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甲军》 关于四大护卫的介绍 跟随赵匡胤到淮南的四大护卫,田重进、李怀义、米信、崔翰都是宋太祖赵匡胤麾下名将,只是尚未成名,但后来都是宋初名将,现简单介绍一下四个人,帮助阅读。 田重进:田重进(929年~997年),幽州人。形质奇伟,有武力。周显德中,应募为卒,隶太祖麾下。从征契丹,至陈桥还,迁御马军使,积功至瀼州刺史。太平兴国四年,从征太原还,录功擢为天德军节度使。六年,改侍卫步军指挥使。八年,改领静难军节度使。九年,河决滑州韩、房村,重进总护其役,以刘吉为之副,河遂塞。雍熙中,出师北征,重进率兵傅飞狐城下,用袁继忠计,伏兵飞狐南口,擒契丹骁将大鹏翼及其监军马赟、副将何万通并渤海军三千余人,斩首数千级,俘获以万计,逐北四十里,连下飞狐、灵州等城。进攻蔚州,其牙校李存璋等杀酋帅萧啜理、执耿绍忠,率吏民来附。会曹彬之师不利,乃命重进董师驻定州,迁定州驻泊兵马都部署。三年,率师入辽境,攻下岐沟关,杀守城兵千余及获牛马辎重以还。四年春,改彰信军节度。淳化三年,改真定尹、成德军节度。未几,移京兆尹、永兴军节度。五年,改知延州,复还镇。至道三年(997年),卒,年六十九,赠侍中。 李怀义:初名怀义,后改名为李怀忠(后晋也有大将叫李怀忠,和宋将李怀忠不是同一个人,李怀义改名怀忠一事小说后面会提到),涿州范阳人。太祖掌禁兵时,隶帐下为散都头,累迁殿前都指挥使、都虞候、领开州刺史。乾德中,授东西班都指挥使,改领富州。开宝中,从太祖征晋阳,累月未下。会盛暑,欲班师以休息士卒,怀忠谓:“贼婴孤城,内无储峙,外无援兵,其势危困,若急攻之,破旦夕,臣愿奋锐为士卒先。”会大热,战不利,怀忠中流矢,力疾战益奋。还授散指挥使,迁富州团练使,改日骑左右厢都指挥使。上幸西京,爱其地形势得天下中正,有留都之意。怀忠乘间进曰:“东京有汴渠之漕,岁致江、淮米数百万斛,禁卫数十万人仰给于此,帑藏重兵皆焉。根本安固已久,一旦遽欲迁徙,臣实未见其利。”上嘉纳之。 太宗即位,改领本州防御使,稍迁侍卫步军都虞候、领大同军节度。三年,改步军都指挥使,五月,卒,赠侍中。录其子绍宗等三人为供奉官。大中祥符三年,又录其子德钧为借职。 米信:北宋初期开国大将,《宋史》里记载:旧名海进,本奚族,少勇悍,以善射闻。周祖即位,隶护圣军。从世宗征高平,以功迁龙捷散都头。太祖总禁兵,以信隶麾下,得给使左右,遂委心焉,改名信,署牙校。及即位,补殿前指挥使,迁直长。平扬州日,信执弓矢侍上侧,有游骑将迫乘舆,射之,一发而毙。迁内殿直指挥使。开宝元年,改殿前指挥使、领郴州刺史。米信箭术非常厉害,后面会有猪脚和他学射箭的事迹。 崔翰:崔翰,字仲文,京兆万年人。少有大志,风姿伟秀,太祖见而奇之,以隶麾下。从周世宗征淮南,平寿春,取关南,以功补军使。宋初,迁御马直副指挥使,从征泽、潞。开宝初,迁河东降民以实陕西地,晋人勇悍,多习武艺,命翰差择之。及阅试河北镇兵,取其骁果者以分配天武两军。九年,领端州刺史。太宗即位,进本州团练使。太平兴国二年秋,议武于西郊,时殿前都指挥使杨信病喑,命翰代之。翰分布士伍,南北绵互二十里,建五色旗号令,将卒望其所举,以为进退,六师周旋如一。上御台临观,大悦,以藩邸时金带赐之,谓左右曰:“晋朝之将,必无如崔翰者。”四年,从征太原,命总侍卫马步诸军,率先攻城,流矢中其颊,神色不变,督战益急,上即军帐抚问之。太原平,时上将有事幽蓟,诸将以为晋阳之役,师罢饷匮,刘继元降,赏赉且未给,遽有平燕之议,不敢言。翰独奏曰:“所当乘者势也。不可失者时也,取之易。”上谓然,定议北伐。既而班师,命诸将整暇以还。至金台驿,大军南向而溃,上令翰率卫兵千余止之。翰请单骑往,至则谕以师律,众徐以定,不戮一人。既复命,上喜,因命知定州,得以便宜从事,缘边诸军并受节制,军市租储,得以专用。 冬,契丹兵数万寇蒲城,翰会李汉琼兵于徐河,河阳节度崔彦进兵自高阳关继至,因合击之。契丹投西山坑谷中死者不可胜计,俘馘数万,所获他物又十倍焉。以功擢武泰军节度使。 初,刘继元降,上令翰往抚慰,俘略无得出城。时秦王廷美以数十骑将冒禁出,翰呵止之。至是,构于上。明年夏,出为感德军节度使。至镇时,盗贼充斥,翰诱其渠魁,戒以祸福,群盗感悟,散归农亩,境内肃然。 雍熙二年,移知滑州。三年,北伐不利,上追念徐河之功,召翰为威虏军行营兵马都部署。四年春,改镇定**。二年,移镇镇安军。淳化三年召还,以疾留京师。稍间,入见上曰:“臣既以身许国,不愿死于家,得以马革裹尸足矣。”上壮之,复令赴镇,月余卒,年六十三,赠侍中。 翰骁勇有谋,所至多立功。轻财好施,死之日家无余赀。晚年酷信释氏。子继颙,虞部员外郎。孙承业,内殿承制、阁门祗候;承佑,内殿崇班。 崔翰有勇有谋,为人仗义,和猪脚算是生死之交。 ; 第一章 与君相诀绝 清晨第一抹初阳冲破云层,将光明重带回大地,薄薄的晨雾之间,一阵清脆的鸟鸣声茂盛的桑树林之中响起,徐皓月轻轻挣开酸涩的眼睛,目光呆滞望了一眼这里陌生的桑树林,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我怎么会这里?微微挣动了一下身体,没有想象的剧痛传来,但身体的酸麻感让他轻声呻吟了一声。徐皓月挣扎着坐直起身体,摸了摸自己身上,身上的零部件都,也没有什么地方受伤。慢慢回到现时之中,徐皓月心中凄苦,跟着一阵莫名的酸楚和哀伤填塞胸口,让他只想大声的仰天大叫。 徐皓月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仔,一家货运公司做仓库主管,工资不高也不低,人生性随和,只喜欢看看书、上上网,特别喜欢历史类的书籍。二十四岁的他和一般的青年男性一样,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心爱的姑娘,好好的爱护她一生一世。 三年前,柳静如闯入了他的世界,和他一样货运公司工作的柳静如活泼好动,刚来的时候徐皓月手下做仓管员,她明艳动人、性格活泼开朗,总是喜欢缠着徐皓月,问他一些工作上的问题,也经常嘘寒问暖的,让没有谈过恋爱的徐皓月感到一种从没有体会过的女性温柔,他义无反顾的爱上了柳静如,而柳静如也接受了这个有些腼腆的大男孩。 三年的恋爱,让徐皓月如坐云端,只等着攒够钱买套小房子,和柳静如双宿双栖。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改变了他和柳静茹的命运。去年夏天,柳静如上班的时候忽然晕倒,到医院检查发现柳静如患上了急性白血病。徐浩月吓得魂飞魄散,马上把所有积蓄拿出来给柳静如治疗,人也昼夜不分的守候病床边,对柳静如不离不弃。 柳静如得知自己的病情之后,性情大变,每天为了一点小事和徐浩月吵架,就连赶过来照顾她的家人也看不过去,纷纷劝说:“皓月是个难得的好男人,静如你不能这么对他。”而柳静如则是垂泪回答:“就应为他这样好,我得了这个病才不能拖累他,好姑娘多得是,他应该离开我,去找自己的幸福。”病房门外听到这句话的徐浩月忍不住热泪盈眶,冲进病房内,紧紧的抱住柳静如“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一句简单而朴实的话,让柳静如心中的心墙轰然倒塌,两人病房内紧紧的拥抱着。 柳静如患上的是急性粒细胞性白血病,医院治疗了半年之后,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配型,徐浩月看着柳静如一天天的削瘦下去,心头宛如刀割一般。五个月前,柳静如病情急转直下,伴随着严重肾功能衰竭,医院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得知病情之后,徐浩月一句话也没说,而是返回病房内向柳静如求婚,柳静如知道徐浩月是想让自己能够带着幸福和无憾离去。 就这样,含着眼泪的柳静如带着幸福笑容,戴上了徐浩月借钱买来的钻石戒指,柳家人和病房内的病友、护士们都被两人感动,帮着忙把病房内用鲜花装点了一番,满屋子的白色纸扎玫瑰伴着洁白的床单,一对即将分离的恋人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当徐浩月抱着柳静如的时候,她苍白的脸上因为羞涩终于有了一抹红晕,“静如,我一身一世都会陪你的身边,永不离弃!”对于徐浩月的痴情,柳静如感到了害怕,她从徐浩月眼神中没有看到即将分离的苦痛,反而充满了释怀的满足,一瞬间柳静如的心沉了下去,难道他打算等自己离世之后殉情? 几天后,分离的日子终于来临,柳静如平静而安宁的徐浩月的怀里离开了人世,离世前她留下一段遗言:“皓月,记得我们曾经说过,要一起走遍中国的名山大川,现我自己是不能去了,这个香囊里面有我的一束头发,你带着,就好像我跟你身边一样,我想你替我做后一件事,带着我走遍中国的名川大山吧。”徐浩月含着泪水接过香囊,这个香囊上面绣着一对并蒂莲,上面纹绣着徐字和柳字,代表着徐浩月和柳静如,是柳静如生病期间无聊而绣制的。 柳静如的催促下,徐浩月答应了她的这个要求,他真的打算柳静如死后就自杀,和柳静如一起共赴黄泉,想不到柳静如蕙质兰心,看出他的打算,提出了这个要求,这样一来徐浩月就不能自杀,只能用一生的时间去完成柳静如的这个要求,看着柳静如苍白削瘦的面庞,她口中喃喃的念着她喜欢的《十诫诗》:“第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柳静如念到这里便已经气若游丝,面带安宁的微笑,慢慢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徐皓月失声大哭起来,脑海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这么好女孩却不能长命百岁?! 柳静如被安葬她的家乡,那里风景优美,山水如画,安详宁静,柳静如的墓旁种满了桑树,一株株筱筱婷婷的桑树仿若柳静如那摇曳的身姿一般,令人念怀、令人神伤。徐浩月柳静如的墓旁守满一百天后,带着柳静如给的并蒂莲香囊,背上旅行包,开始了他的名山大川之旅,他一定要完成柳静如的这个心愿。 昨晚他来到著名的大理苍山,苍山清碧溪旁露营,到了半夜他思念柳静如无法入睡,起身走出了帐篷,此刻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苍山之上白雪盖地,幽暗的苍穹之上一轮溶溶落落的寒月挂天边,徐皓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伴着雾气他恍惚之间看到不远处的断崖边,一个飘渺如烟的白色身影飘曳那里,那身影仿佛便是柳静如,徐皓月大叫一声,急忙追了上去,哪知道脚踩积雪上一滑,摔下断崖去了。摔下山的一瞬间,徐皓月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没有感到一丝害怕,反而感到了欣慰,是静如来召唤自己了,她下面很寂寞,所以让自己去陪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想不到人半空,一阵奇异的旋风刮起,徐皓月脑中一阵眩晕便晕了过去。 此刻天色大亮,徐皓月醒了过来,第一眼就看出自己身处的树林绝不是苍山上的树林,这里四周种满了桑树,间距分割非常齐整,绝对是人工栽种的,苍山上也种植了桑树么? 徐皓月茫然的站起身来,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裤子皆破损,也不知道是不是跌落山崖时被树枝刮破的,自己摔下山来,居然毫发无伤也让他感到惊奇。跟着他猛然一惊,飞快的一摸脖子上,低头一看,还好那并蒂莲香囊还,上面的并蒂莲娇嫩如依,让徐浩月松了口气。 “静如、静如,你怎么来了又不带我走?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你去世后住的地方么?”徐皓月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当念道去世后住的地方时,他眼前一亮:“不错,这里一定是静如住的地方,她的墓旁不是也有很多桑树么?一定是这样,这里是静如去世后住的地方,静如终于还是舍不下我,带我来这里了!”徐皓月欢喜的高声喊了起来:“静如!静如!你哪里?我来了,静如!” 桑树林徐皓月边喊边走,不一会儿走出桑树林,眼前却见到一座绿草覆顶的茅舍,只见茅舍旁转出一个老农来,他一身粗布短褂,头上结了个发髻,这打扮倒像是古时候的农家汉。 “后生,咋呼个啥?”老农一口江淮地方的官话,徐皓月倒是听懂了,见到出来的不是柳静如,他一脸的失望,那老农装束怪异,徐皓月还道是大理民俗有此打扮,走上前去客气的问道:“老大爷,请问您有没有见过这个女孩?” 徐皓月打算翻出自己的钱包,里面倒是有一张自己和柳静如的合影,想不到手一插裤包,却捞了个空,裤子被挂破了个大洞,钱包也不知去哪里了。 “你这后生,装扮怪异,口音也不是俺们这的,莫不是中原来的探子?”老农皱眉打量着徐皓月,见他面色忧急,却拿不出什么东西给自己看便说道:“莫要拿寻人来诓骗俺,你快些走吧,俺们这里田间地头都有官兵巡守,被发现了,连累俺也要被受罚的。” 徐皓月找不到钱包,里面的钱倒是小事,但和柳静如的合影却是珍贵非常,惶急之间也没理会老农的话,急忙转身顺着原路细细的找了回去。 那老农见他没有离去反而往自己的桑树林走去,急忙上前喊道:“后生,那边去不得,那头有巡守官田的官兵呐!” 此刻徐皓月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有找到钱包一个念头,老农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低头细细的往回找着过去,心中默默念着,静如、静如,你一定要让我找到合影,看不到你我会伤心死的…… 循着原路来到自己昏迷醒来的地方,徐皓月仔仔细细的趴地上,扒开灌木草丛找了起来,方圆十多米之内,他找了个遍,哪里有什么钱包的踪影,正地上仔细寻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阵寒光闪过,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横亘自己身前,徐皓月吓了一跳,抬眼望去,眼前却是两名穿着古代皮甲的士兵,正凶神恶煞的盯着自己。 ; 第二章 驿路静如来 森冷的长刀横面前,任谁都会被吓一跳,徐浩月被吓得一屁股坐地上,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两个皮甲士兵。这两个皮甲士兵中,一人年纪稍长,留了短须,只见他踏上一步,长刀依旧抵住徐浩月的胸口冷喝道:“你是何人?” 徐浩月惊魂未定,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是…我是个游客,就…就是来旅游的。” 那短须兵嗤之以鼻哼了一声:“游客?什么游客?旅游又是什么?”旁边年青一些的皮甲兵说道:“张大哥,别听他胡诌,我看他就是中原周朝派来的探子,咱们把他锁了进献上去,上官说不定会赏我们些酒食。” 中原周朝?探子?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徐浩月站起身急道:“我不是什么周朝的探子,我是外地来的游客,我是不是触犯了你们这里什么民俗禁忌?我给你们道歉,我是守法的公民,你们没权抓我。”徐浩月疑惑的看了看两人的装扮,试探的问道:“你们不会是拍电影的吧,我知道大理有个天龙八部影视城,你们是群众演员,开玩笑的吧。” 那短须张大哥和那年青皮甲兵对望一眼,一起大笑了起来,那张大哥大笑道:“土娃子,这人是不是失心疯了,怎么他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那年青皮甲兵土娃子摸了摸鼻子,不怀好意的看着徐浩月,口中说道:“张大哥,你说他身上会不会有值钱的东西,要不咱俩把他砍了,值钱的东西归咱俩,尸首送上去邀功,省得听他聒噪。” 那张大哥狞笑道:“此法甚好,死人也不会辩解,咱们说他是探子就是探子,谁也不会怀疑。” 看着两人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打算谋财害命,徐皓月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两人不像是开玩笑,而且两人手中明晃晃的长刀不像是拍戏用的道具,难道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徐皓月苦笑了一下,如果真是上天让自己穿越了,还真是作弄他不轻,自己如今心如死灰,古代又能做什么?静如离自己而去,自己又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还不真如死了干净,反倒可以早些到下面去陪静如。 想通此节,徐皓月盘腿坐下,面上惧色退去,安然说道:“两位想要杀人谋财不怕被人发现送官法办么?”他试着不用现代的词汇,看看两人的反应,那张大哥面目狰狞,喝道:“咱俩就是官府,只要你一死,谁会追查?你安心上路吧!” 徐皓月见他手中的长刀举起,清晨的骄阳下绽放出死亡的寒芒,刀光扫过徐皓月脸庞的时候,他没有害怕,反而心头一阵轻松,心想解脱的时候终于到了,只是穿越到了古代才死,和静如分隔的不只是地域,还有时空,多少有些遗憾,他盘膝安坐着,面带微笑说道:“两位要杀我那就请便,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心安然,落叶归土。”看了两人一眼,徐皓月又问道:“临死前,我有后一个问题,这是什么年代?” 那土娃子见徐皓月也不逃走也不反抗,不呼救,心中大奇,听了徐皓月的问话,随口答道:“你问的是年号吧,今年是大唐保大十三年,问完了安心上路吧!” 大唐保大十三年?这是谁的年号,唐朝的皇帝有用过这个年号的么?唐朝不是号称太平盛世的么?怎么官家的兵士如此凶恶,到好像土匪强盗一般。想到这徐皓月暗骂自己糊涂,自己都是要死的人了,是什么皇帝的年号,唐朝治安好不好关自己什么事呢?当下嘲弄的一笑说道:“问完了,请动手吧。”说完缓缓闭上眼睛,口中念起静如临死前念过的十诫诗来:“第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那张大哥听了徐浩月念的诗句,面有狐疑之色,举起的长刀久久没有砍下,土娃子面上一抽,奈不住性子,大喝一声举起长刀照着徐皓月的脖子狠狠的砍了下去。 徐皓月听得风声,心中安详,只等着身首分离的一刻到来,却听一声清脆悦耳的金属撞击之声响起,想象中的死亡没有降临,徐皓月睁开眼望去,却见是那张大哥伸出自己的长刀架住土娃子的长刀,两刀相撞之后,刀身兀自震颤不已,看得出土娃子这一刀力道真的不小,真是想一刀斩下自己的头颅来。 土娃子甚是疑惑,侧头奇道:“张大哥,你拦我作甚?” 那张大哥嘿了一声沉声说道:“土娃子,这厮怕是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土娃子大奇,张大哥长刀指着徐皓月的头说道:“你看他头发短浅,像不像和尚?”徐皓月十多天前倒是理过一次头发,弄了个光头的发型,希望剃发明志,一定要完成静如的遗愿,如今十多天过去头发长出来了一些,但还是很短。 土娃子听了,长刀慢慢垂下说道:“张大哥他若是和尚,怎么不穿僧袍?” 张大哥长刀回转,还刀入鞘:“听闻中原周朝那边勒令佛门中人还俗,僧侣多有南逃,此人或许便是从那边逃过来的,听他还能念几句诗文,我虽然听不明白,但觉得大有佛理,而且你看他盘膝坦然受死,哪像常人那样害怕?只有佛门出家人看破生死的才有这份胆气。” “说得倒像,可他怎么不说他是和尚呢?”土娃子也收起刀来接着说道:“如果真是出家人,咱俩都是信佛的,还真是不能杀了。” 徐皓月瞪大了眼睛,想不到自己临死前念了几句静如喜爱的诗句,反倒让两人误会了,两人不杀自己,难道要自己这古代继续受苦么?当下他急忙说道:“两位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和尚,我一心求死,还请两位快些动手!” 土娃子和那张大哥对望一眼,都觉得此人不可思议,蝼蚁尚且偷生,他为何一心要求死?张大哥沉声说道:“土娃子,此人一定是出家人,佛门有戒律,不得随意自残身体,他是想借我俩之手了结自己性命,不然的话求死还不容易?为何偏偏要我俩杀他?” 土娃子点点头附和道:“张大哥说得对,我差点杀了个出家人,死后一定会堕入阿鼻地狱的。这人处处透着古怪,我们还是快走吧。” 见两人要走,徐皓月急忙站起身说道:“两位不能走,要走还请杀了我再走。” 张大哥皱眉说道:“真是个疯和尚,土娃子走吧,咱们接着巡守,还有十几里路要走。”说完两人扔下哭笑不得的徐皓月扬长而去。 想死却没死成,徐浩月不禁悲从中来,要说自杀他又不愿意,这样是违背了他对静如的承诺,因为他答应过静如,要带她走遍中国的名山大川。没有死成,徐浩月呆站了一会儿,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转身打算继续寻找自己的钱包。昨晚他起来的时候,除了钱包和香囊之外,身上没带其他东西,就连手机也被他仍帐篷里,此刻用身无长物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后生,你是北边逃过来的和尚?”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徐浩月循声望去,只见刚才那个老农从桑树林中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想来他刚才一直树林中藏身,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徐浩月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不是出家人,老人家你误会了。”说完继续扒开草丛寻找钱包。那老农哦了一声,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上前说道:“小和尚,你别怕,俺们唐朝这地界不强逼出家人还俗的,俺也听说了,北边大周皇帝下令让出家人还俗,这些年有不少出家人逃过来呢。”那老农还是继续误会,徐浩月苦笑一阵,也不愿多费口舌解释。 徐浩月听了大周、唐朝这些国名,才猛然想起自己现所处的时空会不会是历史上军阀割据混战的五代十国?他直起身急切的问道:“老人家,南边是不是还有个吴越国?后周皇帝是不是姓郭?南唐皇帝是不是李煜?”他对这段历史虽然记不大清楚,但后周开国皇帝郭威,南唐皇帝李煜他还是知道的。 那老农摇摇头说道:“什么后周、南唐俺不知道,俺只知道中原周朝皇帝好像是姓柴的,俺们大唐皇帝是姓李但却不是什么李煜,大皇帝的名讳咱们蝼蚁小民不敢直呼。吴越国是有,常和俺们大唐开战的。” 徐浩月心中一片茫然,后周、南唐是后世历史学家为了区分朝代编上去的,古代人都是说大唐、大周,不会说什么后周、南唐的,而后周皇帝柴荣是周太祖郭威的养子,继位后复姓柴,徐浩月对五代史不甚了解,所以误以为郭威建立后周,之后的皇帝都是郭姓。而南唐皇帝他所知之中,只记得一个文采风流的南唐后主李煜。而老农升斗小民一个,对皇帝是谁也不大清楚,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何况五代十国是中国历史上为黑暗和混乱的年代,国家、朝廷经常换,就算百姓也常常被弄得糊涂,今天皇帝还姓刘,明天就成姓郭的了。刚才那两名官兵所说的保大十三年乃是南唐中主李璟的年号,老农生活困苦朝不保夕,也没功夫打听皇帝是谁。 没弄清楚自己身处的时代,徐浩月也懒得去深究,继续找自己的钱包,老农看他面色焦急似乎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开口说道:“小和尚,你找什么东西么?看你急得满头大汗,俺帮你也找找。”徐浩月谢了一声,告诉老农是个黑色的皮包,两人便桑树林内找了起来,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时近午时,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口干舌燥的,老农便提议先回自己的茅舍去喝点水用点饭食再找。 徐浩月也不推辞,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也好接着找,当下便跟着老农回到茅舍。茅舍外徐浩月从老农家外面的大木桶中舀了一大瓢水喝了下去,老农进屋拿了两个黑乎乎的馍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杂粮做的,看样子还混了些野菜什么的,一个还没拳头大。接过黑馍馍,徐浩月皱眉问道:“老人家,你就吃这个么?” 老农叹口气说道:“这年月能有这个吃就算不错的了,去岁年成不好,田地失收,饿死了不少人,俺家老伴就是去年饿死的。” “官府不赈灾的么?”徐浩月咬了一口黑馍馍,又涩又硬,难吃得紧。 老农嘿了一声怒道:“官府?他们少收税就谢天谢地了,前些年,年年打战,粮食都被官府征缴做了军粮,刚才想害你的官兵是官府官田里的巡守兵丁,俺们这里种的都是官田,凡是地里长出来的粮食都要上缴,官府怕俺们偷藏官田里的粮食,都派了县乡上的兵丁巡守,看得忒紧。” 正说话间,茅舍外的小路上一阵马蹄声响起,徐浩月抬眼望去,一望之下,胸口宛如被大锤重重的打了一下,一颗心几欲跳出腔子来,茅舍外的小路上一男一女骑着两匹骏马飞驰而来,那骑着骏马的女郎,英姿飒爽,面容身形看起来,竟然便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柳静如。 ; 第三章 物非人相似 两匹骏马驰近,徐皓月看得加真切,当先一匹白马上的女郎,白色锦帕包裹着如水般乌黑亮泽的长发,一头秀发也不结辫或是束髻,自然而然的垂身后,随风飘扬起来宛如绿柳丝绦一般,而那一身素白劲装衣裙,衣袂飘逸说不出的英姿飒爽,腰间白色丝带随风袅袅飘舞,眼如星眸,樱唇皓齿,肤色白皙,面容娇好,一身素白配着白马,倒真是宛如天上仙子一般,她的面容如此熟悉,却不是柳静如却又是谁?徐皓月目瞪口呆,想不到真的见到了柳静如,短暂的呆滞之后,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个标准的跨栏动作跃过茅舍边矮矮的藩篱,拦小路中间。 那白衣女郎正策马疾驰,想不到忽然会有人冲到路上来,即刻娇叱一声,猛的一勒马缰,一双修长的**紧紧夹住马腹,那白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那女郎骑术精湛,并未被摔下马来,跟着口中长吁一声,猛的一按马头将马匹按住,那白马她手中居然不能挣扎半分,乖乖的急停了下来。只见那女郎柳眉一竖,面如寒霜,怒视着徐皓月娇叱道:“你什么人?忽然冲出来,不要命了么?” 柳静如什么时候会骑马了?眼前这女郎虽然和柳静如像了个十足,但说话气度处处透着一股英气,绝对不是柳静如那般的小鸟依人,徐皓月话到嘴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女郎身后那骑马男子见状,策马赶上,见徐皓月衣裳褴褛,只道他是一般的乡农蠢汉,便冲着徐皓月大喝道:“臭泥腿子,你作死么?”跟着扬起手中马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下去。 徐皓月见那马鞭冲着自己打来,下意识的侧头想要躲,却见那女郎手中马鞭不紧不慢的一扬,细细的马鞭宛如灵蛇一般,嗖的一声伸出,紧紧缠住那男子的马鞭格挡开来,免去徐皓月挨鞭子之厄,跟着她狠狠的瞪了那男子一眼:“我的事不用你来出头!你家教甚严,胡乱打人传到刘叔叔耳中,你可又要挨训了。” 那男子嬉皮笑脸的说道:“若兰,看来你还是关心我的,不枉我刘崇谏冒着被家法处置的风险,跟你偷偷跑出来散心。” 那女郎哼了一声,俏脸一板冲着那刘崇谏怒道:“谁关心你了,自作多情!”跟着也不理会刘崇谏笑容僵硬,回头看了看徐皓月冷冷的说道:“你快让开道,胆敢拦我的去路,你的胆子也算不小,你没听过我的名头么?” 这时候那老农急忙跑上前来,把徐皓月拉到一边,冲着那白衣女郎长长的一揖陪笑道:“英少庄主,他是中原逃难来的和尚,不知道您的英名,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出家人一般计较。” 闻言那女郎面色稍缓,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明眸流波转动,望向徐皓月,细细打量起他来。她面上的寒色褪去,加像柳静如来,一举一动都拂动徐皓月内心那为脆弱的神经,他看着那女郎喜极而泣,泪水怔怔的流下,张大了口想要说话,却不知道怎么了,如鲠喉,口中只能发出嗬嗬几声。那刘崇谏看徐皓月呆傻的模样,心头轻蔑以极,轻笑道:“这和尚是个癫子,若兰咱们接着赶路吧,否则明天也赶不到英山了。” 那女郎嗯了一声,皱眉说道:“看他衣裳破烂,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周朝皇帝驱赶和尚当真是作孽,我娘敬佛礼佛,见他这样却是不能不管的。”说罢从怀中掏出一贯钱,俯身递给徐皓月,原本冷峻的俏脸上绽放出一个微笑来,只听她柔声说道:“和尚,这个给你,往东走五里地就有座灵济寺,你去那里就说是英山武王山庄的英若兰让你来的,他们一定会收留你。” 徐皓月目中热泪夺眶而出,泪光中只见那英若兰葱段般的纤纤玉手伸到自己面前,那柔声软语像柳静如一样,他微微颤抖的手伸上前,接过那贯钱,目光含泪死死的盯着英若兰,再也离不开半分。 那英若兰见他接了钱,也没注意到他目光有些无礼,欣然一笑:“好啦,你自己去吧。”跟着回头向刘崇谏冷冷的说道:“走啦,表哥,快些赶路,要不是你跟着我碍手碍脚的,我早就到英山了。” 徐皓月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那英若兰身后的那男子刘崇谏,只见他金冠紫袍,面目清秀俊朗,风采神骏非常,再看看自己,身上衣裳破烂,形容枯槁,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英若兰说完一拉白马缰绳,策马从徐皓月身边走过,刘崇谏轻蔑的看了看徐皓月,哼了一声,也策马从徐皓月身边走过,跟上英若兰。刘崇谏骑了匹枣红马,跟英若兰身边,一白一红之间,两人衣袂飘飘,策马奔驰田间小路之上,到宛如一对神仙眷侣一般。 徐皓月手中握着那贯钱,怔怔的望着两人的身影终于消失田间地头,心头一阵迷惘,那白衣女郎自己称是英若兰,根本不认识自己,而且做事豪爽大方,英气勃勃,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刚才挥动马鞭拦住刘崇谏的鞭子,显然身怀武艺,也让徐皓月见识了一把古代的武术,不过倒也和柳静如一般的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小和尚,你倒也气运好,能遇上英少庄主,她虽然是一介女流,又是英山响马世家出身,但却咱们这盛唐县地界四处行侠仗义,锄奸济困,远近都是闻名的,你快些去灵济寺投身吧,英少庄主说过的话一定能成的。”那老农一旁劝说道。 徐皓月心往下沉,原来只是长得像柳静如罢了,英若兰绝对不会是柳静如,静如是自己怀中死去的,怎么会古代出现呢?徐皓月的梦念破灭,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把那贯钱递给老农说道:“老人家,这个给你,我用不着。” 那老农迟疑的说道:“这是英少庄主布施给你的,老汉可不能要。” 徐皓月苦笑道:“我弄丢了珍贵的东西,这些阿堵物留着有什么用?” 那老农见他面色愁苦,心中也着实想要这钱的,便接过那贯钱说道:“小和尚,这钱俺不能白要你的,你是出家人,应该是四大皆空的,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见了?老汉帮你找找。” 徐皓月看了看老农,心想要是说实话,你会相信吗?当下笑了笑说道:“没关系的老人家,你几次三番的帮我,这钱该给你的。”当下迈开步子边要走。 “小和尚,灵济寺这边,那边是去英山的路。”那老农见徐皓月往英若兰和刘崇谏远去的方向走去,忍不住喊道。 徐皓月猛然停住脚步,微微苦笑起来,想不到自己下意识的就顺着英若兰远去的方向走去,其实自己内心深处还是想再见见英若兰的。 那老农说道:“小和尚,你六神无主,这样瞎走乱闯的极是凶险,这年月世道不太平,各处都有盗匪、官兵,被人胡乱错杀了岂不冤枉?你还是去灵济寺吧,再不然就和老汉俺住上一阵子,也算和老汉做个伴吧。” 徐皓月回身,看那老农关切之意溢于言表,忍不住问道:“老人家,刚才听你说你的老伴去世了,这家里就你一人了么?” 那老农点点头叹口气说道:“是啊,是只有我一人。” “你不寂寞吗?一个人怎么能过下去的呢?”徐皓月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 那老农浑浊的眼珠子有些湿润起来:“我和老婆子说好了的,谁后死,谁就一定要活下去,生忌、死忌的才有人烧些纸钱,先死的就地府攒着钱,等后死的那人也寿了,下面两人才有生路啊。” 徐皓月闻言心头一震,心头一阵酸楚,想起自己答应过柳静如的事来,忍不住又问道:“老人家,假若上天让你遇上一个和你老伴很像的人,你会怎么办呢?”那老农咧开大嘴笑着说道:“那自然是把她娶过来咯。” “为何?”徐皓月不解的问道:“你的老伴明明是已经去世了啊,你怎么能想娶别人呢?” 那老农呵呵笑道:“老天爷既然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深意,说不定那人就是我老伴的转世,总之把她娶回家由自己照顾,总好过把她一个人扔外面,孤苦伶仃的受苦吧,就算不能娶她,也要照顾得她周全,俺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像老婆子的人被人欺负的。” 听了这话,徐皓月如醍醐灌顶,猛然醒了过来,是啊,那晚自己穿越时空的时候,明明是见到静如的身影了,是她引着自己来的,或许也是上天的安排,否则那英若兰为何偏偏会和柳静如这般相像?这一定是老天爷安排的。那老农也说得对,自己确实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像柳静如的人受半点委屈的。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了片刻之后,大叫一声,跳了起来,跟着欢喜的说道:“老人家,太谢谢你了,我想明白了,我要去英山,你知道路么?” ; 第四章 莫欺少年贫 淮南寿州盛唐县治所驺虞城内,徐皓月很是奇的走城内的街道上,影视剧上见多了古代的城市,但如今真的身临其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梦境中一般,青石砖砌筑的城墙,石条铺就的道路,两边都是木制结构的房屋,来往的人们都穿着类似唐朝的装束。徐皓月得了那老农指点路径,沿途又问了不少人,总算稍许弄明白自己身处何地。他居然穿越到了五代十国的南唐,淮南寿州盛唐县境内,这寿州便是历史上有名的寿春,而这盛唐县驺虞城便是后世的六安,而他要去的英山则是位于大别山主峰天堂寨的南麓。 徐皓月赶了一天的山路才到了驺虞城,到英山还要再走两天,如果有快马就不用这么费力,可惜他身上除了老农找给他的一套粗布衣裤之外,身无长物。一路上徐皓月都是吃老农给他准备的一些粗食干粮,喝的是山泉水,现是古代,环境还没有后世污染的那么严重,山间的泉水很是清冽甘甜,可以放心饮用。 徐皓月找遍了自己醒来的地方,也没能找到自己的钱包,只得作罢。他原来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性全部换掉,埋自己穿越醒来的地方,用石块垒了个石堆作为标记,日后有空再回来寻找。他换上老农的粗布衣裤,本想弄个幞头(头巾)戴头上,以免再被人认作是和尚,可惜老农家贫,实没有。那一贯钱徐皓月大方的给了老农,一贯钱大约有千文,老农很是欢喜,说这一贯钱够他生活几个月的了。徐皓月上路时和老农依依惜别,问起老农姓名,打算日后回来看望,但老农说他只知道自己姓张,名字因为时代家贫也不识字,祖上都没有给起过名字,附近的村民都管他叫张老汉而已。 和英若兰匆匆一面之缘后,徐皓月加相信老天爷让他穿越而来,必定有非同寻常的际遇,否则为何偏偏让他遇上英若兰,而英若兰又那么的像柳静如,想要知道英若兰和柳静如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非得找到英若兰不可。和张老汉分别后,徐皓月连夜赶往英山,从张老汉的茅舍到英山,必须经过驺虞城。徐皓月走了一天的路,申时到了驺虞城,日头偏西,徐皓月今夜不想野外露营,便进到驺虞城打算找个歇脚的地方,顺便见识一下古代的城市。 城门口遇上守门的官兵,徐皓月因为发短,又被认作是和尚,但也好是被认作和尚,免去了一番盘查。听守城门的官兵说起,是要严查中原周朝派来的奸细,两国近年关系恶化,似乎将要爆发的战争。 打战就打战呗,徐皓月如今连自己肚子都差点填不饱,还能管这些事么?他也没详细听下去,信步走进城内,四处闲逛起来。 走了一会儿,徐皓月来到一家酒馆门外,一阵菜肴的香气扑面而来,让饥肠辘辘的徐皓月大咽口水,他摸了摸身上,除了一点干粮之外,一文钱也没有。当下徐皓月只得坐酒馆门外的石磨盘上,拿出张老汉给的干粮吃了起来。一边吃,徐皓月一边盘算着是不是该找点活干干,否则自己还没找到英若兰就会饿死了。 正寻思着自己能做什么的时候,脑后一阵风声响起,徐皓月下意识的低头矮身躲避,只见一把大竹扫帚擦着自己的头皮横扫了过去,徐皓月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酒馆小厮提着扫帚口中喝骂着:“哪里来的野小子?要饭上别家去,惊扰了俺们家的客人,要你好看!” 数月以来,徐皓月心情一直非常低落,加上前天莫名其妙的穿越回了古代,又把柳静如的相片弄丢了,心头正烦躁,此刻一个酒馆小厮竟然也拿着扫帚要赶自己走,徐皓月心头无名火起,将干粮收入怀中后大怒道:“我自此处吃些干粮,碍你何事?” 那酒馆小厮面无四两肉,尖嘴猴腮的长相甚是丑陋,他用扫帚扫起地上尘土,往徐皓月身上招呼,口中恶骂道:“贼厮鸟,这石磨盘便是俺家酒馆的物件,你坐上面就不成,磕坏了些许你都赔不起!快滚!快滚!” 灰尘扑面而来,徐皓月大怒,看准那扫帚扫来,飞快的踏上前一步,狠狠的把扫帚踩脚底,冷声说道:“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不信一世裤穿窿!他日我飞黄腾达,小心拆了你这破酒馆!”穿越之前,徐皓月读大学的时候便是学校武术社团的副社长,有些气力和手段,后来仓库工作,经常要搬搬抬抬的,力气也没落下反倒有增长,平时喜欢打打太极拳什么的锻炼身体,脚下的力道极大,那酒馆小厮瘦弱,憋红了脸使劲浑身力气,也扯不出扫帚来。见有人起了争执,酒馆外围了些行人观看,看到那酒馆小厮吃瘪,一起喝起彩来,想来这酒馆小厮平日里人缘就极差。 那酒馆小厮见徐皓月人高马大,想来自己弄不过他,便一声招呼,酒馆里跑堂的、烧火的、帮厨的出来了五、六个蠢汉,操着扁担、长椅便要上来围殴徐皓月。 徐皓月见他们人多,猛的一松脚,那酒馆小厮猝不及防,手上劲道消失,身子往后跌倒,撞到身后的几个同伴,都摔了个四脚朝天,围观的人群一起哄笑起来。 酒馆小厮站起身大怒道:“兄弟们,这厮端的可恨,大伙抄家伙上!” 徐皓月好汉不吃眼前亏,正打算撒丫子开溜,酒馆内一人忽然朗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这一声吼好似山间虎啸,场的人都被这一声断喝震住,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铁塔般的青衣壮汉从酒馆内走出来,铜铃般的双眼圆睁,颌下一部威猛的络腮胡须,面皮紫黑,身上肌肉虬扎,众人一看都惊呼一声,好一条壮汉! 那壮汉立酒馆门口,斜睨着一群抄着家伙的酒馆人等大声到:“我家主人约好了这位小哥吃酒,你们酒馆要赶走客人么?” 那酒馆小厮吓了一跳,这壮汉的主人已经酒馆内用饭有段功夫了,出手豪阔,却是一位大贵客,想不到自己居然冲撞了他的朋友,当下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低头哈腰的陪笑道:“对不住,是俺狗眼看人低,冲撞了贵客,还请大爷宽恕则个。” 那壮汉哼了一声,也不看那酒馆小厮,径直走到徐皓月面前,抱拳说道:“这位小哥,我家主人有请。” 徐皓月好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自己初到贵境,怎会有认识的人呢?但见那壮汉目光诚恳,不似玩戏,也学这样抱拳回了一礼说道:“恭敬不如从命,下先谢了。”来了古代两天,徐皓月量学着古人的白话说,免得弄出误会,被人当作异类。 徐皓月跟着那壮汉走进酒馆内,来到一处雅座边,只见一张方桌首位上坐了一人,此人年约三十左右,一张如刀刻出来棱角分明的面庞,面皮微黑,颌下已经蓄须,典型的北方汉子的长相,威猛、有力、目光如炬,但身上却又透着一股淡淡的威严儒雅之气,一双眸闪耀着犀利的光芒,好似能看透人心一般。他下首位还坐了一人,年纪稍轻一些,面色亦是有些黝黑,一袭白衣,剑眉凤目,鼻正唇薄,目光有些阴狠戾气,并不正眼看徐皓月,只顾着自己喝酒,却和那坐主位的汉子有几分相似。两人桌边还站立了三人,也和那壮汉一般的青衣打扮,也都长相颇为威猛,倒像是两人的保镖护卫一般,加上那壮汉,四人气势都非比寻常,徐皓月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主位那人见徐皓月进来,站起身抱拳笑道:“下涿州赵大,行商至此,偶闻小哥说的‘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不信一世裤穿窿!’这句,觉得小哥志气不小,特请小哥来吃酒,顺道结交一番。”他说完指着下首位那青年人说道:“这是舍弟,赵二。”见自己兄长说到自己,那赵二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略略抱拳便又坐下,并不答话。那赵大微微一笑手一摆,指着左边空位说道:“小哥请坐,却不知怎生称呼?”徐皓月抱拳回了一礼,坐下身答道:“下姓徐名皓月,乡野草民而已,累世隐居山中,前些日子才下山的。”那赵大哦了一声,看了看徐皓月的头发问道:“徐小哥是出家后还俗的么?”徐皓月无奈的苦笑道:“上个月烧火不小心把头发烧掉了,我不是和尚。”那赵二轻笑一声说道:“大哥,你看他哪有半点出家人的样子?整一个骗吃骗喝的无赖而已,随便说了几句胡诌之语,你到把他高看了。”徐皓月生性冲谦,平日里又多练太极拳,性子谦和,只要不是被人惹毛,几句挑衅的话,他倒也能忍下,何况人家请你吃酒,你总不能一上来就翻脸吧,当下徐皓月微笑道:“赵二哥说得是,下的确身无分文,正盘算找个谋生的路子,思来想去总觉得还是自己一番见识可以卖与识货之人。”徐皓月这话可不是吹牛,他有着多过古代人一千多年的历史经验,而且他平日里守仓库无聊之余,也读过不少书籍打发时间,徐皓月自认为虽然称不上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各行百物也都是略懂,看眼前两人是商人,随便想个简单的经商点子说给两人听,便可混顿饭吃,说不定还能得些银子。 那赵二冷哼一声说道:“大哥,你问他吧,我倒看他能说些什么大道理出来!” 那赵大涵养功夫甚好,不像赵二一般显露,淡淡一笑说道:“徐小哥志气不小,不过我倒真有些疑惑,想听听徐小哥有何高见赐教。” 徐皓月也笑道:“赵大哥但说无妨,这顿酒食可不能白吃白喝的。” 那赵大轻咳一声,沉声说道:“我等行商之人,走东卖西,但如今乱世,战乱迭出,行商甚难,这乱世如何才能了结呢?” ; 第五章 英主不逢时 听了赵大的疑问,徐浩月也愣了一下,想不到他一个行商之人会问起乱世终结的问题来,让他想好的各种营销点子都没了用处,略略思忖后徐浩月缓缓说道:“自古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数如此,如今乱世已逾百年,天下人心思定,若有明主出现,必然能结束乱世,一统天下。”他盗用了《三国演义》罗贯中的话,随口敷衍了几句,要他真说五代十国后面是赵匡胤陈桥兵变建立北宋,后再统一的话,徐浩月可没这个胆子,算起来现赵匡胤应该还是柴荣手下的将军,这话要是传到柴荣耳朵里,赵匡胤不被砍了才怪,这样历史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徐浩月也不愿意看到因为自己一时口舌之快,让天下百姓又多受苦难。 那赵大等人听了这话都是眼前一亮,古人做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讲究天数和天命,徐浩月这话也算是精辟,赵大正襟危坐,亲自给徐浩月斟满一杯酒,跟着举杯说道:“先生之言甚为精辟,这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暗含哲理,先生应该是读书之人,赵大敬重读书人,请先生满饮此杯。” 徐浩月有些迟疑的举起杯子,也不知道这酒度数高不高,自己从前喝酒不怎么厉害,要喝醉了还真是麻烦,但见赵大已经自己先举杯干了,盛情难却之下还是仰头喝了,男人嘛面子重要。一口喝下,那酒醇香绵长,也无辛辣之味,反而略带甜味,和从前自己家乡自酿的低度数米酒差不多。徐浩月喝了一口觉得好喝,当下赞了一声:“好酒,多谢赵大哥的酒。” 赵大微微一笑手势一摆说道:“先生请用菜。”看着徐浩月狼吞虎咽的开始吃菜,赵二哼了一声说道:“就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语就能当先生二字,大哥,你还是太高看他了。”赵大脸色一板愠道:“不得胡说,徐先生是读书人。” 那赵二冷笑道:“我就看不惯这些光说不练的书生。”跟着他大剌剌的望着徐浩月说道:“照你刚才所言,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明主?” 徐浩月将口中一块肉片咽下,缓缓说道:“有识人之明,有用人之魄,有胸怀纳谏,有宽厚仁心之人当为明主。”这话倒是徐浩月自己所想,顺口就说了。 赵大举杯沉思,反复咀嚼这句话的意思,不置可否,而那赵二却嗤之以鼻:“还是腐儒的那一套,如今乱世,光有仁爱宽厚之心怎么能成事?有兵权手才是为要紧的。” 众人都望向徐浩月,想听他如何回答,徐浩月自己到杯酒喝了笑道:“圣王号兵为凶器,不得已而用之。如今乱世,朝代迭,的确每一朝兴起都是靠兵权,就说中原吧,梁唐晋汉周,换了五姓皇帝,其中不乏勇武刚强、兵威宿耆之辈,但为何都不能长久?盖因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只可马上打天下而不可马上治天下。大霸不过三,小霸不过五,一味只靠武力服人,必不能长久,败亡迟早之事尔。” 那赵大听了此言,面色一变,站起身长长的一揖说道:“先生之言甚妙,小可钦服。”跟着他皱眉说道:“只是如今中原周主雄才大略,北据残汉、契丹,南压江南诸国,内修民生,轻徭薄赋,劝课农事,整顿吏治,修订刑统,整顿兵事,可是位明主?” 此时徐浩月喝了几口酒,舌头有些大了起来,笑着说道:“你是说柴荣么?” “大胆!”赵二和赵大身后四名护卫一起怒道,都怒目相向,徐浩月吓了一跳,自己如今南唐地界,说几句柴荣的话应该不为过吧,这几人怎么这般反应? 看到徐浩月有些疑惑的眼神,赵大连忙喝止:“休得无理。”跟着望着徐浩月温言道:“中原周主的名讳,咱们小民还是不要挂嘴边的好,先生以为如何?” 徐浩月心里纳闷,那天和张老汉说起周朝开国皇帝郭威的名字,张老汉也没什么反应,这几人看来不像是普通人,他们比南唐人似乎加意周朝的名声,难道他们几人是后周来的探子?徐浩月当下也不点破,点点头说道:“是小弟失言了,中原周主的确是雄才大略,不过只能算得上是英主,算不得明主。” 赵大见他话语对周朝没有不客气的地方,面色一松奇道:“何以是英主而不是明主?” 徐浩月缓缓说道:“当今周主的确可称得上五代之内第一英主,他革除弊政,手段雷霆,的确是想有所做为,可惜五代之内,弊政积重颇深,中原久历战乱百业凋敝,北有契丹虎视,难有唐蜀觊觎,周朝初定事事需他亲力亲为,长此以往只恐身子骨吃不消,如果身子骨垮了,一腔热血抱负只怕难以伸展,当今周主没有明主的气运,只能叹生不逢时而已。” 呛啷一声,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架徐浩月的脖子上,只见赵二满脸怒容拔剑指着徐浩月大喝道:“好胆,敢如此妄言诅咒周主!” 又来这一套?徐浩月已经是第二次被人用兵器架着脖子了,但他已然哀莫大于心死,除了去找英若兰他还有些期盼之外,再也没有什么牵挂,刀剑于前他也处之泰然,当下不理会赵二,举杯淡淡一笑说道:“我不知道众位和周主是有何瓜葛,但我所言却不是胡说,一代英主想要凭一己之力扭转局面,身子骨却是第一要务,若是积劳成疾,巨人也会倒下。如今周朝立不过数年,万事繁杂,北有残汉、契丹虎视,南有江南诸国环伺,国内万事均需他定夺,就算想轻松一下亦是不可能的,何况周主就不是个闲得住的人,长期以往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赵大哥,你觉得呢?”徐浩月一双炯炯如炬的目光望向赵大,他可真的不是胡说,他记得历史上柴荣年仅三十九岁便得疾病去世,外界多传是他中原禁佛,得罪神灵受了诅咒早亡,可徐浩月知道并非如此,柴荣凡事率先垂范,甚至事必躬亲,位五年多的时间里,他先后五次亲自领兵出征,每次都亲力亲为,战斗第一线,事必躬亲的作风才是他耗心力的致命杀手,一代英主却没有时间去完成自己的理想,自然称不上是明主,但他一番作为奠定了日后北宋的繁荣。徐浩月来自现代,也没什么好避忌的,所以才如此直言不讳。 赵大狠狠的瞪了赵二一眼温言道:“把剑收起来,徐先生的这是忠言,自然有些逆耳,周主之事且先说到这里,回去再议。”跟着又站起身抱拳说道:“先生大才,小可虽然只是一介商旅,但不知可否聘请先生做为客卿?”赵二和一众随从对徐浩月怒目而视,但见他刀剑加于前而不惧,依旧悠然自得的喝酒,这胆气一道上倒也有过人之处,赵二不敢违拗兄长的话语,只得怏怏的收剑坐下。 徐浩月酒足饭饱,话也说了不少,从赵氏兄弟及随从的言行来看,九成以上可以断定他们并非南唐人,说不定是后周的探子,但见赵大气度雍容不凡,倒也大是心折,想来此人地位必定不低,听出他的口气并非是一般商旅雇请伙计,倒像是礼贤下士的君王一般,只可惜自己志不此,当下徐浩月站起身抱拳说道:“多谢赵大哥抬爱,只是小弟有事身,尚不能委身,还请见谅。”说完话之后,徐浩月只觉得酒气上涌,脑中一阵眩晕,这时他才猛然发现自己贪杯,这酒绵长软口,不知不觉就喝了十多杯下去,酒的后劲颇足,猛的站起身来,他还真有些受不了。 看他推辞,赵大微微有些失望,又见徐浩月面红过耳,身形有些不稳,当下笑了起来给左右的四大随从使了个眼色,说道:“徐先生不胜酒力,先把徐先生扶到咱们下榻的客栈去,我和二爷办完事即回,今晚和我徐先生还要好好的秉烛夜谈。”四大随从会意,一起上前架住徐浩月,可怜徐浩月虽然有些力气,也算粗通些拳脚,但喝醉了酒,这四个凶神恶煞的壮汉面前,宛如小鸡一样被架起就走,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被四个壮汉双手双脚的架起抬出酒馆,徐皓月着实郁闷,这不是赤果果的绑架是什么?四人中只有抬着他右臂的那络腮胡大汉和自己说过话,徐皓月眼珠子一转笑道:“这位大哥,你把我放下,我自己走就是了。” 徐皓月想好了几个说法,从装肚子痛到借尿遁,各种借口都有借鉴,只待那壮汉放下自己,便花言巧语说道一番,想不到那壮汉朗声道:“先生,赵爷之命不敢有违,赵爷没让我们放你下来,便是抬到天涯海角,我们四个也是要抬着你的。” 徐皓月嘿了一声,真是没头脑的莽汉,但他仍是嬉皮笑脸的说道:“让四位这样抬着小弟,那多不好意思,折杀小弟了,还是让小弟下来自己走好了。” 那壮汉还是摇摇头说道:“还是到了客栈再说,赵爷和二爷办完事就回来了。” 徐皓月皱眉道:“那算了,你们抬着好了。”跟着他又笑着问道:“不知四位高姓大名?” 那壮汉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下幽州田重进。”抬着徐皓月左臂的面皮稍微白净的汉子见田重进说了姓名,也细声细气的跟着说道:“下涿州李怀义。” 前面两人,左首面色有些发青的汉子回头咧嘴笑道:“下米信,见过先生。”右首那人身形风姿颇为伟秀,也回头点头说道:“下崔翰,先生字字珠玑,下佩服。” 李怀义、田重进、米信、崔翰?这四人的名字好像哪里听过啊,徐皓月心头一阵迷糊,赵大、赵二?一道闪电划过他的心头,这赵氏兄弟难道是那兄弟俩?(p:人书,求各位大大支持,求收藏、推荐) ; 第六章 二君之来意 驺虞城大的安源客栈内,徐浩月正躺上等客房的高床软枕之上,小睡了片刻酒意已散,他被一阵唇干舌燥给逼醒过来,此时天色已暗,屋内黑漆漆的,徐浩月起身倒了杯茶水喝下,干涸的喉咙稍微舒服了些。徐浩月打算出去走走,看看夜色,哪知道打开木制的房门一看,田重进、李怀义、米信、崔翰四人铁塔般身躯挡面前,田重进依旧声若洪钟但不失客气的说道:“先生想去哪里?” 徐浩月没好气的说道:“我想去死!”该死的把自己当作犯人软禁起来了,真是一群野蛮人,享受惯了现代的自由,徐浩月明显不能接受限制人生自由的做法。 李怀义到有些圆滑,赔笑道:“先生说笑了,此刻天色已晚,如今乱世,盗匪横行,还是客栈休息为好。”言下之意是让徐浩月待屋内安全点。 徐浩月哼了一声,这是赤果果的要挟,也不点破,微微一笑道:“那我就客栈的院子里走走行吗?” 李怀义摇头道:“不成,赵大爷之命不敢违抗,还请先生屋内静候好了,要什么吃的喝的只管吩咐。” 眼前的四个壮汉腰圆膀粗,徐浩月自问自己身形也算有一米七六的个头,身材也不弱,但他实没信心能够从这四个人面前闯出去,天知道古代武术是不是真的像小说和电视剧里面说的那样神奇,徐浩月打消了以身试法的念头,重重的嘿了一声,关上房门郁闷的回到床上躺着。 屋内一片昏暗,徐皓月也懒得去点灯,何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点灯,什么火刀火石他是真心的不会用,躺床上,徐皓月鄙见里墙上有面木格棂窗,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过了半柱香时分,赵大和赵二联袂而来,门口的田重进、李怀义、米信、崔翰上前抱拳躬身一起低声道:“大爷,二爷。” 赵大神色有些烦闷,摆摆手温言道:“那徐先生呢?”李怀义答道:“正屋内安睡呢。”赵二则是低头默不作声。 赵大嗯了一声,还没答话,只听屋内喀喇一声木头折断的声音传来,几人都是一惊,田重进急忙推开门望去,只见里墙上的窗户打开,窗扇兀自不停的摆动。赵大啊哟一声顿足道:“他跳窗户走了,还不快去把他找回来?!”田重进等四人面面相觑,呆愣了一会儿,赵二怒道:“还不快去追?连个文弱书生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四人连忙进屋跃窗追赶去了。 其实徐浩月并没有出屋,他想起鹿鼎记里,韦小宝捉弄天地会人等的事迹,故意弄大声响打开窗户,让人以为自己从窗户逃走,而他自己却一闪身躲到床下去了。 赵大面色铁青走进屋内,坐厅上的方桌边,赵二摸出火折子将桌上的烛台点亮,跟着倒了杯茶给赵大,说道:“兄长且宽心,那徐小子一介文弱书生跑不远的。”徐浩月床下听了暗暗叫苦,他原本以为众人看他不见都会去追,想不到赵大和赵二会留屋内说话。 赵大举杯喝了口茶沉声道:“你总是瞧不起读书人,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武人出身,真的想要出人头地光靠勇武是没用的,命只有一条,拼完了就什么都没了,计策才智才是首要,咱们现缺的就是这个,平日里让你多看点书,你也不愿意。” 赵二哼了一声,坐下身自己也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说道:“高平一战,如果不是大哥率领我等亲卫冒死冲阵,大周就败了,皇上因为大哥勇武才提拔大哥为殿前都指挥使,前番皇上编练禁军,也是由大哥主持,这些不都是大哥勇武换来的么?那些书生能做到这些么?”床下徐浩月听了这话,险些惊呼出来,这两人果然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赵匡胤和赵匡义两兄弟,此前他虽然隐隐猜到两人身份,但此刻听两人亲口说来,加确信无疑。徐浩月心头突突直跳,能和北宋两代君王如此近距离接触,他只觉得身处梦境之中一般。 赵大摇摇头说道:“今日酒馆内徐先生说得透彻,想咱们中原历了梁唐晋汉周五代,每代开国皇帝都是英武人雄,梁王朱温、唐王李存勖是一代英杰,只是为何都不过匆匆十余载便亡国?徐先生那句话说的很对,只可马上打天下而不可马上治天下,五代之内都是武人掌权统国,以杀止杀终无了局,这乱世缺的就是文人治世。”徐浩月听了老脸一阵通红,想不到自己一番胡诌还让赵匡胤听了进去。 赵二默然不语,赵大笑了笑说道:“如今说这些都还太早,我只想有徐先生这样的人物身边随时提点,必定获益匪浅,有缘能寻回便好,寻不回也只能作罢。眼前要紧的事还是淮南的战事,皇上欲图淮南之地,我等冒死潜入淮南,一来打探虚实,二来联络心向我朝之人,三来淮南之地尚有武王山庄这般的武林势力存,若是没有武王山庄支持,淮南之地我军将步步荆棘。”武王山庄?英若兰不正是武王山庄的少庄主么?听赵匡胤说起武王山庄来,徐浩月加留心倾听起来。 赵二点头说道:“听闻武王山庄执掌淮南各山寨响马牛耳已逾百年,淮南各地山寨响马都奉武王山庄号令,若然武王山庄助伪唐,我军南下之时,粮道极有可能被各山寨响马袭扰。” “今晚本来约见了武王山庄的几个成名人物,只可惜一个都没来,空等一晚,实不行我们明早启程去一趟武王山庄,就算那里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闯一闯!”赵匡胤语气甚是坚定,徐浩月心头一喜,正好自己不也要去武王山庄,路上傍着赵氏兄弟正好可以骗吃骗喝。 打定主意之后,徐浩月也不再心焦,安心的睡地板上,只等两人说完话之后,自己再厚着脸皮出去即可。 只听赵匡义又问道:“大哥,这武王山庄英氏为何有如此大的势力?” 赵匡胤缓缓说道:“淮南英山乃是汉初淮南王英布的故里,英布败亡之后,英氏一支遗脉隐居英山,自从安史之乱开始,家中人才辈出开始重崭露头角,英氏子弟武艺自成一体,收服了淮南八十一寨的响马,连结自保,到了梁朝初立之时,英山英氏建立了武王山庄,英氏历代家主都是仗义豪爽之辈,加上祖先英布的名头,淮南一地的响马都奉英氏为主,到了晋朝年间,传闻英氏有祖上英布留下的秘宝,富可敌国,这为英氏引来了不少强敌,就连原来的吴国也打起了英氏的主意,英氏被群起而攻,当年英山一役,英氏死伤惨重,人才凋敝,势力被削弱不少,不过淮南一地的山寨响马还是尊其为首。” 徐浩月暗暗吐了吐舌头,原来英若兰是古代黑社会的世家大小姐,难怪武艺厉害、英姿飒爽。赵匡义恍然大悟道:“原来武王山庄是汉初响马武王黥面英布的后人,难怪英氏能掌控这些响马盗匪。”他顿了顿沉声说道:“大哥,那我们该怎么办?” 赵匡胤沉吟道:“思来想去也只有威胁利诱一途,原本想先行和英氏三位旁宗家主商谈的,可惜他们都不肯到来。若是能寻回徐先生,收得他做了幕僚,也好问问他计策,可惜他偷偷走了,看来还是我等礼数不周啊。”徐浩月暗暗好笑,自己就两人身边,两人居然没有察觉,看来古代的武艺,什么听声辨位都是瞎吹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都是说的家事,说道两人的母亲什么杜氏的,徐浩月听得气闷,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浩月只觉得脸上什么东西毛茸茸的弄得很痒,悠然睁眼一看,吓了一大跳,一只老鼠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正自己脸上爬来爬去,徐浩月哎呀大叫一声,急忙挥手驱赶,老鼠受了惊吓蹦蹦跳跳的落荒而逃。 徐浩月心魂稍定,这才想起自己这样大叫,外面的赵氏兄弟一定听到了,躲床下偷听,于理不合,自己的所为会不会被赵匡胤轻看,又会不会被讨厌的赵匡义耻笑呢?心中惴惴不安,徐浩月悄悄探出头来,外面方桌边已经没有了兄弟俩的踪影,徐浩月心中大喜,连忙爬出床底,整整衣冠,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快要大亮,当下推门出屋。 来到院中,却见田重进、李怀义等四人直挺挺的跪院中,徐浩月明白四人定是寻自己不到,被罚院中跪着。四人见徐浩月竟然又从屋内走了出来,均是大喜一起上前,田重进和李怀义不由分说又把徐浩月架了起来,田重进喜道:“先生好手段,我四兄弟找了半夜也找不到先生踪影,此刻天明居然又悄无声息的回到屋内,难道先生是神仙耶?” 李怀义急忙说道:“田大哥,你可抓紧了,说不定先生使个障眼法又从我们四个眼前溜走,那才没脸去见大爷了。” 崔翰皱眉道:“你们俩放开先生,先生昨晚就是恼恨你们二人无礼,才不告而别的,现下自己又回来,必不会再走了。” 米信点头道:“是极,你们这样架着先生,不是个样儿。” 徐浩月板起脸说道:“崔大哥说得对,我既然又回来了就不打算走,你们再架着我,闹将起来,我可又要偷偷走了。” 田重进和李怀义连忙放开手,几人院中吵嚷,赵匡义从自己的屋内走了出来喝道:“一大早何事吵嚷?”才说完便见到徐浩月,面色一冷,淡淡的说道:“原来是你啊,你不是走了么?又回来做什么?” 徐浩月和他不大对付,也不客气的淡淡回敬道:“昨夜多饮了几杯,想来不告而别,有些对不住赵大哥,特来向赵大哥告辞的。” 赵匡胤也听到声音,不及穿衣,走出屋子大声道:“先生,你让我找的好苦。”说罢上前拉住徐浩月的手就不放。 徐浩月吓了一跳,这赵匡胤不会是喜好男风的吧,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冷汗直冒,强笑道:“赵大哥,我有急事要去英山,不能做你的客卿,多谢昨晚的招待,下次我去涿州找你,请你吃酒。”徐浩月也不直言和赵匡胤一道去英山,他现下只说要去英山办事,同样要去英山的赵匡胤一定会出言邀请同路的。 果然赵匡胤喜出望外:“先生,我等也正要去英山办事,我们一道好了。” “当真?那还真是有缘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徐浩月脸上微笑,腹中寻思着这一路上吃喝的问题解决了,而看赵匡胤也笑得暧昧,不由得脸上一抽,暗想他不会是想路上弄些什么刘备的那一套,出则同车,入则同寝来感化自己吧,和女人睡觉徐浩月不介意,和赵匡胤这个面皮黝黑的大汉睡觉,徐浩月不由得鸡皮疙瘩直冒。 (p:人书,求收藏、推荐) ; 第七章 英山路漫漫 走前往英山的官道上,这官道不过三大步宽阔,标准的乡村土路,道路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灌林,空气清阳光明媚,微风中混合着泥土的芳香,此刻正值晚春,灌林之中各色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好,或紫或黄,香气扑鼻,引得五彩缤纷的蝴蝶蜜蜂飞舞其间,好一派自然和睦的春意盎然之象,全然没有后世被过度采伐和工业污染后的凄凉景象。 按理说徐皓月骑高头大马之上,领略着身边的青葱翠绿,心情应该是很好的,可当他看到路上三五成群的流民,心情变得异常沉重起来。沿途都有携家带口的流民官道上行走着,他们面黄肌瘦,双目呆滞,长期的营养不良让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活物,身上衣裳褴褛,脚下大多都是赤着脚,稍好些的有双破烂草鞋穿着。孩童们骨瘦如柴,几个尚襁褓之中的婴孩哭声震天,但他们的母亲袒露出干瘪的胸部,却是一滴乳汁也没有。 徐皓月和赵匡胤、赵匡义两兄弟骑马走中央,田重进等四人步行散四周护卫,甚是警惕的看着这些流民,看到如此惨状,徐皓月曾经想把身上的干粮和水分给他们,但却被赵匡胤拦住,“先生慈悲心肠,只是这一路上流民不下千人,你给了一个两个,还能给三个、四个吗?饥民太多,你给出去一点吃的,定会遭众人哄抢,得到吃的会被人群踩踏而死,那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 徐皓月觉得不可思议:“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么?” 赵匡胤马鞭一扬指着缓缓前行的流民队伍说道:“此股流民行进有序,看样子是有人收拢的流民。南人文弱些,这股流民要是中原,早就暴起,强者则弱肉而食了。” 徐皓月这才明白过来,五代十国年间乃是历史上为黑暗暴力的年代,人人信奉武力至上,只要武力强盛,下克上是常有之事,而百姓之间也是弱肉强食,大灾大战之年,一群饥民之内,往往都是老弱先被吃掉,强者才能生存,丛林式的生存法则这个年代演绎到了极致。不过南唐向来富庶,民风也不及中原骠悍,所以南唐地界里发生弱肉强食的机率还小一些。 不过南唐富庶,境内的流民尚如此凄惨景象,中原等地的流民饥民的惨况可想而知。乱世之中,不想被人当食物吃掉,不想活活饿死,好的出路就是跟着那些节度使、将军当兵,流民蚁聚依附,将军裹挟兵士为恶,是以恶性循环之下,朝代迭加频繁,法纪加败坏,民无保障只能靠自己,才会重复上演着一幕幕人间悲剧。 “有人收拢流民?”徐皓月不解的问道,看着和自己并骑而行的赵匡胤说道:“这些流民不下千人,什么人会收拢这些流民?” 赵匡胤微微一笑说道:“兴许有人招募流民充军,又或许世家大族招募流民开垦种地,流民众多,随便给些散食即可,到比精壮农汉花费少些,一些世家大豪常此时招些流民开山开地,有时候养上数千丁口不话下。” 赵匡义身后冷笑道:“先生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么?怎么这些粗浅道理都不明白?” 徐皓月嗯了一声说道:“我才下山不久,这里人情世故与山中不大一样,所以不明白不奇怪。倒是赵二哥见此人间惨象还能安坐,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 赵匡义闻言大怒:“你……”但被赵匡胤使个眼色,后面的恶语又只得压下,气鼓鼓的瞪着徐皓月,而徐皓月却大剌剌的不予理会。 正当徐皓月看着道上行走的流民惨况心哀不已的时候,身后稍远处一骑飞驰而来,马上骑士扬鞭大呼道:“再走五里地有粥水棚!便有上好粥水将食,快行吶!”这骑士一身黑衣家丁装扮,从徐皓月、赵匡胤一行人身边驰过的时候,略略回头望了几眼,但也没有停歇,一路远去。看来赵匡胤的话是对的,这些流民真是有人招募的。 徐皓月闻言心头一松,但见道边几名妇女带着孩童实可怜,还是不顾赵匡胤劝阻的话语,跳下马来,从怀中掏出干粮和皮革水袋走上前去。 赵匡义甚是不满的喊道:“喂、喂,我大哥的话你没听清吗?给不得的!” 徐皓月回头沉声道:“乱世之所以是乱世,乱的不仅仅只是世道,归根到底是人性泯灭、道德沦丧。想要让大家开始捡回失去的人性和道德,应该有先行者,我愿意做第一个。”说完不理会一脸错愕的赵匡义,径直上前送食水去了。 几个饥肠辘辘的妇孺得了食水,自然是欣喜不已,连连磕头拜谢,但接着果然如赵匡胤所说,几个身体稍微强壮的流民缓缓围了上来,眼中冒着原始野兽的目光盯着几个妇孺手中的白面馒头,直咽口水,看来只打算徐皓月转身离开,便要上前抢夺。 徐皓月也察觉不对,转头冲着那几人厉声喝道:“前面便有吃的,你们走快些便能吃到,为何要抢这些弱小妇孺的?” 那几人麻木不仁,不理会徐皓月的话语,只是盯着那几个妇孺,也不离开。徐皓月踏上一步拦那几个妇孺身前怒道:“身为男儿,不能护得老弱妇孺周全,已是愧事,还想要抢夺那一点点吃的,你们的良心何?”当下将马匹拉了过来,让两个体力弱的妇孺骑到马上,跟着冷眼看着周遭的流民说道:“人之所以称为人,乃是危难之时能相互帮扶,强者不行强者该行之事,与禽兽何异?我只有一匹马,的确救不了所有的人,但我会我所能,做人当心中无愧无憾!”说完又接过一名妇孺手中的孩童背背上,跟着又抱起一个,护几个妇孺身边,冷眼看着一众流民,缓步前行。 赵匡胤捻着胡须,若有所思的看着徐皓月的举动,跟着眼中精光乍现,冲着身边的四大护卫喝道:“上前把食水给老弱妇孺!”跟着自己也下马将食水给了出去,四大护卫轰然领命,纷纷上前将自己的食水给出,赵匡义目瞪口呆喃喃说道:“都疯了,几个贱民值得如此礼遇么?”他不下马,依然马背上安坐,却见赵匡胤等人上前去将食水给出后,照着徐皓月的样,或抱或背,将一些弱小背起,护着身边的老弱前行。 说也奇怪,不少流民看了纷纷效法,或背或扶,将身边的人扶着前行,加入的人越多,声势越加浩大起来,原本死气沉沉的流民队伍之中,居然开始传出了欢声笑语。人就是这样的奇怪,联想到后世人性也是自私自利,遇到事情都没人出头,常常会有一车乘客坐视小偷偷盗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的奇闻,和如今五代十国的人似乎差不多的冷漠。不过人皆有恻隐之心,只要有人领头,定会有人跟从。 赵匡义默默的看着一众流民渐渐笑逐颜开,少数私心杂念甚重的人只能跟后面,心中一震,脸上红了一阵,低着头也下了马背来,照着赵匡胤的做法去做,起初赵匡义有些难为情,但见得了自己食水的孩童,稚嫩的脸上浮起一个笑容,感激崇拜的眼神,到让他的虚荣心得到小小的满足,他也忍不住将孩童抱起,加入到帮扶的行列之中。 赵匡胤看着赵匡义的举动,微微一笑说道:“先生说得对,己所能,问心无愧,乱世之所以是乱世,人心离乱才是根源,重收拾人心,广布仁爱于天下,才是大丈夫该做之事,刀兵再强是唤不回人心的。” 赵匡义嗯了一声说道:“大哥说的是。”跟着看了看走前面的徐皓月,他奇道:“大哥,你说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古怪想法?” 赵匡胤摇摇头说道:“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想到我们想不到的。” 队伍行出五里地,果然一片山坡之上,一个粥棚出现眼前,一面挑旗上大大的写了个“英”字,赵匡胤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英氏招募流民,手笔不小啊。” 赵匡义点头说道:“这边过去,也只有武王山庄能收拢这么多的流民。” 众流民见到粥棚,齐声欢呼,扶老携幼的上前领取粥水,穿着英氏黑色家丁服饰的十余名大汉呼喝着让众人列队依次领取,他们也发现奇怪之处,这支流民行伍并无争抢之意,老弱先行领取,倒是省了不少事。 徐皓月站外围看了一会儿,欣然一笑,回头看了看赵氏兄弟,笑道:“赵大哥,赵二哥,咱们接着赶路吧。” 赵匡胤正待答话,却见身后不远处冲天的尘土扬起,看样子似乎有大队骑兵到来,他微微皱眉低声吩咐四大护卫戒备。徐皓月也察觉到,抬眼望去,果然只见官道上百余名身着皮甲手执长刀的骑兵飞驰而来,几个擎旗骑兵所执大旗上大大的一个“唐”字甚是醒目,只听田重进小声说道:“是唐军的骑兵。” 唐军的骑兵?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徐皓月心中暗暗纳闷,只见众骑兵飞驰而近,当先一名骑兵军将身着铁甲铁盔,带领手下骑兵缓缓将众流民围住,众流民见官兵到来都是惊慌失措,甚是害怕,想来平时官兵和强盗一样的作恶。那铁甲军将纵马上前厉声喝道“本将军奉命稽查中原探子,众人不许妄动,妄动者杀无赦!” (p:求收藏、求推荐) ; 第八章 官军若强盗 唐军骑兵围定流民的粥棚后,领头的铁甲将军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赵匡胤一行人等,他们衣饰华贵,一看便不是流民,就连徐皓月也换了一身书生装扮,弄了个幞头戴头上,总算稍微遮住头发,赵匡胤兄弟和徐皓月还有马匹跟随,站流民队伍之中甚是扎眼。 徐皓月也很是好奇的打量着这铁甲将军,原因很简单,这将军的盔甲很威武,徐皓月倒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古代将军盔甲,前面虽然也遇到过一些南唐士兵,但是他们穿的大都是布衣外面罩着两片搭扣相连的皮甲,简单的护住前胸和后背,远远没有眼前这位将军的盔甲威武。这将军身上盔甲遮住了身体的大部分,柳叶条形的甲片串扣一起,色泽微黑,加上打磨得黝黑发亮的头盔,上面盔缨飒飒飘舞,看起来很是威风。其实这将军穿的是五代十国时期较为普遍的札甲,做工比之鱼鳞甲稍微简单一些,南唐比之他国较为富庶,中下级将军大都配了这种札甲。徐皓月不知道,好像乡下人进城一样,赵匡胤等人看来极为普通的一副札甲,他眼中看来,应该是上品了。 那唐将见几人衣饰、气度不凡,指着几人厉声喝问道:“尔等何人?来此何为?” 赵匡胤走上前抱拳微微笑道:“我等乃是行商之人,听闻英山蚕丝甚多,前来收缫丝的。”他对答如流,看来是早有准备,跟着只见赵匡胤又上前一步低声说道:“不知将军高姓大名?下和清淮军节度使刘仁瞻相熟,还有清淮军开具的缫丝行商路引,请将军过目。”说完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递了过去,徐浩月眼尖,看到赵匡胤随着那文书还递过去几片金叶子。 那唐将哦了一声,跳下马来,接过文书略略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将金叶子收了起来,换出一副笑脸说道:“原来是行商的赵爷,本将军乃是清淮军营田副使孙羽,既然赵爷有行商路引,那就不用盘查了,只是这去英山的路途强人不少,一路小心为上。” 赵匡胤见他收了金叶子,似笑非笑的微微颔首道:“原来是孙将军,有劳挂碍,下行商多年自会小心,我等还要赶路,就此别过,下次到了寿州请孙将军吃酒。” 那孙羽眉花眼笑,笑得甚是诡异,“那好,赵爷路上保重。”赵匡胤等人也不粥铺停留,上了马缓缓远去。 看着几人离去,孙羽一招手,身边一名小校凑上前来,孙羽低声说道:“让张副将带人抄到这几人前面去,他们身上金银不少,身边护卫只有几个,就道边都砍了,尸首划花脸解上去充作周朝奸细,做得干净利落点。”那小校会意狞笑道:“属下明白。” 徐浩月骑马上跟着颠簸,看来骑马也未必就是件安逸之事,他两条大腿内侧被磨得火辣辣的疼,缓缓策马行了一段路,徐浩月正想对赵匡胤说自己骑不得马,还是和四大护卫一样步行的好,话还没出口,赵匡胤却先沉声说道:“崔翰!” 崔翰朗声应道“!”跟着上前几步,目光坚定的看着赵匡胤,徐皓月只觉得赵匡胤这手下几人其实均是不凡,将来成就一定不低,赵匡胤冷声说道:“你护定徐先生,舍命也要保他周全,前面定有埋伏,有人要劫杀我等。” 徐皓月微微惊讶,赵匡义反倒抢先开口问道:“大哥,何事不妥?” “你忘了大周军将如何对待落单而面生的商旅了么?”赵匡胤冷声说道:“那姓孙的唐将面色不善,定会差人抄路前面伏击我等,杀人越货,尸首胡乱安个罪名解上官司,财势兼收啊。” 徐皓月闻言想起自己才穿越而来的时候,也被两个南唐士兵差点杀了,两人的打算和赵匡胤说的极像,诧闻赵匡胤说来,言语之中似乎他们周朝军队也经常干这种劫杀商旅的事,想来乱世之中,各地拥兵自重的节度使大抵都是这样做的,不过赵匡胤不是有什么清淮军节度使刘仁瞻给的行商路引么?当下徐皓月不解的问道:“赵大哥,你不是有他们节度使的路引么?他们还敢劫杀我们?” 赵匡胤尚未答话,赵匡义冷笑道:“这路引花些银子就可买到,清淮军一年卖出多少路引去,刘仁瞻不会查也查不到的。”听了这话,徐皓月看了看赵匡胤几人面色都是毫不惊讶,反倒觉得这是稀松平常之事,心头一阵冰凉,看来这个乱世当真是以武力说话,就算你再有钱,没有兵马势力,随时都可能被人杀掉,毫无保障可言,想来赵匡胤等人从前也是做过这杀人越货的勾当,其中关节已经了然于胸。 七人缓步前行,此时官道上已经没有流民,流民都聚粥棚前喝粥,官道上静悄悄的,偶尔林中传来几声鸟鸣声,微风吹来树林中只有树叶哗啦啦的声响,说不出的诡异。徐皓月只觉得树林中杀意渐浓,好似有很多双眼睛窥探自己一般。望了望身边,赵匡胤面色依旧雍容不迫,气度不失,而赵匡义则是左顾右盼,手按腰间悬着的长剑,十分警惕,四大护卫则是周身戒备,崔翰面色冰冷的紧紧跟自己身边,寸步不离。 再行十余步,林中一阵惊鸟掠过,叽叽喳喳的叫声响彻四野,几人都是一惊,就连徐皓月也看出是有人惊动了林中的鸟群,赵匡胤冷笑高声喝道:“林中朋友现身吧,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 果然数十声吆喝声响起,百余名穿了粗布麻衫的汉子从林中窜了出来,当先一名满脸横肉的大汉喝道:“英山路我等开,要想过金来换!” 赵匡胤冷笑一声:“给钱你肯让我们过么?” 那大汉咧嘴狞笑道:“你把全身上下的钱财全都给来,再脱得赤条条的,本大爷就让你们过去,否则一刀一个杀了再取也是一样!” 赵匡义奈不住性子大吼一声一催胯下骏马,直冲过去,厉声喝道:“问问小爷的剑答不答应!”长剑飘然出手,胯下骏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猛冲过来。 那大汉吃了一惊,连忙后退几步举起手中长刀喝道:“放箭!”密林之中嗖嗖作响,十余支羽箭划破空气飞泻而至,徐皓月啊了一声,他虽然很讨厌赵匡义,但此刻见他遇险也不禁惊呼起来。想不到赵匡义看似公子哥一般的人物,骑术甚是了得,听到那大汉的断喝,急忙一矮身伏身马鞍一侧,躲过数支羽箭攒射,但马匹却躲不开,立时中了几箭,长嘶一声倒地不起。 赵匡义不待骏马摔倒,早已侧身一滚,躲过轰然倒地的马匹,跟着揉身而上,长剑宛如游龙一般直杀入群盗之间。赵匡胤见兄弟冒然杀了过去,嘿了一声,回头对着崔翰喝道:“你护住徐先生!田重进、李怀义,你二人上前护住二弟,米信,你随我先杀散林中的弓手!”赵匡胤不愧是见惯阵仗之人,瞬间看出对众人威胁大的还是林中的弓手,他让米信一人跟自己前去杀散弓手,也不畏惧林中还有多少盗匪,显然对自己武艺甚是自信。 手下四大护卫大声领命,田重进和李怀义抽出腰刀大声呼喝杀了上去,赵匡胤和米信是敏捷如豹,冲向密林而去。已经杀入群盗之中是赵匡义手中长剑已经鲜血淋淋,片刻之间他已经伤了数人,势若猛虎,田、李二人加入战团之后,百余名群盗是抵敌不住。 那领头的大汉目瞪口呆,想不到这几人看似普通商旅的人物,居然都是武艺精熟之辈,而且似乎了熟杀伐之道,出手绝不容情,狠辣无比,顷刻之间自己手下已经死伤十余人,那大汉大喝一声:“结阵!他们不是商旅,是周国探子!” 那大汉手下群盗听到命令,连忙结阵,看得出他们也不是一群散兵游勇的强盗,结成阵势之后不再单打独斗,长刀阵一起挥出,已然稳住了败势,那大汉的带领下围定赵匡义三人四面交斩不止,看得出清淮军军纪虽然不好,但阵仗御敌也算训练精熟。 见赵匡胤和米信窜入树林,林中惨呼声四起,但却不明战况,眼前赵匡义三人虽然悍勇,但一时间杀不散结阵的群盗,徐皓月有些焦急起来,下了马来冲着崔翰说道:“崔大哥,你不必管我,先上去帮赵二哥他们三个好了。” 崔翰摇摇头说道:“赵爷让我护你周全,下不能擅离,军令如山。”他说漏了嘴也没察觉到,徐皓月皱眉道:“你快去吧,我自己能行,打不过我还不会跑么?你忘了我昨晚是怎么你们眼皮下跑掉的吗?” 崔翰有些心动,犹豫片刻道:“还是不行,徐先生不必担心,清淮军这个排刀阵也不难破,只要赵二爷他们斗一会儿就会看出破绽,数十人结阵,阵势不严,从两个侧角夹攻,此阵必破。” 徐皓月哦了一声看了那阵势,果然两侧对角上多也只有一人,假如一人正面牵制,两人分开猛攻侧角,排刀阵转向不易,必会阵势散乱,依着赵匡义三人的武艺,群盗没一人是他们的对手,再冲杀一阵,群盗必定溃散,想不到崔翰眼光如此独到,徐皓月问道:“崔大哥当真厉害,你为何不喊出来?” 崔翰微微一笑说道:“二爷位崔翰之上,叫破面皮上不好看,况且要是让敌人听了,结成却月阵或是圆阵就不好对付了,相信二爷会看出来的。” 果然赵匡义也不太蠢,说话间也看出破绽,呼啸一声低声向身边的田、李二人说了什么,田、李二人立时分开,向排刀阵的两个对角猛杀过去,群盗阵势被冲乱,立时便有溃散之象。 那群盗领头的大汉见此情状满头大汗,正待呼喝手下上前死拼,官道上一阵马蹄声震天响起,远处尘烟翻滚而来,众人一时间都望了过去,一群骑兵疾驰而来,旗号上大书着唐字,看样子应该是刚才遇上的清淮军营田副使孙羽所带的唐军骑兵。 (p:人书,求收藏、推荐) ; 第九章 长刀似琼雪 眼看唐军百余骑兵飞驰而来,崔翰面色微变,厉声喝道:“先生速速上马先走,这些官军和强盗是一伙的。”徐皓月心中早已明白这孙羽率领的清淮军比杀人越货的强盗还狠,但不愿这么没义气自己先走,急忙说道:“崔大哥,叫赵大哥和赵二哥他们一起快走吧!” 崔翰冷色冰冷抽出腰刀厉声道:“先生休得多言,敌人骑兵骤至,无人殿后极易被追杀,快些上马!”他只管催着徐皓月上马,徐皓月一肚子苦水倒不出来,自己骑术不精,单骑逃匿又能逃多远呢? 官道上赵匡义、田重进和李怀义三人悍勇绝伦,杀得剩余的四十余名强盗节节后退,那领头大汉早就腿肚子打哆嗦,想要逃入树林之中,但见官道上马蹄声大作,一看旗号喜出望外,也顾不得掩饰身份,冲着手下群盗高声喊道:“孙将军的骑兵来了,众人死战!”群盗闻言士气大振,一起高喊:“死战!死战!”竟然挽回颓势,死战不退。 赵匡义领着田重进和李怀义战群盗不下,敌人骑兵又渐渐迫近,只想冲上前去杀了那领头的大汉,但那大汉甚是狡猾,只群盗背后闪闪缩缩并不和赵匡义交手,正焦躁不已之时,一声长啸掩至,寒光一闪那大汉头颅冲天飞起,却是赵匡胤和米信从密林之中飞身跃出,两人身上都背了张弓和半壶箭支,想是抢夺了林中弓手的弓箭。赵匡胤一声长啸手中长剑迅捷无比的将那大汉头颅斩落,这一下干净利落,那大汉尸身无头但却兀自站立着,颈中鲜血狂喷不止,徐皓月第一次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头颅被砍下,吓得面色发白,一阵恶心之感袭上心头,差点吐了出来。背后密林中又杀出两个煞神来,一照面便将领头的杀了,群盗魂飞魄散,一发声喊四散逃去。 赵匡胤身上青衣血污点点,显然是杀了不少人,见群盗溃散立时喝住还想追杀的赵匡义:“随我上抵住敌人骑兵,让徐先生和崔翰先走!” 赵匡义止住脚步,回头看去,却见徐皓月还那里磨叽,忍不住冲上前将徐皓月一把扔上马背怒道:“什么时候了还婆婆妈妈的,崔翰你也上马,我看这小子是骑术不好,怕自己跑不远!”徐皓月老脸腾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想不到赵匡义虽然和自己不对付,但他还是看出自己不会骑马,马鞍上还是感激的说了声:“赵二哥,谢谢你!” 赵匡义微微一愣,面色一冷,淡淡的说道:“不想你拖累大家罢了,快走吧,保住性命要紧!武王山庄会合!”崔翰飞身上马和徐皓月共骑一马,疾驰而去。 赵匡胤眯着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孙羽部骑兵,沉声喝道:“米信!放箭!”说罢,赵匡胤取下背上的弓箭,弯弓搭箭轻舒猿臂,嗖的一箭射出,孙羽骑兵中,冲前的掌旗官应声落马。 孙羽领骑兵而来,只道自己手下张副将已经将赵匡胤等人结果,想不到远远望见几人居然都安然无恙,自己手下百余名步军兵士被杀得七零八落,心头火起大声呼喝着让骑兵冲锋,才冲了一半隔着百余步被赵匡胤一箭射落自己掌旗官,心头一阵骇然,但骑兵冲锋忌中途停顿,众骑兵纷纷举起皮盾遮挡羽箭,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赵匡胤和米信搭箭就射,毫无停顿,片刻之后十余支箭都射完,孙羽骑兵又有十余名骑兵或人或马中箭倒地,冲锋之势稍缓。箭矢用完赵匡胤虎啸一声:“退入树林!”赵氏兄弟和手下三大护卫隐入树林之中去,他们知道孙羽不会善罢甘休,大队人马一定会来追,引开追兵那徐皓月和崔翰便会安全。 孙羽冲到近前,只见地上数十具自己兵士的尸体,气得暴跳如雷,有几名伤兵受伤未死被带到跟前,孙羽厉声喝问道:“你们百十人居然被七个人杀得如此狼狈?!” 那几名伤兵战战兢兢的哀声道:“将军,敌人武艺高强,又精通阵仗厮杀,我等一时大意才不敌。”又有一伤兵为了降低罪责,颤声说道:“将军,有两人骑马顺路跑了。” 孙羽闻言心头一阵雪亮,看来这几人真有可能是周朝的探子,才会有如此身手,当下喝命手下一员小校带领二十骑顺官道追了过去,自己带领大队人马进入密林之中赵匡胤等人去了。 崔翰和徐皓月策马驰出里许之地,山路渐渐陡峭起来,那马驮了两人,渐渐吃力起来,徐皓月皱眉说道:“崔大哥,要不我们下马,让马自己跑好了,我们躲到旁边密林中,追兵一定不会知道的。”崔翰赞道:“先生机敏,下也正有此打算。”当下两人弃马躲入密林之中,那马匹咴溜溜的依旧沿着官道跑了出去。 徐皓月和崔翰密林中越走越远,走了半个时辰,两人来到一处小溪边坐下稍事休息。掬起一捧清凉的溪水喝下,徐皓月长长的舒了口气,看了看身边的崔翰,他单手抄水喝着,另一只手却仍是按着刀柄,就连喝水他也丝毫不敢放松,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崔大哥,看你们不像是行商之人,商旅哪有你们这股杀伐之气。” 崔翰闻言,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摇摇头说道:“我们是商旅,这年月行商的哪个不会点武艺?况且北人尚武,历来如此,先生不必奇怪。” 徐皓月坐溪边一块石头上,笑道:“崔大哥不必再瞒我了,那赵大爷是周国殿前军将军赵匡胤,那赵二爷是他兄弟赵匡义对么?” 崔翰面色大变惊道:“先生如何得知?” 徐皓月眨眨眼故作神秘的说道:“我自有办法知道,崔大哥不必惊慌,你们来淮南做什么,我不会管的。” 崔翰低头嗯了一声,正待说话,忽听喀喇一声,似乎是树枝折断的声音,崔翰站起身厉声喝道:“什么人!” 只见三名身穿唐军皮甲的士兵从林中缓步走出,都是明晃晃的长刀手,“好耳力,老子只是不小心踩断一根枯枝,你就听到了。”一名唐军士兵冷声说道,他脸上一条褐红的疤痕挂右颊上,甚是扭曲恶心,他长刀指着崔翰和徐皓月冷声道:“我乃清淮军刘将军标下亲卫营偏将陈良,你们两是周国探子,快快束手就擒!” 崔翰踏上一步,抽出腰刀护徐皓月身前,沉声说道:“我等只是普通商旅,陈将军想不到你们清淮军素无恶名,如今却干起了官军扮强盗的恶事,真是让人齿冷!” 徐皓月插口笑道:“还是当官的伙同手下兵士一起干。” 陈良面色微变,哼了一声说道:“孙将军的事自有刘将军议处,不劳你们这些周国人多管闲事!刘将军察觉周朝异动,定会派探子渗入,派出我等四处侦骑,我盯着你们很久了,你们根本就是周朝探子,休得狡辩,快快束手就擒!” 崔翰腰刀一震,冷笑道:“想不到唐国还有刘将军这等将才,真是难得,不过我大周殿前军也不会束手就擒的!”说罢大喝一声,手中腰刀猛的挥劈而出,直砍向陈良。 这一刀声势威猛,陈良手中长刀正准备挡架,想不到崔翰刀到半途,划了个美妙的弧线斩向陈良身边的一名兵士,那兵士猝不及防被一刀砍翻。陈良怒喝道:“好狠的刀法!”手中长刀递出,和崔翰斗一起,两人刀法都是精熟无比,双刀翻飞好似雪散琼花一般好看,纵跃腾挪之间都显英武飘逸。 徐皓月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两人杀着刀战,这可比影视剧中那些武打好看多了,忽然间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徐皓月吓得往后急退,冷冷的长刀从自己面前划过,定睛看去,却是跟着陈良的另一名兵士悄悄上前来偷袭,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那兵士面上老大一块青斑,面色狰狞见一击不中,马上长刀一翻又一刀砍向徐皓月。 若是徒手较量,徐皓月自问也有胆量和这兵士单挑,但面对冷森森的长刀,徐皓月底气明显不足,没有空手夺白刃的功夫,他可不敢上前,眼见长刀砍来,二话没说他扭头便逃。 那兵士只道徐皓月不会武艺便大吼一声追了上去,崔翰和陈良斗得正紧,鄙见徐皓月被那兵士追砍,心中惊慌,手中腰刀猛砍三刀将陈良逼退一步,自己步伐斜移一步,猛地抽刀砍向那兵士,想不到那兵士武艺也不弱,举刀架住,陈良长刀砍来又将崔翰缠住,陈良看出便宜厉声喝道:“齐三,你先把那书生收拾了,我缠着这人!” 那齐三应了一声,追着徐皓月砍去。徐皓月大骇,只得绕着林中树木和那齐三周旋,他知道崔翰着急保护自己一定会心慌,一边躲闪一边喊道:“崔大哥,你别管我,先把那家伙砍死,这小兵砍不到我的。” 那齐三闻言大怒,猛的一刀砍来,徐皓月闪到树后,那长刀收势不住,直直砍进树干之中,齐三急拔刀时,冷不防被徐皓月从树后闪出身来,一记老拳打中鼻梁骨,这一拳甚是沉重,齐三眼前金星直冒,鼻中流出血来。齐三大怒,一声虎吼,刀也不拔了,抓住徐皓月手腕,另一只手成拳形猛打过来,徐皓月连忙伸手挡住,也不管什么拳路,猛的扑上去把齐三压身下,两人好像市井泼皮打架一般,地上翻滚扭打起来。 这齐三蛮劲挺大,翻了几个来回终于压倒徐皓月,扼住徐皓月脖子,目露凶光,笑着路出满口黄森森的牙齿狞笑道:“去死吧,臭书生!” 刀光一闪,齐三笑容僵住,瞪大眼睛慢慢的倒了下去。徐皓月被扼得面色赤红,咳嗽不止,抬眼望去,却见崔翰满脸汗水,喘着粗气右手腰刀滴着鲜血,左手捂着腰间,指缝间还渗出血来,看来他腰间受了伤。 原来崔翰战陈良不下,那边徐皓月被齐三追得甚紧,他只怕徐皓月有失,一咬牙卖个破绽,露出腰间破绽,陈良大喜长刀递出,崔翰侧身一闪跟着猛地一挥,陈良脑袋应声而落。崔翰拼着腰间被陈良砍伤,一刀将陈良头颅斩去,跟着返身追来一刀将齐三砍死,救了徐皓月。 见崔翰受伤,徐皓月急忙上前扶住:“崔大哥你没事吧?”崔翰咬牙笑道:“没事,我们快走,此处不宜久留。” “呵呵,你们杀了陈大哥还走得了么?!”一个声音带着愤怒从林中飘了出来,让徐皓月和崔翰心头都是一惊,难道今天两人真的就交代这了? (p:人书,求收藏推荐) ; 第十章 恶虎啸山岗 徐皓月和崔翰回头望去,一望之下都是暗暗叫苦,林中又走出三名唐军兵士来,想来也是陈良一伙的。崔翰一咬牙将衣摆撕下,腰间饶了一圈狠狠的一勒将腰间伤口扎紧,他闷哼一声,额头豆大的汗珠直冒,显是极为疼痛,但他右手握紧腰刀,左手缓缓的将一块布条缠右手上,目光冰冷的盯着林中出来的三名唐军兵士,口中低声说道:“先生,你先走,我缠住他们,这三人中使花枪的那人想来武艺不那陈良之下,也是清淮军刘仁瞻的亲卫好手,我不一定能斗得过。你先走,能走一个是一个,假若都没死咱们武王山庄会合!” 说完之后不待徐皓月回话,崔翰虎声一吼,右手腰刀下指,快步急冲上去,跟着手中挽出一片刀花,迅捷无比的砍出三刀,分别砍向三名唐军。三名唐军兵士中,两人使长刀,一人使花枪,那使枪的兵士看来武艺不弱,轻轻一架,挡开崔翰腰刀,口中冷笑道:“这厮受了伤,我一人就可以应付,你们两人去把那书生给我拿下!”说完花枪翻出几个斗大的枪花,罩向崔翰,将他缠住,两人刀枪交刃,手上力道都不小,霎时火光四溅,一刀一枪飞快的斗一起。 看到崔翰受伤仍不忘记赵匡胤交代他保护自己的任务,徐皓月心中很是敬佩,用现代人的思维看来,这种舍生取义的想法极为愚蠢,用自己的命来保护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人,只因为顶头上司的一句话,这值得吗?徐皓月被崔翰的忠义感动,踏上一步大喝道:“崔大哥,我也是昂藏七尺的男儿汉,怎能独自逃逸?今日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和你一道赴死!” “小子,别说大话,纳命来!”另两名唐军兵士凶神恶煞的提刀快步向徐皓月冲来,徐皓月急忙拔出树上齐三的长刀,望着两把森冷的长刀一左一右直砍过来,他没有学过刀法,手忙脚乱的挥刀格挡,跟着退后几步,勉强躲过两人第一刀。 崔翰战得有些吃力,眼角余光扫到徐皓月被两名兵士长刀夹攻,心中一阵焦急,徐皓月执刀乱砍乱架,浑然没有章法,这样下去非死即伤,那两名唐军小兵武艺粗浅,就算自己粗浅的一套刀法也能杀了两人,但如今自己被眼前使花枪的缠住,抽不出身来。忽然崔翰心念一动,腰刀一边挥砍,口中说道:“横刀过来提刀档,顺转手腕砍敌首。” 徐皓月正被两把长刀逼得节节后退,听了崔翰这句话也不知道怎么的,身体下意识的就照着做了,正好左边小兵横刀砍来,徐皓月右手上提直刀挡架,堪堪挡住这刀,跟着顺势手腕一翻,手中长刀迅捷无比的砍向那小兵脑袋,那小兵大骇连忙躲闪,肩头被刀锋带过削破了肩头皮甲,鲜血顿时冒了出来,好徐皓月刀法不精,下刀不狠,加上皮甲韧厚,那小兵只是受了皮肉伤。 徐皓月大喜大声道:“崔大哥,你接着说,我照做!”崔翰也没料到徐浩宇悟性如此之高竟然一点即会,他哪里知道徐皓月是练过武术的,有人提点自然学得快,当下接着说道:“力劈侧身躲闪开,横刀斜削下三路,直刺侧闪移身形,挂角刀口刺中盘……” 徐皓月反应极快,基本上都是崔翰才念完,他的动作已经做出,两名小兵立时被徐皓月逼了个手忙脚乱,崔翰一直没有回头,但他听声辩位,将两名小兵的招数听了出来,口中滔滔不绝念出应招之法。不一会儿,两名小兵身上受了几处刀伤,但却还是没有被杀死,崔翰有些奇怪,听风声有时候徐皓月出刀明明是极为狠辣的,但每每到后都有收势,结果错过了多次可以砍死两人的机会。 两名小兵受了多处刀伤,心头骇惧,出刀是散乱,后被徐皓月双双砍伤手臂,两把长刀先后掉落,惊惧之下,两人后退几步,眼睁睁的望着徐皓月,生怕他提刀追来将两人杀死。 徐皓月占据上风之后,按着崔翰教的招数,好几次都可以立时将两人砍死,但到了下刀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收刀,他还是现代人的思维,重视生命,何况他也没杀过人,所以到了后总是恻隐之心一起就收刀。此刻长刀指着两名小兵,只见两人面色惶恐惊怕,目光中满是哀求之色,徐皓月忍不住喝道:“快滚!我不杀你们!” 崔翰闻言惊得魂飞魄散急道:“先生,放不得,他们回去叫了大队人马来如何是好?”手中刀法加紧,只想快些了结眼前这人,去追杀两名小兵。 徐皓月听了崔翰的言语才醒悟过来,但那两名小兵腿脚甚快,已经逃出数丈以外,徐皓月勉强手中长刀飞出,插入一名小兵后背,那小兵高声惨叫倒地不起,等徐皓月赶上,另一名小兵已经逃得不见踪影。 徐皓月走到那小兵身边,只见他面目狰狞,口鼻不住的涌出血来,一双眼睛满是绝望的凄然之色,因为疼痛他身体不停抽搐,双手乱抓,想要将背后的刀子拔出。徐皓月心头一阵害怕,上前把他背后长刀拔出,鲜血立时涌了出来,那小兵啊了一声,头垂了下去,手脚乱蹬几下,终于不再动弹。徐皓月心头突突直跳,他虽然没有晕血症,但看到大片殷虹的血迹,刺鼻的血腥味让他还是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一双手颤动得厉害,心头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我杀人了……” “先生第一次杀人?”崔翰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徐皓月猛然惊醒过来,回头看去,只见崔翰满头大汗手按腰间,站自己身后笑着问道,他身边那使花枪的已经变成一具尸体躺地上,也没看到崔翰是怎么杀了他的。 徐皓月茫然的点点头说道:“是的,我第一次杀人。” 崔翰微微笑道:“没什么,第一次杀人都会害怕的,我记得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还吓得尿了裤子。” “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徐皓月将手中的刀扔掉,好像那刀蜇手一般。 崔翰苦笑道:“十二岁。”徐皓月惊道:“十二岁你就杀人了?”崔翰目光有些凄凉:“没办法,不杀了那人,我就会被他吃了,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没得选!” 徐皓月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生活这个乱世,人命就是如此卑微低贱,不想被人吃掉,便只能选择杀人,不会有第三条路可走,自己能这个乱世活下去么?徐皓月不知道,他只知道今天他第一次杀了人。 一个时辰之后,徐皓月搀扶着崔翰走上一片山岗,两人一处松树下稍事休息,他们没敢再溪水边停留,从五名死去唐军兵士身上出些钱财干粮之后,两人连忙离开,朝着武王山庄赶去。 坐下休息之后,崔翰嘴唇干白,显然是腰间伤口流血加上巨斗之后有些脱水,徐皓月说道:“崔大哥你此处将歇,我去找些水来。”崔翰也着实口渴点点头说道:“先生小心些。” 徐皓月下了山岗走了半天,才一处山洞外的石壁上找到些水,怪石嶙峋的石壁上,几处凹陷的石壁上渗出些清泉来,徐皓月大喜过望,急忙用牛皮水袋弄了满满的一壶,便往回走。 回到山岗之上,适才崔翰休息的树下却不见崔翰的踪影,徐皓月正要喊叫,却听到山岗旁的小树林中,一阵猛虎的鸣啸声响起,徐皓月吓了一跳,跟着只听一人的惨叫之声传来,却是崔翰的声音。 徐皓月大惊失色,他心中虽然害怕猛虎,但想到崔翰可能有危险,还是快步冲进小树林中,进到林内只见不远处崔翰靠着一株小树,一只吊睛白额猛虎正把崔翰扑到,血盆大口正咬向崔翰脖子,却被崔翰双手死死抵住下颚,但猛虎一双前爪抓住崔翰胸口,将他胸口抓得血肉模糊。 见此情景徐皓月血往脑门上冲,顾不得害怕,拔出腰间的长刀大吼一声冲了上去,他此刻只想要救下崔翰,浑然忘了他面对的是一个重达三百余斤的大型食肉猫科动物。 徐皓月一刀戳猛虎的后腿上,那猛虎吃痛,低吼一声跳了开去,低着头目露凶光盯着徐皓月。 猛虎跳开,崔翰松了口气,略略移动身躯靠着小树,沉声说道:“先生快走,这猛虎比那几个唐军兵士都难对付,不必两人都此丢了性命!”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我不会丢下朋友的,不就是一只大猫么?”他说的虽然轻松,但声线却是颤抖的。 崔翰闻言面上一喜:“先生当我崔翰是朋友?” 徐皓月盯着那猛虎的虎视眈眈,不敢放松,他记得动物世界说过,你的目光比老虎还凶恶或许能把老虎吓跑也说不定,不知道是真是假。他一边喝猛虎对视交流感情,一边说道:“崔大哥我们共同经历过生死,自然是朋友。” 崔翰勉强站起身来,喘着粗气咧嘴笑道:“能交到先生这样的朋友,我崔翰死而无憾!” 话音刚落,那猛虎一声厉啸,前爪放低,后腿猛的一蹬,一个虎跃直朝徐皓月扑来,徐皓月吓得面色惨白,被猛虎扑到的一瞬间,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谁说的目光凶恶可以吓走老虎?” ; 第十一章 搏杀催兽性 徐皓月被扑倒地,感觉就好像被火车撞了一样,猛虎体态沉重,血盆大口张开,腥臭的口气喷徐皓月脸上,中人欲呕,一双有力的前爪深深的扣入徐皓月的肩头,一阵撕心裂肺般的撕扯痛感传来,让徐皓月差点晕了过去。 那猛虎双目宛如铜铃一般,绽放着幽寒的光芒注视着徐皓月,就好像徐皓月已经是它盘中美餐,只等玩弄够了再结果他的性命。猫科动物都有玩弄猎物的本性,所以猛虎没有第一时间朝着徐皓月的喉咙咬下去,但一扑一抓也够徐皓月受的。 出于本能的挣扎,徐皓月右手摸着,抓起跌落身边的长刀,刚想挺刀去搠猛虎的肚皮,想不到那猛虎一声厉吼跳了开去,徐皓月抬眼望去,却是崔翰强撑着过来提刀猛虎后腿上砍了一刀,那猛虎吃痛跳了开去。 机不可失,徐皓月急忙站起身来,崔翰用后一点力气之后晕了过去,直挺挺的倒下,徐皓月急喊几声崔大哥,但见他虽然面色惨白,胸口腰间鲜血淋漓,但胸口还是起伏不定,看来还呼吸,并没死去。徐皓月略略放心,回头望向那猛虎。 那猛虎身上五彩斑斓纹甚是好看,看体型应该是后世已经灭绝了的华南虎,想不到自己会这种情景下遇上,只见猛虎前爪低伏,目露凶光口中的涎水都滴到地上,伴着低声的鸣吼,看样子是蓄势,它被崔翰那一刀给真的惹火了,这一下进攻可不会再玩弄猎物了。 徐皓月深吸一口气,慢慢矮下身子,他知道此刻不是演戏也不会再有人来救自己了,要么自己杀掉眼前的猛虎,要么自己被它吃掉,这就是简单的丛林法则。他眼光也是慢慢的冷酷了下来,眼神中慢慢绽放出原始兽性的寒芒来,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人性中兽性的一面也会自然而然的表露出来,特别是知道自己无路可退的时候。 猛虎前爪轻轻地上抓了几下,猛然间一个虎跃,伴着震天的呼啸声,向徐皓月扑了过来。这一次徐皓月有了准备,灵巧的一闪身,地上打了个滚躲开,但站起身的时候,猛虎又急冲过来,徐皓月跳了开去,长刀猛虎背上戳了一刀。这一刀没什么力道,反而激发了猛虎的兽性,那猛虎几个跳跃之后,猛然高高跃起,以泰山压顶之势扑了过来。 徐皓月没有多想,一矮身反而举着长刀向前一冲,堪堪躲过猛虎锐利的前爪,到了猛虎腹部下方,那长刀噗嗤一声应声入腹。跟着巨大的体重也把徐皓月压倒,沉重的虎躯压身上,徐皓月眼前金星乱冒,但他下意识的死死握紧长刀,死命的往虎腹中乱戳乱搅,口中也拼命的发出嘶喊声。 人的嘶吼声、猛虎的咆哮声响彻山岗,这种时候两种生物都为自己能够活下去拼命,紧紧只是争取生存的权力。当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那猛虎蹒跚着站起走了两步,跟着哀鸣一声,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再也不能动弹了。徐皓月缓缓的直起身子,他脸上满是鲜血和臭汗的混合物,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双腿已经被猛虎的利爪抓得血肉模糊,他根本站不起身来,只能勉强坐地上呆望着猛虎的尸体。我杀了一只老虎?我亲手杀了一只野兽?徐皓月颤抖着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今天还真是个血腥的日子,杀了人还杀了一只老虎,自己才来到这个时代不过三天,就一直为简单的生存权利拼搏,看来这个时代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 正当徐皓月还没回过魂来的时候,树林中一阵悉悉的声音传来,徐皓月吓了一大跳,暗想道,要是再来一只野兽,自己和崔翰就真的算是交待这了。 只见树林中出来两个穿着是粗布麻衫的汉子,一个四十多岁年纪,手中提了把锄头,另一个二十岁左右年纪,拿了把镰刀,看来应该是乡村农汉。看到是人出来,徐皓月本该高兴才是,但这个年代天知道这两人打什么主意,两人又拿了锄头和镰刀,徐皓月情不自禁握住杀虎的长刀,警惕的看着两人。 那年长的农汉走上前来,用锄头捅了捅猛虎,看到猛虎已经死透,欢呼起来,回头喊道:“虎头!回去喊人去,这畜生死了,快来人抬老虎,多来些人,打虎的好汉伤了!”他身后那青年农汉这才放下微微颤抖的镰刀,也是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飞快的去了。 看来两人并无加害之意,徐皓月长长的松了口气,勉强趴着想挨到崔翰身边,看看崔翰的伤势,那中年农汉急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说道:“好汉,俺姓童,大号铁头,刚才那是俺儿子虎头,你放心少歇,俺儿子回去喊人去了。” 徐皓月勉强站起,但一阵锥心的疼痛袭来,他又坐到地上,只见自己两条腿血迹斑斑,重的一道伤口深可见骨,他也顾不得许多,急切的说道:“童大叔,你快看看我兄弟他怎样了?” 童铁头急忙上前查看崔翰伤势,回头说道:“好汉,令兄失血过多晕过去了,胸口被虎爪伤得颇重,不过你放心俺们村有个跌打郎中,这般伤势也能治好的。” 闻言徐皓月长舒了口气,那童铁头把自己的外衫除下,撕成布条,给两人先把伤口简单的裹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刚才那青年农汉童虎头带了十多名农汉一起到来,童铁头的招呼下,几人将徐皓月和崔翰抬起就走,又有几人弄了根树杆,将猛虎尸体绑树杆上,抬起便一起下山岗去了。 下了山岗,穿过一片密林,一条小河出现眼前,河边阡陌桑田,禾苗庄稼一片一片绿油油的,一个安静祥和的小村庄出现河旁村边小道上,不少老年农汉、少年孩童还有几个粗手粗脚的村妇都站那里,看到童铁头他们抬着猛虎归来,一起爆发出欢呼声来。隔着老远童铁头就喊道:“打虎的好汉伤了,快些请孙郎中过来啊,虎头他妈,把家里收拾一片干净地出来,给英雄歇脚啊!” 他这一喊,道边的人群忙乱了起来,徐皓月见此情景心中一阵宽慰,再也支持不住也昏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皓月被一阵疼痛刺激得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大量四周,只见自己身处一间茅草屋内,躺一张硬木板床上,一个尖嘴猴腮的人正替自己清洗腿上的伤口,看徐皓月醒来,那人咧嘴一笑,满口的大黄牙也不齐整:“好汉,你醒了?” 徐皓月闻到一股药酒的气味,想来这就是那童铁头说的孙郎中,嗯了一声说道:“我姓徐名皓月,叫我名字就好,不用叫什么好汉。”跟着急切的问道:“我兄弟怎么样了?”崔翰几次舍命救他,徐皓月心中早已把他当成兄弟了。 那孙郎中答道:“令兄伤口已经用药酒擦洗过,服了点药睡着了,好他是练武之人,身子骨粗壮,只要今晚不发热什么的,就没什么大碍。” 徐皓月心中一惊,知道他说的发热多半是伤口感染后的发烧,现是古代,也没有什么消炎的药品,急忙说道:“孙大夫,你有没有什么消炎的药物?我兄弟要是发热一定要用消炎的药物啊。” 那孙郎中笑了笑说道:“消炎?什么消炎,发热我知道该怎么治的,你放心好了,我祖上历代行医,千金方听说过吧,就是我祖上留下的药方良篇,这等小症还不话下。” 千金方?徐皓月心念一动问道:“孙郎中祖上写千金方的可是药王孙思邈?” 那孙郎中闻言有些得色:“我的确是孙真人后人,药王?呵呵,好汉这个称呼倒也受用。” 徐皓月闻言一颗心全然放下,有药王孙思邈的后人这里,崔翰应该能救活了,想不到自己和崔翰运气还真好。 孙郎中洗完伤口后说道:“好汉,你忍着点,我给你缝伤口,你这腿上的伤口太深,不缝好不了。” 徐皓月嗯了一声说道:“你缝吧,没事的。”银针落下,徐皓月忍不住还是啊的一声叫出来。 “嘻嘻,打虎英雄也怕痛呢。”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只见一名长相甚是清秀的少女站那里,她虽然也是粗布紫裙,上面打了几处补丁,但衣裙却是干干净净的,衬着她略微白嫩的肤色,倒也有种农家少女乡野气息的感觉。 “黄毛丫头瞎说什么,要换做是你只怕早已经哭鼻子了!”童铁头瓮声瓮气的教训道:“还不快些去把热水烧起,待会你娘收拾好虎肉就要下锅了。” 那少女哦了一声,有些不情愿的挪动脚步,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徐皓月几眼,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笑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嘲笑自己忍不住痛。 那童铁头走进屋来,看了看徐皓月的伤势说道:“好汉,令兄隔壁屋安睡,你放心好了,这孙郎中医术极好,这点小伤没什么大碍的。” 徐皓月嗯了一声,正要相谢,却见童虎头跌跌撞撞的跑进屋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急道:“阿爹,不好了,英仲强那厮带着几个人来抢我们的虎皮和虎肉了!” ; 第十二章 英山桃花村 听了儿子童虎头的话,童铁头嚯的一声站起身沉声道:“那厮怎会得知俺们庙儿岗上的得了一只大虫?”原来刚才自己杀死猛虎的地方叫庙儿岗,徐皓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英山范围,庙儿岗便是英山东北角的地界了。 童虎头年轻气盛,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怒道:“阿爹,英仲强这厮太欺负人,俺们叫上桃花村男女老少和他拼了吧!” 童铁头嘿了一声大声道:“他是英家的人,你不要命了?!”跟着回头冲着徐皓月抱拳说道:“好汉,俺去看看就来,你且宽心将养,这虎是你打的,要取要留该你说了算的,俺就算拼了命也要把这头虎留下来!”说完带着童虎头编出无趣了。 徐皓月看着童铁头父子急匆匆的走了,有些奇怪的问那孙郎中道:“这英仲强是什么人?” 孙郎中手上阵线飞快的舞动着,到比缝补衣物还要熟练,头也没抬,眯着眼说道:“一条仗势欺人的恶狗,他爹是武王山庄的三庄主英铁烈,武艺稀松平常,倒常山庄附近的几个村子横行霸道的,老童此去,怕是有劫数了。” 徐皓月咦了一声说道:“武王山庄的少庄主不是英若兰小姐么?她也不管吗?” 孙郎中哦了一声,眉头紧皱看着阵线飞走,缓缓说道:“英仲强这小子仗势欺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周围村子种的都是英家的田产,说白了就是英氏的佃农,大家伙也不敢告上去。从前老庄主英铁毅世的时候倒也家教森严,如今老庄主不了,这小子加的坏。英小姐初掌英氏,自身都还难保,想管也有心无力。” 徐皓月心头一沉问道:“英小姐为何会自身难保?” 孙郎中呵呵一笑说道:“英氏上一代三兄弟,英铁毅、英铁勇、英铁烈,英铁毅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几个妻妾给他生了四男六女,没一个能养大的,后这个老十一,也就是英若兰小姐倒是勉强养大,英氏家主之位便传了给英小姐。这样一来英铁勇和英铁烈可就不甘心了,偌大的家业让长房一个女流执掌这怎么行,听闻这些天庄里头天天争执,都逼迫着要让英小姐让出家主之位。” 孙郎中缝好伤口,又拿出不知道是什么草药做成的药泥,很是均匀的抹徐皓月腿上和肩头的伤口上,继续说道:“英小姐自小就仗义疏财,好抱打不平,虽是一介女流,但英姿飒爽,怀着一颗仁心,对待下人、庄户都是极好,远近都很佩服她。英小姐做庄主,大家都很服她,只可惜她的两个叔叔以她无后,不能接掌英氏为由,强逼她让位,这几天上山庄的各路山寨响马头头陆续上山,想来是英氏兄弟要开武王大会,让众山寨响马一起逼迫英小姐让位。” 那药泥敷上之后,腿上、肩头都是一阵清凉,倒是极为受用,徐皓月奇道:“英小姐已经婚配了么?为何会说她无后接掌英氏?” 孙郎中古怪的看了徐皓月一眼,手中用布条替他裹着伤口,续道:“英小姐一介女流,将来嫁人不就跟夫家姓了么?她的两个叔叔和山寨响马是担心她嫁人之后,偌大的家业被他人所占。英小姐人是极好的,只可惜是个女儿身,我看呐这庄主之位过不了多久就要换人了,这也是英小姐的劫数。” 徐皓月恍然大悟,原来是古代传宗接代的香火观念作祟,看到孙郎中把伤口包好,他就想挣扎着下地走动,孙郎中急忙按住他说道:“你别乱动,小心伤口崩裂,好床上静养。” “我想去看看崔大哥,还有童大叔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徐皓月双脚落地,只感觉肌肉牵动伤口,又开始有些疼,忍不住龇牙咧嘴的。 噗嗤一声,那银铃般的笑声又从门口传了过来,刚才那清秀的村女站门口,端了个筲箕靠门边,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徐皓月笑道:“都疼成这样了还要逞强,你还是听孙郎中的话,好好休养。” 孙郎中看着那村女微笑道:“银姑,你给他弄点吃的来,徐英雄的肚子可是雷打了半天了。” 被孙郎中一说,徐皓月这才觉得腹中饥饿难耐,腹鸣阵阵,看到那村女银姑掩口一笑,他有些发窘:“孙大夫,我不饿,我还是想先去看看崔大哥,童大叔他们我也想去帮帮忙的。” 孙郎中收拾好药品,嗯了一声说道:“也罢,我扶你过去,省得你老是掂挂着,还以为我把你的兄弟给怎么着了,你兄弟这次受伤也是劫数。”他把徐皓月一只手搭肩头,勉强扶着徐皓月站起,皱眉说道:“银姑,你也别看着,过来搭把手。” 银姑秀脸一红,啐了一口说道:“孙郎中,你自己扶吧,我给他找吃的去。”说完转身便去了,到了门角却还回头一望,眼角含笑,跟着便转出屋去。 孙郎中哈哈大笑道:“这丫头春心动了。”徐皓月知道孙郎中是说银姑对自己有意思,但他这时候哪有这份心思,只是默不作声的装傻充愣。 来到隔壁茅屋,只见崔翰身上都裹着布条,面色虽然还是惨白,但却呼吸匀称,睡得极是安详。孙郎中上前把了把脉象,说道:“令兄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右臂筋骨伤得极重,我这里没有好的接续之药,他是习武之人,日后只怕右臂使不出力来。” 徐皓月心中一惊,崔翰乃是殿前军的军将,若是右臂残废,那他今后该何去何从?见他面色忧急,孙郎中悠然的说道:“我倒是知道武王山庄有祖传的灵药,可以续肌生筋,只是这药取材颇贵,庄里头都不给外人的,能不能讨要到就看他的造化了。”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只要还有药可治就好,我会想办法的。”他松了口气接着说道:“孙大夫,你带我去看看童大叔他们好了,一头老虎而已,那英仲强要就给他好了。” 孙郎中浑浊的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徐皓月说道:“一头老虎不说一身好肉,就是虎胆、虎皮、虎筋、虎骨那可都是好东西,你倒好眼睛都不眨就许给别人。”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给了就给了,只要童大叔他们没事就行,无谓得罪了英氏的人,你们将来不也不好和英氏的人照面么?” 孙郎中呵呵一笑说道:“你倒是有几分道家的谦冲,不过着桃花村断盐几日了,村民们还眼巴巴的希望这头老虎能换些钱财,弄到些白盐过活呢。” 断盐?徐皓月想也没想过着食盐还会断了的,他这才想起古代食盐都是官家贩售的,古代盐税都是极重,平民百姓断盐不是奇事。他翻了翻衣袋,倒是找出些钱来,都是早先从清淮军陈良等人身上出的钱财,递到孙郎中眼前说道:“孙大夫,你看这些钱可够给桃花村买些食盐的?” 孙郎中没有伸手去接,加古怪的看着徐皓月,看了一会儿长叹一声说道:“你这人可当真是傻,其实老童他们是想谋夺你打下的老虎,才不遗余力的救你,和英仲强去争那老虎,也多半是为自己去争,你倒好反倒拿钱出来,你钱很多么?” 徐皓月苦笑道:“童大叔他们总算救了我和崔大哥一命,不管怎么说,都该相谢的,这些钱反正也是顺手得来,也不稀罕。孙郎中,你快带我去吧,要是童大叔和英仲强争竞起来,伤了人就不好了。” “我来扶你去。”那银铃般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只见银姑闪身进到屋内,拉起徐皓月的胳膊就搭她的香肩之上,脸上红扑扑的低声说道:“徐大哥你是好人,银姑刚才不该笑你的。” 徐皓月还没答话,孙郎中哈哈笑道:“你这丫头,可别以为遇上了如意郎君了,说不定他是你命中劫数呢。” 银姑脸上加红了,啐道“你这假道士胡说什么,你算的没一次是准的。”孙郎中架起徐皓月另一只胳膊说道:“看相的骗你十年八年,我孙庭运可不会骗你,我家可是祖传的道术……”孙庭运絮絮叨叨的说着他的道术,可翻来覆去也只有劫数啊劫数的,徐皓月只是笑吟吟的听着并不说话,由两人扶着缓缓出了茅屋,往桃花村的晒谷场而去,那头老虎被童铁头这些桃花村的村民放晒谷场示众。 此时天色已晚,日落余晖之下,整个桃花村溪水环绕,青山绿水之间,阡陌纵横,桑树茶树漫漫无边,点点炊烟四起,这里好像世外桃源一般。来到晒谷场之时,那英仲强已经带着庄丁将老虎抢走,晒谷场上童铁头等十几个桃花村的村汉都蹲那里长吁短叹的,其中几人还鼻青脸肿的,看来是被英仲强带人打了一顿。 见徐皓月到来,童铁头不好意思的走上前抱拳说道:“好汉,真对不住,那虎被英仲强这厮强抢了去……”徐皓月摇摇头打断他说道:“不妨事,童大叔,一头老虎而已,人没事就好,我这里有些钱财,明日去换些盐巴分给大伙吧。”说完吧钱财递了上去。 童铁头老脸涨得通红,怔怔的说道:“这、这如何使得?” 孙郎中讥笑道:“老童,你这会儿又不好意思了,你救他一命,他给你些钱,也算两清,你要是还觉着亏欠人家,就把你这闺女许给人家便是。” 银姑闻言大窘,跺跺脚羞道:“臭道士,你胡言乱语什么?我、我不理你了。”说罢也不管徐皓月站不站得稳,转身就跑了。 孙郎中哈哈大笑起来,徐皓月也是莞尔笑道:“童大叔,你别往心里去,孙大夫说笑的,这些钱财我留着没用,村民们没盐吃,就拿去卖盐好了,我和我兄弟只怕还要这里多住些日子将养的。” ; 第十三章 十里桃花溪 就这样徐皓月和崔翰桃花村中住下养伤,徐皓月的伤势较轻,过了几日便已经可以下地走动,崔翰也醒了过来,但他胸腹伤势颇重,还下不得床。 童铁头等人得了徐皓月的钱财,第二日便买了数十斤粗盐,桃花村每户人家倒是都分到了一些。徐皓月问起为何会断盐,童铁头才把桃花村的情况说了。桃花村乃是武王山庄所辖的村庄,村上所种的田产大多都是武王山庄所有,而这乱世之中,村民们托庇于武王山庄保护,加上武王山庄所受的田租比之南唐其他的官田、营田要低,村民们都安于现状。 桃花村多种有茶叶和桑树,出产桑蚕缫丝、茶叶,但近年南唐和后周关系僵化,两国隐隐有开战之势,加上南唐盘剥日重,商旅南来收取缫丝、茶叶日渐稀少,寿州等地南唐本国前来收缫丝、茶叶的奸商趁机压低价格,弄得桃花村产出的上好茶叶和缫丝卖的价格甚贱,只能勉强糊口,像盐巴这样的奢侈品实是买不得很多。 数天前,山庄少庄主英若兰也看出谷贱伤农这样的害处,便独自一人到寿州去找清淮军节度使刘仁瞻,并且拜会寿州当地的商家巨贾,希望英山出产的缫丝和茶叶能卖个好价钱。英家和刘家是表亲关系,刘仁瞻倒也痛快答应让几家商家帮助出货,寿州的商家巨贾也敬佩英若兰为人,加上他们商旅行商,淮南境内也多需武王山庄拂照,他们怕八十一寨响马劫道,于是便谈定了一个大家都接受得了的价格。只可惜英若兰回到英山宣布消息之后,便陷入被她两个叔叔逼迫让位的困局之中。寿州的商家见武王山庄内斗,生怕英若兰地位不保,先前的承诺作废,便纷纷做壁上观。这样一来可苦了英山一地的茶农和桑农,仅桃花村一地,上好的一筐筐春茶只能房前屋后晾晒,却没有卖家,所以一来二去,桃花村的村民没有收入,便纷纷断盐了。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徐皓月便提议去看看桃花村的春茶,从前他守仓库的时候,倒是接触过茶叶,对各地名茶都有了解,童铁头说道将春茶晾晒后用蒸青法保存,他有些不解,后世绿茶大抵都是炒青法保存,桃花村的茶农怎会用蒸青法呢?他可不知道炒青绿茶制法是十二世纪末发明,现是五代十国末年,还用着蒸青的制法。 来到童家的后院,银姑和她娘正忙着用大筲箕将茶叶散铺开晾晒,见到徐皓月和童铁头到来,银姑俏脸一红叫了声:“阿爹。”银姑她娘抿嘴笑道:“怎么不喊徐大哥呢?刚才不是还老说道徐大哥、徐大哥的吗?”银姑娇嗔道:“娘,你怎么都说了?” 童铁头只怕惹徐皓月不高兴,急忙斥道:“你们娘俩少说两句,徐先生是来看看这春茶的,先生念过书,有法子帮咱们制茶。”崔翰醒来之后,童铁头听崔翰老叫徐皓月做先生,稍微打听了一下,崔翰又夸大事实,到把徐皓月捧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所以童铁头加尊敬徐皓月,也跟着喊先生。 徐皓月连忙说道:“童大叔,没事的,银姑天真烂漫,是个好姑娘,说笑几句没什么大碍。”跟着他走上前从筲箕里抓起一把春茶闻了闻,又放手心里研磨了几下之后放到嘴里尝了尝。徐皓月只顾着看那春茶,没注意到自己刚才说的那话让银姑秀脸通红,一颗心怦怦直跳。 这春茶入口鲜醇甘爽、齿颊留香,徐皓月倒是记起这茶后世应该是有名的英山云雾茶,这茶种大别山南麓英山附近,境内峰峦叠翠,云雾缭绕,独特优越的生态环境和气候条件造就了品质上佳的英山云雾茶,是上好的绿茶品种。当下徐皓月说道:“童大叔,这茶极好,只是以蒸青法焙制出来的茶叶,茶色茶香都会略有不足,我倒是记得书中看过有种炒青制法,不知童大叔可知道?” 童铁头摇摇头说道:“俺们这里自古以来都是蒸青,这炒制并未试过。”徐皓月点点头说道:“那好,咱们就来试试这炒青制法,我也只是书上看过,咱们摸着来试试。”银姑瞪大眼睛,她想不到徐皓月还懂得制茶之法,当下欣喜拍手的说道:“好啊,徐大哥有法子制茶,我也要学学。” 当下童铁头喊出儿子童虎头,一家人后院按着徐皓月的交代,支起大锅,开始研究炒茶制法。反复试验几次之后,炒出的茶叶总是色泽微黄,显然是火太猛,炒得茶叶有些焦黄。徐皓月当下命童虎头减火,以文火炒制,他到记得去杭州旅游时,见过炒茶,又让银姑执扇一旁扇着,他用手锅内不停的翻炒,过了一会儿炒干入焙,反复试了十余次之后,制出来的茶叶色泽总算是翠绿色的了。 童家人试着泡制了一壶,果然茶水色泽翠绿油润,条紧秀匀整,汤色嫩绿明亮,滋味鲜醇甘爽,比蒸青法制出的茶叶加好。 童铁头大喜道:“徐先生果然厉害,这茶叶能制成这般味道,咱家的茶不怕卖不到好价钱了。” “老童,你们家弄什么古怪玩意?我隔着老远都闻到了香气。”孙庭运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孙庭运一身道士打扮笑嘻嘻的站院外的篱笆旁向里面瞻望。童铁头急忙说道:“没什么,你这赤脚郎中,今日怎么又扮作道士了?” 孙庭运嘿嘿一笑说道:“邻村有人撞上脏东西,我去帮着画符驱鬼,刚才听你说什么能卖个好价钱?有好东西可别藏着。” 童铁头怒道:“你听岔了,什么都没有,快去捉你的鬼去吧,你又做郎中又做道士的还怕赚不到钱么?这农家之事你少打听。” 孙庭运指着童铁头说道:“贪心必遭劫数,呵呵,贪心必遭劫数。”说着童铁头的谩骂声中飘然而去。 见孙庭运走远,童虎头奇道:“阿爹,孙郎中问起,你怎么不说实话呢?” 童铁头斥道:“你傻啊,这要是大家都会了这法子,咱家的茶叶还能卖得起价来么?”说完他见徐皓月似笑非笑的神情,急忙又说道:“再说了,这法子是徐先生所创,咱们怎能胡乱外传?” 银姑撅着小嘴说道:“阿爹,我倒觉得让村里人都知道也不是坏事,大家都能卖到好价钱才好呢。” 童铁头大怒伸手就要去打银姑:“黄毛丫头知道什么?胡说八道,看我不打你!” 徐皓月上前拦住说道:“童大叔,银姑说得没错,其实我这炒茶之法稀松平常,易学易懂,也没什么稀奇的,这桃花村有多大?一来二去大家还是会知道的,倒不如说了出来,要是全村的茶叶都有这般品质,打响了名号,茶商们才会乐意到这里收购的。” 童铁头见徐皓月这般说了,才怏怏的说道:“此法是先生所创,既然先生都如此说了,俺也没话说,明日我就让村里的人都来学此法。” “如此好。”徐皓月微微笑着看着锅中的茶叶,心中微微一痛,他想起那年杭州龙井村旅游的时候,就是和柳静如一起的,那时柳静如还握着自己的手,笑语晏晏的和自己一起看炒茶,仿若昨天才发生的事一般,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胸口的并蒂莲香囊。 童虎头见徐皓月三言两语竟然把平日里蛮横无理的阿爹给说服了,心中不但敬佩徐皓月能杀猛虎,此刻又见徐皓月还会如此奇妙的制茶之法,心中早把徐皓月当做天人来看待,满眼都是崇敬之色。 银姑也差不多,但她的眼中还多了一丝情意,见徐皓月看着锅中的茶叶发怔,还摸着胸口的一个香囊,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一种难以形容的惆怅写满了他的脸颊,男人这种时候的摸样是迷人,银姑看了不由得加痴迷。 数天之后,徐皓月总算把炒茶之法教给了桃花村的村民,徐皓月也趁着这个机会和村里唯一会写字的孙庭运学了几手唐代的楷书,唐代的文字大体都是繁体字,有些字和现代的繁体字都不一样,别说简体字,徐皓月又虚心的学了一遍文字。一法明,万法通,他到学得极快,学了几日之后,他把炒茶之法写了下来,以备流传。 这天午后无事,崔翰倒是能床上坐起,但却还下不得床,银姑进来给崔翰送吃的,大家便聊了几句,徐皓月偶然听银姑说起这桃花村外那小河上有数座瀑布,景色极美,便想起自己答应过柳静如,要带她游览名山大川,又暮然想起这英山十里桃花溪后世也是极为著名的景色,左右无事徐皓月便说想让银姑带自己去看看。银姑闻言欣喜非常,秀脸微红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徐皓月浑然没有察觉银姑对他态度的变化,倒是崔翰看眼中,暗暗发笑。 被后世誉为“华中九寨沟,中原第一溪”的英山十里桃花溪,下有碧绿如玉的桃花潭,上连琼花碎雪的桃花瀑,全长十里,当真是鬼斧神功天造物,自然山水赋神奇。桃花溪水,汇英山万泉之水,聚百壑之流,或奔流曲绕,或飞流直下,穿岩凿壁,瀑飞潭串,如链如龙,破谷穿林,气象万千;其谷,集千石之怪,万树之奇,或**成形,或偶合成景,龙、蛇、龟、螺,凤、鹤、虫、鱼应有有,惟妙惟肖,徐皓月走其间宛如置身人间仙境一般。 桃花溪旁,银姑笑语连珠的说着这山水美景,徐皓月却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他心中只想着不知道天堂的柳静如是否也能感受到这大自然的美景。 走了片刻,银姑看到不远处几株果树上的野果长的正好,便说去摘几个解渴,让徐皓月自己先看着桃花溪的景致。徐皓月也没听进去,独自循着奇山怪石慢慢爬了上去。 翻过一处石岗,一处碧绿清澈的潭水浮现眼前,一股水流从山头上直泄而下,水流打石头上,好似散花琼雪般飞溅开来,蔚为壮观。溪水流动声响之间,徐皓月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凝神听去,却是水潭边,隔着一块巨石后面似乎有人,走近数步,一句话飘然入耳,让徐皓月心中怦然一动,“秀依,你不用再劝,我英若兰做事从不后悔,这个亲我招定了!” ; 第十四章 潭水洗凝脂 这声音清脆悦耳,语气坚定无比,却让听了的人心中一阵难受,当中每一个字似乎都透着令人无奈的义无反顾。徐皓月心头一阵如小鹿乱撞,这些天他因为把柳静如的照片弄丢了,已经好几天没能看到柳静如的容貌,梦境之中柳静如的音容笑貌却是那么的模糊和捉摸不定,徐皓月非常想要看看柳静如的样子,此刻乍闻英若兰的声音,想到那天匆匆一面,她的容貌和柳静如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心头的躁动再也难以遏制,脚下步子轻轻移动,顺着那巨石上的青萝藤曼爬了上去。 爬到巨石顶上,徐皓月定睛望去,一望之下胸口宛似被巨锤重击,一颗心几欲跳出腔子来,巨石背后的水潭旁,两名穿着湖水绿衣裙的侍女腰间悬挂着长剑立潭边,怀中抱着一套雪白的衣裙,这套衣裙好像就是英若兰那天所穿。而水潭内,青翠碧绿、清可见底的潭水之中,一具雪白诱人的成熟女孩躯体,正浸泡潭水之中,那曼妙的身姿,肤如凝脂香胜雪,潭水光线的折射之下,加显得秀美不可方物,加上那女孩露出水面的秀发湿漉漉的安逸飘扬水面上,微微忧愁的神色写脸上,那如星般的眼眸,如樱桃般的小嘴,如鹅蛋般娇俏的脸颊,分明就是活脱脱的柳静如,配着那完美无瑕、无可挑剔的曼妙身段,让徐皓月的目光不能再从她身上移开半分。 和柳静如恋爱三年,两人亲密的举动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徐皓月不认为占有才是爱的表现,所以直到柳静如去世,他都没有看到过柳静如完整的身躯,但有时候梦境之间,他也会常常幻想着梦到。此刻那活色生香的诱人躯体真的出现眼前的时候,徐皓月不由得如痴如醉,这便是静如那无瑕的身躯么?他不知道是不是,但那容貌却不会有错的。 正当徐皓月沉浸念想的痴迷之时,潭边的其中一名侍女开口说道:“小姐,招赘之事并非如此简单,天下的少年英雄大多都是家世显赫之辈,只恐天下少年英雄多半不肯做辱没祖宗的赘婿,这样一来,二老爷、三老爷那‘应选世家年少英雄为赘婿’的条件确是万难做到。” 英若兰秀颈以下浸泡水中,面色茭白,被潭水反射光芒笼罩显清秀淡雅,但眉间那股英气确是挥之不去,“秀依,你跟我一起长大,知道我的脾气,二叔、三叔这是刻意刁难,但越是这样,我就越要做到。阿爹临终前把山庄和八十一寨的兄弟姐妹托付于我,我不能遇到难处就退缩,否则怎么对得起阿爹?” 那侍女秀依轻叹一声说道:“小姐,你这是拿自己一生幸福赌啊。” 另一名侍女也说道:“是啊,小姐,万一招到的夫婿是个丑八怪,又或是身有残疾,那该怎么办?” 英若兰秀眉微蹙,但跟着又被她浅浅的笑意化开,“上天如果要这般对我英若兰,我也无话可说,只要能够保住武王山庄的声名不堕,这乱世之中,我英氏一脉能得以幸存,就算要我一辈子不嫁都行,何况只是招个傀儡的赘婿?凝雅,就算招到的人是个丑陋、残废、甚至是心术不正的人,我英若兰只要他跟我把这场假夫妻演下去就行,其余的我都不乎。” 那侍女凝雅掩口轻呼道:“小姐,你真打算这样做?那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英若兰轻哼一声,眼光中笃定的神色大盛,“为了阿爹,为了大家,为了武王山庄,我早已心如止水,自从接掌庄主之位那天开始,我自己就不是自己的了。” 英若兰和两个侍女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进了徐皓月的耳朵,当听到英若兰那句“我自己就不是自己的了”,英若兰微蹙秀眉,神情凝重而坚定,那感觉真的很像柳静如去世前,自己怀中之时的神情。徐皓月心头加酸楚难挡,忍不住轻呼道:“静如,我不会让别的男人娶你的!” 话才出口,徐皓月已知不妥,果然巨石下三女一起惊呼起来,那捧着衣裙的侍女凝雅立刻纵身跃入水潭,也不管衣裙会被水沾湿,水中就用衣裙把英若兰的身子包裹起来。侍女秀依长剑唰的一声出鞘,娇声叱道:“是谁!”寒光一闪,秀依手中长剑居然从她手中飞掷而出,朝着徐皓月所的巨石之上直飞过去。 徐皓月头一缩,脑袋上一阵凉嗖嗖的,却是自己戴着的幞头被秀依的长剑刺落,当下徐皓月再也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的从巨石顶上翻了下来。 落到岸边,饶是岸边都是软软的草丛灌木,徐皓月还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也顾不得身上疼痛,徐皓月拖着还没好利的双脚就走。巨石后面秀依的娇叱之声响起:“好色恶贼休走!”秀依已经爬上了巨石之顶,看到巨石下徐皓月慌不择路的背影,拾起自己的长剑,仗剑追了下去。 本来偷看大姑娘洗澡这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事,今天出于无意,看到了英若兰的娇躯,加上徐皓月把英若兰当成柳静如一般的敬重,所以徐皓月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死也不能让英若兰知道是自己偷看她,当下忍着腿上的伤还没痊愈,咬牙狂奔起来。 奔出数十步,腿上肌肉撕扯之下剧痛难挡,腿下一软,徐皓月顺着山道滚了下去,堪堪滚落到溪水边一个水草覆盖的小水坑内,徐皓月连忙将身子藏入水坑内,只留出鼻孔朝天呼吸。 片刻之后,秀依提剑追至,只听她甚是愤怒的自语道:“明明看到这恶贼顺着山道滚下,怎么不见了踪影?”跟着秀依看到溪水边茂盛的水草,冷哼一声提剑上前一边砍着水草,一边怒喝道:“恶贼!我知道你躲这里,快滚出来受死!小姐圣洁的身躯你也敢窥视,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英秀依也要你身上戳出几个透明窟窿!” 那长剑越砍越近,徐皓月只觉得冷汗直冒,难道今日真是劫难逃? “秀依,人呢?”英若兰的声音飘然而至,语气有些薄怒,但却没有丝毫责怪之意。 英秀依一脸不忿,杵着剑单膝跪地道:“小姐,奴婢看护不周,让小姐千金之躯受污,奴婢万死,奴婢发誓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手刃这个恶贼,奴婢再以死谢罪!” 另一个侍女凝雅跟着到来,也是跪地上说道:“小姐,奴婢与秀依姐同罪,也发誓一定要杀了这恶贼,再以死谢罪。” 英若兰已经穿上了衣裙,她发觉自己水潭中洗浴却被人窥视,起初也是怒火万丈,穿上湿漉漉的衣裙一路追了下来,恨不得杀了窥视自己的恶贼,但此刻见秀依和凝雅如此说来,气不禁消散了一半,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一双动人的双眸,淡然的说道:“此事怪不得你们,我自己突发奇想,想要下水的,那恶贼能找到好,找不到也就罢了,只是看了几眼,我身上也少不了什么。” 秀依和凝雅对望一眼,加自责,英秀依站起身说道:“小姐,刚才奴婢掷出长剑刺落了这恶贼的幞头,这附近乃是桃花村地界,戴这幞头的人甚少,咱们到桃花村询问应当可以找到。” 英若兰接过徐皓月的幞头看了看,淡淡一笑说道:“也好,仲强堂兄前几天说他把桃花村庙儿岗上的猛虎杀了,我看过猛虎尸体,那猛虎尸体腹部中刀,刀法生涩晦滞,但猛虎心肺都被搅烂,出手者狠字当先,绝不会是仲强堂兄的手笔,我们就拐到桃花村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杀死了这头猛虎,顺便问问这幞头是谁的。” 徐皓月一只耳朵露出水面听了英若兰这话,心头暗暗叫苦,这桃花村可就自己一人带了这幞头,自己桃花村又大出风头,英若兰她们只要到桃花村随便拉个人问问,自己就得现出原形。 秀依和凝雅二婢一起娇声答应,英若兰轻轻将秀发盘起,缓缓说道:“询问之时不必提及刚才之事,只需问问这幞头是何人所有便可,若真找出恶贼,不可惊动村民,我自己处置便可。”她语气虽然平缓,但那股子杀意让徐皓月脊背凉嗖嗖的。 英若兰三女朝着桃花村走去,徐皓月水坑中等了半天,才爬了出来,扯掉身上的污泥水草,徐皓月怔怔发呆,不知道该不该回桃花村去。自己这时若是立刻走了,英若兰就算知道是自己窥视她,也拿自己没办法,再者桃花村的村民谁也不会把自己的容貌形容得惟妙惟肖吧,自己走了就算日后再见英若兰,她应该不会认出自己,只要自己改名换姓就可。 想到这里,徐皓月抬腿就想往村外走去,但只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崔翰还桃花村,自己走了他怎么办?况且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自己今日是无心之过,向英若兰说明了,要杀要剐她动手便可,徐皓月可不想日后心中有愧,就算再见她,也难以她面前抬起头来。想到这一节,徐皓月又开始踌躇起来,不知道是该远走高飞,还是该回去坦然面对。 “徐大哥!你哪里?”银姑银铃般的声音传了过来,徐皓月顺口应道:“我这!”这句话出口,徐皓月苦笑一下,看来自己还是回去好了,大不了坦然受死。 回去的路上,徐皓月心中想着自己刚才的糗事,转眼见银姑吃着野果不时偷眼看看自己,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野果,忍不住问道:“银姑,假如,我是说假如啊,有个陌生男人看了你、你的清白之躯,你会怎么做?” 银姑微微一怔,跟着手中的野果跌落,脸上变得煞白,“徐大哥,你别拿这种事来说笑,大姑娘被人看了身子,那还不得羞死?要么那人娶了我,要么我一头撞死!” 徐皓月拍着自己的脑袋苦笑着低声喃喃自语:“果然是这样,古代女子的名节是这般重要,何况她性子如此刚烈,天知道她会怎么样呢。” “徐大哥,你说什么?”银姑甚是费解的问道,徐皓月讪讪一笑说道:“没什么,当我胡说八道。”银姑轻舒了口气说道:“我就知道你是说笑的,这种事不能拿来说笑的,不过……不过你和我说笑,我喜欢的……”后这句话银姑的声音细弱蚊蝇,徐皓月又神游太虚,只是嗯了几声,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脚下脚步沉重至极。银姑见他答应了几声,心中暗暗欣喜,心头好似被灌了蜜糖般的甜蜜,脚下步子轻盈,好似走云端上一般轻飘飘的。 两人走到村口之时,日头已经偏西,远远的就见到童铁头站村口小道上,看到两人回来,童铁头急忙迎了上去,面色转忧为喜,劈头第一句话就是:“徐先生,你可回来了,庄上的英少庄主我家等你老半天了,她要单独见见你!” 徐皓月心头一凉,暗想该来的还是要来,既然躲不过倒不如挺身面对,想到能和英若兰单独见面,他心头又隐隐升起一丝柔情、一丝希望,但多的还是对柳静如的思念。 ; 第十五章 草堂静独处 童家茅草覆顶的客堂之外,跟着英若兰的两名贴身侍女,英秀依和英凝雅一左一右站门口,玉手紧紧按着自己腰间的长剑,冷冷的望着徐皓月,就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徐皓月只怕此刻早已死了十几次。 “你一个人进去!”英秀依冷冷的盯着徐皓月说道,伸手将想要跟着进去的银姑拦了下来,童铁头连忙上去将银姑扯到一边,陪笑道:“小姑娘家不懂事,姑娘莫怪。”跟着小声斥骂着银姑退到了一边。 徐皓月这个时候才发现英秀依和英凝雅两女也是秀美非常,比之银姑居然还要美上几分,可能刚才他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英若兰身上,也没留意两女的容貌,此刻看来两名侍女也可称得上是大美女。抱着混个脸熟,留个好印象的想法,徐皓月抱拳笑了笑答道:“两位美女吩咐,小子谨遵台命。”他这句美女后世本是恭维的话语,但凡女孩都喜欢听,就算不喜欢,也不会惹人生气,但徐皓月忘了这是古代,看他笑嘻嘻的贼样,口出又是美女这样的调笑之言,二侍女简直把他和淫贼划了等号。 年纪稍小的英凝雅当即按耐不住,长剑唰的拔出半截,怒视着徐皓月:“好恶贼,你说什么?”英秀依年纪稍长,而且江湖经验甚丰,强忍下这口气,按住英凝雅的剑柄,冷冷的看着徐皓月说道:“休得多言,快些进去,你若是敢里面胡言乱语,出来我必定你身上刺几个透明窟窿!”马屁拍马腿上,徐皓月干笑两声,也不敢再多话,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不是很足,夕阳的斜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偏偏落端坐主位的英若兰身上,这时她的秀发已经用丝带结起,束于背后,似笑非笑的神情挂秀美的脸上,这会儿靠得近了,徐皓月加觉得对面坐着的就是柳静如,喉头哽咽之下,他踏上一步忍不住冲口而出:“静如,你想死我了!” 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嗖的一声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颤动的剑尖抵徐皓月的咽喉之处,徐皓月心神激荡之下,竟然根本没有看到英若兰是怎么变出一柄软剑来的,“你再无礼,我就杀了你!”英若兰的话语仍旧淡然,但却充满了冷冷的杀意,从冰冷的目光中徐皓月看得出来,她绝对不是说笑。 看到徐皓月面色微变,英若兰软剑缓缓的收了回来,指着旁边的客座说道:“你坐下,我有话问你,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许胡说八道,否则我割下你的舌头!”就算她不出言恐吓,徐皓月也不会说谎的,因为他从来没对柳静如说过谎话。 徐皓月正襟危坐,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双膝之上,缓缓说道:“你问吧,我什么都告诉你。” 英若兰先入为主,认定了徐皓月是个好色之徒,想不到他如今假装正紧起来还似模似样,话语却是明显的带着调戏的味道,但她也不好发作,秀眉微蹙温言问道:“想不到是你,你没有去灵济寺?你到底是不是和尚?” 徐皓月心头一震,自己和英若兰匆匆一面,想不到她还记得自己,难道她很意自己?当下徐皓月喜上眉梢,柔声说道:“你还记得我?我只怕你把我给忘了……”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徐皓月只觉得脖颈中微微一痛,英若兰的软剑已经出手了,徐皓月轻轻一抹痛处,几滴淡淡的血花映手上,“你回答即可,这次小惩大诫,你胡言乱语,下一剑就不会容情!”英若兰冷冷的说道,薄怒的神情已经飞上眉梢,看来她真的被徐皓月的话给气得不轻。 徐皓月轻叹一声,梦想始终是梦想,面前的英若兰绝不会是柳静如,因为柳静如从来不会伤害自己,想到这里他神色有些哀伤起来,低下头幽幽的说道:“我本就不是和尚,去灵济寺做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英若兰见他低下头,神情似乎很是哀伤,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什么,但他那神色忧郁寞落,倒是有几分可怜,语气也稍稍放轻。 “我们家一直住山里躲避战乱,近才下山来,反正我爷爷那辈子就山里住,我叫徐皓月,不是坏人。”徐皓月和赵匡胤等人相处下来,也被问起身世,徐皓月就编了一个祖上躲避战乱隐居的借口,此刻也顺口说了出来。 英若兰轻轻咦了一声,喃喃的自语道:“姓徐?爷爷那辈就躲进山里了?”跟着微微皱眉问道:“你名字中的皓字是不是白字旁的?” 徐皓月点点头,也不明白英若兰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名字感兴趣,只听英若兰抬头看着屋顶,喃喃说道:“知源皓逸,这辈分排字倒是不错,躲入山中避祸,也算合情合理,这身份也算得上是名门世家,只可惜昔日江南第一世家已经没落了。” 徐皓月不明白英若兰说的什么,也不敢开口询问,这时候英若兰微微发怔的神情倒是像柳静如,徐皓月悄悄望去,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可以观看的机会。过了片刻,英若兰回过神来,看着徐皓月又问道:“你给桃花村村民钱买盐,哪来的钱?为什么要给他们钱买盐?” “朋友给的钱,我看桃花村村民断了盐可怜,就给他们钱买盐咯。”徐皓月没好气的答道,难道这年月做好事也像后世一样会造人质疑? 英若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接着问道:“庙儿岗上的猛虎是你杀的?” “我杀了大半,崔大哥杀了一小半。”徐皓月说了出来,看到英若兰疑惑不解的神色,当下把当日杀虎的细节说了。 英若兰听完之后,稍稍释怀,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英若兰素手轻轻移动,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烛,点燃之后放桌上,童家家贫到了晚间点不起蜡烛油灯。英若兰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问道:“这炒茶之法谁教你的?” “家里的时候,书上看过一些,童大叔家试了十多次才成功的。”烛光掩映之下,英若兰的颜色加娇艳,徐皓月眼角余光不住的飘啊飘的,只想多看几眼。 英若兰哦了一声,沉吟片刻之后,面色似乎有不自然,低声问道:“你今日桃花潭看到了什么?” 徐皓月呃了一声,想不到英若兰此刻才问起这个,要不是她问起,徐皓月都忘了自己偷看她洗澡的事,当下站起身来,朝着英若兰深深的抱拳一揖,跟着直起身板缓缓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今日出游,误打误撞之下,我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但我是无心的,英小姐若是恼恨此事,大可一剑杀了我以保名节,我徐皓月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但如果英小姐要我负责,我徐皓月一定会迎娶小姐的!” 这一番话,徐皓月回来的路上问了银姑之后,又想了许久才打好的腹稿,他可不信英若兰会放过自己,一定是杀了自己以保全她自己的清白,但出于对柳静如的爱意,徐皓月还是说了会负责迎娶的话,但他知道现自己一文不名,凭什么要一个古代世家大小姐下嫁自己?能够迎娶英若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虽然不抱太大希望,他还是说了,只希望自己死的没有遗憾。 说完之后,徐皓月看着脸上似乎有些发红的英若兰,跟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只等着软剑及身。 屋内谁也没有出声,一时间静悄悄的,过了半晌,徐皓月很是奇怪的睁开眼睛,只见英若兰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看着自己,似乎有什么难以决断之事,当下忍不住说道:“你不杀我,难道是要我娶你么?” 软剑嗖的一声又指着徐皓月的咽喉,英若兰胸口微微起伏,似乎气到了极点,但软剑咽喉处又停了下来,徐皓月微微笑道:“你刺吧,我不会怨你的,能见你,我很开心。”他这后一句石堆柳静如说的。 英若兰终于脸上一红,马上收了软剑,转过身去微微怒道:“你若没有那淫邪之心,我就可选你,可你偏偏这样……” 徐皓月奇道:“选我做什么?” 英若兰不答,侧头冷冷的看着徐皓月,过了片刻才轻轻叹口气说道:“也罢,也罢,是我自己选的,就算选错了,我也不会后悔!” 徐皓月不明白她说什么,只见英若兰走上前来,秀眉微蹙,冷冷的看着徐皓月,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听好,我要你十天之后上武王山庄,参加比武招亲,做我的赘婿!” ; 第十六章 江南徐世家 天上会有掉馅饼的事么?比如说某天,当你穷困潦倒、一无所有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既漂亮又有钱的女人让你娶她,这种事会发生么?徐皓月以为自己听错了,而且他对古代赘婿二字的含义不大明了,讷讷的问道:“赘婿?难道就是上门女婿?” 英若兰眼波流盼之下目光一转,躲过他灼灼的目光,回头看着烛火轻轻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你不愿意么?”要知道古代赘婿可不像后世的上门女婿那样风光,可以试想一下,但凡古代女子嫁人之后该遵守的规矩,古代的赘婿也同样要遵守,甚至连祖姓也不能保留,古代大男子主义盛行之时,做一个赘婿可是非常屈辱之事,非是万不得已,几乎没人心甘情愿做赘婿的。小媳妇还能熬成婆,也总有出头的一天,可是赘婿就不一样了,那是永无出头之日的,英若兰只道他不愿意,才幽然的一问。 “就因为你不想杀我,所以只能让我娶你?”徐皓月有些弄不懂英若兰的打算,但他也知道一点,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英若兰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英若兰回头皱眉说道:“难道你想死?”看到徐皓月摇摇头,但目光中还是询问的眼神,英若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一双雪白的绣鞋低声说道:“你为桃花村除了虎害,又出银子给他们卖盐,以家传炒茶秘技相授,做了我这个庄主没有做到的事,而且你和他们毫无瓜葛,能行此种仁义之事之人,当世已经很少了,现世之人无不都是信奉武力、弱肉强食,以致世德败丧,毫无信义可言。我欣赏你这种人,若是杀了你,天理何?” 徐皓月微微笑着接口说道:“你不能杀我,所以只能让我娶你,保全你的名节?” 英若兰娇躯微微一颤,抬起头微微蹙眉,低声说道:“不是你娶我,是你入赘我家,我世家牌位前立过誓,只能招赘婿入赘,不能嫁人的。你、你还是不肯么?” 徐皓月见她有些失望,那神情像极了柳静如,便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的手,口中说道:“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了。” 英若兰面色微微一变,轻轻一晃身体,便躲了开去,徐皓月连她的衣角也没碰到,“你愿意就好,不过这十天你好把身子养好,比武招亲还是要你下场比武的。” 徐皓月笑容有些发僵:“比武招亲?还要比武么?”他也见识过古代的武艺了,这些人的武艺虽然不像书上和电视上说得那样夸张,但他也进过武术社,知道武术高低,自己现的武艺真的可以说得上是三脚猫功夫,甚至只能算二脚猫,比武的话,他自认没有这个实力。 英若兰看他似乎有些害怕,抿嘴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吧,不会有武功太强的人来比武的,那些武功高强的世家子弟是不愿意做赘婿的……”说到这英若兰猛然住口,看了看徐皓月面上没有什么变化,松了口气接着说道:“剩下的一些小脚色,我会打发,总之只要你愿意,我就能让你做上武王山庄的女婿!” 徐皓月看着英若兰期盼的眼神,想也不想就答应道:“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那期盼的眼神徐皓月的脑海中,再一次和柳静如临终前那期盼的神情重合,这时候就算英若兰要他去死,他也会答应的。 英若兰浅浅的一笑,这个笑容让徐皓月心头一阵温暖,能看到她对着自己笑,他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天色晚了,我们用些晚饭吧。”英若兰掏出一贯钱说道:“你给童家的人,让他们准备些酒饭,剩下的就给他们好了。” 徐皓月笑着点点头说道:“那好,你这里稍后,我和童大叔去准备饭菜,好了就叫你。” 看着徐皓月哼着不知道是什么曲调的小调推门出去,英若兰似笑非笑的摇摇头,回身坐到椅子上。门外二侍女见徐皓月居然安然无恙的出了屋子,都很是奇怪,急忙进到屋内。 英凝雅性子急,才进屋就急切的问道:“小姐不打算杀了这淫贼?” 英秀依掩上房门,也上前几步微微蹙眉说道:“小姐是不是不方便动手?奴婢可以代劳的。” “这茶还真是甘甜,只是冷了些。”英若兰不急不缓的品了口茶,接着说道:“招赘之事,时日无多,人选难定,我不希望将来我的赘婿是个难以控制的人,眼前这人身世单薄,易于掌控。况且他桃花村多有善举,我不能杀他,把他招做赘婿一举两得。” 英凝雅大吃一惊道:“小姐,他这般好色,人品不端,表少爷比他好多了,小姐为何不选崇谏表少爷?” 英若兰笑了笑没有答话,英秀依似乎有些明白英若兰的意思,抱着长剑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说道:“小姐,你不选表少爷是不是因为他是清淮军节度使刘仁瞻的小公子?” 英若兰缓缓说道:“表哥是披着羊皮的狼,他心术不正,外表虽然谦和,但内心却难以捉摸,加上他身后的清淮军,将来加难以控制,我不希望武王山庄成为清淮军的棋子。” 英凝雅还是气不过,嘟着小嘴说道:“可是,就算不选表少爷,也不用选那恶贼啊,小姐,这是你一辈子的幸福啊。” 英若兰轻叹一声苦笑着怅然说道:“自从答应阿爹做庄主之后,我就不会再有幸福了。”跟着她微微一笑说道:“那人也不算太差,男儿皆好色,他有这个弱点,反而易于掌握,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赘婿,而不是一个左右我的夫郎!你们记着,他的身份是赘婿,我自己选的赘婿!” 英秀依银牙轻咬说道:“可是小姐,这人并非世家子弟,只怕二老爷、三老爷那里说不过去。” 英若兰摇摇头说道:“不,他姓徐,记得阿爹和我说过,三十八年前,祖父和阿爹救过一家姓徐的人,他们从广陵逃难避祸回到淮南隐居,我们英氏帮过这家人。” 英秀依奇道:“从广陵逃难而来?姓徐的一家人?三十八年前?”跟着她低声惊呼道:“小姐,这家人莫不是前朝吴国的大丞相、当朝开国皇帝的义父,徐温大将军的家人?” 英若兰摇头说道:“也不全对,徐温长子徐知训当时广陵辅佐吴国皇帝杨隆演,因骄纵恣横被吴国大将朱瑾诛杀,徐知训的家小为躲避追杀,逃难来到淮南,其后徐温亡故,本朝开国皇帝徐知诰得了帝位,恢复本来姓氏李姓,改国号为唐,徐知训遗脉不敢还朝,就山野隐居。这人名皓月,知源皓逸,徐氏的排辈字号倒是没错。” 英秀依皱眉道:“可是小姐,只靠姓氏和名字,很难让人信服他便是昔日江南第一世家、徐世家的子弟。” 英若兰淡淡一笑说道:“还有几天时间准备,老管家当年参与过救徐氏之事,要弄些物事证明他的身份不难。”跟着悠然说道:“我只要找个容易掌控之人就好,身世背景可以安排,时日无多,眼前这人为合适!” 晚饭很是丰盛,但徐皓月没能再见到英若兰,草堂外面二侍女面色冰冷的把守那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摸样,就连英若兰的饭菜也是两女端进去的,徐皓月只得和童家人院子中借着皎白的月光席地而坐吃饭,倒也别有一番风味。徐皓月和银姑先把饭菜给崔翰送过去之后,才出来院中吃饭。 酒肉当前,童铁头觉得很是舒坦,喝了几口小酒,还哼起了小曲,用童虎头的话来说,这一顿可是比过年还要丰盛了。 童银姑却面色凝重,她已经看出徐皓月不住的往草堂那边望去,吃饭也心不焉的,难道是门口英家的侍女很漂亮?银姑情不自禁的比较了一番,跟着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那两名侍女的确很漂亮,难道徐大哥真是看上了她俩?想不到这里,银姑不禁皱起眉头,神色黯然,吃饭也不开心起来。 “哟,老童,你发财啦?这么丰盛的一桌?”孙庭运坏笑着推开院子的篱笆不请自来,童铁头面色一黑,说道:“你这个神棍,鼻子比狗还灵。”孙庭运呵呵笑道:“你家虎头还小,喝不得酒,徐英雄伤势未愈,也喝不得酒,银姑娘俩多半也是不喝的,这喝酒啊,还得有人陪着不是么?我就不请自来陪你吃酒,老童,讨杯酒吃怎么样?” 孙庭运也不管童铁头同不同意,一盘腿就坐到地上,伸手就抓起一块猪肉来送到嘴里,童铁头急道:“你吃就吃,用筷慢慢吃,你这吃法,再多肉也不够你吃的。” 银姑起身说道:“孙郎中,我给你拿副碗筷去。” 孙庭运笑嘻嘻的说道:“还是银姑乖巧。”跟着皱眉看了看草堂门口的二侍女,低声奇道:“是山庄的武婢,她们来这里做什么?” 童铁头面有得色的低声说道:“说出来吓死你,英少庄主里面呢,怎么样?这顿酒食也是英少庄主请的,俺给桃花村长脸了吧。” 孙庭运哦了一声,不动声色淡淡一笑说道:“你脸再长就成马脸了。”徐皓月听了肚里暗暗好笑,想不到孙庭运看着徐皓月说道:“我看啊,人家多半是冲着徐小哥来的,你少胡吹大气。” 童铁头微微怒道:“臭神棍,吃俺的酒还要恶心俺?” 孙庭运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羡慕啥?这是劫数,你好别沾。”跟着皱眉看着徐皓月接着说道:“看你面带桃花,要走桃花运,我本想是银姑这丫头和你有缘,原来是另有正主,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啊。” 徐皓月微微一鄂,想不到孙庭运不但医术了得,还会看相?而且还猜得这么准?徐皓月讪讪笑着说道:“童姑娘是个好女孩,我当她是妹子一般,孙大夫你可别乱说。” 呛啷一声,却是瓦器跌落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银姑秀目含泪望着徐皓月,身上微微颤抖,跟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跟着头也不回的跑出院子而去。 孙庭运和童铁头甚是尴尬的互望一眼,童铁头埋头吃肉,童虎头则是愣愣的望着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银姑她娘急忙站起身想去追,孙庭运轻咳一声说道:“银姑她娘,解铃还需系铃人,还是请徐小哥去一趟的好。” 徐皓月这个时候才隐隐觉得童银姑似乎对自己有什么,见孙庭运如此说,他也只得站起身说道:“那好,我去看看。” “哼哼,好一个好色之徒,原来已经招惹了一个,现转身就把人家抛弃了,真是没良心的东西!”英凝雅冷冷的话语飘来,徐皓月呆了一呆,想上去解释几句,但转念一想,解释了她会听么?当下苦笑着摇摇头,循着银姑跑出去的道路追了下去。身后传来英秀依的声音:“闲事莫管,一切自有小姐定夺!” ; 第十七章 月下语皓然 田间小路崎岖难行,夜晚的小路加难行,徐皓月不习惯走夜路,想不到童银姑的脚程这般快,追出来的时候只看到她的背影东边稻田边闪过,借着茭白的月光,徐皓月高一脚低一脚的顺着田埂追了过去,途中几次踩进田泥里,湿乎乎的难受得紧,“童姑娘,你等等!”徐皓月只怕她跑远,也顾不得什么高声喊了起来。 穿过东边的稻田,一片绿柳林旁,徐皓月好不容易追上了银姑,只见她站田埂边,香肩微微耸动着,还嘤嘤哭泣,徐皓月拍了拍脑门,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想是刚才自己那句把她当做妹子的话令她伤心了。回想后世女人拒绝男人一般都是说,你是个好人,而男人拒绝女人一般都是说,把你当成妹子看待,看来银姑真的是对自己动心了,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大魅力了? “童姑娘,我……”徐皓月鼓起勇气话才出口,他不知道自己现代的爱情观童银姑能否听得懂,可惜才说了个我字,童银姑止住哭声,猛然回头带着泪痕说道:“徐大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徐皓月吓了一跳,不是都说古代女子矜持的么?想不到银姑能这么直接的说出口,到让徐皓月想好的一大番说辞都无用武之地,“这……这个……”徐皓月有些口吃起来,银姑凄然一笑说道:“娘说得对,你是龙凤之姿,只是时运不济困这小山村,将来一定会离开的,怎么会瞧得上我这种山村女子。” “不、不是这样的,童姑娘。”徐皓月深吸一口气说道:“其实,我已经有妻子了,你明白吗?”自从柳静如去世,徐皓月从没和陌生人说起过自己和柳静如的事,心中憋屈得久了,他也想找人诉说一下,跟着盘腿坐田埂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和繁星,徐皓月缓缓的说起了他和柳静如的故事,有关现代的情节他自然隐去没说,只是说了柳静如得了怪病去世,临终前他和柳静如成亲的事。 童银姑默默的听着,也慢慢的坐他身边,静静的倾听着,听到凄凉之处,又忍不住轻轻开始啜泣起来。说完之后,徐皓月怅然的轻叹一声说道:“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好我下山之后,老天爷又让我遇上一个长得很像很像她的人,也许我这次莫名其妙的下山来,就是为她而来的。” 银姑闻言止住哭声,有些欣喜的说道:“是不是我长得像……”话还没说完,她面色一黯,低头说道:“一定不会是我了,因为徐大哥你和我说话的时候,从没刚才说话的那种表情。” 徐皓月摸了摸脸奇道:“我刚才说话表情怎么了?” 银姑长长的出了口气,眼角挂着泪痕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徐大哥,我明白了,你心里头只有嫂子一个人,再也容不下旁人了。”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月光说道:“我知道徐大哥是怎么想的,可是我也不会再喜欢旁人了,不管将来如何,我心里也不会再有别的人!” 徐皓月呆愣的看着银姑,跟着苦笑起来:“何苦如此?”银姑低头说道:“徐大哥是第一个说银姑是好姑娘的男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徐大哥你心里没有银姑不要紧,银姑心里头一直有你这就行了。” 看到银姑笃定而满足的样子,徐皓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难道就连少女心中后喜欢一个人的权力,自己也要剥夺掉么?徐皓月自认这样的话说不出口,溶溶落落的月光下,银姑秀美的脸庞印着一层薄薄的月光,欣然的笑容让她看起来也是如此的美艳起来。 正当两人各自想着心事的时候,东边村口路上,数十点火把转现而来,人声马嘶声大作起来,看来是有百十人打着火把朝着桃花村而来。 银姑面色微变急道:“徐大哥,这么晚这些人不是官兵就是强盗,咱们快些回去!” 徐皓月已经见识过官兵的凶恶,假如不是官兵,而是强盗的话,淮南八十一寨响马头头不就桃花村,倒也不用害怕,但黑暗中看不清是官兵还是强盗,徐皓月急忙拉着银姑就往回跑。 跑回到童家,徐皓月和银姑将有百十人到来的消息说了,童铁头大吃一惊道:“若是哪个山寨的响马倒也不怕,就怕是左近的官兵,虎头,你护着家门,俺先看看去。” 徐皓月上前一步说道:“童大叔,我和你一道去。” 孙庭运打了个酒嗝,剔着牙说道:“我也去看看,吃了老童的酒,也不好意思让他独自一人犯险。” 当下三人收拾停当,童铁头拿了把锄头,徐皓月进茅屋内拿了长刀,孙庭运则是拿了把镰刀。草堂外武王山庄的侍女英秀依看了冷笑道:“你们三个是想去送死么?好还是别出去,有庄主此,官兵也不敢造次。” 徐皓月皱眉说道:“要是官兵不到这里来,而去祸害别的村民怎么办?” 英秀依一时语塞,英凝雅哼了一声说道:“就凭你们三个就能救下全村的人么?” 徐皓月气往上冲,不客气的冷冷说道:“知其不可而为之,才是大丈夫所为,你们女人躲后面好了。”说罢扭头就走,童铁头踌躇了一会儿,一拍大腿嘿了一声,还是跟了上去,孙庭运看了看气得浑身发抖的英凝雅,又看了看冷笑不已的英秀依,哈哈笑着说道:“男人是该保护女人的,不过后谁保得了谁,尚未可知,有趣,有趣。”说着也大步跟了上去。 英凝雅气得玉指指着三人的背影说不出话来,三人走远才扭头问道:“秀依姐,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去帮忙?”英秀依轻笑道:“这姓徐的恶贼还用激将法,不去理他。”英凝雅呃了一声道:“要是他被官兵杀了怎么办?”英秀依笑道:“打不过不会逃么?这小子不是从我俩手中都能逃掉么?这逃命的本事他可是极为精通的,不用担心。” 徐皓月三人快步出了童家,才到东边田埂边上,迎面只见数名骑兵举着火把飞驰而来,当先一名将军铁甲贯身,身后掌旗官举着一面旗帜,上面大大的写了一个孙字,徐皓月定睛望去,吓了一大跳,来将正是前些天半道劫杀自己和赵匡胤等人的清淮军营田副使孙羽。 (p:人书,求支持,求收藏、推荐,晚上还有一章。) ; 第十八章 雌威震官军 徐皓月看清是孙羽后,急忙田边抓了把泥污,抹脸上,暗想这些官军一定是来找自己和崔翰的,弄污了脸,再加上天色昏暗,应该认不出来了。 “你把刀也扔了。”孙庭运低声徐皓月耳边说道,徐皓月微微一惊,只见孙庭运露着一口大黄牙,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又向官军那头努努嘴,徐皓月望去这才明白自己手中的长刀是抢了小兵齐三的,这刀是唐军步兵的制式武器,前头的官军手中都是同样的长刀握手中,当下徐皓月悄悄的将长刀丢到田边的草丛中。 孙羽见有人过来,催动马匹迎了上去,到了跟前马鞭一挥怒喝道:“我等乃是清淮军营田官军,有周国探子藏匿你们村子,快快领路进村,本将要逐屋寻,违抗军命者,立斩不赦!” 童铁头吓了一跳,壮着胆子说道:“上官明鉴,我等都是武王山庄的佃农,村里头没有生人来过,没有周国的探子。” 啪的一声,孙羽一鞭子狠狠的抽童铁头的胸前,怒道:“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本将过才算,快快领路!” 徐皓月大怒正想上前,却被身边的孙庭运悄悄拉住,“你上去就是害了全村人,他不知道你这,你不出现,大家都安全。”孙庭运低声说道,将徐皓月按住。童铁头忍着痛,强笑道:“上官别动气,草民这就带路。” 当下童铁头前面带路,徐皓月和孙庭运跟后面,孙羽看了徐皓月和孙庭运一眼,两人和童铁头一般打扮,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也没意便带着百余名马步军进了村子。才进村子,众官兵便如狼似虎的挨家挨户查了起来,弄得这个原本平静的小山村鸡飞狗跳,官兵进屋后见到粮食就抢,值钱的东西也不客气,要是有胆敢反抗的,都是被一顿好打,想来此处是英山脚下,孙羽部也不敢胡乱杀人,只敢抢些东西,饶是如此整个村子还是哭喊声大作,一片凄风楚雨的景象。 徐皓月捏紧了拳头,要不是孙庭运他身边紧紧的拉住他,只怕他早就上前去和这些官军撕拼了。 渐渐的查到了童家,孙羽带着十余名官兵来到童家篱笆外,却见院中草堂门口站着的英秀依和英凝雅,想不到这种乡下地方还有这般国色天香的美人,孙羽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但看到两女腰间悬着的长剑,心中一突问道:“这两个小妞是什么人?” 跟身后的童铁头急忙说道:“这两位是武王山庄的人,这是俺家,上官请手下留情。” 孙羽哼了一声说道:“武王山庄的人会这种穷地方出现?本将军不信,这屋我亲自查!”说罢也不等院中的童虎头开门,一脚踹开篱笆门便大步走了进去。 孙羽倒也不敢直接去查看二女把守的草堂,先就往崔翰住的那茅屋走去,徐皓月吓了一跳急忙跟上去想要阻拦,但为时已晚,孙羽一脚踹开门进到屋内,想不到屋内空无一人,倒是让徐皓月微微一鄂,崔翰到哪里去了? 遍了童家的几间茅屋,也没什么发现,孙羽站院中看着那草堂甚是犹豫,门口的两名美艳侍女看似漠不关心官军的举动,但手一直没有离开腰间的剑柄,只是冷冷的看着孙羽等官军。 过了片刻,各路查的官军都到童家院子聚齐,一问之下都是没有发现,孙羽有些犹疑不定,往草堂前踏上几步,还没到门口,英秀依和英凝雅两柄长剑齐刷刷的出鞘,一起指着孙羽,英秀依冷冷的说道:“武王山庄女眷内,将军自重!” 孙羽吓了一跳,想不到两女出手如电,眼前一花长剑已经近身,当下退开两步,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皱眉大声说道:“本将军有军令身,捉拿周国探子,就算这里是武王山庄,本将军也要看上一看!”跟着一挥手,身后数十名官兵一起抽出兵刃来,气氛霎时紧张起来。 徐皓月想往前挤,却被孙庭运死死拉住,“英少庄主会处置的,你别去添乱。”孙庭运低声说道:“咱们就等着看戏吧。” “将军好霸气,不过深夜入屋多有不便,将军有胆色的话,一个人进来如何?”英若兰宛如天籁之音的语声传来,声音甚是好听,场之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孙羽微微愕然,想不到屋内的女眷让自己独自一人进去,也不知道屋内有什么埋伏,心中惴惴不敢前进一步,正踌躇之间,那柔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既然不敢进屋,就给我滚出村去!把你们抢下的东西给我全都留下!否则我让你们走不出英山地界!”这柔美的声音这次不但冷酷而且充满了杀意,让众官军人人都是心中一凛,这话若是旁人说来,他们一定是当笑话,但若是英山武王山庄的人说的,武王山庄的确可以让这百余名官兵消失英山地界的。 孙羽咽了口吐沫,强笑着问道:“敢问屋内是山庄哪位?有冲撞之处还请见谅。” 屋内的人已经不再说话,门口的英秀依提剑上前一步冷冷的说道:“我家主人已经说了,请将军照办,改日我家主人自会到寿州向刘仁瞻将军禀明此事!” 孙羽腿脚一软,差点跪了下去,他已经知道屋内的人是谁了,武王山庄英氏和清淮军节度使刘仁瞻是表亲,只有武王山庄的庄主会到寿州去找刘仁瞻,屋内的人一定是武王山庄的少庄主英若兰。 踌躇了半晌,孙羽咬咬牙,冷声喝道:“把东西都放下,退出村去!”众官军纷纷将东西放下,他们也知道英山地界,武王山庄的人事惹不得的,想不到今日遇到了正主,光是武王山庄和他们的一军主将是表亲这一条就够他们受的了,何况武王山庄还有近三千武艺了得的庄丁? 看着孙羽带领官军铩羽而遁,浑然没有了刚才的威风,徐皓月有些目瞪口呆,他对武王山庄的权势还只停留字面意义上,如今见识到了真实的威势,还是吃惊不小,英若兰靠着几句话就吓走了孙羽,看来武王山庄英山真就是土皇帝啊。 官军走远,屋内英若兰忽然说道:“让姓徐的进来!” 徐皓月低着头走了过去,英凝雅看到徐皓月涂花的脸,讥笑道:“哈哈,大男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为什么要弄花脸?”徐皓月老脸一红,也不愿争辩,快步走进屋内。 进到屋内,只见银姑和她娘正草堂一角照顾着崔翰,原来三人都躲到了英若兰这里,徐皓月进来后,英若兰吩咐银姑母女将崔翰送回屋去,屋内又只剩下徐皓月和英若兰两人。 “你是周朝的探子?”英若兰冷冷的问道,秀美而凌厉的目光直盯着徐皓月。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我不是周朝的探子。” “那受伤的人是谁?”英若兰冷冷的追问道。 徐皓月抬起头大声说道:“他是我朋友,我的兄弟,就是这样,是什么人我不会说的。” 英若兰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出去吧,明早我就回去,记得十天后来武王山庄。” 说完英若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徐皓月,望着她婀娜的背影,徐皓月忍不住问道:“你不打算把我交给官军么?” “要把你交出去,就不会救你朋友,出卖他人的事我不会做。”英若兰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不过十天后你不去武王山庄的话,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到时候你会死得很难看!”(p:第一卷结束,明天开始第二卷《比武招亲》敬请留意) ; 第十九章 打虎徐皓月 初晨的朝阳暖暖洋洋的照射下来,高耸入云的英山脉络贯穿南北,徐皓月站半山腰的山道边,凝望远处,只见群山之间云雾缭绕,金光乍现将远近的群山笼入金色的怀抱,看起来宛如人间仙境一般,心中不禁感叹大自然造物的神奇。 “先生喝点水吧。”徐皓月回头望去,只见崔翰避雨亭内举着牛皮水袋说道。此处是武王山庄半山腰上修建的一座避雨亭,供上山之人歇脚。亭外童虎头正喂着骡马草料,昨天一早徐皓月就和崔翰辞别桃花村,往武王山庄而来。童铁头为了答谢徐皓月的恩德,让儿子童虎头赶了骡车相送,崔翰伤势尚未痊愈,正好需要骡车。 “徐小哥你到了山上,山庄的人真的会给你续肌生筋的灵药?”孙庭运亭内揉着脚底板问道:“那天少庄主到底屋里和你说了什么?”孙庭运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硬要跟着徐皓月两人来武王山庄,于是乎便一路跟了来。 徐皓月走过去接住水袋喝了一口,微微一笑说道:“没说什么,她只是问庙儿岗上的老虎是不是我们杀的,杀了猛虎算是为桃花村除了一害,她让我上山帮她做一件事。” 孙庭运摸着下巴沉吟道:“做一件事?看你面带桃花,近日内必有桃花劫,一路行来沸沸扬扬的都传言英少庄主比武招亲之事,难道她让你去参加比武招亲?” 一旁喂着骡子草料的童虎头闻言甚是惊喜的说道:“要是先生能当上英家赘婿,那将来可就不愁吃不愁穿了。” 孙庭运怪眼一翻讥笑道:“虎头,你除了吃穿能想点别的不?” 童虎头挠了挠头说道:“还有就是娶到老婆了。” 徐皓月三人都不禁莞尔,徐皓月恭恭敬敬的向孙庭运一揖说道:“孙大夫,其实你对人情世故洞若观火,此行确如你所说,我要参加比武招亲,成了英家女婿之后,想来那秘药我应该不难拿到,崔大哥的伤也可医治。” 崔翰大吃一惊,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先生,你当我是朋友就好,不必为了我的小伤辱没了祖宗,入赘可是要受极大的屈辱的,男子汉大丈夫宁死不肯低头啊,先生如此的来的秘药,我绝不会用!”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崔大哥,比武招亲也不只是为你取秘药,我答应了英姑娘的事,一定要做的。说到这祖宗门第,反正如今我孑然一身,倒是觉得无所谓。” 孙庭运拍手笑道:“你果然另有因由,难道你和英少庄主早就相识?” 这孙庭运平日里古古怪怪的,一会儿是郎中一会儿是道士,而且似乎什么事都能算得很准,这次又让他猜中,徐皓月点点头说道:“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既然你已经决定参加比武招亲,那可得想个法子,如何才能得胜入赘。”孙庭运搓搓脚缓缓说道:“这次英家招赘,虽说很多世家大族的公子哥不会参与,但英家身家丰厚、颇有权势,为了财势二字,还是会有不少人参加,你武艺如何?” 童虎头插口说道:“徐大哥武艺一定是极高的,那头猛虎都被他杀了,那还有假的么?” 徐皓月甚是汗颜,孙庭运忍不住哈哈笑道:“你这傻小子,比武能和杀虎搏命相比么?比武招亲讲究点到即止,若是伤了人命冲撞了喜事才是不好,英家一定会有高人做武证,输个一招半式都是输,又不是拼命。” 崔翰皱眉说道:“先生,前些天开始,你让我口述教你些刀法,就是为了比武招亲?” 徐皓月嗯了一声说道:“我武艺其实很差,临时抱佛脚,只能练一点是一点。” 孙庭运呵呵笑道:“临时抱佛脚,这个说法还真是贴切。” 正说话间,山道上一阵乐曲声奏响开来,四人回头望去,只见山道上数十人的队伍行来,当先一名公子哥式的人物,一袭锦袍玉带,长相甚是文雅,手中还不停的挥动着一柄折扇,神情甚是傲慢。 那公子哥身后大汉都是黑色劲装打扮,两名大汉手上各执着一面黑色大旗,只见左面大旗上面写着“霍山黑虎寨”,右面大旗上写着“铁臂手曹云”。两面大旗之后,十多名劲装黑衣汉子跟着,口中不住呐喊道:“霍山黑虎寨,铁臂手曹云,前来比武招亲!”高喊几声之后,后面跟着十多人都是拿着乐器的,便跟着滴滴答答的吹奏上一阵,如此慢慢往山上行去。 路过避雨亭,黑虎寨众人都只是略略看了看徐皓月四人,也不理会直上山去。四人见此阵势,都是面面相觑,孙庭运皱眉说道:“黑虎寨?不是八十一寨的响马之一,想不到也来参加比武招亲。” 话音才落,山道上又转过一群人来,这群人是披红挂彩的,全是红装打扮,为首的是一名紫堂面皮的大汉,神情粗豪,身后两名汉子扛了大旗,上面写着“梅山红莲寨,九环刀高超”,这群红衣汉子倒是没有乐队跟随,但一路行来都是喊着整齐的号子,“红莲寨,九环刀,拜庄比武招亲!”数十人一起喊来,声势比刚才黑虎寨加威猛,也是过了避雨亭毫不停留直上山庄而去。 如此接连有四、五批人路过,都是上武王山庄比武招亲的,大多都是个山寨的响马头脑或是公子、子侄之类的人物。每批人多则百余名随从,少则十多名手下跟随,都是旗帜鲜明,人马雄壮,再看徐皓月四人,人少不说,还只有一辆骡车,就连面旗帜也没有甚是寒酸。 童虎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山上比武招亲的队伍,忍不住说道:“徐大哥,要不我们也弄一面旗子吧,就算比武不胜,这气势也不能丢了。” 孙庭运呵呵笑道:“虎头这个主意不错,有道是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生死事小,面子事大,威风是万万不可堕下的。” 崔翰点头说道:“好比阵仗之上,要是气势不足,未上场就输了三分。” 徐皓月本觉得这些上山比武招亲的人搞这些阵势甚是搞笑,弄得像是参加奥运会似的,想不到崔翰三人居然也想照葫芦画瓢,弄一个声势出来,瞠目结舌的说道:“我寂寂无名不用了吧。” 孙庭运摸着下巴呵呵笑道:“怎么是无名?你桃花村名气可大了,我都想好了,咱们旗子上就写,英山桃花村,打虎徐皓月!” (p:晚上还有一章,人书求支持,求收藏、推荐,谢谢) ; 第二十章 铁枪王文昭 武王山庄坐落半山腰,听了孙庭运的话,徐皓月才知道原来武王山庄并不只是一座庄院这么简单,梁朝初立之时,英氏便此处建堡,晋朝年间,南吴及各地势力觊觎英氏有富可敌国的财宝,集结人马攻打英氏武王山庄,英山一役英氏子弟死伤惨重,后便是靠着武王山庄坚固的堡垒勉强坚守了下来,南吴及各地势力围攻数月都没有攻破这座半山腰依山势而建的堡寨。 顺着逐渐开始陡峭的山路前进,徐皓月慢慢明白为何后南吴大军未能攻陷武王山庄,这里只有一条山路上去,一面是万丈深渊,另一面是陡峭的崖壁,极难攀登。 上山的路上,一处极为狭窄之地,武王山庄的第一道山卡出现眼前,简单的石块堆垒而成的巨大石墙面前,人多一点连立足都困难,别说行攻打之事了。所以孙庭运说,这武王山庄号称不破之坚堡。 世上哪有攻不破的坚堡?只有攻不破的人心而已,徐皓月心里暗自嘀咕着,但没有出声,回头看了看骡车上插着的一面白色旗帜,这是崔翰用他的包袱巾做的,又小而且那白色旗帜让徐皓月看来,怎么都像是来投降的,倒也符合赘婿这个身份,就是上门找虐的。旗帜上孙庭运龙飞凤舞的用黑炭大书了“英山桃花村,打虎徐皓月”十个大字,一路行来,只有童虎头一个人扯开嗓子叫喊着:“桃花村、徐皓月,诚心比武招亲!” 到了山卡前,石墙边的寨门旁,数名武王山庄的庄丁穿着黑色劲装寨门口迎客,见到四人赶着一辆破骡车前来,都是微微皱眉,英氏招亲,来的虽然不全都是名门世家,但好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近日上山来的各方豪杰都是衣着光鲜、仆从成群,从没见过四人这般寒酸的,这难道是成心来寒碜武王山庄么? 当下领头的庄丁拦住四人去路,皱眉看着四人说道:“四位上山有何贵干?” 徐皓月上前抱拳说道:“自然是上山参加比武招亲大会!” 身后几名家丁一起笑了起来,领头的庄丁浓眉紧锁,沉声说道:“本庄比武招亲非成名人物、世家子弟不得参与!”跟着他看了看那白色旗帜讥笑道:“桃花村?哈哈,这是什么地方?咱们英山地界有这么个去处么?打虎徐皓月?这又是何方英雄?”接连几个嘲笑的问话,让几名庄丁笑声大了起来。 崔翰大怒,捏紧了拳头就想上前理论,却被孙庭运一把按住,那假道士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低声笑道:“这是徐小哥的劫数,且看他如何化解好了。” 看孙庭运望着远处山川景色,到好像他是路人一个不关他事一样,童虎头挠挠头奇道:“孙道长,刚才你不是还说要想法子怎么帮徐大哥招亲成功的么?怎么这会儿又不管了?” 孙庭运打了他一个爆栗笑道:“要是他连门都进不了,咱们还忙个屁!看戏吧,要是真进不了门,咱们就打道回府!” 徐皓月浑然没听到身后孙庭运已经把自己晾到一边,双手抱胸笑吟吟的等着面前几名庄丁笑得差不多了,才上前笑嘻嘻的说道:“本想着武王山庄名声显赫,不会以貌取人,想不到今日总算是见识了,几位和一般农家庄院的庄丁没什么分别,一样的狗眼看人低!” 此话一出,那领头庄丁大怒喝道:“臭小子,你说什么?!”几名庄丁也跟着纷纷拔袖怒目相视。一旁孙庭运吐了吐舌头低声道:“这傻小子,说句好听的都不会,这下好了,劫数真来了。”崔翰急道:“孙大夫,我要上去助先生一臂之力!”孙庭运嗤之以鼻:“你连路都还走不利,帮什么忙?给我坐车上,待会儿要是打起来,虎头,你带着这伤号先溜!” 没义气的孙庭运正布置脚底抹油开溜的事宜,那头徐皓月面色不变,看着领头庄丁冷冷的说道:“对我不客气的人,我也犯不着对他客气!” “小子你找死!”那领头庄丁大怒,拳头挥舞便打向徐皓月,那拳势来得迅猛,力道也挺大的,徐皓月身子一侧,闪到一边,和他比对拳脚,徐皓月倒是不惧,好歹从前也是武术社的副社长,也打过架,加上前几天杀过人杀过老虎,他多少有些信心,轻轻闪过拳头之后,口中冷冷的说道:“这便是武王山庄的待客之道么?下有无资格参加比武招亲便是你们几人说了算么?” 那领头庄丁见他躲过自己一拳,还想追上去继续殴击,但听到他这句话,硬生生的收住拳头。 “这位公子说得对,我也想知道有无资格上山是你们几人说了算么?”一个温文儒雅的声音飘了过来,众人回头望去,山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只见当先一人白衣紫冠,山路边负手而立,身形颇为高大,比徐皓月一米七四的身材还高者半个头,他面貌隽永,气度雍容大方,用现代的一个字形容就是帅!他身旁一个家童摸样的小厮背着一个行李藤箱,箱子上插了面小旗,上面绣了几个字黑字,“郓州寿张城,铁枪王文昭”。 孙庭运看了那旗子上的几个黑字,面色一变,低声说道:“不好,劲敌来了。” 崔翰闻言细看一会儿,略一思,面色也是一变,低声说道:“铁枪王文昭?难道是铁枪王彦章的后人?” 孙庭运急忙嘘了一声低声说道:“别让徐小哥听到,若是被他名头吓坏了,那这比武招亲也不用去了,不知者不惧嘛。”崔翰深以为然,点点头不再说话。 徐皓月也看到了那白衣公子王文昭,微微点头示意,那王文昭也甚是有礼,温文尔雅的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跟着回头看着那领头的庄丁说道:“下郓州王文昭,也是孑然一身,无财无权无势,你们几个也不让我上去么?” 那领头庄丁一时语塞,山庄敬客堂让他们几人第一道山卡迎客,的确没有交代什么人可以上山,什么人不能上,能否参加比武招亲自有山庄门口敬客堂别的人决定,拦住人不让人上山的确不妥,但就这样放这些人上去,似乎自己脸面又下不来。 那领头庄丁正骑虎难下踌躇不决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们两人都有资格参加比武招亲,放他们上山去,你是哪一堂的门下?待会儿自去你家堂主面前领三十法杖去!” 这声音苍老但却甚是威严,那领头庄丁回头望去,吓得魂飞魄散,浑然没有了刚才的威风,双膝跪地连连求饶道:“请老管家宽恕,小的再也不敢了……” 老管家?徐皓月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青袍白须老者缓缓从寨门口走了过来,面容憨态可掬,眼神好像喝醉了一般朦胧不清,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p:人书求收藏、推荐,谢谢支持) ; 第二十一章 巍峨武王庄 那青袍老者走上前来,冲着徐皓月和王文昭分别一揖,微微笑着说道:“敝庄招待不周,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老朽武王山庄管家英铁山,两位英雄请上山,请!”说着一摆手,侧身让出路来。就这样,徐皓月一行四人和王文昭一行两人一起上山。 连续过了五道关卡之后,武王山庄那巍峨的堡身终于显露众人面前,和一般的山庄不一样,武王山庄完全称得上是一座小型的城镇,因为城内店铺客栈、瓦肆勾栏、作坊匠铺一应俱全。两丈余高的青石城墙比驺虞城的城墙还要高大威猛,雕镂画栋的双层城门楼很是气派,此处半山腰,云雾缭绕之间,武王山庄的城墙仿佛是天上之城一般,缥缈而无迹可寻。城上驻守着成群结队的英氏庄丁,都穿着黑色的皮甲,每个城垛口,烈烈飘扬着英氏字号的大旗。 徐皓月从起初的惊讶中恢复过来,他慢慢想明白了,五代十国这个军阀割据的乱世才有可能出现这样世家大族也开始修筑城堡、拥兵自重的现象,要是放盛唐或是强汉时期,这样的地方豪杰会被当做不安因素剿灭。 到了城门口,有那青袍老者英铁山带路,自然免去了例行的询问,走进城门墙洞内,徐皓月抬眼看到了墙洞顶上巨大的千斤闸和一些圆形的孔洞,这些孔洞排列得很整齐。徐皓月放缓脚步多看了一会儿,不经意间听到身旁的崔翰小声嘀咕道:“果然防卫森严,千斤闸和金汁孔一应俱全,看来要攻破此城,除非其自乱……”看到徐皓月回过头来,崔翰立时住口,将头转向别的地方去了。 徐皓月此刻才想起崔翰是大周殿前军的军将,和赵匡胤等人南来就是摸清淮南之地的情况,大周即将对南唐的淮南之地用兵,周唐两军淮南交战,英氏会支持谁呢?假如英氏支持南唐,大周的军队一定会攻打武王山庄,到那时候,自己假如是武王山庄的赘婿,就意味着要和崔翰刀兵相见了。 “徐英雄,请到敬客堂的应卯处点卯。”那英铁山笑着说道,将徐皓月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哦了一声之后,徐皓月满腹狐疑的跟着老者径直走向城门边的一座瓦房,只见那瓦房外立着一块牌子大书“比武招亲应卯处”。徐皓月看了暗暗好像,这比武招亲弄得好像是点将一样,还要应卯?真是好笑。 和王文昭一起走进那间屋子,徐皓月有些嫉妒这小子,他不但帅,而且脸上总是挂着一种很浓郁的忧伤感,加上一种很有气质的眼神,让徐皓月不禁联想到了后世的一位明星,两人的眼神真的很像,那明星叫梁朝伟,他知道带着这种神情的男人对女人的杀伤力会有多大。 到了屋内,老者英铁山先让两人屋内客堂上稍作,屋内已经坐了十余人,看来都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适才路上见过的黑虎寨曹云、红莲寨高超也赫然列。 一旁的方桌后面,几名书生打扮的人站起身给英铁山行礼,英铁山温言说道:“这两位也是上山比武招亲的,今日该来的都差不多到齐,把规矩给各位英雄说一下,然后给他们登记造册。” 还要登记造册?徐皓月很是奇怪,他印象中的比武招亲不是一个大擂台,然后许多人围台下,一个接一个上去比武么?还有这么多规矩?那黑虎寨曹云按耐不住大声说道:“还有劳什子规矩?大家亮家伙一比高低不就结了?弄这么多规矩作甚?” 只见一名中年文士上前一礼,清清嗓子温言说道:“此次我武王山庄比武招亲,乃是关乎山庄今后命运的头等大事,招亲多有选拔之意,是以多有规矩安排,还请见谅。”跟着他冷冷的看了曹云一眼说道:“凡是有不守规矩的,不管是何人,武王山庄上下都不会答应,若是不想参与,还请现下就离去!” 那文士话语一出,吓了曹云一跳,他连忙陪笑道:“我粗人一个,胡说八道的,先生请继续说。” 王文昭哼了一声,点点头说道:“庄主一片苦心,我明白,不守规矩的大可离开。”他话语言简意赅,也没有多余的废话,曹云大怒道:“小白脸,你说什么?!”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两位稍安勿躁,既然都知道是来做赘婿的,那就是找来虐的,都该有这准备了吧。”他只想缓和一下气氛,所以说笑了两句。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阵轻笑,那英铁山微微皱眉,但也不置可否,坐一边品茶去了。曹云听了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说话实,大家就都守规矩好了,谁敢武王山庄造次?那不是嫌命长么?”众人轻笑几声,便继续倾听起来。 “凡上山比武招亲者,必须是年不过四十,尚未娶亲者,五官端正,身无残疾、暗病,且出身名门世家者,方可参选。”那文士说到这,那高超忽然插口道:“要是娶过老婆,但是老婆死了的怎么算?”众人闻言又是一起笑了起来,高超瞪大眼睛怒道:“笑什么?老子就是鳏夫一个,那又如何?” 徐皓月闻言,身子微微一颤,他想到自己其实也是娶过妻子的了,只是柳静如已经去世,倒是和高超极像,想到这里心中一痛,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又来参加者比武招亲,算不算是背叛了柳静如。 “这……”那文士似乎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回头望向英铁山,只见英铁山缓缓点点头说道:“只要是家无妻室者都可。” 高超松了口气说道:“还好,不然就白跑一趟了。”高超长得五大三粗,全身肌肉虬扎,甚是威猛,众人碍于他的威势,不敢明里笑,但暗地里都是笑开了花。 那文士接着说道:“待会儿请各位报上姓名、家室、籍贯、身世,我等会为两位登记造册,再到隔壁有郎中为两位把脉验病。” 选个赘婿而已,还要验身?徐皓月猛然想起,这似乎很像电视上看过的皇帝选秀女,不也是这样层层筛选的么?想到这里不禁苦笑一下,不是像根本就是,只不过现反过来,是男人参加的选秀女,呃,不是,是选秀男。 “要是身体康健,我们会发一个牌号给两位,明日开始就有正式的比试开始,比试分为三关,各方英雄豪杰都要参加比试,每关如何比试,到比试之日便可知晓。这牌号两位一定要保留好,每次进场比试都要验看,而且本庄为各路英雄豪杰安排了下榻之所,请各位按照牌号入住庄内的厢房,各位的随从、伴当本庄会安排住庄内的客栈,每位庄上会安排一名仆役随侍……”那文士缓缓说着将细微末节一一交代清楚,后冷冷的说道:“入庄之后,严禁各位私斗,不管各位外面有什么仇怨,进了庄内就不许刀兵相见,否则武王山庄不会善罢甘休,请各位谨记!”(p:人求支持,求收藏、推荐,谢谢) ; 第二十二章 怒斥纨绔子 那文士说完之后,便退到了一边,众人纷纷上前,自报家门身世去了,徐皓月呆呆的坐着没动,自己的家世怎么报?胡乱编一个?人家是要世家大族的子弟,自己算是世家大族么?想起自己早已双双辞世的父母,都是下岗工人,难道要写工人世家不成? “徐兄,你怎么不去登记造册?”正冥思苦想之间,王文昭温文儒雅的声音传了过来,不温不火的声音略带磁性,还真是好听,徐皓月抬起头干笑两声说道:“人多,我等会儿再去,早晚都能轮到,不急这一时,王兄先去吧。” 王文昭微微一笑抱拳说道:“那小弟先去了。”说罢他整了整衣冠站起身走了过去。 “徐英雄,你看看这身世可对?这按个手印即可。”英铁山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背后去了,徐皓月急忙回头,只见英铁山笑眯眯的将一本册子送了过来,“不用起身,不必引人注目。”英铁山压低声音冲自己点点头。 徐皓月明白过来,英铁山一定是受了英若兰的安排,把自己的身世都编好了,当下翻开册子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了江南徐世家的世系谱,自己的名字赫然落后,上去生父是徐源易,母亲方氏,再上去祖父是徐知训,曾祖父徐温。看到这徐皓月心中一惊,徐温的名字他倒是记得,因为同是徐姓,历史上的徐姓人物他倒是多有了解过,这徐温可是南唐开国皇帝徐知诰的养父,徐知诰得国之后,改国号为唐,恢复他自己原来的李姓,这才有了南唐一国,前期没有徐温掌握南吴的实权打下基础,徐知诰是万难成事的。英若兰把自己编成徐温的曾孙?这靠谱吗? 徐皓月看了看英铁山,只见他满脸的皱纹,但笑容仍旧挂脸上,冲着自己微微颔首,徐皓月心中一阵雪亮,自己本来就是穿越而来,这个世上根本没人认识自己,是什么出身并不重要,当下依言册子上按了自己的手印。 英铁山收起册子说道:“徐英雄可以去隔壁验身了。” 话音刚落,门口一人走了进来,大喇喇的喝道:“这儿谁管事?快给少爷我讲讲规矩!” 众人一起回头望去,只见来人二十余岁年纪,公子哥摸样打扮,金冠紫袍,面目清秀俊朗,风采神骏非常,眉头上挑斜睨了屋内的各人,嗤之以鼻的说道:“一群乌合之众,也敢这里献丑?告诉你们休想打英庄主的主意,识相的自己退出!” 众人见他无礼都是大怒,曹云鲁莽上前怒喝道:“哪里又来一个小白脸?想讨打么?” 那公子冷哼一声说道:“你不要命了么?你知道我爹是谁么?说出来吓死你,我爹乃是清淮军节度使!本少爷刘崇谏!哪里来的野狗这里乱吠?回头让表妹把你赶出去!” 徐皓月微微一愣,暗暗好笑起来,难道五代十国也进入了拼爹时代?跟着才想起眼前这人不正是自己第一次和英若兰邂逅时,跟英若兰身边的那贵公子刘崇谏么? 那曹云听了刘崇谏的话语,面色大变,其余人一时间都安静了下去,眼前这人的确不能得罪,且先不说他是淮南大唐清淮军节度使之子这个身份,他还是武王山庄庄主英若兰的表哥,刘家和英家是表亲淮南之地都是人皆知的,惹到他绝对会被整得很惨,甚至会丢掉性命也说定。 刘崇谏甚是嚣张的环视了屋内一圈,冷笑道:“叫啊,怎么不叫了?”见曹云默默的想要退开,刘崇谏上前一步指着曹云喝道:“你这厮,给本少爷跪下磕头认错,这事就算过去了,否则要你好看!” 曹云面色涨得通红,捏紧拳头,双目像要喷出火来一般,冷冷的盯着刘崇谏。 “怎么?还想发狠?”刘崇谏看到曹云似乎有些发怒,略略后退一步,口中却依然飞扬跋扈的冷笑道:“本少爷今天就这,你敢动手么?不敢吧,不敢就给本少爷跪下认错!” 英铁山皱眉上前抱拳说道:“表少爷息怒,屋里的都是贵客,这位不知道表少爷的身份,冲撞之处还请宽恕则个。” 刘崇谏看了英铁山一眼,哼了一声道:“老管家,这事你别管,这小子我今天一定要他好看,我恨别人叫我小白脸了!”跟着又上前一步狞笑道:“快快跪下磕头认错,否则本少爷绝不善罢甘休!” 高超一旁看不过眼,上前抱拳笑道:“刘少爷息怒,这曹兄弟不知道您的家世,不知者不罪,给您陪个不是就算了吧,磕头认错有些难为人了。” 刘崇谏冷哼一声,看都不看高超一眼,“哪里又来一只野狗?滚一边去,惹恼了少爷,有你好看!” 刘崇谏嚣张跋扈,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曹云面色大变,但又不敢发作,僵那却不敢动。 徐皓月看不下去,缓缓走上前说道:“素闻清淮军节度使刘仁瞻将军仁德,远近闻名,想不到会有个如此气量狭小的儿子,传了出去刘将军英名何?刘少爷此处乃是武王山庄的地方,众人都是武王山庄的客人,这位曹大哥得罪了你,给你陪个不是也就算了,磕头认错不是羞辱人么?” 刘崇谏大怒:“哪里来的野小子?好厉的一张嘴!”他到没认出徐皓月来,看徐皓月衣着寒酸,倒像个乡农一般,想也不想便一巴掌打过去。 这刘崇谏虽然是将门之后,但武艺稀松平常,这一掌打来速度不快,也没什么力道,徐皓月轻轻巧巧的抓住刘崇谏的手腕,淡淡的说道:“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反正我孑然一身,除死无大事,但不会任你羞辱,你想试试什么叫三步之内可以令你血溅当场么?” 刘崇谏面色一变,想要把手抽回来,但徐皓月手上力道颇大,刘崇谏憋红了脸也抽不出手来,急怒道:“你快松手!否则我让我爹杀了你!” 徐皓月冷笑道:“那敢情好,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仗着父亲名头胡乱杀人,你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不知道刘将军淮南如何服众!” 刘崇谏吓了一跳,其实刘仁瞻家教甚严,今天刘崇谏也只是狐假虎威,想要耍耍威风,平素只要自己搬出父亲的名头,寻常人都会乖乖俯首就范,想不到今天遇上徐皓月这个不怕死的,被徐皓月反将一军之后,刘崇谏很是无奈,只得求助英铁山,“老管家,你快让他放手,我不和这些泥腿子一般见识了。” 英铁山微微一笑,他也想不到徐皓月有这等胆量,当下上前说道:“徐英雄,请放手,表少爷也是山庄的贵客。” 徐皓月松开手,刘崇谏马上跳开几步,指着徐皓月大怒道:“臭小子,你等着,有你好看的!”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我不是你的手下,你让我等着,我就得等着?刘少爷这是气糊涂了吧。”众人一起哄笑起来,刘崇谏面色好像猪肝一般血红,怒视徐皓月一会儿,跺跺脚转身去了。 (p:人书,求支持,求收藏、推荐,谢谢) ; 第二十三章 武秀天下联 看着刘崇谏铩羽而遁,众人都是高声叫好,这些人刚才没一个挺身而出的,此刻刘崇谏远走才敢高声叫好,大多数人仍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口中恭维徐皓月胆色过人,但心里均是暗暗幸灾乐祸,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刘崇谏这等权势人物,结局必定凄凉。只有王文昭一人既不叫好,也不出声,领了牌号低头走了出去。 曹云和高超二人上前向徐皓月致谢,曹云是拍着徐皓月的肩头亲热非常,徐皓月倒也喜欢多交些朋友,便攀谈了几句,要不是英铁山提醒快些验身领牌号,三人只怕还要聊下去。 脱了衣裳验身之后,徐皓月的身体倒是非常健康,腿上的伤势渐渐痊愈,那老眼昏胡的老郎中耷拉着眼皮,左看右看的让徐皓月浑身不自,跟着老郎中便是满意的连连点头,从他眼神中徐皓月读懂了四个字“上好种牛”,果然连徐皓月的小册子上,他也是写的“体格上好”。 转出来领牌号,也让徐皓月小小的郁闷了一把,三十八号,也不知道是凶是吉了。 出了屋子,门口一个穿着武王山庄黑色家丁服饰的小厮迎了上来,行了个大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徐公子,小的英吉,这几天就是公子长随,公子有什么事需要使唤,管吩咐小的。”徐皓月抬眼望去,眼前这小厮年不过十六、七岁,长得眉清目秀,一双眼睛叽里咕噜的转个不停,看来是挺机灵的小鬼一个,徐皓月笑了笑说道:“小吉,你叫我徐大哥就好,我不是什么公子。” 英吉甚是乖巧,嗯了一声说道:“徐大哥可有同伴一起过来?若是有的话,还是去交代一声,一旦进了庄子,就不能出来了,一直要到招亲完才能出庄子。” 徐皓月咦了一声问道:“这里不就是武王山庄么?” 英吉指着城内长街头处处一片青砖青瓦的建筑群说道:“这里是外城,那里才是山庄所。”徐皓月明白过来,武王山庄就好像皇城一样里面,而外面则是外城环抱以为拱卫。 街道口找到崔翰、孙庭运和童虎头三人后,徐皓月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孙庭运皱眉看了看英吉,从怀中摸出几枚大钱塞他手中,微微笑道:“小兄弟,我们这徐公子就靠你多多提点了。” 英吉得了好处,喜上眉梢满口答应,孙庭运又把徐皓月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你得罪了刘崇谏,庄里头自己要小心,外头不必担心,专心应付比试,既然我们三个不能跟进去,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这里有颗解毒丸,能解百毒,你带身上以备不时只需。” 徐皓月接过用蜡封好的药丸,想到孙庭运一路跟来,不遗余力的帮助自己,心头甚是感动,喉头有些哽咽的说道:“孙大夫,要是我做了武王山庄的赘婿,一定不会忘了你们的。” 孙庭运怪眼一翻低声笑道:“就是要你这句话,苟富贵、勿相忘。”看到徐皓月有些愕然,孙庭运哈哈一笑说道:“说笑呢,你帮了桃花村大忙,这些小事不算什么。” 崔翰坐骡车上,徐皓月走过来和他道别,崔翰忍不住说道:“先生,你的功夫还、还不到家,真要是危急时刻,千万不要逞强,保住性命要紧。”徐皓月笑了笑说道:“你总算说实话了,我的武艺不成,我知道的,崔大哥你放心养伤好了,赵大哥他们说不定已经这武王山庄了,你让虎头带你四处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和三人告别之后,自有武王山庄其他的仆役领着三人去外城的客栈将歇,徐皓月便跟着英吉往武王山庄所而去。走过长长的街道,外城内外都是一片热闹的景象,正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凡是驺虞城见过的店铺,这里都有,多的还是茶铺和丝铺,英山附近多有商号这里收茶收丝,英吉指着络绎不绝挑着担子来茶铺和丝铺贩售的农人说道:“徐大哥你看,从昨日开始,寿州的商人又回来收茶丝了,老天保佑,庄主招亲之事果然让这些吸血鬼又安心的回来了。” 听了这话,徐皓月想起童铁头和自己说过英山附近茶农和丝农的尴尬境地,好英若兰处事果断,算是稍稍缓解了内部的矛盾,她甘愿牺牲自己的幸福,招赘婿来安抚家族的人,也安抚了寿州的商人,让英山一地的农人不至于没有收获,这份气度和胸怀比须眉男子都要广阔,徐皓月也极为心折,又想到她那和柳静如极为相似的容貌,还有那日偶然见到的玉体,脚下步子不禁快了几分,只想着能快些再见到她。 外城的主街道走完,一条长长的小溪水流出现眼前,溪水后面一排青竹掩映之间,青石堆彻而成的石墙出现眼前,石墙上青瓦铺檐覆顶,一座青石拱桥小溪水上横架飞过,石拱桥上每隔几步,石栏杆上都有麒麟、狮子各等种兽像石雕,看起来甚是威武,也很有韵味。石桥的头却是一座高高的门坊,青石墙前耸立,门坊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武王山庄”四个金漆大字,门坊后面青石墙上一座门房矗立那里,左右各有一道偏门,中间朱漆大门上九九八十一枚铜锭镶嵌,左右两边各有一对巨大的石狮子镇宅,一股威严之势迎面而来。 左右两边红色门柱上,一副对联写道“汉初英杰灵显修为深,梁朝彰武愈露品性坚”,中间横批“武秀天下”,这对联上的字体甚是娟秀但其中不发刚劲之力,徐皓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英吉说道:“这对联是少庄主的手笔,她接掌庄主之位后写的。”徐皓月哦了一声:“英小姐还会写对联?”英吉笑道:“少庄主念的书可多了,诗词歌赋都很喜欢的。” 跟着英吉来到西边一带厢房,这武王山庄的内庄颇大,英吉吹嘘说,武王山庄有庄丁不下万人,但徐皓月估算下来,若是算上老弱奴婢杂役,这万人之数倒是绰绰有余,看来古人也喜欢虚报充面子。 到了西边厢房,院中稀稀落落的站了不少人,看来都是参加比武招亲的,到了自己房内,这里倒是高床软枕、桌椅盏盆一应俱全,英吉说道:“徐大哥要是缺什么只管吩咐小的,小的一定备齐。” 徐皓月很满意屋内的家俬了,都是上好的楠木打造,后世这就是纯天然的五星级酒店才有的,当下说道:“不缺,已经很好了。” 英吉古怪的一笑说道:“那徐大哥自己稍歇,待会儿晚宴,二庄主、三庄主会亲自到场,徐大哥这身衣饰恐有些失礼,小的给徐大哥找一套来如何?” 徐皓月看了看身上,这套衣裳是银姑用她家中好的布料做的,但英吉眼中成了失礼之物,微微一笑说道:“不必麻烦了,这衣服我穿着舒服,你忙去吧。” 英吉也不再劝说道:“也好,待会儿宴会开始,我来唤徐大哥。”说完做了一揖便转身出去。 徐皓月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门口一人说道:“想不到徐兄住我隔壁,真是有缘。” 徐皓月回头望去,只见王文昭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站门口望着自己说话。 (人求支持,求收藏、推荐,谢谢) ; 第二十四章 忠义无尸骸 徐皓月站起身来抱拳说道:“王兄住我隔壁?那可真是太好了,请进来说话。” 王文昭也不客气,进屋坐下,看到徐皓月给自己倒了杯茶,微微一笑说道:“你这里的茶水,我可不敢喝。” 徐皓月微微一愣问道:“为何?你怕我下毒?” 王文昭摇摇头说道:“这趟出门遇上仁厚老实的就属徐兄你了,你不会下毒。”他顿了顿将茶水倒掉,缓缓说道:“不过你得罪了刘崇谏那个二世祖,他可就不那么光明磊落,会用什么法子整你,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食水之中下毒可是简单的法子。” 徐皓月喝了口茶还没咽下,闻言之后急忙吐地上,这才想明白孙庭运为何要给自己一枚解毒丸,这老道士既然药都给了,怎么也不出言提醒自己注意饮食?想到这里就急着想要扣喉,把刚才的喝下的茶水吐出来。 “徐兄莫急,这也只是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猜测,或许武王山庄不会行此卑鄙之事也说不定。”王文昭淡淡的说道:“这也怪徐兄太过冲动,有些人是惹不起也不能惹的,只要没欺负到自己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兄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徐皓月也不愿意王文昭面前扣喉,把自己丑态让他看到,当下摸了摸嘴唇说道:“这是什么道理?习武之人不是讲究锄强扶弱、抱打不平的么?” 王文昭摇摇头苦笑道:“这样绝没有好果子吃,我的家世就是好的说明。” 徐皓月哦了一声说道:“王兄外号铁枪,又是王姓,难道王兄是梁朝大将铁枪王彦章的后人?” 王文昭目光变得有些凄凉,点点头说道:“那是下的曾祖,想我曾祖一生忠于大梁,当年唐王李存勖攻破澶州,将王家上下皆虏获,以全家人性命要挟曾祖归降,曾祖也没有投降,但连累全家人都死于李存勖之手,我祖父那时尚襁褓之中,天可怜见,一名狱卒敬仰曾祖威名,冒死将祖父救出,其余家人皆殉难。可惜曾祖一翻忠心可昭日月,但得罪了朝中权贵,梁帝又听信小人之言,后弄了个粮兵绝、被俘身死的下场。”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目光有些狰狞起来:“所以说为人忠义仁厚又如何?不明白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势必四处树敌,将来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况且就算你帮了他人,他人也不一定会报答你,或许根本就不会领你的情,我王氏一脉苟且偷生于乱世,受欺凌,受白眼,才得出这个道理。” 徐皓月听了心头有些凄然,小时候看过讲王彦章事迹的小人书,铁枪王彦章的确晚景凄凉,但王文昭所言虽然不是全错,但徐皓月确实不能接受,当下缓缓说道:“王公也有句话说得好,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我只觉得人一辈子,不能光明磊落的活着,死后名声也定是遗臭万年,人若是没有忠义仁厚,那与禽兽何异?王兄一翻良言相劝,我知道是为了我好,可这不是我做人的原则,就算死又如何?人总都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总不能昧着良心做人的。” 王文昭面色微变,缓缓站起身来,又看着徐皓月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徐皓月看着他的背影,只听到他还念着自己的那句话“人总都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总不能昧着良心做人的。” 王文昭走后,徐皓月也不敢再喝那茶水,过了片刻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性不去想到底有没有中毒,正打算上床休息片刻,院中一人尖声喝道:“那姓徐的野小子是不是这?快滚出来!” 徐皓月心中一突,知道定是刘崇谏之事没有完,人家找上门来算账了,可这口音绝不是刘崇谏的,当下走到门外一看,只见一个富家公子哥模样的人和刘崇谏站院子中央,两人身后跟了四、五个长得很是粗壮的庄丁,都凶神恶煞的,看到徐皓月出来,刘崇谏指着徐皓月怒道:“仲强兄长,就是这小子!” 仲强兄长?徐皓月打量起眼前这人来,这里是英氏的武王山庄,难道眼前这人就是上次到桃花村抢了猛虎的英仲强?只见这英仲强面无四两肉,面皮焦黄,头尖额窄,倒像是个痨病鬼,一身黑袍玉冠,身上的金器玉饰倒是挂了个满满当当,像个富二代的模样。 英仲强走上前一步,细声细气的说道:“你就是桃花村那个穷地方来的野小子?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地头,竟然敢得罪我家兄弟?滚过来跪下磕头认错!否则要你好看!” 院中参加比武招亲的人等听到叫喊声,都纷纷出了屋子,曹云和高超也其中,但两人见此情状,非但没有上前帮徐皓月一把,反而对望一眼就都扭头回房去了,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徐皓月见此情景,心头一凉,自己为他人出头,到头来人家却躲了起来,真是让人心寒,想不到这个乱世人性背离若斯,和后世有得一比了,这时想起王文昭的那句话来,“况且就算你帮了他人,他人也不一定会报答你,或许根本就不会领你的情”。想到这往人群中看去,见王文昭也走出屋子,却靠房廊的圆柱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和旁人一样似乎都准备看热闹。 想要旁人帮忙是不可能了,五代十国这个乱世,人人都是靠武力自保,谁肯为素不相识的人去得罪权贵?徐皓月重重的嘿了一声,硬着头皮缓步走到院中,朗声问道:“你是谁?” 英仲强狞笑道:“小爷我乃是三庄主之子英仲强,徐家小子还不快快磕头认错?”跟着他又摇摇头面色狰狞的笑道:“只是磕头认错太便宜你了,自己削下三根手指赔罪!否则我让你躺着出去!”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上次你抢了我桃花村猎到的老虎,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先把老虎还我,今日之事我们再慢慢算!” 英仲强一时没卯过来,奇道:“什么老虎?”身后一名庄丁小声提醒了几句,英仲强才恍然大悟道:“那头老虎啊,已经分了给庄主和我爹了,我拿什么还你?” 众人闻言哄笑起来,想不到这英仲强如此蠢顿,一阵哄笑声中,英仲强这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之下一招手喝道:“给我上!打断他的狗腿!”(p:人书,求收藏、推荐,谢谢支持) ; 第二十五章 出招无迹寻 英仲强话音才落,几个急于主子面前立功的庄丁,都是虎吼一声,撸起袖子就直冲过来。有过一定打架经验的徐皓月知道,对方人多的时候,一定要量保护住自己的侧面和后面,千万不能被人围住或是倒地,一旦倒地等待你的就是雨点般的拳打脚踢,你就抱着头等死好了。 几名庄丁起初还有些忌惮徐皓月,想来这小子能上山参加比武招亲,手下必定有惊人的业艺,往前一冲是碍于主子的命令,都打算到了跟前站住脚步,先把这小子围住再说,一般都是抢到背后位置的人先出手,这五人跟随英仲强四处欺男霸女,对付落单的人也有一套娴熟的技法。 哪知道五个人才冲出来,徐皓月扭头就往自己房间跑,头也不回跑得实是很快,浑然没有一点高手风范。 几个庄丁拉开架势,徐皓月却撒腿就跑,一时间愣那里面面相觑,刘崇谏哈哈大笑道:“这小子害怕了,快进去把他抓出来,老子要好好炮制他。”英仲强也笑骂道:“原来是个草包,还让我带了五个人来,早知道我自己上了,好歹练练拳脚。” 那几名庄丁都是大喜,遇上软柿子,这种时候不立功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当下五人争先恐后的一发声喊往徐皓月屋内冲去。 围观的一众世家子弟、山寨首脑起初也只道徐皓月有什么惊人的本领,正好可以看看,知己知彼好比武招亲的时候有所应对,想不到徐皓月扭头就跑,众人都是呆愣了一下,跟着震天阶的爆笑声才四起,只有王文昭皱了皱眉头,没有发笑。 众人的爆笑声中,噗噗两声,两名堪堪走到门口的庄丁大声惨叫起来,好像棍子打中布革一般的声音传来,两人直挺挺的朝后倒去,显是晕了过去。 跟着徐皓月灰布麻衣的身影从门内闪了出来,一记凌厉的侧踢将还发愣的另一名庄丁踢得连退三步,仰面跌倒,捂着小腹惨叫不已,却是再也起不来。 众人止住笑声,都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有王文昭看清了,原来徐皓月跑回屋内,拎了两张圆凳,两名庄丁才探头进屋,他两张圆凳便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跟着一记侧踢将发呆的一人踢到。他的侧踢虽然迅捷,但脚法生涩,下手也不够狠辣,而且是靠着偷袭打到三人,王文昭如释重负的一笑,摇摇头转身回屋去了。 剩下两人吓了一跳,只一会儿功夫,三个人被徐皓月打到地,两人对望一眼,一起大吼一声,一左一右直扑过来。徐皓月回身躲到门廊柱子后面,跟着又是忽然闪身出来,一记老拳打左边那庄丁脸上,跟着抱住那庄丁的脖颈,膝盖狠狠的一顶,那庄丁眼睛珠子瞪得甚圆,抓着徐皓月的衣裳慢慢的瘫软地上。徐皓月出招不按章法,居然躲柱子后面突施冷箭,实出乎意料。 徐皓月跨过倒面前的那名庄丁,缓步走向后一名庄丁,目光还是充满了冷冷的寒意,眼神中充满了杀意,就好像那天杀虎之时的眼神一样可怕,那庄丁被他气势所摄,双手虽然是捏紧了拳头,但有些微微发颤。身后英仲强大感面目无光,大怒之下却仍是细声细气的喝道:“还不给我上!” 那庄丁鼓起勇气,怒吼一声冲了上去,徐皓月根本没有出手,飞起一脚正中那庄丁的胯下要害,那庄丁惨嚎一声,倒地不起。 众人一起惊呼起来,跟着嘘声、骂声四起,徐皓月这几下都不够光明磊落,逃跑、偷袭、乘人不备、甚至是踢人下体这等阴险的招数都用得出来,实是没有半点高手的风范。 徐皓月不理会周边的议论,走上几步,冷冷的看着英仲强和刘崇谏,一丝玩味的笑容脸上浮起:“你们俩谁还要来?要比卑鄙无耻,我可以比你们卑鄙无耻,我还有插眼、封喉、抓头发这些招数都没使出来,你们想来试试么?” 英仲强和刘崇谏面色有些发白,两人都是花拳绣腿,刚才五个庄丁都不是徐皓月的对手,自己上去只怕下场惨,都退后一步,英仲强气得手指着徐皓月,但他的手形却是兰花指,说不出的娘气,细声细气的怒道:“好小子,你、你等着,啊……” 英仲强话还没说完就大声惨叫起来,徐皓月揪住他的手指,猛的撇了下去,众人都是瞪大了眼睛,他连撇手指这等小孩子的招数也使得出来?!英仲强手指剧痛,只得跪了下去,大声惨叫着:“松、松手,断啦、断啦!” 只听背后一声娇叱:“松手!”徐皓月只觉眼前寒光迫近,急忙向后退了一步,一柄冷森森的长剑从眼前滑过,堪堪将自己和英仲强分开。眼前一花,一袭湖水绿衣裙眼前翻过,英若兰手下武婢英凝雅手执长剑站英仲强身前,冷冷的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英凝雅长剑横胸前,秀眉一皱缓缓说道:“姓徐的小贼,你手法下流无耻,算什么英雄?” 徐皓月摸着下巴笑道:“五个打一个就是英雄了么?对付下流的人,自然要用下流手法,况且我也不是什么英雄。”跟着他环视院中的众人,冷冷的说道:“今日你们做了看客,将来有一天被人所看,今日你对人冷漠,他日休想有人帮!”众人闻言都是心中一凛,少数有良知的人都低下头去。 徐皓月转过头看着英凝雅,指着英仲强和刘崇谏说道:“我是山庄的客人,这两位算是山庄的主人,你们山庄有这么待客之道的么?” 英凝雅微微愠怒,说道:“庄主她已经知道仲强少爷来找你,才差我过来阻拦,我只是慢了几步,本山庄待客之道并无不是之处,你休得胡说!” 徐皓月淡淡一笑,转过身双手抱着后脑说道:“不想和你争辩,是不是故意慢几步,你心里明白。我屋内椅子坏了,劳烦差人送的过来,把这五个打手带走。你说的啊,武王山庄待客之道是极好的,假如我有什么事,就是你们武王山庄狭私报复!” 看着徐皓月大喇喇的回屋去,英凝雅气得花枝乱颤,指着徐皓月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p:人求收藏、推荐,谢谢支持) ; 第二十六章 英氏二兄弟 武王山庄东厢筑兰雅阁内,英若兰正书桌边安坐,白如皓月的素手轻轻翻动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桌旁青铜香炉内袅袅的檀香青烟飘起,萦绕英若兰四周,衬着她美貌的容颜,显得她的清丽脱俗。看着那册子,英若兰秀眉慢慢的皱了起来,过了片刻缓缓合上册子,靠檀木椅子上,长叹一声缓缓闭上秀目。 “若兰,这个月的账册是否有不妥之处?”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坐桌边的椅子上,捏着颌下短须问道,此人一身蓝袍紫冠,腰间一条青金石腰带,上面挂了四、五件玉佩,都是晶莹剔透的上品,他的脸型削瘦,颧骨高高隆起,眼神有些游离不定。 英若兰微微直起身来浅浅一笑说道:“三叔,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商道护旗这趟生意倒是还有些赚头,其余的赌坊、勾栏等营生也都略有盈余,只是昔日进项大的茶丝,这个月也太少了些,加上我们自己的开销太大,这趟比武招亲又花去三千贯,我觉着太过浮奢了。” 那中年人正是武王山庄三庄主英铁烈,只见他又捋了捋短须笑道:“怎么会浮奢?都是该花的钱,若兰你招赘婿是何等大事?过几日招亲结束,咱们的表亲,清淮军刘仁瞻都会亲自到场贺你大婚,可千万不能失了体面,二哥你说对吧。” 英铁烈目光看相他对面坐着的另一个中年人,这人面色黝黑,络腮胡须看起来甚是威风,浓眉大眼,嘴唇甚厚,年纪稍比英铁烈年长,一身黑袍,头上一顶黑幞头,身上倒是没有英铁烈那么多的饰物,这人正是武王山庄二庄主英铁勇,只听他哦了一声,似乎才回过神来,说道:“三弟言之有理,不能失了体面。” 英若兰摇摇头说道:“这几个月以来,每月都没有盈余,再这样下去,难道要坐吃山空么?” 英铁烈站起身指着雅阁外,远处熙熙攘攘的街市说道:“寿州的商旅不是回来了么?只要他们开始收茶、收丝,咱们的钱还怕赚不回来么?你说对吧,二哥。” 英铁勇嗯了一声说道:“三弟说得对,钱是赚得回来的。”英铁勇随口附和,也没有什么主意,但英若兰也不奇怪,看来此人平素就是个没主意的人。 英若兰轻叹一声说道:“就怕好景不长,北面周军蠢蠢欲动,淮南一地孤悬江北,开战只是迟早之事,战端一开商路断绝,茶丝都成了中看不中用之物。况且这些年不似开国之初,唐主倒也肯罢战休兵,将息民生,那年月茶丝好卖,钱自然不愁,但如今唐主位十三年,到有十年是打战的,各种厘税捐赋又重,庄子的营生可是大不如前,再不求变只怕断了财源。” 英铁烈呵呵笑道:“若兰,不是三叔说你,早就给你出过主意了,官府收我们多少,你照着摊到田租里头去,反正泥腿子有口饭吃饿不死就行,管那么多做什么?” 英铁勇微微颔首说道:“三弟言之有理,泥腿子多的是,就算饿死一批,咱们再招募一批就是。” 英若兰皱眉说道:“此法不妥,流民之所以依附我们,就是看中我们英氏三代都没有加过田租,乱加租子如同涸泽而渔、焚林而猎,将来就算是流民,也会招募不到的。”她见英铁烈还想再说,素手微微一扬,口中说道:“三叔不必再说,此法万不可行,财源之事我们再想他法,此时不必再议。” 话音才落,英仲强那细声细气的声音从门外就传了进来,“阿爹,你要为我报仇啊,那桃花村来的乡巴佬把孩儿的手指都给折断了。” 跟着只见英仲强干嚎着冲进屋来,高高举着刚刚被徐皓月撇过的手指,就站英若兰桌前一边大哭一边说道:“兰妹,你要为你堂哥做主啊,把那姓徐的小子打折腿逐出庄子去。”那刘崇谏也跟着进来怒道:“是啊表妹,那小子太可恨了,我也被他羞辱了一翻,一定要打断他的双腿才行。” 英若兰秀眉是紧皱,重重的哼了一声,抬起桌上的茶杯喝起茶来,冷冷看着刘崇谏温言道:“崇谏表哥,请你出去,此处乃是我议事之地,非山庄之人不能入内,只望表哥明白长贤尊序,不要失礼人前!”跟着斜睨了英仲强一眼,扭过头并不理会英仲强。 刘崇谏脸上一红,看着英若兰干笑两声说道:“表妹,那我先走了,待会儿我再来找你。”英若兰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刘崇谏便欢天喜地的先走了出去。 英铁烈走过去一看,只见儿子手指青红肿胀,心头不禁大怒,喝道:“臭小子,别脓包,哭什么?你爹我还没死呐!”英仲强被他这一声断喝,才止住哭声,英铁烈回头看着英若兰说道:“若兰,你看吧,早说了不能对那些泥腿子太过礼遇,这下好了,一个桃花村这犄角旮旯出来的野小子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英铁烈口舌不停,数落了英若兰半天,后才说道:“你看这口气怎么出吧。” 英若兰身边站着她的贴身武婢英秀依和老管家英铁山,两人见英铁烈毫不客气的数落英若兰,脸上满是不忿之色,要不是碍于尊卑之别,早就开口争辩了,都看向英若兰,看英若兰有何吩咐。 英若兰不急不缓的又喝了口茶,看了看缩门口不敢进来的英凝雅,淡淡的说道:“凝雅,你进来。”她话语虽柔,但却隐隐有股威严之势,英凝雅闻言,身子一颤,低着头款款走到桌前来行了一礼,却不敢说话。 英若兰淡淡的说道:“论脚程,你比仲强少爷他们要快,我早就让你去追仲强少爷,把他劝回来,那姓徐的好歹也是江南徐世家的后人,还是上山比武招亲的人,不能让两人闹起来的,你怎么还会让仲强少爷受伤?” 英凝雅脸色一变,吓得跪了下去说道:“小姐,我……”英若兰仍是淡淡的说道:“我替你说,你是讨厌那姓徐的小子,想看他被仲强少爷他们整治一顿,可是想不到仲强少爷一群人去还被姓徐的给弄伤了,是吗?” 英凝雅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英若兰摇摇头说道:“你这小性子该改改了,秀依你是武婢堂的堂主,带她下去领二十杖家法。”英凝雅眼中含泪,但不敢再辩驳,嗯了一声站起身走了出去,心中自然把徐皓月全家都问候了一遍,英秀依没有开口求情,只是看了看英仲强,暗暗摇摇头跟着英凝雅去了。 处置完英凝雅,英若兰回头看着英仲强说道:“二堂兄,英氏家规,第二条,第十三条是如何说的?” 英仲强笑道:“兰妹,你这是考哥哥呐,第二条是不得恃强凌弱,第十三条是不得轻慢待客,怎么样,我都是记牢的。” 英铁烈面色一黑,狠狠的打了英仲强一记耳光怒道:“滚出去,少这里丢人现眼!”他老奸巨猾,知道英若兰提起家规,就是想依家规来处置,那这样的话英仲强是没有道理的,一群人去找徐皓月的麻烦,且不说徐皓月是客人身份,就是恃强凌弱这一条也都说不过去。他打了自己儿子,轻描淡写的让英仲强先走,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英仲强不明就里,捂着脸看着英铁烈满脸怒容,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转身跑了出去。 英若兰叹口气说道:“三叔,此事就如此揭过可好?明日就开始招亲,如今庄内的英雄豪杰颇多,不要节外生枝,以免堕了武王山庄的名头。” 英铁烈面色铁青,哼了一声说道:“招亲这几日我不会乱来,等到招亲结束,你不处理此事,我自会处理此事!”说罢转身拂袖而去,他心中可不认为徐皓月会从比武招亲中胜出,想来只要大会结束,再去找徐皓月算账便了。 英铁勇拍拍身上的衣袍,站起身说道:“若兰,三弟说的对,这口气还是要出的,英氏子孙可不能就这样被人欺负完就算。”说罢也扬长而去。 (p:人书,求收藏、推荐,谢谢支持) ; 第二十七章 冬青树若思 见英铁烈和英铁勇拂袖而去,英铁山叹口气甚是无奈的说道:“二庄主、三庄主要是能有小姐一半的才能,老爷何苦把偌大的家业交给小姐一个人来扛啊。” 英若兰苦笑道:“山叔,你这是挖苦我呢?” 英铁山微微一笑,脸上皱纹浮起,说道:“小姐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二庄主没什么主见、人云亦云,三庄主护短浅视、气量狭窄,英氏小辈的男丁是一个不如一个,二庄主的公子英仲高体弱多病,三庄主的公子英仲强就不成话,二房和三房没有合适的人选继承家业,老爷才会选了小姐,可笑二房和三房的人还总以为是老爷偏心。” 英若兰摇摇头说道:“不说此事了,山叔,你让英吉晚间给姓徐的桌酒席过去,晚宴我不场,二叔和三叔倒是要去,让那姓徐的就不要露面,以免横生枝节。” 英铁山垂手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跟着直起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跟着一咬牙还是说道:“小姐,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英若兰站起身整整衣裙笑道:“山叔你说吧,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没什么好避讳的。” 英铁山嗯了一声说道:“小姐,你也说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招婿关乎小姐一生的幸福,那姓徐的小子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做事没有章法,随性而为,而且武艺才能无一可取,实非良婿之选,我实不愿看到小姐错负终身。” 英若兰理了理自己乌黑绵长的秀发,看着自己秀发的发梢停住了动作,沉吟片刻抬起头说道:“山叔,为何要选这小子,我已经和你说过原委,招了赘婿之后,山庄虽能暂时安稳,但我不能让招来的夫婿掣肘。” 英铁山躬身说道:“小姐,若是论身世单薄,容易控制的话,铁枪王文昭也是极好的人选,王家家道中落,身后没有其他势力可依凭,和那姓徐的没有两样。但王文昭相貌堂堂,家传的武艺也一定了得,我观此人知进退,明事理,温文尔雅,比那姓徐的好太多,王文昭才是夫婿的上佳之选,小姐我真是不忍心看你嫁错郎君呐。” 英若兰轻轻一甩秀发,嫣然一笑说道:“我是招赘婿,不是嫁人。”说完起身便走,英铁山急道:“小姐,不妨再斟酌一二。”英若兰走到门口停住脚步,顿了顿之后回眸一笑说道:“那好吧,我会斟酌的,我去看看凝雅这丫头。”说完飘然离去。 英铁山老眼微微湿润,喃喃的说道:“小姐,真是苦了你了。” 下了筑兰雅阁,穿过东厢的几个院子,英若兰来到武婢堂,才进院子,只见英凝雅趴院中长凳上,英秀依亲自操着一条木杖正一板一眼的打着她的后背,英凝雅樱唇含着一块白布,皓齿微露死死的咬住白布,秀脸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四周为了十多名少女,都是一般的湖水绿衣裙,腰间都挂着一柄长剑,看来都是武婢堂的武婢,正观刑。 看到英若兰到来,众女都是退开来一起施了一礼,英秀依又打了几板才停了下来,上前跪下说道:“小姐,二十法杖已经打完,秀依管教不严,还请小姐责罚。” 英若兰摇摇头说道:“此事已经过去,不必再提。”说完走上前去,把英凝雅扶起,说道:“秀依,拿跌打药来。” 英凝雅这时才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姐,我还以为你恼我了。” 英若兰轻轻的替她拭去眼泪和汗水,柔声说道:“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恼你?不过啊,你的小性子真得改改。” 英若兰将英凝雅扶进武婢堂的绣房之内,让英凝雅趴绣床上,轻轻掀起她的衣摆,只见她后背娇嫩雪白的肌肤之上,紫红的瘀痕甚是醒目,看来英秀依真是没有徇私,棍棍到肉。接过英秀依递来的跌打药,英若兰轻轻给英凝雅敷上,口中说道:“凝雅,你是不是很讨厌姓徐的那小子?” 一阵疼痛让英凝雅花容失色,但她银牙一咬没有叫出声来,恨恨的说道:“是啊,小姐你没看到,刚才那小子都使了些什么下流的招数,这样的人不配做小姐的夫婿!” 看到英凝雅愤愤不平的神色,英若兰玉手停半空,轻咬红唇轻声问道:“秀依,你觉得呢?” 英秀依端着木盘,正帮着给英凝雅抹药,听了英若兰的话语,柔声说道:“小姐,凝雅这次使小性子是不对,可是那姓徐的也的确不好,先不说他窥视之事,就他上了山庄不到半天,就把崇谏表少爷和仲强少爷都给得罪了,小姐将来真招了他做夫婿,也不知道会给小姐惹出多大麻烦来呢。” 英若兰嗯了一声,面容没有什么变化,玉手轻轻的又将药敷上,淡淡的说道:“老管家也是这般言语,难道是我看错了人?” 英凝雅闻言急忙说道:“小姐,不是你看错,是这姓徐的小子太狡猾,蒙骗了小姐。小姐,我听说这趟来参加比武招亲的人中,有个叫铁枪王文昭的,那才是英俊潇洒呢,而且家世单薄,要不选他好了。” 英若兰嫣然一笑道:“倒像是凝雅你想嫁给那王文昭一般,小妮子,你春心动了?” 英秀依闻言也是掩口而笑道:“一定是了,凝雅今儿不是去了西厢一趟么?一定是看到了那什么英俊潇洒的王公子,一见倾心,差点都把持不定,把要拦下仲强少爷这等大事都忘了,是吗?” 英凝雅脸上泛起娇羞之意,脸红的好像熟透的苹果,嘟着小嘴娇嗔道:“秀依姐,你也取笑我?”三女笑闹了一会儿,一场小风波就此平息。 英凝雅受了伤,上了药之后,沉沉睡去,英若兰替她盖好被子,跟着站起身款款走了出去,英秀依收拾好药瓶,端着木盘也跟了出去。 出了屋子,只见英若兰站院中一株冬青树下,呆呆的望着满树的翠绿,一袭白色的衣裙绿色的包围之中显得那么的淡雅柔和,英秀依知道每当英若兰遇上拿不定主意的事,就喜欢到树下看着树上的翠绿,因为英若兰说过,绿叶红花纯出自然,能让人平心静气,以平常心处事才是上策。当下英秀依悄悄的走到英若兰身边,静静的站她身后,也不敢出声打扰她。 过了片刻,英若兰贝齿轻启柔声问道:“秀依,你说要是阿爹他还,他会让我选那、那徐小子么?” 英秀依轻声说道:“其实小姐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奴婢只能说,如果是奴婢选,奴婢是不会选徐小子的。” “嗯,我明白了。”英若兰轻轻叹口气,幽幽的说道:“秀依,晚上和我去一趟西厢,我想看看王文昭是怎样的人。” (p:人书,求收藏、推荐,谢谢支持) ; 第二十八章 残梦遗馨香 入夜,初夏的飞虫和鸣蛙开始了它们盛大的夜间聚会,但半山腰间的武王山庄还是有些清冷,甚至夜晚有些寒凉,深邃的夜幕下,热闹喧嚣了一天的武王山庄渐渐进入了沉寂。 夜幕之下,徐皓月踏着月色走青石板的街道上,清冷的月光下,一阵潇潇袅袅的青烟升腾而起,晃眼之间只见一个靓丽的人影飘过,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徐皓月还是马上认出是朝思暮想的柳静如。欣喜若狂之下,他急忙踏着青烟跑上前,只见柳静如笑吟吟的站那里望着自己,徐皓月含着泪水,慢慢走上前,轻轻的伸手揽住柳静如的纤腰,将她紧紧抱住,“静如,静如,我好想你,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他有千言万语要说,但话到嘴边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柳静如悄然一笑,也是紧紧抱着他,俏皮的说道:“你怎么还哭鼻子?不害臊。”徐皓月松开柳静如娇柔的身体,轻轻捧起她那熟悉而为之思之若狂的脸庞,柔情无比的目光看着她的脸庞,柔声说道:“静如,你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想不到柳静如脸色一板,冷冷的说道:“谁是静如?你看看我是谁!”徐皓月吃了一惊,一瞬间柳静如已经换了一套白色衣裙,头上白绢束发,嘴角挂起了似笑非笑的神色,“你、你是英若兰?!” 徐皓月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原来只是南柯一梦,醒来后似乎身上还残留着梦中淡淡的温馨香气,但却也不知道是柳静如还是英若兰留下的,心中一阵怅然之感袭来,心口只觉得很痛。怎么会梦到的明明是柳静如,后面却变成了英若兰?两人到底有什么关联?这个疑问脑海中徘徊不定,让徐皓月心底想要再见到英若兰的冲动加强烈起来。 醒来之后,喉中一阵干涩,徐皓月起身摸到客桌边,倒了杯茶水喝下。晚宴徐皓月没有参加,英吉把一桌丰盛的饭菜给他安排到了屋内,言道庄主知晓徐皓月被山庄庄丁欺负之事,单独安排了一桌酒席给徐皓月赔罪,让徐皓月屋内用餐,就不用出席晚宴。之后英吉就破口大骂那几个庄丁,说他们几个是临时招来帮忙的,不懂规矩云云。看英吉这小子说得活灵活现,徐皓月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不到回到古代也会遇到这样的事,凡是犯了错的都是临时工,还真是耐人寻味。 看到一桌丰盛的酒席,徐皓月也食指大动,桃花村这些天,每天吃的只是粗糙的糠麸伴着野菜和一些自制的佐料,而且每天只吃两顿,徐皓月早就想好好吃一顿打打牙祭,他发下自己重来没对一碗香喷喷的大白米饭或是白面馒头如此渴望过。看到一桌的酒肉,徐皓月当然不客气,坐下便狼吞虎咽的大吃大喝起来。想不到武王山庄的酒是好喝,贪杯之下多喝了几杯,吃喝完倒头便睡着了,此刻醒来自然口渴。 一杯凉茶入喉,徐皓月只觉得极是受用,又喝了一口,忽闻隔壁王文昭低喝一声:“什么人?!” 徐皓月很是郁闷,只是起来喝杯水,你老兄都能听见?难道你有偷听癖?正待回应一声,免得这哥们又溜过来,徐皓月可不想夜半三和另一个男人独处,想不到门外房廊下一个轻柔的声音说道:“王公子噤声,请随我来,庄主有请。” 徐皓月闻言呆了一呆,跟着妒火中烧起来,大半夜的英若兰招这小白脸去做什么?当下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从门缝中望了出去,只见门廊下英秀依挑着个灯笼站那里,心中是一阵恼怒,英秀依是英若兰的贴身武婢,差她来传话肯定不会有假,一定是英若兰找王文昭。 只见王文昭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他似乎就没有解衣睡觉,身上还是穿着那套白衣,头上紫冠,腰上玉带,还是那么的温文儒雅,只见他轻轻一揖,低声说道:“这位姐姐怎么称呼?不知庄主召见有何事?” 这小子嘴可真甜,英秀依比他小得多,这一声姐姐叫出来也不害臊,徐皓月肚子里暗暗骂道,忍不住凝神听起来。 “我叫英秀依,武王山庄武婢堂的武婢,公子客气,叫我秀依即可。”英秀依娇媚的笑容幽幽的灯火之下,愈加显得美艳非常,让徐皓月妒忌,英秀依见到自己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什么时候有过笑容?难道真是女人都喜欢嘴甜的小白脸? 只听英秀依接着说道:“公子请带上兵刃,随我来即可。”带上兵刃?徐皓月有些乐了,看来英若兰是要找王文昭的麻烦,否则让他带兵刃做什么?一定有一场激烈的打斗。 王文昭微微一鄂,随即说道:“请秀依姐姐带路,下兵刃是不离身的。”徐皓月和英秀依都是大奇,这家伙号称铁枪,铁枪是长兵器,这小子身上能藏得下一柄铁枪? 英秀依虽然奇怪,但也没有再问,当下转身前面带路,王文昭缓缓跟后面,两人相距三步,王文昭绝不敢靠近英秀依身子,看起来很是彬彬有礼。 两人走远,徐皓月悄悄打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开什么玩笑,英若兰长得这么像柳静如,徐皓月忍受不了她和小白脸月下幽会,一定要跟去看看。 出了西厢,不远处只见英秀依的灯笼前面晃悠,很好辨认,徐皓月悄悄跟了上去,他也不敢跟的太近,只怕两人发觉。穿过西厢的外廊,来到一处幽静的花园内,远远的只见一位身形婀娜的白衣少女站花园之中,四周的石龛内点着烛火,将花园照亮,幽然的烛光照映之下,那少女脸上还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白色的绢帕将长发束起,一袭白色衣裙包裹着婀娜多姿的身子,正是武王山庄庄主英若兰。 徐皓月不敢靠近,只得花园的围墙外停住脚步,从花园的石窗上向花园内望去,又见到那张朝思暮想的熟悉面容,徐皓月心中突突直跳,又想到白衣下包裹的诱人身躯,那天桃花潭看到的一幕又浮现脑海,只觉得一阵血脉愤张、唇干舌燥起来。 英秀依带着王文昭走到英若兰面前,躬身说道:“小姐,王公子来了。” 英若兰微微一礼说道:“王公子有礼,小女子英若兰。”王文昭儒雅的回了一礼,轻声说道:“英小姐有礼,下王文昭。不知小姐深夜召见,有何吩咐?” 英若兰抬起头见到王文昭的容貌,微微一呆,跟着秀脸似乎有些嫣红,低下头说道:“吩咐不敢,只是听闻王公子乃是铁枪王彦章的后人,想领教公子的武艺。” 徐皓月看了一双手紧紧的抓住窗格,心头暗道不妙,英若兰啊英若兰,你看那小子就看吧,脸红什么呢?难道真是那小白脸太过英俊潇洒而动了心? 王文昭点点头说道:“小姐吩咐,下一定从命,我们比兵刃?” 英若兰嗯了一声,只见她右手一抖,那柄软剑嗖的一声从衣袖之中甩了出来,原来她的软剑是藏衣袖之内的,只见英若兰捏了个剑诀,微微一笑说道:“公子请!” 王文昭也是右手一抖,一只幽寒的铁枪头唰的一声从衣袖中甩了出来,后面没有枪柄而是一根软软的铁链,原来他的铁枪只是铁枪头做的链子枪。