中所有铜器,以飨国需。” 柴荣扶起那老僧亦是垂泪道:“法师,朕已经出口立誓,断不会改,朕代天下百姓谢各位高僧厚恩。”寒冷的北风呼号着,卷起雪花四下里飘散,当下哭声四起,这寒冷的冬日里,这一幕倍加感人。 大相国寺内的铜像被顺利请出了大殿,这座古刹自当初立寺至今,虽几经战火毁损,但这一次却是寺内僧人们心甘情愿的奉出铜像,有了都城名寺,大相国寺的例子,后周举国上下纷纷效仿,柴荣这个不敬神佛的举动非但没有引起举国怨沸,反而隐隐有举国上下同气连心的气势。 柴荣扫掉头上的雪花,站相国寺的门房下看着铜像被抬出了寺庙,紧绷的面容浮起一丝笑容,张永德皱眉低声柴荣身后说道:“陛下这个毒誓是否太重了?”柴荣淡淡的说道:“一个毒誓、几滴眼泪,便能换来大相国寺的铜像何乐不为?只要这都城第一名寺做出表率,各地寺院还不纷纷效仿?等朕拿下江南,莫说五百个铜像,五千个朕也给得出!”张永德满脸惊讶之色,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只见一名殿前军侍卫统领急匆匆走来禀报道:“陛下,殿前军兵马都指挥使赵匡胤到了。” 柴荣大喜道:“好,快让他进来。”跟着回头看了看张永德笑道:“看来秦、凤西北数州已平。”张永德点头说道:“陛下贤德,坚持讨伐西川军,秦、凤、成、阶四州失地复,我们可以专心对南人用兵了。” 说话间赵匡胤急匆匆的进来,未及行礼,柴荣说道:“不必行礼了,快说说吧。” 赵匡胤抱拳道:“陛下,西北秦、凤、成、阶四州已然收复。” 柴荣抚掌大笑道:“好、好、好。”跟着又有枢密院官吏急报来淮南军报,柴荣接过军报一边拆开一边笑道:“看看是不是李谷那边也有捷报传来。”才看了几眼,柴荣面色慢慢寒冷下来,冷哼一声将军报扔到地上,怒喝道:“李谷、王彦超他们做什么?为何不按朕的方略四面出击?数万人马围攻寿州月余不下,出师不利,堕吾锐气!岂不叫南人耻笑?!” 张永德急忙拾起军报,赵匡胤也凑上来一看,柴荣怒火万丈,走了几步怒道:“召殿前军各部准备,朕要御驾亲征!明日即行,朕要踏平淮南!” 张永德和赵匡胤大骇,急忙跪下,张永德抱拳急忙劝谏道:“陛下息怒,隆冬时节发兵乃兵家大忌,李谷、王彦超此刻也从淮南细作之处知道唐将刘彦贞断其归路之计,已经撤寿州之围,往正阳回师,形势虽然危机,但也尚未分出胜负,陛下可先遣一员大将星夜增援淮上,稳定战线,来年开春行亲征之事。” 柴荣一拍脑袋深吸一口气说道:“朕气糊涂了,传召归德军节度使李重进带所部兵马星夜赴淮应援,殿前军各部准备出征所需,明日商议朕亲征细节。朕有些乏了,大家先回去吧。张永德、赵匡胤你们留一下。” 众官吏纷纷告退,柴荣看了看天空昏暗,雪花依旧不停飘落,他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张永德低声说道:“陛下,保重身体。”赵匡胤看着柴荣满不乎的样子,想起徐皓月说的英主命运,心中一动,想要上前说话,但却又忍了回去。 柴荣哼了一声说道:“赵匡胤,你南下侦敌情,这刘彦贞是大将之才吗?” 赵匡胤躬身说道:“刘彦贞中规中矩,是一员良将,但非大将之才。” 柴荣忽的转身怒道:“开战一个月不到,攻守异形,都是刘彦贞这人忽然沿湄水北上,李谷怕后路被断,仓惶撤围,刘仁瞻趁势追杀,大周军威何?尚未接仗,他刘彦贞只是坐船河上一走,就逼得李谷撤军,他还不是大将之才?他这一步棋走得好狠!” 赵匡胤仍是坚定的说道:“陛下,这步棋就算再狠,末将也肯定不会是刘彦贞的主意。” 柴荣哦了一声,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和朕下棋的另有其人?”赵匡胤缓缓点头,柴荣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有趣,有趣,朕就御驾亲征,倒要看看这人还有什么后招!” ; 第七十五章 箪壶相迎杀 萧瑟的北风吹透了大地,干冷的空气之中嗅不到一丝活着的味道,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不远处滚滚的黑烟冲天而且,将蔫黄的太阳遮住,这里好似人间炼狱一般。ミ百度:ミ随ミ夢ミ小ミ说ミ网ミ 徐皓月和英吉牵着马匹走村中小路上,这个寿州附近的村子遍地都是百姓的尸体,放眼望去已经没有了活人。英吉很是害怕,脸色发白到和徐皓月第一次见到死人一样的害怕,再走数步英吉终于忍不住扶着路边的枯树大声呕吐了起来,一条野狗叼着一段人的内脏从两人面前跑过。 徐皓月面色冰寒,目露凶光,手中长剑一挥,剑光一闪之后,那野狗大声惨叫哀鸣起来,这一剑将那野狗砍成了两截。徐皓月淡淡的说道:“见多了就踏实了,今后你会见得多,走吧。” 徐皓月嘴上虽然如此说,那是安慰英吉,他这个时候不能稍露惧色,否则英吉会害怕。但一路走来,徐皓月心中一片凄凉,地上躺着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做了什么恶事?就活该被人杀死,弃尸荒野,任野兽饱食?忽然徐皓月看到一具无头女尸倒墙边,胸怀敞开,怀中一个数个月大的婴儿还抱着母亲的胸脯吮吸着,红扑扑的小脸冻得发抖,但那婴儿仍是顽强的允吸着,似乎这婴儿也知道下一刻或许就再也吸不到乳汁了。 徐皓月忍不住热泪盈眶,附身抱起那婴儿,哇的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将这个死域一样的地方点燃了一丝生机,徐皓月解开怀抱将那婴孩贴身抱住,婴孩感受到徐皓月身体的温暖,渐渐的不哭了,安然睡去。 英吉走上前喜道:“姑爷,还有个活的啊。”徐皓月皱眉叹道:“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走吧,周军才走没多久,说不定还会折返回来。” 忽然村口传来一阵嬉笑声,徐皓月面色微变低声道:“英吉,你牵着马到道边躲气来,我去看看。”说罢徐皓月将怀中婴儿交给英家,自己抽出腰间长剑,疾步而去。 来到村口,徐皓月躲一株枯树后,只见七名周军兵卒嘻嘻哈哈的追逐着一名村姑,那村姑大声地啼哭着连滚带爬的想要逃走,但几个兵卒四面八方的围住了她,好像玩弄猎物一般。 眼见一名兵卒哈哈狞笑着,一把撕下那村姑裤腿一大块粗布,露出雪白的小腿来,那村姑大声叫喊起来,徐皓月再也忍不住,目光阴沉了下来,眼神中那可怕的野兽光芒又绽放出来,他低吼一声,猛的窜了出去,长剑左右迅捷无比的各刺一剑,离他近的两名兵卒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咽喉上各种了一剑,口中嗬嗬的说不出话来,抱着咽喉慢慢跪地而死。 其余兵卒吃了一惊,立时有两人虎吼一声,各持长刀冲了上去,徐皓月长剑轻轻划出两个意圆,搭住两把长刀旋劲已发,不等长刀落地,长剑已经刺穿两人的咽喉。 剩下三人大骇,只见徐皓月出手狠辣,才两个照面就杀掉四人,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是一发声喊一起冲杀过来,不愧是大周精锐,遇到强敌毫不胆怯,反而激发了三人的凶性。 一阵炫目的刀光剑影之后,徐皓月的长剑上沾满了血珠,眼神冷冷的看着跪地上的后一人,那人腿上被刺了一剑,比起两个已经中剑身死的同伴来,他算幸运多了,因为徐皓月打算留下一个活口问些消息。 那村姑见徐皓月连杀六人,知道自己已经得救,瑟瑟发抖着缩到一边,睁大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徐皓月要做什么。 那兵卒见徐皓月杀意凛凛的看着自己,那柄沾着血的长剑抵自己胸口,丝丝寒意不禁让人颤抖起来。徐皓月冷冷的说道:“你是哪部周军?” 那兵卒颤声说道:“白延遇大将军麾下,左厢二军的哨探。” 徐皓月望了望四周,村子里静悄悄的,沉声问道:“你们大队人马呢?” 那兵卒咽了口口水道:“已经往正阳去了,白将军怕唐军再追来,让我们几个哨探后打探。” 徐皓月哦了一声问道:“寿州已经没有周军了?”那兵卒点点头,目光中满是求饶之色。 徐皓月扫了一眼满村的百姓尸骸,冷冷的问道:“这些百姓是你们杀的?” 那兵卒惊恐的颤声说道:“不、不、不是我杀的。” 一旁那村姑放声大哭起来,徐皓月摇摇头说道:“没杀你怕什么?”说完长剑缓缓刺入那兵卒咽喉,那兵卒眼珠子慢慢鼓了出来,张开口想要叫,但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双手死死的抓住徐皓月的长剑,慢慢的倒地死去。 徐皓月抽回长剑,走到那村姑身边蹲下,轻声说道:“没事了,和我说说这村子怎么会被大周军队屠村的?” 那村姑抬起头来,那脸上满是泥污,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到极是美丽,“一个月前大周军打来,村里人都说大周军是仁义之师,家家户户都开门相迎,我们家后的几个鸡蛋还被阿爹白白拿出去给了那些大周军。”听到这里徐皓月心里暗想,果然南唐失民心,百姓箪壶相迎周军,可他想不出来,周军怎么还会向这些淳朴的百姓下手? 那村姑续道:“起初倒是好的,他们过了村子,也没什么事。可是昨日他们又回来了,看样子很匆忙,进了村子,挨家挨户的闯进去,什么也不说,进屋就是抢东西杀人。阿爹和阿妈被他们、被他们杀死家中,呜呜呜……我躲院子的水坑里,倒是没事,可怜我的爹娘,呜呜呜……”那村姑哭得雨带梨花,徐皓月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这时候她只有哭才会舒服些,递上一条雪白的丝帕示意给她擦泪水的,那村姑哭着摇摇头,就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一擦之下面上的泥污擦掉不少,那肤色倒是健康的古铜色。 那村姑谢了一声说道:“恩公,我命苦用不起这丝帕。”徐皓月心头微微一酸,只听她接着说道:“后来我听一个将军我家院中说,他们粮草都没了,村里有什么就抢什么,人一个不留全都杀掉。后来我以为他们都走了,才出来把爹娘葬了,哪知道就遇上这伙人……”说到这里那村姑又哭出声来。 徐皓月叹了口气,已经知道原委,定是后周军撤去寿州之围的时候,李谷、王彦超只怕带着辎重跑不快,赶不及回师正阳,所以烧掉了自己的粮草,也不留给寿州的刘仁瞻。焚烧辎重的时候,定是被刘仁瞻看出端倪,清淮军顺势出城追杀一阵,所以才如此狼狈,没有粮食,兵卒自然又开始烧杀抢掠,这数百人的村子,如何能躲过如蝗虫过境般的数万周军?也不知道寿州和正阳之间的村镇还会剩下多少。自己虽然想过周军会有掳掠之举,一些百姓会被杀,但想不到周军如此残暴,整村的屠灭,想来是怕暴行败露,所以不留活口,这时候的确是家家户户都挂白幡,但可叹就连挂白幡的人也没一个了。 徐皓月掏出一张面饼子递给那村姑说道:“你跟着我们去寿州吧,这里不安全。” 看到那面饼子,那村姑眼睛精光大方,连忙抢过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徐皓月虽然只救得两人,但也会心的一笑,站起身将英吉喊了过来,整理了一下行装,徐皓月准备让这村姑骑马。 那村姑几大口就把那饼子吃完,兀自添吮着自己的手指,看来是饿狠了,徐皓月又递上一张,递上水袋,微微一笑说道:“慢慢吃,还有。” 那村姑裂开嘴甜甜的一笑说道:“多谢恩公,好久没吃过着纯面的饼子了,真好吃。”看她狼吞虎咽吃得香甜,面容上满是幸福的满足感,徐皓月看了心头微微一酸,原来这乱世就是这样的残酷,能活着吃上一个面饼子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吃完之后,那村姑站起身来,跪地上恭恭敬敬的给徐皓月磕了三个头,徐皓月急忙扶起她说道:“不用磕头,我们老家的规矩,对死人才兴磕头的。” 那村姑一脸愕然低声说道:“恩公救了我,我一辈子就给恩公做牛做马了。” 很朴实的知恩图报,比起后世那些被人救了之后扬长而去的人,不知道可爱多少倍,徐皓月笑了笑说道:“不必,谁生下来都不是做牛做马的命,跟着我的我都要他们做人。对了你叫什么?” 那村姑瞪大了眼睛,似乎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迟疑片刻说道:“我叫刘小惠。”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你上马,英吉,把孩子给她抱着,我们两个大男人不会抱的。这孩子是村里救下的,这村子只怕就活下来你们俩了。” 接过婴孩后,那刘小惠小心呵护着那婴孩,口中说道:“恩公,我抱着孩子跟着走,卑贱之人怎敢骑马?会折福的。” 徐皓月脸拉下来沉声说道:“什么话?哪有天生卑贱之人?来,给我上马!”说完将刘小惠抱上马匹,自己和英吉共乘一匹马,朝着寿州而去。那刘小惠脸上微红,见徐皓月有些发怒,不敢多言,心中暗暗欢喜,自己真是遇到贵人了。 第七十六章 民心能守城 一路行来,满是疮痍之色,路边荒野上有不少周唐两军士卒的尸体,还有些平民百姓的尸体夹其中,但都是百姓装扮的汉子,想来是周军征集的民夫,这些民夫多半是用来运送辎重粮草、有时候也用来筑营建垒或是修造攻城器,有必要的时候还会拿来充当炮灰。◆百度:◆%%◆罓◆ 路上慢慢的人多了起来,大多都是逃难的百姓,徐皓月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还是有些村子逃过了屠村的厄运,但这些百姓身无长物,看来也是被洗劫一空。想来李谷和王彦超还没有丧心病狂的下令屠杀,但抢掠的命令是一定下了,但个别的周军执行的时候开了杀戒,又或许是抢掠的时候百姓有反抗。 远远的已经可以见到寿州城的轮廓,那村姑刘小惠抱着那婴孩说道:“恩公,这城里的官老爷会让咱们进去吗?”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会的,刘大将军要守城,他需要民心。”跟着看了看刘小惠怀中的婴孩说道:“等到了城里给他找个奶娘,路上这孩子都是吃些面糊,可把他馋坏了。” 英吉说道:“姑爷,你真打算收养这孩子?小姐她会同意吗?”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会的,若兰心地善良,一定会的。” 英吉笑道:“姑爷,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是个男孩,给英家添个男丁也不错的。” 徐皓月也笑道:“这孩子跟我姓徐,不会姓英的,名字嘛就叫徐子茗好了。” 英吉惊讶道:“姑爷,不姓英,小姐只怕不答应的。” 徐皓月嘿嘿笑道:“这孩子是收养的,不是我和若兰亲生的,自然不用姓英,快走吧,进城再说。” 路上逃难的百姓越来越多,快有数千之众,但来到城门口,却被守城门的唐军官兵挡住,百姓们哀声四起,央求守城的官兵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去。徐皓月见寿州城头的清淮军如临大敌,弓箭都竖了起来指着城下,暗暗摇头苦笑,看来清淮军怕这是周军赚城之计,所以不开城门。 果然一名清淮军将军从城楼上探出身子高声喝道:“城下百姓听着,为防奸细混入城来,城门不会开了,快快到别处逃难去吧!”他连喊了两遍,城下百姓纷纷哭号起来,都跪地祈求起来。那将军徐皓月倒是认识,正是清淮军营田副使孙羽,也算是老相识了。 徐皓月暗暗叹气,刘仁瞻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如此岂不是把这些百姓活生生的推向死亡么?如果自己换做是刘仁瞻,是不是也会这么做呢?徐皓月苦笑起来,环顾四周,百姓们又实可怜,略略思忖徐皓月有了主意,他分开众百姓走到前面朗声说道:“孙将军,下英山徐皓月,请出来说话!”他大喊了几遍,孙羽才探出身来。 孙羽倒也认识徐皓月,当下大声笑道:“原来是英家的赘婿,该叫你英皓月的吧,哈哈!”他的嘲笑之声一起,城上兵卒也跟着笑了起来。 徐皓月暗暗压下这口气,大声喝道:“孙将军!你们身上穿的,口中吃的,都是这些百姓所种,你们清淮军兵卒大都也是淮南子弟,你们仔细看看下面这些百姓,可有你们的亲朋好友内?如今大敌当前,正是该万众一心共同御敌的时候,岂能为了几个奸细害了数千百姓的性命?莫要寒了民心,寿州孤悬淮上,要想守下去,只有靠这些百姓!” 城上的笑声渐渐安静了下去,城上一名卒兵忽然喊道:“阿爹,是你吗?阿爹!我是石头啊,我是石头!”城下百姓之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站起身来朝着城上那兵卒挥手哭喊道:“石头!石头!是我,是我!”跟着城上不少兵卒纷纷认出城下百姓,正如徐皓月所说,清淮军大多都是淮上子弟,寿州城周边百姓大多都是他们的亲友。 孙羽大骇面如土色,连忙喝令手下亲兵弹压城上兵卒,大声喝道:“徐皓月!你快些让这些百姓走开,否则本将要放箭了!” 徐皓月耸耸肩大声笑道:“孙将军,这些百姓怎么会听我的?你还是请刘仁瞻刘叔父来一趟吧。”孙羽恨恨不已,只得命亲卫去禀报刘仁瞻。 城上城下哀哭之声越来越大,徐皓月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所料不错,过了片刻之后,城上一阵喧闹,只见刘仁瞻带着数名将军来到城上,那孙羽和刘仁瞻低声说了几句,刘仁瞻往下望着一种百姓,面上满是冷峻之色。 徐皓月高声喊道:“刘叔父,百姓需要避难,寿州需要民心守城,请将军开城门放百姓进去。” 刘仁瞻长出一口气喝道:“若是百姓中有奸细怎么办?” 徐皓月微微一笑大声道:“将军久居淮南,如何鉴别南北之人将军一定有办法,小侄只想说,今日将军救下一名百姓,他日便会有十个百姓为将军效死守城,孰轻孰重,将军心中自由决断!” 刘仁瞻仰天大笑起来,跟着厉声喝道:“开城门,放百姓入城,孙羽、周廷构你们带人下去仔细甄别入城百姓!”此话一出,城上城下欢声雷动起来。 刘仁瞻走下城楼前,看了城下徐皓月一眼,吩咐自己的亲卫道:“去把那小子带来见我。” 众百姓得以进城,自然对徐皓月千恩万谢,徐皓月带着英吉和刘小惠也跟着进城,才进到城门口,就被刘仁瞻的亲卫拦住带往刘仁瞻的将军府而去。 到了刘仁瞻的府内,英吉和刘小惠自被下人带去休息,徐皓月独自一人跟着亲卫到了刘仁瞻的书房之内,书房内刘仁瞻巍然坐主位之上,冷冷的看着徐皓月。 “你知道动摇军心,论罪当斩么?”刘仁瞻冷然说道。 徐皓月抱拳见礼笑道:“刘叔父,小侄是帮您稳定军心才是。” 刘仁瞻哼了一声道:“来寿州做什么?” 徐皓月微微笑道:“叔父守寿州,皓月来献策。” 刘仁瞻冷笑道:“寿州之围已解,你来晚了。”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寿州之战才刚刚开始,叔父想必已经知道刘彦贞将军北上应援之事了吧。” 刘仁瞻点点头说道:“不错,刘将军神武军乃是我军精锐,定可击溃正阳守军,摧毁浮桥。” 徐皓月叹道:“周军如果是今日还围城,那关门打狗之计或可成功,但李谷和王彦超早早的后撤,说明周军已经知道刘彦贞将军北上应援,等待刘将军只有败亡一途,周主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图谋淮南,岂会遇到小小挫折就此放弃?小侄猜想,周主不日便会御驾亲征,李谷一败,便是周主御驾亲征之时。” 刘仁瞻将信将疑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刘彦贞将军也不是如此轻易会败的,本将也可提兵相助。”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周军虎狼之师,野战正和他们心意,况且将军放着坚城不守,出城野战实属不智。周主若是亲征,必定是举全国兵力而来,将军野战有必胜把握么?” 刘仁瞻沉默不语,徐皓月又说道:“小侄这里有守城兵法一册,就给叔父研习,其中多有各种守城之法,或能助叔父一臂之力。”说完,徐皓月将自己写好的武王兵法守城之法递了过去。 刘仁瞻接过看了几眼,面上浮起微笑来,温言道:“英家可否断敌粮道?” 徐皓月沉吟道:“英家待敌而动,出兵需要一个时机,叔父可守好寿州,将来小侄必会带兵来救。” 话音才落,刘崇谏的声音从书房门外传了过来:“父帅!千万不可信这小子的话,他是周军的奸细!” 第七十七章 正阳败神武 只见刘崇谏、孙羽带着几名清淮军兵卒大踏步走进书房,刘崇谏一见徐皓月就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吧徐皓月吞掉,看来上次比武招亲的事他还忌恨欣赏,只见他恨恨的说道:“父帅,这小子是周军的奸细,半年前不是有周人奸细南下,孙将军带人追捕,我们亲卫营和营田官军折损了些人手,就是这小子的杰作。”跟着拉过身边一名兵卒,大声说道:“蒋四,你见过这小子,你说给父帅听!” 徐皓月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那兵卒,果然有些面熟,那兵卒似乎有些惧怕自己,微微颤声说道:“大将军,那日陈良、孙晔二位都头带我们追捕周国细作,英山庙儿岗旁的树林中遇上这人和一个使刀的凶汉,他们两人杀了我们五个人,小的好不容易逃得性命,这人样貌小的一辈子都记得。” 徐皓月也不惊慌,坐下身慢慢的品着茶水,刘崇谏抽出腰间长剑指着徐皓月狞笑道:“姓徐的你还有何话说?” 刘仁瞻轻咳一声,温言道:“崇谏,把剑收起来!” 刘崇谏急道:“父帅,这小子是周国奸细,混进我们寿州城来一定是图谋不轨,抓起来严加拷问才是。” 刘仁瞻怒道:“半年前见过的人怎么可能记得住?皓月是英家的女婿,是你的表亲,也是我刘仁瞻的表亲,若他是周国细作,那我们算什么?你们给我出去!” 刘崇谏恨得牙痒痒,怏怏的收了长剑,瞪了徐皓月一眼,跺跺脚转身便走,孙羽等人也只得告退而去。徐皓月微微摇头,刘崇谏还是那样的草包一个,刘仁瞻如今要守寿州,需要各方鼎力相助,英家也好,朝廷也好,假若这时候传出刘仁瞻的表亲是周国奸细,英家不会答应,朝廷只怕也会起疑心的。 刘崇谏走后,刘仁瞻皱眉看着徐皓月说道:“英家有没有打算降周?”他单刀直入的一问,徐皓月倒有些佩服起他来,他知道英家不算朝廷官吏,世家豪族有可能的便是见风使舵。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这就要看叔父能不能守住寿州了。” 刘仁瞻露出一丝笑意,缓缓说道:“你的才智果然上佳,难怪若兰会选你,我本想留你下来一同守城的。” 徐皓月站起身来抱拳说道:“刘叔父,我本来也想留下来会一会周主的,但如今看来小公子和孙将军不信任小侄,留下来多有不便,况且叔父也怕我真是奸细吧。” 刘仁瞻哈哈大笑道:“打虎徐皓月,果然和打虎李存孝一样,敢言敢做,你倒是比李存孝多了一分人情世故。你的兵法老夫收下了,民心老夫也会好好善用,你我今日约定,寿州不失,英家不降,如何?” 徐皓月躬身说道:“刘叔叔,虽然和你说话不多,但皓月知道你是位忠臣,有时候打仗胜七分即可,你要为阖城百姓争取的是有尊严的活下去,而不是为金陵的皇帝忠死节,守城到后若是为了忠而守、为死而死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只能为英家考虑,寿州不失,英家不降,这自然是好,但我也怕柴荣不按常理出兵。” 刘仁瞻眉头紧锁,沉吟片刻道:“你怕周主会如何用兵?” 徐皓月苦笑道:“围定寿州,四面出击,围城打援,寿州无援,不攻自破。小侄的兵法虽妙,但守城毕竟是被动防守,若是周军大举围城,又分兵四面出击,盛唐英山周军一定会攻取,这样周军才能进取庐州,周军大军兵至,英家只会待机而动,请叔父谅解英家的苦处。” 刘仁瞻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若柴荣真是这样疯狂,不顾寿州没有攻陷,四面出击、围城打援,寿州无援,真的后也只有陷落的份,有再好的守城兵法也是无用,他一下子似乎觉得一股无力之感涌上心头,挥挥手说道:“你马上出城去吧,崇谏和孙羽度量小,容不得你。” 徐皓月躬身一揖,但见刘仁瞻面色似乎苍老了许多,忽然间没了一方大将军的风范,此刻他看起来就像个垂垂老矣的长者人翁,心中不忍,又说道:“刘叔叔,记着皓月的话,到了后,若势不可守,保阖城百姓安危已经是大功德了,为死而死没有意义。” 刘仁瞻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放心,阖城百姓的性命我一定会保住,但我是不会食周粟的。皓月,若是真到了那一天,还望英家拂照刘家遗骨。” 徐皓月一听,知道他这是抱了必死的信念,心头微微有些酸楚,嗯了一声说道:“皓月一定办到,自古忠诚良将必会福荫子孙,叔父一定宽心。对了,叔父可修书一封给刘彦贞,让他取道折进寿州屯兵,合兵守城,周军已经有了防备,强攻正阳浮桥必败!” 刘仁瞻嗯了一声说道:“老夫也有此意,但他听不听,老夫就无能为力了。”徐皓月轻叹一声,只道他说的是实话,刘彦贞假如真的进了寿州,那寿州是谁做主呢?是刘仁瞻还是刘彦贞?况且刘彦贞这时候一定觉得自己形势大好,不会听从劝告的。 出了清淮军将军府,徐皓月带着英吉和刘小惠连夜出城,赶回盛唐去了。 半路上,果然就听闻刘彦贞大军兵败的消息,但也只是道听途说,个中细节也不甚详解,徐皓月只得带着英吉和刘小惠快马加鞭,赶回盛唐,因为他和方刃约好,有消息便传回盛唐和英山,只有到了盛唐他才能知道刘彦贞失败的详细经过。 这天终于回到了盛唐县驺虞城内,约好的客栈内找到方刃,徐皓月让过英吉和刘小惠去给孩子找乳娘,他自己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方刃房内细说。 原来正月初,刘彦贞北上收复来远镇之后,舟师沿淮水急进,两万神武军精锐下船之后沿陆路奔袭正阳,他却没想到大周归德军节度使李重进部已经先其渡淮,正阳东列阵以逸待劳,刘彦贞遭遇阻截,见周军骑兵众多,仓促布阵,以皮囊装铁蒺藜布设阵地之内,只道铁蒺藜能扎伤马脚,并于阵前横设数道木制拒马,中间联贯铁丝,上挂利刃百口,刘彦贞自以为这阵法无敌,号揵马牌。 但李重进乃是百战宿将,高平一战,汉军长矛阵加拒马阵何等森严,还不是被周军所破。李重进望阵已知刘彦贞看似威猛,其实内心已经胆怯,锐气倍增,遂击鼓出战,诸将合力四面齐出奋击,周军损失百余骑之后硬生生的揵马牌上撞开一条通道来,骑兵突入阵中,大杀四方,一战之下,斩首万余级,阵杀刘彦贞,生擒唐军副将咸师朗以下数千人,缴获军资器械三十余万件,南唐军余众溃奔寿州,刘彦贞这一路援军算是全军覆没了。 另一路援军,屯兵定远的皇甫晖、姚凤闻精锐的神武军正阳一战墨,吓得肝胆俱裂,弃定远退保天险清流关,后周大军李重进部和李谷、王彦超部汇合后,复围寿州。 听了方刃打探到的消息,加上徐皓月自己的推断,他已然明了当前的战局,刘仁瞻一定修书给刘彦贞了,但刘彦贞还是没有听刘仁瞻的建议,仍然想要立下不世奇功,强攻正阳浮桥,他没想到归德军来得如此之快,李重进此人徐皓月倒是有些印像,史书上记载他乃是郭威的亲外甥,战功卓著、骄傲强横、不甘人下,刘彦贞死他的手上一点也不奇怪,徐皓月通过此战,对周军骑兵部队强横的机动力也深深的忌惮起来,李重进赴援,挥军疾进,竟然比走水路扬帆北上的刘彦贞还要快,是有些出人意料。 此刻周军复围了寿州城,徐皓月知道下一个出场的就是柴荣,周主亲征,举国而来,后周猛将极多,英家和他徐皓月该何去何从呢?徐皓月有些迷茫起来,他所等待的时机合适会到来?要等到这个时机,徐皓月知道淮南百姓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但偏偏他又无能为力,没有那个时机,莫说是三千英家武丁,就是三万也是无济于事,民无一战之心,兵无一战之心,出兵是非败不可的。 第七十八章 知交今送别 正当徐皓月低头沉思之时,客栈外一片喧闹之声传来,方刃低声道:“公子,我出去看看。”徐皓月点点头,看着方刃转身出去,想到方刃此人倒还真可以好好调教一下,今后他需要多的细作探听消息,盘算了片刻,徐皓月打算先把自己的细作散布到淮南各地去。 过了片刻,方刃回到门外急道:“公子,是英庄主护送什么人到了这里,朝廷官兵也有不少。” 徐皓月有些惊喜,这些日子他忙于周唐战事之间周旋,心中想煞了英若兰,好几次梦中都梦到了她,急忙站起身走出去,英若兰护送的人只可能是周宪,想来是李煜来接她回去了。 走到客栈外,只见英若兰骑着白幡儿护一顶纱轿旁,周边都是英家的武丁和武婢护卫着,英若兰容颜依旧艳丽,但眉宇间似乎有些哀愁之色,浓浓的化不开,徐皓月见了急忙上前喊道:“若兰!” 见到徐皓月忽然出现,英若兰眉宇间的忧愁立刻消失不见,她飞身跃下马来,疾走上前甚为惊喜的说道:“原来你回来了啊。” 徐皓月点头伸出手去握住英若兰的玉手,笑着说道:“今天才到,想不到这里遇上。” 英若兰的手被他握住,本想抽开,但见徐皓月笑得温馨,心头一软便任由他握着,低声说道:“我送周姐姐回去,六皇子到盛唐来接她了。” 徐皓月嗯了一声看她似乎有些娇羞,心中一荡忍不住低声问道:“有没有想我?” 英若兰脸上一红,将手抽回,嗯了一声说道:“先把周姐姐送回去再说吧,六皇子那边等着呢。”说罢朝前面指了指。 顺着英若兰指的方向望去,路的另一头却是数百南唐精锐兵马那里等候,中间簇拥着一名衣饰华贵的年青公子,只见他面容修白,气度从容优雅,举止绵软秀和,脂粉气有些重,倒是有些像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只见他面色忧急,见到纱轿过来之后,面上喜色大露,不断的搓着手,显得很是高兴,难道此人便是李煜? 徐皓月跟着英若兰走着过去,此刻又回到英若兰身边,望着她的脸庞一侧,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又熟悉的出现,身上淡淡的清香直扑鼻而来,徐皓月心中一阵心旷神怡,直到了李煜面前,周宪下了纱轿说道:“夫君,我来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我和你说起过的英家英庄主,这位是她的夫婿徐皓月。” 英若兰向李煜见了一礼,李煜似乎只是注视着周宪,回礼也是心不焉的略略敷衍,跟着发觉自己身边的徐皓月没有行礼,偏头一看只见他也是呆呆的望着自己,英若兰心头微微有些恼怒,但也有一丝甜蜜之感,回头看了看周宪,两女相视一笑,从对方眼神中都读懂了一个意思,男人眼中只有自己的女人。 两女分别轻轻碰了碰自己的男人,徐皓月和李煜回过神来,脸上都是浮起虚假的笑容,互相见礼。周宪喜滋滋的说道:“夫君,这趟宪儿终于把霓裳羽衣曲给补齐了。” 李煜是惊喜:“真的吗?真是太好了!”他搓着手似乎心痒难搔,看来对诗词音律痴迷之极,鄙见周宪满脸的笑容,向着周宪一揖说道:“辛苦宪儿替我完成这个心愿,只是苦了宪儿了,今后天上地下,我李煜心中只有宪儿一人。”周宪闻言笑得加甜蜜起来,英若兰也是替周宪高兴,忍不住偷偷看了看徐皓月,只见他一脸的不屑,也不知道他想什么。 徐皓月心中大大的鄙视了李煜一把,心中只有周宪一人?话说得真是好听,那后面小周后是怎么回事?本来就是个好色的男人,还敢标榜自己,徐皓月一边鄙视,一边也看了看英若兰,暮然想起这些天自己梦到的都是穿着古装的英若兰,柳静如现代装扮的样子越来越弱,难道自己喜欢上了英若兰,正慢慢淡忘柳静如?真是如此,那自己和李煜又有何区别?想到这里徐皓月不禁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之后英若兰和周宪告别的话,徐皓月一句也没听进去,后周宪向他道别道:“徐公子,周宪要走了,临走前你能再唱一曲以作送别吗?” 徐皓月这才警醒过来,讪讪笑道:“送别啊,送别之曲,有啊,那我就唱一个。”当下他清清嗓子,那老仆乐师曹生一听徐皓月要唱曲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又是一本正经的提笔摊开书册,凝神静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徐皓月暗暗好笑,自己唱的有这么好听么?当下一曲送别清唱了出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余欢,今宵别梦寒……” 一曲终了,街上的人都是喝彩起来,李煜也是一脸惊讶之色,跟着长长一揖说道:“徐兄大才,他日有机会到金陵来,一定扫榻相迎。”那曹生奋笔疾书,似乎又受到了什么启发,眼中满是兴奋之色,周宪也是含笑颔首示意徐皓月唱得曲子好听。 徐皓月谦逊几句,和英若兰并肩而立,目送着周宪和李煜上了极为华丽的车马,慢慢远去,英若兰眼眶微微红了,还是有些伤感,徐皓月忽然明白这古代,交通不便,有时候朋友之间分别,也还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所以送别之时格外珍重,可不像后世,通讯发达,这份珍重的情谊早已不知不觉之间淡化了。 送别李煜和周宪,徐皓月低声安慰英若兰道:“还会再见的,下次我们到金陵看他们好了。”英若兰轻轻嗯了一声,怅然之感还是挥之不去。 这时候只见英吉和刘小惠抱着那救下的婴孩走了过来,英吉老远的就喊道:“姑爷,小少爷已经吃饱了。” 英若兰闻言面色一变,只见刘小惠抱着婴孩走来,口中似乎有些发涩的问道:“小少爷?” 徐皓月这才想起英若兰还不知道自己收养了个男婴,当下笑道:“我们寿州附近的村子遇上周军屠村,只救下这婴孩和这姑娘,我看这孩子可怜,就收了这孩子做义子。” 英若兰呆了一呆,脸上笑意浮起,惊喜的道:“那我就是他的义母了?”徐皓月笑着点点头,英若兰忍不住走上前说道:“让我抱抱,想不到我就做娘了。” 刘小惠不认识英若兰,也不敢吧孩子给她,徐皓月笑道:“小惠,这是我家夫人。”刘小惠啊了一声,连忙施了一礼说道:“夫人,小惠失礼了。”说着才将孩子交给英若兰。 只见英若兰小心翼翼的抱着那婴孩,但她没有经验,有些紧张,但脸上满是兴奋和温馨之色,这一个她的母性本能暴露无遗,再也找不到半分那个英家家主豪迈的影子,徐皓月也是笑了起来,心中大感安慰。 逗弄了一会儿孩子,跟随英若兰而来的英秀依众武婢也是纷纷上前看那婴孩,都想去抱一抱。弄得孩子哇哇大哭起来,英若兰笑道:“你们把孩子吓到了,还是让小惠抱着吧。”跟着看着徐皓月,只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说道:“咱们回山庄再说吧。”徐皓月嗯了一声,当下英家众人便往武王山庄而去。 ; 第七十九章 和离书心迹 山间寒凉清冷,瑟瑟的山风吹过,采绿小院内白白的雪堆如琼花碎玉般四散开来,屋内暖暖的炭火将整个室内烘烤得满室皆春,望着英若兰秀眉紧蹙的样子,宛似屋外傲雪迎立的腊梅一般,略略的焦虑之中又带着傲慢的不驯,听徐皓月说了当前形势和他的推断,以及他到寿州见了刘仁瞻之后,刘仁瞻的一些嘱托,英若兰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旁英仲高大声咳嗽着,前些日他受了寒凉,似乎病情又有些重了起来,孙庭运半个月前回桃花村去了,也没人帮他调理,咳了一会儿英仲高皱眉说道:“妹夫,按照你的推断,接下来周主会御驾亲征,然后会分兵数路东进和南下?” 徐皓月拨弄着炭火说道:“一定会的,我要是他,一定会这样做,进攻永远比被动防守要好,周军能臣猛将极多,士卒皆是百战精锐,兵力又多,举国前来,我想不出柴荣不这样做的理由。” 英若兰低声说道:“你走后,二叔、三叔他们找过我,他们力主周军南下之时,起兵响应,出兵袭取盛唐县,接应周军南下,这样我们英家可独占英山、盛唐等地,然后召集淮南八十一寨响马分路出击,截断唐军粮道,这样我们英家周主面前立下大功,地位可以不失,还会得大封赏。” 徐皓月闻言心头一惊,抬起头看了看英仲高和英若兰,只见英仲高眸子中似乎都有跃跃欲试的神情,英若兰却望着自己表情古井不波,他急问道:“你们也觉得这样好么?” 英仲高看了看英若兰,英若兰却不出声,只是望着火盆发呆,他轻咳一声说道:“周军势大难敌,民心又不朝廷,妹夫你不是也说了,周主一至,分兵四处攻掠,朝廷一定抵挡不住,英家这万把号人搭进去也是无补于事,寿州百姓的惨事,我们鞭长莫及,英家相助周军之后,或能为英山、盛唐的百姓求得一条生路。” 徐皓月心中一阵无力感涌上,是啊,英家说到底只是地主豪强,凭什么为那些蝼蚁贱民把一个大家族都搭进去?前面的摇摆不定,只是因为周唐两军胜负未明,如今局势开始明朗化,唐军精锐神武军正阳一战即墨,英家后的遮羞布也撕下了,以英家的能力,多也就是保全英山附近的百姓。 他看了看英若兰,只见她脸上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神色,微蹙的秀眉还是那样的深锁,徐皓月似乎明白了,其实她和自己心中所想一样,无奈但又不得不这样选择,同情和怜悯只能嘴上说说,这已经是对淮南百姓大的宽慰了,其余的徐皓月和英若兰也都给不了他们什么。 徐皓月缓缓闭上眼睛沉思起来,屋内一时间静得出奇,只有炭火噼啪作响的声音,三人心中都想着各自的心事。过了片刻,徐皓月长长的出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一阵冷风吹来,头脑稍稍的清醒了一些,缓缓说道:“我想回桃花村去。” 英若兰身子轻轻一颤,抬起头来急问道:“为什么?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带领六营武丁的么?” 徐皓月回头向她眨眨眼,微微一笑说道:“二庄主、三庄主是不会想到出兵袭取盛唐以为进阶资本这个法子的,我猜是王文昭的主意对吗?” 英若兰面色一变,低下头去,英仲高站起身来说道:“妹夫,你别想岔了,当日议事我也场,这法子是王文昭想出来的没错,我也觉得可行,若兰她一句话也没说,是各堂堂主一起决定的……咳咳……你别误会……”他说得急了,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脸上涨得通红。 徐皓月苦笑道:“原来此事已经商议过了,现只是告诉我结果?”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英若兰,目光中满是质问的神色,英若兰目光却没有闪避,而是充满了怜惜的神色,看着徐皓月,还有一丝淡淡的赞许的神色。徐皓月心头微微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是这个眼神?两人的确很默契,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会猜到对方想什么。 英若兰看了徐皓月一眼之后,缓缓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来,缓缓说道:“你想回桃花村也好,我知道你不愿意和周军为伍,他们残杀掳掠成性,你加不愿意领军攻打盛唐,盛唐县令凌逸轩前些天来拜会过我,对你推崇备至,看得出你和刘逸轩算是知交,不想和他动刀兵,我也明白。时势不你我,既然如此,你回桃花村去也好,这和离书我们就分别据名坐实,今后各不相干,你为英家做了很多,但英家却不能给你想要的,相互解脱了也好。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只要英家局势稳住,你可以恢复自由之身,赘婿这个身份不适合你。” 徐皓月怔住了,想不到英若兰居然随身带着和离的文书,但见英若兰目光柔和而满是凄然的神色,贝齿轻咬着红唇,似乎说出这话,她下了很大的决心。 英仲高面色大变,咳嗽得加剧烈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急道:“咳咳……若兰,有话好好说,咳咳……和离不是开玩笑的……就算妹夫不愿意去打盛唐,也不用和离,咳咳……” 英若兰摇摇头,目光中还是那坚定的神色,似乎一直让徐皓月明白什么,口中说道:“兄长,你为人聪明,不会看不出我当日招赘婿的目的吧。”跟着红唇轻咬毅然说道:“我和他一直没有圆房,今日和离各不相干,英家局势已经稳定,下面大家是要齐心合力渡过这个难关,不能再让皓月他牵涉其中,对他不公平。再说……再说他心里……”英若兰眼眶一红,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算了,此刻再说这些没什么用了。” 徐皓月手有些发抖接过和离书匆匆一看,笑得是发苦起来,看了看英若兰,只见她目光中满是柔情的冲自己微微点点头,徐皓月终于大声的笑了出来,大步走到桌边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英仲高大骇,冲过去想要阻止,但徐皓月动作很快,已经写好。 徐皓月大笑道:“仲高兄,其实只是一纸文书而已,我俩心中早已和离,若兰当初招我为婿,只为安定山庄,而我……而我也是另有目的,如今和离了好。仲高兄,你放心,我和若兰一直守礼,没有圆房的。” 英仲高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跟着轻叹道:“你们俩真是奇怪,明明有情,偏偏要这样,唉,也许是我没喜欢过什么人,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想什么,算了,随你们喜欢。”看着徐皓月缓缓说道:“皓月,就算你和若兰和离了,我们永远还是好兄弟。” 英若兰接过文书,看了上面徐皓月签上的名字,字体甚是歪斜难看,只道他是心神激荡之下,笔法散乱,却想不到这小子其实毛笔字写得就是这水平,心头一阵凄恻,转过身去也走到书桌边写下自己的名字,淡淡的说道:“和离了也好,今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也可以远离英家,没有英家的羁绊,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徐皓月心头一震,知她一语双关,除了说自己可以继续寻找原来妻子之外,还可以做别的事,她似乎委曲求全,英家现就连英仲高也倒向大周,足见形势不可逆转,而她似乎希望自己能脱离英家的桎梏,做点别的。当下徐皓月点点头,柔声说道:“若兰你放心,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不会让你失望。”英若兰会心的一笑,轻轻嗯了一声。 北风寒凉了人心,席卷着淮南大地,北风吹得正劲的时候,似乎没有人可以抵挡,但只要时机出现,一切或许可以扭转,但英家为此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徐皓月有些想象不出来,但他心底里任然记得,有个长得很像柳静如的女子,需要他去守护的。 第八十章 云雾霾英山 云雾之间缭绕的英山半隐半现,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后,半山之间那缥缈无迹的云雾慢慢的开始消散,站山脚之下,徐皓月反倒是第一次如此安静的注视着巍峨的英山,没有了云雾的缠绕,看天际之间的流云山间浮动,苍茫大地之间慢慢笼罩万丈的金光之中,他忽然觉得天地之间的英山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近。 下山的道路他脚下似乎很是平缓,没有丝毫的羁绊,他明白英若兰这个时候和他和离意味着什么,她坚定的眼神告诉徐皓月,这种形势之下,英家不是他的乐土,就像此刻眼前所见到的英山一样,只有当阳光驱散一切雾霾之后,英山的巍峨才能显露出来。 “公子,我真想不通,英庄主为何要同你和离。”方刃拉着马匹站徐皓月身后细声细气的问道:“明明刚才送你的时候,又很舍不得的样子,英家不少人都舍不得你的,为何你一定要走?” 徐皓月看着山川的脉络重慢慢显露,大地山河却是何等的壮观,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转身飞身上马,他经过半年的苦练,现上马下马很是熟练了。他马上看了看方刃和抱着孩子的刘小惠,淡淡的一笑说道:“此刻英山雾霾还没有消散,人们还看不到光明,今日的分离是为了日后长久的相聚。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三匹骏马缓缓远去,武王山庄第一道关卡之上,英铁烈看着徐皓月远去,哈哈笑道:“这小子总算走了,想不到他就这样走了,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 他身旁王文昭一身白袍,还是那么的风采神俊,面色甚是凝重的皱眉说道:“他为何会这个时候同英若兰和离?而且就这样走了,很不像他的性格,我们安排的后招都没了用处。” 英铁烈拍拍他的肩头笑道:“若兰不是说了吗,他们两人婚后不谐,这小子经常闯祸胡闹,也不知道礼数,胡乱收养义子,还不姓英,他出身农家,自然与若兰世家小姐的脾气格格不入,有什么好奇怪的。”跟着他邪邪的笑道:“我知道你对若兰还没死心,他走了,你正好可以趁虚而入。” 王文昭眯着眼睛摇摇头说道:“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有机会我要试探一下英若兰。” 入夜之后,半山腰间格外寒冷,筑兰雅阁内,英若兰双手支颐望着昏残的灯火发愣,英秀依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说道:“小姐,天太寒了,喝点热汤吧。” 英若兰轻轻嗯了一声,端起碗来,却见英秀依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便问道:“秀依,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英秀依轻声说道:“武丁堂的王教头外面求见小姐。” 英若兰微微一怔,灼灼的目光看着英秀依问道:“王文昭?他见我有什么事?” 英秀依被英若兰的目光看得脸色有些发红,低声说道:“王教头想和小姐说说如何攻打盛唐县的事。” 英若兰秀眉微微一簇,低声问道:“秀依,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何会帮王文昭传话?你、你是不是喜欢他?” 英秀依面上红晕陡升,抿着嘴轻轻嗯了一声,英若兰心头一惊,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英秀依嗫嚅的说道:“有、有三、四个月了,小姐忙于山庄的事,经常和姑爷,哦不是,是徐皓月一起,所以没主意,奴婢也不敢说……” 英若兰素手轻轻抚了抚额头,轻叹一声说道:“你喜欢就好,你让他进来吧。”英秀依甚是欣喜的应了,转身快步去了。英若兰有些担心英秀依,王文昭这半年来虽然没什么出格的举动,但她总觉得这人越看就发觉他心机越重,他不声不响的让英秀依喜欢上他自己,一定是另有目的,想不到这里英若兰就有些不寒而栗。 房门推开,王文昭依旧是那副令人安心的笑容,彬彬有礼的行礼说道:“小姐安好,深夜造访,实属冒昧。” 英若兰轻轻嗯了一声,也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淡淡的说道:“王教头坐下说话吧。” 王文昭坐下后,英秀依给他奉上茶水,站一旁,目光中满是关切之意的看着王文昭,情意自然而然的表露,英若兰心中又是一沉,看来英秀依用情颇深。 “小姐,上次英家各堂已经定下周军南下之时,将要出兵襄助的计略,文昭不才,这些日子细细查探了驺虞城的兵马布置,也想了一个计策,可以兵不血刃的攻下驺虞城。”王文昭面上古井不波,缓缓说道:“盛唐县令刘逸轩已经将所辖兵马全都调回了驺虞城,总有三千人马之众,兵力与我英家相若,强攻没有胜算,文昭以为我们可以假辞襄助刘逸轩守城,英家武丁开入驺虞城后,顺势发难可以一举夺下驺虞城。” 英若兰听完之后不置可否,看了看英秀依问道:“秀依,你觉得呢?” 英秀依轻咬红唇:“王教头此计有些阴狠,刘县令与英家素来交厚,攻打驺虞城本已经有失信义了,再要利用刘县令对英家的信任去谋取驺虞城,只怕不妥。”英秀依说话时一直低着头不敢望向王文昭。 英若兰看了看王文昭,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不好的,如今乱世,但求自保,信义二字早已荡然无存,刘逸轩之所以和英家交厚,也是因为英家的势力,假若有一天朝廷命他来剿灭我们,他也会用同样的计策,所以王教头这个计策极好,没什么不妥的。我说的对吗?王教头?” 王文昭有些欣喜的说道:“正是如此,庄主果然看得透彻,乱世中想要遵循信义太难,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说不定此刻刘逸轩也谋算我等,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英秀依微微一惊,但看到王文昭开心,她也笑着点点头说道:“小姐想得远,奴婢眼界浅了。” 英若兰跟着悠然的说道:“王教头,你文韬武略样样皆精,真到了出兵的时候,我一个女子也不大方便出面,英家武丁三千,便交由你统领如何?” 王文昭面色微变,他虽然极力控制激动的神色,但说话的声音不免微微颤抖,他马上站起身说道:“庄主以此等重事相托,王文昭赴汤蹈火也要完成庄主重托。” 英若兰微微颔首说道:“英家若能攻取盛唐,以为进献周军之用,王教头你居功至伟,事成之后,但有所求,无不可答应。” 王文昭终于面露喜色,站起身长长一揖说道:“多谢庄主知遇之恩,文昭必定效犬马之劳。” 说完之后,英若兰又勉慰了几句,王文昭才起身告辞,英秀依喜滋滋的送他出去之后,英若兰望着两人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英秀依面泛桃花的样子,知她已经情根深种,英若兰到嘴边想要劝解的话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摇摇头转身提笔写了封信,跟着用蜡丸封号,站起身走了出去。 踏着月色,寒风中英若兰快步走着,来到采绿小院的偏房外,望着房内还有灯火,英若兰心中一阵怅然悸动,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一个月前,自己后一次这里,望着屋内烛火的映照下,徐皓月的身影贴着喜字的门窗上投下的翩翩皓影,但她知道此刻房内的人已经不是徐皓月了。 “英吉!”推开房门进去,英若兰低声喊道,屋内只有英吉一人,徐皓月走后,英吉被英若兰安排留下来照看采绿小院,她不希望这里没人照看。 英吉正屋内擦拭着桌子,急忙走过来说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英若兰将那蜡丸交给他,低声说道:“明日你把这个送到桃花村给他。” 英吉眼眶一红哽咽道:“小姐,我就知道您舍不得姑爷的,您也不是铁石心肠的……” 英若兰俏脸一板:“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流汗流血不流泪!”跟着温言道:“你一个人去就好,别让人知道,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英吉挠挠头说道:“这大半年每天晚上姑爷都是这里看书或是琢磨地图,我没什么忙好帮的就擦擦桌椅陪着,忽然不做了,不习惯,姑爷很晚才睡的。” 英若兰黯然低声说道:“我知道,他的身影会晃到很晚……”说到这英若兰抬起头凝声说道:“记着,一定要亲手交给你家姑爷。” 英吉狠狠的点头应了,笑道:“小姐,你还是愿意我叫他姑爷么?” 英若兰白了他一眼,轻咬红唇道:“你改不了口就随你吧,别当着他人面前叫便是了。”说完飘然而去。 ; 第八十一章 淮南挣颈红 淮南,寿州城下。 呼号的北风吹得正劲,寿州城外漫山遍野的营帐、营垒、军旗,天地之间铺开来,十五万后周将士仿佛漫天的彤云一般,四面八方的围定了寿州这座孤城,他们给人的压迫感和天上的乌云一般无二,不时发出的阵阵欢呼呐喊之声仿佛天际之上的雷鸣一般,响彻天地之间。 面对如此骇人的气势,登上城楼的刘仁瞻全身贯甲,鹰隼一般的目光凝望着远处铺天盖地列阵的后周军,一股轻蔑的笑意浮上脸庞。就昨日,后一名清淮军兵卒从城外熊熊燃烧的砦垒中撤回城中,历时半月之久的寿州外围据点争夺战才算落下帷幕。 后周大将李重进、李谷、王彦超以及白延遇、韩令坤等十二员先锋都将率领十万周军猛攻城外刘仁瞻的据点。也不知道刘仁瞻从哪里学到的这么一招狠手,利用期限李谷和王彦超留下的营盘为基础,短短数日之内,将营寨加固起来,和城头遥相呼应,各营砦之间相互贯通,营垒中间居然还挖了拒马壕、通路上布置了鹿砦。李重进杀灭南唐刘彦贞部援军之后,三将合兵一处,行动也算迅速,几天之内就重回到寿州,但想不到见到了寿州外围这般的景况。 刘仁瞻充分利用逃难进到寿州城内百姓的惨事,向全城百姓发布了动员令,如果破城周军定会屠城,所以寿州全城十多万百姓纷纷响应,出城修建外围营砦,才有这么短时间内布置好的一切出现周军面前。刘仁瞻反其道行之,将壕沟、鹿砦这些障碍布置营内,周军步骑兵突进到营垒内才傻了眼,到处都是壕沟和鹿砦,骑兵也不能跑起来,步骑兵相互拥挤,受到城头和营砦中弓箭手的照顾,周军损失颇大。 接到皇帝亲征消息的李重进、李谷、王彦超三人都红了眼,十万大军围攻一座三万人镇守的孤城,昼夜不停的攻打了十余天,居然连城墙也没摸到,三大将、十二都将纷纷赤膊上阵、或是赤膊击鼓鼓舞士气,强攻了三日,付出了近八千精锐伤亡的代价,昨日勉强扫平了外围的营砦。清淮军撤退的时候,营砦内四处放火,又预先布置好的后一道壕沟内燃起冲天大火,周军无法追击,别说顺势冲城了。 李重进面色本来就黑,看到这般光景,气得面上是黑云笼罩,就城下破口大骂起来,城上羽箭飞下,想要救火的周军兵卒不敢靠近,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将外围烧得干干净净。李重进知道没了营砦,等自己攻城的时候,城下将是一片开阔地,口上虽然把刘仁瞻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但心底里还是忍不住隐隐钦佩起刘仁瞻的兵法韬略来,冲天大火之中,他望着寿州那宛如巨兽般的城墙,有些不寒而栗起来,周军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攻破此城呢?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正午之后,火势才渐渐熄灭,大睡了一天一夜的刘仁瞻得到禀报,说围城的周军全部到营帐外列阵,似乎要攻城。此刻站到城楼上,刘仁瞻才发现这些日子周军一直都增兵,眼前布置的阵列无边无际,粗略算来只怕已经有不下十五万之众。 见到周军不断呼喝、呐喊如山呼海啸般的气势,城楼上清淮军诸将无不骇然,孙羽急道:“大帅,让儿郎们上城墙吧,周军要攻城了。” 刘仁瞻厉声喝道:“慌什么,周军如此散阵布置,哪有半分攻城的迹象?倒像是什么重要的人到了,周军列阵恭迎。” 监军使周廷构奇道:“什么人到了,周军要全军列阵迎候?” 诸将一起惊呼道:“周主柴荣!” 刘仁瞻面色慢慢缓开,冷冷笑道:“那我们就这里看看周国皇帝的风采如何,不过我们城楼上面,他城楼下面,只怕不够恭敬吧。”诸将一起哄笑起来。 刘仁瞻冷喝道:“吾儿何?”刘仁瞻长子刘崇义全身甲胄站了出来,抱拳喝道:“父帅,孩儿。” 刘仁瞻冷冷的说道:“你率领一千轻骑城门口伏候,假若有机会,你给我冲出去大杀一阵,折一折周军锐气,也教这些北人不敢小觑我等,还道我等清淮军没有骑兵!”刘崇义高声领命而去。 刘仁瞻跟着又道:“孙羽,城上伏下三千弓弩手,准备接应。”孙羽也是领命而去。 刘仁瞻看了看自己亲卫队长笑道:“去把本帅的铁胎弓取来,看看柴荣敢不敢显露真身,运气好说不定能射他几箭。”众将大声哄笑起来。 果然片刻之后,只见周军列阵之间的大道之上,数百名黑马骑兵飞驰而出,手中都是明黄的飞龙旌旗,两旁飞驰而进,口中高声呼喝:“铁骑临风!有进无退!”每到之处,阵中周军士卒高举手中兵刃也跟着呐喊起来:“铁骑临风!有进无退!” 刘仁瞻眸子一黯冷声道:“周军的精锐殿前铁骑军。” 跟着数百名精壮重甲步兵踏着稳重的步伐而来,每人的起步、落步都只有一个声音,口中都是高喊着:“虎捷威猛!稳如磐石!”人数虽然只有数百,但那气势却是震天动地,人人面色都是一变,刘仁瞻哦了一声说道:“周军步军精锐殿前虎捷军。” 跟着只见一把巨大的明黄伞盖飘然而来,数百名白马骑兵加护那伞盖周边,那白马骑兵身上全身甲胄,就连马匹也是套了马具,面上都是狰狞的面具,口中仿若龙吟般的呼喝道:“龙捷冲阵!舍我其谁!”伞盖下一匹猎猎的枣红马上,明黄皇帝服色的人傲然骑乘于马上,正是后周皇帝柴荣,身边数十员威风凛凛的战将护持,威势足以震慑一切。 刘仁瞻眸子一热,沉声说道:“龙捷军乃是柴荣亲军,那骑红马的便是周国皇帝,想不到他果然御驾亲征,我刘仁瞻可是天大的面子。”众将这次没敢发笑,周军的气势实太过骇人。 刘仁瞻见众将面有惧色,大声斥道:“我等背后是十余万淮南百姓,里面有我等父母妻儿,我等脚下便是养育我等的一方大地,守护百姓、守护家土,尔等何惧?!”众将心中都是一凛,惧意渐去。 只见柴荣策马飞驰而来,立于阵前,身后十余万周军将士山呼万岁、万岁,震天般的威势凌厉而发,柴荣哈哈大笑,马鞭一挥,向身后的一众武将喝道:“朕此等军势,何惧一座小小的寿州城?” 周军将士呼喝之声渐渐隐落下去,寿州城内隐隐飘出一阵歌声来,这歌声高亢辽阔,听起来却是数百人鸣唱曲子,渐渐的寿州城内跟着唱起的人越来越多,柴荣面色微微一变,周军将士渐渐安静下去,只听这歌声苍阔豪迈,仿佛置身于晨风吹拂的山林之间,歌声空谷中飘荡,令人忘我,城上唐军兵士也都加入一起高声唱了起来:“打啦好锣啦撩姐收,江锤噢小船下啦,噢不要重啦,噢不要话啦峥、仑黔了、了、刀了啊啊啊哎哎哎……” 中间歌声宏大,夹杂着乡音,柴荣也没听明白大致的歌词,但觉得此曲听来,心中一阵开阔,马鞭一挥喝道:“这些南人唱的什么曲子?” 赵匡胤策马到了身后朗声道:“陛下,此曲名唤挣颈红,乃是淮南一带民歌,末将南下多曾听乡间百姓们唱来,此曲曲调高亢,凡唱者需引吭高歌,到后面必定是脖颈挣红,因此名唤挣颈红。” 柴荣眉头皱了皱,厉声喝道:“好个刘仁瞻,一曲粗俗俚曲便把朕的军威压了下去!”跟着回身大笑道:“难怪你们攻不动他!”说完也不等众将答话,一扬马鞭,胯下红马撒开四蹄飞快的周军阵前奔驰起来,每到一处高声大喝道:“举起你们的兵刃!朕带你们踏平江南!”护驾的众将大骇,纷纷策马跟上,周军将士见皇帝带着一众武将阵前高呼飞驰,恍如战神下凡一般,胸中热血沸腾,手中兵刃高举,一起厉声喝道:“踏平江南!踏平江南!”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却始终压不住寿州那辽阔的歌声,双方都用自己的方式让士气提升到顶点。 柴荣策马到了寿州西面城楼前,只见城楼上一众唐军大将聚那里,哈哈大笑道:“城上可是刘仁瞻?” 李重进快马赶上朗声道:“正是刘仁瞻城上!” 黄伞盖赶上,将柴荣遮住,城上刘仁瞻眯着眼说道:“拿弓箭来,试一试!”身旁亲卫递上一张巨大的铁胎弓,刘仁瞻大喝一声,搭箭弯弓,猿臂轻舒,拉开马步那铁胎弓被他拉了个满月,跟着嗖的一声羽箭直飞了出去。 柴荣刚刚勒定马匹,想不到羽箭飞来,但终究隔得远了没有准头,那箭插柴荣身前数步的草中。身后周军一众大将均是大骇,想不到刘仁瞻的这一箭威力若斯,诸将暗暗自忖若是下马运劲拉步弓,也能勉强射这么远。 张永德一身红甲,策骑挡柴荣身前高声说道:“陛下,还是稍退些许,刘仁瞻勇力,若是陛下被流矢误伤挫动大军锐气,不堪设想。” 柴荣哈哈大笑道:“现退后才是挫动锐气!”当下竟然策马绕过张永德,又上前数步,高声喝道:“刘将军!朕就此!再给你射一箭试试!”此言一出,周军全军具是惊骇无比,众大将都想上前护驾,却被柴荣抬手止住。 刘仁瞻怒眼圆睁,厉喝一声,挽弓又是一箭飞出,这一箭还是隔得远了没有准头,落到柴荣身旁。柴荣高声大笑道:“刘将军,朕便此,你再发箭便了!” 刘仁瞻怒视柴荣片刻,跟着哈哈大笑,将手中铁胎弓扔地上朗声道:“周主不愧是九五之尊,如此胆气令人心折,下孤城一座便此处,不知陛下敢来打否?” 柴荣哈哈大笑道:“刘将军不愧是唐军名将,果然名不虚传!”说完拔马回到阵前,望着手下诸将缓缓说道:“刘仁瞻守寿州,已得阖城民心之助,仁瞻又乃当世名将,急切间不可攻拔,传朕旨意!”众将闻言一起肃立,柴荣冷冷的说道:“从今日起,即刻征发宋州、亳州、陈州、徐州、宿州、许州、蔡州等地壮丁四十万人,疏浚运河及各处入淮河道,朕要粮道畅通,征调的壮丁遣二十万到寿州军前效力,各军即日起昼夜不停强攻寿州,城不破攻不停!”众将具是惊骇,想不到皇帝的决心如此之大。 第八十二章 五代无仁君 几句简单的话语之后,柴荣温言道:“张永德、赵匡胤、李重进、李继勋、李谷、王彦超、韩令坤、司超你们几人随朕入帐议事,其余诸将开始攻城吧!”说罢头也不回的策马疾驰而去,张永德、赵匡胤等诸将急忙策马跟上。 回到皇帐之中,柴荣四平八稳的坐主位之上,诸将鱼贯而入分列两班,柴荣看了李谷一眼,冷声说道:“朕说过,朕亲征之时,便是问你罪责之时!” 李谷和王彦超面如土色马上跪倒地,柴荣温言道:“革去李谷淮南道行营都部署之职,降职三级留用,李重进代之,可有不服?”李谷诸将皆拜服。 柴荣缓缓接着说道:“寿州急切难拔,全军聚留此地不利,朕想分兵三路,东进攻扬州,兵进东南攻滁州,后一路南下攻盛唐窥视庐州!此三路进兵,兵马不会太多,敌军后方攻拔而进,谁敢去?!” 赵匡胤站起身说道:“末将愿去!”跟着诸将纷纷站起都言愿去。 柴荣看了看诸将,缓缓说道:“张永德驻屯下蔡,总制诸路军马,李重进、李继勋、王彦超你们三人主持寿州战事,但有唐军来援,给朕灭之!”张永德等四将起身领命。 柴荣接着说道:“韩令坤领兵一万东进,攻扬州!”韩令坤虽然军职不高,但他和赵匡胤一般是殿前军马步都指挥使,众将看柴荣如此安排,心中都是雪亮,皇帝是要培养锐将领。韩令坤大喜,大声抱拳领命。 “赵匡胤,你是南下盛唐、庐州,还是去打滁州?”柴荣看着赵匡胤缓缓问道。 赵匡胤站起身说道:“陛下,末将南下之时,已经盛唐英山伏下一枚棋子,可催动英山武王山庄前来投效。” 柴荣眯着眼睛摇摇头说道:“你的棋子没朕的棋子厉害,英家朕当年江陵旅商之时,便听过它的大名,传言英家有富可敌国的宝藏,当世朕家里穷,呵呵,就老想着要是英家这些财富都给真该多好。朕如今立国不久,想不到还是穷,还是需要这些宝藏,呵呵想不到朕也同那些凡夫俗子一般,富有天下却还是不知足,不过朕是为天下而贪!朕要十年内平定乱世,需要这笔宝藏!不知你的棋子可否献上英家宝藏?” 赵匡胤心中一惊,想不到柴荣居然早就打英家的主意,柴荣伏下的棋子会是谁呢?一时不及细想,急道:“陛下,英家去岁窘困,还北上行商方才解了财源困厄,试问若是英家有此财宝,为何不拿出来自用?” 柴荣冷冷笑道:“英家当年被吴国攻伐,英山一役死伤惨重,若是没有英家为何如此拼命?况且那一战之后,英家老人大多战死,宝藏之事湮灭也未可知,但朕可断言,宝藏一定武王山庄,这宝藏是淮南王英布当年打算起兵反汉之用,必定丰厚无比,淮南朕必取之!英家宝藏朕也必取之!何况朕还听闻,尚有楚霸王传给英布的兵法留下,此兵法习之可天下无敌,朕也想取之!” 赵匡胤默然不语,柴荣淡淡的说道:“司超听命,五千兵马给你,王彦升为你副将,去给朕将盛唐县取下,庐州能取则取,重要的是替朕把宝藏和兵法带回来!英家上下,数诛杀,一个不留!他们早汉初就被诛灭的!” 赵匡胤闻言面色大变,他对柴荣敬若神明从来不敢出言反驳的,但今日不知怎么了,他忍不住说道:“陛下,英家若是举家投效,帐下有八十一寨响马也可一并投效,陛下若是为了虚妄的宝藏和兵法,妄开杀戒,只恐寒了南人投效之心,我等攻取淮南会阻力重重。” 柴荣冷哼一声,冷冷的看着赵匡胤说道:“英家豪强响马世家,世为恶不知凡几,朕如今是代淮南百姓除害!英家投效?哼哼,李谷兵至之时,为何不见英家易帜投效?就算到今日也没有!朕知道英家这样的豪强便是墙头草,谁强便投向谁,朕敢打赌,若是唐军北上,我军略有后撤,英家马上又会投效唐军!如此豪强朕要来何用?朕要攻取淮南,又岂能留下英家这等豪强淮南为患?” 赵匡胤轻叹一声道:“河北之地豪强不知凡几,淮南英家也是应了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已。” 柴荣大怒,起身拔剑指着赵匡胤喝道:“你再胡言乱语,朕杀了你!” 众将大惊,皆跪地为赵匡胤求饶,赵匡胤昂然而立说道:“陛下,如今我军寿州已失民心,寿州城内万众一心,如此难以攻打,万不可为了虚无的财宝、兵法,再失民心,难道陛下希望遍地的城池都如同寿州一般难打么?”众将皆是大惊失色,想不到赵匡胤敢如此质问周主。 柴荣怒目而视,手中宝剑横赵匡胤肩头,赵匡胤缓缓跪下,但仍是抱拳诚恳的说道:“陛下,此乃末将肺腑之言,南人孱弱,施以怀柔,必可传檄而定,杀掠只会适得其反。” 柴荣怒视赵匡胤一会儿,森然说道:“财宝和兵法的传言,朕相信有,就一定有!南人正因为孱弱,朕才要俘掠杀戮,杀到他们见到大周军旗便害怕!闻风而逃!望风而降!朕说过,要带着你们,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安养百姓,十年致天下太平,但如今乱世百余年,人心离乱,治乱世用重典,哪里不平,朕就杀到他平!” 赵匡胤抱拳急道:“陛下,以杀止杀终非王道,俘掠百姓难以安平民心,并非仁君所为。” 柴荣哈哈大笑收了宝剑,冷笑道:“梁唐晋汉周五朝之内哪里有仁君?朕不会做仁君,乱世也出不了仁君!你的心意朕明白,你敢直谏,朕就是欣赏你这份胆色。” 跟着柴荣猛然转身喝道:“司超!”周军先锋都将司超急忙躬身道:“末将!” “朕还是给你五千精兵,铁骑军王彦升为你副将,攻拔盛唐县,英家若是献上财宝、兵法,可保其豪门地位不失,若是敢有不从,给朕连根拔除,不留后患!”柴荣厉声说道,见赵匡胤还想再说,柴荣断喝道:“赵匡胤!朕给你面子,英家便如此安排,休得再多言!朕给你一万精兵,破清流关、取滁州!清流关还有皇甫晖、姚凤的五万唐军,能胜否?” 赵匡胤无奈,柴荣能够改口,已经很不容易了,只得躬身领命道:“末将定斩将夺城!” 柴荣大笑道:“好、好、好。”跟着环顾帐内诸将,缓缓说道:“如今大战即,淮南一战关乎国运,朕如今没多少钱给你们打战用,几路出击的兵马,你们都是千里跃进,敌人后方攻城掠地,是别想朕会给你们多少粮草,淮南富庶,大可该地就粮,这个不用朕教你们了吧!” 众将脸上都是一喜,皇帝已经暗示了可以抢掠百姓就粮,这样一来,油水可是不会少了,只有赵匡胤沉默不语,但他也是无奈,柴荣说的是实话,周国连年征伐,从显德元年开始,打北汉、打契丹、打西北、打蜀国,到如今显德三年打南唐,就没停歇过,如今还要征发四十万壮丁,自然没什么钱粮。三路出击兵马转运粮草困难,只能自己就地劫掠或是俘获敌人辎重,除此别无他法。看了看身边诸将都是欢欣鼓舞,赵匡胤心中微微叹息,知道利剑已经悬淮南百姓头上,再无转圜余地了,就连英家他也无法保全,也不知道徐皓月会不会怪责自己。 第八十三章 杀人意若何 北风还呼啸,淮南大地飘起了淡淡的雪花,这场雪不是很大,落到地上化得也快,将泥土浸湿之后,到处都是一片泥泞。 英山泥泞的道路上,络绎不绝的逃难百姓延绵不决而来,人群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沿着山道走,人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躲到大山里去。行走的人群中,震天的哀哭不止,这是一种带着绝望的哀哭之声,漫天的细雪之下,加显得悲凉无比。 人群中,一个骨架粗大的汉子背着一个老妪,那汉子面色剐白似乎很久没吃东西了,脚步有些虚浮,泥泞的道路上,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麻草鞋穿脚上,和赤脚没什么分别,冰冷的泥水没过脚背,一双脚被冻得发紫。 那汉子背上的老妪垂泪哭泣道:“阿牛儿,你把我放下吧,我老婆子也活不了多久了,不能再拖累你。你快些跑吧,要是那些周兵追上来,咱们娘俩谁也跑不了。” 那汉子喘着粗气怒道:“娘,说啥傻话?孩儿岂会丢下你?” 那老妪哭道:“阿牛儿,那我们有地方去吗?前面是大山,没东西吃,我们一样要饿死啊。” 那汉子哑然无语,双手往上提了提,沉声道:“娘,只要走下去,一定会有办法的,孩儿不信俺们俩会饿死。” 老妪哭嚎道:“天煞的周兵,比朝廷官军还狠。” 那汉子重重的呸了一声,喘着粗气,鼻孔中吹出的雾气甚是浓重:“谁说的打开房门迎周军,还指望周军到了就不用缴那么重的税,这倒好把家里的粮食了个精光,给得慢了便是一刀杀了,好不凶狠。还好孩儿腿脚快,背着娘你就跑,村里不少精壮和女人都被抓了去,周军就是一群强盗!” 那汉子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毛头小伙子大哭着插口说道:“阿牛哥,你还抢出了老娘,俺可苦了,一家老小就俺一个跑出来……呜呜呜……” 那汉子阿牛哥怒道:“哭个鸟,你老田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怂包?要是俺,非回去和那些周兵拼命去!” 那小伙哭道:“俺看到他们砍翻俺爹,俺娘叫俺快跑,俺…俺就跑了。” 那汉子正待接着喝骂,忽听人群后面哭喊声大作,人群开始拼命的往前奔逃起来,“快逃啊,周兵追来啦!”“妈呀,快跑啊,周兵杀人啦!” 人群爆发出惨绝人寰的哭喊之声,往前拼命的逃命,不少老弱被挤到泥泞的土路上,被逃难的人自己践踏而亡,这种时候只要一倒地,等待着的便是死亡。人群发疯似的把这种疯狂传播开来,都盲目的往前奔逃,也不知道身后有多少追兵,刚才还死气沉沉的行伍慌乱起来。 那汉子阿牛哥大吃一惊,奋力挤开人群,还腾出手一把抓住那小伙子,往山道两边高处的树林中躲去,口中大喊道:“大家往林子里逃啊,别挤,往两边林子里逃啊。”这时候人群似乎才醒悟过来,不少人跟着那阿牛哥往泥泞道路两边的密林中逃去。 那阿牛哥背着老妪气喘吁吁的玩命奔逃,口中不时说道:“田家小子,快点跟上!”那小伙子哭喊道:“阿牛哥,周兵追上来了!”那阿牛哥回头望去,只见泥泞路上,数十名周军步行追赶而来,四处分散开来,哈哈大笑着,手中都是长刀长枪高举着,见人就杀,都没多余的话,倒像是猎人追赶着猎物一般。那阿牛哥大喝道:“别往后看,快跑!” 只听身后惨叫声不绝于耳,跟着阿牛哥逃进密林的也有百十人,山间是没有路,奔逃是困难,好不容易这百十人跑出密林,到了一处山岗之上。 那小伙子一屁股坐地上大哭道:“阿牛哥,俺跑不动了,俺不跑了。”阿牛哥大怒,给了他一脚怒道:“没出息的小子,你爹娘把命填进去,救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他嘴上虽然如此说,但双腿也不是不自觉的一软到了下去。 但见跑出来的百姓们全部瘫软地上,两天没吃东西,都是又冷又饿,奔跑一阵之后,已经没有人再能站起来的了。 身后周兵的喝骂之声渐渐逼近,这百十人都是哭喊起来,阿牛哥的娘大哭道:“老天爷,我们一辈子老老实实的种地,没做什么恶事,为什么要我们遭这份罪?要死我一个人死就好,求求老天爷,救救我的孩儿吧……”不少人也跟着赌咒发誓,或是咒骂老天起来,有的人干脆闭目待死,连咒骂都没有。 “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一个响亮的声音飘然而至,山岗另一头的树林中走出十多名农汉来,都是粗布麻衣,手中都是锄头、扁担等农具,当先一名青年一身粗布劲装,脚上裹布草鞋绑着布条绑腿,手上拎着一把森森的长剑,望着地上坐到一地的众百姓厉声说道:“你们就这样任人宰割吗?他们凭什么可以杀人?难道为了活命,你们连拼命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众百姓之中有不少青壮,那阿牛哥躺地上喘着粗气骂道:“你小子说得轻松,那些周兵个个身强力壮、武艺高强,还有甲胄、兵器,我们赤手空拳的怎么和他们斗?” 说话间十多名周兵走出树林来,见到一地的百姓,哈哈大笑着,各举兵刃便追杀上来。那青年手中长剑猛然一挥,冷冷的说道:“要想活命,就得拼命!”说完长啸一声,长剑一挥喝道:“给我掷!”那十余名农汉从身后抽出一支支的苦竹枪来,一发声喊将竹枪掷了出去。 隔着二十多步远,十余支竹枪飞出,当先四名周兵猝不及防,一人被竹枪插中面门而死,其余三人都是带伤,好有铁甲护胸,只是手脚受伤。那青年大喝一声,快步向那三名周兵冲了上去,他身后十多名农汉也是跟着齐声呐喊冲了上去。 那阿牛哥目瞪口呆,那十多名农汉看起来也和自己一般,只是稍微长得粗壮些,手中只是些农具,难道打得过那些穷凶极恶的周兵? 只见那青年冲第一个,那十多名农汉跟他身后,并不分散,那青年身形好似鬼魅,手中长剑飞快的刺出,前面的三名受伤的周兵被那青年刺到,身后十余名农汉怒喝着,冲上去锄头、扁担一阵乱砸,才一会儿工夫,三个周兵便被打死地。 剩下九名周兵见势不妙,急忙上前想要救人,一个小头目高声呼喝,五把长枪后,前面四把长刀,排成两列,吆喝着步履稳健的直冲过来。那青年稍稍后退,和十余名农汉站成一排,看到九名周兵列阵而来,还有十步的距离之时,那青年冷笑一声喝道:“给我扔!” 十余名农汉从背后拔出菜刀、斧头等短兵器,一起狠狠的扔了过去,那九名周兵列阵稳进,看到只有十步,都是大喝着,飞快的冲来,但想不到迎面而来的是十多把菜刀、斧头等短兵,距离很近,那些农汉又站稍高处,猝不及防之下,登时有五人被菜刀和斧头剁翻地,周兵的阵势立刻散开,那青年高喊一声,十余名农汉一起高声呐喊往前冲去,四名周兵胆寒,想要逃走,却被那青年带着十余名农汉追上去一一杀死。 不过片刻功夫,十三名周兵命丧当场,山岗上的众百姓都是目瞪口呆。那青年看了看脚边一个尚未死透的周兵,脸上被菜刀砍中,一时未死那里挣命,冷冷的说道:“看你辛苦,送你一程!”说罢轻轻划破那周兵咽喉,那周兵立时气绝身亡,倒也免去了一些痛苦。跟着那青年回头喝道:“虎头,带人把他们的衣甲、兵器给剥了,什么都别剩下!”一个虎头虎脑的青年农汉高声应了,带着那些农汉嘻嘻哈哈的剥起周兵衣甲来。 那青年提着滴血的长剑走到众百姓身前,冷冷的看着众百姓,众百姓也不知道他会如何,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那青年轻轻叹口气说道:“过了这庙儿岗便是桃花村,跟我走吧,那里有热粥、面糊喝!” 众百姓愣了一会儿,跟着爆发出欢呼声来,没有什么比绝处逢生让人欢喜的,还有食物的诱惑,人性到了这种时候,总是会喜极而泣,似乎老天爷又重眷顾了自己,又可以上苍的恩赐下活下去,就是如此简单,活下去就行了。 那青年看着阿牛哥冷冷的说道:“你说的不错,周兵会武,有甲,有兵器,但这样他们就可以任意杀人了么?他们也只是一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你再看看,他们被剥光了,和我们有什么区别?”那阿牛哥看了看被剥得赤条条的周兵,似乎也和自己一样。 “他们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会死、也会害怕。不会武艺,我可以教!没有甲胄,我们自己可以弄!没有兵器,我们就用锄头、菜刀!甚至是石头、牙齿!人总有一死,难道你愿意让别人抢光你的东西,欺辱你的妻母姐妹,再像杀猪一样被人宰掉么?”那青年冷冷的说道:“我不愿意,我们都不愿意,要想活下去,就得拼命!” 那阿牛哥挣扎着跪地上大声说道:“恩公,阿牛愿意跟着你拼命!”不少青壮纷纷跟着大声说道:“我也愿意跟着恩公拼命!”“对,俺们不是猪仔,他们凭什么可以杀人?俺跟着恩公你拼命!不再受这鸟气!” 那青年淡淡一笑说道:“好,大家跟着我回去吧,不过不要叫我恩公,我不姓恩,我叫徐皓月!” 第八十四章 暗夜奋厮杀 英山,桃花村。 村外的空地上坐满了逃难的百姓,差不多有八百多人,空地上燃起了数十堆篝火,围着篝火,衣不蔽体的百姓们稍稍感觉到了温暖。人人手中捧着半片竹筒,里面剩着热气腾腾的热粥或是面糊,正狼吞虎咽的吃着。 阿牛哥稀里哗啦的吃了几口,他食量宏大,竹碗内的面糊差不多快没了,忽见一只苍老的手将一只竹筒递了过来,里面剩下的一半面糊都倒进了阿牛哥的竹筒里,抬头望去却是自己的老娘,那张爬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慈蔼的神色,只听她口中轻轻说道:“儿啊,你多吃点,都饿了两天了。” 阿牛瞪大了眼睛:“娘,你也两天没吃了。”阿牛娘微微一笑说道:“娘饱了,你背着娘跑了一天,多吃点,听话,快点吃了。”阿牛拗不过老娘,低头吃了一口,转眼间见到身边那田家小伙正抱着竹筒很是仔细的舔着,看来他已经吃完,显然不够,阿牛喂了一声,把自己的面糊到了一半给田家小子,那田家小子眼眶一红连连相谢,阿牛笑骂道:“别装这怂样,老哥我见不得。” 那田家小伙嗯了一声,大大的吃了一口,长长的出了口气说道:“阿牛哥,活着真好啊,刚才想到要死,我可是怕得要命。”阿牛呵呵笑道:“是啊,活着真好。”那田家小伙几大口吃完之后咂了咂手指,说道:“阿牛哥,今后我田行健就跟着你了。”阿牛指了指远处说道:“行啊,你跟着我,我们跟着徐公子!” 那田行健抬眼望去,只见那青年公子徐皓月带着人站火堆边,一群精壮汉子围他身边,忽见村口数名农汉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先生,祁寨主、沙寨主他们回来了,杀了二十个周兵,救了两百多人!” 徐皓月身边几名汉子都是大笑起来,很是高兴,徐皓月面上却毫无喜色,皱眉喝问道:“童大叔!方刃回来没有?”童铁头带着几个农汉奔近之后喘着粗气说道:“先生,方兄弟还没有消息,道上都是逃难的,人太多了。”徐皓月沉吟片刻道:“曹云和高超那边有消息吗?”童铁头喘息稍定说道:“快回来了,报信的兄弟说他们吃了点亏,死伤了几名弟兄。” 徐皓月嘿了一声,看了看空地上坐着的数百名百姓缓缓说道:“不等方刃了,童大叔你和虎头带五十人从小路带这些人到天堂寨去,和桃花村的村民会合之后,多弄些农具或是苦竹枪,把百姓里头的青壮都挑出来,先分下人手。周军大队人马随后就会席卷而来,桃花村守不了多久,我和祁寨主他们带两百人断后,咱们天堂寨见。”童铁头大声应了,带着儿子童虎头召集人手去了。 过了片刻,只见空地上的百姓缓缓都起身跟着童铁头父子俩往大山深处行进而去,此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村口祁红年和沙季青带着数十名汉子引着两百余名百姓回到桃花村。 才到身前祁红年重重的呸了声怒骂道:“猪狗不如的周兵,真是可恨,不问缘由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沙季青叹口气道:“百姓们也太温顺了,数百人被二、三十个周兵追杀也不敢回头反抗的。”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起来反抗的第一个人一定是死路一条,逃走说不定能活下去,人性的弱点啊。祁寨主、沙寨主,收获多少?” 祁红年一挥手,身后山寨喽啰们将扛肩头的甲胄、兵器放地上,大声说道:“公子,我们杀掉二十个周兵,跑了几个,二十套护胸的柳叶铁甲和头盔,长枪十三支,长刀十五把,还有五套弓箭,这些周兵身上还都有些钱财和粮食,一共有四十贯铜钱,米麦大饼若干,看来都是抢来的。”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祁寨主,我这边也得了十三副甲胄兵刃,我们先挑人手换上周兵甲胄,每人手臂上缠上白布以为识辨,然后村里埋伏,天色马上黑了,曹云和高超似乎吃了点亏,我猜他们身后会跟着大队周兵,我们此处浑水摸鱼杀他一阵,然后就退往天堂寨。”跟着回头看着沙季青说道:“沙寨主,你带着剩下的兄弟,退往天堂寨的山路两边埋伏,我们以鸟叫声为号,多布置些绊和苦竹枪,准备接应我们。”祁红年和沙季青轰然领命,分头行事起来。 祁红年、沙季青、曹云和高超四人的山寨靠近寿州,两个多月前便被周军攻破山寨,几人都只带了十几名亲信逃脱,逃到盛唐县之后,本想投奔英家,结果遇上了到盛唐县打探消息的徐皓月和方刃,听闻英家想要投靠周军,有灭寨之仇的四人便不愿上英山,带着人手跟徐皓月回了桃花村。 正准备之间,曹云和高超两人狼狈的带着手下逃了回来,众人上前接着,曹云手臂上受了伤,高超肩头中了一箭,手下人人都是带伤。喘息稍定曹云怒骂道:“这些周狗好不狡猾,老子看着落单的十几个周兵便带人杀了出去,想不到后面又杀来百十号周兵,兄弟们抵敌不住,老子和高寨主亲自断后,才算是逃了回来。” 徐皓月急忙说道:“两位辛苦,你们带着手下和沙寨主一起先退,听沙寨主安排,我和祁寨主这里先杀他一阵!”众寨主一起领命,各自带人匆匆准备去了。 徐皓月和祁红年带着三十余名好手换了周军衣甲,手臂缠着块白布,灭了空地火堆之后,徐皓月低声交代了一些细节,众汉子都是大声叫好起来,便依计行事起来。 片刻之后,村外乱哄哄的来了百余人,人人都是明火执仗,听口音都是北方腔调。为首的是一名周军步军都头,看到村外空地上还有星星火堆,大声喝道:“进村逐户杀,这些人胆敢反抗,一个不留全都杀了!”手下各级小校得了将令,各自带着手下进村人。 那周军都头带着三十多人村外空地等候,并不进村,他甚是警觉,只要哪里一有喊杀声,他便会带人前去解救。半个时辰之后,手下将校陆续都带着人回来,都纷纷言道村内空无一人,也找不到一粒粮食,看到这个村子的村民早就逃走了。 那都头坐一块石头上,正惊疑不定之间,灯火掩映之间,他忽然觉得怎么手下人好像多了,还惊疑之时,忽觉身边一道寒光闪过,脖颈之间一凉,只觉得自己飞了起来,落地之时只见火光中一具穿着自己甲胄的无头尸体缓缓倒地,一个自己手下小兵眼光中泛着杀意,手中一柄长剑正滴着血,后一个意识浮起,那具尸体不正是自己吗?跟着便陷入了无穷无的黑暗之中。 一众周军兵卒大骇,为首的都头被身边的一名周军兵卒一剑斩落头颅,自己人为什要杀自己人,纷纷开口喝问,想不到身边的战友居然也都纷纷扬起了屠刀,杀向自己身边的兵卒,一时间空地上大乱起来。 “喂,是自己人为什么要杀人?……啊……”“谁他娘偷袭老子,啊……”“大家不要乱,举火看清楚,啊……”百余名周军惊恐万分,想不到身边的战友会对自己砍杀过来,天色已晚,火把照耀之下看不清楚,四下里惨叫之声四起,只觉得自己身边都是敌人,当下纷纷举起兵刃朝身边的人砍去,这种时候自保为要紧,只觉得砍死身边的人自己要安全一些。 互相呐喊厮杀一阵之后,后一名手持火把的周兵也到地死去,空地上渐渐的黑了下来,这一刻倒好剩余的周兵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一名稍有见识的小校蹲低身子喝道:“大伙都住手!定是有敌人混我们中间,哪有众军都是敌人的道理?大家把自己的姓名、营属都报一下,互相认一认!”众周兵都觉得有理,便纷纷报了自己的姓名是谁人属下,这一说之下大多都互相认识。那小校晃亮火折子点起火把,喝道:“大家都把兵刃放下,谁再举兵刃,大家群起攻之!”越来越多的火把晃亮起来,剩下的周兵都是面面相觑,满地倒下的都是周兵服色,哪里见半个敌人? “这人不是咱们的人!穿着草鞋的!”一名周兵喊了起来,周兵纷纷围上去一看,只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果然穿着草鞋,和周兵穿的牛革靴子不一样,再细看之下,这尸体手臂上缠了块白布,那小校喝道:“大家看看,还有谁手缠白布的便是敌人。”但一看之下没有一人是手缠白布的。 “你们看,有人往那边小路去了!”众周兵抬头望去,果然稍远处的下路上,有几点火把亮了起来,那小校大怒喝道:“咱们追上去!大周军没这样窝囊过!”当下剩余的四十多名周兵虎吼着追了上去。 第八十五章 极哀可成军 四十余名周军气喘吁吁的追了上去,天黑呼呼的,一丝月光也没有,泥泞的小路加难走,不少人摔了几个跟头,黑漆漆的山路上冷风吹来,是寒冷起来,伴着前面一阵磔磔的鸟叫声响起,黝黑的前路让人不寒而栗。一名周兵颤声道:“这天黑追敌,要是前头有埋伏怎么办?这是山路还真他娘的难走,要不明日再追赶吧。”此言一出,大多数周兵纷纷出言附和起来,这山路真是太难走了,而且又冷又饿的,当下那小校嗯了一声说道:“那好,我们先回去!” 众周兵堪堪折头要往回走,小路两边黑乎乎的树林中,一阵怒喝之声响起,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两边树林中数十支苦主枪飞射而出,十多名周兵立时被钉到地,惨叫之声四起,跟着树林中各有百余人冒了出来,这些人都是满面黝黑,露出森森白牙,怪叫着杀了出来,倒不像是人,而像是山间的夜枭一般。 磔磔的怪笑声中,周兵都是心惊胆战,吓得怪叫着纷纷拔腿就往后退,但小路上不是道什么时候多了横七竖八的绊,几名周兵登时摔倒地。 惨叫声、砍杀声,怒骂声小路上奏响了一曲沉重的杀人之曲,半柱香时分之后,一切渐渐归于平静,数十支火把晃亮起来。小路上满是周兵的尸体,还有十余人受伤倒地,哀嚎不止。徐皓月穿着周军铠甲站当场,冷冷的喝道:“留下个活口!” 祁红年、沙季青等人开始打扫战场,将受伤的周兵一一杀死,曹云带人将一个腿上受伤的周军小校拖了过来,那小校挣扎着坐起身,狠狠的呸了一声怒道:“尔等贱民,胆敢抗拒天兵……”话还没说完,曹云手中长刀一挥,将那小校的手指剁掉一根,那小校大声惨呼起来。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你们来了多少人?领军的将军是何人?盛唐县如今怎样了?” 那小校脸如白纸,想不到这伙人如此凶狠,终于怕了起来,哀求道:“别、别杀我,我说。”当下那小校将周军的大致情况一一说了,周军先锋都将司超、副都将王彦升带领五千兵马来攻打盛唐县,为了筹措粮草,王彦升带了两千兵马分为十个小队,分散到各村杀人劫掠,而司超则带着三千大军前去攻打盛唐县去了。 王彦升,又是这个屠夫,徐皓月重重的嘿了一声,冲着曹云点点头,跟着转过身去,曹云狞笑一声一刀结果了那小校的性命。 看来周军出动了两千人马分为十队四处劫掠,今天自己带人只是解决了其中的一路,如今方刃没有回来,还没有得到盛唐县和英家的消息,徐皓月有些心急起来,也不知道刘逸轩和英若兰会不会按自己的谋算进行,又怕中间横生枝节,难道真是谋事人、成事天?他虽然前面有过一些谋算,但那些冒险的人都算是陌生人,但如今直接关系到的人是英若兰,只要他稍微谋算失误,只怕会害了英若兰。 徐皓月仗剑一旁呆呆的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儿,战场已经打扫完毕,祁红年还想去把村外空地上的周兵尸体也洗劫一遍,被徐皓月拦住:“我们快赶回天堂寨去,周军可能随时会寻来,不必冒险!”当下众人打着火把赶夜路回天堂寨去了。 回到天堂寨已经是午夜时分,天堂寨的不少石洞、石屋内都住了人进去,好这里石洞不少,勉强够住,只是这样算不算是回到原始时期?但反过来想,这个时候能够有个安全、暖和的石洞住,这些百姓看来,只怕是宛如身天堂一般了。 天堂寨外童虎头带着二十几个农汉外围守夜,徐皓月等人归来,童虎头等人都是大喜,迎上去接着。童虎头果然还是严格按照徐皓月交代的办了,除了明哨之外,还派了暗哨,也不枉徐皓月一番调教。自从徐皓月回到桃花村之后,就挑出精壮的农汉开始训练,桃花村上下一直对徐皓月敬畏有加,对他的话言听计从,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先生是读书人,说的话准错不了。这种盲从很是朴实,因为前面听徐皓月的话,给桃花村带来了好处。童虎头是对徐皓月的话,说一不二的坚决执行,而且从来不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从没有后世之人那么多的古怪思想,总之便是一句话,民智未开,极好忽悠。 十天前,徐皓月就让桃花村村民举家迁往天堂寨躲避战火,接连几天之内,陆续有逃难的百姓到此处避难,桃花村的村民看到逃难之人的惨况,是佩服徐皓月的料事如神。 童虎头见到徐皓月的第一句话就是:“先生,你可回来了,半道上我们救下了方大哥,他受了伤差点丢了性命。”徐皓月闻言大惊急忙让童虎头带他前去。 来到一间石屋之内,里面燃着几盆炭火,室内很是暖和,孙庭运正帮方刃包扎伤口,方刃尖嘴猴腮的脸上此刻面无血色,很是虚弱,但人还是清醒着的,一旁童银姑端着碗热汤正劝道:“方大哥,你把这碗热糖水喝了吧,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红糖。”孙庭运也道:“是啊,你失血过多,快点喝了,银姑本来找这糖是要给徐子茗这小子喝的,正好你伤了,就给你了。” 另一头干草铺成的地铺上,刘小惠抱着小婴孩徐子茗说道:“方大哥,你快喝了吧,茗宝宝有米汤喝,不喝糖水的,孙道长那是开玩笑呢。” 徐皓月忍不住上前说道:“快些喝了,少罗嗦!”说完亲自接过碗吧糖水给方刃灌了下去。 喝了糖水后,方刃咳嗽了几声感激的看着徐皓月,孙庭运也包扎停当皱眉说道:“你风寒入骨,本该再服一剂药的,可惜这些天百姓中受伤的、患病的多,药都用完了,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哪里采药去,我去取针灸器物来,给你扎几针看看。” 徐皓月也皱眉说道:“道长,要不明天派些人给你去找药去。” 孙庭运嘿了一声道:“这种事不要你操心,老道自己想办法。”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方刃躺干草铺就的石床上,徐皓月上前问道:“怎么会受伤的?” 方刃喝了点热糖水,稍稍好了些,苦笑道:“回来的路上遇上周兵追杀逃难的百姓,见人就杀,我也差点被人杀了,勉强逃了出来。”跟着急忙说道:“公子,盛唐那边刘县令已经按先生的部署,暂避周军兵锋,英家的三千武丁已经占据了盛唐县的驺虞城,城上皆插了大周的旗号,周军司超部应该不会攻打了。” 徐皓月松了口气,沉吟道:“三千武丁的统领应该是王文昭,各营营官没换人吧。” 方刃咳嗽几声说道:“没换,只是仲高公子没下山,是二庄主代他去的。” 徐皓月微微皱眉叹道:“毕竟不可能十全十美,算了就这样吧,司超大军应该还有几日才到驺虞城,若兰那边如何?” 方刃缓缓说道:“英庄主那边试探过几个堂主的态度,周人此刻还没动英家的意思,劫掠村庄的事,英家虽然有不少人不满,但还是不大愿意和周军刀兵相见。” 徐皓月长叹一声道:“真要刀切到肉才知道痛,也罢我们准备好之后,看形势变化再做定夺。”他站起身接着安慰道:“你好好将养,手上的事我会让别人去做的。” 跟着转出石屋来,屋外的一块空地上,祁红年、沙季青等人围着一团篝火正吃着面糊,徐皓月坐到他们当中,曹云端上一碗给他说道:“高超找孙道长治伤去了,他肩上中了一箭。” 徐皓月接过碗来问道:“你也受伤了,为何不去治?”曹云道:“只是皮外伤,不用麻烦。方兄弟那边的消息如何?”当下徐皓月缓缓将方刃带来的消息说了。 沙季青问道:“公子,那我们现该怎么办?” 徐皓月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缓缓说道:“我们还有几天时间,除了原本咱们训练过的三百人之外,再补充一些人手,我们如今极哀之势已成,但还需要成军,成一支哀军!” 第八十六章 白甲荡离殇 又是一个干冷的早晨,太阳云雾之中懒洋洋的散发着光芒,就算阳光下,也感受不到温暖,呼号的北风半空中就把热量都吹散了。天堂寨是英山的主峰,此时雪已经停了石屋外一片宽阔的平地上,皑皑白雪积得很厚,逃难来到这里的百姓连同桃花村的村民两千多人都集中这里,静静的看着空地上竖起的一根巨大的招魂白幡,那白幡随风摆动,好似正聚灵一般,也不知道能有多少孤魂野鬼能魂归故土,不少百姓想到死战乱中的亲人,纷纷低声哭泣起来,哭声相互感染着,一片片的人群开始垂首抹泪,应和着北风的萧瑟,一切都是那么的凄凉。 白幡前一个简单的祭台,上面供了些粗食米粮,徐皓月一身白袍,头上一根白绫缠头,恭恭敬敬的祭台上供着的灵位前上了三柱清香,那牌位上写了“淮南无名氏之灵”。敬完香之后,徐皓月拜了三拜,站起身转过头来,望着一众百姓大声说道:“白幡招魂,灵位起升,淮南已经没有乐土,你们逝于战火的亲人只望能魂归故土,来世不再受战乱之苦!”众百姓哭声大了起来。 徐皓月厉声喝道:“你们不是都盼着周军来攻城掠地么?”众百姓心中一凛,不少人暗暗低下头去,徐皓月接着大声说道:“原本大家一定都想着,周军打来,只是换个皇帝、换个朝廷罢了,只要自己还有安稳日子过就行了,对不对?!” 一声断喝众百姓心中是难过起来,徐皓月目光寒冷的指着灵位冷冷的说道:“大家箪壶相迎周师,希望大周军来了,赶走唐廷,唐廷苛税重赋,大家已经忍受不了。可惜盼来的周军比唐廷还要凶狠,抢粮草、俘庄丁、淫妇孺、杀老弱,你们家家户户都有亲朋倒周军的屠刀之下,从你们的脸上我看到了悲痛和失望!彻底的绝望!看不到出路的绝望!” 众百姓中不少妇孺放声大哭起来,不少农家汉子也都是眼眶红了起来,老成的老人们则是长吁短叹、捶胸顿足不已。徐皓月说的没错,去岁缴纳的粮赋是双倍,这个冬天本就是漫长难熬的冬天,周军入寇本想着改朝换代,周国会善待百姓,但想不到等来的却是屠刀和抢掠,想到这里一张张质朴的脸上都是充满了哀戚和绝望的神色。 徐皓月走到百姓当中,话语还是那么的冰冷:“很伤心、很绝望是吧,唐廷不善待我们,把我们当成可以任意奴役的贱民!周国又如何?把我们百姓当成可以任意抢掠、杀戮的蝼蚁!我们就活该这样吗?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受这份罪?为什么就该我们死?这有天理吗?”徐皓月越说声音越大,字字剜人心扉,众百姓哭泣之声也越来越大,悲凉的哭声震天而且悲绝, 徐皓月嘲弄的口气大声喝道:“你们生来便是农人佃户!与他人种地的,凭什么敢问有没有天理?唐廷也好、周国也罢,他们永远都是君,我们永远都是民!你们能怎么样?他们有将、有兵、有甲,你们只能等着进到这个灵牌里去!魂魄跟着这个招魂幡随风而动!永远回不了故土!”徐皓月指着招魂幡森然说道,这一刻众百姓已经明白了,唐廷靠不住,周国也不能信任,才走一头狼,又来了一只虎,难道真的只有绝路一条了么? “徐公子,您昨晚不是这样说的!”一个粗鲁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骨架粗大的农汉分众走了出来,正是阿牛,只听他愤然说道:“徐公子,您昨晚和我说过的,周军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会死、也会害怕。不会武艺,您可以教我们!没有甲胄,我们自己可以弄!没有兵器,我们就用锄头、菜刀!甚至是石头、牙齿!人总有一死,我们不愿意让别人抢光我们的东西,欺辱我们的妻母姐妹,再像杀猪一样被人宰掉!要想活下去,就得拼命!” 这些话深深的烙印阿牛的心里,此刻一字一句的大声说了出来,跟着他直挺挺的跪雪地里,大声说道:“徐公子,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的,阿牛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被别人欺负了,都要找人讨回公道,这个道理阿牛还是明白的。阿牛一家人死了个干净,只剩下我和老娘,这个仇阿牛要报!为了老娘能活下去!阿牛愿意跟着您去拼命!” 阿牛说完话,那田家小伙田行健也跟着挤出人群,和阿牛一起跪地上,也愤然大声说道:“徐公子,我家只剩下我一个,烂命一条,我也愿意跟着您和阿牛哥拼命报仇雪恨!”众农汉纷纷抢上前来,跪地上也都是愤然纷纷吵嚷着要跟着徐皓月。 徐皓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农汉们,向众农汉做了一揖道:“这位大哥说得对,我昨晚的确和他说过这样的话,淮南如今已经是家家户户挂白幡,我们这个时候还能靠谁?我们只能靠自己!大家都站起来!”徐皓月一声断喝之下,众农汉缓缓都站起身来。 “自古以来,我们农人便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耕种不辍,年复一年的辛劳着,纳税纳粮,每年只能勉强糊口而已,但如今乱世,人命是比狗还贱。此刻屠刀就悬我们头上,为了报仇雪恨,为了活下去,我们只有起兵!”徐皓月拔出长剑指天喝道:“淮南的汉子们,脚下这方土地是我们的,身后是我们的亲人,我徐皓月此立誓,定要带着你们杀出一条生路来,只教这世间一切的贪官污吏、凶将恶兵都感到我们发出的怒吼!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贱民!随我报仇雪恨!守护家园!” 话音才落,众农汉和百姓们都是热血沸腾,高举着拳头齐声呐喊起来:“报仇雪恨!守护家园!” 呐喊声渐渐平息后,童银姑、刘小惠等桃花村妇人上前将老弱妇孺带到一边去,分配人手或是去做早饭或是照顾伤病的百姓,或是捡拾柴火,做起老弱妇孺力所能及的活计起来。 剩下的精壮农汉站雪地里,粗略看来约有四、五百号人,纷纷摩拳擦掌大声道:“徐公子,你带我们杀下山去吧!”“是啊,徐公子,我只要饱食一顿,老虎都可以打死几只。”“对,徐公子,我要报仇雪恨,我们这就下山杀周狗去!” 徐皓月长剑缓缓扬起,厉声怒喝道:“都给我住口!”众农汉吓了一跳,不知道徐皓月为何发怒,面面相觑的望着徐皓月。 徐皓月冷冷的看着众农汉说道:“你们这样不是去报仇,而是去送死!”跟着他高声喝道:“给我拿上来!”只见童铁头带着五十名桃花村的精壮农汉走了上来,他们分为两列,排得很是整齐,不枉徐皓月训练了一个月的时间。童铁头的高声呼喝之下,众农汉开始了操演。 徐皓月大声说道:“你们知道和官兵比起来,你们缺少了什么吗?”众农汉摇摇头,徐皓月森然说道:“你们缺少了军纪!令行禁止的军纪!”跟着徐皓月招招手,童铁头喝命众农汉停下,跑到徐皓月身前,徐皓月说道:“童铁头,这些人都交给你训练,你分下人手,你们五十个人,每个人带着十个人操练,只教他们队列和步伐!” 童铁头低声道:“先生,我带带本村的人还行,外村的只怕……”徐皓月打断他的话头,回头看着众农汉,缓缓说道:“将来我们是要和如狼似虎的周军拼命,但是不是去白白送死,一支没有军纪的军伍,和柴垛子里的劈柴没什么分别,都是任人劈砍的。我要让你们明白什么是军纪,不要问,只照做!我要你们冲的时候,就算前面是悬崖峭壁,你们也要往上冲!我让你们退的时候,就算前面有金银美女,你们也要退!你们既然选择了跟着我,就要按我说的做,如果有不愿意的现可以退出!” 众农汉都是默不作声,过了片刻站前面的阿牛大声说道:“徐公子,我听你!”田行健也跟着说道:“我也听!”众农汉纷纷跟着附和起来,没一个人退出的。 徐皓月点点头指着童铁头说道:“他叫童铁头,是桃花村乡兵的营官,你们先跟着他的人一起训练,我会一旁看着你们!” 说完之后,徐皓月走到一边,童铁头开始带着手下的人分选人头起来。 祁红年、沙季青和曹云一起来到徐皓月身边,祁红年抱拳说道:“公子,你找我们?” 徐皓月看着开始列队的一众农汉,缓缓说道:“周军司超部五千兵马不日将到盛唐县,刘逸轩已经引兵暂退,以避其锋。英家三千武丁这个时候已经下山,准备进占驺虞城,等候周军到来。” 沙季青轻叹道:“周军虎狼之辈,如此无异于与虎谋皮。” 徐皓月缓缓说道:“沙寨主放心,我和若兰已经商议好,周军入城之后,稍有异动,和英家反目的话,我们便和刘逸轩一同出兵杀进城去,英家会接应我们进入驺虞城内。” 祁红年急道:“公子若是周军善待英家,英家不想动手那我们该怎么办?”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周军一定会动手的,柴荣是不会任由英家这个响马头头坐大的。” 三位寨主想到自己山寨的遭遇,就连家小都陷里面,都是一阵沉默,曹云忽然说道:“公子,我们原有三百多人,今早这些农汉加入,我们如今也有八百多号人马了,何不自成一军?” 其余两个寨主都是抚掌叫好起来,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是该自成一军了。” 祁红年说道:“公子,那我们这支军叫什么名号?” 徐皓月拍了拍身上的白衣,望着那巨大的白幡缓缓的说道:“淮南户户白幡,人人着白甲,凭我白甲三千,荡平乱世离殇。我们就叫白甲军!” 第八十七章 轻装袭英山 三名寨主一起惊奇道:“白甲军?!”徐皓月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曹云问道:“公子,我们如今没有白甲,何来白甲军一说?”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跟我来!”三位寨主很是好奇,便跟着徐皓月而去。 徐皓月带着三人来到堆放粮食的石屋粮库,外面有桃花村的乡兵把守着,徐皓月命人打开门进到里面,只见里面堆满了粮食,一个角落堆放着一大摞厚厚的物件,上面覆盖了草席,徐皓月走上去拉开草席,三位寨主都是惊呆了,草席下面全是白色的厚厚布衣,这些布衣很奇怪,上面有铁钉扣,乍一看是布衣,但细细一看却又和布衣不太一样。 徐皓月提起一件白布衣缓缓说道:“这是英家造的纸甲,里面是纸张充就,可防弓矢,寻常刀剑也不惧,只是挡不住长枪重刀的刺劈,我们的白甲就这里。” 三位寨主都是吃了一惊,纷纷拿起一件,曹云急不可待的就试着穿上,哈哈笑道:“这纸甲还真不错,感觉很厚实,而且轻巧,还很暖和。”祁红年也是喜不自禁的赞道:“想不到还有这种奇思妙想的甲胄,真是稀奇。” 沙季青抚着白须奇道:“公子,这么多白甲都是英家的?可英家武丁服色都是黑色的,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白甲?” 徐皓月微微笑道:“几年前英铁毅英庄主过世的时候,英家早了千余件这样的白甲,大丧的时候武丁穿戴之用,前些时候英家大收,仓库堆放不下,造甲房小辣椒英芜玉又不许扔掉,便把这些白甲挪到这里了。” 曹云奇道:“大丧时候武丁为何要穿甲胄?”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传位给若兰,当然要防备,所以有白纸甲,用了一次之后,就放回库房封存了。” 三位寨主恍然大悟,祁红年喜道:“有了这些纸甲,上阵的时候也多了几分胜算。” 徐皓月轻叹一声说道:“不,纸甲再好也只是死物,阵战胜负,终还是要靠人!如今我们虽然有八百人马,但多是农汉,哀兵有一战之心没错,但比起周军那些百战精锐来,我只怕还是难以匹敌,只有几天的时光,我也不知道能教会这些农汉什么。” 沙季青安慰道:“公子宽心,英家三千人马,刘县令处也有三千人马,加上我们的人马,城内杀周军一个措手不及,得胜不话下。” 徐皓月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但心里想道:“战争总是充满了偶然性,你虽然布置好了一切,敌人会不会按你的设想,往口袋里钻呢?” 第二天,徐皓月和四大寨主、童铁头依旧玩命的操练白甲军的农汉们,此刻或许不能再叫他们农汉,穿上白甲衣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白甲军的兵卒了。短短几天时间,徐皓月什么也教不了,只有简单的队列和步伐,通过这些简单的给白甲军的兵们灌输一些团队和服从的意识。 第三天清晨,徐皓月集齐八百白甲军士卒,当众将白甲军的军规请了出来,徐皓月命人将军规刻于九块木牌之上,立于祭台白幡之旁。 徐皓月指着九块木牌看着列队的八百白甲军将兵,冷冷的说道:“穿上白甲衣,便是白甲军,我有九条军规,立白幡旗和淮南之灵前,如犯白甲军规,自我以下者皆可斩!” 众兵将闻言无不凛然,只听徐皓月缓缓念道:“军规一,令到即行,令行禁止,如犯当斩!军规二,不许欺凌百姓,不许戏淫妇女,如犯当斩!军规三,不许擅取百姓一物,如犯当斩!军规四,不许泄露军机,如犯当斩!军规五,不许抛弃同袍,如犯当斩!军规六,军内严禁私斗,如犯当斩!军规七,缴获之物必须如数上缴,严禁私藏,如犯当斩!军规八,禁逞口舌之利、妖言惑众、祸乱军心,如犯当斩!军规九,不许谎报军情、贻误军机,如犯当斩!”九个冷冷的斩字说完,众兵将无不骇然。 念完之后,徐皓月森然说道:“九大军规必须谨记,今早就背这九条军规,谁背不下来就别吃饭!” 当下徐皓月大声念一句,一群庄稼汉子、山贼响马便跟着念一句,就连四大寨主也跟着大声念诵,一时间天堂寨上空,响彻了念诵白甲军九大军规的声音,这声音整齐而宏亮,越念越隐隐有股冲天的气势散发出来,烈烈的白幡下,人人都是一片肃穆,九条军规开始影响着白甲军兵将的思想。从此以后,凡是加入白甲军的士卒、将校,都会白幡旗和海南灵位牌前大声背诵军规,逐渐成为了白甲军的第十条军规。 当日午后,童银姑和刘小慧带着妇女们开始准备干粮,每人五张大面饼子,一个竹筒水壶,备下五天的口粮。银姑娘则带着另一些老人准备武器,但凡有的农具、竹枪、木棍能用的都找了出来,大部分白甲军士兵还是只能用简单的农具做为兵器。 到了黄昏,被徐皓月派出去打探消息的童虎头带着三个人回来,但带回来的消息不是好消息,司超部三千周军到了驺虞城,见英家已经打出周军旗帜,占据了驺虞城,却不入城,而是城外大路上屯驻,似乎是等候王彦升的两千部曲前来会合。 徐皓月沉吟片刻后问道:“司超可有派人入城?英家可有献上户籍典簿?他们屯驻的大路是通往哪里?” 童虎头答道:“英家倒是派了几波使者出城接洽,我还见到王文昭也亲自到了周营,我没敢靠近周营,没看清楚有没有献上户籍典簿。周军屯驻的大路是通往英山武王山庄的,而且周军很是忙碌,正加固营盘,士卒准备干粮。” 徐皓月面色一变,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不好。”四大寨主、童铁头等人很是奇怪什么不好,徐皓月急忙吩咐道:“虎头,你马上带我的信函入驺虞城,把信函亲手给英庄主。曹寨主,你马上也带我的信函到武王山庄,把信函亲手交给英仲高公子,一定要让他们按信函上的计策行事!白甲军马上整军,连夜出发!否则大祸临头!” 众人大吃一惊,沙季青急道:“什么大祸临头?” 徐皓月沉声道:“司超部周军压根就没打算放过英家,他会分兵,一部驻守驺虞城外,严守通路防止驺虞城内的英家武丁出来,而另一部会轻装突袭武王山庄!司超打算将英家连根拔起!” 当夜,徐皓月留下童铁头领着一百白甲军兵卒守卫天堂寨,自己和祁红年、沙季青带着七百兵卒往武王山庄而去,山道上星火点点,好兵卒们都是走惯山路、夜路的当地汉子,行军速度不慢,大家都憋着一口恶气,没有嬉笑说话的声音,只有踏雪行进的脚步声,一种悲凉、哀伤的气氛笼罩着这支队伍。徐皓月也身着白甲,望着蜿蜒前行的队伍,好似火蛇一般,心中一阵激荡,心里暗暗想着,既然自己身处乱世,只能融入其间,既然躲不开杀戮,只能咬牙拼命,白甲既然现世,这条便是不归路,不可能再回头的了。 (p:第四卷白甲现世完结,第五卷淮南大战即将开始,敬请留意。) ; 第八十八章 背城列阵疾 盛唐县治所驺虞城。 县令府衙正堂之上,武王山庄二庄主英铁勇正烦躁的走来走去,和他平时四平八稳的样子不一样,此刻他面色焦急不已,背着手堂上走着,时不时长叹一声。 而一边主位上坐着的英若兰则还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一身白衣轻裘袍子,一双美目之中满是嘲弄的神色望着堂下坐着的王文昭,一句话也不说。 英铁勇走了几步,猛然定住身形,回头看着王文昭大声说道:“司超将军要如何才肯相信武王山庄没有什么兵法和宝藏?” 王文昭好整以暇的整整身上的青袍,淡淡的说道:“司将军已经言明再三,让他带着手下兵卒到武王山庄亲自找上一找,若真没有,司将军就会相信。下以为让司超将军带兵上山找上一找也无不妥。” 英铁勇面色铁青怒道:“带兵上武王山庄找一找?!这如同抄家之举,英家上下岂能受此奇耻大辱?那些个周兵都是虎狼之辈,进了山庄,英家还能剩下什么?” 王文昭轻叹一声说道:“下已经费唇舌和司超将军说项了,只可惜司超将军有皇命身,不得已才提出如此要求,今天日落之前要给司超将军一个答复,否则司超将军便要回禀李重进大将军,到时候引来大军征伐便不好了。” 英铁勇大怒,指着王文昭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当初不是像这样说的……”说到这里英铁勇猛然住口,望了英若兰一眼,只见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似乎一点也不惊奇。 王文昭淡淡的说道:“下只是出谋划策,采不采纳还诸位堂主,如今周军已经陈兵于外,何去何从还请英庄主、二庄主速速定夺,否则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英铁勇暴怒不已,但见王文昭似乎很不意的品茶安坐,气往上涌,怒道:“老子这就带人出城和他们拼了!” 王文昭放下茶杯淡淡的说道:“大周军可是连官军精锐神武军都转瞬即灭的,英家这些武丁能胜么?”跟着他站起身来看着英若兰淡淡一笑说道:“下既为武丁统领,自然知道武王山庄的武丁有何本事,武王山庄武丁守守英山险要还行,这驺虞城小池浅,只怕是守不住的。” 英铁勇满面怒容,但知道王文昭说的是实情,呆愣了一会儿,只得愤愤不平的坐下,大大的喝了口茶水,跟着直喘粗气。 英若兰忽然贝齿轻启,缓缓开口说道:“王教头,你安排一下,今晚本庄主亲自去见见这位司超将军!” 王文昭闻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但还没答话,英铁勇大惊失色站起身来抢着说道:“若兰,你不能去!你乃英家之主,岂可亲动?还是二叔去吧,二叔去面见司超将军,就算拼了老命,也要向司超将军陈说备至,让他放过英家!” 英若兰微微一鄂,只见英铁勇面色甚是坚定,浑然没有了平日里的胆小怕事,人云亦云,忍不住站起身说道:“二叔,我是英家之主,我不去司超将军是不会相信的。” 英铁勇看了看若无其事的王文昭,恨恨的说道:“就怪二叔看错了人,自己闯下的祸事,二叔自己去顶!英家的男人还没死光,不用你一个女子出面!” 英若兰还想说话,英铁勇却走近几步,眼神甚是和蔼的说道:“若兰,现英家形势危机,二叔和你做对很久,一直对英家也没什么功劳建树,这趟就让二叔去吧,你还年轻,大哥只有你这么一点骨血,有什么事二叔这把老骨头顶上去。” 英若兰眼眶一红,怔怔的道:“二叔,我……” “二叔一辈子都是唯唯诺诺的,这次你就听二叔的一次!”英铁勇忍不住走上前去,轻轻抚摸英若兰的秀发,微微笑道:“不用难过,二叔只是去见见司超将军,又不是不回来了。” 王文昭微微一笑说道:“二庄主说得对,只是去见司超将军,又不是生离死别。”看着王文昭的笑容,英若兰心里说不出的讨厌来,从前觉得他的笑容很迷人,但现看来英若兰却恨不得打他几个耳光。 准备停当之后,英铁勇和王文昭带着几个武丁便出城去周营见司超,英若兰一直送到城门口,只见城门缓缓关闭,英铁勇那微微有些曲驼的背影,骑马上渐渐消失城门之外,英若兰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手按着剑柄越捏越紧起来。 满怀心事的回到县衙门口,只见几个武丁拦住一个衣裳破烂的年青汉子,看起来像是逃难进城的百姓,这些天有不少的百姓逃难进城,四处都可以见到难民的身影。英若兰下了白马,那年青汉子见到英若兰,急忙高呼道:“英庄主,我是桃花村的童虎头,有重要东西给您!” 英若兰微微一愣,急忙喝令武丁让开,那童虎头走近前送上一封信函来,英若兰知道这是徐皓月的来信,当下也顾不得场人多,当即拆而阅之。 匆匆看完之后,英若兰面色大变,急忙吩咐身边的英秀依和英凝雅道:“我们到校场去,击鼓集兵!” 跟着英若兰翻身上了白马,对童虎头说道:“童小哥,你回去告诉你家先生,我会按着信上所说的即刻出兵。” 童虎头抱拳说道:“一定把话带到,告辞了英庄主。”说完童虎头转身远去。英秀依和英凝雅翻身上马,跟着英若兰急匆匆的往校场赶去。 一炷香之后,城内校场之上,英山武丁齐集,除了英仲高的高字营驻守四城之门没到,其余的五营两千五百名武丁都到了校场。 英若兰换了一身白袍铁甲,站校场点将台上,白衣飘飘头上金钗云鬓,仍是已嫁少妇的发髻,一身细纹鱼鳞甲衬着白纱袍,绣带紧扎纤腰,上面悬着一口长剑,柳眉之下一双杏眼隐隐饱含杀气,站台上英姿飒爽,只看得台下一众武丁皆骇目。 英若兰看着台下众武丁,清脆娇柔但又不失英气的声音娓娓道来:“大周军如今已经到了城外,但他们不肯进城,而是拦我们退往英山的道路之上,他们根本没打算接纳我们,他们已经分拔了人马攻打武王山庄!攻打我们的老家!” 此言一出,众军一片哗然,英若兰凌厉的目光一扫台下,踏上一步厉声娇喝道:“尔等是不是感到很震惊,不错,此时我也很震惊,长久以来,英家一直希望避免和周军或是朝廷军兵戎相见,因为数十年前英山惨烈的一战,很多人听先辈们说起过,英家子弟几乎没剩下几个,英家一直努力避免再经历这样惨痛的战事。可如今周军却不肯放过英家,他们想将英家连根斩除、将我们斩杀绝!我们英家儿郎,从来都不怕一战,我英若兰以英家家主身份带领你们出战,告诉那些周军,你要战!我便战!” 两千余名武丁一起迸发出冲天的怒吼:“你要战!我便战!” 城内的两千余名武丁浩浩荡荡的开出城外,城下列阵。烈烈的英字大旗高高飘扬,此时天空中飘起了漫天的雪花,天色昏暗了起来。城头上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伴着沉重的战鼓声,武丁们的步法沉重而肃杀,驺虞城的城门都微微颤抖。 背城列阵的英若兰命周群的群字营五百软盾刀兵列于阵前,随后是王子襄的五百长枪兵紧随其后,两营兵士相互靠拢,软盾前,长枪后,四人纵列的阵势铺开,列阵宽度一百余步。 随后是李逸的逸字营,五百弓箭手跟随其后,成五个小队,五个小队都成方形队列,相互间隔一步。两翼是朱凌峰的峰字营和陆昆仑的仑字营,这两营兵士都是长枪兵,但还配了短刃,成半圆弧阵势布阵。原本两营按照徐皓月原本的设想应该是骑兵的,但英家只有百余匹马,无法组建骑兵营。此刻仅有的百余名骑兵聚英若兰身后,静静的立于阵后。 英家武丁列阵完毕,城头上战鼓声一阵大响之后,戛然而止,列阵的武丁一起大声呼喝一声,手中兵刃高高举起,真是一片刀山枪林,肃杀之气四起。 这时周军营内战鼓声也大作起来,周军五百余名铁骑军耀武扬威的首先出营而来,踏开的雪花迷迷蒙蒙的笼罩了骑兵的身影,铁蹄踏地,大地也为之震颤,气势骇人。 而后是五百重甲步兵出营,这些步兵身上都是厚厚的盔甲,踏着整齐的步伐,口中呼喝着,仿佛好似黑云般压了过来,一股压迫之感迎面而来。 之后十余名周兵甲士拖着一辆驴车行了出来,车上一个十字木桩,上面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只见他白发散开,上身精赤满是血痕,赫然是武王山庄二庄主英铁勇! ; 第八十九章 黔驴技已穷 英凝雅眼尖阵后望见,惊呼起来:“是二庄主!”英若兰花容失色,口中娇叱一声,一催胯下白马向前疾奔。阵前的兵士让开一条道路,英秀依和英凝雅等数名武婢急忙策骑跟上。 驴车之后数名周军大将分列而出,正中一名黑袍黑甲的大将,方面长须,面色紫红,见英若兰背城列阵,脸上微微一鄂,手中马鞭一挥谓左右道:“想不到这英家少主一介女流之辈,也深谙兵法之道,英家军骑兵稀少,背城列阵便可防骑兵背后突袭,还可得城头上箭矢之利,以步军布阵公然邀战,想激我军突阵,本将军料想城头上必有大部弓手埋伏。” 一匹黑马缓缓行来,马上一名青袍铁甲大将笑道:“司超将军,你也太高看这英若兰了,这英家军三千兵马出城的有两千五百多人,城内只有五百人马,还要分守四门,哪有大部弓手?英家全部的弓手都城外,那逸字营的旗号便是弓手所部。” 那黑袍大将正是周军南下所部统帅,大周殿前军先锋都将司超,他斜睨了那青袍将一眼,淡淡一笑说道:“不愧是陛下侍卫军都校,铁枪王文昭,将门之后果然不同凡响。吾军千人汇合王彦升部攻武王山庄而去,千人守营盘,不知出营的千人如何破英家两千余人的军阵?” 那青袍将正是王文昭,他脸上划起一个优美的弧度,迷人的微笑又浮起:“此事易耳,将军请看,英若兰来了,下先以言语激之。” 英若兰白袍绣甲骑了白幡儿,撒开四蹄飞奔出阵,直到两军阵前,毫不畏惧周军威势,战袍配红颜,英姿飒爽宛如商朝妇好临阵一般,周军皆骇然。 只见周军阵后驴车上,英铁勇四肢被绑木架上,上身都是血痕,显然是吃了一翻严刑拷打,头低垂着奄奄一息,也不知道生死。英若兰眼眶一红,长剑拔出对着驴车旁的周将喝道:“司超将军!两军交战,不辱来使,你为何要如此羞辱我英家二庄主?!” 司超呃了一声无言以对,看了看王文昭低声道:“王都校,拿人拷问的主意是你出的,你去分说吧。” 王文昭淡淡一笑说道:“愿为将军分忧。”说罢一夹马腹,手上提着双铁枪,缓缓走到周军阵前,见了英若兰抱拳说道:“英小姐,令叔意欲行刺司超将军,所以才被拿下的。” 英若兰秀眉一竖怒道:“王文昭你血口喷人!二叔是和你一道前来,二叔有无行刺之意,你会不知?定是你和周将觊觎什么兵法、财宝,对二叔施以酷刑逼问,是不是?!” 英若兰身后的英秀依面色变得惨白,王文昭为何会穿着周将服色?难道他是周国探子?心中有很多疑问想要问,但他正和英若兰说话,英秀依也不敢插话,只得静静的听着。 王文昭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英小姐果然聪明,想必下的身份你也猜到了吧。” 英若兰冷冷的说道:“你是周狗的探子!” 王文昭摇摇头说道:“英小姐既然一早知道,为何不拆穿下?”他不等英若兰回答,冷冷的嘲笑道:“因为英小姐你也幻想着不必开战,周军一到便投靠大周,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英若兰只是看和驴车上的英铁勇,面色焦急并不理会王文昭的嘲笑之辞。 “哈哈,真是可惜,其实下混入英家的目的就是要覆灭英家,陛下笃信英家有楚霸王兵法和英布留下的秘宝,非要到手不可。下潜于英家半年,其实下也看出英家并无什么兵法秘宝,一切只是传言而已,若是有什么楚霸王兵法,当年英山一役,英家就不会死伤惨重了。可惜下传给陛下的信中说了,英家兵法秘宝因年久失传,但寻种种遗迹应英家武王山庄之内。所以陛下才要坚持灭了你们英氏,呵呵。”王文昭小的还是那么迷人,但英若兰此刻却恨不得刺他几个透明窟窿,她和徐皓月虽然猜到王文昭是周国密探,但却想不到王文昭是周世宗柴荣亲自派来的,而一切祸源还是和数十年前的灾祸之源一样――宝藏! 英若兰玉手紧握剑柄,银牙暗咬,冷冷的说道:“我不想听你废话,快把我二叔放了。” 王文昭摇摇头说道:“你不想知道为何我一定要灭了英家么?”他目光一寒,冷声说道:“英若兰,我王文昭文才武功哪点不如徐皓月那小子,为何你选他不选我?你当日叫停比武那一刻,我就知道你看上了那混小子!从那一刻起,我王文昭就下了决心,一定要灭了你们武王山庄,我要看着你跪我面前求我!”他越说越是兴奋,目光中充满了**之色:“我要看着你脱光了跪我面前求我,什么英家家主,我要把你像贱妇一样踩脚底,方才解我心头之恨!” 扑通一声,英若兰身后扈从的英秀依眼前一黑,从马鞍上摔了下去,一旁的英凝雅急忙将她扶起。王文昭看了看英秀依,淡淡一笑说道:“这秀依不错,玩过几次,也是你调教得好!”英若兰拔出长剑又羞又怒,直刺王文昭怒道:“你这个畜生!” 王文昭铁枪架住长剑,口中冷冷的说道:“只可惜徐皓月那小子忽然和你和离,便宜了他,否则今天绑这木架上的就会是他!我也想不到英铁勇这个老糊涂会这般有种,替你到周营,而且刚才受刑的时候居然一直破口大骂,还真是条硬汉,哈哈……” 英若兰再也忍不住,手中长剑上下翻飞,剑术曼妙满天都是剑影,罩向王文昭,恨不得一剑将他刺死。王文昭铁枪单手挡架了几招,铁枪一举高声呼喝道:“铁骑军上!” 周军两翼铁骑军齐声呐喊,五百铁骑直飞出阵来,从左右两侧包夹过来。英若兰刺了几剑,眼见两翼铁骑军飞驰而来,知道周军不会放了英铁勇,回头厉声喝道:“大家快退!”英凝雅抱着晕倒的英秀依合坐一骑,其余几名武婢的护卫下向本阵疾奔而去,英若兰一阵狂风暴雨的连刺几剑之后,也一勒马头,望本阵疾奔。 英家军阵见此此景,一阵骚动起来,不少武丁要想冲出去接应,周群、王子襄两人连声呼喝,勉强将武丁的骚动压了下去,英家军阵势没有散乱。 王文昭也不追赶,勒定马匹,见英家军阵没有散乱的迹象,微微一鄂,司超拍马走上前来说道:“王都校,英家武丁似乎也不是散兵游勇啊。” 王文昭皱眉说道:“平日里我看了他们操演都是稀稀落落的,为何今日如此沉得住气?” 司超微微一笑说道:“你注意到没有,对方军阵中的几个将领进退有据,临危不乱,他们几个其实才是真正的统领,你只是个挂名的。” 听到司超的奚落,王文昭微微有些恼怒,跟着说道:“下还有后招,将军且先召回铁骑军。”司超哈哈大笑一招手,身后鸣锣想了起来。 铁骑军追着英若兰等人英家军阵中逸字营营官李逸拉开弓箭喝道:“朝两翼抛射!”逸字营上空飞起两阵剑雨罩向铁骑军。 铁骑军纷纷举起兵刃或是软盾挡架,但还是有二十余骑中箭落马,跟着鸣锣响起,铁骑军又是一声呼喝,拔马回归本阵,毫不恋战。 铁骑军退下后,王文昭拍马上前,对着城上厉声喝道:“城上高字营的兄弟们,竖旗!随我投靠大周!” 他的声音传开来,英家军阵又是一阵惊慌,众武丁不明就里回头望去,英若兰策马回到英家阵前,娇声喝道:“众军不必慌乱,高字营不会听他的!” 果然王文昭连喊几声,城上寂静如林,守着城头的高字营武丁巍然不动,忽见一人探出身来,高声喝道:“王文昭!你这狗贼,高字营的兄弟岂会听你撺掇?姑爷和仲高大公子早有防备,你拉拢的十几个头目已经被我们执下!”说话的却是英吉。 此言一出,城上、城下都是一阵哄笑起来,王文昭面色扭曲狰狞,一咬牙拔马回到本阵。 司超见王文昭受辱而回,哈哈大笑道:“王都校,你伏下的计策都被人看出来了,还是让儿郎们破阵吧。” 王文昭面色铁青冷冷的说道:“我还有人质手!”说罢铁枪猛然一刺驴车上的英铁勇,这一枪刺中英铁勇大腿,英铁勇吃痛醒了过来,大声惨呼起来。 英家军见王文昭如此折磨英铁勇都是愤怒不已,大声鼓噪、喝骂起来。 司超皱眉说道:“王都校切莫意气用事,你这般逼不了英家军投降,反而会激起他们死战之心。” 王文昭面色铁青而扭曲,冷冷的说道:“司超将军,陛下要的是英家兵法和宝藏,不是要英家投降!”说完又刺一枪,英铁勇凄声惨叫起来。 “英家快快投降!交出兵法、宝藏,否则你们的二庄主性命不保!”王文昭策马到了周军阵前厉声呼喝道。 英家军见王文昭耀武扬威的样子,又见英铁勇的惨状,都是愤然破口大骂起来。英若兰紧咬樱唇,双手捏着双剑剑柄,身上因气愤而颤抖不已,眼中泪水直打转。 驴车边周兵士卒,不时用长枪捅着英铁勇的双腿,英铁勇连连惨叫,他已然清醒过来,听到王文昭的喊话,嘶声高喊道:“若兰!英家武丁!你们不许投降!替我杀光这帮恶贼报仇!快点杀了我!若兰、快杀了我!” 英若兰宛如一尊雕塑立阵前,众军喝骂不止,纷纷请战,众营官都等候英若兰的命令。只见英若兰嘴唇已经被自己要破,身上轻颤着长出了一口气,回头厉声喝道:“李逸!骑马上去,送二庄主上路!” 众军皆骇然,只见英若兰面色坚毅,双手紧握兵器,李逸骑了匹武婢的马匹带着弓箭驰上前来,急道:“庄主,真要射杀二庄主吗?” 英若兰闭上眼睛,豆大的泪珠已经滚落,颤声说道:“射准点,不要让二叔多受苦楚……”说罢轻轻的啜泣起来。 李逸一咬牙,大喝一声,催马上前,直奔到两军阵中,弯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出,百步之外正中驴车上英铁勇的心窝,英铁勇立时气绝。李逸手上发箭不止,又射出三箭直取王文昭,但都被王文昭铁枪格挡开。 见受伤人质眼皮子底下被射杀,王文昭勃然大怒,策马回到阵后,司超冷笑道:“这一战不好打,全拜你所赐!”跟着也不理会浑身气得颤抖不已的王文昭,高声呼喝道:“擂鼓!破阵!” 第九十章 飞雪漫白幡 周营内十余面牛皮战鼓非常有节奏的响了起来,那节奏震人心魄,也让人热血沸腾。周军五百铁甲步卒踏着战鼓的节奏稳步上前,他们走得不紧不慢,以两人为纵列,阵宽和英家阵面宽度差不多,每个士兵都手执木制的长橹盾和长枪,每走几步都是高声呼喊一声,嗬嗬之声冲天而起。没有到达冲锋距离之前,他们斗保持这种步行速度,可以节省体力。 阵前李逸策马往回退走,中途回身连珠放了三箭,前两箭周军铁甲步卒没有防备被射中两人,第三箭便被周兵提橹盾挡住。周军毫不为其所动,补上两人的空位,继续往前进军。 李逸回到阵中,跳下马来,单膝跪地上抱拳对英若兰凄然说道:“小的已经送二庄主上路,幸不辱命……二庄主没多受苦!” 英若兰目光一滞,泪水迷蒙,望着列阵而来的周军,她缓缓抽出一根白丝带缚头上,颤声说道:“你做的很好,回本阵去吧。”李逸应声快步奔回本阵,跟着英若兰回头往城头娇声喊道:“敌人多少?如何布阵?” 英吉带着悲音探身答道:“五百多人,双列阵!” 英若兰也研习过兵法,明白司超如此布阵是想以阵型宽度弥补人数不足,眼见两翼骑兵也缓缓而动,银牙一咬,举起长剑喝道:“骑兵上前来!”骑马的八十多名武丁和十多名武婢靠上前来,英凝雅已经护着昏倒的英秀依回城里去了,算上英若兰一共有一百零九骑。 “敌人到一箭之地的时候,逸字营放箭射住两翼骑兵,两翼长兵压上,中军本阵稳住阵脚,众骑兵随本庄主先冲一阵,冲散敌军步兵!”英若兰冷然说道,各有两名传令兵飞驰阵前两翼,将军令传了下去。 周军营前,司超看到英若兰将骑兵集中到阵前,淡淡一笑说道:“果然是个大胆的女将,百骑冲双列阵,吾军阵线单薄还真会被她冲散,不过她上当了。王都校给你两百骑兵随步军而上,本将后跟进。” 王文昭嗯了一声,目光愤恨不已的看着英家军,司超望了他一眼摇头笑道:“王都校,临阵冷静,其实阵仗之上,大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英若兰忽然出城列阵邀战,便可知道你、我的谋算已经败露,也不必像刚才那样气急败坏,丢了颜面。真想不到这英若兰一介女流有此等智谋,待会儿一定要生擒此女,且不说英家兵法、宝藏关键都此女身上,就观此女容姿,献给陛下,说不定也能得嘉许。”王文昭面上一抽,默默的点点头,却不说话。司超笑了笑,一招手中长剑,营中又行出五百骑兵来,后阵列队,司超只留下五百兵马守护营盘。 周军铁甲步卒缓步前行,堪堪走到一箭之地,逸字营内李逸看到差不多进入射程之内,拉弓射了一箭出去,却被周军橹盾挡住。李逸大声喝道:“已入一箭之地,两翼抛射!”逸字营上空又飞起箭雨,罩向两翼的周军的铁骑军,密集的箭雨好似半空中一阵蝗虫飞过一般。 英若兰头缠白纱,高举长剑娇声喝道:“随我冲!替二庄主报仇!”一百余英家骑兵大声呼喊纷纷抽打马匹,大声呼喝着举起兵刃跟着英若兰直冲上去。 看到英若兰带着人马开始冲阵,司超淡淡一笑说道:“小姑娘看来还需要磨练啊,主将打头阵?呵呵,真是有趣。王都校,去吧,记着要捉活的。” 王文昭铁枪高举,厉喝一声,身后两百名铁骑军跟着他开始缓缓前行起来。 周军铁甲步卒看到敌人骑军冲来,一阵骚动起来,军中都校连声呼喝,步卒将橹盾立身前,长枪放出,停下待敌。两翼的铁骑军则开始加速,冒着箭雨铁骑军撒开四蹄高声呐喊着冲向英家军的两翼,两翼朱凌峰的峰字营和陆昆仑的仑字营不约而同的摆出长枪拒马阵来。 两军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以骑兵冲击对方步军,英家军黑色的纸甲,周军则是青色衣袍铁甲,两股铁流滚滚而进,漫天的雪花之下,踏着碎雪飞琼呼喝冲锋,马口人口喷出的雾气形成了一道迷茫的雾带,这雾带之内都是藏着熊熊的杀意,轰然一声,英家骑军和周军铁骑军差不多同时撞进对方步兵阵列。 英若兰骑着白幡儿,冲到阵前迎面而来的是数把冷森森的长枪,她一拉马头娇叱一声,双手中的长剑上下飞舞,奋力拨开长枪,白幡儿神骏无比,竟然从周军橹盾上飞跨而过,手中长剑飘飘,剑术妙速,两名周兵颈中中剑,鲜血冒着热气立时喷溅而出。 周军两列步军阵线单薄,英家军倒下十余名骑兵之后,已然突破了周军步军阵线,前后游走冲杀起来,周军步军只得几人或是十几人匆匆结阵对抗,但英家军的骑兵来回转杀,逐渐占据了上风。 英若兰白衣飘飘,哪里人多便杀向哪里,白影飘媚,剑气如霜,剑影虚渺,白袍铁甲裹着她那曼妙的身姿,所到之处,必有周军身死,周军皆骇目,飞雪漫天中白幡儿所到之处,周兵纷纷避让。 而另一边铁骑军冲进朱凌峰和陆昆仑阵中,两人以半圆布阵,阵型厚实很多,第一轮冲击中,两边各有数十名武丁倒下,都是被战马巨大的冲击力撞到,后阵的武丁马上顶上,手中长枪不断攒刺,周军铁骑军一时间冲突不开,但是折损了不少人马。 正当英若兰带着骑兵冲杀的时候,周军后阵之中王文昭带着两百骑兵飞也似的冲杀多来,英家军骑兵纷纷勒转马头迎敌,但匆忙之间马速提不起来,不少骑兵被铁骑军极快的马速冲到后,铁骑军手中的长枪或是长刀夹着巨大的冲击力,将英家军的骑兵刺落或是斩落。 英若兰见敌人生力军赶到,周军步军阵线已经被冲散,娇叱一声招呼英家骑兵疾退,她亲自断后,和王文昭交了数招,王文昭马上枪术极为了得,英若兰遮拦不住他的双铁枪,肩头被枪尖划伤,幸得两名英家骑兵奋力来救,英若兰才退了下去。 王文昭刺翻那两名英家骑兵,见英若兰已经退走,高声呼喝着带着铁骑军追了上去。 逸字营李逸见此情状,立时喝道:“中阵敌人骑兵抛射,射住阵脚!”英家弓手开始向王文昭那队骑兵放箭,王文昭大声呼喝,冒着箭雨紧追不舍。 英家军中军阵中周群和王子襄两营兵马立时准备好叠阵拒马,英若兰带着剩余的二十余骑并不回本阵,而是阵前绕了一个弧线,往右翼正冲击峰字营的两百铁骑军杀了过去。 司超周军后阵看了,大喝道:“擂鼓,随我突阵!全军突阵!”说罢带着三百铁骑军冲了上去。周军鼓声大作,周军步卒听到鼓声,也不管什么阵型,高声呼喝着直冲上去。 待得王文昭、司超骑兵先后冲击到英家中军,剩余的三百周军步卒也冲杀到,两军狠狠的冲撞一起,分开绞杀起来,周军铁骑军冲开英家阵势,分割包围,周军步卒掩上绞杀,配合极为娴熟,英家阵型立刻散乱起来。 漫天雪花之下,数千人忘我的呐喊厮杀,鲜血、残肢、尸体铺满了雪地,英家武丁虽然是哀兵之势,奋不顾身的杀敌,但无奈身上纸甲抵挡不住近身的长刀重刀,周军百战精锐,经验老道,两军士气上不相上下。绞杀一阵之后,逸字营的弓手被铁骑军冲到阵中,弓手只有短刃,没有长枪大刀,抵敌不住,首先开始后退。 英吉城头上不断喝命放箭掩护,但兵力太少,见逸字营开始后退,英吉心下着慌,命令武丁打开城门接应逸字营进城。司超阵中冲杀,见此机会心中大喜,连忙呼喝,分出一百骑兵朝着打开的城门冲杀而去! 李逸乱阵中极力约束部下,但奈何周身都是敌人骑兵来去纵横,根本抵挡不住,眼见部下乱哄哄的往城门口退散,一箭射倒一名铁骑军后,飞身上马疾驰过去,他也知道此刻开城门无济于事,想要过去阻止。但为时已晚,司超带着一百铁骑军已经冲上去,随着败退的逸字营杀进城门。 眼见城门被夺,中军周群和王子襄开始慌乱,分出兵卒想要前去救援,阵型立刻溃散,中军被周军步骑联手冲得七零八落。 英若兰杀到右翼之后,和朱凌峰联手稳住右翼,厮杀一阵却看到中军溃散,城门被夺,心中惊慌,朱凌峰一枪刺到一个铁骑军后大声叫道:“庄主,城门被夺,我们回不去啦!” 英若兰彷徨无计大声道:“我们回身夺城门!”朱凌峰急道:“不可,阵势松动必被敌人骑兵冲散,眼前只有先杀退面前的骑军,去小燕山上列阵据险而守!”朱凌峰指着不远处一座小山大声说道,小燕山是城外一座小山,距离到是不远。 英若兰点点头大声招呼骑兵奋力冲杀,朱凌峰也带着峰字营开始冲杀,右翼铁骑军渐渐抵挡不住,开始向中军转了过去。 此时英家军阵已然散乱,左翼陆昆仑带人加入中军的搏杀之中想要稳住阵势,但也是抵挡不住,反倒被身后铁骑军趁势掩杀,英家武丁城下大败,只有英若兰和朱凌峰带着右翼兵马撤到小燕山上。 到了山坡上,朱凌峰顾不得疲累带着步卒开始垒石构筑阵势,英若兰的骑兵只剩下十五人,武婢只剩下三人,三女浑身是血,下了马来坐地上大哭起来。英若兰下了马看着山下混乱的英家军阵,缓缓跪倒地,也忍不住哭泣起来。 哭了一会儿,英若兰心头稍稍舒服了一些,站起身来娇声喝道:“竖旗!我们还没有败,竖旗!让失散的兄弟姐妹们到这里汇合!” 一面残破的英家大旗回燕山上竖起,不少英家武丁见到开始向小燕山奔逃。 英若兰又翻身上马,看着剩下的十五名骑兵沉声说道:“山下我们的手足还被周军追杀,我们下去接应他们!”十五名骑兵默默的翻身上马,厮杀半日人困马乏,但他们没有丝毫犹豫,此刻只有他们还有一战之力了。英若兰对朱凌峰说道:“朱都头,你带人守好此地,若是我没回来,你带着人往山里退去,到天堂寨找你家姑爷去。”朱凌峰大声领命,看着英若兰领着骑兵又冲下山去,心中微微奇怪,姑爷?庄主和公子不是和离了吗? 英若兰带人下山接应,又厮杀一阵,救出百余人回到山上,周群和王子襄也其中,两人身上受了几处刀伤,伤势颇重。过了一会儿,李逸带着十多人也逃到山上,李逸才下马便大声哭道:“陆大哥的左翼完了,我看到他被王文昭活捉了去。周军只顾着杀进城去,我才能逃了出来,城里的高字营也完了。我对不起姑爷,他教我们的一慌乱就全忘了!” 英若兰一下子瘫软下去,众人都是默不作声,不少人低声哭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山下百余名铁骑军游走不定,显然是监视山上动静,城内火光冲天,乱哄哄的喊杀、哭喊之声,小燕山上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是心中惶惶不安,一股绝望的气氛笼罩着英家这剩余的四百多人。 过了片刻,山下一阵骚动,朱凌峰高声喊道:“山下有人来了,好像是我们的人!” 英若兰和朱凌峰、李逸带人杀下山去又接应上来数十人,正是英凝雅带着高字营剩余的数十人从其他城门逃了出来。 上到山上,英凝雅跪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小姐,英吉和秀依姐带人断后,陷城里了!”英若兰闻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众人急忙扶住施救。 过了片刻,英若兰悠然醒来,英凝雅哭道:“小姐,我们怎么办?” 此时天上的雪已经停了,乌云渐渐散开,一轮明月时隐时现,英若兰两行清泪潸潸直下,但语气很是坚毅:“我们守下去,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第九十一章 雪地白甲来 天渐渐亮了起来,英若兰一夜未眠,身旁的英凝雅挂着泪痕沉沉睡着,口中不时呢喃叫喊着英秀依的名字,英若兰听了心中加难过,一个女子阵战中被俘,后果是什么,英若兰不敢想象,只希望王文昭能顾念和英秀依的旧情,放她一马。 英若兰掏出徐皓月给自己的亲笔信,只见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司超当道驻扎,欲阻断英山道路,分兵攻打武王山庄,谨守城池,待我破其分兵之后,汇合刘逸轩部来救盛唐,万不可出城击敌,切切。” 泪水又涌了出来,自己还是太过自信,想着司超既然已经分兵,兵力不会太多,自以为还可以击败司超部,救出英铁勇,顺势返回英山武王山庄,夹击司超部的分兵,想不到昨日一场大战,司超部一千铁骑军、五百铁甲步军便将三千武丁击破,驺虞城也失陷了。想到此处,泪水滴落信纸上,喃喃的说道:“我还让桃花村的童小哥给你带话,我会即刻出兵,是想让你知道我会杀回去接应你,想不到却惨败,真不该不听你的话啊。”看着自己沾着血迹的双手,喃喃的说道:“你一个决定就害死了那么多人,英若兰你是个凶手、你是个凶手……” 晨雾渐渐开始消散,小燕山下一阵喧闹,昨夜司超只派了百余名游骑监视山上动静,并未派兵攻打,难道此刻周军开始攻山?英若兰急忙起身抽出长剑奔上前去查看。 朱凌峰也是一夜未眠,守第一道石垒前,双目赤红的看着山下,看到英若兰到来,指着山下说道:“庄主,周狗列阵了。” 英若兰往山下望去,只见晨雾之间,六百周军铁甲步军稳步而来,山下布成阵势,近五百铁骑军随后跟进,周军帅旗阵前展开,司超和王文昭站帅旗之下,望着山上动静。 司超侧头看着山上的英字大旗道:“想不到这些响马强盗如此凶悍,昨日一战铁骑军死伤五百多人,步军只剩下一百多人,如今能战之兵只有一千多人,若是有唐军来援,王彦升三千兵马又不能及时回援,可是不妙。” 王文昭微微一笑说道:“将军宽心,唐军已经南逃,不会有胆量回援的,况且英家赶走了盛唐县令刘逸轩的三千兵马,唐军岂会来救英家?” 司超哦了一声说道:“刘逸轩的三千兵马真的已经南逃?” 王文昭点头道:“刘逸轩已经吓破了胆,连官服、官印都没带走,我城内亲眼所见。” 司超捏着下颌胡须沉吟道:“吾军五千精锐南来,骑军一千、步军一千我处统领,王彦升那里有两千步军、一千弓弩手,攻打武王山庄也该有消息了,我总觉得不对劲。昨日和英家武丁死拼,损伤过半,现山上还有四、五百英家残军,不宜再强攻,可他们又不走,真是讨厌至极。本将军到现也还没想明白,英若兰为何会突然出城交战。” 王文昭笑道:“或许她想送死,再不然便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说到这里他面色一变,失声道:“难道是徐皓月这小子给她通%%不定遇上王将军的大军。” 司超皱眉道:“那我们快解决山上的英家余部,抓到英若兰,然后马上回城固守。可他们占了地利,强攻不划算,你有什么办法么?” 王文昭冷冷笑道:“下自然有办法。”跟着转头喝道:“带上来!” 只见后阵中百余名步军押着五、六十名英家军俘虏走了上来,英吉、陆昆仑、英秀依等人赫然列。山上英若兰、朱凌峰等看看到,但却无法相救,都是焦急不已。 王文昭拍马上前冷声喝道:“英若兰!你马上自缚下山,否则从此刻开始,我每数十声,便杀你们英家一人!直到杀完为止!” 此言一出,山上英家人等都是大声咒骂起来,把王文昭连同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连累名将铁枪王彦章也被骂了进去,不知道王彦章地下有知会不会跳起来打这个不肖的子孙。 王文昭对山上的咒骂声充耳不闻,高声数道:“一、二、三……” 英若兰站起身道:“你们不用骂了,他这种唾面自干的人,你们骂得口水都干了,他也不会有什么难过的。”跟着跨过石垒边走边对朱凌峰说道:“你带着大家往山里退走吧,我下山去把他们换回来!我指挥失当,害死那么多人,不能再有人为我而死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 英凝雅大急上前翻过石垒,冲上去死死抱住英若兰的纤腰哭道:“小姐,你不要去,你不要去!”英若兰叹道:“你放手,难道眼睁睁看秀依、英吉、陆大哥他们去死么?” 这时山下王文昭堪堪数到十,手一挥,周军步卒推上一名武丁,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刀斩落那武丁的头颅,鲜血冲天喷起,化成一阵阵的血雾,洒雪地之中。 山上英家众人一起惊呼起来,英若兰不再迟疑,猛的一斩英凝雅的脖颈,英凝雅晕倒地,不省人事。英若兰摆脱英凝雅之后,又往山下走去,忽听身后众人一起喊道:“庄主,你不要去!”回头一看,只见英家自朱凌峰等人以下,四百多人齐刷刷的跪地上,不少人哭着喊道:“庄主,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别去,我们下山和周狗拼了!”“庄主,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们下山拼了!”英若兰停下脚步回头淡淡一笑说道:“他们要的是我,只要我去了,你们都会没事的……”说完快步往山下赶去。 山下王文昭又数到十,跟着一挥手,周军步卒正要推上一人来,想不到英秀依俘虏之中大声道:“你要杀就杀我吧!”说着她走出英家俘虏队列,英吉和陆昆仑都急道:“英姑娘别出去,要死我们男儿汉前面顶着!” 王文昭很不耐烦的一挥手喝道:“休要做些惺惺之态,英秀依你要死?我成全你!拉她出来!” 周军步卒上前将英秀依拉上前来,英秀依甚是鄙夷的看着王文昭,她秀发散乱,肩头、腿上都是血迹斑斑,显然是受了伤,但她倔强的昂着头,冷冷的看着王文昭道:“要杀,你就杀了我吧!” 王文昭眯着眼睛冷笑道:“你以为和我睡了几觉我便不敢杀你了么?要不是我不习惯别人碰我睡过的女人,昨夜你就和其他几个武婢一样,拿去劳军了!”此言一出英家俘虏都是一片哗然,纷纷开口喝骂,也不知道是骂英秀依不要脸,还是骂王文昭和周军不要脸。 英秀依面色惨白,脸上浮起一个凄楚的笑容,凄然道:“只怪我瞎了眼,看错了人,你杀了我吧,我腹中已经有了你的骨肉,连你的骨肉也一起杀了吧!”此言一出英家俘虏都住了口,慢慢安静了下去,一起望着英秀依,她身上衣甲破烂,面容虽然满是凄然之色,但眼神中满是怒火,北风之中宛似一朵残花般可怜。 王文昭面色一变,想不到这个时候英秀依会说她怀了自己的骨肉,一时间方寸大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犹豫不决之时,后阵铁骑军哨探快马赶来,到了司超身前大声禀报道:“将军!阵后有两百余人逼近,打出的旗号是什么白甲军,人人都是穿了白色衣甲、头扎白巾!” 司超微微一惊道:“白甲军?”王文昭策马过来道:“将军,不过只有两百人,我带人过去看看。”司超摇头道:“不可大意,我们一道过去看看,假若只是敌方的前锋军呢?” 司超和王文昭带着铁骑军来到阵后观看,只见雪地之上,两百余人着白甲,头上裹着白巾,手中都是木棍、锄头等农具,簇拥着一杆白幡旗快步跑来,阵型混乱,倒像是一群农汉,这些人一边跑一边大声喝骂着:“报仇雪恨!杀光周狗!保卫家园!赶走周狗!”那白幡旗上大书“白甲军”三个大字。 司超眯着眼睛说道:“这是什么人的军伍?衣甲好像是戴孝一般,用个白幡做军旗,也不怕不吉利?两百人就敢来到捋虎须,这般古怪?” 王文昭眼尖,只见两百多人的白甲军中,徐皓月赫然跑第一个,大喜道:“将军!为首的那人便是英若兰的赘婿徐皓月,只要抓到此人,英若兰一定会自缚投降的!” 司超哦了一声说道:“我给你三百铁骑军,速速灭了这两百跳梁小丑!”王文昭大声应了,带着三百铁骑呼啸而去。 小燕山上,朱凌峰眼尖,见到了白甲军到来,大喜道:“小姐,你看是不是姑爷带人来救我们了?” 山上英家众人都是大喜,纷纷抬眼望去,都喜道:“姑爷来了!”“姑爷来救我们了!” 英若兰胸中悲喜交加,忍不住苦出声来,喃喃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会来的……” 第九十二章 劲弩巧破敌 山上英家众人的欢喜很快又消失了,朱凌峰的笑容凝固,指着山下的白甲军惊呼道:“小姐,姑爷的兵力是不是太少了?”李逸皱眉小声嘀咕道:“我怎么看这些人都像是一群农夫,这、这打得过周兵么?”周群的手臂被砍伤,缠了布条挂脖子上,踩了李逸一脚道:“姑爷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王子襄也是身上多出受创,站不起来,躺地上心急的问道:“怎么?姑爷的兵马少么?要不我们杀下山去!” 朱凌峰看了看石垒前的英若兰说道:“大家准备兵刃,受伤的留山上,没受伤的都跟我下去!” 英若兰忽然回头说道:“再等一会儿,等你们姑爷的号令,不要再莽撞行事。”英家残部大声应了,各自准备兵刃,等候号令。 另一边王文昭带领三百铁骑军飞快的迎了上去,隔着老远,徐皓月大喝一声便带着两百白甲军头也不回的往回奔逃。王文昭哈哈大笑道:“这小子只知道逃,比武的时候是这样,现带兵了还这样,这次我看你往哪里逃!”说罢大声呼喝着催马疾进,三百铁骑军见那群农汉调头逃走,也是哈哈大笑着追了上去,此处一片开阔地,也不惧有什么埋伏,当下都是紧催马匹紧追不舍。 堪堪追近那群白甲军,只有十余步的距离,只见徐皓月带着人地上拉起一根根的绳,后的数十人都是拉着雪地里的绳,大喝一声:“起!”好像变戏法似的,雪地里数十排木棍、竹枪扎成的排筏被拉了起来,前后各有两排,木棍和竹枪尖锐的枪头对着尾随而来的铁骑军,尾部则是深深的插雪地中。 众铁骑军收势不住,前排数十骑狠狠的撞尖排筏上,人仰马翻当场,伴着凄厉的惨叫声和马匹的悲鸣之声,王文昭急忙紧勒马头高声喝道:“止步!止步!” 徐皓月高举长剑喝道:“给我射!”排筏后边雪地里又好像变戏法一样,从雪地里钻出四百多人来,站排筏之后,手中都是黑黝黝的弓弩,跟着便是一阵暴雨般的弩箭射向铁骑军。 两边钻出来的人都是白衣白甲、头戴白巾,所以伏雪地里极难辨认,此时这些人分为前后两队,前队射完弩箭之后马上退下拉弩装箭,后一队立刻上前施放弩箭,相距不过十余步,弩箭的威力可透重甲,可怜三百铁骑军雪地中连续被弩箭洗礼,往前又冲不过去,才一会儿功夫死伤大半,只剩下王文昭带着数十骑逃了回去。 徐皓月高举长剑喝道:“列阵向前!列阵向前!”四百弩兵排成两排阵形往前追去,徐皓月回头对身着白甲的祁红年说道:“祁寨主!你带一百人换上周军服饰,骗开城门,此刻城内周军不多,几乎是空城一座,记着手缠白巾!”祁红年高声领命,带着一百人开始剥地上铁骑军死尸的衣甲,遇到受伤的,都是一刀杀了。 王文昭带人逃回小燕山脚下司超阵中,他肩头中了一弩箭,想不到中了徐皓月的诡计大败而回,伤口疼痛加上有些羞愧,脸色甚是难堪。司超远远的也望见了整个过程,心中大惊,见王文昭回来立刻问道:“此部军伍何来如此多的弓弩?难道是唐军?” 王文昭咬牙折断弩箭,摇摇头说道:“不是唐军,应该是徐皓月桃花村自建的乡兵,这些人都是白衣白甲,没一个是穿唐军服色的。” 司超看了看王文昭手中折断的弩箭,皱眉道:“你把断箭给我看看。”接过断箭一看,司超面色大变,惊呼道:“这弩箭是吾军所用之箭!”王文昭也吃了一惊:“徐皓月怎么会有这么多大周军的弓弩?难道去攻打武王山庄的一千弓弩手都被……” 司超立刻转身对传令兵喝道:“传令,速速回城!”跟着回头看着王文昭喝道:“你带大部兵马先行,我领三百步卒断后!” 将令传出,剩余的三百铁骑军跟着王文昭率先开拔,三百步卒押着英家俘虏随后,司超自带三百步卒断后。 这时徐皓月已经带人追来,远远的开始施放弩箭,徐皓月看了看身边的曹云笑道:“时机已到,可以放响箭了!”曹云高声应了,拉开弓箭朝天上放了一箭,那箭头上绑了响哨,尖啸着直冲上天。 山上的英若兰见了大喜道:“时机到了,咱们杀下山去!”英家能动的三百多人兴奋的高声呼喝着跟着英若兰和朱凌峰冲下山去。 此时小燕山的另一侧官道上,一支兵马也杀了出来,这支兵马旗号、衣甲分明,正是刘逸轩统帅的三千盛唐县唐军。和英家残部一道,一左一右往周军阵后杀了过去。 见此情景,周军开始慌乱起来,司超瞳孔一阵收缩,拔出长剑厉声喝道:“我等此处烧杀掳掠,若是战败,南人必不肯放过我等,诸君随我死战!”周军略略提起些士气来,司超看准面前的徐皓月此部兵马弱,当下喝令道:“前方都是弓弩手,步卒大橹盾前,击溃弓弩手,我等便可回城固守!” 周军六百步卒高举着大橹盾快步压上,王文昭带着铁骑军随后跟进,只等待步卒冲散弓弩兵的阵势,铁骑军便可冲杀过去。 徐皓月见状立时喝命道:“弩兵退后!保持距离!不要和敌人接仗!”徐皓月率领的白甲军弩兵又开始无耻的后退,他们纸甲轻便,跑起来可是比穿着厚重铠甲、拿着大盾长枪的周军步卒要快,但如果是骑兵越过周军步卒的大盾掩护,想要追赶,这些弩兵便停下来一顿弩箭射过去。于是周军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得慢慢跟进。 司超瞪大了眼睛,大怒道:“他们是想拖住我等!”眼见身后刘逸轩和英若兰两部兵马越追越近,司超只得下令步卒就地布阵,再这样追下去,步卒体力非得给消耗光不可。 王文昭带着三百骑兵冒着弩箭打击好不容易靠近驺虞城边,却见城门紧闭,城内有百余名步卒和一些伤兵守护城门,此刻却不见一个人影。 王文昭正奇怪只见,却见城头上一阵哄乱,百余名百姓正追杀着周兵,十多名周军步卒被一一杀死扔下城来,跟着将大周的旗帜也扔下城来。王文昭脸如死灰,大惊道:“快退,城内百姓作乱,城池已失!” 王文昭如丧家之犬般带着铁骑军回到司超阵中,仓惶的大声禀报道:“将军,驺虞城百姓作乱,城门紧闭,回不去了!” 司超重重的嘿了一声,厉声大喝道:“诸军死战!”周军听了驺虞城失陷的消息,又是一阵慌乱起来。 阵后刘逸轩部唐军和英若兰的英家残军一起杀到,狠狠的撞进周军的阵势之中,两军绞杀到一起。中军三百步卒押解着英家俘虏,眼见唐军杀到,顾不得英家俘虏,匆忙结阵迎敌。唐军三千是生力军,而且人数众多,冲进周军阵中之后,压得周军节节后退。 徐皓月见了大喜道:“弓弩兵放箭,不要停,把箭放完为止!”弩兵们不停放箭袭扰周军侧后,十几轮弩箭之后,弩箭已经放完,周军经不住两边夹攻,隐隐开始有溃败迹象。 此时,驺虞城城门打开,祁红年带着一百白甲军和数百名百姓赶到,和徐皓月汇合后,祁红年大笑道:“公子,我们才到城门口,周军见是自家服色,问都不问就开门,原来城内百姓起义,正攻打甚急,周军还以为我们是援兵,便放我们进去了,此时城内周兵已经肃清,我们出来助战!” 徐皓月哈哈大笑道:“如此正好,咱们上!三面夹攻!”当下徐皓月、祁红年、曹云带着六百白甲军连同城内百姓,操着锄头、菜刀、木棍等农器直杀了过去。 司超和王文昭正乱军中奋力搏杀,眼见白甲军连同城内百姓杀了过来,三面夹攻之下,周军后一口士气陨落,四散奔逃,溃败奔走。司超见势不可为,对王文昭大声喝道:“快走,跟着骑兵冲出去!”王文昭却翻身杀了回去大喝道:“将军先走,下断后!” 王文昭肩上受了箭伤,只能使单枪,但仍是左冲右突,勇不可挡,杀入乱军之中,但放眼望去周兵已经没几个,却见英秀依独自一人站那里,手中提着长刀,身边两名周兵围攻甚急,她秀发散乱,身上受了伤,刀法凌乱眼见就要被周兵长枪刺到。王文昭策马奔至,也不答话嗖嗖两枪刺到两名周兵,那两名周兵做梦也想不到会被自己主将刺死。王文昭勒定马匹,跟着伸出右手看着英秀依喝道:“跟我走!” 英秀依目光一滞,横刀夹自己脖颈之上,杏眼圆睁怒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身后唐军和白甲军杀了过来,王文昭大急喝道:“都什么时候了,先跟我走,有什么日后再说!” 英秀依泪水迷蒙凄然道:“我宁可死也不愿跟你走!你再过来我就自刎!” 王文昭深吸一口气,轻叹一声,大声呼喝着策马疾驰而去,身后唐军、白甲军喊杀着追了过去。 王文昭沿途救出几名铁骑军,杀透重围之后和司超汇合,司超和王文昭带着数十名铁骑军,仓惶北逃而去。 第九十三章 山径落雪石 雪地之中,徐皓月带着白甲军冲入乱军之中,此刻已经没有什么阵势可言,两军已经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但白甲军严格按照徐皓月的军令,不许落单,不许抛弃同袍,或五人、或十人一起戮力向前,弓弩兵拔出腰间短刀猛冲猛杀起来。 经过武王山庄一战,这些庄稼汉双手已经被鲜血浸透,不再畏惧,对周兵的仇恨让他们爆发出惊人的杀气。没有怜悯、没有退缩,通常都是几个白甲军掀翻一个周兵之后,短刃死命的朝周兵身上胡乱攒刺,直到那周兵变为一滩肉泥。 徐皓月一边冲,手中长剑不断刺杀,每过之处必定有周兵咽喉中剑而死,晃眼间只见身边一个身影跟了上来,却是当日庙儿岗救下的农汉阿牛,只见他口含利刃,抓住一名周兵刺过来的长枪,他气力极大,一扯之下那周兵摔倒,阿牛跟着扑上去,拿起口中利刃朝着那周兵面门几刀刺下,那周兵登时了账,跟着他回头大笑道:“田家小子!这是第十三个了!你杀了几个?”只见他身后跟着一个青年白甲军,也是那日庙儿岗救下的农汉,徐皓月记得他好像叫田行健,只见他奔跑迅捷,冲过一名仓皇奔逃的周兵,手中长刀一挥,便砍下那名周军首级,大声叫道:“第十个!阿牛哥,咱们快往前冲,周兵要跑了!” 徐皓月心中一阵宽慰,身旁不断有白甲军士兵和城内百姓吆喝着追击周兵而去,巨大的白幡旗沙季青手中稳稳的紧握着,跟随着白甲军士卒们向前移动,沙季青非要做掌旗官,只见他右手扛着大旗,左手长刀也不停的斩杀敌人,白须凛凛老当益壮,他身边还有十多名白甲军跟随护旗,一起翻翻滚滚的冲杀上去。徐皓月放慢了脚步,阳光此时冲破了云层,金光洒下,只见曾今不可一世的周军被一群农汉组成的白甲军和城内百姓追杀,浑然没有了先前的威风,心中暗暗感慨,看着那白幡旗高高飘扬,脑海中忍不住回想起几天前武王山庄和三千周军的一战来…… 那晚徐皓月获悉司超部可能分兵攻打武王山庄,当即带领七百组建的白甲军从天堂寨出发,往半山腰武王山庄所急行军而去。 白甲军士卒皆是英山附近的农汉或是山寨的响马盗匪,都是走惯了山路之人,白甲军连夜赶路破晓时分已经到了武王山庄外围的树林之中。七百白甲军树林中隐藏起来,此刻树林中满是皑皑白雪,他们身上的白衣白甲成了好的掩护,远远的看去白甲军好像融入了这片苍茫雪原。此刻他们一边雪地中静静的坐着休息,一边就着地上的雪团吃起了干粮来。 徐皓月让十几个人分头去打探英山道路和武王山庄的情况,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哨探都回来,英山道路上有近千人的周兵正行进离武王山庄第一道哨卡还有十五里地,而武王山庄外城已经有两千周兵扎营,留守武王山庄的英铁烈和英仲高紧闭城门,但武王山庄此刻已经没有武丁,城头上都是些寻常家丁和逃难进武王山庄的百姓驻守,周兵还赶制攻城器具,似乎还没有动武攻城的迹象。 徐皓月马上明白,王彦升带领两千兵马劫掠英山附近的村庄之后,已经先期赶到武王山庄外城扎营,司超又分出一千兵马前来应援。但徐皓月有些想不通,按理说拿下没有一兵一卒的武王山庄,两千步军应该够了,为何还要再派一千人前来?他哪里想得到司超是奉了柴荣之命,诛杀武王山庄英家上下,还要寻找兵法和宝藏,英山如此之大,真要找起来,三千人或许不够。而且王彦升分出的十个小队被徐皓月干掉了一个,其余小队劫掠的时候,也有些损失,王彦升感到兵力不足,才向司超求援的。 思忖片刻徐皓月马上决定先打还路上的一千周兵援军,此刻这些不习惯走山路的周兵还英山的山路上行走,打埋伏是好的时机,而且通过桃花村一战,徐皓月已经看出来,周兵都是高大的北方汉子,脚下穿的又是皮革靴子,身上的铁甲又极重,很不适应英山这种山地作战,山道上歼灭这股援军为合适。武王山庄此刻虽然没有武丁,但英仲高应该收到自己的信函,谨守城墙,武王山庄那城墙易守难攻,真要打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况且现周军还准备攻城器具,暂时不会攻城。 主意已定,徐皓月留下十多人监视武王山庄外城周军的动静,自己带着七百白甲军往英家山道赶去。 已经是早晨的天色了,但天空中仍然一片昏暗,看起来似乎还要下雪。英家山路上的三道关卡只有十多名周兵把守,徐皓月带着祁红年等武艺高强的山寨响马摸上去,由内向外轻易的攻破了三道关卡,想来王彦升只道英家武丁已经被拦盛唐县,此处只有一条路上山,因此只派了十多名周兵把守。 一路行来有一百多具英家家丁的尸体,关卡上没有战斗的痕迹,看来周军到来之后,是英家家丁主动打开关卡放他们上山的,周军过了关卡之后,又将他们杀掉。 过了三道关卡,山势开始陡峭起来,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徐皓月武王山庄住了大半年,知道有条小路可以上到一侧的悬崖之上,当下命祁红年和沙季青带三百人守住第一道关卡,自己和曹云带着四百人沿小路上了悬崖。英家三道关卡之外的山路只有一丈余宽,地势险恶,徐皓月和曹云上了悬崖之后,便悬崖顶上布置乱石、滚木。 一切准备停当后,远远的只见周军大旗到来,因山道狭窄,周军以三列纵队行军,队伍蜿蜒有近一里之遥,这支周军有近七百多人是手持弓弩的弩箭兵。见周军现身,徐皓月一再告诫白甲军士卒沉住气,等周军尾巴也走过来再发动突袭。 周军前锋从悬崖下走过,丝毫没想到自己已经走进了死亡的险境之中,悬崖上白甲军士卒们都是屏住呼吸,只等着周军通过。 半柱香的功夫之后,周军后队也进入了埋伏范围之内,徐皓月站起身说道:“周军的死期到了,白甲军将士们,你们天上的亲人等待着看你们如何报仇!让英山大地之灵见证你们的英勇!告诉这些人,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贱民!杀!”憋了一口气的白甲军士卒们一起呐喊起来,雨点般的石块和断木滚落山崖,夹杂着震落的雪花,整个山道上仿佛被石雨和雪花笼罩成人间仙境一般,如此的美景之下埋藏着深重的杀机。 周军猝不及防,后退的道路很快被石块和木头阻断,徐皓月一边命曹云带着三百人留山上继续以落石袭击周军,自己带着一百人赶往小路往山下的出口,他只怕有落网之鱼,要赶到后面去截住周兵。 周兵后队、中军遇袭,两部兵士拼命的往前挤去,山道上雪后路滑,不少人被挤下悬崖,惨叫之声山谷之间回荡。前军兵士发觉有埋伏也飞快的向前奔去,到了第一道关卡之前,迎面而来的也是滚石。 周军挤山道上施展不开,头上是不断飞落的石块,前面被祁红年和沙季青带兵堵住,关卡之前地方狭窄,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少周军相互拥挤之下跌落悬崖,惨叫声、咒骂声、呼喝声此起彼伏,周军几名都校、都头极力约束士卒,打算奋力攻打关卡,但场面太过混乱,关卡上竹枪、滚石不断飞下,难以攻打。 山下挨了片刻之后周军已经伤亡大半,但仍是看不到出路,不过死了大半人后,山道上却没那么挤了。剩下三百多人靠着悬崖壁上躲避滚石。 就此时悬崖边的小路上曹云带着两百多名白甲士卒冲下来,关卡上也打开关门,祁红年和沙季青带着三百士卒杀了出来,周军此时已经胆寒,曹云、祁红年等武艺高强的山贼打头阵,将周兵压了下去。周军背后徐皓月带着一百人守石块、断木阻塞的地方截击退下来的周兵。 周军腹背受敌,头顶上还不断有一百多人滚石招呼着,苦斗了片刻之后,剩余两百多人纷纷跪地请降。 一场伏击战完结,白甲军初战大胜,冲天的欢呼声四起,这群农汉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战胜了人数如此之多的周兵,心中的惧意渐去,是啊,周兵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一样的会害怕、一样的会死。 徐皓月顾不得欢庆,急命祁红年和沙季青带人打扫战场,将弓弩全部收集起来,命曹云押着周军俘虏回关卡。 正当徐皓月看着祁红年等人打扫战场之时,关卡内惨呼声四起,却是曹云带着人斩杀俘虏。徐皓月脸上一抽,立刻奔上关卡查看,此时周兵已经被屠杀大半。徐皓月大怒道:“为何杀俘?” 曹云恨恨的说道:“我妻小全都死于非命,我身后这些白甲军士卒也都是人人身负血债!公子,为何不能杀?!” 徐皓月怒道:“我是问为何不听我军令?!” 曹云昂然道:“公子只让属下带俘虏回关卡来,可没说不能杀!” 徐皓月冷冷的说道:“周兵滥杀手无寸铁的百姓,是禽兽所为,我们如果也杀手无寸铁的俘虏与禽兽何异?” 曹云大声怒道:“这些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他们杀了我们的人,我就可以杀了他们!”说完转身便走。 徐皓月看了看剩下的数十名周兵俘虏,个个面色惨白,瑟瑟发抖,而身边的白甲军士兵看着这些俘虏都是杀意浓浓,心中一阵失落,也许此刻杀了这些俘虏好,否则自己还得分兵看押,还要管他们吃喝,但他后世的习惯又让他狠不下这个心来,当下轻叹一声喝道:“曹云,把他们带远点,别让我看到!” 曹云微微一怔,面露喜色,招呼手下押着俘虏往第二道关卡走去,徐皓月扭过头不理会众俘虏的哀嚎之声,他们似乎知道自己被带走后的命运,大声哀求却无人理会,不少白甲军士卒喝骂道:“你们杀别人之时,别人也求饶过,你们饶了么?”“叫个屁!俺家八口人都被你们这些狗贼杀了!”听了这些话,徐皓月暗暗摇头,此等野蛮的杀戮何时才会结束?或许太平盛世到来之前,野蛮的光辉还将继续笼罩这个乱世,战乱不停,杀戮就不会停。 徐皓月转身出关去,没再看乃些俘虏一眼,之后也没再见到他们,或许曹云把他们放了吧,这样想来徐皓月心里会好过些。 打扫完战场,白甲军共得了六百余副上好的弓弩,箭矢无数,徐皓月很是欢喜,当下六百白甲军兵士都得了一副弓弩。弩弓易学易会,拉好弓弦,放上羽箭平射便可,只需要臂力便可。 到了正午,白甲军吃些干粮正休息时,留守山上监视周军动静的几名士卒快步跑来禀报道:“公子,大事不好,不知何故,英家打开外城城门放周军进城了!” “什么?!”徐皓月惊得站起身来,半晌说不出话来。 (p:今早事情太多没,万分抱歉,现先一章,稍后还有一章,谢谢支持。) ; 第九十五章 夜袭武王庄 长长的石洞甬道内,徐皓月晃亮手中的火把,当先带路,众白甲军缓缓跟后面,曹云惊奇道:“公子,这个洞好长,通到哪里去的?” 徐皓月微微一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行了一会儿,前面豁然开朗起来,一大巨大的溶洞显现出来,这里正是当日英铁毅带自己拿兵法的溶洞,火光之中,那祭台之上的银白盔甲和长剑依旧静静的矗立那里,徐皓月匆匆望了一眼,快步走过。 “公子,这甲具真好,这剑也不错,怎么会这里?”身后曹云又再发问,徐皓月皱眉说道:“赶路要紧,走快些!”经过那甲具身边的白甲军将士都忍不住多望几眼,那甲具似乎被人群的脚步身所惊扰,上面的甲片嗡嗡的发出一阵鸣响,洞中盘旋不已。 来到洞窟的头,徐皓月奋力推开大石,跟着低声喝道:“那火把都灭了,噤声!” 钻出洞窟之后,徐皓月站松林之上的悬崖边,往武王山庄看去,只见山下武王山庄的各个院落中间都燃起了火堆,周围影影绰绰的有周兵守夜,整个山庄很是安静,远处的校场空地上数十堆篝火四周燃起,空地上黑压压的都是人,四周有周兵来回巡守,看来应该是英家的人都被周兵赶到校场空地上看押。 而远处的外城各处火光冲天,杀戮之声还继续,看来外城的周兵还抢掠烧杀,比较外城,武王山庄内算是安静得很,想来大部周兵都武王山庄内歇息,外城还有周兵活动。 盘算了片刻,徐皓月唤祁红年、沙季青、曹云等头目到了身边,指着东厢说道:“沙老,你带两百人攻东厢,周兵大部还安睡,好用弓弩先解决外面守夜的周兵,再进屋杀周兵,逐个院落的攻取,不要漏掉!”跟着对祁红年说道:“祁寨主带两百人攻取西厢。”跟着对曹云说道:“曹大哥带两百人攻其余院落,然后迅速拿下武王山庄的庄门,切断周兵和外城的联络。” 徐皓月跟着冷冷的说道:“我代两百人攻校场,记着攻打一定要快,周兵此刻没有防备,很多兵卒都安睡,不要惊醒他们,好让他们睡梦中去死!子时之前我们庄门会合!”计议已定,各人分好人手,悄悄的摸出松林,分头行事。 徐皓月带着两百白甲军直奔校场,路上遇到几个周兵巡夜,都被徐皓月带人用弓弩解决,天色黑暗,周兵举着火把倒是极好的靶子。 到了校场围墙外解决掉十多个巡守的周兵,徐皓月透过墙上的花窗望了望里面,校场内百余名周兵站校场空地四周,都是大刀长枪手,空地上英家近五百多的家丁、丫鬟、匠人被集中这里,都坐地上,不少女子还嘤嘤哭泣。天黑人多,徐皓月没看见英仲高、英铁勇的身影,当下一招手,低声道:“带弩箭的上墙头,先射他一阵,其余的人跟我来!” 弩兵们刚刚上了墙头,东厢和西厢两头几乎同时传来“敌袭”的吼叫声,看来沙季青和祁红年还是被周兵发现,校场内的周兵被惊动,一名都头厉声喝道:“出去看看!”两侧数十名周兵快速往校场门口涌来,徐皓月见时机成熟喝道:“放箭!” 墙头上的弩兵纷纷发箭,涌过来的周兵猝不及防,被射到一大片,徐皓月一脚踢开校场门喝道:“杀进去!”身后百余名白甲军高举缴获来的长刀、长枪冲了进去。 火光之中,周兵仓促遇袭,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墙头上还有弩兵弓箭不断射来,徐皓月带着白甲军涌入,众白甲军人人都是怒火冲天,这部周兵就是洗劫英山附近村庄的凶手,搏杀起来是,众白甲军是不要命。 徐皓月冲上去直取那周军都头,长剑飘飘的划出两道斜圆,那都头没见过这种剑法,手中长刀被荡开之后,咽喉中了一剑,捂着脖颈倒地而亡。周军没了领头的,形势乱,抵敌不住白甲军的攻势。 徐皓月长剑奔到空地上,长剑指着空地上的英家众人喝道:“你们就这样等着人来宰杀么?几百号人被一百多个周兵看住,连反抗都不敢了么?” 火光之中英家不少人认出徐皓月来,纷纷惊喜交集的大喊道:“姑爷!是姑爷来救我们了!”“真是姑爷!” 徐皓月厉声喝道:“所有男人给我捡起兵刃杀敌!”英家不少家丁、匠人这才醒悟过来,都高声一喊,或捡起兵刃杀向周兵,或几个人扑上去和周兵厮打起来。周兵加抵挡不住,片刻后被愤怒的白甲军和英家众人一一杀! 徐皓月见校场之敌解决,厉声喊道:“男子汉拿起兵刃跟我走,妇孺老弱跟后面!”当下白甲军开道,带着数百名英家之人往庄门冲杀过去。 沿途遇上不少丢盔卸甲的周兵,看来都是睡觉,听到敌袭衣甲也来不及穿,有些周兵还赤手空拳,白甲军们自然不会客气,呐喊着追杀过去。 一直杀到庄门前,只见曹云已经带着人守庄门口,四下截杀跑过来的落单周兵,徐皓月和他合兵一处,分出人手四处杀周兵前去接应沙季青和祁红年。 过了片刻,只见一部五十多人的周兵仓惶从西厢跑过来,徐皓月和曹云呐喊一声带人迎了上去,厮杀一阵周兵没剩下几个。 徐皓月刺死一个周兵,只见身边一个穿都校服色的周军小将仓惶想逃,一名白甲军上前猛砍一刀,那都校武艺不弱,提刀挡开,后面又有一名白甲军持长枪狠狠的刺到,那都校急忙转身狠狠的一刀削断长枪的枪身,但那白甲军手中断枪仍是死命戳来,正中那都校腹部,但那都校有铁甲护身,断枪入体不深,那都校狞笑着抓住断枪,提刀正要砍向那白甲军,不防身后又一名白甲军奔至,狠狠一刀砍他背心之上,那都校一痛,手中长刀一滞,先前那白甲军站起身来,提刀一挥将那都校首级挥下! 跟着那白甲军欣喜的上前提起首级大声道:“阿爹、阿娘,你们看到了吗?孩儿杀掉一个将军了!” 这样的场面武王山庄内各处都上演,农家汉子体内的血性这场杀戮之中,彻底被激发出来,带着仇恨和报复的怒火,双手亲手浸透鲜血之后,他们已经不再是庄稼汉子,而是一名白甲军的士兵了…… 武王山庄内喊杀声响起,外城的周兵不明所以,周兵大将王彦升立时召集人马聚到庄门前要冲进去,曹云带人死死顶住庄门,徐皓月立刻喝命弩箭手上到庄园的围墙上,一百余名白甲军弩兵上到墙头,一阵弩箭射下,冲击庄门的周兵死伤惨重,余下的周兵抱头鼠窜,逃过庄前的石桥,隔着庄门口的那条小溪岸边喝骂。 王彦升骑马上心急如焚,冷冷的看着墙头不时射来的弩箭,大怒喝道:“庄内有一千多人,进庄的道路都我军手中,这些白头巾兵卒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名都校捡起地上的羽箭一看,大声惊呼道:“王将军,这些弩箭都是我军箭矢,难道是司超将军派来应援的兵马已遭不测?!” 王彦升心中大惊,正惊疑不定之时,墙头上又冒出多的白头巾士卒来,弩箭如蝗雨而下,周军四下奔走躲避,火光之中,只见庄门打开来,一大群穿着白衣白甲的士卒连同庄内原本已经俘虏的英家家丁、匠人涌了出来,大声呐喊着冲过庄门前的石桥,杀了过来。 第九十六章 千斤狱闸落 浩瀚的夜空之上,密布的乌云开始渐渐消散,阴寒的月光时隐时现夜空之中,月光从云缝之间洒下,英山半山腰上的武王山庄,熊熊大火冲天而起,喊杀声、惨叫声还延绵不绝。 周军外城只有不到五百兵马,抵挡不住白甲军和英家家丁、匠人们的冲杀,节节后退。火光之中王彦升认出领头的徐皓月来,大吼一声策马挺着巨剑冲开面前的周兵,虎吼一声向徐皓月冲来。 徐皓月武王山庄内会合了祁红年和沙季青两部兵卒之后,命弓弩手上庄园围墙掩护,自己带着众人打开庄门杀了出去,周兵抵挡不住纷纷后退,徐皓月带人追杀上去,直追到外城的大街上。 徐皓月身先士卒,刺死两名周兵,忽听身侧曹云惊呼道:“公子小心!”转眼间只见王彦升策马猛冲了过来,徐皓月侧身就地一滚,躲开王彦升策马疾冲的一击,站起身后,只见王彦升顺势一剑斩去一名白甲兵卒的头颅,望着自己狞笑道:“臭小子,又是你!当日断指之仇老子还记得,敢和本将单打独斗么?” 徐皓月手一挥身后上来数名弓弩手,也不答话便命令弓弩手朝王彦升放箭,王彦升没想到徐皓月如此卑鄙,猝不及防之下手臂、大腿被射中,翻身落马,徐皓月冷冷笑着冲上去,口中一边道:“傻子才和你单打独斗!”快步冲上就想结果这凶将的性命,他知道这部周军如此凶恶,残杀百姓,和王彦升这个主将有莫大关系,正因为他凶残成性,手下的兵卒也跟着效仿,英山附近的村庄被劫掠若斯,王彦升便是元凶首恶,是以徐皓月一上来便下狠手,要结果这厮。 见王彦升坠马,徐皓月揉身而上,想要结果了他,冲到中途身侧数把冷森森的长枪直刺而来,几名周兵挺着长枪奋力刺来想要救下王彦升,徐皓月长剑搭长枪上旋劲一发,将几把长枪枪头压下,顺势横滚到枪身之上,跟着长剑顺势横削,几名周兵都是咽喉被削断倒地身亡。徐皓月站起身想再去追杀王彦升时,王彦升已经被几名周兵救了下去。 街道上的两边房屋不少都燃起熊熊大火,周兵向城门口急退,白甲军高声呐喊着直冲上去,徐皓月猛然看到城墙上火光点点暗叫不好,大声喝道:“止步!城墙上有敌人弓弩手!”话音才落,前面数十名白甲军立时中箭,后面的士卒马上停住脚步。 但前面中箭的数十人中居然有一半的人又站起来往后退了回来,徐皓月拉过一名兵卒察看,只见他胸口中了两箭,但被胸前的纸甲挡住,箭矢没能到肉,除了头部和咽喉等部位中箭的兵卒立时气绝身亡之外,其余身上中箭的兵卒均无大碍,徐皓月想起造甲房小辣椒英芜玉说过,纸甲五十步之外箭矢不能透,看来此言非虚。但眼前周军占据了城墙,箭雨密集的射下来,头手等部位没有纸甲防御,还是会造成极大伤亡。 徐皓月长剑指着地上周军的尸体喝道:“两人一组,抬着尸体顶头上冲!”众白甲军高声领命,纷纷抬起地上尸体顶头上接着急冲过去。 此时曹云忽然高声喊道:“公子你看,城墙上的周兵乱了!”徐皓月抬眼望去,只见城墙上一个武艺高强的青衣人正手持双剑不停的斩杀城墙上的周兵弓弩手,城墙上的弓弩手登时大乱。远远的也看不清这人的面孔,不过看着身影好像很熟悉,徐皓月略一思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不及细想徐皓月大喝道:“趁势冲杀上去!”众白甲军见状,纷纷高声呼喝着直冲上去。 王彦升见势头不好急忙喝命打开城门,带着十几名骑兵当先奔出城去落荒而逃。徐皓月见周军要跑,心中大急高声喝道:“老酒鬼!快把千斤闸放下!别让周军跑了!” 城墙上那青衣人闻言身上一震,怒喝道:“臭小子好眼力,老子蒙面了都看得出来!”他一边说,一边猛的冲杀过去,杀散千斤闸绞盘边的周军,一剑斩断千斤闸的铁链,长剑受不住这巨力,也铮的一声也应声折断。 轰然一声,千斤闸放下,徐皓月这时才看到千斤闸的原貌,其实也就是小孩胳膊粗细的铁条扎成篱笆的样子,一定没有千斤,但数百斤还是有的。 周军只有王彦升和十几名骑兵逃了出去,大部人马都挤城墙洞内,为了活命,这些人奋力的一起去举那千斤闸,众人求生的力量很大,千斤闸居然缓缓的被抬了起来。 徐皓月急忙喊道:“这些狗贼抬千斤闸!”那老酒鬼英铁毅大声咒骂道:“他娘的,还不乖乖受死!”说着抬起城楼上烧好的一锅滚油,整锅的就往金汁洞中灌下。原本这金汁洞是要等热油烧滚了之后,从金汁洞中淋下,可以直接浇冲城门的敌人身上,周军上了城门之后,出于守城的习惯还是烧了一锅滚油以备御敌之用,想不到这时全都淋自己头上。 城门洞内顺着千斤闸上方孔洞淋下的滚油浇周兵身上,大声的惨叫声传来,一阵熟肉的香味飘来,徐皓月大声喊道:“谁有火把!扔过去!”他知道此时天寒,热油一会儿便会凝固,刚才那阵热油也烫不死几人。 曹云猛的抢过身边一名白甲军手中的火把扔了过去,跟着大喝道:“有火把的都给我扔!”十余支火把扔了过去,城墙洞内燃起了大火来,千斤闸周边是数十人登时被烧死,其余周兵只得鼠窜而出。 此时王彦升已经跑了,周兵没有了主将,剩下百余人纷纷跪地请降,曹云带着人上去收缴兵刃,将俘虏的系甲带子扯下绑住俘虏双手,一切到是轻车路熟。 徐皓月看看天色已经是丑时了,急忙叫过祁红年、沙季青、曹云、童铁头等人,大声喝命道:“盛唐县还有近两千周军,我们连夜下山奔袭!童铁头,你带着五十个人留下,和英家的人打扫战场,找寻英家三庄主英铁烈、和英仲高公子的下落!祁寨主、沙老、曹大哥,我们三人带全部弓弩手下山!大家整顿兵卒,计点损失,有伤的全都留下,半柱香之后我们城门口整军出发!” 曹云看了看那些些周军俘虏急问道:“这些俘虏怎么办?” 徐皓月皱眉道:“交给英家人,他们自会处置!”众人高声领命去了,徐皓月快步走上城楼,只见英铁毅坐城墙上呆呆的望着城内一片狼藉,双目中满是泪光。 徐皓月走到他身边,掏出一块面饼递上去说道:“吃点东西吧。” 英铁毅摇摇头叹口气道:“想不到三弟居然会如此软骨头,那什么王彦升派使者一阵恐吓,便开城投降了,老夫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徐皓月哦了一声问道:“那英仲高呢?” 英铁毅皱眉说道:“放周军入城,英铁烈也没告诉他,这傻小子福气好些,遇上英芜玉这小丫头,老夫就带他们藏到后山去了。” 徐皓月松了口气道:“那三庄主呢?” 英铁毅叹口气道:“死啦,熬刑不住。”他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徐皓月说道:“大周打一开始就是要亡我英家,那王彦升酷刑逼供三弟,要他说出武王兵法和武王宝藏的下落,被我听到了。小子,英丫头还盛唐,你快点出兵把她接回来,周军看样子是志必得,那王文昭也是周军内应,只怕英丫头有什么不测啊。” 徐皓月可不敢告诉他,英若兰已经带人出城迎击周军,当下说道:“我连夜就会出兵的!”说罢站起身走下城去,英铁毅他身后说道:“你和英丫头的和离不作数!老子都还没允可!” 徐皓月哈哈一笑道:“你不知道我们是掩人耳目吗?老丈人,准备好嫁妆吧,我改日来迎娶你闺女。” 第九十九章 画中玉佳人 接过那所谓的钱包,中间很容的便分了开来,只见那皮具内居然有透明的一层膜,里面一张清晰的画像。英若兰从没见过如此色彩艳丽、逼真的画像,也从没见过做工如此精细的皮具小包,难道是他祖传技法造出的物品?但英若兰压根没想到这东西会是一千多年之后的东西。 那画像上面的人像和背景的景色就好像是亲眼所见一般,画中一男一女甚是亲密的搂抱一起,英若兰看了面色微微一红,那画中的玉佳人儿,秀发飘飘也不束髻,衣饰怪异,但却看起来很简洁漂亮,眼唇五官、微笑的神情居然就是活脱脱的自己,而那男的头发短浅,身上的衣饰也很古怪,到和自己第一眼见到他时候穿的一样,那男的正是徐皓月。 英若兰面上一阵白一阵红的怔怔站那里,呆愣了半晌,这画像中的女子一定就是徐皓月的发妻静如了,抬眼望了望远处还篝火边和曹云等人喝酒的徐皓月,英若兰轻咬红唇,跟着扭头对张老汉说道:“张老伯多谢你,我会把这物件交给他的。” 张老汉谦逊几句转身便要走,英若兰犹豫了一会儿咬牙喊道:“张老伯留步!”张老汉回头说道:“英庄主还有什么吩咐?”英若兰走上几步,低声说道:“这物件我家夫君极是看重,如今受损,我会向他说是我弄的,日后再见到他,请老伯不要想他说起此事。”张老汉感激的道:“多谢英庄主替小老儿遮掩,小老儿一定不再向徐公子提起此事。” 英若兰笑着点点头,唤过英凝雅,吩咐她带张老汉再去领一份酒食,算是谢谢他送回东西,那张老汉欢天喜地的去了。 回到营帐内,英若兰坐草铺上,打开那钱包呆呆的望着那张画像,心中愁肠百结,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还给徐皓月。但见画像上两人神情如此亲密,英若兰心底里却是一阵难过起来,银牙一咬拿起钱包就想扔进帐中的炭火坑中,但手半空又僵住,缓缓的轻叹一声玉手又缓缓垂下喃喃自语道:“英若兰啊英若兰,难道你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了么?” 这是忽听帐外脚步声响起,徐皓月的声音传了过来:“若兰,你也出来和大家喝酒啊。”英若兰微微一惊急忙将那钱包贴身藏了起来,刚刚藏好徐皓月已经一掀帐帘走了进来。只见他面色微红,笑嘻嘻的说道:“若兰,你藏了什么到怀里?脸色还这么白,难道是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么?” 英若兰面色又窘又红,微微愠道:“女儿家的东西,不许问!喝酒是吗?你可是喝不过我的,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就来。” 徐皓月哈哈一笑道:“好啊,今晚就比比看!”说转身便要离去,英若兰忽然说道:“皓月,你、你还要去找她吗?”徐皓月身形僵住,沉默了一会儿,喉音有些嘶哑的说道:“她天上,我一个凡人如何能上天找她呢?”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英若兰很是后悔问了他这个,原来那静如已经去世了,难怪他有时候看着自己会想哭,又想到他和自己成婚大半年来,虽然同屋,却没有逾礼半分,对自己敬重和爱护远远多于**,甚至没有半分**,此时英若兰忽然明白了,轻轻苦笑着,英若兰站起身喃喃道:“他心里一定有我的,至少我他身边……” 三天之后,徐皓月和英若兰带着白甲军、英家军以及招募的难民百姓一起返回英山。 不一日到了英山武王山庄,徐皓月早早的派了童虎头带人回武王山庄和天堂寨报讯,让天堂寨的众人收拾物件到武王山庄居住,毕竟武王山庄的房屋多,天堂寨就作为今后的屯粮之地和练兵之所。 武王山庄外英仲高、英芜玉等人身带重孝第一道关卡前迎接大军返回,英家军此刻也都是头扎白巾穿了孝服,这一战英家死伤惨重,人人都是挂孝遥祭。 徐皓月倒是没忘第一道关卡外的悬崖上还藏了些粮食和甲胄,当下命人上山去取了下来一同带回山上。 英氏众人见面自然是抱头痛哭起来,英仲高见到父亲英铁勇的尸首是恸哭不已,后晕了过去,众人急忙救起。 当日英家武王山庄的英武正气堂内替英铁勇、英铁烈和一众殉难的英家之人办起了丧事,徐皓月带着白甲军众头目到场致祭,众人都是好好安慰了英若兰和英仲高两人一番。 武王山庄这三日里,剩余的英家人整理之下,倒是基本将内外的尸首都掩埋完了,城内损毁的房屋还没来得及修补,不少烧得焦黑的残垣断壁触目惊心。 到了晚间,英若兰召英家各堂首脑筑兰雅阁齐集,又请了徐皓月带着白甲军众首脑到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宣布。 众人到齐之后,只见英若兰一身白色素服坐首位,徐皓月坐一旁。左边做了英仲高、朱凌峰、李逸、周群、王子襄、英芜玉和英吉等人,右边坐了白甲军的祁红年、沙季青、曹云、高超和童铁头等人。 英若兰见众人到齐,缓缓站起身,看着英家众人说道:“英家遭此大劫,元气大伤,英家武丁十不存一,各房各堂损失惨重,我英若兰愧对英家列祖列宗,无颜再窃据庄主之位,今日我便将这庄主之位传给我堂兄英仲高,只望仲高堂兄能撑起英家血脉,重振英家威望。”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都是大惊失色、议论纷纷起来,英仲高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重重的咳嗽几声,喘息道:“若兰,此事万万不可,这次英家遭逢大劫,并非你一人之过,都怪我等看不清大势,误信小人之言。这庄主之位,我英仲高绝对不会接掌,若兰请收回成命!” 英芜玉站起身也说道:“庄主你做庄主,大伙才安心呐。”朱凌峰也站起身说道:“庄主乃是女中豪杰,你做庄主很好,不必想要让位。”跟着朱凌峰看了看徐皓月忽然说道:“若真要让位,除非是徐皓月徐公子,否则其他人我都不会服气!” 听闻此言,屋内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英仲高咳嗽两声大声说道:“我也觉着妹夫合适统领大伙,若兰才智虽然不弱,但终究是女儿身,很多事不方便做,况且妹夫本就是我英家人,做这庄主之位,我想大家都会服气!” 英若兰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看着英家其他人说道:“你们觉得呢?” 英吉站起身说道:“姑爷救了武王山庄也救了我等,自然做得这庄主之位!”李逸、周群、王子襄等人也纷纷站起身表示赞同徐皓月接掌庄主之位,后英芜玉站起身说道:“仲高公子赞同我也赞同。” 英若兰嗯了一声看着徐皓月说道:“大伙都想你做庄主,我也希望你能做这庄主之位。” 徐皓月看了看英若兰狡黠的眼神,看来她是早就想好的了,当下站起身抱拳说道:“既然大家如此信得过我,大义当前,我徐皓月便不惺惺之态的推辞,此刻的英家的确需要重振作,大周军必定还会前来报复,我既然是英家的赘婿,自然不会退缩,这份担子我一肩承担!必不负众位所托!” 众人闻言,英家之人都是大感安慰,白甲军众人均面露喜色,英若兰看着徐皓月欣然说道:“我终于卸下这重担了,这和离书还是当众撕了的好。”说罢便从怀中掏出当日两人写下的和离书,当着众人撕得粉碎,跟着大声说道:“徐皓月还是我英若兰的夫婿,此生终不会再改!” 徐皓月微微一愣,但见烛光下英若兰面色从容,侃侃说来语气甚是坚定,心里忽觉得一阵伤感,英若兰的心扉已经完全打开,自己的呢? 第一百零一章 初春料峭寒 窗外深露重,初春的寒峭依然逼人,烛光下英若兰秀目眼波流盼,纤纤玉手提着笔白布上轻轻的写完号召八十一寨响马会盟英山的檄文,放下笔来,小嘴轻轻的吹了吹白布上的墨迹,跟着将冻得有些僵硬的素手放到嘴边呵了口热气,转眼见看到对面的徐皓月依旧眉头紧皱的奋笔疾书。 男人专注做事的时候,那样子是让女人心动的,英若兰脸上轻轻的浮起笑意,单手支颐呆呆的望着徐皓月,想不到徐皓月头也不抬的说道:“写完了么?我没什么好看的,你也累了,早点睡吧。” 英若兰面色微微一红,嘤咛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看你?” 徐皓月抬头看了看英若兰,只见佳人眼眸迷离,秀面桃花,烛火掩映之下说不出的娇媚,心中一荡笑道:“你我这边纸上投下的倩影不动了,自然是写完了,你从前没事做,每晚总喜欢偏房外看我的。” 英若兰脸上又是一红,跟着抬起头愠道:“好啊,你明明知道我屋外看你,你都不出来和我说话。” 徐皓月继续写着他的东西,口中笑道:“我怕你脸嫩,说破了你就不再来看我了。” 英若兰跺跺脚道:“你真的很可恶,有时候真想揍你。” 徐皓月正色道:“我这叫善解人意。”英若兰啐了一口道:“你整天就会作弄人,你把那些大老粗弄得个个跃跃欲试的,可如今英山城就只有那么多精壮,你一下子弄了十一个营号出来,上哪招募那么多精壮去?” 徐皓月目光看着身前的纸张继续写着,口中说道:“让他们自己招募兵员,让兵卒自愿跟随,这样他们才知道兵卒来之不易,才会把兵卒当兄弟看待,兵卒信服营官,战阵之上才会效命。英山城的兵卒是不多,但英山城外盛唐县可是有不少,那几个大老粗如果机灵些的,一定会想到到山下招募的。” 英若兰哑然失笑:“你又把刘逸轩给算计了,你开了每个兵卒六十斤粮食的月饷,可是比唐军饷钱高出三倍了,要是他们真下山去,说不定连刘逸轩的唐军也会给勾来不少。” 徐皓月手中的笔停住,叹口气道:“当兵吃粮,这些粮饷可是他们的卖命钱,我倒想再给高些,只是粮食不够,他们活着除了报仇、保家之外,总要给他们希望,让他们看到活下去的希望,我可不希望这次报仇之后,他们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英若兰收住笑容,嗯了一声,也叹道:“是啊,盛唐一战大败司超部周军,算是大仇得报,不少兵卒看起来,大仇得报之后有些茫然起来。”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先前是为了活下去而战,之后是为了好的活下去而战,这就是我要告诉他们的,谁要是敢来破坏这个希望,白甲军的兵卒都会和他拼命,道理就这么简单。”跟着徐皓月把写好的几页纸张递过去说道:“这是英山屯垦策,上面我写了一些屯垦的要义,春耕快要开始了,我们还是要让百姓们屯垦的,坐吃山空不是长久之计。” 英若兰匆匆看了几眼,徐皓月缓缓说道:“英山此地山多,现今战乱,若是到平地开田,只怕被战乱破坏,只有山上开种梯田,虽然如此耕种比平地上费力,但胜无后顾之忧,当中还有些改善农具和肥料的法门,我写了个大概,桃花村的时候,我已经教过童铁头童大叔他们,你可让他们交给其他农户,种出来的粮食,上缴一成给英山城即可,而且不管开多少田,都归农户自己所有。春耕所需的农具、牲口、谷种,过些天刘逸轩来了,我让他想办法解决。” 英若兰抿嘴笑道:“你这是连环计啊,刘逸轩又要上你的当了。” 徐皓月微微笑道:“没办法,谁叫他是好官呢?除了粮食之外,我们还要养鸡、养猪、养牛、养马。我们如今人口不多,我上面也写了细节,照目前的人力只能先做什么,开垦的规模多大为好,到人口达到多少,我们可以扩大多少规模开垦。其余细节童铁头大叔是老农汉,百姓中也有不少庄稼好手,多听听他们的意见,需要什么就和我说。” 英若兰有些惊异的说道:“想不到种田还有那么多学问。”徐皓月递上一本书说道:“这本书是你的书房里找到的,这类的农书你没兴趣看,我就拿来研习了,你也可以看看的。” 英若兰接过那书一看,却是北魏贾思勰写的《齐民要术》,翻了几页看了,叹道:“想不到到处都是学问,这书从前是师父赠给我的,一直没看过。”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达练即文章,你的师父是想你什么都略懂啊。”跟着他又递过几张纸说道:“这是英山城布局的草图,明日我再和仲高堂兄合计合计,他也知道不少,可是只会闷肚子里,这次我要把他肚子里知道的都挖出来。” 英若兰吐了吐舌头道:“你可别让大堂兄太操劳了,小心那小辣椒找你麻烦。” 徐皓月轻笑一声道:“她不来找我便罢,若是敢来找我,我就做一次月老,撮合她和大堂兄。” 英若兰微微一惊道:“你想撮合他们?”徐皓月奇道:“有何不妥么?”英若兰轻叹道:“我何尝不知他们俩的事,两人虽然不是血亲,但英芜玉是祖上赐了英姓的下人,两人地位悬殊,加上又都姓英,成婚只恐为人所笑。”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若真是相爱,改姓、破籍即可,世俗之人的眼光何足道哉?” 英若兰轻轻嗯了一声说道:“这倒也是,你还是看看两人的心意再说吧。” 徐皓月接着拿着三张纸说道:“我这里还有三样兵器,想让小辣椒英芜玉帮着看看,能否打制出来。” 英若兰接过一看,第一张却是画了一个圆圆的铁球疙瘩,毫不起眼,旁边有些小注:制以生铁铸,空腹,放药杵实,入小竹筒,穿火线于内,外用长线穿火槽……。第二张画了一把弯刀,很是难看,倒像是一只弯弯的狗腿。第三张却是一把短把刀身修长的长刀。 徐皓月缓缓解说道:“第一张的兵器叫做地雷,应该不难打制,只是中间要放的火药有些困难,待明日见到了孙道长,我和他细细讨教一下,他既然是道士,这炼丹药的法门应该比我熟些,地雷里面的火药需要的丹石颇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找齐。”英若兰哦了一声,她觉得这铁疙瘩毫不起眼,徐皓月也说了还要找孙庭运讨教之后才能决定是否制作,也想不到这玩意日后却成为惊天动地的骇人之物。 “第二张这刀叫狗腿刀,名字不好听,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白甲军弯刀,是给步卒和弩兵专用的。”徐皓月穿越前和很多男孩一样,对刀具情有独钟,曾今专门收集过各种刀具的资料,这把刀是著名的尼泊尔廓尔克弯刀,别名狗腿刀,它的刀身设计极为符合短刀劈砍的原理,曾今有人用这刀,一刀砍下过牛头来,可见它的锋锐和吃力部位的科学之处。但徐皓月不想用它原本的名字,便给改了名字。 “这第三张的刀是骑兵专用的马刀,它原本的别名叫恰克西,我想着大家也不好记,不知道它的意思,就改了名字,它现叫白甲军龙骑兵军刀。”徐皓月缓缓说道,看着这把被后世公认为符合骑兵劈砍的军刀,沉思了起来,也不知道现的冶铁和打制兵器的工艺能否打造出军刀来,它那修长的刀身想来会极难打制。 英若兰看完之后低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我总感觉你好像一个世外高人一样。” 徐皓月淡淡的一笑指着那本《齐民要术》说道:“没什么高明的,有些东西其实都我们身边,只看我们有没有留心而已。” 英若兰轻轻嗯了一声,徐皓月又低头开始写着东西,英若兰站起身来低声说道:“皓月,我让凝雅准备热汤烫烫脚,然后……”她面色嫣红,声音细若蚊蝇的呢喃道:“我们、我们就安歇吧……” 徐皓月微微一怔,手中的笔微微一颤,低声道:“若兰你先睡吧,时日无多,我今晚要把白甲军练兵的法门写下来,招募士卒容易,练兵却是极难,一个月的时间,我也不知道能练出什么样的兵来,所以……” 英若兰上前轻轻抱住徐皓月,樱唇凑上,徐皓月的嘴唇上轻轻一吻,跟着娇羞的跑到门口,脸上红晕丛生,回眸一笑道:“你安心写吧,我给你准备些夜宵,再准备热汤烫烫脚,我…我的身子一定是你的。”说完之后英若兰飘然而去,徐皓月看着她的倩影消失门口,心中一阵如小鹿乱撞,跟着凝神喃喃自语道:“徐皓月啊徐皓月,现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专心啊专心。” 第一百零二章 磺硝应有道 屋外寒气正沉,一阵关门的咯吱声将英若兰惊醒,从床上翻身起来,却发现身上盖了厚厚的棉被,身上的衣裳也没脱下,昨夜自己倚床边,看着徐皓月烛光下依旧奋笔疾书,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身上的棉被定是徐皓月给自己盖上的。 书桌上的残烛青烟缭绕,看来徐皓月才吹灭了蜡烛出去,他难道一夜没睡么?英若兰心中一阵感动,也有些心疼,心底隐隐有些失落,她昨晚的话已经如此明显,徐皓月居然还是能忍得住,一夜到亮居然没有任何的动作。或许他真的是忙着把练兵之法要写出来吧。英若兰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天空才蒙蒙发亮,徐皓月一身劲装院中练剑,身上的衣裳很是单薄,寒风吹来,英若兰不禁缩了缩头,觉得很冷,他受得住么?只见徐皓月练到酣处,头上冒出汗水来,心中担心他受了寒凉,返回屋内拿了徐皓月的棉袍出来。 徐皓月练了一会儿缓缓的收了剑势,走到她身边,英若兰轻轻替他披上棉袍,手中纱巾替他拭去额头汗水,眼神中满是关切之色。徐皓月心中一动,轻轻握住英若兰的玉手,柔声道:“若兰,我要到军营去了。” 英若兰素手被他握住,脸上微微一红,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今日开始,有很多事要做的。” 徐皓月迟疑道:“我的意思是我要军营住上一段时间,训练兵卒,要和他们同吃同睡才是。” 英若兰微微一鄂,跟着轻轻哦了一声道:“这倒是,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才是为将之道。”说完转身进屋,口中说道:“我给你收拾几件衣物,还有你的地图和文房四宝,我也一并给你收拾好。”徐皓月怔怔的望着英若兰,只觉她的神情似乎很是失望。 过了一会儿,英凝雅打来热汤水给两人洗漱了一番,又端上两碗稀粥和几个馒头,便是英若兰和徐皓月的早食了。两人相对而坐,静静的吃着,徐皓月看着英若兰面色淡然,想要说点什么,但几次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正吃的时候,英凝雅来报孙庭运到了,徐皓月急忙让英凝雅带孙庭运进来。 这老道士今日倒是红光满面的,似乎有什么开心的事,进屋内和徐皓月、英若兰见了个礼便大喇喇的坐下,拿起一个馒头便吃了起来。英若兰看他吃得狼吞虎咽的,莞尔一笑让英凝雅再给孙庭运乘一碗稀粥。 见孙庭运狼吞虎咽的,徐皓月笑道:“孙道长,今日请你到来是想和你商议城内开医馆和找些人由道长教授外伤治法,我们白甲军需要随军郎中。”当下徐皓月滔滔不绝的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了。 孙庭运一声不吭,只管吃馒头和稀粥,等到徐皓月说完,他吃了六个馒头,喝了两大碗稀粥,跟着摸了摸嘴巴说道:“开医馆可以,但我要收诊金的。” 徐皓月皱眉道:“你就不能义诊么?你医馆所有的开销都由武王山庄包圆了,你还收什么诊金?” 孙庭运怒道:“这些天天堂寨照顾病患可把我累坏了,再说了还要劳心劳力的教授弟子,难道想收几个钱买点酒喝都不许么?” 徐皓月哼了一声道:“不许!你每日要多少钱,我武王山庄给你,反正不许向看病的百姓收什么狗屁诊金!” 英若兰瞪大了眼睛,见两人争执起来,急忙劝道:“你们有话好好说。” 徐皓月笑道:“这老道士就是这样,没事的。” 孙庭运一拍手掌道:“好!我每日要一贯钱的诊金,另外你找来的人我看不上,我要自己挑人,学医还是要有天赋的。” 徐皓月嘿嘿笑道:“没问题,一贯钱就一贯钱。” 孙庭运皱眉侧头看着徐皓月道:“我怎么看你小子笑得这般古怪,难道有什么陷阱不成?” 徐皓月摇摇头道:“哪有什么陷阱?道长你想多了。对了道长,还有一事相询,道长知道火药的方子么?” 孙庭运怪眼一翻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说的这火药是不是能着火之药?”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正是,今后我们行军打仗用得到。” 孙庭运沉吟道:“我祖上倒是有过这伏火的方子,乃是用硫磺、硝石各二两,再加三个皂角子,后来又有硫磺、硝石加马兜铃的方子,这东西容易着火,用来打仗?倒是没听说过。” 徐皓月大喜问道:“我这里有个方子,不知道长能否试制出来,看看其威力如何。” 孙庭运道:“你且说来听听。”徐皓月连忙说道:“一磺二硝三木炭,这木炭用草木灰也可,只是不知硫磺和硝石有没有可大量开采的?” 孙庭运皱眉摸着颌下胡须道:“这方子倒是没听过,老道也想试试,这硫磺嘛英山多得是,此去十多里外有处温泉,那里的硫磺不少,这硝石嘛,湄水边上几块不长草木的咸地上倒是很多,每年春天这地上都会有一层黄土浮于表面,春雨来临之前,将这层土扫起,这土唤作硝土,然后熬制一番就可得硝石了,老道从前找过这些药材,倒是不难找。” 徐皓月喜道:“道长,那就劳烦你多备些硫磺、硝石,按着我的方子再试制一下,假若成功了,给你五十贯的赏钱。” 孙庭运嘿嘿笑道:“这个倒不用,只是真到了试制成的一天,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才成。” “什么事?”徐皓月皱眉问道,这老道士打什么鬼主意?“嘿嘿,此刻可不能说,老道告辞了。”孙庭运古怪的一笑,站起身告辞而去。 徐皓月愣愣的和英若兰对视一眼,都想不出这老道士到时候会提出什么要求来。 正纳闷之时,英吉快步而来大声道:“姑爷,外城几个营号开始招募兵卒了,可是热闹得很呐。” 徐皓月淡淡一笑,回头看了看英若兰道:“我去给他们加把火,檄文号召之事,还有钱粮、人口、春垦就拜托你了。” 英若兰嗯了一声,拿起给他收拾好的包袱递上去,道:“你有空就回来,要不然我就去军营找你。” 徐皓月呃了一声接过包袱道:“我有空就回来看看,军营你还是别去了,都是大男人,你去了不方便。”说完便背起包袱跟着英吉去了。英若兰站门口,心里暗想,有什么不方便的,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英山城外城街道上,曹云、高超、李逸、周群、朱凌峰、王子襄等人各带了十几个兵卒,街道上敲锣打鼓的吆喝起来,因为是声名正盛的白甲军招兵,月饷又很是丰厚,倒是不少百姓中的精壮汉子都跃跃欲试想要,但挤上去一看都是傻了眼,只见几群穿着白甲军白衣白甲、头扎白巾的军汉都吆喝着招兵,反倒是让这些想要当兵的汉子都懵了,均想着这伙人会不会都是骗子。 几个营官见精壮汉子很多,纷纷上前拉扯着游说起来,都说自己是白甲军,什么逸字营是多么多么的厉害,什么云字营两夜三战,都是吹嘘自己的营号如何如何厉害。可惜百姓虽然蒙昧,但也觉着这些什么什么逸字营、云字营会不会是白甲军的杂牌军什么的,一时间倒是弄得无人上前应募。 曹云脾气不好,说了半天见那些个汉子还犹豫,当下大喝一声:“你们看我这双铁锤,想要学这武艺便当老子的兵!”当下拿起自己的一双铁锤舞将起来,十几个精壮汉子看了大声喝彩,纷纷上前应募。 其他几个营官一看急了,也纷纷耍起拿手绝活来,李逸开弓展示神射、高超耍起大刀来,王子襄、周群等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演示起武艺来。 正当众人演示武艺的时候,城门外忽听一声大喝:“白甲军!英山桃花村!打虎徐皓月!徐公子前来募兵!”众人都是一惊,纷纷扭头望去,只见十余名白甲军士骑着战马奔到城门口,当先一人白甲白头巾,腰悬长剑,面容甚是英伟,正是徐皓月。 众百姓不少人都认识徐皓月,当下一众青壮纷纷上前应募,从者如云。 曹云、李逸等人立刻傻了眼,眼见自己先前招募的十几个人也跑了过去,曹云大急,奔到徐皓月马前苦着脸道:“公子,不带你这样的,你一出现百姓哪里还肯加入我们几个营号?” 徐皓月邪邪的一笑说道:“没办法,仑字营、高字营没剩下几个人,只有我亲自出马了。”李逸皱眉道:“那我们今日算是白忙活了。”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你们眼界要放开些,英山城就这么大,招不到多少兵的,不如想想到山下去招招看?” 几个营官都愣住了,朱凌峰是机敏,当即大喝着让手下收起东西,便带着人急匆匆的出城,李逸跟着哎哟一声,急忙带着手下也出城而去,其他几人也跟着醒悟过来,急匆匆的出城去了。 徐皓月暗暗好笑,心道:“刘逸轩啊刘逸轩,可别怪我挖你的墙角,实是你身后的朝廷靠不住啊。” 第一百零三章 上下同欲行 原有八百白甲军经过盛唐一役之后,伤亡了两百多人,徐皓月将剩下的人,分到年字营、青字营、云字营、超字营和自己的月字营各一百多人,每营按照白甲军制应有五百人的,其余不够的名额便让各营官自行招募。 祁红年和沙季青带了英若兰的檄文,各带百余名白甲军分头去各山寨传檄,想来他们两营回来的时候人马应该可以招够。 当日徐皓月便招募了四百多精壮农汉,又有两百名英家家丁加入,徐皓月把这些人分到仑字营和高字营之中,而月字营一百多人是徐皓月精心挑选出来的,此刻徐皓月暂时不打算招满,要进月字营需要精锐中的精锐,因为月字营是骑兵营。 曹云、高超、李逸等人各带十多人下山招募兵卒去了,各营其他兵卒都英山城内,徐皓月便率领着各营兵卒往天堂寨而去。天堂寨山高路远,而且好有石屋石洞,离英山城远些,可以安心练兵。 临走前徐皓月把三张图纸给了小辣椒英芜玉,但英芜玉看了之后说不知道城内剩下的铁匠能否打制出来,只有试试看了。徐皓月又让童虎头带着十几个腿脚快、机灵的农汉外出打探消息,方刃的伤势没好,便和陆昆仑留英山城养伤。 到了天堂寨之后,徐皓月照老规矩,让老兵带着兵一起白幡旗下背诵军规,跟着徐皓月大声念出了每天的训练计划。每个士兵每天必须全副武装,带上兵刃,完成一次往返英山城和天堂寨之间的急行军,徐皓月需要兵卒们都有极好的耐力和行军速度,将来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就需要大范围的奔袭来弥补。这英山城和天堂寨几十里山路急行军下来,真的够人受的,昔年三国时期著名的无当飞军就是一支厉害的山地部队,白甲军既然英山扎根,这几十里山路是必须要征服的,稍后适应了,徐皓月打算早晚各来一次急行军,加大训练量。 除了急行军之外,徐皓月还编制的训练科目有每天俯卧撑三百个、仰卧起坐三百个、蛙跳三百个等等,也都是锻炼上肢、腰腹和腿部体能的。 而针对各兵种不同的特性,长枪兵需要每天练习突刺五百下,刀盾兵每天五百下的劈砍,弩弓兵每天拉弓射靶五百次。然后便是锻炼兵卒反应和团队合作的抢旗游戏,两队士兵赤手空拳,划定的区域内,争抢对方的旗帜,抢到对方的旗帜为胜,输的一方要多加俯卧撑、仰卧起坐和蛙跳一百下。 其实战场上花哨武艺对于普通兵士来说没有多大用处,那些大将的武艺都是从小练就,此刻白甲军士卒没有多少时间训练,各兵种只要勤练几个基本动作即可,就好像长枪兵一个简单的突刺动作,要是能练到突刺而出之后,迅如闪电,力道沉猛,战场上对方是避无可避的,徐皓月要的是一招制敌的杀人技法,而不是花哨的武艺。 到了晚间,休息前徐皓月准备给兵卒们讲些故事,都是一些励志的故事,白甲军兵卒们都是底层的农汉出身,自身或多或少又有一种自卑感,这种自卑感会影响士气,甚至会摧毁兵卒的信心,面对敌方大将的时候,迫于长久以来对官军的敬畏,这些农汉们或许会丧失掉活命的机会。徐皓月希望通过这些励志故事,唤醒他们的自信,唤醒他们的血性,唤醒他们心中沉睡的图腾。 徐皓月每隔几天还会安排进行布阵会操,带着士兵们布置阵型操演,不定时的晚间,他还打算以鸣锣为号,让兵卒们夜间联系紧急集合。种种训练之法念完之后,徐皓月觉得自己安排的这训练科目太过严酷,但没有办法,他若是柴荣,得知司超兵败的消息是一定会派兵来报复的,留给白甲军训练的时间多就是一个多月,或者会少,此刻徐皓月对这些兵卒严苛一些,多留些汗水,也是为了将来战场上能少留些血。 同时为了保证士卒的体力消耗能极是得到补充,徐皓月把小燕山下收集到的死马肉全都带上了天堂寨,此时天气寒冷,马肉冻住还能存放一段时间,这些马肉肉食便是白甲军兵士补充体力好的食物。 听完徐皓月的训练安排,众白甲军士兵都是倒抽一口凉气,但徐皓月训练完有肉吃的诱惑下,这些农汉、家丁、山寨喽啰们开始徐皓月的带领下开始了第一天的训练。 徐皓月让随军来到天堂寨的英吉带着十几名伙夫专门准备饭食,自己则跟随部队出发训练。 白甲军兵卒们很是惊异的看着徐皓月,想不到他们的主将居然也跟着训练,当下加的卖力起来,往英山城急行军跑步前进的路上,这群农家汉子又唱起了山间的民歌,“打啦好锣啦撩姐收,江锤噢小船下啦,噢不要重啦,噢不要话啦峥、仑黔了、了、刀了啊啊啊哎哎哎……”夹杂着乡音的歌声,徐皓月也没全听懂,问了身边跑着的老熟人阿牛,才知道这山歌叫挣颈红。 徐皓月听了一会儿,也扯开嗓子,边跑边唱了起来,众兵卒是欢笑起来,脚下的步伐加轻快起来。 一整天的训练下来,徐皓月想不到自己居然撑了过来,要不是这大半年来自己坚持不辍的练武,他不可能撑下来。不过徐皓月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各种想死。当他带着众兵卒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端碗的手颤抖得很厉害,和普通兵卒一样,他只能把碗放到地上,连筷箸也不用了,只能用手捞着吃。 身边的士卒们见徐皓月吃的和自己一样都是一大碗粗米饭,一块马肉,一碗马肉汤,而且那吃相和自己差不多,都很是钦佩徐皓月。 那阿牛和田行健两人此刻已经是统带十人的班长了,领了饭食之后,带人围坐徐皓月身边,阿牛饭量宏大,大口米饭夹着马肉大嚼,口中一边嘟哝的问道:“公子,你是一军主将,怎么也和我等小兵一样,一般的练兵,吃一般的肉饭?” 徐皓月哈哈一笑道:“这今后会成为白甲军制之一,但凡练兵安排已定,所有将校必须跟着一同习练,与兵卒同吃同住,这才是同袍之谊。战场上,将领固然重要,但如果将领跟不上自己的兵卒,那他不配做一军之将!如果他吃不下兵卒的饭食,那他也不配做一军之将!” 白甲军兵卒们大声鼓掌喝起彩来,他们人人眼中都泛着激动的泪花,多少年来,当兵的不是动辄被打骂,便是被克扣粮饷,而且什么时候见过主将跟着普通兵卒一起训练的?正所谓上下同欲者胜,徐皓月把自己很快融入到了兵卒之中,他那变态的训练计划才得以顺利的推行下去。 过了几天,曹云、李逸、高超等人都陆续回来,各营山下都招到不少青壮,多的朱凌峰的峰字营招到了三百多人,他的营几乎满编,少的王子襄的襄字营也招到了两百人,算上天堂寨的人马,白甲军的兵马达到了三千之众。各人带着人马直上天堂寨,带着兵一般的白幡旗下背诵军规,举行了简单的入军仪式,之后便一样的带着兵开始了训练。 营官的训练量和兵卒一样,甚至有时候超过了兵卒,每天晚间徐皓月的教育课完了之后,徐皓月还不肯放过他们,几个主管被徐皓月招来学习看地图、排兵阵、教授各种兵法给他们,并且带着他们开始用沙土做起了简单的沙盘。徐皓月讲述的军事知识都是这些武夫闻所未闻的,各人学得很是认真,只怕自己哪里听漏了,便落后于他人。 又过了几天之后,这天徐皓月带着各营兵卒分头急行军往英山城而去,想不到才到了英山城外,远远的就看见刘逸轩骑着马带着十几个人城外大声叫骂:“武王山庄的人听着!快叫徐皓月这混蛋出来见我!我刘逸轩要找他算账!” 徐皓月暗暗好笑,看来这次刘逸轩真的是被气得不行,曹云、高超等人招回来的兵卒中到有一般是盛唐县的营田乡兵,刘逸轩一下子没了八百多兵卒,自然是很生气的,果然不出徐皓月所料,他也不敢派兵来打英山城,只能带着十几个人来找自己算账。徐皓月当下坏坏的笑着,假装亲热非常的跑了上去,边跑边叫道:“刘大人大驾光临,小弟有失远迎啊,刘大人风采依旧,可是想死小弟了。” 刘逸轩远远望见徐皓月带着人从山林小路见窜了出来,听到如此肉麻的言语,心中暗叫不好,听他语气不善,一定又有什么谋算,难道自己又要被他算计不成? 第一百零四章 英山城会盟 刘逸轩可没功夫和徐皓月嘻嘻哈哈,下了马抱拳一揖便是板着脸说道:“徐皓月,你让人下山招募兵卒,勾走了我八百多营田乡兵,这是什么意思?!” 徐皓月笑眯眯的回了一礼说道:“刘大人切勿动气,我这趟募兵可都是青壮自愿加入,不敢有半分的强迫,总不可能人家要加入,我把人家往外推吧。” 刘逸轩怒道:“你这是口蜜腹剑、花言巧语,你把人交出来,让我带回去!” 徐皓月摇摇头低声说道:“刘大人,你是个好官,盛唐县父老都爱戴你,你把人带回去要如何呢?治他们的罪?他们都是淮南子弟,你于心何忍?况且这些兵卒只怕不会跟你回去的,刘大人若是要用强,我白甲军也不会坐视不理,大敌当前,你我两家该当同心协力才是,闹僵了谁都不好。这样吧,我们英山春垦,等到夏秋收获之后,我给你一万石粮食,算是赔罪如何?” 刘逸轩哦了一声,徐皓月稍稍威胁了一下,又抛出一个大桃子,刘逸轩有些心动之下,怒容慢慢消散下去,迟疑道:“一万石?你种得出这么多粮食么?” 徐皓月微微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大话?一万石粮食一定奉上,换你八百个兵卒,你占了大便宜了。” 刘逸轩摸着胡须沉吟起来,和徐皓月认识以来,他的确从没说过大话,说到做到,而且英山一地名声极响,况且白甲军月饷丰厚,那八百兵卒差不多都是家英山附近的村庄,家中老少大多都上了英山城,自己是无论如何要不回去的,既然徐皓月承诺一万石粮食交换,的确是很划算。 当下刘逸轩还是板着脸说道:“这次就按你说的,但我不想再有下次。” 徐皓月笑道:“这个自然,不过呢,刘大人,假若朝廷真的下旨要让你解散白甲军,记得你我的赌赛。” 刘逸轩微微一怔道:“朝廷若真是这样献媚于外而自毁藩篱,这样的朝廷不保也罢。” “对了,刘大人,我们英山春垦,缺少农具、谷种、牲口,不知道盛唐县可否借些来,到收获之时,再奉上三千石粮食做为租借之资。”徐皓月坏笑道:“假若刘大人不借,那先前的一万石粮食我也没有把握了。” 刘逸轩瞪大眼睛,脸色发青,指着徐皓月道:“你、你、你……”跟着手无力垂下,转身翻身上马怒道:“你写好借据,要多少农具、谷种、牲口一并写来,自己派人来盛唐县取!”跟着抱拳怒道:“再和你说下去,只怕连我自己也要搭进去,告辞了!”说罢气冲冲的带着人下山而去。 徐皓月哈哈笑了起来,转过身来,却见英若兰带着人站不远处,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徐皓月走上去笑道:“若兰,你听到了吧,我写个借据,你点算一下要多少农具、谷种、牲口,到盛唐县去取。” 英若兰忍不住笑道:“刘大人是宽厚之人,你老是算计他,这趟借东西,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不错,是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老刘是个好人,你去多说说好话宽慰一下,你一个女子去借,他也不好冲你发火。” 英若兰抿嘴笑道:“你呀,连我也算计进去了。” 徐皓月呵呵笑道:“别说这么难听嘛,我这叫各展所长,因势而制权。” 英若兰看了看一边列队等候的白甲军兵士,静静而立,仿若英山之上的竹林一般笔直挺立,也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嬉笑乱动,看起来似乎比之前精悍了不少,微微笑道:“这几日看来你练兵大有起色啊。” 徐皓月指了指城外的避雨亭道:“我们到那边说说话吧,我也想问问近城内的情景如何。” 两人到了避雨亭内,英若兰坐下身缓缓说道:“曹云、高超他们这趟下山,又引了数千逃难的百姓上山来,我都分拔了房屋给他们,如今城内百姓已经有六千三百多人,他们来的正是时候,我还怕春垦的人手不够。” 徐皓月欣然说道:“我听说了,若兰你看看诸人之内还有谁可以帮忙的就多多提带委事,如今诸事繁杂,你一个人担待不了这许多,看你又清减了。” 英若兰听了他关慰的话语,心中一甜,这些天来的操劳似乎都很值得,微微笑道:“这是我该做的。哦,对了,大堂兄看了你的英山城布局图,略微调整了一些。”当下英若兰将英仲高的想法一一说了,徐皓月静静听完思忖片刻道:“仲高堂兄的想法不错,弥补了我的不少错漏,就照着他说的办好了,只是人手分配上,还要你统一筹划,现要紧的是保证春垦。” 英若兰笑道:“你怕到时候给不了刘逸轩粮食?”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唐廷此刻定会求和,是不会理刘逸轩区区一个县令的捷报,况且就算唐廷封赏我们,周军复来,他们的粮草我也是志必得,何愁没有粮草呢?” 英若兰微微惊道:“你的胃口还真不小。” 徐皓月嗯了一声又问道:“对了,茗宝宝、小惠、银姑他们怎么样?”他好几天没见到义子徐子茗、刘小惠和童银姑,心中很是挂念,当下开口问起。 英若兰脸上一红笑道:“都很好,只是茗宝宝淘气,我每次抱他,总是我怀里蹭来蹭去的,小惠照顾得好,现茗宝宝白白胖胖的很逗人喜欢,我这个做义母的到把他当作亲生的看待了。” 徐皓月见她俏容嫣红,想来定是小孩子怀里蹭奶吃,忍不住看了看英若兰起伏不定的酥胸,心中一荡,有些唇干舌燥起来,忍不住道:“那你就先学着带孩子啊,到时候我们的孩子出生就不会手忙脚乱的了。” 英若兰素首低垂,面色加娇红,低声道:“我…我们都还没圆房,哪里来的孩子?” 徐皓月心中一突,干笑两声道:“会有的,等战事稍平,应该会有的。” 英若兰欣喜的嗯了一声,接着说道:“小惠和银姑很能帮忙的,小惠还向凝雅学武艺,看来她也想上战场替家人报仇。”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你的武婢练些武艺防身、保护女眷就好,上战场就别想了,只要我们男人还没死光,我是不会同意你们女子上战场的,你忘了盛唐一役,那些被凌辱而死的姐妹了么?” 英若兰面色黯淡下去,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徐皓月站起身说道:“我要回去了,继续练兵,这几天辛苦你了。” 英若兰嗯了一声,尚未答话,只见上山的山道上几名守关的白甲军快步奔来禀报道:“公子、夫人,山下来了百余名水寇,为首的自称是凫水寨张兴淮,说是上山投奔我们的。” 徐皓月哦了一声大喜道:“张大哥也来了?”急忙站起身道:“我亲自去接他们上来,若兰,我们就要有自己的水军了,哈哈哈。”