两人藏兵器的方式都这么接近,徐皓月觉得不妙,其实他不知道如今乱世,兵刃大多都是随身携带,而古代服饰衣袖宽大,正好可以藏兵刃。 王文昭也是温文尔雅的一笑,一摆手说道:“小姐请出招!” ; 第二十九章 心意难转圜 软剑泛起一团冰寒的剑花,英若兰形若随风摆动的柳絮,娇躯翩翩而上,月白的衣裙飘荡起来,宛如凌波仙子一般。那软剑速度极快,寒光一闪已经及身,王文昭轻轻咦了一声,想来他有些托大,没料到英若兰的剑速如此之快,他身形一侧,手中链子铁枪格挡开来,铮的一声火星四溅,看来两人手上力道都不小。 “小姐剑法很好。”王文昭又摆出那可以迷死女人的笑容来,轻声说道。 “公子小心。”英若兰居然也是浅眉低笑的应了一句,徐皓月胸口满不是滋味的。 两人出招极快,枪花剑花满园飞舞,剑光枪影之间,徐皓月没有感到一丝杀意,反而越看越觉得两人是喂招,要是手中都没有兵刃,徐皓月一定会认为两人这是跳舞。 果然,两人战到酣处,英若兰脚下一滑,几欲跌倒,王文昭左手一探,竟然揽腰将她抱住,**辣的目光直盯着英若兰柔声道:“小姐当心。” 英若兰脸上绯红,美目流盼之下,细若蚊蝇的声音柔声说道:“多谢公子。” 看到这种情景,徐皓月哪里还忍得住?当下大喝一声:“你们这是比武还是**?!”跟着疾步冲进花园之内。 英若兰和英秀依一起惊呼一身,英若兰急忙挣脱王文昭的怀抱,脸上是羞得通红,深夜约会陌生男子本就有些难为情,想不到被人看见自己被王文昭抱住,英若兰急忙扭过头去,不敢回头,一颗心狂跳不已。 英秀依长剑出手,快步敢上前来,挡英若兰身前,娇声喝道:“是谁?!”跟着看清了徐皓月的容貌,大吃一惊道:“怎么是你?” 徐皓月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不能是我?” 王文昭退开两步,哦了一声淡淡一笑说道:“原来是徐兄,难道徐兄睡不着闲逛到此?” 英秀依柳眉一竖怒道:“这么晚了,你这里做什么?难道想行偷盗之事?” 徐皓月闻言是恼怒:“我就算是饿死,也不会拿你们武王山庄一文钱!”跟着不去理会英秀依,只是看着不敢回头的英若兰说道:“英小姐好雅兴,大半夜的找人练武,我可是还记得你桃花村和我说过的话。” 英若兰娇躯微微一颤,却没有回头,英秀依大怒,长剑指着徐皓月娇声喝道:“恶贼,你还敢提桃花村?你再胡言乱语,我英秀依一定要你身上刺几个透明窟窿!” 徐皓月唰的一声将胸口一副扯开,露出略带古铜色的胸膛怒道:“开口恶贼、闭口恶贼,我到底做过什么恶事?只不过是不小心那桃花潭边……” 英秀依见他扯开衣服,吓了一跳,秀脸微微一红,忙将头扭开,听他说起自己叫他恶贼,想到徐皓月的确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心头有些歉然,但接下来一句出口,英秀依心中一惊,可不能让这小子说出那天桃花潭发生过什么事,当下娇叱一声,手中长剑猛的刺了过去。 徐皓月和她站得很近,她忽然出手,徐皓月急忙侧身一躲,但长剑还是他胸膛前划过,一条淡淡的血痕马上印徐皓月的胸口。 “你、你怎么不躲开?”英秀依见刺伤了徐皓月,微微有些惊慌。徐皓月心中悲苦,仰天大笑起来,“英小姐,我只想问你一句,那天你和我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王文昭站一边静静听着,也听出徐皓月和英若兰从前似乎就是认识的,但见徐皓月面色悲苦,但却是大笑,显然是对英若兰用情极深,眉头一皱,忍不住插口说道:“英小姐,既然你和徐兄早已有情,何苦还要摆下个比武招亲让我等前来?下不想毁人姻缘,既然如此,明日下便先行下山。” 徐皓月闻言吃惊的看着王文昭,暗骂这小子无耻。王文昭这话听来虽然是气量大度之语,但却是以退为进,王文昭其实看出英若兰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才答应徐皓月来比武招亲,刚才两人拆招之时,王文昭也感到英若兰对自己似乎已有淡淡的情愫,被徐皓月忽然出来搅黄,心头很是气恼,看徐皓月一再提起从前英若兰的承诺,性以退为进,逼着让英若兰表明态度。 英秀依闻言甚是焦急,见英若兰只是背着手,低着头还是不答话,急忙说道:“王公子,你别听这小子胡说,我家小姐和他没什么私情,只是桃花村有过一面之缘,说过几句话而已,他武艺才能无一可取之处,我家小姐怎么可能看上他?” 英秀依一急把徐皓月的“短处”都说了出来,徐皓月听了之后,不怒反笑,又走上一步问道:“英小姐,原来我你眼中就是废物一个,那你为何还要我来参加比武招亲?!” 王文昭看到徐皓月慢慢靠近英若兰,悄然斜跨一步,拦徐皓月和英若兰中间,冷冷的说道:“徐兄不可逾礼,你再向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徐皓月哼了一声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够啦!”英若兰猛然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淡淡的薄怒,跟着深深吸了口气,走到徐皓月面前,柔声说道:“徐公子,当日是我思虑欠妥,让你上山来比武招亲,害你受苦了,你忠厚仁义,只可惜比武招亲之时,高手云集,我只怕你难以脱颖而出,明日我让秀依给你准备十贯钱的谢仪,然后护送你下山,桃花潭之事我不再追究,这般可好?” 听了这话,徐皓月如堕万丈冰窟之中一般,从头凉到脚跟,心头忽然明白了,当日英若兰之所以选自己,是迫于时日无多,加上自己桃花村做了些好事,而且自己误打误撞看了她的身子,才会选择自己。但如今王文昭忽然出现,这小子英俊潇洒,温文儒雅,武艺高强,一比之下当然把自己给比了下去。又再想到自己和英若兰不过只见过两面,就要她死心塌地的喜欢上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毕竟英若兰是选夫婿,自然是想挑好一点的,没理由一定要选他徐皓月的,按后世的说法,自己就是一个悲催的备胎。 想到这一节,徐皓月面色铁青,喘着粗气显得气愤难平,“你是让我退出?”他的语气苦涩而又凄凉,这种苦涩凄凉就好像柳静如离他而去之时的感觉一般。 英若兰低下头嗯了一声柔声说道:“让你白跑一趟,是我的不是,请你见谅。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武王山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平心而论,英若兰不但饶了徐皓月窥视之事,而且给银子还答应日后他有武王山庄做靠山,普通人自然是会欢天喜地的知难而退,但她不知道,徐皓月并非是因为这些原因而难过。 徐皓月目光之中像是要冒出火来一般,看了一眼面有得色的王文昭,又看了一眼略带嘲笑之意的英秀依,再看看目光始终不敢和自己接触的英若兰,心口宛似千百把小刀胡乱攒刺一般的痛不可挡,他仰天大笑起来,一直笑得眼泪不住而下,跟着转过身大笑着边走边道:“我不会要你一文钱的,我明日就下山去,祝你觅得如意郎君,白头偕老,双宿双栖,举案齐眉,或许我就不该来的,哈哈哈……” 徐皓月的凄凉之声,让英若兰身子微微一颤,抬起头想要说什么,但后还是银牙一咬,举起的玉手慢慢放了下去。看着徐皓月有些萧漠落的背影,英若兰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凄楚,一双秀目自湿了。 徐皓月双目无神四处胡乱行走,高一脚低一脚的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猛然脚下一空,一个筋斗摔倒地,原来一脚踩到一个土坑之中。摔倒地,徐皓月也不想起来,双拳猛然狠狠的砸到地上,这时候他只想大叫大喊一翻。 “这地可是不会痛的,你这小子没一点出息,既然喜欢人家闺女,就该死皮赖脸的纠缠下去,就算后不能成功,也算偿了自己心愿,被人说了几句就灰溜溜的走了,算什么男人?”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充满了戏谑之意,徐皓月大怒,抬眼望去,只见身前一株古松树上,一个衣衫褴褛的白发老头拎着个酒葫芦,正靠树枝上,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 第三十章 月下传太极 “你是谁?”徐皓月龇牙咧嘴的站起身来,眼前的白发老头衣裳比自己还要破烂,到好像是叫花子一样,怎么也会武王山庄出现? 那白发老头轻轻跃下树来,拿着酒葫芦仰头大大的喝了口酒,打了个酒嗝笑道:“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告诉我,你就打算这么灰溜溜的下山么?” 这老头竟然知道自己的事,难道刚才他也花园附近偷看?徐皓月凄然说道:“不下山难道留下来受辱么?” 白发老头走上前来,绕着徐皓月转了个圈,仔仔细细的打量他一翻,摇摇头说道:“还真是,也没有宋玉这样的容貌,一上山就把人家闺女的表哥和堂兄都给得罪了,也难怪不讨人家闺女喜欢。” 徐皓月怒道:“这是我的事,你这老酒鬼也想来羞辱我么?” 白发老头咂咂嘴笑道:“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听说你杀过一头老虎?耍两招来看看。” “没心情!”徐皓月愤然扭头就想走,才走了两步,又猛然站住脚步,他捏紧拳头,一咬牙回头说道:“老酒鬼,你有办法让我追求到英小姐么?” 那老头熏熏的醉眼眯成条缝,奇道:“追求到?这话倒是鲜,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我不是月老,没本事让人家闺女喜欢你,你且耍几招来看看,说不定我可以指点你几招。” 徐皓月闻言就好像溺水的人抓到根救命稻草,就算只有一线希望都要试试,当下嗯了一声,拉开架势,将崔翰口述,自己琢磨的一套拳法打了出来,这套拳是大周殿前军粗浅的拳法,军中士卒都要习练,却是再普通不过。 那老头看完之后摇摇头说道:“普通至极,拳法也不大对,出拳绵软无力,毫无可取之处,你这是老太太拳法吧。” 徐皓月满脸涨得通红,低声说道:“你也不用这么损我,老太太拳法,没那么差劲吧。”老太太拳法?一道闪电划过徐皓月的心头,自己不是学过后世著名的太极拳和太极剑么?这时候只怕这两套武术都还没成形,自己何不打出来给老头看看?当下欣喜的说道:“老酒鬼,我还有别的拳法,你再看看。” 那老头打了个酒嗝笑道:“好,我再看看。”当下徐皓月从太极拳起手式开始,白鹤亮翅、搂膝拗步、左单鞭……将四十八式太极拳一一打了出来,这太极拳打得比刚才的那套拳法还慢,老头起初看了就眉头紧锁,口中说道:“这是什么拳法?简直是打瞌睡拳法,喂,小子你这不是糊弄我吗?”但看到徐皓月打到上步推手、如封似闭、左云手之后,那老头咦了一声,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了。 当后十字手收势使完之后,那老头兀自沉思不语,徐皓月回头问道:“老酒鬼,怎么样?” 那老头不答话,将酒葫芦系腰间,双手平齐,跟着徐皓月刚才使过的几招太极拳打了起来,耍了几招之后,老头停下来皱眉问道:“小子,你这拳是什么名堂?” 徐皓月笑道:“这叫太极拳,是一位姓陈的老拳师所传。”他使的是陈氏太极拳,到没好意思说是自己所创。 老头嗯了一声说道:“这陈老拳师是个奇才,这等拳法也能想得出来,你可有拳法总诀?” 徐皓月道:“有啊,你听着,纵放屈伸人莫知,诸靠缠绕我皆依。劈打推压得进步,搬撂横采也难敌……”他将太极拳的拳经总歌缓缓背了出来,当年武术社,太极拳和太极剑是表演项目,徐皓月系统的学习过,还拿过奖项,因此记得甚是清楚。 听完太极拳的拳经总歌,那老头若有所思,徐皓月又说道:“这太极拳讲究的是以静制动,后发先至,以柔克刚,避实就虚,借力发力,四两拨千斤……”那老头听了徐皓月的话,眉头是紧锁。 过了半晌老头一拍大腿笑道:“我明白了,这套拳法是应了道家的一些义理,难怪会如此。嗯,这套拳道理已经有了,只是似乎招数被人有意改过了。”说到这老头抬起头看着徐皓月说道:“这拳法中看不中用,用来和他人比武那是找死。”听了这话,徐皓月像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 “呵呵,你也不用沮丧,不过我可以稍加变化,这套拳的威力可是不可限量的。”老头笑着说道。 “真的?”徐皓月很是惊喜的说道:“那你快教我。” “不急,我已经想好了十三招拳法,我先打给你看,余下的拳法我要想想才能教你,这十三招拳法已经够你应付比武招亲的了,那姓王的小子铁枪讲究刚强威猛,你这拳法正好是他的克星,你看好了……”当下那老头就月光下耍起太极拳来。 说也奇怪,原本看似绵软无力的太极拳,到了老头手中,居然是收放自如,进退神速,虚实莫测,身似猿猴,手如运球,犹太极之浑圆一体,徐皓月看了之后似有所悟。后世太极拳几经改编,已经偏重于观赏和强身健体,而用于技击比武的已经甚少,只有少数家传版或是名师手中的太极拳才合适用于比武技击,徐皓月的这套太极拳只是普通的强身健体用的太极拳,自然没有什么威力,但老头听了拳经总歌和太极拳的道理之后,知道了其中关键,将拳法之中的多余之处去除,重编制了太极拳的技击之法。 当下一个教一个学,便月色下练起了太极拳来,习练之后徐皓月有种豁然贯通的感觉,老头的十三招太极拳教完之后,徐皓月已然明白其中技巧,后发先至、以静制动、四两拨千斤成了克敌制胜的要诀。 练了许久,徐皓月长长的出了口气,跟着只觉得光线有些刺眼,抬眼望去,竟然已经天亮了,想不到两人居然练了一晚上的拳法。说也奇怪,练了这拳之后,徐皓月不觉得疲累,反而觉得精神奕奕,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身处一处松树林中。 那老头打了个哈欠笑道:“差不多了,你去吧,误了时辰,人家门都不让你进了,今晚你还到这里找我,我把剩下的想通之后,也传给你。” 徐皓月面带喜色,上前恭恭敬敬的一揖说道:“谢谢老人家,我能拜您为师么?” 那老头笑嘻嘻的说道:“你还是叫我老酒鬼听着顺耳,拜什么师?这拳法又不是我教你的,是你自己会的,关我什么事?快去吧,好好对待英家闺女,遇事还是先装三分糊涂,太过刚强可是不妙。”说完笑呵呵的隐入松林之中去了。 ; 第三十一章 病公子仲高 那老酒鬼走后,徐皓月快步回西厢房去,想不到西厢已经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徐皓月心头一惊,难道这些人一大早就去比武招亲了?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比武招亲,就连自己住的那间房也上了锁,大声吼了几声,也没有人应答,徐皓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转出西厢,想不到迎面来了一人,和徐皓月差点撞了个满怀,抬眼望去,只见眼前这人是个大约三十岁年纪的公子,面色苍白,直喘着粗气,一块绣着血红牡丹的丝绢拿他苍白柔弱的手中,掩口鼻处,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袭紫袍看起来倒也很是贵气,但就是身子太过瘦弱,好像大病初愈一般。 “你这人怎么不长眼睛?差点撞到我家少爷了。”那公子身边一个黑衣家僮模样的小厮急忙扶住那公子怒道,看他的黑色衣饰,也是武王山庄的人。 徐皓月刚想发怒,想起那老酒鬼的话,当下忍了忍,躬身一揖说道:“对不住,这位公子,我赶着去比武招亲,走得急了些。” 那公子咳嗽了一阵,慢慢的停歇了下来,面无血色,好不容易喘息定,伸手拦住还要喝骂的家僮,笑了笑说道:“人家是无心之失,不必计较。” 自从和武王山庄的人打起交道来,徐皓月只觉得武王山庄的人都是自大无理的,看这病怏怏的公子也该是武王山庄的人物,却想不到待人如此和善。 “你要去参加兰妹的比武招亲?那怎么会还这里?这会儿比试只怕都开始了。”那公子绣帕掩住口鼻皱眉说道。 徐皓月心头一凉,还是没赶上?失落、伤感袭上心头,面色变得极是难看,捏紧了拳头,跟着长叹一声有无奈的放了下去,抱拳微微一礼跟着怅然的说道:“谢谢公子告知此事,既然错过了,只能说我和她有缘无分,就此别过。”说完转身便要走。 “你等等。”那公子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道:“有缘无分?这话倒也鲜,也说出了男女之间无奈的命运作弄,我挺喜欢的。你和兰妹认识么?” 徐皓月停住脚步回头说道:“是啊,有过三面之缘。” 那公子一双眼目没什么神采,但盯着人看的时候,却好像能看穿人的心事一般,“你很喜欢我家兰妹?” “英小姐是你妹子?未请教公子是?”徐皓月微微一惊,想不到眼前病怏怏的公子是英若兰的兄长? 那公子轻咳一声,缓缓说道:“我叫英仲高,是兰妹的大堂兄。”跟着他直直的盯着徐皓月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家兰妹?” 徐皓月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目光甚是坚定的说道:“不错,我是很喜欢英小姐的。” 那英仲高看了一会儿,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跟着脸上泛起一丝潮红,看来是咳得厉害了,“嗯,你眼神不像那些人,来比武招亲的那些人,眼神之中都是充满了**之色,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是为了真情而来,只是为了武王山庄这四个字而来。”他顿了顿说道:“怜你一片痴心,我可以带你进去,你跟我来吧。” 徐皓月又惊又喜,真是山穷水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想不到自己能遇上这么个好人,当下喜滋滋的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那英仲高那家僮的搀扶下,缓缓走前面,徐皓月他身后跟着,看他走几步就要咳嗽几声、大喘几下,忍不住问道:“英公子,你病了怎么不好好养病呢?” 英仲高微微一笑,到时让脸上看起来有些生气,“这病多年了,换过不少大夫郎中,我现就是一个药罐子,已经习惯了。今儿是兰妹招亲的大喜日子,我也出来沾沾喜气,想不到看到了一张张丑恶的嘴脸,实气闷就出来走走,想不到遇上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徐皓月有些奇怪的问道。 “你比其他人看起来顺眼一些,而且闲来无事,顺便带你进去,也无妨。”英仲高的回答让徐皓月有些气闷,不过只要能赶上,就还有希望。徐皓月想起孙庭运的医术也是极为高明,暗想等到比武结束,就让孙庭运给这英仲高看看病,算是保大英仲高援手之德。 跟着英仲高穿过西厢,走过几处院落,想不到这武王山庄还真是挺大的,三进三出的院落布局,徐皓月有些快要迷路的感觉。走过一处长廊,廊道头豁然开朗,一处占地极广的校场出现眼前。这校场四周围墙挡住,座北朝南的地方一座两层高阁矗立那里,墙头上皆查了英氏的旗号,有数百名庄丁来回巡逻,但校场内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响,徐皓月心中甚是焦急,难道都比完了? 英仲高带着徐皓月来到校场门口,校场大铁门紧闭,门口数名庄丁把手,见到英仲高来到,为首的庄丁上前施了一礼说道:“公子,您又回来了?” 英仲高皱眉说道:“我不能回来么?开门,让我进去。” 那庄丁应了一声,正要吩咐开门,却见他身后的徐皓月,轻轻咦了一声,躬身说道:“公子,庄主吩咐,不让闲杂人等进入校场,里面正比试。” 英仲高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开门!” 那庄丁甚是为难的指着徐皓月说道:“公子,这是……” 英仲高看了看徐皓月,眨眨眼睛回头哦了一声说道:“这是我朋友,不算闲杂人等,开门!” 那庄丁摇摇头说道:“公子莫要为难小的,庄主怪罪下来,小的吃罪不起。” “嗯,我知道,你开门,我自会和兰妹说的。”英仲高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本少爷不能久站,你再不开门,本少爷病发,你可吃罪得起?” 那庄丁无奈,只得挥挥手,身后庄丁把校场大门缓缓打开来,英仲高笑着和徐皓月携手而进。 进到校场内,徐皓月瞪大了眼睛,这是比武招亲么?半个足球场大的场地,青石板铺就,上面摆放了数十张桌椅,间距三大步,每张桌椅上坐了一人,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比武招亲的各路英雄好汉都坐桌前,提笔写着字。这倒不像印象当中的比武招亲,倒好像是考试一般。 ; 第三十二章 回首三面缘 见校场门打开有人进来,校场内的各色人等都是齐刷刷的望了过去,徐皓月倒也不怕这些人火辣辣的目光,但人家看你不给点反应倒显得自己胆怯一样,当下徐皓月大剌剌的举起右手,频频挥手向行注目礼的众人点头致意,众人不明其意,都停下笔看着。 校场坐北朝南的台阁之上,武王山庄首脑人物齐集一堂,徐皓月眼中就只看到坐台阁上的英若兰,她还是那一身白色的衣裙,但今日戴了一块白纱遮住了面容,看不见她的容貌。 倒是台阁之上,武王山庄二庄主英铁勇、三庄主英铁烈等人见此情状,纷纷站起身来,英铁烈皱眉问道:“跟着仲高的那小子是谁?” 他身后手指裹得像个粽子一般的英仲强怒道:“这小子就是桃花村那姓徐的小子。” 英铁烈哼了一声说道:“比试都开始了,还进来做什么?比武招亲都不守时,这样的人不能留下!”他斜睨了一旁端坐的英若兰说道:“若兰,差人把这小子赶出去可好?” 英若兰看了看身边的英秀依,淡淡的说道:“照三庄主说的去办吧,留心仲高堂兄,不要让他受惊了。” 英铁勇见自己儿子居然和徐皓月联袂而来,心中忧急,听了英若兰的话,急忙说道:“对,秀依丫头,你快下去把仲高带回来,和一个泥腿子混一起成什么样?”英秀依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转身下台阁去了。 徐皓月看了看场内众人,大约有八十余人的样子,大多数人都是满头大汗,有的脸上还有不少墨迹,有的连笔也不会拿,这些赳赳武夫你让他们拿刀打架,他们不会皱一下眉头,但要让他们拿笔写字,只怕是要了他们的命。众人之中,只有王文昭一人只是略略看了徐皓月一眼,便转头又继续书写。 “走吧,我让他们给你找张桌子。”英仲高清咳两声,正想带着徐皓月往台阁那边走去,还没走几步,英秀依飘然来到两人身前,英秀依看了看英仲高,脸上满是关切之色,略略一礼后低声说道:“仲高少爷,您身子不好就别乱跑了,二庄主让你上去。” 英仲高皱眉不快的说道:“我身子怎么了?我没什么病,有病的是你们。” 英秀依连忙柔声哄道:“是、是我们有病,仲高少爷身子骨可好了,咱们先上去再说好么?” 英仲高清咳两声指着徐皓月说道:“他来晚了,给他找个座,他也是来比武招亲的。” “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英秀依甚是鄙夷的看了看徐皓月跟着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蔑的说道:“我还道你真不要那十贯钱了,原来还是想来拿钱,也罢这十贯钱给你,马上离开武王山庄!” 看着英秀依洁白的玉手递上的一袋钱币,想来她下台阁之时便准备好带下来的,打算用钱让自己离开。徐皓月强忍住怒气,他经过昨晚老酒鬼提点,知道率性而为会吃苦头,当下耐着性子摇摇头说道:“我不是来要银子的,我要继续参加比武招亲,就算后输了,我才会甘心罢休!” 英秀依瘪瘪小嘴,也担心话说重了英仲高发怒,只得柔声说道:“你已经误了时辰,怎能再加入比试?回去吧,十贯大钱够你们桃花村全村花销一阵的了。”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秀依姑娘,你不骂我是恶贼,我也好好和你说话,其实就算英小姐不邀我来参加这个比武招亲,我知道消息之后也一定会来参加,我一路寻来,就是为了你家小姐,你说我现能放弃么?正所谓,不撞南山不回头,我连撞山的机会都没有么?武王山庄英庄主比武招亲,别人能参加比试,为何我不能参加比试?就因为我是来自桃花村?”徐皓月说一句,上前走一步,英秀依呆呆的望着徐皓月,只得跟着一步步的后退。 退了几步之后,英秀依才站住脚步,有些羞怒的说道:“你说什么都没用,比试已经开始,现让你参加比试就是对其他人不公平!” 徐皓月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她的话语,径直走到身旁近的一张桌子,那桌坐了个麻脸汉子,长相甚是丑陋,徐皓月略略扫了扫桌上那麻脸汉子身前的白纸,朗声说道:“英庄主巾帼不让须眉,庄门上一副武秀天下联,文采斐然,足见庄主不但能武,而且能文,想来这次比武招亲不会如同普通的比武招亲一般,只是以武技较艺,加入这诗词填试,看来是想招到个文武双全的夫婿,是这样么?” 他高声冲着台阁上的英若兰喊道,台下一众参加比武招亲的汉子都是齐刷刷的望向英若兰,都想听听英若兰会如何答话,有些人心想,这试题上让填写的诗词,自己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趟比试结束定然会被淘汰,不如再听听英若兰那如出谷黄莺般的声音也好。当下便有几个好事之徒跟着起哄道,“英庄主,你到不如让我们放开了厮杀,谁后活着,谁就做你的赘婿好了。”“就是、就是,这些字俺都不认识,你让俺填什么诗词?倒不如大家打一架来得爽快!” 英若兰微微皱眉,缓缓站起身走到台阁凭栏之处,那柔美悦耳的声音缓缓说道:“文武之道相辅相成,本庄主的夫婿自然是要能文能武的,若是哪位自认为填不出纸上所写几首诗词所缺之字,大可离开校场。不愿离开的,也可武王山庄游览一番,武王山庄定当坐到宾至如归。就算没选中,各位手中的牌号也可保留,今后有什么棘手之事,持牌到武王山庄求助,武王山庄会全力助一臂之力!” 英若兰这几句话不卑不亢,柔中带刚,陪着她绝妙的身段,是令人着迷,那些实是写不出来的人心中都是一阵嫉妒,看来自己是不成的了,不知道后谁能抱得美人归? 徐皓月听了英若兰的话,微微一笑,缓步向台阁走去,他只想能清楚的看到英若兰,边走口中饱含真情的大声说道:“桑树村外相会,一见恍如隔世,桃花潭边唐突,再见误会伤神,月下妙影随行,三见不想分离!英庄主,你知道我说什么。”跟着抱拳大声说道:“下自问文学一道虽然说不上是登峰造极,但庄主所出之题倒还难不倒下。下只希望庄主能后大度一次,亲口当众出题,要是下答不出来,立刻下山,绝不再纠缠下去!”徐皓月前面几句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的话一出口,场的只有英若兰一人知道他说什么,旁人都是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英秀依也只模糊的知道后面几句的含义,根本不知道英若兰和徐皓月早就见过面。 几个没机会的好事之徒跟着起哄道,“英庄主,这位小哥大言不惭,你就出题难死他,我们也好看看笑话。”“英庄主,你就出题吧,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什么惊人业艺。” 众人七嘴八舌一起,原本好好的一场文试比斗,被徐皓月一搅合,倒像是一个热闹的菜市场,英若兰脸上微微一红,她知道徐皓月再说之前和自己的三面之缘,此刻想来心中微微一动,难道他自从见了自己一面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所以才会来到桃花村? 有人如此痴恋自己,英若兰心中柔肠牵动又有些小小的骄傲,但她知道此刻场之人都等着自己的答话,要是自己稍有示弱,就是怕了眼前这个桃花村的小子,当下朗声说道:“请各位噤声!再有喧哗者,武王山庄武丁可就不客气了!” 台下喧闹之声慢慢静了下去,英若兰一双秀目悠然的看着徐皓月,缓缓说道:“既然你想众位英雄面前出丑,那本庄主就成全你!” 徐皓月见英若兰被自己言语挤兑住上了套,自己博得了参加比试的资格,甚是欣喜的回头,笑着向英仲高比了个字胜利的手势,英仲高不明白这手势是什么意思,也学着比了起来,肚里很是奇怪的寻思着,这手势不是二的意思么?(p:感谢书友,仍未闻花名的提醒,白银是唐宋之后才开始逐渐作为流通货币的,五代十国货币是以铁钱为主,各国都自行铸造大钱充作货币,非常杂乱,为了阅读方便,今后书中以贯为结算单位,钱币是铁大钱,今后不再详说,感谢这位书友。) ; 第三十三章 诗词露锋芒 英若兰出给台下众人之题其实不算太艰深,只是几首着名的诗词被她去掉几个字,让众人填字,饶是这样也是要了一众赳赳武夫的命了,这年头很少有人念书,少有人谈论诗词,而武夫之中谈论诗词的人就如同凤毛麟角。 见徐皓月有恃无恐的样子,英若兰微微一愣,难道他真的是文强武弱,诗词歌赋一道上有惊人的造诣?想来也有可能,他不是说过他看过很多书的么?桃花村那炒茶之法不就是他从什么书上看来的么?当下英若兰玉手轻轻拂过台阁上的玉石栏杆,心中思忖道,若还是出些诗词填字的简单之题,只怕他记性甚好,道是极易答中。 思忖片刻,英若兰招招手让身后三位文证上前来,这三位文证乃是武王山庄为了以示公允,特意从淮南各地请来的文人名士,以作为这场比试的文证。 三名文人差不多都是是四十余岁年纪,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英若兰看着台下有些得意的徐皓月,没好气的朗声说道:“这位桃花村打虎大英雄!要是由我做评判,你又会说我会不公平,这三位乃是淮南文坛名宿周先生、李先生、唐先生,待会我出题目,成文后由三位名宿作为评判,如此可好?” 徐皓月把话都说满了,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意见,只得大度的拱拱手说道:“没事,不就是填几个字吗?只要翻出原诗看看就能看出对错了,请三位文士做裁判,不是小题大做了吗?不过英庄主执意要如此,下也悉听遵命!”他刚才瞟了几眼那麻脸大汉身前的白纸,上面写的几首诗都是极为简单的,好像李白的《静夜思》、《将进酒》,杜甫的《春望》等等,这些诗徐皓月都可以倒背如流,何况只是拿掉几个字,让自己去填字?先不说徐皓月文科毕业,就是毕业之后,因为柳静如极为喜欢诗词,久而久之连带着徐皓月也将唐诗宋词元曲好的诗词大都背了下来,此刻做这小儿科的填字游戏,自然是有恃无恐的。 哪知道英若兰狡黠的一笑,朗声说道:“既然打虎的徐英雄自认为文才一道成竹胸,加上徐英雄晚到,本庄主自然不会再出填字这等简单的题目,否则场内的各位也不会服气的,各位英雄如此可好?” “正是如此,这小子既然如此大言不惭,庄主不必客气!”“庄主说得对,应该比我等所做的填字难上十倍才算公平!”一时间群情汹涌起来,徐皓月看着英若兰,微笑着竖起大拇指,这少女真不简单,马上就能让众人调转矛头对付自己,当下假作有些吃惊的说道:“什么?不是填字吗?英庄主,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英若兰目光透着丝丝讥笑之意,口中还是朗声说道:“桃花村的大英雄,这会儿要是知难而退还来得及。”众人一起哄笑起来。 徐皓月苦着脸,装着甚是为难的样子,结结巴巴的说道:“好……好吧,请庄主出题别太难了。” 英若兰侧头略一思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朗声说道:“这位大英雄来自桃花村,那就还请大英雄作诗一首,说一说这乡村风情。” 台下众人轰然叫起好来,这些武夫眼中看来,让他们作一首诗,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这些武夫以己度人,只道这作诗对徐皓月来说也该是难如登天的。他们哪里知道徐皓月来自千年之后,后世诗词歌赋是多如牛毛,信手拈来即可。 徐皓月当下走了几步,肚子里暗自寻思起来,脑海中倒是有了十几首诗词,除去五代十国之前的,也还有不少,只是还思忖该用哪一首应付,他这时可不管是不是剽窃后世诗人的诗句,反正这会儿这些人都还没出生,也不会有人来找自己的麻烦,不盗用那才是傻子。 “徐兄你别慌,慢慢想啊,这个似乎不难的。”英仲高没有回到台阁之上,英秀依搬了张椅子给他坐下,他就台下安坐,笑吟吟的看着徐皓月说道。 英仲高一出声,徐皓月马上想起自己遇到他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陆游的这首《游山西村》正好可以用,当下站定脚步,回头看着台阁之上的英若兰朗声吟道:“英庄主,请听好。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萧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这几句诗念完,台下一时间鸦雀无声,倒不是徐皓月这首诗好得让这些武夫都闭上了嘴,而是这些武夫根本不知道这诗是好是坏,都不敢胡乱开口评价。王文昭听了这诗句,微微一怔,回头看了看徐皓月,眼神中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好,这首诗真是好,这句对偶真是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诗将来必定会流传千古!”英仲高首先笑着鼓起掌来赞道,跟着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向来是太过兴奋,又惹得他咳嗽起来。 英若兰目光中也满是惊讶的神色,抬起的素手僵半空,久久没有落下,跟着看了台下徐皓月一眼,这一眼所含的神色甚是复杂,多的犹疑和难以置信通过眼神传递到了徐皓月眼中,让徐皓月有些欣喜的是,这复杂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欣赏的神色。英若兰转头问三名文士道:“三位先生以为如何?” 三名文士互望一眼,从对方眼神之中都看到了激赏之色,但英若兰没有开口定论,三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妄言的,当下年纪稍长的周先生拱拱手说道:“庄主文才不我等之下,也可品评一番的。” 英若兰流波转盼,她也不愿口出违心之言,低声说道:“这诗极好,道出了乡村淳朴的民风,我也极为喜欢的。” 三人又对望一眼,赞美之词纷纷出口而来,既然意见一致,当下周先生缓步上前说道:“这首诗极好,英庄主也是极为欣赏的,徐英雄此题做得甚佳!” 台下一片哗然,众人纷纷对徐皓月侧目,暗想这小子难道真的是文才极高?王文昭默然不语,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跟着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得到文证的出言肯定,徐皓月大喜过望,跑过去冲着英仲高笑道:“仲高兄,多谢你。”说着伸出手掌就要和他击掌相庆,英仲高微微一愣,也知道了徐皓月的意思,当下伸出右掌,和徐皓月轻轻击掌,跟着开怀的笑了起来。 英仲高身边照顾的英秀依,对徐皓月也是另眼相看起来,又见英仲高笑得开心,心头也跟着一阵欢喜,好久没见过英仲高如此开心了,英秀依也跟着笑了起来。 台阁之上,英铁烈一看可不乐意了,上前低声说道:“若兰,这下子蒙对了一首诗而已,做不得数,要不你再出一题?” 英若兰心下暗暗不屑英铁烈所言,蒙对了一首诗?你蒙一首试试?但转念一想,倒也想再听听徐皓月可还有别的佳作,当下玉手一挥,朗声说道:“且慢!” 徐皓月闻言微微一鄂,回头看着英若兰问道:“英庄主还有何见教?” 英若兰目光甚是柔和,缓缓说道:“徐英雄文采极好,我倒还想再请教一题,不知徐英雄可敢再接一题?” 徐皓月胸膛一挺,他成功了一次,已然没有丝毫畏惧,朗声说道:“请庄主出题!” 英若兰朗声道:“好,快人快语,徐英雄请听好,徐英雄名字之中有个月字,不知可否以月为题,作词一首?” 徐皓月心中一喜,这个加简单,苏轼的《水调歌头》可是咏月词的千古名作,当下假作略略思忖,缓缓走着朗声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词念完之后,英若兰呆呆的后退了几步,眼神之中满是震惊之色,这首词婉转悲凉,动人心扉,文辞优美,必定会传诵千古,英若兰阅词甚多,倒是第一次被一首词深深的打动。这次三个文士是忍不住,一起鼓掌击节赞赏起来,浑然忘了三人商议定的让英若兰先品评。台下英仲高也是缓缓的鼓起掌来,赞叹道:“徐兄将来必成一代文豪,这样优美的词句都想得出来,仲高衷心佩服。”跟着低声笑道:“我心里就认定你这个妹夫了,别人我可看不上眼!”英若兰心中一阵犹疑,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台下的王文昭和徐皓月,跟着深吸一口气说道:“徐英雄这词极好,若兰敬服,徐英雄通过文才比试!” ; 第三十四章 重会赵匡义 众人一片嘘声之中,徐皓月再一次和英仲高击掌相庆,嘘声之中多的是嫉妒心理,不少人都是后悔至极,早知道多认些字、多背些诗词,此刻也不会如此窘迫了。 王文昭也不理会徐皓月,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英庄主,下已经填完,请文证评判!”英若兰这才想起场下还有八十多人的文试没有结束,当下连忙吩咐三名文证开始逐一评判。 经过半个时辰的评判,三名文证当场宣布结果,就像徐皓月说的,这种填字文试很简单,三个文坛宿儒评判起来自然很快。 那周先生将评判结果给英若兰过目之后,站到台前朗声说道:“经过我等评判,这几位英雄通过了文才比试,午后请到校场进行武艺比试。” 当下他缓缓将通过比试的名字念了出来,王文昭自然是一个,让徐皓月想不到的是那黑虎寨曹云和红莲寨高超也赫然列,看到两人喜滋滋的模样,徐皓月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两人这一刻一定是诗仙附体了。 跟着那周先生猛然念道:“涿州赵二!”徐皓月是惊讶,赵匡义也来参加比武招亲?人群中寻找起来,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徐皓月总算找到了赵匡义的身影,只见他冲着自己眨眨眼,跟着缓缓摇了摇头,似乎是示意自己不要和他相认,徐皓月心中很是奇怪,打定主意等没人的时候,再找赵匡义问问。 跟着那周先生又念到了刘崇谏的名字,想不到这个二世祖还是参加了比武招亲,看来他出身官宦之家念过些书,答对也情理之中。 另外通过文才比试的还有两人,这两人却是江南的世家子弟,徐皓月也不认识,听周边人议论,这两人似乎也是家道中落的没落世家子弟,想来也是看中了武王山庄的财势,打算碰碰运气,若是成了武王山庄的赘婿,就等于傍上了大款,再不济也可一辈子衣食无忧。 通过文才比试的连上徐皓月一共只有八人,一场文才比试下来,刷掉了九成的人。宣布完名字之后,三庄主英铁烈上前朗声说道:“各位没能通过比试的英雄也不必气馁,我武王山庄向来招贤纳士,但觉着有一技之长的,大可留我武王山庄做客卿,不愿意留下的,也请留下多盘恒数日,武王山庄一定到地主之谊,想要离开的,武王山庄也有些盘缠资助,还请各位笑纳。午后比武招亲的武艺比试正式开始,各位英雄也可以到校场观礼!” 众人闻言都是纷纷叫好起来,比试落败的郁闷一扫而空,除了少数八十一寨响马首脑急着赶回自己山寨去,大多数人打算留下来游玩数日,有不少人打算寄身武王山庄,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徐皓月忍不住看了看英若兰,只见她目光中泛起一丝笑意,心中明白这也是她的手笔,打心底里有些钦佩起这个女人来,一场比武招亲除了给自己找夫婿之外,连着为武王山庄招到不少武夫,这些人很多都是走投无路的没落世家子弟,没有依靠才会想要入赘,比试落败没有了去处,武王山庄这时候只要稍露招揽之意,大部分人是一定会留下。英若兰连打带消,既招揽了人才,又消除了大部分人比试落败的怨气,这一手可是玩得漂亮,不愧是掌管八十一寨响马的女匪首啊。 散场之后,武王山庄的庄丁引领各人到大厅用饭。徐皓月和英仲高告别之后,见英若兰已经武王山庄人等的簇拥下自回东厢去了,也没捞着和英若兰说话的机会,倒是英秀依和自己说了声:“徐公子午后可别再来迟了哦。”她的语气虽然满是戏弄的笑意,但开始略略有提醒之意,徐皓月自然是满口答应,也谢了英秀依一回。 来到大厅,这里极为宽敞,可以容纳百多人吃饭,十张大圆桌摆开,其上各种美食佳肴放得满满当当,一众人等纷纷落座,倒也奇怪,首席空着。徐皓月进了大厅之后,英吉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上前眉花眼笑的公子长、公子短的,想来是他知道自己一鸣惊人,过了文才比试,是硕果仅存的八人之一,这小子又跑来巴结来了。 英吉引着徐皓月来到首席就坐,只见王文昭、赵匡义、曹云、高超、刘崇谏等人已经就坐,另外两名江南世家子弟互通姓名之下,徐皓月才算和这两人认识,两人中微微发胖的汉子叫朱凌峰,另一人面色白净的叫陆昆仑,乃是江南朱世家和陆世家的后人,据两人吹嘘,两人的先祖分别是三国时期吴国大将朱恒和陆逊。 徐皓月不是专家教授,也不知道两人到底是不是朱恒和陆逊的后人,但就算是专家教授,也不可能说得明白,就好像自己不就是冒充了徐温的后人么?当下也不深究,徐皓月坐下之后,不时看看赵匡义,只见他自斟自饮,也不理会旁人,不看自己一眼,就好像不认识自己一般。 过了一会儿,二庄主英铁勇快步从内堂出来,由首席开始,每一桌都敬了杯酒,朝各人说了些勉慰的话语之后,又急匆匆回内堂去了,看来似乎是有什么重要事。 酒过三巡,赵匡义站起身告了个罪,说是去净手,徐皓月知道他这是去茅厕,当下也站起身学着赵匡义告了个罪,也去净手。 英吉这小子没有眼力劲,跟身后说是要亲自带徐皓月前去茅厕,看样子这小子恨不得把徐皓月亲手扶进茅厕去,徐皓月心中恼怒,你这小子跟去了,还怎么跟赵匡义单独说话?当下徐皓月让英吉留大厅不许跟来。 转到茅厕,除了赵匡义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徐皓月走进另一个空茅厕,隔着木板捏着鼻子说道:“赵二哥,你怎么会这里?” 赵匡义哼了一声说道:“这还不是拜你所赐?崔翰找到了我们,和我们说了你要进武王山庄比武招亲,大哥担心你的安危,就让我也进武王山庄来,好照应你。” 徐皓月有些感动的说道:“多谢赵大哥和赵二哥了。” 赵匡义沉声说道:“想不到你这么讲义气,崔翰说了,是你把他从虎口中救出来的,我们殿前军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自然要护你周全。”跟着他顿了顿问道:“你真的想武王山庄做赘婿?”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那是当然。”赵匡义嗯了一声说道:“那好,我和大哥商议好了,我们一定会助你胜出!” 徐皓月满心欢喜的谢了一声,但跟着略一思心中雪亮,赵匡胤两兄弟此行目的之一便是拉拢武王山庄,后周军攻打淮南之时引为臂助,两人一定是想把自己捧上武王山庄赘婿的位置,也算武王山庄伏下一枚棋子,想到这里徐皓月笑容僵住,就好像吃了个茅厕的苍蝇。 ; 第三十五章 比武潜规则 此刻已然是午后为闷热的时分,初夏的艳阳炙烤着大地,但坐落半山腰的武王山庄却是一天之中为惬意的时候,暖暖的阳光照射下来,和风如絮般吹身上,清的空气混合着一丝泥土的芬芳,让人一阵神清气爽。 难怪会选这么个地方建山庄,的确是避暑养生的好地方,徐皓月心里嘀咕着,他坐校场左侧,身边还坐了其余七人,身边的王文昭还是那么的谦谦君子风范,就连此刻还是坐得规规矩矩,目不斜视的望着场内。校场中央什么也没有,徐皓月想不出他看什么。 一阵鼓乐声响起,校场内的台阁之上,英氏一干人等走了出来,与早晨不同的是,英若兰身旁多了一个中年男子,这人四十余岁年纪,威武的国字脸,颌下三缕长须,头上一块赤绩幞头,身上一袭唐朝特有的开领长袍,身上带着一种浓浓的杀伐之气。身边的王文昭望了一眼,满脸的惊讶之色,过去一个坐着的刘崇谏见了那男子,差点吓得瘫软下去,徐皓月耳力极好,听到这小子低声惨呼,“阿爹怎么就到了……”难道和英若兰并肩而出的这男子便是南唐淮南清淮军节度使刘仁瞻?果然那刘仁瞻身后跟了数名身着武士便服的清淮军将领,那清淮军营田副使孙羽也赫然列。徐皓月忍不住看了看赵匡义,只见他悠然自得的品着茶水,丝毫不把刘仁瞻放眼中。 只见英若兰笑语盈盈的和刘仁瞻说着什么,到了台阁之前,安排刘仁瞻坐了主位,自己和英铁勇、英铁烈分列一旁陪坐,清淮军诸将刘仁瞻身后落座。原来是刘仁瞻到了,难怪中午吃饭的时候,英铁勇来敬酒都是急匆匆的。 各人坐定之后,英铁烈站起身走到台前,抱拳团团一揖之后朗声说道:“各位英雄,比武招亲第二场武艺比试由下主持,剩余八位英雄分为四对比较武艺,胜者再分对较艺,直到决出后胜者。此次比武招亲,当以和为贵,好便是点到即止,但咱们习武之人都知道拳脚刀剑无眼,有时候受伤所难免,所以请各位上台来签下生死状,之后拈阄分对!” 场下坐着观看比武的一众武人闻言纷纷叫好起来,“比武嘛本来就是该勇往直前,什么点到即止,怕死就别来比武,回家抱娃娃去!”“对啊,又不是来看拆招的,比武就该全力以赴,打死莫怨!” 一阵叫嚣之下,场内八人均是皱眉,这些混蛋不用比武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场内八人虽然都不算是懦夫,但上场比武生死难料,紧张多少还是有些,但随即被英若兰那天籁般的声音打消了疑虑。 “虽然签了生死状,本庄主还是希望各位能点到即止,明日便是完婚的好日子,也不愿看到血光之灾冲了这良辰美景,各位说是么?”英若兰也走到前台来朗声说道,那声音柔美,各人心中都是一动,有卑鄙之人内心里幻想道,若是这声音娇喘呻吟起来,却不知是什么光景。 徐皓月、王文昭等八人走上台阁,英铁烈引领下到一张方桌旁逐一签下了生死状,跟着便拈阄分对。一旁刘仁瞻四平八稳的坐那,不苟言笑的看着众人,不时开口询问这人是谁,他身边的英铁勇将徐皓月等七人一一介绍给了刘仁瞻。 当看到自己小儿子刘崇谏低着头走上来的时候,刘仁瞻一拍椅子扶手,重重的嘿了一声,刘崇谏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腿一软倒台上,好英铁烈眼明手快扶了一把,跟着低声说道:“崇谏莫慌,令尊已经知道你参加比武招亲之事,庄主已经和他分说过了,令尊不会怪罪的,安心比试即可。” 听了这话,刘崇谏倒像是打了鸡血,马上便振作了起来,想不到表妹英若兰肯帮自己向父亲分说,这分明就是给自己机会,难道表妹对自己还是有些情意的,想到这里底气十足起来,上前签名也是龙飞凤舞的。 各人都拈阄之后,英铁烈站到台前朗声说道:“拈阄已定,分对如下,第一场,王文昭对朱凌峰,第二场刘崇谏对徐皓月,第三场赵匡义对陆昆仑,第四场曹云对高超!” 宣布之后,场下观战一众武夫大声起哄,打架就是这样,如果有人起哄,那架打得就加血腥残暴。 英铁烈是比试的武证,站到中央让王文昭和朱凌峰上台来,两人都是要比试拳脚,当下英铁烈将两人身上兵刃收走,退到一边喝道:“第一场比试开始!”两人互相抱拳行了一礼之后,拉开架势对打起来。 这一场比试倒是很快分出了胜负,王文昭武艺高出朱凌峰太多,两人对拆十余招之后,王文昭一拳将朱凌峰打到,胜得极是轻松。朱凌峰满脸通红的站起身抱拳相谢王文昭手下留情,王文昭也是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的恭维了几句,两人皆大欢喜的携手下台。 第二场是徐皓月对阵刘崇谏,不得不说徐皓月走了狗屎运,首场抽到这几人中弱的刘崇谏,这个二世祖花拳绣腿没什么真能耐,徐皓月自信满满的走上台来。 两人站近,刘崇谏也不管英铁烈这个武证就身边,低声说道:“姓徐的,我给你一千贯,你假意输给我,咱们的梁子就算揭过,否则有你好看!我爹就台上,不想与清淮军为敌,就乖乖的输给本公子!” 徐皓月原本也很奇怪,这二世祖明明武艺不行,为何还敢来比武,原来是打好了威胁利诱的主意,要是换了旁人说不定还真被他收买或是唬住,乖乖的输给他。可惜刘崇谏遇上了徐皓月,他可是志必得,怎会轻易就范? 徐皓月看了看英铁烈,这老小子居然轻咳一声,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也不出声,徐皓月马上明白了,英铁烈和刘崇谏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不是摆明车马打假球吗?徐皓月没穿越之前恨的就是这种暗箱操作、潜规则什么的,何况现是争老婆啊,不可能了,当下一本正经的低声说道:“我要五十万贯!” 刘崇谏呆了一呆,低声怒道:“臭小子不识抬举!”开玩笑五十万贯,把整个清淮军家当翻出来也没这么多,刘崇谏知道徐皓月这是戏弄他,当下恶狠狠的说道:“小子,你等着,我让我爹收拾你!” 又是搬出老爹来,难怪会如此没出息,徐皓月轻笑起来。英铁烈见两人没有谈妥,上前来低声说道:“姓徐的,现改主意还来得及。”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看三庄主面上,我就降降价,四十九万贯如何?” 和有区别吗?没有,英铁烈也被徐皓月戏弄了一下,面带怒容的说道:“年青人别太得意,我儿子的帐也还没和你算呢!” 徐皓月假作为难的说道:“那再降一万贯做汤药费?” 英铁烈大怒,站开一步朗声说道:“两位是要比试拳脚还是兵刃?” 刘崇谏知道这小子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咬牙道:“我要比兵刃!” ; 第三十六章 威猛鬼头刀 刘崇谏想要比兵刃?徐皓月马上明白了这小子的打算,兵刃无眼,要是自己一个不小心让他受伤,那坐一边的刘仁瞻是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的,刚才签的那生死状只是废纸一张而已。 听到刘崇谏要比试兵刃,台上英氏众人和刘仁瞻和清淮军几个随行的将军都吃了一惊,一起看着徐皓月,他们都明白兵刃较技,非死即伤,否则不会分出胜负,不知道徐皓月会如何选择。刘仁瞻虽然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但他端起茶杯的时候,茶杯有些微微的晃动。 徐皓月转头看了看坐一边的英若兰,此时离她近了一些,她还是戴了那白色面纱,一双美目神色很是复杂的看着自己,跟着微微的摇了摇头,徐皓月明白她的意思,是让自己退让一步。 略一思忖,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我不用兵刃,他要用兵刃也无妨。”这倒不是徐皓月托大,昨晚那老酒鬼只教过他太极拳法的一十三招,太极剑还没有来得及试演,自己别的兵刃也不大会使,唯一会的刀法也很烂,所以徐皓月决定空手迎敌。 此言一出,英氏众人和清淮军众人一起松了口气,英若兰眉头紧皱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替自己当心。而场下众人却是一片哗然,不过徐皓月前面有过惊人之举,此刻他如此说来,不少人还是纷纷叫起好来。 刘崇谏瞪大了眼,跑到一旁的兵器架上抢了一把鬼头大刀,看样子也有一、二十斤的样子,威风凛凛的走回来,提刀指着徐皓月狞笑道:“你不用兵刃就输定了,小爷不你身上留几个记号,你小子不长记性!” 徐皓月忍住笑,看着刘崇谏提刀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颤,这个二世祖弄把这么重的刀,他能砍几刀?一旁英铁烈也看出部队,小声提醒道:“崇谏,要不换把轻点的兵刃吧。” 英铁烈好心提醒,哪知道刘崇谏这个草包根本不能明白其中关键,还大喇喇的摇摇头说道:“烈叔就这刀好使,有气势,看我耍来!” 当下不等英铁烈宣布开始,刘崇谏一声呐喊举刀砍了过来。徐皓月笑了笑,转身就跑,没错这小子又开始台上跑了起来。刘崇谏提着刀大呼小叫的徐皓月身后追着,几次挥刀都没能砍到他。 看到这种情状,场下众人嘘声一片,有人哄笑起来,只有少数武艺高强之人才看出来,徐皓月其实是看准了刘崇谏选了把这么重的刀,舞将起来必定不能持久,只要不被他砍中,绕着台上跑几个圈,刘崇谏必定气喘吁吁,说不定会累趴下。 英氏众人也都看出其中关键,英若兰和英秀依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笑意。刘仁瞻面色有些发青,摸着胡须看着自己儿子台上被徐皓月戏耍,心里很不是滋味。身后的孙羽低声说道:“将军,这样下去,小公子长力不足,只怕会落败。”刘仁瞻重重的哼了一声,瓮声瓮气的沉声说道:“由得他去,不吃亏,不知天高地厚!” 台上刘崇谏跑了几个圈之后,已经面红耳赤、气喘吁吁,英铁烈急忙说道:“徐英雄,你再不接招的话,我就判你输了!”这不是赤裸裸的黑哨吗?徐皓月也不再跑,当下收住脚步,笑道:“好,不跑就不跑。” 刘崇谏见徐皓月停下脚步不再跑,心中大喜,鼓起全身力气,双手举刀过头,大喊一声直冲过来,此刻他已经没有力气单手举刀,双手举刀砍来,气势还是挺威猛的。徐皓月看他冲来,不慌不忙的侧身一让,让过大刀,脚下轻轻一勾,左掌轻轻刘崇谏背上一带,借力打力的一勾一带之下,刘崇谏收势不住,扑通一声,重重的跌倒台上,扬起一阵尘土来。 场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徐皓月这一招极为巧妙,借力打力,时机掌握的也好,虽然刘崇谏不是什么高手,但他出身军人世家,粗浅的武艺也是学过的,场众人都是暗想若是自己能不能一招之间把刘崇谏打到。过了一会儿,喝彩之声四起,刘崇谏这一跤摔得不轻,已经起不来了,英铁烈极不情愿的宣布徐皓月获胜。 徐皓月回头看向英若兰,只见她素首微微一偏,冲自己眨眨眼,缓缓点点头以示祝贺,徐皓月报以一笑,转身下台去了。刘仁瞻看了徐皓月一眼,沉声问英若兰道:“若兰,此人真是前朝徐温大将军后人?” 英若兰微微一惊,跟着淡淡的笑道:“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武王山庄救过他的先祖,老管家当年也有参与其事,应该错不了。” 刘仁瞻捻着胡须说道:“他手下留情,有仁者之心,不愧是名门之后,回去后我会上书朝廷奏明此事,其实皇上曾今多番下旨寻访徐氏后人的。” 英若兰面色微微一颤,但仍是缓缓说道:“刘叔叔,此事既然要上报朝廷,还是找齐佐证再议,朝中此刻盯着刘叔叔的人不少,此事当慎重些为好。” 刘仁瞻点点头说道:“若兰蕙质兰心,思虑周到,崇谏不能让我喝到这杯儿媳妇茶却是一大憾事,而我的大儿子崇义却取了个草包儿媳,原本想着崇谏就算入赘也是无妨的。” 英若兰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快,默不作声。 刘仁瞻跟着转头厉声喝道:“孙羽!去把小少爷扶回来,别那丢人现眼!” 英若兰急忙想解说几句,刘仁瞻举手止住说道:“若兰不必多言,我心里有数。招募流民开垦田地之事,若兰要抓紧些,淮南一地不稳,去岁大灾失收,军粮不济,你武王山庄还是多开些田种上粮食,我清淮军才有就粮之地。” 英若兰无奈的低声说道:“若兰明白,开垦之事进展很顺利,刘叔叔放心好了。” 刘仁瞻微微一笑说道:“如此好,我先下去看看崇谏的伤势,待会儿再回来看看后一场比试。”说罢起身离去,刘仁瞻一走,清淮军诸将也起身跟着离去。 “小姐,你看那姓徐的又给你惹麻烦了。”英秀依轻叹一声说道。 英若兰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不,他出手逐走刘崇谏正合适,否则我还不好打发。清淮军这个麻烦该来的总会来,与他无关。”说完之后,英若兰又关注起场上的比武,眉头紧蹙不再说话。 之后第三场,赵匡义和陆昆仑比试拳脚,陆昆仑拳脚居然极为精熟,和赵匡义拆了数十招之后,才被赵匡义一拳打中面门,当场陆昆仑就鼻血直流,只得认输,由武王山庄的大夫扶下治伤。 而第四场曹云和高超比试兵刃,曹云号称铁臂手,使的是一对铁锤,和高超的九环刀斗了个不相伯仲,从欣赏角度而言,倒是第四场这两人打得是好看,场下喝彩声连连。两人斗到百招之外,曹云长力不足,被高超看准破绽砍伤了手臂,第四场由高超胜出。 (p:特别鸣谢书友,浸信会、幺幺妖妮的评价票;书友王子襄的打赏) ; 第三十七章 太极意转圆 稍事休息之后,英铁烈让首轮比武胜出的四人上台来重拈阄分对,结果徐皓月继续他的狗屎运,他和赵匡义拈到一对去,赵匡义不是说过会助自己一臂之力么?他会不会放水呢? 徐皓月拈阄之后回到场内安坐,身边的赵匡义坐下后,忽然笑了笑低声说道:“待会儿你可别大意,我可不会留手,那英小姐只看身姿便知是个美娇娘,想来做几天神仙赘婿也无妨,我是大周人,得了她身子之后,一走了之便可,也不会留下来做什么劳什子的赘婿,你要想抱得美人归,也要拿出真本事来,我可不像我大哥那么好说话。” 徐皓月闻言愣了一愣,想不到赵匡义会说出如此无耻的话来,但随即想起赵匡义历史上干下的无耻之事,跟着大汗淋漓而下,原来他想起赵匡义历史上不是做下了强幸小周后的丑事么?由此看来,赵匡义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好色之人,他打英若兰的主意可不是说说就罢了。 想到这里,徐皓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鉴于赵匡义历史上的“臭名昭著”,也有前科记录(虽然此刻还没有发生),虽然徐皓月隐隐觉得赵匡义似乎是激将,但本着以防万一的思路,决定认真对付赵匡义,要真的失手了,英若兰坏赵匡义手中,徐皓月才是追悔莫及。 “你放心,想要得到若兰,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徐皓月沉声冷冷的说道,“既然你有这份心思,我也不会留情,就算你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揍扁你。” 赵匡义耸耸肩笑道:“口气不小,我就看看你的真功夫!”几句话之后,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浓烈了起来,到把旁边的王文昭和高超吓了一跳,这两人分一对,互相对望一眼之后,或许是受到徐、赵两人的影响,也暗暗开始蓄劲。 休息片刻之后,英铁烈上前朗声道:“次轮首场,徐皓月对赵二!” 赵匡义站起身拍拍衣裳说道:“来吧,我看你怎么把我揍扁!” 徐皓月也嚯的一声站起身说道:“一定如你所愿!” 上台之后,两人比试拳脚,英铁烈照规矩给两人身,当到徐皓月之时,英铁烈眼神充满了怨毒之色,恨不得徐皓月立时就被赵匡义打死。确认两人身上都没有兵刃之后,英铁烈宣布比武开始。 两人互相一揖之后,赵匡义首先一记上步冲拳,直奔徐皓月面门而来,拳风呼呼作响,看来还真是没有留情,徐皓月斜退一步,太极云手架住来拳,跟着一卸一带一推,将赵匡义反推了出去,赵匡义心中大惊退了一步之后,下盘用力才勉强拿住桩。 一旁观战的众人都是一起哗然,英若兰见了轻轻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细细思量起来。徐皓月使出的太极拳是后世多少内家拳师千锤百炼而成,五代十国这个年代,虽然有些拳术之中,也有简单的卸力或是引力的拳劲,但还没有整套成熟的拳劲套路,所以徐皓月一上来第一手干净利落的卸了赵匡义势若猛虎的一击,还反手将赵匡义击退,比刚才借力摔倒刘崇谏是难上了数倍。英若兰也喜好武艺,一双秀目之中已经没有了起初震惊的神色,反而开始细细思起徐皓月的拳劲来。 赵匡义站住脚步,皱眉看了看自己的右拳,跟着又摆出架势,口中赞道:“好拳法,你果然深藏不露,不逼你是不是还想隐瞒下去?” 徐皓月摆出手挥琵琶的姿势,凝神待敌,口中低声笑道:“你果然是激我出手。” 赵匡义踏上一步,低声说道:“果然瞒不了你,咱们还是认真拆招,不可让人看出端倪来。”跟着左拳虚晃,右拳呼的一声从下而上击来,徐皓月一招高探马卸劲化解,口中低声说道:“清淮军的人这里,你不怕被他们认出来么?” 赵匡义一记回手双刁,低声说道:“没事,孙羽那个草包只记得我大哥模样,缉拿我等的画影图形上,我是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没人认得出我的。” “赵大哥现哪?”徐皓月如封似闭封住他的拳势,赵匡义转身进步冲捶,口中说道:“此间比武一了,你坐上武王山庄乘龙快婿之后,大哥自会来找你。”两人一个快,一个慢,一个先发制人,一个后发制人,一招紧似一招的斗了一起。 赵匡义的拳路威力奇大,徐皓月拆了十多招之后,猛然想起这拳法很像后世流传的太祖长拳,因为太祖长拳打将出来是明显的拳打一条线,极好辨认,跟着徐皓月暗骂自己蠢,赵匡胤不就是太祖么?看来这套拳还真是赵匡胤所创,赵匡义是赵匡胤的兄弟,会此拳法也不奇怪。 徐皓月昨晚初次掌握了太极拳各种拳劲变化的精要,也只学了一十三招,初上手时难免生疏,好有赵匡义和自己拆招,实战之中,徐皓月慢慢将一十三招使用得圆熟起来。 两人拳路迥异,一个攻得猛,一个守得妙,斗了个旗鼓相当。赵匡义拳路刚猛无铸,将徐皓月罩拳风之中,徐皓月身形摇摆不定,仿佛是惊涛骇浪之中的小舟一般,每每看来都要倾覆,却总是能化险为夷。 一旁英秀依看了忍不住低声说道:“小姐,这小子怎么武艺大进?那天他连我那一剑都避不开的,难道他是故意藏拙?” 英若兰正看得出神,猛然省了过来,嗯了一声说道:“或许如此,也或是那天他心神激荡之下没有防备。”此话出口不禁脸上微微一红,因为英秀依知道那天徐皓月为什么会心神激荡。 英秀依吃吃一笑,面色有些微红低声说道:“小姐,我看这小子对你挺着迷的,难道真是桃花潭那……” 提起桃花潭,英若兰脸上红,好带了面纱别人也看不出来,英若兰急忙低声啐道:“不许再说,好好看比武,徐公子的拳法大有道理!”主仆二人都是面色微红不再说话,凝神看起比武来。 两人翻翻滚滚斗了百余招,赵匡义一招使得老了,被徐皓月一招揽雀尾打背上,赵匡义踉跄几步,差点摔倒,跟着回过头来看了徐皓月一阵低声叹道:“难怪兄长一直想要招揽你,果然是奇才。”跟着转身冲着英铁烈朗声说道:“徐公子技高一筹,下输了!”跟着也不等英铁烈答话,赵匡义昂首阔步走下台去,跟着震天阶的喝彩声响了起来,徐皓月此战之后,再也没有人会小看他。 王文昭低头擦拭着自己的链子枪,似乎这一切和他无关,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一副成竹胸的样子。赵匡义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皱眉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台上兀自注视着自己的徐皓月,略略点头以示鼓励,跟着没有停留,隐入场下观战的人群之中去了。 次战高超对阵王文昭,九环刀对链子枪,两人的较量如狂风暴雨一般,让人看得喘不过气来,两人越斗戾气越大,都像是拼了命一般。英若兰看了一会儿,秀眉微蹙,转头低声向英秀依说道:“让他们点到即止,不要弄出人命来。” 英秀依才领了话语抬起头来,场上众人一片惊呼,王文昭一枪挑开高超的大刀,刺中高超肩头,跟着一挑将高超摔了出去,高超倒地之后仍不服气,手中九环刀狠命掷出,王文昭心头火起,一枪挑落大刀,跟着链子枪一抖笔直立起,就朝高超咽喉刺去,他满眼的杀意,下手极是狠辣。 呛啷一声,寒光闪过,链子枪被一柄长剑挡住,王文昭回头望去,只见是英若兰长剑飞袭而至,架住自己的链子枪。 “王公子,点到即止,不必取人性命。”英若兰轻声说道,语气有些冷然,似乎对王文昭的辣手有些不满。 王文昭猛然惊醒过来,收了链子枪抱拳说道:“下鲁莽,庄主海涵。”跟着看也不看高超一眼径直走下台去,英若兰也讨厌高超落败还要偷袭的手段,也转身回坐。 英铁烈命人将高超抬下医治,此刻只剩下徐皓月和王文昭两人,已经用不着拈阄,休息片刻之后日头已经偏西,英铁烈正要宣布比武继续,英若兰却站起身朗声说道:“天色已晚,今日剩下的两位英雄都是连场巨斗,今晚将息一夜,明日再分胜负!”想来她是看出王文昭刚才出招狠辣,胸中戾气大胜,只怕徐、王二人接着比武会火上浇油,所以让后一场比武延后一日。 ; 第三十八章 松下参剑劲 入夜,又是一个明月高挂的好夜,徐皓月好不容易把英吉这个跟屁虫打发走,床上躺了片刻,起身悄悄的出了屋子,朝着昨晚的松林而去。 这里是武王山庄西厢的一片后山,很多奇形怪状的松柏林立,不少怪石点缀其中,月光的照耀之下,倒有几分闲松鹤谷的感觉。 那老酒鬼昨晚那株松树下等候,见到徐皓月走近,劈头第一句话就是:“你今日倒是大显威风,可惜招式露,那姓王的已经知道如何制你,时辰有限,咱们来瞅瞅如何破他的链子枪。” 徐皓月微微一愣说道:“老酒鬼,你今天都看到了?” 那老酒鬼仰头喝了口酒,醉眼眯着点点头说道:“不错,我都看到了,如今你只会十三招拳法,如果明日王文昭不和你比试拳脚而是比试兵刃的话,他的链子枪可是一扫一大片,你无法近身,如何能胜?” 徐皓月面色一变说道:“他会不顾身份像刘崇谏一样坚持用兵刃?” 老酒鬼怪眼一翻说道:“十有**会,这小子本就来路不正,做事狠辣不会留手,好今日英丫头让后一场比试延后一日,否则你已经败阵了!” “他怎么来路不正了?”徐皓月有些奇怪,王文昭这人除了和自己争英若兰这点不好之外,其余的也还好,虽然做事只顾自己,但从后世来的徐皓月已经太习惯了,后世像王文昭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 老酒鬼轻咳一声沉声说道:“他是英铁勇和英铁烈找来的人!” 徐皓月忍不住啊了一声,只听那老酒鬼继续说道:“英丫头为了护住庄主的位子,想出了招赘婿这个法子,本来是极好的,可惜英铁勇和英铁烈也有自己的打算,王文昭受他们之托而来,想让这小子做了赘婿之后,逐渐控制英丫头,进而重掌武王山庄的实权!” 徐皓月有些迟疑的说道:“就算王文昭做了赘婿,以英小姐之能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控制的。” “正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枕边人如何能防?况且还有英铁勇和英铁烈明处。王文昭这小子口蜜腹剑,旁人都被他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蒙蔽,英丫头昨晚第一次见他,就受了他的蒙蔽,以为他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可惜他棋错一着,让老酒鬼听到他和英铁烈的说话。”那老酒鬼沉声接着说道:“武王山庄此时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外有清淮军,内有白眼狼,危机四伏,英丫头身边要是再来一个王文昭这样的人,可就大大的槽糕。” 徐皓月心中也开始暗暗替英若兰着急,皱眉看了看老酒鬼问道:“那你为何要选我?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武王山庄的事了若指掌?” 那老酒鬼嘿了一声说道:“那晚看到你和英丫头他们花园里说话,你看英丫头的眼神很有情意,绝不是假装出来的,和我年轻时候一样,所以选你!”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知道,记着一定要帮英丫头就可以了。” 就因为眼神有情意?这老酒鬼还真是古怪,不按常理出牌,看他如此关心英家的事,一定和英家有莫大的关系,但此刻他不说,徐皓月也没办法。 “时辰无多,闲话少说,小子,你会使什么兵刃?”那老酒鬼也不再多说别的,盯着徐皓月问道。 徐皓月心中沉思起来,崔翰倒是教过自己一些刀法,但是自己使得很烂,跟着想到既然老酒鬼能明白太极拳的奥义,那太极剑也一定能够想到其中关键。当下徐皓月折了根树枝当作长剑,心中思忖片刻,缓缓将太极剑法使了出来。 四十二式太极剑当年徐皓月虽然学过,但是远远没有太极拳练得纯熟,从起势开始,挥舞之间是生涩,老酒鬼看着眉头紧锁,挨到四十二式剑法使完,徐皓月也不知道自己使得对不对,中间倒是有不少招式给忘了,他便随意补上几招。 老酒鬼看完之后沉吟片刻道:“你这剑法倒是和太极拳差不多,应该是从太极拳中演化而来。”徐皓月点点头,心中很是钦佩老酒鬼武学上的造诣,只见老酒鬼也折了段树枝,拉开架势自己演示起来,耍几剑又坐下思片刻,两个时辰之内,老酒鬼没有说一句话,不停的琢磨着。 徐皓月睡意袭来,眼皮子直打瞌睡,但老酒鬼仍是不断的琢磨练剑,徐皓月也不好意思打瞌睡,手指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略略清醒一些。 “嗯,这剑法和太极拳果然形意相通,一般的重意不重招,重劲不重力,以柔克刚、后发制人、四两拨千斤,我思了半天,也只想到三招剑法劲力的变化,咱们来喂喂招,你且参悟这三招剑劲的变化。”老酒鬼总算开口说话,跟着树枝一扬,招呼徐皓月和他拆招。 树枝相交,老酒鬼的树枝上一股绵力传来,徐皓月只觉得自己手上不论是直刺还是横削的力道都好像石沉大海一般,被他的绵力化解,跟着一股引力传来,带着自己的树枝转动,后便是猛的一股巨力反袭而来,徐皓月手中树枝便震得脱手。 这三种力道和太极拳中的卸、带、推倒是极像,徐皓月隐隐有些顿悟,和那老酒鬼便松林之中反复拆解、演示起来。 天色快要发亮的时候,徐皓月总算把这三招融会贯通,老酒鬼说道:“今夜只能悟出这三招,想来对付王文昭那小子也该够用了,你快些回去,可别又去迟了。今晚你不用来找我,若是胜了,今夜是你婚燕尔之日,所以不用来。但如果不胜,就不用来找我。”说罢头也不回的隐入林中,根本不给徐皓月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回到西厢之时,天色还没大亮,却是黎明之前黑暗的时候,徐皓月不想惊动他人,蹑手蹑脚的走向自己房间,路过王文昭屋外之时,隐隐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想起老酒鬼说王文昭的话来,徐皓月忍不住将耳朵贴窗户上听了起来。 “你不可托大,姓徐的小子总是出人意表,还是他的早饭中下药稳妥些。”这话语阴沉无比,却是英铁烈的声音,徐皓月听了肚子暗骂英铁烈无耻。 “那小子武艺我已了然于胸,和他比试兵刃必胜无疑,若是下药反而会被英若兰看出端倪来,不好收场。”王文昭压低声音说道:“你这个时候来找我不怕被人发现么?” “成败此一举,我睡不着想了一夜,觉着还是下药妥当,二哥他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才亲自来问问你到底有几成把握。”英铁烈屋内走来走去,似乎很是焦急,“若是被姓徐的小子胜了,我和二哥的谋算不就白费了么?” “你们放心,我有十成把握,只要我成了英若兰的赘婿,我定会慢慢炮制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还不是只有乖乖堕入我的彀中!”王文昭沉声说道:“你还是快些回去,此刻虽然是大家睡得熟的时候,也别让人知晓我和你认识,否则就算我得了赘婿之位,英若兰也会有所防备。”果然和老酒鬼说的一样,徐皓月怒火万丈,就想进去给王文昭几拳,但想到天一亮就能比武台上揍他,也不必急于一时,这才勉强忍住。 “那好,我和二哥就等你的好消息!”英铁烈说完脚步声响起,徐皓月急忙闪身到一旁的假山后面躲避,只见英铁烈满脸不悦之色走了出来,探头探脑的看看四周没人,才缓缓走远。 ; 第三十九章 赌斗博取乐 悄悄回到房内,徐皓月躺床上闭目养神,心中想起那老酒鬼的话,看来他所言非虚,王文昭原来真是英铁勇和英铁烈找来的托。老酒鬼还说英若兰现内忧外患,内有白眼狼,说的就是二庄主和三庄主,而外有清淮军,清淮军刘仁瞻也到了武王山庄,难道清淮军也打武王山庄的主意?徐皓月心头一阵忧虑,难道老天爷引着自己来到这里便是让自己帮英若兰的么?因为英若兰长得太像柳静如了,自己无论如何是不会袖手旁观,看着英若兰有什么事的。 就像桑树村那老农说的,老天爷既然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深意,说不定那人就是我老伴的转世,总之把她娶回家由自己照顾,总好过把她一个人扔外面,孤苦伶仃的受苦吧,就算不能娶她,也要照顾得她周全,俺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像老婆子的人被人欺负的。 想到这徐皓月打定主意,一定要帮英若兰化解眼前的危机,要做此事,唯一的途径就是打败王文昭,取得赘婿之位,留武王山庄,留英若兰身边才能和这些小人斗到底! 鸡鸣三声,英吉这小子很合时宜的敲响了房门,“徐公子,起身了,小的进来侍候您梳洗衣。”还真是现实无比的人,记得才上山的时候,是出钱给英吉求他照顾。这时候整个武王山庄都知道,英若兰的赘婿将徐皓月和王文昭之间选出,英吉的态度变得加的恭敬。 打开房门,只见英吉捧着一套淡蓝色的袍子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一个小厮端着盆洗漱的清水,水中居然还有些花瓣。 “徐公子,这袍子是庄主亲自吩咐送过来的,今日比武,清淮军刘将军还要来观战,还是换了这身衣裳吧。”英吉进屋后就迫不及待的抖开那领袍子,果然是上好的丝绸布料所做,徐皓月看了看身上的粗布麻衣,还有些臭汗和泥土上面,是该换换了。从前仓库工作,徐皓月倒是很爱干净,下班后一定要换衣裳,只是穿越之后,饭都吃不饱,哪还敢多想什么换衣之事,原来人的习惯受环境影响之后是会变的,此时听英吉说了,徐皓月才觉得是该换换衣裳了。 当下英吉和那小厮侍候着徐皓月梳洗起来,那小厮是来给徐皓月梳头挽髻的,但拿掉幞头一看傻了眼,徐皓月的头发还是不长,徐皓月笑了笑说道:“头发被火烧光了,让它慢慢长吧。”那小厮只得把幞头给他换上,到也省了梳头挽髻。 “公子,你知道吗?现外城开出的赌档还是看好那王文昭,昨日公子大发神威之后,公子的注码略有上升。”英吉呵呵笑着说道。 徐皓月哦了一声,甚是好笑的问道:“赌档、注码,你们也干这营生?” 英吉反而奇怪的说道:“庄内经营着的赌坊不少,各种赌法都有,就算赌明天下雨还是天晴都有人坐庄开赌的,赌档、注码是赌坊切口,都这么说的啊,公子没进过赌坊么?” 徐皓月笑道:“还真没进过,改天去看看。你们庄主招赘婿这等事你们也敢拿来赌博取乐?胆子真不小。” 英吉也笑道:“庄主倒是知道了这事,只是一笑而过,倒也没反对。” “那她买谁赢呢?”徐皓月有些好奇英若兰会不会下注买自己赢。 “这倒没听说,不过武婢堂的人好像都下注买王文昭赢。”英吉给徐皓月系上腰带,抬头一看,徐皓月换了身衣裳人也加英伟帅气起来,果然还是那句老话,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徐皓月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只觉得这纯丝的衣裳穿身上很是轻柔舒服,真是薄如蝉翼一般,想不到自己又朝一日居然还能穿到这种衣服,口中问道:“那你买谁赢呢?” 英吉尴尬的一笑说道:“公子,说了您别生气,我买了王文昭赢,不过今早又下了五百钱的注码买您赢。” 徐皓月微微一鄂,点点头说道:“你肯说实话也算老实,要是我做了庄主的夫婿,你还是做我的长随好了。”英吉闻言喜滋滋的谢了几声。 徐皓月让英吉把换下的衣裳拿去洗干净,不许丢弃,这好歹是银姑的一片心意,也不能随便扔了,跟着把衣袋内孙庭运给的解毒丸带身上,王文昭虽然口口声声说不要英铁烈下药,但还是带身边以防万一为好。用过早饭之后,徐皓月带着英吉便往校场而去。 今日观战的人似乎多了不少,徐皓月赫然发现赵匡胤等人的身影也人群之中出现,还有孙庭运和童虎头也和他们一起,大吃一惊之下徐皓月低声问英吉道:“怎么今日多了这么多人?” 英吉答道:“昨日本就该比试完的,今日庄子要办喜事,很多贺客到了,也不好拒之门外,庄主便开了庄子迎客,想来是贺客们听闻还有比试便都来观战了。” 闲话片刻之后,王文昭也来了,坐徐皓月的对面,抬头冲着徐皓月笑了笑,便又低头擦拭自己的铁枪头,周围人多人少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还是一阵鼓乐声响起,英氏众人和清淮军观战的诸将一起走了出来。英氏众人落座后,英仲高也其中,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看到徐皓月,他伸手比了个字手势,跟着笑了笑便坐到英仲强身边。清淮军诸人之中,不见刘崇谏的身影,刘仁瞻还是面色冷峻,四平八稳的坐主位,鹰眼环视场内,目光扫过徐皓月的时候,瞪了他一眼,其他孙羽诸将分坐刘仁瞻身后。 还是英铁烈做武证,只见这老小子笑嘻嘻的走上台来,向场下众人一礼,朗声道:“各位英雄好汉,今日乃是我武王山庄比武招亲的大好日子,昨日各路英雄显武艺,已然后举出两位英雄,今早便要决出胜者!”台下观战众人一起高声叫好起来,倒是像后世的追星族一般狂热。 跟着英铁烈招呼徐皓月和王文昭上台,两人对近,徐皓月只见王文昭的眼眸之中绽放着兴奋的光芒和丝丝冰冷的杀意,淡淡的低声说道:“王兄是想以死相搏吗?” 王文昭微微一笑说道:“但愿不必走到那一步,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王氏遗脉已经凋敝,就是因为我王家之人太过忠义。此刻你我分属敌人,谈不上什么交情,对你手下留情就是对我自己残忍,徐兄明白了吗?” 徐皓月也是报以一笑说道:“我也记得我和你说过,人总都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总不能昧着良心做人。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若兰落入小人之手,就算今日死这里,我也要拉你做垫背!” 王文昭面色一变,摸着鼻子看了不远处安坐的英若兰,她今日穿了套淡红的衣裙,破天荒的换了那套白色衣裙,看起来显娇艳,但面上还是带着淡红的面纱,一双美目看着两人,目光中满是犹疑不定的神色,看来心中对两人的取舍还是难以决定。王文昭回过头来,自信满满的笑道:“若兰不是你叫的,今后只有我才能叫,况且英小姐不会选你的。” 徐皓月缓缓竖起中指,口中英文说道:“fukyu!” (p:感谢书友连锁反应的打赏) ; 第四十章 大智皆若愚 徐皓月目光也慢慢的开始冷了下来,绽放出幽寒的光芒,再一次和上次杀死猛虎时候的目光重叠起来,只是他自己没发觉而已。其实杀场经历过生死的人都会有这种目光,人类杀戮之中被催发原始的兽性之后,这种兽性都会一直存,说白了这种兽性叫杀气! 王文昭不明白徐皓月那句英文的意思,但觉着一定不会是什么好话,见到徐皓月眼中也泛起冰寒的杀意,绝对不会是那种没杀过人的雏鸟,心中微微一惊,缓缓说道:“我今天要比兵刃,你选什么兵器?” 徐皓月冷冷的看着他的动作,缓缓说道:“如果我说想比试拳脚呢?” 王文昭冷笑道:“那是你的事,我王家家学渊源,号称铁枪无敌,这么多天下豪杰面前,我自然是要用本家功夫,我的链子枪只是自创的武艺,双枪才是我练得熟的武艺,你说我会和你比试拳脚吗?”说完笑着转身走到兵器架旁,抓起两支铁枪,铁枪头阳光下绽放着死亡的寒芒,看过昨天比武的人都是一起惊呼起来,“原来他是用双枪的。”“啊,昨天他没用真功夫啊,这小子可真能沉得住气!” 校场外稍远处的树梢上,那老酒鬼一口老酒喷了出来,喃喃说道:“这王文昭心机如此深沉,前面几场比试都没用真功夫,和若兰比试也没有用,还真忍得住。老子算是看走眼了,怎么没想起铁枪王彦章本来就是使双枪的主,这下遭了,那傻小子三招剑法怎么敌得过这双无敌铁枪?” 英若兰忍不住站起身来,走上前来说道:“王公子,能比试拳脚吗?刀剑无眼,只怕伤了谁都不好,昨日高寨主他就受了伤,还好山庄有续肌膏,否则他的手就算废了。” 王文昭缓缓摇摇头说道:“英庄主,如今台下如此多的豪杰看,王某若是不用家传武艺,只怕对不起列祖列宗,当年先祖就是靠着这铁枪双枪技法,连败三十六员唐将,如今王某要重将王家的枪法名扬于世,英庄主以为不妥吗?”他顿了顿看了看徐皓月,脸上笑意浮起:“还是英庄主怜惜故人?只消庄主说一句话,王某马上弃械走人!” 英若兰脸上面色一变,看了看徐皓月,脸上微微一红,好带了面纱也没人看出来,跟着轻叹一声:“那只望王公子点到即止即可。” 跟着英若兰悄移莲步,走到徐皓月身前,低声说道:“若是没有把握,还是不要勉强,他武艺高你太多……” 徐皓月也听到了英若兰和王文昭的说话,见英若兰居然劝说王文昭比试拳脚,心头暖融融的受用,见英若兰眼中满是关切之情,心中一荡抬手止住英若兰的话头,笑了笑说道:“我要堂堂正正的击败他,不会让任何男人欺负你!” 英若兰闻言身子微微一颤,看他目光坚定,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当下低声说道:“那你小心些。”说完转身回座位上去了。 回到座位,身旁前来观战的刘仁瞻捏着胡须笑着说道:“铁枪王彦章,打虎李存孝,当年王彦章号称天下无敌,却偏偏李存孝手上走不过十招。如今王文昭顶着铁枪名号,可是正好被这打虎徐皓月的名头克制,胜败难料啊,呵呵,有趣,真是有趣。”他这话说得很是大声,倒是让王文昭听到了,王文昭微微皱眉,捏着铁枪的手加用力,手背上青筋暴现。 英若兰闻言心中一惊,刘仁瞻这话借刀杀人之意再明显不过,微微皱眉说道:“刘叔叔,这名号一说怎能作准?”她说的话也很大声,希望王文昭能够听到,但见王文昭面色铁青着,似乎加恼怒,缓步走向徐皓月而去。 刘仁瞻笑容消失,低声冷冷说道:“若兰,姓徐的小子伤了我家崇谏,某家也就是随口说笑几句,你护着他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英若兰淡淡一笑说道:“刘叔叔说笑,若兰也只是跟着随口一说,刘叔叔多心了。”刘仁瞻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冷的看着场内不再说话。 场内徐皓月见王文昭提着双枪走来,看了看一旁兀自冷笑不已的英铁烈,那眼神好像把自己已经看成是死物一般,凑上前说道:“三庄主,我也要用兵刃。” 英铁烈脸上笑容僵住,满脸错愕的问道:“你不是只会拳脚么?” 徐皓月冷冷的说道:“他没用真功夫,我当然也不会用!”跟着走到兵器架上抽出一柄三尺长剑,返身走回场中央。 王文昭微微一愣,“你用剑?”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不错,废话少说,请!”几场比武下来,徐皓月倒是学会了比武较技前的礼数,微微一揖,但也仅仅只是礼数而已。 王文昭回了一礼,跟着不等直起身来,右手铁枪嗖的一声直刺而出,扎向徐皓月小腹,这一枪又快又狠还有几分偷袭之意,好徐皓月一直凝神待敌,马上斜退一步,长剑压枪身之上,卸劲一引,将长枪带到一边,跟着正想变化劲力,想不到斗大的枪花迎面而来,徐皓月大骇,连忙一个赖驴打滚,堪堪躲了过去,但脸上还是被尖锐的枪风带出一条血丝。 徐皓月放低身姿,摸了摸颧骨上的伤口,血腥之气直冲鼻而来,放眼望去,原来是王文昭的左枪隔着右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刺而来。 远处树上那老酒鬼心焦不已,口中喃喃说道:“双枪虚实不定,不好卸劲,姓徐的小子要是拘泥于那三招非败不可。” 徐皓月冷冷的看着王文昭,才第一招自己就差点被他刺死,双枪虚实不定,一攻一防的确难破,看他双枪不停晃动,心念一动,同时要破两路枪法的确困难,但不管他几路,我只去一路便可。 王文昭看着徐皓月狞笑道:“此刻认输还来得及!” 徐皓月呸了一声,站起身来长剑挽出几个剑花来,一脸的轻蔑之情,跟着左手招了招手,示意王文昭再出招。王文昭看出他的挑衅之意,虎吼一声,左枪一扫跟着右枪直刺而来。 徐皓月长剑画了个圆圈,搭住左枪跟着一旋,将左枪旋到右枪的线路上来,跟着一挑,两枪相交,铮的一声火星直冒,他这一招将王文昭的左枪引得自己挡架自己的右枪,可谓是妙到毫巅,王文昭双手一震,双枪几欲脱手,徐皓月跟着反手一剑直刺,王文昭也是一个倒地翻滚才躲了过去,耳边几缕头发被削了下来。 两人交了几招,分别都吃了对方不小的亏,都是凝视着对方,心中都想到,这小子变招奇快,瞬间就能看出自己的弱点,而且故意不显露真功夫,端的是阴险狡诈无耻,实乃平生劲敌。 ; 第四十一章 以命换搏命 双枪一剑再次纠缠一起,王文昭和徐皓月交手以来,长枪刺出力道本来极大,但徐皓月的长剑之下却好像扎进棉花一般,只觉得浑身有力使不出来,很是难受。但见徐皓月剑花挽出,所画的圆圈大大小小,似乎朝哪里下手都会被他的剑劲黏住,如此古怪的剑法倒是让王文昭一时也没了办法。 徐皓月见自己的太极剑渐渐将王文昭克制住,心头大喜,手中的剑是催紧。王文昭变招也不慢,只见他忽然退开数步,跟着丢弃了左手长枪,将衣裳下摆系腰间,双手紧握右手长枪,冷冷的说道:“想不到你的剑法如此诡异,我也知道你这剑法是以柔克刚,借力打力,双枪同使反倒给了你可乘之机,再接我单枪试试!” 寒光一闪,王文昭手中长枪飞袭而至,比刚才双枪的枪速快了不止一倍,徐皓月大吃一惊,侧身堪堪闪过这迅雷般的一枪,王文昭跟着枪头斜点刺向徐皓月脑袋,长枪枪柄他手中竟然诡异般的弯曲起来,徐皓月勉强长剑挡开,跟着斜退一步,长剑想要搭王文昭的长枪之上,但那长枪宛似毒蛇般的又缩了回去。 几下兔起鹘落,徐皓月已经连遇险招,都是间不容发之间躲了过去,他发现王文昭这小子学精了,长枪说什么也不再和自己的长剑接触,自己的剑劲根本无法发挥威力。 打了几个滚才躲过王文昭连环三枪,徐皓月跳开数步,单膝跪地上,额头上汗珠已经答滴答滴直下,他凝神看着王文昭不断舞动的长枪,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非被他刺出几个透明窟窿不可,变招怎么变?自己还有什么可变的?就只有三招剑劲,如何能破他的长枪?其实王文昭自小苦练枪法,朝夕不缀,徐皓月虽然练过武术,但是仅仅是观赏性的武术,有一定的基础,打架的实战经验也有一些,若非连续两晚跟着老酒鬼拆解内家拳的拳劲、招式,自己这会儿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看来如果今日能侥幸胜出,一定要下功夫苦练才行,这世上没有什么大还丹,没有什么百年功力相传,没有什么武功秘籍,一切只有苦练! 王文昭也看出徐皓月黔驴技穷,狞笑一声,手中长枪一抖,抖出碗大一个枪花,接连三枪刺了过去。徐皓月目光阴狠了下来,兽性的眼神再次绽放出光芒,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了死,对于他来说,真是除死无大事,已经没有退路,也没有什么可变之招,他还有一条命,对,只有一条命而已。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于是,他决定拼命,很简单也很直接的方式,就像他自己说的,就算赢不了王文昭,临死也要拉王文昭做垫背,他不能把王文昭留下来祸害英若兰,如果真的死了,下到地府,再见柳静如,自己也可以自豪的说,我遇到一个很像、很像你的人,我用命帮了她,然后我就下来见你了,我没有违背誓言…… 长枪近身,徐皓月看都不看,反而踏上一步,拉近距离跟着反手一剑直刺王文昭面门,根本不管自己会不会被长枪刺中。王文昭大吃一惊,自己虽然可以刺中徐皓月,但这一剑自己也是很难躲开,当下身形一晃,长枪一摆躲了过去。 徐皓月跟上一步,也不管王文昭出什么招数,又是一剑直刺王文昭心口,下盘门户大开,形若拼命一般。王文昭刚刚站定,长枪横挑徐皓月下盘,本以为徐皓月会跳开,哪想到这小子长剑已经刺出,寒光一闪之间,王文昭就地一滚才堪堪躲过,但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而徐皓月也被王文昭的长枪扫到,腿上一阵剧痛,两人同时倒地。 观战众人一起惊呼起来,两人此刻已经不是比武较艺,而是以性命相博。英氏众人也是一起惊呼起来,英仲高焦急的说道:“兰妹,再这样下去,他俩非两败俱伤不可!”英若兰面色忧急,双手拳头一直紧握,看到这种情景再也忍不住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喝道:“且慢!” 徐皓月腿上剧痛传来,都差点站不起来,单膝跪地放低身姿凝神看着王文昭,蓄势待发准备再博一次,一定要把王文昭杀死,腿上挨了一记,牵动旧伤,腿脚不便再也不可能得胜了,死志已决他的目光加冰寒的盯着王文昭,好像王文昭不是对手,而是他的猎物一般。 王文昭颈中受了点伤,心中一阵胆寒,看到徐皓月那如同野兽一般的眼神,心中加胆怯,他和徐皓月不同,他还不想死,但他从徐皓月的眼神中明白这小子刚才说的话不是开玩笑,他真的会和自己玉石俱焚,想到这里王文昭不禁后退了一步。 就这时英若兰叫了声且慢,跟着曼妙的身影飘然来到场上,隔两人中央,秀眉紧蹙的看了看徐皓月和王文昭,口中朗声说道:“两位且慢动手!” 一旁的英铁烈走近身来低声说道:“若兰,姓徐的已经起不来了,胜负马上分晓,你怎么让停下来呢?” 英若兰哼了一声并不答话,而是走上一步朗声朝着台下说道:“今日是本庄主大喜日子,徐公子和王公子都是人中龙凤,相斗半日戾气大盛,刀剑无眼,再斗下去只怕会有死伤,这场比武到此为止,赘婿比试还有第三关,本庄主原想让武艺比试的后一位胜者单独闯关,既然现两位公子武艺不相伯仲,本庄主就让两位公子一同闯关好了。” 台下众人一起喝起彩来,多数人也觉着大喜日子见红不大好,人家主人家既然如此说了,也算皆大欢喜。但也有少数人没看的过瘾,下面叫嚷道:“英庄主,你这不是出尔反尔吗?”“就是,英庄主,俺们都还没看够咧。” 英若兰面色一寒,冷然说道:“是本庄主招夫婿还是你们招夫婿?我说行就行,想看打架可到本庄武丁堂看去,那里每天都打!”见英若兰发怒,场下众人都不敢再说话。 英若兰转身准备回自己座位,经过王文昭身边,只听王文昭轻声笑道:“你果然还是心疼这小子。” 英若兰淡淡的说道:“再斗下去,王公子你有活下来的把握么?”王文昭一时语塞,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英若兰走到徐皓月身边低声说道:“你真的打算以命搏命吗?值得吗?” 徐皓月紧绷的神经一松,一屁股坐地上,大汗淋漓而下,看着英若兰略有不忍的神色,微微笑道:“能看到你关心我的神情,死了也值得。” 英若兰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忍不住面色一红,站起身说道:“等你过了第三关再说吧,你的情,我领了。”说完低着头转身去了,只留下一阵香气萦绕徐皓月身边,久久不散。 (p:感谢书友连锁反应的打赏) ; 第四十二章 绿水紫金钗 一场虎头蛇尾的比武让刘仁瞻冷冷发笑不已,英若兰款款坐回位置,刘仁瞻便开口讥讽道:“若兰果然贤惠,如此心疼未来夫婿,可惜你一女还能许二夫吗?” 英若兰闻言微微一怔,淡淡的说道:“叔父取笑了,还有第三关考验,闯过了才是若兰的夫婿。” 刘仁瞻抿了口茶,冷笑道:“文也比了,武也比了,第三关还能比什么?” 孙羽后排吃吃低声笑道:“莫不是比闺阁之事……”说到这暮然发现英若兰凌厉的眼神瞪了自己一眼,后面的污言秽语就咽了回去,一众清淮军将领都是轻笑起来,而英氏众人都是怒目相视。 刘仁瞻一口茶忍不住笑喷了出来,“呵呵,这倒是个法子。” 英若兰微微愠道:“叔父慎言!第三关早已定下,就算比武之后得胜,也还是要过第三关的。” 刘仁瞻捏着胡须嗯了一声笑道:“倒是某家失言了,若兰莫怪,某家就看看若兰这第三关到底比试什么。” 英若兰回头看着英秀依点点头,英秀依嗯了一声,带着几名武婢急匆匆的下台阁去了。 徐皓月龇牙咧嘴的勉强走回自己座位,身后的英吉连忙送上汗巾茶水,徐皓月擦擦汗拉开裤腿一看,小腿迎面骨上已经是红肿起来,剧痛一阵阵袭来,骨头倒是应该没断,因为自己的脚腕还能动弹,只怕是骨裂了,徐皓月深吸一口气,强忍剧痛用汗巾勉强敷着减缓疼痛。 英吉见了吃了一惊说道:“公子,我让大夫来看看吧,都肿胀起来了。” 徐皓月咬牙抬手止住道:“我还撑得住,先比试完再说!”英吉见他神色从容,只道没什么大碍,便不再劝。 过了片刻,只见英秀依带着武婢堂的几名武婢抬着一只黑黝黝的水缸走了上来,跟着放台上。台上台下众人都是不明就里,这第三关比试除了英秀依这个心腹武婢之外,英若兰对谁也没说起过,就连英铁烈也是大奇,忍不住凑上去看看缸内到底是什么。 英铁烈凑上去一看,只见缸内绿油油的半缸水,一股浓浓的刺鼻之味扑鼻而来,英铁烈捂着鼻子皱眉说道:“这是什么?”英秀依不答,只是招呼徐皓月和王文昭上前来,跟着退到一边静静候立。 英若兰见水缸已经抬来,缓缓站起身走近前去,指着水缸说道:“这缸内乃是剧毒蚀骨的毒水,秀依,试给他们看看。” 徐皓月忍着小腿疼痛,慢慢靠近,只见英秀依听了英若兰的吩咐,应了一声走到水缸边,从衣袖内掏出一只鲜鸡腿来,跟着附身探手入缸,将鸡腿放进缸中的绿水内搅动片刻,拿出缸来之时,那只鸡腿只剩下一截白森森的骨头英秀依手上。 看到这缸绿水如此剧毒蚀骨,众人都是惊呼起来,英铁烈和王文昭是面色一变,往后退了一步,只怕那绿水沾到身上。徐皓月心中大奇,反倒往前走了一步,却闻见一股刺鼻的味道,跟着细细看了起来,后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英若兰淡淡的说道:“想要做我英若兰的夫婿,就要敬我、重我,这是我喜欢的发钗,谁能从缸中把它为我取出,谁就是我的夫婿!”说完从秀发上拔下一支紫凤金钗走到缸边扔了下去。 众人一片哗然,这哪里是找夫婿,完全是谋算人,要取人性命嘛。王文昭面色大变,看了看那绿油油的水,刺鼻的味道实难闻,忍不住捂住了口鼻,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犹豫不决。 徐皓月笑了笑问道:“英庄主,能把缸砸了吗?” 英若兰淡淡一笑没有答话,英秀依踏上一步说道:“取这缸内金钗不许毁坏水缸,也不许借助物件,须得亲手取出!” 此言一出,众人是哗然,这不是公然要人知难而退么?就连刘仁瞻也是面色一变,说道:“这若兰是安的什么心思?若真是这样,就算选出夫婿,那人不也是要中毒身死了么?难道她打算要个死男人做夫婿?” 英铁烈是皱眉说道:“若兰,你不愿意招赘婿就早说,何苦到了这会儿又弄出这么个玩意来为难人?这样就算拿到金钗,那人不也得中毒身亡了吗?” 英若兰不回答,一双美目看着王文昭,缓缓说道:“你愿意为我而死吗?” 王文昭脸色有些发白,忍不住退了一步,颤声说道:“我…我…”他神情紧张,看起来正苦苦寻思对策,又或是天人交战,做这取舍。 见王文昭犹豫不决,英若兰微微叹息一声,转头看着徐皓月柔声问道:“你呢?刚才你不是连死也不怕了吗?你愿为我而死吗?” 徐皓月淡淡一笑走上前一步,柔声说道:“当然敢,为你而死,我心甘情愿!”说罢竟然想也不想伸手就往水缸之中摸去! “啊!”众人都是惊呼着站起身来看徐皓月这个疯狂的举动,就连台上英氏众人、清淮军诸将也都站起身,刘仁瞻喃喃叹道:“这小子真是个情痴、情痴啊,某家佩服他!”跟着回身喝道:“清淮军和这小子的恩怨一笔勾销,他这份胆气我等自叹弗如!” 英若兰见徐皓月伸手入缸,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反而有些害羞的看了看英秀依,跟着抬起头朗声说道:“我英若兰的夫婿已定,便是徐皓月徐公子,今后天上地下,我英若兰都会一直伴随,永不背弃!”跟着低头转头快步走了,似乎很是害羞。 众人都是大奇,英若兰怎么说了这话便走,也不看看徐皓月会不会中毒,难道她是怕看到徐皓月中毒的惨状,又或是害怕看到徐皓月白骨森森的手臂? 英氏众人见英若兰下台而去,也是不着边际,英仲高关心徐皓月,走上前来,只见徐皓月已经从水缸中取出那枚紫凤金钗,他高高举起紫凤金钗,满脸都是激动之色,他已经听到英若兰的话语,大声回应着说道:“我徐皓月也此立誓,终身陪伴英若兰,护她周全,永不背弃!” 众人见他取出金钗都是一起惊呼起来,有胆小的都蒙上眼睛,只怕看到恐怖的森森白骨。但听到众人都是咦了一声,只见阳光下,徐皓月的一只手臂还是完好如初,手上那枚金钗阳光下绽放着金灿灿的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这水不是有毒吗?”英仲高又惊又喜的上前仔细看了看徐皓月的手臂,果然是完好如初,根本没事,口中奇道:“妹夫,这是怎么回事?”场众人纷纷围了上来,想要看个究竟,听英仲高问了这话,都是想到正好问了我想问的话。 英仲高这句妹夫自然是承认了徐皓月的身份,英秀依抿嘴笑道:“姑爷,既然您能取出金钗,看来你已经知道其中关键,您自己说说吧。” 徐皓月指着英秀依笑道:“这是若兰和秀依姐串通的戏法,其实这水没有剧毒,秀依姐袖中藏了鸡腿骨和鲜鸡腿,故意放到缸中掩饰,趁水缸中搅动的时候,借着水缸遮掩,把鸡腿换成了鸡腿骨,以示这水有剧毒,目的便是要试试谁对若兰是真心的,若兰心地善良又怎么会变着法的来害人呢?有人以己度人,自然是信以为真,不敢去取金钗!”他说这话便是再说王文昭的,徐皓月其实一早便看出绿水无毒。 那王文昭呆呆的看着那水缸久久没有说话,众人一起欢呼起来,今日不虚此行,见到一场龙争虎斗,又见到徐皓月的真情表露,都是赞赏徐皓月的胆色和见识,难得的是他一颗赤子之心,纷纷上前祝贺,将王文昭晾一边。 英铁烈和英铁勇对望一眼,又看了看呆若木鸡的王文昭,甚觉无趣,摇摇头回身招呼刘仁瞻去了。王文昭呆了半晌,跟着长叹一声,转身缓步离去,他背影萧,也不知道是不是懊悔。 孙庭运和童虎头也挤上前来,和徐皓月相见之下,都是大喜过望。而赵匡胤等人则是相视一笑,跟着悄然离开,徐皓月也见到他们离开,本想叫他们留下,但想到清淮军诸将场,只怕认出来又有一场风波,当下只得作罢,想来赵匡胤还会来找自己的。 跟着一阵欢快的鼓乐声响起,英秀依分开众人,笑着大声说道:“各位让让,请姑爷到东厢衣,准备行大婚之礼啦,晚间婚宴上,姑爷再来和大家敬酒!” 众英氏奴婢和家丁上来就要引着徐皓月离开,这个时候徐皓月才惨呼一声:“啊,秀依姐,我的腿只怕是伤得不轻,能先让孙大夫看看我的腿吗?”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跟着一起大笑起来,自有孙庭运给徐皓月看伤治腿,英吉和童虎头将徐皓月抬起来,跟着便是热热闹闹的将他送往东厢而去。 (p:第二卷结束,第三卷战云密布即将开始,敬请关注) ; 第四十三章 洞房花烛夜 南唐保大十三年初夏,天色一天天的热了起来,初夏的炎热让纷乱的华夏大地加躁动起来,南唐中主李璟自恃国力强盛,欲挟伐闽、楚大胜之余威,北结契丹、北汉,南北夹攻后周,图霸中原。而后周世宗柴荣示形用兵,采纳比部郎中王朴之策,先南后北,北据契丹、北汉,南边交好吴越,陈兵淮北意图窥视南唐淮南之地。唐、周两国均暗暗调兵遣将,拉拢盟友,部署兵力,一时间江淮之地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较之淮南之地的暗云压顶,武王山庄还是沉浸一片安然的逸静之中。徐皓月悠闲的躺东厢筑兰雅阁的亭台内,闲来无事他和英吉带人用竹篾编了张藤椅,此时正搭着脚藤椅上一摇一晃的,脚上还是包着厚厚的草药,一双眼睛半眯着假寐,口中清唱着后世凤凰传奇的《荷塘月色》,很是休闲的样子。 一边清唱着,徐皓月脑海中忍不住回想起十天前的婚之夜来…… 那天比武招亲之后,徐皓月腿上受了伤,孙庭运摸骨一看说道没有大碍,小腿迎面骨些许裂开,跟着用他自制的草药包裹了一番。 英若兰差英秀依来探视,言道若是伤势过重,婚期可暂时延后。徐皓月女人面前自然不甘示弱,特别是英秀依这个有些看不起自己的女人面前,当下满口大剌剌的说只是小伤,无伤大雅。英秀依抿着嘴笑笑说那就还是当晚完婚。英秀依走后,徐皓月被孙庭运好大一顿数落,说他瞎逞英雄。 徐皓月起初还不以为然,接下来一套古代婚礼的繁文缛节,才让他知道厉害。一瘸一拐的后完成拜堂之礼,徐皓月明白了什么叫汗透衣襟,生不如死,果然逞强是没好果子吃的。好不容易坐下休息片刻,掀开裤管一看,毛茸茸的小腿肿得和象腿差不多。英秀依偶然路过看到,一句话把徐皓月噎得够呛,“想不到你真的如此急色,现下好了,腿肿成这样,看你今晚如何洞房!” 自己真的是急色吗?徐皓月觉着不是,既然宾客都已到了,也不可能让人家回去,等自己好了再来一次吧,劳民伤财啊。英秀依虽然不再骂自己是恶贼,但是徐皓月知道,自己这个好色之徒的形象她心里可是不可磨灭的了。不过英秀依倒是提醒了徐皓月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真要和英若兰洞房吗? 徐皓月不禁发起呆来,起初参加比武招亲做英若兰的赘婿,仅仅是想保护她,因为她长得太像柳静如了,徐皓月存了一点私心就是今后可以朝夕相对,看英若兰就像看柳静如,可以稍解相思之苦。可如今真的做成了,徐皓月又心里不安起来,毕竟英若兰不是柳静如,自己和别的女人成亲洞房,当真是很对不起柳静如的。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摸出那并蒂莲香囊来,只见那香囊上的那个“柳”字依然色彩艳丽,触摸上去只觉得心中一阵温暖起来。跟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暗道,徐皓月啊徐皓月,你当真以为做了赘婿就身不由己了吗?牛不喝水哪能强按头?只要你不愿意,英若兰还能反过来强暴你不成? 想到这里,徐皓月心中豁然开朗,打定主意今晚多喝几杯,醉个不省人事,谅那英若兰也不会怎样。 酒不醉人人自醉,徐皓月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也不记得怎么回到洞房的,不记得是谁把自己扶上红艳艳的软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徐皓月酒气上涌,翻天覆地的吐了起来,胃中一空,人也跟着清醒了几分,恍惚之间,只见英若兰一身凤冠霞帔,急匆匆的走到床边,口中喊着:“秀依,快拿热毛巾和热汤进来。” 一具香软的娇躯抱起自己,徐皓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闻着那一阵阵的少女体香,心头如鹿撞,但他仍是双目紧闭,不敢睁眼。 “小姐,姑爷也真是的,不能喝就早说,我已经安排了陪酒的,他可倒好,一杯接一杯像喝水似的。”英秀依似乎有些气恼徐皓月不听相劝的话语,席间英吉等人可都是一直跟着他,英仲高拖着病体也要替他挡几杯酒,可徐皓月硬是自己把主厅数十桌都敬了一遍,豪爽倒是豪爽了,可后烂醉如泥。 “他今儿高兴,就由得他吧,他腿上有伤,你小心些。”英若兰柔声软语,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 “小姐,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姑爷说了,他是一早知道水中无毒,才敢下手取钗的。”英秀依嘟囔着说道:“我只是随口一问,姑爷就说了。” “噢,他怎么说的?”英若兰语气还是温柔平淡,徐皓月只觉得头上一阵湿热之气传来,想来是英若兰替自己擦拭头脸。 英秀依便叽叽喳喳的将徐皓月的话说了一遍,跟着说道:“小姐,你这后一关本是想试试真情的,想不到姑爷如此狡狯,看了出来才下手取钗算,也算不得真心。” 英若兰沉默了片刻说道:“他很聪明,加明白我的心意,算是个知己的人,真情我到不敢奢望,若真是只见三面便有真情,我才会怀疑他别有用心。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招赘婿于我也只是身边再多个人而已,只要他今后听话就好。真情?此刻真有了情意,那才不好,庄内危机重重,我也没有闲情逸致去理会……”她虽然说得轻松,但话语之间却隐隐有股幽怨之意。 英若兰温柔的替徐皓月擦洗了一遍,英秀依想要接手,英若兰却说道:“秀依,你将来还要嫁人的,我一个人做就好了,怎么说他现也是我英若兰的夫婿了。”徐皓月闻言,心头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擦洗完后,徐皓月依旧装睡,只听英若兰净了手后说道:“秀依,账房那边点算出来了么?” 英秀依答道:“应该完了,我去取账册来给小姐过目。” “嗯,你去吧。”这么晚了英若兰还不睡么?还要看什么账册?徐皓月有些好奇,强忍着睡意,躺床上等着看看英若兰要做什么。 过了片刻,英秀依把账册拿来,英若兰坐到房内的书桌边翻着看了起来,只听到哗啦哗啦翻书的声音,徐皓月忍不住微微睁开眼睛偷瞄过去,只见如蚕豆般大小的油灯之下,英若兰一身凤冠霞帔仍是没有换下,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那娇美的容颜,只见她秀眉慢慢的微蹙起来,娇慵的身躯昏暗的光影下显得那么的单薄,徐皓月忍不住心头微微酸楚,今晚本该是一个女孩一生之中幸福的时刻,女人结婚的那天是一日公主,可以感受人生美好的光景,可英若兰如今却残灯之下,独自看着什么账册,真是让徐皓月一阵愧疚,自己能给她什么?自己绞脑汁的做了她的夫婿,心里喜欢的其实是另有其人,她只是自己心中的替代品,自己算不算是卑鄙无耻呢?徐皓月一时间心头也迷茫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今日贺礼进项远远不够这几日招亲的开支。刘叔父今日又催促茶丝税和丁口税,这两万贯的钱税一交,咱们后续招募流民开地之策就要停滞了。”英若兰轻叹一声,望着英秀依说道:“明日要和老管家山叔细细商议对策,若是到了秋收,没有粮饷纳给刘叔父,只怕朝廷怪罪。明日还要和八十一寨的兄弟商议商道护旗之事,各寨似乎也有些钱粮紧缺,想来明日不少山寨还会伸手借钱,” 英秀依皱眉说道:“小姐既然不愿加佃农的租子,那只有庄内节省些开支了,挨过这个月,茶丝卖得差不多了,咱们也该会宽松一些。八十一寨的兄弟过得也苦,我听说有几个山寨只剩下百多人,各路营生也不好做,想来再这样下去他们又要干劫道的营生。” 英若兰嗯了一声说道:“阿爹好不容易将淮南之地稳了下来,若山寨的兄弟们重操旧业,于刘叔父面上不好看,只怕恶了朝廷,引来大军进剿,所以要让他们做商道护旗这营生……”原来武王山庄已经是陷入了经济危机之中,外表看似风光,其实内里危机重重,徐皓月心中又是一阵酸楚,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少女,纤瘦的肩头却扛着那么重的担子,真是让人心酸。赚钱吗?徐皓月开始寻思着有什么法子可以赚钱的,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重,慢慢的睡了过去。 ; 第四十四章 两心尚不知 五代十国做什么能赚钱呢?迷迷糊糊之间,徐皓月想到了很多,从前做仓库管理的时候,接触过的各种货品,又想到后世的各种经商手段,再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商品制造,但现是乱世,这些有用吗? 喉咙一阵干涩把徐皓月渴醒,勉强睁开眼睛,一阵头痛袭来,让他使劲敲了敲脑袋。稍稍清醒了一些,看了看四周,此刻天色已经微微发亮,英若兰居然趴书桌上睡着了。 徐皓月心中一疼,她怎么不睡床呢?跟着一拍脑袋,大红的床被自己霸占了,也许她面皮薄,不好意思和自己睡吧,跟着又想到,还可以去别的屋睡啊。 走到英若兰身边,徐皓月本想给英若兰披件衣裳,但才走到她背后,英若兰悠然醒了过来,回头看了看徐皓月,俏脸微微一红低声道:“你醒了?” 徐皓月尴尬的把手中的衣裳扔回衣架上,干笑道:“醒了。” “你坐下,我有些话要和你说。”英若兰指了指桌边一张圆凳,徐皓月依言坐下,腿脚还是有些隐隐作疼,不过孙庭运的草药不错,感觉已经好了很多。 英若兰素首微微避过徐皓月的目光,低声说道:“如今你已经是英家的赘婿,有些事该和你说一说,以免将来犯了规矩。” 一听规矩二字,徐皓月只觉得头痛了,“英家百年豪强世家,家规自然是少不了的,待会儿秀依会把家规逐条给你细说,一定要熟记。你恶了二叔、三叔,现二房、三房的人都盯着你,一定要循规蹈矩,不要生事。”英若兰的口气怎么听起来像是相公教训小娘子的口气? 徐皓月勉强应了一声,英若兰跟着又道:“你入赘英家,自然要跟着英家姓,今日我会让英氏族长将你的名字写入族谱,原本想给你改个名字带旺家运的,寻人算了你的名字也还不差,就接着用吧,今后你就叫英皓月。”徐皓月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好啊,连姓名都要改,自己真是小媳妇吗? 又是有一声没一声的随口应了,徐皓月看着英若兰,只见她面色渐渐有些红了起来,跟着低声说道:“还有一件事,你能答应么?” 徐皓月有些奇怪她怎么忽然扭捏了起来,点点头说道:“什么事你说吧。” 英若兰深吸一口气,颤声说道:“我俩暂且不要圆房,你能答应吗?” 徐皓月微微一鄂,自己原本担心要和英若兰圆房,会对不起柳静如,想不到这会儿英若兰先说了,难道她心里也有别人?出于好奇,徐皓月假作生气的质问道:“为什么?我已经低声下气的做了赘婿了,这会儿你才说不要圆房,这不是坑人吗?” 英若兰似乎料到徐皓月会发怒,急忙说道:“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喜欢美色,可是如今庄内的事很多,若是圆了房有了身孕,庄内的事我就不能处理了。等到庄内大小事务都处理得差不多,我……我一定会遂你的心愿……”后一句英若兰的声音细弱蚊蝇几不可闻,跟着脸红到了脖颈,显娇嫩。 徐皓月没见过英姿飒爽的英若兰如此小女儿的一面,她这时候的神情像柳静如来,不由得看得痴了。英若兰见他怔怔不语,只道他心里还是不乐意,跟着一板脸微微愠道:“你不答应也不行,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何时圆房我说了算!” 徐皓月回过神来,苦笑一声道:“整个武王山庄都是你说了算,我能不答应吗?”正好徐皓月也不愿圆房,就着借坡下驴。 英若兰松了口气说道:“那好,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每晚我还是这房里睡,你就睡床好了。” “那你睡哪?”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英若兰站起身说道:“我让秀依进来给我们梳洗衣,然后去给英氏祖宗进香再向长辈敬茶,旁人问起,你就说昨晚很好就行。用了早饭之后,秀依给你讲家规,你要用心牢记。” 又是一套令人烦恼的繁文缛节,徐皓月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英氏祠堂上完香,又转到正堂给英氏长辈敬茶,英铁勇还好些,稍微客套的勉慰了几句,英铁烈则是一副死人脸,看见自己恨不得把自己一口吞掉,徐皓月也不正眼看他,直接无视英铁烈的存。 吃完早饭,英秀依带着徐皓月到了筑兰雅阁的书房内,开始向他讲授英家家规。想不到英家家规也是很长,而且又都是难懂的文言文,徐皓月很奇怪,一个响马世家上哪弄的这么文绉绉的家规。听了一半就想打瞌睡,被英秀依大声呵斥了几次,徐皓月是坐立不安。整个英家和自己说得上话的就只有英仲高,可惜听说昨晚他多喝了几杯,病发了房内安养,也不能出来。 实忍受不了英秀依的音波功,徐皓月借口要上茅厕便溜了出来,也不理会英秀依身后大声说:“快点回来啊,还有八十多条没说呢。”这是什么家规,比宪法还长,徐皓月可是打定主意不再回来的,他宁可做点有意义的事。 出了书房,房廊下见英吉那里等候自己,徐皓月悄悄的招呼英吉跟自己走,转回自己和英若兰房,徐皓月坐书桌前,揉了揉手笑道:“小吉,笔墨伺候!” 英吉倒是乖巧,连忙铺开一张上好的歙州澄心堂纸,研着墨汁问道:“姑爷,您是要写诗还是作画?”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这个你不用管。”见他备好墨汁,提笔说道:“我问你答即可。” 当下徐皓月提笔写了几个字,英吉做过几日书童,倒也识得些字,可徐皓月写的那几个字歪歪斜斜甚是难看,而且也看不懂他写的什么字。 徐皓月用简体字写了“英山商品物价指数”几个字,后世的简体字和古代繁体字差别甚大,甚至古代繁体字和后世还使用的繁体字也相差甚远,英吉自然看不懂。跟着徐皓月问起了英山出产的茶叶、蚕丝售价几何,英吉便将这几日寿州商人前来收茶、收丝的价格说了,一筐上好的茶叶收价八百文左右,一筐上好的缫丝则一贯两百文上下,而其他米、麦、酒、纸、笔、盐等等生活必需品都被他问了个遍,英吉有些记得,有些却是不知道价格。徐皓月琢磨着写了,他写的数字还是阿拉伯数字,英吉是看不懂,暗想难道姑爷是画鬼符? 问了个大概之后,徐皓月吩咐道:“小吉,带着笔墨纸砚,咱们出去。” 英吉闻言吓得面色大变,低声说道:“姑爷,您不可以随便出去的,要出去得庄主允可。” 徐皓月闻言心头火起,这算什么?软禁?连出去都不让了?他本来想到了个主意,既然武王山庄附近的田产、农庄都产出好茶叶和好蚕丝,却只能等寿州的商人来收货,把自己弄得像个原料产出地,赚不到钱,而八十一寨响马能保护商道,那何不自己组建商队行商,偏偏要让别人把钱赚了去。徐皓月也想过或许寿州商人和清淮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建立了像后世一样的贸易保护圈,所以英若兰不敢把手伸进去,那也无妨,商队就再走得远一些,比如说和大周做生意,赵匡胤等人还武王山庄没走,可以找他们寻出路。所以徐皓月打算出去找赵匡胤等人商议,顺便把各种商品的物价再打听清楚,哪知道英吉却说自己不能出去,这叫什么?金屋藏男吗?徐皓月略略思忖片刻,眉花眼笑的计上心头,不怀好意的看着英吉直发笑。 ; 第四十五章 义社十兄弟 英秀依筑兰雅阁的书房内等了半天也不见徐皓月回来,到有些担心他迷路或是腿伤发作不能回来,转出屋去到茅厕寻了一圈也不见人,心中疑惑之下,四处找来,问了几名庄丁和丫鬟,也都说没见这小子的踪影,想到徐皓月应该没有别的去处,便往房而去。 英若兰和徐皓月的房倒是离筑兰雅阁不远,一座带着花园的雅致小院,院名“采绿”,是英若兰引《诗经》中《小雅采绿》篇取的名,院子不大但花园假山、池塘绿水、小径亭台应有有。英秀依快步来到屋外,敲了敲门,却无人应声,推门而入却见床上一人蒙着被子呼呼大睡,床边衣架上倒是放着徐皓月早上穿的衣裳。 英秀依心中暗暗圭怒,走上两步怒道:“姑爷,我那头好等,你要回屋歇息也和我说一声啊。”暮然想起徐皓月的衣裳似乎都脱了个精光,自己要是过去,孤男寡女的甚是不便,要是这小子忽然起了色心,掀开被子那不是污了自己眼睛么?当下英秀依花容失色,略略停住脚步,低声说道:“姑爷,您要歇息就好好睡,可别乱跑,待会儿用饭我再来唤你。”跟着走出屋子,暗暗叹道:“真是没出息,就知道睡觉,不过也好,不去惹是生非就好。” 英秀依出了屋子之后,床上那人一咕噜爬了起来,却是英吉这小子,只见他面色煞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喃喃说道:“我的好姑爷,你快点回来吧,午时也快到了,要是被庄主和秀依姐发现,我会被家规处置的。” 徐皓月穿了英吉的家丁服饰,明显有些不合身,挨到西厢孙庭运和童虎头住的客房,两人见徐皓月这般打扮,孙庭运忍不住笑道:“郎官,怎么会是这身打扮?”徐皓月因为来自桃花村,自然成了桃花村人氏,桃花村就来了孙庭运和童虎头两人,算是男方家的人,昨夜婚宴之后便被奉为上宾,住西厢客房之内。 徐皓月郁闷的拉了拉有些紧窄的裤腿说道:“别提了,我现是瓮中之鳖。孙大夫,你知道赵大哥他们哪吗?” 孙庭运倒了杯茶给他,又眯着眼看了看他的伤腿,摸着胡须说道:“那些人你好还是不要招惹,都是军汉出身,看样子还是北边来的。” 徐皓月微微一鄂说道:“孙大夫,你瞧病瞧得准,没想到你看人也看这么准啊。” 孙庭运摇摇头说道:“人可比病难看多了。” 徐皓月笑道:“孙大夫真是真知灼见,我找赵大哥他们有急事。” 孙庭运侧目望着他说道:“有些事急不来的,昨晚你和英庄主要了续肌膏,今早便有人早早的送了续肌膏来,老道我正打算给崔翰送过去,你就跟着来吧。” 童虎头一直不敢插话,此时听孙庭运答应了,才高兴的说道:“好啊,总算可以出去了,这的人都瞧不起俺,憋屈死了。而且就连这床也不大好睡,太软了。” 孙庭运笑骂道:“你就是一辈子牛马命,给你好东西也无福消受。” 说着闲话三人出了英家,门口的庄丁本想盘问徐皓月,这小子穿的衣饰太过古怪,但徐皓月掏出英吉的令牌倒是让那庄丁不敢多问,英吉的令牌是上三房的牌子,可是惹不起的主。 来到外城街上,徐皓月让童虎头四处打听一下各种货物的物价,自己和孙庭运径直往赵匡胤等人住的武王客栈走去。 来到武王客栈门口,却见英铁烈带着几个手下哈哈大笑着走了出来,好像捡到宝一样,徐皓月怕被认出来,急忙拉着孙庭运躲到一边,好街上人多,英铁烈眼睛又是只看天不看地的也没看到两人,跟着骑上马十多个庄丁的护送下离去。徐皓月心中一阵奇怪,英铁烈来武王客栈做什么?跟着想起那天赵匡胤兄弟两的对话,说起他们想找武王山庄的成名人物继而拉拢武王山庄,想到此处心中一突,难道英铁烈是来找赵匡胤的?想到这里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妥。 孙庭运也皱眉说道:“这三庄主志大才疏、眼高手低,又没什么气量,他来这里做什么?”徐皓月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两人快步走进客栈。 来到赵匡胤等人所住的屋外,田重进、李怀义两人守门口,见到徐皓月和孙庭运一起到来,都是大喜,两人上前一揖,田重进大笑道:“先生好厉害,原来是个练家子,改天老田俺要讨教几招。” 李怀义摇头道:“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也不怕人笑话。就连二爷也打不过先生,就凭你?” 田重进怒道:“你说什么?找打吗?” 赵匡胤屋内喝道:“屋外何事吵嚷?” 田重进瞪了李怀义一眼回禀道:“大爷,是徐先生和孙道长来了。”徐皓月暗暗好笑,孙庭运赵匡胤等人面前又扮作道士。 赵匡胤和赵匡义一起走出屋外迎接,再次重逢都是大喜,寒暄几句之后,徐皓月和孙庭运跟着赵氏兄弟进屋落座。 问起崔翰和米信,赵匡义说两人另一间屋内休息,昨晚两人喝多了,孙庭运只有等会儿再送药给崔翰。 赵匡胤倒了杯茶水举起笑道:“昨日有清淮军诸将场,实不方便露面,今日赵某以茶代酒庆贺先生大婚之喜。” 徐皓月举杯谦逊了几句,一口喝了,跟着问道:“赵大哥,当日一别之后,你们是如何脱险的?” 赵匡义笑了笑淡淡说道:“还不是边走边打,接仗几次,对方追兵中有几个猎户出身的追踪好手,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摆脱追兵。”他虽然说得轻松,但徐皓月知道能逃脱追杀定是不易,大队兵马可都是追他们而去,自己和崔翰只是遇上少数清淮军,就差点丢了性命。 赵匡胤笑道:“如今先生已经是武王山庄内婿,而孙道长相救过崔翰,也不算是外人,听崔翰说先生已经知道我等身份,既然如此赵某便不再藏头露尾。”跟着站起身抱拳一礼面色凝重的说道:“大周殿前军殿前都指挥使赵匡胤,想与先生结为异姓兄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徐皓月吃了一惊,站起身来,他想不到赵匡胤此刻不再请求自己做他的客卿,反倒是要和自己结拜为兄弟,他这一手可真是玩得漂亮,徐皓月崭露头角之后,自然不会再稀罕做他赵匡胤的客卿,他马上改变拉拢方式,要和徐皓月结拜兄弟,此举看似纯出自然,没有一丝做作的痕迹。 徐皓月暮然想起赵匡胤的义社十兄弟来,记得书上看过,赵匡胤以宋代周、陈桥兵变靠的就是他的几个结拜兄弟,义社十兄弟是哪十个徐皓月记不大清楚了,但宋初的几位名将都是赵匡胤的结拜兄弟,记得的有石守信、王审琦、韩重赟这三人。如今自己如果和赵匡胤结拜,就算是被拴赵匡胤的战车之上了,自己要不要做这义社第十一兄弟呢? ; 第四十六章 与商图利忙 徐皓月思忖片刻就拿定主意,赵匡胤可是未来的真龙天子,跟着他一定错不了,当下缓缓站起身,也是恭恭敬敬的抱拳一礼说道:“赵大哥抬爱,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赵匡胤大喜,当下便屋内焚香摆案和徐皓月行了结拜大礼。孙庭运面色微变,低头沉思,似乎觉得两人结拜有些不妥,跟着微微摇头,捻着胡须却也没有出声。 结拜之礼已成,赵匡胤甚是高兴,拉着徐皓月落座,笑着说道:“兄弟可有表字?”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家父尚未给小弟取下表字便已经去世了。”他说的倒是实话,他的父亲他五岁那年早亡,印象极是模糊,后世自然不会有人再取表字。 赵匡胤点点头说道:“长兄如父,那为兄就僭越一次,为兄弟取个表字如何?”徐皓月欣然同意,有历史上的宋太祖给自己取表字自然没问题。 赵匡胤微微沉思片刻后说道:“为兄表字元朗,我二弟匡义表字廷宜,我俩就各取一字给兄弟,表字元宜如何?” 徐皓月干笑两声谢了,肚子里却是暗暗发愁,两人将来都是皇帝,到时候兴许要避讳,那岂不是取了表字等于没取么?跟着又嘲笑自己,眼前的事都还没弄妥,想那么远做什么。 谢了赵匡胤之后,徐皓月正想开口说起自己打算通过赵匡胤经商之事,想不到赵匡胤开口说道:“元宜贤弟如今已经是武王山庄的乘龙快婿,做哥哥的南来所见,淮南之地课税甚重,百姓无以为生,清淮军劫杀商旅无法无天,沿途所见唐国治下,哀鸿遍野,唐主穷兵黩武,意欲北犯,和我大周迟早会有一战,战端一开淮南之地必将首当其冲,大周雄兵一到,唐国淮南之地必不能保,我主宅心仁厚,心存天下百姓,平定淮南之后,将轻徭薄赋、善待百姓,各地豪强必将纷纷依附。武王山庄家业淮南,也当早寻出路才是。” 徐皓月微微一惊,想不到赵匡胤如此开诚布公的说了出来,话语之中有规劝武王山庄投靠大周之意,而且斥责唐国不能安民,若是大周统治淮南,这里的百姓定将生活得好,倒也描绘了一副美丽的画卷。徐皓月默不作声的偷偷看了看孙庭运,这老小子眼睛半睁半闭的假睡,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徐皓月也知道柴荣算是一位英主,但如今军阀混战,前途迷茫,记得后周的确是从南唐手中把淮南抢了过去,但如今就投向后周似乎又太早了些,当下硬着头皮说道:“大周若是能平定天下,安养百姓自然是好事,只是武王山庄如今近忧未解,如何能有远虑?” 赵匡胤哦了一声问起,徐皓月当下把武王山庄产出的茶丝被寿州商人压价一事说了。 赵匡义听完之后皱眉说道:“难怪那清淮军孙羽四处劫杀陌生商旅,原来是要护住自己的商路,我还道他只是贪钱杀人呢。” 赵匡胤沉吟片刻问道:“元宜有和打算?莫不是想和我大周通商?”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想让大哥搭路子。” 赵匡胤微微皱眉说道:“此事有些棘手,大周的确需要江南的茶丝,唐国近日已经和我大周貌合神离,只怕英家商队难以到达我大周离南唐近的淮北颖州。” 徐皓月沉吟道:“英家八十一寨响马沿途可为护翼。” 赵匡义插口说道:“如果有响马沿途护送,从盛唐县到了正阳县便可搠颖水而上,不必取道寿州,便可直入颍州,只是如何避过唐国水军倒是有些麻烦。” 赵匡胤站起身思忖片刻后说道:“元宜贤弟,此次南来,我等也问起过淮南茶丝卖价,粗略一算若是到了我大周地界,英山的茶丝可得七番巨利,不过颍州却是我大周镇南节度使向知训向将军治下,若是贤弟肯让出两番利钱,向将军有路子可以让唐国水军避易。” 徐皓月吃了一惊,他想不到茶丝运到大周居然可以获取如此巨利,见徐皓月有些惊疑不定,赵匡胤说道:“大周地处中原,茶丝向来需求甚多,上好的茶叶是可遇而不可求,加之两国商贸往来甚少,不少好汉拼着死命也要挟带私货越境便是为了图这巨利。让两成得利,已经不算高价了,想来武王山庄货物多,为兄也才敢斗胆替向将军答应的,向将军得这两成也不全是他一人所得,还要散给唐国水军和自己的下属,此事才能遮掩得住。” 赵匡胤只道徐皓月嫌让利过多才面有惊疑之色,当下解释了一番,徐皓月沉思片刻说道:“大哥一番心意小弟明白,让利两成也是无妨,只是能有多少货物北上,现下还不得而知,只怕到时候货物少了,兄长难做。” 赵匡胤微微笑道:“不妨事,既然为兄已经答应了,贤弟只管备货,货物多寡都只是让利两成即可。” 徐皓月闻言大喜,站起身抱拳相谢,当下和赵氏兄弟又商议了些细节。而孙庭运听闻崔翰和米信已经起身来,便转到隔壁去给崔翰治伤去了。 武王山庄的续肌膏的确是好药,孙庭运给崔翰重将肩头腐肉刮去,敷上续肌膏,崔翰口咬木棍忍着剧痛,硬是一声没哼,虽然还没到关云长刮骨疗毒的地步,但削去腐肉也是极为疼痛的。徐皓月和赵氏兄弟商议妥当,一起到隔壁探视,对崔翰的硬骨,徐皓月由衷的钦佩。 崔翰包好伤口后用了些饭食便沉沉睡去,赵匡胤便邀徐皓月和孙庭运一起用饭,席间免不了又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孙庭运酒量居然很好,连干十数碗仍是面不改色。 席间田重进出去了一会儿,跟着急匆匆的进来赵匡胤耳边说了几句话,赵匡胤面色微变,跟着沉吟片刻说道:“贤弟,哥哥我有要事要北返,崔翰和米信留下,一来崔翰伤势未愈,二来他俩留下助你商队北上。”匆匆交待几句,徐皓月和孙庭运送到门口,只见客栈外一名浓眉大眼的汉子马上等候,看此人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赶路而来。 赵匡胤、赵匡义、田重进、李怀义四人纷纷上马,道了声珍重便扬鞭绝尘而去。孙庭运笑了笑说道:“做事干净利落,果然是大将风范,两兄弟貌相都是极贵,你今后夹两人之中也不知是福是祸。”徐皓月瞪大眼睛看着这妖道,暗想这面相看得还真准,也算得准,只是自己好歹知道后面两兄弟会发生什么事,难道还会避不开么? ; 第四十七章 英武正气堂 米信和崔翰留下来帮徐皓月筹措商队北上之事,徐皓月也安心不少,米信和崔翰都是宋初名将,想不到有一天两人会和自己一起做生意,还真是神奇。崔翰需要养伤,米信留下来照顾,两人仍是住武王客栈之内,等候徐皓月的消息。 从武王客栈出来,徐皓月和孙庭运又闲逛一回,遇上童虎头傻头傻脑的一个鱼摊贩面前左问又问,大鱼、小鱼、黄鱼、鲤鱼所卖几何都要问个遍,可就是不买,倒是把鱼摊小贩给惹恼了。徐皓月急忙上前把童虎头拉了回来,却见他满脸愧疚之色说道:“徐大哥对不住,俺问了好多,可是一个都没记住。” 徐皓月见他急的满头大汗笑了笑说道:“没事,虎头已经很能干了。” 童虎头傻傻一笑说道:“俺明天再来问,徐大哥要俺做的事虎头一定要做到。”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不用了,我原本还想做别的生意,现看来只要茶丝就可以大赚特赚了,倒是虎头,你马上套着骡车赶回桃花村一趟,让你爹他们把茶丝都准备好,茶叶一定都要清炒过,三天内送来武王山庄,我会让桃花村的茶丝卖个好价钱!” 童虎头闻言大喜,徐皓月给他一贯钱让他马上启程回桃花村去,自己则和孙庭运返回武王山庄。看着童虎头欢天喜地的去了,孙庭运笑着说道:“若是真能打通这条商道,英山一地百姓富足不话下,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恶了寿州的某些人。”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我知道道长你担心什么,动了人家的取财之道,人家一定会找你算账的,不过如今没有其他快的办法,只有打破旧规矩才能有秩序,再不图变只能坐以待毙,适者生存这就是乱世的法则。” 孙庭运呆呆的看了徐皓月一会儿,瘪瘪嘴问道:“你怎么不叫我孙大夫了?” 徐皓月笑道:“替你圆谎啊,你不是老说自己是道士么?” 孙庭运有些气恼:“我本来就是道士,我告诉你,又是道士又是大夫的人才懂得延年益寿之法……”孙庭运又开始说他的道理,徐皓月笑着摇头走了,孙庭运不甘心的追上去边走边说。 回到武王山庄,才进武秀天下联的牌坊,数名庄丁一拥而上把徐皓月给架了起来,英秀依站门房下脸如寒霜的冷冷说道:“姑爷,你出去怎么也不说一声?” 徐皓月大怒:“我出去有事情要办,你管不着!放开我!” 英秀依哼了一声说道:“英氏家规,入赘之人离家须得家主允可,你没有和小姐禀报私自离家就要受家规处置!” 徐皓月心头火起,两只手被两个庄丁夹住,自己不是犯人,凭什么要受这等气?亏自己还四处奔波为武王山庄想法子赚钱,当下忍不住气,双手一拉一带太极拳劲发出,两名庄丁不由自主的被拳劲一带,徐皓月身前狠狠的撞到一起,四脚朝天的倒地上,“要处置我?先打赢我!” 孙庭运吓了一跳,急忙把徐皓月拉到一边,赔笑道:“这傻小子喝多了说胡话,这位姐姐别动气。” 英秀依微微一笑,笑得很是迷人,“我不会生气,姑爷怎么说也是主人,我可不敢随意处置,只是姑爷还是跟我去见小姐吧,一切自有小姐定夺。” 徐皓月刚才微一用力,力从地起,脚上马上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被孙庭运挡身前,听了英秀依的话心头的气稍稍散去,哼了一声说道:“好,我就和你一起去见若兰,我看你们能拿我怎样!”当下一瘸一拐的跟着英秀依走了进去。 来到英家高大的正堂之外,只见正堂外大书“英武正气堂”五个大字,才到门口就听得堂上一个如洪钟般的声音喝道:“英庄主说的商道护旗这营生俺觉着可行,只是俺们铁栏寨快要断粮了,不知能否先借些钱粮应付?” 徐皓月探头望去,只见英氏正堂上英若兰坐正中主位,倩影背后一个斗大的“英”字挂墙上,那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黑色的大字映衬着英若兰一身翩翩白衣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只见她面色凝重,但丝毫掩饰不住那种清丽脱俗之美。 英铁烈、英铁勇两人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分坐两边,正堂两边黑压压的做了七、八十人,大部分都是神情凶恶的粗豪汉子,也有不好白发宿耆,也有和徐皓月年纪相若的青年汉子。徐皓月有些明白过来,这些人应该是八十一寨响马的头头,看这架势就像是黑社会开大会。 “我们这里稍后,庄主和八十一寨寨主正说话呢。”英秀依面色有些失望:“想不到说这么久,小姐午饭都没吃呢。”徐皓月微微一鄂,想不到英若兰如此操劳,昨夜婚,今日就忙着和这些寨主们商议对策,她武艺再好、才能再高,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女人,一个需要男人关心体贴的女人而已,想到此处徐皓月觉得自己今日所做之事值得。 只见堂上一个白须老者面色红润,站着手臂挥动不停,口沫四溅的说道:“说句羞人之话,俺到了庄子才算是吃上一顿饱饭,平日里都是糠麸充饥,嘴里都淡出鸟来了,英庄主,俺也不多借,三千贯才够俺铁栏寨一千多号弟兄三个月养家活口的。”徐皓月很是奇怪,这老头红光满面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吃过糠麸的主。 他才说完旁边一个黑袍大汉也是站起身说道:“是啊,英庄主,某家的岩滩寨也和沙寨主他老哥差不多,某家也求借两千贯应急,岩滩寨也收了些茶丝,正路上解运,等卖与寿州的商家,某家算着利息奉还!” 跟着人人都站起身开口借钱借粮的,八十一寨之中到有一半的山寨要借钱粮,或多或少不等,七嘴八舌的乱成一锅粥,英若兰面色越来越难看,身边的英铁勇却是低着头默不作声,也不知道想什么,英铁烈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冷笑模样,好像这事与他无关一般,让人看了就来气。 “大家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英若兰忍不住站起身来,她的发髻已经高高梳起,虽然还是身穿白衣,但却已经是一副已婚少妇的打扮,只见她悄移莲步走上两步,众人都是慢慢静了下来,只见她美目扫视了堂上众人,缓缓说道:“各山寨的苦况本庄主知晓,只是如今庄上也没有多余的钱粮相借,按各寨丁口,山庄勉强可以接济一月的钱粮,再多就实没有了。” 此言一出,那铁栏寨的老头沙寨主首先跳了起来怒道:“那一个月之后俺们怎么办?一个月之后夏税一开,又要上税,茶丝卖得这么便宜都不够交税的,到时候俺可不管,活不下去只有重操就业,该抢就抢,该夺就夺,到时候可别怪俺老沙坏了规矩,不顾当年英山之盟!”这火爆脾气的老头一开腔,一众寨主又纷纷开始出言附和,英若兰面色微微涨红,目光中满是忧急之色,但也没有好的办法平息众人的怒气。 “且住!”一声断喝从正堂门外传来,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庄丁服饰的青年一瘸一拐的走进堂来,这小子身上衣裳斜窄不一,极不合体,看起来极是古怪,只见他笑嘻嘻的走上前来微微一礼朗声说道:“各位寨主静一静,可否听下一言?” ; 第四十八章 舌如灿莲花 笑眯眯走进来的正是武王山庄入赘女婿徐皓月,他走进去大喝一声之后,英秀依才警醒过来,她只顾着替英若兰着急,忽略了身边这个不安份的主。见徐皓月走进堂内说起话来,英秀依心中暗暗叫苦,碍于自己是女子不得庄主召唤不能进英武正气堂,只得门口干着急。 英若兰见是徐皓月进来,大惊失色急忙走上去低声怒道:“谁让你进来的?快些出去!” 徐皓月摇摇头满脸自信的和英若兰眨眨眼示意让她相信自己,跟着走上前来说道:“各位寨主现下开口借钱,下也相信各寨是有难处。但下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各位寨主也不至于到了揭不开锅的境地吧。”他说着走到那铁栏寨沙寨主面前抱拳微微笑着说道:“沙寨主红光满面,怎么看都不像是吃过糠麸的样子,铁栏寨也不至于到了借钱度日的地步吧。” 那沙寨主老脸一红,恼羞成怒喝道:“你是谁?这里胡说八道,英庄主,这小子是何许人?可以上得这英武正气堂的么?” 英若兰暗暗叹息一声,踏上一步缓缓说道:“他是我家郎君,自然上得这正堂!”英若兰这个时候还是挺护短的,倒也没让徐皓月难堪。 那沙寨主重重的嘿了一声,冷笑道:“英庄主找的好夫婿,俺且问你,就算此时俺们山寨能够支撑下去,夏税一征俺们不还是得喝西北风去?小子你知不知道当年英山之盟,俺们八十一寨响马立下盟誓,不再淮南地界干打家劫舍的勾当,这可是断了我等大的财路,原本听英老大的,养些流民、种些茶丝,前些年倒还可以糊口,但现官府抽税极重,俺们的茶丝已经无利可图,若山庄不借些钱给俺们,那俺们只好重操旧业,该抢的抢,该夺的夺,俺们是响马强盗,本就是靠打家劫舍过活的,这几年到干起官兵的勾当,说出去让其他地界的同行笑掉大牙!” 沙寨主话音才落,众寨主纷纷出言附和起来,徐皓月踏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各位寨主听我说!”众人稍稍安静下来,徐皓月缓缓点点头说道:“下觉着吧,沙寨主所言有理,各位寨主拉帮结伙,本就该打家劫舍的事,淮南出了名的富庶,该抢就抢、该杀就杀,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各位能抢谁呢?抢各山寨帮你们开田种地的流民?还是淮南各地的乡亲农人?这些人有多少家当让你们抢的?能抢上一次还是两次?真正有钱有粮的富户都各大州城,你们又敢打进去抢么?就算真的得手,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事朝不保夕,沙寨主你年纪这么大了,还能抢掠多久?” 那沙寨主闻言默然不语,各寨主都是静了下来,徐皓月说的确是实情,淮南平民百姓同样的赋税甚重,家里多数只是勉强够糊口而已,他们重做响马能抢什么呢?而且都是淮南地界的老乡,也不大好意思下手。真正的富户商人官宦又都各大州城,真要打进州城抢夺,那就形同造反,唐军非来剿灭不可。 徐皓月接着缓缓说道:“借钱度日总不是个事,夏税征完,我猜还有秋粮要纳吧,那到时候又怎么办?继续向武王山庄借吗?武王山庄是开钱庄的么?能有多少钱借?下以为,口袋里有自己的钱腰板才硬,是不是?”众寨主均是暗暗点头,却无人出声附和。 徐皓月微微笑道:“想来英庄主向各寨主说起过做商道护旗的买卖,这买卖好吗?好,当然好,只要护着商队从自己的地盘通过,就有钱分,何乐不为?不过下以为这买卖只能做为补贴家用,要靠它养家糊口带交税是否有些太难了?”此言出口,众寨主都是纷纷出言附和,这商道护旗的确可以赚钱,但每年能有多少商队通过自己地界?何况有些山寨所偏远,兴许一年都没有一支商队通过的,是以各寨刚才英若兰说了此事之后还是纷纷开口借钱。 英若兰暗暗皱眉,见徐皓月公然说自己的法子赚不到钱,颜面大损,当下走上前低声怒道:“你胡说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徐皓月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先把他们的胃口吊起来,待会儿你和我回房,我告诉你详情。” 那岩滩寨寨主大声说道:“英家小相公,既然打家劫舍不好干,商道护旗又不能赚大钱,那你且说说某等该做什么买卖?” 徐皓月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各位寨主,我和英庄主其实已经有了全盘主意,可以让各位手上的茶丝卖到寿州商人出价的一倍以上!这样各位寨主就不会没钱交税度日了吧!” 此言一出场之人均是大吃一惊,乱哄哄的议论开了,都是兴奋非常纷纷叫好起来,英若兰是花容失色,走上前来低声怒道:“你胡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和我商议过了?”徐皓月低声说道:“你跟我回房,我细细和你说,先晾他们一会儿,让他们加心急!”英若兰低声怒道:“他们此刻群情汹涌,不说清楚,我俩谁也走不了!”徐皓月悠然说道:“我有招,叫装晕离场,你晕还是我晕?”英若兰恨恨的看了看徐皓月那憨惫样,恨不得咬他一口,银牙一咬低声道:“我晕!” 英铁烈和英铁勇对望一眼,都觉得徐皓月这次闯大祸了,但都是满脸笑意,等着看好戏。 那沙寨主性子急,大声道:“英庄主、小相公,你们快说说清楚!”各寨主纷纷叫嚷着让两人说清楚。 英若兰杀人的眼神看了徐皓月一眼,假装头脑昏晕,眼前一黑昏晕过去,徐皓月急忙一把扶住,英秀依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抢进堂内也帮着扶起英若兰,跟着怒道:“你胡说什么?小姐都被你气坏了。” 英铁烈站起身整整衣袖笑道:“真是不知所谓,我看你们长房如何收场!二哥咱们走。”英铁勇也站起身摇摇头说道:“太大胆了,真是没规矩!”说罢跟着英铁烈拂袖而去。 徐皓月将英若兰交给英秀依扶着,抱拳朗声说道:“各位寨主稍坐,若兰旧病复发,我且安排大夫看治,稍后再来和各位详说。”说罢跟着英秀依扶着英若兰转入内堂而去,堂上众寨主纷纷吵嚷着,让徐皓月快些回来,因为徐皓月的话搔动了各人心底的痒之处,话说了一半,好像隔靴搔痒一般的难受。 回到采绿院两人的房之内,徐皓月把英若兰放到床上,英秀依怒视徐皓月说道:“我去找大夫,你看着小姐!”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你回来,瞎跑什么,若兰没事,她这招叫装病离场。” 啪的一声,英若兰忽然坐起身来,狠狠的给了徐皓月一耳光,两人离得又近,徐皓月有没有防备,英若兰是出手如电,这一耳光结结实实的打徐皓月脸上,“你怎么能口无遮拦,如此胡说呢?你知不知道我成这个局面撑得好辛苦,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你知不知道刚才那番话,若是我和各位寨主交待不了,就等于把整个英家都搭进去了?”英若兰含着泪水,满脸怒容大声怒斥道,跟着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好累,你知不知道,我好累,你为什么要乱说?你让我怎么跟大家交代,怎么跟英家交代,怎么跟阿爹交代……呜呜呜”英若兰说着抱着双膝,素首趴双膝之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徐皓月本来被这一巴掌打得无名火起,但听了英若兰一番哭泣之语后,满腔的怒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慢慢站起身来,满脸凝重的回头低声冷道:“秀依姐,你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若兰说。” 英秀依自从英若兰接掌武王山庄之后,便没有见她哭过,心中甚是心疼,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劝,听了徐皓月的话微微迟疑,满脸怒容还想说话,却被徐皓月一声冷喝吓了一跳:“我说让你出去!”徐皓月目光泛着幽寒的杀气,那股兽性又跑了出来,眼神凶狠吓得英秀依后退一步,见英若兰只是哭却没有说话,只得怏怏的退了出去。 “我知道你把武王山庄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我又把你看得比我的命还重要,所以武王山庄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重要,没有把握我不会乱说的,你明白吗?”徐皓月缓缓坐到床边,右手伸出想要去抚摸英若兰因为哭泣而不停抖动的香肩,但手到半途又不敢放下,口中继续说道:“昨晚你和秀依的话我都听到了,武王山庄已经是外强中干,再不求变,便是坐以待毙。所以我今早出去找寻的商路,我已经找好出货之路,只要生意做成,英山的茶丝可得五番巨利,足够我们应付当前之忧的了。眼前各寨的茶丝我们也要收拢,若是让寿州那些奸商收了去,只会养肥他们,我们辛苦一场却是一穷二白,这公平么?” 英若兰闻言缓缓停了哭泣,抬起头来,一双秀目雨带梨花的看着徐皓月说道:“五番巨利?哪里有这样的商路?”跟着面色一变,轻轻擦了擦泪水低声道:“你是想和大周做买卖?” 徐皓月缓缓点头说道:“你果然很聪明,你说的不错,就是和大周做买卖,而且是我们英家自家的商队北上。” 英若兰轻轻抽泣着银牙一咬问道:“你还说自己不是大周的探子?”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我真的不是,不过我和大周的殿前将军是结拜兄弟。” 英若兰面色微变,低声说道:“你把每个细节说与我听,不许遗漏。”当下徐皓月缓缓将早间和赵匡胤商定的事一一说了,英若兰越听眉宇之间缓缓放开,面容又恢复那种淡然。 徐皓月说完之后低声说道:“我知道这事应该先和你商议的,但刚才看你堂上难以下台,我便忍不住插了一脚进去,你放心好了,今后还是你出面,我你身后给你出主意就好。” 英若兰抱着双膝怔怔的发呆,似乎是思该不该信徐皓月的话博这一把,徐皓月猜到她想什么缓缓说道:“我明白要你相信我一个乡下小子的话很难,明日我带你去见见米大哥和崔大哥,这样你总该相信了吧。” 英若兰素首低垂,长长的出了口气,似乎主意已定,幽幽的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你面前,总会觉得你很可靠,很可信?”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因为我是你的夫郎啊。” “你、你的脸疼吗?”英若兰面色微红,低声问道。 “你帮我揉揉就不疼了。”徐皓月见她娇羞的样子,心中一荡,忍不住口出调笑之言。 英若兰抬起头看了看徐皓月有些红肿的面颊,玉手缓缓的抚摸上去,柔声说道:“你真是我英若兰命里的魔星……” (p:感谢书友连锁反应的打赏,人不易,求收藏、推荐,谢谢) ; 第四十九章 武庄新客卿 英秀依站屋外,也听不到两人屋内说什么,倒是英若兰的哭声好像渐渐停了,英秀依心里自然是把徐皓月从头到尾骂了个遍,也不断的自责为什么要带徐皓月去英武正气堂,自己神使鬼差的被这小子气昏头了,只想着看他被罚,却被他众人面前胡说一通,让英若兰为难了。房廊下走来走去,英秀依心头按耐不住就想去偷偷听听两人说些什么。 才把耳朵贴房门上,身后一个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秀依,小姐怎么样了?正气堂那边各寨寨主等得不耐烦了。”英秀依有些惊慌的回过身一看,却是老管家英铁山。 “小姐没事,正和姑爷里面说话呢。”英秀依站到一边,脸上微微一红,自己想要偷听老管家应该没看到吧。 英铁山急匆匆的走到门口唤道:“小姐、姑爷,各位寨主群情汹涌,让姑爷快些出去。” 屋内沉寂了片刻,房门轻轻打开,英若兰脸上印着淡淡的红晕走了出来,素手轻轻理了理耳角的秀发低声说道:“我去见他们,你们姑爷腿脚不便就不去了,老管家,去请二叔和三叔过来,我有事要宣布。” 英铁山应声去了,英秀依上前关切的问道:“小姐,你真的是假装晕倒的?” 英若兰脸上绽放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步子轻快起来,走了两步低声笑道:“记着,本小姐今后有旧疾,可能随时会晕倒,特别是遇到棘手之事的时候。”英秀依目瞪口呆的看着英若兰的背影,喃喃说道:“小姐开始学坏了。” 徐皓月躺床上修养起腿脚来,今天走了不少路,一瘸一拐的腿上很是疼痛,和英若兰商议好之后,徐皓月也不用再去正气堂了,相信英若兰按着自己的套路去说,各山寨那些大老粗一定会同意的,要么武王山庄借你一笔钱,之后自谋出路,要么将茶丝交由武王山庄贩售,可以多得一倍有余的利钱,你会如何选? 小睡片刻,中午的酒劲稍稍消退,迷迷糊糊之间,门外却传来英仲高的呼唤声:“妹夫,你吗?” 徐皓月摇摇头,稍稍清醒些应道:“,仲高兄请进。” 英仲高推门而入,他今日气色不好,脸色是苍白,清咳两声皱眉道:“你该叫我堂兄了,叫仲高兄生分。今日天色好,你却蒙头大睡?走,我带你四处走走。” 英仲高盛意拳拳,徐皓月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腿疼,只得一瘸一拐的起身跟着英仲高出了屋子。 英仲高和徐皓月并肩走前,两个家僮远远的跟后面,穿过几处院落,英仲高一路说了此处院落是谁住,英铁烈和英铁勇住的小院也和徐皓月说了。转过一条廊道,几间大房子出现眼前,里面吆喝声四起,英仲高指着屋子说道:“此处乃是武丁堂,我们山庄共有三千武丁,都是看庄护院的,平日里都是家中武师教授枪棒拳脚,听阿爹说昨日请了的枪棒教头,我便过来看看。”说着带着徐皓月走了进去。 走进中间的大屋内,里面除了柱子之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这屋子极大,倒是能容纳两百余人,此刻百十名青壮精赤着上身,正操演着棍术,屋内一个白衣人口中呼喝着正教授棍术,那人转过头来,英仲高和徐皓月都是吃了一惊,这人却是王文昭。 见到两人进屋,王文昭微微一笑,迎了上去,满脸笑意丝毫看不出昨日比试落败的沮散,上前抱拳向两人说道:“武丁堂枪棒教头王文昭见过大公子、见过姑爷。” 徐皓月倒是回了一礼,心中奇怪王文昭怎么会做了武丁堂的枪棒教头?英仲高咳嗽两声皱眉说道:“你怎么会这?你没走?” 王文昭笑道:“三庄主盛意邀请,英庄主也有言,比试不成的也可留庄做客卿,下和朱凌峰、陆昆仑等几位好汉便留下来做英家的客卿了。” 看他笑得轻松,徐皓月甚是怀疑他留下来的动机,难道英铁烈还不死心?将王文昭留下,看来英铁烈又多了一大臂助。想不到朱凌峰和陆昆仑也留下来,这两人武艺也是不错的,或许可以拉拢过来,可别让英铁烈拉拢了过去。 英仲高却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你笑得很讨厌,你安安分分做个教头也就好了,若是敢有什么歪念头,小心我不客气。” 王文昭面色有些难看,干笑两声说道:“大公子多心了,小的怎会有什么歪念?比试不胜,自然是技不如人,下心服口服,只望大家不要心存芥蒂,对吧,姑爷。” 徐皓月点点头也笑道:“王兄度量的确很大,我真是自叹弗如,改天找你吃酒。” 王文昭还是那迷人的微笑,微微拱手说道:“姑爷请酒,王某一定到。” 出了武丁堂,英仲高咳嗽着说道:“这小子不是好人,若是我比试输了,哪还有脸留下来?他这种唾面自干的人我是看不起的。” 徐皓月沉吟道:“他身后是三庄主,而且若兰也的确说过比试不胜也可留下来做客卿的,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小心防范了。” 看到英仲高咳嗽似乎比昨日厉害了许多,徐皓月说道:“昨日给我看腿伤的那孙大夫医术及是高明,要不让他给你看看?” 英仲高皱眉说道:“我久病成医,自己知道该怎么治,不看什么劳什子的大夫。” 徐皓月知道他恨别人说他有病,当下笑道:“那孙大夫其实是个道士,医术只是他的旁门左技,看相占卦才是他的拿手好戏,而且他也是个妙人,说话很有趣的。” 英仲高哦了一声笑道:“那就不同了,晚间邀他一同吃酒。” 又转到南边的角落,这里建了十多间简陋的木屋,屋外是大片的场地,还有水塘、石灰池和大小不等的坑洞。英仲高说道:“此处乃是武王山庄的匠人所之处,咱们这里有泥瓦匠、铁匠、造纸匠等等。还有织工匠和裁缝匠,这两个匠师多是女子,所以不这里。武王山庄共有匠人千把号人,不少物件都是自己做来自己用的。” 徐皓月奇道:“庄内还有造纸的?” 英仲高笑道:“有啊,我们这里盛产竹木,不造纸却是枉费上天恩赐。”走到池水边,只见十余人正将大根大根的竹子削砍成小块,挑选青嫩的竹子扔到池塘内,徐皓月问道:“这是做什么?” 英仲高说道:“看来你不知道如何造纸,我来说与你听,将竹子挑青嫩的扔到水中浸泡百天,这叫斩竹漂塘,竹皮青绿坚硬,要将竹皮泡去才能取材而用。”跟着来到石灰池边说道:“这里有石灰,竹子泡了百日后,和石灰一道放入徨桶内蒸煮八日八夜,这叫煮徨足火。” 接着来到屋内,只见屋内有匠人巨大的石臼内舂着什么,英仲高说道:“煮好的竹子拿到这里舂,直到舂成泥水,这叫舂臼。” 接着英仲高带着徐皓月来到隔壁,只见这里的匠人一个装满泥水的木框内,用竹帘不停的摇动着,“将被打烂之竹料倒入水槽内,并以竹帘水中荡料,竹料成为薄层附于竹帘上面,其余之水则由竹帘之四边流下槽内,这叫荡帘入料,然后将帘反复过去,使湿纸落于板上,将湿纸逐张扬起,并加以焙干,揭起即得成纸。” 徐皓月长长的哦了一声,想不到自己用了二十年的纸,今日才知道纸张如何制作的,想不到英仲高这个公子哥对造纸如数家珍,奇道:“堂兄你怎么这么清楚?” 英仲高苦笑道:“我身子弱,不能习武,只能看书治病,闲来无事和这些匠人倒是蛮处得来,一来二去也就知道了这纸张如何造法。” 看到匠人用小车将大摞大摞有些泛黄的纸张运出,徐皓月奇道:“这么多纸用来做什么?拿去卖么?” 英仲高笑了笑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这些纸除了给庄内一些日用之外,大部分是拿去造衣甲的。” 徐皓月瞪大了眼睛:“用纸张造衣甲?这纸张也能造甲?” ; 第五十章 青竹翠纸甲 来到一处占地甚宽的院落,内里翠竹繁茂、繁花似锦,院中一颗高大的青树枝繁叶茂,树冠倒是遮住了大半个院子,树下一阵阵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传了过来,转过院墙,英仲高轻咳一声,满院的女子都是惊呼一声,跟着看到是英仲高进来,又是嘤嘤侬侬的说笑声四起。 “是仲高少爷,吓死我了。”“仲高少爷,你好讨厌,故意吓唬人家。”“大家快来啊,仲高少爷来了。”数名淡紫粗布衣裙少女叽叽喳喳的笑着围了上去,院中都是女子,其余上年纪的女子都是笑吟吟的看着,继续做着手上的活计,没有围上去,想来是年纪大了比不上那些小姑娘活泼。 徐皓月从英仲高身后闪出身来,几个围上来的少女吓了一跳一起惊呼,英仲高对众少女的大呼小叫不以为忤,笑着说道:“这位是姑爷,我们来看看你们造甲房有没有偷懒。” 几个少女见有徐皓月这个陌生男人,吓得躲到一名少女身后,这少女五官精致,鹅蛋脸也甚是秀美,只是肤色稍差,微微黝黑的肤色,徐皓月看来却是一种健康的古铜肤色。那少女手叉腰撅着嘴说道:“仲高少爷,我听说姑爷是个好色之徒,你怎么带他到这来了?我们好不容易把仲强少爷赶走,想不到去了一狼又来一虎,这何时是个头啊。” 英仲高回头看着愁眉苦脸的徐皓月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很好色吗?芜玉,这是谁告诉你的?” 那少女芜玉眨眨眼睛说道:“是武婢堂的姐妹们说的,凝雅姐姐这些天被打了,都是他的杰作。” 英仲高摸摸鼻子咳嗽几声笑道:“我这妹夫怎么会是好色之徒?再说了宋玉写的《登徒子好色赋》我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吗?有时候一个人被人抹黑是很容易的,皓月他可是个好人呢。” 芜玉点点头回头说道:“看吧,我都说了有些谣言可不能信,仲高少爷的话你们还不信么?”众少女这才又花枝乱颤的笑出声来。 徐皓月松了口气,想不到英秀依和英凝雅两个臭丫头还真是抹黑自己不遗余力,好有英仲高解释,否则自己到这造甲房非得被当成英仲强那样的色狼打出去不可,心中暗自恚怒,想不到英秀依和英凝雅到处抹黑自己,寻思着是不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两女。 英仲高说道:“芜玉,姑爷很好奇这纸张怎么样来造甲,你和姑爷说说吧。” 芜玉走上前冲着徐皓月微微一礼,说道:“想不到姑爷也回来我们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不过呢,想要知道如何造甲也成,得和仲高少爷一样,给我们姐妹们说个故事才行。” 英仲高轻咳一声说道:“好你个造甲房小辣椒,果然厉害,我和你们说个故事好了,别难为姑爷了。”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说个故事何难?我知道的故事可多了,霸王别姬可听过么?” 芜玉众女似乎没听过,一起拍手笑了起来,英仲高低声说道:“可是楚霸王的故事?”徐皓月点点头说道:“是啊,堂兄没和她们说过这故事吧。” 英仲高摇摇头说道:“这故事太史公写过,我还没来得及说。”徐皓月笑道:“那好,我就说这个。”英仲高笑了笑,命两个家僮拎来食盒,便造甲房的大青树铺开竹席,英仲高和徐皓月席地而坐,坐了首位,两个家僮坐身后随侍,众女围坐四周。食盒打开,却是些瓜果糕点,众人便一边吃着一边听徐皓月说故事。 徐皓月便缓缓将西楚霸王和虞姬的凄美爱情故事说了出来,他讲故事的技巧很好,抑扬顿挫悬念重重,感人之时讲述得声泪俱下,众女都被他渲染的气氛感染,纷纷垂泪不已。徐皓月柳静如生病之时,为了逗柳静如开心,每天都给柳静如讲故事,久而久之说故事倒是很有一手。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想起霸王别姬这个故事,越说就越想起柳静如自己怀中逝去的那一幕,后面的感情却是由衷而发,并无作假。 “虞姬舞毕,口中吟道:‘汉军已掠地,四面楚歌声。霸王意气重,贱妾何聊生。’说到此处,毅然横剑自刎,倒霸王怀中香消玉殒……”说到这里徐皓月已经热泪盈眶,几不能言。 片刻之后故事说完,众女都是热泪盈眶的鼓掌喝彩不已,芜玉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说道:“能说出如此感人的故事,足见姑爷是个从一而终的性情中人,并非传言中的不堪,适才芜玉无礼,请姑爷恕罪。” 英仲高啪手说道:“好个打虎徐皓月,说故事都能说得人哭了,让小辣椒英芜玉赔礼道歉的,你可是头一个。” 英芜玉撅着嘴说道:“姑爷说故事可不像你,无情平说,看得出来姑爷一定有很伤心的往事,寓情于景才能说出这样的故事。”跟着看着徐皓月说道:“姑爷这边请,芜玉给你说说这纸甲如何造来。” 徐皓月沉默了一会儿,心中的往事才慢慢放下,擦擦泪水站起身回了一礼笑道:“下哭泣懦弱,倒是让给位看笑话了。” 英芜玉泪水也是才拭去,破涕为笑道:“这世道人性泯灭,难得见姑爷这种性情中人,而且武艺见识都是上佳,配得上咱们的庄主,姑爷不必妄自菲薄,这边请。” 当下英芜玉带着徐皓月走进院中几间屋子,口中开始说道:“这纸甲造法源于唐宣宗年间,河中节度使徐商徐将军所创。数十年前,英家救过江南徐世家的人,从那里得了此种技法。淮南之地并入唐国之后,开国唐主罢战休兵,官家严格限制坊间的甲胄制造,英山一役留下的数百领甲胄倒是被官府抄没了去。我武王山庄庄丁武婢众多,不造甲不着甲,倒是弱了气势,是以从十多年前,我们便开始造这纸甲,官府对这纸甲倒是苛管不严。”英芜玉边走边说道:“而且这纸甲经造,也不算太繁复,我们这里所产的竹纸性柔倒是造纸甲的上好材料。” 来到一间屋内,这里十多名健妇正用木槌不停的捶打一摞摞厚纸,捶打一会儿又放入一缸缸的绿色浆水之中,那绿水的味道极是刺鼻,味道徐皓月很是熟悉,不就是昨日英若兰让人抬来比试用的绿水么? “这水中混杂了几种草药,大锅熬制而成,听闻昨日秀依姐姐抬了去做比试之用,想不到三庄主却识不得这水,还道有剧毒真是好笑。”英芜玉说起英铁烈来,脸上毫无敬意口中满是嘲笑之意:“他和二庄主倒是什么事都不管的闲人。”看了看门口的英仲高,英芜玉又笑了起来说道:“这水刺鼻,仲高少爷都从来不敢进这屋,闻了一定是要咳嗽的。”果然话音才落,英仲高退后几步大咳起来,徐皓月也想起昨日英仲高也是不识得这水的。 “这水能让纸料韧性大增,将三寸厚的纸料反复浸水捶打之后,再送到隔壁,以硬布裱骨,将纸料接钉内,外覆衣料,之后便是缝定包边,一套纸甲穿身上,轻便灵活,我们倒是试过,五十步外劲矢不能透,可就是近战之时,刀枪斧钺等重兵器的劈砍却是防不住。”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能防箭矢已经很好了,若是刀枪箭矢皆不能入,那还不成了天神之甲了?” 英芜玉哑然失笑道:“还是姑爷看得透彻,要真有这样的甲胄,那也不用造兵器了,有盾必有矛,我还整天想着如何能让这纸甲防住刀斧,看来是我贪心了。” 徐皓月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心中喃喃道:“能防劲矢已经很好,这英山地界不是号称八山一水一分田么?此种纸甲轻便,山林间作战这种纸甲才是适合不过,想不到古人也有此智慧,看来真不能小瞧了他们。” ; 第五十一章 月盈自有亏 晚间凉风习习,满月已经开始渐渐亏暗,已经不如前几天盈满,徐皓月将孙庭运引荐给了英仲高,三人英仲高住的落碧小院内饮宴起来。席间英秀依倒是来过,说是英若兰等候徐皓月回去用晚饭,徐皓月倒是有些想要回去,自己还没有和英若兰吃过一顿饭,而且昨夜才是婚,就这样外面吃酒似乎有些不妥。但英仲高却不让走,让英秀依带话回去,说是他借妹夫一个时辰,吃完饭就还。英秀依无奈只得回去,徐皓月心头有些愧疚,吃酒也心不焉。反而孙庭运这老道和英仲高聊得天花乱坠,道术、医术无所不聊,末了孙庭运给英仲高号了脉,两人辩证起英仲高的病理来,徐皓月是插不进口,加的郁闷起来。 酒过三巡,两人谈性正浓,徐皓月起身告辞,孙庭运又说了几句好话,英仲高才放过了徐皓月。离开落碧小院,天色已经暗淡,月光不及前几晚明亮,徐皓月脚步一高一低的走着,一阵凉风吹来,身上的酒气燥热稍稍吹走,但心头的烦躁却是不能带走分毫。一想到自己该如何面对英若兰,他就心烦意乱,平时做事只要下定主意,他是非要做成不可的,就算是错的,他也会先做了再说,所以才有比武招亲上的拼命举动。可英若兰这件事上,他没了主意。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他暗自嘲弄道,徐皓月啊徐皓月,记住英若兰不是柳静如,你只要看看就好了,千万不能生出其他念头来。 “臭小子,很逍遥快活嘛!”一声低喝身边响起,徐皓月暮然警醒,抬眼望去,只见那老酒鬼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身前站着,眼神有些发冷,似乎很不爽自己。 徐皓月上前躬身说道:“老酒鬼前辈,你怎么这?” 那老酒鬼哼了一声,沉声道:“跟我来!”当下徐皓月很是奇怪老酒鬼为什么恼自己,跟着老酒鬼来到那松林之内。 “人家英丫头满心欢喜的做了一桌好菜,本想犒劳一下你,你小子还算能帮得上忙,可你倒好和仲高那个病秧子吃酒不回?”那老酒鬼才站住脚步就劈头盖脸的怒声说道:“昨日才成亲,今日就这样,你小子是不是欠揍?” 徐皓月心中也是一阵自责,上前诚恳的说道:“老酒鬼前辈,今天是我不对,枉费了若兰一番苦心,我这就回去给她赔罪。” 老酒鬼见他认错,面色稍缓,口中说道:“她去筑兰雅阁的练功房练剑去了,你去那里找她吧。对了,小子,今后每晚饭后你都来找我,你武艺太差,得下苦功重头练过,如今乱世,要是你武艺太差,如何保庄护院?如何保护妻子?” 徐皓月应了,那老酒鬼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回头说道:“每天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点好酒,不要和别人说起我,好好待英丫头,否则小心我揍你!” 看着老酒鬼隐入松林,徐皓月心头忽然一阵轻松,原来英若兰已经搞定那些寨主了,心里还是记得自己的辛苦,还安排了酒宴,想到这里,他扭头就走,满心欢喜的往筑兰雅阁而去,心里又不自觉的生出别的念头来。 到了筑兰雅阁的练功房,只见房内剑影翩翩,英若兰的曼妙身影灯火映照下是摄人心魄。英秀依和英凝雅两名武婢仗剑站一旁,见到徐皓月来到门口,面上的笑容都是僵住,但碍于主仆尊卑,还是施了一礼,唤了声:“姑爷!” 英若兰见徐皓月到来,似乎有些惊喜,手中长剑收住,背到身后,惊喜的问道:“你不是仲高堂兄那里吃酒么?怎么这就回来了?” 徐皓月一瘸一拐的走进来,笑着说道:“秀依姐说你做了好菜,我想尝尝。”英若兰脸上微微一红,淡淡的薄怒道:“用饭时辰过了,明天请早。”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看你很开心,想必英家商队之事已经商定好了吧。” 说到此事,英若兰很是兴奋,让徐皓月坐下,她笑着说道:“是啊,那些寨主都答应十天之后把他们手中的茶丝汇集到盛唐县治所驺虞城内,等候我们的商队。明日我和你去见见那米大哥和崔大哥,商议好之后这几天我们就要开始挑选人手,备好畜力,把庄内的茶丝装好,十天后我们就出发。” 徐皓月看她笑得很是自然,心头一阵迷糊,暗想她笑起来像柳静如啊,当下微笑着说道:“要多找些精于计算和口才了得之人跟着,做买卖计算和口才都是缺不了的。这道上只怕不安全,还是要选些武艺高强的人跟着。对了,你也要去么?” 英若兰坐下身嗯了一声,抬头望着房梁,眼中满是笑意说道:“我一定要去,难得这次二叔、三叔都赞成这个主意,我当上庄主以来,他们是第一次赞成我的话,你知道么?这么久以来,他们从来都是冷嘲热讽的,想不到这次他们会赞成。所以我一定要去,而且你也要去。” 徐皓月心头一阵温暖,看到她开心的样子,自己似乎也开心了,“我当然要去,主意是我出的,可不能出半点岔子,再说了,你也辛苦很久了,总该有个人分担一些。”说完这句,徐皓月忽然想起,这次英铁勇和英铁烈居然大力赞成,难道他们真的是和赵匡胤有联系? 英若兰低声啐道:“这甜言蜜语倒是好听。”跟着望着他说道:“你的剑法很古怪,能和我练练么?”跟着看到徐皓月的伤脚,掩口啊了一声说道:“我忘了你的腿伤,等你的伤好了再说吧。” 英若兰兴致很好,练了一会儿剑,徐皓月就一旁静静的看着,剑花飘影之间,他从中慰藉了对柳静如的相思之苦,似乎又看到一个活脱脱的柳静如自己面前,徐皓月心头的烦恼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夜深之后,回到房之内,徐皓月洗了把脸,正泡脚的时候,看到那红彤彤的大红绣床,心中的烦恼又冒了出来。英若兰这时候走了进来,她换了件薄薄的纱裙,似乎刚刚洗了个澡,身上的香气浓,看到徐皓月脸上一红,低声说道:“你睡床吧,我睡竹席。” 徐皓月嗯了一声,心头松了口气,没想到英若兰边整理着自己的床铺,脸上红晕丛生又低声说道:“我想等着咱们这趟行商回来,你的腿上也该好得差不多了,那时候我们……我们再圆房吧……”这句话细弱蚊蝇几不可闻,却让徐皓月心头一震,手中的洗脚帕悄然跌落盆内。 (p:感谢书友方心未爱、王子襄、连锁反应的打赏) ; 第五十二章 同心可断金 从第二天一早,徐皓月便带着英若兰去见米信和崔翰,见徐皓月一瘸一拐的,英若兰似乎有些心疼,让家丁弄了顶凉轿抬着徐皓月便走。 到了武王客栈,徐皓月给英若兰引荐了米信和崔翰,两人恭贺徐皓月和英若兰婚之喜后,四人坐下开始商议北上的路线及交货买卖的一些细节。商定以唐朝所遗铜钱为结算之物,否则后周铸造的铁钱是无法南唐境内使用,而五代十国各国都自己铸有铜钱,国与国之间货币流通大多还是沿用了唐朝的铜钱。 徐皓月知道这次贸易来回可能需要两个月左右,如今两国时局不稳,随时可能爆发战争,所以要可能的多带货物,否则战争开始,这条商路便会断绝,淮南和后周接壤,战火将会淮南大地燃烧,此之前可能的多赚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回到武王山庄之后,徐皓月英若兰身边开始帮着她挑选人手。这个时候徐皓月才明白,武王山庄的详细情况。 武王山庄一共有五堂,分别是静室堂,堂主是二庄主英铁勇,掌管庄内的丁口、田产、房屋,武王山庄连着外城的人口,一共有一万一千零三十人,壮丁有四千五百二十一,除了三千人是武丁堂的人之外,其余的分散其余三堂和外城。武婢堂都是娘子军,人数少些只有五百多人,其余的人口,除了营造堂的匠人,大多是老弱,各堂做些杂役。英山附近的山村大多都是英家的田产,计有茶园六万多亩,桑树园八万多亩,其余的粟田、麦田、稻田近十万亩,加上近日招募的流民,英家的佃户超过了五千户,精壮佃农近一万三千人,其他老弱妇孺人口近五万人。 原本英山开垦的二十四万亩田地养活武王山庄上下八万人口是绰绰有余,人均三亩地,亩产两石的粮食,除去每人一年消耗两石多的粮食,其余的交税和置办些用品是够的,而且其中产出的茶丝可以卖得好价钱。可惜自从南唐中主继位以来,穷兵黩武,课税甚重,除了沿用唐朝以来的两税法,实行夏秋两征之外,还强征粟帛,称为博征,此外还有按人征收的丁口税、盐钱按亩摊派的麴钱、农器钱、牛皮税、盐铁税、茶税、屋税、鞋钱等杂税;有规定收耗数额是每斗税谷加收一升,有的官府大斗收进,小斗输出,结果百姓每输一石租须纳一石八斗粮。是以英山百姓穷困不堪,武王山庄渐渐开始无以为继,陷入了困局之中。 武丁堂,负责看庄护院的,英若兰兼着堂主,共有三千名武丁,每年选拔裁汰一次,人数始终维持三千人,进入武丁堂的庄丁可以不用从事生产,是武王山庄的常备武装力量。但没逢有建造城墙、关卡、道路等设施之时,武丁堂也当作劳役使用。 武婢堂,是女眷的护卫,英秀依是武婢堂的堂主,但都是妙龄女子,人人也都是貌美如花,武丁堂一众武丁可都是眼冒绿光的盯着,有时候立下大功,庄主倒是会安排婚配,那时候可就是武丁堂群狼咆哮的时候了。所以这趟组商队护卫,武丁堂人人都是摩拳擦掌,这种机会可是不常有的。 营造堂,专事营造事务,庄内的匠人都是该堂该管,分造甲房、铸造房、织工房、造纸房等等,让徐皓月想不到的是,英仲高是堂主; 还有宗志堂,管账、管物、还管一些吃喝拉撒的杂事,英铁烈是堂主。现庄内府库倒是还有近五万贯余钱,但若是夏收之时夏税一交,这五万贯可是不够的。 别看英家很多人都是姓英,其实都不再英家族谱之上,想英秀依、英芜玉、英吉都是世代侍奉英家的家仆,祖父那一代就赐了英姓,其实不算是英家的人。英家到了英若兰这一代丁口凋敝,只有英若兰、英仲高和英仲强三人而已。各堂堂主是英若兰之父英铁毅生前定下的,英铁勇和英铁烈执掌着两个极为重要的堂口,英若兰却是想换却无权换,而且两人老奸巨猾,基本不做事,也就不会犯错,让英若兰揪不到小辫子。 徐皓月和英若兰商议之后,两人带队出行之外,宗志堂的帐房内挑了八个英家的老人,这八人精于计算,口才也好。徐皓月教着八人所有的茶丝货包全部标记清楚,每包货必须过秤,净重几何口袋上写上重量和编码,每辆运货的骡车也编号号数,以甲乙丙丁为计,比如甲一号骡车上的货包编为甲一号一袋、二袋如此类推,就好像后世的商品打上条码一样容易查找。所有骡车上的货包编号之后全部登记造册,这样可以防止货包遗失或是货包杂乱难以清点。八个老人一开始不明白其中用意,徐皓月解释之后,八人都觉得此法开始虽然耗时,但一定出门行商之后大为简便,沿途清点货物极为方便,到了目的地之后,贩售之后交货也是加便利,对徐皓月相出的法子极为钦佩。 之后徐皓月建议英若兰武丁堂内挑选出三百名精壮作为护卫,从三千人之中选出三百人,也算是十里挑一,除了忠于英家之外,不贪财守信用也是挑人的标准。三百人之中,徐皓月建议英若兰让近的客卿,朱凌峰和陆昆仑各统带一百人,剩下的一百人由英秀依统带,这样做除了拉拢朱凌峰和陆昆仑之外,像英氏众人放出一个信号,不管人老人,机会均等,英若兰深以为然,跟着照办。 又从各堂挑了些厨子、郎中、木匠一共三十多人跟随,途中定有用处。另有赶车的也从家丁中选出,每辆大车两人。 到了第十天,货物基本算是装车完毕,茶丝一共装了五十辆骡车,那八名帐房先生倒是有心,居然还把茶丝分了上中下三品,这样到贩售的时候,有些富户人家倒是专找上等茶叶和缫丝购买,这样会加方便。 备好沿途所需的干粮和必需品,徐皓月总算能松口气了,事无巨细他都要过问,英家上下开始对这个姑爷的见识和学问钦佩起来,每次做事之前,他都要列出所需要的人、物、事,然后按纸上所写准备即可,其实这个法门徐皓月看来再简单不过,从前管理仓库的时候,他都要做计划,这样可以减少盲目行事而降低效率,同时分配人手也是井井有条,徐皓月和英若兰两人同心,自然事半功倍。 这些天英吉这小子跟着也没什么事做,徐皓月抽空花了张图,让他找庄内的篾匠做了张藤椅。到第十天的时候,藤椅做好,徐皓月手上的事情也忙完,第二天一早出发。难得有空闲休息,徐皓月便筑兰雅阁的亭台内躺藤椅上休息,心里轻松,口中忍不住唱起凤凰传奇的《荷塘月色》这首歌来。 须臾一曲唱罢,身后掌声响起,英若兰那清脆曼妙的声音传来:“你这是什么曲子?真是好听。” 徐皓月回头望去,只见英若兰和孙庭运一起到来,微微一笑说道:“这曲子叫荷塘月色,我们山里的哩曲。” 孙庭运接口说道:“此曲听来倒像是该女子所唱,其中词意大多都是诉说对夫郎的依恋之情,你一个大男人唱来不好听,不好听。” 英若兰听出孙庭运话中有话,低声说道:“你要是喜欢这曲子,你教我唱来,改日我唱给你听。” 徐皓月心头一惊,英若兰如此说来,看来是对自己日久生情,她对自己有情,自己心里想的却是别人,这对她似乎不公平,当下皱眉说道:“孙道长,这首曲子男子也可唱的,你不懂就别胡说,若兰别听他的。” 孙庭运似笑非笑的说道:“郎情妾意,看来没凑上。” 徐皓月黑着脸,这老道人精一个,看事极准,又口无遮拦,怕他再说下去把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当下急忙问道:“道长你来找我做什么?” 英若兰关切的看着徐皓月的伤腿说道:“明日就要动身,是我请孙道长过来再看看你的伤腿,若是腿伤不宜出远门,你明日就还是不要去了。” 徐皓月急忙坐直身子说道:“我一定要去,这点腿上不话下。”跟着向孙庭运眨眨眼,示意老道不要乱说话。 孙庭运慢条斯理的看了看他的腿上,说道:“这腿倒是没有大碍,坐着骡车也是无妨,可这心病就有些难了,小子你自己想法子吧。”说完笑着扬长而去,徐皓月又惊又怒,这老道又胡言乱语,果然英若兰若有所思的看了自己一眼,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 第五十三章 桃花映红娇 翌日天还没大亮,武王山庄上下便忙碌了起来,骡马套车、集合人手、生火造饭、分派任务等等事务便有条不紊的开始进行。武王山庄大门口,英若兰看着身边的徐皓月,只见他脸上浮起丝丝笑意,心中只感觉得很踏实,好像只要有他身边,自己就会很安心。 “你的这个法子很管用,要是我来安排,也不一定比你好,说不定会手忙脚乱的。”英若兰低声说道:“你果然非池中之物,我果然没选错。” 听到她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骄傲,徐皓月自信满满的笑道:“这只是牛刀小试,想当年我管着数以万计的货品,也没出过篓子……”说到这他马上住口,说漏嘴了。 英若兰奇怪的问道:“数以万计的货品?什么货品?你从前是做什么的?” 徐皓月干笑两声随口胡诌道:“我是书上看的,从前干过几天小店伙计,就是如此。” 英若兰根本不信一个小店伙计会有如此才干,还想接着问,还好英吉及时出现,“姑爷,大家都准备好了。” 徐皓月急忙说道:“若兰,去说几句吧,给大家鼓鼓士气。” 英若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跟着走上前几步,望着大门台阶下已经准备好的近五百人的商队,她朗声说道:“各位弟兄,这次我们出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赚取钱财,我们英山产出这么多上好的茶丝,但每次却不能卖到个好价钱,中间的钱财都被那些黑心的商人赚了去,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能自己行商?自己卖自己的茶丝?为何要拿我们的血汗去喂饱那些不事生产的奸人?我英若兰此,这里,武秀天下的牌坊下告诉大家,今后凡我英山自己的货物,我们自己行商售卖!不需再看他人脸色!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拿回属于我们自己应得的!” 众人闻言都是血脉愤张,跟着大声吼道:“拿回我们应得的!”牌坊下,英铁勇摸着胡须沉思不语,英铁烈笑了笑低声说道:“二哥,英丫头这次会不会惹毛清淮军?”英铁勇低声说道:“惹毛了好,断了和清淮军的联系,今后咱们才好行事!”跟着两人看到徐皓月正盯着自己看,都闭口不再说话。 他们两人低声细语,徐皓月听了个半截,断了和清淮军的联系,今后才好行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两人真的打算投向后周?这几日晚间,徐皓月都和那老酒鬼继续学习武艺,也多有说起英铁烈去见赵匡胤之事,还有王文昭留下来做枪棒教头之事,那老酒鬼也觉得大有阴谋。昨夜临别之前,徐皓月让不能远行的英仲高留心王文昭的动作,照看庄内,也请老酒鬼暗中照应英仲高,老酒鬼自然是满口答应。 英若兰宣布出发之后,看着五十多辆大车缓缓行进,长长的出了口气,回身走到英铁勇和英铁烈身边,施了一礼后说道:“二叔、三叔,若兰此去需时两个月,山庄大小事务就暂且拜托二叔和三叔了。” 英铁烈说道:“若兰为山庄开聚财源,我和二哥一定会看好家,护好院的。” 英铁勇也道:“若兰放心好了,我和老三一定会守好后院。”匆匆话别之后,英若兰带着英秀依和英凝雅翻身上了各自的坐骑,英若兰还是那匹白马,甚是神骏,徐皓月知道她很是喜欢这匹白马,唤这匹马叫“白幡儿”。徐皓月带着英吉坐了一辆骡车,跟着队伍缓缓行进而去。英吉本来准备了马匹给徐皓月,但他腿伤未愈,而且徐皓月骑术极烂,便还是坐骡车。 出了外城,米信和崔翰两人骑了骏马早就城门口等候,崔翰得了续肌膏伤势大有起色,右臂再将养寻月便可痊愈,只是这会儿还使不出力道来。徐皓月跳下车和两人匆匆见礼后,两人便跟着徐皓月的骡车缓缓行进。 一路风餐露宿,过了两日,车队到了盛唐县治所驺虞城内,各寨寨主大部分已经到了,徐皓月让账房先生依样画葫芦给各寨的货物编号造册,重分货品好坏,再次装车。各寨寨主没有做过买卖,自然是依言照办,少数脑袋灵光的才反应过来如此做的好处。 驺虞城内逗留了五天,其余各寨货物也都运到,足足装了一百二十多两大骡车,各寨推举了铁栏寨的沙季青沙老寨主、岩滩寨的祁红年祁寨主、黑虎寨的曹云和红莲寨的高超四人各带三十名自己山寨的好手跟随商队行事。徐皓月知道他们不放心,下半年是吃干的还是稀的可就看这一趟的,自然马虎不得,和英若兰商议之后,徐皓月和英若兰都觉得有人跟着去也无伤大雅,便欣然应允。 曹云和高超是老熟人了,两人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好武艺高强,加上朱凌峰和陆昆仑同是比武招亲之上比试过的人,很快就说笑起来,四人对徐皓月倒是极为敬佩,语气上是恭谦,徐皓月倒觉得他们的恭维多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同了,看来不论古今,人心始终还是有尊卑之别。 盛唐县县丞和英家关系极好,看到英家大队人马会聚,声势极盛,起初吓了一跳,要知道驺虞城不大,精壮兵丁也才不过五百,武王山庄和数路山寨响马汇合,人数有三千余人,不明来意自然是有些胆战心惊。那县丞亲自来见了英若兰,问明来意之后,放下心来。可这南唐规定行商也要交商税的,但看英家人强马壮的,那县丞只敢收了五百贯的掩口费,然后一纸行商路引便到手了。 一切准备停当,桃花村的三辆大骡车才姗姗来迟,赶车的除了童虎头之外,还有童银姑,小姑娘粗布荆钗看起来还是那般的清秀,见到徐皓月就欢天喜地的跑过来,喜滋滋的大声说道:“徐大哥,你想不到我会来吧,我求了阿爹好久,才能跟着大哥出来,就是想要见你一面。” 场之人都知道徐皓月已经和英若兰成婚,想不到忽然跑出个乡下女子来,看样子也是极为喜欢徐皓月的,都纷纷看着英若兰,也不知道她会如何。 英若兰低头微微一笑跟着抬起头说道:“桃花村也到了,咱们商队算是齐了,你们慢慢叙旧,我让人帮他们整理一下货品。”跟着和童银姑擦身而过,竟然招呼人去点货,好像根本不担心一般。 崔翰徐皓月身边低声说道:“先生,这英家小姐当真贤惠,不愧是名门之女。” 徐皓月尴尬的一笑说道:“能娶到她是我的福分。”这句话倒是被童银姑听到了,却见她面色微微一变,轻叹一声道:“徐大哥,想不到你真的成亲了,我还道是虎头他诓我的,刚才是我莽撞了,回头我给大嫂赔不是去。” 崔翰瞪大眼睛说道:“先生,这银姑然也是这般明白事理,孙道长那支桃花卦算得还真是准。” 徐皓月苦笑一声不置可否,自己现就怕这桃花泛滥,看着英若兰认真的带人验货,做事专注,似乎丝毫不意,徐皓月心头一阵奇怪,难道她一点也不意么?古代女子都这么大方的么?又或者英若兰冰雪聪明,知道自己对银姑没有非分之想? 童银姑见徐皓月没有生气,便又开始和他说话,都是说些徐皓月走后桃花村的事,徐皓月自己想着自己的心事,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答着,银姑还是和从前一样,自顾自说,只要徐皓月应上一句,她便很开心,笑靥加娇嫩起来。 忽然间看见英若兰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一眼,眼神中满是浓浓的笑意,这个眼神很像从前柳静如笃信自己的眼神,一瞬间徐皓月似乎明白了什么…… ; 第五十四章 激流逆竹篙 后周显德二年、南唐保大十三年盛夏,茫茫颍河水奔腾不息,作为淮河大的直流,颍河水自古至今奔腾不息。两岸青桃绿柳掩映,绿波浮水之上,十余支草席覆顶的舢板船激流中逆水而上,船上的苦力们精赤着膀子,烈日炎炎之下,一支支竹篙努力的支撑着船体,奋力向前划动着,一声声嘶吼的号子喊起,一个赤膊大汉船尾大声喊道:“加把劲,此处沙转滩水急,过了此处便能望见颖州治所颍上城了!不许松劲!咱们江淮凫水寨可不能让客人小瞧了!” 岸边十余骑飞驰而来,当先一名白衣女子衣袂飘飘,甚是美艳,马鞭一扬冲着身后十余骑喝道:“已经赶上了,我们先走一步,到颍上城接应。曹寨主!高寨主!你二人沿路返回,让后面的沙寨主、祈寨主、朱凌峰、陆昆仑他们快些跟上。” 十余骑中两名汉子策骑而出,高声领命跟着一夹马腹,胯下马匹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往回疾驰而去。十余骑中还有两名湖水绿衣裙的少女,其中一名少女指着河水中的船只喊道:“小姐,你看是姑爷他们!” 那白衣女子正是英山武王山庄庄主英若兰,英氏商队百余辆大车到了南唐正阳县之后,田重进和李怀义居然已经那里等候,而且江淮一带著名的凫水寨十余艘货船已经等候那里,当下徐皓月和英若兰便留下车夫和骡马车队正阳等候,所有货物直接装船逆颖水而上。说也奇怪,看到凫水寨的船只旗号,南唐水军都是视若无睹,船队就这样离开了南唐的边界。 而徐皓月带着一百余名精壮跟船而行,英若兰田重进和李怀义引导下,带着其他精壮沿陆路跟进,追赶了数日总算沙转滩追上了船队。 听了英凝雅的喊声,英若兰手塔凉棚望去,只见河水湍急,不断冲击着水中的船只,徐皓月带着看货的精壮也拿起桨橹跟着凫水寨的水夫一道划起水来。 虽然划水的人数增加,但十余只船还是河水中不上不下苦苦挣扎,英若兰皱眉厉声喝道:“拿绳来!”身后的英氏武丁急忙送上一捆绳,英若兰接过将绳一头系马鞍之上,动作干净利落,跟着一催白幡儿,白马咴溜溜的直冲到岸边,英若兰素手一扬,手中绳直飞向第一条船。 徐皓月正首船,见到绳飞来,想也不想上前一脚踏住,跟着拉起绳系船头,跟着飞快的跑到船尾拎起船尾的一捆绳朝后面的船只扔去大喝道:“快点拴牢!把后面的船也连上!”后船的水夫依言照办,将船都连了起来。 适才操船大声说话的那赤膊汉子大声道:“小相公,只有一侧拉扯,船会翻的!” 徐皓月抹了一把汗水大声道:“张大哥,你掌住船舵,待会儿岸边马匹一拉你全力打左满舵,右侧的水夫大哥们一起撑住,只要过了这片激流,我马上斩断绳!” 那汉子竖起大拇指说道:“这法子好!接着,这是我张兴淮祖传的唐刀,锋锐无比,再粗的绳也是一刀了账!”说着那张兴淮将腰间一柄长刀扔了过去,徐皓月接住呛啷一声长刀出鞘,拿刀出鞘之后仿若龙吟一般低鸣不止,徐皓月赞道:“好刀!” 提刀快步回到船头,徐皓月冲着岸边喊道:“若兰,看我手势就开始拉!” 另一头英若兰让人将十余匹马套一起,抬头大声道:“已经好了!” 徐皓月回头看了看船尾的张兴淮大声道:“张大哥,准备好!”跟着徐皓月手中长刀猛的一挥,岸边英若兰等十余骑一起策马扬鞭,十余骑沿着岸边飞驰起来,那绳腾的一声绷得直挺,船头猛地向右侧偏去,那张兴淮早有准备,大喝一声,双手肌肉坟起,猛的直转左舵,右侧水夫一起支起竹篙撑住,船身勉强稳住,跟着向前直行而去,带着后面的船只逆激流而上,各船水夫也是大声吆喝,手上的桨、竹篙一起用力,十余只船终于依次过了激流。 才过激流,张兴淮双臂肌肉隆起,面上涨得通红,汗如雨下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徐皓月大喝一声长刀挥下斩断绳,船只失去拉力,船头猛往左倾,徐皓月摇摇晃晃的奔到船尾,帮着张兴淮稳住船舵,船只才平稳下来。 张兴淮双手颤抖,已然脱力,徐皓月掌着船舵说道:“张大哥好膂力!” 张兴淮一屁股坐地上,苦笑道:“想不到小相公你也谙熟这操船之术,老张却是看走眼了。” 徐皓月报以一笑没有回答,心想还好自己知道力学原理,不过还是很冒险的。跟着将长刀抵还过去说道:“张大哥这把刀还真是锋锐。”张兴淮接过刀站起身来指着前方说道:“小相公请看,前面就是颖上城了。” 顺眼望去,果然稍远处颖上城那庞然巍颐的城墙横亘颖水岸边,众水夫、英家武丁和岸上的十余骑都是欢呼起来。徐皓月看了看岸边英若兰,只见她向自己扬扬手,跟着娇喝一声,白幡儿撒开四蹄向着颖上城而去,身后十余骑急忙跟上,岸边只留下一阵阵烟尘。 到了颖上城外的码头,徐皓月看到码头上不少苦力衣不蔽体,身上瘦骨嶙峋,肩头扛着沉重的货物,赤着脚艰难的行进着,张兴淮低声说道:“小相公,这货物可要卸下?” 徐皓月问道:“张大哥,这些苦力都是流民么?” 张兴淮轻笑道:“流民可没这么好的活干,这边的流民大多都不算是活物,没人管的,只有南边唐国有时候会发发善心来收些。这些都是码头的役夫,替人扛货挣口饭吃。” 听了这话徐皓月心头凉了半截,原来这些码头苦力还不算是底层,底层的流民已经不算是活物了,心中不禁一阵悲凉,都是活生生的人,为何会沦落到如斯地步?就因为身乱世么?摇了摇头,徐皓月暂时还管不了这些事,跟着沉吟道:“张大哥,我们的货可能留船上?” 张兴淮点点头说道:“这个无妨,此趟运货田爷和李爷让我听您的吩咐。” 徐皓月嗯了一声说道:“那就把货留船上,我们找到买家后再卸货不迟。”将货卸下还得找地方堆放,而且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将货留船上安全些。 跟着徐皓月让武丁卸下几包茶丝,上中下三品都有,上道岸上英若兰带着那十余骑也到了。徐皓月迎上前说道:“货物暂留船上,让人看守,我们先进城探探路子。田大哥和李大哥他们俩呢?” 英若兰说道:“田大哥和李大哥他们俩有军务先行进城了。秀依,你和英吉留下来看货,我和姑爷进城。” 徐皓月将英吉叫到一边细细交待着什么,英若兰下了马,对英秀依说道:“秀依,后续的人到来也别让他们进城,现城外宿营,这里是大周的地界,比不得英山。” 英秀依应了一声,走近英若兰身边,望着徐皓月,想到刚才勇斗激流的一幕,忍不住低声说道:“小姐,你还是看好姑爷,往正阳的路上,桃花村那个野丫头没事老是缠着姑爷,好这几天姑爷走水路,那野丫头走陆路,才算分开了。姑爷这人又是老好人,这般下去只怕哪天姑爷不会行差踏错。” 英若兰淡淡一笑笃定的说道:“我知道,不过我知道你家姑爷是不会喜欢别人的。” 英秀依奇道:“为何?” 英若兰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和看别的女子的眼神不一样。”说完英若兰走上前去,冲着徐皓月说道:“咱们走吧。”徐皓月看了英若兰一眼,嗯了一声,英秀依果然见到徐皓月那不同寻常的眼神,仿佛他看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仰望天上的仙女一般,英秀依似乎明白了什么。 当下徐皓月夫妻俩带着英凝雅和数名武丁带着货品往城内而去。 ; 第五十五章 高雅云雾茶 到了城门口,这里大周的兵卒盘查入城的百姓加严苛,就连身上都要上一,轮到徐皓月等人,徐皓月拿出米信和崔翰给的令牌,那兵卒看了一眼马上挺直了胸膛,恭恭敬敬的请徐皓月等人入城,看来米信、崔翰给的令牌还真是管用。 免去了盘查,徐皓月等人走进城去,只见城内比起正阳、盛唐等城来又是另一幅光景,街道上不少役夫正扩建街道、房屋,来往的车马都是运送砖石木料,看来颖上城正进行大的扩建。各处集市店铺繁多,沿街乞讨的人也不少,有不少大汉一言不合跟着就拳脚相加殴斗起来,一路走来徐皓月和英若兰已经见到四、五起互相殴打的事件,其实起因都不算什么大事,但此处民风彪悍,有时候一个不友善的眼神也会让两边打起来,而大周巡逻的兵卒一旦发现这样的殴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把两伙人全都拿下。听领头的巡逻军将喝道:“这些蛮汉如此好勇斗狠,全都给我抓回去充军!” 看了一会儿热闹,走到一处酒馆外,这酒馆两层木制结构,倒也即为宽大,屋外飞檐斗拱、彩凤棂窗,看起来极为气派,想来是颖上城好的酒楼。 徐皓月忽闻身边一阵腹鸣之声传来,侧头望去,只见英若兰脸上微微一红,跟着瞪了他一眼,徐皓月明白她是肚中饥饿,但又不好意思,眼神示意要自己不可伸张,否则自己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徐皓月微微一笑回头说道:“我肚子饿了,都叫唤了好几声,咱们进去吃点东西吧。”众人一起哄笑起来,这姑爷平易近人,也没什么架子,众武丁都是极为敬服,当下都轰然领命进酒馆找座位去了。 徐皓月见英若兰故意走慢几步,知道她有话说,靠近她的身侧,只听她低声说道:“你不用替我受过的。” 徐皓月坏坏的一笑说道:“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那些古怪的声响自然是我这种粗鲁之人才会有的。要是我俩站一起,不管谁放个响屁,别人一定只会说是我干的,你信么?” 英若兰想不到他如此粗鄙,掩着口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跟着踩了他一脚,扭头就走,看来还真是被徐皓月给气坏了。徐皓月大声惨呼,捂着脚跳了十几下,痛感才慢慢消失,看来她外表看起来豪迈不羁,其实心里还是挺清纯的,不喜欢这种重口味的玩笑。 进到酒馆里,几个武丁自己坐了一桌,而英若兰和英凝雅坐了一桌,旁边还空着两个位置,英若兰瞪了徐皓月一眼,不理睬他。徐皓月脸皮极厚,笑了笑若无其事的坐下,说道:“想不到有人会以怨报德啊。” 英若兰哼了一声说道:“对待粗鄙之人自然不用客气,否则下次会变本加厉。” 一旁的英凝雅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两人打什么哑谜,徐皓月轻轻一笑说道:“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感激之情?” 英若兰又哼了一声说道:“粗鄙之人若是能变得高雅些,或许会有的。” 徐皓月微微点头说道:“要高雅那还不容易?”只见他站起身来,走到店家伙计身边轻声耳语了几句,跟着又塞了一贯钱给那伙计,店家伙计得了赏钱兴高采烈的去了。跟着唤过一名武丁跟着耳语了几句,那武丁也是应声去了。英若兰和英凝雅对望一眼,不知道徐皓月要搞什么鬼。 过了片刻,只见那伙计抬过一张方桌放于酒馆中央,跟着摆上一个漆器茶盘,上面有白瓷茶壶一把、香炉一个、白绸茶巾一条、白瓷茶碗数只,旁边安置一个炭炉,上面一个开水壶。跟着那英家武丁也过来,放上一个白瓷罐子。 见准备停当,徐皓月走到桌后拍了三下掌,酒馆中的食客都安静下来望着他,英若兰和英凝雅对望一眼,看这架势难道他要演示茶道?要知道茶道唐朝兴起,但后面因为战乱,又逐渐式微,茶道只存于上层风雅的贵人之间流传,难道徐皓月也懂茶道? 跟着徐皓月抱拳环场一揖朗声道:“小子徐皓月,出道贵境,只见盛夏天色炎热,各人胸中难免火气盈昂,无明业火大盛,小子有一套英山云雾茶道技法,特演示一番,只望能平火气、静心扉、继而感悟茶如人生之妙媂,倒也可以得清静、恬澹之妙旨。” 众食客见有表演可看,都是喝起彩来,跟着只见徐皓月焚起香来,缓缓的拜了四角,跟着悠然的插入香炉之内,口中吟道:“冲茶养心性,品茶味人生,焚香点锦纶,可除妄杂念。”跟着用壶中开水洗起白瓷茶具来,口中又吟道:“天地育灵物,冰心去凡尘,茹茶玉清雪,不染一尘埃。”跟着将开水倒入洗净的白瓷壶中说道:“云雾茶乃绿茶中之上品,叶细且嫩,若以滚水冲泡之,只恐伤了其心,只宜滚水于玉壶中养温之后冲泡之,此为玉壶养太和。”众人见他气度谦和,谈吐文雅,说到了绿茶的妙处,一起喝起彩来。 徐皓月淡淡一笑跟着用茶匙把茶叶投放到冰清玉洁的白瓷杯中,口中吟道:“仙山灵雨湿行云,洗遍香肌粉未匀。明月来投玉川子,清风吹破武林春。要知玉雪心肠好,不是膏油首面。戏作小诗君勿笑,从来佳茗似佳人。”这首诗却是苏东坡的《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芽》乃是茶诗中的名篇,跟着便倒入少许热水,口中说道:“甘露润莲心,我这云雾茶外观如莲心,以温水先入,以为润茶之效。” 跟着他拿起茶壶冲水,手中很有节奏的三起三落,口中说道:“此法为凤凰三点头,对各位客人以示敬意。”众人喝了声彩,只见冲入热水后,绿幽如丝的茶叶先是浮水面上,而后慢慢沉入杯底,徐皓月说道:“此为碧玉沉清江。” 跟着徐皓月冲着英凝雅招招手,英凝雅不明所以,但被徐皓月的茶艺震惊,缓步走上前去,徐皓月低声道:“双手奉茶给你家小姐去。”英凝雅心中不解,但还是照着徐皓月所说双手奉茶,款款来到英若兰身前,徐皓月朗声说道:“佛门中有大慈大悲观音菩萨,净瓶之中的甘露能消灾祛病,我这云雾茶虽然比不上释氏菩萨净水灵验,但有三个好处,一来可看其茶色,这般似绿如碧之汤色,尖尖的叶芽如枪,展开的叶片如旗。一芽一叶的称为旗枪,一芽两叶的称为雀舌,可悟到春如绿水日如兰之妙境,一看之下可扫眼中污秽之垢。”他这话是冲着英若兰说的,英若兰知道他是为刚才的粗鄙赔礼,脸上映出淡淡的笑意,看了那茶色果然眼中为之一亮。 “二来可闻其茶香,此云雾茶茶香清幽淡雅,以心感悟,能得春风化雨清气,能品清醇悠远月来香,可除心头烦躁气色,安神凝气,忘却世间污秽。”徐皓月笑吟吟的接着说道,英若兰被他目光看得忍不住脸上一红,低头闻了闻那茶香果然是清香扑鼻。 “三来可品其茶味,我这云雾茶汤清纯甘鲜,淡而有味,用心去品,能从淡淡的绿茶香中品出天地间至清、至醇、至真、至美的韵味来。正所谓,独品得神、对品得趣、众品得慧,此乃品茶之三乐也。此乃我云雾茶道之精髓,不知英小姐可觉高雅否?”徐皓月笑着说道。 英若兰正品着茶汤,果然清纯甘鲜,心头一阵怡然,想不到徐皓月忽然提到自己,心头微微一惊。众食客见了徐皓月的茶艺,纷纷喝起彩来,又听他说起英小姐,适才只有这白衣美貌女子独得喝了这茶,一望之下果然觉得清丽脱俗,美人配着好茶果然是高然雅致,均是暗想原来这小子是为了博得红颜一笑啊。有好事之徒便跟着起哄道:“白衣姑娘,人家小兄弟一手好茶道技法,还称不上高雅么?”“是啊,姑娘也未免眼界太高了,这般风雅人物难得一见啊。” 英若兰恨得牙痒痒,想不到刚才还扣除粗鄙之言的徐皓月,一转身朝自己弄了一通茶艺,引得自己非要当众赞他高雅,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又被他戏弄了,无奈之下,英若兰只得恨恨的说道:“这位公子真的是很高雅,小女子佩服!”徐皓月冲她眨眨眼睛,心里知道现可是不能过去,否则脚上非得又挨一下不可。 得了英若兰的赞誉,众食客纷纷问道:“这位小兄弟,你这什么云雾茶这般神乎其神,我能尝尝么?”“是啊,只有这位姑娘得品,我等也想尝尝。” 徐皓月淡淡一笑,心道就是要你们来品的,这一番现场演示,现场活广告一打出来,我还怕你们不来找我买茶?当下笑脸迎人说道:“不必客气,各位我每桌都给送上。”当下一边冲茶,一边让英凝雅送茶。英凝雅起初有些不乐意,低声问道:“姑爷,你怎么做起店家端茶倒水的事来了?”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我这是说咱们的茶好,知道吗?快点送。”英凝雅也不太笨,恍然大悟,手脚也勤快起来。英若兰也看出徐皓月的用意来,心中感到徐皓月真的不简单,既作弄了自己又顺手把茶的好处演示给人看,而且丝毫没有做作之嫌,跟着转头让几个武丁也上去帮忙。 果然众人品了茶之后赞不绝口,纷纷询问何处可买到这种茶叶,英凝雅等人自然都说茶叶还码头船上,众人一发声喊都赶出门去买茶去了。 英若兰见这么多人去买茶,心头大喜,走到徐皓月身边说道:“这么多人去买茶,我们要不要回去帮忙?” 徐皓月笑得贼兮兮的说道:“不用回去,我吩咐了英吉,一两茶也不许卖。” 英若兰不解的问道:“这是为何?” 徐皓月笑道:“你没听说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么?我这招叫吊起来卖。” 看他笑得很贼,英若兰银牙暗咬恨恨的说道:“有时候你真的很可恶,真想再踹你几脚!” 徐皓月心头一惊,躲开两步,尚未答话,只听酒馆二楼上有人朗声说道:“这位公子一番茶论甚是高雅,我家主上甚是欣赏,不知可单独为我家主上再演示一回么?”这声音苍老雄浑,隐隐有一股尊贵之气,徐皓月心头一喜,想不到楼上还有条大的鱼。 ; 第五十六章 初见周英主 上到酒馆二楼,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站楼梯口外“恭候”,恭候是徐皓月自己认为的,那老者神态倨傲,红光满面,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徐皓月几眼,口中说道:“老夫姓李,我家主上想要你演示茶艺。” 什么人来头这么大?就连手下一个老头都是这般的傲慢?见雅间之外十余名劲装汉子守门外,这些汉子个个都是神态威严,身上都是散发着浓浓的杀意,徐皓月知道里面的一定是大人物,当下皱眉说道:“茶艺之道由感而发,并非附庸风雅的庸俗把戏。” 那姓李的老者哼了一声说道:“给你十贯钱,速速演来,不得推辞!”说着命人送上十贯钱来。 徐皓月也哼了一声,说道:“我也可以给你十贯钱,莫要来烦我!”说完也是一招手,身后英凝雅也是十贯钱奉上。 那老者大怒:“竖子不识抬举!来人,给老夫……”他的话还没说完,雅间内一个威严厚重的声音爽朗的笑道:“有趣有趣,李谷,让他进来吧。” 听声音这人年纪应该不大,但那老者却不敢违拗半分,微微躬身应了声,跟着看着徐皓月说道:“你进去吧。” 徐皓月很是好奇雅间里到底是什么人,回头向英凝雅说道:“你们楼下等我,照顾好小姐,我片刻就下来。”英凝雅犹豫片刻应声下楼而去。 徐皓月推开雅间的房门进去,只见屋内四角各站了两名劲装大汉,看起来是孔武有力,目光直盯着徐皓月,徐皓月明显感到了杀气,自己就好像是他们的猎物一般。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锦服华袍四平八稳的坐主位之上,身材高大威武,面容苍劲隽永,周身散发着一股英气,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油然而发,颌下三缕长须,一双如鹰隼般的目光凌厉的直视徐皓月,一股压迫的气势扑面而来。 那男子手中拿着一卷书籍,看了看徐皓月,手中书卷一扬指了指旁边一个圆凳说道:“坐!”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其中威势非凡,声音低沉有力似乎有种令人不敢违抗的魔力。 徐皓月感觉像是后世见领导一般,但也怡然不惧,当下也只是淡淡的说道:“好!”也只是一个字,但却不卑不亢,宛似绵里藏针一般。 那男子略略有些惊异,厉目盯着徐皓月问道:“何来?为何?”还是言简意赅,似乎多说话他会掉了威严一般。 徐皓月不软不硬的答道:“淮南!行商!” 那男子笑了起来,越笑越是大声,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厉声说道:“尔等商人逐利而忘本,不事生产,不劳而获,为下作!” 商人地位低下,徐皓月也明白,但如此公然宣之于口的徐皓月还是微微诧异,脸上淡淡一笑说道:“商人急人之所急,需人之所需,辨贵贱、调余缺、度远近,交通货物,繁荣市场,何为下作?” 那男子有些惊奇,跟着目光一寒冷冷的说道:“好一张利嘴,你可知我是谁?” 徐皓月似笑非笑的说道:“不知道,看起来只是比我年纪稍长的男人一个。” “大胆!”周边站着的汉子都是厉声大喝起来,徐皓月面色不改,缓缓说道:“你大不过是君,正所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我小民一个,又何惧哉?” 那男子冷冷的看着徐皓月说道:“昔日有苏秦张仪口舌之利,我讨厌只说不做的人,我很想把你舌头割下来!”徐皓月微微一惊,那男子见他面露惧色,跟着又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很久没人这么和我说话了,很有趣!”徐皓月暗暗想,他这脾气可真古怪。 大笑片刻,那男子坐回主位上,厉声问道:“如何而来?” 徐皓月缓缓说道:“沿颖水而来。” 那男子哦了一声,思片刻,喃喃说道:“沿颖水而来?商人?”跟着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个商人沿颍水而来。”跟着喝道:“李谷!进来!” 雅间外那老者应声而入,恭恭敬敬的一礼说道:“主上有何吩咐?” 那男子温言道:“商人沿颍水而入,你可谨记之!” 那李谷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答道:“属下谨记!” 那男子满意的点点头,又说道:“来交易何物?” “上好的茶丝。”徐皓月微微一笑答道。 那男子沉吟问道:“如何卖法?” 徐皓月答道:“看市定价。” 那男子哈哈一笑道:“我以五十贯一筐茶叶,六十贯一筐生丝的价格收你的货物如何?” 徐皓月心中突突直跳,想不到眼前这人竟然能出到如此高价,但他忍住心头的**,咬牙道:“我说过看市定价,商人也要讲究随行就市,不能罔顾逐利而哄抬物价。” 那男子微微一怔,盯着徐皓月看了片刻,赞了声:“好!我也这里说了,只要你定下价来,你后剩余多少货物我全收!决不食言!”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我只收前朝铜钱。” 那男子点头说道:“此事容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说完低头看书不再看徐皓月,徐皓月微微一礼说道:“多谢关照。”说完转身出去。 那李谷见徐皓月出去之后,恭恭敬敬的说道:“主上,这些淮南而来的商人诡言狡辩,赚取我大周财帛,当杀之!” 那男子翻了一页书,淡淡的说道:“朕试过他了,刚才要是他对朕开出的价码心动,朕会立刻杀了他!”跟着他抬眼看着李谷说道:“我大周虽然富有但就如他所言,需要有商人辨贵贱、调余缺、度远近,交通货物,繁荣市场,商人咱们还是缺不了的。” 李谷唯唯称是,那男子又问道:“刚才那句话你知道其中含义了么?” 李谷恭恭敬敬的答道:“微臣愚钝,不明其意。” 那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快,缓缓说道:“进兵之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应该想到扮作商人沿水路长驱,可以避过唐国淮上水军,突袭淮南重镇寿州,如此岂不是妙策?” 那李谷恍然大悟,躬身说道:“陛下才思机敏,此策极妙,微臣一定谨记遵办。” “也是刚才那小子提醒了朕,对了,赵匡胤到何处了?”那男子淡淡的问道,目光仍是看着书籍。 “已经到了京城大梁复命。”李谷恭恭敬敬的答道。 那男子嗯了一声说道:“凤翔节度使王景、镇安节度使向训建西南行营攻秦、凤两地已经旬月,毫无寸功,粮草转运极难,朝中多有撤兵之言,朕召回赵匡胤就是想着让他去一趟那边,看看秦、凤两地到底是否可以攻取,否则轻言撤兵则前功废!”李谷应了,那男子看着李谷说道:“知道为何将你南调么?” 李谷躬身答道:“微臣知道,微臣祖籍颖州,方便用事,以谋淮南之地。” 那男子放下书籍说道:“这只是其一,你如今官至中书侍郎、平章事,声望隆重,淮南道行营需要你这样的威望宿将统制诸路兵马,朕把镇安节度使向训调到西南行营,就是想让你放手去做。朕这次到颍上,也是想看看你的攻淮部署,现看来,这颍上城内扩建营房、府库、操演兵马等事办得不错,之后屯兵马、积粮草,选个合适的时机进兵淮南即可。你记着,唐国与我大周接壤两千余里,不发动则以,一旦发动,一定要各路齐出,南人懦弱,闻警必定会调动各路兵马疲于应付,吾军该当轻装走击,该收则收,不必恋战,首战只需疲惫敌军即可,让南人空费粮饷,疲师劳军,方便吾军次战行事。” 李谷应道:“陛下算无遗策,我等不及万一。” 那男子站起身哈哈笑道:“淮南富庶,乃唐国盐茶丝赋税重地,取之唐国将断绝盐路,再放他几年,国力必将衰弱,到时候取之易如反掌,唐国不过疥癣之疾,取淮南即可将他困死,打战不需全胜,胜七分即可,契丹才是心腹之患,平定淮南之后,吾一定要亲征之!” 李谷跪下道:“陛下雄才大略,定能平复四方!” 那男子淡淡的说道:“不过你也要记住!若是你首战即败,朕也不会饶过你,你战败之日便是朕亲征问罪之时!” ; 第五十七章 言行当如一 徐皓月下到楼下,坐到英若兰身边,便忙不迭的倒了杯茶水喝下,双手微微发颤,英若兰奇怪的问道:“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徐皓月喝了茶水之后心神稍定,低声道:“好险,要是我经不起利诱,此刻只怕已经被人给杀了。” 英若兰吃了一惊,秀眉微蹙低声道:“楼上的是什么人?” 徐皓月将嘴凑到英若兰耳边说道:“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大周皇帝柴荣上面!” 英若兰面色微变道:“周主?你怎么知道是他?” 徐皓月缓缓说道:“不会错的,那种威严和气势绝对错不了,而且他身边有个叫李谷的人,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周国的大官。” 英若兰低声问道:“他为何要杀你?” 徐皓月皱眉说道:“他看出我等是唐国人,起初是试探我的来意,我也没隐瞒,据实以告。” 同桌的英凝雅低声道:“姑爷,你也太老实了,随便编个地方告诉他不就行了?” 英若兰摇摇头说道:“你家姑爷做得对,据实以告,若是欺瞒于周主,他随便派人一打探,定能查出端倪,到时候我等就算不是唐国探子,也会被安个唐国探子的罪名杀掉,倒不如实话实说,告诉他我们是来行商的。”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不错,他果然是个英主,知道周国缺不了商人,但他讨厌商人逐利,为富不仁,哄抬物价,所以试探了我一下,开出五十贯一筐的高价收购我们的茶叶。” 英凝雅大惊失色道:“五十贯?这可是五十倍的巨利啊,谁能不动心?” 徐皓月苦笑道:“动心就惨了,若是真有人五十贯收茶,是问中原能有多少人喝得起这样贵的茶叶?有人抬价自然有人跟风,届时茶叶一物必然昂贵,周国利益必然受损,他这是设了个陷阱让我跳。” 英若兰松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你那招挂起来卖岂不是无法行事?惹恼了周主,我们只怕会有麻烦。” 徐皓月沉吟片刻道:“不,还是要继续做下去,我已经有了计划,我们的茶品分上中下三品,自然可以满足周国的富人和穷人,明日我们这样……” 当日,徐皓月也没做别的,带着英凝雅继续城内各大酒馆食肆现场演示茶艺,宣传英山云雾茶,引得不少茶铺老板、富商巨贾、达官贵人纷纷涌到码头去买茶,但都被茶叶才到码头尚未开始卖的藉口挡住,让各人明日一早到码头来,便有茶叶交易,让想买茶的人心痒难搔。 当天午后,米信、崔翰跟着英山四寨主还有朱凌峰、陆昆仑等人带着剩余的人手到来,英若兰带着四寨主和朱凌峰、陆昆仑四处打探茶叶和缫丝的价格。 翌日一大早,早早的有人来到码头,英家众人抬出一张大桌,上面放了不同的茶叶,标价也不一样,上品茶一筐卖到了九贯九百九十九钱,中品茶六贯九百九十九钱,下品的普通茶叶卖到了三贯九百九十九钱。 看到标价,众人都是一阵惊艳,云雾茶的名头昨日已响彻了颖上城,此刻的标价也是较为便宜,市面上的上好茶叶都是卖到十贯一筐,虽然只便宜了一文钱,但大家还是觉得很划算,当下疯狂的抢购了起来。 徐皓月看着这样的情景笑了起来,英若兰很是奇怪的问道:“这茶叶的标价为何不凑个整数?其实我们也没便宜多少啊。” 徐皓月笑道:“这叫一文钱心理,昨天我们做了宣传,造好了势,人人都想买,心理上会认为如此好茶只怕要贵上一些,但我们的标价一出来,不但不贵反而便宜了一文钱,自然会引得大家疯抢,这叫做一文钱的营销手段。” 英若兰听他说了很多不懂的词汇,什么宣传、什么营销手段,缠着徐皓月解释给她听,徐皓月很是后悔说那么多干什么,当下只得一一解释,结果一解释又说了不少词汇来,惹得英若兰问个不停。 人群之中不少百姓凑了钱也来买茶,下品的普通茶首先销售一空,到得午间其余的茶叶也已经卖光了。英家家丁跟着拿出缫丝来贩售,标价也同样的比市面上的价格少一文钱,虽然缫丝没做什么宣传,但还是引来不少丝商、百姓抢购,到得黄昏,缫丝还剩下两船的货物之外,其他的全部卖光了。 英家这趟售卖得了十二万贯的巨利,其余山寨也得了不少,当下帐房先生按着货物比例,扣除掉要给赵匡胤的两成利,分别结算给各寨,就连桃花村的货物也卖得近一万贯,扣除两成利,也有近八千贯。 童虎头和童银姑看着一贯贯的钱点算过来,眼睛都直了,徐皓月走过看到,笑着说道:“怎么?嫌少了么?” 童银姑急忙说道:“不是的,徐大哥,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童虎头则是傻呆呆的说道:“我的娘,多来几趟就可以买大牲口了。”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桃花村不过百余户,这八千贯钱每户可分到近八十贯钱,买大牲口是不够些,不过也足够一年的生活用度了。” 童银姑打了童虎头一掌说道:“是啊,你太贪心了,这钱够咱们用好一阵子的了,你还想买什么大牲口?” 正说笑间,英凝雅快步走来,说道:“姑爷,码头那边的茶铺有人相请。” 徐皓月奇道:“什么人?” 英凝雅面色凝重的说道:“是昨天酒馆里的那人。” 徐皓月心中一突,柴荣?他又来做什么?当下整整衣裳跟着英凝雅来到码头边的茶铺。只见茶铺外十多名大汉守了个严实,外面还有不少的颖上城兵丁巡逻,徐皓月进到茶铺内,只见昨天那男子依然是稳坐主位上,品着茶水,李谷垂首而立站一旁。 见到徐皓月进来,那男子微微一笑说道:“你果然言行如一,起初我还以为你是想要混乱这地方的茶叶卖价,想不到你肯让一文钱的利。” 徐皓月施了一礼说道:“昨日是为了造势,我也说过看市定价,我就一定会坐到。商人的确逐利,但却应该讲诚信二字,否则何以能取信他人?若这次欺骗,那下次何人还会光顾你?” 那男子点点头说道:“不错,你是个诚信之人,你唐国只是一介商人?”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其实我算不得商人,我等都是英山人,只因官府税重,当地奸商压低茶丝价格,我等逼于无奈才自己组成商队到大周碰碰运气。” 那男子嗯了一声问道:“可愿到我周国为官?” 徐皓月心头一惊,但面上仍是淡然之色,恭恭敬敬的一揖说道:“家业都淮南,不敢轻言放弃。” 那男子也不勉强,点点头说道:“无妨,说不定过些时候你们都会成我大周子民。”跟着问道:“你的茶叶和缫丝都卖完了么?” 徐皓月心中一沉,听柴荣如此说来,看来淮南大战已经是避免不了,否则他怎么会这里出现?倘若周唐两军淮南大战,英家该如何站队? 徐皓月心中思量,口上说道:“上好茶叶还剩下十筐,缫丝还有两船的货量。” 那男子奇道:“我看你的茶叶很好卖,为何会剩下十筐?”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那十筐是我留给你的,我还记得你说过的五十贯一筐。” 那男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真是个妙人,你叫什么名字?”徐皓月将自己姓名说了。 那男子微微笑道:“也罢,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剩下的货物我按昨日的价格全部收了。” 徐皓月大喜躬身道谢,当下那男子命人带徐皓月下去进行交易。 徐皓月走后,那男子缓缓说道:“南人真会做买卖,我看这趟这姓徐的小子只怕赚了不少铜钱回去,只这里颍上一处,南来之人赚取而去的铜钱就如此之多,何况其他地方?” 李谷低声道:“陛下,要不微臣带人截杀他们,把钱财抢回?” 那男子皱眉说道:“若是杀了他们,谁还敢来互市通商?各地南人商人如此之多,你能杀多少?你不想喝茶了?”李谷一时语塞,那男子温言道:“淮南富庶取之是迟早之事,届时扼住唐国盐路,他们自然会和我们通商买盐,我们再赚回来便是。不过如今国内缺铜铸钱,倒是应该下令将寺庙里的那些个铜像、铜铃、铜物全都给我收了,重熔造钱!” 李谷大吃一惊道:“陛下前番才禁佛,如今连佛像也要熔了,只怕国内释氏弟子不满。” 那男子哼了一声沉声说道:“为了扩建大梁城,我柴荣连他人祖坟也敢动,何况是不会说话的佛像?这些佛像要真有灵性,就该体念天下苍生疾苦,按他们释氏割肉喂鹰的信念,自己偷到熔炉之内!不必多言,等朕回京就即刻命人操办!” ; 第五十八章 浮光梦泡影 颍水河畔晚间凉风习习,吹走了白日的喧嚣,也吹走了一日的闷热,却吹不走天上的明月,又是一轮皓皓白白的明月悄悄爬上半空,月影照映河水中,飘逸恍如浮光掠影一般的难以捉摸。 颍上城码头旁的空地之上,英家的人燃起数堆篝火,围火席地而坐,篝火上架着几只肥羊烤着,每人面前都是一大块猪肉和若干鲜果蔬菜,又有十多坛美酒当前,各人都是欢呼畅饮,大块朵颐起来。多日来的辛苦终于得到了回报,人人脸上都是挂着欢乐的笑容,情的大吃大喝着,一边说笑着一边互相猜枚斗饮。 徐皓月和英若兰自然是众人敬酒的重点目标,英若兰酒量可比徐皓月好多了,连喝了数碗脸上还是白皙如故,徐皓月很是奇怪,怎么自己一喝酒脸上红得跟猴儿屁股一般,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女人是水做的,天生能喝三碗酒? 英若兰向每个火堆环坐的武丁、山寨喽啰们都敬了一碗,又和四寨主、朱凌峰、陆昆仑、张兴淮、米信、崔翰等人都喝了一碗,而徐皓月则是傻乎乎的不敢主动去敬酒,英若兰看他被人围着敬酒,微微一笑心想,这傻瓜就这样傻坐着,还不如主动出击,等人来敬酒,就等着喝醉吧。 众人见英若兰酒量甚豪,真不愧是女中豪杰,喝了一会儿,都纷纷找徐皓月去了。英若兰和英秀依、英凝雅分别对饮了一碗,英秀依容颜红晕丛生,看着英若兰容颜依旧白皙,笑道:“小姐,我真是服了你了,从小到大喝酒都没见你红过脸,难道你真是千杯不醉?”英凝雅也是面红耳赤看起来加娇艳欲滴,笑嘻嘻的说道:“小姐是仙女,自然是喝不醉的。” 英若兰见两女都有些醉了,微微笑道:“你们少喝点了,要是喝醉了,被人占了便宜去,岂不冤枉?” 英凝雅吐了吐舌头道:“是啊,这里好像就我们三个女子,男人可是有好多呢。” 英秀依吃吃笑道:“你忘了还有个乡下野丫头了?”说着指着颖水岸边,水中一块大石之上,童银姑形单影只的巨石之上望着河水发呆,她那背影曼妙,但此刻看来却有些孤寂。她怎么不和大家一起喝酒饮乐呢?英若兰娥眉淡淡一展,将手中酒碗递给英秀依,说道:“我去看看她,你们俩少喝些。” 英若兰缓步走到童银姑身边,银姑听到有人来,素首微微一转,见是英若兰,面容有些僵硬,勉强一笑又低头望着河水默不作声。 “怎么不去和大家饮宴?今日咱们赚到很多钱,桃花村也该能过上好日子了,应该开心才是啊。”英若兰缓缓坐下,看着银姑柔声说道:“你肚子饿吗?要不我拿点羊肉给你?我知道你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肉的,今晚可以多吃一些。” 银姑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英若兰,摇摇头有些气闷的低下头说道:“再好吃的东西也没用,我食量小,吃一点就饱了,饱了就再也吃不下别的了。” 英若兰见她香肩削瘦心中微觉她可怜,柔声说道:“你怎么不去找你的徐大哥呢?” 银姑撅着小嘴说道:“前些天来颍上的路上,崔大哥和我说,让我别和徐大哥太亲热,说他已经成亲了,和他说话多了你会不高兴。” 英若兰哑然失笑,银姑天真烂漫没有心机,崔翰定是看出从盛唐县到正阳县的路上,银姑经常和徐皓月说话,生怕自己生气,才好心提醒她,这傻妞居然和自己说了,当下英若兰微微一笑说道:“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我和你徐大哥成亲不错,但你和他说说话,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总不能成亲了,话都不让他说了吧。” 银姑惊喜的转过头来,说道:“真的吗?”英若兰见她的反应纯出自然,笑着微微颔首说道:“自然是真的。”银姑拍手笑道:“若兰姐姐是好人,我能叫你若兰姐姐吗?”英若兰又点点头,笑意浓,心中还真有些喜欢这个纯真的乡村小丫头。 银姑看英若兰笑颜如花,神色一暗,轻叹一声说道:“姐姐你真漂亮,难怪徐大哥会做你的夫婿,也只有你能配得上他。” 英若兰轻轻抚摸着银姑的秀发,笑道:“你也很漂亮啊。” 银姑摇摇头说道:“我就是个乡下的野丫头,徐大哥只把我当做妹妹,记得那晚他说不喜欢我,其实他是有妻子的,下山来遇上一个很像很像他妻子的人,还说他下山来就是为了这个人,或许那个人漂亮。” 英若兰身子猛然一颤,脸上的笑容僵住,怔怔的发愣,口中喃喃的说道:“他、、他、他有妻子了?” 银姑嗯了一声,看着河水失落的说道:“是啊,徐大哥是这样说的,可也没说他妻子到哪里去了。” 英若兰有些失魂落魄的喃喃说道:“他遇上一个很像很像他妻子的人?” 银姑又嗯了一声,拾起一粒石子扔到水中,水中的皓月应声化成了一团泡影,口中说道:“是啊,我很想知道那人是谁?和徐大哥的妻子那么像,一定是很漂亮的。” 英若兰看着水中的泡影飘荡散开,长长出了口气,低声说道:“银姑,既然你叫我姐姐,我就认你这个妹妹了,刚才这些话你能不能不要和别人说起?” 银姑睁大眼睛点点头说道:“我一定不说的,若兰姐姐人好,平时都没什么人和银姑这样说说心里话,姐姐还是第一个。” 英若兰素首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低声说道:“他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银姑摇摇头说道:“没了,之后徐大哥就没再和银姑说起过这事。” 正说话间,只见英凝雅摇摇晃晃的走来大声说道:“小姐,你快来,姑爷有些醉了,说是要唱曲子给大伙听,我们快去听听啊。”银姑喜道:“徐大哥要唱曲子?我要听听。”说罢站起身拉着英若兰的手说道:“若兰姐姐,我们一起去吧,徐大哥唱的曲子一定很好听的。”英若兰微微苦笑,跟着站起身跟着银姑往篝火堆而去。 来到篝火处,只见徐皓月面色酱红,站那里摇摇晃晃,笑嘻嘻的大声:“大伙听好了,我这首曲子是唱给我妻子的。”众人一起笑了起来,当世大唐遗风甚重,男女一起饮宴唱曲跳舞也属平常,但徐皓月如此公然向自己妻子唱曲示爱的,倒也少见,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英若兰。英若兰脑中一阵空白,只觉得周身彷如针刺一般难受。 “把你捧手上,虔诚地焚香,剪下一段烛光,将经纶点亮,不求荡气回肠,只求爱一场,爱到后受了伤,哭得好绝望!我用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只期盼你停住流转的目光,请赐予我无限爱与被爱的力量,让我能安心菩提下静静的观想,把你放心上,合起了手掌,默默乞求上苍,指引我方向,不求地久天长,只求身旁,累了醉倒温柔乡,轻轻地梵唱!我用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只期盼你停住流转的目光,请赐予我无限爱与被爱的力量,让我能安心菩提下静静的观想,我用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人世间有太多的烦恼要忘,苦海中飘荡着你那旧时的模样,一回头发现早已踏出了红尘万丈!”徐皓月一曲忧愁嘹亮的曲子清唱了出来,那淡淡的忧伤写满了他的面容,本来这曲子就哀怨缠绵,加上徐皓月喝醉了,心中想起柳静如来便加的辗转幽怨,英若兰每听一句,心中都是一阵疼痛难受。 徐皓月一曲唱罢,众人都是看着英若兰,也不知道她会说什么。 英若兰淡淡一笑说道:“唱得很好听,我有些倦了,想回船上休息片刻,你们接着喝吧。”说罢扭头就走,众人一时间都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道英若兰怎么了,只有徐皓月喝醉了,仍是大笑着说道:“来、来、来,谁还来和我喝酒?”(p:感谢书友bngndhfhdf,方心未爱,连锁反应的打赏) ; 第五十九章 铁骑巨剑寒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一阵嘈杂之声把徐皓月吵醒了,睁开眼睛一阵疼痛袭上脑门,口中一阵干涩,徐皓月努力晃了晃脑袋,喃喃说道:“真是要命,今后要少喝酒了。”也不记得昨夜是谁把自己抬回船舱的,连衣裳也没有脱下。 徐皓月站起身走出船舱,只见数十骑铁甲骑兵围码头上,这些骑兵身上都是柳叶形的铁甲,个个人高马大,杀气腾腾的,手中都是极长的长枪。 当先一名大将全身贯甲,身上的铁甲宛似鱼鳞一般,阳光下闪闪耀眼,外面黑色战袍迎风猎猎作响,这将军面色冷峻,一股杀气罩脸上,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他手中一把四尺多长的巨剑猛的一挥,厉声喝道:“船上的人都出来!” 这时候各船的人都醒了过来,徐皓月先一步踏上码头,朱凌峰和陆昆仑也跟着出来,徐皓月朗声说道:“这位将军,不知有何见教?” 那将军斜睨了徐皓月一眼,冷然说道:“你是何人?” 徐皓月抱拳说道:“我等乃是商人,船上都是伙计。” 那将军跳下马来,缓缓行来,长剑地上拖行着,一阵刺耳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走到徐皓月身前,那将军目光冷冷的看着徐皓月说道:“让你的伙计都出来,本将军要查要犯!” 徐皓月目光毫不退缩,和那将军凌厉的目光直视,口中缓缓说道:“将军我们船上都是商人伙计,没有你说的什么要犯!” 那将军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森森白牙,狞笑道:“你不照办,本将军就要你的命!”说完巨剑猛然上撩,快如闪电,巨剑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印痕,声势骇人。 徐皓月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将军说杀就杀,眼睛都不眨一下,只见长剑上撩而来,他想也不想,抬脚猛的踩向那将军握剑的手腕,本来此处乃是这将军挥剑发力之中,力道的薄弱之处,本想着一踩之下那巨剑来势定会减缓,想不到踩上去之后,徐皓月只觉得脚底一股巨力涌来,电光火石之间徐皓月明白这将军膂力奇大,一力降十会,自己是压制不住的,当下想也不想,跟着这股力道一个后空翻,向后翻去,巨剑擦着徐皓月的后背划过。 徐皓月站定身子,只觉得背上凉嗖嗖的,寒凉的剑锋把徐皓月的后背衣裳划破条口子,那将军轻轻咦了一声,狞笑道:“身手不错啊,再接我一剑!” 朱凌峰和陆昆仑一起上前,站到徐皓月身边一起说道:“姑爷,我们和你一起御敌!” 徐皓月尚未答话,只听崔翰一声断喝:“住手!”只见崔翰和米信快步从另一艘船舱走出,朝着码头快步走来。 崔翰走近那将军身前,抱拳一揖,跟着掏出一块铜牌说道:“将军手下留情,自家人。” 那将军冷眼一看那铜牌,哼了一声道:“殿前虎捷军?我铁骑军与你们没什么瓜葛,让开!” 崔翰和米信均是大怒,崔翰踏上一步怒道:“我乃虎捷军左厢第一军步军都头崔翰,将军若要执意而为,虎捷军也不是好欺负的,可敢报上姓名?” 那将军冷笑道:“本将铁骑军右厢第二军都校王彦升,本将有军令身,你敢拦我?!” 米信也上前一步冷道:“我乃控鹤军左厢第二军步军都头米信,王将军军令何?若是真有军令,我二人定不会拦阻!” 王彦升怪眼一翻,森然道:“此军令乃淮南道行营李大将军口谕,并无文书!” 崔翰冷笑道:“若真是李大将军的口谕,米都头可往府衙一趟求证,我和将军此等候如何?” 王彦升瞳孔一阵收缩,哈哈大笑道:“此等小事何须烦扰李大将军?”跟着转身飞身上马,骑马上转身向数十骑铁甲骑兵喝道:“那要犯不此处,定是往南逃去,沿颖水入淮,众军随我来!”说罢巨剑一挥,插入背上的剑鞘,一催胯下战马,飞驰而去,众铁甲骑兵纷纷呼喝,催促战马复行,河畔小路之上扬起一片烟尘,虽然只有数十骑,但声势状如龙马奔腾,动人心魄! 崔翰见王彦升走远回头向徐皓月抱拳说道:“此人乃是铁骑军的都校,我也听过他的名号,绰号王剑儿,端的残忍好杀,胆大妄为,下护卫不周,先生受惊了。” 徐皓月回了一礼说道:“崔大哥客气,我谢你还来不及呢,这人真的胆大妄为,李大将军的军令也敢假冒。” 米信恨恨的说道:“若是他真有军令,早就将我两人拿下,根本不会说那么多话,王剑儿的大胆可是出了名的。要真让他们船,只怕船上昨日辛苦赚来的钱财都保不住,这伙铁骑军抢掠惯了。” 徐皓月心头一惊,他起初阻止王彦升船就是怕船上的钱财见光,怕他们见了之后起歹意,想不到还真如自己所想,当下嗯了一声,说道:“多谢两位解围,给赵大哥的两成利钱,稍后奉上,请崔大哥和米大哥带我转交。” 崔翰、米信应了,正说话间,英吉拿了张签纸急匆匆的走来,大声说道:“姑爷,小姐和秀依姐、凝雅姐先回英山去了,这是她们留下的书信。” 徐皓月大吃一惊,接过签纸一看,只见上面字迹娟秀正是英若兰的笔迹,她只写了几句话,意思就是她和英秀依、英凝雅先回英山,让徐皓月和商队一起返回。这是怎么回事?徐皓月有些摸不着头脑,奇道:“英吉,你家小姐怎么了?怎么留书自己先回去了?昨天都还好好的,她要先回去也该和我说一声啊。” 英吉苦着脸摇摇头说道:“姑爷,小的不知道,不过昨夜姑爷唱了首曲子之后,小姐脸色就很古怪,就先回船舱歇息了,再也没出来。” 徐皓月瞪大了眼睛:“我唱曲子?我唱了什么曲子?” 崔翰轻咳一声说道:“先生昨夜喝醉了,唱了首哀怨缠绵的曲子,我记得好像有句,用一生一世来供养什么的。” 徐皓月愣了一愣,爱的供养?自己唱这首曲子没什么吧,怎么就惹到英若兰了?沉思片刻后急忙向身边的朱凌峰、陆昆仑说道:“朱大哥、陆大哥,快让各船准备,我们马上回英山!”朱、陆二人应了急忙去了。 徐皓月向崔翰、米信抱拳说道:“崔大哥、米大哥,我要赶回英山去,刚才那王彦升也是往南追去,要是和若兰撞上就不好了,而且此间事已了,不宜久留。” 崔翰和米信一起抱拳回了一礼,崔翰说道:“先生保重,我和米信也要就此别过,赵二爷要我们颍上城等候虎捷军和控鹤军到来,我们就不随先生回淮南了。” 徐皓月心中一沉,虎捷军、铁骑军、控鹤军都出现颍上城,城内又大肆扩建,浓浓的战争气氛笼罩颍上城,看来淮南大战即,不可避免了,原本赚到了钱财的欢喜一下子都不见了踪影。 米信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书信递上去说道:“大爷和先生是结拜兄弟,自然是一家人,大爷信得过先生,有些事不愿欺瞒,大周和唐国必有一战,先生身处淮南,想要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这里大爷有封书信给先生,先生拆而阅之。” 徐皓月怔怔的接过书信,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不过有可能的就是劝自己周军南下之时投向周军。收下书信之后,徐皓月命账房先生点算好两成利钱交予崔翰、米信二人,匆匆话别之后,各船已经准备好,徐皓月踏上船去,挥手和二人告别。 此时回去是顺水而下,很快崔翰和米信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徐皓月心中一阵感慨,也不知道再次见到二人是什么时候,再见之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船舱内打开赵匡胤的书信一看,果然和自己所想的一样,赵匡胤希望自己能劝说英若兰带着英家投靠大周,到时候也不会失去豪门地位。虽然徐皓月知道历史走向,也知道淮南将来定是被后周占据,但英家就这样投靠后周,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到底是什么不妥呢?徐皓月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跟着徐皓月又想起英若兰来,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爱的供养这歌有什么不妥吗?难道唱错了对象?按理说喝醉了,要是自己唱给别的女子听,英若兰生气也不奇怪,可问题是商队就英若兰、英秀依、英凝雅三个女的,自己不可能唱给英秀依和英凝雅听吧。想到这里,徐皓月猛然一惊,还有个童银姑,怎么把她忘了?童银姑?好像自己桃花村的时候和他说过什么的,想到这里徐皓月有些明白过来,急忙转身出舱,就想去找银姑。 ; 第六十章 铁骑临残风 船队顺水而下,到了第二天傍晚已经快到颖水入淮水的交叉口,张兴淮命手下水夫一处宽阔处停住船只,准备明天一早进入淮水。一路南来也不见英若兰三女的身影,徐皓月有些担心起来,但四寨主和朱凌峰、陆昆仑等人都安慰他,说英若兰三女武艺高强,而且都是骑快马,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徐皓月找童银姑问过,银姑把那晚和英若兰说过的话都告诉了徐皓月,徐皓月心中一阵郁闷,想不到银姑如此天真,把自己说过的话都告诉了英若兰,英若兰冰雪聪明定会猜到自己所说的像柳静如的人一定是她自己,心中想必是恼怒自己把她当作了替代品,才不告而别的。回到英山,她会怎么和自己说呢?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她?徐皓月一时间没了主意。 船只靠岸后,船头缆绳拴河畔的柳树上,厨子们开始准备晚食,徐皓月走出船舱,张兴淮正船头,指着南边的一座高山说道:“小相公,明日绕过这座小重山便是淮水的地界了。”徐皓月哦了一声说道:“这些天多谢张大哥弗照,稍后我准备了一些谢仪给各位凫水寨的兄弟们,还请张大哥笑纳。”张兴淮摇摇头说道:“正阳的时候船资已经付过,咱们钱货两清,我们不能再收你的谢仪。”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张大哥为人豪爽,我也不扭扭捏捏的,实话说了我想交凫水寨这个朋友,英山正气堂上可有凫水寨一席之地,大家互相扶持,但有困厄,英山相助凫水寨当义不容辞!” 张兴淮欣喜万分,英山八十一寨名头响亮,这趟又见英山商队财势雄厚,兼之徐皓月和大周似乎关系密切,张兴淮也想和英山多多亲近,这时徐皓月微露招揽之意,张兴淮立刻抱拳说道:“小相公和英山众好汉抬爱,凫水寨愿供驱策。”徐皓月很是欢喜,当下找来四寨主一起说了此事,沙季青、祁红年、曹云、高超四人都是大喜,凫水寨是淮上水寇,能结为臂助自然是皆大欢喜。 闲话片刻之后,众人岸边等着开饭,徐皓月很是无聊,见河畔一片柳树林,便带着英吉上岸到林中走走。想不到才走到林边,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凄凉的惨叫起来,跟着一阵马蹄声响起,伴着几人嬉笑呼喝之声,只见一骑白马驮着个人冲出树林来。 徐皓月和英吉一看那白马都是大吃一惊,这白马正是英若兰的白幡儿,但马上的人却不是英若兰,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那老者一身青袍,后背上一条长长的伤痕,鲜血直冒染红了半边身子。那老者马背上趴着,已经是强弩之末,见到岸边有很多人,嘶哑着声音喊道:“救人!救人呐!”说罢身子一晃落下马来。 徐皓月和英吉急忙上前将老者扶住,但他已经昏死过去,他怎么会骑着英若兰的白幡儿?英若兰又哪里?只听林中马蹄声响起,应该是有人追杀老者。徐皓月面色一变喝道:“英吉,把他扶到船上让郎中救他,他一定知道若兰的下落。”英吉急忙扶着老者往船上而去。 徐皓月抽出腰间长剑,拉着白幡儿往回退走,也不知道林中会有多少追兵。岸边的张兴淮和四寨主见此情景,纷纷拿起各自的兵刃上前接应,朱凌峰和陆昆仑大声呼喝,命令船上的英家武丁上岸准备御敌。 此时林中十余名骑兵飞驰而出,这些骑兵全身穿着柳叶甲,手中都是冷森森的长枪,战袍服色正是颖上城遇上的后周铁骑军。为首一名军校见河边十余只船只停靠,船上数百名精壮正纷纷下船,冰冷的眼眸一热,呼喝几声,身边十余骑纷纷向他靠拢,结成一线阵势,十余支长枪齐刷刷的平举,枪尖寒光迫人,虽然只有十五名骑兵,但声势却不弱于千军万马。 那小校长枪一指,喝道:“大周铁骑军追捕逃犯,不相干的人让开!再不让开便是与大周为敌!”那小校见对方人多,也不敢贸然杀过去,便先出言恐吓。 徐皓月已经退到张兴淮等人身边,低声向张兴淮说道:“张大哥,这马是若兰的,那老人我们必须救下,敌人都是骑兵,待会儿冲过来,我们没有长兵刃会很吃亏,你们有渔网么?” 张兴淮点点头说道:“船上有的。”徐皓月低声说道:“你让人把渔网拿过来,别让他们看到,待会儿他们骑兵冲来,撒网困敌!”张兴淮应声去了。 徐皓月朗声说道:“你们可是王彦升将军部署?我们和王彦升将军相识,有话好好说。”说完之后又低声向曹云、高超说道:“让兄弟们不要挤一处,分散成扇形布置,他们人少,骑兵冲锋线不会太宽,待会儿打起来不要放走一个!” 那小校闻言有些迟疑,朗声说道:“既然你认识王将军,且把那骑白马的老头交出来,咱们各走各路!” 徐皓月随口敷衍道:“这位大哥稍候,那老头昏死过去,小弟让人给他治伤,你们追了这么久也是想要捉活的吧。” 那小校稍稍犹豫,喝道:“那就快治,留一口气就行!” 徐皓月用话稳住对方之后,英山武丁曹云、高超、朱凌峰、陆昆仑带领下分散开来,呈扇形隐隐围了上来,人人手中都拿着长刀,那小校察觉不对劲,立时喝道:“让你的人别动!快快交出人犯!不得拖延!” 徐皓月见各人已经准备好,冷冷笑道:“铁骑军不是号称无敌的么?怎么见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也如此惊慌?丢不丢大周铁骑军的脸?”他生怕铁骑军见这边人多逃遁而去,引来多的铁骑军,当下出言挑衅起来。 那小校果然忍不住气,长枪一举喝道:“铁骑临风!有进无退!随我杀!”十余名骑兵一起举枪呼喝,催动胯下战马,放开四蹄朝着徐皓月直冲过来。那小校倒也精明,对方人多虽然都是没穿衣甲的伙计打扮,但缠斗起来定然吃亏,他看出徐皓月是众人首领,擒贼先擒王当下率领手下朝着徐皓月直冲过去。 哪知道徐皓月是狡猾,这小子翻身上了白马,英家武丁布置的扇形阵前横着跑了起来,十余名铁骑军骑兵很是尴尬,也不知道该不该调整方向追上去,冲近十余步那小校分出五骑去追徐皓月,其余十名骑兵仍是整齐冲向曹云带领的五十余名英家武丁。 徐皓月骑马上回头一看,厉声喝道:“曹寨主后退!两翼撒渔网!” 曹云立时命手下后退,两翼的高超和朱凌峰围了上去,英家武丁中两侧各有十余人纷纷撒出手中的渔网,十名骑兵登时被渔网缠住,马蹄踏住渔网将马上骑兵给拉了下来,有几骑连人带马摔倒地,跟着众人一发声喊冲上去乱刀将倒地的骑兵砍死。 另一边五名骑兵追着徐皓月从陆昆仑带领的英家武丁面前掠过,陆昆仑一声令下,十余名武丁也撒出渔网,四名骑兵也被渔网绊倒,跟着被众武丁一拥而上砍死。可怜十四名悍勇的铁骑军糊里糊涂的渔网之下丧了命。剩下一名骑兵吓得肝胆俱裂,也不敢再追徐皓月,一勒马头转向林中跑去。 此刻只有徐皓月骑马上,余人都是步行追赶不上,徐皓月一咬牙也是一勒马头追了上去,可惜他骑术不精,一勒马头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摔了下去,好他死死夹住马腹,身子摇来晃去,勉强追了上去。 沙季青老道些看出徐皓月骑术不精,只怕追过去吃亏,当下大声招呼祁红年,两人带着十余名喽啰跟着追了上去。 ; 第六十一章 暗月杀人夜 徐皓月骑白马追入树林,那骑兵骑术精湛,林中穿梭而去,眼见那骑兵就要逃脱,徐皓月手中长剑猛的掷出,但离得远了,那长剑没什么力道,铮的一声长剑剑尖斜刺被那骑兵背后的铁甲弹开,那骑兵是不住催马只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徐皓月无奈,只得拾回自己的长剑往回走,半路遇上沙季青和祁红年,询问之下得知走脱了一个活口,一定会招来多铁骑军追杀,当下众人返回岸边商议对策。 朱凌峰和陆昆仑指挥武丁把砍死的十四名铁骑军就地埋了,得知跑了一个,众人脸上都是脸色大变,此处还是大周地界,大周军兵恶如虎狼,睚眦必报,一定会派多的兵马前来报复。 徐皓月看了看众人缓缓说道:“让大家马上登船,张大哥只有冒险一下,连夜开船入淮。”跟着看着沙季青等四大寨主和朱凌峰、陆昆仑说道:“你们带着人手快些离开,若兰的白马失落再此,她生死未仆,我要去找她。”他还是现代人的思想,只想着众人不会以身犯险,说不定会明哲保身缩到一边。 沙季青皱眉说道:“小相公,你一个人如何应付?再者英庄主有危险,我等岂会袖手旁观?就这样回去如何向武王山庄交待?如何向八十一寨兄弟交待?”祁红年也踏上一步说道:“沙寨主说得对,英山之盟我们都是发过毒誓的,守望相助,永不背弃,我留下来和相公一起找英庄主。”朱凌峰和陆昆仑也道:“英家收留我俩为客卿,正该是为主上分忧的时候,岂能一走了之?如此怎能对得起忠义二字?”曹云、高超等人也是如此说,纷纷要留下来。 徐皓月心中感激,看来古人心中还是尚存了几分古朴的忠义之念,远远不像现代人那般现实,沉吟片刻后徐皓月说道:“我们人多目标太大,不如化整为零。这样吧,沙寨主你德高望重,和英吉、张寨主带着大队人马绕过这座小重山到淮河之上等我们,我和祁寨主、曹寨主、高寨主、朱教头、陆教头带五十个武艺好的人手去找若兰她们三个,明日午时若我们还没有回来,你们就开船回去。” 沙季青一听,大声怒道:“小相公,你是看我老了杀不了人是怎么的?”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沙寨主误会了,这船上使我们辛苦赚来的钱财,也需要人守卫,英山数万人还等着这些钱财救命的,其实沙寨主肩头的担子重,就这样说定了,咱们分头行事!” 话音才落,船上郎中喊道:“姑爷,这老汉醒了。”徐皓月等人急忙登船看视。 那老头悠悠醒过来,吃力的说道:“快去救救我家夫人,她…她们被围仙人桥那边,三个姓英的女侠护着,但是撑不了多久的……”说完又昏晕了过去,几个郎中都说老汉背上的刀伤甚深,失血过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今晚。 听了老汉的言语,张兴淮说道:“仙人桥我倒是知道,从这里过去五里地有座云佛山,山中有处深谷,道路崎岖狭窄,仅容两人通过,想必英庄主她们那里。” 徐皓月闻言心头一松,若是英若兰她们占住地势,三女武艺都不弱,应该能支持些时候,当下不再迟疑,站起身说道:“张寨主,你找个路径熟悉的兄弟和我们同去,你和沙寨主马上开船离开此地。” 时间紧迫,众人也不再多说什么,挑出五十名武艺了得的手下,带了兵刃、绳和一些干粮、药物便准备动身。徐皓月将白幡儿交给英吉照料,沙季青又让手下武艺了得的五名喽啰加入,便跟着张兴淮上船和众人道别远去。 看船队远走,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徐皓月让向导带队,众人连夜赶路而去。一路上,接连避过几批铁骑军的散骑,看来铁骑军到了河边不见了人影开始散布铁骑四处寻。众人不敢走大路,都是树林小路间穿行,徐皓月命众人身上都插上许多树枝和树叶做为伪装,加上天黑躲避起来也不大困难。 张兴淮找来的那向导是凫水寨的小头目,自小这一片地方长大,甚是熟悉这里的地理,按他说的,莫说是天黑,就算是蒙住眼睛他也能摸着山路过去。 就这样走走停停,英氏武丁自小长山里,英山号称八山一水一田地,这山路倒也是走惯了的,人人健步如飞,可苦了徐皓月这小子,一个时辰的山路爬了个气喘吁吁,好体力还不错,勉强跟上。只是徐皓月不会走夜路,倒是得英家武丁说了一个口诀,白泥亮水黑石头,晚上没有月亮,但也是有光的,隐隐约约显白色的,就是人们走过的泥巴路,有水的地方会反光,所以亮亮地方,就是有水的,黑骨咙冬的地方,就是矗一块石头。 转过一处山坳,山路开始狭窄起来,只见两边山势陡峭险峻,月光映照下黑乎乎的轮廓好像远古巨兽一般,随时会择人而噬。再走一会儿,前面人喊马嘶声传来,众人急忙伏到路边草丛里。徐皓月摸上前去,曹云和高超前头开路,见徐皓月上来,曹云低声说道:“前面应该就是铁骑军的人马所之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徐皓月看了看地势,低声说道:“曹大哥,你和高大哥各带二十个人爬上两边的山脊,多找些石块,只要看到对面铁骑军举火把冲过来,就把石块往下扔,扔完之后就冲下山来接应我们。”曹云和高超应了,各自带人往两边山脊爬去。 跟着徐皓月让祁红年带十个人路上布下绊马,自己带着朱凌峰和陆昆仑朝前面摸去。 转过一处狭窄山路,只见眼前明亮起来,此处地势稍宽,近五十名铁骑军聚集这里,燃起数堆篝火,围坐篝火边嘻嘻哈哈的吃着烤肉,不远处一个狭窄的路口处几名铁骑军手执长枪守那里,似乎怕路口那边有人出来,这路口极为狭窄,两侧都是巨石绝壁无法攀沿,众人的马匹都聚集另一侧,想来是山道狭窄骑马不便,所以都下马步战。 再细看之下,徐皓月不禁睚眦裂,原来他看到一堆篝火旁,一具赤裸的女尸放地上,胸口、大腿上已经血肉模糊,其上之肉似乎已经被割去,难道这些禽兽吃的是人肉?徐皓月拳头紧握,只怕那女子是英家三女中的任何一个,但隔得远了,也看不清容貌。 而铁骑军领头的王彦升手杵巨剑坐当中,哈哈大笑道:“那头过去便是一马平川的原野,几个娘们跑不快的,兄弟们,吃饱喝足了一起上,撞也要撞开条路出来,只要过了这个路口,几个唐国娘们就可以手到擒来,哈哈哈。” 一名小校迟疑道:“将军,那三个使剑娘们好不厉害,我们十几个弟兄都死她们三个的剑下,路口狭窄,咱们只能一个一个的上,这样很吃亏的。” 王彦升冷笑道:“也不知道哪里多出三个娘们来,那姓周的美妇是要犯不能动,不过那穿白衣裙的娘们倒是极为美貌,这匹胭脂马只有老子能骑,待会儿老子冲第一个,抓住了老子一定要她爽上三天三夜,其余两个就赏给你们,爽完之后,就想咱们抓到的这村妇一般,当鲜羊肉用了!” 徐皓月闻言心头怒火直冒,别人取笑他、看不起他,这些都不要紧,但柳静如是他的逆鳞,谁都不可以触碰,英若兰长得和柳静如几乎一模一样,王彦升如此公然侮辱于她,徐皓月是火冒三丈,不过听他一说,徐皓月知道地上的女尸不是英家三女,心中稍安。 冰寒的目光再一次泛起,徐皓月眸子中闪动着原始的兽性,杀意笼罩周身,缓缓站起身来,向身边的朱凌峰和陆昆仑说道:“你们跟着我,待会儿不要恋战,把敌人引出去!”他的话语冰冷,让朱、陆二人吓了一跳。 徐皓月缓步走了出去,朱凌峰和陆昆仑连忙跟身后,三人才闪出身来,众铁骑军已然警觉,不愧是百战精锐,散四周警戒的铁骑军立时挺起长枪喝道:“什么人?” 徐皓月缓缓抽出长剑冷冷的说道:“要你命的人!”他真的愤怒了,假如自己没有遇上那老人,英若兰的下场或许真的会如王彦升所说那样凄惨,这些铁骑军看来也是常年干这种杀人掳掠、**妇女的事,甚至偏僻之地杀人取肉而食,说来好像是等闲事一样,他来自现代,容忍不了王彦升等人杀害妇孺食肉的恶性,满腔的兽性是被彻底的激发。 其实五代十国各国的军队,差不多都是流寇、强盗组成的职业军人,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朝代迭、各国互相攻伐,每战为了鼓舞士气,武将多半都会宣布攻下城池之后,可以任意烧杀抢掠,这都是家常便饭了,假如那个将军攻下城池不解散军纪,反而不正常了。所以这支铁骑军从后汉到后周,经历过不少战争,高平一战之后,柴荣是重编练殿前军,裁汰老弱,剩下的都是百战精锐,说白了也就是一群懂得杀戮的职业老兵。 听了徐皓月的话,立时有两名铁骑军兵士两支长枪狠狠的突刺而来,又快又准,而且两人所刺的角度不同,刹那间将徐皓月的闪避空间都给封死了,看得出两人是长期实战之中才会练出如此狠辣的枪法来。可惜两人遇上了徐皓月,他武王山庄每晚都和老酒鬼习武,经过和王文昭比试的教训,他专门练习过破解单枪和双枪的套路,此刻两支长枪刺来,徐皓月不慌不忙的急退一步,长剑搭住左边枪头,卸劲发出,那铁骑军兵士只觉得长枪好像扎进了棉花里,跟着一股引劲传来,长枪不自觉的偏斜而去,铮的一声自己手中的长枪和同伴的长枪撞一起,虎口巨震之下,手中长枪几欲脱手。 徐皓月这次没有再犹豫,兽性的催动下,他手中的长剑顺势而上,非常爽脆的刺入了那名铁骑军的咽喉,那铁骑军眼睛珠子凸了出来,宁死也不相信自己一招之间就被人刺死了。徐皓月手中长剑跟着向右侧一划,剑光闪耀滑向另一名铁骑军,那铁骑军急忙提起长枪枪尾挡架,徐皓月长剑微微一转,剑身贴枪身之上顺势削了过去,血花和惨叫声一起迸发出来,那铁骑军的手指被削掉了四根,正当他惨叫的时候,剑光再一次闪过,喉中一凉只觉得热气直往外跑,再也吸不进一口气,抱着咽喉缓缓跪地死去。 徐皓月染血的长剑指着火堆旁面色惊异的王彦升说道:“你过来,我要杀了你!” 王彦升缓缓站起身来,手中宽刃巨剑仍是托地上,缓缓走来,狞笑道:“原来是你这臭小子,前些天饶了你,想不到你今晚送上门来?老子今晚就把你砍成十七、八块,虎捷军那两个废物不会再来救你了吧。” “那天要不是崔大哥和米大哥,我也早就杀了你,你还能站这里说话?你杀人食肉天理不容!”徐皓月目光寒冷,直盯着王彦升,口中冷笑道:“你的十四个废物骑兵就是我们杀掉的,还有一个落荒而逃,想不到闻名天下的铁骑军原来如此不堪一击,柴荣白养了你这么一条恶狗!” 如此恶毒的挑衅之言出口,王彦升气如斗牛,虎吼一声:“谁也不许上,老子要亲手宰了这小子!”跟着疾步奔来,巨剑地上拖行,撞到石块溅起星星火光,声势极其威猛,他的巨剑勇力绝伦,一力降十会,徐皓月眸子一热,也不知道自己的太极剑能否凑效。 (p:感谢各位书友支持,第三卷即将结束,第四卷《白甲现世》即将开始,敬请留意。本网友群已开,请留意简介。) 第六十二章 设伏解困厄 宽刃四尺巨剑王彦升手中宛如寻常兵器一般顺手,徐皓月剑劲不论是卸、带、引,都非常吃力,两人拼斗了十多招,徐皓月虎头已经开始疼痛,手臂酸麻无比,但王彦升的巨剑还是一剑猛似一剑的砍来,徐皓月一边苦苦支撑,一边寻找王彦升的破绽。 不得不说王彦升虽然生性残忍好杀,但击剑之术还真是有独到之处,加上膂力奇大配合着宽刃巨剑,威力是无以复加,一时间徐皓月还看不出他的破绽来,剑光一闪之间,手臂上被巨剑剑锋划破,鲜血流了出来。徐皓月闷哼一声,看到鲜血溢出,他的心头反而沉寂了下来。 朱凌峰和陆昆仑见徐皓月受伤,各自抽出兵刃就要上前相帮,徐皓月挥手止住,冷冷的说道:“二位不用动手,记着刚才的话!”说完也不理会手上的伤势,揉身而上,长剑翩翩画出一个个意圆的剑圈,这是他武王山庄和老酒鬼研习出来的一种的劲道――旋劲。 王彦升见徐皓月受伤,火光照耀之下,一张脸上满是狞笑的狰容,一声低吼提着巨剑仍是猛砍过去,想不到徐皓月斜退一步,手中长剑一旋,搭巨剑的剑背之上,顺着下砍的力道一带跟着旋劲发出,一股绞力传来,王彦升大吃一惊,手中巨剑差点脱手,巨剑被绞开之后,徐皓月冷森森的长剑直奔面门而来,王彦升巨剑外不急回架,当下大喝一声,左手急抓,然一把抓住徐皓月的长剑,鲜血立时从指缝之间渗出。 徐皓月一惊,知道他力大,自己长剑被抓住极为不利,当下长剑一扭一抽,哪知道王彦升手上也同时用力回夺,跟着巨剑横削过来,徐皓月不慌不忙手上松开剑柄,飘飘然后退数步,巨剑从胸前掠过,他要是再犹豫片刻,定然躲不过这巨剑横削。 王彦升面色狰狞,左手松开长剑一看,左手四个手指皆被划伤,食指用力大已然被削掉三分之二,只剩下一点皮肉相连血手模糊的挂手掌上,受此重创王彦升自然暴跳如雷,徐皓月一边缓缓退后,一边冷笑道:“今晚削你一指,让你长个记性,下次不要再行禽兽之事!”跟着轻蔑的环视王彦升身旁的一众铁骑军军兵冷然说道:“大周铁骑军,哼哼,也不过如此,一群只会欺负老弱妇孺的废物!”说完转身一招手,朱凌峰和陆昆仑会意,三人快步沿来路跑去。 王彦升暴怒,看着自己的食指,仰天像野兽般大叫一声,跟着恶狠狠的一口将自己的食指咬下,一边大嚼一边喝道:“老子自己的肉自己也吃!诸军上马!随我追!一定要把这三个人给我碎尸万段!”众军无不骇然,纷纷呐喊着上马追击。 徐皓月三人飞奔而出,身后五十多名铁骑军纷纷手执火把上马呼喝的径直追来。 两边山脊上曹云和高超望着一条火龙从山道口转来,当火龙来到自己正下方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大吼一声:“给我砸!”每边二十个武丁早已经身前垒好了石块堆,一声令下,众武丁连推带扔或是用脚将大石块推扔下山去,雨点般石块山坡上欢快的翻滚跳跃着,情的把势能转化为巨大的动能,狠狠的砸进火龙的两侧。 一时间惨叫声、呼喝声、马嘶声四起,火龙中段和后端被砸了个七零八落,冲前头的十余人虽然躲过了石块的袭击,但小路上草丛中忽然横七竖八的弹起十几根绊马,正是祁红年带领人手布下的绊马阵。 王彦升冲第一个,他一声厉吼,一提马头一夹马腹,胯下坐骑飞跃而起,越过数道绊马,但还是没能跃过后面几道绊马,坐骑被狠狠的绊倒地,王彦升身手矫健,倒地之后就地一滚,巨剑首先护住自己要害,果然两柄大刀直接照着自己乱砍而来,挡了几刀之后,王彦升大吼一声巨剑一扫逼退那两人,勉强站起身来,但手臂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想必是被长刀砍中,还好有鱼鳞甲护臂伤口不太深,只见眼前两人也是大吼一声又提刀砍了过来。这两人正是朱凌峰和陆昆仑,两人跟着徐皓月往回走,回头见己方绊马发挥作用,便返身杀了回来,王彦升是领头的,两人当下提刀猛砍,想要结果他的性命! 王彦升听到身后声如惊雷的石块不断飞下之声,自己手下惨叫声、马嘶声大作,知道中了埋伏,果然跟着只听两边山脊上喊杀声大作,黑暗中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埋伏,心中慌乱之下,抵挡了朱、陆二人几刀,口中大喊道:“有埋伏!诸军向前冲!冲出去!”提剑猛砍跟着便慌不择路的向前奔逃。 朱凌峰和陆昆仑还想提刀追上去,想不到身后两支长枪刺来,两人只得转身抵挡,眼睁睁的看着王彦升远走。 徐皓月埋伏发动之后,便返身杀了回去,他手中没有兵器,好身前一名铁骑军被绊马绊倒,徐皓月拾起他的长枪将他一枪刺死,跟着舞动长枪呐喊道:“大伙杀啊!” 他枪法不好,勉强刺到一人之后,见两边曹云和高超带人冲下山来,山道间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地上散落着铁骑军的火把,映出的人影都是一片模糊,徐皓月心念一动,跟着扯开嗓子大喊道:“铁骑军听着,你们已经中了埋伏,投降免死!”朱凌峰和陆昆仑闻言知道他这时攻心为上,当下也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尔等中伏,投降免死!” 众铁骑军本来就心慌,只见两边冲下不少人来,黑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埋伏,王彦升又单独逃逸无人稳定军心,厮杀片刻,只觉得四周高喊投降免死的声音越来越大,剩下十多人纷纷跪地举枪投降。 山道上的厮杀声渐渐小了下来,徐皓月见冲出来的铁骑军基本肃清,便让曹云和高超带人打扫战场,将俘虏绑起来看押,自己带着朱凌峰、陆昆仑和十个武丁又折回山谷中去。 回到谷中,只见只剩下五个铁骑军仍是执枪守另一头的山谷路口,五人虽然听到了山谷外乱哄哄的喊杀声,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有军令身,王彦升留下五人看守路口,也不敢贸然离开。此时见徐皓月等人冲了过来,五人来不及上马,一发声喊挺枪冲了过去。 徐皓月没有出手,朱凌峰和陆昆仑两人武艺高强,带着十个武丁收拾五个铁骑军自然不话下,砍死四人之后,剩下一人跪地求饶,而武丁这边死了一人,伤了五人,看来这铁骑军还真是凶悍。 眼见谷内已经没有敌人,徐皓月快步冲向那路口,口中大喊道:“若兰、若兰、是我,你们没事吧?”冲进仅容一人通过的路口,只见路口之后是一条开阔的道路,徐皓月心中明白英若兰等人为何要守这里,若是放弃此处地势,身后一片开阔的道路,三女步行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铁骑军骑马追赶的。 眼前一堆篝火熊熊燃烧着,路口两边十几具铁骑军尸体倒那里,边上两名湖水绿衣裙的少女手持长剑站那里,两女秀发撒乱,身上沾了不少血迹,狼狈不堪,见到徐皓月,都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姐、小姐,真是姑爷,真是姑爷来救我们了!”两女正是英秀依和英凝雅。 火堆边,一名白衣女子手提血淋淋的长剑站那里,面容火光的映照之下依旧是那么的秀美妖娆,身上白衣点点的血迹沾染,好像是映开的梅花一般美艳,似笑非笑的脸上多了一份复杂的神情,这女子正是英若兰。 第六十三章 南归意若何 “想不到真的是你来救我们。”英若兰柔声说了一句,一句话中满是幽怨的庆幸,似乎徐皓月的出现她的意料之中,但却又有些不希望是他。英秀依哭着说道:“姑爷,你要是再晚来片刻,我们没有力气了,都打算自杀免受侮辱的。”英凝雅是蹲地上嘤嘤哭泣,说不出话来。徐皓月安慰两女道:“你们别怕,外面的恶人都被我们杀光了,你们不论哪里遇到危险,我都会找来救你们的。” 英若兰幽幽的嗯了一声,似乎不愿意和徐皓月真诚的目光接触,曼妙的身影转身去扶起火堆旁席地而坐的一名女子,这时候徐皓月才注意到这个不过二十的年轻女子,只见她一张白皙的面容上精致美艳的五官正是按着黄金分割比例排布,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一双柔弱的目光之中满是凄楚迷离的神色,这种眼神能激起男人心底保护**,也能催动原始的兽性**,配上她那曼妙绝伦的身姿,徐皓月终于明白什么叫国色天香。英若兰和她站一起虽然容貌上也不逊色,但就是缺少了那女子的一种诱人韵味,一种倾国倾城的韵味。 “周姐姐,这人就是若兰的夫君。”英若兰目光还是避开徐皓月,口中柔声说道:“我们走吧,回淮南去,大家的行踪已经暴露,你身份尊贵,大周不会放过你的。” 徐皓月走上前来,看着英若兰还回避自己,有些气恼的说道:“若兰,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自己就走了?这世道这么乱,你们三个女子乱跑,很容易出事的。” 英若兰哼了一声,低头说道:“此事过后再说。”跟着拉着那周姐姐的手说道:“这位是周姐姐,小时候我和她拜同一个师父学的诗文。” 美女面前,徐皓月还是不敢失礼,当下一揖说道:“周小姐有礼。” 那周姐姐回了一礼柔声说道:“若兰,我和你说过了,我已经出嫁,你该叫我李夫人的。” 英若兰笑了笑说道:“我老是忘了,见到你就感觉回到小时候,我们俩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不似长大后有着许多的烦恼。”跟着英若兰看了徐皓月一眼,见他目光直视自己,丝毫不为周姐姐的倾城容貌所动,心中一震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恼怒,轻叹一声说道:“这位周姐姐是当朝六皇子定安公李煜的夫人,我们有十二年没见了,昨日路上遇到,见周姐姐被大周的兵马追赶,我才出手相救的。” 李煜的夫人?徐皓月吃了一惊,他知道李煜有过两个皇后,一个是大周后,另一个就是大周后的妹妹小周后,两个皇后是姐妹,都是倾国倾城的颜色,也都是一般的琴棋诗画精通、蕙质兰心的女子,大周后名唤周宪,李煜还没做皇帝的时候便嫁给了李煜,成婚十多年之后周宪病逝,李煜又娶了她的妹妹,小周后周嘉敏,享受了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奇遇,不知道羡煞多少世间的凡夫俗子。 看眼前周姐姐的年岁,应该是历史上著名的大周后周宪,柳静如喜欢李煜的诗词,是以徐皓月知道大小周后的典故,想不到英若兰小时候居然和周宪同拜一个老师学艺,徐皓月忍不住惊讶道:“你就是周宪?若兰,你和她是同窗?” 骤然被徐皓月叫破自己的闺名,周宪脸上微微一红,有些责怪的低声说道:“若兰,你则么连姐姐的名字也和他说了?” 英若兰是奇怪,自己从来没有和徐皓月提过周宪,他怎么知道周宪的名字?当下英若兰目光恨恨的看着徐皓月说道:“快说,你怎么知道的?我根本没告诉过你周姐姐的事。” 徐皓月很想打自己几个耳光,多什么嘴嘛,只听身后乱哄哄的,知道是朱凌峰他们朝这边过来,急忙说道:“李夫人,真的不是若兰告诉我的,此事说来话长,此刻我们还险境,还是先离开此地回到淮南再说。”说罢就伸手来拉英若兰的手,口中说道:“若兰,咱们快走。” 英若兰缩了缩手皱眉道:“你先走,路口狭窄拉拉扯扯的不好走路。”徐皓月讪讪的缩回手,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晚居然会自然而然的想要拉英若兰的手,英若兰将手缩回去,也不知道是人多害羞还是介意那件事,当下徐皓月也不再纠缠,拿起一根火把走前头。 周宪看英若兰有些薄怒的样子,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是不是姐姐身边不好意思呢?” 英若兰撇撇嘴看着徐皓月的背影低声说道:“不是,他这人有时候很讨厌。” 周宪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低声笑道:“原来是有争执了。” 二女身后嘀嘀咕咕,徐皓月也没细听,招呼着英秀依和英凝雅穿过路口,和朱凌峰、陆昆仑等人会齐,众人相聚都是一翻喜出望外的话语问候。 徐皓月转眼见篝火堆边那具女尸兀自躺那里,心中一阵凄然,不声不响的走上前去,扯过一具铁骑军尸身上的披风,将那女尸盖住,跟着沉声说道:“来几个人,把她埋了。”几个武丁立刻过来用长枪长刀挖起坑来,徐皓月看着那女尸,心中暗暗祝祷,我不知道你的姓名,但我可以告诉你,今日害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可以安心登极乐世界,乱世活着太受罪,一死或许可以解脱,下辈子投户好人家。 周宪刚才出谷看了那女尸一眼之后,吓得花容失色,泪水忍不住潸潸直下,一直不敢再看那女尸,听徐皓月喊人过去埋葬那女尸,才抬起头来望去,只见徐皓月凝视着那女尸,口中喃喃的念叨着什么,目光之中充满了对死者的敬意,心中暗暗惊讶,望了望身边的英若兰,她也是满眼不忍之色看着那女尸,樱唇轻动,似乎也是默念着什么,周宪暗想这小夫妻俩其实还真是心有灵犀的。 葬了那女尸,众人出了山谷,外面曹云、高超、祁红年已经将战场打扫完毕,想不到五十名武丁如此大好形势的埋伏战中,还是阵亡了十多人,伤了二十多人,伤亡如此之大还是没有穿衣甲的缘故,徐皓月让人收拢马匹,将受伤的人乘坐马匹,因为马匹不够,只能让英若兰、周宪四女两人同乘一骑,阵亡的武丁只得就地掩埋,做了个记号,徐皓月郑重的立誓,将来一定回来将他们迁回家乡安葬。 十余名铁骑军俘虏不住的瑟瑟发抖,他们知道这种情况下敌方一定会杀人泄愤,果然掩埋自己手足之时,不少武丁都哭出声来,英秀依和英凝雅两女是放声大哭,气氛陡然悲愤起来。朱凌峰走到徐皓月身前说道:“姑爷,这些人怎么处置?”跟着他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徐皓月回头看了看英若兰,只见她眼神中也满是愤怒和杀意,沉吟片刻,徐皓月接过朱凌峰手中长刀,缓缓走了过去,众俘虏面色大变,纷纷求饶不止。徐皓月猛的挥刀砍一人的大腿上,那人倒地惨叫起来,徐皓月回头冷然说道:“杀他们容易,但此刻我们要离开险境,这些人杀了无用,倒不如将他们砍伤,给敌人留下十几个伤兵,这样会大大延缓他们追赶的速度!”跟着将刀扔给朱凌峰淡淡的说道:“有什么恨就发泄一下,别弄死了!”他的话是如此冰冷,说完转身走到一边去了。 当下众武丁一起上前,砍手的、砍脚的一阵报复,心头也舒坦了不少。陆昆仑皱眉向徐皓月说道:“如此折磨他们,倒不如一刀杀了。”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我答应过他们投降免死的,不能言而无信,不过他们手上都是血债累累,吃点苦头不为过,其实有时候活着才是受罪,死了反而便宜了他们!” 于是英家众人将战场收拾好,剥下三十余套上好的柳叶甲和兵器,三十余匹战马驮着伤员和女眷缓缓离开,只留下十余名地上惨叫不止的铁骑军。 一行人离开仙人桥山谷,不敢停留,赶路绕过小重山,往淮河岸边赶去,到了第二天午时已然到了淮河岸边,沙季青、张兴淮正等得心急不已,看到一行人归来都是大喜过望,将众人接上船来,战马太多只得遗弃岸边。 英若兰带着周宪、英秀依、英凝雅自回船舱歇息,徐皓月站船头看着岸边的战马乱跑,凫水寨的船只纷纷离岸,堪堪走到淮河中央的时候,只见岸边烟尘滚滚,正是王彦升带着数百铁骑军追至岸边,只见他暴跳如雷的扬着包裹着白纱的手掌,上面的食指已经缺失,岸边指着河中的船只破口大骂,想来是指着断指立誓定要报仇。 渐渐北岸的景物模糊起来,总算离开了后周的地界,徐皓月心头一松,但岸边铁骑军那猎猎作响的巨大旗帜之上,巨大的古体“周”字随风摆动,心中一震,大周铁骑南下之时,淮南又将是一副怎样的光景?武王山庄到底是该战还是该投靠呢?不过徐皓月总算知道自己之前担心什么了,他决定找英若兰好好商议一下,淮南上空战云密布,时间已然不多了。(p:第三卷结束,晚上开始第四卷《白甲现世》敬请留意) 第六十四章 荷塘话夜雨 天色极为闷热,太阳落山的时候,天边泛起红彤彤的火烧云,各种飞虫四处萦绕,只要稍有光亮的地方都有不少的飞虫围绕,天空黑云压顶,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一切都预示着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回到了正阳地界,英家一行人算是稍稍安心,祁红年的岩滩寨便正阳地界,一行人便道岩滩寨歇脚。 当天傍晚岩滩寨杀猪宰羊,大设宴席,招待一行人,祁红年是主人,殷勤招待众人,当下岩滩寨的大堂之上,宴席开了百余桌,众好汉自然又是豪饮了一番。徐皓月这次学乖了,主动出击,拎着酒坛子四处敬酒,跟着又使了一招祸水东引之计,将目标引向祁红年这个地主,众人纷纷向祁红年敬酒,喝了片刻徐皓月借口如厕便溜到后院去了。 岩滩寨虽然没有武王山庄大,但后院坐落之处有一片荷塘,夏日炎热塘中群蛙鸣叫不停,很有一派荷塘夜色的味道。英若兰等众女后院另开宴席,英若兰要陪着周宪,所以就没有到正堂去。而且回正阳的一路上,英若兰也和周宪形影不离,根本不给徐皓月单独说话的机会,重逢两日两人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五句。徐皓月这个时候来到后院,也是想找英若兰,他心中还有很多话想要问,周宪这个大周后如何会到颍上去呢? 来到荷塘边,徐皓月倒是见后院内众女饮宴的声音,但祁红年的女眷似乎也作陪,自己就这样进去太过失礼,便想着荷塘边等上一会儿。 此刻天色加黑暗起来,乌云盖顶,大风骤起,徐皓月拔出腰间长剑,每天晚饭之后,他都要练剑的,就算是行商的这些天也没有中断过。当下荷塘边,徐皓月练起剑法来,他一身淡紫色绸布袍子,大风之中衣袂飘飘,配着飘逸绵长的太极剑法,倒是有几分剑仙的味道。 大大小小的意圆画了出来,徐皓月身子越转越快,此刻天上一道闪电飞下,天地之间一瞬间被照得通亮,徐皓月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旁的泥土竟然被自己划出一个大大的圆圈,这时候豆大的雨点开始往下落,被雨水一淋徐皓月心中一阵畅快,手中的长剑加紧凑的舞动起来。 隆隆的雷声之中,徐皓月只觉得自己出剑越来越有感觉,长剑刺出之时居然嗤嗤有声,跟着又是一个闪电划过天际,雨雾之中,徐皓月赫然看到英若兰一身白衣打着一把油纸伞站荷塘边,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来的。 徐皓月有些惊喜的收了长剑,跑过去问道:“若兰,你怎么出来了?” 闪电一过,世界又陷入黑暗,英若兰低声说道:“我们到那边避避雨。”她晃亮火折子点起一盏灯笼,手中的雨伞向徐皓月那边偏去,给他遮住雨水,其实徐皓月此刻已经全身湿透,遮不遮都是一样。 英若兰带着徐皓月来到荷塘旁一座凉亭内,英若兰将雨伞放下,跟着把灯笼挂柱子上,看着徐皓月浑身上下都滴水,柔声说道:“你都湿透了,还是回去沐浴衣吧。”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若兰,你是不是听银姑说了我从前的事?” 英若兰身子微微一颤,若无其事的说道:“听说了,你这趟下山就是要找你妻子,只是我想不到你的妻子和我长得很像。”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每天能看着你,我真的感觉很满足。” 英若兰淡淡一笑,盯着徐皓月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是替身,我是英若兰,你明白吗?”跟着不等徐皓月答话,英若兰转过身低声说道:“我原谅你没有对我说实话的罪过,先前我们的婚约作废,回去之后,等我稳定了山庄局势,我们两人就和离,我英若兰不愿做别人的替身,不愿羁绊住你的脚步,你还是去找你的原配吧。” 徐皓月怔怔的愣住,问道:“什么是和离?” 英若兰低头说道:“唐律户婚中有云,若夫妇不相安谐而和离者,不坐。和离就是夫妻俩合议解除婚约,这样对大家都好,名声都没有什么损碍。”徐皓月闻言心头一震,只看她香肩微微颤动,知道她嘴上如此说,但一个女子和离过,名声又怎么会没有损碍? “你已经决定了?”徐皓月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怎么会带着略略苦涩之味:“英家那边你怎么交代呢?” 英若兰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道:“你我再扮演一阵子夫妻,我安定了英家,自然不用再向谁交代什么,而你也可以摘掉赘婿这个不雅的名号,这样对大家都好。” 徐皓月胸中只觉得好似被重锤重重敲打一般,但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英若兰不是柳静如,不是柳静如,但心底里却觉得苦涩无比。沉默片刻之后,徐皓月嗯了一声叹道:“既然你已经决定,我尊重你的决定,回去之后我也会力帮你的。” 英若兰背影轻轻颤动,低声问道:“她和我真的长得很像?” 徐皓月嗯了一声,英若兰笑着说道:“她很幸福。”此话出口,两人均是沉默了起来。 过了片刻,徐皓月说道:“不说这个了,那天你带着秀依、凝雅走后怎么会遇上周宪的?周宪贵为唐室夫人又怎么会到颍上去?” 英若兰这时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说道:“周姐姐自小酷爱音律,六皇子李煜也很喜爱音律诗赋,和六皇子成婚之后,她倒是如鱼得水,两人很是恩爱。年初,六皇子说起他有一些盛唐时候流传的《霓裳羽衣曲》的残页,便拿出来和周姐姐探究,六皇子希望此曲能重现人间。但残页所缺甚多,终究不能讲这首神曲重现人间,六皇子深以为憾。后来周姐姐听闻大周颍上城有人见过此曲谱的全本,但瞒着六皇子带着几个下人来颍上寻找,希望能完成六皇子的心愿。” 徐皓月叹口气说道:“这周宪还真是胆子大,如今乱世还敢四处乱跑,只是为了圆自己丈夫的一个愿望,真是个痴情女子。” 英若兰目光流盼望着亭外的雨线说道:“周姐姐是个琴痴,喜欢音律到了痴迷的程度,她自小长官宦之家,也不知道外面世道的黑暗。结果到了颍上城,才知道那曲谱根本就是赝品。曲谱没寻到,反而被大周人识破身份,周唐两国近暗云涌动,周姐姐身份特殊,被人认出之后,周人便想抓住周姐姐献给周主。好周姐姐下人机警,连夜出逃,我带着秀依、凝雅路上遇到周姐姐弹琴,她的琴声我还记得,便重相认。之后大周派骑兵来追捕,一番苦战之下,周姐姐的手下差不多都战死,我们护着周姐姐退入仙人桥,姐姐手下还有一个老仆自告奋勇骑了白幡儿去找救兵,我也想不到他还真能遇上你们。” 徐皓月也坐下身,轻轻说道:“冥冥中自有天意,老天爷看你太多苦难,所以让我来帮你。” 英若兰错愕的看了他一眼,悠然道:“你帮得很好。”跟着问道:“我听沙老寨主说了,我不的时候,你布置方略、调配人手,一切井井有条,而且祈寨主也说,救我们那晚,你也是奇计跌出,英家武丁虽然武艺不错,但终究不是铁骑军那些百战精锐的对手,你却能带了五十多个人就打败五十多个铁骑军,你还学过兵法吗?还有,你怎么知道周姐姐的名字?” 徐皓月这几天肚子里早就想好了说辞,作为一个现代男人,从小到大也看过不少战争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么?仙人桥如此地形自然是打埋伏的好地方,而且天黑对方不清楚己方有多少人,这才一击凑效。 “我没学过兵法,只是书上看过一些,周宪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周宗周大人,声名隆重我知道不奇怪。其实我还知道很多事,只是现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徐皓月只说了这几句,英若兰甚是失望,低声说道:“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不过也对,还是不要告诉我的好,既然已经决定和离,我也不该知道你的秘密。” 她的语气似乎很是失落,徐皓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凉亭外是雨水的世界,这场雨下得好大,大得好像把这座凉亭与世隔绝了一般,两人相隔不过数尺,但两人心中是否也都有各自心雨的隔墙,两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多久。 第六十五章 以战谋出路 雨越下越大,徐皓月开口打破了沉默:“对了,有件事还是要和你商议,这趟颖州之行相信你也看到了,大周调兵遣将,周主攻唐势必行,淮南必将陷入战乱之中,英家豪门大家,该何去何从?你有打算过吗?” 一说到英家之事,英若兰面色凝重起来,处理英家的事她一向很认真,秀眉微微一簇说道:“我们出来行商之前,二叔和三叔已经来找我说起过此事,周唐迟早要开战,大周北边已然暂时安稳下来,而唐国也平了闽、楚,周主和当今皇上都是好战之人,此战不可避免。二叔、三叔觉得唐国税重,大失民望,而大周兵马强盛,高平一战大破契丹和北汉联军,兵威正盛,唐国必定落到下风。二叔和三叔觉得,一旦开战英家应该投靠大周,到时英家有迎立之功,这门阀世家的地位应该能保得住。” 徐皓月站起身来,身上的衣裳已经不再滴水,一阵风吹来似乎有些寒冷,他心中雪亮,英铁勇和英铁烈一定是和赵匡胤有了协议,当下低声说道:“二庄主和三庄主果然找过你,不瞒你说,我那兄长是大周殿前军的指挥使,他也让我说服你,大周兵马南下之时带着英家投靠。” 英若兰咦了一声秀眉微蹙道:“大周兵强马壮,唐军水军精强,淮南大战胜负难料,我寻思了好久,投靠哪边委实不好定夺,你觉得也该投靠大周么?” 徐皓月缓缓说道:“大周兵甲冠绝当世,唐国绝对守不住淮南,我觉得是该投向大周。”他知道历史走向,大周之后的大宋统一了江南,投向谁徐皓月自然知道,英若兰嗯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也是赞成投靠大周的。”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对,但我不赞成就这样投靠大周!” 英若兰微微惊讶道:“什么?” 徐皓月沉声说道:“经过和铁骑军一役,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乱世之中,弱肉强食,要想得到尊重,需要展示出你的力量,温顺的投降换不来尊重和地位。战端一开,英家迫不及待的上门投靠,大周必然轻贱之,赵匡胤赵大哥虽然是我的结拜兄长,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指挥使,他的许诺随时可以被周主一句话给否定!英家要想投靠大周保住门阀世家的地位,必须要和大周一战!” 英若兰大吃一惊,她从没听过这样的理论,既然要投靠,却还要和投靠的主人打战?当下奇道:“投靠大周却要和大周打战?这样大周还会接纳我们吗?”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这一战不光是为了英家打的,也是为了淮南百姓打的,只有让大周知道淮南百姓和英家的力量,我们才能让大周定下城下之盟,赢得尊重和地位。如果一来便是卑躬屈膝的投降,等待我们的将是随意奴役的奴隶命运!” 英若兰似乎有些懂了,缓缓说道:“昔年三国的宛城张绣举城投降曹操,但没有赢得尊重,就连嫂嫂也被曹操霸占,而后张绣起兵反抗,让曹操损兵折将,曹操自己也差点丧命,第二次投靠曹操,才赢得了尊重和地位。你的意思我们现和张绣一样?”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不错,我们就是张绣。”徐皓月没想到英若兰会想到张绣的例子,他想到的是自己从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天国王朝》,里面讲述的撒拉丁攻打耶路撒冷,铁匠贝里昂为了保护耶路撒冷全城教徒的性命,号召全城百姓进行了殊死的抵抗,让撒拉丁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后两军签下城下之盟,撒拉丁以圣地起誓,不伤害城内任何一名百姓,贝里昂才交出了圣城耶路撒冷。两个事例虽然一东一西,但都说明了一个道理,要想得到尊重和地位,你必须有让人尊重的理由。 徐皓月接着说道:“不过,我也有担心的地方。” 英若兰嗯了一声说道:“我也有,不知道我们俩所想的一不一样?”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你先说。”英若兰缓缓说道:“凡战必须有人心,这个时候的淮南百姓受唐国苛税重役久矣,只怕没有一战之心。”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是担心这个,想不到你也想得到,真是聪慧过人。”英若兰听他夸奖自己,报以一笑,徐皓月沉声说道:“此刻的确民心不唐国,但民心之势可以造之,我们回去要做三件事,第一便是积粮,战乱一起,粮食便是第一要务。其二便是练兵,英家武丁虽有三千之众,但没有军纪、没有统一指挥,御敌困难,回去一定要编练武丁,这是我们唯一的力量。后便是造势,这一趟我们带回的钱财或多或少能缓解一些民间生计之困,我们再安排细作,四处宣扬大周的残暴,或许能扭转一些民心所向。” 英若兰沉吟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们能争取到多少人心呢?” 徐皓月叹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担心的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唐国苛税盘剥,如果民心已经哀寂,除非是遇到切肤之痛,否则此势万能造成。” 英若兰看着徐皓月缓缓说道:“看来我们只能人事,听天命了。” 这时只见英凝雅打着灯笼雨伞来寻英若兰,英若兰站起身说道:“我们要和离之事,不要和他人说起,我们之间以礼相待,好都不要感情用事,免得今后徒惹烦恼。”说完之后出了凉亭和英凝雅共打一把雨伞缓步而去,徐皓月看着英若兰留下的雨伞和灯笼,心中只感到一阵酸楚。 翌日,英氏众人准备动身起行,祁红年再三挽留,但英若兰还是坚持早走,此刻已经是夏末,武王山庄有很多事要处理,不能久留,当下众人便动身往英山而去。一路上路过的山寨,皆是殷勤招待英家人等,英若兰和徐皓月也都按照先前约定,将此次赚取到的钱财按照各寨货物比例分给各山寨。 数日之后到了盛唐县驺虞城内,其余山寨寨主早早得了消息城内等候,当下英若兰、徐皓月将各寨所得一一结算给各寨,临行前都有账册为记,结算钱财也是清清楚楚,没有一丝一毫的错漏,各寨寨主皆是惊讶这一趟赚得如此多的钱财,又见英若兰和徐皓月秉公持正,又没有丝毫的错漏,都是万分敬服。 驺虞城内盘恒数日之内,徐皓月一一拜会了各寨寨主,结交了一番各寨寨主,也和各寨寨主私下聊起过若是淮南战起后,各寨的出路。三分之一的寨主觉得应该投靠大周,而大部分则是说将追随武王山庄,只有少数几寨觉得应该忠于南唐,看来南唐大失民心,这些寨主没有起兵造反就算好的了,也不能指望他们起兵和大周作战,如何造势可把徐皓月给难住了。不过让徐皓月安心一点的是,众多寨主还是以武王山庄马首是瞻的。 那日来颖水报信的老者一路上经过多番救治,已然醒了过来,周宪倒还心疼自己的下人,多次去探望,老者醒来之后,徐皓月去看过他一次,老者叫曹生,是周宪的仆人也是个乐师。几天之后驺虞城内的事情已了,英若兰本打算送周宪回南唐都城金陵,但出于客气还是邀请周宪道武王山庄作客,想不到周宪满口答应,似乎还不想回金陵去,英若兰也想和周宪多聚几日,周宪便跟着一同回武王山庄。 第六十六章 无常必有妖 回到武王山庄之后,英若兰自去安排庄内事务,徐皓月径直去找英仲高。 匠人作坊见到英仲高,这些日子他和孙庭运研习他的病理,孙庭运从道家练气养气的养生之道出发,给英仲高搞了一套打坐吐纳的法门,英仲高每日练习不辍,病情大有起色,这时候看来面色竟然有些红润之色。 英仲高见他回来很是欣喜,拉着徐皓月问起这趟行商经过,徐皓月一一说了,聊了一会儿,徐皓月问道:“这些日子那王文昭有何动静么?” 英仲高皱眉说道:“这小子很规矩,没什么动静,每日里都只是教武丁枪棒,多就是有时候到外城的酒馆喝酒,其余时候几乎都他房内不出来。” 这小子难道是古代版的宅男?居然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和他想要复兴王家的理想可是背道而驰的,难道他就打算这样蹉跎岁月,做一个小小的枪棒教头?徐皓月思忖半天也不得要领,只得作罢,接着问道:“那二庄主和三庄主呢?” 英仲高有些高兴的说道:“阿爹和三叔似乎不打算和若兰做对了,若兰和你不的这些日子,他们到了好几个村子去看各村佃农种地,而且招募到流民开田的事也没有放下,这次共开了近万亩的田。” 徐皓月眉头锁得紧,心想事出无常必有妖,三个人如此反常,难道有什么阴谋?思片刻之后,徐皓月说道:“堂兄,过几日我打算到各地收购些粮食,你要和我同去么?” 英仲高奇道:“再过旬月秋粮便可大收,这时候去收什么粮食?” 徐皓月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我这是去办期货,是涨是跌就看这一趟了。”说完哈哈大笑的走了,英仲高目瞪口呆的不知道他说什么。 转到筑兰雅阁想去找英若兰说一说编练武丁之事,经过这次行商和仙人桥一役之后,徐皓月观察下来,朱凌峰和陆昆仑二人的确可以大用,还有几个武丁也都是可造之材,打算和英若兰商议一下,是不是给这几人机会,同时他也拟定了一个基本的武丁重编制计划,他回英山的路上思来想去,觉得适合这时候英家使用的编制方案,还是后世著名的曾国藩编练湘军之法。 现的英家还是一个大家族大世家,和曾国藩建立湘军之时的曾家很像。而英家武丁很多都是英家招募的流民,也有祖上就侍奉英家的家仆,有些是英家的佃农子弟,和曾国藩的湘军都是当地本土子弟很像。而且此刻英家算是大地主阶级,英家武丁只知道效忠主子,什么为民而战那是扯淡,他们接受不了先进的思想,倒不如直接用湘军这种家长式的编练军队之法,将有治军之才,不怕苦,不怕死,不汲汲于名利,士兵要朴实,并有全家担保。兵为将有,士兵服从营官,营官服从将领,将领服从英家家主。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一旦成军之后,军队只会服从一个人,这个人如果有什么意外,军队也只会推举和这个人有血缘关系的人为主,继续效忠,乱世之中,有这样的军制,是杜绝出现下克上这种局面的保证。徐皓月打算将三千武丁分为六个营,每营五百人,下面五个连队,每个连队一百人,每个连下面是三个排,每个排三十多人,每个排下面三个班,每班十人。而选将、招募、教育、编制、训练、武器、饷源等等细节还需要和英若兰好好商议,徐皓月想了不少,但千头万绪的事太多,还是要找人商量才行。 谁知道踏进筑兰雅阁的花园,亭台内一阵悦耳动听的琴声传了过来,放眼望去弹琴的人却是周宪。只见周宪一身淡紫色衣裙,安坐亭内,身边潇潇娜娜的一缕檀香烟雾环绕,显得她高贵典雅,清丽脱俗,远远望去娇美却又不失典雅,清秀却又不失柔美。 周宪似乎看到徐皓月进来,琴音一转,安静了下去,亭内出来一个英家的武婢,走到徐皓月身边说道:“姑爷,李夫人请你过去说话。” 周宪有什么和自己要说的呢?徐皓月有些摸不着头脑,急忙说道:“我是来找若兰的。” 那武婢说道:“小姐不,李夫人说她想和你说说小姐的事。” 徐皓月哦了一声,跟着那武婢进到亭内,只见亭内周宪面容秀雅绝伦,玉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晶莹剔透。此时走近了看,才发觉她的肌肤纯白无瑕,樱唇娇嫩鲜艳,一双清澈如水晶的明眸甚是秀美水灵。她还真是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徐皓月看了几眼,跟着行了一礼说道:“李夫人安好,下是来找若兰的。” 周宪抿嘴笑了笑吩咐身边的婢女下去,徐皓月微微一惊,她要单独和自己说什么?几个奴婢退下之后,周宪贝齿轻启柔声说道:“听闻公子是徐温大将军后人?” 徐皓月点点头,反正自己也是姓徐,千年之前的老祖宗,不认白不认。周宪说起话来既柔且缓,声音糯糯的很好听:“原来是名门之后,难怪有大才,难得对若兰一片真心,对别的女子都不假辞色,周宪佩服。” 徐皓月奇怪的说道:“李夫人如何看出来的?” 周宪脸上微微一红说道:“但凡见到我的男子,眼神之中莫不是**之色,只有公子眼中没有半分杂念,而且只有看若兰妹子的时候,才有情意流露。” 徐皓月这才明白过来,周宪不错是很美,但徐皓月是从后世而来,那个时代美女可以说是很多,各种穿着暴露的美女对视觉的疲劳轰炸,倒是让徐皓月练出一些本事来,看周宪多是带着后世看美女那种欣赏的眼神,自然没有什么**表露,当下徐皓月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是和尚,我也是凡夫俗子,李夫人国色天香,又精通音律,下是很欣赏的。” 周宪微微一笑说道:“公子夸奖了,不过我总觉得你和若兰妹子有些怪怪的,不像是婚燕尔。” 徐皓月心道你还看得真准,面上不动声色,笑道:“我和若兰都是江湖儿女,大家没那些扭扭捏捏的,而且现山庄事务繁杂,自然顾不上儿女私情。” 周宪若有所思的说道:“难道是我看错了?你和若兰的说辞都是一般无二,看来不是作假的。” 徐皓月微微一鄂,想不到英若兰会和自己找一样的借口,难道和英若兰真是心有灵犀?此刻想来,自从婚后,两人配合处理山庄的事务,都很合拍,没有什么生涩之感,而且很多事都是不谋而合,大有知己的味道。 “李夫人见笑了,既然若兰不此处,下还是先走一步。”徐皓月起身就想要走。 周宪急忙说道:“公子且慢,我只是说几句家常,有件事想问问公子。” 徐皓月只得坐下说道:“夫人请说。” 周宪美目流盼之下,柔声问道:“听闻公子唱过两首曲子,一首是唤作《荷塘月色》,一首是颍上唱给若兰听的,尚未知道名字,但凡听过的人都说这两首曲子大有独到之处,周宪想音律上求教于公子。” 徐皓月哑然失笑道:“我只是胡乱唱了两首家乡哩曲,不懂什么音律,让夫人见笑了。” 周宪摇摇头说道:“公子太过谦虚了,想必若兰妹子和公子说过我这趟远行的目的,那霓裳羽衣曲的确是人间神曲,但我想着,这曲子再神,原来也是由人所创,他人既然能作出如此好听的曲子,我也可以。只是音律一道讲究灵光乍现,我想多听听各方的曲目,或许会有所启发,还请公子不吝赐教几曲。” 徐皓月有些无奈,只得说道:“那好吧,我就唱上两曲,唱的不好可别笑话。” 周宪眨眨眼说道:“我贪心些,想要公子多唱几曲,周宪一定铭记公子点拨之恩。” 徐皓月闻言倒是心中一动,和周宪打好关系,将来或许可以通过她和李煜打好关系,说不定会有用得到的时候,当下欣然答应。当下周宪命人唤来曹生,也就是那天到颖水边报信的老者,一同旁听,曹生乃是乐师,这时伤势还是没有大好,有人用凉轿抬了过来,但听闻有曲可听,他苍白的脸色泛起一丝红润,拿出一本册子,提笔凝神准备听徐皓月的曲子,似乎准备听到好处要记录下来,徐皓月摇摇头暗想,又是一个喜好音律入迷的人。 当下徐皓月清唱了几首后世歌曲,他有些记不住歌词,只得哼唱过去,但大体的曲调还是没走样,他唱的既有抒情的曲子,像陈奕迅《爱情呼叫转移》、刘德华的《忘情水》,又有豪迈的《霸王别姬》等等。每唱一首,周宪和曹生听了都是眼前一亮,周宪闭上美目凝神倾听,曹生则是奋笔疾书,记下曲调变化。 大半个时辰之后,徐皓月实肚子里没货了,起身告辞,周宪和曹生均是言犹未,多番央求徐皓月再唱几曲,徐皓月无奈只得托辞等他回想起来再来唱,如此才得脱身而去。 见徐皓月远去,那曹生眼神中满是兴奋之色说道:“夫人,这位公子所唱的这些曲子之中,有好些曲段便是霓裳羽衣曲中残缺的部分,经他曲子唱出,原来不少转折之处可以如此变化的,先前我们都想错了。” 周宪笑着说道:“若兰果然没说错,从他身上可以找到曲调变化的关键,霓裳羽衣曲重现人间,此人当推首功。”跟着喜滋滋的说道:“我们把曲子整理一下,录成曲谱,回去也好给夫君他有个惊喜。” 第六十七章 六营初草创 徐皓月好不容易逃脱周宪和曹生的桎梏,看看日头已经快到午时,回到采绿小院,却见英若兰正屋内用饭,英凝雅一旁侍候。 见他进来,英若兰连忙吩咐英凝雅给他看座,徐皓月只见桌上碗筷已经准备好了,有些奇怪的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英若兰没有回答,反倒是英凝雅抢先答道:“小姐每次吃饭都给姑爷预备碗筷的。” 英若兰面色淡然,温言说道:“食不言、寝不语。”英凝雅吐了吐舌头,给徐皓月乘了碗香喷喷的米饭,桌上的菜只有三个,青菜豆腐,还有碗肉汤,徐皓月狼吞虎咽的吃了三大碗饭,很是粗鲁。 英若兰看他吃得香甜,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徐皓月吃完英若兰也吃好了,她只吃了一小碗,看起来很是秀气。吃完之后徐皓月便和英若兰说起武丁编练之事来。英凝雅见两人有事说,很是乖巧的收拾了碗筷退下。 英若兰静静的听完徐皓月的编练想法,缓缓说道:“此法甚妙,各营统领的人选我也有几个人选,看你胸有成竹,应该也想过合适的人选了吧。” 徐皓月点点头笑道:“不错,你真是聪慧,要不我俩分别写来相互印证一下,看看我俩想的一不一样。” 英若兰报以一笑以示允可,当下两人各自提笔写了一份名单,写完后摊开一看,两人所写的前面五人都是一样,分别是朱凌峰、陆昆仑、王子襄、周群、李逸,但第六人徐皓月没写,英若兰却写了个英仲高。 看了英若兰的名单,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朱凌峰和陆昆仑系出名门,武艺才智具是上佳,人品也都是正直之辈,你写他两人,意料之中。其他四人你是如何想的?特别是仲高堂兄,想不到会有他。” 英若兰缓缓说道:“你也写了王子襄、周群、李逸三人,想不到你看人还挺准的。”徐皓月笑了笑说道:“我只是从这趟行商之中看出来的,武丁之中,这三人武艺人品都是上佳,众武丁之内又有人望,难得的是那天抽人手去救你的时候,这三人都是首先站出来要去的,足见其忠心。仙人桥一役,三人奋勇当先,身上都受创不少,丝毫没有退却之意,足见其勇。归来之后,我也暗中探听过,三人也没有居功自傲,你赏赐给三人的钱财,三人都给了死难武丁的家属,其实你已经给过殉难武丁抚恤了,可三人还是这样做了,足见三人有为将之仁义风范,也不贪财。只是三人的身世来历我不大清楚,想必你了解三人的身世。” 英若兰嗯了一声说道:“这三人的确如你所言,有为将之风范。这王子襄乃是闽人,屠户出身,前些年朝廷伐闽,他家人均战乱中身死,他一人流落到淮南,被山庄收做佃农,之后武丁较艺中选入武丁堂的,已有三年光景,为人老实本分,好义气,武丁堂有不少人缘,武艺不错,善使长兵枪棒之类,王文昭没来之前,他便是武丁堂的枪棒教头。” 徐皓月哦了一声说道:“看来是个张飞式的人物,也是屠户出身啊。” 英若兰接着说道:“周群这人乃是吴人,前些年吴中大灾,饿死不少人,他一人离乡背井逃难到了淮南,和王子襄差不多,也是穷苦出身,为人仗义疏财,也有识得些字,我问过他,原来他家乡念过些书,倒是武丁堂为数不多的有些文才之人。武艺也了得,特别是短剑之类的短兵使得很好。” 徐皓月说道:“他还念过书?那可以好好栽培,能文能武的人可是不多。” “后这个李逸乃是庐州人氏,出身猎户,早年老家行猎,和当地一个富户争竞猎物,失手伤了那富户,被迫离开家乡避祸,后来辗转到了武王山庄做了武丁,武艺也不错,尤其精于弓射,是不可多得的神射手。” 徐皓月拍手喜道:“这样正好,长兵营、短兵营、弓兵营都有人选了。” 英若兰点点莞尔笑道:“正是,兵不杂则不利,长兵以卫,短兵以守,太长则难犯太短则不及。太轻则锐,锐则易乱。太重则钝,钝则不济。三个人选正是合适,那朱凌峰好陆昆仑又如何安排呢?”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亲军近卫和突阵勇士,现下我们缺少马匹,将来还可以组建骑兵的。” 英若兰诧异的问道:“骑兵?我们守卫乡土,这里大多都是山地,要骑兵来做什么?” 徐皓月缓缓说道:“以攻代守,困守山地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将来骑兵一定会有用处的。”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对了,你还没说为何写了仲高堂兄。” 英若兰微微一笑说道:“你别看仲高堂兄体弱多病,其实英家上下,男丁之中就属他明白事理,念的书也不少,难得他熟悉匠人,我去看他的时候,经常见他自己院子里做些器物,我只是想若是要守城,一些投石器之类的器物只怕还是得有仲高堂兄来主持,况且…况且……” 徐皓月接着说道:“况且六营主管之中没有一个姓英的也说不去。” 英若兰叹口气说道:“说到底还是我英氏门丁不兴,否则也不会招赘婿了。”说到这英若兰陡然住口,有些歉然的看着徐皓月说道:“对不住。”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有什么好道歉的?你说的是实情,但谁做这六营的统帅呢?我觉着还是你做比较合适,你是武王山庄庄主,统领英氏武丁理所当然。” 英若兰咬咬红唇缓缓说道:“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徐皓月说道:“你说吧,什么事。” 英若兰低声说道:“若是今年之内战事突起,我希望你能出任六营统帅,因为你还是英家的赘婿,我一个女儿家做六军统帅还是多有不便的。”说到这里英若兰看了看徐皓月,只见他面带微笑,急忙接着说道:“只要战事趋于平稳,或是你有了妻子的下落要去找寻,我一定不拦你。” 徐皓月站起身笑道:“我一定会帮你的,决不食言。对了,明日开始咱们就着手编练武丁,过几天我要到各地走走,收购粮食备战,同时也按我们那天商议的造造势,希望能让民心尚有一战之心。” 英若兰轻轻嗯了一声,看他似乎要出去,低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徐皓月说道:“我要去练剑,你忘了我每天晚饭后都要练剑的。” 英若兰哦了一声,说道:“那你早些回来,我让凝雅给你准备好热水沐浴。” 徐皓月听了这句,心中一阵温暖,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几分。 第六十八章 英氏秘往闻 来到后山的小松林,老酒鬼还没来,徐皓月放下手中的酒坛,嘟囔道:“这老酒鬼不知道上哪去了,难道今日他不来了?我还弄了坛好酒给他。” 话音才落,林中老酒鬼的身影闪了出来,苍老的声音飘然而至:“臭小子,乳臭未干,只带五十个人就敢与大周的铁骑军为敌?你这是走狗屎运气,假若不是地势奇佳,你们全都要搭进去!”这老酒鬼怎么又知道了,好像这武王山庄之内的事他都一清二楚一般。 几句话说完,老酒鬼已经走到跟前,一身衣裳还是破破烂烂的,胡须花白邋遢不堪,见到徐皓月脚边的酒坛子,熏醉的眼神有些放光,拎起酒坛戳破泥封大大的喝了一口,长长出了口气接着说道:“当时你知道铁骑军有多少人?”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不知道,起先颍上遇上百余名铁骑军,想来他们人不会多,当时只想着去救若兰,所以人少一些可以避过铁骑军的耳目。” 老酒鬼怒道:“你倒是想当然尔,所以我说你运气好,如果遇上的铁骑军不是五十人而是五百人,你怎么办?” 徐皓月这时想来才一阵后怕,脊背上凉飕飕的,怔怔的只说道:“那我就让其他人回去,我一个人陪若兰去死。” 老酒鬼微微一愣骂道:“没出息的傻小子,只知道寻死觅活的,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罢老酒鬼转身便往松林内走去,徐皓月急忙跟上。 两人从后山的松林内转上去,穿过松林之后,来到一处悬崖边,老酒鬼走到悬崖石壁上扒开石壁上的藤蔓,露出一块大石头,老酒鬼推开石头,露出一个洞口来,徐皓月微微惊讶,怎么会有个山洞这。 那老酒鬼进到洞内,点亮一支火把,徐皓月跟了进去,只见火光照耀之下,洞壁非常光滑,似乎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老酒鬼说道:“把石头推过来,跟着我。”徐皓月照办之后,石头回位洞内的空气似乎没有受影响,看来洞内有通风孔。 走了十余步,洞内开始宽敞起来,老酒鬼忽然奇道:“你怎么不问这是什么地方?” 徐皓月笑道:“你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我问了也不会说的。” 老酒鬼哼了一声道:“你小子果然欠揍。这个洞是历代英家家主的心血,其实英家的老寨不这武王山庄,武王山庄乃是安史之乱之时开始建盖的。”徐皓月微微一呆,想不到英家还有别的山寨据点? 那老酒鬼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英家老寨是英山主峰天堂寨,自从汉初英家进山避祸以来,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这个洞,那时候天堂寨也不安稳,英家先祖便将这洞建成避难之所。而后历代英家家主这山内陆续发现了几处同样的洞府,也都有对这洞府进行修建。到了安史之乱,英家下山建起了现的武王山庄,英家家主便发流民开凿洞府,将几个洞府之间打通,从此处一直可以通到天堂寨老寨。” 徐皓月心中骇然,只见这洞内果然都是天然形成,而只是人工开凿出通道将几个山洞连接起来,洞壁人工削凿了一些,想不到英家真是狡兔三窟,还有这等隐秘的避难之所,边走边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里?好像连若兰都不知道此处所的。” 那老酒鬼哈哈一笑说道:“此处建成之后就只有英家几位掌堂知晓,当年英山一役,英家菁英死了个干净,后来继任家主的都是旁支,也就不知道这个所,数十年过去,就没人知道了。我是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 徐皓月缓缓说道:“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那老酒鬼说道:“你小子的武艺如今自保有余,但说到兵法阵战一道,除了耍点小聪明和胆子大之外,一无是处,哪天运气差了,好歹就送掉英家后这点根基,你玩自己的命就好,别人的命可不能拿来玩!” 徐皓月小声嘀咕着说道:“说半天还是没说到这里干什么。” 老酒鬼回手一掌切来,徐皓月立时伸手挡住,跟着只觉得一股旋劲转了上来,徐皓月右脚墙壁上一蹬,身子凌空一翻,将这股旋劲卸掉,跟着反手旋劲发出,那老酒鬼轻咦了一声,也是凌空一翻卸掉力,笑骂道:“臭小子,本事又见长了啊。”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还不是你教得好。” 那老酒鬼松开手,又往前走去,缓缓说道:“英家祖上乃是武王英布,武王英布原本是楚霸王麾下五大将之一,行军布阵之法乃是得了昔日西楚霸王项羽的真传,有本武王兵法流传下来,就这洞中!” 徐皓月心头大惊,忍不住惊呼道:“西楚霸王项羽传给英布的兵法?!” 那老酒鬼点点头说道:“不错,昔日汉王诛杀功臣,和武王英布并称汉初三大名将的彭越、韩信被一一诛杀,武王无奈起兵反汉,汉祖刘邦御驾亲征,武王仍以楚霸王兵法布阵,杀得刘邦躲入庸城壁垒不敢复出,足见此兵法的厉害。” 徐皓月倒也知道这段历史,只是英布如何败的有些模糊,奇怪的问道:“既然武王兵法这般厉害,后武王还是兵败身死?” 那老酒鬼停下脚步,火把的火光照得他的脸庞若隐若暗,只听他长叹一声说道:“民心不武王。” 徐皓月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那时候天下初定,人人都想着过安定的日子,武王起兵出于私欲,大失民心所以败亡。” 老酒鬼脚步又停了停,叹口气说道:“你见事明理,的确是武王兵法为适合的传人!” 说话间,洞府甬道已经走到头,前面豁然开朗,老酒鬼将火把猛的向前一扔,火光一晃,那火把准确的仍如一只大铜鼎之内,铜鼎内似乎有引火之物,火光冲天而起,整个洞府大亮起来。徐皓月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处洞府,只见这里足有十多米高,足足能够容纳下四、五百人,顶上怪石嶙峋,溶洞的特征很是明显,此处居然是一处天然的大溶洞。 溶洞正中央一座祭台之上,一具泛着冰寒之光的白色甲胄甲套的支撑下孤寂的矗立那里,铜鼎内的火焰一明一暗之间,那盔甲之上月白的头盔之下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上面的盔缨虽然已经腐坏,但盔额上一只狰狞的虎面依然骇人,盔甲上下的甲片都是泛着银白之色,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所制,难道是白银? 盔甲之旁,一柄修长的大剑火光之中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剑身如一泓清水般浑然天成。 祭台正面,盔甲和长剑之前,五卷竹简被一块残布覆盖,上面落满了灰尘,那老酒鬼缓缓说道:“那就是武王兵法,后面是武王的白虎甲胄和青虎剑。你去把武王兵法拿过来吧,英家现需要它继续绽放光耀!” 徐皓月没有动,而是缓缓的说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取?因为你们英家的家法?”那老酒鬼面色大变,徐皓月盯着老酒鬼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的岳父大人,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你就是若兰的阿爹,英家前代家主对吗?英铁毅,英老前辈!” 第六十九章 兵法岂无敌 洞内火光熊熊,那老酒鬼脸上笑容有些僵硬,盯着徐皓月看了一会儿,微微轻叹,跟着一屁股坐地上,举起酒坛子猛灌了几口,哈哈大笑说道:“好小子,你果然聪明,还是被你猜到了!” 徐皓月蹲老酒鬼英铁毅身边,皱眉看着他,此刻他浑然就是一个酒鬼,哪里有半分英家前代家主的气度?口中缓缓问道:“你明明活着,为何要把英家交给若兰?自己一个人躲暗处,让若兰一个女孩承受这么大的痛苦,你于心何忍?” 英铁毅重重的嘿了一声,又大大的喝了口酒,缓缓说道:“自从老夫接手英家家主之位以来,一扫英山一役之后的颓气,收服八十一寨,杀人吞并弱小山寨,重霸淮南,趁着乱世重振武王山庄的赫赫声威,又娶得几房貌美如花的妻妾,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惜后来几房妻妾给老夫生下的孩子却是没有一个能养得大的,一连十个!你知道吗?老夫经历了十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事!” 徐皓月坐下身,缓缓说道:“我听若兰说过,她有十个哥哥姐姐,但没一个活下来的。” 英铁毅眉头紧锁说道:“二弟和三弟都说我们长房造了孽,所以没一个孩子养得大。老夫终于忍受不住,找了一个有名的道士解惑,那道士说老夫杀业太重,所以祸及子孙,给了个秘法,让我照办。那年老夫招齐八十一寨响马英山会盟,立下盟誓,不再干杀人越货的勾当,让大伙跟着武王山庄招流民开田,养活自己也养活些百姓,以此赎罪业。后来果然若兰生了下来,前几年倒也平平安安的。那年若兰十六岁,老夫的几房妻妾又开始挨个的离世,正当老夫彷徨无计之时,那道士又出现,言道老夫命硬,犯了刑克,家人必定不保。老夫起初还不信,后来连若兰的生母也得急病去世,老夫才信了。那道士又出了个主意,只要老夫诈死,交出庄主之位,离开英氏,就可保若兰无恙,于是老夫就和那道士演了一出诈死传位的把戏。” 徐皓月叹了口气,想不到古人还真是迷信,不过也不大好解释怎么会有十个孩子都养不大,妻妾接连病死的离奇之事,口中说道:“后来你就躲起来,只是暗中照看着若兰,是么?” 英铁毅点点头说道:“不错,若兰接掌庄主之位,果然没有辜负老夫的信任,山庄的事务也是做得有声有色,只是她女儿身被人诟病甚多,想不到若兰会想到招赘婿这个法子。既然是招婿,老夫自然要帮若兰好好挑选,你小子很对老夫脾胃,所以选了你。” 徐皓月看着那祭台上的几卷竹简,说道:“我猜英家有祖训家法,英氏之人不得取那兵法,所以你今晚才带我来,想将兵法传给我,让我能够帮武王山庄淮南战起后,脱离困厄,对吗?” 英铁毅沉声说道:“不错,汉初英氏几乎被灭族,追根朔源自然是这兵法惹出来的祸事,楚霸王兵法天下无敌,但却是不祥之物,英氏祖训便是英氏子孙不得习此兵法,倘若英氏子孙习之,整个家族都会有灾祸,你不是英氏子孙自然可以学。”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既然不祥,你还让我去学?” 英铁毅目光一沉,淡淡的说道:“你很聪明,老夫打着什么心思你一定知道,老夫心术不正,只顾英氏和若兰的安危,只要英氏没事,只要若兰没事,总要有人牺牲的。” 徐皓月拍拍屁股站起身来笑道:“你为何又要告诉我此物不祥?你可以继续骗我,让我去取兵法研习,反正原因只有你一人知道的。” 英铁毅叹口气说道:“算了,咱们回去吧,此物不祥,老夫也不忍心若兰守寡,走吧,世间兵法还有不少,咱们另找其他兵法研习即可。” 徐皓月哈哈大笑,径直往那祭台走去,英铁毅惊道:“臭小子,快回来,那兵法不祥,咱们不要了。” “兵法乃是死物,何来不祥之说?我猜想乃是得了兵法之人,自以为以此兵法便可天下无敌,野心掩盖了双眼,看不到天下大势,猜不透民心向背,才会有那兵败身亡之祸!”徐皓月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我取兵法乃是为了救人,又不是为了一己私欲,纵然有不祥,我就不信老天爷会惩罚我!”说话之间已经走到祭台边,缓缓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身子大声说道:“武王上,你出身响马,却能做到裂土封王,靠的就是这兵法,只可惜到后却因为太过迷信兵法而负民心败亡,今日下取你兵法,乃是为了救人,若有什么不祥之事,下愿一力承担,与他人无怨!” 说完附身拾起那几卷竹简,想不到竹简年代久远,中间连绳腐坏,才入手竹简就散了开来,跟着祭台上的盔甲和长剑一起隐隐佐鸣起来,到把徐皓月吓了一跳。 英铁毅脸色发白说道:“小子快回来,不要拿了。” 徐皓月定睛细看,将竹简拿起之后才发现祭台上是一块铜板,竹简落下才引起金属鸣声,跟着哑然失笑道:“自己吓唬自己,原来如此。”当下不顾英铁毅的劝阻,解下腰带将竹简绑好抱怀中,转身笑道:“岳丈大人,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对阵战兵法只是略懂皮毛,有了这部兵法正好可以研习,呵呵,楚霸王、英武王,当年破釜沉舟大破秦军、睢水三万楚兵大破六十万汉军,却是何等威武,弃之何等可惜,我徐皓月得此兵法乃是天意!” 英铁毅见他脸上满是自得之色,喃喃说道:“只望天可怜见,这傻小子不要走上败亡之路才好。” 出了山洞,徐皓月望着英铁毅说道:“您老就是这山洞居住?” 英铁毅点点头说道:“有时候会回天堂寨老寨住上几日,小子,这洞府和我的事万万不可和若兰说起,否则诈死不灵,会害死若兰的。”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信则有不信则无,你既然相信,我就帮你瞒着,还缺什么物件就和我说,我带给你。” 英铁毅哈哈笑道:“倒是什么都不缺了,只要你和若兰快点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外孙就好。” 徐皓月笑容有些发僵,沉默一会儿才一本正经的说道:“这种事还是讲究天意的,应该顺其自然,你老是挂嘴边说,小孩子小气听了只怕就不来了。” 英铁毅脸上变色道:“好像还真是这样,呸、呸,当我没说过。”徐皓月又笑了起来说道:“我走了,明晚再来。”说罢抱着竹简大踏步下山去了。 回到自己房间,徐皓月取了烛火,躲到采绿小院的偏房内秉烛夜读,这武王兵法竹简已然散开,徐皓月只得一片一片的找寻,上面写的都是小篆,又没有断句,找寻起来很是困难,好容易找出每卷竹简的头一简来,勉强看懂上面写了卷名,原来武王兵法分为五卷,一卷名《行军篇》,一卷名《布阵篇》,一卷名《临敌篇》,一卷名《突阵篇》,一卷名《破城篇》。 找了五根绳,重将五卷竹简分出,找到一根竹简接得上的就穿上去,找了大半夜,只找到行军篇和突阵篇的几根竹简,徐皓月眼睛都看得有些发花,不过暗想这就和拼图游戏一样,开始困难,后面就简单了,假以时日定能编完。 徐皓月不敢找得太晚,生怕英若兰过来看到,便将竹简收好,回屋睡觉去了。 回到屋内,英若兰还查看账册,看到徐皓月进来,说道:“这会儿才回来?我让凝雅过来给你准备汤水沐浴。” 徐皓月说道:“不用了,我随便洗把脸就睡,烧水沐浴麻烦,你别看太晚。”英若兰嗯了一声,徐皓月匆匆洗了把脸自己睡竹席之上。 翌日天明,徐皓月醒来,英若兰已经出去了,也不知道昨晚什么时候睡的。徐皓月脸也不洗就兴冲冲的到偏房内继续找他的竹简,今日果然快了不少,到了中午已经找齐大半,不过上面的小篆实难懂,徐皓月不得不将不认识的字临摹下来,找英仲高去问。 之后一连几日徐皓月总算把竹简编齐,不认识的字找英仲高问,又浪费数日,才算能所有竹简念得通顺。跟着徐皓月死记硬背,把竹简上的话语都背了下来,打算慢慢参详,因为上面是没断句的文言文,徐皓月只觉得很多地方甚难理解。 到了夏末,徐皓月和英仲高带着英吉、十几个武丁外出,到盛唐县附近的山村去收粮食,顺便看看能否造势扭转民心,这一日来到盛唐县的华祁村,想不到才到村口,就见一大群衣衫褴褛的农人那里破口大骂。 ; 第七十章 欲借秋粮急 走进些徐皓月才看到村口一大群农汉围着十多名官府的人正争执,七嘴八舌的吵嚷之下,徐皓月大概明白了,原来秋收即,南唐朝廷下旨今年秋收之时,为了整武备战,除去秋收应缴的赋税之外,南唐朝廷向百姓预借明年秋粮赋税,也就是说今年秋粮缴纳税赋,各地百姓都需要多缴一倍。∞百度:∞∞网∞ 徐皓月听了和英仲高对望一眼,英仲高咳嗽几声,手绢捂着嘴叹道:“若是这样,缴了秋粮,英山的百姓有武王山庄撑腰,还有些余粮,其余淮南各地的百姓只怕连过冬的口粮都没有了。” 徐皓月沉默不语,只见人群中,为首的那名税官厉声怒骂道:“尔等贱民,此粮乃是朝廷颁旨预借,你们还怕朝廷赖账不成?今年缴了,明年便不用再缴,如何不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农哀声说道:“大人高抬贵手,并非我等不愿相借,实是无粮无钱可借,今年年成尚可,缴了秋粮,我等只剩下些余粮勉强度日,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借予朝廷?”跟着老农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哀求道:“求大人们高抬贵手,高抬贵手……”一众农汉一起跟着跪了下去,高声哀求起来。 他们一个个衣裳褴褛,面有菜色,哀声一阵阵传来,徐皓月心中一片冰冷,自古以来华夏大地的农人们都是为温顺的,只要有口饭吃,饿不死人,甚少有起来反抗的,就算到了现这个情状,众农人还是苦苦哀求着。 那税官厉声喝道:“既然还有余粮度日,就该先缴税!休得多言,各家各户秋收之后备好钱粮缴税,少交一文钱按朝廷法令从重惩处,绝不轻饶!”说罢带着手下扬长而去,想必是朝下一个村子去了。 那群税官兵丁走远,众农人纷纷站起身来长吁短叹,一个年青些的农汉怒道:“这没法活了,好不容易纳了夏赋,这秋粮又来,这回还要交双倍的粮税,这个冬怎么过?” 那老农长叹一声说道:“还能怎么办?只能两顿并一顿,只希望能挨过去。” 也不知道哪里冒出个尖嘴猴腮的农汉细声细气的说道:“俺听说北边的大周税赋甚轻,那边的日子可是好过多了。” 此言一出,一群农汉纷纷议论起来,徐皓月微微一惊,放眼望去,只见一名粗布短衫的瘦小农汉人群里说着话,他身形猥琐,面色焦黄,尖嘴猴腮的长相甚是难看。 那瘦小农汉继续说道:“俺还听说了,朝廷今年借了秋粮,明年又要再借下一年的粮赋。” 众农汉一起怒骂起来,“那还要不要人活了?”“借完又借,是要逼着逼死俺们么?” 那瘦小农汉见群情汹涌起来,跟着说道:“俺还听说大周兵马不日便要南下,到那时候换个朝廷,咱们就不用缴那么多的赋税了。” “对,老天保佑,大周的兵马早一天打过来!”“不错,打过来,俺一定开门相迎。”“这朝廷不让人活,还不如换个朝廷。”一时间众农汉纷纷口出恶言,看来对南唐朝廷失望至极。 徐皓月暗暗叹了口气,看来造势一说只是镜花水月,南唐朝廷这个时候不想着如何安抚民心备战,居然还想出预借明年秋粮这个蠢主意,民心一失,淮南之地如何能保得住?可笑自己还想着扭转乾坤,看来这个时候淮南之地不造反已经是万幸之至,想要联民抵御大周,却是痴心妄想。 “唉,朝廷大失民心,看来大周军至,淮南百姓只怕会箪壶相迎。”英仲高轻叹一声说道:“皓月,你说我们英家是不是也该投向大周?” 徐皓月心头一震,想不到英仲高也有这种想法,看来自己真的失算,大周军队到来之时,只怕英家内部也会分裂,谁会去和大周对抗?如今大势已成,却是万难扭转局面了。 徐皓月叹道:“这些事到时候再说吧,堂兄我们还是先预定粮食吧,战乱一起,粮食精贵,我们山庄需要多储一些。”英仲高应了,当下和徐皓月一起上前和众农人收粮。如今淮南米麦即将大收,每年到大收时节,米麦价格会大跌,徐皓月开出比往年秋粮价格高出十文钱的价格收购粮食,一众农人自然都是大喜,能多出十文钱来,缴纳双倍秋粮之时也可略略松口气,而且缴纳米粮充作赋税,那些贪官污吏大斗进小斗出,用米粮缴税吃亏,既然有人出钱收粮,还不如换成钱币缴税。 徐皓月和英仲高华祁村预收到了两百余石粮食,和众农汉立了字据,只等着旬月之后粮食收割后,双方钱粮交易,不得反悔。 跟着徐皓月和英仲高又跑了几个村子,继续收粮。几个村子的情况和华祁村差不多,都是纷纷破口大骂南唐朝廷,都想着开门迎接大周军。徐皓月暗暗摇头,一边安排人收米粮,一边留心观察,各村之间都有那尖嘴猴腮农汉的身影,他四处散布谣言,难道是有人派来故意把水搅浑的? 见那瘦小农汉言语挑拨完之后,便转身要走,徐皓月忍不住心头疑惑,让英仲高继续收粮,他悄悄跟着那瘦小农汉而去,跟到一处偏僻的树林,徐皓月猛冲上去想将他打晕,哪知道才到身后一把冷冰冰的短刀从那汉子胁下猛的刺出,徐皓月吃了一惊,侧身一闪躲了过去,跟着抽出腰间佩剑,准备迎敌,哪知道那瘦小汉子甚是狡猾,一击不中快步跑了起来。 徐皓月暗暗好笑,难道真是遇上对手了?和自己一样喜欢逃跑?追上几步,长剑递出口中喝道:“你站住!” 那瘦小汉子也感到背后长剑袭来,斜跨一步躲开,跟着反手一刀砍来,徐皓月卸掉一刀的劲力,跟着一带一搅,那汉子手中短刀应声落地。 那汉子大吃一惊,退后一步嬉皮笑脸的说道:“好汉,咱们有话好好说。” 徐皓月长剑抵他的咽喉处,冷笑问道:“你是谁?” 那汉子笑起来是那看,看着自己脖子上的长剑笑嘻嘻的说道:“俺只是个寻常农汉。”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你的手如此白净,也是农汉出身?快说!”长剑抵近一分,那汉子面色一变,连忙说道:“好汉好眼力,俺不是农汉,俺叫方刃,驺虞城内的闲汉。” 徐皓月见他说了实话,面色稍缓,沉声问道:“你收了多少钱来此散布谣言?” 那方刃被徐皓月说破秘事,惊慌无比,颤声说道:“好汉怎么知道?”话才出口,便是大悔。徐皓月收起长剑冷笑道:“是英家人让你来散布谣言的吧?我也是英家的人。” “是、是英家的二少爷,仲强公子。”那方刃听徐皓月说他也是英家人,有些欣喜的说道:“好汉是英家哪位?” 徐皓月心中雪亮,想不到英铁勇和英铁烈现就开始为投靠大周造势,大周军马一至,他们就可以顺水推舟,逼着英若兰顺应民意带领英家上下投靠大周。听了方刃的问话,徐皓月也不回答,淡淡的问道:“他给你多少钱财?” 那方刃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点头哈腰的笑道:“十贯钱!” 徐皓月轻叹一声,转身收起长剑,掏出二十贯钱扔过去,方刃接了,有些不明所以,只听徐皓月说道:“你跟我办事,每月我给你五十贯!”方刃心头大喜,连忙一拜说道:“公子,小弟一定效犬马之劳,不知公子要小的办什么事?” 徐皓月温言道:“我要你做我耳目,替我打探消息,你先和我回武王山庄,我慢慢告诉你该如何做!”说完转身便走,方刃急忙跟了上去,遇上这么阔绰的主子,自然得跟紧些。 回到村内,英仲高奇道:“你去哪里了?”徐皓月苦笑道:“随便逛逛。”望着一众百姓农人还纷纷议论大周军来了会何等何等的美好,徐皓月悠然的说道:“大势难逆,箪壶相迎,未必能换来安稳日子,大周虎狼之师掠地之日,便是淮南村村户户门挂白幡之时,也罢、也罢,刀不切到肉,谁会知道疼呢?”英仲高瞪大眼睛,奇怪他为何会说这话,但听来似乎有些道理,也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七十一章 北风入淮来 十余天之后,徐皓月和英仲高花了三万贯南唐铁钱购得两万余石粮食,足够武王山庄万余人吃一年的。◇百度:◇◇罓◇到了秋收交易之后,陆续运到武王山庄。加上英山附近武王山庄自己田产收割的粮食,庄内的粮仓都堆满了,反而购进的粮食无处堆放,建粮仓又来不及,徐皓月灵机一动,想起天堂寨英家老寨,当下带着人寻小路上到英山主峰天堂寨,果然这里有不少依山建盖的石屋,正好可以堆放粮食,于是徐皓月和英仲高召集人手将粮食运上天堂寨英家老寨堆放。 英仲高很奇怪徐皓月怎么会知道主峰上有这么个地方,他自己自小英山长大,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徐皓月他闲来无事到处转悠就发现了,或许是古人留下的遗迹。 秋收之后,南唐朝廷四处派出税官加紧征税,还预借明年秋粮,弄得淮南大地民怨沸腾,但各地营田兵马的监视下,百姓们还是勒紧裤腰带缴了各种赋税。南唐的府库虽然充盈了,但民心降到了低点。徐皓月听了这个消息暗暗苦笑,华夏大地数千年来,百姓缴税替朝廷养兵丁,而朝廷兵丁绝大多数时候又是用来防备百姓造反和逼迫百姓缴税,兴许这就是所说的鱼水之情。 徐皓月和英若兰虽然对武丁做了整编,也加紧操练,但假若大周军马南下,六营武丁是万万不可能有一战的士气,他们很多人都是英山附近的佃农,家中这次也缴了双份的赋税,也都心怀改朝换天的想法,谁会去和强大的大周军做对呢? 徐皓月见大势所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得静待时局变化。他以钱财收买了那泼皮方刃,此人武艺虽然不高,但为人机灵,难得的是各地广有泼皮朋友,消息灵通,徐皓月给了他些钱财,让他替自己淮南各地收集消息,淮南之战就要开始,徐皓月需要了解各方消息,虽然他对方刃这些泼皮能够打听到的消息不报什么奢望,但聊胜于无。 每日里他就是研习武王兵法,苦练武艺。一个月下来,他开始对古代冷兵器作战有了一个全的认识,古代冷兵器作战只要是通过残酷的肉搏战来分出胜负,士兵的士气、意志尤为重要,其次便是粮草供应,还有骑兵大范围的机动能力也可以左右胜负,加上古代讯息不畅,也可能左右战争胜负。 当年楚汉争雄,刘邦联合诸侯集合六十万联军,趁项羽伐齐之际,突袭楚国都城彭城,项羽率领三万骑兵回师,面对六十万联军,项羽便是骑兵大范围机动,三万人细分为数百小队主动出击,四面八方攻击联军阵地,联军指挥不畅,军令频频出错,加上楚军大胆分军大违常理,迷惑了刘邦,后联军诸侯的军队首先崩溃,带动汉军也跟着崩溃,睢水一役,汉军大部逃至睢水,楚军为报都城被陷之仇,对汉军斩杀绝,汉军尸体堆积,睢水为之不流。 武王兵法五篇,行军篇对整军、行军、扎营、后勤等等做了详细的介绍,各种情况下该如何做,都有细说。而布阵篇则是讲述了两军对阵之时各种情况该如何应对,同时讲述了各兵种只见的配合,甚至详细到步兵排拒马阵间距几何。临敌篇讲述的是和敌人作战之前情报收集、将领性格分析、兵力强弱分析、如何传递信息、如何使用造谣、留言等计谋瓦解士气等等。突阵篇讲述的是各种遭遇战、伏击战的打法,还有突袭、逆袭、破阵、遥击等等战例。破城篇则讲述如何打攻城和守城战。徐皓月对文言文反复揣摩,才慢慢明白其中意思,加上他现代人的经验,举一反三慢慢的将兵法融汇起来。他此刻虽然明白了兵法的理论,但也只是纸上谈兵,没有实战,他也永远只是停留理论上。 时光如驹过隙,时间的车轮进入到了南唐保大十三年十一月,今年冬季不算寒冷,但气候干燥,淮河水位下降。南唐淮上各军将领对这种情况均是不以为然,他们依然固执的认为后周进兵可能的时候是明年开春之后。但后周经过大半年的准备,兵马、粮草、将领均已经齐备,后周以中书侍郎、平章事李谷为淮南道行营前军都部署,忠武军节度使王彦超为副部署,手下有后周侍卫军马都指挥使韩令坤、兖州防御使白延遇等十二员大将,全揽攻拔南唐寿州、庐州两地之事。而后周精锐的殿前军四部,铁骑军、龙捷军、虎捷军、控鹤军都有部分兵马抽调到淮北颍上备战。 这天天色正好,暖暖的冬日照射下来,驱走稍许寒冷,徐皓月正采绿小院内练剑,忽见英吉引着方刃匆匆而来,才进院门,方刃大声说道:“公子,北风动了!” 徐皓月手中长剑一颤,跟着一个剑花翻转回来,长剑回鞘,面色凝重的说道:“随我进来!英吉,去请你家小姐和仲高公子过来。” 进到偏房之内,这里倒成了徐皓月专用的小屋,一张大方桌上,铺开了一张大地图,却是徐皓月和英仲高找了不少人参考之后绘制的淮南地图,徐皓月看来虽然还不太准确,但这个年代也算不错的地图了。 走到桌边,徐皓月指着寿州西南的正阳问道:“周军可是已经到了正阳?” 方刃微微一鄂奇道:“公子神算,周军十五天前出兵,前锋军化装成商船沿颖水而下,忽然出现淮水之上,先锋都将白延遇杀了唐军一个措手不及,连破来远、山口等数镇,三千淮水朝廷守军皆溃,周军主将李谷、王彦超率部进击正阳,正阳当日即破,周军旋即正阳段淮水搭建浮桥南渡,如今周军号称十万大军往正阳围攻寿州城去了。” 徐皓月微微一怔,想不到周军会扮作商人奇袭,想起那天和柴荣的对话,才恍然大悟,想不到柴荣才智如此之高,那时候就定下奇袭之策,自己算不算无意中帮了周军呢?他苦笑着拿起一片剪好的红色纸片放了上去,这纸片却是箭头形式,从正阳指向寿州,跟着心中默算起来,忍不住还是轻叹一声道:“十五天?周军已经出兵十五天,如今我才收到消息?” 方刃歉然说道:“公子,正阳大战,到处都是周军兵马,我也是从逃回来的唐军兵卒身上,多方打听才知道消息,得了消息我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告诉公子了。”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还能不能让消息传递再快些。”方刃闻言低头沉思起来。 这时候英若兰和英仲高联袂而来,才进门口,英若兰急切的问道:“是不是周军南下了?” 徐皓月嗯了一声,指着地图说道:“十五天前周军扫平正阳淮水唐军,已经大举渡淮,周军号称十万,如今正往寿州而去。” 英若兰面色微变道:“寿州乃是叔父刘仁瞻驻节之地,清淮军多三万人守寿州,周军有十万之众?” 英仲高看着地图皱眉说道:“寿州守得住么?” 徐皓月淡淡的一笑说道:“刘仁瞻也是唐军名将,我看李谷和王彦超不是他的对手,况且唐军不会坐视寿州失陷,我猜唐军援军已经准备上路了。” 英若兰沉吟道:“我们现该怎么做?这个消息传出去,二叔、三叔定会劝我带着英家上下投靠大周的。”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胜负不明,他们现还不会这么做,唐军援军一定会经过盛唐县北上应援,我想去盛唐县看看,打探消息,见机行事。” 英若兰眨眨眼说道:“我和你同去。” 徐皓月微微一愣说道:“你还是留下来坐镇山庄好点,周军南下的消息传开,只怕山庄人心浮动,你这儿,大伙心也安一些。”英若兰哦了一声,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只得作罢。 当天徐皓月带着方刃和英吉快马往盛唐县而去。 第七十二章 粮草换献策 徐皓月带着英吉、方刃快马加鞭不一日到了盛唐县治所驺虞城,城内显然得了周军南下的消息,把守的兵卒看起来都战战兢兢、如临大敌一般。徐皓月和英吉带着英家的徽记名刺,一路上还是被兵卒好一顿盘问。虽然这些兵卒比平日里看起来认真了许多,但徐皓月看得出来他们很慌张,尚未开战气势已输。 徐皓月进城之后便拿着英若兰的名刺直入驺虞城县府衙门去拜会盛唐县令刘逸轩,上一趟英家行商,刘逸轩恰巧到金陵述职,徐皓月并未能见到他,倒是把盛唐县丞吓坏了。说到这个刘逸轩倒也是淮南名士,祖籍山西应州,刘逸轩原本中原为官,后周取代后汉之后,刘逸轩听闻南唐广招贤士、文风极盛,他孑然一身便飘然南下。但南下之后刘逸轩人微言轻、名声不响并未得到重用,只做了个盛唐县的县令。 徐皓月早听英若兰和英仲高说过刘逸轩,也是此人盛唐做县令,英家招流民垦田一事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刘逸轩倒是个好官。徐皓月这趟到驺虞城首先便是拜访刘逸轩,后周军迟早会打过来,英家后周和南唐的夹缝之间如何自处,刘逸轩的态度很重要。 到了府衙门外,徐皓月向守门兵丁说明来意,递上名刺。过了片刻,出来一名文吏带着徐皓月和方刃进去。 方刃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进到县衙来,忍不住左看右看,倒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徐皓月淡淡的说道:“知道为什么带你来么?”方刃回过神来,低声说道:“公子带我来见识来了。”徐皓月摇摇头轻笑道:“我是来和刘逸轩谈消息互通的,你自然要来。”方刃奇道:“消息互通?官府会答应么?”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会的。” 来到衙门书房内,一进门就见一张大方桌放正中,十多名盛唐县的官吏围桌边,一个温文儒雅的声音正大声说道:“各府库粮草点算明早定要完成,不得怠慢,朝廷大军不日必至,库官准备好给朝廷大军供应粮草。各村、各镇的营田兵卒全部回县城驻守,令到即行不得延误,迟后日全部兵卒回到县城……”这说话之人逐条将政令发出,一切井井有条,语气文雅不见丝毫慌乱,说了半个时辰,无一人插话,末了那人笑着说道:“大家拍马做事去吧,周军离咱们还远呢,不必慌乱。”众官吏一起应声跟着转身纷纷离去。 众人退开,角落等候的徐皓月终于见到了说话的那人,只见他没有穿官服,一身文士打扮,青帕包头,一件厚厚的蓝色棉袄穿身上,上面打了几个补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神情儒雅大方,望着徐皓月和方刃说道:“二位谁是英庄主的夫婿?” 徐皓月走上前抱拳一礼说道:“下便是徐皓月。” 那人站起身来回了一礼,微微一笑说道:“下刘逸轩,久仰英山桃花村、打虎徐皓月大名。” 徐皓月微微一鄂奇道:“我很出名么?” 刘逸轩淡淡一笑说道:“若非足下促成英家商队北行,我这盛唐县今年赋税只怕是收不齐的。” 徐皓月哦了一声笑道:“我倒没想到赚来的钱都让你借了去。” 刘逸轩微笑颔首说道:“果然快人快语,如此讽言我倒想多听些,两位请坐下说话。” 徐皓月坐下后将方刃给刘逸轩引荐了,刘逸轩眯着眼睛说道:“这位方老兄我倒也是认识的,这驺虞城内的闲汉泼皮多半都是你的伴当吧。” 方刃吃了一惊站起身说道:“县令老爷,小的可是奉公守法的百姓啊。” 刘逸轩招招手示意他坐下笑道:“你若是胆敢作奸犯科,我岂能容你到现?倒是徐公子海量慧眼,居然连方老兄这样的市井人物都敢用。” 徐皓月回以一笑说道:“刘大人也不差,方兄弟这般人物你也知道,本县民情一清二楚,看来的确是个好官。” 刘逸轩摇摇头说道:“可惜一般的要靠英家此次行商才能缴齐赋税,否则英山百姓哪有多余钱粮借与朝廷?本来下想等安排完县中事务,便要亲上英山拜会英庄主。实不相瞒,周军大举南下,本县安危还要多多仰仗武王山庄。” 徐皓月也摇摇头说道:“大人此言差矣,我今日来,也是收到周军南下的消息,来请大人看英山百姓缴了那么多赋税的面上,多多护卫英山百姓的。” 刘逸轩眯着眼睛,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沉声道:“明人不说暗话,周军若至,英家可助否?”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周军若是能打到盛唐县,朝廷援军必然全军覆没,只靠英家能有何作为?” 刘逸轩暗暗点头说道:“是这个道理,但本官守土有责,英家到时候能两不相助否?” 徐皓月缓缓说道:“我英家只能说顺民心而动,若大人能让阖城百姓皆效死命守城,英家必助之,若百姓都箪壶相迎周师,英家岂能妄动?” 刘逸轩轻叹一声笑道:“徐公子是个实人,下明白了。那不知两位找下何事?” 徐皓月低声说道:“大人知道我英家家大业大,如今战乱,有些防备事也该早作准备的,但战事一起,消息闭塞,虽然我让方刃和八十一寨响马帮我收集消息,但有时候还是不大如人意,我想和大人互通消息,两厢消息互通对大家都有好处。” 刘逸轩笑了起来,捻着颌下胡须沉吟片刻道:“这个可以,今后你就让方刃来府衙便可,但下还有要求,若过些天朝廷大军过境,希望英家能供应些粮草。” 徐皓月皱眉说道:“刘大人,你可真会讨价还价,既然这样,英家可以答应供应五千石粮草、三千贯军资,再多便没有了。” 刘逸轩抚掌大笑道:“徐公子爽快。” 徐皓月悠然说道:“不过,下也要加点价码。” 刘逸轩哦了一声说道:“什么条件?” 徐皓月笑得有些阴险:“我要见朝廷援军的统军大将,望大人引荐!” 刘逸轩有些目瞪口呆:“朝廷过盛唐县的乃是神武军节度使刘彦超大人,你要见他做什么?” “献策!”从徐皓月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来。 片刻之后,徐皓月和方刃出了府衙,刘逸轩倒是答应了徐皓月引荐,看得出刘逸轩也好奇徐皓月要献什么策。方刃奇怪的问道:“公子,你要献什么策?”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我看了些兵书,自己做了些兵略推演,我想试试自己的身手,难得有人出将、出兵、出粮草让我练练手,何乐而不为呢?”说罢哈哈大笑了起来,方刃惊异的看着徐皓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第七十三章 断其归路计 数日之后,南唐果然派出大军北上救援寿州,寿州乃是淮南门户,而淮南又是金陵门户,南唐中主李璟自然是不敢大意。后周除了李谷率军攻打寿州之外,还联络了吴越王钱弘俶出兵攻打南唐常州。南唐得了军报,南唐中主李璟命神武军刘彦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率兵两万,号称五万增援寿州,另以同平章事皇甫晖为应援使、常州团练使姚凤为应援都监,率兵三万,号称六万大军,进屯定远策应,又以抚州刺史柴克宏为右卫将军率兵往救常州。 神武军乃是南唐精锐,这一日神武统军大将刘彦贞果然率兵往盛唐县而来,到了盛唐县驻扎城外。正是人上一万,无边无际,徐皓月看到驺虞城外无边无际的营地、浩浩荡荡的旌旗漫漫飘扬,咋舌不已。 刘逸轩早早点算好钱粮,带着徐皓月道刘彦贞帐外听候差遣。帐外隐隐听到帐内刘彦贞大发雷霆的喝骂不已,片刻之后军帐内各级将校陆续出来,不少人低声议论道:“敌军十万之众围攻寿州,军马不足,兵马去少了如何能敌?但全军缓进又怕寿州有失……”“此刻冬日,进兵缓慢,寿州难保……” 刘逸轩不动声色,仍是双手拢衣袖内,缩了缩头,似乎有些发冷,身上还是那身破旧补丁棉袄,徐皓月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来见高你十多级的大将军,穿这么寒酸?”刘逸轩低声道:“穿得寒酸点,才好像大将军哭穷,也能少要点钱粮。”徐皓月忍俊不禁道:“这有用吗?我猜大将军连正眼也不会看你一眼。” 说话间一名神武军亲卫出来唤道:“谁是盛唐县县令?大将军召见!” 刘逸轩轻咳一声应了,带着徐皓月跟着那亲卫进到大帐,只见大帐内一位锦袍将军正烤着炭火,望着火盆发愣,刘逸轩和徐皓月两人见礼之后,头也不抬缓缓说道:“本将奉命北上应援,沿途筹措粮草,盛唐县留下些许越冬备粮,其余粮草本将一律征用,下去和军粮官交割吧。”说完挥挥手,果真正眼都没看两人一眼。 刘逸轩急道:“大将军,盛唐县今年农户预借的税赋都是数缴齐的,只留越冬的粮食,来年年成若是不好,只怕下官连开个赈民的粥铺都不行,是不是多留一些?” 刘彦贞烦躁的说道:“缴税便是用来养兵,百姓自有出路,你急什么?休得多言,快快下去交割。” 刘逸轩还想再说,帐中几名亲卫便要上来赶人出去,徐皓月急忙说道:“刘大将军,下有一策,可以解将军应援之忧,亦可节省些粮草。” 刘彦贞哦了一声,抬起头问道:“你是何人?” 刘逸轩急忙说道:“此人才是英山武王山庄英家的赘婿徐皓月,和刘仁瞻将军也算是表亲,乃是徐温大将军的后人。”他一口气说了徐皓月几个身份,勉强将他的身份抬高了一些。 刘彦贞听着一直只是嘲笑的脸色,但听了后一句,面色微微惊讶道:“徐大将军的后人?唔,你有何对策且说来。” 徐皓月上前说道:“大将军北上应援,时日紧迫,走陆路费时兼且费粮,只以骑兵飞进应援,但朝廷大军骑兵甚少只恐不敌。下想着,我淮上水道纵横,舟师精良,何不走水路,以舟师为主北上应援?从盛唐县附近的湄水可直入正阳淮上,周军南来便是正阳淮河水段搭建了浮桥,下料想此刻周军为了攻拔寿州,一定是倾巢而出,正阳守军一定不多,将军数万雄狮沿水路忽然出现正阳,断其浮桥退路,再以舟师严守淮河水道,那突入淮南的十万周军还不是变成瓮中之鳖,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只需坐守坚城,待周军粮,会集其他各路朝廷大军,定可聚而歼之!” 刘彦贞本来再用火钳拨弄着火盆中的炭火,听到一半已经呆住,听完后手中火钳当啷一声掉地上,跟着站起身急走到行军图前观看起来。刘逸轩听了徐皓月的话,也是面露喜色,冲着徐皓月竖起大拇指来。 过了一会儿,刘彦贞大喜抚掌道:“此策大妙!”跟着抬眼看了看徐皓月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将门之后,你现盛唐县可有官职身?” 徐皓月抱拳答道:“下白身,只是听闻将军北上应援,下代表英家献上军粮和军资若干,希望能助将军一臂之力。” 刘彦贞走上前来,哈哈大笑着,态度比刚才亲和了许多,说道:“难得徐公子有此心意,难得的是献此妙策,盛唐县粮草就留下一半,其余的本将到其他地方征齐便了。”跟着拍了拍徐皓月的肩头说道:“可愿随我从军,为朝廷效力?” 徐皓月微微躬身说道:“下如今乃是英家赘婿,尚不能轻言委身。” 刘彦贞有些失望,嗯了一声说道:“本将到忘了这事,由此才能,这身份却是可惜了些。也罢,你们二人先下去吧,本将要击鼓召将议事。” 刘逸轩和徐皓月退出军帐跟着便去办粮草交割之事,刘逸轩轻叹一口气低声说道:“徐兄弟,你能献此良策实乃百姓之福,又为盛唐县保留下如此多的粮食,英山捐出的钱粮我也不再好意思要,你们的那份就由我们盛唐县衙出好了。” 徐皓月呵呵一笑说道:“你看我身上像是准备了钱粮的么?” 刘逸轩瞪大眼睛:“你、你……” 徐皓月微微抱拳笑道:“这叫开空头承诺,我料定你是仁厚君子,刘彦贞也是急需良策破敌,各取所需而已。刘公保重,下这就告辞了。” 刘逸轩急道:“你要去哪里?” 徐皓月已经走出几步,回头淡淡说道:“去寿州探亲。” 辞别刘逸轩,徐皓月和英吉快马北上,方刃则被徐皓月派遣跟随刘彦贞大军左近打探消息。听闻要北上寿州,英吉有些害怕:“姑爷,寿州这时候正打战,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徐皓月回头望了望刘彦贞大军已经开始向湄水开拔,倒也是当机立断之人,缓缓说道:“咱们的表亲困守寿州,我们也该帮上一帮的,只要寿州这颗钉子牢牢的顶前面,周军就会缚手缚脚,英家也就安全得多。” 英吉奇道:“可是姑爷,寿州这时候打战,我们怎么进得了城呢?” 徐皓月马鞭一扬笑道:“刘彦贞北上,寿州之围必解,我们自然可以进城,你别怕,我们只是去盘桓数日便归,没有危险的,呵呵,想不到这兵法到如同下棋一般,有趣、有趣!” ; 第七十四章 英主御亲征 后周都城大梁大相国寺内,此时大梁已经降下入冬的第一场雪,红墙绿瓦的寺院内外被一片白色包裹着,后周世宗柴荣一身白袄锦袍站院内,冷冷的看着寺院内坐雪地中的百余名和尚,天空的雪花不断飘下,众和尚人人眉须之上皆都是雪白。 柴荣剑眉一抖,身上轻轻一颤,肩头上的雪花潸潸而落,身旁的近侍急忙上前要给他遮伞,柴荣摆摆手冷然道:“朕就这样陪着这些高僧,只是些雪花罢了,又不是下刀子!” 一旁十余名后周官员、武将纷纷跪一旁,柴荣的妹夫、后周殿前都检点大将张永德朗声说道:“陛下,既然和尚们誓死护着铜像,是不是改日再来取铜像?” 柴荣冷哼一声道:“改日再来?要到什么时候?朕今日就要带着你们把这事给办了!” 比部侍郎王朴跪地上抱拳说道:“陛下,百余和尚而已,可差甲兵困定,铜像就可取也。” 柴荣哈哈大笑道:“强取何等容易,朕岂会不知?杀这百十名和尚又有何难?”跟着踏上一步,指着雪地中静跪的和尚说道:“但他们是出家人,天下释氏弟子何其多也,杀百十名和尚易,将来如何德服其众?朕虽然不赞同人出家,但这些出家人亦为犯下死罪!” 众文臣武将皆是默默不语,柴荣看着前排白发苍苍的几位老僧,朗声说道:“你们如何才肯让开?!” 为首一名老僧拜泣道:“陛下开恩,殿中佛像乃是前辈高僧贞俊花费一十八年辛苦募化而得,贫僧不敢相借,望陛下开恩。”身后众和尚跟着一起拜求起来。 柴荣摇摇头说道:“尔等只知贞俊募化辛苦,中原百姓的辛苦呢?如今缺铜,交易货物流通闭塞,百姓何以为生?尔等让开,朕此说了,借寺内铜像铸钱,利国利民,不谋一分私利!待朕平定江南,朕还你们五百铜像!”跟着一挥手喝道:“史官!” 一名史官膝行而前,提笔捧书静候,柴荣斜睨了场内的人等一眼,厉声说道:“朕柴荣,今日此立誓,平定江南之后,奉还大相国寺五百铜像!绝不食言!就算朕做不到,朕的子孙也一定要做到!否则朕死后堕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此言一出,场之人均是惊骇无比,众文武大臣皆是跪拜大声哀求柴荣收回如此毒誓,众僧也是满脸惊讶之色,跟着也哭泣着拜服地上,那老僧泣然说道:“陛下纡尊降贵与我等静立半日,足见陛下心志之坚,陛下仁厚,为我等竟然立此毒誓,我等化外之人还坚持这妄念,却是执着了,陛下请收回此誓,小僧等奉上寺中所有铜器,以飨国需。” 柴荣扶起那老僧亦是垂泪道:“法师,朕已经出口立誓,断不会改,朕代天下百姓谢各位高僧厚恩。”寒冷的北风呼号着,卷起雪花四下里飘散,当下哭声四起,这寒冷的冬日里,这一幕倍加感人。 大相国寺内的铜像被顺利请出了大殿,这座古刹自当初立寺至今,虽几经战火毁损,但这一次却是寺内僧人们心甘情愿的奉出铜像,有了都城名寺,大相国寺的例子,后周举国上下纷纷效仿,柴荣这个不敬神佛的举动非但没有引起举国怨沸,反而隐隐有举国上下同气连心的气势。 柴荣扫掉头上的雪花,站相国寺的门房下看着铜像被抬出了寺庙,紧绷的面容浮起一丝笑容,张永德皱眉低声柴荣身后说道:“陛下这个毒誓是否太重了?”柴荣淡淡的说道:“一个毒誓、几滴眼泪,便能换来大相国寺的铜像何乐不为?只要这都城第一名寺做出表率,各地寺院还不纷纷效仿?等朕拿下江南,莫说五百个铜像,五千个朕也给得出!”张永德满脸惊讶之色,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只见一名殿前军侍卫统领急匆匆走来禀报道:“陛下,殿前军兵马都指挥使赵匡胤到了。” 柴荣大喜道:“好,快让他进来。”跟着回头看了看张永德笑道:“看来秦、凤西北数州已平。”张永德点头说道:“陛下贤德,坚持讨伐西川军,秦、凤、成、阶四州失地复,我们可以专心对南人用兵了。” 说话间赵匡胤急匆匆的进来,未及行礼,柴荣说道:“不必行礼了,快说说吧。” 赵匡胤抱拳道:“陛下,西北秦、凤、成、阶四州已然收复。” 柴荣抚掌大笑道:“好、好、好。”跟着又有枢密院官吏急报来淮南军报,柴荣接过军报一边拆开一边笑道:“看看是不是李谷那边也有捷报传来。”才看了几眼,柴荣面色慢慢寒冷下来,冷哼一声将军报扔到地上,怒喝道:“李谷、王彦超他们做什么?为何不按朕的方略四面出击?数万人马围攻寿州月余不下,出师不利,堕吾锐气!岂不叫南人耻笑?!” 张永德急忙拾起军报,赵匡胤也凑上来一看,柴荣怒火万丈,走了几步怒道:“召殿前军各部准备,朕要御驾亲征!明日即行,朕要踏平淮南!” 张永德和赵匡胤大骇,急忙跪下,张永德抱拳急忙劝谏道:“陛下息怒,隆冬时节发兵乃兵家大忌,李谷、王彦超此刻也从淮南细作之处知道唐将刘彦贞断其归路之计,已经撤寿州之围,往正阳回师,形势虽然危机,但也尚未分出胜负,陛下可先遣一员大将星夜增援淮上,稳定战线,来年开春行亲征之事。” 柴荣一拍脑袋深吸一口气说道:“朕气糊涂了,传召归德军节度使李重进带所部兵马星夜赴淮应援,殿前军各部准备出征所需,明日商议朕亲征细节。朕有些乏了,大家先回去吧。张永德、赵匡胤你们留一下。” 众官吏纷纷告退,柴荣看了看天空昏暗,雪花依旧不停飘落,他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张永德低声说道:“陛下,保重身体。”赵匡胤看着柴荣满不乎的样子,想起徐皓月说的英主命运,心中一动,想要上前说话,但却又忍了回去。 柴荣哼了一声说道:“赵匡胤,你南下侦敌情,这刘彦贞是大将之才吗?” 赵匡胤躬身说道:“刘彦贞中规中矩,是一员良将,但非大将之才。” 柴荣忽的转身怒道:“开战一个月不到,攻守异形,都是刘彦贞这人忽然沿湄水北上,李谷怕后路被断,仓惶撤围,刘仁瞻趁势追杀,大周军威何?尚未接仗,他刘彦贞只是坐船河上一走,就逼得李谷撤军,他还不是大将之才?他这一步棋走得好狠!” 赵匡胤仍是坚定的说道:“陛下,这步棋就算再狠,末将也肯定不会是刘彦贞的主意。” 柴荣哦了一声,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和朕下棋的另有其人?”赵匡胤缓缓点头,柴荣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有趣,有趣,朕就御驾亲征,倒要看看这人还有什么后招!” ; 第七十五章 箪壶相迎杀 萧瑟的北风吹透了大地,干冷的空气之中嗅不到一丝活着的味道,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不远处滚滚的黑烟冲天而且,将蔫黄的太阳遮住,这里好似人间炼狱一般。ミ百度:ミ随ミ夢ミ小ミ说ミ网ミ 徐皓月和英吉牵着马匹走村中小路上,这个寿州附近的村子遍地都是百姓的尸体,放眼望去已经没有了活人。英吉很是害怕,脸色发白到和徐皓月第一次见到死人一样的害怕,再走数步英吉终于忍不住扶着路边的枯树大声呕吐了起来,一条野狗叼着一段人的内脏从两人面前跑过。 徐皓月面色冰寒,目露凶光,手中长剑一挥,剑光一闪之后,那野狗大声惨叫哀鸣起来,这一剑将那野狗砍成了两截。徐皓月淡淡的说道:“见多了就踏实了,今后你会见得多,走吧。” 徐皓月嘴上虽然如此说,那是安慰英吉,他这个时候不能稍露惧色,否则英吉会害怕。但一路走来,徐皓月心中一片凄凉,地上躺着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做了什么恶事?就活该被人杀死,弃尸荒野,任野兽饱食?忽然徐皓月看到一具无头女尸倒墙边,胸怀敞开,怀中一个数个月大的婴儿还抱着母亲的胸脯吮吸着,红扑扑的小脸冻得发抖,但那婴儿仍是顽强的允吸着,似乎这婴儿也知道下一刻或许就再也吸不到乳汁了。 徐皓月忍不住热泪盈眶,附身抱起那婴儿,哇的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将这个死域一样的地方点燃了一丝生机,徐皓月解开怀抱将那婴孩贴身抱住,婴孩感受到徐皓月身体的温暖,渐渐的不哭了,安然睡去。 英吉走上前喜道:“姑爷,还有个活的啊。”徐皓月皱眉叹道:“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走吧,周军才走没多久,说不定还会折返回来。” 忽然村口传来一阵嬉笑声,徐皓月面色微变低声道:“英吉,你牵着马到道边躲气来,我去看看。”说罢徐皓月将怀中婴儿交给英家,自己抽出腰间长剑,疾步而去。 来到村口,徐皓月躲一株枯树后,只见七名周军兵卒嘻嘻哈哈的追逐着一名村姑,那村姑大声地啼哭着连滚带爬的想要逃走,但几个兵卒四面八方的围住了她,好像玩弄猎物一般。 眼见一名兵卒哈哈狞笑着,一把撕下那村姑裤腿一大块粗布,露出雪白的小腿来,那村姑大声叫喊起来,徐皓月再也忍不住,目光阴沉了下来,眼神中那可怕的野兽光芒又绽放出来,他低吼一声,猛的窜了出去,长剑左右迅捷无比的各刺一剑,离他近的两名兵卒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咽喉上各种了一剑,口中嗬嗬的说不出话来,抱着咽喉慢慢跪地而死。 其余兵卒吃了一惊,立时有两人虎吼一声,各持长刀冲了上去,徐皓月长剑轻轻划出两个意圆,搭住两把长刀旋劲已发,不等长刀落地,长剑已经刺穿两人的咽喉。 剩下三人大骇,只见徐皓月出手狠辣,才两个照面就杀掉四人,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是一发声喊一起冲杀过来,不愧是大周精锐,遇到强敌毫不胆怯,反而激发了三人的凶性。 一阵炫目的刀光剑影之后,徐皓月的长剑上沾满了血珠,眼神冷冷的看着跪地上的后一人,那人腿上被刺了一剑,比起两个已经中剑身死的同伴来,他算幸运多了,因为徐皓月打算留下一个活口问些消息。 那村姑见徐皓月连杀六人,知道自己已经得救,瑟瑟发抖着缩到一边,睁大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徐皓月要做什么。 那兵卒见徐皓月杀意凛凛的看着自己,那柄沾着血的长剑抵自己胸口,丝丝寒意不禁让人颤抖起来。徐皓月冷冷的说道:“你是哪部周军?” 那兵卒颤声说道:“白延遇大将军麾下,左厢二军的哨探。” 徐皓月望了望四周,村子里静悄悄的,沉声问道:“你们大队人马呢?” 那兵卒咽了口口水道:“已经往正阳去了,白将军怕唐军再追来,让我们几个哨探后打探。” 徐皓月哦了一声问道:“寿州已经没有周军了?”那兵卒点点头,目光中满是求饶之色。 徐皓月扫了一眼满村的百姓尸骸,冷冷的问道:“这些百姓是你们杀的?” 那兵卒惊恐的颤声说道:“不、不、不是我杀的。” 一旁那村姑放声大哭起来,徐皓月摇摇头说道:“没杀你怕什么?”说完长剑缓缓刺入那兵卒咽喉,那兵卒眼珠子慢慢鼓了出来,张开口想要叫,但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双手死死的抓住徐皓月的长剑,慢慢的倒地死去。 徐皓月抽回长剑,走到那村姑身边蹲下,轻声说道:“没事了,和我说说这村子怎么会被大周军队屠村的?” 那村姑抬起头来,那脸上满是泥污,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到极是美丽,“一个月前大周军打来,村里人都说大周军是仁义之师,家家户户都开门相迎,我们家后的几个鸡蛋还被阿爹白白拿出去给了那些大周军。”听到这里徐皓月心里暗想,果然南唐失民心,百姓箪壶相迎周军,可他想不出来,周军怎么还会向这些淳朴的百姓下手? 那村姑续道:“起初倒是好的,他们过了村子,也没什么事。可是昨日他们又回来了,看样子很匆忙,进了村子,挨家挨户的闯进去,什么也不说,进屋就是抢东西杀人。阿爹和阿妈被他们、被他们杀死家中,呜呜呜……我躲院子的水坑里,倒是没事,可怜我的爹娘,呜呜呜……”那村姑哭得雨带梨花,徐皓月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这时候她只有哭才会舒服些,递上一条雪白的丝帕示意给她擦泪水的,那村姑哭着摇摇头,就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一擦之下面上的泥污擦掉不少,那肤色倒是健康的古铜色。 那村姑谢了一声说道:“恩公,我命苦用不起这丝帕。”徐皓月心头微微一酸,只听她接着说道:“后来我听一个将军我家院中说,他们粮草都没了,村里有什么就抢什么,人一个不留全都杀掉。后来我以为他们都走了,才出来把爹娘葬了,哪知道就遇上这伙人……”说到这里那村姑又哭出声来。 徐皓月叹了口气,已经知道原委,定是后周军撤去寿州之围的时候,李谷、王彦超只怕带着辎重跑不快,赶不及回师正阳,所以烧掉了自己的粮草,也不留给寿州的刘仁瞻。焚烧辎重的时候,定是被刘仁瞻看出端倪,清淮军顺势出城追杀一阵,所以才如此狼狈,没有粮食,兵卒自然又开始烧杀抢掠,这数百人的村子,如何能躲过如蝗虫过境般的数万周军?也不知道寿州和正阳之间的村镇还会剩下多少。自己虽然想过周军会有掳掠之举,一些百姓会被杀,但想不到周军如此残暴,整村的屠灭,想来是怕暴行败露,所以不留活口,这时候的确是家家户户都挂白幡,但可叹就连挂白幡的人也没一个了。 徐皓月掏出一张面饼子递给那村姑说道:“你跟着我们去寿州吧,这里不安全。” 看到那面饼子,那村姑眼睛精光大方,连忙抢过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徐皓月虽然只救得两人,但也会心的一笑,站起身将英吉喊了过来,整理了一下行装,徐皓月准备让这村姑骑马。 那村姑几大口就把那饼子吃完,兀自添吮着自己的手指,看来是饿狠了,徐皓月又递上一张,递上水袋,微微一笑说道:“慢慢吃,还有。” 那村姑裂开嘴甜甜的一笑说道:“多谢恩公,好久没吃过着纯面的饼子了,真好吃。”看她狼吞虎咽吃得香甜,面容上满是幸福的满足感,徐皓月看了心头微微一酸,原来这乱世就是这样的残酷,能活着吃上一个面饼子就是莫大的幸福了。 吃完之后,那村姑站起身来,跪地上恭恭敬敬的给徐皓月磕了三个头,徐皓月急忙扶起她说道:“不用磕头,我们老家的规矩,对死人才兴磕头的。” 那村姑一脸愕然低声说道:“恩公救了我,我一辈子就给恩公做牛做马了。” 很朴实的知恩图报,比起后世那些被人救了之后扬长而去的人,不知道可爱多少倍,徐皓月笑了笑说道:“不必,谁生下来都不是做牛做马的命,跟着我的我都要他们做人。对了你叫什么?” 那村姑瞪大了眼睛,似乎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迟疑片刻说道:“我叫刘小惠。”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你上马,英吉,把孩子给她抱着,我们两个大男人不会抱的。这孩子是村里救下的,这村子只怕就活下来你们俩了。” 接过婴孩后,那刘小惠小心呵护着那婴孩,口中说道:“恩公,我抱着孩子跟着走,卑贱之人怎敢骑马?会折福的。” 徐皓月脸拉下来沉声说道:“什么话?哪有天生卑贱之人?来,给我上马!”说完将刘小惠抱上马匹,自己和英吉共乘一匹马,朝着寿州而去。那刘小惠脸上微红,见徐皓月有些发怒,不敢多言,心中暗暗欢喜,自己真是遇到贵人了。 第七十六章 民心能守城 一路行来,满是疮痍之色,路边荒野上有不少周唐两军士卒的尸体,还有些平民百姓的尸体夹其中,但都是百姓装扮的汉子,想来是周军征集的民夫,这些民夫多半是用来运送辎重粮草、有时候也用来筑营建垒或是修造攻城器,有必要的时候还会拿来充当炮灰。◆百度:◆%%◆罓◆ 路上慢慢的人多了起来,大多都是逃难的百姓,徐皓月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还是有些村子逃过了屠村的厄运,但这些百姓身无长物,看来也是被洗劫一空。想来李谷和王彦超还没有丧心病狂的下令屠杀,但抢掠的命令是一定下了,但个别的周军执行的时候开了杀戒,又或许是抢掠的时候百姓有反抗。 远远的已经可以见到寿州城的轮廓,那村姑刘小惠抱着那婴孩说道:“恩公,这城里的官老爷会让咱们进去吗?”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会的,刘大将军要守城,他需要民心。”跟着看了看刘小惠怀中的婴孩说道:“等到了城里给他找个奶娘,路上这孩子都是吃些面糊,可把他馋坏了。” 英吉说道:“姑爷,你真打算收养这孩子?小姐她会同意吗?”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会的,若兰心地善良,一定会的。” 英吉笑道:“姑爷,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是个男孩,给英家添个男丁也不错的。” 徐皓月也笑道:“这孩子跟我姓徐,不会姓英的,名字嘛就叫徐子茗好了。” 英吉惊讶道:“姑爷,不姓英,小姐只怕不答应的。” 徐皓月嘿嘿笑道:“这孩子是收养的,不是我和若兰亲生的,自然不用姓英,快走吧,进城再说。” 路上逃难的百姓越来越多,快有数千之众,但来到城门口,却被守城门的唐军官兵挡住,百姓们哀声四起,央求守城的官兵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去。徐皓月见寿州城头的清淮军如临大敌,弓箭都竖了起来指着城下,暗暗摇头苦笑,看来清淮军怕这是周军赚城之计,所以不开城门。 果然一名清淮军将军从城楼上探出身子高声喝道:“城下百姓听着,为防奸细混入城来,城门不会开了,快快到别处逃难去吧!”他连喊了两遍,城下百姓纷纷哭号起来,都跪地祈求起来。那将军徐皓月倒是认识,正是清淮军营田副使孙羽,也算是老相识了。 徐皓月暗暗叹气,刘仁瞻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如此岂不是把这些百姓活生生的推向死亡么?如果自己换做是刘仁瞻,是不是也会这么做呢?徐皓月苦笑起来,环顾四周,百姓们又实可怜,略略思忖徐皓月有了主意,他分开众百姓走到前面朗声说道:“孙将军,下英山徐皓月,请出来说话!”他大喊了几遍,孙羽才探出身来。 孙羽倒也认识徐皓月,当下大声笑道:“原来是英家的赘婿,该叫你英皓月的吧,哈哈!”他的嘲笑之声一起,城上兵卒也跟着笑了起来。 徐皓月暗暗压下这口气,大声喝道:“孙将军!你们身上穿的,口中吃的,都是这些百姓所种,你们清淮军兵卒大都也是淮南子弟,你们仔细看看下面这些百姓,可有你们的亲朋好友内?如今大敌当前,正是该万众一心共同御敌的时候,岂能为了几个奸细害了数千百姓的性命?莫要寒了民心,寿州孤悬淮上,要想守下去,只有靠这些百姓!” 城上的笑声渐渐安静了下去,城上一名卒兵忽然喊道:“阿爹,是你吗?阿爹!我是石头啊,我是石头!”城下百姓之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站起身来朝着城上那兵卒挥手哭喊道:“石头!石头!是我,是我!”跟着城上不少兵卒纷纷认出城下百姓,正如徐皓月所说,清淮军大多都是淮上子弟,寿州城周边百姓大多都是他们的亲友。 孙羽大骇面如土色,连忙喝令手下亲兵弹压城上兵卒,大声喝道:“徐皓月!你快些让这些百姓走开,否则本将要放箭了!” 徐皓月耸耸肩大声笑道:“孙将军,这些百姓怎么会听我的?你还是请刘仁瞻刘叔父来一趟吧。”孙羽恨恨不已,只得命亲卫去禀报刘仁瞻。 城上城下哀哭之声越来越大,徐皓月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所料不错,过了片刻之后,城上一阵喧闹,只见刘仁瞻带着数名将军来到城上,那孙羽和刘仁瞻低声说了几句,刘仁瞻往下望着一种百姓,面上满是冷峻之色。 徐皓月高声喊道:“刘叔父,百姓需要避难,寿州需要民心守城,请将军开城门放百姓进去。” 刘仁瞻长出一口气喝道:“若是百姓中有奸细怎么办?” 徐皓月微微一笑大声道:“将军久居淮南,如何鉴别南北之人将军一定有办法,小侄只想说,今日将军救下一名百姓,他日便会有十个百姓为将军效死守城,孰轻孰重,将军心中自由决断!” 刘仁瞻仰天大笑起来,跟着厉声喝道:“开城门,放百姓入城,孙羽、周廷构你们带人下去仔细甄别入城百姓!”此话一出,城上城下欢声雷动起来。 刘仁瞻走下城楼前,看了城下徐皓月一眼,吩咐自己的亲卫道:“去把那小子带来见我。” 众百姓得以进城,自然对徐皓月千恩万谢,徐皓月带着英吉和刘小惠也跟着进城,才进到城门口,就被刘仁瞻的亲卫拦住带往刘仁瞻的将军府而去。 到了刘仁瞻的府内,英吉和刘小惠自被下人带去休息,徐皓月独自一人跟着亲卫到了刘仁瞻的书房之内,书房内刘仁瞻巍然坐主位之上,冷冷的看着徐皓月。 “你知道动摇军心,论罪当斩么?”刘仁瞻冷然说道。 徐皓月抱拳见礼笑道:“刘叔父,小侄是帮您稳定军心才是。” 刘仁瞻哼了一声道:“来寿州做什么?” 徐皓月微微笑道:“叔父守寿州,皓月来献策。” 刘仁瞻冷笑道:“寿州之围已解,你来晚了。”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寿州之战才刚刚开始,叔父想必已经知道刘彦贞将军北上应援之事了吧。” 刘仁瞻点点头说道:“不错,刘将军神武军乃是我军精锐,定可击溃正阳守军,摧毁浮桥。” 徐皓月叹道:“周军如果是今日还围城,那关门打狗之计或可成功,但李谷和王彦超早早的后撤,说明周军已经知道刘彦贞将军北上应援,等待刘将军只有败亡一途,周主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图谋淮南,岂会遇到小小挫折就此放弃?小侄猜想,周主不日便会御驾亲征,李谷一败,便是周主御驾亲征之时。” 刘仁瞻将信将疑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刘彦贞将军也不是如此轻易会败的,本将也可提兵相助。”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周军虎狼之师,野战正和他们心意,况且将军放着坚城不守,出城野战实属不智。周主若是亲征,必定是举全国兵力而来,将军野战有必胜把握么?” 刘仁瞻沉默不语,徐皓月又说道:“小侄这里有守城兵法一册,就给叔父研习,其中多有各种守城之法,或能助叔父一臂之力。”说完,徐皓月将自己写好的武王兵法守城之法递了过去。 刘仁瞻接过看了几眼,面上浮起微笑来,温言道:“英家可否断敌粮道?” 徐皓月沉吟道:“英家待敌而动,出兵需要一个时机,叔父可守好寿州,将来小侄必会带兵来救。” 话音才落,刘崇谏的声音从书房门外传了过来:“父帅!千万不可信这小子的话,他是周军的奸细!” 第七十七章 正阳败神武 只见刘崇谏、孙羽带着几名清淮军兵卒大踏步走进书房,刘崇谏一见徐皓月就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吧徐皓月吞掉,看来上次比武招亲的事他还忌恨欣赏,只见他恨恨的说道:“父帅,这小子是周军的奸细,半年前不是有周人奸细南下,孙将军带人追捕,我们亲卫营和营田官军折损了些人手,就是这小子的杰作。”跟着拉过身边一名兵卒,大声说道:“蒋四,你见过这小子,你说给父帅听!” 徐皓月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那兵卒,果然有些面熟,那兵卒似乎有些惧怕自己,微微颤声说道:“大将军,那日陈良、孙晔二位都头带我们追捕周国细作,英山庙儿岗旁的树林中遇上这人和一个使刀的凶汉,他们两人杀了我们五个人,小的好不容易逃得性命,这人样貌小的一辈子都记得。” 徐皓月也不惊慌,坐下身慢慢的品着茶水,刘崇谏抽出腰间长剑指着徐皓月狞笑道:“姓徐的你还有何话说?” 刘仁瞻轻咳一声,温言道:“崇谏,把剑收起来!” 刘崇谏急道:“父帅,这小子是周国奸细,混进我们寿州城来一定是图谋不轨,抓起来严加拷问才是。” 刘仁瞻怒道:“半年前见过的人怎么可能记得住?皓月是英家的女婿,是你的表亲,也是我刘仁瞻的表亲,若他是周国细作,那我们算什么?你们给我出去!” 刘崇谏恨得牙痒痒,怏怏的收了长剑,瞪了徐皓月一眼,跺跺脚转身便走,孙羽等人也只得告退而去。徐皓月微微摇头,刘崇谏还是那样的草包一个,刘仁瞻如今要守寿州,需要各方鼎力相助,英家也好,朝廷也好,假若这时候传出刘仁瞻的表亲是周国奸细,英家不会答应,朝廷只怕也会起疑心的。 刘崇谏走后,刘仁瞻皱眉看着徐皓月说道:“英家有没有打算降周?”他单刀直入的一问,徐皓月倒有些佩服起他来,他知道英家不算朝廷官吏,世家豪族有可能的便是见风使舵。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这就要看叔父能不能守住寿州了。” 刘仁瞻露出一丝笑意,缓缓说道:“你的才智果然上佳,难怪若兰会选你,我本想留你下来一同守城的。” 徐皓月站起身来抱拳说道:“刘叔父,我本来也想留下来会一会周主的,但如今看来小公子和孙将军不信任小侄,留下来多有不便,况且叔父也怕我真是奸细吧。” 刘仁瞻哈哈大笑道:“打虎徐皓月,果然和打虎李存孝一样,敢言敢做,你倒是比李存孝多了一分人情世故。你的兵法老夫收下了,民心老夫也会好好善用,你我今日约定,寿州不失,英家不降,如何?” 徐皓月躬身说道:“刘叔叔,虽然和你说话不多,但皓月知道你是位忠臣,有时候打仗胜七分即可,你要为阖城百姓争取的是有尊严的活下去,而不是为金陵的皇帝忠死节,守城到后若是为了忠而守、为死而死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只能为英家考虑,寿州不失,英家不降,这自然是好,但我也怕柴荣不按常理出兵。” 刘仁瞻眉头紧锁,沉吟片刻道:“你怕周主会如何用兵?” 徐皓月苦笑道:“围定寿州,四面出击,围城打援,寿州无援,不攻自破。小侄的兵法虽妙,但守城毕竟是被动防守,若是周军大举围城,又分兵四面出击,盛唐英山周军一定会攻取,这样周军才能进取庐州,周军大军兵至,英家只会待机而动,请叔父谅解英家的苦处。” 刘仁瞻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若柴荣真是这样疯狂,不顾寿州没有攻陷,四面出击、围城打援,寿州无援,真的后也只有陷落的份,有再好的守城兵法也是无用,他一下子似乎觉得一股无力之感涌上心头,挥挥手说道:“你马上出城去吧,崇谏和孙羽度量小,容不得你。” 徐皓月躬身一揖,但见刘仁瞻面色似乎苍老了许多,忽然间没了一方大将军的风范,此刻他看起来就像个垂垂老矣的长者人翁,心中不忍,又说道:“刘叔叔,记着皓月的话,到了后,若势不可守,保阖城百姓安危已经是大功德了,为死而死没有意义。” 刘仁瞻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放心,阖城百姓的性命我一定会保住,但我是不会食周粟的。皓月,若是真到了那一天,还望英家拂照刘家遗骨。” 徐皓月一听,知道他这是抱了必死的信念,心头微微有些酸楚,嗯了一声说道:“皓月一定办到,自古忠诚良将必会福荫子孙,叔父一定宽心。对了,叔父可修书一封给刘彦贞,让他取道折进寿州屯兵,合兵守城,周军已经有了防备,强攻正阳浮桥必败!” 刘仁瞻嗯了一声说道:“老夫也有此意,但他听不听,老夫就无能为力了。”徐皓月轻叹一声,只道他说的是实话,刘彦贞假如真的进了寿州,那寿州是谁做主呢?是刘仁瞻还是刘彦贞?况且刘彦贞这时候一定觉得自己形势大好,不会听从劝告的。 出了清淮军将军府,徐皓月带着英吉和刘小惠连夜出城,赶回盛唐去了。 半路上,果然就听闻刘彦贞大军兵败的消息,但也只是道听途说,个中细节也不甚详解,徐皓月只得带着英吉和刘小惠快马加鞭,赶回盛唐,因为他和方刃约好,有消息便传回盛唐和英山,只有到了盛唐他才能知道刘彦贞失败的详细经过。 这天终于回到了盛唐县驺虞城内,约好的客栈内找到方刃,徐皓月让过英吉和刘小惠去给孩子找乳娘,他自己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方刃房内细说。 原来正月初,刘彦贞北上收复来远镇之后,舟师沿淮水急进,两万神武军精锐下船之后沿陆路奔袭正阳,他却没想到大周归德军节度使李重进部已经先其渡淮,正阳东列阵以逸待劳,刘彦贞遭遇阻截,见周军骑兵众多,仓促布阵,以皮囊装铁蒺藜布设阵地之内,只道铁蒺藜能扎伤马脚,并于阵前横设数道木制拒马,中间联贯铁丝,上挂利刃百口,刘彦贞自以为这阵法无敌,号揵马牌。 但李重进乃是百战宿将,高平一战,汉军长矛阵加拒马阵何等森严,还不是被周军所破。李重进望阵已知刘彦贞看似威猛,其实内心已经胆怯,锐气倍增,遂击鼓出战,诸将合力四面齐出奋击,周军损失百余骑之后硬生生的揵马牌上撞开一条通道来,骑兵突入阵中,大杀四方,一战之下,斩首万余级,阵杀刘彦贞,生擒唐军副将咸师朗以下数千人,缴获军资器械三十余万件,南唐军余众溃奔寿州,刘彦贞这一路援军算是全军覆没了。 另一路援军,屯兵定远的皇甫晖、姚凤闻精锐的神武军正阳一战墨,吓得肝胆俱裂,弃定远退保天险清流关,后周大军李重进部和李谷、王彦超部汇合后,复围寿州。 听了方刃打探到的消息,加上徐皓月自己的推断,他已然明了当前的战局,刘仁瞻一定修书给刘彦贞了,但刘彦贞还是没有听刘仁瞻的建议,仍然想要立下不世奇功,强攻正阳浮桥,他没想到归德军来得如此之快,李重进此人徐皓月倒是有些印像,史书上记载他乃是郭威的亲外甥,战功卓著、骄傲强横、不甘人下,刘彦贞死他的手上一点也不奇怪,徐皓月通过此战,对周军骑兵部队强横的机动力也深深的忌惮起来,李重进赴援,挥军疾进,竟然比走水路扬帆北上的刘彦贞还要快,是有些出人意料。 此刻周军复围了寿州城,徐皓月知道下一个出场的就是柴荣,周主亲征,举国而来,后周猛将极多,英家和他徐皓月该何去何从呢?徐皓月有些迷茫起来,他所等待的时机合适会到来?要等到这个时机,徐皓月知道淮南百姓将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但偏偏他又无能为力,没有那个时机,莫说是三千英家武丁,就是三万也是无济于事,民无一战之心,兵无一战之心,出兵是非败不可的。 第七十八章 知交今送别 正当徐皓月低头沉思之时,客栈外一片喧闹之声传来,方刃低声道:“公子,我出去看看。”徐皓月点点头,看着方刃转身出去,想到方刃此人倒还真可以好好调教一下,今后他需要多的细作探听消息,盘算了片刻,徐皓月打算先把自己的细作散布到淮南各地去。 过了片刻,方刃回到门外急道:“公子,是英庄主护送什么人到了这里,朝廷官兵也有不少。” 徐皓月有些惊喜,这些日子他忙于周唐战事之间周旋,心中想煞了英若兰,好几次梦中都梦到了她,急忙站起身走出去,英若兰护送的人只可能是周宪,想来是李煜来接她回去了。 走到客栈外,只见英若兰骑着白幡儿护一顶纱轿旁,周边都是英家的武丁和武婢护卫着,英若兰容颜依旧艳丽,但眉宇间似乎有些哀愁之色,浓浓的化不开,徐皓月见了急忙上前喊道:“若兰!” 见到徐皓月忽然出现,英若兰眉宇间的忧愁立刻消失不见,她飞身跃下马来,疾走上前甚为惊喜的说道:“原来你回来了啊。” 徐皓月点头伸出手去握住英若兰的玉手,笑着说道:“今天才到,想不到这里遇上。” 英若兰的手被他握住,本想抽开,但见徐皓月笑得温馨,心头一软便任由他握着,低声说道:“我送周姐姐回去,六皇子到盛唐来接她了。” 徐皓月嗯了一声看她似乎有些娇羞,心中一荡忍不住低声问道:“有没有想我?” 英若兰脸上一红,将手抽回,嗯了一声说道:“先把周姐姐送回去再说吧,六皇子那边等着呢。”说罢朝前面指了指。 顺着英若兰指的方向望去,路的另一头却是数百南唐精锐兵马那里等候,中间簇拥着一名衣饰华贵的年青公子,只见他面容修白,气度从容优雅,举止绵软秀和,脂粉气有些重,倒是有些像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只见他面色忧急,见到纱轿过来之后,面上喜色大露,不断的搓着手,显得很是高兴,难道此人便是李煜? 徐皓月跟着英若兰走着过去,此刻又回到英若兰身边,望着她的脸庞一侧,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又熟悉的出现,身上淡淡的清香直扑鼻而来,徐皓月心中一阵心旷神怡,直到了李煜面前,周宪下了纱轿说道:“夫君,我来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我和你说起过的英家英庄主,这位是她的夫婿徐皓月。” 英若兰向李煜见了一礼,李煜似乎只是注视着周宪,回礼也是心不焉的略略敷衍,跟着发觉自己身边的徐皓月没有行礼,偏头一看只见他也是呆呆的望着自己,英若兰心头微微有些恼怒,但也有一丝甜蜜之感,回头看了看周宪,两女相视一笑,从对方眼神中都读懂了一个意思,男人眼中只有自己的女人。 两女分别轻轻碰了碰自己的男人,徐皓月和李煜回过神来,脸上都是浮起虚假的笑容,互相见礼。周宪喜滋滋的说道:“夫君,这趟宪儿终于把霓裳羽衣曲给补齐了。” 李煜是惊喜:“真的吗?真是太好了!”他搓着手似乎心痒难搔,看来对诗词音律痴迷之极,鄙见周宪满脸的笑容,向着周宪一揖说道:“辛苦宪儿替我完成这个心愿,只是苦了宪儿了,今后天上地下,我李煜心中只有宪儿一人。”周宪闻言笑得加甜蜜起来,英若兰也是替周宪高兴,忍不住偷偷看了看徐皓月,只见他一脸的不屑,也不知道他想什么。 徐皓月心中大大的鄙视了李煜一把,心中只有周宪一人?话说得真是好听,那后面小周后是怎么回事?本来就是个好色的男人,还敢标榜自己,徐皓月一边鄙视,一边也看了看英若兰,暮然想起这些天自己梦到的都是穿着古装的英若兰,柳静如现代装扮的样子越来越弱,难道自己喜欢上了英若兰,正慢慢淡忘柳静如?真是如此,那自己和李煜又有何区别?想到这里徐皓月不禁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之后英若兰和周宪告别的话,徐皓月一句也没听进去,后周宪向他道别道:“徐公子,周宪要走了,临走前你能再唱一曲以作送别吗?” 徐皓月这才警醒过来,讪讪笑道:“送别啊,送别之曲,有啊,那我就唱一个。”当下他清清嗓子,那老仆乐师曹生一听徐皓月要唱曲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又是一本正经的提笔摊开书册,凝神静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徐皓月暗暗好笑,自己唱的有这么好听么?当下一曲送别清唱了出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余欢,今宵别梦寒……” 一曲终了,街上的人都是喝彩起来,李煜也是一脸惊讶之色,跟着长长一揖说道:“徐兄大才,他日有机会到金陵来,一定扫榻相迎。”那曹生奋笔疾书,似乎又受到了什么启发,眼中满是兴奋之色,周宪也是含笑颔首示意徐皓月唱得曲子好听。 徐皓月谦逊几句,和英若兰并肩而立,目送着周宪和李煜上了极为华丽的车马,慢慢远去,英若兰眼眶微微红了,还是有些伤感,徐皓月忽然明白这古代,交通不便,有时候朋友之间分别,也还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所以送别之时格外珍重,可不像后世,通讯发达,这份珍重的情谊早已不知不觉之间淡化了。 送别李煜和周宪,徐皓月低声安慰英若兰道:“还会再见的,下次我们到金陵看他们好了。”英若兰轻轻嗯了一声,怅然之感还是挥之不去。 这时候只见英吉和刘小惠抱着那救下的婴孩走了过来,英吉老远的就喊道:“姑爷,小少爷已经吃饱了。” 英若兰闻言面色一变,只见刘小惠抱着婴孩走来,口中似乎有些发涩的问道:“小少爷?” 徐皓月这才想起英若兰还不知道自己收养了个男婴,当下笑道:“我们寿州附近的村子遇上周军屠村,只救下这婴孩和这姑娘,我看这孩子可怜,就收了这孩子做义子。” 英若兰呆了一呆,脸上笑意浮起,惊喜的道:“那我就是他的义母了?”徐皓月笑着点点头,英若兰忍不住走上前说道:“让我抱抱,想不到我就做娘了。” 刘小惠不认识英若兰,也不敢吧孩子给她,徐皓月笑道:“小惠,这是我家夫人。”刘小惠啊了一声,连忙施了一礼说道:“夫人,小惠失礼了。”说着才将孩子交给英若兰。 只见英若兰小心翼翼的抱着那婴孩,但她没有经验,有些紧张,但脸上满是兴奋和温馨之色,这一个她的母性本能暴露无遗,再也找不到半分那个英家家主豪迈的影子,徐皓月也是笑了起来,心中大感安慰。 逗弄了一会儿孩子,跟随英若兰而来的英秀依众武婢也是纷纷上前看那婴孩,都想去抱一抱。弄得孩子哇哇大哭起来,英若兰笑道:“你们把孩子吓到了,还是让小惠抱着吧。”跟着看着徐皓月,只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说道:“咱们回山庄再说吧。”徐皓月嗯了一声,当下英家众人便往武王山庄而去。 ; 第七十九章 和离书心迹 山间寒凉清冷,瑟瑟的山风吹过,采绿小院内白白的雪堆如琼花碎玉般四散开来,屋内暖暖的炭火将整个室内烘烤得满室皆春,望着英若兰秀眉紧蹙的样子,宛似屋外傲雪迎立的腊梅一般,略略的焦虑之中又带着傲慢的不驯,听徐皓月说了当前形势和他的推断,以及他到寿州见了刘仁瞻之后,刘仁瞻的一些嘱托,英若兰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旁英仲高大声咳嗽着,前些日他受了寒凉,似乎病情又有些重了起来,孙庭运半个月前回桃花村去了,也没人帮他调理,咳了一会儿英仲高皱眉说道:“妹夫,按照你的推断,接下来周主会御驾亲征,然后会分兵数路东进和南下?” 徐皓月拨弄着炭火说道:“一定会的,我要是他,一定会这样做,进攻永远比被动防守要好,周军能臣猛将极多,士卒皆是百战精锐,兵力又多,举国前来,我想不出柴荣不这样做的理由。” 英若兰低声说道:“你走后,二叔、三叔他们找过我,他们力主周军南下之时,起兵响应,出兵袭取盛唐县,接应周军南下,这样我们英家可独占英山、盛唐等地,然后召集淮南八十一寨响马分路出击,截断唐军粮道,这样我们英家周主面前立下大功,地位可以不失,还会得大封赏。” 徐皓月闻言心头一惊,抬起头看了看英仲高和英若兰,只见英仲高眸子中似乎都有跃跃欲试的神情,英若兰却望着自己表情古井不波,他急问道:“你们也觉得这样好么?” 英仲高看了看英若兰,英若兰却不出声,只是望着火盆发呆,他轻咳一声说道:“周军势大难敌,民心又不朝廷,妹夫你不是也说了,周主一至,分兵四处攻掠,朝廷一定抵挡不住,英家这万把号人搭进去也是无补于事,寿州百姓的惨事,我们鞭长莫及,英家相助周军之后,或能为英山、盛唐的百姓求得一条生路。” 徐皓月心中一阵无力感涌上,是啊,英家说到底只是地主豪强,凭什么为那些蝼蚁贱民把一个大家族都搭进去?前面的摇摆不定,只是因为周唐两军胜负未明,如今局势开始明朗化,唐军精锐神武军正阳一战即墨,英家后的遮羞布也撕下了,以英家的能力,多也就是保全英山附近的百姓。 他看了看英若兰,只见她脸上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神色,微蹙的秀眉还是那样的深锁,徐皓月似乎明白了,其实她和自己心中所想一样,无奈但又不得不这样选择,同情和怜悯只能嘴上说说,这已经是对淮南百姓大的宽慰了,其余的徐皓月和英若兰也都给不了他们什么。 徐皓月缓缓闭上眼睛沉思起来,屋内一时间静得出奇,只有炭火噼啪作响的声音,三人心中都想着各自的心事。过了片刻,徐皓月长长的出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一阵冷风吹来,头脑稍稍的清醒了一些,缓缓说道:“我想回桃花村去。” 英若兰身子轻轻一颤,抬起头来急问道:“为什么?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带领六营武丁的么?” 徐皓月回头向她眨眨眼,微微一笑说道:“二庄主、三庄主是不会想到出兵袭取盛唐以为进阶资本这个法子的,我猜是王文昭的主意对吗?” 英若兰面色一变,低下头去,英仲高站起身来说道:“妹夫,你别想岔了,当日议事我也场,这法子是王文昭想出来的没错,我也觉得可行,若兰她一句话也没说,是各堂堂主一起决定的……咳咳……你别误会……”他说得急了,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脸上涨得通红。 徐皓月苦笑道:“原来此事已经商议过了,现只是告诉我结果?”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英若兰,目光中满是质问的神色,英若兰目光却没有闪避,而是充满了怜惜的神色,看着徐皓月,还有一丝淡淡的赞许的神色。徐皓月心头微微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是这个眼神?两人的确很默契,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会猜到对方想什么。 英若兰看了徐皓月一眼之后,缓缓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来,缓缓说道:“你想回桃花村也好,我知道你不愿意和周军为伍,他们残杀掳掠成性,你加不愿意领军攻打盛唐,盛唐县令凌逸轩前些天来拜会过我,对你推崇备至,看得出你和刘逸轩算是知交,不想和他动刀兵,我也明白。时势不你我,既然如此,你回桃花村去也好,这和离书我们就分别据名坐实,今后各不相干,你为英家做了很多,但英家却不能给你想要的,相互解脱了也好。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只要英家局势稳住,你可以恢复自由之身,赘婿这个身份不适合你。” 徐皓月怔住了,想不到英若兰居然随身带着和离的文书,但见英若兰目光柔和而满是凄然的神色,贝齿轻咬着红唇,似乎说出这话,她下了很大的决心。 英仲高面色大变,咳嗽得加剧烈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急道:“咳咳……若兰,有话好好说,咳咳……和离不是开玩笑的……就算妹夫不愿意去打盛唐,也不用和离,咳咳……” 英若兰摇摇头,目光中还是那坚定的神色,似乎一直让徐皓月明白什么,口中说道:“兄长,你为人聪明,不会看不出我当日招赘婿的目的吧。”跟着红唇轻咬毅然说道:“我和他一直没有圆房,今日和离各不相干,英家局势已经稳定,下面大家是要齐心合力渡过这个难关,不能再让皓月他牵涉其中,对他不公平。再说……再说他心里……”英若兰眼眶一红,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算了,此刻再说这些没什么用了。” 徐皓月手有些发抖接过和离书匆匆一看,笑得是发苦起来,看了看英若兰,只见她目光中满是柔情的冲自己微微点点头,徐皓月终于大声的笑了出来,大步走到桌边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英仲高大骇,冲过去想要阻止,但徐皓月动作很快,已经写好。 徐皓月大笑道:“仲高兄,其实只是一纸文书而已,我俩心中早已和离,若兰当初招我为婿,只为安定山庄,而我……而我也是另有目的,如今和离了好。仲高兄,你放心,我和若兰一直守礼,没有圆房的。” 英仲高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跟着轻叹道:“你们俩真是奇怪,明明有情,偏偏要这样,唉,也许是我没喜欢过什么人,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想什么,算了,随你们喜欢。”看着徐皓月缓缓说道:“皓月,就算你和若兰和离了,我们永远还是好兄弟。” 英若兰接过文书,看了上面徐皓月签上的名字,字体甚是歪斜难看,只道他是心神激荡之下,笔法散乱,却想不到这小子其实毛笔字写得就是这水平,心头一阵凄恻,转过身去也走到书桌边写下自己的名字,淡淡的说道:“和离了也好,今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也可以远离英家,没有英家的羁绊,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徐皓月心头一震,知她一语双关,除了说自己可以继续寻找原来妻子之外,还可以做别的事,她似乎委曲求全,英家现就连英仲高也倒向大周,足见形势不可逆转,而她似乎希望自己能脱离英家的桎梏,做点别的。当下徐皓月点点头,柔声说道:“若兰你放心,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不会让你失望。”英若兰会心的一笑,轻轻嗯了一声。 北风寒凉了人心,席卷着淮南大地,北风吹得正劲的时候,似乎没有人可以抵挡,但只要时机出现,一切或许可以扭转,但英家为此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徐皓月有些想象不出来,但他心底里任然记得,有个长得很像柳静如的女子,需要他去守护的。 第八十章 云雾霾英山 云雾之间缭绕的英山半隐半现,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后,半山之间那缥缈无迹的云雾慢慢的开始消散,站山脚之下,徐皓月反倒是第一次如此安静的注视着巍峨的英山,没有了云雾的缠绕,看天际之间的流云山间浮动,苍茫大地之间慢慢笼罩万丈的金光之中,他忽然觉得天地之间的英山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近。 下山的道路他脚下似乎很是平缓,没有丝毫的羁绊,他明白英若兰这个时候和他和离意味着什么,她坚定的眼神告诉徐皓月,这种形势之下,英家不是他的乐土,就像此刻眼前所见到的英山一样,只有当阳光驱散一切雾霾之后,英山的巍峨才能显露出来。 “公子,我真想不通,英庄主为何要同你和离。”方刃拉着马匹站徐皓月身后细声细气的问道:“明明刚才送你的时候,又很舍不得的样子,英家不少人都舍不得你的,为何你一定要走?” 徐皓月看着山川的脉络重慢慢显露,大地山河却是何等的壮观,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转身飞身上马,他经过半年的苦练,现上马下马很是熟练了。他马上看了看方刃和抱着孩子的刘小惠,淡淡的一笑说道:“此刻英山雾霾还没有消散,人们还看不到光明,今日的分离是为了日后长久的相聚。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三匹骏马缓缓远去,武王山庄第一道关卡之上,英铁烈看着徐皓月远去,哈哈笑道:“这小子总算走了,想不到他就这样走了,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 他身旁王文昭一身白袍,还是那么的风采神俊,面色甚是凝重的皱眉说道:“他为何会这个时候同英若兰和离?而且就这样走了,很不像他的性格,我们安排的后招都没了用处。” 英铁烈拍拍他的肩头笑道:“若兰不是说了吗,他们两人婚后不谐,这小子经常闯祸胡闹,也不知道礼数,胡乱收养义子,还不姓英,他出身农家,自然与若兰世家小姐的脾气格格不入,有什么好奇怪的。”跟着他邪邪的笑道:“我知道你对若兰还没死心,他走了,你正好可以趁虚而入。” 王文昭眯着眼睛摇摇头说道:“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有机会我要试探一下英若兰。” 入夜之后,半山腰间格外寒冷,筑兰雅阁内,英若兰双手支颐望着昏残的灯火发愣,英秀依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说道:“小姐,天太寒了,喝点热汤吧。” 英若兰轻轻嗯了一声,端起碗来,却见英秀依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便问道:“秀依,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英秀依轻声说道:“武丁堂的王教头外面求见小姐。” 英若兰微微一怔,灼灼的目光看着英秀依问道:“王文昭?他见我有什么事?” 英秀依被英若兰的目光看得脸色有些发红,低声说道:“王教头想和小姐说说如何攻打盛唐县的事。” 英若兰秀眉微微一簇,低声问道:“秀依,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何会帮王文昭传话?你、你是不是喜欢他?” 英秀依面上红晕陡升,抿着嘴轻轻嗯了一声,英若兰心头一惊,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英秀依嗫嚅的说道:“有、有三、四个月了,小姐忙于山庄的事,经常和姑爷,哦不是,是徐皓月一起,所以没主意,奴婢也不敢说……” 英若兰素手轻轻抚了抚额头,轻叹一声说道:“你喜欢就好,你让他进来吧。”英秀依甚是欣喜的应了,转身快步去了。英若兰有些担心英秀依,王文昭这半年来虽然没什么出格的举动,但她总觉得这人越看就发觉他心机越重,他不声不响的让英秀依喜欢上他自己,一定是另有目的,想不到这里英若兰就有些不寒而栗。 房门推开,王文昭依旧是那副令人安心的笑容,彬彬有礼的行礼说道:“小姐安好,深夜造访,实属冒昧。” 英若兰轻轻嗯了一声,也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淡淡的说道:“王教头坐下说话吧。” 王文昭坐下后,英秀依给他奉上茶水,站一旁,目光中满是关切之意的看着王文昭,情意自然而然的表露,英若兰心中又是一沉,看来英秀依用情颇深。 “小姐,上次英家各堂已经定下周军南下之时,将要出兵襄助的计略,文昭不才,这些日子细细查探了驺虞城的兵马布置,也想了一个计策,可以兵不血刃的攻下驺虞城。”王文昭面上古井不波,缓缓说道:“盛唐县令刘逸轩已经将所辖兵马全都调回了驺虞城,总有三千人马之众,兵力与我英家相若,强攻没有胜算,文昭以为我们可以假辞襄助刘逸轩守城,英家武丁开入驺虞城后,顺势发难可以一举夺下驺虞城。” 英若兰听完之后不置可否,看了看英秀依问道:“秀依,你觉得呢?” 英秀依轻咬红唇:“王教头此计有些阴狠,刘县令与英家素来交厚,攻打驺虞城本已经有失信义了,再要利用刘县令对英家的信任去谋取驺虞城,只怕不妥。”英秀依说话时一直低着头不敢望向王文昭。 英若兰看了看王文昭,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不好的,如今乱世,但求自保,信义二字早已荡然无存,刘逸轩之所以和英家交厚,也是因为英家的势力,假若有一天朝廷命他来剿灭我们,他也会用同样的计策,所以王教头这个计策极好,没什么不妥的。我说的对吗?王教头?” 王文昭有些欣喜的说道:“正是如此,庄主果然看得透彻,乱世中想要遵循信义太难,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说不定此刻刘逸轩也谋算我等,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英秀依微微一惊,但看到王文昭开心,她也笑着点点头说道:“小姐想得远,奴婢眼界浅了。” 英若兰跟着悠然的说道:“王教头,你文韬武略样样皆精,真到了出兵的时候,我一个女子也不大方便出面,英家武丁三千,便交由你统领如何?” 王文昭面色微变,他虽然极力控制激动的神色,但说话的声音不免微微颤抖,他马上站起身说道:“庄主以此等重事相托,王文昭赴汤蹈火也要完成庄主重托。” 英若兰微微颔首说道:“英家若能攻取盛唐,以为进献周军之用,王教头你居功至伟,事成之后,但有所求,无不可答应。” 王文昭终于面露喜色,站起身长长一揖说道:“多谢庄主知遇之恩,文昭必定效犬马之劳。” 说完之后,英若兰又勉慰了几句,王文昭才起身告辞,英秀依喜滋滋的送他出去之后,英若兰望着两人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英秀依面泛桃花的样子,知她已经情根深种,英若兰到嘴边想要劝解的话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摇摇头转身提笔写了封信,跟着用蜡丸封号,站起身走了出去。 踏着月色,寒风中英若兰快步走着,来到采绿小院的偏房外,望着房内还有灯火,英若兰心中一阵怅然悸动,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一个月前,自己后一次这里,望着屋内烛火的映照下,徐皓月的身影贴着喜字的门窗上投下的翩翩皓影,但她知道此刻房内的人已经不是徐皓月了。 “英吉!”推开房门进去,英若兰低声喊道,屋内只有英吉一人,徐皓月走后,英吉被英若兰安排留下来照看采绿小院,她不希望这里没人照看。 英吉正屋内擦拭着桌子,急忙走过来说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英若兰将那蜡丸交给他,低声说道:“明日你把这个送到桃花村给他。” 英吉眼眶一红哽咽道:“小姐,我就知道您舍不得姑爷的,您也不是铁石心肠的……” 英若兰俏脸一板:“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流汗流血不流泪!”跟着温言道:“你一个人去就好,别让人知道,你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英吉挠挠头说道:“这大半年每天晚上姑爷都是这里看书或是琢磨地图,我没什么忙好帮的就擦擦桌椅陪着,忽然不做了,不习惯,姑爷很晚才睡的。” 英若兰黯然低声说道:“我知道,他的身影会晃到很晚……”说到这英若兰抬起头凝声说道:“记着,一定要亲手交给你家姑爷。” 英吉狠狠的点头应了,笑道:“小姐,你还是愿意我叫他姑爷么?” 英若兰白了他一眼,轻咬红唇道:“你改不了口就随你吧,别当着他人面前叫便是了。”说完飘然而去。 ; 第八十一章 淮南挣颈红 淮南,寿州城下。 呼号的北风吹得正劲,寿州城外漫山遍野的营帐、营垒、军旗,天地之间铺开来,十五万后周将士仿佛漫天的彤云一般,四面八方的围定了寿州这座孤城,他们给人的压迫感和天上的乌云一般无二,不时发出的阵阵欢呼呐喊之声仿佛天际之上的雷鸣一般,响彻天地之间。 面对如此骇人的气势,登上城楼的刘仁瞻全身贯甲,鹰隼一般的目光凝望着远处铺天盖地列阵的后周军,一股轻蔑的笑意浮上脸庞。就昨日,后一名清淮军兵卒从城外熊熊燃烧的砦垒中撤回城中,历时半月之久的寿州外围据点争夺战才算落下帷幕。 后周大将李重进、李谷、王彦超以及白延遇、韩令坤等十二员先锋都将率领十万周军猛攻城外刘仁瞻的据点。也不知道刘仁瞻从哪里学到的这么一招狠手,利用期限李谷和王彦超留下的营盘为基础,短短数日之内,将营寨加固起来,和城头遥相呼应,各营砦之间相互贯通,营垒中间居然还挖了拒马壕、通路上布置了鹿砦。李重进杀灭南唐刘彦贞部援军之后,三将合兵一处,行动也算迅速,几天之内就重回到寿州,但想不到见到了寿州外围这般的景况。 刘仁瞻充分利用逃难进到寿州城内百姓的惨事,向全城百姓发布了动员令,如果破城周军定会屠城,所以寿州全城十多万百姓纷纷响应,出城修建外围营砦,才有这么短时间内布置好的一切出现周军面前。刘仁瞻反其道行之,将壕沟、鹿砦这些障碍布置营内,周军步骑兵突进到营垒内才傻了眼,到处都是壕沟和鹿砦,骑兵也不能跑起来,步骑兵相互拥挤,受到城头和营砦中弓箭手的照顾,周军损失颇大。 接到皇帝亲征消息的李重进、李谷、王彦超三人都红了眼,十万大军围攻一座三万人镇守的孤城,昼夜不停的攻打了十余天,居然连城墙也没摸到,三大将、十二都将纷纷赤膊上阵、或是赤膊击鼓鼓舞士气,强攻了三日,付出了近八千精锐伤亡的代价,昨日勉强扫平了外围的营砦。清淮军撤退的时候,营砦内四处放火,又预先布置好的后一道壕沟内燃起冲天大火,周军无法追击,别说顺势冲城了。 李重进面色本来就黑,看到这般光景,气得面上是黑云笼罩,就城下破口大骂起来,城上羽箭飞下,想要救火的周军兵卒不敢靠近,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将外围烧得干干净净。李重进知道没了营砦,等自己攻城的时候,城下将是一片开阔地,口上虽然把刘仁瞻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但心底里还是忍不住隐隐钦佩起刘仁瞻的兵法韬略来,冲天大火之中,他望着寿州那宛如巨兽般的城墙,有些不寒而栗起来,周军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攻破此城呢?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正午之后,火势才渐渐熄灭,大睡了一天一夜的刘仁瞻得到禀报,说围城的周军全部到营帐外列阵,似乎要攻城。此刻站到城楼上,刘仁瞻才发现这些日子周军一直都增兵,眼前布置的阵列无边无际,粗略算来只怕已经有不下十五万之众。 见到周军不断呼喝、呐喊如山呼海啸般的气势,城楼上清淮军诸将无不骇然,孙羽急道:“大帅,让儿郎们上城墙吧,周军要攻城了。” 刘仁瞻厉声喝道:“慌什么,周军如此散阵布置,哪有半分攻城的迹象?倒像是什么重要的人到了,周军列阵恭迎。” 监军使周廷构奇道:“什么人到了,周军要全军列阵迎候?” 诸将一起惊呼道:“周主柴荣!” 刘仁瞻面色慢慢缓开,冷冷笑道:“那我们就这里看看周国皇帝的风采如何,不过我们城楼上面,他城楼下面,只怕不够恭敬吧。”诸将一起哄笑起来。 刘仁瞻冷喝道:“吾儿何?”刘仁瞻长子刘崇义全身甲胄站了出来,抱拳喝道:“父帅,孩儿。” 刘仁瞻冷冷的说道:“你率领一千轻骑城门口伏候,假若有机会,你给我冲出去大杀一阵,折一折周军锐气,也教这些北人不敢小觑我等,还道我等清淮军没有骑兵!”刘崇义高声领命而去。 刘仁瞻跟着又道:“孙羽,城上伏下三千弓弩手,准备接应。”孙羽也是领命而去。 刘仁瞻看了看自己亲卫队长笑道:“去把本帅的铁胎弓取来,看看柴荣敢不敢显露真身,运气好说不定能射他几箭。”众将大声哄笑起来。 果然片刻之后,只见周军列阵之间的大道之上,数百名黑马骑兵飞驰而出,手中都是明黄的飞龙旌旗,两旁飞驰而进,口中高声呼喝:“铁骑临风!有进无退!”每到之处,阵中周军士卒高举手中兵刃也跟着呐喊起来:“铁骑临风!有进无退!” 刘仁瞻眸子一黯冷声道:“周军的精锐殿前铁骑军。” 跟着数百名精壮重甲步兵踏着稳重的步伐而来,每人的起步、落步都只有一个声音,口中都是高喊着:“虎捷威猛!稳如磐石!”人数虽然只有数百,但那气势却是震天动地,人人面色都是一变,刘仁瞻哦了一声说道:“周军步军精锐殿前虎捷军。” 跟着只见一把巨大的明黄伞盖飘然而来,数百名白马骑兵加护那伞盖周边,那白马骑兵身上全身甲胄,就连马匹也是套了马具,面上都是狰狞的面具,口中仿若龙吟般的呼喝道:“龙捷冲阵!舍我其谁!”伞盖下一匹猎猎的枣红马上,明黄皇帝服色的人傲然骑乘于马上,正是后周皇帝柴荣,身边数十员威风凛凛的战将护持,威势足以震慑一切。 刘仁瞻眸子一热,沉声说道:“龙捷军乃是柴荣亲军,那骑红马的便是周国皇帝,想不到他果然御驾亲征,我刘仁瞻可是天大的面子。”众将这次没敢发笑,周军的气势实太过骇人。 刘仁瞻见众将面有惧色,大声斥道:“我等背后是十余万淮南百姓,里面有我等父母妻儿,我等脚下便是养育我等的一方大地,守护百姓、守护家土,尔等何惧?!”众将心中都是一凛,惧意渐去。 只见柴荣策马飞驰而来,立于阵前,身后十余万周军将士山呼万岁、万岁,震天般的威势凌厉而发,柴荣哈哈大笑,马鞭一挥,向身后的一众武将喝道:“朕此等军势,何惧一座小小的寿州城?” 周军将士呼喝之声渐渐隐落下去,寿州城内隐隐飘出一阵歌声来,这歌声高亢辽阔,听起来却是数百人鸣唱曲子,渐渐的寿州城内跟着唱起的人越来越多,柴荣面色微微一变,周军将士渐渐安静下去,只听这歌声苍阔豪迈,仿佛置身于晨风吹拂的山林之间,歌声空谷中飘荡,令人忘我,城上唐军兵士也都加入一起高声唱了起来:“打啦好锣啦撩姐收,江锤噢小船下啦,噢不要重啦,噢不要话啦峥、仑黔了、了、刀了啊啊啊哎哎哎……” 中间歌声宏大,夹杂着乡音,柴荣也没听明白大致的歌词,但觉得此曲听来,心中一阵开阔,马鞭一挥喝道:“这些南人唱的什么曲子?” 赵匡胤策马到了身后朗声道:“陛下,此曲名唤挣颈红,乃是淮南一带民歌,末将南下多曾听乡间百姓们唱来,此曲曲调高亢,凡唱者需引吭高歌,到后面必定是脖颈挣红,因此名唤挣颈红。” 柴荣眉头皱了皱,厉声喝道:“好个刘仁瞻,一曲粗俗俚曲便把朕的军威压了下去!”跟着回身大笑道:“难怪你们攻不动他!”说完也不等众将答话,一扬马鞭,胯下红马撒开四蹄飞快的周军阵前奔驰起来,每到一处高声大喝道:“举起你们的兵刃!朕带你们踏平江南!”护驾的众将大骇,纷纷策马跟上,周军将士见皇帝带着一众武将阵前高呼飞驰,恍如战神下凡一般,胸中热血沸腾,手中兵刃高举,一起厉声喝道:“踏平江南!踏平江南!”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却始终压不住寿州那辽阔的歌声,双方都用自己的方式让士气提升到顶点。 柴荣策马到了寿州西面城楼前,只见城楼上一众唐军大将聚那里,哈哈大笑道:“城上可是刘仁瞻?” 李重进快马赶上朗声道:“正是刘仁瞻城上!” 黄伞盖赶上,将柴荣遮住,城上刘仁瞻眯着眼说道:“拿弓箭来,试一试!”身旁亲卫递上一张巨大的铁胎弓,刘仁瞻大喝一声,搭箭弯弓,猿臂轻舒,拉开马步那铁胎弓被他拉了个满月,跟着嗖的一声羽箭直飞了出去。 柴荣刚刚勒定马匹,想不到羽箭飞来,但终究隔得远了没有准头,那箭插柴荣身前数步的草中。身后周军一众大将均是大骇,想不到刘仁瞻的这一箭威力若斯,诸将暗暗自忖若是下马运劲拉步弓,也能勉强射这么远。 张永德一身红甲,策骑挡柴荣身前高声说道:“陛下,还是稍退些许,刘仁瞻勇力,若是陛下被流矢误伤挫动大军锐气,不堪设想。” 柴荣哈哈大笑道:“现退后才是挫动锐气!”当下竟然策马绕过张永德,又上前数步,高声喝道:“刘将军!朕就此!再给你射一箭试试!”此言一出,周军全军具是惊骇无比,众大将都想上前护驾,却被柴荣抬手止住。 刘仁瞻怒眼圆睁,厉喝一声,挽弓又是一箭飞出,这一箭还是隔得远了没有准头,落到柴荣身旁。柴荣高声大笑道:“刘将军,朕便此,你再发箭便了!” 刘仁瞻怒视柴荣片刻,跟着哈哈大笑,将手中铁胎弓扔地上朗声道:“周主不愧是九五之尊,如此胆气令人心折,下孤城一座便此处,不知陛下敢来打否?” 柴荣哈哈大笑道:“刘将军不愧是唐军名将,果然名不虚传!”说完拔马回到阵前,望着手下诸将缓缓说道:“刘仁瞻守寿州,已得阖城民心之助,仁瞻又乃当世名将,急切间不可攻拔,传朕旨意!”众将闻言一起肃立,柴荣冷冷的说道:“从今日起,即刻征发宋州、亳州、陈州、徐州、宿州、许州、蔡州等地壮丁四十万人,疏浚运河及各处入淮河道,朕要粮道畅通,征调的壮丁遣二十万到寿州军前效力,各军即日起昼夜不停强攻寿州,城不破攻不停!”众将具是惊骇,想不到皇帝的决心如此之大。 第八十二章 五代无仁君 几句简单的话语之后,柴荣温言道:“张永德、赵匡胤、李重进、李继勋、李谷、王彦超、韩令坤、司超你们几人随朕入帐议事,其余诸将开始攻城吧!”说罢头也不回的策马疾驰而去,张永德、赵匡胤等诸将急忙策马跟上。 回到皇帐之中,柴荣四平八稳的坐主位之上,诸将鱼贯而入分列两班,柴荣看了李谷一眼,冷声说道:“朕说过,朕亲征之时,便是问你罪责之时!” 李谷和王彦超面如土色马上跪倒地,柴荣温言道:“革去李谷淮南道行营都部署之职,降职三级留用,李重进代之,可有不服?”李谷诸将皆拜服。 柴荣缓缓接着说道:“寿州急切难拔,全军聚留此地不利,朕想分兵三路,东进攻扬州,兵进东南攻滁州,后一路南下攻盛唐窥视庐州!此三路进兵,兵马不会太多,敌军后方攻拔而进,谁敢去?!” 赵匡胤站起身说道:“末将愿去!”跟着诸将纷纷站起都言愿去。 柴荣看了看诸将,缓缓说道:“张永德驻屯下蔡,总制诸路军马,李重进、李继勋、王彦超你们三人主持寿州战事,但有唐军来援,给朕灭之!”张永德等四将起身领命。 柴荣接着说道:“韩令坤领兵一万东进,攻扬州!”韩令坤虽然军职不高,但他和赵匡胤一般是殿前军马步都指挥使,众将看柴荣如此安排,心中都是雪亮,皇帝是要培养锐将领。韩令坤大喜,大声抱拳领命。 “赵匡胤,你是南下盛唐、庐州,还是去打滁州?”柴荣看着赵匡胤缓缓问道。 赵匡胤站起身说道:“陛下,末将南下之时,已经盛唐英山伏下一枚棋子,可催动英山武王山庄前来投效。” 柴荣眯着眼睛摇摇头说道:“你的棋子没朕的棋子厉害,英家朕当年江陵旅商之时,便听过它的大名,传言英家有富可敌国的宝藏,当世朕家里穷,呵呵,就老想着要是英家这些财富都给真该多好。朕如今立国不久,想不到还是穷,还是需要这些宝藏,呵呵想不到朕也同那些凡夫俗子一般,富有天下却还是不知足,不过朕是为天下而贪!朕要十年内平定乱世,需要这笔宝藏!不知你的棋子可否献上英家宝藏?” 赵匡胤心中一惊,想不到柴荣居然早就打英家的主意,柴荣伏下的棋子会是谁呢?一时不及细想,急道:“陛下,英家去岁窘困,还北上行商方才解了财源困厄,试问若是英家有此财宝,为何不拿出来自用?” 柴荣冷冷笑道:“英家当年被吴国攻伐,英山一役死伤惨重,若是没有英家为何如此拼命?况且那一战之后,英家老人大多战死,宝藏之事湮灭也未可知,但朕可断言,宝藏一定武王山庄,这宝藏是淮南王英布当年打算起兵反汉之用,必定丰厚无比,淮南朕必取之!英家宝藏朕也必取之!何况朕还听闻,尚有楚霸王传给英布的兵法留下,此兵法习之可天下无敌,朕也想取之!” 赵匡胤默然不语,柴荣淡淡的说道:“司超听命,五千兵马给你,王彦升为你副将,去给朕将盛唐县取下,庐州能取则取,重要的是替朕把宝藏和兵法带回来!英家上下,数诛杀,一个不留!他们早汉初就被诛灭的!” 赵匡胤闻言面色大变,他对柴荣敬若神明从来不敢出言反驳的,但今日不知怎么了,他忍不住说道:“陛下,英家若是举家投效,帐下有八十一寨响马也可一并投效,陛下若是为了虚妄的宝藏和兵法,妄开杀戒,只恐寒了南人投效之心,我等攻取淮南会阻力重重。” 柴荣冷哼一声,冷冷的看着赵匡胤说道:“英家豪强响马世家,世为恶不知凡几,朕如今是代淮南百姓除害!英家投效?哼哼,李谷兵至之时,为何不见英家易帜投效?就算到今日也没有!朕知道英家这样的豪强便是墙头草,谁强便投向谁,朕敢打赌,若是唐军北上,我军略有后撤,英家马上又会投效唐军!如此豪强朕要来何用?朕要攻取淮南,又岂能留下英家这等豪强淮南为患?” 赵匡胤轻叹一声道:“河北之地豪强不知凡几,淮南英家也是应了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而已。” 柴荣大怒,起身拔剑指着赵匡胤喝道:“你再胡言乱语,朕杀了你!” 众将大惊,皆跪地为赵匡胤求饶,赵匡胤昂然而立说道:“陛下,如今我军寿州已失民心,寿州城内万众一心,如此难以攻打,万不可为了虚无的财宝、兵法,再失民心,难道陛下希望遍地的城池都如同寿州一般难打么?”众将皆是大惊失色,想不到赵匡胤敢如此质问周主。 柴荣怒目而视,手中宝剑横赵匡胤肩头,赵匡胤缓缓跪下,但仍是抱拳诚恳的说道:“陛下,此乃末将肺腑之言,南人孱弱,施以怀柔,必可传檄而定,杀掠只会适得其反。” 柴荣怒视赵匡胤一会儿,森然说道:“财宝和兵法的传言,朕相信有,就一定有!南人正因为孱弱,朕才要俘掠杀戮,杀到他们见到大周军旗便害怕!闻风而逃!望风而降!朕说过,要带着你们,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安养百姓,十年致天下太平,但如今乱世百余年,人心离乱,治乱世用重典,哪里不平,朕就杀到他平!” 赵匡胤抱拳急道:“陛下,以杀止杀终非王道,俘掠百姓难以安平民心,并非仁君所为。” 柴荣哈哈大笑收了宝剑,冷笑道:“梁唐晋汉周五朝之内哪里有仁君?朕不会做仁君,乱世也出不了仁君!你的心意朕明白,你敢直谏,朕就是欣赏你这份胆色。” 跟着柴荣猛然转身喝道:“司超!”周军先锋都将司超急忙躬身道:“末将!” “朕还是给你五千精兵,铁骑军王彦升为你副将,攻拔盛唐县,英家若是献上财宝、兵法,可保其豪门地位不失,若是敢有不从,给朕连根拔除,不留后患!”柴荣厉声说道,见赵匡胤还想再说,柴荣断喝道:“赵匡胤!朕给你面子,英家便如此安排,休得再多言!朕给你一万精兵,破清流关、取滁州!清流关还有皇甫晖、姚凤的五万唐军,能胜否?” 赵匡胤无奈,柴荣能够改口,已经很不容易了,只得躬身领命道:“末将定斩将夺城!” 柴荣大笑道:“好、好、好。”跟着环顾帐内诸将,缓缓说道:“如今大战即,淮南一战关乎国运,朕如今没多少钱给你们打战用,几路出击的兵马,你们都是千里跃进,敌人后方攻城掠地,是别想朕会给你们多少粮草,淮南富庶,大可该地就粮,这个不用朕教你们了吧!” 众将脸上都是一喜,皇帝已经暗示了可以抢掠百姓就粮,这样一来,油水可是不会少了,只有赵匡胤沉默不语,但他也是无奈,柴荣说的是实话,周国连年征伐,从显德元年开始,打北汉、打契丹、打西北、打蜀国,到如今显德三年打南唐,就没停歇过,如今还要征发四十万壮丁,自然没什么钱粮。三路出击兵马转运粮草困难,只能自己就地劫掠或是俘获敌人辎重,除此别无他法。看了看身边诸将都是欢欣鼓舞,赵匡胤心中微微叹息,知道利剑已经悬淮南百姓头上,再无转圜余地了,就连英家他也无法保全,也不知道徐皓月会不会怪责自己。 第八十三章 杀人意若何 北风还呼啸,淮南大地飘起了淡淡的雪花,这场雪不是很大,落到地上化得也快,将泥土浸湿之后,到处都是一片泥泞。 英山泥泞的道路上,络绎不绝的逃难百姓延绵不决而来,人群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沿着山道走,人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躲到大山里去。行走的人群中,震天的哀哭不止,这是一种带着绝望的哀哭之声,漫天的细雪之下,加显得悲凉无比。 人群中,一个骨架粗大的汉子背着一个老妪,那汉子面色剐白似乎很久没吃东西了,脚步有些虚浮,泥泞的道路上,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麻草鞋穿脚上,和赤脚没什么分别,冰冷的泥水没过脚背,一双脚被冻得发紫。 那汉子背上的老妪垂泪哭泣道:“阿牛儿,你把我放下吧,我老婆子也活不了多久了,不能再拖累你。你快些跑吧,要是那些周兵追上来,咱们娘俩谁也跑不了。” 那汉子喘着粗气怒道:“娘,说啥傻话?孩儿岂会丢下你?” 那老妪哭道:“阿牛儿,那我们有地方去吗?前面是大山,没东西吃,我们一样要饿死啊。” 那汉子哑然无语,双手往上提了提,沉声道:“娘,只要走下去,一定会有办法的,孩儿不信俺们俩会饿死。” 老妪哭嚎道:“天煞的周兵,比朝廷官军还狠。” 那汉子重重的呸了一声,喘着粗气,鼻孔中吹出的雾气甚是浓重:“谁说的打开房门迎周军,还指望周军到了就不用缴那么重的税,这倒好把家里的粮食了个精光,给得慢了便是一刀杀了,好不凶狠。还好孩儿腿脚快,背着娘你就跑,村里不少精壮和女人都被抓了去,周军就是一群强盗!” 那汉子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毛头小伙子大哭着插口说道:“阿牛哥,你还抢出了老娘,俺可苦了,一家老小就俺一个跑出来……呜呜呜……” 那汉子阿牛哥怒道:“哭个鸟,你老田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怂包?要是俺,非回去和那些周兵拼命去!” 那小伙哭道:“俺看到他们砍翻俺爹,俺娘叫俺快跑,俺…俺就跑了。” 那汉子正待接着喝骂,忽听人群后面哭喊声大作,人群开始拼命的往前奔逃起来,“快逃啊,周兵追来啦!”“妈呀,快跑啊,周兵杀人啦!” 人群爆发出惨绝人寰的哭喊之声,往前拼命的逃命,不少老弱被挤到泥泞的土路上,被逃难的人自己践踏而亡,这种时候只要一倒地,等待着的便是死亡。人群发疯似的把这种疯狂传播开来,都盲目的往前奔逃,也不知道身后有多少追兵,刚才还死气沉沉的行伍慌乱起来。 那汉子阿牛哥大吃一惊,奋力挤开人群,还腾出手一把抓住那小伙子,往山道两边高处的树林中躲去,口中大喊道:“大家往林子里逃啊,别挤,往两边林子里逃啊。”这时候人群似乎才醒悟过来,不少人跟着那阿牛哥往泥泞道路两边的密林中逃去。 那阿牛哥背着老妪气喘吁吁的玩命奔逃,口中不时说道:“田家小子,快点跟上!”那小伙子哭喊道:“阿牛哥,周兵追上来了!”那阿牛哥回头望去,只见泥泞路上,数十名周军步行追赶而来,四处分散开来,哈哈大笑着,手中都是长刀长枪高举着,见人就杀,都没多余的话,倒像是猎人追赶着猎物一般。那阿牛哥大喝道:“别往后看,快跑!” 只听身后惨叫声不绝于耳,跟着阿牛哥逃进密林的也有百十人,山间是没有路,奔逃是困难,好不容易这百十人跑出密林,到了一处山岗之上。 那小伙子一屁股坐地上大哭道:“阿牛哥,俺跑不动了,俺不跑了。”阿牛哥大怒,给了他一脚怒道:“没出息的小子,你爹娘把命填进去,救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他嘴上虽然如此说,但双腿也不是不自觉的一软到了下去。 但见跑出来的百姓们全部瘫软地上,两天没吃东西,都是又冷又饿,奔跑一阵之后,已经没有人再能站起来的了。 身后周兵的喝骂之声渐渐逼近,这百十人都是哭喊起来,阿牛哥的娘大哭道:“老天爷,我们一辈子老老实实的种地,没做什么恶事,为什么要我们遭这份罪?要死我一个人死就好,求求老天爷,救救我的孩儿吧……”不少人也跟着赌咒发誓,或是咒骂老天起来,有的人干脆闭目待死,连咒骂都没有。 “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一个响亮的声音飘然而至,山岗另一头的树林中走出十多名农汉来,都是粗布麻衣,手中都是锄头、扁担等农具,当先一名青年一身粗布劲装,脚上裹布草鞋绑着布条绑腿,手上拎着一把森森的长剑,望着地上坐到一地的众百姓厉声说道:“你们就这样任人宰割吗?他们凭什么可以杀人?难道为了活命,你们连拼命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众百姓之中有不少青壮,那阿牛哥躺地上喘着粗气骂道:“你小子说得轻松,那些周兵个个身强力壮、武艺高强,还有甲胄、兵器,我们赤手空拳的怎么和他们斗?” 说话间十多名周兵走出树林来,见到一地的百姓,哈哈大笑着,各举兵刃便追杀上来。那青年手中长剑猛然一挥,冷冷的说道:“要想活命,就得拼命!”说完长啸一声,长剑一挥喝道:“给我掷!”那十余名农汉从身后抽出一支支的苦竹枪来,一发声喊将竹枪掷了出去。 隔着二十多步远,十余支竹枪飞出,当先四名周兵猝不及防,一人被竹枪插中面门而死,其余三人都是带伤,好有铁甲护胸,只是手脚受伤。那青年大喝一声,快步向那三名周兵冲了上去,他身后十多名农汉也是跟着齐声呐喊冲了上去。 那阿牛哥目瞪口呆,那十多名农汉看起来也和自己一般,只是稍微长得粗壮些,手中只是些农具,难道打得过那些穷凶极恶的周兵? 只见那青年冲第一个,那十多名农汉跟他身后,并不分散,那青年身形好似鬼魅,手中长剑飞快的刺出,前面的三名受伤的周兵被那青年刺到,身后十余名农汉怒喝着,冲上去锄头、扁担一阵乱砸,才一会儿工夫,三个周兵便被打死地。 剩下九名周兵见势不妙,急忙上前想要救人,一个小头目高声呼喝,五把长枪后,前面四把长刀,排成两列,吆喝着步履稳健的直冲过来。那青年稍稍后退,和十余名农汉站成一排,看到九名周兵列阵而来,还有十步的距离之时,那青年冷笑一声喝道:“给我扔!” 十余名农汉从背后拔出菜刀、斧头等短兵器,一起狠狠的扔了过去,那九名周兵列阵稳进,看到只有十步,都是大喝着,飞快的冲来,但想不到迎面而来的是十多把菜刀、斧头等短兵,距离很近,那些农汉又站稍高处,猝不及防之下,登时有五人被菜刀和斧头剁翻地,周兵的阵势立刻散开,那青年高喊一声,十余名农汉一起高声呐喊往前冲去,四名周兵胆寒,想要逃走,却被那青年带着十余名农汉追上去一一杀死。 不过片刻功夫,十三名周兵命丧当场,山岗上的众百姓都是目瞪口呆。那青年看了看脚边一个尚未死透的周兵,脸上被菜刀砍中,一时未死那里挣命,冷冷的说道:“看你辛苦,送你一程!”说罢轻轻划破那周兵咽喉,那周兵立时气绝身亡,倒也免去了一些痛苦。跟着那青年回头喝道:“虎头,带人把他们的衣甲、兵器给剥了,什么都别剩下!”一个虎头虎脑的青年农汉高声应了,带着那些农汉嘻嘻哈哈的剥起周兵衣甲来。 那青年提着滴血的长剑走到众百姓身前,冷冷的看着众百姓,众百姓也不知道他会如何,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那青年轻轻叹口气说道:“过了这庙儿岗便是桃花村,跟我走吧,那里有热粥、面糊喝!” 众百姓愣了一会儿,跟着爆发出欢呼声来,没有什么比绝处逢生让人欢喜的,还有食物的诱惑,人性到了这种时候,总是会喜极而泣,似乎老天爷又重眷顾了自己,又可以上苍的恩赐下活下去,就是如此简单,活下去就行了。 那青年看着阿牛哥冷冷的说道:“你说的不错,周兵会武,有甲,有兵器,但这样他们就可以任意杀人了么?他们也只是一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你再看看,他们被剥光了,和我们有什么区别?”那阿牛哥看了看被剥得赤条条的周兵,似乎也和自己一样。 “他们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会死、也会害怕。不会武艺,我可以教!没有甲胄,我们自己可以弄!没有兵器,我们就用锄头、菜刀!甚至是石头、牙齿!人总有一死,难道你愿意让别人抢光你的东西,欺辱你的妻母姐妹,再像杀猪一样被人宰掉么?”那青年冷冷的说道:“我不愿意,我们都不愿意,要想活下去,就得拼命!” 那阿牛哥挣扎着跪地上大声说道:“恩公,阿牛愿意跟着你拼命!”不少青壮纷纷跟着大声说道:“我也愿意跟着恩公拼命!”“对,俺们不是猪仔,他们凭什么可以杀人?俺跟着恩公你拼命!不再受这鸟气!” 那青年淡淡一笑说道:“好,大家跟着我回去吧,不过不要叫我恩公,我不姓恩,我叫徐皓月!” 第八十四章 暗夜奋厮杀 英山,桃花村。 村外的空地上坐满了逃难的百姓,差不多有八百多人,空地上燃起了数十堆篝火,围着篝火,衣不蔽体的百姓们稍稍感觉到了温暖。人人手中捧着半片竹筒,里面剩着热气腾腾的热粥或是面糊,正狼吞虎咽的吃着。 阿牛哥稀里哗啦的吃了几口,他食量宏大,竹碗内的面糊差不多快没了,忽见一只苍老的手将一只竹筒递了过来,里面剩下的一半面糊都倒进了阿牛哥的竹筒里,抬头望去却是自己的老娘,那张爬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慈蔼的神色,只听她口中轻轻说道:“儿啊,你多吃点,都饿了两天了。” 阿牛瞪大了眼睛:“娘,你也两天没吃了。”阿牛娘微微一笑说道:“娘饱了,你背着娘跑了一天,多吃点,听话,快点吃了。”阿牛拗不过老娘,低头吃了一口,转眼间见到身边那田家小伙正抱着竹筒很是仔细的舔着,看来他已经吃完,显然不够,阿牛喂了一声,把自己的面糊到了一半给田家小子,那田家小子眼眶一红连连相谢,阿牛笑骂道:“别装这怂样,老哥我见不得。” 那田家小伙嗯了一声,大大的吃了一口,长长的出了口气说道:“阿牛哥,活着真好啊,刚才想到要死,我可是怕得要命。”阿牛呵呵笑道:“是啊,活着真好。”那田家小伙几大口吃完之后咂了咂手指,说道:“阿牛哥,今后我田行健就跟着你了。”阿牛指了指远处说道:“行啊,你跟着我,我们跟着徐公子!” 那田行健抬眼望去,只见那青年公子徐皓月带着人站火堆边,一群精壮汉子围他身边,忽见村口数名农汉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先生,祁寨主、沙寨主他们回来了,杀了二十个周兵,救了两百多人!” 徐皓月身边几名汉子都是大笑起来,很是高兴,徐皓月面上却毫无喜色,皱眉喝问道:“童大叔!方刃回来没有?”童铁头带着几个农汉奔近之后喘着粗气说道:“先生,方兄弟还没有消息,道上都是逃难的,人太多了。”徐皓月沉吟片刻道:“曹云和高超那边有消息吗?”童铁头喘息稍定说道:“快回来了,报信的兄弟说他们吃了点亏,死伤了几名弟兄。” 徐皓月嘿了一声,看了看空地上坐着的数百名百姓缓缓说道:“不等方刃了,童大叔你和虎头带五十人从小路带这些人到天堂寨去,和桃花村的村民会合之后,多弄些农具或是苦竹枪,把百姓里头的青壮都挑出来,先分下人手。周军大队人马随后就会席卷而来,桃花村守不了多久,我和祁寨主他们带两百人断后,咱们天堂寨见。”童铁头大声应了,带着儿子童虎头召集人手去了。 过了片刻,只见空地上的百姓缓缓都起身跟着童铁头父子俩往大山深处行进而去,此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村口祁红年和沙季青带着数十名汉子引着两百余名百姓回到桃花村。 才到身前祁红年重重的呸了声怒骂道:“猪狗不如的周兵,真是可恨,不问缘由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沙季青叹口气道:“百姓们也太温顺了,数百人被二、三十个周兵追杀也不敢回头反抗的。”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起来反抗的第一个人一定是死路一条,逃走说不定能活下去,人性的弱点啊。祁寨主、沙寨主,收获多少?” 祁红年一挥手,身后山寨喽啰们将扛肩头的甲胄、兵器放地上,大声说道:“公子,我们杀掉二十个周兵,跑了几个,二十套护胸的柳叶铁甲和头盔,长枪十三支,长刀十五把,还有五套弓箭,这些周兵身上还都有些钱财和粮食,一共有四十贯铜钱,米麦大饼若干,看来都是抢来的。”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祁寨主,我这边也得了十三副甲胄兵刃,我们先挑人手换上周兵甲胄,每人手臂上缠上白布以为识辨,然后村里埋伏,天色马上黑了,曹云和高超似乎吃了点亏,我猜他们身后会跟着大队周兵,我们此处浑水摸鱼杀他一阵,然后就退往天堂寨。”跟着回头看着沙季青说道:“沙寨主,你带着剩下的兄弟,退往天堂寨的山路两边埋伏,我们以鸟叫声为号,多布置些绊和苦竹枪,准备接应我们。”祁红年和沙季青轰然领命,分头行事起来。 祁红年、沙季青、曹云和高超四人的山寨靠近寿州,两个多月前便被周军攻破山寨,几人都只带了十几名亲信逃脱,逃到盛唐县之后,本想投奔英家,结果遇上了到盛唐县打探消息的徐皓月和方刃,听闻英家想要投靠周军,有灭寨之仇的四人便不愿上英山,带着人手跟徐皓月回了桃花村。 正准备之间,曹云和高超两人狼狈的带着手下逃了回来,众人上前接着,曹云手臂上受了伤,高超肩头中了一箭,手下人人都是带伤。喘息稍定曹云怒骂道:“这些周狗好不狡猾,老子看着落单的十几个周兵便带人杀了出去,想不到后面又杀来百十号周兵,兄弟们抵敌不住,老子和高寨主亲自断后,才算是逃了回来。” 徐皓月急忙说道:“两位辛苦,你们带着手下和沙寨主一起先退,听沙寨主安排,我和祁寨主这里先杀他一阵!”众寨主一起领命,各自带人匆匆准备去了。 徐皓月和祁红年带着三十余名好手换了周军衣甲,手臂缠着块白布,灭了空地火堆之后,徐皓月低声交代了一些细节,众汉子都是大声叫好起来,便依计行事起来。 片刻之后,村外乱哄哄的来了百余人,人人都是明火执仗,听口音都是北方腔调。为首的是一名周军步军都头,看到村外空地上还有星星火堆,大声喝道:“进村逐户杀,这些人胆敢反抗,一个不留全都杀了!”手下各级小校得了将令,各自带着手下进村人。 那周军都头带着三十多人村外空地等候,并不进村,他甚是警觉,只要哪里一有喊杀声,他便会带人前去解救。半个时辰之后,手下将校陆续都带着人回来,都纷纷言道村内空无一人,也找不到一粒粮食,看到这个村子的村民早就逃走了。 那都头坐一块石头上,正惊疑不定之间,灯火掩映之间,他忽然觉得怎么手下人好像多了,还惊疑之时,忽觉身边一道寒光闪过,脖颈之间一凉,只觉得自己飞了起来,落地之时只见火光中一具穿着自己甲胄的无头尸体缓缓倒地,一个自己手下小兵眼光中泛着杀意,手中一柄长剑正滴着血,后一个意识浮起,那具尸体不正是自己吗?跟着便陷入了无穷无的黑暗之中。 一众周军兵卒大骇,为首的都头被身边的一名周军兵卒一剑斩落头颅,自己人为什要杀自己人,纷纷开口喝问,想不到身边的战友居然也都纷纷扬起了屠刀,杀向自己身边的兵卒,一时间空地上大乱起来。 “喂,是自己人为什么要杀人?……啊……”“谁他娘偷袭老子,啊……”“大家不要乱,举火看清楚,啊……”百余名周军惊恐万分,想不到身边的战友会对自己砍杀过来,天色已晚,火把照耀之下看不清楚,四下里惨叫之声四起,只觉得自己身边都是敌人,当下纷纷举起兵刃朝身边的人砍去,这种时候自保为要紧,只觉得砍死身边的人自己要安全一些。 互相呐喊厮杀一阵之后,后一名手持火把的周兵也到地死去,空地上渐渐的黑了下来,这一刻倒好剩余的周兵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一名稍有见识的小校蹲低身子喝道:“大伙都住手!定是有敌人混我们中间,哪有众军都是敌人的道理?大家把自己的姓名、营属都报一下,互相认一认!”众周兵都觉得有理,便纷纷报了自己的姓名是谁人属下,这一说之下大多都互相认识。那小校晃亮火折子点起火把,喝道:“大家都把兵刃放下,谁再举兵刃,大家群起攻之!”越来越多的火把晃亮起来,剩下的周兵都是面面相觑,满地倒下的都是周兵服色,哪里见半个敌人? “这人不是咱们的人!穿着草鞋的!”一名周兵喊了起来,周兵纷纷围上去一看,只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果然穿着草鞋,和周兵穿的牛革靴子不一样,再细看之下,这尸体手臂上缠了块白布,那小校喝道:“大家看看,还有谁手缠白布的便是敌人。”但一看之下没有一人是手缠白布的。 “你们看,有人往那边小路去了!”众周兵抬头望去,果然稍远处的下路上,有几点火把亮了起来,那小校大怒喝道:“咱们追上去!大周军没这样窝囊过!”当下剩余的四十多名周兵虎吼着追了上去。 第八十五章 极哀可成军 四十余名周军气喘吁吁的追了上去,天黑呼呼的,一丝月光也没有,泥泞的小路加难走,不少人摔了几个跟头,黑漆漆的山路上冷风吹来,是寒冷起来,伴着前面一阵磔磔的鸟叫声响起,黝黑的前路让人不寒而栗。一名周兵颤声道:“这天黑追敌,要是前头有埋伏怎么办?这是山路还真他娘的难走,要不明日再追赶吧。”此言一出,大多数周兵纷纷出言附和起来,这山路真是太难走了,而且又冷又饿的,当下那小校嗯了一声说道:“那好,我们先回去!” 众周兵堪堪折头要往回走,小路两边黑乎乎的树林中,一阵怒喝之声响起,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两边树林中数十支苦主枪飞射而出,十多名周兵立时被钉到地,惨叫之声四起,跟着树林中各有百余人冒了出来,这些人都是满面黝黑,露出森森白牙,怪叫着杀了出来,倒不像是人,而像是山间的夜枭一般。 磔磔的怪笑声中,周兵都是心惊胆战,吓得怪叫着纷纷拔腿就往后退,但小路上不是道什么时候多了横七竖八的绊,几名周兵登时摔倒地。 惨叫声、砍杀声,怒骂声小路上奏响了一曲沉重的杀人之曲,半柱香时分之后,一切渐渐归于平静,数十支火把晃亮起来。小路上满是周兵的尸体,还有十余人受伤倒地,哀嚎不止。徐皓月穿着周军铠甲站当场,冷冷的喝道:“留下个活口!” 祁红年、沙季青等人开始打扫战场,将受伤的周兵一一杀死,曹云带人将一个腿上受伤的周军小校拖了过来,那小校挣扎着坐起身,狠狠的呸了一声怒道:“尔等贱民,胆敢抗拒天兵……”话还没说完,曹云手中长刀一挥,将那小校的手指剁掉一根,那小校大声惨呼起来。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你们来了多少人?领军的将军是何人?盛唐县如今怎样了?” 那小校脸如白纸,想不到这伙人如此凶狠,终于怕了起来,哀求道:“别、别杀我,我说。”当下那小校将周军的大致情况一一说了,周军先锋都将司超、副都将王彦升带领五千兵马来攻打盛唐县,为了筹措粮草,王彦升带了两千兵马分为十个小队,分散到各村杀人劫掠,而司超则带着三千大军前去攻打盛唐县去了。 王彦升,又是这个屠夫,徐皓月重重的嘿了一声,冲着曹云点点头,跟着转过身去,曹云狞笑一声一刀结果了那小校的性命。 看来周军出动了两千人马分为十队四处劫掠,今天自己带人只是解决了其中的一路,如今方刃没有回来,还没有得到盛唐县和英家的消息,徐皓月有些心急起来,也不知道刘逸轩和英若兰会不会按自己的谋算进行,又怕中间横生枝节,难道真是谋事人、成事天?他虽然前面有过一些谋算,但那些冒险的人都算是陌生人,但如今直接关系到的人是英若兰,只要他稍微谋算失误,只怕会害了英若兰。 徐皓月仗剑一旁呆呆的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儿,战场已经打扫完毕,祁红年还想去把村外空地上的周兵尸体也洗劫一遍,被徐皓月拦住:“我们快赶回天堂寨去,周军可能随时会寻来,不必冒险!”当下众人打着火把赶夜路回天堂寨去了。 回到天堂寨已经是午夜时分,天堂寨的不少石洞、石屋内都住了人进去,好这里石洞不少,勉强够住,只是这样算不算是回到原始时期?但反过来想,这个时候能够有个安全、暖和的石洞住,这些百姓看来,只怕是宛如身天堂一般了。 天堂寨外童虎头带着二十几个农汉外围守夜,徐皓月等人归来,童虎头等人都是大喜,迎上去接着。童虎头果然还是严格按照徐皓月交代的办了,除了明哨之外,还派了暗哨,也不枉徐皓月一番调教。自从徐皓月回到桃花村之后,就挑出精壮的农汉开始训练,桃花村上下一直对徐皓月敬畏有加,对他的话言听计从,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先生是读书人,说的话准错不了。这种盲从很是朴实,因为前面听徐皓月的话,给桃花村带来了好处。童虎头是对徐皓月的话,说一不二的坚决执行,而且从来不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从没有后世之人那么多的古怪思想,总之便是一句话,民智未开,极好忽悠。 十天前,徐皓月就让桃花村村民举家迁往天堂寨躲避战火,接连几天之内,陆续有逃难的百姓到此处避难,桃花村的村民看到逃难之人的惨况,是佩服徐皓月的料事如神。 童虎头见到徐皓月的第一句话就是:“先生,你可回来了,半道上我们救下了方大哥,他受了伤差点丢了性命。”徐皓月闻言大惊急忙让童虎头带他前去。 来到一间石屋之内,里面燃着几盆炭火,室内很是暖和,孙庭运正帮方刃包扎伤口,方刃尖嘴猴腮的脸上此刻面无血色,很是虚弱,但人还是清醒着的,一旁童银姑端着碗热汤正劝道:“方大哥,你把这碗热糖水喝了吧,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红糖。”孙庭运也道:“是啊,你失血过多,快点喝了,银姑本来找这糖是要给徐子茗这小子喝的,正好你伤了,就给你了。” 另一头干草铺成的地铺上,刘小惠抱着小婴孩徐子茗说道:“方大哥,你快喝了吧,茗宝宝有米汤喝,不喝糖水的,孙道长那是开玩笑呢。” 徐皓月忍不住上前说道:“快些喝了,少罗嗦!”说完亲自接过碗吧糖水给方刃灌了下去。 喝了糖水后,方刃咳嗽了几声感激的看着徐皓月,孙庭运也包扎停当皱眉说道:“你风寒入骨,本该再服一剂药的,可惜这些天百姓中受伤的、患病的多,药都用完了,大冬天的也不知道哪里采药去,我去取针灸器物来,给你扎几针看看。” 徐皓月也皱眉说道:“道长,要不明天派些人给你去找药去。” 孙庭运嘿了一声道:“这种事不要你操心,老道自己想办法。”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方刃躺干草铺就的石床上,徐皓月上前问道:“怎么会受伤的?” 方刃喝了点热糖水,稍稍好了些,苦笑道:“回来的路上遇上周兵追杀逃难的百姓,见人就杀,我也差点被人杀了,勉强逃了出来。”跟着急忙说道:“公子,盛唐那边刘县令已经按先生的部署,暂避周军兵锋,英家的三千武丁已经占据了盛唐县的驺虞城,城上皆插了大周的旗号,周军司超部应该不会攻打了。” 徐皓月松了口气,沉吟道:“三千武丁的统领应该是王文昭,各营营官没换人吧。” 方刃咳嗽几声说道:“没换,只是仲高公子没下山,是二庄主代他去的。” 徐皓月微微皱眉叹道:“毕竟不可能十全十美,算了就这样吧,司超大军应该还有几日才到驺虞城,若兰那边如何?” 方刃缓缓说道:“英庄主那边试探过几个堂主的态度,周人此刻还没动英家的意思,劫掠村庄的事,英家虽然有不少人不满,但还是不大愿意和周军刀兵相见。” 徐皓月长叹一声道:“真要刀切到肉才知道痛,也罢我们准备好之后,看形势变化再做定夺。”他站起身接着安慰道:“你好好将养,手上的事我会让别人去做的。” 跟着转出石屋来,屋外的一块空地上,祁红年、沙季青等人围着一团篝火正吃着面糊,徐皓月坐到他们当中,曹云端上一碗给他说道:“高超找孙道长治伤去了,他肩上中了一箭。” 徐皓月接过碗来问道:“你也受伤了,为何不去治?”曹云道:“只是皮外伤,不用麻烦。方兄弟那边的消息如何?”当下徐皓月缓缓将方刃带来的消息说了。 沙季青问道:“公子,那我们现该怎么办?” 徐皓月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缓缓说道:“我们还有几天时间,除了原本咱们训练过的三百人之外,再补充一些人手,我们如今极哀之势已成,但还需要成军,成一支哀军!” 第八十六章 白甲荡离殇 又是一个干冷的早晨,太阳云雾之中懒洋洋的散发着光芒,就算阳光下,也感受不到温暖,呼号的北风半空中就把热量都吹散了。天堂寨是英山的主峰,此时雪已经停了石屋外一片宽阔的平地上,皑皑白雪积得很厚,逃难来到这里的百姓连同桃花村的村民两千多人都集中这里,静静的看着空地上竖起的一根巨大的招魂白幡,那白幡随风摆动,好似正聚灵一般,也不知道能有多少孤魂野鬼能魂归故土,不少百姓想到死战乱中的亲人,纷纷低声哭泣起来,哭声相互感染着,一片片的人群开始垂首抹泪,应和着北风的萧瑟,一切都是那么的凄凉。 白幡前一个简单的祭台,上面供了些粗食米粮,徐皓月一身白袍,头上一根白绫缠头,恭恭敬敬的祭台上供着的灵位前上了三柱清香,那牌位上写了“淮南无名氏之灵”。敬完香之后,徐皓月拜了三拜,站起身转过头来,望着一众百姓大声说道:“白幡招魂,灵位起升,淮南已经没有乐土,你们逝于战火的亲人只望能魂归故土,来世不再受战乱之苦!”众百姓哭声大了起来。 徐皓月厉声喝道:“你们不是都盼着周军来攻城掠地么?”众百姓心中一凛,不少人暗暗低下头去,徐皓月接着大声说道:“原本大家一定都想着,周军打来,只是换个皇帝、换个朝廷罢了,只要自己还有安稳日子过就行了,对不对?!” 一声断喝众百姓心中是难过起来,徐皓月目光寒冷的指着灵位冷冷的说道:“大家箪壶相迎周师,希望大周军来了,赶走唐廷,唐廷苛税重赋,大家已经忍受不了。可惜盼来的周军比唐廷还要凶狠,抢粮草、俘庄丁、淫妇孺、杀老弱,你们家家户户都有亲朋倒周军的屠刀之下,从你们的脸上我看到了悲痛和失望!彻底的绝望!看不到出路的绝望!” 众百姓中不少妇孺放声大哭起来,不少农家汉子也都是眼眶红了起来,老成的老人们则是长吁短叹、捶胸顿足不已。徐皓月说的没错,去岁缴纳的粮赋是双倍,这个冬天本就是漫长难熬的冬天,周军入寇本想着改朝换代,周国会善待百姓,但想不到等来的却是屠刀和抢掠,想到这里一张张质朴的脸上都是充满了哀戚和绝望的神色。 徐皓月走到百姓当中,话语还是那么的冰冷:“很伤心、很绝望是吧,唐廷不善待我们,把我们当成可以任意奴役的贱民!周国又如何?把我们百姓当成可以任意抢掠、杀戮的蝼蚁!我们就活该这样吗?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受这份罪?为什么就该我们死?这有天理吗?”徐皓月越说声音越大,字字剜人心扉,众百姓哭泣之声也越来越大,悲凉的哭声震天而且悲绝, 徐皓月嘲弄的口气大声喝道:“你们生来便是农人佃户!与他人种地的,凭什么敢问有没有天理?唐廷也好、周国也罢,他们永远都是君,我们永远都是民!你们能怎么样?他们有将、有兵、有甲,你们只能等着进到这个灵牌里去!魂魄跟着这个招魂幡随风而动!永远回不了故土!”徐皓月指着招魂幡森然说道,这一刻众百姓已经明白了,唐廷靠不住,周国也不能信任,才走一头狼,又来了一只虎,难道真的只有绝路一条了么? “徐公子,您昨晚不是这样说的!”一个粗鲁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骨架粗大的农汉分众走了出来,正是阿牛,只听他愤然说道:“徐公子,您昨晚和我说过的,周军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会死、也会害怕。不会武艺,您可以教我们!没有甲胄,我们自己可以弄!没有兵器,我们就用锄头、菜刀!甚至是石头、牙齿!人总有一死,我们不愿意让别人抢光我们的东西,欺辱我们的妻母姐妹,再像杀猪一样被人宰掉!要想活下去,就得拼命!” 这些话深深的烙印阿牛的心里,此刻一字一句的大声说了出来,跟着他直挺挺的跪雪地里,大声说道:“徐公子,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的,阿牛不懂什么大道理,但被别人欺负了,都要找人讨回公道,这个道理阿牛还是明白的。阿牛一家人死了个干净,只剩下我和老娘,这个仇阿牛要报!为了老娘能活下去!阿牛愿意跟着您去拼命!” 阿牛说完话,那田家小伙田行健也跟着挤出人群,和阿牛一起跪地上,也愤然大声说道:“徐公子,我家只剩下我一个,烂命一条,我也愿意跟着您和阿牛哥拼命报仇雪恨!”众农汉纷纷抢上前来,跪地上也都是愤然纷纷吵嚷着要跟着徐皓月。 徐皓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农汉们,向众农汉做了一揖道:“这位大哥说得对,我昨晚的确和他说过这样的话,淮南如今已经是家家户户挂白幡,我们这个时候还能靠谁?我们只能靠自己!大家都站起来!”徐皓月一声断喝之下,众农汉缓缓都站起身来。 “自古以来,我们农人便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耕种不辍,年复一年的辛劳着,纳税纳粮,每年只能勉强糊口而已,但如今乱世,人命是比狗还贱。此刻屠刀就悬我们头上,为了报仇雪恨,为了活下去,我们只有起兵!”徐皓月拔出长剑指天喝道:“淮南的汉子们,脚下这方土地是我们的,身后是我们的亲人,我徐皓月此立誓,定要带着你们杀出一条生路来,只教这世间一切的贪官污吏、凶将恶兵都感到我们发出的怒吼!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贱民!随我报仇雪恨!守护家园!” 话音才落,众农汉和百姓们都是热血沸腾,高举着拳头齐声呐喊起来:“报仇雪恨!守护家园!” 呐喊声渐渐平息后,童银姑、刘小惠等桃花村妇人上前将老弱妇孺带到一边去,分配人手或是去做早饭或是照顾伤病的百姓,或是捡拾柴火,做起老弱妇孺力所能及的活计起来。 剩下的精壮农汉站雪地里,粗略看来约有四、五百号人,纷纷摩拳擦掌大声道:“徐公子,你带我们杀下山去吧!”“是啊,徐公子,我只要饱食一顿,老虎都可以打死几只。”“对,徐公子,我要报仇雪恨,我们这就下山杀周狗去!” 徐皓月长剑缓缓扬起,厉声怒喝道:“都给我住口!”众农汉吓了一跳,不知道徐皓月为何发怒,面面相觑的望着徐皓月。 徐皓月冷冷的看着众农汉说道:“你们这样不是去报仇,而是去送死!”跟着他高声喝道:“给我拿上来!”只见童铁头带着五十名桃花村的精壮农汉走了上来,他们分为两列,排得很是整齐,不枉徐皓月训练了一个月的时间。童铁头的高声呼喝之下,众农汉开始了操演。 徐皓月大声说道:“你们知道和官兵比起来,你们缺少了什么吗?”众农汉摇摇头,徐皓月森然说道:“你们缺少了军纪!令行禁止的军纪!”跟着徐皓月招招手,童铁头喝命众农汉停下,跑到徐皓月身前,徐皓月说道:“童铁头,这些人都交给你训练,你分下人手,你们五十个人,每个人带着十个人操练,只教他们队列和步伐!” 童铁头低声道:“先生,我带带本村的人还行,外村的只怕……”徐皓月打断他的话头,回头看着众农汉,缓缓说道:“将来我们是要和如狼似虎的周军拼命,但是不是去白白送死,一支没有军纪的军伍,和柴垛子里的劈柴没什么分别,都是任人劈砍的。我要让你们明白什么是军纪,不要问,只照做!我要你们冲的时候,就算前面是悬崖峭壁,你们也要往上冲!我让你们退的时候,就算前面有金银美女,你们也要退!你们既然选择了跟着我,就要按我说的做,如果有不愿意的现可以退出!” 众农汉都是默不作声,过了片刻站前面的阿牛大声说道:“徐公子,我听你!”田行健也跟着说道:“我也听!”众农汉纷纷跟着附和起来,没一个人退出的。 徐皓月点点头指着童铁头说道:“他叫童铁头,是桃花村乡兵的营官,你们先跟着他的人一起训练,我会一旁看着你们!” 说完之后,徐皓月走到一边,童铁头开始带着手下的人分选人头起来。 祁红年、沙季青和曹云一起来到徐皓月身边,祁红年抱拳说道:“公子,你找我们?” 徐皓月看着开始列队的一众农汉,缓缓说道:“周军司超部五千兵马不日将到盛唐县,刘逸轩已经引兵暂退,以避其锋。英家三千武丁这个时候已经下山,准备进占驺虞城,等候周军到来。” 沙季青轻叹道:“周军虎狼之辈,如此无异于与虎谋皮。” 徐皓月缓缓说道:“沙寨主放心,我和若兰已经商议好,周军入城之后,稍有异动,和英家反目的话,我们便和刘逸轩一同出兵杀进城去,英家会接应我们进入驺虞城内。” 祁红年急道:“公子若是周军善待英家,英家不想动手那我们该怎么办?”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周军一定会动手的,柴荣是不会任由英家这个响马头头坐大的。” 三位寨主想到自己山寨的遭遇,就连家小都陷里面,都是一阵沉默,曹云忽然说道:“公子,我们原有三百多人,今早这些农汉加入,我们如今也有八百多号人马了,何不自成一军?” 其余两个寨主都是抚掌叫好起来,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是该自成一军了。” 祁红年说道:“公子,那我们这支军叫什么名号?” 徐皓月拍了拍身上的白衣,望着那巨大的白幡缓缓的说道:“淮南户户白幡,人人着白甲,凭我白甲三千,荡平乱世离殇。我们就叫白甲军!” 第八十七章 轻装袭英山 三名寨主一起惊奇道:“白甲军?!”徐皓月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曹云问道:“公子,我们如今没有白甲,何来白甲军一说?”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跟我来!”三位寨主很是好奇,便跟着徐皓月而去。 徐皓月带着三人来到堆放粮食的石屋粮库,外面有桃花村的乡兵把守着,徐皓月命人打开门进到里面,只见里面堆满了粮食,一个角落堆放着一大摞厚厚的物件,上面覆盖了草席,徐皓月走上去拉开草席,三位寨主都是惊呆了,草席下面全是白色的厚厚布衣,这些布衣很奇怪,上面有铁钉扣,乍一看是布衣,但细细一看却又和布衣不太一样。 徐皓月提起一件白布衣缓缓说道:“这是英家造的纸甲,里面是纸张充就,可防弓矢,寻常刀剑也不惧,只是挡不住长枪重刀的刺劈,我们的白甲就这里。” 三位寨主都是吃了一惊,纷纷拿起一件,曹云急不可待的就试着穿上,哈哈笑道:“这纸甲还真不错,感觉很厚实,而且轻巧,还很暖和。”祁红年也是喜不自禁的赞道:“想不到还有这种奇思妙想的甲胄,真是稀奇。” 沙季青抚着白须奇道:“公子,这么多白甲都是英家的?可英家武丁服色都是黑色的,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白甲?” 徐皓月微微笑道:“几年前英铁毅英庄主过世的时候,英家早了千余件这样的白甲,大丧的时候武丁穿戴之用,前些时候英家大收,仓库堆放不下,造甲房小辣椒英芜玉又不许扔掉,便把这些白甲挪到这里了。” 曹云奇道:“大丧时候武丁为何要穿甲胄?”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传位给若兰,当然要防备,所以有白纸甲,用了一次之后,就放回库房封存了。” 三位寨主恍然大悟,祁红年喜道:“有了这些纸甲,上阵的时候也多了几分胜算。” 徐皓月轻叹一声说道:“不,纸甲再好也只是死物,阵战胜负,终还是要靠人!如今我们虽然有八百人马,但多是农汉,哀兵有一战之心没错,但比起周军那些百战精锐来,我只怕还是难以匹敌,只有几天的时光,我也不知道能教会这些农汉什么。” 沙季青安慰道:“公子宽心,英家三千人马,刘县令处也有三千人马,加上我们的人马,城内杀周军一个措手不及,得胜不话下。” 徐皓月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但心里想道:“战争总是充满了偶然性,你虽然布置好了一切,敌人会不会按你的设想,往口袋里钻呢?” 第二天,徐皓月和四大寨主、童铁头依旧玩命的操练白甲军的农汉们,此刻或许不能再叫他们农汉,穿上白甲衣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白甲军的兵卒了。短短几天时间,徐皓月什么也教不了,只有简单的队列和步伐,通过这些简单的给白甲军的兵们灌输一些团队和服从的意识。 第三天清晨,徐皓月集齐八百白甲军士卒,当众将白甲军的军规请了出来,徐皓月命人将军规刻于九块木牌之上,立于祭台白幡之旁。 徐皓月指着九块木牌看着列队的八百白甲军将兵,冷冷的说道:“穿上白甲衣,便是白甲军,我有九条军规,立白幡旗和淮南之灵前,如犯白甲军规,自我以下者皆可斩!” 众兵将闻言无不凛然,只听徐皓月缓缓念道:“军规一,令到即行,令行禁止,如犯当斩!军规二,不许欺凌百姓,不许戏淫妇女,如犯当斩!军规三,不许擅取百姓一物,如犯当斩!军规四,不许泄露军机,如犯当斩!军规五,不许抛弃同袍,如犯当斩!军规六,军内严禁私斗,如犯当斩!军规七,缴获之物必须如数上缴,严禁私藏,如犯当斩!军规八,禁逞口舌之利、妖言惑众、祸乱军心,如犯当斩!军规九,不许谎报军情、贻误军机,如犯当斩!”九个冷冷的斩字说完,众兵将无不骇然。 念完之后,徐皓月森然说道:“九大军规必须谨记,今早就背这九条军规,谁背不下来就别吃饭!” 当下徐皓月大声念一句,一群庄稼汉子、山贼响马便跟着念一句,就连四大寨主也跟着大声念诵,一时间天堂寨上空,响彻了念诵白甲军九大军规的声音,这声音整齐而宏亮,越念越隐隐有股冲天的气势散发出来,烈烈的白幡下,人人都是一片肃穆,九条军规开始影响着白甲军兵将的思想。从此以后,凡是加入白甲军的士卒、将校,都会白幡旗和海南灵位牌前大声背诵军规,逐渐成为了白甲军的第十条军规。 当日午后,童银姑和刘小慧带着妇女们开始准备干粮,每人五张大面饼子,一个竹筒水壶,备下五天的口粮。银姑娘则带着另一些老人准备武器,但凡有的农具、竹枪、木棍能用的都找了出来,大部分白甲军士兵还是只能用简单的农具做为兵器。 到了黄昏,被徐皓月派出去打探消息的童虎头带着三个人回来,但带回来的消息不是好消息,司超部三千周军到了驺虞城,见英家已经打出周军旗帜,占据了驺虞城,却不入城,而是城外大路上屯驻,似乎是等候王彦升的两千部曲前来会合。 徐皓月沉吟片刻后问道:“司超可有派人入城?英家可有献上户籍典簿?他们屯驻的大路是通往哪里?” 童虎头答道:“英家倒是派了几波使者出城接洽,我还见到王文昭也亲自到了周营,我没敢靠近周营,没看清楚有没有献上户籍典簿。周军屯驻的大路是通往英山武王山庄的,而且周军很是忙碌,正加固营盘,士卒准备干粮。” 徐皓月面色一变,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不好。”四大寨主、童铁头等人很是奇怪什么不好,徐皓月急忙吩咐道:“虎头,你马上带我的信函入驺虞城,把信函亲手给英庄主。曹寨主,你马上也带我的信函到武王山庄,把信函亲手交给英仲高公子,一定要让他们按信函上的计策行事!白甲军马上整军,连夜出发!否则大祸临头!” 众人大吃一惊,沙季青急道:“什么大祸临头?” 徐皓月沉声道:“司超部周军压根就没打算放过英家,他会分兵,一部驻守驺虞城外,严守通路防止驺虞城内的英家武丁出来,而另一部会轻装突袭武王山庄!司超打算将英家连根拔起!” 当夜,徐皓月留下童铁头领着一百白甲军兵卒守卫天堂寨,自己和祁红年、沙季青带着七百兵卒往武王山庄而去,山道上星火点点,好兵卒们都是走惯山路、夜路的当地汉子,行军速度不慢,大家都憋着一口恶气,没有嬉笑说话的声音,只有踏雪行进的脚步声,一种悲凉、哀伤的气氛笼罩着这支队伍。徐皓月也身着白甲,望着蜿蜒前行的队伍,好似火蛇一般,心中一阵激荡,心里暗暗想着,既然自己身处乱世,只能融入其间,既然躲不开杀戮,只能咬牙拼命,白甲既然现世,这条便是不归路,不可能再回头的了。 (p:第四卷白甲现世完结,第五卷淮南大战即将开始,敬请留意。) ; 第八十八章 背城列阵疾 盛唐县治所驺虞城。 县令府衙正堂之上,武王山庄二庄主英铁勇正烦躁的走来走去,和他平时四平八稳的样子不一样,此刻他面色焦急不已,背着手堂上走着,时不时长叹一声。 而一边主位上坐着的英若兰则还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一身白衣轻裘袍子,一双美目之中满是嘲弄的神色望着堂下坐着的王文昭,一句话也不说。 英铁勇走了几步,猛然定住身形,回头看着王文昭大声说道:“司超将军要如何才肯相信武王山庄没有什么兵法和宝藏?” 王文昭好整以暇的整整身上的青袍,淡淡的说道:“司将军已经言明再三,让他带着手下兵卒到武王山庄亲自找上一找,若真没有,司将军就会相信。下以为让司超将军带兵上山找上一找也无不妥。” 英铁勇面色铁青怒道:“带兵上武王山庄找一找?!这如同抄家之举,英家上下岂能受此奇耻大辱?那些个周兵都是虎狼之辈,进了山庄,英家还能剩下什么?” 王文昭轻叹一声说道:“下已经费唇舌和司超将军说项了,只可惜司超将军有皇命身,不得已才提出如此要求,今天日落之前要给司超将军一个答复,否则司超将军便要回禀李重进大将军,到时候引来大军征伐便不好了。” 英铁勇大怒,指着王文昭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当初不是像这样说的……”说到这里英铁勇猛然住口,望了英若兰一眼,只见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似乎一点也不惊奇。 王文昭淡淡的说道:“下只是出谋划策,采不采纳还诸位堂主,如今周军已经陈兵于外,何去何从还请英庄主、二庄主速速定夺,否则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英铁勇暴怒不已,但见王文昭似乎很不意的品茶安坐,气往上涌,怒道:“老子这就带人出城和他们拼了!” 王文昭放下茶杯淡淡的说道:“大周军可是连官军精锐神武军都转瞬即灭的,英家这些武丁能胜么?”跟着他站起身来看着英若兰淡淡一笑说道:“下既为武丁统领,自然知道武王山庄的武丁有何本事,武王山庄武丁守守英山险要还行,这驺虞城小池浅,只怕是守不住的。” 英铁勇满面怒容,但知道王文昭说的是实情,呆愣了一会儿,只得愤愤不平的坐下,大大的喝了口茶水,跟着直喘粗气。 英若兰忽然贝齿轻启,缓缓开口说道:“王教头,你安排一下,今晚本庄主亲自去见见这位司超将军!” 王文昭闻言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但还没答话,英铁勇大惊失色站起身来抢着说道:“若兰,你不能去!你乃英家之主,岂可亲动?还是二叔去吧,二叔去面见司超将军,就算拼了老命,也要向司超将军陈说备至,让他放过英家!” 英若兰微微一鄂,只见英铁勇面色甚是坚定,浑然没有了平日里的胆小怕事,人云亦云,忍不住站起身说道:“二叔,我是英家之主,我不去司超将军是不会相信的。” 英铁勇看了看若无其事的王文昭,恨恨的说道:“就怪二叔看错了人,自己闯下的祸事,二叔自己去顶!英家的男人还没死光,不用你一个女子出面!” 英若兰还想说话,英铁勇却走近几步,眼神甚是和蔼的说道:“若兰,现英家形势危机,二叔和你做对很久,一直对英家也没什么功劳建树,这趟就让二叔去吧,你还年轻,大哥只有你这么一点骨血,有什么事二叔这把老骨头顶上去。” 英若兰眼眶一红,怔怔的道:“二叔,我……” “二叔一辈子都是唯唯诺诺的,这次你就听二叔的一次!”英铁勇忍不住走上前去,轻轻抚摸英若兰的秀发,微微笑道:“不用难过,二叔只是去见见司超将军,又不是不回来了。” 王文昭微微一笑说道:“二庄主说得对,只是去见司超将军,又不是生离死别。”看着王文昭的笑容,英若兰心里说不出的讨厌来,从前觉得他的笑容很迷人,但现看来英若兰却恨不得打他几个耳光。 准备停当之后,英铁勇和王文昭带着几个武丁便出城去周营见司超,英若兰一直送到城门口,只见城门缓缓关闭,英铁勇那微微有些曲驼的背影,骑马上渐渐消失城门之外,英若兰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手按着剑柄越捏越紧起来。 满怀心事的回到县衙门口,只见几个武丁拦住一个衣裳破烂的年青汉子,看起来像是逃难进城的百姓,这些天有不少的百姓逃难进城,四处都可以见到难民的身影。英若兰下了白马,那年青汉子见到英若兰,急忙高呼道:“英庄主,我是桃花村的童虎头,有重要东西给您!” 英若兰微微一愣,急忙喝令武丁让开,那童虎头走近前送上一封信函来,英若兰知道这是徐皓月的来信,当下也顾不得场人多,当即拆而阅之。 匆匆看完之后,英若兰面色大变,急忙吩咐身边的英秀依和英凝雅道:“我们到校场去,击鼓集兵!” 跟着英若兰翻身上了白马,对童虎头说道:“童小哥,你回去告诉你家先生,我会按着信上所说的即刻出兵。” 童虎头抱拳说道:“一定把话带到,告辞了英庄主。”说完童虎头转身远去。英秀依和英凝雅翻身上马,跟着英若兰急匆匆的往校场赶去。 一炷香之后,城内校场之上,英山武丁齐集,除了英仲高的高字营驻守四城之门没到,其余的五营两千五百名武丁都到了校场。 英若兰换了一身白袍铁甲,站校场点将台上,白衣飘飘头上金钗云鬓,仍是已嫁少妇的发髻,一身细纹鱼鳞甲衬着白纱袍,绣带紧扎纤腰,上面悬着一口长剑,柳眉之下一双杏眼隐隐饱含杀气,站台上英姿飒爽,只看得台下一众武丁皆骇目。 英若兰看着台下众武丁,清脆娇柔但又不失英气的声音娓娓道来:“大周军如今已经到了城外,但他们不肯进城,而是拦我们退往英山的道路之上,他们根本没打算接纳我们,他们已经分拔了人马攻打武王山庄!攻打我们的老家!” 此言一出,众军一片哗然,英若兰凌厉的目光一扫台下,踏上一步厉声娇喝道:“尔等是不是感到很震惊,不错,此时我也很震惊,长久以来,英家一直希望避免和周军或是朝廷军兵戎相见,因为数十年前英山惨烈的一战,很多人听先辈们说起过,英家子弟几乎没剩下几个,英家一直努力避免再经历这样惨痛的战事。可如今周军却不肯放过英家,他们想将英家连根斩除、将我们斩杀绝!我们英家儿郎,从来都不怕一战,我英若兰以英家家主身份带领你们出战,告诉那些周军,你要战!我便战!” 两千余名武丁一起迸发出冲天的怒吼:“你要战!我便战!” 城内的两千余名武丁浩浩荡荡的开出城外,城下列阵。烈烈的英字大旗高高飘扬,此时天空中飘起了漫天的雪花,天色昏暗了起来。城头上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伴着沉重的战鼓声,武丁们的步法沉重而肃杀,驺虞城的城门都微微颤抖。 背城列阵的英若兰命周群的群字营五百软盾刀兵列于阵前,随后是王子襄的五百长枪兵紧随其后,两营兵士相互靠拢,软盾前,长枪后,四人纵列的阵势铺开,列阵宽度一百余步。 随后是李逸的逸字营,五百弓箭手跟随其后,成五个小队,五个小队都成方形队列,相互间隔一步。两翼是朱凌峰的峰字营和陆昆仑的仑字营,这两营兵士都是长枪兵,但还配了短刃,成半圆弧阵势布阵。原本两营按照徐皓月原本的设想应该是骑兵的,但英家只有百余匹马,无法组建骑兵营。此刻仅有的百余名骑兵聚英若兰身后,静静的立于阵后。 英家武丁列阵完毕,城头上战鼓声一阵大响之后,戛然而止,列阵的武丁一起大声呼喝一声,手中兵刃高高举起,真是一片刀山枪林,肃杀之气四起。 这时周军营内战鼓声也大作起来,周军五百余名铁骑军耀武扬威的首先出营而来,踏开的雪花迷迷蒙蒙的笼罩了骑兵的身影,铁蹄踏地,大地也为之震颤,气势骇人。 而后是五百重甲步兵出营,这些步兵身上都是厚厚的盔甲,踏着整齐的步伐,口中呼喝着,仿佛好似黑云般压了过来,一股压迫之感迎面而来。 之后十余名周兵甲士拖着一辆驴车行了出来,车上一个十字木桩,上面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只见他白发散开,上身精赤满是血痕,赫然是武王山庄二庄主英铁勇! ; 第八十九章 黔驴技已穷 英凝雅眼尖阵后望见,惊呼起来:“是二庄主!”英若兰花容失色,口中娇叱一声,一催胯下白马向前疾奔。阵前的兵士让开一条道路,英秀依和英凝雅等数名武婢急忙策骑跟上。 驴车之后数名周军大将分列而出,正中一名黑袍黑甲的大将,方面长须,面色紫红,见英若兰背城列阵,脸上微微一鄂,手中马鞭一挥谓左右道:“想不到这英家少主一介女流之辈,也深谙兵法之道,英家军骑兵稀少,背城列阵便可防骑兵背后突袭,还可得城头上箭矢之利,以步军布阵公然邀战,想激我军突阵,本将军料想城头上必有大部弓手埋伏。” 一匹黑马缓缓行来,马上一名青袍铁甲大将笑道:“司超将军,你也太高看这英若兰了,这英家军三千兵马出城的有两千五百多人,城内只有五百人马,还要分守四门,哪有大部弓手?英家全部的弓手都城外,那逸字营的旗号便是弓手所部。” 那黑袍大将正是周军南下所部统帅,大周殿前军先锋都将司超,他斜睨了那青袍将一眼,淡淡一笑说道:“不愧是陛下侍卫军都校,铁枪王文昭,将门之后果然不同凡响。吾军千人汇合王彦升部攻武王山庄而去,千人守营盘,不知出营的千人如何破英家两千余人的军阵?” 那青袍将正是王文昭,他脸上划起一个优美的弧度,迷人的微笑又浮起:“此事易耳,将军请看,英若兰来了,下先以言语激之。” 英若兰白袍绣甲骑了白幡儿,撒开四蹄飞奔出阵,直到两军阵前,毫不畏惧周军威势,战袍配红颜,英姿飒爽宛如商朝妇好临阵一般,周军皆骇然。 只见周军阵后驴车上,英铁勇四肢被绑木架上,上身都是血痕,显然是吃了一翻严刑拷打,头低垂着奄奄一息,也不知道生死。英若兰眼眶一红,长剑拔出对着驴车旁的周将喝道:“司超将军!两军交战,不辱来使,你为何要如此羞辱我英家二庄主?!” 司超呃了一声无言以对,看了看王文昭低声道:“王都校,拿人拷问的主意是你出的,你去分说吧。” 王文昭淡淡一笑说道:“愿为将军分忧。”说罢一夹马腹,手上提着双铁枪,缓缓走到周军阵前,见了英若兰抱拳说道:“英小姐,令叔意欲行刺司超将军,所以才被拿下的。” 英若兰秀眉一竖怒道:“王文昭你血口喷人!二叔是和你一道前来,二叔有无行刺之意,你会不知?定是你和周将觊觎什么兵法、财宝,对二叔施以酷刑逼问,是不是?!” 英若兰身后的英秀依面色变得惨白,王文昭为何会穿着周将服色?难道他是周国探子?心中有很多疑问想要问,但他正和英若兰说话,英秀依也不敢插话,只得静静的听着。 王文昭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英小姐果然聪明,想必下的身份你也猜到了吧。” 英若兰冷冷的说道:“你是周狗的探子!” 王文昭摇摇头说道:“英小姐既然一早知道,为何不拆穿下?”他不等英若兰回答,冷冷的嘲笑道:“因为英小姐你也幻想着不必开战,周军一到便投靠大周,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英若兰只是看和驴车上的英铁勇,面色焦急并不理会王文昭的嘲笑之辞。 “哈哈,真是可惜,其实下混入英家的目的就是要覆灭英家,陛下笃信英家有楚霸王兵法和英布留下的秘宝,非要到手不可。下潜于英家半年,其实下也看出英家并无什么兵法秘宝,一切只是传言而已,若是有什么楚霸王兵法,当年英山一役,英家就不会死伤惨重了。可惜下传给陛下的信中说了,英家兵法秘宝因年久失传,但寻种种遗迹应英家武王山庄之内。所以陛下才要坚持灭了你们英氏,呵呵。”王文昭小的还是那么迷人,但英若兰此刻却恨不得刺他几个透明窟窿,她和徐皓月虽然猜到王文昭是周国密探,但却想不到王文昭是周世宗柴荣亲自派来的,而一切祸源还是和数十年前的灾祸之源一样――宝藏! 英若兰玉手紧握剑柄,银牙暗咬,冷冷的说道:“我不想听你废话,快把我二叔放了。” 王文昭摇摇头说道:“你不想知道为何我一定要灭了英家么?”他目光一寒,冷声说道:“英若兰,我王文昭文才武功哪点不如徐皓月那小子,为何你选他不选我?你当日叫停比武那一刻,我就知道你看上了那混小子!从那一刻起,我王文昭就下了决心,一定要灭了你们武王山庄,我要看着你跪我面前求我!”他越说越是兴奋,目光中充满了**之色:“我要看着你脱光了跪我面前求我,什么英家家主,我要把你像贱妇一样踩脚底,方才解我心头之恨!” 扑通一声,英若兰身后扈从的英秀依眼前一黑,从马鞍上摔了下去,一旁的英凝雅急忙将她扶起。王文昭看了看英秀依,淡淡一笑说道:“这秀依不错,玩过几次,也是你调教得好!”英若兰拔出长剑又羞又怒,直刺王文昭怒道:“你这个畜生!” 王文昭铁枪架住长剑,口中冷冷的说道:“只可惜徐皓月那小子忽然和你和离,便宜了他,否则今天绑这木架上的就会是他!我也想不到英铁勇这个老糊涂会这般有种,替你到周营,而且刚才受刑的时候居然一直破口大骂,还真是条硬汉,哈哈……” 英若兰再也忍不住,手中长剑上下翻飞,剑术曼妙满天都是剑影,罩向王文昭,恨不得一剑将他刺死。王文昭铁枪单手挡架了几招,铁枪一举高声呼喝道:“铁骑军上!” 周军两翼铁骑军齐声呐喊,五百铁骑直飞出阵来,从左右两侧包夹过来。英若兰刺了几剑,眼见两翼铁骑军飞驰而来,知道周军不会放了英铁勇,回头厉声喝道:“大家快退!”英凝雅抱着晕倒的英秀依合坐一骑,其余几名武婢的护卫下向本阵疾奔而去,英若兰一阵狂风暴雨的连刺几剑之后,也一勒马头,望本阵疾奔。 英家军阵见此此景,一阵骚动起来,不少武丁要想冲出去接应,周群、王子襄两人连声呼喝,勉强将武丁的骚动压了下去,英家军阵势没有散乱。 王文昭也不追赶,勒定马匹,见英家军阵没有散乱的迹象,微微一鄂,司超拍马走上前来说道:“王都校,英家武丁似乎也不是散兵游勇啊。” 王文昭皱眉说道:“平日里我看了他们操演都是稀稀落落的,为何今日如此沉得住气?” 司超微微一笑说道:“你注意到没有,对方军阵中的几个将领进退有据,临危不乱,他们几个其实才是真正的统领,你只是个挂名的。” 听到司超的奚落,王文昭微微有些恼怒,跟着说道:“下还有后招,将军且先召回铁骑军。”司超哈哈大笑一招手,身后鸣锣想了起来。 铁骑军追着英若兰等人英家军阵中逸字营营官李逸拉开弓箭喝道:“朝两翼抛射!”逸字营上空飞起两阵剑雨罩向铁骑军。 铁骑军纷纷举起兵刃或是软盾挡架,但还是有二十余骑中箭落马,跟着鸣锣响起,铁骑军又是一声呼喝,拔马回归本阵,毫不恋战。 铁骑军退下后,王文昭拍马上前,对着城上厉声喝道:“城上高字营的兄弟们,竖旗!随我投靠大周!” 他的声音传开来,英家军阵又是一阵惊慌,众武丁不明就里回头望去,英若兰策马回到英家阵前,娇声喝道:“众军不必慌乱,高字营不会听他的!” 果然王文昭连喊几声,城上寂静如林,守着城头的高字营武丁巍然不动,忽见一人探出身来,高声喝道:“王文昭!你这狗贼,高字营的兄弟岂会听你撺掇?姑爷和仲高大公子早有防备,你拉拢的十几个头目已经被我们执下!”说话的却是英吉。 此言一出,城上、城下都是一阵哄笑起来,王文昭面色扭曲狰狞,一咬牙拔马回到本阵。 司超见王文昭受辱而回,哈哈大笑道:“王都校,你伏下的计策都被人看出来了,还是让儿郎们破阵吧。” 王文昭面色铁青冷冷的说道:“我还有人质手!”说罢铁枪猛然一刺驴车上的英铁勇,这一枪刺中英铁勇大腿,英铁勇吃痛醒了过来,大声惨呼起来。 英家军见王文昭如此折磨英铁勇都是愤怒不已,大声鼓噪、喝骂起来。 司超皱眉说道:“王都校切莫意气用事,你这般逼不了英家军投降,反而会激起他们死战之心。” 王文昭面色铁青而扭曲,冷冷的说道:“司超将军,陛下要的是英家兵法和宝藏,不是要英家投降!”说完又刺一枪,英铁勇凄声惨叫起来。 “英家快快投降!交出兵法、宝藏,否则你们的二庄主性命不保!”王文昭策马到了周军阵前厉声呼喝道。 英家军见王文昭耀武扬威的样子,又见英铁勇的惨状,都是愤然破口大骂起来。英若兰紧咬樱唇,双手捏着双剑剑柄,身上因气愤而颤抖不已,眼中泪水直打转。 驴车边周兵士卒,不时用长枪捅着英铁勇的双腿,英铁勇连连惨叫,他已然清醒过来,听到王文昭的喊话,嘶声高喊道:“若兰!英家武丁!你们不许投降!替我杀光这帮恶贼报仇!快点杀了我!若兰、快杀了我!” 英若兰宛如一尊雕塑立阵前,众军喝骂不止,纷纷请战,众营官都等候英若兰的命令。只见英若兰嘴唇已经被自己要破,身上轻颤着长出了一口气,回头厉声喝道:“李逸!骑马上去,送二庄主上路!” 众军皆骇然,只见英若兰面色坚毅,双手紧握兵器,李逸骑了匹武婢的马匹带着弓箭驰上前来,急道:“庄主,真要射杀二庄主吗?” 英若兰闭上眼睛,豆大的泪珠已经滚落,颤声说道:“射准点,不要让二叔多受苦楚……”说罢轻轻的啜泣起来。 李逸一咬牙,大喝一声,催马上前,直奔到两军阵中,弯弓搭箭嗖的一箭射出,百步之外正中驴车上英铁勇的心窝,英铁勇立时气绝。李逸手上发箭不止,又射出三箭直取王文昭,但都被王文昭铁枪格挡开。 见受伤人质眼皮子底下被射杀,王文昭勃然大怒,策马回到阵后,司超冷笑道:“这一战不好打,全拜你所赐!”跟着也不理会浑身气得颤抖不已的王文昭,高声呼喝道:“擂鼓!破阵!” 第九十章 飞雪漫白幡 周营内十余面牛皮战鼓非常有节奏的响了起来,那节奏震人心魄,也让人热血沸腾。周军五百铁甲步卒踏着战鼓的节奏稳步上前,他们走得不紧不慢,以两人为纵列,阵宽和英家阵面宽度差不多,每个士兵都手执木制的长橹盾和长枪,每走几步都是高声呼喊一声,嗬嗬之声冲天而起。没有到达冲锋距离之前,他们斗保持这种步行速度,可以节省体力。 阵前李逸策马往回退走,中途回身连珠放了三箭,前两箭周军铁甲步卒没有防备被射中两人,第三箭便被周兵提橹盾挡住。周军毫不为其所动,补上两人的空位,继续往前进军。 李逸回到阵中,跳下马来,单膝跪地上抱拳对英若兰凄然说道:“小的已经送二庄主上路,幸不辱命……二庄主没多受苦!” 英若兰目光一滞,泪水迷蒙,望着列阵而来的周军,她缓缓抽出一根白丝带缚头上,颤声说道:“你做的很好,回本阵去吧。”李逸应声快步奔回本阵,跟着英若兰回头往城头娇声喊道:“敌人多少?如何布阵?” 英吉带着悲音探身答道:“五百多人,双列阵!” 英若兰也研习过兵法,明白司超如此布阵是想以阵型宽度弥补人数不足,眼见两翼骑兵也缓缓而动,银牙一咬,举起长剑喝道:“骑兵上前来!”骑马的八十多名武丁和十多名武婢靠上前来,英凝雅已经护着昏倒的英秀依回城里去了,算上英若兰一共有一百零九骑。 “敌人到一箭之地的时候,逸字营放箭射住两翼骑兵,两翼长兵压上,中军本阵稳住阵脚,众骑兵随本庄主先冲一阵,冲散敌军步兵!”英若兰冷然说道,各有两名传令兵飞驰阵前两翼,将军令传了下去。 周军营前,司超看到英若兰将骑兵集中到阵前,淡淡一笑说道:“果然是个大胆的女将,百骑冲双列阵,吾军阵线单薄还真会被她冲散,不过她上当了。王都校给你两百骑兵随步军而上,本将后跟进。” 王文昭嗯了一声,目光愤恨不已的看着英家军,司超望了他一眼摇头笑道:“王都校,临阵冷静,其实阵仗之上,大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英若兰忽然出城列阵邀战,便可知道你、我的谋算已经败露,也不必像刚才那样气急败坏,丢了颜面。真想不到这英若兰一介女流有此等智谋,待会儿一定要生擒此女,且不说英家兵法、宝藏关键都此女身上,就观此女容姿,献给陛下,说不定也能得嘉许。”王文昭面上一抽,默默的点点头,却不说话。司超笑了笑,一招手中长剑,营中又行出五百骑兵来,后阵列队,司超只留下五百兵马守护营盘。 周军铁甲步卒缓步前行,堪堪走到一箭之地,逸字营内李逸看到差不多进入射程之内,拉弓射了一箭出去,却被周军橹盾挡住。李逸大声喝道:“已入一箭之地,两翼抛射!”逸字营上空又飞起箭雨,罩向两翼的周军的铁骑军,密集的箭雨好似半空中一阵蝗虫飞过一般。 英若兰头缠白纱,高举长剑娇声喝道:“随我冲!替二庄主报仇!”一百余英家骑兵大声呼喊纷纷抽打马匹,大声呼喝着举起兵刃跟着英若兰直冲上去。 看到英若兰带着人马开始冲阵,司超淡淡一笑说道:“小姑娘看来还需要磨练啊,主将打头阵?呵呵,真是有趣。王都校,去吧,记着要捉活的。” 王文昭铁枪高举,厉喝一声,身后两百名铁骑军跟着他开始缓缓前行起来。 周军铁甲步卒看到敌人骑军冲来,一阵骚动起来,军中都校连声呼喝,步卒将橹盾立身前,长枪放出,停下待敌。两翼的铁骑军则开始加速,冒着箭雨铁骑军撒开四蹄高声呐喊着冲向英家军的两翼,两翼朱凌峰的峰字营和陆昆仑的仑字营不约而同的摆出长枪拒马阵来。 两军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以骑兵冲击对方步军,英家军黑色的纸甲,周军则是青色衣袍铁甲,两股铁流滚滚而进,漫天的雪花之下,踏着碎雪飞琼呼喝冲锋,马口人口喷出的雾气形成了一道迷茫的雾带,这雾带之内都是藏着熊熊的杀意,轰然一声,英家骑军和周军铁骑军差不多同时撞进对方步兵阵列。 英若兰骑着白幡儿,冲到阵前迎面而来的是数把冷森森的长枪,她一拉马头娇叱一声,双手中的长剑上下飞舞,奋力拨开长枪,白幡儿神骏无比,竟然从周军橹盾上飞跨而过,手中长剑飘飘,剑术妙速,两名周兵颈中中剑,鲜血冒着热气立时喷溅而出。 周军两列步军阵线单薄,英家军倒下十余名骑兵之后,已然突破了周军步军阵线,前后游走冲杀起来,周军步军只得几人或是十几人匆匆结阵对抗,但英家军的骑兵来回转杀,逐渐占据了上风。 英若兰白衣飘飘,哪里人多便杀向哪里,白影飘媚,剑气如霜,剑影虚渺,白袍铁甲裹着她那曼妙的身姿,所到之处,必有周军身死,周军皆骇目,飞雪漫天中白幡儿所到之处,周兵纷纷避让。 而另一边铁骑军冲进朱凌峰和陆昆仑阵中,两人以半圆布阵,阵型厚实很多,第一轮冲击中,两边各有数十名武丁倒下,都是被战马巨大的冲击力撞到,后阵的武丁马上顶上,手中长枪不断攒刺,周军铁骑军一时间冲突不开,但是折损了不少人马。 正当英若兰带着骑兵冲杀的时候,周军后阵之中王文昭带着两百骑兵飞也似的冲杀多来,英家军骑兵纷纷勒转马头迎敌,但匆忙之间马速提不起来,不少骑兵被铁骑军极快的马速冲到后,铁骑军手中的长枪或是长刀夹着巨大的冲击力,将英家军的骑兵刺落或是斩落。 英若兰见敌人生力军赶到,周军步军阵线已经被冲散,娇叱一声招呼英家骑兵疾退,她亲自断后,和王文昭交了数招,王文昭马上枪术极为了得,英若兰遮拦不住他的双铁枪,肩头被枪尖划伤,幸得两名英家骑兵奋力来救,英若兰才退了下去。 王文昭刺翻那两名英家骑兵,见英若兰已经退走,高声呼喝着带着铁骑军追了上去。 逸字营李逸见此情状,立时喝道:“中阵敌人骑兵抛射,射住阵脚!”英家弓手开始向王文昭那队骑兵放箭,王文昭大声呼喝,冒着箭雨紧追不舍。 英家军中军阵中周群和王子襄两营兵马立时准备好叠阵拒马,英若兰带着剩余的二十余骑并不回本阵,而是阵前绕了一个弧线,往右翼正冲击峰字营的两百铁骑军杀了过去。 司超周军后阵看了,大喝道:“擂鼓,随我突阵!全军突阵!”说罢带着三百铁骑军冲了上去。周军鼓声大作,周军步卒听到鼓声,也不管什么阵型,高声呼喝着直冲上去。 待得王文昭、司超骑兵先后冲击到英家中军,剩余的三百周军步卒也冲杀到,两军狠狠的冲撞一起,分开绞杀起来,周军铁骑军冲开英家阵势,分割包围,周军步卒掩上绞杀,配合极为娴熟,英家阵型立刻散乱起来。 漫天雪花之下,数千人忘我的呐喊厮杀,鲜血、残肢、尸体铺满了雪地,英家武丁虽然是哀兵之势,奋不顾身的杀敌,但无奈身上纸甲抵挡不住近身的长刀重刀,周军百战精锐,经验老道,两军士气上不相上下。绞杀一阵之后,逸字营的弓手被铁骑军冲到阵中,弓手只有短刃,没有长枪大刀,抵敌不住,首先开始后退。 英吉城头上不断喝命放箭掩护,但兵力太少,见逸字营开始后退,英吉心下着慌,命令武丁打开城门接应逸字营进城。司超阵中冲杀,见此机会心中大喜,连忙呼喝,分出一百骑兵朝着打开的城门冲杀而去! 李逸乱阵中极力约束部下,但奈何周身都是敌人骑兵来去纵横,根本抵挡不住,眼见部下乱哄哄的往城门口退散,一箭射倒一名铁骑军后,飞身上马疾驰过去,他也知道此刻开城门无济于事,想要过去阻止。但为时已晚,司超带着一百铁骑军已经冲上去,随着败退的逸字营杀进城门。 眼见城门被夺,中军周群和王子襄开始慌乱,分出兵卒想要前去救援,阵型立刻溃散,中军被周军步骑联手冲得七零八落。 英若兰杀到右翼之后,和朱凌峰联手稳住右翼,厮杀一阵却看到中军溃散,城门被夺,心中惊慌,朱凌峰一枪刺到一个铁骑军后大声叫道:“庄主,城门被夺,我们回不去啦!” 英若兰彷徨无计大声道:“我们回身夺城门!”朱凌峰急道:“不可,阵势松动必被敌人骑兵冲散,眼前只有先杀退面前的骑军,去小燕山上列阵据险而守!”朱凌峰指着不远处一座小山大声说道,小燕山是城外一座小山,距离到是不远。 英若兰点点头大声招呼骑兵奋力冲杀,朱凌峰也带着峰字营开始冲杀,右翼铁骑军渐渐抵挡不住,开始向中军转了过去。 此时英家军阵已然散乱,左翼陆昆仑带人加入中军的搏杀之中想要稳住阵势,但也是抵挡不住,反倒被身后铁骑军趁势掩杀,英家武丁城下大败,只有英若兰和朱凌峰带着右翼兵马撤到小燕山上。 到了山坡上,朱凌峰顾不得疲累带着步卒开始垒石构筑阵势,英若兰的骑兵只剩下十五人,武婢只剩下三人,三女浑身是血,下了马来坐地上大哭起来。英若兰下了马看着山下混乱的英家军阵,缓缓跪倒地,也忍不住哭泣起来。 哭了一会儿,英若兰心头稍稍舒服了一些,站起身来娇声喝道:“竖旗!我们还没有败,竖旗!让失散的兄弟姐妹们到这里汇合!” 一面残破的英家大旗回燕山上竖起,不少英家武丁见到开始向小燕山奔逃。 英若兰又翻身上马,看着剩下的十五名骑兵沉声说道:“山下我们的手足还被周军追杀,我们下去接应他们!”十五名骑兵默默的翻身上马,厮杀半日人困马乏,但他们没有丝毫犹豫,此刻只有他们还有一战之力了。英若兰对朱凌峰说道:“朱都头,你带人守好此地,若是我没回来,你带着人往山里退去,到天堂寨找你家姑爷去。”朱凌峰大声领命,看着英若兰领着骑兵又冲下山去,心中微微奇怪,姑爷?庄主和公子不是和离了吗? 英若兰带人下山接应,又厮杀一阵,救出百余人回到山上,周群和王子襄也其中,两人身上受了几处刀伤,伤势颇重。过了一会儿,李逸带着十多人也逃到山上,李逸才下马便大声哭道:“陆大哥的左翼完了,我看到他被王文昭活捉了去。周军只顾着杀进城去,我才能逃了出来,城里的高字营也完了。我对不起姑爷,他教我们的一慌乱就全忘了!” 英若兰一下子瘫软下去,众人都是默不作声,不少人低声哭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山下百余名铁骑军游走不定,显然是监视山上动静,城内火光冲天,乱哄哄的喊杀、哭喊之声,小燕山上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是心中惶惶不安,一股绝望的气氛笼罩着英家这剩余的四百多人。 过了片刻,山下一阵骚动,朱凌峰高声喊道:“山下有人来了,好像是我们的人!” 英若兰和朱凌峰、李逸带人杀下山去又接应上来数十人,正是英凝雅带着高字营剩余的数十人从其他城门逃了出来。 上到山上,英凝雅跪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小姐,英吉和秀依姐带人断后,陷城里了!”英若兰闻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众人急忙扶住施救。 过了片刻,英若兰悠然醒来,英凝雅哭道:“小姐,我们怎么办?” 此时天上的雪已经停了,乌云渐渐散开,一轮明月时隐时现,英若兰两行清泪潸潸直下,但语气很是坚毅:“我们守下去,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第九十一章 雪地白甲来 天渐渐亮了起来,英若兰一夜未眠,身旁的英凝雅挂着泪痕沉沉睡着,口中不时呢喃叫喊着英秀依的名字,英若兰听了心中加难过,一个女子阵战中被俘,后果是什么,英若兰不敢想象,只希望王文昭能顾念和英秀依的旧情,放她一马。 英若兰掏出徐皓月给自己的亲笔信,只见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司超当道驻扎,欲阻断英山道路,分兵攻打武王山庄,谨守城池,待我破其分兵之后,汇合刘逸轩部来救盛唐,万不可出城击敌,切切。” 泪水又涌了出来,自己还是太过自信,想着司超既然已经分兵,兵力不会太多,自以为还可以击败司超部,救出英铁勇,顺势返回英山武王山庄,夹击司超部的分兵,想不到昨日一场大战,司超部一千铁骑军、五百铁甲步军便将三千武丁击破,驺虞城也失陷了。想到此处,泪水滴落信纸上,喃喃的说道:“我还让桃花村的童小哥给你带话,我会即刻出兵,是想让你知道我会杀回去接应你,想不到却惨败,真不该不听你的话啊。”看着自己沾着血迹的双手,喃喃的说道:“你一个决定就害死了那么多人,英若兰你是个凶手、你是个凶手……” 晨雾渐渐开始消散,小燕山下一阵喧闹,昨夜司超只派了百余名游骑监视山上动静,并未派兵攻打,难道此刻周军开始攻山?英若兰急忙起身抽出长剑奔上前去查看。 朱凌峰也是一夜未眠,守第一道石垒前,双目赤红的看着山下,看到英若兰到来,指着山下说道:“庄主,周狗列阵了。” 英若兰往山下望去,只见晨雾之间,六百周军铁甲步军稳步而来,山下布成阵势,近五百铁骑军随后跟进,周军帅旗阵前展开,司超和王文昭站帅旗之下,望着山上动静。 司超侧头看着山上的英字大旗道:“想不到这些响马强盗如此凶悍,昨日一战铁骑军死伤五百多人,步军只剩下一百多人,如今能战之兵只有一千多人,若是有唐军来援,王彦升三千兵马又不能及时回援,可是不妙。” 王文昭微微一笑说道:“将军宽心,唐军已经南逃,不会有胆量回援的,况且英家赶走了盛唐县令刘逸轩的三千兵马,唐军岂会来救英家?” 司超哦了一声说道:“刘逸轩的三千兵马真的已经南逃?” 王文昭点头道:“刘逸轩已经吓破了胆,连官服、官印都没带走,我城内亲眼所见。” 司超捏着下颌胡须沉吟道:“吾军五千精锐南来,骑军一千、步军一千我处统领,王彦升那里有两千步军、一千弓弩手,攻打武王山庄也该有消息了,我总觉得不对劲。昨日和英家武丁死拼,损伤过半,现山上还有四、五百英家残军,不宜再强攻,可他们又不走,真是讨厌至极。本将军到现也还没想明白,英若兰为何会突然出城交战。” 王文昭笑道:“或许她想送死,再不然便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说到这里他面色一变,失声道:“难道是徐皓月这小子给她通%%不定遇上王将军的大军。” 司超皱眉道:“那我们快解决山上的英家余部,抓到英若兰,然后马上回城固守。可他们占了地利,强攻不划算,你有什么办法么?” 王文昭冷冷笑道:“下自然有办法。”跟着转头喝道:“带上来!” 只见后阵中百余名步军押着五、六十名英家军俘虏走了上来,英吉、陆昆仑、英秀依等人赫然列。山上英若兰、朱凌峰等看看到,但却无法相救,都是焦急不已。 王文昭拍马上前冷声喝道:“英若兰!你马上自缚下山,否则从此刻开始,我每数十声,便杀你们英家一人!直到杀完为止!” 此言一出,山上英家人等都是大声咒骂起来,把王文昭连同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连累名将铁枪王彦章也被骂了进去,不知道王彦章地下有知会不会跳起来打这个不肖的子孙。 王文昭对山上的咒骂声充耳不闻,高声数道:“一、二、三……” 英若兰站起身道:“你们不用骂了,他这种唾面自干的人,你们骂得口水都干了,他也不会有什么难过的。”跟着跨过石垒边走边对朱凌峰说道:“你带着大家往山里退走吧,我下山去把他们换回来!