英若兰也很是欣喜,急忙跟着站起道:“我也去,张大哥我也认识的。” 当下徐皓月和英若兰带人亲自到了第一道关卡前迎接,只见关卡外张兴淮带着凫水寨百余名水夫候哪里,只是这些人大多都带伤,衣裳破烂,看起来很是狼狈。 徐皓月和英若兰走上前去,张兴淮单膝跪地羞愧道:“徐公子、夫人,小的走投无路,南逃的路上听闻英山收留难民,便带人来投,还望公子、夫人收纳,小的一定效犬马之劳。” 徐皓月急忙扶起他道:“张大哥说哪里话来,凫水寨带人投奔,乃是信任徐某人,既然上了英山,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大家快随我上山吧,有伤的先治伤,我马上命人准备饭食招待大家!” 闻言凫水寨人人都是欢呼起来,跟着徐皓月和英若兰等人上山而去。路上徐皓月问起张兴淮为何会落魄至此,张兴淮将凫水寨的事一一说了,原来前番刘彦贞由水路北上应援,张兴淮见唐军势大,便出船跟随唐军效力,想不到唐军大败,张兴淮失了大半的船只,只得退保自己淮水上的水寨。想不到十多日前,周军大将李重进侦之凫水寨所,命先锋都校白延遇领兵袭破水寨,凫水寨死伤惨重,只有张兴淮带着百余名水夫仗着水性好,由水路逃得性命。众人不敢再淮水一带逗留,又没有去处,只得南下,打算依附唐军。半路上遇上了祁红年,看了英若兰的檄文,当下便赶来投奔。 徐皓月把凫水寨众人安顿下来,向张兴淮说起白甲军之事,微露招揽之意,张兴淮当下大喜,他也想起兵复仇,当下便同意加入白甲军,得了一个淮字营的营号,这淮字营便是日后白甲军水军的前身了。 之后陆续有山寨人马上山投靠,英山城又热闹了起来。徐皓月分拔人手充实各营号,朝夕练兵不辍,这一日祁红年和沙季青回山复命,八十一寨中,有三十多个山寨被周军连根拔起,都没剩下多少人,有十多个山寨位于东面,那边周军韩令坤部和赵匡胤部攻拔正急,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其余山寨都上英山会盟投靠,山寨寨主会盟之时,推举徐皓月为盟主。众山寨寨主经此一役,已经成惊弓之鸟,徐皓月和英若兰好生安抚,大多数寨主都留英山城中享福,寨中的精壮大多都被白甲军招募,加入了白甲军,其余的跟随城内其他精壮进行春垦。徐皓月宽厚待众寨主,一众寨主倒也暂时英山安住下来,徐皓月暗中分化这些寨主,夺其手下精壮、人口,并嘱咐英若兰暗中留意这些寨主,如有异动便要及时处置。 英山城的人口达到了一万三千余人,白甲军也达到了五千之众,不但恢复了元气,比之从前加兴盛。 众人徐皓月和英若兰带领下,开山田、修房屋、练兵卒、制兵器、探消息,白甲军人人都是摩拳擦掌,只等着周军复来的一日。 ; 第一百零五章 噩耗恶英主 淮南,寿州城下。 此刻已经是三月初的天色,但城外数里之地内,没有感到丝毫的勃勃生机,原本应有的大地回春之色,却一片腐蚀之气中黯然失色。这里遍地都是石坑箭镞、残破的云梯、烧得黑漆漆的冲城车,一片片滚滚狼烟随处可见,不少周兵、民夫伏尸城下,惹得天空中盘旋着不少秃鹰、乌鸦。 一头秃鹰见地下尸体暴露,终于忍不住一个急坠,扑了下来,想不到半空中嗖的飞来一支羽箭穿喉而过,那秃鹰一声没吭坠落地上,天上盘旋的飞禽见状都是惊鸣一声,四散开去。 “陛下神箭!”离城数里的一处小山包上,周世宗柴荣的御驾赫然此,柴荣一身戎装,黄金甲胄黄色战袍,鹰隼般的目光望着那秃鹰落地,手中一把金弓缓缓垂下,丝毫不理会身边近卫高声喝彩声,转身厉声喝道:“李继勋!” 围攻寿州后周大将李继勋急忙走上大声道:“末将!” 柴荣将金弓扔给身边近侍,厉声道:“掘地攻城进行得如何?别再像前番那样,被刘仁瞻这个老匹夫看了出来!” 李继勋急忙道:“前番只掘进了三条地道,末将料想是刘仁瞻以瓮罐埋地,听出方位来,才引决城内之水而灌。此番末将差了三万民夫昼夜不停,共掘进十八条地道,料想这老匹夫就算听出也不可能一一辨认出方位来。” 柴荣负手而立远望依然巍峨耸立的寿州城道:“但愿如此,朕此督战两月有余,各种攻城计策、器具都试了个遍,刘仁瞻这老匹夫竟然一一化解,十万大军、二十万民夫围攻一座孤城,居然到如今还是巍然不动,朕开始有些钦佩他了,你们说朕劝降如何?” 身后一班宿将皆是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李谷才说道:“陛下,只怕刘仁瞻愚忠不肯降服。” 柴荣淡淡一笑说道:“先看看今日能否破城吧,他刘仁瞻若真是第二个王彦章,朕一定不会像李存勖那样,杀害忠良。” 说话间只见山下不远处掘进的几个地道口开始乱了起来,不少民夫连滚带爬的从地道中奔逃出来,乱哄哄的叫喊道:“唐人决水灌进地道啦!快退出来!” 一众周将均是脸上变色,柴荣却没动气,淡淡的说道:“去看看,据实回报!”李继勋面色铁青,急忙领命去了。 过了片刻只见城外地面上开始出现塌陷,显是灌进地道的水冲毁了地道支护,上面的土层陷下。跟着李继勋返回山包之上,跪地上面上羞愧以及,沉声道:“陛下,十、十八条地道悉数被毁……”众周将都是大惊,柴荣面色反而从容了下来,皱眉道:“这刘仁瞻难道是神仙?还是城内有听声辩位极为了得之人?”抬头看了看天色,沉默不语。 这时只见有数骑周兵信使快马而来,到了山包前下马,高声喊道“扬州、滁州大捷!” 众将闻言具是大喜,李重进取来战报细细念与柴荣及众将听。原来赵匡胤和韩令坤两部兵马东进,赵匡胤部先淮水涡口大败唐军万余人,跟着星夜奔袭清流关,出其不意袭破清流关,唐军守军五万人折损过半,屯兵清流关的唐将皇甫晖、姚凤大败,仓惶退保滁州,赵匡胤进兵如火,一路从清流关掩杀至滁州,皇甫晖、姚凤出城背城列阵疾战,亦被赵匡胤所破,生擒皇甫晖、姚凤二将,赵匡胤分兵守滁州等地,如今他自己带了两千兵马正往**奔袭而去。 柴荣抚掌大笑起来,身边周将都是松了口气,两月以来还是第一次见皇帝笑了,柴荣环顾左右笑道:“匡胤不愧是朕之千里驹,此战南人一定为之气沮!韩令坤的捷报呢?” 李重进又念了起来,韩令坤部也是长途奔袭扬州,一战而定,擒获南唐东都副留守冯延鲁等人,泰州闻风而降。两部兵马声威震天,唐人惊恐不已。 柴荣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差十几个大嗓门军士过去,把捷报大声念给刘仁瞻听!哈哈,朕不信他不害怕!” 当下李继勋差人持了战报飞骑到寿州城下大声念起战报来,才念了一半,城上飞下一支羽箭,射落其中一人,其余众人大惊,拔马后退。只见刘仁瞻全身贯甲,站城头上喝道:“寿州本就已经孤悬,阖城兵将、百姓都已经知晓,周主不必费力!” 柴荣听了回复,微微一笑道:“好个刘仁瞻,朕一定要你归降!” 此时又有一名传令兵快步而来,李重进耳边耳语了几句,李重进面色大变,迟疑片刻还是上前低声禀报道:“陛下,司超所部盛唐县大败,五千兵马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司超、王彦升和王文昭数十骑逃回,如今已行营外请罪!” 柴荣笑容僵住,表情好像吃了个苍蝇般难看,转身拂袖便走,口中大声厉喝道:“差人和刘仁瞻约定,罢战三日,收拢阵前我军兵卒尸骸!李重进、李谷、李继勋跟朕回行营!” 大周军营地,巨大的金顶黄帐之内,柴荣满脸怒容的看着帐下跪着的三将,司超、王彦升、王文昭三人都是双眼蒙布,上身敞赤,自缚跪于地上,不敢抬头,双眼蒙布乃是自请死罪的意思,李重进、李谷、李继勋三人都是默不作声,大周立国以来还没有损失如此惨重的战例,也不知道柴荣会如何处罚三人。 “把你们的头抬起来!把眼上的布拿掉!你们以为自请死罪,一死就可以赎罪了么?!”柴荣的厉喝声响起,帐下三人均是身上一颤,李重进微微皱眉,命人上去将三人绑缚给解了,拿下眼上的布条。 “盛唐的唐军只有三千人!你们有五千精兵!其中还有一千精锐骑兵!你们谁告诉朕!怎么会败的?!司超、王彦升!你们都是殿前军宿将,临阵韬略不比赵匡胤、韩令坤差!如何败的给朕说个明白!你们三个是如何把朕的五千精兵败光的!”柴荣的额头青筋暴现,显是怒到了极点。 三人战战兢兢相视一眼,司超只得低头缓缓将整个战役失败的过程说了出来。三人北逃的路上相遇之后,互相将遭遇一说,加上王文昭对徐皓月的了解,相互印证之下才算大致上明白了是如何战败的。 柴荣一开始愤怒的表情,听司超讲了一半之后,已经渐渐的平复,越听柴荣脸上越是凝重起来,听完之后,站起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身来,看着王文昭问道:“你说的徐皓月可是个二十多岁,面容清秀,身长七尺的男子?” 王文昭点点头说道:“正是,陛下见过此人?” 柴荣重重的嘿了一声道:“假如那天朕知道,颍上城交易的商人是英家的人,岂会放过他们?” 王文昭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他为了让柴荣相信英家有宝藏,英家打探消息的时候并未向柴荣提起英家外出行商之事,生怕柴荣怀疑英家没有宝藏,何况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英家会到哪里行商,现想来有些后悔起来。 柴荣看了看李重进、李谷、李继勋三人,沉声道:“你们怎么看?朕的军队被一群难民打败,难道南人还这么能打么?” 李重进如今风头正盛,上前答道:“陛下,末将看来这徐皓月图谋此事一定并非偶然,观此人用兵,环环相扣,英山之地他定是广布了眼线,有当地村农通风报信,是以司超一分兵,他立时知晓,半路先伏击应援兵马,回头再夜袭王彦升,后联合唐军反扑司超,两夜三战,来回数百里地,逐个击破,吾军毫无防备之下,忽施突袭……” 柴荣皱眉打断道:“朕不是要你夸奖他,朕是问吾军是败于民心,还是徐皓月此人的智谋!” 李重进答道:“是败于徐皓月智谋,假如难民没有他的智谋,胡乱冲杀,没有阵势、没有进退之律的乱民吾军眼前,只是一堆劈柴而已。” 柴荣松了口气道:“朕果然没错,要让南人对我大周不再心存狎侮,大周必须武力征服淮南各地,才能震慑唐廷!”跟着回头看了看李谷和李继勋,沉吟片刻道:“李谷!” 李谷急忙上前道:“臣!” 柴荣缓缓说道:“朕命你为盛唐、庐州招讨使,统兵两万,前去征伐盛唐、庐州,白延遇为你前部前锋!” 李谷大声领命,柴荣跟着看了看跪着的三将,缓缓说道:“司超、王彦升、王文昭三人各降三级军职,仍李谷军中留用,随李谷一同征进,他们三人到过盛唐,算是熟悉地理也熟悉敌方统帅,就让他们三人李谷军中戴罪立功!”司超、王彦升、王文昭三人连忙叩谢。 正当柴荣安排军议之时,帐外有近侍奏报说唐廷遣了使者到来,商议割地议和之事。柴荣大怒,飞起一脚将面前的矮几踢倒,大怒道:“将来使赶回去!告诉唐人,朕不报盛唐之仇,誓不罢休!”他愤怒异常,滁州、扬州大捷带来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 ; 第一百零六章 青堂羌李庆 英山,天堂寨。 徐皓月呆呆的望着桌上的几把打制完成的白甲军弯刀和白甲军龙骑兵军刀,打倒是打出来了,但听了英芜玉和几个铁匠的话之后,徐皓月很是郁闷。 “姑爷,拿到你的图画之后,我便分派铁匠房挑了十几个铁匠熟手,选材、炼铁、百锻之法,费时十多日,失败十多次之后,才勉强打造出来这三把弯刀和一把军刀,若姑爷只要几把、十几把也不算难事,但要想大量产置,只怕是太费人力物力,而且不划算。”英芜玉可不和徐皓月客气,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徐皓月算是明白了,费力打出来的弯刀和军刀是用百锻技法打制出来的,打造成本很高,不适宜量产。 跟着英芜玉指着身旁匠人中一个眉清目秀的年青人说道:“他叫李庆,乃是凉州人,周国征伐西北的时候被掳,周军攻寿州征伐民夫,他也到了淮南,前番逃了出来,辗转跟着难民上了英山。他本是青堂羌人,祖传有种锻铁之法,或许可以改善,李庆和姑爷说说看。” 那李庆汉语说得生涩,但一字一句的缓缓说来,徐皓月还是能听懂,“姑爷,小人祖传的锻铁之法或许能大量制出这两种刀来,但小人也曾反复试过,用小人祖传之法,到了这里却无论如何不能成功,打出的刀具脆而易折,小人也不明白这是为何。” 徐皓月听说他是青堂羌人,这才依稀想起来,从前关注古代刀剑的时候,曾今看过西夏瘊子甲和夏国剑的记载,后世西夏的刀剑、铠甲举世闻名,和他们采用锻铁炉鼓风用的竖式双木扇风箱和著名的冷锻技术分不开,而且他们还占了个大便宜,中原地区的铁矿之内含硫等杂质颇多,但西北之地的铁矿含杂质很少,所以冷锻技术才能大量应用,沈括的《梦溪笔谈》中有过冷锻的记载,但放到宋朝用冷锻技术,却怎么也不能成功,现听李庆说了,徐皓月明白这是原料上出了问题,但可惜自己的化学不是很好,如何去除铁中的各种杂质,他却是一筹莫展。 徐皓月皱眉叹口气说道:“既然这样,只有等日后再说了。” 那李庆又说道:“还有姑爷,我也看过我们使用的弓弩,射程不算太远,我这里有种弓弩,假若打制出来,或可射倒两百步以外。” 徐皓月听了先是一愣,跟着喜上眉梢,说道:“你且说来看看。” “我这弓弩以桑木为身,檀为秢,铁为蹬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长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长数寸,应该可射二百四十余步……”李庆缓缓说道:“只是小人尚未试制,不知……” 徐皓月打断他的话,眉飞色舞的道:“芜玉,你快点带着李庆下去试制,制成了姑爷大大有赏。”李庆也是大喜,大声应了 英芜玉皱眉嘟着嘴道:“你们男人一说到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就这么高兴,杀人的东西没有才好呢。” 徐皓月微微一愣,但也不以为意,他想起李庆所说的可能是宋代著名的神臂弓的做法,他曾经看过神臂弓《梦溪笔谈》中的记述,此弓弩的确是西夏党项羌人发明献图给宋朝才研制出来的,假如李庆能制出神臂弓来,那白甲军又会多一样利器了。 英芜玉跟着说道:“还有啊,姑爷,你那什么铁疙瘩是要来做什么的?中间空心,难道要装东西么?如果只是装东西的话,我倒是觉得陶罐就可以了,还不费力,也能节省些……” 英芜玉还没说完,徐皓月哎哟一声,一拍自己脑门,自己真是挂万漏一,这地雷何必非要用铁打制呢?论杀伤力和成本而言,陶罐便宜,而且爆炸破开的瓦片一样可以杀敌,大不了罐内放些铁钉、铁片即可,英芜玉提醒了他,造个铁疙瘩一炸成碎片,按现英山那点打铁规模,是承受不起也划不来的,还不如用陶罐。 徐皓月大喜道:“小辣椒,谢谢你了,你提醒得对,就用陶罐好了。” 英芜玉嘟着嘴道:“谢我就不必了,姑爷,我不想整天造这些杀人的东西,你让我去帮仲高少爷的忙好了。” 徐皓月看了看李庆,又看了看英芜玉,笑了笑说道:“那好,造甲房的事你不许落下,你可以去帮仲高堂兄的忙,铁匠房就交给李庆主持怎么样?” 英芜玉终于笑逐颜开道:“这才是好姑爷。”徐皓月脸上一黑,温言道:“原来前面我都不好啊。”英芜玉笑了笑道:“只有小姐才当你是宝,嘻嘻,姑爷我先走了。”说完蹦蹦跳跳的去了,好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徐皓月打赏了一众匠人之后,李庆等匠人也告辞出去。徐皓月欣喜非常,真要是神臂弓能造出来,配上陶雷等初级火器,白甲军就有了阵仗中迎击周军的把握,而且这些天他的月字营骑兵正苦练骑射,轻骑兵的骑射将是日后白甲军的另一重要力量。 正欢喜的时候,英吉带着童虎头走进石屋内,童虎头满脸都是汗水,看来是才赶回来,还没进门他就大声道:“先生,周兵有动静了!” 徐皓月面色沉了下来,该来的总会来的,当下他看了看英吉,缓缓说道:“英吉,召集各营营官训练完后,到这里议事!再回英山城请你家小姐和仲高公子到这里来议事!”英吉急忙去了。 英吉去后,徐皓月细细问了童虎头周兵的动静,得知此次周军出兵规模大概两、三万人上下,打的是李字旗号,看来应该是李重进、李继勋或是李谷三人中的一人领兵前来,如今兵马已经出了正阳,正往盛唐县而来。 听完童虎头探听来的消息之后,徐皓月望着屋内他带众营官做起来的沙盘陷入了沉思。 如今白甲军初具规模,共有十二营兵马,五千多人,训练了月余,算是有了一战的实力,但周军少来了两万人马,五千对两万怎么打?英山这十万大山倒是极好的防御屏障,而且英山城的位置想要攻上来也是不太容易的,但如果周军不主动攻击,而是攻下盛唐县、舒州、蕲州等地,呈三面包围态势扼住英山各条出路,断绝英山与外界的联系和贸易,白甲军只怕将会变成只能英山、大别山一带转悠的山蛮了。 沉思了片刻,徐皓月眼光望向了正阳,皱眉问童虎头道:“正阳原本是周将白延遇镇守,这趟白延遇有没有随军一同出征?” 童虎头答道:“先锋都将正是白延遇,五千兵马已经离开正阳地界,中军和后队还正阳地界。” 徐皓月哦了一声,弹了弹额头,微微一笑说道:“虎头,唐军这边有什么消息么?” 童虎头挠了挠头说道:“我听说唐廷遣使过江求和,前面使者还盛唐县逗留了数日。” 徐皓月冷笑道:“看来我得去见见刘逸轩,柴荣性格刚毅,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不肯善罢甘休,为了求和,唐廷定会背后搞鬼。” ; 第一百零七章 白甲升赏令 黄昏时分,天堂寨沐浴夕阳的余晖之中,白甲军兵卒们结束了一天艰苦的训练,正列队等候领晚间的饭食。 已经是管着十个人的阿牛整队完毕后,站第一个,转眼见只见自己这个营的营官曹云匆匆的往徐皓月所住的石屋那头赶去,跟着又陆续看到其他营的营官赶了过去。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阿牛心里暗自嘀咕着,站身边的田行健低声道:“阿牛哥,好像全部的营官都过去了,我看是有什么大事了。” 田行健此刻也是管着十人的班长,列队后正好站阿牛身边,听了田行健的话,阿牛面无表情的说道:“别胡说,等候将令即可,吃饱了早点睡,明日还有阵型会操。” 晚饭不错,有鲜的狍子肉,听说是今日逸字营出猎打到的,因为白甲军兵卒增多,马肉早就吃完,徐皓月便让十二个营每天轮流派一个连队的人进山打猎获取肉食。逸字营的营官李逸是猎户出身,干这勾当轻车熟路,打到的都是大兽,不像别的营只能搞到些鸟、兔之类的。 阿牛等人领了饭食之后,大家都蹲空地上大吃起来。田行健挨到阿牛身边低声道:“阿牛哥,啥时候才下山打周狗啊,这都快一个多月了,每日就这样跑来跑去、操练,闷燥得紧。” 阿牛大口嚼着狍子肉,低声怒道:“公子不是说了吗?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田行健拉起胳膊上的衣袖,露出小山一样隆起的肌肉笑道:“阿牛哥,我可快要比你还壮实了,再练下去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阿牛斜睨了他一眼沉声道:“不好么?要是嫌轻松,明日自己加两个沙袋去。” 田行健呃了一声笑道:“改日再说。”跟着又低声说道:“如今我俩是班长,只有打战了才能升迁,等着我俩立了功再排长、连长、甚至有自己的营号,出任营官,赏赐什么的都有了,那时候娶妻生子,好歹博个封妻荫子,也就不枉了。” 阿牛淡淡一笑道:“升官赏赐谁不想,那公子颁下的升赏令你可记得?” 田行健笑道:“自然记得,背得滚瓜烂熟了。白甲军各级兵将升赏悉令如下:其一,杀敌一人以上者都可得赏,以首级记功,但不可杀良冒功。其二,俘获敌军人、马、甲胄、旗、鼓、金,总数百件以上者,可得赏,俘获越多,赏赐也越多,包括俘获敌方的妇女、儿童。其三,攻城之时,先登上敌人城头,破城者可得升赏;其四,吾军行撤时,能够殿后抗敌,使全军安全撤退者可得升赏;其五,对于虚报俘获和杀敌数量者能够揭发报告的人;其六,将领打败仗,但其护卫、队人能挫敌军锋者;其七,挫敌军锋、大败敌人者……”田行健滔滔不绝的背了下去,徐皓月为了激励士卒,颁布了白甲军升赏令,奖赏办法是按战争中得及失人、马、甲胄、旗、鼓、金等,功罪相抵之后,功超过罪,分等级奖赏,有的加官,有的赏给不同数量的钱粮,衣服,鞍鞯,茶绢等物,以及赏赐荣誉称号。阿牛听着,眼前也是渐渐的燃起了**的火焰。 吃完饭后,照例等着营官出来宣讲文化课,但今日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过了一会儿只见当值传令兵跑步到了空地上大声喝道:“今日文化讲义取消!各排、各连带回,早休息,明早寅时末刻早起!卯时初刻列队整装!”各连排班纷纷将将令传下,跟着一一列队带回。 阿牛的班和田行健的班住一个石洞内,一群白甲军兵卒脱了个精光,纷纷睡下,不一会儿鼾声四起。 阿牛睁大了眼睛怎么也睡不着,一众营官齐集,他知道一定是周军又回来了,这次大家还能取胜么?这一点他倒是没怀疑过,因为他们的主将是徐皓月,只要有他,阿牛心里就说不出的踏实,他反而是担心这洞里的一干同袍是不是都能平安的活下来。 …… 徐皓月的石洞内,望着沙盘,一众营官已经讨论了很久,一部分人都觉得守住英山即可,但也有另一部分人觉得应该下山主动迎击,从黄昏讨论到现,两派人争论不休,没有定论。 徐皓月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众营官讨论,各人分析开始有些条理和思路来,倒也不像一个月前那样只知道喊打喊杀的,徐皓月会心的一笑,侧头看了看身边的英若兰,只见她皱眉沉思,似乎也盘算着。 忽然一阵腹鸣声传来,英若兰抬起头来,却见徐皓月坏笑着望着自己,俏脸一红愠道:“你看我做什么?又、又不是我。”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别急着乱认,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英吉道:“你饿了吧。”英吉唉了一声,徐皓月站起身大声道:“大家先休息一会儿,英吉,让人送晚饭来,咱们边吃边说。” 过了一会儿,热腾腾的饭食送来,众营官端起碗稀里哗啦的大吃起来,英若兰只吃了一小碗便饱了。徐皓月狼吞虎咽的吃完后,抹抹嘴,英若兰微微皱眉,递上自己的丝巾,徐皓月微微一愣,笑呵呵的接过,收进怀里。 “周军势大少有两万人。”徐皓月站起身走到沙盘边说道:“但他们和我们一样也要吃饭的。英山、盛唐附近的村庄经过上一战之后,大多凋敝,仅有少许村庄的百姓还,但如今正是春垦的时候,民间也没有多少存粮,这次周军前来,一定带有大量的辎重粮草。现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先锋都将白延遇领五千兵马先行,中军和后队辎重粮草后,前队和后队的行军速度不一,一定会前后脱节。刚才大家也说了两种战法,一种是守、另一种是攻,既然如此,我们就连攻带守一起上!” 众营官闻言都是大惊,英若兰也有些惊讶,站起身说道:“这会不会太冒险了?我们只有五千兵马,还要分兵?” 徐皓月看着沙盘微微一笑说道:“彼敌远来,不知我军虚实,分兵可以让敌军错乱。昔年项羽三万楚军大破六十万刘汉联军,靠的便是分兵。白延遇骁勇,长驱直入,我们就让他和中军、后队再分开一些。要把敌人扯开来,才会露出虚弱的地方让我们攻击。但要扯开敌人,首先我们自己就要分兵!” 说到这里,众营官似乎明白了什么,徐皓月看着众营官沉声说道:“我军将领如下:明早全军整装下山,仑字营、高字营负责守卫英山城和各道关卡!”说到这里,徐皓月望着伤愈不久的陆昆仑和英若兰说道:“陆大哥仍然统带仑字营,若兰,高字营由你统带,英山易守难攻,往英山山道攻打,只需守好地势,周军是难以施展的,不过要记得派兵守住桃花村到天堂寨小路。” 陆昆仑上一战中失去了一只手臂,成了独臂将军,他想不到徐皓月第一个就点了自己的将,脸上涨得通红,站起身大声应道:“末将领命!”跟着看了看徐皓月和英若兰,心中暗想,陆昆仑啊陆昆仑,姑爷是看你身有残疾,让你留下来助小姐一臂之力的,你可别得意忘形,本末倒置了。 正寻思间,徐皓月忽然说道:“陆大哥和若兰统带的两营兵马留下后,统一听陆大哥将令!”陆昆仑微微一怔,还没答话只见英若兰抱拳应道:“末将领命!”跟着看着陆昆仑微微笑道:“陆大哥,但有将令管吩咐。” 陆昆仑想不到徐皓月这般信任自己,是激动不已,他怔怔的说道:“姑爷,我、我……”徐皓月温言道:“为将者要当机立断,休要如此婆妈,你身上的担子不轻,阖城百姓性命操于你手,不可懈怠半分!”陆昆仑重重的点点头大声道:“末将誓死守住英山城!”心中想道,士为知己者死,姑爷、小姐如此信任于我,陆昆仑啊陆昆仑,除死你还有什么可以报答? 徐皓月点点头接着说道:“其余十营兵马,峰字营、逸字营、群字营、襄字营,四营兵马两千人盛唐县和英山之间活动,引诱白延遇的前锋部队进英山,进了山的周军就是掉了牙的老虎,该如何整治你们应该有办法了吧。” 朱凌峰、李逸、周群、王子襄一起站起来大声应了,徐皓月接着说道:“你们四营久居英山,地理熟悉,量多设埋伏、陷阱,敌人夜间驻扎多多袭扰,但不要恋战,慢慢和敌人周旋。你们四营听朱凌峰朱大哥的将令!” “年字营、青字营、云字营、超字营、月字营、淮字营,六营三千多人马随我绕出盛唐县迎敌!”跟着徐皓月目光一寒冷冷的说道:“我们到盛唐还需要去拜会一下刘逸轩大人,唐廷的态度很令人忧心,众人见机行事!” 第一百零八章 议和应有求 翌日,卯时初刻,天色还没大亮,天堂寨上空低沉的号角声鸣响起来,白甲军兵士从石屋、石洞中纷纷列队走出,空地上列阵。 烈烈的山风吹起白幡旗,旗下徐皓月也是一身白袍纸甲,站祭台之上,望着台下一众白甲兵。当值阵型列队的营官见各队列队完毕,各营人数计报完成,跑到台前大声喝道:“禀大帅!十二营白甲军列队完毕!计有五千四百二十八人,实有五千四百二十三人出阵,五人受伤尚未归营!请将令!” 徐皓月点点头,看着台下的兵卒们,大声喝道:“将士们!周军大军将至,他们是前来报上次一箭之仇的!他们想要洗刷被我们这群贱民打败的耻辱,打败我们之后继续奴役我们!继续抢掠我们!继续任意杀戮我们!我们身为贱民不是天意,我们的尊严可以用鲜血换回来!如果大周是要靠杀戮和劫掠来征服,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贱民愤怒的战吼!告诉他们!哪怕是死,我们也是堂堂正正的人!你要战!我便战!” 众白甲兵卒们深深的被徐皓月的话语打动,人人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热血这一刻彻底点燃,冲天举起的长枪大刀刚刚升起的旭日下闪闪绽放着寒光,震天的怒吼响彻了英山大地。 徐皓月带着众兵将祭台前高声起誓,跟着撒酒致祭军旗,旭日的金光洒满天堂寨,白甲军兵士们都笼罩这和煦的光辉之下,一张张望着白幡旗的脸上,满是质朴和坚毅的神色。跟着各营官的将令下,各营阵型徐徐如林的开始列队开拔,往山下行去。 到了英山城外,山道上站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们,女人们静静的站那里看着,白色的行伍中,有她们的丈夫、儿子、兄弟,一曲轻轻的歌谣唱了起来:“哎哩啷呀,姐儿香儿,哎哩啷呀,姐儿香儿,清晨起来栽秧忙啷嘞,哥哥打鼓妹来唱啷嘞,哎哩啷呀,姐儿香儿,哎哩啷呀,姐儿香儿,清晨起来送儿郎啷嘞,儿郎莫忘家中亲人啷嘞……”一首悠扬动听的民谣唱了起来,不少母亲上前送别儿子细细叮嘱,不少妻子将藏有自己秀发的香囊送上,不少父兄洒泪告别,人群中喊得多的一句话却是:“好好杀周狗!别给咱家丢脸!” 走队伍中的阿牛举目望去,人很多,却见不到自己的老娘,心中正微微感到失望,忽听身边田行健惊喜道:“阿牛哥,快看,是大娘!”阿牛抬眼看去,只见自己老娘背着个箩筐快步跑来,一边跑一边喊道:“阿牛啊,好好杀敌!娘等着你回来。” 阿牛胸中一股哽塞之气冲了上来,鼻子一酸就想要哭,但老娘的话却让他胸口中激荡的东西加激荡起来,他本想跨出队伍,但又忍住,振臂一挥大声喊道:“娘!等着儿子凯旋回来!”田行健也挥手道:“大娘,我们会凯旋回来的!” 看着这种场面,徐皓月的眼眶微微湿润了,手上一只纤纤柔荑握了上来,侧头一望,却是英若兰,“你也要平平安安的凯旋回来,我英山城等你……”英若兰轻柔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徐皓月低声道:“我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我说话一定算话的……” 战争不可避免,当人们知道逃避不是办法的时候,战争荣耀的光辉将会渗入每个人的内心,为了什么而战这很重要,一句英山城有等你的人,就是好的诠释,为了自己的亲人而战,这个理由甚至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去解释,一切都将会战场上的勇猛来见证。 行英山山道上,白甲军兵士们又唱起了那首淮南挣颈红来,苍茫辽阔的歌声飘荡英山十万大山之间,白色滚滚的洪流向前而去。 徐皓月骑马上带着月字营的两百一十二名骑兵走前面,从怀中掏出英若兰的丝巾,上面绣着一对并蒂莲花,却是那么的眼熟,徐皓月忍不住掏出脖颈上戴着的并蒂莲香囊一看,却发现两对并蒂莲是那么的相似,就好像是一模一样的。徐皓月心中突突直跳,回头往英山城方向望了望,但已经看不到什么了,脑海中不住盘旋着一个疑问,这并蒂莲是若兰绣的么?为什么她会绣这并蒂莲? “先生!盛唐县有动静!”童虎头的叫喊声打断了徐皓月的思路,只见山道上童虎头带着两名骑兵快马疾奔而来,远远的就喊上了。 童虎头到了徐皓月身边勒定马匹,喘着粗气道:“唐军盛唐应援都监高弼部三千兵马已经到了盛唐县,传言唐廷为了求和,要强行让我们白甲军解散!随行的还有唐廷和议使臣司空孙晟,兵马都已经到了驺虞城!” 徐皓月淡淡的嗯了一声道:“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唐廷这是要再失民心。”跟着喝令身边的传令兵让后队的沙季青过来。 片刻后沙季青感到了前对,徐皓月将情况简单的说了之后,对他说道:“沙老,六营兵马劳你带到驺虞城下布阵,我带月字营先走一步,我要先去会会唐廷的应援都监高弼和求和使臣司空孙晟!” 沙季青微微一愣道:“公子这样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我们人数不多,前去以示诚意,人去多了不好,假若他们先动手,我们都是骑兵,也可从容而退,你们后续跟来,再战唐军我们便大义上不会失理。” 沙季青重重的嘿了一声:“这叫什么事,还没和周军打起来,反倒要先和唐军见个真章,唐主这样做真是大失民望,大失民望啊。” 徐皓月一勒马缰,缓缓驰出,口中大声笑道:“沙老,这些朝廷都是指望不上的,我们不如靠自己!”说罢大喝道:“月字营!随我走,我们去驺虞城,看看唐廷能把我们怎么样!”月字营众骑兵一起高声呼喝,两百余骑策马,以两列纵队往驺虞城赶去。 到了驺虞城下,已经是黄昏时分,城头上已经看不到刘逸轩的帅旗,取而代之的是高弼的高字旗。远远的望去,城头上的唐军一阵慌乱,急忙要去关起城门,拉起吊桥。想来城上兵士见骑兵到来,还道是周军。 一箭之地外勒定马匹,驺虞城的城门还没有关上,徐皓月暗暗摇头,若自己真是周军顺势一冲,驺虞城只怕便会被攻陷,难怪唐军不敌周军,除了戒备不严之外,徐皓月感到了唐军一种对周军的畏惧之感已经深入心底了。 “我乃淮南义军!白甲军头领徐皓月!请刘县令出来说话!”徐皓月高声喊道,跟着身后的骑兵将白幡旗高高扬起,城上的唐军见了似乎都松了口气,一名小校大声道:“徐公子稍等!容我等通禀!” 过了片刻之后,只见刘逸轩跟着一文一武两名唐廷官员到了城头上,想来那文官便是司空孙晟,武将便是应援都监高弼。 三人指着城下的白甲军骑兵说了几句,那武将高弼高声喝道:“徐皓月!请进城说话!” 徐皓月冷冷一笑,大声喝道:“刘逸轩!朝廷奖赏的圣旨何?!” 刘逸轩城上面容微微一抽,低着头不敢答话,高弼大笑道:“徐皓月,朝廷封赏的旨意便城内,请入城,本将军设宴款待!” 徐皓月大笑道:“孙司空,刘大人,高将军,你们当我徐皓月是三岁小孩?唐廷一味献媚求和,周主一定不允,我料想周主一定是要唐廷先把我白甲军解散,奉上我徐皓月的人头,方才允可议和是么?” 城头上那司空孙晟,面色一滞,手摸着胡须叹道:“将门之后果然了得,高将军不必做小人之态,出城一战吧,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也算和朝廷有个交代。” 刘逸轩忍不住道:“孙大人,为什么一定要打这些义民组成的义军?这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么?” 孙晟长叹一声道:“老夫何尝不知,只是皇命难为啊!准备出战吧!” (p:第五卷英山大战结束,明日开始第六卷《紫金血泪》) 第一百零九章 相煎何太急 城内唐军低沉的号角声响起,看起来是要出城迎战,徐皓月看了看城外地形,回头高声说道:“我们到那个山坡上列阵!记着,我们身上的纸甲五十步之外不怕箭矢,我们手中的弓箭射程是一百大步,不要和敌人接战,一百步之外放箭杀敌即可,他们要是冲过来,我们就后退,保持距离,等到他们的体力被拖垮,我们就冲锋!” 众骑兵一起呼喝一声,徐皓月这一个月来都让这些骑兵练习马术和马上骑射的功夫,但他知道这些骑兵的骑术和骑射还很生涩,远远还达不到一个合格的弓骑兵的要求,但此刻唐军中骑兵稀少,徐皓月料定高弼也不会派宝贵的骑兵出战,弓骑兵打步兵,只要不惧怕对方的箭矢,和敌人保持好距离,就纯当是给月字营的骑兵练手了。 高声呼喝着,年轻的白甲军骑兵们跟随着徐皓月转向城外一个小山坡上列阵,一阵忙乱之后,白甲骑兵们总算将战马稳定下来,跟着排成两排,取下背上的角弓,抽出箭壶中的羽箭,静静的等候着。 果然驺虞城门打开,三千唐军跟随着高弼的帅旗出城列阵,看这些唐军装束,比刘逸轩的盛唐营田乡兵装束要华贵一些,应该是江南来的兵卒。 高弼看到徐皓月率领两百多骑兵山坡上列阵,心中暗暗好笑,自己三千步卒,有弓手、长枪手、橹盾兵,刀盾兵,要战败徐皓月这两百骑兵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而且他也听刘逸轩说了,白甲军都是山野草民组成的,一群泥腿子还能打得过官军不成? 当下高弼高声呼喝,令旗飞舞,唐军八百弓手前,一千刀盾兵、橹盾兵后,长枪手随后跟进,排出了个传统的方阵,命令士卒缓步压上,想让弓手先放箭射一阵,敌人冲过来后再回到后阵,跟着祭出橹盾加长枪的拒马阵,如此应该可以万无一失。 高弼一声令下,驱赶着士卒上前,自己带着两百骑兵押后,缓缓跟上。唐军士兵们见眼前不是周军,听说是山民组成的军队,而且人数又少,胆气大了起来,吆喝着缓步压了上去。 徐皓月看了看冷笑一声,唤过童虎头道:“虎头,你带一百骑兵山上先射几箭,然后带兵往东边退边射箭,记着大家骑射功夫不好,跑出一段距离后,停下马步再射,等到看我开始冲锋,你们也冲锋过来。” 童虎头重重的嗯了一声,徐皓月呼哨一声,带着一百余名骑兵飞驰往西边奔去,往高弼军阵的右翼掠去。唐军见状都是吃了一惊,敌人骑兵分兵,往自己右翼而来,是不是也该分兵还是跟着阵型转向呢? 高弼马上也看到了,皱眉道:“这小子想干什么?他只有两百人,如今还分兵,不要命了么?”当下沉吟片刻喝道:“杨副将,右翼分出一半人马迎上去!”高弼身边一名副将高声领命呼喝着带着右翼半数的兵马转向,而高弼带着一半兵马仍往小山坡上压去。 徐皓月带着骑兵们堪堪走进一箭之地,便举起长剑喝道:“放箭!注意敌人回射,注意保持距离!”百余支羽箭嗖嗖的飞了过去,那杨副将右翼突前的四百弓手才站好阵型,还没来得及取箭,天上便是一阵箭雨落下,登时有数十名弓手中箭,他们的阵型有些密集,箭雨覆盖之下,登时惨叫声四起。 那杨副将阵后见状,厉声吼道:“散开些!刀盾兵上前御箭!” 步弓手们急忙散开距离,刀盾兵跟着快步而上,想用盾牌护住步弓手,堪堪走上前去,第二阵箭雨又飞袭而至,又有十多名弓手和刀盾手倒下。 直到此刻,唐军的弓手第一轮羽箭才飞出,徐皓月早早的让骑兵散开,他们的坐骑头面和身前也做了纸甲的马套护具,看到唐军阵前飞起一阵黑压压的箭簇,徐皓月厉声喝道:“举褡裢!”白甲军骑兵坐骑一侧还放了一块纸甲做的褡裢,骑兵们纷纷举起褡裢护住头面,只听噗噗之声不绝于耳,徐皓月只觉得自己至少被十多支羽箭射中。 跟着取下褡裢一看,上面插了数只羽箭,自己胸前、马身上也插了数只,再看己方阵中骑兵,也和自己一样,身上都插了好几只羽箭,但都没有受伤,果然百步之遥射来的羽箭都被纸甲挡住,徐皓月大喜之下厉声喝道:“放箭!” 唐军士兵们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些骑兵,身上插满了羽箭,但却依然活动自如,看他们身上明明只穿了白色布袍,没有半点铠甲,居然中箭后不死不伤?这些人是怪物么?直到对方的羽箭临头,唐军弓兵们才如梦初醒,惨叫声中又有三十多人被射到。 唐军弓兵们惊恐的往大橹盾兵身后躲,不少兵卒惊慌失措的喊道:“敌人是射不死的怪物!” 那杨副将大怒,呼喝着让橹盾兵和刀盾兵举盾压上,长枪兵随后,弓手们见自己的羽箭无法伤到对方,已经失去了阵前对射的勇气,到阵后尾随而进。 白甲军骑兵们趁着敌方弓兵后退的当口又射出两轮箭雨,不少长枪兵、橹盾兵也中箭倒地,惨叫之声连绵不绝,唐军的士气已经开始气沮,但杨副将的喝骂之下,一千余名唐军还是缓缓压了上去。 见对方压近,徐皓月呼哨一声,领着骑兵稍稍后退,唐军以为敌方要逃,一起欢呼着快步赶上,想不到徐皓月领着骑兵站定之后,又是两轮羽箭招呼过来,又有十多名唐军倒地。 如此反复之下,唐军体力和士气都急剧下降,到后来死伤三百人之后,杨副将再怎么催促,唐军兵士也不愿意追击,原地竖起盾牌苟延残喘。 徐皓月一边呼喝着让骑兵们继续放箭,一边看了看远处英山的道路,果然已经影影绰绰的看到了沙季青带着其余几营兵士从山道中赶了过来。 徐皓月马鞭一挥哈哈大笑道:“兄弟们!我们的援军到了!”众骑兵也跟着哈哈大笑着喊了起来“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唐军兵士们惊恐不安的回头望去,果然见到英山山道上白压压的一片兵马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唐军士兵们惊恐起来,有些胆小的就开始往城池方向后退,那杨副将也是面如土色,面前的一百多白甲军已经如此难打,从山道上涌下的援军少说也有数千人,跟着只听城楼上一阵鸣锣响起,却是鸣金收兵之号,当下再也不敢逗留,那杨副将首先拔马而逃,口中喊道:“回城!大家回城!”唐军士兵们急忙落荒而逃起来。 徐皓月呼哨一声,骑兵们亮出长刀,尾随冲了过去,徐皓月大喊道:“吓唬吓唬他们就好!”百名骑兵追了过来,唐军丢盔弃甲往城里奔逃,高弼那边也是如此,丢盔卸甲的玩命奔逃。 看了看唐军奔逃的架势,徐皓月摇摇头叹了口气,难怪唐军打不过周军,比起战斗意志和将领的胆气来,唐军比周军差远了,他们只能打打顺风顺水的战阵,如果遇到艰难和危险,一定会奔溃,继而被周军骑兵掩杀,难怪刘彦贞一战之下两万精锐即墨。 高弼等人收拢溃兵逃回城内,徐皓月按住骑兵也不追赶,到了城下,徐皓月大声喊道:“孙司空!刘县令!自古有言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白甲军是为了保护淮南百姓不受周军荼毒!朝廷无力保护自己的子民,只有我白甲军自己来保护,假如唐军一意孤行,下次我白甲军就翻脸无情!两位切莫再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教北人看了笑话!” 孙晟城头上听了,长叹一声道:“刘县令,我等不必再和白甲军兵戎相见,朝廷求和之事,老夫自去商议,淮南义士众多,朝廷该大加封赏才是,老夫会上奏朝廷细细奏明此事。” 刘逸轩松了口气道:“刚才司空大人也见到了,我城内的乡兵都是淮南子弟,根本不愿意出战,逸轩前番奏报朝廷的战报中也说了此事,白甲军只可招安,不可动兵,如今高都监兵败,已经是好的例证了,逸轩人微言轻,司空大人位高权重,上书说项,一定能成事。” 孙晟点点头道:“老夫一定促成此事,明日老夫便北上寿州,亲自面见周主商谈议和之事,就请刘县令和高都监谨守城池。”跟着他看了看城下缓缓往北而去的白甲军低声道:“我看白甲军北上是要迎击周军,他们但凡有什么辎重、粮草上的需要,刘县令不妨暗中资助,明面上咱们还是不和白甲军合作,但暗地里可以合作,周军那边老夫自会分说!”刘逸轩大喜应了。 徐皓月领着六营兵马没有城下逗留,收拾了一些唐军遗弃的兵器、弓箭之后,便往北而去,离驺虞城三十里外的地方驻扎下来。 晚间,刘逸轩派了密使到白甲军营内见徐皓月,刘逸轩的书信上说了孙晟、高弼迫于朝廷旨意才兵戎相见,今后暗中约定两家不再兵戎相见,白甲军但有什么请求可暗中满足。 徐皓月冷冷笑了笑,加入今日不是战败了唐军,孙晟和高弼一定不会服软的,这乱世就是这样,没有一战之力,别人是不会尊重你的。 沉吟片刻,徐皓月提笔给刘逸轩回了封信,让那密使带回去。看着密使离开,营帐内的曹云怒道:“公子,今日为何不趁势夺了驺虞城?” 徐皓月缓缓说道:“我们现有势力和唐军、周军同时开战么?” 营内诸将默默不语,徐皓月淡淡一笑道:“不过,我给刘逸轩去了封信,向他借一样东西。” 沙季青问道:“公子要向唐军借何物?” 徐皓月走出营帐,望着远处湄水方向缓缓说道:“唐军湄水之上还有水军,上次刘彦贞战败,逃回来了四十多艘战船还唐军湄水水寨中歇着,我们借来一用!”众将闻言都是一惊,张兴淮则是面露喜色,看来他淮字营有用武之地了。 ; 第一百一十章 借船欲何往 深夜,刘逸轩看着徐皓月的书信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要借船做什么呢?难道他想和刘彦贞一样,从湄水长驱入淮水,直攻正阳浮桥?刘逸轩想到这里倒抽了一口凉气,白甲军多有数千兵马,正阳还有周军兵马驻守,加上不远处寿州那里的围城兵马,周军共有十多万人正阳附近,白甲军这数千人去了还能回来么?徐皓月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湄水之上的水军还不是由刘逸轩统带,淮上水军皆是镇海军节度使林仁肇节制,他刘逸轩可调不动,思虑半晌,刘逸轩还是拿着信去找孙晟商议。 到了孙晟下榻的小院,孙晟还没有安睡,刘逸轩向守院外的兵士说明来意,兵士进去通禀后引着刘逸轩进到屋内。只见屋内烛火通明,孙晟一身寻常服饰打扮,站书桌边,提笔白纸上写着什么。 刘逸轩上前见礼,“刘逸轩见过大人!”却见那白纸上大大的写了“忠义”二字。听到刘逸轩的话,孙晟抬起头来,他已经五十多岁,老迈的面容上胡须有些花白,轻轻放下笔后,缓缓说道:“逸轩你来得正好,你看看我这两个字写得如何?” 刘逸轩看了看恭恭敬敬的说道:“司空大人笔法刚劲有力,老而弥坚。” 孙晟呵呵笑道:“果然还是应了个老字。”刘逸轩心中一惊道:“大人,逸轩不是这个意思。”孙晟摆摆手说道:“老夫已经是冢中枯骨,老不老无所谓。逸轩,老夫朝中一直是主战的,你可知道为何这趟要领这议和的差事?” 刘逸轩呃了一声摇摇头,孙晟苦笑一声,叹道:“陛下被主和之佞臣蒙蔽,又惊骇于周军兵锋之盛,才有遣使议和之举。陛下许周人议和条件是,自去帝号、割让寿、濠、泗、楚四州给周人,并纳金帛百万以求罢兵。但陛下却看不明白,周人野心颇大,意欲图淮南之地,就算这般耻辱的条件,亦难满足周人。为人臣子者,主辱臣死,老夫只有自请去周营议和,好歹拼着这条老命,也要绝了周人的妄念!” 刘逸轩眼眶一红,深深一揖道:“老司空乃朝廷忠臣,不计个人荣辱,逸轩深感钦佩。” 孙晟淡淡一笑说道:“忠义二字,唯死节尔。”跟着看了看刘逸轩道:“逸轩来找老夫有何事?” 刘逸轩急忙将徐皓月的来信说了,孙晟皱眉道:“借船?白甲军难道想走水路攻正阳?” 刘逸轩躬身说道:“卑职也猜不透徐皓月的心思,咋一想徐皓月是想攻正阳浮桥,但再一想,他只怕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正阳、寿州一线周兵十多万,他这数千人马过去只是送死。” 孙晟沉吟道:“观此人行事胆大心细,今日能以两百骑兵战败高大人三千人马,不愧是将门之后,他既有所请,就借予他好了,老夫也希望朝廷连败之下,他白甲军能再败周军,好歹出一口恶气!” 刘逸轩喜道:“多谢司空大人,只是舟师乃镇海军节度使林仁肇大人统属,卑职无权调用。” 孙晟哦了一声,笑道:“此事易尔,老夫临来时,陛下给了旨意,许老夫便宜行事,老夫这就修书一封,你带着书信到湄水水寨,就说老夫要调用四十只舰船议和之用。” 刘逸轩躬身谢了,孙晟写好书信盖上自己的印信,交给刘逸轩,目光灼灼的看着刘逸轩缓缓说道:“老夫此去只怕是回不来了,寿州孤悬,刘仁瞻困守,老夫除了议和之外,还想见见刘大人。刘仁瞻替朝廷守土为忠,翼护百姓为义,他才真正称得上是忠义之人。逸轩,老夫知道你盛唐所为,只是你还年轻,朝廷或许此刻有些寡恩,但你不可心生杂念,朝廷可以负臣,但我们为人臣子的不能负朝廷,为人当守这忠义二字行事。这两个字赠与你,你还年轻,将来成就不再老夫之下,秉持信念,方可成功,切勿行差踏错。” 刘逸轩心中突突直跳,接过孙晟的书信,怔怔的接过忠义二字,忍不住道:“大人,我……” 孙晟抬手止住笑道:“逸轩不必解释,秉持忠义行事即可,上无愧于君,下无愧于民,便对得起我们头上这顶官帽了,你去吧。” 刘逸轩默默的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孙晟,又深深一揖道:“大人保重,一定要平安回来。”孙晟嗯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刘逸轩出去,没再回头。 刘逸轩得了孙晟的书信后,星夜快马出城,直奔白甲军营地,还没到营地就被白甲军的哨探发现,刘逸轩说明来意,几名白甲军哨探当下带着刘逸轩往营地而行,早有哨兵飞报徐皓月去了。 到了白甲军营地内,只见营内值守的兵卒布置森严,徐皓月的营盘扎营深得兵法精益,刘逸轩心中暗感佩服,想到他是徐温大将军后人,便即释然。 到了徐皓月营帐内,徐皓月依然没有入睡,还是全身衣甲穿着,正看着地图,听到有人进来,徐皓月直起身来抱拳和刘逸轩见礼,请刘逸轩坐自己的草铺上,又接着看地图,口中说道:“湄水水寨的船不归你管,但孙晟能借到,我本来还打算今夜你不到的话,明日就另想办法。” 刘逸轩吃了一惊道:“你另想办法?你有什么办法?” 徐皓月耸耸肩道:“自然是强行借取,水寨那里有千把号唐军水兵,差不多有两个月没发粮饷了,我的兵马一到,花些钱,只怕这些唐军会把水寨都卖给我,你信不信?” 刘逸轩张大嘴巴,嚯的一声站起身来怒道:“徐皓月,你别太过分!” 徐皓月呵呵一笑道:“说笑的,刘大人别动气。”跟着他不怀好意的看着刘逸轩道:“前番赌赛你输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刘逸轩才坐下,听了这句话,又跳了起来,好像被人踩了尾巴一般,怒道:“我刘逸轩说话算话,等我安排完县中事务,就挂印辞官,到英山上去给你种田,这你该满意了吧!” 徐皓月摇摇头笑道:“那赌赛只是玩笑而已,你这么认真干嘛?你盛唐县做官到比去英山种田好些,我可不敢夺了盛唐县百姓的父母官。” 刘逸轩呃了一声,愤愤不平的坐下道:“这是借船的文书,明日我和你们一道去借船。”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也好,唐军水兵就不必跟去了,我营中自有操船的水夫。” 刘逸轩微微一怔,沉声道:“你打算要船做什么?”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自然是走水路了,你连船是做什么用的都不知道了?” 刘逸轩黑着脸道:“我自然知道,我是问你要取湄水水道入淮水攻正阳么?” 徐皓月哈哈大笑道:“连你都想得到的计策,周军一定也想得到,正阳经过上次一役,防备何等严密,我怎么敢用?” 刘逸轩嘿了一声道:“那你到底借船走水路去哪里?” 徐皓月摇摇头笑着说道:“此刻时机未到,还不能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淮南梅雨季 翌日,徐皓月和张兴淮带着淮字营三百多白甲军卒跟着刘逸轩一同前往唐军湄水水寨借船。沙季青则带着其余五营兵马到湄水下游十多里处的谢家湾等候。 徐皓月倒也没空手而去,淮字营带了些钱粮过去,果然到了湄水水寨后,唐军见到钱粮高声欢呼起来。徐皓月笑着说道:“各位水军兄弟,这些钱粮是刘大人带来犒赏你们的,欠各位的粮饷稍后刘大人便会送到的,对吧,刘大人。” 刘逸轩呃了一声,干笑两声道:“不错,朝廷的应援都监高大人已经到了盛唐县,稍后便会将粮饷派发过来。” 唐军水兵又是一片欢呼声四起,徐皓月看着刘逸轩淡淡一笑低声道:“朝廷有病,宁愿出钱求和,也不愿意出钱赏赐兵卒,还欠饷?难怪打不过周军,而且放着淮南水军不用,偏偏要和周军陆上对敌,脑袋被驴踢了。” 刘逸轩怒视徐皓月一眼,但跟着沉默下来,徐皓月说的是实话,跟着叹口气道:“我回去就向高都监禀报,让他派饷来。” 徐皓月低声道:“刘兄,其实你也别怪我当日挖你的兵,唐军兵卒其实没有怂货,关键是领军之人,还有你们头上的朝廷。世人老说北人剽悍,南人文弱,其实人都是一样的,只是看领头的,一头狼领着的羊群能打败一头羊领着的狼群。”刘逸轩听了默然不语。 说话间,四十艘战船已经准备好了,张兴淮带着淮字营的白甲军兵卒登上了战船,四十艘战船里有唐军中型斗舰十艘、有艨艟二十艘,还有运船十艘,唐军水兵倒也大方,像冲舟等小船也借了三十艘,自然是看徐皓月带来的钱粮面上。 张兴淮当下大声呼喝着,分派人手上船,凫水寨的老水寇出身的老兵一个带着三个手操船。一炷香之后,大小七十艘船都准备停当,张兴淮一艘斗舰的甲板上喊道:“大帅!可以上船了。”白甲军众营官外人面前叫徐皓月都是大帅,但私下里叫法都不一样,桃花村的人叫徐皓月做先生,英家人叫他姑爷,而山寨的人叫他公子。 徐皓月应了一声,回头看了看刘逸轩,抱拳一揖说道:“刘兄,咱们就此别过,回去谨守城池不要出战,周军复来是要报复我白甲军的,若是周军攻城,我白甲军会有援兵到来,我留了一支兵马英山,有什么消息联络,方刃会找你的,他的伤也好了。” 刘逸轩嗯了一声道:“祝你旗开得胜。临走前你能不能给点提示,你的哑谜我猜不透,憋心里难受,你到底要船做什么?” 徐皓月哈哈大笑道:“亏你还是淮南盛唐县的县令,地方时令也不知道了么?”说罢大笑着上船,淮字营操着七十条大小船只顺流而下。 刘逸轩还是有些纳闷,看到船队消失远处,忽然间一道闪电划过脑海,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刘逸轩啊刘逸轩你怎么如此蠢顿?再过十几天便是淮南的雨季了啊。” 淮字营顺水而下,谢家湾将船停靠,接应沙季青的五个营兵马上了船只,斗舰稍大,每船可载六十人,运船分出五艘装了马匹等辎重,另外五艘运船,每艘载了一百人,其余的艨艟、冲舟也载满了人,徐皓月部两千多人全部上了船只,顺流直下。 到了正午时分,船队行至湄水边上西岸的顺河镇停靠,东岸是盛唐县东湾镇,湄水这里绕了个大湾,远离盛唐县的官道,徐皓月的船队又西岸靠岸,周军探马再远也不大可能探到这里。徐皓月命众人休息生火做饭,跟着派出童虎头等数骑乘小船登上东岸,前去打探周军动向。 吃过午饭之后,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童虎头等人才回来,言道周军前锋白延遇部五千兵马已经到了离东湾镇十多里外的李家岗,也是正用午饭,而中军还离东湾镇三十多里外的杨仙镇,后队行到何处童虎头等人没再往前打探。 徐皓月沉思片刻,命令全军就西岸驻扎休息,等着白延遇的前锋过了东湾镇,再派人到对岸查探。徐皓月怕有人走漏消息,又派了暗哨东岸布置,但凡发现有人靠近,百姓的话就请到对岸暂时等候,到周军过去再放他们回去,若是遇上周军探马那就不用客气,直接伏杀。 到了黄昏,童虎头等人东岸查探回来,又有当地白甲军兵卒引着当地百姓前来通风报信,周军前锋白延遇部已经过了东湾镇,而周军中军一万多人到了离此二十里地的三里庙扎营,向百姓问明了三里庙的地形后,徐皓月重赏了报信的百姓。 看着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徐皓月让士卒饱食之后,留下淮字营和月字营驻守西岸,自己带着年、青、云、超四营乘船到了东岸上岸,跟着和张兴淮约定两个时辰后驾船到下游的王家湾等候。 趁着夜色,徐皓月带着两千兵马从湄水东岸小路走了二十里路到了三里庙,远远的王家湾的一个山岗上往下望去,周军营地当道扎营,占地极广,营盘扎得很是严密,营内篝火点点,有不少兵卒往来巡夜。 此刻已经快到子时,睡了一下午的白甲军兵卒毫无睡意,徐皓月淡淡一笑,唤过曹云和高超两人,吩咐他们各带五十个奔走如飞的兵卒潜到周军营盘南北两个方向的树林之中,带上锣号等物,南北一起敲响,周军出营来追就往后逃,等周军不追回营,又返回来继续敲打。 曹云和高超两人领命去了,过了片刻之后,周营南北几乎同时响起了锣号声,还有喊杀声,周军营地内果然大声示警起来,人马出动两队,朝着南北两个方向追过来,曹云和高超马上偃旗息鼓退入密林之中。周军到了树林边停下,似乎得了将令不敢黑夜深入林中,林边等候了片刻,又退回营内。 过了一会儿,周营外锣号声、喊杀声又起,周军又示警杀了出来,但还是追到林边停下,不敢入林。如此反复数次,折腾了大半夜,周军开始有所懈怠,后一次锣声、喊杀声响起,周军只是懒洋洋的示警之后,巡夜的兵卒到寨门口看了看又回去,兵马都不再出动了。 徐皓月命人召回曹云、高超,跟着唤过祁红年和沙季青,指着周营说道:“敌人已经疲惫,让他们睡半个时辰,此刻已经是寅时,正是好睡觉的时候,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南北对进夜袭周军兵营!” 当下徐皓月带着曹云和高超潜到周营北面,数十名弩兵上前,弩箭齐发,营门钱职巡的十多名周军兵卒应声倒地,曹云带人上前,扒开鹿角、藩篱等物,徐皓月带着大队跟上,见已经打开营门,众白甲军冲杀进周军营内。 此时周军兵营内才开始大声示警“敌袭!敌袭!”凄厉的声音响彻周营上空,但营内的兵卒都是懒洋洋的起身披甲,狼来了喊得多了,他们不大相信这次真的是狼来了。不少周兵披着甲,随便拿件兵器便走出营帐,有些甚至衣甲也不穿,只拿着兵刃出营帐,结果迎面而来的是冷森森的长刀长枪,不少周兵或被杀死于营帐内,或被杀死于营帐门口。 到了这时周兵才如梦初醒,大声呐喊着纷纷四散奔走,南北两路白甲军趁势掩杀,四处放火,周兵不知敌人有多少,仓促接敌,抵挡不住,纷纷后退,整个军营乱哄哄的厮杀起来。 唐军中军大将李谷闻讯出了营帐,王彦升和王文昭也是闻讯赶到,王文昭指着远处火光下一群群白甲军喝道:“李大将军,那些便是徐皓月的白甲军!”李谷大声叫道:“快些招呼二郎们结阵,袭营敌军一定不多!”王文昭和王彦升急忙抽出兵刃上前,呼喝着约束兵卒结阵抗敌。 徐皓月见周兵开始结阵,呼哨一声,招呼白甲军开始后退,自己带着五十多名弩兵殿后,白甲军一边后退一边放火,周军追来便是一阵弩箭射去。 徐皓月带着弩兵退到营门外,射完后的弩箭,也跟着退入树林之内,南边的沙季青和祁红年也差不多都退出了周营,两部白甲军便往王家湾湄水河岸边奔去。 到了王家湾登上张兴淮接应的船只后,徐皓月命令船只继续顺利而下。 过了好一会儿,王彦升和王文昭才追到岸边,但岸边空无一人,两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密林树顶伏 天色已然大亮,周营内一片狼藉,李谷面色铁青看着营地内死尸伤兵遍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冷冷的看了回来通禀的王彦升和王文昭一眼,重重一哼,拂袖回自己营帐去了。 王彦升和王文昭对望一眼,吩咐手下牙将、俾将救治伤兵、扑灭火头、计点损失,之后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进到营帐内,李谷满脸怒容坐主位上,看到主帅面色不善,两人都是默然不语。 “这些白甲军是从哪里来的?!”李谷嘶吼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王文昭垂首答道:“末将猜想白甲军是从湄水西岸过来的……” 李谷大怒道:“昨夜这些贱民用粗浅的疲兵之计夜袭我军!是谁告诉本帅,只是附近山野草民惊扰我军?是谁告诉本帅,出探十多里未见敌军?是谁告诉本帅,前锋军尚未接敌,中军人马众多,敌人必不敢来袭?!” 王文昭和王彦升相视默然无语,李谷怒气未消厉声喝道:“他徐皓月就是看准我等自信满满,才用这粗浅的疲兵计夜袭了吾军!” 王文昭躬身道:“大帅,昔年三国诸葛亮初出茅庐火烧博望坡,曹操手下沙场宿将夏侯惇亦是忘了狭处需防火这粗浅之理,被初出茅庐的诸葛亮火攻打败。大帅,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等今后小心提防便可,谅他徐皓月也不会再有可趁之机。昨夜夜袭只是小败,未伤及吾军根本,如今白甲军踪影已现,吾军寻途进讨便可。” 李谷揉了揉自己的脑门,面上的怒容消退下去,叹了口气问道:“追敌未见敌人踪影,他们会逃到哪里去?” 王彦升躬身答道:“大帅,末将以为那些乱民定是趁夜色渡过湄水回西岸去了。” 李谷皱眉道:“渡河?难道他们有水军?” 王文昭摇头说道:“大帅,今夜观其兵马少说也有两千多人,末将从前英山待过半年,英家没有船只,也没有水军,而湄水之上的唐军舟师又是受镇海军节度使节制,就算是盛唐县也无权调用,唐人如今急于求和,必不会向白甲军提供船只而绝了自己的议和之路。末将和王将军所想一样,敌军定是从西岸潜渡而来夜袭,之后又潜回西岸去了。” 李谷沉吟道:“这徐皓月胆大心细,既然敢袭我中军,此部白甲军一定要聚而歼之,否则吾军后队行到此处,难保不会被这些白甲军再次突袭。”说到此处,李谷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喝道:“派五千兵马渡过湄水,查探西岸白甲军藏匿之地,定要将西岸之地斩杀绝!”王文昭和王彦升大声领命。 正这时,帐外俾将禀报,损失计点出来,昨夜一战,周兵死伤两千多人,辎重、粮草烧毁不少,营地中只找到对方一百多具尸体。李谷闻报,重重的嘿了一声,低声叹道:“日后再遇上白甲军不可掉以轻心,不可掉以轻心呐……” 于是周军中军李谷部王家湾停了下来,派兵渡过湄水西岸寻白甲军,同时快马将中军遇袭之事告诉了前锋白延遇部和后军司超部。就中军停下寻的时候,不经意间和前锋白延遇部的距离又拉开了不少,而后军司超部的五千大军正带着大量的辎重、粮草快步赶上,殊不知前头有什么等他们。 …… 再说周军前锋军先锋都将白延遇领军过了谢家湾,逼近盛唐县治所驺虞城。此刻驺虞城内多了南唐应援都监高弼的三千兵马,加上刘逸轩原本的乡兵,大约有五千多人镇守驺虞城。白延遇派出的探子回报,驺虞城已经戒备,城门紧闭,城上兵士守卫森严,看来已经有了准备。 白延遇自己所带兵马只有五千,其中半数为骑兵,步兵只有不到三千人,强行攻城只怕力有不逮,又询问了探子去英山的道路,正筹谋如何用兵之时,传令兵飞骑而至,带来的消息便是李谷的中军昨夜被白甲军夜袭。 闻报白延遇大惊,自己沿途过来未见唐军或是白甲军的一兵一卒,白甲军是如何绕过自己的前锋军去袭击中军的?那传令兵将李谷和二王的判断一一说了。听完之后白延遇沉思起来,李谷部留王家湾进剿白甲军,自己前锋军五千人到了驺虞城下,驺虞城已有准备,急切间难拔,既然白甲军王家湾出现,那英山上的白甲军一定不多,此番南来便是要讨伐英山的,不如就此杀进英山去,一战定乾坤。 想到此处,白延遇招来骑军都将齐胜,吩咐他带领两千多名周军骑兵留驺虞城外监视唐军动静,一旦唐军出城应战,两千多周军骑兵可野战中战败唐军,野战的话周军骑兵可不会怕这些唐军。白延遇自己则带领两千八百多名步军赶往英山而去,骑兵进山作用不大,倒不如留下来监视唐军,以保自己后路。 进到山中,哨探来报抓到几名樵夫,白延遇亲自询问下,几名樵夫为求活命说道另有小路可到英山桃花村,而从桃花村又有小路到英山主峰天堂寨,从天堂寨直下英山城可以避过英山山道上的三道险关。 白延遇也听过王文昭说起英山城的情况,英山城半山腰依山势而建,上山的山道上有三道险关,极难攻打,如今听闻另有小路可以上英山,白延遇自然大喜过望,他只想着快攻进英山城,又见几名樵夫肤色黝黑,手上都是厚厚的茧子,却是当地樵夫,又问了几名樵夫小路可有埋伏,几名樵夫答道前些日子有白甲兵下山而去,这边小路未见兵马,这话语到和李谷的消息相互印证了,当下白延遇不再怀疑,赏了几名樵夫一些饭食,让几名樵夫带路,当下周军两千八百余人便跟着几名樵夫踏进了茫茫的英山十万大山之中。 走浓密的树林之内,这里葱翠叠嶂,古木苍天,许多树木都是百年老木,枝繁叶茂,甚至有些看不见头上的阳光,林中时而鸟鸣声响起,一派逸静的景象,但白延遇无心欣赏美景,只见脚下的山路越来越陡,而且迎面而来的风中湿气很大,脚下很是湿滑起来,急忙问身旁的樵夫道:“这天未有雨水下来,为何这山路如此湿滑?” 那樵夫咧嘴笑道:“俺们这英山一年之中到有一半时日都是云雾缭绕的,此去不远还有桃花飞瀑,因此雾气湿重。” 白延遇嗯了一声,跟着樵夫又走了片刻,手下士卒都是喘着粗气,渐渐体力不支起来,白延遇也觉得腿脚酸胀,疲累之极,当下命士卒停下休息。 白延遇坐一块石头之上休息,身边亲卫递上牛皮水袋,白延遇喝了一大口,忽然想到一事,唤道:“让带路的樵夫过来。”想不到身边亲卫道:“那樵夫说要出恭到远处去了。”白延遇哦了一声道:“那其他几人呢?随便找个过来。”哪知道亲卫前后找了一圈,几名樵夫都不见了踪影,回来禀报了白延遇。 白延遇闻报惊得呆住了,站起身来大喝道:“不好!大家原路退回去!”话音才落,一只羽箭飞来正中白延遇身边亲卫面门,那亲卫眼珠子被射中,仰面倒下一声不吭的气绝身亡。跟着周军头顶上羽箭如飞蝗般而下,惨叫之声打破了树林的寂静。 “树上有人!啊!”一名周军小兵指着头上茂密的树枝喊道,但话音才落一只羽箭正中那小兵胸膛。周军树林中陷入了埋伏,每棵树上都有多人伏树枝上,居高临下放箭,到好像是猎人潜伏树上伏击树下的猎物一般。 每一刻都有周兵中箭倒下,但周兵的弩兵抬头却看不到树枝上的人,胡乱发箭上去,却马上被羽箭射到,周兵大乱,纷纷往回奔逃,但路上湿滑,又是下山,周兵厚底的皮革靴子根本站立不住,举着盾牌的周兵滑到之后,树上马上飞下羽箭来要了他们的性命。白延遇双目赤红,抢过一面软盾举头顶,拔出长剑嘶声吼道:“快退!快退出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邀客英山行 雾气缭绕、青葱翠绿的的森林里,白延遇举着盾牌四下寻找出路,此刻他再也不觉得这里是美景了,眼前的森林就好像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远古巨兽,不断的吞噬着周军兵卒的性命,脚下湿滑的山路沾染了血迹之后加湿滑起来。 白延遇躲一棵大树后面,但总有不同方向的树上射来羽箭,这一大片的森林的树顶之下竟然都伏满了弓弩手,躲树下的周兵不管从哪个方向都会受到箭矢的打击。周兵带弓弩的士兵成为了重点关照对象,只要有弓弩兵举起弓弩仰头寻找树上的伏兵,想要还击,这些弓弩兵一定马上成为活靶子。混乱之中一名弓弩兵都校胡乱射了一箭上去,运气不错,树顶上一名伏兵被射落,正好掉白延遇身边,白延遇定睛一看,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这伏兵身上、头上插满了树枝和树叶,不细细辨认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人,看来敌方的伏兵都是加了这种伪装的。一声惨叫传来,白延遇扭头望去,刚才放箭的弓弩兵都校面门上、肩头上中了四、五箭直挺挺的倒地而亡,再也没有弓弩兵有勇气仰头放箭了,都是抱头四下鼠窜。 周兵受不住这般毫无还手之力的打击,照着原路退下,想不到狭窄的原路右边灌木丛中,数十把冷森森的长枪不断刺出,血雾笼罩退路之上,往小路右边奔逃的周兵慌不择路,密密层层的灌木丛奔走,倏然间灌木丛中满身是灌木枝叶的伏兵起,不少周兵被身边忽然出现的伏兵一刀斩去首级,或是被按到,喉咙上被短刃一抹,登时了账。小路右侧的灌木林中竟然布满了敌人伏兵! 看到右侧没有退路,十多名周兵一发声喊,往左侧的灌木奔去,想躲到灌木后面躲避箭雨寻找退路,哪知道前面几名周兵冲进灌木林中却大声惨叫了起来,原来灌木丛中一排排的尖木棍扎成的木框扎中了冲进去的周兵,剩下的周兵吓得退了回去。有几名周兵大起胆子挥刀砍开尖木棍,再次冲进灌木丛内,哪知道脚下一空,灌木丛内居然布有陷坑,落入陷坑的周兵活活被坑底的尖木棍戳死当场。 整个树林中似乎都布满了杀机和陷阱,周兵绝望的惨叫声响彻了山林,白延遇汗水涔涔而下,看着左侧的灌木丛大喝道:“儿郎们,往这里冲,这边虽然陷阱众多,但冲过去之后敌人一定没有埋伏!”冒着头上的箭雨,白延遇好不容易聚起百余人一起挥刀砍开灌木丛,避过陷坑继续奔逃,身后没来及逃出来的周兵依旧惨叫声不止,跟着身后的喊杀声大起,看来是敌人见周兵已经不多,开始从埋伏的地方冲杀了过来。 白延遇大喝道:“冲出去!前面没有埋伏!”几名周兵冲前面,快步冲出灌木林,踏进一片长草丛中,想不到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扒开长草一看,草中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五寸多长的尖竹签,几名周兵被刺穿脚背,到地上又被竹签插中,但一时未死,惨嚎不已。白延遇厉声道:“看准了再下脚!” 这时身后的喊杀声逼近,只听道:“莫要走了白延遇!”“抓住白延遇官升三级!”白延遇心中大惊,敌人不但知道是自己领兵,而且官升三级?敌人不是什么乱民、山匪,而是有相当精密等级制度的军队! 好不容易穿过长草丛,白延遇领着身旁残余的数十名兵将终于出了密林,到了一处山溪之旁,果然有陷阱的方向,敌人没有布置伏兵,显然敌人兵力不足,只能右侧和后面布置伏兵,原路下山和往右侧冲都会遇上敌人伏兵。 溪水边喝了点水,白延遇不敢停留招呼残存的兵卒朔溪流而上继续上山,敌人下山的道路上一定是重重阻截,只有上山才是安全的。 沿着溪流而上,山石上满是青苔,湿滑不已,周兵们惊魂未定,相互拉扯着勉强爬了上去。 走了一会儿,眼前忽然出现一座山岗,山头上一条飞瀑倾泻而下,水流仿若一条白玉带挂青葱翠绿的山间,白延遇无暇欣赏美景,放眼望去只见瀑布旁有条小路,蜿蜒而上也不知道通往哪里,但有路可走总比山上乱走的好,当下白延遇带着兵卒顺着小路走了上去。 堪堪走了半里路,又是一处竹林出现眼前,蜿蜒的小路深入竹林之中,白延遇心惊胆战不知该不该走进竹林内,正犹豫间,只见竹林内走出几名少女,身上都是白色衣袍,头上扎了白巾,手上都拿了明晃晃的长剑,看来是白甲军的人,难道白甲军也有女兵? 为首一名少女不过二十多岁,但长得明艳动人,头上只是一块白丝巾束住秀发,明眸皓齿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甚是艳丽,一开口便是清脆动听的声音传了过来:“哪位是白将军?还请跟小女子英若兰上英山城做客。” 这女子便是英若兰?白延遇心中一惊,但看着对方只有九名女兵,自己要是不敢上前说话,倒是堕了威名,当下站上前来朗声道:“本将军便是白延遇!你便是英家女主英若兰?” 英若兰微微一礼笑道:“小女子正是,将军今日已经兵败,就此放下兵刃,随小女子上山做客吧,待到吾军和周军讲和,一定送将军下山去。” 白延遇冷笑道:“英若兰就凭你们几个女子想让本将军束手就擒?” 英若兰淡淡的说道:“白将军勇武,小女子自然不敢托大,要请将军上山,排场自然要大些。”说到这英若兰长剑高举娇叱道:“请白将军上山!” 只见英若兰身后的竹林之内闪出数百名白衣兵卒来,他们身上满是竹叶,远远看去根本看出来竹林中埋伏了这么多人,这些兵卒前排的都是劲弩,明晃晃的箭头对准了白延遇等人,后面的兵卒都是大刀长枪,口中一起呼喝道:“请白将军上山!” 白延遇面色铁青,重重的嘿了一声,身后的周军兵卒慌乱不已,一名小校大声问道:“将军,我等该如何?” 白延遇铁青着脸,想不到他一生戎马,经历后晋、后汉、后周三朝,大小数十战,今日会败一个女人手中,也怪自己太过轻敌,又急功近利,轻军冒进,周兵又不善打这种山地之战,才有此败。 “你们弃械投降吧!”白延遇长叹一声道:“不必白白送死。” 那小校急道:“将军,我们护你杀出去!” 白延遇惨笑着看了看茫茫的英山密林道:“没人带路我们能不能走出去都还是个问题,要杀出去难如登天!弃械投降吧,活下去总好过死这蛮荒的山中。” 众周兵默然不语,跟着呛啷呛啷十多声,周兵将手中兵刃愤然弃之于地,那小校愤怒的扔去手中长刀,高声叫道:“你们有种的和我们平地上打一战,看看谁叫谁投降!” 众白甲军兵卒轰然笑了起来,英若兰笑道:“会有这一天的,但此刻还请白将军和诸位上山!” 白延遇缓缓跪下,面向北方磕了三个头,缓缓说道:“陛下,末将轻功急进招致大败,无颜再北还,就此绝决!”说罢横剑架脖颈上便要自刎。 “白将军且慢!”英若兰娇声喝道:“何苦自刎?” 白延遇哼了一声道:“你这等山蛮女匪如何知我中原忠义节气?我愧对陛下恩典,自然该一死谢罪!” 英若兰冷笑道:“我一个女匪自然不知道什么礼义廉耻,但我是非要请白将军上山的,若白将军就这样自刎,那你手下兵卒连同山下擒获的兵卒,我都会一个不留的杀掉!上不上山请白将军自己看着办!” 白延遇面色涨得通红,指着英若兰怒道:“你、你逼人太甚!” 英若兰举起手,身后的弩兵都举起弩箭对准了一众周兵,英若兰笑眯眯的说道:“还是夫君教的对,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是好办法,白将军,很多性命操你手,可要想清楚哦。” 白延遇这时候才明白,眼前的女子和她口中的夫君都是恶魔,善于利用人性的恶魔!思忖片刻,白延遇长叹一声,扔下手中长剑道:“我跟你们上山,但不许杀害我们的降卒!” 英若兰笑了起来,笑得很是美艳动人:“这个自然。” 第一百一十四章 善假于彼错 “夫取胜之道,贵乎错少于彼,而善假于彼之错也。”徐皓月轻轻念诵着武王兵法的这段话,骑马上看着缓缓行进的月字营,淡淡的笑了起来。 “先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身边的童虎头骑马上挠着头不解的问道。] 徐皓月微微坐直身子,缓缓说道:“这话的意思是,想要赢得战争,你必须比你的对手少犯错误,而且要善于利用对手所犯的错误。” 童虎头还是有些不明白,又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能少犯错呢?” 徐皓月哈哈笑道:“这就是那句老话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看着童虎头若有所悟,接着又问道:“要是敌人不犯错误呢?” 徐皓月微微冷笑道:“那就让他犯错误!”看着童虎头质朴的脸上满是疑惑之色,徐皓月笑了起来,又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快要天黑了,说道:“司超的后队还杨仙镇,他们行进的速度很慢,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童虎头挠了挠头道:“不知道,也许是辎重粮草带的多了吧。” 徐皓月马鞭一扬笑道:“你前面打探回来不是说了么?司超派了很多哨探出去打探,哨探没有回报他的大军一定不会起行。” 童虎头点点头说道:“是啊,司超是怕我们的埋伏。” 徐皓月微微笑道:“他怕我们的埋伏,那是因为军李谷部一定会把昨夜遇袭的消息告诉他,所以他才加谨慎行事,这样的话,行军速度一定会慢下来。” 童虎头疑惑的道:“可是先生这样的话,我们两千多号人想打埋伏什么的不是加难了么?”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司超上次吃了败仗,这次统领后队一定小心谨慎,想要伏击他一定要让他犯错,昨夜袭击李谷军只是第一个步骤。你知道为何我让月字营马队上岸,而其他五营兵马继续顺水而下么?” 童虎头摇摇头说道:“先生一定有奇谋妙计,虎头蠢钝不明白。” 徐皓月缓缓说道:“我们人都有个习惯,喜欢朝前看,探子探路也是一样,很多时候指挥查探前面的情况,但身后已经经过的地方却会忽略掉。杨仙镇是个好地方,镇外往南必定经过赵岗桥,那里翟葭溪两旁都是非常茂盛的芦苇荡,明日司超部从赵岗桥经过之后,是一片开阔地,假如他发现哨探回报说前面发现敌踪,你说他会不会缩回杨仙镇去?” 童虎头头点个不停道:“要是我一定会回去,杨仙镇好歹有矮城土墙可守。” 徐皓月微微笑了起来:“那如果他过了赵岗桥,而我们五个营又从后面赶到,埋伏赵岗桥的芦苇荡里,你说司超急着退回去,他还会不会查探有没有埋伏?” 童虎头惊喜道:“一定不会的,我明白了,先生。”徐皓月微微颔首,童虎头又说道:“先生,你怎么能想到这么多,而我就想不到呢?” 徐皓月愣了一愣,看着童虎头缓缓沉声说道:“虎头,你能思考胜负的关键,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不明白的话,就带着疑问上战场吧,战场上有你想知道的一切。”童虎头也是傻傻的一笑道:“先生说的话一定错不了,战场上一定有答案。” 翌日卯时初刻,徐皓月带着两百骑兵到了杨仙镇十五里外的小南井山,此处往北去十里便是赵岗桥,这一带的地形早早的白甲军的沙盘上标明。 童虎头的哨探回报,敌人的哨探已经查探完之后回杨仙镇了,徐皓月估摸着司超部的哨探回去之后,司超的后军大队便会开拔。望着上坡山的小树林,徐皓月命人林虚插了许多旗帜,跟着派了一百余名骑兵山拖着树枝扬起尘烟,以作疑兵。而徐皓月便带着剩余的百余名骑兵绕着小南井山前一座小山包不停的绕圈跑,远远望来的确像是有大队骑兵正小南井山布阵。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司超的哨探数名骑兵果然又再回来查探,和前几日童虎头他们发现的哨探规律一样。司超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个时辰前才查探过的地方他也要派兵再来查探,可惜正是他这份小心让他犯了大错。 周军的哨探骑兵远远的便发现了尘烟,便不敢太过靠近,远远望去,只见一队接一队的骑兵绕上小南井山隐入树林之内,看得出有大队骑兵正布阵,看来敌人是想小南井山的树林布置骑兵,等到自己本部军马靠近忽施袭击。几名哨探目瞪口呆的躲一边粗略数了数,敌人少说也有数千骑兵,领头的哨探小校想到本部军马已经过了赵岗桥,离此处只有不到四里地,急忙招呼手下上马,赶回去报信去了。 司超领着后队五千兵马押运着辎重粮草过了赵岗桥,到了一处平原之上,想起昨日哨探说起过去有座小南井山,虽然山不高也不大,但山上还是有大片的树林,便让哨探再去打探,因为徐皓月的兵马很反常的袭击了兵力强的军,没道理会放过自己的后队,后队兵马不强,而且没有多少骑兵,听闻袭击军的白甲军有数千之众,司超实不敢托大冒险,全军的辎重粮草都自己手,稍有闪失,军和前锋非得退兵不可。 哨探去了之后,司超便让全军停下休息,过了片刻之后,哨探回来,带来了惊人的消息。 “什么?前面有敌人数千骑兵?!”司超张大了嘴巴,那哨探小校有些惊慌的说道:“是的将军,敌人都是白衣白头巾,我们小队几个人都看见了。”白衣白甲应该就是白甲军了。 司超细细的询问了白甲军骑兵的情况,跟着陷入了沉思,白甲军哪来这么多马匹呢?难道白延遇前锋军的骑兵都被干掉了?就像上一次那样,应援英山的大部弩兵被徐皓月带人半道伏击,缴获的周军弩弓反而用来打击周军。想到此处司超不禁汗水涔涔而下,徐皓月用兵不着边际,司超上一次已经领教过了,这次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大意的。 思忖片刻,司超抬头又看了看四周的地形不禁面如土色,这里一马平川,正好是骑兵驰骋的好地方,此地不宜久留!当下司超不再迟疑,大声喝道:“全军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我们回杨仙镇!” 军令下达,司超的五千军马缓缓向杨仙镇又缩了回去,司超不断催促周军加快速度,但因为押着辎重和粮草,也快不到哪去,花了大半个时辰,周军又回到了赵岗桥。 赵岗桥是座木桥,周军的辎重、粮草车只能一辆一辆的通过,司超只得命辎重、粮车桥上通过,步兵后护翼。过了一会儿,司超见粮车过去了大半,便留下一千步卒剩下的粮车后守护,而其余的步卒全部下到齐腰深的翟葭溪水里,打算让大部分步卒先涉过翟葭溪去。 当第一个下水的周兵抓住岸边的芦苇,准备借力爬上岸去的时候,芦苇拉开,只见芦苇荡白压压的一大片扎白头巾的兵士埋伏其,那周兵大骇,刚想大叫,一支长枪嗖的一声刺来,那周兵咽喉枪,直挺挺的倒溪水之,登时死去,原本清澈的溪水霎时间被鲜血染红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翟葭溪血战 冲天的喊杀声从芦苇荡迸发出来,数百支长枪从芦苇荡伸出,狠狠的戮向靠近岸边的周军,赵岗桥两侧各一百余步的正面上,长枪狠辣的攒刺之下,芦苇荡白甲军的弓弩兵也开始释放他们的杀意,雨点般的箭矢飞向溪水和岸边的周兵,又有数百名白甲兵士提着长刀从芦苇荡杀出,杀向已经过了赵岗桥的周军辎重、粮车队。 霎时间原本平静的翟葭溪被残酷的杀戮打破,周兵猝不及防之下,阵势大乱,或许根本没有什么阵势,溪水挣扎的周兵不是被长枪刺死,便是被箭矢射死,根本上不了岸,司超大声吼道:“退回来!”周兵们慌不择路,扭头就跑,将后背露给了身后的白甲弓弩兵,大片大片的周兵被射死溪水,翟葭溪都变得彷如地狱之溪一般,那红艳艳的溪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过了赵岗桥的周兵是大乱,两侧芦苇丛杀出来的数百长刀白甲军两员虎将的带领下猛冲猛砍,这两人一人使一对大铁锤,却是白甲军云字营的营官曹云,另一人使一把环大刀,正是超字营的营官高超。两人势若猛虎的冲进粮车队,押运粮车的周兵都是轻装步兵,各举短刃仓促接敌,被白甲军一阵冲杀之下,便抵挡不住纷纷向赵岗桥退去,但桥上挤满了粮车,根本过不去,一名周兵都校赤红着双目举刀大喝道:“无路可退!不如就地死战!”过了桥的周兵又只得返身死战。这时候白甲军的训练成果便体现了出来,白甲长刀兵们的刀法简洁而实用,劈砍之势猛烈而快速,要知道一个多月里,每个长刀兵每天都要进行五百次的劈砍练习,战阵之,他们所要做的只是用长刀迅猛的劈砍!数百把长刀围定一众周兵,数面交斩不止,通常一个周兵勉强能挡住一名白甲军的长刀,很快便有另一名白甲军挥刀猛劈,或是被斩去首级或是被砍断手臂,一时间桥头上首级、残肢漫天飞舞起来,带着阵阵的血雾,整个桥头好像阿鼻地狱一般血腥而残酷。 这时溪水周兵已经退离岸边,芦苇丛的白甲军长枪兵没有追击,两侧各有百十人冲了出来,向桥头还负隅顽抗的周兵杀了过去,长枪一伸一缩之间,好似带着死亡韵律的竹林,不断攒刺着桥头的周兵,一阵勇猛的突刺之下,过了桥的五百余名周兵都被一一屠戮殆,而白甲军也有百余人血溅当场。 曹云提着大锤将后一名周兵砸得血肉模糊,扭头对高超喊道:“快放响箭!”高超从背上取下弓箭,拉了个满月朝天放了一箭,那箭带着尖锐的啸声冲天而起,上了半空又落下,那啸声响彻两岸。 此刻逃回对岸的周军还有三千多人,司超见那响箭冲天而起,面色大变厉声喝道:“他们召唤小南井山的骑兵!儿郎们冲过去,否则敌人骑兵从后面掩杀过来,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司超再一次犯了错误,他过于笃信他的小心。 翟葭溪对岸的周兵刀盾兵组成方阵密密层层的挤上赵岗桥,砍开两侧的木制护栏,将阻塞桥面上的车辆推到翟葭溪,跟着踏着低沉的步子向对岸压了过去。 仅容十人并排走过、长有二十余步的赵岗桥上,周兵密密麻麻的挤了三百多名刀盾兵,他们的目的很简单,用盾阵硬顶过桥去,为后续部队开路。 不得不说曹云的狡猾,他看到周兵玩命的冲过来,知道他们上了当,徐皓月的骑兵疑兵之计一定让周兵想要冲过赵岗桥,只有这样靠着翟葭溪的阻拦,周兵才有可能逃出生天。曹云大笑道:“给我把桥断了!”当下拎起大锤猛砸木制的赵岗桥,其余的长刀兵也挥起长刀猛砍桥面、桥墩。 可怜赵岗桥一座木制的桥,不堪桥上数百周兵的重负,加上曹云带人一阵猛砍,木桥轰然一声倒塌下去,三百多名周兵落入翟葭溪,虽然不至于淹死,但岸边的白甲军长枪兵和弓弩兵却不肯放过他们,一阵枪林箭雨的洗礼之后,翟葭溪上飘满了周军兵士的死尸,翟葭溪溪水都被阻断,几乎流不动了。 司超赤红着双眼,高举长剑大喝道:“涉水过去击敌!刀盾兵前,长枪兵后,弓弩兵留岸上放箭杀敌!” 从一开始,周兵岸边的弓弩兵就很卖力的和对岸的白甲弓弩兵对射,希望能压制住对方的羽箭,但对岸的白甲军弓弩兵似乎不惧怕箭矢,他们胸前早就绑上了加厚的纸甲褡裢。徐皓月练兵的时候除了给骑兵加上纸甲褡裢和纸甲的马具外,弓弩兵也配发了加厚的纸甲褡裢,既然一件成品纸甲五十步外不怕箭矢,那如果再加上一件加厚的纸甲褡裢五十步以内也不惧箭矢。虽然加上褡裢之后,弓弩兵的自甲重量加大,不适宜机动,但此刻阵仗对射,却是大占便宜。不少白甲军弓弩兵胸前的褡裢上满是箭矢,好像刺猬一般,但多只是射穿了褡裢和纸甲,却不能及肉,除了数十名白甲军弓弩兵头面箭倒地阵亡之外,大部分弓弩兵很快压住了对岸的箭雨。 周兵弓弩兵此刻已经不足两百人,但他们还是奋力的射杀着对岸芦苇荡的白甲军弓弩兵,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周兵弓弩兵倒地阵亡,岸边周兵的箭矢弱了下去。 冲进翟葭溪的周兵举着盾牌涉过齐腰深的水,扒开水残缺不全的死尸,高声呐喊着向对岸的芦苇荡冲了过去。不得不说周兵的确精锐,一般的军队兵士要是看到满溪水都是恐怖的死尸,可能精神已经崩溃,但周兵丝毫不为溪水的死尸所动,仍是冲了过来。 才靠近岸边,芦苇荡的长枪林又开始突刺攒刺,长枪兵简单的攒刺动作也是每天练习不下五百次,周兵岸边湿滑的淤泥不好借力,一个突刺戳来,盾牌虽然可以挡住,但周兵也会被戳得跌坐水,趁着盾牌没有护身的当口,马上便会有另一支长枪刺来要了这名周兵的性命! 但随着挤溪水的周兵越来越多,后面的人抵住前面的人。众周兵齐心合力向前推进。 司超岸边举着盾牌一边遮挡羽箭,一边大声呼喝着,鼓舞周兵涉水冲击,他知道这时的周兵全凭后一股求生的锐气挣扎,若是不能突破对岸的芦苇荡,那等待周军的便是全军覆没! 正这时,身后尘烟大起,只见数百名白衣白甲的骑兵冲杀了过来,司超目眦裂,知道势不可为,看了看身边一百多名骑兵,大声喝道:“骑兵随我来,能抵挡一阵是一阵!大周骑兵岂会被南人骑兵打败?!”当下周军仅有的百余名骑兵呼喝着,跟着司超迎着白甲军骑兵冲了过去。 稍稍奔进之后司超才发现这些白甲骑兵的马尾上都绑着树枝,树枝地上托起阵阵尘烟,远远看起来却好像是有数百骑兵冲阵一般,其实敌方骑兵只有两百余名。 司超涨红了脸,他又一次被徐皓月给耍了,他以为身后有数千名骑兵,所以才玩命的让手下步卒地利不占优势的情况下猛冲对岸,此刻明白过来,司超气得差点口吐鲜血。 当下司超长剑举起,怒喝道:“敌人只有两百骑,将他们斩杀绝!”大周的骑兵开始呼喝加速,眼都是昂扬着浓浓的杀意,南人孱弱的骑兵他们眼都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他们可以打败三倍于己的唐军骑兵,何况是对方只有两百人,而且似乎都是乱民组成的骑兵呢?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名将之血路 徐皓月带着月字营骑兵赶到战场,远远的便看到司超率着周军后队仅有的百余骑迎面冲了过来,急忙高声呼喝道:“列阵!”众白甲军骑兵纷纷勒定胯下坐骑,排成一字阵型,看到周军骑兵已经到了一箭之地内,徐皓月高声喊道:“放箭杀敌!施放三轮之后咱们冲上去!” 白甲军骑兵纷纷扬起手角弓,跟着第一阵箭雨放了出去,周军冲前面的十余骑或是马匹箭、或是骑兵箭倒地,战马的悲鸣声、骑兵的惨叫声四起。司超大吃一惊,这些白甲军骑兵是像契丹骑兵一样的有弓骑兵?当下司超大声呼喝道:“急冲!急冲!不要停留!”周军骑兵马鞭奋力抽打马匹,加速冲锋起来。 三轮箭雨射完,周军骑兵零零落落的剩下七十余骑,冲锋的阵型也变得零散起来,徐皓月拔出长剑大喝道:“全军突阵!”白甲军两百名纷纷收起角弓,拔出腰间长刀,大声呼喝着开始打马冲锋。 周军骑兵青色的战袍形成一条青色的波纹式冲锋线,白甲军则是白色的冲锋线,两条线越离越近,终于不可避免的狠狠撞了一起,一阵冲天的血舞漫天的尘烟激荡而起,惨叫声、马嘶声两军疾风骤雨般的冲撞激发而起,两军骑兵绞杀到了一起,周军骑兵都是长枪长矛,一个照面冲撞之后,白甲军月字营的骑兵登时有二十多人被刺落马下,而周军只有十余人落马。周军骑兵不但兵刃上占了上风,而且马术精湛,白甲军骑兵登时落到下风。 徐皓月心大急,看来骑兵还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白甲军骑兵成军时间仓促,还需要苦练骑术和马上劈砍功夫,否则将来对上周军骑兵还是占不到任何优势,但此刻两军绞杀到一起,什么都晚了,只能靠勇武死拼下去了。 两军绞杀片刻之后,周军骑兵还是人数太少了些,伤亡五十余骑之后,坐马上的只有十余骑,而白甲军骑兵还有一百余骑,基本上白甲军骑兵是二换一,靠拼消耗才将周军骑兵打得只剩下十余骑。司超肩头了一刀,但有鱼鳞甲护身,入体不深,他匆匆扫了一眼眼前纷乱的战场,己方的骑兵已经不多,正想率领后十余骑撤回去,想不到身后一阵喊杀声传了过来,司超扭头一看不禁如堕冰窟。 赵岗桥那头,数百名周军大败四散奔逃而来,后面一千多名白甲军步卒竟然已经过了翟葭溪,追杀而来。原来正当司超带领骑兵迎敌的时候,翟葭溪这边,周兵步卒溪水苦战,领军督战的曹云和高超知道此刻决不能让周军上岸,否则周军士气会大振,而且白甲军没有了地利,就算后取胜也会是惨胜,当下曹云大声呼喝道:“敌困于滩涂之上,已是穷途末路,云字营!随我奋勇向前,一鼓作气斩杀周狗!”喊完之后他竟然跳下翟葭溪去,双手不停挥舞着大锤,硬生生的周军的盾阵砸开一个缺口,高超也是大喝一声当先跳下水去,环大刀猛劈猛砍,周军纷纷辟易。众白甲军刀盾兵见营官如此勇武,也都是热血直冲脑门,一发声喊纷纷跳进翟葭溪,奋勇搏杀起来,一时间岸边只见一道道白色身影跃入水,好似寒鸦赴水般永不停歇,落入水之后,鲜红的溪水四散飞溅而起,跟着又是一阵腥风血雨扬起,整条翟葭溪好似煮开的水一般沸腾了起来。先跳下水的曹云和高超等人都是身受数十创,但他们仍然咬牙奋力搏杀,为后面跳下水的人杀开一条血路。有的白甲军才跳进水,便被长枪刺小腹,但他不顾肚肠翻出,依然举着手长刀乱砍乱劈,有的白甲军才入水手臂便被砍断,但他仍然飞身跃起,将身边几名周兵压倒,势若疯狂的拔出腰间短刃胡乱攒刺,直到身上被长枪和长刀砍得稀烂。 周军后一口锐气这一阵白甲军玩命的冲杀散失了,岸边的长枪还不断的攒刺,周军稍退之后,岸边的长枪兵也纷纷跃入水加入了战团。周兵抵挡不住,纷纷开始后退,剩余的五百余名周兵逃回岸边,又遭到对岸白甲弓弩兵的箭雨问候,溃不成军,四散奔逃,白甲军齐声呐喊奋勇直追了上去。 司超见状心大惊,正想策马过去约束兵卒,哪知道身后一阵劲风扑至,他本能的一低头,只觉得头上一凉,头上鹰盔竟然被打落,抬头一看,只见一名白衣白甲的二十多岁青年正手持长剑勒马转回来,司超看清那青年面目,和别的白甲军不一样他用的是长剑,记起王昭说过白甲军统帅徐皓月喜用长剑,当下手长剑扬起跟着十多步厉声喝道:“你可是徐皓月?!”上次盛唐一战,混乱之司超也没看清楚徐皓月的面目,是以有此一问。 那青年手长剑一挥大声喝道:“正是!司超!快快下马受降!” 司超大怒催马直冲而上,徐皓月也一夹胯下马匹,催马冲了上去,两骑交叉而过之时,徐皓月躲过司超斜斩过来的一剑,手长剑画出一刀美妙的弧线砍司超后背,司超翻身落马,徐皓月勒住马匹,策马转回去。司超背上了一剑,但仗着甲厚,虽然受伤但不致命,摔下马来却把他摔了个七晕八素,等到挣扎着站起来,徐皓月已经飞马到了跟前,跟着徐皓月一个飞扑,从马上跃下,将司超扑到地,长剑架司超脖颈之上,站起身后,看着剩余的名周军骑兵厉声喝道:“尔等主将已经被擒!快快下马受降!” 剩余名周军骑兵大骇,司超不顾长剑横脖颈之上,厉声喝道:“快快冲出重围,去向军禀报后队消息!”徐皓月大怒,手成刀型猛的斩司超后颈上,司超登时晕了过去。名周军骑兵不敢厮杀,纷纷拔马冲出重围,童虎头一声呼啸,带着二十余骑追了上去。 徐皓月将司超交给两名白甲军骑兵看押,自己又上了马带着八十余名骑兵冲了上去,截杀周军败退的步卒。 白甲军骑兵挥舞着长刀冲入周军步卒散乱的溃逃队伍,这个时候骑兵追杀步兵的优势完全展现了出来,白甲军骑兵所到之处,周兵步卒纷纷被斩杀,身后的白甲军步卒也追了上来,可怜五百周军溃卒,被追出三里地,终究跑不过白甲军,被追上后或被杀死当场,或是跪地请降,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十余名腿脚奇快的周军步卒逃了出去。 这一战从清晨一直战到午后,周军五千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主将司超也被擒获,辎重、粮草皆失去,白甲军也死伤八百多人,其有一百余名精贵的骑兵。 徐皓月命人打扫战场,自己独自一人来到翟葭溪旁,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怔怔的看着溪水里漂浮着密密层层的尸骸,周兵的也有,白甲军的也有,其不少白甲军几天前还是活生生的,还和自己说过话,还一起吃过饭食,还一起唱过歌的,现却已经成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想到这里徐皓月忍不住跪倒地,悄悄的留下泪水来。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难道自己是再用这些尸骸、鲜血堆砌自己的名将之路么?还是像自己对他们说的那样,他们都是为了自己贱民的尊严而战死?!这一战白甲军死伤如此惨重,徐皓月看到将翟葭溪塞得满满的尸骸之时,第一次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动摇,尊严真的比性命还重要么? ; 第一百一十七章 逝去的尊严 明月当空,闷热的风找不到一丝清凉的感觉,面前熊熊燃起的巨大火架上,战死者的尸体上面焚烧起来。经过一下午的战场打扫,五百余名战死的白甲军尸体被他们的同袍收集起来,白甲军幡旗前集火化,每名士兵的尸体都指定了一名活下来的白甲军兵卒,火化后将他的骨灰带回英山去,假如有亲人的便交给他们的亲人,若无亲人,白甲军便会将战死者埋葬天堂寨之上。 每个白甲军兵士纸甲衣领处都绣有士兵的名字和籍贯,战死者的名字这个时候沙季青口缓缓的念了出来:“李三水、王小狗……”每念一个名字,周围静静肃穆而立的白甲军都是高喊一声:“兄弟走好!” 念完之后,火架边几个从杨仙镇请来的和尚开始绕着火架,一边敲着法器,一边念诵了起来:“以上居士,今日辞世,且听我言,金刚经有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享寿之时,以虚色身,且偿因果,且修福田,舍报之后,无用躯壳,当作灰烬,还归苍天……”如今适逢五代十国乱世,民间百姓感叹杀戮没有终了之日,加笃信释氏,相信释氏的轮回之说,只想着今生障业消报之后,来世能投户好人家,释氏弟子大多施行火葬,因此五代十国火葬之风大为盛行。而后来到了宋朝因为儒家的兴盛,儒家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等理念,火葬之风才逐渐消弭,宋、元、明、清几朝都以刑律制火葬,到了明朝火葬才几乎禁绝,只有一些少数民族和释氏弟子保留了火葬传统。 徐皓月好似一尊石像一般,站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一具具尸体化为了灰烬,他开始打心眼里厌恶杀戮,从尸山血海回来的人,他们看起来虽然杀意浓重,但心底里都是有着阴影的。徐皓月也不例外,前面英家的人死伤惨重,但那时候他忙于下山就英若兰,并未参与收敛死者。此刻他面前的,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兵卒,平日里他真的当他们手足一样看待,亲眼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消逝,他觉得自己的心里一股股绞痛翻翻滚滚的袭来,痛不可挡。 三百多人受伤,此刻正营地里养伤,曹云和高超也是身负重伤,两人像个血葫芦似的被人救起的时候,徐皓月大声的哭了出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徐皓月怎么也不能将这些伤亡只当做数字来听,那不是他的性格。 终于火堆余烬熄灭,慢慢的暗淡了下去,白甲军士卒纷纷上前将同袍的骨灰收油纸内用布袋装好,绑身上,不少人大哭起来,大声喊道:“兄弟,我带你回家了!” 祁红年走到徐皓月身边低声道:“公子,是不是连夜开拔?辎重、粮草都装好车了。” 徐皓月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问道:“曹云和高超怎么样了?” 祁红年低声道:“他俩体格粗壮,好歹救回来了,只是失血过多,这会儿还没醒,可能要将养上几个月。” 徐皓月长出了口气道:“是不是我太急功近利了?今日才会有这么多将士战死?” 祁红年摇摇头说道:“公子,打战哪有不死人的?周军被我们斩杀不下五千多人,又将他们的大将、辎重、粮草虏获,我们死伤八百多人已经算是完胜了,谁也不可能比公子做得再好了,死去的将士们是带着尊严离开的,他们下一世将不会再是贱民、响马、盗匪,而是堂堂正正的人了。” 徐皓月回头看了看祁红年,面容宛似雕塑一般僵硬,缓缓问道:“我们用年轻的生命换来了尊严,那我们又用什么换回这些年轻的生命?” “希望!”祁红年很是诚恳的说道:“公子,你带给我们活着的人以希望……” 往湄水而去的路上,徐皓月走路上,反复的想着祁红年的话,心稍稍有些如释重负之感,望着剩余的一千四百多名白甲军将士打着火把行军的景象,那点点灯火真的好想燃起了点点希望。 童虎头带人折了回来,他们二十余骑追杀周军名骑兵,但周军骑兵骑术精湛,童虎头他们只是用角弓杀掉了其的四人,还是有五骑逃掉了,他们一定会到李谷的军禀报后队的情况,所以白甲军晚间收拾停当之后,又连夜开拔准备回到湄水岸边登船。 周军的辎重和粮食没有落下,都成了白甲军的战利品。而司超被白甲军绑辎重车上一同带走。白甲军的伤兵也没有落下,徐皓月将月字营的战马都弄来让伤兵骑乘,而自己却和别的兵卒一样步行。重伤的曹云、高超和其他兵卒被安置粮车上。连同一个个白甲军士兵腰间的骨灰带,他们没有落下任何一个同袍,不论是死的还是活着的。 登船之后,众人都是松了口气,各营兵士纷纷船上安睡起来。因为减员,虏获的辎重粮草大多都装上了船,没用的都被丢弃岸边。 此刻已经快要天亮,徐皓月站船头却还是一动不动,祁红年、沙季青和张兴淮一起到了船头,沙季青知道徐皓月心疼手下兵卒伤亡如此之多,也是出言安慰了一番,跟着问道:“公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打?” 徐皓月沉默了半晌,摇摇头说道:“我们回英山去,接下来不用打了,周兵没有了辎重粮草,他们会退兵的。”跟着看着闷热的天空上,开始乌云密布,缓缓说道:“淮南的雨季要到了,淮上各处的河流都会涨水,周军没有水军,一定不能淮南久留,所以不但李谷会退兵,周主也会退兵的。我们用不着再打了,若逼急了周军,后就算胜了,我们也剩不下多少人了,打战胜七分即可。”众将都深以为然,当下徐皓月派了张兴淮带人亲自乘了小舟先行。 经过王家湾的时候,徐皓月派了哨探上岸,果然两岸都没有了周军的踪影,看来李谷听闻粮草有失,急急忙忙的带兵赶回杨仙镇去了。白甲军们一座乱葬岗上找到先前夜袭周营之时死周营的同袍尸体百余具,也是焚化了,将他们的骨灰带回。 回到湄水水寨,却见高弼、刘逸轩和英若兰、朱凌峰等白甲军营官都码头等候,当迎风飘扬的白甲军幡旗登上岸来之时,岸边的人群迸发出了欢呼声,热闹的锣鼓声响了起来,整个湄水水寨沸腾了。 徐皓月等人上了岸,一众白甲军兵卒受到了凯旋英雄的待遇,他们昂首挺胸从水寨唐军士兵面前走过的时候,很多人感觉到了唐军士兵看待自己的眼神那浓浓的敬畏之感,这就是公子所说的尊敬?就连从前的官军对自己也是这般的敬畏,这些原来的农汉、响马加的自豪起来。 徐皓月让人继续救治伤患,搬运物资,上前和高弼、刘逸轩见礼,高弼再也不敢小觑徐皓月,半个多月的时间内,白甲军然歼灭了近万的周军,还夺了周军辎重粮草,俘虏了周军大将白延遇和司超,这般战功自周唐开战以来,唐军累败之下无法想象的。 和英若兰说起战事,英山一战,白延遇以下两千八百多周兵没能再走出英山的十万大山,全军墨,白甲军死伤两百余人,而白延遇留盛唐的两千多名骑兵听闻白延遇兵败,均是心慌不已,得到李谷的军令后,急急忙忙的撤了回去。 到此周军二次征伐盛唐、英山以失败告终,周军损失近万人,辎重、粮草无数,而白甲军伤亡一千多人,是利用了水军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刘逸轩这时候才明白了徐皓月所说的,唐军没能利用水军优势,便奏报详细说了白甲军此战的经过。他想不到他的奏折到了唐廷之后,直接导致了合大战和紫金山大战的发生。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尽忠必死节 淮南,寿州城外周军围城营地内。 周军淮南道行营部署、寿州招讨使李重进骑马上,志得意满的看着身旁和自己并驾齐驱的南唐司空孙晟,手马鞭嗖的一挥,哈哈笑道:“孙和使,你看我这营盘如何?” 孙晟皱眉道:“我朝没有和使一职,老夫官职乃是司空,此次司职两家罢兵使者!” 被孙晟不软不硬的顶了回来,李重进黝黑的面孔上笑意浓:“南人风之气甚重,求和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真是好笑,哈哈。” 孙晟淡淡的说道:“我朝化的确昌盛,南人虽然弱,但人自古皆有一翻傲骨,将军武家出身,不知者不为过!” 李重进重重的嘿了一声愠道:“那孙大人看我这营盘如何?” 孙晟微微颔首道:“北军果然人马雄壮,旌旗如林,营帐漫天。”李重进得意的又捻着胡须笑了起来,但孙晟接着说道:“不过却拿这寿州城毫无办法,老夫到觉着甚为惊奇!” 李重进大怒腰间长剑抽出一半喝道:“老匹夫!你说什么?找死么?!” 孙晟丝毫不畏惧,马上昂起头大笑道:“一介武夫终究是一介武夫而已,老夫敢来,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岂会怕你刀剑加身?!” 李重进见孙晟傲骨难驯,倒也不敢拔剑杀了他,冷冷的看着孙晟,那孙晟亦是冷冷的对视着,过了半晌,李重进摇摇头还剑入鞘,说道:“我不和你逞口舌之争,前头我军操演,本将军再带你去看看!” 孙晟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冷笑道:“老夫到了此处七日,周主一直不肯相见,每日只是让将军带着老夫看周军攻城,无非是想彰显武功,想以威势服人。李将军,老夫也看够了,是战是和还请周主明示!” 李重进呃了一声道:“陛下已有安排,待会儿便会召见先生了。” …… 一炷香之后,孙晟被带到柴荣的皇帐之内,见礼毕,主位上的柴荣一脸倦容单手支颐看着孙晟皱眉道:“李璟让你来说何事?” 孙晟不软不硬的答道:“两家罢兵之事。” 柴荣嗤之以鼻道:“你说朕会罢兵么?” 孙晟摇摇头道:“观陛下布营森严,乃是不会罢兵的。” 柴荣哼了一声又道:“罢兵要有罢兵的诚意,朕看了李璟求和的上表,说割让寿州,可如今刘仁瞻仍据守,你朝如何信守诺言?” 孙晟朗声道:“陛下若肯罢兵,老夫必定说服刘将军开城。” 柴荣哦了一声面露喜色道:“朕爱惜刘仁瞻将才,你若能说服刘仁瞻归降,朕会考虑罢兵之事。” 孙晟点点头道:“那请陛下让老夫到城下和刘将军说话。”柴荣当下大喜,如果孙晟能说服刘仁瞻来降,自己即可得寿州坚城,又能得刘仁瞻如此将才,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当下柴荣急忙命人摆驾,自己亲自带着孙晟到城下,他倒要看看孙晟如何劝说刘仁瞻。 到了城下,柴荣骑马上黄伞盖下等候,十余名周军铁骑军带着孙晟打出孙晟的旗号来到城下,齐声呐喊道:“请刘将军出来说话,唐使孙晟孙大人求见!” 寿州已经被围困了近个月,孤城北悬,孙晟倒是第一个来到寿州城下的南唐大臣,听闻此言,城头上兵将都是齐声惊呼起来,早有人急报刘仁瞻去了。 过了片刻,刘仁瞻全身甲胄上到城头来,城垛上往下看去,只见城下的果然是当朝司空孙晨,刘仁瞻大喜喝道:“孙大人何以能至此?” 孙晟策马上前几步,朗声喝道:“刘将军,老夫来此本是为了和周国商议两家罢兵之事,但这些天看来,周主毫无罢兵诚意。刘将军!你是大唐的忠臣,降敌会遗臭万年,如今固守寿州城,已断无活路,不要再妄想活着回金陵见皇上了,忠死节吧!老夫先你一步而已!” 刘仁瞻闻言放声大哭起来,就城头上向着孙晟拜了三拜,又向南方拜了三拜,以示要为唐天子忠死节,跟着拔出长剑高举大喝道:“臣一定忠死节!”城头上清淮军兵将们纷纷大声呼喝道:“忠死节!忠死节!” 柴荣大怒,命人将孙晟带回。孙晟被人押回到柴荣面前,李重进等大将纷纷大怒,欲拔剑杀之,柴荣止住,冷冷的看着闭目待死的孙晟说道:“此刻杀了你却正好遂了你的心愿,想要忠死节?朕偏偏要你活着!”跟着冷喝道:“来人,把他带回都城大梁看管,每日锦衣玉食的供养着不可怠慢,朕倒要看看他服不服!” 孙晟大急,睁开眼睛大叫道:“老夫只求速死!不去大梁!”众兵卒上前按住,就往下拖去。李重进等诸将看了都开始暗暗佩服这倔强的老头,柴荣看了看城头的刘仁瞻,淡淡的说道:“你们越是忠心,朕就越要招降你们,让人心悦诚服也是一种乐趣,哈哈哈!” …… 孙晟被押往大梁看管,柴荣将孙晟随从皆放回,并给唐主李璟带去拒绝和议的消息。 唐廷上下得了消息无不惊骇,一股绝望的气氛笼罩着金陵,但随着高弼和刘逸轩的奏折到来,盛唐的义军居然又一次大败周军,从刘逸轩的奏折,唐廷武都读懂了一个意思,南人行舟,北人骑马,要守淮南,就得活用水军。李璟大喜过望,当下调整部署,命自己的弟弟齐王李景达为诸道兵马元帅,陈觉为监军使,边镐为应援都军使,率军渡江,自瓜步今江苏合东南北上;命右卫将军陆孟俊率兵万余出常州夺泰、扬二州;遣鸿胪卿潘承祜赴泉、建等州招募骁勇;以许稹为西面行营应援使,拉拢盛唐义军,配合主力抗击后周军。 到了四月,柴荣得到李谷部盛唐县大败的消息,损军千有余,辎重粮草皆失去,大将白延遇、司超被俘,李谷、王彦升、王昭等带着残军已经退回到了正阳。 柴荣闻讯,怒火万丈便喝命大将张永德持自己的旨意,前去将李谷等军将抓到行营问罪! 当晚天色闷热,乌云密布,看来似乎有场大风雨要来。柴荣行营内灯火通明,各军大将分列两班,李谷、王彦升、王昭三人被绑缚阶下,听完三将讲述的详细战败经过,营众将都是默然不语,均是暗想若是自己领军,能不能逃过徐皓月的谋算呢? 一道闪电划过,跟着隆隆的雷声响起,柴荣的面容阴鹜得可怕,冷冷的说道:“李谷发回都城交由枢密院议罪!王彦升、王昭杖责一百,降为马军兵卒,军前留用!”营外殿前军执法司将三将带下,李谷回都城后被削职为民,此后郁郁而终。 治完三将的罪过,柴荣冷冷的说道:“这三人,朕不会杀他们,他们并非临阵脱逃,而是智不如人,是朕小看了徐皓月,这小子兵法如此厉害,难道真是徐温的后人?!” 说话间帐外倾盆大雨如约而至,又有扬州韩令坤部信使到来,言之唐军李景达部、陆孟俊部大军北上猛攻泰州、扬州,韩令坤请旨后撤。 柴荣大怒喝道:“回去告诉韩令坤,胆敢后退,朕绝不轻饶!” 当下柴荣也调整部署,命李重进为庐、寿等州招讨使,武行德为濠州城下都部署,向训为淮南节度使兼沿江招讨使;命赵匡胤率部出合,以迎击南唐军反攻,应援韩令坤,唐周两军一轮的大战又将展开。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画虎反类犬 绵绵的淫雨霏霏,旬月不停,已经到了四月底的,天空的云层还是厚厚的压着,这些天来很少有天空放晴的时候,淮南各地胡泽河流水位猛涨,方刃带回来的消息言道,寿州等地是胡泽河流泛滥,东淝河上的阳湖(今瓦埠湖)泛滥,寿州等地水积数尺旬月不退。 英山等地也是笼罩一片阴雨之,白甲军回到英山之后,又开始了一轮的招兵、练兵。 到任的南唐西面行营部署许稹亲自到了英山城见徐皓月和英若兰,唐廷正式对徐皓月进行了封赏,诏命徐皓月为白甲军节度使,节制英山诸部兵马,英若兰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其余将校也都有官职封赏。许以官职之后,许稹要求徐皓月配合盛唐县、庐州等地兵马出兵北上应援寿州。 徐皓月知道这个什么白甲军节度使自然是个空衔,英山一地本来就是白甲军控制,许稹甚是狡猾,许以一个空头的官职,又把属于白甲军控制的地域分给徐皓月节制,南唐只是承认了白甲军存的合法性,除此之外兵员、粮饷、辎重什么都没有。许稹打算是做一趟没本钱的买卖,一个空头虚名便要白甲军北上和周军拼命。 徐皓月和英若兰自然明白许稹这招驱狼吞虎之计,但徐皓月也没有拒绝官职,因为此刻白甲军大的敌人还是周军,需要和唐军合作,而且大多数白甲军和英山的百姓还是奉南唐为正朔,白甲军也只是一军之名号,高举的也是淮南义军的名号,并没有宣布叛唐,所以有了南唐的封号会加名正言顺。 