我指挥失当,害死那么多人,不能再有人为我而死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 英凝雅大急上前翻过石垒,冲上去死死抱住英若兰的纤腰哭道:“小姐,你不要去,你不要去!”英若兰叹道:“你放手,难道眼睁睁看秀依、英吉、陆大哥他们去死么?” 这时山下王文昭堪堪数到十,手一挥,周军步卒推上一名武丁,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刀斩落那武丁的头颅,鲜血冲天喷起,化成一阵阵的血雾,洒雪地之中。 山上英家众人一起惊呼起来,英若兰不再迟疑,猛的一斩英凝雅的脖颈,英凝雅晕倒地,不省人事。英若兰摆脱英凝雅之后,又往山下走去,忽听身后众人一起喊道:“庄主,你不要去!”回头一看,只见英家自朱凌峰等人以下,四百多人齐刷刷的跪地上,不少人哭着喊道:“庄主,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别去,我们下山和周狗拼了!”“庄主,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们下山拼了!”英若兰停下脚步回头淡淡一笑说道:“他们要的是我,只要我去了,你们都会没事的……”说完快步往山下赶去。 山下王文昭又数到十,跟着一挥手,周军步卒正要推上一人来,想不到英秀依俘虏之中大声道:“你要杀就杀我吧!”说着她走出英家俘虏队列,英吉和陆昆仑都急道:“英姑娘别出去,要死我们男儿汉前面顶着!” 王文昭很不耐烦的一挥手喝道:“休要做些惺惺之态,英秀依你要死?我成全你!拉她出来!” 周军步卒上前将英秀依拉上前来,英秀依甚是鄙夷的看着王文昭,她秀发散乱,肩头、腿上都是血迹斑斑,显然是受了伤,但她倔强的昂着头,冷冷的看着王文昭道:“要杀,你就杀了我吧!” 王文昭眯着眼睛冷笑道:“你以为和我睡了几觉我便不敢杀你了么?要不是我不习惯别人碰我睡过的女人,昨夜你就和其他几个武婢一样,拿去劳军了!”此言一出英家俘虏都是一片哗然,纷纷开口喝骂,也不知道是骂英秀依不要脸,还是骂王文昭和周军不要脸。 英秀依面色惨白,脸上浮起一个凄楚的笑容,凄然道:“只怪我瞎了眼,看错了人,你杀了我吧,我腹中已经有了你的骨肉,连你的骨肉也一起杀了吧!”此言一出英家俘虏都住了口,慢慢安静了下去,一起望着英秀依,她身上衣甲破烂,面容虽然满是凄然之色,但眼神中满是怒火,北风之中宛似一朵残花般可怜。 王文昭面色一变,想不到这个时候英秀依会说她怀了自己的骨肉,一时间方寸大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犹豫不决之时,后阵铁骑军哨探快马赶来,到了司超身前大声禀报道:“将军!阵后有两百余人逼近,打出的旗号是什么白甲军,人人都是穿了白色衣甲、头扎白巾!” 司超微微一惊道:“白甲军?”王文昭策马过来道:“将军,不过只有两百人,我带人过去看看。”司超摇头道:“不可大意,我们一道过去看看,假若只是敌方的前锋军呢?” 司超和王文昭带着铁骑军来到阵后观看,只见雪地之上,两百余人着白甲,头上裹着白巾,手中都是木棍、锄头等农具,簇拥着一杆白幡旗快步跑来,阵型混乱,倒像是一群农汉,这些人一边跑一边大声喝骂着:“报仇雪恨!杀光周狗!保卫家园!赶走周狗!”那白幡旗上大书“白甲军”三个大字。 司超眯着眼睛说道:“这是什么人的军伍?衣甲好像是戴孝一般,用个白幡做军旗,也不怕不吉利?两百人就敢来到捋虎须,这般古怪?” 王文昭眼尖,只见两百多人的白甲军中,徐皓月赫然跑第一个,大喜道:“将军!为首的那人便是英若兰的赘婿徐皓月,只要抓到此人,英若兰一定会自缚投降的!” 司超哦了一声说道:“我给你三百铁骑军,速速灭了这两百跳梁小丑!”王文昭大声应了,带着三百铁骑呼啸而去。 小燕山上,朱凌峰眼尖,见到了白甲军到来,大喜道:“小姐,你看是不是姑爷带人来救我们了?” 山上英家众人都是大喜,纷纷抬眼望去,都喜道:“姑爷来了!”“姑爷来救我们了!” 英若兰胸中悲喜交加,忍不住苦出声来,喃喃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会来的……” 第九十二章 劲弩巧破敌 山上英家众人的欢喜很快又消失了,朱凌峰的笑容凝固,指着山下的白甲军惊呼道:“小姐,姑爷的兵力是不是太少了?”李逸皱眉小声嘀咕道:“我怎么看这些人都像是一群农夫,这、这打得过周兵么?”周群的手臂被砍伤,缠了布条挂脖子上,踩了李逸一脚道:“姑爷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王子襄也是身上多出受创,站不起来,躺地上心急的问道:“怎么?姑爷的兵马少么?要不我们杀下山去!” 朱凌峰看了看石垒前的英若兰说道:“大家准备兵刃,受伤的留山上,没受伤的都跟我下去!” 英若兰忽然回头说道:“再等一会儿,等你们姑爷的号令,不要再莽撞行事。”英家残部大声应了,各自准备兵刃,等候号令。 另一边王文昭带领三百铁骑军飞快的迎了上去,隔着老远,徐皓月大喝一声便带着两百白甲军头也不回的往回奔逃。王文昭哈哈大笑道:“这小子只知道逃,比武的时候是这样,现带兵了还这样,这次我看你往哪里逃!”说罢大声呼喝着催马疾进,三百铁骑军见那群农汉调头逃走,也是哈哈大笑着追了上去,此处一片开阔地,也不惧有什么埋伏,当下都是紧催马匹紧追不舍。 堪堪追近那群白甲军,只有十余步的距离,只见徐皓月带着人地上拉起一根根的绳,后的数十人都是拉着雪地里的绳,大喝一声:“起!”好像变戏法似的,雪地里数十排木棍、竹枪扎成的排筏被拉了起来,前后各有两排,木棍和竹枪尖锐的枪头对着尾随而来的铁骑军,尾部则是深深的插雪地中。 众铁骑军收势不住,前排数十骑狠狠的撞尖排筏上,人仰马翻当场,伴着凄厉的惨叫声和马匹的悲鸣之声,王文昭急忙紧勒马头高声喝道:“止步!止步!” 徐皓月高举长剑喝道:“给我射!”排筏后边雪地里又好像变戏法一样,从雪地里钻出四百多人来,站排筏之后,手中都是黑黝黝的弓弩,跟着便是一阵暴雨般的弩箭射向铁骑军。 两边钻出来的人都是白衣白甲、头戴白巾,所以伏雪地里极难辨认,此时这些人分为前后两队,前队射完弩箭之后马上退下拉弩装箭,后一队立刻上前施放弩箭,相距不过十余步,弩箭的威力可透重甲,可怜三百铁骑军雪地中连续被弩箭洗礼,往前又冲不过去,才一会儿功夫死伤大半,只剩下王文昭带着数十骑逃了回去。 徐皓月高举长剑喝道:“列阵向前!列阵向前!”四百弩兵排成两排阵形往前追去,徐皓月回头对身着白甲的祁红年说道:“祁寨主!你带一百人换上周军服饰,骗开城门,此刻城内周军不多,几乎是空城一座,记着手缠白巾!”祁红年高声领命,带着一百人开始剥地上铁骑军死尸的衣甲,遇到受伤的,都是一刀杀了。 王文昭带人逃回小燕山脚下司超阵中,他肩头中了一弩箭,想不到中了徐皓月的诡计大败而回,伤口疼痛加上有些羞愧,脸色甚是难堪。司超远远的也望见了整个过程,心中大惊,见王文昭回来立刻问道:“此部军伍何来如此多的弓弩?难道是唐军?” 王文昭咬牙折断弩箭,摇摇头说道:“不是唐军,应该是徐皓月桃花村自建的乡兵,这些人都是白衣白甲,没一个是穿唐军服色的。” 司超看了看王文昭手中折断的弩箭,皱眉道:“你把断箭给我看看。”接过断箭一看,司超面色大变,惊呼道:“这弩箭是吾军所用之箭!”王文昭也吃了一惊:“徐皓月怎么会有这么多大周军的弓弩?难道去攻打武王山庄的一千弓弩手都被……” 司超立刻转身对传令兵喝道:“传令,速速回城!”跟着回头看着王文昭喝道:“你带大部兵马先行,我领三百步卒断后!” 将令传出,剩余的三百铁骑军跟着王文昭率先开拔,三百步卒押着英家俘虏随后,司超自带三百步卒断后。 这时徐皓月已经带人追来,远远的开始施放弩箭,徐皓月看了看身边的曹云笑道:“时机已到,可以放响箭了!”曹云高声应了,拉开弓箭朝天上放了一箭,那箭头上绑了响哨,尖啸着直冲上天。 山上的英若兰见了大喜道:“时机到了,咱们杀下山去!”英家能动的三百多人兴奋的高声呼喝着跟着英若兰和朱凌峰冲下山去。 此时小燕山的另一侧官道上,一支兵马也杀了出来,这支兵马旗号、衣甲分明,正是刘逸轩统帅的三千盛唐县唐军。和英家残部一道,一左一右往周军阵后杀了过去。 见此情景,周军开始慌乱起来,司超瞳孔一阵收缩,拔出长剑厉声喝道:“我等此处烧杀掳掠,若是战败,南人必不肯放过我等,诸君随我死战!”周军略略提起些士气来,司超看准面前的徐皓月此部兵马弱,当下喝令道:“前方都是弓弩手,步卒大橹盾前,击溃弓弩手,我等便可回城固守!” 周军六百步卒高举着大橹盾快步压上,王文昭带着铁骑军随后跟进,只等待步卒冲散弓弩兵的阵势,铁骑军便可冲杀过去。 徐皓月见状立时喝命道:“弩兵退后!保持距离!不要和敌人接仗!”徐皓月率领的白甲军弩兵又开始无耻的后退,他们纸甲轻便,跑起来可是比穿着厚重铠甲、拿着大盾长枪的周军步卒要快,但如果是骑兵越过周军步卒的大盾掩护,想要追赶,这些弩兵便停下来一顿弩箭射过去。于是周军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得慢慢跟进。 司超瞪大了眼睛,大怒道:“他们是想拖住我等!”眼见身后刘逸轩和英若兰两部兵马越追越近,司超只得下令步卒就地布阵,再这样追下去,步卒体力非得给消耗光不可。 王文昭带着三百骑兵冒着弩箭打击好不容易靠近驺虞城边,却见城门紧闭,城内有百余名步卒和一些伤兵守护城门,此刻却不见一个人影。 王文昭正奇怪只见,却见城头上一阵哄乱,百余名百姓正追杀着周兵,十多名周军步卒被一一杀死扔下城来,跟着将大周的旗帜也扔下城来。王文昭脸如死灰,大惊道:“快退,城内百姓作乱,城池已失!” 王文昭如丧家之犬般带着铁骑军回到司超阵中,仓惶的大声禀报道:“将军,驺虞城百姓作乱,城门紧闭,回不去了!” 司超重重的嘿了一声,厉声大喝道:“诸军死战!”周军听了驺虞城失陷的消息,又是一阵慌乱起来。 阵后刘逸轩部唐军和英若兰的英家残军一起杀到,狠狠的撞进周军的阵势之中,两军绞杀到一起。中军三百步卒押解着英家俘虏,眼见唐军杀到,顾不得英家俘虏,匆忙结阵迎敌。唐军三千是生力军,而且人数众多,冲进周军阵中之后,压得周军节节后退。 徐皓月见了大喜道:“弓弩兵放箭,不要停,把箭放完为止!”弩兵们不停放箭袭扰周军侧后,十几轮弩箭之后,弩箭已经放完,周军经不住两边夹攻,隐隐开始有溃败迹象。 此时,驺虞城城门打开,祁红年带着一百白甲军和数百名百姓赶到,和徐皓月汇合后,祁红年大笑道:“公子,我们才到城门口,周军见是自家服色,问都不问就开门,原来城内百姓起义,正攻打甚急,周军还以为我们是援兵,便放我们进去了,此时城内周兵已经肃清,我们出来助战!” 徐皓月哈哈大笑道:“如此正好,咱们上!三面夹攻!”当下徐皓月、祁红年、曹云带着六百白甲军连同城内百姓,操着锄头、菜刀、木棍等农器直杀了过去。 司超和王文昭正乱军中奋力搏杀,眼见白甲军连同城内百姓杀了过来,三面夹攻之下,周军后一口士气陨落,四散奔逃,溃败奔走。司超见势不可为,对王文昭大声喝道:“快走,跟着骑兵冲出去!”王文昭却翻身杀了回去大喝道:“将军先走,下断后!” 王文昭肩上受了箭伤,只能使单枪,但仍是左冲右突,勇不可挡,杀入乱军之中,但放眼望去周兵已经没几个,却见英秀依独自一人站那里,手中提着长刀,身边两名周兵围攻甚急,她秀发散乱,身上受了伤,刀法凌乱眼见就要被周兵长枪刺到。王文昭策马奔至,也不答话嗖嗖两枪刺到两名周兵,那两名周兵做梦也想不到会被自己主将刺死。王文昭勒定马匹,跟着伸出右手看着英秀依喝道:“跟我走!” 英秀依目光一滞,横刀夹自己脖颈之上,杏眼圆睁怒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身后唐军和白甲军杀了过来,王文昭大急喝道:“都什么时候了,先跟我走,有什么日后再说!” 英秀依泪水迷蒙凄然道:“我宁可死也不愿跟你走!你再过来我就自刎!” 王文昭深吸一口气,轻叹一声,大声呼喝着策马疾驰而去,身后唐军、白甲军喊杀着追了过去。 王文昭沿途救出几名铁骑军,杀透重围之后和司超汇合,司超和王文昭带着数十名铁骑军,仓惶北逃而去。 第九十三章 山径落雪石 雪地之中,徐皓月带着白甲军冲入乱军之中,此刻已经没有什么阵势可言,两军已经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但白甲军严格按照徐皓月的军令,不许落单,不许抛弃同袍,或五人、或十人一起戮力向前,弓弩兵拔出腰间短刀猛冲猛杀起来。 经过武王山庄一战,这些庄稼汉双手已经被鲜血浸透,不再畏惧,对周兵的仇恨让他们爆发出惊人的杀气。没有怜悯、没有退缩,通常都是几个白甲军掀翻一个周兵之后,短刃死命的朝周兵身上胡乱攒刺,直到那周兵变为一滩肉泥。 徐皓月一边冲,手中长剑不断刺杀,每过之处必定有周兵咽喉中剑而死,晃眼间只见身边一个身影跟了上来,却是当日庙儿岗救下的农汉阿牛,只见他口含利刃,抓住一名周兵刺过来的长枪,他气力极大,一扯之下那周兵摔倒,阿牛跟着扑上去,拿起口中利刃朝着那周兵面门几刀刺下,那周兵登时了账,跟着他回头大笑道:“田家小子!这是第十三个了!你杀了几个?”只见他身后跟着一个青年白甲军,也是那日庙儿岗救下的农汉,徐皓月记得他好像叫田行健,只见他奔跑迅捷,冲过一名仓皇奔逃的周兵,手中长刀一挥,便砍下那名周军首级,大声叫道:“第十个!阿牛哥,咱们快往前冲,周兵要跑了!” 徐皓月心中一阵宽慰,身旁不断有白甲军士兵和城内百姓吆喝着追击周兵而去,巨大的白幡旗沙季青手中稳稳的紧握着,跟随着白甲军士卒们向前移动,沙季青非要做掌旗官,只见他右手扛着大旗,左手长刀也不停的斩杀敌人,白须凛凛老当益壮,他身边还有十多名白甲军跟随护旗,一起翻翻滚滚的冲杀上去。徐皓月放慢了脚步,阳光此时冲破了云层,金光洒下,只见曾今不可一世的周军被一群农汉组成的白甲军和城内百姓追杀,浑然没有了先前的威风,心中暗暗感慨,看着那白幡旗高高飘扬,脑海中忍不住回想起几天前武王山庄和三千周军的一战来…… 那晚徐皓月获悉司超部可能分兵攻打武王山庄,当即带领七百组建的白甲军从天堂寨出发,往半山腰武王山庄所急行军而去。 白甲军士卒皆是英山附近的农汉或是山寨的响马盗匪,都是走惯了山路之人,白甲军连夜赶路破晓时分已经到了武王山庄外围的树林之中。七百白甲军树林中隐藏起来,此刻树林中满是皑皑白雪,他们身上的白衣白甲成了好的掩护,远远的看去白甲军好像融入了这片苍茫雪原。此刻他们一边雪地中静静的坐着休息,一边就着地上的雪团吃起了干粮来。 徐皓月让十几个人分头去打探英山道路和武王山庄的情况,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哨探都回来,英山道路上有近千人的周兵正行进离武王山庄第一道哨卡还有十五里地,而武王山庄外城已经有两千周兵扎营,留守武王山庄的英铁烈和英仲高紧闭城门,但武王山庄此刻已经没有武丁,城头上都是些寻常家丁和逃难进武王山庄的百姓驻守,周兵还赶制攻城器具,似乎还没有动武攻城的迹象。 徐皓月马上明白,王彦升带领两千兵马劫掠英山附近的村庄之后,已经先期赶到武王山庄外城扎营,司超又分出一千兵马前来应援。但徐皓月有些想不通,按理说拿下没有一兵一卒的武王山庄,两千步军应该够了,为何还要再派一千人前来?他哪里想得到司超是奉了柴荣之命,诛杀武王山庄英家上下,还要寻找兵法和宝藏,英山如此之大,真要找起来,三千人或许不够。而且王彦升分出的十个小队被徐皓月干掉了一个,其余小队劫掠的时候,也有些损失,王彦升感到兵力不足,才向司超求援的。 思忖片刻徐皓月马上决定先打还路上的一千周兵援军,此刻这些不习惯走山路的周兵还英山的山路上行走,打埋伏是好的时机,而且通过桃花村一战,徐皓月已经看出来,周兵都是高大的北方汉子,脚下穿的又是皮革靴子,身上的铁甲又极重,很不适应英山这种山地作战,山道上歼灭这股援军为合适。武王山庄此刻虽然没有武丁,但英仲高应该收到自己的信函,谨守城墙,武王山庄那城墙易守难攻,真要打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况且现周军还准备攻城器具,暂时不会攻城。 主意已定,徐皓月留下十多人监视武王山庄外城周军的动静,自己带着七百白甲军往英家山道赶去。 已经是早晨的天色了,但天空中仍然一片昏暗,看起来似乎还要下雪。英家山路上的三道关卡只有十多名周兵把守,徐皓月带着祁红年等武艺高强的山寨响马摸上去,由内向外轻易的攻破了三道关卡,想来王彦升只道英家武丁已经被拦盛唐县,此处只有一条路上山,因此只派了十多名周兵把守。 一路行来有一百多具英家家丁的尸体,关卡上没有战斗的痕迹,看来周军到来之后,是英家家丁主动打开关卡放他们上山的,周军过了关卡之后,又将他们杀掉。 过了三道关卡,山势开始陡峭起来,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徐皓月武王山庄住了大半年,知道有条小路可以上到一侧的悬崖之上,当下命祁红年和沙季青带三百人守住第一道关卡,自己和曹云带着四百人沿小路上了悬崖。英家三道关卡之外的山路只有一丈余宽,地势险恶,徐皓月和曹云上了悬崖之后,便悬崖顶上布置乱石、滚木。 一切准备停当后,远远的只见周军大旗到来,因山道狭窄,周军以三列纵队行军,队伍蜿蜒有近一里之遥,这支周军有近七百多人是手持弓弩的弩箭兵。见周军现身,徐皓月一再告诫白甲军士卒沉住气,等周军尾巴也走过来再发动突袭。 周军前锋从悬崖下走过,丝毫没想到自己已经走进了死亡的险境之中,悬崖上白甲军士卒们都是屏住呼吸,只等着周军通过。 半柱香的功夫之后,周军后队也进入了埋伏范围之内,徐皓月站起身说道:“周军的死期到了,白甲军将士们,你们天上的亲人等待着看你们如何报仇!让英山大地之灵见证你们的英勇!告诉这些人,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贱民!杀!”憋了一口气的白甲军士卒们一起呐喊起来,雨点般的石块和断木滚落山崖,夹杂着震落的雪花,整个山道上仿佛被石雨和雪花笼罩成人间仙境一般,如此的美景之下埋藏着深重的杀机。 周军猝不及防,后退的道路很快被石块和木头阻断,徐皓月一边命曹云带着三百人留山上继续以落石袭击周军,自己带着一百人赶往小路往山下的出口,他只怕有落网之鱼,要赶到后面去截住周兵。 周兵后队、中军遇袭,两部兵士拼命的往前挤去,山道上雪后路滑,不少人被挤下悬崖,惨叫之声山谷之间回荡。前军兵士发觉有埋伏也飞快的向前奔去,到了第一道关卡之前,迎面而来的也是滚石。 周军挤山道上施展不开,头上是不断飞落的石块,前面被祁红年和沙季青带兵堵住,关卡之前地方狭窄,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少周军相互拥挤之下跌落悬崖,惨叫声、咒骂声、呼喝声此起彼伏,周军几名都校、都头极力约束士卒,打算奋力攻打关卡,但场面太过混乱,关卡上竹枪、滚石不断飞下,难以攻打。 山下挨了片刻之后周军已经伤亡大半,但仍是看不到出路,不过死了大半人后,山道上却没那么挤了。剩下三百多人靠着悬崖壁上躲避滚石。 就此时悬崖边的小路上曹云带着两百多名白甲士卒冲下来,关卡上也打开关门,祁红年和沙季青带着三百士卒杀了出来,周军此时已经胆寒,曹云、祁红年等武艺高强的山贼打头阵,将周兵压了下去。周军背后徐皓月带着一百人守石块、断木阻塞的地方截击退下来的周兵。 周军腹背受敌,头顶上还不断有一百多人滚石招呼着,苦斗了片刻之后,剩余两百多人纷纷跪地请降。 一场伏击战完结,白甲军初战大胜,冲天的欢呼声四起,这群农汉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战胜了人数如此之多的周兵,心中的惧意渐去,是啊,周兵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一样的会害怕、一样的会死。 徐皓月顾不得欢庆,急命祁红年和沙季青带人打扫战场,将弓弩全部收集起来,命曹云押着周军俘虏回关卡。 正当徐皓月看着祁红年等人打扫战场之时,关卡内惨呼声四起,却是曹云带着人斩杀俘虏。徐皓月脸上一抽,立刻奔上关卡查看,此时周兵已经被屠杀大半。徐皓月大怒道:“为何杀俘?” 曹云恨恨的说道:“我妻小全都死于非命,我身后这些白甲军士卒也都是人人身负血债!公子,为何不能杀?!” 徐皓月怒道:“我是问为何不听我军令?!” 曹云昂然道:“公子只让属下带俘虏回关卡来,可没说不能杀!” 徐皓月冷冷的说道:“周兵滥杀手无寸铁的百姓,是禽兽所为,我们如果也杀手无寸铁的俘虏与禽兽何异?” 曹云大声怒道:“这些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他们杀了我们的人,我就可以杀了他们!”说完转身便走。 徐皓月看了看剩下的数十名周兵俘虏,个个面色惨白,瑟瑟发抖,而身边的白甲军士兵看着这些俘虏都是杀意浓浓,心中一阵失落,也许此刻杀了这些俘虏好,否则自己还得分兵看押,还要管他们吃喝,但他后世的习惯又让他狠不下这个心来,当下轻叹一声喝道:“曹云,把他们带远点,别让我看到!” 曹云微微一怔,面露喜色,招呼手下押着俘虏往第二道关卡走去,徐皓月扭过头不理会众俘虏的哀嚎之声,他们似乎知道自己被带走后的命运,大声哀求却无人理会,不少白甲军士卒喝骂道:“你们杀别人之时,别人也求饶过,你们饶了么?”“叫个屁!俺家八口人都被你们这些狗贼杀了!”听了这些话,徐皓月暗暗摇头,此等野蛮的杀戮何时才会结束?或许太平盛世到来之前,野蛮的光辉还将继续笼罩这个乱世,战乱不停,杀戮就不会停。 徐皓月转身出关去,没再看乃些俘虏一眼,之后也没再见到他们,或许曹云把他们放了吧,这样想来徐皓月心里会好过些。 打扫完战场,白甲军共得了六百余副上好的弓弩,箭矢无数,徐皓月很是欢喜,当下六百白甲军兵士都得了一副弓弩。弩弓易学易会,拉好弓弦,放上羽箭平射便可,只需要臂力便可。 到了正午,白甲军吃些干粮正休息时,留守山上监视周军动静的几名士卒快步跑来禀报道:“公子,大事不好,不知何故,英家打开外城城门放周军进城了!” “什么?!”徐皓月惊得站起身来,半晌说不出话来。 (p:今早事情太多没,万分抱歉,现先一章,稍后还有一章,谢谢支持。) ; 第九十五章 夜袭武王庄 长长的石洞甬道内,徐皓月晃亮手中的火把,当先带路,众白甲军缓缓跟后面,曹云惊奇道:“公子,这个洞好长,通到哪里去的?” 徐皓月微微一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行了一会儿,前面豁然开朗起来,一大巨大的溶洞显现出来,这里正是当日英铁毅带自己拿兵法的溶洞,火光之中,那祭台之上的银白盔甲和长剑依旧静静的矗立那里,徐皓月匆匆望了一眼,快步走过。 “公子,这甲具真好,这剑也不错,怎么会这里?”身后曹云又再发问,徐皓月皱眉说道:“赶路要紧,走快些!”经过那甲具身边的白甲军将士都忍不住多望几眼,那甲具似乎被人群的脚步身所惊扰,上面的甲片嗡嗡的发出一阵鸣响,洞中盘旋不已。 来到洞窟的头,徐皓月奋力推开大石,跟着低声喝道:“那火把都灭了,噤声!” 钻出洞窟之后,徐皓月站松林之上的悬崖边,往武王山庄看去,只见山下武王山庄的各个院落中间都燃起了火堆,周围影影绰绰的有周兵守夜,整个山庄很是安静,远处的校场空地上数十堆篝火四周燃起,空地上黑压压的都是人,四周有周兵来回巡守,看来应该是英家的人都被周兵赶到校场空地上看押。 而远处的外城各处火光冲天,杀戮之声还继续,看来外城的周兵还抢掠烧杀,比较外城,武王山庄内算是安静得很,想来大部周兵都武王山庄内歇息,外城还有周兵活动。 盘算了片刻,徐皓月唤祁红年、沙季青、曹云等头目到了身边,指着东厢说道:“沙老,你带两百人攻东厢,周兵大部还安睡,好用弓弩先解决外面守夜的周兵,再进屋杀周兵,逐个院落的攻取,不要漏掉!”跟着对祁红年说道:“祁寨主带两百人攻取西厢。”跟着对曹云说道:“曹大哥带两百人攻其余院落,然后迅速拿下武王山庄的庄门,切断周兵和外城的联络。” 徐皓月跟着冷冷的说道:“我代两百人攻校场,记着攻打一定要快,周兵此刻没有防备,很多兵卒都安睡,不要惊醒他们,好让他们睡梦中去死!子时之前我们庄门会合!”计议已定,各人分好人手,悄悄的摸出松林,分头行事。 徐皓月带着两百白甲军直奔校场,路上遇到几个周兵巡夜,都被徐皓月带人用弓弩解决,天色黑暗,周兵举着火把倒是极好的靶子。 到了校场围墙外解决掉十多个巡守的周兵,徐皓月透过墙上的花窗望了望里面,校场内百余名周兵站校场空地四周,都是大刀长枪手,空地上英家近五百多的家丁、丫鬟、匠人被集中这里,都坐地上,不少女子还嘤嘤哭泣。天黑人多,徐皓月没看见英仲高、英铁勇的身影,当下一招手,低声道:“带弩箭的上墙头,先射他一阵,其余的人跟我来!” 弩兵们刚刚上了墙头,东厢和西厢两头几乎同时传来“敌袭”的吼叫声,看来沙季青和祁红年还是被周兵发现,校场内的周兵被惊动,一名都头厉声喝道:“出去看看!”两侧数十名周兵快速往校场门口涌来,徐皓月见时机成熟喝道:“放箭!” 墙头上的弩兵纷纷发箭,涌过来的周兵猝不及防,被射到一大片,徐皓月一脚踢开校场门喝道:“杀进去!”身后百余名白甲军高举缴获来的长刀、长枪冲了进去。 火光之中,周兵仓促遇袭,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墙头上还有弩兵弓箭不断射来,徐皓月带着白甲军涌入,众白甲军人人都是怒火冲天,这部周兵就是洗劫英山附近村庄的凶手,搏杀起来是,众白甲军是不要命。 徐皓月冲上去直取那周军都头,长剑飘飘的划出两道斜圆,那都头没见过这种剑法,手中长刀被荡开之后,咽喉中了一剑,捂着脖颈倒地而亡。周军没了领头的,形势乱,抵敌不住白甲军的攻势。 徐皓月长剑奔到空地上,长剑指着空地上的英家众人喝道:“你们就这样等着人来宰杀么?几百号人被一百多个周兵看住,连反抗都不敢了么?” 火光之中英家不少人认出徐皓月来,纷纷惊喜交集的大喊道:“姑爷!是姑爷来救我们了!”“真是姑爷!” 徐皓月厉声喝道:“所有男人给我捡起兵刃杀敌!”英家不少家丁、匠人这才醒悟过来,都高声一喊,或捡起兵刃杀向周兵,或几个人扑上去和周兵厮打起来。周兵加抵挡不住,片刻后被愤怒的白甲军和英家众人一一杀! 徐皓月见校场之敌解决,厉声喊道:“男子汉拿起兵刃跟我走,妇孺老弱跟后面!”当下白甲军开道,带着数百名英家之人往庄门冲杀过去。 沿途遇上不少丢盔卸甲的周兵,看来都是睡觉,听到敌袭衣甲也来不及穿,有些周兵还赤手空拳,白甲军们自然不会客气,呐喊着追杀过去。 一直杀到庄门前,只见曹云已经带着人守庄门口,四下截杀跑过来的落单周兵,徐皓月和他合兵一处,分出人手四处杀周兵前去接应沙季青和祁红年。 过了片刻,只见一部五十多人的周兵仓惶从西厢跑过来,徐皓月和曹云呐喊一声带人迎了上去,厮杀一阵周兵没剩下几个。 徐皓月刺死一个周兵,只见身边一个穿都校服色的周军小将仓惶想逃,一名白甲军上前猛砍一刀,那都校武艺不弱,提刀挡开,后面又有一名白甲军持长枪狠狠的刺到,那都校急忙转身狠狠的一刀削断长枪的枪身,但那白甲军手中断枪仍是死命戳来,正中那都校腹部,但那都校有铁甲护身,断枪入体不深,那都校狞笑着抓住断枪,提刀正要砍向那白甲军,不防身后又一名白甲军奔至,狠狠一刀砍他背心之上,那都校一痛,手中长刀一滞,先前那白甲军站起身来,提刀一挥将那都校首级挥下! 跟着那白甲军欣喜的上前提起首级大声道:“阿爹、阿娘,你们看到了吗?孩儿杀掉一个将军了!” 这样的场面武王山庄内各处都上演,农家汉子体内的血性这场杀戮之中,彻底被激发出来,带着仇恨和报复的怒火,双手亲手浸透鲜血之后,他们已经不再是庄稼汉子,而是一名白甲军的士兵了…… 武王山庄内喊杀声响起,外城的周兵不明所以,周兵大将王彦升立时召集人马聚到庄门前要冲进去,曹云带人死死顶住庄门,徐皓月立刻喝命弩箭手上到庄园的围墙上,一百余名白甲军弩兵上到墙头,一阵弩箭射下,冲击庄门的周兵死伤惨重,余下的周兵抱头鼠窜,逃过庄前的石桥,隔着庄门口的那条小溪岸边喝骂。 王彦升骑马上心急如焚,冷冷的看着墙头不时射来的弩箭,大怒喝道:“庄内有一千多人,进庄的道路都我军手中,这些白头巾兵卒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名都校捡起地上的羽箭一看,大声惊呼道:“王将军,这些弩箭都是我军箭矢,难道是司超将军派来应援的兵马已遭不测?!” 王彦升心中大惊,正惊疑不定之时,墙头上又冒出多的白头巾士卒来,弩箭如蝗雨而下,周军四下奔走躲避,火光之中,只见庄门打开来,一大群穿着白衣白甲的士卒连同庄内原本已经俘虏的英家家丁、匠人涌了出来,大声呐喊着冲过庄门前的石桥,杀了过来。 第九十六章 千斤狱闸落 浩瀚的夜空之上,密布的乌云开始渐渐消散,阴寒的月光时隐时现夜空之中,月光从云缝之间洒下,英山半山腰上的武王山庄,熊熊大火冲天而起,喊杀声、惨叫声还延绵不绝。 周军外城只有不到五百兵马,抵挡不住白甲军和英家家丁、匠人们的冲杀,节节后退。火光之中王彦升认出领头的徐皓月来,大吼一声策马挺着巨剑冲开面前的周兵,虎吼一声向徐皓月冲来。 徐皓月武王山庄内会合了祁红年和沙季青两部兵卒之后,命弓弩手上庄园围墙掩护,自己带着众人打开庄门杀了出去,周兵抵挡不住纷纷后退,徐皓月带人追杀上去,直追到外城的大街上。 徐皓月身先士卒,刺死两名周兵,忽听身侧曹云惊呼道:“公子小心!”转眼间只见王彦升策马猛冲了过来,徐皓月侧身就地一滚,躲开王彦升策马疾冲的一击,站起身后,只见王彦升顺势一剑斩去一名白甲兵卒的头颅,望着自己狞笑道:“臭小子,又是你!当日断指之仇老子还记得,敢和本将单打独斗么?” 徐皓月手一挥身后上来数名弓弩手,也不答话便命令弓弩手朝王彦升放箭,王彦升没想到徐皓月如此卑鄙,猝不及防之下手臂、大腿被射中,翻身落马,徐皓月冷冷笑着冲上去,口中一边道:“傻子才和你单打独斗!”快步冲上就想结果这凶将的性命,他知道这部周军如此凶恶,残杀百姓,和王彦升这个主将有莫大关系,正因为他凶残成性,手下的兵卒也跟着效仿,英山附近的村庄被劫掠若斯,王彦升便是元凶首恶,是以徐皓月一上来便下狠手,要结果这厮。 见王彦升坠马,徐皓月揉身而上,想要结果了他,冲到中途身侧数把冷森森的长枪直刺而来,几名周兵挺着长枪奋力刺来想要救下王彦升,徐皓月长剑搭长枪上旋劲一发,将几把长枪枪头压下,顺势横滚到枪身之上,跟着长剑顺势横削,几名周兵都是咽喉被削断倒地身亡。徐皓月站起身想再去追杀王彦升时,王彦升已经被几名周兵救了下去。 街道上的两边房屋不少都燃起熊熊大火,周兵向城门口急退,白甲军高声呐喊着直冲上去,徐皓月猛然看到城墙上火光点点暗叫不好,大声喝道:“止步!城墙上有敌人弓弩手!”话音才落,前面数十名白甲军立时中箭,后面的士卒马上停住脚步。 但前面中箭的数十人中居然有一半的人又站起来往后退了回来,徐皓月拉过一名兵卒察看,只见他胸口中了两箭,但被胸前的纸甲挡住,箭矢没能到肉,除了头部和咽喉等部位中箭的兵卒立时气绝身亡之外,其余身上中箭的兵卒均无大碍,徐皓月想起造甲房小辣椒英芜玉说过,纸甲五十步之外箭矢不能透,看来此言非虚。但眼前周军占据了城墙,箭雨密集的射下来,头手等部位没有纸甲防御,还是会造成极大伤亡。 徐皓月长剑指着地上周军的尸体喝道:“两人一组,抬着尸体顶头上冲!”众白甲军高声领命,纷纷抬起地上尸体顶头上接着急冲过去。 此时曹云忽然高声喊道:“公子你看,城墙上的周兵乱了!”徐皓月抬眼望去,只见城墙上一个武艺高强的青衣人正手持双剑不停的斩杀城墙上的周兵弓弩手,城墙上的弓弩手登时大乱。远远的也看不清这人的面孔,不过看着身影好像很熟悉,徐皓月略一思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 不及细想徐皓月大喝道:“趁势冲杀上去!”众白甲军见状,纷纷高声呼喝着直冲上去。 王彦升见势头不好急忙喝命打开城门,带着十几名骑兵当先奔出城去落荒而逃。徐皓月见周军要跑,心中大急高声喝道:“老酒鬼!快把千斤闸放下!别让周军跑了!” 城墙上那青衣人闻言身上一震,怒喝道:“臭小子好眼力,老子蒙面了都看得出来!”他一边说,一边猛的冲杀过去,杀散千斤闸绞盘边的周军,一剑斩断千斤闸的铁链,长剑受不住这巨力,也铮的一声也应声折断。 轰然一声,千斤闸放下,徐皓月这时才看到千斤闸的原貌,其实也就是小孩胳膊粗细的铁条扎成篱笆的样子,一定没有千斤,但数百斤还是有的。 周军只有王彦升和十几名骑兵逃了出去,大部人马都挤城墙洞内,为了活命,这些人奋力的一起去举那千斤闸,众人求生的力量很大,千斤闸居然缓缓的被抬了起来。 徐皓月急忙喊道:“这些狗贼抬千斤闸!”那老酒鬼英铁毅大声咒骂道:“他娘的,还不乖乖受死!”说着抬起城楼上烧好的一锅滚油,整锅的就往金汁洞中灌下。原本这金汁洞是要等热油烧滚了之后,从金汁洞中淋下,可以直接浇冲城门的敌人身上,周军上了城门之后,出于守城的习惯还是烧了一锅滚油以备御敌之用,想不到这时全都淋自己头上。 城门洞内顺着千斤闸上方孔洞淋下的滚油浇周兵身上,大声的惨叫声传来,一阵熟肉的香味飘来,徐皓月大声喊道:“谁有火把!扔过去!”他知道此时天寒,热油一会儿便会凝固,刚才那阵热油也烫不死几人。 曹云猛的抢过身边一名白甲军手中的火把扔了过去,跟着大喝道:“有火把的都给我扔!”十余支火把扔了过去,城墙洞内燃起了大火来,千斤闸周边是数十人登时被烧死,其余周兵只得鼠窜而出。 此时王彦升已经跑了,周兵没有了主将,剩下百余人纷纷跪地请降,曹云带着人上去收缴兵刃,将俘虏的系甲带子扯下绑住俘虏双手,一切到是轻车路熟。 徐皓月看看天色已经是丑时了,急忙叫过祁红年、沙季青、曹云、童铁头等人,大声喝命道:“盛唐县还有近两千周军,我们连夜下山奔袭!童铁头,你带着五十个人留下,和英家的人打扫战场,找寻英家三庄主英铁烈、和英仲高公子的下落!祁寨主、沙老、曹大哥,我们三人带全部弓弩手下山!大家整顿兵卒,计点损失,有伤的全都留下,半柱香之后我们城门口整军出发!” 曹云看了看那些些周军俘虏急问道:“这些俘虏怎么办?” 徐皓月皱眉道:“交给英家人,他们自会处置!”众人高声领命去了,徐皓月快步走上城楼,只见英铁毅坐城墙上呆呆的望着城内一片狼藉,双目中满是泪光。 徐皓月走到他身边,掏出一块面饼递上去说道:“吃点东西吧。” 英铁毅摇摇头叹口气道:“想不到三弟居然会如此软骨头,那什么王彦升派使者一阵恐吓,便开城投降了,老夫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徐皓月哦了一声问道:“那英仲高呢?” 英铁毅皱眉说道:“放周军入城,英铁烈也没告诉他,这傻小子福气好些,遇上英芜玉这小丫头,老夫就带他们藏到后山去了。” 徐皓月松了口气道:“那三庄主呢?” 英铁毅叹口气道:“死啦,熬刑不住。”他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徐皓月说道:“大周打一开始就是要亡我英家,那王彦升酷刑逼供三弟,要他说出武王兵法和武王宝藏的下落,被我听到了。小子,英丫头还盛唐,你快点出兵把她接回来,周军看样子是志必得,那王文昭也是周军内应,只怕英丫头有什么不测啊。” 徐皓月可不敢告诉他,英若兰已经带人出城迎击周军,当下说道:“我连夜就会出兵的!”说罢站起身走下城去,英铁毅他身后说道:“你和英丫头的和离不作数!老子都还没允可!” 徐皓月哈哈一笑道:“你不知道我们是掩人耳目吗?老丈人,准备好嫁妆吧,我改日来迎娶你闺女。” 第九十九章 画中玉佳人 接过那所谓的钱包,中间很容的便分了开来,只见那皮具内居然有透明的一层膜,里面一张清晰的画像。英若兰从没见过如此色彩艳丽、逼真的画像,也从没见过做工如此精细的皮具小包,难道是他祖传技法造出的物品?但英若兰压根没想到这东西会是一千多年之后的东西。 那画像上面的人像和背景的景色就好像是亲眼所见一般,画中一男一女甚是亲密的搂抱一起,英若兰看了面色微微一红,那画中的玉佳人儿,秀发飘飘也不束髻,衣饰怪异,但却看起来很简洁漂亮,眼唇五官、微笑的神情居然就是活脱脱的自己,而那男的头发短浅,身上的衣饰也很古怪,到和自己第一眼见到他时候穿的一样,那男的正是徐皓月。 英若兰面上一阵白一阵红的怔怔站那里,呆愣了半晌,这画像中的女子一定就是徐皓月的发妻静如了,抬眼望了望远处还篝火边和曹云等人喝酒的徐皓月,英若兰轻咬红唇,跟着扭头对张老汉说道:“张老伯多谢你,我会把这物件交给他的。” 张老汉谦逊几句转身便要走,英若兰犹豫了一会儿咬牙喊道:“张老伯留步!”张老汉回头说道:“英庄主还有什么吩咐?”英若兰走上几步,低声说道:“这物件我家夫君极是看重,如今受损,我会向他说是我弄的,日后再见到他,请老伯不要想他说起此事。”张老汉感激的道:“多谢英庄主替小老儿遮掩,小老儿一定不再向徐公子提起此事。” 英若兰笑着点点头,唤过英凝雅,吩咐她带张老汉再去领一份酒食,算是谢谢他送回东西,那张老汉欢天喜地的去了。 回到营帐内,英若兰坐草铺上,打开那钱包呆呆的望着那张画像,心中愁肠百结,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还给徐皓月。但见画像上两人神情如此亲密,英若兰心底里却是一阵难过起来,银牙一咬拿起钱包就想扔进帐中的炭火坑中,但手半空又僵住,缓缓的轻叹一声玉手又缓缓垂下喃喃自语道:“英若兰啊英若兰,难道你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了么?” 这是忽听帐外脚步声响起,徐皓月的声音传了过来:“若兰,你也出来和大家喝酒啊。”英若兰微微一惊急忙将那钱包贴身藏了起来,刚刚藏好徐皓月已经一掀帐帘走了进来。只见他面色微红,笑嘻嘻的说道:“若兰,你藏了什么到怀里?脸色还这么白,难道是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么?” 英若兰面色又窘又红,微微愠道:“女儿家的东西,不许问!喝酒是吗?你可是喝不过我的,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就来。” 徐皓月哈哈一笑道:“好啊,今晚就比比看!”说转身便要离去,英若兰忽然说道:“皓月,你、你还要去找她吗?”徐皓月身形僵住,沉默了一会儿,喉音有些嘶哑的说道:“她天上,我一个凡人如何能上天找她呢?”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英若兰很是后悔问了他这个,原来那静如已经去世了,难怪他有时候看着自己会想哭,又想到他和自己成婚大半年来,虽然同屋,却没有逾礼半分,对自己敬重和爱护远远多于**,甚至没有半分**,此时英若兰忽然明白了,轻轻苦笑着,英若兰站起身喃喃道:“他心里一定有我的,至少我他身边……” 三天之后,徐皓月和英若兰带着白甲军、英家军以及招募的难民百姓一起返回英山。 不一日到了英山武王山庄,徐皓月早早的派了童虎头带人回武王山庄和天堂寨报讯,让天堂寨的众人收拾物件到武王山庄居住,毕竟武王山庄的房屋多,天堂寨就作为今后的屯粮之地和练兵之所。 武王山庄外英仲高、英芜玉等人身带重孝第一道关卡前迎接大军返回,英家军此刻也都是头扎白巾穿了孝服,这一战英家死伤惨重,人人都是挂孝遥祭。 徐皓月倒是没忘第一道关卡外的悬崖上还藏了些粮食和甲胄,当下命人上山去取了下来一同带回山上。 英氏众人见面自然是抱头痛哭起来,英仲高见到父亲英铁勇的尸首是恸哭不已,后晕了过去,众人急忙救起。 当日英家武王山庄的英武正气堂内替英铁勇、英铁烈和一众殉难的英家之人办起了丧事,徐皓月带着白甲军众头目到场致祭,众人都是好好安慰了英若兰和英仲高两人一番。 武王山庄这三日里,剩余的英家人整理之下,倒是基本将内外的尸首都掩埋完了,城内损毁的房屋还没来得及修补,不少烧得焦黑的残垣断壁触目惊心。 到了晚间,英若兰召英家各堂首脑筑兰雅阁齐集,又请了徐皓月带着白甲军众首脑到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宣布。 众人到齐之后,只见英若兰一身白色素服坐首位,徐皓月坐一旁。左边做了英仲高、朱凌峰、李逸、周群、王子襄、英芜玉和英吉等人,右边坐了白甲军的祁红年、沙季青、曹云、高超和童铁头等人。 英若兰见众人到齐,缓缓站起身,看着英家众人说道:“英家遭此大劫,元气大伤,英家武丁十不存一,各房各堂损失惨重,我英若兰愧对英家列祖列宗,无颜再窃据庄主之位,今日我便将这庄主之位传给我堂兄英仲高,只望仲高堂兄能撑起英家血脉,重振英家威望。”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都是大惊失色、议论纷纷起来,英仲高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重重的咳嗽几声,喘息道:“若兰,此事万万不可,这次英家遭逢大劫,并非你一人之过,都怪我等看不清大势,误信小人之言。这庄主之位,我英仲高绝对不会接掌,若兰请收回成命!” 英芜玉站起身也说道:“庄主你做庄主,大伙才安心呐。”朱凌峰也站起身说道:“庄主乃是女中豪杰,你做庄主很好,不必想要让位。”跟着朱凌峰看了看徐皓月忽然说道:“若真要让位,除非是徐皓月徐公子,否则其他人我都不会服气!” 听闻此言,屋内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英仲高咳嗽两声大声说道:“我也觉着妹夫合适统领大伙,若兰才智虽然不弱,但终究是女儿身,很多事不方便做,况且妹夫本就是我英家人,做这庄主之位,我想大家都会服气!” 英若兰眼神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看着英家其他人说道:“你们觉得呢?” 英吉站起身说道:“姑爷救了武王山庄也救了我等,自然做得这庄主之位!”李逸、周群、王子襄等人也纷纷站起身表示赞同徐皓月接掌庄主之位,后英芜玉站起身说道:“仲高公子赞同我也赞同。” 英若兰嗯了一声看着徐皓月说道:“大伙都想你做庄主,我也希望你能做这庄主之位。” 徐皓月看了看英若兰狡黠的眼神,看来她是早就想好的了,当下站起身抱拳说道:“既然大家如此信得过我,大义当前,我徐皓月便不惺惺之态的推辞,此刻的英家的确需要重振作,大周军必定还会前来报复,我既然是英家的赘婿,自然不会退缩,这份担子我一肩承担!必不负众位所托!” 众人闻言,英家之人都是大感安慰,白甲军众人均面露喜色,英若兰看着徐皓月欣然说道:“我终于卸下这重担了,这和离书还是当众撕了的好。”说罢便从怀中掏出当日两人写下的和离书,当着众人撕得粉碎,跟着大声说道:“徐皓月还是我英若兰的夫婿,此生终不会再改!” 徐皓月微微一愣,但见烛光下英若兰面色从容,侃侃说来语气甚是坚定,心里忽觉得一阵伤感,英若兰的心扉已经完全打开,自己的呢? 第一百零一章 初春料峭寒 窗外深露重,初春的寒峭依然逼人,烛光下英若兰秀目眼波流盼,纤纤玉手提着笔白布上轻轻的写完号召八十一寨响马会盟英山的檄文,放下笔来,小嘴轻轻的吹了吹白布上的墨迹,跟着将冻得有些僵硬的素手放到嘴边呵了口热气,转眼见看到对面的徐皓月依旧眉头紧皱的奋笔疾书。 男人专注做事的时候,那样子是让女人心动的,英若兰脸上轻轻的浮起笑意,单手支颐呆呆的望着徐皓月,想不到徐皓月头也不抬的说道:“写完了么?我没什么好看的,你也累了,早点睡吧。” 英若兰面色微微一红,嘤咛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看你?” 徐皓月抬头看了看英若兰,只见佳人眼眸迷离,秀面桃花,烛火掩映之下说不出的娇媚,心中一荡笑道:“你我这边纸上投下的倩影不动了,自然是写完了,你从前没事做,每晚总喜欢偏房外看我的。” 英若兰脸上又是一红,跟着抬起头愠道:“好啊,你明明知道我屋外看你,你都不出来和我说话。” 徐皓月继续写着他的东西,口中笑道:“我怕你脸嫩,说破了你就不再来看我了。” 英若兰跺跺脚道:“你真的很可恶,有时候真想揍你。” 徐皓月正色道:“我这叫善解人意。”英若兰啐了一口道:“你整天就会作弄人,你把那些大老粗弄得个个跃跃欲试的,可如今英山城就只有那么多精壮,你一下子弄了十一个营号出来,上哪招募那么多精壮去?” 徐皓月目光看着身前的纸张继续写着,口中说道:“让他们自己招募兵员,让兵卒自愿跟随,这样他们才知道兵卒来之不易,才会把兵卒当兄弟看待,兵卒信服营官,战阵之上才会效命。英山城的兵卒是不多,但英山城外盛唐县可是有不少,那几个大老粗如果机灵些的,一定会想到到山下招募的。” 英若兰哑然失笑:“你又把刘逸轩给算计了,你开了每个兵卒六十斤粮食的月饷,可是比唐军饷钱高出三倍了,要是他们真下山去,说不定连刘逸轩的唐军也会给勾来不少。” 徐皓月手中的笔停住,叹口气道:“当兵吃粮,这些粮饷可是他们的卖命钱,我倒想再给高些,只是粮食不够,他们活着除了报仇、保家之外,总要给他们希望,让他们看到活下去的希望,我可不希望这次报仇之后,他们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英若兰收住笑容,嗯了一声,也叹道:“是啊,盛唐一战大败司超部周军,算是大仇得报,不少兵卒看起来,大仇得报之后有些茫然起来。”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先前是为了活下去而战,之后是为了好的活下去而战,这就是我要告诉他们的,谁要是敢来破坏这个希望,白甲军的兵卒都会和他拼命,道理就这么简单。”跟着徐皓月把写好的几页纸张递过去说道:“这是英山屯垦策,上面我写了一些屯垦的要义,春耕快要开始了,我们还是要让百姓们屯垦的,坐吃山空不是长久之计。” 英若兰匆匆看了几眼,徐皓月缓缓说道:“英山此地山多,现今战乱,若是到平地开田,只怕被战乱破坏,只有山上开种梯田,虽然如此耕种比平地上费力,但胜无后顾之忧,当中还有些改善农具和肥料的法门,我写了个大概,桃花村的时候,我已经教过童铁头童大叔他们,你可让他们交给其他农户,种出来的粮食,上缴一成给英山城即可,而且不管开多少田,都归农户自己所有。春耕所需的农具、牲口、谷种,过些天刘逸轩来了,我让他想办法解决。” 英若兰抿嘴笑道:“你这是连环计啊,刘逸轩又要上你的当了。” 徐皓月微微笑道:“没办法,谁叫他是好官呢?除了粮食之外,我们还要养鸡、养猪、养牛、养马。我们如今人口不多,我上面也写了细节,照目前的人力只能先做什么,开垦的规模多大为好,到人口达到多少,我们可以扩大多少规模开垦。其余细节童铁头大叔是老农汉,百姓中也有不少庄稼好手,多听听他们的意见,需要什么就和我说。” 英若兰有些惊异的说道:“想不到种田还有那么多学问。”徐皓月递上一本书说道:“这本书是你的书房里找到的,这类的农书你没兴趣看,我就拿来研习了,你也可以看看的。” 英若兰接过那书一看,却是北魏贾思勰写的《齐民要术》,翻了几页看了,叹道:“想不到到处都是学问,这书从前是师父赠给我的,一直没看过。”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达练即文章,你的师父是想你什么都略懂啊。”跟着他又递过几张纸说道:“这是英山城布局的草图,明日我再和仲高堂兄合计合计,他也知道不少,可是只会闷肚子里,这次我要把他肚子里知道的都挖出来。” 英若兰吐了吐舌头道:“你可别让大堂兄太操劳了,小心那小辣椒找你麻烦。” 徐皓月轻笑一声道:“她不来找我便罢,若是敢来找我,我就做一次月老,撮合她和大堂兄。” 英若兰微微一惊道:“你想撮合他们?”徐皓月奇道:“有何不妥么?”英若兰轻叹道:“我何尝不知他们俩的事,两人虽然不是血亲,但英芜玉是祖上赐了英姓的下人,两人地位悬殊,加上又都姓英,成婚只恐为人所笑。”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若真是相爱,改姓、破籍即可,世俗之人的眼光何足道哉?” 英若兰轻轻嗯了一声说道:“这倒也是,你还是看看两人的心意再说吧。” 徐皓月接着拿着三张纸说道:“我这里还有三样兵器,想让小辣椒英芜玉帮着看看,能否打制出来。” 英若兰接过一看,第一张却是画了一个圆圆的铁球疙瘩,毫不起眼,旁边有些小注:制以生铁铸,空腹,放药杵实,入小竹筒,穿火线于内,外用长线穿火槽……。第二张画了一把弯刀,很是难看,倒像是一只弯弯的狗腿。第三张却是一把短把刀身修长的长刀。 徐皓月缓缓解说道:“第一张的兵器叫做地雷,应该不难打制,只是中间要放的火药有些困难,待明日见到了孙道长,我和他细细讨教一下,他既然是道士,这炼丹药的法门应该比我熟些,地雷里面的火药需要的丹石颇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找齐。”英若兰哦了一声,她觉得这铁疙瘩毫不起眼,徐皓月也说了还要找孙庭运讨教之后才能决定是否制作,也想不到这玩意日后却成为惊天动地的骇人之物。 “第二张这刀叫狗腿刀,名字不好听,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白甲军弯刀,是给步卒和弩兵专用的。”徐皓月穿越前和很多男孩一样,对刀具情有独钟,曾今专门收集过各种刀具的资料,这把刀是著名的尼泊尔廓尔克弯刀,别名狗腿刀,它的刀身设计极为符合短刀劈砍的原理,曾今有人用这刀,一刀砍下过牛头来,可见它的锋锐和吃力部位的科学之处。但徐皓月不想用它原本的名字,便给改了名字。 “这第三张的刀是骑兵专用的马刀,它原本的别名叫恰克西,我想着大家也不好记,不知道它的意思,就改了名字,它现叫白甲军龙骑兵军刀。”徐皓月缓缓说道,看着这把被后世公认为符合骑兵劈砍的军刀,沉思了起来,也不知道现的冶铁和打制兵器的工艺能否打造出军刀来,它那修长的刀身想来会极难打制。 英若兰看完之后低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我总感觉你好像一个世外高人一样。” 徐皓月淡淡的一笑指着那本《齐民要术》说道:“没什么高明的,有些东西其实都我们身边,只看我们有没有留心而已。” 英若兰轻轻嗯了一声,徐皓月又低头开始写着东西,英若兰站起身来低声说道:“皓月,我让凝雅准备热汤烫烫脚,然后……”她面色嫣红,声音细若蚊蝇的呢喃道:“我们、我们就安歇吧……” 徐皓月微微一怔,手中的笔微微一颤,低声道:“若兰你先睡吧,时日无多,我今晚要把白甲军练兵的法门写下来,招募士卒容易,练兵却是极难,一个月的时间,我也不知道能练出什么样的兵来,所以……” 英若兰上前轻轻抱住徐皓月,樱唇凑上,徐皓月的嘴唇上轻轻一吻,跟着娇羞的跑到门口,脸上红晕丛生,回眸一笑道:“你安心写吧,我给你准备些夜宵,再准备热汤烫烫脚,我…我的身子一定是你的。”说完之后英若兰飘然而去,徐皓月看着她的倩影消失门口,心中一阵如小鹿乱撞,跟着凝神喃喃自语道:“徐皓月啊徐皓月,现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专心啊专心。” 第一百零二章 磺硝应有道 屋外寒气正沉,一阵关门的咯吱声将英若兰惊醒,从床上翻身起来,却发现身上盖了厚厚的棉被,身上的衣裳也没脱下,昨夜自己倚床边,看着徐皓月烛光下依旧奋笔疾书,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身上的棉被定是徐皓月给自己盖上的。 书桌上的残烛青烟缭绕,看来徐皓月才吹灭了蜡烛出去,他难道一夜没睡么?英若兰心中一阵感动,也有些心疼,心底隐隐有些失落,她昨晚的话已经如此明显,徐皓月居然还是能忍得住,一夜到亮居然没有任何的动作。或许他真的是忙着把练兵之法要写出来吧。英若兰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天空才蒙蒙发亮,徐皓月一身劲装院中练剑,身上的衣裳很是单薄,寒风吹来,英若兰不禁缩了缩头,觉得很冷,他受得住么?只见徐皓月练到酣处,头上冒出汗水来,心中担心他受了寒凉,返回屋内拿了徐皓月的棉袍出来。 徐皓月练了一会儿缓缓的收了剑势,走到她身边,英若兰轻轻替他披上棉袍,手中纱巾替他拭去额头汗水,眼神中满是关切之色。徐皓月心中一动,轻轻握住英若兰的玉手,柔声道:“若兰,我要到军营去了。” 英若兰素手被他握住,脸上微微一红,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今日开始,有很多事要做的。” 徐皓月迟疑道:“我的意思是我要军营住上一段时间,训练兵卒,要和他们同吃同睡才是。” 英若兰微微一鄂,跟着轻轻哦了一声道:“这倒是,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才是为将之道。”说完转身进屋,口中说道:“我给你收拾几件衣物,还有你的地图和文房四宝,我也一并给你收拾好。”徐皓月怔怔的望着英若兰,只觉她的神情似乎很是失望。 过了一会儿,英凝雅打来热汤水给两人洗漱了一番,又端上两碗稀粥和几个馒头,便是英若兰和徐皓月的早食了。两人相对而坐,静静的吃着,徐皓月看着英若兰面色淡然,想要说点什么,但几次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正吃的时候,英凝雅来报孙庭运到了,徐皓月急忙让英凝雅带孙庭运进来。 这老道士今日倒是红光满面的,似乎有什么开心的事,进屋内和徐皓月、英若兰见了个礼便大喇喇的坐下,拿起一个馒头便吃了起来。英若兰看他吃得狼吞虎咽的,莞尔一笑让英凝雅再给孙庭运乘一碗稀粥。 见孙庭运狼吞虎咽的,徐皓月笑道:“孙道长,今日请你到来是想和你商议城内开医馆和找些人由道长教授外伤治法,我们白甲军需要随军郎中。”当下徐皓月滔滔不绝的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了。 孙庭运一声不吭,只管吃馒头和稀粥,等到徐皓月说完,他吃了六个馒头,喝了两大碗稀粥,跟着摸了摸嘴巴说道:“开医馆可以,但我要收诊金的。” 徐皓月皱眉道:“你就不能义诊么?你医馆所有的开销都由武王山庄包圆了,你还收什么诊金?” 孙庭运怒道:“这些天天堂寨照顾病患可把我累坏了,再说了还要劳心劳力的教授弟子,难道想收几个钱买点酒喝都不许么?” 徐皓月哼了一声道:“不许!你每日要多少钱,我武王山庄给你,反正不许向看病的百姓收什么狗屁诊金!” 英若兰瞪大了眼睛,见两人争执起来,急忙劝道:“你们有话好好说。” 徐皓月笑道:“这老道士就是这样,没事的。” 孙庭运一拍手掌道:“好!我每日要一贯钱的诊金,另外你找来的人我看不上,我要自己挑人,学医还是要有天赋的。” 徐皓月嘿嘿笑道:“没问题,一贯钱就一贯钱。” 孙庭运皱眉侧头看着徐皓月道:“我怎么看你小子笑得这般古怪,难道有什么陷阱不成?” 徐皓月摇摇头道:“哪有什么陷阱?道长你想多了。对了道长,还有一事相询,道长知道火药的方子么?” 孙庭运怪眼一翻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说的这火药是不是能着火之药?”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正是,今后我们行军打仗用得到。” 孙庭运沉吟道:“我祖上倒是有过这伏火的方子,乃是用硫磺、硝石各二两,再加三个皂角子,后来又有硫磺、硝石加马兜铃的方子,这东西容易着火,用来打仗?倒是没听说过。” 徐皓月大喜问道:“我这里有个方子,不知道长能否试制出来,看看其威力如何。” 孙庭运道:“你且说来听听。”徐皓月连忙说道:“一磺二硝三木炭,这木炭用草木灰也可,只是不知硫磺和硝石有没有可大量开采的?” 孙庭运皱眉摸着颌下胡须道:“这方子倒是没听过,老道也想试试,这硫磺嘛英山多得是,此去十多里外有处温泉,那里的硫磺不少,这硝石嘛,湄水边上几块不长草木的咸地上倒是很多,每年春天这地上都会有一层黄土浮于表面,春雨来临之前,将这层土扫起,这土唤作硝土,然后熬制一番就可得硝石了,老道从前找过这些药材,倒是不难找。” 徐皓月喜道:“道长,那就劳烦你多备些硫磺、硝石,按着我的方子再试制一下,假若成功了,给你五十贯的赏钱。” 孙庭运嘿嘿笑道:“这个倒不用,只是真到了试制成的一天,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才成。” “什么事?”徐皓月皱眉问道,这老道士打什么鬼主意?“嘿嘿,此刻可不能说,老道告辞了。”孙庭运古怪的一笑,站起身告辞而去。 徐皓月愣愣的和英若兰对视一眼,都想不出这老道士到时候会提出什么要求来。 正纳闷之时,英吉快步而来大声道:“姑爷,外城几个营号开始招募兵卒了,可是热闹得很呐。” 徐皓月淡淡一笑,回头看了看英若兰道:“我去给他们加把火,檄文号召之事,还有钱粮、人口、春垦就拜托你了。” 英若兰嗯了一声,拿起给他收拾好的包袱递上去,道:“你有空就回来,要不然我就去军营找你。” 徐皓月呃了一声接过包袱道:“我有空就回来看看,军营你还是别去了,都是大男人,你去了不方便。”说完便背起包袱跟着英吉去了。英若兰站门口,心里暗想,有什么不方便的,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英山城外城街道上,曹云、高超、李逸、周群、朱凌峰、王子襄等人各带了十几个兵卒,街道上敲锣打鼓的吆喝起来,因为是声名正盛的白甲军招兵,月饷又很是丰厚,倒是不少百姓中的精壮汉子都跃跃欲试想要,但挤上去一看都是傻了眼,只见几群穿着白甲军白衣白甲、头扎白巾的军汉都吆喝着招兵,反倒是让这些想要当兵的汉子都懵了,均想着这伙人会不会都是骗子。 几个营官见精壮汉子很多,纷纷上前拉扯着游说起来,都说自己是白甲军,什么逸字营是多么多么的厉害,什么云字营两夜三战,都是吹嘘自己的营号如何如何厉害。可惜百姓虽然蒙昧,但也觉着这些什么什么逸字营、云字营会不会是白甲军的杂牌军什么的,一时间倒是弄得无人上前应募。 曹云脾气不好,说了半天见那些个汉子还犹豫,当下大喝一声:“你们看我这双铁锤,想要学这武艺便当老子的兵!”当下拿起自己的一双铁锤舞将起来,十几个精壮汉子看了大声喝彩,纷纷上前应募。 其他几个营官一看急了,也纷纷耍起拿手绝活来,李逸开弓展示神射、高超耍起大刀来,王子襄、周群等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演示起武艺来。 正当众人演示武艺的时候,城门外忽听一声大喝:“白甲军!英山桃花村!打虎徐皓月!徐公子前来募兵!”众人都是一惊,纷纷扭头望去,只见十余名白甲军士骑着战马奔到城门口,当先一人白甲白头巾,腰悬长剑,面容甚是英伟,正是徐皓月。 众百姓不少人都认识徐皓月,当下一众青壮纷纷上前应募,从者如云。 曹云、李逸等人立刻傻了眼,眼见自己先前招募的十几个人也跑了过去,曹云大急,奔到徐皓月马前苦着脸道:“公子,不带你这样的,你一出现百姓哪里还肯加入我们几个营号?” 徐皓月邪邪的一笑说道:“没办法,仑字营、高字营没剩下几个人,只有我亲自出马了。”李逸皱眉道:“那我们今日算是白忙活了。”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你们眼界要放开些,英山城就这么大,招不到多少兵的,不如想想到山下去招招看?” 几个营官都愣住了,朱凌峰是机敏,当即大喝着让手下收起东西,便带着人急匆匆的出城,李逸跟着哎哟一声,急忙带着手下也出城而去,其他几人也跟着醒悟过来,急匆匆的出城去了。 徐皓月暗暗好笑,心道:“刘逸轩啊刘逸轩,可别怪我挖你的墙角,实是你身后的朝廷靠不住啊。” 第一百零三章 上下同欲行 原有八百白甲军经过盛唐一役之后,伤亡了两百多人,徐皓月将剩下的人,分到年字营、青字营、云字营、超字营和自己的月字营各一百多人,每营按照白甲军制应有五百人的,其余不够的名额便让各营官自行招募。 祁红年和沙季青带了英若兰的檄文,各带百余名白甲军分头去各山寨传檄,想来他们两营回来的时候人马应该可以招够。 当日徐皓月便招募了四百多精壮农汉,又有两百名英家家丁加入,徐皓月把这些人分到仑字营和高字营之中,而月字营一百多人是徐皓月精心挑选出来的,此刻徐皓月暂时不打算招满,要进月字营需要精锐中的精锐,因为月字营是骑兵营。 曹云、高超、李逸等人各带十多人下山招募兵卒去了,各营其他兵卒都英山城内,徐皓月便率领着各营兵卒往天堂寨而去。天堂寨山高路远,而且好有石屋石洞,离英山城远些,可以安心练兵。 临走前徐皓月把三张图纸给了小辣椒英芜玉,但英芜玉看了之后说不知道城内剩下的铁匠能否打制出来,只有试试看了。徐皓月又让童虎头带着十几个腿脚快、机灵的农汉外出打探消息,方刃的伤势没好,便和陆昆仑留英山城养伤。 到了天堂寨之后,徐皓月照老规矩,让老兵带着兵一起白幡旗下背诵军规,跟着徐皓月大声念出了每天的训练计划。每个士兵每天必须全副武装,带上兵刃,完成一次往返英山城和天堂寨之间的急行军,徐皓月需要兵卒们都有极好的耐力和行军速度,将来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就需要大范围的奔袭来弥补。这英山城和天堂寨几十里山路急行军下来,真的够人受的,昔年三国时期著名的无当飞军就是一支厉害的山地部队,白甲军既然英山扎根,这几十里山路是必须要征服的,稍后适应了,徐皓月打算早晚各来一次急行军,加大训练量。 除了急行军之外,徐皓月还编制的训练科目有每天俯卧撑三百个、仰卧起坐三百个、蛙跳三百个等等,也都是锻炼上肢、腰腹和腿部体能的。 而针对各兵种不同的特性,长枪兵需要每天练习突刺五百下,刀盾兵每天五百下的劈砍,弩弓兵每天拉弓射靶五百次。然后便是锻炼兵卒反应和团队合作的抢旗游戏,两队士兵赤手空拳,划定的区域内,争抢对方的旗帜,抢到对方的旗帜为胜,输的一方要多加俯卧撑、仰卧起坐和蛙跳一百下。 其实战场上花哨武艺对于普通兵士来说没有多大用处,那些大将的武艺都是从小练就,此刻白甲军士卒没有多少时间训练,各兵种只要勤练几个基本动作即可,就好像长枪兵一个简单的突刺动作,要是能练到突刺而出之后,迅如闪电,力道沉猛,战场上对方是避无可避的,徐皓月要的是一招制敌的杀人技法,而不是花哨的武艺。 到了晚间,休息前徐皓月准备给兵卒们讲些故事,都是一些励志的故事,白甲军兵卒们都是底层的农汉出身,自身或多或少又有一种自卑感,这种自卑感会影响士气,甚至会摧毁兵卒的信心,面对敌方大将的时候,迫于长久以来对官军的敬畏,这些农汉们或许会丧失掉活命的机会。徐皓月希望通过这些励志故事,唤醒他们的自信,唤醒他们的血性,唤醒他们心中沉睡的图腾。 徐皓月每隔几天还会安排进行布阵会操,带着士兵们布置阵型操演,不定时的晚间,他还打算以鸣锣为号,让兵卒们夜间联系紧急集合。种种训练之法念完之后,徐皓月觉得自己安排的这训练科目太过严酷,但没有办法,他若是柴荣,得知司超兵败的消息是一定会派兵来报复的,留给白甲军训练的时间多就是一个多月,或者会少,此刻徐皓月对这些兵卒严苛一些,多留些汗水,也是为了将来战场上能少留些血。 同时为了保证士卒的体力消耗能极是得到补充,徐皓月把小燕山下收集到的死马肉全都带上了天堂寨,此时天气寒冷,马肉冻住还能存放一段时间,这些马肉肉食便是白甲军兵士补充体力好的食物。 听完徐皓月的训练安排,众白甲军士兵都是倒抽一口凉气,但徐皓月训练完有肉吃的诱惑下,这些农汉、家丁、山寨喽啰们开始徐皓月的带领下开始了第一天的训练。 徐皓月让随军来到天堂寨的英吉带着十几名伙夫专门准备饭食,自己则跟随部队出发训练。 白甲军兵卒们很是惊异的看着徐皓月,想不到他们的主将居然也跟着训练,当下加的卖力起来,往英山城急行军跑步前进的路上,这群农家汉子又唱起了山间的民歌,“打啦好锣啦撩姐收,江锤噢小船下啦,噢不要重啦,噢不要话啦峥、仑黔了、了、刀了啊啊啊哎哎哎……”夹杂着乡音的歌声,徐皓月也没全听懂,问了身边跑着的老熟人阿牛,才知道这山歌叫挣颈红。 徐皓月听了一会儿,也扯开嗓子,边跑边唱了起来,众兵卒是欢笑起来,脚下的步伐加轻快起来。 一整天的训练下来,徐皓月想不到自己居然撑了过来,要不是这大半年来自己坚持不辍的练武,他不可能撑下来。不过徐皓月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各种想死。当他带着众兵卒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端碗的手颤抖得很厉害,和普通兵卒一样,他只能把碗放到地上,连筷箸也不用了,只能用手捞着吃。 身边的士卒们见徐皓月吃的和自己一样都是一大碗粗米饭,一块马肉,一碗马肉汤,而且那吃相和自己差不多,都很是钦佩徐皓月。 那阿牛和田行健两人此刻已经是统带十人的班长了,领了饭食之后,带人围坐徐皓月身边,阿牛饭量宏大,大口米饭夹着马肉大嚼,口中一边嘟哝的问道:“公子,你是一军主将,怎么也和我等小兵一样,一般的练兵,吃一般的肉饭?” 徐皓月哈哈一笑道:“这今后会成为白甲军制之一,但凡练兵安排已定,所有将校必须跟着一同习练,与兵卒同吃同住,这才是同袍之谊。战场上,将领固然重要,但如果将领跟不上自己的兵卒,那他不配做一军之将!如果他吃不下兵卒的饭食,那他也不配做一军之将!” 白甲军兵卒们大声鼓掌喝起彩来,他们人人眼中都泛着激动的泪花,多少年来,当兵的不是动辄被打骂,便是被克扣粮饷,而且什么时候见过主将跟着普通兵卒一起训练的?正所谓上下同欲者胜,徐皓月把自己很快融入到了兵卒之中,他那变态的训练计划才得以顺利的推行下去。 过了几天,曹云、李逸、高超等人都陆续回来,各营山下都招到不少青壮,多的朱凌峰的峰字营招到了三百多人,他的营几乎满编,少的王子襄的襄字营也招到了两百人,算上天堂寨的人马,白甲军的兵马达到了三千之众。各人带着人马直上天堂寨,带着兵一般的白幡旗下背诵军规,举行了简单的入军仪式,之后便一样的带着兵开始了训练。 营官的训练量和兵卒一样,甚至有时候超过了兵卒,每天晚间徐皓月的教育课完了之后,徐皓月还不肯放过他们,几个主管被徐皓月招来学习看地图、排兵阵、教授各种兵法给他们,并且带着他们开始用沙土做起了简单的沙盘。徐皓月讲述的军事知识都是这些武夫闻所未闻的,各人学得很是认真,只怕自己哪里听漏了,便落后于他人。 又过了几天之后,这天徐皓月带着各营兵卒分头急行军往英山城而去,想不到才到了英山城外,远远的就看见刘逸轩骑着马带着十几个人城外大声叫骂:“武王山庄的人听着!快叫徐皓月这混蛋出来见我!我刘逸轩要找他算账!” 徐皓月暗暗好笑,看来这次刘逸轩真的是被气得不行,曹云、高超等人招回来的兵卒中到有一般是盛唐县的营田乡兵,刘逸轩一下子没了八百多兵卒,自然是很生气的,果然不出徐皓月所料,他也不敢派兵来打英山城,只能带着十几个人来找自己算账。徐皓月当下坏坏的笑着,假装亲热非常的跑了上去,边跑边叫道:“刘大人大驾光临,小弟有失远迎啊,刘大人风采依旧,可是想死小弟了。” 刘逸轩远远望见徐皓月带着人从山林小路见窜了出来,听到如此肉麻的言语,心中暗叫不好,听他语气不善,一定又有什么谋算,难道自己又要被他算计不成? 第一百零四章 英山城会盟 刘逸轩可没功夫和徐皓月嘻嘻哈哈,下了马抱拳一揖便是板着脸说道:“徐皓月,你让人下山招募兵卒,勾走了我八百多营田乡兵,这是什么意思?!” 徐皓月笑眯眯的回了一礼说道:“刘大人切勿动气,我这趟募兵可都是青壮自愿加入,不敢有半分的强迫,总不可能人家要加入,我把人家往外推吧。” 刘逸轩怒道:“你这是口蜜腹剑、花言巧语,你把人交出来,让我带回去!” 徐皓月摇摇头低声说道:“刘大人,你是个好官,盛唐县父老都爱戴你,你把人带回去要如何呢?治他们的罪?他们都是淮南子弟,你于心何忍?况且这些兵卒只怕不会跟你回去的,刘大人若是要用强,我白甲军也不会坐视不理,大敌当前,你我两家该当同心协力才是,闹僵了谁都不好。这样吧,我们英山春垦,等到夏秋收获之后,我给你一万石粮食,算是赔罪如何?” 刘逸轩哦了一声,徐皓月稍稍威胁了一下,又抛出一个大桃子,刘逸轩有些心动之下,怒容慢慢消散下去,迟疑道:“一万石?你种得出这么多粮食么?” 徐皓月微微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大话?一万石粮食一定奉上,换你八百个兵卒,你占了大便宜了。” 刘逸轩摸着胡须沉吟起来,和徐皓月认识以来,他的确从没说过大话,说到做到,而且英山一地名声极响,况且白甲军月饷丰厚,那八百兵卒差不多都是家英山附近的村庄,家中老少大多都上了英山城,自己是无论如何要不回去的,既然徐皓月承诺一万石粮食交换,的确是很划算。 当下刘逸轩还是板着脸说道:“这次就按你说的,但我不想再有下次。” 徐皓月笑道:“这个自然,不过呢,刘大人,假若朝廷真的下旨要让你解散白甲军,记得你我的赌赛。” 刘逸轩微微一怔道:“朝廷若真是这样献媚于外而自毁藩篱,这样的朝廷不保也罢。” “对了,刘大人,我们英山春垦,缺少农具、谷种、牲口,不知道盛唐县可否借些来,到收获之时,再奉上三千石粮食做为租借之资。”徐皓月坏笑道:“假若刘大人不借,那先前的一万石粮食我也没有把握了。” 刘逸轩瞪大眼睛,脸色发青,指着徐皓月道:“你、你、你……”跟着手无力垂下,转身翻身上马怒道:“你写好借据,要多少农具、谷种、牲口一并写来,自己派人来盛唐县取!”跟着抱拳怒道:“再和你说下去,只怕连我自己也要搭进去,告辞了!”说罢气冲冲的带着人下山而去。 徐皓月哈哈笑了起来,转过身来,却见英若兰带着人站不远处,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徐皓月走上去笑道:“若兰,你听到了吧,我写个借据,你点算一下要多少农具、谷种、牲口,到盛唐县去取。” 英若兰忍不住笑道:“刘大人是宽厚之人,你老是算计他,这趟借东西,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不错,是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老刘是个好人,你去多说说好话宽慰一下,你一个女子去借,他也不好冲你发火。” 英若兰抿嘴笑道:“你呀,连我也算计进去了。” 徐皓月呵呵笑道:“别说这么难听嘛,我这叫各展所长,因势而制权。” 英若兰看了看一边列队等候的白甲军兵士,静静而立,仿若英山之上的竹林一般笔直挺立,也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嬉笑乱动,看起来似乎比之前精悍了不少,微微笑道:“这几日看来你练兵大有起色啊。” 徐皓月指了指城外的避雨亭道:“我们到那边说说话吧,我也想问问近城内的情景如何。” 两人到了避雨亭内,英若兰坐下身缓缓说道:“曹云、高超他们这趟下山,又引了数千逃难的百姓上山来,我都分拔了房屋给他们,如今城内百姓已经有六千三百多人,他们来的正是时候,我还怕春垦的人手不够。” 徐皓月欣然说道:“我听说了,若兰你看看诸人之内还有谁可以帮忙的就多多提带委事,如今诸事繁杂,你一个人担待不了这许多,看你又清减了。” 英若兰听了他关慰的话语,心中一甜,这些天来的操劳似乎都很值得,微微笑道:“这是我该做的。哦,对了,大堂兄看了你的英山城布局图,略微调整了一些。”当下英若兰将英仲高的想法一一说了,徐皓月静静听完思忖片刻道:“仲高堂兄的想法不错,弥补了我的不少错漏,就照着他说的办好了,只是人手分配上,还要你统一筹划,现要紧的是保证春垦。” 英若兰笑道:“你怕到时候给不了刘逸轩粮食?”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唐廷此刻定会求和,是不会理刘逸轩区区一个县令的捷报,况且就算唐廷封赏我们,周军复来,他们的粮草我也是志必得,何愁没有粮草呢?” 英若兰微微惊道:“你的胃口还真不小。” 徐皓月嗯了一声又问道:“对了,茗宝宝、小惠、银姑他们怎么样?”他好几天没见到义子徐子茗、刘小惠和童银姑,心中很是挂念,当下开口问起。 英若兰脸上一红笑道:“都很好,只是茗宝宝淘气,我每次抱他,总是我怀里蹭来蹭去的,小惠照顾得好,现茗宝宝白白胖胖的很逗人喜欢,我这个做义母的到把他当作亲生的看待了。” 徐皓月见她俏容嫣红,想来定是小孩子怀里蹭奶吃,忍不住看了看英若兰起伏不定的酥胸,心中一荡,有些唇干舌燥起来,忍不住道:“那你就先学着带孩子啊,到时候我们的孩子出生就不会手忙脚乱的了。” 英若兰素首低垂,面色加娇红,低声道:“我…我们都还没圆房,哪里来的孩子?” 徐皓月心中一突,干笑两声道:“会有的,等战事稍平,应该会有的。” 英若兰欣喜的嗯了一声,接着说道:“小惠和银姑很能帮忙的,小惠还向凝雅学武艺,看来她也想上战场替家人报仇。”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你的武婢练些武艺防身、保护女眷就好,上战场就别想了,只要我们男人还没死光,我是不会同意你们女子上战场的,你忘了盛唐一役,那些被凌辱而死的姐妹了么?” 英若兰面色黯淡下去,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徐皓月站起身说道:“我要回去了,继续练兵,这几天辛苦你了。” 英若兰嗯了一声,尚未答话,只见上山的山道上几名守关的白甲军快步奔来禀报道:“公子、夫人,山下来了百余名水寇,为首的自称是凫水寨张兴淮,说是上山投奔我们的。” 徐皓月哦了一声大喜道:“张大哥也来了?”急忙站起身道:“我亲自去接他们上来,若兰,我们就要有自己的水军了,哈哈哈。”英若兰也很是欣喜,急忙跟着站起道:“我也去,张大哥我也认识的。” 当下徐皓月和英若兰带人亲自到了第一道关卡前迎接,只见关卡外张兴淮带着凫水寨百余名水夫候哪里,只是这些人大多都带伤,衣裳破烂,看起来很是狼狈。 徐皓月和英若兰走上前去,张兴淮单膝跪地羞愧道:“徐公子、夫人,小的走投无路,南逃的路上听闻英山收留难民,便带人来投,还望公子、夫人收纳,小的一定效犬马之劳。” 徐皓月急忙扶起他道:“张大哥说哪里话来,凫水寨带人投奔,乃是信任徐某人,既然上了英山,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大家快随我上山吧,有伤的先治伤,我马上命人准备饭食招待大家!” 闻言凫水寨人人都是欢呼起来,跟着徐皓月和英若兰等人上山而去。路上徐皓月问起张兴淮为何会落魄至此,张兴淮将凫水寨的事一一说了,原来前番刘彦贞由水路北上应援,张兴淮见唐军势大,便出船跟随唐军效力,想不到唐军大败,张兴淮失了大半的船只,只得退保自己淮水上的水寨。想不到十多日前,周军大将李重进侦之凫水寨所,命先锋都校白延遇领兵袭破水寨,凫水寨死伤惨重,只有张兴淮带着百余名水夫仗着水性好,由水路逃得性命。众人不敢再淮水一带逗留,又没有去处,只得南下,打算依附唐军。半路上遇上了祁红年,看了英若兰的檄文,当下便赶来投奔。 徐皓月把凫水寨众人安顿下来,向张兴淮说起白甲军之事,微露招揽之意,张兴淮当下大喜,他也想起兵复仇,当下便同意加入白甲军,得了一个淮字营的营号,这淮字营便是日后白甲军水军的前身了。 之后陆续有山寨人马上山投靠,英山城又热闹了起来。徐皓月分拔人手充实各营号,朝夕练兵不辍,这一日祁红年和沙季青回山复命,八十一寨中,有三十多个山寨被周军连根拔起,都没剩下多少人,有十多个山寨位于东面,那边周军韩令坤部和赵匡胤部攻拔正急,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其余山寨都上英山会盟投靠,山寨寨主会盟之时,推举徐皓月为盟主。众山寨寨主经此一役,已经成惊弓之鸟,徐皓月和英若兰好生安抚,大多数寨主都留英山城中享福,寨中的精壮大多都被白甲军招募,加入了白甲军,其余的跟随城内其他精壮进行春垦。徐皓月宽厚待众寨主,一众寨主倒也暂时英山安住下来,徐皓月暗中分化这些寨主,夺其手下精壮、人口,并嘱咐英若兰暗中留意这些寨主,如有异动便要及时处置。 英山城的人口达到了一万三千余人,白甲军也达到了五千之众,不但恢复了元气,比之从前加兴盛。 众人徐皓月和英若兰带领下,开山田、修房屋、练兵卒、制兵器、探消息,白甲军人人都是摩拳擦掌,只等着周军复来的一日。 ; 第一百零五章 噩耗恶英主 淮南,寿州城下。 此刻已经是三月初的天色,但城外数里之地内,没有感到丝毫的勃勃生机,原本应有的大地回春之色,却一片腐蚀之气中黯然失色。这里遍地都是石坑箭镞、残破的云梯、烧得黑漆漆的冲城车,一片片滚滚狼烟随处可见,不少周兵、民夫伏尸城下,惹得天空中盘旋着不少秃鹰、乌鸦。 一头秃鹰见地下尸体暴露,终于忍不住一个急坠,扑了下来,想不到半空中嗖的飞来一支羽箭穿喉而过,那秃鹰一声没吭坠落地上,天上盘旋的飞禽见状都是惊鸣一声,四散开去。 “陛下神箭!”离城数里的一处小山包上,周世宗柴荣的御驾赫然此,柴荣一身戎装,黄金甲胄黄色战袍,鹰隼般的目光望着那秃鹰落地,手中一把金弓缓缓垂下,丝毫不理会身边近卫高声喝彩声,转身厉声喝道:“李继勋!” 围攻寿州后周大将李继勋急忙走上大声道:“末将!” 柴荣将金弓扔给身边近侍,厉声道:“掘地攻城进行得如何?别再像前番那样,被刘仁瞻这个老匹夫看了出来!” 李继勋急忙道:“前番只掘进了三条地道,末将料想是刘仁瞻以瓮罐埋地,听出方位来,才引决城内之水而灌。此番末将差了三万民夫昼夜不停,共掘进十八条地道,料想这老匹夫就算听出也不可能一一辨认出方位来。” 柴荣负手而立远望依然巍峨耸立的寿州城道:“但愿如此,朕此督战两月有余,各种攻城计策、器具都试了个遍,刘仁瞻这老匹夫竟然一一化解,十万大军、二十万民夫围攻一座孤城,居然到如今还是巍然不动,朕开始有些钦佩他了,你们说朕劝降如何?” 身后一班宿将皆是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李谷才说道:“陛下,只怕刘仁瞻愚忠不肯降服。” 柴荣淡淡一笑说道:“先看看今日能否破城吧,他刘仁瞻若真是第二个王彦章,朕一定不会像李存勖那样,杀害忠良。” 说话间只见山下不远处掘进的几个地道口开始乱了起来,不少民夫连滚带爬的从地道中奔逃出来,乱哄哄的叫喊道:“唐人决水灌进地道啦!快退出来!” 一众周将均是脸上变色,柴荣却没动气,淡淡的说道:“去看看,据实回报!”李继勋面色铁青,急忙领命去了。 过了片刻只见城外地面上开始出现塌陷,显是灌进地道的水冲毁了地道支护,上面的土层陷下。跟着李继勋返回山包之上,跪地上面上羞愧以及,沉声道:“陛下,十、十八条地道悉数被毁……”众周将都是大惊,柴荣面色反而从容了下来,皱眉道:“这刘仁瞻难道是神仙?还是城内有听声辩位极为了得之人?”抬头看了看天色,沉默不语。 这时只见有数骑周兵信使快马而来,到了山包前下马,高声喊道“扬州、滁州大捷!” 众将闻言具是大喜,李重进取来战报细细念与柴荣及众将听。原来赵匡胤和韩令坤两部兵马东进,赵匡胤部先淮水涡口大败唐军万余人,跟着星夜奔袭清流关,出其不意袭破清流关,唐军守军五万人折损过半,屯兵清流关的唐将皇甫晖、姚凤大败,仓惶退保滁州,赵匡胤进兵如火,一路从清流关掩杀至滁州,皇甫晖、姚凤出城背城列阵疾战,亦被赵匡胤所破,生擒皇甫晖、姚凤二将,赵匡胤分兵守滁州等地,如今他自己带了两千兵马正往**奔袭而去。 柴荣抚掌大笑起来,身边周将都是松了口气,两月以来还是第一次见皇帝笑了,柴荣环顾左右笑道:“匡胤不愧是朕之千里驹,此战南人一定为之气沮!韩令坤的捷报呢?” 李重进又念了起来,韩令坤部也是长途奔袭扬州,一战而定,擒获南唐东都副留守冯延鲁等人,泰州闻风而降。两部兵马声威震天,唐人惊恐不已。 柴荣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差十几个大嗓门军士过去,把捷报大声念给刘仁瞻听!哈哈,朕不信他不害怕!” 当下李继勋差人持了战报飞骑到寿州城下大声念起战报来,才念了一半,城上飞下一支羽箭,射落其中一人,其余众人大惊,拔马后退。只见刘仁瞻全身贯甲,站城头上喝道:“寿州本就已经孤悬,阖城兵将、百姓都已经知晓,周主不必费力!” 柴荣听了回复,微微一笑道:“好个刘仁瞻,朕一定要你归降!” 此时又有一名传令兵快步而来,李重进耳边耳语了几句,李重进面色大变,迟疑片刻还是上前低声禀报道:“陛下,司超所部盛唐县大败,五千兵马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司超、王彦升和王文昭数十骑逃回,如今已行营外请罪!” 柴荣笑容僵住,表情好像吃了个苍蝇般难看,转身拂袖便走,口中大声厉喝道:“差人和刘仁瞻约定,罢战三日,收拢阵前我军兵卒尸骸!李重进、李谷、李继勋跟朕回行营!” 大周军营地,巨大的金顶黄帐之内,柴荣满脸怒容的看着帐下跪着的三将,司超、王彦升、王文昭三人都是双眼蒙布,上身敞赤,自缚跪于地上,不敢抬头,双眼蒙布乃是自请死罪的意思,李重进、李谷、李继勋三人都是默不作声,大周立国以来还没有损失如此惨重的战例,也不知道柴荣会如何处罚三人。 “把你们的头抬起来!把眼上的布拿掉!你们以为自请死罪,一死就可以赎罪了么?!”柴荣的厉喝声响起,帐下三人均是身上一颤,李重进微微皱眉,命人上去将三人绑缚给解了,拿下眼上的布条。 “盛唐的唐军只有三千人!你们有五千精兵!其中还有一千精锐骑兵!你们谁告诉朕!怎么会败的?!司超、王彦升!你们都是殿前军宿将,临阵韬略不比赵匡胤、韩令坤差!如何败的给朕说个明白!你们三个是如何把朕的五千精兵败光的!”柴荣的额头青筋暴现,显是怒到了极点。 三人战战兢兢相视一眼,司超只得低头缓缓将整个战役失败的过程说了出来。三人北逃的路上相遇之后,互相将遭遇一说,加上王文昭对徐皓月的了解,相互印证之下才算大致上明白了是如何战败的。 柴荣一开始愤怒的表情,听司超讲了一半之后,已经渐渐的平复,越听柴荣脸上越是凝重起来,听完之后,站起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身来,看着王文昭问道:“你说的徐皓月可是个二十多岁,面容清秀,身长七尺的男子?” 王文昭点点头说道:“正是,陛下见过此人?” 柴荣重重的嘿了一声道:“假如那天朕知道,颍上城交易的商人是英家的人,岂会放过他们?” 王文昭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他为了让柴荣相信英家有宝藏,英家打探消息的时候并未向柴荣提起英家外出行商之事,生怕柴荣怀疑英家没有宝藏,何况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英家会到哪里行商,现想来有些后悔起来。 柴荣看了看李重进、李谷、李继勋三人,沉声道:“你们怎么看?朕的军队被一群难民打败,难道南人还这么能打么?” 李重进如今风头正盛,上前答道:“陛下,末将看来这徐皓月图谋此事一定并非偶然,观此人用兵,环环相扣,英山之地他定是广布了眼线,有当地村农通风报信,是以司超一分兵,他立时知晓,半路先伏击应援兵马,回头再夜袭王彦升,后联合唐军反扑司超,两夜三战,来回数百里地,逐个击破,吾军毫无防备之下,忽施突袭……” 柴荣皱眉打断道:“朕不是要你夸奖他,朕是问吾军是败于民心,还是徐皓月此人的智谋!” 李重进答道:“是败于徐皓月智谋,假如难民没有他的智谋,胡乱冲杀,没有阵势、没有进退之律的乱民吾军眼前,只是一堆劈柴而已。” 柴荣松了口气道:“朕果然没错,要让南人对我大周不再心存狎侮,大周必须武力征服淮南各地,才能震慑唐廷!”跟着回头看了看李谷和李继勋,沉吟片刻道:“李谷!” 李谷急忙上前道:“臣!” 柴荣缓缓说道:“朕命你为盛唐、庐州招讨使,统兵两万,前去征伐盛唐、庐州,白延遇为你前部前锋!” 李谷大声领命,柴荣跟着看了看跪着的三将,缓缓说道:“司超、王彦升、王文昭三人各降三级军职,仍李谷军中留用,随李谷一同征进,他们三人到过盛唐,算是熟悉地理也熟悉敌方统帅,就让他们三人李谷军中戴罪立功!”司超、王彦升、王文昭三人连忙叩谢。 正当柴荣安排军议之时,帐外有近侍奏报说唐廷遣了使者到来,商议割地议和之事。柴荣大怒,飞起一脚将面前的矮几踢倒,大怒道:“将来使赶回去!告诉唐人,朕不报盛唐之仇,誓不罢休!”他愤怒异常,滁州、扬州大捷带来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 ; 第一百零六章 青堂羌李庆 英山,天堂寨。 徐皓月呆呆的望着桌上的几把打制完成的白甲军弯刀和白甲军龙骑兵军刀,打倒是打出来了,但听了英芜玉和几个铁匠的话之后,徐皓月很是郁闷。 “姑爷,拿到你的图画之后,我便分派铁匠房挑了十几个铁匠熟手,选材、炼铁、百锻之法,费时十多日,失败十多次之后,才勉强打造出来这三把弯刀和一把军刀,若姑爷只要几把、十几把也不算难事,但要想大量产置,只怕是太费人力物力,而且不划算。”英芜玉可不和徐皓月客气,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徐皓月算是明白了,费力打出来的弯刀和军刀是用百锻技法打制出来的,打造成本很高,不适宜量产。 跟着英芜玉指着身旁匠人中一个眉清目秀的年青人说道:“他叫李庆,乃是凉州人,周国征伐西北的时候被掳,周军攻寿州征伐民夫,他也到了淮南,前番逃了出来,辗转跟着难民上了英山。他本是青堂羌人,祖传有种锻铁之法,或许可以改善,李庆和姑爷说说看。” 那李庆汉语说得生涩,但一字一句的缓缓说来,徐皓月还是能听懂,“姑爷,小人祖传的锻铁之法或许能大量制出这两种刀来,但小人也曾反复试过,用小人祖传之法,到了这里却无论如何不能成功,打出的刀具脆而易折,小人也不明白这是为何。” 徐皓月听说他是青堂羌人,这才依稀想起来,从前关注古代刀剑的时候,曾今看过西夏瘊子甲和夏国剑的记载,后世西夏的刀剑、铠甲举世闻名,和他们采用锻铁炉鼓风用的竖式双木扇风箱和著名的冷锻技术分不开,而且他们还占了个大便宜,中原地区的铁矿之内含硫等杂质颇多,但西北之地的铁矿含杂质很少,所以冷锻技术才能大量应用,沈括的《梦溪笔谈》中有过冷锻的记载,但放到宋朝用冷锻技术,却怎么也不能成功,现听李庆说了,徐皓月明白这是原料上出了问题,但可惜自己的化学不是很好,如何去除铁中的各种杂质,他却是一筹莫展。 徐皓月皱眉叹口气说道:“既然这样,只有等日后再说了。” 那李庆又说道:“还有姑爷,我也看过我们使用的弓弩,射程不算太远,我这里有种弓弩,假若打制出来,或可射倒两百步以外。” 徐皓月听了先是一愣,跟着喜上眉梢,说道:“你且说来看看。” “我这弓弩以桑木为身,檀为秢,铁为蹬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长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长数寸,应该可射二百四十余步……”李庆缓缓说道:“只是小人尚未试制,不知……” 徐皓月打断他的话,眉飞色舞的道:“芜玉,你快点带着李庆下去试制,制成了姑爷大大有赏。”李庆也是大喜,大声应了 英芜玉皱眉嘟着嘴道:“你们男人一说到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就这么高兴,杀人的东西没有才好呢。” 徐皓月微微一愣,但也不以为意,他想起李庆所说的可能是宋代著名的神臂弓的做法,他曾经看过神臂弓《梦溪笔谈》中的记述,此弓弩的确是西夏党项羌人发明献图给宋朝才研制出来的,假如李庆能制出神臂弓来,那白甲军又会多一样利器了。 英芜玉跟着说道:“还有啊,姑爷,你那什么铁疙瘩是要来做什么的?中间空心,难道要装东西么?如果只是装东西的话,我倒是觉得陶罐就可以了,还不费力,也能节省些……” 英芜玉还没说完,徐皓月哎哟一声,一拍自己脑门,自己真是挂万漏一,这地雷何必非要用铁打制呢?论杀伤力和成本而言,陶罐便宜,而且爆炸破开的瓦片一样可以杀敌,大不了罐内放些铁钉、铁片即可,英芜玉提醒了他,造个铁疙瘩一炸成碎片,按现英山那点打铁规模,是承受不起也划不来的,还不如用陶罐。 徐皓月大喜道:“小辣椒,谢谢你了,你提醒得对,就用陶罐好了。” 英芜玉嘟着嘴道:“谢我就不必了,姑爷,我不想整天造这些杀人的东西,你让我去帮仲高少爷的忙好了。” 徐皓月看了看李庆,又看了看英芜玉,笑了笑说道:“那好,造甲房的事你不许落下,你可以去帮仲高堂兄的忙,铁匠房就交给李庆主持怎么样?” 英芜玉终于笑逐颜开道:“这才是好姑爷。”徐皓月脸上一黑,温言道:“原来前面我都不好啊。”英芜玉笑了笑道:“只有小姐才当你是宝,嘻嘻,姑爷我先走了。”说完蹦蹦跳跳的去了,好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徐皓月打赏了一众匠人之后,李庆等匠人也告辞出去。徐皓月欣喜非常,真要是神臂弓能造出来,配上陶雷等初级火器,白甲军就有了阵仗中迎击周军的把握,而且这些天他的月字营骑兵正苦练骑射,轻骑兵的骑射将是日后白甲军的另一重要力量。 正欢喜的时候,英吉带着童虎头走进石屋内,童虎头满脸都是汗水,看来是才赶回来,还没进门他就大声道:“先生,周兵有动静了!” 徐皓月面色沉了下来,该来的总会来的,当下他看了看英吉,缓缓说道:“英吉,召集各营营官训练完后,到这里议事!再回英山城请你家小姐和仲高公子到这里来议事!”英吉急忙去了。 英吉去后,徐皓月细细问了童虎头周兵的动静,得知此次周军出兵规模大概两、三万人上下,打的是李字旗号,看来应该是李重进、李继勋或是李谷三人中的一人领兵前来,如今兵马已经出了正阳,正往盛唐县而来。 听完童虎头探听来的消息之后,徐皓月望着屋内他带众营官做起来的沙盘陷入了沉思。 如今白甲军初具规模,共有十二营兵马,五千多人,训练了月余,算是有了一战的实力,但周军少来了两万人马,五千对两万怎么打?英山这十万大山倒是极好的防御屏障,而且英山城的位置想要攻上来也是不太容易的,但如果周军不主动攻击,而是攻下盛唐县、舒州、蕲州等地,呈三面包围态势扼住英山各条出路,断绝英山与外界的联系和贸易,白甲军只怕将会变成只能英山、大别山一带转悠的山蛮了。 沉思了片刻,徐皓月眼光望向了正阳,皱眉问童虎头道:“正阳原本是周将白延遇镇守,这趟白延遇有没有随军一同出征?” 童虎头答道:“先锋都将正是白延遇,五千兵马已经离开正阳地界,中军和后队还正阳地界。” 徐皓月哦了一声,弹了弹额头,微微一笑说道:“虎头,唐军这边有什么消息么?” 童虎头挠了挠头说道:“我听说唐廷遣使过江求和,前面使者还盛唐县逗留了数日。” 徐皓月冷笑道:“看来我得去见见刘逸轩,柴荣性格刚毅,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不肯善罢甘休,为了求和,唐廷定会背后搞鬼。” ; 第一百零七章 白甲升赏令 黄昏时分,天堂寨沐浴夕阳的余晖之中,白甲军兵卒们结束了一天艰苦的训练,正列队等候领晚间的饭食。 已经是管着十个人的阿牛整队完毕后,站第一个,转眼见只见自己这个营的营官曹云匆匆的往徐皓月所住的石屋那头赶去,跟着又陆续看到其他营的营官赶了过去。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阿牛心里暗自嘀咕着,站身边的田行健低声道:“阿牛哥,好像全部的营官都过去了,我看是有什么大事了。” 田行健此刻也是管着十人的班长,列队后正好站阿牛身边,听了田行健的话,阿牛面无表情的说道:“别胡说,等候将令即可,吃饱了早点睡,明日还有阵型会操。” 晚饭不错,有鲜的狍子肉,听说是今日逸字营出猎打到的,因为白甲军兵卒增多,马肉早就吃完,徐皓月便让十二个营每天轮流派一个连队的人进山打猎获取肉食。逸字营的营官李逸是猎户出身,干这勾当轻车熟路,打到的都是大兽,不像别的营只能搞到些鸟、兔之类的。 阿牛等人领了饭食之后,大家都蹲空地上大吃起来。田行健挨到阿牛身边低声道:“阿牛哥,啥时候才下山打周狗啊,这都快一个多月了,每日就这样跑来跑去、操练,闷燥得紧。” 阿牛大口嚼着狍子肉,低声怒道:“公子不是说了吗?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田行健拉起胳膊上的衣袖,露出小山一样隆起的肌肉笑道:“阿牛哥,我可快要比你还壮实了,再练下去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阿牛斜睨了他一眼沉声道:“不好么?要是嫌轻松,明日自己加两个沙袋去。” 田行健呃了一声笑道:“改日再说。”跟着又低声说道:“如今我俩是班长,只有打战了才能升迁,等着我俩立了功再排长、连长、甚至有自己的营号,出任营官,赏赐什么的都有了,那时候娶妻生子,好歹博个封妻荫子,也就不枉了。” 阿牛淡淡一笑道:“升官赏赐谁不想,那公子颁下的升赏令你可记得?” 田行健笑道:“自然记得,背得滚瓜烂熟了。白甲军各级兵将升赏悉令如下:其一,杀敌一人以上者都可得赏,以首级记功,但不可杀良冒功。其二,俘获敌军人、马、甲胄、旗、鼓、金,总数百件以上者,可得赏,俘获越多,赏赐也越多,包括俘获敌方的妇女、儿童。其三,攻城之时,先登上敌人城头,破城者可得升赏;其四,吾军行撤时,能够殿后抗敌,使全军安全撤退者可得升赏;其五,对于虚报俘获和杀敌数量者能够揭发报告的人;其六,将领打败仗,但其护卫、队人能挫敌军锋者;其七,挫敌军锋、大败敌人者……”田行健滔滔不绝的背了下去,徐皓月为了激励士卒,颁布了白甲军升赏令,奖赏办法是按战争中得及失人、马、甲胄、旗、鼓、金等,功罪相抵之后,功超过罪,分等级奖赏,有的加官,有的赏给不同数量的钱粮,衣服,鞍鞯,茶绢等物,以及赏赐荣誉称号。阿牛听着,眼前也是渐渐的燃起了**的火焰。 吃完饭后,照例等着营官出来宣讲文化课,但今日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过了一会儿只见当值传令兵跑步到了空地上大声喝道:“今日文化讲义取消!各排、各连带回,早休息,明早寅时末刻早起!卯时初刻列队整装!”各连排班纷纷将将令传下,跟着一一列队带回。 阿牛的班和田行健的班住一个石洞内,一群白甲军兵卒脱了个精光,纷纷睡下,不一会儿鼾声四起。 阿牛睁大了眼睛怎么也睡不着,一众营官齐集,他知道一定是周军又回来了,这次大家还能取胜么?这一点他倒是没怀疑过,因为他们的主将是徐皓月,只要有他,阿牛心里就说不出的踏实,他反而是担心这洞里的一干同袍是不是都能平安的活下来。 …… 徐皓月的石洞内,望着沙盘,一众营官已经讨论了很久,一部分人都觉得守住英山即可,但也有另一部分人觉得应该下山主动迎击,从黄昏讨论到现,两派人争论不休,没有定论。 徐皓月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众营官讨论,各人分析开始有些条理和思路来,倒也不像一个月前那样只知道喊打喊杀的,徐皓月会心的一笑,侧头看了看身边的英若兰,只见她皱眉沉思,似乎也盘算着。 忽然一阵腹鸣声传来,英若兰抬起头来,却见徐皓月坏笑着望着自己,俏脸一红愠道:“你看我做什么?又、又不是我。”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别急着乱认,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英吉道:“你饿了吧。”英吉唉了一声,徐皓月站起身大声道:“大家先休息一会儿,英吉,让人送晚饭来,咱们边吃边说。” 过了一会儿,热腾腾的饭食送来,众营官端起碗稀里哗啦的大吃起来,英若兰只吃了一小碗便饱了。徐皓月狼吞虎咽的吃完后,抹抹嘴,英若兰微微皱眉,递上自己的丝巾,徐皓月微微一愣,笑呵呵的接过,收进怀里。 “周军势大少有两万人。”徐皓月站起身走到沙盘边说道:“但他们和我们一样也要吃饭的。英山、盛唐附近的村庄经过上一战之后,大多凋敝,仅有少许村庄的百姓还,但如今正是春垦的时候,民间也没有多少存粮,这次周军前来,一定带有大量的辎重粮草。现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先锋都将白延遇领五千兵马先行,中军和后队辎重粮草后,前队和后队的行军速度不一,一定会前后脱节。刚才大家也说了两种战法,一种是守、另一种是攻,既然如此,我们就连攻带守一起上!” 众营官闻言都是大惊,英若兰也有些惊讶,站起身说道:“这会不会太冒险了?我们只有五千兵马,还要分兵?” 徐皓月看着沙盘微微一笑说道:“彼敌远来,不知我军虚实,分兵可以让敌军错乱。昔年项羽三万楚军大破六十万刘汉联军,靠的便是分兵。白延遇骁勇,长驱直入,我们就让他和中军、后队再分开一些。要把敌人扯开来,才会露出虚弱的地方让我们攻击。但要扯开敌人,首先我们自己就要分兵!” 说到这里,众营官似乎明白了什么,徐皓月看着众营官沉声说道:“我军将领如下:明早全军整装下山,仑字营、高字营负责守卫英山城和各道关卡!”说到这里,徐皓月望着伤愈不久的陆昆仑和英若兰说道:“陆大哥仍然统带仑字营,若兰,高字营由你统带,英山易守难攻,往英山山道攻打,只需守好地势,周军是难以施展的,不过要记得派兵守住桃花村到天堂寨小路。” 陆昆仑上一战中失去了一只手臂,成了独臂将军,他想不到徐皓月第一个就点了自己的将,脸上涨得通红,站起身大声应道:“末将领命!”跟着看了看徐皓月和英若兰,心中暗想,陆昆仑啊陆昆仑,姑爷是看你身有残疾,让你留下来助小姐一臂之力的,你可别得意忘形,本末倒置了。 正寻思间,徐皓月忽然说道:“陆大哥和若兰统带的两营兵马留下后,统一听陆大哥将令!”陆昆仑微微一怔,还没答话只见英若兰抱拳应道:“末将领命!”跟着看着陆昆仑微微笑道:“陆大哥,但有将令管吩咐。” 陆昆仑想不到徐皓月这般信任自己,是激动不已,他怔怔的说道:“姑爷,我、我……”徐皓月温言道:“为将者要当机立断,休要如此婆妈,你身上的担子不轻,阖城百姓性命操于你手,不可懈怠半分!”陆昆仑重重的点点头大声道:“末将誓死守住英山城!”心中想道,士为知己者死,姑爷、小姐如此信任于我,陆昆仑啊陆昆仑,除死你还有什么可以报答? 徐皓月点点头接着说道:“其余十营兵马,峰字营、逸字营、群字营、襄字营,四营兵马两千人盛唐县和英山之间活动,引诱白延遇的前锋部队进英山,进了山的周军就是掉了牙的老虎,该如何整治你们应该有办法了吧。” 朱凌峰、李逸、周群、王子襄一起站起来大声应了,徐皓月接着说道:“你们四营久居英山,地理熟悉,量多设埋伏、陷阱,敌人夜间驻扎多多袭扰,但不要恋战,慢慢和敌人周旋。你们四营听朱凌峰朱大哥的将令!” “年字营、青字营、云字营、超字营、月字营、淮字营,六营三千多人马随我绕出盛唐县迎敌!”跟着徐皓月目光一寒冷冷的说道:“我们到盛唐还需要去拜会一下刘逸轩大人,唐廷的态度很令人忧心,众人见机行事!” 第一百零八章 议和应有求 翌日,卯时初刻,天色还没大亮,天堂寨上空低沉的号角声鸣响起来,白甲军兵士从石屋、石洞中纷纷列队走出,空地上列阵。 烈烈的山风吹起白幡旗,旗下徐皓月也是一身白袍纸甲,站祭台之上,望着台下一众白甲兵。当值阵型列队的营官见各队列队完毕,各营人数计报完成,跑到台前大声喝道:“禀大帅!十二营白甲军列队完毕!计有五千四百二十八人,实有五千四百二十三人出阵,五人受伤尚未归营!请将令!” 徐皓月点点头,看着台下的兵卒们,大声喝道:“将士们!周军大军将至,他们是前来报上次一箭之仇的!他们想要洗刷被我们这群贱民打败的耻辱,打败我们之后继续奴役我们!继续抢掠我们!继续任意杀戮我们!我们身为贱民不是天意,我们的尊严可以用鲜血换回来!如果大周是要靠杀戮和劫掠来征服,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贱民愤怒的战吼!告诉他们!哪怕是死,我们也是堂堂正正的人!你要战!我便战!” 众白甲兵卒们深深的被徐皓月的话语打动,人人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热血这一刻彻底点燃,冲天举起的长枪大刀刚刚升起的旭日下闪闪绽放着寒光,震天的怒吼响彻了英山大地。 徐皓月带着众兵将祭台前高声起誓,跟着撒酒致祭军旗,旭日的金光洒满天堂寨,白甲军兵士们都笼罩这和煦的光辉之下,一张张望着白幡旗的脸上,满是质朴和坚毅的神色。跟着各营官的将令下,各营阵型徐徐如林的开始列队开拔,往山下行去。 到了英山城外,山道上站满了前来送行的百姓们,女人们静静的站那里看着,白色的行伍中,有她们的丈夫、儿子、兄弟,一曲轻轻的歌谣唱了起来:“哎哩啷呀,姐儿香儿,哎哩啷呀,姐儿香儿,清晨起来栽秧忙啷嘞,哥哥打鼓妹来唱啷嘞,哎哩啷呀,姐儿香儿,哎哩啷呀,姐儿香儿,清晨起来送儿郎啷嘞,儿郎莫忘家中亲人啷嘞……”一首悠扬动听的民谣唱了起来,不少母亲上前送别儿子细细叮嘱,不少妻子将藏有自己秀发的香囊送上,不少父兄洒泪告别,人群中喊得多的一句话却是:“好好杀周狗!别给咱家丢脸!” 走队伍中的阿牛举目望去,人很多,却见不到自己的老娘,心中正微微感到失望,忽听身边田行健惊喜道:“阿牛哥,快看,是大娘!”阿牛抬眼看去,只见自己老娘背着个箩筐快步跑来,一边跑一边喊道:“阿牛啊,好好杀敌!娘等着你回来。” 阿牛胸中一股哽塞之气冲了上来,鼻子一酸就想要哭,但老娘的话却让他胸口中激荡的东西加激荡起来,他本想跨出队伍,但又忍住,振臂一挥大声喊道:“娘!等着儿子凯旋回来!”田行健也挥手道:“大娘,我们会凯旋回来的!” 看着这种场面,徐皓月的眼眶微微湿润了,手上一只纤纤柔荑握了上来,侧头一望,却是英若兰,“你也要平平安安的凯旋回来,我英山城等你……”英若兰轻柔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好听,徐皓月低声道:“我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我说话一定算话的……” 战争不可避免,当人们知道逃避不是办法的时候,战争荣耀的光辉将会渗入每个人的内心,为了什么而战这很重要,一句英山城有等你的人,就是好的诠释,为了自己的亲人而战,这个理由甚至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去解释,一切都将会战场上的勇猛来见证。 行英山山道上,白甲军兵士们又唱起了那首淮南挣颈红来,苍茫辽阔的歌声飘荡英山十万大山之间,白色滚滚的洪流向前而去。 徐皓月骑马上带着月字营的两百一十二名骑兵走前面,从怀中掏出英若兰的丝巾,上面绣着一对并蒂莲花,却是那么的眼熟,徐皓月忍不住掏出脖颈上戴着的并蒂莲香囊一看,却发现两对并蒂莲是那么的相似,就好像是一模一样的。徐皓月心中突突直跳,回头往英山城方向望了望,但已经看不到什么了,脑海中不住盘旋着一个疑问,这并蒂莲是若兰绣的么?为什么她会绣这并蒂莲? “先生!盛唐县有动静!”童虎头的叫喊声打断了徐皓月的思路,只见山道上童虎头带着两名骑兵快马疾奔而来,远远的就喊上了。 童虎头到了徐皓月身边勒定马匹,喘着粗气道:“唐军盛唐应援都监高弼部三千兵马已经到了盛唐县,传言唐廷为了求和,要强行让我们白甲军解散!随行的还有唐廷和议使臣司空孙晟,兵马都已经到了驺虞城!” 徐皓月淡淡的嗯了一声道:“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唐廷这是要再失民心。”跟着喝令身边的传令兵让后队的沙季青过来。 片刻后沙季青感到了前对,徐皓月将情况简单的说了之后,对他说道:“沙老,六营兵马劳你带到驺虞城下布阵,我带月字营先走一步,我要先去会会唐廷的应援都监高弼和求和使臣司空孙晟!” 沙季青微微一愣道:“公子这样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我们人数不多,前去以示诚意,人去多了不好,假若他们先动手,我们都是骑兵,也可从容而退,你们后续跟来,再战唐军我们便大义上不会失理。” 沙季青重重的嘿了一声:“这叫什么事,还没和周军打起来,反倒要先和唐军见个真章,唐主这样做真是大失民望,大失民望啊。” 徐皓月一勒马缰,缓缓驰出,口中大声笑道:“沙老,这些朝廷都是指望不上的,我们不如靠自己!”说罢大喝道:“月字营!随我走,我们去驺虞城,看看唐廷能把我们怎么样!”月字营众骑兵一起高声呼喝,两百余骑策马,以两列纵队往驺虞城赶去。 到了驺虞城下,已经是黄昏时分,城头上已经看不到刘逸轩的帅旗,取而代之的是高弼的高字旗。远远的望去,城头上的唐军一阵慌乱,急忙要去关起城门,拉起吊桥。想来城上兵士见骑兵到来,还道是周军。 一箭之地外勒定马匹,驺虞城的城门还没有关上,徐皓月暗暗摇头,若自己真是周军顺势一冲,驺虞城只怕便会被攻陷,难怪唐军不敌周军,除了戒备不严之外,徐皓月感到了唐军一种对周军的畏惧之感已经深入心底了。 “我乃淮南义军!白甲军头领徐皓月!请刘县令出来说话!”徐皓月高声喊道,跟着身后的骑兵将白幡旗高高扬起,城上的唐军见了似乎都松了口气,一名小校大声道:“徐公子稍等!容我等通禀!” 过了片刻之后,只见刘逸轩跟着一文一武两名唐廷官员到了城头上,想来那文官便是司空孙晟,武将便是应援都监高弼。 三人指着城下的白甲军骑兵说了几句,那武将高弼高声喝道:“徐皓月!请进城说话!” 徐皓月冷冷一笑,大声喝道:“刘逸轩!朝廷奖赏的圣旨何?!” 刘逸轩城上面容微微一抽,低着头不敢答话,高弼大笑道:“徐皓月,朝廷封赏的旨意便城内,请入城,本将军设宴款待!” 徐皓月大笑道:“孙司空,刘大人,高将军,你们当我徐皓月是三岁小孩?唐廷一味献媚求和,周主一定不允,我料想周主一定是要唐廷先把我白甲军解散,奉上我徐皓月的人头,方才允可议和是么?” 城头上那司空孙晟,面色一滞,手摸着胡须叹道:“将门之后果然了得,高将军不必做小人之态,出城一战吧,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也算和朝廷有个交代。” 刘逸轩忍不住道:“孙大人,为什么一定要打这些义民组成的义军?这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么?” 孙晟长叹一声道:“老夫何尝不知,只是皇命难为啊!准备出战吧!” (p:第五卷英山大战结束,明日开始第六卷《紫金血泪》) 第一百零九章 相煎何太急 城内唐军低沉的号角声响起,看起来是要出城迎战,徐皓月看了看城外地形,回头高声说道:“我们到那个山坡上列阵!记着,我们身上的纸甲五十步之外不怕箭矢,我们手中的弓箭射程是一百大步,不要和敌人接战,一百步之外放箭杀敌即可,他们要是冲过来,我们就后退,保持距离,等到他们的体力被拖垮,我们就冲锋!” 众骑兵一起呼喝一声,徐皓月这一个月来都让这些骑兵练习马术和马上骑射的功夫,但他知道这些骑兵的骑术和骑射还很生涩,远远还达不到一个合格的弓骑兵的要求,但此刻唐军中骑兵稀少,徐皓月料定高弼也不会派宝贵的骑兵出战,弓骑兵打步兵,只要不惧怕对方的箭矢,和敌人保持好距离,就纯当是给月字营的骑兵练手了。 高声呼喝着,年轻的白甲军骑兵们跟随着徐皓月转向城外一个小山坡上列阵,一阵忙乱之后,白甲骑兵们总算将战马稳定下来,跟着排成两排,取下背上的角弓,抽出箭壶中的羽箭,静静的等候着。 果然驺虞城门打开,三千唐军跟随着高弼的帅旗出城列阵,看这些唐军装束,比刘逸轩的盛唐营田乡兵装束要华贵一些,应该是江南来的兵卒。 高弼看到徐皓月率领两百多骑兵山坡上列阵,心中暗暗好笑,自己三千步卒,有弓手、长枪手、橹盾兵,刀盾兵,要战败徐皓月这两百骑兵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而且他也听刘逸轩说了,白甲军都是山野草民组成的,一群泥腿子还能打得过官军不成? 当下高弼高声呼喝,令旗飞舞,唐军八百弓手前,一千刀盾兵、橹盾兵后,长枪手随后跟进,排出了个传统的方阵,命令士卒缓步压上,想让弓手先放箭射一阵,敌人冲过来后再回到后阵,跟着祭出橹盾加长枪的拒马阵,如此应该可以万无一失。 高弼一声令下,驱赶着士卒上前,自己带着两百骑兵押后,缓缓跟上。唐军士兵们见眼前不是周军,听说是山民组成的军队,而且人数又少,胆气大了起来,吆喝着缓步压了上去。 徐皓月看了看冷笑一声,唤过童虎头道:“虎头,你带一百骑兵山上先射几箭,然后带兵往东边退边射箭,记着大家骑射功夫不好,跑出一段距离后,停下马步再射,等到看我开始冲锋,你们也冲锋过来。” 童虎头重重的嗯了一声,徐皓月呼哨一声,带着一百余名骑兵飞驰往西边奔去,往高弼军阵的右翼掠去。唐军见状都是吃了一惊,敌人骑兵分兵,往自己右翼而来,是不是也该分兵还是跟着阵型转向呢? 高弼马上也看到了,皱眉道:“这小子想干什么?他只有两百人,如今还分兵,不要命了么?”当下沉吟片刻喝道:“杨副将,右翼分出一半人马迎上去!”高弼身边一名副将高声领命呼喝着带着右翼半数的兵马转向,而高弼带着一半兵马仍往小山坡上压去。 徐皓月带着骑兵们堪堪走进一箭之地,便举起长剑喝道:“放箭!注意敌人回射,注意保持距离!”百余支羽箭嗖嗖的飞了过去,那杨副将右翼突前的四百弓手才站好阵型,还没来得及取箭,天上便是一阵箭雨落下,登时有数十名弓手中箭,他们的阵型有些密集,箭雨覆盖之下,登时惨叫声四起。 那杨副将阵后见状,厉声吼道:“散开些!刀盾兵上前御箭!” 步弓手们急忙散开距离,刀盾兵跟着快步而上,想用盾牌护住步弓手,堪堪走上前去,第二阵箭雨又飞袭而至,又有十多名弓手和刀盾手倒下。 直到此刻,唐军的弓手第一轮羽箭才飞出,徐皓月早早的让骑兵散开,他们的坐骑头面和身前也做了纸甲的马套护具,看到唐军阵前飞起一阵黑压压的箭簇,徐皓月厉声喝道:“举褡裢!”白甲军骑兵坐骑一侧还放了一块纸甲做的褡裢,骑兵们纷纷举起褡裢护住头面,只听噗噗之声不绝于耳,徐皓月只觉得自己至少被十多支羽箭射中。 跟着取下褡裢一看,上面插了数只羽箭,自己胸前、马身上也插了数只,再看己方阵中骑兵,也和自己一样,身上都插了好几只羽箭,但都没有受伤,果然百步之遥射来的羽箭都被纸甲挡住,徐皓月大喜之下厉声喝道:“放箭!” 唐军士兵们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些骑兵,身上插满了羽箭,但却依然活动自如,看他们身上明明只穿了白色布袍,没有半点铠甲,居然中箭后不死不伤?这些人是怪物么?直到对方的羽箭临头,唐军弓兵们才如梦初醒,惨叫声中又有三十多人被射到。 唐军弓兵们惊恐的往大橹盾兵身后躲,不少兵卒惊慌失措的喊道:“敌人是射不死的怪物!” 那杨副将大怒,呼喝着让橹盾兵和刀盾兵举盾压上,长枪兵随后,弓手们见自己的羽箭无法伤到对方,已经失去了阵前对射的勇气,到阵后尾随而进。 白甲军骑兵们趁着敌方弓兵后退的当口又射出两轮箭雨,不少长枪兵、橹盾兵也中箭倒地,惨叫之声连绵不绝,唐军的士气已经开始气沮,但杨副将的喝骂之下,一千余名唐军还是缓缓压了上去。 见对方压近,徐皓月呼哨一声,领着骑兵稍稍后退,唐军以为敌方要逃,一起欢呼着快步赶上,想不到徐皓月领着骑兵站定之后,又是两轮羽箭招呼过来,又有十多名唐军倒地。 如此反复之下,唐军体力和士气都急剧下降,到后来死伤三百人之后,杨副将再怎么催促,唐军兵士也不愿意追击,原地竖起盾牌苟延残喘。 徐皓月一边呼喝着让骑兵们继续放箭,一边看了看远处英山的道路,果然已经影影绰绰的看到了沙季青带着其余几营兵士从山道中赶了过来。 徐皓月马鞭一挥哈哈大笑道:“兄弟们!我们的援军到了!”众骑兵也跟着哈哈大笑着喊了起来“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唐军兵士们惊恐不安的回头望去,果然见到英山山道上白压压的一片兵马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唐军士兵们惊恐起来,有些胆小的就开始往城池方向后退,那杨副将也是面如土色,面前的一百多白甲军已经如此难打,从山道上涌下的援军少说也有数千人,跟着只听城楼上一阵鸣锣响起,却是鸣金收兵之号,当下再也不敢逗留,那杨副将首先拔马而逃,口中喊道:“回城!大家回城!”唐军士兵们急忙落荒而逃起来。 徐皓月呼哨一声,骑兵们亮出长刀,尾随冲了过去,徐皓月大喊道:“吓唬吓唬他们就好!”百名骑兵追了过来,唐军丢盔弃甲往城里奔逃,高弼那边也是如此,丢盔卸甲的玩命奔逃。 看了看唐军奔逃的架势,徐皓月摇摇头叹了口气,难怪唐军打不过周军,比起战斗意志和将领的胆气来,唐军比周军差远了,他们只能打打顺风顺水的战阵,如果遇到艰难和危险,一定会奔溃,继而被周军骑兵掩杀,难怪刘彦贞一战之下两万精锐即墨。 高弼等人收拢溃兵逃回城内,徐皓月按住骑兵也不追赶,到了城下,徐皓月大声喊道:“孙司空!刘县令!自古有言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白甲军是为了保护淮南百姓不受周军荼毒!朝廷无力保护自己的子民,只有我白甲军自己来保护,假如唐军一意孤行,下次我白甲军就翻脸无情!两位切莫再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教北人看了笑话!” 孙晟城头上听了,长叹一声道:“刘县令,我等不必再和白甲军兵戎相见,朝廷求和之事,老夫自去商议,淮南义士众多,朝廷该大加封赏才是,老夫会上奏朝廷细细奏明此事。” 刘逸轩松了口气道:“刚才司空大人也见到了,我城内的乡兵都是淮南子弟,根本不愿意出战,逸轩前番奏报朝廷的战报中也说了此事,白甲军只可招安,不可动兵,如今高都监兵败,已经是好的例证了,逸轩人微言轻,司空大人位高权重,上书说项,一定能成事。” 孙晟点点头道:“老夫一定促成此事,明日老夫便北上寿州,亲自面见周主商谈议和之事,就请刘县令和高都监谨守城池。”跟着他看了看城下缓缓往北而去的白甲军低声道:“我看白甲军北上是要迎击周军,他们但凡有什么辎重、粮草上的需要,刘县令不妨暗中资助,明面上咱们还是不和白甲军合作,但暗地里可以合作,周军那边老夫自会分说!”刘逸轩大喜应了。 徐皓月领着六营兵马没有城下逗留,收拾了一些唐军遗弃的兵器、弓箭之后,便往北而去,离驺虞城三十里外的地方驻扎下来。 晚间,刘逸轩派了密使到白甲军营内见徐皓月,刘逸轩的书信上说了孙晟、高弼迫于朝廷旨意才兵戎相见,今后暗中约定两家不再兵戎相见,白甲军但有什么请求可暗中满足。 徐皓月冷冷笑了笑,加入今日不是战败了唐军,孙晟和高弼一定不会服软的,这乱世就是这样,没有一战之力,别人是不会尊重你的。 沉吟片刻,徐皓月提笔给刘逸轩回了封信,让那密使带回去。看着密使离开,营帐内的曹云怒道:“公子,今日为何不趁势夺了驺虞城?” 徐皓月缓缓说道:“我们现有势力和唐军、周军同时开战么?” 营内诸将默默不语,徐皓月淡淡一笑道:“不过,我给刘逸轩去了封信,向他借一样东西。” 沙季青问道:“公子要向唐军借何物?” 徐皓月走出营帐,望着远处湄水方向缓缓说道:“唐军湄水之上还有水军,上次刘彦贞战败,逃回来了四十多艘战船还唐军湄水水寨中歇着,我们借来一用!”众将闻言都是一惊,张兴淮则是面露喜色,看来他淮字营有用武之地了。 ; 第一百一十章 借船欲何往 深夜,刘逸轩看着徐皓月的书信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要借船做什么呢?难道他想和刘彦贞一样,从湄水长驱入淮水,直攻正阳浮桥?刘逸轩想到这里倒抽了一口凉气,白甲军多有数千兵马,正阳还有周军兵马驻守,加上不远处寿州那里的围城兵马,周军共有十多万人正阳附近,白甲军这数千人去了还能回来么?徐皓月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湄水之上的水军还不是由刘逸轩统带,淮上水军皆是镇海军节度使林仁肇节制,他刘逸轩可调不动,思虑半晌,刘逸轩还是拿着信去找孙晟商议。 到了孙晟下榻的小院,孙晟还没有安睡,刘逸轩向守院外的兵士说明来意,兵士进去通禀后引着刘逸轩进到屋内。只见屋内烛火通明,孙晟一身寻常服饰打扮,站书桌边,提笔白纸上写着什么。 刘逸轩上前见礼,“刘逸轩见过大人!”却见那白纸上大大的写了“忠义”二字。听到刘逸轩的话,孙晟抬起头来,他已经五十多岁,老迈的面容上胡须有些花白,轻轻放下笔后,缓缓说道:“逸轩你来得正好,你看看我这两个字写得如何?” 刘逸轩看了看恭恭敬敬的说道:“司空大人笔法刚劲有力,老而弥坚。” 孙晟呵呵笑道:“果然还是应了个老字。”刘逸轩心中一惊道:“大人,逸轩不是这个意思。”孙晟摆摆手说道:“老夫已经是冢中枯骨,老不老无所谓。逸轩,老夫朝中一直是主战的,你可知道为何这趟要领这议和的差事?” 刘逸轩呃了一声摇摇头,孙晟苦笑一声,叹道:“陛下被主和之佞臣蒙蔽,又惊骇于周军兵锋之盛,才有遣使议和之举。陛下许周人议和条件是,自去帝号、割让寿、濠、泗、楚四州给周人,并纳金帛百万以求罢兵。但陛下却看不明白,周人野心颇大,意欲图淮南之地,就算这般耻辱的条件,亦难满足周人。为人臣子者,主辱臣死,老夫只有自请去周营议和,好歹拼着这条老命,也要绝了周人的妄念!” 刘逸轩眼眶一红,深深一揖道:“老司空乃朝廷忠臣,不计个人荣辱,逸轩深感钦佩。” 孙晟淡淡一笑说道:“忠义二字,唯死节尔。”跟着看了看刘逸轩道:“逸轩来找老夫有何事?” 刘逸轩急忙将徐皓月的来信说了,孙晟皱眉道:“借船?白甲军难道想走水路攻正阳?” 刘逸轩躬身说道:“卑职也猜不透徐皓月的心思,咋一想徐皓月是想攻正阳浮桥,但再一想,他只怕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正阳、寿州一线周兵十多万,他这数千人马过去只是送死。” 孙晟沉吟道:“观此人行事胆大心细,今日能以两百骑兵战败高大人三千人马,不愧是将门之后,他既有所请,就借予他好了,老夫也希望朝廷连败之下,他白甲军能再败周军,好歹出一口恶气!” 刘逸轩喜道:“多谢司空大人,只是舟师乃镇海军节度使林仁肇大人统属,卑职无权调用。” 孙晟哦了一声,笑道:“此事易尔,老夫临来时,陛下给了旨意,许老夫便宜行事,老夫这就修书一封,你带着书信到湄水水寨,就说老夫要调用四十只舰船议和之用。” 刘逸轩躬身谢了,孙晟写好书信盖上自己的印信,交给刘逸轩,目光灼灼的看着刘逸轩缓缓说道:“老夫此去只怕是回不来了,寿州孤悬,刘仁瞻困守,老夫除了议和之外,还想见见刘大人。刘仁瞻替朝廷守土为忠,翼护百姓为义,他才真正称得上是忠义之人。逸轩,老夫知道你盛唐所为,只是你还年轻,朝廷或许此刻有些寡恩,但你不可心生杂念,朝廷可以负臣,但我们为人臣子的不能负朝廷,为人当守这忠义二字行事。这两个字赠与你,你还年轻,将来成就不再老夫之下,秉持信念,方可成功,切勿行差踏错。” 刘逸轩心中突突直跳,接过孙晟的书信,怔怔的接过忠义二字,忍不住道:“大人,我……” 孙晟抬手止住笑道:“逸轩不必解释,秉持忠义行事即可,上无愧于君,下无愧于民,便对得起我们头上这顶官帽了,你去吧。” 刘逸轩默默的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孙晟,又深深一揖道:“大人保重,一定要平安回来。”孙晟嗯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刘逸轩出去,没再回头。 刘逸轩得了孙晟的书信后,星夜快马出城,直奔白甲军营地,还没到营地就被白甲军的哨探发现,刘逸轩说明来意,几名白甲军哨探当下带着刘逸轩往营地而行,早有哨兵飞报徐皓月去了。 到了白甲军营地内,只见营内值守的兵卒布置森严,徐皓月的营盘扎营深得兵法精益,刘逸轩心中暗感佩服,想到他是徐温大将军后人,便即释然。 到了徐皓月营帐内,徐皓月依然没有入睡,还是全身衣甲穿着,正看着地图,听到有人进来,徐皓月直起身来抱拳和刘逸轩见礼,请刘逸轩坐自己的草铺上,又接着看地图,口中说道:“湄水水寨的船不归你管,但孙晟能借到,我本来还打算今夜你不到的话,明日就另想办法。” 刘逸轩吃了一惊道:“你另想办法?你有什么办法?” 徐皓月耸耸肩道:“自然是强行借取,水寨那里有千把号唐军水兵,差不多有两个月没发粮饷了,我的兵马一到,花些钱,只怕这些唐军会把水寨都卖给我,你信不信?” 刘逸轩张大嘴巴,嚯的一声站起身来怒道:“徐皓月,你别太过分!” 徐皓月呵呵一笑道:“说笑的,刘大人别动气。”跟着他不怀好意的看着刘逸轩道:“前番赌赛你输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刘逸轩才坐下,听了这句话,又跳了起来,好像被人踩了尾巴一般,怒道:“我刘逸轩说话算话,等我安排完县中事务,就挂印辞官,到英山上去给你种田,这你该满意了吧!” 徐皓月摇摇头笑道:“那赌赛只是玩笑而已,你这么认真干嘛?你盛唐县做官到比去英山种田好些,我可不敢夺了盛唐县百姓的父母官。” 刘逸轩呃了一声,愤愤不平的坐下道:“这是借船的文书,明日我和你们一道去借船。”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也好,唐军水兵就不必跟去了,我营中自有操船的水夫。” 刘逸轩微微一怔,沉声道:“你打算要船做什么?”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自然是走水路了,你连船是做什么用的都不知道了?” 刘逸轩黑着脸道:“我自然知道,我是问你要取湄水水道入淮水攻正阳么?” 徐皓月哈哈大笑道:“连你都想得到的计策,周军一定也想得到,正阳经过上次一役,防备何等严密,我怎么敢用?” 刘逸轩嘿了一声道:“那你到底借船走水路去哪里?” 徐皓月摇摇头笑着说道:“此刻时机未到,还不能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淮南梅雨季 翌日,徐皓月和张兴淮带着淮字营三百多白甲军卒跟着刘逸轩一同前往唐军湄水水寨借船。沙季青则带着其余五营兵马到湄水下游十多里处的谢家湾等候。 徐皓月倒也没空手而去,淮字营带了些钱粮过去,果然到了湄水水寨后,唐军见到钱粮高声欢呼起来。徐皓月笑着说道:“各位水军兄弟,这些钱粮是刘大人带来犒赏你们的,欠各位的粮饷稍后刘大人便会送到的,对吧,刘大人。” 刘逸轩呃了一声,干笑两声道:“不错,朝廷的应援都监高大人已经到了盛唐县,稍后便会将粮饷派发过来。” 唐军水兵又是一片欢呼声四起,徐皓月看着刘逸轩淡淡一笑低声道:“朝廷有病,宁愿出钱求和,也不愿意出钱赏赐兵卒,还欠饷?难怪打不过周军,而且放着淮南水军不用,偏偏要和周军陆上对敌,脑袋被驴踢了。” 刘逸轩怒视徐皓月一眼,但跟着沉默下来,徐皓月说的是实话,跟着叹口气道:“我回去就向高都监禀报,让他派饷来。” 徐皓月低声道:“刘兄,其实你也别怪我当日挖你的兵,唐军兵卒其实没有怂货,关键是领军之人,还有你们头上的朝廷。世人老说北人剽悍,南人文弱,其实人都是一样的,只是看领头的,一头狼领着的羊群能打败一头羊领着的狼群。”刘逸轩听了默然不语。 说话间,四十艘战船已经准备好了,张兴淮带着淮字营的白甲军兵卒登上了战船,四十艘战船里有唐军中型斗舰十艘、有艨艟二十艘,还有运船十艘,唐军水兵倒也大方,像冲舟等小船也借了三十艘,自然是看徐皓月带来的钱粮面上。 张兴淮当下大声呼喝着,分派人手上船,凫水寨的老水寇出身的老兵一个带着三个手操船。一炷香之后,大小七十艘船都准备停当,张兴淮一艘斗舰的甲板上喊道:“大帅!可以上船了。”白甲军众营官外人面前叫徐皓月都是大帅,但私下里叫法都不一样,桃花村的人叫徐皓月做先生,英家人叫他姑爷,而山寨的人叫他公子。 徐皓月应了一声,回头看了看刘逸轩,抱拳一揖说道:“刘兄,咱们就此别过,回去谨守城池不要出战,周军复来是要报复我白甲军的,若是周军攻城,我白甲军会有援兵到来,我留了一支兵马英山,有什么消息联络,方刃会找你的,他的伤也好了。” 刘逸轩嗯了一声道:“祝你旗开得胜。临走前你能不能给点提示,你的哑谜我猜不透,憋心里难受,你到底要船做什么?” 徐皓月哈哈大笑道:“亏你还是淮南盛唐县的县令,地方时令也不知道了么?”说罢大笑着上船,淮字营操着七十条大小船只顺流而下。 刘逸轩还是有些纳闷,看到船队消失远处,忽然间一道闪电划过脑海,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刘逸轩啊刘逸轩你怎么如此蠢顿?再过十几天便是淮南的雨季了啊。” 淮字营顺水而下,谢家湾将船停靠,接应沙季青的五个营兵马上了船只,斗舰稍大,每船可载六十人,运船分出五艘装了马匹等辎重,另外五艘运船,每艘载了一百人,其余的艨艟、冲舟也载满了人,徐皓月部两千多人全部上了船只,顺流直下。 到了正午时分,船队行至湄水边上西岸的顺河镇停靠,东岸是盛唐县东湾镇,湄水这里绕了个大湾,远离盛唐县的官道,徐皓月的船队又西岸靠岸,周军探马再远也不大可能探到这里。徐皓月命众人休息生火做饭,跟着派出童虎头等数骑乘小船登上东岸,前去打探周军动向。 吃过午饭之后,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童虎头等人才回来,言道周军前锋白延遇部五千兵马已经到了离东湾镇十多里外的李家岗,也是正用午饭,而中军还离东湾镇三十多里外的杨仙镇,后队行到何处童虎头等人没再往前打探。 徐皓月沉思片刻,命令全军就西岸驻扎休息,等着白延遇的前锋过了东湾镇,再派人到对岸查探。徐皓月怕有人走漏消息,又派了暗哨东岸布置,但凡发现有人靠近,百姓的话就请到对岸暂时等候,到周军过去再放他们回去,若是遇上周军探马那就不用客气,直接伏杀。 到了黄昏,童虎头等人东岸查探回来,又有当地白甲军兵卒引着当地百姓前来通风报信,周军前锋白延遇部已经过了东湾镇,而周军中军一万多人到了离此二十里地的三里庙扎营,向百姓问明了三里庙的地形后,徐皓月重赏了报信的百姓。 看着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徐皓月让士卒饱食之后,留下淮字营和月字营驻守西岸,自己带着年、青、云、超四营乘船到了东岸上岸,跟着和张兴淮约定两个时辰后驾船到下游的王家湾等候。 趁着夜色,徐皓月带着两千兵马从湄水东岸小路走了二十里路到了三里庙,远远的王家湾的一个山岗上往下望去,周军营地当道扎营,占地极广,营盘扎得很是严密,营内篝火点点,有不少兵卒往来巡夜。 此刻已经快到子时,睡了一下午的白甲军兵卒毫无睡意,徐皓月淡淡一笑,唤过曹云和高超两人,吩咐他们各带五十个奔走如飞的兵卒潜到周军营盘南北两个方向的树林之中,带上锣号等物,南北一起敲响,周军出营来追就往后逃,等周军不追回营,又返回来继续敲打。 曹云和高超两人领命去了,过了片刻之后,周营南北几乎同时响起了锣号声,还有喊杀声,周军营地内果然大声示警起来,人马出动两队,朝着南北两个方向追过来,曹云和高超马上偃旗息鼓退入密林之中。周军到了树林边停下,似乎得了将令不敢黑夜深入林中,林边等候了片刻,又退回营内。 过了一会儿,周营外锣号声、喊杀声又起,周军又示警杀了出来,但还是追到林边停下,不敢入林。如此反复数次,折腾了大半夜,周军开始有所懈怠,后一次锣声、喊杀声响起,周军只是懒洋洋的示警之后,巡夜的兵卒到寨门口看了看又回去,兵马都不再出动了。 徐皓月命人召回曹云、高超,跟着唤过祁红年和沙季青,指着周营说道:“敌人已经疲惫,让他们睡半个时辰,此刻已经是寅时,正是好睡觉的时候,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南北对进夜袭周军兵营!” 当下徐皓月带着曹云和高超潜到周营北面,数十名弩兵上前,弩箭齐发,营门钱职巡的十多名周军兵卒应声倒地,曹云带人上前,扒开鹿角、藩篱等物,徐皓月带着大队跟上,见已经打开营门,众白甲军冲杀进周军营内。 此时周军兵营内才开始大声示警“敌袭!敌袭!”凄厉的声音响彻周营上空,但营内的兵卒都是懒洋洋的起身披甲,狼来了喊得多了,他们不大相信这次真的是狼来了。不少周兵披着甲,随便拿件兵器便走出营帐,有些甚至衣甲也不穿,只拿着兵刃出营帐,结果迎面而来的是冷森森的长刀长枪,不少周兵或被杀死于营帐内,或被杀死于营帐门口。 到了这时周兵才如梦初醒,大声呐喊着纷纷四散奔走,南北两路白甲军趁势掩杀,四处放火,周兵不知敌人有多少,仓促接敌,抵挡不住,纷纷后退,整个军营乱哄哄的厮杀起来。 唐军中军大将李谷闻讯出了营帐,王彦升和王文昭也是闻讯赶到,王文昭指着远处火光下一群群白甲军喝道:“李大将军,那些便是徐皓月的白甲军!”李谷大声叫道:“快些招呼二郎们结阵,袭营敌军一定不多!”王文昭和王彦升急忙抽出兵刃上前,呼喝着约束兵卒结阵抗敌。 徐皓月见周兵开始结阵,呼哨一声,招呼白甲军开始后退,自己带着五十多名弩兵殿后,白甲军一边后退一边放火,周军追来便是一阵弩箭射去。 徐皓月带着弩兵退到营门外,射完后的弩箭,也跟着退入树林之内,南边的沙季青和祁红年也差不多都退出了周营,两部白甲军便往王家湾湄水河岸边奔去。 到了王家湾登上张兴淮接应的船只后,徐皓月命令船只继续顺利而下。 过了好一会儿,王彦升和王文昭才追到岸边,但岸边空无一人,两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密林树顶伏 天色已然大亮,周营内一片狼藉,李谷面色铁青看着营地内死尸伤兵遍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冷冷的看了回来通禀的王彦升和王文昭一眼,重重一哼,拂袖回自己营帐去了。 王彦升和王文昭对望一眼,吩咐手下牙将、俾将救治伤兵、扑灭火头、计点损失,之后硬着头皮跟了上去。进到营帐内,李谷满脸怒容坐主位上,看到主帅面色不善,两人都是默然不语。 “这些白甲军是从哪里来的?!”李谷嘶吼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王文昭垂首答道:“末将猜想白甲军是从湄水西岸过来的……” 李谷大怒道:“昨夜这些贱民用粗浅的疲兵之计夜袭我军!是谁告诉本帅,只是附近山野草民惊扰我军?是谁告诉本帅,出探十多里未见敌军?是谁告诉本帅,前锋军尚未接敌,中军人马众多,敌人必不敢来袭?!” 王文昭和王彦升相视默然无语,李谷怒气未消厉声喝道:“他徐皓月就是看准我等自信满满,才用这粗浅的疲兵计夜袭了吾军!” 王文昭躬身道:“大帅,昔年三国诸葛亮初出茅庐火烧博望坡,曹操手下沙场宿将夏侯惇亦是忘了狭处需防火这粗浅之理,被初出茅庐的诸葛亮火攻打败。大帅,胜败乃兵家常事,我等今后小心提防便可,谅他徐皓月也不会再有可趁之机。昨夜夜袭只是小败,未伤及吾军根本,如今白甲军踪影已现,吾军寻途进讨便可。” 李谷揉了揉自己的脑门,面上的怒容消退下去,叹了口气问道:“追敌未见敌人踪影,他们会逃到哪里去?” 王彦升躬身答道:“大帅,末将以为那些乱民定是趁夜色渡过湄水回西岸去了。” 李谷皱眉道:“渡河?难道他们有水军?” 王文昭摇头说道:“大帅,今夜观其兵马少说也有两千多人,末将从前英山待过半年,英家没有船只,也没有水军,而湄水之上的唐军舟师又是受镇海军节度使节制,就算是盛唐县也无权调用,唐人如今急于求和,必不会向白甲军提供船只而绝了自己的议和之路。末将和王将军所想一样,敌军定是从西岸潜渡而来夜袭,之后又潜回西岸去了。” 李谷沉吟道:“这徐皓月胆大心细,既然敢袭我中军,此部白甲军一定要聚而歼之,否则吾军后队行到此处,难保不会被这些白甲军再次突袭。”说到此处,李谷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喝道:“派五千兵马渡过湄水,查探西岸白甲军藏匿之地,定要将西岸之地斩杀绝!”王文昭和王彦升大声领命。 正这时,帐外俾将禀报,损失计点出来,昨夜一战,周兵死伤两千多人,辎重、粮草烧毁不少,营地中只找到对方一百多具尸体。李谷闻报,重重的嘿了一声,低声叹道:“日后再遇上白甲军不可掉以轻心,不可掉以轻心呐……” 于是周军中军李谷部王家湾停了下来,派兵渡过湄水西岸寻白甲军,同时快马将中军遇袭之事告诉了前锋白延遇部和后军司超部。就中军停下寻的时候,不经意间和前锋白延遇部的距离又拉开了不少,而后军司超部的五千大军正带着大量的辎重、粮草快步赶上,殊不知前头有什么等他们。 …… 再说周军前锋军先锋都将白延遇领军过了谢家湾,逼近盛唐县治所驺虞城。此刻驺虞城内多了南唐应援都监高弼的三千兵马,加上刘逸轩原本的乡兵,大约有五千多人镇守驺虞城。白延遇派出的探子回报,驺虞城已经戒备,城门紧闭,城上兵士守卫森严,看来已经有了准备。 白延遇自己所带兵马只有五千,其中半数为骑兵,步兵只有不到三千人,强行攻城只怕力有不逮,又询问了探子去英山的道路,正筹谋如何用兵之时,传令兵飞骑而至,带来的消息便是李谷的中军昨夜被白甲军夜袭。 闻报白延遇大惊,自己沿途过来未见唐军或是白甲军的一兵一卒,白甲军是如何绕过自己的前锋军去袭击中军的?那传令兵将李谷和二王的判断一一说了。听完之后白延遇沉思起来,李谷部留王家湾进剿白甲军,自己前锋军五千人到了驺虞城下,驺虞城已有准备,急切间难拔,既然白甲军王家湾出现,那英山上的白甲军一定不多,此番南来便是要讨伐英山的,不如就此杀进英山去,一战定乾坤。 想到此处,白延遇招来骑军都将齐胜,吩咐他带领两千多名周军骑兵留驺虞城外监视唐军动静,一旦唐军出城应战,两千多周军骑兵可野战中战败唐军,野战的话周军骑兵可不会怕这些唐军。白延遇自己则带领两千八百多名步军赶往英山而去,骑兵进山作用不大,倒不如留下来监视唐军,以保自己后路。 进到山中,哨探来报抓到几名樵夫,白延遇亲自询问下,几名樵夫为求活命说道另有小路可到英山桃花村,而从桃花村又有小路到英山主峰天堂寨,从天堂寨直下英山城可以避过英山山道上的三道险关。 白延遇也听过王文昭说起英山城的情况,英山城半山腰依山势而建,上山的山道上有三道险关,极难攻打,如今听闻另有小路可以上英山,白延遇自然大喜过望,他只想着快攻进英山城,又见几名樵夫肤色黝黑,手上都是厚厚的茧子,却是当地樵夫,又问了几名樵夫小路可有埋伏,几名樵夫答道前些日子有白甲兵下山而去,这边小路未见兵马,这话语到和李谷的消息相互印证了,当下白延遇不再怀疑,赏了几名樵夫一些饭食,让几名樵夫带路,当下周军两千八百余人便跟着几名樵夫踏进了茫茫的英山十万大山之中。 走浓密的树林之内,这里葱翠叠嶂,古木苍天,许多树木都是百年老木,枝繁叶茂,甚至有些看不见头上的阳光,林中时而鸟鸣声响起,一派逸静的景象,但白延遇无心欣赏美景,只见脚下的山路越来越陡,而且迎面而来的风中湿气很大,脚下很是湿滑起来,急忙问身旁的樵夫道:“这天未有雨水下来,为何这山路如此湿滑?” 那樵夫咧嘴笑道:“俺们这英山一年之中到有一半时日都是云雾缭绕的,此去不远还有桃花飞瀑,因此雾气湿重。” 白延遇嗯了一声,跟着樵夫又走了片刻,手下士卒都是喘着粗气,渐渐体力不支起来,白延遇也觉得腿脚酸胀,疲累之极,当下命士卒停下休息。 白延遇坐一块石头之上休息,身边亲卫递上牛皮水袋,白延遇喝了一大口,忽然想到一事,唤道:“让带路的樵夫过来。”想不到身边亲卫道:“那樵夫说要出恭到远处去了。”白延遇哦了一声道:“那其他几人呢?随便找个过来。”哪知道亲卫前后找了一圈,几名樵夫都不见了踪影,回来禀报了白延遇。 白延遇闻报惊得呆住了,站起身来大喝道:“不好!大家原路退回去!”话音才落,一只羽箭飞来正中白延遇身边亲卫面门,那亲卫眼珠子被射中,仰面倒下一声不吭的气绝身亡。跟着周军头顶上羽箭如飞蝗般而下,惨叫之声打破了树林的寂静。 “树上有人!啊!”一名周军小兵指着头上茂密的树枝喊道,但话音才落一只羽箭正中那小兵胸膛。周军树林中陷入了埋伏,每棵树上都有多人伏树枝上,居高临下放箭,到好像是猎人潜伏树上伏击树下的猎物一般。 每一刻都有周兵中箭倒下,但周兵的弩兵抬头却看不到树枝上的人,胡乱发箭上去,却马上被羽箭射到,周兵大乱,纷纷往回奔逃,但路上湿滑,又是下山,周兵厚底的皮革靴子根本站立不住,举着盾牌的周兵滑到之后,树上马上飞下羽箭来要了他们的性命。白延遇双目赤红,抢过一面软盾举头顶,拔出长剑嘶声吼道:“快退!快退出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邀客英山行 雾气缭绕、青葱翠绿的的森林里,白延遇举着盾牌四下寻找出路,此刻他再也不觉得这里是美景了,眼前的森林就好像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远古巨兽,不断的吞噬着周军兵卒的性命,脚下湿滑的山路沾染了血迹之后加湿滑起来。 白延遇躲一棵大树后面,但总有不同方向的树上射来羽箭,这一大片的森林的树顶之下竟然都伏满了弓弩手,躲树下的周兵不管从哪个方向都会受到箭矢的打击。周兵带弓弩的士兵成为了重点关照对象,只要有弓弩兵举起弓弩仰头寻找树上的伏兵,想要还击,这些弓弩兵一定马上成为活靶子。混乱之中一名弓弩兵都校胡乱射了一箭上去,运气不错,树顶上一名伏兵被射落,正好掉白延遇身边,白延遇定睛一看,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这伏兵身上、头上插满了树枝和树叶,不细细辨认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个人,看来敌方的伏兵都是加了这种伪装的。一声惨叫传来,白延遇扭头望去,刚才放箭的弓弩兵都校面门上、肩头上中了四、五箭直挺挺的倒地而亡,再也没有弓弩兵有勇气仰头放箭了,都是抱头四下鼠窜。 周兵受不住这般毫无还手之力的打击,照着原路退下,想不到狭窄的原路右边灌木丛中,数十把冷森森的长枪不断刺出,血雾笼罩退路之上,往小路右边奔逃的周兵慌不择路,密密层层的灌木丛奔走,倏然间灌木丛中满身是灌木枝叶的伏兵起,不少周兵被身边忽然出现的伏兵一刀斩去首级,或是被按到,喉咙上被短刃一抹,登时了账。小路右侧的灌木林中竟然布满了敌人伏兵! 看到右侧没有退路,十多名周兵一发声喊,往左侧的灌木奔去,想躲到灌木后面躲避箭雨寻找退路,哪知道前面几名周兵冲进灌木林中却大声惨叫了起来,原来灌木丛中一排排的尖木棍扎成的木框扎中了冲进去的周兵,剩下的周兵吓得退了回去。有几名周兵大起胆子挥刀砍开尖木棍,再次冲进灌木丛内,哪知道脚下一空,灌木丛内居然布有陷坑,落入陷坑的周兵活活被坑底的尖木棍戳死当场。 整个树林中似乎都布满了杀机和陷阱,周兵绝望的惨叫声响彻了山林,白延遇汗水涔涔而下,看着左侧的灌木丛大喝道:“儿郎们,往这里冲,这边虽然陷阱众多,但冲过去之后敌人一定没有埋伏!”冒着头上的箭雨,白延遇好不容易聚起百余人一起挥刀砍开灌木丛,避过陷坑继续奔逃,身后没来及逃出来的周兵依旧惨叫声不止,跟着身后的喊杀声大起,看来是敌人见周兵已经不多,开始从埋伏的地方冲杀了过来。 白延遇大喝道:“冲出去!前面没有埋伏!”几名周兵冲前面,快步冲出灌木林,踏进一片长草丛中,想不到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扒开长草一看,草中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五寸多长的尖竹签,几名周兵被刺穿脚背,到地上又被竹签插中,但一时未死,惨嚎不已。白延遇厉声道:“看准了再下脚!” 这时身后的喊杀声逼近,只听道:“莫要走了白延遇!”“抓住白延遇官升三级!”白延遇心中大惊,敌人不但知道是自己领兵,而且官升三级?敌人不是什么乱民、山匪,而是有相当精密等级制度的军队! 好不容易穿过长草丛,白延遇领着身旁残余的数十名兵将终于出了密林,到了一处山溪之旁,果然有陷阱的方向,敌人没有布置伏兵,显然敌人兵力不足,只能右侧和后面布置伏兵,原路下山和往右侧冲都会遇上敌人伏兵。 溪水边喝了点水,白延遇不敢停留招呼残存的兵卒朔溪流而上继续上山,敌人下山的道路上一定是重重阻截,只有上山才是安全的。 沿着溪流而上,山石上满是青苔,湿滑不已,周兵们惊魂未定,相互拉扯着勉强爬了上去。 走了一会儿,眼前忽然出现一座山岗,山头上一条飞瀑倾泻而下,水流仿若一条白玉带挂青葱翠绿的山间,白延遇无暇欣赏美景,放眼望去只见瀑布旁有条小路,蜿蜒而上也不知道通往哪里,但有路可走总比山上乱走的好,当下白延遇带着兵卒顺着小路走了上去。 堪堪走了半里路,又是一处竹林出现眼前,蜿蜒的小路深入竹林之中,白延遇心惊胆战不知该不该走进竹林内,正犹豫间,只见竹林内走出几名少女,身上都是白色衣袍,头上扎了白巾,手上都拿了明晃晃的长剑,看来是白甲军的人,难道白甲军也有女兵? 为首一名少女不过二十多岁,但长得明艳动人,头上只是一块白丝巾束住秀发,明眸皓齿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甚是艳丽,一开口便是清脆动听的声音传了过来:“哪位是白将军?还请跟小女子英若兰上英山城做客。” 这女子便是英若兰?白延遇心中一惊,但看着对方只有九名女兵,自己要是不敢上前说话,倒是堕了威名,当下站上前来朗声道:“本将军便是白延遇!你便是英家女主英若兰?” 英若兰微微一礼笑道:“小女子正是,将军今日已经兵败,就此放下兵刃,随小女子上山做客吧,待到吾军和周军讲和,一定送将军下山去。” 白延遇冷笑道:“英若兰就凭你们几个女子想让本将军束手就擒?” 英若兰淡淡的说道:“白将军勇武,小女子自然不敢托大,要请将军上山,排场自然要大些。”说到这英若兰长剑高举娇叱道:“请白将军上山!” 只见英若兰身后的竹林之内闪出数百名白衣兵卒来,他们身上满是竹叶,远远看去根本看出来竹林中埋伏了这么多人,这些兵卒前排的都是劲弩,明晃晃的箭头对准了白延遇等人,后面的兵卒都是大刀长枪,口中一起呼喝道:“请白将军上山!” 白延遇面色铁青,重重的嘿了一声,身后的周军兵卒慌乱不已,一名小校大声问道:“将军,我等该如何?” 白延遇铁青着脸,想不到他一生戎马,经历后晋、后汉、后周三朝,大小数十战,今日会败一个女人手中,也怪自己太过轻敌,又急功近利,轻军冒进,周兵又不善打这种山地之战,才有此败。 “你们弃械投降吧!”白延遇长叹一声道:“不必白白送死。” 那小校急道:“将军,我们护你杀出去!” 白延遇惨笑着看了看茫茫的英山密林道:“没人带路我们能不能走出去都还是个问题,要杀出去难如登天!弃械投降吧,活下去总好过死这蛮荒的山中。” 众周兵默然不语,跟着呛啷呛啷十多声,周兵将手中兵刃愤然弃之于地,那小校愤怒的扔去手中长刀,高声叫道:“你们有种的和我们平地上打一战,看看谁叫谁投降!” 众白甲军兵卒轰然笑了起来,英若兰笑道:“会有这一天的,但此刻还请白将军和诸位上山!” 白延遇缓缓跪下,面向北方磕了三个头,缓缓说道:“陛下,末将轻功急进招致大败,无颜再北还,就此绝决!”说罢横剑架脖颈上便要自刎。 “白将军且慢!”英若兰娇声喝道:“何苦自刎?” 白延遇哼了一声道:“你这等山蛮女匪如何知我中原忠义节气?我愧对陛下恩典,自然该一死谢罪!” 英若兰冷笑道:“我一个女匪自然不知道什么礼义廉耻,但我是非要请白将军上山的,若白将军就这样自刎,那你手下兵卒连同山下擒获的兵卒,我都会一个不留的杀掉!上不上山请白将军自己看着办!” 白延遇面色涨得通红,指着英若兰怒道:“你、你逼人太甚!” 英若兰举起手,身后的弩兵都举起弩箭对准了一众周兵,英若兰笑眯眯的说道:“还是夫君教的对,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是好办法,白将军,很多性命操你手,可要想清楚哦。” 白延遇这时候才明白,眼前的女子和她口中的夫君都是恶魔,善于利用人性的恶魔!思忖片刻,白延遇长叹一声,扔下手中长剑道:“我跟你们上山,但不许杀害我们的降卒!” 英若兰笑了起来,笑得很是美艳动人:“这个自然。” 第一百一十四章 善假于彼错 “夫取胜之道,贵乎错少于彼,而善假于彼之错也。”徐皓月轻轻念诵着武王兵法的这段话,骑马上看着缓缓行进的月字营,淡淡的笑了起来。 “先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身边的童虎头骑马上挠着头不解的问道。] 徐皓月微微坐直身子,缓缓说道:“这话的意思是,想要赢得战争,你必须比你的对手少犯错误,而且要善于利用对手所犯的错误。” 童虎头还是有些不明白,又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能少犯错呢?” 徐皓月哈哈笑道:“这就是那句老话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看着童虎头若有所悟,接着又问道:“要是敌人不犯错误呢?” 徐皓月微微冷笑道:“那就让他犯错误!”看着童虎头质朴的脸上满是疑惑之色,徐皓月笑了起来,又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快要天黑了,说道:“司超的后队还杨仙镇,他们行进的速度很慢,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童虎头挠了挠头道:“不知道,也许是辎重粮草带的多了吧。” 徐皓月马鞭一扬笑道:“你前面打探回来不是说了么?司超派了很多哨探出去打探,哨探没有回报他的大军一定不会起行。” 童虎头点点头说道:“是啊,司超是怕我们的埋伏。” 徐皓月微微笑道:“他怕我们的埋伏,那是因为军李谷部一定会把昨夜遇袭的消息告诉他,所以他才加谨慎行事,这样的话,行军速度一定会慢下来。” 童虎头疑惑的道:“可是先生这样的话,我们两千多号人想打埋伏什么的不是加难了么?”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司超上次吃了败仗,这次统领后队一定小心谨慎,想要伏击他一定要让他犯错,昨夜袭击李谷军只是第一个步骤。你知道为何我让月字营马队上岸,而其他五营兵马继续顺水而下么?” 童虎头摇摇头说道:“先生一定有奇谋妙计,虎头蠢钝不明白。” 徐皓月缓缓说道:“我们人都有个习惯,喜欢朝前看,探子探路也是一样,很多时候指挥查探前面的情况,但身后已经经过的地方却会忽略掉。杨仙镇是个好地方,镇外往南必定经过赵岗桥,那里翟葭溪两旁都是非常茂盛的芦苇荡,明日司超部从赵岗桥经过之后,是一片开阔地,假如他发现哨探回报说前面发现敌踪,你说他会不会缩回杨仙镇去?” 童虎头头点个不停道:“要是我一定会回去,杨仙镇好歹有矮城土墙可守。” 徐皓月微微笑了起来:“那如果他过了赵岗桥,而我们五个营又从后面赶到,埋伏赵岗桥的芦苇荡里,你说司超急着退回去,他还会不会查探有没有埋伏?” 童虎头惊喜道:“一定不会的,我明白了,先生。”徐皓月微微颔首,童虎头又说道:“先生,你怎么能想到这么多,而我就想不到呢?” 徐皓月愣了一愣,看着童虎头缓缓沉声说道:“虎头,你能思考胜负的关键,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不明白的话,就带着疑问上战场吧,战场上有你想知道的一切。”童虎头也是傻傻的一笑道:“先生说的话一定错不了,战场上一定有答案。” 翌日卯时初刻,徐皓月带着两百骑兵到了杨仙镇十五里外的小南井山,此处往北去十里便是赵岗桥,这一带的地形早早的白甲军的沙盘上标明。 童虎头的哨探回报,敌人的哨探已经查探完之后回杨仙镇了,徐皓月估摸着司超部的哨探回去之后,司超的后军大队便会开拔。望着上坡山的小树林,徐皓月命人林虚插了许多旗帜,跟着派了一百余名骑兵山拖着树枝扬起尘烟,以作疑兵。而徐皓月便带着剩余的百余名骑兵绕着小南井山前一座小山包不停的绕圈跑,远远望来的确像是有大队骑兵正小南井山布阵。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司超的哨探数名骑兵果然又再回来查探,和前几日童虎头他们发现的哨探规律一样。司超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个时辰前才查探过的地方他也要派兵再来查探,可惜正是他这份小心让他犯了大错。 周军的哨探骑兵远远的便发现了尘烟,便不敢太过靠近,远远望去,只见一队接一队的骑兵绕上小南井山隐入树林之内,看得出有大队骑兵正布阵,看来敌人是想小南井山的树林布置骑兵,等到自己本部军马靠近忽施袭击。几名哨探目瞪口呆的躲一边粗略数了数,敌人少说也有数千骑兵,领头的哨探小校想到本部军马已经过了赵岗桥,离此处只有不到四里地,急忙招呼手下上马,赶回去报信去了。 司超领着后队五千兵马押运着辎重粮草过了赵岗桥,到了一处平原之上,想起昨日哨探说起过去有座小南井山,虽然山不高也不大,但山上还是有大片的树林,便让哨探再去打探,因为徐皓月的兵马很反常的袭击了兵力强的军,没道理会放过自己的后队,后队兵马不强,而且没有多少骑兵,听闻袭击军的白甲军有数千之众,司超实不敢托大冒险,全军的辎重粮草都自己手,稍有闪失,军和前锋非得退兵不可。 哨探去了之后,司超便让全军停下休息,过了片刻之后,哨探回来,带来了惊人的消息。 “什么?前面有敌人数千骑兵?!”司超张大了嘴巴,那哨探小校有些惊慌的说道:“是的将军,敌人都是白衣白头巾,我们小队几个人都看见了。”白衣白甲应该就是白甲军了。 司超细细的询问了白甲军骑兵的情况,跟着陷入了沉思,白甲军哪来这么多马匹呢?难道白延遇前锋军的骑兵都被干掉了?就像上一次那样,应援英山的大部弩兵被徐皓月带人半道伏击,缴获的周军弩弓反而用来打击周军。想到此处司超不禁汗水涔涔而下,徐皓月用兵不着边际,司超上一次已经领教过了,这次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大意的。 思忖片刻,司超抬头又看了看四周的地形不禁面如土色,这里一马平川,正好是骑兵驰骋的好地方,此地不宜久留!当下司超不再迟疑,大声喝道:“全军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我们回杨仙镇!” 军令下达,司超的五千军马缓缓向杨仙镇又缩了回去,司超不断催促周军加快速度,但因为押着辎重和粮草,也快不到哪去,花了大半个时辰,周军又回到了赵岗桥。 赵岗桥是座木桥,周军的辎重、粮草车只能一辆一辆的通过,司超只得命辎重、粮车桥上通过,步兵后护翼。过了一会儿,司超见粮车过去了大半,便留下一千步卒剩下的粮车后守护,而其余的步卒全部下到齐腰深的翟葭溪水里,打算让大部分步卒先涉过翟葭溪去。 当第一个下水的周兵抓住岸边的芦苇,准备借力爬上岸去的时候,芦苇拉开,只见芦苇荡白压压的一大片扎白头巾的兵士埋伏其,那周兵大骇,刚想大叫,一支长枪嗖的一声刺来,那周兵咽喉枪,直挺挺的倒溪水之,登时死去,原本清澈的溪水霎时间被鲜血染红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翟葭溪血战 冲天的喊杀声从芦苇荡迸发出来,数百支长枪从芦苇荡伸出,狠狠的戮向靠近岸边的周军,赵岗桥两侧各一百余步的正面上,长枪狠辣的攒刺之下,芦苇荡白甲军的弓弩兵也开始释放他们的杀意,雨点般的箭矢飞向溪水和岸边的周兵,又有数百名白甲兵士提着长刀从芦苇荡杀出,杀向已经过了赵岗桥的周军辎重、粮车队。 霎时间原本平静的翟葭溪被残酷的杀戮打破,周兵猝不及防之下,阵势大乱,或许根本没有什么阵势,溪水挣扎的周兵不是被长枪刺死,便是被箭矢射死,根本上不了岸,司超大声吼道:“退回来!”周兵们慌不择路,扭头就跑,将后背露给了身后的白甲弓弩兵,大片大片的周兵被射死溪水,翟葭溪都变得彷如地狱之溪一般,那红艳艳的溪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过了赵岗桥的周兵是大乱,两侧芦苇丛杀出来的数百长刀白甲军两员虎将的带领下猛冲猛砍,这两人一人使一对大铁锤,却是白甲军云字营的营官曹云,另一人使一把环大刀,正是超字营的营官高超。两人势若猛虎的冲进粮车队,押运粮车的周兵都是轻装步兵,各举短刃仓促接敌,被白甲军一阵冲杀之下,便抵挡不住纷纷向赵岗桥退去,但桥上挤满了粮车,根本过不去,一名周兵都校赤红着双目举刀大喝道:“无路可退!不如就地死战!”过了桥的周兵又只得返身死战。这时候白甲军的训练成果便体现了出来,白甲长刀兵们的刀法简洁而实用,劈砍之势猛烈而快速,要知道一个多月里,每个长刀兵每天都要进行五百次的劈砍练习,战阵之,他们所要做的只是用长刀迅猛的劈砍!数百把长刀围定一众周兵,数面交斩不止,通常一个周兵勉强能挡住一名白甲军的长刀,很快便有另一名白甲军挥刀猛劈,或是被斩去首级或是被砍断手臂,一时间桥头上首级、残肢漫天飞舞起来,带着阵阵的血雾,整个桥头好像阿鼻地狱一般血腥而残酷。 这时溪水周兵已经退离岸边,芦苇丛的白甲军长枪兵没有追击,两侧各有百十人冲了出来,向桥头还负隅顽抗的周兵杀了过去,长枪一伸一缩之间,好似带着死亡韵律的竹林,不断攒刺着桥头的周兵,一阵勇猛的突刺之下,过了桥的五百余名周兵都被一一屠戮殆,而白甲军也有百余人血溅当场。 曹云提着大锤将后一名周兵砸得血肉模糊,扭头对高超喊道:“快放响箭!”高超从背上取下弓箭,拉了个满月朝天放了一箭,那箭带着尖锐的啸声冲天而起,上了半空又落下,那啸声响彻两岸。 此刻逃回对岸的周军还有三千多人,司超见那响箭冲天而起,面色大变厉声喝道:“他们召唤小南井山的骑兵!儿郎们冲过去,否则敌人骑兵从后面掩杀过来,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司超再一次犯了错误,他过于笃信他的小心。 翟葭溪对岸的周兵刀盾兵组成方阵密密层层的挤上赵岗桥,砍开两侧的木制护栏,将阻塞桥面上的车辆推到翟葭溪,跟着踏着低沉的步子向对岸压了过去。 仅容十人并排走过、长有二十余步的赵岗桥上,周兵密密麻麻的挤了三百多名刀盾兵,他们的目的很简单,用盾阵硬顶过桥去,为后续部队开路。 不得不说曹云的狡猾,他看到周兵玩命的冲过来,知道他们上了当,徐皓月的骑兵疑兵之计一定让周兵想要冲过赵岗桥,只有这样靠着翟葭溪的阻拦,周兵才有可能逃出生天。曹云大笑道:“给我把桥断了!”当下拎起大锤猛砸木制的赵岗桥,其余的长刀兵也挥起长刀猛砍桥面、桥墩。 可怜赵岗桥一座木制的桥,不堪桥上数百周兵的重负,加上曹云带人一阵猛砍,木桥轰然一声倒塌下去,三百多名周兵落入翟葭溪,虽然不至于淹死,但岸边的白甲军长枪兵和弓弩兵却不肯放过他们,一阵枪林箭雨的洗礼之后,翟葭溪上飘满了周军兵士的死尸,翟葭溪溪水都被阻断,几乎流不动了。 司超赤红着双眼,高举长剑大喝道:“涉水过去击敌!刀盾兵前,长枪兵后,弓弩兵留岸上放箭杀敌!” 从一开始,周兵岸边的弓弩兵就很卖力的和对岸的白甲弓弩兵对射,希望能压制住对方的羽箭,但对岸的白甲军弓弩兵似乎不惧怕箭矢,他们胸前早就绑上了加厚的纸甲褡裢。徐皓月练兵的时候除了给骑兵加上纸甲褡裢和纸甲的马具外,弓弩兵也配发了加厚的纸甲褡裢,既然一件成品纸甲五十步外不怕箭矢,那如果再加上一件加厚的纸甲褡裢五十步以内也不惧箭矢。虽然加上褡裢之后,弓弩兵的自甲重量加大,不适宜机动,但此刻阵仗对射,却是大占便宜。不少白甲军弓弩兵胸前的褡裢上满是箭矢,好像刺猬一般,但多只是射穿了褡裢和纸甲,却不能及肉,除了数十名白甲军弓弩兵头面箭倒地阵亡之外,大部分弓弩兵很快压住了对岸的箭雨。 周兵弓弩兵此刻已经不足两百人,但他们还是奋力的射杀着对岸芦苇荡的白甲军弓弩兵,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周兵弓弩兵倒地阵亡,岸边周兵的箭矢弱了下去。 冲进翟葭溪的周兵举着盾牌涉过齐腰深的水,扒开水残缺不全的死尸,高声呐喊着向对岸的芦苇荡冲了过去。不得不说周兵的确精锐,一般的军队兵士要是看到满溪水都是恐怖的死尸,可能精神已经崩溃,但周兵丝毫不为溪水的死尸所动,仍是冲了过来。 才靠近岸边,芦苇荡的长枪林又开始突刺攒刺,长枪兵简单的攒刺动作也是每天练习不下五百次,周兵岸边湿滑的淤泥不好借力,一个突刺戳来,盾牌虽然可以挡住,但周兵也会被戳得跌坐水,趁着盾牌没有护身的当口,马上便会有另一支长枪刺来要了这名周兵的性命! 但随着挤溪水的周兵越来越多,后面的人抵住前面的人。众周兵齐心合力向前推进。 司超岸边举着盾牌一边遮挡羽箭,一边大声呼喝着,鼓舞周兵涉水冲击,他知道这时的周兵全凭后一股求生的锐气挣扎,若是不能突破对岸的芦苇荡,那等待周军的便是全军覆没! 正这时,身后尘烟大起,只见数百名白衣白甲的骑兵冲杀了过来,司超目眦裂,知道势不可为,看了看身边一百多名骑兵,大声喝道:“骑兵随我来,能抵挡一阵是一阵!大周骑兵岂会被南人骑兵打败?!”当下周军仅有的百余名骑兵呼喝着,跟着司超迎着白甲军骑兵冲了过去。 稍稍奔进之后司超才发现这些白甲骑兵的马尾上都绑着树枝,树枝地上托起阵阵尘烟,远远看起来却好像是有数百骑兵冲阵一般,其实敌方骑兵只有两百余名。 司超涨红了脸,他又一次被徐皓月给耍了,他以为身后有数千名骑兵,所以才玩命的让手下步卒地利不占优势的情况下猛冲对岸,此刻明白过来,司超气得差点口吐鲜血。 当下司超长剑举起,怒喝道:“敌人只有两百骑,将他们斩杀绝!”大周的骑兵开始呼喝加速,眼都是昂扬着浓浓的杀意,南人孱弱的骑兵他们眼都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他们可以打败三倍于己的唐军骑兵,何况是对方只有两百人,而且似乎都是乱民组成的骑兵呢?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名将之血路 徐皓月带着月字营骑兵赶到战场,远远的便看到司超率着周军后队仅有的百余骑迎面冲了过来,急忙高声呼喝道:“列阵!”众白甲军骑兵纷纷勒定胯下坐骑,排成一字阵型,看到周军骑兵已经到了一箭之地内,徐皓月高声喊道:“放箭杀敌!施放三轮之后咱们冲上去!” 白甲军骑兵纷纷扬起手角弓,跟着第一阵箭雨放了出去,周军冲前面的十余骑或是马匹箭、或是骑兵箭倒地,战马的悲鸣声、骑兵的惨叫声四起。司超大吃一惊,这些白甲军骑兵是像契丹骑兵一样的有弓骑兵?当下司超大声呼喝道:“急冲!急冲!不要停留!”周军骑兵马鞭奋力抽打马匹,加速冲锋起来。 三轮箭雨射完,周军骑兵零零落落的剩下七十余骑,冲锋的阵型也变得零散起来,徐皓月拔出长剑大喝道:“全军突阵!”白甲军两百名纷纷收起角弓,拔出腰间长刀,大声呼喝着开始打马冲锋。 周军骑兵青色的战袍形成一条青色的波纹式冲锋线,白甲军则是白色的冲锋线,两条线越离越近,终于不可避免的狠狠撞了一起,一阵冲天的血舞漫天的尘烟激荡而起,惨叫声、马嘶声两军疾风骤雨般的冲撞激发而起,两军骑兵绞杀到了一起,周军骑兵都是长枪长矛,一个照面冲撞之后,白甲军月字营的骑兵登时有二十多人被刺落马下,而周军只有十余人落马。周军骑兵不但兵刃上占了上风,而且马术精湛,白甲军骑兵登时落到下风。 徐皓月心大急,看来骑兵还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白甲军骑兵成军时间仓促,还需要苦练骑术和马上劈砍功夫,否则将来对上周军骑兵还是占不到任何优势,但此刻两军绞杀到一起,什么都晚了,只能靠勇武死拼下去了。 两军绞杀片刻之后,周军骑兵还是人数太少了些,伤亡五十余骑之后,坐马上的只有十余骑,而白甲军骑兵还有一百余骑,基本上白甲军骑兵是二换一,靠拼消耗才将周军骑兵打得只剩下十余骑。司超肩头了一刀,但有鱼鳞甲护身,入体不深,他匆匆扫了一眼眼前纷乱的战场,己方的骑兵已经不多,正想率领后十余骑撤回去,想不到身后一阵喊杀声传了过来,司超扭头一看不禁如堕冰窟。 赵岗桥那头,数百名周军大败四散奔逃而来,后面一千多名白甲军步卒竟然已经过了翟葭溪,追杀而来。原来正当司超带领骑兵迎敌的时候,翟葭溪这边,周兵步卒溪水苦战,领军督战的曹云和高超知道此刻决不能让周军上岸,否则周军士气会大振,而且白甲军没有了地利,就算后取胜也会是惨胜,当下曹云大声呼喝道:“敌困于滩涂之上,已是穷途末路,云字营!随我奋勇向前,一鼓作气斩杀周狗!”喊完之后他竟然跳下翟葭溪去,双手不停挥舞着大锤,硬生生的周军的盾阵砸开一个缺口,高超也是大喝一声当先跳下水去,环大刀猛劈猛砍,周军纷纷辟易。众白甲军刀盾兵见营官如此勇武,也都是热血直冲脑门,一发声喊纷纷跳进翟葭溪,奋勇搏杀起来,一时间岸边只见一道道白色身影跃入水,好似寒鸦赴水般永不停歇,落入水之后,鲜红的溪水四散飞溅而起,跟着又是一阵腥风血雨扬起,整条翟葭溪好似煮开的水一般沸腾了起来。先跳下水的曹云和高超等人都是身受数十创,但他们仍然咬牙奋力搏杀,为后面跳下水的人杀开一条血路。有的白甲军才跳进水,便被长枪刺小腹,但他不顾肚肠翻出,依然举着手长刀乱砍乱劈,有的白甲军才入水手臂便被砍断,但他仍然飞身跃起,将身边几名周兵压倒,势若疯狂的拔出腰间短刃胡乱攒刺,直到身上被长枪和长刀砍得稀烂。 周军后一口锐气这一阵白甲军玩命的冲杀散失了,岸边的长枪还不断的攒刺,周军稍退之后,岸边的长枪兵也纷纷跃入水加入了战团。周兵抵挡不住,纷纷开始后退,剩余的五百余名周兵逃回岸边,又遭到对岸白甲弓弩兵的箭雨问候,溃不成军,四散奔逃,白甲军齐声呐喊奋勇直追了上去。 司超见状心大惊,正想策马过去约束兵卒,哪知道身后一阵劲风扑至,他本能的一低头,只觉得头上一凉,头上鹰盔竟然被打落,抬头一看,只见一名白衣白甲的二十多岁青年正手持长剑勒马转回来,司超看清那青年面目,和别的白甲军不一样他用的是长剑,记起王昭说过白甲军统帅徐皓月喜用长剑,当下手长剑扬起跟着十多步厉声喝道:“你可是徐皓月?!”上次盛唐一战,混乱之司超也没看清楚徐皓月的面目,是以有此一问。 那青年手长剑一挥大声喝道:“正是!司超!快快下马受降!” 司超大怒催马直冲而上,徐皓月也一夹胯下马匹,催马冲了上去,两骑交叉而过之时,徐皓月躲过司超斜斩过来的一剑,手长剑画出一刀美妙的弧线砍司超后背,司超翻身落马,徐皓月勒住马匹,策马转回去。司超背上了一剑,但仗着甲厚,虽然受伤但不致命,摔下马来却把他摔了个七晕八素,等到挣扎着站起来,徐皓月已经飞马到了跟前,跟着徐皓月一个飞扑,从马上跃下,将司超扑到地,长剑架司超脖颈之上,站起身后,看着剩余的名周军骑兵厉声喝道:“尔等主将已经被擒!快快下马受降!” 剩余名周军骑兵大骇,司超不顾长剑横脖颈之上,厉声喝道:“快快冲出重围,去向军禀报后队消息!”徐皓月大怒,手成刀型猛的斩司超后颈上,司超登时晕了过去。名周军骑兵不敢厮杀,纷纷拔马冲出重围,童虎头一声呼啸,带着二十余骑追了上去。 徐皓月将司超交给两名白甲军骑兵看押,自己又上了马带着八十余名骑兵冲了上去,截杀周军败退的步卒。 白甲军骑兵挥舞着长刀冲入周军步卒散乱的溃逃队伍,这个时候骑兵追杀步兵的优势完全展现了出来,白甲军骑兵所到之处,周兵步卒纷纷被斩杀,身后的白甲军步卒也追了上来,可怜五百周军溃卒,被追出三里地,终究跑不过白甲军,被追上后或被杀死当场,或是跪地请降,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十余名腿脚奇快的周军步卒逃了出去。 这一战从清晨一直战到午后,周军五千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主将司超也被擒获,辎重、粮草皆失去,白甲军也死伤八百多人,其有一百余名精贵的骑兵。 徐皓月命人打扫战场,自己独自一人来到翟葭溪旁,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怔怔的看着溪水里漂浮着密密层层的尸骸,周兵的也有,白甲军的也有,其不少白甲军几天前还是活生生的,还和自己说过话,还一起吃过饭食,还一起唱过歌的,现却已经成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想到这里徐皓月忍不住跪倒地,悄悄的留下泪水来。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难道自己是再用这些尸骸、鲜血堆砌自己的名将之路么?还是像自己对他们说的那样,他们都是为了自己贱民的尊严而战死?!这一战白甲军死伤如此惨重,徐皓月看到将翟葭溪塞得满满的尸骸之时,第一次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动摇,尊严真的比性命还重要么? ; 第一百一十七章 逝去的尊严 明月当空,闷热的风找不到一丝清凉的感觉,面前熊熊燃起的巨大火架上,战死者的尸体上面焚烧起来。经过一下午的战场打扫,五百余名战死的白甲军尸体被他们的同袍收集起来,白甲军幡旗前集火化,每名士兵的尸体都指定了一名活下来的白甲军兵卒,火化后将他的骨灰带回英山去,假如有亲人的便交给他们的亲人,若无亲人,白甲军便会将战死者埋葬天堂寨之上。 每个白甲军兵士纸甲衣领处都绣有士兵的名字和籍贯,战死者的名字这个时候沙季青口缓缓的念了出来:“李三水、王小狗……”每念一个名字,周围静静肃穆而立的白甲军都是高喊一声:“兄弟走好!” 念完之后,火架边几个从杨仙镇请来的和尚开始绕着火架,一边敲着法器,一边念诵了起来:“以上居士,今日辞世,且听我言,金刚经有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享寿之时,以虚色身,且偿因果,且修福田,舍报之后,无用躯壳,当作灰烬,还归苍天……”如今适逢五代十国乱世,民间百姓感叹杀戮没有终了之日,加笃信释氏,相信释氏的轮回之说,只想着今生障业消报之后,来世能投户好人家,释氏弟子大多施行火葬,因此五代十国火葬之风大为盛行。而后来到了宋朝因为儒家的兴盛,儒家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等理念,火葬之风才逐渐消弭,宋、元、明、清几朝都以刑律制火葬,到了明朝火葬才几乎禁绝,只有一些少数民族和释氏弟子保留了火葬传统。 徐皓月好似一尊石像一般,站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一具具尸体化为了灰烬,他开始打心眼里厌恶杀戮,从尸山血海回来的人,他们看起来虽然杀意浓重,但心底里都是有着阴影的。徐皓月也不例外,前面英家的人死伤惨重,但那时候他忙于下山就英若兰,并未参与收敛死者。此刻他面前的,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兵卒,平日里他真的当他们手足一样看待,亲眼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消逝,他觉得自己的心里一股股绞痛翻翻滚滚的袭来,痛不可挡。 三百多人受伤,此刻正营地里养伤,曹云和高超也是身负重伤,两人像个血葫芦似的被人救起的时候,徐皓月大声的哭了出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徐皓月怎么也不能将这些伤亡只当做数字来听,那不是他的性格。 终于火堆余烬熄灭,慢慢的暗淡了下去,白甲军士卒纷纷上前将同袍的骨灰收油纸内用布袋装好,绑身上,不少人大哭起来,大声喊道:“兄弟,我带你回家了!” 祁红年走到徐皓月身边低声道:“公子,是不是连夜开拔?辎重、粮草都装好车了。” 徐皓月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问道:“曹云和高超怎么样了?” 祁红年低声道:“他俩体格粗壮,好歹救回来了,只是失血过多,这会儿还没醒,可能要将养上几个月。” 徐皓月长出了口气道:“是不是我太急功近利了?今日才会有这么多将士战死?” 祁红年摇摇头说道:“公子,打战哪有不死人的?周军被我们斩杀不下五千多人,又将他们的大将、辎重、粮草虏获,我们死伤八百多人已经算是完胜了,谁也不可能比公子做得再好了,死去的将士们是带着尊严离开的,他们下一世将不会再是贱民、响马、盗匪,而是堂堂正正的人了。” 徐皓月回头看了看祁红年,面容宛似雕塑一般僵硬,缓缓问道:“我们用年轻的生命换来了尊严,那我们又用什么换回这些年轻的生命?” “希望!”祁红年很是诚恳的说道:“公子,你带给我们活着的人以希望……” 往湄水而去的路上,徐皓月走路上,反复的想着祁红年的话,心稍稍有些如释重负之感,望着剩余的一千四百多名白甲军将士打着火把行军的景象,那点点灯火真的好想燃起了点点希望。 童虎头带人折了回来,他们二十余骑追杀周军名骑兵,但周军骑兵骑术精湛,童虎头他们只是用角弓杀掉了其的四人,还是有五骑逃掉了,他们一定会到李谷的军禀报后队的情况,所以白甲军晚间收拾停当之后,又连夜开拔准备回到湄水岸边登船。 周军的辎重和粮食没有落下,都成了白甲军的战利品。而司超被白甲军绑辎重车上一同带走。白甲军的伤兵也没有落下,徐皓月将月字营的战马都弄来让伤兵骑乘,而自己却和别的兵卒一样步行。重伤的曹云、高超和其他兵卒被安置粮车上。连同一个个白甲军士兵腰间的骨灰带,他们没有落下任何一个同袍,不论是死的还是活着的。 登船之后,众人都是松了口气,各营兵士纷纷船上安睡起来。因为减员,虏获的辎重粮草大多都装上了船,没用的都被丢弃岸边。 此刻已经快要天亮,徐皓月站船头却还是一动不动,祁红年、沙季青和张兴淮一起到了船头,沙季青知道徐皓月心疼手下兵卒伤亡如此之多,也是出言安慰了一番,跟着问道:“公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打?” 徐皓月沉默了半晌,摇摇头说道:“我们回英山去,接下来不用打了,周兵没有了辎重粮草,他们会退兵的。”跟着看着闷热的天空上,开始乌云密布,缓缓说道:“淮南的雨季要到了,淮上各处的河流都会涨水,周军没有水军,一定不能淮南久留,所以不但李谷会退兵,周主也会退兵的。我们用不着再打了,若逼急了周军,后就算胜了,我们也剩不下多少人了,打战胜七分即可。”众将都深以为然,当下徐皓月派了张兴淮带人亲自乘了小舟先行。 经过王家湾的时候,徐皓月派了哨探上岸,果然两岸都没有了周军的踪影,看来李谷听闻粮草有失,急急忙忙的带兵赶回杨仙镇去了。白甲军们一座乱葬岗上找到先前夜袭周营之时死周营的同袍尸体百余具,也是焚化了,将他们的骨灰带回。 回到湄水水寨,却见高弼、刘逸轩和英若兰、朱凌峰等白甲军营官都码头等候,当迎风飘扬的白甲军幡旗登上岸来之时,岸边的人群迸发出了欢呼声,热闹的锣鼓声响了起来,整个湄水水寨沸腾了。 徐皓月等人上了岸,一众白甲军兵卒受到了凯旋英雄的待遇,他们昂首挺胸从水寨唐军士兵面前走过的时候,很多人感觉到了唐军士兵看待自己的眼神那浓浓的敬畏之感,这就是公子所说的尊敬?就连从前的官军对自己也是这般的敬畏,这些原来的农汉、响马加的自豪起来。 徐皓月让人继续救治伤患,搬运物资,上前和高弼、刘逸轩见礼,高弼再也不敢小觑徐皓月,半个多月的时间内,白甲军然歼灭了近万的周军,还夺了周军辎重粮草,俘虏了周军大将白延遇和司超,这般战功自周唐开战以来,唐军累败之下无法想象的。 和英若兰说起战事,英山一战,白延遇以下两千八百多周兵没能再走出英山的十万大山,全军墨,白甲军死伤两百余人,而白延遇留盛唐的两千多名骑兵听闻白延遇兵败,均是心慌不已,得到李谷的军令后,急急忙忙的撤了回去。 到此周军二次征伐盛唐、英山以失败告终,周军损失近万人,辎重、粮草无数,而白甲军伤亡一千多人,是利用了水军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刘逸轩这时候才明白了徐皓月所说的,唐军没能利用水军优势,便奏报详细说了白甲军此战的经过。他想不到他的奏折到了唐廷之后,直接导致了合大战和紫金山大战的发生。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尽忠必死节 淮南,寿州城外周军围城营地内。 周军淮南道行营部署、寿州招讨使李重进骑马上,志得意满的看着身旁和自己并驾齐驱的南唐司空孙晟,手马鞭嗖的一挥,哈哈笑道:“孙和使,你看我这营盘如何?” 孙晟皱眉道:“我朝没有和使一职,老夫官职乃是司空,此次司职两家罢兵使者!” 被孙晟不软不硬的顶了回来,李重进黝黑的面孔上笑意浓:“南人风之气甚重,求和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真是好笑,哈哈。” 孙晟淡淡的说道:“我朝化的确昌盛,南人虽然弱,但人自古皆有一翻傲骨,将军武家出身,不知者不为过!” 李重进重重的嘿了一声愠道:“那孙大人看我这营盘如何?” 孙晟微微颔首道:“北军果然人马雄壮,旌旗如林,营帐漫天。”李重进得意的又捻着胡须笑了起来,但孙晟接着说道:“不过却拿这寿州城毫无办法,老夫到觉着甚为惊奇!” 李重进大怒腰间长剑抽出一半喝道:“老匹夫!你说什么?找死么?!” 孙晟丝毫不畏惧,马上昂起头大笑道:“一介武夫终究是一介武夫而已,老夫敢来,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岂会怕你刀剑加身?!” 李重进见孙晟傲骨难驯,倒也不敢拔剑杀了他,冷冷的看着孙晟,那孙晟亦是冷冷的对视着,过了半晌,李重进摇摇头还剑入鞘,说道:“我不和你逞口舌之争,前头我军操演,本将军再带你去看看!” 孙晟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冷笑道:“老夫到了此处七日,周主一直不肯相见,每日只是让将军带着老夫看周军攻城,无非是想彰显武功,想以威势服人。李将军,老夫也看够了,是战是和还请周主明示!” 李重进呃了一声道:“陛下已有安排,待会儿便会召见先生了。” …… 一炷香之后,孙晟被带到柴荣的皇帐之内,见礼毕,主位上的柴荣一脸倦容单手支颐看着孙晟皱眉道:“李璟让你来说何事?” 孙晟不软不硬的答道:“两家罢兵之事。” 柴荣嗤之以鼻道:“你说朕会罢兵么?” 孙晟摇摇头道:“观陛下布营森严,乃是不会罢兵的。” 柴荣哼了一声又道:“罢兵要有罢兵的诚意,朕看了李璟求和的上表,说割让寿州,可如今刘仁瞻仍据守,你朝如何信守诺言?” 孙晟朗声道:“陛下若肯罢兵,老夫必定说服刘将军开城。” 柴荣哦了一声面露喜色道:“朕爱惜刘仁瞻将才,你若能说服刘仁瞻归降,朕会考虑罢兵之事。” 孙晟点点头道:“那请陛下让老夫到城下和刘将军说话。”柴荣当下大喜,如果孙晟能说服刘仁瞻来降,自己即可得寿州坚城,又能得刘仁瞻如此将才,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当下柴荣急忙命人摆驾,自己亲自带着孙晟到城下,他倒要看看孙晟如何劝说刘仁瞻。 到了城下,柴荣骑马上黄伞盖下等候,十余名周军铁骑军带着孙晟打出孙晟的旗号来到城下,齐声呐喊道:“请刘将军出来说话,唐使孙晟孙大人求见!” 寿州已经被围困了近个月,孤城北悬,孙晟倒是第一个来到寿州城下的南唐大臣,听闻此言,城头上兵将都是齐声惊呼起来,早有人急报刘仁瞻去了。 过了片刻,刘仁瞻全身甲胄上到城头来,城垛上往下看去,只见城下的果然是当朝司空孙晨,刘仁瞻大喜喝道:“孙大人何以能至此?” 孙晟策马上前几步,朗声喝道:“刘将军,老夫来此本是为了和周国商议两家罢兵之事,但这些天看来,周主毫无罢兵诚意。刘将军!你是大唐的忠臣,降敌会遗臭万年,如今固守寿州城,已断无活路,不要再妄想活着回金陵见皇上了,忠死节吧!老夫先你一步而已!” 刘仁瞻闻言放声大哭起来,就城头上向着孙晟拜了三拜,又向南方拜了三拜,以示要为唐天子忠死节,跟着拔出长剑高举大喝道:“臣一定忠死节!”城头上清淮军兵将们纷纷大声呼喝道:“忠死节!忠死节!” 柴荣大怒,命人将孙晟带回。孙晟被人押回到柴荣面前,李重进等大将纷纷大怒,欲拔剑杀之,柴荣止住,冷冷的看着闭目待死的孙晟说道:“此刻杀了你却正好遂了你的心愿,想要忠死节?朕偏偏要你活着!”跟着冷喝道:“来人,把他带回都城大梁看管,每日锦衣玉食的供养着不可怠慢,朕倒要看看他服不服!” 孙晟大急,睁开眼睛大叫道:“老夫只求速死!不去大梁!”众兵卒上前按住,就往下拖去。李重进等诸将看了都开始暗暗佩服这倔强的老头,柴荣看了看城头的刘仁瞻,淡淡的说道:“你们越是忠心,朕就越要招降你们,让人心悦诚服也是一种乐趣,哈哈哈!” …… 孙晟被押往大梁看管,柴荣将孙晟随从皆放回,并给唐主李璟带去拒绝和议的消息。 唐廷上下得了消息无不惊骇,一股绝望的气氛笼罩着金陵,但随着高弼和刘逸轩的奏折到来,盛唐的义军居然又一次大败周军,从刘逸轩的奏折,唐廷武都读懂了一个意思,南人行舟,北人骑马,要守淮南,就得活用水军。李璟大喜过望,当下调整部署,命自己的弟弟齐王李景达为诸道兵马元帅,陈觉为监军使,边镐为应援都军使,率军渡江,自瓜步今江苏合东南北上;命右卫将军陆孟俊率兵万余出常州夺泰、扬二州;遣鸿胪卿潘承祜赴泉、建等州招募骁勇;以许稹为西面行营应援使,拉拢盛唐义军,配合主力抗击后周军。 到了四月,柴荣得到李谷部盛唐县大败的消息,损军千有余,辎重粮草皆失去,大将白延遇、司超被俘,李谷、王彦升、王昭等带着残军已经退回到了正阳。 柴荣闻讯,怒火万丈便喝命大将张永德持自己的旨意,前去将李谷等军将抓到行营问罪! 当晚天色闷热,乌云密布,看来似乎有场大风雨要来。柴荣行营内灯火通明,各军大将分列两班,李谷、王彦升、王昭三人被绑缚阶下,听完三将讲述的详细战败经过,营众将都是默然不语,均是暗想若是自己领军,能不能逃过徐皓月的谋算呢? 一道闪电划过,跟着隆隆的雷声响起,柴荣的面容阴鹜得可怕,冷冷的说道:“李谷发回都城交由枢密院议罪!王彦升、王昭杖责一百,降为马军兵卒,军前留用!”营外殿前军执法司将三将带下,李谷回都城后被削职为民,此后郁郁而终。 治完三将的罪过,柴荣冷冷的说道:“这三人,朕不会杀他们,他们并非临阵脱逃,而是智不如人,是朕小看了徐皓月,这小子兵法如此厉害,难道真是徐温的后人?!” 说话间帐外倾盆大雨如约而至,又有扬州韩令坤部信使到来,言之唐军李景达部、陆孟俊部大军北上猛攻泰州、扬州,韩令坤请旨后撤。 柴荣大怒喝道:“回去告诉韩令坤,胆敢后退,朕绝不轻饶!” 当下柴荣也调整部署,命李重进为庐、寿等州招讨使,武行德为濠州城下都部署,向训为淮南节度使兼沿江招讨使;命赵匡胤率部出合,以迎击南唐军反攻,应援韩令坤,唐周两军一轮的大战又将展开。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画虎反类犬 绵绵的淫雨霏霏,旬月不停,已经到了四月底的,天空的云层还是厚厚的压着,这些天来很少有天空放晴的时候,淮南各地胡泽河流水位猛涨,方刃带回来的消息言道,寿州等地是胡泽河流泛滥,东淝河上的阳湖(今瓦埠湖)泛滥,寿州等地水积数尺旬月不退。 英山等地也是笼罩一片阴雨之,白甲军回到英山之后,又开始了一轮的招兵、练兵。 到任的南唐西面行营部署许稹亲自到了英山城见徐皓月和英若兰,唐廷正式对徐皓月进行了封赏,诏命徐皓月为白甲军节度使,节制英山诸部兵马,英若兰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其余将校也都有官职封赏。许以官职之后,许稹要求徐皓月配合盛唐县、庐州等地兵马出兵北上应援寿州。 徐皓月知道这个什么白甲军节度使自然是个空衔,英山一地本来就是白甲军控制,许稹甚是狡猾,许以一个空头的官职,又把属于白甲军控制的地域分给徐皓月节制,南唐只是承认了白甲军存的合法性,除此之外兵员、粮饷、辎重什么都没有。许稹打算是做一趟没本钱的买卖,一个空头虚名便要白甲军北上和周军拼命。 徐皓月和英若兰自然明白许稹这招驱狼吞虎之计,但徐皓月也没有拒绝官职,因为此刻白甲军大的敌人还是周军,需要和唐军合作,而且大多数白甲军和英山的百姓还是奉南唐为正朔,白甲军也只是一军之名号,高举的也是淮南义军的名号,并没有宣布叛唐,所以有了南唐的封号会加名正言顺。 和许稹的讨价还价之,徐皓月不但对许稹等南唐官吏施以重贿,而且许诺一旦白甲军招募、练兵完成一定会寻机北上,同时徐皓月也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将湄水水寨一千号水兵,连同船只划归白甲军节制。湄水舟师已经是残军,而且被周军守住正阳之后,这支水军已经同淮水东面的镇海军断绝了联系,没有军饷、没有管制,已经成了一支被遗弃的水师,许稹正头痛谁来接这个包袱,正好徐皓月提了出来,便顺水推舟允诺,跟着上书唐廷,将湄水水军划归白甲军节制。 湄水水军划归白甲军之后,徐皓月当即按白甲军的粮饷派给水军军卒,以结士卒之心,同时宣布如果不愿意留下的,他发给回家的路费同时给与一定的粮食,回家务农可以、北上重归镇海军也可以,白甲军不强留。当下湄水水军除了少数忠于镇海军的将校北上归于镇海军,还有一些想要回家的兵卒归家之外,到有百多人留了下来,这些人大多都是盛唐、英山人氏,自然是留下来加入自己家乡的军队。 张兴淮的淮字营一下子扩张了一倍,算上原有的三百多人,淮字营水军有了近一千水兵,白甲军算是正式有了自己的水军,当下徐皓月便命张兴淮湄水之上朝夕习练水兵不辍。 其余各营徐皓月也让各营官扩大编制,每营由原来的五百人扩大到一千人,原本各营都是单一兵种,扩大编制之后,徐皓月也让各营营官调整兵种结构,每个营都要有自己的长兵、短兵和弓弩兵。只有月字营没有扩大编制,还是五百人的编制,徐皓月从各营抽调骑术精湛的兵卒加入或是招募骑术了得的百姓精壮,又从盛唐、庐州采购了一批军马,勉强凑足了五百之数。 经过第二次和周军大战之后,徐皓月对各级兵将大加封赏,一大批有战功之人被提拔起来,好像翟葭溪血战立下功劳的阿牛、田行健等人都有升迁,成为统领近百人的连长一职,一大批下级将校兴起。除了练兵之余,徐皓月每天晚上开办了军官学习班,除了请教书先生教这些大老粗们识字之外,徐皓月每天都要教这些将校学习兵法、习看沙盘、地图。 第二次大战,白甲军夺了周军辎重、粮草,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粮草共得近五万石,还有兵器、帐篷、金锣鼓号、甲胄,还有不少铜钱、铁钱,钱币很是杂乱,有唐朝遗下的铜钱,还有后周、南唐自己制的铁钱。徐皓月把这些铜钱、铁钱都交给刘逸轩,让他购买货物,转道荆楚和南平(十国的一个小国,辖地为荆州)贸易。而原本的楚国已经被南唐所灭,但趁着后周攻打南唐的机会,原来的楚将刘言又起兵反唐,恢复楚国,占据了湖南全境,徐皓月也让刘逸轩和楚国悄悄的贸易,楚国才恢复,正需要各种物资,特别是食盐等物,一趟行商下来,白甲军和盛唐县都是大赚特赚。英山城和天堂寨,靠着行商和春茶、缫丝售卖赚回钱财,又购进粮食、食盐、以及各种物资,英山城和天堂寨的仓库都屯满了,英仲高不得已又扩建了好几座仓库,仅粮食一项就可供五万人三年之用。 西面行营部署许稹等官吏得了徐皓月和刘逸轩的重贿,自然是对这种交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许稹见行商获利丰厚,还拿出钱来参与到其,也获利不少。 或许是受了淮南雨季的影响,后周庐州、寿州招讨使李重进没有派兵南下,而是继续围攻寿州。白甲军抓住这个时机,扩兵、练兵,下雨的天气里照样练兵不辍。雨天路滑,山道加难行,但徐皓月还是让士卒每天英山城和天堂寨之间往返急行军,雨天里仍是天堂寨的空地上习练阵法、习练基本的突刺、劈砍和箭术。 但也因为如此,不少兵卒病倒,好孙庭运带着随军郎每日里熬药、煎药给兵士们服食,才保证了兵士们没有大面积的病倒。 英山城的春垦和开垦梯田进行得很是顺利,一共开得近七万亩的梯田,除了种上桑、茶、棉花之外,多的田地里种上了水稻、粟米等粮食,看来到了秋天又将要大丰收,英仲高又该要扩大他的仓库了。 这天方刃又传来消息,唐军诸道统帅李景达率领东路大军准备收复扬州、泰州、滁州等地,他也学着徐皓月用兵,兵出金陵之后,留下右卫将军陆孟俊率兵万余攻打扬州、泰州,自己领着两万精锐唐军直扑合,意图攻打周军兵力薄弱的合,掐断扬州、泰州周军的退路。按理来说李景达学徐皓月用兵的战略没错,合只有赵匡胤部的三千兵马,兵力的确是弱的,而扬州、泰州两地周军韩令坤部虽有万余兵马,但要分守两地,对上陆孟俊的万余兵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所以韩令坤侦悉唐军的动向后,判断出李景达用兵的方略,大为惊恐,他怕自己后路被断,也像李谷起初一样急匆匆的想要后撤,并急报柴荣,请求撤退和赵匡胤共保滁州。 但柴荣坚持不许,赵匡胤也率领两千兵马出合,并合城外划了一条线,但有扬州兵逃过此线的立斩,同时赵匡胤给韩令坤去了信,让他安心守扬州,合有他赵匡胤必不会失,又言道:“公之骁勇当世闻名,唐人闻风辟易,今何以至此?”韩令坤被赵匡胤言语所激,又带着撤出扬州的兵马杀了回去,正好杀了陆孟俊一个措手不及,大败唐军于扬州城下,生擒陆孟俊,继而收复扬州、泰州。 另一头赵匡胤两千兵马对阵李景达两万兵马,亦是大败之。当日李景达率军进至距合一舍三十里处扎营,观望不进。后周军诸将欲出击,赵匡胤知寡不敌众,乃示形用谋,决定以逸待劳,俟南唐军出战,动破敌,使其难辨虚实。未几,南唐军果出战,赵匡胤挥师奋力拚杀,终以少胜多,南唐军被斩杀五千余人,余众争舟渡江南逃,慌乱又溺死甚众,南唐精兵大损。 至此,南唐东路军又是完败,虽然战略运用没错,但李景达和陆孟俊临阵都是犯了战术上的错误,学徐皓月的用兵只学到其形而未得其髓,画虎不成反类犬。南唐军已经被周军杀得吓破了胆,东路唐军只能沿江据守不再敢出战。 东路打得热闹,西路却是没有什么战事,徐皓月仍是练兵不辍,这天徐皓月也熬不住阴雨天接连练兵病倒了。孙庭运把脉之后说是风寒入体,开了几剂药伏下也不见好转。孙庭运便建议徐皓月去英山温泉泡一泡,白甲军这些天练兵之余,孙庭运也都让大军轮流过去泡泡温泉,驱寒兼且驱除疲劳。这天徐皓月挨不住英若兰的催促,只得将练兵之事交托各营营官,自己和英若兰带着英凝雅、英吉、童虎头、刘小惠、童银姑等人跟着孙庭运前往英山东部的温泉去治病,也算是疗养,英若兰和刘小惠还带上徐子茗,也算是一个家庭疗养日,舒缓一下近劳累的身心。 ; 第一百二十章 温泉艾炙燃 泥泞的路上湿滑难行,山路两侧茂密的树枝树叶上挂满了晶莹的雨珠,天上淅淅沥沥的小雨还不断的下着,远近都是雨后的清,内外满是如梦如幻的雨雾,走英山的山路上有种走人间仙境的感觉。 徐皓月紧了紧身上的蓑衣,手的油纸伞上滴滴答答的作响,身边搀扶着自己的英吉说道:“姑爷,就快到了,这鬼天气人都要发霉了。” “咳咳,你可别骂老天爷,没这鬼天气,我们也没这么多天的安稳日子可过,已经五月的天了,周军困顿于淮南的雨季,才没有发兵南下的,咳咳。”徐皓月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身后的英若兰将怀熟睡的婴孩徐子茗交给刘小惠道:“小惠妹妹,你看着茗宝宝,我看看他去。”刘小惠接过茗宝宝,嗯了一声说道:“快去吧兰姐姐,公子的病老是不好,真让人揪心。”一旁替刘小惠撑着伞的童银姑也说道:“徐大哥该服药了,也不知道老道士的药到底管不管用。” 孙庭运童银姑身后,吹胡子瞪眼的怒道:“小丫头胡说什么呐,老道我的药方自然管用,只是那傻小子乃是操劳过度,又没日没夜的带着人雨操练,淋湿了自然的风干,然后又淋湿,这等折腾铁人也要病倒了。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得好好调养一段时候了。” 英若兰带着英凝雅走上前去,从背上的包袱取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牛皮袋子,里面是提前灌好的药汤,英若兰微微试了一下,药汤还是微热的,当下递到徐皓月嘴边柔声说道:“快点喝药吧。” 徐皓月接过微微皱眉,仰起脖子大大的喝了一口,这药还真不是一般的苦涩,不过喝下之后倒很是舒服,也不大咳嗽了。 “英吉!你走快几步,前面就是温泉乡的华清村了,让村里的逸字营腾些地方出来,咱们还有女眷过来,让汤池子那边还泡汤泉的老爷们都穿上裤子,可别再都老是光着屁股蛋子到处走。”孙庭运高声吆喝起来,英吉哈哈笑着大声应了快步向前赶去,山道上诸女都是羞红了脸,童银姑啐道:“老道士,老不修,什么光那什么的,也不怕丑。”一旁的刘小惠红着脸低头吃吃笑了起来。 孙庭运瞪大了眼睛:“我这可是好心,那些个大老爷们到汤池子那边可都是脱得赤条条的,不交代一下,你们这些女眷过去不怕污了眼睛?”山道上其余的男家丁都是哄笑起来。 英凝雅转过身来瞪着眼怒道:“谁也不许笑!再笑小心姑娘的长剑不长眼!”笑声立时小了下去,但仍是暗地里低笑的声音不绝于耳。 徐皓月也不禁莞尔,英吉走了,英若兰正搀扶着他,靠着英若兰软软的身子,徐皓月一阵心猿意马,忍不住低声英若兰耳边说道:“待会儿我也要穿着裤子泡温泉么?” 英若兰脸上红晕丛生,微微颠怒的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不是大夫,不知道,你自己问孙道长去。” 徐皓月哈哈大笑起来,惹得众男丁跟着大笑起来,英凝雅顿足道:“小姐,你看他们……”英若兰轻咳一声淡淡的笑道:“你急什么?拿好剑,谁要是敢无礼,哪里难看你就往哪里戳几剑,还怕他不老实么?” 此话一出,霎时都静了下去,山道上鸦雀无声,徐皓月咳嗽几声打破了寂静,咽了口口水低声道:“若兰,你这招也太狠了吧。” 英若兰恨恨的说道:“哼,我们女人不是好欺负的。”童银姑和英凝雅一起鼓掌道:“对,小姐说得对,我们女人不是好欺负的。”一众随行的十多名武婢一起莺莺燕燕的叫好起来。 徐皓月淡淡一笑大声道:“英山的老爷们,挣颈红唱起来啊!”当下众家丁扯开嗓子唱起那苍凉悲远的挣颈红来,便把莺莺燕燕的声音压了下去,英若兰不甘示弱,娇声道:“英山的姐妹们,姐儿香儿唱起来!”众女也是娇声唱起了那首英山城送别白甲军时女人们唱的歌谣,一时间山道上满是歌声,一曲唱罢男男女女都是大笑起来。 到了华清村,这里好多的茅草房屋,都是临时搭建的,白甲军自从开始这里轮流泡温泉以来,这里的房屋多了不少。远远的只见一大股冒着热气的山泉从山上流淌而下,上面满是热气,华清村内村名们挖了好几个大汤池子,将温泉水引入,供人浸泡。 孙庭运说山顶有几处天然的温泉疗效好,便让众人村稍事休息后,带上些必要的物品又接着上山去。一路上遇到不少背着箩筐的村民,箩筐里装着瓦罐,孙庭运道:“他们都是采硫磺的,如今我们大量需要硫磺,这附近的村民都干起这个营生来了。” 徐皓月哦了一声道:“想不到这里有这么多天然硫磺可采。” 孙庭运道:“这里的还不算多,英山东西南北都有温泉,东边的温泉水不怎么热,其余几处的汤水倒是极热,哪几处的硫磺才叫多呢。” 上到山上,这里果然有几处泉眼汩汩的不停冒着泉水出来,整个山间都笼罩一股浓浓的热雾之。泉水流下几处低洼之处形成大大小小的汤池子,水流清可见底,底下都是青石,岸边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众女见了都是大喜过望,叽叽喳喳的嬉笑着走上前去,拉开黑色的帷幔,将一个风景为优美的汤池子给围了起来,看来打算占用这个汤池子作为女子洗浴之所。 英若兰把婴孩徐子茗交给刘小惠和童银姑,两女带着徐子茗自去泡温泉去了,英若兰转过来看了看徐皓月和孙庭运问道:“孙道长,皓月就这样去跑温泉了么?” 孙庭运从背上的箩筐翻出些药草来,说道:“还不行,等我给他烧些艾炙,配合着热汤驱寒才有效果。”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若兰你先去泡泡吧,待会儿我可是要赤条条的下水,有英吉照料就行了,你们女子反而不便。” 英若兰微微迟疑道:“我不放心啊。” 徐皓月吃吃笑道:“难道你希望看到些什么吗?” 英若兰面上大窘怒道:“你好稀罕么?”说罢转身去了。 孙庭运一边准备着艾炙一边淡淡的说道:“打情骂俏也要看看有没有人,臭小子,你当我不存啊?” 徐皓月瞪大了眼睛:“打情骂俏你也知道?你不是道士么?不是该修身养性的么?” 孙庭运嘿了一声,指着身前冒着热气的大汤池子道:“先脱了下去,水不热的。” 徐皓月伸手试了试,水温果然不是很热,估摸着也得有四十多度的样子,正好适合浸泡,当下便脱了衣裳,只穿了条裤子便浸到水,热水穿透他没一个毛孔,温暖的水流瞬间驱散了疲乏,徐皓月忍不住舒服的哼哼了几声,跟着大声对英吉等人说道:“快下来啊,好舒服的!” 话音才落,徐皓月大声惨叫起来,原来孙庭运狠狠的将艾炙放到他的肩头,徐皓月猝不及防连忙将艾炙打掉,孙庭运嘿嘿笑道:“小子,别乱动,我可是给你治病哦。” 徐皓月知道孙庭运这是狭私报复,但也无法只得咬咬牙道:“老道士,算你狠。”当下孙庭运笑吟吟的让徐皓月趴岸边,给他的肩上、背上、头上都烧上艾炙,徐皓月只得苦苦忍着。 “唔,看你出了大汗就好,我看这几天早晚各一次艾炙温泉疗法,再配些汤药,三、五天后就可痊愈了。”孙庭运呵呵笑着说道。 英吉等人也下到水,因为不远处有武婢,他们都不敢脱裤子,只得穿着一条单裤下到水,一边唱着歌一边泡澡,好不畅快。 徐皓月趴岸边只见稍高处英若兰带着众女进到帷幔之内,帐外还有几名武婢仗剑守着,看来谁敢靠近,那剑真是不会客气的。也不知道帷幔背后是怎么一副光景,但想到那日桃花溪的情景,徐皓月不禁一阵唇干舌燥起来。 泡了大半个时辰,众武婢和家丁都泡好了起身来,徐皓月也觉得泡得差不多了,便想起身,却被孙庭运按住,“你要泡够一个时辰。” 过了一会儿,英若兰也走了过来,俯身蹲岸边,看着徐皓月笑道:“看来孙道长的法子很管用啊,脸色红润了不少了,咳嗽也少了些。” 徐皓月苦着脸说道:“我刚才惨叫你没听到么?差点把我给烫熟了,还要泡个三、五天,真是要人老命了。” 英若兰微微笑道:“这是治病啊,忍忍就过了。” 孙庭运一旁淡淡的说道:“晚上还要再来,早晚各一次,三、五天之后可痊愈。” 英若兰轻轻嗯了一声道:“晚上我也来。” ;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事有不可为 时近午时,徐皓月终于泡好了温泉,完成了早上的治疗,换了身衣裳准备下山。此刻雨也渐渐的停了,站山间,只见一抹艳阳从云层透出了光亮,远端的山野之间映照出一道七彩的彩虹,那一抹如梦似幻的五彩斑斓,好像近咫尺一般,令人神往。 “好美的天虹啊……”英若兰站徐皓月身边轻声说道,眼神也满是陶醉之色,徐皓月心一阵乱跳,奇道:“你也叫这做天虹?这不是彩虹么?”英若兰侧头看了看他,抿嘴笑道:“彩虹?这名字也挺美的啊。”] “下山啦,老道快要饿死了。”孙庭运收拾好东西高声喊道,英若兰拉着徐皓月说道:“我们快些下山吧,道长等不急了。”徐皓月轻轻嗯了一声,跟着英若兰的脚步缓缓走下山去,一路上看着英若兰的背影,心很是奇怪,柳静如也叫彩虹做天虹,为何英若兰也会这么叫呢? 一路上徐皓月都纳闷,回到华清村,只见村外的晒谷场上黑压压的坐满了人,都是逸字营的白甲军兵卒,他们正用午饭,见到徐皓月和英若兰等人过来,众人都是缓缓的站起身来,眼神满是敬意口纷纷喊道:“大帅!夫人!孙道长!” 逸字营的营官李逸也其,只见他端着个大碗跑了过来,大声道:“大帅!夫人!孙道长!你们回来啦?”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让大家继续用饭吧,休整几日就快回天堂寨继续练兵。” 李逸口还有饭食没咽下,咕哝着说道:“属下明白,大帅放心,就算这几日这里休整,我等也没有落下练兵,每天还是会有急行军练习的。” 徐皓月嗯了一声,李逸又道:“大帅,刘县令也来了,他村里等您。” 徐皓月咦了一声道:“他到了为何不派人上山通知我?” 李逸答道:“刘县令说没什么要紧事,叫我不要打扰您治病的。” 徐皓月摇摇头道:“他来找我又怎么会没有要紧事呢?快带我去。”回头看了看英若兰道:“你和道长先用饭吧,不用等我了。”英若兰嗯了一声说道:“我猜刘县令也没吃饭,不如我送过来,你们边吃边说好了。”徐皓月温馨的一笑点点头,他知道英若兰这是体贴自己,刘逸轩到了,李逸等人又怎么会不安排他吃饭呢?她用刘逸轩做幌子劝自己吃饭,想得很是周到,想到此处心只觉得一片温暖。 跟着李逸到了村的祠堂内,刘逸轩正堂内品茶,见到徐皓月进来,急忙迎了上去,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因为徐皓月现官职可是比他要大。 徐皓月回了一礼皱眉道:“你不是讨厌向我行这官面上的礼节么?怎么今日老远的就拜上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这趟来意不善啊。”说着徐皓月坐下身,示意刘逸轩也坐下说话。 刘逸轩脸色很是难看,低声说道:“你倒是不是神仙?你有没有猜不的一次?” 徐皓月哈哈一笑道:“我是神仙就不会生病了,咳咳,说吧,是不是唐廷要我出兵?” 刘逸轩面色微变皱眉道:“你又猜到了?”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看你为难的样子,是不是怕我不出兵?” 这回刘逸轩转忧为喜道:“难道你肯出兵?” 徐皓月轻咳几声淡淡的说道:“先不忙,东路军才大败而回,唐廷急于找回面子,要我出兵不难猜,只是前面我让你把白延遇和司超等周军俘虏交给唐廷,朝廷是如何处置这些俘虏的?”司超和白延遇二人被擒之后,徐皓月倒也没有虐待,也不打算劝降,两人骨头都很硬,而且家小都大周,犯不着费力劝降。得到唐廷封赏之后,徐皓月将两人连同一干周军俘虏都交给了许稹,算是给唐廷献俘,只是不知道唐廷如何处置的。 刘逸轩疑惑的道:“听闻是和周军换回了皇甫晖、姚凤、陆孟俊等被擒将领。” 徐皓月哦了一声奇道:“周主答应了?” 刘逸轩点点头道:“答应了,我来的时候听闻已经约定了换俘的地点。” 徐皓月沉吟片刻道:“我同意出兵,只是还需要十日功夫准备,你可回去禀告许大人,白甲军会十日后出兵北上。” 刘逸轩大奇道:“你出兵和换俘虏有什么关系?”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周主刚毅,若是还有一战之力,他是断不会服软答应交换俘虏的,这次他偏偏答应了,我猜周军已经师老兵疲,加上旬月阴雨,周军粮草转运困难,近期之内便会收拢兵马,周主御驾会北返,所以他临走前要把白延遇、司超等人换回去。周主既然北归,正是我们出兵的好时机。” 刘逸轩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周兵真要退了么?” 徐皓月摸着下巴说道:“我还会写份作战方略,你交给许大人,好能由他亲自交给齐王李景达,我们应该趁着周主收拢兵马、御驾北归的时候,一举北上,除了收复失地之外,重要的就是解了寿州之围,这是我们解寿州之围的好时机,也是后的机会,错过了这次机会,我们就永远别再想解寿州之围了!” 刘逸轩皱眉道:“为何会如此说?”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周主北返乃是看到淮南的天时和地理,若是没有水军,周军根本别想占据淮南,他北返乃是去筹备水军去了,等到他复来之日,周军也有了水军,唐廷和我们还有什么资格能和他抗衡的?” 刘逸轩惊呼道:“周主柴荣北归练水军?!水军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 徐皓月摇摇头轻叹一声道:“柴荣这个人会把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你没听说他为了扩建都城大梁,动了多少人的祖坟么?你没听说他为了筹铜铸钱,收了多少寺庙的铜像法器么?世上只有他不想做的事,而没有他做不成的事。你看他必破寿州的决心便可知道他是多么的可怕了。” 刘逸轩沉默片刻低声问道:“柴荣既然如此可怕,你还要出兵?” 徐皓月淡淡一笑,望着屋外渐渐放晴的天空缓缓说道:“我答应过一个人一定会北上解寿州之围的……” …… 与此同时,寿州城外周军行营内。 柴荣冷冷的看着两班诸将,缓缓说道:“朕近日收到京城消息,朕的符后病重,朕打算近日内回京去。” 此言一出,两班将领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柴荣淡淡的说道:“朕已经命赵匡胤、韩令坤等部收兵回寿州来,如今连日阴雨不晴,营内低洼处水积数尺,兵士困顿不堪,粮草转运困难,朕打算暂且收拢兵马,等雨季过去再行征伐之事,但寿州之围不解,朕需要一支军马向钉子一般钉此处!”跟着柴荣看着李重进道:“李重进,你留下来,带领五万兵马继续围城,城不破不许放一个唐军进去!也不许放一个人出寿州城来!” 李重进大声领命,柴荣接着看着张永德道:“劳烦妹夫也留下,屯守下蔡,提防唐军水军朔淮而上解寿州之围,同时与李重进成掎角之势,合围寿州!”张永德也是大声领命。 柴荣后看着淮南节度使兼沿江招讨使向训道:“向训,朕把正阳交给你镇守,记住正阳浮桥乃是吾军唯一的粮草通道,正阳若失,浮桥必不可守,而寿州之围也将无以为继。朕一回去,你们不可伸张,行营不必撤去,旌旗不必改换,一切如故,若是被唐军或是徐皓月看出端倪来,只怕会大举北上应援寿州。” 众将一起大声领命,跟着柴荣挥退诸将,缓缓闭目无力的靠椅背上,似乎很是疲累。张永德没有出去,待众将走后,低声问道:“陛下,符后病况如何?” 柴荣身子微微一颤,睁开眼来,却见眼眶满是泪水,只见他咬紧嘴唇说道:“已经不了、已经不了,她只有二十七岁,为何会这样?朕想见她后一面也没见到,难道老天爷是惩罚朕杀戮太重么?” 张永德闻言默然无语,只见柴荣抱着头低声啜泣,想要劝慰,却见柴荣挥挥手哭道:“你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张永德心恻然,转身出了营帐,门口回头看了柴荣一眼,却见他还那里独自抱头哭泣,看他那无能为力的样子,也不知道如何为他分担,心感叹,他也有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啊,当下轻叹了口气转身回营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纸上谈兵略 华清村祠堂之上,徐皓月正和刘逸轩说着话,英若兰带着食盒过来,刘逸轩急忙起身见礼,忙不迭的说道:“夫人客气,下已经用过饭了。” 英若兰抿嘴笑了起来,看了看徐皓月,只见徐皓月哈哈一笑道:“你吃过了,我可还没吃。” 刘逸轩面色微红,尴尬的干笑两声,英若兰给徐皓月送上饭食,刘逸轩看了看却是简单的一个荤菜两个素菜的搭配,和外边的兵士吃的一样,只是没有面饭,却有一大碗浓浓的粥水,只听英若兰说道:“这碗茯苓甘薯粥是补气血,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徐皓月看了看刘逸轩笑道:“看到没,这就是有夫人的体,老刘,你怎么还不娶亲呢?” 刘逸轩笑了笑说道:“若是能遇上向夫人这般贤淑的,下也到会上门提亲去,不用你操心。”听到刘逸轩夸奖,英若兰谦逊了几句。 徐皓月面有得色,狼吞虎咽的吃起饭来,口说道:“既然来了就这里游玩几日,泡泡温泉,欣赏一下此处风景也好。” 刘逸轩瞪大眼睛道:“军情紧急,你还有心情游山玩水?十日之后白甲军怎么出兵?” 徐皓月喝了一大口粥淡淡一笑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十日之后我会陆续出兵。你不想留下来游玩也好,待会儿我把方略写好,你快交给许大人。”跟着看了看一旁静静坐着听两人说话的英若兰微微笑道:“待会儿还请夫人代笔。”英若兰知道他的字写的难看,当下笑吟吟的点点头,却不出声。 徐皓月匆匆吃完饭后,便祠堂上口述,英若兰铺开笔墨纸砚细细听着,玉手飘然飞快的书写起来,刘逸轩一旁越听越是心惊,只听徐皓月说道:“末将白甲军节使徐皓月敬启齐王殿下:近日淮上霖雨积旬,淮流汛溢暴涨,围城周兵营寨水深数尺,舟筏多漂散被毁,末将观周人用兵,不习水战,兼且粮运不济、师老兵疲,周人已有退意,末将料想近日内周兵必定弃守扬、泰二州,殿下可提东路雄狮复两州,继而可差镇海军节使林仁肇兵出濠州,长驱水师朔淮而上,往下蔡巡河控下蔡周兵。末将提白甲军兵出湄水直入淮水,破袭正阳周兵淮上浮桥,断其粮道,与镇海军遥相呼应,若两路皆可成功,则寿州城下周兵必成瓮之鳖。殿下可亲提各州应援兵马驻节濠州,待末将袭破正阳浮桥之后,以水军为主,逆流而上直抵寿州城北紫金山下寨,连寨筑甬道通达寿州城下,以为犄角之势守之,若能贯通寿州,解寿州粮困之厄,内外夹攻城下周兵,则寿州之围必可解矣。” 徐皓月缓缓说完,英若兰也停下笔来,徐皓月落款处盖上自己的印信,刘逸轩又惊又喜的抢过那纸方略,又细细的看了起来,忍不住说道:“这方略真是奇谋妙策,尊而行之必定可解寿州之围,教周军铩羽而遁!” 徐皓月喝了口茶水,淡淡一笑轻叹道:“这只是纸上谈兵罢了,若是动动嘴皮子敌人就能飞灰湮灭,那世间名将可就多如牛毛了,只可惜再好的方略也要有人去做的,个艰难却又非三言两语能道清。” 刘逸轩面上笑容僵住,呆呆的问道:“你怕齐王像上次那样,以多击寡还临阵败北?” 徐皓月笑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刘逸轩涨红了脸,徐皓月不等他答话接着说道:“我的刘大人,你既然心里焦急就快去,别和我磨嘴皮子了,况且你也磨不过我。” 刘逸轩飞快的将方略收好,口恨恨的说道:“你别得意,总有一天你也会我手下吃瘪的。”说罢失礼告辞,徐皓月和英若兰送到门口,徐皓月看着刘逸轩笑道:“老刘,我等着的。”两人相视大笑拱手作别。 送走刘逸轩,英若兰笑道:“刘大人忠厚,你老是作弄他。”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觉得老刘很有趣么?”英若兰抿嘴笑道:“我倒觉得晚间你又烧艾炙的时候会有趣。”徐皓月一拍脑门哀声道:“若兰,那不是治病,而是烤人,一定是孙老道狭私报复。”英若兰笑嘻嘻的说道:“那要不这样,我像孙道长讨教这艾炙疗法,晚上我帮你治病好了。”想要看她笑得妩媚,心一荡,点头道:“那好啊,那老道下手太狠,换你一定会舒服些,只是不知打难不难学。”英若兰眨眨眼睛道:“我这就去找孙道长讨教去,一下午的功夫应该可以学会了,你小睡片刻,我这就去学。”说完飘然而去,徐皓月皱着眉头看着英若兰的倩影,喃喃道:“我怎么感觉被她算计了呢?” 来到孙庭运的小屋内,孙庭运正配置草药,听英若兰说了来意,孙庭运拍拍手哈哈笑道:“你小两口这是打算单独相会啊,也是,我一个老道跟着去做什么。” 英若兰喜道:“道长你肯教我了么?”孙庭运点点头说道:“教你也无妨,只是你要吃点苦头,艾炙的火候不好掌握,你要自己手臂上试冷热,太冷艾炙起不到功效,太热又会灼伤皮面。” 英若兰重重的点点头道:“不妨事,受些皮肉之苦却能学到一门手艺,也算值得。” 孙庭运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如此苦心也要那头倔牛肯低头才行。” 英若兰眨眨眼睛道:“道长你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孙庭运却不答话,从药筐翻出烧艾炙的物品,放桌上,跟着坐下说道:“我给你把个脉看看。”英若兰不知道他做什么,但还是依言伸手过去,孙庭运把了一次脉,捻着胡须皱眉道:“这可奇怪了,你和那傻小子身子都康健非常,但为何到现你们俩还没圆房呢?” 英若兰脸色霎时变得通红,微微怒道:“你胡说什么?” 孙庭运呵呵笑道:“你眉间紧凑顺致,步伐轻盈无涩,分明便是完璧之身,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老道。” 英若兰又羞又急怒道:“你这个老不尊,难怪银姑会骂你。” 孙庭运摇摇头道:“你们女儿家说起这事总是有些害羞也不奇怪,老道我只是奇怪,照理说那傻小子是血气方刚,不可能守着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只看不动的,难道是另有别情?” 英若兰脸涨得红红,低下头道:“没有什么别情,只是他忙于白甲军的事,我怕他分心,又怕他太过操劳,才…才没有同意他圆房的……”说道此处,英若兰忍不住秀目微红起来。 孙庭运叹了口气道:“其实男女之事只要行之得法,是断不会劳乏身体,反而能让阴阳调和,互有裨益。小丫头,你也别说谎了,看你委屈的样子,一定是这傻小子像牛一样不解风情,再不然便是他心有什么结没解开。” 听到此处,英若兰抬起头抹了抹泪水,睁大眼睛问道:“心什么结没解开?”孙庭运嗯了一声又喃喃自语的奇道:“也不对啊,这小子看你的时候明明很有情意的,心不会有什么结的,难道这小子有暗病?也不对,给他把了几次脉,这小子比牛还壮实,不像有暗病啊……” 英若兰迟疑片刻,轻咬红唇,低声道:“道长,他、他心里的确有个结的……” ; 第一百二十三章 静如托转世 夜晚的天空已经放晴,漫天繁星点缀着深黑的夜幕,一弯月挂半空,华清村的半山之间,温泉水雾灯火的映照下显迷离,黑色帷幔之内,英若兰轻轻的将烧好的艾炙放到徐皓月肩上的穴道上,似乎有些手忙脚乱。 徐皓月轻轻的哼了一声,英若兰急道:“怎么样?很烫么?”徐皓月淡淡的一笑说道:“没事,很舒服,比那老道士弄的舒服多了。”英若兰微微一笑,又放了一个上去,徐皓月忍不住闷哼一声,英若兰这次看出来他一定是很痛了,急忙拿开艾炙一看,他肩头上的皮肤都已经烫红了,心大急道:“这么烫你怎么不说?” 徐皓月扭过头看着英若兰一脸惶急的样子,柔声说道:“我怕我叫出来,你就没信心弄下去。” 英若兰急忙用湿布替他擦拭肩头,甚是忧急的道:“傻瓜,你不用这样的,烫就要说啊。” 徐皓月猛的拉住她的手,将她的衣袖拉起,只见上面斑斑驳驳的好几处烫伤的红痕,“你呢?你自己手上的红痕又是哪来的?你是不是自己手上试艾炙的冷热?” 英若兰轻轻将手抽回,低头默不作声,“你这是何苦?”徐皓月见英若兰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很是感动,低声道:“我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么?” 英若兰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眼前的男人,口呢喃的说道:“值得,每次我无助的时候,都是你出现来救我,我知道我英若兰这辈子只会嫁一个人,也只会嫁一次,你是我的夫郎,我怎么都要对你好的,这是注定的。”跟着她低下头自责道:“只是我还是笨了些,这艾炙烧得太热了。” 徐皓月心柔情浮动,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说道:“若兰,你做得很好了,是我不好……”说到这里他哑然住口,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望着眼前的佳人,他想要抱住她,给她温暖,给她幸福,但望着胸前的并蒂莲香囊,他却又强压下这股念头,总觉得自己这么做会对不起柳静如,虽然面前的英若兰和柳静如长得一模一样,但他知道她们俩不是同一个人。 英若兰轻轻的抚着徐皓月的脸庞,柔声说道:“我知道你的苦衷,静如姐姐是你的妻子,你心里惦记着她,我只是她的影子……” 她的话语虽然轻柔,但徐皓月听来心是愧疚和恻然,英若兰仍是轻轻抚摸着他的面庞,一双玉手渐渐的滑到他的胸膛上,只见她呼吸有些急促起来,面色微红,颤声说道:“你…你若是想念静如姐姐,就…就把我当成是她好了……不管是静如还是若兰,都…都随你喜欢……” 重重的徐皓月将嘴唇印英若兰的樱唇之上,将她抱到温泉水,紫氲的热气之,两人水疯狂的拥吻一起,两人都有压抑得太久的感情需要释放,呢喃的热吻伴着英若兰的娇喘之声却是那么的令人心动,这声音、这感觉却是这样的熟悉,这种感觉很像柳静如带给他的感觉,那心头萦绕不散的情意终究没有淡下去,这一刻徐皓月感觉他抱着的不是英若兰而是柳静如,忍不住他一边狂吻着怀的玉人,一边撕扯着她的衣裳,口喘息着呢喃说道:“静如、静如,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英若兰原本沉浸他那巨大的热情之,那滚烫的大手抚摸上来到时候,好像比周围的热水还要滚烫,但听到他口疯狂的喊着柳静如的名字,心的火热一下子熄灭了下去,当徐皓月扯开她胸前的身小衣,胸前美妙风光幽然半露的时候,英若兰终于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那低声的哭泣穿透了徐皓月的耳膜,怔怔的他将玉人推出怀抱,却见英若兰秀目微闭,泪水潸潸直下,但却是紧紧咬住红唇,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轻轻颤抖的身子似乎难过到了极点,徐皓月面色一黯,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叫她的名字。” 英若兰睁开眼睛,雨带梨花的凄楚眼神摄人心魄,她柔声急忙自责道:“不,是我不对,都说了你可以把我当做她的,我不该哭的,是我不对,皓月,我们接着…接着亲热。” 徐皓月捧起一掬热水,猛的泼自己脸上,跟着猛的揉了揉面孔,望着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英若兰说道:“对不起,若兰,我不该这么自私的,我不能只顾自己快乐却不顾你的感受。” “真的,我可以的,你把我当静如也好,当做若兰也好,都随你喜欢……”英若兰的话语被徐皓月打断:“别说了若兰,勉强自己很辛苦的,给我些时日,我会忘掉一些事的,给我些时日……” 英若兰泪水滚滚而下,羞愤的看着徐皓月,幽怨的哭道:“我已经这般不乎自己,只想我们俩这夫妻能做得和和顺顺,不像现这样不清不楚,难道你还不满意么?你到底要我怎样?呜呜,你到底要我怎样?” 徐皓月上前轻轻的抱住她,哽咽的说道:“若兰,你别哭,是我不好,给我些时日好么?你是我的妻子,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我不会离开你的。” 紧紧地拥抱或许不需要再说什么,彼此感受对方的心跳,就已经很满足了,月尚未能圆,又怎会有共婵娟? 过了片刻,帷幔外英凝雅唤道:“姑爷、小姐,时辰快到了。” 两人急忙都松开了对方,英若兰红着脸将衣裳拉好,抹了抹泪水,破涕为笑道:“都忘了还要给你治病呢,我们接着烧艾炙好么?” 徐皓月点点头也是笑道:“那接着来,我不怕烫的,你别再拿自己的手试冷热了。” 英若兰温婉的报以一笑,上到岸边,又给徐皓月烧起艾炙来。两人都是静静的不说话,艾炙的烟雾和气味缠绕着两人,两人心都想着刚才生的事,一时间都是沉默不语,气氛很是尴尬。 “若兰,成婚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生辰是哪天呢。”过了片刻,徐皓月打破了沉静。 “嗯,你的八字我也不知道,你先说,婚书上你的八字可是我帮你编的。”想到当日比武招亲的情景,英若兰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徐皓月呃了一声,自己的生日那可是%网%?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今年二十七岁了,是哪年生的,年号太乱没记住,我是八月初五的生辰。” 英若兰哦了一声,喃喃的念诵几遍跟着嗯了一声道:“我记住了,二十七岁,那是己丑年,你属牛的啊。” 徐皓月点点头笑道:“是啊,我就是属牛的。” 英若兰低声咕哝道:“难怪道长说你是头倔牛。”跟着轻声说道:“我今年二十三岁了,生辰是癸巳年十月初二的生辰……” “什么?你也属蛇?”徐皓月惊得站起身来,惊骇的看着英若兰说不出话来,脑海满是疑问,若兰的生日怎么会和静如是同一天? …… 回到华清村,已经是深夜,两人同住一屋,但却分床而睡,难得徐皓月不用军营安睡,两人能够独自相处,但却还是没有能一起,明明同一个屋檐下,英若兰却觉得和他的距离还是那么的遥远。 徐皓月也睡不着,脑海反反复复的想着英若兰和柳静如之间的相同之处,不得不说自从见到英若兰以来,她和柳静如都有着惊人的相似,她对自己也有着说不清楚的熟悉之感,记得老酒鬼和自己说过,那晚英若兰劝自己下山不要参加比武招亲的时候,英若兰哭了,分明是对自己有情义的。还有后来比武招亲对自己的偏袒,成婚后每晚她都自己屋外徘徊,还有两人之间的一种默契,还有英若兰她的手绢上也绣过并蒂莲,现还知道了,原来她的生辰和柳静如的生辰居然是同一天,两人同样都是属蛇,难道这都只是巧合吗?刚才和她的拥吻,那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太多的巧合加一起,只怕就不是巧合了…… 翌日,徐皓月将白甲军准备出兵的将令书写好交给李逸,让李逸带着逸字营先行回天堂寨,让诸将开始准备出兵之事。自己又和英若兰、孙庭运等人上山继续温泉疗法。 昨日天晴之后,阳光普照,山间长出不少菌子,孙庭运给徐皓月烧着艾炙,英若兰便带着英凝雅等武婢说是去采撷菌子。 徐皓月还想着昨晚的事,看了看孙庭运这个老人精,忍不住问道:“道长,你说相隔几千年的两个人会不会很像?不论相貌、还是生辰、还是那种很熟悉的感觉……反正就是很像、很像的那种。” 孙庭运一个艾炙狠狠的放上去,嘿嘿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兴许两人是转世投胎呢?” 孙庭运的话好像一盏明灯,照亮了徐皓月的心头,难道英若兰是柳静如的转世?但跟着徐皓月奇怪的看着孙庭运道:“你是道士,也相信释氏的轮回只说么?” 孙庭运耸耸肩道:“是看你信不信,不是老道信不信。” 徐皓月哑然无语,望着远处英若兰采撷菌子的倩影,心一阵迷茫,到底她是不是柳静如的转世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夹岸布营垒 逸静的三天很快过去,徐皓月开始留心英若兰的一些习惯,希望能找到多英若兰和柳静如的相似之处来,早日解开心头的心结,便多的和英若兰、刘小惠、童银姑这些女子呆一起,倒是享受了三天的天伦之乐,徐子茗这小子已经开始牙牙学语,居然嗲声嗲气的喊了一声爹爹,这倒让徐皓月惊喜万分,虽然徐子茗是养子,但徐皓月和英若兰都视如己出般的疼爱。这小子还有童银姑和刘小惠两女照料,总之是疼爱的人很多。徐皓月也考虑过,他可不想徐子茗女人堆长大,将来变成像贾宝玉那般的人物,不想徐子茗将来像刘崇谏那样的废物,他打算徐子茗再长大些便要带着他军营里生活,从小开始培养他。 徐皓月越留心英若兰就越现两人很多的相似之处,甚至都一样的不爱吃苦瓜,让徐皓月心头兴奋了好久,但如何证实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转世投胎,徐皓月也没有好的主意,难道真要想电视上那样什么问米、什么请鬼么?一时间徐皓月没有好的办法,只想等着有空的时候再好好琢磨。 孙庭运的温泉疗法很有效,这老道不愧是研究养生之法的,徐皓月的病不但治好了,几次温泉泡下来,只觉得身上的疲累之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白甲军上下经过休整,高强练兵带来的疲乏能大大得到缓解,接下来的出兵会很顺利。 回到英山城后,兵器房的李庆来见徐皓月,献上他经历数十次失败后研究出来的神臂弩。徐皓月大喜,当下带着人到校场演示,果然此弩能射到二四十步以外,可透皮甲,两步之内可透铁甲,一五十步内可透重甲,威力惊人。而且单兵操作也不复杂,神臂弩的前端加了两个铁环,兵卒可以双脚踩住铁环,双手套上扳指拉动弩弦来上好弓弩,神臂弩的箭矢箭羽有数寸之长,是以能射得远准。只是这神臂弩做工繁复,李庆已经算是较为熟练的匠人了,他一个人每月也只能做五、支弓弩,想要大量生产这种弓弩,需要大量扩招匠人。 徐皓月重赏了李庆,并让要他对这弓弩的制作技法保密,但李庆觉得此弩做法繁复,要想扩大产量,就必须多找匠人,难保不会外泄制作技法。徐皓月给他出了个主意,将弓弩的部件分开来由不同的匠人完成,每个部件按照一般的尺寸模具去做,后由另一批匠人组装,这样匠人们就只知道自己完成部件的做法而不知道其他部件的做法,不知道如何组装,而组装的匠人却不知道部件做法,可以大限的做到保密,而且这样流水线的操作技法也能提高效率。虽然徐皓月知道假如日后上了战场,难保神臂弩不会遗失,也难保不会到了能手巧匠手被仿制出来,但只能是量做到保密而已。 回到英山城,孙庭运也给徐皓月看了他火药的成果,这老道士按着徐皓月给的一磺二硝三木炭的配方倒是制出了一些火药,但威力远远不够,只能说是用来做烟花爆竹。不过让徐皓月惊喜的是,孙庭运这老道不墨守成规,又琢磨着改变三种材料的比例,经老道数十次试验后,他研究出的好配比是一斤硝石配二两硫磺加三两木炭,徐皓月换算了一下比例,是76:10:15,而口诀也变成一硝二磺三木炭,徐皓月这才想起来,好像这火药的口诀真的是一硝二磺三木炭,之前自己记错了,而且按照自己的理解应该是一两硝石、二两硫磺、三两木炭,想不到真正威力巨大的配方比例居然是要一斤硝石。其实徐皓月和孙庭运都不知道,孙庭运研制出来的这个配方已经很接近黑火药佳的配方比例75:10:15了。 剧孙庭运说,那天制药的小童弄错了斤两,硝石被加了很多进去,孙庭运这才偶然现了这个配方。虽然配方被孙庭运瞎猫碰死耗子研究出来,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又出现了,硝石的产量不多,现配方要提高硝石的用量,要生产大量的火药就显得有些局促了。徐皓月让孙庭运姓之悬赏提取硝石的方法,倒是得到了很多土办法,比如用猪圈、牛圈或是茅厕的积土提取,或是用旧砖敲碎,研细和烟或灰,入缸内以水淘之,然后并熬成硝等等,但这些方法都很费时费力,不过没有好的方法之前,也算改善了一些大量制硝的窘迫。 徐皓月也不客气,把孙庭运弄成的余斤成品火药都要走,准备待军随军出征之用,又重赏了孙庭运和一干人等,并让孙庭运加紧招募人手生产,同样的徐皓月也让孙庭运对这个配方一定要保密。而余斤火药徐皓月命人用油纸分开装成小包,又用大翁装满土,把火药包存于土内,覆土保存,如此来运送火药,以保证火药运送过程不出意外。 数日之内,英山城和天堂寨开始了战争准备,徐皓月让方刃、童虎头带着侦骑先到湄水水寨和淮字营会合之后,淮字营的船只先行出兵北上,打探周军动向。 这天刘逸轩来到英山城催促出兵之事,徐皓月回复他淮字营水军早就出兵,前锋可能都到了正阳,刘逸轩这才明白徐皓月所说的分批出兵原来是这个意思,他只派了小股侦察部队北上,大军还英山城和天堂寨准备,根本没动。 这天东路唐军传来消息,扬、泰二州的周军果然北撤,齐王李景达兵不血刃的收复二州,已经派濠州的镇海军节使林仁肇逆淮水而上,逼近下蔡,而齐王李景达率领应援使大将边稿、应援监军使陈觉等率领近四万精锐沿水路开始北上。齐王李景达给许稹和徐皓月同时下了将令,让两人带兵北上,按照定好的方略出兵。 见东路军已经动了,徐皓月当即率领准备好的十一营白甲军来到英山城,因为曹云和高超伤势未愈,这次徐皓月留下曹云和高超的两个营两千兵马守卫英山。这次扩张之后,每个营的兵马都达到千余人,只有月字营还是五骑兵。到了英山城整军之后,徐皓月让英若兰统帅高字营一同出征。 南唐保大十四年五月初三,是个好天气,徐皓月率领近千白甲军兵出英山,和盛唐县的南唐西面行营应援使许稹、都监高弼的八千唐军会师后,徐皓月领军到湄水水寨上船,沿水路先行,许稹和高弼领唐军走陆路北上。徐皓月不打算和唐军一起走,攻打正阳还是走水路快些,但船只不够,只能勉强装下白甲军,而且徐皓月也担心自己的盟友关键时候掉链子,他一开始就没打算靠盟友,何况有时候愚蠢的盟友比凶猛的敌人还加可怕。 船队到了王家湾,方刃和童虎头的侦骑乘船回来会合,探听到的消息是正阳以及正阳浮桥由南唐大将淮南节使、沿江招讨使向训率领两万大军镇守,向训正阳浮桥南北两侧各驻扎了千兵马,南北各建营垒十余座,夹浮桥两岸布营,延绵数里之远,两岸营垒之,周军有投石车、火箭、强弩布置,只要南唐水军靠近,沿河两岸营垒之内必定是失石如雨而下,如此看来想要毁浮桥,走水路强攻是行不通了,要毁浮桥必要先破岸上营垒,而南岸营垒和正阳城八千周军互成犄角之势,又有向训亲自城内坐镇,守卫极为森严,南岸营垒被攻打,正阳守军一定会出援。 北岸的布营和颍上城的五千守军又遥相呼应,几处兵马布阵好像连环扣一般的难解,看得出周军正阳大将向训是一员能征惯战之将,防卫得密不透风,如何才能破正阳毁浮桥呢?徐皓月听完消息之后,按照老规矩召集众将,让他们自己先想办法,而他自己则是坐一旁沉思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水攻破连环 寿州正阳县,这个县城虽然不大,但却是南来的湄水和北下的颖水此处交汇入淮的要冲之地,大半年前英家商队正是到了正阳转为走水路沿颖水而上到颍上城交易的。白甲军不少人都到过正阳,也到过颖水,做过淮上水寇的张兴淮对此处水道是了如指掌,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议论了半天,后众人的意见都是一致的,只有水攻南边营垒,才能破其连环扣式的布军态势。 徐皓月听了众将的议论,倒很是高兴,大家都有了带兵打战的思路,开始能想到借助地形地势来打战了,便笑着问道:“水攻南寨?如何水攻南寨呢?” 张兴淮乃是淮上水寇,指着地图上湄水说道:“大帅请看此处湄水入淮口处,有个南堤村,离正阳城四里地,此处地势狭窄正好可以建水堰坝拦水,然后掘开水堰坝便可冲毁周军南寨,说不定连正阳浮桥也都冲毁了。”众将纷纷出言附和起来。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想法是不错,但湄水我军掌控之,你若是向训岂会不防湄水之水攻?我料南寨之上周军定修有泄洪水道,湄水水攻南寨定然会无用的。” 张兴淮等人互相望了望都是面面相觑,英若兰站一旁一直都没有说话,此刻忽然轻声说道:“向训会防备湄水之水攻,但却不会防备颖水之水攻,我们截颖水攻北寨如何?” 此言一出,众将都是一片哗然,唯独徐皓月没有出声,反而笑吟吟的看着英若兰,朱凌峰低声说道:“小姐,颖水北边,是周军的地盘上。” 英若兰面色不改,声音微微加大:“我知道颖水北边,是周军的地盘,可也正是如此,北寨才不会有防范,也不会有泄洪水道什么的。”众将闻言都是慢慢的安静了下去。 徐皓月轻轻鼓了鼓掌,站起身笑着指着地图上正阳沿颖水往北不远处的杨湖镇说道:“若兰说的不错,请看此处,颖水之上有座杨湖镇,此地离颍上城有四十多里,离正阳周军北寨有八里地,我们可以湄水入淮之处北上登岸,穿过宋台孜等地,涉过颖水袭占杨湖镇,颖水此处拐了个湾,水面狭窄正好可以拦水建堰坝,蓄住颖水之后,一举放水冲垮颖水下游的周军北寨!” 徐皓月跟着淡淡一笑说道:“若是平日里,杨湖镇的周军一定不多,但此刻入淮的周军全靠正阳浮桥和颖水水运接济粮草,我料想从颍上到正阳浮桥还有颖水之上,都是有大队的周军运粮队来往,要想潜入周军腹地的确很难,但我们正好可以利用周军运粮这一点,来往运粮的车队、船队很多,我们可以用先前掳获的两余套周军衣甲扮作周军兵卒,而再找八人扮成运粮的民夫,再弄十辆大车,一支周军运粮的车队不就成了么?到杨湖镇去的人马不用很多,千余人足够了。” 众将听了起先都是一阵沉默,过了片刻才一起喝起彩来,徐皓月微微笑道:“世上没有解不开的连环扣,人往往会只注意别人身上的东西,而忽略掉自己身上的东西,有时候往往以为万无一失的地方,反而却就是破绽所……”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英若兰,笑着点了点头,以示对她的鼓励,英若兰脸上微红,低下头去。 …… 几天之后,淮南的阴雨天气渐渐的停了,淮北反而开始下起雨来,颖水河畔的杨湖镇静静的沐浴这清爽的天雨之。颖水这里拐了个弯,两岸夹山数里,窄之处不过二十多步。 镇外周军一座木制的岗楼之上,一名周军小兵抬头看了看头顶不断落下的雨水,口咒骂道:“早教修这破岗楼的时候多加些茅草,你看这会儿漏雨了。”他身旁一个稍胖的周兵靠岗楼的栏杆边笑道:“马老三你可真是什么都能抱怨,前面抱怨天热,这会儿漏雨了,不正好凉快一回么?” 那马老三哼了一声道:“余老四,你这个懒猪,还不起来盯着点。” 余老四伸了个懒腰,打个呵欠说道:“盯什么鸟蛋,来来去去都是自己人,你忘了前日下蔡那边回来的粮队经过,你小子见队伍有唐军服色的人便大惊小怪起来,人家是把俘虏的唐军水兵解送上京,你倒好,一阵金锣敲起来,把大家都叫了出来,因为此事还被林都头训斥了一顿。” 马老三哼了一声道:“都过去几天了,你这懒猪怎么还记得?”余老四哼哼两声道:“给你提个醒罢了,我先睡会儿,换岗了叫我。”马老三骂骂咧咧了一阵,那余老四却已经鼾声如雷起来。 转眼见马老三只见南边的路上缓缓的行来一支车队,有数十辆大车,有千余人的样子,间有两多名穿自家服色的兵卒,其余的都是民夫打扮,马老三踹了余老四一脚道:“醒来,南边又有车队过来了,雨这么大,这些家伙定要到镇里歇息的,你快些下去知会林都头,假若像上次一样,有大人物这粮队里就麻烦了。” 余老四被叫醒,老大不高兴,抬手远远望了一眼,嘟囔道:“谁会知道殿前军大将会跟着粮车北上?那两个将军好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听闻就是被南人什么白甲军俘虏了去的白将军和司将军,都被人抓去了,架子还那么大。” 马老三怒道:“你快去,少啰嗦,陛下都没怪罪两位将军,你那里说个球。” 余老四嘟囔几句,顺着岗楼外的楼梯滑了下去,到镇里禀报去了。马老三冲着岗楼下不远处设了栅栏的周军哨卡喊道:“南边有我们的粮队回来了!”下面的周兵应了一声,打开了栅栏的通道等候。 过了片刻,那支粮队果然到了哨卡之前,杨湖镇上驻守此处的周军林都头得了消息,冒雨跑了出来查看,想不到这伙周军领头的是个都校,长得满脸络腮胡须甚是凶恶,那林都头才上前问了句:“诸公是哪路军马?可有……”话还没说完,那大胡子都校一巴掌就打了上去:“没看见我们押解着重要人犯么?快些让开!这是陛下亲口要的重要人犯,耽误了老子要事,要你好看!” 这都校一开口倒是字正腔圆的北方口音,那林都头被打了个七晕八素,杨湖镇的周军也不敢造次,他们这里驻守几个月,来往的周军很多,谁知道眼前这位是哪路神仙,人家都校官职可是比都头要大的,当下众人都不敢出声,那都校大声喝骂着一挥手就让身后的手下推着车队走过哨卡,往镇里走去。 那林都头也是个怕事之人,也不敢再问,抚着脸望着经过的这伙周兵和民夫,只见一辆大车上绑了个美艳的女子,披着蓑衣萎顿车上,周边十多名周兵看押着。那林都头好奇,悄悄拉过一名周兵问道:“这车上的女子是什么重要人犯?” 那都校走前面听到林都头的问话,急忙回头喝道:“问个鸟!你过来!”林都头有些畏惧这凶恶的都校,只得苦着脸小跑过来,那都校冷冷的低声道:“老子姓张,这是陛下要的英家家主英若兰,白甲军头领徐皓月的夫人,知道了吗?别乱说话!”跟着大声喝道:“快给老子找间干净宽敞的屋子,准备热水,老子要烫烫脚!” 那林都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人物,还真是重要人犯,当下急忙命人准备去了。 这支周军说也奇怪,进了镇子后,到安排的屋内休息,镇上的周军和他们说话,他们都是只笑笑,或是点头或是摇头,就是不开口说话,来来去去只有那张都校那里吆三喝四的。 那张都校见给准备的屋子倒也合心意,便唤过那林都头道:“适才打骂了你,让你受屈了,老子这趟押送人犯北归,得了些好酒的赏赐,你且唤手下都来,大家喝上一回。”那林都头也是个好酒之人,听到有酒,心大喜,急忙将镇子里的周军都唤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周军都屋外等着喝酒,那张都头望了望有十号人,摸着胡须道:“都来齐了。” “来齐了,出了岗楼上和哨卡的人之外,都这了。”那林都头笑道:“不知道将军赏的是什么好酒。” 那张都头呵呵笑了笑搂住那林都头很是亲热的样子,跟着忽然冷冷地道:“阎王酒!”说罢怀一把短刃猛刺过去,正那林都头胸膛,登时要了他的性命,其余南来的周兵和民夫都是一声喊,三、四人侍候一个镇里的周军,不一会儿便将这余名周军杀了个干净。岗楼上和哨卡上的周兵也被这伙人赶上去一一杀死。 跟着那张都校哈哈大笑着将车上那女子松了绑,躬身说道:“夫人受委屈了,周军已经全部杀死。” 那女子正是英若兰,她看了看四周缓缓说道:“夫君这招装腔作势还真是好使,这些周军都不敢细问我们来路的。”跟着英若兰对那张都校说道:“张大哥,你快些派人到颖水河畔建水堰坝,我带一人这里收拾周兵尸体,我们时辰不多,要手脚麻利些!”那张都校正是淮字营营官张兴淮,当下呼哨一声,带着八多人往颖水而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正阳浮桥散 英若兰带着余名周兵装扮的白甲军收拾周军尸体,又派剩下的余名白甲军穿着周军衣甲,挨家挨户的监视镇内的姓。因为下雨,镇内的姓大都屋内避雨,听到周军驻地那边有动静想要出屋查看,想不到每家门口都有两名凶神恶煞的周兵堵住,喝令他们不许出屋,镇上数名姓不明就里,只得留屋内。 张兴淮带着八多人到了颖水河畔,夹山狭窄之处选定了筑堰坝的地点,众人拿出斧凿等工具,伐岸边林木,以木桩钉入河内,木桩钉了三排,前后左右间距皆不过数尺,木桩空隙之间白甲军或以麻袋装土填塞、或以石块、树枝木料填塞。花了三天的功夫,一道粗浅的堰坝颖水之上匆匆建成。 淮北连日阴雨,杨湖镇上只有三队周军运粮的小队经过,张兴淮让淮字营有北方口音的兵卒招呼这些周军运粮小队,这三队周军运粮小队似乎急着赶路,匆匆而过,也没杨湖镇上逗留,也没现什么破绽。 这天晚间堰坝筑好,众白甲军连夜唤出杨湖镇的姓,一起撤到地势较高的地方。张兴淮带着余人凿断木桩,拉到水坝,汹涌的颖水奔涌而下,瞬间冲进杨湖镇内,跟着朝下游奔涌而去。 杨湖镇的姓们被这伙“周兵”驱赶上了高地,也不知道生何事。张兴淮带着人回到高地上和英若兰会合之后,便带着白甲军隐入黑暗之。一众姓不明就里,但有大胆的青壮下了高地才现杨湖镇已经被颖水淹没,水深数尺根本过不去,这时众姓才明白过来,自己家园被毁,却是没有了住处,家物品也没带出来,他们一下子变成了飘浮无凭的流民了,纷纷嚎啕大哭起来。 已经走出老远的英若兰还是听到身后高地上众姓的哭声,她身边一名白甲军低声怒道:“哭个啥,留下你们的狗命已经算是大功德了,老子一家三口都被周狗害了……”英若兰听了心一阵恻然,记得徐皓月说过一句话,宁做太平犬,莫当乱世人,这乱世之上,兵伐杀戮、各国征伐不休,到头来苦的还是姓们。英若兰叹口气对身边那名白甲军兵卒说道:“大家都是一般的姓出身,他们过得也很苦,不必口出恶言。”她的话声音不大,但夜里安静,周边不少白甲军都听到了,大家均是沉默不语,轻叹之声四起。白甲军这水攻之策虽然成功,但却不知道有多少姓会死伤或是流离失所,人与人之间悲哀的事,莫过于要置对方于死地,自己才能活下去了。 …… 颖水下游,天色才萌萌亮,正阳浮桥周军北寨,几名周军伙夫挑着水桶到颖水边取水准备做早饭,说也奇怪,这几日开始,明明淮北都下雨,但这颖水的水流却渐渐的小了下去,几名伙夫不得不下到河床内取水。 正取水之间,远远的只听到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传来,一名伙夫直起身远远望去,顿时脸色变得煞白:“大水啦,快逃!”几名伙夫丢下水桶、担子撒腿就跑,远处一片黄压压的水墙卷着泥沙树枝、残垣断木以万马奔腾之势汹涌而来,直扑周军北寨。 周军北寨守将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喊大水啦,走出营帐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洪水汹涌而来,瞬间冲近周军营寨,周军营垒皆毁,千兵马十不存一,冲毁周军北寨之后,洪水冲进淮水,正阳浮桥北段基址皆被冲垮。 周军南寨兵将纷纷出营观看,站岸边的众兵将都是目瞪口呆,南寨守将急命人飞报正阳城周军大将向训,又命南寨周兵抢救落水的周兵,抢修浮桥。 正阳城周军大将向训闻报后,大惊失色,急忙点起城内五千兵马赶去,正阳浮桥乃是淮南周军命脉,不容有失,若是被洪水冲垮,向训打算短时间内修复浮桥。 赶到正阳浮桥之时,已经快要到午时,淮水之上那浮桥飘摇不定的水摆动着,滚滚的浪花还有不少周兵抱着木头、树枝一沉一浮的大声呼救,岸边千余名周兵拿着长竹竿或是绳正奋力施救,但水势太急,片刻之间那些人都被冲到下游去了。 整个南寨乱哄哄的,一些兵卒想要下水救人,一些则抢修只剩下河飘摇的那段浮桥,有些周兵则是惊慌不知所措。 向训带兵跨过南寨的壕沟进入营寨内,止住混乱的兵卒,吩咐手下各级将校约束兵卒。南寨周兵见主将到了营,心稍安,将领战场上的一个重要作用便是安定军心,向训营现身,周兵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乱了。 向训命人击鼓集合士兵,三通鼓声作罢之后,向训站营点将台上厉声喝道:“儿郎们勿慌!山雨骤至,岂能久呼?浮桥被毁,吾军重建即可,本将这里答应你们!一定带你们重建浮桥,带你们北归!” 众兵将齐声大喝起来,后一点惊慌之意也消失不见,不得不说向训统兵的确有一套,第一时间他便出现南寨安定军心,跟着他一条条将令出,让南寨守将分拔人手抢修浮桥、救治伤患、稳守营盘。 安排妥当之后,向训命南寨所有的骑兵跟随正阳周军行动,并召集正阳军众将说道:“吾观此次颖河之水并非山雨骤至,定是上游有人做了手脚,适才为了安定军心才托辞山雨,尔等不可宣扬。吾料既有水攻,贼军定有后招,正阳守军五千人马已经至此,贼军窥正阳空虚,定会施以偷袭,诸君随本将杀回正阳,正阳城下杀破贼军后,再徐图恢复浮桥!”众将一起应诺,当下向训率领正阳五千守军连同南寨一千余名骑兵缓缓开出南寨,向训部周军有步军三千,弩军一千,骑兵两千有余,往正阳城而去。 果然行到半路,有正阳骑兵飞至,报有唐军八千之众正攻打正阳城,正阳城小三千周军守御有些支持不住了。向训冷笑道:“贼军果然来打正阳,众军随我戮力向前,一鼓袭破南军!”当下周军马步弓三军加快行军速,向训率领两千骑兵先行。 半个时辰之后周军已经到了正阳城下,只见数千唐军正架着云梯攻城,城上周军见到向训旗号来到战场,城头上迸出一片欢呼之声,而攻城唐军则开始有些动摇起来。 唐军城下列阵之,许稹、高弼和刘逸轩策马立于帅旗下,见向训兵至,许稹厉声喝道:“刘逸轩!白甲军何?吾军已经攻城一个时辰了,他们怎么还不到?!莫非是想让我等皆死于城下么?” 刘逸轩额头上满是汗水,大声道:“请将军放心!徐皓月乃是守信君子,必不会失约!” 高弼大声喝道:“将军!周军骑兵开始结阵,就要杀过来了,让儿郎们退下来先结阵!” 刘逸轩急忙大声喝道:“城上的兵士不能退,否则将士气大沮,众军便会溃散,让下官带两千长枪兵先结拒马阵顶上一阵!” 许稹冷喝道:“好,就由你带两千兵马迎敌!不许后退一步,否则立斩!” 刘逸轩带着两千长枪兵上前,这些唐军兵士远远的看着周军骑兵就已经有些害怕了,刘逸轩见他们持着长枪的手都有微微抖,心暗叹如此之兵如何能有一战之力?待会儿周军骑兵要是冲锋过来,万马奔腾之威势下,说不定尚未接战,这些唐军兵士便会崩溃了。 刘逸轩心咒骂了徐皓月一顿,大声喝道:“众军勿慌,大丈夫守家卫国何须多言?随我结阵抗敌!要是现逃跑,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么?还不如随我死战!”被刘逸轩一番激励之语一说,唐军长枪兵稍稍稳住军心,排出长枪拒马阵来,冷森森的长枪彷如丛林般密集的竖立起来。 但唐军的威势没有维持多久,周军骑兵列阵之后起先小跑跟着众骑兵纷纷呼喝着开始奋力加速冲刺起来,数千骑兵呐喊冲锋起来,脚下的大地都震颤,冲天的喊杀声让唐军的士气一落千丈,就连刘逸轩握着长剑的手都开始不自觉的抖起来,他苦笑着怒骂道:“徐皓月你这个王八蛋!你再不出现,老子就算战死变成厉鬼也要来找你!” 话音才落战场西南边传来数十声低沉的号角声,嘟、嘟、嘟,刘逸轩从来没有觉得这号角声会这么好听,扭头一看,果然西南角上的树林一大片白衣白甲的兵士从林快步赶来,当先的白甲军白幡旗是那么的醒目,唐军一起欢呼起来:“兄弟们!我们的援军到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鱼鳞对鹤翼 周军骑兵后阵的向训听闻唐军欢呼声四起,放眼望去西南角树林之内数千白衣白袍的兵卒快步走了出来,当先一面巨大的白幡旗迎风飘扬起来,上面“白甲军”三个大字甚是醒目,那些兵卒排成严谨的阵势快步向前疾奔,向训久经战阵,这些白衣兵竟然能快速奔跑之保持阵型,当属精锐之兵。向训眼眸一热喝道:“此支军马就是英山白甲军!好个白甲军竟然能隐忍到吾军骑兵突阵到途之后才现身!如今骑兵已到半途却是进退两难!”跟着他不再迟疑回头喝道:“鸣金,让骑军回来!” 周军鸣金声响起,冲到一半的周军骑兵只得拔马而回,并无一人再继续冲击。此时北面周军步卒也缓缓开到,向训当即喝命诸军布阵。徐皓月还是一惯的狡猾,看准时机才从树林出来,让周军空费马力。但他也不敢向训骑兵突入唐军阵之后再出现,那样的话唐军说不定就先崩溃了。 看到周军骑兵退了回去,刘逸轩长长的松了口气,抬眼望去,只见周军将骑兵集于路,步军分为若干鱼鳞状方阵,弓弩兵布置两翼护翼,骑兵作为前锋突出,阵型布置好之后,突出的箭头直指白甲军,刘逸轩也读过兵书,知道周军布下的乃是鱼鳞阵,此阵乃是集兵力强攻敌方路,意欲央突破直取军,乃是进攻阵型。 当日李重进五千周军大破唐军两万神武军也是采用的此阵,刘彦贞布下的健马牌被李重进率领的骑兵路冲开一道口子之后,骑兵突入,步军跟上直取神武军军,瞬间凿穿了神武军的阵势,刘彦贞被当场斩杀,才有了神武军正阳惨败。此刻向训数千兵马又摆出这个阵势,刘逸轩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只想看看徐皓月会如何应对。 只听白甲军几声低沉的号角响起,这号角声两短一长,很有韵律,听到号角声后,白甲军开始变阵,只见手持弓弩的两千余名弓弩手向左右两翼分散开来,突出于本阵之前,又有两千步军手持刀盾跟弓弩手身后,白甲军的两翼隐隐成前冲的半圆形展开,很像一双展开的翅膀。又有三千步军集路,结成三个小方阵,连端两个后面一个,成一个倒着的品字。后那面巨大的白幡旗数名白甲骑兵的护卫下列于阵型的后。 刘逸轩心微微一惊,徐皓月这个阵型应该是鹤翼阵,这个阵型左右张开如鹤的双翅,是一种采取左右包抄、攻守兼备的阵形。鹤翼阵两翼张合自如,既可用于抄袭敌军两侧,又可合力夹击突入阵型部之敌。但军大将本阵防卫应严,防止被敌突破,两翼应当机动灵活,密切协同,攻击猛烈,否则就不能达到目的。 看到白甲军摆出鹤翼阵,向训眸子一热,哈哈大笑道:“这些乱民胃口不小,想要左右夹击吾军?!”跟着拔出长剑高声喝道:“众军听令!今日不攻破面前敌人,吾军休想顺利恢复浮桥,我等也休想北归!要想回家便要死战!”周军高声齐喝道:“回家!死战!回家!死战!”声震四野,气势如虹,看来周军兵士为了能恢复浮桥,保住生命线定会奋力死战。 而白甲军则是静得出奇,一匹枣红马飞快从阵后驰出,马上骑士白袍白甲,正是白甲军主帅徐皓月,他身后跟着数名骑兵,其一名骑兵扛着那面巨大的白幡旗。望着那面白幡旗到了阵前,白甲军兵卒看到这旗子,好像有种说不出的魔力一般,人人眼都是充满了狂热的向往之意。 “军名白甲!旗为白幡!白甲之孝为谁而戴?白幡之旗为谁招魂?身上白甲,乃是为亲人孝祭,亦是为自己准备之丧服!白幡旗此,我等战死后魂魄亦可招入此旗,与家人团聚!白甲之士乃存死志之士,此为白甲军魂!尔等可愿随我袭破面前周军?!”徐皓月阵前拔出长剑厉声喝道,身后白甲军大声高喊起来:“破阵!破阵!”看着那面白幡旗,白甲军的战意提升到了顶点。如今白甲军有七千余众,和面前的周军兵力不相伯仲,甚至超过了周军,徐皓月已经有了和周军正面对抗的实力,他打算野战打败周军,这样白甲军才能真正的成熟起来。 激昂的战鼓声响起,白甲军和向训部周军城下列阵完成,不约而同的开始向着对方缓缓前进,而正阳城头唐军依旧猛攻不止,但城头上三千周军还殊死抵抗,唐军数次攻上去都被杀了回来,城头上周唐两军也奋力搏杀,成了僵持之局。不过这种局面不会维持太久,只要城下两军分出胜负来,城头上的僵局一定会被打破,城下失败的一方城头上也会失败。 阵型向前移动,徐皓月和白幡旗又回到阵后,差不多周军快进到两翼一箭之地内的时候,徐皓月对身旁的传令兵冷冷说道:“吹号,让左翼的群字营和右翼的逸字营准备!” 那传令兵举起号角又嘟嘟的吹了起来,这次是两短一长之后变为一阵长鸣,号角声响起后,两翼的白甲军弓弩兵开始准备弩箭,身后的刀盾兵也持盾抢上前来,弓弩兵身前蹲下。 周军这边三通战鼓声响毕,前军两千骑兵开始加速冲锋起来,和刚才一样,周军骑兵大声呼喝着,直冲白甲军军而来,战马铁蹄翻滚,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这些骑兵眼睛直勾勾的只望着白甲军的军那面巨大的幡旗,毫不理会白甲军的两翼,打算一鼓作气凿穿白甲军的军,斩将夺旗,只要军被突破,两翼必然溃散。这种直攻军的战法很多名将都用过,后世著名的蒙古军也常用,成吉思汗称这种战法叫掏心窝战法。 周军骑兵进入射程之后,两翼的白甲军弓弩手开始密集的箭雨打击,不断的又周军骑兵惨叫着翻身落马,但其余的周军骑兵根本不理会,仍是直奔白甲军军而来。周军骑兵后面周军步卒也是快步跟上,数个小方阵好似潮水般涌了过来,两侧的周军步卒竖起了大橹盾防备,两翼的弓弩兵也开始不断的边走边反击。 这个时候徐皓月的五骑兵和白幡旗居然动了,月字营带着白幡旗往左翼急驰而去而去,军三个步兵方阵橹盾前长枪后,摆出拒马叠阵凝神待敌,三个方阵都是空心的,四个方向都布下一排橹盾和四排长枪,后面是两长刀兵抵住,每个方阵心各有余名弓弩兵。 冲击军的周军骑兵见白幡旗开始移动,稍稍迟疑了片刻,白甲军军的弓弩兵也开始试射箭矢,周军骑兵遭到三面箭矢的打击,阵势开始散乱起来。 向训也见到白幡旗开始移动,暗骂徐皓月狡猾,但他毫不迟疑厉声喝道:“不要停!继续冲!两翼的弓弩手压住阵脚!” 周军骑兵呼喝着终于冲进了白甲军的军阵营,激烈的碰撞之下,血雾伴着惨叫声、战马的悲鸣之声冲破漫天的尘烟,四下散开来,血腥的肉搏开始了。 周军骑兵不断的落马,偶尔有骑兵冲破橹盾阵,但马上被钉死长枪之下,来回冲突数次,周军骑兵现不论从哪个方向突进,都会被拦住,白甲军方阵还不断的出箭矢,周军步卒冲到军阵前的时候,周军的骑兵几乎已经崩溃。 随着两军步卒开始军混战起来,白幡旗下号角声响了起来,这次是三声短促的嘟嘟声,听到号角声白甲军两翼开始向周军起突击,向周军两翼直扑过去,而月字营的五骑兵拔出腰间长刀大声呼喝着,跟随徐皓月径往周军鱼鳞阵的尾部、向训帅旗所直冲过去。 一旁观望的刘逸轩看出两军的突战已经开始,当下也是大声喝道:“周军阵势以乱,众军随我突阵!”两千唐军长枪兵也是嗷嗷叫着冲了上去,打落水狗是唐军喜欢干的事了。 向训见两军已经绞杀一起,此刻什么将令都已经无用,当下只得不断鼓舞士卒死战。忽见五白甲骑兵冲破自己右翼的弓弩兵阵势向自己的帅旗直冲而来,当下大声喝道:“敌人骑兵突阵!众军死战!” 鱼鳞阵的弱点便阵形的尾部,徐皓月带着五骑兵冲破周军右翼,直接突进周军阵形的尾部,鲜血、头颅和残肢漫天飞舞起来,徐皓月带着余骑兵先冲到向训的帅旗边上,和向训的亲兵护卫厮杀起来。月字营的骑兵经过上次一役之后,苦练马术和劈砍,已经不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和向训的精锐亲兵骑兵斗了个旗鼓相当。 两军正忘我的搏杀之时,刘逸轩率领的两千唐军也突入阵,周军开始支持不住。徐皓月阵刺死两名敌人骑兵,忽听一阵欢呼声响起:“敌人帅旗倒了!”抬眼望去,只见童虎头带着几名骑兵突到向训帅旗旁,将向训的掌旗官斩落马下,周军的帅旗缓缓倒了下去。 徐皓月大声喝道:“一起喊,周军帅旗已到,周军败了!”周边的白甲军纷纷大喊起来:“周军败了!” 众周兵听到呼喊,纷纷回头望去,只见自家的帅旗已经倒下,心开始慌乱,抵敌不住气势如虹的白甲军和唐军冲击,开始纷纷后退。 乱军之,向训见败势已定,事不可为,身边十余名亲卫死死护定向训杀出重围,往南寨逃去。周军帅旗一倒,周兵便已经开始败退,此刻主帅也逃走,后一口士气落下,周军开始四散溃逃,白甲军和唐军奋力追杀上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都监下军令 南唐保大十四年五月十五日,南唐西路军以白甲军水攻周军北寨之后,又正阳城下大败向训部周军,是役周军被水攻淹死、战死近万人,正阳城旋即而下,城内三千周军死伤大半,只有不足千余人逃回正阳浮桥周军南寨。向训败退到南寨之后,知道南寨势孤不可久守,当即命令剩余的周军收拾辎重粮草往寿州而去,与李重进会合去了。 徐皓月并未追击向训,再过去便是李重进的五万周军,白甲军不足万人,追击只恐反被周军所制,是以徐皓月按兵不动,正阳城外驻军休整。] 正阳一战,白甲军算是正式阵战打败了周军,但白甲军损失也颇大,近两千兵卒伤亡。 战后徐皓月吩咐众营官打扫战场,自己带着月字营进正阳城面见许稹、高弼和刘逸轩去了。 到了城内,只见正阳城内的姓已经没剩下几户,整个正阳城死气沉沉的,到处都是唐军兵马逐屋查周军残兵,路过一间民房之时,十几名唐军抓出三名周军残兵,喝骂了几句后,唐军兵士抽刀砍断三名周兵的手脚,任由那三人无手无脚的地上滚来滚去惨嚎不已,而众唐军则是哈哈大笑着引以为乐。 徐皓月看了暗暗摇头,回头看了看童虎头道:“送那三个周兵上路,人死债销,犯不着羞辱他们!”童虎头大声领命,带着几名骑兵上去,拔出长刀将三名周兵的咽喉割断,三人终于停止了惨嚎,就此死去。 那唐军领头的小校本想喝骂童虎头等人多管闲事,但见几人都是白衣白甲白头巾,心一紧,身边几名士卒低声说道:“看,这些就是白甲军!”“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伙乱民成军么?” 童虎头听了大怒,和几名白甲军手执长刀一起怒视那些唐军,口大骂道:“没有我们,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早把淮南都丢了!” 那唐军小校亦是大怒,骂道:“一群泥腿子作死么?”众唐军也纷纷抽出刀来,双方对峙起来,一时间气氛很是紧张。 徐皓月面色一沉,下了马缓缓走上前去,看着那唐军小校冷冷的说道:“你是高弼的手下?” 那唐军小校哼了一声道:“高都监的名讳岂是你一个贱民能直呼的?”话音才落,那小校闷哼一声,仰面飞了出去,却是徐皓月一个侧踢,正那小校小腹,将他踢得直飞了出去。 “讲打么?盛唐我们就打过一仗,要不要我们正阳再来干一仗?!”徐皓月冷冷的看着十余名唐军冷然道:“周兵我们都不怕,还怕你们?!” “都住手!”一个温厚的声音传来,却是刘逸轩急匆匆的带着数十名唐军赶了过来,看着那十几名唐军怒喝道:“把刀收了!这位是白甲军节使,岂是你们几个兵卒可以轻慢的?!” 十几名唐军吓了一跳,想不到眼前这个穿得和普通白甲军差不多的年青人居然就是白甲军统帅徐皓月,当下收了刀拜伏于地求饶不已。 刘逸轩冲徐皓月拱手行礼道:“徐将军息怒,下官一定会重重惩治这些人的,许大人和高都监县衙等候,请随下官来。” 徐皓月也不和几个小兵一般见识,当下命童虎头等人收刀上马,跟着刘逸轩往正阳县衙而去。 到了县衙正堂外,远远的就听到高弼的怒骂声:“这些贱民目无朝廷,出战居然不打出大唐的旗号,扯着面白幡旗到处宣扬,丢不丢丑?!” 徐皓月闻言,看了看身边的刘逸轩,“呃,高都监算是朝廷派来的监军,军法一道看得极重,语气重了些,徐将军别往心里去。”刘逸轩急忙做起了和事佬来,跟着大声说道:“白甲军节使徐皓月求见!” 许稹听闻徐皓月到来,急忙说道:“高都监请噤声,徐皓月来了。” 高弼哼了一身道:“他来了我也这么说,否则他还是朝廷封赏的节使么?!” 刘逸轩尴尬的看了看徐皓月,只见他微微一笑道:“不妨事,我也正好要和高都监理论理论!”说完大步走了进去,刘逸轩心暗暗叫苦,他知道徐皓月的脾气,高弼自从上次盛唐败徐皓月手下,就一直心存芥蒂,两人闹起来只怕不好,当下急忙跟了进去。 进到堂上,徐皓月倒是向许稹和高弼行了一礼,许稹倒是回了一礼,但高弼哼了一声,却不回礼,还是许稹拉了拉高弼,他才勉强冲着徐皓月拱了拱手。 徐皓月看着高弼淡淡的说道:“高都监似乎对我白甲军有诸多不满啊。” 高弼不顾许稹向自己使眼色,大声说道:“不错,本都监为西路军监军,自然要监管军事,白甲军今日出战为何不打大唐旗号?!” 徐皓月冷笑道:“白甲军自成军以来未得朝廷一钱一物,也未得任何的旌旗器物,我们也想打大唐旗号啊,可惜朝廷没给,那什么打旗号?要我们打大唐旗号,还请高都监颁给!” 高弼涨红了脸一时语塞,徐皓月温言说道:“高都监,其实我白甲军有打大唐旗号的,湄水的白甲水军都是唐军旗号,不信你可以问问刘大人,可以自己去看看!那些水军旗号还是镇海军留下的,要是我白甲军其他营号也有旌旗岂会不打?!” 高弼怒气冲冲的坐下身,说不出话来,许稹急忙出来打圆场,笑着说道:“二位稍安勿躁,旌旗一事只是小事,今日大败周军该大大的庆贺一番,不必为了细枝末节搅扰了兴致。”跟着许稹向刘逸轩使了个眼色,口说道:“来来来,大家到后堂入席,本官备了桌酒宴,好好的庆贺一番,哈哈。” 刘逸轩心领神会,上前劝了徐皓月一番,许稹也拉着高弼,两厢劝解之下,四人才一同到了后堂入席。 入席后,许稹和刘逸轩频频向徐皓月和高弼两人劝酒,酒过三巡,高弼红着脸才算露出了笑容来。 许稹和刘逸轩的劝解下,徐皓月勉强和高弼对饮了一杯,两人算是暂时消停了下去,但徐皓月还是愁眉不展,许稹奇道:“徐将军还有何事挂怀?” 徐皓月举杯轻叹一声说道:“我等能此饮宴,但想到寿州城内的刘仁瞻将军和清淮军将士们还孤城内受苦,下心就不好受。” 三人闻言,原本的笑容都僵住了,隔了半晌,许稹才轻咳一声道:“徐老弟莫要担心,本官已将今日大胜之事奏禀朝廷,想来朝廷定会大大封赏徐老弟。我也派了信使到濠州见齐王,想必齐王得知正阳浮桥已散,定会出兵寿州,按着先前的方略到紫金山下寨,牵制周将李重进,扼住李重进和下蔡之间的联系,只要我们守好正阳,待周军粮,南岸的周军可一鼓而定,寿州之围必解。”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不可如此,周军为了攻取寿州,寿州城外的营寨定会囤积众多的粮草,等到周军粮只怕需时甚久,难保不会横生变数。齐王兵马到紫金山下寨之后,齐王该主动邀击周军,而我军也不能坐守正阳,该当兵至寿州城下下寨,和齐王兵马东西对进,再邀寿州城内兵马出击,三路夹攻定可大败周军!” 高弼哼了一声道:“齐王不会到紫金山,而是应援监军使陈觉陈将军和边稿将军率领兵马到紫金山下寨,刚才许大人也说了,只消等到周军粮,其军必溃,何必让士卒们冒险拼命?况且寿州城下的周将是李重进这个黑大王,也是个会厮杀的,我们三路其攻就一定会胜么?而且我军也不能道寿州去,该当守住正阳,防北岸周军复来!” 徐皓月斜睨了高弼一眼奇道:“这是你高都监的军令么?” 高弼冷笑道:“这是陈觉陈监军使的战略,我等遵照行事即可。” 徐皓月微微一鄂问道:“那齐王呢?他不是诸道统帅么?” 高弼哈哈大笑,自斟自饮起来,不理会徐皓月,倒是许稹笑着说道:“喝酒、喝酒,今日高兴,不说公事。” 徐皓月看了看刘逸轩,却见刘逸轩冲着自己微微摇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第一百二十九章 致人致于人 入夜,正阳城外白甲军营寨之内,黯淡的烛光之下,徐皓月正捧着一本《李卫公问对》研读着,自从回到这个时代之后,到了晚间很多时候都无事可做,从前除了研画地图、制作沙盘之外,徐皓月唯一打时间的消遣项目便是读书,一年多下来他看过的书很多很杂,兵书、农书、三教流之书都有涉猎,英若兰筑兰雅阁的藏书被他翻了个遍,甚至徐皓月还从孙庭运那里借了《千金方》来看。 说来也好笑,当看到千金方的解毒篇之时,只见上面说道甘草、,这药丸是可以解毒,但解毒倒是夸张的说法,不过十多种肿毒、热毒等等还是有奇效的。倒把徐皓月给惊出一声冷汗,亏自己还以为那是什么神药,一直珍藏着,想不到主要的就是甘草、绿豆两味,想想也是后世很多药的药效上面也写了清热解毒,到底解解什么毒,鬼才知道。] 此刻深夜,徐皓月又灯下看书,这李卫公问对的兵法看完,徐皓月倒是明白了,整部兵书都是围绕着一个心思想展开,那就是“致人而不致于人”,意思就是要掌握战场的主动权,不能被敌人占据主动。 看到这里徐皓月轻叹一声放下书,望着旁边坐着呆的刘逸轩说道:“周军南下以来,处处进攻,唐军处处致于人,这李公兵法精义你也该知道,处处防守才会处处失败,这趟好不容易占据了主动,朝廷军马却还是想着守,白白的把致人之权让与周军,齐王难道看不出来么?” 刘逸轩回过神来,叹道:“只可惜齐王也要听应援监军使陈觉陈大人的将略啊。” 徐皓月冷笑道:“这却是为何?齐王贵为王爷,又是诸道兵马元帅,却要听一个监军使的将令?是何道理?” 刘逸轩摇摇头说道:“此事并非如此简单,昔年开国皇帝世之时便多有传位齐王之意,但后来却是陛下登位,如今战事紧急,陛下不得已才让齐王出马,总制诸道。但陛下却不放心,派了监军使陈觉随军,其实掌控兵马的是陈觉而非齐王。” 徐皓月明白了,五代之内的君王,大多都得位不正,又或是担心自己帝位被夺,是以赋予武将兵权的时候,大多都会派亲信武将出战,实不行便派监军,而往往监军才是实际掌控兵马之人。不过后周柴荣却很少派监军,他委派的武将都是亲信部将,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赵匡胤能黄袍加身的缘故,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匡胤再登位之后会杯酒释兵权。 想到这里徐皓月心也一阵迷茫,白甲军起初起兵是情非得已,说白了就是自保。但随着白甲军的壮大,今后的出路哪里呢?没有哪一个皇帝会容忍白甲军这种私人武装存的,留给白甲军的路无非就是两条,要么徐皓月带着白甲军乱世杀开一条血路,参与到争霸天下的行列去,要么将来投靠哪个强国,被人解除兵权,到时候白甲军一定会被分解得支离破碎,便不再是白甲军了。会有第三条路可走么?徐皓月只觉得眼前充满了迷雾,看不到出路,争霸天下需要牺牲多少人,又需要舍弃多少情感,加要心如铁石,徐皓月自问他不适合做一个争霸天下的君主,原因很简单,他狠不下心肠来。 “那我们现该如何?”刘逸轩的声音打断了徐皓月的思路,徐皓月舒了口气,收起散的思维,沉吟道:“我打算等陈觉带着兵马到紫金山下寨之后,亲自到紫金山去会会他,如果还是不行,我就到金陵去见见大唐的皇帝,希望能说服唐王。否则紫金山坐守,非得被困死不可。” 刘逸轩轻轻摇摇头说道:“虽然你接连取胜,朝也算暂时倚重于你,但你朝无人凭靠,人微言轻,去了也没用。”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若兰认识皇子的夫人周宪,周宪的父亲乃是当朝司徒周宗,或许可以通过周宗陈说备事。” 刘逸轩哦了一声皱眉道:“周大人倒是两朝元老,原右仆射平章事,极得陛下信任,前番与当朝左仆射平章事宋齐丘为恶,所以降为东都留守,曾上表三次请辞,近闻倒是得陛下恩准,以冯鲁延代之,让周大人以司徒官位还京隐退,只怕他不愿意再卷入争斗之。东路军应援监军使陈觉、枢密副使李征古等人皆为宋齐丘羽翼,宋大人力主议和,只怕周大人不愿再得罪宋齐丘。”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一个周宗的确不够,我还想拜会一下主战派的书舍人韩熙载大人,或可扭转局面。” 刘逸轩点点头说道:“也只能人事,听天命了。” 徐皓月叹了口气,望着桌上的烛火,心久久不能平静,想不到自己还是要卷入南唐的朝堂之争去,但他不后悔,此刻只有南唐淮南稳住局势,白甲军才有时间和空间继续壮大,假如淮南没有了南唐,周军的兵锋南指,周军压倒性的优势面前,怎么样的奇谋妙计也是无用,英山只是一地,绝不可能单独对抗后周的。而要南唐坚持得久一些,寿州之围一定要解,寿州若失,淮南便失去了淮河屏障,战将很难打下去…… 几天之后,英若兰和淮字营回到正阳和徐皓月会合,说起杨湖镇的水攻,英若兰毫无兴奋之色,反而带着淡淡的怜悯,觉得下游定有不少姓遭殃。徐皓月劝解了一番之后,说起他想去金陵的打算,英若兰才露出笑意,她也想到金陵去看看周宪,但此前徐皓月还是打算先见见这个应援监军使陈觉。 南唐保大十四年月初,东路军消息传来,濠州逡巡不前一个多月的东路唐军,再得到正阳西路军大胜的消息之后,陈觉经不住朝廷和齐王李景达的催促,带领边稿等将领兵五万出濠州,逆淮水而上,到了寿州城北四里之外的紫金山下寨,遥望寿州以为声援,但到了紫金山之后,并无进兵之意,也仅仅只是声援而已。 说起这紫金山历史上倒是大大的有名,东晋年间,此山名唤八公山,著名的淝水之战便是这里爆,八公山上、草木皆兵的典故便是由此而来。到了唐朝年间,此山改名为紫金山,一直沿用至五代。 见陈觉、边稿兵马到了寿州却按兵不动,徐皓月当即带着月字营骑兵乘船顺淮水而下,往紫金山赶去,打算面见陈觉。 坐船上顺淮水而下,徐皓月望着滚滚东去的淮水,暗想此去不知道能否说服陈觉,再一次重临寿州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刘仁瞻,寿州被围近八个月,也不知道城内的情景如何,一座孤城能抵抗周军如此之久,徐皓月很是钦佩刘仁瞻的,只希望能再见他一面。 第一百三十章 诸将应邀击 临近寿州,只见北岸河边的道路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流民,纷纷都是往北岸下蔡城而去。望着北岸哀鸿遍野,徐皓月忽然觉得自己安慰英若兰的话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我们这样做是为了救多的淮南姓…… 为了救淮南的姓就能牺牲淮北姓的性命了么?徐皓月缓缓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下去,其实就算到了后世,每年非洲有多少难民饿死,远东方的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只能做一个看客。五代十国这个乱世之为了活下去,很多人会选择牺牲别人的性命来保存自己的性命,多人也都只是看客而已,原来从古至今,人性从来没有改变过,不管是野蛮的古代,还是明的后世……] “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太平啊,或许到了那一天,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流民了……”童虎头的声音传了过来,徐皓月扭头望了望他,这小子经历过几次大战之后,已经成为徐皓月的亲信,也比原来加明白事理,不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小子了。 “天下太平了就会没有流民了么?”徐皓月淡淡的说道。 童虎头挠了挠头说道:“先生,其实我知道对岸的姓都是被我们放水冲毁了家园的淮北姓,这些天我也想,等到打败了周军,北人不来侵犯我们,两边的姓是不是就都不会受苦了?”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可惜周主和唐主都想打,都想占了人家的地盘,不分出胜负,是不会罢休的。” 童虎头唉了一声忽然说道:“要是天下只有一个皇帝,而且这个皇帝也不爱打战那该多好……” 徐皓月愣住了,这皇帝会出现么?或许他已知的历史上已经出现了,赵匡胤建立宋朝之后,宋朝的重抑武让宋朝的姓享受到了太平盛世,但正因为如此宋人似乎散失了先辈的尚武精神,后还是被游牧民族打败灭国。这原来五代十国末期就种下了祸根,为了防止再次出现五代十国这样藩镇割据的局面,赵匡胤杯酒释兵权解除大将的兵权,处处提防武将,虽然让武将造反的隐患消除,但重抑武的政策却让人们失去了尚武的精神和民族的图腾。 不过这也让徐皓月似乎隐隐看到了白甲军第三条出路,这出路似乎有些悲壮,似乎有些大胆,但却似乎是好的出路,这条路走下去,不但白甲军可以保存下去,也可以改变之后宋朝重抑武而积弱的面貌。但现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想法,也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或许再见到自己那位义兄的时候,这个想法会加成熟起来。 想到这里,徐皓月有些欢欣鼓舞起来对童虎头笑道:“虎头,我们会有一个好皇帝的!”童虎头看着徐皓月欢喜的样子,虽然不明白,但也跟着欢喜起来,他的潜意识里,先生的话永远是对的。 经过下蔡之时,只见淮河之上唐军镇海军的舟师多了起来,看到白甲水军的旗号,镇海军的水军将士们都是欢呼起来,自从周军正阳架起浮桥以来,就再也没有唐军的舟师从淮河顺流东来的,此刻镇海军见到白甲水军自然是大声欢呼起来,而白甲水军原来有一半人是镇海军水军出身,不少兵卒船舷上还扬起手,大声打起招呼来。 白甲水军淮河南岸的夏湾村停靠,这里是镇海军临时的水寨,徐皓月和张兴淮一同进到水寨,去拜会镇海军节使林仁肇。 想不到两人作者小船才靠岸,码头上早有一员大将带着数名将校码头上等候,远远的那大将高喊道:“哪位是白甲军节使徐皓月徐将军?” 徐皓月走上前去,也是笑着抱拳道:“下便是徐皓月!” 那大将呵呵笑着抱拳道:“徐将军客气,某家林仁肇!” 徐皓月这时才细细打量起他来,只见林仁肇四十余岁年纪,国字脸旁两鬓有些斑白,脸上坑坑点点的有些麻子,颌下短须看起来很是精神。而那林仁肇也打量徐皓月,跟着向左右的将校说道:“真是想不到啊,威震淮南、杀得周人心惊胆颤的徐将军居然如此年青,你们都猜错了,呵呵。” 徐皓月干笑两声道:“林将军正当盛年,亲提水军威逼下蔡周军大将张永德,让周军不敢由此南下,亦是威风八面啊。” 林仁肇哈哈大笑道:“徐将军还真会说话,走,咱们到帐说话。”说完和徐皓月携手进帐,看得出林仁肇很欣赏徐皓月的智勇,不像高弼、许稹等人那样貌合神离。 进到帐,分宾主坐定后,林仁肇说道:“徐将军此去紫金山面见陈监军使,可是想让陈大人主动出兵邀击寿州周军?”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此刻正阳浮桥已散,周军退路被断,正是出兵夹击周军的好时机,若是拖延时日愈久,只怕周军复来,或是哪处重建浮桥,便会横生变数了。” 林仁肇摸着胡须说道:“此刻却是好的时机,北岸下蔡城有周兵数万,随时可以开始重建浮桥,只是被我水军所阻,未能成事,此刻就该重兵齐聚寿州城下,灭了李重进的五万大军,周人也不敢再来入寇!”说着从面前的书案上拿起一纸书信交到徐皓月手,接着说道:“这是某家写给陈监军使的书信,里面也陈言备至,力主出战邀击周军,我镇海军当力守住淮河水道,策应大军行动。某家不能随徐将军前去紫金山,只能以书信声援,而且书信也言明,假若陈监军使不愿出战,可派人来接替某家,某家率领镇海军自到寿州城下和李重进厮杀!” 徐皓月站起身恭恭敬敬的一揖说道:“林将军果然勇毅,下一定将信带到,陈述利害,定教陈监军使能快出兵!” 林仁肇也站起身哈哈大笑道:“好!某家就此处等候将令!” 辞别林仁肇后,徐皓月带着水军继续东进,不一日到了淮河南岸的二道河渡口登岸,因为李重进重兵封锁了紫金山西面和寿州之间的道路,徐皓月只得绕道紫金山东面登岸,他让张兴淮带着水军二道河渡口等候,自己率领四名白甲军骑兵往紫金山而去。 绕过老君山远远的便看到了紫金山那巍峨的身躯,此刻只见紫金山上营寨绵延不绝,漫山遍野皆都是唐军旗号,声势鼎盛,倒是让众白甲骑兵微微吃了一惊,他们没见过数万人的营盘是什么模样,所以有些惊讶起来。 到了紫金山前的里桥,此处驻守的唐军乃是西北面应援都监朱元的兵马,看到徐皓月等人的白衣白甲之后,巡哨的唐军拦住众白甲军,飞报自己的上官都监朱元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朱元亲自带领数十骑飞驰而至,他约莫三十余岁年纪,面皮黝黑,一部络腮胡子,长得甚是威猛。上前见礼之后,徐皓月拿出节使的印信给朱元验看,并言明来意。 朱元看了印信无误之后,又惊又喜道:“想不到阁下真是威震淮南的徐将军!本将早就想会会你了,走走走,先到本将营喝上几杯!” 徐皓月想不到自己已经这么出名了,谦逊不过便跟着朱元先到了他的营帐。 到了营帐之,朱元命人筛满三碗酒,哈哈笑道:“本将好酒,加敬重英雄,徐将军出身将门,大败周军,将我等都比下去了,本将敬将军三碗,只望来日能和将军并肩杀敌!”说完三大碗酒都喝了下去。 徐皓月微微一笑,也抬起酒碗喝了,朱元抹抹嘴笑道:“我们只喝三碗,喝多了便要勿事了。” 想不到朱元看起来粗豪,好像张飞一般的威猛而又好酒,却还能如此克制,而且粗有细,也该是一员良将。只听他接着说道:“徐将军想去陈说战事,劝陈监军使出兵,正本将下怀。不瞒徐将军,吾军上下将士、各军将领皆望邀击周军,以雪周军入寇之恨,本将这就随徐将军一同前去见陈监军使,共同陈说利害!” 徐皓月心头大喜,林仁肇、朱元等唐军将领看来都是希望出兵的,如此一来说服陈觉出兵的希望又增加了几分,当下跟着朱元一同往陈觉的军大营而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金陵唐主诏 紫金山延绵四十余座山峰,横亘寿州城北,此处峰峦叠嶂、清泉密布,美景奇多,若非是身处军营之,身旁有不少盔甲鲜明的唐军兵士列队走过,徐皓月倒觉得好像是来游山玩水的,看了看紫金山的美景,徐皓月忍不住摸了摸胸口的香囊,心暗暗的说道,静如,我到八公山了,这里是著名的淝水之战的战场,也算是名山大川之一。 边走边想,不一会儿徐皓月跟着朱元到了军大营之外,朱元乃是都监身份,直入军营寨也无人过问,到了陈觉的帅帐外才被陈觉亲兵拦住。朱元说明来意,可帐外的亲兵却说陈觉往各营监察去了。] 朱元和徐皓月对望一眼都大感失望,正转身想要回去时,营帐内却传来一阵女子的啼哭之声,朱元疑惑的看了看徐皓月,徐皓月似笑非笑的点点头,朱元满面怒容不顾帐外陈觉亲兵的阻拦直冲了进去,徐皓月笑吟吟的跟了进去。 进到帐,只见帐内的屏风后跑出一名衣裳不整的女子来,跟着跌坐地上掩面啼哭起来,屏风后面跟着撞出一名粗矮的汉子来,只穿了条束裤精赤着上身,还兀自涎着脸笑道:“小美人,你别跑啊……”说到这他陡然见到营帐门口站着的朱元和徐皓月,霎时间脸上的笑容僵住,面上的横肉微微颤抖了几下,被人撞破好事,那厚厚的面皮居然一点也没有红。 朱元微微躬身抱拳,沉声道:“末将朱元见过监军使大人!”徐皓月也跟着行礼,淡淡的说道:“末将徐皓月见过监军使大人!” 那人正是东路军应援监军使陈觉,他怒视门口有些惊慌的亲兵,冷冷的道:“把这女子先带下去,她乃是周军密探,稍后本官再细细盘问。”那亲兵大声应了,上前将那屋子啼哭不止的女子带了下去。徐皓月微微摇头,想不到陈觉是这么个人物,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脸皮极厚,这种唾面自干的人可不是好人,徐皓月开始对劝他出战有些不抱希望起来。 陈觉回到屏风后穿好衣袍走了出来坐位上,看了看两人,有些疑惑的望着徐皓月道:“你、你叫徐皓月?!” 徐皓月点点头抱拳道:“末将正是。” 陈觉哦了一声道:“你是朝廷任的白甲军节使,不是该正阳的么?为何会来此地?” 徐皓月将来意说了,说完后朱元接口说道:“陈监军,此刻正是用兵良机,诸将都想出击寿州,还请陈监军将令!” 陈觉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淡淡的说道:“朱元,你一个小小的都监,怎么跟着一个乡巴佬一般的蠢顿?!此刻出兵,周军有五万雄狮,我军也只有五万,你们有什么把握必胜?!” 朱元涨红了脸,刚想上前分说,却被徐皓月拉住,徐皓月上前一步,陈觉说他是乡巴佬,徐皓月倒也不着恼,此刻说服陈觉要紧,个人荣辱也不再话下,“陈大人手有五万兵马,正阳有许稹大人和末将的联军一万五千兵马,加上镇海军的两万兵马,还有寿州城内清淮军的三万兵马,几处合兵有近十万兵马,周军只有五万,而且浮桥被断,军心不稳,几路夹攻,周军尾不能相顾,定可获胜的。” 陈觉冷冷的说道:“周军岂是你说的那么好打?你这乡下小子只是小胜几场,尾巴就翘上天了?朝廷已然定下了用兵方略,岂是你一个小小节使可以妄加揣的?”跟着又端起茶杯不耐烦的说道:“快些退下,好好的和许稹守好正阳,等候我军将令便可,看你略有微功,这次擅离职守就不治你的罪责了。朱元,你也退下,这次也不治你擅闯帅帐之罪了。” 朱元涨红了脸,瞪大眼睛,踏上一步大声道:“陈监军,寿州城近咫尺,已经被围近八个月,城内的将士们、姓们都看着我们!难道我们就这样等下去么?!” 陈觉淡淡的说道:“刘仁瞻忠勇,善于守城,既然他已经守了八个月,再守上几个月想来也是无妨……”话还没说完,朱元大吼一声,抡起拳头就要冲上去打那陈觉,却被徐皓月急忙拦住,他也是满面怒容,但此刻如果打了陈觉,于事无补反而会把朱元给搭进去。 陈觉被朱元的架势吓了一跳,跳起来躲到椅子后面颤声道:“朱元!你要做什么?”跟着大喊道:“来人!来人呐!”帐外众亲兵立刻涌了进来。 徐皓月拉着朱元,也不理会身边十多名亲兵抽刀围定,冷冷的看着陈觉说道:“你敢把刚才的话当着这些将士的面再说一次么?” 徐皓月目光的寒意冷得让陈觉一阵毛骨悚然,终究没胆量让人将手握重兵的两人拿下,急忙挥挥手道:“快把他俩赶出去,本官不想再见到他们!” 朱元恨恨的看了看陈觉,扭头便走,徐皓月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冷笑着说道:“陈大人,你已经紫金山下寨,还想着能全身而退么?假若周军被逼急了第一个便会拿你紫金山大寨开刀,饿疯了的人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陈觉闻言,浑身打了个寒颤,急忙说道:“且慢!”跟着看了看帐的亲兵,有些无可奈的挥退亲兵,看着朱元和徐皓月两人沉吟片刻后,大声喝道:“传令!击鼓召集众将升帐!”听到陈觉总算有些心动,召集众将议事,徐皓月和朱元相视一笑,都是面露喜色。 过了片刻之后,众将陈觉营帐内会齐,陈觉将徐皓月介绍给诸将,诸将纷纷拱手见礼,徐皓月一一回礼,从各人眼神,徐皓月看到了羡慕、嫉妒、钦佩等等不同的神色。跟着陈觉便让徐皓月将出兵方略陈说,接着问众将的意见,他望向唐军大将边稿,冲他说道:“边将军先说一说看,打得还是打不得?” 他这打不得三字拖得老长,唐军大将边稿心神领会,沉吟道:“徐将军所言极是,我军到了紫金山下寨但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怕寒了寿州军民之心,但出兵决战又无必胜把握,末将觉着寿州被困八个月,定然粮草匮乏,不如筑甬道贯通寿州城内,先继以粮草,待和城内约定一同出兵会有胜算。”跟着环视四周诸将一眼,淡淡的说道:“各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陈觉大喜道:“这个计策不温不火,合本官心意。”众将皆默然,过了片刻才纷纷附和起来, 看着帐诸将碍于陈觉和边稿的威势,大多都是赞同的,徐皓月微感失望,筑甬道运粮原本再徐皓月写给李景达的方略也有提到过,但事后想来总觉得不妥,李重进会眼睁睁的看着唐军筑甬道么? 徐皓月急忙说道:“筑甬道周军一定会来袭,却又如何应对?” 边稿哈哈大笑道:“周军敢来吾军就迎头击之,五万大军紫金山可不只是摆设!” 陈觉也是大笑道:“此事就此定下了,明日便开始筑甬道!” 徐皓月轻叹一声,看来还是不能改变什么,唐军虽有些将领敢战,但无奈大多数人受制于陈觉和边稿,还是采取了保守的战法,看来唐军又要吃败仗了,想到此处,徐皓月觉得自己也不用再到金陵去了,主将若是畏战,再怎么强逼也是无用,除非能把陈觉换了,可是唐主李璟会听么? 正当诸将帐内议事之时,帐外亲兵高喊道:“金陵使者到!” 陈觉哦了一声说道:“大伙一起听听朝廷有何旨意到来,摆案接旨!” 当下众将将金陵来使迎入帐内,便帐内听起旨意来。来传旨义的却是兵部侍郎典莫,原来他先到了濠州向齐王李景达传旨,之后便朔流而上到紫金山大寨传旨,旨意唐主李璟大大的褒扬了一番西路军正阳的大捷,同时也勉慰了一番东路军诸将,让诸将不可主动出击,说是怕与周军怨恨加深,将来罢兵不易。 徐皓月听了,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怕周军怨恨所以不能主动邀击?这是什么道理?这一刻徐皓月才明白,畏战的不是诸将,而是那位金陵的唐主! 让徐皓月没想到的是旨意末尾,唐主李璟居然让自己到金陵去接受封赏,说什么徐家将门之后,只望能重振江南徐世家的威名。 听完旨意后,诸将纷纷向徐皓月道贺,徐皓月苦笑了起来,看来自己还是得去一趟金陵了。 陈觉看着徐皓月受诸将道贺,眼神满是怨毒的神色,但想到这小子乃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还不可动他。但一口恶气却没有泄之处,跟着陈觉转眼间看到朱元,心冷笑起来,暗想先拿你这匹夫开刀!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旧地重又游 朝阳冲破黎明前后一抹黑暗,将光明重带回大地的时候,滚滚东逝而去的长江之上,三艘唐军战船顺流而下,往朝古都金陵而去。船头上一名白袍男子负手而立,望着朝阳之下波光粼粼的长江之水,忍不住放声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几夕阳红。白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 嘹亮的歌声峻极于天地之间,大江之上远远的徜徉开来,歌道了人世间的苍凉悲壮,又营造出一种淡泊宁静的气氛,有历史兴衰之感,有人生沉浮之慨。 一阵掌声传来,那男子扭头一看,却是一名美艳的少妇走出船舱,莲步悄移走上前来,只见她一身月白衣裙,白色锦帕包裹着如水般乌黑亮泽的秀,衣袂飘逸说不出的英姿飒爽,腰间白色丝带随风袅袅飘舞,眼如星眸,樱唇皓齿,肤色白皙,面容娇好,清脆柔美的声音柔声道:“为何会忽然有此盛衰兴亡的感慨?” 那男子脸上浮起一个迷人的笑容,轻轻拉住那少妇的柔荑说道:“每次到长江之上,都会有感而,便忍不住唱这歌。” 那少妇被他握住玉手,脸上微微一红,低头柔声道:“这歌的词句还真是好听,听来好像是临江仙的平韵?” 那男子点点头说道:“若兰真是大才女,这词句的确是调寄临江仙词调的。” 这男子和美艳少妇便是徐皓月和英若兰,那日徐皓月紫金山唐军山寨得了唐主李璟的诏命,让他带夫人英若兰一同到金陵觐见,翌日徐皓月便辞别朱元返回正阳。回到正阳之后,徐皓月将军事交托给沙季青、朱凌峰两人,并嘱咐两人相机行事,守好正阳,若周军有动静,则让方刃将消息传到金陵给他。交代完诸事之后,徐皓月便带着英若兰、刘小惠、童银姑、英吉、童虎头以及一月字营骑兵往金陵而来。 众人南下经过庐州到了和州上了唐军的战船,往南唐的都城金陵而来(南唐时期将金陵改名为江宁府,为了阅读方便,本书统一写作金陵)。 此刻听了徐皓月的赞美之词,英若兰抿嘴笑道:“这等感慨苍凉之词也想得出来,你才是大才子。”跟着又问道:“你从前到过长江么?” 徐皓月微微一鄂,缓缓点点头却不说话,他想起当年和柳静如长江之上畅游的情景来,却望着英若兰那和柳静如一模一样的面容,心微微一痛,握着英若兰的手捏得加紧了。 这时候,只听战船上的望斗之上,一名唐军水兵高声喊道:“望见金陵城了!” 英若兰微微喜道:“我们快到了,我还是第一次到金陵呢,我去叫小惠、银姑她们抱茗宝宝出来,我听说这金陵城可是繁华得紧呢!”望着英若兰欢喜的返回船舱而去,徐皓月会心的一笑,看来她虽然是女巾帼,但有时候还是和普通小女孩一样,喜欢鲜和热闹。 战船靠近金陵,徐皓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眼前的古金陵城虽然远远没有后世的南京繁华,但却是再徐皓月所有见过的古代都市大、繁华的了。钟山之畔,一座大城虎踞龙盘其间,高大的城墙绵延十余里望不到头,城外的江面上,逡巡往来各式船只如蚁聚散不定,江岸上满是热闹繁华的街市,远远望去满是密密麻麻贸易的人群。 唐军战船靠上岸边水军营寨的码头,徐皓月带着英若兰等人上了码头,却见码头上早有十余名南唐的武将、官员等候那里,为数名武将、官吏赫然是一身的紫袍,头戴介幞,佩金鱼袋,而身后的武将、官吏则是大红色袍子,佩银鱼袋,徐皓月经过和刘逸轩的接触,也多少了解到南唐以唐朝为正朔,官制、官服等大多都沿用了唐朝的旧制,能穿了紫袍官服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而五品以上的官员则是穿大红色袍子。徐皓月想不到码头上会有十多名南唐高官相迎,却是吃了一惊。 众官为一名五十余岁年纪的官员上前哈哈大笑道:“来者可是白甲军节使徐皓月?” 徐皓月上前见礼道:“下正是徐皓月。” 那官员抚着有些花白的胡须,一双冷峻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徐皓月一番笑道:“果然是年少英雄,本官枢密副使李征古。” 徐皓月心微微一惊,临来之时,徐皓月倒是向刘逸轩问起过南唐官场的其他人物,他的印象只记得大小周后的父亲周宗,还有宋齐丘、韩熙载这几个有名的人物,对其余人物不甚了解。刘逸轩便将他所知的一一告知,南唐如今官场上分为两派,以宋齐丘为的宋党,其得力干将有陈觉、冯延巳、魏岑、李征古等人,想不到眼前带着众官员迎接自己的便是宋党之一的李征古。而南唐另一党便是孙晟、韩熙载、钟谟、李德明等人。 跟着李征古将身后各级官员一一作了介绍,里面赫然有被周军俘虏后放回的皇甫晖、姚凤、陆孟俊三人,还有皇甫晖之子皇甫继勋。众人见礼之后,徐皓月让英若兰也上前来和众南唐将官见礼。 见礼之后李征古笑道:“贤伉俪能够统御一方,威震淮南,今日一见果然具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难得的是贤伉俪还如此年青,正是羡煞旁人了。” 徐皓月谦逊道:“李大人过奖了,我夫妇二人居于山野之地,倒是第一次到这金陵城来,见都城繁荣,各位大人能居于此地,才是羡煞旁人。” 李征古哈哈笑道:“徐将军过谦了,将军可有表字?本官痴长几岁,以表字称呼如何?” 徐皓月道:“恭敬不如从命,下表字元宜。” 李征古点点头说道:“既然元宜贤伉俪第一次到金陵来,我等自然要一地主之谊。”说着他指着皇甫晖父子道:“陛下要明日才会召见元宜,今日可以游览一回。前番多亏元宜大败周军,俘虏了周军大将,才能换得皇甫将军、姚将军等人南归,他们听闻陛下诏元宜你进京,可是盼了好久,只望能报答元宜的救命之恩,就让皇甫将军他们略表寸心,带贤伉俪游览一番好了。” 皇甫晖须白,一条手臂被俘时已然断了,只剩下左臂,当下其子皇甫继勋上前抱拳甚是诚恳的说道:“多谢徐将军救了家父性命,这次将军京一切用皆有我皇甫家承担,下这就备车马,带各位游览金陵,请将军万勿推辞。” 一旁姚凤皱眉说道:“皇甫贤侄这是什么话,我姚凤也要报答救命之恩,怎可让你皇甫家独揽?”陆孟俊也道:“不错,我陆孟俊也想一地主之谊的。” 李征古哈哈笑道:“三位勿争,就让三家一同招待元宜一家好了。” 皇甫父子和姚凤、陆孟俊听了自然是满口答应,当下月字营的一骑兵便留水寨驻扎,徐皓月带着英若兰等人跟随皇甫父子、姚凤、陆孟俊游览起金陵城来。 ;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占城稻花香 第一三十三章占城稻花香 坐马车之上,这马车上有朱红华盖伞,四周都是空荡荡的,倒是方便欣赏四周景物。徐皓月带着英若兰、刘小惠、童银姑等人坐了一辆,车上有皇甫父子相陪,而后面一辆车上坐了姚凤、陆孟俊和英吉、童虎头等人。李征古安排完徐皓月等人之后,约好众人晚间到自己府上饮宴,便带人回府去了。 马车出了唐军水寨,沿江岸边的官道往金陵城而去,一路上只见官道两边满是热闹的集市,皇甫继勋年青和徐皓月年纪相仿,因为徐皓月有救父之恩,对他很是亲热,近徐皓月好奇的望着两边热闹的市集,便介绍道:“徐将军,此处乃是金陵城外的江市,南来北往的商船到了金陵,这第一站便是这江市,你看这是契丹运来的牛羊,肉多汁香,极是好吃的。” 徐皓月正是看到集市居然有不少胡服之人,看起来很像是电视见过的契丹人装扮,正纳闷契丹人怎么会这里出现,想不到听皇甫继勋一说,这些人还真是契丹人,很是奇怪的问道:“契丹相隔如此之远,间有周国相隔,他们能到此交易物品?” 皇甫继勋说道:“当然有,我大唐海船每年都要从海路道契丹贸易,我们买契丹人的马匹牛羊,契丹人需要我们的茶叶丝绸瓷器,不少契丹人随船南下来贸易,我们走海路,不走陆路的。” 徐皓月恍然大悟,想不到南唐船运如此昌盛,都已经开始走海路贸易了。跟着皇甫继勋又道:“不光是契丹,前面还有占城、罗、高丽甚至是遥远的大食等国到此贸易的商人。” 徐皓月哦了一声,看了看英若兰诸女很是奇的看着路边的货物,似乎很感兴趣,当下对皇甫父子说道:“皇甫将军,能否停车我带家人下去逛逛?” 皇甫晖咳嗽两声道:“自然可以。”当下马车停下,英若兰抱着茗宝宝带着刘小惠、童银姑下了车,三女围一个契丹商人的地铺前看了起来,那里面有不少兽骨制造的饰很是漂亮,还有不少玉石也很美,三女都是兴奋异常的围上去挑选起来。 徐皓月莞尔一笑,看来女人的天性还是改不了,喜欢饰和闪闪光的东西,他也下了车,却见皇甫晖面色蜡黄,似乎有些萎顿,问道:“皇甫将军身子不适么?” 皇甫继勋黯然道:“家父被俘之时被周将赵匡胤斩去一条胳膊,到了周营内又不肯延医,落下了病根,一直将养不好。” 徐皓月急忙说道:“那皇甫小将军还是送令尊回去好了,我带家人四处转转就好,不必招呼。” 皇甫晖咳嗽几声喘息道:“元宜何出此言?老朽又不是动不了。”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皇甫老将军的盛情下心领了,只是身子要紧,老将军还是回府将歇好了,老将军不放心的话,让小将军陪同便可,小将军和下年纪相若,也聊得来,老将军可放心。” “哈哈,原来元宜是嫌我们三个老家伙碍事。”姚凤也下了车走过来说道:“我也看元宜被我们几个老头子看着很不自,不如就劳烦皇甫贤侄陪伴好了,皇甫大哥,我和孟俊同你先回府去等候便了。” 徐皓月到很欣赏姚凤的快言快语,淡淡笑道:“是下没见过的物事很多,待会儿怕三位大人面前出丑,才不自的。” 陆孟俊也笑道:“元宜不必妄自菲薄,元宜想逛逛这江市,皇甫老哥你身子没好,还是先回府,让皇甫贤侄陪同便可。” 皇甫晖犹豫了片刻,见皇甫继勋很是担心自己,当下对皇甫继勋道:“也罢,老朽就和你姚叔父、陆叔父回去,你可要好好招呼元宜。” 皇甫继勋重重的嗯了一声道:“孩儿省得。” 皇甫晖三人走后,徐皓月对皇甫继勋道:“皇甫小将军真是至孝之人。” 皇甫继勋微微摇头叹道:“老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却帮不上什么,真是惭愧。”跟着他看了看徐皓月说道:“徐将军,我们俩一见如故,不如以兄弟相称,将军长将军短的显得生分了。” 徐皓月点点头以示赞同,当下两人一叙年纪,徐皓月年长些,皇甫继勋便称徐皓月为大哥。 英若兰三女各自挑选了不少的饰和玉石,都是皇甫继勋抢着付了钱,徐皓月想要自己给,皇甫继勋却还怒了,看皇甫继勋盛意拳拳,徐皓月也再阻拦。 这江市上果然货品繁多,琳琅满目,英若兰知道若是自己挑东西,那皇甫继勋一定会抢着付账,倒是不好意思再去挑选,反倒是刘小惠和童银姑两人可不管那么多,依旧叽叽喳喳的笑着挑个不停,两女竟然连大食国的羊绒毯子也买了几条,说是铺地上给茗宝宝趴一定很好玩。两女挑个不停,不但苦了皇甫继勋,也苦了英吉和童虎头两人,抱着众多的物品,就快连路都走不了了。 来到一处高丽商人的地铺前,两女又拥了上去,徐皓月一看不是办法,当下对英若兰说道:“要不你们此处先逛着,我和皇甫兄弟到前面喝茶等你们,稍后咱们城门口会合。” 英若兰明白徐皓月不想再让皇甫继勋破费,当下会意的点头道:“也好,你们先去,我们随后就来。” 皇甫继勋很是奇怪为何大家要分开,正想开口询问,却被徐皓月拉着就走:“这些女人的事,我们大老爷们就别搀和,我们先走。” 两人往前走了一会儿,忽见江市上有处占城商人的地铺,徐皓月心念一动,拉着皇甫继勋上去,那占城商人见有客人来很是热情,这人汉语说得不错,看来到土商贸有些年头了:“两位要点什么?我这里有上好的象牙筠箸、犀角杯,可要看看?” 徐皓月似乎对这些没兴趣,看都不看就问道:“你这里可有占城的稻米出售?” 那占城商人有些为难的说道:“客官见谅,贵地也产稻米,小人从占城运稻米来是没什么赚头的。” 皇甫继勋很奇怪徐皓月为何要买占城的稻米,其实徐皓月知道这占城的稻米历史上可是大大的有名。宋代,南方姓自己培育了许多优良稻种,并引进外来的优良品种。引进的外来优良稻种,著名的有从占城引进的占城稻和从高丽引进的黄粒稻,尤以占城稻的影响大。 占城稻又称早禾或占禾,属早籼稻,北宋初年先传入福建地区,占城稻有很多特点,一是耐旱;二是适应性强,不择地而生;三是生长期短,自种至收仅五十余日。宋真宗年间,江淮两浙大旱,水田不登,宋真宗遣使到福建,取占城稻种三万斛,分给以上地区播种,获得成功。不久,今河南、河北一带也种上了占城稻。南宋时期,占城稻遍布各地,成为早籼稻的主要品种,占城稻成为广大农民常年食用的主要粮食。 徐皓月知道占城稻的优点,便想引进谷种,英山大面积种植,把占城稻提前引入土,此刻听那占城商人说了,也明白行商的原则,但凡当地有的东西,商人一般是不会再带这种东西过去交易的,是以南唐和占城虽有贸易,但却始终没有引进占城稻。当下徐皓月缓缓说道:“我按金陵米价的五倍向你购买五千石占城的稻米谷种,你可愿意?” 那占城商人大喜过望,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皇甫继勋急道:“徐大哥,五倍的价钱是不是太多了?而且我们这里也有不少好谷种的。” 徐皓月微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就是要买占城稻的谷种,等买到了你就知道了。”当下徐皓月和那占城商人签下了商约,约定明日一早,徐皓月派人送定钱过来,五千石谷种,又花的是五倍价钱,那所需的钱可是很多,徐皓月这次南来,倒是带了数万贯的钱财,一来是备不时之需,二来却是想看看有什么物品是可以采购的,想不到正好用采购占城稻上。 那占城商人欢天喜地的签了商约,皇甫继勋却觉得徐皓月做了件傻事,徐皓月笑道:“皇甫兄弟,为兄这批谷种只有等到此人回占城后再运来,兴许要等上一年半载,等占城稻到了金陵还要劳烦你先替我收货,到时候差人知会我一声,我自派人来取,便是感激不了。” 皇甫继勋急忙说道:“徐大哥说哪里话来,小弟一定办到。”跟着瞪着那占城商人道:“你可定要挑选上好谷种运来,若是你的谷种种不出稻米来,你今后也别想再来金陵交易,小爷我是神卫统军都指挥使皇甫继勋,一定说到做到!”那占城商人吃了一惊,唯唯而应。 和占城商人交易完,徐皓月和皇甫继勋继续往前走,一处罗的地铺前,徐皓月看到其上有一件金器头饰很是好看,上面还有十粒一般大小的珍珠镶嵌,心想自己和英若兰成婚这么久,还没送过她礼物,当下便问了价,要买下这头饰。 皇甫继勋又有抢着付账,徐皓月却拦住笑道:“皇甫兄弟,此物乃是为兄买给我夫人的礼物,还是自己付账为好。” 皇甫继勋哦了一声果然不再争抢,却说道:“难得徐大哥钟情于嫂子一人,不像我,家姬妾十多人,也不知道真正喜欢的是谁。” 徐皓月愣了一下,想不到这皇甫继勋看起来仁孝,却是如此好色。 …… 第一百三十四章 香鞠艳雏远 第一三十四章香鞠艳雏远 明媚的晨光照耀徐皓月的身上,从金陵城南门进城之后,一条长长的街道上,青石板铺就的道路足有五丈余宽,道路两侧都是各司各府的官署,街道上来往的都是官员吏属,人人都是唐朝的官服。此刻虽然距离唐朝灭亡已逾年,但南唐一直以唐朝为正朔,唐朝的官服一律延用,倒是让徐皓月领略了一把旧时的盛唐风采。 骑高大的大食骏马之上,徐皓月一袭紫袍佩金鱼袋,骑马上,身前十八名唐军神卫军铁骑执虎豹旌旗开道,身侧是皇甫继勋陪伴通行,身后又是十八名唐军神卫军铁骑手执枪钺矛戈等不同的长兵器后卫紧随,道路两边都是望着徐皓月指指点点的南唐官员,徐皓月丝毫没有感受到荣耀之感,反而眉头深锁起来,看了看身边的皇甫继勋,他低声问道:“皇甫贤弟,有功之臣进宫觐见陛下,神卫军都是这排场么?” 皇甫继勋低声道:“三十骑神卫骑兵开道,御街上可策马而行的,只有亲王或是陛下特许的大臣才能享此殊荣。” 徐皓月面色微微一变道:“御街?” 皇甫继勋点点头道:“从城南门到宫城南门之间这条长长的街道便是御街了,诸司庶府皆拱夹左右,今日陛下特许徐大哥你从南门入城经御街而入宫城,便是让官瞻观徐大哥的英武风采。” 徐皓月嗯了一声,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心暗想,昨日李征古府,李征古将唐主李璟赏赐给徐皓月的大食骏马、金器、玉带、丝帛、锦服一一转交徐皓月的时候,他便觉得李璟诏自己到金陵目的似乎不是那么简单,按皇甫晖、姚凤、陆孟俊等人的说法,陛下这次是重重的赏了徐皓月。翌日进宫之前,宫内侍前来传召,让皇甫继勋率神卫军以三十骑护卫的威仪,带徐皓月从城南门入宫城觐见。见李璟如此安排,李征古看徐皓月的眼神便很古怪起来,说话很明显是酸溜溜的嫉妒。此刻听了皇甫继勋的话,徐皓月明白过来,李征古是嫉妒自己能御街上让官瞻观风仪。但李璟如此重赏又安排如此隆重的威仪却打的是什么主意呢?徐皓月一时间还没想明白,但他隐隐觉得似乎不仅仅是嘉许自己的战功这么简单。 穿过御街,来到南唐的宫城南门外,只见此处东西两边又各有一条大道远远的延伸出去,皇甫继勋说这里连同金陵城的东门和西门,适才走过的御街两侧和东西大道的两侧徐皓月看到道路两边都有排水的散沟,看来金陵作为南唐都城重建的时候,建设者们就花了不少心思。 听皇甫继勋说,这东西大道把都城分为南北两部分,北部主要是宫城、皇家园苑、各级官衙以及军队驻所等,南部除御街两侧外多为姓居住之所、市集及各匠人作坊等,如花市花行街,专事金银器制作的银行金陵坊银行街,鸡行所的鸡行街是为繁华的闹市,又是南唐进士放榜之地,朱雀桥、桥、笪桥旁都是繁茂的市场,因为五代十国各国占有的资源不同,各国之间的商贸极为繁荣,特别是金陵城,除了和土其他国家开展贸易外,还有海外各国的商人也到此贸易,整个金陵城就是一座繁华的大都市,处处充满了商机。 徐皓月到不觉得奇怪,周宪的父亲周宗便是大大的富商,家极为富有,南唐是数得上名号的,南唐各级官员大多也都有参与到经商之来,南唐各地的节使也有经商,刘仁瞻的清淮军就曾为了保护自己行商的利益而劫杀外地的落单商旅。金陵城隋朝开国之时乃是陈朝的都城,隋帝灭陈朝之时,金陵城毁于一旦,后来历经两年也没有恢复,唐时期很多诗人到金陵城凭吊,曾今写下不少诗句缅怀金陵朝古都的风采,但此刻看来,南唐不但让金陵城恢复了昔日的王气,而且浓郁的经商氛围笼罩着这座城市,各阶层经商爆的人们支撑着这座城市的繁华,勾栏瓦肆、市集街坊、花灯柳巷、高楼广厦一应俱全,听皇甫继勋说他爱到秦淮河的花船上听那里的伶人唱曲,就连昔日没落的秦淮河也重的热闹了起来。但这一切的繁华还能热闹多久呢?淮南的战争若是失败,长江北岸的屏障不复存,周军便随时可以渡江南下了。 进到宫城内,皇甫继勋便带着神卫军留宫门口,自有宫内侍等候那里,引着徐皓月进入皇宫之内。来到巍峨的皇宫正殿神龙殿,内侍却不带着徐皓月进殿,而是往殿旁的甬道而去,徐皓月问起,那内侍说皇帝不殿,而是御苑旁的澄心堂召见徐皓月。徐皓月倒是记起来,这澄心堂出名是因为后来李煜命南唐纸匠造出了一种极好的宣纸,李煜便以澄心堂纸给这种宣纸命名,这种纸张似乎一直用到了后世,经久不衰。 来到澄心堂外,那内侍园外大声的通禀了进去,想不到里面回话说陛下已经移驾御花园,让徐皓月跟着内侍到御花园觐见。徐皓月有些气闷,这李璟到底要做什么,让人带着自己游花园,召见大臣有这么儿戏的么? 来到御花园,这里奇山怪石颇多,小径通幽之间,繁花掩映绿草之上,有海棠、杜鹃、桂花等等,花团锦簇美不胜收,走过花圃园,眼前出现一处极大的湖泊,湖水清幽淡扬,岸边垂柳青竹依依,让人心一阵心旷神怡,湖东岸边一块极大的草地之上,南唐皇帝李璟的黄色华盖赫然出现,四周有黄色帷幔围住,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外面有大批的宫禁军守卫,却听到帷幔隐隐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 来到帷幔外,内侍通禀之后,便带着徐皓月进到帷幔之内,只见里面巨大的黄色伞盖之下,一个四十多岁的年男子一身明黄服饰端坐伞下,面容清雅透着浓浓的书卷气,看样子他便是南唐主李璟,若非他穿了黄袍,倒是让徐皓月觉得他很像一个教书先生。李璟身侧三名南唐大臣坐一旁,其一人却是那枢密副使李征古。而不远处十多名穿着劲装的宫女子正踢球嬉戏,嬉笑之声便是她们传出来的。 徐皓月按着内侍所教的上前行了大礼,唐代比较讲究君臣一体,大臣向皇帝行礼后,都坐到了椅子上,大臣要表示尊敬,就从椅子上站起即可,好其时唐代并未盛行明清时候的跪拜大礼,否则徐皓月一定不习惯下拜。 李璟笑了笑仔细打量了徐皓月几眼,指着末座上空着的位置说道:“徐卿先坐下,咱们一同看看这蹴鞠之戏。” 徐皓月闷闷的坐下,想不到李璟大老远的诏自己到来,一不说军国大事,二不讲淮南战事,不问自己身世来历,反而让自己坐下看什么蹴鞠,真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场十余名女子都是年轻貌美的年青女子,身上都是红红的劲装,裹着那妖娆丰致的身子,相互之间踢着一个皮革做成的球,诸女的踢法花样繁多,到好像后世泰国人踢的藤球踢法,球不落地,各人相互将球踢来踢去,展示各种花样繁多的踢法。诸女那令人曼妙倩影眼前飞舞,胸前的峰峦随着身子的跳动而动荡不已,纤细的蜂腰跟着皮球起落的节奏扭动着,那一具具丰满的香臀眼前晃来晃去,莺莺燕燕的娇喘之声嬉笑声传扬开来,勾人心魄。 徐皓月想不到原来这球也可以这样踢的,欣赏球技的同时也欣赏了这活色生香的一幕,但他眉头微微一皱,想不到李璟此时还有心情看宫女蹴鞠嬉戏,淮南可是还有十多万唐军将士前线作战,难道他就是如此的奢华淫逸? 场踢得热闹,徐皓月不禁看了看身旁的李征古,只见他口唇张开,脸上挂着淫邪的笑意,说不出的猥琐,其他两名大臣也是一般的猥琐摸样,三人都是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喜欢这调调儿?场宫女都是年轻少艾的,少说也可以做他们三人的女儿或是孙女的了,三人却没有一点羞耻之心,眼光往诸女的胸臀上看去。 徐皓月微微摇头,再望向李璟,却见李璟微微笑着也是望了自己一眼便将目光转开,那笑容倒像是一个敦厚的长辈再看一个后辈一般。 过了片刻,诸女踢得香汗淋漓,娇喘不已,李璟叫了声停,那皮球才落到地上,诸女虽然长力不足,但她们的球技和相互之间传球的默契到让徐皓月有些汗颜,想来她们每日就是练习这蹴鞠,以备给宫的皇室众人欣赏。 “朕也上场踢上一回,徐卿可想上场玩玩?”李璟笑意甚浓的看着徐皓月问道。 徐皓月站起身说道:“陛下,臣不通此道,就不下场了,请陛下恕罪。” 李征古身旁坐着的一名紫色面皮的大臣笑道:“我们大唐大臣居然还有不会蹴鞠的?徐将军真是一支奇葩啊。” 徐皓月微微一笑向那大臣一揖道:“小子鲁钝,真不会这嬉戏之技,未请教大人名讳……” 李璟拍了拍脑袋笑道:“看朕糊涂了,未给徐卿引见。”说着他指着那紫色面皮的大臣说道:“这位是朕的爱卿,右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巳。”跟着又指着他身旁一名须白的老臣道:“这位是朕的左仆射,平章事宋齐丘。”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永宁李芳仪 第一三十五章永宁李芳仪 听了李璟的介绍,徐皓月暗暗吃了一惊,想不到眼前两位大臣竟然都是南唐的宰相,而且宋齐丘是南唐朝宋党的脑人物,听刘逸轩说过,南唐朝宋党以宋齐丘为,旗下有陈觉、李征古、冯延巳、魏岑、查徽等五人为羽翼,权倾朝野,南唐人称五鬼。宋齐丘自吴国开始便侍奉南唐开国君主李昇,经历了吴、唐两朝,四次出任宰相,宦海沉浮二十余年,与五代十国年间另一个官场不倒翁,历任梁唐晋汉周五朝宰相的冯道齐名,有北冯道,南齐丘之称。 徐皓月不满陈觉紫金山的所为,连同宋齐丘也讨厌上了,但他本着敬老的心意,还是上前给宋齐丘和冯延巳略略行礼。 宋齐丘半眯着老眼,脸上的老人斑挤一块,笑着说道:“徐将军出身乡野,不会蹴鞠也不奇怪。”跟着看了看李征古说道:“今日陛下兴致浓郁,征古你便和陛下踢上一回好了。” 李璟抚掌笑道:“李卿的蹴鞠之技精湛,临场亦可。”当下李璟宽了外袍也是一身劲装入场,和李征古诸女当踢起球来。 徐皓月目瞪口呆的看着李璟和众女嬉戏,暗暗纳罕微微摇头起来,想不到宋齐丘眼尖,看到徐皓月如此表情,淡淡一笑说道:“先帝位之时,偶有战事,丧师数千,便食不下咽,长吁短叹的,而当今陛下却胸怀大,十余万雄兵外征战,仍能从容怡乐,足见陛下胆气和胸襟也。” 徐皓月听了这话,是张大了口,想不到一朝宰相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李璟听了这话,笑逐颜开笑道:“国老谬赞了。”说完便下场玩蹴鞠去了。 宋齐丘哼了一声,看着徐皓月说道:“年青人,听陈觉说你曾到他的大营力陈出兵邀击周军?” 听宋齐丘终于说到战事,徐皓月连忙点点头道:“不错,此时正是败寿州周军、解寿州之围的好时机。” 宋齐丘眯着眼睛问道:“你可知周军举国兵马几何?”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常备之兵带甲数十万,但若有大战周人再招兵,或可有万之兵。” 宋齐丘点点头道:“正是,我大唐带甲三十万,和周军大战一年,丧师近十万,剩余二十万兵马尚要防备楚越等国,若是周军举全国兵马而来,可有胜算?” 徐皓月微微一鄂道:“周国亦要防备蜀、汉、党项、契丹等国,如何能举全国兵马前来?” 宋齐丘老眼猛然睁开低声怒斥道:“若是依你之言,寿州剿灭围城之周军,你说周主会不会举全国兵力前来?!” 徐皓月冷冷笑道:“既然宋国老觉着战不过周国,何不撤江北之兵,将淮南拱手让人?” 宋齐丘怒道:“黄口小儿坐井观天,你可知大唐现下不可交恶大周,只可先攻取楚越,平定南方,蓄兵养民,待周国同契丹大战之时,才可行北上之事,淮南之地暂时让与周国又有何妨?” 徐皓月也毫不示弱的道:“淮南之地一失,大唐再无上好盐场,失了盐路,便被周国掐住命脉,仅以江南之地如何供养大军?还有何国力兴伐楚越?”听了徐皓月这句话,宋齐丘混浊的眼精芒大盛,捻着胡须沉思起来。 冯延巳见两人争执起来,温言道:“黄口孺子,只打了几场胜仗,尾巴就翘上天了,军国大事岂如儿戏?” 徐皓月缓缓说道:“淮南屏障江南、又是大唐粮赋重地岂能轻言放弃?况且征战一年,将士死伤无数,方能拼到此种局面,若是轻言放弃,岂不寒了前方将士之心?此种大好局面不反击周军,北人定会耻笑大唐无人,日后入寇,炫耀旌旗于大江之上,那时候才是悔之晚矣!”跟着徐皓月站起身躬身一揖道:“宋国老乃是国之栋梁,晚辈刚才却是肺腑之言。要让敌人知道我大唐之脊梁傲骨,才不会有敌人胆敢轻言入寇,太平盛世是打出来的而不是让出来的!” “好个太平盛世是打出来的而不是让出来的。”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传了过来,徐皓月回头一看,只觉得眼前一亮,面前一名明艳动人的少女笑吟吟的站自己身后,她穿着蹴鞠的红色劲装,容颜秀美动人,面上香汗淋漓阳光下仿若一粒粒晶莹的珠子,那劲装包裹着浮凸有致的身子,让人浮想联翩,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徐皓月一番,嫣然笑道:“你可是威震淮南的徐皓月?”跟着脸上有浮起一个嘲弄的笑意:“还是应该叫你英家赘婿英皓月?” 看这女子穿的和别的宫女一般无二,居然一出口便是嘲弄自己的话,徐皓月微微有气,淡淡的说道:“两个名字都教周军胆寒这便足够了,总好过无名之辈,有名却似无名!” 宋齐丘和冯延巳见那少女过来,居然一起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口说道:“见过永宁公主。” 徐皓月吃了一惊,想不到眼前的少女居然是李璟的女儿,她穿的和一般蹴鞠的宫女无异,却让人看不出她的身份如此尊贵,只见她向宋冯二人还了一礼,跟着又盯着徐皓月讥笑道:“人皆言道你起兵乃是为了救英家女主,为了一个女子如此拼命,真是赘婿的典范。” 徐皓月见她又嘲笑自己,心是有气,不客气的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却是枉为人了。何况淮南众多姓被周军荼毒,下只有率姓起兵反击。公主贵为大唐公主,难道不知保家护民么?还是只知道这深宫蹴鞠为戏?” 见徐皓月出言反驳,永宁公主也不气恼,一双秀目满是惊奇之色:“我乃皇室大公主,你敢出言顶撞于我?” 徐皓月不卑不亢的说道:“公主之言有误,末将自然可说。末将就是这副直肠子,不懂拐弯抹角的奉承话!” 永宁公主微微一鄂,跟着一个柔媚的笑意浮上脸庞,背着手走了几步回头嫣然道:“我叫李芳仪,你可别忘了我的名字哦。”跟着扭头便走。 “仪儿,你这就走了么?”场内还蹴鞠的李璟鄙见李芳仪要走,高声问道。 李芳仪笑嘻嘻的应道:“父皇,想见的人已经见到,儿臣先行告退了,大热天的出汗难受死了,儿臣先行回宫衣去了。”说完又回头看了徐皓月一眼,才嫣然一笑而去。 徐皓月怔怔的望着李芳仪的背影,有些惊疑不定,身旁的冯延巳说道:“这永宁公主甚得陛下宠爱,今日陛下本想澄心堂召见你的,想不到永宁公主一句话,陛下便将召见之地改到了这里。年青人,这金陵城近年来满是你的事迹传说,到把你捧得好像大唐战神一般,想是永宁公主宫也听闻你的大名,才想着看看你的真容。”跟着冯延巳颇有深意的接着说道:“难得公主垂青,接下来如何选,就看你自己的了。年青人,有时候天上地下只是一念之间。” 徐皓月闻言心恍然大悟,难道李璟诏自己到金陵来,除了封赏之外,便是为永宁公主择婿?可是自己明明已经成婚,又怎能再娶他人呢? …… 一个时辰之后,南唐皇宫澄心堂正殿之上,李璟换了身明黄色的常服,坐御案之后,看了看徐皓月缓缓说道:“听闻徐卿乃是徐温大将军后人、昔年徐知训的遗脉,想不到知训一脉能有传人,真是苍天有眼。”徐皓月这个身份乃是英若兰胡编的,有些不大牢靠,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轻声应了。 李璟指着这澄心堂缓缓说道:“当年你的先祖徐温大将军重建这金陵城,历时数十年,先后四次重建,方才将这朝古都风采重现人间,如今周军入寇,徐卿又能起义军襄助王师,累败周军,力挽狂澜,徐家的确不愧是江南吴第一世家。”徐皓月听他说起往事,知道南唐开国皇帝李昇原本乃是徐温养子,后来应徐温长子徐知训早亡,徐温其余诸子也大多不成气候,本名徐知诰的李昇才夺了权秉,登基为帝,恢复了自己的本姓李姓。此刻忽听李璟翻起旧账,徐皓月也不知道他的意思,也不敢多说只是答道:“起兵之事亦有自保之意,襄助王师也是义不容辞之事,陛下谬赞了。” 李璟笑了笑接着说道:“如今诏你入京,一来是先皇有遗训,徐氏子弟本家都该善待,听闻卿乃知训遗脉,朕便想诏你入京,厚待之。”徐皓月起身谢了一回。 “二来嘛,金陵城如今满是徐卿的英雄事迹,武官、坊间姓也都想一睹徐卿风采,所以诏卿入京。”李璟笑意浓,接着说道:“这三来嘛,便是朕的爱女永宁公主,如今已到了出阁之年,听闻徐卿年少勇毅,心神往,适才一见加倾心。你我两家先辈便大有亲缘,如今朕打算招你为永宁公主驸马,算是再续两家亲缘,不知徐卿意下如何?” 徐皓月心一惊,虽然刚才从冯延巳的话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妙,此刻听李璟亲口说了出来,徐皓月只觉如芒刺背,望着殿上李璟灼灼的目光望着自己,一旁的宋齐丘、冯延巳、李正谷等人也望着自己,抬眼间徐皓月看到李璟御案之后的屏风处,一袭紫色罗裙飘出,那屏风后面似乎也有双娇柔的眼睛望着自己,一时间他只觉得唇干舌燥起来,他也是凡人一个,面对世间权势美人诱惑,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不知道加入拒绝,是否会像冯延巳所说有云泥之别呢? …… 第一百三十六章 知退方有进 第一三十章知退方有进 众目睽睽之下,徐皓月心犹疑不定,他倒不是因为贪恋权势美色,而是担心拒婚之后,李璟会不会恼羞成怒而翻脸。沉吟片刻,徐皓月缓缓抬起头沉声道:“多谢陛下厚恩,只是末将家已有妻室,只恐辜负陛下和公主的美意。” 李璟眯着眼笑道:“此事易尔,只消徐卿托辞和离,朕再好好封赏英家,谅英家亦无话可说,和离之后徐卿便可为朕之驸马了。” 徐皓月踏上一步,面色甚是凝重的说道:“陛下,末将山野草民配不上公主芳尊,况且末将与妻子情深弥坚,断不会和离的。” 冯延巳冷笑着插口说道:“难得陛下和永宁公主垂青,这便是天大的好事,你小子反倒还推三阻四的?” 李征古也劝道:“元宜,公主纡尊降贵垂青于你,何必执着于英家那女子?陛下也说了,两家结成秦晋之好,再续亲缘,岂不是两全齐美之事?” 宋齐丘眯着眼,略略坐直身子缓缓说道:“正所谓人当趋高而勿就低。你英家只是个赘婿,没由得辱没了祖宗,难得陛下肯招你为驸马,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年青人要三思而后行啊。” 见李璟面色微有不悦,徐皓月咬咬牙,躬身长长一揖说道:“陛下,末将一介武夫,征战沙场,朝不保夕,实不敢误了公主一生幸福。而且末将妻子与末将出生入死、患难与共,情坚似海,岂可为了荣华富贵而抛弃妻子?若末将真这样做了,又与禽兽何异?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一道紫色倩影从御案后面的屏风处闪了出来,只见李芳仪已经换了红色劲装,一身紫色长裙袭地,胸前月白抹胸包裹着妖娆的身子,杏眼倒竖气冲冲的走到徐皓月跟前,娇声怒道:“本公主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那个乡下女子?为何你不愿意做本公主的驸马?!” 徐皓月面色不改,淡淡的说道:“公主很好,但末将已有妻室,况且末将征战沙场,生死难料,实非公主良偶,请公主另觅佳婿。” 李芳仪杏眼圆睁,郁葱般的手指直指着徐皓月,浑身轻颤不已,显是怒到了极点,嗔怒道:“你、你好啊,你等着,本公主不会让你好过的!”说完柳裙一摆,怒气冲冲的往屏风后的内堂而去,也不理会李璟喊了几声仪儿。 见李芳仪负气而去,李璟面色冷峻下来,重重的哼了一声:“不识抬举!”说完也是拂袖离席而去。 见李璟怒然离席而去,冯延巳面露喜色和李征古对望一眼,两人又望着眼睛仍是半闭的宋齐丘,宋齐丘缓缓站起身来,整整身上的衣冠,对徐皓月说道:“当今乱世,谁不爱财?谁不爱势?年青人有骨气总是好的,但不能拿来当饭吃。呵呵,也罢、也罢,还是老夫出马再为你说几句好话。”跟着挥挥手道:“你们三人都先堂外等候,陛下一会儿便会回来,兴许还气头上,还是让元宜暂避一会儿。” 当下冯延巳和李征古两人带着徐皓月走出澄心堂去,宋齐丘望着徐皓月的背影喃喃的笑道:“这倔脾气还真像老夫年青的时候啊,可惜啊,老夫吃了多少亏才明白,什么叫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小子还需要历练历练。” 宋齐丘澄心堂等候片刻,李璟才怒气冲冲的回到堂上,见徐皓月已经不见了,对宋齐丘怒道:“那臭小子呢?敢把朕的仪儿弄哭了,朕要重重治他的罪!” 宋齐丘起身微微躬身说道:“陛下息怒,诏徐皓月前来乃是赏赐而非治罪,其实老夫也是不赞同公主招徐皓月为驸马的。” 李璟怒气未消,哼了一声说道:“为何你也不赞同?” 宋齐丘半眯着眼缓缓说道:“诚如徐皓月他自己所说,他为沙场之将,朝不保夕,万一有个闪失,公主年纪轻轻的岂不便要守寡?陛下诏徐皓月前来,乃是想要拉拢于他,让他死心塌地的为大唐效命,他战绩彪炳若为驸马之后,公主倾恋,不愿他再上战场,那陛下又要他来何用?” 闻言之后,李璟怒气稍稍止歇,皱眉道:“但他目无君上,不识好歹,当真可恨!” 宋齐丘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觉着是周主可恨还是徐皓月可恨呢?” 李璟一时间哑然无语,宋齐丘接着说道:“如今淮南之战悬而未决,寿州之围一定要解,城内的刘仁瞻还死守,不论是做个样子还是真要解围,大军都一定要到紫金山下寨,若视而不救,将来谁还肯为陛下守土?” 李璟嗯了一声说道:“解寿州之围和诏徐皓月进京有何关系?国老一直不肯言明,如今可以解说明白了。” 宋齐丘颤颤巍巍的走了几步,清咳一声缓缓说道:“这徐皓月的白甲军乃是义民所成,这义民嘛若是襄助王师便是义民,但若有一天周军退去,这些就不是义民而是乱民了。淮南之战,朝劳费糜饷甚多,弄得丧师败军,还是没能解寿州之围,如今周军盘踞寿州城外,此部周军数万人,若是被吾军聚而歼之,周主必定恼恨我等,恼恨陛下,若是周主雷霆之怒举全国兵力而来,社稷断无幸理。兼且伤敌一千,自损八,灭了周军数万,吾军也必定是死伤惨重。所以老臣以为,淮南之地、寿州之围,战便做个样子,暗扶植徐皓月的白甲义军,以为抗周主力,便让这徐皓月号召淮南的义民和周军大战,朝廷以为声援便可,到时候若是徐皓月获胜,淮南之地朝廷可保不失,若是周军获胜,朝廷亦可将白甲军当作弃子,弃车保帅。这样朝廷便可从坐收渔人之利,淮南若能守住好,若守着不住,可割弃数州之地而求保扬州、泰州盐路,定北后,方可伐南!” 李璟转怒为喜跟着问道:“但此刻徐皓月不愿为驸马,朕也觉着他不适合为驸马,那如何才能约束于他呢?” 宋齐丘面上的老人斑又挤做一块,眼精芒大盛,一字一句的说道:“陛下可仿昔年徐温大将军收先帝为义子之例,亦收徐皓月为义子!” 李璟大吃一惊,面色数变,迟疑的道:“这、这妥当么?” 宋齐丘缓缓说道:“如今乱世年,哪个君王不曾收养义子?晋王李克用手下有十三义子,号称十三太保,其便有李存孝这等勇猛的义子;梁祖朱全忠、庄宗李存勗、明宗李嗣源、晋祖石敬瑭、周祖郭威、蜀国王建、闽国王审知、汉国刘钧等都有收录义子。这徐皓月既然于朝廷有堪大用,陛下大可收为义子,如此好处众多,其一,可比节使这些虚职让那小子心服,易安其心。其二,收为义子之后,让这小子改为李姓,淮南征战之时,便让这小子不敢轻言叛唐归周或是自举旗帜,否则天下人都要唾骂于他。其三,陛下也算完成先帝遗愿,善待徐氏后人,也算和徐氏再续亲缘,于结好吴徐氏家大有裨益。这其四嘛……”说到这里宋齐丘没有说下去。 李璟急道:“这其四如何?” 宋齐丘笑了笑道:“观永宁公主似乎对这小子颇为着迷,陛下收养了徐皓月,和永宁公主便成了兄妹,亦可绝了公主的妄念。” 李璟大喜,站起身哈哈笑道:“不愧是宋国老,果真是深谋远虑,世言江南精兵十万,而长江天堑,可当十万国,老宋齐丘,机变如神,可当十万,传言果然非虚。”李璟大笑着抚掌走来走去,跟着说道:“好!朕就按国老所言,收徐皓月为义子!” …… 澄心堂外等候半日,李征古和冯延巳自一旁说话,徐皓月甚是无聊,一处凉亭休息等候。半个时辰之后,内侍到了堂外,让三人进去,徐皓月一咬牙暗想,且看看李璟还要如何,当下昂阔步的走了进去。 进到堂内,只见宋齐丘依旧坐椅上,半睡半醒的眯着眼,而李璟则是满脸堆欢,看不出丝毫的怒气。 见礼毕,李璟站起身来走下御案,到徐皓月跟前缓缓说道:“元宜,既然你坚持不肯为驸马,那朕也不好强拆你和英氏的美满姻缘,招驸马之事就此作罢。” 闻言李征古和冯延巳都是有些纳罕,徐皓月也是微微一鄂,跟着深深一揖道:“谢陛下恩典。” 李璟扶起徐皓月,笑着说道:“昔年先皇乃是令祖徐温大将军义子,先皇也追封令祖为义祖。此番诏元宜进京,朕也说过便是想着先皇遗训,要善待徐氏子弟,本想着招元宜为驸马再续亲缘,既然元宜不愿意,那朕便改上一改,今日便收元宜为朕之义子,赐姓李,改名为从义如何?” 这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好似一声惊雷耳边响起,震得徐皓月呆了半晌,脑海翻翻滚滚的转过很多念头,后徐皓月看着半睡半醒的宋齐丘,幡然明白过来,李璟这是要学李克用,收义子替自己打天下啊。 见徐皓月半晌不言语,宋齐丘猛然睁开眼睛,站起身笑道:“年青人,要知退,方能有进,陛下收你为义子,于情于理你都推脱不掉了,难道你真的便要再逆圣意么?” 徐皓月听了宋齐丘这句“要知退,方能有进”,心忽然一阵明朗,跟着不再迟疑,单膝跪下抱拳道:“孩儿拜见义父!” …… 第一百三十七章 英山王从义 第一三十七章英山王从义 澄心堂上,唐主李璟见徐皓月下拜,大喜过望,当下便下诏令昭告天下,收徐皓月为义子,赐其李姓,改名从义,封号英山郡王,封地为英山、盛唐县,食邑五千户,颁赐郡王衮服,并诏命制器监赶制英山郡王印信、旌旗等物,但凡一应器物赏赐皆按郡王规制办理。又封赏英若兰为英山郡王国夫人,就连徐子茗这小小的孩子也得了个英山郡公的封号,但因他并非嫡出,未能得嫡子才能享受的嗣王封号。 其时李璟共有十个儿子,诸子之,以献太子李弘冀为,二子庆王李弘茂数年前已亡,三、四、五子亦是早夭,而子李从嘉便是后来的南唐后主李煜,七子郑国公李从善年方十,年纪尚幼,其余八子李从镒、子李从谦、十子李从信皆年幼。 诸子之以献太子李弘翼为勇毅果决,后周入寇淮南之时,联络吴越国兴兵攻打润州、常州,李弘翼奉命镇守润州、常州,破格提拔都虞候柴克宏为前军主将,解常州之围,大破吴越军,斩杀万人,俘虏将领十余人,李弘翼眼睛都不眨一下将吴越将领悉数斩杀于阵前,大壮南唐军威,吴越为之胆寒,可见其勇毅。听闻李弘翼不日也要到京述职,徐皓月倒是想见见这位献太子。 封赏之后,李璟命人设宴招待徐皓月,席间李征古、冯延巳等人纷纷上前祝贺,徐皓月却明白这个封号却好似紧箍咒一般,将自己牢牢的拴南唐这座破战船上了。 众人拥着徐皓月离了宫闱,来到宫城门口,徐皓月本是皇甫家暂住,此刻他被封为英山郡王,李征古笑嘻嘻的邀请徐皓月搬到李府居住,但徐皓月以家眷众多搬来搬去不便为由婉言拒绝,倒是让李征古好一阵难堪。 皇甫继勋仍旧带着神卫军候宫门外,得了徐皓月被唐主收为义子、封英山郡王的消息之后,自然是大喜过望,当下众神卫军拥着徐皓月骑着那匹高大的大食骏马离宫而去。 早晨出门,又宫饮宴,回到皇甫家已经是午后了,才到皇甫家门口却见数十名禁军侍卫守皇甫家门外,到让皇甫继勋和徐皓月都吃了一惊。上前询问才知是李璟命人前来传封赏的旨意,只见众多的赏赐器物搬入府内,旌旗上大唐英山郡王几个字让徐皓月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英若兰等人今日并未出门,因为徐皓月入宫觐见,吉凶未卜,便都皇甫家府上等候徐皓月的消息,此刻见徐皓月安然回来,英若兰喜上眉梢,命英吉、童虎头、刘小惠和童银姑点收器物,自己悄移莲步走上前来说道:“回来就好。”跟着她见徐皓月眉头深锁,嗯了一声径直往自己房内而去,丝毫没有得封郡王的喜悦,略一思已知缘由,秀美的脸庞上划过一个淡淡的浅笑,跟到屋内,轻轻挽住徐皓月的胳膊,柔声说道:“形势比人强,我们也需要这个封号,只要能得朝廷认同,将来总会有办法的。” 徐皓月心一动,英若兰越来越像自己心的重影,自己有时候为什么不高兴,她总是能知道,轻轻抚上她的玉手,也是柔声说道:“我知道,所以才受了这个封号。” 英若兰微微戏谑的笑意浮起,眨眨眼睛说道:“如今唐主为你改了名姓,也算洗脱了赘婿这个不雅之号,而且得了这么多赏赐,你该开心才是。” 徐皓月看英若兰笑得娇媚,心却想她不知道唐主招驸马之事,否则英若兰一定笑不出来的,当下摇摇头说道:“名姓、门第我倒是看得不重,只可惜世间之人却偏偏看重,弄得我也不能免俗,李从义?呵呵,你也不会叫我这个名字的。” 英若兰低声嘤咛道:“我只会叫你夫君。”跟着素轻轻靠徐皓月的肩头,徐皓月佳人怀,鼻满是她那淡淡的女儿体香,忍不住紧紧搂住英若兰的娇躯,抬起英若兰的香腮,望着她那娇艳欲滴的樱唇便重重的吻了下去,英若兰嘤咛娇喘一声,热烈的回应起来。 两人正相吻缠绵之间,屋外童银姑跑进屋内说道:“徐大哥、英姐姐,点算完了……”跟着哎哟一声,急忙转过头去,却是她见到徐皓月和英若兰正拥吻。 被人撞破好事徐皓月和英若兰急忙分开来,英若兰脸上满是红晕,急忙说道:“茗宝宝也该醒了,我去看看他。”说完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徐皓月脸皮倒是很厚,轻咳一声走到童银姑背后说道:“点算完就好,辛苦银姑了。” 童银姑脸也红得像是熟透的桃子,低声道:“皇甫老将军让人安排给府邸披红挂彩,还请了些乐师过来奏乐庆贺,说是待会儿消息传开,京官员会上门拜访恭贺,让徐大哥你准备一下出来迎客。” 徐皓月嗯了一声,整整身上的衣裳便要走出去,童银姑唉了一声,徐皓月回头奇道:“还有事么?”童银姑俏脸红扑扑的,胸口喘息不定,细弱蚊蝇的低声道:“徐大哥,亲、亲嘴很快活么?” 徐皓月呃了一声,想不到童银姑这小丫头会这么问,尴尬的说道:“算、算是快活。” 童银姑脸红得像要滴血似的,低着头弄着衣角道:“我、我也想快活一次。” 徐皓月惊道:“这可不行,我把你当妹妹看待的,做哥哥的怎么能亲自己妹妹呢?” 童银姑抬起头哼了一声道:“那是你一厢情愿,我可没答应做你妹妹!”说完也是红着脸跑了出去。 出到门口童银姑差点和皇甫继勋撞了个满怀,皇甫继勋甚是奇怪,自言自语的说道:“为何夫人和童姑娘都是红着脸跑出来?这天不算太热啊……”走进屋内对面色古怪的徐皓月说道:“大哥,有贺客到了,是韩熙载大人和钟谟大人到了,咱们出去见见。” 韩熙载乃是当朝户部侍郎、书舍人,钟谟乃是礼部侍郎、判尚书省,两人乃是孙晟一党,和宋齐丘党政见不合,孙晟出使后周被扣留之后,韩熙载便隐隐成为孙晟一党继任的领袖。徐皓月跟着皇甫继勋来到正堂上和韩熙载、钟谟相见。 详谈一会儿之后,韩熙载、钟谟对徐皓月很是看重,对徐皓月的三败后周军赞不绝口,说起寿州战事,两人也是很认同徐皓月的看法,唐军紫金山下寨后却不动兵是极为被动的。 谈了一会儿,陆续有其他南唐京官员到来,徐皓月不得不上前迎客,他很讨厌这种官场上的面子功夫,只觉得人人都是戴了一副面具一般,说话也是虚与委蛇,没有一句实话。 李征古、冯延巳两人也到了,两人和韩熙载、钟谟很不对付,若非皇甫晖、姚凤和陆孟俊等人将他们隔开,只怕说不上几句话便要吵将起来。徐皓月很讨厌这种党争,因为一旦有了党争,无论对方提出的治国之道是对是错,另一方一定是拼命阻拦,这样于国于民都没有好处。但他算是主人,也不好将几人赶出去,好有皇甫晖等人将几人分开,才没有闹出乱子。 宋齐丘没有来道贺,想是他自恃德高望重不屑亲临,倒是差人送了副字帖过来,徐皓月打开一看上面却是写了“进需有,退亦宽余,进退于心,不失于势。”十个大字倒是让徐皓月陷入了沉思,看得出宋齐丘这是告诉自己,今后遇事不能一味求进,或是把自己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这样才能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宋齐丘宦海沉浮数十年,四次起落,四次出任宰相,自然知道徐皓月的毛病,当下便写了这几个字给徐皓月。徐皓月看了这几个字之后,倒是顿悟了一些道理,后来从获益良多。 当晚皇甫家大摆筵席庆贺,贺客络绎不绝,不少京大商大户也前来道贺,争相一睹徐皓月的风采。当时周军入寇,唐军累败,京之人都是惊恐不安,直到徐皓月大败周军的捷报传来,才打破了周军不败的神话,之后徐皓月是连战连捷,坊间的传言也越传越神,而且徐皓月又是徐温大将军后人,近封赐的英山郡王,所以当晚皇甫家的门槛都要被挤滥了,大家都想看看传说的威震淮南的打虎徐皓月是什么样子。 热热闹闹的到了很晚宾客才逐渐散去,徐皓月只觉得上次和英若兰成婚也没这么累的,又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便回房歇息去了。 回到房内躺床上徐皓月便一动也不想动了,真是比打战还要累人,看来自己真不是当官的料。 这时,英若兰端着热汤水走了进来,准备给他洗脸烫脚。望着英若兰那静雅秀美的脸庞,徐皓月第一次有了想要将她抱到怀的冲动,但却被英若兰的话打断了这股冲动:“周姐姐和皇子今日没有亲自来道贺,却派人送了些字画来,都是上品,周姐姐还给我写了封信,她和皇子钟山居住,说是碍于献太子不便过来,我想明日去钟山看看她去。” 徐皓月嗯了一声,想不到自己会和李煜成了义兄弟,世事真是奇妙,想到自己从一开始便影响了历史也改变了历史,却不知道后各人的际遇会不会还想历史上那样,李煜、周宪两人之后的际遇虽然悲惨,但好歹也算是知道将来会如何,但自己和英若兰呢?将来两人会如何呢?徐皓月想到这里便欲念全消,他真的有些担心自己和英若兰将来会比李煜、周宪的遭遇还要悲惨,想到此处他捏紧了拳头说道:“若兰,我们一定要闯出自己的路来,我拼了命也要护你周全!” 英若兰微微愕然,替徐皓月擦着脚的玉手停了下来,正要答话之时,却听到微微的鼾声响起,徐皓月已经靠着床栏睡着了…… ……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玄武教钟隐 第一三十八章玄武教钟隐 金陵城外东北,滚滚长江之畔,一座大山往东蜿蜒起伏而去,抛若游龙,却是人称钟阜龙蟠、金陵毓秀的钟山。钟山以西,金陵以北又有古称桑泊的玄武湖,此处湖光山色,景色佳丽,湖水碧波荡漾,岛上绿树葱茏,周围青山如黛,美景如画。 “周姐姐还真会选地方,这里湖光掩映、风景秀丽,此处居住却是神仙般的日子。”望着钟山玄武湖的绮丽景色,英若兰感叹着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找个这样的地方隐居。” 徐皓月微微一笑,手轻轻抚上英若兰的玉手,缓缓说道:“或许会有那么一天的,但此刻还不是避世的时候,我们不只是两个人,我们的身后还有很多很多的人跟随……”英若兰轻轻点点头嗯了一声,只觉得徐皓月的手越握越紧了。 忽见前面钟山脚之下,玄武湖边,一处枫树林畔,一座院落出现眼前,这院落靠水而建,隐没湖光山色之间,其又有绿树点缀,彷如人间仙境一般。其上一阵琴笛合奏的曲乐声传了过来,这琴笛合奏之曲飘逸绵长、意境深远,听来很是熟悉,却是当日送别李煜和周宪时候,徐皓月清唱过的一曲《送别》 “韩公吹玉笛,倜傥流英音。风吹绕钟山,万壑皆龙吟。王子停凤管,师襄掩瑶琴。馀韵江去,天涯安可寻。”英若兰轻轻的吟了这李白的《金陵听韩侍御吹笛》,跟着轻轻笑道:“定是皇子和周姐姐合奏曲子。” 徐皓月微微一笑,却忍不住想到了笑傲江湖令狐冲和任盈盈的琴箫合奏,拉着英若兰的手说道:“想不到皇子和你的周姐姐如此豁达,这里笑傲江湖,琴笛合奏,他们为何会住此处?” 英若兰秀眉微微一扬,笑道:“此处听闻是周姐姐家的屋产,想来是天色热了,到此处避暑的。”徐皓月点点头道:“钟山龙蟠,桑泊烟浩,的确是避暑的好地方。” 英若兰轻声说道:“皇子和周姐姐正好志趣相投,两人都是一般的喜欢诗词曲赋,这湖光山色之间真是羡煞旁人了。”徐皓月温馨的一笑,握着她的手道:“我们也有自己的去处,不用羡慕的。”英若兰报以温婉的一笑,两人的手紧紧的握了一起。 说话间已经到了院落门外,只见院上匾额写着“钟隐小筑”四个字,字体温润雄厚,想来是李煜的手笔。向门口的童子说明来意,那童子进屋禀告去了。 过了片刻,只见李煜和周宪一起出来迎接,李煜穿了一见蓝色丝绸袍子,头上一顶平冠,穿着甚是随意,徐皓月这时候细细打量他才现李煜居然是个重瞳子,上次见面匆匆,徐皓月又只顾着看英若兰便根本没注意到,这时见到才想起历史上记载过,李煜似乎的确是个重瞳子。 而周宪则是一身淡紫色的衣裙,面容依旧是那么的艳丽照人,胸前的抹胸之上皎白的皮肤让人目眩,隐隐绰绰的沟壑是让人心动。 见到徐皓月和英若兰,李煜、周宪都是大喜,互相见礼之后,跟着李煜夫妇来到后院,只见此处一处突出湖面的台阁之上,都是清脆的竹片装饰墙面,地上都是绿意茵茵的草席,远端的凭栏之外便是清澈的玄武湖水,进到里面真是一阵清凉之感迎面而来。 四人都脱了鞋履,到台阁之内席地而坐,只见里面的矮几上放着瑶琴、竹笛,还有青烟袅袅的檀香炉子,一套紫砂茶具放于其上,一阵茶香扑鼻而来。 李煜亲手开始泡制茶水,一边笑着说道:“世事真是奇妙,想不到你会成了我的义兄。从义兄长,来尝尝这阳羡茶。” 徐皓月摇摇头笑道:“私下里你还是叫我的表字元宜好了。” 一旁陪坐的周宪脸上泛起迷人的笑容道:“还是叫兄长好了,只是想不到要改口叫若兰做义嫂,有些不惯。” 英若兰抿嘴笑道:“改来改去太麻烦,还是别改了,原本怎么叫的还怎么叫好了。”四人一起笑了起来。 闲话片刻,周宪和英若兰两女起身离去,说是到周宪的卧房去说些私密话,不打扰徐皓月和李煜两个男人慢慢详谈。李煜给徐皓月又斟满一杯茶说道:“如今乃是多事之秋,父皇能有元宜兄襄助却是社稷之福,到不像我只会吟诗作对。” 徐皓月端起茶喝了一口道:“重光(李煜的表字),如今储君之位乃是由令叔皇太弟李景遂所据,不知皇子可有打算?” 李煜手上微微一颤,低头说道:“先皇原本便有遗旨,要父皇兄终弟及的,父皇也将叔父立为皇太弟,便是储君之位已定,何况还有大皇兄,就算父皇想要传子,也是传位给大皇兄的,煜实不敢多想。” 徐皓月抿了口茶,淡淡笑道:“那你昨日便不该给我送贺礼。” 李煜急道:“元宜兄切莫胡猜,我没有半点想要去争的意思。” 徐皓月摇摇头道:“昨日送礼来,你偏偏却带话说碍于大皇子不敢前来道贺,还不是此地无银三两么?”跟着徐皓月指着这玄武湖说道:“此处幽静人迹罕至,我和若兰今日到来没有带随从,你有什么打算但说无妨,若是我会错意,咱们就闲话家常说点别的,今后绝口不再提此事!” 徐皓月目光灼灼的盯着李煜,李煜额头上开始显出汗水来,跟着深深一揖,颤声道:“请义兄教我!” 徐皓月扶起李煜,缓缓说道:“你果然有打算的,你且说来听听。” 李煜坐下身,抹了抹汗水,跟着说道:“父皇本意传位给叔父,但无奈大皇兄不甘人下,大皇兄前去润州之前,曾找过我,其言语对父皇和叔父怨艾颇深。如今大皇兄润州、常州大败吴越,深得诸将、兵卒拥戴。煜只怕大皇兄此次回来,便是要争储君之位的。只怕大皇兄到时候会连同诸兄弟一起逼叔父让出储君之位,所以煜才惶恐,和宪儿商议,宪儿觉着只有求教于义兄才有明路。”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此事易尔,不过说之前,我想问你一句,你想不想做皇帝?!” 李煜手一颤,茶杯落到矮几上,怔怔的说道:“义兄,这、这,我、我……”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犹豫片刻牙咬道:“谁人又会不想做皇帝呢?”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如此便好,你听好了,明日你便进宫去向你父皇说,你身子不适,想要到钟山此处暂居,你便到这钟隐小筑做上几年的隐士好了。” 李煜微微一鄂道:“就如此简单?” 徐皓月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淡淡的说道:“此为不争而争之法,大皇子和皇太弟两人相争就让他们争去,你自己就做隐士,隔上几天回宫给你父皇问个安好,陪他说说话就行。若是你父皇问你储君之事,你便说只想寄情诗词曲赋、山水田园之,无意参政。大皇子和皇太弟不管谁争赢了,必定是会让陛下心生厌烦,而你与世无争才会笑到后!” 李煜喃喃的道:“不争而争?”跟着似乎明白了什么,喜道:“义兄,煜明白了。”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世事无常,将来的事谁能猜得到?我们今日定下个君子协定,永不相负!我有难你救,你有难我救,如此可好?” 李煜重重的点点头道:“对,永不相负!” 徐皓月笑了起来,道:“其实你和我一样,都不喜欢这世间的权势,但你身为皇子,又怎能躲得过权势二字?” 李煜点点头,望着玄武湖上随风荡漾的湖水道:“不错,诗词曲赋才是世间美好的东西,又有宪儿相伴,夫复何求?正是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跟着李煜便站起身凭栏望湖念起诗词来。 正这时,忽听童子外禀报道:“主人,永宁公主到了。”李煜和徐皓月都吃了一惊,李煜喜道:“皇妹来得正好,给义兄你引荐一下。” 徐皓月有些尴尬的说道:“已经见过了。”李煜瞪大眼睛,想不到徐皓月已经见过李芳仪了,不知道两人之间生的事,当下急去穿鞋时,一袭粉红裙装的倩影已经飘然而至,“皇兄,你见什么客人呐?” 李芳仪清脆娇柔的声音已经飘然而至,原本含笑的秀目扫到徐皓月身上的时候,面色顿时僵住,“原来是你!”李芳仪马上秀脸涨得通红,粉拳紧握,牙痒痒的看着徐皓月。 徐皓月起身给李芳仪行了个礼说道:“义妹安好,今后我们就算是义兄妹了。” 李芳仪恨恨的看了徐皓月一眼怒道:“那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我才不是你妹妹!”说完扭头边走,李煜急道:“皇妹,你去哪儿?”李芳仪头也不回的娇声道:“我去找皇嫂,这里有讨厌的人,我不想待这!” 李煜苦笑道:“我这皇妹就这脾气,你别见怪。”徐皓月干笑两声,也没答话,只是摸着下巴觉得有些奇怪,李芳仪说的话怎么这么耳熟? …… 李芳仪气嘟嘟的转过长廊,来到周宪的卧房门外,却听到屋内周宪吃吃的笑道:“……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笑着说道:“姐姐,这等艳词你也念得出口?真不知羞。” “妹子,你成婚也快一年多了,怎么还这么羞涩?这些闺房之乐分属寻常的啊。”周宪哑然失笑,吃吃的说道。 “我、我不像你,还写成了词句念诵,羞不羞人……”那女子似乎有些害羞起来,李芳仪细细念了周宪刚才的那词,面上也是微微一红,心如小鹿乱撞,暗想这便是婚后的闺房之乐么? 却听周宪低声笑道:“这便叫做如胶似漆,恩爱非常了,这词可不是我写的,是我夫君写给我的,回头你也让你家皓月给你写一个。” 李芳仪闻言微微一惊,难道屋内这女子便是徐皓月的妻子什么英家的女主英若兰么?她倒是宫里打听过,也知道英若兰的名字,想不到今日这里撞见,当下李芳仪提起裙摆便推开房门,闯进去娇声叱道:“谁是英若兰?!” 屋内周宪和英若兰见有人忽然进来,都吓了一跳,周宪看清是李芳仪后奇道:“永宁公主?皇妹你怎么来了?” 李芳仪走到周宪身边蹙眉望了望英若兰道:“皇嫂,这女子便是徐皓月的妻子英若兰么?” 周宪嗯了一声,有些奇怪李芳仪为何好像有些生气,很不待见英若兰,“这是我小时候拜同一个老师学的师妹,也是英山郡王国夫人英若兰。” 李芳仪撅着嘴走上前,细细的打量起英若兰来,英若兰也很奇怪,为何李芳仪好像很气恼自己,但她不认识李芳仪的啊。 “果然很漂亮,但是比起我来还差一点。”李芳仪掂起脚和英若兰比了比个头道:“个头也差不多,我就不知道徐皓月看上你哪儿了。” 此言一出周宪和英若兰面面相觑,算是明白了李芳仪为何针对英若兰,周宪试探的问道:“皇妹,难道你见过元宜了?” 李芳仪撅着嘴道:“不错,他昨日进宫,父皇向招他做我的驸马,他、他居然拒婚……”跟着气鼓鼓的看着英若兰道:“都是因为你,要不然徐皓月就是本公主的驸马了,才不会是什么义兄!” 周宪淡淡的一笑,拉着李芳仪坐下低声道:“若兰和皓月结连理一年多,休戚与共,你只是道听途说知道皓月的事迹而已,昨日只有过一面之缘,你且说说徐皓月有什么好的?你便要这般的钟情于他?” 李芳仪啊了一声,昂起头葱段般的纤指点着樱唇喃喃说道:“他、他英俊潇洒,勇武非凡,是个盖世英雄……” 周宪循循善诱道:“你也见过他了,你觉得他英俊么?” 李芳仪大眼睛睁得大大的,摇摇头说道:“只能算一般。” 周宪又道:“皓月的确算有些武艺,但你喜欢一个武夫么?” 李芳仪茫然的说道:“不喜欢,仪儿讨厌打打杀杀的了。” 周宪看了看英若兰,只见英若兰抿嘴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其实啊,你是宫听传闻听得多了,其实皓月也不像你想的那么好。仪儿,你要招驸马呢,还是要找个称心如意的才是,金陵、乃至江南青年才俊都很多,总要好好挑选一个才是。” 李芳仪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跟着笑逐颜开道:“皇嫂,仪儿明白了,若兰嫂子,刚才对不住了。”说完站起身蹦蹦跳跳的便往外走,边走边笑道:“皇嫂、若兰嫂子,我们去湖上泛舟啊。” 周宪和英若兰相视一笑,周宪轻叹一声道:“这个仪儿,从小娇生惯养,还没定性,心思单纯,若兰你别往心里去。” 英若兰笑着说道:“怎么会?她能随性而为,我倒是很羡慕呢……”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战急忙归返 第一三十章战急忙归返 翌日,徐皓月原本想再好好游览一下金陵城,同时他也想能不能收买一支可以南下南洋的商船队,远洋贸易可是相当暴利的,但一大早,方刃传来的消息让徐皓月不得不打算提早回淮南去。 方刃带来的消息是紫金山唐军战败的消息,陈觉、边稿紫金山下往寿州城筑甬道,希望能筑通甬道,以粮继寿州,但想不到甬道筑了一半,后周大将李重进率领骑兵忽施偷袭,大破唐军甬道,斩杀唐军五千余人,陈觉和边稿立刻收兵回紫金山再也不敢出营。 徐皓月详细问了唐军战败的经过,原来陈觉、边稿让唐军兵士开掘道路,以厚土筑垒坑道两侧,以为甬道。不想掘进一半的时候,适逢大雨,甬道两侧土墙多有毁散,李重进趁势骑兵突出,大雨天大破唐军。 英若兰一旁听完之后,站起身吩咐刘小惠和童银姑开始收拾东西,她知道徐皓月听了这个消息必定是要提早回淮南的。 果然过了半日,李璟急招徐皓月入宫商议军事。徐皓月到了宫之后,还是澄心堂见到了李璟,只见堂上宋齐丘、李征古、冯延巳、韩熙载、钟谟、李德明等南唐重臣皆是齐集,仍然是分为两派,争执不休。 见徐皓月到来,李璟才略略露出一丝喜色,站起身说道:“从义吾儿来得正好,寿州城外吾军又败了。”当下李璟让冯延巳将战况说与徐皓月听了。 徐皓月听完之后,缓缓说道:“儿臣便是来向父皇请辞的,儿臣即可便回淮南去。” 李璟大喜道:“吾儿回淮南,周军必不敢造次。”跟着李璟大声说道:“从义吾儿,此去可扩招兵勇,充实白甲军,击破周军!” 徐皓月躬身领命接着问道:“儿臣可否调用紫金山大军?” 李璟轻咳一声,看了看宋齐丘,只见宋齐丘缓缓睁开眼睛说道:“紫金山大军乃是受齐王殿下节制,郡王殿下调用只恐不便,倒是盛唐县的兵马郡王殿下可以调用,西面行营部署许稹可调往紫金山效命,这样郡王用兵便不会有冲突了。” 闻言徐皓月心雪亮,盛唐县许稹、高弼部八千唐军正阳一战损失两千余人,如今只有五千余人正阳,李璟只肯给自己这么多兵马,而且其还有一半是盛唐县的营田乡兵,紫金山的唐军自己是休想能够指挥的。 宋齐丘跟着说道:“郡王殿下还司职白甲军节使,兵马规制可有三万,一应甲具、兵器、粮草、辎重可由府库调用,郡王殿下可先回淮南,兵部备好器物粮草之后便会送至军前。” 徐皓月心冷冷一笑,虽说宋齐丘答应给三万人的粮草、辎重,但何时能到手那便是未知之数了,不过既然唐廷还是答允白甲军可扩招至三万人,也答应供给粮草、辎重,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徐皓月不想再同李璟啰嗦,喊他父皇自称儿臣,徐皓月都会觉得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只望早早离开金陵,当下向李璟请辞之后,便离宫而去。 当日徐皓月便带着英若兰等人登船北返,皇甫父子、姚凤、陆孟俊等人前来相送,匆匆话别之后,便逆流而上,顺原路返回。 不一日徐皓月等人回到盛唐县,他并未到正阳去,而是让童虎头带着自己的手令到正阳,传令让高弼和刘逸轩带着正阳城的五千多名唐军回盛唐,同时传令沙季青等人带领白甲军驻守正阳城。徐皓月则带着英若兰、小惠和银姑等人先回英山城。 回到英山城之后,英山城的姓们已经知道徐皓月被封为郡王的消息,城外迎候不算,城内也夹道数里之远。徐皓月骑那匹大食骏马之上,英若兰跟他的身侧,望着英山城的姓道路两旁欢呼雀跃,高喊王爷、夫人千岁,心神激荡不已。英山城如今居住的姓都是淮南各地因战乱逃难而来,还有八十一寨响马的亲眷和英山附近避难的乡农,姓们的眼,若没有徐皓月和英若兰收拢他们,又带着他们开垦农田,开垦的田地都算是自己的,而且收的粮税也不多都是只交一成,这算是五代之低的税赋了。是以各地而来的姓都对徐皓月和英若兰奉若神明,甚至不少人家供奉两人的长生禄位。如今徐皓月得封郡王,姓们也为之欢喜。孙庭运等人用比例不对的火药做了好些鞭炮,城内便放了起来,又有姓们载歌载舞的,比过节还要热闹。 和姓们热闹了一回之后,回到英家,徐皓月和英若兰筑兰雅阁内召见英仲高、英芜玉、曹云、高超、童铁头、李庆等人,商议政事。 这一个月以来,英山城又收拢了不少流民姓,英山城总人口已达五万,开垦的英山梯田已经快有十万亩,算上桃花村等地英山原有的田产,英山城的总田产达到了三十多万亩,其茶园万多亩,桑树园十万亩,其余的麦田、稻田近二十万亩。这里面功劳大的算是童铁头和桃花村的村民,桃花村原本就开有梯田,经验丰富,又熟悉附近的地形,带着姓们开田少走了不少弯路。 英山城内的姓英仲高的引领下,开始往开垦的梯田处分流,自己的田地附近开始建造的村庄,大大减缓了英山城的人口压力。英山城受地形的限制,扩城有很大的难,只能保持原有的规模,仅能容纳三万多人居住,多了便显得拥挤了。如今盛唐县已经是徐皓月自己的封地,徐皓月便让英仲高稍后跟自己下山,到驺虞城去,和刘逸轩一起经营盛唐县。英仲高的身子骨孙庭运的调理下倒是大有起色,奇怪的是英芜玉这小辣椒,每次看英仲高总会脸上满是红晕,难道两人已经有了什么?徐皓月打算让英若兰问问,若真是这样,便让两人完婚好了。 造甲房和铁匠房的产量也开始提升,库存的纸甲达到了五千副,徐皓月命英芜玉将纸甲全部装车,要带着下山到驺虞城招兵用。让徐皓月喜出望外的是铁匠房,李庆按着徐皓月流水线的制作方法,招了五多人赶制神臂弩,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已经造出一千张神臂弩来,徐皓月也让李庆将神臂弩全部配给云字营和超字营的弓弩手。 曹云和高超的伤势没有痊愈,只是能勉强走上几步,徐皓月让两人继续留英山城养伤,而云字营和超字营各抽调了五人,准备跟随徐皓月下山去。 徐皓月又让粮库准备两万石粮食,他要带下山去招兵之用,同时也算为秋收腾出粮仓来。 孙庭运这边的火药产量却还是提不起来,也不是人手不够,还是硝石产量跟不上的原因。徐皓月老实不客气的把孙庭运这一个多月来制好的两千余斤火药全部调走,让孙庭运准备好采集硝石的人手一同跟他下山,盛唐县地域也不小,或许能收集到多的硝石。 几天之后准备停当,徐皓月带着五云字营的弓弩手和一月字营骑兵带着火药先行,英若兰、英仲高、英芜玉、孙庭运等人带着五超字营兵马,连同运送纸甲、粮草的车队一同前来,不得不说古代打战头痛的还是运输问题,押运这些纸甲和粮草,徐皓月便动用了三千民夫。 到了驺虞城之后,刘逸轩和高弼也率领五千唐军回到盛唐县,徐皓月接过唐军帅印之后,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改编。徐皓月让刘逸轩成立白甲军的第十三个营号轩字营,加入白甲军的唐军可享受白甲军同等的待遇。因白甲军士卒的待遇比唐军要高,五千唐军到有大半要想加入的,剩下不愿加入的大多是高弼带来的江南之兵,徐皓月也不勉强,便让高弼继续统带这些唐军,留守盛唐县北部的金寨和霍山一线。 刘逸轩手下想要加入白甲军的士卒,徐皓月和刘逸轩细细挑选,裁汰老弱之后,选出一千五余名兵卒,便开始按照白甲军的练兵之法操练。剩余没选上的一千余人,徐皓月让他们留守驺虞城。 徐皓月又让方刃开始淮南各地建立信鸽站,方刃这家伙原来民间的时候,经常就是玩鸟斗狗,也认识一些养鸟之人,方刃将这些人招募起来,分到各地去开始建立信鸽站,用于传递消息,这样今后白甲军传递消息的速便会大大的加快了。 徐皓月和英若兰盛唐县开始一轮的招兵、练兵,英仲高和刘逸轩则开始治理盛唐县,鼓励姓开田之余,盛唐县组成了自己的商队,还是朔流而上同荆州的南平贸易,获利颇丰。 徐皓月练兵、招兵的时候,寿州的消息不断传来,李重进大破紫金山的唐军之后,陈觉、边稿不敢再妄动,李重进便开始寿州以北和下蔡之间抢筑浮桥,希望能打通与下蔡张永德的联系。 镇海军节使林仁肇指挥水军多次破袭,张永德和李重进岸边架起抛石车、安排劲弩反击,两边大战数场,周军岸边军器精良,硬生生的逼退林仁肇数次,勉强将浮桥连通。当晚林仁肇亲自带领余名敢死水军驾着火船夜袭周军浮桥,火船纷纷点燃后直冲浮桥,想不到张永德和李重进浮桥前栏铁锁数道,将火船阻住,林仁肇身先士卒带领四名兵卒跳上浮桥放火烧桥。两军大战一夜,林仁肇拼死才将浮桥截断。 …… 第一百四十章 清淮突营战 第一四十章清淮突营战 淮南,寿州城外。 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一年热的时候已经到来,淮水两岸也是笼罩一片热烈的气氛之。寿州城北十里处的魏台孜,上万名周军兵卒精赤着上身正水搭建着浮桥,不少人拉着绳水将木板和羊皮筏子紧紧的绑住,有的桥面上铺着木板,有的吆喝着加固岸边拉着浮桥的铁锁。而对岸的下蔡城外也是一派热闹,也有近万人搭建浮桥。浮桥两侧,数条长长的铁锁横加于淮水之上,两岸各有数余名兵卒拉着铁锁,将铁锁固定两岸的巨大木桩之上。 淮河南岸李重进一身铁甲被毒辣的阳光晒得烫,他将头上铁盔取下,额头上满是汗水,看了看浮桥的进,咽了口口水回头沉声说道:“让儿郎们加把劲,估摸着今日便能连通北岸了!” 他的身后两名周军大将哄然领命,这两人却是王昭和王彦升,两人得了李重进的将令后催动马匹到岸边吆喝着让周军兵卒们加快进。 李重进身旁的向训看了看两人,也脱下铁盔缓缓说道:“这两人的确是为将之才,只不过王剑儿生性残忍,而王昭不够光明磊落。” 李重进点点头说道:“不错,两人的确有短处。不过前番破袭唐军甬道,两人身先士卒,斩将夺旗的确勇不可挡。镇海军节使林仁肇这些日子每晚夜袭不断,也是两人奋勇厮杀,这浮桥才不致大毁,积功也该官复原职了。” 向训沉声说道:“这王剑儿心思单纯也还罢了,只是这王昭,为人阴狠毒辣,李将军还是要提防一二。” 李重进哈哈笑道:“某家敢提拔他,自然就制得住他,陛下将他两留下军前效力,就是让某家好好调教两人,向将军大可放心,呵呵……” 向训微微颔道:“但愿如此了。” 忽听淮河水众兵卒高声欢呼起来:“接拢啦!接拢啦!” 李重进急忙直起身望去,只见两岸对修过来的浮桥缓缓的靠拢一起,浮桥上兵卒奋力的拉住对方扔来的绳,奋力的拉着将两座羊皮筏子努力的靠拢,湍急的河水,终两座羊皮筏子接拢一起,两岸的周军兵卒皆大声欢呼起来。 下蔡城外北岸周军大营内,后周驸马、殿前都检点张永德听到欢呼声也走出营帐,听闻将校来报,和南岸的浮桥已经连通,哈哈大笑几声,向左右将校说道:“李重进这个黑大个,这次若非老夫施以援手,好歹将性命也丢南边了,林仁肇这个林虎子可不是好惹的,哈哈,待会儿看这小子过来会说些什么,哈哈……” 其时后周大将李重进和张永德两人多有不协,李重进自从南下多得柴荣褒奖,这次命李重进经营寿州攻略,反而派了张永德屯驻下蔡协助,张永德便憋了口气。正阳浮桥毁散,张永德还是派人渡江联络李重进,淮水两岸的周军齐心协力才镇海军的破袭下勉强修好浮桥,但好几次都被林仁肇破坏,后张永德想出铁横江数重,阻断镇海军水师,这才算是将林仁肇的攻势压了下去。 如今浮桥已然贯通,浮桥两侧又有铁护卫,夹岸周军布置了投石车和强弓大弩守御,镇海军的水军再也不可能破袭成功了,所以张永德得意洋洋的想看看李重进过江会面时,会如何向自己道谢服软。 过了片刻,浮桥的加固和木板即将完成,想不到远远的只见李重进帅旗一展,往寿州方向而去,居然没有过河来。 张永德面色慢慢的铁青起来,只见南岸飞奔而来的传令兵到了跟前大声禀告道:“禀大帅,寿州刘仁瞻引兵出城,连破南边数座营寨,李将军和向将军赶去迎战,稍后再过河来拜见大帅。” 张永德大怒喝道:“好你个黑大个,如此欺我!”左右将校急忙劝解,张永德气如斗牛大声喝骂道:“这厮欺我太甚,寿州被围近十个月,如何还有战力出城?还连破数座营寨?南岸的营寨都是纸糊的么?这黑厮分明是羞于见我!”左右纷纷劝解,张永德大怒之下拂袖而去。 当晚张永德营寨大摆宴席庆贺浮桥重建成功,北岸众将皆列席左右,张永德大碗喝酒,十数碗之后便已酒醉,乘着酒劲张永德又大骂起李重进来,什么难听的都说了出来,众将皆相劝,末了张永德醉眼熏熏的笑道:“这黑厮久围寿州不下,莫非与刘仁瞻有旧?还是想养寇以自重?”众将闻言皆惊骇不已,两岸将帅不合是非周军幸事,当晚便有北岸和李重进交厚的将领将张永德的言语带过南岸去了。 再说白日里,李重进和向训岸边见浮桥贯通皆大喜,向训喜道:“吾军军粮只够旬月用,如今粮道贯通,便不再畏惧紫金山的唐军了!”李重进哈哈大笑道:“正是,待会儿还得过河去,亲自拜会张大帅,若非他的奇谋,吾军窘困矣。” 说话间互有快马来报,说寿州城内刘仁瞻忽然开城,数千精兵和骑兵一起杀出,南门周军营寨猝不及防,被刘仁瞻连破数寨,情势危急无比。 闻讯李重进惊骇道:“刘仁瞻被围近十个月,手下兵卒该萎顿不堪才对,他居然还有生力军?!” 向训急道:“现下不是赞美敌人的时候,刘仁瞻出城突阵,若是被他击破南寨,或是被紫金山的唐军看出端倪,全军来救便就万事皆休矣!” 李重进不再迟疑勒转马头大喝道:“将此处军情禀报北岸张大帅,某家和向将军前去南寨迎敌!儿郎们!随某家来!”当下李重进便和向训率领三千铁骑军匆匆赶往寿州南寨去了。 赶到寿州南寨,果然只见数座寨四处火起,周军惊慌失措的营乱跑,数千唐军骑兵耀武扬威的营来回冲突,杀得周军连连败退,其后又有数千唐军步军跟上随骑军掩杀,南寨隐隐有被突破的架势。李重进有些奇怪刘仁瞻如此大的动静为何紫金山的唐军却是偃旗息鼓毫无动静。 李重进见紫金山唐军没有动静,知道机不可失,当下大声喝道:“竖旗!擂鼓!”战鼓声响起,李重进的帅旗南寨高高竖起,周军兵卒士气高涨起来,略略稳住战线。 李重进挺起手长枪冲着向训喝道:“向将军提一支骑兵击左,某家击右!彼军骑兵已然力衰,一鼓当可击破!” 向训也拔出长剑高声应道:“好!便让南人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骑兵!” 当下周军战鼓声大作,李重进和向训各领一千五命周军铁骑军一左一右直冲唐军骑兵而去。 唐军骑兵亦是高声呼喝着,直冲而去,两支骑兵狠狠的撞一起,战马扬起的尘土霎时间迷蒙了整个南寨,人声马嘶的吼叫声响彻南寨上空。周军骑兵精良,手是长枪,唐军骑兵被一个个刺落马下,渐渐开始定挡不住。 唐军骑兵领军的乃是刘仁瞻的大儿子刘崇义,见周军骑兵势不可挡,急忙策马到刘仁瞻身边大声说道:“父帅,周军冲过来了,紫金山的援军为何还不到?” 刘仁瞻赤红着双眼怒喝道:“一定会到的,我等如此冲杀,各处火势如此凶猛,他们一定看得到的,再等一会儿!吾儿上前再厮杀一阵,不可堕了吾军威风!” 刘崇义大声领命又领着余名骑兵冲杀上去。刘崇义贯使双刀,领着唐军骑兵左冲右突,势不可挡。厮杀片刻,周军又有数千兵马来援,而紫金山那边却始终没有动静。 刘崇义见手下部署只剩下十余骑,不得已调转马头回到刘仁瞻身边大声哭喊道:“父帅,紫金山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不会来了,父帅率步军先退,儿领骑兵断后!” 刘仁瞻亦是虎目流泪,长剑指着紫金山大声怒吼道:“你们这些奸臣佞将,终有一日会自食其果!”跟着大声喝命步军且战且退,刘崇义率领骑兵断后。 刘崇义命人高举清淮军唐军大旗,率领剩余的千名骑兵不退反进,冲进周军阵高声酣战。刘崇义见周军阵高举的李重进帅旗,便带着唐军骑兵奋力冲杀上去,厮杀一阵,只见那帅旗只有十余步之遥,刘崇义大喜,高声喊道:“众军随我上,敌人帅旗便前面!”但身后却无人应声,刘崇义回头一看,却见自己的掌旗官被十余名周军长枪兵戳下马去,蜂拥而上的周兵立时将其剁为肉泥,身后再也没有一名唐军骑兵了。 刘崇义的心沉到了低点,身上已经有数十创兀自留着鲜血,胯下战马也是喘着粗气,可能随时都会倒毙,却见身旁密密层层的周军围了过来,身侧都是冷森森的长刀大刀。 周军阵后,帅旗之下,李重进见刘崇义只剩下一人,吩咐左右要捉活的,跟着策马上前几步高声喊道:“来人可是刘仁瞻的公子,刘崇义小将军?” 刘崇义知道今日无幸,手颤抖的双刀一挥喝道:“就是你家小爷我!” 李重进抱拳说道:“小将军你已经战败,不如就此下马受降,陛下欣赏刘仁瞻将军忠勇,小将军还是先下马受降!” 刘崇义冷冷笑道:“我刘家没有降贼的儿郎!”说罢手长刀一挥,刀锋划过他自己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但刘崇义的身子居然仍是直挺挺的直立着,双眼的光彩慢慢的暗淡下去,但两行热泪却是没有止住,仍是潸潸而下。 李重进大惊,已然阻拦不住,策马上前一看,刘崇义却是自己身后抵了一块木板,因此身子不到,但那块木板上满是箭矢刀枪之痕,令人触目惊心。李重进长叹一声道:“将小将军遗体连同战死的唐军兵卒遗体一并交还寿州刘仁瞻将军!”跟着看了看周军兵卒道:“清淮军不愧是唐军精锐,今后不可再大意!送清淮军兵将遗骸回家!”周军兵卒默默无语,他们被唐军骑兵的精神感动,断后的千余名骑兵全部阵亡,无一人被俘或是投降的,这让同样是骑兵的铁骑军肃然起敬。 悲凉的晚风之,周军打着白旗,将三千余具唐军骑兵和步兵尸体运到城下,巨大的白旗上大书“送清淮军战死将士回家!” 城头上寿州姓们纷纷嚎啕大哭起来,城头的清淮军兵卒们也是纷纷垂泪,那曲悲凉苍茫的挣颈红又唱了起来,悲歌声,寿州城门打开,城内的姓和兵卒出城收拾尸体,周军则是远远的看着,刘仁瞻城头默然留着热泪,双手紧握都快掐出血来,天地之间除了哭声之外,便是那曲悲凉苍茫的挣颈红回荡…… 第一百四十一章 欲从后掩袭 第一四十一章欲从后掩袭 天色已然全黑,李重进和向训指挥部将兵卒收拾完南寨的烂摊子,重扎稳营盘,收治伤兵、记点战损,想不到清淮军出城一战,竟然杀伤周军四千余人。刘仁瞻杀出城后,乱军一箭射杀南寨的周军虎捷左厢一军指挥使,南寨兵马大乱,唐军才趁势掩杀,造成周军如此大的伤亡。 好紫金山的唐军没有顺势一起出兵攻打,否则就算李重进来了也是救不了南寨的,想到此处李重进又是一阵后怕,望着远处紫金山上的点点营火,对身旁的向训哈哈大笑说道:“向将军,你看紫金山如何?” 向训也是冷笑起来:“比起寿州好打,待吾军辎重粮草运到,整飨士卒,便可大破紫金山。” 李重进大笑道:“所见略同,陈觉、边稿,庸将也!” 两人相识大笑起来,遥望着紫金山,只觉得此处将变成唐军的死地一般。 半个时辰之后,李重进安排完部署事宜,正营帐内用晚饭,王昭和王彦升前来回报清淮军兵卒尸体已经交还寿州。李重进点点头,见两人身上满是鲜血,想起刚才一战,两人亦是奋勇突进,的确是两员虎将,便让两人坐下和自己一起用饭。 正吃着,向训匆匆走了进来急道:“老黑,你还有心情吃饭,张帅那边……”说到这看了看王昭和王彦升猛然停住了口。 李重进呵呵一笑道:“不妨事,彦升和昭都是心腹之人。”王昭和王彦升闻言都是面露喜色。 向训顿足道:“北边有人传来消息,说张帅宴席上说你围城十月之久不能破城,是养贼自重,心怀不轨!” 闻言王昭和王彦升都是大惊失色,李重进面不改色的继续吃着饭,向训急道:“你还有心思吃饭?张永德乃是陛下的妹婿,他对你起了疑心,便是陛下对你起了疑心,将帅不合于军不利。你和张帅皆是手握重兵之人,相互猜忌如何了得?传扬出去,兵卒们必将人心惶惶啊。” 李重进看了看面前的三人,淡淡的说道:“嘴长别人身上,某家急又能如何?” 王昭忽然开口说道:“大帅,末将觉得当务之急便是到下蔡去见张帅。” 向训皱眉道:“此时去不是火上浇油么?” 李重进却咦了一声道:“且说说看,某家去又如何?” 王昭缓缓说道:“大帅与张帅皆陛下肱骨,相互猜忌终非了局,大帅与张帅又并非有什么宿怨,只是相互忌功不协而已,大帅可单骑直入北岸去见张帅,将肺腑之言剖白,张帅为人豁达,只消以军国公事对之,张帅岂会不知大帅心意?” 李重进哈哈大笑道:“昭所言正合吾意。”向训皱眉道:“就如此简单?”王昭点点头说道:“就是如此简单,大家皆是领兵之人,单刀直入是简单,若是此刻还要打那些弯弯绕,只怕嫌隙日深。” 李重进大大的喝了口酒站起身喝道:“备马,某家自去北岸见张帅!” 当夜,李重进单骑直入北岸张永德营帐,张永德正和众将饮宴,也有些惊讶李重进会单骑而来,便命人奉上美酒。李重进亲自给张永德斟酒,对饮之后说道:“某与公皆陛下肱骨,相与戮力,同奖王室,公何疑某之深也,如今大敌当前,将帅不合实非军幸事。”张永德闻言之后,明白李重进的意思,便与李重进执手言和,两人便当着众将饮酒言欢,众将见两军主将意合,心都安定了下来,一场风波被李重进消弭于无形之。 …… 数日之后,周军贯通下蔡浮桥及清淮军兵出寿州突袭失败的消息传到了盛唐县。徐皓月看完战报愤然将战报撕得粉碎,脸色阴郁得可怕,府衙正堂之上走来走去,跟着实忍不住便大声怒骂道:“陈觉、边稿!两头蠢猪!你们就等着周军磨好刀来宰杀!你们手好歹要断送了数万唐军将士的性命!两头蠢猪!” 堂上英若兰、刘逸轩、英仲高等人都是吓了一跳,他们和徐皓月相识以来从没见徐皓月这么大的火,口出如此恶言。英若兰问起方刃战报的内容,方刃低声将消息又说了一遍,众人才明白徐皓月为何会这么大的火气。 刘逸轩看了看英若兰,低声说道:“还请夫人劝劝郡王。” 英若兰迟疑片刻走上前轻声说道:“何须如此动怒?” 徐皓月怒道:“刘叔父出兵击敌,如此大的阵仗,陈觉、边稿便是寿州城眼皮子底下,如此出兵良机,他二人居然作壁上观?!连累刘家长子刘崇义也战死当场!他二人便是杀人恶!便是蠢猪!等着被人宰杀!” 英若兰淡淡的说道:“你此刻才知道陈觉和边稿是什么样的人么?若是你对他二人还抱有幻想,为何此刻会是盛唐练兵,而不是北上带着正阳的白甲军到寿州去和他们会合?咱们到金陵,你不是说宋齐丘等人定下的策略便是避而不战,关门送客么?既然你都知道这些,此刻又何须如此大的怒火呢?” 徐皓月哑然无语,愤愤不平的坐下身,喘着粗气,英若兰给他斟了杯热茶接着说道:“如今我们已经招募了三千兵马,正阳那边的兵员也补充了一些过去,除去守卫英山的一千兵马和水军淮字营之外,其余各营兵马加一起已达万人,只是军还需操练而已。” 徐皓月沉吟片刻站起身说道:“我们即刻带领兵马北上,盛唐县就由仲高堂兄留下,带着一千老弱营田乡兵镇守,练兵到正阳一样可练!” 英若兰嗯了一声,看了看刘逸轩道:“请刘大人速去准备。”刘逸轩重重的应了一声,快步出去。 刘逸轩去后,徐皓月稍稍平静下来,站起身对英仲高说道:“堂兄留盛唐县需提防庐州方向,若庐州失陷于周军,堂兄可飞报于我们,我当轻提兵马来救。” 英仲高奇道:“庐州不是有唐军驻守的么?” 徐皓月沉声道:“我已经不再相信唐军,宋齐丘定下的计策便是以淮治淮,避而不战,保存实力,他想让我们淮南义军去和周军拼命,唐军坐享渔人之利!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我们就守劳淮西,让周军崩掉几颗牙,周军便会知道柿子还应该选软的捏,转而攻打淮泗等地,我要让唐廷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英若兰和英仲高对望一眼,她款款上前低声道:“崇义表兄战死,刘叔父独木难支,寿州城之围该如何解呢?” 徐皓月微微冷笑道:“我军北上正阳待机而动,紫金山的陈觉、边稿畏周如虎、自曝其短,李重进是不会放过嘴边的肥肉,等到周军攻打紫金山的时候,我军从后掩袭便可!” 英仲高点点头道:“此计甚妙!好歹出一口恶气!” 徐皓月对英仲高说道:“堂兄盛唐,可多招兵卒,我会让童虎头带一月字营兵马留下,襄助堂兄招兵、练兵,所招之兵暂不成营,只做补充各营之用,接下来必有连场恶战,我军只有一万战兵,还是太少了点,攻周军一路不足为惧,就怕周军分兵,我军便会被动了。” 英仲高清咳两声应了,这时英芜玉端着汤药进来,对着英仲高道:“该喝药了。” 英仲高皱眉道:“我没病喝什么药?” 英芜玉哼了一声道:“这不是治病的药,这是补身的药,你不喝,我就不理你了。”英仲高尴尬的看了徐皓月和英若兰一眼,端起药喝了起来。 徐皓月忍不住笑了起来,英若兰见徐皓月露出笑容,也笑着道:“堂兄,有件事要和你说。” 英仲高龇牙咧嘴的咽下苦药道:“什么事?” 英若兰将英芜玉拉到身边说道:“便是堂兄的婚事,你觉着芜玉如何?”英芜玉闻言,脸上一红,却不作声,一双大眼睛盯着英仲高,看他如何回答。 英仲高呃了一声,有些为难的说道:“芜玉自然是好,只是我俩都是英姓,成婚只恐被人笑。” 英芜玉闻言双手叉腰怒道:“你搂着我亲热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此言一出英仲高马上面如酱紫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英若兰也是脸上一红,她也私下问过英芜玉,她和英仲高的确私下里已经做出事来,只是想不到英芜玉这个小辣椒居然当着自己和徐皓月的面说了出来。 徐皓月是后世来人自然觉得这婚前有关系分属稀松平常,也不觉得有何惊讶的,哈哈笑着说道:“此事易尔,我以英家英主的身份给你们配婚,若是怕人说闲话,我便做主,让孙庭运道长收芜玉这小辣椒做义女,改姓孙,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英芜玉闻言大喜,冲徐皓月一礼道:“多谢庄主大恩。”英仲高还是有些迟疑道:“孙道长乃是修道之人,收个义女合适么?” 英芜玉大怒娇声道:“难道你想看着我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你才肯成婚么?” 英仲高惊道:“你有了?”英芜玉红着脸点点头,英若兰将英芜玉拉到身后看着英仲高微微愠道:“堂兄,芜玉有了英氏骨肉,便轮不到你做主了,这婚你是成定了。” 英仲高大喜道:“我又怎会不想娶芜玉呢?只是如今多事之秋,又怕孙道长不喜而已。”英芜玉撅着嘴低声骂道:“没良心的,听到有孩子了,马上就变一副嘴脸。” 徐皓月哈哈笑道:“孙庭运这老道我自会去说,他一人孤苦,有个义女还不好么?过些日子便连外孙也有了,他又怎会不愿意?哈哈……” 英仲高小心的搀扶着英芜玉离开,英若兰望着小两口的背影笑道:“现仲高堂兄反过来要照顾人了,真是好笑。” 徐皓月也笑道:“这便是两人的造化,不过也算一段美满的姻缘。” 英若兰轻轻握住徐皓月的手柔声道:“我也想要个孩子……” 徐皓月心一动,轻轻搂住英若兰的纤腰低声道:“等战事稍定,我们关起门来专门生孩子。” 英若兰脸上红晕丛生,但眼神满是幸福的笑意……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诺千金重 第一四十二章一诺千金重 今年秋天的天色有些古怪,入秋之后便是绵绵密密的秋雨一直下个不停,阴冷的秋雨浇灭了大地上的闷热,也浇灭了几支军队正准备拼死搏杀的战斗意志。秋雨来临,道路泥泞,周军李重进、向训部粮草转运困难,士卒不服水土,又征战日久,多有士卒病倒,李重进和向训不得不放弃攻打紫金山的战略,转为固守寿州外围的营盘,等候天气变好。 紫金山的唐军也是坐守不动,所谓的应援也只是做个样子出来,上一次被李重进杀败,损失五千人,便已经让陈觉和边稿吓破了胆子,再加上许稹到了紫金山大营,三人都是宋党人物,是连成一气、把持军务,周军不进攻,紫金山大营便就按兵不动,大有把牢底坐穿的架势。 雨势不断,天色阴郁得可怕,同样也让徐皓月的心情极的郁闷,李重进和向训像乌龟一样蜷缩营寨内不出来,加上阴雨连绵用兵不便,徐皓月也没有好的办法,只得一门心思的闭门练兵。徐皓月闲下来琢磨起练兵的事来,便苦了白甲军上下将士们,朝夕练兵不辍,下雨天也照练不误。好白甲军老兵们已经习惯了,老兵们的带定下,招募的兵也开始适应这种练兵方式。 徐皓月也没闲着,早到正阳的第一天,他便派方刃乔装北上到后周都城东京大梁,打探北边的消息。如今方刃已经去了两个多月,一直音讯全无,徐皓月不禁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前些日子徐皓月和英若兰盛唐县给英仲高和英芜玉办了婚事,孙庭运收英芜玉为义女,英芜玉就此改名为孙芜玉。孙庭运被徐皓月从英山城请下山来,想不到收了个义女,自然是高兴万分,以父辈的身份主持两人的婚礼。徐皓月和英若兰又盛唐县派米粮,附近的姓都来庆贺,倒是大大的热闹了一番。 回到正阳之后,眼看秋去冬日即将到来,徐皓月忧心不已,这天傍晚练兵之后,秋雨好像被人关了水龙头一般,说晴就晴了。站正阳的城楼上,望着天边的彩霞,徐皓月心终于略略安心下来,天气一晴周军也该动了。 “也不知道寿州刘叔父他们怎么样了。”英若兰却是望着寿州的方向缓缓说道。 徐皓月转过身沉声说道:“天已放晴,周军定会攻打紫金山大营,我率军从后掩袭,定能大破周军!” 说话间远远的只见数骑快马从淮水岸边疾奔而来,靠得近了徐皓月喜道:“是方刃回来了!” 英若兰望去,果然是方刃带着几名随从快马而来,当下白甲军开城门放几人进城来。方刃等人下了马急忙上到城楼拜见徐皓月和英若兰。 “北边情形如何?柴荣是否编练水军?”徐皓月此刻想知道的便是柴荣的水军建的如何了,因为柴荣要克淮南,水军一定是必不可少的,一代英主一定会练水军。 “公子所料不差,周主果然大梁城西的汴水之内编练水军,如今已经造了各式战船数艘,以降周的唐军水兵为教习,教练水兵,编练周军水军的大部都是虎捷军的步卒!”方刃气喘吁吁的说道:“周军的水军越来越厉害,只怕周主遣水军复来之日,淮上便再无险可守了。” 徐皓月轻叹一声,又问道:“你们回来之时,周军可有南下的迹象?” 方刃摇摇头说道:“这到没有,周主十月间才将薨逝的符后安葬,应该还不会派兵南下的。” 徐皓月哦了一声问道:“周主的皇后去世了?”方刃点点头道:“便是五月间周主回京前几日去世的。”徐皓月忽然觉得柴荣有些可怜起来,自己的妻子去世,却连后一面也没能见到,跟着又想起柳静如自己怀去世的那一幕,心一阵恻然,心暗暗想道,就算见到又能怎样?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只会加难受罢了。 “对了公子,赵匡胤升任匡*节使,仍兼任殿前军都指挥使,还有端明殿学士王朴撰成历,命曰,并开始行用。王朴得周主赏识升任尚书户部侍郎,枢密副使了。”方刃接着说打听到的消息。 “你怎么会打听得这么清楚?”徐皓月有些奇怪方刃从哪里搞到的这些消息。 方刃拉过身旁一名瘦小的随从说道:“大梁汴水旁窥视周军水军的时候,我等撞见这小兄弟也打探周军水军消息,我心奇怪,便上去捉了过来,想不到这小子一开口便是江南口音,我也用江南口音对答,说起之后才知道他原来是孙晟大人的随从。孙晟大人出使周营,被周主羁留东京,他便是跟随孙大人北上的从人之一。孙大人虽然身北边,但却仍是心怀南国,便让手下出来打探周军动静,想要将周国都城的消息传回来。而周主为了让孙大人臣服,朝议之时也不避忌,所以我才会知道周国朝廷这么多的消息。” 跟着方刃对那瘦小的随从说道:“快来拜见英山郡王。”那随从大哭着拜倒地说道:“郡王爷请快些救出我家老爷,他北方憋屈得要死,只想回来啊。” 徐皓月急忙将他扶起,安慰道:“你放心好了,孙大人是个好官,我一定会救他出来的。” 那随从起身抹着眼泪谢了,徐皓月沉吟着问了孙晟大梁的详细情况,对方刃缓缓说道:“要救孙大人并非易事,稍后我先修书一封,你们休息几日,便行北上,多带些金珠宝贝,大梁城收买些人手,准备营救孙大人。” 方刃点点头说道:“孙大人的府上看押甚严,我倒是已经想到了一个计策,便是孙大人府上放火,趁着走水慌乱的时机将孙大人救出来,只是这次北上钱财不多,收买的人手不够。” 徐皓月缓缓说道:“这鸡鸣狗盗之事还是要你去才能办成,若是派人北上去救人难免不会露了行踪,还是就地收买大梁的亡命之徒干这件事好了。”从古至今,到哪里都会有为钱财而卖命的人,只要你出得起钱,人手总是不缺的。 安排完营救之事后,方刃又将孙晟的亲笔信奉上,便带着从人下去歇息去了。 城头上徐皓月展开孙晟的信看了起来,只见信纸上满是殷红的字迹,想是孙晟写下的血书,上面书道:“罪臣孙晟望南叩拜陛下,罪臣出使周营,不幸身陷囹圄,及至周都,周人招致殷勤,但臣一心向南,不敢忘陛下、朝廷恩典,旦夕考周人秘事,报与朝廷阶下,只望助朝廷御敌之用……”后面便是写了孙晟大梁打探到的周国秘事,徐皓月看着看着,忍不住热泪盈眶而出,从古至今,历朝历代,有奸臣也有忠臣,华夏自春秋战国便开始传承的儒家思想,并不是通过各种实惠来诱人的贪欲,但每当忠死节的时刻到来,儒家的精忠思想和武士的刚烈气融合一起,迸出汉民族心灵深处的强力量。这种伟大的力量便是自秦汉开始的尚武精神和儒家精忠思想的完美诠释,这种诠释却往往都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种诠释传承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成就了汉唐雄风,但却五代十国这个乱世被践踏得支离破碎,武人乱政导致皇帝换得如走马灯花一般的快,乱世为了苟求生存,人性为丑恶的一面又开始占据主导,道德败丧,引致下克上,武将取代皇帝的事屡屡生,这种病态的扭曲,让汉民族尚武精神和儒家精忠思想五代十国年间就散失得一干二净,宋朝建立之后,只剩下儒家的精忠思想,却将尚武精神阉割得没剩下什么了。 英若兰站身侧,看着孙晟的信,见徐皓月拿信的手慢慢的开始颤抖起来,轻轻抚上他的手柔声道:“孙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方刃他们一定能救出孙大人的。” 徐皓月轻轻出了口气道:“刘逸轩和我说过,上次借到湄水水军的战船,孙大人出力不少。而且寿州城下,也没有向柴荣屈服,这份傲骨让人敬重。他写给刘逸轩的字我也看过,忠义二字,只是唐廷的做法值得他这样做么?” 英若兰秀微低,凝声道:“刘叔父也是这样,虽然刘叔父曾今有过吞并英家的想法,但他独守寿州近一年,若非他寿州镇守一年,周军没有后顾之忧,长驱南下,只怕此刻便不会有白甲军了。” 徐皓月心微微一痛,当日自己去见刘仁瞻,给他武王兵法的守城之策,却是希望他能守得越久越好,想起当日自己向刘仁瞻说过的话,自己一定会带兵北上来救寿州,此刻自己有兵了,但却还是救不了寿州,那种无力感便如同柳静如自己怀慢慢死去一般的难受。 “若兰,三日后我便要出兵,你先回盛唐县好了,我想放手一搏!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要算话,我对刘叔父的承诺,是一定要兑现的,原来守信有时候是需要用鲜血去实现的,你明白吗?”徐皓月淡淡的说道,话语虽轻,但情义却重。 英若兰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跟着倔强的抬起头,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也说过这辈子都会是你的人,你到哪我到哪!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一道!” 徐皓月面上微微一颤,凝视英若兰片刻,两人不自禁的相拥一起。信守诺言或许很难,但它却是对一个人的考验,现实又有几人能做到一诺千金呢?特别是这人性扭曲的乱世,信守诺言就加难能可贵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秋风寒人心 第卷紫金血泪]第一四十三章秋风寒人心 ------------ 第一四十三章秋风寒人心 秋雨乍停,淮南的上空难得的露出了骄阳,但萧瑟的秋风却并未减弱它的威力,阳光带来的温暖尚未到达大地,便半空被秋风吹散,浓郁的秋风不但寒凉了大地,寒凉了人心。 紫金山唐军大营侧,驻守紫金山要道里桥的乃是唐军西北面应援都监朱元的兵马。早间起来朱元现秋雨已经停了,步出营帐外,久违的阳光照射下来,身心都是一阵轻松。只见营兵士们三三两两的都已经出营,准备领用朝食。 朱元走上前去,却现兵士们都是无精打采的,连日的秋雨将他们的耐心消磨得一干二净,远远的只听一名兵士抱怨道:“打又不打,走又不走,好歹今日雨停了,要是再这里耗下去,不用周兵来杀,俺自己就把自己结果了。”另一名兵士也道:“是啊,寿州城就面前,上次人家刘将军都敢出城突阵,我们却只能山上眼睁睁的看着,他娘的这叫打的什么仗。”“朱将军倒是想提兵前往应援,那什么陈监军使竟然派了亲信兵将前来阻拦,真他娘的憋气!” 朱元走上前去,轻咳一声,众兵卒略略有些惊慌,纷纷躬身行礼道:“将军!” 朱元唐军是出了名善抚士卒,听了兵卒们的抱怨之语,若是换做别的军将,定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皮鞭伺候,但朱元却没有这么做,只见他也拿着瓦盏走上前淡淡的说道:“本将今日跟你们一道用朝食。”众兵卒也不奇怪,朱元从来都是和兵卒们吃一起的,当下让了个位置给朱元。 朝食不错,粗米粥加个薄面饼子,朱元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看起来吃得甚是香甜,也不言语。适才抱怨的那名士卒有些惴惴的问道:“将军,俺是不是说错话了。” 朱元停顿下来,望了望四周的兵卒们,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也想此刻便杀过去,可我们只有万把号人,这不是白白送死么?你们当兵吃粮不就是为了活命么?” 众兵卒皆是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那兵卒又道:“可是前面大好的机会被陈监军、边将军他们放过,打又不打,我们都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 朱元叹口气笑道:“朝廷有命,我们听从便是,其他的你们不用知道,接着吃,吃完便出操去!”众兵卒哄然应诺,不再言语。 堪堪吃完朝食,朱元的两员心腹将校韩飞、马龙急忙过来找朱元,称有机密事报之。韩飞和马龙乃是朱元帐下将领,一为别部司马,一为前军都尉,韩飞素有智计,马龙则是武艺高强,皆为朱元心腹爱将。 朱元回到营帐,那韩飞急忙说道:“将军,金陵有消息传来,陈觉因和将军不和,上奏朝廷说将军不听军令、图谋不轨,将上次兵败、散师五千的罪过都推将军身上,朝廷震怒,欲以武昌节使杨守忠代之,今日杨守忠便到紫金山大营。” 闻言朱元惊得呆住了,黝黑的面上满是悲凉的失望之色,呆了一会儿之后,朱元身上不住的颤抖起来,悲凉的叹道:“陛下啊陛下,你为何要听信小人之言?难道朱元我忠守土还有过错不成?” 朱元失魂落魄的走了几步,鄙见兵器架上悬挂着的长剑,便快步走上前去,拔出长剑便要往脖颈上抹去。一旁马龙站得较近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上前将长剑夺下,大声道:“将军!一死又何难?可将军这一死,身后定会被奸党说成是畏罪自的了。” 朱元悲凉的道:“不死又能如何?” 韩飞咬牙道:“唐主懦弱,又听信奸佞之言,实非明主。反观周主却是英伟非凡,不如我们投了大周!” 朱元吓了一跳,手长剑呛啷一声落到地上,怒道:“为人臣子如何能不忠不义?” 韩飞和马龙对望一眼齐刷刷的单膝跪地,韩飞悲声道:“将军,非是我等不愿忠于陛下,实是陛下要弃我等,寿州被围逾年,刘仁瞻将军死守寿州又如何?我等大军到了跟前,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寿州城,我等之心早已经寒透了,若我等将来被周军围住,还能指望朝廷之兵来救么?” 马龙亦道:“正是如此,将军朝奸佞当道,若要将军屈死,我等必不答应!” 朱元拾起长剑怒喝道:“休得多言,本将不会投周!” 那将校略带哭声的苍凉道:“将军,众兵将若非看您的面上,早已投周而去了,如今朝廷不仁先,将军还要保这样的朝廷么?若是让陈觉、边稿这等庸将统带我等,只怕朝夕便让我等皆死于周军之手,既然如此,还不如我等现下便跟着将军一起自了事!”说完也是拔出腰间长剑横自己脖颈之上,双目流泪不止的看着朱元。 朱元盯着他看了半晌,手的长剑无力的垂了下去,缓缓说道:“你把诸将唤来。” 韩飞和马龙都是大喜站起身来转身出去,过了片刻将朱元的心腹将校十多人都招到营帐。 朱元见自己手下十多名心腹将校都,缓缓的将方才之事说了,诸将皆大惊,跟着纷纷拔出剑来吵嚷着要反了朝廷,有的说不如投靠大周,又有的觉得心灰意冷不如解甲归田。 朱元深吸一口气,眼精光大盛,站起身说道:“既然唐主不仁,弃我等于不顾,听信佞臣之言,我决意举兵投周,可有不愿意随我而去的?某家放他南归,绝不加害!” 诸将闻言互相望了望,皆是大喜过望,一起拔剑立誓,愿意跟随朱元行事。 正商议降周之事时,帐外亲兵禀报说有陈觉将令到,朱元命人进帐来,来人传陈觉将令,说有齐王手令到,午时过后请朱元一人到陈觉营帐议事。朱元已然知道陈觉这是想借齐王手令、议事之名,将自己骗到营执下,当下不动声色命来人回去告知,他一定到。 来人去后,诸将纷纷言道:“陈觉果然安排下毒计,要执下将军!”“咱们这就反了!” 朱元沉吟片刻缓缓说道:“韩飞!你立刻前往周营,约定我等投周之事!诸将立刻回营准备兵马器械,兵卒左臂上皆绑白布以为辨识,众军暗暗戒备!从此刻起,我军大营只许进不许出!” 临阵换将本就是兵家大忌,陈觉假私报复又行事不密,泄露了风声,为图一己之快逼反了朱元,却是很多人都没有料到的。而且偏偏是秋雨过后的第一天,朱元又驻守紫金山通道的要害,尚未开战,周军便已经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等待唐军的只是腥风血雨的屠杀而已。 行进泥泞的道路上,徐皓月总觉得隐隐不安,望着白甲军行进的队伍,越靠近寿州城他这种不安之感便越强烈起来。 正阳里寿州仅有三十里地,为了躲避周军哨探,白甲军半夜出,已经到了寿州以西仅有十五里的黑泥沟,徐皓月便命白甲军一万大军黑泥沟内隐蔽休息,吃些干粮。 过了一会儿,童虎头带着哨探回来,周军南寨、西寨皆有兵马调动,看来李重进果然按捺不住,开始准备攻打紫金山。 望着天色开始亮,徐皓月让童虎头的哨探再接着打探,从后掩袭佳的时机便是周军和唐军厮杀得难分难解的时候,但他却没有料到,这场战役唐军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昨夜雨停,李重进和向训便商议定,营寨内留下两万人守御营盘,分出两万余人攻打紫金山唐军营寨,先拔出紫金山的这根刺,再掉头西进对付正阳的白甲军。 周军四点卯,五造饭,兵卒饱食之后,开始向出阵地集结。正准备的时候,忽有北寨守将来报,紫金山大营有唐军将领亲来密约投靠之事。 闻言向训皱眉道:“为何有如此巧事?难道是苦肉计不成?” 李重进沉吟片刻道:“带那人过来。” 过了片刻,带到李重进、向训面前的便是朱元手下别部司马韩飞,只见他到了李重进跟前,单膝跪地献上朱元亲笔密信。李重进打开信看了之后,传阅众将。 向训皱眉道:“朱元素闻忠勇之名,何以忽然投靠?莫非乃是苦肉计?” 韩飞堪堪而言道:“将军若然不信,飞可留下做为肉质。” 向训冷笑道:“要做肉质,你一个小小的别部司马还不够分量!”跟着看了看李重进道:“此定是朱元诡计,欲诓我军入縠。” 李重进皱眉沉吟起来,身后王昭忽然说道:“两位将军不必烦恼,末将愿领本部兵马前去唐营一探虚实,若朱元真是真心投靠,末将便和朱元合兵一处,出兵攻打唐营主寨,策应大军。若朱元不是真降,本部兵马只有五余人,也不致劳损军力!” 李重进哦了一声,扭头看着王昭道:“昭,此去可是凶险异常,弄不好便是身死当场啊。” 王昭面色淡然的说道:“末将欲重振王家家声,生死早已置之外,今日便博上一把,若成便是立下大功。” 李重进笑了起来说道:“你倒是肯对我说实话,念你立功心切,你便去。这韩飞我会留军,若是朱元乃是诈降,我定会将他碎尸万段,给你出气。” 闻言王昭大喜,拜谢之后领本部兵马随韩飞随从往唐营方向而去,转眼间见韩飞面上毫无惧色,反而是大喜之色,王昭心一阵窃喜,看来这一次又是赌对了。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同袍岂无义 第一四十四章同袍岂无义 战争总是充满了各种不可预见的东西,让战争的胜负充满了波谲云诡,但正是因为这样,战争才充满了神奇的魅力。人们讨厌战争后带来的灾难,但却敬仰着战争冲锋陷阵的勇士,而极少数的将军加热衷于施展各种手段,去解开战争迷云,那种破解迷雾之后,拔开云雾见青天的爽快之感,却比战场上亲手砍下敌人头颅加令人愉悦。 当王昭派回来的人禀报,里桥唐军营寨已经约定开战之后便将唐军旗号拔除,换上周军旗号从后掩袭唐军主营的时候,李重进大喜过望,眼前的迷雾已经消失,等待紫金山上唐军将士的将是一场无情的杀戮。 两万千多名周军阵势展开,分为三路,踏着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周军山脚下便开始用投石机和弓弩往紫金山唐军的营寨倾泻箭矢和石块,漫天的矢石,如雨而之下。周军之,柴荣留给李重进八千殿前虎捷军步卒,悉数被李重进派到了第一线,数队虎捷军高举着铁橹盾,排成数个方阵,冒着紫金山上如雨而下的唐军箭矢奋勇直上。 每个方阵侧后虎捷军的猛虎旌旗迎风而展,方阵掌旗官一手手持旌旗一手持四尺长刀,稳步而进,身边一名橹盾兵持盾护卫,两人身后方阵的都校一手持盾一手持刀,道声呼喊道:“虎捷威猛!稳如磐石!”每高喊一声,方阵兵士便齐声呐喊一声,嗬嗬的喊声直冲云霄。 “前方滚木擂石来了!”方阵前面的兵卒嘶声吼叫起来,“竖盾!抵住!”阵后的都校大声呼喊道。嗬嗬两声,跟着便是齐刷刷的轰然一响,前排的重铁橹盾斜撑上山的道路上,重盾溅起一阵泥水,将周军兵卒们的战甲皆弄污,橹盾兵将重矛抵铁盾之后,跟着身子紧紧的抵住铁橹盾,他身后的兵卒又抵上,整个方阵紧紧的靠拢,准备迎接山上滚落而下的滚木擂石。 轰然几声巨响,石块、巨木撞铁橹盾上,整个方阵向后退了几步,跟着紧紧的站住脚步,前排十多名虎捷军兵卒被砸到地,已然身死,后面的虎捷军兵卒根本不为所动,继续抬着铁橹盾往前稳步行进而去。 几轮滚木擂石之后,虎捷军已经接近紫金山唐军营寨,“随我冲!”方阵都校的厉吼声响起,虎捷军方阵一个个的散开来,满山遍野的虎捷军兵卒手持长刀,开始攻击紫金山的唐军营寨。 不断的有虎捷军步卒被营寨栅栏后面射来的弓弩射倒,但周军虎捷军毫不退缩,依然蜂拥而上,扒开鹿角尖木等障碍物之后,抵近到唐军栅栏面前。长刀、铁盾的猛砍猛砸之下,唐军的栅栏开始一段段的倒塌,虎捷军兵卒们眼满是嗜血的战意,他们所期望的肉搏便要开始,他们面容狰狞的纷纷挥舞着长刀,大声吼叫着抢上前去,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们的了。 终于周军和唐军营寨栅栏一线开始了殊死的肉搏,两边的兵卒均是冒着头顶上还不断落下的箭矢各自挥舞着冰冷的刀枪搏杀。 古代血腥的肉搏战考验的便是士卒的胆色和士气,望着虎捷军兵卒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狰狞面容,唐军兵士本来就不高的士气漫天飞舞的头颅、残肢和鲜血混合的凄风惨雨,迅速的下滑,看着面前刚才还活生生的战友被对方劈成两半,脑汁、内脏满地都是,后面的唐军兵卒们纷纷开始后退。 当寨门被冲破,周军五千殿前铁骑军的铁蹄踏进唐军大营的时候,唐军拥营寨内的阵势硬生生的被撕开几条口子,周军开始分割包围各营寨内的唐军,让唐军数个营寨尾不能相连。 震天的厮杀声还延续着,边稿和许稹各守一寨,陈觉军大营面色铁青的站立帅旗之下,放眼望去,只见唐军各营寨皆是被周军攻打不休,却只有朱元的里桥大营鸦雀无声。只见边稿的营寨被周军攻打为猛烈,边稿已经支持不住,打出要求支援的苍鹰旗来。 陈觉连连搓手,急忙转头对身后武昌节使杨守忠急道:“杨将军,事急从权,你带五兵马到朱元营去,让他急速出兵应援边稿营寨。”跟着咬咬牙道:“若他敢不从命,就地斩杀,杨将军你就取而代之!” 杨守忠微微一鄂,道:“陈监军使,临阵换将只可好言抚慰,怎可杀而代之?弄不好会炸营的!” 陈觉惶急不已,指着边稿营寨道:“边稿已经支持不住了,还不派援军过去,边稿危矣。” 杨守忠大声道:“陈监军使,里桥乃吾军退路,朱元将军镇守亦不可轻易分兵。军营寨不是还有一万兵马么?分出三千兵马由末将带领前去应援边将军便了!” 陈觉怒道:“军亦是要害去处,若有闪失,全军震动,如何了得?你快些前去,休得多言!” 杨守忠愕然看了看陈觉,见他惶急不安,又有些瑟瑟抖,知道他心怯,当下长叹一声道:“末将这便前去!”说罢飞身上马,勒转马头,呼哨一声带领手下五亲信兵马直往朱元大营而去。 杨守忠带领五兵马到了朱元营前,只见营内兵士戒备森严,便营前扯开嗓子喊道:“武昌节使杨守忠前来传陈监军使将令!”营寨内却是一片寂静如林,营内士兵人人手上都缠了条白布,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过了片刻,寨门缓缓打开,营门口小校喊道:“请杨将军入营!”军情紧急,杨守忠也没细想,带领五兵马直入朱元营,当后一个杨守忠兵卒进入朱元大营后,寨门缓缓的关了起来。 杨守忠下了马吩咐兵士外等候,自己一人大步走进朱元帐内,开口便大声说道:“朱将军,边将军营寨被攻打甚急,快快分三千兵马与我,我自带兵去救边将军!”话音才落,却猛然见到一名身着周军盔甲服饰的人端坐朱元身旁,看着自己笑。 杨守忠略一思,似乎明白过来,怒不可遏的拔出腰间长剑指着主位上的朱元怒道:“朱元!你敢降周?!” 朱元面色微微一红,低下头去,一旁朱元部将纷纷抽出兵刃,围住杨守忠,朱元手下猛将马龙怒道:“唐主刻薄寡恩,听信陈觉小人佞言,欲加害朱将军,我等心意寒凉,不愿再为唐国卖命!杨将军,你是条汉子,束手就擒!” 杨守忠满面怒容,怡然不惧周身的长刀长剑,还剑入鞘,看了看四周朱元部将,冷笑一声,怒眼圆睁猛喝道:“老子便这里!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将我杀了!拿自己手足同袍的鲜血去换你们的官位!”朱元部将大骇,退了几步。 杨守忠诸将刀剑的围困走上几步,诸将倒也不敢杀他,只能跟着他的脚步移动,杨守忠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朱元大声道:“陛下下诏撤换你的兵权没错,但并未说要治你的罪,你便有天大的冤情,亦可向陛下陈说,满朝官、众军武将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蒙冤受屈不成?你现今反唐降周,置数万同袍将士性命于何地?你一人蒙冤,便要数万人替你陪葬么?!” 朱元黑脸上就算红了似乎也看不出来,但此刻看得分明,他面色酱紫,恼羞成怒,猛然脚将身前案几踢翻怒道:“陈觉前番不听英山郡王出兵邀击周军之计,后不顾清淮军出城突战,孤军奋战之勇,一味避战坐守,全军锐气早已散,那什么和周军大战?我只是不愿意落到个刘仁瞻的下场而已!” 杨守忠怒极反笑,哈哈大笑道:“死亦何足惧哉?你拿自己和刘将军相比,却是没由来的污了刘将军的名头!朱元!回头是岸!现下你将这周将拿下,我便当什么事都没生过!我自去向陈监军使请辞,此部军马还又你来统带,若是你肯回头是岸,才算得上是好汉子,否则将来你便等着每晚都有这紫金山上数万的唐军同袍冤魂来命!” 朱元猛然一震,额头汗水涔涔而下,面色阴晴不定起来。一旁王昭机会察言观色,知道朱元意志不坚,被杨守忠言语打动,正天人交战,决定取舍,当下不再迟疑。他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忽然暴起,手链子枪头飞出,寒光闪耀之间,链子枪头从杨守忠喉头穿喉而过,跟着枪头一拔,杨守忠的鲜血四散喷溅而出,周遭诸将身上都是不能幸免。 王昭暴起杀人,杨守忠只顾着主意朱元的反应,而诸将也只顾着看朱元会如何定夺,竟然都没有防备王昭,让他诸将环饲之下将杨守忠杀了。 “你为何杀他?!”朱元长剑嗖的飞出架王昭身上,口悲愤的怒喝道,诸将也才醒悟过来,刀剑齐上,围定了王昭。 王昭却怡然不惧,缓缓坐下,掏出一块白绢擦拭着链子枪头,淡淡的说道:“朱将军,人不可言而无信,下只是替朱将军做个决定而已,如今杨守忠死你的营,你便是不反也得反,如若你杀了我,便是唐周两边都不会容得下你!” 朱元怒视王昭片刻,手长剑无力的垂了下去,双膝跪地冲着杨守忠的尸体磕了三个头,大声哭道:“杨将军,一步走错,却是不能回头的了……”帐内诸将也是默然跟着跪了下去。 王昭皱眉说道:“朱将军,稍后你让人厚葬杨将军便可,如今战事紧急,还请即可举旗出兵!” 朱元心悲苦,神志恍惚起来,摇摇头无力的说道:“我神智昏聩,还是由王将军来指挥,诸将都听王将军的将令行事!都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王昭便是要朱元这句话,站起身道:“众将先出去,将杨将军尸体抬出厚葬,我们出帐再说!”众将默然无语将杨守忠尸体抬了出去。 朱元独自一人坐椅子上,呆呆的看着地上那滩殷红的血迹呆。过了片刻,猛听帐外喝骂之声四起,隐隐的伴着悲哭之声,朱元急忙走出营帐去。 只见帐外辕门之下,杨守忠手下五兵卒皆被绑住,跪地上,王昭正喝命唐军诸将派人五十人一队的押上前来,就辕门下斩示众! 朱元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怒喝道:“为何要杀他们?他们并非主将!” 王昭冷冷的看着朱元说道:“这些人皆是杨守忠心腹之人,斩草不除根,来日必遭横祸。”跟着冷冷的望着场诸将道:“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杨守忠的血,难道这个时候还想退缩么?”跟着一声断喝道:“给我杀!” 五十把冷森森的长刀高高举起,阳光下绽放出死亡的寒芒,执刀的唐军兵士们眼都是饱含着热泪,长刀落下满腔的热血喷出,眼的热泪也是喷涌而出,混一起,双手、双眼之却是怎么也揉搓不去的血泪,都深深的陷入脚下紫金山的泥泞泥土去了…… 人性便是如此的卑劣,为了自己的生存,只能杀掉其他人,甚至是自己的手足同袍,一句形势所逼却是显得多么的苍白无力,忠义的碧血与悔恨的泪水混一起后,似乎让那抹殷红加的娇艳了。 ……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亲族岂无情 第一四十五章亲族岂无情 清晨的阳光冲破云层,将光耀带回大地的时候,黑泥沟的徐皓月收到童虎头带回来的消息,周军出阵了。徐皓月盘算了片刻,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冷声说道:“吹号!全军出阵!全力攻打寿州南门外的周军南寨!”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白甲军兵卒们迅速结阵列队,跟着一队队的开出黑泥沟,往寿州南门而去。半路上,童虎头率领的月字营侦查哨队便和周军的哨探接仗数次,被童虎头他们杀了几人,但还是有几人逃走。徐皓月知道后淡淡的笑道:“就是要让他们知道!” 周军南寨是由李重进重提拔为都将的王彦升率领五千兵马驻守,听哨探回报说白甲军万余人朝自己的南寨而来,王彦升面色有些铁青起来。自从两次败于徐皓月之手后,王彦升总觉得徐皓月就像自己的克星一般,对上他总没好事,自己和王昭被贬之后,千辛万苦、出生入死才又博回昔日都将的官职,却是不能再有半点闪失,当下急忙命人飞报东西两寨主将,又差人前去禀报李重进。跟着王彦升大声呼喝着,让南寨的周军兵卒营列阵准备守御。 当徐皓月的白甲军开始攻打王彦升南寨的消息传到李重进之处的时候,虎捷军堪堪冲进唐军大营内,开始肉搏厮杀。闻讯,向训惊道:“清早哨探回报说正阳方向没有动静,这徐皓月为何来得如此之快?” 李重进面色沉静下来,缓缓说道:“他定是半夜出兵的,我军哨探并未侦悉。”跟着皱眉道:“留守寿州外围的兵马只有两万,分布各营寨内,一万白甲军不论攻打何处,都是以多攻少,若分薄了各营兵马又怕被刘仁瞻看出端倪,趁势又杀出城来。徐皓月怎会算准了我今日要出兵,提前半夜就开始准备?” 向训叹道:“此人用兵不但算事,会算人,他定是猜到你我被秋雨萎困多时,按耐不住会雨停后便出兵,这才半夜出兵东进。”跟着向训沉声道:“如今该如何?” 李重进沉吟道:“各营寨兵马虽然不多,但已有准备,守御上半日不难,眼前唐军营寨已经冲破,我军当一鼓作气杀败紫金山的唐军后,再回军击白甲军!” 向训点点头道:“正是,此战便是看谁先攻破谁的营寨!” …… “两步!弓弩手准备!”周军营寨内,王彦升仗剑矗立大营的帅旗之下,望着手下的弓弩手都校大声的喝命营弓弩手准备。 “一五十步!弓手搭箭!”弓手都校大声的喝命道,周军的步弓射程大概步之遥,而弩兵射程稍远,一三十步之间。 话音才落,只见白甲军那白色的阵线上,一条黑色的线迅速的直飞过来,带着凄厉的嗖嗖之声,竟然是白甲军的弩箭直射了过来! 周军营寨栅栏前的周兵纷纷箭,透过栅栏的缝隙,箭矢不断飞来,甚至两步之外的王彦升也不得不举盾挡开飞射而来的箭矢,看着入盾数寸的箭矢,王彦升骇然道:“他们的弩箭竟然能射这么远?!” 被白甲军的弓弩压制,南寨内的守军开始有些慌乱起来,尚未接仗气势上便输了一分,王彦升赤红着眼大喝道:“石机上!” 南寨前番被刘仁瞻突袭过一次,石机等攻城之器皆毁损,后来南寨重建,李重进调了五架石机过来以作补充。此刻听到将令,营寨的周兵开始搬动石机,巨大的绞盘咯吱咯吱的慢慢绞起,巨大的石块放上去,跟着猛然一拉绳,巨大的石块嗡的一声闷响,直飞了出去。 白甲军前排弩兵阵线上,逸字营的营官李逸眼尖,看到后大声喊道:“敌人的石机!注意闪避!”五架石机出五块巨石直飞而来,但石机的准头太差,三枚落白甲军阵前,两枚落到白甲军阵,白甲军兵卒们纷纷闪避,但也有闪避不及的,被巨石当场砸死四人,身旁的白甲军兵卒毫不畏惧,依旧稳步上前。 步之上,周军的弓弩终于开始还击,但白甲军前排的兵卒们举着木橹盾,后面的兵卒举着纸甲褡裢,周军的箭雨并能迟滞白甲军的速,倒是那五架石机甚是讨厌,虽然巨石下来砸不死几人,但它带给兵卒们的心里压力确是非常巨大的。 五十步之内,白甲军阵开始有人箭到地,但周军的弓弩手阵前对射完全落下风,箭矢远没有开始时的密集。递进到三十步的时候,周军的弓弩手开始退后,换上铁橹盾兵和长枪兵据守栅栏,按照从前的经验,白甲军这个距离上应该开始冲锋了。 想不到白甲军三十步之遥上还是不紧不慢的压过来,双方兵士隔着栅栏已经能够看清对方的面容。周军兵卒们只听白甲军阵内的兵将大喝道:“点火!给我扔!”只见白甲军阵内飞出十多个黑黝黝的陶罐,还带着星星的火花光芒,周军兵卒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纷纷好奇的望着那些陶罐。 十多个陶罐大多都飞到栅栏上空,跟着只见眼前火光猛然间四射而出,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气浪卷着木屑、铁片、瓦片四散飞射开来,栅栏前的周军兵卒们不是被这剧烈的爆炸给炸死便是被飞溅而出的瓦片、铁屑杀伤,但对于这种伤亡周军兵卒并不害怕,让他们恐惧的是这些陶罐会爆炸,火焰和轰鸣声就好像是雷公怒一般的可怕,周军兵卒们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混乱不已,纷纷向后逃去,边逃边喊道:“快逃啊,白甲军有雷公助战!”“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玩意?” 第二轮陶罐来袭的时候,周军士卒们不敢再大意,纷纷四散躲避,就算你有铁橹盾护身,巨大的火焰和气浪也会将你吞噬,甚至栅栏之上都被炸出好几个缺口来。 白甲军的号角声响起,寨前的白甲军步卒们开始高声呐喊着冲锋起来,他们冲上前去扒开鹿角、铁蒺藜等物,涌入周军南寨之内,开始冲杀起来。 后阵的徐皓月见状,长剑高高举起,大声喝道:“一鼓作气!冲破敌营!随我冲!”后阵的骑兵和步兵高声呐喊,也跟着冲了上去。 突入周军阵营之,徐皓月现周军已经难以结成阵势,白甲军兵力占优而且单兵战力不周军之下,南寨的败局已定,远远望见王彦升聚齐数名周军死守营帅旗,正想命人往那边仍几个陶罐雷过去,却见两名白甲军已经将两个陶罐雷扔了过去,周军站得很密集,这两个陶罐雷周军头上炸响,霎时间周军开始溃散。 那两名白甲军却是已经成为连长的阿牛和田行健,只听阿牛大声道:“行健!你还有陶雷吗?”田行健大声应道:“没啦!”阿牛皱眉大声道:“不管啦,咱们就带儿郎们冲杀上去!”两人当下带着手下数十人冲杀上去,南寨的帅旗终于被阿牛一刀砍落! 这陶雷因为火药不多,徐皓月这一战没有配多少,但却收到了奇效,没见过黑火药爆炸威力的古人眼,这种火器简直就是雷神的怒火,就算周军再精锐,也都是混乱不已。李重进和向训失算了,原本以为南寨能守上半日,但此刻却只守了一个时辰。 乱军之,王彦升见势不可为,带领数十人杀出重围往东寨逃去。 与此同时,寿州城南门大开,刘仁瞻带领三千兵马杀了出来接应,南寨的周军后抵抗的意志也消失了,只有四散奔逃而去。 混战,徐皓月骑着大食骏马左右冲突,追杀周兵,英若兰骑着白幡儿紧跟他身边,忽然听英若兰喜道:“皓月!是刘叔父!”徐皓月抬眼望去,只见刘仁瞻全身贯甲,骑着一匹枣红马也杀透周军的阻截到了营寨之,当下徐皓月和英若兰都是大喜策马迎了上去。 和刘仁瞻营相会,一年不见,刘仁瞻的两鬓加的斑白,脸上没有了昔日的风采,只见他双目凹陷,颧骨加高耸,面容加的苍老,眼神有些呆滞,从上面徐皓月看出他心的焦虑、哀伤和一种悲凉的坚毅。看到徐皓月和英若兰之后,刘仁瞻的眼神多了一种欣慰之色,“你真的来了、你真的来了……”刘仁瞻的眼满是热泪饱含,身躯微微有些颤抖,近一年的死守加上丧子之痛,让他见到援军的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心的激动,热泪潸然而下,沾湿了胸前的战袍。 徐皓月翻身下马抱拳,忍不住心的悲凉之感,刘仁瞻竟然真的周军围攻一年之下挺了过来,让他心敬佩万分,亦是眼含泪道:“刘叔父,我和若兰来救你了!” “刘叔父,我们来晚了……”英若兰也是忍不住哭出声来,想起英家和刘家这场大战之,都有各自的亲人离世,英家是死伤惨重,英若兰不禁悲从来,哭得大声了。 刘仁瞻下了马,颤颤巍巍的走过来,紧紧的握住徐皓月了英若兰两人的肩头,喃喃的说道:“想不到是你们来救我,来救寿州,这世间还是自家亲人才会将自己放心上啊……” 英若兰滚滚而落的泪珠,滴落她的沾血的双刀之上,血泪再一次混拢起来,三人心除了重逢的激动之外,彼此都有种清苍的悲伤之感,这种感觉只会是再失去亲人之后又见到自己的亲人才会迸而出。战场之上,这片刻的亲情浓郁,却是弥足珍贵的。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淮上烈水战 第一四十章淮上烈水战 当里桥的朱元大营内,唐军旗帜被换掉,取而代之的是周军旗帜的时候,李重进便知道唐军大营告破即,黝黑的脸上笃信的笑意浮现起来。但他没有高兴多久,王彦升带着数十人败退而回,当李重进得知徐皓月已经攻破南寨,刘仁瞻出城会合的时候,他的表情好像吃了个苍蝇般难看。 唐军大营也注意到里桥的变化,陈觉面如死灰,身上颤抖不已,手下众将也是慌乱不已,都觉得似乎败局已定,不少人开始筹谋脱身之计。众将纷纷请陈觉将令,是该打下去,还是杀出重围,徐图别路,但陈觉已然茫然不知所措,一时间没有什么主意。 就陈觉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李重进和向训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徐皓月的白甲军和刘仁瞻的清淮军已经攻破南寨,两军已然合兵一处,原本攻打一年,寿州城内粮食定然不多,再攻打旬月必可破城,想不到此刻被徐皓月解了寿州之围,这样寿州城内必会得粮草资续,又或白甲军合军入城一同据守,那寿州城何时才能攻下?况且如果徐皓月和刘仁瞻再大胆一些,接着攻打东寨,掩袭自己攻打唐军大营的后路,那就加不妙了。 李重进面色铁青的沉声道:“唐军怎么还不溃散?!” 向训知道他问这句话已经是心大急了,急忙说道:“不若请下蔡的张永德前来助战!” 正说话间,南岸浮桥守将派人来禀报说唐军镇海军节使林仁肇今日一早,便是水军战船齐出,全力攻打下蔡浮桥,各式战船大小数艘,遮天蔽日布满淮河水面,声威甚盛,已经攻打了近一个时辰,下蔡周军大将张永德正率领诸将奋力拼杀,但林仁肇好像疯了一般,以火船冲击不断,水上的铁链都被烧断了三根,情势甚是凶险。 李重进和向训面色大变,此刻若是被林仁肇攻破下蔡浮桥,等待南岸周军的将是灭顶之灾,是该救浮桥还是救寿州营寨呢?李重进万分为难,不甘心的重重嘿了一声,看着紫金山上摇摇欲坠的唐军大营怒道:“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啊!” 说话间又有南岸浮桥守将派人前来,这传令兵已经是惊恐得面无血色,颤声禀报道:“李将军!白甲军水军顺江而下,和林仁肇的水军两面夹攻浮桥,下蔡浮桥那边已经支撑不住了!” 李重进眼前一黑,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坠落马下,左右急忙上前救起,向训甚是焦急的上前扶住,好李重进过了片刻就缓缓醒过来,长叹一声道:“鸣金收兵,全军退保下蔡浮桥!” 金锣声山下响起的时候,已经攻入唐军大营的周军虎捷军、铁骑军兵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已经占据了上风,再厮杀片刻,唐军必然崩溃,此时为何要鸣金收兵?想不通归想不通,周军此刻铁血的纪律显示出了强大的威力,后军立刻开始后退,而前军则是且战且退,徐徐后退下山。唐军兵卒见敌人退兵,高声欢呼起来,边稿见周军后退,以为敌人锐气已散,带领兵马追杀出营,却被铁骑军反戈一击,杀了个回马枪,边稿差点被周军斩杀当场,当下唐军撤回大营,不敢再追击。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李重进负气呕血、神智溃散,向训正收拢攻山的军队,又有东寨和西寨的守将派人前来求救,言两寨正被白甲军和清淮军攻打甚急。 向训重重的嘿了一声,额头满是大汗,想不到徐皓月竟然两寨齐攻,真是又出乎自己的意料。跟着向训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他先命本部军一万人马分为两军前往支援东西两寨,攻山的虎捷军和铁骑军下山后立刻赶往下蔡浮桥增援,同时传令王昭让他控制好降周的一万唐军,固守里桥营盘,牵制紫金山的唐军。 向训带着人马匆匆赶到浮桥边上的时候,李重进已经悠然醒来,能把李重进逼迫成这样的,徐皓月还是第一个。李重进醒来后深吸一口气,第一句话便是:“战况如何?”向训急忙将战况和自己的部署说了一遍,李重进松了口气命人牵马过来,向训大急问道:“你还要上哪去?” 李重进急道:“我要回去坐镇守御东西两寨,陛下以寿州之事交托于我,寿州之围万不能散掉!” 向训二话不说自己跳上马去道:“你已经呕血了,就留此处守御浮桥好了,那边我亲自去坐镇!”说完不等李重进答话,大声呼喝着,向训本部亲卫立时扬着向训的帅旗跟了上去,往寿州城而去。 李重进大喊了几声,向训根本不理会,已经绝尘而去,李重进缓缓闭上眼睛轻叹一声喃喃道:“徐皓月啊徐皓月,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我逼迫至斯,难道白甲军真是我大周克星?” 李重进自怨自艾一番之后,转头再看水面上的战况,只见浮桥两边的水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唐军水军战船,船上的唐军弓弩手不断向两岸施放弓矢,而两岸的周军大营也是强弓劲弩施放不断,两军玩命的对射让江面上箭矢如飞蝗一般密集,间不时夹杂着周军的石车放出的石砲。 水飘满了唐军水兵的尸体,而周军大营和浮桥上满是周军兵卒的尸体,人人都奋力的施放着弓箭石砲,有些唐军水兵抱着燃烧的火油从艨艟船上直接跳上浮桥去,浮桥顿时被烈焰熊熊的燃烧起来,火油水泼不灭,只见十多名周军大声呼喝着,冲进火团去,奋力的用浸湿的布团扑打烈火,浑身被点着的周军兵卒则惨叫着跳入河水。 水面上不时有唐军战船被石砲打沉没,箭落水的人也是从未间断,十余艘火船燃着熊熊的烈焰江面上疾进,周军奋力浮桥上用撑杆抵住,两岸的兵卒拉紧后一道横江铁阻拦,唐军水兵则是奋力划桨冲击。火焰、鲜血、浮尸将整个江面装点得彷如人间炼狱一般可怕,但唐军水兵像是了疯一般的死战不退。 只听数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声轰然炸响,只见上游白甲军战船上不断的有带着火星的黑色陶罐飞至浮桥上空,巨大的轰鸣声带着死亡的火光笼罩着浮桥上空,刺鼻的硝烟味飘荡两岸之上,和南寨的士兵一样,两岸周军兵卒也没有见过这般景象,巨大的爆炸景象震惊了周唐两军的将士。 伴着唐军水军震天的欢呼声,唐军水军的攻势加的猛烈起来,浮桥上的周军纷纷抱头奔逃。好白甲军这种黑色陶罐似乎不多,扔了十余个后便不再仍了,但白甲军战船上的劲弩似乎可以射得远,上游两岸的周军弓弩手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李重进见状,大声喝道:“着令会水的军将下水凿沉敌人战船,凡凿沉一艘战船的赏钱贯!官进一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若是浮桥被毁,南岸的周兵将没有活路,当下便有数名会水的周军脱去衣甲,跳入水,口含利刃往两侧唐军水军战船奋勇游了过去。 北岸的张永德似乎也同样想到了这个办法,北岸也有数人纷纷跃入水,想要游到战船之下凿沉唐军战船。 唐军水军大将林仁肇船舷上看到这个情形,亦是大声喝命道:“水军儿郎们,周人被逼急了,想要和我们水玩命!大家下水!让他们看看谁才是水的好汉!”当下唐军水军兵卒哈哈大笑着,纷纷脱去衣甲,跟着也是手持利刃跃入水,便去截击水的周军。 另一边白甲军水军大将张兴淮亦是大声喝道:“玩水上功夫,咱们淮上的爷们怕过谁?给我上!”白甲军水军兵卒也是有两余人跃入水,奋力朝周军游了过去。 两支军队水不可避免的绞杀一起,霎时间激白的浪花泛起了血红的血水,两军兵卒不但要和激流搏斗,还要水杀敌,难之高可想而知,而且水大战都是不穿衣甲的,加考验士卒的胆色。浑浊的江水,像是煮开的开水一般翻滚不已,跟着便是血浪翻出,一具具的尸体随水漂流而下,有唐军的,也有周军的。 搏杀片刻,林仁肇这边的火船先突破了岸边的铁,江后一条铁吃不住数条火船上冲天的烈焰反复煅烧,竟然从而段。唐军水兵高声欢呼着,火船直冲过去,冲到浮桥之上,浮桥立时燃起了冲天的火焰来。 李重进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转身沉声道:“浮桥已失,再拼杀下去已无意义,让水的人回来,我们放弃岸边营寨,回寿州营寨去。” 只见身边众将皆面有惧色,李重进厉声喝道:“大丈夫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便是好的归宿!诸公又何惧只有?这浮桥又不是没断过,我等专寿州城下据守便了,军粮还可延用三月,陛下岂会将我等弃之于不顾?我们守城下等待陛下援军便可!”众将闻言才惧意渐去,纷纷离去约束兵卒,结队往寿州城缓缓退去。 北岸的张永德透过江面上熊熊的烈火看到李重进率军缓缓往寿州城退去,又看着水面上,唐军水军战船耀武扬威的来去自如,心大恨,转身沉声说道:“将此间战报急报京,奏请陛下再次御驾亲征!”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奈何蠢如豕 第一四十七章奈何蠢如豕 话说寿州城下刘仁瞻和徐皓月、英若兰重会之后,南寨的残敌也差不多被肃清,白甲军和清淮军两军将士南寨会师,欢呼之声声震四野,清淮军的唐军兵卒们显得加的激动。刘仁瞻率领清淮军死守寿州近一年,没有人可以用言语描述,那一个个艰难的日日夜夜他们是怎么撑过来的,是刘仁瞻不断的鼓舞和激励,他们才撑了下来,而刘仁瞻说得多的便是,朝廷一定会派兵马来救他们的。 前番紫金山的朝廷大军开到,真的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绝望那一刻似乎消散不见了。但后来朝廷大军紫金山按兵不动,一股近乎疯狂的求战之意清淮军士兵蔓延。“将军!我们守城这么久,吃不好、睡不好,我们真的好累、好累……让我们出城和周军决战,我们真的想好好睡一觉……” 面对手下兵将一张张形容枯槁的面容,一句句刺痛心底的话语,刘仁瞻无言以对,所以才有了上一次出城死拼周军南寨的一战。但那一战因为紫金山的唐军没有出兵接应,导致出城的清淮军被优势周军堵截,刘崇义断后战死,清淮军损失数千兵马。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投降,就像他们战前说的那样,他们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战后很长时间,清淮军都好像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一般,好秋雨连绵,周军也没有进行像样的攻城。此时此刻,当希望又重现眼前的时候,一张张形容枯槁的脸上又绽放出久违的光彩,不少清淮军将士像他们的主帅一样,紧紧的抱住身边的白甲军将士,就好像见到亲人一般的激动。徐皓月知道这绝对是自肺腑的真情实意,这人情泯灭的五代乱世,却是难得一见的。 两军会师之后,刘仁瞻和徐皓月商议片刻之后,两人分别下达将令,三千清淮军连同城内的精壮姓出城将周军南寨剩余的粮草、连同白甲军送来的一些粮草、辎重皆搬入城内。徐皓月则吩咐沙季青和祁红年各带三个营的白甲军佯攻周军的东西两寨,他要让周军加尾不能相顾。白甲军出兵前,徐皓月修书一封给林仁肇,约定两军的水军今日一同出兵强攻下蔡浮桥,策应他解寿州之围,林仁肇的回信很简单,只有两个字“必行!” 只是让徐皓月想不到的是唐军朱元部的忽然降周,朱元扼住里桥,和周军东寨遥相呼应,截断紫金山唐军和南寨白甲军的联系,假若没有淮水上的林仁肇,那紫金山的唐军就真的成瓮之鳖了。 果然,白甲军开始佯攻周军东西两寨之后,李重进和向训不得不放弃攻打紫金山唐军大营,分拨兵马前来救援东西两寨,沙季青和祁红年仍是以神臂弩远远的袭扰两寨的周军,等到向训的帅旗回到周军大营的时候,两人开始率领兵马后撤。 之后李重进率领大军回到寿州城下,徐皓月便知道下蔡的浮桥定是被林仁肇和张兴淮袭破了。当日两军不约而同的收兵罢战,收治伤兵,稳固自己的营盘,准备明日继续恶战。 此刻的形式开始微妙起来,白甲军占据南寨,周军继续占据寿州东西北三个方向的营寨,唐军叛将朱元和王昭守里桥,紫金山的唐军继续守他们的大营之。一场大战之后,白甲军战损千余人,剩余千兵马,唐军原本有四万五千多人,今日一战朱元的一万兵马降敌,又被周军杀伤数千兵马,只剩下近三万人,林仁肇和张兴淮的水军也损失两千余人。而李重进和向训战损近一万人,剩下四万多兵马,加上朱元的兵马,还是稍稍占据优势,但他们的退路被截断,军心开始有些不稳起来。 放徐皓月面前的选择很简单,继续攻打周军外围的营寨,或是攻打朱元部,打通和紫金山的联系。但今日一战,徐皓月也看到朱元部唐军没有主动出击,只是守好自己的营盘,假如能说服朱元重归唐,那形式便会扭转过来。当夜徐皓月修书一封给陈觉和边稿、许稹,约他们明日一起攻打周军东寨,就算他们无力出兵,也不要攻打朱元,否则朱元便会铁了心的跟随周军了。但书信从水军那边传过去之后,便如同石沉大海,陈觉并未有任何的反应。 翌日清晨,白甲军留下三千人马守南寨,千兵马开始出营向周军东寨压了过去,而李重进也带领两万兵马前来攻打徐皓月的南寨,两军寿州城东南面相遇,便摆开阵势准备厮杀。 就此时,许久没有动静的紫金山唐军大营终于擂响了出兵的战鼓,但他们却不是出兵和徐皓月一起夹攻周军,而是前去攻打朱元的营寨! 闻报后,徐皓月面如止水的微微摇头,真是不怕凶恶的敌人,只怕有猪一样的盟友啊,如此一来朱元部兵马便真正的倒向周军了。 白甲军和周军摆下阵势之后,李重进见白甲军兵少,便开始分成三路,抢先突击。白甲军则依靠神臂弩的超远射程狙击周军,周军冲进之后,白甲军阵的陶雷飞出,给周军造成巨大的心里压力,周军损失两千余人之后,李重进不得不收拢混乱的兵马,周军第一次强攻失败。 徐皓月见紫金山唐军并未按预定的夹击周军东寨,击退李重进的兵马后缓缓的收兵回营,固守南寨去了。 紫金山的唐军攻打朱元营寨的战役也是铩羽而归,朱元部兵马彻底被逼急了,知道自己若是失败,唐军是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当下朱元部的兵马上至将军、下至兵卒都是奋勇厮杀,两军大战数个时辰之后,边稿和许稹支持不住,只得收兵回营。 一连几日,双方互有攻防,到了第五天夜里,徐皓月联络林仁肇的水军,从寿州城西面淮水登岸,白甲军和镇海军连同城内的清淮军夜袭了周军西寨,一举袭破周军西寨,斩杀三千余人,进而拆毁周军西寨。等到天明李重进带兵前来的时候,西寨已经化为一片火海。 李重进大怒,当即挥军攻打徐皓月的南寨想要报复,结果被白甲军稳守营盘击退,周军又损失近千人。 几天下来,白甲军开始夜夜出兵偷袭,淮上的水军也不断的袭扰,李重进和向训苦不堪言,又零敲碎打的被白甲军和镇海军杀伤不少兵卒,周军士气开始一落千丈。 这天,李重进和向训集兵猛攻紫金山的唐军,打算将气都撒唐军身上,起初很是顺利,唐军还是那么的软弱,被周军攻进大营。但随后白甲军又出兵侧击周军后方,李重进和向训不得不又放弃即将到手的战果,回师自保。 李重进和向训极不适应徐皓月的这种战法,终于憋不住气,命人到白甲军南寨下战书,约三日后两军决战。徐皓月看完李重进的战书觉得很好笑,古代的战争便是这样的有趣,还可以像两人决斗一般的约定决战。徐皓月当下笑嘻嘻的回信,约定三日后决战。 结果决战前夜,趁着周军为了准备明日的决战,士卒们要养精蓄锐,大都安睡的当口,白甲军又夜袭了周军的东寨,杀伤千余人后又从容退去。让李重进气得破口大骂徐皓月无耻。 第二日,白甲军还是出阵了,李重进憋了口恶气,一上来便命周军全军突击,恨不得一口将徐皓月给吞了。结果白甲军还是不紧不慢的用神臂弩激射不断,边射边往南寨退去,后又缩了回去。李重进暴怒不已,催促周军猛攻白甲军南寨。战到酣处,清淮军开城杀出,和白甲军一起反击过来,周军锐气丧,大败而回。 经此一役,李重进和向训再也不敢出营邀战,只得固守东北两个营盘,加上囤积的军粮也只够半月之用,周军开始人心惶惶起来,若是周军再不来救援,不出十日,李重进部便会被徐皓月这种牛皮糖战术零敲碎打的彻底歼灭掉。每到夜晚,就成了周军为心惊胆战的时候。 朱元部兵马和紫金山的唐军对峙起来,也不敢轻易的出兵相助周军。而下蔡的张永德也曾组织船队偷运兵马、粮草以济南岸的周兵,但均被林仁肇和张兴淮的水军杀退。形式开始对周军不利起来。 这一天,周军的东寨经不住白甲军和清淮军的攻打,终于告破,李重进和向训只得退守后的北寨。寿州的清淮军和紫金山的唐军终于打通了联系,刘仁瞻大喜过望,当即修书请陈觉调动兵马入城,由边稿守城,自己的清淮军和徐皓月的白甲军继续围攻周军北寨,将周军彻底歼灭淮河南岸。但陈觉坚决要先讨灭朱元部叛军,大军也不入城,仍是守紫金山上,只是让林仁肇的水军运来一批粮草接济寿州,刘仁瞻气得病倒不起。 周军李重进和向训部剩下两万多兵马守北寨,虽然只剩下一个北寨,但周军的拳头都收了回来,若是紫金山的兵马不动,攻打北寨是极为困难的。 就徐皓月筹谋如何剿灭后的这股周军之时,这天夜晚,已经入冬的寒风,方刃回来了,但他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个坏消息。 “公子,周主已经调集兵马御驾亲征淮南而来,以右骁卫大将军王环率建水师数千人,乘战船数艘自闵河沿颍水入淮,十万周军水陆并进南来,只怕还有数日便会到了。孙晟孙大人送出这个消息之后,便被周主觉,已经被周主斩杀了……”徐皓月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呆了半晌没有说话。 ……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为何而死节 第一四十八章为何而死节 淮南,寿州城,清淮军节使将军府。 刘仁瞻平静的听完了徐皓月带来的消息,周主带领十万周军水陆并进,又来征讨淮南,数日内将到淮上。刘仁瞻也是怔怔的半晌没有说话,跟着淡淡的一笑,轻轻的抿了口茶,说道:“元宜,你这茶不错,要不是你解了寿州之围,老夫只怕还喝不上这么好的茶,早半年前,这寿州城内便连茶叶都买不到了。” 徐皓月和英若兰对望一眼,又看了看身旁的刘逸轩,刘逸轩有些急切的说道:“刘将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茶?何去何从要赶快拿个主意啊。” 徐皓月似乎有些明白刘仁瞻的意思,试探的问道:“刘叔父,你还打算接着守寿州么?” 刘仁瞻微微一笑,长出一口气道:“清淮军的根就寿州,哪也不会去的,就像白甲军的根英山一样,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清淮军的根寿州,就像白甲军的根英山一样,霎时间徐皓月等人已然明了,清淮军将士大多都是寿州人,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乡啊,不守寿州,他们还能上哪去? “可是周主这次水陆并进而来,周军也有了水军,吾军淮水之上的优势将不复存,寿州已经没有守下去的意义了。”徐皓月缓缓说道:“叔父,放弃寿州。” 刘仁瞻淡淡的一笑,站起身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苍老的身影显得那么的孤寂,他的话语却是那么的苍凉:“崇义和战死的将士们看着老夫……” 听了他这句话,徐皓月和英若兰对望一眼,两人都明白再劝下去也是无用了。 英若兰站起身走上前去,柔声说道:“叔父职责所,既然不肯离开寿州,那让表婶她们还有崇谏表哥跟我们走。” 话音才落,忽听身后一个温声细语的声音道:“若兰,若然是你,你会抛下你的夫君么?” 英若兰素回头望去,却见刘仁瞻的原配薛夫人,只见她一身素服荆钗,身上既无华丽服饰亦无一件像样的饰,上次英若兰去拜见薛夫人的时候问起过,原来薛夫人等刘家女眷将饰都捐了,充作军资。 “表婶,我不会抛下夫君的,但我和你不同……”英若兰看了看徐皓月,说的话语很坚定,但却被薛夫人柔声打断:“没什么不同,都是女人,若是不跟着自己的男人,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英娘此刻若是还活着,我想她也不会跟你走的。”薛夫人所说的英娘乃是英若兰的四姨,早年嫁与刘仁瞻为妾,但已经过世多年了。 徐皓月走上前说道:“表婶既然也不愿意走,那让崇谏和我们走。” 刘仁瞻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似乎也充满了无奈:“崇谏乃是清淮军将领!临阵脱逃便是死罪!”跟着回头看着徐皓月淡淡的说道:“刘氏一门皆忠义,崇谏即为将校,断不能轻易离开,否则老夫何以服众?即为刘家之子,便该担起应担之责,否则便不配做刘氏子孙!”跟着望着薛夫人淡淡的说道:“夫人,你说呢?” 薛夫人望着刘仁瞻,风韵尤存的脸庞上泛起一个淡怡的笑容,目光柔然而坚毅的看着刘仁瞻,声音还是那么的温婉:“我和孩子都会跟着你的。” 徐皓月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按后世的说法,刘崇义、刘崇谏都算是官二代,刘仁瞻应该想办法替二人谋个出路才是,就算谋不到出路,刘崇义已经战死,剩下刘崇谏一人,也不能断了他的生路啊,当下急忙说道:“叔父三思,您还记得当日我和您说过,打仗胜七分即可,寿州守到后,您要为阖城姓争取的是有尊严的活下去,而不是为金陵的皇帝忠死节,守城到后若是为了忠而守、为死而死已经没有意义了。” 刘仁瞻摇摇头,走过去和薛夫人站一起,苦笑道:“守到现,城任何人都可以活下去,唯独我刘氏不能,老夫现便是再用满门的性命换阖城姓的性命!” 徐皓月怔怔的看着刘仁瞻夫妇半晌,忽然明白了什么,走上前去深深一揖,沉声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元宜会陪叔父一直到后!” …… 离开将军府,刘逸轩还是不明白刘仁瞻的话,走上前去问道:“元宜,刘将军为何说寿州城任何人都可以活下去,唯独他刘氏不能?” 徐皓月轻轻叹口气说道:“周军寿州城下费时逾年不破,还损兵折将,刘叔父的威名已经响彻天下,为名,他刘氏只能死节!清淮军死守寿州,若没有刘仁瞻,城破之后,周军不会放过清淮军,为他手下将士着想,他刘氏只能死节!周主对寿州志必得,对淮南志必得,寿州城若是没有刘仁瞻,周主破城之后必会大开杀戒屠城,为姓,他刘氏只能死节!他再用忠义死节的满门之名吸引周主的恨意!” 英若兰心似乎早已明白,但此刻听徐皓月说了出来,还是忍不住偷偷扭过头去低声啜泣起来。 徐皓月听到英若兰嘤嘤的哭声,缓缓说道:“若兰、逸轩,你们带着其余几营人马带着辎重先回正阳去,粮草能留的都留下给刘叔父他们。我和逸字营、襄字营、月字营留下断后,也算是陪刘叔父后一程!” 英若兰闻言抬起头,脸上泪痕犹,口倔强的说道:“不,我要和你一起。”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意,我又不是要去死,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英若兰停了抽泣轻轻嗯了一声,但语气甚是坚定的说道:“你说话要算话,假如、假如你不回来,我也不会留世上了……” …… 后周显德四年十二月初,因唐周两军寿州城外大战,周军形势不利,后周皇帝柴荣率领十万周军水陆并进,第二次亲征淮南。 听闻周军复来,陈觉倒是想马上撤走,但唐廷却严命他不得未战便走,陈觉只得硬着头皮守紫金山上。 十二月初,后周右骁卫大将军王环率建水师千余人先到淮水之上,林仁肇率领镇海军水军会同濠州李景达淮上水军于涡口阻截,双方水军上千艘战船于涡口大战数日,后被周军先锋大将赵匡胤率两千人趁夜乘橐驼涉淮水,偷袭李景达水营,一举焚毁李景达水寨,斩杀五千余人,李景达败退回濠州。林仁肇独木难支,且战且退亦退回濠州,唐军淮上水军经此一役精锐丧,逃回到濠州的水师战船不足一五十艘。而周军水师大破唐军水军之后,又夺得李景达水军战船数艘,至此,周军水师挟战船上千艘,搠淮而上。 十二月十五日,柴荣亲临下蔡布置战事,殿前军诸将纷纷出阵,环攻唐军紫金山大营,李重进亦率军策应。当日赵匡胤、李重进等周军诸将奋勇进击,殿前军精锐铁骑军、虎捷军、控鹤军出,唐军诸寨皆被攻克,唐军大溃,被俘杀万余人,许稹、边稿等被擒,余众随陈觉沿淮东逃。柴荣以步骑夹淮两岸追击,水军顺流追击,至涡口夹击歼溃军,唐军战溺死及降者近两万人,陈觉仅以身免逃回濠州。 柴荣进而命赵匡胤、王环水陆并进攻取濠州,李景达和陈觉不敢迎敌,带领剩余的水军自濠州顺淮水而下,经楚州、扬州逃回金陵去了。 寿州这边,柴荣复命张永德、李重进二将恢复对寿州的包围,白甲军于十二月初十开始撤回正阳,东西二寨早已是空无一人,白甲军临走时将营寨付之一炬。 而徐皓月却带着逸字营、襄字营、月字营守南寨,周军大将韩令坤率领万余兵马自十二月十日开始攻打南寨,徐皓月、李逸、王子襄等人计守御,和周军大战三日。 第三日晚间,天气开始变得恶劣,漫天的大雪飘扬而下,狂风呼号不已。 周军见天气如此恶劣,大雪漫天,守御稍稍松懈,想不到徐皓月带领两千余名白甲军趁着风雪之夜突围。 临行前,徐皓月望着风雪之,远处寿州城头上星火点点,忍不住冲着寿州城的方向深深一拜,口喃喃的说道:“刘叔父,元宜就送到这里了,保重!” 漫天风雪之,白甲军趁夜夜袭韩令坤营阵,周军立营不久,加上大雪之夜守御不严,被白甲军突入营,周军混乱不已,徐皓月带领白甲军烧毁粮草辎重若干后,徐皓月带领白甲军折而向西到了黑泥沟处休息,吃了些干粮之后,徐皓月命李逸带着千余名弓弩手于雪地埋伏,他知道韩令坤一定会来追击。 及至天明,韩令坤才明白,白甲军已经突围而去,南寨果然已经空无一人。此刻风雪已停,韩令坤看着自己营阵一片狼藉,大怒之下点起骑兵两千人往西直追而去。 周军轻骑追到黑泥沟之时,撞进徐皓月埋伏,雪地,白甲军弓弩兵以八张神臂弩阵布成却月阵,劲弩齐,周军两千骑兵死伤近千人后,其余的溃散而逃,韩令坤也身三箭,受伤颇重,差点丧命。 徐皓月大破周军追兵后,带着白甲军从容返回正阳而去。 …… 第一百四十九章 英主谓己错 第一四十章英主谓己错 淮北的风雪似乎比淮南要大,下蔡城内全都掩盖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之,积雪数尺。 柴荣站房廊之下,望着满天的雪花盖住了花园内的假山小径,封冻住了园的一池道:“这场大风雪要是早来几天,河道冰封水浅,水军不能南下,也还不知道能不能击败唐军。” 他身旁不远处,张永德、李重进等大将相视一眼,张永德上前说道:“陛下刚毅果决,上天自然是眷顾大周的。”柴荣接到张永德的战报后,没有延迟半日,当即命令各军准备,从大军动员、物资集结,到水军先行出击南下只花了五天时间,而不似唐军一般犹豫和党争的反复吵闹,将胜利拱手让人。 柴荣摇摇头叹口气,口的热气呼出,化成浓浓的雾气,回头看了看诸将,问道:“谁是朱元?” 诸将之内,王昭和朱元站后,闻言王昭拉了拉朱元,朱元急忙上前见礼,大声道:“末将!” 柴荣打量了朱元几眼,点点头赞许道:“不错,的确是员虎将。”跟着看了看李重进笑道:“倒是和李卿一般的黑。” 听到柴荣难得的出口开玩笑,众将都是一阵大笑,李重进和朱元也是互相望了望,干笑几声,朱元肚子里暗自寻思道,这周主不怒自威,而且平易近人,也不是很难相处的。 柴荣笑罢对朱元说道:“朕封你为庐寿两州副招讨使,做李重进的副手,继续围攻寿州。” 朱元面色微微一变,犹豫片刻还是咬牙低声道:“陛下,不是末将不愿意攻打寿州,只是末将部下多为南人,与清淮军原本分属同袍,前番据守里桥,乃是陈觉这厮逼人太甚,我等为求自保才兵戎相见,但如今要我等攻打昔日同袍,末将只怕……只怕会力有不逮!” 张永德闻言大怒道:“你乃降将,陛下不计前嫌,委任于你,该当以死报效,还敢推三阻四……” 柴荣抬手止住张永德的话语,望着朱元森然道:“你当真不愿攻打寿州?” 朱元被柴荣凌厉的目光看得一阵心惊,大冷天的额头上也是汗水直冒,但他还是咬牙单膝跪下道:“陛下若是要征伐他处,末将必定誓死以报,但要征伐淮南,末将真的力有不逮!请陛下收回成命。” 众将闻言均是变色,想不到朱元居然敢直言拒绝,都等着看朱元如何倒霉法。想不到柴荣哈哈大笑几声,上前将朱元扶起,温言道:“朕只要你的兵马跟随李重进围城而已,不要你的兵马攻城。” 闻言后朱元松了口气,站起身道:“末将领命,只要不用和唐军刀兵相见,末将赴汤蹈火,所不辞。” 柴荣笑着嗯了一声道:“你倒是为人仗义,遇到李璟这等昏庸之人却是可惜了,跟着朕,你便可以一展所长了。哈哈,不错,朕算是得了一员良将。”说到这里,柴荣面色微微黯淡,缓缓说道:“只可惜了孙晟,如此忠臣却怎么也不肯为朕所用,离京前朕现他还向南边传递消息,朕一怒之下杀了他,现下真是后悔啊,错杀了一位忠臣。” 众将闻言亦是一阵唏嘘,柴荣了一阵呆,似乎还后悔错杀孙晟一事,跟着忽然回头说道:“王昭何?” 王昭急忙出列走上前去行了大礼道:“末将!” 柴荣看了看王昭说道:“你和王彦升前番兵败被处降职,但朕看淮南战事的奏报,你二人的确是战绩彪炳,你这次还孤身前入朱元大营劝降,算是大功一件,朕便封你为殿前铁骑军左厢一军都指挥使,王彦升为副指挥使。” 王昭闻言大喜,铁骑军乃是周军殿前军精锐,领军的将领都是柴荣的心腹爱将,此刻柴荣这般封赏自己,便是将自己又当心腹看待了,当下便拜谢皇帝的恩典。众将纷纷上前道贺,知道王昭又重获柴荣信任了。 柴荣对有功之人封赏完之后,看了看李重进问道:“这寿州何时能破?” 李重进闻言甚是为难的答道:“前番南人英山郡王徐皓月统带白甲军破解寿州城围,城得了粮草接济,只怕等粮破城,要到明年开春之后了。” 柴荣皱眉道:“你也觉着这寿州不能强攻,只能等它粮了么?” 李重进点点头说道:“陛下,这寿州城攻打近一年,我军死伤甚重,刘仁瞻乃当世名将,守城之法严谨,强攻死伤颇重,不若围而不攻,等其粮,此城必破。” 柴荣嗯了一声,伸手出去接了几朵雪花手,跟着搓了搓手道:“朕倒也想通了,强攻是不划算,如今入冬,兵卒疲累,不如就地围困,休整兵卒,开春粮城破即可。不过刘仁瞻忠勇无双,朕倒是极想收为己用,稍后朕会亲笔写封信给他,朱元由你送进城里去,若能招降便是好。”朱元闻言略有些欣喜,柴荣想要招降刘仁瞻,便是刘仁瞻有条活路了,当下高声领命。 说话间,有军前消息传到,言昨晚韩令坤部周军被徐皓月率领白甲军趁夜突围而去,韩令坤不忿提骑兵追击,黑泥沟被白甲军伏击,折损骑兵千余人,韩令坤重伤而回。 闻讯之后,柴荣重重的嘿了一声,跟着深吸一口气问道:“徐皓月和白甲军如今是不是退往正阳去了?” 李重进急忙说道:“正是,此人为唐军西面行营部署指挥使,他英山郡王的食邑英山、盛唐,要保两处,必先守正阳。” 柴荣又问道:“朕闻此次白甲军于阵仗之出了两种利器,一个是能射出两余步的劲弩,这弩两步内能透重甲,端的是威力巨大。还有一个是能巨火、巨响的黑色陶罐,抱一(张永德的表字)的战报称,声如巨雷,火光飞溅,半亩之内人甲毁,重甲亦不可挡,不知可有夸大之处?” 张永德和李重进对望一眼,李重进上前说道:“并无夸大,陛下,白甲军此两种利器甚是凶悍,那劲弩贯穿重甲如入草芥,那陶罐火,半亩之内,靠近的兵将被火浪毁,稍靠外延的兵将被巨响震死,端的是威力巨大。” 柴荣皱眉道:“那罐所置何物?” 李重进答道:“末将让军匠人验看过陶罐碎片,其上有硝磺烧炙之残物,匠人说该是伏火一类的火药。” 柴荣嗯了一声,李重进接着说道:“但匠人也试过,以伏火药方配置出来的火药置于陶罐之内,仅能引燃烟火,却没有那般的巨响巨火的威力,末将还让匠人探究,好白甲军这样的物件似乎不多,并未多用。” 柴荣松了口气道:“着人加快探知,好能有成物。还有那劲弩如何?” 李重进接着说道:“此弩于阵前看之,比寻常弓弩为大,以脚踏拉张,白甲军弩卒似乎极为重视此弩,将败之时必先毁损此弩,末将命人寻得些此弩散件,亦命匠人探究,但匠人说此弩甚是繁杂,之后也仿制出几张弩来,但威力都不如白甲军之弩,其关键尚未探知。” 柴荣沉声道:“这白甲军为何会有此等利器?难道是那武王兵法流传下来的利器?” 李重进躬身说道:“这到不得而知,弓弩或许是前代失传之物,但这伏火却是前朝才有的,秦汉年间并未有记述,末将猜想或许是民间奇人异士制得,献于白甲军的。” 柴荣闭目思片刻问道:“尔等都是大周宿将,为何会屡败于白甲军?白甲军只是一群姓、响马、家丁成军,竟然能和朕的精锐雄狮不相伯仲,这是为何?民间奇人异士能制得如此利器,却为何只愿献与白甲军?” 众将闻言都是默然无语,柴荣睁开眼淡淡的说道:“难道当初睁开眼说的话是对的,征讨淮南只能怀柔,不可杀掠?”众将还是默然无语,无人敢答话,柴荣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这次朕的符后去世,朕倒是想了很多,朕并不是事事都对,朕不可能掌控万事,淮南征战一年,士卒死伤如此之多,耗费粮草如此之巨,但淮南反抗之声并未弱下去,反而愈来愈强,当初朕的确定错了方略。” 众将闻言均是拜服于地齐声道:“陛下无错。” 柴荣哈哈大笑道:“错便是错了,朕一个人的面子难道比我大周兵将的性命还重要么?”跟着他厉声喝道:“从即日起,各部严束军律,不得再杀掠淮南姓!违令者斩!”众将一起高声领命。 “冬日进兵不便,各部暂且收兵罢战!”柴荣说完之后便转身进屋去了,众将大声领命。至此周军重完成对寿州的包围,但因为冬日来临,淮河冰封行船不利,水军停驻涡口,等待开春之后再行征战之事,淮南一地冬日迎来了数月之久的暂时宁静。 …… 第一百五十章 强弩亦有末 第一五十章强弩亦有末 风雪初停,凛冽的寒风,寿州城头上一名清淮军兵卒将满满一桶温热的水顺着城墙上到了下去,水流冒着雾气滚到一半的时候便已经结成了冰凌子,他紧了紧身上破旧的战袄,远远望去只见茫茫雪原上几名穿着黑色衣甲的人行了过来 那兵卒瞪大眼睛看了看,转头嘶声吼道:“有人过来了!” 他身后几名正围大锅烧雪化水的兵卒马上拿起身边的兵刃、弓弩冲到城垛子口,他们当的伍长咳嗽几声低声道:“人不多,只有五个,也不像是周狗的探子。”跟着大声喝道:“小飞,快把什长叫醒!鲁大,你嗓门大,吼上一嗓子!” 那伍长身旁一名膀大腰圆的壮汉立马大声吼道:“来人止步!再过来就放箭啦!” 城外雪原上的五个人马上停了脚步,其一人大声应道:“我等是刘仁瞻将军故人,特来替周军下书,商议两家罢兵之事!” 城上的兵士们听了罢兵二字,不敢怠慢,当下飞报刘仁瞻去了。城下五人只得雪地等候,这五人,为的便是朱元,他得了柴荣的亲笔书信,当即便过了淮水到寿州来下书。 过了片刻,城上兵卒大喊道:“你们过来一人,把书信放箩筐里!”跟着只见城上坠下一个拴着绳的竹篮子。 朱元踏上一步大声道:“我想面见刘将军,有事面谈!” 城上兵卒犹豫片刻大声道:“你等着!” 朱元身后的两员部将韩飞和马龙闻言都是大惊,韩飞急道:“将军,你打算进城见刘将军?” “那是自然,否则我跟你们来做什么?”朱元大胡子上满是冰渣子,捋了几把才把上面的冰屑抹了下去。 韩飞惊道:“将军以身犯险,若是刘仁瞻扣住将军或对将军不利该怎么办?” 朱元摇摇头,黑黝黝的面容甚是平静:“刘仁瞻不会如此做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况且他也不希望激怒周军,惹来屠城之祸。我若能说服刘仁瞻,让他举城来投,却是救了多的性命,这个险值得犯!” 说话间城上闪出一名大将,全身鱼鳞甲胄,大声朝城下喝道:“你们只能过来一个!”跟着城上缒下一个大的箩筐来,只容的下一个人。 韩飞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朱元拦住道:“我一个人去即可,人多了反而碍事。”说完朱元便独自一人走上前去。 城上护城河吊桥缓缓放下,朱元走上前去才看到这吊桥已经破损不堪,刀砍斧凿、箭矢箭簇、火烧的印痕比比皆是,可见一年来寿州攻防战的惨烈。 坐上吊篮,身半空,只见城墙上满是光溜溜的冰溜子,整个寿州的城墙上都是,还不断有兵卒探出身,把一桶桶的水浇城墙上,刘仁瞻这是用水浇城,加固城防。 难怪寿州刘仁瞻能守这么久,没有战事他就借用一切可以借用的物事加固城防,好陛下没有下令强行攻城,这城墙都如此之滑,只怕连钩梯都钩不住的。朱元心暗想着,不一会儿上到了城头,只见城上那清淮军大将满脸堆欢的迎上来说道:“贵使原来辛苦,请随下来。” 朱元见他有些卑躬屈膝的样儿,心里有些看不起,随口问道:“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那将领眼光游离不定,笑起来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本来个头比朱元高,但偏偏朱元面前不敢抬头,眉花眼笑的道:“下清淮军营田副使孙羽,大人高姓大名?” 朱元笑了笑说道:“某家姓朱,孙将军前面引路。”孙羽回过神来,笑眯眯的带着朱元走下城楼,请朱元上了马,他却牵马走旁边。 朱元微微愕然道:“孙将军为何替某家牵马?” 孙羽笑了笑说道:“城内马匹不够,贵使到来就将就骑下的马,我这马认生,不牵它不老实。”跟着低声说道:“也请贵使将来看今日下牵马的分上,多加弗照才是。” 朱元心雪亮,这孙羽是个软骨头,抓住这个机会想讨好自己,给自己留条后路。 当下朱元也不点破,走街道上,只见城内业凋敝,不时有清淮军兵卒行过,天气寒冷,城内的树木都已经被砍完,不少清淮军兵卒拆民房,屋内的姓则是木讷的走出房来,清淮军兵卒对这些姓大声的说道:“到城西集口儿去,那边有大房子住,有热东西吃……” 城内的民房被拆了不少,木料拖到一边去赶制滚木,石块、砖瓦也没浪费,都搬到城头做守城的擂石,只见这些姓们大多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还有些弱残的男子,都跟着清淮军兵卒缓缓离开,不少人衣不蔽体,冷得瑟瑟抖,孩子的哭声震天,人们行走得彷如行尸走肉一般,人人都是面黄肌瘦的,走雪地分外的悲凉。 朱元知道一定是城的粮食不多,刘仁瞻将粮食按人头分配,优先供给守城的兵卒和精壮们,而老弱、女人和孩子们只能分到低限的粮食,不至于饿死。大战一年,城内的物资奇缺,就连石块、木料也不多了,白甲军短暂的解围时间里,清淮军只能想办法多弄粮食进城。若不是白甲军解围,只怕寿州城这个冬日就得断粮了。 到了将军府正堂之上,朱元见到了一身戎装的刘仁瞻,朱元倒是第一次见刘仁瞻,从前同朝为臣但却分守两地,和刘仁瞻素未谋面过,只见他面容削瘦得很厉害,双目凹陷,面色还有些蜡黄,似乎便是大病初愈一般。 “老夫不认识你,何故托辞乃是老夫故人?莫非是想来看看老夫尚能饭否?”刘仁瞻挺直身子,目光依然炯炯有神的盯着朱元。 朱元抱拳说道:“刘将军寿州独抗周军十多万雄兵逾年,声威响彻原,下早就想来拜会,一睹尊容了。” 刘仁瞻淡淡的说道:“周主的信我看过了,我这人你也见到了,可以回去了。” 朱元想不到刘仁瞻看了柴荣的亲笔招降信却是这般的冷淡,话还说几句,便被他下逐客令,心大急道:“刘将军,这寿州城坐困逾年,姓早已交困不堪,兵卒也不堪再战,为何将军不考虑出降呢?难道便是要阖城姓兵将俱来成全将军的忠勇之名么?” “大胆!”刘仁瞻身旁仗剑而立的监军使周廷构拔剑大声怒斥道:“刘将军大仁大义,岂是你区区一介来使可以诟病的?” 朱元站起身长长一揖,从容不迫的道:“寿州被困,唐军应援军马迟迟不到,就算到了却只是近咫尺的坐守,唐廷如此刻薄寡恩,这样的朝廷将军值得用命去保么?” 刘仁瞻冷眼看着朱元,忽然喝道:“你到底是何人?!” 朱元心一惊冲口而出道:“下朱元。” 呛啷一声,周廷构的长剑出鞘,直抵朱元胸前,怒骂道:“你这无耻之徒,还敢来做说客?” 刘仁瞻哈哈大笑起来,跟着挥手让周廷构退下,周廷构不解,但仍是收了剑,愤愤不平的看着朱元。 “原来真的是你,朱将军。”刘仁瞻面色却依旧淡然的说道:“久闻大名,想不到我们曾今一殿为臣不能见面,第一次见面,你却已经是周臣了。” 朱元面色微红,大声说道:“刘将军,听我一句,开城降周,阖城姓兵将的性命都操你一人之手啊。” 刘仁瞻苦笑起来,扬了扬手的信函说道:“这信是让我刘仁瞻出降,这阖城姓、兵将都可降,却惟独我一人不能降,你明白了么?” 朱元愕然的看着刘仁瞻,却听刘仁瞻接着说道:“为人臣子者,忠守节乃是本分,朱将军人各有志,我不会看不起朱将军。但各人心都有自己做事的一把秤,这头是沉甸甸的千钧担子,那头是自己的良心。我答应过孙晟老大人,不会降周的,你回去告诉周主,我刘仁瞻是不会降的!” 朱元还想要再说,刘仁瞻轻叹一声道:“朱将军请回,把原话带给周主,我刘仁瞻永远不能降周。”说完便转过身不再看朱元,周廷构上前怒视朱元道:“还不快走!” 朱元怏怏的退出正堂来,堂外孙羽急忙迎上去急切的问道:“朱大人,大帅他可曾答应出降?” 朱元没好气的说道:“你不是这里偷听的么?难道没听明白么?” 孙羽陪笑道:“下也听到了,但大人似乎没听出大帅的意思啊。” 朱元奇道:“什么意思?” “大帅说他永不会降周,可他没说寿州不能降啊。”孙羽低声说道:“大帅他上有声名高悬,下要照顾姓兵将,阖城之人可降,但他是不会降的。若周主能招降的条件言道,不杀寿州姓兵将,下猜想大帅便会自保住他的声名,而我等亦可归降大周了。” 朱元闻言大惊失色,怔怔的看着孙羽,过了片刻摇摇头说道:“想不到会有刘仁瞻这等人物。”跟着仰天长叹道:“朱元啊朱元,你可是差刘将军太远了。” 跟着朱元对孙羽说道:“我明白了,下自会回去禀报陛下定夺的。” 两人走到将军府门口,却见一名年轻小将撞将进来,没头没脑的拉住孙羽问道:“周使人呢?” 孙羽急忙说道:“少将军这位便是周使朱大人。” 那小将满脸的倦容,仓惶之色满脸都是,只见他双目通红,似乎满是希望的拉住朱元便问道:“父帅怎么说?是不是答应出降了?何时出降?” 朱元微微愕然,孙羽将那小将拉到一边急道:“少将军莫慌,朱大人已经知道关键,会回去禀明周主的。” 那小将大怒道:“还说什么?我可不愿死这里,朱大人是吗?我这就跟你出城去,去见周主,我刘崇谏可不要做什么忠臣。”说完便拉着朱元就要走。 孙羽大骇急忙上前拦住急道:“少将军稍安勿躁,一切会有安排,莫急、莫急!” “莫急、莫急,上次徐皓月和若兰要带我走,他就不让我去了,他是要拉着我们刘家全部人都陪葬啊!”刘崇谏双目赤红,好像是疯了一般的狂吼道:“他一个人的名声,为何要这么多人来成全?我不要留这!我不要死这里!” “小畜生!”一声厉喝传来,只见刘仁瞻大步走上前来,猛的一把将刘崇谏拉开,跟着狠狠的一巴掌打他的脸上,怒斥道:“滚进去!别这里丢刘家的脸!” 刘崇谏捂着脸,含恨看着自己的父亲,满眼的泪水滚落,跟着大声笑道:“哈哈,你便是想让大家都跟着你去死!大哥死了!下一个就是我了对吗?!你要我死,为何还要生我出来?!”跟着扭头哈哈大笑着手舞足蹈的往后院狂奔而去,口不住喊道:“为何生我?为何生我?哈哈……” 刘仁瞻双目紧闭,深深吸了口气道:“孙羽,送朱将军离城!”孙羽急忙带着朱元走了出去,朱元心恻然,临走前回头看了看站院雪地之上的刘仁瞻,只觉得他的背影却是那么萧悲凉……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杀子正军法 第一五十一章杀子正军法 孙羽将朱元送出城后,便折回将军府去,刘崇谏刚才的样子太过癫狂,他和刘崇谏私交甚笃,打算过。&ap*快**一路上只见到城西集儿口领饭食的姓越来越多,心暗暗心焦起来,这么多姓都断粮了,靠徐皓月那小子接济的那点粮食又能撑多久?都怪这小子多事,要是一早粮,大帅说不定早就开城投降了。转念一想,姓这时候多吃些也好,粮食没了,大帅也不会坐视阖城军民陪他死节,到时候便早早的开城了。 转眼见看到将军府旗斗上那唐字大旗高高的飘扬,孙羽重重的吐了口吐沫,暗骂道老子该守的已经守了,该进的忠义早已进完了,难道真要为这狗屁的朝廷死节么? 进到将军府内,孙羽直奔刘崇谏住的屋子而去,才到屋外便听到屋内叮叮当当的摔东西的声音,推门进去,只见刘崇谏仍是双目赤红坐地上,满地都是摔坏的瓦盏杯器。孙羽走上前急道:“少将军,再忍忍,再忍几天便好了。” 刘崇谏抱头大怒道:“忍得了吗?父帅为何不让我跟徐皓月、若兰离开这鬼地方?一年多了,我受够了!”他跟着抬起头来,面色满是哀戚之色:“我现一睡觉,满眼都是大哥的样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孙羽心微微不忍,蹲下身说道:“大帅是以大局为重,若是周军没有答应放过满城的兵将姓,这城咱们还得守下去,阖城姓兵士都看着大帅,他怎能将自己的儿子这个时候送出城去呢?少将军,再忍忍,虎毒不食子,大帅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刘家绝嗣,他一定会给你安排后路的。” 刘崇谏面色慢慢的狰狞起来:“我不信,他疼爱大哥了,还不是让大哥去送死?大哥下葬的时候,他可是一滴眼泪也没掉的!”跟着他站起身来,转来转去的走个不停,忽然说道:“要不我们偷偷出城投降,你认识那个什么朱大人,让他引荐,我们一定有活路的!” 孙羽一听,急道:“万万不可,少将军,此刻正是关键时候,周主若见我们阖城军民仍是抱着死守的决心,他才会服软,才会答应放过满城的姓兵将。且不说咱们能不能出城去,就算出了城去,周主不允我等降,那便如何是好?”见刘崇谏呆呆的默然不语,孙羽又好言相劝了半天,见刘崇谏似乎想通,转身躺倒床上蒙头大睡,孙羽才轻叹一声转身出去。 到了晚间,轮到轮到孙羽做值夜官,匆匆用了点饭食,孙羽恋恋不舍的离开温暖的火炉边,带着手下亲兵绕城开始巡查城防,这样的夜路也不知道走过多少遍,孙羽觉得就算不打灯笼,自己也能绕着寿州城走上一圈了。 城头上迎风,不少兵卒躲城垛子下,靠着面前一点篝火取暖,但那热气似乎还没暖身,便被北风吹散了。孙羽也不呵斥他们,举头望了望城外黑黝黝的旷野,周营的方向也是营火点点,孙羽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年是怎么撑过来的,看到密密麻麻的周军攻来的时候,他总是想,打退这一次,打退这一次周军就会退了,但是一次又一次,后来孙羽也懒得去念叨了。//// 想到刘仁瞻将薛夫人的饰都捐出来充作军资,孙羽觉得有些汗颜,自从被围城的第一天开始,他便把这些年攒下的钱财宝贝都埋到自己的后院去了,这可是救命钱,说不定城破之后赎命用得到,但他现也不确定到底用不用得到。 站北门城头呆之时,忽听城门下一阵争吵,跟着有人大声惨呼起来,继而便是刀剑拼杀的声音大作,孙羽急忙带人下去,只见北城门口十多人各执兵器厮杀一起,一看都是自己军兵服色,当下让手下亲兵上前止住,跟着大喝道:“都住手!自家人为何要打?” 十多人,孙羽认出有今晚守门的步军都头,那都头大叫道:“孙将军,有人假传大帅手令要开城门出城!”孙羽大惊喝道:“都给我上!给我拿下!谁这么大胆?” 自己的亲兵和城楼上的兵卒冲上去,打斗片刻倒是将那几人擒下,想不到擒下之人为一人竟然是刘崇谏! 孙羽见状大惊,急忙上前将刘崇谏扶起问道:“少将军,这么晚你出城做什么?” 刘崇谏大怒道:“我自有父帅手令,有机密事出城,你让他们开城门!” 那守城都头大声道:“手令上面只有大帅印鉴,并无监军使周大人印鉴,大帅交代过,深夜开城必要有两人印鉴才行!” 孙羽暗暗叫苦,他知道刘崇谏定是想出城降周去,才偷了刘仁瞻的印鉴假造手令,正想托辞掩饰将刘崇谏先带回去,想不到身后一群兵马明火执仗的赶到,为的正是刘仁瞻。 刘仁瞻见到如此情状,睚眦裂大怒道:“将这逆子给我拿下!”刘仁瞻身边亲兵犹豫不前,刘仁瞻大怒喝道:“没听到么?把这逆子给我拿下!”刘仁瞻亲兵这才上前将刘崇谏五花大绑起来。 刘崇谏兀自大声叫道:“你让我出城去,我不要死这里!你不降,我一个人降!”孙羽大惊,如此言语怎能当众说来?当下急忙上前捂住刘崇谏的口,笑着说道:“少将军喝醉了说胡话!” 点点火把的光耀之下,刘仁瞻面色冰冷得甚是可怕,身边的众兵卒也都是沉默不语,一时间北门上下静得出奇。 过了片刻,刘仁瞻握着剑柄的手颤抖起来,跟着一字一句的说道:“清淮军都将刘崇谏贪生怕死,临阵意欲降敌,将刘崇谏拿下,明日午时北门斩示众!” 此话一出仿若惊天霹雳一般,场的兵卒、将校皆是大惊失色,刘崇谏是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地上,颤声道:“我、我是你儿子啊!” 刘仁瞻咬牙道:“凡我兵卒将校,皆一视同仁,未有亲疏之别,但犯我军令,自然该治罪。你盗我印鉴,假传军令,和同袍兵戎相见,又想出城降敌,条条都是死罪!来人!将他押下去!明日午时问斩!”刘仁瞻的话掷地有声,众兵将都是心一凛,孙羽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大声哭泣道:“大帅,少将军少不事,念初犯,便饶他这一次,大帅,您就这么一个儿子了!” 孙羽开口求情,北城满城的兵将皆是跪倒地,一起大声替刘崇谏求情道:“大帅三思啊。”“大帅手下留情,饶了少将军这次!” 刘仁瞻大怒喝道:“军令如山,尔等不用求情!”说完大声对亲兵喝道:“将他押下!”众亲兵只得上前,将刘崇谏押了下去,刘崇谏这时候才知道害怕,他看到父亲那双眼完全都是杀意,跟着大声哭叫道:“阿爹,阿爹,孩儿错了,您饶了孩儿!” 刘崇谏凄凉的哭叫声终于远远的不可听闻,孙羽和北城兵将都是惊得呆了,刘仁瞻看了看孙羽,大声道:“尔等继续值守,不得懈怠!”说完转身便走。 孙羽呆了呆,回头看看众兵将,急忙大声说道:“你们先回去值守,我去找周监军使,好歹要救下少将军才是!”吩咐完之后孙羽便匆匆去了。 到了周廷构的住所,周廷构还没睡下,听孙羽说了刘仁瞻要处斩刘崇谏的事,周廷构惊出一身冷汗,急忙跟孙羽说道:“大帅只怕是气糊涂了,才下此等乱命,你且去联络其他将领,然后一起去将军府求情,我自去找薛夫人,只有薛夫人才能救下少将军。” 当下两人分头行事,周廷构到了将军府,让人通传之后,才见到薛夫人,匆匆的将事情说了,周廷构急道:“夫人,如今大帅只有您能劝得了,少将军年少不经事,怕死乃是人之常情,还请夫人前去分说,饶了少将军这次。” 薛夫人静静的听完,秀目已经满是泪水,跟着缓缓说道:“诸军奋死不休,我儿却想要投敌,不按军令行事,却如何对得起战死的将士?如何对得起他战死的大哥?一军若是没有军法,何以服众?我为崇谏之母,没有教好他,没有颜面去替他求情的。”说完便放声大哭起来,不论周廷构怎么相劝,薛夫人都不再言语,薛夫人身旁刘家的丫鬟、家丁亦是跟着大哭起来。末了,薛夫人缓缓吩咐手下丫鬟、家丁开始为刘崇谏准备后事。 看到这般情景,周廷构满眼都是泪水,怔怔的退了出去,他想不到薛夫人居然也是不愿为儿子求情。匆匆回到将军府门口,众将已经都来了,有的听了此事,连衣甲也不急穿戴便赶了过来,众将都将军府正堂外跪求于地,周廷构也跟着跪下大声替刘崇谏求情,但正堂之上灯火亮着,刘仁瞻便坐堂上,却好像一座塑像一般,一动不动的,对众将的求情充耳不闻。 天色蒙蒙亮,众将哭求一夜,刘仁瞻却始终心如铁石,一声不吭。 此刻天色大亮,刘仁瞻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却见他一夜之间,须白却好似老了十几岁一般,他走上前淡淡的说道:“周监军使,劳烦你去准备行刑之事!”跟着看了看孙羽说道:“孙羽,你去准备些酒菜,我要崇谏。” 孙羽忍不住哭道:“大帅,城内已经没有酒了。” 刘仁瞻哦了一声,轻声道:“后院的冬青树下,还有一坛酒,你去挖出来,那酒本来是给崇谏大婚时准备,现下也正好派上用场,你准备好了来叫我……” 孙羽放声大哭起来,站起身急匆匆的准备去了,周廷构惨然拭泪站起身来,摇摇头转身也去了,众将站起身来,院一起哭喊道:“大帅,我等一定效死守城!” …… 大牢之内,刘崇谏大大的瞪着眼睛,彷如一具行尸走肉,刘仁瞻走进牢房内,将孙羽准备好的酒食放他面前,缓缓说道:“这只烧鸡是孙羽找遍全城才找到的,你娘亲手给你烤的,你喜欢吃了,多吃点。” 刘崇谏闻言忍不住跪地上大哭道:“阿爹,阿爹,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了,你饶了孩儿。” 刘仁瞻双眼泪水已经滚了出来,他那双苍老的手,慢慢轻抚着刘崇谏的头,轻声说道:“孩子,阿爹心何尝不是千刀万剐般的难受?但军法面前,阿爹不能徇私,如今是到了为关键的时候,阖城军民的性命便周主一念之间,周主虽然来信招降于我,却没有只言片语的话说要饶过寿州军民,我等若是稍有松懈,便是前功废,万劫不复啊。” 刘崇谏见刘仁瞻还是要杀自己,茫然的坐倒地,喃喃的说道:“阿爹,你要用儿子的命换全城姓将士的命?” 刘仁瞻泪水还是不住而下,轻声道:“是我们全家的命换全城的命。”跟着他倒了碗酒强笑道:“这酒是你出生之时,阿爹埋下的,还想着等你成婚之时,给你庆用,这酒有二十四年的力气了,你全都喝了,待会儿醉了,便不会痛了,也不会怕了。” 刘崇谏大哭着喊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死?为什么?” 刘仁瞻亦是大声哭了起来,颤声道:“阿爹宁可你跟着爹娘一起去了,也不要孤零零的一个人留世上受苦,阿爹怕你承受不住活下来的苦,我们一家人都要一起的,你大哥已经下边等我们了,来,喝酒,喝醉了便没有烦恼了,什么烦恼都不会有了,阿爹,你不用怕的。” 大口的酒入口,大口的肉下肚,刘崇谏忽然觉得彷如回到了儿时,第一次和父亲大哥一起喝酒的光景,却是何等的惬意,何等的温馨。 很快刘崇谏喝得酩酊大醉,离开的时候,果然没有丝毫的痛苦之处,似乎他永远就第一次和父亲大哥一起喝酒的时光一般。 这个寒冷的冬日,寿州城守将刘仁瞻北门亲自监斩自己的后一个儿子,级传视各城门,以正军法,阖城姓兵卒皆是大哭拜服不已,皆愿意效死守城。刘崇谏的血留了寿州城内,却换得了阖城军民的泪,血泪交织的这座孤城,却依然昂扬不屈,城外周军见此情状皆是大惊失色,想不到寿州到了此刻,还有这般大的战意,都是觉得不可思议。 刘仁瞻斩杀亲子之后,回到府,呕血三升,一病不起,只能病榻之上指挥守城各事。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不屈之孤城 第一五十二章不屈之孤城 风雪已然停了,但天色依然阴沉,柴荣紧了紧身上的雪貂皮裘,鹰隼般的目光远远的凝视着不远处的寿州城。自他从军以来,还没有那一座城池能他手坚持这么久过,甚至是大周的战史也没有。寿州城那巍峨不屈的身躯,历经一年多的战火摧残,却依然横亘自己面前,寿州不破,大周军就无法深入淮南,寿州虽然只是一座城池,但它却控制着大半个淮南,不拿下它,颖水、淮水上游都会被它控制,它掐住了淮河的咽喉。 从朱元带回来的消息看,寿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古代攻打城池,一旦完成包围,如果你有足够的粮草,其实完全可以坐等城内粮,便可城破,但这样的战例少之又少,因为围城大军的粮草消耗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若是敌方调集大军前来应援,战局将变得不可预测,同时困守破城丝毫不能为将士们带来武者的荣耀,反而会被视为是无能者采用的消极办法。 柴荣自诩天纵英杰,时至今日却是硬生生的被逼迫到了这一步,十余万大军,环攻一年多,粮才能破城,脸面上却是怎么也挂不住的。柴荣深吸了口气,望着城头上震天的哭声和效死守城的呐喊声想起的时候,柴荣又开始不确定,寿州就算粮,城就一定能破了么? “刘仁瞻然把自己后一个儿子杀了?”柴荣面色有些阴晴不定,眼神闪耀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看着身旁诸将问道:“他真的打算死守到底、烈火焚城?” 柴荣身旁,后周大将自殿前都检点张永德以下,人人都是面色凝重,眼充满了敬重之情,朱元出列躬身说道:“陛下,刘将军虽然说过他不会降周,但言语之似乎并未说寿州城不能降的。” 柴荣轻轻一催胯下神骏无比的白马,上前几步看着朱元冷冷的说道:“刘仁瞻倒是好谋算,自己不降,这寿州十多万军民便可降,朕便要接过这个大包袱,城粮草不多,朕要拿多少粮食喂饱这些姓降卒?” 朱元吓了一跳,听柴荣的话难道是想屠城,或是将姓流放?五代十国年间,战乱频繁,攻破敌国之城后,城内若是粮食不够,姓大多会被屠杀掉,胜利者会用这个方法彰显他的赫赫武功,同时节省粮食,威慑敌国其他城市。心善一些的将领,会让姓离开,成为流民,总之是不愿为这些贱民浪费一粒粮食的。朱元久军,也是知道的,此刻听柴荣说了,虽然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眼睁睁的看着十多万寿州军民姓被屠杀或是成为流民,朱元总觉得不忍心,当下忍不住单膝跪下大声道:“陛下,若是想要收平淮南之地,收服民心却是要之务,而要收服民心,便要从眼前的寿州城开始啊。” 柴荣看了朱元一会儿,淡淡的回头向张永德说道:“着令京调集十万石粮食来军前听用,寿州便要是大周的国土了,朕可不能让自己的子民饿着。今后攻拔一地必先为该地姓的口粮准备好。去岁大收,朕已经为整个淮南的姓都准备好口粮了,哈哈”大笑声,柴荣手马鞭一扬,狠狠的抽白马身上,那白马吃痛撒开四蹄飞快的疾奔而出,马蹄踏起的雪花溅了朱元一身,跟着身旁扈驾的诸将也是纷纷上马策马跟了上去。 朱元抹了抹脸上的雪花,望着柴荣远去的方向,缓缓双膝跪地,嚎啕大哭起来:“陛下英明!臣今生将誓死以报!”跟着望着寿州城方向亦是大声哭道:“刘将军,你看到了么?你做到了,你以一座孤城,换来了淮南千万姓活下去的机会了啊……” …… 后周显德四年二月,周世宗柴荣调集大量粮食南下,囤积下蔡,正正一个冬日并未兵攻打淮南任何一地,整个冬天,周军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囤积粮食,整个下蔡成了巨大的粮仓,三十万石粮食已经备齐,先期十万石粮食已经运到了寿州城下。 春回大地,万象,寿州城下原本荒蛮的原野上,已经长出了青青茂盛的青草,将原本战火的痕迹悄悄的掩盖青葱的翠绿之下,若非寿州城墙上那斑驳的战痕亦,城外围城的周军大营旌旗依旧,这满地的绿野便会将一切恢复得如往昔一般。 朱元骑着一匹枣红马,带着数骑骁将再一次来到了寿州城下,依旧是孙羽城头上等候,这次没让他坐那破竹箩筐子,寿州城近一年多没有打开的北门缓缓的打了开来,朱元带着韩飞、马龙等降周唐将缓缓步入了寿州城内。 斑驳的城墙洞内,随处可见刚刚清理开的石块、木桩,北门被周军强攻过不下余次,城门早就被清淮军以石块、木桩覆土填死,但此刻清淮军却又将这些石块、木桩清理开,似乎预示着这座没有被攻克的城门已经准备好迎接主人的到来。 城内还是那么的萧,但再也没有清淮军的兵士拆房子,道路两边,都是清淮军的将士排列树立,他们身后是一群群衣不蔽体的姓。每个人的目光都是那么的呆滞,但似乎那股不屈的傲气并没有减弱,看着朱元等人策马进城,他们眼神满是冰寒的冷意。 朱元打了个激灵,大声呼喝让韩飞、马龙等人下马,一行七人下马缓缓的从清淮军将士和寿州姓的夹道穿行而过。朱元不愿意用征服者的姿态进入这座并没有被征服的城池,带着满怀的敬意,七人总算没有再感受到那骄傲的冷然之意。 到了刘仁瞻的将军府内,正堂上等候他的是周廷构等一众清淮军将领,却并没有刘仁瞻的身影。朱元七人和众将见礼完毕,却见不少清淮军大将眼神还是那不甘心的神色,见礼的时候也只是勉强而行。 朱元不愿多生事端,急忙问道:“刘将军何处,这趟两家罢兵,约谈出降之事,非得有他不可。” 闻言周廷构尚未答话,其余清淮军诸将纷纷鼓噪起来,“什么出降?我等尚未战败!”“我等誓死不降,朱元你这个软骨头,还有脸去见大帅么?”“紫金山一战若非你降周,我等会落到如斯境地么?”一时间诸将吵嚷起来,不少将领唰的一声拔出腰间刀剑,韩飞、马龙等人也是拔剑怒目而视,气氛登时紧张起来。 周廷构厉声喝道:“都把兵刃收了!大帅有令,请朱将军入城的,尔等要违抗军令么?!”清淮军诸将闻言,愤愤不平的纷纷收了兵刃。 周廷构上前淡淡的说道:“大帅病重,如今内堂等候,请朱将军一人随下进去。” 朱元微微惊道:“刘将军的病不要紧。” 周廷构没有答话,转头对孙羽说道:“你也跟我进去。”跟着环视堂上诸将冷冷的说道:“尔等堂上等候,一切自按大帅军令行事,但有违令者,定斩不饶!”堂外涌出数名刘仁瞻亲兵,将正堂围住,跟着大声应诺。诸将见此情状,心纷纷纳闷,但也不敢违拗军令,只得堂上等候。 朱元也让韩飞、马龙等人堂上等候,便跟着周廷构、孙羽走进内堂去。来到刘仁瞻的屋内,只见一名妇人坐床榻边,一双秀目潸潸垂泪不已,榻上躺着一人,这人面容枯槁,双目无神,一动不动的躺上面,那妇人手一碗稀粥轻轻的喂到那人嘴,那人却是半点反应也无,粥水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周廷构上前冲着那妇人一揖道:“薛夫人,朱将军来了。” 朱元听周廷构唤那妇人薛夫人,心一凛,难道这女子便是刘仁瞻的夫人薛氏?跟着心一惊,那床上躺着的又是何人?走上一步再一细看,这人果然是昔日威武不凡的刘仁瞻!朱元张大嘴,惊得呆了,口只是喃喃的说道:“这、这是刘将军?” 周廷构双眼泪水悄然而下,缓缓的点点头,低声说道:“大帅斩子之后,便一病不起,如今是只能双眼眨几下,身子已经不能动了。” 朱元大急道:“为何不请郎延医?” 周廷构摇摇头说道:“城内的郎已经看过了,大帅已经并入膏肓,药石无灵了。” 朱元长叹一声,亦是泪下道:“为何忠义一场却是有如此下场?老天爷难道真是不长眼睛么?”一时间屋内众人都是哭了起来。 过了片刻,薛夫人慢慢止住哭声,缓缓拭去泪水说道:“夫君已经不成了,但之前他和我说过,若是朱将军复来之日,便可开城出降,朱将军能再来,周主便是放过了阖城军民姓了。”跟着薛夫人从怀掏出一张布帛道:“这是降表,夫君已经盖印坐实,周监军、孙将军可持降表昭示众将,开城出降了。” 周廷构接过那布帛,匆匆看了一眼,忽然双手猛然撕扯,只几下便将那布帛扯得粉碎。朱元大惊喝道:“周监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枉费刘将军一番苦心么?” 周廷构不理会朱元,回头看了看孙羽,那孙羽似乎已经会意,从怀重拿出一张布帛来,周廷构拿起那布帛,和孙羽两人齐刷刷的跪刘仁瞻的病榻前,周廷构两行清泪缓缓而下,口缓缓说道:“大帅,我俩知道您的一番苦心,死守寿州便是为了要救阖城姓军民,为了守这寿州,您两个儿子都已然身故。但您忠义的名声便是寿州全城姓军兵的骄傲,到了此时此刻,却是万万不能有半点玷污。大帅,您也说过,您绝不能降周,周廷构不才,这个投降的污名,愿为大帅承担,大帅一世英名万万不能到了后受损!” 那孙羽也拜服于地哭道:“对,大帅,您寿州、淮南乃至原,永远都是忠义的大忠臣,千秋万世之后,声名亦是如此,万万不可此时受污,我孙羽本来就是个软骨头,这种投降的事还是让我去做,就算受万世唾骂,只要大帅威名无恙,我孙羽就总算是替大帅做成了一件事了。” 朱元此刻才明白过来,跟着跪周廷构和孙羽面前道:“朱元误会两位,实汗颜,二位将军可要想清楚啊,僭越主将行投降之事,便是千秋万世的骂名啊,子子孙孙或许都不能抬起头来做人了。” 周廷构惨然一笑道:“比起大帅风骨之要,我二人区区虚名又何足惜?” 薛夫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跟着扑通一声跪地上,放声哭道:“小妇人替夫君拜谢二位将军大义,成全夫君忠义之名!”周廷构、孙羽亦是大哭着下拜回礼。 朱元见此情景心恻然不已,跟着看到榻上的刘仁瞻一双深深凹陷的眼,亦是泪水涌出,急忙说道:“你们看,刘将军哭了。” 薛夫人微微惊喜的转回榻上,果然只见刘仁瞻直挺挺的躺床上,身子不能动弹,但两行清泪却是不住下流,薛夫人柔声道:“夫君,你听到了么?你一身的名节保住了,你没有降周,没有投降……”堪堪说完,刘仁瞻面容甚是欣慰的缓缓闭上了眼睛,薛夫人怔怔的伸过手去一探鼻息,却是再没有半点气息了。薛夫人再也忍不住,趴刘仁瞻尸身上放声大哭起来,周廷构、孙羽、朱元三人亦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片刻之后,周廷构三人回到正堂之上,周廷构双目含泪大声说道:“大帅病重,刚才已经身故。本监军使和孙将军暂代军事!”此言一出,堂上诸将都是悲从来,一起哭拜于地。 跟着周廷构拿出那降表道:“如今周军陈军于外,城内粮,已然不可守,本监军使和孙将军决定开城降周!” 诸将闻言,纷纷站起身来,不少将领拔出长剑大怒道:“我等不愿投降,出城和周军拼了!”“周廷构、孙羽,你们两个软骨头,我等宁死不从你们的军令!” 周廷构森然道:“不从军令者,斩!”堂下刘仁瞻亲兵轰然领命,举起兵刃便逼上前来。诸将有人哈哈大笑起来,将身上衣甲脱去,大声喝道:“谁敢上前来?你们不杀敌人反倒要杀自己人?”“不错,我们便这里,看你们如何杀了我等!” 正吵嚷不休之时,一个温婉而威严的声音翩然而出,“够了!此间之事已经完结!”众将一起望去,却是刘仁瞻的夫人薛氏,只见她双目红肿,走上前来温言道:“再战下去,阖城军民姓都要陪着一起殉葬么?夫君已故,你们就该听周监军和孙将军的将令!”众将不敢出言,皆是俯听薛氏说话。 薛夫人幽然的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寿州城已经做了它该做的,小妇人拜谢各位将军追随夫君死守寿州的这一年。愿意出降的便出降,不愿意的便自寻了断之路,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缓缓的说着,已然木木然的步入后堂去了。 众将听了都是放声大哭起来,纷纷朝着内堂叩拜,跟着不少将领竟然纷纷拔剑当场自刎,他们至死也不愿投降,跟随他们的主帅而去了。 后周显德四年二月底,寿州城清淮军守将刘仁瞻病故,监军使周廷构、营田副使孙羽奉清淮军军旗、节使印信出降。刘仁瞻内眷,自薛夫人以下,悉数自,刘家并无一人降周,清淮军内亦有不少兵将自追随,满城姓皆大哭哀致。 经过十个月艰苦围城,后周军终于入驻寿州,柴荣感念刘仁瞻及清淮军忠义,封刘仁瞻为天平军节使,清淮军改名为忠正军,下诏厚葬刘仁瞻,追赠为彭城郡王,并率全军为其送葬。柴荣、赵匡胤、张永德、李重进等人及数万后周将士、寿州城内阖城军民,肃立于刘仁瞻将军柩前,整个寿州默然无声,寿州这座不屈的孤城却依然傲立淮河南岸,为这位忠贞刚烈的英雄送行。 …… 第一百五十三章 血泪化白莲 第一五十三章血泪化白莲 后周显德四年三月初,收服寿州城之后,周世宗柴荣果然信守约定,没有杀害寿州城内一民一兵,并着令将粮食借贷与寿州军民,以济民困,同时诏令当地官府安排姓春垦。时有人进谏说寿州姓穷困,恐还不起借贷之粮,柴荣笑着说,寿州已是大周国土,寿州姓已是大周子民,大周子民皆是朕的儿子,儿子向父亲借东西,做父亲的会一定要儿子还的吗?众人皆拜服。 之后柴荣命李重进为庐州招讨使领军三万攻庐州;已经伤愈的大将韩令坤、郭令图为蕲州、舒州招讨使,领军四万攻蕲州、舒州;向训为滁州招讨使领军三万攻滁州、张永德为沿江招讨使、殿前军大将赵匡胤、水军大将王环、赵晁从征,领水陆两军五万,攻沿淮泗、楚、海等州,趋扬州、泰州等地。 布置完军事之后,柴荣自回东京大梁,临行前特意交待大将韩令坤、郭令图两人,两人分攻蕲州、舒州必定要先打盛唐、英山,对上徐皓月的白甲军时一定要多加留心,南唐如今还有一战之力的就只有白甲军了。也交待李重进攻取庐州之后,若韩令坤、郭令图两军进兵不利,李重进定要前往应援。 柴荣御驾北返之后,诸将便分头出击,韩令坤、郭令图两人合兵一处,领周军四万先往正阳城而去,白甲军自从寿州退走之后,便一直留正阳。 韩令坤上次黑泥沟白甲军之伏,身三箭,差点丧命,卧床将养整整一个冬季才好,深恨徐皓月和白甲军,得了柴荣诏命后,便开始准备征讨正阳白甲军。他麾下有殿前铁骑、虎捷、控鹤三军近一万五千精锐兵马,其余郭令图手下有两万五千怀德军兵马。这怀德军多为前番征讨西北降卒、南唐降卒组成,战力一般。 韩令坤和郭令图大军离开寿州之后,这天晚间到了黑泥沟。有了上次伏的教训,韩令坤谨慎了许多,侦骑四出,但得到的回报是从寿州到正阳的这一路上都没有白甲军的踪影。当晚韩令坤和郭令图黑泥沟驻扎,又令探马打探正阳的消息。 到得半夜,探马回报,正阳已经是空城一座,白甲军似乎沿水路返回盛唐去了。韩令坤闻报大喜,便要连夜进兵,郭令图急忙劝阻,言黑夜进兵多有不便,又恐这空城乃是白甲军的奸计,待到明日进兵。多番劝阻之下,韩令坤才忍住,便命大军休息一夜,明日进军。 翌日天明,韩令坤、郭令图领兵复行,黑泥沟离正阳只有十多里地,不一刻周军前锋已经到了正阳城下,果然见正阳城门大开,城上城内空无一人,前锋军都校飞报军,军马便正阳城东门外停下,不敢进城。 韩令坤和郭令图闻报,当即催促军疾行,到了正阳城外一看,果然正阳城门打开,望进去城内空无一人,说不出的诡异。韩令坤冷笑道:“想摆空城计?来人,前军一千兵马先入城查探!” 当下前锋军分出一千兵马先入城查探,过了片刻之后,城内兵马来报,城内空无一人,就连姓也不见一人。韩令坤大奇道:“难道白甲军真的已经南逃?” 郭令图也是思不得其解,整个冬日周军都有侦骑到正阳打探,和白甲军的侦骑也是反复绞杀,互有胜败,但都没有侦骑现正阳城的白甲军有南下的迹象,按理说正阳的白甲军有一万多人,加上城内数千姓,若是要大举南下,周军侦骑一定会查探到的。两人思不得其解之时,城内又有探马回报,正阳城西的湄水岸边现大量的足迹和遗弃的旌旗、兵器等物。 韩令坤、郭令图急忙带人前去查看,果然湄水岸边的滩涂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足印,上面有不少姓遗弃的东西,也有白甲军遗弃的旌旗、兵器等物。韩令坤松了口气道:“原来白甲军是连夜沿水陆南下走了,难怪侦骑没有探知。”郭令图道:“徐皓月深谙兵法,诡计多端,我等还是小心为上。” 当下两人命人反复查探了城内并无白甲军一兵一卒之后,才命大军入城歇息,准备第二天再向南进兵。 当夜正阳城内周军大都已经进入了梦香,城内一处偏僻的枯井下钻出几人来,都是白头巾白甲的白甲军兵士,领头的却是白甲军群字营营官周群,他带着几名白甲军兵士,口含利刃、撑着井壁上到地面上,悄悄的摸上前去,将几名靠一边打盹的周军巡兵干掉。周群善用短刃,手下兵卒也都精于此道,上前一人一个,捂住周兵嘴巴,短刃往喉咙上一抹,周兵登时了账。周群见四周再无周军,便回到井口让剩余的伏兵出。 原来早冬日里,徐皓月便城内布置下了数十个地下藏兵坑,城姓也都冬日里连夜由水军送回英山去,城内只剩下白甲军士兵。得知周军复来,徐皓月便城内伏下了三千伏兵,自己带着剩余的七千人马渡过湄水,对岸埋伏等候。 半夜城内白甲军伏兵出,四处开始放火,跟着分三路猛攻东西南三门。城伏兵动,四处燃起大火,黑暗周军不知伏兵有多少,但见白甲军攻下东西南三门后,退出城去,放火油将三座城门点燃,冲天的大火燃起,加上城内的各处火头大起,其时冬日才过,第一场春雨未至,风干物燥,火头瞬间蔓延开来,半个正阳城都燃烧了起来。 周军怀德军兵卒多为降卒,见状大恐,纷纷争相涌向北门逃生,城内的周军殿前军精锐又被大火阻断,不能成军,又被怀德军冲动,裹挟着只得往北门外涌出。 才出得城外,北门外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阵弩箭射来,黑暗也不知道北门城外有多少白甲军伏兵。韩令坤、郭令图心慌,竭力约束兵士结阵冲过去。殿前虎捷军好不容易有千余人结成阵势,冲将过去,他们知道若是不杀散北门外的弓弩伏兵,只怕出城的大军会加混乱,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屠杀。 白甲军的弩箭犀利凶悍,虎捷军匆忙出城,携带的铁橹大盾不多,相拥而上,但黑暗不辨路径,忽然前面的铁橹盾手惨叫着跌落下去,后面的人急忙举火望去,只见眼前却是一条深沟,沟底插满了苦竹签。那沟足有一丈余宽,虎捷军过不去,又失了橹盾掩护,登时被弩箭一阵乱射,折损一半人手之后,虎捷军只得退了回去。 闻报韩令坤急命虎捷军步卒和控鹤军弩兵上前,一边压制白甲军弓弩,虎捷军寻了些木板上前填沟。周军兵卒可不想留城内被火烧死,想要逃出生天,只有破了对方的弓弩伏兵后冲出去。 当下虎捷军步卒奋勇向前,跳下深沟,踏着阵亡的己方兵卒尸体沟上用木板架起短桥来,后面的步卒冲杀过去。 冲过沟渠,虎捷军步卒迎面撞上白甲军长枪兵,两军便混战一起,白甲军阵势严密,橹盾前,长枪后,虎捷军冲杀几次也不能冲破敌阵,好有虎捷军猛攻白甲军伏军阵地,北门逃出来的周军跟着韩令坤和郭令图急忙往西面逃去。 韩令坤和郭令图带着残军慌不择路的往西退走,天色蒙蒙亮,周军到了黑泥沟,黑泥沟又有一支白甲军伏兵冲杀出来。韩令坤和郭令图大惊,手下怀德军未及接仗便四散溃逃,冲散自家阵势,白甲军顺势冲杀过去。 乱军之,韩令坤拼死带人抵住,厮杀之,只见数白甲军骑兵掩杀而至,为一员青年将领骑了一匹高大的骏马,身旁还有一名美艳的白袍女将紧跟左右,两人身后一面巨大的白幡旗竖起,带领骑兵冲杀过来。 那青年将领使长剑,女将使双刀,两人所到之处,周军抵挡不住纷纷辟易。韩令坤大惊喝道:“来将何人?”左右有紫金山唐军降卒认识便道:“那人便是唐国的英山郡王徐皓月,旁边那女将想必是他夫人,英家女主英若兰!” 韩令坤和郭令图的残军被白甲军冲入阵,怀德军溃卒四散,不能结阵,白甲军趁势分割包围,韩令坤和郭令图左右冲突不出,眼见身边的士兵越战越少,韩令坤仰天长叹道:“难道我今日便要战死此处?” 二将正惶急之间,忽见西边大路上,千余名周军铁骑军冲杀而至,为的正是王昭。 铁骑军跟着王昭冲进乱军之厮杀起来,王昭双枪猛冲过去,厮杀片刻冲透重围,到了韩令坤和郭令图面前大喝道:“二位将军莫慌,李重进大将军命下前来哨探接应,末将断后,二位将军先走!”韩令坤和郭令图两人大喜,急忙引着残军跟着铁骑军撤走。 王昭亲自带人断后,冲杀之间,却见徐皓月也阵厮杀,当下挂枪取弓搭箭,隔着数十步放冷箭射向徐皓月。 乱军之,徐皓月正带人厮杀忽觉背后一阵风声扑至,回头一望,却见一道白色身影从眼前跌落,定睛一看却是英若兰飞身过来替自己拦住一记冷箭。徐皓月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跳下马去抱起英若兰,却见那一箭正她的胸膛,鲜血瞬间湿透了战袍,徐皓月睚眦裂,抬眼望去,只见数十步外,王昭冲着自己冷笑不已,他手的铁弓才缓缓放下。 “王昭!”徐皓月撕心裂肺的喊声冲天而起,想要追上去但他抱着英若兰又不能去追,只能眼睁睁的望着王昭带着铁骑军呼啸而去。 王昭带着铁骑军救走韩令坤和郭令图,战场之上周军四散奔逃,白甲军已经大获全胜。但乱军之,徐皓月抱着英若兰急得哭了起来,大声喊道:“郎!有没有郎?!” 一旁童虎头急忙过来掏出布帛,让徐皓月给英若兰按住伤口止血,口急道:“先生,郎都黑泥沟北边的水军战船之上等候,快马赶过去!” 徐皓月奋力抱着英若兰上马之后,喝命沙季青带人打扫战场之后,便到河边会合,他抱着英若兰共乘一骑急往淮河边赶去。 一路上,徐皓月死咬着嘴唇,狠命的抽打着马匹,恨不得一下子便飞到岸边去,但觉得怀的英若兰手脚越来越冰凉,他急得馒头是汗,一颗心狂跳不已,口不断哭喊道:“若兰,若兰,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英若兰倒他怀,觉得全身力气全无,但见徐皓月又哭又喊的,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个迷人的笑容来,口细若蚊蝇的道:“皓月,我…我不会…死的,我…我还要给你…生、生很多…很多孩子……”说到这里便再也没有声音了。 徐皓月吓得手足无措,只知道死命的抽打马匹,口大喊道:“若兰,若兰你醒醒,你别睡,是我不好,我答应你,等你好了,我们就圆房,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我一定会让你快快乐乐的,我不会再想从前的事了,你醒醒啊……” 跟着徐皓月双目流泪不止,破口大骂道:“老天爷,你这个王八蛋,难道又要让我再经历一次么?静如是这样,若兰是这样,你不知道自己心爱的人自己怀慢慢死去,是有多么痛苦吗?你要我的命拿去就好了,你放过若兰!” 徐皓月凄凉的哭喊声半空飘荡,泪水滴英若兰那沾满鲜血的胸膛,化开的血泪混一起好似一朵朵绽开的白莲,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生死作相知 第一五十四章生死作相知 “第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ap*快**第二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白甲军的水军战船之内,徐皓月呆呆的望着床榻上躺着的英若兰,口轻轻的念着这十诫诗,只觉得英若兰苍白的面容是那么的安详而宁静,秀美的脸庞上秀眉偶尔微蹙,但嘴角永远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的这诗大有深意啊。”一旁孙庭运正木盆清洗着双手,半盆的热水立时变成了殷红色,“不过你和英小姐还不到生死作相思的时候,英小姐真是福大命大,这箭要是再偏上一些,了心脉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孙庭运走过去拍了拍徐皓月的肩头道:“去洗洗,你看你身上都是血,英小姐需要好好休息。” 徐皓月额头上满是汗水、血污和泥迹,束好的髻有些散乱,卡起来甚是狼狈,但他的双手紧紧的握住英若兰的右手,轻轻的自己的面颊之上,双眼泪痕未散,低声哽咽道:“让我再陪她一会儿,她竟然替我挡了一箭,她、她真是傻……” “是挺傻的,喜欢的男人心里喜欢的却是另一个人,整天还要别人面前装的和那男人很恩爱,还要处处维护这个男人,真是傻得厉害。”