和许稹的讨价还价之,徐皓月不但对许稹等南唐官吏施以重贿,而且许诺一旦白甲军招募、练兵完成一定会寻机北上,同时徐皓月也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将湄水水寨一千号水兵,连同船只划归白甲军节制。湄水舟师已经是残军,而且被周军守住正阳之后,这支水军已经同淮水东面的镇海军断绝了联系,没有军饷、没有管制,已经成了一支被遗弃的水师,许稹正头痛谁来接这个包袱,正好徐皓月提了出来,便顺水推舟允诺,跟着上书唐廷,将湄水水军划归白甲军节制。 湄水水军划归白甲军之后,徐皓月当即按白甲军的粮饷派给水军军卒,以结士卒之心,同时宣布如果不愿意留下的,他发给回家的路费同时给与一定的粮食,回家务农可以、北上重归镇海军也可以,白甲军不强留。当下湄水水军除了少数忠于镇海军的将校北上归于镇海军,还有一些想要回家的兵卒归家之外,到有百多人留了下来,这些人大多都是盛唐、英山人氏,自然是留下来加入自己家乡的军队。 张兴淮的淮字营一下子扩张了一倍,算上原有的三百多人,淮字营水军有了近一千水兵,白甲军算是正式有了自己的水军,当下徐皓月便命张兴淮湄水之上朝夕习练水兵不辍。 其余各营徐皓月也让各营官扩大编制,每营由原来的五百人扩大到一千人,原本各营都是单一兵种,扩大编制之后,徐皓月也让各营营官调整兵种结构,每个营都要有自己的长兵、短兵和弓弩兵。只有月字营没有扩大编制,还是五百人的编制,徐皓月从各营抽调骑术精湛的兵卒加入或是招募骑术了得的百姓精壮,又从盛唐、庐州采购了一批军马,勉强凑足了五百之数。 经过第二次和周军大战之后,徐皓月对各级兵将大加封赏,一大批有战功之人被提拔起来,好像翟葭溪血战立下功劳的阿牛、田行健等人都有升迁,成为统领近百人的连长一职,一大批下级将校兴起。除了练兵之余,徐皓月每天晚上开办了军官学习班,除了请教书先生教这些大老粗们识字之外,徐皓月每天都要教这些将校学习兵法、习看沙盘、地图。 第二次大战,白甲军夺了周军辎重、粮草,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粮草共得近五万石,还有兵器、帐篷、金锣鼓号、甲胄,还有不少铜钱、铁钱,钱币很是杂乱,有唐朝遗下的铜钱,还有后周、南唐自己制的铁钱。徐皓月把这些铜钱、铁钱都交给刘逸轩,让他购买货物,转道荆楚和南平(十国的一个小国,辖地为荆州)贸易。而原本的楚国已经被南唐所灭,但趁着后周攻打南唐的机会,原来的楚将刘言又起兵反唐,恢复楚国,占据了湖南全境,徐皓月也让刘逸轩和楚国悄悄的贸易,楚国才恢复,正需要各种物资,特别是食盐等物,一趟行商下来,白甲军和盛唐县都是大赚特赚。英山城和天堂寨,靠着行商和春茶、缫丝售卖赚回钱财,又购进粮食、食盐、以及各种物资,英山城和天堂寨的仓库都屯满了,英仲高不得已又扩建了好几座仓库,仅粮食一项就可供五万人三年之用。 西面行营部署许稹等官吏得了徐皓月和刘逸轩的重贿,自然是对这种交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许稹见行商获利丰厚,还拿出钱来参与到其,也获利不少。 或许是受了淮南雨季的影响,后周庐州、寿州招讨使李重进没有派兵南下,而是继续围攻寿州。白甲军抓住这个时机,扩兵、练兵,下雨的天气里照样练兵不辍。雨天路滑,山道加难行,但徐皓月还是让士卒每天英山城和天堂寨之间往返急行军,雨天里仍是天堂寨的空地上习练阵法、习练基本的突刺、劈砍和箭术。 但也因为如此,不少兵卒病倒,好孙庭运带着随军郎每日里熬药、煎药给兵士们服食,才保证了兵士们没有大面积的病倒。 英山城的春垦和开垦梯田进行得很是顺利,一共开得近七万亩的梯田,除了种上桑、茶、棉花之外,多的田地里种上了水稻、粟米等粮食,看来到了秋天又将要大丰收,英仲高又该要扩大他的仓库了。 这天方刃又传来消息,唐军诸道统帅李景达率领东路大军准备收复扬州、泰州、滁州等地,他也学着徐皓月用兵,兵出金陵之后,留下右卫将军陆孟俊率兵万余攻打扬州、泰州,自己领着两万精锐唐军直扑合,意图攻打周军兵力薄弱的合,掐断扬州、泰州周军的退路。按理来说李景达学徐皓月用兵的战略没错,合只有赵匡胤部的三千兵马,兵力的确是弱的,而扬州、泰州两地周军韩令坤部虽有万余兵马,但要分守两地,对上陆孟俊的万余兵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所以韩令坤侦悉唐军的动向后,判断出李景达用兵的方略,大为惊恐,他怕自己后路被断,也像李谷起初一样急匆匆的想要后撤,并急报柴荣,请求撤退和赵匡胤共保滁州。 但柴荣坚持不许,赵匡胤也率领两千兵马出合,并合城外划了一条线,但有扬州兵逃过此线的立斩,同时赵匡胤给韩令坤去了信,让他安心守扬州,合有他赵匡胤必不会失,又言道:“公之骁勇当世闻名,唐人闻风辟易,今何以至此?”韩令坤被赵匡胤言语所激,又带着撤出扬州的兵马杀了回去,正好杀了陆孟俊一个措手不及,大败唐军于扬州城下,生擒陆孟俊,继而收复扬州、泰州。 另一头赵匡胤两千兵马对阵李景达两万兵马,亦是大败之。当日李景达率军进至距合一舍三十里处扎营,观望不进。后周军诸将欲出击,赵匡胤知寡不敌众,乃示形用谋,决定以逸待劳,俟南唐军出战,动破敌,使其难辨虚实。未几,南唐军果出战,赵匡胤挥师奋力拚杀,终以少胜多,南唐军被斩杀五千余人,余众争舟渡江南逃,慌乱又溺死甚众,南唐精兵大损。 至此,南唐东路军又是完败,虽然战略运用没错,但李景达和陆孟俊临阵都是犯了战术上的错误,学徐皓月的用兵只学到其形而未得其髓,画虎不成反类犬。南唐军已经被周军杀得吓破了胆,东路唐军只能沿江据守不再敢出战。 东路打得热闹,西路却是没有什么战事,徐皓月仍是练兵不辍,这天徐皓月也熬不住阴雨天接连练兵病倒了。孙庭运把脉之后说是风寒入体,开了几剂药伏下也不见好转。孙庭运便建议徐皓月去英山温泉泡一泡,白甲军这些天练兵之余,孙庭运也都让大军轮流过去泡泡温泉,驱寒兼且驱除疲劳。这天徐皓月挨不住英若兰的催促,只得将练兵之事交托各营营官,自己和英若兰带着英凝雅、英吉、童虎头、刘小惠、童银姑等人跟着孙庭运前往英山东部的温泉去治病,也算是疗养,英若兰和刘小惠还带上徐子茗,也算是一个家庭疗养日,舒缓一下近劳累的身心。 ; 第一百二十章 温泉艾炙燃 泥泞的路上湿滑难行,山路两侧茂密的树枝树叶上挂满了晶莹的雨珠,天上淅淅沥沥的小雨还不断的下着,远近都是雨后的清,内外满是如梦如幻的雨雾,走英山的山路上有种走人间仙境的感觉。 徐皓月紧了紧身上的蓑衣,手的油纸伞上滴滴答答的作响,身边搀扶着自己的英吉说道:“姑爷,就快到了,这鬼天气人都要发霉了。” “咳咳,你可别骂老天爷,没这鬼天气,我们也没这么多天的安稳日子可过,已经五月的天了,周军困顿于淮南的雨季,才没有发兵南下的,咳咳。”徐皓月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身后的英若兰将怀熟睡的婴孩徐子茗交给刘小惠道:“小惠妹妹,你看着茗宝宝,我看看他去。”刘小惠接过茗宝宝,嗯了一声说道:“快去吧兰姐姐,公子的病老是不好,真让人揪心。”一旁替刘小惠撑着伞的童银姑也说道:“徐大哥该服药了,也不知道老道士的药到底管不管用。” 孙庭运童银姑身后,吹胡子瞪眼的怒道:“小丫头胡说什么呐,老道我的药方自然管用,只是那傻小子乃是操劳过度,又没日没夜的带着人雨操练,淋湿了自然的风干,然后又淋湿,这等折腾铁人也要病倒了。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得好好调养一段时候了。” 英若兰带着英凝雅走上前去,从背上的包袱取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牛皮袋子,里面是提前灌好的药汤,英若兰微微试了一下,药汤还是微热的,当下递到徐皓月嘴边柔声说道:“快点喝药吧。” 徐皓月接过微微皱眉,仰起脖子大大的喝了一口,这药还真不是一般的苦涩,不过喝下之后倒很是舒服,也不大咳嗽了。 “英吉!你走快几步,前面就是温泉乡的华清村了,让村里的逸字营腾些地方出来,咱们还有女眷过来,让汤池子那边还泡汤泉的老爷们都穿上裤子,可别再都老是光着屁股蛋子到处走。”孙庭运高声吆喝起来,英吉哈哈笑着大声应了快步向前赶去,山道上诸女都是羞红了脸,童银姑啐道:“老道士,老不修,什么光那什么的,也不怕丑。”一旁的刘小惠红着脸低头吃吃笑了起来。 孙庭运瞪大了眼睛:“我这可是好心,那些个大老爷们到汤池子那边可都是脱得赤条条的,不交代一下,你们这些女眷过去不怕污了眼睛?”山道上其余的男家丁都是哄笑起来。 英凝雅转过身来瞪着眼怒道:“谁也不许笑!再笑小心姑娘的长剑不长眼!”笑声立时小了下去,但仍是暗地里低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徐皓月也不禁莞尔,英吉走了,英若兰正搀扶着他,靠着英若兰软软的身子,徐皓月一阵心猿意马,忍不住低声英若兰耳边说道:“待会儿我也要穿着裤子泡温泉么?” 英若兰脸上红晕丛生,微微颠怒的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不是大夫,不知道,你自己问孙道长去。” 徐皓月哈哈大笑起来,惹得众男丁跟着大笑起来,英凝雅顿足道:“小姐,你看他们……”英若兰轻咳一声淡淡的笑道:“你急什么?拿好剑,谁要是敢无礼,哪里难看你就往哪里戳几剑,还怕他不老实么?” 此话一出,霎时都静了下去,山道上鸦雀无声,徐皓月咳嗽几声打破了寂静,咽了口口水低声道:“若兰,你这招也太狠了吧。” 英若兰恨恨的说道:“哼,我们女人不是好欺负的。”童银姑和英凝雅一起鼓掌道:“对,小姐说得对,我们女人不是好欺负的。”一众随行的十多名武婢一起莺莺燕燕的叫好起来。 徐皓月淡淡一笑大声道:“英山的老爷们,挣颈红唱起来啊!”当下众家丁扯开嗓子唱起那苍凉悲远的挣颈红来,便把莺莺燕燕的声音压了下去,英若兰不甘示弱,娇声道:“英山的姐妹们,姐儿香儿唱起来!”众女也是娇声唱起了那首英山城送别白甲军时女人们唱的歌谣,一时间山道上满是歌声,一曲唱罢男男女女都是大笑起来。 到了华清村,这里好多的茅草房屋,都是临时搭建的,白甲军自从开始这里轮流泡温泉以来,这里的房屋多了不少。远远的只见一大股冒着热气的山泉从山上流淌而下,上面满是热气,华清村内村名们挖了好几个大汤池子,将温泉水引入,供人浸泡。 孙庭运说山顶有几处天然的温泉疗效好,便让众人村稍事休息后,带上些必要的物品又接着上山去。一路上遇到不少背着箩筐的村民,箩筐里装着瓦罐,孙庭运道:“他们都是采硫磺的,如今我们大量需要硫磺,这附近的村民都干起这个营生来了。” 徐皓月哦了一声道:“想不到这里有这么多天然硫磺可采。” 孙庭运道:“这里的还不算多,英山东西南北都有温泉,东边的温泉水不怎么热,其余几处的汤水倒是极热,哪几处的硫磺才叫多呢。” 上到山上,这里果然有几处泉眼汩汩的不停冒着泉水出来,整个山间都笼罩一股浓浓的热雾之。泉水流下几处低洼之处形成大大小小的汤池子,水流清可见底,底下都是青石,岸边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众女见了都是大喜过望,叽叽喳喳的嬉笑着走上前去,拉开黑色的帷幔,将一个风景为优美的汤池子给围了起来,看来打算占用这个汤池子作为女子洗浴之所。 英若兰把婴孩徐子茗交给刘小惠和童银姑,两女带着徐子茗自去泡温泉去了,英若兰转过来看了看徐皓月和孙庭运问道:“孙道长,皓月就这样去跑温泉了么?” 孙庭运从背上的箩筐翻出些药草来,说道:“还不行,等我给他烧些艾炙,配合着热汤驱寒才有效果。”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若兰你先去泡泡吧,待会儿我可是要赤条条的下水,有英吉照料就行了,你们女子反而不便。” 英若兰微微迟疑道:“我不放心啊。” 徐皓月吃吃笑道:“难道你希望看到些什么吗?” 英若兰面上大窘怒道:“你好稀罕么?”说罢转身去了。 孙庭运一边准备着艾炙一边淡淡的说道:“打情骂俏也要看看有没有人,臭小子,你当我不存啊?” 徐皓月瞪大了眼睛:“打情骂俏你也知道?你不是道士么?不是该修身养性的么?” 孙庭运嘿了一声,指着身前冒着热气的大汤池子道:“先脱了下去,水不热的。” 徐皓月伸手试了试,水温果然不是很热,估摸着也得有四十多度的样子,正好适合浸泡,当下便脱了衣裳,只穿了条裤子便浸到水,热水穿透他没一个毛孔,温暖的水流瞬间驱散了疲乏,徐皓月忍不住舒服的哼哼了几声,跟着大声对英吉等人说道:“快下来啊,好舒服的!” 话音才落,徐皓月大声惨叫起来,原来孙庭运狠狠的将艾炙放到他的肩头,徐皓月猝不及防连忙将艾炙打掉,孙庭运嘿嘿笑道:“小子,别乱动,我可是给你治病哦。” 徐皓月知道孙庭运这是狭私报复,但也无法只得咬咬牙道:“老道士,算你狠。”当下孙庭运笑吟吟的让徐皓月趴岸边,给他的肩上、背上、头上都烧上艾炙,徐皓月只得苦苦忍着。 “唔,看你出了大汗就好,我看这几天早晚各一次艾炙温泉疗法,再配些汤药,三、五天后就可痊愈了。”孙庭运呵呵笑着说道。 英吉等人也下到水,因为不远处有武婢,他们都不敢脱裤子,只得穿着一条单裤下到水,一边唱着歌一边泡澡,好不畅快。 徐皓月趴岸边只见稍高处英若兰带着众女进到帷幔之内,帐外还有几名武婢仗剑守着,看来谁敢靠近,那剑真是不会客气的。也不知道帷幔背后是怎么一副光景,但想到那日桃花溪的情景,徐皓月不禁一阵唇干舌燥起来。 泡了大半个时辰,众武婢和家丁都泡好了起身来,徐皓月也觉得泡得差不多了,便想起身,却被孙庭运按住,“你要泡够一个时辰。” 过了一会儿,英若兰也走了过来,俯身蹲岸边,看着徐皓月笑道:“看来孙道长的法子很管用啊,脸色红润了不少了,咳嗽也少了些。” 徐皓月苦着脸说道:“我刚才惨叫你没听到么?差点把我给烫熟了,还要泡个三、五天,真是要人老命了。” 英若兰微微笑道:“这是治病啊,忍忍就过了。” 孙庭运一旁淡淡的说道:“晚上还要再来,早晚各一次,三、五天之后可痊愈。” 英若兰轻轻嗯了一声道:“晚上我也来。” ;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事有不可为 时近午时,徐皓月终于泡好了温泉,完成了早上的治疗,换了身衣裳准备下山。此刻雨也渐渐的停了,站山间,只见一抹艳阳从云层透出了光亮,远端的山野之间映照出一道七彩的彩虹,那一抹如梦似幻的五彩斑斓,好像近咫尺一般,令人神往。 “好美的天虹啊……”英若兰站徐皓月身边轻声说道,眼神也满是陶醉之色,徐皓月心一阵乱跳,奇道:“你也叫这做天虹?这不是彩虹么?”英若兰侧头看了看他,抿嘴笑道:“彩虹?这名字也挺美的啊。”] “下山啦,老道快要饿死了。”孙庭运收拾好东西高声喊道,英若兰拉着徐皓月说道:“我们快些下山吧,道长等不急了。”徐皓月轻轻嗯了一声,跟着英若兰的脚步缓缓走下山去,一路上看着英若兰的背影,心很是奇怪,柳静如也叫彩虹做天虹,为何英若兰也会这么叫呢? 一路上徐皓月都纳闷,回到华清村,只见村外的晒谷场上黑压压的坐满了人,都是逸字营的白甲军兵卒,他们正用午饭,见到徐皓月和英若兰等人过来,众人都是缓缓的站起身来,眼神满是敬意口纷纷喊道:“大帅!夫人!孙道长!” 逸字营的营官李逸也其,只见他端着个大碗跑了过来,大声道:“大帅!夫人!孙道长!你们回来啦?”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让大家继续用饭吧,休整几日就快回天堂寨继续练兵。” 李逸口还有饭食没咽下,咕哝着说道:“属下明白,大帅放心,就算这几日这里休整,我等也没有落下练兵,每天还是会有急行军练习的。” 徐皓月嗯了一声,李逸又道:“大帅,刘县令也来了,他村里等您。” 徐皓月咦了一声道:“他到了为何不派人上山通知我?” 李逸答道:“刘县令说没什么要紧事,叫我不要打扰您治病的。” 徐皓月摇摇头道:“他来找我又怎么会没有要紧事呢?快带我去。”回头看了看英若兰道:“你和道长先用饭吧,不用等我了。”英若兰嗯了一声说道:“我猜刘县令也没吃饭,不如我送过来,你们边吃边说好了。”徐皓月温馨的一笑点点头,他知道英若兰这是体贴自己,刘逸轩到了,李逸等人又怎么会不安排他吃饭呢?她用刘逸轩做幌子劝自己吃饭,想得很是周到,想到此处心只觉得一片温暖。 跟着李逸到了村的祠堂内,刘逸轩正堂内品茶,见到徐皓月进来,急忙迎了上去,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因为徐皓月现官职可是比他要大。 徐皓月回了一礼皱眉道:“你不是讨厌向我行这官面上的礼节么?怎么今日老远的就拜上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这趟来意不善啊。”说着徐皓月坐下身,示意刘逸轩也坐下说话。 刘逸轩脸色很是难看,低声说道:“你倒是不是神仙?你有没有猜不的一次?” 徐皓月哈哈一笑道:“我是神仙就不会生病了,咳咳,说吧,是不是唐廷要我出兵?” 刘逸轩面色微变皱眉道:“你又猜到了?”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看你为难的样子,是不是怕我不出兵?” 这回刘逸轩转忧为喜道:“难道你肯出兵?” 徐皓月轻咳几声淡淡的说道:“先不忙,东路军才大败而回,唐廷急于找回面子,要我出兵不难猜,只是前面我让你把白延遇和司超等周军俘虏交给唐廷,朝廷是如何处置这些俘虏的?”司超和白延遇二人被擒之后,徐皓月倒也没有虐待,也不打算劝降,两人骨头都很硬,而且家小都大周,犯不着费力劝降。得到唐廷封赏之后,徐皓月将两人连同一干周军俘虏都交给了许稹,算是给唐廷献俘,只是不知道唐廷如何处置的。 刘逸轩疑惑的道:“听闻是和周军换回了皇甫晖、姚凤、陆孟俊等被擒将领。” 徐皓月哦了一声奇道:“周主答应了?” 刘逸轩点点头道:“答应了,我来的时候听闻已经约定了换俘的地点。” 徐皓月沉吟片刻道:“我同意出兵,只是还需要十日功夫准备,你可回去禀告许大人,白甲军会十日后出兵北上。” 刘逸轩大奇道:“你出兵和换俘虏有什么关系?”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周主刚毅,若是还有一战之力,他是断不会服软答应交换俘虏的,这次他偏偏答应了,我猜周军已经师老兵疲,加上旬月阴雨,周军粮草转运困难,近期之内便会收拢兵马,周主御驾会北返,所以他临走前要把白延遇、司超等人换回去。周主既然北归,正是我们出兵的好时机。” 刘逸轩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周兵真要退了么?” 徐皓月摸着下巴说道:“我还会写份作战方略,你交给许大人,好能由他亲自交给齐王李景达,我们应该趁着周主收拢兵马、御驾北归的时候,一举北上,除了收复失地之外,重要的就是解了寿州之围,这是我们解寿州之围的好时机,也是后的机会,错过了这次机会,我们就永远别再想解寿州之围了!” 刘逸轩皱眉道:“为何会如此说?”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周主北返乃是看到淮南的天时和地理,若是没有水军,周军根本别想占据淮南,他北返乃是去筹备水军去了,等到他复来之日,周军也有了水军,唐廷和我们还有什么资格能和他抗衡的?” 刘逸轩惊呼道:“周主柴荣北归练水军?!水军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 徐皓月摇摇头轻叹一声道:“柴荣这个人会把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你没听说他为了扩建都城大梁,动了多少人的祖坟么?你没听说他为了筹铜铸钱,收了多少寺庙的铜像法器么?世上只有他不想做的事,而没有他做不成的事。你看他必破寿州的决心便可知道他是多么的可怕了。” 刘逸轩沉默片刻低声问道:“柴荣既然如此可怕,你还要出兵?” 徐皓月淡淡一笑,望着屋外渐渐放晴的天空缓缓说道:“我答应过一个人一定会北上解寿州之围的……” …… 与此同时,寿州城外周军行营内。 柴荣冷冷的看着两班诸将,缓缓说道:“朕近日收到京城消息,朕的符后病重,朕打算近日内回京去。” 此言一出,两班将领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柴荣淡淡的说道:“朕已经命赵匡胤、韩令坤等部收兵回寿州来,如今连日阴雨不晴,营内低洼处水积数尺,兵士困顿不堪,粮草转运困难,朕打算暂且收拢兵马,等雨季过去再行征伐之事,但寿州之围不解,朕需要一支军马向钉子一般钉此处!”跟着柴荣看着李重进道:“李重进,你留下来,带领五万兵马继续围城,城不破不许放一个唐军进去!也不许放一个人出寿州城来!” 李重进大声领命,柴荣接着看着张永德道:“劳烦妹夫也留下,屯守下蔡,提防唐军水军朔淮而上解寿州之围,同时与李重进成掎角之势,合围寿州!”张永德也是大声领命。 柴荣后看着淮南节度使兼沿江招讨使向训道:“向训,朕把正阳交给你镇守,记住正阳浮桥乃是吾军唯一的粮草通道,正阳若失,浮桥必不可守,而寿州之围也将无以为继。朕一回去,你们不可伸张,行营不必撤去,旌旗不必改换,一切如故,若是被唐军或是徐皓月看出端倪来,只怕会大举北上应援寿州。” 众将一起大声领命,跟着柴荣挥退诸将,缓缓闭目无力的靠椅背上,似乎很是疲累。张永德没有出去,待众将走后,低声问道:“陛下,符后病况如何?” 柴荣身子微微一颤,睁开眼来,却见眼眶满是泪水,只见他咬紧嘴唇说道:“已经不了、已经不了,她只有二十七岁,为何会这样?朕想见她后一面也没见到,难道老天爷是惩罚朕杀戮太重么?” 张永德闻言默然无语,只见柴荣抱着头低声啜泣,想要劝慰,却见柴荣挥挥手哭道:“你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张永德心恻然,转身出了营帐,门口回头看了柴荣一眼,却见他还那里独自抱头哭泣,看他那无能为力的样子,也不知道如何为他分担,心感叹,他也有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啊,当下轻叹了口气转身回营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纸上谈兵略 华清村祠堂之上,徐皓月正和刘逸轩说着话,英若兰带着食盒过来,刘逸轩急忙起身见礼,忙不迭的说道:“夫人客气,下已经用过饭了。” 英若兰抿嘴笑了起来,看了看徐皓月,只见徐皓月哈哈一笑道:“你吃过了,我可还没吃。” 刘逸轩面色微红,尴尬的干笑两声,英若兰给徐皓月送上饭食,刘逸轩看了看却是简单的一个荤菜两个素菜的搭配,和外边的兵士吃的一样,只是没有面饭,却有一大碗浓浓的粥水,只听英若兰说道:“这碗茯苓甘薯粥是补气血,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徐皓月看了看刘逸轩笑道:“看到没,这就是有夫人的体,老刘,你怎么还不娶亲呢?” 刘逸轩笑了笑说道:“若是能遇上向夫人这般贤淑的,下也到会上门提亲去,不用你操心。”听到刘逸轩夸奖,英若兰谦逊了几句。 徐皓月面有得色,狼吞虎咽的吃起饭来,口说道:“既然来了就这里游玩几日,泡泡温泉,欣赏一下此处风景也好。” 刘逸轩瞪大眼睛道:“军情紧急,你还有心情游山玩水?十日之后白甲军怎么出兵?” 徐皓月喝了一大口粥淡淡一笑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十日之后我会陆续出兵。你不想留下来游玩也好,待会儿我把方略写好,你快交给许大人。”跟着看了看一旁静静坐着听两人说话的英若兰微微笑道:“待会儿还请夫人代笔。”英若兰知道他的字写的难看,当下笑吟吟的点点头,却不出声。 徐皓月匆匆吃完饭后,便祠堂上口述,英若兰铺开笔墨纸砚细细听着,玉手飘然飞快的书写起来,刘逸轩一旁越听越是心惊,只听徐皓月说道:“末将白甲军节使徐皓月敬启齐王殿下:近日淮上霖雨积旬,淮流汛溢暴涨,围城周兵营寨水深数尺,舟筏多漂散被毁,末将观周人用兵,不习水战,兼且粮运不济、师老兵疲,周人已有退意,末将料想近日内周兵必定弃守扬、泰二州,殿下可提东路雄狮复两州,继而可差镇海军节使林仁肇兵出濠州,长驱水师朔淮而上,往下蔡巡河控下蔡周兵。末将提白甲军兵出湄水直入淮水,破袭正阳周兵淮上浮桥,断其粮道,与镇海军遥相呼应,若两路皆可成功,则寿州城下周兵必成瓮之鳖。殿下可亲提各州应援兵马驻节濠州,待末将袭破正阳浮桥之后,以水军为主,逆流而上直抵寿州城北紫金山下寨,连寨筑甬道通达寿州城下,以为犄角之势守之,若能贯通寿州,解寿州粮困之厄,内外夹攻城下周兵,则寿州之围必可解矣。” 徐皓月缓缓说完,英若兰也停下笔来,徐皓月落款处盖上自己的印信,刘逸轩又惊又喜的抢过那纸方略,又细细的看了起来,忍不住说道:“这方略真是奇谋妙策,尊而行之必定可解寿州之围,教周军铩羽而遁!” 徐皓月喝了口茶水,淡淡一笑轻叹道:“这只是纸上谈兵罢了,若是动动嘴皮子敌人就能飞灰湮灭,那世间名将可就多如牛毛了,只可惜再好的方略也要有人去做的,个艰难却又非三言两语能道清。” 刘逸轩面上笑容僵住,呆呆的问道:“你怕齐王像上次那样,以多击寡还临阵败北?” 徐皓月笑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刘逸轩涨红了脸,徐皓月不等他答话接着说道:“我的刘大人,你既然心里焦急就快去,别和我磨嘴皮子了,况且你也磨不过我。” 刘逸轩飞快的将方略收好,口恨恨的说道:“你别得意,总有一天你也会我手下吃瘪的。”说罢失礼告辞,徐皓月和英若兰送到门口,徐皓月看着刘逸轩笑道:“老刘,我等着的。”两人相视大笑拱手作别。 送走刘逸轩,英若兰笑道:“刘大人忠厚,你老是作弄他。”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觉得老刘很有趣么?”英若兰抿嘴笑道:“我倒觉得晚间你又烧艾炙的时候会有趣。”徐皓月一拍脑门哀声道:“若兰,那不是治病,而是烤人,一定是孙老道狭私报复。”英若兰笑嘻嘻的说道:“那要不这样,我像孙道长讨教这艾炙疗法,晚上我帮你治病好了。”想要看她笑得妩媚,心一荡,点头道:“那好啊,那老道下手太狠,换你一定会舒服些,只是不知打难不难学。”英若兰眨眨眼睛道:“我这就去找孙道长讨教去,一下午的功夫应该可以学会了,你小睡片刻,我这就去学。”说完飘然而去,徐皓月皱着眉头看着英若兰的倩影,喃喃道:“我怎么感觉被她算计了呢?” 来到孙庭运的小屋内,孙庭运正配置草药,听英若兰说了来意,孙庭运拍拍手哈哈笑道:“你小两口这是打算单独相会啊,也是,我一个老道跟着去做什么。” 英若兰喜道:“道长你肯教我了么?”孙庭运点点头说道:“教你也无妨,只是你要吃点苦头,艾炙的火候不好掌握,你要自己手臂上试冷热,太冷艾炙起不到功效,太热又会灼伤皮面。” 英若兰重重的点点头道:“不妨事,受些皮肉之苦却能学到一门手艺,也算值得。” 孙庭运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如此苦心也要那头倔牛肯低头才行。” 英若兰眨眨眼睛道:“道长你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孙庭运却不答话,从药筐翻出烧艾炙的物品,放桌上,跟着坐下说道:“我给你把个脉看看。”英若兰不知道他做什么,但还是依言伸手过去,孙庭运把了一次脉,捻着胡须皱眉道:“这可奇怪了,你和那傻小子身子都康健非常,但为何到现你们俩还没圆房呢?” 英若兰脸色霎时变得通红,微微怒道:“你胡说什么?” 孙庭运呵呵笑道:“你眉间紧凑顺致,步伐轻盈无涩,分明便是完璧之身,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老道。” 英若兰又羞又急怒道:“你这个老不尊,难怪银姑会骂你。” 孙庭运摇摇头道:“你们女儿家说起这事总是有些害羞也不奇怪,老道我只是奇怪,照理说那傻小子是血气方刚,不可能守着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只看不动的,难道是另有别情?” 英若兰脸涨得红红,低下头道:“没有什么别情,只是他忙于白甲军的事,我怕他分心,又怕他太过操劳,才…才没有同意他圆房的……”说道此处,英若兰忍不住秀目微红起来。 孙庭运叹了口气道:“其实男女之事只要行之得法,是断不会劳乏身体,反而能让阴阳调和,互有裨益。小丫头,你也别说谎了,看你委屈的样子,一定是这傻小子像牛一样不解风情,再不然便是他心有什么结没解开。” 听到此处,英若兰抬起头抹了抹泪水,睁大眼睛问道:“心什么结没解开?”孙庭运嗯了一声又喃喃自语的奇道:“也不对啊,这小子看你的时候明明很有情意的,心不会有什么结的,难道这小子有暗病?也不对,给他把了几次脉,这小子比牛还壮实,不像有暗病啊……” 英若兰迟疑片刻,轻咬红唇,低声道:“道长,他、他心里的确有个结的……” ; 第一百二十三章 静如托转世 夜晚的天空已经放晴,漫天繁星点缀着深黑的夜幕,一弯月挂半空,华清村的半山之间,温泉水雾灯火的映照下显迷离,黑色帷幔之内,英若兰轻轻的将烧好的艾炙放到徐皓月肩上的穴道上,似乎有些手忙脚乱。 徐皓月轻轻的哼了一声,英若兰急道:“怎么样?很烫么?”徐皓月淡淡的一笑说道:“没事,很舒服,比那老道士弄的舒服多了。”英若兰微微一笑,又放了一个上去,徐皓月忍不住闷哼一声,英若兰这次看出来他一定是很痛了,急忙拿开艾炙一看,他肩头上的皮肤都已经烫红了,心大急道:“这么烫你怎么不说?” 徐皓月扭过头看着英若兰一脸惶急的样子,柔声说道:“我怕我叫出来,你就没信心弄下去。” 英若兰急忙用湿布替他擦拭肩头,甚是忧急的道:“傻瓜,你不用这样的,烫就要说啊。” 徐皓月猛的拉住她的手,将她的衣袖拉起,只见上面斑斑驳驳的好几处烫伤的红痕,“你呢?你自己手上的红痕又是哪来的?你是不是自己手上试艾炙的冷热?” 英若兰轻轻将手抽回,低头默不作声,“你这是何苦?”徐皓月见英若兰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很是感动,低声道:“我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么?” 英若兰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眼前的男人,口呢喃的说道:“值得,每次我无助的时候,都是你出现来救我,我知道我英若兰这辈子只会嫁一个人,也只会嫁一次,你是我的夫郎,我怎么都要对你好的,这是注定的。”跟着她低下头自责道:“只是我还是笨了些,这艾炙烧得太热了。” 徐皓月心柔情浮动,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说道:“若兰,你做得很好了,是我不好……”说到这里他哑然住口,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望着眼前的佳人,他想要抱住她,给她温暖,给她幸福,但望着胸前的并蒂莲香囊,他却又强压下这股念头,总觉得自己这么做会对不起柳静如,虽然面前的英若兰和柳静如长得一模一样,但他知道她们俩不是同一个人。 英若兰轻轻的抚着徐皓月的脸庞,柔声说道:“我知道你的苦衷,静如姐姐是你的妻子,你心里惦记着她,我只是她的影子……” 她的话语虽然轻柔,但徐皓月听来心是愧疚和恻然,英若兰仍是轻轻抚摸着他的面庞,一双玉手渐渐的滑到他的胸膛上,只见她呼吸有些急促起来,面色微红,颤声说道:“你…你若是想念静如姐姐,就…就把我当成是她好了……不管是静如还是若兰,都…都随你喜欢……” 重重的徐皓月将嘴唇印英若兰的樱唇之上,将她抱到温泉水,紫氲的热气之,两人水疯狂的拥吻一起,两人都有压抑得太久的感情需要释放,呢喃的热吻伴着英若兰的娇喘之声却是那么的令人心动,这声音、这感觉却是这样的熟悉,这种感觉很像柳静如带给他的感觉,那心头萦绕不散的情意终究没有淡下去,这一刻徐皓月感觉他抱着的不是英若兰而是柳静如,忍不住他一边狂吻着怀的玉人,一边撕扯着她的衣裳,口喘息着呢喃说道:“静如、静如,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英若兰原本沉浸他那巨大的热情之,那滚烫的大手抚摸上来到时候,好像比周围的热水还要滚烫,但听到他口疯狂的喊着柳静如的名字,心的火热一下子熄灭了下去,当徐皓月扯开她胸前的身小衣,胸前美妙风光幽然半露的时候,英若兰终于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那低声的哭泣穿透了徐皓月的耳膜,怔怔的他将玉人推出怀抱,却见英若兰秀目微闭,泪水潸潸直下,但却是紧紧咬住红唇,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轻轻颤抖的身子似乎难过到了极点,徐皓月面色一黯,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叫她的名字。” 英若兰睁开眼睛,雨带梨花的凄楚眼神摄人心魄,她柔声急忙自责道:“不,是我不对,都说了你可以把我当做她的,我不该哭的,是我不对,皓月,我们接着…接着亲热。” 徐皓月捧起一掬热水,猛的泼自己脸上,跟着猛的揉了揉面孔,望着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英若兰说道:“对不起,若兰,我不该这么自私的,我不能只顾自己快乐却不顾你的感受。” “真的,我可以的,你把我当静如也好,当做若兰也好,都随你喜欢……”英若兰的话语被徐皓月打断:“别说了若兰,勉强自己很辛苦的,给我些时日,我会忘掉一些事的,给我些时日……” 英若兰泪水滚滚而下,羞愤的看着徐皓月,幽怨的哭道:“我已经这般不乎自己,只想我们俩这夫妻能做得和和顺顺,不像现这样不清不楚,难道你还不满意么?你到底要我怎样?呜呜,你到底要我怎样?” 徐皓月上前轻轻的抱住她,哽咽的说道:“若兰,你别哭,是我不好,给我些时日好么?你是我的妻子,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我不会离开你的。” 紧紧地拥抱或许不需要再说什么,彼此感受对方的心跳,就已经很满足了,月尚未能圆,又怎会有共婵娟? 过了片刻,帷幔外英凝雅唤道:“姑爷、小姐,时辰快到了。” 两人急忙都松开了对方,英若兰红着脸将衣裳拉好,抹了抹泪水,破涕为笑道:“都忘了还要给你治病呢,我们接着烧艾炙好么?” 徐皓月点点头也是笑道:“那接着来,我不怕烫的,你别再拿自己的手试冷热了。” 英若兰温婉的报以一笑,上到岸边,又给徐皓月烧起艾炙来。两人都是静静的不说话,艾炙的烟雾和气味缠绕着两人,两人心都想着刚才生的事,一时间都是沉默不语,气氛很是尴尬。 “若兰,成婚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生辰是哪天呢。”过了片刻,徐皓月打破了沉静。 “嗯,你的八字我也不知道,你先说,婚书上你的八字可是我帮你编的。”想到当日比武招亲的情景,英若兰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徐皓月呃了一声,自己的生日那可是%网%?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今年二十七岁了,是哪年生的,年号太乱没记住,我是八月初五的生辰。” 英若兰哦了一声,喃喃的念诵几遍跟着嗯了一声道:“我记住了,二十七岁,那是己丑年,你属牛的啊。” 徐皓月点点头笑道:“是啊,我就是属牛的。” 英若兰低声咕哝道:“难怪道长说你是头倔牛。”跟着轻声说道:“我今年二十三岁了,生辰是癸巳年十月初二的生辰……” “什么?你也属蛇?”徐皓月惊得站起身来,惊骇的看着英若兰说不出话来,脑海满是疑问,若兰的生日怎么会和静如是同一天? …… 回到华清村,已经是深夜,两人同住一屋,但却分床而睡,难得徐皓月不用军营安睡,两人能够独自相处,但却还是没有能一起,明明同一个屋檐下,英若兰却觉得和他的距离还是那么的遥远。 徐皓月也睡不着,脑海反反复复的想着英若兰和柳静如之间的相同之处,不得不说自从见到英若兰以来,她和柳静如都有着惊人的相似,她对自己也有着说不清楚的熟悉之感,记得老酒鬼和自己说过,那晚英若兰劝自己下山不要参加比武招亲的时候,英若兰哭了,分明是对自己有情义的。还有后来比武招亲对自己的偏袒,成婚后每晚她都自己屋外徘徊,还有两人之间的一种默契,还有英若兰她的手绢上也绣过并蒂莲,现还知道了,原来她的生辰和柳静如的生辰居然是同一天,两人同样都是属蛇,难道这都只是巧合吗?刚才和她的拥吻,那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太多的巧合加一起,只怕就不是巧合了…… 翌日,徐皓月将白甲军准备出兵的将令书写好交给李逸,让李逸带着逸字营先行回天堂寨,让诸将开始准备出兵之事。自己又和英若兰、孙庭运等人上山继续温泉疗法。 昨日天晴之后,阳光普照,山间长出不少菌子,孙庭运给徐皓月烧着艾炙,英若兰便带着英凝雅等武婢说是去采撷菌子。 徐皓月还想着昨晚的事,看了看孙庭运这个老人精,忍不住问道:“道长,你说相隔几千年的两个人会不会很像?不论相貌、还是生辰、还是那种很熟悉的感觉……反正就是很像、很像的那种。” 孙庭运一个艾炙狠狠的放上去,嘿嘿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兴许两人是转世投胎呢?” 孙庭运的话好像一盏明灯,照亮了徐皓月的心头,难道英若兰是柳静如的转世?但跟着徐皓月奇怪的看着孙庭运道:“你是道士,也相信释氏的轮回只说么?” 孙庭运耸耸肩道:“是看你信不信,不是老道信不信。” 徐皓月哑然无语,望着远处英若兰采撷菌子的倩影,心一阵迷茫,到底她是不是柳静如的转世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夹岸布营垒 逸静的三天很快过去,徐皓月开始留心英若兰的一些习惯,希望能找到多英若兰和柳静如的相似之处来,早日解开心头的心结,便多的和英若兰、刘小惠、童银姑这些女子呆一起,倒是享受了三天的天伦之乐,徐子茗这小子已经开始牙牙学语,居然嗲声嗲气的喊了一声爹爹,这倒让徐皓月惊喜万分,虽然徐子茗是养子,但徐皓月和英若兰都视如己出般的疼爱。这小子还有童银姑和刘小惠两女照料,总之是疼爱的人很多。徐皓月也考虑过,他可不想徐子茗女人堆长大,将来变成像贾宝玉那般的人物,不想徐子茗将来像刘崇谏那样的废物,他打算徐子茗再长大些便要带着他军营里生活,从小开始培养他。 徐皓月越留心英若兰就越现两人很多的相似之处,甚至都一样的不爱吃苦瓜,让徐皓月心头兴奋了好久,但如何证实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转世投胎,徐皓月也没有好的主意,难道真要想电视上那样什么问米、什么请鬼么?一时间徐皓月没有好的办法,只想等着有空的时候再好好琢磨。 孙庭运的温泉疗法很有效,这老道不愧是研究养生之法的,徐皓月的病不但治好了,几次温泉泡下来,只觉得身上的疲累之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白甲军上下经过休整,高强练兵带来的疲乏能大大得到缓解,接下来的出兵会很顺利。 回到英山城后,兵器房的李庆来见徐皓月,献上他经历数十次失败后研究出来的神臂弩。徐皓月大喜,当下带着人到校场演示,果然此弩能射到二四十步以外,可透皮甲,两步之内可透铁甲,一五十步内可透重甲,威力惊人。而且单兵操作也不复杂,神臂弩的前端加了两个铁环,兵卒可以双脚踩住铁环,双手套上扳指拉动弩弦来上好弓弩,神臂弩的箭矢箭羽有数寸之长,是以能射得远准。只是这神臂弩做工繁复,李庆已经算是较为熟练的匠人了,他一个人每月也只能做五、支弓弩,想要大量生产这种弓弩,需要大量扩招匠人。 徐皓月重赏了李庆,并让要他对这弓弩的制作技法保密,但李庆觉得此弩做法繁复,要想扩大产量,就必须多找匠人,难保不会外泄制作技法。徐皓月给他出了个主意,将弓弩的部件分开来由不同的匠人完成,每个部件按照一般的尺寸模具去做,后由另一批匠人组装,这样匠人们就只知道自己完成部件的做法而不知道其他部件的做法,不知道如何组装,而组装的匠人却不知道部件做法,可以大限的做到保密,而且这样流水线的操作技法也能提高效率。虽然徐皓月知道假如日后上了战场,难保神臂弩不会遗失,也难保不会到了能手巧匠手被仿制出来,但只能是量做到保密而已。 回到英山城,孙庭运也给徐皓月看了他火药的成果,这老道士按着徐皓月给的一磺二硝三木炭的配方倒是制出了一些火药,但威力远远不够,只能说是用来做烟花爆竹。不过让徐皓月惊喜的是,孙庭运这老道不墨守成规,又琢磨着改变三种材料的比例,经老道数十次试验后,他研究出的好配比是一斤硝石配二两硫磺加三两木炭,徐皓月换算了一下比例,是76:10:15,而口诀也变成一硝二磺三木炭,徐皓月这才想起来,好像这火药的口诀真的是一硝二磺三木炭,之前自己记错了,而且按照自己的理解应该是一两硝石、二两硫磺、三两木炭,想不到真正威力巨大的配方比例居然是要一斤硝石。其实徐皓月和孙庭运都不知道,孙庭运研制出来的这个配方已经很接近黑火药佳的配方比例75:10:15了。 剧孙庭运说,那天制药的小童弄错了斤两,硝石被加了很多进去,孙庭运这才偶然现了这个配方。虽然配方被孙庭运瞎猫碰死耗子研究出来,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又出现了,硝石的产量不多,现配方要提高硝石的用量,要生产大量的火药就显得有些局促了。徐皓月让孙庭运姓之悬赏提取硝石的方法,倒是得到了很多土办法,比如用猪圈、牛圈或是茅厕的积土提取,或是用旧砖敲碎,研细和烟或灰,入缸内以水淘之,然后并熬成硝等等,但这些方法都很费时费力,不过没有好的方法之前,也算改善了一些大量制硝的窘迫。 徐皓月也不客气,把孙庭运弄成的余斤成品火药都要走,准备待军随军出征之用,又重赏了孙庭运和一干人等,并让孙庭运加紧招募人手生产,同样的徐皓月也让孙庭运对这个配方一定要保密。而余斤火药徐皓月命人用油纸分开装成小包,又用大翁装满土,把火药包存于土内,覆土保存,如此来运送火药,以保证火药运送过程不出意外。 数日之内,英山城和天堂寨开始了战争准备,徐皓月让方刃、童虎头带着侦骑先到湄水水寨和淮字营会合之后,淮字营的船只先行出兵北上,打探周军动向。 这天刘逸轩来到英山城催促出兵之事,徐皓月回复他淮字营水军早就出兵,前锋可能都到了正阳,刘逸轩这才明白徐皓月所说的分批出兵原来是这个意思,他只派了小股侦察部队北上,大军还英山城和天堂寨准备,根本没动。 这天东路唐军传来消息,扬、泰二州的周军果然北撤,齐王李景达兵不血刃的收复二州,已经派濠州的镇海军节使林仁肇逆淮水而上,逼近下蔡,而齐王李景达率领应援使大将边稿、应援监军使陈觉等率领近四万精锐沿水路开始北上。齐王李景达给许稹和徐皓月同时下了将令,让两人带兵北上,按照定好的方略出兵。 见东路军已经动了,徐皓月当即率领准备好的十一营白甲军来到英山城,因为曹云和高超伤势未愈,这次徐皓月留下曹云和高超的两个营两千兵马守卫英山。这次扩张之后,每个营的兵马都达到千余人,只有月字营还是五骑兵。到了英山城整军之后,徐皓月让英若兰统帅高字营一同出征。 南唐保大十四年五月初三,是个好天气,徐皓月率领近千白甲军兵出英山,和盛唐县的南唐西面行营应援使许稹、都监高弼的八千唐军会师后,徐皓月领军到湄水水寨上船,沿水路先行,许稹和高弼领唐军走陆路北上。徐皓月不打算和唐军一起走,攻打正阳还是走水路快些,但船只不够,只能勉强装下白甲军,而且徐皓月也担心自己的盟友关键时候掉链子,他一开始就没打算靠盟友,何况有时候愚蠢的盟友比凶猛的敌人还加可怕。 船队到了王家湾,方刃和童虎头的侦骑乘船回来会合,探听到的消息是正阳以及正阳浮桥由南唐大将淮南节使、沿江招讨使向训率领两万大军镇守,向训正阳浮桥南北两侧各驻扎了千兵马,南北各建营垒十余座,夹浮桥两岸布营,延绵数里之远,两岸营垒之,周军有投石车、火箭、强弩布置,只要南唐水军靠近,沿河两岸营垒之内必定是失石如雨而下,如此看来想要毁浮桥,走水路强攻是行不通了,要毁浮桥必要先破岸上营垒,而南岸营垒和正阳城八千周军互成犄角之势,又有向训亲自城内坐镇,守卫极为森严,南岸营垒被攻打,正阳守军一定会出援。 北岸的布营和颍上城的五千守军又遥相呼应,几处兵马布阵好像连环扣一般的难解,看得出周军正阳大将向训是一员能征惯战之将,防卫得密不透风,如何才能破正阳毁浮桥呢?徐皓月听完消息之后,按照老规矩召集众将,让他们自己先想办法,而他自己则是坐一旁沉思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水攻破连环 寿州正阳县,这个县城虽然不大,但却是南来的湄水和北下的颖水此处交汇入淮的要冲之地,大半年前英家商队正是到了正阳转为走水路沿颖水而上到颍上城交易的。白甲军不少人都到过正阳,也到过颖水,做过淮上水寇的张兴淮对此处水道是了如指掌,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议论了半天,后众人的意见都是一致的,只有水攻南边营垒,才能破其连环扣式的布军态势。 徐皓月听了众将的议论,倒很是高兴,大家都有了带兵打战的思路,开始能想到借助地形地势来打战了,便笑着问道:“水攻南寨?如何水攻南寨呢?” 张兴淮乃是淮上水寇,指着地图上湄水说道:“大帅请看此处湄水入淮口处,有个南堤村,离正阳城四里地,此处地势狭窄正好可以建水堰坝拦水,然后掘开水堰坝便可冲毁周军南寨,说不定连正阳浮桥也都冲毁了。”众将纷纷出言附和起来。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想法是不错,但湄水我军掌控之,你若是向训岂会不防湄水之水攻?我料南寨之上周军定修有泄洪水道,湄水水攻南寨定然会无用的。” 张兴淮等人互相望了望都是面面相觑,英若兰站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此刻忽然轻声说道:“向训会防备湄水之水攻,但却不会防备颖水之水攻,我们截颖水攻北寨如何?” 此言一出,众将都是一片哗然,唯独徐皓月没有出声,反而笑吟吟的看着英若兰,朱凌峰低声说道:“小姐,颖水北边,是周军的地盘上。” 英若兰面色不改,声音微微加大:“我知道颖水北边,是周军的地盘,可也正是如此,北寨才不会有防范,也不会有泄洪水道什么的。”众将闻言都是慢慢的安静了下去。 徐皓月轻轻鼓了鼓掌,站起身笑着指着地图上正阳沿颖水往北不远处的杨湖镇说道:“若兰说的不错,请看此处,颖水之上有座杨湖镇,此地离颍上城有四十多里,离正阳周军北寨有八里地,我们可以湄水入淮之处北上登岸,穿过宋台孜等地,涉过颖水袭占杨湖镇,颖水此处拐了个湾,水面狭窄正好可以拦水建堰坝,蓄住颖水之后,一举放水冲垮颖水下游的周军北寨!” 徐皓月跟着淡淡一笑说道:“若是平日里,杨湖镇的周军一定不多,但此刻入淮的周军全靠正阳浮桥和颖水水运接济粮草,我料想从颍上到正阳浮桥还有颖水之上,都是有大队的周军运粮队来往,要想潜入周军腹地的确很难,但我们正好可以利用周军运粮这一点,来往运粮的车队、船队很多,我们可以用先前掳获的两余套周军衣甲扮作周军兵卒,而再找八人扮成运粮的民夫,再弄十辆大车,一支周军运粮的车队不就成了么?到杨湖镇去的人马不用很多,千余人足够了。” 众将听了起先都是一阵沉默,过了片刻才一起喝起彩来,徐皓月微微笑道:“世上没有解不开的连环扣,人往往会只注意别人身上的东西,而忽略掉自己身上的东西,有时候往往以为万无一失的地方,反而却就是破绽所……”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英若兰,笑着点了点头,以示对她的鼓励,英若兰脸上微红,低下头去。 …… 几天之后,淮南的阴雨天气渐渐的停了,淮北反而开始下起雨来,颖水河畔的杨湖镇静静的沐浴这清爽的天雨之。颖水这里拐了个弯,两岸夹山数里,窄之处不过二十多步。 镇外周军一座木制的岗楼之上,一名周军小兵抬头看了看头顶不断落下的雨水,口咒骂道:“早教修这破岗楼的时候多加些茅草,你看这会儿漏雨了。”他身旁一个稍胖的周兵靠岗楼的栏杆边笑道:“马老三你可真是什么都能抱怨,前面抱怨天热,这会儿漏雨了,不正好凉快一回么?” 那马老三哼了一声道:“余老四,你这个懒猪,还不起来盯着点。” 余老四伸了个懒腰,打个呵欠说道:“盯什么鸟蛋,来来去去都是自己人,你忘了前日下蔡那边回来的粮队经过,你小子见队伍有唐军服色的人便大惊小怪起来,人家是把俘虏的唐军水兵解送上京,你倒好,一阵金锣敲起来,把大家都叫了出来,因为此事还被林都头训斥了一顿。” 马老三哼了一声道:“都过去几天了,你这懒猪怎么还记得?”余老四哼哼两声道:“给你提个醒罢了,我先睡会儿,换岗了叫我。”马老三骂骂咧咧了一阵,那余老四却已经鼾声如雷起来。 转眼见马老三只见南边的路上缓缓的行来一支车队,有数十辆大车,有千余人的样子,间有两多名穿自家服色的兵卒,其余的都是民夫打扮,马老三踹了余老四一脚道:“醒来,南边又有车队过来了,雨这么大,这些家伙定要到镇里歇息的,你快些下去知会林都头,假若像上次一样,有大人物这粮队里就麻烦了。” 余老四被叫醒,老大不高兴,抬手远远望了一眼,嘟囔道:“谁会知道殿前军大将会跟着粮车北上?那两个将军好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听闻就是被南人什么白甲军俘虏了去的白将军和司将军,都被人抓去了,架子还那么大。” 马老三怒道:“你快去,少啰嗦,陛下都没怪罪两位将军,你那里说个球。” 余老四嘟囔几句,顺着岗楼外的楼梯滑了下去,到镇里禀报去了。马老三冲着岗楼下不远处设了栅栏的周军哨卡喊道:“南边有我们的粮队回来了!”下面的周兵应了一声,打开了栅栏的通道等候。 过了片刻,那支粮队果然到了哨卡之前,杨湖镇上驻守此处的周军林都头得了消息,冒雨跑了出来查看,想不到这伙周军领头的是个都校,长得满脸络腮胡须甚是凶恶,那林都头才上前问了句:“诸公是哪路军马?可有……”话还没说完,那大胡子都校一巴掌就打了上去:“没看见我们押解着重要人犯么?快些让开!这是陛下亲口要的重要人犯,耽误了老子要事,要你好看!” 这都校一开口倒是字正腔圆的北方口音,那林都头被打了个七晕八素,杨湖镇的周军也不敢造次,他们这里驻守几个月,来往的周军很多,谁知道眼前这位是哪路神仙,人家都校官职可是比都头要大的,当下众人都不敢出声,那都校大声喝骂着一挥手就让身后的手下推着车队走过哨卡,往镇里走去。 那林都头也是个怕事之人,也不敢再问,抚着脸望着经过的这伙周兵和民夫,只见一辆大车上绑了个美艳的女子,披着蓑衣萎顿车上,周边十多名周兵看押着。那林都头好奇,悄悄拉过一名周兵问道:“这车上的女子是什么重要人犯?” 那都校走前面听到林都头的问话,急忙回头喝道:“问个鸟!你过来!”林都头有些畏惧这凶恶的都校,只得苦着脸小跑过来,那都校冷冷的低声道:“老子姓张,这是陛下要的英家家主英若兰,白甲军头领徐皓月的夫人,知道了吗?别乱说话!”跟着大声喝道:“快给老子找间干净宽敞的屋子,准备热水,老子要烫烫脚!” 那林都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人物,还真是重要人犯,当下急忙命人准备去了。 这支周军说也奇怪,进了镇子后,到安排的屋内休息,镇上的周军和他们说话,他们都是只笑笑,或是点头或是摇头,就是不开口说话,来来去去只有那张都校那里吆三喝四的。 那张都校见给准备的屋子倒也合心意,便唤过那林都头道:“适才打骂了你,让你受屈了,老子这趟押送人犯北归,得了些好酒的赏赐,你且唤手下都来,大家喝上一回。”那林都头也是个好酒之人,听到有酒,心大喜,急忙将镇子里的周军都唤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周军都屋外等着喝酒,那张都头望了望有十号人,摸着胡须道:“都来齐了。” “来齐了,出了岗楼上和哨卡的人之外,都这了。”那林都头笑道:“不知道将军赏的是什么好酒。” 那张都头呵呵笑了笑搂住那林都头很是亲热的样子,跟着忽然冷冷地道:“阎王酒!”说罢怀一把短刃猛刺过去,正那林都头胸膛,登时要了他的性命,其余南来的周兵和民夫都是一声喊,三、四人侍候一个镇里的周军,不一会儿便将这余名周军杀了个干净。岗楼上和哨卡上的周兵也被这伙人赶上去一一杀死。 跟着那张都校哈哈大笑着将车上那女子松了绑,躬身说道:“夫人受委屈了,周军已经全部杀死。” 那女子正是英若兰,她看了看四周缓缓说道:“夫君这招装腔作势还真是好使,这些周军都不敢细问我们来路的。”跟着英若兰对那张都校说道:“张大哥,你快些派人到颖水河畔建水堰坝,我带一人这里收拾周兵尸体,我们时辰不多,要手脚麻利些!”那张都校正是淮字营营官张兴淮,当下呼哨一声,带着八多人往颖水而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正阳浮桥散 英若兰带着余名周兵装扮的白甲军收拾周军尸体,又派剩下的余名白甲军穿着周军衣甲,挨家挨户的监视镇内的姓。因为下雨,镇内的姓大都屋内避雨,听到周军驻地那边有动静想要出屋查看,想不到每家门口都有两名凶神恶煞的周兵堵住,喝令他们不许出屋,镇上数名姓不明就里,只得留屋内。 张兴淮带着八多人到了颖水河畔,夹山狭窄之处选定了筑堰坝的地点,众人拿出斧凿等工具,伐岸边林木,以木桩钉入河内,木桩钉了三排,前后左右间距皆不过数尺,木桩空隙之间白甲军或以麻袋装土填塞、或以石块、树枝木料填塞。花了三天的功夫,一道粗浅的堰坝颖水之上匆匆建成。 淮北连日阴雨,杨湖镇上只有三队周军运粮的小队经过,张兴淮让淮字营有北方口音的兵卒招呼这些周军运粮小队,这三队周军运粮小队似乎急着赶路,匆匆而过,也没杨湖镇上逗留,也没现什么破绽。 这天晚间堰坝筑好,众白甲军连夜唤出杨湖镇的姓,一起撤到地势较高的地方。张兴淮带着余人凿断木桩,拉到水坝,汹涌的颖水奔涌而下,瞬间冲进杨湖镇内,跟着朝下游奔涌而去。 杨湖镇的姓们被这伙“周兵”驱赶上了高地,也不知道生何事。张兴淮带着人回到高地上和英若兰会合之后,便带着白甲军隐入黑暗之。一众姓不明就里,但有大胆的青壮下了高地才现杨湖镇已经被颖水淹没,水深数尺根本过不去,这时众姓才明白过来,自己家园被毁,却是没有了住处,家物品也没带出来,他们一下子变成了飘浮无凭的流民了,纷纷嚎啕大哭起来。 已经走出老远的英若兰还是听到身后高地上众姓的哭声,她身边一名白甲军低声怒道:“哭个啥,留下你们的狗命已经算是大功德了,老子一家三口都被周狗害了……”英若兰听了心一阵恻然,记得徐皓月说过一句话,宁做太平犬,莫当乱世人,这乱世之上,兵伐杀戮、各国征伐不休,到头来苦的还是姓们。英若兰叹口气对身边那名白甲军兵卒说道:“大家都是一般的姓出身,他们过得也很苦,不必口出恶言。”她的话声音不大,但夜里安静,周边不少白甲军都听到了,大家均是沉默不语,轻叹之声四起。白甲军这水攻之策虽然成功,但却不知道有多少姓会死伤或是流离失所,人与人之间悲哀的事,莫过于要置对方于死地,自己才能活下去了。 …… 颖水下游,天色才萌萌亮,正阳浮桥周军北寨,几名周军伙夫挑着水桶到颖水边取水准备做早饭,说也奇怪,这几日开始,明明淮北都下雨,但这颖水的水流却渐渐的小了下去,几名伙夫不得不下到河床内取水。 正取水之间,远远的只听到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传来,一名伙夫直起身远远望去,顿时脸色变得煞白:“大水啦,快逃!”几名伙夫丢下水桶、担子撒腿就跑,远处一片黄压压的水墙卷着泥沙树枝、残垣断木以万马奔腾之势汹涌而来,直扑周军北寨。 周军北寨守将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喊大水啦,走出营帐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洪水汹涌而来,瞬间冲近周军营寨,周军营垒皆毁,千兵马十不存一,冲毁周军北寨之后,洪水冲进淮水,正阳浮桥北段基址皆被冲垮。 周军南寨兵将纷纷出营观看,站岸边的众兵将都是目瞪口呆,南寨守将急命人飞报正阳城周军大将向训,又命南寨周兵抢救落水的周兵,抢修浮桥。 正阳城周军大将向训闻报后,大惊失色,急忙点起城内五千兵马赶去,正阳浮桥乃是淮南周军命脉,不容有失,若是被洪水冲垮,向训打算短时间内修复浮桥。 赶到正阳浮桥之时,已经快要到午时,淮水之上那浮桥飘摇不定的水摆动着,滚滚的浪花还有不少周兵抱着木头、树枝一沉一浮的大声呼救,岸边千余名周兵拿着长竹竿或是绳正奋力施救,但水势太急,片刻之间那些人都被冲到下游去了。 整个南寨乱哄哄的,一些兵卒想要下水救人,一些则抢修只剩下河飘摇的那段浮桥,有些周兵则是惊慌不知所措。 向训带兵跨过南寨的壕沟进入营寨内,止住混乱的兵卒,吩咐手下各级将校约束兵卒。南寨周兵见主将到了营,心稍安,将领战场上的一个重要作用便是安定军心,向训营现身,周兵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乱了。 向训命人击鼓集合士兵,三通鼓声作罢之后,向训站营点将台上厉声喝道:“儿郎们勿慌!山雨骤至,岂能久呼?浮桥被毁,吾军重建即可,本将这里答应你们!一定带你们重建浮桥,带你们北归!” 众兵将齐声大喝起来,后一点惊慌之意也消失不见,不得不说向训统兵的确有一套,第一时间他便出现南寨安定军心,跟着他一条条将令出,让南寨守将分拔人手抢修浮桥、救治伤患、稳守营盘。 安排妥当之后,向训命南寨所有的骑兵跟随正阳周军行动,并召集正阳军众将说道:“吾观此次颖河之水并非山雨骤至,定是上游有人做了手脚,适才为了安定军心才托辞山雨,尔等不可宣扬。吾料既有水攻,贼军定有后招,正阳守军五千人马已经至此,贼军窥正阳空虚,定会施以偷袭,诸君随本将杀回正阳,正阳城下杀破贼军后,再徐图恢复浮桥!”众将一起应诺,当下向训率领正阳五千守军连同南寨一千余名骑兵缓缓开出南寨,向训部周军有步军三千,弩军一千,骑兵两千有余,往正阳城而去。 果然行到半路,有正阳骑兵飞至,报有唐军八千之众正攻打正阳城,正阳城小三千周军守御有些支持不住了。向训冷笑道:“贼军果然来打正阳,众军随我戮力向前,一鼓袭破南军!”当下周军马步弓三军加快行军速,向训率领两千骑兵先行。 半个时辰之后周军已经到了正阳城下,只见数千唐军正架着云梯攻城,城上周军见到向训旗号来到战场,城头上迸出一片欢呼之声,而攻城唐军则开始有些动摇起来。 唐军城下列阵之,许稹、高弼和刘逸轩策马立于帅旗下,见向训兵至,许稹厉声喝道:“刘逸轩!白甲军何?吾军已经攻城一个时辰了,他们怎么还不到?!莫非是想让我等皆死于城下么?” 刘逸轩额头上满是汗水,大声道:“请将军放心!徐皓月乃是守信君子,必不会失约!” 高弼大声喝道:“将军!周军骑兵开始结阵,就要杀过来了,让儿郎们退下来先结阵!” 刘逸轩急忙大声喝道:“城上的兵士不能退,否则将士气大沮,众军便会溃散,让下官带两千长枪兵先结拒马阵顶上一阵!” 许稹冷喝道:“好,就由你带两千兵马迎敌!不许后退一步,否则立斩!” 刘逸轩带着两千长枪兵上前,这些唐军兵士远远的看着周军骑兵就已经有些害怕了,刘逸轩见他们持着长枪的手都有微微抖,心暗叹如此之兵如何能有一战之力?待会儿周军骑兵要是冲锋过来,万马奔腾之威势下,说不定尚未接战,这些唐军兵士便会崩溃了。 刘逸轩心咒骂了徐皓月一顿,大声喝道:“众军勿慌,大丈夫守家卫国何须多言?随我结阵抗敌!要是现逃跑,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么?还不如随我死战!”被刘逸轩一番激励之语一说,唐军长枪兵稍稍稳住军心,排出长枪拒马阵来,冷森森的长枪彷如丛林般密集的竖立起来。 但唐军的威势没有维持多久,周军骑兵列阵之后起先小跑跟着众骑兵纷纷呼喝着开始奋力加速冲刺起来,数千骑兵呐喊冲锋起来,脚下的大地都震颤,冲天的喊杀声让唐军的士气一落千丈,就连刘逸轩握着长剑的手都开始不自觉的抖起来,他苦笑着怒骂道:“徐皓月你这个王八蛋!你再不出现,老子就算战死变成厉鬼也要来找你!” 话音才落战场西南边传来数十声低沉的号角声,嘟、嘟、嘟,刘逸轩从来没有觉得这号角声会这么好听,扭头一看,果然西南角上的树林一大片白衣白甲的兵士从林快步赶来,当先的白甲军白幡旗是那么的醒目,唐军一起欢呼起来:“兄弟们!我们的援军到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鱼鳞对鹤翼 周军骑兵后阵的向训听闻唐军欢呼声四起,放眼望去西南角树林之内数千白衣白袍的兵卒快步走了出来,当先一面巨大的白幡旗迎风飘扬起来,上面“白甲军”三个大字甚是醒目,那些兵卒排成严谨的阵势快步向前疾奔,向训久经战阵,这些白衣兵竟然能快速奔跑之保持阵型,当属精锐之兵。向训眼眸一热喝道:“此支军马就是英山白甲军!好个白甲军竟然能隐忍到吾军骑兵突阵到途之后才现身!如今骑兵已到半途却是进退两难!”跟着他不再迟疑回头喝道:“鸣金,让骑军回来!” 周军鸣金声响起,冲到一半的周军骑兵只得拔马而回,并无一人再继续冲击。此时北面周军步卒也缓缓开到,向训当即喝命诸军布阵。徐皓月还是一惯的狡猾,看准时机才从树林出来,让周军空费马力。但他也不敢向训骑兵突入唐军阵之后再出现,那样的话唐军说不定就先崩溃了。 看到周军骑兵退了回去,刘逸轩长长的松了口气,抬眼望去,只见周军将骑兵集于路,步军分为若干鱼鳞状方阵,弓弩兵布置两翼护翼,骑兵作为前锋突出,阵型布置好之后,突出的箭头直指白甲军,刘逸轩也读过兵书,知道周军布下的乃是鱼鳞阵,此阵乃是集兵力强攻敌方路,意欲央突破直取军,乃是进攻阵型。 当日李重进五千周军大破唐军两万神武军也是采用的此阵,刘彦贞布下的健马牌被李重进率领的骑兵路冲开一道口子之后,骑兵突入,步军跟上直取神武军军,瞬间凿穿了神武军的阵势,刘彦贞被当场斩杀,才有了神武军正阳惨败。此刻向训数千兵马又摆出这个阵势,刘逸轩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只想看看徐皓月会如何应对。 只听白甲军几声低沉的号角响起,这号角声两短一长,很有韵律,听到号角声后,白甲军开始变阵,只见手持弓弩的两千余名弓弩手向左右两翼分散开来,突出于本阵之前,又有两千步军手持刀盾跟弓弩手身后,白甲军的两翼隐隐成前冲的半圆形展开,很像一双展开的翅膀。又有三千步军集路,结成三个小方阵,连端两个后面一个,成一个倒着的品字。后那面巨大的白幡旗数名白甲骑兵的护卫下列于阵型的后。 刘逸轩心微微一惊,徐皓月这个阵型应该是鹤翼阵,这个阵型左右张开如鹤的双翅,是一种采取左右包抄、攻守兼备的阵形。鹤翼阵两翼张合自如,既可用于抄袭敌军两侧,又可合力夹击突入阵型部之敌。但军大将本阵防卫应严,防止被敌突破,两翼应当机动灵活,密切协同,攻击猛烈,否则就不能达到目的。 看到白甲军摆出鹤翼阵,向训眸子一热,哈哈大笑道:“这些乱民胃口不小,想要左右夹击吾军?!”跟着拔出长剑高声喝道:“众军听令!今日不攻破面前敌人,吾军休想顺利恢复浮桥,我等也休想北归!要想回家便要死战!”周军高声齐喝道:“回家!死战!回家!死战!”声震四野,气势如虹,看来周军兵士为了能恢复浮桥,保住生命线定会奋力死战。 而白甲军则是静得出奇,一匹枣红马飞快从阵后驰出,马上骑士白袍白甲,正是白甲军主帅徐皓月,他身后跟着数名骑兵,其一名骑兵扛着那面巨大的白幡旗。望着那面白幡旗到了阵前,白甲军兵卒看到这旗子,好像有种说不出的魔力一般,人人眼都是充满了狂热的向往之意。 “军名白甲!旗为白幡!白甲之孝为谁而戴?白幡之旗为谁招魂?身上白甲,乃是为亲人孝祭,亦是为自己准备之丧服!白幡旗此,我等战死后魂魄亦可招入此旗,与家人团聚!白甲之士乃存死志之士,此为白甲军魂!尔等可愿随我袭破面前周军?!”徐皓月阵前拔出长剑厉声喝道,身后白甲军大声高喊起来:“破阵!破阵!”看着那面白幡旗,白甲军的战意提升到了顶点。如今白甲军有七千余众,和面前的周军兵力不相伯仲,甚至超过了周军,徐皓月已经有了和周军正面对抗的实力,他打算野战打败周军,这样白甲军才能真正的成熟起来。 激昂的战鼓声响起,白甲军和向训部周军城下列阵完成,不约而同的开始向着对方缓缓前进,而正阳城头唐军依旧猛攻不止,但城头上三千周军还殊死抵抗,唐军数次攻上去都被杀了回来,城头上周唐两军也奋力搏杀,成了僵持之局。不过这种局面不会维持太久,只要城下两军分出胜负来,城头上的僵局一定会被打破,城下失败的一方城头上也会失败。 阵型向前移动,徐皓月和白幡旗又回到阵后,差不多周军快进到两翼一箭之地内的时候,徐皓月对身旁的传令兵冷冷说道:“吹号,让左翼的群字营和右翼的逸字营准备!” 那传令兵举起号角又嘟嘟的吹了起来,这次是两短一长之后变为一阵长鸣,号角声响起后,两翼的白甲军弓弩兵开始准备弩箭,身后的刀盾兵也持盾抢上前来,弓弩兵身前蹲下。 周军这边三通战鼓声响毕,前军两千骑兵开始加速冲锋起来,和刚才一样,周军骑兵大声呼喝着,直冲白甲军军而来,战马铁蹄翻滚,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这些骑兵眼睛直勾勾的只望着白甲军的军那面巨大的幡旗,毫不理会白甲军的两翼,打算一鼓作气凿穿白甲军的军,斩将夺旗,只要军被突破,两翼必然溃散。这种直攻军的战法很多名将都用过,后世著名的蒙古军也常用,成吉思汗称这种战法叫掏心窝战法。 周军骑兵进入射程之后,两翼的白甲军弓弩手开始密集的箭雨打击,不断的又周军骑兵惨叫着翻身落马,但其余的周军骑兵根本不理会,仍是直奔白甲军军而来。周军骑兵后面周军步卒也是快步跟上,数个小方阵好似潮水般涌了过来,两侧的周军步卒竖起了大橹盾防备,两翼的弓弩兵也开始不断的边走边反击。 这个时候徐皓月的五骑兵和白幡旗居然动了,月字营带着白幡旗往左翼急驰而去而去,军三个步兵方阵橹盾前长枪后,摆出拒马叠阵凝神待敌,三个方阵都是空心的,四个方向都布下一排橹盾和四排长枪,后面是两长刀兵抵住,每个方阵心各有余名弓弩兵。 冲击军的周军骑兵见白幡旗开始移动,稍稍迟疑了片刻,白甲军军的弓弩兵也开始试射箭矢,周军骑兵遭到三面箭矢的打击,阵势开始散乱起来。 向训也见到白幡旗开始移动,暗骂徐皓月狡猾,但他毫不迟疑厉声喝道:“不要停!继续冲!两翼的弓弩手压住阵脚!” 周军骑兵呼喝着终于冲进了白甲军的军阵营,激烈的碰撞之下,血雾伴着惨叫声、战马的悲鸣之声冲破漫天的尘烟,四下散开来,血腥的肉搏开始了。 周军骑兵不断的落马,偶尔有骑兵冲破橹盾阵,但马上被钉死长枪之下,来回冲突数次,周军骑兵现不论从哪个方向突进,都会被拦住,白甲军方阵还不断的出箭矢,周军步卒冲到军阵前的时候,周军的骑兵几乎已经崩溃。 随着两军步卒开始军混战起来,白幡旗下号角声响了起来,这次是三声短促的嘟嘟声,听到号角声白甲军两翼开始向周军起突击,向周军两翼直扑过去,而月字营的五骑兵拔出腰间长刀大声呼喝着,跟随徐皓月径往周军鱼鳞阵的尾部、向训帅旗所直冲过去。 一旁观望的刘逸轩看出两军的突战已经开始,当下也是大声喝道:“周军阵势以乱,众军随我突阵!”两千唐军长枪兵也是嗷嗷叫着冲了上去,打落水狗是唐军喜欢干的事了。 向训见两军已经绞杀一起,此刻什么将令都已经无用,当下只得不断鼓舞士卒死战。忽见五白甲骑兵冲破自己右翼的弓弩兵阵势向自己的帅旗直冲而来,当下大声喝道:“敌人骑兵突阵!众军死战!” 鱼鳞阵的弱点便阵形的尾部,徐皓月带着五骑兵冲破周军右翼,直接突进周军阵形的尾部,鲜血、头颅和残肢漫天飞舞起来,徐皓月带着余骑兵先冲到向训的帅旗边上,和向训的亲兵护卫厮杀起来。月字营的骑兵经过上次一役之后,苦练马术和劈砍,已经不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和向训的精锐亲兵骑兵斗了个旗鼓相当。 两军正忘我的搏杀之时,刘逸轩率领的两千唐军也突入阵,周军开始支持不住。徐皓月阵刺死两名敌人骑兵,忽听一阵欢呼声响起:“敌人帅旗倒了!”抬眼望去,只见童虎头带着几名骑兵突到向训帅旗旁,将向训的掌旗官斩落马下,周军的帅旗缓缓倒了下去。 徐皓月大声喝道:“一起喊,周军帅旗已到,周军败了!”周边的白甲军纷纷大喊起来:“周军败了!” 众周兵听到呼喊,纷纷回头望去,只见自家的帅旗已经倒下,心开始慌乱,抵敌不住气势如虹的白甲军和唐军冲击,开始纷纷后退。 乱军之,向训见败势已定,事不可为,身边十余名亲卫死死护定向训杀出重围,往南寨逃去。周军帅旗一倒,周兵便已经开始败退,此刻主帅也逃走,后一口士气落下,周军开始四散溃逃,白甲军和唐军奋力追杀上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都监下军令 南唐保大十四年五月十五日,南唐西路军以白甲军水攻周军北寨之后,又正阳城下大败向训部周军,是役周军被水攻淹死、战死近万人,正阳城旋即而下,城内三千周军死伤大半,只有不足千余人逃回正阳浮桥周军南寨。向训败退到南寨之后,知道南寨势孤不可久守,当即命令剩余的周军收拾辎重粮草往寿州而去,与李重进会合去了。 徐皓月并未追击向训,再过去便是李重进的五万周军,白甲军不足万人,追击只恐反被周军所制,是以徐皓月按兵不动,正阳城外驻军休整。] 正阳一战,白甲军算是正式阵战打败了周军,但白甲军损失也颇大,近两千兵卒伤亡。 战后徐皓月吩咐众营官打扫战场,自己带着月字营进正阳城面见许稹、高弼和刘逸轩去了。 到了城内,只见正阳城内的姓已经没剩下几户,整个正阳城死气沉沉的,到处都是唐军兵马逐屋查周军残兵,路过一间民房之时,十几名唐军抓出三名周军残兵,喝骂了几句后,唐军兵士抽刀砍断三名周兵的手脚,任由那三人无手无脚的地上滚来滚去惨嚎不已,而众唐军则是哈哈大笑着引以为乐。 徐皓月看了暗暗摇头,回头看了看童虎头道:“送那三个周兵上路,人死债销,犯不着羞辱他们!”童虎头大声领命,带着几名骑兵上去,拔出长刀将三名周兵的咽喉割断,三人终于停止了惨嚎,就此死去。 那唐军领头的小校本想喝骂童虎头等人多管闲事,但见几人都是白衣白甲白头巾,心一紧,身边几名士卒低声说道:“看,这些就是白甲军!”“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伙乱民成军么?” 童虎头听了大怒,和几名白甲军手执长刀一起怒视那些唐军,口大骂道:“没有我们,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早把淮南都丢了!” 那唐军小校亦是大怒,骂道:“一群泥腿子作死么?”众唐军也纷纷抽出刀来,双方对峙起来,一时间气氛很是紧张。 徐皓月面色一沉,下了马缓缓走上前去,看着那唐军小校冷冷的说道:“你是高弼的手下?” 那唐军小校哼了一声道:“高都监的名讳岂是你一个贱民能直呼的?”话音才落,那小校闷哼一声,仰面飞了出去,却是徐皓月一个侧踢,正那小校小腹,将他踢得直飞了出去。 “讲打么?盛唐我们就打过一仗,要不要我们正阳再来干一仗?!”徐皓月冷冷的看着十余名唐军冷然道:“周兵我们都不怕,还怕你们?!” “都住手!”一个温厚的声音传来,却是刘逸轩急匆匆的带着数十名唐军赶了过来,看着那十几名唐军怒喝道:“把刀收了!这位是白甲军节使,岂是你们几个兵卒可以轻慢的?!” 十几名唐军吓了一跳,想不到眼前这个穿得和普通白甲军差不多的年青人居然就是白甲军统帅徐皓月,当下收了刀拜伏于地求饶不已。 刘逸轩冲徐皓月拱手行礼道:“徐将军息怒,下官一定会重重惩治这些人的,许大人和高都监县衙等候,请随下官来。” 徐皓月也不和几个小兵一般见识,当下命童虎头等人收刀上马,跟着刘逸轩往正阳县衙而去。 到了县衙正堂外,远远的就听到高弼的怒骂声:“这些贱民目无朝廷,出战居然不打出大唐的旗号,扯着面白幡旗到处宣扬,丢不丢丑?!” 徐皓月闻言,看了看身边的刘逸轩,“呃,高都监算是朝廷派来的监军,军法一道看得极重,语气重了些,徐将军别往心里去。”刘逸轩急忙做起了和事佬来,跟着大声说道:“白甲军节使徐皓月求见!” 许稹听闻徐皓月到来,急忙说道:“高都监请噤声,徐皓月来了。” 高弼哼了一身道:“他来了我也这么说,否则他还是朝廷封赏的节使么?!” 刘逸轩尴尬的看了看徐皓月,只见他微微一笑道:“不妨事,我也正好要和高都监理论理论!”说完大步走了进去,刘逸轩心暗暗叫苦,他知道徐皓月的脾气,高弼自从上次盛唐败徐皓月手下,就一直心存芥蒂,两人闹起来只怕不好,当下急忙跟了进去。 进到堂上,徐皓月倒是向许稹和高弼行了一礼,许稹倒是回了一礼,但高弼哼了一声,却不回礼,还是许稹拉了拉高弼,他才勉强冲着徐皓月拱了拱手。 徐皓月看着高弼淡淡的说道:“高都监似乎对我白甲军有诸多不满啊。” 高弼不顾许稹向自己使眼色,大声说道:“不错,本都监为西路军监军,自然要监管军事,白甲军今日出战为何不打大唐旗号?!” 徐皓月冷笑道:“白甲军自成军以来未得朝廷一钱一物,也未得任何的旌旗器物,我们也想打大唐旗号啊,可惜朝廷没给,那什么打旗号?要我们打大唐旗号,还请高都监颁给!” 高弼涨红了脸一时语塞,徐皓月温言说道:“高都监,其实我白甲军有打大唐旗号的,湄水的白甲水军都是唐军旗号,不信你可以问问刘大人,可以自己去看看!那些水军旗号还是镇海军留下的,要是我白甲军其他营号也有旌旗岂会不打?!” 高弼怒气冲冲的坐下身,说不出话来,许稹急忙出来打圆场,笑着说道:“二位稍安勿躁,旌旗一事只是小事,今日大败周军该大大的庆贺一番,不必为了细枝末节搅扰了兴致。”跟着许稹向刘逸轩使了个眼色,口说道:“来来来,大家到后堂入席,本官备了桌酒宴,好好的庆贺一番,哈哈。” 刘逸轩心领神会,上前劝了徐皓月一番,许稹也拉着高弼,两厢劝解之下,四人才一同到了后堂入席。 入席后,许稹和刘逸轩频频向徐皓月和高弼两人劝酒,酒过三巡,高弼红着脸才算露出了笑容来。 许稹和刘逸轩的劝解下,徐皓月勉强和高弼对饮了一杯,两人算是暂时消停了下去,但徐皓月还是愁眉不展,许稹奇道:“徐将军还有何事挂怀?” 徐皓月举杯轻叹一声说道:“我等能此饮宴,但想到寿州城内的刘仁瞻将军和清淮军将士们还孤城内受苦,下心就不好受。” 三人闻言,原本的笑容都僵住了,隔了半晌,许稹才轻咳一声道:“徐老弟莫要担心,本官已将今日大胜之事奏禀朝廷,想来朝廷定会大大封赏徐老弟。我也派了信使到濠州见齐王,想必齐王得知正阳浮桥已散,定会出兵寿州,按着先前的方略到紫金山下寨,牵制周将李重进,扼住李重进和下蔡之间的联系,只要我们守好正阳,待周军粮,南岸的周军可一鼓而定,寿州之围必解。”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不可如此,周军为了攻取寿州,寿州城外的营寨定会囤积众多的粮草,等到周军粮只怕需时甚久,难保不会横生变数。齐王兵马到紫金山下寨之后,齐王该主动邀击周军,而我军也不能坐守正阳,该当兵至寿州城下下寨,和齐王兵马东西对进,再邀寿州城内兵马出击,三路夹攻定可大败周军!” 高弼哼了一声道:“齐王不会到紫金山,而是应援监军使陈觉陈将军和边稿将军率领兵马到紫金山下寨,刚才许大人也说了,只消等到周军粮,其军必溃,何必让士卒们冒险拼命?况且寿州城下的周将是李重进这个黑大王,也是个会厮杀的,我们三路其攻就一定会胜么?而且我军也不能道寿州去,该当守住正阳,防北岸周军复来!” 徐皓月斜睨了高弼一眼奇道:“这是你高都监的军令么?” 高弼冷笑道:“这是陈觉陈监军使的战略,我等遵照行事即可。” 徐皓月微微一鄂问道:“那齐王呢?他不是诸道统帅么?” 高弼哈哈大笑,自斟自饮起来,不理会徐皓月,倒是许稹笑着说道:“喝酒、喝酒,今日高兴,不说公事。” 徐皓月看了看刘逸轩,却见刘逸轩冲着自己微微摇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一百二十九章 致人致于人 入夜,正阳城外白甲军营寨之内,黯淡的烛光之下,徐皓月正捧着一本《李卫公问对》研读着,自从回到这个时代之后,到了晚间很多时候都无事可做,从前除了研画地图、制作沙盘之外,徐皓月唯一打时间的消遣项目便是读书,一年多下来他看过的书很多很杂,兵书、农书、三教流之书都有涉猎,英若兰筑兰雅阁的藏书被他翻了个遍,甚至徐皓月还从孙庭运那里借了《千金方》来看。 说来也好笑,当看到千金方的解毒篇之时,只见上面说道甘草、,这药丸是可以解毒,但解毒倒是夸张的说法,不过十多种肿毒、热毒等等还是有奇效的。倒把徐皓月给惊出一声冷汗,亏自己还以为那是什么神药,一直珍藏着,想不到主要的就是甘草、绿豆两味,想想也是后世很多药的药效上面也写了清热解毒,到底解解什么毒,鬼才知道。] 此刻深夜,徐皓月又灯下看书,这李卫公问对的兵法看完,徐皓月倒是明白了,整部兵书都是围绕着一个心思想展开,那就是“致人而不致于人”,意思就是要掌握战场的主动权,不能被敌人占据主动。 看到这里徐皓月轻叹一声放下书,望着旁边坐着呆的刘逸轩说道:“周军南下以来,处处进攻,唐军处处致于人,这李公兵法精义你也该知道,处处防守才会处处失败,这趟好不容易占据了主动,朝廷军马却还是想着守,白白的把致人之权让与周军,齐王难道看不出来么?” 刘逸轩回过神来,叹道:“只可惜齐王也要听应援监军使陈觉陈大人的将略啊。” 徐皓月冷笑道:“这却是为何?齐王贵为王爷,又是诸道兵马元帅,却要听一个监军使的将令?是何道理?” 刘逸轩摇摇头说道:“此事并非如此简单,昔年开国皇帝世之时便多有传位齐王之意,但后来却是陛下登位,如今战事紧急,陛下不得已才让齐王出马,总制诸道。但陛下却不放心,派了监军使陈觉随军,其实掌控兵马的是陈觉而非齐王。” 徐皓月明白了,五代之内的君王,大多都得位不正,又或是担心自己帝位被夺,是以赋予武将兵权的时候,大多都会派亲信武将出战,实不行便派监军,而往往监军才是实际掌控兵马之人。不过后周柴荣却很少派监军,他委派的武将都是亲信部将,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赵匡胤能黄袍加身的缘故,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匡胤再登位之后会杯酒释兵权。 想到这里徐皓月心也一阵迷茫,白甲军起初起兵是情非得已,说白了就是自保。但随着白甲军的壮大,今后的出路哪里呢?没有哪一个皇帝会容忍白甲军这种私人武装存的,留给白甲军的路无非就是两条,要么徐皓月带着白甲军乱世杀开一条血路,参与到争霸天下的行列去,要么将来投靠哪个强国,被人解除兵权,到时候白甲军一定会被分解得支离破碎,便不再是白甲军了。会有第三条路可走么?徐皓月只觉得眼前充满了迷雾,看不到出路,争霸天下需要牺牲多少人,又需要舍弃多少情感,加要心如铁石,徐皓月自问他不适合做一个争霸天下的君主,原因很简单,他狠不下心肠来。 “那我们现该如何?”刘逸轩的声音打断了徐皓月的思路,徐皓月舒了口气,收起散的思维,沉吟道:“我打算等陈觉带着兵马到紫金山下寨之后,亲自到紫金山去会会他,如果还是不行,我就到金陵去见见大唐的皇帝,希望能说服唐王。否则紫金山坐守,非得被困死不可。” 刘逸轩轻轻摇摇头说道:“虽然你接连取胜,朝也算暂时倚重于你,但你朝无人凭靠,人微言轻,去了也没用。”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若兰认识皇子的夫人周宪,周宪的父亲乃是当朝司徒周宗,或许可以通过周宗陈说备事。” 刘逸轩哦了一声皱眉道:“周大人倒是两朝元老,原右仆射平章事,极得陛下信任,前番与当朝左仆射平章事宋齐丘为恶,所以降为东都留守,曾上表三次请辞,近闻倒是得陛下恩准,以冯鲁延代之,让周大人以司徒官位还京隐退,只怕他不愿意再卷入争斗之。东路军应援监军使陈觉、枢密副使李征古等人皆为宋齐丘羽翼,宋大人力主议和,只怕周大人不愿再得罪宋齐丘。”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一个周宗的确不够,我还想拜会一下主战派的书舍人韩熙载大人,或可扭转局面。” 刘逸轩点点头说道:“也只能人事,听天命了。” 徐皓月叹了口气,望着桌上的烛火,心久久不能平静,想不到自己还是要卷入南唐的朝堂之争去,但他不后悔,此刻只有南唐淮南稳住局势,白甲军才有时间和空间继续壮大,假如淮南没有了南唐,周军的兵锋南指,周军压倒性的优势面前,怎么样的奇谋妙计也是无用,英山只是一地,绝不可能单独对抗后周的。而要南唐坚持得久一些,寿州之围一定要解,寿州若失,淮南便失去了淮河屏障,战将很难打下去…… 几天之后,英若兰和淮字营回到正阳和徐皓月会合,说起杨湖镇的水攻,英若兰毫无兴奋之色,反而带着淡淡的怜悯,觉得下游定有不少姓遭殃。徐皓月劝解了一番之后,说起他想去金陵的打算,英若兰才露出笑意,她也想到金陵去看看周宪,但此前徐皓月还是打算先见见这个应援监军使陈觉。 南唐保大十四年月初,东路军消息传来,濠州逡巡不前一个多月的东路唐军,再得到正阳西路军大胜的消息之后,陈觉经不住朝廷和齐王李景达的催促,带领边稿等将领兵五万出濠州,逆淮水而上,到了寿州城北四里之外的紫金山下寨,遥望寿州以为声援,但到了紫金山之后,并无进兵之意,也仅仅只是声援而已。 说起这紫金山历史上倒是大大的有名,东晋年间,此山名唤八公山,著名的淝水之战便是这里爆,八公山上、草木皆兵的典故便是由此而来。到了唐朝年间,此山改名为紫金山,一直沿用至五代。 见陈觉、边稿兵马到了寿州却按兵不动,徐皓月当即带着月字营骑兵乘船顺淮水而下,往紫金山赶去,打算面见陈觉。 坐船上顺淮水而下,徐皓月望着滚滚东去的淮水,暗想此去不知道能否说服陈觉,再一次重临寿州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刘仁瞻,寿州被围近八个月,也不知道城内的情景如何,一座孤城能抵抗周军如此之久,徐皓月很是钦佩刘仁瞻的,只希望能再见他一面。 第一百三十章 诸将应邀击 临近寿州,只见北岸河边的道路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流民,纷纷都是往北岸下蔡城而去。望着北岸哀鸿遍野,徐皓月忽然觉得自己安慰英若兰的话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我们这样做是为了救多的淮南姓…… 为了救淮南的姓就能牺牲淮北姓的性命了么?徐皓月缓缓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下去,其实就算到了后世,每年非洲有多少难民饿死,远东方的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只能做一个看客。五代十国这个乱世之为了活下去,很多人会选择牺牲别人的性命来保存自己的性命,多人也都只是看客而已,原来从古至今,人性从来没有改变过,不管是野蛮的古代,还是明的后世……] “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太平啊,或许到了那一天,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流民了……”童虎头的声音传了过来,徐皓月扭头望了望他,这小子经历过几次大战之后,已经成为徐皓月的亲信,也比原来加明白事理,不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小子了。 “天下太平了就会没有流民了么?”徐皓月淡淡的说道。 童虎头挠了挠头说道:“先生,其实我知道对岸的姓都是被我们放水冲毁了家园的淮北姓,这些天我也想,等到打败了周军,北人不来侵犯我们,两边的姓是不是就都不会受苦了?”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可惜周主和唐主都想打,都想占了人家的地盘,不分出胜负,是不会罢休的。” 童虎头唉了一声忽然说道:“要是天下只有一个皇帝,而且这个皇帝也不爱打战那该多好……” 徐皓月愣住了,这皇帝会出现么?或许他已知的历史上已经出现了,赵匡胤建立宋朝之后,宋朝的重抑武让宋朝的姓享受到了太平盛世,但正因为如此宋人似乎散失了先辈的尚武精神,后还是被游牧民族打败灭国。这原来五代十国末期就种下了祸根,为了防止再次出现五代十国这样藩镇割据的局面,赵匡胤杯酒释兵权解除大将的兵权,处处提防武将,虽然让武将造反的隐患消除,但重抑武的政策却让人们失去了尚武的精神和民族的图腾。 不过这也让徐皓月似乎隐隐看到了白甲军第三条出路,这出路似乎有些悲壮,似乎有些大胆,但却似乎是好的出路,这条路走下去,不但白甲军可以保存下去,也可以改变之后宋朝重抑武而积弱的面貌。但现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想法,也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或许再见到自己那位义兄的时候,这个想法会加成熟起来。 想到这里,徐皓月有些欢欣鼓舞起来对童虎头笑道:“虎头,我们会有一个好皇帝的!”童虎头看着徐皓月欢喜的样子,虽然不明白,但也跟着欢喜起来,他的潜意识里,先生的话永远是对的。 经过下蔡之时,只见淮河之上唐军镇海军的舟师多了起来,看到白甲水军的旗号,镇海军的水军将士们都是欢呼起来,自从周军正阳架起浮桥以来,就再也没有唐军的舟师从淮河顺流东来的,此刻镇海军见到白甲水军自然是大声欢呼起来,而白甲水军原来有一半人是镇海军水军出身,不少兵卒船舷上还扬起手,大声打起招呼来。 白甲水军淮河南岸的夏湾村停靠,这里是镇海军临时的水寨,徐皓月和张兴淮一同进到水寨,去拜会镇海军节使林仁肇。 想不到两人作者小船才靠岸,码头上早有一员大将带着数名将校码头上等候,远远的那大将高喊道:“哪位是白甲军节使徐皓月徐将军?” 徐皓月走上前去,也是笑着抱拳道:“下便是徐皓月!” 那大将呵呵笑着抱拳道:“徐将军客气,某家林仁肇!” 徐皓月这时才细细打量起他来,只见林仁肇四十余岁年纪,国字脸旁两鬓有些斑白,脸上坑坑点点的有些麻子,颌下短须看起来很是精神。而那林仁肇也打量徐皓月,跟着向左右的将校说道:“真是想不到啊,威震淮南、杀得周人心惊胆颤的徐将军居然如此年青,你们都猜错了,呵呵。” 徐皓月干笑两声道:“林将军正当盛年,亲提水军威逼下蔡周军大将张永德,让周军不敢由此南下,亦是威风八面啊。” 林仁肇哈哈大笑道:“徐将军还真会说话,走,咱们到帐说话。”说完和徐皓月携手进帐,看得出林仁肇很欣赏徐皓月的智勇,不像高弼、许稹等人那样貌合神离。 进到帐,分宾主坐定后,林仁肇说道:“徐将军此去紫金山面见陈监军使,可是想让陈大人主动出兵邀击寿州周军?”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此刻正阳浮桥已散,周军退路被断,正是出兵夹击周军的好时机,若是拖延时日愈久,只怕周军复来,或是哪处重建浮桥,便会横生变数了。” 林仁肇摸着胡须说道:“此刻却是好的时机,北岸下蔡城有周兵数万,随时可以开始重建浮桥,只是被我水军所阻,未能成事,此刻就该重兵齐聚寿州城下,灭了李重进的五万大军,周人也不敢再来入寇!”说着从面前的书案上拿起一纸书信交到徐皓月手,接着说道:“这是某家写给陈监军使的书信,里面也陈言备至,力主出战邀击周军,我镇海军当力守住淮河水道,策应大军行动。某家不能随徐将军前去紫金山,只能以书信声援,而且书信也言明,假若陈监军使不愿出战,可派人来接替某家,某家率领镇海军自到寿州城下和李重进厮杀!” 徐皓月站起身恭恭敬敬的一揖说道:“林将军果然勇毅,下一定将信带到,陈述利害,定教陈监军使能快出兵!” 林仁肇也站起身哈哈大笑道:“好!某家就此处等候将令!” 辞别林仁肇后,徐皓月带着水军继续东进,不一日到了淮河南岸的二道河渡口登岸,因为李重进重兵封锁了紫金山西面和寿州之间的道路,徐皓月只得绕道紫金山东面登岸,他让张兴淮带着水军二道河渡口等候,自己率领四名白甲军骑兵往紫金山而去。 绕过老君山远远的便看到了紫金山那巍峨的身躯,此刻只见紫金山上营寨绵延不绝,漫山遍野皆都是唐军旗号,声势鼎盛,倒是让众白甲骑兵微微吃了一惊,他们没见过数万人的营盘是什么模样,所以有些惊讶起来。 到了紫金山前的里桥,此处驻守的唐军乃是西北面应援都监朱元的兵马,看到徐皓月等人的白衣白甲之后,巡哨的唐军拦住众白甲军,飞报自己的上官都监朱元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朱元亲自带领数十骑飞驰而至,他约莫三十余岁年纪,面皮黝黑,一部络腮胡子,长得甚是威猛。上前见礼之后,徐皓月拿出节使的印信给朱元验看,并言明来意。 朱元看了印信无误之后,又惊又喜道:“想不到阁下真是威震淮南的徐将军!本将早就想会会你了,走走走,先到本将营喝上几杯!” 徐皓月想不到自己已经这么出名了,谦逊不过便跟着朱元先到了他的营帐。 到了营帐之,朱元命人筛满三碗酒,哈哈笑道:“本将好酒,加敬重英雄,徐将军出身将门,大败周军,将我等都比下去了,本将敬将军三碗,只望来日能和将军并肩杀敌!”说完三大碗酒都喝了下去。 徐皓月微微一笑,也抬起酒碗喝了,朱元抹抹嘴笑道:“我们只喝三碗,喝多了便要勿事了。” 想不到朱元看起来粗豪,好像张飞一般的威猛而又好酒,却还能如此克制,而且粗有细,也该是一员良将。只听他接着说道:“徐将军想去陈说战事,劝陈监军使出兵,正本将下怀。不瞒徐将军,吾军上下将士、各军将领皆望邀击周军,以雪周军入寇之恨,本将这就随徐将军一同前去见陈监军使,共同陈说利害!” 徐皓月心头大喜,林仁肇、朱元等唐军将领看来都是希望出兵的,如此一来说服陈觉出兵的希望又增加了几分,当下跟着朱元一同往陈觉的军大营而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金陵唐主诏 紫金山延绵四十余座山峰,横亘寿州城北,此处峰峦叠嶂、清泉密布,美景奇多,若非是身处军营之,身旁有不少盔甲鲜明的唐军兵士列队走过,徐皓月倒觉得好像是来游山玩水的,看了看紫金山的美景,徐皓月忍不住摸了摸胸口的香囊,心暗暗的说道,静如,我到八公山了,这里是著名的淝水之战的战场,也算是名山大川之一。 边走边想,不一会儿徐皓月跟着朱元到了军大营之外,朱元乃是都监身份,直入军营寨也无人过问,到了陈觉的帅帐外才被陈觉亲兵拦住。朱元说明来意,可帐外的亲兵却说陈觉往各营监察去了。] 朱元和徐皓月对望一眼都大感失望,正转身想要回去时,营帐内却传来一阵女子的啼哭之声,朱元疑惑的看了看徐皓月,徐皓月似笑非笑的点点头,朱元满面怒容不顾帐外陈觉亲兵的阻拦直冲了进去,徐皓月笑吟吟的跟了进去。 进到帐,只见帐内的屏风后跑出一名衣裳不整的女子来,跟着跌坐地上掩面啼哭起来,屏风后面跟着撞出一名粗矮的汉子来,只穿了条束裤精赤着上身,还兀自涎着脸笑道:“小美人,你别跑啊……”说到这他陡然见到营帐门口站着的朱元和徐皓月,霎时间脸上的笑容僵住,面上的横肉微微颤抖了几下,被人撞破好事,那厚厚的面皮居然一点也没有红。 朱元微微躬身抱拳,沉声道:“末将朱元见过监军使大人!”徐皓月也跟着行礼,淡淡的说道:“末将徐皓月见过监军使大人!” 那人正是东路军应援监军使陈觉,他怒视门口有些惊慌的亲兵,冷冷的道:“把这女子先带下去,她乃是周军密探,稍后本官再细细盘问。”那亲兵大声应了,上前将那屋子啼哭不止的女子带了下去。徐皓月微微摇头,想不到陈觉是这么个人物,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脸皮极厚,这种唾面自干的人可不是好人,徐皓月开始对劝他出战有些不抱希望起来。 陈觉回到屏风后穿好衣袍走了出来坐位上,看了看两人,有些疑惑的望着徐皓月道:“你、你叫徐皓月?!” 徐皓月点点头抱拳道:“末将正是。” 陈觉哦了一声道:“你是朝廷任的白甲军节使,不是该正阳的么?为何会来此地?” 徐皓月将来意说了,说完后朱元接口说道:“陈监军,此刻正是用兵良机,诸将都想出击寿州,还请陈监军将令!” 陈觉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朱元,你一个小小的都监,怎么跟着一个乡巴佬一般的蠢顿?!此刻出兵,周军有五万雄狮,我军也只有五万,你们有什么把握必胜?!” 朱元涨红了脸,刚想上前分说,却被徐皓月拉住,徐皓月上前一步,陈觉说他是乡巴佬,徐皓月倒也不着恼,此刻说服陈觉要紧,个人荣辱也不再话下,“陈大人手有五万兵马,正阳有许稹大人和末将的联军一万五千兵马,加上镇海军的两万兵马,还有寿州城内清淮军的三万兵马,几处合兵有近十万兵马,周军只有五万,而且浮桥被断,军心不稳,几路夹攻,周军尾不能相顾,定可获胜的。” 陈觉冷冷的说道:“周军岂是你说的那么好打?你这乡下小子只是小胜几场,尾巴就翘上天了?朝廷已然定下了用兵方略,岂是你一个小小节使可以妄加揣的?”跟着又端起茶杯不耐烦的说道:“快些退下,好好的和许稹守好正阳,等候我军将令便可,看你略有微功,这次擅离职守就不治你的罪责了。朱元,你也退下,这次也不治你擅闯帅帐之罪了。” 朱元涨红了脸,瞪大眼睛,踏上一步大声道:“陈监军,寿州城近咫尺,已经被围近八个月,城内的将士们、姓们都看着我们!难道我们就这样等下去么?!” 陈觉淡淡的说道:“刘仁瞻忠勇,善于守城,既然他已经守了八个月,再守上几个月想来也是无妨……”话还没说完,朱元大吼一声,抡起拳头就要冲上去打那陈觉,却被徐皓月急忙拦住,他也是满面怒容,但此刻如果打了陈觉,于事无补反而会把朱元给搭进去。 陈觉被朱元的架势吓了一跳,跳起来躲到椅子后面颤声道:“朱元!你要做什么?”跟着大喊道:“来人!来人呐!”帐外众亲兵立刻涌了进来。 徐皓月拉着朱元,也不理会身边十多名亲兵抽刀围定,冷冷的看着陈觉说道:“你敢把刚才的话当着这些将士的面再说一次么?” 徐皓月目光的寒意冷得让陈觉一阵毛骨悚然,终究没胆量让人将手握重兵的两人拿下,急忙挥挥手道:“快把他俩赶出去,本官不想再见到他们!” 朱元恨恨的看了看陈觉,扭头便走,徐皓月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冷笑着说道:“陈大人,你已经紫金山下寨,还想着能全身而退么?假若周军被逼急了第一个便会拿你紫金山大寨开刀,饿疯了的人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陈觉闻言,浑身打了个寒颤,急忙说道:“且慢!”跟着看了看帐的亲兵,有些无可奈的挥退亲兵,看着朱元和徐皓月两人沉吟片刻后,大声喝道:“传令!击鼓召集众将升帐!”听到陈觉总算有些心动,召集众将议事,徐皓月和朱元相视一笑,都是面露喜色。 过了片刻之后,众将陈觉营帐内会齐,陈觉将徐皓月介绍给诸将,诸将纷纷拱手见礼,徐皓月一一回礼,从各人眼神,徐皓月看到了羡慕、嫉妒、钦佩等等不同的神色。跟着陈觉便让徐皓月将出兵方略陈说,接着问众将的意见,他望向唐军大将边稿,冲他说道:“边将军先说一说看,打得还是打不得?” 他这打不得三字拖得老长,唐军大将边稿心神领会,沉吟道:“徐将军所言极是,我军到了紫金山下寨但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怕寒了寿州军民之心,但出兵决战又无必胜把握,末将觉着寿州被困八个月,定然粮草匮乏,不如筑甬道贯通寿州城内,先继以粮草,待和城内约定一同出兵会有胜算。”跟着环视四周诸将一眼,淡淡的说道:“各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陈觉大喜道:“这个计策不温不火,合本官心意。”众将皆默然,过了片刻才纷纷附和起来, 看着帐诸将碍于陈觉和边稿的威势,大多都是赞同的,徐皓月微感失望,筑甬道运粮原本再徐皓月写给李景达的方略也有提到过,但事后想来总觉得不妥,李重进会眼睁睁的看着唐军筑甬道么? 徐皓月急忙说道:“筑甬道周军一定会来袭,却又如何应对?” 边稿哈哈大笑道:“周军敢来吾军就迎头击之,五万大军紫金山可不只是摆设!” 陈觉也是大笑道:“此事就此定下了,明日便开始筑甬道!” 徐皓月轻叹一声,看来还是不能改变什么,唐军虽有些将领敢战,但无奈大多数人受制于陈觉和边稿,还是采取了保守的战法,看来唐军又要吃败仗了,想到此处,徐皓月觉得自己也不用再到金陵去了,主将若是畏战,再怎么强逼也是无用,除非能把陈觉换了,可是唐主李璟会听么? 正当诸将帐内议事之时,帐外亲兵高喊道:“金陵使者到!” 陈觉哦了一声说道:“大伙一起听听朝廷有何旨意到来,摆案接旨!” 当下众将将金陵来使迎入帐内,便帐内听起旨意来。来传旨义的却是兵部侍郎典莫,原来他先到了濠州向齐王李景达传旨,之后便朔流而上到紫金山大寨传旨,旨意唐主李璟大大的褒扬了一番西路军正阳的大捷,同时也勉慰了一番东路军诸将,让诸将不可主动出击,说是怕与周军怨恨加深,将来罢兵不易。 徐皓月听了,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怕周军怨恨所以不能主动邀击?这是什么道理?这一刻徐皓月才明白,畏战的不是诸将,而是那位金陵的唐主! 让徐皓月没想到的是旨意末尾,唐主李璟居然让自己到金陵去接受封赏,说什么徐家将门之后,只望能重振江南徐世家的威名。 听完旨意后,诸将纷纷向徐皓月道贺,徐皓月苦笑了起来,看来自己还是得去一趟金陵了。 陈觉看着徐皓月受诸将道贺,眼神满是怨毒的神色,但想到这小子乃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还不可动他。但一口恶气却没有泄之处,跟着陈觉转眼间看到朱元,心冷笑起来,暗想先拿你这匹夫开刀!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旧地重又游 朝阳冲破黎明前后一抹黑暗,将光明重带回大地的时候,滚滚东逝而去的长江之上,三艘唐军战船顺流而下,往朝古都金陵而去。船头上一名白袍男子负手而立,望着朝阳之下波光粼粼的长江之水,忍不住放声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几夕阳红。白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 嘹亮的歌声峻极于天地之间,大江之上远远的徜徉开来,歌道了人世间的苍凉悲壮,又营造出一种淡泊宁静的气氛,有历史兴衰之感,有人生沉浮之慨。 一阵掌声传来,那男子扭头一看,却是一名美艳的少妇走出船舱,莲步悄移走上前来,只见她一身月白衣裙,白色锦帕包裹着如水般乌黑亮泽的秀,衣袂飘逸说不出的英姿飒爽,腰间白色丝带随风袅袅飘舞,眼如星眸,樱唇皓齿,肤色白皙,面容娇好,清脆柔美的声音柔声道:“为何会忽然有此盛衰兴亡的感慨?” 那男子脸上浮起一个迷人的笑容,轻轻拉住那少妇的柔荑说道:“每次到长江之上,都会有感而,便忍不住唱这歌。” 那少妇被他握住玉手,脸上微微一红,低头柔声道:“这歌的词句还真是好听,听来好像是临江仙的平韵?” 那男子点点头说道:“若兰真是大才女,这词句的确是调寄临江仙词调的。” 这男子和美艳少妇便是徐皓月和英若兰,那日徐皓月紫金山唐军山寨得了唐主李璟的诏命,让他带夫人英若兰一同到金陵觐见,翌日徐皓月便辞别朱元返回正阳。回到正阳之后,徐皓月将军事交托给沙季青、朱凌峰两人,并嘱咐两人相机行事,守好正阳,若周军有动静,则让方刃将消息传到金陵给他。交代完诸事之后,徐皓月便带着英若兰、刘小惠、童银姑、英吉、童虎头以及一月字营骑兵往金陵而来。 众人南下经过庐州到了和州上了唐军的战船,往南唐的都城金陵而来(南唐时期将金陵改名为江宁府,为了阅读方便,本书统一写作金陵)。 此刻听了徐皓月的赞美之词,英若兰抿嘴笑道:“这等感慨苍凉之词也想得出来,你才是大才子。”跟着又问道:“你从前到过长江么?” 徐皓月微微一鄂,缓缓点点头却不说话,他想起当年和柳静如长江之上畅游的情景来,却望着英若兰那和柳静如一模一样的面容,心微微一痛,握着英若兰的手捏得加紧了。 这时候,只听战船上的望斗之上,一名唐军水兵高声喊道:“望见金陵城了!” 英若兰微微喜道:“我们快到了,我还是第一次到金陵呢,我去叫小惠、银姑她们抱茗宝宝出来,我听说这金陵城可是繁华得紧呢!”望着英若兰欢喜的返回船舱而去,徐皓月会心的一笑,看来她虽然是女巾帼,但有时候还是和普通小女孩一样,喜欢鲜和热闹。 战船靠近金陵,徐皓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眼前的古金陵城虽然远远没有后世的南京繁华,但却是再徐皓月所有见过的古代都市大、繁华的了。钟山之畔,一座大城虎踞龙盘其间,高大的城墙绵延十余里望不到头,城外的江面上,逡巡往来各式船只如蚁聚散不定,江岸上满是热闹繁华的街市,远远望去满是密密麻麻贸易的人群。 唐军战船靠上岸边水军营寨的码头,徐皓月带着英若兰等人上了码头,却见码头上早有十余名南唐的武将、官员等候那里,为数名武将、官吏赫然是一身的紫袍,头戴介幞,佩金鱼袋,而身后的武将、官吏则是大红色袍子,佩银鱼袋,徐皓月经过和刘逸轩的接触,也多少了解到南唐以唐朝为正朔,官制、官服等大多都沿用了唐朝的旧制,能穿了紫袍官服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而五品以上的官员则是穿大红色袍子。徐皓月想不到码头上会有十多名南唐高官相迎,却是吃了一惊。 众官为一名五十余岁年纪的官员上前哈哈大笑道:“来者可是白甲军节使徐皓月?” 徐皓月上前见礼道:“下正是徐皓月。” 那官员抚着有些花白的胡须,一双冷峻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徐皓月一番笑道:“果然是年少英雄,本官枢密副使李征古。” 徐皓月心微微一惊,临来之时,徐皓月倒是向刘逸轩问起过南唐官场的其他人物,他的印象只记得大小周后的父亲周宗,还有宋齐丘、韩熙载这几个有名的人物,对其余人物不甚了解。刘逸轩便将他所知的一一告知,南唐如今官场上分为两派,以宋齐丘为的宋党,其得力干将有陈觉、冯延巳、魏岑、李征古等人,想不到眼前带着众官员迎接自己的便是宋党之一的李征古。而南唐另一党便是孙晟、韩熙载、钟谟、李德明等人。 跟着李征古将身后各级官员一一作了介绍,里面赫然有被周军俘虏后放回的皇甫晖、姚凤、陆孟俊三人,还有皇甫晖之子皇甫继勋。众人见礼之后,徐皓月让英若兰也上前来和众南唐将官见礼。 见礼之后李征古笑道:“贤伉俪能够统御一方,威震淮南,今日一见果然具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难得的是贤伉俪还如此年青,正是羡煞旁人了。” 徐皓月谦逊道:“李大人过奖了,我夫妇二人居于山野之地,倒是第一次到这金陵城来,见都城繁荣,各位大人能居于此地,才是羡煞旁人。” 李征古哈哈笑道:“徐将军过谦了,将军可有表字?本官痴长几岁,以表字称呼如何?” 徐皓月道:“恭敬不如从命,下表字元宜。” 李征古点点头说道:“既然元宜贤伉俪第一次到金陵来,我等自然要一地主之谊。”说着他指着皇甫晖父子道:“陛下要明日才会召见元宜,今日可以游览一回。前番多亏元宜大败周军,俘虏了周军大将,才能换得皇甫将军、姚将军等人南归,他们听闻陛下诏元宜你进京,可是盼了好久,只望能报答元宜的救命之恩,就让皇甫将军他们略表寸心,带贤伉俪游览一番好了。” 皇甫晖须白,一条手臂被俘时已然断了,只剩下左臂,当下其子皇甫继勋上前抱拳甚是诚恳的说道:“多谢徐将军救了家父性命,这次将军京一切用皆有我皇甫家承担,下这就备车马,带各位游览金陵,请将军万勿推辞。” 一旁姚凤皱眉说道:“皇甫贤侄这是什么话,我姚凤也要报答救命之恩,怎可让你皇甫家独揽?”陆孟俊也道:“不错,我陆孟俊也想一地主之谊的。” 李征古哈哈笑道:“三位勿争,就让三家一同招待元宜一家好了。” 皇甫父子和姚凤、陆孟俊听了自然是满口答应,当下月字营的一骑兵便留水寨驻扎,徐皓月带着英若兰等人跟随皇甫父子、姚凤、陆孟俊游览起金陵城来。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占城稻花香 第一三十三章占城稻花香 坐马车之上,这马车上有朱红华盖伞,四周都是空荡荡的,倒是方便欣赏四周景物。徐皓月带着英若兰、刘小惠、童银姑等人坐了一辆,车上有皇甫父子相陪,而后面一辆车上坐了姚凤、陆孟俊和英吉、童虎头等人。李征古安排完徐皓月等人之后,约好众人晚间到自己府上饮宴,便带人回府去了。 马车出了唐军水寨,沿江岸边的官道往金陵城而去,一路上只见官道两边满是热闹的集市,皇甫继勋年青和徐皓月年纪相仿,因为徐皓月有救父之恩,对他很是亲热,近徐皓月好奇的望着两边热闹的市集,便介绍道:“徐将军,此处乃是金陵城外的江市,南来北往的商船到了金陵,这第一站便是这江市,你看这是契丹运来的牛羊,肉多汁香,极是好吃的。” 徐皓月正是看到集市居然有不少胡服之人,看起来很像是电视见过的契丹人装扮,正纳闷契丹人怎么会这里出现,想不到听皇甫继勋一说,这些人还真是契丹人,很是奇怪的问道:“契丹相隔如此之远,间有周国相隔,他们能到此交易物品?” 皇甫继勋说道:“当然有,我大唐海船每年都要从海路道契丹贸易,我们买契丹人的马匹牛羊,契丹人需要我们的茶叶丝绸瓷器,不少契丹人随船南下来贸易,我们走海路,不走陆路的。” 徐皓月恍然大悟,想不到南唐船运如此昌盛,都已经开始走海路贸易了。跟着皇甫继勋又道:“不光是契丹,前面还有占城、罗、高丽甚至是遥远的大食等国到此贸易的商人。” 徐皓月哦了一声,看了看英若兰诸女很是奇的看着路边的货物,似乎很感兴趣,当下对皇甫父子说道:“皇甫将军,能否停车我带家人下去逛逛?” 