孙庭运清洗着他的剜刀、银针,口没好气的说道:“可笑那男人虽然一直把她当做别人来爱,却是连夫妻之礼也不敢行,那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徐皓月一怔回头问道:“你说的是我吗?” 孙庭运怪眼一番反问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徐皓月低下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若兰一直没有圆房?” 孙庭运嘿了一声道:“老道我是修道学医的,是不是完璧之身,一眼便看得出来,英小姐眉间婴稚未散,自然还是完璧之身了。” 徐皓月目光一涩,古怪的说道:“你要是我的家乡,这本事一定很赚钱。” 孙庭运收起银针剜刀,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别想糊弄过去,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老道看得出来,你心里可是有英小姐的,难道你真狠心让人家守一辈子活寡么?” 徐皓月眉头一皱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孙庭运微微怒道:“你先前的夫人对你来说有多刻骨铭心,老道不知道,英小姐和她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心里到底当英小姐是若兰还是静如?” 徐皓月回头瞪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孙庭运用白布包起桌上的箭头,只见上面的血迹依旧触目惊心,缓缓说道:“英小姐和我学艾炙的时候和老道说的。唔,这箭头当真锋锐,放箭的人用的一定是三石的铁胎弓,英小姐双层的前胸纸甲都能射得穿,真是厉害。” 徐皓月回头看着床上依然昏迷的英若兰,心一痛问道:“若兰和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她知道你其实是把她当做你从前的夫人,她说这样她也认了,只要你高兴就行,这丫头看着挺聪明的,可这件事上就傻得厉害,这般假凤虚凰的爱意又岂能长久?”孙庭运翻出自己的药囊找着草药口说道:“现下也好,英小姐为了你可以连命也不要,我看你怎么办。” 徐皓月看着英若兰,忍不住轻轻抚上她那娟秀的脸庞,口喃喃的说道:“静如已经故去,是她引着我来这里的,我知道了,她就是要我好好的照顾若兰,让我心里不再有遗憾,我徐皓月一定会好好待若兰的。” 孙庭运嗯了一声,将挑出来的草药装到一个药罐里,跟着说道:“不错,这样想就对了。哦,对了小子,前面你问老道,两个生辰一样、又长得一样的人,相隔千年,会不会是转世,难道问的就是静如和若兰?我到看你小子不像是今人。” 徐皓月心头一惊,回头看了看孙庭运,这老道是个人精,人情世故稍一推敲,便能猜个大概,先前自己漏了点口风给他,想不到这老道居然能联想到这些,当真不简单,但可不能告诉他自己是一千多年后来的人,当下呃了一声道:“我怎么可能不是今人?” 孙庭运面上一点也不惊讶,仍是装着他的草药,头也没抬的说道:“你是什么人一点也不重要,老道想说的是,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如果你真的不是今人,那若兰是静如的转世又有何不可呢?诸般巧合凑一起,便不是巧合了,定是上天刻意安排的。” 听完老道的话,徐皓月皱眉低头怔怔的看着英若兰,沉思片刻,长长的出了口气,似乎觉得胸口之间长期郁结的心结不翼而飞了,孙庭运说得对,自己都能穿越时空回到一千多年之前,那静如转世成了若兰又有什么理由不会生呢?否则穿越的那晚,自己明明是看到了柳静如的身影,是柳静如引着自己穿越的,跟着自己便遇上了英若兰,难道这只是巧合么?一定是冥冥之的天意安排!想到此处,徐皓月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喜道:“道长,我明白了,静如便是若兰,若兰便是静如,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孙庭运捻着胡须微微笑了起来,跟着将药罐装上水,放小药炉上,口说道:“若兰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还好老道这趟跟随水军而行,没有回盛唐去,要不然你小子就明白得太晚了。” 徐皓月讪讪的说道:“那就多谢道长了。” “只是谢谢可不成。” “那好,回去重重酬谢你。” “说好了啊,我看唐主赐给你的那翡翠玉西瓜不错……” “没问题,给你。” “可是那皇子的亲手画的那幅《林溪濯足图》老道也是心仪已久,真是难以取舍啊……” 徐皓月呵呵笑道:“道长喜欢都给道长把玩好了。”这老道还是这般的可爱,虽然市侩,但却很真。 说话间,船舱外沙季青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周军已经逃散,兵马都收拢了。” 孙庭运对徐皓月说道:“你先出去处理军事,英小姐已经没有大碍了,你去把英凝雅这丫头找来,待会儿让那小丫头给英小姐换药,我还要煎几副药给英小姐,你留下来只会碍手碍脚的。”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凝雅刚才乱军走散了,想必和沙老他们一大回来了。” 果然话音才落,只见英凝雅一身白色战袍上也是血污点点,秀散乱,大哭着冲了进来,小姐、小姐的不停喊着,孙庭运怒道:“喊什么喊,你家小姐已经没事啦,你再喊,惊动她扯开伤口,又要费一番周折了。”英凝雅吓得住了口,见英若兰虽然还昏迷,但呼吸之间似乎很平稳,松了口气。孙庭运温言道:“小丫头,过来看着火,水干了再加水进去……” 徐皓月见英若兰安睡得平稳,英凝雅也回来照顾,心下稍安便转身出舱去了。孙庭运看着徐皓月的背影,笑眯眯的喃喃说道:“这傻小子,都说了信不信你自己,偏要老道言明你才信。”跟着看了看床榻上的英若兰,摇摇头说道:“这傻丫头,也不按老道教的言语去说,非要老道自己来说,也罢,算是成全你们好了。” 英凝雅瞪大眼睛奇道:“道长,你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啊。” 孙庭运邪邪的笑道:“我再说童虎头那傻小子。”英凝雅闻言脸上一红,低头娇颠道:“道长,你怎么老我面前提那傻小子呀。”孙庭运愣了一下,心下暗笑,想不到又现一对,近难道白甲军里桃花泛滥? 徐皓月出了船舱,只见沙季青、祁红年两人等甲板上,岸边一队队的白甲兵士正登船,战场上缴获的兵器、盔甲、粮草也是一堆堆的运上船来。 “王爷,伤兵已经上船了,再过半个时辰全军便可开拔。”沙季青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只见他身上的白甲亦是血污斑斑,只听他接着说道:“正阳那边刘大人、李逸、周群、王子襄他们正阳那头登船,那边的战果加丰厚,抓到不少怀德军的降兵,大概有三千多人,军马、兵刃、盔甲、粮草是不计其数。” 徐皓月嗯了一声问道:“大家都受伤。” 沙季青笑道:“都是小伤,周群的伤重点,正阳那边的消息传来,说是他昨晚点火的时候不小心被火飘到,头都烧掉了半边,好救得及时,没有大碍,只是脸上日后会留些疤痕。” 徐皓月松了口气,白甲军每次出战总会有伤亡,差不多每个营官都负过伤,上次曹云和高超就差点丧命,这次是英若兰,想到这里徐皓月还有些后怕。 “我们兵卒的伤亡如何?”徐皓月本不想问的,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来。 “我们这边伤亡大些,八三十七人战死,一千多人受伤,正阳那边三八十七人战死,八多人受伤。”沙季青缓缓说道,跟着又马上补充了一句:“伤亡的大多是冬日招的兵。” 徐皓月重重的嘿了一声,想不到整整一个冬天的练兵准备,这些兵还是伤亡高的,看来兵没上过战场,胆气和经验上还是不如老兵,跟着叹口气说道:“全军上船之后,我们就马上沿水路回盛唐县,周军一定会追来的,如今寿州已经陷落,没有了哽喉的刺,接下来周军定会大举南下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今后为何战 第一五十五章今后为何战 白甲军水军战船逆水而上,桨手们奋力的划着船桨,逆流争楫而上。船舱内,徐皓月望着桌上的地图沉默不语,一旁白甲军诸将都,徐皓月不出声,他们也都是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过了片刻,徐皓月忽然说道:“周军诸路兵马之,哪路兵马强?” 诸将互相看了看,刘逸轩道:“自然是张永德、赵匡胤部周军强,水陆两军有五万多人,而且大多都是殿前军的精锐军马,还有编练的水军襄助,自然强。” 徐皓月嗯了一声,没有抬头又问道:“那他们的作战目的呢?”徐皓月和诸将讨论军事的时候,喜欢代入一些后世的术语,久而久之白甲军诸将都已经明白其意。 李逸抢着说道:“自然是攻取沿淮各州了。”说完后诸将纷纷出言附和。 徐皓月皱眉道:“不,他们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沿淮各州以陆路攻取即可,周军水军跟进其实是想邀击唐军的水军!前番镇海军南撤,长江之上唐军还有大量水军战船,周军是想围攻沿淮各州,诱使唐军水军北上应援,然后一举殆绝唐军水军,水军继而沿运河南下袭取扬州、泰州,耀兵威于大江之上,唐主懦弱,以为依凭的水军一旦覆灭,金陵便暴露周军的铁蹄之下,到时候便是罢战求和,割淮南之地给周国,我等就算守住西面,亦是防不住东面的。” 诸将闻言面面相觑,看着淮河水道到了楚州之后,和大运河连同,便可沿水路直下扬州、泰州,进入长江了。跟着徐皓月又说道:“周主派了李重进攻打庐州,却派了韩令坤、郭令图分别攻打蕲州、舒州。他明明知道攻打蕲州、舒州必要先打我白甲军所的盛唐县,部署的兵力和战将却不是强的,难道他不怕又我白甲军面前吃败仗么?” 刘逸轩看了地图忽然明白过来,倒抽一口凉气道:“周主是想让韩令坤、郭令图牵制我们,李重进、向训打下庐州、滁州之后,锁住我军东进应援淮东各州的道路,让张永德、赵匡胤能够从容用兵。一旦周军取下扬州、泰州,殆绝唐军水军,唐主一定会服软求和的。” 祁红年接口道:“如此,就算我等守住盛唐、英山,屏障蕲州、舒州,淮东之地散,朝廷一定会割淮南之地以求罢兵,那时候我们怎么办?” 李逸嘟囔道:“这还不简单,他割他的,我们守我们的,大帅已经是郡王了,大不了到时候扯旗自立为王!” 此言一出,诸将纷纷叫好起来,唯独刘逸轩眉头紧皱,默然不语。徐皓月可是笑不出来,看到刘逸轩如此神情便问道:“逸轩,看你沉默不语,可是另有他想?” 刘逸轩微微颔,转身从书架上取出一份大的地图来,摊桌上说道:“这是天下各地的大地图,如今天下群雄之,以周国幅员广,土地、人口众多,大周立国之后,北击契丹、残汉,南压荆州南平臣服,西进收服党项称臣,前年出兵西北击破蜀国大军,收复秦、阶、成、凤四州,兵锋无人可挡。如今北地、西面皆无周国敌手,如今周主起兵十五万攻掠淮南,国悍将精锐出,南下取淮南乃是周主志必得之事。” 徐皓月点点头示意刘逸轩分析得理,让他继续说下去,诸将也是凝神倾听,慢慢的都皱起眉头来,只听刘逸轩续道:“反观我白甲军,起兵成军不过一年,所辖之地不过英山、盛唐两县,民不过十万,兵不满万数,若然唐廷服软,割淮南之地,再无兵马北上牵制,周军主力环攻我等,白甲军如何能以一域之力抗一国之威?” 说到这里,诸将皆默然,过了片刻李逸甚是不甘的说道:“我等可以退入英山,这边十万大山,我就不信不能和周军周旋!” 刘逸轩摇摇头说道:“英山乃山地,出产有限,而且缺盐,只消周军断我盐路,我军久而必被所困。” 祁红年皱眉道:“那我们到时候就南渡,到江南去。” 徐皓月缓缓说道:“白甲军的根基英山,没有英山便不是白甲军,况且到了江南,便不是我们说了算了。” 李逸苦着脸道:“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徐皓月看了看诸将,缓缓的说道:“如果我等守住了淮西,但唐廷服软割地求和,放弃我等,到那时候便是我等自谋出路之时。英山也不是那么好打的,我等要谋出路,就要打得周军没有办法,与我等定城下之盟!” 刘逸轩站起身说道:“大帅说得对,寿州便是一个例子,我等可像寿州那样,逼得周主订城下之盟,这样我们可为英山、盛唐等地姓谋得活路,也为白甲军谋得出路!” 李逸丧气的说道:“说来说去还是要投降大周。”此言一出诸将都是垂头丧气,默然不语。 徐皓月知道再做的大多都和周军有血债,周军第一次攻淮,的确杀孽太重,白甲军起初成军之时,也是因为周军暴虐无道,如今摆面前的路还是要归降大周,诸将一时间定然难以接受。 “虎头曾今问过我,什么时候天下才会太平,才不用打战。”徐皓月缓缓的说道:“乱世年,军阀割据,天子无种,唯兵强马壮者居之,各方豪强相互攻伐,受苦的只有姓。周主柴荣若是英明之主,能统一天下,结束乱世,自然是天下姓的幸事,我等以一己之私怨引兵抗拒,便会逆天下大势,天下姓也不会支持我等。昔年武王英布起兵反汉,便是出于私怨,起初虽然兵锋所向能无往不利,但后终究难免败亡,他便是过于笃信武力,而看不清天下大势。天下乱世已久,人心思定,若真有英主现世能统一天下,我等顺大势而动,便是好的出路!” 祁红年皱眉问道:“周主是英明之主么?若是英主,去年为何还会纵兵杀掠?” 徐皓月轻叹一声说道:“英主也是人,是人都会有错,但英主与庸主大的区别便是能否看到自己的错误。”跟着徐皓月看着诸将说道:“周主寿州城破之后,没有再杀掠,我等便看下去,周主会如何改变。若他还是残暴不仁,纵兵为虐,那我们就算全部战死也不能有一人降。但若周主怀柔,民心所向,我等亦不可逆大势!” 跟着徐皓月缓缓的说道:“大家起兵起初是为了血仇,但我们也杀了不少周兵,以杀止杀终非了局,难道我们要打一辈子的仗么?大家也想着能得富贵、娶妻生子、安家落叶、安享太平,我们以复仇起兵,现便是为了出路而战!” 听完徐皓月的话,诸将都明白了,白甲军好的出路便是看清大势,顺势而动,否则便会没有出路。而后徐皓月说的,也是让诸将大为认同,人性终究是自私的,起兵搏杀一场,起初是为了报仇,但作恶的司超、王彦升部周兵差不多被他们杀光,可以说是大仇已报,后面的征战各人心的确都想谋一场富贵,什么大仁大义的虚假之话都是用来诓骗士卒的,为现实的便是大家后都能博个大富大贵、封妻荫子,说白了就是为利益而战,但要博得个人的好出路,先白甲军便要能有好出路,否则到后,失去仇恨动力的兵卒又没了的动力,是没办法战胜任何敌人的。 徐皓月从寿州的陷落看到柴荣的心思开始转变,没有杀害城内任何一人,又借贷粮食给姓,清淮军既往不咎改为忠正军,加入周军的序列,这一切都预示着柴荣知道了民心向背能左右战局这个道理,如果接下来他开始以怀柔政策征伐淮南,又东进直接威胁金陵,唐廷一旦服软,民心又靠向大周,白甲军再强,他徐皓月再诡计多端、兵法神妙也是无用,后只会落得和英布一个下场,跟随他的人也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徐皓月早早的将这个概念传输给诸将,让他们明白今后是为何而战。 徐皓月来自后世,自然知道历史走向,而且现的大周也和历史上一样的强大,白甲军之前一系列的胜利是改变不了大周强盛这个事实的,白甲军归周其实才是好的出路,而且徐皓月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只是那时候的民心还不大周,柴荣也还不明白怀柔民心的作用,但好他知错能改,真不愧是五代第一英主。 白甲军战船到了王家湾停靠休整,方刃的探子却送来急报,李重进的三万大军到达庐州之后,居然留下两万兵马围城攻打,分出一万兵马由王彦升统带,前来攻打盛唐县。 诸将听闻皆大惊失色,盛唐只有一千老弱残兵和招募的五千兵,根本挡不住一万周军,若是盛唐被攻陷,出征的白甲军将被截断退往英山的道路。 徐皓月闻报后急命水军启程,他要短时间内带领兵马赶回盛唐县,李重进定是猜到自己会正阳阻击韩令坤和郭令图,一早就有从庐州西进攻打盛唐的打算,看来李重进这个后周名将还真是不能笑看了他,为今之计只能比快了。 …… 第一百五十六章 白石印步痕 第一五十章白石印步痕 后周显德四年三月,春风复就是――不干活吃什么? 今年的春雨来得有些晚,茶农们等得有些心焦,眼瞅着已经过了雨水这个节气,天空还是一片蔚蓝没有一丝云彩,等来等去,久盼的雨水没等来,气势汹汹的周军却来了。 后周大将王彦升得了李重进将领,令一万兵马从庐州东进,马不停蹄的直攻盛唐县而来。一路上王彦升的凶性倒也收敛不少,路经的乡村庐舍都没有受到滋扰,没有掳掠,只是杀了几个不愿带路的姓而已。 威逼姓的带领下,王彦升领军盛唐县治所驺虞城东北的高岗寺大破唐军都监高弼的两千人马。此战说来好笑,高弼还道周军远寿州,就算打过来也要先破庐州,想不到王彦升来得这么快,仓促应战之下,全军覆没,高弼也被王彦升生擒而去。 高弼被俘之后,王彦升本欲杀之,高弼为了活命,将盛唐县的兵力部署悉数交待清楚,盛唐县治所驺虞城只有英家二少爷,一个病公子英仲高留守,手下打过仗的千余老弱残兵,还有招募的五千兵。王彦升当下大喜,星夜兼程赶往盛唐县治所驺虞城,他知道只要攻破驺虞城,扼住盛唐通往英山的大道,外的白甲军便会被分割开,韩令坤和郭令图两部往南夹击而下,白甲军便会被围歼盛唐县。 绕过两座丘陵,远处一座城池显露眼前,王彦升远远望去,泛着寒意的目光神色有些复杂,想不到有一天自己还能带兵再回驺虞城,记起上一次自己英山惨败,回去后诸将面前抬不起头来,随后又被徐皓月王家湾夜袭军,连累自己和王昭一起被贬为军前卒子,王彦升想到这些,心的恨意让那双凶恶的眼睛加的阴冷起来。 “铁骑军!随我来!”王彦升单手巨剑高举,大声喝道:“诸军随后慢行,铁骑军!随我抢城门!”说完他大声呼喝着,拍马往驺虞城直冲而去。 立时有千余名铁骑军高声呼喝着跟随王彦升身后而去,这一路上铁骑军经常冲前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敌人盘踞的营寨或是小镇,高弼的人马就是这样被铁骑军摧垮的。王彦升想如法炮制,驺虞城内如今没有什么白甲军知名战将把守,城内兵马也只是一群老弱病残和丁,说不定看到骑兵冲来,会吓得连城门都忘了关,王彦升便可趁势冲进城门,闪电般的夺下驺虞城。 哪知道骑兵飞驰到了驺虞城西门,却见城门紧闭,城上穿着白甲军服色的士兵城上谨守,每个城垛口两名兵士警惕的望着城下,城上唐军大旗和英山郡王的旌旗飘飘,一点也不像毫无准备的样子。 两步之外王彦升勒住马匹,喝令众骑兵止步,阴狠的目光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城上,谓左右道:“尔等看这城上的兵士像不像是才招募的卒或是老弱残兵?” 左右答道:“将军,敌人早有准备,守城布置严谨,城头安静无杂声,一点也不像老弱残兵。” 王彦升恶狠狠的吐了口吐沫怒骂道:“高弼这厮胆敢骗我?!回头切他耳朵下来下酒!”众军闻言皆是骇然,他们知道王彦升这可不是开玩笑,王彦升的确会宰割降卒的肉来下酒,但却不杀他们,真是令人胆寒。 “派哨探往英山山道、湄水水寨和通往正阳的大道上哨探,看看有无白甲军的踪影。再派人回去知会步军快赶来会齐,老子今日便要攻城!”王彦升恶狠狠的大声说道,恨不得一下子打破这驺虞城一般。 众骑兵便原地下了马休息,也让马匹吃些地上的青草。说也奇怪,便他们休息之处,却又一条很长的矮土墙基,不过一尺高,但却又余步长,其上一排整整齐齐的白色石块铺了过去,倒像是准备划开基址扩建城墙的垒墙一般,只是太矮,还不到人的膝盖。 王彦升手拄巨剑坐这矮墙之上,心纳闷,难道徐皓月这厮想扩建驺虞城?正寻思间,身旁一名骑兵嘶声吼道:“城里面有东西飞出来了!”王彦升心一惊,急忙站起身望去,果然城内飞出十余个黑黝黝的陶罐,罐尾冒着点点的火星。 “快跑,是白甲军的飞天雷!”王彦升眼神升起恐惧之意,寿州城下他守御南寨可是吃了这玩意的大苦头,周军都唤这东西为飞天雷。 十余只陶罐有几只飞到一半便落到地上,跟着瓦罐裂开,里面的铁钉、铁片散落出来,王彦升眼见看到瓦罐居然是一个黄色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纸包,上面一根细线仍是不停的冒着火星! 王彦升看得目瞪口呆,转身就跑,想不到慌不择路,一下子跌倒,结结实实的趴了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巨响已经身旁炸响,跟着便是用来的强风热浪,王彦升不敢起身只得死死的抱着头,老老实实的趴好。 接连的十余声巨响之下,周军铁骑兵大声惨叫起来,战马惊慌失措的嘶声乱跑,周军登时大乱起来。 过了片刻王彦升只觉得巨响已经停了,才站起身来,却现身边有不少周军骑兵和战马被爆炸飞溅而出的铁钉、铁片杀伤,还有些倒霉的,直接被炸得粉身碎骨,地上出现十多个大大小小的焦黑圈子,大多是十多步上下。 王彦升摸了摸自己身上,似乎没有受伤,看到己方铁骑军非常混乱,大声喝道:“敌人城内有抛石车,大家退出五步之外去!”众铁骑军纷纷掉头就跑,这时候城头上阵阵的欢呼声和笑声传了过来。 跑出五步之后,王彦升甚是恼怒的看着城头,怒喝道:“攻破此城,定当老少不留,方解我心头之恨!”说罢一屁股坐地上,想不到自己又是坐一条白石矮墙基上,心又是一阵纳闷,难道徐皓月要扩建驺虞城到这么远之外? 驺虞城城楼上,英仲高一身白甲轻袍坐椅子上,看着城外慌乱的铁骑军哈哈笑了起来,回头对一旁也是笑语盈盈的孙芜玉道:“夫人,让英吉他们把轰天雷的引信剪短三寸,我现这东西离地一丈有余的地方火似乎才有奇效,落地之后瓦罐碎了,里面的铁钉、铁片就伤不到敌人了。” 孙芜玉笑容收起,皱皱眉说道:“我不是你跑腿的,我只是来看看,我要回去了,肚子大了也不方便了。”说罢不理会英仲高,听着大肚子便丫鬟的簇拥下下城去了。 英仲高面色微微有些尴尬,看到身边亲卫都是肃穆,也没有人嘲笑,才放下心来,看着孙芜玉大腹便便离去的样子,他的脸上又泛起一丝温馨的笑意。 孙芜玉的身影消失城楼转角,英仲高回头望去,只见城外四道白石矮墙线看得却是那么清楚,离城七步一道,四步一道、两步一道,一步一道,站城上一望,远近便知。英仲高心暗想,原本只是想先建道矮墙实地丈量扩建城池的地形,想不到后来现可以用于实战,便让人多建了几道,现居然派上了大用场。 “英公子,待会儿厮杀起来,你还是回府去。”曹云的声音传了过来,英仲高扭头一看只见曹云全身白甲走上城来。 英仲高笑了笑说道:“好你运送粮草过来,有你守城我就有几分把握了。” 曹云哈哈笑道:“也是凑巧了,床上躺了三个月,闷得慌,下便随着粮车队来驺虞城看看,想不到遇上周军来袭,正好厮杀一场,否则骨头都要软了。” 英仲高笑了笑道:“曹寨主,你看我这些兵练的还可以。” 曹云竖起大拇指道:“英公子也是将帅之才,一个冬日不但招募了五千军,是将兵马练得进退有,临阵不慌,真是不简单。” 英仲高摇摇头说道:“刚才之事千余骑兵,我们又是守城,士卒们才不心惊,待会儿要是战鼓一响,周军黑压压的人呼喊着冲将上来,我只怕会有人尿裤子的。” 曹云淡淡一笑道:“没事,我带了两亲兵下山来,城内原有的一千老弱兵马,虽然阵仗上气力赶不上年青人,但是胆气经验还,我已经分派下去了,一个老兵带着几个兵守一段城墙,待会儿打起来,加上你那些火器,周军定是吃不完兜着走。” 说话间,只见西面远方尘烟滚滚而来,英仲高微微一笑说道:“周军来了!” 曹云抬眼望去,眼眸一热,说道:“英公子真的不打算下城楼去?” 英仲高呵呵一笑道:“适逢大战,岂有不一观之礼?况且我这里也才能掌控好器械用,否则我那些白石矮墙岂不是白弄了?” 曹云嗯了一声,看了看身边的白甲军亲卫喝道:“尔等好好护卫英公子,绝不能有半分闪失!”众亲卫大声应诺,众白甲军兵将一起看着周军滚滚而来,一场守城大战即将开始。 …… 第一百五十七章 驺虞城防战 第一五十七章驺虞城防战 冲天的战鼓雷响,周军步卒扛着云梯身旁橹盾兵的掩护下,踏着稳稳的脚步开始往驺虞城西门而来,后面三辆匆匆赶制的冲车,也数十面铁橹盾的护卫下,缓缓的向前推进。 呼喝之声伴着整齐的步伐往前而来,战鼓声大作之下,城上的白甲军丁们微微面露惧色,他们没见过这么多人,如此高声呼喊着冲城的情景,不少丁紧握兵器的手心满是汗水。 “别害怕!敌人下面,还戳不到你的屁股,待会儿倒是可以先向城下的敌人撒泡尿,浇他一头一脸!”曹云大声高喊着,提着一双大铁锤来回城上寻看着,听了他粗鄙的话,兵们大多轻笑起来,曹云接着大声说道:“不过记着,两步的时候看到飞鹰旗,弩手们就开始放箭,一步的时候是弓手放箭,别管敌人有没有盾牌抵挡,一定要不停的放箭!虽然可能射不敌人,但这股气势一定要保持下去,要压得敌人不敢露头!敌人的云梯打过来的时候,绕勾手一定要马上将梯子推下去,要是推不动,滑刀手就把滑刀顺着梯子给我放下去,滑刀会把敌人攀梯子上的手脚切断,不过记着,可别把绳放了,待会儿还要把滑刀提上来的……”曹云一边走一边又大声的重复着一些战法的细节。 正这时,忽听城楼上的英仲高亲兵大声喊道:“敌人四步!举飞虎旗!”飞虎旗是四步之内,城内投石车开火的旗号,只见一名传令兵立刻抬起一面巨大的旗子,冲着城内的投石车阵地猛挥起来。 城内一片空地上,二十几辆投石车已经盘好了绞,每辆投石车旁边有近一名兵士赤膊守一旁,看到飞虎旗飘扬起来,英吉大声喊道:“点火!轰天雷!”带着点点火星的二十多个陶罐被投石车射了出去,每辆投石车的射轨迹英仲高都计算过,也测量好不同距离之间的仰角,绞盘和绳上做了刻,虽然不会那么的精确,但总不会像从前那样,偏得实没谱。 第一轮二十多个陶罐飞出之后,有的飞得远落密集的步兵方阵上空爆炸,巨大的火焰和气浪带着密集的铁钉、铁片飞溅而出,周军普通步卒除了胸前的铁甲之外,其余部位都是皮甲保护,头上是皮甲笠子,只有精锐的殿前军才能配备加精良的铁甲。顶步兵头上的蒙着皮革的木橹盾被巨大的爆炸震飞,不少爆炸点之下的步兵直接口鼻出血,被巨大的爆炸震死,火焰四溅将皮革点着,铁钉、铁片四溅杀伤不少步兵。原本一个完整的步兵方阵被陶罐轰天雷炸得支离破碎。 好这群周军是李重进手下步卒,寿州城下和白甲军交战多次,倒也不像起初那样害怕这种巨大的声响,方阵的将官大声呼喝着让兵卒们继续前进,并鼓励兵卒们说敌军这种陶罐不多,放上几个就没有了。 还有几个陶罐还是没有准头的飞得偏远,让大家欣赏了一场巨大的焰火表演。 看到陶罐虽然威力巨大,但准头实太差,英仲高果断喝令让英吉改用普通的石块射,陶罐内的火药精贵,可不能如此浪费。 战场上空登时又飞起巨大的石块来,每个石块都有余斤,带着巨大的呼啸声从天而降,砸周军的步兵方阵,一砸一个坑,下面的兵将都成了肉泥。还有一架投石车人品爆,直接命一辆冲车,虽然没砸死人,但那辆冲车立刻被砸毁,周军只剩下两辆冲车了。攻城战,攻方的攻城器械越多,给守军造成的压力越大,给己方士兵带来的鼓舞越大,一旦有重型攻城器被毁,攻城方的士气便会大沮。 王彦升轻装前来,随军匠人没有多少,而且仓促攻城,器械准备的也不多,他实想不到驺虞城这种小县城也会有投石车部署,而且还有二十多辆。但如果不抢攻的话,等白甲军主力回师,自己便危险得很,当下只得拼命催促步兵从西、南两个方向攻城! 进到两步的时候,城头上的白甲军弩兵开始激射弩箭,城这次曹云随着粮草送来了三千张神臂弩,乃是李庆等工匠一个冬日所赶造的,正好派上了用场。密集的弩箭居高临下激射,虽然大部分士兵躲橹盾后面还是稍微安全一些,但还是有不少士兵微微露头或是手脚缩得慢了,便被弩箭射。随着越走越近,弩箭的穿透力开始增加,周军步卒只得以两块橹盾夹一起遮挡。 步之内,白甲军的弓兵开始放箭,城下的周军弓弩兵们也开始放箭,但从下往城头上射箭效果不佳,城垛子上白甲军还布置了不少纸甲褡裢,除了偶尔有实倒霉的白甲军兵被射之外,周军弓弩兵多的作用只是鼓舞己方的士气,看我们也压制城头的弓弩手。 周军步卒们可不会希望弓弩手能压制城头的弓弩手,余步之上,方阵的步军都头们开始令冲锋,抬着云梯的周军步卒们快速跑了起来,虽然有不少人再失去橹盾掩护后马上箭倒地,但他们都知道此刻只有往前冲,冲过护城河城墙底下弓箭、弩箭射击的四角才算是稍稍安全一些。 踏着搭护城河上的云梯,周军步卒冲到了城墙下,一把把云梯开始架上城去,城上的白甲军开始往城下扔石块,也不用探头出去看,下面密密麻麻的周军,随便扔一个石块下去,一定能砸到人。 周军步卒们纷纷举起轻质盾牌防护,皮革小盾防护能力有限,但却给人安全感,步卒们一手举着盾牌,口含利刃,一手拉着梯子开始往上爬去。 城头上的白甲军绕勾手们开始用带分岔的叉子叉住云梯,几个人奋力往外推,想把云梯推离城墙,城下的周军步卒纷纷用力按住云梯。两边的角力,十多把云梯被推到下去,但还是有二十多把云梯继续架城墙之上。 白甲军兵卒两人一组,抬着沉重的滑刀放到云梯上,带着绳的滑刀顺着云梯放下,下面惨叫声立刻响起,攀爬云梯的周军步卒们顿时被切断手脚,倒地上惨呼不已。 看到城下周军密集起来,英仲高大声喝道:“放热油!”城头飞蛇旗打出,一罐罐烧得滚着的热油抬到城垛边上,直接顺着云梯到了下去,成下面的周军避无可避,顿时惨叫声四起,跟着一捧捧烧着的茅草扔下城去,城下顿时大火燃起,伴着凄厉的惨叫声,一阵阵的熟肉香飘起。 城头上的白甲军兵看到这般血腥的景象,不少人面色惨白,有人大声的呕吐了起来。 周军云梯被烧毁不少,只得纷纷后撤。南门那边有几段城墙打起了苍狗旗,表示那边支持不住,需要救援。曹云立刻带了一名白甲军老兵冲了过去。 南门这边有几段城墙上热油不够,云梯没有烧毁,被周军杀上城来,曹云到人冲到后,大声喝命城上的白甲军一起上前,厮杀一阵之后,将周军压了下去,跟着热油送到,曹云指挥白甲军兵卒将热油顺着云梯淋下,放火将云梯烧毁。 周军云梯大多被烧毁,冲车到了护城河边上,还没准备好过河,便受到城上石块的重点照顾,一辆冲车当场被砸毁,另一辆进退不得,周军的攻势城下受阻。 看到攻不上去,城上的羽箭石块如雨而下,王彦升暴跳如雷,但却没有办法,只得命令周军退回来。听到后阵鸣金之声响起,周军如蒙大赦,纷纷掉头往回跑,白甲军便用弓弩又欢送了他们一程。 看到周军铩羽而归,城头上的白甲军一起欢呼起来。其实若是守城战,就算是普通的兵也没有问题,高大的城墙居高临下给人安全感,而且攻城战,每一丈城墙之上只要有五名士兵把守,便可阻挡数倍于自己的敌军,周军兵力一万,投入攻城的步兵只有五千多人,只够分攻西南两门的,不能分出多的兵马同时攻打多处,城内的白甲军兵有五千之众,驺虞城虽小,但城内守城器械完备,周长不到三里的城墙段上重挫周军。 王彦升收拢步卒之后计点损失,步军阵亡遗尸城下的便有一千五多人,另有一千多人受伤,五千步卒算是伤亡过半,只怕是组织不起下一波的攻势了。 正当王彦升暴跳如雷咒骂英仲高这个痨病鬼的时候,铁骑军的侦骑回来,说白甲军主力水陆并进,已经到了二十里之外的地方。王彦升看了看手下满是倦容的士兵,知道自己突袭驺虞城的计划失败,只得命令步军先行撤走,自己带着铁骑军断后。 一场虎头蛇尾的攻城战,英仲高充分的准备下完结,白甲军兵只有四多人的伤亡,算是一场大胜,击败周军胜利只是其一个意义,大的意义是白甲军兵经历了一场战争,开始慢慢的成熟起来了。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深处若往昔 第一五十八章深处若往昔 当徐皓月带着月字营的骑兵翻过小燕山,盛唐县治所驺虞城出现眼前之时,他悬半空的心放下了一半,远远的望去,驺虞城上还是飘扬着白甲军的军旗。 到了北门城下,城上的白甲军兵士们看到是自家军伍,急忙禀报上官去了,过了片刻城门打开,却是英吉带着人出城来迎。 上前匆匆问了驺虞城的情况,徐皓月放下心来,便命童虎头带着月字营先进城休息,自己带了五十名亲卫回去接应后面的白甲步军,他倒也不是不放心后面带队的一众营官,主要是英若兰昏迷不醒还后队之。 到了晚间,出征的白甲军全部回到了驺虞城内休整,众营官便忙着哄抢英仲高的兵,各营寿州、正阳连番大战都损失不小,怀德军的三千降兵大多都是唐军降卒,早早的回来的路上就被众营官瓜分掉,回到城内又老实不客气的开始瓜分驺虞城的五千兵。 听闻英若兰受了重伤昏迷未醒,倒是急坏了英仲高等英家之人。徐皓月生怕英若兰做马车受到颠簸牵动伤口,一路上都是他亲自带人抬着担架,稳稳的把英若兰抬回驺虞城的。到了城内,英仲高将徐皓月等人带到了城内建的英山郡王别院内安顿。这别院是冬日里,英仲高亲自设计、督造的,算是徐皓月驺虞城的落脚之地,地方不大,但胜安静。 安顿好英若兰之后,孙庭运又给英若兰把了把脉象,英凝雅给英若兰换了一次药之后,英若兰还是没有醒来,依然沉沉的睡着。 孙庭运把完脉之后说道:“嗯,英小姐的热之症已经退了,想必明日便会醒来,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要主意伤口,不要又迸裂了。” 徐皓月和英仲高等人都是大喜,孙庭运笑呵呵的看着孙芜玉挺着的大肚子道:“乖女儿,来,义父给你把把脉看看。”孙芜玉红着脸笑道:“义父,我很好,能吃能睡的。”口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坐到一旁,伸手让孙庭运把脉。英仲高见英若兰已经无恙,放下心来,见孙庭运给孙芜玉把脉,不自觉的又开始紧张,走过去陪伴自己老婆去了。 徐皓月也就只陪着自己的老婆,英凝雅弄了一大碗浓浓的人参炖鸡来,徐皓月亲自端着一碗鸡汤给英若兰喂了下去。英若兰虽然还是昏迷不醒,但一路上孙庭运给她用补药膳食汤水将养,面色已经略略有些红色,不再像前几日那般的苍白了。 看到徐皓月用汤匙一勺一勺的慢慢撬开英若兰牙关,将鸡汤喂下,动作似乎很熟练,孙庭运心里暗笑,这小子从前也是伺候惯人的。 喂完之后,徐皓月吩咐英凝雅看护着英若兰,便和英仲高等人出去用饭。 席上的饭菜很简单,一盘酱牛肉、一盘五香豆、一盘寿州瓦埠湖有名的银鱼炒鸡蛋,还有一盘瓦埠湖的盐焗瓦虾,还有一碗鸡汤。 徐皓月和英仲高夫妇、孙庭运一起用饭,席间问起英仲高近日盛唐县和英山的情况。英仲高将昨日一战简单说了,徐皓月眼前一亮,他现英仲高不但精于器械制造,而且守城很有一套,看来只要给他配几员干将,将来说不定能独当一面。 跟着英仲高又说道:“前日收到金陵神卫军皇甫继勋的来信,说去年你订下的占城稻米谷种已经到了金陵,他正安排人手和船从金陵运过来,想必再过半个月便到了舒州,转走陆路便会到盛唐了。妹夫,你买这么多稻种做什么?咱们这里的稻种不好么?” 徐皓月狼吞虎咽的大嚼着笑道:“很好,不过占城稻有些先天的好处,等今年春垦种下去,过些时候,你就知道了。” 英仲高点点头,跟着说道:“皇甫继勋信里还说了,近寿州失守,朝廷又争议是战是和,不过很奇怪,宋齐丘一党这一次却竭力反对议和,力主和周军死战,韩熙载一党却也跟着变了,主张割让沿淮诸州以求息兵。” 徐皓月愣了一下,问道:“那朝廷邸报上有什么动静么?” 英仲高说道:“邸报上还没有什么变化,仍是宣扬白甲军的战功,也没有议和的只言片语透露。” 徐皓月重重的嘿了一声道:“老宋齐丘,果然老而弥坚,他定是看出周军已经有了水军,若不能引得周军和我白甲军淮南死斗,周军水军顺运河南下,便会直接威胁金陵,而且周主寿州没有滥杀一人,还借贷粮食出去,怀柔之策已经开始,宋齐丘定是看出这一点,才大肆鼓吹主战,否则军民五一战之心,淮南之地迟早陷落,说不定连金陵也要不保。” 英仲高嗯了一声道:“那韩熙载他们呢?他们为何忽然又转为主和派了?” 徐皓月喝了口鸡汤,淡淡一笑说道:“党争而已,反正对方支持的,自己都要反对。不过我想韩熙载他们也有自己的理由,如今周军已经有了水军,唐军唯一的优势已经不复存,此刻抢先议和,或许能少丢些地盘。其实两派争来争去,都只会怠误国事,于国无利,唐主若是英明些,一早动手铲除党争,也不会落到如斯地步。” 英仲高摇摇头说道:“历朝历代都有党争,难以避免,只是如今我们算是身唐廷,也不知道该投向哪边?” 徐皓月目光凝重起来,缓缓说道:“从始至终,唐廷根本没有把我们当作自己人,我们只是一枚棋子而已,我料想等到唐廷战败,他们大可割淮南之地,而让我们去和周军死拼,他们好从渔利,这便是宋齐丘的打算。” 英仲高大惊道:“果真如此,那我们白甲军如何能以一域抗周国倾国之威?”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真有那一天,就不要怪我们翻脸无情,我们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弃卒。” …… 吃完晚饭徐皓月依然守英若兰身边,趁着英凝雅给英若兰换药的当口,徐皓月偷眼看了看英若兰的伤口,只见雪白的酥胸之上,一条长约一寸有余的血痕便那迷人的沟壑之间,略略有些偏向左侧,此刻上面的缝合之线尚未拆除,那抹嫣红雪白的沟壑之却是那么的醒目。 英凝雅沾了药水给英若兰清洗伤口,每隔两个时辰都要清洗一次,孙庭运这药水可以去腐生肌,的确是好药。英凝雅看看擦完,骤然现徐皓月竟然站自己身后呆呆的望着,吓了一跳,红着脸嗔道:“姑爷,你又不是没见过,这会儿凑这里偷看什么?” 徐皓月轻咳一声,满是关怀之色的说道:“我是看看若兰伤口愈合得怎样了。” 英凝雅点点头欣慰的说道:“孙道长的药很好,小姐的伤势大好了。” 徐皓月道:“凝雅,你这些天也累了,早点休息,今晚我来照顾若兰。” 当晚,徐皓月还是每隔两个时辰给英若兰洗一次伤口,换药一次,整整的熬了一夜,但对他来说似乎不算什么,从前他也经常不眠不休的照顾柳静如。 翌日清早,徐皓月正靠床边小睡一会儿,忽听一声嘤咛之声响起,徐皓月猛然睁开眼睛望去,只见英若兰悠悠然的醒了过来,看到英若兰想动,徐皓月急忙轻轻按住她,柔声道:“若兰,你别动,你的伤口没长好,你躺着就好。” 英若兰秀眉微蹙,似乎伤口有些疼痛,口有气无力的低声道:“皓月,我、我不会离开你的。” 徐皓月心惭愧不已,亲亲她额头上一吻道:“我也不会离开你的,若兰,我会永远你身边。”说完徐皓月便唤英凝雅进来,让她准备些汤水来,又请孙庭运过来看视。 孙庭运看完英若兰的伤势之后,还是交代静养,每日服药进补,慢慢调理将养。 自此英凝雅带着一众丫鬟细心照料着英若兰,而徐皓月每晚处理完公事之后,都英若兰床边照料,给英若兰念诗、说故事,到好像回到从前,自己病榻前照顾柳静如一样。英若兰每天都似乎等待着天黑,天黑便可以见到徐皓月了。这几天两人耳鬓厮磨,感情有近了一大步。 回到盛唐县后,徐皓月带领白甲军盛唐县招兵、休整练兵,补充了兵和降卒之后,白甲军各营人马达到了一千五人,月字营的骑兵也达到了一千人。除去留守英山城的超字营和淮上水军淮字营之外,白甲军十二营人马一共一万八千人马,其老兵占到了一半。 徐皓月按着白甲升赏令重赏了这次战役有功的将领和兵卒,众军皆是欢喜不已,让兵们也看到了希望,都暗暗期待下一次战役,自己能立下大功,也获得升赏。 高字营内英仲高的随军工匠大大增多,整整有一千多名随军工匠加入高字营,他们的主要工作便是整顿军械,大军出征之时随军征讨,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徐皓月总感觉高字营有些像后世的工兵营。 算上驺虞城内的神臂弩,白甲军的神臂弩达到了恐怖的千张,千把神臂弩齐射,那场面一定非常壮观。而轰天雷这种火器也不断的改善,英仲高给陶罐外面加上了一个竹篾筐包住,这样陶罐就不容易摔碎。 单兵投掷的陶罐有酒坛子大小,内装火药十斤,只有军膂力奇大的兵将才能使用,有很大局限性,英仲高却琢磨出另一种用法,以外包竹篾的陶罐内,放药杵实,入小竹筒,穿火线于内,外用长线穿火槽,择敌必由之路,土掩,使敌不知,踏动机,震起,铁块如飞,火焰冲天。 徐皓月看完英仲高的演示之后,长大了嘴巴,这不就是原始地雷么?但随即释然,陶罐炸弹埋地上引爆,其实就是土制地雷了。但他还是很佩服英仲高的想象力,古人的智慧真是不能小视。其实一理通理明,一层窗户纸捅破之后,很多事都会想得明白。 几天后,春雨到来,徐皓月一面加紧练兵,一面派出兵马跟着茶农抢收春茶,这可都是财源收入,断不能荒废。有了白甲军的帮忙,盛唐县附近的春茶收得很快,跟着茶农们按照徐皓月教的干炒法制茶,想来贩运到其他地方便可大赚一笔。徐皓月打算等皇甫继勋到了之后,和他商议一下,能否开通往契丹贩运茶叶的商路,如果能和契丹交易茶叶、丝绸,那可是大大的赚钱,而契丹的马匹、铁器精良,也是可以考虑购入的。 几天之后,庐州保信军节使龙彦尘派人前来求救,原来后周大将李重进进入庐州地界之后,和保信军龙彦尘大战数场,龙彦尘抵挡不住,被围困庐州城内。龙彦尘势孤力弱,等不到朝廷的应援兵马,只得向盛唐的徐皓月求救。 …… 第一百五十九章 重进显智计 第一五十章重进显智计 收到庐州德胜军节使龙彦尘的求援信之后,徐皓月赏了来报信的德胜军信使,问了些庐州的战况,让那信使回去告诉龙彦尘,援军不日便到。庐州唐军和李重进厮杀,龙彦尘阵还亲自和周军主将黑大个李重进照过面,李重进果然十分骁勇。 打走信使之后,徐皓月召集诸将议事。徐皓月英山郡王别院正堂之上点卯,不一刻诸将全都到齐,无一人来迟。按照白甲军的军法,升帐议事来迟的是要被打八十军棍的。 看到诸将到齐,徐皓月将德胜军前来求援的事说了,才说完诸将便议论开了,几乎全部将领都赞同前去应援,因为唇亡齿寒,庐州被攻陷的话,盛唐的压力也会加大。唯独刘逸轩没有说话,而是低头思着什么。 徐皓月憋见刘逸轩低头沉思不出声气,便问道:“逸轩,可是有别的看法?” 刘逸轩猛然惊醒过来,跟着站起身道:“王爷,属下想一件事,以德胜军的战力和龙彦尘的将略推想来,当不是李重进的对手。李重进乃周军悍将,吾军和唐军环伺之下,仍能寿州城下坚持那么久,可见他的能耐。属下奇怪李重进此次进兵为何会和龙彦尘大战数场之后,才将龙彦尘逼回到庐州城内。” 徐皓月抚掌笑道:“说得不错,逸轩的疑问也正是我的疑问,难道李重进故意将龙彦尘困庐州,让龙彦尘求救于我军,当我军前往应援的时候,周军庐州那边有什么埋伏?” 此言一出,诸将都是恍然大悟,曹云大声说道:“李重进这厮骁勇善战,手下有三万兵马,庐州只有两万唐军,野战数场后才将龙彦尘击败,的确甚有可疑,但庐州又不能不救,周军会何处埋伏呢?”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周军韩令坤、郭令图两部兵马前番正阳被吾军杀败,折损大概有万余人,该部应该还有三万人马,方刃的探报说,韩令坤和郭令图此刻兵马驻扎正阳,兵马数万,尚无南下的意图。” 李逸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李重进是想把我军诱至庐州城下,韩令坤、郭令图两部兵马趁势便南下攻打盛唐?到时候,我军尾不能相顾,便会被周军歼灭盛唐和庐州之间?” 徐皓月沉吟道:“按现的情势判断,李重进的打算的确如此,但是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 刘逸轩接口说道:“这次李重进的诱敌太明显了?” 徐皓月点头道:“不错,他的诱敌之策太明显,但我军又不能不救庐州。”说到这里徐皓月又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大家先下去做出兵的准备,不管李重进到底有什么诡计,庐州是一定要救的。”众将一起站起身抱拳领命而去。 刘逸轩转身正想要走,却被徐皓月叫住:“逸轩,你留一下。”刘逸轩应了一声停下脚步,徐皓月看着桌上的地图皱眉说道:“我刚才想了想,还是没能想明白,但我想了个逆推之法,也就是说李重进诱敌被我们现的话,你说我们会怎么做?” 刘逸轩似乎明白过来:“王爷的意思是,不管李重进有什么谋算,我们就偏不按李重进想让我们去做的办法去做就行了?” 徐皓月点点头道:“不错,若我看出他是诱敌,知道正阳有韩令坤和郭令图的兵马后窥视,必定会先领军北上击破正阳的韩令坤和郭令图两部兵马,因为庐州城虽然要紧,但却是李重进要来诱敌的,我们不到,他不会那么快攻陷,正阳离盛唐一二十多里路,盛唐离庐州余里路,都不算太远,我完全可以先破正阳弱的韩令坤和郭令图,他们手下大部兵马都是怀德军降卒,战力不足。然后我再挥军东进解庐州之围。李重进布下诱敌之计,又让我看出诱敌之计,这计计的真实意图,其实是想让我军北上正阳,到底正阳有什么厉害的杀招呢?” 刘逸轩皱眉道:“我也想不出来,按王爷的说法,我们就不要北上正阳去,直接先打庐州的李重进好了。”跟着又摇摇头说道:“还是不对,我们没理由放着软的正阳不打,去庐州打大部兵马都是殿前军精锐的李重进部啊。”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想来的确有些不对劲,你先下去准备,或许不经意间会想到。” 看着刘逸轩转身出去,脸上仍是皱眉苦思的样子,徐皓月微笑起来,刘逸轩越来越有点军师的味道,很多时候能和自己想到一块去。想到这里,徐皓月又想起其实还有一个人,也常常和自己想的一样,或许她能有不同的看法。想到此处,徐皓月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念头,转身便往英若兰的卧房而去。 到了英若兰的卧房外,徐皓月见房门虚掩,便推门走了进去,只见春睡海棠屏风后面,英凝雅的身影影影绰绰的晃动,徐皓月也没多想,一边走过去一边唤道:“若兰,我来了。” 屏风内两女一起娇声惊呼起来,但为时已晚,徐皓月已经转过了屏风,往床上一看,登时目瞪口呆。英若兰身上竟然没有寸丝寸缕,玉体盈盈的横陈于床榻之上,俏丽的容颜之上,红晕丛生,眼神满是大羞之意,但又带着淡淡的嗔怒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是一种惊喜的感觉。 徐皓月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英凝雅马上拦徐皓月身前,手的丝帕挥舞着怒道:“姑爷,你快些出去,我再给小姐擦身呢。” 徐皓月本想调笑几句,但又怕影响到英若兰的伤势,连忙好好的应着,退了出去。站屏风外面,只听英若兰低声道:“凝雅,让、让他再出去一些,还是看得到的。” 徐皓月这才现透过那屏风上淡淡的薄纱,英若兰的玉体像是印那春睡海棠图之上一般,这种朦胧的香艳感觉,加让他浮想联翩起来。可惜好景不长,英凝雅领了英若兰的言语,转出屏风来,将还痴痴看着的徐皓月推出了屋去。 见徐皓月被退了出去,英若兰羞红的脸上,总算松弛下来,英凝雅回来继续给英若兰擦着身子,见英若兰脸上红晕未退,低声吃吃笑道:“小姐,其实你和姑爷做了一年多的夫妻了,为何还这般害羞?” 英若兰脸上又是一红,她不愿让英凝雅知道两人还未圆房之事,低声道:“晚、晚上都是看不见……” 英凝雅哦了一声接着说道:“原来这样,小姐你做得对,芜玉姐姐说了,咱们女人呐,可不能让男人吃饱了,否则他们就不会珍惜咱们,都跑出去找外面的狐狸精了。” 英若兰暗暗好笑孙芜玉这个小辣椒,当真什么都敢说,看来今后大堂兄有得苦头吃了。英凝雅跟着说道:“小姐,你不早点告诉我,你没醒的时候,姑爷也给你换过药的,你要早说了,我便不让他换了。” 英若兰面上红晕又飞起,窘道:“他、他给我换过胸口的药?” 英凝雅嗯了一声,歉然道:“对不起啊小姐,我不知道你不想让姑爷吃饱的……”英若兰大羞起来,英凝雅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英若兰像孙芜玉一样的打算,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但心却满是丝丝的甜意。 过了一会儿,英凝雅帮英若兰穿好衣裳,便出去请徐皓月进来,她自下去给英若兰洗衣去了。 坐床边,两人都是有些微微的尴尬,徐皓月深吸一口气道:“其实看就看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看了,你说是。”英若兰红着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低声嗯了一声,却不说话。徐皓月又问道:“今天觉着好点了么?”英若兰又是轻轻的嗯了一声,还是没说话。徐皓月又道:“今日提早过来,是想和你商议一件事,你累么?不累的话,我就说了哦。”英若兰微微笑了起来,还是没说话,嗯了一声。 望着她的笑颜如花,徐皓月彷如回到从前,记得柳静如病床上答应了自己的求婚之后,那天晚上也是这样害羞的只是嗯嗯的答应自己,却不说话,两人真的是像了个十足啊。 想到这里,徐皓月脑海划过一道闪电,他惊喜的说道:“若兰,我想到了。”英若兰微微有些奇怪,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徐皓月当下将庐州求援的事和李重进诱敌的计策说了,跟着说道:“我明白了,其实庐州攻打德胜军的根本不是李重进,而是韩令坤和郭令图,李重进他自己是率领着精锐的殿前军正阳等我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龙彦尘阵见到的李重进其实只是李重进找了一个很像他的人假扮的。” 英若兰眼神微微一滞,跟着微笑道:“那如今你已经猜到了李重进的计计,是不是打算先伏击李重进部呢?” 徐皓月一拍大腿道:“若兰,我俩还是那么的心有灵犀。李重进这厮布下的计计还是不能按常理破解,若吾军直接先打庐州,盛唐空虚,李重进会从正阳南下抄我后路,我军就算庐州大破韩令坤、郭令图,兵马也会有折损、士卒也会疲累,再来转回身打李重进便会困难重重。但若北上直接打正阳,李重进又可以逸待劳。所以吾军大军主力该先往庐州,待李重进南下攻盛唐之时,我军转而北进,瓦埠湖旁设伏,先破李重进大军,把硬骨头先啃了,再回师打庐州。盛唐我会留下仲高堂兄的高字营两千人马、一千匠人和一千原来的老弱残兵镇守,若韩令坤和郭令图敢舍弃庐州来打盛唐,吾军破了李重进后便会回师南下盛唐城下击破他们!” 英若兰点点头说道:“这的确是好的应对之法了。” 徐皓月站起身来说道:“若兰,你留盛唐养伤,战事紧急我这就先走了。” 英若兰嗯了一声,徐皓月俯身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跟着转身便出去了。英若兰伤口微微一痛,低声喃喃道:“你能想到李重进找个像他的人假扮,你、你心里还是觉得我和她很像啊……” …… 第一百六十章 土城阻击战 第一十章土城阻击战 淮南正阳南面一二十多里之外便是盛唐驺虞城,东面一舍之处有寿州大的湖泊瓦埠湖。这瓦埠湖从南段白洋淀至北面钱家滩入淮水,南北向长余里,东西宽仅十里,乃东淝河的游,河湖一体,水域辽阔。白洋淀(与河北白洋淀不是同一处)之处芦苇、港汊极多,极好藏兵。白洋淀距西边湄水四十里地,西南距驺虞城八十里地,东南距庐州亦是八十多里地。 后周显德四年四月初,盛唐白甲军一万五千大军兵出驺虞城,往东趋近庐州,行至一半路程之时,趁夜便折而向北,转道白洋淀而去。 正阳处周军果然是李重进统帅的三万大军,得知徐皓月率领白甲军主力东进应援庐州的消息,李重进大喜,招诸将议事。 诸将齐至,李重进看着铁骑军左厢一军都指挥使王昭道:“昭的计计果然凑效,徐皓月已经领兵往庐州而去,吾军当可直下盛唐,抄其后路攻之!此次若能战败白甲军,昭当为功!” 王昭闻言,面露喜色躬身谦道:“此乃大帅妙算也,末将不敢居功。大帅可按先前定计,令韩令坤、郭令图撤庐州之围,一同夹攻白甲军,庐州龙彦尘已然胆寒,必不敢追击。吾军以重兵野地浪战,白甲军定然不是吾军敌手。” 李重进哈哈大笑道:“正合吾意,大军明日全军动身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破盛唐!”周军诸将轰然领命,王昭躬身领命,嘴角泛起丝丝冷笑之意,心暗道,徐皓月啊徐皓月,这一战定让你一无所有,只是可惜了若兰了。 翌日一早,周军大军开拔,王昭为先锋大将,领四千殿前铁骑军、四千归德军骑兵先行,李重进领军四千虎捷军、四千控鹤军、三千铁骑军、四千归德军兵马随后跟进,王彦升领七千归德军带着辎重粮草随后跟进。 此次李重进出兵,只道徐皓月计,便命前军、军随身只带了三天的口粮,兵卒皆是轻装急进。不一日前军,王昭的前锋军到了距离驺虞城只有十二里的东桥镇,军李重进部到了杨仙镇,后军则离杨仙镇十里的保义镇驻扎。杨仙镇和保义镇东面便是芦苇塘成群、港汊的白洋淀了。 晚间,一轮月挂天上,朦朦的夜色之,白洋淀的芦苇荡甚是安静。徐皓月赶了赶讨厌的蚊虫,只觉得自己身上只怕是被毒蚊子给咬了不下十多口,但他不敢拍打,弄出声响来可是不好。 童虎头带人摸到面前,低声道:“王爷,李重进杨仙镇,王彦升的后队再保义镇。” 徐皓月站起身来低声怒骂道:“总算来了,再不来,我们都要喂蚊子去了。”跟着说道:“传令逸字营、群字营、襄字营,三营人马马上赶到杨仙镇外的南山岗、洪家土城、洪家洼一线筑垒布阵,阻挡李重进部回头应援。其余各营兵马随我攻打保义镇,告诉李逸、周群、王子襄,明日午时前不许放一个周兵过来!”几个传令兵领命分头去了。 逸字营、群字营、襄字营得了将令,夜幕连夜开拔。一个时辰后洪家土城,这洪家土城虽然名字有个城字,却只有一人多高的土墙,南山岗却是个不高的岗子,洪家土城的西面一里之处,洪家洼则是一片泥泞的水塘,土城的东侧两里处。 此处地形三人早已了然于胸,当下李逸带着逸字营一千五多人守南山岗,他的部下弓弩手较多,居高临下能挥战力。军长矛手、长枪手较多的襄字营一千多人王子襄的带领下,驻守洪家土城。周群带着多是短刃的群字营一千四多人洪家洼的滩涂边驻守。 到了土城之后,里面有余名周军小队驻扎,襄字营没有客气攻入城三下五除二歼灭了这股周军。王子襄知道刘崇谏用兵小心,沿途相隔几里的村庐瓦舍他会留下人数不等的小队,每个几个时辰,各小队互相通报消息,以防后队被人偷袭。 将周军消灭干净之后,王子襄大声喊道:“兄弟们,多还有个把时辰,周军便会知道了,大家快些加固城防!” 当下白甲军兵士们便忙碌开了,三多人顺着城外布置一条宽数丈的尖木桩地带以阻挡敌人,尖木桩阵的地上插满了竹签;又有四多人拆除土城为数不多的房屋,用石块、木头加固一人多高的土墙,土城内原有余户姓的,但听闻周军要来,都往南跑了,去年周军作恶甚深,姓心还是有阴影。 又有五人城外砍伐竹林、木料,削制一根根的竹枪和木枪,作为标枪使用,襄字营的长枪兵近半年来还加练了投掷标枪的训练,这次想来该派上用场了。后王子襄带剩下的人亲自尖木桩阵前埋下了数十颗土制地雷,引线穿竹管,埋地上,将引线排到了土城内。 两个时辰之后,出去哨探的兵卒回来禀报,杨仙镇的周军已经开始出动了,王子襄舔了舔嘴唇,大笑道:“兄弟们,冤家上门了,举枪伺候着!”众兵将嘻嘻哈哈的笑着各自准备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朦朦亮,王子襄吃了些干粮,正靠着墙角闭目养神,忽听城头上一人大喊道:“周军来了!”王子襄马上睁开眼睛像只敏捷的豹子飞快的爬上土墙望去,果然晨曦淡淡的迷雾之,南面的土路上,密密麻麻的周军缓缓的靠近,只见周军人马众多、旌旗蔽天,远远的只见烟尘滚滚,声势极为雄壮。 王子襄吐了口吐沫,抬眼往南山岗子望去,只见岗子上李逸的旗号兵打出旗语,周军分为三路而来,每路有数千人,步骑弓三军混合都有,没有投石车等重型器械。冬日里,徐皓月和刘逸轩创了一套旗语,用来阵仗之间传递讯息之用,但这旗语没有后世的旗语繁复。 “敌军来了,弓手量步距!”王子襄大声喊道,一名弓手弯弓射了一箭出去,那间余步之上落地,插地上。王子襄大声喝道:“标枪手记住,五十步之内投掷,弓弩手准备!” 周军一里之外列阵,近一千多名虎捷军先出阵,他们举着沉重的铁橹盾缓缓上前,他们身后是两千名控鹤军弓弩手跟随,步卒跟随其后。这时候周军的战鼓开始雷响,数千周军开始踏着战鼓的节奏,呼喝着缓缓往前走来,沉闷的脚步声震慑心魄。 白甲军的号角声响起,几乎同时南山岗和洪家洼两处的号角声也响起,看来周军定是想三面一起攻击,一场大战一触即。 …… 两个时辰之后,王子襄气喘吁吁的看了看身边的士卒们,不少人都带伤,而且疲累不已,但周军的战鼓声又响了起来。土城上几处被周军冲开的口子被他们用石块、木板等物钉住,城内满地都是箭矢,城内白甲军的尸体已经有八多具。 “王将军!点火地雷!敌人太多啦!”一名白甲军伍长大声喊道:“兄弟们已经快没力气了!再不放大家都要死这了!” 王子襄抬头看了看南山岗子,只见那边李逸也猛打旗号,让他快放火地雷,他趴墙头看了看,只见外面的尖木桩阵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满地都是周军的伏尸,尸身上面插满了箭矢竹木枪,矮墙下也满是周军尸体,都是被白甲军长枪兵居高临下用枪捅死的。 但见远处周军又集结了阵势,准备再动一次进攻。从清早到现,周军猛攻不止,他们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后队保义镇被白甲军重兵围攻,粮草和辎重是不能有失的,数千步卒轮番上阵,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忽然周军阵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震天阶的响了起来,只见远处李重进的帅旗高高的竖了起来,看来是两个时辰的猛攻之下,仍然没有攻破白甲军营阵,杨仙镇的李重进再也坐不住,到了阵前来准备亲自坐镇指挥。 周军主帅到了,周军兵卒的士气如虹,冲天的喊杀声响了起来,只听周军战鼓声大作,数千周军步卒也不管什么阵型了,直接漫山遍野的直冲了过来,声震四野,大地都颤动。 先前和王子襄喊话的那白甲军伍长面如土色,大声喊道:“敌人攻上来啦!御敌!” 王子襄大声喝道:“准备好火把,待会儿听我命令!”跟着大声呐喊道:“弓弩手准备!长枪手准备!” 漫天尘烟之,周军步卒们高举着长刀长枪直冲过来,两步的距离之上,白甲军的弩箭开始射了出去,立时有不少周军步卒箭到地,但之后白甲军的弩手们直到敌人冲进到步,才勉强将第二轮箭矢施放出去,很多兵卒已经没有力气上弩。弓手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颤颤巍巍的拉弓,很多箭矢都射不到五十步了。 王子襄奋力的掷出手的竹投枪,只觉得双臂沉重至极,跟着咬牙怒喝道:“长枪手!随我上!”白甲军长枪手纷纷举枪上矮墙,他们从早晨奋战至今,已经没有多少体力了,但他们仍是咬牙撑住,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还有希望,城外的火地雷还没有动,他们还有机会再击退周军一次。正是那火地雷带给他们的希望,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击退了周军,坚持到了现。 当第一排的周军到达矮墙下的时候,墙头上一排排密集的长枪直刺而来,原本已经被血迹染得鲜红的土墙,这一轮的血痕印上之后,加的血迹斑斑了。 但周军这一次没有退缩,仍是不要命的压了过来,矮墙下瞬间便尸积如山,有周军的尸体,也有从墙上被周军刺落的白甲军的尸体,周军兵卒个个面目狰狞的直接踩着尸体冲上来。 “王将军!放火地雷!”“将军,那边被周军突破啦!放火地雷!”王子襄的耳边满是吵嚷之声,他大怒喝道:“没我的将领,不许放!那边的缺口带人过去堵住!他娘的,都是一个肩膀抗一个脑袋,怕他个球!” 土墙一线,两方的人马密密麻麻的矮墙上厮杀起来,忽然轰的一声,一大段土墙不堪重负竟然硬生生的被退到,周军欢呼起来朝缺口处涌来。王子襄大叫一声,带着数十人跳下墙头,直冲上去,数十把长枪猛烈的直刺过去,将周军堵缺口。王子襄的双臂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他只是下意识的按着平日里训练的那样,端枪刺出,一刺一收,这样简单而机械的重复着这个动作。 “将军!放火地雷!再不放,我们营就要全死这啦!”几乎是嘶吼声王子襄耳边响起,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回头向北边望去,此刻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他知道火地雷一放,周军或许会被击退一次,但接下来等待襄字营的就是惨败,因为他们真的已经无力再战了。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就这个时候,北边的道路上,一面巨大的白幡旗竖立起来,白甲军三个大字迎风招展,看到这面大旗,王子襄几乎是哭喊的声音大声吼道:“王爷他们回师来了!兄弟们,我们的援兵来了!” …… 第一百六十一章 庐州解重围 第一十一章庐州解重围 白幡旗竖起,援军到来的消息,土城内的白甲军之间相互传告,一时间城内欢呼之声直破云霄,活着的白甲军咬紧牙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手的长枪攒刺得加有力。 “点火!放火地雷!”直到这个时候王子襄才大声吼叫着,冲到墙边,一把抢过火把,将一串竹筒内的印信点燃。他身旁的伍长甚是不解:“将军为何现才点?”王子襄怒骂道:“你傻啊,这是咱们后的杀招,这会儿王爷来了,正是用的时候!” 冲天的火光、巨响接连响起,矮墙外周军挤得满满当当的,埋地上的火地雷动,当真是天崩地裂、地动山摇,不少周军被直接炸上了天去,残肢断臂漫天飞舞起来,好一番血腥的景象,不但周军惊得目瞪口呆,就来白甲军也看得呆了。 冲天的喊杀声随之掩至,攻打保义镇的白甲军从北至南压了过来。当曹云带着人冲进土城的时候,王子襄一屁股坐了地上,他身上后的力气也用了,躺地上,再也不愿意站起来。 曹云上前将他扶起,见他满身血污,还以为他受伤了,大急道:“杀猪的,你伤哪了?”王子襄哼哼唧唧的怒道:“劫道的,老子没事,就是累的!”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私下里白甲军营官互相取些绰号,王子襄屠户出身,被曹云他们戏称为杀猪的,而王子襄也不客气,叫曹云是劫道的。 “真有这么累么?”曹云奇道,王子襄嘿嘿笑道:“天不亮厮杀到现,你试试?现你就是把个娘们剥光了,放我面前,老子也没力气弄!” 曹云哈哈大笑着,一对大铁锤一挥,喝道:“那你躺着,老子追杀敌人去了!”跟着便大声吆喝着冲杀上去。 王子襄躺地上,只听到周军的鸣金声响起,或许根本不用鸣金了,白甲军的白幡旗出现之后,周军士气就已经一落千丈,跟着火地雷动,周军步卒的后一口士气也落下,纷纷开始后退了。只看到那面巨大的白幡旗月字营骑兵的簇拥着下,从土城外飘扬而过,越追越远,但喊杀声一直没有停下,王子襄知道周军一定是大败而去了。 颤巍巍的手上满是泥污和血迹,王子襄勉强抬起水袋子,咬开竹塞,大口大口的喝起水来,休息片刻后,力气才渐渐恢复。他拔下自己身上胸前白甲上的几支羽箭,这次自己的运气真的很好,如此恶战身上竟然没有受伤。看来曹云这家伙说得对,只要你胆子大,阎王爷也怕了你。 望了望城内地上休息和照顾伤兵的兵卒们,王子襄勉强站起身来大喝道:“该吃该喝的都给我吃喝起来,吃饱了马上清点人手,四处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兄弟,受伤的马上救治,再出城打扫战场……”王子襄的命令一条条的下达下去,白甲军兵卒们马上开始忙碌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战损的情况都到了王子襄这里,听完各级将校的话语之后,王子襄笑不出来了,一千多人的襄字营能动的只剩下出头,而且差不多个个带些伤,还有余名重伤不能动的,八多人战死,襄字营几乎被打残了。 走出矮墙,只见墙外寥落的尖木桩阵几乎被踏平,外面是数十个巨大的坑,白甲军兵卒还四处查看,但现有受伤的周军,白甲军兵卒都是上前一刀结果他的性命,古代战争的伤兵除了自己人会收留之外,落敌人手一般都是杀掉。密密麻麻的周军尸体给王子襄些许安慰,襄字营阻击的是周军进攻的正面,他们给周军两倍甚至是三倍的杀伤,而且拖疲了周军,拖垮了周军的锐气,没有让周军能前进一步,总算是为整个战役的胜利奠定了基础,想到这里王子襄如释重负,手下的人没有白死。 后周显德四年四月,徐皓月率领白甲军伏于白洋淀,周军李重进部突袭盛唐的途,出兵围攻周军粮草辎重后队所的保义镇,以四千多名白甲军南山岗、洪家土城、洪家洼一线阻击周军军一万五千兵马半日。歼灭战力弱的后队,焚烧周军的粮草、辎重之后,挥军回击李重进军。白甲军以火地雷破周军,追杀溃散的周军近十里地,李重进率千余兵马逃走,和东桥镇的王昭部汇合后,不敢再攻盛唐,转而奔庐州而去,而后队的周军将领王彦升却带了十几个人逃回正阳城去了。 是役,白甲军死伤五千余人,周军死伤近一万五千多人,被俘近四千余人,这次徐皓月没有让手下杀俘虏,而是将俘虏带回盛唐,交给英仲高,让他们充当扩建城池的苦力。 白甲军大胜而回,盛唐休整三日之后,徐皓月带着一万两千兵马又往庐州城而去,准备应援庐州城。 半路上,徐皓月得到消息,神卫军皇甫继勋率领本部兵马八千余人也前来应援,神卫军乘坐水军战船由濡须口直入巢湖,已经到了庐州城外的唐军水寨之。 徐皓月的白甲军不一日也到了庐州西面,蕲州、舒州二州唐军应援军马也到了庐州城南,李重进、韩令坤、郭令图等周将见唐军应援军马齐至,声势浩大,庐州城坚固,又有巢湖水道连通,强攻难破,当下率军北撤,铩羽而归回寿州去了。 庐州之围既解,德胜军节使龙彦尘邀请诸路应援兵马入城休整,犒赏诸路应援兵马。又节使将军府内大摆筵席宴请诸路兵马将领,相谢应援之德。 当晚各路唐将将军府内聚齐,互相介绍之后,各路唐将都惊骇于英山郡王徐皓月的年青,而且经过近一年的征战,徐皓月的气质也开始蜕变,从平民到将军,间多了那种英毅果决的杀伐之气,隐隐有一种威严之感,加上白甲军诸将个个都是透着浓浓的杀伐之气,各人都是穿了白甲军制式的将官袍服与会,这袍服乃是参照唐代军戎服饰而制,甚是豪华美观,显得诸将的英武不凡。徐皓月受封郡王之后,他让刘逸轩给各级将官督造了这种服饰,用参加各种仪式之上,增加各级将官的荣耀感,也刺激普通兵卒的上进之心。 宴会之上,龙彦尘等唐将推举徐皓月坐位,因为论官位、和此次战功,都是徐皓月为尊,但徐皓月还是谦让一番,后勉强做了席位,龙彦尘、皇甫继勋等将共座一席。 开席之后,诸将开怀畅饮,互相敬酒,猜枚斗饮,互相认识了解,白甲军诸将早已名声外,唐军将领这时才认识,“哦,原来白甲军铁锤曹云是他,的确英武不凡。”“想不到白甲神箭李逸是长得这般白净,真是想不到啊。”诸将都是惊喜不已,想不到自己的声名原来也是响彻了淮南,能得到各路武将的推崇,便是武人大的荣耀。 徐皓月和龙彦尘、皇甫继勋给各路将领都敬了一回酒后,回到席位上。问起皇甫继勋金陵的近况,皇甫继续说道:“其他各路周军连续得胜,濠州已失,张永德、赵匡胤部正围攻泗州;滁州也是向训部围攻之下危旦夕。陛下也多有想要求和之意,只是众大臣争执不下,陛下未有定议。” 徐皓月沉吟道:“本王料想若是泗州、滁州再失,陛下定会遣使求和,只是迟早之事。” 龙彦尘人长得肥胖,四十多岁年纪,瓮声瓮气的说道:“周军如今已有水军,沿淮各州只怕难保,求和乃是我辈武人之耻,我当上书陈情,力主坚战下去。” 徐皓月看了龙彦尘一眼,暗想难道龙彦尘也是宋齐丘一党的?却听皇甫继勋说道:“朝廷一旦有定议,我等还是只有遵命而行,并非我等无一战之心,奈何周军势大,实难抗敌。”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是战是和,陛下自有决断,我等遵命而行便可,不必多论。” 皇甫继勋又道:“还有一件大事,皇太弟殿下近日多番上奏,请陛下改立储君,若是改立了大皇子,朝战和之论或许会有变化。” 龙彦尘点头道:“大皇子武毅刚烈,倒的确会支持力战下去,却不知陛下会否准了皇太弟殿下的奏疏。”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立储乃是国之大事,相信陛下自会有决断,也不必多论。” 这当口诸将前来敬酒,将话头打断,各人又开始豪饮起来,徐皓月的酒量倒是渐长起来,古代娱乐项目甚少,而且武人多半是好酒之徒,统领兵马这酒道却是绕不过去的,所以徐皓月也练了一身的酒量出来,来者不拒,诸将也都大为钦服。 宴会之后,诸将各自回营,皇甫继勋微醉,此人好色,吵嚷着要到庐州城内的烟花之地浏览一番,他身家丰厚,此次出征也带了不少钱财,豪言由他做东,请白甲军诸将同去。 此刻战事稍平,徐皓月倒也想让诸将情的放松一下,当下也不阻挠,却想不到诸将使坏,也拉着徐皓月要同去。徐皓月本不愿去,但诸将皆醉,被诸将裹挟而去。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虚实惑敌计 第一十二章虚实惑敌计 徐皓月本来是很不想去烟花之地的,但看众将都是兴致高昂,也不愿拂了大家的兴致,说实话他后世之时也没有去过,这次被人裹挟而去,难道真是应了那句交友不慎? 庐州城内大的勾栏——玉兰苑内,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整个勾栏被出手阔绰的皇甫继勋给包下了,不由得让徐皓月感慨,这才是五代官二代的典范,和他比起来刘崇谏算是乖孩子,这也说明刘仁瞻其实教子甚严的。 不过玉兰苑所谓的头牌名花们出来之后,徐皓月感到极为不适,这些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极厚,浓香扑鼻,矫揉造作,甚是俗媚。想不到皇甫继勋和他的看法一样,也觉着这些女子甚是庸俗无光,皇甫继勋没有胃口便拉着徐皓月自到雅阁内继续饮酒说话,唐军诸将和白甲军诸将则堂上听曲吃花酒不提。 到了雅阁之内,那玉兰苑的老鸨子还要罗嗦,皇甫继勋直接让她滚蛋。关上门后,皇甫继勋给徐皓月道上酒,这酒却是有名的花雕酒又名女儿红,酒色橙黄清亮,酒香馥郁芬芳,酒味甘香醇厚。 “这些庸脂俗粉和京城秦淮河的姑娘比起来差远了。”皇甫继勋愤愤不平的道。 徐皓月抿了口酒笑道:“此间不比京城繁华,而且身处战火之,能逃的都南逃了,自然比不上京城艳花斗丽、纸醉金迷的。” 皇甫继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跟着举杯道:“兄长,小弟敬您一杯,此趟陛下诏神卫军北上应援,小弟本来骇惧周军威势,自以为讨不到好去,想不到有兄长此处,兄长的赫赫声威却是把周军硬生生的逼退,小弟也跟着沾了光,回去后自然是大功一件,此小弟先谢兄长了。” 徐皓月淡淡一笑举杯喝了跟着说道:“我也很承你的情啊,对了,有一事不知皇甫兄弟可否帮忙?” 皇甫继勋道:“兄长但说无妨,小弟一定办到。” 徐皓月说道:“为兄想贩运些茶叶、丝缎走海路,贩售到契丹或是南海去,却不知可有门路?” 皇甫继勋哦了一声道:“此事也不是不能办,金陵每年都有海船到契丹和南海行商,只是这门生意大多是周世家掌控,周世家便是已故周宗周大人的家门,我皇甫家和周家也有些交情,可以从周旋一二。” 徐皓月点点头笑道:“原来是周家执此道牛耳,为兄倒是认识周家长女,也就是皇子的夫人周宪,她与我家夫人乃是闺密友。” 皇甫继勋大笑道:“这样此事易耳,行商得利也可少分薄些个,那就让国夫人修书一封,小弟带回去办便了。” 徐皓月笑道:“也好,周军已退,我也想请兄弟到盛唐做客,今年的春茶已收,去岁的丝缎也还有存货,正好托兄弟带回去一并交易。” 皇甫继勋抱拳笑道:“小弟一定帮兄长办妥。”当下两人边喝酒边将交易的细节谈妥,徐皓月本想分一成利给皇甫家,但皇甫继勋坚辞不受,徐皓月也只得作罢。 庐州休整三日,白甲军也招募到数千余名兵,这一日便即西返,皇甫继勋则让神卫军大队驻留庐州,自己带着亲卫和徐皓月往盛唐而去。 不一日大军回到了盛唐,徐皓月让诸营自招兵练兵,并厚恤战死的将士,伤残不能复战的将士,一律分拨田地以为嘉许,让伤残的兵士回家后能有产业日。 正巧皇甫继勋派人往舒州运送的三万石占城稻谷种到了,徐皓月便让刘逸轩、英仲高和童铁头等人将谷种分置英山、盛唐等地的水田栽种。 只是英若兰尚不能下床,也不能执笔写信,徐皓月便让英仲高代笔,英若兰口述给周宪写了封书信,自己也给李煜写了份书信。信除了问候之外,也写了英若兰受伤之事,徐皓月还隐晦的提了钟山归隐之事,目前皇太弟李景遂虽然上书奏请让出储位,但情况仍是不明朗,若是唐主李璟不准李景遂的奏疏,李景遂和大皇子李弘冀的马顿便会深,南唐的政坛之上将会阴云密布。外有周军攻伐,内有立储之争,南唐正处多事之秋,李煜这个时候好的做法便是明哲保身,远离朝廷,这样才能自保。 盛唐、英山两地的茶叶和丝绸全都运到了驺虞城,徐皓月分拨出五万担炒制好的茶叶和价值三万贯的丝绸交予皇甫继勋带回金陵,徐皓月倒也没把全部货物都用于这里,因为海运的风险还是很大,若是运气不好遇上大风浪,货物墨,岂不是血本无归?徐皓月留下一半的货物和南平、武平交易。 货物装好后,皇甫继勋带着货运队伍便往庐州而去,往庐州巢湖出濡须口便可回到金陵,前番走舒州乃是逼不得已,庐州被周军围攻甚急。皇甫继勋来得急,去得也急,徐皓月知道他是嫌驺虞城小,勾栏院没有出色的人物,英家武婢虽然貌众者甚多,但却都是只能看不能动的,这些天把皇甫继勋憋坏了,这花花公子只想着早些回金陵去。 这天货物装车点算完毕,皇甫继勋便带着人上路了,徐皓月和诸将送出城去,皇甫继勋和众将告别之后,自回金陵不提。 皇甫继勋走后,徐皓月继续扩军练兵,又招民间有能之士取用,有民间士荀盺、戴司、张从颜三人得刘逸轩举荐,入为幕宾,荀盺精于计算,戴司长于农事,张从颜书法笔一流,三人各有所长,徐皓月也没历史上听过三人的名字,但三人的确有才能,徐皓月便命荀盺为主薄,戴司为营田使,张从颜为帐前参军记事,有三人的加入也算让徐皓月手下缺少官的痛苦减少了许多。 而武将方面,又有两名壮士从众多的兵脱颖而出,一个是河北真定人赵顺平,一个是荆州江陵人陈子剑,两人都是使枪的好手,而且骑射精湛,原本都打算投唐军的,但听闻白甲军大名,便慕名来投。徐皓月命两人为月字营的教习,教月字营的士兵马上枪术和箭术,也算让月字营脱离了没有教习的窘况。 几次大战之后缴获的兵器、盔甲、旌旗等物,徐皓月让刘逸轩将需要的兵器和上好盔甲留下,其余的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和旌旗等无用之物献上给唐廷邀功。这年头打了胜仗,一定需要展示旌旗、盔甲、兵器等物炫耀的,徐皓月也不谦虚,将这些占仓库的东西给了唐廷一部分。另一个部分徐皓月让刘逸轩跟着茶叶、丝绸等货物拿到武平和南平两国交易,大大的赚了一把,连同茶丝一共获利近十五万贯。 周军庐州城下铩羽而归之后,李重进便寿州城按兵不动,时值五月,淮南的雨季到来,李重进是按兵不动,就连原本攻势很盛的东路军也偃旗息鼓不再战了。向训部攻下滁州之后便驻扎滁州固守,而张永德、赵匡胤攻下泗州之后,也停下了脚步。 到了月,唐廷的战和争论总算有了结果,还是宋齐丘一党占了上风,唐主下诏仍以齐王李景达为诸道兵马大元帅,诏命各路唐军悉数出击,收复失地,以徐皓月为西面行营部署,领白甲军攻打寿州,以龙彦尘为西南面行营部署,领德胜军攻打滁州,以唐军大将郭廷谓为东面行营部署,齐王李景达率领京禁军精锐水军会同镇海军林仁肇沿水路北上,会同郭廷谓水陆并进攻打泗州。 南唐诏命到了盛唐,徐皓月倒也接诏,又上书唐主,言明白甲军刻日便会出兵北上攻打寿州。 南唐使者走后,徐皓月便英山郡王别院召集诸将、谋士议事。 听完唐主诏命后,诸将都言此刻正值雨季,出兵多有困难,而且白甲军才招募了一批兵,虽然全军达到了两万五千多人,但兵很多,还是要等练兵旬月之后才能出兵。 听完诸将的话语之后,加入白甲军的参军张从颜说道:“王爷,诸将所言有理,此刻正值雨季,士卒行军多苦,粮草也转运不便,而且卒较多,亦须练兵。”听到这里徐皓月有些失望,想不到张从颜也是人云亦云的人。 跟着却听张从颜话锋一转道:“但相较这些难处,若吾军不出兵,唐廷必将猜忌,于王爷于白甲军大大的不利。虽然此刻出兵,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但出兵亦可练兵,出兵亦可坐观。寿州虽然周军人马众多,而且城池坚厚,但正阳却城小兵少。王爷可以兵为主,多制旌旗、民夫随行,由王爷亲自领军,佯装欲以大军攻打寿州,实则遣精兵随水军北上,实攻正阳。只要收复正阳,吾军出兵亦有战果,便可坐镇正阳和寿州周军对峙。若其他诸路唐军亦有胜报,吾军便可趁势攻打寿州。” 听了张从颜的话,徐皓月心有些欣喜,但却还是皱眉问道:“本王如此招摇北上,难道李重进不会疑心此乃声东击西之计么?” 张从颜微微笑道:“王爷北上声势定要浩大,但可多暴自短,行军阵容不整,行程缓慢。让周军探子侦之回报后,李重进屡败于王爷,必定疑心吾军如此反常,乃是王爷故意示弱之计,反而会加强寿州戒备而不会注意正阳。此乃虚虚实实,虚实不定惑敌之计也。” 闻言徐皓月大笑道:“此计正和我意,便按参军所言行事,但事关机密,有泄露者,按军法处置!”跟着看着诸将笑道:“兵也该出去淋淋雨了,白甲军谁没雨天里操练过的?”诸将一起哄笑起来。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天子当驭人 第一十三章天子当驭人 相较淮南的阴雨天,后周东京大梁的天气却是异常的炎热,但这种炎热却没有丝毫影响大梁城扩建的火热之情,整个城市都忙动这种营建的热情之,整个城市就好像一座巨大的工地一般,数十万民夫各司己职,大梁城原本的城墙外扩建起外城来,规模是原来的数倍。而原本的大梁城外城建设完毕之后,将会成为内城,城内的所有姓将迁出住到宽阔的外城去,内城将只作为寺庙、馆驿、司官署、诸卫军营所用。 这大梁城便是后世宋朝的都城开封,人人都言宋都开封繁荣,其实真正的缔造者却是柴荣。为了扩建大梁城,柴荣顶住压力,连城外很多人的祖坟都命人迁走,扩建之后才有后世开封的繁盛。 毒辣的炎阳下,就算站油纸伞下也是汗如雨下,后周世宗柴荣此时站大梁城的朱雀城楼上观看扩建的近况。他身后自然是一群后周大臣簇拥着,人人都是汗如雨下,但皇帝不打伞,没有一个人敢打伞的。 柴荣回头看了看内城方向,同时重建造的皇宫,皱眉问道:“皇宫那边的民夫匠人们可还能抽调些过来这边?” 他身后一名大臣上前答道:“陛下,皇宫那边的人手已经是减到低了,工期已经大大推迟,不能再减了。”说话之人却是检校太保、枢密使魏仁浦。 柴荣耸耸肩道:“朕觉着宫的屋殿够多的了,你们偏偏还要建。” 魏仁浦身旁书侍郎、平章事王溥上前说道:“陛下,皇城乃大周体面之事,和扩建外城一般的要紧,若要各国对我大周不再心存狎侮,让姓们心存畏惧,就必须让皇城能够彰显皇家的威严。” 柴荣轻笑道:“王卿,朕到觉着这皇宫建好后,未必人人都能见到。” 王溥一时语塞,一边书侍郎、同平章事范质上前说道:“陛下,王相所言只是其一个好处,老臣以为如今国库充盈,扩建京城、建皇城,都可同时而行,好处有三。” 柴荣哦了一声道:“范卿还有三条道理?一一说来听听。” 范质清清嗓子,侃侃而言道:“其一、便是王相所言的,彰显大周皇威,虽然天下人未必人人都能见到皇城,但各国遣使来朝之时,便会见到,回去后便会广为传颂之,各国将震慑于我国之威严,而不敢心存狎侮。”柴荣微微颔,示意范质接着说。 “其二,近年征战所获颇丰,去岁各地又获大收,如今府库充盈,钱粮置于府库内终究是死物,倒不如用到该用之处。如今各地业待兴,若没有这扩建京城的工程,这业兴盛只怕还要多时候才能办到。如今有了这些工程,采石、伐木、运送、冶铁等等各业都被带动起来,兴旺了业,有何不好?”范质接着说道:“其三,如今各地姓之多有流民、裁汰的冗兵,这些人穷困又无事做,如今有了这些工程,这些人才有活干,也才有饭吃,便不会生出乱子来。” 柴荣默默的听完,跟着缓缓的鼓掌说道:“范卿果然看得加深远,朕之肱骨也。” 范质谦逊了一回,柴荣缓缓的又说道:“想到前年没钱时候的窘境,朕当真是穷疯了,如今征伐各地所获,自然该惠泽于民,若明年能讨平淮南,又能得多的钱粮,朕便要疏浚大梁各条河道,让京城水运畅通,让京城成为天下的心!”众臣皆拜服,口皆是颂扬之词。 想不到柴荣话锋一转道:“可如今淮南又到了梅雨季节,张永德前番奏报的战况你们也知道了,战局不利,进兵缓慢。朕打算第三次御驾亲征淮南,这次不破淮南,誓不罢休!” 户部侍郎、枢密副使王朴上前说道:“陛下,此刻尚不到第三次御驾亲征之机。” 柴荣哦了一声问道:“此话怎讲?” 王朴答道:“淮南战事费时已久,陛下已经两次御驾南征,这第三次便非是要成功不可的,否则便会堕丧锐气,陛下也会英明不保。但如今各路兵马征战数月,已然师老兵疲,兼且淮南雨季进兵不便,军多有水土不服者,若是强行出兵,疫症横行便是败兵之祸临头。臣以为,此刻只能让各路兵马谨守城池,等到雨季之后,入秋粮收之后再用兵。到那时,南人不惯冬战,吾军正可迅即而进,陛下再御驾亲临,定可一鼓作气定鼎淮南。” 柴荣沉吟片刻道:“王卿所言极是,只是如今战局于吾军不利,朕不亲往,只怕会再败军丧师之祸。” 王朴缓缓说道:“臣观南人诸军诸将之,唯有西面的白甲军和徐皓月有一战之力,余人皆不足道。此刻命李重进等守住寿州,谅徐皓月也不能展所长。徐皓月此人原本只是英山山匪赘婿,但自起兵以来,未尝败绩,的确令人棘手。不过臣有三策,可降伏徐皓月。” 柴荣哦了一声问道:“却是何策?” “其一,徐皓月所辖不过英山、盛唐两地,兵员、粮草均是有限,所部骁勇,源出司超所部南下之时的俘掠劫杀,白甲军以血仇起兵,便才有这般战力,其所依凭的便是淮南姓。臣以为,陛下前番定下的怀柔之策甚好,只要推行下去,大周取得淮南民心,白甲军便再无可依凭。这第一策便是断其所凭。”王朴侃侃而言接着说道:“其二,陛下第三次南征,不必与之交战,沿楚州而下,取扬泰两州,水军耀武于大江之上,威逼金陵,唐主弱懦定然求和,陛下可许以割淮南十四州之地方才罢兵之条件与唐主,唐主为求自保必定答允,如此那白甲军不是降周便只有南归一途。这第二策便是避其锋芒,攻其软肋。” 柴荣笑了起来说道:“若是那徐皓月赖着不走呢?” 王朴亦笑道:“若他不南下,其三便是以一国之威压服白甲军,那徐皓月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届时陛下许以怀柔重利,白甲军必然举军降周。其三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柴荣皱眉道:“为何不能消灭白甲军,而是要降伏呢?” 王朴答道:“陛下虽然能得淮南十四州,但若说真要将白甲军悉数消灭,却是极难。白甲军根基英山,这英山十万大山吾军进剿却是极难的,费时劳师,得不偿失。陛下忘了先南后北之策了么?” 柴荣道:“这倒没忘,先南后北乃是先取淮南,继而攻打契丹,此刻契丹之主昏庸,正是用兵之时,而唐国失了淮南,断了盐路,必定日益穷困,只需放个几年,一战可降。” 王朴接着说道:“正是如此,大周得淮南之地后,国力必然增强数倍,当趁吾军锐气之时,先一举荡平契丹,契丹占据燕云十州,才是大周的心腹大患,而唐国等疥癣之疾,不足为虑。既然如此,陛下为何还要赌一口气,非要费时劳师英山这穷地方和徐皓月干耗?若能降伏,陛下平添一支劲旅,又可得徐皓月这等名将,何乐而不为呢?” 柴荣沉吟道:“皆因英家宝藏和武王兵法,朕欲得之而后快。” 王朴缓缓说道:“此事臣也略有耳闻,只是臣想问陛下,若是陛下祖上传下钱财宝藏,陛下会不会取用?” 柴荣笑道:“朕当然用,为何不用?” 王朴点点头笑道:“那英家宝藏相传是英布留下的,自汉初到现,那英家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代人,敢问陛下,就算这钱财宝藏再多,每代人取些来用,只怕再多的宝藏也会被用的。” 柴荣怔了怔道:“却是如此,王卿的意思是就算英家有宝藏也早就被用光了?” 王朴笑道:“正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说不定后面几代人便连这宝藏的尾巴也没见到,何来的英家宝藏一说呢?” 柴荣随即释然,但仍是追问道:“那武王兵法呢?” 王朴一摊手问道:“陛下以为《李公问对》这兵法如何?” 柴荣道:“唐代兵家名篇。” 王朴笑道:“正是如此,自汉初以来,历了多少朝代,每朝每代也有多少兵家名篇问世?难道陛下以为这武王兵法比这些兵法都要高明么?兵法一道存乎于心,士卒善战才是根本啊。” 柴荣沉默片刻,缓缓轻叹一声道:“朕明白了,原来一切皆是虚妄,当时朕真的是穷疯了,才会觊觎这虚无的财宝。高平一战赢得凶险,朕才会以为世上有不败之兵法,才会如此笃信这些讹言,听王卿一席话,朕心头的大石已经去了。” 王朴躬身说道:“陛下英明,陛下宏愿,十年开拓疆土,十年安养姓,十年致天下太平。要达此宏愿,便要收服各地群雄,今后像徐皓月这样的人物只会越来越多,陛下若能驾驭群雄,则平天下势如破竹,若只想以杀止杀,则会步步荆棘,淮南之战便是好的成列。陛下若能降服身有血仇的白甲军,天下还会有何人不服呢?” 柴荣哈哈大笑道:“朕明白了,天子驭人有道,才能治平天下。”跟着看了看王朴,缓缓说道:“王卿所献良策,朕一定采用。你这枢密副使的职位也做了许久,今日朕便升赏你为枢密使。”王朴面露喜色拜谢下去。 …… 第一百六十四章 愿以民为命 第一十四章愿以民为命 后周显德四年月,唐军诸路兵马悉数出兵,反击周军。但各路兵马皆是进展缓慢,唯有西路白甲军徐皓月以声东击西之计杀败正阳的三千周军,袭破正阳,取得一场小胜。其他几路唐军完全是进行武装大游行,龙彦尘的庐州德胜军本来就兵马不多,面对滁州的向训部三万大军是没有办法,清流关下和守关的一万周军打了一仗之后大败而回;李景达部唐军水陆并进到了楚州,林仁肇率领水军出战和周军水军大将王环淮水上激战半日,唐军逆水而上,甚是吃亏,勉强打了个平手之后,林仁肇主动退走,之后李景达便楚州按兵不动。 唐周两军似乎达成一种默契,双方都坐观,各条战线上形成了僵持。 但正阳的徐皓月却心情很是复杂,方刃的细作回报,寿州的姓得到周军的接济之后,似乎开始倒向周军,听闻周军不但接济米粮给姓,还租借农具给姓耕种,近日周主又下了旨意,免除寿州今年的钱粮税赋。听到这个消息,徐皓月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接连几日童虎头等人出去哨探,也带回令人沮丧的消息,寿州附近村庄的姓开始不给他们通风报信了,相反的还几次被寿州的巡马设伏追击,童虎头怀疑是那些姓给周军通风报信。回来后童虎头气得破口大骂,直骂那些姓不识好歹。 徐皓月和张从颜对望一眼,都知道周军策略改变之后,寿州姓的心里开始变化,唐廷课税甚重,虽然寿州姓有很多人前年被周军掳掠过,或是战争失去了亲人。但五代十国年间,乱世年,姓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征伐之的死伤,死去的人固然值得伤悲,但活着的人却不得不继续活下去,何况从没有占领者向周军这般做法的,城破之后没有杀掠,反而以米粮接济姓,安排耕种,现有直接免除税赋,这种诱惑真的不是一般的大。这对寿州的姓来说,自然是会拥护周军的,相反若是唐军回来了,税要照交,而且战争打来打去,没人会乐意的,所以姓们将白甲军的行踪泄露给周军,他们不想唐军再回来。 当夜,徐皓月失眠了,虽然他一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释怀。他起身提剑出了屋子,前去巡营。 整个正阳城内白甲军的巡兵照常巡逻着,没有一丝懈怠,转到东门,却见城门旁有篝火燃起,那边有十多人围坐那,徐皓月知道那是城门岗哨换班休息的地方。 徐皓月也没叫上自己的亲兵,便独自一人走了上去,远远的便听到几名兵卒议论着。 “头儿,你说周军真的那么凶恶吗?” “你这个丁,听好了,你们头儿我原来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汉,前年周兵打过来,家里四口人,就剩我一个跑出来的,你说周军凶恶不凶恶。” 另一人道:“头儿,那你报仇了吗?” 那头儿嘿嘿笑道:“老子家里死了三个,俺从军到现杀了个周兵了,你说这仇算不算报了。” “头儿真厉害,杀了个人了,我到现还没上过战场呢。” 那头儿说道:“小子,眼睛放亮点,战场可不是好玩的,一不留神就得丢了性命,这倒也罢了,怕的就是断个手、断个脚,那疼法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切了。” “那、那头儿你还想要打仗?” “俺想好啦,大仇已报,接下来得为咱老陈家打算打算,再上几次战场,得了升赏之后,再娶个老婆,把香火延下去,咱老陈家就剩老子一个,可不能断了香火,没面目去见祖宗了。” “这倒是,不过头儿,你杀了个周军了,得到的赏赐也够多了。” “那可不,也够买几亩地的了,只是要娶个漂亮点的老婆还差点,其实俺和英山老王家说好了,备齐彩礼我就去下聘,他家的闺女可是水灵得很呐。” 徐皓月听到这里不禁莞尔笑了起来,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起,回头望去,却见张从颜也是独自一人走了过来。 见到徐皓月,张从颜躬身行礼,徐皓月却示意他不要开口,以免惊动了那边的哨兵,跟着徐皓月招招手,张从颜跟徐皓月身后转身离开。 “周军果然开始怀柔之策以争取民心,从颜,你怎么看?”徐皓月边走边问道。 张从颜轻咳一声缓缓说道:“周军此刻收兵不战,一是雨季出兵不便,而且多有士卒水土不服,二便是要谨守已经攻占的州县,推行怀柔之策,收拢民心。下猜想周军会秋收之后兵继战,那时候雨季已过,而且粮食已经大收,姓也已经有粮食自养,周军便会大举南下,说不定周主还会第三次御驾亲征。” 徐皓月苦笑道:“这第三次御驾亲征必定是雷霆一击,一锤定音的,否则周主三征淮南不克就会成为笑话。” 两人的脚步声虽然轻巧,但一队白甲军巡兵还是循声上来查看,见到是主帅和参军之后,巡兵们抱拳行礼又接着巡逻去了。 徐皓月回头看了看这些兵卒,又接着向前走,口说道:“从颜,那我们接下来还要打么?” 张从颜跟他身后说道:“自然要打,没有周主亲笔信函来劝降之前,都要打下去。” “假如唐主割地求和呢?我们怎么办?南下么?”徐皓月沉声问道。 张从颜轻叹一声道:“白甲军成军之时便是一枚弃子,说好听的就是抗周义军,说不好听的就是一群不听宣调的乱民,唐廷不会接纳我们南下的,就算勉强南下,接下来一定是诸军被打散充于各军之,王爷则金陵投闲置散做个太平王爷,如此而已。” 徐皓月苦笑道:“我也想到了,那不南下,我们又该如何?” 张从颜笑道:“正所谓士不畏死,奈何以死拒之。我等留英山、盛唐继续和周军周旋,直到周军和我们订下城下之盟,我等便可归附周军了。”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若是要归附,此刻我们就可以归附,你知道我顾虑什么。” 张从颜捻着颌下三缕长须说道:“下猜想周主会以招降白甲军为榜样昭示天下,这正是我们的机会,但归附的条件之一定要有白甲军仍是**一军,仍由王爷统带。”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这个自然,不过我想让周主答应的是淮南一地永不加赋!” 张从颜面色一变,停住脚步,看着回头望来的徐皓月深深一揖道:“王爷果然心系姓,下钦服。” 徐皓月摇摇头笑道:“我没你说的那么好,降周之后,我这反叛之名一定是逃不掉了,今后史书记载一定是骂名滚滚来的。” 张从颜也笑道:“这个倒是不会。” 徐皓月奇道:“为何不会?” 张从颜说道:“王爷割地之后不南下,仍坚持抗周,周主必然会遣使责问于唐主。王爷,你也知道唐主是什么样的人,如此一来唐主必然下诏,削去王爷的爵位、封地,昭告天下白甲军为叛军,他只有如此才能平息周主震怒,到时候王爷和唐廷再无干系,后订盟归附大周,天下只会说唐廷无义,却不会说王爷不忠的。” 徐皓月哈哈大笑道:“从颜,想不到这你也想得到。” 张从颜微微躬身道:“唐廷官场黑暗,下一身所学无用武之地,下人微言轻,出身寒微,但王爷并不看重这些,对下推心置腹,下定要将所学皆用于报答王爷的知遇之恩才是。” 徐皓月笑道:“我就知道你平日里写字的时候,心里头就老琢磨这些,快说说你还想了些什么。” 张从颜道:“王爷,其实吾军出路下也想了很多,却不知道王爷志向如何?”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你是想问我,想不想做皇帝是么?” 看到张从颜微微有些惊讶的表情,徐皓月接着说道:“我也知道你想向我献什么计策。”徐皓月走到一处街边,此处有块青石板,徐皓月坐下身,又招招手让张从颜也坐下,跟着徐皓月缓缓说道:“我说了你可能会失望,但我的确没有做皇帝的野心,做皇帝要舍弃的东西太多,要算计的东西太多,要操心的事就多,我生性喜欢无拘无束,而且太重情义,可不是做皇帝的合适人选。” 张从颜听了默然无语,徐皓月又道:“你想到的计策一定是趁着周军水军威逼金陵之时,我们偷渡到江南,打出入京勤王的旗号,带兵入京,掌控朝局,培植自己的羽翼,除掉唐主诸子,自立为帝,然后向周国请表称臣,划江而治,徐图复进是么?” 张从颜面色微变,但还是缓缓的点点头,徐皓月笑了笑,抬头看着天空的明月说道:“那这样,这个乱世只会乱,会有多姓受苦,会有多人死去,原本都是同种同胞却自己杀来杀去,契丹、党项这些外族日复一日的强大起来,日后原又拿什么来对抗北方的外族?我可不愿再一次看到五胡乱华的惨剧!” 跟着徐皓月站起身看着张从颜笑道:“我只愿以民为命,早结束乱世,并非是为了一己私欲,若从颜觉得我志向平庸,不堪辅佐,大可另择明主,我绝不怨恨,还会送上荐书和财帛以谢。” 说完徐皓月转身便要走,却听张从颜大声道:“王爷,从颜一身不投二主,王爷既然以民为命,从颜誓死追随!”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淮南汛水疾 第一十五章淮南汛水疾 到了七月初,徐皓月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占城稻得到了大丰收,占城稻耐旱、适应性强、不择地而生、生长期短等优良的特性完全体现了出来,自种至收仅五十余日,每亩产粮三八十多斤,共收得粮食三十多万斛。 看到戴司、荀盺和童铁头传来的书信,徐皓月欣喜不已,给刘逸轩和张从颜看了之后,便让张从颜提笔回信,让戴司和童铁头抢种第二季稻下去,希望能赶得上第二次的大收。 张从颜提笔之时却说道:“王爷,此刻粮食已多,再抢种,只怕谷贱伤农啊。” 徐皓月微微笑道:“不妨事,如今战乱各处都需要粮食,我们以平常价格收购农人的粮食,运到他处去卖便可,或以备不时之需,总之还要抢种下去,常言道天有不测之风云,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什么灾祸生,总之积谷防饥总没有错的。” 想不到随后真的被徐皓月这个乌鸦嘴给说了,七月淮河流域普降大雨,看雨势便连一些淮上老人都说,从没见过如此大的雨势,想来是遇上年难遇的大雨。结果淮河流域各大水系水位猛涨,江河湖沼皆大洪水。正阳城的白甲军因为湄水、淮水水位猛涨,不得不冒雨放弃正阳后撤到盛唐暂避。 到八月初,淮水流域遭遇了年不遇的大洪水,农田村舍被毁、姓流离失所,不少地方都是一片泽国。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人这一刻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和无助。这场大灾来临,让本来就饱受战乱之苦的淮南姓加的困苦,寿州、濠州、泗州、滁州、庐州、扬州等地流民数十万计。 面对汹涌而来的十多万饥民姓,寿州李重进、濠州张永德、泗州赵匡胤、滁州向训等周将纷纷上书周主柴荣请示如何处置这些姓。柴荣的回复很简单,以粮济民,后续会有粮食补充过来。 周军诸将纷纷打开粮库接济灾民,下蔡囤积的粮食如流水般往南输送,寿州、濠州、泗州等沿淮州县由水军运粮,滁州稍远但也派出了粮队运粮过去接济。好向训攻破滁州之时得了唐军的十万斛粮食,加上运来的粮食勉强够接济灾民和军队自用。 而唐军的做法则是完全相反,扬泰楚等州县根本无多余的粮食周济姓饥民,唐军控制的州县纷纷开始驱赶姓饥民。两年的战争让南唐积蓄的家底差不多都用了,如今还要应付淮南、吴越的战事,唐廷根本拿不出多余的粮食来喂饱灾民。于是乎,淮南大地上,灾民们哭声震天、扶老携幼纷纷往周军控制的州县逃难,他们听闻那边才有吃的。 庐州的近十万灾民把龙彦尘吓了个半死,他也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喂饱这些灾民,好徐皓月来了书信,让灾民们迁往盛唐就粮,龙彦尘阿弥陀佛的念了多少遍,真把徐皓月看做了活菩萨,庐州的姓便走了余里的路到盛唐就粮。 此刻英山的梯田显示出了它的好处,都是高出,不怕洪水影响,大雨来临之时,梯道之间也做了泄水的沟渠,各梯田之间的多余的水都顺山势排到山下汇成水流,直接流入湄水去了。但英山、盛唐等地地势低洼、平地上的农田还是受了灾,也有数万的灾民。好英山的存粮甚多,喂饱这十余万的灾民不话下。 这倒让张从颜、刘逸轩等人大大的惊讶,都言徐皓月的远见卓识,若没有徐皓月开垦梯田、购进占城稻的积谷防饥之策,这次大灾只怕英山和盛唐也要断粮了。听了这些赞扬的话语,徐皓月倒是大大的汗颜了一番,还好没人说他是乌鸦嘴。 这场大灾祸好像就是为周军安排好的一般,周军不遗余力的周济姓,正好将怀柔之策挥到了极致,一时间淮南大地除了庐州、盛唐、英山、蕲州、舒州少数地方之外,其余各州县的姓都受了周军的活命之恩,对周军的态来了个一八十的大转变,唐军的无情也让淮南姓的心彻底凉透了。 大灾之后便是大疫,徐皓月也知道这个道理,早早的让孙庭运带人准备防范疫情爆,给姓传授防范疫情的一些知识,比如一定要将水烧开了再喝,饭前便后要洗手等等。也好盛唐湄水上游,水源尚算洁净,而且孙庭运等人熬制的大锅预防疫病的汤药也起来作用,英山、盛唐没有爆疫情。 但其他地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各地相继爆了疫情,周军、唐军也被波及,不少兵卒都病倒了。徐皓月让孙庭运带着人手分散到各州去赠医施药,倒是让这老道得了个神医的美名。孙庭运得了徐皓月的授意,没有周唐之分,只为救民,每到一地就看症试药,他的方子很是对症,又把预防的方子传授给当地的郎。经过孙庭运和他弟子们的努力,淮南的疫情得到了控制,但还是有十多万人丧命。疫病面前,老天爷是公平的,周唐两军都有兵将病亡,各州县平民之病亡的有姓也有富豪贵胄,死亡的权力上,人都是一样的,就像生下来的权力一样平等。 大水退去之后,徐皓月广招流民姓英山、盛唐等地开垦种占城稻自救,又从姓招募了精壮参军,白甲军兵卒粮饷优厚,姓人数有多,纷纷踊跃想加入白甲军。众营官纷纷动手挑人,将白甲军扩充到了五万余人。 由于军伍扩充,原来徐皓月偷懒照搬的营连排班的编制不够用,而且再和唐军交流的过程,徐皓月现这称呼上也格格不入,人家也不明白你一个连长管多少人,算个什么官,而且这次上奏唐廷报捷之后,唐廷给的官位都是当时的军职,使用上多有不便。 于是徐皓月再召集诸将商议之后,下令将白甲军军制改变,营号不便,一营为军,设营都虞侯,每营下面是八个指挥,设正副指挥使,每个指挥五人,指挥下面设五个都,每都一人,设正副都头,对应的下面便是什长、伍长的设置。 丁入伍,各营开始兵训练,现每营差不多有四千余人,各营自己分开训练,然后每隔几天合练。 由于军加入,加大了英山甲胄、兵器生产的压力,徐皓月命人打开府库将上次挑选剩下的精良兵器、甲胄予诸军,又姓募集得匠人数千,将盛唐的铁匠房和造甲房扩大规模,日夜赶制军器。 英若兰将养了几个月后,伤势渐渐好了起来,已经能下床走动,还开始练剑慢慢恢复。徐皓月一有空就过来陪着她,让英若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这天李煜和周宪回了书信,信言道两人已经搬到了钟隐别院常住,不问朝政,每日抚琴作词,好不快活。信也询问了英若兰的伤势,还邀请徐皓月夫妻等战事稍平,再到金陵座客。李煜的信却提到,皇太弟李景遂迫于大皇子李弘冀的威势,几次上书请求李璟削去他的储位,但李璟似乎碍于先皇李昇的遗诏,要他传位于弟,有些迟疑,想不到李弘冀多番进宫面陈,惹得李璟很不高兴,储位还是悬而未决。 看完李煜的信,徐皓月暗暗摇头,这李弘冀虽然武毅刚勇,但玩政治一道上却是个白痴,他如此逼迫自己的叔父,又老是李璟面前唠叨,李璟一定会觉得他这是逼宫揽权,没有一个皇帝会喜欢这样的儿子,因为他已经威胁到了皇权。按理说李璟也一定想传位给自己的儿子,只是碍于面子上,也要推辞几次才说的过去,想不到李弘冀这般一闹,倒是惹得李璟不高兴,所以才迟迟没有改立储君。 又过了几日,皇甫继勋也来了书信,信说沿海路行商的船队回来,交易大获成功,契丹除了赚到不少钱财之外,又交易得契丹的上号马匹三千匹,还有上好精铁数万余斤,已经安排车船队运往盛唐。 徐皓月大喜,便让月字营的骑兵指挥、副指挥赵顺平、陈子剑两人诸营挑选精锐,扩充月字营的骑兵,等马匹到了便开始操练骑兵。 诸事安排妥当之后,这一日见英若兰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徐皓月问起情由,英若兰只是笑笑说没事,徐皓月问起英凝雅来,才知道英若兰是想家了。想起自己似乎也有大半年没有回英山看看,而且数万斤精铁到来,也需要让李庆下山来一趟,看看上次因为原料受限没能打制出来的兵刃,能否打制成功。而且义子徐子茗和刘小惠、童银姑等人也英山,大半年没见,也有些想念。 如今诸事已经安排得差不多,徐皓月便让人准备车马,他带着英若兰、童虎头、英凝雅等人准备回英山一趟,临行前他交待英仲高加强城防,刘逸轩和张从颜辅佐英仲高,暂代军政大事。 …… 第一百六十六章 筑兰雅圆房 第一十章筑兰雅圆房 回到英山已经是八月底的天气了,英山之上满山的枫叶已红,云雾缭绕的山间,显得分外妖娆,望着眼前漫山的红叶,却比春日的红花为夺目,英若兰娇软的身躯偎依徐皓月的身边,秀美的脸庞泛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口念道:“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观看本书)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这唐代杜牧的《山行》却是描绘枫林的名篇,念得倒也应景。 徐皓月转头见英若兰笑靥如花,身上幽幽的女儿香气传来,心砰然一动,口忍不住也念道:“我画蓝江水悠悠,爱晚亭上枫叶愁。若云落落罩英山,兰香袅袅绕小楼。”这是徐皓月将电视剧唐寅的我爱秋香这藏头诗给改了一下,英若兰听了之后低声念了几遍,忽然明白过来,低下头脸上满是红晕,跟着将素靠徐皓月的胸膛之上,嘤咛柔声说道:“皓月,我、我的伤已经好了。” 徐皓月见她娇羞的模样,心里知道她的意思,低头亲吻了一下英若兰的额头,低声道:“我知道,昨晚我看过伤口了,那疤痕不算长,过些日子应该会淡下去的。” 英若兰微微一怔道:“你、你昨晚看过……”说到这里有些害羞便说不下去,徐皓月坏坏的一笑道:“给你说故事,后面你睡着了,给你盖被子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 英若兰只觉得脸上好似火烧一般,但心里却是甜甜的,跟着忽然推开徐皓月,低下头快步便走,徐皓月有些奇怪道:“若兰,你怎么了?” 英若兰仍是低着头走路,那娇柔清脆的声音飘了过来:“我先回去了,晚上你早点过来,我还要听故事。” 漫天飘落的枫叶带着两人的柔情蜜意,似乎将整个世界都填满了,徐皓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还残留着英若兰的香味,望着枫叶落红的路上,英若兰一袭白衣翩然而去,脸上浮起了安然的笑意。 看看日头还没偏西,徐皓月拎起准备好的酒坛,往英山城内,武王山庄的后山而去,回英山除了惦念着刘小惠、童银姑、徐子茗和一众桃花村的村民之外,徐皓月还想再见见那老酒鬼英铁毅,他想好好劝劝这老头,还是搬回来一起住的好,英若兰这次受伤,说明没这老头刑克,该出事的还是会出,总不能一辈子父女俩躲着不见面。(,观看本书) 徐皓月没让人跟着,独自一人上了后山,自从那一次夜袭之后,徐皓月便命人驻守山下,天堂寨那边也让人驻守,不许任何人进秘道,这秘道有英家太多的秘密,也怕人打扰了武王英布的英灵。 过了岗哨,来到秘道口,徐皓月大喊了几声老酒鬼,过了片刻,一株老松树后,英铁毅才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微微怒道:“大白天的叫魂呐!”跟着英铁毅走上前来劈头第一句话便是:“臭小子!我女儿怎么会受伤的?” 徐皓月呃了一声,黯然自责道:“这事你怎么骂我也不会说什么,我就不该让若兰上战场,的确是我的错。” 英铁毅仍是口骂骂咧咧的,跟着看到徐皓月脚边放着的酒坛,温言道:“这次好若兰没事,否则老夫不会放过你。”跟着便走过去提起酒坛来,大大的喝了一口,跟着席地而坐,长长的舒了口气。 徐皓月蹲下身,看了看英铁毅说道:“老丈人,回来和我们一起住,你难道要躲一辈子么?你回来,若兰一定会很高兴的。” 英铁毅又大大的喝了一口酒摇头道:“不了,老夫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回去我怕想起从前的事来,况且这次若兰大难不死,说不定就是因为我没回去,若是回去了,刑克了若兰那便不好了。” “真不想回去?!”徐皓月笑着问道:“要是我和若兰生个外孙给你抱,你也不愿意回去?” 英铁毅大大的呛了口酒,惊喜的抓着徐皓月的胳膊问道:“若兰有喜了?” “还没。”徐皓月耸耸肩,回答的很干脆。 英铁毅脸拉的老长哼了一声道:“臭小子,消遣起老丈人来了啊。”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将来总会有的,到那时你也不想回来么?” 英铁毅有些犹豫起来,跟着还是挥挥手道:“等到了那一天再说,老夫还要问问那老道,老夫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 徐皓月呵呵笑了起来,他知道英铁毅其实很想回来的,但又怕自己刑克英若兰害死她,想来再过些时候,这老头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陪着英铁毅说了些闲话,老头问的多是关于英若兰的起居饮食,看得出其实老头心是挂念着女儿的,但想到他生怕自己克死自己女儿,居然能装死隐居此地,孤零零的一个人过活,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傍晚用过晚饭,徐皓月书房内处理完公事,便信步出房,却见屋外童虎头拿着一双袜子那里呆傻笑,徐皓月很是纳闷,走上前看了看奇道:“虎头,你这双袜子稀松平常,没什么特别的啊,为何拿着它傻笑?” 童虎头这才警醒过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先生,这是凝雅做给我的。” 徐皓月哈哈一笑,问道:“这可奇了,她不做给若兰也不做给我,为什么要做给你?” 童虎头挠挠头说道:“不知道啊,前日她看我的鞋破了袜子也破了,就非要给我做双鞋袜,我说我还有双周军的马靴,不用了,可她还是给我做了双袜子。先生,我觉着凝雅是个好姑娘,想到她我就忍不住会开心。” 徐皓月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这傻小子,人家姑娘袜子都给你做了,你还不明白么?改日去给人家姑娘提亲去,我和若兰给你做主。” 童虎头啊了一声道:“先生,我、我虎头也能去老婆了?还是凝雅这样漂亮的姑娘么?” 徐皓月替他整了整衣帽,微笑道:“你们跟着我的,我都要你们过上好日子,这老婆当然要娶的。” 童虎头大喜着深深一揖道:“虎头谢谢先生啦。” 徐皓月看着童虎头笑了起来,这小子心思单纯,从桃花村开始就跟随自己,就算现自己做了王爷,他心目自己永远是先生,跟着说道:“你们先回去,我要到若兰那边去。” 童虎头哦了一声奇道:“先生,平日里去夫人那边,我们也是要外守卫的啊。” 徐皓月搓搓手一时还不知道怎么打这个傻小子,难道圆房办事,屋外还要十人守着么?想到这徐皓月心里就觉得不自。沉吟片刻徐皓月低声道:“今夜我就若兰那边安歇了,所以你们不用等我了,明白了吗?” 童虎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那我带兄弟们就先回去了。” 徐皓月挥挥手笑道:“回去、回去,早点睡啊。” 打走童虎头等亲卫,徐皓月拿起准备好的花雕酒,便往筑兰雅阁走去,越走近雅阁越觉得心里汹涌澎湃,身上忍不住的颤。徐皓月自嘲的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杂念压下,暗笑道:“徐皓月啊徐皓月,不就是圆房么?难道你还害怕了?”其实他那哪里是害怕,分明是激动了。 到了筑兰雅阁内,却见英若兰屋内烛火亮着,屋外的英凝雅见徐皓月到来,欢喜的屋外唤道:“小姐,王爷来了。” 屋内英若兰那柔美的声音也是微微有些颤的说道:“凝雅,你先下去歇息。” 英凝雅嗯了一声,没童虎头那么多废话,冲着徐皓月行了一礼便转身掩口轻笑着走了。 徐皓月只觉得自己呼吸开始沉重起来,迈开步子走入房内,轻轻掩上房门,回头却见英若兰秀脸通红的坐绣床边,头低低的不敢抬头,一双纤纤玉手不停的玩弄着衣角,看来也是有些紧张。 徐皓月暗暗好笑,有啥嘛不就是圆房嘛,想到自己老爷们可不能显露出半点紧张来的,当下将花雕酒放桌上,拿了两个杯子倒上酒,冲着英若兰笑道:“若兰,过来喝点酒,会有情趣哦。” 英若兰啊了一声,走到徐皓月身边坐下,抿嘴笑道:“你喝不过我,你又不是没试过。” 徐皓月尴尬的说道:“又不是比酒,就是增加点情趣。”跟着恶作剧的心理作怪,一把搂上英若兰的纤腰,将她一把拉到自己怀,举起酒杯送到她的唇边,笑道:“要不我来喂你。” 英若兰惊呼一声,想不到徐皓月居然出手这么快,纤柔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坐到了徐皓月的怀,看到徐皓月的酒送到唇边,忽然想起李煜写给周宪的那词,娇慵的靠徐皓月的肩头,柔声道:“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什么?”徐皓月还没明白英若兰说什么,却见英若兰贝齿轻启,将那口酒全都喝到嘴,跟着揽住自己的脖子,那双秀目星云半闭,吐气如兰,胸前起伏不定的缓缓将娇嫩欲滴的樱唇凑了上来,狠狠的两人的口唇对了一起。 霎那间徐皓月只觉得醇香的美酒和香甜的柔舌一起进到自己口,那滋味如甘饴始,一颗心几欲跳出腔子来,但见英若兰绣美的脸上红晕丛生,美目迷蒙,柔软的身躯自己怀,徐皓月只觉得脑一轰,猛的紧紧抱住英若兰的娇躯,肆意的狂吻起来。 这一刻灵与肉的界限已经被打破,哀怨温婉的鸣啼之间,期待已久的激情这一刻释放。这一刻或许心的羁绊已经完全放下,恋人心都只有对方,将自己坦诚的交给对方,不论将来如何,这一刻就是完美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人止三关险 第一十七章人止三关险 清明的晨光照射进了屋内,徐皓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却见英若兰狡黠的抿嘴笑着,用她那乌黑的秀自己的胸膛上扫来扫去,只见她雪白的手臂眼前晃动着,胸前迷人的玉峰白得令人心动不已。徐皓月强按下心头的绮念,故意板起脸道:“好啊,大清早竟敢打扰本王的清梦,这是要被罚的。” 英若兰吃吃的笑道:“你想怎么罚?”话音才落,徐皓月已经压了上去,口喘息道:“就像昨晚那样!”英若兰嘤咛一声,娇艳的红唇已经被封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直到一切归于平静,两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了纠缠。徐皓月靠床头,只见英若兰转过那诱人的身子,将身小衣穿上,把身下的一块白绸拿起,只见上面的殷红宛如梅花点点般娇艳欲滴,似乎诉说着昨晚疯狂的柔情蜜意。 见徐皓月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白绸,英若兰俏脸一红,将白绸收好,低声道:“皓月,把我的衣裙给我好么?我、我有些不方便。” 徐皓月恍然大悟,想是她昨晚初承恩泽,两人又太过疯狂,英若兰定然有些不适的,当下穿起自己的亵裤往床下看去,记得昨晚衣物都是随地乱扔的,想不到拿起英若兰的衣裙一看,徐皓月干笑两声将英若兰的衣裙一展道:“被撕破了,我给你再拿一套。” 英若兰大羞起来,轻轻的嗯了一声。徐皓月给英若兰重拿了一套衣裙,两人穿戴好衣饰之后,英若兰站起身走了几步,却花容失色道:“不行,好疼。”徐皓月急忙将她扶着坐下,低声怜惜的道:“都怪我昨晚太疯了,今天你就别下床了,床上歇息。” 英若兰低头羞道:“不怨你,我很喜欢。”徐皓月心大感安慰,俯身轻轻吻了吻英若兰道:“我让凝雅来给你梳洗。” 当下徐皓月唤来英凝雅等侍女给英若兰梳洗,英凝雅很是奇怪为何英若兰又下不了床了,小姐的病不是好了吗?而且英若兰今日神色也不对,嘴角老是挂着娇媚的笑意,久久不散,但是容光焕也不像是旧伤复的样。 徐皓月要处理公事,交代了几句便走了,英若兰却还是望着他的背影笑意绵绵。 英凝雅很是奇怪,低声问道:“小姐,今日你怎么了?难道昨晚姑爷讲的故事很精彩?” 英若兰脸上一红,笑道:“是啊,很精彩,日后你也让你的相公给你讲。” 英凝雅撅起嘴低声嘟囔道:“那块木头只会傻笑,才不会说故事呢。” 英若兰奇道:“那块木头?”英凝雅不好意思的笑道:“没、没什么,小姐我给你送朝食来。” 当下英若兰便房内休养了半日才勉强下床来,英凝雅惊奇的现英若兰走路好像有些变了,但才开口一问,便被英若兰娇羞着训斥了回去,让她不许多问,倒是让英凝雅觉着奇怪。 到了午间,英若兰命人准备了饭菜,想不到徐皓月也没回来用饭,只是差童虎头回来说,徐皓月和高超去看英山的地形去了。英若兰微微有些失望,只得自己用饭,眼角一转却见英凝雅望着童虎头直笑,心暗暗笑道,原来那块木头是说童虎头啊,但她也不点破,留童虎头下来和英凝雅一起用饭。 …… 徐皓月带着高超等超字营的武将往英山城三道关卡而去,一路上徐皓月只觉得心情从没有这般轻松,忍不住还哼起了小曲,到让高超等人惊疑不定,难道王爷有什么高兴的事?有人揣测起来,男人开心无非便是钱财、权势和女人,他们这王爷不爱钱财,似乎也不当这王爵是回事,难道是又遇上了心仪的女子?想来也像,徐皓月成亲一年多了,也没纳个妾,说不定真是遇上了别的女子,想要纳妾了。 想起昨晚的**暖帐,徐皓月心里满是柔情蜜意之感,站英山山道的悬崖边,望着脚下的流云浮动,徐皓月忍不住摸着颈的香囊,心暗暗的说道:“静如原来你让我穿越时空回来,便是要我找到你的转世,我现找到了,我们又可以继续一起,从今以后,静如便是若兰,若兰便是静如,我一定会好好的爱若兰的。”祝祷完之后,徐皓月带着高超等人往三关走去。 英山城三道关卡自从上次大战之后,英仲高花了不少心思加固,又安排下落石、火攻的器械,当真是固若金汤。同时英仲高也给三道关卡起了名字,自山脚上来,第一道关卡叫人止关,意思便是人到了这里便止步不前了,这里地势险要,徐皓月起兵的第一战便是人止关以落石歼灭了关前的周军。关前的悬崖一侧,英仲高修建了小路直通崖顶,崖顶上布满了落石和引火之物,这狭窄的山道上可以落石杀敌也可以火攻破敌。 第二道关卡唤作落魂关,此处是险峻,两侧都是悬崖山势陡峭。第三道关卡唤作离恨关,此处原本是一处石桥飞架两端的悬壁上,后来英仲高命人凿去了石桥,关前做起了吊桥,只要关内不放吊桥,便只能关前的悬崖边叹息了。 看了三处关卡之后,徐皓月默默计算了兵力分布,问高超道:“高将军,给你一千五人马能守住这三道关卡了么?” 高超拍着胸膛说道:“王爷,一千五人已经够多了,末将还怕多了。” 徐皓月笑道:“多备兵马,士卒疲累了也可轮换。”跟着徐皓月又指着天堂寨方向问道:“天堂寨小路你打算用多少兵马守御?” 高超躬身说道:“一千人马足矣。”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此处还有粮库,一千五人马应该够了。”接着徐皓月又道:“还有其他小路,我给你两千兵马守御,各条道路都要埋伏陷阱、绊、岗哨,英山大山便是我军驰骋的战场。英山城,我再给你两千兵马守御,总计兵员七千人马守英山。” 高超躬身道:“已经绰绰有余了,王爷。” 徐皓月拍了拍高超的肩头道:“等到周军复来之时,本王要带领大军守盛唐,英山就拜托你了,到时候我会调英仲高回来助你,周军一定会掐断英山和盛唐的联系,你们要谨守各条道路,周兵不善山地之战,英山不难守。但我担心的就是敌人的攻心之战,你们一定要记住,不论周军有什么传言,有什么人来招降,哪怕就是唐主站你们面前招降,你们也不能相信,除非是本王亲来,否则就一定要和周军僵持下去!” 众将轰然应诺,高超躬身道:“王爷请宽心,末将一定誓死守住英山。”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走,我们再看看天堂寨去。” 到了天堂寨,徐皓月查看了各个仓库,粮食、甲器、布匹等等物资倒是备得充足,徐皓月满意的说道:“所有物事一定要多备,少要准备一年以上的用量,药材也要多备,我们可能也要像寿州那样守上一年半载的。”诸将都是躬身领命。 看看日头已经到了正午,徐皓月便命童虎头回去带信,让英若兰不用等自己用饭,他便留天堂寨和驻扎天堂寨的超字营兵将一起用饭。 连续几日,徐皓月都带着高超等将领逐条小路的查看,并布置陷阱、地雷、绊等防御设施,又看了各处地形,指点何处可以伏兵,何处可以落石,何处可以火攻,他只怕这次下了英山之后,一旦开战,他便不可能再来布置英山的防御了。当下便不辞辛劳的,满山遍野的实地查勘,带着众将布置防御诸事。 到了晚间,徐皓月都到英若兰那里留宿,两人初尝人间乐事,是如胶似漆。起初徐皓月还忙于公事,到后来防御之事布置停当,英若兰的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徐皓月便带着英若兰、刘小惠、童银姑和徐子茗等人一起游山玩水一番,也算是将两人的蜜月补上了。 过了几日,英仲高来信说孙芜玉想家了,也想回英山生产,徐皓月便让英仲高回英山来。回到英山没多久,孙芜玉便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来,英家上下都欢喜不已,给小孩取名英承瑄,他们这一辈却是承字辈的。 看到小孩子如此可爱,英若兰也低声笑着对徐皓月说:“我们也生一个。”徐皓月也低声笑道:“我们日日耕耘,总有收获的一天。”英若兰红着脸啐道:“不要脸,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徐皓月邪笑道:“那我今晚到军营去睡咯?”英若兰咬着红唇嗔道:“你去了就别回来!”徐皓月笑着轻轻揽住她的纤腰道:“逗你玩呢,我怎么舍得?” 时光之轮不停的往前转动,月底英山城、盛唐的秋粮大收,盛唐虽然也经历了大洪水,但还有些没有绝收的良田还是收获了粮食,英山的占城稻也收获不少,算是把接济灾民的米粮的损耗给补上了。契丹的精铁经过李庆试制,果然打出来的兵刃锋锐异常,徐皓月终于重看到了恰克西军刀和廓尔克狗腿刀的实物,但精铁有限,徐皓月便让李庆专门赶制恰克西军刀,用于装备月字营的骑兵。 这天方刃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后周都城大梁城内近日开始频繁的调集兵马、粮草,看来周主的第三次亲征就要开始了。接到消息之后,徐皓月留下英仲高和高超率领七千人马守英山,自己带着英若兰、童虎头等人回盛唐去,决定命运的一战即将开始。 第一百六十八章 周军歌檀来 第一十八章周军歌檀来 后周显德四年十月,周世宗柴荣任命王朴为东京留守,准许他机断行事,任命三司使张美充任大内都点检,率领殿前军十万大军第三次亲征淮南。兵马出大梁城之前,柴荣亲阅三军,于帅旗前立誓,不破淮南终不北还,众兵将皆凛然,知道这次皇帝是决心已定的了。 柴荣兵马水陆并进,自涡口入淮后直趋泗州。后周大将张永德、赵匡胤等泗州等候,两军会师声威震天。唐军大将郭廷谓、林仁肇等见周军势大,不敢出击,楚州前沿羊马城布防。柴荣会齐诸将,便以赵匡胤为前部,驱兵水陆并进攻楚州。 楚州羊马城外,唐军大将郭廷谓列栅于城东北滩地,环水自固,唐军镇海军节使林仁肇以战船数屯于城北,并植巨木于淮水设障阻截周军。 十一月,后周军前部赵匡胤率军水陆并进,攻克羊马城外围唐军陆寨,杀唐军五千余人,降卒两千余人。后周水军大将王环拔其水寨,冲破水障,焚其战船七十余艘,杀两千余人。郭廷谓退保羊马城,林仁肇率领水军残余退往楚州。 是夜周军环攻羊马城不停,城郭廷谓惊恐不已,及至天明柴荣銮驾已至,郭廷谓骇于周军声威,上表于周主言:“臣家江南,今若遽降,恐为唐所种族,请先遣使诣金陵禀命,然后出降。”柴荣许之。 郭廷谓便遣使南去,一面将周军情况禀明唐主李璟,一面陈**保城姓性命,请命降周。李璟知道郭廷谓派人示警,周军有意南下,而且军容浩大,万难匹敌,遂垂泪允降。 得到唐主允降的诏书后,郭廷谓集诸军于垒门之外,南望大恸而降于周,至城外銮驾前,见周世宗柴荣。柴荣大加怀柔之策,特加宴劳,赐金带、袭衣、良马、器皿,拜郭廷谓为亳州防御使,以其弟本州马步都校郭廷赞为和州刺史。 羊马城即克,周军继而乘胜沿淮东进,周师步骑十万,水陆齐进,军士作《檀来》之歌,声闻数十里。十二月,周军屯于楚州之北门。 周军到达楚州城下,唐军守将张彦卿、郑昭业不理会柴荣的招降,死守城池。周军诸将环攻楚州,但唐军死守不退激战至十二月底,楚州依然巍然不动。 楚州进行城防战之时,林仁肇率领水军出击,和周军水军淮水上搏杀。林仁肇骁勇,亲驾舟船奋勇突阵,往来飞驰,周军皆骇然,皆呼林仁肇为林虎儿。 战争持续到第二年,唐主李璟为了提升士气,改年号交泰,大赦天下。 周军攻楚州四十余日不克,损兵折将甚重,周世宗柴荣亲自督军,以挖地道攻到北门城下,周军举火焚烧城门,北门被攻破。周军突入城内之后,张彦卿、郑昭业仍不肯降,率领唐军和周军巷战,逐街逐屋厮杀。周军见唐军还不肯认输,依附城内民居死战,众军大怒四面出击,唐军连同姓被周军杀戮甚重。 后张彦卿和郑昭业率领数唐军死守节使府,周军猛攻不止,后唐军悉数战死,无一人投降。楚州城街巷大战,周军起初还不杀姓,但唐军抵抗甚烈,到后来周军也不管什么姓什么唐军,见人就杀,城内民居庐舍焚毁无数。 赵匡胤率军将节使府的唐军残兵杀之后,率田重进、李怀忠二将四处巡视,杀唐军残兵。想不到赵匡胤等人来到一处小巷外,却见巷子口一具无头女尸躺那里,脖颈处的鲜血兀自汩汩的冒着,她怀一个数月大的婴儿却还趴她敞开的怀,小嘴不停的吮吸着他母亲的乳汁,口不时咿呀咿呀的叫唤着。 赵匡胤看了面色一变,手染血的战刀缓缓的垂了下来,上前去将那婴孩抱起,沉声唤道:“重进!” 他身后田重进满身血污,上前躬身道:“大爷有何吩咐?” 赵匡胤轻叹道:“命各军封刀离城!” 田重进急道:“大爷,我们好不容易攻进城了……” 话还没说完却被赵匡胤沉声打断道:“我说封刀出城!”田重进不敢违命,只得躬身领命而去。 过了片刻,只见数骑传令兵飞驰于楚州城内的街道上,手持传令旗号边跑边大声喊道:“赵将军将领!封刀出城!封刀出城!” 听到这个将令,周军兵士们纷纷将兵刃收起,往城外退去,也正是赵匡胤这个将令救了楚州不少的姓。是役,楚州唐军全军覆没,姓死周军刀下的亦有万余人,民居庐舍被焚毁数千间。 那条小巷外拾获的婴儿,赵匡胤将他交给田重进寻人照养下来,赵匡胤打算将他收为义子,而那条小巷的姓因为这个婴儿而得救,这条小巷也得名因子巷。 赵匡胤收养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徐皓月从前两年前就已经遇到差不多相同的事,徐皓月同样的收养了那个婴孩,唯一不同的是赵匡胤的杀戮之心被这个婴孩止住了。 楚州即克,柴荣派官吏安抚楚州姓,遣兵继续南进,赵匡胤部仍是前部,到达扬州高邮之时,听闻唐军放火将扬州官府民居皆烧毁,驱赶扬州姓南渡长江。等到赵匡胤大军到达之时,繁华一时的扬州城已经烧成了一片白地,城只剩下十几个腿脚不便、有病身的老弱姓。 周军势如破竹南下,赵匡胤侦之泰州兵力空虚,前军东进袭取泰州,继而攻下广陵,周军水军长江口大战林仁肇的唐军水军,林仁肇招架不住,几乎全军覆没。周军迎周世宗柴荣銮驾于长江口上,声威浩大。 至此唐军淮上水军全军覆没,沿淮州县全部陷落,整个东路已经被周军全部占领,就想徐皓月预料的那样,周军根本不管西路,占领整个淮南东路之后,水军陈军长江之上,整个长江南岸的唐国城池都暴露周军的铁蹄之下,想打何处都行。 金陵城内此刻早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富商富户们收拾细软准备再往南逃,姓们哭爹喊娘的也打算出逃,繁华的金陵城再一次笼罩战阵的阴云之。 诚心堂内,李璟正大口大口的喝着酒,面色枯槁而木然,堂上宋齐丘等重臣皆站着,静静的等候李璟话。但李璟只顾着喝酒,跟着笑谓众臣道:“吾身得免,幸矣,何暇虑后世哉!”群臣皆是目瞪口呆,想不到一国之君然说出这般话来。 宋齐丘勉强上前轻咳一声奏道:“陛下,使契丹、北汉使者陈处尧已经觐见了契丹狼主,契丹已经答应出兵攻打周国,陈处尧如今正往北汉都城太原而去,契丹已经答应出兵,想来说服汉军出兵攻打周国亦不是难事。此刻该当遣使过江,面见周主,约谈罢兵之事,拖延时日,待周军后院失火,我军再图北上。” 韩熙载大声道:“陛下不可,若是要战便一战到底,这般反复无常,若是契丹、北汉出兵失败,再想要媾和于周,只怕是不能了。” 宋齐丘温言道:“白甲军尚西路支撑,吾军淮南并未一败涂地,此刻约谈一来拖延时日,二来若是能保住东路盐场,周主苛求不多,亦可答应。” 韩熙载冷笑道:“前番李德明出使周国,所提罢兵条件亦不过如是,为何当日宋相言德明献媚卖国?” 宋齐丘冷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韩熙载还要再说,李璟大怒,将手玉杯执于地上拍案而起怒道:“够啦!尔等要吵到何时?”众臣见皇帝怒,都躬身不敢说话,噤若寒蝉。 李璟看了看宋齐丘,沉声道:“宋老,此时朕便再听你一次,若是此次再有闪失,朕定不会罢休!” 宋齐丘微微一怔,看了看身旁的韩熙载,脑海划过一道闪电,幡然醒悟过来,李璟定是听了韩熙载的话,唐军累败,对自己所献之策已经开始有所怀疑了,这次若是不能平息战火,那等待自己的便是倒台失势了。 说到这里,皇太弟李景遂也出班奏道:“陛下,如今朝局危难,臣弟不能匡扶,实不敢窃据储位,臣弟请求出宫,就任一方藩镇。燕王弘冀是嫡长子又有军功,应该当继承人,谨奏奉上皇太弟的宝册。”李景遂已经前后共十次上表请求辞去储君之位了,此刻又说了出来,李璟面上阴晴不定。齐王李景达出班请奏,因为东路军大败,请辞去元帅之职。 李璟沉思片刻,才下定了决心,于是封李景遂为晋王,加官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兵马元帅、洪州大都督、太尉、尚书令,任命李景达为浙西道元帅、润州大都督。李景达因浙西正用兵,坚决推辞,改任抚州大都督。南唐主立李弘冀为皇太子,参预决定各种政务。 当日,唐廷议定,乃遣兵部侍郎陈觉奉表觐见周主柴荣,奏请传位于太子弘冀,自去帝号,向周主称臣。这时淮南惟盛唐、英山、庐、舒、蕲、黄等州未下,陈觉得到李璟给出的谈判底线却是,献淮南未陷之地,划江为境,以求息兵! …… 第一百六十九章 轻取清流关 第一十章轻取清流关 东路周军攻势凶猛,而西路白甲军也没有闲着,徐皓月留下曹云的云字营镇守盛唐,其余白甲军分为两部,一部由徐皓月率领东进攻打滁州清流关,该部辖群、逸、襄、月四营人马;一部由刘逸轩、张从颜率领北上攻打寿州李重进,该部辖青、年、峰、仑、轩五营人马,还有水军淮字营策应。9k。英仲高的高字营和高超的超字营镇守英山。 英若兰留了盛唐,经过上次的教训,徐皓月不敢再让英若兰上战场。虽然英若兰也软语相求过,想跟着徐皓月出征,但徐皓月知道若是让英若兰随军出征,一来是太危险,二来自己一定不能克制心头的欲火,上战场还行**之事,迟早变软脚虾,只怕这仗就没法打了。徐皓月好言相劝了一回,英若兰倒也听话,只说盛唐等他回来。 徐皓月知道周主复来一定是东路用兵,西路采取守势,和诸将计议已定,西路白甲军一定要采取攻势,牵制周军,若能打痛周军,或许能扯住周军的后腿。 滁州向训部兵马重兵屯守清流关,徐皓月打算先破清流关,将向训部困滁州,刘逸轩、张从颜两人统领另一部白甲军北上钳制寿州的李重进,让他不能南下救援向训。 后周显德四年十月旬,白甲军分兵出击,徐皓月率领四营人马十一月初到达了清流关,关上有周军万余人马驻守。守将见白甲军远来,想以逸待劳,当即出关迎战。 向训部兵马大多是征伐西北的镇安节使麾下兵卒,正阳吃过白甲军的一次大亏,很多兵将对上一次败给白甲军还耿耿于怀,见是白甲军至,便跟着守关大将出击。 清流关下,徐皓月布置弩阵以二段击射法射住阵脚,待守关的兵马冲至阵前,左翼树林月字营五千骑兵突出,冲杀进周军的阵势之内。周军守关大多都是步卒,月字营骑兵经过赵顺平、陈子剑二将半年的训练已经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每个骑兵除了角弓之外,还装备了冲阵的长枪和长刀,制的恰克西军刀还没打制完,只有童虎头等骑将装备了这种军刀。 月字营苦练了半年,正好缺少上阵的实战经验,周军守关步卒杀出关来,正好给月字营的骑兵练手。(,观看本书)周军步卒冲到白甲军阵前才现左翼的树林有大批的骑兵埋伏,五千月字营骑兵冲击速很快,转瞬间一道白色的冲击线就冲进了周军的左翼。 周军出动了七千兵卒杀出关来,被弩箭洗礼过一阵,本来士气就为之一夺,想不到此刻敌人骑兵杀出,士气大沮,白甲军冲入阵之后,飞驰砍杀不断,周军左翼瞬间便崩溃,周军步卒纷纷调头往回奔走。月字营的骑兵赵顺平、陈子剑、童虎头等将领带领下奋勇追杀,一直杀到清流关下,关上箭雨射下,月字营才收兵不追。 这一战白甲军小胜,周军损失两千余人,自此守关上,再也不敢出战,守将派人飞报滁州的向训去了。 徐皓月关外扎营后,观看了清流关的地形,这清流关两山之间而建,关外是一片开阔地,两边山势陡峭,极难上去,清流关城高数丈,堵住了东进滁州的道路。 徐皓月看了地形之后,唤过李逸耳语了一番后,李逸便带人去了,跟着徐皓月又唤过周群来,命他督造攻城器械,这次徐皓月带了高字营的千余名匠人随军,便命周群带领群字营和匠人营伐木造攻城器械,准备攻打清流关。 周军见关外白甲军大肆伐木造投石车、冲车、云梯等攻城器械,倒也松了口气,起码白甲军造完这些攻城器械之前,是不会攻打清流关的。但白甲军没日没夜的抢造器械,就连夜间关外也传来木匠们噼噼啪啪的敲打声,还有工匠、兵卒们的吆喝声,一夜不息很是热闹。 到了第三天白天,守关周军现白甲军开始集结兵力,似乎准备攻城,但奇怪的是白甲军结阵之后,跟着擂鼓呐喊,步卒开始缓缓前进。白甲军步卒的攻击阵容,也看不见有多少赶制好的攻城器械,多只有二、三十架云梯而已,守将开始笑,看来白甲军攻城没有章法,只有云梯如何能攻清流关这等坚城? 那守将正大声呼喝着让城上兵将准备开始抵御白甲军的攻势,想不到只听得一阵巨响,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脚下的城墙震颤晃动不已,兵卒皆站立不稳。城上众兵将正面面相觑、惊慌失措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只听守城门下的兵卒们大声惨呼道:“不好啦,城门倒啦!”“是白甲军的轰天雷!把城门轰到啦!” 城上诸将才惊醒过来,纷纷下城墙看去,只见厚重的城门被炸开来,倒地上,城墙洞口门户大开,透过城门只见城外的白甲军已经开始大声呼喝着起了冲锋。 那守将大惊失色怒喊道:“这些白甲军从哪里过来放的轰天雷?” 一名守城门小校大声答道:“白甲军掘进地道,到了城门下,从地道里出来放置的轰天雷!” 那守将这才明白,这些天白甲军整天弄出那么大的声响来,便是要掩盖挖地道的声响,今早地道已经挖好,便派了兵卒从地道直达城门之下,用轰天雷炸毁了城门。 “给我守住城门!橹盾兵!给我顶住城门!”那守将撕心裂肺的嘶吼道,一众步卒急忙举着铁橹盾涌进城门洞内,密密麻麻的挤一起,想要堵住城门。 白甲军冒着城上失石如雨而下,冲到城门口,三千兵卒架起云梯,如蚂蚁般开始爬城墙进攻,另一部分进两千步卒开始冲击城门。白甲军周群、王子襄二将率领之下,奋勇登云梯攻城。因为城门被毁,守军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城门之处,城墙上开始有些支持不住。 城门洞内周军步卒密密层层的排满,白甲军领军抢城门的是李逸,见此情景李逸大吼道:“扔几个轰天雷!”登时几个黑黝黝的陶罐被点燃扔了过去。见到此物,不少周军已经见识过这是什么东西,当下都惊恐的掉头想跑,但城洞内拥挤非常,急退不开。 只听几声巨响,城洞内一片焰火弥漫,血肉横飞,周军惨叫着纷纷退出城洞。硝烟散开,白甲军兵卒见周军退走,兴奋得嗷嗷叫着直冲进城内。 城头上,周群一刀砍倒一名周军小校,眼望城头想要灌金汁封门的周军都已经被杀散,急冲过去一刀将碗口粗的周军旗杆砍断,周军的军旗从城上飘落,周群大声向城下喊道:“周军已败!降者不杀!” 城头上的周军见城下白茫茫的一片人海又不断涌入城来,周军兵卒们都心慌不已,此刻又军旗倒下,白甲军纷纷口喊“降者不杀!”城头上不少周军兵卒开始纷纷高举兵刃,跪地求饶。 关内还有数千周军顽抗,但涌入关内的白甲军越来越多,忽然见到城门口一面巨大的白幡旗直入城来,白甲军兵卒们见到这面大旗,是像打了鸡血一般,口嗬嗬大叫着,面上满是浓浓的杀意浮起,手染血的兵刃不断的或刺或砍而来。跟着城头上又飞下一阵箭雨射向周军的后阵,后阵的兵卒猝不及防,被射到一大片。 跟着只听沉闷的号角声响起,白甲军的骑兵也进了城来,周军兵卒再也抵敌不住,周军守将打开通往滁州的关门,周军兵卒纷纷往滁州方向奔逃而去。 白甲军骑兵追杀上前,亮晃晃的长刀寒气森森,战马踏地震动的声音,动人心魄,周军步卒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骑兵,被追出数里之后,或被骑兵斩杀,或是高举兵刃求饶,只有数十名周军将校骑马往滁州逃去。 赵顺平、陈子剑和童虎头三将追出十余里,远远的望见去滁州官道上尘烟扬起,却是滁州向训听闻白甲军来打清流关,带领兵马来救,前锋数千骑兵先行而来。 两军骑兵狭路相逢,赵顺平、陈子剑、童虎头三人互相对望一眼,童虎头呵呵笑道:“先生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让周军见识见识我月字营的军威!结阵!结阵!” 三将大声呼喝着,命令白甲军骑兵结阵,三人各领一路骑兵,分左右直往周军先锋骑兵冲杀过去。漫天的尘烟之,白甲军骑兵好像一道白色的水墙,遮天蔽日而来。 周军先锋骑兵都将也远远的望见了白甲军的骑兵,便命部下停住,接应从清流关逃回来的兵将入阵。一问之下,那骑兵都将才知道清流关已失,大骇之下那都将不知道是该回军还是冲上去和白甲军骑兵打一仗。 还犹豫之间,只见白甲军骑兵已经起了冲锋,那都将大喝道:“南人骑兵来了,诸军随我冲!”周军骑兵也是高声呼喝着直冲上去。 进入步之后,白甲军纷纷举起角弓连射两箭,跟着收起角弓,举起冷森森的长枪,拼命的打马加速冲击。周军骑兵被两轮箭雨射到不少人马,阵势微微散乱,但高速冲锋之,已经无法调整。 两军骑兵都是嘶声呐喊着,眼见对方越冲越近,两军骑兵终于恶狠狠的撞到了一起,血雾残肢霎那间漫天的尘烟之飞起,惨叫声、喊杀声大作,双方瞬间便绞杀到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第一百七十章 无信则不立 第一七十章无信则不立 夕阳残照之下,秋风怎么吹拂也吹不走大地上那浓烈的血腥味,通往滁州的官道上周军骑兵的尸体满地都是,四下里还有不少无主战马低头啃食着原野上已经干黄的枯草。一队队白甲军骑兵来回巡视着战场,收拢己方受伤的伤兵,现敌方伤兵就是一刀杀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当听闻清流关失陷的时候,周军骑兵都将犹豫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战败的苦果,而且白甲军月字营的骑兵也不再是当日要用人数去换取胜利的那支弱小骑兵了。这半年来的严苛训练,才有了今日的胜利。平日训练里,这些骑兵们甚至把自己绑马背上睡觉的。 童虎头骑马上静静的看着满地的周军尸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能统领大队骑兵如此威武的驰骋,要知道三年前自己还是桃花村一个耕田的乡下小子呢。 “童将军,是子剑回来了!”赵顺平童虎头身边指着滁州方向说道。 童虎头抬眼望去,只见陈子剑带着数十骑飞快的疾奔而来,近到身前,陈子剑勒住马匹,马上抱拳说道:“童将军,向训部的军马和前锋骑兵溃败军马会和后,已经往滁州方向退去了。” 童虎头点点头道:“差人报与先生,我们继续打扫战场,稍后便回清流关去。” 是役,白甲军差不多全歼清流关万余名守关周军,月字营骑兵追击和向训部应援军马的前锋骑兵打了一场遭遇战,结果周军骑兵大败,损失两千余人,白甲军骑兵折损五余人。 当夜白甲军全军清流关驻扎,关内的军营大帐,盆火掩映之间,徐皓月眉头紧皱的看着方刃送来的书信,长长的叹了口气。 站一旁给徐皓月准备热汤水的童虎头问道:“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坏消息了?”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是坏消息,唐将郭廷谓降周,羊马城失陷,楚州门户洞开,楚州若是被攻陷,沿运河道扬州、泰州就畅通无阻了。若扬州、泰州再失陷,周军就可以直接耀武于大江之上了。” 童虎头将水端到徐皓月面前道:“先生,烫烫脚,听闻楚州守将张彦卿也是员猛将,周军应该不会轻易能够攻下楚州的。” 徐皓月皱眉道:“虎头,你现好歹是月字营的都虞候了,这种事让别人来做好了。” 童虎头挠挠头笑道:“先生,我做惯了。”说着便要来给徐皓月脱靴子。 徐皓月一缩脚,温言道:“你不听我的话了么?”童虎头只得怔怔的直起身来,徐皓月自己脱掉靴子,将脚泡到热水,口说道:“你现该做的是接着想想,我军接下来该怎么办。” 童虎头哦了一声缓缓的说道“虎头说得不对,先生可别笑话虎头。” 徐皓月搓着脚丫子,笑道:“谁会笑话你,快说说自己的想法,其实你今日的表现很好啊,能记得我和你说过的狭路相逢勇者胜,击溃了周军的骑兵。今后你独自领兵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多,我不能时刻提点你,虎头,你要有自己的想法。” 童虎头点点头说道:“虎头觉得先生的想法是包围滁州,吸引周军西援,但若周军比我们快,一路东进攻下扬州和泰州,那周军的水军就可以长江上来去自如。周军可以拿下瓜步直接从解滁州之围,而且还可以威胁舒州、蕲州,庐州,我们后路都有被断的可能。”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不错,到时候长江之上我们没有水军,唐军的水军只会保守金陵,他们都不敢出战的,长江南北两岸都会被周军威胁,真是这样我们只有撤军回盛唐了。” 童虎头挠挠头笑了笑说道:“先生,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试试看,继续攻打滁州。” 徐皓月嗯了一声靠椅背上,长长的出了口气道:“好的结果就是滁州和寿州被攻下,周军回师应援,唐军能借着这个机会加强扬州、泰州的防御。”说到这里他缓缓的闭上眼睛叹道:“但这也只能拖延些时日而已。” …… 清流关休整三日之后,白甲军挥军继续南下,攻打滁州。沿途遇到了不少麻烦,桥梁被断,姓人影也不见一个,村庄庐舍的水井塞满了石块。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姓,一问之下才知道,向训早早的便派兵收拢姓,断桥梁、填水井,坚壁清野。滁州的姓因为前几个月受了大灾,周军不遗余力的提供军粮济民,滁州的姓居然靠向了周军。要不是白甲军淮南素有仁名,只怕这会儿滁州的姓会跟着周军一起打白甲军了。这让白甲军将士们憋屈得紧,好像自己是进行一场不义之战一般。 失去了姓作为耳目,徐皓月加谨慎起来,他知道向训沿途一定会设伏,所以进军小心,就白甲军进军缓慢的时候,却生了一件事。 月字营一队骑兵前去哨探,到了一个村落,这个村落还有几户人家没有离开,月字营的骑兵就上去询问周军的动向。哪知道这几户人家死活都不肯透露周军的动向,一个白甲军老兵这几日心火不顺,见这些姓顽固,便拔刀相威胁。众姓见他拔刀,都慌乱起来,四处乱跑,那白甲军老兵一时情急之下,竟然出刀戮死一人。 这下可闯了大祸,白甲军军法严禁杀戮姓的,那一队骑兵多半和那老兵交好,一群兵卒商议之后,性一不做二不休,上前将十多名姓数杀死,然后埋尸,希望能够替老兵遮掩。 本来这队十人的骑兵小队回到大队之后,也没有引起大家的怀疑,后来十人一名才入伍半年的兵卒受不住良心的煎熬,到了赵顺平跟前将这件事说了。 徐皓月得知此事之后,勃然大怒,本来此刻滁州的姓就倒向周军,若白甲军军法不严,任由这种风气展下去,难保不会有多的兵卒因为掩盖犯错的事实而杀人,而且一队兵卒居然联合起来欺瞒,这种风气是不能助长的。 当下徐皓月命人将犯事的十名兵卒全都关押起来,逐一审问之下,十名兵卒有人动手杀了人,其余四人都是从犯。审问完之后,徐皓月召集全军将士,将十名兵士全都押了上来。 萧瑟的秋风之,十名兵卒都是五花大绑站众军面前,整个白甲军的阵容之都是一片静默,他们知道白甲军的军法,看到自己的同袍即将被处以军法,兵卒们的心里都不好受。 徐皓月站白幡旗下,冷冷的看着几名低着头的兵卒喝问道:“为何要杀姓?” 几名兵卒都是默然不语,只有那老兵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哭道:“王爷,是我一时错手杀人,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你杀了我一个便了,放了他们!” 徐皓月温言道:“你一人如何能杀十多个姓?还埋尸?和你一起的几人怎会不知?你们杀的都是淮南的姓!手无寸铁的姓!”徐皓月越说越大声,跟着他指着身后的白幡旗大声怒道:“你们忘了我白甲军起兵便是要救姓的话了么?错手杀人,继而杀人灭口,掩盖真相,你们的良心让狗吃了!你们每个人都是军精锐才能入得了月字营,平日里跟你们讲的那些故事都白讲了么?”几名卒兵皆跪地上垂泪认罪,只求速死。 徐皓月看着众白甲军兵将,大声说道:“白甲军军法便你们每一个人入伍之时,就让你们都记熟的,滥杀姓,当斩!” 执行军法的亲卫将名杀人的兵卒拉到白幡旗下数斩,级传视各军。其余四人被责打一五十军棍,罚俸一年,就连他们的上官一直到赵顺平、童虎头等各级将领数被牵连,挨了责打军棍和罚俸的处罚。 处斩了名兵卒之后,其余四名兵卒心是难过,特别是将此事说出来的那名兵卒。第二天晚间,他受不住其余三人的责骂,拔刀自刎而亡。跟着其余三人也觉着自己逼死了同袍,心有愧,也相继自杀。 此事传扬开来,滁州的姓褒贬不一,有的说白甲军军纪严明,有的说白甲军纵兵行凶,但都对白甲军的戒惧之心深,从前见到白甲军,姓们倒还能上前说上几句话,这件事之后姓们见到白甲军却是退避三舍,不敢招惹白甲军。 这让白甲军兵卒们觉得憋屈,明明行凶之人已经斩杀正法,为何姓们还是见到自己就躲?白甲军的士气开始低落起来。 徐皓月见此情景,不得不停下行军脚步来休整士卒。每晚他和诸将分头下到兵卒间去,和兵卒们谈天说地,开导士卒。 有士卒问起过:“大帅,其实这事若是不杀月字营那几位兄弟,继续瞒下去,姓们也不会知道,我们大家也不会知道,这样岂不好?” 徐皓月也是反反复复的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换一个人,若是王昭或是赵匡胤,他们一定会将此事隐瞒下去,但他徐皓月不会这样做,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而且纸包不住火,这件事不快刀斩乱麻处理,后面处理起来只会加棘手。 “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瞒下去,但你们想过没有,为何他们十人会有人忍不住将此事说出来?”徐皓月缓缓的问道,众兵卒都是摇头,徐皓月轻叹道:“其实他们十个人自己的良心也受着煎熬,既然有人说出来,难保今后不会有人知道,若是大家都知道了,大家还会遵守军法么?是不是日后干了杀人掳掠的勾当,只要杀人灭口便能逃过军法处置?大家都相互包庇,相互通融,这还是军纪森严的白甲军么?长期以往下去,我们白甲军会遭人唾弃!人人喊打的!人于世当守信,人无信则不立。滁州的姓对我们心有戒惧,防备我们,这没关系,只要我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便可,只要我们一直严守军纪,言行如一,终有一日姓们会明白的。” …… 第一百七十一章 飞雪奋登城 第一七十一章飞雪奋登城 经过几天的休整,兵卒们心里的疙瘩逐渐的被解开,一批的粮草运到,徐皓月又领兵复行。沿途向训屡次想要伏击白甲军,但都被白甲军现后一一化解,但却延缓了白甲军的进军速。 后周显德四年十一月底,白甲军进抵滁州城下,城内的向训老谋深算,也不出城迎战,就城内坐守。徐皓月扎稳营盘之后,开始命工匠和兵卒们赶制攻城器。这个时代的攻城器大多都是临时伐木赶制,只是攻城器械的一些重要配件才随军携带,否则带着笨重的攻城器行军,行军速会被拖得很慢。反正这时候地球的植被保护得很好,每到一地伐木赶制攻城器就行。 向训部为了防备白甲军穴地攻城,城内广置大瓮,倾听地下的动静。徐皓月知道向训可不是清流关的守将,所以没有用穴地攻城这一招。说起穴地攻城,徐皓月还是从后世历史记载的太平天国战争学到的,太平军多有矿工出身的兵卒,挖地道很是行,每次攻打清军的城池,都是挖地道到了敌人的城墙之下,然后堆上数万斤的黑火药,引爆之后一大段的城墙就会像豆腐一般的飞上半空。正因为太平军的这个战术,导致千年的防御主角城墙开始退出历史舞台。此刻攻打滁州,徐皓月所带的火药不多,只有数千斤,而且手下兵卒挖地道的功夫也没有太平军精湛,弄不好会损兵折将,所以徐皓月暂时放弃了这种战法。 七日之后,白甲军赶制了五十多架投石机,准备攻城。古代初的投石车结构很简单,一根巨大的杠杆,长端是用皮套或是木筐装载的石块,短端系上几十根绳,当命令下达时,数十人同时拉动绳,利用杠杆原理将石块抛出。历史上投石车次大规模使用,应当是战国时候,楚军秘密准备了大批投石车,当秦军渡河攻楚之时突然同时射,无数尖利的石块乌云般砸向秦军,二十万秦军全面溃败,李信自己也兵败自杀。投石车唐宋到达高峰,唐代的兵书《神机制敌太白阴阳经》记载,抛石机通身用木料制成,炮架上方横置一个可以转动的轴,固定轴上的长杆称为梢,起杠杆作用,需要余人拉动或以畜力拉动。 投石机备好之后每部投石机有十余匹马匹一起拉动,巨大的石块带着沉重的嗡嗡之声飞了出去,狠狠的砸滁州城的城墙、城楼之上,石屑飞溅、尘土飞扬,声威骇人。跟着城内也飞起石块出来,但城内的投石机不多,只有十余块飞石飞来,而且准头也不好,没给白甲军造成太大的麻烦。 白甲军投石机安排的时候特意挑选了一块山地上布置,而且每个十余丈才安置一台,一来高地可以增加投石机的射程,二来间距拉开防备城投石机的反击。 徐皓月安坐山坡之上,观看了一场双方激烈的炮仗,真是乱石穿空,如惊涛拍岸一般的壮观,记得后世历史记载,金军攻打北宋都城开封的时候,集了五千架的投石机进行攻城,如今他面前的只是数十台投石机互相炮而已,很难想象五千台投石机一起射石弹那是个什么样的情景,难怪开封城如此坚固也会被攻陷,投石机这种大杀器面前,城墙真的就是不会动的靶子。 只可惜双方投石机的准头都不敢恭维,或高或低、或远或近,总之你刻意想打的目标总是打不到。双方反复石互相攻击,白甲军有两台投石机被砸损坏,滁州城内的石机似乎也被毁坏了几台,出来的石弹明显减少了一些。再战片刻,白甲军一台投石机人品爆,一炮命城楼吊桥绞盘,将绞盘砸坏,那吊桥轰然一声掉落下来。 看到此情景,白甲军兵卒们一起轰然叫好起来,打了半天总算看到一些成果,兵将们的干劲大了。哪知道滁州城上一通火油泼下跟着扔下火把来,性把吊桥给烧了起来,向训宁可烧了吊桥,也不让白甲军有机会利用吊桥攻城。 整整一天,投石机造好之后就没停下,都放石弹攻击滁州城,工匠们又接着造其他的攻城器,徐皓月让士卒们轮流操作投石机,不停的往城里投石。又过了三天,匠人们赶制了一多架云梯和冲城车,差不多攻城的器械都准备好了。 这天清早,天上开始朦朦胧胧的下起了小雪来,沉闷的号角声响彻云霄,一队队白甲军兵卒原野上列阵完毕,天上除了小雪之外,还有石弹飞舞。军阵上空,士卒们呼出口的雾气白茫茫的一大片,蔚为壮观。 只见一名传令兵从阵前飞驰而过,大声喊道:“换轰天雷攻击,诸军就地等候!”白甲军兵卒们都是一阵欢欣鼓舞,抛石机开始射轰天雷的话,一定能给城头上的周军造成不小的混乱,然后出击攻城,阻力也会小得多。 细细蒙蒙的小雪之,二十余个冒着火星的大瓮冲天飞起,直飞向滁州城,有些落到了城内,有些城头炸响,刹那间整个滁州城被巨响和升腾而起的火云笼罩起来,城内的姓和兵卒们一片混乱起来。 徐皓月暗暗摇了摇头,这投石机的准头太差,不可能瞄准城墙猛轰,只能进行无差别轰击了,城内的姓也不知道会被炸死多少。 白甲军的“炮火准备”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徐皓月没有保留什么,能攻克滁州就能牵扯住周军的攻势,滁州一定要攻下,所以白甲军几乎把所有随军携带的轰天雷存货都放了出去,数颗轰天雷落到了滁州城上爆炸,虽然准头很差,但还是由数十颗命了滁州城的城门。 看到滁州城门被命,白甲军兵卒们出了一阵阵的欢呼声,但硝烟散众兵将都大失所望,城门早就被城内的周军用石头、泥土木头填死,城门就算被毁也是无用,看来向训是吸取了清流关的经验,一早就把城门堵死,压根没想过要出城迎战的。 短促的号角声响起,白甲军兵卒们开始缓缓前进,前排橹盾兵举盾牌掩护,间是刀盾兵举起盾牌护住头面,同时也遮住身边跟随的弓弩手。 靠近到一五十步的时候,白甲军的弓弩兵开始放箭,城头上的周军也开始箭还击,两军对射的箭矢如雨般密集,这种时候谁也不会放松,箭雨是压制敌方士气、提升己方士气所必须的。云梯架上了护城河,冒着箭雨,白甲军刀盾兵开始举盾冲锋过去,震天的喊杀声响了起来。其实战场上你若是害怕,那就大声呐喊出来,很多士卒的呐喊一方面是为了减轻自己的恐惧,而另一方面却是威吓敌方。 抛石机已经停止了石攻击,三架高高的登城车也被推了上来,分别往三段城墙上推了过去。这登城车造的和城墙一般高,四面都是木板蒙住,间是空的有梯子接搭,士卒可以直接从里面到达登城车顶,车顶有一块木制平台,上面可以站数十名兵卒,他们正不停的居高临下向城头射箭,身前有木制围板护身,只等着登城车靠上城墙,推开围板便可以直冲上城墙去,而后续的兵卒可以通过登城车不停的登上城墙。 护城河边,简易的排筏和木板架两岸,登城车慢慢的抵达了城脚,城头上的周兵以猛烈的火箭射向登城车,希望能将它点燃,但此刻下着小雪却没办法点燃,加上登城车上不断有白甲军兵卒的弩箭射来,这段城墙上的周军渐渐支持不住。 眼看东边一辆登城车就要接搭上城墙,忽见城头上数名周军兵卒怪叫着抱着一个个的罐子直冲过来,那罐子上的布条已经燃起了大火来。登城车上一名白甲军都头大喝道:“是敌人的投火死士!射死他们!” 登城车上白甲军弩兵们连忙集弓弩朝那几名周军的投火死士射去,但那几名死士以重甲护住要害,身上被射得好像刺猬一般,后剩下三人却还是冲到跟前来,大喝一声奋力的将手的罐子扔向登城车。那罐子裂开,里面都是火油,伴着罐口带火的布条,那些火油立刻燃起大火来。 登城车上的白甲军都头嘶声吼道:“快退下去,登城车烧起来啦!”此刻冬季北风正劲,那火油粘车身上立刻燃起冲天大火,登城车又是木制的,大火很快将退路都烧断了。登城车上的白甲军兵卒们只得大声吼叫着往护城河跳下去,但还是有不少人没来得及跳下去便被大火吞噬。 接下来的两辆登城车也是如此被周军烧毁,而云梯攻城的白甲军刀盾兵们奋勇厮杀,曾今一攻上城去,但被向训亲自带领重兵围上去,城头倒下火油,扔下火把引燃大火,将退路烧断,城头上余名白甲军全部战死。 风雪越来越大,徐皓月脸色冰冷得可怕,城内的周军兵力和自己相若,强行攻城的确吃亏太大,看到又一架云梯被周军的火油燃烧起来,徐皓月不得不下令收兵回营。 …… 第一百七十二章 环滁皆山也 第一七十二章环滁皆山也 夜已深,雪未停,北风依旧鸣吼着,徐皓月静静的坐帅椅上低头沉思着,帐诸将都为白天攻城不顺而烦闷不已。(,观看本书)帐内一大盆篝火隆起,木柴被烈火烧得噼啪噼啪的作响,诸将心虽然也是怒火烧,但徐皓月没有说话,却是谁也没有说话。 白甲军自成军以来还没有如此憋屈的临阵退兵,想起白日退兵之时,周兵将一具具战死的白甲军兵卒尸体扔下城来,诸将人人都恨不得冲上前去厮杀。 思来想去,王子襄性子暴躁先按耐不住,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大声道:“王爷,明日让我们襄字营打头阵,我要替死去的群字营兄弟们报仇,杀光这滁州城里的周狗!” 周群闻言站起身大怒道:“我们群字营的仇,我们自己报!杀猪的,你们长枪虽多但短刃甚少,攻城甚难!”跟着他转身向徐皓月抱拳大声道:“王爷,明日我亲自带儿郎们攻城,不破此城誓不罢休!” 王子襄皱眉道:“教书的,我们也有短刃兵的,明日你们少歇,看我们破城!”周群乃是吴越人,从军前就识得字,王子襄他们都叫他教书的。 李逸看看两人,皱眉说道:“教书的、杀猪的,你们别争了,明日让工匠多造些登城台子车,让我们逸字营的弓弩手压制住城头再行攻城!” 周群冷笑道:“人家躲城垛子后面,打猎的,你还能射透城垛子不成?”李逸出身猎户,周群等人都喊他打猎的。 李逸怒道:“那怎么办?拿人命去填吗?” 三人争执不下,童虎头、赵顺平、陈子剑等诸将也插不上嘴,忽听徐皓月重重的一拍桌子怒喝道:“都给我住口!” 三人吓了一跳,连忙躬身停了争执,徐皓月站起身温言道:“告诉过你们多少次,遇到挫折之时越要冷静,为将者,当心清净明,越是急进,就越不能得胜!吵来吵去,还是只知道一味的拼杀!” 跟着徐皓月走出桌案,看着帐内诸将道:“城内向训兵马与我等相若,但他抱着死守之心不出城迎战,自己把城门都堵上了,可见他只是想拖延时日。凡攻城围邑,攻者兵力必要数倍于守方!现向训不要脸面,躲城内不出来,就凭我们的兵力能打下滁州吗?” 诸将闻言都是默不作声,他们也知道这个道理,周军抱定死守的决心,不出城野战的话,周军占据守城的地理,白甲军强攻是不可能攻下滁州城的。。 徐皓月见诸将噤若寒蝉,哼了一声道:“你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周军骗出城来好些!” 诸将便七嘴八舌的开始出主意,但几人想的都是馊主意,什么招军声音大的兵士充当骂手,把向训十八代祖宗都骂上一遍,把向训骂出来,什么学诸葛孔明一样送套女人衣服给向训,激他出战,等等不一而足。 徐皓月听了哭笑不得,忽听童虎头道:“先生,其实只要我们退兵,周军一定会出城的。” 众人面面相觑,李逸拍了拍童虎头的肩头说道:“种地的,我们退兵了,周军是会出城,我们回军,他们又会缩回去的。” 一道电光闪过徐皓月的脑海,退兵后周军就会出城?想到这里徐皓月忍不住脱口而出:“木马屠城?” 诸将闻言都是大奇,周群问道:“王爷,什么木马屠城?木马还能杀人么?” 徐皓月哈哈大笑起来道:“木马不会杀人,但藏木马里的人会杀人!”说罢转身回到地图面前细细看了起来,诸将都不明其意,面面相觑的围了上来。 徐皓月看着地图忽然开口念道:“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玡也。”这段话却是后世宋代欧阳修的名篇《醉翁亭记》,这开篇所说的滁即滁州,琅玡即指境内琅玡山也。 诸将虽然已经不再是目不识丁,但徐皓月这般的吊书袋子,还是听不太明白,只有周群稍稍明白了一些,看了看地图道:“王爷,你是说这滁州旁有很多山,西南面的山美食秀美,山名唤琅琊?” 徐皓月点点头道:“不错,我军不能强攻,只能智取。昔年泰西有国名唤希腊,出兵攻打邻国特洛伊,久攻不克,后来希腊退兵,营地留下了一只巨大的木马,特洛伊人以为是战利品,便将木马带回城,后来深夜,特洛伊人欢庆胜利之时,木马伏藏的希腊兵出,才将特洛伊攻陷了。” 众将闻言皆觉得甚是奇,李逸皱眉道:“特洛伊人真笨,要笨重的木马来做什么?王爷,难道我们也要造木马吗?” 徐皓月笑道:“此战例之时传言而已,向训可不会如此糊涂,带木马入城。明日派兵给向训送信,约谈罢战之事,我军收拢城下兵卒遗体,然后便即北返!” 众将大惊,周群急道:“王爷,我们真的要退兵么?” 徐皓月淡淡的笑道:“是我们退兵,你不能退,你所部兵马到今晚就趁夜绕道滁州西南的琅琊山埋伏!等我军退远之后,周军必然出城查看,向训小心估摸也要探清我军已经北返之后才会出城,等到周军庆功之夜,你便带军出山攻门!到时候周军懈怠,一定能一举成功!记着一定要城内欢庆之时,你们再出击,记得出击之时派人北上报讯,我便会带月字营翻身杀回来接应你,其余诸军随后跟进!” 诸将闻言皆是大喜,徐皓月看着诸将说道:“环滁皆山也,向训再小心,也只会查探北部群山,我军就伏军西南,出敌之料!” 翌日,徐皓月命人给向训送去书信,言明退兵,并请求派人收拢士卒尸体,然后退兵。向训将信将疑,但还是同意徐皓月收拢兵卒尸体。 徐皓月便派了空手的士卒到城下收拢战死兵将的尸,跟着就阵前将尸体火化了,一时间白甲军兵卒皆是大哭起来。接着徐皓月宣布军令,全军北返,众白甲军兵卒不明所以,哭得加厉害了,当真是声震四野,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城上向训见了还是惊疑不定,接下来白甲军果然按照书信所说的,收拾完战死者的尸骸之后,便开始拔营北返,到了傍晚时分,白甲军已经退了个干干净净。 见白甲军退走,周军都是欢呼起来,但向训还是不相信白甲军已经退走,派了十多名探子以绳坠出城外前去查探。到得晚间,探子回报说城外再无一个白甲军了,向训还是不信,命诸军不得懈怠。 及至天明,向训命人扒开东门填塞的泥石木瓦,打开城门,派了数队骑兵前去侦探。到得午间探子回报滁州境内已经再无白甲军一兵一卒。过了一个时辰,又有一队骑兵回报,他们衔尾急追,跟上了白甲军的大队,白甲军果然已经北返,军马已经快到清流关了。 虽然种种迹象表明白甲军已经北返,但向训还是不大相信,派人仔细查探了北部的山丘,也没现有白甲军的踪影,直到第三天,北边的探马回报,白甲军已经全部进到了清流关内,向训才信了,当下命人将各门的填塞之物清除掉,放姓自由进出滁州,又派探马北上,不断的探听白甲军的动向。 又过了一天,白甲军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向训终放下心来,城有富户姓捐献牛羊美酒劳军,向训大喜,周军滁州越来越得民心,当下便犒赏三军欢庆一夜。 当夜天上又下起了大雪来,城内灯火通明,周军欢庆饮宴,歌声大作,便连城外也听到了。 就周军欢庆之时,雪地里一群白甲军借着风雪的掩盖,从琅琊山的沟壑深幽之摸了出来,悄悄的潜伏到了北门。北门前次攻城,城门被炸坏,周军勉强用木板修钉了一回,继续使用,的城门还没造好。 白甲军周群的带领到了门边,却见门上一个大洞只是用木板粗略钉了一下,周群轻轻的将那木板敲下,从那大洞内钻了进去。 城门洞内几名周军天冷正围着篝火取暖,想不到眼前几道白影一晃,便都被捂住口鼻,跟着脖颈一凉,只觉得身上的力气不住飞泻,便连喊也喊不出声来。 周群带人将城门打开,让城外的兵卒进城来,当下周群分了一千人守住北门,自己带着两千人冲进城周军兵营,开始边放火边大杀起周兵来。 向训吃了些酒刚刚搂着一个标致的歌姬睡下,屋外虽然寒冷,但他屋内却是春意盎然,想不到正快活之时,亲兵前来禀报说城内军营被白甲军夜袭,黑暗不知有多少人马。 向训闻言酒吓醒了一半,急忙起身披甲出了府院,召集兵马前去抵敌。 城内周军大多都参加了饮宴,不少人也是衣甲不整,兵器不全的便跟着出来,被周群等白甲军一阵乱砍乱杀,硬生生的逼得人数多的周军四散败退。向训领着亲兵苦苦支撑,喝命诸将分头收拢士兵应战。 两军混战大半夜,及至天明,向训死伤惨重,但好歹明白入城的白甲军只有三、四千人,周军还有一万多人,向训的部署下渐渐将白甲军压回北门去了。 就向训以为能将白甲军赶出城去的时候,只见北门那边白甲军的骑兵踏着满地的碎雪飞驰而来,那面讨厌的白幡大旗又出现滁州城的北门之上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形势逆转急 第一七十三章形势逆转急 后周显德四年十二月,南唐白甲军节使、英山郡王徐皓月率领两万白甲军先破清流关,继而用以退为进之计攻破滁州,杀败向训三万周军,向训只领数千残军退守瓜步。 白甲军入城之后,对姓秋毫无犯,还打开滁州府库,取钱粮厚加抚恤日前攻城时被轰天雷炸死、炸伤的姓,又以粮济民,滁州姓大悦。 滁州城内,白甲军又救出五千多名做苦力的唐军俘虏兵,充置各营内以补充兵员。向训退走之时,除钱粮未及带走之外,周军囤积的甲器、辎重皆为白甲军所得。 白甲军攻克滁州的消息传到楚州柴荣处,柴荣不为所动,依旧命诸军猛攻楚州,并未派出一兵一卒西援,至翌年一月克滁州。 徐皓月带领白甲军滁州整兵、安民,到了翌年一月,徐皓月率领白甲军出兵往瓜步进军。瓜步城小,向训部兵马不多,而且士气大丧,军粮军器不足,徐皓月自信可以一鼓而破。但就前往瓜步的路上,徐皓月却收到方刃传来的消息。 此刻天上还是飘扬着漫天的小雪,骑大食骏马之上,徐皓月展开信函览阅,口鼻呼出的雾气随风飘散,他看完信之后缓缓的将信函撕得粉碎,跟着将碎纸扔到半空,那碎纸彷如雪片一般亦是飘散而去,徐皓月的面容慢慢的冷峻了下来,又带着一种无可奈何之感,让他身旁的童虎头看得很是奇怪。 “先生,方刃的信上说了什么?是什么坏消息么?”童虎头知道一定是信上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才会让徐皓月的脸色变得如此难看。 “虎头,传令全军回滁州去!”徐皓月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的说道。 “这是为何?”童虎头有些奇怪。 “周军几天前攻破楚州,东路唐军精锐丧,唐军弃守扬州,裹挟姓南渡,周军水陆并进,不日就会到大江之上了。”徐皓月缓缓的说道:“瓜步临江,周军若是到了大江之上,向训部就会得到周军的援兵,我军只有两万,打瓜步没有胜算,而且柴荣坚韧,根本不理会我们的围魏救赵之策,他铁了心要威胁唐廷都城,是不会分兵到西路来的。” 童虎头默然的点点头,吩咐传令兵将徐皓月的将令传了下去,当日白甲军便折返滁州屯驻。 形势急剧的恶化,大大的超乎了徐皓月的想象,方刃接连传来坏消息,扬州、泰州、海州相继失守,周军的水军镇江口大破镇海军节使林仁肇的水军,镇海军水军几乎全军覆没。 已经降周的郭廷谓招降自己的旧部马赞,天长陷落。天长位于瓜步以北,滁州东北,东南临扬州,北面是泗州。天长陷落,整个东路已经全部陷于周军之手,滁州有被从北面、东面、南面三个方向夹攻的可能。 金陵的皇甫继勋传来的消息是让徐皓月失望,唐主派陈觉为使者渡江相谈罢兵之事,虽然皇甫继勋没有说议和的底限,但徐皓月知道李璟懦弱一定会割淮南之地的。同时又得到清流关探子快马急报,泗州张永德开始调集兵马准备往东南而来,意欲攻打清流关。 后周显德五年二月,徐皓月率领白甲军放弃滁州北上清流关,继而放弃清流关西返。 另一路白甲军刘逸轩和张从颜的指挥下,攻打寿州李重进,但李重进守御甚严,终没有攻克,和徐皓月的大军汇合之后,两军一起退保盛唐。 …… 陈觉奉表到了江北面见了周主柴荣,按宋齐丘言语,称愿割让淮南寿、濠、泗、楚、滁等州以求罢兵,柴荣不许,声色俱厉的言道:“以上所割州县已经吾军掌控之内,何言割让?” 陈觉无奈只得又言李璟的罢兵条件,献淮南未陷州县盛唐、英山、庐、舒、蕲、黄等州,求周主柴荣还南唐泰州、扬州两地,想要保住产盐之地。柴荣亦不许,言扬泰两州以下,断无奉还之理。陈觉无奈只得遣使回报唐廷,以求唐廷指示。 唐主李璟得了陈觉言语之后,又得李景达军报,后周军攻拔静海军,打通东面与吴越的通路,后周和吴越两军随时可以联军进犯,又有北边消息传来,后周建雄节使杨廷璋大败契丹、北汉联军于隰州城下,唐廷想要契丹、北汉牵制后周的计划落空,南唐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南唐群臣皆束手无策,是日周军水军拱卫周主柴荣銮驾耀武于金陵江段之上,金陵唐军军民皆是大恐,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末了,李璟只得同意柴荣的要求,宋齐丘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密信于陈觉,让他坚持要周国割让扬泰两州之后,每年平价支给南唐三十万的盐货,以求南唐断了盐路之后,能有盐货输入。 陈觉得了唐廷的言语,便将奉表觐于周主柴荣,割淮南十四州之地,李璟自去帝号,称江南国主,奉后周为正朔,李璟传位于献太子以谢罪。陈觉也将宋齐丘想要后周岁输三十万盐货的条件说了,柴荣倒是没有太过苛求,欣然应允,但要南唐每年岁贡十万绢帛。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唐廷全面接受了后周的要求。 陈觉和柴荣初步达成和议之后,回到金陵复命。时有韩熙载一党,司空严续与陈觉交恶,严续乃是南唐开国功臣严可求之子,陈觉、李征古等人朝多有攻讦严续的言语,但终究未能扳倒严续。陈觉面见唐主李璟复命之后,自作聪明假言周主柴荣痛恨严续,议和的条件之要求唐主李璟将严续诛除。 李璟本来就对和议之上多了岁入三十万盐货的条件有些奇怪,想来是宋齐丘的主意,李璟便大大的不满宋齐丘僭越行事,此刻又听陈觉言周主要杀严续,觉奇怪。 打走陈觉之后,李璟诏命韩熙载、钟谟等人觐见,将此事说了。南唐第一次求和之时,韩熙载一党礼部侍郎李德明曾出使后周,回来后曾多言周主的威严,惹得李璟不满,宋党陈觉、李征古等人趁势上书,言李德明献媚卖国,李璟大怒之下,将李德明问斩弃市。钟谟等人与李德明交好,时常想与李德明报仇,此刻听出李璟已经开始疑忌宋党,钟谟便主动请缨,要过江面见周主,探听此言真伪,李璟遂准了钟谟的话语。 钟谟过江面见周主,叙谈了各州交割事宜,末了问起周主欲杀严续之事。柴荣对唐廷的党争早有耳闻,到了江南也尝闻宋齐丘的大名,是想要将老谋深算的宋齐丘扳倒,以去唐廷的这位和冯道齐名的宰相,当下故作惊讶道:“严续乃是忠臣,如今唐国已为大周藩属,朕怎能教人杀自己的忠臣?”钟谟一听便知是陈觉假言要害严续。 回到金陵之后,钟谟将柴荣言语报与李璟,韩熙载等人亦上奏,言前番李德明被问斩,亦是陈觉等人暗害忠良,宋党一枝独大,图谋不轨。李璟对淮南屡战屡败早已深恨宋党,而且自己即将退位,早已决心铲除宋党,以免自己退位之后,献太子李弘冀制衡宋党不住,当即命韩熙载、钟谟收集宋党罪证。 是月,唐主李璟下诏历数宋党之罪,宋齐丘罢官流放华山软禁,陈觉、李征古等人被逼自杀,唯独冯延巳因的李璟宽赦而幸免,自此宋党被连根拔起。又诏命为李德明雪冤,恢复李德明的官位,又追赠封赏已死的孙晟、刘仁瞻、张彦卿等将领。 时至五月,唐主李璟昭告天下,割淮南十四州之地,自去帝号,奉周为正朔,两家罢兵。同时诏命淮南各州军马南渡,将州县交割与周军。得到诏令之后,舒、蕲、黄三州唐军兵马悉数南渡,将州县交割与后周,唯独庐州德胜军节使龙彦尘、白甲军节使英山郡王徐皓月不受敕命。 周主柴荣见两军不降亦不南归,以此见罪于南唐,扬言要攻打金陵。李璟大恐,韩熙载、钟谟等人进言,可昭告天下,削去两人爵位、官位,宣布两军为乱民叛军,以此显是两军已经不归南唐管束,让周军自己去解决这个麻烦,以平息周主柴荣的怒火。 于是李璟下诏削去徐皓月王爵、解除义子身份,削去两军名号,奉表过江宣示周军。 诏令一下,白甲军还好,不为唐主诏命所动,但德胜军龙彦尘便着慌不已,手下多有将校带领兵卒南逃,旬月以来龙彦尘手下只剩千自己的心腹兵马。后周军马大军压境,龙彦尘见周军势大,只得全军西进,往盛唐投奔徐皓月而去。后周大军趁势取下庐州。 自此后周各路大军占领寿州、庐州、舒州、蕲州、黄州,四面将盛唐、英山包围。赵匡胤领兵屯驻庐州,李重进屯驻寿州,韩令坤、郭令图屯驻黄州、蕲州,向训部屯驻舒州,各部周军兵马总数达到了十五万之众。徐皓月所部白甲军五万之众,分守英山和盛唐两地,严阵以待。 是年七月,周世宗柴荣銮驾抵达庐州,会齐诸将,准备进击淮南之上后未服王化的盛唐、英山两地。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旧识领兵来 第一七十四章旧识领兵来 七月的天气就算是到了夜晚,也是很闷热的,柴荣斜靠竹篾编织的凉椅之上,手拿着一卷《汉书》正细细的看着,看了一会儿,斜睨了一旁端坐的赵匡胤,开口问道:“朕听闻你攻破楚州得了几大箱子的宝贝?” 赵匡胤面色微变,站起身躬身说道:“陛下,绝无此事,是有小人恶意伤末将。。” 柴荣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笑道:“你也别意,朕知道你那几箱子都是书籍,不是什么财宝。” 赵匡胤心一突,想不到柴荣自己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都打听到了,难道自己身边竟然有柴荣的探子? 柴荣目光看着手的书,又问道:“为何忽然喜欢看起书来?就连行军打战也带着书了。” 赵匡胤答道:“陛下,曾有人和末将说道过,五代乱世只可马上平天下,而不可马上治天下,末将想着多看些书,将来好帮着陛下治理天下。” 柴荣哦了一声,面容微微有些惊诧之色,问道:“什么人和你说的?” 赵匡胤答道:“便是那徐皓月。” 柴荣笑了笑道:“你的这个义兄弟倒也是武双全的良才,朕听向训说过,你从前帮他到颍上做过买卖?” 赵匡胤嗯了一声,心有些惴惴不安,暗骂向训收了利钱居然还把这事告诉了柴荣,也不知道柴荣是怒是喜,赵匡胤也不敢多话。 “朕记得当年颍上见到徐皓月时,就觉得这小子不简单,很少有人能拒绝十番之利的诱惑。”柴荣合上手的书籍笑着说道:“朕寒微之时也做过商人,道江陵贩过茶叶,假若有人那时候以十番之利收朕的茶叶,朕一定会答允的。” 赵匡胤答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那徐皓月自不可比。” 柴荣摇摇头说道:“徐皓月才能不再你之下,将略或高于你,自他起兵以来,朕手下的精兵猛将差不多都和他交过手,竟无一人能从他手讨得好去。朕一直没让你和他交手,一来是想着你和他有旧,怕你有所顾忌。二来是想着后才把朕手骁勇的战将派出去,一定要一战而胜。” 赵匡胤迟疑的说道:“陛下,末将可以前往盛唐说服徐皓月前来归降的,不必再动刀兵。////” 柴荣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自朕领军以来,诸将攻伐各地从未有败绩,唯独这白甲军面前,屡吃败仗。招降白甲军不是不行,但朕要打得白甲军前来求饶,朕才会招降于他,否则朕的颜面放于何处?” 赵匡胤心很是失望,看来柴荣还是这副倔脾气,想要和徐皓月的白甲军战场上分出胜负来。 只听柴荣冷冷的说道:“诸将之内也只剩下你尚未和徐皓月交过手,朕便封你为盛唐、英山招讨使,节制诸路兵马,临阵制敌,朕随军而进,亲自做你的监军,朕要打得徐皓月和白甲军跪地求饶!” 赵匡胤心一凉,虽然心很不想和徐皓月对阵,但柴荣的话掷地有声,他只得站起身抱拳说道:“末将定当竭全力,战败白甲军!” 柴荣甚是满意的点点头道:“你先下去,朕想歇息了。”赵匡胤躬身告退而出。 回到自己的军帐,赵匡义、田重进等诸将见赵匡胤愁眉不展,赵匡义上前问道:“兄长,陛下可是要兄长领军攻打徐皓月,攻打白甲军?” 赵匡胤轻叹一声点点头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赵匡义说道:“是赵普赵推官说的,他说陛下已经到了庐州,召见于你便是要你领军征讨白甲军的。” 赵匡胤听到赵普的名字,眼前一亮说道:“赵普他人呢?既然他能猜到陛下想要我领兵攻打白甲军,他一定会有言语教我的。” 一旁米信躬身说道:“赵推官说他是听大爷你的劝告,回自己的营帐念书去了。” 赵匡胤急道:“快去把他找来商议对策,书日后还能再读的嘛。”米信、崔翰二将急忙转身出账去找赵普。 过不多时,米信、崔翰二人回到帐,两人身后跟了一名书生打扮的人进来,这人不过三十余岁年纪,额宽面长、双目甚是有神,颌下一把短须看起来很是精神。 赵匡胤见到此人,站起身说道:“则平,你又猜了,陛下要我领军攻打白甲军,你快说说我该怎么办?”这人正是赵普,历史上大大有名的宋初宰相,有半部论语治天下之说,则平是赵普的表字。 赵普整整身上的衣袍,躬身一礼道:“将军莫慌,咱们坐下说。” 当下赵氏兄弟和赵普坐于帐内,田重进、李怀义、米信、崔翰四人帐外值守,不让人靠近。 赵普的话很简单:“陛下如今以军事托付将军,那将军自当出兵力战,仅此而已,并无他策。” 赵匡胤一听甚是失望,想不到赵普也没有什么奇谋妙计,眉头一皱道:“则平也认为我们该和白甲军一战?” 赵普点头道:“不但要战,而且还要拼命奋战!” 赵匡义插口道:“赵推官,虽说君命难为,但我等与徐皓月有旧,要和他拼死一战,确实有些为难人了。” 赵匡胤接口道:“是啊,我本意想招降元宜兄弟的,你看我密信给元宜,招降白甲军可好?” 赵普摇摇头说道:“此刻我军兵力占优,围住的又是让各部将军都大吃苦头的白甲军,诸路将军都是欲剿之而后快的,如今殿前诸将,唯独将军没有和白甲军对过阵,陛下定是知道将军和徐皓月有旧,到了这会儿才派将军出战,便是有试探将军之意,若将军擅做主张招降,就算招降成功,陛下亦会见罪于将军的。” 赵匡胤皱眉道:“但那白甲军一来不好打,二来顾念恩情也不好下手啊。” “将军若是顾念恩情,这才一定要亲自统帅诸将出战,而且要狠狠的攻打才是。”赵普一字一句的说道。 赵匡胤和赵匡义对望一眼都觉得甚是奇怪,赵匡胤问道:“则平何出此言?” 赵普缓缓说道:“白甲军已为唐廷所弃,后援已断,坐困英山、盛唐两处小地,如何能与大周一国之力抗争?如今唯有投向大周一条路可走。但先前白甲军与我大周争兵多年,未尝一败,诸将心不忿,定要除之而后快,既然将军顾念旧情,就该领军攻打,以平诸将之怒。而且将军领兵白甲军萎败之时,正好可以收兵招降,白甲军势穷来投方才能得陛下厚待,诸将心怒火也才能得以平息。所以将军定要猛攻白甲军,逼迫其来投才是。白甲归周之后,徐皓月感念将军恩德,必定会和将军连成一线,这样将军朝又有一个强力臂助,何乐而不为呢?” 赵匡胤听了微微颔,赵普继续说道:“反之若是将军推辞,让其他将领出战,便不能掌握战局主动。若是不全力攻打,陛下也会疑心于将军,那将军之前的辛苦将付之东流。此刻陛下将战胜白甲军的大功放于将军面前,大有成全将军不败威名之意,将军亦不可辜负了陛下的一番美意。” 赵匡胤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陛下命我攻打白甲军,是要让我逼得白甲军势穷来投,陛下也知道我和徐皓月有旧,适当的时候会让我给留白甲军一线生机?原来陛下是想招降我那兄弟的啊。” 赵匡义闻言也欣喜起来:“陛下有此心意,我等用兵之时也知道该如何行事了。”跟着哈哈笑道:“徐皓月这小子听闻用兵如神,我也早就想会会他了,想不到当初才见他之时,他像个叫花子一般,想不到才几年功夫,他就能闯下偌大的名头。” 赵匡胤眼神也绽放出兴奋的光芒,但凡武人都想和强者较量,这份心思身为武人的赵匡胤也不能免俗。 但赵普却有些忧心的说道:“但白甲军和徐皓月也不是那么好打的,司超、向训、韩令坤、李重进、张永德诸多名将都他手下吃过大亏,将军一定要小心才是。若连将军也败给了徐皓月和白甲军,那才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陛下碍于面子,只怕一怒之下,便连后一丝生机也不留,那徐皓月和白甲军便再无幸理了。” 赵匡胤点点头说道:“这个自然,陛下就算再大方,也不会甘心被人逼得无可奈何,主动招降一支没有败给过大周雄狮的军队的。” 赵匡义明白过来,心暗道:“元宜啊元宜,你可别死脑筋,该败的时候就败,该服软的时候就一定要服软啊。” 就赵氏兄弟和赵普商议的同时,远盛唐的徐皓月也和刘逸轩、张从颜等诸将议事。 “周主柴荣銮驾已经到了庐州,我们北面是寿州李重进的四万兵马,东面是庐州赵匡胤部的五万大军,西面是韩令坤、郭令图的三万兵马,南面是向训的三万兵马,我们周围一共有周军的十五万精锐环伺。而我们盛唐连同龙将军的兵马,共有五万人马,英山有七千兵马,听闻周军的水军已经到了濠州,不日便会封锁淮水,我们湄水水军也无路可去了。”张从颜缓缓的又将当前形势说了一遍。 看着诸将面上都是忧虑重重的样子,徐皓月缓缓站起身冷然道:“此战是我白甲军成军以来为凶险的一战,周军累败于我,而我们原来也受过周军欺凌,一切的恩怨就这一战都了解!”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临战话别请 第一七十五章临战话别请 后周显德五年七月,周世宗柴荣亲征淮南后一块没有降伏之地――盛唐、英山,以殿前军大将赵匡胤为西征行营部署,盛唐、英山招讨使,总制诸路兵马。(,观看本书)赵匡胤命周军十五万兵马分四路分进,西路韩令坤、郭令图部兵出黄州侧击英山,掐断英山和盛唐的联系,南路向训部兵出舒州攻盛唐南部,李重进率北路兵马沿湄水南下,赵匡胤自领东路大军西进攻盛唐。 得到赵匡胤分兵四路出击的消息,徐皓月召集诸将议事。参军张从颜将当前形势说了之后,徐皓月站起身看着诸将说道:“自古兵法,分进合击是为常理,周军分四路而来,按常理我军该分军据之,或者屯守城池,以待相持。但这些都是下下之策。吾军兵力不多,分兵据之力有不逮。守城以待,迟早被周军围死。” 张从颜躬身说道:“大帅所言不错,我军只有不按常理出牌,才有胜算!”徐皓月的王爵已经去除,正好扔掉了李从义这个憋屈的名字,诸将还是改口叫他大帅。 徐皓月目光坚毅果决,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论他来几路,我只去一路!攻周军之必救之处!” 诸将闻言均是微微变色,刘逸轩惊道:“大帅的意思是,我军主动出击,迎击东路的赵匡胤部?” 徐皓月声音慢慢的冷峻了下来,目光变得热切而又期盼,能和未来的宋太祖赵匡胤一战却是一件乐事,何况柴荣也一定赵匡胤的大军之,只要能击溃这一路周军,便能打破周军的部署了。 “不错,周主柴荣到了庐州,一定会随赵匡胤所部进军,擒贼先擒王,这一路的确是我军好的目标。”徐皓月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平稳,但眼光的火热战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但是诸君也要明白,赵匡胤所部都是殿前军的精锐,柴荣亲来,兵卒战力非同凡响,这一战一定会相当难打,而且死伤很多人,但这一战我们一定要打!” 白甲军诸将互相看了看,不少人眼似乎流露出了畏难的神色,徐皓月察言观色也看了出来,走下桌案来站到诸将面前,看着诸将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已经到了这般形势,我们为何还要打下去?有人会想为何我们不降周?我这里告诉诸君,此刻时机未到,周军是不会接纳我们的!” 徐皓月仗剑走了起来,顺着每一个人的脸上看了过去,边走边说道:“周军累败于我白甲军,各路周将深恨我等,柴荣一定要将我们打败,逼得我们走投无路,才会罢兵招降,我想问诸君,这般的招降是你们想要的么?” 诸将面色一变,心都是一凛,跟着愤怒的齐声怒道:“不是!” 徐皓月看完左边一侧的诸将,转到右边,又边走边说道:“当年我们起兵之时,只有八兵卒,当时我们被周军杀掠,为了报仇、为了活命而起兵拼命,就是要告诉周军,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观看本书)时至今日还是一样,我们身后还是有亲人、有家人要守护,要活下去,还是只有拼死一战!我们要反过来,让周军无可奈何之下,和我们订立城下之盟!乱世之,强者为尊!我带你们用生命去换尊严!而尊严却能带给大家希望!皇帝的精锐亲兵又如何?我们就是要让高高上的皇帝看到我们贱民的力量!” 一番肺腑之言说完,诸将眼神的战意慢慢的炽烈起来,徐皓月厉声喝道:“诸君请记住,此战不必心有挂碍!也不必有所疑虑!不必有所保留!若要离世,请带着尊严离世!活着的人,必定会留下希望!”说完之后徐皓月一声断喝道:“诸将听令!” 白甲军众将齐声喝道:“末将听令!” 徐皓月大声喝道:“刘逸轩、张从颜、陆昆仑三人率领轩字营、仑字营连同龙彦尘将军的七千人马驻守驺虞城!淮字营放弃湄水水寨,一同守城!” 刘逸轩、张从颜、陆昆仑、张兴淮连同龙彦尘一同出列大声领命,徐皓月缓缓说道:“收拢城外姓入城,城外一定要坚壁清野,动城内姓相助守城,善用轰天雷,谨防敌人穴地攻城,众将听从刘逸轩的将领!”五人齐声领命。 跟着徐皓月又大声道:“祁红年、沙季青、曹云、朱凌峰、李逸、王子襄、周群连同童虎头、赵顺平、陈子剑,随本帅带领年字营、青字营、云字营、峰字营、逸字营、襄字营、群字营和月字营一同出兵,攻打周军东路赵匡胤部!” 其余诸将一起出列高声领命,徐皓月后缓缓说道:“此战凶险,诸君保重!若是战败,大家白幡旗内相会便了!”诸将皆是热泪盈眶,逐一走到徐皓月面前躬身行礼,跟着白衣飘飘一个接一个的出营帐而去。 徐皓月默默的看着诸将出去,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眼前的这一切似乎变得极为不真实起来,作为一个男儿汉,从前看影视剧的时候,总会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带领千军万马驰骋沙场,或许这就是男人与生俱来的争斗天性,但此刻一切变为现实呈现自己眼前之时,徐皓月又希望这一切都是虚幻,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因为战场的杀戮实是太过血腥,血腥得让人终生难以忘怀…… 深夜寂静寥落,残灯如豆,光影飘逸,望着坐绣床边替自己缝补战袍的英若兰,徐皓月只觉得自己拿手的书就是做样子,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还是那么的迷人,望着粉颈下那白丝缎包裹着的迷人身躯,徐皓月只觉得下腹一团热火涌动。 “若兰,这一战不论胜败,我们终都将归向大周,你怪我么?”徐皓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来,英若兰聪慧非常,不会不知道白甲军今后好的出路便是归周,这一战便是为了归周而打的。而这一战若失败了,周军也一定会占领英山、盛唐。 英若兰手的柔荑上下翻飞着没有停下,贝齿轻启缓缓说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徐皓月低声说道:“当年周军攻打英山,英家很多人都死周军的刀下,你们还恨么?” 英若兰微微一怔,停下手的阵线,抬起头看着徐皓月说道:“三十多年前,我们英家也被杨吴的大军攻打过,那一战英家的菁英毁,英家后来不也归附杨吴了,但我们不恨杨吴,也不恨后来继承他的唐国,因为我们手上也杀了不少杨吴的将士,我们手上也是怎么也揉擦不去的血痕啊。” 徐皓月怔怔的道:“你是这么想的么?” 英若兰贝齿轻轻将线头咬断,跟着拿起一件小孩的衣物接着缝补起来,口说道:“这是给仲高堂兄的孩子缝制的小衣,这便是我们英家的希望。其实当日司超部王彦升屠掠英山,作恶的周兵大多都被我们杀了,只是走了王昭和王彦升这两个元凶。后来你擒获了司超和白延遇两人,我也没有想过要杀这两人,因为就算杀了他们,英家死去的人也是活转不过来的了,倒不如用他俩换些有用的东西。他们两人后来不是换回了皇甫将军、姚将军他们么?后来皇甫继勋不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么?”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的确用两人换得了很多有用的东西。”跟着捏紧拳头怒道:“但是王昭和王彦升两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英若兰低声说道:“这两人的确是元凶恶,我至今也没想明白,周主柴荣为何一定要逼英家拿出宝藏和兵法,王昭是周军的探子,潜伏我英家,应该知道当时我们英家的窘迫,根本没有什么宝藏和兵法的。” 徐皓月一拍大腿怒道:“一定是王昭从作梗,向周主言之凿凿的说英家有宝藏,才惹来这场兵祸的!” 英若兰面色一变,脸上也是怒容渐起:“他为何要这么做?” 徐皓月看着英若兰道:“他一定是嫉妒我比武招亲赢了,成了你的夫婿,他的想法很简单,得不到的便要毁掉!” 英若兰想到当日比武招亲的事,看着徐皓月面色微微一红,暗想当日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虽然两人波折重重,但如今还是琴瑟和谐了,跟着想起王昭害死英铁勇、王彦升害死英铁烈的事,口说道:“这两人一定不能放过,可是将来真的投向大周,和他们一殿为臣,又如何能报仇呢?” 徐皓月冷冷的笑道:“要收拾两人也并非难事,相反一殿为臣就容易下手,可不像战场上,这两人每次都溜得比兔子还快!” 英若兰将战袍抖了抖,说道:“你过来试试看是否合身。” 徐皓月走到跟前,英若兰给他披上战袍,左右试了试,满意的道:“嗯,挺合适的。” 徐皓月望着英若兰秀美的面庞,轻轻的拉起她的手说道:“这次你怎么不说要和我一同上战场了?” 英若兰面色一阵惨白,素轻轻的靠徐皓月的胸膛上,低声说道:“此战你不能分心,你那义兄至今也是没有败过一仗,整个英山和盛唐的命运都押这一战上,我不想你心有挂碍。”跟着英若兰抬起头轻轻徐皓月的唇上一吻,面色坚毅的说道:“皓月,你放心好了,三尺白绫我已经备好,你若是战败,我也会随你而去,绝不偷生于世。” 徐皓月心一阵悸动,紧紧的搂住英若兰的娇躯,口说道:“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所以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徐皓月想到此战过后,不论如何他也要将英铁毅尚人世的事告诉英若兰。 英若兰微微一笑说道:“好啊,我等你回来,到时候我也有个秘密告诉你。” 徐皓月想不到英若兰也有秘密,奇道:“什么秘密?” 英若兰顽皮的娇笑道:“这会儿不告诉你,等你打败你义兄回来,我就告诉你了。” 徐皓月重重的嗯了一声道:“是啊,我还要和义兄打一战的,世事就是这么好笑,从前还是一张桌上吃饭的好友,过些时候也会变成要战场上厮杀的对手了。” 英若兰也嗯了一声轻声道:“是啊,世事真是想不到,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小和尚,想不到会和你结为夫妻呢。” 徐皓月猛地将英若兰抱起向绣床走去,边走边笑道:“不错,今日我们回到那天,我是小和尚,你是英家大小姐,我们到床上去做夫妻。”英若兰面如红霞,嘤咛一声将素深深的埋徐皓月的怀去了。 月隐星稀,分别前的缠绵总是那般的令人感激聆赏,令人缠绵悱恻,令人难以忘怀,这个夜晚也不知有多少人做这同样的告别,或许几日之后便会是可怜无定河边骨,又是深闺梦里人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敌在草山坡 第一七十章敌草山坡 天空**辣的太阳直射着大地,地上的石头都晒得滚烫,阿牛一身白甲,头上裹着白巾的铁盔内满是汗水,白甲军将缴获的周军铁盔配下去,兵将们已经不再只是白头巾裹头了,但还是铁盔上罩了一层白巾,以作区别。////从早晨开始的行军,这炎阳就一直伴随着,阿牛取出牛皮水袋,冲着身旁行军的兵卒们大喝道:“取水袋!喝水!”命令一个接一个的传了下去,五余名兵卒纷纷取出自己的水袋,纷纷开始边走边喝水。 阿牛大大的喝了几大口,他按着白甲军《步军典要》的记述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兵卒们喝水,这么炎热的天气之下,脱水便是士兵大的敌人。 忽见行军队伍之前,数名传令兵手持令旗飞驰而来,口不断的重复着将领:“各军原地休息!饱食干粮!” 众兵卒纷纷席地而坐,虽然不远处便有树林,里面树荫掩映,绿草丝丝,看起来一定是很凉快的,但没有一个兵卒走过去休息的,原因很简单,将令是原地休息。白甲军成军以来军纪森严,有过便罚,有功定奖,令行禁止,也就是这样,才造就了一支勇猛凌厉、纵横捭阖的铁血白甲军。 跟着又有一名传令兵飞快来到阿牛面前,下马后向阿牛匆匆躬身行礼,阿牛认得这人,却是云字营都虞候曹云的传令亲兵。只见他行礼后大声道:“牛指挥使,曹将军将令,饱食士兵之后,带兵上前,全营右翼列阵!敌人已至草山坡!” 阿牛大声应诺后,那传令兵又上马飞驰而去。跟着阿牛大喝道:“崔权!”一名十八、的年青小兵飞快的来到他面前,这小兵名唤崔权,乃是阿牛的传令亲兵之一。 “去把田副指挥使和各都都头都叫过来!”阿牛大声喊道,那崔权大声应了,招呼了几名亲兵分头传令去了。 不一会功夫,田行健和五名都头都到了阿牛的跟前,田行健还吃着面饼子,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阿牛嘿了一声笑骂道:“看你,像个饿死鬼似的。”田行健口塞满了食物,勉强咽下一口面食,笑答道:“将令要饱食啊,俺饭量就这么大,阿牛哥待会儿怎么打?” 阿牛沉声说道:“我们全营的右翼,按如今行军的路线看,待会儿我们云字营一定是正,前头便是草山坡,是一片原野和小山丘,这草山坡只是一座小山坡而已,山势平稳,刚才军令传来,敌人已经到了草山坡。////” 田行健舔舔嘴唇,又狠狠的咬了一口面饼子,鼓囊着说道:“我们正前面就是草山坡,我们营一定是正,那敌人草山坡列阵的话,帅旗一定是高处,这里就数草山坡高,敌方的大将一定是山坡上,说不定周国的皇帝也会那里。” 阿牛点点头皱眉说道:“我也是这般想,敌人号称十万兵马,曹将军也说了那是咋呼我们的,多也就五、万人马。待会儿列阵后让儿郎们精神点,咱们对上的一定是敌人精锐,因为我们的正面是敌人的军帅旗所!” 田行健和五个都头一起抱拳领命,阿牛又交待道:“吃饱喝足后,列阵不要着急,我们五多号人都是长枪圆盾,护翼全营的右翼,待会儿我会前头领军,方都头、李都头和王都头前面,阿健你和陈都头、马都头后,整军的时候挨近点,别落下空隙来……” 阿牛将列阵的将令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田行健说道:“阿牛哥,待会儿要不我前头,每次都是你前面,这次让我前头。” 阿牛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哪那么多话?听将令行事!” 田行健拉了拉阿牛的衣袖,凑到阿牛耳边说道:“阿牛哥,嫂子不是怀上了么?这次就让我前头。” 阿牛一把推开他,笑骂道:“去、去、去,老子要是躲到后阵,被其他几个指挥使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你放心,老子命大得很,战场上你越怕死得越快!” 田行健迟疑道:“可是嫂子让我照看着你的。” 阿牛脸上的横肉一抖怒道:“去、去、去,她就是这般婆婆妈妈的,你少听她的,老子还用你照顾么?记着待会儿机灵点,补空的时候快当点,就算照顾我啦!” 田行健知道阿牛的倔脾气,当下不敢再劝说,便和几个都头分头行事去了。 半柱香之后,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各部都头纷纷大喝着,号令兵卒们起身来,跟着列成阵势,一队队的往前走去。 翻过一座小土山包子,只见数里远处的草山坡原野之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周军的兵马,果然草山坡上巨大的周军帅旗高高的耸立着,帅旗之后还有一面巨大的黄色龙旗高高飘扬。周军兵卒们旌旗漫天,刀枪如林,巨大的呐喊声威震四野,“万岁!万岁!”呐喊声好像海啸声一般,震慑着每一个人的心田。 阿牛重重的呸了一声笑骂道:“他娘的,还真是周国皇帝,这些周兵还真像吃了猛药似的。”跟着看了看身边的士兵们,大声喝道:“待会儿给老子吼大点,你要是害怕,就喊出来,喊着喊着就他娘的不怕了!”众兵卒一起哄笑起来。 周军的甲胄玄黑,草山坡上就想一片黑黝黝的乌云一般,对面的白甲军却是一片白茫茫的,好像一片白云一般,两军各自列阵之后,只见各自阵前都是传令兵飞骑四出,都各自准备着。 阿牛舔舔嘴唇,抬头看了看天上毒辣的太阳,笑着对身旁的方都头说道:“这些周兵盔甲黑沉,这可是吸热的,咱们穿这白甲都觉得这般炎热,对面那些家伙想必是汗如雨下了,哈哈,老子宁愿多站会儿,说不定待会儿周兵就都晒趴下了。” 那方都头呵呵笑道:“那是,只是去年大雨,今年确是大旱,这老天爷真是作弄人啊。”话音才落,只见阵后那面巨大的白幡旗迎风飘扬而来,直到了阵势的前沿。 “快看!是大帅的白幡旗!”方都头兴奋的吼道,众兵卒纷纷抬眼望去,果然那面代表者白甲军的巨大白幡旗便近眼前了,旗上大书的白甲军三个大字还是那么的动人心魄,让人看了便觉得热血沸腾,这三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般,所到之处白甲军兵士们的眼都是充满了崇敬之情,跟着身上总觉得有一股暗流涌动着,好像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力一般。 “兄弟们!敌草山坡!今日一战不需要保留什么!让敌人看到我们的军旗就害怕!随我杀敌!随我杀敌!”巨大的白幡旗下,白甲军的统帅徐皓月一身白袍战甲威风凛凛的旗下大喝道,跟着他催动胯下大食骏马,阵前奔跑起来,身后月字营的骑兵们飞驰跟随,只见他冰寒的长剑出鞘前指着,所到之处,白甲军兵卒们都是轰然举起手兵刃跟着大喝道:“杀敌!杀敌!” 奔至阿牛指挥的阵前,阿牛和一众兵卒也是兴奋异常的举起兵刃大喝道:“杀敌!杀敌!” 那面白幡旗白甲军的阵前奔驰了一个来回之后,又回到了后阵,跟着只见云字营的营旗飞出,却是云字营的营官曹云手持双铁锤来到阵前,只见他骑马上,身后的传令兵擎出的令旗却是代表者进攻的红色旗帜。 阿牛吃了一惊,此战难道是主动进攻?白甲军从前征战,遇上强敌,很少主动出击抢先攻击的。 “牛大哥,我们这次要先冲击?”方都头也吃了一惊,敌人都是精锐,通常的战法应该是先稳守阵脚,以白甲军的优势弓弩兵先挫敌锐气,继而才是步兵压上和敌人接仗的。 阿牛皱眉道:“难道大帅有什么的战法?” 话音才落,只见曹云身边的传令兵四散而出,一名传令兵手持令旗到了阿牛军阵之前,对这阿牛大声说道:“大帅、曹将军将令!擂鼓三通之后,云字营直攻草山坡敌人帅旗,要攻如烈火!没有号令不得后退!年字营和青字营为我军副翼,一起随我军冲阵!要像凿子一般凿进敌人的军阵之!” 那传令兵传完令之后,便转身回到曹云的营旗下去了,跟着曹云的旗号兵打出旗号,示意待会儿冲锋之前,全营变为冲锋的品字型阵势,阿牛的军阵全营的右侧,变成品字形阵势之后,阿牛的军阵反而落到了后面。 方都头皱眉道:“我们先攻的话,敌人的弓弩射过来,我们的圆盾只怕抵挡不住啊,我看敌人只怕还有弩炮。” 阿牛皱着眉头沉思不语,就这时,只听对面周军的战鼓先响了起来,周军的步兵先出阵了。看到这里,阿牛欣喜的说道:“我知道了,大帅是要用掏心窝战法,和周军对攻,敌人的步兵冲到一半的时候,我们便会出阵,和敌人绞杀到一块,我们冲破敌人步兵的阵线后直接攻过去,我们全军都会出击,大帅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周军的帅旗和龙旗!”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兵围木鱼山 全字无广告 第一七十七章兵围木鱼山 寒光闪闪的长枪随着整齐的呼喝之声刺出又收回,飞溅的鲜血将白色的战袍染红,上面点点的血花好似雪地里跌落的梅花瓣一般的娇嫩欲滴。全字无广告 但阿牛的眼,这血花却是那么的令人想吐,他手的圆盾刚才被一个非常健壮的周兵伍长硬生生的砍坏了,那伍长的膂力大得出奇,阿牛的手臂到现还隐隐麻,不过他把圆盾砸向那伍长,跟着顺势的一个突刺将他钉死地上。 抽出长枪来,带出的血花喷了阿牛一身,那血腥味浓烈刺鼻,让他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厌恶的感觉来,但他不能有片刻的犹豫,因为他面前又冲过来数名敌军。 三把长刀猛的挥砍过来,阿牛大吼一声,长枪猛地横扫过去,枪尖扫倒两名周兵,却被第三名周军握住,阿牛运劲回夺,那周兵的长刀猛然刺了过来,阿牛不急闪避,眼见就要被刺到,身旁两把长枪一左一右直刺而来,将那周兵刺死,救了阿牛。 阿牛回头一看,却是田行健和崔权两人,三人聚拢一起身旁跟了十多名白甲军兵士,勉强组成一排枪阵。 阿牛看了看田行健,大声吼道:“陈都头他们呢?” 田行健一枪刺到一名冲来的周兵,只见身前的周兵越来越多,大声答道:“陈都头被人剁了两刀,已经不成啦,马都头带着几十个弟兄我们身后!刚才年字营的李指挥使让我们再抵挡一阵,年字营的兄弟们正往前送轰天雷!前面曹将军他们被铁橹车挡住,需要用轰天雷轰开一个口子!” 阿牛尚未答话,只听头顶上一片嗖嗖之声传来,抬眼望去只见天空一大片的箭雨飞过,往周军的阵飞去,阿牛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大喜喝道:“逸字营的弓手压上来了,阿健,你带这些兄弟守这,我上前找方都头,记着待会儿要是看到年字营的轰天雷放响了,就给我往前冲!” 草山坡的血战从正午时分开始,已经打了两个时辰,白甲军一反常态,集兵力主动出击,以锥形品字阵势,直攻草山坡周军军的阵地,大大出乎周军的预料,周军摆出的也是攻击阵势,两军厮杀一起之后,周军现他们原本布置的是攻击敌方守备阵势的兵力配属,此刻被白甲军搅乱了。全字无广告 周军两翼的骑兵出兵包抄白甲军两翼,却被白甲军两翼的长枪兵加弓弩手给击退,但白甲军两翼的长枪兵也是死伤惨重。而冲前面的云字营被周军的铁橹盾车挡住,周军将运粮的木车集起来,前端加上铁橹盾,构成简单的临时营砦,也是以长枪和弓弩守半山腰上,曹云带着兵将们也是用大盾顶前面,两军僵持半山腰上。 前军冲突不动,两翼的白甲军便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阿牛手下一个指挥的五兵马,战到现已经损伤过半,五个都头战死两个,伤了一个,但阿牛还是勉强维持着战线。 不得不说这支周军真不是盖的,一上来阿牛带人三次枪阵突刺,周军兵卒居然能抵挡下来,还抵近反击。他们作战勇猛,又不怕死,从正午到现,时常看到有白甲军兵卒和周军兵卒同时砍对方,两人一起倒地而亡的场景。阿牛知道他们守卫着自己的皇帝,所以他们永远都不会退后,不会把自己的后背露出来的。 嘟嘟声的号角吹响起来,逸字营的长枪兵裹挟着弓弩兵冲了上来,阿牛的阵势之来了十人支援,为的都头阿牛认识,从前便是自己手下当过小兵的裴亮。 见到有援兵来,阿牛大喜过望,裴亮还带了三十个神臂弩士,阿牛大声喝道:“裴都头!你留十个弩士给我,其他的你带到后面去支援田行健!” 那裴亮的脸上好像受箭创,颧骨上老大一块肉不见了,但血似乎已经干了,只听他嘶吼道:“领命!牛大哥,打完仗找你喝酒!” 阿牛也没听清楚,四周喊杀声、惨叫声震耳欲聋,乱哄哄的,他大声喝命那十个神臂弩士朝着左侧正结阵的数十名周兵刀盾兵一阵弩箭直射过去。相距不过二十多步,神臂弩的穿透力甚是恐怖,周军正面的铁甲都被穿透,霎那间十多名周兵被射到地,阿牛面前的压力骤然减轻了一些。 阿牛大喜喝道:“上前!上前!”跟着猛的一把将一名弩士拉到自己身后怒道:“弩兵后面!你来的么?慌什么?”那弩士咧嘴笑了笑道:“是啊,我三个月前……”话还没说完,一只羽箭飞来射穿了那弩士的咽喉,阿牛大惊之下,顾不得那名兵士死活,一把抢过他手的神臂弩,回头就是一弩射过去,那偷袭的周军弓手弩倒地而亡。 “敌人弓手!”阿牛临阵经验丰富,知道有敌人弓手杀过来,嘶吼着将神臂弩背背上,俯身拾起一面圆盾,护住头面上身,只觉得一阵劲风吹过,身旁的兵卒惨叫着倒下了不少,阿牛偷眼望去,果然对面右侧十多步来了一队数十人的弓弩手。 阿牛大怒喝道:“捡起长枪,给我投掷过去!”他身后的数十名白甲军长枪兵纷纷将手的长枪扔了出去,对面羽箭射来又射到了十多人,但这一轮的长枪扔出之后,周兵不少弓弩手被钉死地上,有的长枪上串了两个。 阿牛拔出腰间短刃喝道:“冲过去!别让他们再放箭!”剩余的白甲军兵卒纷纷冲了上去,有的来不及捡拾兵刃,赤手空拳的便冲了上去,一个飞扑将敌人的弓手压倒,两人用拳头牙齿厮打了起来。 三十多名周兵弓手被杀之时,阿牛看了看身后,跟着自己的兵士已经不到二十人了,周军密密层层的又围攻了上来,当先抢攻的还有周军十多骑铁骑军,他们的战马身前都带着铁制的马甲护具,十余骑策马冲着阿牛他们奔驰而来,铁蹄踏起的尘土飞扬,声势震天。 阿牛的双瞳放大,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再也挡不住这一波的攻势,一把揪过崔权喝道:“去告诉田行健,这里要抵挡不住啦!让他快些带人过来堵住缺口!”崔权大声应了,快步奔去。 阿牛狠狠的吐口吐沫,大声喝道:“能动的都过来!举枪!布拒马阵!”十多名白甲军纷纷围了上来,他们之还有不少人受了轻伤的,但都咬牙捡起长枪结阵。阿牛也知道他们这十多号人布的拒马阵是拦不住铁骑军的十多骑冲锋的,他们的阵势太薄,薄得一捅就破,但他没有办法,若是此处被突破,云字营的侧翼便会露出缺口,敌人便会冲进阵,将整个营分割开来绞杀,那样云字营便会崩溃。阿牛只希望自己能拖延片刻,田行健能快速的带人来堵住缺口。 长枪抵住地面,枪尖斜斜的向前伸出,阿牛大笑着喊道:“兄弟们!别害怕!咱们白幡旗里再会!” 人喊马嘶声,巨大的冲击力将阿牛狠狠的撞飞了出去,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腑就好像全都移位了一般,重重的落到地上之后,阿牛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大口血喷了出来,抬眼望去,只见敌人骑兵被刺倒数骑,剩下的几名白甲军兵卒嘶声呐喊着挺枪上前死命的向敌人骑兵戮去。阿牛想要起身帮忙,但浑身只觉得撕裂般的疼痛,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就这时,只听到远处巨大的轰鸣声接连响起,这声音却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美妙动听,阿牛知道这是轰天雷炸响的声音,跟着白甲军冲天的欢呼和呐喊声响了起来,“周军的帅旗和龙旗退了!帅旗、龙旗退了!”跟着只觉得身边一道道白色的身影的直冲了过去,眼前都是一片白茫茫的云朵。 阿牛笑了起来,仰望着天空依旧飞舞的箭矢,蔚蓝的天空之却是如此的好看,他知道这一战胜了,但他没有力气起身,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有没有人来相救,自己已经做了该做的。回想起当日加入白甲军的一幕,阿牛觉得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他是带着尊严离开,把希望留给了自己的妻母,还有那没出生的孩子,这就足够了。 黄昏的落日,斜照着草山坡的战场,滚滚的狼烟四处可见,残缺的旌旗无力的飘扬着,满地的尸骸之,有周兵的也有白甲兵的,鲜血浸透了大地,很多兵士死后还互相的纠缠一起,也不知道死后两人的灵魂还会不会这样继续纠缠。 草山坡一战,白甲军三万八千余人对阵赵匡胤殿前军五万四千余人。是役白甲军抢先猛攻草山坡殿前军军阵营,目标就是赵匡胤的帅旗和柴荣的龙旗。此战白甲军没有保留什么,各营兵马精锐出,像利剑一样直插周军的心脏。突破周军的军防线之后,赵匡胤护着柴荣后撤,殿前军开始全面后退。 白甲军趁势全线突击敌人阵型,殿前军大败。月字营骑兵绕过草山坡周军的归路上截击周军,厮杀到半夜,周军全线败退,赵匡胤等将领护着柴荣撤退到木鱼山守御,等候援军。白甲军两万余人包围木鱼山,将山上的八千余名殿前军团团围住。 !# 第二百三十章 谋算若失算 第二三十章谋算若失算 当孙庭运赶回宫,来到紫宸殿外,倒是见范质、王溥、魏仁浦等重臣都殿外焦急的等候,见孙庭运赶到都是欣喜不已,孙庭运不及和众人打招呼,急忙进殿去了。 进到内殿,柴荣的寝宫内却见皇后符玉清屏风外默默的垂泪,匆匆和符玉清见礼后,符玉清惶急的说道:“孙真人,你一定要救救陛下!” 孙庭运急道:“贫道一定竭所能!”说罢转过屏风,来到柴荣的病榻前,只见数名大内御医正手忙脚乱的替柴荣治伤,床边上是血污。孙庭运急忙净手后,前来查看柴荣伤势,却见柴荣面色苍白,已然昏迷过去,肩头的伤口不住的往外冒着鲜血,孙庭运急忙取出金针来,认准穴位针刺下去,血流果然小了许多。 一直忙碌到深夜,孙庭运大汗淋漓的长舒一口气,柴荣的伤口总算是将鲜血止住了,伤口也重缝合好,孙庭运又将行气补血的汤药给柴荣灌下去,过了片刻柴荣的面色才略微有些红润起来,脉象也平稳下来,一众御医都是松了口气,人人都已经是汗透衣襟了。 孙庭运擦了擦汗水,净了手后吩咐御医们轮番照看着,他自己转出屏风来,向哭得如雨带梨花的符玉清道:“皇后娘娘请宽心,陛下的伤势已经暂时稳住,今晚老道会彻夜此照料着,皇后娘娘可先行回宫歇息,陛下一旦醒转过来,老道立刻派人通禀皇后娘娘。” 符玉清闻言才慢慢止住了啼哭,摇摇头说道:“我哪也不去,就此处守着陛下,有劳孙真人了。” 孙庭运叹了口气,问道:“陛下今日本来都好好的,为何会伤口迸裂?” 符玉清微微抽泣道:“本宫也不清楚,只听说是西京留守张永德寻得传说的养由基弓,献与陛下,陛下见了此弓便试着拉弓,想不到力道用得过猛,便将伤口迸裂了。” 孙庭运顿足道:“陛下箭创深且阔,好容易大好了,这下迸裂却是凶险至极,陛下身边之人都没劝说的么?” 符玉清身旁的近侍总管王宁喜惴惴的道:“今日陛下自感伤势大好了,便想着试试拉弓,我等也劝了,但陛下说自有分寸,我等不敢拂逆,才出了此等祸事,请皇后娘娘治罪。”当下王宁喜和一班近侍都拜倒地,不敢抬头。 符玉清黯然道:“罢了,陛下不是什么人都能劝得住的,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们要马上报与本宫。”王宁喜等近侍急忙都应了。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柴荣的伤势开始出现反复,浑身滚热,孙庭运现柴荣除了失血过多之外,还有风寒入体的症状,他和一众御医多方救治,才算将柴荣的高热降了下去。但一夜之间连续反复了数次,让孙庭运和一众御医都是捏了一把冷汗。 到得天明,柴荣的病势总算是稍稍稳定了些,他也慢慢的醒了过来,但人是昏昏沉沉的,符玉清含泪亲手服侍着柴荣服了些汤药和滋补的汤水后,柴荣又沉沉的睡去,这一睡就熟睡了三个时辰。符玉清连同殿外的范质、王溥和魏仁浦等人都是焦急不已,一直守紫宸殿,不敢离去。也不知道柴荣病重的消息是如何传出去的,京的重臣、大将们相继来到殿外等候。 眼看已经是正午时分了,柴荣才又醒了过来,这次倒是清醒了不少,符玉清见柴荣醒来,急忙又服侍着柴荣用了些汤药后,柴荣长长的出了口气,看了看哭得眼睛红肿的符玉清笑了笑喘着气说道:“朕……朕没事了,清儿你别哭了。” 符玉清急忙说道:“陛下,你先好好休息,不要说话。” 柴荣笑了笑嗯了一声,吃力的道:“朕……朕再想小睡片刻,外面大臣们都来了是么?” 符玉清垂泪点点头,柴荣道:“清儿,你出去告诉他们,朕没事让他们都回去。”符玉清嗯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柴荣看了看孙庭运和一众御医,吃力的道:“孙道长你留下,其他人先出去!”一众御医躬身领命,鱼贯而出。 众御医走后,柴荣看着孙庭运一字一句的问道:“朕的病情到底怎样?” 孙庭运微微一怔,躬身道:“陛下的病情现下已经平稳了。” 柴荣轻叹一声道:“你也别骗朕了,朕只觉得浑身无力,整个人只觉得空荡荡的,就只想要睡过去,这种感觉和从前不一样,你要据实以告,否则朕来不及安排一些事就麻烦了。” 孙庭运叹了口气道:“陛下常年劳累,此次失血过多,牵动根本,伤了体元,已经到了油灯枯的地步,贫道的确也是束手无策了。” 柴荣深吸一口气,缓缓闭目问道:“朕还能活多久?” 孙庭运咬牙道:“用贫道的药方续命,多半月的时日。” 柴荣似乎一点也不惊惧,缓缓睁开眼来道:“这个消息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你出去让范质、王溥和韩通三人进来一趟。” 孙庭运领命转身出去,过了片刻后,引着范质、王溥和韩通来到柴荣榻前。 柴荣甚是虚弱的说道:“你们三人都是朕的心腹忠臣,现下听好了,朕这次病重或许时日无多,从此刻起封锁这个消息。传召张永德、李重进、向训、赵匡胤和徐皓月等人即刻回京,但不必告诉他们是朕的身体有恙,朕打算诏他们来有事要交代。韩通你掌握好侍卫司的兵马,韩令坤幽州鞭长莫及,皇城安危就靠你了,范质、王溥,这几日的便由你们二人代为处理国事。若朕真有什么不测,范质、王溥还有魏仁浦你们三人同为平章政事,一同辅政!”他说话虚弱吃力,断断续续的说完这段话后,额头已经是汗水淋漓了。 范质、王溥和韩通三人面色大变,都含泪拜倒柴荣榻前,良久不能起身来,柴荣淡淡一笑说道:“三十年的时间,朕只怕是等不到了,不过朕用了不到十年时间做到这般地步,也算是欣慰了,你们不用作此女儿之态,莫让人看了出来,朕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先下去,过些时候众人到了,朕再传你们交代。” 范质、王溥和韩通三人出了紫宸殿后,三人回到枢密院的官署之,三人面色都很难看。坐定后屋内只剩下三人,范质迟疑的说道:“两位大人,说句不该说的话,陛下病体违和,若真是就此驾鹤西去,将来继位的便是大皇子了,但如今大皇子只有七岁,此前换了四朝了,向来都是主弱臣疑,此刻陛下诏各方重将入京,便是想稳定军心,只是京城殿前军和侍卫军的统将关乎将来国家安稳,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安排了。” 王溥点点头说道:“如今驸马爷名义上掌着殿前军都检点一职,位高权重,但此刻西京,这殿前军都检点一职算是悬空着,侍卫司韩大人手掌握,这一点可以放心。变数大的还是殿前军啊。” 范质皱眉道:“假若是驸马爷回来了,重掌殿前军,以他的声望,又是陛下的妹夫,想来辅政脑便会是他,驸马爷又有李重进、向训等人为羽翼,若是由驸马爷主政,确实是顺理成章之事,赵匡胤和徐皓月二人虽然也是手握重兵,但都比不上张永德的声望啊。” 王溥惊呼道:“若真是如此,驸马爷内掌京城殿前军兵权,外结李重进、向训等节使,又为辅政之脑,朝谁还能和他抗衡?” 范质一拍大腿道:“我所忧虑的便是此,驸马爷声望太高,又有兵权手,广有羽翼,若再受辅政顾命,便是谁也制他不住的了,到那时他真的有个三心二意却如何是好?” 韩通一直不说话,忽然说道:“我等只需按陛下旨意行事便可,其余的自有陛下会安排的。” 王溥急道:“韩将军,陛下此刻病重,难保不会昏沉乱命,我等为人臣子的,便要替他想得加周全些,趁着现下还有转圜余地,向陛下进言,若真到了木已成舟的地步便无可往回了。” 韩通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范质说道:“这样,如今要想克制住张永德,就得分其兵权,若是能有合适人选取代驸马爷出任殿前军都检点一职,便可保京城无虞。赵匡胤也是出身殿前司的军将,虽然战功显赫,但声望却不及张永德,想来尚做不到一呼应,将来也不可能一枝独大,此刻他驻节宋州,离京城也不太远,先派人诏他进京,张永德那边,咱们晚上半日再送出消息,张永德从西京洛阳赶来定会比赵匡胤慢上许多,这样陛下便能先见到赵匡胤,我等也好游说陛下,换殿前军都检点人选。” 韩通沉声说道:“你们为何不考虑徐皓月?” 王溥摇摇头说道:“幽州太远了些,也不知道徐皓月能不能赶到,若是先让张永德进京,便是大势已去,将来要想朝政平稳,就非要另有其人分其兵权,否则张永德权柄一重,必生祸乱来。” 韩通沉吟片刻道:“就按二位大人的意思办,但愿我等今日所谋没有失算。”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将军夜引归 第二三十一章将军夜引归 天边的彤云翻翻滚滚的压了过来,顺州城东的沽河(今潮白河)之畔,一队千余人的白甲军骑兵正沿着沽河向北出巡,为的正是白甲军剑字营的都虞候陈子剑。 自从柴荣南返之后,白甲军得到诏命扩充军伍,徐皓月便重增加了两个营号,一个是赵顺平的平字营,另一个便是陈子剑的剑字营。这两个营和月字营一样,都是骑兵营,各有五千余骑,都装备了上次缴获的契丹良马,不过白甲军的盔甲暂时未能运至幽州,这两个营便都穿了辽军御帐亲骑的上好钢甲,只是外面罩了白衣战袍,以作分辨。 而营兵士都是从幽州、涿州等州县的汉军募集,南人乘舟,北人行马,这句话看来不假,幽云之地的汉军不少人都是弓马娴熟,加上赵顺平是真定人,又家乡招募了不少精壮姓入伍,很快两个营的兵马便招募齐了。除了招募的姓兵还幽州训练之外,汉军入伍的兵都被陈子剑、赵顺平带着上了战场,他们差不多都是老兵了,缺少的只是勇气和实战而已。 连日来,月、平、剑三个营的骑兵四出,和耶律休哥等部辽军骑兵追逐厮杀,双方互有胜败。昨日白甲军大军兵出幽州城,到了顺州城南下寨,今日陈子剑便领了千余骑出巡城东,寻辽军骑兵的踪迹,保证今日攻城之时,城南没有辽军骑兵的骚扰。 出巡近十里地之后,天边的乌云铺天盖地的从西面压了过来,看来便有一场秋雨要来,陈子剑抬眼看了看沽河那茂密的芦苇河滩,眉头皱了皱大声喝道:“前军三骑,换引火火箭,给我这些芦苇烧了!”大雨将至,这里望去倒是没见辽军骑兵的踪影,但河滩边上这些茂密的芦苇荡却令人不安,陈子剑以小心谨慎为上,喝命手下放火箭烧芦苇荡。 前军三人纷纷搭上火箭,用火折子引燃火箭之后,三余只火箭飞向了芦苇荡。这些火箭都是幽州城辽军兵备库寻获,是以猛火油所制的火箭,这火箭就算落到水里,猛火油也会浮水上继续燃烧。 西边的彤云夹着西风吹来,那些火箭登时便把芦苇荡给点着了,火借风势越烧越大,陈子剑一阵失望看来芦苇荡没有辽军埋伏,白白浪费了三支火箭,正打算喝命全军回师之时,猛然听到北边远端的芦苇荡,号角声大作,数千名辽军骑兵密密麻麻的从芦苇荡钻了出来。 陈子剑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歪打正着,把辽军伏兵烧了出来,惊的是自己这些人马再往前走上里许便会落入辽军的伏击圈,要不是西面的乌云压来,让自己想要收兵,那自己和这一千余名白甲军只怕都要折此处了。 此刻见辽军为了躲避大火纷纷出了芦苇荡,阵势尚未结好,自己又占据上风之处,陈子剑不再迟疑,喝命传令兵回去通报消息,自己大喝一声带领千余名骑兵冲杀了过去。 设好的埋伏若是被敌人识破,等待伏兵们的将会是一场混乱,因为他们不知道是该继续埋伏下去,还是冲出去和敌人厮杀,好短暂的混乱之后,辽军号角声响了起来,这号角声短促而激昂,意思很简单,就是全军突击的意思,不必理会什么阵型,不必管自己的所属何处,所有人便只管上前厮杀便是。统军的辽将见势头不妙,当机立断的也快,仗着人多只管全军突击便是。 很快白甲军和辽军相互放了几轮骑射之箭后,迅速的抵近长枪长刀马背上厮杀起来。白甲军的冲击阵型相对完整,而辽军骑兵则是散乱的冲过来,第一阵交马之后,落单冲来的辽军骑兵被白甲军骑兵们三、五个战一个,挑落马下。但随着冲来的辽军骑兵越来越多,两军的厮杀呈胶着状。 陈子剑挺枪跃马带着余名自己的亲兵阵突杀,他穿着瘊子精甲,外面还无耻的罩了一层白甲军的制式白袍纸甲,面上戴了一副青面獠牙的铁制面具,战马是辽军御帐亲骑的铁甲战马,威风凛凛的四下来回冲杀,辽军骑兵都是些部族骑兵和宫帐骑兵,竟无人能抵敌得住,白甲军骑兵人数虽少,但陈子剑的带领下奋勇冲杀,和数千辽军骑兵战了个平手。 辽军领军的大将乃是耶律斜轸,阵见周军皆白衣,知道是白甲军,又见为的大将来回冲突,勇不可挡,心大骇当即带着手下精锐冲杀过去,冲到近前耶律斜轸大喝道:“大辽大将耶律斜轸此,你是何人?” 耶律斜轸的汉语蹩脚,音不准,好陈子剑身边有耳聪目明的亲兵大声说了后,陈子剑才明白过来,哈哈大笑道:“你爷爷我是大周白甲军先锋大将陈子剑,受死!”说罢亮银枪疾突向前。 陈子剑马快枪快,耶律斜轸猝不及防,长枪直奔面门而来,急忙一躲,枪尖捅入耶律斜轸的银耳环内,跟着一带将耶律斜轸的耳垂扯破,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面颊。耶律斜轸受伤虽然不重,但却被陈子剑一枪挂红,面子上挂不住,大吼一声正要举刀来战陈子剑,却猛然听到顺州城东门出喊杀声大作,顺州城门打开,一支兵马冲杀了出来。 耶律斜轸大惊,城内的兵马不多,这时候城南一定正被白甲军攻打甚急,是万万不会开城冒险杀出来的,定睛望去,只见这些军马都是白衣白甲的白甲军,耶律斜轸一颗心直往下沉,白甲军竟然从顺州城杀出,顺州一定是失陷了。今日他和耶律休哥各领数千骑兵伏于城东和城西,打算白甲军攻城之时从背后杀出,想不到徐皓月只集兵力攻打城南,根本不用围三缺一的战法,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强攻破了城南的。 此时见大势已去,耶律斜轸不敢恋战,大喝一声命亲兵吹响号角,辽军骑兵纷纷往北败退而去。陈子剑见顺州城被攻下,辽军骑兵败退,当即喝命手下骑兵追杀上去。 耶律斜轸引兵逃到到了北门,正好和逃出北门的萧挞凛会合,萧挞凛所部只剩下千余兵马,背后也有白甲军追杀而出,两人合兵一处后,败退往妫州而去。 陈子剑追出十余里,斩获辽军级两千余级,战马千余匹,得胜而回。到了城外,却见传令兵疾驰而来禀道:“大帅紧急升帐,诏诸将议事!”陈子剑当即命副将领军回营,自己快马往城内而去。 到了城内府衙大堂之上,只见白甲军各营都虞候都已经到齐,自己追出十余里,走得远,所以是后一个到来的。 只见徐皓月坐正虎皮交椅上,面色忧虑,也不知道生什么大事了,陈子剑站到赵顺平身旁,低声问道:“怎么了?”赵顺平摇摇头道:“不知道。” 王子襄见诸将到齐,便上前低声道:“大帅,人都到齐了。”徐皓月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来缓缓说道:“京有事,本帅必须回去一趟!” 诸将闻言纷纷议论开来,徐皓月猛然一挥手喝道:“此刻不必揣测,但有变故,本帅自会只会尔等,此时顺州城方破,辽军并未歼灭殆,本帅走后,诸君当戮力向前,收复山河!” 诸将闻言都是一凛,一起躬身领命。当下徐皓月便把将领缓缓说来,命镇守岐沟关的朱凌峰领峰字营并所部汉军继续镇守岐沟关,陆昆仑这个独臂将军继续镇守涿州外,韩令坤镇守幽州,周群镇守顺州,王子襄总领剩下的兵马继续攻妫州、檀州及居庸关,因辽骑出没,徐皓月让各州之间筑以烽火台传递讯息,一旦辽骑出现,便以烽火示警,同时让各军保持对辽军的压迫,不可放松战事。同时徐皓月命幽州等州府官大肆扩建集市,准备繁荣北疆的贸易。 诸事交代完毕之后,徐皓月便领着月字营千余名亲卫赶回幽州而去。 当晚回到幽州城,徐皓月直入留守府,把睡梦的韩令坤叫了起来。凭退左右之后,徐皓月沉声道:“我京耳目连夜飞鸽传书给我,言道陛下回到京城后,箭创作,病情日重,急诏我回京去。” 韩令坤大惊失色,迟疑的道:“但幽州并未收到京枢密院的书啊。” 徐皓月看着韩令坤忽然说道:“恐怕是你未收到陛下和韩通的书信。” 韩令坤闻言不禁面红耳赤,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徐皓月温言道:“陛下安插你这个侍卫司副指挥使留幽州,便是监视我白甲军的行踪,但陛下病重这个消息是千真万确的,我与韩公同守幽州,都是为了国家姓。但如今陛下京城有事,我必定要回去襄助陛下稳定朝局,倘若我等幽云之军无人回京,兵权旁落,我怕到时候幽云辛苦大战得来的战果将会不保。况且我白甲军分属侍卫司兵马,韩通将军领龙捷军京城势孤力弱,为了侍卫司,我等也该有人回去,否则真有什么变故,我等便会手忙脚乱了。” 韩令坤沉吟片刻后,沉声说道:“徐将军,和你相处下来,我知道你是赤诚君子,一心向着陛下和国家,我侍卫司皆都是效忠陛下的亲军,韩通将军京城虽然会为我等侍卫司谋划,但他过于耿直,不及将军机变,将军能回京城是再好不过的了,只是京无旨意到,你擅离职守只怕被人诟病。”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事急马行田,若真等京旨意到了,黄花菜都凉了,我猜不出数日便会有旨意到,大丈夫不拘小节,我先领余骑乔装南下,幽州城就有劳韩将军镇守了。” 韩令坤起身抱拳道:“徐将军放心,末将一定守好幽州,兵马皆备好,若真有什么变故,需要幽州兵马出动,只要将军消息传来,末将一定即刻动兵南下!” 徐皓月点点头,也抱拳向韩令坤回了一礼,他心实不愿意看到幽云兵马需要回京的一天,因为到了那天,说明张永德或是赵匡胤两人之,必定有一人领军兵变的了。 !# 第二百三十二章 陈桥柳叶飞 第二三十二章陈桥柳叶飞 悲凉的秋风又悄悄来临了,一夜之间吹黄了枝头的绿叶,萧的秋风陈桥驿岸边的绿柳开始点点垂下落叶,这陈桥驿的垂柳便是隋朝初年便广为栽种的了,白居易《隋堤柳》诗写道:“大业年炀天子,种柳成行夹流水。西自黄河东至淮,绿影一千三里。大业末年春暮月,柳色如烟絮如雪。”此诗些的便是东京大梁附近的绿柳景象。 陈桥驿驿丞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名唤洪宁,做这陈桥驿驿丞也有三十余年了,若不是他官位太小,也可算是五朝元老了,他经历了唐晋辽汉周五朝。早年洪宁还年轻的时候,也有过雄心壮志,但契丹人南下攻灭后晋占领东京大梁城之时,陈桥驿死了很多人,他被契丹人打折了一条腿,屈辱的活了下来,至今他的左腿都还是一瘸一拐的。 每到秋天,天气寒凉之后,洪宁的腿脚都会酸胀疼痛难当,每当这个时候,洪宁就喜欢拎着一壶黄酒陈桥驿道边的避雨亭喝酒,迷醉之间能够减轻腿脚的疼痛,顺便看着官道上来往的人。或许是年纪大了,洪宁喜欢看着来往的人物,猜测一下他们的身份,他的一双朦胧醉眼这时候却看得是那么的分明。 远处的官道上尘烟滚滚而来,似乎有人骑着快马疾驰过来。陈桥驿为通往幽云的重要去处,每日南来北往的人不少数,但像这般疾驰而来的倒是极为少见。 洪宁醉眼朦胧之间,也不禁吓了一跳,一名驿卒基本过来大声说道:“爷爷,好像是有数人骑马过来了!”这年青的驿卒是洪宁的孙子洪田定,洪宁的儿子宋州当兵,洪田定便跟着洪宁陈桥驿谋了份驿卒的差事。 洪宁喝了口酒眯着眼喃喃奇道:“会是什么人来呢?田定,近可有什么公到来,说有大队骑兵要经过陈桥驿的?” 洪田定急道:“车队、粮队要过的公就有,没有骑兵要过的,爷爷不会是契丹人的胡骑来了。” 洪宁斥道:“你当这大周朝还是晋朝么?北边如今有咱们大周的亲军司白甲军守着,契丹人想要南下那是白日做梦!”跟着他勉强的站起身来,哎哟一声叹道:“人老了,腿脚也不便了,走,到驿口看看去,是什么人来。” 那群骑士来得好快,洪宁洪田定的搀扶下才到了驿口,他们就已经到了驿口前,被驿口的驿卒拦住,让他们出示路引,只见一名白袍汉子策马上前说道:“我等是幽州的客商,道东京大梁办货的。” 洪田定皱眉上前说道:“那就拿商引来看看。” 那白袍汉子上前递上一纸书,洪田定一看果然是幽州府衙开出的商引,点点头说道:“确是幽州府的商引,只是现天色已晚了,不如今夜就这里休息一夜,明日再到京城,否则你们赶到京城的时候,城门也关了。” 那白袍汉子摇头抱拳道:“多谢小哥好意,我等忙着赶路,就不叨扰了。”说着便往驿口行了过去。 洪田定有些奇怪这些人虽然是客商打扮,但却行事匆匆的样子,而且这些人身上散着浓浓的肃杀之气,绝对不像是商人,正想再喝问之时,却被洪宁拉住:“让他们过去!”。 洪田定一脸惊异的望着洪宁,只见洪宁看着这些马上的商人,眼却满是崇敬之意。这些幽州客商不过余骑,行过驿口之后,便又催马疾驰而去。 望着这些人的身影终消失官道头,洪田定奇道:“爷爷,这些人根本不是行商的,我看到像是军旅精锐!” 洪宁一个爆栗打洪田定的头上怒斥道:“你不知道和你说话的是谁么?他便是咱们大周不败将军徐皓月啊。” 洪田定吃了一惊道:“他是徐皓月?”洪宁点头道:“白甲军平日里常常到陈桥驿操练,而且白甲军大军出征路过陈桥驿之时,我也见过他的,你爷爷虽然老眼昏胡,但徐将军的尊容却是不会看错的。” 洪田定嗯了一声,心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洪宁续道:“徐将军北边杀契丹人,保我汉人江山,便是大英雄,这次他隐匿行踪一定是大有道理的,所以我们不必多问。” 正说话间,有大梁城过来的驿卒到来,送上紧急公,洪田定拆开一看惊呼道:“枢密院直接下的公,说是数日后徐将军会从幽州回京来,让沿途驿站按规制招待,不得怠慢,可、可这徐将军已经过去了,怎么公才到?” 洪宁看着沿途的柳树落叶片片,轻叹一声喃喃的道:“京城说不定有什么大事要生,但愿是好事不是坏事。” …… 徐皓月带着余亲卫快马加鞭,总算天黑之前到了东京城外,好城门没关,徐皓月便带着亲卫进了东京大梁城。 进城后徐皓月却见街道上巡逻的殿前军士兵比以往多了起来,往皇城而去的道路上是重兵层层把守着,寻常姓都被驱赶回家去,不许街道上逗留。 徐皓月等一大群人自然早有殿前军兵马上来驱赶喝问,徐皓月心一横,暗想自己已经入城了,便亮明身份他倒要看看谁敢阻拦自己入宫。 当下不等殿前军兵马靠近,命身后亲卫打出自己的旗号,当即上前大声道:“亲军司白甲军徐皓月此,要入宫觐见陛下!” 众殿前军兵士都吃了一惊,为的一名殿前军都将似乎认得徐皓月,上前抱拳一礼道:“果然是徐将军,我等今日已得诏旨引徐将军入宫,请!”徐皓月闻言心一宽,柴荣果然下了诏旨让自己入宫,当下便跟着殿前军往宫而去。 到了宫门外,只见韩通领着十余名亲军司龙捷军宫门外等候,徐皓月到了身前飞身下马,韩通不及见礼,上前便道:“你怎会来得这般快?我等还想这会儿招你回京的旨意才到幽州,过几日你才会回来的,所以今日枢密院才下了让各部引你进城的公呢。” 徐皓月抱拳道:“此时容后再说,陛下如何了?”“咱们边走边说。”韩通匆匆回了一礼,便拉着徐皓月往宫里走去。 “陛下今日身子差,还好你提前回来了,否则只怕见不到陛下后一面了。”韩通说话的语音似乎有些哽咽起来,虎目含泪,气氛霎时间黯淡了下来。 徐皓月心一阵惊慌,急问道:“陛下身边不是有孙庭运的么?为何还会如此?” 韩通深吸一口气,哽道:“陛下回京后身子本来大好了,可那日偏要试着拉强弓,用力过猛引得箭创迸裂,血流不止,孙真人说是伤了真元,加上陛下从前操劳过,伤旧患一起到来,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了。” 徐皓月面色一滞,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袭上心头,自己还想着让孙庭运柴荣身边,柴荣病故这道劫数怕是已经化解了,只是想不到虽然柴荣没有瓦桥关病倒,却幽州箭,埋下了这病根,自己虽然扇动了蝴蝶的翅膀,历史也有所改变,但改变之后的历史却还是挥着他强大的因果关系,没有孙庭运,柴荣便不会出现幽州,也就不会箭了,难道冥冥之柴荣还是过不了今年么? 自己和柴荣相处时日虽然不长,但柴荣此人真的配得上一代明君的称号,虽然自己从前诟病过柴荣他只算得上是英主,但他位的几年时间里,却完成了前代几个皇帝几十年都没有做到的事,颁修律法、均定田赋、扩建大梁、与民休息、北击契丹,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是他辛苦努力换来的,他手替后世的盛世大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五代十国祸乱年,若是没有柴荣后这几年的努力,原将会加虚弱,辽国强盛之后,原政权将没有还手之力。正是因为有柴荣,宋初原汉人对北方辽国竟然还保持了十多年的进攻态势,结果被宋太宗赵匡义几次北伐大败之后,宋朝才被迫转为防御。 想到这里徐皓月的眼眶也不禁湿润了起来,想起那晚和柴荣掏心窝子的对话,他感到柴荣内心的孤苦和无助,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没错,但英雄二字本来就是沉重无比的,这两个字的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道的心酸事,人人都只看了英雄风光的一面,却不知道这背后他们所经历的寂寞和心酸。想起柴荣那晚的寂寞寥落,徐皓月心加难过起来,心头只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韩通轻轻拍了拍徐皓月的肩头轻叹道:“你若是能早到一日便好了,今日陛下大渐至,赵匡胤先到了京城,陛下已经下诏革除张永德殿前都检点一职,该由赵匡胤出任殿前都检点,陛下本来是属意你的,只可惜你人没到,不能让张永德先回京城,便只能由赵匡胤接任,开始对殿前军进行编整了。” 徐皓月心一凉,想不到柴荣还是让赵匡胤接任殿前都检点一职,似乎这时历史又回到了原点,难道自己真的就板不过这强大的历史惯性么? !#