皇甫晖咳嗽两声道:“自然可以。”当下马车停下,英若兰抱着茗宝宝带着刘小惠、童银姑下了车,三女围一个契丹商人的地铺前看了起来,那里面有不少兽骨制造的饰很是漂亮,还有不少玉石也很美,三女都是兴奋异常的围上去挑选起来。 徐皓月莞尔一笑,看来女人的天性还是改不了,喜欢饰和闪闪光的东西,他也下了车,却见皇甫晖面色蜡黄,似乎有些萎顿,问道:“皇甫将军身子不适么?” 皇甫继勋黯然道:“家父被俘之时被周将赵匡胤斩去一条胳膊,到了周营内又不肯延医,落下了病根,一直将养不好。” 徐皓月急忙说道:“那皇甫小将军还是送令尊回去好了,我带家人四处转转就好,不必招呼。” 皇甫晖咳嗽几声喘息道:“元宜何出此言?老朽又不是动不了。”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皇甫老将军的盛情下心领了,只是身子要紧,老将军还是回府将歇好了,老将军不放心的话,让小将军陪同便可,小将军和下年纪相若,也聊得来,老将军可放心。” “哈哈,原来元宜是嫌我们三个老家伙碍事。”姚凤也下了车走过来说道:“我也看元宜被我们几个老头子看着很不自,不如就劳烦皇甫贤侄陪伴好了,皇甫大哥,我和孟俊同你先回府去等候便了。” 徐皓月到很欣赏姚凤的快言快语,淡淡笑道:“是下没见过的物事很多,待会儿怕三位大人面前出丑,才不自的。” 陆孟俊也笑道:“元宜不必妄自菲薄,元宜想逛逛这江市,皇甫老哥你身子没好,还是先回府,让皇甫贤侄陪同便可。” 皇甫晖犹豫了片刻,见皇甫继勋很是担心自己,当下对皇甫继勋道:“也罢,老朽就和你姚叔父、陆叔父回去,你可要好好招呼元宜。” 皇甫继勋重重的嗯了一声道:“孩儿省得。” 皇甫晖三人走后,徐皓月对皇甫继勋道:“皇甫小将军真是至孝之人。” 皇甫继勋微微摇头叹道:“老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却帮不上什么,真是惭愧。”跟着他看了看徐皓月说道:“徐将军,我们俩一见如故,不如以兄弟相称,将军长将军短的显得生分了。” 徐皓月点点头以示赞同,当下两人一叙年纪,徐皓月年长些,皇甫继勋便称徐皓月为大哥。 英若兰三女各自挑选了不少的饰和玉石,都是皇甫继勋抢着付了钱,徐皓月想要自己给,皇甫继勋却还怒了,看皇甫继勋盛意拳拳,徐皓月也再阻拦。 这江市上果然货品繁多,琳琅满目,英若兰知道若是自己挑东西,那皇甫继勋一定会抢着付账,倒是不好意思再去挑选,反倒是刘小惠和童银姑两人可不管那么多,依旧叽叽喳喳的笑着挑个不停,两女竟然连大食国的羊绒毯子也买了几条,说是铺地上给茗宝宝趴一定很好玩。两女挑个不停,不但苦了皇甫继勋,也苦了英吉和童虎头两人,抱着众多的物品,就快连路都走不了了。 来到一处高丽商人的地铺前,两女又拥了上去,徐皓月一看不是办法,当下对英若兰说道:“要不你们此处先逛着,我和皇甫兄弟到前面喝茶等你们,稍后咱们城门口会合。” 英若兰明白徐皓月不想再让皇甫继勋破费,当下会意的点头道:“也好,你们先去,我们随后就来。” 皇甫继勋很是奇怪为何大家要分开,正想开口询问,却被徐皓月拉着就走:“这些女人的事,我们大老爷们就别搀和,我们先走。” 两人往前走了一会儿,忽见江市上有处占城商人的地铺,徐皓月心念一动,拉着皇甫继勋上去,那占城商人见有客人来很是热情,这人汉语说得不错,看来到土商贸有些年头了:“两位要点什么?我这里有上好的象牙筠箸、犀角杯,可要看看?” 徐皓月似乎对这些没兴趣,看都不看就问道:“你这里可有占城的稻米出售?” 那占城商人有些为难的说道:“客官见谅,贵地也产稻米,小人从占城运稻米来是没什么赚头的。” 皇甫继勋很奇怪徐皓月为何要买占城的稻米,其实徐皓月知道这占城的稻米历史上可是大大的有名。宋代,南方姓自己培育了许多优良稻种,并引进外来的优良品种。引进的外来优良稻种,著名的有从占城引进的占城稻和从高丽引进的黄粒稻,尤以占城稻的影响大。 占城稻又称早禾或占禾,属早籼稻,北宋初年先传入福建地区,占城稻有很多特点,一是耐旱;二是适应性强,不择地而生;三是生长期短,自种至收仅五十余日。宋真宗年间,江淮两浙大旱,水田不登,宋真宗遣使到福建,取占城稻种三万斛,分给以上地区播种,获得成功。不久,今河南、河北一带也种上了占城稻。南宋时期,占城稻遍布各地,成为早籼稻的主要品种,占城稻成为广大农民常年食用的主要粮食。 徐皓月知道占城稻的优点,便想引进谷种,英山大面积种植,把占城稻提前引入土,此刻听那占城商人说了,也明白行商的原则,但凡当地有的东西,商人一般是不会再带这种东西过去交易的,是以南唐和占城虽有贸易,但却始终没有引进占城稻。当下徐皓月缓缓说道:“我按金陵米价的五倍向你购买五千石占城的稻米谷种,你可愿意?” 那占城商人大喜过望,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皇甫继勋急道:“徐大哥,五倍的价钱是不是太多了?而且我们这里也有不少好谷种的。” 徐皓月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就是要买占城稻的谷种,等买到了你就知道了。”当下徐皓月和那占城商人签下了商约,约定明日一早,徐皓月派人送定钱过来,五千石谷种,又花的是五倍价钱,那所需的钱可是很多,徐皓月这次南来,倒是带了数万贯的钱财,一来是备不时之需,二来却是想看看有什么物品是可以采购的,想不到正好用采购占城稻上。 那占城商人欢天喜地的签了商约,皇甫继勋却觉得徐皓月做了件傻事,徐皓月笑道:“皇甫兄弟,为兄这批谷种只有等到此人回占城后再运来,兴许要等上一年半载,等占城稻到了金陵还要劳烦你先替我收货,到时候差人知会我一声,我自派人来取,便是感激不了。” 皇甫继勋急忙说道:“徐大哥说哪里话来,小弟一定办到。”跟着瞪着那占城商人道:“你可定要挑选上好谷种运来,若是你的谷种种不出稻米来,你今后也别想再来金陵交易,小爷我是神卫统军都指挥使皇甫继勋,一定说到做到!”那占城商人吃了一惊,唯唯而应。 和占城商人交易完,徐皓月和皇甫继勋继续往前走,一处罗的地铺前,徐皓月看到其上有一件金器头饰很是好看,上面还有十粒一般大小的珍珠镶嵌,心想自己和英若兰成婚这么久,还没送过她礼物,当下便问了价,要买下这头饰。 皇甫继勋又有抢着付账,徐皓月却拦住笑道:“皇甫兄弟,此物乃是为兄买给我夫人的礼物,还是自己付账为好。” 皇甫继勋哦了一声果然不再争抢,却说道:“难得徐大哥钟情于嫂子一人,不像我,家姬妾十多人,也不知道真正喜欢的是谁。” 徐皓月愣了一下,想不到这皇甫继勋看起来仁孝,却是如此好色。 …… 第一百三十四章 香鞠艳雏远 第一三十四章香鞠艳雏远 明媚的晨光照耀徐皓月的身上,从金陵城南门进城之后,一条长长的街道上,青石板铺就的道路足有五丈余宽,道路两侧都是各司各府的官署,街道上来往的都是官员吏属,人人都是唐朝的官服。此刻虽然距离唐朝灭亡已逾年,但南唐一直以唐朝为正朔,唐朝的官服一律延用,倒是让徐皓月领略了一把旧时的盛唐风采。 骑高大的大食骏马之上,徐皓月一袭紫袍佩金鱼袋,骑马上,身前十八名唐军神卫军铁骑执虎豹旌旗开道,身侧是皇甫继勋陪伴通行,身后又是十八名唐军神卫军铁骑手执枪钺矛戈等不同的长兵器后卫紧随,道路两边都是望着徐皓月指指点点的南唐官员,徐皓月丝毫没有感受到荣耀之感,反而眉头深锁起来,看了看身边的皇甫继勋,他低声问道:“皇甫贤弟,有功之臣进宫觐见陛下,神卫军都是这排场么?” 皇甫继勋低声道:“三十骑神卫骑兵开道,御街上可策马而行的,只有亲王或是陛下特许的大臣才能享此殊荣。” 徐皓月面色微微一变道:“御街?” 皇甫继勋点点头道:“从城南门到宫城南门之间这条长长的街道便是御街了,诸司庶府皆拱夹左右,今日陛下特许徐大哥你从南门入城经御街而入宫城,便是让官瞻观徐大哥的英武风采。” 徐皓月嗯了一声,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心暗想,昨日李征古府,李征古将唐主李璟赏赐给徐皓月的大食骏马、金器、玉带、丝帛、锦服一一转交徐皓月的时候,他便觉得李璟诏自己到金陵目的似乎不是那么简单,按皇甫晖、姚凤、陆孟俊等人的说法,陛下这次是重重的赏了徐皓月。翌日进宫之前,宫内侍前来传召,让皇甫继勋率神卫军以三十骑护卫的威仪,带徐皓月从城南门入宫城觐见。见李璟如此安排,李征古看徐皓月的眼神便很古怪起来,说话很明显是酸溜溜的嫉妒。此刻听了皇甫继勋的话,徐皓月明白过来,李征古是嫉妒自己能御街上让官瞻观风仪。但李璟如此重赏又安排如此隆重的威仪却打的是什么主意呢?徐皓月一时间还没想明白,但他隐隐觉得似乎不仅仅是嘉许自己的战功这么简单。 穿过御街,来到南唐的宫城南门外,只见此处东西两边又各有一条大道远远的延伸出去,皇甫继勋说这里连同金陵城的东门和西门,适才走过的御街两侧和东西大道的两侧徐皓月看到道路两边都有排水的散沟,看来金陵作为南唐都城重建的时候,建设者们就花了不少心思。 听皇甫继勋说,这东西大道把都城分为南北两部分,北部主要是宫城、皇家园苑、各级官衙以及军队驻所等,南部除御街两侧外多为姓居住之所、市集及各匠人作坊等,如花市花行街,专事金银器制作的银行金陵坊银行街,鸡行所的鸡行街是为繁华的闹市,又是南唐进士放榜之地,朱雀桥、桥、笪桥旁都是繁茂的市场,因为五代十国各国占有的资源不同,各国之间的商贸极为繁荣,特别是金陵城,除了和土其他国家开展贸易外,还有海外各国的商人也到此贸易,整个金陵城就是一座繁华的大都市,处处充满了商机。 徐皓月到不觉得奇怪,周宪的父亲周宗便是大大的富商,家极为富有,南唐是数得上名号的,南唐各级官员大多也都有参与到经商之来,南唐各地的节使也有经商,刘仁瞻的清淮军就曾为了保护自己行商的利益而劫杀外地的落单商旅。金陵城隋朝开国之时乃是陈朝的都城,隋帝灭陈朝之时,金陵城毁于一旦,后来历经两年也没有恢复,唐时期很多诗人到金陵城凭吊,曾今写下不少诗句缅怀金陵朝古都的风采,但此刻看来,南唐不但让金陵城恢复了昔日的王气,而且浓郁的经商氛围笼罩着这座城市,各阶层经商爆的人们支撑着这座城市的繁华,勾栏瓦肆、市集街坊、花灯柳巷、高楼广厦一应俱全,听皇甫继勋说他爱到秦淮河的花船上听那里的伶人唱曲,就连昔日没落的秦淮河也重的热闹了起来。但这一切的繁华还能热闹多久呢?淮南的战争若是失败,长江北岸的屏障不复存,周军便随时可以渡江南下了。 进到宫城内,皇甫继勋便带着神卫军留宫门口,自有宫内侍等候那里,引着徐皓月进入皇宫之内。来到巍峨的皇宫正殿神龙殿,内侍却不带着徐皓月进殿,而是往殿旁的甬道而去,徐皓月问起,那内侍说皇帝不殿,而是御苑旁的澄心堂召见徐皓月。徐皓月倒是记起来,这澄心堂出名是因为后来李煜命南唐纸匠造出了一种极好的宣纸,李煜便以澄心堂纸给这种宣纸命名,这种纸张似乎一直用到了后世,经久不衰。 来到澄心堂外,那内侍园外大声的通禀了进去,想不到里面回话说陛下已经移驾御花园,让徐皓月跟着内侍到御花园觐见。徐皓月有些气闷,这李璟到底要做什么,让人带着自己游花园,召见大臣有这么儿戏的么? 来到御花园,这里奇山怪石颇多,小径通幽之间,繁花掩映绿草之上,有海棠、杜鹃、桂花等等,花团锦簇美不胜收,走过花圃园,眼前出现一处极大的湖泊,湖水清幽淡扬,岸边垂柳青竹依依,让人心一阵心旷神怡,湖东岸边一块极大的草地之上,南唐皇帝李璟的黄色华盖赫然出现,四周有黄色帷幔围住,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外面有大批的宫禁军守卫,却听到帷幔隐隐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 来到帷幔外,内侍通禀之后,便带着徐皓月进到帷幔之内,只见里面巨大的黄色伞盖之下,一个四十多岁的年男子一身明黄服饰端坐伞下,面容清雅透着浓浓的书卷气,看样子他便是南唐主李璟,若非他穿了黄袍,倒是让徐皓月觉得他很像一个教书先生。李璟身侧三名南唐大臣坐一旁,其一人却是那枢密副使李征古。而不远处十多名穿着劲装的宫女子正踢球嬉戏,嬉笑之声便是她们传出来的。 徐皓月按着内侍所教的上前行了大礼,唐代比较讲究君臣一体,大臣向皇帝行礼后,都坐到了椅子上,大臣要表示尊敬,就从椅子上站起即可,好其时唐代并未盛行明清时候的跪拜大礼,否则徐皓月一定不习惯下拜。 李璟笑了笑仔细打量了徐皓月几眼,指着末座上空着的位置说道:“徐卿先坐下,咱们一同看看这蹴鞠之戏。” 徐皓月闷闷的坐下,想不到李璟大老远的诏自己到来,一不说军国大事,二不讲淮南战事,不问自己身世来历,反而让自己坐下看什么蹴鞠,真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场十余名女子都是年轻貌美的年青女子,身上都是红红的劲装,裹着那妖娆丰致的身子,相互之间踢着一个皮革做成的球,诸女的踢法花样繁多,到好像后世泰国人踢的藤球踢法,球不落地,各人相互将球踢来踢去,展示各种花样繁多的踢法。诸女那令人曼妙倩影眼前飞舞,胸前的峰峦随着身子的跳动而动荡不已,纤细的蜂腰跟着皮球起落的节奏扭动着,那一具具丰满的香臀眼前晃来晃去,莺莺燕燕的娇喘之声嬉笑声传扬开来,勾人心魄。 徐皓月想不到原来这球也可以这样踢的,欣赏球技的同时也欣赏了这活色生香的一幕,但他眉头微微一皱,想不到李璟此时还有心情看宫女蹴鞠嬉戏,淮南可是还有十多万唐军将士前线作战,难道他就是如此的奢华淫逸? 场踢得热闹,徐皓月不禁看了看身旁的李征古,只见他口唇张开,脸上挂着淫邪的笑意,说不出的猥琐,其他两名大臣也是一般的猥琐摸样,三人都是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喜欢这调调儿?场宫女都是年轻少艾的,少说也可以做他们三人的女儿或是孙女的了,三人却没有一点羞耻之心,眼光往诸女的胸臀上看去。 徐皓月微微摇头,再望向李璟,却见李璟微微笑着也是望了自己一眼便将目光转开,那笑容倒像是一个敦厚的长辈再看一个后辈一般。 过了片刻,诸女踢得香汗淋漓,娇喘不已,李璟叫了声停,那皮球才落到地上,诸女虽然长力不足,但她们的球技和相互之间传球的默契到让徐皓月有些汗颜,想来她们每日就是练习这蹴鞠,以备给宫的皇室众人欣赏。 “朕也上场踢上一回,徐卿可想上场玩玩?”李璟笑意甚浓的看着徐皓月问道。 徐皓月站起身说道:“陛下,臣不通此道,就不下场了,请陛下恕罪。” 李征古身旁坐着的一名紫色面皮的大臣笑道:“我们大唐大臣居然还有不会蹴鞠的?徐将军真是一支奇葩啊。” 徐皓月微微一笑向那大臣一揖道:“小子鲁钝,真不会这嬉戏之技,未请教大人名讳……” 李璟拍了拍脑袋笑道:“看朕糊涂了,未给徐卿引见。”说着他指着那紫色面皮的大臣说道:“这位是朕的爱卿,右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巳。”跟着又指着他身旁一名须白的老臣道:“这位是朕的左仆射,平章事宋齐丘。”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永宁李芳仪 第一三十五章永宁李芳仪 听了李璟的介绍,徐皓月暗暗吃了一惊,想不到眼前两位大臣竟然都是南唐的宰相,而且宋齐丘是南唐朝宋党的脑人物,听刘逸轩说过,南唐朝宋党以宋齐丘为,旗下有陈觉、李征古、冯延巳、魏岑、查徽等五人为羽翼,权倾朝野,南唐人称五鬼。宋齐丘自吴国开始便侍奉南唐开国君主李昇,经历了吴、唐两朝,四次出任宰相,宦海沉浮二十余年,与五代十国年间另一个官场不倒翁,历任梁唐晋汉周五朝宰相的冯道齐名,有北冯道,南齐丘之称。 徐皓月不满陈觉紫金山的所为,连同宋齐丘也讨厌上了,但他本着敬老的心意,还是上前给宋齐丘和冯延巳略略行礼。 宋齐丘半眯着老眼,脸上的老人斑挤一块,笑着说道:“徐将军出身乡野,不会蹴鞠也不奇怪。”跟着看了看李征古说道:“今日陛下兴致浓郁,征古你便和陛下踢上一回好了。” 李璟抚掌笑道:“李卿的蹴鞠之技精湛,临场亦可。”当下李璟宽了外袍也是一身劲装入场,和李征古诸女当踢起球来。 徐皓月目瞪口呆的看着李璟和众女嬉戏,暗暗纳罕微微摇头起来,想不到宋齐丘眼尖,看到徐皓月如此表情,淡淡一笑说道:“先帝位之时,偶有战事,丧师数千,便食不下咽,长吁短叹的,而当今陛下却胸怀大,十余万雄兵外征战,仍能从容怡乐,足见陛下胆气和胸襟也。” 徐皓月听了这话,是张大了口,想不到一朝宰相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李璟听了这话,笑逐颜开笑道:“国老谬赞了。”说完便下场玩蹴鞠去了。 宋齐丘哼了一声,看着徐皓月说道:“年青人,听陈觉说你曾到他的大营力陈出兵邀击周军?” 听宋齐丘终于说到战事,徐皓月连忙点点头道:“不错,此时正是败寿州周军、解寿州之围的好时机。” 宋齐丘眯着眼睛问道:“你可知周军举国兵马几何?”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常备之兵带甲数十万,但若有大战周人再招兵,或可有万之兵。” 宋齐丘点点头道:“正是,我大唐带甲三十万,和周军大战一年,丧师近十万,剩余二十万兵马尚要防备楚越等国,若是周军举全国兵马而来,可有胜算?” 徐皓月微微一鄂道:“周国亦要防备蜀、汉、党项、契丹等国,如何能举全国兵马前来?” 宋齐丘老眼猛然睁开低声怒斥道:“若是依你之言,寿州剿灭围城之周军,你说周主会不会举全国兵力前来?!” 徐皓月冷冷笑道:“既然宋国老觉着战不过周国,何不撤江北之兵,将淮南拱手让人?” 宋齐丘怒道:“黄口小儿坐井观天,你可知大唐现下不可交恶大周,只可先攻取楚越,平定南方,蓄兵养民,待周国同契丹大战之时,才可行北上之事,淮南之地暂时让与周国又有何妨?” 徐皓月也毫不示弱的道:“淮南之地一失,大唐再无上好盐场,失了盐路,便被周国掐住命脉,仅以江南之地如何供养大军?还有何国力兴伐楚越?”听了徐皓月这句话,宋齐丘混浊的眼精芒大盛,捻着胡须沉思起来。 冯延巳见两人争执起来,温言道:“黄口孺子,只打了几场胜仗,尾巴就翘上天了,军国大事岂如儿戏?” 徐皓月缓缓说道:“淮南屏障江南、又是大唐粮赋重地岂能轻言放弃?况且征战一年,将士死伤无数,方能拼到此种局面,若是轻言放弃,岂不寒了前方将士之心?此种大好局面不反击周军,北人定会耻笑大唐无人,日后入寇,炫耀旌旗于大江之上,那时候才是悔之晚矣!”跟着徐皓月站起身躬身一揖道:“宋国老乃是国之栋梁,晚辈刚才却是肺腑之言。要让敌人知道我大唐之脊梁傲骨,才不会有敌人胆敢轻言入寇,太平盛世是打出来的而不是让出来的!” “好个太平盛世是打出来的而不是让出来的。”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传了过来,徐皓月回头一看,只觉得眼前一亮,面前一名明艳动人的少女笑吟吟的站自己身后,她穿着蹴鞠的红色劲装,容颜秀美动人,面上香汗淋漓阳光下仿若一粒粒晶莹的珠子,那劲装包裹着浮凸有致的身子,让人浮想联翩,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徐皓月一番,嫣然笑道:“你可是威震淮南的徐皓月?”跟着脸上有浮起一个嘲弄的笑意:“还是应该叫你英家赘婿英皓月?” 看这女子穿的和别的宫女一般无二,居然一出口便是嘲弄自己的话,徐皓月微微有气,淡淡的说道:“两个名字都教周军胆寒这便足够了,总好过无名之辈,有名却似无名!” 宋齐丘和冯延巳见那少女过来,居然一起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口说道:“见过永宁公主。” 徐皓月吃了一惊,想不到眼前的少女居然是李璟的女儿,她穿的和一般蹴鞠的宫女无异,却让人看不出她的身份如此尊贵,只见她向宋冯二人还了一礼,跟着又盯着徐皓月讥笑道:“人皆言道你起兵乃是为了救英家女主,为了一个女子如此拼命,真是赘婿的典范。” 徐皓月见她又嘲笑自己,心是有气,不客气的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却是枉为人了。何况淮南众多姓被周军荼毒,下只有率姓起兵反击。公主贵为大唐公主,难道不知保家护民么?还是只知道这深宫蹴鞠为戏?” 见徐皓月出言反驳,永宁公主也不气恼,一双秀目满是惊奇之色:“我乃皇室大公主,你敢出言顶撞于我?” 徐皓月不卑不亢的说道:“公主之言有误,末将自然可说。末将就是这副直肠子,不懂拐弯抹角的奉承话!” 永宁公主微微一鄂,跟着一个柔媚的笑意浮上脸庞,背着手走了几步回头嫣然道:“我叫李芳仪,你可别忘了我的名字哦。”跟着扭头便走。 “仪儿,你这就走了么?”场内还蹴鞠的李璟鄙见李芳仪要走,高声问道。 李芳仪笑嘻嘻的应道:“父皇,想见的人已经见到,儿臣先行告退了,大热天的出汗难受死了,儿臣先行回宫衣去了。”说完又回头看了徐皓月一眼,才嫣然一笑而去。 徐皓月怔怔的望着李芳仪的背影,有些惊疑不定,身旁的冯延巳说道:“这永宁公主甚得陛下宠爱,今日陛下本想澄心堂召见你的,想不到永宁公主一句话,陛下便将召见之地改到了这里。年青人,这金陵城近年来满是你的事迹传说,到把你捧得好像大唐战神一般,想是永宁公主宫也听闻你的大名,才想着看看你的真容。”跟着冯延巳颇有深意的接着说道:“难得公主垂青,接下来如何选,就看你自己的了。年青人,有时候天上地下只是一念之间。” 徐皓月闻言心恍然大悟,难道李璟诏自己到金陵来,除了封赏之外,便是为永宁公主择婿?可是自己明明已经成婚,又怎能再娶他人呢? …… 一个时辰之后,南唐皇宫澄心堂正殿之上,李璟换了身明黄色的常服,坐御案之后,看了看徐皓月缓缓说道:“听闻徐卿乃是徐温大将军后人、昔年徐知训的遗脉,想不到知训一脉能有传人,真是苍天有眼。”徐皓月这个身份乃是英若兰胡编的,有些不大牢靠,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轻声应了。 李璟指着这澄心堂缓缓说道:“当年你的先祖徐温大将军重建这金陵城,历时数十年,先后四次重建,方才将这朝古都风采重现人间,如今周军入寇,徐卿又能起义军襄助王师,累败周军,力挽狂澜,徐家的确不愧是江南吴第一世家。”徐皓月听他说起往事,知道南唐开国皇帝李昇原本乃是徐温养子,后来应徐温长子徐知训早亡,徐温其余诸子也大多不成气候,本名徐知诰的李昇才夺了权秉,登基为帝,恢复了自己的本姓李姓。此刻忽听李璟翻起旧账,徐皓月也不知道他的意思,也不敢多说只是答道:“起兵之事亦有自保之意,襄助王师也是义不容辞之事,陛下谬赞了。” 李璟笑了笑接着说道:“如今诏你入京,一来是先皇有遗训,徐氏子弟本家都该善待,听闻卿乃知训遗脉,朕便想诏你入京,厚待之。”徐皓月起身谢了一回。 “二来嘛,金陵城如今满是徐卿的英雄事迹,武官、坊间姓也都想一睹徐卿风采,所以诏卿入京。”李璟笑意浓,接着说道:“这三来嘛,便是朕的爱女永宁公主,如今已到了出阁之年,听闻徐卿年少勇毅,心神往,适才一见加倾心。你我两家先辈便大有亲缘,如今朕打算招你为永宁公主驸马,算是再续两家亲缘,不知徐卿意下如何?” 徐皓月心一惊,虽然刚才从冯延巳的话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妙,此刻听李璟亲口说了出来,徐皓月只觉如芒刺背,望着殿上李璟灼灼的目光望着自己,一旁的宋齐丘、冯延巳、李正谷等人也望着自己,抬眼间徐皓月看到李璟御案之后的屏风处,一袭紫色罗裙飘出,那屏风后面似乎也有双娇柔的眼睛望着自己,一时间他只觉得唇干舌燥起来,他也是凡人一个,面对世间权势美人诱惑,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不知道加入拒绝,是否会像冯延巳所说有云泥之别呢? …… 第一百三十六章 知退方有进 第一三十章知退方有进 众目睽睽之下,徐皓月心犹疑不定,他倒不是因为贪恋权势美色,而是担心拒婚之后,李璟会不会恼羞成怒而翻脸。沉吟片刻,徐皓月缓缓抬起头沉声道:“多谢陛下厚恩,只是末将家已有妻室,只恐辜负陛下和公主的美意。” 李璟眯着眼笑道:“此事易尔,只消徐卿托辞和离,朕再好好封赏英家,谅英家亦无话可说,和离之后徐卿便可为朕之驸马了。” 徐皓月踏上一步,面色甚是凝重的说道:“陛下,末将山野草民配不上公主芳尊,况且末将与妻子情深弥坚,断不会和离的。” 冯延巳冷笑着插口说道:“难得陛下和永宁公主垂青,这便是天大的好事,你小子反倒还推三阻四的?” 李征古也劝道:“元宜,公主纡尊降贵垂青于你,何必执着于英家那女子?陛下也说了,两家结成秦晋之好,再续亲缘,岂不是两全齐美之事?” 宋齐丘眯着眼,略略坐直身子缓缓说道:“正所谓人当趋高而勿就低。你英家只是个赘婿,没由得辱没了祖宗,难得陛下肯招你为驸马,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年青人要三思而后行啊。” 见李璟面色微有不悦,徐皓月咬咬牙,躬身长长一揖说道:“陛下,末将一介武夫,征战沙场,朝不保夕,实不敢误了公主一生幸福。而且末将妻子与末将出生入死、患难与共,情坚似海,岂可为了荣华富贵而抛弃妻子?若末将真这样做了,又与禽兽何异?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一道紫色倩影从御案后面的屏风处闪了出来,只见李芳仪已经换了红色劲装,一身紫色长裙袭地,胸前月白抹胸包裹着妖娆的身子,杏眼倒竖气冲冲的走到徐皓月跟前,娇声怒道:“本公主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那个乡下女子?为何你不愿意做本公主的驸马?!” 徐皓月面色不改,淡淡的说道:“公主很好,但末将已有妻室,况且末将征战沙场,生死难料,实非公主良偶,请公主另觅佳婿。” 李芳仪杏眼圆睁,郁葱般的手指直指着徐皓月,浑身轻颤不已,显是怒到了极点,嗔怒道:“你、你好啊,你等着,本公主不会让你好过的!”说完柳裙一摆,怒气冲冲的往屏风后的内堂而去,也不理会李璟喊了几声仪儿。 见李芳仪负气而去,李璟面色冷峻下来,重重的哼了一声:“不识抬举!”说完也是拂袖离席而去。 见李璟怒然离席而去,冯延巳面露喜色和李征古对望一眼,两人又望着眼睛仍是半闭的宋齐丘,宋齐丘缓缓站起身来,整整身上的衣冠,对徐皓月说道:“当今乱世,谁不爱财?谁不爱势?年青人有骨气总是好的,但不能拿来当饭吃。呵呵,也罢、也罢,还是老夫出马再为你说几句好话。”跟着挥挥手道:“你们三人都先堂外等候,陛下一会儿便会回来,兴许还气头上,还是让元宜暂避一会儿。” 当下冯延巳和李征古两人带着徐皓月走出澄心堂去,宋齐丘望着徐皓月的背影喃喃的笑道:“这倔脾气还真像老夫年青的时候啊,可惜啊,老夫吃了多少亏才明白,什么叫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小子还需要历练历练。” 宋齐丘澄心堂等候片刻,李璟才怒气冲冲的回到堂上,见徐皓月已经不见了,对宋齐丘怒道:“那臭小子呢?敢把朕的仪儿弄哭了,朕要重重治他的罪!” 宋齐丘起身微微躬身说道:“陛下息怒,诏徐皓月前来乃是赏赐而非治罪,其实老夫也是不赞同公主招徐皓月为驸马的。” 李璟怒气未消,哼了一声说道:“为何你也不赞同?” 宋齐丘半眯着眼缓缓说道:“诚如徐皓月他自己所说,他为沙场之将,朝不保夕,万一有个闪失,公主年纪轻轻的岂不便要守寡?陛下诏徐皓月前来,乃是想要拉拢于他,让他死心塌地的为大唐效命,他战绩彪炳若为驸马之后,公主倾恋,不愿他再上战场,那陛下又要他来何用?” 闻言之后,李璟怒气稍稍止歇,皱眉道:“但他目无君上,不识好歹,当真可恨!” 宋齐丘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觉着是周主可恨还是徐皓月可恨呢?” 李璟一时间哑然无语,宋齐丘接着说道:“如今淮南之战悬而未决,寿州之围一定要解,城内的刘仁瞻还死守,不论是做个样子还是真要解围,大军都一定要到紫金山下寨,若视而不救,将来谁还肯为陛下守土?” 李璟嗯了一声说道:“解寿州之围和诏徐皓月进京有何关系?国老一直不肯言明,如今可以解说明白了。” 宋齐丘颤颤巍巍的走了几步,清咳一声缓缓说道:“这徐皓月的白甲军乃是义民所成,这义民嘛若是襄助王师便是义民,但若有一天周军退去,这些就不是义民而是乱民了。淮南之战,朝劳费糜饷甚多,弄得丧师败军,还是没能解寿州之围,如今周军盘踞寿州城外,此部周军数万人,若是被吾军聚而歼之,周主必定恼恨我等,恼恨陛下,若是周主雷霆之怒举全国兵力而来,社稷断无幸理。兼且伤敌一千,自损八,灭了周军数万,吾军也必定是死伤惨重。所以老臣以为,淮南之地、寿州之围,战便做个样子,暗扶植徐皓月的白甲义军,以为抗周主力,便让这徐皓月号召淮南的义民和周军大战,朝廷以为声援便可,到时候若是徐皓月获胜,淮南之地朝廷可保不失,若是周军获胜,朝廷亦可将白甲军当作弃子,弃车保帅。这样朝廷便可从坐收渔人之利,淮南若能守住好,若守着不住,可割弃数州之地而求保扬州、泰州盐路,定北后,方可伐南!” 李璟转怒为喜跟着问道:“但此刻徐皓月不愿为驸马,朕也觉着他不适合为驸马,那如何才能约束于他呢?” 宋齐丘面上的老人斑又挤做一块,眼精芒大盛,一字一句的说道:“陛下可仿昔年徐温大将军收先帝为义子之例,亦收徐皓月为义子!” 李璟大吃一惊,面色数变,迟疑的道:“这、这妥当么?” 宋齐丘缓缓说道:“如今乱世年,哪个君王不曾收养义子?晋王李克用手下有十三义子,号称十三太保,其便有李存孝这等勇猛的义子;梁祖朱全忠、庄宗李存勗、明宗李嗣源、晋祖石敬瑭、周祖郭威、蜀国王建、闽国王审知、汉国刘钧等都有收录义子。这徐皓月既然于朝廷有堪大用,陛下大可收为义子,如此好处众多,其一,可比节使这些虚职让那小子心服,易安其心。其二,收为义子之后,让这小子改为李姓,淮南征战之时,便让这小子不敢轻言叛唐归周或是自举旗帜,否则天下人都要唾骂于他。其三,陛下也算完成先帝遗愿,善待徐氏后人,也算和徐氏再续亲缘,于结好吴徐氏家大有裨益。这其四嘛……”说到这里宋齐丘没有说下去。 李璟急道:“这其四如何?” 宋齐丘笑了笑道:“观永宁公主似乎对这小子颇为着迷,陛下收养了徐皓月,和永宁公主便成了兄妹,亦可绝了公主的妄念。” 李璟大喜,站起身哈哈笑道:“不愧是宋国老,果真是深谋远虑,世言江南精兵十万,而长江天堑,可当十万国,老宋齐丘,机变如神,可当十万,传言果然非虚。”李璟大笑着抚掌走来走去,跟着说道:“好!朕就按国老所言,收徐皓月为义子!” …… 澄心堂外等候半日,李征古和冯延巳自一旁说话,徐皓月甚是无聊,一处凉亭休息等候。半个时辰之后,内侍到了堂外,让三人进去,徐皓月一咬牙暗想,且看看李璟还要如何,当下昂阔步的走了进去。 进到堂内,只见宋齐丘依旧坐椅上,半睡半醒的眯着眼,而李璟则是满脸堆欢,看不出丝毫的怒气。 见礼毕,李璟站起身来走下御案,到徐皓月跟前缓缓说道:“元宜,既然你坚持不肯为驸马,那朕也不好强拆你和英氏的美满姻缘,招驸马之事就此作罢。” 闻言李征古和冯延巳都是有些纳罕,徐皓月也是微微一鄂,跟着深深一揖道:“谢陛下恩典。” 李璟扶起徐皓月,笑着说道:“昔年先皇乃是令祖徐温大将军义子,先皇也追封令祖为义祖。此番诏元宜进京,朕也说过便是想着先皇遗训,要善待徐氏子弟,本想着招元宜为驸马再续亲缘,既然元宜不愿意,那朕便改上一改,今日便收元宜为朕之义子,赐姓李,改名为从义如何?” 这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好似一声惊雷耳边响起,震得徐皓月呆了半晌,脑海翻翻滚滚的转过很多念头,后徐皓月看着半睡半醒的宋齐丘,幡然明白过来,李璟这是要学李克用,收义子替自己打天下啊。 见徐皓月半晌不言语,宋齐丘猛然睁开眼睛,站起身笑道:“年青人,要知退,方能有进,陛下收你为义子,于情于理你都推脱不掉了,难道你真的便要再逆圣意么?” 徐皓月听了宋齐丘这句“要知退,方能有进”,心忽然一阵明朗,跟着不再迟疑,单膝跪下抱拳道:“孩儿拜见义父!”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英山王从义 第一三十七章英山王从义 澄心堂上,唐主李璟见徐皓月下拜,大喜过望,当下便下诏令昭告天下,收徐皓月为义子,赐其李姓,改名从义,封号英山郡王,封地为英山、盛唐县,食邑五千户,颁赐郡王衮服,并诏命制器监赶制英山郡王印信、旌旗等物,但凡一应器物赏赐皆按郡王规制办理。又封赏英若兰为英山郡王国夫人,就连徐子茗这小小的孩子也得了个英山郡公的封号,但因他并非嫡出,未能得嫡子才能享受的嗣王封号。 其时李璟共有十个儿子,诸子之,以献太子李弘冀为,二子庆王李弘茂数年前已亡,三、四、五子亦是早夭,而子李从嘉便是后来的南唐后主李煜,七子郑国公李从善年方十,年纪尚幼,其余八子李从镒、子李从谦、十子李从信皆年幼。 诸子之以献太子李弘翼为勇毅果决,后周入寇淮南之时,联络吴越国兴兵攻打润州、常州,李弘翼奉命镇守润州、常州,破格提拔都虞候柴克宏为前军主将,解常州之围,大破吴越军,斩杀万人,俘虏将领十余人,李弘翼眼睛都不眨一下将吴越将领悉数斩杀于阵前,大壮南唐军威,吴越为之胆寒,可见其勇毅。听闻李弘翼不日也要到京述职,徐皓月倒是想见见这位献太子。 封赏之后,李璟命人设宴招待徐皓月,席间李征古、冯延巳等人纷纷上前祝贺,徐皓月却明白这个封号却好似紧箍咒一般,将自己牢牢的拴南唐这座破战船上了。 众人拥着徐皓月离了宫闱,来到宫城门口,徐皓月本是皇甫家暂住,此刻他被封为英山郡王,李征古笑嘻嘻的邀请徐皓月搬到李府居住,但徐皓月以家眷众多搬来搬去不便为由婉言拒绝,倒是让李征古好一阵难堪。 皇甫继勋仍旧带着神卫军候宫门外,得了徐皓月被唐主收为义子、封英山郡王的消息之后,自然是大喜过望,当下众神卫军拥着徐皓月骑着那匹高大的大食骏马离宫而去。 早晨出门,又宫饮宴,回到皇甫家已经是午后了,才到皇甫家门口却见数十名禁军侍卫守皇甫家门外,到让皇甫继勋和徐皓月都吃了一惊。上前询问才知是李璟命人前来传封赏的旨意,只见众多的赏赐器物搬入府内,旌旗上大唐英山郡王几个字让徐皓月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英若兰等人今日并未出门,因为徐皓月入宫觐见,吉凶未卜,便都皇甫家府上等候徐皓月的消息,此刻见徐皓月安然回来,英若兰喜上眉梢,命英吉、童虎头、刘小惠和童银姑点收器物,自己悄移莲步走上前来说道:“回来就好。”跟着她见徐皓月眉头深锁,嗯了一声径直往自己房内而去,丝毫没有得封郡王的喜悦,略一思已知缘由,秀美的脸庞上划过一个淡淡的浅笑,跟到屋内,轻轻挽住徐皓月的胳膊,柔声说道:“形势比人强,我们也需要这个封号,只要能得朝廷认同,将来总会有办法的。” 徐皓月心一动,英若兰越来越像自己心的重影,自己有时候为什么不高兴,她总是能知道,轻轻抚上她的玉手,也是柔声说道:“我知道,所以才受了这个封号。” 英若兰微微戏谑的笑意浮起,眨眨眼睛说道:“如今唐主为你改了名姓,也算洗脱了赘婿这个不雅之号,而且得了这么多赏赐,你该开心才是。” 徐皓月看英若兰笑得娇媚,心却想她不知道唐主招驸马之事,否则英若兰一定笑不出来的,当下摇摇头说道:“名姓、门第我倒是看得不重,只可惜世间之人却偏偏看重,弄得我也不能免俗,李从义?呵呵,你也不会叫我这个名字的。” 英若兰低声嘤咛道:“我只会叫你夫君。”跟着素轻轻靠徐皓月的肩头,徐皓月佳人怀,鼻满是她那淡淡的女儿体香,忍不住紧紧搂住英若兰的娇躯,抬起英若兰的香腮,望着她那娇艳欲滴的樱唇便重重的吻了下去,英若兰嘤咛娇喘一声,热烈的回应起来。 两人正相吻缠绵之间,屋外童银姑跑进屋内说道:“徐大哥、英姐姐,点算完了……”跟着哎哟一声,急忙转过头去,却是她见到徐皓月和英若兰正拥吻。 被人撞破好事徐皓月和英若兰急忙分开来,英若兰脸上满是红晕,急忙说道:“茗宝宝也该醒了,我去看看他。”说完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徐皓月脸皮倒是很厚,轻咳一声走到童银姑背后说道:“点算完就好,辛苦银姑了。” 童银姑脸也红得像是熟透的桃子,低声道:“皇甫老将军让人安排给府邸披红挂彩,还请了些乐师过来奏乐庆贺,说是待会儿消息传开,京官员会上门拜访恭贺,让徐大哥你准备一下出来迎客。” 徐皓月嗯了一声,整整身上的衣裳便要走出去,童银姑唉了一声,徐皓月回头奇道:“还有事么?”童银姑俏脸红扑扑的,胸口喘息不定,细弱蚊蝇的低声道:“徐大哥,亲、亲嘴很快活么?” 徐皓月呃了一声,想不到童银姑这小丫头会这么问,尴尬的说道:“算、算是快活。” 童银姑脸红得像要滴血似的,低着头弄着衣角道:“我、我也想快活一次。” 徐皓月惊道:“这可不行,我把你当妹妹看待的,做哥哥的怎么能亲自己妹妹呢?” 童银姑抬起头哼了一声道:“那是你一厢情愿,我可没答应做你妹妹!”说完也是红着脸跑了出去。 出到门口童银姑差点和皇甫继勋撞了个满怀,皇甫继勋甚是奇怪,自言自语的说道:“为何夫人和童姑娘都是红着脸跑出来?这天不算太热啊……”走进屋内对面色古怪的徐皓月说道:“大哥,有贺客到了,是韩熙载大人和钟谟大人到了,咱们出去见见。” 韩熙载乃是当朝户部侍郎、书舍人,钟谟乃是礼部侍郎、判尚书省,两人乃是孙晟一党,和宋齐丘党政见不合,孙晟出使后周被扣留之后,韩熙载便隐隐成为孙晟一党继任的领袖。徐皓月跟着皇甫继勋来到正堂上和韩熙载、钟谟相见。 详谈一会儿之后,韩熙载、钟谟对徐皓月很是看重,对徐皓月的三败后周军赞不绝口,说起寿州战事,两人也是很认同徐皓月的看法,唐军紫金山下寨后却不动兵是极为被动的。 谈了一会儿,陆续有其他南唐京官员到来,徐皓月不得不上前迎客,他很讨厌这种官场上的面子功夫,只觉得人人都是戴了一副面具一般,说话也是虚与委蛇,没有一句实话。 李征古、冯延巳两人也到了,两人和韩熙载、钟谟很不对付,若非皇甫晖、姚凤和陆孟俊等人将他们隔开,只怕说不上几句话便要吵将起来。徐皓月很讨厌这种党争,因为一旦有了党争,无论对方提出的治国之道是对是错,另一方一定是拼命阻拦,这样于国于民都没有好处。但他算是主人,也不好将几人赶出去,好有皇甫晖等人将几人分开,才没有闹出乱子。 宋齐丘没有来道贺,想是他自恃德高望重不屑亲临,倒是差人送了副字帖过来,徐皓月打开一看上面却是写了“进需有,退亦宽余,进退于心,不失于势。”十个大字倒是让徐皓月陷入了沉思,看得出宋齐丘这是告诉自己,今后遇事不能一味求进,或是把自己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这样才能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宋齐丘宦海沉浮数十年,四次起落,四次出任宰相,自然知道徐皓月的毛病,当下便写了这几个字给徐皓月。徐皓月看了这几个字之后,倒是顿悟了一些道理,后来从获益良多。 当晚皇甫家大摆筵席庆贺,贺客络绎不绝,不少京大商大户也前来道贺,争相一睹徐皓月的风采。当时周军入寇,唐军累败,京之人都是惊恐不安,直到徐皓月大败周军的捷报传来,才打破了周军不败的神话,之后徐皓月是连战连捷,坊间的传言也越传越神,而且徐皓月又是徐温大将军后人,近封赐的英山郡王,所以当晚皇甫家的门槛都要被挤滥了,大家都想看看传说的威震淮南的打虎徐皓月是什么样子。 热热闹闹的到了很晚宾客才逐渐散去,徐皓月只觉得上次和英若兰成婚也没这么累的,又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便回房歇息去了。 回到房内躺床上徐皓月便一动也不想动了,真是比打战还要累人,看来自己真不是当官的料。 这时,英若兰端着热汤水走了进来,准备给他洗脸烫脚。望着英若兰那静雅秀美的脸庞,徐皓月第一次有了想要将她抱到怀的冲动,但却被英若兰的话打断了这股冲动:“周姐姐和皇子今日没有亲自来道贺,却派人送了些字画来,都是上品,周姐姐还给我写了封信,她和皇子钟山居住,说是碍于献太子不便过来,我想明日去钟山看看她去。” 徐皓月嗯了一声,想不到自己会和李煜成了义兄弟,世事真是奇妙,想到自己从一开始便影响了历史也改变了历史,却不知道后各人的际遇会不会还想历史上那样,李煜、周宪两人之后的际遇虽然悲惨,但好歹也算是知道将来会如何,但自己和英若兰呢?将来两人会如何呢?徐皓月想到这里便欲念全消,他真的有些担心自己和英若兰将来会比李煜、周宪的遭遇还要悲惨,想到此处他捏紧了拳头说道:“若兰,我们一定要闯出自己的路来,我拼了命也要护你周全!” 英若兰微微愕然,替徐皓月擦着脚的玉手停了下来,正要答话之时,却听到微微的鼾声响起,徐皓月已经靠着床栏睡着了…… ……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玄武教钟隐 第一三十八章玄武教钟隐 金陵城外东北,滚滚长江之畔,一座大山往东蜿蜒起伏而去,抛若游龙,却是人称钟阜龙蟠、金陵毓秀的钟山。钟山以西,金陵以北又有古称桑泊的玄武湖,此处湖光山色,景色佳丽,湖水碧波荡漾,岛上绿树葱茏,周围青山如黛,美景如画。 “周姐姐还真会选地方,这里湖光掩映、风景秀丽,此处居住却是神仙般的日子。”望着钟山玄武湖的绮丽景色,英若兰感叹着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找个这样的地方隐居。” 徐皓月微微一笑,手轻轻抚上英若兰的玉手,缓缓说道:“或许会有那么一天的,但此刻还不是避世的时候,我们不只是两个人,我们的身后还有很多很多的人跟随……”英若兰轻轻点点头嗯了一声,只觉得徐皓月的手越握越紧了。 忽见前面钟山脚之下,玄武湖边,一处枫树林畔,一座院落出现眼前,这院落靠水而建,隐没湖光山色之间,其又有绿树点缀,彷如人间仙境一般。其上一阵琴笛合奏的曲乐声传了过来,这琴笛合奏之曲飘逸绵长、意境深远,听来很是熟悉,却是当日送别李煜和周宪时候,徐皓月清唱过的一曲《送别》 “韩公吹玉笛,倜傥流英音。风吹绕钟山,万壑皆龙吟。王子停凤管,师襄掩瑶琴。馀韵江去,天涯安可寻。”英若兰轻轻的吟了这李白的《金陵听韩侍御吹笛》,跟着轻轻笑道:“定是皇子和周姐姐合奏曲子。” 徐皓月微微一笑,却忍不住想到了笑傲江湖令狐冲和任盈盈的琴箫合奏,拉着英若兰的手说道:“想不到皇子和你的周姐姐如此豁达,这里笑傲江湖,琴笛合奏,他们为何会住此处?” 英若兰秀眉微微一扬,笑道:“此处听闻是周姐姐家的屋产,想来是天色热了,到此处避暑的。”徐皓月点点头道:“钟山龙蟠,桑泊烟浩,的确是避暑的好地方。” 英若兰轻声说道:“皇子和周姐姐正好志趣相投,两人都是一般的喜欢诗词曲赋,这湖光山色之间真是羡煞旁人了。”徐皓月温馨的一笑,握着她的手道:“我们也有自己的去处,不用羡慕的。”英若兰报以温婉的一笑,两人的手紧紧的握了一起。 说话间已经到了院落门外,只见院上匾额写着“钟隐小筑”四个字,字体温润雄厚,想来是李煜的手笔。向门口的童子说明来意,那童子进屋禀告去了。 过了片刻,只见李煜和周宪一起出来迎接,李煜穿了一见蓝色丝绸袍子,头上一顶平冠,穿着甚是随意,徐皓月这时候细细打量他才现李煜居然是个重瞳子,上次见面匆匆,徐皓月又只顾着看英若兰便根本没注意到,这时见到才想起历史上记载过,李煜似乎的确是个重瞳子。 而周宪则是一身淡紫色的衣裙,面容依旧是那么的艳丽照人,胸前的抹胸之上皎白的皮肤让人目眩,隐隐绰绰的沟壑是让人心动。 见到徐皓月和英若兰,李煜、周宪都是大喜,互相见礼之后,跟着李煜夫妇来到后院,只见此处一处突出湖面的台阁之上,都是清脆的竹片装饰墙面,地上都是绿意茵茵的草席,远端的凭栏之外便是清澈的玄武湖水,进到里面真是一阵清凉之感迎面而来。 四人都脱了鞋履,到台阁之内席地而坐,只见里面的矮几上放着瑶琴、竹笛,还有青烟袅袅的檀香炉子,一套紫砂茶具放于其上,一阵茶香扑鼻而来。 李煜亲手开始泡制茶水,一边笑着说道:“世事真是奇妙,想不到你会成了我的义兄。从义兄长,来尝尝这阳羡茶。” 徐皓月摇摇头笑道:“私下里你还是叫我的表字元宜好了。” 一旁陪坐的周宪脸上泛起迷人的笑容道:“还是叫兄长好了,只是想不到要改口叫若兰做义嫂,有些不惯。” 英若兰抿嘴笑道:“改来改去太麻烦,还是别改了,原本怎么叫的还怎么叫好了。”四人一起笑了起来。 闲话片刻,周宪和英若兰两女起身离去,说是到周宪的卧房去说些私密话,不打扰徐皓月和李煜两个男人慢慢详谈。李煜给徐皓月又斟满一杯茶说道:“如今乃是多事之秋,父皇能有元宜兄襄助却是社稷之福,到不像我只会吟诗作对。” 徐皓月端起茶喝了一口道:“重光(李煜的表字),如今储君之位乃是由令叔皇太弟李景遂所据,不知皇子可有打算?” 李煜手上微微一颤,低头说道:“先皇原本便有遗旨,要父皇兄终弟及的,父皇也将叔父立为皇太弟,便是储君之位已定,何况还有大皇兄,就算父皇想要传子,也是传位给大皇兄的,煜实不敢多想。” 徐皓月抿了口茶,淡淡笑道:“那你昨日便不该给我送贺礼。” 李煜急道:“元宜兄切莫胡猜,我没有半点想要去争的意思。” 徐皓月摇摇头道:“昨日送礼来,你偏偏却带话说碍于大皇子不敢前来道贺,还不是此地无银三两么?”跟着徐皓月指着这玄武湖说道:“此处幽静人迹罕至,我和若兰今日到来没有带随从,你有什么打算但说无妨,若是我会错意,咱们就闲话家常说点别的,今后绝口不再提此事!” 徐皓月目光灼灼的盯着李煜,李煜额头上开始显出汗水来,跟着深深一揖,颤声道:“请义兄教我!” 徐皓月扶起李煜,缓缓说道:“你果然有打算的,你且说来听听。” 李煜坐下身,抹了抹汗水,跟着说道:“父皇本意传位给叔父,但无奈大皇兄不甘人下,大皇兄前去润州之前,曾找过我,其言语对父皇和叔父怨艾颇深。如今大皇兄润州、常州大败吴越,深得诸将、兵卒拥戴。煜只怕大皇兄此次回来,便是要争储君之位的。只怕大皇兄到时候会连同诸兄弟一起逼叔父让出储君之位,所以煜才惶恐,和宪儿商议,宪儿觉着只有求教于义兄才有明路。”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此事易尔,不过说之前,我想问你一句,你想不想做皇帝?!” 李煜手一颤,茶杯落到矮几上,怔怔的说道:“义兄,这、这,我、我……”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犹豫片刻牙咬道:“谁人又会不想做皇帝呢?”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如此便好,你听好了,明日你便进宫去向你父皇说,你身子不适,想要到钟山此处暂居,你便到这钟隐小筑做上几年的隐士好了。” 李煜微微一鄂道:“就如此简单?” 徐皓月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淡淡的说道:“此为不争而争之法,大皇子和皇太弟两人相争就让他们争去,你自己就做隐士,隔上几天回宫给你父皇问个安好,陪他说说话就行。若是你父皇问你储君之事,你便说只想寄情诗词曲赋、山水田园之,无意参政。大皇子和皇太弟不管谁争赢了,必定是会让陛下心生厌烦,而你与世无争才会笑到后!” 李煜喃喃的道:“不争而争?”跟着似乎明白了什么,喜道:“义兄,煜明白了。”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世事无常,将来的事谁能猜得到?我们今日定下个君子协定,永不相负!我有难你救,你有难我救,如此可好?” 李煜重重的点点头道:“对,永不相负!” 徐皓月笑了起来,道:“其实你和我一样,都不喜欢这世间的权势,但你身为皇子,又怎能躲得过权势二字?” 李煜点点头,望着玄武湖上随风荡漾的湖水道:“不错,诗词曲赋才是世间美好的东西,又有宪儿相伴,夫复何求?正是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跟着李煜便站起身凭栏望湖念起诗词来。 正这时,忽听童子外禀报道:“主人,永宁公主到了。”李煜和徐皓月都吃了一惊,李煜喜道:“皇妹来得正好,给义兄你引荐一下。” 徐皓月有些尴尬的说道:“已经见过了。”李煜瞪大眼睛,想不到徐皓月已经见过李芳仪了,不知道两人之间生的事,当下急去穿鞋时,一袭粉红裙装的倩影已经飘然而至,“皇兄,你见什么客人呐?” 李芳仪清脆娇柔的声音已经飘然而至,原本含笑的秀目扫到徐皓月身上的时候,面色顿时僵住,“原来是你!”李芳仪马上秀脸涨得通红,粉拳紧握,牙痒痒的看着徐皓月。 徐皓月起身给李芳仪行了个礼说道:“义妹安好,今后我们就算是义兄妹了。” 李芳仪恨恨的看了徐皓月一眼怒道:“那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我才不是你妹妹!”说完扭头边走,李煜急道:“皇妹,你去哪儿?”李芳仪头也不回的娇声道:“我去找皇嫂,这里有讨厌的人,我不想待这!” 李煜苦笑道:“我这皇妹就这脾气,你别见怪。”徐皓月干笑两声,也没答话,只是摸着下巴觉得有些奇怪,李芳仪说的话怎么这么耳熟? …… 李芳仪气嘟嘟的转过长廊,来到周宪的卧房门外,却听到屋内周宪吃吃的笑道:“……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笑着说道:“姐姐,这等艳词你也念得出口?真不知羞。” “妹子,你成婚也快一年多了,怎么还这么羞涩?这些闺房之乐分属寻常的啊。”周宪哑然失笑,吃吃的说道。 “我、我不像你,还写成了词句念诵,羞不羞人……”那女子似乎有些害羞起来,李芳仪细细念了周宪刚才的那词,面上也是微微一红,心如小鹿乱撞,暗想这便是婚后的闺房之乐么? 却听周宪低声笑道:“这便叫做如胶似漆,恩爱非常了,这词可不是我写的,是我夫君写给我的,回头你也让你家皓月给你写一个。” 李芳仪闻言微微一惊,难道屋内这女子便是徐皓月的妻子什么英家的女主英若兰么?她倒是宫里打听过,也知道英若兰的名字,想不到今日这里撞见,当下李芳仪提起裙摆便推开房门,闯进去娇声叱道:“谁是英若兰?!” 屋内周宪和英若兰见有人忽然进来,都吓了一跳,周宪看清是李芳仪后奇道:“永宁公主?皇妹你怎么来了?” 李芳仪走到周宪身边蹙眉望了望英若兰道:“皇嫂,这女子便是徐皓月的妻子英若兰么?” 周宪嗯了一声,有些奇怪李芳仪为何好像有些生气,很不待见英若兰,“这是我小时候拜同一个老师学的师妹,也是英山郡王国夫人英若兰。” 李芳仪撅着嘴走上前,细细的打量起英若兰来,英若兰也很奇怪,为何李芳仪好像很气恼自己,但她不认识李芳仪的啊。 “果然很漂亮,但是比起我来还差一点。”李芳仪掂起脚和英若兰比了比个头道:“个头也差不多,我就不知道徐皓月看上你哪儿了。” 此言一出周宪和英若兰面面相觑,算是明白了李芳仪为何针对英若兰,周宪试探的问道:“皇妹,难道你见过元宜了?” 李芳仪撅着嘴道:“不错,他昨日进宫,父皇向招他做我的驸马,他、他居然拒婚……”跟着气鼓鼓的看着英若兰道:“都是因为你,要不然徐皓月就是本公主的驸马了,才不会是什么义兄!” 周宪淡淡的一笑,拉着李芳仪坐下低声道:“若兰和皓月结连理一年多,休戚与共,你只是道听途说知道皓月的事迹而已,昨日只有过一面之缘,你且说说徐皓月有什么好的?你便要这般的钟情于他?” 李芳仪啊了一声,昂起头葱段般的纤指点着樱唇喃喃说道:“他、他英俊潇洒,勇武非凡,是个盖世英雄……” 周宪循循善诱道:“你也见过他了,你觉得他英俊么?” 李芳仪大眼睛睁得大大的,摇摇头说道:“只能算一般。” 周宪又道:“皓月的确算有些武艺,但你喜欢一个武夫么?” 李芳仪茫然的说道:“不喜欢,仪儿讨厌打打杀杀的了。” 周宪看了看英若兰,只见英若兰抿嘴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其实啊,你是宫听传闻听得多了,其实皓月也不像你想的那么好。仪儿,你要招驸马呢,还是要找个称心如意的才是,金陵、乃至江南青年才俊都很多,总要好好挑选一个才是。” 李芳仪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跟着笑逐颜开道:“皇嫂,仪儿明白了,若兰嫂子,刚才对不住了。”说完站起身蹦蹦跳跳的便往外走,边走边笑道:“皇嫂、若兰嫂子,我们去湖上泛舟啊。” 周宪和英若兰相视一笑,周宪轻叹一声道:“这个仪儿,从小娇生惯养,还没定性,心思单纯,若兰你别往心里去。” 英若兰笑着说道:“怎么会?她能随性而为,我倒是很羡慕呢……”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战急忙归返 第一三十章战急忙归返 翌日,徐皓月原本想再好好游览一下金陵城,同时他也想能不能收买一支可以南下南洋的商船队,远洋贸易可是相当暴利的,但一大早,方刃传来的消息让徐皓月不得不打算提早回淮南去。 方刃带来的消息是紫金山唐军战败的消息,陈觉、边稿紫金山下往寿州城筑甬道,希望能筑通甬道,以粮继寿州,但想不到甬道筑了一半,后周大将李重进率领骑兵忽施偷袭,大破唐军甬道,斩杀唐军五千余人,陈觉和边稿立刻收兵回紫金山再也不敢出营。 徐皓月详细问了唐军战败的经过,原来陈觉、边稿让唐军兵士开掘道路,以厚土筑垒坑道两侧,以为甬道。不想掘进一半的时候,适逢大雨,甬道两侧土墙多有毁散,李重进趁势骑兵突出,大雨天大破唐军。 英若兰一旁听完之后,站起身吩咐刘小惠和童银姑开始收拾东西,她知道徐皓月听了这个消息必定是要提早回淮南的。 果然过了半日,李璟急招徐皓月入宫商议军事。徐皓月到了宫之后,还是澄心堂见到了李璟,只见堂上宋齐丘、李征古、冯延巳、韩熙载、钟谟、李德明等南唐重臣皆是齐集,仍然是分为两派,争执不休。 见徐皓月到来,李璟才略略露出一丝喜色,站起身说道:“从义吾儿来得正好,寿州城外吾军又败了。”当下李璟让冯延巳将战况说与徐皓月听了。 徐皓月听完之后,缓缓说道:“儿臣便是来向父皇请辞的,儿臣即可便回淮南去。” 李璟大喜道:“吾儿回淮南,周军必不敢造次。”跟着李璟大声说道:“从义吾儿,此去可扩招兵勇,充实白甲军,击破周军!” 徐皓月躬身领命接着问道:“儿臣可否调用紫金山大军?” 李璟轻咳一声,看了看宋齐丘,只见宋齐丘缓缓睁开眼睛说道:“紫金山大军乃是受齐王殿下节制,郡王殿下调用只恐不便,倒是盛唐县的兵马郡王殿下可以调用,西面行营部署许稹可调往紫金山效命,这样郡王用兵便不会有冲突了。” 闻言徐皓月心雪亮,盛唐县许稹、高弼部八千唐军正阳一战损失两千余人,如今只有五千余人正阳,李璟只肯给自己这么多兵马,而且其还有一半是盛唐县的营田乡兵,紫金山的唐军自己是休想能够指挥的。 宋齐丘跟着说道:“郡王殿下还司职白甲军节使,兵马规制可有三万,一应甲具、兵器、粮草、辎重可由府库调用,郡王殿下可先回淮南,兵部备好器物粮草之后便会送至军前。” 徐皓月心冷冷一笑,虽说宋齐丘答应给三万人的粮草、辎重,但何时能到手那便是未知之数了,不过既然唐廷还是答允白甲军可扩招至三万人,也答应供给粮草、辎重,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徐皓月不想再同李璟啰嗦,喊他父皇自称儿臣,徐皓月都会觉得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只望早早离开金陵,当下向李璟请辞之后,便离宫而去。 当日徐皓月便带着英若兰等人登船北返,皇甫父子、姚凤、陆孟俊等人前来相送,匆匆话别之后,便逆流而上,顺原路返回。 不一日徐皓月等人回到盛唐县,他并未到正阳去,而是让童虎头带着自己的手令到正阳,传令让高弼和刘逸轩带着正阳城的五千多名唐军回盛唐,同时传令沙季青等人带领白甲军驻守正阳城。徐皓月则带着英若兰、小惠和银姑等人先回英山城。 回到英山城之后,英山城的姓们已经知道徐皓月被封为郡王的消息,城外迎候不算,城内也夹道数里之远。徐皓月骑那匹大食骏马之上,英若兰跟他的身侧,望着英山城的姓道路两旁欢呼雀跃,高喊王爷、夫人千岁,心神激荡不已。英山城如今居住的姓都是淮南各地因战乱逃难而来,还有八十一寨响马的亲眷和英山附近避难的乡农,姓们的眼,若没有徐皓月和英若兰收拢他们,又带着他们开垦农田,开垦的田地都算是自己的,而且收的粮税也不多都是只交一成,这算是五代之低的税赋了。是以各地而来的姓都对徐皓月和英若兰奉若神明,甚至不少人家供奉两人的长生禄位。如今徐皓月得封郡王,姓们也为之欢喜。孙庭运等人用比例不对的火药做了好些鞭炮,城内便放了起来,又有姓们载歌载舞的,比过节还要热闹。 和姓们热闹了一回之后,回到英家,徐皓月和英若兰筑兰雅阁内召见英仲高、英芜玉、曹云、高超、童铁头、李庆等人,商议政事。 这一个月以来,英山城又收拢了不少流民姓,英山城总人口已达五万,开垦的英山梯田已经快有十万亩,算上桃花村等地英山原有的田产,英山城的总田产达到了三十多万亩,其茶园万多亩,桑树园十万亩,其余的麦田、稻田近二十万亩。这里面功劳大的算是童铁头和桃花村的村民,桃花村原本就开有梯田,经验丰富,又熟悉附近的地形,带着姓们开田少走了不少弯路。 英山城内的姓英仲高的引领下,开始往开垦的梯田处分流,自己的田地附近开始建造的村庄,大大减缓了英山城的人口压力。英山城受地形的限制,扩城有很大的难,只能保持原有的规模,仅能容纳三万多人居住,多了便显得拥挤了。如今盛唐县已经是徐皓月自己的封地,徐皓月便让英仲高稍后跟自己下山,到驺虞城去,和刘逸轩一起经营盛唐县。英仲高的身子骨孙庭运的调理下倒是大有起色,奇怪的是英芜玉这小辣椒,每次看英仲高总会脸上满是红晕,难道两人已经有了什么?徐皓月打算让英若兰问问,若真是这样,便让两人完婚好了。 造甲房和铁匠房的产量也开始提升,库存的纸甲达到了五千副,徐皓月命英芜玉将纸甲全部装车,要带着下山到驺虞城招兵用。让徐皓月喜出望外的是铁匠房,李庆按着徐皓月流水线的制作方法,招了五多人赶制神臂弩,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已经造出一千张神臂弩来,徐皓月也让李庆将神臂弩全部配给云字营和超字营的弓弩手。 曹云和高超的伤势没有痊愈,只是能勉强走上几步,徐皓月让两人继续留英山城养伤,而云字营和超字营各抽调了五人,准备跟随徐皓月下山去。 徐皓月又让粮库准备两万石粮食,他要带下山去招兵之用,同时也算为秋收腾出粮仓来。 孙庭运这边的火药产量却还是提不起来,也不是人手不够,还是硝石产量跟不上的原因。徐皓月老实不客气的把孙庭运这一个多月来制好的两千余斤火药全部调走,让孙庭运准备好采集硝石的人手一同跟他下山,盛唐县地域也不小,或许能收集到多的硝石。 几天之后准备停当,徐皓月带着五云字营的弓弩手和一月字营骑兵带着火药先行,英若兰、英仲高、英芜玉、孙庭运等人带着五超字营兵马,连同运送纸甲、粮草的车队一同前来,不得不说古代打战头痛的还是运输问题,押运这些纸甲和粮草,徐皓月便动用了三千民夫。 到了驺虞城之后,刘逸轩和高弼也率领五千唐军回到盛唐县,徐皓月接过唐军帅印之后,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改编。徐皓月让刘逸轩成立白甲军的第十三个营号轩字营,加入白甲军的唐军可享受白甲军同等的待遇。因白甲军士卒的待遇比唐军要高,五千唐军到有大半要想加入的,剩下不愿加入的大多是高弼带来的江南之兵,徐皓月也不勉强,便让高弼继续统带这些唐军,留守盛唐县北部的金寨和霍山一线。 刘逸轩手下想要加入白甲军的士卒,徐皓月和刘逸轩细细挑选,裁汰老弱之后,选出一千五余名兵卒,便开始按照白甲军的练兵之法操练。剩余没选上的一千余人,徐皓月让他们留守驺虞城。 徐皓月又让方刃开始淮南各地建立信鸽站,方刃这家伙原来民间的时候,经常就是玩鸟斗狗,也认识一些养鸟之人,方刃将这些人招募起来,分到各地去开始建立信鸽站,用于传递消息,这样今后白甲军传递消息的速便会大大的加快了。 徐皓月和英若兰盛唐县开始一轮的招兵、练兵,英仲高和刘逸轩则开始治理盛唐县,鼓励姓开田之余,盛唐县组成了自己的商队,还是朔流而上同荆州的南平贸易,获利颇丰。 徐皓月练兵、招兵的时候,寿州的消息不断传来,李重进大破紫金山的唐军之后,陈觉、边稿不敢再妄动,李重进便开始寿州以北和下蔡之间抢筑浮桥,希望能打通与下蔡张永德的联系。 镇海军节使林仁肇指挥水军多次破袭,张永德和李重进岸边架起抛石车、安排劲弩反击,两边大战数场,周军岸边军器精良,硬生生的逼退林仁肇数次,勉强将浮桥连通。当晚林仁肇亲自带领余名敢死水军驾着火船夜袭周军浮桥,火船纷纷点燃后直冲浮桥,想不到张永德和李重进浮桥前栏铁锁数道,将火船阻住,林仁肇身先士卒带领四名兵卒跳上浮桥放火烧桥。两军大战一夜,林仁肇拼死才将浮桥截断。 …… 第一百四十章 清淮突营战 第一四十章清淮突营战 淮南,寿州城外。 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一年热的时候已经到来,淮水两岸也是笼罩一片热烈的气氛之。寿州城北十里处的魏台孜,上万名周军兵卒精赤着上身正水搭建着浮桥,不少人拉着绳水将木板和羊皮筏子紧紧的绑住,有的桥面上铺着木板,有的吆喝着加固岸边拉着浮桥的铁锁。而对岸的下蔡城外也是一派热闹,也有近万人搭建浮桥。浮桥两侧,数条长长的铁锁横加于淮水之上,两岸各有数余名兵卒拉着铁锁,将铁锁固定两岸的巨大木桩之上。 淮河南岸李重进一身铁甲被毒辣的阳光晒得烫,他将头上铁盔取下,额头上满是汗水,看了看浮桥的进,咽了口口水回头沉声说道:“让儿郎们加把劲,估摸着今日便能连通北岸了!” 他的身后两名周军大将哄然领命,这两人却是王昭和王彦升,两人得了李重进的将令后催动马匹到岸边吆喝着让周军兵卒们加快进。 李重进身旁的向训看了看两人,也脱下铁盔缓缓说道:“这两人的确是为将之才,只不过王剑儿生性残忍,而王昭不够光明磊落。” 李重进点点头说道:“不错,两人的确有短处。不过前番破袭唐军甬道,两人身先士卒,斩将夺旗的确勇不可挡。镇海军节使林仁肇这些日子每晚夜袭不断,也是两人奋勇厮杀,这浮桥才不致大毁,积功也该官复原职了。” 向训沉声说道:“这王剑儿心思单纯也还罢了,只是这王昭,为人阴狠毒辣,李将军还是要提防一二。” 李重进哈哈笑道:“某家敢提拔他,自然就制得住他,陛下将他两留下军前效力,就是让某家好好调教两人,向将军大可放心,呵呵……” 向训微微颔道:“但愿如此了。” 忽听淮河水众兵卒高声欢呼起来:“接拢啦!接拢啦!” 李重进急忙直起身望去,只见两岸对修过来的浮桥缓缓的靠拢一起,浮桥上兵卒奋力的拉住对方扔来的绳,奋力的拉着将两座羊皮筏子努力的靠拢,湍急的河水,终两座羊皮筏子接拢一起,两岸的周军兵卒皆大声欢呼起来。 下蔡城外北岸周军大营内,后周驸马、殿前都检点张永德听到欢呼声也走出营帐,听闻将校来报,和南岸的浮桥已经连通,哈哈大笑几声,向左右将校说道:“李重进这个黑大个,这次若非老夫施以援手,好歹将性命也丢南边了,林仁肇这个林虎子可不是好惹的,哈哈,待会儿看这小子过来会说些什么,哈哈……” 其时后周大将李重进和张永德两人多有不协,李重进自从南下多得柴荣褒奖,这次命李重进经营寿州攻略,反而派了张永德屯驻下蔡协助,张永德便憋了口气。正阳浮桥毁散,张永德还是派人渡江联络李重进,淮水两岸的周军齐心协力才镇海军的破袭下勉强修好浮桥,但好几次都被林仁肇破坏,后张永德想出铁横江数重,阻断镇海军水师,这才算是将林仁肇的攻势压了下去。 如今浮桥已然贯通,浮桥两侧又有铁护卫,夹岸周军布置了投石车和强弓大弩守御,镇海军的水军再也不可能破袭成功了,所以张永德得意洋洋的想看看李重进过江会面时,会如何向自己道谢服软。 过了片刻,浮桥的加固和木板即将完成,想不到远远的只见李重进帅旗一展,往寿州方向而去,居然没有过河来。 张永德面色慢慢的铁青起来,只见南岸飞奔而来的传令兵到了跟前大声禀告道:“禀大帅,寿州刘仁瞻引兵出城,连破南边数座营寨,李将军和向将军赶去迎战,稍后再过河来拜见大帅。” 张永德大怒喝道:“好你个黑大个,如此欺我!”左右将校急忙劝解,张永德气如斗牛大声喝骂道:“这厮欺我太甚,寿州被围近十个月,如何还有战力出城?还连破数座营寨?南岸的营寨都是纸糊的么?这黑厮分明是羞于见我!”左右纷纷劝解,张永德大怒之下拂袖而去。 当晚张永德营寨大摆宴席庆贺浮桥重建成功,北岸众将皆列席左右,张永德大碗喝酒,十数碗之后便已酒醉,乘着酒劲张永德又大骂起李重进来,什么难听的都说了出来,众将皆相劝,末了张永德醉眼熏熏的笑道:“这黑厮久围寿州不下,莫非与刘仁瞻有旧?还是想养寇以自重?”众将闻言皆惊骇不已,两岸将帅不合是非周军幸事,当晚便有北岸和李重进交厚的将领将张永德的言语带过南岸去了。 再说白日里,李重进和向训岸边见浮桥贯通皆大喜,向训喜道:“吾军军粮只够旬月用,如今粮道贯通,便不再畏惧紫金山的唐军了!”李重进哈哈大笑道:“正是,待会儿还得过河去,亲自拜会张大帅,若非他的奇谋,吾军窘困矣。” 说话间互有快马来报,说寿州城内刘仁瞻忽然开城,数千精兵和骑兵一起杀出,南门周军营寨猝不及防,被刘仁瞻连破数寨,情势危急无比。 闻讯李重进惊骇道:“刘仁瞻被围近十个月,手下兵卒该萎顿不堪才对,他居然还有生力军?!” 向训急道:“现下不是赞美敌人的时候,刘仁瞻出城突阵,若是被他击破南寨,或是被紫金山的唐军看出端倪,全军来救便就万事皆休矣!” 李重进不再迟疑勒转马头大喝道:“将此处军情禀报北岸张大帅,某家和向将军前去南寨迎敌!儿郎们!随某家来!”当下李重进便和向训率领三千铁骑军匆匆赶往寿州南寨去了。 赶到寿州南寨,果然只见数座寨四处火起,周军惊慌失措的营乱跑,数千唐军骑兵耀武扬威的营来回冲突,杀得周军连连败退,其后又有数千唐军步军跟上随骑军掩杀,南寨隐隐有被突破的架势。李重进有些奇怪刘仁瞻如此大的动静为何紫金山的唐军却是偃旗息鼓毫无动静。 李重进见紫金山唐军没有动静,知道机不可失,当下大声喝道:“竖旗!擂鼓!”战鼓声响起,李重进的帅旗南寨高高竖起,周军兵卒士气高涨起来,略略稳住战线。 李重进挺起手长枪冲着向训喝道:“向将军提一支骑兵击左,某家击右!彼军骑兵已然力衰,一鼓当可击破!” 向训也拔出长剑高声应道:“好!便让南人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骑兵!” 当下周军战鼓声大作,李重进和向训各领一千五命周军铁骑军一左一右直冲唐军骑兵而去。 唐军骑兵亦是高声呼喝着,直冲而去,两支骑兵狠狠的撞一起,战马扬起的尘土霎时间迷蒙了整个南寨,人声马嘶的吼叫声响彻南寨上空。周军骑兵精良,手是长枪,唐军骑兵被一个个刺落马下,渐渐开始定挡不住。 唐军骑兵领军的乃是刘仁瞻的大儿子刘崇义,见周军骑兵势不可挡,急忙策马到刘仁瞻身边大声说道:“父帅,周军冲过来了,紫金山的援军为何还不到?” 刘仁瞻赤红着双眼怒喝道:“一定会到的,我等如此冲杀,各处火势如此凶猛,他们一定看得到的,再等一会儿!吾儿上前再厮杀一阵,不可堕了吾军威风!” 刘崇义大声领命又领着余名骑兵冲杀上去。刘崇义贯使双刀,领着唐军骑兵左冲右突,势不可挡。厮杀片刻,周军又有数千兵马来援,而紫金山那边却始终没有动静。 刘崇义见手下部署只剩下十余骑,不得已调转马头回到刘仁瞻身边大声哭喊道:“父帅,紫金山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不会来了,父帅率步军先退,儿领骑兵断后!” 刘仁瞻亦是虎目流泪,长剑指着紫金山大声怒吼道:“你们这些奸臣佞将,终有一日会自食其果!”跟着大声喝命步军且战且退,刘崇义率领骑兵断后。 刘崇义命人高举清淮军唐军大旗,率领剩余的千名骑兵不退反进,冲进周军阵高声酣战。刘崇义见周军阵高举的李重进帅旗,便带着唐军骑兵奋力冲杀上去,厮杀一阵,只见那帅旗只有十余步之遥,刘崇义大喜,高声喊道:“众军随我上,敌人帅旗便前面!”但身后却无人应声,刘崇义回头一看,却见自己的掌旗官被十余名周军长枪兵戳下马去,蜂拥而上的周兵立时将其剁为肉泥,身后再也没有一名唐军骑兵了。 刘崇义的心沉到了低点,身上已经有数十创兀自留着鲜血,胯下战马也是喘着粗气,可能随时都会倒毙,却见身旁密密层层的周军围了过来,身侧都是冷森森的长刀大刀。 周军阵后,帅旗之下,李重进见刘崇义只剩下一人,吩咐左右要捉活的,跟着策马上前几步高声喊道:“来人可是刘仁瞻的公子,刘崇义小将军?” 刘崇义知道今日无幸,手颤抖的双刀一挥喝道:“就是你家小爷我!” 李重进抱拳说道:“小将军你已经战败,不如就此下马受降,陛下欣赏刘仁瞻将军忠勇,小将军还是先下马受降!” 刘崇义冷冷笑道:“我刘家没有降贼的儿郎!”说罢手长刀一挥,刀锋划过他自己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但刘崇义的身子居然仍是直挺挺的直立着,双眼的光彩慢慢的暗淡下去,但两行热泪却是没有止住,仍是潸潸而下。 李重进大惊,已然阻拦不住,策马上前一看,刘崇义却是自己身后抵了一块木板,因此身子不到,但那块木板上满是箭矢刀枪之痕,令人触目惊心。李重进长叹一声道:“将小将军遗体连同战死的唐军兵卒遗体一并交还寿州刘仁瞻将军!”跟着看了看周军兵卒道:“清淮军不愧是唐军精锐,今后不可再大意!送清淮军兵将遗骸回家!”周军兵卒默默无语,他们被唐军骑兵的精神感动,断后的千余名骑兵全部阵亡,无一人被俘或是投降的,这让同样是骑兵的铁骑军肃然起敬。 悲凉的晚风之,周军打着白旗,将三千余具唐军骑兵和步兵尸体运到城下,巨大的白旗上大书“送清淮军战死将士回家!” 城头上寿州姓们纷纷嚎啕大哭起来,城头的清淮军兵卒们也是纷纷垂泪,那曲悲凉苍茫的挣颈红又唱了起来,悲歌声,寿州城门打开,城内的姓和兵卒出城收拾尸体,周军则是远远的看着,刘仁瞻城头默然留着热泪,双手紧握都快掐出血来,天地之间除了哭声之外,便是那曲悲凉苍茫的挣颈红回荡…… 第一百四十一章 欲从后掩袭 第一四十一章欲从后掩袭 天色已然全黑,李重进和向训指挥部将兵卒收拾完南寨的烂摊子,重扎稳营盘,收治伤兵、记点战损,想不到清淮军出城一战,竟然杀伤周军四千余人。刘仁瞻杀出城后,乱军一箭射杀南寨的周军虎捷左厢一军指挥使,南寨兵马大乱,唐军才趁势掩杀,造成周军如此大的伤亡。 好紫金山的唐军没有顺势一起出兵攻打,否则就算李重进来了也是救不了南寨的,想到此处李重进又是一阵后怕,望着远处紫金山上的点点营火,对身旁的向训哈哈大笑说道:“向将军,你看紫金山如何?” 向训也是冷笑起来:“比起寿州好打,待吾军辎重粮草运到,整飨士卒,便可大破紫金山。” 李重进大笑道:“所见略同,陈觉、边稿,庸将也!” 两人相识大笑起来,遥望着紫金山,只觉得此处将变成唐军的死地一般。 半个时辰之后,李重进安排完部署事宜,正营帐内用晚饭,王昭和王彦升前来回报清淮军兵卒尸体已经交还寿州。李重进点点头,见两人身上满是鲜血,想起刚才一战,两人亦是奋勇突进,的确是两员虎将,便让两人坐下和自己一起用饭。 正吃着,向训匆匆走了进来急道:“老黑,你还有心情吃饭,张帅那边……”说到这看了看王昭和王彦升猛然停住了口。 李重进呵呵一笑道:“不妨事,彦升和昭都是心腹之人。”王昭和王彦升闻言都是面露喜色。 向训顿足道:“北边有人传来消息,说张帅宴席上说你围城十月之久不能破城,是养贼自重,心怀不轨!” 闻言王昭和王彦升都是大惊失色,李重进面不改色的继续吃着饭,向训急道:“你还有心思吃饭?张永德乃是陛下的妹婿,他对你起了疑心,便是陛下对你起了疑心,将帅不合于军不利。你和张帅皆是手握重兵之人,相互猜忌如何了得?传扬出去,兵卒们必将人心惶惶啊。” 李重进看了看面前的三人,淡淡的说道:“嘴长别人身上,某家急又能如何?” 王昭忽然开口说道:“大帅,末将觉得当务之急便是到下蔡去见张帅。” 向训皱眉道:“此时去不是火上浇油么?” 李重进却咦了一声道:“且说说看,某家去又如何?” 王昭缓缓说道:“大帅与张帅皆陛下肱骨,相互猜忌终非了局,大帅与张帅又并非有什么宿怨,只是相互忌功不协而已,大帅可单骑直入北岸去见张帅,将肺腑之言剖白,张帅为人豁达,只消以军国公事对之,张帅岂会不知大帅心意?” 李重进哈哈大笑道:“昭所言正合吾意。”向训皱眉道:“就如此简单?”王昭点点头说道:“就是如此简单,大家皆是领兵之人,单刀直入是简单,若是此刻还要打那些弯弯绕,只怕嫌隙日深。” 李重进大大的喝了口酒站起身喝道:“备马,某家自去北岸见张帅!” 当夜,李重进单骑直入北岸张永德营帐,张永德正和众将饮宴,也有些惊讶李重进会单骑而来,便命人奉上美酒。李重进亲自给张永德斟酒,对饮之后说道:“某与公皆陛下肱骨,相与戮力,同奖王室,公何疑某之深也,如今大敌当前,将帅不合实非军幸事。”张永德闻言之后,明白李重进的意思,便与李重进执手言和,两人便当着众将饮酒言欢,众将见两军主将意合,心都安定了下来,一场风波被李重进消弭于无形之。 …… 数日之后,周军贯通下蔡浮桥及清淮军兵出寿州突袭失败的消息传到了盛唐县。徐皓月看完战报愤然将战报撕得粉碎,脸色阴郁得可怕,府衙正堂之上走来走去,跟着实忍不住便大声怒骂道:“陈觉、边稿!两头蠢猪!你们就等着周军磨好刀来宰杀!你们手好歹要断送了数万唐军将士的性命!两头蠢猪!” 堂上英若兰、刘逸轩、英仲高等人都是吓了一跳,他们和徐皓月相识以来从没见徐皓月这么大的火,口出如此恶言。英若兰问起方刃战报的内容,方刃低声将消息又说了一遍,众人才明白徐皓月为何会这么大的火气。 刘逸轩看了看英若兰,低声说道:“还请夫人劝劝郡王。” 英若兰迟疑片刻走上前轻声说道:“何须如此动怒?” 徐皓月怒道:“刘叔父出兵击敌,如此大的阵仗,陈觉、边稿便是寿州城眼皮子底下,如此出兵良机,他二人居然作壁上观?!连累刘家长子刘崇义也战死当场!他二人便是杀人恶!便是蠢猪!等着被人宰杀!” 英若兰淡淡的说道:“你此刻才知道陈觉和边稿是什么样的人么?若是你对他二人还抱有幻想,为何此刻会是盛唐练兵,而不是北上带着正阳的白甲军到寿州去和他们会合?咱们到金陵,你不是说宋齐丘等人定下的策略便是避而不战,关门送客么?既然你都知道这些,此刻又何须如此大的怒火呢?” 徐皓月哑然无语,愤愤不平的坐下身,喘着粗气,英若兰给他斟了杯热茶接着说道:“如今我们已经招募了三千兵马,正阳那边的兵员也补充了一些过去,除去守卫英山的一千兵马和水军淮字营之外,其余各营兵马加一起已达万人,只是军还需操练而已。” 徐皓月沉吟片刻站起身说道:“我们即刻带领兵马北上,盛唐县就由仲高堂兄留下,带着一千老弱营田乡兵镇守,练兵到正阳一样可练!” 英若兰嗯了一声,看了看刘逸轩道:“请刘大人速去准备。”刘逸轩重重的应了一声,快步出去。 刘逸轩去后,徐皓月稍稍平静下来,站起身对英仲高说道:“堂兄留盛唐县需提防庐州方向,若庐州失陷于周军,堂兄可飞报于我们,我当轻提兵马来救。” 英仲高奇道:“庐州不是有唐军驻守的么?” 徐皓月沉声道:“我已经不再相信唐军,宋齐丘定下的计策便是以淮治淮,避而不战,保存实力,他想让我们淮南义军去和周军拼命,唐军坐享渔人之利!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我们就守劳淮西,让周军崩掉几颗牙,周军便会知道柿子还应该选软的捏,转而攻打淮泗等地,我要让唐廷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英若兰和英仲高对望一眼,她款款上前低声道:“崇义表兄战死,刘叔父独木难支,寿州城之围该如何解呢?” 徐皓月微微冷笑道:“我军北上正阳待机而动,紫金山的陈觉、边稿畏周如虎、自曝其短,李重进是不会放过嘴边的肥肉,等到周军攻打紫金山的时候,我军从后掩袭便可!” 英仲高点点头道:“此计甚妙!好歹出一口恶气!” 徐皓月对英仲高说道:“堂兄盛唐,可多招兵卒,我会让童虎头带一月字营兵马留下,襄助堂兄招兵、练兵,所招之兵暂不成营,只做补充各营之用,接下来必有连场恶战,我军只有一万战兵,还是太少了点,攻周军一路不足为惧,就怕周军分兵,我军便会被动了。” 英仲高清咳两声应了,这时英芜玉端着汤药进来,对着英仲高道:“该喝药了。” 英仲高皱眉道:“我没病喝什么药?” 英芜玉哼了一声道:“这不是治病的药,这是补身的药,你不喝,我就不理你了。”英仲高尴尬的看了徐皓月和英若兰一眼,端起药喝了起来。 徐皓月忍不住笑了起来,英若兰见徐皓月露出笑容,也笑着道:“堂兄,有件事要和你说。” 英仲高龇牙咧嘴的咽下苦药道:“什么事?” 英若兰将英芜玉拉到身边说道:“便是堂兄的婚事,你觉着芜玉如何?”英芜玉闻言,脸上一红,却不作声,一双大眼睛盯着英仲高,看他如何回答。 英仲高呃了一声,有些为难的说道:“芜玉自然是好,只是我俩都是英姓,成婚只恐被人笑。” 英芜玉闻言双手叉腰怒道:“你搂着我亲热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此言一出英仲高马上面如酱紫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英若兰也是脸上一红,她也私下问过英芜玉,她和英仲高的确私下里已经做出事来,只是想不到英芜玉这个小辣椒居然当着自己和徐皓月的面说了出来。 徐皓月是后世来人自然觉得这婚前有关系分属稀松平常,也不觉得有何惊讶的,哈哈笑着说道:“此事易尔,我以英家英主的身份给你们配婚,若是怕人说闲话,我便做主,让孙庭运道长收芜玉这小辣椒做义女,改姓孙,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英芜玉闻言大喜,冲徐皓月一礼道:“多谢庄主大恩。”英仲高还是有些迟疑道:“孙道长乃是修道之人,收个义女合适么?” 英芜玉大怒娇声道:“难道你想看着我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你才肯成婚么?” 英仲高惊道:“你有了?”英芜玉红着脸点点头,英若兰将英芜玉拉到身后看着英仲高微微愠道:“堂兄,芜玉有了英氏骨肉,便轮不到你做主了,这婚你是成定了。” 英仲高大喜道:“我又怎会不想娶芜玉呢?只是如今多事之秋,又怕孙道长不喜而已。”英芜玉撅着嘴低声骂道:“没良心的,听到有孩子了,马上就变一副嘴脸。” 徐皓月哈哈笑道:“孙庭运这老道我自会去说,他一人孤苦,有个义女还不好么?过些日子便连外孙也有了,他又怎会不愿意?哈哈……” 英仲高小心的搀扶着英芜玉离开,英若兰望着小两口的背影笑道:“现仲高堂兄反过来要照顾人了,真是好笑。” 徐皓月也笑道:“这便是两人的造化,不过也算一段美满的姻缘。” 英若兰轻轻握住徐皓月的手柔声道:“我也想要个孩子……” 徐皓月心一动,轻轻搂住英若兰的纤腰低声道:“等战事稍定,我们关起门来专门生孩子。” 英若兰脸上红晕丛生,但眼神满是幸福的笑意……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诺千金重 第一四十二章一诺千金重 今年秋天的天色有些古怪,入秋之后便是绵绵密密的秋雨一直下个不停,阴冷的秋雨浇灭了大地上的闷热,也浇灭了几支军队正准备拼死搏杀的战斗意志。秋雨来临,道路泥泞,周军李重进、向训部粮草转运困难,士卒不服水土,又征战日久,多有士卒病倒,李重进和向训不得不放弃攻打紫金山的战略,转为固守寿州外围的营盘,等候天气变好。 紫金山的唐军也是坐守不动,所谓的应援也只是做个样子出来,上一次被李重进杀败,损失五千人,便已经让陈觉和边稿吓破了胆子,再加上许稹到了紫金山大营,三人都是宋党人物,是连成一气、把持军务,周军不进攻,紫金山大营便就按兵不动,大有把牢底坐穿的架势。 雨势不断,天色阴郁得可怕,同样也让徐皓月的心情极的郁闷,李重进和向训像乌龟一样蜷缩营寨内不出来,加上阴雨连绵用兵不便,徐皓月也没有好的办法,只得一门心思的闭门练兵。徐皓月闲下来琢磨起练兵的事来,便苦了白甲军上下将士们,朝夕练兵不辍,下雨天也照练不误。好白甲军老兵们已经习惯了,老兵们的带定下,招募的兵也开始适应这种练兵方式。 徐皓月也没闲着,早到正阳的第一天,他便派方刃乔装北上到后周都城东京大梁,打探北边的消息。如今方刃已经去了两个多月,一直音讯全无,徐皓月不禁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前些日子徐皓月和英若兰盛唐县给英仲高和英芜玉办了婚事,孙庭运收英芜玉为义女,英芜玉就此改名为孙芜玉。孙庭运被徐皓月从英山城请下山来,想不到收了个义女,自然是高兴万分,以父辈的身份主持两人的婚礼。徐皓月和英若兰又盛唐县派米粮,附近的姓都来庆贺,倒是大大的热闹了一番。 回到正阳之后,眼看秋去冬日即将到来,徐皓月忧心不已,这天傍晚练兵之后,秋雨好像被人关了水龙头一般,说晴就晴了。站正阳的城楼上,望着天边的彩霞,徐皓月心终于略略安心下来,天气一晴周军也该动了。 “也不知道寿州刘叔父他们怎么样了。”英若兰却是望着寿州的方向缓缓说道。 徐皓月转过身沉声说道:“天已放晴,周军定会攻打紫金山大营,我率军从后掩袭,定能大破周军!” 说话间远远的只见数骑快马从淮水岸边疾奔而来,靠得近了徐皓月喜道:“是方刃回来了!” 英若兰望去,果然是方刃带着几名随从快马而来,当下白甲军开城门放几人进城来。方刃等人下了马急忙上到城楼拜见徐皓月和英若兰。 “北边情形如何?柴荣是否编练水军?”徐皓月此刻想知道的便是柴荣的水军建的如何了,因为柴荣要克淮南,水军一定是必不可少的,一代英主一定会练水军。 “公子所料不差,周主果然大梁城西的汴水之内编练水军,如今已经造了各式战船数艘,以降周的唐军水兵为教习,教练水兵,编练周军水军的大部都是虎捷军的步卒!”方刃气喘吁吁的说道:“周军的水军越来越厉害,只怕周主遣水军复来之日,淮上便再无险可守了。” 徐皓月轻叹一声,又问道:“你们回来之时,周军可有南下的迹象?” 方刃摇摇头说道:“这到没有,周主十月间才将薨逝的符后安葬,应该还不会派兵南下的。” 徐皓月哦了一声问道:“周主的皇后去世了?”方刃点点头道:“便是五月间周主回京前几日去世的。”徐皓月忽然觉得柴荣有些可怜起来,自己的妻子去世,却连后一面也没能见到,跟着又想起柳静如自己怀去世的那一幕,心一阵恻然,心暗暗想道,就算见到又能怎样?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只会加难受罢了。 “对了公子,赵匡胤升任匡*节使,仍兼任殿前军都指挥使,还有端明殿学士王朴撰成历,命曰,并开始行用。王朴得周主赏识升任尚书户部侍郎,枢密副使了。”方刃接着说打听到的消息。 “你怎么会打听得这么清楚?”徐皓月有些奇怪方刃从哪里搞到的这些消息。 方刃拉过身旁一名瘦小的随从说道:“大梁汴水旁窥视周军水军的时候,我等撞见这小兄弟也打探周军水军消息,我心奇怪,便上去捉了过来,想不到这小子一开口便是江南口音,我也用江南口音对答,说起之后才知道他原来是孙晟大人的随从。孙晟大人出使周营,被周主羁留东京,他便是跟随孙大人北上的从人之一。孙大人虽然身北边,但却仍是心怀南国,便让手下出来打探周军动静,想要将周国都城的消息传回来。而周主为了让孙大人臣服,朝议之时也不避忌,所以我才会知道周国朝廷这么多的消息。” 跟着方刃对那瘦小的随从说道:“快来拜见英山郡王。”那随从大哭着拜倒地说道:“郡王爷请快些救出我家老爷,他北方憋屈得要死,只想回来啊。” 徐皓月急忙将他扶起,安慰道:“你放心好了,孙大人是个好官,我一定会救他出来的。” 那随从起身抹着眼泪谢了,徐皓月沉吟着问了孙晟大梁的详细情况,对方刃缓缓说道:“要救孙大人并非易事,稍后我先修书一封,你们休息几日,便行北上,多带些金珠宝贝,大梁城收买些人手,准备营救孙大人。” 方刃点点头说道:“孙大人的府上看押甚严,我倒是已经想到了一个计策,便是孙大人府上放火,趁着走水慌乱的时机将孙大人救出来,只是这次北上钱财不多,收买的人手不够。” 徐皓月缓缓说道:“这鸡鸣狗盗之事还是要你去才能办成,若是派人北上去救人难免不会露了行踪,还是就地收买大梁的亡命之徒干这件事好了。”从古至今,到哪里都会有为钱财而卖命的人,只要你出得起钱,人手总是不缺的。 安排完营救之事后,方刃又将孙晟的亲笔信奉上,便带着从人下去歇息去了。 城头上徐皓月展开孙晟的信看了起来,只见信纸上满是殷红的字迹,想是孙晟写下的血书,上面书道:“罪臣孙晟望南叩拜陛下,罪臣出使周营,不幸身陷囹圄,及至周都,周人招致殷勤,但臣一心向南,不敢忘陛下、朝廷恩典,旦夕考周人秘事,报与朝廷阶下,只望助朝廷御敌之用……”后面便是写了孙晟大梁打探到的周国秘事,徐皓月看着看着,忍不住热泪盈眶而出,从古至今,历朝历代,有奸臣也有忠臣,华夏自春秋战国便开始传承的儒家思想,并不是通过各种实惠来诱人的贪欲,但每当忠死节的时刻到来,儒家的精忠思想和武士的刚烈气融合一起,迸出汉民族心灵深处的强力量。这种伟大的力量便是自秦汉开始的尚武精神和儒家精忠思想的完美诠释,这种诠释却往往都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种诠释传承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成就了汉唐雄风,但却五代十国这个乱世被践踏得支离破碎,武人乱政导致皇帝换得如走马灯花一般的快,乱世为了苟求生存,人性为丑恶的一面又开始占据主导,道德败丧,引致下克上,武将取代皇帝的事屡屡生,这种病态的扭曲,让汉民族尚武精神和儒家精忠思想五代十国年间就散失得一干二净,宋朝建立之后,只剩下儒家的精忠思想,却将尚武精神阉割得没剩下什么了。 英若兰站身侧,看着孙晟的信,见徐皓月拿信的手慢慢的开始颤抖起来,轻轻抚上他的手柔声道:“孙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方刃他们一定能救出孙大人的。” 徐皓月轻轻出了口气道:“刘逸轩和我说过,上次借到湄水水军的战船,孙大人出力不少。而且寿州城下,也没有向柴荣屈服,这份傲骨让人敬重。他写给刘逸轩的字我也看过,忠义二字,只是唐廷的做法值得他这样做么?” 英若兰秀微低,凝声道:“刘叔父也是这样,虽然刘叔父曾今有过吞并英家的想法,但他独守寿州近一年,若非他寿州镇守一年,周军没有后顾之忧,长驱南下,只怕此刻便不会有白甲军了。” 徐皓月心微微一痛,当日自己去见刘仁瞻,给他武王兵法的守城之策,却是希望他能守得越久越好,想起当日自己向刘仁瞻说过的话,自己一定会带兵北上来救寿州,此刻自己有兵了,但却还是救不了寿州,那种无力感便如同柳静如自己怀慢慢死去一般的难受。 “若兰,三日后我便要出兵,你先回盛唐县好了,我想放手一搏!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要算话,我对刘叔父的承诺,是一定要兑现的,原来守信有时候是需要用鲜血去实现的,你明白吗?”徐皓月淡淡的说道,话语虽轻,但情义却重。 英若兰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跟着倔强的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也说过这辈子都会是你的人,你到哪我到哪!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一道!” 徐皓月面上微微一颤,凝视英若兰片刻,两人不自禁的相拥一起。信守诺言或许很难,但它却是对一个人的考验,现实又有几人能做到一诺千金呢?特别是这人性扭曲的乱世,信守诺言就加难能可贵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秋风寒人心 第卷紫金血泪]第一四十三章秋风寒人心 ------------ 第一四十三章秋风寒人心 秋雨乍停,淮南的上空难得的露出了骄阳,但萧瑟的秋风却并未减弱它的威力,阳光带来的温暖尚未到达大地,便半空被秋风吹散,浓郁的秋风不但寒凉了大地,寒凉了人心。 紫金山唐军大营侧,驻守紫金山要道里桥的乃是唐军西北面应援都监朱元的兵马。早间起来朱元现秋雨已经停了,步出营帐外,久违的阳光照射下来,身心都是一阵轻松。只见营兵士们三三两两的都已经出营,准备领用朝食。 朱元走上前去,却现兵士们都是无精打采的,连日的秋雨将他们的耐心消磨得一干二净,远远的只听一名兵士抱怨道:“打又不打,走又不走,好歹今日雨停了,要是再这里耗下去,不用周兵来杀,俺自己就把自己结果了。”另一名兵士也道:“是啊,寿州城就面前,上次人家刘将军都敢出城突阵,我们却只能山上眼睁睁的看着,他娘的这叫打的什么仗。”“朱将军倒是想提兵前往应援,那什么陈监军使竟然派了亲信兵将前来阻拦,真他娘的憋气!” 朱元走上前去,轻咳一声,众兵卒略略有些惊慌,纷纷躬身行礼道:“将军!” 朱元唐军是出了名善抚士卒,听了兵卒们的抱怨之语,若是换做别的军将,定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皮鞭伺候,但朱元却没有这么做,只见他也拿着瓦盏走上前淡淡的说道:“本将今日跟你们一道用朝食。”众兵卒也不奇怪,朱元从来都是和兵卒们吃一起的,当下让了个位置给朱元。 朝食不错,粗米粥加个薄面饼子,朱元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看起来吃得甚是香甜,也不言语。适才抱怨的那名士卒有些惴惴的问道:“将军,俺是不是说错话了。” 朱元停顿下来,望了望四周的兵卒们,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也想此刻便杀过去,可我们只有万把号人,这不是白白送死么?你们当兵吃粮不就是为了活命么?” 众兵卒皆是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那兵卒又道:“可是前面大好的机会被陈监军、边将军他们放过,打又不打,我们都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 朱元叹口气笑道:“朝廷有命,我们听从便是,其他的你们不用知道,接着吃,吃完便出操去!”众兵卒哄然应诺,不再言语。 堪堪吃完朝食,朱元的两员心腹将校韩飞、马龙急忙过来找朱元,称有机密事报之。韩飞和马龙乃是朱元帐下将领,一为别部司马,一为前军都尉,韩飞素有智计,马龙则是武艺高强,皆为朱元心腹爱将。 朱元回到营帐,那韩飞急忙说道:“将军,金陵有消息传来,陈觉因和将军不和,上奏朝廷说将军不听军令、图谋不轨,将上次兵败、散师五千的罪过都推将军身上,朝廷震怒,欲以武昌节使杨守忠代之,今日杨守忠便到紫金山大营。” 闻言朱元惊得呆住了,黝黑的面上满是悲凉的失望之色,呆了一会儿之后,朱元身上不住的颤抖起来,悲凉的叹道:“陛下啊陛下,你为何要听信小人之言?难道朱元我忠守土还有过错不成?” 朱元失魂落魄的走了几步,鄙见兵器架上悬挂着的长剑,便快步走上前去,拔出长剑便要往脖颈上抹去。一旁马龙站得较近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上前将长剑夺下,大声道:“将军!一死又何难?可将军这一死,身后定会被奸党说成是畏罪自的了。” 朱元悲凉的道:“不死又能如何?” 韩飞咬牙道:“唐主懦弱,又听信奸佞之言,实非明主。反观周主却是英伟非凡,不如我们投了大周!” 朱元吓了一跳,手长剑呛啷一声落到地上,怒道:“为人臣子如何能不忠不义?” 韩飞和马龙对望一眼齐刷刷的单膝跪地,韩飞悲声道:“将军,非是我等不愿忠于陛下,实是陛下要弃我等,寿州被围逾年,刘仁瞻将军死守寿州又如何?我等大军到了跟前,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寿州城,我等之心早已经寒透了,若我等将来被周军围住,还能指望朝廷之兵来救么?” 马龙亦道:“正是如此,将军朝奸佞当道,若要将军屈死,我等必不答应!” 朱元拾起长剑怒喝道:“休得多言,本将不会投周!” 那将校略带哭声的苍凉道:“将军,众兵将若非看您的面上,早已投周而去了,如今朝廷不仁先,将军还要保这样的朝廷么?若是让陈觉、边稿这等庸将统带我等,只怕朝夕便让我等皆死于周军之手,既然如此,还不如我等现下便跟着将军一起自了事!”说完也是拔出腰间长剑横自己脖颈之上,双目流泪不止的看着朱元。 朱元盯着他看了半晌,手的长剑无力的垂了下去,缓缓说道:“你把诸将唤来。” 韩飞和马龙都是大喜站起身来转身出去,过了片刻将朱元的心腹将校十多人都招到营帐。 朱元见自己手下十多名心腹将校都,缓缓的将方才之事说了,诸将皆大惊,跟着纷纷拔出剑来吵嚷着要反了朝廷,有的说不如投靠大周,又有的觉得心灰意冷不如解甲归田。 朱元深吸一口气,眼精光大盛,站起身说道:“既然唐主不仁,弃我等于不顾,听信佞臣之言,我决意举兵投周,可有不愿意随我而去的?某家放他南归,绝不加害!” 诸将闻言互相望了望,皆是大喜过望,一起拔剑立誓,愿意跟随朱元行事。 正商议降周之事时,帐外亲兵禀报说有陈觉将令到,朱元命人进帐来,来人传陈觉将令,说有齐王手令到,午时过后请朱元一人到陈觉营帐议事。朱元已然知道陈觉这是想借齐王手令、议事之名,将自己骗到营执下,当下不动声色命来人回去告知,他一定到。 来人去后,诸将纷纷言道:“陈觉果然安排下毒计,要执下将军!”“咱们这就反了!” 朱元沉吟片刻缓缓说道:“韩飞!你立刻前往周营,约定我等投周之事!诸将立刻回营准备兵马器械,兵卒左臂上皆绑白布以为辨识,众军暗暗戒备!从此刻起,我军大营只许进不许出!” 临阵换将本就是兵家大忌,陈觉假私报复又行事不密,泄露了风声,为图一己之快逼反了朱元,却是很多人都没有料到的。而且偏偏是秋雨过后的第一天,朱元又驻守紫金山通道的要害,尚未开战,周军便已经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等待唐军的只是腥风血雨的屠杀而已。 行进泥泞的道路上,徐皓月总觉得隐隐不安,望着白甲军行进的队伍,越靠近寿州城他这种不安之感便越强烈起来。 正阳里寿州仅有三十里地,为了躲避周军哨探,白甲军半夜出,已经到了寿州以西仅有十五里的黑泥沟,徐皓月便命白甲军一万大军黑泥沟内隐蔽休息,吃些干粮。 过了一会儿,童虎头带着哨探回来,周军南寨、西寨皆有兵马调动,看来李重进果然按捺不住,开始准备攻打紫金山。 望着天色开始亮,徐皓月让童虎头的哨探再接着打探,从后掩袭佳的时机便是周军和唐军厮杀得难分难解的时候,但他却没有料到,这场战役唐军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昨夜雨停,李重进和向训便商议定,营寨内留下两万人守御营盘,分出两万余人攻打紫金山唐军营寨,先拔出紫金山的这根刺,再掉头西进对付正阳的白甲军。 周军四点卯,五造饭,兵卒饱食之后,开始向出阵地集结。正准备的时候,忽有北寨守将来报,紫金山大营有唐军将领亲来密约投靠之事。 闻言向训皱眉道:“为何有如此巧事?难道是苦肉计不成?” 李重进沉吟片刻道:“带那人过来。” 过了片刻,带到李重进、向训面前的便是朱元手下别部司马韩飞,只见他到了李重进跟前,单膝跪地献上朱元亲笔密信。李重进打开信看了之后,传阅众将。 向训皱眉道:“朱元素闻忠勇之名,何以忽然投靠?莫非乃是苦肉计?” 韩飞堪堪而言道:“将军若然不信,飞可留下做为肉质。” 向训冷笑道:“要做肉质,你一个小小的别部司马还不够分量!”跟着看了看李重进道:“此定是朱元诡计,欲诓我军入縠。” 李重进皱眉沉吟起来,身后王昭忽然说道:“两位将军不必烦恼,末将愿领本部兵马前去唐营一探虚实,若朱元真是真心投靠,末将便和朱元合兵一处,出兵攻打唐营主寨,策应大军。若朱元不是真降,本部兵马只有五余人,也不致劳损军力!” 李重进哦了一声,扭头看着王昭道:“昭,此去可是凶险异常,弄不好便是身死当场啊。” 王昭面色淡然的说道:“末将欲重振王家家声,生死早已置之外,今日便博上一把,若成便是立下大功。” 李重进笑了起来说道:“你倒是肯对我说实话,念你立功心切,你便去。这韩飞我会留军,若是朱元乃是诈降,我定会将他碎尸万段,给你出气。” 闻言王昭大喜,拜谢之后领本部兵马随韩飞随从往唐营方向而去,转眼间见韩飞面上毫无惧色,反而是大喜之色,王昭心一阵窃喜,看来这一次又是赌对了。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同袍岂无义 第一四十四章同袍岂无义 战争总是充满了各种不可预见的东西,让战争的胜负充满了波谲云诡,但正是因为这样,战争才充满了神奇的魅力。人们讨厌战争后带来的灾难,但却敬仰着战争冲锋陷阵的勇士,而极少数的将军加热衷于施展各种手段,去解开战争迷云,那种破解迷雾之后,拔开云雾见青天的爽快之感,却比战场上亲手砍下敌人头颅加令人愉悦。 当王昭派回来的人禀报,里桥唐军营寨已经约定开战之后便将唐军旗号拔除,换上周军旗号从后掩袭唐军主营的时候,李重进大喜过望,眼前的迷雾已经消失,等待紫金山上唐军将士的将是一场无情的杀戮。 两万千多名周军阵势展开,分为三路,踏着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周军山脚下便开始用投石机和弓弩往紫金山唐军的营寨倾泻箭矢和石块,漫天的矢石,如雨而之下。周军之,柴荣留给李重进八千殿前虎捷军步卒,悉数被李重进派到了第一线,数队虎捷军高举着铁橹盾,排成数个方阵,冒着紫金山上如雨而下的唐军箭矢奋勇直上。 每个方阵侧后虎捷军的猛虎旌旗迎风而展,方阵掌旗官一手手持旌旗一手持四尺长刀,稳步而进,身边一名橹盾兵持盾护卫,两人身后方阵的都校一手持盾一手持刀,道声呼喊道:“虎捷威猛!稳如磐石!”每高喊一声,方阵兵士便齐声呐喊一声,嗬嗬的喊声直冲云霄。 “前方滚木擂石来了!”方阵前面的兵卒嘶声吼叫起来,“竖盾!抵住!”阵后的都校大声呼喊道。嗬嗬两声,跟着便是齐刷刷的轰然一响,前排的重铁橹盾斜撑上山的道路上,重盾溅起一阵泥水,将周军兵卒们的战甲皆弄污,橹盾兵将重矛抵铁盾之后,跟着身子紧紧的抵住铁橹盾,他身后的兵卒又抵上,整个方阵紧紧的靠拢,准备迎接山上滚落而下的滚木擂石。 轰然几声巨响,石块、巨木撞铁橹盾上,整个方阵向后退了几步,跟着紧紧的站住脚步,前排十多名虎捷军兵卒被砸到地,已然身死,后面的虎捷军兵卒根本不为所动,继续抬着铁橹盾往前稳步行进而去。 几轮滚木擂石之后,虎捷军已经接近紫金山唐军营寨,“随我冲!”方阵都校的厉吼声响起,虎捷军方阵一个个的散开来,满山遍野的虎捷军兵卒手持长刀,开始攻击紫金山的唐军营寨。 不断的有虎捷军步卒被营寨栅栏后面射来的弓弩射倒,但周军虎捷军毫不退缩,依然蜂拥而上,扒开鹿角尖木等障碍物之后,抵近到唐军栅栏面前。长刀、铁盾的猛砍猛砸之下,唐军的栅栏开始一段段的倒塌,虎捷军兵卒们眼满是嗜血的战意,他们所期望的肉搏便要开始,他们面容狰狞的纷纷挥舞着长刀,大声吼叫着抢上前去,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们的了。 终于周军和唐军营寨栅栏一线开始了殊死的肉搏,两边的兵卒均是冒着头顶上还不断落下的箭矢各自挥舞着冰冷的刀枪搏杀。 古代血腥的肉搏战考验的便是士卒的胆色和士气,望着虎捷军兵卒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狰狞面容,唐军兵士本来就不高的士气漫天飞舞的头颅、残肢和鲜血混合的凄风惨雨,迅速的下滑,看着面前刚才还活生生的战友被对方劈成两半,脑汁、内脏满地都是,后面的唐军兵卒们纷纷开始后退。 当寨门被冲破,周军五千殿前铁骑军的铁蹄踏进唐军大营的时候,唐军拥营寨内的阵势硬生生的被撕开几条口子,周军开始分割包围各营寨内的唐军,让唐军数个营寨尾不能相连。 震天的厮杀声还延续着,边稿和许稹各守一寨,陈觉军大营面色铁青的站立帅旗之下,放眼望去,只见唐军各营寨皆是被周军攻打不休,却只有朱元的里桥大营鸦雀无声。只见边稿的营寨被周军攻打为猛烈,边稿已经支持不住,打出要求支援的苍鹰旗来。 陈觉连连搓手,急忙转头对身后武昌节使杨守忠急道:“杨将军,事急从权,你带五兵马到朱元营去,让他急速出兵应援边稿营寨。”跟着咬咬牙道:“若他敢不从命,就地斩杀,杨将军你就取而代之!” 杨守忠微微一鄂,道:“陈监军使,临阵换将只可好言抚慰,怎可杀而代之?弄不好会炸营的!” 陈觉惶急不已,指着边稿营寨道:“边稿已经支持不住了,还不派援军过去,边稿危矣。” 杨守忠大声道:“陈监军使,里桥乃吾军退路,朱元将军镇守亦不可轻易分兵。军营寨不是还有一万兵马么?分出三千兵马由末将带领前去应援边将军便了!” 陈觉怒道:“军亦是要害去处,若有闪失,全军震动,如何了得?你快些前去,休得多言!” 杨守忠愕然看了看陈觉,见他惶急不安,又有些瑟瑟抖,知道他心怯,当下长叹一声道:“末将这便前去!”说罢飞身上马,勒转马头,呼哨一声带领手下五亲信兵马直往朱元大营而去。 杨守忠带领五兵马到了朱元营前,只见营内兵士戒备森严,便营前扯开嗓子喊道:“武昌节使杨守忠前来传陈监军使将令!”营寨内却是一片寂静如林,营内士兵人人手上都缠了条白布,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过了片刻,寨门缓缓打开,营门口小校喊道:“请杨将军入营!”军情紧急,杨守忠也没细想,带领五兵马直入朱元营,当后一个杨守忠兵卒进入朱元大营后,寨门缓缓的关了起来。 杨守忠下了马吩咐兵士外等候,自己一人大步走进朱元帐内,开口便大声说道:“朱将军,边将军营寨被攻打甚急,快快分三千兵马与我,我自带兵去救边将军!”话音才落,却猛然见到一名身着周军盔甲服饰的人端坐朱元身旁,看着自己笑。 杨守忠略一思,似乎明白过来,怒不可遏的拔出腰间长剑指着主位上的朱元怒道:“朱元!你敢降周?!” 朱元面色微微一红,低下头去,一旁朱元部将纷纷抽出兵刃,围住杨守忠,朱元手下猛将马龙怒道:“唐主刻薄寡恩,听信陈觉小人佞言,欲加害朱将军,我等心意寒凉,不愿再为唐国卖命!杨将军,你是条汉子,束手就擒!” 杨守忠满面怒容,怡然不惧周身的长刀长剑,还剑入鞘,看了看四周朱元部将,冷笑一声,怒眼圆睁猛喝道:“老子便这里!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将我杀了!拿自己手足同袍的鲜血去换你们的官位!”朱元部将大骇,退了几步。 杨守忠诸将刀剑的围困走上几步,诸将倒也不敢杀他,只能跟着他的脚步移动,杨守忠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朱元大声道:“陛下下诏撤换你的兵权没错,但并未说要治你的罪,你便有天大的冤情,亦可向陛下陈说,满朝官、众军武将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蒙冤受屈不成?你现今反唐降周,置数万同袍将士性命于何地?你一人蒙冤,便要数万人替你陪葬么?!” 朱元黑脸上就算红了似乎也看不出来,但此刻看得分明,他面色酱紫,恼羞成怒,猛然脚将身前案几踢翻怒道:“陈觉前番不听英山郡王出兵邀击周军之计,后不顾清淮军出城突战,孤军奋战之勇,一味避战坐守,全军锐气早已散,那什么和周军大战?我只是不愿意落到个刘仁瞻的下场而已!” 杨守忠怒极反笑,哈哈大笑道:“死亦何足惧哉?你拿自己和刘将军相比,却是没由来的污了刘将军的名头!朱元!回头是岸!现下你将这周将拿下,我便当什么事都没生过!我自去向陈监军使请辞,此部军马还又你来统带,若是你肯回头是岸,才算得上是好汉子,否则将来你便等着每晚都有这紫金山上数万的唐军同袍冤魂来命!” 朱元猛然一震,额头汗水涔涔而下,面色阴晴不定起来。一旁王昭机会察言观色,知道朱元意志不坚,被杨守忠言语打动,正天人交战,决定取舍,当下不再迟疑。他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忽然暴起,手链子枪头飞出,寒光闪耀之间,链子枪头从杨守忠喉头穿喉而过,跟着枪头一拔,杨守忠的鲜血四散喷溅而出,周遭诸将身上都是不能幸免。 王昭暴起杀人,杨守忠只顾着主意朱元的反应,而诸将也只顾着看朱元会如何定夺,竟然都没有防备王昭,让他诸将环饲之下将杨守忠杀了。 “你为何杀他?!”朱元长剑嗖的飞出架王昭身上,口悲愤的怒喝道,诸将也才醒悟过来,刀剑齐上,围定了王昭。 王昭却怡然不惧,缓缓坐下,掏出一块白绢擦拭着链子枪头,淡淡的说道:“朱将军,人不可言而无信,下只是替朱将军做个决定而已,如今杨守忠死你的营,你便是不反也得反,如若你杀了我,便是唐周两边都不会容得下你!” 朱元怒视王昭片刻,手长剑无力的垂了下去,双膝跪地冲着杨守忠的尸体磕了三个头,大声哭道:“杨将军,一步走错,却是不能回头的了……”帐内诸将也是默然跟着跪了下去。 王昭皱眉说道:“朱将军,稍后你让人厚葬杨将军便可,如今战事紧急,还请即可举旗出兵!” 朱元心悲苦,神志恍惚起来,摇摇头无力的说道:“我神智昏聩,还是由王将军来指挥,诸将都听王将军的将令行事!都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王昭便是要朱元这句话,站起身道:“众将先出去,将杨将军尸体抬出厚葬,我们出帐再说!”众将默然无语将杨守忠尸体抬了出去。 朱元独自一人坐椅子上,呆呆的看着地上那滩殷红的血迹呆。过了片刻,猛听帐外喝骂之声四起,隐隐的伴着悲哭之声,朱元急忙走出营帐去。 只见帐外辕门之下,杨守忠手下五兵卒皆被绑住,跪地上,王昭正喝命唐军诸将派人五十人一队的押上前来,就辕门下斩示众! 朱元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怒喝道:“为何要杀他们?他们并非主将!” 王昭冷冷的看着朱元说道:“这些人皆是杨守忠心腹之人,斩草不除根,来日必遭横祸。”跟着冷冷的望着场诸将道:“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杨守忠的血,难道这个时候还想退缩么?”跟着一声断喝道:“给我杀!” 五十把冷森森的长刀高高举起,阳光下绽放出死亡的寒芒,执刀的唐军兵士们眼都是饱含着热泪,长刀落下满腔的热血喷出,眼的热泪也是喷涌而出,混一起,双手、双眼之却是怎么也揉搓不去的血泪,都深深的陷入脚下紫金山的泥泞泥土去了…… 人性便是如此的卑劣,为了自己的生存,只能杀掉其他人,甚至是自己的手足同袍,一句形势所逼却是显得多么的苍白无力,忠义的碧血与悔恨的泪水混一起后,似乎让那抹殷红加的娇艳了。 ……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亲族岂无情 第一四十五章亲族岂无情 清晨的阳光冲破云层,将光耀带回大地的时候,黑泥沟的徐皓月收到童虎头带回来的消息,周军出阵了。徐皓月盘算了片刻,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冷声说道:“吹号!全军出阵!全力攻打寿州南门外的周军南寨!”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白甲军兵卒们迅速结阵列队,跟着一队队的开出黑泥沟,往寿州南门而去。半路上,童虎头率领的月字营侦查哨队便和周军的哨探接仗数次,被童虎头他们杀了几人,但还是有几人逃走。徐皓月知道后淡淡的笑道:“就是要让他们知道!” 周军南寨是由李重进重提拔为都将的王彦升率领五千兵马驻守,听哨探回报说白甲军万余人朝自己的南寨而来,王彦升面色有些铁青起来。自从两次败于徐皓月之手后,王彦升总觉得徐皓月就像自己的克星一般,对上他总没好事,自己和王昭被贬之后,千辛万苦、出生入死才又博回昔日都将的官职,却是不能再有半点闪失,当下急忙命人飞报东西两寨主将,又差人前去禀报李重进。跟着王彦升大声呼喝着,让南寨的周军兵卒营列阵准备守御。 当徐皓月的白甲军开始攻打王彦升南寨的消息传到李重进之处的时候,虎捷军堪堪冲进唐军大营内,开始肉搏厮杀。闻讯,向训惊道:“清早哨探回报说正阳方向没有动静,这徐皓月为何来得如此之快?” 李重进面色沉静下来,缓缓说道:“他定是半夜出兵的,我军哨探并未侦悉。”跟着皱眉道:“留守寿州外围的兵马只有两万,分布各营寨内,一万白甲军不论攻打何处,都是以多攻少,若分薄了各营兵马又怕被刘仁瞻看出端倪,趁势又杀出城来。徐皓月怎会算准了我今日要出兵,提前半夜就开始准备?” 向训叹道:“此人用兵不但算事,会算人,他定是猜到你我被秋雨萎困多时,按耐不住会雨停后便出兵,这才半夜出兵东进。”跟着向训沉声道:“如今该如何?” 李重进沉吟道:“各营寨兵马虽然不多,但已有准备,守御上半日不难,眼前唐军营寨已经冲破,我军当一鼓作气杀败紫金山的唐军后,再回军击白甲军!” 向训点点头道:“正是,此战便是看谁先攻破谁的营寨!” …… “两步!弓弩手准备!”周军营寨内,王彦升仗剑矗立大营的帅旗之下,望着手下的弓弩手都校大声的喝命营弓弩手准备。 “一五十步!弓手搭箭!”弓手都校大声的喝命道,周军的步弓射程大概步之遥,而弩兵射程稍远,一三十步之间。 话音才落,只见白甲军那白色的阵线上,一条黑色的线迅速的直飞过来,带着凄厉的嗖嗖之声,竟然是白甲军的弩箭直射了过来! 周军营寨栅栏前的周兵纷纷箭,透过栅栏的缝隙,箭矢不断飞来,甚至两步之外的王彦升也不得不举盾挡开飞射而来的箭矢,看着入盾数寸的箭矢,王彦升骇然道:“他们的弩箭竟然能射这么远?!” 被白甲军的弓弩压制,南寨内的守军开始有些慌乱起来,尚未接仗气势上便输了一分,王彦升赤红着眼大喝道:“石机上!” 南寨前番被刘仁瞻突袭过一次,石机等攻城之器皆毁损,后来南寨重建,李重进调了五架石机过来以作补充。此刻听到将令,营寨的周兵开始搬动石机,巨大的绞盘咯吱咯吱的慢慢绞起,巨大的石块放上去,跟着猛然一拉绳,巨大的石块嗡的一声闷响,直飞了出去。 白甲军前排弩兵阵线上,逸字营的营官李逸眼尖,看到后大声喊道:“敌人的石机!注意闪避!”五架石机出五块巨石直飞而来,但石机的准头太差,三枚落白甲军阵前,两枚落到白甲军阵,白甲军兵卒们纷纷闪避,但也有闪避不及的,被巨石当场砸死四人,身旁的白甲军兵卒毫不畏惧,依旧稳步上前。 步之上,周军的弓弩终于开始还击,但白甲军前排的兵卒们举着木橹盾,后面的兵卒举着纸甲褡裢,周军的箭雨并能迟滞白甲军的速,倒是那五架石机甚是讨厌,虽然巨石下来砸不死几人,但它带给兵卒们的心里压力确是非常巨大的。 五十步之内,白甲军阵开始有人箭到地,但周军的弓弩手阵前对射完全落下风,箭矢远没有开始时的密集。递进到三十步的时候,周军的弓弩手开始退后,换上铁橹盾兵和长枪兵据守栅栏,按照从前的经验,白甲军这个距离上应该开始冲锋了。 想不到白甲军三十步之遥上还是不紧不慢的压过来,双方兵士隔着栅栏已经能够看清对方的面容。周军兵卒们只听白甲军阵内的兵将大喝道:“点火!给我扔!”只见白甲军阵内飞出十多个黑黝黝的陶罐,还带着星星的火花光芒,周军兵卒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纷纷好奇的望着那些陶罐。 十多个陶罐大多都飞到栅栏上空,跟着只见眼前火光猛然间四射而出,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气浪卷着木屑、铁片、瓦片四散飞射开来,栅栏前的周军兵卒们不是被这剧烈的爆炸给炸死便是被飞溅而出的瓦片、铁屑杀伤,但对于这种伤亡周军兵卒并不害怕,让他们恐惧的是这些陶罐会爆炸,火焰和轰鸣声就好像是雷公怒一般的可怕,周军兵卒们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混乱不已,纷纷向后逃去,边逃边喊道:“快逃啊,白甲军有雷公助战!”“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玩意?” 第二轮陶罐来袭的时候,周军士卒们不敢再大意,纷纷四散躲避,就算你有铁橹盾护身,巨大的火焰和气浪也会将你吞噬,甚至栅栏之上都被炸出好几个缺口来。 白甲军的号角声响起,寨前的白甲军步卒们开始高声呐喊着冲锋起来,他们冲上前去扒开鹿角、铁蒺藜等物,涌入周军南寨之内,开始冲杀起来。 后阵的徐皓月见状,长剑高高举起,大声喝道:“一鼓作气!冲破敌营!随我冲!”后阵的骑兵和步兵高声呐喊,也跟着冲了上去。 突入周军阵营之,徐皓月现周军已经难以结成阵势,白甲军兵力占优而且单兵战力不周军之下,南寨的败局已定,远远望见王彦升聚齐数名周军死守营帅旗,正想命人往那边仍几个陶罐雷过去,却见两名白甲军已经将两个陶罐雷扔了过去,周军站得很密集,这两个陶罐雷周军头上炸响,霎时间周军开始溃散。 那两名白甲军却是已经成为连长的阿牛和田行健,只听阿牛大声道:“行健!你还有陶雷吗?”田行健大声应道:“没啦!”阿牛皱眉大声道:“不管啦,咱们就带儿郎们冲杀上去!”两人当下带着手下数十人冲杀上去,南寨的帅旗终于被阿牛一刀砍落! 这陶雷因为火药不多,徐皓月这一战没有配多少,但却收到了奇效,没见过黑火药爆炸威力的古人眼,这种火器简直就是雷神的怒火,就算周军再精锐,也都是混乱不已。李重进和向训失算了,原本以为南寨能守上半日,但此刻却只守了一个时辰。 乱军之,王彦升见势不可为,带领数十人杀出重围往东寨逃去。 与此同时,寿州城南门大开,刘仁瞻带领三千兵马杀了出来接应,南寨的周军后抵抗的意志也消失了,只有四散奔逃而去。 混战,徐皓月骑着大食骏马左右冲突,追杀周兵,英若兰骑着白幡儿紧跟他身边,忽然听英若兰喜道:“皓月!是刘叔父!”徐皓月抬眼望去,只见刘仁瞻全身贯甲,骑着一匹枣红马也杀透周军的阻截到了营寨之,当下徐皓月和英若兰都是大喜策马迎了上去。 和刘仁瞻营相会,一年不见,刘仁瞻的两鬓加的斑白,脸上没有了昔日的风采,只见他双目凹陷,颧骨加高耸,面容加的苍老,眼神有些呆滞,从上面徐皓月看出他心的焦虑、哀伤和一种悲凉的坚毅。看到徐皓月和英若兰之后,刘仁瞻的眼神多了一种欣慰之色,“你真的来了、你真的来了……”刘仁瞻的眼满是热泪饱含,身躯微微有些颤抖,近一年的死守加上丧子之痛,让他见到援军的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心的激动,热泪潸然而下,沾湿了胸前的战袍。 徐皓月翻身下马抱拳,忍不住心的悲凉之感,刘仁瞻竟然真的周军围攻一年之下挺了过来,让他心敬佩万分,亦是眼含泪道:“刘叔父,我和若兰来救你了!” “刘叔父,我们来晚了……”英若兰也是忍不住哭出声来,想起英家和刘家这场大战之,都有各自的亲人离世,英家是死伤惨重,英若兰不禁悲从来,哭得大声了。 刘仁瞻下了马,颤颤巍巍的走过来,紧紧的握住徐皓月了英若兰两人的肩头,喃喃的说道:“想不到是你们来救我,来救寿州,这世间还是自家亲人才会将自己放心上啊……” 英若兰滚滚而落的泪珠,滴落她的沾血的双刀之上,血泪再一次混拢起来,三人心除了重逢的激动之外,彼此都有种清苍的悲伤之感,这种感觉只会是再失去亲人之后又见到自己的亲人才会迸而出。战场之上,这片刻的亲情浓郁,却是弥足珍贵的。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淮上烈水战 第一四十章淮上烈水战 当里桥的朱元大营内,唐军旗帜被换掉,取而代之的是周军旗帜的时候,李重进便知道唐军大营告破即,黝黑的脸上笃信的笑意浮现起来。但他没有高兴多久,王彦升带着数十人败退而回,当李重进得知徐皓月已经攻破南寨,刘仁瞻出城会合的时候,他的表情好像吃了个苍蝇般难看。 唐军大营也注意到里桥的变化,陈觉面如死灰,身上颤抖不已,手下众将也是慌乱不已,都觉得似乎败局已定,不少人开始筹谋脱身之计。众将纷纷请陈觉将令,是该打下去,还是杀出重围,徐图别路,但陈觉已然茫然不知所措,一时间没有什么主意。 就陈觉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李重进和向训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徐皓月的白甲军和刘仁瞻的清淮军已经攻破南寨,两军已然合兵一处,原本攻打一年,寿州城内粮食定然不多,再攻打旬月必可破城,想不到此刻被徐皓月解了寿州之围,这样寿州城内必会得粮草资续,又或白甲军合军入城一同据守,那寿州城何时才能攻下?况且如果徐皓月和刘仁瞻再大胆一些,接着攻打东寨,掩袭自己攻打唐军大营的后路,那就加不妙了。 李重进面色铁青的沉声道:“唐军怎么还不溃散?!” 向训知道他问这句话已经是心大急了,急忙说道:“不若请下蔡的张永德前来助战!” 正说话间,南岸浮桥守将派人来禀报说唐军镇海军节使林仁肇今日一早,便是水军战船齐出,全力攻打下蔡浮桥,各式战船大小数艘,遮天蔽日布满淮河水面,声威甚盛,已经攻打了近一个时辰,下蔡周军大将张永德正率领诸将奋力拼杀,但林仁肇好像疯了一般,以火船冲击不断,水上的铁链都被烧断了三根,情势甚是凶险。 李重进和向训面色大变,此刻若是被林仁肇攻破下蔡浮桥,等待南岸周军的将是灭顶之灾,是该救浮桥还是救寿州营寨呢?李重进万分为难,不甘心的重重嘿了一声,看着紫金山上摇摇欲坠的唐军大营怒道:“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啊!” 说话间又有南岸浮桥守将派人前来,这传令兵已经是惊恐得面无血色,颤声禀报道:“李将军!白甲军水军顺江而下,和林仁肇的水军两面夹攻浮桥,下蔡浮桥那边已经支撑不住了!” 李重进眼前一黑,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坠落马下,左右急忙上前救起,向训甚是焦急的上前扶住,好李重进过了片刻就缓缓醒过来,长叹一声道:“鸣金收兵,全军退保下蔡浮桥!” 金锣声山下响起的时候,已经攻入唐军大营的周军虎捷军、铁骑军兵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已经占据了上风,再厮杀片刻,唐军必然崩溃,此时为何要鸣金收兵?想不通归想不通,周军此刻铁血的纪律显示出了强大的威力,后军立刻开始后退,而前军则是且战且退,徐徐后退下山。唐军兵卒见敌人退兵,高声欢呼起来,边稿见周军后退,以为敌人锐气已散,带领兵马追杀出营,却被铁骑军反戈一击,杀了个回马枪,边稿差点被周军斩杀当场,当下唐军撤回大营,不敢再追击。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李重进负气呕血、神智溃散,向训正收拢攻山的军队,又有东寨和西寨的守将派人前来求救,言两寨正被白甲军和清淮军攻打甚急。 向训重重的嘿了一声,额头满是大汗,想不到徐皓月竟然两寨齐攻,真是又出乎自己的意料。跟着向训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他先命本部军一万人马分为两军前往支援东西两寨,攻山的虎捷军和铁骑军下山后立刻赶往下蔡浮桥增援,同时传令王昭让他控制好降周的一万唐军,固守里桥营盘,牵制紫金山的唐军。 向训带着人马匆匆赶到浮桥边上的时候,李重进已经悠然醒来,能把李重进逼迫成这样的,徐皓月还是第一个。李重进醒来后深吸一口气,第一句话便是:“战况如何?”向训急忙将战况和自己的部署说了一遍,李重进松了口气命人牵马过来,向训大急问道:“你还要上哪去?” 李重进急道:“我要回去坐镇守御东西两寨,陛下以寿州之事交托于我,寿州之围万不能散掉!” 向训二话不说自己跳上马去道:“你已经呕血了,就留此处守御浮桥好了,那边我亲自去坐镇!”说完不等李重进答话,大声呼喝着,向训本部亲卫立时扬着向训的帅旗跟了上去,往寿州城而去。 李重进大喊了几声,向训根本不理会,已经绝尘而去,李重进缓缓闭上眼睛轻叹一声喃喃道:“徐皓月啊徐皓月,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我逼迫至斯,难道白甲军真是我大周克星?” 李重进自怨自艾一番之后,转头再看水面上的战况,只见浮桥两边的水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唐军水军战船,船上的唐军弓弩手不断向两岸施放弓矢,而两岸的周军大营也是强弓劲弩施放不断,两军玩命的对射让江面上箭矢如飞蝗一般密集,间不时夹杂着周军的石车放出的石砲。 水飘满了唐军水兵的尸体,而周军大营和浮桥上满是周军兵卒的尸体,人人都奋力的施放着弓箭石砲,有些唐军水兵抱着燃烧的火油从艨艟船上直接跳上浮桥去,浮桥顿时被烈焰熊熊的燃烧起来,火油水泼不灭,只见十多名周军大声呼喝着,冲进火团去,奋力的用浸湿的布团扑打烈火,浑身被点着的周军兵卒则惨叫着跳入河水。 水面上不时有唐军战船被石砲打沉没,箭落水的人也是从未间断,十余艘火船燃着熊熊的烈焰江面上疾进,周军奋力浮桥上用撑杆抵住,两岸的兵卒拉紧后一道横江铁阻拦,唐军水兵则是奋力划桨冲击。火焰、鲜血、浮尸将整个江面装点得彷如人间炼狱一般可怕,但唐军水兵像是了疯一般的死战不退。 只听数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声轰然炸响,只见上游白甲军战船上不断的有带着火星的黑色陶罐飞至浮桥上空,巨大的轰鸣声带着死亡的火光笼罩着浮桥上空,刺鼻的硝烟味飘荡两岸之上,和南寨的士兵一样,两岸周军兵卒也没有见过这般景象,巨大的爆炸景象震惊了周唐两军的将士。 伴着唐军水军震天的欢呼声,唐军水军的攻势加的猛烈起来,浮桥上的周军纷纷抱头奔逃。好白甲军这种黑色陶罐似乎不多,扔了十余个后便不再仍了,但白甲军战船上的劲弩似乎可以射得远,上游两岸的周军弓弩手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李重进见状,大声喝道:“着令会水的军将下水凿沉敌人战船,凡凿沉一艘战船的赏钱贯!官进一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若是浮桥被毁,南岸的周兵将没有活路,当下便有数名会水的周军脱去衣甲,跳入水,口含利刃往两侧唐军水军战船奋勇游了过去。 北岸的张永德似乎也同样想到了这个办法,北岸也有数人纷纷跃入水,想要游到战船之下凿沉唐军战船。 唐军水军大将林仁肇船舷上看到这个情形,亦是大声喝命道:“水军儿郎们,周人被逼急了,想要和我们水玩命!大家下水!让他们看看谁才是水的好汉!”当下唐军水军兵卒哈哈大笑着,纷纷脱去衣甲,跟着也是手持利刃跃入水,便去截击水的周军。 另一边白甲军水军大将张兴淮亦是大声喝道:“玩水上功夫,咱们淮上的爷们怕过谁?给我上!”白甲军水军兵卒也是有两余人跃入水,奋力朝周军游了过去。 两支军队水不可避免的绞杀一起,霎时间激白的浪花泛起了血红的血水,两军兵卒不但要和激流搏斗,还要水杀敌,难之高可想而知,而且水大战都是不穿衣甲的,加考验士卒的胆色。浑浊的江水,像是煮开的开水一般翻滚不已,跟着便是血浪翻出,一具具的尸体随水漂流而下,有唐军的,也有周军的。 搏杀片刻,林仁肇这边的火船先突破了岸边的铁,江后一条铁吃不住数条火船上冲天的烈焰反复煅烧,竟然从而段。唐军水兵高声欢呼着,火船直冲过去,冲到浮桥之上,浮桥立时燃起了冲天的火焰来。 李重进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转身沉声道:“浮桥已失,再拼杀下去已无意义,让水的人回来,我们放弃岸边营寨,回寿州营寨去。” 只见身边众将皆面有惧色,李重进厉声喝道:“大丈夫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便是好的归宿!诸公又何惧只有?这浮桥又不是没断过,我等专寿州城下据守便了,军粮还可延用三月,陛下岂会将我等弃之于不顾?我们守城下等待陛下援军便可!”众将闻言才惧意渐去,纷纷离去约束兵卒,结队往寿州城缓缓退去。 北岸的张永德透过江面上熊熊的烈火看到李重进率军缓缓往寿州城退去,又看着水面上,唐军水军战船耀武扬威的来去自如,心大恨,转身沉声说道:“将此间战报急报京,奏请陛下再次御驾亲征!”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奈何蠢如豕 第一四十七章奈何蠢如豕 话说寿州城下刘仁瞻和徐皓月、英若兰重会之后,南寨的残敌也差不多被肃清,白甲军和清淮军两军将士南寨会师,欢呼之声声震四野,清淮军的唐军兵卒们显得加的激动。刘仁瞻率领清淮军死守寿州近一年,没有人可以用言语描述,那一个个艰难的日日夜夜他们是怎么撑过来的,是刘仁瞻不断的鼓舞和激励,他们才撑了下来,而刘仁瞻说得多的便是,朝廷一定会派兵马来救他们的。 前番紫金山的朝廷大军开到,真的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绝望那一刻似乎消散不见了。但后来朝廷大军紫金山按兵不动,一股近乎疯狂的求战之意清淮军士兵蔓延。“将军!我们守城这么久,吃不好、睡不好,我们真的好累、好累……让我们出城和周军决战,我们真的想好好睡一觉……” 面对手下兵将一张张形容枯槁的面容,一句句刺痛心底的话语,刘仁瞻无言以对,所以才有了上一次出城死拼周军南寨的一战。但那一战因为紫金山的唐军没有出兵接应,导致出城的清淮军被优势周军堵截,刘崇义断后战死,清淮军损失数千兵马。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投降,就像他们战前说的那样,他们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战后很长时间,清淮军都好像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一般,好秋雨连绵,周军也没有进行像样的攻城。此时此刻,当希望又重现眼前的时候,一张张形容枯槁的脸上又绽放出久违的光彩,不少清淮军将士像他们的主帅一样,紧紧的抱住身边的白甲军将士,就好像见到亲人一般的激动。徐皓月知道这绝对是自肺腑的真情实意,这人情泯灭的五代乱世,却是难得一见的。 两军会师之后,刘仁瞻和徐皓月商议片刻之后,两人分别下达将令,三千清淮军连同城内的精壮姓出城将周军南寨剩余的粮草、连同白甲军送来的一些粮草、辎重皆搬入城内。徐皓月则吩咐沙季青和祁红年各带三个营的白甲军佯攻周军的东西两寨,他要让周军加尾不能相顾。白甲军出兵前,徐皓月修书一封给林仁肇,约定两军的水军今日一同出兵强攻下蔡浮桥,策应他解寿州之围,林仁肇的回信很简单,只有两个字“必行!” 只是让徐皓月想不到的是唐军朱元部的忽然降周,朱元扼住里桥,和周军东寨遥相呼应,截断紫金山唐军和南寨白甲军的联系,假若没有淮水上的林仁肇,那紫金山的唐军就真的成瓮之鳖了。 果然,白甲军开始佯攻周军东西两寨之后,李重进和向训不得不放弃攻打紫金山唐军大营,分拨兵马前来救援东西两寨,沙季青和祁红年仍是以神臂弩远远的袭扰两寨的周军,等到向训的帅旗回到周军大营的时候,两人开始率领兵马后撤。 之后李重进率领大军回到寿州城下,徐皓月便知道下蔡的浮桥定是被林仁肇和张兴淮袭破了。当日两军不约而同的收兵罢战,收治伤兵,稳固自己的营盘,准备明日继续恶战。 此刻的形式开始微妙起来,白甲军占据南寨,周军继续占据寿州东西北三个方向的营寨,唐军叛将朱元和王昭守里桥,紫金山的唐军继续守他们的大营之。一场大战之后,白甲军战损千余人,剩余千兵马,唐军原本有四万五千多人,今日一战朱元的一万兵马降敌,又被周军杀伤数千兵马,只剩下近三万人,林仁肇和张兴淮的水军也损失两千余人。而李重进和向训战损近一万人,剩下四万多兵马,加上朱元的兵马,还是稍稍占据优势,但他们的退路被截断,军心开始有些不稳起来。 放徐皓月面前的选择很简单,继续攻打周军外围的营寨,或是攻打朱元部,打通和紫金山的联系。但今日一战,徐皓月也看到朱元部唐军没有主动出击,只是守好自己的营盘,假如能说服朱元重归唐,那形式便会扭转过来。当夜徐皓月修书一封给陈觉和边稿、许稹,约他们明日一起攻打周军东寨,就算他们无力出兵,也不要攻打朱元,否则朱元便会铁了心的跟随周军了。但书信从水军那边传过去之后,便如同石沉大海,陈觉并未有任何的反应。 翌日清晨,白甲军留下三千人马守南寨,千兵马开始出营向周军东寨压了过去,而李重进也带领两万兵马前来攻打徐皓月的南寨,两军寿州城东南面相遇,便摆开阵势准备厮杀。 就此时,许久没有动静的紫金山唐军大营终于擂响了出兵的战鼓,但他们却不是出兵和徐皓月一起夹攻周军,而是前去攻打朱元的营寨! 闻报后,徐皓月面如止水的微微摇头,真是不怕凶恶的敌人,只怕有猪一样的盟友啊,如此一来朱元部兵马便真正的倒向周军了。 白甲军和周军摆下阵势之后,李重进见白甲军兵少,便开始分成三路,抢先突击。白甲军则依靠神臂弩的超远射程狙击周军,周军冲进之后,白甲军阵的陶雷飞出,给周军造成巨大的心里压力,周军损失两千余人之后,李重进不得不收拢混乱的兵马,周军第一次强攻失败。 徐皓月见紫金山唐军并未按预定的夹击周军东寨,击退李重进的兵马后缓缓的收兵回营,固守南寨去了。 紫金山的唐军攻打朱元营寨的战役也是铩羽而归,朱元部兵马彻底被逼急了,知道自己若是失败,唐军是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当下朱元部的兵马上至将军、下至兵卒都是奋勇厮杀,两军大战数个时辰之后,边稿和许稹支持不住,只得收兵回营。 一连几日,双方互有攻防,到了第五天夜里,徐皓月联络林仁肇的水军,从寿州城西面淮水登岸,白甲军和镇海军连同城内的清淮军夜袭了周军西寨,一举袭破周军西寨,斩杀三千余人,进而拆毁周军西寨。等到天明李重进带兵前来的时候,西寨已经化为一片火海。 李重进大怒,当即挥军攻打徐皓月的南寨想要报复,结果被白甲军稳守营盘击退,周军又损失近千人。 几天下来,白甲军开始夜夜出兵偷袭,淮上的水军也不断的袭扰,李重进和向训苦不堪言,又零敲碎打的被白甲军和镇海军杀伤不少兵卒,周军士气开始一落千丈。 这天,李重进和向训集兵猛攻紫金山的唐军,打算将气都撒唐军身上,起初很是顺利,唐军还是那么的软弱,被周军攻进大营。但随后白甲军又出兵侧击周军后方,李重进和向训不得不又放弃即将到手的战果,回师自保。 李重进和向训极不适应徐皓月的这种战法,终于憋不住气,命人到白甲军南寨下战书,约三日后两军决战。徐皓月看完李重进的战书觉得很好笑,古代的战争便是这样的有趣,还可以像两人决斗一般的约定决战。徐皓月当下笑嘻嘻的回信,约定三日后决战。 结果决战前夜,趁着周军为了准备明日的决战,士卒们要养精蓄锐,大都安睡的当口,白甲军又夜袭了周军的东寨,杀伤千余人后又从容退去。让李重进气得破口大骂徐皓月无耻。 第二日,白甲军还是出阵了,李重进憋了口恶气,一上来便命周军全军突击,恨不得一口将徐皓月给吞了。结果白甲军还是不紧不慢的用神臂弩激射不断,边射边往南寨退去,后又缩了回去。李重进暴怒不已,催促周军猛攻白甲军南寨。战到酣处,清淮军开城杀出,和白甲军一起反击过来,周军锐气丧,大败而回。 经此一役,李重进和向训再也不敢出营邀战,只得固守东北两个营盘,加上囤积的军粮也只够半月之用,周军开始人心惶惶起来,若是周军再不来救援,不出十日,李重进部便会被徐皓月这种牛皮糖战术零敲碎打的彻底歼灭掉。每到夜晚,就成了周军为心惊胆战的时候。 朱元部兵马和紫金山的唐军对峙起来,也不敢轻易的出兵相助周军。而下蔡的张永德也曾组织船队偷运兵马、粮草以济南岸的周兵,但均被林仁肇和张兴淮的水军杀退。形式开始对周军不利起来。 这一天,周军的东寨经不住白甲军和清淮军的攻打,终于告破,李重进和向训只得退守后的北寨。寿州的清淮军和紫金山的唐军终于打通了联系,刘仁瞻大喜过望,当即修书请陈觉调动兵马入城,由边稿守城,自己的清淮军和徐皓月的白甲军继续围攻周军北寨,将周军彻底歼灭淮河南岸。但陈觉坚决要先讨灭朱元部叛军,大军也不入城,仍是守紫金山上,只是让林仁肇的水军运来一批粮草接济寿州,刘仁瞻气得病倒不起。 周军李重进和向训部剩下两万多兵马守北寨,虽然只剩下一个北寨,但周军的拳头都收了回来,若是紫金山的兵马不动,攻打北寨是极为困难的。 就徐皓月筹谋如何剿灭后的这股周军之时,这天夜晚,已经入冬的寒风,方刃回来了,但他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个坏消息。 “公子,周主已经调集兵马御驾亲征淮南而来,以右骁卫大将军王环率建水师数千人,乘战船数艘自闵河沿颍水入淮,十万周军水陆并进南来,只怕还有数日便会到了。孙晟孙大人送出这个消息之后,便被周主觉,已经被周主斩杀了……”徐皓月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呆了半晌没有说话。 ……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为何而死节 第一四十八章为何而死节 淮南,寿州城,清淮军节使将军府。 刘仁瞻平静的听完了徐皓月带来的消息,周主带领十万周军水陆并进,又来征讨淮南,数日内将到淮上。刘仁瞻也是怔怔的半晌没有说话,跟着淡淡的一笑,轻轻的抿了口茶,说道:“元宜,你这茶不错,要不是你解了寿州之围,老夫只怕还喝不上这么好的茶,早半年前,这寿州城内便连茶叶都买不到了。” 徐皓月和英若兰对望一眼,又看了看身旁的刘逸轩,刘逸轩有些急切的说道:“刘将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茶?何去何从要赶快拿个主意啊。” 徐皓月似乎有些明白刘仁瞻的意思,试探的问道:“刘叔父,你还打算接着守寿州么?” 刘仁瞻微微一笑,长出一口气道:“清淮军的根就寿州,哪也不会去的,就像白甲军的根英山一样,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清淮军的根寿州,就像白甲军的根英山一样,霎时间徐皓月等人已然明了,清淮军将士大多都是寿州人,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乡啊,不守寿州,他们还能上哪去? “可是周主这次水陆并进而来,周军也有了水军,吾军淮水之上的优势将不复存,寿州已经没有守下去的意义了。”徐皓月缓缓说道:“叔父,放弃寿州。” 刘仁瞻淡淡的一笑,站起身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苍老的身影显得那么的孤寂,他的话语却是那么的苍凉:“崇义和战死的将士们看着老夫……” 听了他这句话,徐皓月和英若兰对望一眼,两人都明白再劝下去也是无用了。 英若兰站起身走上前去,柔声说道:“叔父职责所,既然不肯离开寿州,那让表婶她们还有崇谏表哥跟我们走。” 话音才落,忽听身后一个温声细语的声音道:“若兰,若然是你,你会抛下你的夫君么?” 英若兰素回头望去,却见刘仁瞻的原配薛夫人,只见她一身素服荆钗,身上既无华丽服饰亦无一件像样的饰,上次英若兰去拜见薛夫人的时候问起过,原来薛夫人等刘家女眷将饰都捐了,充作军资。 “表婶,我不会抛下夫君的,但我和你不同……”英若兰看了看徐皓月,说的话语很坚定,但却被薛夫人柔声打断:“没什么不同,都是女人,若是不跟着自己的男人,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英娘此刻若是还活着,我想她也不会跟你走的。”薛夫人所说的英娘乃是英若兰的四姨,早年嫁与刘仁瞻为妾,但已经过世多年了。 徐皓月走上前说道:“表婶既然也不愿意走,那让崇谏和我们走。” 刘仁瞻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似乎也充满了无奈:“崇谏乃是清淮军将领!临阵脱逃便是死罪!”跟着回头看着徐皓月淡淡的说道:“刘氏一门皆忠义,崇谏即为将校,断不能轻易离开,否则老夫何以服众?即为刘家之子,便该担起应担之责,否则便不配做刘氏子孙!”跟着望着薛夫人淡淡的说道:“夫人,你说呢?” 薛夫人望着刘仁瞻,风韵尤存的脸庞上泛起一个淡怡的笑容,目光柔然而坚毅的看着刘仁瞻,声音还是那么的温婉:“我和孩子都会跟着你的。” 徐皓月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按后世的说法,刘崇义、刘崇谏都算是官二代,刘仁瞻应该想办法替二人谋个出路才是,就算谋不到出路,刘崇义已经战死,剩下刘崇谏一人,也不能断了他的生路啊,当下急忙说道:“叔父三思,您还记得当日我和您说过,打仗胜七分即可,寿州守到后,您要为阖城姓争取的是有尊严的活下去,而不是为金陵的皇帝忠死节,守城到后若是为了忠而守、为死而死已经没有意义了。” 刘仁瞻摇摇头,走过去和薛夫人站一起,苦笑道:“守到现,城任何人都可以活下去,唯独我刘氏不能,老夫现便是再用满门的性命换阖城姓的性命!” 徐皓月怔怔的看着刘仁瞻夫妇半晌,忽然明白了什么,走上前去深深一揖,沉声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元宜会陪叔父一直到后!” …… 离开将军府,刘逸轩还是不明白刘仁瞻的话,走上前去问道:“元宜,刘将军为何说寿州城任何人都可以活下去,唯独他刘氏不能?” 徐皓月轻轻叹口气说道:“周军寿州城下费时逾年不破,还损兵折将,刘叔父的威名已经响彻天下,为名,他刘氏只能死节!清淮军死守寿州,若没有刘仁瞻,城破之后,周军不会放过清淮军,为他手下将士着想,他刘氏只能死节!周主对寿州志必得,对淮南志必得,寿州城若是没有刘仁瞻,周主破城之后必会大开杀戒屠城,为姓,他刘氏只能死节!他再用忠义死节的满门之名吸引周主的恨意!” 英若兰心似乎早已明白,但此刻听徐皓月说了出来,还是忍不住偷偷扭过头去低声啜泣起来。 徐皓月听到英若兰嘤嘤的哭声,缓缓说道:“若兰、逸轩,你们带着其余几营人马带着辎重先回正阳去,粮草能留的都留下给刘叔父他们。我和逸字营、襄字营、月字营留下断后,也算是陪刘叔父后一程!” 英若兰闻言抬起头,脸上泪痕犹,口倔强的说道:“不,我要和你一起。”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意,我又不是要去死,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英若兰停了抽泣轻轻嗯了一声,但语气甚是坚定的说道:“你说话要算话,假如、假如你不回来,我也不会留世上了……” …… 后周显德四年十二月初,因唐周两军寿州城外大战,周军形势不利,后周皇帝柴荣率领十万周军水陆并进,第二次亲征淮南。 听闻周军复来,陈觉倒是想马上撤走,但唐廷却严命他不得未战便走,陈觉只得硬着头皮守紫金山上。 十二月初,后周右骁卫大将军王环率建水师千余人先到淮水之上,林仁肇率领镇海军水军会同濠州李景达淮上水军于涡口阻截,双方水军上千艘战船于涡口大战数日,后被周军先锋大将赵匡胤率两千人趁夜乘橐驼涉淮水,偷袭李景达水营,一举焚毁李景达水寨,斩杀五千余人,李景达败退回濠州。林仁肇独木难支,且战且退亦退回濠州,唐军淮上水军经此一役精锐丧,逃回到濠州的水师战船不足一五十艘。而周军水师大破唐军水军之后,又夺得李景达水军战船数艘,至此,周军水师挟战船上千艘,搠淮而上。 十二月十五日,柴荣亲临下蔡布置战事,殿前军诸将纷纷出阵,环攻唐军紫金山大营,李重进亦率军策应。当日赵匡胤、李重进等周军诸将奋勇进击,殿前军精锐铁骑军、虎捷军、控鹤军出,唐军诸寨皆被攻克,唐军大溃,被俘杀万余人,许稹、边稿等被擒,余众随陈觉沿淮东逃。柴荣以步骑夹淮两岸追击,水军顺流追击,至涡口夹击歼溃军,唐军战溺死及降者近两万人,陈觉仅以身免逃回濠州。 柴荣进而命赵匡胤、王环水陆并进攻取濠州,李景达和陈觉不敢迎敌,带领剩余的水军自濠州顺淮水而下,经楚州、扬州逃回金陵去了。 寿州这边,柴荣复命张永德、李重进二将恢复对寿州的包围,白甲军于十二月初十开始撤回正阳,东西二寨早已是空无一人,白甲军临走时将营寨付之一炬。 而徐皓月却带着逸字营、襄字营、月字营守南寨,周军大将韩令坤率领万余兵马自十二月十日开始攻打南寨,徐皓月、李逸、王子襄等人计守御,和周军大战三日。 第三日晚间,天气开始变得恶劣,漫天的大雪飘扬而下,狂风呼号不已。 周军见天气如此恶劣,大雪漫天,守御稍稍松懈,想不到徐皓月带领两千余名白甲军趁着风雪之夜突围。 临行前,徐皓月望着风雪之,远处寿州城头上星火点点,忍不住冲着寿州城的方向深深一拜,口喃喃的说道:“刘叔父,元宜就送到这里了,保重!” 漫天风雪之,白甲军趁夜夜袭韩令坤营阵,周军立营不久,加上大雪之夜守御不严,被白甲军突入营,周军混乱不已,徐皓月带领白甲军烧毁粮草辎重若干后,徐皓月带领白甲军折而向西到了黑泥沟处休息,吃了些干粮之后,徐皓月命李逸带着千余名弓弩手于雪地埋伏,他知道韩令坤一定会来追击。 及至天明,韩令坤才明白,白甲军已经突围而去,南寨果然已经空无一人。此刻风雪已停,韩令坤看着自己营阵一片狼藉,大怒之下点起骑兵两千人往西直追而去。 周军轻骑追到黑泥沟之时,撞进徐皓月埋伏,雪地,白甲军弓弩兵以八张神臂弩阵布成却月阵,劲弩齐,周军两千骑兵死伤近千人后,其余的溃散而逃,韩令坤也身三箭,受伤颇重,差点丧命。 徐皓月大破周军追兵后,带着白甲军从容返回正阳而去。 …… 第一百四十九章 英主谓己错 第一四十章英主谓己错 淮北的风雪似乎比淮南要大,下蔡城内全都掩盖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之,积雪数尺。 柴荣站房廊之下,望着满天的雪花盖住了花园内的假山小径,封冻住了园的一池道:“这场大风雪要是早来几天,河道冰封水浅,水军不能南下,也还不知道能不能击败唐军。” 他身旁不远处,张永德、李重进等大将相视一眼,张永德上前说道:“陛下刚毅果决,上天自然是眷顾大周的。”柴荣接到张永德的战报后,没有延迟半日,当即命令各军准备,从大军动员、物资集结,到水军先行出击南下只花了五天时间,而不似唐军一般犹豫和党争的反复吵闹,将胜利拱手让人。 柴荣摇摇头叹口气,口的热气呼出,化成浓浓的雾气,回头看了看诸将,问道:“谁是朱元?” 诸将之内,王昭和朱元站后,闻言王昭拉了拉朱元,朱元急忙上前见礼,大声道:“末将!” 柴荣打量了朱元几眼,点点头赞许道:“不错,的确是员虎将。”跟着看了看李重进笑道:“倒是和李卿一般的黑。” 听到柴荣难得的出口开玩笑,众将都是一阵大笑,李重进和朱元也是互相望了望,干笑几声,朱元肚子里暗自寻思道,这周主不怒自威,而且平易近人,也不是很难相处的。 柴荣笑罢对朱元说道:“朕封你为庐寿两州副招讨使,做李重进的副手,继续围攻寿州。” 朱元面色微微一变,犹豫片刻还是咬牙低声道:“陛下,不是末将不愿意攻打寿州,只是末将部下多为南人,与清淮军原本分属同袍,前番据守里桥,乃是陈觉这厮逼人太甚,我等为求自保才兵戎相见,但如今要我等攻打昔日同袍,末将只怕……只怕会力有不逮!” 张永德闻言大怒道:“你乃降将,陛下不计前嫌,委任于你,该当以死报效,还敢推三阻四……” 柴荣抬手止住张永德的话语,望着朱元森然道:“你当真不愿攻打寿州?” 朱元被柴荣凌厉的目光看得一阵心惊,大冷天的额头上也是汗水直冒,但他还是咬牙单膝跪下道:“陛下若是要征伐他处,末将必定誓死以报,但要征伐淮南,末将真的力有不逮!请陛下收回成命。” 众将闻言均是变色,想不到朱元居然敢直言拒绝,都等着看朱元如何倒霉法。想不到柴荣哈哈大笑几声,上前将朱元扶起,温言道:“朕只要你的兵马跟随李重进围城而已,不要你的兵马攻城。” 闻言后朱元松了口气,站起身道:“末将领命,只要不用和唐军刀兵相见,末将赴汤蹈火,所不辞。” 柴荣笑着嗯了一声道:“你倒是为人仗义,遇到李璟这等昏庸之人却是可惜了,跟着朕,你便可以一展所长了。哈哈,不错,朕算是得了一员良将。”说到这里,柴荣面色微微黯淡,缓缓说道:“只可惜了孙晟,如此忠臣却怎么也不肯为朕所用,离京前朕现他还向南边传递消息,朕一怒之下杀了他,现下真是后悔啊,错杀了一位忠臣。” 众将闻言亦是一阵唏嘘,柴荣了一阵呆,似乎还后悔错杀孙晟一事,跟着忽然回头说道:“王昭何?” 王昭急忙出列走上前去行了大礼道:“末将!” 柴荣看了看王昭说道:“你和王彦升前番兵败被处降职,但朕看淮南战事的奏报,你二人的确是战绩彪炳,你这次还孤身前入朱元大营劝降,算是大功一件,朕便封你为殿前铁骑军左厢一军都指挥使,王彦升为副指挥使。” 王昭闻言大喜,铁骑军乃是周军殿前军精锐,领军的将领都是柴荣的心腹爱将,此刻柴荣这般封赏自己,便是将自己又当心腹看待了,当下便拜谢皇帝的恩典。众将纷纷上前道贺,知道王昭又重获柴荣信任了。 柴荣对有功之人封赏完之后,看了看李重进问道:“这寿州何时能破?” 李重进闻言甚是为难的答道:“前番南人英山郡王徐皓月统带白甲军破解寿州城围,城得了粮草接济,只怕等粮破城,要到明年开春之后了。” 柴荣皱眉道:“你也觉着这寿州不能强攻,只能等它粮了么?” 李重进点点头说道:“陛下,这寿州城攻打近一年,我军死伤甚重,刘仁瞻乃当世名将,守城之法严谨,强攻死伤颇重,不若围而不攻,等其粮,此城必破。” 柴荣嗯了一声,伸手出去接了几朵雪花手,跟着搓了搓手道:“朕倒也想通了,强攻是不划算,如今入冬,兵卒疲累,不如就地围困,休整兵卒,开春粮城破即可。不过刘仁瞻忠勇无双,朕倒是极想收为己用,稍后朕会亲笔写封信给他,朱元由你送进城里去,若能招降便是好。”朱元闻言略有些欣喜,柴荣想要招降刘仁瞻,便是刘仁瞻有条活路了,当下高声领命。 说话间,有军前消息传到,言昨晚韩令坤部周军被徐皓月率领白甲军趁夜突围而去,韩令坤不忿提骑兵追击,黑泥沟被白甲军伏击,折损骑兵千余人,韩令坤重伤而回。 闻讯之后,柴荣重重的嘿了一声,跟着深吸一口气问道:“徐皓月和白甲军如今是不是退往正阳去了?” 李重进急忙说道:“正是,此人为唐军西面行营部署指挥使,他英山郡王的食邑英山、盛唐,要保两处,必先守正阳。” 柴荣又问道:“朕闻此次白甲军于阵仗之出了两种利器,一个是能射出两余步的劲弩,这弩两步内能透重甲,端的是威力巨大。还有一个是能巨火、巨响的黑色陶罐,抱一(张永德的表字)的战报称,声如巨雷,火光飞溅,半亩之内人甲毁,重甲亦不可挡,不知可有夸大之处?” 张永德和李重进对望一眼,李重进上前说道:“并无夸大,陛下,白甲军此两种利器甚是凶悍,那劲弩贯穿重甲如入草芥,那陶罐火,半亩之内,靠近的兵将被火浪毁,稍靠外延的兵将被巨响震死,端的是威力巨大。” 柴荣皱眉道:“那罐所置何物?” 李重进答道:“末将让军匠人验看过陶罐碎片,其上有硝磺烧炙之残物,匠人说该是伏火一类的火药。” 柴荣嗯了一声,李重进接着说道:“但匠人也试过,以伏火药方配置出来的火药置于陶罐之内,仅能引燃烟火,却没有那般的巨响巨火的威力,末将还让匠人探究,好白甲军这样的物件似乎不多,并未多用。” 柴荣松了口气道:“着人加快探知,好能有成物。还有那劲弩如何?” 李重进接着说道:“此弩于阵前看之,比寻常弓弩为大,以脚踏拉张,白甲军弩卒似乎极为重视此弩,将败之时必先毁损此弩,末将命人寻得些此弩散件,亦命匠人探究,但匠人说此弩甚是繁杂,之后也仿制出几张弩来,但威力都不如白甲军之弩,其关键尚未探知。” 柴荣沉声道:“这白甲军为何会有此等利器?难道是那武王兵法流传下来的利器?” 李重进躬身说道:“这到不得而知,弓弩或许是前代失传之物,但这伏火却是前朝才有的,秦汉年间并未有记述,末将猜想或许是民间奇人异士制得,献于白甲军的。” 柴荣闭目思片刻问道:“尔等都是大周宿将,为何会屡败于白甲军?白甲军只是一群姓、响马、家丁成军,竟然能和朕的精锐雄狮不相伯仲,这是为何?民间奇人异士能制得如此利器,却为何只愿献与白甲军?” 众将闻言都是默然无语,柴荣睁开眼淡淡的说道:“难道当初睁开眼说的话是对的,征讨淮南只能怀柔,不可杀掠?”众将还是默然无语,无人敢答话,柴荣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这次朕的符后去世,朕倒是想了很多,朕并不是事事都对,朕不可能掌控万事,淮南征战一年,士卒死伤如此之多,耗费粮草如此之巨,但淮南反抗之声并未弱下去,反而愈来愈强,当初朕的确定错了方略。” 众将闻言均是拜服于地齐声道:“陛下无错。” 柴荣哈哈大笑道:“错便是错了,朕一个人的面子难道比我大周兵将的性命还重要么?”跟着他厉声喝道:“从即日起,各部严束军律,不得再杀掠淮南姓!违令者斩!”众将一起高声领命。 “冬日进兵不便,各部暂且收兵罢战!”柴荣说完之后便转身进屋去了,众将大声领命。至此周军重完成对寿州的包围,但因为冬日来临,淮河冰封行船不利,水军停驻涡口,等待开春之后再行征战之事,淮南一地冬日迎来了数月之久的暂时宁静。 …… 第一百五十章 强弩亦有末 第一五十章强弩亦有末 风雪初停,凛冽的寒风,寿州城头上一名清淮军兵卒将满满一桶温热的水顺着城墙上到了下去,水流冒着雾气滚到一半的时候便已经结成了冰凌子,他紧了紧身上破旧的战袄,远远望去只见茫茫雪原上几名穿着黑色衣甲的人行了过来 那兵卒瞪大眼睛看了看,转头嘶声吼道:“有人过来了!” 他身后几名正围大锅烧雪化水的兵卒马上拿起身边的兵刃、弓弩冲到城垛子口,他们当的伍长咳嗽几声低声道:“人不多,只有五个,也不像是周狗的探子。”跟着大声喝道:“小飞,快把什长叫醒!鲁大,你嗓门大,吼上一嗓子!” 那伍长身旁一名膀大腰圆的壮汉立马大声吼道:“来人止步!再过来就放箭啦!” 城外雪原上的五个人马上停了脚步,其一人大声应道:“我等是刘仁瞻将军故人,特来替周军下书,商议两家罢兵之事!” 城上的兵士们听了罢兵二字,不敢怠慢,当下飞报刘仁瞻去了。城下五人只得雪地等候,这五人,为的便是朱元,他得了柴荣的亲笔书信,当即便过了淮水到寿州来下书。 过了片刻,城上兵卒大喊道:“你们过来一人,把书信放箩筐里!”跟着只见城上坠下一个拴着绳的竹篮子。 朱元踏上一步大声道:“我想面见刘将军,有事面谈!” 城上兵卒犹豫片刻大声道:“你等着!” 朱元身后的两员部将韩飞和马龙闻言都是大惊,韩飞急道:“将军,你打算进城见刘将军?” “那是自然,否则我跟你们来做什么?”朱元大胡子上满是冰渣子,捋了几把才把上面的冰屑抹了下去。 韩飞惊道:“将军以身犯险,若是刘仁瞻扣住将军或对将军不利该怎么办?” 朱元摇摇头,黑黝黝的面容甚是平静:“刘仁瞻不会如此做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况且他也不希望激怒周军,惹来屠城之祸。我若能说服刘仁瞻,让他举城来投,却是救了多的性命,这个险值得犯!” 说话间城上闪出一名大将,全身鱼鳞甲胄,大声朝城下喝道:“你们只能过来一个!”跟着城上缒下一个大的箩筐来,只容的下一个人。 韩飞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朱元拦住道:“我一个人去即可,人多了反而碍事。”说完朱元便独自一人走上前去。 城上护城河吊桥缓缓放下,朱元走上前去才看到这吊桥已经破损不堪,刀砍斧凿、箭矢箭簇、火烧的印痕比比皆是,可见一年来寿州攻防战的惨烈。 坐上吊篮,身半空,只见城墙上满是光溜溜的冰溜子,整个寿州的城墙上都是,还不断有兵卒探出身,把一桶桶的水浇城墙上,刘仁瞻这是用水浇城,加固城防。 难怪寿州刘仁瞻能守这么久,没有战事他就借用一切可以借用的物事加固城防,好陛下没有下令强行攻城,这城墙都如此之滑,只怕连钩梯都钩不住的。朱元心暗想着,不一会儿上到了城头,只见城上那清淮军大将满脸堆欢的迎上来说道:“贵使原来辛苦,请随下来。” 朱元见他有些卑躬屈膝的样儿,心里有些看不起,随口问道:“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那将领眼光游离不定,笑起来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本来个头比朱元高,但偏偏朱元面前不敢抬头,眉花眼笑的道:“下清淮军营田副使孙羽,大人高姓大名?” 朱元笑了笑说道:“某家姓朱,孙将军前面引路。”孙羽回过神来,笑眯眯的带着朱元走下城楼,请朱元上了马,他却牵马走旁边。 朱元微微愕然道:“孙将军为何替某家牵马?” 孙羽笑了笑说道:“城内马匹不够,贵使到来就将就骑下的马,我这马认生,不牵它不老实。”跟着低声说道:“也请贵使将来看今日下牵马的分上,多加弗照才是。” 朱元心雪亮,这孙羽是个软骨头,抓住这个机会想讨好自己,给自己留条后路。 当下朱元也不点破,走街道上,只见城内业凋敝,不时有清淮军兵卒行过,天气寒冷,城内的树木都已经被砍完,不少清淮军兵卒拆民房,屋内的姓则是木讷的走出房来,清淮军兵卒对这些姓大声的说道:“到城西集口儿去,那边有大房子住,有热东西吃……” 城内的民房被拆了不少,木料拖到一边去赶制滚木,石块、砖瓦也没浪费,都搬到城头做守城的擂石,只见这些姓们大多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还有些弱残的男子,都跟着清淮军兵卒缓缓离开,不少人衣不蔽体,冷得瑟瑟抖,孩子的哭声震天,人们行走得彷如行尸走肉一般,人人都是面黄肌瘦的,走雪地分外的悲凉。 朱元知道一定是城的粮食不多,刘仁瞻将粮食按人头分配,优先供给守城的兵卒和精壮们,而老弱、女人和孩子们只能分到低限的粮食,不至于饿死。大战一年,城内的物资奇缺,就连石块、木料也不多了,白甲军短暂的解围时间里,清淮军只能想办法多弄粮食进城。若不是白甲军解围,只怕寿州城这个冬日就得断粮了。 到了将军府正堂之上,朱元见到了一身戎装的刘仁瞻,朱元倒是第一次见刘仁瞻,从前同朝为臣但却分守两地,和刘仁瞻素未谋面过,只见他面容削瘦得很厉害,双目凹陷,面色还有些蜡黄,似乎便是大病初愈一般。 “老夫不认识你,何故托辞乃是老夫故人?莫非是想来看看老夫尚能饭否?”刘仁瞻挺直身子,目光依然炯炯有神的盯着朱元。 朱元抱拳说道:“刘将军寿州独抗周军十多万雄兵逾年,声威响彻原,下早就想来拜会,一睹尊容了。” 刘仁瞻淡淡的说道:“周主的信我看过了,我这人你也见到了,可以回去了。” 朱元想不到刘仁瞻看了柴荣的亲笔招降信却是这般的冷淡,话还说几句,便被他下逐客令,心大急道:“刘将军,这寿州城坐困逾年,姓早已交困不堪,兵卒也不堪再战,为何将军不考虑出降呢?难道便是要阖城姓兵将俱来成全将军的忠勇之名么?” “大胆!”刘仁瞻身旁仗剑而立的监军使周廷构拔剑大声怒斥道:“刘将军大仁大义,岂是你区区一介来使可以诟病的?” 朱元站起身长长一揖,从容不迫的道:“寿州被困,唐军应援军马迟迟不到,就算到了却只是近咫尺的坐守,唐廷如此刻薄寡恩,这样的朝廷将军值得用命去保么?” 刘仁瞻冷眼看着朱元,忽然喝道:“你到底是何人?!” 朱元心一惊冲口而出道:“下朱元。” 呛啷一声,周廷构的长剑出鞘,直抵朱元胸前,怒骂道:“你这无耻之徒,还敢来做说客?” 刘仁瞻哈哈大笑起来,跟着挥手让周廷构退下,周廷构不解,但仍是收了剑,愤愤不平的看着朱元。 “原来真的是你,朱将军。”刘仁瞻面色却依旧淡然的说道:“久闻大名,想不到我们曾今一殿为臣不能见面,第一次见面,你却已经是周臣了。” 朱元面色微红,大声说道:“刘将军,听我一句,开城降周,阖城姓兵将的性命都操你一人之手啊。” 刘仁瞻苦笑起来,扬了扬手的信函说道:“这信是让我刘仁瞻出降,这阖城姓、兵将都可降,却惟独我一人不能降,你明白了么?” 朱元愕然的看着刘仁瞻,却听刘仁瞻接着说道:“为人臣子者,忠守节乃是本分,朱将军人各有志,我不会看不起朱将军。但各人心都有自己做事的一把秤,这头是沉甸甸的千钧担子,那头是自己的良心。我答应过孙晟老大人,不会降周的,你回去告诉周主,我刘仁瞻是不会降的!” 朱元还想要再说,刘仁瞻轻叹一声道:“朱将军请回,把原话带给周主,我刘仁瞻永远不能降周。”说完便转过身不再看朱元,周廷构上前怒视朱元道:“还不快走!” 朱元怏怏的退出正堂来,堂外孙羽急忙迎上去急切的问道:“朱大人,大帅他可曾答应出降?” 朱元没好气的说道:“你不是这里偷听的么?难道没听明白么?” 孙羽陪笑道:“下也听到了,但大人似乎没听出大帅的意思啊。” 朱元奇道:“什么意思?” “大帅说他永不会降周,可他没说寿州不能降啊。”孙羽低声说道:“大帅他上有声名高悬,下要照顾姓兵将,阖城之人可降,但他是不会降的。若周主能招降的条件言道,不杀寿州姓兵将,下猜想大帅便会自保住他的声名,而我等亦可归降大周了。” 朱元闻言大惊失色,怔怔的看着孙羽,过了片刻摇摇头说道:“想不到会有刘仁瞻这等人物。”跟着仰天长叹道:“朱元啊朱元,你可是差刘将军太远了。” 跟着朱元对孙羽说道:“我明白了,下自会回去禀报陛下定夺的。” 两人走到将军府门口,却见一名年轻小将撞将进来,没头没脑的拉住孙羽问道:“周使人呢?” 孙羽急忙说道:“少将军这位便是周使朱大人。” 那小将满脸的倦容,仓惶之色满脸都是,只见他双目通红,似乎满是希望的拉住朱元便问道:“父帅怎么说?是不是答应出降了?何时出降?” 朱元微微愕然,孙羽将那小将拉到一边急道:“少将军莫慌,朱大人已经知道关键,会回去禀明周主的。” 那小将大怒道:“还说什么?我可不愿死这里,朱大人是吗?我这就跟你出城去,去见周主,我刘崇谏可不要做什么忠臣。”说完便拉着朱元就要走。 孙羽大骇急忙上前拦住急道:“少将军稍安勿躁,一切会有安排,莫急、莫急!” “莫急、莫急,上次徐皓月和若兰要带我走,他就不让我去了,他是要拉着我们刘家全部人都陪葬啊!”刘崇谏双目赤红,好像是疯了一般的狂吼道:“他一个人的名声,为何要这么多人来成全?我不要留这!我不要死这里!” “小畜生!”一声厉喝传来,只见刘仁瞻大步走上前来,猛的一把将刘崇谏拉开,跟着狠狠的一巴掌打他的脸上,怒斥道:“滚进去!别这里丢刘家的脸!” 刘崇谏捂着脸,含恨看着自己的父亲,满眼的泪水滚落,跟着大声笑道:“哈哈,你便是想让大家都跟着你去死!大哥死了!下一个就是我了对吗?!你要我死,为何还要生我出来?!”跟着扭头哈哈大笑着手舞足蹈的往后院狂奔而去,口不住喊道:“为何生我?为何生我?哈哈……” 刘仁瞻双目紧闭,深深吸了口气道:“孙羽,送朱将军离城!”孙羽急忙带着朱元走了出去,朱元心恻然,临走前回头看了看站院雪地之上的刘仁瞻,只觉得他的背影却是那么萧悲凉……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杀子正军法 第一五十一章杀子正军法 孙羽将朱元送出城后,便折回将军府去,刘崇谏刚才的样子太过癫狂,他和刘崇谏私交甚笃,打算过。&ap*快**一路上只见到城西集儿口领饭食的姓越来越多,心暗暗心焦起来,这么多姓都断粮了,靠徐皓月那小子接济的那点粮食又能撑多久?都怪这小子多事,要是一早粮,大帅说不定早就开城投降了。转念一想,姓这时候多吃些也好,粮食没了,大帅也不会坐视阖城军民陪他死节,到时候便早早的开城了。 转眼见看到将军府旗斗上那唐字大旗高高的飘扬,孙羽重重的吐了口吐沫,暗骂道老子该守的已经守了,该进的忠义早已进完了,难道真要为这狗屁的朝廷死节么? 进到将军府内,孙羽直奔刘崇谏住的屋子而去,才到屋外便听到屋内叮叮当当的摔东西的声音,推门进去,只见刘崇谏仍是双目赤红坐地上,满地都是摔坏的瓦盏杯器。孙羽走上前急道:“少将军,再忍忍,再忍几天便好了。” 刘崇谏抱头大怒道:“忍得了吗?父帅为何不让我跟徐皓月、若兰离开这鬼地方?一年多了,我受够了!”他跟着抬起头来,面色满是哀戚之色:“我现一睡觉,满眼都是大哥的样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孙羽心微微不忍,蹲下身说道:“大帅是以大局为重,若是周军没有答应放过满城的兵将姓,这城咱们还得守下去,阖城姓兵士都看着大帅,他怎能将自己的儿子这个时候送出城去呢?少将军,再忍忍,虎毒不食子,大帅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刘家绝嗣,他一定会给你安排后路的。” 刘崇谏面色慢慢的狰狞起来:“我不信,他疼爱大哥了,还不是让大哥去送死?大哥下葬的时候,他可是一滴眼泪也没掉的!”跟着他站起身来,转来转去的走个不停,忽然说道:“要不我们偷偷出城投降,你认识那个什么朱大人,让他引荐,我们一定有活路的!” 孙羽一听,急道:“万万不可,少将军,此刻正是关键时候,周主若见我们阖城军民仍是抱着死守的决心,他才会服软,才会答应放过满城的姓兵将。且不说咱们能不能出城去,就算出了城去,周主不允我等降,那便如何是好?”见刘崇谏呆呆的默然不语,孙羽又好言相劝了半天,见刘崇谏似乎想通,转身躺倒床上蒙头大睡,孙羽才轻叹一声转身出去。 到了晚间,轮到轮到孙羽做值夜官,匆匆用了点饭食,孙羽恋恋不舍的离开温暖的火炉边,带着手下亲兵绕城开始巡查城防,这样的夜路也不知道走过多少遍,孙羽觉得就算不打灯笼,自己也能绕着寿州城走上一圈了。 城头上迎风,不少兵卒躲城垛子下,靠着面前一点篝火取暖,但那热气似乎还没暖身,便被北风吹散了。孙羽也不呵斥他们,举头望了望城外黑黝黝的旷野,周营的方向也是营火点点,孙羽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年是怎么撑过来的,看到密密麻麻的周军攻来的时候,他总是想,打退这一次,打退这一次周军就会退了,但是一次又一次,后来孙羽也懒得去念叨了。//// 想到刘仁瞻将薛夫人的饰都捐出来充作军资,孙羽觉得有些汗颜,自从被围城的第一天开始,他便把这些年攒下的钱财宝贝都埋到自己的后院去了,这可是救命钱,说不定城破之后赎命用得到,但他现也不确定到底用不用得到。 站北门城头呆之时,忽听城门下一阵争吵,跟着有人大声惨呼起来,继而便是刀剑拼杀的声音大作,孙羽急忙带人下去,只见北城门口十多人各执兵器厮杀一起,一看都是自己军兵服色,当下让手下亲兵上前止住,跟着大喝道:“都住手!自家人为何要打?” 十多人,孙羽认出有今晚守门的步军都头,那都头大叫道:“孙将军,有人假传大帅手令要开城门出城!”孙羽大惊喝道:“都给我上!给我拿下!谁这么大胆?” 自己的亲兵和城楼上的兵卒冲上去,打斗片刻倒是将那几人擒下,想不到擒下之人为一人竟然是刘崇谏! 孙羽见状大惊,急忙上前将刘崇谏扶起问道:“少将军,这么晚你出城做什么?” 刘崇谏大怒道:“我自有父帅手令,有机密事出城,你让他们开城门!” 那守城都头大声道:“手令上面只有大帅印鉴,并无监军使周大人印鉴,大帅交代过,深夜开城必要有两人印鉴才行!” 孙羽暗暗叫苦,他知道刘崇谏定是想出城降周去,才偷了刘仁瞻的印鉴假造手令,正想托辞掩饰将刘崇谏先带回去,想不到身后一群兵马明火执仗的赶到,为的正是刘仁瞻。 刘仁瞻见到如此情状,睚眦裂大怒道:“将这逆子给我拿下!”刘仁瞻身边亲兵犹豫不前,刘仁瞻大怒喝道:“没听到么?把这逆子给我拿下!”刘仁瞻亲兵这才上前将刘崇谏五花大绑起来。 刘崇谏兀自大声叫道:“你让我出城去,我不要死这里!你不降,我一个人降!”孙羽大惊,如此言语怎能当众说来?当下急忙上前捂住刘崇谏的口,笑着说道:“少将军喝醉了说胡话!” 点点火把的光耀之下,刘仁瞻面色冰冷得甚是可怕,身边的众兵卒也都是沉默不语,一时间北门上下静得出奇。 过了片刻,刘仁瞻握着剑柄的手颤抖起来,跟着一字一句的说道:“清淮军都将刘崇谏贪生怕死,临阵意欲降敌,将刘崇谏拿下,明日午时北门斩示众!” 此话一出仿若惊天霹雳一般,场的兵卒、将校皆是大惊失色,刘崇谏是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地上,颤声道:“我、我是你儿子啊!” 刘仁瞻咬牙道:“凡我兵卒将校,皆一视同仁,未有亲疏之别,但犯我军令,自然该治罪。你盗我印鉴,假传军令,和同袍兵戎相见,又想出城降敌,条条都是死罪!来人!将他押下去!明日午时问斩!”刘仁瞻的话掷地有声,众兵将都是心一凛,孙羽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大声哭泣道:“大帅,少将军少不事,念初犯,便饶他这一次,大帅,您就这么一个儿子了!” 孙羽开口求情,北城满城的兵将皆是跪倒地,一起大声替刘崇谏求情道:“大帅三思啊。”“大帅手下留情,饶了少将军这次!” 刘仁瞻大怒喝道:“军令如山,尔等不用求情!”说完大声对亲兵喝道:“将他押下!”众亲兵只得上前,将刘崇谏押了下去,刘崇谏这时候才知道害怕,他看到父亲那双眼完全都是杀意,跟着大声哭叫道:“阿爹,阿爹,孩儿错了,您饶了孩儿!” 刘崇谏凄凉的哭叫声终于远远的不可听闻,孙羽和北城兵将都是惊得呆了,刘仁瞻看了看孙羽,大声道:“尔等继续值守,不得懈怠!”说完转身便走。 孙羽呆了呆,回头看看众兵将,急忙大声说道:“你们先回去值守,我去找周监军使,好歹要救下少将军才是!”吩咐完之后孙羽便匆匆去了。 到了周廷构的住所,周廷构还没睡下,听孙羽说了刘仁瞻要处斩刘崇谏的事,周廷构惊出一身冷汗,急忙跟孙羽说道:“大帅只怕是气糊涂了,才下此等乱命,你且去联络其他将领,然后一起去将军府求情,我自去找薛夫人,只有薛夫人才能救下少将军。” 当下两人分头行事,周廷构到了将军府,让人通传之后,才见到薛夫人,匆匆的将事情说了,周廷构急道:“夫人,如今大帅只有您能劝得了,少将军年少不经事,怕死乃是人之常情,还请夫人前去分说,饶了少将军这次。” 薛夫人静静的听完,秀目已经满是泪水,跟着缓缓说道:“诸军奋死不休,我儿却想要投敌,不按军令行事,却如何对得起战死的将士?如何对得起他战死的大哥?一军若是没有军法,何以服众?我为崇谏之母,没有教好他,没有颜面去替他求情的。”说完便放声大哭起来,不论周廷构怎么相劝,薛夫人都不再言语,薛夫人身旁刘家的丫鬟、家丁亦是跟着大哭起来。末了,薛夫人缓缓吩咐手下丫鬟、家丁开始为刘崇谏准备后事。 看到这般情景,周廷构满眼都是泪水,怔怔的退了出去,他想不到薛夫人居然也是不愿为儿子求情。匆匆回到将军府门口,众将已经都来了,有的听了此事,连衣甲也不急穿戴便赶了过来,众将都将军府正堂外跪求于地,周廷构也跟着跪下大声替刘崇谏求情,但正堂之上灯火亮着,刘仁瞻便坐堂上,却好像一座塑像一般,一动不动的,对众将的求情充耳不闻。 天色蒙蒙亮,众将哭求一夜,刘仁瞻却始终心如铁石,一声不吭。 此刻天色大亮,刘仁瞻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却见他一夜之间,须白却好似老了十几岁一般,他走上前淡淡的说道:“周监军使,劳烦你去准备行刑之事!”跟着看了看孙羽说道:“孙羽,你去准备些酒菜,我要崇谏。” 孙羽忍不住哭道:“大帅,城内已经没有酒了。” 刘仁瞻哦了一声,轻声道:“后院的冬青树下,还有一坛酒,你去挖出来,那酒本来是给崇谏大婚时准备,现下也正好派上用场,你准备好了来叫我……” 孙羽放声大哭起来,站起身急匆匆的准备去了,周廷构惨然拭泪站起身来,摇摇头转身也去了,众将站起身来,院一起哭喊道:“大帅,我等一定效死守城!” …… 大牢之内,刘崇谏大大的瞪着眼睛,彷如一具行尸走肉,刘仁瞻走进牢房内,将孙羽准备好的酒食放他面前,缓缓说道:“这只烧鸡是孙羽找遍全城才找到的,你娘亲手给你烤的,你喜欢吃了,多吃点。” 刘崇谏闻言忍不住跪地上大哭道:“阿爹,阿爹,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了,你饶了孩儿。” 刘仁瞻双眼泪水已经滚了出来,他那双苍老的手,慢慢轻抚着刘崇谏的头,轻声说道:“孩子,阿爹心何尝不是千刀万剐般的难受?但军法面前,阿爹不能徇私,如今是到了为关键的时候,阖城军民的性命便周主一念之间,周主虽然来信招降于我,却没有只言片语的话说要饶过寿州军民,我等若是稍有松懈,便是前功废,万劫不复啊。” 刘崇谏见刘仁瞻还是要杀自己,茫然的坐倒地,喃喃的说道:“阿爹,你要用儿子的命换全城姓将士的命?” 刘仁瞻泪水还是不住而下,轻声道:“是我们全家的命换全城的命。”跟着他倒了碗酒强笑道:“这酒是你出生之时,阿爹埋下的,还想着等你成婚之时,给你庆用,这酒有二十四年的力气了,你全都喝了,待会儿醉了,便不会痛了,也不会怕了。” 刘崇谏大哭着喊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死?为什么?” 刘仁瞻亦是大声哭了起来,颤声道:“阿爹宁可你跟着爹娘一起去了,也不要孤零零的一个人留世上受苦,阿爹怕你承受不住活下来的苦,我们一家人都要一起的,你大哥已经下边等我们了,来,喝酒,喝醉了便没有烦恼了,什么烦恼都不会有了,阿爹,你不用怕的。” 大口的酒入口,大口的肉下肚,刘崇谏忽然觉得彷如回到了儿时,第一次和父亲大哥一起喝酒的光景,却是何等的惬意,何等的温馨。 很快刘崇谏喝得酩酊大醉,离开的时候,果然没有丝毫的痛苦之处,似乎他永远就第一次和父亲大哥一起喝酒的时光一般。 这个寒冷的冬日,寿州城守将刘仁瞻北门亲自监斩自己的后一个儿子,级传视各城门,以正军法,阖城姓兵卒皆是大哭拜服不已,皆愿意效死守城。刘崇谏的血留了寿州城内,却换得了阖城军民的泪,血泪交织的这座孤城,却依然昂扬不屈,城外周军见此情状皆是大惊失色,想不到寿州到了此刻,还有这般大的战意,都是觉得不可思议。 刘仁瞻斩杀亲子之后,回到府,呕血三升,一病不起,只能病榻之上指挥守城各事。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屈之孤城 第一五十二章不屈之孤城 风雪已然停了,但天色依然阴沉,柴荣紧了紧身上的雪貂皮裘,鹰隼般的目光远远的凝视着不远处的寿州城。自他从军以来,还没有那一座城池能他手坚持这么久过,甚至是大周的战史也没有。寿州城那巍峨不屈的身躯,历经一年多的战火摧残,却依然横亘自己面前,寿州不破,大周军就无法深入淮南,寿州虽然只是一座城池,但它却控制着大半个淮南,不拿下它,颖水、淮水上游都会被它控制,它掐住了淮河的咽喉。 从朱元带回来的消息看,寿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古代攻打城池,一旦完成包围,如果你有足够的粮草,其实完全可以坐等城内粮,便可城破,但这样的战例少之又少,因为围城大军的粮草消耗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若是敌方调集大军前来应援,战局将变得不可预测,同时困守破城丝毫不能为将士们带来武者的荣耀,反而会被视为是无能者采用的消极办法。 柴荣自诩天纵英杰,时至今日却是硬生生的被逼迫到了这一步,十余万大军,环攻一年多,粮才能破城,脸面上却是怎么也挂不住的。柴荣深吸了口气,望着城头上震天的哭声和效死守城的呐喊声想起的时候,柴荣又开始不确定,寿州就算粮,城就一定能破了么? “刘仁瞻然把自己后一个儿子杀了?”柴荣面色有些阴晴不定,眼神闪耀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看着身旁诸将问道:“他真的打算死守到底、烈火焚城?” 柴荣身旁,后周大将自殿前都检点张永德以下,人人都是面色凝重,眼充满了敬重之情,朱元出列躬身说道:“陛下,刘将军虽然说过他不会降周,但言语之似乎并未说寿州城不能降的。” 柴荣轻轻一催胯下神骏无比的白马,上前几步看着朱元冷冷的说道:“刘仁瞻倒是好谋算,自己不降,这寿州十多万军民便可降,朕便要接过这个大包袱,城粮草不多,朕要拿多少粮食喂饱这些姓降卒?” 朱元吓了一跳,听柴荣的话难道是想屠城,或是将姓流放?五代十国年间,战乱频繁,攻破敌国之城后,城内若是粮食不够,姓大多会被屠杀掉,胜利者会用这个方法彰显他的赫赫武功,同时节省粮食,威慑敌国其他城市。心善一些的将领,会让姓离开,成为流民,总之是不愿为这些贱民浪费一粒粮食的。朱元久军,也是知道的,此刻听柴荣说了,虽然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眼睁睁的看着十多万寿州军民姓被屠杀或是成为流民,朱元总觉得不忍心,当下忍不住单膝跪下大声道:“陛下,若是想要收平淮南之地,收服民心却是要之务,而要收服民心,便要从眼前的寿州城开始啊。” 柴荣看了朱元一会儿,淡淡的回头向张永德说道:“着令京调集十万石粮食来军前听用,寿州便要是大周的国土了,朕可不能让自己的子民饿着。今后攻拔一地必先为该地姓的口粮准备好。去岁大收,朕已经为整个淮南的姓都准备好口粮了,哈哈”大笑声,柴荣手马鞭一扬,狠狠的抽白马身上,那白马吃痛撒开四蹄飞快的疾奔而出,马蹄踏起的雪花溅了朱元一身,跟着身旁扈驾的诸将也是纷纷上马策马跟了上去。 朱元抹了抹脸上的雪花,望着柴荣远去的方向,缓缓双膝跪地,嚎啕大哭起来:“陛下英明!臣今生将誓死以报!”跟着望着寿州城方向亦是大声哭道:“刘将军,你看到了么?你做到了,你以一座孤城,换来了淮南千万姓活下去的机会了啊……” …… 后周显德四年二月,周世宗柴荣调集大量粮食南下,囤积下蔡,正正一个冬日并未兵攻打淮南任何一地,整个冬天,周军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囤积粮食,整个下蔡成了巨大的粮仓,三十万石粮食已经备齐,先期十万石粮食已经运到了寿州城下。 春回大地,万象,寿州城下原本荒蛮的原野上,已经长出了青青茂盛的青草,将原本战火的痕迹悄悄的掩盖青葱的翠绿之下,若非寿州城墙上那斑驳的战痕亦,城外围城的周军大营旌旗依旧,这满地的绿野便会将一切恢复得如往昔一般。 朱元骑着一匹枣红马,带着数骑骁将再一次来到了寿州城下,依旧是孙羽城头上等候,这次没让他坐那破竹箩筐子,寿州城近一年多没有打开的北门缓缓的打了开来,朱元带着韩飞、马龙等降周唐将缓缓步入了寿州城内。 斑驳的城墙洞内,随处可见刚刚清理开的石块、木桩,北门被周军强攻过不下余次,城门早就被清淮军以石块、木桩覆土填死,但此刻清淮军却又将这些石块、木桩清理开,似乎预示着这座没有被攻克的城门已经准备好迎接主人的到来。 城内还是那么的萧,但再也没有清淮军的兵士拆房子,道路两边,都是清淮军的将士排列树立,他们身后是一群群衣不蔽体的姓。每个人的目光都是那么的呆滞,但似乎那股不屈的傲气并没有减弱,看着朱元等人策马进城,他们眼神满是冰寒的冷意。 朱元打了个激灵,大声呼喝让韩飞、马龙等人下马,一行七人下马缓缓的从清淮军将士和寿州姓的夹道穿行而过。朱元不愿意用征服者的姿态进入这座并没有被征服的城池,带着满怀的敬意,七人总算没有再感受到那骄傲的冷然之意。 到了刘仁瞻的将军府内,正堂上等候他的是周廷构等一众清淮军将领,却并没有刘仁瞻的身影。朱元七人和众将见礼完毕,却见不少清淮军大将眼神还是那不甘心的神色,见礼的时候也只是勉强而行。 朱元不愿多生事端,急忙问道:“刘将军何处,这趟两家罢兵,约谈出降之事,非得有他不可。” 闻言周廷构尚未答话,其余清淮军诸将纷纷鼓噪起来,“什么出降?我等尚未战败!”“我等誓死不降,朱元你这个软骨头,还有脸去见大帅么?”“紫金山一战若非你降周,我等会落到如斯境地么?”一时间诸将吵嚷起来,不少将领唰的一声拔出腰间刀剑,韩飞、马龙等人也是拔剑怒目而视,气氛登时紧张起来。 周廷构厉声喝道:“都把兵刃收了!大帅有令,请朱将军入城的,尔等要违抗军令么?!”清淮军诸将闻言,愤愤不平的纷纷收了兵刃。 周廷构上前淡淡的说道:“大帅病重,如今内堂等候,请朱将军一人随下进去。” 朱元微微惊道:“刘将军的病不要紧。” 周廷构没有答话,转头对孙羽说道:“你也跟我进去。”跟着环视堂上诸将冷冷的说道:“尔等堂上等候,一切自按大帅军令行事,但有违令者,定斩不饶!”堂外涌出数名刘仁瞻亲兵,将正堂围住,跟着大声应诺。诸将见此情状,心纷纷纳闷,但也不敢违拗军令,只得堂上等候。 朱元也让韩飞、马龙等人堂上等候,便跟着周廷构、孙羽走进内堂去。来到刘仁瞻的屋内,只见一名妇人坐床榻边,一双秀目潸潸垂泪不已,榻上躺着一人,这人面容枯槁,双目无神,一动不动的躺上面,那妇人手一碗稀粥轻轻的喂到那人嘴,那人却是半点反应也无,粥水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周廷构上前冲着那妇人一揖道:“薛夫人,朱将军来了。” 朱元听周廷构唤那妇人薛夫人,心一凛,难道这女子便是刘仁瞻的夫人薛氏?跟着心一惊,那床上躺着的又是何人?走上一步再一细看,这人果然是昔日威武不凡的刘仁瞻!朱元张大嘴,惊得呆了,口只是喃喃的说道:“这、这是刘将军?” 周廷构双眼泪水悄然而下,缓缓的点点头,低声说道:“大帅斩子之后,便一病不起,如今是只能双眼眨几下,身子已经不能动了。” 朱元大急道:“为何不请郎延医?” 周廷构摇摇头说道:“城内的郎已经看过了,大帅已经并入膏肓,药石无灵了。” 朱元长叹一声,亦是泪下道:“为何忠义一场却是有如此下场?老天爷难道真是不长眼睛么?”一时间屋内众人都是哭了起来。 过了片刻,薛夫人慢慢止住哭声,缓缓拭去泪水说道:“夫君已经不成了,但之前他和我说过,若是朱将军复来之日,便可开城出降,朱将军能再来,周主便是放过了阖城军民姓了。”跟着薛夫人从怀掏出一张布帛道:“这是降表,夫君已经盖印坐实,周监军、孙将军可持降表昭示众将,开城出降了。” 周廷构接过那布帛,匆匆看了一眼,忽然双手猛然撕扯,只几下便将那布帛扯得粉碎。朱元大惊喝道:“周监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枉费刘将军一番苦心么?” 周廷构不理会朱元,回头看了看孙羽,那孙羽似乎已经会意,从怀重拿出一张布帛来,周廷构拿起那布帛,和孙羽两人齐刷刷的跪刘仁瞻的病榻前,周廷构两行清泪缓缓而下,口缓缓说道:“大帅,我俩知道您的一番苦心,死守寿州便是为了要救阖城姓军民,为了守这寿州,您两个儿子都已然身故。但您忠义的名声便是寿州全城姓军兵的骄傲,到了此时此刻,却是万万不能有半点玷污。大帅,您也说过,您绝不能降周,周廷构不才,这个投降的污名,愿为大帅承担,大帅一世英名万万不能到了后受损!” 那孙羽也拜服于地哭道:“对,大帅,您寿州、淮南乃至原,永远都是忠义的大忠臣,千秋万世之后,声名亦是如此,万万不可此时受污,我孙羽本来就是个软骨头,这种投降的事还是让我去做,就算受万世唾骂,只要大帅威名无恙,我孙羽就总算是替大帅做成了一件事了。” 朱元此刻才明白过来,跟着跪周廷构和孙羽面前道:“朱元误会两位,实汗颜,二位将军可要想清楚啊,僭越主将行投降之事,便是千秋万世的骂名啊,子子孙孙或许都不能抬起头来做人了。” 周廷构惨然一笑道:“比起大帅风骨之要,我二人区区虚名又何足惜?” 薛夫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跟着扑通一声跪地上,放声哭道:“小妇人替夫君拜谢二位将军大义,成全夫君忠义之名!”周廷构、孙羽亦是大哭着下拜回礼。 朱元见此情景心恻然不已,跟着看到榻上的刘仁瞻一双深深凹陷的眼,亦是泪水涌出,急忙说道:“你们看,刘将军哭了。” 薛夫人微微惊喜的转回榻上,果然只见刘仁瞻直挺挺的躺床上,身子不能动弹,但两行清泪却是不住下流,薛夫人柔声道:“夫君,你听到了么?你一身的名节保住了,你没有降周,没有投降……”堪堪说完,刘仁瞻面容甚是欣慰的缓缓闭上了眼睛,薛夫人怔怔的伸过手去一探鼻息,却是再没有半点气息了。薛夫人再也忍不住,趴刘仁瞻尸身上放声大哭起来,周廷构、孙羽、朱元三人亦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片刻之后,周廷构三人回到正堂之上,周廷构双目含泪大声说道:“大帅病重,刚才已经身故。本监军使和孙将军暂代军事!”此言一出,堂上诸将都是悲从来,一起哭拜于地。 跟着周廷构拿出那降表道:“如今周军陈军于外,城内粮,已然不可守,本监军使和孙将军决定开城降周!” 诸将闻言,纷纷站起身来,不少将领拔出长剑大怒道:“我等不愿投降,出城和周军拼了!”“周廷构、孙羽,你们两个软骨头,我等宁死不从你们的军令!” 周廷构森然道:“不从军令者,斩!”堂下刘仁瞻亲兵轰然领命,举起兵刃便逼上前来。诸将有人哈哈大笑起来,将身上衣甲脱去,大声喝道:“谁敢上前来?你们不杀敌人反倒要杀自己人?”“不错,我们便这里,看你们如何杀了我等!” 正吵嚷不休之时,一个温婉而威严的声音翩然而出,“够了!此间之事已经完结!”众将一起望去,却是刘仁瞻的夫人薛氏,只见她双目红肿,走上前来温言道:“再战下去,阖城军民姓都要陪着一起殉葬么?夫君已故,你们就该听周监军和孙将军的将令!”众将不敢出言,皆是俯听薛氏说话。 薛夫人幽然的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寿州城已经做了它该做的,小妇人拜谢各位将军追随夫君死守寿州的这一年。愿意出降的便出降,不愿意的便自寻了断之路,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缓缓的说着,已然木木然的步入后堂去了。 众将听了都是放声大哭起来,纷纷朝着内堂叩拜,跟着不少将领竟然纷纷拔剑当场自刎,他们至死也不愿投降,跟随他们的主帅而去了。 后周显德四年二月底,寿州城清淮军守将刘仁瞻病故,监军使周廷构、营田副使孙羽奉清淮军军旗、节使印信出降。刘仁瞻内眷,自薛夫人以下,悉数自,刘家并无一人降周,清淮军内亦有不少兵将自追随,满城姓皆大哭哀致。 经过十个月艰苦围城,后周军终于入驻寿州,柴荣感念刘仁瞻及清淮军忠义,封刘仁瞻为天平军节使,清淮军改名为忠正军,下诏厚葬刘仁瞻,追赠为彭城郡王,并率全军为其送葬。柴荣、赵匡胤、张永德、李重进等人及数万后周将士、寿州城内阖城军民,肃立于刘仁瞻将军柩前,整个寿州默然无声,寿州这座不屈的孤城却依然傲立淮河南岸,为这位忠贞刚烈的英雄送行。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血泪化白莲 第一五十三章血泪化白莲 后周显德四年三月初,收服寿州城之后,周世宗柴荣果然信守约定,没有杀害寿州城内一民一兵,并着令将粮食借贷与寿州军民,以济民困,同时诏令当地官府安排姓春垦。时有人进谏说寿州姓穷困,恐还不起借贷之粮,柴荣笑着说,寿州已是大周国土,寿州姓已是大周子民,大周子民皆是朕的儿子,儿子向父亲借东西,做父亲的会一定要儿子还的吗?众人皆拜服。 之后柴荣命李重进为庐州招讨使领军三万攻庐州;已经伤愈的大将韩令坤、郭令图为蕲州、舒州招讨使,领军四万攻蕲州、舒州;向训为滁州招讨使领军三万攻滁州、张永德为沿江招讨使、殿前军大将赵匡胤、水军大将王环、赵晁从征,领水陆两军五万,攻沿淮泗、楚、海等州,趋扬州、泰州等地。 布置完军事之后,柴荣自回东京大梁,临行前特意交待大将韩令坤、郭令图两人,两人分攻蕲州、舒州必定要先打盛唐、英山,对上徐皓月的白甲军时一定要多加留心,南唐如今还有一战之力的就只有白甲军了。也交待李重进攻取庐州之后,若韩令坤、郭令图两军进兵不利,李重进定要前往应援。 柴荣御驾北返之后,诸将便分头出击,韩令坤、郭令图两人合兵一处,领周军四万先往正阳城而去,白甲军自从寿州退走之后,便一直留正阳。 韩令坤上次黑泥沟白甲军之伏,身三箭,差点丧命,卧床将养整整一个冬季才好,深恨徐皓月和白甲军,得了柴荣诏命后,便开始准备征讨正阳白甲军。他麾下有殿前铁骑、虎捷、控鹤三军近一万五千精锐兵马,其余郭令图手下有两万五千怀德军兵马。这怀德军多为前番征讨西北降卒、南唐降卒组成,战力一般。 韩令坤和郭令图大军离开寿州之后,这天晚间到了黑泥沟。有了上次伏的教训,韩令坤谨慎了许多,侦骑四出,但得到的回报是从寿州到正阳的这一路上都没有白甲军的踪影。当晚韩令坤和郭令图黑泥沟驻扎,又令探马打探正阳的消息。 到得半夜,探马回报,正阳已经是空城一座,白甲军似乎沿水路返回盛唐去了。韩令坤闻报大喜,便要连夜进兵,郭令图急忙劝阻,言黑夜进兵多有不便,又恐这空城乃是白甲军的奸计,待到明日进兵。多番劝阻之下,韩令坤才忍住,便命大军休息一夜,明日进军。 翌日天明,韩令坤、郭令图领兵复行,黑泥沟离正阳只有十多里地,不一刻周军前锋已经到了正阳城下,果然见正阳城门大开,城上城内空无一人,前锋军都校飞报军,军马便正阳城东门外停下,不敢进城。 韩令坤和郭令图闻报,当即催促军疾行,到了正阳城外一看,果然正阳城门打开,望进去城内空无一人,说不出的诡异。韩令坤冷笑道:“想摆空城计?来人,前军一千兵马先入城查探!” 当下前锋军分出一千兵马先入城查探,过了片刻之后,城内兵马来报,城内空无一人,就连姓也不见一人。韩令坤大奇道:“难道白甲军真的已经南逃?” 郭令图也是思不得其解,整个冬日周军都有侦骑到正阳打探,和白甲军的侦骑也是反复绞杀,互有胜败,但都没有侦骑现正阳城的白甲军有南下的迹象,按理说正阳的白甲军有一万多人,加上城内数千姓,若是要大举南下,周军侦骑一定会查探到的。两人思不得其解之时,城内又有探马回报,正阳城西的湄水岸边现大量的足迹和遗弃的旌旗、兵器等物。 韩令坤、郭令图急忙带人前去查看,果然湄水岸边的滩涂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足印,上面有不少姓遗弃的东西,也有白甲军遗弃的旌旗、兵器等物。韩令坤松了口气道:“原来白甲军是连夜沿水陆南下走了,难怪侦骑没有探知。”郭令图道:“徐皓月深谙兵法,诡计多端,我等还是小心为上。” 当下两人命人反复查探了城内并无白甲军一兵一卒之后,才命大军入城歇息,准备第二天再向南进兵。 当夜正阳城内周军大都已经进入了梦香,城内一处偏僻的枯井下钻出几人来,都是白头巾白甲的白甲军兵士,领头的却是白甲军群字营营官周群,他带着几名白甲军兵士,口含利刃、撑着井壁上到地面上,悄悄的摸上前去,将几名靠一边打盹的周军巡兵干掉。周群善用短刃,手下兵卒也都精于此道,上前一人一个,捂住周兵嘴巴,短刃往喉咙上一抹,周兵登时了账。周群见四周再无周军,便回到井口让剩余的伏兵出。 原来早冬日里,徐皓月便城内布置下了数十个地下藏兵坑,城姓也都冬日里连夜由水军送回英山去,城内只剩下白甲军士兵。得知周军复来,徐皓月便城内伏下了三千伏兵,自己带着剩余的七千人马渡过湄水,对岸埋伏等候。 半夜城内白甲军伏兵出,四处开始放火,跟着分三路猛攻东西南三门。城伏兵动,四处燃起大火,黑暗周军不知伏兵有多少,但见白甲军攻下东西南三门后,退出城去,放火油将三座城门点燃,冲天的大火燃起,加上城内的各处火头大起,其时冬日才过,第一场春雨未至,风干物燥,火头瞬间蔓延开来,半个正阳城都燃烧了起来。 周军怀德军兵卒多为降卒,见状大恐,纷纷争相涌向北门逃生,城内的周军殿前军精锐又被大火阻断,不能成军,又被怀德军冲动,裹挟着只得往北门外涌出。 才出得城外,北门外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阵弩箭射来,黑暗也不知道北门城外有多少白甲军伏兵。韩令坤、郭令图心慌,竭力约束兵士结阵冲过去。殿前虎捷军好不容易有千余人结成阵势,冲将过去,他们知道若是不杀散北门外的弓弩伏兵,只怕出城的大军会加混乱,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屠杀。 白甲军的弩箭犀利凶悍,虎捷军匆忙出城,携带的铁橹大盾不多,相拥而上,但黑暗不辨路径,忽然前面的铁橹盾手惨叫着跌落下去,后面的人急忙举火望去,只见眼前却是一条深沟,沟底插满了苦竹签。那沟足有一丈余宽,虎捷军过不去,又失了橹盾掩护,登时被弩箭一阵乱射,折损一半人手之后,虎捷军只得退了回去。 闻报韩令坤急命虎捷军步卒和控鹤军弩兵上前,一边压制白甲军弓弩,虎捷军寻了些木板上前填沟。周军兵卒可不想留城内被火烧死,想要逃出生天,只有破了对方的弓弩伏兵后冲出去。 当下虎捷军步卒奋勇向前,跳下深沟,踏着阵亡的己方兵卒尸体沟上用木板架起短桥来,后面的步卒冲杀过去。 冲过沟渠,虎捷军步卒迎面撞上白甲军长枪兵,两军便混战一起,白甲军阵势严密,橹盾前,长枪后,虎捷军冲杀几次也不能冲破敌阵,好有虎捷军猛攻白甲军伏军阵地,北门逃出来的周军跟着韩令坤和郭令图急忙往西面逃去。 韩令坤和郭令图带着残军慌不择路的往西退走,天色蒙蒙亮,周军到了黑泥沟,黑泥沟又有一支白甲军伏兵冲杀出来。韩令坤和郭令图大惊,手下怀德军未及接仗便四散溃逃,冲散自家阵势,白甲军顺势冲杀过去。 乱军之,韩令坤拼死带人抵住,厮杀之,只见数白甲军骑兵掩杀而至,为一员青年将领骑了一匹高大的骏马,身旁还有一名美艳的白袍女将紧跟左右,两人身后一面巨大的白幡旗竖起,带领骑兵冲杀过来。 那青年将领使长剑,女将使双刀,两人所到之处,周军抵挡不住纷纷辟易。韩令坤大惊喝道:“来将何人?”左右有紫金山唐军降卒认识便道:“那人便是唐国的英山郡王徐皓月,旁边那女将想必是他夫人,英家女主英若兰!” 韩令坤和郭令图的残军被白甲军冲入阵,怀德军溃卒四散,不能结阵,白甲军趁势分割包围,韩令坤和郭令图左右冲突不出,眼见身边的士兵越战越少,韩令坤仰天长叹道:“难道我今日便要战死此处?” 二将正惶急之间,忽见西边大路上,千余名周军铁骑军冲杀而至,为的正是王昭。 铁骑军跟着王昭冲进乱军之厮杀起来,王昭双枪猛冲过去,厮杀片刻冲透重围,到了韩令坤和郭令图面前大喝道:“二位将军莫慌,李重进大将军命下前来哨探接应,末将断后,二位将军先走!”韩令坤和郭令图两人大喜,急忙引着残军跟着铁骑军撤走。 王昭亲自带人断后,冲杀之间,却见徐皓月也阵厮杀,当下挂枪取弓搭箭,隔着数十步放冷箭射向徐皓月。 乱军之,徐皓月正带人厮杀忽觉背后一阵风声扑至,回头一望,却见一道白色身影从眼前跌落,定睛一看却是英若兰飞身过来替自己拦住一记冷箭。徐皓月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跳下马去抱起英若兰,却见那一箭正她的胸膛,鲜血瞬间湿透了战袍,徐皓月睚眦裂,抬眼望去,只见数十步外,王昭冲着自己冷笑不已,他手的铁弓才缓缓放下。 “王昭!”徐皓月撕心裂肺的喊声冲天而起,想要追上去但他抱着英若兰又不能去追,只能眼睁睁的望着王昭带着铁骑军呼啸而去。 王昭带着铁骑军救走韩令坤和郭令图,战场之上周军四散奔逃,白甲军已经大获全胜。但乱军之,徐皓月抱着英若兰急得哭了起来,大声喊道:“郎!有没有郎?!” 一旁童虎头急忙过来掏出布帛,让徐皓月给英若兰按住伤口止血,口急道:“先生,郎都黑泥沟北边的水军战船之上等候,快马赶过去!” 徐皓月奋力抱着英若兰上马之后,喝命沙季青带人打扫战场之后,便到河边会合,他抱着英若兰共乘一骑急往淮河边赶去。 一路上,徐皓月死咬着嘴唇,狠命的抽打着马匹,恨不得一下子便飞到岸边去,但觉得怀的英若兰手脚越来越冰凉,他急得馒头是汗,一颗心狂跳不已,口不断哭喊道:“若兰,若兰,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英若兰倒他怀,觉得全身力气全无,但见徐皓月又哭又喊的,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个迷人的笑容来,口细若蚊蝇的道:“皓月,我…我不会…死的,我…我还要给你…生、生很多…很多孩子……”说到这里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徐皓月吓得手足无措,只知道死命的抽打马匹,口大喊道:“若兰,若兰你醒醒,你别睡,是我不好,我答应你,等你好了,我们就圆房,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我一定会让你快快乐乐的,我不会再想从前的事了,你醒醒啊……” 跟着徐皓月双目流泪不止,破口大骂道:“老天爷,你这个王八蛋,难道又要让我再经历一次么?静如是这样,若兰是这样,你不知道自己心爱的人自己怀慢慢死去,是有多么痛苦吗?你要我的命拿去就好了,你放过若兰!” 徐皓月凄凉的哭喊声半空飘荡,泪水滴英若兰那沾满鲜血的胸膛,化开的血泪混一起好似一朵朵绽开的白莲,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生死作相知 第一五十四章生死作相知 “第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ap*快**第二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白甲军的水军战船之内,徐皓月呆呆的望着床榻上躺着的英若兰,口轻轻的念着这十诫诗,只觉得英若兰苍白的面容是那么的安详而宁静,秀美的脸庞上秀眉偶尔微蹙,但嘴角永远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的这诗大有深意啊。”一旁孙庭运正木盆清洗着双手,半盆的热水立时变成了殷红色,“不过你和英小姐还不到生死作相思的时候,英小姐真是福大命大,这箭要是再偏上一些,了心脉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孙庭运走过去拍了拍徐皓月的肩头道:“去洗洗,你看你身上都是血,英小姐需要好好休息。” 徐皓月额头上满是汗水、血污和泥迹,束好的髻有些散乱,卡起来甚是狼狈,但他的双手紧紧的握住英若兰的右手,轻轻的自己的面颊之上,双眼泪痕未散,低声哽咽道:“让我再陪她一会儿,她竟然替我挡了一箭,她、她真是傻……” “是挺傻的,喜欢的男人心里喜欢的却是另一个人,整天还要别人面前装的和那男人很恩爱,还要处处维护这个男人,真是傻得厉害。”孙庭运清洗着他的剜刀、银针,口没好气的说道:“可笑那男人虽然一直把她当做别人来爱,却是连夫妻之礼也不敢行,那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徐皓月一怔回头问道:“你说的是我吗?” 孙庭运怪眼一番反问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徐皓月低下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若兰一直没有圆房?” 孙庭运嘿了一声道:“老道我是修道学医的,是不是完璧之身,一眼便看得出来,英小姐眉间婴稚未散,自然还是完璧之身了。” 徐皓月目光一涩,古怪的说道:“你要是我的家乡,这本事一定很赚钱。” 孙庭运收起银针剜刀,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别想糊弄过去,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老道看得出来,你心里可是有英小姐的,难道你真狠心让人家守一辈子活寡么?” 徐皓月眉头一皱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孙庭运微微怒道:“你先前的夫人对你来说有多刻骨铭心,老道不知道,英小姐和她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心里到底当英小姐是若兰还是静如?” 徐皓月回头瞪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孙庭运用白布包起桌上的箭头,只见上面的血迹依旧触目惊心,缓缓说道:“英小姐和我学艾炙的时候和老道说的。唔,这箭头当真锋锐,放箭的人用的一定是三石的铁胎弓,英小姐双层的前胸纸甲都能射得穿,真是厉害。” 徐皓月回头看着床上依然昏迷的英若兰,心一痛问道:“若兰和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她知道你其实是把她当做你从前的夫人,她说这样她也认了,只要你高兴就行,这丫头看着挺聪明的,可这件事上就傻得厉害,这般假凤虚凰的爱意又岂能长久?”孙庭运翻出自己的药囊找着草药口说道:“现下也好,英小姐为了你可以连命也不要,我看你怎么办。” 徐皓月看着英若兰,忍不住轻轻抚上她那娟秀的脸庞,口喃喃的说道:“静如已经故去,是她引着我来这里的,我知道了,她就是要我好好的照顾若兰,让我心里不再有遗憾,我徐皓月一定会好好待若兰的。” 孙庭运嗯了一声,将挑出来的草药装到一个药罐里,跟着说道:“不错,这样想就对了。哦,对了小子,前面你问老道,两个生辰一样、又长得一样的人,相隔千年,会不会是转世,难道问的就是静如和若兰?我到看你小子不像是今人。” 徐皓月心头一惊,回头看了看孙庭运,这老道是个人精,人情世故稍一推敲,便能猜个大概,先前自己漏了点口风给他,想不到这老道居然能联想到这些,当真不简单,但可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一千多年后来的人,当下呃了一声道:“我怎么可能不是今人?” 孙庭运面上一点也不惊讶,仍是装着他的草药,头也没抬的说道:“你是什么人一点也不重要,老道想说的是,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如果你真的不是今人,那若兰是静如的转世又有何不可呢?诸般巧合凑一起,便不是巧合了,定是上天刻意安排的。” 听完老道的话,徐皓月皱眉低头怔怔的看着英若兰,沉思片刻,长长的出了口气,似乎觉得胸口之间长期郁结的心结不翼而飞了,孙庭运说得对,自己都能穿越时空回到一千多年之前,那静如转世成了若兰又有什么理由不会生呢?否则穿越的那晚,自己明明是看到了柳静如的身影,是柳静如引着自己穿越的,跟着自己便遇上了英若兰,难道这只是巧合么?一定是冥冥之的天意安排!想到此处,徐皓月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喜道:“道长,我明白了,静如便是若兰,若兰便是静如,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孙庭运捻着胡须微微笑了起来,跟着将药罐装上水,放小药炉上,口说道:“若兰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还好老道这趟跟随水军而行,没有回盛唐去,要不然你小子就明白得太晚了。” 徐皓月讪讪的说道:“那就多谢道长了。” “只是谢谢可不成。” “那好,回去重重酬谢你。” “说好了啊,我看唐主赐给你的那翡翠玉西瓜不错……” “没问题,给你。” “可是那皇子的亲手画的那幅《林溪濯足图》老道也是心仪已久,真是难以取舍啊……” 徐皓月呵呵笑道:“道长喜欢都给道长把玩好了。”这老道还是这般的可爱,虽然市侩,但却很真。 说话间,船舱外沙季青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周军已经逃散,兵马都收拢了。” 孙庭运对徐皓月说道:“你先出去处理军事,英小姐已经没有大碍了,你去把英凝雅这丫头找来,待会儿让那小丫头给英小姐换药,我还要煎几副药给英小姐,你留下来只会碍手碍脚的。”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凝雅刚才乱军走散了,想必和沙老他们一大回来了。” 果然话音才落,只见英凝雅一身白色战袍上也是血污点点,秀散乱,大哭着冲了进来,小姐、小姐的不停喊着,孙庭运怒道:“喊什么喊,你家小姐已经没事啦,你再喊,惊动她扯开伤口,又要费一番周折了。”英凝雅吓得住了口,见英若兰虽然还昏迷,但呼吸之间似乎很平稳,松了口气。孙庭运温言道:“小丫头,过来看着火,水干了再加水进去……” 徐皓月见英若兰安睡得平稳,英凝雅也回来照顾,心下稍安便转身出舱去了。孙庭运看着徐皓月的背影,笑眯眯的喃喃说道:“这傻小子,都说了信不信你自己,偏要老道言明你才信。”跟着看了看床榻上的英若兰,摇摇头说道:“这傻丫头,也不按老道教的言语去说,非要老道自己来说,也罢,算是成全你们好了。” 英凝雅瞪大眼睛奇道:“道长,你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啊。” 孙庭运邪邪的笑道:“我再说童虎头那傻小子。”英凝雅闻言脸上一红,低头娇颠道:“道长,你怎么老我面前提那傻小子呀。”孙庭运愣了一下,心下暗笑,想不到又现一对,近难道白甲军里桃花泛滥? 徐皓月出了船舱,只见沙季青、祁红年两人等甲板上,岸边一队队的白甲兵士正登船,战场上缴获的兵器、盔甲、粮草也是一堆堆的运上船来。 “王爷,伤兵已经上船了,再过半个时辰全军便可开拔。”沙季青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只见他身上的白甲亦是血污斑斑,只听他接着说道:“正阳那边刘大人、李逸、周群、王子襄他们正阳那头登船,那边的战果加丰厚,抓到不少怀德军的降兵,大概有三千多人,军马、兵刃、盔甲、粮草是不计其数。” 徐皓月嗯了一声问道:“大家都受伤。” 沙季青笑道:“都是小伤,周群的伤重点,正阳那边的消息传来,说是他昨晚点火的时候不小心被火飘到,头都烧掉了半边,好救得及时,没有大碍,只是脸上日后会留些疤痕。” 徐皓月松了口气,白甲军每次出战总会有伤亡,差不多每个营官都负过伤,上次曹云和高超就差点丧命,这次是英若兰,想到这里徐皓月还有些后怕。 “我们兵卒的伤亡如何?”徐皓月本不想问的,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来。 “我们这边伤亡大些,八三十七人战死,一千多人受伤,正阳那边三八十七人战死,八多人受伤。”沙季青缓缓说道,跟着又马上补充了一句:“伤亡的大多是冬日招的兵。” 徐皓月重重的嘿了一声,想不到整整一个冬天的练兵准备,这些兵还是伤亡高的,看来兵没上过战场,胆气和经验上还是不如老兵,跟着叹口气说道:“全军上船之后,我们就马上沿水路回盛唐县,周军一定会追来的,如今寿州已经陷落,没有了哽喉的刺,接下来周军定会大举南下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今后为何战 第一五十五章今后为何战 白甲军水军战船逆水而上,桨手们奋力的划着船桨,逆流争楫而上。船舱内,徐皓月望着桌上的地图沉默不语,一旁白甲军诸将都,徐皓月不出声,他们也都是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过了片刻,徐皓月忽然说道:“周军诸路兵马之,哪路兵马强?” 诸将互相看了看,刘逸轩道:“自然是张永德、赵匡胤部周军强,水陆两军有五万多人,而且大多都是殿前军的精锐军马,还有编练的水军襄助,自然强。” 徐皓月嗯了一声,没有抬头又问道:“那他们的作战目的呢?”徐皓月和诸将讨论军事的时候,喜欢代入一些后世的术语,久而久之白甲军诸将都已经明白其意。 李逸抢着说道:“自然是攻取沿淮各州了。”说完后诸将纷纷出言附和。 徐皓月皱眉道:“不,他们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沿淮各州以陆路攻取即可,周军水军跟进其实是想邀击唐军的水军!前番镇海军南撤,长江之上唐军还有大量水军战船,周军是想围攻沿淮各州,诱使唐军水军北上应援,然后一举殆绝唐军水军,水军继而沿运河南下袭取扬州、泰州,耀兵威于大江之上,唐主懦弱,以为依凭的水军一旦覆灭,金陵便暴露周军的铁蹄之下,到时候便是罢战求和,割淮南之地给周国,我等就算守住西面,亦是防不住东面的。” 诸将闻言面面相觑,看着淮河水道到了楚州之后,和大运河连同,便可沿水路直下扬州、泰州,进入长江了。跟着徐皓月又说道:“周主派了李重进攻打庐州,却派了韩令坤、郭令图分别攻打蕲州、舒州。他明明知道攻打蕲州、舒州必要先打我白甲军所的盛唐县,部署的兵力和战将却不是强的,难道他不怕又我白甲军面前吃败仗么?” 刘逸轩看了地图忽然明白过来,倒抽一口凉气道:“周主是想让韩令坤、郭令图牵制我们,李重进、向训打下庐州、滁州之后,锁住我军东进应援淮东各州的道路,让张永德、赵匡胤能够从容用兵。一旦周军取下扬州、泰州,殆绝唐军水军,唐主一定会服软求和的。” 祁红年接口道:“如此,就算我等守住盛唐、英山,屏障蕲州、舒州,淮东之地散,朝廷一定会割淮南之地以求罢兵,那时候我们怎么办?” 李逸嘟囔道:“这还不简单,他割他的,我们守我们的,大帅已经是郡王了,大不了到时候扯旗自立为王!” 此言一出,诸将纷纷叫好起来,唯独刘逸轩眉头紧皱,默然不语。徐皓月可是笑不出来,看到刘逸轩如此神情便问道:“逸轩,看你沉默不语,可是另有他想?” 刘逸轩微微颔,转身从书架上取出一份大的地图来,摊桌上说道:“这是天下各地的大地图,如今天下群雄之,以周国幅员广,土地、人口众多,大周立国之后,北击契丹、残汉,南压荆州南平臣服,西进收服党项称臣,前年出兵西北击破蜀国大军,收复秦、阶、成、凤四州,兵锋无人可挡。如今北地、西面皆无周国敌手,如今周主起兵十五万攻掠淮南,国悍将精锐出,南下取淮南乃是周主志必得之事。” 徐皓月点点头示意刘逸轩分析得理,让他继续说下去,诸将也是凝神倾听,慢慢的都皱起眉头来,只听刘逸轩续道:“反观我白甲军,起兵成军不过一年,所辖之地不过英山、盛唐两县,民不过十万,兵不满万数,若然唐廷服软,割淮南之地,再无兵马北上牵制,周军主力环攻我等,白甲军如何能以一域之力抗一国之威?” 说到这里,诸将皆默然,过了片刻李逸甚是不甘的说道:“我等可以退入英山,这边十万大山,我就不信不能和周军周旋!” 刘逸轩摇摇头说道:“英山乃山地,出产有限,而且缺盐,只消周军断我盐路,我军久而必被所困。” 祁红年皱眉道:“那我们到时候就南渡,到江南去。” 徐皓月缓缓说道:“白甲军的根基英山,没有英山便不是白甲军,况且到了江南,便不是我们说了算了。” 李逸苦着脸道:“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徐皓月看了看诸将,缓缓的说道:“如果我等守住了淮西,但唐廷服软割地求和,放弃我等,到那时候便是我等自谋出路之时。英山也不是那么好打的,我等要谋出路,就要打得周军没有办法,与我等定城下之盟!” 刘逸轩站起身说道:“大帅说得对,寿州便是一个例子,我等可像寿州那样,逼得周主订城下之盟,这样我们可为英山、盛唐等地姓谋得活路,也为白甲军谋得出路!” 李逸丧气的说道:“说来说去还是要投降大周。”此言一出诸将都是垂头丧气,默然不语。 徐皓月知道再做的大多都和周军有血债,周军第一次攻淮,的确杀孽太重,白甲军起初成军之时,也是因为周军暴虐无道,如今摆面前的路还是要归降大周,诸将一时间定然难以接受。 “虎头曾今问过我,什么时候天下才会太平,才不用打战。”徐皓月缓缓的说道:“乱世年,军阀割据,天子无种,唯兵强马壮者居之,各方豪强相互攻伐,受苦的只有姓。周主柴荣若是英明之主,能统一天下,结束乱世,自然是天下姓的幸事,我等以一己之私怨引兵抗拒,便会逆天下大势,天下姓也不会支持我等。昔年武王英布起兵反汉,便是出于私怨,起初虽然兵锋所向能无往不利,但后终究难免败亡,他便是过于笃信武力,而看不清天下大势。天下乱世已久,人心思定,若真有英主现世能统一天下,我等顺大势而动,便是好的出路!” 祁红年皱眉问道:“周主是英明之主么?若是英主,去年为何还会纵兵杀掠?” 徐皓月轻叹一声说道:“英主也是人,是人都会有错,但英主与庸主大的区别便是能否看到自己的错误。”跟着徐皓月看着诸将说道:“周主寿州城破之后,没有再杀掠,我等便看下去,周主会如何改变。若他还是残暴不仁,纵兵为虐,那我们就算全部战死也不能有一人降。但若周主怀柔,民心所向,我等亦不可逆大势!” 跟着徐皓月缓缓的说道:“大家起兵起初是为了血仇,但我们也杀了不少周兵,以杀止杀终非了局,难道我们要打一辈子的仗么?大家也想着能得富贵、娶妻生子、安家落叶、安享太平,我们以复仇起兵,现便是为了出路而战!” 听完徐皓月的话,诸将都明白了,白甲军好的出路便是看清大势,顺势而动,否则便会没有出路。而后徐皓月说的,也是让诸将大为认同,人性终究是自私的,起兵搏杀一场,起初是为了报仇,但作恶的司超、王彦升部周兵差不多被他们杀光,可以说是大仇已报,后面的征战各人心的确都想谋一场富贵,什么大仁大义的虚假之话都是用来诓骗士卒的,为现实的便是大家后都能博个大富大贵、封妻荫子,说白了就是为利益而战,但要博得个人的好出路,先白甲军便要能有好出路,否则到后,失去仇恨动力的兵卒又没了的动力,是没办法战胜任何敌人的。 徐皓月从寿州的陷落看到柴荣的心思开始转变,没有杀害城内任何一人,又借贷粮食给姓,清淮军既往不咎改为忠正军,加入周军的序列,这一切都预示着柴荣知道了民心向背能左右战局这个道理,如果接下来他开始以怀柔政策征伐淮南,又东进直接威胁金陵,唐廷一旦服软,民心又靠向大周,白甲军再强,他徐皓月再诡计多端、兵法神妙也是无用,后只会落得和英布一个下场,跟随他的人也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徐皓月早早的将这个概念传输给诸将,让他们明白今后是为何而战。 徐皓月来自后世,自然知道历史走向,而且现的大周也和历史上一样的强大,白甲军之前一系列的胜利是改变不了大周强盛这个事实的,白甲军归周其实才是好的出路,而且徐皓月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只是那时候的民心还不大周,柴荣也还不明白怀柔民心的作用,但好他知错能改,真不愧是五代第一英主。 白甲军战船到了王家湾停靠休整,方刃的探子却送来急报,李重进的三万大军到达庐州之后,居然留下两万兵马围城攻打,分出一万兵马由王彦升统带,前来攻打盛唐县。 诸将听闻皆大惊失色,盛唐只有一千老弱残兵和招募的五千兵,根本挡不住一万周军,若是盛唐被攻陷,出征的白甲军将被截断退往英山的道路。 徐皓月闻报后急命水军启程,他要短时间内带领兵马赶回盛唐县,李重进定是猜到自己会正阳阻击韩令坤和郭令图,一早就有从庐州西进攻打盛唐的打算,看来李重进这个后周名将还真是不能笑看了他,为今之计只能比快了。 …… 第一百五十六章 白石印步痕 第一五十章白石印步痕 后周显德四年三月,春风复就是――不干活吃什么? 今年的春雨来得有些晚,茶农们等得有些心焦,眼瞅着已经过了雨水这个节气,天空还是一片蔚蓝没有一丝云彩,等来等去,久盼的雨水没等来,气势汹汹的周军却来了。 后周大将王彦升得了李重进将领,令一万兵马从庐州东进,马不停蹄的直攻盛唐县而来。一路上王彦升的凶性倒也收敛不少,路经的乡村庐舍都没有受到滋扰,没有掳掠,只是杀了几个不愿带路的姓而已。 威逼姓的带领下,王彦升领军盛唐县治所驺虞城东北的高岗寺大破唐军都监高弼的两千人马。此战说来好笑,高弼还道周军远寿州,就算打过来也要先破庐州,想不到王彦升来得这么快,仓促应战之下,全军覆没,高弼也被王彦升生擒而去。 高弼被俘之后,王彦升本欲杀之,高弼为了活命,将盛唐县的兵力部署悉数交待清楚,盛唐县治所驺虞城只有英家二少爷,一个病公子英仲高留守,手下打过仗的千余老弱残兵,还有招募的五千兵。王彦升当下大喜,星夜兼程赶往盛唐县治所驺虞城,他知道只要攻破驺虞城,扼住盛唐通往英山的大道,外的白甲军便会被分割开,韩令坤和郭令图两部往南夹击而下,白甲军便会被围歼盛唐县。 绕过两座丘陵,远处一座城池显露眼前,王彦升远远望去,泛着寒意的目光神色有些复杂,想不到有一天自己还能带兵再回驺虞城,记起上一次自己英山惨败,回去后诸将面前抬不起头来,随后又被徐皓月王家湾夜袭军,连累自己和王昭一起被贬为军前卒子,王彦升想到这些,心的恨意让那双凶恶的眼睛加的阴冷起来。 “铁骑军!随我来!”王彦升单手巨剑高举,大声喝道:“诸军随后慢行,铁骑军!随我抢城门!”说完他大声呼喝着,拍马往驺虞城直冲而去。 立时有千余名铁骑军高声呼喝着跟随王彦升身后而去,这一路上铁骑军经常冲前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敌人盘踞的营寨或是小镇,高弼的人马就是这样被铁骑军摧垮的。王彦升想如法炮制,驺虞城内如今没有什么白甲军知名战将把守,城内兵马也只是一群老弱病残和丁,说不定看到骑兵冲来,会吓得连城门都忘了关,王彦升便可趁势冲进城门,闪电般的夺下驺虞城。 哪知道骑兵飞驰到了驺虞城西门,却见城门紧闭,城上穿着白甲军服色的士兵城上谨守,每个城垛口两名兵士警惕的望着城下,城上唐军大旗和英山郡王的旌旗飘飘,一点也不像毫无准备的样子。 两步之外王彦升勒住马匹,喝令众骑兵止步,阴狠的目光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城上,谓左右道:“尔等看这城上的兵士像不像是才招募的卒或是老弱残兵?” 左右答道:“将军,敌人早有准备,守城布置严谨,城头安静无杂声,一点也不像老弱残兵。” 王彦升恶狠狠的吐了口吐沫怒骂道:“高弼这厮胆敢骗我?!回头切他耳朵下来下酒!”众军闻言皆是骇然,他们知道王彦升这可不是开玩笑,王彦升的确会宰割降卒的肉来下酒,但却不杀他们,真是令人胆寒。 “派哨探往英山山道、湄水水寨和通往正阳的大道上哨探,看看有无白甲军的踪影。再派人回去知会步军快赶来会齐,老子今日便要攻城!”