第二百三十三章 紫宸龙驭天 第二三十三章紫宸龙驭天 进宫之后天色已晚,宫各处点起了点点的烛火,沿途都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亲军司亲卫兵马驻守,众兵将见到韩通和徐皓月都是垂行礼,人人脸上都是神情肃穆,看得出来他们虽然不一定清楚生了什么事,但都一副谨慎待敌的样子,看得出来他们意识到今晚定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生。 到了紫宸殿外,只见群臣都守候此处,人人都是垂手而立,神情肃穆而悲戚,不少人还偷偷的擦拭着眼泪,似乎群臣奉诏到此,已然明白了什么。紫宸殿外余盏巨大的宫灯将殿外平台照得通亮,人影如林,但却静肃无声,气氛压力至极。 来到紫宸殿内,早有内侍门口等候,将徐皓月和韩通两人直接引入柴荣寝宫之内。寝宫内巨大的山水画屏风之外,范质、王溥、魏仁浦、赵匡胤等人垂手而立,范质手捧一份诏书悲声道:“臣等谨遵圣训!” 喜欢他和韩通对望了一眼,均想难道柴荣颁下了什么旨意么?内侍通禀了韩通和徐皓月已经带到,屏风内符玉清悲戚的声音传了出来:“请各位大人按陛下旨意办理,陛下请徐将军入内说话。” 众大臣均是心一凛,看着徐皓月走入屏风之内,都有些略略不忿,自己也都算柴荣心腹近臣,为何都不能入内说话,却惟独徐皓月一人能进? 转过屏风,孙庭运面色有些悲凉,望了望徐皓月低声道:“陛下已经不成了,听你来了,这会儿回光返照才有些精神的。” 徐皓月心哽住,走到柴荣榻边单膝跪下,却见柴荣双目凹陷,面如死灰,浑然没有了当初容光焕的精神,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几岁一般,符玉清双目红肿的榻边紧紧的握着柴荣的手。见到徐皓月到来,柴荣形容枯槁的面容之上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缓缓的说道:“我还怕见不到你了。” 徐皓月听到他没有自称朕,微微有些愕然,张开口一说话,却现自己的声线也是带着哽咽的颤抖:“陛下,末将来晚了。” 柴荣欣慰的一笑道:“不晚,我这病已经是好不了了,刚才已经诏命群臣,我死后由宗训继位,范质、王溥、魏仁浦同为平章事受顾命辅政,赵匡胤接殿前都检点一职,韩通为亲军侍卫都指挥使,你为马步都指挥使、兼任殿前副都检点一职。只希望你们能齐心合力辅佐宗训。” 徐皓月闻言心一震,殿前司和侍卫司两系兵马关乎京城皇室安危,柴荣果然还是罢免了张永德的都检点一职,其实现身临其境,徐皓月也明白柴荣死前罢免张永德是迫不得已之事,张永德乃柴荣妹夫,手握重兵,各路军将之声望颇高,柴荣若不将他罢黜,换了赵匡胤,只怕张永德会比历史上赵匡胤的黄袍加身快,五代乱世主弱臣疑,改换朝廷是寻常不过的了,而不是像有些野史上说的,柴荣是看了那什么刻有点检做天子的石木牌才罢黜张永德。 不过柴荣精明,他也知道就算是赵匡胤也不一定做了殿前都检点之后便会万事皆安。历史上柴荣身边缺少足以信任的武将,虽然委以重任的韩通和李重进掌握了侍卫司,但柴宗训继位之后,李重进便被调任淮南任节使,韩通领着侍卫司京城孤掌难鸣,而历史上继任殿前副都检点的是慕容延钊,此人殿前副都指挥使,赵匡胤的小,加上王审琦、韩重贇、石守信等殿前军大将支持,后才被赵匡胤陈桥兵变一举成功。 此刻徐皓月的出现,让柴荣多了一种选择,柴荣几次试探和深交之下,现徐皓月并无野心,而且为人重情义,虽然资历尚不够接任殿前都检点一职,但接任副检点一职却是完全胜任的。徐皓月侍卫司和殿前司都算是有熟人,可以左右逢源,也可以相互制衡两司兵马,算是赵匡胤和韩通身后都放了一道保险,这样布置之下,才真正算是能让柴荣安心。 但徐皓月闻言之后,心却是一突,柴荣这样安排却是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殿前司系统乃是郭威乃至后汉之时便留下来的禁军,成军已久,柴荣的时候可以制得住,但却不算是柴荣一手打造的亲军。柴荣自己打造的亲军是侍卫司兵马,高平之战后,柴荣就开始打造忠于自己的亲军,但侍卫司毕竟是成之军,人数不及殿前司,而且殿前司兵马常年征战,可谓是战功显赫,经验老道。两司兵马虽然各司己职,但平日里就有些不对付,殿前司的兵将们也怕侍卫司一旦羽翼丰满便会取代自己的地位,是以两司兵马经常互相较劲。 徐皓月同时兼任两司的高副职,虽然可以监视和管控两司兵马,将兵变的风险降到低,但也有可能变成两面不讨好的角色,想不到柴荣临终前给自己出了这么大一个难题。 看到徐皓月有些迟疑,柴荣凄然一笑说道:“我时日不多,这件事非有你才能做成,而且有只有你做,我才放心,你、你还有什么顾虑么?我知道你一诺千金,只有你答应了,我才能安心啊。” 徐皓月心不忍让柴荣心有挂碍,急忙拜服道:“末将一定鞠躬瘁、死而后已。”这一句话虽然很轻,但却是重逾千斤,徐皓月知道柴荣这是逼着自己做出选择,此话一出口,徐皓月知道今后莫说是赵匡胤要陈桥兵变他要阻止,就算是韩通和赵匡胤一起造反,他也只有硬着头皮的顶上去,忠臣的帽子他是戴定了的。 听到徐皓月答应了,柴荣总算欣然一笑,握着符玉清的手说道:“清儿,你和宗训都要记着,徐将军是可以信任的人,将来不论何时都要相信他,因为他答应过我了,便不会反悔的。”跟着柴荣喘息道:“元宜,我把她母子二人算是托付给你了,宗训可怜从小没了爹娘,清儿也可怜,年纪轻轻便要守寡,我只希望你能为股肱之臣,助她母子两稳定朝局,不要让她母子二人受苦了。” 符玉清忍不住哭了起来,柔声说道:“陛下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宗训的。” 徐皓月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了,从前他不明白刘备托孤之时,诸葛亮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原来这君臣之间除去了那些尔虞我诈的算计之外,也是有一股抹不开的情谊的,此刻他只觉得柴荣是以一个好朋友、好兄弟的身份像自己托付后事,心憋闷至极,只是管不住自己的泪腺了。 柴荣说完之后,已经到了后的一刻,刚才他乃是回光返照,才能说了这么多话,此刻气息渐渐的急促衰弱下去,口喃喃的说道:“符儿,我来见你了,或许我那日神使鬼差的去拉弓,便是你下面召唤我了,今日不用说这个朕字,真是轻松得紧,我这便来了……这便来了……”说到这里已然气若游丝,安然的闭上双目,便好像入睡了一般,头一垂倒符玉清的怀。 符玉清这一刻已经吓得面色大变,红肿的双目泪水潸潸而下,撕心裂肺的大哭了起来。徐皓月则是怔怔的愣,两行清泪不住的留下来,眼前一片朦胧,他此刻好似身处及不真实的幻境之,眼睁睁的看着五代之内第一明主死自己面前,此时他已经承认柴荣便是第一明主,与他能活多久没关系,徐皓月从内心之已经收回了当日和赵匡胤说的话,柴荣虽然只位几年的时间,却做了很多皇帝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没有做到的事,就凭这一点,他便是的五代之内五明君?! 孙庭运走上前垂泪试探了柴荣的鼻息和脉搏,跟着躬身凄然道:“皇后娘娘节哀,陛下已经龙驭宾天了。”闻言符玉清是大哭不止,旁人如何劝都不再管用。 近侍总管王宁喜大哭着转出屏风向外面的众人泣道:“陛下已经龙驭宾天了!” 屏风外众人皆是拜伏于地,大哭起来,哭声好像风一般的传遍了紫宸殿内外,这个时候群臣也好、宫侍卫也好、近侍宫女也好,都是大哭起来。 徐皓月拜服地,喃喃的泣道:“柴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耶律休哥替你报仇的!” 当晚大周皇帝柴荣紫宸殿伤势过重病逝,群臣以范质、王溥、魏仁浦、赵匡胤、韩通、徐皓月等人为,便柴荣灵柩前拥立柴宗训继位为帝,尊符玉清为皇太后一同扶所朝政。 当夜,符玉清哭泣着抱着似乎还不知道生何事的柴宗训便群臣的建议下,以范质为大行皇帝山陵使,翰林学士窦俨为礼仪使,兵部尚书张昭为卤簿使,御史丞边归谠为仪仗使,宣徽南院使,判开封府事昝居润为桥道顿递使,以皇帝规制办理柴荣的后世,并命王溥拟定谥号、陵号、庙号及祭告之亦于帝亲览圣断。 徐皓月对这丧事礼仪也不甚明了,只得旁人怎么做便跟着怎么做,到得天明官离宫各自准备自家丧服,皇帝驾崩这全城便是都要挂孝的了。 行出皇城,徐皓月还是有些懵懵懂懂的,昨天连日赶路,傍晚进宫也没吃什么东西,又一夜未睡,着实困屯,便想着赶回家沐浴衣后,还要参加其他的丧仪,走到城外正想上马,却被身后一人叫住,回头一看那人却是赵匡胤。 !# 第二百三十四章 各人心怀事 第二三十四章各人心怀事 皇城之外,徐皓月正要上马却被赵匡胤叫住,“元宜留步!”赵匡胤带着崔翰、米信快步走了上来,徐皓月心微微一鄂,停下脚步,向赵匡胤行了一礼道:“赵大哥,有何事?” 赵匡胤还了一礼低道:“元宜借一步说话。”说完便翻身上马当先行去,徐皓月只得吩咐亲卫先回徐府,自己也上马跟着赵匡胤而去。 一路上赵匡胤也不开口说话,只是低头沉思,徐皓月脑海反反复复的转过不少念头,也不知道赵匡胤找自己做什么,却想赵匡胤此刻不会就想着搞兵变造反,想到这里徐皓月暗暗自嘲起来,柴荣待赵匡胤不薄,如今柴荣刚去世,赵匡胤再怎么心黑,也不会这会儿就生出这样的念头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策马走大梁城的大道之上,崔翰、米信等人紧随其后,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街道上到处都是殿前军巡逻的兵士,但凡皇帝驾崩,京城之地的防备是要严格一些,以防有人趁机散谣言或是趁机图谋不轨。跟着便有礼部的人到了街上,命人将各处的艳色灯饰皆拆除,全部换成了白绫。 徐皓月跟着赵匡胤到了他的府邸,此处乃是柴荣赐给赵匡胤的府邸,到了府内赵匡胤带着徐皓月直入书房之内,又命人上了些酒菜,两人便坐下身来先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过了片刻,吃得差不多了,赵匡胤才缓缓舒了口气道:“元宜,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么?那时候我们俩好像就是饭桌上认识的。”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是啊,那时候我没钱,是你请我吃酒的。”徐皓月心有些奇怪,赵匡胤怎么会忽然提起当年的事来? 赵匡胤举起酒杯轻叹道:“你当时的一番话,我还句句耳,‘自古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数如此,如今乱世已逾年,天下人心思定,若有明主出现,必然能结束乱世,一统天下。’这话我一直反复的琢磨着,直到现我也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徐皓月呃了一声,赵匡胤这是什么意思?他心隐隐觉得不对,急忙举起酒杯说道:“赵大哥,说来不怕你笑话,那时候我没钱吃饭,便随口胡诌几句,想骗口饭吃,来咱们喝酒。” 赵匡胤目光凌厉的盯着徐皓月道:“我还记得你说过大行皇帝不是明主只能算是英主,因为陛下没有明主的气运,只能叹生不逢时而已!” 徐皓月手一颤,酒杯跌落桌上,赵匡胤看着他沉声续道:“如今果然被你言,大周正当如日天之时,陛下却龙驭宾天,陛下的确没有明主的气运,大业未完而半道崩卒,你别告诉我这也是你胡诌的!孙道长是你举荐入宫的,孙道长精于医道养生,你是想让他陛下身边替他延寿!是也不是?!” 徐皓月额头的汗水开始浸了出来,当日初到贵境,信口胡说的话想不到被赵匡胤这个有心人一一记心里,如今推想起来,自己的确很难解释,因为当日的胡说今日应验了。徐皓月拿起酒杯自斟一杯,一大口喝下道:“这世上有种事叫做巧合,赵大哥你这时候说这些,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匡胤举起酒杯淡淡的说道:“我想你再巧合一次,说说看那七岁的小皇帝会是明主么?” 徐皓月心一凉,赵匡胤此刻果然已经开始疑主,此刻他身居高位,手绾兵符,有了权势的人一定会有大的野心,因为人的**本来就是无止境的。但徐皓月装作不知,淡淡的说道:“如今主上幼小,虽然尚未成年,但我想我等的匡扶之下,定会成为一代明君的。” 赵匡胤面色微沉,仰头大大的喝了口酒,缓缓道:“但愿如此,元宜你想过做皇帝么?” 徐皓月心一震,淡淡的说道:“从未想过,昨晚陛下临终前和我说过,他不用再自称朕,却是何等的轻松,身居高位孤独寥落,你必须放弃很多,有国便是无家,身高位便再也身不由己了,我生性不喜约束,断不会有此念头的。赵大哥,你喝醉了,怎么都说这些胡话来?” 赵匡胤微微一笑说道:“为兄的确是喝醉了,元宜出门便把它忘了。” 徐皓月嗯了一声,赵匡胤又问道:“元宜,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么?” 徐皓月重重的点点头道:“永远都是!” 赵匡胤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元宜先回府安排一下,待会儿还要按规制致祭大行皇帝的。” 徐皓月站起身来抱拳行了一礼,赵匡胤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抬头望着房梁呆,也不知道他想什么,徐皓月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说道:“大哥,先帝待你如何?” 赵匡胤回过神来,盯着徐皓月看了一会儿,嘴蹦出几个字来:“恩重如山!”徐皓月也毫不示弱的看着赵匡胤跟着点点头道:“过会儿再见,大哥!” 走出赵府,徐皓月只觉得心沉重无比,看赵匡胤的反应,虽然还没完全下定决心要谋夺什么,但他的心理已经开始有变化了,或许还纠结之,拿不定主意,但这种时候徐皓月也不知道用什么来规劝他。历史上的黄袍加身、陈桥兵变,什么赵匡胤是被迫坐上皇位,那些都是宋史粉饰那场兵变而加上的,若说没有赵匡胤的授意,他手下的那些兵将们谁敢冒死罪的风险串联纠集一同兵变?历史上赵匡胤便是柴荣驾崩之后半年,就导演了一场陈桥兵变,只是半年的时间啊,他就可以将柴荣对他的提拔之恩忘得一干二净了么?这世道的良心公义何?难道还是有别的事促使赵匡胤下了这个决心?又或者他的仁厚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当利益大到一定程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出卖自己的良心公义? 或者人的本性便是如此,徐皓月自嘲的一笑,喃喃的说道:“徐皓月啊徐皓月,倘若哪一天也有这么大的利益放你面前,你是不是也会动心呢?”骑马上,身旁经过的殿前军兵将纷纷向自己行礼,徐皓月蓦然想起,自己如今也是手握重权,幽州之地不说,就算这京城,若是韩通和赵匡胤不了,自己不就是可以只手遮天了么?想到此处,徐皓月心头一惊,暗暗将这念头压下,也不再胡思乱想,便策马往自己府邸疾驰而去。 却说赵匡胤看着徐皓月走出自己的书房之后,心沉闷至极,拿起桌上的酒壶,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大帅切勿喝多了,待会儿若是面带酒气去致祭,却是于理不合的。”赵普的声音从内房屏风后飘然而出,赵匡胤回头望去,只见赵普和赵匡义两人联袂走了出来。 赵匡胤到很听劝告,马上放下酒壶,眼眶微红道:“好,我不喝了,陛下就这么走了,我心里不好受。” 赵普躬身说道:“大帅重情义这是好的,可惜如今大帅坐了这个位子,便是如坐针毡呐。” 赵匡义也点头道:“不错,兄长京兵马如今大半你手,人人都看着你,陛下虽然临终前安排了徐皓月这枚棋子我们身边,但他如今殿前军根基尚浅,成不了气候,侍卫司那边只可惜了刘廷让刘兄长,如若是他,我们就加强势。大哥如今陛下虽然托付重担与你,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小皇帝长于深宫,将来他长大了,会否像陛下一样的信任我等,这如何能料想得到,小弟以为还是该早做打算的好。” 赵匡胤烦闷的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我做不忠不义之人么?” 赵普急忙说道:“大帅三思,少将军说得对,一朝天子一朝臣,从前周太祖临终一样的交托重任给殿前军大将樊爱能、何徽,但陛下高平一战,不也一样的以作战不利为由将他们斩,何曾顾及他们乃是太祖托孤之臣?如今天子年幼,朝为范质、王溥、魏仁浦等人把持,我等征战外,若是常年取胜都好说,但那天败绩了,这些人会不会对付我等呢?将军虽然骁勇,但也不能说不败的。秉持忠义是不错,但天子年幼,他的圣命是出于范质等人手,还是宫那妇人之手?如此圣命真到了我等面前,却是遵旨还是抗旨呢?” 赵匡胤沉默不语,赵匡义接着说道:“兄长,赵先生说的没错,若是陛下,我等战败,他要杀我等,没话说。但如今天子年幼,易受人摆布,迟早我等性命皆会操于范质等人之手,不要说宫那没有见识的妇人。” 赵普躬身道:“再说句不好听的,大帅,若是到天子成年之后,他又能容得下我等手握重兵的权臣么?自古权臣都是没有善终的啊。” “够啦!”赵匡胤拍案而起,大怒道:“陛下待我等恩重如山,如今他尸骨未寒,你们便如此口出大逆不道之言,你们的良心何?今日不说这些,快点准备沐浴衣,休要耽误了致祭大礼!”说罢赵匡胤拂袖而去。 赵匡义望着赵匡胤离去,对赵普说道:“赵先生,这该怎么办?” 赵普捻着胡须叹道:“大帅此刻心意未决,等大丧之礼过后,我们也该做些事替大帅下这个决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稍纵即逝,大丈夫当断则断,否则将来必受其乱!” !# 第二百三十五章 新丧诸国祭 第二三十五章丧诸国祭 后周显德年十月,大周皇帝柴荣东京大梁城紫宸殿内驾崩,时年三十岁,大周群臣扶皇长子柴宗训继位,并昭告天下,追谥号曰睿武孝皇帝,陵曰庆陵,庙号世宗,并大赦天下。一连日的丧仪开始,大梁城内外都是挂白服丧,姓皆哀哭不止。各国闻讯皆遣使来致祭,名为致祭实则是来探听周国虚实,但凡一国之君丧,总是国内不稳定之时,何况大周继位的是个年仅七岁的孩童,摄政的是个冲龄女子,各国使节到了大梁之后,都暗暗看了心里。 这情景也让徐皓月看眼里,南唐派来致祭的却是老熟人钟谟和林仁肇,这两人可都是南唐的主战派。此时南唐献太子李弘冀已经逝世,传言他是因为害死了南唐皇太弟李景遂,见到李景遂鬼魂,心不安得病而亡,也可以说是报应不爽。李弘冀逝世之后不久,主李璟也逝世,南唐国主之位还是传给了皇子李煜,正是徐皓月教他的不争而争,才让他笑到了后。 让徐皓月想不到的是,钟谟和林仁肇前来后,当晚两人居然命人送了蜡丸到自己手,打开一看却是李煜的亲笔手书,其上多言当初朝廷对不住徐皓月,希望徐皓月能够谅解,而且许以重利,想要徐皓月能北面起兵响应,南唐则出兵北渡淮南接应,两厢攻打大周定能一举定鼎原云云。 徐皓月看完之后,笑着便把信纸对着烛火点燃后烧掉了,一旁的英若兰思片刻后道:“唐国已经让人心寒透,而且自从失去了淮南之地后,唐国国力锐减,举全国兵力北来也不一定能敌得过淮南的李继勋部周军,何况大周北方诸路虎狼之师皆?李煜此举实乃是离间之意啊。想不到周姐姐的夫婿会是这样的人,想要令夫君你陷于被周廷猜疑的境地,不惜用上昔日咱们的私交,真是有些卑鄙。” 徐皓月淡淡的一笑说道:“李煜这也是没办法,如今大周皇帝病逝,他继国主之位,总也要想着搏一搏的,否则将来就加无还手之力。此刻他已经不是皇子了,他与周宪和我们从前私交再好,如今已经分属两国,而且他是唐国国主,一旦成为国主,便是再无私交一说了,凡事他都会从唐国的利益出,又是一个有国无家的可怜人,我不怪他。” 英若兰皱眉低头道:“你总是这么心善,如今你要怎生应对,假若这事走漏了风声,如今当朝的可不是气量大的柴荣了啊。”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此刻就算周廷范质他们知道此事,也不敢妄动,况且李煜这么浅显的离间计,他们再蠢也不会看不出来。不过话说回来,我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而这件事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各国遣使来祭,十有**都没安什么好心,各方必定都是窥探虚实、造谣生事、挑拨离间、各显神通,得想个法子震慑一下各国,否则各国蠢蠢欲动,联手来攻也是要废些手脚的。” 英若兰低声说道:“你总是想得比我多一些,不过我猜想你打算北边对契丹和汉国用兵来震慑诸国对么?” 徐皓月微微一笑道:“你还是那样的聪明。” 英若兰忧虑的说道:“可是如今即将进入隆冬时节,用兵多有不便。” 徐皓月点头道:“我正是要冬季用兵,你忘了我拿手的兵法便是出其不意么?契丹人和汉国都以为隆冬时节,加上大周丧只怕不会用兵,我就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英若兰轻叹道:“这用兵算计之事你倒是越来越纯熟了。”跟着她停下手的针线低声道:“这些日子你早出晚归的,都不及和你说起家里事,银姑和小惠你到底想怎么安排?难道就这样不清不楚的让两个好姑娘守你一辈子么?” 徐皓月干笑两声道:“你这话锋转得还真快,现下陛下大丧,不宜说什么纳妾之事。” 英若兰俏脸一板,愠道:“是谁昨晚摸到我房做了那些有违礼法之事?陛下大丧,不是该禁这些的么?你这会儿到装起忠臣来了啊。” 徐皓月一阵窘迫,昨晚他倒真是忍不住了,悄悄的摸进英若兰的房内,小两口久别重逢,忍不住就胡天胡帝了一番。虽然礼法是说日丧期内该当禁欲,但徐皓月却不理会这些,他觉得尊敬一个人是心里,而不是像有些人口上说着忠君爱国,心里却是别有心思。况且徐皓月也就不信了,一天的时间里,人人都能忍得住,没人犯规的。 此刻想不到英若兰抓住徐皓月的痛脚难,到让徐皓月不知如何应对,当下只得低头说道:“若兰,我有罪,我犯了错,猪狗不如,你到刑部告我,就算丢了官位,我也认了。” 英若兰想不到徐皓月如此憨惫,他如此爽快的认错,却是以退为进的,当下盯着徐皓月怔怔的愣,过了半晌才叹道:“你这会儿怎么变得如此狡狯?从前的你根本不是这样的。” 被英若兰一说,徐皓月有些奇怪起来,自己便是自己,从来没有改变过啊,英若兰为何会这样说呢?转念一想便即恍然大悟,和英若兰初遇之时,自己只是个年青小伙,而且为人耿直冲动,但几年过去了,自己已经是统带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常年征战谋算,徐皓月也悄悄的变化着,棱角被慢慢的磨平,人也变得腹黑起来,特别是自从宋齐丘赠了“进需有,退亦宽余,进退于心,不失于势。”十个字给他之后,对他的影响大,此刻英若兰一说,徐皓月才觉得自己和当初相比,的确是成熟了不少。 徐皓月忍不住握住英若兰的手道:“若兰,其实我再怎么变也只是处事的方法变了,我的本性是不会变的,还是一颗赤子之心。我知道你担心我无后,但这子息乃是天赐,有便有,没有我也不会后悔。银姑和小惠的心思我知道,但是我觉得真要违心的纳了她们俩为侍妾,那才是对她们不公平。等战事稍定,我一定会妥善安排她们的。” 英若兰瘪瘪嘴道:“牛不喝水我也不能强按头,但是你不给她俩一个交代的话,就休怪我不客气。” 徐皓月心微微一鄂,暗想你还会对我怎么不客气了?只道英若兰是说气话也就没往心里去。跟着英若兰又说道:“还有那萧绰到底是什么人,你大老远的把她强掳回来到底要做什么?” 徐皓月这才记起家里多了个萧绰,这一个月来,他忙于朝之事,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还侍卫司的官署当值过夜,领兵值守宫禁,便连徐子茗都没见到一面,别说是萧绰了,这时候英若兰问起,徐皓月才随口道:“她是辽国南京留守萧思温的三女儿,攻破幽州之时捉到的,我看她乖巧就送回来做女奴的。”徐皓月自然不能说是他知道历史,怕萧绰日后当了辽国皇后,会对付汉人。 英若兰不忍的道:“你怎么能干拆散人家骨肉的事呢?” 徐皓月摇摇头道:“契丹人打草谷掳劫了多少汉人到北边?都是为奴为婢的。契丹人的规矩,被人俘虏了,就是别人的奴隶,除非用钱财赎回,他们自己也遵守这个规矩的,所以我这算不上拆人骨肉,只是报复一下而已。” 英若兰哦了一声道:“怪不得小丫头到了这里,也不哭也不闹的,只是有时候会呆,规规矩矩的没有半点违拗,原来她自认是奴仆了啊。” 徐皓月轻轻嗯了一声,但心有些惊疑不定,这萧绰到底是自认奴仆而不敢违拗,还是怕自己回来后杀了她所以才装出来的?假如是后者的话,那这小女孩就太可怕了。 英若兰又接着说道:“这萧绰乖巧,而且很喜欢汉学,天分也高,带着茗宝宝学东西,茗宝宝学得也快,家里多了她呀,乐子也多了不少。” 徐皓月皱眉道:“她只是一个奴仆,别让茗宝宝和她太过亲近,她始终是契丹人。” 英若兰摇摇头道:“我倒觉得这女孩生性不坏,我们这里长大,将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你一个大将军,怎么这般忌惮一个小丫头?若你真的不喜欢她,当初就别带她回来啊。” 徐皓月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好像自己当初真的做了一件蠢事,不过这会儿再来对付一个小女孩,只怕全家人都不会干的,跟着又暗骂自己没胆,怎么老是想算计一个小女孩,这个家里他是家主,一个萧绰再怎么厉害也不会翻了天去的。 徐皓月笑了笑说道:“那就随他们,对了,虎头他有没有消息了?” 英若兰道:“今日倒是来了消息,他已经动身北上,这次仲高堂兄和芜玉嫂嫂也亲自跟着一道前来,那五十万贯钱财一并运到,他们这次还带了不少的货品北上交易的。” 徐皓月喜道:“仲高堂兄和小辣椒嫂嫂一起来啊,这可太好了,许久不见他们真是有些念想。对了他们北上没有人为难。” 英若兰道:“这倒没有,淮南你那义社兄弟李继勋很是帮忙看顾,沿途很顺利的。”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等他们到了大梁盘桓些时日,我便带同仲高堂兄他们的商队一同北上。” 英若兰微微一愣道:“你这么快便要北上了么?” 徐皓月点点头道:“燕云之地还没有完全收复,而且我要冬日用兵,总要我亲自去做的,重要的是我留京城不方便行事,有些事需要早作安排的。”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军议布兵事 第二三十章军议布兵事 翌日朝堂议事之后,徐皓月、赵匡胤、韩通等大将按照惯例商议军事,今日是徐皓月当值,便照例也请了驸马张永德,但张永德自从到京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兵权被削,但他面对赵匡胤、徐皓月、韩通等锐将领联手,也是无力反击,所以这些日子张永德都是一副臭脸相对众人,上朝虽然位居高位,但却是一声不吭,明摆着是出工不出力了,而且一下朝就回家闭门不出,谁到访也都不见。 范质和王溥等人商议后,倒是奏请了小符后和柴宗训,建议给张永德检校太尉、进爵卫国公的封赏,以安其心。前些天诏旨颁下后,张永德倒是略略有些笑脸来,但今日徐皓月邀他商议军事,张永德直接一口回绝,上马绝尘而去。 赵匡胤一身白袍丧服站徐皓月身边淡淡的说道:“任谁是他也不会开心的,过些日子便好了。”徐皓月闻言才依稀记起,历史上赵匡胤兵变,似乎张永德根本没有什么动作,或许便是柴荣临终的罢黜寒了他的心,后他是默认了赵匡胤兵变的做法,后来赵匡胤建立宋朝还对张永德委以重任,张永德也是心力办事,成为宋初的大将。 殿前司的官署之内,各人坐定后,徐皓月缓缓将他的担心说了,赵匡胤皱眉道:“这倒是个忧患所,虽然我大周兵强马壮,但如今大行皇帝丧,各处守御也需调整方略,加强防备。”他看着徐皓月说道:“燕云之地还请元宜回镇,防备辽军,此刻唯独辽军还有和我大周一战之力了,燕云是个要紧去处,非得有元宜坐镇不可。” 徐皓月出镇燕云,也是柴荣生前定下的事,众望所归众人都没有其他意见,徐皓月便起身领命,他也没说出他打算冬季用兵主动进攻的方略,因为这屋内人多嘴杂,说了出去只怕消息泄露,那自己的出其不意就不能凑效,只要朝廷应允自己回燕云去,便可从容布置一切了。 赵匡胤接着说道:“如今向拱守西南防蜀国,应无大碍,只是淮南需有大将坐镇才是,唐国这次遣使而来有些蠢蠢欲动,该给唐国一些震慑才行。当年李重进淮南杀得唐人心寒,不若调李重进守淮南,将李继勋换回京城,出任殿前兵马都指挥使,北边汉国有李筠防备便可。”向拱便是向训,因柴宗训继位,避讳所以改名向拱。 徐皓月、韩通等人闻言对望一眼,都知道李重进和赵匡胤向来不对付,这时将李重进南调,将李继勋换回京城,明显有打压的意思,但他这样安排防备南唐也却是为稳妥的。 众将军事默不作声,唯独韩通皱眉道:“但这样北面对汉国的防备会否太过单薄?” 赵匡胤淡淡的抿了口茶道:“可让慕容延钊出镇镇宁节使,镇守真定,向西可援李筠,向东可援燕云,也可为东京北方之屏障。” 徐皓月心又是一惊,赵匡胤的这个部署明显对他有利,慕容延钊和赵匡胤从小结识,虽然不是结拜兄弟,但却亲如兄弟,他领兵马驻扎真定,随名为声援李筠和徐皓月,但若真有变故,慕容延钊随时可以出兵威胁李筠和徐皓月的后路。 听到这里,徐皓月嘴角微微浮起一丝冷笑来,性闭上嘴,他倒要看看赵匡义还要如何部署,假若一切部署完之后,他是否会像历史上一样动兵变,倘若真是那样,那自己也不用再客气了。 韩通听了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目前由慕容延钊这员猛将出镇镇宁军节使,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见众人不反对,赵匡胤又道:“还有一事,北伐一战,殿前都虞候司超战死,这个职位一直悬空,本将属意由王审琦担任。” 韩通闻言再也忍不住,直言道:“赵点检,你这是要把殿前司全都换成你的人啊。” 赵匡胤微微一笑,自顾自的饮茶,殿前军兵马指挥使石守信站起身怒道:“韩将军此言何意?什么你的人,我的人?如今座的都是大周的将军!王将军北伐之战立功甚伟,先帝时便有意提拔,都虞候一职空虚已久,也要有人出任的。” 赵匡胤回头皱眉道:“咱们这是商议军事,不是来争执的,大家一殿为臣,和气为上。既然韩将军另有打算,那我们便听听他是否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韩通闻言涨红了脸道:“我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数来数去,殿前军锐之似乎一大半都和赵匡胤沾亲带故,侍卫司这边拿得出手的武将战功又没有殿前军的高,相比之下还真没有比王审琦适合的人选。 赵匡胤点点头道:“那既然这样,就该由有功绩的王审琦出任此职司,韩将军也莫心急,我等如今只是商议,稍后还要拟成奏疏上报兵部与枢密院,交由陛下圣裁的,也不是我等几人便可定下这些军职大事,你说对么?” 韩通闷闷不乐的坐下身来,赵匡胤这几手玩得漂亮,这也确实是目前大周军伍为恰当的调整了,只是这样调整之后,赵匡胤的羽翼又加丰满了起来,韩通忍不住冷冷的看了看徐皓月,因为今日军议是他挑头说起要加紧防备诸国的,心想起徐皓月和赵匡胤也是结义兄弟,不禁暗抽了一口凉气,两人一唱一和的便将赵匡胤的人安插到了险要之位,难道徐皓月也和赵匡胤一伙了?好徐皓月就要回幽州了,和赵匡胤分开两人的势力便会减弱了。 徐皓月被韩通冷眼看了几眼之后,心已然明白韩通只道自己和赵匡胤勾结揽权,所以忌恨上了自己,但他也不解释,韩通的这个反应正是他想要的。 军议之后,赵普将今日所议之事写成奏疏,上奏朝廷,各军将领便各自回营去了。 韩通临走前还是忍不住走到徐皓月身边低声恨道:“你忘了先帝的厚恩了么?” 徐皓月整了整身上的丧服白袍,淡淡的说道:“铭记于心,所议当今陛下登基不久,我们身为大将的,便要留心防备诸国趁机难,若是先帝才逝世,便被诸国欺负上门来,那才是让我等武将汗颜之事,我和赵点检一心都是为国为民为君,并无半点私心!” 韩通盯着徐皓月看了一会儿,哼了一声冷冷的道:“但愿如此!”说罢拂袖而去。 这时诸将已走,赵匡胤走到徐皓月身旁,望着韩通的背影道:“韩将军耿直,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元宜别往心里去,不过韩将军也是一心为国的。” 徐皓月点点头道:“我省得,赵大哥,我这趟北上,家便有赖大哥拂照了。” 赵匡胤嗯了一声道:“这个自然,只是韩通这次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还有范相和王相昨日问起我来,说你幽州扩充十万精骑,是否有拥兵自重之嫌,所需的钱粮只怕不会那么容易拨付了。” 徐皓月闻言大惊道:“扩充十万精骑关系到对契丹辽国的战事成败,这也是先帝生前便定下的,难道他们便只想收回燕云之地,便不再理会燕云之外的契丹人了么?一旦契丹恢复元气,北疆将永无宁日啊。”说到这里徐皓月忍不住把腿便要走,口说道:“不行,我要找范相和王相理论去,不趁契丹无明主之时一举定鼎塞北,将来必定流毒无穷!” 赵匡胤一把拉住徐皓月道:“元宜莫急,听我一言。”这一拉之下,赵匡胤险些拉不住他,看来徐皓月还真是急了,徐皓月站定脚步道:“赵大哥为何要拦我?” 赵匡胤微微一笑道:“你这样心急着去找范相和王相,他二人只会加觉得你想扩兵揽权,只会适得其反。” 徐皓月略一沉思,醒悟过来,自己这样去不但把赵匡胤给卖了,说明两人互通声气,而且也显得自己好像心急着再拥兵十万,确实是只会适得其反,当下道:“那该如何是好?” 一旁书桌边的赵普站起身来说道:“徐将军莫慌,范、王二相这便是试探赵将军来着,昨日赵将军已经说了此刻不宜给幽州扩兵,赵将军这样说了,范、王二相倒是会允可继续给幽州扩兵之资。” 徐皓月沉吟道:“范质和王溥难道是猜疑我和大哥联合?” 赵匡胤点头道:“不错,他二人现忌的便是你我二人联手,所以现下我们俩不宜走得太近了。” 徐皓月心一沉,想不到柴荣才去世一个月,这大周的朝堂之上便开始如此尔虞我诈,范质、王溥二人小心是没错,但却有些过了,这样下去,只怕会生生的把赵匡胤逼到兵变造反这条路上去。而且现下两人连自己也开始要防备,将来真的有什么变故,却还会有什么人来保驾呢? 赵匡胤看着窗外的天空淡淡的说道:“有时候想好好做事,就要握有实权,一个朝堂还是只能有一个声音才好,人多嘴杂,定不了事的。”徐皓月闻言默然不语,因为赵匡胤说的是实话,柴荣虽然三分了兵权,暂时稳定了局势,但却忽略了一件事,兵权是分了,但又有谁能来指挥呢?目前看来,范质、王溥、魏仁浦他们做不到,柴宗训这个小孩也做不到,甚至符玉清也做不到。 !#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朝堂争未休 第二三十七章朝堂争未休 过了几日,大周小皇帝柴宗训终于还是颁下了旨意,准了赵匡胤等大将所请,调整了周军部署,不过这几天之内,大周朝堂上可是吵得一塌糊涂,让徐皓月无明业火一股股的直冒。 那日朝堂上,赵匡胤坚持已见,范质、王溥等人却只怕他坐大,只答允李重进南调,而不同意李继勋出任殿前军兵马都指挥使,范质、王溥等人属意李继勋出镇青州任平卢节使,慕容延钊出镇镇宁节使他们倒是没有意义,而殿前军都虞候一职范质他们则提议让白延遇出任。 而殿前军一方以赵匡胤为和范质等人争执不下,张永德等人则是冷眼看热闹,后还是魏仁浦出来调停,双方各退让一步,李继勋出镇平卢节使,白延遇升任殿前军兵马都指挥使一职,王审琦出任殿前军都虞候一职。这也让徐皓月明白了什么叫朝堂争斗,现两方都还忌惮对方,因此这种反复的争吵之互相达成妥协和退让。 但让徐皓月始料不及的是韩通接着提出调李重进部下王昭和王彦升进京,王昭出任侍卫亲军都虞候,王彦升则出任侍卫亲军马步副都指挥使。韩通的理由很简单,徐皓月既然要回幽州了,京侍卫司的两个悬空职位应该补上,襄助他统带侍卫司兵马,而且王昭和王彦升跟随李重进对北汉作战,也是功勋卓著的,该当升赏。王昭本来就是侍卫亲军都校出身,只是后来淮南被贬,跟随李重进征战后才又重爬了起来,而王彦升是隶属铁骑军都将出身,和王昭的遭遇差不多,两人李重进手下屡立战功,重获升赏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徐皓月敏锐的察觉到韩通开始对自己的不信任,他知道二王和自己有仇,却偏偏调两人入京,这便是想侍卫司系统安排人对付自己,而且调任两人入京,也算是和李重进示好,而李重进和向拱相厚,韩通这是打算通过二王联结李重进和向拱两支外军以为声援。 徐皓月听了韩通的提议,只是冷笑不已,却并不出声反对,这两人来了也好,正好一并收拾了,只要自己筹谋得当,这两人便再也不能翻身。 朝议末了,一场妥协之后,各方都满意收场,接着范质说起幽州扩充骑兵之事,王溥朝堂上说道:“幽州之地有侍卫司白甲军精锐五万,先前大行皇帝又应允扩充白甲军至八万兵额,此刻再要扩充十万骑兵,白甲军军势便会扩充到十八万之众,而驻镇京城的侍卫司龙捷军也才不过八万之数,只恐两军兵势相差太多不协。” 徐皓月暗骂王溥无耻,为了限制自己的兵权,竟然连不协也当做借口,正想开口之时,倒是魏仁浦先开口了:“王相所言差矣,扩充十万精骑乃是大行皇帝生前定下的军策,乃是用于克制契丹胡骑。白甲军出镇燕云,对阵的乃是凶悍的契丹人,契丹胡骑控弦之士数十万,这十万精骑只怕都还捉襟见肘。而龙捷军驻守京城,乃是守护皇城,八万兵马已经足够。两军职司不同,一南一北,一内一外,何来不协之说?” 这时候坐皇帝宝座上的柴宗训忽然开口,稚嫩的声音道:“这兵马不是越多越好么?”抱着他的符玉清急忙低声道:“陛下听着便是,大家自会商议出个办法来,不用多言。”跟着符玉清娇润的声音道:“哀家虽然不懂军事,但幽云扩充十万精骑备防契丹乃是大行皇帝定下,我们便要依照而行,怎么这会儿又要翻出来商议?” 范质躬身道:“太后容禀,王相所言只是其一个忧虑,这十万精骑扩充其实并非易事,一名骑兵所需军费却足够三、四名寻常兵卒之用,也就是说白甲军幽云扩充十万精骑之后,每年军费将比其他各军要多出许多去。而且臣等以为,攻取幽云之地后,据险而守便是,也不必要这许多骑兵。” 徐皓月心一沉,这些短视的儒生,只知道守住长城,但长城又有哪一次是守住了的?当下再也忍不住开口道:“启禀太后、陛下,燕云之地收复之后,的确是可以据险而守,但燕云之地虽有天险可守,但北疆边界漫长,胡骑来去如风,便可我军薄弱之处突破,难道北疆沿线处处都要有兵马驻守么?那有需要多少兵马?” 王溥涨红了脸道:“寻几处要塞屯重兵,沿处险要隘口以烽火示警便可,也不需要多少兵马。” 徐皓月冷笑道:“胡骑只需派几支兵马佯动,四处都举烽火,不知王相以为要塞重兵该援何处?”王溥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徐皓月不理他,目光扫视殿上众臣朗声道:“如今辽主耶律璟无德,辽国内乱不休,正是我等用兵之机,若是错过了这大好时机,辽国出个能干的君主来,辽国国力渐复,再要想和辽国塞外征战便是千难万难之事!况且大行皇帝龙驭宾天,便是被辽狗偷射冷箭所致,难道各位大臣只想坐守下去,而不替大行皇帝报此血海深仇了么?” 听闻此言殿上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柴荣的确是了辽人冷箭,之后箭创迸身故的,大周和辽国的确结下了血海深仇,徐皓月这样一说,便无人敢提坐守燕云之事,这血仇的确必须出兵塞外去向辽国讨还的,否则何人再敢说自己是大周的忠臣来? 符玉清闻言又低头垂泪道:“大行皇帝的血仇的确不能忘了,哀家决意让徐将军主持这扩充骑兵之事,日后精骑兵出燕云讨伐辽国报仇!”众臣这才不敢再说什么,一起躬身应诺。 王溥直起身后,还是心有不甘,又上前说道:“太后容禀,既然这骑兵扩充之事已经定下,那就不得不说这军费筹措之事,如今各方战事皆未平息,幽燕之地附,大行皇帝又免除了今岁之税赋,淮南一地三年免税,大行皇帝的陵寝等司仪也有大笔花销。今岁岁入三千余万贯,花销下来所剩不多,大行皇帝前番还征民夫要疏浚入燕云之河道,此刻再要筹措扩充骑兵军费,的确捉襟见肘了。” 范质上前道:“太后,王相所言属实,老臣该管户部,今岁所余确实不多了,不若明年岁入之后,再拨付扩充骑兵军费如何?”话音才落众臣都是一阵议论纷纷,大周如今四面用兵,又搞了不少浩大的工程,的确有些缺钱,不然前面柴荣也不会向徐皓月打秋风了。 徐皓月见众臣议论纷纷,符玉清一脸无奈的望着自己,赵匡胤只是低头沉思,张永德幸灾乐祸的望着自己,徐皓月沉吟片刻后,踏上一步朗声说道:“启禀太后,这骑兵成军不似步军成军,骑兵本就需要时日磨训,没有一年半载休想成军,但此时北疆战事紧急,骑兵能早一日成军便多一分胜算,晚一日成军便会多一分变故之忧,为大周长治久安计,宁可早成军一日。” 王溥冷笑道:“我等也希望能早日有十万精骑,但无粮不聚兵,无钱缺兵甲,军费从何而来呢?” 徐皓月冷冷的看了看王溥,抬头对符玉清抱拳缓缓说道:“太后,末将家乡略有薄产,愿意出资十万贯钱财充作军费,扩充骑兵,末将只望能早日成军,出兵塞外替大行皇帝报此血海深仇!” 此言一出众臣一片哗然,符玉清一双秀目感激的看着徐皓月颔道:“徐将军果然一片赤诚,心只想着为大行皇帝报仇,不但要出征远行,行兵凶战危之事,还要劳费自家钱财充为军费,此等举动当为群臣楷模!”她说这话便是对着王溥、范质说的,两人闻言不禁羞惭的退了一步。 赵匡胤这个时候站出来说道:“末将也愿意变卖家产,出资一万贯充作军费!” 韩通也跟着站出来说要捐五千贯,魏仁浦也说要捐三千贯,窦俨出资五千贯,满朝武见状纷纷跟着出资,后王溥和范质也只得跟着各出资一万贯,以示忠诚。 其实这次徐皓月是准备了五十万贯钱财要带到燕云去的,但朝堂上若是自己出资五十万贯,只怕又要惹得王溥这些人质询,性便少报了一些,但饶是这样,还是他出资多。 徐皓月和柴荣之间的协定只有两人知晓,如今徐皓月这一大义凛然的出资,便是要逼着这些大臣们一起出资,原想如果扩充骑兵之事顺利,徐皓月便按照约定将这笔钱数上缴户部以充军费,但没想到王溥等人逼人太甚,徐皓月一怒之下便耍了手段,原本他和柴荣协议好了的,他出三成军费,如今他便不出这么多了,让这些朝堂之上动嘴皮子的也放放血,否则徐皓月心里甚为憋屈。 等朝堂之上的汹涌群情稍稍平复,符玉清缓缓说道:“哀家也出资十万贯,这笔钱从哀家日常用缩减,只望能早日替大行皇帝报了血仇!”众臣一起躬身应诺,但不少人心里把徐皓月的女性亲属都问候了一遍。 末了散朝,王溥走徐皓月身后对范质、魏仁浦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想不到徐大将军家这般有钱,却不知这钱从何来?” 韩通闻言都眉头紧皱,觉得王溥太过分了,徐皓月回头冷冷的看了王溥一眼,淡淡的说道:“英家英山广有田产,这十万贯钱财是我夫人的嫁妆,这回答不知王相满意么?”说罢扭头便走,不想再和王溥多言。 王溥见徐皓月走远,冷笑道:“一个吃软饭的也这般得意,怎是不知廉耻。” 韩通再也忍不住,冷冷的说道:“王相要说廉耻,等你也出资十万贯再说!”说罢也是拂袖而去。 !# 第二百三十八章 玉清泪潸然 第二三十八章玉清泪潸然 之后连续几日,朝堂之上继续一片乱哄哄的景象,缺少了柴荣的乾纲独断和一声令下,大周的群臣们似乎便找不到一锤定音的人物,每次各方势力吵来吵去,总是争执不下,三省部、枢密院、宣徽院、殿前司、侍卫司等臣武将纷纷暗拉党结派,以图能朝堂之上立足。 司徒范质、礼部尚书王溥、书侍郎魏仁浦三人都是平章事,而且都参知枢密院事,虽然三人可以定夺军国大事,但却不能统军。所以很多时候他们定下的事,再让殿前军大将们实际操办之时,殿前军大将们总是多有意见。大到军将校任免、兵马调动,小到兵甲武备、粮饷筹,双方总是会有不少意见相左之处。 徐皓月知道问题出何处,就算是柴荣的时候,这些骄兵悍将们也不是那么好驾驭的,就像向拱等大将攻打成州、凤州等西北四州之时,向拱等大将便多言进兵困难,请求朝廷收兵,后柴荣一怒之下派了赵匡胤到了军前监察,诸军才戮力向前,收复西北四州之地。而现下柴荣身故,给这些骄兵悍将下命令的却换成了范质、王溥、魏仁浦这些人,那群武夫自然会有诸多不满,倘若不合他们的心意,便会有各种借口托词,要么就是出工不出力,总之便是寻法,这些骄兵悍将们也说得头头是道,不让范质、王溥等人抓到把柄。 范质、王溥等人又没有那么大的威信和勇气去重典惩治这些兵将,只怕处置不当激起兵变来,所以双方便互相纠缠、退让之僵持下去。符玉清虽然地位尊崇,但她毕竟年轻而且又是女流之辈,又没有历史上萧绰那样的手段,渐渐压住不住朝堂的争斗,徐皓月看眼里,心却是暗暗忧急不已,而且英仲高、孙芜玉、童虎头带着浩浩荡荡的英家商队也到了大梁城,过几日徐皓月便要返回幽州去了,这些日子徐皓月忙着办筹备军费、运送粮草、武器的事,也没有空去理会两派的破事,况且两派也不会听他调停的。 这天散朝之后,又是白白耗费了一日的时日,朝堂上还是一片争执,让符玉清头痛不已,众臣告退之时,她偶然看到徐皓月的背影,心念一动,便命近侍传话,让徐皓月单独留下来说话。 徐皓月才走到殿外就被宫近侍拦住,等众臣散去后,徐皓月跟着近侍来到紫宸殿的书房内,只见殿内檀香青烟袅袅,楠木案桌之后,符玉清容颜憔悴的坐案桌之后,书案上满是需要朱批盖印的书。 走上前去徐皓月躬身行了大礼,符玉清抬起头来,看得出这段时日,她经历了丧夫之痛,而且那削瘦的双肩承担起了这么重的重担,还要带好幼子柴宗训,压力可想而知。此刻再见她,符玉清清减了许多,脸上满是化不开的愁容,让人看了就极为心痛。一个二十岁的女子承受了这么许多,的确很不容易,她能撑到现,徐皓月已经很佩服她了。 符玉清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吩咐近侍给徐皓月看座,跟着缓缓说道:“徐卿家这几日便要回幽州了。” 徐皓月抱拳禀道:“回禀太后,末将明日便要动身了,这些日子筹得的钱粮倒是足够今岁扩充骑兵之用,连同给幽州兵马的粮饷、兵甲、器械等物末将也已经备齐,明日便启程。”徐皓月这些日子东奔西走,户部、兵部、枢密院几个官署来回的跑,又有魏仁浦、窦俨等人帮忙,加上殿前司和侍卫司两边他都有办法,而且燕云北疆战事是头等大事,各部都不敢马虎,所以他的事才算办得迅捷。但饶是这样,也让徐皓月差点累趴下。 符玉清微微有些失望,秀颜微垂叹道:“徐卿家此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会了,大行皇帝临终前,也和哀家说过,若有难处可找徐卿家商议的。” 这一点徐皓月毫不怀疑,柴荣一定会说这样的话,但并不是独说他一人,所有托孤的这些大臣,符玉清都可以与之商议问计的。当下徐皓月说道:“太后有何难处,管可说来,末将一定效劳。” 符玉清靠椅背上,长出一口气道:“这些日子朝堂的争吵想必徐卿家也听到了,哀家该怎么办?”跟着又指了指桌案上的书道:“这些奏疏都是已经有范大人他们阅批过了,但哀家这朱笔一挥御印一盖,却不知是对还是错,这军国大事稍有不慎便是千万姓受苦之事,半点也马虎不得,但哀家有时候却是难以下笔盖印,只怕错了,便是害了天下姓啊。” 徐皓月躬身说道:“太后宽心,这些军国大事先帝既然命范质、王溥、魏仁浦诸公辅政,便是大有道理的。国事繁杂,千头万绪,太后想要事无巨细的亲管是不可能的。其实太后只需要做好三件事便可,其一便是识人,其二是用人,其三是驭人。其实治国同治军相似,末将领兵打仗,也不可能生出三头臂来,兼顾全局,总要明白手下兵将何人勇猛、何人机智、何人狡猾、何人心细,这便是识人。知道各人才能长短之后,便要扬长避短,多用他们的长处,方能事半功倍。” 说到这里徐皓月顿了顿,看了看符玉清,只见她侧头看着自己若有所思,见自己停下,符玉清急道:“徐卿家接着说下去。” 徐皓月嗯了一声续道:“其三便是驭人,人有七**,有善恶念,有喜恶是非,所以行事之时,便会有诸多杂念。当手下兵卒心有挂碍之事,便会怨声载道,有心则办法总会比难处多,无心则难处会比办法多,是以如何驭人,让手下甘心供于驱策效死便是难的一件事。” 符玉清眼前一亮,若有所悟的道:“所以用赏罚驭人便是好的办法?”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赏罚只是为简单的手段,有些时候尚需要因人而异,境界高的驭人之术却是以情动人,但凡各色人等皆是有七**的,若能以真情义结其心,施以一视同仁之赏罚,便可说是上佳的驭人之术了。” 符玉清重重的点点头道:“哀家该早点问计于徐卿家的。” 徐皓月微微躬身道:“末将只是向太后说了一些末将的带兵心得,并未献什么计策。” 符玉清知他避嫌,玉手纤葱轻抚面颊又道:“徐卿家的心事哀家明白了,那假若军有两帮兵卒互不相让,整日寻衅滋事,这该如何呢?” 徐皓月知道她的所指,当下说道:“既然是两帮兵卒争竞,必然有领头之人,只需寻来两帮兵卒领头之人,安抚宽解施以驭人之术便可化解。” 符玉清追问道:“但假若两帮人都不能以赏罚安抚,这该如何是好?” 徐皓月答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昔日恩情晓示,以如今大义明述,或能奏效。” 符玉清心恍然大悟,徐皓月这是告诉她,对待臣和武将两帮人,要用柴荣昔日的恩情打动,再晓以国家大义,或许能压制住两帮人的争斗。 徐皓月接着说道:“但安抚之时,不能偏袒任何一方,否则必定会反制祸乱。” 符玉清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道:“徐爱卿都是肺腑之言提点,哀家铭记于心。” 徐皓月急忙站起身来还礼,见符玉清虽然秀容忧愁,但却还是掩饰不住那清丽的光彩,忍不住微微笑道:“以恩情晓示之时,带些泪水,定会有奇效。”哭这一招也不是创,三国的刘备就老实哭,他的意思是要符玉清也用这招。 符玉清见徐皓月微笑的说了这话,忍不住自然而然的也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点头道:“哀家知道了。” 她这一笑纯出自然,想来是多日来第一次微笑,这微笑却是如此的清丽脱俗、动人心魄,徐皓月急忙躬身回避这个笑容,口道:“太后若是没有其他事,末将先行告退了。” 符玉清点点头嗯了一声,徐皓月正要转身离去,符玉清忽然道:“还有一事。” 徐皓月站住脚步,却听符玉清道:“徐卿家未回京城之前,哀家曾今诏尊夫人进宫,说起过让令公子入宫做陛下的伴读,只是后来大行皇帝病重,这事便搁置下了,不若改日便让令公子入宫伴读,而且将军离京外,家眷属也无须挂怀,哀家必定会差人净心拂照的。” 徐皓月心一震,原本他也听英若兰说起过伴读之事,料想那时候柴荣尚,便是柴荣的主意,但这时候自己向符玉清说了一大通驭人之术后,提醒她记起此事来,将这驭人之术先就用自己头上了。当下徐皓月苦笑着躬身道:“小儿能陪伴天子读书便是天大的恩典,家眷能得太后拂照,末将与有荣焉,谨遵圣命。” 符玉清嗯了一声低声道:“徐卿家居北地,扼守要紧的去处,一切行事皆不要忘了当日先帝临终前的嘱托,这宫只有哀家和陛下,孤儿寡母的还要将军辅助的。”说着竟然两行清泪滚落下来,让人见了便心恻然不已。 徐皓月哭笑不得,这小娘子现学现用,居然用得不露形迹,当真是了得,当下急忙单膝跪地道:“太后安心,有末将北地,管教胡骑不敢南下!” !# 第二百四十章 大梁初雪霁 第二四十章大梁初雪霁 十几天之后北风骤至,裹挟着彤云密密层层的将大梁城上空罩住,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来得稍晚了一些,但第一场雪便是鹅毛的大雪,夹着北风的怒号,那雪足足下了一整夜,到了翌日兀自未停,只是那雪花变成了细碎的盐花般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地上的积雪厚达数尺。 徐皓月走后,赵匡胤开始努力的调和两派之间的矛盾,希望两派能携手匡扶幼主,赵匡胤的周旋之下,殿前军和各路大将们倒是收敛了一些,但都是殿前军主动退让。争锋相对少了一些后,朝堂上开始出现一股融洽的气氛,但这气氛却是有种压抑感。每次私下军议之时,众将都开始抱怨,但赵匡胤还是极力压制诸将,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压制多久。 这天晚间开始下大雪,赵匡义白日里出城巡守,猎到了一只饿得到处觅食的吊睛白额虎,可怜这只老虎没找到吃的,却变成了他人腹之食。赵匡义命亲卫将老虎扛回家,一张虎皮倒是完整的剥下,又命几名大厨收拾虎肉,便家庭院的观鱼亭内起了炉火,邀了石守信、韩重贇、王审琦、赵普等人吃酒赏雪。 等赵匡胤回到家之时,众将刚吃了一巡酒,见赵匡胤归来,赵匡义等人都是急忙起身,赵匡义奇道:“兄长今晚不是内班值宿么?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赵匡胤坐到炉火边,仆人将他沾满雪花的黑熊皮大氅退下,又安排了酒盏碗箸,石守信给他筛了一大盏暖酒,赵匡胤抬碗喝了,一大口寒气呼出才皱眉道:“大雪夜的,自然是安排好后,回家暖暖身了,那头有田重进和李怀义二位兄弟看着,对了待会儿命人带些虎肉和美酒过去给二位兄弟。” 赵匡义应了,命仆人自去安排,石守信见赵匡胤连喝了三大碗酒,沉声说道:“兄长可是心烦闷?” 赵匡胤看了看诸将,微微摇头道:“我有什么好烦的?但有圣命下来,遵旨行事便可。” 韩重贇却道:“兄长这些日子,你老是让我们熄了争竞之心,但朝那女主和范质他们却是越来越颐指气使,却不想没有我等辛苦征战,他们能稳坐龙庭么?” 赵匡胤重重的将酒盏一放怒道:“说过多少次了,要你们别忘了先帝的厚恩,我等原本都只是军微末小将,没有先帝的提携之恩,哪有我等今日的风光富贵?” 见赵匡胤怒,众将都是沉默,不敢再说什么,赵普见气氛陡然冷了下来,举盏笑道:“今夜初雪,大家吃酒赏雪,不说公事。” 赵匡胤闷闷的又吃了几盏,起身道:“你们慢慢吃,这酒有些力气,我先回屋去了。”说罢便径自去了。 赵匡义看着赵匡胤走远,回头皱眉道:“兄长心明明便是憋屈万分,却为何要如此?” 赵普举盏叹道:“将军现下心还惦念着先帝的恩义,加上宫那位也有些手段,所以才委曲求全,其实将军心心意未定,取舍之上委实难以抉择。” 王审琦皱眉道:“再要这般退让下去,只怕我等便会被一一剪除,莫说能再立功,就是如今的地位也只怕不保了。” 赵匡义沉声道:“不行,我等便要做些事来,帮着兄长下了这个决心,否则等到大权旁落之时,便再无力抗之。” 赵普点点头低声道:“其实连日来各位也都准备的差不许多了,今日趁着诸公都,便一起下这个决心,干还是不干?!” 石守信微微有些迟疑道:“兄长若是知道了该怎么办?” 赵普望着众人低声道:“到那时候将军已经势成骑虎,只能下定决心了。” 赵匡义嚯的一声站起,沉声道:“既然如此说了,诸公便不能再回头,我等一起歃血为盟,休戚与共!”说罢拿起桌上切肉的小刀,划破手掌,滴血到酒盏。韩重贇也站起身来道:“好,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有何话好说?”便也跟着歃血入碗,石守信、王审琦、赵普也跟着一一歃血盟誓,众人便观鱼亭内商议起来。 再说赵匡胤回到自己房内,屋内炭火温暖,他坐椅上望着那炭火愣。连日来他努力的压制诸将,但心却是憋屈至极,这些骄兵悍将们很不服气朝那些动嘴皮子的指挥,说实话赵匡胤心也觉得憋屈,加上诸将老是他面前抱怨,令他心烦不已。一口口的热酒喝下,赵匡胤暂时忘记了心的烦恼,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到了清晨,雪还未停,赵匡胤口渴醒来,便命人烧了汤水匆匆洗漱一番后,换了朝服上朝去。 今日的朝会也没什么要事,只说了一个时辰便散朝,赵匡胤转出宣政殿,便往殿前军的营地巡视。 到了营,却现殿前军的兵卒们似乎有些不对劲,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着什么,赵匡胤沉吟片刻,就命手下亲卫前去打探,自己帅帐等消息。 过了片刻亲卫回来禀报,说营多有流言,都是抱怨朝廷寡恩,惹得人心浮动。赵匡胤闻言大惊,急召诸将到帐。诸将到齐后,赵匡胤一番训斥,命诸将约束兵卒,寻出是何人散播流言。诸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诺诺而应,赵匡胤觉得奇怪,平日里真要是有扰乱军心的流言,诸将都是惶恐不安的,但今日却好似寻常事一般。 诸将散去后,赵匡胤命赵普单独留下,开口便问道:“军流言却是何时生之事?昨日营都还安好的。” 赵普躬身道:“将军,其实这流言不是军才有,京城坊间也多有流言的,言君继位,要另选亲军,又有谣言说兵将征战辛苦,深宫之人却不知其功。” 赵匡胤大惊道:“如今朝局本来就不稳,现下又出此流言,难道是有敌国细作散播谣言?” 赵普沉声说道:“将军,如今朝局艰险,朝之人忌惮将军手兵权,便会四处寻衅打击将军,就算这谣言便是敌国细作散播的,朝那些人一定会将这笔帐算将军头上。” 赵匡胤微微一鄂,跟着沉思片刻后忽然嚯的一声站起身来,指着赵普怒道:“这、这些流言是你们几个散播出去的?!” 赵普躬身道:“果然瞒不过将军,这些流言的确是我等散播出去的。” 赵匡胤大怒道:“你、你们究竟想要如何?想陷我于不忠不义的境地么?” 赵普面色如常,缓缓说道:“将军仁厚,但将军也要为手下的兵将们想一想,如今天子年幼,朝有范质、王溥等人辅政,大家伙便是再立多少功勋,也会被人猜忌而无法得到升赏,王审琦便是一个例子。说白了便是朝之人惧怕将军,想要遏制将军的权势,那跟着将军的诸将还会有出头之日么?” 闻言赵匡胤无力的坐回椅子上,赵普踏上前一步接着说道:“况且权势一大,必定会惹得主疑,先帝也算是明主的了,但对张永德、李重进等将如何?张永德乃是先帝妹婿,李重进乃是太祖外甥,都算是先帝的亲信,但二人一旦手握大权之后,一样遭先帝所忌,外放革职,削了权秉。将军如今短短几年间便坐上了这高位,嫉妒的小人不再少数,先帝信任将军,所以先帝时,将军如鱼得水、无往而不利。如今先帝去世,将军便步步荆棘,便是朝开始猜忌将军了。如今形势已然如此,将军再不制人,他日必被人所制啊。” 赵匡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大冷天的额头上竟然也渗出汗水来,显示心反复纠结不已,赵普知道他现到了紧要关头,再游说一阵定然会有决定,便接着说道:“将军之所以取舍不定,便是怕对不起先帝的恩义,其实将军起兵之后,定鼎朝局,可善待先帝家眷,也不会付了先帝恩义。况且将军起兵这才是救了先帝的家眷,如今主弱臣疑,就算将军辞官卸甲归田,那继任将军之位的人,定然也会行那谋逆之事,到时候那人有没有将军这般带人亲厚就不得而知了,说不定满朝武、宫亲眷会被杀戮殆也未可知,这件事由将军你来做,便可保护先帝的家眷了。” 赵匡胤抬起头来,看着赵普半晌没有言语,过了片刻后才长叹一声问道:“这天子之位便是得了,也是祸患无穷,你看这些骄兵悍将,这会儿就敢私下行事,做了天子之后,如何能睡得安稳?真有这些烦恼,倒不如做个寻常的节使。” 赵普明白过来,赵匡胤其实心早已经有过盘算,只是担心做了天子之后,重蹈五代之内皇朝迭的悲剧,每次皇朝迭都是杀戮不休,一族不保的,赵匡胤有此担心也不奇怪,当下躬身说道:“将军安心,其实此事容易,徐将军不是也说过了么?只可马上得天下,而不可马上治天下。得了天下后,要这些大将下马,削了他们的兵权便可,此事下已经有了主意,只等成事之后,便会向将军一一道来。” 赵匡胤缓缓闭上眼睛,低声道:“既然如此,便按你们的谋划行事,谣言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便要看朝廷如何动作了。” 赵普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躬身道:“这个自然,此刻尚不到时机起兵,谣言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些筹划需要准备。”赵匡胤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帐外的细雪依旧未停,雪花将大地装扮得银装素裹,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雪白纯洁,却掩盖了地上那些的污秽肮脏,或许这样掩盖了,才是让人心喜的。 …… 第二百四十一章 燕云传捷报 第二四十一章燕云传捷报 几天之后雪终于停了,大内御花园的梅花映雪盛开来,满园的残雪垂枝,粉红的花瓣挂枝头,一阵凛冽的北风吹来,那点点的花瓣随风飘落,落英缤纷洋洋洒洒,让人这寒冷的冬日里感到一阵心醉的神怡。 符玉清一袭纯白的貂皮大氅站梅花树下,头上的白花还是那样的触目惊心,她素颜淡雅满身没有一件饰物,到和这梅花一般,素得清雅。 玉手伸出,白色的花瓣落手,符玉清轻轻的低声叹道:“为何这世间就没有片刻的宁静?” 不远处范质、王溥、韩通三人垂而立,互相望了一眼后,范质躬身答道:“太后,有人的地方便会有争斗,所以是没有片刻宁静的。” 符玉清秀眉一蹙,哀伤的面容袭上脸庞,缓缓的说道:“平息谣言的事,就按你们的意思去办,此刻不能生出什么变故来,一切都要等到大行皇帝陵寝安稳之后,方能谋划行事。” 韩通躬身道:“平息谣言、犒赏三军、大赦天下,都只能安稳一时,追根寻底是有人刻意散播谣言。这场流言让军心不稳,京城人心浮动,末将以为,此时当先制人,将此人除去,若听之任之,变乱大祸将迅即而至。” 符玉清嗯了一声,手的花瓣跌落,“两位都言此事和赵匡胤有莫大的关联,十有**便是他所指使。但哀家却不大相信,赵匡胤身受先帝大恩,又是先帝托孤之臣,自从上次哀家和他深谈一次之后,已然知道他心是感怀先帝恩义的,旬日来赵匡胤也循规蹈矩,朝堂上对诸位大人般忍让,他又怎会行此悖逆之事?定然是有人想要挑拨离间,从渔利。” 范质皱眉道:“太后三思,这人心隔肚皮,凡大奸大恶之人必然是深藏不露的,赵匡胤此人本来就城府甚深,谣言一夜之间四起,京城之内除了他有这个手段之外,还有谁能不动声色之间就把这流言穿得街知巷闻?老臣赞同韩将军的意思,定要先下手为强,否则祸起萧墙,到时候悔之晚矣。” 符玉清轻咬娇唇低声道:“一旦动手,你们有必胜之策么?殿前军大半精锐皆是赵匡胤旧部,仓促之间你们能制得住他么?” 三人互望一眼,都是一阵沉默,此刻京城赵匡胤一党掌握着大半殿前军精锐,侍卫亲军兵力不厚,虽然先动手有一定优势,但真要却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旦动手之后,没有把握全数拿下赵匡胤一党,胜负便不可估计,怕的就是双方火拼一场后,繁华如歌的大梁城就会化为一片废墟了。 韩通咬牙道:“不若末将于府设下一宴,邀赵匡胤等人前来,于府埋伏刀斧手,等他们入席之后,悉数就府斩杀之。就算失败,太后大可把所有的罪过推末将身上,将末将全家诛杀,以平诸将怒火。” 符玉清闻言花容失色,皱眉道:“此计万万不可,现下赵匡胤等人并无丝毫罪证,一切都是你们推测而来,如此无罪诛将,哀家是绝对不会做的!” 范质也道:“韩将军此计太过凶险,赵匡胤一党奸猾,将他们全部邀请过府或是进宫,他们怎会不加以防范?”跟着范质迟疑的看了看符玉清,缓缓的说道:“除非是先帝陵寝安葬当日,诸将聚齐,丧仪之上一举杀之。” 此言一出,还没等符玉清开口斥责,王溥都跳出来怒道:“范相,你这个计策太过阴损,而且惊扰先帝陵寝,便是对先帝不敬,先帝陵寝前诛杀他安排的托孤之臣是为不忠,如此我等与乱臣贼子何异?此事断不可行!” 符玉清眼眶一红悲凉道:“你、你们整日都想着杀人,难道就不能好好想想该如何化解诸将怨气么?赵匡胤等人已经退让,你们却步步紧逼,非要将他们逼反了才罢休么?”说到这里忍不住哭泣道:“这宫也就我们孤儿寡母,先帝命你们辅政,是想让你们稳定朝局,好歹你们也都是饱读诗书的,怎么和那些武人一样,只会想到以杀止杀?难道你们真要哀家和幼主同你们一起去死,你们才满意么?” 见符玉清哭泣起来,范质、王溥、韩通三人慌忙单膝跪下,口连称死罪,低头不敢再说什么。 符玉清哭了一会儿,心的郁结稍稍舒缓,淡淡的抽泣道:“此事不必再议,你们先平息流言、犒赏三军,安抚诸将,让先帝陵寝下葬之事能如期进行,赵匡胤他们真要有什么二心,一定要有罪证方能法办,否则便是挑拨哀家和托孤重臣关系的大罪,哀家定然不会轻饶!” 范质等人拜服于地,连连称是,却见白衣闪动之间,符玉清已经拂袖而去,三人站起身来,对望一眼都是缓缓摇头。韩通道:“如今太后不愿意先下手为强,我等该如何?” 王溥皱眉道:“老夫本来就不赞同先下手的,这些流言查来查去都查不出个头绪,怎能就一口咬定是赵匡胤等人所为?就算是,也只是那些武夫们牢骚抱怨,想要得些封赏罢了。老夫到是觉着近赵匡胤等人收敛了不少,就像太后所言,他们都是受过先帝厚恩之人,应该不会有贰心。” 范质顿足道:“王相啊,若是恩义良心尚人间,先帝又何必临终前罢黜了驸马爷?真要等到赵匡胤一党亮出刀子,那便什么都晚了。” 王溥闻言沉默不语,一旁韩通叹道:“只可惜驸马爷心灰意冷,置身事外,徐皓月那边又态暧昧,而且身居燕云之远,否则京城之哪会让赵匡胤一党独大?” 正说话间,魏仁浦快步赶来,面带喜色的老远就大声道:“捷报、捷报啊,燕云捷报,白甲军左厢一军都虞候王子襄领兵攻破妫州,斩杀辽军三千余级,俘虏契丹人万余,得辎重粮草器械无算。西路白甲军刘逸轩部收复朔、寰二州,陈家谷大破辽汉联军,斩千余级,俘敌万余,大快人心啊!” 闻言范质、王溥、韩通具是大喜,分别看了魏仁浦带来的战报,范质忍不住激动的道:“燕云十州,已经收复十一州了,真是可喜可贺,先帝天有灵,一定也会高兴的。” 韩通轻叹道:“想不到白甲军北地苦寒之时还能出兵邀战,士卒不畏艰辛,真是我大周的铁军,白甲军这一出兵,大大的振奋了士气,也一扫先帝薨逝的阴霾,加震慑了诸国不臣之心,范相、王相,这该好好的封赏才是。” 王溥有些语无伦次:“是、是该好好的封赏,魏相你先入宫禀报太后喜讯,我等好好商议一下封赏。” 韩通搓着手道:“白甲军那些将领也都是大将之才啊,此刻徐皓月尚未回到燕云,竟然也能打了胜仗,真是让人意外。” 范质点点头道:“是啊,燕云有白甲军,就不必再担心辽军南下了。” 闻言韩通忽然一鄂,心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来,若是徐皓月学石敬瑭燕云自立为帝,联合辽军南下又该如何?但这念头也只是一晃即过,徐皓月虽然和赵匡胤是义兄弟,但他还不至于投靠辽国这般无耻,韩通跟着微微一笑,暗潮自己杞人忧天了。 魏仁浦领了捷报别过范质等人,径自入宫报捷,近侍听闻是捷报喜讯也不敢怠慢,急忙引着他到了景福殿,这景福殿乃是柴宗训居住之地,这会儿柴宗训正殿上跟着窦俨等名师念书,符玉清刚才别了范质等人后便是到景福殿看柴宗训念书的。 近侍通传之后,魏仁浦到得大殿之上,只见殿上四角放着暖暖的炉火,大殿之上暖意融融,殿上放了几张桌子,柴宗训便坐了位,一旁是个五岁的孩童端坐,两人身后还有个、七岁的女童替两人端茶研墨,窦俨已经停了宣讲,正看着自己,殿上主位之上符玉清也是坐立不安的样子。 见到魏仁浦,符玉清急道:“魏卿家是否是燕云捷报?快快说来!”只见她面色有些潮红,显是激动不已,魏仁浦上前向符玉清和柴宗训行礼之后,便将白甲军燕云又收复三州之事说了,跟着便将战报呈上。 “好啊,我爹爹又打胜仗了,王叔叔、刘叔叔好厉害!”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魏仁浦侧头望去,只见却是伴着柴宗训念书的那五岁孩童拍手欢喜的说道。魏仁浦也听闻徐皓月之养子徐子茗进宫伴《网》这小孩却是眉清目秀的,也不是孩童的天真,不禁莞尔。 符玉清接过战报,玉手微微有些颤抖,细细的看了下去。一旁柴宗训听了徐子茗的话,也是拍手道:“好啊,徐大将军打了胜仗了,茗弟弟,等我们长大了,一同上战场打契丹人去。” 看完战报后,符玉清闭目合什,双目两行清泪滴落,口喃喃的祝祷道:“陛下、陛下,你听到了么?燕云之地咱们又打胜仗了,这是训儿继位后打的第一场胜仗啊,一定是你天有灵保佑着大家的,一定是,一定是的。”她低声喃喃的说了几句后,回头对魏仁浦说道:“魏卿家,你们一定要将有功之人的封赏速速报来,要好好奖赏燕云的将士们!” 魏仁浦大声应了,徐子茗忽然道:“太后娘娘,茗儿也要奖赏。”他身后那小女童急忙低声道:“少爷,要立了功才有奖赏的,夫人要我管着你,别乱说话的。”跟着向符玉清行了大礼道:“太后娘娘赎罪,我家少爷年少,不懂得说话,请太后娘娘宽赦。” 符玉清咦了一声,看了看那女童,起初她还以为这女童只是徐子茗的小女仆,想不到居然是英若兰安排来宫陪伴徐子茗顺便提点他的,只见这小女孩容貌秀丽,是个美人胚子,而且懂得人情世故,很是乖巧,当下微微笑道:“不妨事,童言无忌。”跟着对徐子茗说道:“你想要奖赏也可以,这几日陛下学诗经,你要是也能背诵三段诗经,哀家便给你奖赏。” 徐子茗眨眨眼站起身也学着魏仁浦一揖道:“太后娘娘,这有何难?”柴宗训也站起来说道:“母后,你有所不知,这诗经茗弟弟早就会背诵了,你这奖赏是给定了。” 魏仁浦听了心一阵惊异,想不到徐子茗这般年纪竟然就能背诵诗经了?看了看窦俨,却见他微微颔,示意柴宗训所言非虚,魏仁浦心暗叹徐皓月真是教子有方。当下符玉清大喜,便赏了徐子茗一块玉坠,众人都是皆大欢喜。 !#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两小无猜时 全字无广告 第二四十二章 两小无猜时 日落时分,徐子茗和萧绰乘了暖轿回到徐府,才下轿子,徐子茗便蹦蹦跳跳的直奔入府,一边跑一边欢喜的喊着:“娘、银姑姑、惠姨,虎叔叔、雅姨你们快来看呐,太后娘娘赏给宝宝的玉坠子!你们快来看呐。.haha. 全字无广告 ”徐子茗跑得很快,萧绰跟后面直追:“茗少爷,你慢点,小心摔了。” 果然话音才落,前院雪后路滑,徐子茗结结实实的摔了地上,萧绰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去看。将徐子茗扶起后,萧绰甚是不安的急问道:“怎样?摔伤了没有?”冬日里徐子茗穿的倒是极厚,身上也没摔伤,只是受了惊吓,一看那玉坠子已经摔成了两瓣,当下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英若兰和英凝雅循声先来到前院,见徐子茗哭得厉害,英凝雅心疼不问情由上前便冲着萧绰怒道:“小丫头,不是让你看好小少爷的么?怎会哭了?你是怎么照顾小少爷的?笨手笨脚的,真是白养你了。”英若兰却一言不,抱着徐子茗查看他是否受伤。 萧绰心里憋屈,眼眶微红道:“雅姨,小少爷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下轿就跑,想让你们也开心一下,我也让他跑慢点了,可是……” 英凝雅皱眉道:“说过多少次了,你比小少爷大,一定要带好小少爷,错了就错了,还要辩解?做下人就要有做下人的样,府上下人要都像你这样,还怎生得了?”萧绰甚是委屈,秀目豆大的泪珠忍不住滚落下来,但她死咬着嘴唇,却不哭出声来。 徐子茗哭着道:“雅姨,不关绰姐姐的事,是我自己摔了,把玉坠子摔坏了,呜呜,娘,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给宝宝的啊,现坏了,呜呜……”听到徐子茗替自己辩解,萧绰心里稍稍觉得好受了些。 英若兰见徐子茗没摔伤,又看了看那玉白寿桃形制的玉坠子,上面的桃叶摔碎了,只剩下一个寿桃的心形,想来是徐子茗伤心寿桃玉坠摔坏了才哭的,当下温言道:“茗儿,你是府的男子汉,怎么轻易便哭呢?你忘了你爹爹怎么教你的了?只是个玉坠子罢了,改日娘让人照原样给你做一个。” 徐子茗哭道:“不一样、不一样,这是太后赏的,是宝宝背诵了三篇诗经才得的,呜呜……” 英若兰和英凝雅对望一眼,明白过来,英凝雅蹲下身劝道:“宝宝不哭,这玉坠子也不精致,雅姨再给你找个好的,这是宝宝第一件赏赐的宝贝,我们大家知道便是了。” 徐子茗哭道:“不一样、不一样的,呜呜……”听得哭声,童银姑、刘小惠和英秀依也来到前院,不论怎么劝,徐子茗都是哭个不停。 萧绰见徐子茗哭得伤心,抹了抹眼泪上前说道“夫人,既然少爷珍惜这玉坠,可以寻金玉匠人用金边镶饰把这桃叶接续上去,金包玉才好看,也应了金玉满堂的彩头啊。” 闻言英若兰这才想起来的确可以让人镶饰接续的,自己被徐子茗一哭就忘了这一层,想不到萧绰也知道这镶饰器物之事,当下对徐子茗笑道:“你绰姐姐说得对,用金箔镶了便能接好,而且比现下加好看的哦。” 徐子茗这才破涕为笑,拍手笑了起来,当下英若兰便让英凝雅拿了玉坠去,寻匠人相续去了。徐子茗不哭了,刘小惠、童银姑诸女便抱着他进屋,徐子茗则叽叽喳喳的将今日宫读书的事说个不停,引得诸女连连夸奖他聪明,小家伙甚是得意。 萧绰看到徐子茗不哭了,也舒了口气,英若兰看眼里,走她身边柔声说道:“绰儿,刚才错怪你了,夫人给你赔不是,别往心里去啊。” 萧绰慌忙道:“夫人,是绰儿没看好茗少爷,绰儿是有错的。” 英若兰微微笑道:“小丫头,你那点小心思夫人怎会不知,不觉得委屈你会哭?好啦,你向来乖巧,夫人是知道的,今日给你做的衣已经做好了,待会儿就给你。” 闻言萧绰眼眶又是一红,一双美目楚楚可怜的望着英若兰,她这样子英若兰看了心一软问道:“怎么了?”萧绰低声哽咽道:“绰儿想起娘了,从前娘也常给绰儿做衣裳的,可惜娘已经过世了。”英若兰轻叹一声柔声道:“要不我认你做义女,以后常给你做衣裳,绰儿你愿意么?”萧绰嫣然一笑道:“愿意,愿意的。”英若兰见她笑的纯真,也是报以一笑。 第二天玉坠子镶饰好了,徐子茗拿了之后便蹦蹦跳跳的去找萧绰,转到后院,却见萧绰院扫雪,徐子茗大呼小叫的上前道:“绰姐姐,你看、你看真的镶好了,真的比原来要好看呢。” 萧绰嗯了一声笑道:“喜欢就好,只是你是男子汉,今后可别动不动就哭了,女孩才哭的。” 徐子茗哦了一声将那玉坠子递过去道:“绰姐姐,这个送个你。” 萧绰奇道:“为什么要给我?” 徐子茗天真的笑道:“绰姐姐陪宝宝玩又陪宝宝念书,要不是绰姐姐,那诗经宝宝也是背不下来的,这个给绰姐姐。” 萧绰摇摇头道:“这是你生平得到的第一件奖赏,就像我们契丹男子第一次猎到猎物一样的珍贵,不能轻易给人的。” 徐子茗似懂非懂,侧着小脑袋说道:“就是珍贵才要给姐姐的,将来宝宝也会像爹爹那样,得到很多很多的奖赏,这个就给姐姐了。” 萧绰只是摇头不要,徐子茗撅着小嘴道:“姐姐,你是女孩,我看雅姨、惠姨她们女的也都有好看的饰物,你也要有才行的,你不收我就哭了哦。” 萧绰无奈只得收下了,但心却是很开心,便道:“宝宝,我们来堆雪人,原来北边,每年下雪我都堆雪人的。”徐子茗开心的拍手道:“好啊,我就知道姐姐的主意多了。”两个孩子便院堆起了雪人来,玩得甚是开心。 白甲军燕云又打了胜仗,消息传开京城之地都是一片欢呼雀跃之声,也让各国使节心惊不已,原本想大周皇帝丧,大周不会用兵的,哪知道大周却偏偏冬季用兵,还打了胜仗,打的还是凶悍的契丹人,各国使节看了此情景,纷纷收了轻视大周之意,刻意开始和大周交好起来,都只怕来年开春大周会对自己用兵。 这日朝会,范质将拟好的旨意宣布了,对殿前军等各部兵马进行犒赏,又对赵匡胤等诸将进行了安抚,倒是稍稍平复了一些流言,跟着又对白甲军有功之人进行了封赏,一时间都是皆大欢喜,表面上看起来已然风平浪静,但暗地里却依旧是暗流涌动。 柴荣灵柩下葬之后,日服丧已满,眼看着冬去春来,往燕云的河道疏浚工程又开始进行,主持工程的韩通和魏仁浦为了快完成工程,便抽掉了皇宫内建盖宫殿的民夫北上,如此一来宫的工程又停滞了下来。 这日朝会上,御史丞边归谠上奏,参奏魏仁浦、韩通督修皇宫日久,工程迟迟没有完工,劳民伤财,有损大周皇威云云。 众臣都很奇怪,这边归谠却是和魏仁浦有旧的,这时为何会忽然参奏魏仁浦?而且这皇宫建盖柴荣世之时便是拖延日久的,只因柴荣将建盖皇宫的钱财、民夫多有抽调,导致工程经常处于半停滞,也算魏仁浦筹措有方,龙亭才算是初具规模,这个时候参奏此事,未免太过牵强。 听了边归谠的参奏,符玉清刚想开口为魏仁浦说几句,赵匡胤却出班奏道:“陛下、太后明鉴,这宫修建宫殿已然日久,确实该早完成,此时坊间已经有了传言,说什么天子宫殿,三年不成之语,实有损大周皇威的。” 窦俨也出班奏道:“赵检点所言甚是,如今诸国使节到访,也多有议论这宫殿修建之事,也是诟病颇多。听闻近来魏相和韩将军又将宫民夫抽调北上疏浚入燕云河道,只恐不妥。” 韩通瞪眼出班奏道:“太后明察,开春之后,运往北地的粮草辎重又将起行,因水运不畅,走陆路的耗费太大,况且走陆路也担心又契丹胡骑骚扰,因此末将才想快完成燕云河道疏浚的。” 魏仁浦出班奏道:“太后容禀,这宫修建宫殿也是拖延日久,臣也想早完工,但燕云河道疏浚也是迫眉睫之事,但权衡之下还是先办河道之事为妥。” 符玉清皱眉道:“既然两边都是要紧的,那多征民夫是否可行?” 范质第一个站出来道:“启禀太后,多征民夫万万不可,如今春垦即,各地都要忙于农事,本来老臣还想让魏相他们减少民夫数量的,再加征集伤动农事,于国不利啊。” 符玉清一听也对,一时间也没了主意,魏仁浦忽然奏道:“太后,臣倒是有一策,不知可行否。” 符玉清喜道:“魏卿家快快说来。” 魏仁浦道:“前番白甲军奏报北地捷报,多有俘虏的契丹人,不若将这些契丹俘虏数用于燕云河道疏浚,将宫民夫换回继续修建宫殿,这些契丹俘虏也不用花费太多,只需一日两顿饭食便可,也算惩罚这些契丹胡人,不知如此可好。” 众臣闻言都言此策大妙,赵匡胤也暗暗点头,将契丹胡人罚做苦役,没有一人反对的,当下符玉清便下诏命燕云招讨使徐皓月将契丹俘虏数南调充作河道疏浚的苦役,再将建盖宫殿的民夫换回,命魏仁浦办理此事。 !# 第二百四十三章 蔚州鲜于冰 第二四十三章蔚州鲜于冰 “辽狗又上来啦!这边八架云梯!还有两架冲城车!一架攻城塔!快举苍狗旗!让他们把猛火油送过来!快去禀报鲜于将军,这边还要五十个人才守得住!”蔚州城头上,一个疤脸白甲军汉军都将大声吼叫着,身上的白色战袍残破不堪,露出了里面的柳叶铁甲来,上面有几道触目惊心的刀痕,这几刀甚是凶狠,竟然将柳叶甲生生砍断,好这都将内里还穿了一件纸甲,才没受伤。 这都将名唤冼冰,冼姓本是南海高凉夷族王姓,早晋代便有参军冼劲守广州的事迹,陈朝年间也有巾帼英雄冼夫人平定岭南叛乱的英雄事迹,经过隋唐两代之后,冼氏族人多有北上移居,经过数年之后,冼冰一族便北地扎根长居。冼冰除了肤色微黑之外,已经看不出他和汉人有何区别,冼冰早年迫于生计加入了辽国汉军,之后他跟随鲜于冰一同归顺了大周,左脸颊上一道暗红的疤痕甚是醒目,说明他从一名士卒做到都将是经过多少次的搏杀。 “敌人一五十步!弓箭手抛射!”冼冰嘶声呐喊着,手的强弓拉开,一箭射了出去。望着城下武、二州密密麻麻的辽国汉军阵势,阵层层叠叠的橹盾阵、橹盾车缓缓压了过来,冼冰知道这箭矢伤不了多少敌军,但守城战便是这样,气势一定不能输。 过了片刻城下的辽国汉军也开始以弓箭还击,试图压制城头的守军,望着如飞蝗般倾泻而至的箭雨,冼冰怒骂道:“这些被辽狗驯养的奴隶,忘了祖宗姓氏了么?攻得这么狠!” 一名小校指着不远处大吼道:“都将!敌人攻城塔开始放箭了!”和城下所放的箭矢不同,这攻城塔高与城墙平齐,有的甚至略高,上面放出的箭矢加致命。 冼冰转头一箭射了过去,攻城塔上一名辽国汉军被射落,带着凄厉的喊声从塔上摔落下去。冼冰扭头大声喝道:“弓手!招呼好塔上的敌人,他们不过就十几个人!”城头上的弓手们纷纷朝攻城塔放箭,压得其上的汉军不敢露头。 “都将!猛火油送来了!鲜于将军让我们省着点用,猛火油已经不多了!”搬运猛火油的小校回到城头后大声吼道:“鲜于将军那边也没有多余的人手,这五十人都是牢里的囚犯!” 冼冰倒抽了一口凉气,看了看跟着小校到了城头的五十个人,穿的都是破破烂烂的麻衣,春寒的风瑟瑟抖,每人都是胡须一大把,脸上是麻黑的泥灰,看不出容貌来,但一双眼睛还是白亮的,看起来是个活人。 “这些人也能打仗?!”冼冰怒喝道,那小校不敢过去,远远的答道:“鲜于将军说了,只要他们敢拼命,打胜了就赦了他们的罪过!” 冼冰无奈的看着这些囚犯,朝身旁的十余名亲兵喝道:“你们过去,一个带上几个,那些兵器守城垛旁,待会敌人云梯接城,给老子上去厮杀!”跟着又对那些囚犯厉喝道:“相当老子的兵就得拼命,打胜了便有酒肉吃!打输了也就不用活世上了!” 听闻大胜了有酒肉吃,那些囚犯们的白眼珠子放出绿光来,口嗬嗬的叫喊着,便跟着冼冰的亲卫取了城头上战死者的兵器,分段躲城垛下,静静的等候着云梯到来。 后周显德七年二月,为报复白甲军攻陷朔州、寰州之仇,辽国大将耶律休哥亲率州、武州辽国汉军两万、关外增援的辽国部族兵马两万,越过桑乾河直扑蔚州而来。此时白甲军分为东西两部,而间的要紧去处便是蔚州,假如耶律休哥能攻陷蔚州,继而攻下飞狐口,辽国的骑兵便能突破燕云的险峻山势,南下骚扰燕云的后方,威胁大周白甲军的粮道。 耶律休哥大军到了蔚州后,侦之蔚州城内只有原来的汉军叛将鲜于冰率领八千投降过去的辽国汉军镇守,城也没有一个真正的白甲军,心便是大喜。大军到了城外,耶律休哥先派人去劝降,许诺鲜于冰只要投降,不但赦免全军之前的罪过,而且还全部汉军升赏一级,否则打破城池老少不留。 耶律休哥自以为这么优厚的条件,鲜于冰这些软骨头的汉人一定会开城投降。想不到鲜于冰割了来使的耳朵,将来使逐出城外,带回来给耶律休哥的话是:“你乃射死我大周皇帝之人,洗干净脖子等着受死!”当下耶律休哥大怒,便命部族兵马驱赶着汉军攻城。 辽**队大多都是马上称雄的骑士,攻打城池并非他们所长,而且攻打城池是凶险,一般都是汉军去做炮灰的。这次耶律休哥改变了策略,留下一万汉军,威胁前军领兵的将领,要是不戮力攻城,便将留下的一万汉军数斩。跟着他又派了一万部族兵马悉数步战,跟汉军后面攻打蔚州城。 本想着城内不过鲜于冰的八千汉军,而且蔚州城小,强攻几日便可攻破,但想不到一连攻打了半个月之久,蔚州城依然巍峨不动,耶律休哥心焦虑不安,东线耶律斜轸守檀州、萧挞凛守蓟州形势堪忧,都指望着路能打开局面,但现自己却被蔚州城这座小城挡住了去路,再拖延下去,只怕东路或是西路的白甲军闻讯赶来解围,到那时候自己还能否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 今日便是后一次强攻,若是攻不下蔚州,耶律休哥便打算撤军,所以他亲阵前督战,三十面牛皮战鼓敲得震天响,鼓舞着辽军攻城。 城北的城楼上,鲜于冰一脸肃毅仗剑安坐城楼上,看着辽军密密麻麻的蜂拥而至,从容的道:“辽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让各处死守下去,顶过这一阵,咱们就胜了!” 城的姓也被鲜于冰动了起来,妇女老弱后面为守城军兵们做饭送水、照顾伤兵,精壮姓被组织起来运送守城所需的器物,搬运石块、木头、兵器等等。被辽国奴役久了,姓们都不愿意再被契丹人奴役,况且这次若是城破,辽人一定是会屠城的。 “火箭呢?给老子招呼上去!”看到三罐子猛火油狠狠的砸辽军攻城塔上,冼冰厉声吼道,攻城塔上辽军虽然覆盖了潮湿的兽皮和泥土,但此时春风凛冽,干了的泥块随着攻城塔的颤动纷纷跌落。 十余支火箭钉攻城塔上,瞬间便将猛火油引燃,辽军汉兵到有经验,塔顶备了些沙土,便顺着塔壁倾倒下来,压熄了几处火头。冼冰大怒抬手便是一箭,又射到一名辽军,跟着大喝道:“傻愣着干什么?放箭杀敌啊!” 就这时,辽军的云梯也接上了城头,一名秃顶环耳的部族胡兵口衔利刃爬了上来,面色狰狞的大吼一声,一刀便斩下城垛边一名囚犯的脑袋来,守着那段城垛的亲兵大吼一声,手长矛猛地刺了过去,却被那胡兵让过,抓住长矛,另一只手猛然一刀砍来,那亲兵大骇躲闪不及,正要闭目待死,却见那胡兵身后,一名囚犯狠狠的一刀砍他的秃顶上,顿时血液混着脑浆四溢而出,胡兵便直挺挺的死了过去。 那亲兵喘了口气,喝道:“多谢!大家上前,敌人上来了!”一个接一个的胡兵接连上来,都被城上的汉军死死守住。 战到酣处,只听一声巨响,冼冰抬眼望去,却是那攻城塔离着城头一丈远处轰然倒塌了,想是攻城塔终于烧断了层梁倒塌了下去。城头汉军都是一阵欢呼,胡兵气势为之一夺,被反击之下,渐渐不支起来。 连日恶战,辽国汉军基本被打残了,所以耶律休哥不得已派上了不善攻城的辽国部族兵,这些部族兵马背上是很厉害,但下马步战却实高明不到哪里去,城内只剩下三千多名汉军硬是带着补充上来的精壮和囚犯们,把胡兵压制城下。 耶律休哥面色很是难看,看到又一座攻城塔被烧毁,他脸上不禁一抽,正这时,东面哨探的骑兵飞快回来,不及下马便惊恐的报道:“将军!东面有大批骑兵到来,是周军的旗帜!” 耶律休哥大惊,喝问道:“有多少骑兵?!” 那探马大声道:“尘烟大片滚滚而来,该有数万骑!” 耶律休哥不再迟疑厉声喝道:“鸣金收兵!骑兵们上马随我往东面迎敌!”当下耶律休哥点起一万余部族骑兵呼啸着往东面而去,城头的胡兵听到鸣金收兵,急忙退兵,城内却是一片欢呼之声响起。 耶律休哥带着万余骑兵奔驰片刻后便远远见到远处尘烟滚滚而来,果然都是周军骑兵,看样子有两万余骑兵,大周的旗号之下,便是白甲军的旗号,耶律休哥心大惊,幽州细作来报,汉人幽州等地大肆扩编骑兵,总数有两、三万骑,看此刻周军骑兵数量,难道是全部骑兵来援蔚州?但想周军骑兵成,战力应该不如部族骑兵,当下大声呼喝着让众骑兵加速冲了过去! !# 第二百四十四章 追涉桑乾河 第二四十四章追涉桑乾河 蔚州城东面是一片开阔的原野,这里是桑乾河的游地段,河道冲刷灌溉之下让这一片的原野上长满了肥美的青草,此时春风已经吹过,这广袤的绿草原野又开始抽出绿来,但这一切都被周辽两军的骑兵铁蹄给碾得粉碎。 耶律休哥的骑兵大多都是部族骑兵,盔甲驳杂不纯,而且兵器也五花八门,人数似乎也比对面驰骋而来的周国白甲军骑兵为少,精通骑兵战术的耶律休哥没有丝毫的犹豫,喝命全部骑兵采取掏心窝的战法冲击过去,整只万余骑的辽军骑兵好像一把利刃一般直插向对面滚滚而来的白甲军骑兵。 契丹人骑兵作战之时,若是人数比对方多,他们喜欢包抄两翼,力求全歼对方,但如果对方人数多的话,他们则会采取这种简单而狠辣的战术,央突破分割敌人,力图第一时刻便能摧毁对方的军,斩将夺旗便能一举击溃敌人。 但对面气势汹汹而来的白甲军骑兵们似乎也猜到他会用这一招,距离一箭之地的时候,白甲军骑兵阵线忽然分开靠向两翼,左右两翼开始兜出两个巨大的弧线,像钳子一样往辽军骑兵两翼钳击而来。 巨大的尘烟之,耶律休哥好不容易看出白甲军分军两翼钳击的战术来,但耶律休哥想要改变战术之时两军相聚不过数十步了。号角声响起,辽军还是做出了变化,全军转向侧击白甲军骑兵右翼。 高速的冲刺之,部族骑兵们展现出了高超的骑术,短短的距离之上,大部分的部族骑兵还是调整了方向,量保持着一个完整的冲击阵形往右翼的白甲军冲去。 右翼的白甲军骑兵也毫不示弱,大声呼喊着迎面直冲而来,他们手都是辽军的制式弯刀,胯下也都是神骏的伊犁骏马。耶律休哥阵看到心一惊,知道幽州辽军的武备库一定都被白甲军搬空了,而且几次大战之后,辽军遗弃的战马和盔甲、兵器不计其数,难怪白甲军能大肆扩充骑兵,但耶律休哥脸上还是充满了自信的笑意,骑兵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训练出来的。 激烈的冲撞先右翼展开,战马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夹着马上骑兵弯刀的巨大挥砍之力,双方交马的瞬间让血雾弥漫了整条的接触战线,战马的悲鸣声、骑兵的惨叫声、喊杀声、兵刃交斩的鸣悦声充斥着竹简扩大的战场,两军骑兵终于厮杀肉搏一起了。 厮杀片刻后,耶律休哥隐隐觉得不对劲,这些骑兵远远不像想象那么不堪一击,先不说他们身上穿着精良的铠甲,胯下是神骏的战马,单论骑术而言,他们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骑兵了,特别是一些穿着白甲的骑兵,他们比起那些外面穿了白袍,内里却是辽军铁甲的骑兵比起李,加的骁勇彪悍。 第一阵的冲杀之,双方战成了平手,但接下来左翼的白甲骑兵冲杀过来,像一把利刃狠狠的刺穿了辽军骑兵的军,将辽军一分为二截断开来,跟着就好像串肉剔骨一般,白甲骑兵们开始分军穿插,仗着人数的优势将辽军分割开来,逐一剿灭。 耶律休哥大惊失色,放眼望去,来来去去皆都是白色的身影,饶是他精于马战,也被白甲骑兵的战术惊呆了。部族骑兵虽然骑术精悍,但他们来自不同的部落,战前没有经过阵仗的训练,都是跟着战旗号角冲杀,所以耶律休哥只敢用央突破的战法,之后的分割包围、大胆穿插这些战术耶律休哥也很精通,但他手下不是精锐的辽国宫帐骑兵或是御帐亲骑。如今白甲骑兵们展现出来的勇气和战法,完全可以和辽国精锐骑兵一比了。 震惊之余,耶律休哥忽然觉得一股凌厉的杀气直扑而来,只见右侧一彪白甲骑兵飞袭而至为一员周将白袍红马,脸上一面狰狞的青面甲,手一杆亮银枪出枪之快令人眼花缭乱。只见他大声怒吼着直奔而来,两骑部族胡骑一左一右上去拦截,两名胡骑,一人使大斧,一人用钩枪,都是一声喊斧枪同时向那周将挥去,却见两道寒光一闪,两名胡骑同时咽喉枪,嗬嗬的出低沉的吼叫声,而那周将却一个漂亮左挪右闪,将一左一右袭来的兵刃躲过,依旧冲来。两名胡骑都是捂着咽喉尚未坠马,却被那周将身后跟随而来白甲骑兵瞬间枭去级。 耶律休哥倒抽了一口凉气,脑海浮现起小时候和父亲一起打猎时候的情景。记得父亲说过,狼之所以难猎,是因为狼的快速和狡猾,其实简单的快速奔跑也能让狼获得食物和逃避危险。好的猎手不需要有太多花哨的技巧,往往简单迅捷的技击之术才是常用也是致命的。眼前的周将似乎就是将简单的突刺做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飞驰的马背上,瞬间刺出两枪,再从容的躲过来袭,这样的枪速快得令人咋舌。 长刀拔出握手,耶律休哥的眸子闪耀着火热的光焰,武人的大追求便是和厉害的对手较艺,这种机会战场上尤为难得,长刀手耶律休哥大吼一声,胯下青骢马咴溜溜的长嘶一声,像离弦之箭一般激射而出,耶律休哥想要看看到底是这周将的枪快还是他自己的刀快。 寒光一闪之间,两人已经交马而过,耶律休哥只觉得自己左耳火辣辣的,却是刚才交马而过之时,对方一枪刺来,他侧头一闪但还是慢了一些,想来耳廓已经被枪尖划破了。耶律休哥没有停马,手长刀飞舞之间瞬间将三名迎面而来的白甲骑兵砍落马下,跟着一勒马头,又转了回来。 转过头来,却见那周将身旁也倒下两名胡骑,跟着也是一声厉吼,夹马疾冲而来。两人战马相交之后,厮杀一起,耶律休哥只觉得很是畅快淋漓。 两人刀光枪影正斗得紧时,耶律休哥看出那周将似乎有些长力不足起来,心一喜手刀法加快起来。就这时忽觉身后寒气袭来,武人下意识的感觉让他侧身一躲,一只长枪戳来,竟然将他肩头的护肩额兽挑落。 耶律休哥大骇,一夹胯下青骢马,战马疾驰而出,他也不回头,长刀背后急舞,只听叮叮叮三声,格挡开了三枪急刺。跟着回头看时却见身后多了一员周将,和先前的那周将装扮差不多,两人都是使亮银枪,耶律休哥不禁大呼畅快,正想再上前厮杀之时,身后护卫急道:“将军,汉军骑兵太多!儿郎们招架不住啦!” 耶律休哥这才惊醒过来,只见四周部族骑兵被分割开来,尾不能相顾,白甲骑兵的人数优势充分挥了出来,总是几个或是十几个打一个,将部族骑兵一个接一个的砍落马下。耶律休哥恨恨的看着两员周将,知道败局已定,但仍是不甘心的喝道:“你二人可报上名来!” 先前那将大声喝道:“本将白甲军都虞候陈子剑!”后一人喝道:“老爷是白甲军都虞候赵顺平!” 耶律休哥心一惊,两人是白甲军骑兵的大将,早已声名外,只是两人带着面具都不知道真实容貌,当下厉喝道:“我便是耶律休哥,改日领教二位枪法!” 他不报名字还好,一报名字却是捅了马蜂窝了,赵顺平、陈子剑二将大喜喝道:“耶律休哥这里,大家并肩子上啊,为先帝报仇!”说罢两人两骑不要命的冲将过来,周边听到呼喝的白甲军骑兵们也都是高声呐喊的直冲过来,势若猛虎,让耶律休哥吓了一跳。 看到二将来势汹汹,耶律休哥不敢再恋战,大喝一声拔马便走,他这一逃遁,辽军部族骑兵便也跟着奔溃,四散奔逃起来,身后白家军骑兵纷纷拔马急追而来。 耶律休哥带这契丹亲卫好不容易杀透重围,奔回蔚州城下,想不到这里的辽军也是四散奔逃,后面白甲军和蔚州白甲汉军追杀而来,当先一名大将身后一面白幡大旗,一身白虎玄甲,胯下是一匹白色的大食骏马,手一柄青色的长剑指着耶律休哥大喝道:“耶律休哥还不授待何时?!” 耶律休哥大惊,这员大将便和传言的白甲军统帅徐皓月的装扮是一模一样,他是如何绕道此地的?但转念一想便知道徐皓月定是从飞狐口转到蔚州城来的,白甲军这次是分了两部兵马来解蔚州之围。 前后都有追兵,耶律休哥只得带着残兵败将往桑乾河而逃,而周军白甲军为报皇帝被射杀之仇,竟然穷追不舍,对辽军赶杀绝。一直追到桑乾河畔,耶律休哥等人马快,好不容易逃过河去,辽军残兵被堵桑乾河畔斩杀殆,一条桑乾河然漂满了辽军的尸体。 徐皓月也不让兵马歇息,急命赵顺平和陈子剑带领骑兵衔尾急追上去,定要追上耶律休哥,取下此人级方才罢兵! …… 第二百四十五章 急下新武州 第二四十五章急下武州 逃过桑乾河后,耶律休哥等人刚想喘息片刻,哪知道身后喊杀声又起,耶律休哥等热急忙又催马往州逃去。 一路上身后的喊杀声就没有听过,耶律休哥身边只剩下千余骑兵,差不多是全军覆没,或者有其他辽军也逃散的,但跟耶律休哥身边的只有千把号人了。 到了州城下,城内的守军已经不多,看到是耶律休哥等人,守城的契丹守将急忙喝命打开城门,放耶律休哥等人进城。城门才打开,契丹守将赫然现耶律休哥等人身后跟着一茬穿白袍白甲的骑兵,凶神恶煞的喊杀着追来,心惊疑不定,也不知道是该继续开着城门让耶律休哥等人进城,还是关上城门。 正犹豫间,耶律休哥已经到了城门外,他带着人马却不进城,大声朝城头喊道:“快关城门!”说完便打马继续往北逃去。城上契丹守将如梦初醒,大喝着让城门的兵卒关上城门,但为时已晚,跟耶律休哥等人身后的白甲骑兵已经直冲过来,当先一名大将厉喝一声跃马直接突进道城洞内,手银枪乱挑,顿时城门口不多的兵卒被杀散来,城外的白甲骑兵纷纷涌进城。 契丹守将吓得魂飞魄散,带着十多名兵卒赶下城楼来,还想要抵抗,才下城楼便被一支羽箭射来,贯脑而入身死当场。 城外追击的白甲骑兵一分为二,一部由陈子剑率领继续追击耶律休哥而去,另一部跟着赵顺平便冲杀进城,才进城来,契丹守将便被射杀,城不到一千的守军顿时大乱起来,这一千守军之还有大半是汉军,没了契丹守将的威胁约束顿时战意全无,纷纷跪地求饶,剩下的契丹人被一一斩杀殆,天色未到黄昏州城已经被攻陷了。 赵顺平见城大局已定,命人飞报徐皓月而去,跟着分拔人手守卫四门,将俘虏全都关押起来,跟着派人看守府库,又派人城寻起契丹人和胡人来。 到得黄昏时分,徐皓月和鲜于冰引兵五千到来,赵顺平出城接住,说起了战况,徐皓月不置可否便带着兵马入城。 到了城府衙大堂上坐定,徐皓月对鲜于冰说道:“这一战你们冰字营打得很好,八千兵卒死伤过半仍能坚守半月有余,实难得,本帅这便奏请朝廷封赏冰字营,你升为白甲军步军都指挥使之职,其余有功人等和需要抚恤的阵亡将士,你可拟好名策及功绩,转呈幽州韩令坤将军办理。” 鲜于冰大喜,拜谢不已,徐皓月跟着说道:“如今州已下,本帅想让你移镇州,蔚州你觉得可以交给何人镇守?” 鲜于冰微微一愣,躬身道:“末将一切听从大帅安排,不敢僭越。” 徐皓月皱眉道:“听闻你手下有个叫冼冰的此战战功显赫,便让他镇守蔚州如何?” 鲜于冰想不到徐皓月这个也都知道了,当下躬身道:“冼冰的确是一员良将,末将也属意由他镇守。” 徐皓月摸着下巴奇道:“那你为何刚才又不说?” 鲜于冰迟疑道:“我等附汉军多得大帅拂照,实不敢僭越行事,只怕军老人们不喜,所以……” 徐皓月皱眉打断他的话头道:“你们已经是白甲军冰字营的兵将了,我白甲军只论战功,不论出身,白甲军的军规和升赏令你们也都熟记,我徐皓月只会按着军规行事,有功当赏,有过便罚。”说到这里徐皓月靠椅背上缓缓说道:“还有如今我白甲军都是大周亲军司的兵马,挂着的可是大周皇帝亲兵的名号,行事不可能有亲疏远近之分,否则便是堕了先帝和当今天子的颜面,你明白了么?” 鲜于冰躬身领命,徐皓月跟着说道:“原本你们也不用守那么久的,只是本帅想要解围之后顺势攻取、武二州,所以才布置得久了一些,西路军的刘逸轩此刻也该抄到武州后路去了,攻下武州应该是探囊取物,只是不知道能否擒住耶律休哥此獠,替先帝报仇了。” 鲜于冰此时才明白过来,躬身道:“大帅神威远播燕云,此时契丹人已经看到白衣白甲的兵卒就害怕了,都言白甲军是白甲煞神,耶律休哥屡败,就算大帅不杀他,只怕辽主也要杀他了。”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本帅会州逗留几日,这几日你州便交由你镇管,军政你说了算,等到朝廷派下刺史官来再行交割好了。” 鲜于冰躬身领命,徐皓月由交待了一些军事后,鲜于冰才退了下去。 翌日武州那边传来消息,刘逸轩带领五千骑兵奇袭武州,果然一举成功,并武州城下截杀耶律休哥一阵,但耶律休哥勇武,曹云等将拼死上前厮杀,竟然拦他不住,被他杀破重围冲了出去。徐皓月大怒,喝问为何如此兵势还让耶律休哥逃了,来人回禀说是诸将捉活的。 闻言徐皓月已然明白,诸将是想捉活的解上京城邀功,所以才没有放箭,但饶是如此竟然也不能留住耶律休哥,让徐皓月大为吃惊,难道这耶律休哥真是赵子龙转世? 这天傍晚,刘逸轩引兵到来,曹云镇守武州防备辽军,高超没有跟随刘逸轩出战,而是镇守云州。 府衙,刘逸轩详细禀报了西路军的战果,白甲军西路军五营两万五千余人,自从西进以来,战以轰天雷炸毁应州城门,攻陷应州,城得了汉军降兵五千余人,西路军仅仅伤亡千余人,次战云州城下,云州守将出城野战,被白甲军以诈败伏兵之计杀败,斩云州守将于阵前,进而攻取云州,是役白甲军伤亡三千余人,云州一役得三千降兵。之后刘逸轩等人两州招募精壮万余人,共得兵四万,诈称八万引兵威逼朔、寰二州。 冬季之时,西路白甲军大举出兵,辽军三万和北汉军八千出战,双方寰州以南的西关村爆会战。是役刘逸轩看准北汉、辽国联军指挥不便的便宜,挥军猛攻弱小的汉军,阵前以牌车构筑阵地阻击辽军,战到午时北汉军先败退,冲动辽军阵脚,白甲军趁势掩杀,汉辽联军大败。白甲军趁势收复朔、寰二州。西路军一系列的战役之后,刘逸轩的指挥才能完全被释放出来,大周朝廷这次也封刘逸轩为校检校尉、白甲军兵马指挥使,白甲军地位仅次于徐皓月了。 西关村会战之后,白甲军战损万余人,但投降白甲军的辽国汉军便有八千余人,一个冬日里刘逸轩扩招了不少精壮,此刻西路军已经有五万人上下。相对兵马而言,徐皓月加惊喜的是,收复四州之地,一共得了牛羊驮马三十余万匹。让徐皓月想不到的是刘逸轩居然想到了骡马化军队的招数。每个白甲军兵士分到了两匹马,一匹托人,一匹带自己的兵甲、粮草,虽然步兵骑马上还不算是骑兵,但好歹增加了步兵的机动性,这次包抄武州的军队便是一人双马到了武州后,下马步战攻克武州的。 刘逸轩却说这个招数徐皓月奇袭飞狐口的时候用过了,他只是见马匹众多,不用就可惜了,所以才想出了这一招来。也只有西路军虏获了这么许多的牛羊马匹,才能出手如此阔绰了。 开春之后,大周朝廷又派了人来接手应州、朔州和寰州,来人倒是老熟人,原来大唐的降将朱元和龙彦尘两人,刘逸轩引军还镇云州。 说起这事刘逸轩皱眉问道:“大帅,这两人来接手三州防务可是你的安排?”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知道了还问?朱元出镇应州,龙彦尘出镇朔州、寰州,朱元部将韩飞、马龙守雁门关,这便是一早安排好的,只是先帝去世稍稍延后而已。” 刘逸轩叹口气道:“先帝英年早逝真是令人扼腕,如今幼主登大宝,大帅你就忙着出兵打辽国,名为震慑诸国,其实是为天子树立威望,震慑的其实是朝有贰心之人啊。”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你是这样认为的么?燕云北地苦寒,又是边塞,打再多的胜仗也是左右不了朝大局的,多也就是让朝大臣们高兴一阵罢了,手握兵权的人该干嘛还干嘛。” 刘逸轩低声道:“元宜,从认识你开始,便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早先帝去世的消息传来之时,曹云、高超他们便多有来套话的,看得出来他们都是想一个事。” 徐皓月愕然的看着老实人刘逸轩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难道你也有这样的心思?” 刘逸轩摇摇头说道:“这事也只能想想,万万不可行的,我等家眷接京城,况且真要起兵自立,我们兵力单薄,一定要联合辽军和汉军,那这样我们便和石敬瑭是一样的恶人了,这事也只是想想罢了。” 徐皓月沉默片刻道:“此事你们也会想,但不打紧,因为我们不会去做,我担心的是朝要是有人这样想,那我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 第二百四十六章 新州筹谋事 第二四十章州筹谋事 州府衙内堂,刘逸轩听了徐皓月的话后,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大帅,此刻朝局不稳,我们又身北疆,有些事该早做筹谋为好,先前已经换了几姓的皇帝了,这种时候会生何事,当真不好臆测,我等行事总要未雨绸缪才是。” 徐皓月右手杵着下巴斜靠椅背上,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他知道刘逸轩的话代表了白甲军很多人的心思,辛苦征战多年,当有大的功绩放面前,谁能不胡思乱想呢?这世间大的功劳莫过于开国之勋,所以曹云、高超等人才会有燕云起兵的自立的念头。从前淮南之时,众人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但那时和这时的情况差不多,白甲军都是两个强国的夹缝之,起兵难太大,而且真要起兵一定要联合辽军,那白甲军便会丧失民心,得不偿失,何况白甲军很多人的家眷都京城或是淮南,所以起兵也只是想想罢了。 不过刘逸轩说得很对,白甲军不敢动作,不代表京城别的将军们没有这份心思,一旦京城有什么变故,白甲军将面临着站队的问题,若是站错了队,那对整个白甲军来说都是灾难性的,所以的确该及早筹谋才是。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这次让你来州便是和你说这件事的,本帅心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京城的时候我已经安排了一些事,只是燕云这边还需要做一些部署。” 刘逸轩微微一愣问道:“大帅已经决定了如何行事?”想不到徐皓月这一次居然如此果决,还京城之时便已经开始谋划了。 徐皓月沉声说道:“如何行事将来你便会知道,此刻我们先说燕云之事,仲高堂兄和本帅一起北上,如今幽州,韩令坤幽州开了互市,和北疆的各部族交易茶丝等物。” 刘逸轩微微一呆道:“北疆的部族胡人大多是辽人的部属,现和我们正争战,这个时候同他们交易合适么?” 徐皓月阴阴的笑道:“茶丝可以交易换来钱财、牛羊、马匹甚至是辽国的精铁和猛火油,而辽国得到的茶丝对战事没有帮助,但我们得到的钱财、马匹和精铁可就不一样了。” 刘逸轩也跟着阴笑起来,但转念一想迟疑道:“辽国会同我们交易么?”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官面上当然不会,不过私下里辽国是管不住那些部落的,所以我才让仲高堂兄出面,到时候北边的几个州对商队要格外看顾,甚至要乔装派兵护送商队,越是打仗的时候,茶丝得利会高的,还有些部落缺盐,我们甚至可以用比辽国盐税低一些的价格和这些部落交易盐货。但要谨记,凡是能用于战事的货品一概不许交易。” 刘逸轩嗯了一声道:“去岁听闻北疆大寒,听闻不少部族受了灾祸,或许粮食一项上也能赚到不少。”徐皓月微微笑道:“粮食这项要等到分化北边部落和辽国之时才用,现还不是时候,不过也该快了。” 跟着徐皓月又说道:“张从颜和李逸北上祖州半年,近终于有了消息,他们到了祖州后,倒是已经见到了耶律李胡,但耶律李胡年事已高,雄心不,耶律璟又祖州布置了兵马看守,所以耶律李胡没有答应起兵之事。但从颜和耶律李胡恳谈之后,倒是听出耶律李胡有意让他们转道辽国上京去寻耶律李胡之子宋王耶律喜隐谋事。他们到了上京之后和方刃汇合,这才送回了消息。” “上京,他们倒是见到了耶律喜隐,此人野心勃勃倒是有意起兵,但他对宗室大臣耶律屋质甚为忌惮,同时担心自己一旦起兵,祖州的父亲会成为人质,所以从颜、李逸和方刃他们还想办法。”徐皓月缓缓说道:“但我相信他们很快能想到办法,老虎也总有打盹的时候,我就不信耶律屋质身边防卫没有破绽!” 刘逸轩沉吟道:“看来一切关键还能否刺杀耶律屋质和从祖州救出耶律李胡这两件事上了,刺杀之事便如大帅所言,只要耐心等候,总会有机会,但这从祖州营救耶律李胡便有些难了。”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我回信让他们细细筹谋,慢一点也没关系,但一定要一击即,辽国一旦内乱,我们便可从渔利了。一旦成事,便可让我们少死一些将士,所以此事势必行。我不时,和方刃他们联系之事便交托于你,但他们有什么所需,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北上的细作你也要好好挑选,不可露出行迹来,以免打草惊蛇。” 刘逸轩躬身领命,心有些奇怪,听徐皓月的话语,好像安排完这些事之后,不幽州了,他又会去哪里? 徐皓月接着说道:“东路军连打了几场恶战,兵马损失颇多,冬日里招燕云精壮入伍,也整编了一些辽国投降的汉军补充,现有马步军八万余人,但真正的白甲老兵不多,需要多加整训经武,这件事你也要办好。我们白甲军练兵已经有些年头了,大家也都明白该如何做,只是需要些时日罢了。” “如今西路有曹云守武州、高超守云州、鲜于冰守州、冼冰守蔚州、朱云、龙彦尘诸将把守朔、寰等州应无大碍,你便移镇顺州,同时调朱凌峰、陆昆仑两部北上相助,赵顺平、陈子剑二将率领骑兵各路之间策应,可让辽国不敢南下袭扰。如今尚有儒州、檀州、蓟州三州没有收复,你也可视形用兵,能取则取。” 刘逸轩心奇怪徐皓月好像是交代完之后便要离去一样,但他没有开口问,只是口应诺领命。 徐皓月又道:“还有一件事,韩令坤幽州已经开始做了,那便是挑选上好的良马留作配种,幽云之地建养马之所。你西路虏获的良马也要拨到东路来,我们已经开始扩充骑兵,整整一个冬日,骑兵扩充了一万余骑,如今我们已经有了两万余骑,但要能威慑北疆,少需要十万骑兵,所以养马、招募骑兵此事便要交由你和韩令坤操办。自从商周开始,我原便不断受胡骑侵扰,如今乱世是饱受契丹胡骑荼毒,只望我们也有多的骑兵,重现汉唐雄风,北逐契丹胡骑,护我浩瀚山河!” 刘逸轩也不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徐皓月接着说道:“等拿下蓟州之后,便可通了海路与高丽贸易,你可视财力建造海船、码头,走海路可到高丽贸易。朝廷也疏浚通往幽州的河道,等到河道畅通,幽州便会加兴盛……” 说了许多,徐皓月皱眉轻叹一声道:“说远了,到把今后的打算也和你说了许多。”说完徐皓月看着地上的羊绒毯子起呆来。 看到徐皓月有些出神,刘逸轩低声道:“元宜,你说这么许多,难道你要离开燕云么?” 徐皓月回过神来嗯了一声,轻叹道:“这一次我没有召集你们一同商议谋划,其实我心已经有了决断,一开始的谋划便是按着这决断而来,此刻已经回不了头,假若真的成事,大家都是居功甚伟,而且今后朝堂之上,我白甲军便可以一枝独秀,但假如失败,你北地也要一切如故,千万记住安抚诸将归附朝,不可起为我报仇的念头。” 闻言刘逸轩大惊失色,站起身道:“大帅,白甲军没了你,那还是白甲军么?便真有什么艰难,白甲军十余万将士便同你一起担待,怎能让你独自冒险?”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燕云之地是我们辛苦打回来的,万万不能再落入契丹人之手,否则遗祸无穷。我已经调集了襄字营和群字营两营兵马和我一同做这件事,也不算是独自冒险。你要做的,便是牢牢守住燕云,不管将来做皇帝的是谁,你一定不能投靠契丹人,我们汉人自己争夺帝位,不能让契丹人得了便宜去,不能做第二个石敬瑭!” 闻言刘逸轩一凛,站起身来,眼眶忍不住一红,躬身长揖道:“元宜,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我一定守好燕云,夺回来的地方便永远都是汉人的土地,不会再让契丹人染指分毫!” 徐皓月欣然点头道:“有你和韩令坤燕云,我也放心些。” 刘逸轩忍不住道:“大帅,你只带两营人马行事,会否太少了?” 徐皓月缓缓摇头说道:“我的计策人多了反而不便,你放心,我有联络外军结盟共事的,你和韩令坤守好燕云便是,若是辽国听闻国内乱,定会妄图南下,所以燕云之地一定要守好,别让一番辛苦都付诸东流。” 刘逸轩闻言心略安,跟着问道:“大帅你何时动身?” 徐皓月眼光一寒,一丝笑意浮起,淡淡的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过些时候赵匡胤便会北上来见我,等见到他之后,我便立刻动身!” …… 第二百四十七章 春霖甘如饴 第二四十七章春霖甘如饴 第一场春雨终于降临燕云大地,温润的雨水夹着泥土的清芳让人心旷神怡,春垦来临,燕云大地虽然还处战争之,但农人们还是开始了辛勤的耕作。和南方不同,燕云之地的畜牧的农牧民不少,春季正是牛羊马匹育种繁殖的季节,希望牛羊马匹能多产下些小羊羔、小牛犊、小马驹来。徐皓月专门上奏大周朝廷设立牧马场,武州、州之地上,原本就有辽国建好的牧场,这里有美丽的桑乾河灌溉,草场肥美,建立养马场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刘逸轩的效率很高,顺州坐镇之后,命武州、州各地广招民间蓄养马匹的好手,从缴获和交易得到的马匹之挑选出上好的马匹育种。一个月的时间里,共招得牧马好手三千余人,连上原来辽国牧场的部族牧民,共有五千余人,蓄养上好马匹近万匹,马匹的种群也很多,有伊犁马、三河马、阿拉伯纯血马等等,牧民们悉数将马匹甄别开来蓄养,以保证马匹的血统纯正。 其实历史上的宋朝,原之地也不缺马匹的蓄养之地,真正缺少的是血统优良的马匹,特别是流行骟马之后,原地区的马群血统越来越弱,便产不出上好的战马来,所以徐皓月才下决心建立汉人自己的育马基地。育马形成种群,需要五年甚至长的时间,但他愿意等,而非短视的只想着眼前的利益。 而且武州靠近北疆部族可开互市,和北疆牧民们交易,刘逸轩也此处开了互市,民间的交易甚是频繁。 武州大败之后,儒州孤悬东路妫州和路武州之间,耶律休哥倒也果断,将儒州军民悉数裹挟撤往檀州,儒州变成一座空城后,被白甲军收复。辽国此时因耶律璟无德,国内辽国贵族皆是手握重兵蠢蠢欲动,耶律璟忙于安定国内局势,能给燕云的支持很少,耶律休哥连败之下,只能收拢兵马固守檀州和蓟州,两州互为犄角,背靠古北口,辽军共有汉军三万,部族兵马三万,契丹来援的兵马一万,共七万人马守两州才算是稳住了战线。 见辽军稳定了战线之后暂时无隙,白甲军也放慢了进攻的步伐,专事操练兵马,等待机会。辽军的骑兵会不时的南下袭扰,赵顺平、陈子剑二将带领骑兵四下兜截,两军骑兵的厮杀很是频繁,但白甲骑兵胜人多,辽军则胜骑射精湛,因此互有胜败。 徐皓月燕京留守府的院,望着屋檐下的雨帘子沉思。幽州已经由柴宗训正式下诏改名为燕京,治所改名为北平,这个名字是徐皓月特意上奏提议用的,北平意喻北面平安,范质等人也赞同,只是取个名字而已,便无人反对顺利通过,北平这个地名便提前出现了。同时也下诏将大梁改名为汴梁,如此大周便有了东京汴梁,西京洛阳,燕京北平三座京都。 近日的邸报上,出现了一条消息,赵匡胤出任宋州归德军节使,徐皓月忍不住笑,历史还是循着它的轨迹前进着。宫孙庭运和京城英若兰等人送来的消息来看,赵匡胤一党势力越来越大,和赵匡胤素来交好的高怀德、张令铎二将出任殿前军马军和步军都指挥使。加上近日流言又风涌而起,朝局再一次紊乱起来,范质、王溥、韩通等人商议,王溥还是反对先制人的做法,众人商议后,让赵匡胤出任宋州归德军节使之职,任兼任殿前都检点一职。宋州离京城不远,但好歹是离开了京城,范质等人是想让赵匡胤和京诸将不能联系,也顺便震慑赵匡胤一党。 但徐皓月看来,这个举动无非是加坚定了赵匡胤兵变的决心而已,官场上既然动了一个人,便要一撸到底,给他留了后路,便是不给自己留后路,范质等人居然不明白这个道理,这般不痛不痒的安排只会适得其反。 原本等了些时日,始终不见赵匡胤北上来找自己,徐皓月还松了口气,只道赵匡胤不会像历史上那样做了,但此刻看来赵匡胤必反无疑了。 徐皓月知道这个时候和历史上不一样,燕云之地多了白甲军,虽然赵匡胤一早安排了个慕容延钊真定,但大周上下都知道徐皓月和白甲军的凶名,大周不败战神的名号只差官方正式册封而已了。所以赵匡胤他要兵变燕云之地白甲军的态很重要,假如弄不好徐皓月一怒之下投靠大辽,北边门户洞开,赵匡胤就算兵变成功,他的龙庭也是坐不稳的,虽然徐皓月投靠大辽这种事赵匡胤觉得不大可能会生,但他要想无后顾之忧,好的结果便是拉上徐皓月一起干。 同时他还缺少一个聚集兵马的借口,历史上赵匡胤等人编造了辽国和北汉一同出兵南下的消息,引得大周女主和幼主惊恐,满朝大臣无措,这才给了赵匡胤集结兵马北上的机会,结果到了陈桥驿,赵匡胤便黄袍加身搞出了陈桥兵变。这也不能怪赵匡胤,因为郭威也是这样当上皇帝的。 此刻能够直接威胁到东京汴梁的,还是只有来自北方的兵马,徐皓月甚至料到赵匡胤来了之后会劝说自己配合他演一出好戏,频繁调动兵马,让他好有个不错的口实,白甲军意欲联结辽军南下,这样一定比历史上的借口加震撼。所以,赵匡胤无论如何,都会亲自来燕京北平一趟的。 这一天没让徐皓月等太久,晚春的一天,赵匡胤果然带着十余骑做寻常客商打扮到了北平城。对留守府把守大门的亲卫说的还是当初他们相识之时用的假名,故人涿州赵大来访。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徐皓月知道他幻想的事已经破灭,赵匡胤还是选择了兵变这条路,但徐皓月也有了他自己的打算,而赵匡胤兵变却是他谋划的重要部分。 留守府徐皓月的书房密室内,两人又见面了,此处是徐皓月特意布置的密室,外面守卫严密,平时都不许人靠近的。 花梨木的圆桌上放了烈酒和鲜的烤獐肉,徐皓月举杯笑道:“想不到兄长大老远的还能来看小弟,真是让小弟很是意外啊。” 赵匡胤也举杯道:“元宜你才智颇高,应该猜得到为兄来找你何事!” 徐皓月的笑容僵住,缓缓的喝干了杯烈酒沉声道:“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么?” 赵匡胤也仰头猛然喝干了杯烈酒叹口气说道:“这殿前都检点的位子真是不好坐啊,不论是谁坐此位,都会造人疑心,先帝托孤的辅臣们,终日便是掣肘猜忌、尔虞我诈,另一边是手下诸将跃跃欲试,你说为兄该怎么办?”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这的确怪不得兄长,世间之人大多只会顾念当前之利,昔日恩情或能赚得些泪水,但要他们感念旧恩行事,的确是万难。” 赵匡胤举杯轻叹道:“天子年幼,宫女主和一群人主政,下面是一帮骄兵悍将,为兄夹他们间很是难受。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手下的大将们也都怕哪一天幼天子受人蛊惑寡恩,便会落个鸟弓藏的下场,所以……” 徐皓月接口道:“所以兄长便想着自己来做这个明主,接续先帝未完之功业,定鼎乱世平天下?” 赵匡胤看着徐皓月半晌,终于缓缓点头道:“与人为奴,怎比自为王?一腔热血抱负再屈就下去,万难伸展。就像元宜你北疆筹建骑兵之事,到了朝就变得阻碍重重,再这样下去,我等不知道将来国政会被引向何方去。国宝重器,是幼天子手还是太后手?还是范质那些人手?先帝不,没有了主心骨,人心思变。就算为兄卸甲归田,到后来还是会有人取代为兄的地位,接着也还是一场变乱的祸事,元宜你信么?” 徐皓月沉吟不语,赵匡胤说的这是实话,就算现做殿前都检点的是张永德,谁又能保证他不会被手下兵将撺掇了行兵变之事呢?开国之勋、拥戴之功相较柴荣的旧恩,谁又能不心动的?何况一旦动作起来,宫不过是孤儿寡母和一帮弱大臣,很容易成功,外放的将军们若非有人号召,任谁也不可能单独和数十万殿前军抗衡,当然白甲军除外,所以赵匡胤此刻坐徐皓月的对面了。 见徐皓月沉默不语,赵匡胤只道他心意已动,接着趁热打铁说道:“为兄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和你一般的仁厚重义,若是为兄真能成事,对幼主和太后必定宽余以待,便是宫大臣们,为兄也可保证不滥杀一人!假若换做是别人,元宜你觉得他们能做到么?” 徐皓月想起历史上赵匡胤黄袍加身之后,的确是善待周室遗孤,满朝大臣也没有滥杀一人,唯独韩通想要集结兵马反抗,被王彦升所杀,赵匡胤便恼恨上了王彦升,结果此人终生没有得到升迁。赵匡胤此刻说这话,徐皓月倒是一点也不怀疑,但他便会答应和赵匡胤一同兵变么?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公义今何在 第二四十八章公义今何 “说了这么许多,元宜你心到底如何抉择的?”见徐皓月始终只是举杯喝酒,却一言不,赵匡胤忍不住大声说道:“于理,我刚才已经说了这么许多,为了天下姓、为了大周、甚至是为了保全先帝遗孤,你必须站我这边!于情,你我分属兄弟,你便该帮为兄成就大业,你也必须站我这边!于情于理,你都该站我这边!” 赵匡胤面色涨得通红,大声说完之后,呼吸甚是急促的望着徐皓月,猛然拔出腰间的长剑厉声喝道:“你若还是不肯答允,为兄也便认命了,你可杀了为兄,把我级献上京城,告为兄密谋造反,成就的你忠义之名!” 望着闪耀着寒光的长剑,徐皓月面色一滞,缓缓的推开伸到面前的长剑,站起身来深深一揖道:“赵大哥当年的恩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杀兄成名,我是不会做的。” 赵匡胤面露喜色道:“我就知道元宜你是重义之人……”说到这里顿了顿,却见徐皓月还是没有答允和自己一同起事,皱眉道:“元宜,你到底愿不愿意同为兄一道开创霸业?!”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兄长说了这么许多都还没说成事之后,我和白甲军有何封赏呢?” 闻言赵匡胤大喜过望,忍不住喜极而泣对徐皓月抱拳深深一揖道:“事成之日,兄弟你便是为兄的殿前都检点!白甲军各位兄弟一律官升三级!” 徐皓月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空荡荡的,看赵匡胤如此喜出望外,心忍不住一痛,难道这世间的公义良心真的比不过那皇帝宝座么?过了片刻,他才缓缓说道:“兄长想要我和白甲军如何行事?” 赵匡胤拉着徐皓月坐下,给他斟了杯酒道:“虽然京城兵马大半我等掌控之,但很多兵卒尚不知道起兵之事,况且京耳目众多,稍有风吹草动,只怕会让范质、王溥等人有了准备,韩通此人手还有八万侍卫司亲兵,也是不可小觑。为兄打算让元宜你一个月后的今日陈兵瓦桥关,诈做投靠辽人引兵南下,这样必定是朝野震动,范质等人不辨真伪便会计,让为兄领兵北上迎敌,等兵卒齐集之后为兄便可行事了。” 徐皓月皱眉道:“只怕范质他们不会如此轻易计的,况且京尚有韩通八万兵马,就算兄长能够将兵马齐集,一旦返回京城,韩通必定警觉,一旦他固守汴梁城,汴梁城坚不可破,各路勤王之军闻讯而来,便是一场杀戮大祸了。” 赵匡胤呵呵举杯笑道:“为兄会留下石守信和王审琦两位兄弟把守京城内外城门,韩通身边为兄也伏下了棋子,而且为兄还会以兵力不足为由,让韩通拨出一半兵马随军而行,如此一来就算韩通是三头臂,也翻不了天去!控制了京城之后,即刻让幼主禅让,传檄天下,各路兵马定然会观望不前,但有谁敢起兵反抗,迅疾扑灭,便可安枕无忧了。” 跟着赵匡胤看着徐皓月接着说道:“要让范质等人相信,便要元宜演一出好戏了,韩令坤、曹彬、潘美三人都是先帝心腹,你身边行监军之责,待起事之时,元宜可迅疾将三人拿下,宣布投靠辽军之事,再假意让其一人走脱,走脱之人必然回京报急,再加上元宜你陈兵瓦桥关,两下佐证范质等人定然会相信的。” 徐皓月迟疑道:“那兄弟和白甲军一些将官的家眷京城岂不是很凶险?造反是大罪,必然会连累家眷的。” 赵匡胤笑道:“这个元宜大可放心,为兄一定会先派兵将各位家眷保护起来,只言留作人质,范质他们定然不会迁怒家眷,只消让众家眷府上羁留数日,大事一定之后,为兄便会放人,元宜你也可以回师燕云。” 徐皓月心凉了半截,赵匡胤谋算得甚是深远,当下他追问道:“但我和白甲军投靠辽军的谣言如何消除?这恶名可是背不起的。” 赵匡胤笑了笑道:“事成之后,为兄只消颁下旨意,说白甲军乃是寻常操演兵马,辽军细作造谣生事,便可消弭这谣言了。” 徐皓月已然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起身抱拳道:“一切便按兄长所言行事。” 赵匡胤甚是高兴,站起身拍了拍徐皓月的肩头道:“为兄真是不虚此行,将来为兄得登大宝,元宜你一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徐皓月望着赵匡胤高兴的样子,心微感心酸,或许他做皇帝一定会比历史上那个赵匡胤好…… 赵匡胤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天便离开了北平城。送走赵匡胤后,徐皓月当即找来刘逸轩,说了赵匡胤所言之事。 听完徐皓月的话后,刘逸轩呆愣了半晌才道:“大帅,我等该何去何从?”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我只知道是非不时势,公道自人心!”说道这里他长出了一口气道:“等本帅走后,你如此如此……”当下徐皓月将打算告诉了刘逸轩。 听完之后刘逸轩是惊得呆了,徐皓月望着他缓缓说道:“你照做,韩令坤那边我自会去办理,不用你去。” …… 赵匡胤等人出了北平城,高粱河畔和赵普等人会合,赵普急问赵匡胤结果,赵匡胤将两人的说话一一说了,赵普也是长长的舒了口气道:“果然还是迫于形势答应了,徐皓月此人才智颇高,一眼便能明白当下白甲军进退两难,只有和我们合作才有出路。呵呵,世人都说徐皓月忠义,但是非只时势,公道不人心,乱世之又怎会有公道呢?” 赵匡胤默然不语,策马缓缓而行,过了片刻才长叹一声问道:“假如元宜真是忠义无双,那我今日便走不出北平城了。” 赵普笑了笑说道:“就算他忠义,今日也不敢动大帅分毫的,只凭只言片语,他怎敢拿大帅问罪?他真要这样做了便会惹出大祸来,所以不论他愿不愿意,都不敢动大帅分毫的。” 赵匡胤嗯了一声苦笑道:“则平,我等苦苦谋求这大位却是为了什么?” 赵普微微一愣,轻叹道:“为了平治天下,让公义良心重回世间,让天下姓不再受苦。” 赵匡胤皱眉道:“但公义良心不是已经被我等一早便抛诸脑后了么?” 赵普微微一笑说道:“没有舍哪有得?我等甘愿抛弃这公义良心是想让多的人重拾取公义良心,乱世是没有公义良心的。” 赵匡胤沉默片刻后厉声道:“快赶回宋州去!”说罢策马扬鞭飞驰而去,身旁众人急忙跟上,十余骑绝尘而去。 …… 初夏如约而至,时光不可逆转的前进着,瓦桥关外绿草如茵,一匹骏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却是个二十余岁的年青人,只见他衣裳褴褛,面色枯槁,但神色甚是坚毅。他拼命抽打着胯下骏马,不时回头望去,只见远处尘烟飞扬,似有十余骑跟后面。 到了瓦桥关前,那青年扬起鞭子大喝道:“我乃侍卫司兵马都监曹彬!快些打开关门!后面有敌人追赶!” 守关的都校城头上探出头来应道:“你有何凭证?” 那曹彬看了看身上破败的衣裳大怒喝道:“老子千辛万苦才逃出来,先打开关门让老子进去,你们守关的高彦晖高将军识得我,让他一看便知,再要耽误老子死城下,你便吃罪不起!” 那都校抬眼望去果然见远处有十余骑飞驰而来,急忙命人打开城门放那曹彬进来。曹彬进到城后,便力竭从马上摔了下来,躺地上舔着干涸的嘴唇,也不理会围上来拿他的兵卒,喘息道:“快带我去见高将军,守好城门,别让追兵进城,一切等高将军将令,北平城出大事了!”说罢便昏死过去,众兵卒急忙将他抬起往高彦晖帅帐而去。 片刻后那十余骑追至城下,为一人扬鞭大喝道:“快些打开关门,白甲军缉拿奸细逃犯!”城上那都将一看这些人都是白衣白甲,知道他们都是白甲军,但心疑惑,曹彬乃是侍卫司白甲军兵马都监,白甲军为何要拿他?当下那都将大声道:“列为稍后,下已经禀报高彦晖将军,一切等高将军将令行事!” 众白甲军似乎很不耐烦,一起大声鼓噪起来,但那都将便是充耳不闻,也不打开关门。 曹彬被抬到高彦晖帅帐内,高彦晖乃是柴荣北征之时投降的汉军大将,一眼便认出曹彬来,急命人给曹彬灌下清水,片刻后曹彬悠然醒来,看清面前的人是高彦晖后,放声哭喊道:“高将军!快些送我回京去,白甲军徐皓月这贼子联结辽兵起兵谋反,将北平城内韩令坤、潘美等将领悉数拿下,如今正集结兵马准备南下,请高将军立刻准备守城!” 高彦晖大惊道:“白甲军起兵谋反?这如何能信得?” 曹彬大怒哭道:“过些时候白甲军大军兵临城下你便知道真伪了!” !# 第二百四十九章 清明荷叶莲 第二四十章清明荷叶莲 初夏的晨阳暖暖的照射瓦桥关上,远眺北面的拒马河,那清澈的河水依旧向东奔流不息,但河面上十余座浮桥赫然飞架其上,密密麻麻的白衣兵卒正循着浮桥跨过拒马河,往南岸而来。 瓦桥关位于河北平原部,它东北面又有益津关、於口关两关,一道合称三关。瓦桥关位于冀大湖白洋淀之北,拒马河之南,据古代河下游,河湖相连,水路交通便利。由瓦桥关向西,可至河北重镇雄州(即保定),东可循拒马河下游大清河入海,北连冀北军事重镇北平城,南通冀诸重镇,地位重要。由于“三关”一带地势低洼,到处是河湖盐碱地面,居民稀少,易为敌人所乘,此设险,利于防守。唐代末年,东北部的契丹已日渐强大起来。契丹屡屡南犯,所以“三关”一带时有战争。到了五代,契丹激烈向外扩张,三关是战火不断。后唐同光二年,契丹悍然南侵,犯瓦桥关,竟屯兵不归。后来,石敬瑭乞兵于契丹,灭了后唐,建立后晋,把燕云十州割让给契丹,瓦桥等三关便为契丹所有。 高彦晖年逾五十余岁,他是蓟州渔阳人,十多年前契丹大军压境之时,他只是后唐军守卫瓦桥关的副将。但瓦桥关却没有起到作用,契丹人石敬瑭的引领下,从代州西南扬武谷南下,长驱直入。晋安寨一战,十余万后唐军或死或降,后唐末帝退回洛阳**而死,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州给契丹。 记得割让的军令到达瓦桥关之时,诸将皆是大哭不已,后来契丹兵马到了关下,主将李铭封自杀殉国,临死前交代高彦晖一定要保全将士们的性命,终有一日汉人的军队会杀回瓦桥关的。后来高彦晖率领兵将归降了契丹,几年后升任了瀛洲刺史,终于他等到了大周皇帝柴荣的御驾亲征,大喜过望之下,高彦晖没有丝毫犹豫,汉军一到瀛洲便即投降,同时修书给瓦桥关自己的旧部,劝其归降。 之后柴荣幽州暮归一战之受伤南归汴梁,嘱托高彦晖守卫瓦桥关,并言道:“有亲军司白甲军燕云,朕本该很放心的,但拒马河、瓦桥关便是原汉人的后防线,朕不得不如此安排,只希望瓦桥关永远也看不到敌人的兵锋渡过拒马河!” 只是大半年前的话语,字字犹言耳,高彦晖痛苦的闭上眼睛,此刻瓦桥关北边的拒马河又再一次见到了浩荡的兵马过河,而且竟然还是大周昔日战无不胜的白甲军,也不知道柴荣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曹彬倒是一早便走了,追逐他的那十余骑白甲军没有城下多做逗留,关下咒骂片刻便即北返。高彦晖立刻派出骑兵哨探北面,结果昨天收到白甲军数万大军南下的消息。连续问了三遍之后得到同一个冰冷的答案,白甲军数万兵马南下,其还有辽军旗帜,高彦晖这一刻有些绝望了,徐皓月和白甲军究竟为何要投靠辽军兴兵南下?真的是徐皓月他想做皇帝? 短暂的震惊之后,高彦晖立刻修书一封命副将随同曹彬一起回京城报讯,并向沿途关卡、州县示警。只靠瓦桥关不到一万兵马是守不了多长时候的,因为白甲军的威名早已传遍了燕云之地,手下兵将听闻是白甲军和契丹兵马一同到来,已经开始动摇,此刻除了精锐的殿前军,谁还能阻挡战无不胜的白甲军和强悍辽军的联军呢? 曹彬和副将方坤林走后的第二天,白甲军数万兵马便饮马拒马河,搭了十余座浮桥,连亘十余里大摇大摆的瓦桥关面前渡过拒马河,远远望去只见一片白茫茫的人潮过河而来,旌旗如林、白衣胜雪,声威甚是骇人。 高彦晖苍老的容颜淡如止水,回头看了看面有土色的诸将,淡淡的笑道:“下去准备,今日便让我们见识一下战无不胜的白甲军到底如何厉害!”诸将犹豫片刻,还是转身分往各自驻守的岗位而去。 但说也奇怪,白甲军过了拒马河后便背水当道立寨,却不攻城,高彦晖心一沉,白甲军定是赶制攻城器具或是等待后续兵马到来。第二天白甲军还是按兵不动,整日都只是营操演兵马,也不见有兵卒出营伐木造攻城器具的。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如此。 高彦晖不知道白甲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了第七日上,他终于按耐不住派了使者出城去白甲军营询问。使者回来说倒是见到了白甲军的大将刘逸轩,他只说白甲军乃是练兵而来,并非是什么起兵谋反。 高彦晖惊得合不拢嘴,又问那军见到的辽军旗帜是何故?使者答是白甲军操演以缴获的辽军旗帜扬示军威所用。高彦晖呆了半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白甲军为何要缉拿曹彬,又将韩令坤、潘美等人拿下呢?使者说这个他也问了,但刘逸轩只说不知此事,韩令坤将军此刻正领兵朔州,潘美便他军,其余的他一概不知。 听完之后高彦晖一时间不知所措,呆呆的看了看身后同样是呆若木鸡的诸将,过了片刻诸将才一起欢呼起来,但高彦晖老成持重,只怕这是白甲军的慢军之计,当下还是严命诸将严密布防。 又过了一日,白甲军便开始拔营北归,到得正午时分已经走得干干净净,高彦晖这个时候才信了,但始终没弄明白曹彬和白甲军这唱的是哪一出戏?跟着想起曹彬和方坤林沿途示警回京而去,只怕整个大周都会人心惶惶,当下又急命人飞骑而出,向各州禀告实情,只希望能挽回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局面,但时隔七日,只怕是再难挽回了。高彦晖却不知道正是这个消息闹出了一场大祸事来。 …… 盛夏的柳丝涛如绿波,陈桥驿的柳絮彷如雪片般燕飞而下,陈桥驿驿丞洪宁依旧一壶老黄酒、半碟香豆子相伴,避雨亭吃酒纳凉,看着来往的客商呆。前几日过去的一队从燕云回来的客商,都打着英家商队的名号,洪宁倒也听闻这英家商队便是白甲军大帅徐皓月夫人娘家的商队,所以特别看顾了一下,但一辆坐人的大车上,洪宁却偶然从吹起的帘角鄙见车上一个人,那面容似乎便是白甲军大帅徐皓月,他还道是自己眼花了,但此刻想来越觉得像。 正寻思间,驿道口有上一个驿站的驿使引着数人骑马疾驰而来,高举着鲜红的旗帜,沿途都是大喝道:“白甲军联合辽军谋反,兵马已至瓦桥关!” 洪宁手的酒壶打翻地,连滚带爬的从亭赶了出来,他说什么也不相信这个消息,但见道盖着瓦桥关将印火漆的报急公和驿使手所持那面代表十万火急的红旗后,心猛然一沉,急命孙子洪田定迁出上好马匹给几名信使换骑,跟着命洪田定亲自骑马引着瓦桥关的信使往东京而去。 漫天的柳絮如雪而下,洪宁心突突直跳,难道又要变天了么?若说徐皓月大将军做皇帝倒也可以,但他联合契丹人起兵便是万万不行!假若徐皓月北边造反,那前几日英家商队看到的人又是谁呢?洪宁长叹一声,世事变幻莫测,但只愿朝廷能平稳的过这一关,若真是白甲军和辽军联军而来,大周似乎只有殿前军能抵挡了。不过洪宁内心深处始终觉得徐大将军是不会反的…… 清明已过,符玉清领着柴宗训官簇拥之下祭祀了先帝和宗庙,一番繁缛节之后,加上思念柴荣伤心过,符玉清一连几日都是精神恍惚,无心理事。 这天御园的荷花开得正好,柴宗训吵着要看荷花,符玉清知道他是想偷懒不念书,本想训斥他的,但给她诊症的孙庭运却道:“太后凤体不适,此病因多由心生,也该多多出去走走,舒缓心结,对养身大有裨益。” 听了孙庭运的话,符玉清才勉强答应了柴宗训,当下便摆驾到了御园的荷花池边观赏荷花,却见满池的荷花已经盛开,或红或白,雅嫩的荷花点缀绿色的荷叶之间,清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一阵心旷神怡,符玉清深深的吸了口气,心的烦恶之感果然稍稍退去,只觉得身上一阵轻松。 柴宗训欢快的蹦跳着,拉着徐子茗的小手穿行池边的绿茵之间,其上许多的蜻蜓蝴蝶飞舞着,一旁的萧绰却是笑语盈盈的望着两个男孩嬉戏游闹。 正这时,近侍引着王溥、魏仁浦赶了过来,见了符玉清后,两人均是面色惶急,符玉清一看便知道定是有什么大事生了,果然王溥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的消息:“启禀太后,亲军司兵马都监曹彬、瓦桥关副将方坤林回京急报,燕云之地的徐皓月领着白甲军联合契丹人起兵造反,兵马已至瓦桥关!” !# 第二百五十章 真定求援急 第二五十章真定求援急 王溥的话好似晴天霹雳一般,震得符玉清花容失色,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才挤出一丝笑意道:“王相你这是说笑的,徐皓月乃是先帝托孤重臣,怎么可能连结契丹人造反?” 王溥面如丧考拜服于地高举高彦晖的公哭道:“事关重大,老臣岂敢信口雌黄?有瓦桥关守将高彦晖公此,亲军司兵马都监曹彬、瓦桥关副将方坤林两人也御园外等候传见,太后一问便知。” 符玉清娇躯轻颤不已,深深吸一口气,极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还是不能平静下来,颤声对王溥、魏仁浦道:“那、那就快传曹彬和方坤林过来说话。”王溥和魏仁浦对望一眼,看得出符玉清有些手足无措,眼前的佳人虽然贵为一国皇太后,但她只是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女子,身上压着一副万钧的担子,亲近的丈夫也离她而去,她能坚强的支撑到现已经很不易了,乍闻巨变方寸大乱也是情理之。 过了片刻曹彬和方坤林快步到了御花园内,行过大礼之后,符玉清急忙问起徐皓月起兵之事,曹彬和方坤林分别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说了。 符玉清越听脸色越是难看起来,娇躯微微的颤抖不停,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气到了极点,跟着她轻咬红唇,侧头看了看不远处尚和柴宗训玩乐的徐子茗、萧绰二人,回头对近侍总管王宁喜怒道:“先把陛下带回宫去,徐子茗和那小丫头留宫,着人好好看管起来!亏哀家还待他义子这般好,徐皓月竟然反了?竟然反了?”她生性淑筠,只是重复了几遍,却未曾口吐一句恶言,也只能想到将徐子茗和萧绰带下去看管起来,并没有什么其他恶毒的想法。 王宁喜领命过去好说歹哄的,柴宗训就是不愿意回宫,被王宁喜弄得烦了,柴宗训跑到符玉清面前大声道:“母后,我要和茗宝宝、绰姐姐玩嘛,再让我玩一会儿嘛。”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翻过年去柴宗训已然八岁了,但却还是喜欢玩乐,丝毫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符玉清望着尚不懂事的柴宗训,却见他眉宇间越来越像柴荣,不经悲从来,强忍着悲伤、惶急,只是颤声劝道:“训儿乖,已经玩了好一会儿了,徐子茗和萧绰要回府去了,你也该回去念书了。” 柴宗训却嘟着嘴说道:“不嘛,母后,要念书也让徐子茗和绰姐姐伴着皇儿啊。” 符玉清再也忍不住,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抽泣着大声斥责道:“给我回去!以后不许再和他俩玩!”跟着不由分说对王宁喜哭骂道:“你怎么还杵这儿?快把陛下带回宫去!” 柴宗训从没见过符玉清脾气,符玉清也从没骂过他一句,想不到今日符玉清却这么斥责自己,柴宗训愣了一愣,小嘴一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王宁喜急忙上前将柴宗训抱起,招呼着近侍们护着哭闹不止的柴宗训回宫去了。 萧绰和徐子茗都不知道生了何事,见几名近侍上来面色不善的让两人跟他们走,萧绰此刻已经八岁,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徐子茗懵懵懂懂的不明白生什么事,萧绰低声对徐子茗说道:“茗少爷,不管生什么都别怕,有我呢。”话语虽轻,但徐子茗听了却安然的点点头笑道:“有绰姐姐,我便什么都不怕了。”萧绰微微一笑,挡徐子茗身前拉着他的手,两人便迈着轻快的脚步跟着那些近侍走了。 近侍上前将徐子茗和萧绰带了下去,魏仁浦一旁看了,上前躬身说道:“太后明鉴,徐皓月此人听闻极为钟爱他的夫人,徐家的家眷此刻还是有用的,只宜派人先行拘押,留作人质徐皓月才会有所忌惮。” 符玉清的抽泣声依旧未停:“先帝信任的便是他了,想不到竟然是他会起兵谋反,哀家这会儿都不知道该信任谁了。”跟着抬头看了看王溥等人凄然道:“你们是辅政大臣,你们倒是想个法子,想不到先帝尸骨未寒,我们孤儿寡母的便如此被臣下欺负,你们倒是拿个主意啊,哀家是女人,陛下又年幼,便指望着你们了啊。” 看到佳人落泪,王溥、魏仁浦、曹彬和方坤林慌忙拜伏于地,女人的眼泪有时候就是很好的武器,何况这个女人是大周的皇太后?王溥拜伏于地亦是垂泪道:“太后莫慌,臣等便是身死也要和这些乱臣贼子拼了,保住大周江山。此刻可急诏范相入宫商议对策,范相于兵事之上为精通,没有范相,老臣也不敢胡乱定事,还有侍卫司韩通将军也该召来一同议事的。” 魏仁浦闻言微微摇了摇头,低声安慰道:“太后请勿烦忧,此刻白甲军还远瓦桥关,镇宁军节使慕容延钊守真定,白甲军想要南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等现下该当细细商议,择良将统兵北上御敌。王相所言不错,商议兵事定要范相场才是,可从速诏范相、韩将军入宫议事。” 听了魏仁浦的话,符玉清心下稍定,慢慢止了啼哭,抽泣道:“既然如此便速速诏范相入宫。”跟着看了看身旁的近侍说道:“先回宣政殿去。” …… 半个时辰之后,宣政殿上范质和韩通都到来,听了曹彬和方坤林的急报,又看了高彦晖的公,二人都是惊得合不拢嘴,徐皓月和白甲军如此形势之下,居然联合契丹起兵谋反?韩通忍不住暗暗叹息,那天自己的胡思乱想居然成真,先入为主之下不迟疑,上一步怒道:“太后,末将这便点起京殿前军兵马和侍卫亲军前去燕云征讨,可将白甲军京的家眷悉数拿下治罪!” 话音才落,范质和魏仁浦一起惊呼道:“万万不可!”魏仁浦看了看范质,躬身道:“请范相先说。”事态急迫,范质也不谦让,上前道:“韩将军你不可轻动,如今京城需要有你坐镇守卫,若然你离开京城,左近哪一路节使趁势难,京城危矣。” 范质说完,魏仁浦接着说道:“范相所言甚是,白甲军起兵,联合契丹人南侵之事一旦传开,京城必定是人心惶惶,京需要有韩将军坐镇,方能稳住局势。而那白甲军一干家眷此刻也不宜先行问罪,只可聚拢后一同看押,他们便是好的人质,若然将他们问罪悉数株连斩,白甲军便再无忌惮,韩将军难道忘了昔年太祖起兵之事了么?”当年后汉隐帝刘承嗣忌惮担任殿前都检点的郭威手握重兵,欲杀郭威,郭威和义子柴荣领兵外,不得已起兵,刘承嗣将郭威和柴荣留京城汴梁的家眷全数斩杀,结果两方再无转圜余地,郭威攻陷汴梁之后,刘承嗣自杀,后汉因此灭亡,这段历史却是大周之痛,人人都是知道的。 听了范质和魏仁浦的话后,韩通稍稍冷静下来一想的确是如此,此刻杀了白甲军家眷的确并无大用,反而让白甲军没了顾忌,而自己的确不适合领兵离开京城,赵匡胤便宋州,范质等人本就疑忌赵匡胤,不会放心侧卧之榻有人酣睡。想到这里韩通皱眉道:“那要让谁领兵北上才是呢?” 范质缓缓闭目不语,细细的捻着长须,魏仁浦也是沉吟不语,王溥则是偷偷的抹泪,韩通急道:“你们怎么了?为何都不说话?”跟着猛然明白过来,急道:“你们难道想让赵匡胤领兵北上?!” 王溥擦了擦泪水颤声道:“本来还有驸马爷可以领兵的,只可惜他已经心灰意冷,不问政事,环顾朝大将,除了赵匡义还有谁能和白甲军、辽军抵敌?” 魏仁浦轻叹道:“现下却是只有赵匡胤领兵方能取胜,本来还有李重进李大将军也是个合适的人选,只可惜他如今淮南啊。” 韩通心一凉,但细细想来,两人说的似乎都没错,自己不能离开京城,其余的将领都不是徐皓月的敌手,但就这样让赵匡胤领兵出征,似乎又有些不妥,他也拿不定主意只是怔怔的望着范质道:“范相,你说该如何定夺?” 范质沉吟未决之时,枢密院又有值守官吏急报入宫来,那官吏惶急不已,高举告急书大声道:“真定慕容延钊急报,白甲军和辽军已破三关,正和镇宁军真定激战,慕容延钊招架不住,遣使急报京求援,言之贼军声势浩大,非得有大军强将前去抵敌不可!” 范质等人大惊失色,那官吏将求援的书呈上符玉清御览,符玉清玉手轻颤接过书看了之后,手的书信悄然跌落,喃喃的说道:“这便如何是好?这便如何是好?” 王溥转身盯着范质泣道道:“范相,军情紧急,当断则断啊,让赵匡胤出战!” 范质看了看韩通等人,众人都是默然不语,只得长叹一声躬身道:“太后,便让赵匡胤领殿前军兵马出战!” !# 第二百五十一章 骤雨风雷至 第二五十一章骤雨风雷至 天空阴沉,空气弥漫着令人烦躁不安的湿闷之气,老天爷这是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魏仁浦站皇城城门口,抬眼望了望天空,皱眉喃喃的说道:“这场大风雨来得可不是时候啊。” 皇城外数十骑飞驰而来,魏仁浦举目远眺,暗想总算是来了。那数十骑驰近后,为一人赫然正是大周殿前都检点赵匡胤,只见他头上是金凤翅兜鏊、身上金乌锤甲,外面罩着紫红战袍,面色风尘仆仆但眼神之间却闪耀着精芒。 见到魏仁浦,赵匡胤不等战马定立,一个干净利的侧翻下了马来,上前抱拳道:“魏相,劳您此等候了,形势如何?”他身后数十骑纷纷跟着下马来,其有赵匡义的掌书记官赵普、兄弟赵匡义等人,魏仁浦倒是认识的。 魏仁浦还了一礼又向众将见礼后道:“赵将军请随我即刻进宫,太后、范相、王相都宣政殿等你。” 赵匡胤回头看了看众将道:“你们此等候!”说完便跟着魏仁浦急匆匆的进宫去了。 到了宣政殿上,只见大周重臣都,范质等人皆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张永德却安坐不动,稳如泰山,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好像是幸灾乐祸一般,而大殿皇位上,符玉清抱着身穿黄袍的柴宗训,正暗自垂泪。 群臣见赵匡胤到来,本来嗡嗡的议论之声立刻停了下来,只见赵匡胤直上殿来,行了大礼后大声道:“末将来迟,让太后和陛下久候,请太后、陛下恕罪。” 符玉清见赵匡胤到来,神色一松但仍是泣道:“赵卿家你总算来了,白甲军和辽军直扑真定,这便该如何是好啊。” 赵匡胤抱拳侃侃而言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末将当亲提兵马北上迎敌,不退敌军,誓不还师!” 范质看了看韩通和王溥,踏上一步道:“赵点检想要带多少兵马北上?” 赵匡胤躬身道:“宋州本部兵马五万,京城殿前军十五万,共二十万兵马!” 其时大周殿前军高平一战之后,柴荣精选编练之后,殿前军精锐共三十万上下,淮南之战和北伐之战损失了近十万人马,虽然之后也有补充,但柴荣又将殿前四军的龙捷军单独编练为侍卫司兵马,所以殿前军的规模便维持二十万上下,赵匡胤一口气便要带走殿前军十五万,不禁让范质等人皱眉不已。 原本按照柴荣的设想,侍卫司的兵马将要逐渐扩编,终取代殿前军,成为真正的禁军,他将白甲军编入侍卫司便是有这打算,白甲军加入侍卫司系统之后,侍卫司的兵马一下激增至二十万,已经隐隐比殿前军还要多,但白甲军都燕云,韩令坤身边也有万余侍卫司兵马,因此京侍卫司的兵马只有八万余人。 闻言范质忍不住迟疑道:“赵将军,慕容延钊部也有三万兵马,一下子带这么多兵马前去会否太多了?” 赵匡胤眼寒芒一闪,环顾殿上众臣,厉声道:“白甲军燕云本就有十余万兵马,加上辽军,敌军定然不会下二十万,本将军带二十万兵马出战还多了么?”跟着他向符玉清和柴宗训躬身一礼大声道:“若是太后和陛下信不过末将,还请另派大将出战,末将这便回宋州去,若是白甲军和辽军兵临汴梁城下之时,末将再兴兵前来勤王!” 说罢行了一礼后便转身要走,众臣都是大惊,赵匡胤一走却不知谁还能领兵出战才会是白甲军和辽军的对手,符玉清心大急,便忍不住开口道:“赵卿家留步,范相也只是随口一问,大家有事好好商量。” 王溥急忙上前拉住赵匡胤道:“赵将军且慢,听范相说下去好了,我等知道敌军势大,兵将多寡好商量。” 韩通忍不住怒道:“赵将军,出兵岂同儿戏,自然要好好权衡,大敌当前,切勿意气用事!” 赵匡胤站住脚步,转身看了看众臣,向符玉清抱拳一礼道:“太后明鉴,非二十万兵马不可制敌,没有二十万兵马,末将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还请太后三思。” 范质心下暗自恚怒,赵匡胤此时便是挟敌以聚威,虽然心恼怒,但却不得不忍气吞声的说道:“赵将军不若这般可好,殿前军出兵十万,侍卫司亲军出兵五万,加上宋州兵五万,也够二十万之数。” 韩通闻言微微一鄂,但见范质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心明白过来,赵匡胤若带走的都是殿前军,都算是他的属下旧部,再生什么变故出来便是难以控制,有五万侍卫司亲军兵马随行,这些兵马可不是赵匡胤的旧部,就算赵匡胤想要玩什么花样,只怕也不容易成功,总比十五万殿前军齐出要好一些。 赵匡胤闻言却毫不迟疑,躬身说道:“如此末将便领命准备出阵,大军准备停当后两日内必将北行,还请范相、王相准备好大军后续粮草调集、运送之事,军情紧急,大军两日后出兵,粮草随后需而进。还有白甲军一干家眷,暂时不要下狱论罪,只各家府看押便可,一来以示朝廷仁义,二来引为人质。” 范质面色一松,见赵匡胤想也不想便答应了,难道是自己多想了?处置白甲军家眷的想法倒是和众人不谋而合,当下应道:“赵将军放心,粮草随后便运至。” 符玉清见赵匡胤答应出兵,松了口气道:“一切便有赖赵卿家护持了。” 赵匡胤躬身深深一揖道:“末将一定誓死报答先帝大恩,全力护持天子和太后平安。” 魏仁浦一旁冷眼看着,却见赵匡胤躬身的时候面上却是按耐不住的喜色,心一突,暗想难道他真的另有图谋,那人说的是对的? 一道电光闪过,雷声随之轰鸣而过,魏仁浦站宣政殿外的廊檐下,看着赵匡胤、范质等人纷纷离去,各自办理出兵之事,那乌云越压越低,眼看着大雨便要来临了。 “魏相怎么还这里?”韩通沉闷的声音传了过来,魏仁浦回头看着韩通笑道:“我便是转呈此等候韩将军的。” 韩通奇道:“等我做什么?” 魏仁浦指着天空的乌云道:“大雨将至,我想请韩将军一道去看看宫修建宫殿等各处工地,可别一场大雨之后,弄出什么乱子来。” 韩通是奇怪道:“出兵即,我要忙着安排侍卫亲军出兵之事,可没空去看工地。魏相,如今大兵压境,这宫修建宫殿之事还是暂且放一放好了。” 魏仁浦摇摇头说道:“韩将军此言差矣,出兵之事的确重要,但宫工地也很重要,这场大雨只怕是来势汹汹,我俩还是先行查看一下较为稳妥,侍卫司兵马这些日子不是便已经厉兵秣马了么?其实也只是等着朝廷一声令下便即出兵的事了,韩将军也不必急这一时。” 韩通闻言心大奇,魏仁浦为何定要这个时候带自己去宫工地呢?不过他说的也不错,早收到消息的那天开始,侍卫司亲军便已经准备,这几日已经准备停当,只等着朝廷一声令下便可北上了,这会儿倒也不用太过费心。韩通心好奇魏仁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沉吟片刻道:“也好,咱们就去看看。” 电闪雷鸣之间,狂风大作,如注的暴雨倾盆而下,魏仁浦和韩通披着蓑衣斗笠,但仍是挡不住这风雨,身上官服湿,到了宫工地的避雨亭之上,远眺整个工地,只见其上纵横的排水沟渠有条不紊的排着工地的雨水,这些沟渠一直将水排到了城外的汴水之,并未形成积涝,大风之,各处的木料、泥灰等材料也妥善放置,民夫们都营地的草棚避雨,也没有丝毫的慌乱。 韩通看了满意的笑道:“魏大人你主持的工程都是井井有条的啊,也没什么不妥的,再大的风雨也不怕的。” 魏仁浦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道:“韩将军谬赞了,比起将军主持的疏浚河道工程,这宫的工地只是小场面了。走,咱们再去民夫的窝棚看看去。” 两人带着数名从人冒雨到了工地内民夫的窝棚区,魏仁浦径直引着韩通到了一处稍大的窝棚内,进到窝棚之,却见里面十余名精赤着上身的大汉,这些大汉身上都是肌肉坟起,眼神透着精芒,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迎面扑来。 见到他们进来,这些大汉只是略略欠身让开一条道来,韩通本能的就感到有些不对劲,这些大汉可不像是寻常的民夫,他见过的民夫没有这般强壮的,而且见到大官都是吓得战战兢兢的,也没有这般的肃杀之意。 众大汉分开之后,草棚里面放了张交椅,上面坐着一人,黑色的斗篷照着头面,只看得到一张浮起笑意的嘴唇来,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韩通微微愕然之下想要细看,但草棚内昏暗,外面又是乌云密布,竟然看不出这人是谁来。 忽然间一道闪电划过,那人取下斗篷来,笑着说道:“韩将军,别来无恙,我们又见面了。” 电光之间,韩通看清了这人的面容,惊得他合不拢嘴来,这人竟然是白甲军统帅徐皓月! !# 第二百五十二章 草棚说韩通 第二五十二章草棚说韩通 电闪雷鸣之间,韩通看清眼前的人竟然是徐皓月,不禁大吃一惊,退后了一步,手按腰间剑柄警惕的看着徐皓月,脑海翻翻滚滚的念头汹涌而至,他怎么会这里?白甲军造反,他不是应该真定和慕容延钊厮杀的么?魏仁浦明显的是引着自己来这里,难道他和徐皓月早就已经串通好了,要一起造反?难道徐皓月让魏仁浦引自己来此处,已经伏下兵马,想要结果了自己?想到这里韩通心明白过来,那些强壮的民夫不是寻常的民夫,都是白甲军的兵将! 这个时候,韩通忽然间明白过来,为何魏仁浦要借口宫修建宫殿不足,以契丹俘虏替换燕云北地疏浚河道的民夫回京城,原来从那时候开始魏仁浦就和徐皓月勾结,替换回来的不是民夫,而都是白甲军!一想到这大内宫禁之,徐皓月和魏仁浦竟然一举伏下了两万白甲军兵将,他们想干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越想越是心惊,韩通不禁额头上冷汗直冒,混着额头上未干的水渍,涔涔之下。 唰的一声,韩通长剑已经出手,但长剑才出手,一道闪电划过,电光闪现的一瞬,韩通只觉得身遭数道寒光一闪,数把利刃都架了自己的脖颈之上,身边伪装成民夫的白甲军兵将已然悉数出手。 低头看了看那几把利刃,都是白甲军制式的狗腿弯刀,韩通加相信这些人都是白甲军了,又回头看看,自己的那几名从人也都是不及拔出兵刃,便被身旁的民夫制住了。 韩通怡然不惧,冷冷的看着身后的魏仁浦道:“魏相,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一早便已经和徐皓月勾结了?你引白甲军乔装入宫,便是想兵变造反不成?你对得起先帝提拔你的厚恩么?” 见韩通气如斗牛,徐皓月却笑了起来,跟着一挥手,韩通身旁的几名白甲军纷纷收起兵刃,站起身来说道:“韩将军你误会了,要造反的是赵匡胤,不是我和魏相。” 韩通大怒长剑指着徐皓月,回头厉喝道:“你休想颠倒黑白,有曹彬和方坤林亲身指证你,又有瓦桥关高彦晖的手书,你咋花言巧语也休想辩驳!” 徐皓月摇摇头,看了看韩通手的长剑,淡淡的说道:“早几日前我便已经回到京城,若我真是要造反,潜入宫的一万八千余名白甲军早已经挥兵攻陷禁宫了,为何要等到这会儿?” 韩通怒道:“你是怕兵马不足,敌不过京城的殿前军和侍卫军!” 徐皓月冷笑道:“京兵马众多又如何?几日前清明大祭祀,官云集,我趁势难,官连同太后、陛下悉数执下,京兵马再多,没了脑,便如同一盘散沙,我要做乱此刻早已做上龙庭了。” 韩通愣了一愣,心大骇,清明致祭确实是官云集,徐皓月若要兵变,真是难以抵挡,谁会想得到白甲军兵马不声不响的潜到宫埋伏?他面色稍缓,但仍是厉声问道:“那曹彬和方坤林所说和高彦晖亲眼所见,你又如何说?” 徐皓月淡淡一笑,跟着一拍手,却见人群转出一人来,赫然竟是曹彬。 韩通眼睛瞪得大大的,惊道:“曹彬?你怎会此处?” 曹彬微微一笑躬身道:“韩将军,此乃徐帅的安排,白甲军其实并未起兵,没有什么辽军南下,我们这样做是要赵匡胤相信他的谋算已经成功,他起兵之时将他和同党一网打!” 韩通手的长剑垂下,还是有些没弄明白:“你是说白甲军没有造反,想要造反的是赵匡胤?” 徐皓月嗯了一声,便将当日赵匡胤的谋划说给韩通听了,韩通怔怔的道:“既然你知道赵匡胤想要谋反,为何不禀报朝廷将他治罪?”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此刻先帝已经不再,韩将军你相信我所说的话,但不代表别的大臣都相信。赵匡胤手握兵权,位高权重,朝羽翼众多,我只以只言片语便能扳倒他么?太后和群臣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词么?弄不好反而打草惊蛇,这样朝廷和白甲军还有我等家眷便都会处极为凶险的境地。” 韩通默然片刻,还剑入鞘道:“但你为何要按着赵匡胤的谋划假意起兵呢?” 徐皓月沉声道:“我若是不答应,赵匡胤也会另寻其他借口集兵,慕容延钊真定一样会传回白甲军造反的消息,到时候我等京的家眷可便危险了。况且不答应和赵匡胤一起干,我便会失去他的信任,而无法谋划其他事,白甲军兵马外,进京勤王始终会慢了一步,若等到赵匡胤控制了京城,我白甲军就再无取胜的机会,强行要攻打京城,一来会让辽人有可趁之机,二来会陷太后、幼主和我等家眷于险境,三来厮杀甚烈,死的都是大周兵将于国不利,所以我才行此以退为进之计。” 韩通看了看魏仁浦道:“魏相一早便知道此事?” 魏仁浦点点头道:“知道,那天徐将军离京前来找我,便将他担心赵匡胤会起兵造反之事说了,起初我也不大相信,但徐将军将他的谋划都告诉了我,对我可谓是推心置腹,又言道若是他离京之后,京有谣言四起,那便是赵匡胤所谋的第一步,到那时候让我自己决定是否要和他一同谋事。果然后来京谣言四起,那时候我便下了决心同徐将军一起谋划此事。” 韩通看了看徐皓月、魏仁浦、曹彬等人,又环顾四周咬牙道:“照你们所言,现下没有任何人起兵谋反,那我这便去向太后和范相他们说,让他们收回出兵之命!”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太后和范相又怎会听你的一面之辞?” 韩通看着徐皓月道:“你和我同去,太后一定便会相信!” 徐皓月摇摇头说道:“只怕此刻京已经谣言四起,人心惶惶,谣言这种东西传得快,姓们也会相信。况且这次打草惊蛇,赵匡胤多便是收兵回宋州,完全可以置身事外,赵党下一次再密谋起兵,便连我也无法再取得他的信任,长痛不如短痛,不如一举剪除,难道还要养虎为患么?” 韩通愣了一会儿,颓然道:“你要我如何信你?”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我的家眷都京,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赵匡胤势必反,你身边的王昭和王彦升二将也是他的人,你虽然和范相安排了五万侍卫亲军赵匡胤军,但你不能离开京城,赵匡胤一定会安排其一人领兵,而另一人则留京城,埋伏于你的身侧,一旦兵变,你却是调不动一兵一卒的,不信的话等赵匡胤安排出兵之事你便会知道了,而且他还会安排石守信、王审琦二将留京城控制剩下的殿前军,等到他起兵,二将便会京响应,然后赵匡胤引兵回京,控制京城局势,便是大功告成了。” 韩通闻言只觉得脊背凉嗖嗖的,只见徐皓月上前一步,甚是诚恳的说道:“韩将军,先帝以托孤之事交托于我等,难道这时候还要互相猜忌么?我将赵匡胤的谋算和我等的打算合盘都告诉了你,对你可谓是推心置腹,太后、陛下和京城官姓的安危皆系于你手,如何决断你自己看着办!” 韩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隔了半晌才沉声道:“好!徐将军,看先帝临终前托孤的份上,我相信你!你且说说我等该如何行事!” 徐皓月和魏仁浦、曹彬对望一眼,都是相视一笑,徐皓月当下缓缓说道:“韩将军,我等打算这样……”当下徐皓月等人便草棚内密谋起来。 草棚外风雨大作,好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整个汴梁城都被笼罩一片大雨之,让人看不清内外的景致,就好像浓浓的迷雾一般笼罩人们眼前一般。 韩通、曹彬和魏仁浦已经走远,徐皓月望着这雨势,心感叹起来,此刻他又一次站历史的岔路口。没有穿越之前,他学历史的时候,也曾经幻想过改变历史,只想着改变历史之后那是何等的酣畅淋漓。但此刻他穿越了,他总算明白了身历史其,不论改还是不改,那都是何等的残酷。 他淮南带领白甲军为了生路和周军大战,多少精锐的周军死了他们的刀下,照理说他们这是违背重统一的历史大势,延缓统一的进程。后来他又领兵北伐,差不多夺回了燕云之地,而他谋算辽国的计策若是成功,辽国将陷入内乱,战争不休,受苦的只会是北方的辽国姓。这一次他还是选择了改变历史,他实过不了自己心头的那一道坎。历史上,赵匡胤兵变并未造成太多的杀戮,之后李筠和李重进分别起兵造反,被宋军迅速平复,倒是死伤了一些军民姓,但总体来说赵匡胤的兵变是极为成功的,徐皓月不确定自己这样安排,会死伤多少人,但身历史之,你一旦身居高位,每做一个决定,影响的将是数万、数十万乃至整个天下姓的出路。 望着如烟的雨线,徐皓月自嘲的喃喃自语道:“或许不甘人下才是你真正的心意,你何时变得如此可怕了?” …… 第二百五十三章 鼓动方悔迟 第二五十三章鼓动方悔迟 大雨兀自未歇,已经是夜晚时分,殿前司官署府衙之上,灯火通明,赵匡胤府衙之上位端坐,击鼓升帐齐集殿前司、侍卫司诸将议事。 四角的巨大火盆将殿前司府衙大堂照得通亮,韩通坐左侧的位之上,看着对面高怀德、石守信、王审琦、韩重贇、赵匡义等赵匡胤亲信将领,只觉得他们面色如常,并没有丝毫大军压境的紧迫之感,反而有一丝丝兴奋之意,韩通心头微微一沉,看来徐皓月说的是对的,赵匡胤一党早有预谋了。 见诸将到齐,赵匡胤清咳一声道:“北疆急报,白甲军和辽国勾结,纠兵南下犯界,蒙陛下和太后钦点,本帅为北上平乱兵马行营部署,本帅克日将出兵北伐,今夜齐集京诸将,点将集兵,商议出兵之事,以为军情应对!”白日里赵匡胤得了出兵的旨意,当即便传令京营诸将晚间点将,京侍卫司、殿前司两大禁军系统的三品以上将军和官吏悉数到场,三征淮南和北伐契丹之后,殿前司府衙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赵匡胤说完之后看了看韩通接着说道:“此次出任平乱兵马行营副部署的是韩通将军,但韩将军身负镇守京城重任,不随大军进,专意守御京城。” 韩通面色如常,起身抱拳道:“末将领命!” “此次出兵殿前军十万兵马、侍卫亲军五万兵马、宋州归德军五万兵马齐动,诸将听我号令,分拔如下!”赵匡胤也没有商议的意思,直接下令道:“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高怀德、殿前军马军都指挥使白延遇,统领三万侍卫亲军兵马、两万殿前军兵马为前部先锋。” 高怀德和白延遇起身领命,韩通也不插话,心明白高怀德素来和赵匡胤亲厚,赵匡胤一定会安排高怀德一起出兵,也不奇怪,只是白延遇为人刚勇忠义,到是未必会和赵匡胤一起作乱,韩通有些奇怪赵匡胤为何要带他一同前去。 只听赵匡胤继续说道:“殿前军马步都指挥使张令铎、殿前军步军都指挥使韩重贇、侍卫司步军指挥使张光翰、侍卫司马军指挥使赵彦徽、宋州防御使赵匡义等诸将随本帅军跟进,军计有两万侍卫司兵马、五万殿前军兵马,三万归德军兵马。” 张令铎等将领也是起身领命,韩通心想张令铎、韩重贇也都是赵匡胤一党的,但张光翰和赵彦徽二将乃是李重进担任侍卫司马步都指挥使之时提拔起来的,之后李重进调任淮南,二将便跟了自己,算是自己的亲信,赵匡胤调他们一起跟随出兵,难道不怕二将坏事么? “剩下两万归德军和三万殿前军为后军,由殿前军马步副都指挥使宋延渥、侍卫亲军都虞侯王昭、殿前司散指挥都虞侯罗彦环、归德军马军指挥田重进、归德军步军指挥李怀义诸将统领徐图跟进。”赵匡胤缓缓说道:“前殿军兵马都指挥使石守信、殿前军都虞侯王审琦、侍卫亲军马步副都指挥使王彦升襄助韩将军统领剩下的京营兵马镇守京城!这次粮草押运由王溥王相亲自操持,军情紧急,明日整兵,后日亲早出兵,各军随身携带三日口粮,粮草随后跟进!” 诸将一起站起身来抱拳领命,韩通听了赵匡胤的部署之后,现随赵匡胤出征的大将,到有一半不是他自己的亲信,足以令范质等人放下心来,但韩通自己的亲信却几乎都被调离了京城,只剩下一个王彦升,徐皓月也说此人靠不住。 韩通怔怔的起身领命后,猛然想到赵匡胤这样安排,乃是将京城内自己的心腹悉数调往城外,城外兵变之时,自己的心腹若是跟从好,若不跟从便会城外解决,断了自己的羽翼,而城内自己没了心腹将领,一旦兵变大军回攻京城,自己只怕是根本无力反抗。 想到这里韩通不禁背脊凉飕飕的,若非徐皓月和自己说了赵匡胤的奸谋,自己和范质还道有五万侍卫亲军跟随出征可保无虑,哪知道这正好了赵匡胤的奸计,他想城外解决了忠于大周的兵将,城内留下的都是他的心腹!如此一来兵临城下,里应外合,汴梁城便是他赵匡胤的囊之物了。 见韩通面色不豫,赵匡胤微微一笑,缓缓说道:“韩将军可觉着这般部署有何不妥?” 韩通猛然惊觉过来,想起徐皓月对自己说过的话,强忍下想要斥责赵匡胤的冲动,沉声道:“侍卫司兵马都监曹彬如今回到了京城,末将想让他一同领兵镇守京城。” 赵匡胤仍是微微笑着说道:“曹彬本就是侍卫军大将,如今回到京城便可任用,此事韩将军自行安排便可。” 韩通抱拳应了,却见赵匡胤那微笑的面容依旧显得宽厚,心不由得暗想,大周军将之先帝为信任的便是此人,想不到先作乱的也是此人,难道真是手的权利一旦大了,利益面前,什么都可以抛弃了么?韩通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只想着若换了是他自己,也绝不会像赵匡胤这般不忠不义的。 分派兵事已定后,诸将纷纷离去,各自安排兵马去了。大堂之上,只剩下赵匡胤、赵匡义和赵普三人。 见诸将走远,赵匡义命亲兵守住大堂外围,不许人靠近,跟着回到堂上,急不可耐的喜道:“韩通这厮没有起疑心,大事成了一半了。” 赵匡胤面色不豫的说道:“他已经有所疑忌,只是有些吃拿不准罢了,他让曹彬出领兵马襄助他,便是一个征兆。” 赵普点点头说道:“韩通此人性格刚直不善权变,但这次才听完我等的安排,便能想到加上一个曹彬来增加他京的实力,难道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赵匡义笑了笑说道:“范质、王溥这些人都被我们骗过去了,韩通这个老匹夫又有何能耐看破我等部署?料想是曹彬回京无所事事,韩通才为其谋求出路罢了。一个曹彬,虽然是皇亲国戚,但京城兵马之素无威信,也生不出变乱来。” 赵匡胤皱眉不语,赵匡义接着说道:“苗训已然算准了明日天有异象出现,可为谣言之助,楚照辅和李处耘二人已经准备好京散播谣言。王仁瞻、崔翰、米信已经军准备好一切,难道兄长到了此刻还有顾虑么?”苗训、楚照辅、李处耘、王仁瞻皆为赵匡胤军亲信、谋事,一早便和赵匡义一起参与谋划此事了。 赵普沉吟道:“大帅是顾虑潞州李筠和淮南李重进,因为慕容延钊自从传回假消息后,还没有的消息传回。” 赵匡胤点点头沉声道:“按照部署,慕容延钊传了假消息回来之后,便要挥军南下一同接应的,但到了此刻慕容延钊还是没有丝毫的消息,着实令人不安啊。” 赵匡义皱眉道:“兄长,或许慕容大哥已经南下,派出的信使途有什么意外罢了,慕容大哥手下可是有三万兵马的,我可不信李筠有能耐,不声不响的把慕容大哥干掉。” 赵普微微颔道:“下也是这般想的,大帅此刻已经箭弦上,不得不,我等密谋若斯,一旦错过这个机会,日后被朝廷觉过来,不但徐皓月会被满门抄斩,就连我等也要数被诛,就算潞州李筠、淮南李重进会有什么异动,此刻我等只能和李筠、李重进斗快,等到京城大事已定,再掉头对付李筠、李重进。还有西京向拱,李重进和向拱两人也都是不甘人下,外为藩镇节,将来必定会反。但我等只要能够迅速控制京城,掌握大局,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镇压外任藩镇节,只消强的李筠、李重进等人被降服,诸藩镇不敢有动,天下传檄可定。” 赵匡胤沉默不语,赵匡义急道:“兄长,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顾虑什么?大家都看着你,难道你真要累得大家满门抄斩么?” 赵匡胤嚯的一声站起身来,指着赵匡义怒道:“都是你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硬生生把我逼到这份绝境之上,进退不得,让我如何面对先帝厚恩?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如何过得了忠义这一关?” 赵匡义被赵匡胤怒斥,只是暗自圭怒,却不敢开口说话,赵普看了看怒气冲冲的赵匡胤,又看了看面色怏怏的赵匡义,插口说道:“大帅,此刻已经势成骑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厚待先帝宗室、不滥杀朝一人,也算是对得起先帝的恩德,要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也容易,大帅接掌帝位之后,只需施仁政、安养姓,平定天下,老姓自然会为大帅说话。我等弃忠义之心,行忠义之事,才是秉持了忠义。到了这会儿,已经不能回头了。” 赵匡胤仰面长叹道:“终究到了这一步,也就没有办法回头了。”跟着望了望赵普,缓缓说道:“就按原先的部署,后日出兵之后,命高怀德到了陈桥驿驻马等候军,全军到了陈桥驿便行起兵!” !# 第二百五十四章 正少阳异象 第二五十四章正少阳异象 后周显德七年四月十一日,大周北伐大军第二次开出了汴梁城的明德门,上一次是三十万大军皇帝柴荣亲领下,以三大恨北伐契丹,而如今却是二十万兵马赵匡胤率领之下,仓促之间北上。 前几日殿前军和侍卫亲军同时收到了集兵的号令,其时清明刚过,虽然换了皇帝,但国家一片太平,唯一打战的北方也是捷报频传,自从北伐归来后,已经半年多没有打战了,虽然士兵们不得擅自离营外出,但时值清明前后,所以京营兵马之,聚众营内饮酒赌博者有之,请假一二个时辰外出逛街者有之,个别家城内的军官和士兵,请假回家团聚祭祀者有之。 忽然听到要整队出征的消息,不由怨声载道。不过军令如山,谁敢不遵,于是一阵忙乱,指挥使寻裨将,必裨将找都校,都校找都头,都头找士兵,到处乱纷纷,终于将队伍集合整齐。整个汴梁城都是鸡飞狗跳的,各处兵卒纷纷赶回大营聚齐。 当得知是要北上和白甲军和辽军作战之时,不少兵卒开始有些惧怕起来,殿前军乃是大周精锐兵马,若说单独对阵白甲军或是辽军,殿前军倒也不惧,但听闻两军齐至,多少还是有些骇人的。 整备两日,诸将总算点齐兵马,十一日天还没亮,先锋高怀德、白延遇便先行率领三万侍卫亲军兵马、两万殿前军兵马一共五万兵马先行。 到得天明之后,赵匡胤带领张令铎、韩重贇、张光翰、赵彦徽、赵匡义、米信、崔翰等诸将,以及他的亲信幕僚赵普、苗训、楚昭辅、李处耘、王仁瞻等人,率领军十万兵马兵出汴梁城明德门北上。 范质、王溥、魏仁浦等大臣,以及张永德、韩通、石守信、王审琦等将领,均出城送行。范质只看见这些将领,倒有一半不是赵匡胤嫡系,心为放心,勉励了几句,还同赵匡胤依依惜别,希望赵匡胤能早日凯旋而归。韩通则是满脸的肃穆,和魏仁浦两人目光相触之下,都从对方眼神之看到了一丝不屑的神情。 大军开拔出城远去,接着是宋延渥、王昭、罗彦环、田重进、李怀义率领的后军随后出城,直到午间二十万大军才开拔出城远去。 韩通和魏仁浦一直城头上望着大军远去,两人的面色均是严峻得可怕,韩通缓缓说道:“我们也开始部署。”魏仁浦缓缓点点头,看了看天空毒辣的炎阳,长叹一声道:“只愿不要流太多的血泪才是……” 话说赵匡胤带领大军走后,石守信和王审琦匆匆商议之后,石守信镇守北门,王审琦镇守东门,又派亲信部将控制西门和南门,一切分拔停当,已经是傍晚时分,二将分别守城楼之上,都是静静的等候着外大军的消息。 就此时,只见天边的那一抹斜阳忽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那垂垂的暮日低垂下去,天色骤然黑了下来,忽然间又光亮起来,如同拂晓时升起的一轮红日。城楼上的兵士们也望见了这奇异的景象,纷纷指点窃窃私语起来。 石守信站城头上望着这奇异的景象,心暗暗一喜,只想到苗训此人精通天术数,看来还真是算到这怪异的天象,如此一来行事便有可能了。 城头上,一名兵卒指着那太阳低声道:“你看你看,太阳好像又变大了!” 另一名兵卒摇摇头道:“不是,我觉着是变亮了,该不是太阳朝咱们过来了?” 其他的士卒听见议论声,也纷纷抬起头来看鲜。一名都校走到人群间,大声说道:“你们这些没见识的不懂,这叫日重光!看见了吗?那个小太阳底下又出了个大太阳,那大太阳就是真阳。瞅着,一会儿就把小太阳吃掉了!” 几个好事的士卒围住他,问道:“大人,这日重光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呀?” 那都校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说道:“你们当然见不到啦,这太阳吞少阳的事,五年才出现一次哪!太阳是什么?就是皇帝老子呀!圣人不是说过嘛:‘五年必有王者兴。’这是圣君现世的先兆哇!”士卒们出一片惊嘘声,再抬头时,只见天上两个太阳半叠一起,接缝处划出一条圆弧形的黑线。那黑线渐渐移动,约有一刻工夫才消失,又圆又大的红日落下山去,天一下子暗了下来。 那都校冷眼看着一干兵卒议论,悄悄的退出了人群,隐到城楼之下,但想不到身后却跟了两名兵卒。那都校行至城下的兵卒之,又将刚才的言语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那都校又转到别的地方,走到一处僻静的巷子内,却见迎面来了几名巡守的兵卒,那都校轻咳一声,也不停步走了过去,想不到走到面前时,身后风声袭至,那都校急回身一躲,却见身后两名殿前军兵卒手持木棍袭至。 那都校大惊怒道:“殴袭上官乃是死罪,你们疯了吗?”话音才落,只觉后脑一痛已然晕了过去。却是那几名巡守兵卒一名都头出手将他打晕,跟着那都头看了看众人冷声道:“用口袋装了抬回去,别惊动他人!” 过了片刻之后,太阳吞少阳和五年圣君现世的谣言便传遍了汴梁各处,古人相信的便是这些奇异天象,加上白甲军和辽军兴兵南侵的消息传开,汴梁城内是人心惶惶。 石守信得了城谣言四起的消息之后,大喜过望,用过饭后,带着亲卫巡视北边各处城门。 到了明德门下,却有一名都校匆匆而至送来信函,言道此信乃是城外有人送来的,石守信接过信函一看,只见信封上写了义社二字,信口火漆密封了,那火漆上却是赵匡胤的斗笠形徽号。 石守信大喜知道这是赵匡胤差人从城外送来的消息,当即拆阅起来,只见信上却说谋划有变,让石守信速速回殿前司府衙同王审琦汇合,到了之后王审琦会交待如何办理。 石守信看完信后,不由得大奇,为何赵匡胤要自己会殿前军府衙去?有什么变故言明即可,却偏偏还要王审琦交待,未免有些轻看自己了。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信函,却是赵匡胤的手书,火漆、印记都没有问题,石守信只得吩咐手下亲信部将守好北门,自己带着余名亲卫赶往殿前司府衙而去。 到了殿前司府衙之外,却见王审琦的亲卫已经外面等候,石守信略略有些气恼,自忖功绩和地位都比王审琦略高些,想不到赵匡胤却还是交托他主事,越想就越有气,当下吩咐亲卫外等候,自己带了几名亲信走入府衙之内。 到了府衙大堂之上,却见王审琦带着几名亲信坐堂上等候,石守信上前之后,也不见礼,只是微微愠道:“兄长有何言吩咐,快些道来。” 王审琦站起身愕然道:“兄长不是说让你安排的么?我早早的到了这里,你这会儿才来。” 石守信怒道:“兄长的信函说了,有些变故突生,已将如何行事告知于你,让我来此处和你计议的。” 王审琦惊道:“兄长给我的信函之上也是这般说的!” “什么?!”石守信隐隐觉得不妙,急忙取出自己的信函说道:“快将你的信函拿出来对看!” 王审琦急忙取出信函,两人一对之后,不禁面面相觑,信上的内容却是一般无二,只是两人的名字对换了。 石守信大叫道:“不好,快走,我们计了!” 话音才落,府衙大堂四下里火把齐出,数名殿前军兵将呐喊着,从大堂附近的厢房、后堂、门房之冲杀出来,将殿前司府衙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石守信、王审琦二将大惊,急忙拔出腰间长剑手,两人十余名亲信也都拔出腰间长刀,将石守信和王审琦护当。数名殿前军兵将都是全身贯甲,手具是长刀、长枪的重兵刃,刀丛枪林将众人围定,只消一声令下,长刀、长枪四面攒刺、乱剁,石守信、王审琦等人武艺再高,也非得变成肉泥不可。 石守信和王审琦背靠着背,都觉得对方呼吸之声异常沉重,而自己的一颗心也是狂跳不已。石守信见围住自己的都是殿前军服饰的兵将,略略定定神,厉声大吼道:“你们是何人部署?我乃是石守信,旁边这位是王审琦,都是你们的主将,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要造反么?快些给我退下!” 众殿前军兵将都是冰冷的眼神望着堂上众人,却不说话,王审琦大怒喝道:“让你们的将官出来答话!” “石将军、王将军二位还是放下兵刃的好,以免大家兵戎相见伤了和气!”却见一名二十余岁的青年将领分众而出,手也是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石守信借着火把的光亮看亲这人却是侍卫亲军兵马都监曹彬,不禁一怔,望着围定自己的殿前军兵将们厉喝道:“你们失心疯了么?怎么要听侍卫司军将的将领?你们忘了侍卫司兵马一直骑我们头上的么?” 曹彬微微笑了起来,缓缓说道:“石将军就别费力气了,他们不是殿前军,不会听你号令的,这殿前司府衙早傍晚时分,你们忙着造谣生事之时,就被我等拿下了,兵卒都回营看管,为的将领都已经被执下,好大家伙顾念义气,也没伤多少人。” 王审琦心一凉,鄙见一众兵将腰间都悬挂着弯弯的狗腿形弯刀,猛然明白过来,忍不住惊呼道:“他们不是殿前军,也不是侍卫亲军,他们是白甲军!” !# 第二百五十五章 昔日信诺言 第二五十五章昔日信诺言 白甲军怎么会京城之?石守信和王审琦面面相觑,但之前已然知晓徐皓月和赵匡胤有了协定,石守信当下喝问道:“曹彬,是你率领白甲军入城的?” 曹彬摇摇头冷笑道:“我是独自回京的,你们都该知道。废话少说,你们早城散布谣言、密谋造反,快快弃械受缚!” 王审琦善于机变,这一刻猛然明白过来,白甲军一定是出尔反尔,前面假意合作,实则是忠于大周,想要平息这场兵变,当下忍不住反咬一口喝道:“曹彬!什么散布谣言,你休要血口喷人,你们白甲军擅离燕云、无故回京,还强行攻占殿前司衙署重地,你们才是谋反大罪!”跟着手持长剑,冷眼环视场穿着殿前军服饰的白甲军兵将厉喝道:“尔等都是寻常兵士,切勿附逆,免得助纣为虐,谋反大罪,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听到王审琦出言恐吓,曹彬摸着下巴笑了起来,跟着从怀掏出一卷黄绸朗声说道:“石守信!王审琦!你们休想再狡辩!有陛下圣旨此,我等皆是奉命行事!快快束手就擒!” 石守信和王审琦大惊,想不到宫太后和幼主竟然已经下了旨意,那谋反兵变之事只怕朝廷已经知道,想要恐吓白甲军兵卒有所顾忌,是再也不能的了。 见两人面如死灰,但却还是不打算弃械投降,曹彬收起圣旨冷喝道:“给我上!” 喊杀声四起,寒光映着火光之,鲜血开始飞溅出来,石守信和王审琦二将的亲卫都是二人心腹,见曹彬手有圣旨,也知道二将一定是有不轨之谋,但这十余名亲卫并没有弃械投降,反而各举兵刃和倍于自己的白甲军厮杀起来。他们都知道这一厮杀之下,便再无幸理,说不定家人也会受到牵连,但他们还是义无返顾的出手了,或许他们也都知道身为武者,为知己者死,便是再无遗憾的了。忠义这一刻已经变了,他们是履行护主的忠心,遵循兄弟之间共进退的义气。 一场激烈的厮杀之后,十余名亲卫已经倒血泊之,他们的武艺不错,但面对人数众多的白甲军以严密的阵势环攻之下,还是身死当场,但他们拼死护着石守信和王审琦杀到了大堂之外。 二将到了堂外,本想着能挨过堂外前院,招呼府衙外的亲卫接应,想不到前院里密密麻麻满是手执火把的殿前军兵卒。 石守信肩头的环甲兽已经被挑去,肩头汩汩的冒着鲜血,王审琦腿上了一刀,这一刀好狠,便连鱼鳞甲也看了开来,好甲胄深厚,只伤了皮肉,否则他这条腿便会被削去。 曹彬领着兵卒从堂上追杀至,看到只剩下石守信和王审琦二人了,手指摸了摸鼻子,一股血腥味直冲脑门,曹彬目光加冷峻起来,厉喝道:“快些放下兵刃!否则格杀勿论!” 石守信惨然一笑,仰天大笑起来,跟着怒骂道:“徐皓月!你背信弃义!将来不得好死!”王审琦摇摇头将手长剑仍地上叹道:“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说的?石兄长,咱们受缚,赵大哥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石守信恨恨的看了看曹彬,过了片刻才放下手长剑,白甲军兵卒们一拥而上,将两人五花大绑起来。曹彬上前从两人身上出虎符印信之后,喝道:“将二人带去宫见大帅!”当下曹彬和众兵卒便押着石守信和王审琦出了殿前军府衙。 府衙外也是密密麻麻的白甲军列队守外面,石守信和王审琦二将带来的两余名亲卫已经皆被解决,只有数十人被绑缚后跪一边,其余的都是横尸当场,白甲军也死伤不轻。 见曹彬出来,白甲军群字营都指挥使周群,襄字营都指挥使王子襄一起迎了上来,王子襄心急问道:“如何?” 曹彬指了指身后五花大绑的石守信和王审琦道:“两人已经受缚,虎符印信已经到手,二位可速速调集兵马前去各处城门,将城门夺回!我自带二将去见大帅!” 周群和王子襄大喜急忙接过虎符印信引兵去了,曹彬便押着石守信、王审琦望宫城而去。 …… 大周宫城之内,傍晚之时也看到了那天象的怪异,符玉清总觉得坐立不安,柴宗训这几日都没能见到徐子茗和萧绰,做什么都不合他心意。符玉清好不容易哄着柴宗训和她一道用过了晚膳,眼见天色暗了下来,宫女、近侍们开始点亮各处宫灯。 符玉清见柴宗训依然不乐,正和他说着话,却听近侍总管王宁喜颤声宫闱外禀报道:“启禀太后,韩通将军求见。” 符玉清微微愕然道:“他来做什么?” 王宁喜答道:“韩将军说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符玉清嗯了一声,带着柴宗训转出屏风来,坐到位上道:“让他进来。” 只见韩通和一个头带斗篷的白袍人走了进来,二人向符玉清行了大礼,符玉清甚是奇怪的看着那白袍人道:“此人是谁?韩卿家为何要入夜带他入宫?又是有什么大事呢?” 韩通看了看符玉清却不答话,反倒是那白袍人走上前一步,将头上斗篷取下,露出那隽永的面容来,灯火映照之下,符玉清看得真切,这人竟然是徐皓月! 符玉清看清白袍人是徐皓月后,娇躯一颤,马上一把抱住柴宗训,将他护怀,一只纤葱玉手轻颤,指着徐皓月大惊道:“你、你是徐皓月?!你不是北边联合契丹人谋反了么?你怎么会这里?”跟着侧头看着韩通道:“韩卿家,你怎么会引他进宫?难道你和徐皓月一样也谋反了么?” 韩通只是微微欠身,却不答话,徐皓月躬身道:“太后莫慌,一切都是末将的谋划……”当下徐皓月将赵匡胤打算集兵兵变的事,连同赵匡胤到幽州找他的事都一一说了。 说完之后,徐皓月抱拳缓缓道:“太后,明日赵匡胤必然挥兵回京,如今城各门已经被赵匡胤一党石守信、王审琦等人控制,若天明之前不能夺回城门,赵匡胤挥兵回师之时,京城只恐不保,若失去了城墙屏障,京末将和韩将军的兵马是抵挡不住赵匡胤大军的。” 符玉清听完徐皓月的话后,忍不住凄然笑了起来道:“你们怎么能这样?一会儿是奸臣,一会儿是忠臣,哀家、哀家到底该信谁?偏偏你们说的都这样有道理,你让哀家一介女流,如何同你们这些满腹机关的人周旋?难道真是要算计我们孤儿寡母,你们才高兴么?”跟着两行清泪潸然而下,她玉手紧紧的搂住柴宗训哭泣起来。 柴宗训也不知道生了何事,只觉得符玉清哭泣起来,他自己心里也不高兴,忍不住稚嫩的童音说道:“母后,皇儿觉得应该相信徐将军。” 徐皓月和韩通微微一愣,想不到柴宗训忽然说话能有这般见识,符玉清泣道:“母后都分辨不出他们到底谁是忠、谁是奸的,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 柴宗训低声道:“他是徐子茗的爹爹,茗宝宝整日就说他长大了要做一个和他爹爹一样的忠勇大将军,皇儿觉得茗宝宝是忠臣,他爹爹也一定是忠臣,就像皇儿将来要做父皇那样的明君是一样的啊。”他话语虽然低声,但徐皓月和韩通还是听到了,均想柴宗训这般年纪便有此志向,对于一个长宫妇人之手的孩子来说,实属不易了。 符玉清闻言怔了怔,却听徐皓月缓缓躬身诚恳的说道:“先帝临终前的嘱托,末将还一一记心头,不知道太后还记得么?” 符玉清猛然警醒过来,脑海想起当日柴荣临终前说过的话来,“清儿,你和宗训都要记着,徐将军是可以信任的人,将来不论何时都要相信他,因为他答应过我了,便不会反悔的。” 想到此处,符玉清泪眼朦胧的看着徐皓月缓缓问道:“你当真不会有贰心?” 徐皓月脸上满是刚毅之色,躬身说道:“末将的回答还是和当日一样,鞠躬瘁、死而后已!” 符玉清轻轻擦拭了泪水,轻咬红唇道:“好!徐将军此刻该当如何?” 徐皓月和韩通对望一眼,都是心一松,徐皓月急忙道:“请太后和陛下下旨,先缉捕城散布谣言之人,这些人便是受了赵匡胤等人指使的,我们先要阻住谣言,以免军心、民心不稳。跟着下诏捉拿石守信和王审琦二将,褫夺二将兵权,迅疾将京城各门掌握手,此事可交由末将手下操办。另外着令韩将军亲自统领宫侍卫亲军守护禁宫,并将侍卫亲军之赵匡胤伏下的亲信将领一一拿下,以保证京城兵马安稳。” 徐皓月话音才落,宫门外王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老臣要见太后,要参奏魏仁浦!他竟然胆敢打开兵备府库,将府库的兵器盔甲数给那些民夫,他要干什么?老臣要见太后!” 徐皓月望着疑惑不解的符玉清道:“这些盔甲兵器是末将代入京城的兵将们使用,换了殿前军的装扮也好行事一些。”跟着徐皓月顿了顿接着说道:“末将还要参奏王相,他也和赵匡胤早已经暗通曲款了!” !# 第二百五十六章 阴效诚款忙 第二五十章阴效诚款忙 王溥吵吵嚷嚷的走入殿来,宫灯掩映之间,猛然见到徐皓月站殿上,大惊失色之下立刻停下步伐,又退了一步大惊道:“你、你不是应该燕云的么?”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王相不害怕一个谋反之人立于朝堂之上么?” 王溥似乎醒悟过来,看了看韩通和符玉清,急忙指着徐皓月怒斥道:“对啊,你是反贼,为何会此?来人!快将他拿下!”叫唤了半天殿外的侍卫亲军巍然不动,王溥面色微变,看着韩通道:“韩将军,难道你也谋反了?” 韩通鄙夷的看着王溥冷笑道:“王相这反咬一口倒甚是厉害。” 王溥整了整官服怒道:“什么反咬一口?徐皓月不是已经燕云之地谋反了么?” 徐皓月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密谋造反的是你和赵匡胤!”跟着徐皓月向符玉清抱拳道:“请太后下旨缉拿翰林学士陶谷,此刻可从他家密匣之内寻获早已准备好禅位诏书!”跟着他目光凝视王溥,厉声喝问道:“这诏书乃是赵匡胤明日兵变回京后,便要拿出来逼宫之用,敢问王相,这诏书乃是出自何人之手?!” 王溥一听顿时冷汗直冒,脸色变得煞白,结结巴巴的怒道:“什、什么诏书?老夫不知……” 徐皓月淡淡一笑,缓缓说道:“昨夜出兵之前,你与翰林学士陶谷、宋州防御使赵匡义、归德军掌书记赵普、归德军散都指挥苗训等人家密议,由陶谷执笔,你口述了这篇大义凛然、慷慨激昂,让人潸然落泪的禅位诏书!之后锁匣于密匣之内,准备明日赵匡胤大军一至,便由陶谷取出逼迫太后和陛下盖印宣读,是也不是?!” “你身受先帝辅政大臣重任,累受先帝厚恩,如今先帝去世不过半年,你却和赵匡胤阴效诚款,密谋逼宫禅位!亏你还是读书人!你的忠义节气哪里去了?!”徐皓月厉声喝问之下,王溥面色由白转红,身上微微颤,长大了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符玉清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气,温言道:“韩将军,速速差人去将陶谷缉拿,查他的府邸!”韩通高声领命而去。 跟着符玉清冷眼看着王溥道:“王相,你还有何话说?” 王溥瘫软地上,痛哭流涕的拜服于地求饶道:“太后明察,老臣也是迫不得已,也是迫不得已啊。” 徐皓月轻叹一声,明白五代之内,官朝地位远远不及武将,一旦有什么变故,官必然要依靠武将才能保住地位,王溥定然也是为了今后自己朝地位着想,才投向了赵匡胤。但他全然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气节,着实令徐皓月齿冷,当下也不再看他,向符玉清道:“太后,如何处置王相稍后拿下陶谷等人再说,当务之急请太后下旨意缉拿石守信、王审琦。” 符玉清嗯了一声,当即命人取来房四宝,亲手写了黄绸圣旨,盖了御印后交给徐皓月。 徐皓月当即命殿外等候的曹彬领了圣旨,并吩咐道:“可将二人引到殿前司府衙一并解决,否则二将领兵反抗急切间拾掇不下便麻烦了。”跟着拿出两封信函递给曹彬道:“这里是模仿赵匡胤的手书两份,可分别给二人送去,二人必定会计的。” 曹彬接过一看奇道:“大帅是从哪里得来的?”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赵匡胤同慕容延钊书信来往,信使都要通过陈桥驿,这两封伪造的书信出自陈桥驿驿丞洪宁之手,你快去,擒下二将后,取得两人虎符印信便可交给王子襄和周群二人,让他们迅疾控制京城各门,告诉他们要快刀斩乱麻,谁敢不服就地正法,此刻事态紧急,顾不得那么许多!”曹彬领命去了。 徐皓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瘫软地的王溥,只见他目光呆滞,也不理会径直走上前来躬身向符玉清禀道:“太后,今夜末将清除城内谋反叛逆,这宫或许也有叛逆埋伏,此刻只有这崇元殿还算是末将和韩将军的保护之下,请太后和陛下暂且屈尊再此,待明日大局已定,肃清叛逆之后,再将宫闱解禁方可。” 说完之后,符玉清尚未答话,徐皓月却见那近侍总管王宁喜忍不住缩了缩头,目光闪烁根本不敢望向自己,徐皓月心一突,难道此人也是赵匡胤一党的? “宫里也会有叛逆潜伏?”符玉清微微一惊,忍不住将柴宗训抱得紧了些,红唇微颤又微微泣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对哀家和皇儿不利?他们都是受过先帝厚恩的啊……” 徐皓月见符玉清又哭了起来,有些后悔不该教她刘皇叔的这一招,只觉得女人的眼泪对男人来说是相当致命的,特别是他这样的男人,当下轻叹一声急忙安慰道:“乱世人心离乱,如今陛下年幼、太后纤弱,就好似一个孩童怀踹宝器街上走,定然会有歹人见利起意。但请太后和陛下宽心,有末将定然保太后和陛下平安。”跟着徐皓月看着王宁喜道:“况且末将料想宫之人大多还是忠于太后和陛下、忠于大周的,你说对,王总管?” 王宁喜低着头,不防徐皓月会忽然问自己话来,猛然抬头惊慌的说道:“小、小的是忠于太后和陛下的……”说到这里,又缓缓低下头去,总之是不敢看徐皓月。 徐皓月皱了皱眉,转身向符玉清道:“太后,此刻已然知道了真相,末将并非真的起兵造反,而是为了探析赵匡胤一党奸谋,末将恳请太后将末将义子放了好么?” 符玉清哦了一声,擦了擦泪水吩咐道:“王总管,去将徐子茗和那小丫头带过来这里好了。”柴宗训闻言拍手笑道:“好啊,又可以和茗宝宝、绰姐姐玩了。” 徐皓月冷眼看着王宁喜出了崇元殿,也转身走到殿外冷喝道:“田行健!” 殿外领兵值守的白甲军襄字营都将田行健急忙上到前来躬身道:“末将!” 徐皓月指着王宁喜的背影道:“你亲自带人跟上去盯着,本帅怀疑他也是赵匡胤的人!”田行健领命后,自带人去了。 徐皓月吩咐完之后,刚想转身进殿,却见范质、魏仁浦、窦俨等人打着灯笼一起到来,远远的还崇元殿的玉阶之下,范质就指着徐皓月怒喝道:“徐皓月!你竟然敢伏兵宫,莫非真要图谋不轨?” 徐皓月站玉阶之上冷笑道:“范相,末将这是保护太后和陛下,真要等你知晓,只怕这大周社稷也要拱手让人了!” 范质怒气冲冲的抢上玉阶来怒道:“胡说!反叛的是你,赵匡胤是去平叛!” 徐皓月冷笑道:“范相,我如今就这里,我真是反叛了,你以为你还能站这里和我说话么?” 范质一时语塞,见徐皓月转身进殿,便跟着上去,也不顾魏仁浦和窦俨跟身后相劝,怒道:“徐皓月,你说赵匡胤要造反,有何人证、物证?” 徐皓月回头看了看范质,冷笑道:“过一会儿韩将军回来,便会有人证物证了,你先问问王溥去,你问问他都干了些什么!” 范质跟着徐皓月进到殿上,却见王溥瘫软地上愣,大殿上符玉清和柴宗训安坐于上,急忙向符玉清和柴宗训行了大礼。 “范相不必责问徐大将军了,王溥已经承认了伙同赵匡胤一党密谋反叛,还写下了禅位诏书!”符玉清娇声叱道:“这就是先帝顾命的辅臣!范相,你和王溥一同主理朝政,难道就没有丝毫的察觉么?” 范质吓了一跳,却见王溥脸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不到符玉清会责难自己,急忙拜服于地道:“太后明鉴,王溥这样做,老臣实不知啊。”跟着紧紧抓住王溥双臂哭骂道:“先帝待你恩如再造,如今先帝尸骨未寒,你竟然做出如此事来?” 范质双手很是用力,几乎把王溥双臂掐出血来,王溥只是瑟瑟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脑海还是没有明白过来,徐皓月是如何知道昨晚之事的。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与王相同谋的还有翰林学士陶谷,殿前军大将石守信、王审琦等人,我已经奉了太后和陛下旨意前去捉拿,请范相还有各位就这殿上等候消息,天明赵匡胤必定会回师京城!” 范质猛然转身怒道:“徐皓月,你既然一早知道赵匡胤等人有所图谋,为何不奏报上来?偏偏要自己行事?你提兵悄然进京,可知也形同造反?!” 徐皓月冷笑道:“直到昨晚我才等到有证据手,一早奏报上来,没有证据你们也不会相信,只会打草惊蛇,到时候我京城的家小也会受到牵连,范相你为官多年,怎么连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懂么?” 范质涨红了脸,站起身来还想质问,却听殿外韩通朗声道:“太后、陛下,陶谷诸人已经拿下,还有京散布谣言的人也已经拿获,都殿下等候传审,于陶谷家起获伪禅位诏书、檄等违禁物事若干!” !#
第二百五十七章 权柄间或转 第二五十七章权柄间或转 崇元殿上灯火通明,大殿之上只见十余名殿前军军将五花大绑后,皆跪地上,众将都是低着头也不敢抬头。徐皓月缓缓看着手厚厚的书,每一张都是众将的供词伏辩。这些军将大多都是殿前军石守信和王审琦属下的都校或是都头一级的将官,乃是石守信和王审琦的心腹,傍晚时候天降异象之时,军散布谣言,随后便被隐伏的白甲军一一擒获。 扮作民夫宫禁之内隐藏的白甲军,白日里已然魏仁浦的引领下,打开宫武备库,将里面的殿前军甲器悉数披挂起来,只是脖颈里缠了白巾以作辨识。王溥得知魏仁浦开了府库,分甲器给民夫,这才赶进宫来想要奏报给符玉清,却想不到徐皓月会禁宫之。 看了众将的供词,徐皓月命近侍呈给符玉清和殿上范质、魏仁浦、韩通等人阅览,跟着冷冷的看着跪地上的众将问道:“按你们供词上所说,这些谣言都是石守信和王审琦教你们的咯?” 众将默不作声,他们一一被擒之后,白甲军便逐一拷问了一番,众将之有些硬汉却是誓死不说一句话的,这些人已然被斩杀,如今跪殿上的都是些软骨头。但如今十余人聚一起,又都不敢说话了,只怕被旁人说出去,自己是如何的出卖自己的主将。 徐皓月哼了一声,走上前去缓缓说道:“你们的供词已经此,容不得你们抵赖!若是不说,全都推出去斩了!” 众将之内一名都头忍不住大叫道:“将军饶命,我等只是奉命行事,其余的事我等都不知情啊。” 徐皓月森然道:“谣言惑众、扰乱军心便是死罪!”跟着对范质说道:“范相,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范质拿着几页供词看着,越看手抖得越是厉害,供词上众将已经供述了石守信和王审琦让他们军散布谣言,什么大太阳、小太阳的,取而代之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当下无力的垂下手去,怔怔的说道:“不必问了,徐将军和韩将军按军法办理便可。” 徐皓月便命白甲军兵卒上殿将众将带了下去,跟着韩通又命人将陶谷带上,同时将证物禅位诏书、檄等物呈上,殿上众人都传览了。 范质看那禅位诏书越看越怒,当即指着好像一滩软泥瘫地上的王溥和陶谷怒斥道:“你们的良心让狗吃了!你们的忠义气节何?你们读的圣贤之书呢?圣贤是这样教你们写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的么?朝廷哪一点亏待了你们?你们偏偏要做出这样的事来?” 范质质问一句,二人便磕一个头,跟着还放声大哭起来,伏地不敢说话。过了片刻,范质长叹一声,亦是泪流满面的躬身说道:“太后,王溥、陶谷二人密谋造反,请将二人官位革除,交由刑部从重议处!” 符玉清还没答话,徐皓月躬身说道:“太后,此时恶尚未伏法,不宜先处置这些人,先将他们关入大牢之,等明日平定了兵变,再行议处为好。” 符玉清连忙点点头说道:“也好,就按徐卿家的意思办。”当下韩通命人上前将王溥和陶谷二人带了下去。 范质看了看符玉清,知道太后此刻已经不再信任自己,只得上前拜伏于地泣道:“老臣失察,以致叛逆有机可乘,老臣奏请太后革除老臣官位,以儆效尤。”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范相,此时不是赌气的时候,如今赵匡胤提兵二十万还京城之外转悠,要论罪也该等到平息叛乱之后,这会儿咱们该当同心协力,看如何保大周渡过这个难关才是。” 范质满脸涨得通红,对徐皓月道:“徐将军所言甚是,是老夫想岔了。”跟着向符玉清叩拜道:“如今有徐将军主持大局,老臣甘愿供其驱策,请太后诏许徐将军总揽全局,平息这场祸事,以保大周江山稳固。”众人闻言都是心一宽,范质也不再纠缠,倒是大的让出手权柄来,足见其还是忠于大周的。 符玉清舒了口气道:“也好,哀家就命徐卿家为平叛大将军,准许徐将军便宜行事,范卿家、韩卿家你们全力协助徐将军。”众人一起躬身领命,徐皓月躬身领命之时,心却是一阵激动,自己的谋划总算是成功了一半,但却不知道接下来能否顺利平定赵匡胤的陈桥兵变了。 …… 却说王宁喜领了符玉清旨意之后,急匆匆的往内宫赶去,一路上都是穿了殿前军盔甲的白甲军和侍卫亲军把守,他身旁一名近侍打着灯笼前面引路,出了崇元殿的宫墙之后,王宁喜低声道:“和咱家往内侍值殿去一趟。” 那近侍奇道:“王总管,徐少爷和萧小姐是延福宫,我们去内侍值殿做什么?” 王宁喜阴测测的说道:“叫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再多话,小心咱家掌嘴!”那近侍缩了缩头,打着灯笼往内侍值殿而去。 内侍值殿乃是宫内班宿卫轮换休息之地,侍卫亲军值守禁宫,多数都是此处聚集,位于宫城南门宣佑门旁。王宁喜二人来到内侍值殿院外,却见此处都是衣甲鲜明的侍卫亲军手指火把值守外,见二人靠近当即喝问起来。王宁喜上前出示了宫腰牌后说道:“我要见王彦升王将军。” 守门的侍卫亲军都头见是宫近侍总管,也客气起来,当即引着二人进到院去。 到了院,只见此处院落极大,房屋数排,每间屋内都是侍卫亲军喝茶闲话。到了头一处大的屋外,那引路的都头屋外大声道:“王将军,宫王总管求见。” 屋内一个粗豪的声音道:“让他进来!”王宁喜吩咐自己的随从外等候,自己一人急匆匆的进到屋内。 到了屋内,只见王彦升正独自饮酒,王宁喜急忙道:“王将军,你这会儿还有心思喝酒?徐皓月已经宫了!” 王彦升惊愕的道:“徐皓月宫?”跟着皱眉哼了一声道:“他回来又能怎样?他和赵点检是拜把兄弟,早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急什么?” 王宁喜顿足道:“王将军啊王将军,徐皓月如今宫已经背弃了赵点检,将赵点检所谋之事和盘托出,还将王溥王相也抓了起来,如今已经差人去拿石守信、王审琦二位将军去了,接下来只怕便轮到你了!” 王彦升忍不住嚯的一声站起怒道:“好个徐皓月,竟然如此背信弃义!”跟着带起凤翅翎盔,拿起惯用的巨剑沉声道:“他如今宫势孤力弱,我们这便抢先难,带领我手心亲信入宫杀了他!” 王宁喜惊道:“你带兵入宫会有多少兵士能听你的?况且如今宫都是徐皓月的白甲军和韩通的人守卫着。” 王彦升惊奇道:“白甲军?!徐皓月的白甲军何时回京的?” 王宁喜哭丧着脸道:“白甲军是扮作民夫入城的,还宫待了许久,徐皓月其实早就谋划此事了。” 王彦升呆傻了半晌,这时屋外有人禀报道:“将军,值殿外有大批殿前军到来,说是让将军出去说话。” 王宁喜大惊道:“一定是徐皓月察觉了,派人来拿我俩。赵点检城外,我等贸然起兵定然不能一呼应,如今我俩该如何?” 王彦升面色微变,咬牙道:“徐皓月和我素来有隙,我要是落到他手,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好我的心腹兵马都徐府外守着,你随我从后门走,咱们出宫城去,打入徐府,将徐皓月一家老小悉数拿下,以为人质,或能支撑到天明赵点检回京,否则咱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王宁喜大喜道:“也只有这样了。”当下两人出了屋子,王彦升招呼起自己的心腹数人,命人现前院拖住殿前军,自己和王宁喜领着数名侍卫亲军出了值殿后门,出了宣佑门直往徐皓月府邸而去。 自从徐皓月起兵消息传来,韩通便命王彦升领兵围住了徐皓月的府邸,不许里面人出来,但有所需的蔬菜米粮都派人送进府去,但就是不许人进出,以为就地监押,所以王彦升所部千余兵马都徐府外守候着。 值殿外等候的田行健引着千余白甲军等得不耐烦,想要强冲进去,但一众侍卫亲军又守住大门,殿前军和侍卫亲军素来不和,田行健等人又无将令或是圣旨,侍卫亲军自然不让殿前军进入值殿,两下相持之间,两边的兵卒言语之间有些不干净起来,几乎要火并起来。 就田行健按耐不住想要冲杀进去的时候,韩通快马引着一队侍卫亲军到来,田行健大喜,只见韩通上前来厉声喝道:“值殿内的侍卫亲军听好了,王彦升图谋不轨,本将军奉旨捉拿!叛将王彦升何?” 见是韩通到来,值殿内的侍卫亲军都将这才喝命兵将们列队迎候,韩通领着兵马逐屋查,却不见人,后才有侍卫亲军说看到王彦升领着数亲信往后门遁走。 韩通大惊失色,看着田行健道:“王彦升这贼子定然是得了消息先出宫去了,徐府外守卫的都是他的亲信,只怕他是想拿了徐将军家眷以为人质!” 田行健大惊失色,韩通急道:“你先回去禀报徐将军,我引兵去徐府相救,只希望能来得及!” !#
第二百五十八章 花园巨剑折 第二五十八章花园巨剑折 王彦升和王宁喜策马带着五余名侍卫亲军出了宫城,急匆匆的赶往徐皓月府邸。一路上只见殿前军兵马正四处出动,王彦升和王宁喜也不知道这些兵马是不是白甲军,只得引兵让开道来,好这些殿前军也无暇理会这一队侍卫亲军,只是匆匆路过,也没阻拦。 到了徐府门外,守府外的侍卫亲军都将接着王彦升和王宁喜,王彦升便拔出巨剑厉声喝道:“奉诏将徐皓月府上人等数拿下!有宫近侍总管王总管此监看!” 那都将乃是王彦升的亲信,当即命喝命兵卒们准备撞开徐府大门冲进去,一众侍卫亲军见王彦升亲来下令,一旁还跟着两名宫近侍,也不疑有他,当即高声呐喊高举火把,数十名兵卒开始抱着巨大的圆木冲击徐府厚重的大门。 说也奇怪,外面弄这么大的动静,徐府之内却是一片寂静,王彦升隐隐觉得不对。 齐声呐喊之下,大门轰然被撞了开来,几乎与此同时,北门那边冲天的火焰升起,那边也是喊杀声大作起来。汴梁城内开始骚动起来,大批的殿前军出现街头,开始设立关卡戒严,姓们不明白生了何事,都只是躲家不敢出来。 王彦升已经顾不得北门生何事,料想是白甲军和北门石守信的部署干上了,当下仗剑厉声喝道:“冲进去!”众侍卫亲军齐声呐喊跟着王彦升冲了进府去。 进到府前院,里面却是漆黑一片,也静悄悄的,王彦升皱眉喝道:“给我四处!”众侍卫亲军高举着火把各都校、都头的带领下,便分散开来往府内去。 王宁喜焦急的跟上来急问道:“为何没有人?难道都跑了不成?” 王彦升怒道:“怎么会,老子的兵马都守着徐府的前后左右,他府上数口人,怎能轻易逃走?王总管你此处等候,老子亲自带人去找,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插翅飞了!”说完便呼喝着带领一队人马亲自往府内寻去,王宁喜只得前院等候。 徐皓月的府邸占地颇广,当年柴荣为了笼络徐皓月,着实下了些本钱,王彦升带着兵马来到府花园,也都没见到一个徐府的人,整个徐府好似坟墓一般的安静。 四处寻的都校、都头纷纷来到花园和王彦升会合,都说四下里已然遍,别说人了,狗都不见一只。王彦升只觉得一股凉意直冲脑门,徐皓月向来算无遗策,他既然能不声不响把白甲军带回京城,又怎会眼睁睁看着家人被人挟制呢?王彦升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根本就是扑了个空。 但他不甘心坐以待毙,眼望四周,忽见东面一带是高高的院墙,王彦升急问道:“院墙外也有兵马守着么?” 驻守的都将回禀道:“那院墙过去,原来是李谷大人的府邸,我等没有进去,只是外面街道值守。” 王彦升猛然醒悟过来,狞笑道:“原来是使了个障眼法,和老子玩灯下黑,徐皓月的家眷一定是隔壁李谷的府内!来人,拆墙!咱们冲过去!” 话音才落只见院墙上火光四起,只见上头冒出余名大汉来,手竟然都是明晃晃的锐弩,也不等王彦升等人明白过来,便是一阵如雨的弩箭激射而下。 花园的侍卫亲军登时有不少人箭倒地,王彦升倒也反应快,箭雨袭至立刻拉了边上一名兵卒挡身前,那兵卒登时身四箭,都来不及出声就直挺挺的死去。王彦升就地一滚,躲到一处假山之后跟着厉声怒喝道:“有埋伏!让刀盾上!” 墙头乃是童虎头和英吉二人,带了三名月字营兵卒和徐府武丁组成的弩箭队射击,手上都是一般的神臂弩,虽然此刻天黑,但徐府花园也不大,而且王彦升等人都举着火把,只望光亮处招呼,一时间将侍卫亲军射退。 花园内的侍卫亲军箭雨纷纷找地方躲避,惨叫声连绵不绝,跟着余名手持铁盾的刀盾兵涌入花园来,后面跟着余名弓弩手,开始向墙头放箭压制。 刀盾手举盾往前冲到墙根脚,开始搭人墙上墙,童虎头见状呼哨一声,徐府的武丁们便跳下墙头去,换了长枪守墙下,但有露头的便是一枪刺过去。 两下攻防据守相持不下,王彦升暗暗焦急,正要喝命兵卒抬圆木来撞到围墙之时,一名都头急匆匆的来报道:“将军!韩通将军带领兵马到来,说你谋反,要缉拿你!” 王彦升已经杀红了眼,当即一剑将那都头砍死,怒喝道:“扰乱军心者死!给我撞墙!”跟着巨剑指着那驻守徐府的都将歇斯底里喝道:“你带人去守住府门!否则我杀了你!” 眼看双目通红,满身鲜血的王彦升,那都将吓了一跳,正巴不得早些避开他,忙不迭的应了,带领一队兵马赶往徐府大门,场之人都明白,这都将是不会为王彦升拼死据守的,原因很简单,王彦升大势已去,而且他回京的日子不长,他所谓的心腹都是冲着他的权势而依附,一旦失势是不会有人跟随的,何况韩通是上官,还奉旨领大军前来,聪明人都明白该如何选择。 墙头那边似乎也明白生了什么事,童虎头扯起嗓子喊道:“侍卫军的兄弟们,韩将军只拿恶王彦升,他犯下的是谋反大罪,你们犯不着为他卖命,不如擒下王彦升,说不定还能立下功劳来!” 一旁英吉笑嘻嘻的也跟着喊起来,一时间徐府武丁也跟着喊了起来。这一喊侍卫亲军们的攻势顿时缓了下来,都忍不住回头望向王彦升去。 王彦升手持巨剑铁青着脸,都觉得眼前的人目光之都不怀好意,额头上沁出汗水来,身躯开始微微颤起来。 “将军,我等还是先暂退!”一名王彦升的亲信上前想劝道,却想不到寒光一闪,王彦升手巨剑劈下,竟然将这人劈成了两半,血污内脏留了一地。 王彦升满脸是血,面色甚是狰狞的大笑道:“你想抓老子去领功?休想!老子先杀了你,看你们怎么拿老子邀功!”只见他势若疯癫,手滴血的巨剑火光下闪着幽光,甚是可怕。 众侍卫亲军无不骇然,一时间都是呆当场,过了片刻也不知道是谁一声喊,纷纷往花园外抢去,都生怕王彦升狂将自己杀了,而王彦升的亲信也没人再敢上前相劝的,都是跟着兵卒们往外涌去。 才涌到花园口,大队侍卫亲军冲了进来,为的将校厉声喝道:“全都扔下兵刃!蹲地上!抗命者立斩!”王彦升手下的侍卫亲军见大势已去,都不敢反抗,纷纷扔了兵刃,抱头蹲地上。 霎时间花园便只剩下王彦升一人站当,那领军的将校手长刀指着王彦升大喝道:“叛将王彦升,快快束手就擒!” 王彦升扭过头来,一双冰寒的眼神好似嗜血野兽般可怕,满脸的血污也都看不出样貌来,只见他裂嘴露出满口森森白牙大笑道:“老子反叛?老子何时反叛了?老子是大忠臣!老子为大周立下过赫赫战功!” “王宁喜已经招认了,你还想抵赖么?!”韩通沉稳的声音飘然而至,只见韩通带着亲卫走入花园之内,冷眼看着王彦升怒道:“你同王宁喜勾结赵匡胤阴谋造反,给赵匡胤暗通宫消息,纠党结伙,图谋不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的功绩?先帝已经给你封赏,如今你要造反,还有脸说自己是大忠臣?!” 王彦升狞笑道:“韩通!老子的战功是老子用命换来的,是我应得的,是皇帝老儿本来就欠我的!那群官腐儒,什么力也不用出,只是动动嘴皮子,竟然能朝呼风唤雨,官做得比老子这些拼死拼活的还要大,这是什么道理?老子就是看不惯范质那些腐儒,才和赵点检一起干的,赵点检是条好汉子,也不像宫里那女人和小孩,只怕连王彦升这号人物也不知道,何来恩顾只说?!” 韩通怒斥道:“一派胡言!没有范大人他们治理国家,收税收粮养兵,你哪来的吃喝穿戴?调你入京的诏旨是太后亲览后所下,她和陛下都问起过你,陛下还说很羡慕你有把巨剑,想和你学剑法!你已经天子身边做亲军指挥使,便是太后、陛下信任你,你竟然还要造反?你这是自毁前程!自掘坟墓!” 王彦升被韩通一阵痛斥,呆愣了半晌,环顾花园之内,跪地求饶的兵卒们知道大势已去,但还是怒骂道:“徐皓月!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要不是你,老子早就得了从龙拥戴之功,荣华富贵享之不了!” 韩通冷笑道:“你心机不纯,只想着立功,就算赵匡胤奸谋得逞,你也得不了荣华富贵!王彦升!快快束手就擒!” 韩通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还真是言了的,历史上赵匡胤兵变后,王彦升便是立功心切,街上遇到想要召集兵马抵抗的韩通,追杀过去,引兵将韩通一家数杀死,只以为自己便立了大功,但想不到赵匡胤却暗恨王彦升胡乱僭越杀人,还得赵匡胤要背负害死韩通的恶名,因此终身没有封王彦升为节使。 王彦升怒喝道:“老子不信!”说罢势若猛虎的举起巨剑朝韩通杀过去,只听嗖嗖数声,王彦升猛然顿住身形,手巨剑一松跌落地,跟着跪倒地,口嗬嗬的像野兽般哀嚎,双手反倒背后去,想要抓什么。 原来墙头上童虎头等人见王彦升暴起,便放了几箭,正王彦升后背。 韩通手提长刀走上前去,缓缓说道:“你当真是至死都不知悔改,念你昔日功绩,我便给你一个痛快!” 王彦升跪地上,忍不住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跟着垂下头道:“多谢将军给个爽快!” 寒光一闪,王彦升级被斩落,鲜血流了一地,历史这里掉换了位置,韩通亲手斩杀了王彦升,至此城内侍卫亲军之赵匡胤的党徒算是清除掉了,但汴梁城各门的厮杀声却还是没有停下来。 …… 第二百五十九章 宫闱诸事定 第二五十章宫闱诸事定 崇元殿上,徐皓月得封平叛大将军之后,当即命韩通领兵马前去捉拿王彦升等赵匡胤侍卫司的党徒,韩通当即领命而去。 跟着徐皓月命范质、窦俨分头召集官入宫护驾,又命魏仁浦领宫侍卫守御崇元殿。分拔完毕之后,曹彬前来禀报说已经拿下石守信、王审琦二将,徐皓月当即喝命将二人押上殿来。 殿上灯火忽明忽隐之间,曹彬带着十余名白甲军将五花大绑的石守信、王审琦二将押了上殿。只见二将全身鱼鳞甲胄,战袍残破不堪,满脸血污头散乱,显然是一番巨斗之后才被擒下。 走到徐皓月面前,石守信和王审琦二将满面怒容,瞪视着徐皓月,石守信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徐皓月!你出卖兄弟!换取你的荣华富贵!你不得好死!” 曹彬大怒,当即上前一脚踢石守信脚踝处,怒喝道:“太后、陛下面前还敢撒野?你再敢骂一句,我就打你一耳光!”石守信立足不稳,跪地上,跟着又挣扎着直起身来,仍是怒视着面色如常的徐皓月,他怕又受辱,也闭口不骂了。王审琦面色倨傲,被白甲军兵卒按着跪倒地,冷冷的怒视着徐皓月,却也不口出恶言。 符玉清贝齿轻启问道:“石将军、王将军,先帝带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造反?” 石守信抬起头,头散乱之间露出一双血红的目光,也有吓人,柴宗训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躲符玉清怀不敢看他,只听他朗声道:“先帝若,我等必不会反,但如今朝堂上坐朝的只是一个孩子,我等如何能服?” 王审琦昂起头也道:“不错,如今乱世未平,先帝盛年崩卒,我等只想依附一位可以平定天下的英雄,建功立业,平治天下,而不是跟着一个孩子被一帮臣使唤来使唤去!” 符玉清满面怒容,但她生性柔雅,却也不会口出恶言,不知道如何反驳两人的话。徐皓月闻言微微叹息,后周一代经过柴荣的努力,已经为重统一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柴荣没有时间完成统一的大任,继位的柴宗训年纪太小,符玉清女流之辈,而且做大周皇后才没多久,实没有多少大臣是真心效忠她母子二人的,多的都是看先帝柴荣的面上,甚至徐皓月也是。 徐皓月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一派胡言!大周如今已经威服四方,假以时日,大家戮力辅助陛下,将来一定能够平治天下,大丈夫若真有本事,当力匡扶幼主,朝若是有佞臣,当力锄奸扶主,如此一样可以建功立业,一样可以平治天下!说来说去,你们都是想建那戴翎之功!” 石守信冷笑道:“徐皓月!你这个小人!你何尝不是想着能够入主朝堂,能得一世荣华富贵,才出卖我等?”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赵匡胤到北平城找我,许给我起兵的条件便是将来让我做殿前都检点一职,并许诺将来我徐皓月朝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为了富贵,我何苦冒如此大的风险回京?” 符玉清闻言微微一惊,想不到徐皓月放弃了如此的大的诱惑,而且是背弃了自己的结拜兄弟,进京来保护他们母子二人,自己先前还如此不信任他,心微感不安,望着徐皓月眼神充满了激赏之意。 大殿之上徐皓月看着石守信和王审琦继续说道:“如今乱世,便是因为人心离乱,各地节使拥兵自重,只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将忠孝仁义皆抛诸脑后之故!我徐皓月只望以自己的所作所为,能让世人明白,道义原本该是什么样的!”跟着他轻叹一声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石守信怒道:“我等误信你这个小人,要杀要刮悉随尊便!”王审琦昂然道:“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便看着你是如何杀兄弟的!”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论国法,你们造反谋逆,罪不可赦,论忠诚,你们背义负恩,天理不容,论道义,你们欺凌孤弱,还有何颜面立于世上?但处置你们要等到明日大局已定之后!” 石守信面色狰狞的笑道:“徐皓月,你以为控制了京城便能相安无事了么?赵大哥手有二十万兵马,他一定会打破京城,到时候你谁都救不了!” 徐皓月哼了一声道:“只带了数日粮草的二十万大军,你当汴梁城是纸糊的么?”跟着徐皓月悠然的说道:“况且我还伏下了后招,明日你们便会知道了。”跟着厉喝道:“将他们带下去关押起来!” 白甲军兵卒将石守信和王审琦带下去后,徐皓月又问曹彬道:“王子襄和周群那边情形如何?” 曹彬躬身道:“王将军和周将军已经取了殿前军虎符印信领兵赶往城门,料想只会有些石守信和王审琦的亲信部将难以收复,但此刻二将已经被执下,群龙无,一定能顺利收复城门。” 徐皓月摸着下巴沉吟片刻道:“本帅还是亲自领兵前去,毕竟城殿前军还有十万之众的。” 正这时,田行健急匆匆的走进殿来禀报道:“大帅,王彦升领着数亲信遁出宫城,王宁喜也和他一道,看来王总管也是赵匡胤的内应。韩将军言道二人定是前去攻打徐府,想要用大帅的家眷作为人质,韩将军已经领兵前去相救了。” 殿上众人都是大吃一惊,符玉清急忙道:“那快些增派兵马前去相救啊,要是让贼人得逞,便是大大的不妙了。” 徐皓月微微一笑,躬身道:“太后莫慌,末将已经有了安排,王彦升这等宵小去了便是扑个空,当务之急乃是稳定城局势,取下各处城门。” 当下徐皓月转身对曹彬道:“你协助魏仁浦魏相守卫禁宫,本帅带田行健往北门去一趟!”曹彬躬身领命。 正这时,徐子茗稚嫩的童音飘然入耳:“爹爹,茗宝宝好想你……”果然只见孙庭运这老道士带着徐子茗和萧绰两个孩子进到殿,徐子茗一见徐皓月便略带哭腔的扑了上来。 徐皓月一把将徐子茗抱起,只见徐子茗小眼红红的哽咽道:“我就知道爹爹不是坏人,绰姐姐说得对,爹爹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会是叛贼的……”说到这里徐子茗已经呜咽得说不出话来。 看来徐子茗和萧绰被软禁宫,虽然符玉清生性柔弱,也不会对两个孩子怎么样,但下面的宫女和近侍就不会客气,多半言语上有辱骂、恐吓,徐子茗还小,自然会害怕,看来这些天都是萧绰从旁照料、安慰着。 想到这里,徐皓月不禁看了看一旁的萧绰,却见她眼神也满是欣喜之色,但和自己目光一碰,又生出些怯意来。徐皓月安慰了几句,柴宗训也亲自过来拉着徐子茗的小手安慰了几句,三个小孩很快便都欢笑起来。 徐皓月一早便安排了孙庭运宫照看两个孩子,当下徐皓月对着孙庭运一揖道:“多谢道长看顾。” 孙庭运呵呵笑道:“徐将军为国为民保社稷,何须言谢?” 徐皓月知道他话之意,也不便多说两人私交,跟着对符玉清朗声道:“太后,如今石守信、王审琦等人城散布谣言,祸乱民心、军心,我等除了掌控兵马外,也要安抚人心。” 殿上魏仁浦接口道:“不错,如今城内人心惶惶,太后应下诏替白甲军澄清原委,安抚民心。” 徐皓月看了看孙庭运笑道:“既然叛贼一党以怪力乱神祸乱人心,那我等也就以毒攻毒,也造一番谣言,不过此事还需孙道长这个护国真人出面才是。” 孙庭运捻着胡须笑道:“这正少阳异象数年难得一见,原意本是少主如少阳般初升,当有能臣辅佐,光彩掩映之下,方才能成正阳,光耀大地,此天相名唤日重光,老道我几十年参悟天相,这话可不会乱说的。” 众人心都明白过来,这天相是吉是凶便是要看如何说了,魏仁浦点点头说道:“臣以为除了道长出面外,司天监的官吏们也跟着出言附和,这便加令人信服了。” 符玉清轻轻嗯了一声道:“那就按诸位卿家所言,哀家这就下诏,向官、姓晓谕事情原委,安定人心。关于异象之说便由孙真人领司天监官吏操办,务必消除先前不利的谣言。” 当下便由魏仁浦殿上起草诏书,孙庭运则找司天监的官吏们商议去了。片刻后诏书拟好,有吏誊抄数十份,都加盖了御印,徐皓月派了兵马护卫传旨的近侍分赴京城各处传谕。 跟着徐皓月对符玉清躬身道:“太后请安心,宫有魏大人和曹彬等人守护,可保无虑。韩将军那边料想解决了王彦升,也会带同末将家眷进宫,一同等候消息。末将这便到各处城门查看,准备天明后迎击叛军!” !# 第二百六十章 军中流言急 ~~第二十章军流言急 汴梁城以北四十里处陈桥驿是汴京往北走的第一个大驿站,自五代汉、周以来,这个驿站平日里接待南、北使节和来往商旅不计其数,也是大军北上南归的歇宿之处,所以此处驿站规模很大,供士卒扎营的空场也十分开阔。算起来,赵匡胤来来往往此驿也住过不少次了,赵普给他安排的那间屋舍,他几个月前从北伐回来时还刚刚住过。 前军高怀德、白延遇等已经陈桥驿歇宿等候,赵匡胤军到来之时已经是午后了。等到后军宋延渥、王昭、罗彦环等领兵马到达陈桥驿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 和汴梁城所见的天相一样,这时的天色有些奇怪起来,太阳快要沉下去时,天色渐暗,忽然间又明亮起来,如同拂晓时升起了红日。帐外的一些士卒们觉得稀奇,指指戳戳地议论着:“唉快看,这日头好像变大了!” “不是,是变亮了,该不是有什么异象?” 那些帐里的士卒听见外面的议论声,也纷纷跑出来看鲜。身穿殿前军盔袍的苗训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走到人群间,大声说道:“你们不懂,这叫日重光!看见了吗?那个少阳底下又出了个正阳,那正阳才是真阳。瞅着,一会儿就把少阳吞掉!” 几个好事的士卒围住他,问道:“苗指挥使,这日重光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呀?”苗训乃是殿前散员右第一直散都指挥使,此人通晓天占候术,军倒也有些名气。 苗训故作神秘的说道:“你们当然见不到啦,这正阳吞少阳的事,几年才出现一次哪!这是皇帝登基的先兆!”士卒们出一片惊嘘声,再抬头时,只见天上两个太阳半叠一起,接缝处划出一条圆弧形的黑线。那黑线渐渐移动,约有一刻工夫才消失,又圆又大的红日落下山去,天一下子暗了下来。 军营内赵普看了看那太阳,对身旁的赵匡义微微一笑说道:“想不到苗训所算的还真是准啊。” 赵匡义摇摇头说道:“其实为了等这一天,我们错过了几次好时机,难道真要等这异象么?其实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李处耘也凑了过来开口道:“这异象卦书上叫做‘子午相包’。子是帝座,午是端门,子包午,水火既济,一阳骤升,是说上天要降下大贵人。今天又是庚子日,阳气特盛,这可是个大吉之兆啊!”李处耘乃是赵匡胤麾下都押衙,曾经跟随过李继勋,也是个武双全的人物。 赵普颔道:“正是如此,也只有今日起事,我等才能有话说,如今只消军散布箴言,军士无知极易被煽动,到时候就算侍卫亲军有五万人,也会被人裹挟而动。” “原来如此,下受教了。”赵匡义应了一声,眼眸满是火热的期待。 李处耘插嘴说道:“少将军,这叫上天垂象!能加坚定咱们起事的决心啊。” 赵匡义阴阴的低声笑道:“不错,咱们起事便今晚!” 不知什么时候,几个人身边围过一群军校和士卒,而且越来越多,听李处耘说起这异象来,人人都是咂舌不已。 末了,赵匡义突然从腰间拔出宝剑,大声喊道:“众将士听着,今天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贵人就要诞生了!现你们必须听本将的号令,各就其位,谁也不准乱动,也不准睡觉。如有违抗,定斩不饶!” 一句话把众人都吓呆了,面面相觑,不知道将要生什么事。“还不快回去准备迎接贵人?!”赵普跟着嚷了一声。众人像老鼠一样哧溜溜地散开了。 “少将军,你忒性急,此时声势未成,只怕会误事!”赵普有些不满地埋怨赵匡义。 “赵先生,此刻时机不是已经成熟了么?还要等到何时?”赵匡义不耐烦的说道:“今晚要准备的事还不少,这会儿就该挑明了!” 赵普见赵匡义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轻叹道:“也对,这层窗户纸早该捅破了,那咱们就下决心一条路走下去!” 赵匡义点点头与赵普对视片刻,毅然说道:“速命列校各守营帐,不能有一兵一卒逃回汴京!” 赵普点点头,对李处耘说道:“你赶快去苗训那边召集将校,不但要宣布军纪,还要让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当今的小皇帝根本不可能懂得将士们的辛苦,只有天子登基,才能给大家带来希望!” 李处耘急匆匆的到了苗训所的营,只见苗训被数十名将校围着,一人问道:“苗指挥使精通天,何不把这天象给大家解释一下呢?究竟是吉是凶?” 苗训摇摇头道:“这件事很难说,说它是个凶兆,并不错,要说这是个吉兆,同样也能说得过去。”大家愣然道:“此话怎讲?” 苗训故作沉吟道:“这事却不便讲,一旦说出去,我苗训岂不犯了大罪。” 众军头那里肯依,非要苗训讲个明白,一个都头道:“都是一个军营,赵点检的老部属了,说出来何妨,俺们绝不外传,给苗指挥使招来不利。”众人也纷纷劝苗训讲出,以解众人的疑惑。 李处耘一旁也开口说道:“对啊,苗指挥使,你便说说。”苗训被逼得没法,只得说道:“我要说出来,还请各位遵守信用,千万不可再传给其他人。”众人立即点头应允。 于是苗训才低声开言道:“夫日者,君王之象也。两个太阳并见于天空,乃是两君并立之象,一个黑阳隐退,一个阳光华倍增出现,乃旧君隐退,君出现之兆。所以从旧君方面说,当然是个凶兆;如从君方面说,当然也是吉兆。所以我才说,无论说凶或说吉,都能说得通。而我觉得恐怕我们大周又得改朝换代了。只是那君还不知应什么人身上。你们想这话岂敢乱说的,望大家心里明白就是,千万别传出去。这可是开不好要掉脑袋的事啊!” 李处耘把大腿一拍,说道:“苗先生真神人也。早京城,我就听说过一件传闻,说是宫现了一块‘点检作天子’的木牌,这君必然应我们赵点检身上。” 两人一唱一和,说的跟真的一般,众军头一齐欢呼道:“如果赵点检当了天子,这真是上天有眼,赵点检一向爱兵如子,关心咱们疾苦,要比那个七、八岁娃娃强得多了。” 一名军校迟疑的问道:“赵点检素来以忠义著闻,只怕他自己决计不肯当这皇帝,承受背主恶名,苗先生说的这天象,究竟应何时?” 苗训哼了一声道:“天象既显,变应就迫眉睫,不过此事关系重大,今日我泄露天机,罪过重大,希望列位千万不可乱传。”苗训说过,拉了李处耘便走,看看天近黄昏,各军已到开饭之时,也便赶回军。 军营的将士们,还为前日出现黑太阳的事,私下议论纷纷,谈论个不休,如今有了这奇又振奋人心的答案,哪里还能竭制住人不说,于是一传十,十传,不过几个时辰,便传得全军士兵和下级军官无人不晓。 此时已然是深夜,高怀德和赵匡胤等饮宴之后回营,便听军裨将说起这事来。这高怀德没有参加过当年结拜,但高怀德与赵匡胤有着特殊世交友谊,早已彼此视同兄弟,而且年龄长,武全才,军也颇有人望,因而有事都要找他断决。 当下那裨将便军营内,把军下层盛传立点检为天子的话,向高怀德说了一遍。 高怀德心暗喜,但看了看营帐本部诸将后,假意叹口气道:“如果是军心拥护赵点检,这个机会不可放弃。目前主上幼弱,又缺少贤明宰相辅佐,不知体恤将士,弄到这种地步,我等不如应天顺人,先拥立点检为天子,然后再挥师北征,各位以为如何?” 帐诸将都是互望了一眼,跟着一起躬身道:“我等愿听高将军将令。” 高怀德又想了一下,缓缓说道:“要拥立点检当天子,要的便是各部主将一致拥护,方不至引起意见不一,而拼杀起来,则会弄巧成拙,造出麻烦来。其二,得与几位才智出众之人商量,定出拥立之法,方能一举成功。”当下高怀德便派了小校先请赵普、苗训、楚昭辅、李处耘等人前来议这事。 片刻之后,赵普等人到来,说起拥立之事来,赵普正色道:“当前主少国疑,拥立君已成为不可逆转的大势。自不待言,如今箭弦上不得不,当即可召集各部主要将令宣决此事。目前,各部诸将,大都是点检多年旧部,只白延遇、张光翰、赵彦徽、宋延渥、王昭等五将,尚不知态如何,须先征得他们同意,方不动生变。” “正是该如此!将五将约至营,谁敢不从,便是一刀杀了!”一人阴沉的声音从帐外飘然入内,跟着一名年青将军走入帐来,诸将都是吃了一惊,定睛看时,这人却是赵匡义。 !# ~~ 第二百六十一章 碧血洒军帐 第二十一章碧血洒军帐 高怀德军帐之内,诸将听了赵匡义的言语都有些惶惶起来,赵普皱眉道:“其实此五将俱不足为虑,也必拥戴无疑,若是强逼就范,只怕惹出萧墙之祸来” 赵匡义不以为然笑道:“军我等兵马众多,况且军心所向,这五人也不敢多话的,何惧什么萧墙之祸来?” 赵普面色不豫起来,赵匡义拥立这件事上太过热心,而且甚为急进,倒像是再替他自己谋取皇位一般,当下对高怀德道:“下留意久矣,那宋延渥,本是汉高祖刘智远的女婿,后汉国被周太祖所篡,宋延渥不过是人屋檐下讨生活,决不会为大周创下的江山卖命。至于张光翰和赵彦徽二将乃是李重进担任侍卫司马步都指挥使之时提拔起来的,之后李重进调任淮南,二将便跟了韩通,二将具是一勇之夫,又都笃信佛教,现上天垂象,改朝换代,他二人焉敢逆天行事?而王昭虽然久随李重进,后跟韩通,但此人刻薄忘恩,小人一个,加的不会逆势而为,所以这些将领,俱不足虑。” 说到这里赵普顿了顿,轻叹道:“只有白延遇乃是先帝侍卫亲军出身,虽为韩通部将,但他刚毅忠勇,只怕有些不易说动。” 高怀德本来对赵匡义的冲动就有些不满,听了赵普的话后,才颜面逐开,跟着沉吟道:“白延遇虽然刚毅忠勇,但他胸无城府。此人韩通之下,那韩通为人刚愎自用,骄傲自大,不懂屈从人事。这白延遇倒是常受韩通的气,有几次同我喝酒之时,白延遇也常暴其短,白延遇那边我亲自去说之,或能以此事说动。” 大家听了,都十分欣喜,赵匡义抚掌笑道:“如此说来,诸将可以一致拥戴点检为天子,是没有什么障碍了。” 赵普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便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派何人前往劝说点检,还是有恰当人选方可。” 苗训看了看赵匡义说道:“好是请少将军去讲,另外赵先生不妨一同前去,我等自帐外集合兵马呼应便了。” 高怀德重重的点头道:“此事由少将军去为合适。” 赵匡义立时应声道:“此事包我身上,定会让兄长答应的。” 但赵普却皱眉道:“只是点检他平素讲忠义,如果冒冒失失去说此事,必定被他拒绝,事情反而弄僵了,必须想一妥当的策略,使他无法推辞才好。” 正商议之际,只见有帐外军校来向高怀德禀报道:“将军,如今军营兵将纷纷传说,要拥立赵点检为天子,待请求将军去向点检进言,劝点检即天子位。并且兵将们说,当今幼主不体恤将士辛苦,将来也不会知道我等功绩,我们何必为这种天子卖命,如果赵点检不愿当皇帝,兵将们就都不愿干了,打算回家种地。” 高怀德听了,对赵普等急道:“军心已变,事速行,应迅速召集诸将,说明此事,再请少将军、赵先生二位入内劝驾。” 赵普沉吟道:“劝说当以大义为重,点检决不会亲口答应,说愿意当皇帝的,全靠大家设法拥护,使他既不必开口,也推辞不掉,这才万无一失。” 苗训点头道:“这话有理,下已作了妥善安排,赵兄请放心好了。” 赵普听他这样说,已然明白他准备好的定然是皇袍,便向高怀德道:“如此,便速去请众将来商量好了。” 深夜之间,陈桥驿的兵营之内,兵士们都是惶惶不安,纷纷窃窃私语,白延遇也参加了傍晚的酒宴,闷热的天气让他心浮气躁,又闻帐外嗡嗡声不绝于耳,性起身巡营。 到了营却见营军兵们都不安睡,三五成群的正议论纷纷,白延遇大怒,喝命手下裨将前去查问,不一会儿手下裨将惊慌不已的回来禀报道:“将军,大事不妙,军不知何时起了流言,都言点检做天子。” 白延遇又惊又怒,急喝道:“是何人造谣生事?将传流言的人给我抓起来!”那裨将有些为难的说道:“将军,此刻军无人不传此言,也不知该抓谁去。” 惊怒之间白延遇正想喝命手下亲卫上前弹压军兵,却见高怀德手下部将飞马前来禀告道:“白将军,高将军召集诸将紧急议事,商议军流言之事!” 白延遇甚是奇怪,军有流言,各部将军不再自己营镇守弹压,却去集议什么屁事?但高怀德乃是前军主将,自己也不得不奉命行事,当下便喝命手下裨将带领自己的亲卫驱赶士卒回营睡觉,自己则跟着高怀德部将前去营相会。 不一时,白延遇到了高怀德军帐之,却见各军诸将都来到,高怀德尚未开口,只见张令铎便先说道:“高大哥,营里军士乱了,都议论要拥立检当天子,如何是好?” 言未毕,韩重贇便跳起来说道:“兄长仁厚英武,本就该做皇帝,京城里那八岁的幼帝和太后被范质这些弱书生把持,我等外拼命作战,再大的功劳还不是要看范质这些人的脸色?要我说当然就拥护兄长做皇帝!” 高怀德点点头,面泛红光的道:“正是为此,我特请大家来商议,目前主上幼弱,太后又不谙政务,如此下去,天下必大乱,我等拼死效命疆场,即使挣下汗马功劳,又有谁来说句好?今日天现异象,两日并出,一日沉没,乃是改天换日之象,天象既定,我等不可逆天行事。愚意先拥立点检作天子,再行北征为是。不知众位将军意见如何?” 白延遇心大怒,忍不住便要开口直斥其非,但却见诸将竟然都纷纷出言附和,只有张光翰、赵彦徽、宋延渥、王昭等四将沉默不语,赵匡胤的旧部和殿前军一众将领竟然都兴奋异常。 高怀德眼望张光翰、赵彦徽二将说道:“如今乃是天意合让赵点检做天子,难道你们二人要逆天而行么?” 张光翰、赵彦徽二人对望一眼,见赵匡胤一党声威甚盛,心虽不情愿,但也只得躬身道:“我等愿随军心天意行事。”虽二将没说赞同赵匡胤做天子,但把二人的决定交由军心天意而定,言下之意便是造反兵变不是二将的本意,而是被迫而为。 高怀德点点头,又望向宋延渥笑道:“宋将军以为如何?” 宋延渥见张光翰、赵彦徽二将如此说来,也只得躬身道:“我和张、赵二位将军的意思一般。”此刻诸将都是群情汹涌,宋延渥可没打算豁出性命去保大周。 高怀德跟着又对王昭说道:“王将军的意思呢?” 王昭看了看白延遇缓缓说道:“既然诸公都心意已决,我便也随大势而动。” 白延遇闻言又惊又怒,只见高怀德看着自己缓缓问道:“白将军,韩通与你多有不合之处,若是赵点检做了天子,你有了戴翎拥立之功,便不会韩通之下,何乐而不为呢?” 白延遇只见帐内数十双眼睛都望着自己,犹如芒刺背,他缓缓站起身来,惨然一笑道:“原来你们早就有谋算了,所谓的大势、军心、异象,不过是你们的藉口而已,说到底你们都是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想着自己能够明哲保身,浑然忘了什么叫忠义廉耻,先帝去世不到一年,你们便忍不住要兵变造反了?” 帐内诸将都是怒目而视,不少人已经手按剑柄冷眼看着白延遇,高怀德面色有些难堪,相劝道:“你也看到了,营军士们都想拥立天子,而且你就甘愿屈居韩通之下么?” 白延遇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冷冷的看着帐内诸将道:“我与韩通不和,乃是私怨,改立天子乃是国之大事,怎可挟私怨而废国事?况且天子继位不过半年,有什么错处?你们便要拥立赵点检而废了天子?说到底你们都只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帐内诸将面色都难看起来,高怀德迟疑道:“当今天子年幼无知,只怕不是明君,不如赵点检有人望,况且军心所向,难道白将军弹压得住军兵士们?若是引起军哗变,我等便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了啊。” 白延遇冷笑道:“天子年幼正当匡扶,难道年幼便是错么?!我等都统兵多年,手下自己兵马如何统带,谁人心里还不清楚?兵卒流言纷纷,若是无人放任撺掇,会闹到这般地步么?这里谁人心里都清楚,真要弹压兵士,谁都知道该怎么做,何须我多言?!你们就是铁了心想要改立天子,但我白延遇绝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 两道刀光飞袭而至,白延遇急忙侧身一挡,正想抽腰间佩剑抵挡之时,忽觉后心一阵剧痛,跟着低头只见前胸一截血淋淋的剑头戳了出来。 白延遇眸子一滞,浑身颤抖不已,回头望去却见王昭自己背后冷冷的说道:“你看不清大势所趋,碍手碍脚,便会断了大家伙的生路,白将军对不住了。”跟着一抽剑,带着鲜血那剑抽了回来,兀自灯火映照下,闪着血光,那一腔热诚的忠义碧血,便洒大帐之内,令人触目惊心。 白延遇缓缓的跪倒地,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飞泻,直挺挺的瞪视着高怀德,倒地死去。 张令铎急忙出了营帐,喝命帐下亲卫将跟随白延遇过来的兵卒亲军皆拿下,以防他们走漏消息,让白延遇部生出变乱来。 高怀德看着白延遇的尸身,面有不忍之色,叹口气低声道:“白将军,你这又是何苦?非逼得大家伙要杀了你。”当下命人将尸体抬下妥善保管,等到明日大事已定,再行厚葬。 诸将除掉了白延遇后,都是一致拥护赵匡胤起兵的,苗训道:既然如此应请各位将军营向全部士兵传达决定,制止再作议论,以安众心。于五时集合整队,待天子出帐,立即取行拥立之礼,大事就可定了。”众将一一领命散去,自去晓谕所部将士。 第二百六十二章 黄袍亦加身 ~~第二十二章黄袍亦加身 一个闷热得令人烦躁的夜晚过去,短短的一个夜晚时光,能改变些什么?能让一个国家翻天地覆的变化么?五代年间是个神奇的年代,这个年代什么事都有可能生,总之丧失了基本的道德准则之后,一切人们恪守的道义都无从谈起,所以什么事都有可能生。但这或许是后一次荒唐的加冕天子闹剧了,少对原大地的姓们来说是这样。 黎明的天空万里无云,清爽的晨风吹走了夏日的闷热,让人们的心头一阵神清气爽。陈桥驿的荒野之上,大周二十万精锐兵马排列队伍,一齐鹄立。指挥使以上高级将领,齐集军大帐外等候赵匡胤。 这时赵匡胤刚刚宿醉起身,正洗漱,见赵匡义、赵普二人进来,赵匡胤手的动作微微一缓,轻叹一声问道:“诸将都已经答允了么?”。 赵匡义躬身笑道:“正所谓形势比人强,兄长如日天,何人敢不从?白延遇不识大体,已经被王昭和众将给杀了。” 赵匡胤缓缓闭上眼睛,满脸都是不忍之色,微微颤声问道:“你们还杀了多少人?” 赵普急忙说道:“大帅宽心,也没杀多少人,只是王昭接管白延遇兵马之时,除掉了数十名白延遇的心腹,其余的兵将都是心悦诚服的。” 赵匡胤睁开眼来,却见眼眶之已经是噙着泪水,但他却是笑:“我受先帝深恩,方有今日地位,取天下于孤儿寡妇之手,已经是忘恩负义,大大的不忠,让唇人笑骂之事了。如今诸将欲图富贵,将我逼到这步田地,还为了一己私欲,诛杀昔日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同僚,难道我等都是禽兽不如的人么?” 赵普素知赵匡胤仁厚,听闻诸将杀了白延遇,心下自然会不喜,当下急忙道:“不然,此事不可逆转者有三,上天垂象,不可逆天,此其一也,当前幼主暗弱政治不能清明,大帅如不愿当天子,必然会使天下大乱,刀兵四起,姓遭殃,周室天下也必不可保,先帝子孙必将受害。所以从为国、为民,为保护先帝遗孤计,唯有大帅挺身而出,即天子之位,才能避免刀兵祸乱,此其二也。现三军诸将及兵丁,全把期望寄托大帅身上,昨夜军士兵纷纷议论,说是如果点检不肯为天子,大家都要散伙回家种地,军营已毫无奔头了。为了稳定军心,此事怎可推辞,此其三也。有这三点,大帅万万推辞不得,还是满足三军诸将愿望,即天子之位,以安军心。” 赵匡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泪水直流,赵普和赵匡义都不明白他为何笑,片刻后赵匡胤笑得停了,才嘲弄的轻叹道:“行如此不义之举,也有这么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是非黑白么?” 赵普躬身劝慰道:“大帅三思,此举不仅关乎国家昌盛,姓祸福,而且关乎能否实现先帝结束乱世的遗愿。如大帅不愿为天子,必将引起天下大乱,刀兵四起,国家继续四分五裂,不能稳定,先帝只有含恨于泉了。大帅平日以仗义豪侠称誉于时,现岂呆以怕受恶名的一已之私,而不敢力挽狂澜勇担重任。明公不可上违天意,下失民心。” 赵匡义见赵匡胤犹疑不决,急道:“兄长,你不会到了此刻才想不做天子了,帐外二十万将士可都看着你啊!” 赵匡胤听了二人的话,沉吟了片刻,长叹一声才说道:“且待我出去会见诸将,向他们晓谕道理,稳定一下军心,再安排回师京城之事。” 说毕,赵匡胤二人侍候下,匆匆梳洗完毕,穿上甲胄,走出帐来。只见众将环立于帐外,高怀德一见赵匡胤出来,便道:“三军无主,一致请拥立点检为天子。” 赵匡胤正欲开言,苗训和楚昭辅早已把暗地准备好的黄袍取出抖开,一左一右,从身后走上前去,替赵匡胤穿身上,高怀德见了,怀掏出令旗一摆,只见众将及士兵一齐下跪朝拜,齐呼万岁,声彻陈桥驿荒野。 赵匡胤深吸一口,缓缓说道:“如此大事,你们不和我商讨乱来。我受先帝深恩,今尸骨未寒,便代其天下,让我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众口?” 赵普道:“完成先帝结束乱世之未竟事业与心愿,正是报答先帝的好做法,于先帝子孙,妥加优待,使之安享快乐,也便无愧于心了。”说毕,诸将一致请赵匡胤上马,回师汴京,登皇帝位。 赵匡胤万般无奈,只觉得身处幻境一般,脑海种种往事浮现,心下感慨万千,唏嘘之下只得说道:“要我回汴京,需遵我三点,第一,幼帝和太后,我当北面事之,尔等决不可冒犯;将士非有命令,不得擅入宫阈。第二,京内大臣,都是我旧日同僚,尔等对任何一人,都不得随意欺凌;第三,不准乘机抢掠府库和富庶姓,不许进入所有官员姓私宅扰民。这三点你们必须做到,并严格约束部下,违令者斩!如能做到这三点,我便同意回京,如做不到,我死也决不回去。” 众将忙说:“谨遵万岁旨意!”赵匡胤这才下令,向汴京回师。并且先派了李处耘和楚昭辅快马入城。让李处耘先通知石守信、王审琦二将,严守京城内外城门,让他们注意维持京城治安,然后再通知宰相范质、王溥正式告知拥立君之事。楚昭辅则赴府,禀告匡胤母亲及家人,并安排兵马安定和保护家属,二人领命去了。 眼望着赵匡义大军缓缓开拔往南而去,陈桥驿的驿丞洪宁那浑浊迷醉的老眼放出光亮来,口低声喃喃的不断祝祷道:“老天保佑,但愿徐将军能平定这场祸事。” 他身旁孙子洪田定低声道:“阿爷,有你盗取的赵匡胤他们的手书,徐将军一定能成功的,徐将军是不败的战神,他一定会平定这场乱事的。” 原来徐皓月和英家商队一起回京之时,偶然之间现陈桥驿有赵匡胤的信使通过,往真定而去,定是和慕容延钊以书信密议起兵之事。回到京城之后,徐皓月便和魏仁浦商议此事,魏仁浦掌管枢密院驿站诸事,便想起这陈桥驿的驿丞洪宁来。洪宁和魏仁浦相熟,魏仁浦初为后晋枢密院一名小吏之时,便和洪宁认识了,素知此人忠义,深恨契丹人,当下建议找此人相助。 当下徐皓月便乔装了和魏仁浦一同赶到陈桥驿,徐皓月以真相和洪宁说了,洪宁当即表示愿意襄助徐皓月。洪宁便等赵匡胤信使到驿站之时,灌醉信使,套取了赵匡胤信函的印鉴和火漆样式,洪宁为驿丞,对信函印鉴、火漆见得多了,仿造起来毫不费力。魏仁浦寻人模仿赵匡胤的笔记,徐皓月口述了写下了给石守信和王审琦的两封信。所以才有前面石守信和王审琦被信函所骗之事。 但此刻赵匡胤大军还是起了兵变之事,洪宁和洪田定势单力薄,无法阻拦,只得默默的祝祷,希望徐皓月能平定这次的乱事。 赵匡胤陈桥驿留下了一队五余人的兵马驻守,洪宁倒是给这队兵马的都校准备了一桌酒菜,陪着那都校和几个都头吃喝了一阵,酒过三巡几人都醉了,洪宁便以话语套之,问起都校领兵留下的目的。 那都校醉眼朦胧的笑道:“老洪,你这酒不赖,稍后要多备些,真定的慕容延钊将军还要领兵回来,稍后会你这陈桥驿驻扎一段日子,又要你好生招待一番了。” 洪宁明白过来,赵匡胤让慕容延钊回师陈桥驿,方便相互接应,又让慕容延钊扼守住陈桥驿,掐断北面的咽喉要道,一直要等到京城平定之后,可能慕容延钊才会离开了。 也不知道京城的徐皓月和魏仁浦知不知道这个消息了,洪宁有些心急起来,便寻思着如何消息送回汴梁城去,但那都校虽然醉了,手下兵卒却是守着陈桥驿回京的路,也不让人过去,便是陈桥驿的驿卒也不让过。 眼看日头一点点的偏西,洪宁还是没想到办法,正惶急之间,却见有数骑探马从汴梁城而来,才到陈桥驿,便向那值守此处的都校大声传令:“京城已经被徐皓月的白甲军占据,陛下正领军攻打,传令此处兵将严守陈桥驿,不可放过一个人去,断绝南北的消息为要!”那都校这时候酒醒了大半,听了这个消息是惊得全醒了,当即喝命手下兵卒严守各处布防。 众兵卒乍闻此消息,不禁惴惴不安起来,白甲军怎么会出现京城?赵匡胤已经称帝,却不能回京,不能抓住京城的小皇帝,自己这群兵卒只怕都会被朝廷算成是叛军去了,也不知道赵匡胤能不能打破京城,但徐皓月的凶名外,兵卒们都是不敢轻视的,好他们有二十万之众,应该不会失败的。 “北面有大队兵马到来!”凄厉的呼喊声从驿站的瞭望塔上传了过来,驿站的都校满头大汗的持刀厉喝道:“看清楚旗帜了么?有可能是真定慕容将军的大军!” “不对!是白衣白甲的白甲军从北面杀过来了!”瞭望塔上瞭望兵卒凄凉的喊声响彻了陈桥驿,似乎预示着陈桥驿这五兵卒覆灭的命运…… ~~ 第二百六十三章 黎明夜深邃 第二十三章黎明夜深邃 深邃的夜幕之,繁星点点如画,或许便是有些这些繁星点缀,才让这夜幕显得加的深不可测。田行健仰头望着深邃的夜幕,这个夜空似乎和那个夜晚的夜空没有丝毫的区别,他脑海浮现起几年前,他和阿牛被徐皓月救下之后的那个夜晚。那是个永远让他忘不了的夜晚,天堂寨的夜空是如此的深邃,就好像他看徐皓月那样,只觉得徐皓月和夜空一样的深邃而不可测。 如今还是一样,田行健全身鱼鳞甲胄,红色战袍外,胯下一匹青骢马,跟徐皓月身后。前面的徐皓月一身白虎玄铁甲,白袍白披风,胯下一匹白马,他那不是很健壮的背影眼前晃动着,和几年前一样,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田行健却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要看到徐皓月,他便会感到很安心,便会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田行健!”徐皓月的厉喝声打断了田行健的思路,田行健急忙一夹胯下骏马,策马跟上几步,抱拳道:“末将!” 徐皓月手马鞭一挥,指着前面火光映照的北门大声说道:“让儿郎们边喊边冲,就喊朝廷平乱大军已到,放下兵器跪地者不杀!把白幡旗打出来!” 巨大的白幡旗竖起,田行健身边的兵卒们都是兴奋的高呼起来,跟着便随着白幡旗呐喊着冲了上去,边冲边喊道:“朝廷平乱大军已到,放下兵器跪地者不杀!” 北门王子襄带领的三千兵马和石守信手下殿前军万余兵马厮杀正烈,石守信所部亲信将校看到王子襄手持虎符印信而来,却不见石守信,又见王子襄等人虎视眈眈,便觉得不对劲,便喝问起来。王子襄不想拖延时间,便厉喝:“抗命者斩!”当场斩杀了那将校,石守信手下兵马登时大乱,和王子襄的白甲军厮杀起来。 北门有两万殿前军兵马,大部分兵卒不明就里,被石守信手下亲信将校驱赶着和白甲军厮杀,剩余的只是守城墙上不知所措。 北门储藏了不少猛火油,厮杀之乱军不小心点燃了猛火油,才燃起了冲天大火。 火光之,只见一面巨大的白幡旗出现当场,旗下一员大将身着白虎玄铁甲领着兵马势若猛虎的直冲过来,北门的殿前军都是大骇,不知谁喊了一句:“是白甲军!是徐皓月!” “朝廷平乱大军已到,放下兵器跪地者不杀!”冲天的呐喊声袭杀而至,北门的兵卒们惶惶不安起来,只见涌来的都是穿着殿前军兵甲的兵卒,只见一名红袍将军手持黄绸圣旨厉声喝道:“圣旨此!朝廷平乱大军已到,放下兵器跪地者不杀!” 北门的殿前军兵卒见状,不禁魂飞魄散,黑暗只道真是有平叛大军到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抗命不尊,才惹来了大军,白幡旗所到之处纷纷跪地求饶。 驰到北门之下,殿前军兵卒已经大半弃械跪地,只剩下数名石守信的亲信兵马负隅顽抗,已经被白甲军团团围住,徐皓月纵马上前冷然看着这些人厉声喝道:“石守信、王审琦密谋造反,已经被拿下,快快弃械投降!否则与石守信、王审琦同罪!” 剩余的数人都将、都校不少,众人都是紧靠一起,眼望身旁都是密密层层的兵马,知道败亡即。