王彦升恶狠狠的大声说道,恨不得一下子打破这驺虞城一般。 众骑兵便原地下了马休息,也让马匹吃些地上的青草。说也奇怪,便他们休息之处,却又一条很长的矮土墙基,不过一尺高,但却又余步长,其上一排整整齐齐的白色石块铺了过去,倒像是准备划开基址扩建城墙的垒墙一般,只是太矮,还不到人的膝盖。 王彦升手拄巨剑坐这矮墙之上,心纳闷,难道徐皓月这厮想扩建驺虞城?正寻思间,身旁一名骑兵嘶声吼道:“城里面有东西飞出来了!”王彦升心一惊,急忙站起身望去,果然城内飞出十余个黑黝黝的陶罐,罐尾冒着点点的火星。 “快跑,是白甲军的飞天雷!”王彦升眼神升起恐惧之意,寿州城下他守御南寨可是吃了这玩意的大苦头,周军都唤这东西为飞天雷。 十余只陶罐有几只飞到一半便落到地上,跟着瓦罐裂开,里面的铁钉、铁片散落出来,王彦升眼见看到瓦罐居然是一个黄色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纸包,上面一根细线仍是不停的冒着火星! 王彦升看得目瞪口呆,转身就跑,想不到慌不择路,一下子跌倒,结结实实的趴了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巨响已经身旁炸响,跟着便是用来的强风热浪,王彦升不敢起身只得死死的抱着头,老老实实的趴好。 接连的十余声巨响之下,周军铁骑兵大声惨叫起来,战马惊慌失措的嘶声乱跑,周军登时大乱起来。 过了片刻王彦升只觉得巨响已经停了,才站起身来,却现身边有不少周军骑兵和战马被爆炸飞溅而出的铁钉、铁片杀伤,还有些倒霉的,直接被炸得粉身碎骨,地上出现十多个大大小小的焦黑圈子,大多是十多步上下。 王彦升摸了摸自己身上,似乎没有受伤,看到己方铁骑军非常混乱,大声喝道:“敌人城内有抛石车,大家退出五步之外去!”众铁骑军纷纷掉头就跑,这时候城头上阵阵的欢呼声和笑声传了过来。 跑出五步之后,王彦升甚是恼怒的看着城头,怒喝道:“攻破此城,定当老少不留,方解我心头之恨!”说罢一屁股坐地上,想不到自己又是坐一条白石矮墙基上,心又是一阵纳闷,难道徐皓月要扩建驺虞城到这么远之外? 驺虞城城楼上,英仲高一身白甲轻袍坐椅子上,看着城外慌乱的铁骑军哈哈笑了起来,回头对一旁也是笑语盈盈的孙芜玉道:“夫人,让英吉他们把轰天雷的引信剪短三寸,我现这东西离地一丈有余的地方火似乎才有奇效,落地之后瓦罐碎了,里面的铁钉、铁片就伤不到敌人了。” 孙芜玉笑容收起,皱皱眉说道:“我不是你跑腿的,我只是来看看,我要回去了,肚子大了也不方便了。”说罢不理会英仲高,听着大肚子便丫鬟的簇拥下下城去了。 英仲高面色微微有些尴尬,看到身边亲卫都是肃穆,也没有人嘲笑,才放下心来,看着孙芜玉大腹便便离去的样子,他的脸上又泛起一丝温馨的笑意。 孙芜玉的身影消失城楼转角,英仲高回头望去,只见城外四道白石矮墙线看得却是那么清楚,离城七步一道,四步一道、两步一道,一步一道,站城上一望,远近便知。英仲高心暗想,原本只是想先建道矮墙实地丈量扩建城池的地形,想不到后来现可以用于实战,便让人多建了几道,现居然派上了大用场。 “英公子,待会儿厮杀起来,你还是回府去。”曹云的声音传了过来,英仲高扭头一看只见曹云全身白甲走上城来。 英仲高笑了笑说道:“好你运送粮草过来,有你守城我就有几分把握了。” 曹云哈哈笑道:“也是凑巧了,床上躺了三个月,闷得慌,下便随着粮车队来驺虞城看看,想不到遇上周军来袭,正好厮杀一场,否则骨头都要软了。” 英仲高笑了笑道:“曹寨主,你看我这些兵练的还可以。” 曹云竖起大拇指道:“英公子也是将帅之才,一个冬日不但招募了五千军,是将兵马练得进退有,临阵不慌,真是不简单。” 英仲高摇摇头说道:“刚才之事千余骑兵,我们又是守城,士卒们才不心惊,待会儿要是战鼓一响,周军黑压压的人呼喊着冲将上来,我只怕会有人尿裤子的。” 曹云淡淡一笑道:“没事,我带了两亲兵下山来,城内原有的一千老弱兵马,虽然阵仗上气力赶不上年青人,但是胆气经验还,我已经分派下去了,一个老兵带着几个兵守一段城墙,待会儿打起来,加上你那些火器,周军定是吃不完兜着走。” 说话间,只见西面远方尘烟滚滚而来,英仲高微微一笑说道:“周军来了!” 曹云抬眼望去,眼眸一热,说道:“英公子真的不打算下城楼去?” 英仲高呵呵一笑道:“适逢大战,岂有不一观之礼?况且我这里也才能掌控好器械用,否则我那些白石矮墙岂不是白弄了?” 曹云嗯了一声,看了看身边的白甲军亲卫喝道:“尔等好好护卫英公子,绝不能有半分闪失!”众亲卫大声应诺,众白甲军兵将一起看着周军滚滚而来,一场守城大战即将开始。 …… 第一百五十七章 驺虞城防战 第一五十七章驺虞城防战 冲天的战鼓雷响,周军步卒扛着云梯身旁橹盾兵的掩护下,踏着稳稳的脚步开始往驺虞城西门而来,后面三辆匆匆赶制的冲车,也数十面铁橹盾的护卫下,缓缓的向前推进。 呼喝之声伴着整齐的步伐往前而来,战鼓声大作之下,城上的白甲军丁们微微面露惧色,他们没见过这么多人,如此高声呼喊着冲城的情景,不少丁紧握兵器的手心满是汗水。 “别害怕!敌人下面,还戳不到你的屁股,待会儿倒是可以先向城下的敌人撒泡尿,浇他一头一脸!”曹云大声高喊着,提着一双大铁锤来回城上寻看着,听了他粗鄙的话,兵们大多轻笑起来,曹云接着大声说道:“不过记着,两步的时候看到飞鹰旗,弩手们就开始放箭,一步的时候是弓手放箭,别管敌人有没有盾牌抵挡,一定要不停的放箭!虽然可能射不敌人,但这股气势一定要保持下去,要压得敌人不敢露头!敌人的云梯打过来的时候,绕勾手一定要马上将梯子推下去,要是推不动,滑刀手就把滑刀顺着梯子给我放下去,滑刀会把敌人攀梯子上的手脚切断,不过记着,可别把绳放了,待会儿还要把滑刀提上来的……”曹云一边走一边又大声的重复着一些战法的细节。 正这时,忽听城楼上的英仲高亲兵大声喊道:“敌人四步!举飞虎旗!”飞虎旗是四步之内,城内投石车开火的旗号,只见一名传令兵立刻抬起一面巨大的旗子,冲着城内的投石车阵地猛挥起来。 城内一片空地上,二十几辆投石车已经盘好了绞,每辆投石车旁边有近一名兵士赤膊守一旁,看到飞虎旗飘扬起来,英吉大声喊道:“点火!轰天雷!”带着点点火星的二十多个陶罐被投石车射了出去,每辆投石车的射轨迹英仲高都计算过,也测量好不同距离之间的仰角,绞盘和绳上做了刻,虽然不会那么的精确,但总不会像从前那样,偏得实没谱。 第一轮二十多个陶罐飞出之后,有的飞得远落密集的步兵方阵上空爆炸,巨大的火焰和气浪带着密集的铁钉、铁片飞溅而出,周军普通步卒除了胸前的铁甲之外,其余部位都是皮甲保护,头上是皮甲笠子,只有精锐的殿前军才能配备加精良的铁甲。顶步兵头上的蒙着皮革的木橹盾被巨大的爆炸震飞,不少爆炸点之下的步兵直接口鼻出血,被巨大的爆炸震死,火焰四溅将皮革点着,铁钉、铁片四溅杀伤不少步兵。原本一个完整的步兵方阵被陶罐轰天雷炸得支离破碎。 好这群周军是李重进手下步卒,寿州城下和白甲军交战多次,倒也不像起初那样害怕这种巨大的声响,方阵的将官大声呼喝着让兵卒们继续前进,并鼓励兵卒们说敌军这种陶罐不多,放上几个就没有了。 还有几个陶罐还是没有准头的飞得偏远,让大家欣赏了一场巨大的焰火表演。 看到陶罐虽然威力巨大,但准头实太差,英仲高果断喝令让英吉改用普通的石块射,陶罐内的火药精贵,可不能如此浪费。 战场上空登时又飞起巨大的石块来,每个石块都有余斤,带着巨大的呼啸声从天而降,砸周军的步兵方阵,一砸一个坑,下面的兵将都成了肉泥。还有一架投石车人品爆,直接命一辆冲车,虽然没砸死人,但那辆冲车立刻被砸毁,周军只剩下两辆冲车了。攻城战,攻方的攻城器械越多,给守军造成的压力越大,给己方士兵带来的鼓舞越大,一旦有重型攻城器被毁,攻城方的士气便会大沮。 王彦升轻装前来,随军匠人没有多少,而且仓促攻城,器械准备的也不多,他实想不到驺虞城这种小县城也会有投石车部署,而且还有二十多辆。但如果不抢攻的话,等白甲军主力回师,自己便危险得很,当下只得拼命催促步兵从西、南两个方向攻城! 进到两步的时候,城头上的白甲军弩兵开始激射弩箭,城这次曹云随着粮草送来了三千张神臂弩,乃是李庆等工匠一个冬日所赶造的,正好派上了用场。密集的弩箭居高临下激射,虽然大部分士兵躲橹盾后面还是稍微安全一些,但还是有不少士兵微微露头或是手脚缩得慢了,便被弩箭射。随着越走越近,弩箭的穿透力开始增加,周军步卒只得以两块橹盾夹一起遮挡。 步之内,白甲军的弓兵开始放箭,城下的周军弓弩兵们也开始放箭,但从下往城头上射箭效果不佳,城垛子上白甲军还布置了不少纸甲褡裢,除了偶尔有实倒霉的白甲军兵被射之外,周军弓弩兵多的作用只是鼓舞己方的士气,看我们也压制城头的弓弩手。 周军步卒们可不会希望弓弩手能压制城头的弓弩手,余步之上,方阵的步军都头们开始令冲锋,抬着云梯的周军步卒们快速跑了起来,虽然有不少人再失去橹盾掩护后马上箭倒地,但他们都知道此刻只有往前冲,冲过护城河城墙底下弓箭、弩箭射击的四角才算是稍稍安全一些。 踏着搭护城河上的云梯,周军步卒冲到了城墙下,一把把云梯开始架上城去,城上的白甲军开始往城下扔石块,也不用探头出去看,下面密密麻麻的周军,随便扔一个石块下去,一定能砸到人。 周军步卒们纷纷举起轻质盾牌防护,皮革小盾防护能力有限,但却给人安全感,步卒们一手举着盾牌,口含利刃,一手拉着梯子开始往上爬去。 城头上的白甲军绕勾手们开始用带分岔的叉子叉住云梯,几个人奋力往外推,想把云梯推离城墙,城下的周军步卒纷纷用力按住云梯。两边的角力,十多把云梯被推到下去,但还是有二十多把云梯继续架城墙之上。 白甲军兵卒两人一组,抬着沉重的滑刀放到云梯上,带着绳的滑刀顺着云梯放下,下面惨叫声立刻响起,攀爬云梯的周军步卒们顿时被切断手脚,倒地上惨呼不已。 看到城下周军密集起来,英仲高大声喝道:“放热油!”城头飞蛇旗打出,一罐罐烧得滚着的热油抬到城垛边上,直接顺着云梯到了下去,成下面的周军避无可避,顿时惨叫声四起,跟着一捧捧烧着的茅草扔下城去,城下顿时大火燃起,伴着凄厉的惨叫声,一阵阵的熟肉香飘起。 城头上的白甲军兵看到这般血腥的景象,不少人面色惨白,有人大声的呕吐了起来。 周军云梯被烧毁不少,只得纷纷后撤。南门那边有几段城墙打起了苍狗旗,表示那边支持不住,需要救援。曹云立刻带了一名白甲军老兵冲了过去。 南门这边有几段城墙上热油不够,云梯没有烧毁,被周军杀上城来,曹云到人冲到后,大声喝命城上的白甲军一起上前,厮杀一阵之后,将周军压了下去,跟着热油送到,曹云指挥白甲军兵卒将热油顺着云梯淋下,放火将云梯烧毁。 周军云梯大多被烧毁,冲车到了护城河边上,还没准备好过河,便受到城上石块的重点照顾,一辆冲车当场被砸毁,另一辆进退不得,周军的攻势城下受阻。 看到攻不上去,城上的羽箭石块如雨而下,王彦升暴跳如雷,但却没有办法,只得命令周军退回来。听到后阵鸣金之声响起,周军如蒙大赦,纷纷掉头往回跑,白甲军便用弓弩又欢送了他们一程。 看到周军铩羽而归,城头上的白甲军一起欢呼起来。其实若是守城战,就算是普通的兵也没有问题,高大的城墙居高临下给人安全感,而且攻城战,每一丈城墙之上只要有五名士兵把守,便可阻挡数倍于自己的敌军,周军兵力一万,投入攻城的步兵只有五千多人,只够分攻西南两门的,不能分出多的兵马同时攻打多处,城内的白甲军兵有五千之众,驺虞城虽小,但城内守城器械完备,周长不到三里的城墙段上重挫周军。 王彦升收拢步卒之后计点损失,步军阵亡遗尸城下的便有一千五多人,另有一千多人受伤,五千步卒算是伤亡过半,只怕是组织不起下一波的攻势了。 正当王彦升暴跳如雷咒骂英仲高这个痨病鬼的时候,铁骑军的侦骑回来,说白甲军主力水陆并进,已经到了二十里之外的地方。王彦升看了看手下满是倦容的士兵,知道自己突袭驺虞城的计划失败,只得命令步军先行撤走,自己带着铁骑军断后。 一场虎头蛇尾的攻城战,英仲高充分的准备下完结,白甲军兵只有四多人的伤亡,算是一场大胜,击败周军胜利只是其一个意义,大的意义是白甲军兵经历了一场战争,开始慢慢的成熟起来了。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深处若往昔 第一五十八章深处若往昔 当徐皓月带着月字营的骑兵翻过小燕山,盛唐县治所驺虞城出现眼前之时,他悬半空的心放下了一半,远远的望去,驺虞城上还是飘扬着白甲军的军旗。 到了北门城下,城上的白甲军兵士们看到是自家军伍,急忙禀报上官去了,过了片刻城门打开,却是英吉带着人出城来迎。 上前匆匆问了驺虞城的情况,徐皓月放下心来,便命童虎头带着月字营先进城休息,自己带了五十名亲卫回去接应后面的白甲步军,他倒也不是不放心后面带队的一众营官,主要是英若兰昏迷不醒还后队之。 到了晚间,出征的白甲军全部回到了驺虞城内休整,众营官便忙着哄抢英仲高的兵,各营寿州、正阳连番大战都损失不小,怀德军的三千降兵大多都是唐军降卒,早早的回来的路上就被众营官瓜分掉,回到城内又老实不客气的开始瓜分驺虞城的五千兵。 听闻英若兰受了重伤昏迷未醒,倒是急坏了英仲高等英家之人。徐皓月生怕英若兰做马车受到颠簸牵动伤口,一路上都是他亲自带人抬着担架,稳稳的把英若兰抬回驺虞城的。到了城内,英仲高将徐皓月等人带到了城内建的英山郡王别院内安顿。这别院是冬日里,英仲高亲自设计、督造的,算是徐皓月驺虞城的落脚之地,地方不大,但胜安静。 安顿好英若兰之后,孙庭运又给英若兰把了把脉象,英凝雅给英若兰换了一次药之后,英若兰还是没有醒来,依然沉沉的睡着。 孙庭运把完脉之后说道:“嗯,英小姐的热之症已经退了,想必明日便会醒来,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要主意伤口,不要又迸裂了。” 徐皓月和英仲高等人都是大喜,孙庭运笑呵呵的看着孙芜玉挺着的大肚子道:“乖女儿,来,义父给你把把脉看看。”孙芜玉红着脸笑道:“义父,我很好,能吃能睡的。”口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坐到一旁,伸手让孙庭运把脉。英仲高见英若兰已经无恙,放下心来,见孙庭运给孙芜玉把脉,不自觉的又开始紧张,走过去陪伴自己老婆去了。 徐皓月也就只陪着自己的老婆,英凝雅弄了一大碗浓浓的人参炖鸡来,徐皓月亲自端着一碗鸡汤给英若兰喂了下去。英若兰虽然还是昏迷不醒,但一路上孙庭运给她用补药膳食汤水将养,面色已经略略有些红色,不再像前几日那般的苍白了。 看到徐皓月用汤匙一勺一勺的慢慢撬开英若兰牙关,将鸡汤喂下,动作似乎很熟练,孙庭运心里暗笑,这小子从前也是伺候惯人的。 喂完之后,徐皓月吩咐英凝雅看护着英若兰,便和英仲高等人出去用饭。 席上的饭菜很简单,一盘酱牛肉、一盘五香豆、一盘寿州瓦埠湖有名的银鱼炒鸡蛋,还有一盘瓦埠湖的盐焗瓦虾,还有一碗鸡汤。 徐皓月和英仲高夫妇、孙庭运一起用饭,席间问起英仲高近日盛唐县和英山的情况。英仲高将昨日一战简单说了,徐皓月眼前一亮,他现英仲高不但精于器械制造,而且守城很有一套,看来只要给他配几员干将,将来说不定能独当一面。 跟着英仲高又说道:“前日收到金陵神卫军皇甫继勋的来信,说去年你订下的占城稻米谷种已经到了金陵,他正安排人手和船从金陵运过来,想必再过半个月便到了舒州,转走陆路便会到盛唐了。妹夫,你买这么多稻种做什么?咱们这里的稻种不好么?” 徐皓月狼吞虎咽的大嚼着笑道:“很好,不过占城稻有些先天的好处,等今年春垦种下去,过些时候,你就知道了。” 英仲高点点头,跟着说道:“皇甫继勋信里还说了,近寿州失守,朝廷又争议是战是和,不过很奇怪,宋齐丘一党这一次却竭力反对议和,力主和周军死战,韩熙载一党却也跟着变了,主张割让沿淮诸州以求息兵。” 徐皓月愣了一下,问道:“那朝廷邸报上有什么动静么?” 英仲高说道:“邸报上还没有什么变化,仍是宣扬白甲军的战功,也没有议和的只言片语透露。” 徐皓月重重的嘿了一声道:“老宋齐丘,果然老而弥坚,他定是看出周军已经有了水军,若不能引得周军和我白甲军淮南死斗,周军水军顺运河南下,便会直接威胁金陵,而且周主寿州没有滥杀一人,还借贷粮食出去,怀柔之策已经开始,宋齐丘定是看出这一点,才大肆鼓吹主战,否则军民五一战之心,淮南之地迟早陷落,说不定连金陵也要不保。” 英仲高嗯了一声道:“那韩熙载他们呢?他们为何忽然又转为主和派了?” 徐皓月喝了口鸡汤,淡淡一笑说道:“党争而已,反正对方支持的,自己都要反对。不过我想韩熙载他们也有自己的理由,如今周军已经有了水军,唐军唯一的优势已经不复存,此刻抢先议和,或许能少丢些地盘。其实两派争来争去,都只会怠误国事,于国无利,唐主若是英明些,一早动手铲除党争,也不会落到如斯地步。” 英仲高摇摇头说道:“历朝历代都有党争,难以避免,只是如今我们算是身唐廷,也不知道该投向哪边?” 徐皓月目光凝重起来,缓缓说道:“从始至终,唐廷根本没有把我们当作自己人,我们只是一枚棋子而已,我料想等到唐廷战败,他们大可割淮南之地,而让我们去和周军死拼,他们好从渔利,这便是宋齐丘的打算。” 英仲高大惊道:“果真如此,那我们白甲军如何能以一域抗周国倾国之威?”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真有那一天,就不要怪我们翻脸无情,我们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弃卒。” …… 吃完晚饭徐皓月依然守英若兰身边,趁着英凝雅给英若兰换药的当口,徐皓月偷眼看了看英若兰的伤口,只见雪白的酥胸之上,一条长约一寸有余的血痕便那迷人的沟壑之间,略略有些偏向左侧,此刻上面的缝合之线尚未拆除,那抹嫣红雪白的沟壑之却是那么的醒目。 英凝雅沾了药水给英若兰清洗伤口,每隔两个时辰都要清洗一次,孙庭运这药水可以去腐生肌,的确是好药。英凝雅看看擦完,骤然现徐皓月竟然站自己身后呆呆的望着,吓了一跳,红着脸嗔道:“姑爷,你又不是没见过,这会儿凑这里偷看什么?” 徐皓月轻咳一声,满是关怀之色的说道:“我是看看若兰伤口愈合得怎样了。” 英凝雅点点头欣慰的说道:“孙道长的药很好,小姐的伤势大好了。” 徐皓月道:“凝雅,你这些天也累了,早点休息,今晚我来照顾若兰。” 当晚,徐皓月还是每隔两个时辰给英若兰洗一次伤口,换药一次,整整的熬了一夜,但对他来说似乎不算什么,从前他也经常不眠不休的照顾柳静如。 翌日清早,徐皓月正靠床边小睡一会儿,忽听一声嘤咛之声响起,徐皓月猛然睁开眼睛望去,只见英若兰悠悠然的醒了过来,看到英若兰想动,徐皓月急忙轻轻按住她,柔声道:“若兰,你别动,你的伤口没长好,你躺着就好。” 英若兰秀眉微蹙,似乎伤口有些疼痛,口有气无力的低声道:“皓月,我、我不会离开你的。” 徐皓月心惭愧不已,亲亲她额头上一吻道:“我也不会离开你的,若兰,我会永远你身边。”说完徐皓月便唤英凝雅进来,让她准备些汤水来,又请孙庭运过来看视。 孙庭运看完英若兰的伤势之后,还是交代静养,每日服药进补,慢慢调理将养。 自此英凝雅带着一众丫鬟细心照料着英若兰,而徐皓月每晚处理完公事之后,都英若兰床边照料,给英若兰念诗、说故事,到好像回到从前,自己病榻前照顾柳静如一样。英若兰每天都似乎等待着天黑,天黑便可以见到徐皓月了。这几天两人耳鬓厮磨,感情有近了一大步。 回到盛唐县后,徐皓月带领白甲军盛唐县招兵、休整练兵,补充了兵和降卒之后,白甲军各营人马达到了一千五人,月字营的骑兵也达到了一千人。除去留守英山城的超字营和淮上水军淮字营之外,白甲军十二营人马一共一万八千人马,其老兵占到了一半。 徐皓月按着白甲升赏令重赏了这次战役有功的将领和兵卒,众军皆是欢喜不已,让兵们也看到了希望,都暗暗期待下一次战役,自己能立下大功,也获得升赏。 高字营内英仲高的随军工匠大大增多,整整有一千多名随军工匠加入高字营,他们的主要工作便是整顿军械,大军出征之时随军征讨,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徐皓月总感觉高字营有些像后世的工兵营。 算上驺虞城内的神臂弩,白甲军的神臂弩达到了恐怖的千张,千把神臂弩齐射,那场面一定非常壮观。而轰天雷这种火器也不断的改善,英仲高给陶罐外面加上了一个竹篾筐包住,这样陶罐就不容易摔碎。 单兵投掷的陶罐有酒坛子大小,内装火药十斤,只有军膂力奇大的兵将才能使用,有很大局限性,英仲高却琢磨出另一种用法,以外包竹篾的陶罐内,放药杵实,入小竹筒,穿火线于内,外用长线穿火槽,择敌必由之路,土掩,使敌不知,踏动机,震起,铁块如飞,火焰冲天。 徐皓月看完英仲高的演示之后,长大了嘴巴,这不就是原始地雷么?但随即释然,陶罐炸弹埋地上引爆,其实就是土制地雷了。但他还是很佩服英仲高的想象力,古人的智慧真是不能小视。其实一理通理明,一层窗户纸捅破之后,很多事都会想得明白。 几天后,春雨到来,徐皓月一面加紧练兵,一面派出兵马跟着茶农抢收春茶,这可都是财源收入,断不能荒废。有了白甲军的帮忙,盛唐县附近的春茶收得很快,跟着茶农们按照徐皓月教的干炒法制茶,想来贩运到其他地方便可大赚一笔。徐皓月打算等皇甫继勋到了之后,和他商议一下,能否开通往契丹贩运茶叶的商路,如果能和契丹交易茶叶、丝绸,那可是大大的赚钱,而契丹的马匹、铁器精良,也是可以考虑购入的。 几天之后,庐州保信军节使龙彦尘派人前来求救,原来后周大将李重进进入庐州地界之后,和保信军龙彦尘大战数场,龙彦尘抵挡不住,被围困庐州城内。龙彦尘势孤力弱,等不到朝廷的应援兵马,只得向盛唐的徐皓月求救。 …… 第一百五十九章 重进显智计 第一五十章重进显智计 收到庐州德胜军节使龙彦尘的求援信之后,徐皓月赏了来报信的德胜军信使,问了些庐州的战况,让那信使回去告诉龙彦尘,援军不日便到。庐州唐军和李重进厮杀,龙彦尘阵还亲自和周军主将黑大个李重进照过面,李重进果然十分骁勇。 打走信使之后,徐皓月召集诸将议事。徐皓月英山郡王别院正堂之上点卯,不一刻诸将全都到齐,无一人来迟。按照白甲军的军法,升帐议事来迟的是要被打八十军棍的。 看到诸将到齐,徐皓月将德胜军前来求援的事说了,才说完诸将便议论开了,几乎全部将领都赞同前去应援,因为唇亡齿寒,庐州被攻陷的话,盛唐的压力也会加大。唯独刘逸轩没有说话,而是低头思着什么。 徐皓月憋见刘逸轩低头沉思不出声气,便问道:“逸轩,可是有别的看法?” 刘逸轩猛然惊醒过来,跟着站起身道:“王爷,属下想一件事,以德胜军的战力和龙彦尘的将略推想来,当不是李重进的对手。李重进乃周军悍将,吾军和唐军环伺之下,仍能寿州城下坚持那么久,可见他的能耐。属下奇怪李重进此次进兵为何会和龙彦尘大战数场之后,才将龙彦尘逼回到庐州城内。” 徐皓月抚掌笑道:“说得不错,逸轩的疑问也正是我的疑问,难道李重进故意将龙彦尘困庐州,让龙彦尘求救于我军,当我军前往应援的时候,周军庐州那边有什么埋伏?” 此言一出,诸将都是恍然大悟,曹云大声说道:“李重进这厮骁勇善战,手下有三万兵马,庐州只有两万唐军,野战数场后才将龙彦尘击败,的确甚有可疑,但庐州又不能不救,周军会何处埋伏呢?”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周军韩令坤、郭令图两部兵马前番正阳被吾军杀败,折损大概有万余人,该部应该还有三万人马,方刃的探报说,韩令坤和郭令图此刻兵马驻扎正阳,兵马数万,尚无南下的意图。” 李逸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李重进是想把我军诱至庐州城下,韩令坤、郭令图两部兵马趁势便南下攻打盛唐?到时候,我军尾不能相顾,便会被周军歼灭盛唐和庐州之间?” 徐皓月沉吟道:“按现的情势判断,李重进的打算的确如此,但是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 刘逸轩接口说道:“这次李重进的诱敌太明显了?” 徐皓月点头道:“不错,他的诱敌之策太明显,但我军又不能不救庐州。”说到这里徐皓月又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大家先下去做出兵的准备,不管李重进到底有什么诡计,庐州是一定要救的。”众将一起站起身抱拳领命而去。 刘逸轩转身正想要走,却被徐皓月叫住:“逸轩,你留一下。”刘逸轩应了一声停下脚步,徐皓月看着桌上的地图皱眉说道:“我刚才想了想,还是没能想明白,但我想了个逆推之法,也就是说李重进诱敌被我们现的话,你说我们会怎么做?” 刘逸轩似乎明白过来:“王爷的意思是,不管李重进有什么谋算,我们就偏不按李重进想让我们去做的办法去做就行了?” 徐皓月点点头道:“不错,若我看出他是诱敌,知道正阳有韩令坤和郭令图的兵马后窥视,必定会先领军北上击破正阳的韩令坤和郭令图两部兵马,因为庐州城虽然要紧,但却是李重进要来诱敌的,我们不到,他不会那么快攻陷,正阳离盛唐一二十多里路,盛唐离庐州余里路,都不算太远,我完全可以先破正阳弱的韩令坤和郭令图,他们手下大部兵马都是怀德军降卒,战力不足。然后我再挥军东进解庐州之围。李重进布下诱敌之计,又让我看出诱敌之计,这计计的真实意图,其实是想让我军北上正阳,到底正阳有什么厉害的杀招呢?” 刘逸轩皱眉道:“我也想不出来,按王爷的说法,我们就不要北上正阳去,直接先打庐州的李重进好了。”跟着又摇摇头说道:“还是不对,我们没理由放着软的正阳不打,去庐州打大部兵马都是殿前军精锐的李重进部啊。”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想来的确有些不对劲,你先下去准备,或许不经意间会想到。” 看着刘逸轩转身出去,脸上仍是皱眉苦思的样子,徐皓月微笑起来,刘逸轩越来越有点军师的味道,很多时候能和自己想到一块去。想到这里,徐皓月又想起其实还有一个人,也常常和自己想的一样,或许她能有不同的看法。想到此处,徐皓月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念头,转身便往英若兰的卧房而去。 到了英若兰的卧房外,徐皓月见房门虚掩,便推门走了进去,只见春睡海棠屏风后面,英凝雅的身影影影绰绰的晃动,徐皓月也没多想,一边走过去一边唤道:“若兰,我来了。” 屏风内两女一起娇声惊呼起来,但为时已晚,徐皓月已经转过了屏风,往床上一看,登时目瞪口呆。英若兰身上竟然没有寸丝寸缕,玉体盈盈的横陈于床榻之上,俏丽的容颜之上,红晕丛生,眼神满是大羞之意,但又带着淡淡的嗔怒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是一种惊喜的感觉。 徐皓月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英凝雅马上拦徐皓月身前,手的丝帕挥舞着怒道:“姑爷,你快些出去,我再给小姐擦身呢。” 徐皓月本想调笑几句,但又怕影响到英若兰的伤势,连忙好好的应着,退了出去。站屏风外面,只听英若兰低声道:“凝雅,让、让他再出去一些,还是看得到的。” 徐皓月这才现透过那屏风上淡淡的薄纱,英若兰的玉体像是印那春睡海棠图之上一般,这种朦胧的香艳感觉,加让他浮想联翩起来。可惜好景不长,英凝雅领了英若兰的言语,转出屏风来,将还痴痴看着的徐皓月推出了屋去。 见徐皓月被退了出去,英若兰羞红的脸上,总算松弛下来,英凝雅回来继续给英若兰擦着身子,见英若兰脸上红晕未退,低声吃吃笑道:“小姐,其实你和姑爷做了一年多的夫妻了,为何还这般害羞?” 英若兰脸上又是一红,她不愿让英凝雅知道两人还未圆房之事,低声道:“晚、晚上都是看不见……” 英凝雅哦了一声接着说道:“原来这样,小姐你做得对,芜玉姐姐说了,咱们女人呐,可不能让男人吃饱了,否则他们就不会珍惜咱们,都跑出去找外面的狐狸精了。” 英若兰暗暗好笑孙芜玉这个小辣椒,当真什么都敢说,看来今后大堂兄有得苦头吃了。英凝雅跟着说道:“小姐,你不早点告诉我,你没醒的时候,姑爷也给你换过药的,你要早说了,我便不让他换了。” 英若兰面上红晕又飞起,窘道:“他、他给我换过胸口的药?” 英凝雅嗯了一声,歉然道:“对不起啊小姐,我不知道你不想让姑爷吃饱的……”英若兰大羞起来,英凝雅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英若兰像孙芜玉一样的打算,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但心却满是丝丝的甜意。 过了一会儿,英凝雅帮英若兰穿好衣裳,便出去请徐皓月进来,她自下去给英若兰洗衣去了。 坐床边,两人都是有些微微的尴尬,徐皓月深吸一口气道:“其实看就看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看了,你说是。”英若兰红着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低声嗯了一声,却不说话。徐皓月又问道:“今天觉着好点了么?”英若兰又是轻轻的嗯了一声,还是没说话。徐皓月又道:“今日提早过来,是想和你商议一件事,你累么?不累的话,我就说了哦。”英若兰微微笑了起来,还是没说话,嗯了一声。 望着她的笑颜如花,徐皓月彷如回到从前,记得柳静如病床上答应了自己的求婚之后,那天晚上也是这样害羞的只是嗯嗯的答应自己,却不说话,两人真的是像了个十足啊。 想到这里,徐皓月脑海划过一道闪电,他惊喜的说道:“若兰,我想到了。”英若兰微微有些奇怪,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徐皓月当下将庐州求援的事和李重进诱敌的计策说了,跟着说道:“我明白了,其实庐州攻打德胜军的根本不是李重进,而是韩令坤和郭令图,李重进他自己是率领着精锐的殿前军正阳等我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龙彦尘阵见到的李重进其实只是李重进找了一个很像他的人假扮的。” 英若兰眼神微微一滞,跟着微笑道:“那如今你已经猜到了李重进的计计,是不是打算先伏击李重进部呢?” 徐皓月一拍大腿道:“若兰,我俩还是那么的心有灵犀。李重进这厮布下的计计还是不能按常理破解,若吾军直接先打庐州,盛唐空虚,李重进会从正阳南下抄我后路,我军就算庐州大破韩令坤、郭令图,兵马也会有折损、士卒也会疲累,再来转回身打李重进便会困难重重。但若北上直接打正阳,李重进又可以逸待劳。所以吾军大军主力该先往庐州,待李重进南下攻盛唐之时,我军转而北进,瓦埠湖旁设伏,先破李重进大军,把硬骨头先啃了,再回师打庐州。盛唐我会留下仲高堂兄的高字营两千人马、一千匠人和一千原来的老弱残兵镇守,若韩令坤和郭令图敢舍弃庐州来打盛唐,吾军破了李重进后便会回师南下盛唐城下击破他们!” 英若兰点点头说道:“这的确是好的应对之法了。” 徐皓月站起身来说道:“若兰,你留盛唐养伤,战事紧急我这就先走了。” 英若兰嗯了一声,徐皓月俯身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跟着转身便出去了。英若兰伤口微微一痛,低声喃喃道:“你能想到李重进找个像他的人假扮,你、你心里还是觉得我和她很像啊……” …… 第一百六十章 土城阻击战 第一十章土城阻击战 淮南正阳南面一二十多里之外便是盛唐驺虞城,东面一舍之处有寿州大的湖泊瓦埠湖。这瓦埠湖从南段白洋淀至北面钱家滩入淮水,南北向长余里,东西宽仅十里,乃东淝河的游,河湖一体,水域辽阔。白洋淀(与河北白洋淀不是同一处)之处芦苇、港汊极多,极好藏兵。白洋淀距西边湄水四十里地,西南距驺虞城八十里地,东南距庐州亦是八十多里地。 后周显德四年四月初,盛唐白甲军一万五千大军兵出驺虞城,往东趋近庐州,行至一半路程之时,趁夜便折而向北,转道白洋淀而去。 正阳处周军果然是李重进统帅的三万大军,得知徐皓月率领白甲军主力东进应援庐州的消息,李重进大喜,招诸将议事。 诸将齐至,李重进看着铁骑军左厢一军都指挥使王昭道:“昭的计计果然凑效,徐皓月已经领兵往庐州而去,吾军当可直下盛唐,抄其后路攻之!此次若能战败白甲军,昭当为功!” 王昭闻言,面露喜色躬身谦道:“此乃大帅妙算也,末将不敢居功。大帅可按先前定计,令韩令坤、郭令图撤庐州之围,一同夹攻白甲军,庐州龙彦尘已然胆寒,必不敢追击。吾军以重兵野地浪战,白甲军定然不是吾军敌手。” 李重进哈哈大笑道:“正合吾意,大军明日全军动身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破盛唐!”周军诸将轰然领命,王昭躬身领命,嘴角泛起丝丝冷笑之意,心暗道,徐皓月啊徐皓月,这一战定让你一无所有,只是可惜了若兰了。 翌日一早,周军大军开拔,王昭为先锋大将,领四千殿前铁骑军、四千归德军骑兵先行,李重进领军四千虎捷军、四千控鹤军、三千铁骑军、四千归德军兵马随后跟进,王彦升领七千归德军带着辎重粮草随后跟进。 此次李重进出兵,只道徐皓月计,便命前军、军随身只带了三天的口粮,兵卒皆是轻装急进。不一日前军,王昭的前锋军到了距离驺虞城只有十二里的东桥镇,军李重进部到了杨仙镇,后军则离杨仙镇十里的保义镇驻扎。杨仙镇和保义镇东面便是芦苇塘成群、港汊的白洋淀了。 晚间,一轮月挂天上,朦朦的夜色之,白洋淀的芦苇荡甚是安静。徐皓月赶了赶讨厌的蚊虫,只觉得自己身上只怕是被毒蚊子给咬了不下十多口,但他不敢拍打,弄出声响来可是不好。 童虎头带人摸到面前,低声道:“王爷,李重进杨仙镇,王彦升的后队再保义镇。” 徐皓月站起身来低声怒骂道:“总算来了,再不来,我们都要喂蚊子去了。”跟着说道:“传令逸字营、群字营、襄字营,三营人马马上赶到杨仙镇外的南山岗、洪家土城、洪家洼一线筑垒布阵,阻挡李重进部回头应援。其余各营兵马随我攻打保义镇,告诉李逸、周群、王子襄,明日午时前不许放一个周兵过来!”几个传令兵领命分头去了。 逸字营、群字营、襄字营得了将令,夜幕连夜开拔。一个时辰后洪家土城,这洪家土城虽然名字有个城字,却只有一人多高的土墙,南山岗却是个不高的岗子,洪家土城的西面一里之处,洪家洼则是一片泥泞的水塘,土城的东侧两里处。 此处地形三人早已了然于胸,当下李逸带着逸字营一千五多人守南山岗,他的部下弓弩手较多,居高临下能挥战力。军长矛手、长枪手较多的襄字营一千多人王子襄的带领下,驻守洪家土城。周群带着多是短刃的群字营一千四多人洪家洼的滩涂边驻守。 到了土城之后,里面有余名周军小队驻扎,襄字营没有客气攻入城三下五除二歼灭了这股周军。王子襄知道刘崇谏用兵小心,沿途相隔几里的村庐瓦舍他会留下人数不等的小队,每个几个时辰,各小队互相通报消息,以防后队被人偷袭。 将周军消灭干净之后,王子襄大声喊道:“兄弟们,多还有个把时辰,周军便会知道了,大家快些加固城防!” 当下白甲军兵士们便忙碌开了,三多人顺着城外布置一条宽数丈的尖木桩地带以阻挡敌人,尖木桩阵的地上插满了竹签;又有四多人拆除土城为数不多的房屋,用石块、木头加固一人多高的土墙,土城内原有余户姓的,但听闻周军要来,都往南跑了,去年周军作恶甚深,姓心还是有阴影。 又有五人城外砍伐竹林、木料,削制一根根的竹枪和木枪,作为标枪使用,襄字营的长枪兵近半年来还加练了投掷标枪的训练,这次想来该派上用场了。后王子襄带剩下的人亲自尖木桩阵前埋下了数十颗土制地雷,引线穿竹管,埋地上,将引线排到了土城内。 两个时辰之后,出去哨探的兵卒回来禀报,杨仙镇的周军已经开始出动了,王子襄舔了舔嘴唇,大笑道:“兄弟们,冤家上门了,举枪伺候着!”众兵将嘻嘻哈哈的笑着各自准备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朦朦亮,王子襄吃了些干粮,正靠着墙角闭目养神,忽听城头上一人大喊道:“周军来了!”王子襄马上睁开眼睛像只敏捷的豹子飞快的爬上土墙望去,果然晨曦淡淡的迷雾之,南面的土路上,密密麻麻的周军缓缓的靠近,只见周军人马众多、旌旗蔽天,远远的只见烟尘滚滚,声势极为雄壮。 王子襄吐了口吐沫,抬眼往南山岗子望去,只见岗子上李逸的旗号兵打出旗语,周军分为三路而来,每路有数千人,步骑弓三军混合都有,没有投石车等重型器械。冬日里,徐皓月和刘逸轩创了一套旗语,用来阵仗之间传递讯息之用,但这旗语没有后世的旗语繁复。 “敌军来了,弓手量步距!”王子襄大声喊道,一名弓手弯弓射了一箭出去,那间余步之上落地,插地上。王子襄大声喝道:“标枪手记住,五十步之内投掷,弓弩手准备!” 周军一里之外列阵,近一千多名虎捷军先出阵,他们举着沉重的铁橹盾缓缓上前,他们身后是两千名控鹤军弓弩手跟随,步卒跟随其后。这时候周军的战鼓开始雷响,数千周军开始踏着战鼓的节奏,呼喝着缓缓往前走来,沉闷的脚步声震慑心魄。 白甲军的号角声响起,几乎同时南山岗和洪家洼两处的号角声也响起,看来周军定是想三面一起攻击,一场大战一触即。 …… 两个时辰之后,王子襄气喘吁吁的看了看身边的士卒们,不少人都带伤,而且疲累不已,但周军的战鼓声又响了起来。土城上几处被周军冲开的口子被他们用石块、木板等物钉住,城内满地都是箭矢,城内白甲军的尸体已经有八多具。 “王将军!点火地雷!敌人太多啦!”一名白甲军伍长大声喊道:“兄弟们已经快没力气了!再不放大家都要死这了!” 王子襄抬头看了看南山岗子,只见那边李逸也猛打旗号,让他快放火地雷,他趴墙头看了看,只见外面的尖木桩阵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满地都是周军的伏尸,尸身上面插满了箭矢竹木枪,矮墙下也满是周军尸体,都是被白甲军长枪兵居高临下用枪捅死的。 但见远处周军又集结了阵势,准备再动一次进攻。从清早到现,周军猛攻不止,他们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后队保义镇被白甲军重兵围攻,粮草和辎重是不能有失的,数千步卒轮番上阵,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忽然周军阵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震天阶的响了起来,只见远处李重进的帅旗高高的竖了起来,看来是两个时辰的猛攻之下,仍然没有攻破白甲军营阵,杨仙镇的李重进再也坐不住,到了阵前来准备亲自坐镇指挥。 周军主帅到了,周军兵卒的士气如虹,冲天的喊杀声响了起来,只听周军战鼓声大作,数千周军步卒也不管什么阵型了,直接漫山遍野的直冲了过来,声震四野,大地都颤动。 先前和王子襄喊话的那白甲军伍长面如土色,大声喊道:“敌人攻上来啦!御敌!” 王子襄大声喝道:“准备好火把,待会儿听我命令!”跟着大声呐喊道:“弓弩手准备!长枪手准备!” 漫天尘烟之,周军步卒们高举着长刀长枪直冲过来,两步的距离之上,白甲军的弩箭开始射了出去,立时有不少周军步卒箭到地,但之后白甲军的弩手们直到敌人冲进到步,才勉强将第二轮箭矢施放出去,很多兵卒已经没有力气上弩。弓手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颤颤巍巍的拉弓,很多箭矢都射不到五十步了。 王子襄奋力的掷出手的竹投枪,只觉得双臂沉重至极,跟着咬牙怒喝道:“长枪手!随我上!”白甲军长枪手纷纷举枪上矮墙,他们从早晨奋战至今,已经没有多少体力了,但他们仍是咬牙撑住,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还有希望,城外的火地雷还没有动,他们还有机会再击退周军一次。正是那火地雷带给他们的希望,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击退了周军,坚持到了现。 当第一排的周军到达矮墙下的时候,墙头上一排排密集的长枪直刺而来,原本已经被血迹染得鲜红的土墙,这一轮的血痕印上之后,加的血迹斑斑了。 但周军这一次没有退缩,仍是不要命的压了过来,矮墙下瞬间便尸积如山,有周军的尸体,也有从墙上被周军刺落的白甲军的尸体,周军兵卒个个面目狰狞的直接踩着尸体冲上来。 “王将军!放火地雷!”“将军,那边被周军突破啦!放火地雷!”王子襄的耳边满是吵嚷之声,他大怒喝道:“没我的将领,不许放!那边的缺口带人过去堵住!他娘的,都是一个肩膀抗一个脑袋,怕他个球!” 土墙一线,两方的人马密密麻麻的矮墙上厮杀起来,忽然轰的一声,一大段土墙不堪重负竟然硬生生的被退到,周军欢呼起来朝缺口处涌来。王子襄大叫一声,带着数十人跳下墙头,直冲上去,数十把长枪猛烈的直刺过去,将周军堵缺口。王子襄的双臂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他只是下意识的按着平日里训练的那样,端枪刺出,一刺一收,这样简单而机械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将军!放火地雷!再不放,我们营就要全死这啦!”几乎是嘶吼声王子襄耳边响起,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回头向北边望去,此刻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他知道火地雷一放,周军或许会被击退一次,但接下来等待襄字营的就是惨败,因为他们真的已经无力再战了。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就这个时候,北边的道路上,一面巨大的白幡旗竖立起来,白甲军三个大字迎风招展,看到这面大旗,王子襄几乎是哭喊的声音大声吼道:“王爷他们回师来了!兄弟们,我们的援兵来了!”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庐州解重围 第一十一章庐州解重围 白幡旗竖起,援军到来的消息,土城内的白甲军之间相互传告,一时间城内欢呼之声直破云霄,活着的白甲军咬紧牙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手的长枪攒刺得加有力。 “点火!放火地雷!”直到这个时候王子襄才大声吼叫着,冲到墙边,一把抢过火把,将一串竹筒内的印信点燃。他身旁的伍长甚是不解:“将军为何现才点?”王子襄怒骂道:“你傻啊,这是咱们后的杀招,这会儿王爷来了,正是用的时候!” 冲天的火光、巨响接连响起,矮墙外周军挤得满满当当的,埋地上的火地雷动,当真是天崩地裂、地动山摇,不少周军被直接炸上了天去,残肢断臂漫天飞舞起来,好一番血腥的景象,不但周军惊得目瞪口呆,就来白甲军也看得呆了。 冲天的喊杀声随之掩至,攻打保义镇的白甲军从北至南压了过来。当曹云带着人冲进土城的时候,王子襄一屁股坐了地上,他身上后的力气也用了,躺地上,再也不愿意站起来。 曹云上前将他扶起,见他满身血污,还以为他受伤了,大急道:“杀猪的,你伤哪了?”王子襄哼哼唧唧的怒道:“劫道的,老子没事,就是累的!”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私下里白甲军营官互相取些绰号,王子襄屠户出身,被曹云他们戏称为杀猪的,而王子襄也不客气,叫曹云是劫道的。 “真有这么累么?”曹云奇道,王子襄嘿嘿笑道:“天不亮厮杀到现,你试试?现你就是把个娘们剥光了,放我面前,老子也没力气弄!” 曹云哈哈大笑着,一对大铁锤一挥,喝道:“那你躺着,老子追杀敌人去了!”跟着便大声吆喝着冲杀上去。 王子襄躺地上,只听到周军的鸣金声响起,或许根本不用鸣金了,白甲军的白幡旗出现之后,周军士气就已经一落千丈,跟着火地雷动,周军步卒的后一口士气也落下,纷纷开始后退了。只看到那面巨大的白幡旗月字营骑兵的簇拥着下,从土城外飘扬而过,越追越远,但喊杀声一直没有停下,王子襄知道周军一定是大败而去了。 颤巍巍的手上满是泥污和血迹,王子襄勉强抬起水袋子,咬开竹塞,大口大口的喝起水来,休息片刻后,力气才渐渐恢复。他拔下自己身上胸前白甲上的几支羽箭,这次自己的运气真的很好,如此恶战身上竟然没有受伤。看来曹云这家伙说得对,只要你胆子大,阎王爷也怕了你。 望了望城内地上休息和照顾伤兵的兵卒们,王子襄勉强站起身来大喝道:“该吃该喝的都给我吃喝起来,吃饱了马上清点人手,四处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兄弟,受伤的马上救治,再出城打扫战场……”王子襄的命令一条条的下达下去,白甲军兵卒们马上开始忙碌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战损的情况都到了王子襄这里,听完各级将校的话语之后,王子襄笑不出来了,一千多人的襄字营能动的只剩下出头,而且差不多个个带些伤,还有余名重伤不能动的,八多人战死,襄字营几乎被打残了。 走出矮墙,只见墙外寥落的尖木桩阵几乎被踏平,外面是数十个巨大的坑,白甲军兵卒还四处查看,但现有受伤的周军,白甲军兵卒都是上前一刀结果他的性命,古代战争的伤兵除了自己人会收留之外,落敌人手一般都是杀掉。密密麻麻的周军尸体给王子襄些许安慰,襄字营阻击的是周军进攻的正面,他们给周军两倍甚至是三倍的杀伤,而且拖疲了周军,拖垮了周军的锐气,没有让周军能前进一步,总算是为整个战役的胜利奠定了基础,想到这里王子襄如释重负,手下的人没有白死。 后周显德四年四月,徐皓月率领白甲军伏于白洋淀,周军李重进部突袭盛唐的途,出兵围攻周军粮草辎重后队所的保义镇,以四千多名白甲军南山岗、洪家土城、洪家洼一线阻击周军军一万五千兵马半日。歼灭战力弱的后队,焚烧周军的粮草、辎重之后,挥军回击李重进军。白甲军以火地雷破周军,追杀溃散的周军近十里地,李重进率千余兵马逃走,和东桥镇的王昭部汇合后,不敢再攻盛唐,转而奔庐州而去,而后队的周军将领王彦升却带了十几个人逃回正阳城去了。 是役,白甲军死伤五千余人,周军死伤近一万五千多人,被俘近四千余人,这次徐皓月没有让手下杀俘虏,而是将俘虏带回盛唐,交给英仲高,让他们充当扩建城池的苦力。 白甲军大胜而回,盛唐休整三日之后,徐皓月带着一万两千兵马又往庐州城而去,准备应援庐州城。 半路上,徐皓月得到消息,神卫军皇甫继勋率领本部兵马八千余人也前来应援,神卫军乘坐水军战船由濡须口直入巢湖,已经到了庐州城外的唐军水寨之。 徐皓月的白甲军不一日也到了庐州西面,蕲州、舒州二州唐军应援军马也到了庐州城南,李重进、韩令坤、郭令图等周将见唐军应援军马齐至,声势浩大,庐州城坚固,又有巢湖水道连通,强攻难破,当下率军北撤,铩羽而归回寿州去了。 庐州之围既解,德胜军节使龙彦尘邀请诸路应援兵马入城休整,犒赏诸路应援兵马。又节使将军府内大摆筵席宴请诸路兵马将领,相谢应援之德。 当晚各路唐将将军府内聚齐,互相介绍之后,各路唐将都惊骇于英山郡王徐皓月的年青,而且经过近一年的征战,徐皓月的气质也开始蜕变,从平民到将军,间多了那种英毅果决的杀伐之气,隐隐有一种威严之感,加上白甲军诸将个个都是透着浓浓的杀伐之气,各人都是穿了白甲军制式的将官袍服与会,这袍服乃是参照唐代军戎服饰而制,甚是豪华美观,显得诸将的英武不凡。徐皓月受封郡王之后,他让刘逸轩给各级将官督造了这种服饰,用参加各种仪式之上,增加各级将官的荣耀感,也刺激普通兵卒的上进之心。 宴会之上,龙彦尘等唐将推举徐皓月坐位,因为论官位、和此次战功,都是徐皓月为尊,但徐皓月还是谦让一番,后勉强做了席位,龙彦尘、皇甫继勋等将共座一席。 开席之后,诸将开怀畅饮,互相敬酒,猜枚斗饮,互相认识了解,白甲军诸将早已名声外,唐军将领这时才认识,“哦,原来白甲军铁锤曹云是他,的确英武不凡。”“想不到白甲神箭李逸是长得这般白净,真是想不到啊。”诸将都是惊喜不已,想不到自己的声名原来也是响彻了淮南,能得到各路武将的推崇,便是武人大的荣耀。 徐皓月和龙彦尘、皇甫继勋给各路将领都敬了一回酒后,回到席位上。问起皇甫继勋金陵的近况,皇甫继续说道:“其他各路周军连续得胜,濠州已失,张永德、赵匡胤部正围攻泗州;滁州也是向训部围攻之下危旦夕。陛下也多有想要求和之意,只是众大臣争执不下,陛下未有定议。” 徐皓月沉吟道:“本王料想若是泗州、滁州再失,陛下定会遣使求和,只是迟早之事。” 龙彦尘人长得肥胖,四十多岁年纪,瓮声瓮气的说道:“周军如今已有水军,沿淮各州只怕难保,求和乃是我辈武人之耻,我当上书陈情,力主坚战下去。” 徐皓月看了龙彦尘一眼,暗想难道龙彦尘也是宋齐丘一党的?却听皇甫继勋说道:“朝廷一旦有定议,我等还是只有遵命而行,并非我等无一战之心,奈何周军势大,实难抗敌。”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是战是和,陛下自有决断,我等遵命而行便可,不必多论。” 皇甫继勋又道:“还有一件大事,皇太弟殿下近日多番上奏,请陛下改立储君,若是改立了大皇子,朝战和之论或许会有变化。” 龙彦尘点头道:“大皇子武毅刚烈,倒的确会支持力战下去,却不知陛下会否准了皇太弟殿下的奏疏。”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立储乃是国之大事,相信陛下自会有决断,也不必多论。” 这当口诸将前来敬酒,将话头打断,各人又开始豪饮起来,徐皓月的酒量倒是渐长起来,古代娱乐项目甚少,而且武人多半是好酒之徒,统领兵马这酒道却是绕不过去的,所以徐皓月也练了一身的酒量出来,来者不拒,诸将也都大为钦服。 宴会之后,诸将各自回营,皇甫继勋微醉,此人好色,吵嚷着要到庐州城内的烟花之地浏览一番,他身家丰厚,此次出征也带了不少钱财,豪言由他做东,请白甲军诸将同去。 此刻战事稍平,徐皓月倒也想让诸将情的放松一下,当下也不阻挠,却想不到诸将使坏,也拉着徐皓月要同去。徐皓月本不愿去,但诸将皆醉,被诸将裹挟而去。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虚实惑敌计 第一十二章虚实惑敌计 徐皓月本来是很不想去烟花之地的,但看众将都是兴致高昂,也不愿拂了大家的兴致,说实话他后世之时也没有去过,这次被人裹挟而去,难道真是应了那句交友不慎? 庐州城内大的勾栏——玉兰苑内,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整个勾栏被出手阔绰的皇甫继勋给包下了,不由得让徐皓月感慨,这才是五代官二代的典范,和他比起来刘崇谏算是乖孩子,这也说明刘仁瞻其实教子甚严的。 不过玉兰苑所谓的头牌名花们出来之后,徐皓月感到极为不适,这些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极厚,浓香扑鼻,矫揉造作,甚是俗媚。想不到皇甫继勋和他的看法一样,也觉着这些女子甚是庸俗无光,皇甫继勋没有胃口便拉着徐皓月自到雅阁内继续饮酒说话,唐军诸将和白甲军诸将则堂上听曲吃花酒不提。 到了雅阁之内,那玉兰苑的老鸨子还要罗嗦,皇甫继勋直接让她滚蛋。关上门后,皇甫继勋给徐皓月道上酒,这酒却是有名的花雕酒又名女儿红,酒色橙黄清亮,酒香馥郁芬芳,酒味甘香醇厚。 “这些庸脂俗粉和京城秦淮河的姑娘比起来差远了。”皇甫继勋愤愤不平的道。 徐皓月抿了口酒笑道:“此间不比京城繁华,而且身处战火之,能逃的都南逃了,自然比不上京城艳花斗丽、纸醉金迷的。” 皇甫继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跟着举杯道:“兄长,小弟敬您一杯,此趟陛下诏神卫军北上应援,小弟本来骇惧周军威势,自以为讨不到好去,想不到有兄长此处,兄长的赫赫声威却是把周军硬生生的逼退,小弟也跟着沾了光,回去后自然是大功一件,此小弟先谢兄长了。” 徐皓月淡淡一笑举杯喝了跟着说道:“我也很承你的情啊,对了,有一事不知皇甫兄弟可否帮忙?” 皇甫继勋道:“兄长但说无妨,小弟一定办到。” 徐皓月说道:“为兄想贩运些茶叶、丝缎走海路,贩售到契丹或是南海去,却不知可有门路?” 皇甫继勋哦了一声道:“此事也不是不能办,金陵每年都有海船到契丹和南海行商,只是这门生意大多是周世家掌控,周世家便是已故周宗周大人的家门,我皇甫家和周家也有些交情,可以从周旋一二。” 徐皓月点点头笑道:“原来是周家执此道牛耳,为兄倒是认识周家长女,也就是皇子的夫人周宪,她与我家夫人乃是闺密友。” 皇甫继勋大笑道:“这样此事易耳,行商得利也可少分薄些个,那就让国夫人修书一封,小弟带回去办便了。” 徐皓月笑道:“也好,周军已退,我也想请兄弟到盛唐做客,今年的春茶已收,去岁的丝缎也还有存货,正好托兄弟带回去一并交易。” 皇甫继勋抱拳笑道:“小弟一定帮兄长办妥。”当下两人边喝酒边将交易的细节谈妥,徐皓月本想分一成利给皇甫家,但皇甫继勋坚辞不受,徐皓月也只得作罢。 庐州休整三日,白甲军也招募到数千余名兵,这一日便即西返,皇甫继勋则让神卫军大队驻留庐州,自己带着亲卫和徐皓月往盛唐而去。 不一日大军回到了盛唐,徐皓月让诸营自招兵练兵,并厚恤战死的将士,伤残不能复战的将士,一律分拨田地以为嘉许,让伤残的兵士回家后能有产业日。 正巧皇甫继勋派人往舒州运送的三万石占城稻谷种到了,徐皓月便让刘逸轩、英仲高和童铁头等人将谷种分置英山、盛唐等地的水田栽种。 只是英若兰尚不能下床,也不能执笔写信,徐皓月便让英仲高代笔,英若兰口述给周宪写了封书信,自己也给李煜写了份书信。信除了问候之外,也写了英若兰受伤之事,徐皓月还隐晦的提了钟山归隐之事,目前皇太弟李景遂虽然上书奏请让出储位,但情况仍是不明朗,若是唐主李璟不准李景遂的奏疏,李景遂和大皇子李弘冀的马顿便会深,南唐的政坛之上将会阴云密布。外有周军攻伐,内有立储之争,南唐正处多事之秋,李煜这个时候好的做法便是明哲保身,远离朝廷,这样才能自保。 盛唐、英山两地的茶叶和丝绸全都运到了驺虞城,徐皓月分拨出五万担炒制好的茶叶和价值三万贯的丝绸交予皇甫继勋带回金陵,徐皓月倒也没把全部货物都用于这里,因为海运的风险还是很大,若是运气不好遇上大风浪,货物墨,岂不是血本无归?徐皓月留下一半的货物和南平、武平交易。 货物装好后,皇甫继勋带着货运队伍便往庐州而去,往庐州巢湖出濡须口便可回到金陵,前番走舒州乃是逼不得已,庐州被周军围攻甚急。皇甫继勋来得急,去得也急,徐皓月知道他是嫌驺虞城小,勾栏院没有出色的人物,英家武婢虽然貌众者甚多,但却都是只能看不能动的,这些天把皇甫继勋憋坏了,这花花公子只想着早些回金陵去。 这天货物装车点算完毕,皇甫继勋便带着人上路了,徐皓月和诸将送出城去,皇甫继勋和众将告别之后,自回金陵不提。 皇甫继勋走后,徐皓月继续扩军练兵,又招民间有能之士取用,有民间士荀盺、戴司、张从颜三人得刘逸轩举荐,入为幕宾,荀盺精于计算,戴司长于农事,张从颜书法笔一流,三人各有所长,徐皓月也没历史上听过三人的名字,但三人的确有才能,徐皓月便命荀盺为主薄,戴司为营田使,张从颜为帐前参军记事,有三人的加入也算让徐皓月手下缺少官的痛苦减少了许多。 而武将方面,又有两名壮士从众多的兵脱颖而出,一个是河北真定人赵顺平,一个是荆州江陵人陈子剑,两人都是使枪的好手,而且骑射精湛,原本都打算投唐军的,但听闻白甲军大名,便慕名来投。徐皓月命两人为月字营的教习,教月字营的士兵马上枪术和箭术,也算让月字营脱离了没有教习的窘况。 几次大战之后缴获的兵器、盔甲、旌旗等物,徐皓月让刘逸轩将需要的兵器和上好盔甲留下,其余的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和旌旗等无用之物献上给唐廷邀功。这年头打了胜仗,一定需要展示旌旗、盔甲、兵器等物炫耀的,徐皓月也不谦虚,将这些占仓库的东西给了唐廷一部分。另一个部分徐皓月让刘逸轩跟着茶叶、丝绸等货物拿到武平和南平两国交易,大大的赚了一把,连同茶丝一共获利近十五万贯。 周军庐州城下铩羽而归之后,李重进便寿州城按兵不动,时值五月,淮南的雨季到来,李重进是按兵不动,就连原本攻势很盛的东路军也偃旗息鼓不再战了。向训部攻下滁州之后便驻扎滁州固守,而张永德、赵匡胤攻下泗州之后,也停下了脚步。 到了月,唐廷的战和争论总算有了结果,还是宋齐丘一党占了上风,唐主下诏仍以齐王李景达为诸道兵马大元帅,诏命各路唐军悉数出击,收复失地,以徐皓月为西面行营部署,领白甲军攻打寿州,以龙彦尘为西南面行营部署,领德胜军攻打滁州,以唐军大将郭廷谓为东面行营部署,齐王李景达率领京禁军精锐水军会同镇海军林仁肇沿水路北上,会同郭廷谓水陆并进攻打泗州。 南唐诏命到了盛唐,徐皓月倒也接诏,又上书唐主,言明白甲军刻日便会出兵北上攻打寿州。 南唐使者走后,徐皓月便英山郡王别院召集诸将、谋士议事。 听完唐主诏命后,诸将都言此刻正值雨季,出兵多有困难,而且白甲军才招募了一批兵,虽然全军达到了两万五千多人,但兵很多,还是要等练兵旬月之后才能出兵。 听完诸将的话语之后,加入白甲军的参军张从颜说道:“王爷,诸将所言有理,此刻正值雨季,士卒行军多苦,粮草也转运不便,而且卒较多,亦须练兵。”听到这里徐皓月有些失望,想不到张从颜也是人云亦云的人。 跟着却听张从颜话锋一转道:“但相较这些难处,若吾军不出兵,唐廷必将猜忌,于王爷于白甲军大大的不利。虽然此刻出兵,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但出兵亦可练兵,出兵亦可坐观。寿州虽然周军人马众多,而且城池坚厚,但正阳却城小兵少。王爷可以兵为主,多制旌旗、民夫随行,由王爷亲自领军,佯装欲以大军攻打寿州,实则遣精兵随水军北上,实攻正阳。只要收复正阳,吾军出兵亦有战果,便可坐镇正阳和寿州周军对峙。若其他诸路唐军亦有胜报,吾军便可趁势攻打寿州。” 听了张从颜的话,徐皓月心有些欣喜,但却还是皱眉问道:“本王如此招摇北上,难道李重进不会疑心此乃声东击西之计么?” 张从颜微微笑道:“王爷北上声势定要浩大,但可多暴自短,行军阵容不整,行程缓慢。让周军探子侦之回报后,李重进屡败于王爷,必定疑心吾军如此反常,乃是王爷故意示弱之计,反而会加强寿州戒备而不会注意正阳。此乃虚虚实实,虚实不定惑敌之计也。” 闻言徐皓月大笑道:“此计正和我意,便按参军所言行事,但事关机密,有泄露者,按军法处置!”跟着看着诸将笑道:“兵也该出去淋淋雨了,白甲军谁没雨天里操练过的?”诸将一起哄笑起来。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天子当驭人 第一十三章天子当驭人 相较淮南的阴雨天,后周东京大梁的天气却是异常的炎热,但这种炎热却没有丝毫影响大梁城扩建的火热之情,整个城市都忙动这种营建的热情之,整个城市就好像一座巨大的工地一般,数十万民夫各司己职,大梁城原本的城墙外扩建起外城来,规模是原来的数倍。而原本的大梁城外城建设完毕之后,将会成为内城,城内的所有姓将迁出住到宽阔的外城去,内城将只作为寺庙、馆驿、司官署、诸卫军营所用。 这大梁城便是后世宋朝的都城开封,人人都言宋都开封繁荣,其实真正的缔造者却是柴荣。为了扩建大梁城,柴荣顶住压力,连城外很多人的祖坟都命人迁走,扩建之后才有后世开封的繁盛。 毒辣的炎阳下,就算站油纸伞下也是汗如雨下,后周世宗柴荣此时站大梁城的朱雀城楼上观看扩建的近况。他身后自然是一群后周大臣簇拥着,人人都是汗如雨下,但皇帝不打伞,没有一个人敢打伞的。 柴荣回头看了看内城方向,同时重建造的皇宫,皱眉问道:“皇宫那边的民夫匠人们可还能抽调些过来这边?” 他身后一名大臣上前答道:“陛下,皇宫那边的人手已经是减到低了,工期已经大大推迟,不能再减了。”说话之人却是检校太保、枢密使魏仁浦。 柴荣耸耸肩道:“朕觉着宫的屋殿够多的了,你们偏偏还要建。” 魏仁浦身旁书侍郎、平章事王溥上前说道:“陛下,皇城乃大周体面之事,和扩建外城一般的要紧,若要各国对我大周不再心存狎侮,让姓们心存畏惧,就必须让皇城能够彰显皇家的威严。” 柴荣轻笑道:“王卿,朕到觉着这皇宫建好后,未必人人都能见到。” 王溥一时语塞,一边书侍郎、同平章事范质上前说道:“陛下,王相所言只是其一个好处,老臣以为如今国库充盈,扩建京城、建皇城,都可同时而行,好处有三。” 柴荣哦了一声道:“范卿还有三条道理?一一说来听听。” 范质清清嗓子,侃侃而言道:“其一、便是王相所言的,彰显大周皇威,虽然天下人未必人人都能见到皇城,但各国遣使来朝之时,便会见到,回去后便会广为传颂之,各国将震慑于我国之威严,而不敢心存狎侮。”柴荣微微颔,示意范质接着说。 “其二,近年征战所获颇丰,去岁各地又获大收,如今府库充盈,钱粮置于府库内终究是死物,倒不如用到该用之处。如今各地业待兴,若没有这扩建京城的工程,这业兴盛只怕还要多时候才能办到。如今有了这些工程,采石、伐木、运送、冶铁等等各业都被带动起来,兴旺了业,有何不好?”范质接着说道:“其三,如今各地姓之多有流民、裁汰的冗兵,这些人穷困又无事做,如今有了这些工程,这些人才有活干,也才有饭吃,便不会生出乱子来。” 柴荣默默的听完,跟着缓缓的鼓掌说道:“范卿果然看得加深远,朕之肱骨也。” 范质谦逊了一回,柴荣缓缓的又说道:“想到前年没钱时候的窘境,朕当真是穷疯了,如今征伐各地所获,自然该惠泽于民,若明年能讨平淮南,又能得多的钱粮,朕便要疏浚大梁各条河道,让京城水运畅通,让京城成为天下的心!”众臣皆拜服,口皆是颂扬之词。 想不到柴荣话锋一转道:“可如今淮南又到了梅雨季节,张永德前番奏报的战况你们也知道了,战局不利,进兵缓慢。朕打算第三次御驾亲征淮南,这次不破淮南,誓不罢休!” 户部侍郎、枢密副使王朴上前说道:“陛下,此刻尚不到第三次御驾亲征之机。” 柴荣哦了一声问道:“此话怎讲?” 王朴答道:“淮南战事费时已久,陛下已经两次御驾南征,这第三次便非是要成功不可的,否则便会堕丧锐气,陛下也会英明不保。但如今各路兵马征战数月,已然师老兵疲,兼且淮南雨季进兵不便,军多有水土不服者,若是强行出兵,疫症横行便是败兵之祸临头。臣以为,此刻只能让各路兵马谨守城池,等到雨季之后,入秋粮收之后再用兵。到那时,南人不惯冬战,吾军正可迅即而进,陛下再御驾亲临,定可一鼓作气定鼎淮南。” 柴荣沉吟片刻道:“王卿所言极是,只是如今战局于吾军不利,朕不亲往,只怕会再败军丧师之祸。” 王朴缓缓说道:“臣观南人诸军诸将之,唯有西面的白甲军和徐皓月有一战之力,余人皆不足道。此刻命李重进等守住寿州,谅徐皓月也不能展所长。徐皓月此人原本只是英山山匪赘婿,但自起兵以来,未尝败绩,的确令人棘手。不过臣有三策,可降伏徐皓月。” 柴荣哦了一声问道:“却是何策?” “其一,徐皓月所辖不过英山、盛唐两地,兵员、粮草均是有限,所部骁勇,源出司超所部南下之时的俘掠劫杀,白甲军以血仇起兵,便才有这般战力,其所依凭的便是淮南姓。臣以为,陛下前番定下的怀柔之策甚好,只要推行下去,大周取得淮南民心,白甲军便再无可依凭。这第一策便是断其所凭。”王朴侃侃而言接着说道:“其二,陛下第三次南征,不必与之交战,沿楚州而下,取扬泰两州,水军耀武于大江之上,威逼金陵,唐主弱懦定然求和,陛下可许以割淮南十四州之地方才罢兵之条件与唐主,唐主为求自保必定答允,如此那白甲军不是降周便只有南归一途。这第二策便是避其锋芒,攻其软肋。” 柴荣笑了起来说道:“若是那徐皓月赖着不走呢?” 王朴亦笑道:“若他不南下,其三便是以一国之威压服白甲军,那徐皓月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届时陛下许以怀柔重利,白甲军必然举军降周。其三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柴荣皱眉道:“为何不能消灭白甲军,而是要降伏呢?” 王朴答道:“陛下虽然能得淮南十四州,但若说真要将白甲军悉数消灭,却是极难。白甲军根基英山,这英山十万大山吾军进剿却是极难的,费时劳师,得不偿失。陛下忘了先南后北之策了么?” 柴荣道:“这倒没忘,先南后北乃是先取淮南,继而攻打契丹,此刻契丹之主昏庸,正是用兵之时,而唐国失了淮南,断了盐路,必定日益穷困,只需放个几年,一战可降。” 王朴接着说道:“正是如此,大周得淮南之地后,国力必然增强数倍,当趁吾军锐气之时,先一举荡平契丹,契丹占据燕云十州,才是大周的心腹大患,而唐国等疥癣之疾,不足为虑。既然如此,陛下为何还要赌一口气,非要费时劳师英山这穷地方和徐皓月干耗?若能降伏,陛下平添一支劲旅,又可得徐皓月这等名将,何乐而不为呢?” 柴荣沉吟道:“皆因英家宝藏和武王兵法,朕欲得之而后快。” 王朴缓缓说道:“此事臣也略有耳闻,只是臣想问陛下,若是陛下祖上传下钱财宝藏,陛下会不会取用?” 柴荣笑道:“朕当然用,为何不用?” 王朴点点头笑道:“那英家宝藏相传是英布留下的,自汉初到现,那英家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代人,敢问陛下,就算这钱财宝藏再多,每代人取些来用,只怕再多的宝藏也会被用的。” 柴荣怔了怔道:“却是如此,王卿的意思是就算英家有宝藏也早就被用光了?” 王朴笑道:“正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说不定后面几代人便连这宝藏的尾巴也没见到,何来的英家宝藏一说呢?” 柴荣随即释然,但仍是追问道:“那武王兵法呢?” 王朴一摊手问道:“陛下以为《李公问对》这兵法如何?” 柴荣道:“唐代兵家名篇。” 王朴笑道:“正是如此,自汉初以来,历了多少朝代,每朝每代也有多少兵家名篇问世?难道陛下以为这武王兵法比这些兵法都要高明么?兵法一道存乎于心,士卒善战才是根本啊。” 柴荣沉默片刻,缓缓轻叹一声道:“朕明白了,原来一切皆是虚妄,当时朕真的是穷疯了,才会觊觎这虚无的财宝。高平一战赢得凶险,朕才会以为世上有不败之兵法,才会如此笃信这些讹言,听王卿一席话,朕心头的大石已经去了。” 王朴躬身说道:“陛下英明,陛下宏愿,十年开拓疆土,十年安养姓,十年致天下太平。要达此宏愿,便要收服各地群雄,今后像徐皓月这样的人物只会越来越多,陛下若能驾驭群雄,则平天下势如破竹,若只想以杀止杀,则会步步荆棘,淮南之战便是好的成列。陛下若能降服身有血仇的白甲军,天下还会有何人不服呢?” 柴荣哈哈大笑道:“朕明白了,天子驭人有道,才能治平天下。”跟着看了看王朴,缓缓说道:“王卿所献良策,朕一定采用。你这枢密副使的职位也做了许久,今日朕便升赏你为枢密使。”王朴面露喜色拜谢下去。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愿以民为命 第一十四章愿以民为命 后周显德四年月,唐军诸路兵马悉数出兵,反击周军。但各路兵马皆是进展缓慢,唯有西路白甲军徐皓月以声东击西之计杀败正阳的三千周军,袭破正阳,取得一场小胜。其他几路唐军完全是进行武装大游行,龙彦尘的庐州德胜军本来就兵马不多,面对滁州的向训部三万大军是没有办法,清流关下和守关的一万周军打了一仗之后大败而回;李景达部唐军水陆并进到了楚州,林仁肇率领水军出战和周军水军大将王环淮水上激战半日,唐军逆水而上,甚是吃亏,勉强打了个平手之后,林仁肇主动退走,之后李景达便楚州按兵不动。 唐周两军似乎达成一种默契,双方都坐观,各条战线上形成了僵持。 但正阳的徐皓月却心情很是复杂,方刃的细作回报,寿州的姓得到周军的接济之后,似乎开始倒向周军,听闻周军不但接济米粮给姓,还租借农具给姓耕种,近日周主又下了旨意,免除寿州今年的钱粮税赋。听到这个消息,徐皓月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接连几日童虎头等人出去哨探,也带回令人沮丧的消息,寿州附近村庄的姓开始不给他们通风报信了,相反的还几次被寿州的巡马设伏追击,童虎头怀疑是那些姓给周军通风报信。回来后童虎头气得破口大骂,直骂那些姓不识好歹。 徐皓月和张从颜对望一眼,都知道周军策略改变之后,寿州姓的心里开始变化,唐廷课税甚重,虽然寿州姓有很多人前年被周军掳掠过,或是战争失去了亲人。但五代十国年间,乱世年,姓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征伐之的死伤,死去的人固然值得伤悲,但活着的人却不得不继续活下去,何况从没有占领者向周军这般做法的,城破之后没有杀掠,反而以米粮接济姓,安排耕种,现有直接免除税赋,这种诱惑真的不是一般的大。这对寿州的姓来说,自然是会拥护周军的,相反若是唐军回来了,税要照交,而且战争打来打去,没人会乐意的,所以姓们将白甲军的行踪泄露给周军,他们不想唐军再回来。 当夜,徐皓月失眠了,虽然他一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释怀。他起身提剑出了屋子,前去巡营。 整个正阳城内白甲军的巡兵照常巡逻着,没有一丝懈怠,转到东门,却见城门旁有篝火燃起,那边有十多人围坐那,徐皓月知道那是城门岗哨换班休息的地方。 徐皓月也没叫上自己的亲兵,便独自一人走了上去,远远的便听到几名兵卒议论着。 “头儿,你说周军真的那么凶恶吗?” “你这个丁,听好了,你们头儿我原来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汉,前年周兵打过来,家里四口人,就剩我一个跑出来的,你说周军凶恶不凶恶。” 另一人道:“头儿,那你报仇了吗?” 那头儿嘿嘿笑道:“老子家里死了三个,俺从军到现杀了个周兵了,你说这仇算不算报了。” “头儿真厉害,杀了个人了,我到现还没上过战场呢。” 那头儿说道:“小子,眼睛放亮点,战场可不是好玩的,一不留神就得丢了性命,这倒也罢了,怕的就是断个手、断个脚,那疼法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切了。” “那、那头儿你还想要打仗?” “俺想好啦,大仇已报,接下来得为咱老陈家打算打算,再上几次战场,得了升赏之后,再娶个老婆,把香火延下去,咱老陈家就剩老子一个,可不能断了香火,没面目去见祖宗了。” “这倒是,不过头儿,你杀了个周军了,得到的赏赐也够多了。” “那可不,也够买几亩地的了,只是要娶个漂亮点的老婆还差点,其实俺和英山老王家说好了,备齐彩礼我就去下聘,他家的闺女可是水灵得很呐。” 徐皓月听到这里不禁莞尔笑了起来,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起,回头望去,却见张从颜也是独自一人走了过来。 见到徐皓月,张从颜躬身行礼,徐皓月却示意他不要开口,以免惊动了那边的哨兵,跟着徐皓月招招手,张从颜跟徐皓月身后转身离开。 “周军果然开始怀柔之策以争取民心,从颜,你怎么看?”徐皓月边走边问道。 张从颜轻咳一声缓缓说道:“周军此刻收兵不战,一是雨季出兵不便,而且多有士卒水土不服,二便是要谨守已经攻占的州县,推行怀柔之策,收拢民心。下猜想周军会秋收之后兵继战,那时候雨季已过,而且粮食已经大收,姓也已经有粮食自养,周军便会大举南下,说不定周主还会第三次御驾亲征。” 徐皓月苦笑道:“这第三次御驾亲征必定是雷霆一击,一锤定音的,否则周主三征淮南不克就会成为笑话。” 两人的脚步声虽然轻巧,但一队白甲军巡兵还是循声上来查看,见到是主帅和参军之后,巡兵们抱拳行礼又接着巡逻去了。 徐皓月回头看了看这些兵卒,又接着向前走,口说道:“从颜,那我们接下来还要打么?” 张从颜跟他身后说道:“自然要打,没有周主亲笔信函来劝降之前,都要打下去。” “假如唐主割地求和呢?我们怎么办?南下么?”徐皓月沉声问道。 张从颜轻叹一声道:“白甲军成军之时便是一枚弃子,说好听的就是抗周义军,说不好听的就是一群不听宣调的乱民,唐廷不会接纳我们南下的,就算勉强南下,接下来一定是诸军被打散充于各军之,王爷则金陵投闲置散做个太平王爷,如此而已。” 徐皓月苦笑道:“我也想到了,那不南下,我们又该如何?” 张从颜笑道:“正所谓士不畏死,奈何以死拒之。我等留英山、盛唐继续和周军周旋,直到周军和我们订下城下之盟,我等便可归附周军了。”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若是要归附,此刻我们就可以归附,你知道我顾虑什么。” 张从颜捻着颌下三缕长须说道:“下猜想周主会以招降白甲军为榜样昭示天下,这正是我们的机会,但归附的条件之一定要有白甲军仍是**一军,仍由王爷统带。”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这个自然,不过我想让周主答应的是淮南一地永不加赋!” 张从颜面色一变,停住脚步,看着回头望来的徐皓月深深一揖道:“王爷果然心系姓,下钦服。” 徐皓月摇摇头笑道:“我没你说的那么好,降周之后,我这反叛之名一定是逃不掉了,今后史书记载一定是骂名滚滚来的。” 张从颜也笑道:“这个倒是不会。” 徐皓月奇道:“为何不会?” 张从颜说道:“王爷割地之后不南下,仍坚持抗周,周主必然会遣使责问于唐主。王爷,你也知道唐主是什么样的人,如此一来唐主必然下诏,削去王爷的爵位、封地,昭告天下白甲军为叛军,他只有如此才能平息周主震怒,到时候王爷和唐廷再无干系,后订盟归附大周,天下只会说唐廷无义,却不会说王爷不忠的。” 徐皓月哈哈大笑道:“从颜,想不到这你也想得到。” 张从颜微微躬身道:“唐廷官场黑暗,下一身所学无用武之地,下人微言轻,出身寒微,但王爷并不看重这些,对下推心置腹,下定要将所学皆用于报答王爷的知遇之恩才是。” 徐皓月笑道:“我就知道你平日里写字的时候,心里头就老琢磨这些,快说说你还想了些什么。” 张从颜道:“王爷,其实吾军出路下也想了很多,却不知道王爷志向如何?”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你是想问我,想不想做皇帝是么?” 看到张从颜微微有些惊讶的表情,徐皓月接着说道:“我也知道你想向我献什么计策。”徐皓月走到一处街边,此处有块青石板,徐皓月坐下身,又招招手让张从颜也坐下,跟着徐皓月缓缓说道:“我说了你可能会失望,但我的确没有做皇帝的野心,做皇帝要舍弃的东西太多,要算计的东西太多,要操心的事就多,我生性喜欢无拘无束,而且太重情义,可不是做皇帝的合适人选。” 张从颜听了默然无语,徐皓月又道:“你想到的计策一定是趁着周军水军威逼金陵之时,我们偷渡到江南,打出入京勤王的旗号,带兵入京,掌控朝局,培植自己的羽翼,除掉唐主诸子,自立为帝,然后向周国请表称臣,划江而治,徐图复进是么?” 张从颜面色微变,但还是缓缓的点点头,徐皓月笑了笑,抬头看着天空的明月说道:“那这样,这个乱世只会乱,会有多姓受苦,会有多人死去,原本都是同种同胞却自己杀来杀去,契丹、党项这些外族日复一日的强大起来,日后原又拿什么来对抗北方的外族?我可不愿再一次看到五胡乱华的惨剧!” 跟着徐皓月站起身看着张从颜笑道:“我只愿以民为命,早结束乱世,并非是为了一己私欲,若从颜觉得我志向平庸,不堪辅佐,大可另择明主,我绝不怨恨,还会送上荐书和财帛以谢。” 说完徐皓月转身便要走,却听张从颜大声道:“王爷,从颜一身不投二主,王爷既然以民为命,从颜誓死追随!”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淮南汛水疾 第一十五章淮南汛水疾 到了七月初,徐皓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占城稻得到了大丰收,占城稻耐旱、适应性强、不择地而生、生长期短等优良的特性完全体现了出来,自种至收仅五十余日,每亩产粮三八十多斤,共收得粮食三十多万斛。 看到戴司、荀盺和童铁头传来的书信,徐皓月欣喜不已,给刘逸轩和张从颜看了之后,便让张从颜提笔回信,让戴司和童铁头抢种第二季稻下去,希望能赶得上第二次的大收。 张从颜提笔之时却说道:“王爷,此刻粮食已多,再抢种,只怕谷贱伤农啊。” 徐皓月微微笑道:“不妨事,如今战乱各处都需要粮食,我们以平常价格收购农人的粮食,运到他处去卖便可,或以备不时之需,总之还要抢种下去,常言道天有不测之风云,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什么灾祸生,总之积谷防饥总没有错的。” 想不到随后真的被徐皓月这个乌鸦嘴给说了,七月淮河流域普降大雨,看雨势便连一些淮上老人都说,从没见过如此大的雨势,想来是遇上年难遇的大雨。结果淮河流域各大水系水位猛涨,江河湖沼皆大洪水。正阳城的白甲军因为湄水、淮水水位猛涨,不得不冒雨放弃正阳后撤到盛唐暂避。 到八月初,淮水流域遭遇了年不遇的大洪水,农田村舍被毁、姓流离失所,不少地方都是一片泽国。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人这一刻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和无助。这场大灾来临,让本来就饱受战乱之苦的淮南姓加的困苦,寿州、濠州、泗州、滁州、庐州、扬州等地流民数十万计。 面对汹涌而来的十多万饥民姓,寿州李重进、濠州张永德、泗州赵匡胤、滁州向训等周将纷纷上书周主柴荣请示如何处置这些姓。柴荣的回复很简单,以粮济民,后续会有粮食补充过来。 周军诸将纷纷打开粮库接济灾民,下蔡囤积的粮食如流水般往南输送,寿州、濠州、泗州等沿淮州县由水军运粮,滁州稍远但也派出了粮队运粮过去接济。好向训攻破滁州之时得了唐军的十万斛粮食,加上运来的粮食勉强够接济灾民和军队自用。 而唐军的做法则是完全相反,扬泰楚等州县根本无多余的粮食周济姓饥民,唐军控制的州县纷纷开始驱赶姓饥民。两年的战争让南唐积蓄的家底差不多都用了,如今还要应付淮南、吴越的战事,唐廷根本拿不出多余的粮食来喂饱灾民。于是乎,淮南大地上,灾民们哭声震天、扶老携幼纷纷往周军控制的州县逃难,他们听闻那边才有吃的。 庐州的近十万灾民把龙彦尘吓了个半死,他也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喂饱这些灾民,好徐皓月来了书信,让灾民们迁往盛唐就粮,龙彦尘阿弥陀佛的念了多少遍,真把徐皓月看做了活菩萨,庐州的姓便走了余里的路到盛唐就粮。 此刻英山的梯田显示出了它的好处,都是高出,不怕洪水影响,大雨来临之时,梯道之间也做了泄水的沟渠,各梯田之间的多余的水都顺山势排到山下汇成水流,直接流入湄水去了。但英山、盛唐等地地势低洼、平地上的农田还是受了灾,也有数万的灾民。好英山的存粮甚多,喂饱这十余万的灾民不话下。 这倒让张从颜、刘逸轩等人大大的惊讶,都言徐皓月的远见卓识,若没有徐皓月开垦梯田、购进占城稻的积谷防饥之策,这次大灾只怕英山和盛唐也要断粮了。听了这些赞扬的话语,徐皓月倒是大大的汗颜了一番,还好没人说他是乌鸦嘴。 这场大灾祸好像就是为周军安排好的一般,周军不遗余力的周济姓,正好将怀柔之策挥到了极致,一时间淮南大地除了庐州、盛唐、英山、蕲州、舒州少数地方之外,其余各州县的姓都受了周军的活命之恩,对周军的态来了个一八十的大转变,唐军的无情也让淮南姓的心彻底凉透了。 大灾之后便是大疫,徐皓月也知道这个道理,早早的让孙庭运带人准备防范疫情爆,给姓传授防范疫情的一些知识,比如一定要将水烧开了再喝,饭前便后要洗手等等。也好盛唐湄水上游,水源尚算洁净,而且孙庭运等人熬制的大锅预防疫病的汤药也起来作用,英山、盛唐没有爆疫情。 但其他地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各地相继爆了疫情,周军、唐军也被波及,不少兵卒都病倒了。徐皓月让孙庭运带着人手分散到各州去赠医施药,倒是让这老道得了个神医的美名。孙庭运得了徐皓月的授意,没有周唐之分,只为救民,每到一地就看症试药,他的方子很是对症,又把预防的方子传授给当地的郎。经过孙庭运和他弟子们的努力,淮南的疫情得到了控制,但还是有十多万人丧命。疫病面前,老天爷是公平的,周唐两军都有兵将病亡,各州县平民之病亡的有姓也有富豪贵胄,死亡的权力上,人都是一样的,就像生下来的权力一样平等。 大水退去之后,徐皓月广招流民姓英山、盛唐等地开垦种占城稻自救,又从姓招募了精壮参军,白甲军兵卒粮饷优厚,姓人数有多,纷纷踊跃想加入白甲军。众营官纷纷动手挑人,将白甲军扩充到了五万余人。 由于军伍扩充,原来徐皓月偷懒照搬的营连排班的编制不够用,而且再和唐军交流的过程,徐皓月现这称呼上也格格不入,人家也不明白你一个连长管多少人,算个什么官,而且这次上奏唐廷报捷之后,唐廷给的官位都是当时的军职,使用上多有不便。 于是徐皓月再召集诸将商议之后,下令将白甲军军制改变,营号不便,一营为军,设营都虞侯,每营下面是八个指挥,设正副指挥使,每个指挥五人,指挥下面设五个都,每都一人,设正副都头,对应的下面便是什长、伍长的设置。 丁入伍,各营开始兵训练,现每营差不多有四千余人,各营自己分开训练,然后每隔几天合练。 由于军加入,加大了英山甲胄、兵器生产的压力,徐皓月命人打开府库将上次挑选剩下的精良兵器、甲胄予诸军,又姓募集得匠人数千,将盛唐的铁匠房和造甲房扩大规模,日夜赶制军器。 英若兰将养了几个月后,伤势渐渐好了起来,已经能下床走动,还开始练剑慢慢恢复。徐皓月一有空就过来陪着她,让英若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这天李煜和周宪回了书信,信言道两人已经搬到了钟隐别院常住,不问朝政,每日抚琴作词,好不快活。信也询问了英若兰的伤势,还邀请徐皓月夫妻等战事稍平,再到金陵座客。李煜的信却提到,皇太弟李景遂迫于大皇子李弘冀的威势,几次上书请求李璟削去他的储位,但李璟似乎碍于先皇李昇的遗诏,要他传位于弟,有些迟疑,想不到李弘冀多番进宫面陈,惹得李璟很不高兴,储位还是悬而未决。 看完李煜的信,徐皓月暗暗摇头,这李弘冀虽然武毅刚勇,但玩政治一道上却是个白痴,他如此逼迫自己的叔父,又老是李璟面前唠叨,李璟一定会觉得他这是逼宫揽权,没有一个皇帝会喜欢这样的儿子,因为他已经威胁到了皇权。按理说李璟也一定想传位给自己的儿子,只是碍于面子上,也要推辞几次才说的过去,想不到李弘冀这般一闹,倒是惹得李璟不高兴,所以才迟迟没有改立储君。 又过了几日,皇甫继勋也来了书信,信说沿海路行商的船队回来,交易大获成功,契丹除了赚到不少钱财之外,又交易得契丹的上号马匹三千匹,还有上好精铁数万余斤,已经安排车船队运往盛唐。 徐皓月大喜,便让月字营的骑兵指挥、副指挥赵顺平、陈子剑两人诸营挑选精锐,扩充月字营的骑兵,等马匹到了便开始操练骑兵。 诸事安排妥当之后,这一日见英若兰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徐皓月问起情由,英若兰只是笑笑说没事,徐皓月问起英凝雅来,才知道英若兰是想家了。想起自己似乎也有大半年没有回英山看看,而且数万斤精铁到来,也需要让李庆下山来一趟,看看上次因为原料受限没能打制出来的兵刃,能否打制成功。而且义子徐子茗和刘小惠、童银姑等人也英山,大半年没见,也有些想念。 如今诸事已经安排得差不多,徐皓月便让人准备车马,他带着英若兰、童虎头、英凝雅等人准备回英山一趟,临行前他交待英仲高加强城防,刘逸轩和张从颜辅佐英仲高,暂代军政大事。 …… 第一百六十六章 筑兰雅圆房 第一十章筑兰雅圆房 回到英山已经是八月底的天气了,英山之上满山的枫叶已红,云雾缭绕的山间,显得分外妖娆,望着眼前漫山的红叶,却比春日的红花为夺目,英若兰娇软的身躯偎依徐皓月的身边,秀美的脸庞泛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口念道:“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观看本书)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这唐代杜牧的《山行》却是描绘枫林的名篇,念得倒也应景。 徐皓月转头见英若兰笑靥如花,身上幽幽的女儿香气传来,心砰然一动,口忍不住也念道:“我画蓝江水悠悠,爱晚亭上枫叶愁。若云落落罩英山,兰香袅袅绕小楼。”这是徐皓月将电视剧唐寅的我爱秋香这藏头诗给改了一下,英若兰听了之后低声念了几遍,忽然明白过来,低下头脸上满是红晕,跟着将素靠徐皓月的胸膛之上,嘤咛柔声说道:“皓月,我、我的伤已经好了。” 徐皓月见她娇羞的模样,心里知道她的意思,低头亲吻了一下英若兰的额头,低声道:“我知道,昨晚我看过伤口了,那疤痕不算长,过些日子应该会淡下去的。” 英若兰微微一怔道:“你、你昨晚看过……”说到这里有些害羞便说不下去,徐皓月坏坏的一笑道:“给你说故事,后面你睡着了,给你盖被子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 英若兰只觉得脸上好似火烧一般,但心里却是甜甜的,跟着忽然推开徐皓月,低下头快步便走,徐皓月有些奇怪道:“若兰,你怎么了?” 英若兰仍是低着头走路,那娇柔清脆的声音飘了过来:“我先回去了,晚上你早点过来,我还要听故事。” 漫天飘落的枫叶带着两人的柔情蜜意,似乎将整个世界都填满了,徐皓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还残留着英若兰的香味,望着枫叶落红的路上,英若兰一袭白衣翩然而去,脸上浮起了安然的笑意。 看看日头还没偏西,徐皓月拎起准备好的酒坛,往英山城内,武王山庄的后山而去,回英山除了惦念着刘小惠、童银姑、徐子茗和一众桃花村的村民之外,徐皓月还想再见见那老酒鬼英铁毅,他想好好劝劝这老头,还是搬回来一起住的好,英若兰这次受伤,说明没这老头刑克,该出事的还是会出,总不能一辈子父女俩躲着不见面。(,观看本书) 徐皓月没让人跟着,独自一人上了后山,自从那一次夜袭之后,徐皓月便命人驻守山下,天堂寨那边也让人驻守,不许任何人进秘道,这秘道有英家太多的秘密,也怕人打扰了武王英布的英灵。 过了岗哨,来到秘道口,徐皓月大喊了几声老酒鬼,过了片刻,一株老松树后,英铁毅才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微微怒道:“大白天的叫魂呐!”跟着英铁毅走上前来劈头第一句话便是:“臭小子!我女儿怎么会受伤的?” 徐皓月呃了一声,黯然自责道:“这事你怎么骂我也不会说什么,我就不该让若兰上战场,的确是我的错。” 英铁毅仍是口骂骂咧咧的,跟着看到徐皓月脚边放着的酒坛,温言道:“这次好若兰没事,否则老夫不会放过你。”跟着便走过去提起酒坛来,大大的喝了一口,跟着席地而坐,长长的舒了口气。 徐皓月蹲下身,看了看英铁毅说道:“老丈人,回来和我们一起住,你难道要躲一辈子么?你回来,若兰一定会很高兴的。” 英铁毅又大大的喝了一口酒摇头道:“不了,老夫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回去我怕想起从前的事来,况且这次若兰大难不死,说不定就是因为我没回去,若是回去了,刑克了若兰那便不好了。” “真不想回去?!”徐皓月笑着问道:“要是我和若兰生个外孙给你抱,你也不愿意回去?” 英铁毅大大的呛了口酒,惊喜的抓着徐皓月的胳膊问道:“若兰有喜了?” “还没。”徐皓月耸耸肩,回答的很干脆。 英铁毅脸拉的老长哼了一声道:“臭小子,消遣起老丈人来了啊。”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将来总会有的,到那时你也不想回来么?” 英铁毅有些犹豫起来,跟着还是挥挥手道:“等到了那一天再说,老夫还要问问那老道,老夫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 徐皓月呵呵笑了起来,他知道英铁毅其实很想回来的,但又怕自己刑克英若兰害死她,想来再过些时候,这老头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陪着英铁毅说了些闲话,老头问的多是关于英若兰的起居饮食,看得出其实老头心是挂念着女儿的,但想到他生怕自己克死自己女儿,居然能装死隐居此地,孤零零的一个人过活,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傍晚用过晚饭,徐皓月书房内处理完公事,便信步出房,却见屋外童虎头拿着一双袜子那里呆傻笑,徐皓月很是纳闷,走上前看了看奇道:“虎头,你这双袜子稀松平常,没什么特别的啊,为何拿着它傻笑?” 童虎头这才警醒过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先生,这是凝雅做给我的。” 徐皓月哈哈一笑,问道:“这可奇了,她不做给若兰也不做给我,为什么要做给你?” 童虎头挠挠头说道:“不知道啊,前日她看我的鞋破了袜子也破了,就非要给我做双鞋袜,我说我还有双周军的马靴,不用了,可她还是给我做了双袜子。先生,我觉着凝雅是个好姑娘,想到她我就忍不住会开心。” 徐皓月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这傻小子,人家姑娘袜子都给你做了,你还不明白么?改日去给人家姑娘提亲去,我和若兰给你做主。” 童虎头啊了一声道:“先生,我、我虎头也能去老婆了?还是凝雅这样漂亮的姑娘么?” 徐皓月替他整了整衣帽,微笑道:“你们跟着我的,我都要你们过上好日子,这老婆当然要娶的。” 童虎头大喜着深深一揖道:“虎头谢谢先生啦。” 徐皓月看着童虎头笑了起来,这小子心思单纯,从桃花村开始就跟随自己,就算现自己做了王爷,他心目自己永远是先生,跟着说道:“你们先回去,我要到若兰那边去。” 童虎头哦了一声奇道:“先生,平日里去夫人那边,我们也是要外守卫的啊。” 徐皓月搓搓手一时还不知道怎么打这个傻小子,难道圆房办事,屋外还要十人守着么?想到这徐皓月心里就觉得不自。沉吟片刻徐皓月低声道:“今夜我就若兰那边安歇了,所以你们不用等我了,明白了吗?” 童虎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那我带兄弟们就先回去了。” 徐皓月挥挥手笑道:“回去、回去,早点睡啊。” 打走童虎头等亲卫,徐皓月拿起准备好的花雕酒,便往筑兰雅阁走去,越走近雅阁越觉得心里汹涌澎湃,身上忍不住的颤。徐皓月自嘲的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杂念压下,暗笑道:“徐皓月啊徐皓月,不就是圆房么?难道你还害怕了?”其实他那哪里是害怕,分明是激动了。 到了筑兰雅阁内,却见英若兰屋内烛火亮着,屋外的英凝雅见徐皓月到来,欢喜的屋外唤道:“小姐,王爷来了。” 屋内英若兰那柔美的声音也是微微有些颤的说道:“凝雅,你先下去歇息。” 英凝雅嗯了一声,没童虎头那么多废话,冲着徐皓月行了一礼便转身掩口轻笑着走了。 徐皓月只觉得自己呼吸开始沉重起来,迈开步子走入房内,轻轻掩上房门,回头却见英若兰秀脸通红的坐绣床边,头低低的不敢抬头,一双纤纤玉手不停的玩弄着衣角,看来也是有些紧张。 徐皓月暗暗好笑,有啥嘛不就是圆房嘛,想到自己老爷们可不能显露出半点紧张来的,当下将花雕酒放桌上,拿了两个杯子倒上酒,冲着英若兰笑道:“若兰,过来喝点酒,会有情趣哦。” 英若兰啊了一声,走到徐皓月身边坐下,抿嘴笑道:“你喝不过我,你又不是没试过。” 徐皓月尴尬的说道:“又不是比酒,就是增加点情趣。”跟着恶作剧的心理作怪,一把搂上英若兰的纤腰,将她一把拉到自己怀,举起酒杯送到她的唇边,笑道:“要不我来喂你。” 英若兰惊呼一声,想不到徐皓月居然出手这么快,纤柔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坐到了徐皓月的怀,看到徐皓月的酒送到唇边,忽然想起李煜写给周宪的那词,娇慵的靠徐皓月的肩头,柔声道:“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什么?”徐皓月还没明白英若兰说什么,却见英若兰贝齿轻启,将那口酒全都喝到嘴,跟着揽住自己的脖子,那双秀目星云半闭,吐气如兰,胸前起伏不定的缓缓将娇嫩欲滴的樱唇凑了上来,狠狠的两人的口唇对了一起。 霎那间徐皓月只觉得醇香的美酒和香甜的柔舌一起进到自己口,那滋味如甘饴始,一颗心几欲跳出腔子来,但见英若兰绣美的脸上红晕丛生,美目迷蒙,柔软的身躯自己怀,徐皓月只觉得脑一轰,猛的紧紧抱住英若兰的娇躯,肆意的狂吻起来。 这一刻灵与肉的界限已经被打破,哀怨温婉的鸣啼之间,期待已久的激情这一刻释放。这一刻或许心的羁绊已经完全放下,恋人心都只有对方,将自己坦诚的交给对方,不论将来如何,这一刻就是完美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人止三关险 第一十七章人止三关险 清明的晨光照射进了屋内,徐皓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却见英若兰狡黠的抿嘴笑着,用她那乌黑的秀自己的胸膛上扫来扫去,只见她雪白的手臂眼前晃动着,胸前迷人的玉峰白得令人心动不已。徐皓月强按下心头的绮念,故意板起脸道:“好啊,大清早竟敢打扰本王的清梦,这是要被罚的。” 英若兰吃吃的笑道:“你想怎么罚?”话音才落,徐皓月已经压了上去,口喘息道:“就像昨晚那样!”英若兰嘤咛一声,娇艳的红唇已经被封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两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了纠缠。徐皓月靠床头,只见英若兰转过那诱人的身子,将身小衣穿上,把身下的一块白绸拿起,只见上面的殷红宛如梅花点点般娇艳欲滴,似乎诉说着昨晚疯狂的柔情蜜意。 见徐皓月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白绸,英若兰俏脸一红,将白绸收好,低声道:“皓月,把我的衣裙给我好么?我、我有些不方便。” 徐皓月恍然大悟,想是她昨晚初承恩泽,两人又太过疯狂,英若兰定然有些不适的,当下穿起自己的亵裤往床下看去,记得昨晚衣物都是随地乱扔的,想不到拿起英若兰的衣裙一看,徐皓月干笑两声将英若兰的衣裙一展道:“被撕破了,我给你再拿一套。” 英若兰大羞起来,轻轻的嗯了一声。徐皓月给英若兰重拿了一套衣裙,两人穿戴好衣饰之后,英若兰站起身走了几步,却花容失色道:“不行,好疼。”徐皓月急忙将她扶着坐下,低声怜惜的道:“都怪我昨晚太疯了,今天你就别下床了,床上歇息。” 英若兰低头羞道:“不怨你,我很喜欢。”徐皓月心大感安慰,俯身轻轻吻了吻英若兰道:“我让凝雅来给你梳洗。” 当下徐皓月唤来英凝雅等侍女给英若兰梳洗,英凝雅很是奇怪为何英若兰又下不了床了,小姐的病不是好了吗?而且英若兰今日神色也不对,嘴角老是挂着娇媚的笑意,久久不散,但是容光焕也不像是旧伤复的样。 徐皓月要处理公事,交代了几句便走了,英若兰却还是望着他的背影笑意绵绵。 英凝雅很是奇怪,低声问道:“小姐,今日你怎么了?难道昨晚姑爷讲的故事很精彩?” 英若兰脸上一红,笑道:“是啊,很精彩,日后你也让你的相公给你讲。” 英凝雅撅起嘴低声嘟囔道:“那块木头只会傻笑,才不会说故事呢。” 英若兰奇道:“那块木头?”英凝雅不好意思的笑道:“没、没什么,小姐我给你送朝食来。” 当下英若兰便房内休养了半日才勉强下床来,英凝雅惊奇的现英若兰走路好像有些变了,但才开口一问,便被英若兰娇羞着训斥了回去,让她不许多问,倒是让英凝雅觉着奇怪。 到了午间,英若兰命人准备了饭菜,想不到徐皓月也没回来用饭,只是差童虎头回来说,徐皓月和高超去看英山的地形去了。英若兰微微有些失望,只得自己用饭,眼角一转却见英凝雅望着童虎头直笑,心暗暗笑道,原来那块木头是说童虎头啊,但她也不点破,留童虎头下来和英凝雅一起用饭。 …… 徐皓月带着高超等超字营的武将往英山城三道关卡而去,一路上徐皓月只觉得心情从没有这般轻松,忍不住还哼起了小曲,到让高超等人惊疑不定,难道王爷有什么高兴的事?有人揣测起来,男人开心无非便是钱财、权势和女人,他们这王爷不爱钱财,似乎也不当这王爵是回事,难道是又遇上了心仪的女子?想来也像,徐皓月成亲一年多了,也没纳个妾,说不定真是遇上了别的女子,想要纳妾了。 想起昨晚的**暖帐,徐皓月心里满是柔情蜜意之感,站英山山道的悬崖边,望着脚下的流云浮动,徐皓月忍不住摸着颈的香囊,心暗暗的说道:“静如原来你让我穿越时空回来,便是要我找到你的转世,我现找到了,我们又可以继续一起,从今以后,静如便是若兰,若兰便是静如,我一定会好好的爱若兰的。”祝祷完之后,徐皓月带着高超等人往三关走去。 英山城三道关卡自从上次大战之后,英仲高花了不少心思加固,又安排下落石、火攻的器械,当真是固若金汤。同时英仲高也给三道关卡起了名字,自山脚上来,第一道关卡叫人止关,意思便是人到了这里便止步不前了,这里地势险要,徐皓月起兵的第一战便是人止关以落石歼灭了关前的周军。关前的悬崖一侧,英仲高修建了小路直通崖顶,崖顶上布满了落石和引火之物,这狭窄的山道上可以落石杀敌也可以火攻破敌。 第二道关卡唤作落魂关,此处是险峻,两侧都是悬崖山势陡峭。第三道关卡唤作离恨关,此处原本是一处石桥飞架两端的悬壁上,后来英仲高命人凿去了石桥,关前做起了吊桥,只要关内不放吊桥,便只能关前的悬崖边叹息了。 看了三处关卡之后,徐皓月默默计算了兵力分布,问高超道:“高将军,给你一千五人马能守住这三道关卡了么?” 高超拍着胸膛说道:“王爷,一千五人已经够多了,末将还怕多了。” 徐皓月笑道:“多备兵马,士卒疲累了也可轮换。”跟着徐皓月又指着天堂寨方向问道:“天堂寨小路你打算用多少兵马守御?” 高超躬身说道:“一千人马足矣。”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此处还有粮库,一千五人马应该够了。”接着徐皓月又道:“还有其他小路,我给你两千兵马守御,各条道路都要埋伏陷阱、绊、岗哨,英山大山便是我军驰骋的战场。英山城,我再给你两千兵马守御,总计兵员七千人马守英山。” 高超躬身道:“已经绰绰有余了,王爷。” 徐皓月拍了拍高超的肩头道:“等到周军复来之时,本王要带领大军守盛唐,英山就拜托你了,到时候我会调英仲高回来助你,周军一定会掐断英山和盛唐的联系,你们要谨守各条道路,周兵不善山地之战,英山不难守。但我担心的就是敌人的攻心之战,你们一定要记住,不论周军有什么传言,有什么人来招降,哪怕就是唐主站你们面前招降,你们也不能相信,除非是本王亲来,否则就一定要和周军僵持下去!” 众将轰然应诺,高超躬身道:“王爷请宽心,末将一定誓死守住英山。”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走,我们再看看天堂寨去。” 到了天堂寨,徐皓月查看了各个仓库,粮食、甲器、布匹等等物资倒是备得充足,徐皓月满意的说道:“所有物事一定要多备,少要准备一年以上的用量,药材也要多备,我们可能也要像寿州那样守上一年半载的。”诸将都是躬身领命。 看看日头已经到了正午,徐皓月便命童虎头回去带信,让英若兰不用等自己用饭,他便留天堂寨和驻扎天堂寨的超字营兵将一起用饭。 连续几日,徐皓月都带着高超等将领逐条小路的查看,并布置陷阱、地雷、绊等防御设施,又看了各处地形,指点何处可以伏兵,何处可以落石,何处可以火攻,他只怕这次下了英山之后,一旦开战,他便不可能再来布置英山的防御了。当下便不辞辛劳的,满山遍野的实地查勘,带着众将布置防御诸事。 到了晚间,徐皓月都到英若兰那里留宿,两人初尝人间乐事,是如胶似漆。起初徐皓月还忙于公事,到后来防御之事布置停当,英若兰的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徐皓月便带着英若兰、刘小惠、童银姑和徐子茗等人一起游山玩水一番,也算是将两人的蜜月补上了。 过了几日,英仲高来信说孙芜玉想家了,也想回英山生产,徐皓月便让英仲高回英山来。回到英山没多久,孙芜玉便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来,英家上下都欢喜不已,给小孩取名英承瑄,他们这一辈却是承字辈的。 看到小孩子如此可爱,英若兰也低声笑着对徐皓月说:“我们也生一个。”徐皓月也低声笑道:“我们日日耕耘,总有收获的一天。”英若兰红着脸啐道:“不要脸,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徐皓月邪笑道:“那我今晚到军营去睡咯?”英若兰咬着红唇嗔道:“你去了就别回来!”徐皓月笑着轻轻揽住她的纤腰道:“逗你玩呢,我怎么舍得?” 时光之轮不停的往前转动,月底英山城、盛唐的秋粮大收,盛唐虽然也经历了大洪水,但还有些没有绝收的良田还是收获了粮食,英山的占城稻也收获不少,算是把接济灾民的米粮的损耗给补上了。契丹的精铁经过李庆试制,果然打出来的兵刃锋锐异常,徐皓月终于重看到了恰克西军刀和廓尔克狗腿刀的实物,但精铁有限,徐皓月便让李庆专门赶制恰克西军刀,用于装备月字营的骑兵。 这天方刃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后周都城大梁城内近日开始频繁的调集兵马、粮草,看来周主的第三次亲征就要开始了。接到消息之后,徐皓月留下英仲高和高超率领七千人马守英山,自己带着英若兰、童虎头等人回盛唐去,决定命运的一战即将开始。 第一百六十八章 周军歌檀来 第一十八章周军歌檀来 后周显德四年十月,周世宗柴荣任命王朴为东京留守,准许他机断行事,任命三司使张美充任大内都点检,率领殿前军十万大军第三次亲征淮南。兵马出大梁城之前,柴荣亲阅三军,于帅旗前立誓,不破淮南终不北还,众兵将皆凛然,知道这次皇帝是决心已定的了。 柴荣兵马水陆并进,自涡口入淮后直趋泗州。后周大将张永德、赵匡胤等泗州等候,两军会师声威震天。唐军大将郭廷谓、林仁肇等见周军势大,不敢出击,楚州前沿羊马城布防。柴荣会齐诸将,便以赵匡胤为前部,驱兵水陆并进攻楚州。 楚州羊马城外,唐军大将郭廷谓列栅于城东北滩地,环水自固,唐军镇海军节使林仁肇以战船数屯于城北,并植巨木于淮水设障阻截周军。 十一月,后周军前部赵匡胤率军水陆并进,攻克羊马城外围唐军陆寨,杀唐军五千余人,降卒两千余人。后周水军大将王环拔其水寨,冲破水障,焚其战船七十余艘,杀两千余人。郭廷谓退保羊马城,林仁肇率领水军残余退往楚州。 是夜周军环攻羊马城不停,城郭廷谓惊恐不已,及至天明柴荣銮驾已至,郭廷谓骇于周军声威,上表于周主言:“臣家江南,今若遽降,恐为唐所种族,请先遣使诣金陵禀命,然后出降。”柴荣许之。 郭廷谓便遣使南去,一面将周军情况禀明唐主李璟,一面陈**保城姓性命,请命降周。李璟知道郭廷谓派人示警,周军有意南下,而且军容浩大,万难匹敌,遂垂泪允降。 得到唐主允降的诏书后,郭廷谓集诸军于垒门之外,南望大恸而降于周,至城外銮驾前,见周世宗柴荣。柴荣大加怀柔之策,特加宴劳,赐金带、袭衣、良马、器皿,拜郭廷谓为亳州防御使,以其弟本州马步都校郭廷赞为和州刺史。 羊马城即克,周军继而乘胜沿淮东进,周师步骑十万,水陆齐进,军士作《檀来》之歌,声闻数十里。十二月,周军屯于楚州之北门。 周军到达楚州城下,唐军守将张彦卿、郑昭业不理会柴荣的招降,死守城池。周军诸将环攻楚州,但唐军死守不退激战至十二月底,楚州依然巍然不动。 楚州进行城防战之时,林仁肇率领水军出击,和周军水军淮水上搏杀。林仁肇骁勇,亲驾舟船奋勇突阵,往来飞驰,周军皆骇然,皆呼林仁肇为林虎儿。 战争持续到第二年,唐主李璟为了提升士气,改年号交泰,大赦天下。 周军攻楚州四十余日不克,损兵折将甚重,周世宗柴荣亲自督军,以挖地道攻到北门城下,周军举火焚烧城门,北门被攻破。周军突入城内之后,张彦卿、郑昭业仍不肯降,率领唐军和周军巷战,逐街逐屋厮杀。周军见唐军还不肯认输,依附城内民居死战,众军大怒四面出击,唐军连同姓被周军杀戮甚重。 后张彦卿和郑昭业率领数唐军死守节使府,周军猛攻不止,后唐军悉数战死,无一人投降。楚州城街巷大战,周军起初还不杀姓,但唐军抵抗甚烈,到后来周军也不管什么姓什么唐军,见人就杀,城内民居庐舍焚毁无数。 赵匡胤率军将节使府的唐军残兵杀之后,率田重进、李怀忠二将四处巡视,杀唐军残兵。想不到赵匡胤等人来到一处小巷外,却见巷子口一具无头女尸躺那里,脖颈处的鲜血兀自汩汩的冒着,她怀一个数月大的婴儿却还趴她敞开的怀,小嘴不停的吮吸着他母亲的乳汁,口不时咿呀咿呀的叫唤着。 赵匡胤看了面色一变,手染血的战刀缓缓的垂了下来,上前去将那婴孩抱起,沉声唤道:“重进!” 他身后田重进满身血污,上前躬身道:“大爷有何吩咐?” 赵匡胤轻叹道:“命各军封刀离城!” 田重进急道:“大爷,我们好不容易攻进城了……” 话还没说完却被赵匡胤沉声打断道:“我说封刀出城!”田重进不敢违命,只得躬身领命而去。 过了片刻,只见数骑传令兵飞驰于楚州城内的街道上,手持传令旗号边跑边大声喊道:“赵将军将领!封刀出城!封刀出城!” 听到这个将令,周军兵士们纷纷将兵刃收起,往城外退去,也正是赵匡胤这个将令救了楚州不少的姓。是役,楚州唐军全军覆没,姓死周军刀下的亦有万余人,民居庐舍被焚毁数千间。 那条小巷外拾获的婴儿,赵匡胤将他交给田重进寻人照养下来,赵匡胤打算将他收为义子,而那条小巷的姓因为这个婴儿而得救,这条小巷也得名因子巷。 赵匡胤收养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徐皓月从前两年前就已经遇到差不多相同的事,徐皓月同样的收养了那个婴孩,唯一不同的是赵匡胤的杀戮之心被这个婴孩止住了。 楚州即克,柴荣派官吏安抚楚州姓,遣兵继续南进,赵匡胤部仍是前部,到达扬州高邮之时,听闻唐军放火将扬州官府民居皆烧毁,驱赶扬州姓南渡长江。等到赵匡胤大军到达之时,繁华一时的扬州城已经烧成了一片白地,城只剩下十几个腿脚不便、有病身的老弱姓。 周军势如破竹南下,赵匡胤侦之泰州兵力空虚,前军东进袭取泰州,继而攻下广陵,周军水军长江口大战林仁肇的唐军水军,林仁肇招架不住,几乎全军覆没。周军迎周世宗柴荣銮驾于长江口上,声威浩大。 至此唐军淮上水军全军覆没,沿淮州县全部陷落,整个东路已经被周军全部占领,就想徐皓月预料的那样,周军根本不管西路,占领整个淮南东路之后,水军陈军长江之上,整个长江南岸的唐国城池都暴露周军的铁蹄之下,想打何处都行。 金陵城内此刻早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富商富户们收拾细软准备再往南逃,姓们哭爹喊娘的也打算出逃,繁华的金陵城再一次笼罩战阵的阴云之。 诚心堂内,李璟正大口大口的喝着酒,面色枯槁而木然,堂上宋齐丘等重臣皆站着,静静的等候李璟话。但李璟只顾着喝酒,跟着笑谓众臣道:“吾身得免,幸矣,何暇虑后世哉!”群臣皆是目瞪口呆,想不到一国之君然说出这般话来。 宋齐丘勉强上前轻咳一声奏道:“陛下,使契丹、北汉使者陈处尧已经觐见了契丹狼主,契丹已经答应出兵攻打周国,陈处尧如今正往北汉都城太原而去,契丹已经答应出兵,想来说服汉军出兵攻打周国亦不是难事。此刻该当遣使过江,面见周主,约谈罢兵之事,拖延时日,待周军后院失火,我军再图北上。” 韩熙载大声道:“陛下不可,若是要战便一战到底,这般反复无常,若是契丹、北汉出兵失败,再想要媾和于周,只怕是不能了。” 宋齐丘温言道:“白甲军尚西路支撑,吾军淮南并未一败涂地,此刻约谈一来拖延时日,二来若是能保住东路盐场,周主苛求不多,亦可答应。” 韩熙载冷笑道:“前番李德明出使周国,所提罢兵条件亦不过如是,为何当日宋相言德明献媚卖国?” 宋齐丘冷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韩熙载还要再说,李璟大怒,将手玉杯执于地上拍案而起怒道:“够啦!尔等要吵到何时?”众臣见皇帝怒,都躬身不敢说话,噤若寒蝉。 李璟看了看宋齐丘,沉声道:“宋老,此时朕便再听你一次,若是此次再有闪失,朕定不会罢休!” 宋齐丘微微一怔,看了看身旁的韩熙载,脑海划过一道闪电,幡然醒悟过来,李璟定是听了韩熙载的话,唐军累败,对自己所献之策已经开始有所怀疑了,这次若是不能平息战火,那等待自己的便是倒台失势了。 说到这里,皇太弟李景遂也出班奏道:“陛下,如今朝局危难,臣弟不能匡扶,实不敢窃据储位,臣弟请求出宫,就任一方藩镇。燕王弘冀是嫡长子又有军功,应该当继承人,谨奏奉上皇太弟的宝册。”李景遂已经前后共十次上表请求辞去储君之位了,此刻又说了出来,李璟面上阴晴不定。齐王李景达出班请奏,因为东路军大败,请辞去元帅之职。 李璟沉思片刻,才下定了决心,于是封李景遂为晋王,加官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任命李景达为浙西道元帅、润州大都督。李景达因浙西正用兵,坚决推辞,改任抚州大都督。南唐主立李弘冀为皇太子,参预决定各种政务。 当日,唐廷议定,乃遣兵部侍郎陈觉奉表觐见周主柴荣,奏请传位于太子弘冀,自去帝号,向周主称臣。这时淮南惟盛唐、英山、庐、舒、蕲、黄等州未下,陈觉得到李璟给出的谈判底线却是,献淮南未陷之地,划江为境,以求息兵! …… 第一百六十九章 轻取清流关 第一十章轻取清流关 东路周军攻势凶猛,而西路白甲军也没有闲着,徐皓月留下曹云的云字营镇守盛唐,其余白甲军分为两部,一部由徐皓月率领东进攻打滁州清流关,该部辖群、逸、襄、月四营人马;一部由刘逸轩、张从颜率领北上攻打寿州李重进,该部辖青、年、峰、仑、轩五营人马,还有水军淮字营策应。9k。英仲高的高字营和高超的超字营镇守英山。 英若兰留了盛唐,经过上次的教训,徐皓月不敢再让英若兰上战场。虽然英若兰也软语相求过,想跟着徐皓月出征,但徐皓月知道若是让英若兰随军出征,一来是太危险,二来自己一定不能克制心头的欲火,上战场还行**之事,迟早变软脚虾,只怕这仗就没法打了。徐皓月好言相劝了一回,英若兰倒也听话,只说盛唐等他回来。 徐皓月知道周主复来一定是东路用兵,西路采取守势,和诸将计议已定,西路白甲军一定要采取攻势,牵制周军,若能打痛周军,或许能扯住周军的后腿。 滁州向训部兵马重兵屯守清流关,徐皓月打算先破清流关,将向训部困滁州,刘逸轩、张从颜两人统领另一部白甲军北上钳制寿州的李重进,让他不能南下救援向训。 后周显德四年十月旬,白甲军分兵出击,徐皓月率领四营人马十一月初到达了清流关,关上有周军万余人马驻守。守将见白甲军远来,想以逸待劳,当即出关迎战。 向训部兵马大多是征伐西北的镇安节使麾下兵卒,正阳吃过白甲军的一次大亏,很多兵将对上一次败给白甲军还耿耿于怀,见是白甲军至,便跟着守关大将出击。 清流关下,徐皓月布置弩阵以二段击射法射住阵脚,待守关的兵马冲至阵前,左翼树林月字营五千骑兵突出,冲杀进周军的阵势之内。周军守关大多都是步卒,月字营骑兵经过赵顺平、陈子剑二将半年的训练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每个骑兵除了角弓之外,还装备了冲阵的长枪和长刀,制的恰克西军刀还没打制完,只有童虎头等骑将装备了这种军刀。 月字营苦练了半年,正好缺少上阵的实战经验,周军守关步卒杀出关来,正好给月字营的骑兵练手。(,观看本书)周军步卒冲到白甲军阵前才现左翼的树林有大批的骑兵埋伏,五千月字营骑兵冲击速很快,转瞬间一道白色的冲击线就冲进了周军的左翼。 周军出动了七千兵卒杀出关来,被弩箭洗礼过一阵,本来士气就为之一夺,想不到此刻敌人骑兵杀出,士气大沮,白甲军冲入阵之后,飞驰砍杀不断,周军左翼瞬间便崩溃,周军步卒纷纷调头往回奔走。月字营的骑兵赵顺平、陈子剑、童虎头等将领带领下奋勇追杀,一直杀到清流关下,关上箭雨射下,月字营才收兵不追。 这一战白甲军小胜,周军损失两千余人,自此守关上,再也不敢出战,守将派人飞报滁州的向训去了。 徐皓月关外扎营后,观看了清流关的地形,这清流关两山之间而建,关外是一片开阔地,两边山势陡峭,极难上去,清流关城高数丈,堵住了东进滁州的道路。 徐皓月看了地形之后,唤过李逸耳语了一番后,李逸便带人去了,跟着徐皓月又唤过周群来,命他督造攻城器械,这次徐皓月带了高字营的千余名匠人随军,便命周群带领群字营和匠人营伐木造攻城器械,准备攻打清流关。 周军见关外白甲军大肆伐木造投石车、冲车、云梯等攻城器械,倒也松了口气,起码白甲军造完这些攻城器械之前,是不会攻打清流关的。但白甲军没日没夜的抢造器械,就连夜间关外也传来木匠们噼噼啪啪的敲打声,还有工匠、兵卒们的吆喝声,一夜不息很是热闹。 到了第三天白天,守关周军现白甲军开始集结兵力,似乎准备攻城,但奇怪的是白甲军结阵之后,跟着擂鼓呐喊,步卒开始缓缓前进。白甲军步卒的攻击阵容,也看不见有多少赶制好的攻城器械,多只有二、三十架云梯而已,守将开始笑,看来白甲军攻城没有章法,只有云梯如何能攻清流关这等坚城? 那守将正大声呼喝着让城上兵将准备开始抵御白甲军的攻势,想不到只听得一阵巨响,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脚下的城墙震颤晃动不已,兵卒皆站立不稳。城上众兵将正面面相觑、惊慌失措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只听守城门下的兵卒们大声惨呼道:“不好啦,城门倒啦!”“是白甲军的轰天雷!把城门轰到啦!” 城上诸将才惊醒过来,纷纷下城墙看去,只见厚重的城门被炸开来,倒地上,城墙洞口门户大开,透过城门只见城外的白甲军已经开始大声呼喝着起了冲锋。 那守将大惊失色怒喊道:“这些白甲军从哪里过来放的轰天雷?” 一名守城门小校大声答道:“白甲军掘进地道,到了城门下,从地道里出来放置的轰天雷!” 那守将这才明白,这些天白甲军整天弄出那么大的声响来,便是要掩盖挖地道的声响,今早地道已经挖好,便派了兵卒从地道直达城门之下,用轰天雷炸毁了城门。 “给我守住城门!橹盾兵!给我顶住城门!”那守将撕心裂肺的嘶吼道,一众步卒急忙举着铁橹盾涌进城门洞内,密密麻麻的挤一起,想要堵住城门。 白甲军冒着城上失石如雨而下,冲到城门口,三千兵卒架起云梯,如蚂蚁般开始爬城墙进攻,另一部分进两千步卒开始冲击城门。白甲军周群、王子襄二将率领之下,奋勇登云梯攻城。因为城门被毁,守军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城门之处,城墙上开始有些支持不住。 城门洞内周军步卒密密层层的排满,白甲军领军抢城门的是李逸,见此情景李逸大吼道:“扔几个轰天雷!”登时几个黑黝黝的陶罐被点燃扔了过去。见到此物,不少周军已经见识过这是什么东西,当下都惊恐的掉头想跑,但城洞内拥挤非常,急退不开。 只听几声巨响,城洞内一片焰火弥漫,血肉横飞,周军惨叫着纷纷退出城洞。硝烟散开,白甲军兵卒见周军退走,兴奋得嗷嗷叫着直冲进城内。 城头上,周群一刀砍倒一名周军小校,眼望城头想要灌金汁封门的周军都已经被杀散,急冲过去一刀将碗口粗的周军旗杆砍断,周军的军旗从城上飘落,周群大声向城下喊道:“周军已败!降者不杀!” 城头上的周军见城下白茫茫的一片人海又不断涌入城来,周军兵卒们都心慌不已,此刻又军旗倒下,白甲军纷纷口喊“降者不杀!”城头上不少周军兵卒开始纷纷高举兵刃,跪地求饶。 关内还有数千周军顽抗,但涌入关内的白甲军越来越多,忽然见到城门口一面巨大的白幡旗直入城来,白甲军兵卒们见到这面大旗,是像打了鸡血一般,口嗬嗬大叫着,面上满是浓浓的杀意浮起,手染血的兵刃不断的或刺或砍而来。跟着城头上又飞下一阵箭雨射向周军的后阵,后阵的兵卒猝不及防,被射到一大片。 跟着只听沉闷的号角声响起,白甲军的骑兵也进了城来,周军兵卒再也抵敌不住,周军守将打开通往滁州的关门,周军兵卒纷纷往滁州方向奔逃而去。 白甲军骑兵追杀上前,亮晃晃的长刀寒气森森,战马踏地震动的声音,动人心魄,周军步卒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骑兵,被追出数里之后,或被骑兵斩杀,或是高举兵刃求饶,只有数十名周军将校骑马往滁州逃去。 赵顺平、陈子剑和童虎头三将追出十余里,远远的望见去滁州官道上尘烟扬起,却是滁州向训听闻白甲军来打清流关,带领兵马来救,前锋数千骑兵先行而来。 两军骑兵狭路相逢,赵顺平、陈子剑、童虎头三人互相对望一眼,童虎头呵呵笑道:“先生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让周军见识见识我月字营的军威!结阵!结阵!” 三将大声呼喝着,命令白甲军骑兵结阵,三人各领一路骑兵,分左右直往周军先锋骑兵冲杀过去。漫天的尘烟之,白甲军骑兵好像一道白色的水墙,遮天蔽日而来。 周军先锋骑兵都将也远远的望见了白甲军的骑兵,便命部下停住,接应从清流关逃回来的兵将入阵。一问之下,那骑兵都将才知道清流关已失,大骇之下那都将不知道是该回军还是冲上去和白甲军骑兵打一仗。 还犹豫之间,只见白甲军骑兵已经起了冲锋,那都将大喝道:“南人骑兵来了,诸军随我冲!”周军骑兵也是高声呼喝着直冲上去。 进入步之后,白甲军纷纷举起角弓连射两箭,跟着收起角弓,举起冷森森的长枪,拼命的打马加速冲击。周军骑兵被两轮箭雨射到不少人马,阵势微微散乱,但高速冲锋之,已经无法调整。 两军骑兵都是嘶声呐喊着,眼见对方越冲越近,两军骑兵终于恶狠狠的撞到了一起,血雾残肢霎那间漫天的尘烟之飞起,惨叫声、喊杀声大作,双方瞬间便绞杀到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第一百七十章 无信则不立 第一七十章无信则不立 夕阳残照之下,秋风怎么吹拂也吹不走大地上那浓烈的血腥味,通往滁州的官道上周军骑兵的尸体满地都是,四下里还有不少无主战马低头啃食着原野上已经干黄的枯草。一队队白甲军骑兵来回巡视着战场,收拢己方受伤的伤兵,现敌方伤兵就是一刀杀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当听闻清流关失陷的时候,周军骑兵都将犹豫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战败的苦果,而且白甲军月字营的骑兵也不再是当日要用人数去换取胜利的那支弱小骑兵了。这半年来的严苛训练,才有了今日的胜利。平日训练里,这些骑兵们甚至把自己绑马背上睡觉的。 童虎头骑马上静静的看着满地的周军尸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能统领大队骑兵如此威武的驰骋,要知道三年前自己还是桃花村一个耕田的乡下小子呢。 “童将军,是子剑回来了!”赵顺平童虎头身边指着滁州方向说道。 童虎头抬眼望去,只见陈子剑带着数十骑飞快的疾奔而来,近到身前,陈子剑勒住马匹,马上抱拳说道:“童将军,向训部的军马和前锋骑兵溃败军马会和后,已经往滁州方向退去了。” 童虎头点点头道:“差人报与先生,我们继续打扫战场,稍后便回清流关去。” 是役,白甲军差不多全歼清流关万余名守关周军,月字营骑兵追击和向训部应援军马的前锋骑兵打了一场遭遇战,结果周军骑兵大败,损失两千余人,白甲军骑兵折损五余人。 当夜白甲军全军清流关驻扎,关内的军营大帐,盆火掩映之间,徐皓月眉头紧皱的看着方刃送来的书信,长长的叹了口气。 站一旁给徐皓月准备热汤水的童虎头问道:“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坏消息了?”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是坏消息,唐将郭廷谓降周,羊马城失陷,楚州门户洞开,楚州若是被攻陷,沿运河道扬州、泰州就畅通无阻了。若扬州、泰州再失陷,周军就可以直接耀武于大江之上了。” 童虎头将水端到徐皓月面前道:“先生,烫烫脚,听闻楚州守将张彦卿也是员猛将,周军应该不会轻易能够攻下楚州的。” 徐皓月皱眉道:“虎头,你现好歹是月字营的都虞候了,这种事让别人来做好了。” 童虎头挠挠头笑道:“先生,我做惯了。”说着便要来给徐皓月脱靴子。 徐皓月一缩脚,温言道:“你不听我的话了么?”童虎头只得怔怔的直起身来,徐皓月自己脱掉靴子,将脚泡到热水,口说道:“你现该做的是接着想想,我军接下来该怎么办。” 童虎头哦了一声缓缓的说道“虎头说得不对,先生可别笑话虎头。” 徐皓月搓着脚丫子,笑道:“谁会笑话你,快说说自己的想法,其实你今日的表现很好啊,能记得我和你说过的狭路相逢勇者胜,击溃了周军的骑兵。今后你独自领兵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多,我不能时刻提点你,虎头,你要有自己的想法。” 童虎头点点头说道:“虎头觉得先生的想法是包围滁州,吸引周军西援,但若周军比我们快,一路东进攻下扬州和泰州,那周军的水军就可以长江上来去自如。周军可以拿下瓜步直接从解滁州之围,而且还可以威胁舒州、蕲州,庐州,我们后路都有被断的可能。”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不错,到时候长江之上我们没有水军,唐军的水军只会保守金陵,他们都不敢出战的,长江南北两岸都会被周军威胁,真是这样我们只有撤军回盛唐了。” 童虎头挠挠头笑了笑说道:“先生,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试试看,继续攻打滁州。” 徐皓月嗯了一声靠椅背上,长长的出了口气道:“好的结果就是滁州和寿州被攻下,周军回师应援,唐军能借着这个机会加强扬州、泰州的防御。”说到这里他缓缓的闭上眼睛叹道:“但这也只能拖延些时日而已。” …… 清流关休整三日之后,白甲军挥军继续南下,攻打滁州。沿途遇到了不少麻烦,桥梁被断,姓人影也不见一个,村庄庐舍的水井塞满了石块。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姓,一问之下才知道,向训早早的便派兵收拢姓,断桥梁、填水井,坚壁清野。滁州的姓因为前几个月受了大灾,周军不遗余力的提供军粮济民,滁州的姓居然靠向了周军。要不是白甲军淮南素有仁名,只怕这会儿滁州的姓会跟着周军一起打白甲军了。这让白甲军将士们憋屈得紧,好像自己是进行一场不义之战一般。 失去了姓作为耳目,徐皓月加谨慎起来,他知道向训沿途一定会设伏,所以进军小心,就白甲军进军缓慢的时候,却生了一件事。 月字营一队骑兵前去哨探,到了一个村落,这个村落还有几户人家没有离开,月字营的骑兵就上去询问周军的动向。哪知道这几户人家死活都不肯透露周军的动向,一个白甲军老兵这几日心火不顺,见这些姓顽固,便拔刀相威胁。众姓见他拔刀,都慌乱起来,四处乱跑,那白甲军老兵一时情急之下,竟然出刀戮死一人。 这下可闯了大祸,白甲军军法严禁杀戮姓的,那一队骑兵多半和那老兵交好,一群兵卒商议之后,性一不做二不休,上前将十多名姓数杀死,然后埋尸,希望能够替老兵遮掩。 本来这队十人的骑兵小队回到大队之后,也没有引起大家的怀疑,后来十人一名才入伍半年的兵卒受不住良心的煎熬,到了赵顺平跟前将这件事说了。 徐皓月得知此事之后,勃然大怒,本来此刻滁州的姓就倒向周军,若白甲军军法不严,任由这种风气展下去,难保不会有多的兵卒因为掩盖犯错的事实而杀人,而且一队兵卒居然联合起来欺瞒,这种风气是不能助长的。 当下徐皓月命人将犯事的十名兵卒全都关押起来,逐一审问之下,十名兵卒有人动手杀了人,其余四人都是从犯。审问完之后,徐皓月召集全军将士,将十名兵士全都押了上来。 萧瑟的秋风之,十名兵卒都是五花大绑站众军面前,整个白甲军的阵容之都是一片静默,他们知道白甲军的军法,看到自己的同袍即将被处以军法,兵卒们的心里都不好受。 徐皓月站白幡旗下,冷冷的看着几名低着头的兵卒喝问道:“为何要杀姓?” 几名兵卒都是默然不语,只有那老兵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哭道:“王爷,是我一时错手杀人,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你杀了我一个便了,放了他们!” 徐皓月温言道:“你一人如何能杀十多个姓?还埋尸?和你一起的几人怎会不知?你们杀的都是淮南的姓!手无寸铁的姓!”徐皓月越说越大声,跟着他指着身后的白幡旗大声怒道:“你们忘了我白甲军起兵便是要救姓的话了么?错手杀人,继而杀人灭口,掩盖真相,你们的良心让狗吃了!你们每个人都是军精锐才能入得了月字营,平日里跟你们讲的那些故事都白讲了么?”几名卒兵皆跪地上垂泪认罪,只求速死。 徐皓月看着众白甲军兵将,大声说道:“白甲军军法便你们每一个人入伍之时,就让你们都记熟的,滥杀姓,当斩!” 执行军法的亲卫将名杀人的兵卒拉到白幡旗下数斩,级传视各军。其余四人被责打一五十军棍,罚俸一年,就连他们的上官一直到赵顺平、童虎头等各级将领数被牵连,挨了责打军棍和罚俸的处罚。 处斩了名兵卒之后,其余四名兵卒心是难过,特别是将此事说出来的那名兵卒。第二天晚间,他受不住其余三人的责骂,拔刀自刎而亡。跟着其余三人也觉着自己逼死了同袍,心有愧,也相继自杀。 此事传扬开来,滁州的姓褒贬不一,有的说白甲军军纪严明,有的说白甲军纵兵行凶,但都对白甲军的戒惧之心深,从前见到白甲军,姓们倒还能上前说上几句话,这件事之后姓们见到白甲军却是退避三舍,不敢招惹白甲军。 这让白甲军兵卒们觉得憋屈,明明行凶之人已经斩杀正法,为何姓们还是见到自己就躲?白甲军的士气开始低落起来。 徐皓月见此情景,不得不停下行军脚步来休整士卒。每晚他和诸将分头下到兵卒间去,和兵卒们谈天说地,开导士卒。 有士卒问起过:“大帅,其实这事若是不杀月字营那几位兄弟,继续瞒下去,姓们也不会知道,我们大家也不会知道,这样岂不好?” 徐皓月也是反反复复的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换一个人,若是王昭或是赵匡胤,他们一定会将此事隐瞒下去,但他徐皓月不会这样做,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而且纸包不住火,这件事不快刀斩乱麻处理,后面处理起来只会加棘手。 “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瞒下去,但你们想过没有,为何他们十人会有人忍不住将此事说出来?”徐皓月缓缓的问道,众兵卒都是摇头,徐皓月轻叹道:“其实他们十个人自己的良心也受着煎熬,既然有人说出来,难保今后不会有人知道,若是大家都知道了,大家还会遵守军法么?是不是日后干了杀人掳掠的勾当,只要杀人灭口便能逃过军法处置?大家都相互包庇,相互通融,这还是军纪森严的白甲军么?长期以往下去,我们白甲军会遭人唾弃!人人喊打的!人于世当守信,人无信则不立。滁州的姓对我们心有戒惧,防备我们,这没关系,只要我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便可,只要我们一直严守军纪,言行如一,终有一日姓们会明白的。” …… 第一百七十一章 飞雪奋登城 第一七十一章飞雪奋登城 经过几天的休整,兵卒们心里的疙瘩逐渐的被解开,一批的粮草运到,徐皓月又领兵复行。沿途向训屡次想要伏击白甲军,但都被白甲军现后一一化解,但却延缓了白甲军的进军速。 后周显德四年十一月底,白甲军进抵滁州城下,城内的向训老谋深算,也不出城迎战,就城内坐守。徐皓月扎稳营盘之后,开始命工匠和兵卒们赶制攻城器。这个时代的攻城器大多都是临时伐木赶制,只是攻城器械的一些重要配件才随军携带,否则带着笨重的攻城器行军,行军速会被拖得很慢。反正这时候地球的植被保护得很好,每到一地伐木赶制攻城器就行。 向训部为了防备白甲军穴地攻城,城内广置大瓮,倾听地下的动静。徐皓月知道向训可不是清流关的守将,所以没有用穴地攻城这一招。说起穴地攻城,徐皓月还是从后世历史记载的太平天国战争学到的,太平军多有矿工出身的兵卒,挖地道很是行,每次攻打清军的城池,都是挖地道到了敌人的城墙之下,然后堆上数万斤的黑火药,引爆之后一大段的城墙就会像豆腐一般的飞上半空。正因为太平军的这个战术,导致千年的防御主角城墙开始退出历史舞台。此刻攻打滁州,徐皓月所带的火药不多,只有数千斤,而且手下兵卒挖地道的功夫也没有太平军精湛,弄不好会损兵折将,所以徐皓月暂时放弃了这种战法。 七日之后,白甲军赶制了五十多架投石机,准备攻城。古代初的投石车结构很简单,一根巨大的杠杆,长端是用皮套或是木筐装载的石块,短端系上几十根绳,当命令下达时,数十人同时拉动绳,利用杠杆原理将石块抛出。历史上投石车次大规模使用,应当是战国时候,楚军秘密准备了大批投石车,当秦军渡河攻楚之时突然同时射,无数尖利的石块乌云般砸向秦军,二十万秦军全面溃败,李信自己也兵败自杀。投石车唐宋到达高峰,唐代的兵书《神机制敌太白阴阳经》记载,抛石机通身用木料制成,炮架上方横置一个可以转动的轴,固定轴上的长杆称为梢,起杠杆作用,需要余人拉动或以畜力拉动。 投石机备好之后每部投石机有十余匹马匹一起拉动,巨大的石块带着沉重的嗡嗡之声飞了出去,狠狠的砸滁州城的城墙、城楼之上,石屑飞溅、尘土飞扬,声威骇人。跟着城内也飞起石块出来,但城内的投石机不多,只有十余块飞石飞来,而且准头也不好,没给白甲军造成太大的麻烦。 白甲军投石机安排的时候特意挑选了一块山地上布置,而且每个十余丈才安置一台,一来高地可以增加投石机的射程,二来间距拉开防备城投石机的反击。 徐皓月安坐山坡之上,观看了一场双方激烈的炮仗,真是乱石穿空,如惊涛拍岸一般的壮观,记得后世历史记载,金军攻打北宋都城开封的时候,集了五千架的投石机进行攻城,如今他面前的只是数十台投石机互相炮而已,很难想象五千台投石机一起射石弹那是个什么样的情景,难怪开封城如此坚固也会被攻陷,投石机这种大杀器面前,城墙真的就是不会动的靶子。 只可惜双方投石机的准头都不敢恭维,或高或低、或远或近,总之你刻意想打的目标总是打不到。双方反复石互相攻击,白甲军有两台投石机被砸损坏,滁州城内的石机似乎也被毁坏了几台,出来的石弹明显减少了一些。再战片刻,白甲军一台投石机人品爆,一炮命城楼吊桥绞盘,将绞盘砸坏,那吊桥轰然一声掉落下来。 看到此情景,白甲军兵卒们一起轰然叫好起来,打了半天总算看到一些成果,兵将们的干劲大了。哪知道滁州城上一通火油泼下跟着扔下火把来,性把吊桥给烧了起来,向训宁可烧了吊桥,也不让白甲军有机会利用吊桥攻城。 整整一天,投石机造好之后就没停下,都放石弹攻击滁州城,工匠们又接着造其他的攻城器,徐皓月让士卒们轮流操作投石机,不停的往城里投石。又过了三天,匠人们赶制了一多架云梯和冲城车,差不多攻城的器械都准备好了。 这天清早,天上开始朦朦胧胧的下起了小雪来,沉闷的号角声响彻云霄,一队队白甲军兵卒原野上列阵完毕,天上除了小雪之外,还有石弹飞舞。军阵上空,士卒们呼出口的雾气白茫茫的一大片,蔚为壮观。 只见一名传令兵从阵前飞驰而过,大声喊道:“换轰天雷攻击,诸军就地等候!”白甲军兵卒们都是一阵欢欣鼓舞,抛石机开始射轰天雷的话,一定能给城头上的周军造成不小的混乱,然后出击攻城,阻力也会小得多。 细细蒙蒙的小雪之,二十余个冒着火星的大瓮冲天飞起,直飞向滁州城,有些落到了城内,有些城头炸响,刹那间整个滁州城被巨响和升腾而起的火云笼罩起来,城内的姓和兵卒们一片混乱起来。 徐皓月暗暗摇了摇头,这投石机的准头太差,不可能瞄准城墙猛轰,只能进行无差别轰击了,城内的姓也不知道会被炸死多少。 白甲军的“炮火准备”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徐皓月没有保留什么,能攻克滁州就能牵扯住周军的攻势,滁州一定要攻下,所以白甲军几乎把所有随军携带的轰天雷存货都放了出去,数颗轰天雷落到了滁州城上爆炸,虽然准头很差,但还是由数十颗命了滁州城的城门。 看到滁州城门被命,白甲军兵卒们出了一阵阵的欢呼声,但硝烟散众兵将都大失所望,城门早就被城内的周军用石头、泥土木头填死,城门就算被毁也是无用,看来向训是吸取了清流关的经验,一早就把城门堵死,压根没想过要出城迎战的。 短促的号角声响起,白甲军兵卒们开始缓缓前进,前排橹盾兵举盾牌掩护,间是刀盾兵举起盾牌护住头面,同时也遮住身边跟随的弓弩手。 靠近到一五十步的时候,白甲军的弓弩兵开始放箭,城头上的周军也开始箭还击,两军对射的箭矢如雨般密集,这种时候谁也不会放松,箭雨是压制敌方士气、提升己方士气所必须的。云梯架上了护城河,冒着箭雨,白甲军刀盾兵开始举盾冲锋过去,震天的喊杀声响了起来。其实战场上你若是害怕,那就大声呐喊出来,很多士卒的呐喊一方面是为了减轻自己的恐惧,而另一方面却是威吓敌方。 抛石机已经停止了石攻击,三架高高的登城车也被推了上来,分别往三段城墙上推了过去。这登城车造的和城墙一般高,四面都是木板蒙住,间是空的有梯子接搭,士卒可以直接从里面到达登城车顶,车顶有一块木制平台,上面可以站数十名兵卒,他们正不停的居高临下向城头射箭,身前有木制围板护身,只等着登城车靠上城墙,推开围板便可以直冲上城墙去,而后续的兵卒可以通过登城车不停的登上城墙。 护城河边,简易的排筏和木板架两岸,登城车慢慢的抵达了城脚,城头上的周兵以猛烈的火箭射向登城车,希望能将它点燃,但此刻下着小雪却没办法点燃,加上登城车上不断有白甲军兵卒的弩箭射来,这段城墙上的周军渐渐支持不住。 眼看东边一辆登城车就要接搭上城墙,忽见城头上数名周军兵卒怪叫着抱着一个个的罐子直冲过来,那罐子上的布条已经燃起了大火来。登城车上一名白甲军都头大喝道:“是敌人的投火死士!射死他们!” 登城车上白甲军弩兵们连忙集弓弩朝那几名周军的投火死士射去,但那几名死士以重甲护住要害,身上被射得好像刺猬一般,后剩下三人却还是冲到跟前来,大喝一声奋力的将手的罐子扔向登城车。那罐子裂开,里面都是火油,伴着罐口带火的布条,那些火油立刻燃起大火来。 登城车上的白甲军都头嘶声吼道:“快退下去,登城车烧起来啦!”此刻冬季北风正劲,那火油粘车身上立刻燃起冲天大火,登城车又是木制的,大火很快将退路都烧断了。登城车上的白甲军兵卒们只得大声吼叫着往护城河跳下去,但还是有不少人没来得及跳下去便被大火吞噬。 接下来的两辆登城车也是如此被周军烧毁,而云梯攻城的白甲军刀盾兵们奋勇厮杀,曾今一攻上城去,但被向训亲自带领重兵围上去,城头倒下火油,扔下火把引燃大火,将退路烧断,城头上余名白甲军全部战死。 风雪越来越大,徐皓月脸色冰冷得可怕,城内的周军兵力和自己相若,强行攻城的确吃亏太大,看到又一架云梯被周军的火油燃烧起来,徐皓月不得不下令收兵回营。 …… 第一百七十二章 环滁皆山也 第一七十二章环滁皆山也 夜已深,雪未停,北风依旧鸣吼着,徐皓月静静的坐帅椅上低头沉思着,帐诸将都为白天攻城不顺而烦闷不已。(,观看本书)帐内一大盆篝火隆起,木柴被烈火烧得噼啪噼啪的作响,诸将心虽然也是怒火烧,但徐皓月没有说话,却是谁也没有说话。 白甲军自成军以来还没有如此憋屈的临阵退兵,想起白日退兵之时,周兵将一具具战死的白甲军兵卒尸体扔下城来,诸将人人都恨不得冲上前去厮杀。 思来想去,王子襄性子暴躁先按耐不住,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大声道:“王爷,明日让我们襄字营打头阵,我要替死去的群字营兄弟们报仇,杀光这滁州城里的周狗!” 周群闻言站起身大怒道:“我们群字营的仇,我们自己报!杀猪的,你们长枪虽多但短刃甚少,攻城甚难!”跟着他转身向徐皓月抱拳大声道:“王爷,明日我亲自带儿郎们攻城,不破此城誓不罢休!” 王子襄皱眉道:“教书的,我们也有短刃兵的,明日你们少歇,看我们破城!”周群乃是吴越人,从军前就识得字,王子襄他们都叫他教书的。 李逸看看两人,皱眉说道:“教书的、杀猪的,你们别争了,明日让工匠多造些登城台子车,让我们逸字营的弓弩手压制住城头再行攻城!” 周群冷笑道:“人家躲城垛子后面,打猎的,你还能射透城垛子不成?”李逸出身猎户,周群等人都喊他打猎的。 李逸怒道:“那怎么办?拿人命去填吗?” 三人争执不下,童虎头、赵顺平、陈子剑等诸将也插不上嘴,忽听徐皓月重重的一拍桌子怒喝道:“都给我住口!” 三人吓了一跳,连忙躬身停了争执,徐皓月站起身温言道:“告诉过你们多少次,遇到挫折之时越要冷静,为将者,当心清净明,越是急进,就越不能得胜!吵来吵去,还是只知道一味的拼杀!” 跟着徐皓月走出桌案,看着帐内诸将道:“城内向训兵马与我等相若,但他抱着死守之心不出城迎战,自己把城门都堵上了,可见他只是想拖延时日。凡攻城围邑,攻者兵力必要数倍于守方!现向训不要脸面,躲城内不出来,就凭我们的兵力能打下滁州吗?” 诸将闻言都是默不作声,他们也知道这个道理,周军抱定死守的决心,不出城野战的话,周军占据守城的地理,白甲军强攻是不可能攻下滁州城的。。 徐皓月见诸将噤若寒蝉,哼了一声道:“你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周军骗出城来好些!” 诸将便七嘴八舌的开始出主意,但几人想的都是馊主意,什么招军声音大的兵士充当骂手,把向训十八代祖宗都骂上一遍,把向训骂出来,什么学诸葛孔明一样送套女人衣服给向训,激他出战,等等不一而足。 徐皓月听了哭笑不得,忽听童虎头道:“先生,其实只要我们退兵,周军一定会出城的。” 众人面面相觑,李逸拍了拍童虎头的肩头说道:“种地的,我们退兵了,周军是会出城,我们回军,他们又会缩回去的。” 一道电光闪过徐皓月的脑海,退兵后周军就会出城?想到这里徐皓月忍不住脱口而出:“木马屠城?” 诸将闻言都是大奇,周群问道:“王爷,什么木马屠城?木马还能杀人么?” 徐皓月哈哈大笑起来道:“木马不会杀人,但藏木马里的人会杀人!”说罢转身回到地图面前细细看了起来,诸将都不明其意,面面相觑的围了上来。 徐皓月看着地图忽然开口念道:“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玡也。”这段话却是后世宋代欧阳修的名篇《醉翁亭记》,这开篇所说的滁即滁州,琅玡即指境内琅玡山也。 诸将虽然已经不再是目不识丁,但徐皓月这般的吊书袋子,还是听不太明白,只有周群稍稍明白了一些,看了看地图道:“王爷,你是说这滁州旁有很多山,西南面的山美食秀美,山名唤琅琊?” 徐皓月点点头道:“不错,我军不能强攻,只能智取。昔年泰西有国名唤希腊,出兵攻打邻国特洛伊,久攻不克,后来希腊退兵,营地留下了一只巨大的木马,特洛伊人以为是战利品,便将木马带回城,后来深夜,特洛伊人欢庆胜利之时,木马伏藏的希腊兵出,才将特洛伊攻陷了。” 众将闻言皆觉得甚是奇,李逸皱眉道:“特洛伊人真笨,要笨重的木马来做什么?王爷,难道我们也要造木马吗?” 徐皓月笑道:“此战例之时传言而已,向训可不会如此糊涂,带木马入城。明日派兵给向训送信,约谈罢战之事,我军收拢城下兵卒遗体,然后便即北返!” 众将大惊,周群急道:“王爷,我们真的要退兵么?” 徐皓月淡淡的笑道:“是我们退兵,你不能退,你所部兵马到今晚就趁夜绕道滁州西南的琅琊山埋伏!等我军退远之后,周军必然出城查看,向训小心估摸也要探清我军已经北返之后才会出城,等到周军庆功之夜,你便带军出山攻门!到时候周军懈怠,一定能一举成功!记着一定要城内欢庆之时,你们再出击,记得出击之时派人北上报讯,我便会带月字营翻身杀回来接应你,其余诸军随后跟进!” 诸将闻言皆是大喜,徐皓月看着诸将说道:“环滁皆山也,向训再小心,也只会查探北部群山,我军就伏军西南,出敌之料!” 翌日,徐皓月命人给向训送去书信,言明退兵,并请求派人收拢士卒尸体,然后退兵。向训将信将疑,但还是同意徐皓月收拢兵卒尸体。 徐皓月便派了空手的士卒到城下收拢战死兵将的尸,跟着就阵前将尸体火化了,一时间白甲军兵卒皆是大哭起来。接着徐皓月宣布军令,全军北返,众白甲军兵卒不明所以,哭得加厉害了,当真是声震四野,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城上向训见了还是惊疑不定,接下来白甲军果然按照书信所说的,收拾完战死者的尸骸之后,便开始拔营北返,到了傍晚时分,白甲军已经退了个干干净净。 见白甲军退走,周军都是欢呼起来,但向训还是不相信白甲军已经退走,派了十多名探子以绳坠出城外前去查探。到得晚间,探子回报说城外再无一个白甲军了,向训还是不信,命诸军不得懈怠。 及至天明,向训命人扒开东门填塞的泥石木瓦,打开城门,派了数队骑兵前去侦探。到得午间探子回报滁州境内已经再无白甲军一兵一卒。过了一个时辰,又有一队骑兵回报,他们衔尾急追,跟上了白甲军的大队,白甲军果然已经北返,军马已经快到清流关了。 虽然种种迹象表明白甲军已经北返,但向训还是不大相信,派人仔细查探了北部的山丘,也没现有白甲军的踪影,直到第三天,北边的探马回报,白甲军已经全部进到了清流关内,向训才信了,当下命人将各门的填塞之物清除掉,放姓自由进出滁州,又派探马北上,不断的探听白甲军的动向。 又过了一天,白甲军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向训终放下心来,城有富户姓捐献牛羊美酒劳军,向训大喜,周军滁州越来越得民心,当下便犒赏三军欢庆一夜。 当夜天上又下起了大雪来,城内灯火通明,周军欢庆饮宴,歌声大作,便连城外也听到了。 就周军欢庆之时,雪地里一群白甲军借着风雪的掩盖,从琅琊山的沟壑深幽之摸了出来,悄悄的潜伏到了北门。北门前次攻城,城门被炸坏,周军勉强用木板修钉了一回,继续使用,的城门还没造好。 白甲军周群的带领到了门边,却见门上一个大洞只是用木板粗略钉了一下,周群轻轻的将那木板敲下,从那大洞内钻了进去。 城门洞内几名周军天冷正围着篝火取暖,想不到眼前几道白影一晃,便都被捂住口鼻,跟着脖颈一凉,只觉得身上的力气不住飞泻,便连喊也喊不出声来。 周群带人将城门打开,让城外的兵卒进城来,当下周群分了一千人守住北门,自己带着两千人冲进城周军兵营,开始边放火边大杀起周兵来。 向训吃了些酒刚刚搂着一个标致的歌姬睡下,屋外虽然寒冷,但他屋内却是春意盎然,想不到正快活之时,亲兵前来禀报说城内军营被白甲军夜袭,黑暗不知有多少人马。 向训闻言酒吓醒了一半,急忙起身披甲出了府院,召集兵马前去抵敌。 城内周军大多都参加了饮宴,不少人也是衣甲不整,兵器不全的便跟着出来,被周群等白甲军一阵乱砍乱杀,硬生生的逼得人数多的周军四散败退。向训领着亲兵苦苦支撑,喝命诸将分头收拢士兵应战。 两军混战大半夜,及至天明,向训死伤惨重,但好歹明白入城的白甲军只有三、四千人,周军还有一万多人,向训的部署下渐渐将白甲军压回北门去了。 就向训以为能将白甲军赶出城去的时候,只见北门那边白甲军的骑兵踏着满地的碎雪飞驰而来,那面讨厌的白幡大旗又出现滁州城的北门之上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形势逆转急 第一七十三章形势逆转急 后周显德四年十二月,南唐白甲军节使、英山郡王徐皓月率领两万白甲军先破清流关,继而用以退为进之计攻破滁州,杀败向训三万周军,向训只领数千残军退守瓜步。 白甲军入城之后,对姓秋毫无犯,还打开滁州府库,取钱粮厚加抚恤日前攻城时被轰天雷炸死、炸伤的姓,又以粮济民,滁州姓大悦。 滁州城内,白甲军又救出五千多名做苦力的唐军俘虏兵,充置各营内以补充兵员。向训退走之时,除钱粮未及带走之外,周军囤积的甲器、辎重皆为白甲军所得。 白甲军攻克滁州的消息传到楚州柴荣处,柴荣不为所动,依旧命诸军猛攻楚州,并未派出一兵一卒西援,至翌年一月克滁州。 徐皓月带领白甲军滁州整兵、安民,到了翌年一月,徐皓月率领白甲军出兵往瓜步进军。瓜步城小,向训部兵马不多,而且士气大丧,军粮军器不足,徐皓月自信可以一鼓而破。但就前往瓜步的路上,徐皓月却收到方刃传来的消息。 此刻天上还是飘扬着漫天的小雪,骑大食骏马之上,徐皓月展开信函览阅,口鼻呼出的雾气随风飘散,他看完信之后缓缓的将信函撕得粉碎,跟着将碎纸扔到半空,那碎纸彷如雪片一般亦是飘散而去,徐皓月的面容慢慢的冷峻了下来,又带着一种无可奈何之感,让他身旁的童虎头看得很是奇怪。 “先生,方刃的信上说了什么?是什么坏消息么?”童虎头知道一定是信上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才会让徐皓月的脸色变得如此难看。 “虎头,传令全军回滁州去!”徐皓月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的说道。 “这是为何?”童虎头有些奇怪。 “周军几天前攻破楚州,东路唐军精锐丧,唐军弃守扬州,裹挟姓南渡,周军水陆并进,不日就会到大江之上了。”徐皓月缓缓的说道:“瓜步临江,周军若是到了大江之上,向训部就会得到周军的援兵,我军只有两万,打瓜步没有胜算,而且柴荣坚韧,根本不理会我们的围魏救赵之策,他铁了心要威胁唐廷都城,是不会分兵到西路来的。” 童虎头默然的点点头,吩咐传令兵将徐皓月的将令传了下去,当日白甲军便折返滁州屯驻。 形势急剧的恶化,大大的超乎了徐皓月的想象,方刃接连传来坏消息,扬州、泰州、海州相继失守,周军的水军镇江口大破镇海军节使林仁肇的水军,镇海军水军几乎全军覆没。 已经降周的郭廷谓招降自己的旧部马赞,天长陷落。天长位于瓜步以北,滁州东北,东南临扬州,北面是泗州。天长陷落,整个东路已经全部陷于周军之手,滁州有被从北面、东面、南面三个方向夹攻的可能。 金陵的皇甫继勋传来的消息是让徐皓月失望,唐主派陈觉为使者渡江相谈罢兵之事,虽然皇甫继勋没有说议和的底限,但徐皓月知道李璟懦弱一定会割淮南之地的。同时又得到清流关探子快马急报,泗州张永德开始调集兵马准备往东南而来,意欲攻打清流关。 后周显德五年二月,徐皓月率领白甲军放弃滁州北上清流关,继而放弃清流关西返。 另一路白甲军刘逸轩和张从颜的指挥下,攻打寿州李重进,但李重进守御甚严,终没有攻克,和徐皓月的大军汇合之后,两军一起退保盛唐。 …… 陈觉奉表到了江北面见了周主柴荣,按宋齐丘言语,称愿割让淮南寿、濠、泗、楚、滁等州以求罢兵,柴荣不许,声色俱厉的言道:“以上所割州县已经吾军掌控之内,何言割让?” 陈觉无奈只得又言李璟的罢兵条件,献淮南未陷州县盛唐、英山、庐、舒、蕲、黄等州,求周主柴荣还南唐泰州、扬州两地,想要保住产盐之地。柴荣亦不许,言扬泰两州以下,断无奉还之理。陈觉无奈只得遣使回报唐廷,以求唐廷指示。 唐主李璟得了陈觉言语之后,又得李景达军报,后周军攻拔静海军,打通东面与吴越的通路,后周和吴越两军随时可以联军进犯,又有北边消息传来,后周建雄节使杨廷璋大败契丹、北汉联军于隰州城下,唐廷想要契丹、北汉牵制后周的计划落空,南唐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南唐群臣皆束手无策,是日周军水军拱卫周主柴荣銮驾耀武于金陵江段之上,金陵唐军军民皆是大恐,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末了,李璟只得同意柴荣的要求,宋齐丘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密信于陈觉,让他坚持要周国割让扬泰两州之后,每年平价支给南唐三十万的盐货,以求南唐断了盐路之后,能有盐货输入。 陈觉得了唐廷的言语,便将奉表觐于周主柴荣,割淮南十四州之地,李璟自去帝号,称江南国主,奉后周为正朔,李璟传位于献太子以谢罪。陈觉也将宋齐丘想要后周岁输三十万盐货的条件说了,柴荣倒是没有太过苛求,欣然应允,但要南唐每年岁贡十万绢帛。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唐廷全面接受了后周的要求。 陈觉和柴荣初步达成和议之后,回到金陵复命。时有韩熙载一党,司空严续与陈觉交恶,严续乃是南唐开国功臣严可求之子,陈觉、李征古等人朝多有攻讦严续的言语,但终究未能扳倒严续。陈觉面见唐主李璟复命之后,自作聪明假言周主柴荣痛恨严续,议和的条件之要求唐主李璟将严续诛除。 李璟本来就对和议之上多了岁入三十万盐货的条件有些奇怪,想来是宋齐丘的主意,李璟便大大的不满宋齐丘僭越行事,此刻又听陈觉言周主要杀严续,觉奇怪。 打走陈觉之后,李璟诏命韩熙载、钟谟等人觐见,将此事说了。南唐第一次求和之时,韩熙载一党礼部侍郎李德明曾出使后周,回来后曾多言周主的威严,惹得李璟不满,宋党陈觉、李征古等人趁势上书,言李德明献媚卖国,李璟大怒之下,将李德明问斩弃市。钟谟等人与李德明交好,时常想与李德明报仇,此刻听出李璟已经开始疑忌宋党,钟谟便主动请缨,要过江面见周主,探听此言真伪,李璟遂准了钟谟的话语。 钟谟过江面见周主,叙谈了各州交割事宜,末了问起周主欲杀严续之事。柴荣对唐廷的党争早有耳闻,到了江南也尝闻宋齐丘的大名,是想要将老谋深算的宋齐丘扳倒,以去唐廷的这位和冯道齐名的宰相,当下故作惊讶道:“严续乃是忠臣,如今唐国已为大周藩属,朕怎能教人杀自己的忠臣?”钟谟一听便知是陈觉假言要害严续。 回到金陵之后,钟谟将柴荣言语报与李璟,韩熙载等人亦上奏,言前番李德明被问斩,亦是陈觉等人暗害忠良,宋党一枝独大,图谋不轨。李璟对淮南屡战屡败早已深恨宋党,而且自己即将退位,早已决心铲除宋党,以免自己退位之后,献太子李弘冀制衡宋党不住,当即命韩熙载、钟谟收集宋党罪证。 是月,唐主李璟下诏历数宋党之罪,宋齐丘罢官流放华山软禁,陈觉、李征古等人被逼自杀,唯独冯延巳因的李璟宽赦而幸免,自此宋党被连根拔起。又诏命为李德明雪冤,恢复李德明的官位,又追赠封赏已死的孙晟、刘仁瞻、张彦卿等将领。 时至五月,唐主李璟昭告天下,割淮南十四州之地,自去帝号,奉周为正朔,两家罢兵。同时诏命淮南各州军马南渡,将州县交割与周军。得到诏令之后,舒、蕲、黄三州唐军兵马悉数南渡,将州县交割与后周,唯独庐州德胜军节使龙彦尘、白甲军节使英山郡王徐皓月不受敕命。 周主柴荣见两军不降亦不南归,以此见罪于南唐,扬言要攻打金陵。李璟大恐,韩熙载、钟谟等人进言,可昭告天下,削去两人爵位、官位,宣布两军为乱民叛军,以此显是两军已经不归南唐管束,让周军自己去解决这个麻烦,以平息周主柴荣的怒火。 于是李璟下诏削去徐皓月王爵、解除义子身份,削去两军名号,奉表过江宣示周军。 诏令一下,白甲军还好,不为唐主诏命所动,但德胜军龙彦尘便着慌不已,手下多有将校带领兵卒南逃,旬月以来龙彦尘手下只剩千自己的心腹兵马。后周军马大军压境,龙彦尘见周军势大,只得全军西进,往盛唐投奔徐皓月而去。后周大军趁势取下庐州。 自此后周各路大军占领寿州、庐州、舒州、蕲州、黄州,四面将盛唐、英山包围。赵匡胤领兵屯驻庐州,李重进屯驻寿州,韩令坤、郭令图屯驻黄州、蕲州,向训部屯驻舒州,各部周军兵马总数达到了十五万之众。徐皓月所部白甲军五万之众,分守英山和盛唐两地,严阵以待。 是年七月,周世宗柴荣銮驾抵达庐州,会齐诸将,准备进击淮南之上后未服王化的盛唐、英山两地。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旧识领兵来 第一七十四章旧识领兵来 七月的天气就算是到了夜晚,也是很闷热的,柴荣斜靠竹篾编织的凉椅之上,手拿着一卷《汉书》正细细的看着,看了一会儿,斜睨了一旁端坐的赵匡胤,开口问道:“朕听闻你攻破楚州得了几大箱子的宝贝?” 赵匡胤面色微变,站起身躬身说道:“陛下,绝无此事,是有小人恶意伤末将。。” 柴荣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笑道:“你也别意,朕知道你那几箱子都是书籍,不是什么财宝。” 赵匡胤心一突,想不到柴荣自己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都打听到了,难道自己身边竟然有柴荣的探子? 柴荣目光看着手的书,又问道:“为何忽然喜欢看起书来?就连行军打战也带着书了。” 赵匡胤答道:“陛下,曾有人和末将说道过,五代乱世只可马上平天下,而不可马上治天下,末将想着多看些书,将来好帮着陛下治理天下。” 柴荣哦了一声,面容微微有些惊诧之色,问道:“什么人和你说的?” 赵匡胤答道:“便是那徐皓月。” 柴荣笑了笑道:“你的这个义兄弟倒也是武双全的良才,朕听向训说过,你从前帮他到颍上做过买卖?” 赵匡胤嗯了一声,心有些惴惴不安,暗骂向训收了利钱居然还把这事告诉了柴荣,也不知道柴荣是怒是喜,赵匡胤也不敢多话。 “朕记得当年颍上见到徐皓月时,就觉得这小子不简单,很少有人能拒绝十番之利的诱惑。”柴荣合上手的书籍笑着说道:“朕寒微之时也做过商人,道江陵贩过茶叶,假若有人那时候以十番之利收朕的茶叶,朕一定会答允的。” 赵匡胤答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那徐皓月自不可比。” 柴荣摇摇头说道:“徐皓月才能不再你之下,将略或高于你,自他起兵以来,朕手下的精兵猛将差不多都和他交过手,竟无一人能从他手讨得好去。朕一直没让你和他交手,一来是想着你和他有旧,怕你有所顾忌。二来是想着后才把朕手骁勇的战将派出去,一定要一战而胜。” 赵匡胤迟疑的说道:“陛下,末将可以前往盛唐说服徐皓月前来归降的,不必再动刀兵。////” 柴荣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自朕领军以来,诸将攻伐各地从未有败绩,唯独这白甲军面前,屡吃败仗。招降白甲军不是不行,但朕要打得白甲军前来求饶,朕才会招降于他,否则朕的颜面放于何处?” 赵匡胤心很是失望,看来柴荣还是这副倔脾气,想要和徐皓月的白甲军战场上分出胜负来。 只听柴荣冷冷的说道:“诸将之内也只剩下你尚未和徐皓月交过手,朕便封你为盛唐、英山招讨使,节制诸路兵马,临阵制敌,朕随军而进,亲自做你的监军,朕要打得徐皓月和白甲军跪地求饶!” 赵匡胤心一凉,虽然心很不想和徐皓月对阵,但柴荣的话掷地有声,他只得站起身抱拳说道:“末将定当竭全力,战败白甲军!” 柴荣甚是满意的点点头道:“你先下去,朕想歇息了。”赵匡胤躬身告退而出。 回到自己的军帐,赵匡义、田重进等诸将见赵匡胤愁眉不展,赵匡义上前问道:“兄长,陛下可是要兄长领军攻打徐皓月,攻打白甲军?” 赵匡胤轻叹一声点点头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赵匡义说道:“是赵普赵推官说的,他说陛下已经到了庐州,召见于你便是要你领军征讨白甲军的。” 赵匡胤听到赵普的名字,眼前一亮说道:“赵普他人呢?既然他能猜到陛下想要我领兵攻打白甲军,他一定会有言语教我的。” 一旁米信躬身说道:“赵推官说他是听大爷你的劝告,回自己的营帐念书去了。” 赵匡胤急道:“快去把他找来商议对策,书日后还能再读的嘛。”米信、崔翰二将急忙转身出账去找赵普。 过不多时,米信、崔翰二人回到帐,两人身后跟了一名书生打扮的人进来,这人不过三十余岁年纪,额宽面长、双目甚是有神,颌下一把短须看起来很是精神。 赵匡胤见到此人,站起身说道:“则平,你又猜了,陛下要我领军攻打白甲军,你快说说我该怎么办?”这人正是赵普,历史上大大有名的宋初宰相,有半部论语治天下之说,则平是赵普的表字。 赵普整整身上的衣袍,躬身一礼道:“将军莫慌,咱们坐下说。” 当下赵氏兄弟和赵普坐于帐内,田重进、李怀义、米信、崔翰四人帐外值守,不让人靠近。 赵普的话很简单:“陛下如今以军事托付将军,那将军自当出兵力战,仅此而已,并无他策。” 赵匡胤一听甚是失望,想不到赵普也没有什么奇谋妙计,眉头一皱道:“则平也认为我们该和白甲军一战?” 赵普点头道:“不但要战,而且还要拼命奋战!” 赵匡义插口道:“赵推官,虽说君命难为,但我等与徐皓月有旧,要和他拼死一战,确实有些为难人了。” 赵匡胤接口道:“是啊,我本意想招降元宜兄弟的,你看我密信给元宜,招降白甲军可好?” 赵普摇摇头说道:“此刻我军兵力占优,围住的又是让各部将军都大吃苦头的白甲军,诸路将军都是欲剿之而后快的,如今殿前诸将,唯独将军没有和白甲军对过阵,陛下定是知道将军和徐皓月有旧,到了这会儿才派将军出战,便是有试探将军之意,若将军擅做主张招降,就算招降成功,陛下亦会见罪于将军的。” 赵匡胤皱眉道:“但那白甲军一来不好打,二来顾念恩情也不好下手啊。” “将军若是顾念恩情,这才一定要亲自统帅诸将出战,而且要狠狠的攻打才是。”赵普一字一句的说道。 赵匡胤和赵匡义对望一眼都觉得甚是奇怪,赵匡胤问道:“则平何出此言?” 赵普缓缓说道:“白甲军已为唐廷所弃,后援已断,坐困英山、盛唐两处小地,如何能与大周一国之力抗争?如今唯有投向大周一条路可走。但先前白甲军与我大周争兵多年,未尝一败,诸将心不忿,定要除之而后快,既然将军顾念旧情,就该领军攻打,以平诸将之怒。而且将军领兵白甲军萎败之时,正好可以收兵招降,白甲军势穷来投方才能得陛下厚待,诸将心怒火也才能得以平息。所以将军定要猛攻白甲军,逼迫其来投才是。白甲归周之后,徐皓月感念将军恩德,必定会和将军连成一线,这样将军朝又有一个强力臂助,何乐而不为呢?” 赵匡胤听了微微颔,赵普继续说道:“反之若是将军推辞,让其他将领出战,便不能掌握战局主动。若是不全力攻打,陛下也会疑心于将军,那将军之前的辛苦将付之东流。此刻陛下将战胜白甲军的大功放于将军面前,大有成全将军不败威名之意,将军亦不可辜负了陛下的一番美意。” 赵匡胤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陛下命我攻打白甲军,是要让我逼得白甲军势穷来投,陛下也知道我和徐皓月有旧,适当的时候会让我给留白甲军一线生机?原来陛下是想招降我那兄弟的啊。” 赵匡义闻言也欣喜起来:“陛下有此心意,我等用兵之时也知道该如何行事了。”跟着哈哈笑道:“徐皓月这小子听闻用兵如神,我也早就想会会他了,想不到当初才见他之时,他像个叫花子一般,想不到才几年功夫,他就能闯下偌大的名头。” 赵匡胤眼神也绽放出兴奋的光芒,但凡武人都想和强者较量,这份心思身为武人的赵匡胤也不能免俗。 但赵普却有些忧心的说道:“但白甲军和徐皓月也不是那么好打的,司超、向训、韩令坤、李重进、张永德诸多名将都他手下吃过大亏,将军一定要小心才是。若连将军也败给了徐皓月和白甲军,那才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陛下碍于面子,只怕一怒之下,便连后一丝生机也不留,那徐皓月和白甲军便再无幸理了。” 赵匡胤点点头说道:“这个自然,陛下就算再大方,也不会甘心被人逼得无可奈何,主动招降一支没有败给过大周雄狮的军队的。” 赵匡义明白过来,心暗道:“元宜啊元宜,你可别死脑筋,该败的时候就败,该服软的时候就一定要服软啊。” 就赵氏兄弟和赵普商议的同时,远盛唐的徐皓月也和刘逸轩、张从颜等诸将议事。 “周主柴荣銮驾已经到了庐州,我们北面是寿州李重进的四万兵马,东面是庐州赵匡胤部的五万大军,西面是韩令坤、郭令图的三万兵马,南面是向训的三万兵马,我们周围一共有周军的十五万精锐环伺。而我们盛唐连同龙将军的兵马,共有五万人马,英山有七千兵马,听闻周军的水军已经到了濠州,不日便会封锁淮水,我们湄水水军也无路可去了。”张从颜缓缓的又将当前形势说了一遍。 看着诸将面上都是忧虑重重的样子,徐皓月缓缓站起身冷然道:“此战是我白甲军成军以来为凶险的一战,周军累败于我,而我们原来也受过周军欺凌,一切的恩怨就这一战都了解!”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临战话别请 第一七十五章临战话别请 后周显德五年七月,周世宗柴荣亲征淮南后一块没有降伏之地――盛唐、英山,以殿前军大将赵匡胤为西征行营部署,盛唐、英山招讨使,总制诸路兵马。(,观看本书)赵匡胤命周军十五万兵马分四路分进,西路韩令坤、郭令图部兵出黄州侧击英山,掐断英山和盛唐的联系,南路向训部兵出舒州攻盛唐南部,李重进率北路兵马沿湄水南下,赵匡胤自领东路大军西进攻盛唐。 得到赵匡胤分兵四路出击的消息,徐皓月召集诸将议事。参军张从颜将当前形势说了之后,徐皓月站起身看着诸将说道:“自古兵法,分进合击是为常理,周军分四路而来,按常理我军该分军据之,或者屯守城池,以待相持。但这些都是下下之策。吾军兵力不多,分兵据之力有不逮。守城以待,迟早被周军围死。” 张从颜躬身说道:“大帅所言不错,我军只有不按常理出牌,才有胜算!”徐皓月的王爵已经去除,正好扔掉了李从义这个憋屈的名字,诸将还是改口叫他大帅。 徐皓月目光坚毅果决,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论他来几路,我只去一路!攻周军之必救之处!” 诸将闻言均是微微变色,刘逸轩惊道:“大帅的意思是,我军主动出击,迎击东路的赵匡胤部?” 徐皓月声音慢慢的冷峻了下来,目光变得热切而又期盼,能和未来的宋太祖赵匡胤一战却是一件乐事,何况柴荣也一定赵匡胤的大军之,只要能击溃这一路周军,便能打破周军的部署了。 “不错,周主柴荣到了庐州,一定会随赵匡胤所部进军,擒贼先擒王,这一路的确是我军好的目标。”徐皓月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平稳,但眼光的火热战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但是诸君也要明白,赵匡胤所部都是殿前军的精锐,柴荣亲来,兵卒战力非同凡响,这一战一定会相当难打,而且死伤很多人,但这一战我们一定要打!” 白甲军诸将互相看了看,不少人眼似乎流露出了畏难的神色,徐皓月察言观色也看了出来,走下桌案来站到诸将面前,看着诸将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已经到了这般形势,我们为何还要打下去?有人会想为何我们不降周?我这里告诉诸君,此刻时机未到,周军是不会接纳我们的!” 徐皓月仗剑走了起来,顺着每一个人的脸上看了过去,边走边说道:“周军累败于我白甲军,各路周将深恨我等,柴荣一定要将我们打败,逼得我们走投无路,才会罢兵招降,我想问诸君,这般的招降是你们想要的么?” 诸将面色一变,心都是一凛,跟着愤怒的齐声怒道:“不是!” 徐皓月看完左边一侧的诸将,转到右边,又边走边说道:“当年我们起兵之时,只有八兵卒,当时我们被周军杀掠,为了报仇、为了活命而起兵拼命,就是要告诉周军,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观看本书)时至今日还是一样,我们身后还是有亲人、有家人要守护,要活下去,还是只有拼死一战!我们要反过来,让周军无可奈何之下,和我们订立城下之盟!乱世之,强者为尊!我带你们用生命去换尊严!而尊严却能带给大家希望!皇帝的精锐亲兵又如何?我们就是要让高高上的皇帝看到我们贱民的力量!” 一番肺腑之言说完,诸将眼神的战意慢慢的炽烈起来,徐皓月厉声喝道:“诸君请记住,此战不必心有挂碍!也不必有所疑虑!不必有所保留!若要离世,请带着尊严离世!活着的人,必定会留下希望!”说完之后徐皓月一声断喝道:“诸将听令!” 白甲军众将齐声喝道:“末将听令!” 徐皓月大声喝道:“刘逸轩、张从颜、陆昆仑三人率领轩字营、仑字营连同龙彦尘将军的七千人马驻守驺虞城!淮字营放弃湄水水寨,一同守城!” 刘逸轩、张从颜、陆昆仑、张兴淮连同龙彦尘一同出列大声领命,徐皓月缓缓说道:“收拢城外姓入城,城外一定要坚壁清野,动城内姓相助守城,善用轰天雷,谨防敌人穴地攻城,众将听从刘逸轩的将领!”五人齐声领命。 跟着徐皓月又大声道:“祁红年、沙季青、曹云、朱凌峰、李逸、王子襄、周群连同童虎头、赵顺平、陈子剑,随本帅带领年字营、青字营、云字营、峰字营、逸字营、襄字营、群字营和月字营一同出兵,攻打周军东路赵匡胤部!” 其余诸将一起出列高声领命,徐皓月后缓缓说道:“此战凶险,诸君保重!若是战败,大家白幡旗内相会便了!”诸将皆是热泪盈眶,逐一走到徐皓月面前躬身行礼,跟着白衣飘飘一个接一个的出营帐而去。 徐皓月默默的看着诸将出去,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眼前的这一切似乎变得极为不真实起来,作为一个男儿汉,从前看影视剧的时候,总会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带领千军万马驰骋沙场,或许这就是男人与生俱来的争斗天性,但此刻一切变为现实呈现自己眼前之时,徐皓月又希望这一切都是虚幻,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因为战场的杀戮实是太过血腥,血腥得让人终生难以忘怀…… 深夜寂静寥落,残灯如豆,光影飘逸,望着坐绣床边替自己缝补战袍的英若兰,徐皓月只觉得自己拿手的书就是做样子,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还是那么的迷人,望着粉颈下那白丝缎包裹着的迷人身躯,徐皓月只觉得下腹一团热火涌动。 “若兰,这一战不论胜败,我们终都将归向大周,你怪我么?”徐皓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来,英若兰聪慧非常,不会不知道白甲军今后好的出路便是归周,这一战便是为了归周而打的。而这一战若失败了,周军也一定会占领英山、盛唐。 英若兰手的柔荑上下翻飞着没有停下,贝齿轻启缓缓说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徐皓月低声说道:“当年周军攻打英山,英家很多人都死周军的刀下,你们还恨么?” 英若兰微微一怔,停下手的阵线,抬起头看着徐皓月说道:“三十多年前,我们英家也被杨吴的大军攻打过,那一战英家的菁英毁,英家后来不也归附杨吴了,但我们不恨杨吴,也不恨后来继承他的唐国,因为我们手上也杀了不少杨吴的将士,我们手上也是怎么也揉擦不去的血痕啊。” 徐皓月怔怔的道:“你是这么想的么?” 英若兰贝齿轻轻将线头咬断,跟着拿起一件小孩的衣物接着缝补起来,口说道:“这是给仲高堂兄的孩子缝制的小衣,这便是我们英家的希望。其实当日司超部王彦升屠掠英山,作恶的周兵大多都被我们杀了,只是走了王昭和王彦升这两个元凶。后来你擒获了司超和白延遇两人,我也没有想过要杀这两人,因为就算杀了他们,英家死去的人也是活转不过来的了,倒不如用他俩换些有用的东西。他们两人后来不是换回了皇甫将军、姚将军他们么?后来皇甫继勋不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么?”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的确用两人换得了很多有用的东西。”跟着捏紧拳头怒道:“但是王昭和王彦升两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英若兰低声说道:“这两人的确是元凶恶,我至今也没想明白,周主柴荣为何一定要逼英家拿出宝藏和兵法,王昭是周军的探子,潜伏我英家,应该知道当时我们英家的窘迫,根本没有什么宝藏和兵法的。” 徐皓月一拍大腿怒道:“一定是王昭从作梗,向周主言之凿凿的说英家有宝藏,才惹来这场兵祸的!” 英若兰面色一变,脸上也是怒容渐起:“他为何要这么做?” 徐皓月看着英若兰道:“他一定是嫉妒我比武招亲赢了,成了你的夫婿,他的想法很简单,得不到的便要毁掉!” 英若兰想到当日比武招亲的事,看着徐皓月面色微微一红,暗想当日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虽然两人波折重重,但如今还是琴瑟和谐了,跟着想起王昭害死英铁勇、王彦升害死英铁烈的事,口说道:“这两人一定不能放过,可是将来真的投向大周,和他们一殿为臣,又如何能报仇呢?” 徐皓月冷冷的笑道:“要收拾两人也并非难事,相反一殿为臣就容易下手,可不像战场上,这两人每次都溜得比兔子还快!” 英若兰将战袍抖了抖,说道:“你过来试试看是否合身。” 徐皓月走到跟前,英若兰给他披上战袍,左右试了试,满意的道:“嗯,挺合适的。” 徐皓月望着英若兰秀美的面庞,轻轻的拉起她的手说道:“这次你怎么不说要和我一同上战场了?” 英若兰面色一阵惨白,素轻轻的靠徐皓月的胸膛上,低声说道:“此战你不能分心,你那义兄至今也是没有败过一仗,整个英山和盛唐的命运都押这一战上,我不想你心有挂碍。”跟着英若兰抬起头轻轻徐皓月的唇上一吻,面色坚毅的说道:“皓月,你放心好了,三尺白绫我已经备好,你若是战败,我也会随你而去,绝不偷生于世。” 徐皓月心一阵悸动,紧紧的搂住英若兰的娇躯,口说道:“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所以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徐皓月想到此战过后,不论如何他也要将英铁毅尚人世的事告诉英若兰。 英若兰微微一笑说道:“好啊,我等你回来,到时候我也有个秘密告诉你。” 徐皓月想不到英若兰也有秘密,奇道:“什么秘密?” 英若兰顽皮的娇笑道:“这会儿不告诉你,等你打败你义兄回来,我就告诉你了。” 徐皓月重重的嗯了一声道:“是啊,我还要和义兄打一战的,世事就是这么好笑,从前还是一张桌上吃饭的好友,过些时候也会变成要战场上厮杀的对手了。” 英若兰也嗯了一声轻声道:“是啊,世事真是想不到,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小和尚,想不到会和你结为夫妻呢。” 徐皓月猛地将英若兰抱起向绣床走去,边走边笑道:“不错,今日我们回到那天,我是小和尚,你是英家大小姐,我们到床上去做夫妻。”英若兰面如红霞,嘤咛一声将素深深的埋徐皓月的怀去了。 月隐星稀,分别前的缠绵总是那般的令人感激聆赏,令人缠绵悱恻,令人难以忘怀,这个夜晚也不知有多少人做这同样的告别,或许几日之后便会是可怜无定河边骨,又是深闺梦里人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敌在草山坡 第一七十章敌草山坡 天空**辣的太阳直射着大地,地上的石头都晒得滚烫,阿牛一身白甲,头上裹着白巾的铁盔内满是汗水,白甲军将缴获的周军铁盔配下去,兵将们已经不再只是白头巾裹头了,但还是铁盔上罩了一层白巾,以作区别。////从早晨开始的行军,这炎阳就一直伴随着,阿牛取出牛皮水袋,冲着身旁行军的兵卒们大喝道:“取水袋!喝水!”命令一个接一个的传了下去,五余名兵卒纷纷取出自己的水袋,纷纷开始边走边喝水。 阿牛大大的喝了几大口,他按着白甲军《步军典要》的记述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兵卒们喝水,这么炎热的天气之下,脱水便是士兵大的敌人。 忽见行军队伍之前,数名传令兵手持令旗飞驰而来,口不断的重复着将领:“各军原地休息!饱食干粮!” 众兵卒纷纷席地而坐,虽然不远处便有树林,里面树荫掩映,绿草丝丝,看起来一定是很凉快的,但没有一个兵卒走过去休息的,原因很简单,将令是原地休息。白甲军成军以来军纪森严,有过便罚,有功定奖,令行禁止,也就是这样,才造就了一支勇猛凌厉、纵横捭阖的铁血白甲军。 跟着又有一名传令兵飞快来到阿牛面前,下马后向阿牛匆匆躬身行礼,阿牛认得这人,却是云字营都虞候曹云的传令亲兵。只见他行礼后大声道:“牛指挥使,曹将军将令,饱食士兵之后,带兵上前,全营右翼列阵!敌人已至草山坡!” 阿牛大声应诺后,那传令兵又上马飞驰而去。跟着阿牛大喝道:“崔权!”一名十八、的年青小兵飞快的来到他面前,这小兵名唤崔权,乃是阿牛的传令亲兵之一。 “去把田副指挥使和各都都头都叫过来!”阿牛大声喊道,那崔权大声应了,招呼了几名亲兵分头传令去了。 不一会功夫,田行健和五名都头都到了阿牛的跟前,田行健还吃着面饼子,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阿牛嘿了一声笑骂道:“看你,像个饿死鬼似的。”田行健口塞满了食物,勉强咽下一口面食,笑答道:“将令要饱食啊,俺饭量就这么大,阿牛哥待会儿怎么打?” 阿牛沉声说道:“我们全营的右翼,按如今行军的路线看,待会儿我们云字营一定是正,前头便是草山坡,是一片原野和小山丘,这草山坡只是一座小山坡而已,山势平稳,刚才军令传来,敌人已经到了草山坡。////” 田行健舔舔嘴唇,又狠狠的咬了一口面饼子,鼓囊着说道:“我们正前面就是草山坡,我们营一定是正,那敌人草山坡列阵的话,帅旗一定是高处,这里就数草山坡高,敌方的大将一定是山坡上,说不定周国的皇帝也会那里。” 阿牛点点头皱眉说道:“我也是这般想,敌人号称十万兵马,曹将军也说了那是咋呼我们的,多也就五、万人马。待会儿列阵后让儿郎们精神点,咱们对上的一定是敌人精锐,因为我们的正面是敌人的军帅旗所!” 田行健和五个都头一起抱拳领命,阿牛又交待道:“吃饱喝足后,列阵不要着急,我们五多号人都是长枪圆盾,护翼全营的右翼,待会儿我会前头领军,方都头、李都头和王都头前面,阿健你和陈都头、马都头后,整军的时候挨近点,别落下空隙来……” 阿牛将列阵的将令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田行健说道:“阿牛哥,待会儿要不我前头,每次都是你前面,这次让我前头。” 阿牛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哪那么多话?听将令行事!” 田行健拉了拉阿牛的衣袖,凑到阿牛耳边说道:“阿牛哥,嫂子不是怀上了么?这次就让我前头。” 阿牛一把推开他,笑骂道:“去、去、去,老子要是躲到后阵,被其他几个指挥使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你放心,老子命大得很,战场上你越怕死得越快!” 田行健迟疑道:“可是嫂子让我照看着你的。” 阿牛脸上的横肉一抖怒道:“去、去、去,她就是这般婆婆妈妈的,你少听她的,老子还用你照顾么?记着待会儿机灵点,补空的时候快当点,就算照顾我啦!” 田行健知道阿牛的倔脾气,当下不敢再劝说,便和几个都头分头行事去了。 半柱香之后,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各部都头纷纷大喝着,号令兵卒们起身来,跟着列成阵势,一队队的往前走去。 翻过一座小土山包子,只见数里远处的草山坡原野之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周军的兵马,果然草山坡上巨大的周军帅旗高高的耸立着,帅旗之后还有一面巨大的黄色龙旗高高飘扬。周军兵卒们旌旗漫天,刀枪如林,巨大的呐喊声威震四野,“万岁!万岁!”呐喊声好像海啸声一般,震慑着每一个人的心田。 阿牛重重的呸了一声笑骂道:“他娘的,还真是周国皇帝,这些周兵还真像吃了猛药似的。”跟着看了看身边的士兵们,大声喝道:“待会儿给老子吼大点,你要是害怕,就喊出来,喊着喊着就他娘的不怕了!”众兵卒一起哄笑起来。 周军的甲胄玄黑,草山坡上就想一片黑黝黝的乌云一般,对面的白甲军却是一片白茫茫的,好像一片白云一般,两军各自列阵之后,只见各自阵前都是传令兵飞骑四出,都各自准备着。 阿牛舔舔嘴唇,抬头看了看天上毒辣的太阳,笑着对身旁的方都头说道:“这些周兵盔甲黑沉,这可是吸热的,咱们穿这白甲都觉得这般炎热,对面那些家伙想必是汗如雨下了,哈哈,老子宁愿多站会儿,说不定待会儿周兵就都晒趴下了。” 那方都头呵呵笑道:“那是,只是去年大雨,今年确是大旱,这老天爷真是作弄人啊。”话音才落,只见阵后那面巨大的白幡旗迎风飘扬而来,直到了阵势的前沿。 “快看!是大帅的白幡旗!”方都头兴奋的吼道,众兵卒纷纷抬眼望去,果然那面代表者白甲军的巨大白幡旗便近眼前了,旗上大书的白甲军三个大字还是那么的动人心魄,让人看了便觉得热血沸腾,这三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般,所到之处白甲军兵士们的眼都是充满了崇敬之情,跟着身上总觉得有一股暗流涌动着,好像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力一般。 “兄弟们!敌草山坡!今日一战不需要保留什么!让敌人看到我们的军旗就害怕!随我杀敌!随我杀敌!”巨大的白幡旗下,白甲军的统帅徐皓月一身白袍战甲威风凛凛的旗下大喝道,跟着他催动胯下大食骏马,阵前奔跑起来,身后月字营的骑兵们飞驰跟随,只见他冰寒的长剑出鞘前指着,所到之处,白甲军兵卒们都是轰然举起手兵刃跟着大喝道:“杀敌!杀敌!” 奔至阿牛指挥的阵前,阿牛和一众兵卒也是兴奋异常的举起兵刃大喝道:“杀敌!杀敌!” 那面白幡旗白甲军的阵前奔驰了一个来回之后,又回到了后阵,跟着只见云字营的营旗飞出,却是云字营的营官曹云手持双铁锤来到阵前,只见他骑马上,身后的传令兵擎出的令旗却是代表者进攻的红色旗帜。 阿牛吃了一惊,此战难道是主动进攻?白甲军从前征战,遇上强敌,很少主动出击抢先攻击的。 “牛大哥,我们这次要先冲击?”方都头也吃了一惊,敌人都是精锐,通常的战法应该是先稳守阵脚,以白甲军的优势弓弩兵先挫敌锐气,继而才是步兵压上和敌人接仗的。 阿牛皱眉道:“难道大帅有什么的战法?” 话音才落,只见曹云身边的传令兵四散而出,一名传令兵手持令旗到了阿牛军阵之前,对这阿牛大声说道:“大帅、曹将军将令!擂鼓三通之后,云字营直攻草山坡敌人帅旗,要攻如烈火!没有号令不得后退!年字营和青字营为我军副翼,一起随我军冲阵!要像凿子一般凿进敌人的军阵之!” 那传令兵传完令之后,便转身回到曹云的营旗下去了,跟着曹云的旗号兵打出旗号,示意待会儿冲锋之前,全营变为冲锋的品字型阵势,阿牛的军阵全营的右侧,变成品字形阵势之后,阿牛的军阵反而落到了后面。 方都头皱眉道:“我们先攻的话,敌人的弓弩射过来,我们的圆盾只怕抵挡不住啊,我看敌人只怕还有弩炮。” 阿牛皱着眉头沉思不语,就这时,只听对面周军的战鼓先响了起来,周军的步兵先出阵了。看到这里,阿牛欣喜的说道:“我知道了,大帅是要用掏心窝战法,和周军对攻,敌人的步兵冲到一半的时候,我们便会出阵,和敌人绞杀到一块,我们冲破敌人步兵的阵线后直接攻过去,我们全军都会出击,大帅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周军的帅旗和龙旗!”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兵围木鱼山 全字无广告 第一七十七章兵围木鱼山 寒光闪闪的长枪随着整齐的呼喝之声刺出又收回,飞溅的鲜血将白色的战袍染红,上面点点的血花好似雪地里跌落的梅花瓣一般的娇嫩欲滴。全字无广告 但阿牛的眼,这血花却是那么的令人想吐,他手的圆盾刚才被一个非常健壮的周兵伍长硬生生的砍坏了,那伍长的膂力大得出奇,阿牛的手臂到现还隐隐麻,不过他把圆盾砸向那伍长,跟着顺势的一个突刺将他钉死地上。 抽出长枪来,带出的血花喷了阿牛一身,那血腥味浓烈刺鼻,让他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厌恶的感觉来,但他不能有片刻的犹豫,因为他面前又冲过来数名敌军。 三把长刀猛的挥砍过来,阿牛大吼一声,长枪猛地横扫过去,枪尖扫倒两名周兵,却被第三名周军握住,阿牛运劲回夺,那周兵的长刀猛然刺了过来,阿牛不急闪避,眼见就要被刺到,身旁两把长枪一左一右直刺而来,将那周兵刺死,救了阿牛。 阿牛回头一看,却是田行健和崔权两人,三人聚拢一起身旁跟了十多名白甲军兵士,勉强组成一排枪阵。 阿牛看了看田行健,大声吼道:“陈都头他们呢?” 田行健一枪刺到一名冲来的周兵,只见身前的周兵越来越多,大声答道:“陈都头被人剁了两刀,已经不成啦,马都头带着几十个弟兄我们身后!刚才年字营的李指挥使让我们再抵挡一阵,年字营的兄弟们正往前送轰天雷!前面曹将军他们被铁橹车挡住,需要用轰天雷轰开一个口子!” 阿牛尚未答话,只听头顶上一片嗖嗖之声传来,抬眼望去只见天空一大片的箭雨飞过,往周军的阵飞去,阿牛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大喜喝道:“逸字营的弓手压上来了,阿健,你带这些兄弟守这,我上前找方都头,记着待会儿要是看到年字营的轰天雷放响了,就给我往前冲!” 草山坡的血战从正午时分开始,已经打了两个时辰,白甲军一反常态,集兵力主动出击,以锥形品字阵势,直攻草山坡周军军的阵地,大大出乎周军的预料,周军摆出的也是攻击阵势,两军厮杀一起之后,周军现他们原本布置的是攻击敌方守备阵势的兵力配属,此刻被白甲军搅乱了。全字无广告 周军两翼的骑兵出兵包抄白甲军两翼,却被白甲军两翼的长枪兵加弓弩手给击退,但白甲军两翼的长枪兵也是死伤惨重。而冲前面的云字营被周军的铁橹盾车挡住,周军将运粮的木车集起来,前端加上铁橹盾,构成简单的临时营砦,也是以长枪和弓弩守半山腰上,曹云带着兵将们也是用大盾顶前面,两军僵持半山腰上。 前军冲突不动,两翼的白甲军便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阿牛手下一个指挥的五兵马,战到现已经损伤过半,五个都头战死两个,伤了一个,但阿牛还是勉强维持着战线。 不得不说这支周军真不是盖的,一上来阿牛带人三次枪阵突刺,周军兵卒居然能抵挡下来,还抵近反击。他们作战勇猛,又不怕死,从正午到现,时常看到有白甲军兵卒和周军兵卒同时砍对方,两人一起倒地而亡的场景。阿牛知道他们守卫着自己的皇帝,所以他们永远都不会退后,不会把自己的后背露出来的。 嘟嘟声的号角吹响起来,逸字营的长枪兵裹挟着弓弩兵冲了上来,阿牛的阵势之来了十人支援,为的都头阿牛认识,从前便是自己手下当过小兵的裴亮。 见到有援兵来,阿牛大喜过望,裴亮还带了三十个神臂弩士,阿牛大声喝道:“裴都头!你留十个弩士给我,其他的你带到后面去支援田行健!” 那裴亮的脸上好像受箭创,颧骨上老大一块肉不见了,但血似乎已经干了,只听他嘶吼道:“领命!牛大哥,打完仗找你喝酒!” 阿牛也没听清楚,四周喊杀声、惨叫声震耳欲聋,乱哄哄的,他大声喝命那十个神臂弩士朝着左侧正结阵的数十名周兵刀盾兵一阵弩箭直射过去。相距不过二十多步,神臂弩的穿透力甚是恐怖,周军正面的铁甲都被穿透,霎那间十多名周兵被射到地,阿牛面前的压力骤然减轻了一些。 阿牛大喜喝道:“上前!上前!”跟着猛的一把将一名弩士拉到自己身后怒道:“弩兵后面!你来的么?慌什么?”那弩士咧嘴笑了笑道:“是啊,我三个月前……”话还没说完,一只羽箭飞来射穿了那弩士的咽喉,阿牛大惊之下,顾不得那名兵士死活,一把抢过他手的神臂弩,回头就是一弩射过去,那偷袭的周军弓手弩倒地而亡。 “敌人弓手!”阿牛临阵经验丰富,知道有敌人弓手杀过来,嘶吼着将神臂弩背背上,俯身拾起一面圆盾,护住头面上身,只觉得一阵劲风吹过,身旁的兵卒惨叫着倒下了不少,阿牛偷眼望去,果然对面右侧十多步来了一队数十人的弓弩手。 阿牛大怒喝道:“捡起长枪,给我投掷过去!”他身后的数十名白甲军长枪兵纷纷将手的长枪扔了出去,对面羽箭射来又射到了十多人,但这一轮的长枪扔出之后,周兵不少弓弩手被钉死地上,有的长枪上串了两个。 阿牛拔出腰间短刃喝道:“冲过去!别让他们再放箭!”剩余的白甲军兵卒纷纷冲了上去,有的来不及捡拾兵刃,赤手空拳的便冲了上去,一个飞扑将敌人的弓手压倒,两人用拳头牙齿厮打了起来。 三十多名周兵弓手被杀之时,阿牛看了看身后,跟着自己的兵士已经不到二十人了,周军密密层层的又围攻了上来,当先抢攻的还有周军十多骑铁骑军,他们的战马身前都带着铁制的马甲护具,十余骑策马冲着阿牛他们奔驰而来,铁蹄踏起的尘土飞扬,声势震天。 阿牛的双瞳放大,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再也挡不住这一波的攻势,一把揪过崔权喝道:“去告诉田行健,这里要抵挡不住啦!让他快些带人过来堵住缺口!”崔权大声应了,快步奔去。 阿牛狠狠的吐口吐沫,大声喝道:“能动的都过来!举枪!布拒马阵!”十多名白甲军纷纷围了上来,他们之还有不少人受了轻伤的,但都咬牙捡起长枪结阵。阿牛也知道他们这十多号人布的拒马阵是拦不住铁骑军的十多骑冲锋的,他们的阵势太薄,薄得一捅就破,但他没有办法,若是此处被突破,云字营的侧翼便会露出缺口,敌人便会冲进阵,将整个营分割开来绞杀,那样云字营便会崩溃。阿牛只希望自己能拖延片刻,田行健能快速的带人来堵住缺口。 长枪抵住地面,枪尖斜斜的向前伸出,阿牛大笑着喊道:“兄弟们!别害怕!咱们白幡旗里再会!” 人喊马嘶声,巨大的冲击力将阿牛狠狠的撞飞了出去,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腑就好像全都移位了一般,重重的落到地上之后,阿牛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大口血喷了出来,抬眼望去,只见敌人骑兵被刺倒数骑,剩下的几名白甲军兵卒嘶声呐喊着挺枪上前死命的向敌人骑兵戮去。阿牛想要起身帮忙,但浑身只觉得撕裂般的疼痛,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就这时,只听到远处巨大的轰鸣声接连响起,这声音却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美妙动听,阿牛知道这是轰天雷炸响的声音,跟着白甲军冲天的欢呼和呐喊声响了起来,“周军的帅旗和龙旗退了!帅旗、龙旗退了!”跟着只觉得身边一道道白色的身影的直冲了过去,眼前都是一片白茫茫的云朵。 阿牛笑了起来,仰望着天空依旧飞舞的箭矢,蔚蓝的天空之却是如此的好看,他知道这一战胜了,但他没有力气起身,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有没有人来相救,自己已经做了该做的。回想起当日加入白甲军的一幕,阿牛觉得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他是带着尊严离开,把希望留给了自己的妻母,还有那没出生的孩子,这就足够了。 黄昏的落日,斜照着草山坡的战场,滚滚的狼烟四处可见,残缺的旌旗无力的飘扬着,满地的尸骸之,有周兵的也有白甲兵的,鲜血浸透了大地,很多兵士死后还互相的纠缠一起,也不知道死后两人的灵魂还会不会这样继续纠缠。 草山坡一战,白甲军三万八千余人对阵赵匡胤殿前军五万四千余人。是役白甲军抢先猛攻草山坡殿前军军阵营,目标就是赵匡胤的帅旗和柴荣的龙旗。此战白甲军没有保留什么,各营兵马精锐出,像利剑一样直插周军的心脏。突破周军的军防线之后,赵匡胤护着柴荣后撤,殿前军开始全面后退。 白甲军趁势全线突击敌人阵型,殿前军大败。月字营骑兵绕过草山坡周军的归路上截击周军,厮杀到半夜,周军全线败退,赵匡胤等将领护着柴荣撤退到木鱼山守御,等候援军。白甲军两万余人包围木鱼山,将山上的八千余名殿前军团团围住。 !# 第二百三十章 谋算若失算 第二三十章谋算若失算 当孙庭运赶回宫,来到紫宸殿外,倒是见范质、王溥、魏仁浦等重臣都殿外焦急的等候,见孙庭运赶到都是欣喜不已,孙庭运不及和众人打招呼,急忙进殿去了。 进到内殿,柴荣的寝宫内却见皇后符玉清屏风外默默的垂泪,匆匆和符玉清见礼后,符玉清惶急的说道:“孙真人,你一定要救救陛下!” 孙庭运急道:“贫道一定竭所能!”说罢转过屏风,来到柴荣的病榻前,只见数名大内御医正手忙脚乱的替柴荣治伤,床边上是血污。孙庭运急忙净手后,前来查看柴荣伤势,却见柴荣面色苍白,已然昏迷过去,肩头的伤口不住的往外冒着鲜血,孙庭运急忙取出金针来,认准穴位针刺下去,血流果然小了许多。 一直忙碌到深夜,孙庭运大汗淋漓的长舒一口气,柴荣的伤口总算是将鲜血止住了,伤口也重缝合好,孙庭运又将行气补血的汤药给柴荣灌下去,过了片刻柴荣的面色才略微有些红润起来,脉象也平稳下来,一众御医都是松了口气,人人都已经是汗透衣襟了。 孙庭运擦了擦汗水,净了手后吩咐御医们轮番照看着,他自己转出屏风来,向哭得如雨带梨花的符玉清道:“皇后娘娘请宽心,陛下的伤势已经暂时稳住,今晚老道会彻夜此照料着,皇后娘娘可先行回宫歇息,陛下一旦醒转过来,老道立刻派人通禀皇后娘娘。” 符玉清闻言才慢慢止住了啼哭,摇摇头说道:“我哪也不去,就此处守着陛下,有劳孙真人了。” 孙庭运叹了口气,问道:“陛下今日本来都好好的,为何会伤口迸裂?” 符玉清微微抽泣道:“本宫也不清楚,只听说是西京留守张永德寻得传说的养由基弓,献与陛下,陛下见了此弓便试着拉弓,想不到力道用得过猛,便将伤口迸裂了。” 孙庭运顿足道:“陛下箭创深且阔,好容易大好了,这下迸裂却是凶险至极,陛下身边之人都没劝说的么?” 符玉清身旁的近侍总管王宁喜惴惴的道:“今日陛下自感伤势大好了,便想着试试拉弓,我等也劝了,但陛下说自有分寸,我等不敢拂逆,才出了此等祸事,请皇后娘娘治罪。”当下王宁喜和一班近侍都拜倒地,不敢抬头。 符玉清黯然道:“罢了,陛下不是什么人都能劝得住的,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们要马上报与本宫。”王宁喜等近侍急忙都应了。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柴荣的伤势开始出现反复,浑身滚热,孙庭运现柴荣除了失血过多之外,还有风寒入体的症状,他和一众御医多方救治,才算将柴荣的高热降了下去。但一夜之间连续反复了数次,让孙庭运和一众御医都是捏了一把冷汗。 到得天明,柴荣的病势总算是稍稍稳定了些,他也慢慢的醒了过来,但人是昏昏沉沉的,符玉清含泪亲手服侍着柴荣服了些汤药和滋补的汤水后,柴荣又沉沉的睡去,这一睡就熟睡了三个时辰。符玉清连同殿外的范质、王溥和魏仁浦等人都是焦急不已,一直守紫宸殿,不敢离去。也不知道柴荣病重的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京的重臣、大将们相继来到殿外等候。 眼看已经是正午时分了,柴荣才又醒了过来,这次倒是清醒了不少,符玉清见柴荣醒来,急忙又服侍着柴荣用了些汤药后,柴荣长长的出了口气,看了看哭得眼睛红肿的符玉清笑了笑喘着气说道:“朕……朕没事了,清儿你别哭了。” 符玉清急忙说道:“陛下,你先好好休息,不要说话。” 柴荣笑了笑嗯了一声,吃力的道:“朕……朕再想小睡片刻,外面大臣们都来了是么?” 符玉清垂泪点点头,柴荣道:“清儿,你出去告诉他们,朕没事让他们都回去。”符玉清嗯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柴荣看了看孙庭运和一众御医,吃力的道:“孙道长你留下,其他人先出去!”一众御医躬身领命,鱼贯而出。 众御医走后,柴荣看着孙庭运一字一句的问道:“朕的病情到底怎样?” 孙庭运微微一怔,躬身道:“陛下的病情现下已经平稳了。” 柴荣轻叹一声道:“你也别骗朕了,朕只觉得浑身无力,整个人只觉得空荡荡的,就只想要睡过去,这种感觉和从前不一样,你要据实以告,否则朕来不及安排一些事就麻烦了。” 孙庭运叹了口气道:“陛下常年劳累,此次失血过多,牵动根本,伤了体元,已经到了油灯枯的地步,贫道的确也是束手无策了。” 柴荣深吸一口气,缓缓闭目问道:“朕还能活多久?” 孙庭运咬牙道:“用贫道的药方续命,多半月的时日。” 柴荣似乎一点也不惊惧,缓缓睁开眼来道:“这个消息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你出去让范质、王溥和韩通三人进来一趟。” 孙庭运领命转身出去,过了片刻后,引着范质、王溥和韩通来到柴荣榻前。 柴荣甚是虚弱的说道:“你们三人都是朕的心腹忠臣,现下听好了,朕这次病重或许时日无多,从此刻起封锁这个消息。传召张永德、李重进、向训、赵匡胤和徐皓月等人即刻回京,但不必告诉他们是朕的身体有恙,朕打算诏他们来有事要交代。韩通你掌握好侍卫司的兵马,韩令坤幽州鞭长莫及,皇城安危就靠你了,范质、王溥,这几日的便由你们二人代为处理国事。若朕真有什么不测,范质、王溥还有魏仁浦你们三人同为平章政事,一同辅政!”他说话虚弱吃力,断断续续的说完这段话后,额头已经是汗水淋漓了。 范质、王溥和韩通三人面色大变,都含泪拜倒柴荣榻前,良久不能起身来,柴荣淡淡一笑说道:“三十年的时间,朕只怕是等不到了,不过朕用了不到十年时间做到这般地步,也算是欣慰了,你们不用作此女儿之态,莫让人看了出来,朕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先下去,过些时候众人到了,朕再传你们交代。” 范质、王溥和韩通三人出了紫宸殿后,三人回到枢密院的官署之,三人面色都很难看。坐定后屋内只剩下三人,范质迟疑的说道:“两位大人,说句不该说的话,陛下病体违和,若真是就此驾鹤西去,将来继位的便是大皇子了,但如今大皇子只有七岁,此前换了四朝了,向来都是主弱臣疑,此刻陛下诏各方重将入京,便是想稳定军心,只是京城殿前军和侍卫军的统将关乎将来国家安稳,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安排了。” 王溥点点头说道:“如今驸马爷名义上掌着殿前军都检点一职,位高权重,但此刻西京,这殿前军都检点一职算是悬空着,侍卫司韩大人手掌握,这一点可以放心。变数大的还是殿前军啊。” 范质皱眉道:“假若是驸马爷回来了,重掌殿前军,以他的声望,又是陛下的妹夫,想来辅政脑便会是他,驸马爷又有李重进、向训等人为羽翼,若是由驸马爷主政,确实是顺理成章之事,赵匡胤和徐皓月二人虽然也是手握重兵,但都比不上张永德的声望啊。” 王溥惊呼道:“若真是如此,驸马爷内掌京城殿前军兵权,外结李重进、向训等节使,又为辅政之脑,朝谁还能和他抗衡?” 范质一拍大腿道:“我所忧虑的便是此,驸马爷声望太高,又有兵权手,广有羽翼,若再受辅政顾命,便是谁也制他不住的了,到那时他真的有个三心二意却如何是好?” 韩通一直不说话,忽然说道:“我等只需按陛下旨意行事便可,其余的自有陛下会安排的。” 王溥急道:“韩将军,陛下此刻病重,难保不会昏沉乱命,我等为人臣子的,便要替他想得加周全些,趁着现下还有转圜余地,向陛下进言,若真到了木已成舟的地步便无可往回了。” 韩通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范质说道:“这样,如今要想克制住张永德,就得分其兵权,若是能有合适人选取代驸马爷出任殿前军都检点一职,便可保京城无虞。赵匡胤也是出身殿前司的军将,虽然战功显赫,但声望却不及张永德,想来尚做不到一呼应,将来也不可能一枝独大,此刻他驻节宋州,离京城也不太远,先派人诏他进京,张永德那边,咱们晚上半日再送出消息,张永德从西京洛阳赶来定会比赵匡胤慢上许多,这样陛下便能先见到赵匡胤,我等也好游说陛下,换殿前军都检点人选。” 韩通沉声说道:“你们为何不考虑徐皓月?” 王溥摇摇头说道:“幽州太远了些,也不知道徐皓月能不能赶到,若是先让张永德进京,便是大势已去,将来要想朝政平稳,就非要另有其人分其兵权,否则张永德权柄一重,必生祸乱来。” 韩通沉吟片刻道:“就按二位大人的意思办,但愿我等今日所谋没有失算。”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将军夜引归 第二三十一章将军夜引归 天边的彤云翻翻滚滚的压了过来,顺州城东的沽河(今潮白河)之畔,一队千余人的白甲军骑兵正沿着沽河向北出巡,为的正是白甲军剑字营的都虞候陈子剑。 自从柴荣南返之后,白甲军得到诏命扩充军伍,徐皓月便重增加了两个营号,一个是赵顺平的平字营,另一个便是陈子剑的剑字营。这两个营和月字营一样,都是骑兵营,各有五千余骑,都装备了上次缴获的契丹良马,不过白甲军的盔甲暂时未能运至幽州,这两个营便都穿了辽军御帐亲骑的上好钢甲,只是外面罩了白衣战袍,以作分辨。 而营兵士都是从幽州、涿州等州县的汉军募集,南人乘舟,北人行马,这句话看来不假,幽云之地的汉军不少人都是弓马娴熟,加上赵顺平是真定人,又家乡招募了不少精壮姓入伍,很快两个营的兵马便招募齐了。除了招募的姓兵还幽州训练之外,汉军入伍的兵都被陈子剑、赵顺平带着上了战场,他们差不多都是老兵了,缺少的只是勇气和实战而已。 连日来,月、平、剑三个营的骑兵四出,和耶律休哥等部辽军骑兵追逐厮杀,双方互有胜败。昨日白甲军大军兵出幽州城,到了顺州城南下寨,今日陈子剑便领了千余骑出巡城东,寻辽军骑兵的踪迹,保证今日攻城之时,城南没有辽军骑兵的骚扰。 出巡近十里地之后,天边的乌云铺天盖地的从西面压了过来,看来便有一场秋雨要来,陈子剑抬眼看了看沽河那茂密的芦苇河滩,眉头皱了皱大声喝道:“前军三骑,换引火火箭,给我这些芦苇烧了!”大雨将至,这里望去倒是没见辽军骑兵的踪影,但河滩边上这些茂密的芦苇荡却令人不安,陈子剑以小心谨慎为上,喝命手下放火箭烧芦苇荡。 前军三人纷纷搭上火箭,用火折子引燃火箭之后,三余只火箭飞向了芦苇荡。这些火箭都是幽州城辽军兵备库寻获,是以猛火油所制的火箭,这火箭就算落到水里,猛火油也会浮水上继续燃烧。 西边的彤云夹着西风吹来,那些火箭登时便把芦苇荡给点着了,火借风势越烧越大,陈子剑一阵失望看来芦苇荡没有辽军埋伏,白白浪费了三支火箭,正打算喝命全军回师之时,猛然听到北边远端的芦苇荡,号角声大作,数千名辽军骑兵密密麻麻的从芦苇荡钻了出来。 陈子剑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歪打正着,把辽军伏兵烧了出来,惊的是自己这些人马再往前走上里许便会落入辽军的伏击圈,要不是西面的乌云压来,让自己想要收兵,那自己和这一千余名白甲军只怕都要折此处了。 此刻见辽军为了躲避大火纷纷出了芦苇荡,阵势尚未结好,自己又占据上风之处,陈子剑不再迟疑,喝命传令兵回去通报消息,自己大喝一声带领千余名骑兵冲杀了过去。 设好的埋伏若是被敌人识破,等待伏兵们的将会是一场混乱,因为他们不知道是该继续埋伏下去,还是冲出去和敌人厮杀,好短暂的混乱之后,辽军号角声响了起来,这号角声短促而激昂,意思很简单,就是全军突击的意思,不必理会什么阵型,不必管自己的所属何处,所有人便只管上前厮杀便是。统军的辽将见势头不妙,当机立断的也快,仗着人多只管全军突击便是。 很快白甲军和辽军相互放了几轮骑射之箭后,迅速的抵近长枪长刀马背上厮杀起来。白甲军的冲击阵型相对完整,而辽军骑兵则是散乱的冲过来,第一阵交马之后,落单冲来的辽军骑兵被白甲军骑兵们三、五个战一个,挑落马下。但随着冲来的辽军骑兵越来越多,两军的厮杀呈胶着状。 陈子剑挺枪跃马带着余名自己的亲兵阵突杀,他穿着瘊子精甲,外面还无耻的罩了一层白甲军的制式白袍纸甲,面上戴了一副青面獠牙的铁制面具,战马是辽军御帐亲骑的铁甲战马,威风凛凛的四下来回冲杀,辽军骑兵都是些部族骑兵和宫帐骑兵,竟无人能抵敌得住,白甲军骑兵人数虽少,但陈子剑的带领下奋勇冲杀,和数千辽军骑兵战了个平手。 辽军领军的大将乃是耶律斜轸,阵见周军皆白衣,知道是白甲军,又见为的大将来回冲突,勇不可挡,心大骇当即带着手下精锐冲杀过去,冲到近前耶律斜轸大喝道:“大辽大将耶律斜轸此,你是何人?” 耶律斜轸的汉语蹩脚,音不准,好陈子剑身边有耳聪目明的亲兵大声说了后,陈子剑才明白过来,哈哈大笑道:“你爷爷我是大周白甲军先锋大将陈子剑,受死!”说罢亮银枪疾突向前。 陈子剑马快枪快,耶律斜轸猝不及防,长枪直奔面门而来,急忙一躲,枪尖捅入耶律斜轸的银耳环内,跟着一带将耶律斜轸的耳垂扯破,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面颊。耶律斜轸受伤虽然不重,但却被陈子剑一枪挂红,面子上挂不住,大吼一声正要举刀来战陈子剑,却猛然听到顺州城东门出喊杀声大作,顺州城门打开,一支兵马冲杀了出来。 耶律斜轸大惊,城内的兵马不多,这时候城南一定正被白甲军攻打甚急,是万万不会开城冒险杀出来的,定睛望去,只见这些军马都是白衣白甲的白甲军,耶律斜轸一颗心直往下沉,白甲军竟然从顺州城杀出,顺州一定是失陷了。今日他和耶律休哥各领数千骑兵伏于城东和城西,打算白甲军攻城之时从背后杀出,想不到徐皓月只集兵力攻打城南,根本不用围三缺一的战法,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强攻破了城南的。 此时见大势已去,耶律斜轸不敢恋战,大喝一声命亲兵吹响号角,辽军骑兵纷纷往北败退而去。陈子剑见顺州城被攻下,辽军骑兵败退,当即喝命手下骑兵追杀上去。 耶律斜轸引兵逃到到了北门,正好和逃出北门的萧挞凛会合,萧挞凛所部只剩下千余兵马,背后也有白甲军追杀而出,两人合兵一处后,败退往妫州而去。 陈子剑追出十余里,斩获辽军级两千余级,战马千余匹,得胜而回。到了城外,却见传令兵疾驰而来禀道:“大帅紧急升帐,诏诸将议事!”陈子剑当即命副将领军回营,自己快马往城内而去。 到了城内府衙大堂之上,只见白甲军各营都虞候都已经到齐,自己追出十余里,走得远,所以是后一个到来的。 只见徐皓月坐正虎皮交椅上,面色忧虑,也不知道生什么大事了,陈子剑站到赵顺平身旁,低声问道:“怎么了?”赵顺平摇摇头道:“不知道。” 王子襄见诸将到齐,便上前低声道:“大帅,人都到齐了。”徐皓月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来缓缓说道:“京有事,本帅必须回去一趟!” 诸将闻言纷纷议论开来,徐皓月猛然一挥手喝道:“此刻不必揣测,但有变故,本帅自会只会尔等,此时顺州城方破,辽军并未歼灭殆,本帅走后,诸君当戮力向前,收复山河!” 诸将闻言都是一凛,一起躬身领命。当下徐皓月便把将领缓缓说来,命镇守岐沟关的朱凌峰领峰字营并所部汉军继续镇守岐沟关,陆昆仑这个独臂将军继续镇守涿州外,韩令坤镇守幽州,周群镇守顺州,王子襄总领剩下的兵马继续攻妫州、檀州及居庸关,因辽骑出没,徐皓月让各州之间筑以烽火台传递讯息,一旦辽骑出现,便以烽火示警,同时让各军保持对辽军的压迫,不可放松战事。同时徐皓月命幽州等州府官大肆扩建集市,准备繁荣北疆的贸易。 诸事交代完毕之后,徐皓月便领着月字营千余名亲卫赶回幽州而去。 当晚回到幽州城,徐皓月直入留守府,把睡梦的韩令坤叫了起来。凭退左右之后,徐皓月沉声道:“我京耳目连夜飞鸽传书给我,言道陛下回到京城后,箭创作,病情日重,急诏我回京去。” 韩令坤大惊失色,迟疑的道:“但幽州并未收到京枢密院的书啊。” 徐皓月看着韩令坤忽然说道:“恐怕是你未收到陛下和韩通的书信。” 韩令坤闻言不禁面红耳赤,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徐皓月温言道:“陛下安插你这个侍卫司副指挥使留幽州,便是监视我白甲军的行踪,但陛下病重这个消息是千真万确的,我与韩公同守幽州,都是为了国家姓。但如今陛下京城有事,我必定要回去襄助陛下稳定朝局,倘若我等幽云之军无人回京,兵权旁落,我怕到时候幽云辛苦大战得来的战果将会不保。况且我白甲军分属侍卫司兵马,韩通将军领龙捷军京城势孤力弱,为了侍卫司,我等也该有人回去,否则真有什么变故,我等便会手忙脚乱了。” 韩令坤沉吟片刻后,沉声说道:“徐将军,和你相处下来,我知道你是赤诚君子,一心向着陛下和国家,我侍卫司皆都是效忠陛下的亲军,韩通将军京城虽然会为我等侍卫司谋划,但他过于耿直,不及将军机变,将军能回京城是再好不过的了,只是京无旨意到,你擅离职守只怕被人诟病。”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事急马行田,若真等京旨意到了,黄花菜都凉了,我猜不出数日便会有旨意到,大丈夫不拘小节,我先领余骑乔装南下,幽州城就有劳韩将军镇守了。” 韩令坤起身抱拳道:“徐将军放心,末将一定守好幽州,兵马皆备好,若真有什么变故,需要幽州兵马出动,只要将军消息传来,末将一定即刻动兵南下!” 徐皓月点点头,也抱拳向韩令坤回了一礼,他心实不愿意看到幽云兵马需要回京的一天,因为到了那天,说明张永德或是赵匡胤两人之,必定有一人领军兵变的了。 !# 第二百三十二章 陈桥柳叶飞 第二三十二章陈桥柳叶飞 悲凉的秋风又悄悄来临了,一夜之间吹黄了枝头的绿叶,萧的秋风陈桥驿岸边的绿柳开始点点垂下落叶,这陈桥驿的垂柳便是隋朝初年便广为栽种的了,白居易《隋堤柳》诗写道:“大业年炀天子,种柳成行夹流水。西自黄河东至淮,绿影一千三里。大业末年春暮月,柳色如烟絮如雪。”此诗些的便是东京大梁附近的绿柳景象。 陈桥驿驿丞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名唤洪宁,做这陈桥驿驿丞也有三十余年了,若不是他官位太小,也可算是五朝元老了,他经历了唐晋辽汉周五朝。早年洪宁还年轻的时候,也有过雄心壮志,但契丹人南下攻灭后晋占领东京大梁城之时,陈桥驿死了很多人,他被契丹人打折了一条腿,屈辱的活了下来,至今他的左腿都还是一瘸一拐的。 每到秋天,天气寒凉之后,洪宁的腿脚都会酸胀疼痛难当,每当这个时候,洪宁就喜欢拎着一壶黄酒陈桥驿道边的避雨亭喝酒,迷醉之间能够减轻腿脚的疼痛,顺便看着官道上来往的人。或许是年纪大了,洪宁喜欢看着来往的人物,猜测一下他们的身份,他的一双朦胧醉眼这时候却看得是那么的分明。 远处的官道上尘烟滚滚而来,似乎有人骑着快马疾驰过来。陈桥驿为通往幽云的重要去处,每日南来北往的人不少数,但像这般疾驰而来的倒是极为少见。 洪宁醉眼朦胧之间,也不禁吓了一跳,一名驿卒基本过来大声说道:“爷爷,好像是有数人骑马过来了!”这年青的驿卒是洪宁的孙子洪田定,洪宁的儿子宋州当兵,洪田定便跟着洪宁陈桥驿谋了份驿卒的差事。 洪宁喝了口酒眯着眼喃喃奇道:“会是什么人来呢?田定,近可有什么公到来,说有大队骑兵要经过陈桥驿的?” 洪田定急道:“车队、粮队要过的公就有,没有骑兵要过的,爷爷不会是契丹人的胡骑来了。” 洪宁斥道:“你当这大周朝还是晋朝么?北边如今有咱们大周的亲军司白甲军守着,契丹人想要南下那是白日做梦!”跟着他勉强的站起身来,哎哟一声叹道:“人老了,腿脚也不便了,走,到驿口看看去,是什么人来。” 那群骑士来得好快,洪宁洪田定的搀扶下才到了驿口,他们就已经到了驿口前,被驿口的驿卒拦住,让他们出示路引,只见一名白袍汉子策马上前说道:“我等是幽州的客商,道东京大梁办货的。” 洪田定皱眉上前说道:“那就拿商引来看看。” 那白袍汉子上前递上一纸书,洪田定一看果然是幽州府衙开出的商引,点点头说道:“确是幽州府的商引,只是现天色已晚了,不如今夜就这里休息一夜,明日再到京城,否则你们赶到京城的时候,城门也关了。” 那白袍汉子摇头抱拳道:“多谢小哥好意,我等忙着赶路,就不叨扰了。”说着便往驿口行了过去。 洪田定有些奇怪这些人虽然是客商打扮,但却行事匆匆的样子,而且这些人身上散着浓浓的肃杀之气,绝对不像是商人,正想再喝问之时,却被洪宁拉住:“让他们过去!”。 洪田定一脸惊异的望着洪宁,只见洪宁看着这些马上的商人,眼却满是崇敬之意。这些幽州客商不过余骑,行过驿口之后,便又催马疾驰而去。 望着这些人的身影终消失官道头,洪田定奇道:“爷爷,这些人根本不是行商的,我看到像是军旅精锐!” 洪宁一个爆栗打洪田定的头上怒斥道:“你不知道和你说话的是谁么?他便是咱们大周不败将军徐皓月啊。” 洪田定吃了一惊道:“他是徐皓月?”洪宁点头道:“白甲军平日里常常到陈桥驿操练,而且白甲军大军出征路过陈桥驿之时,我也见过他的,你爷爷虽然老眼昏胡,但徐将军的尊容却是不会看错的。” 洪田定嗯了一声,心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洪宁续道:“徐将军北边杀契丹人,保我汉人江山,便是大英雄,这次他隐匿行踪一定是大有道理的,所以我们不必多问。” 正说话间,有大梁城过来的驿卒到来,送上紧急公,洪田定拆开一看惊呼道:“枢密院直接下的公,说是数日后徐将军会从幽州回京来,让沿途驿站按规制招待,不得怠慢,可、可这徐将军已经过去了,怎么公才到?” 洪宁看着沿途的柳树落叶片片,轻叹一声喃喃的道:“京城说不定有什么大事要生,但愿是好事不是坏事。” …… 徐皓月带着余亲卫快马加鞭,总算天黑之前到了东京城外,好城门没关,徐皓月便带着亲卫进了东京大梁城。 进城后徐皓月却见街道上巡逻的殿前军士兵比以往多了起来,往皇城而去的道路上是重兵层层把守着,寻常姓都被驱赶回家去,不许街道上逗留。 徐皓月等一大群人自然早有殿前军兵马上来驱赶喝问,徐皓月心一横,暗想自己已经入城了,便亮明身份他倒要看看谁敢阻拦自己入宫。 当下不等殿前军兵马靠近,命身后亲卫打出自己的旗号,当即上前大声道:“亲军司白甲军徐皓月此,要入宫觐见陛下!” 众殿前军兵士都吃了一惊,为的一名殿前军都将似乎认得徐皓月,上前抱拳一礼道:“果然是徐将军,我等今日已得诏旨引徐将军入宫,请!”徐皓月闻言心一宽,柴荣果然下了诏旨让自己入宫,当下便跟着殿前军往宫而去。 到了宫门外,只见韩通领着十余名亲军司龙捷军宫门外等候,徐皓月到了身前飞身下马,韩通不及见礼,上前便道:“你怎会来得这般快?我等还想这会儿招你回京的旨意才到幽州,过几日你才会回来的,所以今日枢密院才下了让各部引你进城的公呢。” 徐皓月抱拳道:“此时容后再说,陛下如何了?”“咱们边走边说。”韩通匆匆回了一礼,便拉着徐皓月往宫里走去。 “陛下今日身子差,还好你提前回来了,否则只怕见不到陛下后一面了。”韩通说话的语音似乎有些哽咽起来,虎目含泪,气氛霎时间黯淡了下来。 徐皓月心一阵惊慌,急问道:“陛下身边不是有孙庭运的么?为何还会如此?” 韩通深吸一口气,哽道:“陛下回京后身子本来大好了,可那日偏要试着拉强弓,用力过猛引得箭创迸裂,血流不止,孙真人说是伤了真元,加上陛下从前操劳过,伤旧患一起到来,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了。” 徐皓月面色一滞,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袭上心头,自己还想着让孙庭运柴荣身边,柴荣病故这道劫数怕是已经化解了,只是想不到虽然柴荣没有瓦桥关病倒,却幽州箭,埋下了这病根,自己虽然扇动了蝴蝶的翅膀,历史也有所改变,但改变之后的历史却还是挥着他强大的因果关系,没有孙庭运,柴荣便不会出现幽州,也就不会箭了,难道冥冥之柴荣还是过不了今年么? 自己和柴荣相处时日虽然不长,但柴荣此人真的配得上一代明君的称号,虽然自己从前诟病过柴荣他只算得上是英主,但他位的几年时间里,却完成了前代几个皇帝几十年都没有做到的事,颁修律法、均定田赋、扩建大梁、与民休息、北击契丹,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是他辛苦努力换来的,他手替后世的盛世大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五代十国祸乱年,若是没有柴荣后这几年的努力,原将会加虚弱,辽国强盛之后,原政权将没有还手之力。正是因为有柴荣,宋初原汉人对北方辽国竟然还保持了十多年的进攻态势,结果被宋太宗赵匡义几次北伐大败之后,宋朝才被迫转为防御。 想到这里徐皓月的眼眶也不禁湿润了起来,想起那晚和柴荣掏心窝子的对话,他感到柴荣内心的孤苦和无助,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没错,但英雄二字本来就是沉重无比的,这两个字的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道的心酸事,人人都只看了英雄风光的一面,却不知道这背后他们所经历的寂寞和心酸。想起柴荣那晚的寂寞寥落,徐皓月心加难过起来,心头只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韩通轻轻拍了拍徐皓月的肩头轻叹道:“你若是能早到一日便好了,今日陛下大渐至,赵匡胤先到了京城,陛下已经下诏革除张永德殿前都检点一职,该由赵匡胤出任殿前都检点,陛下本来是属意你的,只可惜你人没到,不能让张永德先回京城,便只能由赵匡胤接任,开始对殿前军进行编整了。” 徐皓月心一凉,想不到柴荣还是让赵匡胤接任殿前都检点一职,似乎这时历史又回到了原点,难道自己真的就板不过这强大的历史惯性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