石守信不再,群龙无,加上大部分兵卒只听到自己被划为叛军,便是士气大沮,根本不想拼命厮杀,纷纷跪地求饶。 一名都将挺着兵刃颤声道:“我等不知石守信谋反,投降能否免死?” 徐皓月看着那都将冷然道:“朝廷平叛只问恶,不问从人,投降便可免死!” 那数人立时又有大半人弃械跪地求饶起来,只剩下余人兀自不肯投降,“我等不信石将军会谋反!”“对,石将军怎么会谋反?” 田行健上前展示圣旨森然道:“圣旨此!再不降便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众人为之气夺,但还是犹疑不决,徐皓月目光一寒,手长剑一挥厉声喝道:“全都杀了!”众白甲军立时一拥而上厮杀起来,片刻之后便将余人悉数屠戮殆。 平定了北门之后,殿前军兵卒被聚集起来,列队回城内的军营之去,田行健领兵扑救火头,救治伤患。 徐皓月和王子襄站到北门城头上,徐皓月对王子襄道:“北门明日是赵匡胤等人攻打的要地,便交给你守御,给你五千白甲军,稍后侍卫亲军也会调拨兵马来一起助守,这里便先交给你,我和田行健再到其余各门巡看!”王子襄躬身领命,自带领兵马准备守城之事去了。 徐皓月和田行健到了东门的时候,此处周群倒是已经平定了王审琦的乱军,周群上来便杀了王审琦的几员亲信大将,攻其不备之下,很快便攻下东门。 徐皓月同样命周群守住东门,将投降的殿前军驱赶回军营去看守。其余的南门和西门,殿前军兵马大部分都不是石守信和王审琦的兵马,徐皓月和田行健倒是兵马到了之后,出示了圣旨,没有受到什么抵抗,便将南门和西门收复。 徐皓月留下田行健镇守西门,正逢韩通和曹彬、童虎头、英吉等将赶到,徐皓月便命曹彬领南门的殿前军镇守南门。 此刻汴梁城内尚有三万侍卫亲军,一万八千余名白甲军,殿前军被分为两部,石守信、王审琦手下统带的亲信兵马四万余人被收缴兵器之后,回到军营内看守,尚有五万殿前军并非二将的直系兵马。 徐皓月和韩通商议之后,曹彬领三千白甲军,五千侍卫亲军和一万殿前军镇守南门。田行健领五千白甲军,五千侍卫亲军和一万殿前军镇守西门。周群领五千白甲军,五千侍卫亲军和一万殿前军守东门。徐皓月和王子襄领五千白甲军,一万侍卫亲军和一万五千侍卫亲军镇守北门。韩通领五千侍卫亲军镇守宫。 诸事安排妥当之后,徐皓月又命童虎头率领五千殿前军城维持秩序,四处张榜,并派兵将出城各将领的家眷都就地看押起来。 经过一夜的纷乱,汴梁城黎明前宁静了下来,官都云集宫,符玉清范质、魏仁浦等人的陪伴之下,又听闻各城门已经被徐皓月收复,京的乱军已然被肃清,心稍安不少。但从官窃窃私语的神态可以看出,这些官员心都是惴惴不安的等待着,也不知道徐皓月能不能守住汴梁城,要是被赵匡胤的二十万大军打进城来,这些官都是害怕会死乱军之。 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凡前面几个朝代迭,叛军一旦攻入城内,都会烧杀抢掠一番,这是五代之屡见不鲜的惯例,也是统兵将领默许的,所以大多数官吏都是惴惴不安的等待着。 城内的姓也是如此,一个漫长难熬的夜晚,喊杀声、脚步声、马嘶声都没有停过。姓们也不知道生了何事,都不敢出门查看,只是躲家求老天爷保佑。 到得黎明之前,城内已然安稳了下来,天色蒙蒙开始亮,只听得各处街道上,有人敲着锣鼓,一边敲一边喊道:“昨夜城内乱军已经被平定,城内人等各安其事,不必惊慌!” 听到锣声,姓们才纷纷打开门,出门查看究竟。富户、商旅们也都松了口气,派出家仆上街打探消息。汴梁城慢慢的又热闹了起来,只见各处都张了皇榜,姓们纷纷围上去看,其实他们之绝大多数人都不识字,却偏偏要看个热闹,问个究竟。人群便有识字的人,大声的把皇榜上的字念了出来,跟着又解释了一番,姓们才明白过来,原来白甲军并不是叛军,反叛的是出城平叛的赵匡胤。 饶是汴梁城的姓们见惯了朝代迭,这时候也被弄糊涂,原本造反的不反了,平叛的原来才是要造反的,这种一八十的大转折,让人们一头雾水。但姓们也不管那么多,只要自己的性命和家财能保得住,换谁做皇帝也都不打紧,况且这时候还是大周朝廷做主,姓们也都稍稍心安下来。 跟着便有司天监的官吏城内闹市街口等处,搭起台子来,鸣锣召集姓们过来。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站台上,司天监的官吏说此人是护国真人孙道长云云。孙庭运曾今淮南救治过疫症,名声倒是也传开来,姓们也都纷纷膜拜不止。 只见孙庭运台上亮了几手道术,像是祭拜了天地三君诸神,跟着便讲起昨日的天现异象来,说什么此时天子虽然年幼,但昨日天现异象,预示着有名将能臣匡扶,将来必成一代明君,结束乱世,安养姓云云。 众姓之间司天监的官吏也都一旁纷纷附和,引经据典的传说一番,便大多都信了,那时候的姓对这一类的鬼神之说甚为笃信,何况这是朝廷亲封的护国真人说的话,不少人听完后都是拜伏于地,山呼万岁起来。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不一会儿已经传遍了整个汴梁城,不少大户人家还敲锣打鼓的祭拜起天地来。 就此时,北门外数骑探马疾奔回城而来,口高呼道:“叛乱大军已至十里之外!” …… 第二百六十四章 厚赏忠义臣 ~~第二十四章厚赏忠义臣 晨曦的金光之间,李处耘和楚昭辅二人带着十余名随从护卫快马先行回汴梁城,一路上也不停留,快马加鞭之下,不一时回到了汴梁城北门明德门之外。 只见北门城门紧闭,李处耘和楚昭辅都是微感奇怪,但见城头上还是石守信的帅旗,也不疑有他,李处耘便马背上高声喝道:“我乃赵匡胤赵点检麾下散都指挥使,特回京城传信与石守信将军!快开城门!” 明德门的城楼上,徐皓月正安坐城楼内,品着香茗,听了王子襄的回报后,微微一笑道:“让他们进来,拿下后带来见我。”徐皓月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开始算计赵匡胤的那一刻起,他就再等着这一天,他很想看到赵匡胤和他手下看到他之时吃惊的样子,想听听他们会说什么,这倒也不是想要羞辱他们的意思,而仅仅只是出于一种好奇而已。 昨晚一夜未眠,此刻他却只觉得精神倍,筹谋了许久,到了收网的时候,他的心情或许和一个渔夫没什么两样,而鹬和蚌却是范质和赵匡胤。 对于石守信和韩审琦骂自己背信弃义、出卖兄弟的指责,徐皓月心是有些难堪,这个结果他也早就料到了。这个下克上的现实世界里,他只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世人,忠于国家、恪守道义和信守承诺比私交为重要,一切凌驾于法之上的私欲便是造成乱世的根源。他只想以他自己的行动来告诉世人这一点,就像他以行动告诉曾今是农人、家丁、流寇的白甲军,他们不是贱民一样。 魏仁浦坐他的对面,也喝着茶水,看到徐皓月嘴角不时浮起的笑意,忍不住问道:“徐将军,赵匡胤大军定然是尾随于后而来,不知将军心可有必胜良策?”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赵匡胤还派信使回京,便是不知道我等已经掌控了京城,就这一点上,他便输了五成。而且赵匡胤大军的军粮尚未出城,随军粮草只够三天敷用,又输了三成。赵匡胤后一个救命稻草却是慕容延钊,只可惜啊,慕容延钊那边我也早有安排,这根救命稻草他是抓不到的了。” 魏仁浦点点头又问道:“为何徐将军让太后往各地的檄之严命各节使兵马严守城池关隘,却不召集节使兵马进京勤王?” 徐皓月抿了口茶缓缓说道:“外兵入京多有不便,君不见汉末董卓进京之事?如今已有全胜把握,也不必横生枝节,召集勤王之兵,只要各处守好城池、关隘,以防赵匡胤大军溃败之后流窜便可。” 魏仁浦嗯了一声,长舒了一口气道:“若不是徐将军洞悉先机,等到赵匡胤兵临城下,石守信和王审琦里应外合,我等便是坐以待毙之势了。” 徐皓月摇摇头叹道:“我那兄长仁厚,倒也不会为难谁,若真是他兵变成功,诸位大人官还是照做,不会有什么坐以待毙之说。” 魏仁浦皱眉道:“但凡以往近世帝王,初举兵入京城,皆纵兵大掠,谓之夯市,以结兵将欢心,难道赵匡胤不会这样做?” 徐皓月点点头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他不会的!”魏仁浦听他语气甚是坚定,却也不解释他为何会如此肯定,只听他续道:“若他兵变成功,他会是位好皇帝,只可惜如今他没有成功,便只能为寇了……”魏仁浦只觉得奇怪,听他语气之满是寥落之意,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说话间王子襄已经押解着李处耘和楚昭辅二人到了城楼之内。只见两人衣冠不整,衣甲上满是血污,被五花大绑押上前来,被白甲军兵卒按到地,口都是吵嚷着:“我是赵点检的信使,你们为何要拿我等?石守信将军何处?让他出来见我!”。 李处耘似乎识得徐皓月,一见徐皓月,面色大变,惊呼道:“徐将军!你为何会此处?”楚昭辅闻言也是大惊失色,李处耘心念一动,虽然还有些细微末节没想明白,但已然知道为何不见石守信,为何殿前军要拿下自己和楚昭辅了。 徐皓月哦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你认得我?” 李处耘急道:“徐将军,你为何要拿我等?你不是和我家将军已有约定了么?” 徐皓月冷然道:“我只答应你家将军,和他演一出白甲军和辽军起兵南下的戏码,从没答应过和他一道兵变造反!” 李处耘和楚昭辅二人面面相觑,本来李处耘已经觉得隐隐不妙,此刻亲耳听徐皓月说了,后一丝希望也破灭,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徐皓月!你出尔反尔!不讲信用!” 徐皓月微微摇头冷道:“是你家将军先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先帝托孤于他,他却觊觎皇位,起兵造反,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处耘哑然无语,徐皓月喝了口茶问道:“赵匡胤让你们回城给石守信传什么话?” 李处耘和楚昭辅都是怒视徐皓月,却默不作声,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你们不说我也能猜到,无非就是让石守信准备好迎接大军进城,保护好城内家眷,安定城内姓什么的,只可惜石守信这会儿已经大牢里了,你们去大牢里向他说。” 李处耘和楚昭辅二人闻言,面如土色,微微颤抖起来,只觉得徐皓月竟然能知道得这般清楚,不禁有些畏惧起来。王子襄一挥手,兵卒们便拉起二人要走。 徐皓月忽然举手道:“慢!”兵卒们停下来,徐皓月皱眉问道:“你们陈桥驿兵变之时,可有损伤?可有哪位将军不服被你们杀了的?” 李处耘和楚昭辅对望一眼,也不敢答话,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你们二人到牢,想要少受些皮肉之苦,好说实话,否则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二人身上微微颤,楚昭辅吃吃的说道:“白、白延遇将军被王昭杀了,就只有他起身反对的……” 徐皓月胸一滞,厌恶的挥挥手,命人将二人带了下去,跟着深吸一口气,略带悲音的长叹道:“只可惜了白将军了,记得当年白将军被俘获之时,便想着要自刎,还是用他属下的性命要挟,才让他屈服。我早该想到也只有他才有种,刀剑加身的危局之,还敢直斥其非的。”跟着眼光开始冰冷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王昭这个小人,等捉到他,一定替白将军报仇!” 魏仁浦也是扼腕叹息道:“白将军为人忠勇耿直,确实是可惜了。” 徐皓月抱拳对魏仁浦说道:“劳烦魏大人回宫一趟,将白将军事迹禀明太后,让太后厚赏白将军家眷遗孤,并将白将军一家接入宫去,好让太后亲自抚慰一番,再将此事晓谕城内诸军,便能让诸军明白朝廷不会待薄功臣的。” 魏仁浦肃然站起道:“下明白其利害,下这便赶回宫去。” 走出数步,魏仁浦回头问道:“徐将军把出城将领家眷数监禁各自的府,难道便是想着如有将领不从被杀,也好解禁封赏?”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不错,若是数下到狱,再把人放出来便有些难看了。” 魏仁浦又问道:“那此刻已然知道其余诸将都已经附逆,他们的家眷也不下狱么?” 徐皓月面色一缓道:“祸不及妻儿,他们之或许有些是迫于形势而附逆,我等着他们回来,他们的家眷还是各自府上看押便好。” 魏仁浦明白过来,徐皓月也一改昔日守京城的做法,不杀不关附逆将领的家眷,便是等着给那些迫于形势依附叛逆的将领一个机会。如此一来本就不是铁板一块的赵匡胤部,或许会生出裂痕来,赵匡胤似乎又输了一成。 魏仁浦走后,徐皓月喝完茶,起身信步走出城楼来,只见明德门城墙之上,都是蹲满了弓弩甲士,城楼上只有正常的巡守之兵才露出身形来,眼望着各处伏兵都是磨刀霍霍,心暗想,赵大哥你也别怪我心狠手辣,出其不意乃是兵法要义,能用的我都会用上,已经到了这一步,兵戎相见便没有什么可保留的了。 日头缓缓的爬上正,午饭后,夏日的炎热让城内柳树梢头的知了开始鸣叫起来,对于城军民信而言,本来紧张惶恐的心,被这些知了吵得加烦躁不安。但对于徐皓月这个穿越前很少听到知了鸣叫的人来说,却是如此的悦耳动听。他的内心却是如此的空明宁静,而身旁的白甲军兵卒们却是跃跃欲试,他们看来,只要能有战打,能够立下军功,便不会乎刀剑是向辽军还是殿前军挥出,说起来白甲军和殿前军素有嫌隙,淮南双方就大战数场,也不会手下留情。 只有那些殿前军和侍卫亲军面色上才有些许不忍之色,面对昔日的战友,他们能挥起刀剑么?徐皓月知道他们一定会的,因为他们城头上,自己不想被昔日的战友杀了,只有杀死对方。 滚滚的尘烟自北面的官道而来,隐隐的似乎还听到那曲昔日淮南唱过的檀来之歌,看来兵变的殿前军只道回京城只是一场武装游行,根本没察觉到杀机的暗伏。 ~~ 第二百六十五章 檀来歌为何 第二十五章檀来歌为何 汴梁城静静的横亘黄河南岸,她那巍峨的身躯绵长而庞大,自从柴荣扩建汴梁城以来,汴梁城已经有外城、内城和皇城三重城郭,早唐代汴州刺史的李勉重筑汴州城之时,汴河便已经成为汴梁城的内河。依靠着汴河,三重城郭外有了三道护城河。汴梁城外城周长四十余里,高四丈,宽五丈有余,有七座城门,而北面外城有明德门、安远门两座城门。 汴梁城的宁静午后被马蹄、车辕、人步等各式嘈杂的声音所打破,而其声震四野的则是那整齐划一的檀来歌声。这柴荣所创的周军军歌,此时从城外近二十万兵卒们口传唱出来,却是显得多么具有讽刺意味。他们唱着大周的军歌,打算回大周都城汴梁兵变,推翻他们曾今效忠过的皇帝建立的国家,原因仅仅只是继位的皇帝年纪太小而已。 重檐歇山式明德门城楼之上,徐皓月宛如一尊石像一般,矗立城垛之后,静静的望着这群趾高气昂的昔日大周精锐们,心很不是滋味。他很不喜欢这种方式的内耗,因为死伤的都是汉人的精锐兵卒。但他又必须这样做,他希望通过这场战争,让原武人们找回丧失殆的武人忠义! 五代年间,武人们只是迫于生存和私欲,似乎已经忘记了先祖们尚武忠义的精神,下克上的频繁的黑暗年代,武力便代表了一切,什么诺言、信义、忠诚都一次次的背叛和出卖之间化为了惨白无力的字眼。五代便是这种武力决定一切的畸形价值观,存了近年。历史上,五代惨痛的教训,直接让之后的宋朝防忌武将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境地,也直接导致了宋朝之后重轻武,积弱年的尴尬局面,也正是从这以后,当兵成了不受人待见的出路,好男不当兵却成了一种风气,直至后世汉人已经没有了一丝的尚武忠义精神。 徐皓月不知道他这样做能否终改变这种局面,或许会死很多人,但他觉得作为一个武人,他就该这样做,他只是秉承一个武人应该有的和该做的。 震天的檀来歌声,前军的骑兵们缓缓骑行而来,他们闲庭信步,刀枪都挂马鞍上,弓箭都藏马背后,他们只等着进城,完成拥立君登位。但到了明德门下,看到的却是紧闭的城门。 高怀德和王昭领着前军先行,隐隐绰绰的见到明德门后,高怀德马背上捻着胡须微微笑道:“已经到了,大功即将告成,城内石守信和王审琦定然已经城门准备迎接天子了。” 王昭扬鞭哈哈笑道:“是啊,想必范质、王溥这些腐儒还蒙鼓里,等看到他们之时,也不知道他们会是何等惊讶。” 高怀德正笑着尚未答话,前锋三千骑兵的传令兵飞骑而至两人跟前,下马纳头便拜道:“将军,我等前锋骑兵已至明德门下,但石守信将军紧闭城门,也不理会我等叫喊!” 高怀德哈哈笑道:“这石老弟还是这般的小心,只怕他不见我和天子是不会开城门的。”跟着马鞭一挥对王昭道:“我们上前看看去!”说罢策马疾驰而上,王昭急忙和一帮亲宿护卫跟了上去,大军则继续缓行而来。 到了明德门下,高怀德只见自己前锋三千骑兵已经城门下列阵等候,高怀德、王昭和一帮护卫分众而出,直至军前,却见明德门上石守信的帅旗高高飘扬,城上守兵依旧是五步一人,并未多增,但城头上静悄悄的,无论城下先锋都将怎么叫喊,城上的殿前军兵卒就是无动于衷。 高怀德心下微感奇怪,策马扬鞭厉喝道:“我乃殿前军大将高怀德,如今奉立天子回京,让石守信出来,快快打开城门迎奉天子!” 话音才落,只见城头上高高飘扬的石字帅旗已经悄然落下,继而升起的却是一面徐字帅旗,跟着一面白色的白幡大旗也矗立起来,只见上书“白甲军”三个大字! 城下殿前军骑兵们见状无不愕然,高怀德和王昭是大吃一惊,高怀德奇道:“听赵普言道,这徐皓月和白甲军已经和天子订下协定,他们虽然不参与京城兵变,但也是支持天子继位的,如今他们不按协定守好北疆,反而回到京城之却是何故?难道他也想回京亲身参与天子登基的盛况?” 王昭隐隐觉得事情不妙,急忙说道:“高将军,末将只觉得此事不简单,徐皓月不声不响回京,定然所谋不小,不会费这么大力回京只为参与登基大典,下只怕他已经控制了京城!” 高怀德大惊道:“徐皓月控制了京城?他要干什么?” 王昭面色阴沉下来说道:“只怕他也想做皇帝,所以先下手为强!”王昭说此话之时,脸上满是嫉妒之情,他以己人,还道徐皓月存着做皇帝的野心。 高怀德怔怔的摇摇头说道:“他做皇帝?城的韩通等将是不会答应的,城内兵马也非他嫡系,他的白甲军都燕云,要是大军南下,我等定然会收到消息,但至今并无白甲军南下的消息,他手无兵凭什么做皇帝?” 王昭一时哑言,对啊,徐皓月手无兵,京官、武将和兵马是不会支持他的,只得怔怔的说道:“可徐皓月已然控制了北门,难道是石守信和王审琦支持于他?” 高怀德摇摇头道:“应当不会,我等猜来猜去也不是个事,不如叫徐皓月出来答话便知原委。”当下高怀德提气厉喝道:“请徐皓月徐将军出来说话!” 只见明德门上徐皓月的身影闪了出来,望着城下朗声道:“徐皓月此!高将军你有何话要说?” 高怀德大声道:“徐将军,如今天子已经守我等拥戴继位,打算回京,请速速开城门迎接銮驾!” 徐皓月冷笑着大喝道:“大周皇帝如今安然京城之内,何来的天子?!” 此言一出高怀德和王昭二将心都是一凛,立时明白徐皓月回京乃是想要阻止兵变的! 高怀德大怒喝道:“徐皓月,天子便是赵点检,乃是你的结拜兄长,你不是早已经答应支持他登位做皇帝的么?为何此刻又出尔反尔?” 徐皓月淡淡一笑,厉喝道:“我只答应他演一出和辽军起兵的戏码,却并没有答应过支持他做皇帝!如今朝廷已经知晓尔等兵变造反之事,太后和陛下下诏命我为平叛大将军,圣旨此!高将军!你们速速弃械归降,朝廷才不会追究!”跟着他厉声对城下殿前军兵马厉声喝道:“朝廷平叛,只问恶,不问从人,快快弃械归降!” 城下殿前军兵马立时一片哗然,高怀德和王昭登时面色大变,心的忧虑终于变成了现实,二将心又急又怒,兵变大军如今粮草不足,按着原本的安排,大军只消迅速回京,京城内有石守信和王审琦二将接应,当可顺利回京,便可掌控京城,胁迫官屈服,逼迫太后和幼天子禅位。但如今朝廷竟然知晓了,徐皓月又守京城,回不了京城,掌控不了大军,要是朝廷出旨意召集各地兵马进京勤王,城外的殿前军虽有二十万之众,但只怕到时候也难逃覆没的厄运。 高怀德面色一阵白一阵红,心仍不死心,拔出长剑平举过头,身后的一众兵马立时安静了下来,高怀德长剑指着城上厉喝道:“徐皓月!如今天子年幼,与我等素无恩德,你为何执意要为他卖命?赵点检与你乃是结拜兄弟,为人又仁厚,他做天子不好么?” 徐皓月摇摇头朗声说道:“高将军,你这般问我,我倒要反过来问问你们,尔等俱是大周殿前军精锐,身受太祖和先帝厚恩,如今幼天子继位不过半年,先帝尸骨未寒,幼天子又没犯过什么错,大周对待各位也不亏欠,你们为何要造反?!” 霎时间城下是安静了下来,高怀德急道:“幼天子年幼,朝被范质等腐儒把持,我等拼死拼活的打仗,到后幼天子如何能知道我等功劳?朝政后还不是又范质那群人掌控?” 徐皓月哈哈大笑起来,跟着厉喝道:“一派胡言!先帝虽以范质等人为平章事,但赵点检也是受顾命的大将,难道仅凭范质等人便可一手遮天了么?说到底,你们都是为了一己私欲,想要立下这戴翎奇功,得一番荣华富贵!说来真是可笑,先帝一直倚重的殿前军,他身故之后不过半年便起兵造反,如今还是他当时深恨的白甲军守护着大周的社稷!你们还有脸唱着大周军歌行军而来?!你们的良心何?!” 一众殿前军兵马闻言都是一阵羞愧,只听徐皓月朗声续道:“我白甲军归周之时,身受先帝厚恩,准许我白甲军以不败之名归降,又蒙先帝恩典钦点为侍卫司亲卫兵马,对我白甲军上下一视同仁,并无半点亏欠,所以我白甲军上下感念先帝厚恩,便是保定了这大周社稷的!” 话音才落,一道寒光闪过,直奔徐皓月面门而来,徐皓月急忙一闪,一只狼牙箭擦着徐皓月面颊而过,射进徐皓月身后城楼的柱子之内,箭头入木甚深,箭尾兀自震颤不已,显然箭之人想要至徐皓月于死地。 回头看时,只见王昭军偷施冷箭,徐皓月大怒喝道:“高将军!是你们不尊朝廷旨意,先动刀兵的,就莫怪我不留情面!”当下抬手一挥,伏城垛之下的弓弩甲士纷纷起身来,登时城头上万箭齐,袭向城下一众殿前军! …… 第二百六十六章 最后的杀招 第二十章后的杀招 明德门城楼之上万箭齐之下,城下数千殿前军铁骑军登时纷纷箭落马。好高怀德久经战阵,一见伏兵现身立时下马躲马鞍后,身前的坐骑却被射成了刺猬一般。跟着高怀德的亲卫举着铁盾拼死上前来,高怀德身前竖起盾墙来,将高怀德抢了出来。 人喊马嘶的大乱之,高怀德一边被亲卫护着后撤,一边厉声喊道:“快退!快退!”众军急忙后退,直奔出三里之外才稳住阵脚,回头望时只见城下满是铁骑军的尸体,有上千铁骑军伏尸城下,还有不少未死的兵卒那里惨呼着,声震四野,一众铁骑军惊魂未定,已然没有了先前的趾高气昂,纷纷勒转马头看着高怀德,等着他下令。 高怀德被手下亲卫抢出之后,换了匹马被众亲卫护着退了下来,奔出了三里有余才喝令众军停步,跟着他勒转马头怒喝道:“刚才是谁胡乱放箭的?!”适才他专注和徐皓月说话,竟然并未看到是王昭偷偷退到众军之内,忽施冷箭的。 众人都望向王昭,却都不敢说话,王昭策马上前来,淡然的说道:“高将军,是末将放的冷箭。” 高怀德大怒道:“本将军正劝说徐皓月,你为何要放箭坏我大事?!” 王昭冷笑道:“高将军,你对徐皓月不甚了解,末将和他认识可是有数年之久了,说起来他今日忽施奇谋占据京城,以忠义之名襄护大周的小皇帝,下一点也不惊奇。此人素以忠义自居,昔日背唐投周,也是唐国君主先背弃于他,原本他早就可以投周的,偏偏要等到唐国背弃,他才行事,便是要死守着那可笑的忠义之名到底。” 高怀德面色一沉,温言道:“你觉得这可笑么?”说罢也不理会王昭,转身喝命全军就地列阵,自己带着亲卫呼啸着往赵匡胤的军大队而去。 …… 高怀德赶到赵匡胤军的时候,军兵马兀自向着汴梁城行进着,听完高怀德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之后,自赵匡胤以下诸将纷纷破口大骂徐皓月背信弃义、出尔反尔,唯独赵匡胤一言不,他面色如常回头看了看诸将,只说了一句:“当今乱世,就许我等背信弃义,不许他人出尔反尔么?”诸将闻言都是噤了声,低下头也说不出话来。 赵普皱眉上前道:“陛下,军没有多少粮草,倘若我等不迅速攻入京城,便就是死路一条,如今情势危急,当该速速进兵攻打京城才是!” 赵匡义满脸怒容,拔出腰间长剑怒喝道:“赵先生所言甚是,我们有二十万兵马,这就攻打京城,打下城后将徐皓月这个小人碎尸万段!他当年穷困潦倒之时,不是我等襄助,他早就饿死了!如今竟然敢坑害我等,不杀他我就不姓赵!兄长,你给我一万虎捷军,我去打头阵!” 赵匡胤沉下脸来怒道:“此战凶险非常,徐皓月此人行事素来是谋定而后动,他能够不声不响回京掌控京城局势,定然有后招。你们休要急躁,和徐皓月对阵,你越是急躁便就越是了他的计谋!”跟着高声喝道:“传本帅将令,全军到京城外下寨,齐集诸将商议军事!” 赵匡胤大军到了汴梁城北下寨,二十万大军营寨延绵十余里,旌旗蔽天,声势浩大。 立寨方定,赵匡胤便帅帐齐集诸将议事。诸将到齐之后,赵普将徐皓月占据京城之事说了,如今徐皓月打出的旗号是平叛,所说的叛军便是城外的二十万大军,诸将闻言都是面色大变,赵匡胤的亲信将领纷纷破口大骂,而被迫跟从的将领则是默然不语,心都是惴惴不安,人人面色都不好看。 赵匡胤却也坦然,朗声说道:“如今起兵不利,事情有如此变故,我等妻小家眷皆京城,我赵匡胤也不愿为了自己的富贵连累大家,若有哪位兄弟想要离去,这便可领兵回京去,我赵匡胤绝不阻拦!”说完后赵匡胤便环视帐内诸将。 诸将倒是素闻赵匡胤仁厚,但此时此刻他虽然如此说,但也无人敢公然站出来请辞,都是相互望望,一时间帐内鸦雀无声。 过了片刻,高怀德才缓缓说道:“既然已经起兵鼓动,咱们就只有一条路走下去,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可反复无常?”跟着站起身来对着赵匡胤深深一拜道:“陛下,我高怀德已经奉陛下为主,此生已然不会改换门庭,愿追随陛下左右!” 跟着赵匡义目光看着其余诸将道:“各位怎么说?要不要跟着咱们兄弟的?” 赵匡胤亲信将领纷纷起身附和高怀德之言,其余诸将无奈,也只得出言附和起来。 赵匡胤闻言,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厉喝道:“好!既然大家推戴于我,我赵匡胤便带着大家杀出一条路来!此生永不相背!”跟着看着诸将说道:“如今我军虽有二十万大军,但粮草不多,赵匡义听令!” 赵匡义急忙出列抱拳道:“末将!” 赵匡胤冷冷的说道:“命你为军粮草官,带领本部兵马守御粮草,并派出兵马到京城附近村庄、城镇征集粮草,以敷大军用!”诸将闻言都是心一凛,所谓的征集粮草不过是宽慰大家罢了,京城附近民间存粮再多,所征来的粮草又够二十万大军消耗几日?况且这样道民间强征逼,势必惹得大失人心,但此刻不如此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解决粮草的问题,这便好似饮鸩止渴一般。 赵匡义躬身领命后,赵匡胤冷声说道:“如今放我等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便是攻入京城,而且是越快越好。诸将听我将令,本帅亲领高怀德、张令铎、王昭十万兵马攻打北门,韩重贇、张光翰、赵彦徽领五万兵马攻打东门,宋延渥、罗彦环领五万兵马攻打西门!从此刻起,日夜环攻,城不破!攻不停!”诸将一起站起轰然应诺。 分拔已定之后,诸将纷纷出营准备攻打汴梁城去了,帅帐之只剩下赵匡义和赵普二人,赵匡义忍不住开口问道:“兄长,当日你到底和徐皓月是如何约定的,他为何会出尔反尔?难道是他不满我等许出的厚利?” 赵普也道:“是啊,陛下,素闻徐皓月重诺,他既然答应了陛下,就不该会如此反复。” 赵匡胤摇摇头叹道:“是我疏忽了,回想当日北平城和他相见,长叹许久,他却是没有说过一句明示的话,只是问事成之后,他和白甲军能得何封赏,我便道他是答应了。或许那个时候他就是算计着我等了。” 赵普沉吟片刻后面色大变,惊呼道:“难道徐皓月能控制京城乃是让他的白甲军装作从北地调回的民夫方能入城的?若真是那样,徐皓月便是早就暗谋划我等,陛下上北平城也是他所算之!” 赵匡义也是大骇道:“徐皓月对我等谋算知晓得如此清楚,难道他真的是诸葛再世不成?” 赵匡胤长叹一声道:“我此刻担心的不仅仅是军粮,慕容兄弟真定镇守,自从传回那次的假消息之后,便再无任何消息传回,只怕徐皓月的连环计之,慕容兄弟也是被算计内了。” 赵普沉吟道:“徐皓月既然已经掌控了京城,慕容延钊兵马远真定,他为何要谋算慕容延钊?难道他想派兵马南下相助?” 赵匡胤摇摇头道:“他既然能不动声色调集白甲军入京,和掌管北地河道疏浚的魏仁浦定然已经暗通曲款,能够掌握京城,定然得到韩通支持,京城内兵马尚有十余万,守御京城已经足够了,只消守上几日,等我军军粮耗,便可大破我军,何须劳师远调?” 赵匡义皱眉道:“难道徐皓月是怕我等攻不下京城,转而北上同真定的慕容延钊会合,便才要调集兵马南下抢先剿除我等羽翼?” 赵匡胤缓缓摇摇头道:“我猜徐皓月是不愿意调集各路节使兵马勤王,所以才有这一招,调集自己的亲信兵马南下,顺道剪除慕容兄弟,断我一臂。” 赵普看着赵匡胤忽然说道:“大帅,下却不这样想,徐皓月急着调兵南下是想防备什么?” 赵匡胤咦了一声道:“他要防备什么?” 赵普沉声道:“假若这几日我等攻打京城不利,到了杀红眼的时候,大帅觉得我军后的杀招哪里?” 赵匡胤和赵匡义对望了一眼,都沉思起来,赵匡胤踱了几步,猛然回身惊呼道:“难道他是怕我等决水灌汴梁?!所以才要急着派兵马南下?” 赵匡义眼前一亮道:“正是如此,我等可以掘开黄河水道引水灌决汴梁!” 赵普沉声道:“如此一来,汴梁城必定是姓死伤无数,而且掘开黄河之后,水流便不受掌控,原姓必定深受其害,这样乃是两败俱伤的做法,不到后关头,万万不能用!” 赵匡胤也是点头道:“正是,这样就算让我赵家得了天下,姓们也是不会拥戴的,败亡只是迟早之事。”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未曾留情面 第二十七章未曾留情面 震耳欲聋的战鼓声,赵匡胤下意识的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正想策马往前而去,历来的作战之,他总是习惯带领自己的亲卫第一线督战,若是战局不利,有人想要后退,他便会仗剑阻拦,立斩懦弱退却之人。同时也便于他看清战场的局势,快的做出部署。 眼前黄色的袍服抖动之间,赵匡胤不禁心头一凛,此刻自己已经是皇帝了啊,似乎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临阵接敌了。果然他的才有所动作,一旁的赵普马上禀道:“陛下不可轻动,以免挫动士气,前阵有高将军、张将军临阵督战便可。” 赵匡胤嘲弄的一笑,心微微苦,放下了手的宝剑,想起这手的宝剑却是高平一战之后,柴荣亲自赐给自己的,想不到只不过了数年,自己便举着这柄剑指挥兵马攻打大周的都城,世事真是变幻莫测,心加的惆怅起来。 唰的一声,赵匡胤看也不看剑鞘,全凭着多年的感觉还剑入鞘,缓缓说道:“则平,你说我们能攻入京城么?” 赵普轻叹一声道:“陛下带兵多年,不会不知道眼下的情势。” 赵匡胤侧头盯着赵普道:“我要你说。” 赵普迟疑片刻后沉声说道:“我军胜算很小,缺粮只是其一。重要的是,我们兵变被徐皓月察觉,不能及时回京,反而被拦城外,大周已经下诏将我等皆定为叛贼,而且宣召只问恶,不问从犯,这个消息已经传开,军士气一落千丈,若非有先前天现异象和一帮老兄弟支撑着,众军只怕便会散去了。此刻守城的是徐皓月,他的能耐天下人皆知,未尝一败!哈哈,光听到这个名号,胆怯之人只怕就会先畏惧三分。假若攻城稍遇挫折,众军的士气加会低落,过些天军粮不济之时,便是大势已去之时。” 赵匡胤深吸一口气微微笑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但见他笑得轻松,似乎大周要拿的恶不是他一般,赵普只感到一丝惊异,只听赵匡胤续道:“则平,那后的一招你说能用么?” 赵普摇摇头坚定的说道:“决不能用,只能用于攻心之法,与徐皓月谈判之用,就算后我等事败,只有拿此作为筹码,让大周给一众兄弟留条后路。但绝不能真的用,否则我等便是千古罪人!” 赵匡胤点点头笑道:“知我者,则平也。”跟着赵匡胤眼神绽放出火热的期待,朗声说道:“能和徐皓月交手是何等畅快,上次败于他手,这次我便要放手一搏,看看我能否去掉他的不败名号!”这一刻他武人的本性展露无遗,阵仗之上武人们总是想要压过对方,永不服输的。 震耳的呼喊声,叶寒手的长刀和铁盾不自觉的攥得紧了。叶寒是去年才加入殿前虎捷军的一名寻常刀盾手,殿前军征辽时,虎捷军和控鹤军损失颇重,殿前军便从各地军和京城精壮姓之征召了一批兵,叶寒便是其一个。 自从入伍之后,殿前军的军饷倒是极为丰厚,但操练也很苦,好叶寒是汴河码头苦力出身,这份辛苦也能挨得下来。不过叶寒还没有上过战场,听老兵们说,真要上了战场,所得的才会多。叶寒总想着多得些钱财粮饷,也好置办些家业,娶房媳妇。几天前听闻北边的白甲军和辽军作乱,叶寒便知道机会来了,本来磨掌霍霍的,却见老兵们似乎兴致不高。追问之下,叶寒才明白这白甲军可是有不败名号的,淮南就曾多次打败殿前军,之后燕云对阵契丹人,也是所向披靡,真要和白甲军、辽军作战,那是死一生。 叶寒的如意算盘破灭了,便暗暗祈求上天,能不派他所的军伍出战,但老天爷似乎根本不理会他,他所的张令铎部也被划为了征召之列。 昨日出兵,老实说叶寒没什么干劲,但出征之后才看到自己所的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延绵不绝往北而去,心的惧意才多少减弱了些。到了陈桥驿后,大军却都停下不走了。 到了傍晚,天上出现异象之后,军营里就开始乱哄哄的,老兵们似乎很是兴奋,纷纷流传着有天子出现的话。叶寒对此却没什么感觉,谁做皇帝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但听老兵们说如果拥戴成功了,会有封赏,叶寒才激动起来。 军营里乱了一夜,也都不睡觉,到了天明前,叶寒靠马厩边才小睡了一会儿,就被都头唤醒了,兵士们饱餐一顿后,陈桥驿列队。 那里叶寒远远的见到了他们拥戴的皇帝,也就是这次出征的大将赵匡胤,叶寒听不到说些什么,只是跟着大家一道喊万岁便了。跟着就是挥军回京,不用到燕云和不败的白甲军、凶恶的辽军厮杀,叶寒多少从心底里高兴起来,而且听老兵们说,京城里也都是咱们殿前军的兵马,回京也就是行军一场而已。 可是没想到回到京城外,又有了变故,京城竟然被白甲军占了,自己和出城的殿前军一样都成了叛军。叶寒心里有些不安起来,他担心自己还能不能回到京城里,他几个月舍不得花销的积蓄可都京营自己的床铺下埋着的,总有十几贯钱的。 安营扎寨之后,大家席地而坐用了些干粮,身旁的老兵们有骂徐皓月娘的,有默然不语的,也有跃跃欲试的,但兵和自己一样,都是紧张,再笨的人都知道,接下来一定会打战,而他们虎捷步军一定会是攻城的主力。 战鼓擂响起来,叶寒穿着一身皮甲,胸前是厚重的铁甲,只护住了身躯的要害,头上是一顶铁盔,铁盔之上是虎捷军戴惯了的皮笠。这皮笠不错,可以遮阳,叶寒觉得带着它很威风。出阵的时候,叶寒又一次祈求老天爷,让他能活下来。 此时此刻,呐喊声四起,虎捷军控鹤军弓弩劲矢和投石机的掩护下,抬着云梯已经进入了步之内,这个距离上,便是城墙上敌军弓弩手无情泄箭矢的佳距离。叶寒没等都头的喊话声,早早的把铁圆盾举头顶上,身旁的兵卒们早就举盾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控鹤军手那种可以射到两步之外的神臂弓,城墙上那些昔日的友军也有。 但说也奇怪,近了步,城墙上还是一片寂静,都没有一箭一矢射下来的,反倒是控鹤军后面射得欢快。叶寒大着胆子从头顶铁盾的缝隙往外看了看,只见前面一片闪耀着寒芒的铁盾阵一排铁橹盾车的引导下缓缓前进着,那铁盾阵漫无边际,而自己仅仅只是其的牛一毛而已。 铿锵的战鼓声和整齐的步伐,让叶寒心的热血不禁沸腾起来,就算心再有其他的杂念,这种场合之下,激昂的战意还是会被同伴们的呐喊声激出来,叶寒也跟着大声呐喊了起来。 很快他们到了护城河前,铁橹盾车停了下来,后面的虎捷军抬着长梯和木板飞快上前,数丈宽的护城河上搭起了木桥来。但城墙上还是静悄悄的,这种安静让老兵们感到了深深的不安和恐惧,他们烦躁不安的呐喊着,只希望前面的人能够快些把木桥弄好,到了城墙之下才算是可以搭云梯接敌。 木桥很快搭好了,战鼓声加的频密起来,那节奏感催动着人们心底里原始的血腥兽性,虎捷军呐喊着抬着云梯往梯子和木板加成的数十座木桥上跨过护城河,飞快的冲向城墙角下去。 叶寒手持刀盾跟着云梯后面开始冲锋起来,老兵们很精贵,一般这样登云梯冲锋是兵炮灰们的活,叶寒就是这样的炮灰,他和其他兵一样,跟云梯之后,只等着云梯竖起,他们便要登上云梯去攀爬那四、五丈高的城墙。 对面的云梯搭好的时候,叶寒才跟着兵们拥到了护城边,一只脚才跨上木桥,只听头顶上一阵加激烈的战鼓声骤然擂响起来,一众兵卒都吓了一跳,一齐抬头望时,只见城头上飞下无数的黑乎乎的竹篾包着的陶罐来,那些陶罐尾部还冒着星火和青烟。 虎捷军们不禁魂飞魄散,他们知道那是什么玩意,那是可怕的轰天雷,殿前军吃过它的苦头,后来他们也有了轰天雷,对这东西的畏惧感加强烈起来。这个时候见到这东西,都是一声喊,纷纷扑到地,抱头不敢起身。军有了这轰天雷后,倒也教过兵卒们,遇到轰天雷的时候,好就是扑倒地,剩下的就看自己的运气了。 叶寒立刻趴倒岸边,仅仅他们这一段不过三十余步的城墙段上就扔下来余枚轰天雷,城内的昔日友军一定是疯了,他们把城下的友军当契丹人一样来宰啊。 接二连三的巨大轰鸣声,让叶寒颤抖不已,他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快被撕裂了,一颗心也被震得几乎停止跳动,身躯上只觉得一阵阵的热浪袭过,灼热的痛感包裹着他,叶寒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战袍已经着火了,趴了一会儿,小腿上剧烈的灼痛,让他忍不住惨叫起来,一翻滚落到了护城河里,清凉的河水立刻将火焰灭了,一阵清凉让叶寒清醒过来。 抹了一把脸上的河水,叶寒整个人浸河水里,只见河满是残缺不全的战友尸体,云梯、木桥、铁橹盾车等等攻城器具都被炸得东倒西歪,没剩下都少可以用的,四处都是着火的木制梯子,几架铁橹盾车已经被烧成了黑漆漆的骨架子,空气还有一股浓烈的臭味,叶寒知道这是猛火油燃烧后的味道,城上的人竟然轰天雷里面加上了猛火油?真是没有留任何的情面啊。 叶寒惊魂未定的时候,抬起头一望,登时绝望了起来,城头上满是手执弓弩的甲士,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叶寒慌张的想要拿盾牌遮挡,但那面铁盾却不知道去哪里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攻城与攻心 ~~第二百十八章攻城与攻心 在逸静下暗伏的杀机一旦发动,将是非常致命的,而且摧毁的还是人的胆气和意志。望着城头上冰冷的箭头,叶寒和剩下惊魂未定的虎捷军步卒一样,已经有些绝望了。失去了盾阵的严密,他们的铁甲是挡不住神臂弩那惊人的穿透力的密集射击的。 就在叶寒等人绝望非常的时候,城头上并没有万箭齐发,而是射下数十支没有箭头的羽箭来,箭尾上都是绑着布告,只见城头一名大将闪出身来厉声喝道:“念在昔日同袍情分上,先饶尔等性命,朝廷布告在此,向尔等晓谕,是否归降回去细细思量清楚!下次再来攻城便绝不轻饶!” 说完之后,城头上又响起一阵阵的呐喊声来:“朝廷平叛!只问首恶!不问从犯!”在呐喊声,叶寒爬出护城河,也不管身上湿漉漉的,跟着虎捷军便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虎捷军的攻城器具在刚才一通猛火油和轰天雷的关照之下,折损了大半,没有了攻城器,如何登得上坚城?所以虎捷军便一起退了下去。 叶寒跟着败军退了下来,想不到堪堪退回到出发阵地,只见张令铎带着亲兵们恶狠狠的守在那里,对逃回来的兵卒逐一检视,丢了兵器盔甲的一律拿下,都跪倒一边去,看来是要斩杀败卒。 叶寒心大急,自己的刀盾都丢了,慌乱之间忘了败退之时也不能没了兵器这条军规,便往后面缩去,跟着四处瞅瞅,看能不能找到个散落的兵刃和盾牌,或许能遮掩过去。 哪知道叶寒四下里一看,老兵们早就把一些散落的兵刃抢在手里,荒野里便是连把长刀也找不到。 正惶急之间,张令铎的亲卫已经如狼似虎的上来,将叶寒等十余名兵卒一道抓了出来,众兵卒登时哀声求饶起来,叶寒才死里逃生出来,哪里肯轻易被人拉去正法?也跟着大喊饶命,但那些亲卫可是亲不认的,上来就是刀枪伺候着。大周殿前军军纪严明,士卒丢失兵刃也是重罪,何况如今出城的大军没有后援,兵刃丢了,你还能赤手空拳的上阵么? 叶寒等人被刀枪驱赶到一边去,足有百余人,成一排的跪在一条小河沟边,张令铎的亲卫们纷纷上前来,众兵卒的哀求声,一名都将策马行来厉声喝道:“阵前遗失兵器!论罪当斩!”叶寒只觉得身后风声响起,定然是森冷的长刀已经举起,叶寒咬紧了牙关,紧闭着眼睛,心不断念着老天爷保佑,似乎这已经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了。 “住手!将这些兵卒都放了!”一个宏亮的声音想起,叶寒宛如即将溺死的人抓到了一棵救命的稻草一般,睁眼望去,只见一大群衣甲鲜明的铁骑军骑兵护卫着数名大将策马过来,当先一人身着明黄的皇袍,应该便是早间见到过的赵点检。 一众兵卒都是松了口气,静静的看着这个他们才拥戴不久的皇帝,只听他在马背上朗声说道:“如今大敌当前,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不可滥杀士卒!” 但张令铎的那亲卫都将却上前抱拳道:“启禀陛下,这些兵卒都是犯了军规的,战败还把兵器盔甲都丢了。” 只见那赵点检摇摇头叹道:“城上的守军以如此多的轰天雷袭杀,谁也没料到,他们能死里逃生已经算不错的了,没兵器就让他们扛扛云梯什么的吧。” 那都将抱拳道:“谨遵陛下圣命!”说罢便喝命一众要斩首的兵卒起来,返回军伍之去。众兵卒死里逃生,纷纷感激淋涕的拜服在地上,山呼万岁。叶寒喊得格外大声,他开始尊重这个赵点检,觉得他当皇帝待人宽厚真的很不错。 赵匡胤赦免了一干兵卒后,策马来到高怀德、张令铎的军阵之,高怀德和张令铎二将急忙上前迎驾。 到了赵匡胤跟前,二将翻身下马纳头便是请罪起来,适才一战尚未能开始攻城,便折损了许多攻城器械,这些器械都是随军携带和临时赶制的,得来不易,现在对于赵匡胤的大军来说,多耽搁一会儿都会很危险。如此一来又不得不等待新一批攻城器赶制出来才能继续攻打了。 赵匡胤见二将拜服请罪,急忙翻身下马将二将扶起,轻叹道:“难为二位兄弟了,朕知道这徐皓月不是好打的,想不到他居然能有如此气魄,将这么许多的轰天雷集起来使用,一举摧毁我们这么多的器械,真是想不到啊。” 高怀德恨恨的说道:“原本这轰天雷是要给我军使用的,辎重粮草都该在今早出城装运北上的,想不到这会儿却被徐皓月用来对付我们了。”这轰天雷内装火药,极为危险,平时运送都是用覆土法运送,是以和粮草一样极为笨重。昨日赵匡胤大军出城,轻装先行,这轰天雷和其他粮草辎重一样是要随后运出城走水路北上的,但昨晚徐皓月控制了京城后,这些轰天雷都被徐皓月不客气的征用为守城器械了。 张令铎咬牙道:“徐皓月好不恶毒,他定然还在轰天雷外面涂了猛火油,所以轰天雷轰击起来,碎片都是带火的,不少云梯都被烧毁了。而且他为了让我军的攻城器能全部同时集到城下,居然一直隐忍不发,连箭矢也不放,让攻城大军能顺利到达城下,而且看准了我军急于破城一上来便毫无保留,将全部攻城器械用上,才被他一网打尽了。” 赵匡胤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道:“他也算手下留情了,刚才没有趁着轰天雷发动以弓矢射杀我等军兵,否则,刚才那些人又有几人能够回来?” 高怀德摇摇头道:“徐皓月此举只怕并非是安了好心,一来他向城内的殿前军、侍卫军守兵宣示,他已经给了城外兵卒机会,没有滥杀。二来他从城上射了许多布告下来,让败退的兵士带了回来,扰乱我等军心啊。” 一旁赵普急道:“那布告何在?”张令铎苦笑着递上去一张布告道:“各军都有收到,我这里只是收缴了一些,也都有百余张了,只怕这消息已经让兵士们知道了。” 赵普接过布告看了,忍不住惊呼道:“徐皓月居然以毒攻毒,布告之上竟然连昨日的异象也有另一种说法,还言道是护国真人孙庭运和司天监的官吏亲自推算所得,言之凿凿啊,看来他是想要瓦解我等的军心啊。” 赵匡胤沉吟道:“此刻我军初战略有小挫,还不至于大败,这些布告虽然会让一些人起疑心,但还不至于军心大乱。不过假若接下来几日攻不下汴梁城,大军军心便会乱起来,到时候就算我等想要远走,只怕有不少兵卒会出逃归降周朝也说不定。呵呵,说来也好笑,我们攻城,徐皓月攻心。” 高怀德点点头道:“确实如此,陛下,如今我等只有加紧赶制攻城器械,不断攻城了,否则拖延下去,我军将更急被动。” 赵匡胤走上前几步看了看远处的汴梁城,缓缓说道:“不错,你们继续赶制器械日夜不停的加紧攻城,但要分兵出来,挖地道穴地攻城,上面有攻城大军掩护,料想挖地道的动静,城内守军也听不出来的!” 张令铎抚掌大笑道:“陛下妙计,等到地道挖通,便可里应外合破城了!” …… 叶寒跟着一群被释放的兵卒回到自己的军伍之内,才席地坐下略略喘了口气,便被一个都头过来大声吆喝起来:“都起来,跟我去伐木赶造器械去,你们失了兵器,还想休息?快去干活去!”皮鞭夹着喝骂声没头没脑的盖了过来,叶寒倒也机灵,急忙起身去了,也少挨了几鞭子。 适才一场大战之后,叶寒甚是疲累,此刻跟着数千名兵卒一道砍伐着城外柳树林的树木,手的斧子只觉得甚是沉重,眼看着日头偏西,腹饥饿起来,又饿又累之下,动作缓慢了起来。 过了片刻,一个赤膊的都头过来喝道:“大家就地休息,吃些自己的干粮,过会儿接着干活!” 叶寒听了这话,一屁股坐在地下,从怀掏出布袋子,吃起袋子里的粗面饼来。其余的兵卒们也是如蒙大赦一般,坐在地上,三三两两的说笑着吃起干粮来。 “唉,城里的布告你们看了吗?”一名兵卒忽然低声问道。 “咱们这里有几个是识字的?也看不懂啊!”一名新兵气闷的说道。 “这倒是,都是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啊。”一阵哄笑声,叶寒也轻轻笑了起来,自己也何尝不是大字不识一个? “唉,也不尽然,刚才我到营地里取斧凿,听营一个郎说,他从一个伤兵那里得到了一块布告,看了那布告了。”一名兵卒神神秘秘的说道。 “快说说啊,上面写了什么?”几名兵卒当时便低声吵嚷着围了上来,人的天性都是如此,越是好奇就越想知道。 “那布告上是这样说的……”那兵卒低声将布告上的话说了。 “啊,这么说赵点检不是真命天子啊。”一个清脆的响声之,有人斥骂道:“胡说八道什么,现在是陛下了,别瞎想。哥几个这里说这里就散了啊,可别乱说去!” “你们几个在那里嘀咕什么!”一声暴喝声响起,那赤膊都头走了过来,手拿鞭子就来驱赶兵卒,一众兵卒轰然一声立刻作鸟兽散了。 那都头气恼的瞪着眼,也不知道该去打谁,愣了一会儿,怒喝道:“大家伙放下家伙,跟我来,我们去挖地道去!” !~~ 第二百六十九章 晨曦朝露凝 第二百十章晨曦朝露凝 清晨的天空阴霾不展,本该是一个宁静安然的早晨,但汴梁城却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之。北门外的护城河满是殿前军兵卒们的尸体,残破的木板浮桥带着未灭的余火飘荡在水,城墙之上的鲜血已经浸透了青石砖墙,随处可见箭矢和刀枪散落。 城墙下尸积如山,将云梯搭脚的高度都抬高了不少,一批兵卒在清晨时分撤换下去,又有一批兵卒嗷嗷叫着扛着云梯上前攻城。血腥的空气刺激着人们的神经,一切都变得疯狂起来,一旦厮杀起来,人们会变得亲不认,会变得歇斯底里,会变得好像一只只野兽一般。 连续攻城两日,攻守的双方似乎都杀红了眼,赵匡胤的大军人数众多,轮番上阵攻城,便连铁骑军也下马当作步兵来攻城。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城外的大军知道,若是不能攻下汴梁城,等待他们的将会是覆灭的命运。虽然城内的布告说了归降免死,但这些骄兵悍将们都知道,若是归降眼望着可以到手的富贵将化为泡影,而且对待曾今反叛过的兵卒们,一定会受人唾弃,所以一众军马皆拼死力战,归降是在战败之后才会考虑的事了。 而城内守军的士气相对更加高昂一些,他们坚守着坚城,又有轰天雷、猛火油等守城利器,城内粮草物资充足,而且以顺讨逆,还有徐皓月这个精神支柱坐镇,据守起来更加骁勇。 叶寒喘着粗气从地道内趴了出来,才出地道口,便贪婪的深深吸了口气,地道内可是气闷得紧,谁要是放个臭屁,可是半天不散的。大大的吸了几口气后,叶寒才发觉原来有时候能够自由的吸上几口气也变得这么可贵起来。 跟着他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叶家小子,你倒是快点上去啊,下面气闷得紧!”叶寒连滚带爬的出了地道,身后跟着十几名兵卒鱼贯而出,都躺在地道坑口边的荒野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旁一名都将见他们几人出来,连忙上去喝道:“谁让你们出来的?快些再下去,给老子继续挖!” 叶寒不敢开口,他们当一名伍长喘着粗气道:“差不多要挖通了,将军,让我们歇会吧,要不你换其他人下去。” 那都将微微惊喜道:“快挖通了?” 那伍长点头道:“不错,从前俺做过挖地窖的苦工,应该已经挖到城墙下了,因为前头的泥土越来越瓷实,明显是夯实过的,可不似之前的好挖了。” 那都将大喜,跟着一招手又命其余十余名兵卒下去,继续挖地道内运土的兵卒也不出来,继续运送泥土出来。 不用再下黑漆漆的地道,叶寒松了口气,左右看看,只见城外或在树林内,或在土丘后面,都是挖地道的军伍,前面在攻城,后面在挖地道,好不热闹。粗略看了看,叶寒所能见到的地道口就不下三十余处,暗想着这会儿城内的人应该没办法了吧,这么多的地道,耳力再好的人能听出几个来?总会漏掉几个的。 正寻思间,地道内忽然凄惨的叫声传了过来,“快出去,挖到水脉啦!快出……”叫声似乎被什么东西生生的掐断了,叶寒和几名兵卒大惊之下,急忙拥到地道坑口便,只见一大股黄黄的泥浆水冲出几个人来,众人急忙七手八脚的将人拉了上来。 救出来的人都是满身泥浆,面目几不能辨认,都趴在那吐了几大口黄泥水,才缓过劲来,跟着又捞出几人来,但却都已经没气了。 叶寒心狂跳不已,自己要是稍微出来慢一点,便是和这些人一样了。众兵卒大声呼喊起来,话音未歇,周边其他的几个地道也跟着一起冒出水来,难道他们也挖到水脉不成? 那都将闻讯大惊,四下里奔走查看,才发现自己监看十几条地道悉数被水淹了,地道内的不下千余名兵卒悉数被淹死,只救出数十人来。那都将慌怒不已,自己监看不力,定然会被上官处罚的,他狂怒着奔至叶寒几人面前,对着那做过苦工的伍长怒吼道:“你不是说前面越挖越瓷实吗?怎么会忽然便挖到水脉了?难道你们是看出前面有水脉,才出地道来的?隐瞒不报,害死了这么多兵卒?!” 那伍长登时吓得面无人色,急忙拜倒在地大声喊冤枉起来,那都将急于找个由头,也不给他辩驳的机会,怒喝道:“你们几个没有将令竟敢擅自出地道,如今还敢隐瞒军情,论罪当斩!” 说罢那都将一挥手,手下数十名兵卒立时上前,将那伍长和叶寒几人都按倒在地,那都将怒喝道:“拉到地道口砍了!” 叶寒等人大惊,挣扎大呼冤枉,却被押到地道口边上,跪在地上便要处斩。 “住手!”一个凌厉的声音冷喝道:“地道并非挖到了水脉,而是被城内的敌人发现引水灌决的!” 只见又是赵匡胤领着数十人策马疾驰而来,那都将松了口气,一众兵将急忙列队行礼。 赵匡胤在马背上看着一众兵卒长叹道:“西面的地道已经悉数被毁,你们这里也是一样的,想必是城内的敌人察知了地道位置,掘地引水灌之,与旁人无关,放了他们几个。” 那都将急忙领命让人放了叶寒等人,叶寒又一次死里逃生,跟着几名兵卒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赵匡胤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跟着自言自语的说道:“记得从前攻打寿州的时候,寿州城守军对穴地攻城也是断位几准,不论挖多少条,总是能够一条不漏的找了出来,看来这徐皓月也是知晓如何探寻地道之法的啊。” 他身旁的赵普忧愁的道:“陛下,如今穴地攻城不行,又折损了数千兵卒,加上这些天连日不停的攻打,士卒都是疲惫不堪啊。” 赵匡胤叹口气道:“如今只有继续强攻了,到晚间还不破城,便暂时收兵休养一夜,召集诸将议事!”说罢策马往东面而去,从人急忙跟上。叶寒看着赵匡胤的背影,又暗暗祝祷了一番,只希望大军能打进城去,这样大家都会好过起来。 …… 明德门城楼上,徐皓月冷眼看着城内引水渠不停的灌水进各处的地道口,一旁的魏仁浦甚是惊奇的道:“大帅真是神眼啊,这么一看便知道何处会有贼军挖的地道。” 徐皓月淡淡笑道:“这有何难?魏大人请看城外,早间晨露未散,荒野之上朝阳照射,其上没有露水反光的,便是其下有地道,远近曲折,一望便知,何难之有?” 魏仁浦一呆,想不到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挖出的地道,却是被徐皓月一眼就看了出来,怔怔的道:“原来真的就是如此简单啊,有了此法今后这穴地攻城岂不是便无用了?” 徐皓月微微一笑道:“也不尽然,若是我来穴地攻城,便会用其他办法,总之兵无常形,水无常态,有时候身边的一些小事也能用在行军打仗之上的。”他用的这个法子早在寿州便告诉了刘仁瞻用过,所以大周在攻打寿州的时候,穴地攻城才屡用屡败。 魏仁浦点点头道:“在下明白将军为何会百战百胜了。”跟着他顿了顿问道:“如今逆贼的攻城受挫,地道又悉数被毁,应该没有其他招数了吧。” 徐皓月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道:“我一直在等陈桥那边的消息,但就怕大军围城,消息断绝,也不知道韩令坤他们到了陈桥没有。” 魏仁浦惊道:“韩将军也领兵来了?”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如果一路顺利的话,他们应该到了陈桥了。早在我回京之前,我便让韩令坤兵出飞狐口,做好奇袭真定的准备,慕容延钊那边,赵匡胤给他的回信已经让洪宁换掉了,我在信上让慕容延钊接信后,接应白甲军南下。呵呵,慕容延钊对南下的白甲军一定不会有防备的,他还道白甲军是南下襄助,攻灭慕容延钊后,韩令坤便会领兵南下,长驱陈桥驿。只要他们能扼守住陈桥,张兴淮领的水军能够顺利进入黄河水道,便就不怕赵匡胤用那最后的狗急跳墙招数了。” 魏仁浦问道:“赵逆的最后招数为何要水军来防备?” 徐皓月眉头紧锁起来,低沉的说道:“我只怕他最后丧心病狂,掘开黄河堤坝,引黄河水灌决汴梁城,来个鱼死网破!” 闻言魏仁浦面色变得煞白,颤声道:“那河南百姓岂不是要遭殃了?!” 徐皓月苦笑道:“凡是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能做的我都安排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只希望一切都能如我所愿,否则赵匡胤真要疯狂起来,这最后的杀招带来的后果将是不可想象的。” 听完后魏仁浦沉默不语起来,徐皓月跟着淡淡的笑了起来道:“魏相你也别担心,连日来赵匡胤大军连日强攻,已经疲惫不堪了,而且明日便会有断粮之患,只消守住了今日白日,到了晚间他一定会收兵将息,到了晚间我们便可以引兵出城袭营,只怕他也就没有机会用最后的这一招了。” 第二百七十章 回光徒返照 第二百七十章回光徒返照 午后的天空依然阴沉,天色愈加的闷热起来,远处汴梁城那巍峨的城墙依然矗立着,给人的压迫感比起阴沉的天空更加强烈。 叶寒吞下最后一口面饼,将手中的布袋倒转过来,但布袋里已经空空如也,什么也倒不出来。望了望在一旁休息的都头,叶寒有些眼馋他手中的大面饼,越看腹中就越觉得饥饿,只得拿起牛皮水囊灌了一肚子的水,腹中的饥火稍稍的退去。 和许多普通兵卒一样,叶寒分到手的口粮差不多已经吃完,也不知道军中的粮食能不能支撑到明天的。但叶寒宁可吃不到那些军粮,因为能多吃的人待会儿都是要接着上阵搏杀的。 果然那都头和其他老兵们吃饱后,抹了抹嘴便纷纷站起身来,拿起各自的兵刃,嗷嗷叫着撤掉衣甲,列阵缓缓的往汴梁城而去。 叶寒和一些老弱残兵眼望着老兵们列阵从军阵中出列而去,叶寒心里明白午后大军似乎是不再有什么保留的,将老兵们悉数派上去继续攻城,想来是将军们想要趁着还有些锐气,做最后的一拼了。 数十面战鼓震天的响彻军阵内外,叶寒远远的望去,好像看到了他们的皇帝赵点检穿着一身皇袍,亲自擂鼓助战,出阵的大将之中,叶寒看到了自己军中的大将张令铎似乎亲自领兵前去攻打,看来真的是豁出去了。叶寒心中暗暗的祝祷着,希望这一次大军应该能够破城了吧,这个时候他也开始有些畏惧城墙上那面飘扬的白幡旗,那玩意似乎就是为他这样的人准备的。 …… 血与火的厮杀之中,轰天雷的巨大响声又开始发作,但这一次赵匡胤的老兵们似乎都不在乎了,他们精赤着上身上阵,便是没打算再畏惧死亡,在轰天雷的爆炸的火光中,他们依旧是前仆后继,举盾奋勇向前攀登城墙。 惨烈的城墙下,尸体推挤已然将城墙高度降矮了不少,殿前军们踏着自己同袍的尸体,发了疯似的用一切可以攀爬城墙的方法在登城,每段城墙下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轰天雷炸到十几人,马上又有人上来填补空缺。 很快在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召下,殿前军已经有人杀到了城墙之上,一时间汴梁城的北门开始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明德门城楼上,徐皓月冷眼看着城下殿前军疯狂的表演,忍不住冷哼一声,魏仁浦面如土色的急道:“徐将军,这些骄兵悍将不要命了,城上的军将好像拦不住了。” 徐皓月淡淡的笑道:“最后的疯狂而已,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下,挣扎定然会厉害一些的,我们顶过去就好了。”跟着他冲着城楼下的王子襄厉声喝道:“王子襄!敌人赤膊上来将你们杀败,你们羞也不羞?!” 此话出口,王子襄脸上横肉一抽,将身上的衣甲撤掉,挺起长枪来一招,对身后的亲卫们怒喝道:“兄弟们,大小百余战,我们襄字营何曾怕过谁来?!眼前这些逆贼不怕死,我等又会怕了么?卸甲!随我冲!” 明德楼上一众白甲军纷纷撤掉自己的衣甲,精赤着上身跟着王子襄冲杀上去,数段城墙上被赵匡胤大军冲破的缺口立时被王子襄带人堵住。 北门之上数万人舍生忘死的拼杀着,东西两门也是厮杀呈胶着之状,明德楼上徐皓月始终面色平静的看着,但心中却是一阵阵的剧痛,都是中原的好汉子,却没有死在对契丹的作战之上,而是死在了自己的都城之下,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他自己口中所说的忠义,也不知道这到底值不值得。 赵匡胤的军阵之中,叶寒和一众老弱残兵望着城上激烈的厮杀,都是目瞪口呆,每一刻都有人惨叫着殒命,每一刻都有热血迸流而出,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双拳紧握之下,便也想着上去厮杀,浑然忘了什么叫害怕,只知道跟着大家伙不时的发出呼喝呐喊的助威之声。 便在这时,只见一员年青将军领着几名都将来到军阵中,叶寒身边的一名受伤老兵低声惊呼道:“这时陛下的弟弟赵匡义少将军,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只见那年青将军到了众兵卒身前看了看,回头对几名都将厉声喝道:“能动的都带上,随本将军去干一件大事,此事一成,我军便能反败为胜!”几名都将大声领命,便喝命手下兵卒到人群中拉人。 叶寒只是肩头中了一箭,自然可以动弹,便被兵卒们拉了出去,军阵中还是挑出了千余名伤势较轻的伤兵和一些老弱兵卒,编列成队伍,就跟着那赵匡义而去。 起初叶寒只道是要他们上去攻城,却想不到是往北走,而且越走越远,直到渐渐的看不到汴梁城了。不少兵卒开始奇怪起来,纷纷窃窃私语,问的都是他们要到哪里去,但行伍之中却是没一个人能知道的。 到了傍晚时分,叶寒等人总算明白过来,他们到了黄河岸边,在一处黄河堤坝之下,那少将军赵匡义便召集几名都将吩咐了几句后,自己却带着十余名亲卫返回去了。那几名都将转过身来喝命手下兵卒将一些铁锹锄头分发给众人,跟着喝命道:“先在此地休息,等候少将军将令!” 叶寒等人都不明白要等什么将令,便都接过铁锹锄头原地坐下休息起来。 黄昏降临之时,没有余阳的晚照,天色暗淡的很快,汴梁城的厮杀已经平息了下来,城上城下都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晚风中几面残破的军旗低垂着旗面,似乎是在无奈的仰望着城上那面巨大的白幡旗。 赵匡胤大军中军帅帐内,诸将都是面色凝重的沉默不语,今日惨烈的攻城战已经耗尽了赵匡胤大军的最后一口锐气,张令铎战死,韩重贇重伤,其余参战将领也都各自带伤,足见白日里恶战的惊心动魄。 “大军情形如何?”赵匡胤低沉的声音如鲠在喉,众人听了都觉得心里发苦。 高怀德吊着左臂,缓缓站起身来,深吸了几口气才说出口来:“连日来阵亡将士多达五万余众,还有三万余人受伤,我军几乎折损过半,而且午后一战失利,士气大沮,兼之军中粮草耗尽,已经出现百余人的出逃兵卒,不过都被捉回来在阵前斩首了。” 诸将闻言都是面色悲戚起来,人人都眼望着赵匡胤,也不知道他会如何说。 赵匡胤缓缓闭上眼睛,右手轻颤不已,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如今大势已去,各位兄弟觉着该如何行事?” 高怀德缓缓说道:“事已至此,这汴梁城怕是打不下来了,不若我等护着陛下先退回宋州将养,待恢复元气后再与周军一争长短。” 诸将闻言都是默然,各人心里都清楚,要回宋州便要绕过汴梁城,城内的徐皓月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十余万残兵从自己眼前溜走么?况且宋州旁有许州的忠武军节度使、曹州的彰信军节度使、徐州的武宁军节度使,都在一旁虎视眈眈,大军回到宋州后,必定会被各路兵马讨伐,甚至是淮南的忠正军也会北上来讨伐,便是个四战之地,以一州之地称帝是断无幸理的。 更加致命的是军中粮草断绝,就算一路上能征集到些粮食,但远远不够大军敷用的,没有粮草只怕到了宋州也不会剩下多少兵马跟随的。 赵匡胤听了之后缓缓摇摇头苦笑道:“只怕徐皓月是不会让我等回宋州去的。” 一旁赵普咬咬牙,躬身道:“陛下,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不若用那最后的杀招与徐皓月做个协定,让他放开条路放我等回宋州去!” 诸将都有些奇怪,什么最后的杀招,如今军心涣散,还能有一战之力么? 只听赵匡胤沉声叹道:“但这杀招我们只能做做样子,不能真的做,要让徐皓月相信我等决心,方能令他订下城下之盟,否则稍有示弱,他便会看出端倪来,所以须得有人入城去亲见徐皓月才是。” 赵普躬身说道:“主意是微臣所出,便由微臣入城去见徐皓月,微臣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让徐皓月相信此事,和我军订立城下之盟!” 赵匡胤深深的吸了口气,长叹一声道:“如今也只有这样了,便劳烦则平到汴梁城一趟。” 赵普面色坚毅的上前一步道:“陛下,微臣此去若能说服徐皓月,两个时辰之内必定会回来,但假若微臣没能回来,便是微臣事败,陛下当召集兵马速速离去。不论如何都好,但那最后的杀招万万不能真用,否则陛下和臣等皆会遗臭万年而被世人唾骂不休的。” 赵匡胤起身上前,握紧赵普抱拳的双手,眼中含泪道:“朕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则平安心即可,本想着得一场富贵与则平共创大业,如今看来只怕是不能了,则平此去定要保重。” 赵普深深一拜道:“能随陛下征战,微臣于愿足矣,便是身死也无遗憾。”说罢对诸将团团一揖道:“请诸位将军护定陛下,咱们有缘再见!”说完也不等诸将起身回礼,便转身大踏步的出军帐而去。诸将纷纷起身送到帐外,也不知道赵普和赵匡胤说的什么哑谜,只是觉得赵普此去定然是凶多吉少,都是含泪与之送别。 此刻天空之中闷雷之声大作,一场风雨便要来临,营中火堆之间,只见赵普带着几名从人骑马疾驰而去,身影消失在黑沉沉的夜幕之中去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何患无妻儿 第二百七十一章何患无妻儿 黑暗的夜幕没有一丝光亮,星月的光芒都被厚厚的云层盖住,偶尔的电闪之间,会带给黑暗笼罩下的大地刹那光明,但这光明一闪即过,随之而来的便是令人震颤的雷鸣声。 赵普已经去了一个多时辰,赵匡胤和诸将都在帅帐中等候消息,大军营中除了巡营的兵卒外,征战一天的殿前军兵将们都是穿着衣甲到头呼呼大睡。 大帐内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很是抑闷,赵匡胤眉头紧锁来回不停的踱步走着,诸将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每人眼神都和几天前不一样了,有的疑惑,有的踌躇,有的犹疑,总之已然不是那日黄袍加身之时的崇慕之色,看得出各将心中开始都有自己的盘算。 这时一人忽然走了进来,众人都是面露喜色一起站起身来,定睛看时,却是赵匡义,诸将相视一笑,都感颇为失望。 赵匡胤本来也是欣喜的扭过头去,见是赵匡义,忍不住失望的道:“怎么是你?你到哪里去了?” 赵匡义浑然没有诸将的愁闷之色,反而笑了笑道:“陛下,臣弟巡营去了,如今形势如何?” 赵匡胤心事重重也不再追问,皱眉道:“则平已经到汴梁城和徐皓月商谈去了,只希望能用最后一招让徐皓月和我等订立城下之盟,放开条路让我等能够回宋州去。” 赵匡义摇摇头说道:“赵先生不会成事的,徐皓月是何等样人?他是不会屈从于威胁的。” 赵匡胤面色不豫道:“那你说该如何?难道坐以待毙么?” 赵匡义望了望帐内诸将,淡淡一笑说道:“我等也不能回宋州去,宋州离汴梁太近,四战之地,就算能回去,也没什么作为,我想咱们该往青州去,平卢节度使便是李继勋大哥,到了那里李大哥一定会拥戴陛下的,青州、登州、密州皆在李大哥掌控之下,我等便可在东面徐图缓进。” 诸将闻言都纷纷议论开来,赵匡胤摇摇头道:“如果我等能进入京城,控制大局,李大哥定然会支持我等,但如今势穷去投,也不知道李大哥会不会接纳。” 赵匡义哼了一声,目光一寒,沉声道:“陛下此言差矣,如今陛下已然是天子,我等出去不是投奔,而是去接收地盘,李大哥兵马不多,怎会和我天兵抗拒?自然是望风而归才是。若然他真是执迷不悟,大军便将以顺讨逆平之!” 赵匡胤愣了愣,只觉得眼前的赵匡义似乎变得很陌生起来,他眼神中只有权欲之色,再无半点从前的唯唯诺诺,尚未答话,只见王文昭抱拳说道:“陛下,少将军所言甚是,青州的确比宋州要好,齐鲁之地近海,物产富庶,大军占据此地,方能有回旋余地。” 高怀德也是颤颤巍巍的上前,他手臂伤势颇重,一只胳膊还吊在脖颈之上,出言附和道:“陛下,少将军此议甚好。不过臣知道陛下素来仁厚,不愿为难自家兄弟,不过我等如今都只是在此揣测,说不定李继勋将军便是愿意跟随陛下呢?不若我军到了青州同李将军商议再做定止为好。” 跟着诸将也纷纷出声附和起来,赵匡胤有些犹豫起来,青州地处山东,齐鲁大地物产丰富,的确比宋州要好,况且一路东去也没有什么重兵把守,十余万兵马雄踞青州恢复元气,再图中原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正如高怀德所言,李继勋未必不愿意跟随自己,既然已经到了这般田地,总要试试才是。 想到此处,赵匡胤重重的嗯了一声,回头道:“既然如此,大家整顿兵马,若则平成功,我等就不回宋州转而过陈桥,往青州而去。若则平失败,我等就连夜开拔,大军疾奔青州!” 诸将俱是大喜,赵匡胤总算愿意到青州去了,但高怀德却皱眉道:“陛下,只怕赵先生事败,天明之后,徐皓月便会衔尾急追了。” 赵匡义冷笑道:“不必等到天明,我们现在就拔营出走,留一队兵马等候赵先生便可。” 赵匡胤来回踱了几步后,猛然回头朗声道:“好,我们即刻便拔营往青州而去!” 高怀德躬身道:“陛下,如今要去青州定要先过陈桥驿,那里我等还有五百兵马驻守,只是近日忙于攻城,并未派兵联络,也不知道那边情形如何。” 赵匡义呵呵笑道:“汴梁城并无信使北上召集北边的几个节度使,是不会有人领兵前来的,而且陛下一早便有书信给慕容延钊大哥,让他带兵南下在陈桥驿会合,去青州这一路上应该没有什么大患的。” 赵匡胤皱了皱眉,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踌躇道:“大军准备起行,还是先派探马去陈桥驿一探为好。” 赵匡义点点头道:“既然陛下担心会有变故,便派人去陈桥驿一趟便了,陛下和高将军自领大军先行,我领兵马殿后!” 商议已定,诸将便要按着赵匡胤将令行事,却想不到高怀德忽然凄凉的低声说道:“家小俱都陷于京城,此去青州,只怕是再无机会得见了。” 众将闻言都是沉默不语,诸将家眷大多都在京城,他们这一兵变,照着以往惯例,他们的家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说不定此刻已经被斩杀殆尽也说不定,骤然听高怀德说起,诸将都是凄然不已。 赵匡义强笑道:“诸位切莫忧心,自古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只消保住了性命,到哪里不是一样的富贵?要成大事岂能为了妻子连累?” 诸将闻言都是微微恼怒不语,赵匡义他站着说话不腰疼,他的老婆乃是符彦卿的三女儿,乃是当今小符后的亲妹子,就算他造反,这小符后生性柔弱,自然不会对自己的亲妹子怎么样,说不定还能保全一家人,但诸将家眷可没有这一层关系,自然是凶多吉少的。 赵匡胤怒道:“休得胡言!除了妻子家眷,老母也失陷城中,你这么说便是不肖!” 赵匡义怏怏不语,低声道:“那还有什么法子?” 赵匡胤望着诸将宽慰道:“大周符后和徐皓月想来也不是好杀之人,他们不是在布告中说了,只问首恶,不问从犯么?而且这些天也不见有我等家眷首级在城头号令,想必大家家眷可保无恙,至多会获罪被流放。”听了赵匡胤的话,诸将紧绷的面色才舒缓开来,纷纷出帐准备动身去了。 诸将出去后,赵匡胤望着赵匡义怒道:“你怎能如此说话?难道你一点都不为老母妻儿担心么?” 赵匡义红着眼沉声道:“兄长,此刻担心来有何用?其实早在咱们进不了城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等的老母妻儿会有何下场,这会儿你还想自欺欺人么?我就不信他会放过母亲和我等妻儿!所以我等只能想着如何保全自己下来,有朝一日杀入京城报仇,而不是在那里自怨自艾!” 赵匡胤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赵匡义说的是实话,或许诸将是从犯,家眷可能逃过一死,便是流放充军之罪,但赵氏满门只怕是难逃其祸的。 长叹一声后,赵匡胤无力的坐下身,也不看赵匡义,只是摆摆手道:“你也下去准备吧,没有追兵的话,尽快赶回来和我会合。”赵匡义应了,转身便要出帐,忽听身后赵匡胤又道:“你殿后的时候小心些,我只有你这个弟弟了。” 闻言赵匡义微微一颤,扭头望着赵匡胤,却见他身形有些岣嵝起来,似乎这些天下来,老去了不少,眼眶一红忍不住说道:“兄长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回来的,而且我不会让徐皓月好过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去了。 赵匡胤呆坐了片刻,正想起身唤人进来替自己穿甲,却听不远处几声巨响传来,到好像是雷鸣一般。赵匡胤大惊,急忙起身到帅帐外观看。 帐外一众亲卫紧紧护定帅帐,只见南边营门处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天阶的响了起来,赵匡胤大声喝问守护帅帐的米信道:“这是怎么回事?” 米信尚未答话,却见崔翰策马疾驰而来,远远的便大声高呼道:“敌袭!敌袭!汴梁城内的周军开城门杀出来袭营了!” 赵匡胤大惊,马上知道徐皓月这是先下手为强,他不答应赵普的条件,便连夜引兵马来攻打,不让赵匡胤能够实行那最后的杀招。 崔翰奔进后大声道:“陛下,周军从北门、东门杀出,黑暗中不知兵马多少,好在诸军都有准备,如今正在厮杀!” 跟着只见赵匡义和王文昭策马领一支兵马冲了过来,赵匡义在马上大声道:“兄长,周军来势汹汹,只怕兵卒们抵挡不了多久,高将军已经领了中军兵马,此处我和王将军断后,兄长领着大军先走吧!” 天上一道电光闪过,雷鸣声中,豆大的雨点开始倾盆而下,赵匡胤不再犹豫,立时喝道:“好,你们二人领各自所部断后,其余诸军随朕先走!” ..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决水灌汴梁 第二百七十二章决水灌汴梁 憋了一天的雷雨终于在晚间伴着阵阵狂风倾盆而下,雨下如注,到了举火即灭的地步,黑夜里又伸手不见五指,大大增加了夜战的难度。这种环境之下,什么阵势、什么队形、什么战术都已经不再管用,完全只能凭靠个人的勇武和胆气作战。 黑暗中,王子襄大声吼道:“大伙奋力向前冲杀!谁要是回头小心被自己兄弟杀了!”众白甲军和城内的殿前军、侍卫军兵将闻言都是心中一凛,是啊,天黑形貌难辨,真要是回头,便会被身后的人当做敌人杀了,当下众兵将都是相互呼喊着,只望赵匡胤大营内杀去。此刻众兵将已经不再害怕,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身旁还有没有自己的同袍,不知者无畏,唯有进无退! 赵匡义和王文昭镇守断后,左右都是不断飞奔来求援的兵将,两人手中已经没有可派之兵,黑暗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敌军出城来袭,但只觉得那喊杀声却是越来越近了。 赵匡义咬咬牙沉声道:“王将军,你带人守住这里,我在北面黄河岸边还有一支伏兵,待我去引了伏兵来救你!” 王文昭眼神闪烁不定,点点头朗声道:“少将军宽心去吧,此处便交给我了。” 赵匡义嗯了一声,犹疑片刻才大声道:“好,你在此处等我回援便可!”说罢便领着百余名亲卫策马往北而去,瞬间便隐入黑暗之中。 王文昭身旁一名都将微微迟疑道:“王将军,这赵匡义哪里会有什么伏兵?只怕是诓骗我等,他赵氏二兄弟都走了,难道我等就要在这里死守下去么?” 王文昭冷哼一声道:“谁会为他们落魄皇帝尽忠?立刻招呼我等亲信,咱们跟在赵匡义身后,他定然是去发动那最后的杀招去了。” 那都将奇道:“什么最后的杀招?” 王文昭冷笑道:“不过是掘开黄河堤坝放水灌决汴梁城而已,他赵氏兄弟以为能瞒得过我么?”跟着沉声道:“你快些去召集部署,咱们这便跟上去!” 那都将大声领命,带着几名亲卫分头召集王文昭的亲卫军部署,但黑暗中几人喊破了喉咙也只聚拢了三百余人,回来和王文昭聚齐之后,加上王文昭的亲卫,一共有四百余人,王文昭便带着这些人循着赵匡义所去的方向而去。 赵匡胤大营内,留下来殿后的殿前军找不到主将,已经斗志全无,加上四周都是器械跪地免死的呼喊声,而且这呼喊声似乎越来越多,众兵将都不敢在抵抗,纷纷跪地求饶起来。 …… 大雨如注而下,叶寒和几名新兵偎依在一株小树之下,但那小树几乎当不了什么风雨,只片刻众人都是里外湿透,好似一个落汤鸡一般,大风一吹众人都是瑟瑟发抖起来。 电闪雷鸣之间,叶寒等千余名兵卒都不知道大营那边怎么样了,傍晚时分,他们每人倒是都分到了一个冷馒头,勉强能填饱肚子而已,但众人都不明白为何少将军要他们在这里等候。 好不容易这雨小了一些,众兵卒纷纷聚拢起来,围住留守的都将,询问大家伙的出路,那都将也是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只是让众兵卒在此地等候将令。众兵卒可不干了,要是在大营中,好歹还有营帐可以遮风挡雨,便都吵嚷着要回去。 正纷乱之间,远处一阵马蹄声冲破雨声传来,众兵卒都是一惊,黑暗中也不知来人是敌是友,那都将便大声喝命众人拿起锄头铁锹等物,聚成一团。 “来者何人?”黑暗中那都将厉声喝道,只听对面伊人高声喊道:“我等是少将军亲卫,少将军也来了!” 那都将松了口气,只见众亲卫策马行至跟前,为首的一人朗声道:“陈都将,城内周军夜袭我军大营,现在正往这边来了,陛下已经引军往青州而去,我等掘开黄河堤坝,水淹汴梁城,让周军不能追击我等,然后我等顺着堤坝东进,追上大军同去青州!” 听此人口音正是赵匡义,但他的话却让一众兵将都是大吃一惊,那陈都将惊呼道:“少将军,掘开堤坝容易,但大河之水便会汹涌而下,不但是汴梁,便是左近州县都会被大水淹没的啊,那会死伤多少百姓?” 赵匡义冷冷的说道:“你是想自己死还是别人死?若是让汴梁城内周军尾随追击而来,我们一个都跑不了!别忘了,我们在周军眼中都是反叛之人,断无幸理的!” 那陈都将还是不敢行事,大声道:“少将军三思啊,咱们这会害死多少无辜百姓的啊,我等家小大多都是汴梁城附近的,也不能害了……”只听噗嗤一声,那陈都将捂着咽喉嗬嗬的说不出话来,一柄长剑正中他的咽喉。 “你抗命不尊,当斩!”赵匡义冷冷的说道,跟着抽回长剑来,厉声喝道:“快些挖!不想死的,就给我挖!”一道电光闪过,瞬间的光亮将赵匡义的身形照了个通亮,只见他在马上浑身是血水,面色狰狞,手中的长剑还在滴着血,活像是地狱来的勾魂使者一般。众兵卒大骇,在赵匡义亲卫的驱赶之下,只得开始挖掘黄河堤坝。 这黄河每个中华儿女便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自古以来便是养育中华儿女的母亲河,但黄河从古至今带给她孩子的伤痛也是不小的。早在西汉末年,河南浚县境内河道,已经是河水高于平地,显然已成悬河。王莽篡汉之时,黄河又东决,河、淮之间水灾延续了六十年之久,黄河下游百姓因此死伤无数。到唐末开始,黄河下游河口段已逐渐淤高,到五代时期,决口的频率明显增加,平均不到三年就有一次泛决。 因五代战乱,很多帝皇都没有空闲来修筑黄河堤坝,倒是在柴荣手中,他征发民夫,疏浚河道,加固堤坝,的确令黄河安稳了不少。 此刻赵匡义等人挖掘的黄河堤坝段,便是后世有名的开封北郊黄河柳园口段。在后世历史上,南宋建炎二年,为阻止金兵南下,宋东京留守杜充竟然在今河南滑县西南人为决河,使黄河东流经豫东北、鲁西南地区,汇入泗水,夺泗入淮。从此黄河离开了春秋战国以来流经今浚、滑一带的故道,不再进入河北平原,在此后的七百多年中,以东南流入淮为常。这次决口也给豫东北、鲁西南广大地区的百姓造成了深重的灾难,黄河改道后因河道不稳,遗祸延绵百年,河道每年都要决口,甚至有时一年之内数次决口,形成了一段时期内的黄泛区。 中原汉人都知道这黄河一旦不受约束,带来的祸患将会是何等险峻,所以那陈都将才劝谏赵匡义放弃掘开黄河堤坝的念头,但赵匡义眼中满是对徐皓月的怒火,已然听不进去任何劝谏,只是催促众兵卒挖掘堤坝。 正挖掘之间,远处人声马嘶的嘈杂之声传了过来,赵匡义立时警惕起来,此刻才挖掘不久,尚不能将堤坝挖通,若是周军追至便是危险得很,当下赵匡义抽出长剑对手下几名亲卫喝道:“快去查看,是什么人马,若是周军你们几个便把他们引开去!” 几名亲卫不敢违命,当即策马上前,黑暗中靠得近了些,听语气似乎是自己人,一名亲卫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一头一人回道:“是少将军的人马么?” 那亲卫心中一松道:“正是,你们是哪部人马?” “我是王文昭,周军已经突破大营,我等好不容易才突围出来的。”那边一人朗声答道。 几名亲卫大喜,上前接着王文昭等人,便引着王文昭等人来到大堤之下。 赵匡义见是王文昭到来,微微惊愕问道:“王将军,为何我前脚到,你后脚便跟上了?” 王文昭淡淡的冷笑道:“少将军,你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我会不知么?你想让我带兵做为弃卒,替你挡住徐皓月的兵马,你在这里挖开黄河堤坝,水淹徐皓月大军是么?” 电闪雷鸣之间,刹那的闪光将大地照得通亮,赵匡义看到王文昭手中提着的幽寒铁枪,心中知道此人武艺高强,而且听起来他带来的兵马比自己的亲卫更多,当下只得笑道:“王将军说哪里话来,什么弃卒,你这会儿不是好好的突围出来了么?” 王文昭重重的哼了一声喝道:“赵匡义!亏我拼死拼活的替你们赵氏卖命,你便是这般对我?!你当我王文昭是三岁小孩么?你那最后的杀招便是决水灌汴梁,阻断追兵。你好狠毒,居然让我独自领兵留下,要不是我一早猜到你的心思,过会儿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匡义握紧手中长剑,暗暗开始戒备,冷笑一声道:“你待如何?”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只见王文昭狞笑道:“我要借你的人头一用,杀了你这个叛贼伪皇帝的弟弟,又阻止你丧心病狂的决水灌汴梁之举,就算徐皓月再恨我,也不会杀我的吧,毕竟我王文昭是救下了千百万的百姓性命,说不定还会封赏于我的。你说对吗?少将军?哈哈”这一阵夜枭般的笑声中,王文昭手下兵马已然猝然发难,各举着兵刃杀向赵匡义的亲卫,大雨之中,数百人又混战厮杀在一起,惨叫声在凄凉的雨夜延绵不绝。 .. 第二百七十三章 弥留仅传位 第二百七十三章弥留仅传位 冰寒的雨水和浓重的黑夜让人感到畏惧,但更令人畏惧的是黑暗中传来的凄惨叫声和厮杀之声。叶寒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堕入了地狱一般,似乎四周都是凶残的恶魔在互相残杀一般。 少将军的兵马似乎和王将军的兵马厮杀了起来,叶寒不知道两军为何会忽然厮杀起来,他和周边正在挖掘堤坝的兵卒一样,都呆愣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该帮谁?”叶寒听到不远处一名兵卒开口询问身边的人来,陈都将被杀,他们这群人似乎没了头领,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谁赢了,听谁的,咱们手中只有些锄头铁锹,上去是送死。”一个老兵的回答很是现实,一众老弱残兵似乎都一起默认了这个说法,也都停了挖掘,纷纷往堤坝上躲去,只等着两帮人分出胜负来。 雨势不歇,偶尔的闪电乍现,会让叶寒看清堤坝下面正在忘死搏杀之人的身影,眼看着似乎少将军身边的人越战越少,暮然想起赵匡胤接连救过自己两次,暗想着是不是该去帮少将军一把,就算不能救出少将军,好歹也算是还了赵匡胤的恩情吧。 想到此处,叶寒鼓起勇气往堤坝下行去,身旁一名老兵奇道:“叶家小子你要去哪?” “报恩去!”叶寒似乎没有想太多,心中只觉得人家的兄长救了自己两次,自己总该要帮人家的兄弟一把,两次的死里逃生似乎让叶寒下定了报恩的决心。虽然他心里很害怕,但他不明白自己一个卑微的小兵为何此刻会有如此胆量,或许他内心中还是存了人性中最浅显的知恩图报,仅此而已。 “王文昭,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便是不耻你从背后杀了白延遇,所以才让你和我一起断后!你说的不错,我一开始就打算让你和徐皓月那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一同去死!”叶寒走得近了,只听得赵匡义在黑暗中大笑着厉声喝道:“你想要我的人头又去投靠徐皓月?那要看你的本事!” 黑暗中只听王文昭阴测测的声音磔磔怪笑道:“乱世之中,小人才是活得最久的,主上便是拿来出卖的,你们赵氏兄弟二人不也是借着柴荣的信任才能登上如此显位的么?其实你也是小人一个!此刻你身边没有大队兵马,要取你的人头并非难事,快快下马受死,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此时天空的雨点渐渐小了下来,一轮朗月在云层间时隐时现起来,堤坝东面的荒野之上,隐隐的马蹄声震动起来,似乎有大队的骑兵向着这边飞驰而来,听着动静似乎足有上千人马。 王文昭和赵匡义同时警觉起来,一时间都忘了厮杀,黑暗中月光洒下,王文昭全身都是血水,忍不住极目远望去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赵匡义听到马蹄声不禁面色大变,此时赵匡胤的大军只怕已经到了陈桥驿,是不会有兵马来这里的,不是徐皓月的追兵散骑,便会是阳武、延津的周军兵马,当下一声呼哨,便招呼自己剩下的十余名亲卫,往大堤上躲去。 “前面可是王将军?我乃米信,陛下在此!”众人闻言都是惊愕不已,赵匡胤和米信怎会在此处?这回轮到赵匡义大喜,而王文昭面色大变。王文昭这时手下只有三百余骑,黑暗中不知道赵匡胤和米信会有多少兵马,但想着赵匡胤亲临,兵马一定很多,说不定后续兵马会陆续到来。只是两人都不明白,为何赵匡胤又会带着兵马折而向西? “陈桥驿有韩令坤带着的数万兵马截杀,后面有徐皓月的追兵,大军都被打散了,我和崔翰护着陛下拼死杀了出来,王将军快来接应!”米信的大喊道,赵匡义和王文昭登时明白过来,徐皓月从来都是算无遗策,他怎么可能想不到赵匡胤有可能去青州投李继勋呢?先前慕容延钊没了消息,定然是在真定被韩令坤袭杀了,这几日引兵南下,占据了陈桥驿,以逸待劳只等着赵匡胤的残兵败将上套呢。 赵匡义大急转身高呼道:“兄长!王文昭这个小人想要拿了我等投靠徐皓月,你们要小心!”话音才落,黑暗中只见一个黑影策马疾驰而来,王文昭那阴测测的声音狞笑道:“我先拿了你的人头,再取下赵匡胤的人头,这下老子的官位和性命都会保住了,哈哈哈。” 磔磔怪笑声中,他手中的铁枪已经刺到,赵匡义急忙提剑挡架,两人在黑暗中看得模糊,只得多靠风声勉强辨认对方出招的方向来格挡反击。两人在马上拆了数招,王文昭的亲卫和赵匡义的亲卫又厮杀在了一起,赵匡义的武艺本就不及王文昭,加上黑暗之中王文昭的两条铁枪更是神出鬼没,愈加的遮拦不住,急想躲之间,只觉腹中一痛却是中了一枪,立时赵匡义只觉得身上的气力飞速的泄走,跟着撞下马来。 此刻天上的月亮又露出身影来,接着月光,王文昭见赵匡义已然落马,大喜之下便上前想要再刺一枪结果他的性命,却想不到铁枪刺出,一个身影飞扑过来,那一枪正中这人肩头,定睛一看却是个小兵。 这人正是叶寒,他见赵匡义落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便扑上去拦在赵匡义身前,却被王文昭一枪刺中肩头,原本已经中了一箭的肩头更是伤上加伤,他死死抓住铁枪,忍不住凄厉的惨叫了起来。 王文昭暗暗心惊,只道叶寒是赵匡义的亲卫,想不到赵匡义手下竟然有如此忠心的亲卫。但王文昭也管不了这许多,又刺出一枪,便想连着叶寒也一并解决了,想不到这个时候一阵劲风袭至,王文昭急忙挥枪格挡。只听诤的一声,一支羽箭应声落地,跟着又是两支羽箭射来,这两箭又快又狠,王文昭来不及再出招杀赵匡义和叶寒,手忙脚乱的格挡起羽箭来。 这连珠三箭却是米信所发,他策马奔进已然听到赵匡义的喊声,便执弓箭在手,月光闪现之间,米信眼里极好便见十余步外王文昭正要刺杀赵匡义,急忙连珠三箭发出,在间不容发之间救下了赵匡义和叶寒两人。 王文昭好不容易躲闪过羽箭去,回头望时,只见米信、崔翰二将带着数百骑兵冲杀过来,要救赵匡义等人,王文昭知道已经没有机会杀赵匡义了,只得引兵马且战且走,他两条铁枪亲自断后抵住米信的长枪和崔翰的大刀,三将沿着黄河堤坝走马灯似的厮杀起来,赵匡义的亲卫见救兵到了,便跟着两下里夹攻,王文昭遮拦不住,只得节节后退。 赵匡义被叶寒扑上来挡了一枪救下性命,但腹间伤势极重,好在米信和崔翰二将杀至,击退王文昭,赵匡义才略略安下心来,捂着小腹却是不能起身,见叶寒在那里惨呼,咬牙忍着痛问道:“小兄弟,你怎么样了?” 叶寒痛得眼冒金星,几欲晕去,已然说不出话来,赵匡义的亲卫赶上来,将两人救起,便有亲卫给两人包扎起伤口来。 此时头顶上的乌云渐渐散去,月光洒下,只见米信、崔翰二将已经将王文昭连同十余名他的亲卫围在当中厮杀,余众已经四散奔逃,赵匡胤引着百余人奔至赵匡义身旁,见赵匡义受伤急忙翻身下马上前查看。 “三弟,你怎么了?”赵匡胤见赵匡义倒在荒野的泥地里,满身都是鲜血,两名亲卫给他按着腹间,但鲜血仍是汩汩的往外冒着,月光之下只见赵匡义面如金纸,但面上却还挂着一丝宽慰的笑容。 “二哥,你来了,每次我闯了祸都是你来帮我的……”赵匡义的语气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起来,断断续续的道:“二哥,我要死了,你挖开黄河堤坝引兵往西跑吧……不要落在徐皓月的手里……” 赵匡胤上前紧紧的抱住赵匡义,凄然落泪道:“三弟,哥哥知道你想做皇帝,哥哥这便传位给你,这便传位给你……” 赵匡义眼眸一热,也是泪水潸然而出:“二哥,从小我的事都瞒不过你……我、我是想做皇帝,所以才逼着二哥你起兵的……可惜、只可惜这皇位原来是要用命去换的啊……” 说着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来,说话也模糊起来,赵匡胤已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把身上的皇袍解下,便披在赵匡义的身上,却见赵匡义嘴角浮起一丝满足的笑意,似乎又说着什么,赵匡胤颤抖着把耳朵凑上去,只听赵匡义气若游丝的道:“二哥,我就知道……你、你会把皇位传给我的……这皇帝可威风了……可以、可以生杀予夺……”说到这里,赵匡义已然不能呼吸了,只是大大的睁着眼睛,脸上却是满足宽慰的笑意。 原本该是大宋太宗的赵匡义在这个雨夜初晴的夜里,死在了他二哥赵匡胤的怀中,死在这黄河大堤旁的荒野之上,一切都只是为了他所期盼的皇位。赵匡胤知道他这个弟弟想要什么,这一刻赵匡胤的确是想传位给他的,而不是历史上那样,两兄弟为了皇位,引起了烛影斧声的千古悬案。正如赵匡义所说,赵匡胤其实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两兄弟的心思又怎能瞒得过对方? 为了皇位,赵匡义丢掉了性命,而历史上的赵匡胤又何尝不是这样,只是赵匡胤此刻还纠缠于柴荣的旧恩之中,没能明白做皇帝的快活罢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东山未能起 第二百七十四章东山未能起 抱着自己亲弟弟的尸身,只觉得那身躯渐渐的僵直、冰冷下去,赵匡胤张大了嘴想要哭出声来,却觉得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之上,一丝一毫的气息都不能呼出来,腹中似乎一股气直往上顶,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跟着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身旁一众亲卫见状大惊,急忙上前扶住,亲卫队长急忙掐住赵匡胤的人中,几名兵卒又是揉胸口帮他顺气,又是替他捶背的,忙碌了一会儿,赵匡胤才悠悠的醒了过来。转眼间见到赵匡义的尸身,这次终于大声的哭号了起来。 赵匡义虽然远不及赵匡胤仁厚,但在兄长的熏陶之下,待手下兵卒也算仁义,众亲卫也跟着赵匡胤放声大哭起来。哭了一会儿,赵匡胤猛然站起身来,拔出腰间长剑,须发尽张怒目而视看着远处崔翰、米信围定的王文昭,嘶声厉吼道:“给我杀了王文昭!” 众亲卫纷纷抽出兵刃,或翻身上马,或步行疾冲,都是嘶喊着围了上去。此时王文昭身边已经没剩下几人,见赵匡胤的人马全都围了上来,总有千余人,不禁都是大骇,纷纷举起兵刃跪地求饶起来。也是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来,王文昭的亲卫尽无一人肯为他卖命到最后一刻。 但赵匡胤手下兵马已然被赵匡义的死彻底激怒了,跪地求饶的几人还没喊出饶命的话来,便被一众亲卫拥上乱刀砍死在当场,跟着密密层层的围了上来。 王文昭满头是汗,他被米信、崔翰二将缠住,急切之间拾掇不下两人,身旁又都是赵氏兄弟的亲卫悍卒,个个武艺都不凡,饶是王文昭武艺高强,也有些遮拦不住。 眼见又有兵马围了上来,王文昭大喝一声,趁着众亲卫围杀剩下几名兵卒的时候,他猛然从战马背上高高跃起,从围住他的亲卫头上跃了出去,落地后铁枪往后横扫,打到几人后,当即撒腿就往大堤上跑去。身后崔翰、米信和一众亲卫大声呼喝着,急忙追了上去。 追至大堤之上,月光映照之下,只见涛涛怒号的黄河之水往东奔流不息,王文昭扒开堤坝上的长草,慌不择路的便沿着河堤往西而去,想不到前面河堤之上一群拿着锄头、铁锹的老弱兵卒们挡住了去路。 “不想死的让开!”王文昭挥舞着铁枪急冲上前,想不到那群老弱兵卒却是一动不动,密密层层的排成人墙,都只是冷冷的望着王文昭,也没有让路的意思。 王文昭大喝一声,正想冲入人群杀出一条血路来,想不到身后劲风扑至,急忙一低头,头上的凤翅盔的盔缨上中了一箭,这一箭劲力不衰,将头盔射落在地。跟着又是连珠两箭射到,王文昭连挡带闪,好不容易才化解了这连珠三箭,抬眼一望果然又是米信所放的连珠箭。 就这么一拖延,米信、崔翰带着众亲卫已然围了上来,将王文昭团团的围在河堤之上。 王文昭头盔掉落,头发有些散乱,脸上满是血痕,身上战袍甲胄也是残破不堪,已然是一副穷途末路的样子。米信一言不发,又是扣了三支羽箭在手中的铁胎弓上,跟着身旁有弓箭的亲卫也纷纷上前弯弓搭箭在手,一个个冰寒的箭头都指向被围在核心的王文昭,看着王文昭的眼神便都好像是在看一具死尸一般了。 王文昭只觉得浑身都是汗水,想不到他算计到头来,却想不到赵匡胤会忽然领兵前来,这时他亲手杀了赵匡义,似乎也不用想着求饶了,赵匡胤是不会放过他的。 王文昭咽了口鲜血和口水的混合物,回头看了看身后滔滔的河水,咬牙喝道:“不用你们动手!老子自行了断便了!” 米信闻言,手中的弓矢略略放下,冷言道:“这样最好!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死有余辜!” 崔翰执刀怒道:“这岂不便宜他了?我说该活捉了他,让陛下亲自处置他!” 噗噗两声,王文昭手中的两柄铁枪已然落到荒草之中,跟着他拔出腰间长剑横加在脖颈之上,仰天长笑道:“我如今是穷末路自行了断,而你们呢?说不定此刻徐皓月的兵马已经围了上来,待会儿便是你们自行了断了,哈哈哈哈……” 众亲卫闻言都是心中一惊,正如王文昭所说,徐皓月的追兵还在身后追赶的,待会儿自己的出路在哪里,的确令人忧虑。听了这话,很多人手中的兵刃都缓缓垂了下去,还有些人回头往黑乎乎的东面望去,似乎是想看看有没有追兵到来,但黑乎乎的却什么都看不到。 噗通一声,众人只觉眼前一个人影晃动,黄河水中溅起老高的水花来,众人一起惊呼起来,王文昭竟然趁着众人愣神的当口,纵身跃入了滚滚的黄河水中。 米信暴怒不已,手中连珠箭便朝着黄河水中放去,黑暗中也不知道有没有射中王文昭,崔翰跺跺脚怒气冲冲的便要跳入水中去追杀,却被米信拦住:“夜黑水急,你不要命啦?!” 崔翰怒道:“就这样让他逃遁,我俩哪里还有脸回去见陛下?!” 米信咬牙道:“他穿着衣甲入水,现下有夜黑水急,便是水性再好也难保性命,更何况王文昭也不知道会不会水性!只是这样死,便宜他了!” 崔翰还有些不甘,米信急道:“王文昭临死前说得不错,如今徐皓月的追兵还在后面,我们该当保着陛下先走才是!” 崔翰很是不甘的返身回来,拾起王文昭的铁枪,打算带回去算是给赵匡胤有个交待。 二将领着一众兵马回到大堤之下,却见赵匡胤默默的将那黄袍盖住赵匡义,也不回头只是阴沉沉的问道:“王文昭的人头呢?!” 米信、崔翰二将对望一眼,单膝跪在地上,崔翰将手中铁枪献上,米信抱拳将适才的情形一一说了,末了米信上前陈恳的说道:“陛下,此刻不是伤心的时候,徐皓月的追兵还在后面,我和崔翰保你先走吧!” 赵匡胤缓缓的摇了摇头,面容上已经黯然了下去,刚才被王文昭激起的仇恨之火,随着王文昭投河自尽似乎已经烟消云散了,那岣嵝的背脊轻轻颤抖着,赵匡胤的眉宇间已然不见了那份英武之气,漠落、萧索、悲凉的神情写满了他的脸颊,只听他长叹一声道:“我哪也不去了,大势已去,我已经害死了很多人了,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了。” 闻言米信、崔翰和一众亲卫都是大惊失色,赵匡胤眼神呆滞,口中缓缓的说道:“石守信、王审琦两位兄弟失陷京城,则平被困京城生死不知,慕容兄弟兵败身死,高怀德、韩重贇伤重被擒,其余诸将死的死、降的降,田重进、李怀义断后只怕也是凶多吉少,现在我唯一的弟弟也死了。就算我能逃出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崔翰抱拳急劝道:“陛下切莫灰心,只要我等能杀出重围去,必定会有东山再起的一日,陛下已经登位,便是真命天子,我等拼死也要护陛下周全,将来必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业!” 赵匡胤摇摇头,坐在赵匡义冰冷的尸身边上,呆呆的望着那具黄袍苦笑道:“所谓的真命天子其实不过是谎言而已,所谓的大业也只不过是野心的托辞而已,所谓的东山再起只不过再造杀孽而已。我累了,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问了。你们都散了吧,想回家种地的,就卸下衣甲各自回乡,还想建功立业的就回去归降徐皓月,他将来的成就必定是轰轰烈烈的,总之不要想着和我一道去死。” 米信和崔翰眼中都是热泪盈眶起来,他们自从跟随赵匡胤以来,从没见过赵匡胤这般颓丧的,从前不论在如何的逆境之中,赵匡胤总是迎难而上,从未退让过。就算在北伐最凶险的暮归一战中,赵匡胤和诸将被辽军骑兵团团围住,大家都是疲累不堪,但他依然是笑谈从容、指挥若定,但此刻他的样子便像老了十多岁一般,呆坐在那里,眼中已经没有了一丝的生气。 “陛下,我不走,我便跟着陛下同生共死便了!”崔翰将手中长刀插在地上,也是跪坐在地上不起来了,米信也是轻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既然陛下不愿意走,那我和老崔便陪着陛下好了,黄泉路上有个伴也好。” 跟着米信看了看身旁的一众亲卫道:“你们都走吧,想回家的就回家去,还想当兵的就回徐皓月那边去吧,徐皓月不会为难你们的。” 一众亲卫都是不走,纷纷坐下说道:“陛下,我不走,大不了一死而已!”“陛下,我这条命是陛下给的,现在就还给陛下了。” 唰的一声,赵匡胤忽然拔剑在手,架在脖颈之上,跟着冷冷的看着一众亲卫厉声喝道:“你们没听到我的将令么?要么归降徐皓月,要么回乡务农,不许留在我身边!你们想我死后再多背负几条人命么?!走!全都给我走!否则我就立刻自刎!” .. 第二百七十五章 别来无恙否 第二百七十五章别来无恙否 这是一个雨过天晴的早晨,天色才朦朦发亮,天边的朝霞便已经在东边掩映出迷人的色彩来,跟着金光万丈的冲破天际的黑幕,似乎预示着全新的一天到来了。 黄河大堤南岸的荒野上,赵匡胤牵着他的青骢马走在堤坝边的小路上,一路上满是绿柳如波般的丝绦随风舞动着,马背上是他亲弟弟赵匡义的尸身,和初阳、绿柳、辛爽的天空不同的是赵匡胤,他一身软甲、罩袍上满是泥污、鲜血,黄袍披盖在赵匡义的身上,只有那顶金盔还在头上。他双目无神,眼中空洞洞的,只是拉着马沿河向西走去,似乎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二十余步之后,米信、崔翰和一干亲卫、老弱残兵们缓缓的跟在赵匡胤的身后,也不敢靠的太近。那叶寒也身在其中,他肩头受了重伤,米信昨晚见他拼死上前给赵匡义挡枪,甚为仗义便将自己的马匹让给他骑乘。 原来昨晚赵匡胤逼着米信、崔翰等人离去,最后甚至是以死相逼,众人无奈才缓缓的退了开去,但大家伙都是退出数十步后都纷纷站住了脚步。 赵匡胤见众人散开却不走远,也不理会众人,自顾自的将赵匡义的尸身搬到马上,用黄袍盖好后,便拉着马匹沿河往西走去。米信、崔翰等人不约而同的便跟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前行着,众人便这样跟着赵匡胤走了两个时辰,直到此刻天色蒙蒙发亮。 一路上赵匡胤也不回头,也没坐下休息,就这样走着,好在徐皓月的追兵似乎没有发现他们,所以一晚上都是风平浪静的。但此刻已经天明,他们这伙人少说也有两千人,要是河上或是荒野上有船夫、农人看到了,前去禀报官府,必定会引来大军追剿的。 当下崔翰忍不住皱眉低声对米信说道:“陛下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要不我们上去,绑也要把陛下绑在马上,此处尚未脱离险境,是万万不能在此逗留的。” 米信摇摇头苦笑道:“只怕陛下不肯就范,昨晚你没看出来么?将军他已经不再是皇帝了,他没有再自称朕,也没有再穿黄袍,最后便连逃遁之心也无,他这是心已死、志不在了。” 崔翰低声叹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等着徐皓月的大军追上来么?” 米信点点头说道:“将军便是这个打算,如今天下之大,似乎没有了我等的容身之处,昔日不可一世的殿前军已经败亡殆尽,各地节度使见此情形,无不拍手称庆,将军所到之处,人人必定想要捉拿献给朝廷以邀功,谁还肯收留将军?” 崔翰惊道:“京城内不是还有十万殿前军么?难道徐皓月他敢将那些殿前军也杀了不成?为何说我们殿前军已经败亡殆尽?” 米信叹道:“朝廷也好、百官也好、各地节度也好、徐皓月也好,是不会允许一支反叛的军伍名号继续存在下去。杀人倒是不会,但殿前军一定会被打散编整,殿前军的名号将不复存在了。” 崔翰沉默了,他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米信看了看他,忽然低声问道:“当初你不赞成兵变,是不是才到会有今日?” 崔翰摇摇头道:“不,我从没想过将军会失败,我只是觉着这样做不好,对不起先帝而已。” 米信微微颔首,看着远处赵匡胤微驼的背影缓缓说道:“其实将军何尝不是你的这种想法,但他没办法,他是被硬生生逼到这个地步的啊。若是能大业得成,将军或许会有一番作为,因为他想比先帝做得更好,以严续先帝的遗愿。但如今事败,而且兄弟亲信死的死、逃的逃,将军会觉得一切的错都是他造成的,既对不起先帝,也对不起兄弟们,所以他心里的苦并非我等可以想象的,心灰意冷只等着徐皓月来了断此事,或许便是将军此刻最想做的事了。” 话音刚落,只见行伍后面的散骑哨探飞马过来,在米信和崔翰身旁勒定马匹,惊慌不已的指着身后道:“米将军、崔将军,东边河面上有周军水军战船逆流而来,后面荒野上也有数千精骑追来!” 米信和崔翰大惊,急忙奔上河堤之上向东面望去,果然只见晨曦的薄雾之间,数十艘大周水军战船逆流而上,南岸的荒野之上也是尘烟滚滚而来,一看便知是有大队骑兵奔驰而来。 崔翰沉声道:“不论将军意志如何消沉,我等都不能让敌人折辱于他,否则我殿前军最后一点精武之魂都将烟消云散了!” 米信点头道:“不错,除死无大事,咱们殿前军的最后一战便是为了将军和殿前军的尊严而战,咱们哥俩就算一同战死此处,也算保住了殿前军和将军的威名! 崔翰抽出腰间长刀哈哈大笑起来,跟着对着堤坝下的行伍兵卒们大声喝道:“殿前军将士们,敌人迫近,结阵抗敌!大家伙喊起来,让陛下能走得远一些,就算战死,我等也要护陛下这最后一程!” 崔翰的将令一下,众兵卒忙乱了起来,老弱残兵在后以壮军容,强军猛士在前,长枪突前、短兵以卫,排成叠阵后,众兵卒一起呐喊起来,他们这样做是想吸引敌人的主意,让赵匡胤能够走得远一些。其实赵匡胤和他们相距不过数十步,也不知道他们能阻拦多久,但他们还是这样做了,只因为他们身后的是平素里他们万分尊敬的赵点检。 米信、崔翰二将已然脱去了上身的衣甲,赤身站在众军之前,人人脸上都是肃穆,凝神待敌,只等着这最后时刻的来临。 周军数千精骑奔至,都是殿前军的兵甲,但头盔上都是白色的布片包裹以为辨识,米信和崔翰都知道,他们是白甲军。为首的一员战将鱼鳞甲凤翅盔,手中一柄长刀,崔翰认得他,这人便是童虎头。 想起从前童虎头赶着马车送自己到英山的情景,那时候他还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小子,什么都不懂,记得上一次两人重逢是在北伐之战中,这会儿却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再一次相聚了,当时谁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境下重逢吧。 “崔大哥!米大哥!是你们?”童虎头勒定马匹,让身后的追兵停下,略略上前大声道:“二位大哥,大势已去,还是速速归降吧!” 崔翰笑了笑,反问道:“虎头,要是你家徐将军败亡,你会不会死守在他身前?!” 童虎头默然不语,看了看似乎赵匡胤不在阵中,正奇怪间,身旁一名都将喝道:“童将军,你看远处好像有个人在走着,马上那人好像穿着黄袍!” 童虎头直起身子远望去,果然见到远处有人拉着匹马在走着,而马上靠着一人,似乎便是穿着黄袍的,当下大喜便喝令道:“眼前这些人不要管,大家绕过去生擒赵匡胤!” 米信和崔翰大喝一声,却不再管什么阵势,只招呼众军拼死向前冲锋而去,众人都是高举着各自的兵刃,向着童虎头的骑兵直冲而来,人人眼中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坚毅之情! 童虎头吃了一惊,想不到米信和崔翰会这般不要命的迎上来,余众两千人四散开来一时间也避让不开,但童虎头对崔翰和米信也着实不忍狠下杀手,委实有些为难起来。在战场上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想起徐皓月说过的这句话,童虎头又硬起心肠来,举起手中长刀厉声喝道:“叛军还想反扑,众军齐上不必留情面!” 一众白甲军纷纷抽出兵刃来,便要催动马匹迎头冲锋而上。这数千名骑兵之中,有童虎头带回京城藏在徐府的三百月字营精锐亲卫,其余的都是会合了韩令坤部的白甲军骑兵,人人都是高头大马,手中是锋锐的恰克西军刀,一旦突入散乱的米信、崔翰军阵,结果可想而知。 正在这时,低沉悠长的号角声在童虎头骑兵军阵之后响起,一众白甲军都是一愣,这是白甲军召集回军的号令,童虎头不再迟疑当即喝令全军后退。 白甲军骑兵纷纷勒转马头往回奔走,米信、崔翰等人都是停住脚步,愣在当场,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见众骑兵分成两股往两翼散去,骑兵散尽之后,荒野上数千名侍卫军龙捷军骑兵簇拥着数员大将缓缓行来,大周的旗号之下,一个斗大的徐字帅旗迎风高展,为首一员大将白袍白甲,胯下是神骏无比的大食骏马,赫然便是徐皓月! 米信、崔翰还在愣神之际,只见徐皓月催动马匹,阵中数名亲卫跟了上来,一直奔到米信、崔翰十余步之处才站定。 “二位大哥别来无恙否?”徐皓月在马上抱拳说道,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崔翰怒视徐皓月冷然道:“你这个出卖兄弟的人还有脸来见我们?!难道是想折辱我等一番不成?!” 徐皓月摇摇头傲然说道:“是你们背弃先帝在先,我徐皓月只是尽忠职守,平定叛乱而已,于公我问心无愧!从前我也劝过赵大哥不要有贰心,于私我也有言在先,何言出卖兄弟?” 米信、崔翰二人哑然无语,米信皱眉道:“那你能放过将军么?少将军身死,如今他已经没有心思做皇帝了。”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我想单独见见他再说。” 米信和崔翰相视一眼后,崔翰指了指身后道:“将军便在后面,只能你一人过去。” 徐皓月嗯了一声,回头对着几名亲卫喝道:“回去传令大军不可妄动!”说罢策马上前,怡然不惧的从米信、崔翰散乱的军阵中穿行而过,军阵内的一众兵卒们如波涛般的分开,让开一条路来,人人望着徐皓月的眼神中都是复杂的神情,敬畏、鄙夷、仇视等等不一而足。但徐皓月却昂然策马穿行而过,也不管众人如何看待自己,只望着赵匡胤所在奔去。 .. 第二百七十六章 兄弟情意重 第二百七十六章兄弟情意重 朝阳的晨光中,徐皓月策马到了赵匡胤跟前,翻身下马之后略略有些惊讶的问道:“赵大哥,马背上的是谁?”徐皓月看到了马背上黄袍覆盖的尸体,忍不住脱口问道,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做作,纯出自然,好像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没有这场轰轰烈烈的陈桥兵变一样,一如往昔。 赵匡胤停下脚步,呆呆的转过头来看了看徐皓月,想不到徐皓月还是叫自己赵大哥,跟着摇摇头嘶哑的声音低沉的说道:“是廷宜,他被王文昭害死了……” 徐皓月大吃一惊,他想不到赵匡义居然会就这样身死,看来自己已经将身后的历史改得一塌糊涂,既没有了宋朝,也没有了宋太宗。想起初到五代时与赵匡义相识,后来又在武王山庄比武之时多得赵匡义的拂照,忍不住大怒道:“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他先前杀了白延遇,现在又害死了赵二哥,他在哪里?我追到天涯海角都要取他的狗命!” 赵匡胤又是摇摇头,有气无力的道:“不必了,他投了黄河自尽,应该尸骨无存了。” 徐皓月微微一鄂,想不到王文昭就这么身死,他一直想除掉的人,居然就这样自尽身亡,一时间徐皓月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两人沉默了片刻,徐皓月朝着赵匡义的尸身恭恭敬敬的抱拳拜了三拜,心中暗暗祝祷道:“赵二哥,你我相识一场,从前多蒙你的照顾,只愿你能早登极乐世界,不再受轮回之苦。” 赵匡胤看着徐皓月的动作,没有阻拦,末了反倒是徐皓月先从自己的马鞍上取出些食水来,递到赵匡胤面前道:“赵大哥,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你先吃些东西,我有话和你说。” 赵匡胤虽然嘴唇干涸,腹中饥饿但他喉中哽咽,心中沉重却是没有丝毫的食欲,便摇摇头道:“我不想吃喝,我已经是你手下败将了,你拿我回去问罪便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徐皓月迟疑片刻,还是将食水放在荒野草地上,跟着盘腿坐在草地上,低声问道:“赵大哥,石守信、王审琦他们都骂我出尔反尔,出卖兄弟,你、你不怪我么?” 赵匡胤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徐皓月,也缓缓的坐下身来,面上古井不波的淡淡道:“其实我该早就想到你会这样做,因为你徐皓月素来把承诺看得极重,我猜想先帝临终前,你一定是答应了他什么,你答应先帝在前,那晚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却并未亲口承诺要和我一道兵变,你只是答应了和我一道演一出勾结辽军起兵的戏码,你便在那是就想着要回京阻止我兵变了,是么?” 徐皓月拿起牛皮水袋揭开塞子递了过去,口中缓缓说道:“不错,我的确是答应先帝在前,所以没办法不算计你。当时大哥你在京城势力庞大,我不假意和你合作,是不能掩住你的耳目的。” 赵匡胤这次也不再客气,拿起水袋喝了几大口,跟着点点头叹道:“你其实早就暗中布置一切,你说服魏仁浦和你一同部署,借着调北疆疏浚河道民夫回京的当口,命白甲军便扮作民夫混入京中,大摇大摆的在宫中埋伏下来。你也算准了我会调兵出京,留下亲信在城中接应,而且我只是出兵做做样子,不会多带粮草,你便趁势发难,拿下京城内留守接应的石守信和王审琦,迅疾控制京城,以大义名分讨逆。而且你还部署韩令坤领兵马南下接应,慕容兄弟是如何着了你得道?” 徐皓月沉声道:“大哥北上的信使都要经过陈桥驿,陈桥驿的驿丞洪宁截获了信函报与我,我便命人模仿大哥字迹给慕容延钊去了信,说白甲军会派兵马南下接应,让他会合白甲军再行南下。韩令坤等人到了真定后,便引诱慕容延钊出城,在营帐中设伏拿下了他,并且迅疾发难,真定的三万兵马倒是没有死伤太多。” 赵匡胤哈哈大笑起来,拍手道:“好、好、好,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驿丞也甘心供你驱策,我赵匡胤败得不冤。”他笑得很是癫狂,便连泪水也都笑了出来,徐皓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取出一个面饼子递了过去。 赵匡胤却没有接,笑了一会儿停下后缓缓说道:“据城死守消耗我军锐气和粮草,等到大军疲惫的时候,一举出城逆袭,又算准了我们不会回宋州,只会去青州,便让韩令坤在陈桥驿以逸待劳,前后夹攻趁夜大破我军,徐皓月啊徐皓月,你真不愧是大周第一战神啊!” 徐皓月听他话语中讥讽的意味深重,但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道:“兵者诡道也,既然要和大哥对阵,自然要谋算深远一些,否则我便会有负先帝的重托。” 赵匡胤盯着徐皓月冷冷的道:“你既然要为先帝尽忠,此刻就该拿我问罪,解回京城受审定罪后明正典刑,昭示天下,以儆效尤,为何还要和我说这么许多?” 徐皓月沉吟片刻才道:“大哥你该知道的,殿前军大部军将都是你的旧部,殿前军也是大周国柱,若是这场变乱之中杀戮太多,难保不会兵将心生芥蒂,将来出兵之时多有不便。若是将殿前军悉数解散,又甚觉可惜,将来统一天下之时,还是需要殿前军的兵马……” 说到这里赵匡胤点点头接口道:“你是想让我号召旧部归降大周,继续为大周效力?”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这样对大多数人都好,大哥你也不想看到追随你一场的兵将们,到头来被举国百姓唾弃,永远背负着叛逆的恶名苟活于世吧。我可以让他们有重立战功,以赎大罪的机会。他们打了一辈子的仗到最后却不能得一个善终,完全都是为了要拥立大哥,这一切都是大哥你一手造成,难道大哥你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累于你么?” 看了看不远处米信、崔翰等人仍在前面挡住白甲军的骑兵,他们衣甲浸湿,上面泥污血迹斑斑,人人形容枯槁,赵匡胤忍不住泪水悄然而下,缓缓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他又睁开眼盯着徐皓月道:“大周朝廷能答应放过他们么?” 徐皓月缓缓说道:“大周禁军两部,侍卫司和殿前司一共也就五十万兵马,殿前军有三十万,假若株连一广,三十万殿前军便会烟消云散,试问天下间哪国兵马能一次就灭掉大周殿前军三十万之众?大周朝廷真要这样做便是自断一臂,我有信心能够左右朝政,必定会让大哥的旧部能够重获新生,不过和侍卫司的兵马打散重编倒是避免不了。” 赵匡胤长长出了口气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徐皓月微微一笑道:“大哥可是担心株连家眷?” 赵匡胤面色一紧沉声道:“斩草除根,在乱世之中便是稀松平常之事,看你早就想到,看来是我妄提了。”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换做是旁人,定然会被株连九族,但大哥你昔日战功赫赫,我想以昔日你的功绩折抵,或许可以赎家眷之罪,我尽力游说朝廷,保全大哥家小便是,只不过谋反是大罪,大哥一家还是免不了抄家流放的罪罚。” 赵匡胤惨然一笑道:“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流放就流放吧,难道我还奢望家人能继续锦衣玉食的过活么?”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大哥放心,就算流放,我也会力争让大哥家眷流放到燕云之地,那里有我拂照,也不会太过清苦。” 赵匡胤微微一愣,低声道:“你是想把我一家拘押在眼皮子底下,你怕我的家人日后找你报仇?” 徐皓月原本也是在担忧这个,昨夜手下将领便提议将赵匡胤满门诛杀,斩草除根,免留后患,但徐皓月还是狠不下这个心来,便才想出这个折中的办法来,此刻被赵匡胤一语道破,也不禁面色微红道:“大哥,你该知道我的难处。” 赵匡胤红着眼抱拳道:“你能这样,大哥已经很承你的旧情了,换了是我,未必能像你这样大度的。”跟着便伸出双手道:“把我绑了吧,押解回京,我自当命旧部归降。米信、崔翰这些人都是将才,损在内乱之中甚是可惜了,我会命他们跟着你,就想忠于我一样的忠于你。” 徐皓月缓缓摇头道:“兵将只忠于大将便是乱世的根源,他们该忠于的是国家和百姓,否则这个乱世将永无止境,就算将来收拢兵权、崇文抑武也不可能永远安心,因为总要有武将带兵打仗的,处处提放岂不让带兵的处处掣肘,那这仗还怎么打?武人尚武之余,应该重拾精忠报国之心,我会让他们明白何谓忠义。” 赵匡胤默然片刻才道:“你比我想得更深一层。”徐皓月又问道:“大哥,家眷、部属你都担心他们的归宿,你为何不问问自己?” 赵匡胤摇摇头苦笑道:“唯死而已,还有何好问的。”跟着他看了看马背上赵匡义的尸身缓缓说道:“廷宜也在下面等我的。” 徐皓月却摇摇头道:“那日在北平城我说过,杀兄成名的事我不会做,今日也一样。红尘俗世中的大哥可以死去,超然物外而用余生超度这场兵变之中死难之人,这才是大哥你的归宿,一死太过便宜大哥你了。” 赵匡胤惊愕万分的望着徐皓月,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徐皓月站起身,长出一口气道:“有时候人活下来要比死去更有勇气,大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现下我还是会押你回京,之后我会安排。不过若大哥还是一心求死,我也会成全的。”说罢徐皓月便转身去牵马。 赵匡胤愣了片刻后,忽然问道:“元宜,为兄再问你,除了先帝的嘱托外,你起兵阻我兵变是否还存了别的心思?” 徐皓月身形微微一颤,回头淡淡一笑道:“大哥,你是想问,我借平定兵变之际趁机延揽大权,是不是想自己做皇帝么?” 赵匡胤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徐皓月,算是默认了,徐皓月翻身上马,手中马鞭一挥笑道:“我还是从前那句话,我是不想做皇帝的。”跟着徐皓月抬头看了看乌云散尽后那蔚蓝的天际,缓缓说道:“不过我是想延揽大权,一展抱负,是大哥你说的,先帝不在,没有了主心骨,人心思变。我想经过这场变故之后,我便会成为大周的主心骨,做些该做的事,直到陛下成年为止。” 赵匡胤哑然无语,他想不到徐皓月是这样想的,忍不住说道:“元宜,向来权臣是没有善终的啊。” 徐皓月嗯了一声,缓缓说道:“既然我已经选择了这条路,自然知道权臣的下场。”说到这里他望着赵匡胤笑了笑道:“大哥放心好了,真到了那一天,我自有办法。” ..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大乱初定时 第二百七十七章大乱初定时 后周显德七年四月二十一日,历时九日的陈桥兵变,终于在连日激战中,叛军因粮草不济、士气低落而被迫后撤,在夜袭之战中被汴梁城周军出城击败。叛军退至陈桥驿,遭到南下的韩令坤部兵马阻截,叛军腹背受敌,情势危急万分。 赵匡胤本想布阵阻挡徐皓月的追兵,派田重进、李怀义等将领猛攻陈桥驿,妄图冲出重围。但张光翰、赵彦徽、宋延渥等大将见大势已去,临阵反戈之下,赵匡胤大军瞬间分崩离析。高怀德、韩重贇受伤被擒,苗训死于乱军之中,赵匡胤只得在米信、崔翰的护卫下冲出重围,田重进、李怀义率兵断后,两人抵挡不住兵败被擒,数万殿前军最终崩溃。 随后徐皓月亲领骑兵追赶,在阳武以西的黄河边将赵匡胤等人一举擒获。石守信、王审琦、赵普、李处耘、楚昭辅已经在京城被擒获,赵匡义身死,王文昭自尽,自此兵变首脑人等悉数落网。震惊天下的陈桥兵变迅速被平息下去,赵匡胤在众人拥戴之下黄袍加身称帝,到覆亡匆匆九日,也成了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 三日后,陈桥兵变大案在平叛大将军徐皓月、侍卫司韩通、平章事范质、魏仁浦等人主持审理之下,迅速审结。大周幼天子、大周符皇后昭告天下,赵匡胤、高怀德、韩重贇、石守信、王审琦、赵普、李处耘、楚昭辅等人,假托天露异象,鼓动殿前军兵变,妄图谋朝篡位,以上首犯人等判了斩立决。其余张光翰、赵彦徽、宋延渥、罗彦环、田重进、李怀义、米信、崔翰等附逆将领被革除军职,废为庶民,各将悉数被抄家流放边塞,着当地官府监管,永世不得回京。 接下来对于归降和俘虏的叛军将校,大周朝廷颁下旨意,愿意留下继续效力的,将打散编入侍卫司一系兵马,不愿意留下的,发给路费悉数卸甲归田。 赵匡胤二十万大军之中,宋州兵悉数卸甲归田,仅余两千余众仍回宋州镇守;五万侍卫亲军之中除却战死的八千余众之外,其余的都跟随张光翰、赵彦徽等人归降,大部分都愿意继续为大周效力,这些兵马多为流言所惑,军将为势所逼,才不得已跟随赵匡胤兵变,能有将功折罪的机会自然重新归附;而十万殿前军则死伤过半,余众多数卸甲归田,只有万余人愿意并入侍卫司兵马之中。城中石守信、王审琦等部兵马也差不多有万余人愿意留下,其余跟随徐皓月平叛的殿前军则是死心塌地的跟随。 至此辉煌一时的殿前军烟消云散,以赵匡胤为首的军事联盟被打散,取而代之的却是以徐皓月、韩通等人为首的新锐势力把持了大周的大部分兵权。 五月初一日,一众首犯在汴梁殿前军大营内由徐皓月、魏仁浦亲自监斩,首级传视各部,昭示天下。徐皓月和韩通联手,在不动声色之间平定了叛乱,让各镇节度使大为敬服,纷纷上表宣示忠心。徐皓月到不担心各镇节度,这些人手中并无多少兵马,而兵力最多的淮南李重进、潞州李筠、西京留守向拱三人也都上表宣示,其中李重进、李筠两人言辞最为激烈,他们甚至建议朝廷斩草除根,将造反将领满门抄斩,以儆效尤。想到历史上二人在赵匡胤兵变成功之后起兵反宋,说明这两人是真心忠于大周的。 其余与赵匡胤亲厚的节度使们,则是心中惶惶不安,也纷纷上书表示自己与赵匡胤兵变绝无关联,而且都是大书特书,严词斥责赵匡胤的背主忘恩之举。其中以李继勋等人严词最为激烈,李继勋甚至把家小送回京城居住,以示诚意。 再说叶寒左肩受了重创后,跟着米信、崔翰等人,在赵匡胤的严令之下成了徐皓月大军的俘虏。叶寒和一众兵卒们原本都是惶惶不安的,就怕周军秋后算账杀降,但朝廷旨意颁示之后,众人心中略略安稳下来。叶寒等人被周军安置在城内的军营之中,都去了衣甲兵刃,在营中有吃有喝的,还有郎中给叶寒这样的伤兵治伤,只是军营外都有周军兵马驻守,以防众军再生什么变乱。 叶寒的伤势颇重,郎中看了后说今后左臂可能会使不出劲力来,也就是说叶寒左臂已经废了,不可能继续当兵吃粮,或许连种地也不行,便是废人一个,叶寒心中甚是难过,一连几日都寝食难安。 这天军中传下令来,兵变首犯已经被明正典刑,首级传视各部。叶寒想起从前赵匡胤的恩德,便出了营帐和一众降卒们一同观看首级传视。只见周军赶着一辆牛车,车上放了高木架,木架上十余个血淋淋的首级排列在上面,第一个首级应该便是赵匡胤的,只是那首级披头散发、血肉模糊也看不清楚。 叶寒想起赵匡胤的救命之恩,又想到自己今后出路渺茫,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叶寒这一哭让周围的兵卒们都心中跟着伤感起来,不少人也跟着落泪,但众兵卒都怕被周军看到自己哭泣,要知道怀念故主,说不定会被拉出去一并斩首的,都只是悄悄抹泪,不似叶寒这般放声大哭。 果然叶寒这一哭,引起了周军的注意,弹压降卒的都将大声喝命,几名周军上前来将叶寒拉了出去。那都将也知道这种时候,一人哭可能会惹得众军皆哭,说不定会闹出乱子来,当场便将叶寒和其余几名哭泣的兵卒揪了出来,带了下去。 叶寒等人这才惊醒过来,纷纷停了哭泣求饶不止,他们只道周军要将他们拉出去杀了。没想到周军也不为难他们,只是将他们带离兵营,到另一处兵营内看管起来。 见周军没有立刻杀掉自己,叶寒心里松了口气,回想起来都是昔日的同袍,想来也不会太过绝情,想到此处几人都是放下心来,在兵营内席地而坐,也不敢再互相说话。 到得傍晚,叶寒等兵卒又被放回军营之内去了。回到营中便有周军都将带着人马来传令,明日便是遣散兵卒的日子,不愿继续当兵的,明日领了路费便可自行离去。将令才传开,军营内众兵卒便纷纷议论起来,都在相互询问是去是留。叶寒自知自己已经是废人一个,就算想留下来也是不可能的,只是自己也不能回到原先的军营,可惜了自己藏在床铺下的那些钱财。 看了看自己吊着的胳膊,叶寒更加的忧虑起来,匆匆吃了点饭食,便独自一人蒙头大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叶寒被人叫醒过来,睁眼一看却是一名穿着白甲的都头,望着自己问道:“你可是虎捷军左厢一军步卒叶寒?那日和赵匡胤逆贼一起在黄河边被俘的?” 叶寒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见他穿了白甲,也知道他是白甲军的都头,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那都头只说了句:“有什么东西都拿上跟我来!”说罢便出了营帐。 叶寒身无长物,也不知道那白甲军都头找自己做什么,但也不敢违抗,便起身跟了出来。那白甲军都头领了几名兵卒,带着叶寒便出了军营。 几人一路出了内城,穿过几处街巷,最后到了一间大宅院外,那都头便带着叶寒走了进去。进到大宅之内,只见此处有不少老弱妇孺席地而坐,人人都是愁云惨淡的,不少人还嘀声啼哭。 那都头见叶寒疑惑不解的神情,淡淡的说道:“这些都是叛贼们的家眷,明早便要发配流放边塞去了。”叶寒这才明白过来,便跟着那都头往里走去。 到了后院一间房屋之外,那都头让叶寒进去,他却带着几名兵卒在外面等候。叶寒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道屋里是什么人要见自己。 到了屋内,却见米信、崔翰、田重进、李怀义几人都在,都是做寻常百姓打扮,屋内主位上坐了一人,叶寒马上认出此人来,这人竟然便是那日在黄河岸边见过的白甲军统帅徐皓月! 叶寒心中惶恐不已,只是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只听那徐皓月对米信、崔翰几人道:“如今几位军职才被削去,我若是留几位在京城多有不便,正好明日赵大哥家眷动身北上,便劳烦几位跟着大队起行,护送赵大哥家眷北行,到了幽州之后,从我的亲卫重新做起好了。只要各位为国为民之心不死,将来总有再出头之日。” 只见米信、崔翰等人都是站起身来躬身答应,叶寒明白过来,米信等人被贬谪为庶民,徐皓月安排几人跟着赵匡胤的家眷北上,日后便是在北疆跟随徐皓月征战的了。跟着徐皓月望着自己说道:“你便是为赵二哥挡了一枪的叶寒?” 叶寒甚是惊慌,也不知道说什么,米信点点头说道:“这人便是叶寒,那晚我看得真切。” 徐皓月哦了一声,站起身走到叶寒跟前来,叶寒这时才细细的看清徐皓月的容貌,只见他眉宇清朗,一双眼中满是柔和之意,一身的白袍衬出他脸上的风霜之色,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意,让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你的伤势如何?”徐皓月盯着叶寒的左肩问道,叶寒低着头不敢直视徐皓月那甚是凌厉的目光,低声道:“回大将军,郎中说再下这条左臂算是废了。” 徐皓月嗯了一声,沉吟道:“赵大哥临终前,还说起过你,说你替赵二哥挡了一枪,只望能给你些弗照。你这条胳膊废了,也不能再当兵,你可有什么打算?” 叶寒茫然的摇摇头,这几天他也想过,却不知道自己除了一身力气能做些体力活之外,还能做什么,但自己手臂已废,便是原来做码头苦力的活也不能干了。 徐皓月皱眉看了看米信等人,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后道:“只剩下一条手臂,要讨生活的确不易,此次朝廷恩旨,对你们这些不愿当兵的兵卒优厚安置,几个大商家愿意招你们做工,你可愿意到英家商号做事?” 叶寒低下头道:“小人已经是废人一个,也不愿拖累旁人,只想自生自灭便好。” 徐皓月哦了一声,沉吟道:“或者这样,你可愿在大相国寺出家?这寺内有个愧悔和尚,身旁也需要个人做伴的,你若愿意,我便让东京府衙给你开具文书,准许你剃度为僧。” 叶寒不知道徐皓月所说的愧悔和尚是何人,但做和尚似乎也是一条出路,自己废人一个,也不奢望能娶妻生子什么,或许下半辈子做和尚便是自己的出路了,想到此处叶寒便点头答应了。 米信和崔翰等人都是欣喜非常,崔翰望着徐皓月点头道:“大帅如此安排最好,那愧悔大师不愿见昔日旧部熟人,能有叶寒这样不太熟悉的人在身边照料,也算能让我等宽心了。” 叶寒微微一鄂,迷糊之间有些明白他们说的愧悔和尚是何人了,但见徐皓月微笑着望着自己,知道其中必然是徐皓月的安排,虽然还有些不解之处,但他想起从前所受的恩德来,便更加愿意出家为僧了。只是大周对出家为僧监管甚严,大周百姓要想出家为僧,不但需要家人的许可,还要当地府衙开具文书方可,叶寒孑然一身,也没有家人,便只消官府开具文书便可,他生性沉默寡言,为僧也算将来能得个善终了。 .. 第二百七十八章 巡边三将谋 第二百七十八章巡边三将谋 清晨的初阳才露出天边的鱼肚白,汴梁城北门明德门已经打开,叛将们的数千家眷们拖家带口,只带着随身的行装,在周军的押解下缓缓行出了汴梁城。老人的叹息声、女人和孩子们的啼哭声在这支队伍之上盘旋不散。 明德门城楼上,徐皓月站在城垛之旁,有些唏嘘感慨的看着城下行出的队伍,又见城垛上的隐隐碧血已经渗入到了石缝之内,也不知道这血是谁的。 “大帅,韩将军和潘将军到了。”身后王子襄粗哑的声音传来,这些天他一直指挥作战,就连声音都喊哑了不少,徐皓月回头看去,只见韩令坤和潘美二将风尘仆仆的走上城楼来。 徐皓月笑着迎了上去,其实历史上二将在赵匡胤兵变成功之后,都是支持赵匡胤的,潘美甚至跟随赵匡胤在陈桥发动兵变,但在这个时空,韩令坤和潘美都跟随自己在燕云征战,最后反倒成为平叛的大功臣。徐皓月也明白历史上赵匡胤之所以兵变成功,除了实力雄厚、没有滥杀无辜之外,更多的大周将领、大臣们其实都是随大势而已,假若有人提前部署,坚定的维护大周社稷,赵匡胤等人只怕是不会那么顺利兵变成功。 “二位远来应援辛苦,战况如何?”徐皓月匆匆和两人见礼后急忙问道,当日陈桥一战之后,赵匡胤大军虽然大部归降,但仍有少数兵马四散逃逸,徐皓月只恐这些散兵游勇为害各地,严命韩令坤、潘美二将领兵四处追讨招降,以免这些散兵游勇成为啸聚山林的贼匪。 “回大帅,末将与潘监军三天十三战,赵逆残部已经悉数招降,不愿归降的已经尽数歼灭!”韩令坤面有不忍之色道:“招降的数千残部已经交由韩通将军看管。”他出身殿前军将,和赵匡胤虽未结义,但也算颇有交情,眼看赵匡胤兵败被斩,辉煌一时的殿前军已成昨日黄花,被侍卫亲军取代之势迟早之事,韩令坤虽然此时身为侍卫司大将,却也不忍见到这种局面。 一旁潘美却略有得色的道:“赵逆一党兵马不堪一击,我等兵马才追上,那些兵卒都已经跪伏于地求饶不已了。” 徐皓月看了看这个日后的名将,只觉得他此刻还颇为稚嫩,尚需要多加磨练方能成大气候,如此一丁点的追击胜利,便有些沾沾自喜,实在是不可取,当下徐皓月温言道:“为将者切忌胜骄败馁,况且都是昔日同袍,也不必太过羞辱他们,要知道他们也是为大周流过血的。” 潘美闻言面色通红,垂首应诺,通过这次他倒是谨记徐皓月的话,为他今后成为一代名将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韩令坤听徐皓月的话语之中,似乎还是同情这些兵卒的,当下问道:“大帅,朝廷旨意我等已经知晓,只是这些投效的殿前军,大帅打算如何调用呢?” 徐皓月不答,微微笑着反问道:“韩将军以为如何调用好呢?” 韩令坤躬身道:“如今殿前军死伤八万余人,大帅今日开始收编殿前军兵马,末将料想大部分兵卒畏惧朝廷秋后算账,会选择卸甲归田,末将估摸着最后剩下的殿前军和城内未附逆的殿前军不会多过十万之众。末将觉着将殿前军分为三部,一部北上燕云,一部由一员大将统带北上讨伐汉国,一部留守京城。” 徐皓月哦了一声,只是微笑也不置可否,示意韩令坤接着说下去,韩令坤见徐皓月并不反驳,便顿了顿接着说道:“京城该当留下一部白甲军,连同侍卫亲军和留守京城的殿前军,重新编练成一军,镇守京城,这部兵马所选士卒该是最为忠心大周的,以免赵匡胤兵变这样的变乱再度发生。”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说的不错,大周再强,若是再来一次兵变,也是支撑不起的。殿前军中也有忠于先帝和大周的,的确不该寒了这些将士的心,更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韩令坤点点头道:“大帅的寓意很是贴切,而另外到燕云的一部殿前军该当和燕云的白甲军整编,一来填补南调白甲军后兵力不足的空缺,二来让这些愿意留下效力的兵卒有再立战功的机会。” 徐皓月微微颔首道:“今后北疆兵马和京城兵马其实可以轮换戍守,否则在京城承平日久,再厉害的兵卒也会懈怠了,我已经拟好了策论表章,打算上书朝廷,定议此事。” 韩令坤微微惊讶道:“大帅想得又更深了一层,这最后一部殿前军,末将觉着该由一员大将统带北上潞州,和李筠部合二为一,整合为一军后,讨伐汉国!” 只是说道最后这部兵马的处理之时,徐皓月才摇头道:“李筠在潞州年久,根基稳固,朝中兵马前去,乃是客军,以主犯客,弄不好会让李筠以为是朝廷中有人要夺他兵权,稍有不慎反而会生出变乱来。” 韩令坤低声道:“淮南李重进、西京向拱、潞州李筠,这三部兵马众多,三人朝中威信不在大帅之下,应及早解决,否则朝廷和大帅之令依然到不了淮南、西京和潞州。三人若是在经营几年,便会更难平复了。” 徐皓月闻言已然明白韩令坤的用意,自大唐安史之乱以来,各地节度使林立,节度使集军、民、财三政于一身,又常以一人兼统两至三镇,多者达四镇,威权之重,超过魏晋时期的持节都督,时称节镇,于是外重内轻,到天宝末年酿成安史之乱。之后百余年间,唐朝一直没能扭转这个局面,到了唐末愈演愈烈,便才有了五代十国。要想彻底改变这种局面,只有削弱节度使的权力,加强中央集权,否则今日平了一个赵匡胤明日又会有另一个赵匡胤冒出来的。 韩令坤见徐皓月沉吟不语,接着说道:“末将知道大帅忠于大周,但如今主上年幼,太后纤弱,要想彻底免去百姓的刀兵之苦,大周便只能指望大帅了。如今乱世未平,究其根源便是天下节度之祸。”韩令坤说到这里面色微微有些惭愧的低声道:“大帅,说句诛心的话,若是没有大帅平乱,赵匡胤窃得帝位,末将是会附逆的,只因为他一旦成功,便会知道要平定天下必须削天下节度之兵权,为了天下百姓,末将是会跟着赵匡胤一同平治天下的。所以大帅这会儿要匡扶幼主平治天下,必定要行削节度藩镇之事,否则将来兵变之祸还会发生。” 徐皓月有些惊愕的望着韩令坤,原来他是这样想的,难怪历史上被柴荣钦定为侍卫军大将的韩令坤,在赵匡胤兵变成功之后,没有像李重进和李筠那样起兵反抗,而是归顺了赵匡胤,徐皓月还只道他只是和赵匡胤交厚,和寻常人一样随大势,想不到他原来是这样想的。 其实韩令坤所说的天下节度之祸徐皓月也早有思虑过,诚如韩令坤所言,如今只消将大周三股兵马最强的李重进、李筠和向拱收服,其余的节度使可慢慢削其权利,进而重新收服,所以不足为虑的。虽然三人此刻看来都是忠于大周的,但谁也不知道真的要削去他们三人的权柄,三人会不会起兵造反,所以此事一定要从长计较才是。 徐皓月沉吟片刻,忽然说道:“我心中已经有个计较,不过需要一个人出面才行。” 韩令坤哦了一声低声问道:“大帅打算如何行事呢?” 徐皓月微微一笑道:“向拱、李重进、李筠三人需有那人才能说服的。” 韩令坤猛然醒悟过来,低声道:“大帅说的那人是驸马爷张永德张公?” 徐皓月微微颔首道:“不错,张永德宿掌殿前都检点一职,威望甚重,向拱、李重进、李筠三人从前都多听命于他,我打算让张永德去说服三人。咱们先从军权入手,先削其兵权,再断其财权,收起地方政务,这样才能逐渐消弭天下节度之祸。具体的做法此刻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稍后我等需同范相、魏相细细商议后才能定夺。” 韩令坤惊喜的道:“大帅已经开始谋划那边最好了。”跟着他皱眉道:“只是驸马爷早已经不问军政事,只怕是有些难以请动的。” 徐皓月狡黠的一笑道:“驸马爷是吃软不吃硬的人物,而且素来好体面,先前是恼恨先帝负恩,如今我想请太后和陛下亲自去见见驸马爷,这样驸马爷定会出面相助的。” 韩令坤点点头道:“确然如此的话,驸马爷出马或有可能。” 徐皓月淡淡一笑道:“只要驸马爷出面,我便有把握削去巡边三将的兵权,而后便是北上继续征伐辽国和汉国,然后便是寻机征讨南方诸国,为大周开疆拓土!” 韩令坤躬身道:“大帅定策无遗算,末将愿随大帅平治天下。” 此时城下一众家眷已然出城而去,韩令坤看着这些家眷有些凄凉的场景,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大帅,这些叛逆的家眷悉数流放北地,大帅是想让我等在北地有所照料吧。” 徐皓月点点头轻叹道:“他们也曾为大周立过赫赫战功,也不可太过寡恩,过几日你领兵先回燕云,妥善安排这些人才好。” 韩令坤重重的嗯了一声,又是一拜道:“大帅仁义,必然能得诸将归心,大周有大帅在,定然能定鼎天下!” .. 第二百七十九章 重赏夺权计 第二百七十九章重赏夺权计 一连几日内整编反叛军队的事宜在韩通的主持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徐皓月连日来都是忙得不可开交,便连家也没回,整日里就是在侍卫司署衙里泡着,这几天里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便是向朝廷奏报对平叛有功人等的封赏,就连陈桥驿的驿丞也得到了连升三级的封赏,此役若是没有洪宁,平叛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的。加官进爵、财帛重赏、犒赏三军,让参与平叛的各部欢欣鼓舞,除了有功之人的封赏之外,在平叛之役薨于王事的将校,徐皓月也奏报朝廷一律按连升三级的高位赐赏封诰、封妻荫子。 在论功行赏的奏报中,徐皓月只字未提自己的功绩,只是末尾提道:“……末将诏谕平叛,幸不辱皇命,得以成功,但思及多有大周将士薨于王事,实乃末将思虑不周所致,是以不敢居功,特奏请圣裁明断论罪……”其实早在汴梁城平叛成功那天,朝野上下都在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次平叛首功的徐皓月,会得到什么样的封赏,因为平定这样的兵变叛乱,其功不啻于拥戴定鼎之功。但徐皓月的奏报一上,朝野都震惊了,不论徐皓月是自谦也好,假惺惺也好,他这不请功反论罪的奏章,让朝中各人都心中暗生愧意,徐皓月忠勇的名声再一次响彻天下。 大周符后和幼天子自然不会按徐皓月奏章中所说的论罪,范质、魏仁浦等人联名上奏,奏请符后封徐皓月为平章军国重事。这平章军国重事乃是后世宋朝所设的官职,宋哲宗元祐年间,置平章军国重事,以文彦博、吕公著相继任之。其位在宰相之上,专以处高德老臣,以示宠幸,五日或两日一朝,非朝日不至政事堂。但这一官职只是一种最高荣誉职位,并没有多少“军国重事”可管。南宋时,情况有些变化,宋宁宗开禧元年,韩侂胄任平章军国重事,“所预者广”,“所任者专”,独擅朝政。理宗时,权臣贾似道也升任“太师,平章军国重事”,窃位日久,恩宠日隆,位在丞相之上。于是,“平章军国重事”便独揽军、政大权,出现了军政合一的定制,而宰相则屈居于副职的地位。 据说这个职位乃是魏仁浦提出,范质等人指使附和而已,也不知道魏仁浦是怎么想出这个职位的,或许是有人授意也说不定,总之符后想也没想便准了这个提议,徐皓月便成为大周第一位平章军国重事,进爵忠义公,位在几位平章政事之上,总领大周朝中军政大事,至此徐皓月可以说是大周第一权将了。 陈桥兵变平叛一役,范质因失察之罪失去了权柄,赵匡胤兵败身死,王溥附逆于狱中自尽身亡,张永德作壁上观,韩通、魏仁浦、窦俨等俱都依附徐皓月,似乎一场变乱下来,最大的赢家变成了徐皓月。 而徐皓月似乎也料到朝廷会有这样的举动,三辞之后朝廷坚决不许请辞之下,徐皓月才领了平章军国重事之职。 跟着徐皓月做的第二件事便是整顿京城殿前军和侍卫军等禁军兵马,并奏请大周朝廷废除殿前军和侍卫军的名号,整编后的禁军改为禁卫军,设前、后、左、右、中、近卫五军,每军辖左右两厢,实为十二厢军,每厢军辖五营兵马,每营兵马辖五指挥,每指挥辖五都,每都百人,以下的军制不变。 这样京城的禁卫军人数在十五万左右,其中两万五千名近卫军多是白甲军和原侍卫亲军中选出精锐者充任,军饷也比其余五军略高,便是守卫皇宫的皇家近卫兵马了,左右两厢近卫军都指挥使却是由曹彬和王子襄出任,直接听从平章军国重事的号令。更值得一提的是,各营兵马之中开始出现了火器指挥使,预示着大周也开始像后世的明朝一样重视火器的使用,兵部还专门设立了火器一部,专司火器研制。 整编后剩下的兵马,徐皓月分为两部,一部跟随韩令坤北返幽州,继续征讨辽国。另一部则北上顺州,归于刘逸轩部指挥。因为韩令坤、潘美回师燕云东路,徐皓月便令刘逸轩移镇朔州,准备窥伺北汉。 同时徐皓月轮番接见了各军的指挥一级以上将校,不论是留京的还是北上的,徐皓月都一一好言抚慰。因为徐皓月知道,不论是现在还是后世,一支军队的思想极为重要,他其实也没多少时间去见这些将校,但他还是挤出时间去了,他想告诉大家,这只是一个开端而已,宣扬精忠报国思想的事还要一直做下去,想来在封赏和思想宣传双管齐下的鼓动下,或许能够唤醒军中的忠义之心。 第三件事徐皓月花了几天功夫也还没有定下,他和范质、韩通、魏仁浦、窦俨、韩令坤等人商议了许久,唯一的议题便是如何收拢天下节度使的兵权,防止类似的兵变或是反叛的事件再次发生。五代之内,节度使的权势已经达到了顶峰,皇帝的拥立和罢黜都取决于节度使,五代开国皇帝均为节度使,要想平定乱世,必须解决节度使这个顽疾祸根。 如今大周承大唐、五代旧规,国中亦是节度使林立,不少节度使除了本州镇节之外,还统领周边数州,实际上是个半**的小王国,他们上马治兵下马治民,掌管一方军、民、财等军政大权,实为国家动乱的根源。 起初范质、魏仁浦、窦俨等文官乍闻讨论此事,都是诧异万分,因为徐皓月、韩通、韩令坤三人还都是顶着节度使衔号的,徐皓月乃是白甲军节度使,判燕云之事,韩令坤领幽州节度使,判幽州事,韩通领的是保义军节度使,只是在京任事,没有道节镇出任而已。 见几名文官惊愕不已,徐皓月晒然一笑,缓缓说道:“请诸公放心,我等三人并无试探之意,我等三人都觉得,当今要平定乱世,首要的便是结束节度使在地方专擅、尾大不掉的局面,否则这个乱世依旧会四分五裂永无了局。诸公也该素知我等三人从无野心,一心只想为大周和天下百姓谋福祉,如今大乱初定,正是挟平乱余威,先安定国内局势,而后才能重新统一天下结束战乱,平治天下。” 范质等人互相望了望,想到眼前徐皓月、韩通和韩令坤等三人尽掌内外兵马,要行叛乱之事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也犯不着以此来试探众文官。 当下魏仁浦先道:“徐公赤胆忠义天下闻名,倒是我等枉做小人了。只是近日商议之事暂不能宣之于口,否则走漏消息,只怕各地都会不稳。” 徐皓月点点头说道:“如今在这堂上的三文三武都是国之柱石,近日所谋之事我等六人当严守秘密,诸公一定谨记!”余下五人一起应诺。 范质接着说道:“这节度之祸,其实我等朝官已经了然于胸,只是尚不知如何动作,须知牵一发而动全身,筹谋不当定会引得天下震动的。” 徐皓月微微颔首道:“不错,此事我和两位韩将军事先也曾商议过,此刻其实正是一个好时机,赵逆被平后,各地节度使皆是惶惶不安,只因朝中重掌兵权后,各地兵马皆不足与朝廷禁军和北地的白甲军抗衡,他们都怕朝廷对他们冠以附逆罪名除之,所以纷纷上表以示忠诚,如此一来朝廷也不好再强行下手了。” 范质等人闻言抽了口凉气,看来徐皓月还真的想过这样干,只是各节度使没有给徐皓月留借口而已,特别像李继勋这样的,吧一家老小都送回京城,朝廷再要强行出兵,于大义上也说不过去。 但徐皓月说得不错,如今各地节度使纷纷惊惧不安,正是节度使权势出现松动的时候,正好可以下手收权。 只听徐皓月接着说道:“前面我等改革了京城禁军,出去北地的兵马之外,京城内保有禁卫十五万兵马的兵额,只是殿前军卸甲归田者甚多,加上调北地的兵马走后,禁卫十五万的兵额尚有数万的缺额,这第一条收权之策,我便想收其兵权,诏令天下节度将各自军中精锐抽调入京,充实京中禁卫。” 众人闻言后,都是有些暗暗点头,但魏仁浦还是摇头说道:“如今有不少节度使多有领兵巡边的,其余在各自镇节的节度使也还好说,唯独潞州、西京、淮南三地的几路节度使若是抽调了精锐兵马,怕是恐难抵挡诸国兵马。” 徐皓月和韩通、韩令坤等人互相望了望,均是笑了起来,徐皓月缓缓说道:“魏相没说燕云的节度使,可是碍于我们三个?” 魏仁浦也笑道:“徐公说笑了,燕云正在对辽用兵,而且领兵的是徐公和韩将军,只等着收复剩余的燕云之地,不用说徐公和韩将军都会交出燕云兵权归还朝廷的,何须我等多虑?”他说的倒也是实话,如今徐皓月为平章军国重事,交出燕云之地的兵权,不过是左手交到右手而已,范质等人实在不会考虑此事的。 窦俨插口道:“只是潞州、西京、淮南这三处有些难办,天下节度兵马多的不过万余人,少的数千,不似这三处都是有雄兵数万的,而且三将都是国之重勋,如何收权而不让其起反叛之意,的确为难。” 韩令坤笑着答道:“我和徐公已有定计,此事需要说动驸马爷出面,领朝廷旨意,请三将入京,朝廷甚至是符后和天子都要出面,好言安抚、重加赏赐、留任京城,此计名唤重赏夺权!” 第二百八十章 胸中四方略 第二百八十章胸中四方略 听了韩令坤的言语,众人尚在思虑权衡利弊之中,徐皓月接口笑着说道:“向拱、李重进、李筠戎马一生,也该回京享享清福了。三人回京后,可加同平章事的职衔,还可多加两镇、甚至是三镇的节度使,但这些都是荣誉职衔而已。只消巡边三将手中兵权交出之后,其余的节度使便更加不敢和朝廷抗衡,便诏令各地遴选军中精锐充入京中禁卫,同时各地节镇设文官接管地方政事,将节度使手中军政双权之中的政务一权收回。各路常设转运使一职,掌握一路或数路财赋外,还兼领考察地方官吏、清点刑狱、举贤荐能等职责,将节度使手中的财权分离出来,如此一来节度使手中慢慢的便会没有实权,手中没有强兵,仅仅只能做些军屯、戍守、维持地方治安的事。” 范质、魏仁浦、窦俨等文官听完后,最先醒悟过来,范质捋着胡须点点头道:“徐公这一招端的厉害,朝廷只字不提削节镇,却实则是在削节镇,最后便连节度使的名号也可以保留,甚至要多少给多少,只是没有实权而已,日后这节度使的名号只会成为一个虚衔显爵了。” 魏仁浦抚掌大笑道:“正是如此,此时巡边三大将都归服朝廷的话,其余的节度使也是不敢有什么动作的,况且徐公这一手并不激烈,徐图渐进而然各节度使不得不就范,就算一些个聪明的人知道这是个陷阱,却也不得不钻进去。” 徐皓月摸着下巴笑道:“范相说的不削而削正合吾意,这一招在我的家乡有个名堂,唤作温水煮青蛙,但凡热水沸滚,蛙入则必定一跃而出,但以冷水放之,蛙在其中不知深浅,以火慢煮之,等水滚时,蛙亦不能挣扎矣。” 窦俨赞道:“好个温水煮青蛙,那咱们就按部就班,先解决巡边三将好了。” 范质皱眉道:“只可惜驸马爷已然心灰意冷,只怕不愿意出面。” 徐皓月摇摇头道:“驸马爷此人外冷内热,吃软不吃硬,太后已经答允出面劝说,明日便会召见驸马爷亲说之,到时候我等也要从旁助言,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说不动他!” 当下众人商议已定,就等着明日一起说服张永德。随后众人又商议了其他几项国策,除了刚才限制节度使权力的策略外,徐皓月又提出要检计全国的户口,因为从大周开国以来,一直便在打战,全国户籍并未稽查核准过,而且各地节度使也多有瞒报之嫌。 须知这户籍多寡,直接影响着赋税、徭役的多寡,徐皓月觉着这户籍一定要稽查清楚,同均田图制一并推行。户籍清楚之后,各地节镇每年除了地方所需用度和军费开支之外,其余的赋税必须由转运使上缴朝廷,进一步削除节度使的财权。 一切计议已定之后,众人又议定,如今尚在四方征战之时,也不宜一下子全面铺开进行,便打算着先从汴梁城附近的节镇进行,然后逐步向全国推广。 之后说到军事之上,徐皓月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大周如今才经历了陈桥兵变,也不适合对外大规模用兵,他觉着应该先稳定国内局势,等到朝局稳定之后,先要拔出的便是北汉这颗钉子。 此时与历史上不一样,朔州、寰州已下,辽军自顾不暇,实在无力应援北汉作战,北汉弹丸小国,所凭者只是太原这座坚城而已,徐皓月自信大周只要安定了国内局势后,对北汉可以一战而定,全然不会像历史上那样,数次受挫于太原城下,直到宋太宗继位后才平定北汉。 平定北汉之后,徐皓月想要解决的便是尚在萌芽状态的西夏,此刻在夏州的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此人乃是西北党项人首领,从后唐末帝李从珂授他定难军节度使开始,中原朝代更迭,他始终奉中原王朝为正朔,称臣纳贡不止。后晋、后汉对他都有册封,显德年间他被大周加封为太傅兼中书令、西平王,荣显赫赫。 徐皓月记得历史上李彝殷之子李继捧是主动向宋太宗献地归降的,只是走脱了李继捧的族弟李继迁,李继迁乃是银州防御使李光俨之子,此刻尚未出世。徐皓月打算提早消除这个隐患,一旦取下北汉后,便要伺机削掉定难军节度使,李氏宗族、党项各部落的首领要一锅端的全都迁到内地来,西北必须有大量的汉民移居过去,否则党项族再在银夏之地经营下去,难保不会出现历史上的西夏。 只是此刻时机尚未成熟,徐皓月只是自己打好了腹稿,到并未向众人透露。而其余南方诸国,武平、荆南弹丸之地,徐皓月记得武平节度使周行逢不久后将会病死,武平幼主周保权继位后,衡州大将张文表企图发兵攻打取而代之,周保权定会向大周求援,到时候便可一举图定武平。而且还可以借道为名,进入荆南,一举剪除荆南的高继冲。 接下来便是入蜀,此时后蜀国主孟昶在位,此人已经不像刚即位之时励精图治、勤于政事了,徐皓月知道孟昶在历史上主政后期是出了名的昏庸奢靡、荒淫无度,后蜀已经大不如前,大周军到时候只消按着宋军灭蜀的路线,分两路入蜀,一路由剑门入蜀,一路由归州溯江而上,直入后蜀夔州,便可攻定后蜀。 攻下蜀国后,便可直接攻打南汉,而南汉此时国主刘鋹也是一般的昏庸无道,而且此人只是宠信宦官,认为群臣都有家室,会为了顾及子孙不肯尽忠,因此只信任宦官,臣属必须自宫才会被进用,以致于一度宦官高达二万人之多,亦是史上君王之中的一朵奇葩。而且刘鋹不会治国,只信女巫樊胡子,政事皆委诸宦官龚澄枢及女侍中卢琼仙等人,宫女亦任命为参政官员,其余官员只是聊备一格而已,南汉政事极为紊乱。所以徐皓月也觉得打南汉没有太大难度,只是在战术上需要注意一点,记得历史上南汉是有战象的。 打下南汉之后,南方诸国便只剩下吴越、南唐和割据福建漳、泉二州的陈洪进了。南汉、荆南、武平皆平后,大周便对南唐完成了三面包围之势,南唐所凭借的所谓长江天险将无一用处,徐皓月相信软弱的李煜也会像历史上那样肉袒出降的。南唐一下,吴越、陈洪进不需要动刀兵,可以传檄而定,这样南边克定。 统一南方之后,大周面对的将会是辽国、吐蕃诸部、大理国。辽国在徐皓月的计划中已经开始发动,只等着北边张从颜、李逸的消息,一旦他们能救出耶律李胡,暗杀掉耶律屋质,造成辽国内乱的话,大周便占据了先机,分化打击让北部各族陷于常年的征杀之中,大周逐步蚕食,便可逐步让历史上那个强盛一时的辽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吐蕃此时也不是唐朝时候那个强盛的国家了,自从唐末吐蕃发生了数次奴隶起义之后,强大的吐蕃王朝已经分崩离析,出现了大大小小许多的割据政权,光称王的便有四系王姓。 分别是拉萨王系—朗达吗之子云丹的后裔占据拉萨,称为拉萨王系。他的势力多在拉萨、桑耶、朵康等地。 阿里王系—哦松之孙尼玛衮退居阿里布让为王,其三子分别统治孟域——拉达克王系,布让、象雄——古格王室,总称为“上部三衮”。古格王室之后拉喇嘛绛曲斡迎请阿底峡大师至**。 亚泽王系——尼玛衮的第十一代孙据亚泽为王,称亚泽王系。 雅隆觉阿王系——哦松之孙扎西邹巴有三个儿子:巴德、斡德、基德,称为“下部三德”。斡德的第三个儿子赤穹,据雅隆秦昂达则城,形成雅隆觉阿王系,而次子赤德的后人在青海定居,成为宗喀王。 对于吐蕃诸部,徐皓月暂时觉得征服和占领并非上策,此时吐蕃的土地大多是高原山地,物产不富,交通不利,是汉人眼中不折不扣的蛮荒之地,况且中原、江南此时也是地广人少,也没有精力去顾及吐蕃。徐皓月对吐蕃诸部的打算是拉拢亲汉的部落,然后向吐蕃传输些汉文化,或许将来会让这些部落像唐朝时期的回纥等部落一样,渐渐归于汉化。 而大理国在徐皓月眼中却是不能放弃的,历史上赵匡胤派大军南征,到了大渡河之后,赵匡胤鉴于唐朝南征南诏的失败,以玉斧划大渡河为界,称此外非吾有也,便没有继续南下,大理国得以保存。其实也并非赵匡胤软弱,当时宋军攻灭后蜀,尚有南汉、南唐未平,北边有北汉、契丹,不愿意把兵力用于西南的蛮荒之地,所以才没有南下。而大理国一直国力不强,国中上下笃信佛教,以儒释治国,不好杀戮,对外无掠地野心,所以长期同宋朝保持了相对平稳的态势。 不过这时候徐皓月可不愿放弃南下的机会,大理国虽小,但它却是控制南边诸国的跳板,其实最主要的是徐皓月乃是在大理苍山上穿越的,在他心底里一直希望能故地重游,也不知道在哪里会不会再发生些什么。 徐皓月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整套完整的开疆扩土的大战略,但这一切的实行必须在他稳定了国内政局之后,而这一切的开端便是从游说张永德开始,这让他有些期待起明日和张永德的会面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玉清说永德 九日之变中,有人激赏、有人振奋、有人嫉妒、更有人惶恐,总之是不一而足。张永德的心情很是复杂,说幸灾乐祸,但他高兴不起来,因为大周精锐、自己曾经统领过的殿前军死伤惨重,不少将士薨于此役,他平素带兵仁厚,心里是高兴不起来的;说淡然无味,但他内心不能平静,因为徐皓月立功绝伟,一跃成为大周的定梁国柱,这份殊荣原本应该是他的;说鄙夷忌恨,但他却又不得不佩服徐皓月,他在不动声色之间定计平乱,也算是将叛军的危害降到了最低,张永德自忖若是他来平乱,兴许不能做得这般漂亮,他最欣赏的一点就是徐皓月没有病急乱投医,招外地兵马入京勤王,否则局面将会更加混乱和复杂。 总而言之,张永德这些日子以来,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此时他不过四十余岁年纪,尚不算是年迈,正是男儿大展宏图的时候,但自从被柴荣明升暗降之后,他就自暴自弃的远离朝政,等着看大周的好戏,他也知道主少国疑一定会有事发生。只是他没想到变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这些天他想了很多事,想起了从前的高平之战、淮南大战,那时候他是何等风光啊。 他本就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一股气一直在胸口之中徘徊,那是一个武人的争强好胜之心在作怪,他开始不甘心就这样一直寂寞下去,因为才四十多岁就尸位素餐到老。张永德心有不甘,他也想再做一番大事的。 但他也不好意思主动想朝廷索要什么,因为一开始便是他先不问政事的,这个时候面子还是要的。 这天散朝后。张永德没有像往日那样,自己便大步流星的径自离去,他的脚步明显的慢了下来,开始留心倾听身边大臣议论朝政,他最关心的便是禁卫军的整编之事。他也知道殿前军这次兵变,朝廷是无论如何不会再保留殿前军的名号了,果然朝廷颁下了整编诏令,将剩下的殿前军和侍卫亲军合二为一。重新定了禁卫军的名号。 张永德还是很欣赏朝廷如此雷厉风行、行事果决的手段,相信整编之后的这支禁卫军将是大周的支柱,而且对参与兵变的殿前军也没有太过刻薄,遣散、留用加上整编之后。可以打消许多人的顾虑,对迅速稳定兵变后的朝局是相当有作用的,只要军队不乱,转而拥护朝廷,朝局就乱不到哪里去。 当听到几个文臣议论到徐皓月等人对待兵变大将家眷太过轻宽之时。言语之间多有愤愤不平之意,张永德忍不住便想上前辩驳几句,这些文臣就是没事在背后胡乱议论,须知那些大将也是为大周立过赫赫战功的。难道连家眷也不能保下?非要搞得朝局不稳,人心惶惶才好么? 张永德正想上前说几句的时候。却听身后一人细声细气的道:“驸马爷,太后宣召。请您到御花园,有事相商。” 张永德回头看去,却是新近提拔的近侍总管李成,原来的近侍总管王宁喜附逆反叛,已经被处死。张永德微微一鄂,想不到小符后会忽然宣召自己议事,而且是让新任的近侍总管李成亲自来请,却不知道这个小符后想做什么? “不知太后宣召所为何事?”张永德忍不住问道,李成躬身答道:“小人不知,只是奉命宣召,还请驸马爷随我来。” 张永德心中一动,难道太后是想要委事?想到这里心中的热血翻涌,便再也忍不住,跟着李成望御花园而去。 到了御花园内的谢雨亭,却见小符后和幼天子柴宗训在亭中安坐,其余侍奉的宫女、近侍都在亭外候着,李成将张永德引到亭外便止步,张永德满腹疑惑的走入亭内见礼。 小符后见到张永德入亭来见礼,便急忙止住道:“兄长客气了,都是自家亲眷,此处没有外人,也不必拘礼,请坐下说话。” 张永德还是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君臣之礼不可偏废,太后能称一声兄长已经让臣欣慰了。”从前符玉清还没嫁给柴荣之时,因为张永德乃是柴荣妹夫,而符玉清的姐姐是柴荣之妻,所以符玉清一直是称呼张永德为兄长的。张永德和符彦卿也经常来往,和符玉清也认识,后来符玉清入宫照顾柴宗训,伴随柴荣身边之时,也常常见到张永德的。只是那时候符玉清还是个不知愁苦的小姑娘,老是笑着叫自己为兄长,这时候又听到这个称呼,张永德不禁有些感慨起来。 “兄长还是这般的敦和有礼,先坐下说话吧。”符玉清略略还了一礼后,让张永德坐下,跟着对柴宗训道:“陛下先回去念书吧,我和你姨夫有话说。”柴宗训应了,冲着张永德眨眨眼便蹦蹦跳跳的出了亭子。 张永德见这母子二人待自己便好像亲戚一样,也不摆什么架子,内心里反倒有些惭愧起来,在他们母子二人最需要人的时候,反倒是外人来帮衬着,自己这个姨夫也没做过什么。 “本来前几日便想找兄长来的,只可惜后来六妹不愿意留下来,哀家伤心了好一阵,直到今日才找兄长前来了。”符玉清缓缓的说道,张永德闻言却是微微吃了一惊,符玉清所说的六妹乃是嫁给了赵匡义的符彦卿第六女,赵氏反叛后,赵氏兄弟已然身故,家眷被判流放燕云北地,符玉清的六妹为赵匡义之妻,自然也在流放之列,但听符玉清的口气,好像她想要让六妹留下,但她的六妹不愿意留下。 “六姑娘性子和太后一般的贞烈,自然不会只顾自己的,赵家到了幽州,想来徐皓月是会妥为安排的,太后还请宽心。”张永德想起赵匡义当时像符家提亲之时,自己是多方奔走,又是出钱又是牵线的,听符玉清说起此事来跟着轻叹道:“只是想不到赵氏不忠,拖累了六姑娘,臣当时还为他赵氏说亲,想来的确是大错之事。” 符玉清眼眶有些红了起来,低声道:“此事怪不得兄长,想来兄长也只是想着让赵氏和先帝多少带上亲眷的关系,先帝委任兵事之事,也好有些放心,却想不到赵氏会如此全然不念恩情的,错不在兄长,也不必自责。”跟着符玉清站起身来,望着御花园内的繁华盛景幽幽说道:“六妹说她此生便只是赵家的人了,或许咱们符家的女人便只能为自己的男人孤守一生,这便是生为符家女的宿命吧。” 张永德不知道符玉清这么说是何意,也不知该如何接口,却见符玉清眼中泪水已然滚滚而下,回头望着张永德忽然泣道:“兄长,这便是我和六妹的宿命,我们弱女子便都是认命了的,但想我一个弱女要带着幼天子支撑着朝局,却是何等的艰难,何等的辛苦,兄长你知道么?为何兄长你一直不问朝政?难道便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旁人欺凌咱们这孤儿寡母么?” 符玉清这一哭,把张永德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单膝拜服于地,匆忙间看了看四周,好在亭子周边的从人都离得远,也听不到两人说话,否则传了出去,自己把太后弄哭了,这老脸往哪里搁?当下急忙道:“太后弱质女流之辈能支撑大周朝局到如斯境地,兢兢业业没有辜负先帝重托,实让我等须眉男子感到汗颜。臣从前出于一时激愤,不理朝事,是臣之大谬,臣如今想来亦是惭愧非常。太后切莫哭泣,臣身为大周宗室,定然不会让外人欺负到太后和幼天子头上的,臣现下立下誓言,一定肝脑涂地,力保大周社稷,从此绝无他念,若是将来有违此誓,必定不得好死!” 张永德这话倒是发自肺腑的,符玉清的话深深的刺痛了他,一个弱女能够念着她夫君的遗愿,带着幼天子苦苦支撑朝局,实属不易,自己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却小肚鸡肠的只想着被贬之恨,在兵变之时置身事外,的确是太不成话,当下便立了重誓,宣示对大周的忠心。 符玉清仍是没止住啼哭,却上前道:“兄长快快请起,我不哭便是了。” 张永德这才慢慢起身,却见符玉清慢慢的止了哭泣,心中松了一大口气,只听符玉清长长的出了口气叹道:“哭了一场,这许多天来的憋闷却是去了不少,让兄长见笑了,兄长请坐下说话。” 张永德略略欠身坐下后劝慰道:“太后且宽心,今后臣一定匡扶大周,至死方休,不再有其他杂念,太后但有什么难事,但说无妨。” 符玉清用丝绢擦了擦泪水,轻轻的说道:“如今兵乱祸事方平,正是需要群臣大将们群策群力,同舟共济之时,兄长威服宿著,如今徐将军力图稳定朝局,但却少了兄长这样的人物襄助,却不知兄长可愿屈就襄助?” 张永德咬咬牙轻叹道:“其实臣心中也是有些佩服此人的,于不动声色之间平定叛乱,而且提前布置,让赵逆一党的准备都没了用处,臣自问是想不出他这样的计策的。如今大乱方平,大周正是用人之际,臣也说了不会再有其他杂念,但听太后任事便了,就算是在徐皓月手下办事,臣也没有贰话的。” 符玉清大喜,站起身一礼道:“哀家这里带陛下和大周的百姓多谢兄长高义了。” 张永德脸上微红,急忙还礼道:“太后折杀臣下了,但有所命,还请吩咐。” 符玉清轻轻嗯了一声道:“这里便有件棘手之事,此次兵变追根朔源,便是天下节度大将兵权太重之故,如今徐将军、韩将军正在筹谋如何解决此事,众人都说此事重大,还需听听兄长你这个老臣宿将的意见才好。”(未完待续。。) .. 第二百八十二章 御花园定策 第二百八十二章御花园定策 御花园内张永德听了符玉清的话后,微微愕然道:“徐皓月想要削节镇么?” 符玉清也不答只是站起身朝廷外的近侍吩咐道:“传召徐皓月、韩通、范质、魏仁浦四人道此处议事。”四名近侍领命后分头去了,符玉清才回头说道:“兹事体大,徐卿家等人也不想草率行事,各人都言还是要有兄长的言语方为妥当,事不宜迟,还是等诸位卿家到了一起商议吧。” 张永德微微一怔道:“想不到徐皓月此刻还能记起我来?” 符玉清嗯了一声道:“其实不只是徐卿家,哀家和诸位卿家都记得兄长的功绩,只是怕兄长还在气头上,也不便冒昧召见,只怕碰了软钉子,惹得两边都不痛快。” 张永德老脸微微一红道:“太后,从前是臣器量不够,险些误了军国大事,还请太后责罚。” 符玉清微微一笑道:“兄长说哪里话来,此事也不能全怪兄长,要怨只能怨这世道纷乱,也不知道该信任谁来,还是徐卿家说得对,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兄长还是一直心有大周的。” 张永德哦了一声,口中喃喃念了几遍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句话后,轻叹道:“徐皓月这句话说得真是贴切,谁能想到和先帝亲同手足的赵匡胤会反?谁又能想得到力挽狂澜的会是先前一直和先帝作对的英山徐皓月呢?” 两人唏嘘了一番之后,在亭中接着说起些家常之事来,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后,徐皓月和韩通首先到来,跟着范质和魏仁浦也一起到来。见礼毕后,符玉清便命近侍在亭中看茶,让五人落座,自己坐在主位上,望着徐皓月道:“徐爱卿,你们便先商议吧,哀家在一旁听着便是了。” 符玉清知道在座的都是大周文臣武将之中的翘楚,她胸中那点权谋计策根本上不得台面,便在一旁倾听为好。 徐皓月躬身领命,转眼见却见符玉清冲着自己报以一笑,跟着便低头喝茶去了,徐皓月也不以为意当下冲着张永德微微抱拳说道:“张公终于肯出面匡扶朝政,实乃是社稷之福,我等其实计议多日,胸中已经有了些腹稿,这便让魏相说与张公评判一二。” 当下魏仁浦清清嗓子便将众人商议的削节镇之策一一道来,张永德留心静静的听着,心中暗自权衡着利弊,魏仁浦口才很好,细说备至之后,便连符玉清也听得甚为明白,都不用出口询问的。 魏仁浦所完之后,符玉清微微颔首道:“此策寻温顺之法解厄,倒是好似一个病了许久之人,若是猛药急灌反而不好,须得温药润养,寻途缓进,方可治好病根。”说到这里徐皓月微微的点点头,看来这小姑娘在朝中日久,也开始明白一些事理,想来假以时日,或许能成为一位史上的贤后也说不定。 符玉清接着说道:“哀家觉着这对策极好,不知张爱卿如何看?”此刻有了徐皓月等人,她也不再称呼张永德为兄长了。 张永德皱眉道:“诸公的对策倒是不错,只是万事开头难,这第一步编选精壮士卒充入京中禁卫军,或许便有困难,须知如今各镇节度之中,以巡边四将兵马最为雄厚,燕云白甲、淮南重进、潞州李筠、西京向拱四面之中,徐将军在京自然会支持此举,况且已经有白甲军被编入禁卫军,所以燕云的各部节镇所虑不多。而其余三将便有些为难了,淮南李重进乃是太祖外甥,权威不再我之下,虽然忠心一项上,李重进也不需怀疑,只是难保他身边不会有小人唆使,假若李重进一时糊涂,抗拒皇命,便会让其余节度纷纷效仿,而向拱和李筠亦是如此,所以臣以为要施行此策,必须先要从巡边三将身上着手。” 徐皓月抚掌笑道:“驸马爷所想和我等一样,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却不知驸马爷可有良策入手?”韩通、范质等人俱是面露喜色,一起望着张永德。 张永德见众人都等着听自己的主意,便打起精神沉吟片刻道:“三将之中均与我有旧,李重进虽然在淮南之时于我有些怨怼,但已经被先帝化解,也都算是老相识。臣以为朝廷可发诏令命三将回京述职,臣私下里亲自和三将当面说之,必要时太后和徐将军也要出面,以恩义厚赏打消三将的疑虑,让三将安心留在京城为官,再将三将兵权收归朝廷,方才能够将此策如我等所愿推行下去。” 徐皓月大喜之下,站起身对着张永德长长一揖道:“驸马爷此计大妙,有驸马爷出面襄助,想来三将定然能消除心中芥蒂。驸马爷一心为国,让我等敬服。” 张永德急忙站起身还礼道:“徐将军客气了,我等皆是为了国事,先前是在下器量浅窄了,还请诸公不要介怀才是。”众人闻言皆是一笑而过。 商议定,魏仁浦当即草拟了三份诏书分发往三地,徐皓月等人都传览后,符玉清也亲览了,便盖印交枢密院核发。跟着众人便起身告退,徐皓月也想跟着众人退下,想不到在亭外却又被近侍总管李成叫住,说是符玉清让他留步,有事相商。 徐皓月只得留下,却见符玉清走出亭来,一众近侍都是离得稍远跟随,不敢靠近。 “徐爱卿,你教的哭这一招真好,和你学了很多东西呢。”符玉清的脸上挂出一派纯真的笑意来,到不似一国之后,反而只像是个童真未泯的小姑娘,只听她接着说道:“哀家想让陛下也跟着徐爱卿学习兵法权谋之术,将来定然会受益匪浅的,不知徐爱卿能答应么?” 徐皓月一听只觉得头有些大,这些日子他才知道什么叫当家不好当,平章军国重事听着威风,但是做起来可就不那么好玩了。忙乱二字便是这些天徐皓月的真实写照,事务繁杂,徐皓月需要重新理顺,好在他在英山和燕云也有治政经验,好歹也是十余万兵马的统帅,才没被诸事乱晕了头。他有范质、魏仁浦等人帮手,很快的上手开始处理平叛之后的军国大事,想来再要一段时日将诸事理定后,按部就班便可。 此时听闻符玉清要他教导柴宗训兵法权谋,有些为难的说道:“太后,此刻臣只怕抽不出空闲来。” 符玉清微微失望的点头道:“哀家倒是忘了爱卿身上的担子很重的。” 徐皓月见她有些失望的神色,有种说不出的凄楚,心中一软忍不住说道:“过些时候,臣把诸事理顺便能腾出空闲来,到时候再应太后所请如何?” 符玉清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徐爱卿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哦,到时候说不定哀家从旁也可以再学一些东西了。” 徐皓月笑着颔首抱拳道:“太后其实如今学得很好了,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办法,像驸马爷这样的人,他需要的是对他功绩的赞颂,而且他也是个极念旧情的人,太后今日说动驸马爷,消除了大家之间的隔阂,便做得很好。其实这治国第一要义便是用人,太后能学会识人、用人,只要用人得当便会省很多心力,那将来很多事也就可以自行决断了,不过一定要多听多看,切忌偏听偏信。” 符玉清一边走着一边暗暗咀嚼着徐皓月的话,徐皓月心中微微一愣,只见符玉清秀美的面容甚是凝重,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揣摩自己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教了符玉清不少,将来她会不会用来对付自己呢? 出了御花园后,徐皓月告退而去,符玉清自回宫中,徐皓月快步往宫门走去,他连日来都没回家去过,今日好不容易最重大的事情有了眉目,署衙那边又有魏仁浦和韩通盯着,偷得浮生半日闲,便打算尽早回家看看,他心中着实想英若兰和徐子茗了。 来到宫门之外,却见张永德牵着马匹候在那里,徐皓月微微一怔,暗想不会是在等自己吧,果然张永德命随从候在一边,独自一人走上前来抱拳说道:“徐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徐皓月微觉奇怪,不知张永德想和自己说什么,当下两人都上了马,策马并辔而行。 “太后今日那治病良方的比喻很是贴切,看来太后也开始明晓事理,通达机变,假以时日辅助陛下大有裨益。”张永德在马上缓缓的说道:“不过我最奇怪的是太后从前不是这么爱哭的,难道是因为还在思念先帝之故?” 徐皓月微微一惊,不知道张永德说这话是何意,只得哦了一声道:“太后能撑起国事来,才是大周之福,毕竟陛下年纪还小。” 张永德看了看徐皓月,悠然的说道:“如今徐将军一心为国,辅助幼主,不过权柄一事向来便是烫手之物,我之前便是最好的成例,好在先帝仁厚,心中虽有疑惑,但也只是削掉了我的兵权,也算我和先帝沾亲带故,先帝才没有杀我。不过徐将军你今日权柄如此之重,将来的下场或许会更凄惨也说不定,在下是看徐将军乃是真英雄,才好言提醒,你今日开始动了天下节度,将来恨你的人不在少数,你也该想想将来如何避祸才好。” .. 第二百八十三章 回府乍闻惊 第二百八十三章回府乍闻惊 宫城通往皇城的街道上,徐皓月在马背上听了张永德的话后,微微苦笑道:“在下只想完成先帝临终前的托孤重任,将来的事谁能说得明白?总之我不负朝廷,朝廷也必不负我。” 张永德似笑非笑的点点头道:“但愿如此,在下也很是佩服徐将军的,能在不动声色之间便取代了赵匡胤,不过在下很好奇,赵匡胤算是你的结拜兄弟,他一定也有拉拢过你,徐将军在燕云手提重兵,相信赵匡胤许给的官职也不会小,为何徐将军你要甘冒奇险回京勤王?” 徐皓月见张永德神色古怪,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当下正色道:“驸马爷,你猜的不错,赵匡胤许给我的便是殿前都检点的职位,但我已经答应过先帝,我徐皓月答应过的事从不食言,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赵匡胤兵变成功!” 张永德面色一变,怔怔的道:“只是因为你答应过先帝?!只会为了信守承诺?!”张永德没想到徐皓月的回答如此简单,忍不住盯着徐皓月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这次变乱,你徐皓月和白甲军得益最大,朝中赵匡胤一党被你一扫而光,范质、王溥、魏仁浦三位辅相,一个被你拉拢,一个被你揭露附逆自杀身死,一个已然失去了太后的信任,这些个文人最欣赏的就是你这样大仁大义之人,而且你更是得到了太后的绝对信任,朝中已然无出其右者。若是你只说是为了信守先帝的承诺,我也不敢全信。” 徐皓月听了张永德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分辨,范质为首的文臣辅相被他拆散,范质更是因失去了符玉清的信任,只得站到了自己这一边,正如张永德所说这次兵变得益最大的是自己,若仅仅只说自己是为了信守承诺,像张永德这样的人是不会相信的。 “驸马爷如何想,在下左右不了,但在下行事的确只是为了信守承诺这四个字,做人如何能做到面面俱到?在下只觉问心无愧便可。”徐皓月淡淡的说道,面色古井不波,也没什么慷慨陈词,也没什么恼羞成怒,便好像是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一般。 张永德转过头来,眼见皇城的城门已经快到了,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若非是真正的忠义君子,便是城府甚深的阴险小人。但愿你是君子,我也宁可相信你是君子,此刻大周再也经不起什么变故了。你最好记住今日之话,不论将来朝廷如何负你,你都不能负了朝廷。将来若你有难我自会设法相救,但若你像赵匡胤一样,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徐皓月闻言愣了愣,张永德扬起马鞭哈哈笑道:“徐将军告辞了,大周战神果然名不虚传,我自会尽力说服巡边三将。” 说罢张永德策马先疾驰而去了,徐皓月笑了起来,想不到张永德是个如此率直之人,心中一阵轻松,便策马出皇城回府去了。 回到徐府之时,已经是午后,却见英吉、童银姑和刘小惠指挥着家丁仆役和丫鬟们正在粉饰着各处的墙面,整个府邸到好像是正在装修一般。 见到徐皓月带着亲卫回到府中,童银姑首先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眼眶红红的忍不住大声泣道:“你总算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我和英姐姐还有小惠就要带着茗宝宝去找你了。”而英吉和刘小惠也是欣喜万分,刘小惠连忙低声吩咐身边的丫鬟去禀告英若兰。 徐皓月只觉得心中一片温暖,能有人记挂着便是一种幸福了,当下笑着安慰道:“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对了,我不是让你哥哥回来报信了么?” 童银姑撇撇嘴,揉了揉眼破涕为笑道:“哥哥他回来报个信就去看嫂子了,嫂子有了身孕,腻歪得很,想多问几句都没功夫,我已经不理他了。” 想不到英凝雅也有了身孕,让徐皓月惊喜不已,跟着刘小惠也上前来,脸上满是关切之意:“还没吃饭吧,我这便给你弄去。” 徐皓月知道刘小惠温婉也不似童银姑这般外向开朗,但她的话却纯出自然,跟着嗯了一声笑道:“是有些饿了,多弄点吃的来,我的亲卫们也还没吃的。小惠,我想吃你煮的面条。” 刘小惠嗯了一声,脸上泛起温馨的笑意,便低着头转身往厨房去了。 英吉也上来见礼,徐皓月见他手中的泥灰桶,皱眉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英吉尚未答话,童银姑便抢着说道:“都怪那凶神王彦升,带兵进府来,弄得到处乌烟瘴气的,后来还厮杀起来,不少地方都是血迹,这些天已经清洗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墙上柱上有些清洗不掉,只能重新粉刷了。” 说话间英若兰带着徐子茗和萧绰迎了出来,徐子茗欢快的纵到徐皓月的怀里,徐皓月笑呵呵的将他举起问道:“臭小子,重了不少么,怎么今日没到宫里去念书?”徐子茗那晚在宫中倒是和徐皓月见过一面,但徐皓月没抱过他,这时候却觉得这小子长高了不少,也重了不少。 徐子茗笑嘻嘻的道:“今日窦俨师傅放我们的假,我便没有入宫。” “茗宝宝先下来,你爹爹还没吃饭呢,让他先歇会儿。”英若兰走上前来,眼神中也满是欣喜的泪花,将徐子茗接过来后续道:“先回屋歇息再说话吧。”当下徐皓月便跟着英若兰回屋,英吉和童银姑也跟着进屋去。 回到自己的屋内,徐皓月长长的出了口气,还是自己的家里感觉温馨,童银姑打来热汤水给徐皓月梳洗了一下,英若兰侍候着徐皓月换了套便服,刘小惠已经将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条端了上来。 “那些亲卫大哥已经安排妥当了,老爷放心吃吧。”刘小惠也很善解人意,知道徐皓月定会先问手下的亲卫,便先说了,徐皓月嗯了一声,便坐在桌边稀里哗啦的吃了起来。 英若兰抱着徐子茗坐在桌边,童银姑、刘小惠和英吉则是站在英若兰身后,一起望着徐皓月吃面,徐皓月有些奇怪的问道:“看我做什么?” 英若兰轻笑道:“外面都传遍了,说你是三头六臂的天界战神,下凡来辅助幼天子,威风八面的,谁能想到你这会儿再吃面条?” 徐皓月呵呵笑道:“真是传言传到最后往往会夸大得没谱啊,我还是徐皓月,没变,你们当我是怪物来看啊。”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说了些家中的闲话,那晚韩通将王彦升斩杀之后,派了兵马保护徐府,英若兰等人便从隔壁搬回了府中,但府中刚刚经历了厮杀,收拾了几日方才停当。后来连日打仗,众人也不出府,只有童虎头不时传回些消息来,众人都很担心战事,也担心徐皓月、王子襄等人的安危,到后来捷报传来,众人才放下心来。本想着平定了叛乱,徐皓月便会回家,想不到战后要处理的事更多,徐皓月都没空回来,众人只能是在府中等候着消息。 前几日传来徐皓月被封为平章军国重事的消息后,登门造访的人多了起来,大小官员、商贾名宿来了不少,都是带着礼物来的。英若兰也知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这些人看来都是想来结交徐皓月,好傍上大周这位风头正劲的实权人物。知道这些人的来意后,英若兰也没怠慢,都还是收了各人的拜帖名刺,但礼物一律都退了回去,只言老爷不在,一个妇道人家做不得主,今日早间也才打发了几个,午后倒也没人来打扰。 徐皓月听了英若兰的做法,嗯了一声道:“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软,若兰你做的对,待会儿把名帖拿来我看看,都有哪些人来过。” 英若兰嗯了一声,回头看了看刘小惠、童银姑和英吉,便吩咐道:“小惠,你带茗宝宝回房去念书,银姑你和英吉继续带人粉饰府内,我和你们老爷有话要说。”几人一起应了,便都出屋去了。 “这几日变乱,大家都很担心,特别是府上被围了之后,更是人心惶惶的,我倒是一早知道你的打算,要不连我也要着慌了。”英若兰低声说道:“外面的人都说你对先帝忠心耿耿,但也有人说你出卖兄弟,我也知道你信守承诺,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原因么?” 徐皓月喝了口面汤,听英若兰这样问起,有些奇怪的反问道:“还会有什么原因?” 英若兰怔怔的说道:“我总觉得你除了信守承诺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原因,而且这次兵变,你好像是算准了一样,赵匡胤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你的算计之内。” 徐皓月微微一惊,放下筷子道:“若兰,你到底想说什么?” 英若兰看了看徐皓月,咬咬牙起身走到床边,从床下的一个木箱内翻出一个红布包裹来,放到桌上后,低声说道:“这个东西应该是你的,从前有个张大叔送来,但我一直不敢给你,我是怕你看了之后,对我又敬而远之,所以我一直收藏着。这些年我们经历了很多,而且也是真正的夫妻了,也不该再瞒着你,这便还给你了。” 徐皓月心中一阵狂跳,愣了一会儿之后,才轻颤着打开那红布,却见里面包着的赫然是自己穿越之时遗失的钱包。 而更然徐皓月心惊不已的是英若兰接着说的话:“我在金陵、汴梁等地都寻访过,不论是中原的商人、工匠,还是西域、南洋的商人,都没有卖过这样的物件,我想这东西不该是当世之物吧。” .. 第二百八十四章 历史的命运 第二百八十四章历史的命运 其实每个人的心中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秘密,就算是最亲密的人也不会告诉,因为有些秘密是永远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徐皓月长久以来没有告诉英若兰的秘密便是穿越之事,而英若兰也没有告诉徐皓月的秘密便是钱包之事,但现在英若兰先说出了心里的秘密,似乎这扇窗户纸便要捅破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不好?这物件本该一早给你的,在淮南的时候,那次我就想拿出来了,可到了最后都是没有勇气,我只怕你怪我……怪我……犯了嫉妒之心。”英若兰低垂着素首,呢喃的说着,徐皓月心中明白她一定是看到照片里柳静如的照片,生怕拿出来之后,自己睹物思人,又会执着于前世之情,换做是从前的徐皓月他一定会很生气,但此刻他除了惊喜和愧疚之外,再无别的感觉。 轻颤着打开钱包,只见里面柳静如的照片依然如故,自己的身份证、钱、几张银行卡等物品都还在,只是看着柳静如的感觉和从前不一样了,他现在只觉得照片上的人是英若兰,只是穿着现代服饰而已。 “皓月,你、你不说话,是在恼我了么?”英若兰忍不住轻声问道。 徐皓月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心中一阵迷茫,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开始淡忘了柳静如,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若兰,我其实也一直有个秘密没有告诉你,在淮南的时候就本该说了,但一直拖到今日,现下我就告诉你,不过这个秘密你一个人知道就好,就连茗宝宝、银姑她们也不能说的。”徐皓月长长的出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的身世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当下徐皓月将憋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从自己的父母说起,一直说到了他自己穿越。他说着说着,眼眶有些湿润起来,忍不住已经紧紧的握住英若兰的手,生怕自己说了这个秘密之后,触怒了老天爷,又把自己弄回现代去。 英若兰静静的听着,脸上虽然有惊讶之色,但却还是静静的听着,和徐皓月的手也是越握越紧,当徐皓月说起柳静如去世,他到了大理苍山穿越的时候,英若兰只觉得手被徐皓月握得更紧了。 “回到五代,嗯,我们那个时代叫这个时候做五代十国。回到五代之后,我先遇上了张大叔,跟着遇上的就是你和刘崇谏。你和静如长得很像、很像,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所以我便想着一定要找到你。”徐皓月看着英若兰柔声说道:“很多人穷一辈子也只是个庸碌之辈,若兰,有时候我总在想,要是我没有穿越,便不能认识你,或者我便会一直平平凡凡的度过余生。但后来遇上了你,我便知道这是上天的安排,冥冥之中让我来到这个时代找你。起初我本没有什么封侯拜将之心,但在淮南发生了很多事,认识了很多人,周军打淮南,一切都已经让我身不由己,自从那晚我带着桃花村的人起兵,我便知道这条路一定要走下去了。” 英若兰轻轻的嗯了一声,仍是握着徐皓月的手柔声道:“你做得很好,没有你可能我们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跟着英若兰若有所思的问道:“可是这样的话,你会不会改变了你所说的历史?” 徐皓月沉吟道:“在我们那个时代,已经有学者研究过这个问题,可能我改变了这个时空的历史,会出现另一个平行的世界。”见英若兰小嘴微张,看起来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徐皓月只得将时空理论大概说了一遍,也不知道英若兰明不明白。 “原来如此,那在你的那个历史,赵匡胤兵变是成功的咯?所以你才能洞悉先机?”英若兰似乎理解了一些,而且举一反三明白了徐皓月为何能提早部署。 “大体上是这样,不过一些细节上还是捏了把汗,还好最后赵匡胤没有疯狂到来个两败俱伤,决口黄河阻挡追兵。”徐皓月沉声叹道:“看来赵匡胤还是和历史上一样的有仁厚之心。” 英若兰单手支颐奇道:“照你这么说,历史上的赵匡胤做了皇帝之后应该是个好皇帝的,为何你还要阻止他兵变?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信守承诺?” 徐皓月轻叹一声道:“既然你知道我是后世来的,还有一个原因我便可以告诉你,赵匡胤做了皇帝之后,所作所为的确是个好皇帝,但他得位不正,也怕将来会有将领兵变反他,所以他重文抑武,防备武将造反到了一个极致,这让他建立的宋朝在后面始终无法摆脱积弱的局面,终宋一朝始终被北边的契丹、女真、蒙古各部欺压。” 英若兰嗯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但你有没有想过要辅助赵匡胤呢?毕竟他是你的结拜兄弟啊。” 徐皓月摇摇头道:“人一旦坐上了高位,便是高高在上的,历史上他杯酒释兵权,石守信、王审琦这些和他结拜多年的大将一样的收了兵权,我又怎能例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便是赵匡胤所说的话。而且他用了先南后北的方略,错过了打压辽国的最好时机。要知道今后数百年间,都是各部族最为强盛的时候,留给各部族的空间越大,就越不利于我们中原汉人,所以只有不断的开疆拓土,才能让我们中原文明不至于在宋朝之后断绝。” 英若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徐皓月接着说道:“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能做的事其实很少,我不愿看到出现宋朝那样矫枉过正的做法,所以才有了阻止兵变,自己来试着开创一个全新历史局面的想法。或许这也是我为什么会穿越到此的一个原因之一,有些人一辈子都不能穿越,但我穿越了,因这里有历史的强大召唤,这便是命运的安排,所以我只会遵从自己所想去改变,不论最后是对还是错,我如今所做的一切,将来也是需要历史去检验才知道对错的。” 英若兰缓缓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条路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不管是对还是错。”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英若兰微微笑了起来,眨眨眼问道:“再和我说说你那个时代的其他事吧。” 徐皓月有些头痛起来,早知道不该告诉她,要知道女人的好奇心是非常强烈的,果然英若兰问到了那个时代人们的生活,当听闻徐皓月说到那个时代是一夫一妻制的时候,英若兰张大了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许纳妾?”跟着她脸上有些凝重的问道:“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一直不愿意听我的纳妾?” 徐皓月有些招架不住,有种想打自己嘴巴的冲动,没事说这个做什么?当下干笑两声摇头道:“没有的事,我那个时代虽然一夫一妻制,但有些人为了钱和**还是一样的搞三搞四的。” 英若兰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问道:“那既然这样,你为何不想着纳妾?旁人都说我厉害,霸着你不让你纳妾啊。况且在我们这个时候,哪个公侯将相没个三妻四妾的?” 徐皓月正色道:“若兰,娶妻是一种责任,要给她幸福,而且自己也要幸福,纯粹是为了延续香火什么的,才娶个妾侍,这样的事我真的做不出来,况且我也不好美色的。” 英若兰樱唇一瘪,哼了一声说道:“你不好色?鬼才信!” 徐皓月涎着脸将英若兰搂入怀中柔声道:“我只好你一个人的色。” 缠绵良久之后,两人许久不见的相思之苦得以释放出来,又不禁令人神魂颠倒了好一阵。 在宽大的绣床上,英若兰理了理微微有些汗水的秀发,将素首靠在徐皓月健硕的胸膛之上,低声问道:“其实,我还有件事想问你的。” 徐皓月轻轻吻了她的秀额柔声道:“什么事?” 英若兰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没有杀赵匡胤?” 徐皓月微微一笑道:“此人已经不在人世,家眷我会妥为安置的。” 英若兰嗯了一声道:“我明白了,这些天你能多在家些时候了么?” “嗯,我暂时不回燕云,这里有许多事要处理妥顺方可抽身,等到朝局稳定,我便要先行北伐,然后再行南征,完成先帝的遗愿,统一天下。”徐皓月微笑道:“然后我们找个地方隐居,专心生孩子。” 英若兰嘤咛一声,轻轻咬了徐皓月一口,红着脸道:“没个正经的。”跟着忽然愁色上了脸庞,低声问道:“到那时,你真的能抽身离去么?” 徐皓月点点头微微笑道:“只要天下安定,能去的地方很多的,而且我也有办法能够脱身。” 英若兰皱眉轻叹道:“你还要南征?那不是要和唐国开战?那时候周姐姐和李煜就成我们的敌人了。” 徐皓月悠然的说道:“这便是历史的宿命,要天下一统,就必须要有这一天的。” .. 第二百八十五章 宴席说三将 第二百八十五章宴席说三将 后周显德七年五月初九,淮南李重进、西京向拱、潞州李筠巡边三大将悉数到京,枢密院颁发的诏命是让三将回京述职,起初三将有些疑虑,但跟随诏命一起到三将手上的还有徐皓月和张永德各自写的亲笔信。两人的信中意思差不多都一样,就是兵变大乱之后,需要三人回京共商大事云云。 三将见不只是徐皓月的信上如此说,张永德的信上也是这个意思,加上如今兵变方定,手握重兵的将领正人人自危,如今朝廷诏令到,也不敢做这个出头鸟,落个抗旨不尊的口实,当下不疑有他,三将各自交待了军事于副将之后,便往汴梁而来。 不一日三将先后到了京城,这天一早一起上朝,符玉清和柴宗训当朝好言抚慰了一番,符玉清又询问了些边事,其实这些边事在之前,三将都有奏报过,但符玉清还是又细细垂询备至。 让三将感到惊奇的是,符玉清似乎很重视三边军事,因为她问得很是详细,便连将士越冬装束都问了,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三将收起先前轻视之意,留心答话,一时间大殿上文武百官都是静静的肃手而立听着符玉清询问三边之事,有些细微末节甚至枢密院的官员也知之不详。 张永德斜睨了身旁一脸似笑非笑的徐皓月,悄声问道:“太后问这些是不是你教的?” 徐皓月淡淡一笑低声道:“是太后聪慧,一点即透,既然是诏巡边三大将回京述职,也该多问问,这样才不会冷了人心啊,若是不闻不问的,诏人家回来做什么?” 张永德也是微微一笑,悄声赞道:“教得好,不过希望太后也能教给陛下才好。” 徐皓月立刻隐约明白张永德这话的意思,难道他是怕符玉清日后太过厉害,行武后之事?看了看玉阶之上坐在柴宗训身旁的符玉清,她的面容上娇稚之气仍是没有完全褪去,容德端庄,一副柔弱的样子,只是淡淡的一笑道:“太后和我是一类人。”说完后便不再说话,张永德轻轻咦了一声,似乎若有所悟,捻着颌下胡须也不再问,只是倾听起来。 符玉清一一将三边的军政之事都问了些,眼看快近午时,符玉清便吩咐枢密院文官将刚才三将所奏的一些难以解决之事谨记,诏命徐皓月、张永德、韩通、范质和魏仁浦等人商议解决之策,再行奏报,并当朝晓谕,边事之重朝中当以为要务,不可轻慢,戍边将士艰辛,亦不可轻待。跟着符玉清命近侍总管李成当众宣读了赏赐给三将及三边有功将领的赏赐之物,有玉器、名马、宝剑、金器、丝缎等等。 三将单膝拜于阶下,听了赏赐心中都是一宽,看来朝廷宣召自己回来是真心想要赏赐安抚的,文武百官听了这些赏赐纷纷都是赞许不已,更让三将自得不已。 跟着符玉清吩咐在宫中设宴,宴请三将用饭,并诏命徐皓月、张永德、韩通、范质和魏仁浦五人一同参加,跟着便宣布散朝。 散朝后,文武百官纷纷上前向三将道贺,向拱和李筠还好些,都是内敛之人,也是谦逊几句,而李重进倒是咧嘴大笑,自得不已。 百官渐渐散去之后,徐皓月、张永德等人也上前道贺,李重进和向拱见到徐皓月有些尴尬,但碍于体面还是应酬了几句。而李筠却对徐皓月极是亲热,原来白甲军西路军攻打朔州、寰州等地,也多和李筠部有过交道,按李筠的说法是仰慕大名已久,两人见面后倒是相谈甚欢。 跟着近侍总管李成前来宣召众人到景福殿用膳,当下众人便说笑、客套着一起往景福殿而去。 到了景福殿上,一众宫女引着众人落座,徐皓月做了右首上位,张永德、范质、韩通、魏仁浦等依次而坐,左首向拱、李重进、李筠依次而坐。众人坐定之后,宣礼近侍从内殿转出朗声道:“太后驾到!”众人急忙起身见礼。 只见符玉清去了凤冠朝服,换了件淡紫色衣裙款款而出,只见她明眸皓齿笑意悠悠,众人眼前都是一亮,忙各自收敛心神见礼。 符玉清落座主位后吩咐众人坐下,跟着便有数十名宫女依次而出,将各色美味佳肴放满了各人面前的桌案,宫女们为各人斟满美酒,符玉清双手举杯笑语晏晏的道:“哀家请各位爱卿满饮此杯,各位爱卿为大周社稷操劳辛苦了。” 说罢符玉清衣袖遮面先饮了一杯,众人急忙站起谢了赐酒,跟着也是干了一杯。跟着符玉清便命诸人随意饮宴,每人身旁都有几名宫女侍候着。 殿旁轻悦的乐曲响起,数名歌姬上殿燕舞以娱宾客,徐皓月、张永德、韩通等人频频遥举酒杯向李重进、向拱等人敬酒,符玉清也同三将分别对饮,勉慰有佳,三将都是喜上眉梢。 一曲燕舞已毕,乐曲停下后,徐皓月轻咳一声,忽然说道:“此次赵逆兵变,幸得天佑大周,否则赵逆真要谋朝篡位成功,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三将都是一愣,想不到徐皓月会忽然说起兵变之事来,李重进第一个站起身向符玉清抱拳道:“太后明鉴,赵逆一党真要是兵变成功,在下第一个起兵勤王,杀回京城解救太后和陛下!” 跟着李筠也站起身来附和道:“正是如此,太后和诸公请放心,天下谁敢有贰心,我李筠第一个不答应!” 向拱老成持重,虽然还不明白徐皓月为何忽然这么说,但还是起身道:“太后宽心,有殿上诸公在大周可保无虑,况且老臣也还能征战,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报效家国的。” 符玉清轻轻嗯了一声,眼中泛起泪花微微抽泣道:“自从先帝驾鹤西去后,哀家和陛下便相依为命,整日里都是战战兢兢的,总是在担心着主少国疑这句话,有时候想来,还真想着不若将国宝重器让与贤者,以求性命才好。” 符玉清这句话虽轻,但阶下众人都是大惊,一起起身单膝拜倒,李重进急道:“太后切莫灰心,如今逆党已除,在这殿上的诸公都是耿耿忠臣,定会齐心拱卫社稷的。” 符玉清的泪水落下,竟然嘤嘤的哭了起来,只顾着自己哭泣也不再说话,李重进、向拱、李筠三人初次领教这招,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都是望向徐皓月、张永德等人。 徐皓月轻咳一声叹口气道:“赵匡胤此人诸公也都熟悉,先帝引为股肱之臣,待之如兄弟,不可谓轻慢,但此人偏偏便在先帝去世区区半年后便举兵反叛,难道真是只因此人不忠么?”他缓缓说道:“在我离京之前,曾和赵匡胤说过话,那时候他也是信誓旦旦的直言忠心无贰,但不过短短的时日之内,他就起兵反叛了,其实他兵变也是实属无奈,陈桥兵变乃是赵匡胤手下兵将意欲贪图富贵,擅自拥立而起,赵匡胤骑虎难下,才有了这场变乱。诸位的忠心太后自然是知道的,只可惜诸公都是手握重兵之人,难保手下有一天不会贪图富贵,行那悖逆之事,真的事到临头,一军以黄袍加身,诸公又当如何?” 李重进、向拱、李筠三人面面相觑的互相望了望,一时间做声不得,张永德此时缓缓说道:“徐将军所言极是,自唐末以来,天下黄袍加身者甚众,无不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富贵谁不想要?诸公以为能独善其身,置身事外么?真有这么一天的时候,为求自保,诸公还能有退路么?” 向拱老成,已然明白朝廷这是要收了三人兵权,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暗想这难道是鸿门宴?当下不再迟疑,首先拜服于地大声道:“天命已定,谁也不敢再有异心,但臣等委实惶恐,还请太后明示一条明路。”李重进、李筠也醒悟过来,跟着一起拜倒在地,求问出路来。 徐皓月温言道:“人生苦短,如白驹过隙,三位也辛苦征战了半辈子,还常年在外巡边征战,朝廷也觉有亏各位,不若三位回京任职,在京城多置办些房地,以传子孙后世,平时无事养些歌姬解闷,或是寄情山水游乐,日夜欢饮无忧,也不枉了富贵一场,如此君臣无忌,不是正好么?” 张永德呵呵笑道:“徐将军所言甚是,看看我便是如此,闲来无事,钓鱼养花,乐也融融,何须去尝那征战风霜之苦?到朝廷任职,这封赏优厚,可保一世无忧矣。” 向拱心中明白过来,看了看李重进、李筠,二人却也是张大了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当下向拱轻叹一声,首先拜倒道:“太后、陛下体恤臣等征战辛劳,乃是天大的恩德,老臣请调回京任职,恳请太后恩准!” 徐皓月和张永德等人都是面露喜色,符玉清嘤嘤啼哭着道:“向将军忠义,先前是朝廷待薄了向将军了,向将军回京任职,定当优封议叙,封为秦国公,加侍中,仍领归德军节度,加赐武宁军节度,享食双节镇俸!” .. 第二百八十六章 佳人释兵权 景福殿上,符玉清玉口一开,李重进和李筠都吃了一惊,给向拱的封赏真是大大的优厚,封为秦国公已经算是极大的封赏了,还加归德、武宁二军节度,更是出人意料,但加了两处节镇,岂不是让向拱的兵权更大了么?三将一时间都没明白过来,愣在当场。 向拱额头的汗水还是没有散去,急忙躬身道:“太后,这封赏太重,老臣不敢领受。” 徐皓月和张永德相视一笑后,张永德上前说道:“向将军不必多虑,太后既然金口已开,你便坦然而受便是,归德、武宁节度使之职是何等殊荣,不过不必担心,这两处节镇原本是石守信和王审琦属领,但二将反逆,已经斩首示众,兵权自然有朝廷收回,向将军大可放心,两处都不必领兵的。” 向拱闻言恍然大悟,原来这节度使的职务只是虚衔,当下也不再说什么,拜谢下去。向拱乃是聪明之人,他知道此刻朝廷才经历了一场兵变,太后、徐皓月等人新掌朝政,对手中有兵权的大将极为疑忌,如今朝廷能厚加赏赐让自己交出兵权,已经是很客气了,若是换了是前几朝,非得给自己扣个罪名,然后骗来京城杀了。 太后、徐皓月和张永德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向拱再不领受,后果便是可想而知,向拱自问不比赵匡胤强,而且亲信兵马也远不及赵匡胤多,赵匡胤一样败亡了,自己又有什么资本去和朝廷对抗呢?和李重进、李筠联合?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向拱可不知道两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能够联合。最后还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向拱自认为不可能压倒其他二将,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富贵倒不如抓紧眼前已经唾手可得的。 稍加权衡之后,向拱不再迟疑,便拜谢下去。找向拱做突破口,是徐皓月、张永德和符玉清商议好了的,向拱虽然比李重进和李筠城府更深些。但也就好在这里,向拱权衡之下一定会答应接受封赏交出兵权的。 果然向拱欣然拜谢领受封赏,三将便去了一将,跟着徐皓月微微笑着看了看李重进,向符玉清抱拳缓缓说道:“不知太后许以李将军何官职?” 符玉清此时已经止了啼哭,知道下一个要封赏的便是李重进。李重进乃是周太祖郭威的外甥。郭威建立后周之时。他的儿子悉数被后汉杀了个精光,郭威所重者唯有义子柴荣、女婿张永德和这个外甥李重进了,郭威死时传位柴荣,令李重进受顾命,拜柴荣以定君臣名份,李重进年长于柴荣,又是太祖亲眷。加上顾命的身份,柴荣在世之时便是一直疑忌的。终柴荣一生,李重进始终没有压过张永德做上殿前都检点一职,便是柴荣有意压制。其后张永德和李重进不协,也是李重进亲入张永德大营对言后,两人才消除了隔阂。 李重进虽然在淮南兵权最重,但其实心里一直是不安的,柴荣死时没有诏命他入京受顾命。他便知道自己是不受朝廷待见的。此时乍闻朝廷收兵权之意,李重进心中更加慌乱不已。眼见向拱得封了高官显爵,虽然失了兵权。但也可保一世无忧,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道符玉清会如何封赏自己。 “李将军那是太祖亲眷,亦是先帝兄弟,当封为成国公,同平章事,淮南节度使职衔以外,加宋州节度使,亦是食双节镇俸!”符玉清清脆的声音响起,李重进心中狂跳不已,想不到自己居然也能加为平章事,起初乍闻削兵权的惊恐、慌乱和不甘,在这个时候开始松动了,和向拱一样,李重进也在思忖权衡着。其实他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个平章事多半也是虚衔,是不用预事的,但总归是高官显爵啊。 在淮南虽然自在,但李重进其实一直都是忧心忡忡的,之前和赵匡胤交恶,自己便被朝廷一纸诏令调到淮南,但在淮南李重进整日都是忧心朝廷会进一步对自己动手贬谪,手中的兵权其实是一把双刃剑,有时候不但保护不了自己,反而会成为招来灭顶之灾的祸根。 思忖再三,李重进又看了看向着自己微笑不已的徐皓月,心中一震,总算下定了决心,上前躬身拜谢道:“臣拜谢太后封赏,愿回京任职!”最后李重进还是在徐皓月的帮助下,定了决心,只因他在淮南和徐皓月较量多时,从无胜绩,心中已然有了阴影,要他起兵和徐皓月作战,李重进自忖是没有信心取胜的,所以上前也拜谢领受了封赏。 最后只剩下李筠一人了,此人从周太祖立国之后便一直在潞州出任节度使,常年和北汉作战,在潞州经营日久,向拱、李重进二人虽然威望更大、兵马更多,但徐皓月和张永德最为忧虑的还是李筠。要知道李筠在潞州经营年久,是不大可能三言两语就放弃兵权的,更何况此人素来骄横,有时候连周太祖的帐也不买,其实才是三将之中最难说服的,所以徐皓月和张永德商议后将此人放到了最后。 果然李筠见向拱、李重进二人都是接受了符玉清的封赏,放弃了各自的兵权打算入京为官了,接下来定然是轮到自己,李筠不禁又惊又怒,不等徐皓月、符玉清开口,站起身抱拳道:“末将粗鄙武人一个,不愿入朝为官,请太后、徐将军不必劳心了。” 符玉清微微一愣,看了看徐皓月、张永德二人,徐皓月微微一笑看了张永德一眼,张永德轻咳一声,走上前来向李筠低声道:“李将军,借一步说话。”当下也不管李筠愿不愿意,拉着李筠退道大殿门口。 “李将军切莫在这个时候糊涂,你在潞州也和徐将军的白甲军打过交道,应该知道白甲军在燕云的兵马几何的。”张永德低声说道:“朝廷这次花了这么多功夫,岂会半途而废?潞州昭义军的兵权是必须要交出的。” 李筠脸上涨得通红,低声怒道:“我就知道朝廷还是猜忌我等,早知道就不该回京来。” 张永德淡淡的说道:“李将军也太小看徐将军行事了,他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岂会不作安排?你不来更好,朝廷便有了借口。你临来之时,应该探知白甲军西路行营部署刘逸轩已经回军朔州了吧,其实在你收到诏书之时,韩令坤和潘美已经到了真定屯兵,这一南一北的安排便是等着看你奉不奉诏的,假若你抗命,南北两路兵马便会一起击之,你在潞州区区三万兵马能挡得住么?!” 李筠面色大变,指着似笑非笑的张永德怒道:“你、你……”但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张永德微微一笑,拉着李筠低声又道:“李将军,此刻已经不可更改了,向拱和李重进都接受了朝廷的封赏,想来李将军的封赏也不会低于两人,大丈夫求富贵不求死,就算是为了潞州三万将士,李将军也该回京任职的。” 李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张永德半晌没说话,张永德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李筠微笑。过了片刻,李筠才轻叹一声低声道:“假若我回京,潞州该怎么办?此处极为要紧,是断不能失守的,而且我手下兵马骄横日久,没有一员大将前往,只怕难以威慑的。” 张永德点点头低声道:“韩令坤会前去接掌,他带了钱粮去犒赏三军,也带了两万精锐前去,李将军不必担心。” 李筠倒抽了一口凉气,人家是早已经准备好了,自己却还蒙在鼓里,只道诏令自己回京乃是试探和安抚,当下他苦笑道:“罢了、罢了,我便顺应天命好了,徐将军当真是下凡来匡扶大周的啊。” 说完李筠便转头大步走到玉阶之下拜倒道:“臣愿意回京为官!” 李筠和张永德在殿门口嘀咕半天,徐皓月只是和范质、魏仁浦一起招呼向拱、李重进重新入席饮宴,也不理会两人说什么,这时候见李筠回来拜伏于地,知道张永德已然说服了他,便笑着对符玉清微微颔首。 符玉清也是大喜,当即清脆的声音袅袅而起道:“难得李将军也愿回京任职,真是社稷之福,封李将军为晋国公,加侍中,仍领昭义军节度使,并加镇宁军节度使,食双节镇俸!” 李筠听了封赏也才勉强笑了起来,徐皓月、张永德、韩通等人都是举杯上前向三将庆贺,符玉清又命歌舞献上,一时间景福殿上有欢声笑语起来,一场解除兵权的戏码便在恩威并施之中落下了帷幕。 徐皓月这一手多少也是学着历史上的赵匡胤,只因五代武将兵权太重,积重难返,不论是谁掌权都要走这一步,否则根本无法统一天下,徐皓月便连同张永德,教着符玉清演了这场女版的杯酒释兵权,效果也是一样的,不过更为成功的是,通过这次加封,让节度使和平章事的封号成为虚衔有了成例,将来对于其他节度使便也可如此操办了。 几日后枢密院的诏命分驰天下,各地节度使都是震惊不已,朝廷在不动声色之间便解除了巡边三大将的兵权,虽然内心惊惧,但也无法反抗,跟着朝廷便颁下诏命,命各地节度编选精锐充入京中禁卫,并分派不少观察使赶赴各地负责编选精兵入京。 诏命一出,各地节度使叫苦不迭,手中兵马本来就不多,这一抽取精锐入京,就更加雪上加霜了,也可以说自己有兵权等于没兵权了。聪明一些的节度使干脆上表自请告老回乡,或是请求回京任职,徐皓月当然不会客气,上表的一概照准,封官赏赐安抚自然不在话下。(未完待续。。) ..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大周军典制 第二百八十七章大周军典制 变革的脚步一旦开始,历史的车轮便不可逆转的向前推进起来,保障变革推进的力量是权利,极为强大的权利。徐皓月通过一场兵变,迅速拉拢朝中重臣,取得太后符玉清的信任,加上他北伐时候立下的威名,成为掌握重权的第一人。 五代十国之内,不乏掌握重权的权臣权将,人们倒也并不惊讶,大周现下是弱女孤儿坐朝堂,没有一个强权势力出现来支撑,大周社稷被取而代之恐怕只是早晚之事,所以徐皓月站在了弱女和孤儿的身前,开始了他的大周权将生涯。 在平定叛乱最初的一个月内,徐皓月通过各种手段,联合了朝中重臣,迅速稳定了京城的局势,将分崩离析的殿前军、侍卫军进行了重新整合,融合了襄字营和群字营两部白甲军之后,又编选天下各处节度使的精兵加入,这支十五万人左右的禁卫军成了一支新兴的精锐。 因为有白甲军的底子,禁卫军不论从编制、训练到行军、布阵,都是采用了白甲军一整套的战法,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禁卫军延续了白甲军的一些传统,每晚都进行思想教育,方式和原来一样就是讲一些精忠报国的故事和宣扬大周国威,徐皓月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士兵们明白除了粮饷以外,他们该为什么而战。 除此以外,徐皓月命工部在汴梁城的内城开始修建一座忠烈祠,忠烈祠内还有许多石碑,此碑名为忠烈碑,但凡立功阵亡的兵士都能进入忠烈祠,他的名字会被铭刻于石碑之上,永受后人的瞻仰,这样就更加能激发普通兵士们的忠义之心,让他们明白要忠于的是国家而不是某一个将领。 而燕云的白甲军依旧保留了白甲军的名号,照理说白甲军也属于侍卫亲军,也该接受整编,但燕云还在打仗,尚不能全数调回,徐皓月打算在京城禁卫军整编完成,训练一段时间之后,逐步对北疆的白甲军进行换防。一来在北地的白甲军和韩令坤部侍卫亲军在外征战日久,也该让他们回家一趟,二来今后每隔一段时间军队进行换防也有利于对军队的控制。其实驻军定期换防,在后世也一直在用,不过是以老兵退伍,新兵入伍的方式进行,大周现在还没有统一,尚达不到用这种方式进行轮换,或许将来统一之后,会能实现。 在开始进行禁卫军编练的同时,徐皓月开始削除节度使的权利,在完成抽调地方精锐充实中央禁卫军之后,枢密院派出了大量的文官充任各地的转运使。三个月的时间内,除了各路转运使到任开始接手地方财政之外,大周朝廷开始委派众多的刺史、知州到任,先从核查户口开始着手,清查地方上的隐户,查到不在籍的就地入籍。然后各地知州在柴荣时期清查丈量过土地的基础上,又核查了一遍,开始按照均田图,均定田赋,招流民隐户就地入籍开垦逃户荒地或是开垦新田。 各路各州转运使赴各地,先从供办军需、运输开始入手,其官衙称“转运使司”,俗称“漕司”。接着便开始逐渐转为负责各地税赋收支,各地商税、田税等税收上缴之后,转运使除了留下地方支需用度之外,其余一律运送上京。这样就渐渐掌握了一地的财权。转运使掌握一路或数路财赋外,还兼领考察地方官吏、清点刑狱、举贤荐能等职责。 半年之内,大周各路各州开始了一场中央和地方的较量,各地节度使也开始明白,朝廷这是要分化瓦解他们手中的权利,转运使接收财权;地方刺史、知州管民管地,接收了民权;而兵权则在遴选精锐入京的过程中慢慢的消失了。而从始至终朝廷都没说过要削除节度使这样的话,但实际上各地节度使手中已经没有多少权利了。 不少节度使开始察觉朝廷的用意之后,也有些人开始阳奉阴违,暗地里做了不少手脚,阻挠转运使、刺史和知州在地方行事。奏报传到京城,徐皓月也早就料到事情不会这般顺利,这些人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对,但玩阴的、下绊子那是少不了的,其中便有义社兄弟之一的李继勋。李继勋虽然前面将家眷送回京城安置,但随着朝廷开始削权,他便再也坐不住了,便暗地里耍阴招,甚至派了刺客刺杀新上任的青州刺史,好在那青州刺史身边护卫严密,只是受了轻伤。 收到奏报之后,徐皓月便和张永德、范质、魏仁浦等人一商议,首先就向青州加派了观察使,魏仁浦更是亲自和曹彬带着数千兵马出京一趟,巡视几个对朝廷旨意阳奉阴违的地方。 魏仁浦和曹彬首先对青州的李继勋动了手,两人也用了些手段,搜集了一些李继勋的罪证,曹彬便带领兵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李继勋逮捕下狱,迅速平定了青州。李继勋被押送回京交刑部审理此案,之后因李继勋素有功绩,按照刑律贬为庶民,流放北疆。 青州李继勋被解决之后,震慑了其他的节度使,加上各路观察使的监督,地方财权、民权的收拢得到顺利进行。之后的半年时间里,大周朝廷逐步向中原以外的地区展开收拢地方权力的改革。 在收拢兵权的同时,徐皓月也不愿意看到后世宋朝崇文抑武的局面出现,特地让韩通、窦俨一起修订了一部法则,这部法则名唤《大周军典》,里面详细规定了大周军制、军法、军队官阶等级、招募、训练、赏罚、抚恤、安置、后勤等等,第一次将保障兵士作战的赏罚、抚恤、安置等内容作为法令颁行天下,而且法令中明确废除了给士兵刺字等带有侮辱性的俗例。赏罚一项之中明确了将士们进阶、赏赐的条件,抚恤一项之中则明确了将士们受伤、阵亡之后追赠、抚恤的规格,安置一项则明确了将士们在年老或是卸甲归田之后,如何安置这些将士。 通过《大周军典》的颁布,大周的将士们得到了极大的鼓舞,自先秦颁布法令重军功以来,各朝代对兵士们的奖罚随意性很大,都没有明确的法令支持,到了五代十国更是混乱不已。在五代十国当兵,首先是为了活下去,其次便是想要发财,想发财很大程度上都是靠抢掠,将领甚至鼓动兵士们抢劫,让乱世更加的混乱。《大周军典》的颁布在很大程度上也让乱世祸乱的根源之一逐渐失去了土壤。 随后徐皓月又让范质等人颁行了《大周科典》,这部法令则是规定了大周开科取士的一些详细规则。徐皓月甚至自然科学的重要性,对于古代以来对匠人的不重视,在这里也做了修改,单独开设了工科、医科、天文科等等,吸取天下能工巧匠入朝做官。同时科典规定了每三年进行科举考试,选拔人才入朝为官,各地举办乡试后,通过乡试的学子可以参加科举,科举也不问出身,只要你有真才实学,便能出人头地,各地转运使举荐的人才,也能直接参加科举考试,这也让五代十国的文人们看到了希望。同时徐皓月也学着后世一样,开设了殿试,由皇帝亲自选拔贤才,虽然柴宗训还小,这个过程多半是由范质或是魏仁浦来操办,但徐皓月依旧坚持让柴宗训参加殿试,通过殿试他也可以学到东西。徐皓月希望通过文武并重的方式,避免走上宋朝矫枉过正的路子。 跟着徐皓月在范质、魏仁浦等人建议下,又颁布了一系列的法令、政令,鼓励开垦、劝课农桑、保护商路、鼓励经商贸易等等,进一步稳定国内政局,其中徐皓月尤其重视扶持商业,提高商人地位,诏令地方重视保护商人,并且废除大周地界之上的各种繁杂的商税,统一由各地转运使征收商税。这样一来不但平抑了商品的物价,更加让百姓和商人都得到了实惠,徐皓月坚信只要百姓富足了,国家也一定会富裕起来。 徐皓月在将巡边三将兵权解除之后,调韩通南下淮南接掌淮南兵事,裁汰冗兵,留下兵力防备南唐之后,淮南李重进的兵马一部分卸甲归田,一部分留守淮南,剩下的一些精锐充入京城,淮南只留兵四万分驻各州防御南唐。 韩令坤和潘美到了潞州,在犒赏三军之后,一般的编选精锐入京,因禁卫军的粮饷较潞州兵丁粮饷为高,而且能得充作皇帝的禁卫军又是何等的荣耀,潞州兵都踊跃参加遴选。精选出五千精锐之后,韩令坤给潘美留下五千侍卫亲军之后,自引大军回幽州,潘美取代李筠坐镇潞州,和朔州刘逸轩南北相望,准备夹击北汉。 而张永德则奔赴西京整编向拱部兵马,一般的裁撤一批,选入京城一批,最后留兵三万防守蜀国。 后周显德七年底,太后符玉清、小皇帝柴宗训昭告天下,从明年起改元武定,小皇帝柴宗训也有了自己的年号,这年号武定有武力平定天下的意思,范质等人议奏年号之时,徐皓月建议用这个年号,以宣誓要统一天下的意思,同时也是让各国感到一种压力,不敢再此时出兵和大周作对,因为此时的大周正在进行一系列的改革,徐皓月不希望有大的战事打扰国内的改革,但他偏偏摆出一副强势的姿态,便是要用这种虚实不定的姿态来迷惑各国。 果然各国得到消息之后,都是大为惊恐,纷纷遣使来朝贺,一边加紧布防,严守自己的边界,似乎徐皓月的如意算盘又一次奏效了。但却偏偏有不怕死的人出来要到捋虎须,这个人便是徐皓月的老熟人,人称“林虎子”的南唐大将林仁肇。 .. 第二百八十八章 林虎子之策 第二百八十八章林虎子之策 后周武定元年六月,南唐中主李璟于南昌(洪州)去世,太子李煜(原名李从嘉)在金陵继位,文武百官扶灵自南昌还金陵。李煜上表大周朝廷,恳请大周恢复李璟帝号,以为追赠。 唐使翰林学士承旨、门下侍郎兼枢密使陈乔到了汴梁城后,徐皓月亲自接见了他。陈乔奉上表章之后,诉说了南唐的请求。南唐已经向大周称臣,不敢擅自加封帝号,因此上表求请。 徐皓月看了表章后,也听了陈乔的说辞,都是些毫无营养的官面话,倒是陈乔带了些丝帛、玉器、瓷器、茶叶等等物品前来进贡。看了进贡物品的礼单后,徐皓月微微皱了皱眉头,按照规矩,大周也要还礼,而且南唐国主新丧,名义上又是大周属国,更应该还礼,这就叫礼尚往来。 当下徐皓月也不表态,只说还是要上奏朝廷定夺此事,跟着就问起南唐和李煜的近况,徐皓月虽然有不少细作在江南,但既然陈乔来了,便问起来也好做个印证。徐皓月放着正事不说,反而问起别的事来,陈乔略略有些不悦,但徐皓月乃是大周第一实权人物,也不敢流露出不满之色来,徐皓月问到什么便一一作答。 南唐自从失去了淮南之地后,国力大损,已经不复昔日盛况。李璟迁都洪州改名南昌,但南昌远远没有金陵繁茂,加上太子李弘冀毒杀自己叔父李景遂之事,一直郁郁不乐,后来李弘冀也病死,李璟就一直有病在身,终于一病不起,在六月间病逝。李璟病逝后,百官扶灵回金陵,李煜在金陵继位,又复都金陵,一来一去的折腾后,南唐更加的贫弱起来。 李煜倒是身体康泰,只是因父亲去世,甚为悲伤,徐皓月便嘱托陈乔带话,让李煜保重身体。跟着徐皓月又问起林仁肇、皇甫继勋等人。此时林仁肇任南都留守、南昌府尹,而皇甫继勋则依旧是神卫军都指挥使,其父皇甫晖已经在去年病逝,姚凤、陆孟俊已然赋闲在家。 说了好一会儿,徐皓月都是问一些旧识故交,陈乔起初答得还算流利,后来心中总是想着李煜交待的大事,徐皓月态度不明,陈乔心中有事不免随口敷衍起来。 徐皓月也看出陈乔有些意散,笑了笑也不点破,忽然问起周宪来。陈乔微微一鄂,想不到徐皓月为问起周宪来,心中虽然有些疑虑,但还是答了徐皓月。 本来徐皓月乃是想问问周宪的境况,回去告诉英若兰的,但却没想他问的甚是仔细,陈乔也对后宫之事不甚了解,回答也是语焉不详,徐皓月只得作罢,但此事陈乔却是记在了心里。 问的差不多了,徐皓月打发陈乔回驿馆歇息,只说明日会上奏朝廷定夺,陈乔无奈,只得怏怏退了出去。 陈乔回到驿馆后,随同他一起而来的副使翰林学士徐铉问起经过,陈乔大致一说后皱着眉头叹气道:“起初这徐皓月归周,实乃是逼不得已,先主背弃在先,此刻他定是心有怨怼,一朝得了大周重权,定然不会轻易答应先主恢复帝号之事,这趟只怕难复王命了。” 这徐铉乃是南唐才子,文学造诣颇高,尤擅书法,广陵人,也是江南徐世家中出名人物,和徐皓月认的祖宗徐温不是一系,但好歹也都是徐姓中人,因此这次出使大周,李煜便让他担任了副使一职。 听了陈乔的话后,徐铉却笑道:“这徐公不是这般心胸狭窄之人,若他是这样的人,这会儿也不能掌大周权柄。听徐公的问话,多是问些旧识故交的近况,其实徐公还是感念当年旧情的,我等也不必再去求请,只等着佳音传来便了。” 陈乔听了觉得有理,干瘦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一旁同为副使的虞部员外郎潘佑忽然说道:“陈大人,徐大人所言甚是,明日等候佳音便好。”跟着眉头皱起低声说道:“求取回复先主帝号容易,兴复国家才是难事。我等一路行来,所见所闻都是大周在进行变法革新,各处百姓安居乐业、百业兴旺、商旅往来不绝,反观我国,暮气沉沉,再不图变法之事,只怕国力日退,亡国之祸便在近前。” 陈乔颔首道:“确实如此,观大周平定此次叛乱,徐皓月手段雷霆,大周并未因此动荡,反而藉此顺势收拢地方权柄,假以时日大周政通人和,国富民足,兵甲更利,我唐国将永无翻身之日!”他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忽然站定身形,对徐铉和潘佑道:“我等为人臣子者,当忧于国事,此刻我们就该细细商议,寻变法之途,求强国之法,回国之后联名奏报主上,主上新近接位,也该有励精图治之念,说不定我大唐能再次荣昌也未可知。” 潘佑当即抚掌叫好,只有徐铉皱眉道:“若然我等行变革之事,牵连甚广,只恐阻力颇大,难以成事。” 陈乔攥紧拳头沉声道:“此刻已经容不得我等瞻前顾后,大周兴盛便有开疆拓土之意,在不求变唯有亡国耳。”徐铉听了只是默然不语。 翌日,三人早起整装停当后,果然有大周礼部官员前来召唤,带同国书表章贡品,上朝觐见。 到了大周皇宫宣政殿上,陈乔奉表进献了贡品礼单,并将李煜陈情求取先王帝号的表章奉上,大周太后符玉清倒是欣然受了,慰勉几句后,颁下诏旨,同意给李璟死后追赠帝号,并派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李昉为使,跟随陈乔等人回国吊唁李璟,以示礼数。 陈乔等人闻言都是大喜,陈乔忍不住看了看殿上一身袍服站于百官之首的徐皓月,却见他只是冲着自己微微颔首,跟着便转过身去,也不再看自己,陈乔心想,这徐皓月果然并非气量狭窄之人。 散朝后,礼部置了酒宴款待,徐皓月也亲自到场和三人饮宴。酒酣耳热之际,陈乔好不容易和几名周国大臣对饮完,却转眼间见徐皓月和徐铉二人在一旁单独说着什么,陈乔心中一突,正想上去敬酒,却被魏仁浦过来拉住对饮,陈乔只得作罢。 宴席散后,陈乔等人离宫,行在路上陈乔问徐铉道:“徐公和你有旧?” 徐铉笑了笑道:“徐公只是听闻我也是徐氏同宗,因此询问了几句。” 陈乔心中虽疑,但见徐铉面色不变,直言侃侃,也不似心中有鬼,只想到这趟出使也算圆满,便一笑而过。 在汴梁数日之后,陈乔等人和李昉等大周使团一起出发,往金陵而回。 回到金陵之后,李昉也是面见了李煜,并代表大周吊唁了一番,并宣召李璟可以恢复帝号,让南唐拟好帝号之后复报大周便可。李昉盘桓了数日之后,便即启程北归。 李昉走后,这日陈乔、徐铉、潘佑三人受了诏命入宫,李煜在澄心堂传见三人,细细问起北上出访之事。陈乔三人将北上所见所闻一一说了,陈乔多有说起大周变法之事,但李煜似乎不太感兴趣,和徐皓月一样也都只是多问起徐皓月的境况。 陈乔三人互望一眼,都是有些失望,徐铉知道李煜不太想行变革之事,便不再说话,反倒是潘佑极力劝谏李煜以国事为重,行变革之事,以图富强。 徐铉见李煜面色渐渐不豫,便劝道:“潘大人,此刻先帝新丧,主上接位不久,一切当以稳定人心为主,变革之事暂缓为宜。” 潘佑急道:“正因主上接位不久,更该趁新锐意进取,革除弊政,振奋朝纲,一雪前耻!徐大人,临来前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么?你这会儿怎么口风又变了?!” 徐铉老脸一红,怒道:“我不是反对变法之事,之事觉着稍缓行事为宜,主上接位不久,该当稳定朝局为先!” 两人便争执起来,陈乔急忙劝解起来,一时间澄心堂内乱哄哄的。李煜本就心情不大好,此刻听了更加烦闷,正在这当口,宫中近侍通禀,南都留守、南昌府尹林仁肇回京述职,已在殿外等候。李煜正好不想在听三人聒噪,便喝命三人退下,宣召林仁肇入见。 陈乔、徐铉、潘佑三人见李煜怒意大炽,只得退了下去,潘佑、徐铉二人出了屋外仍是争执不休。 过了片刻,林仁肇入内拜见,李煜耳边稍稍清静了些,面色微缓,问起林仁肇南昌之事,林仁肇将南昌军政事仔仔细细说了个遍,但李煜心不在焉,听了一会儿便心意阑珊起来。 好容易林仁肇说完,李煜慰勉了几句,便想让林仁肇退下,想不到林仁肇却躬身说道:“主上,微臣还有一事想说。” 李煜皱眉道:“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好了。” 林仁肇踏上一步急道:“主上,微臣有一策,若能成功便能恢复大唐盛况,一雪前耻,请听微臣说来。” 李煜微微心动,问道:“爱卿有何策?” 林仁肇缓缓说道:“周国正同辽国征战,师旅惫,又逢徐皓月在大周行变法之事,淮南兵马多有裁撤,防务空虚,微臣愿得精兵数万,渡江北上,重新立足淮南重镇寿春,以便收复淮河失地。若担心势不能敌,于国不利,可在我起兵之日,将我眷属拘捕下狱,然后再向周国上表,指控我窃兵叛乱。事成,国家或可受益;事败,我甘愿受杀身灭族之祸!” ! 第二百八十九章 战魂今何在 第二百八十九章战魂今何在 澄心堂内,李煜听了林仁肇的话后,面色大变,却见坚毅、冷酷之意,写满了林仁肇那略显风霜之色的脸上。自从淮南之战后,南唐元气大伤,如刘仁瞻、张彦卿等能征惯战之将身死,徐皓月、郭廷谓、龙彦尘、朱元等将归周,被大周放回的俘虏大将也不复当年之勇,环顾朝中如同林仁肇一般的悍勇之将已是凤毛麟角了。林仁肇素来勇猛,而且经常行事出人意表,饶是李煜向来只道他的秉性,但也不禁被他胆大妄为的主意吓了一跳。 李煜呆愣的看了林仁肇半晌后才缓缓说道:“林将军不是戏言吧。” 林仁肇面色凝重上前抱拳道:“主上,御前奏对,末将何敢戏言?如今大周才经过殿前军之乱,徐皓月等周将忙于收拾朝局,淮南李重进已经被调回京城,南下接替他的是韩通,此人忙于瓦解李重进留在淮南的势力,裁兵不少,又选精锐之士如今,淮南只余数万兵马,散于扬州、滁州、楚州、庐州等地,各州兵马已然稀薄。虽尚有王环的水军万余、战船数百,但末将在南昌已经为水师添补战船、精炼水军,亦有战船数百、水军两万,有信心可一战而破周国水军。只要主上调出京城精锐兵马数万,同末将水军一道,沿运河搠淮而上,水陆并进,末将定能一举克复淮南!有了淮南之地,便可解国中钱粮不济之厄,亦可窥伺中原,亦复我大唐盛况。” 李煜身上孝服未去,又看了看林仁肇身上的白衣,缓缓摇摇头道:“此策太过急进,眼前朕继位不久,当稳定朝局为先,况且朕也需要林将军这样的大将在朝中坐镇方可安心,内不稳徒然兴兵于外,实非上策。”说着李煜起身离案,负手走了几步后道:“先祖初登大宝之时,便是行休兵罢战之事,方能富有国力,而先帝在位,过于专注兵伐之事,致有淮南之败,如今我大唐四面环敌,便连荆南弹丸之地,亦敢兴兵相向,足见大唐外患至多矣。朕如今意欲外息兵戈,以安国内,缓复国力。林将军,朕知你忠心,但如今确然不是用兵之时。” 林仁肇默然不语,李煜走到他身前勉慰道:“只要将军雄心不息,将来总有建复我大唐战魂之日,今日所说不可外传,否则必将引得大周疑忌,于将军于大唐都不利。” 林仁肇本欲再劝李煜,但见李煜也是言之确确,知道再说也是无用,只得告退而去。 李煜打发走林仁肇之后,长舒了口气,命近侍摆驾周宪寝宫,他知道周宪也想知道些徐皓月与英若兰的近况,便急着去见她。 到了周宪宫内,却见永宁公主李芳仪一身素服,正在周宪寝宫内和周宪说话。周宪和李芳仪见李煜到来,一起起身见礼,李煜抬手免礼道:“原来皇妹也在。” 几年过去,李芳仪稚气略脱,容姿更加端美起来,只见她素娥不展低声道:“近来睡不安稳,便找皇嫂说说话来。” 李煜轻轻嗯了一声,坐下身后道:“出使大周的陈乔等人已归,大周倒是已经准了恢复先帝帝号的请求。” 周宪点点头道:“我也说了这徐皓月必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先帝虽然有负于他,但他也不会忘了与我们有旧的。” 李煜嗯了一声,便将陈乔等人北上后,所见所闻说了,对徐皓月和英若兰的近况也略有描述。李芳仪听着之时,总是不断问起徐皓月的事,想来她心里也一直没有忘了徐皓月。 说道后面李煜轻叹道:“如今大周才复了先帝帝号,而且也派了重臣前来吊唁,想不到林仁肇却只想着如何兴兵北上,却不知道知恩图报这句话么?” 周宪和李芳仪微微一惊,李芳仪问道:“什么兴兵北上?”李煜这才想起自己说漏了嘴,但想着周宪和李芳仪都是自己的至亲,便也不避讳,当下把林仁肇之策说了。 李芳仪略略恼怒的说道:“这些武将,整天只想着打仗建功,却不知道休养生息,打战可都是苦了百姓的啊,皇兄你说得对,我大唐是该向先祖开国之时一样,罢兵休战才是。” 周宪拉了拉李芳仪低声道:“皇妹,这国家大事我们还是不要议论为好,主上自有主意的。” 李芳仪嗯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见李煜和周宪似乎想单独说会儿话,李芳仪便先告退了出来。 出了周宪寝宫,李芳仪左右无事,带着从人信步到了御花园内,却远远的见到皇甫继勋带着内班宿卫正在换岗,李芳仪心中一喜,便命人上去传唤皇甫继勋过来说话。自从徐皓月离开金陵之后,李芳仪心中一直惦念着,虽说李璟收了徐皓月为义子,算是李芳仪的义兄,但在李芳仪心中却一直没有承认过。人走了之后,反而更加的念想,整日里都让近侍、宫女们到处打听徐皓月的事迹回来说与她听。后来听闻徐皓月和皇甫继勋交情不浅,兼之皇甫继勋掌宫中禁卫,李芳仪便多向他问些徐皓月的事来听。 皇甫继勋一身戎装到了李芳仪身前见礼后,李芳仪缓缓说道:“皇甫将军,近来可有什么故事说与我听的么?” 在宫中内班宿卫与公主说话本是大忌,但李芳仪一直是李璟最为宠爱的公主,因此李璟在时也就不太过问,况且唐风一直甚为开放,久了宫中众人也就习以为常。但皇甫继勋还是不敢逾礼,在三步外站定后躬身道:“回禀公主,上次末将听来的徐大哥平定赵匡胤之乱的故事,已经说完了,没有什么新的故事。” 李芳仪微微有些失望,低声道:“真是无趣,也不知道林仁肇真的兴兵北上,他能不能抵挡得住。”跟着李芳仪摇摇头苦笑道:“我又在胡思乱想了,皇甫将军你先忙去吧。” 皇甫继勋听了李芳仪无意的一语,心中大惊,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躬身告退而去。 安排内班宿卫换班完毕之后,皇甫继勋离宫回府,一路上心中一直在琢磨着李芳仪的话,回到府上后思虑再三后,写了封书信吩咐亲信将书信交与城中英家商号的人。 十余天后,这封信已经出现在了徐皓月的书房桌案上。徐皓月在北上之后,和皇甫继勋的联络一直未断,大周和南唐息兵之后,英家也一直在金陵有生意,徐皓月这样安排一来是为了赚取钱财,二来便是方便收集南唐的情报。自从徐皓月掌权以来,皇甫继勋更加靠向大周,最后皇甫晖死后,皇甫继勋已然没有了羁绊,俨然已经成了徐皓月在南唐的卧底。 看完书信后,徐皓月眉头紧皱起来,书房内下首位上坐了一名十余岁的年青人,此人年轻气盛,面容刚俊,只是脸上的稚嫩之气未脱,不过眼眸中的精光却是不能内敛。这人见徐皓月皱眉不已,躬身问道:“大将军可是有何为难之事?在下新投麾下,难得大将军不嫌弃在下年少,委以用事,在下自当为大将军分忧。” 徐皓月看了看这年青人,此人名唤恒宇,乃是常山人氏,前些日子来投奔,徐皓月也不嫌弃他只有十五岁,便问了些他治国之策,此人居然能侃侃而言,所说和自己心中所想不尽相同,徐皓月大喜之下便留在了身边,这人虽然年青,但只要稍加磨练,将来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人物。 听到恒宇的问话,徐皓月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先听听你的意见如何?”当下将皇甫继勋的信递了过去,这信皇甫继勋并未署名,让恒宇看了也无妨,也能显示对他的信任。 恒宇见状果然有些意动,但却没有伸手接信,只是道:“大将军的书信定然机密,在下新至不敢僭越。” 徐皓月淡淡笑道:“无妨,信人则用,不信则废,你看便是了。” 恒宇重重的嗯了一声,接过信看了之后,也是皱眉道:“唐人果然还是念念不忘复仇之事,只是不知道这林仁肇会如何兴兵北上,照目前形势,唐人最可能的还是兵出淮南,韩将军在淮南只有四万兵马,有些吃力的。最重要的是,唐人这一出兵,会打乱大将军的部署。” 徐皓月摇摇头笑道:“唐国主李煜不会答应此策的,他不是有雄心之人,这点倒是不必担心。我所忧虑者乃是林仁肇,此人乃是大唐战魂所在,乃唐国柱石栋梁,将来平定南方,有他在会棘手很多。” 恒宇哼了一声道:“林仁肇乃一介莽夫,大唐战魂在大将军归周之时,已然全都带到了大周,唐国如今已经没有半点争雄之心了。”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这林仁肇胆大包天,还是及早除去为好,在下有一策或能让唐国自断一臂!” 徐皓月哦了一声笑道:“你是不是想使个反间之策,让李煜杀了林仁肇?” 恒宇闻言面色微微一变,躬身道:“大将军果然才智过人,在下不如也。” 徐皓月摇摇头道:“林仁肇忠义,若能投效大周,实乃大周幸事,但他愚忠未必肯投。反间之策其实我也想过,只是不够光明磊落。” 恒宇低声道:“大将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铲除敌人,不管是什么策略都是值得一试的!” 徐皓月哦了一声眉头微微一皱道:“原来你是这般想的。”跟着又笑了起来道:“也罢,你且说来听听该如何行事?” ..,请按“crtl+d”将“”加入收藏夹, 第二百九十章 其势在必行 第二百九十章其势在必行 书房内,恒宇低头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反间之策无非便是以物证栽赃或是有人见到林仁肇和敌国暗通曲款,我料唐国之内与林仁肇政见不同之人,是不会放过任何对林仁肇不利之事的。”当下恒宇将自己心中所想之策一一道出,便连各种细节也有所详述。 听完之后徐皓月点点头轻叹道:“把在自己头上或是分散了自己权利的人打压下去,让自己能够上位,这便是恒古不变的生存之法啊,换个说法这就是政治。” 恒宇微微有些奇怪道:“大将军此话在下有些不解,这政治于《尚书》比命篇中有载,是为:道洽政治,泽润生民。《周礼》地官遂人篇中是为:掌其政治禁令。其语皆乃帝王将相治理国家之意,似乎用来比喻朝中争权夺利有为不妥。” 徐皓月哑然失笑,古代政治的含义和西方政治的含义可是相去甚远的,当下也不愿多费口舌解释,轻咳一声道:“一时谬语,不必多说。”跟着摸着下巴缓缓说道:“但我觉得尚有不足之处。” 恒宇稚嫩的脸上露出微微失望的神色,但还是起身毕恭毕敬的问道:“请大将军明示。” 徐皓月就是喜欢恒宇这点,他虽然年轻气盛,但却仍能虚心求教,他虽然饱读诗书,却不迂腐,所以徐皓月喜欢和他商议事情,当下他笑了笑说道:“历来的反间之策能否成功,往往取决于受策之君会否上当而已,你只想着计策,却忽略了你要用计的对象,就算计策再完美,受策之君不上当也是徒劳一场而已。” 恒宇恍然大悟,沉吟片刻后道:“听闻唐国主李煜精于文事,诗词乃江南一绝,却不知道这治国统兵如何?先前唐国的太子李弘冀倒是个人物,李煜却是一直隐藏于李弘冀身后,在下对他也不甚了解。” 徐皓月点点头道:“不错,先前唐国储君之位总是在皇太弟李景遂和李弘冀之间争夺,但两人去世后,李煜才出头来,你不了解此人也不奇怪。既然不能判断李煜会否中计,那你就要改进计策,还有一类反间之计,是让受策者迫于形势,无论如何都会中计的。” 恒宇若有所悟,低头沉思片刻后忽然喜道:“大将军,在下明白了。”跟着他走了几步,缓缓说道:“在下以为,唐国现下还是畏惧我大周的,只消派密使到唐国,以林仁肇之策质问于李煜,林仁肇之策已经足以成为大周重新向唐国开战的理由,唐国主惊骇于此,必定会杀林仁肇,以安大周之心。但李煜新登国主之位,也不好随意杀将,最大的可能便是以通敌之罪杀之。” 徐皓月微微颔首笑道:“不错,能想到此处,确实不易,还有一点,要让李煜下决心杀掉国之栋梁,还缺少一样东西。” 恒宇急忙说道:“不错,要让李煜下决心,我大周还需展示超逸绝伦的实力,如今大周才经历了一场兵变之乱,各地尚在收拢兵权,以安朝局,各国都在观望大周,我等需要有一场大战来震慑各国。到时候胜了,唐国上下必定心惊胆颤,我等只需稍稍质问于李煜,他必定会寻藉口杀了林仁肇的,甚至反间的理由他自己都会去找,也不必我们布置什么。” 徐皓月轻叹一声,点点头道:“不错,这便是势在必行的真谛,那你觉得该出兵何处为好?” 恒宇毫不迟疑的道:“辽国!” 徐皓月笑了笑问道:“为何?” 恒宇道:“先帝伐辽受伤而病亡,辽国乃大周世仇,大周定然要先兴兵攻打辽国,此其一也。其二,环顾诸国,辽国最为强盛,战败辽国,可极大威慑诸国。其三嘛,辽国此刻亦是纷乱不断,正好用兵。” 徐皓月微微一笑道:“说的不错,辽国耶律屋质已死,伐辽时机已到,我当准备亲自领军北伐!” 恒宇闻言大吃一惊道:“辽国北院大王耶律屋质死了?!” 徐皓月冷冷的点点头,缓缓说道:“我派了人到辽国上京,潜伏两年之久,总算是成功了。”跟着他脸上悲戚没落之色却缓缓浮起,望着窗棂外蔚蓝的天空低沉的说道:“但为了杀耶律屋质,损了我一员干将,却不知道值不值得……” …… 时光回搠到后周武定元年二月,已然是开春时分,但辽国上京却还是一片苦寒之地。辽国神策三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在契丹族发祥地临潢筑西楼城为皇都,会同元年更名为上京临潢府,是为辽国上京。经历三代辽帝经营,上京临潢府已有十余万户的人口,在北边苦寒之地已经算得上是第一大城了。城内勾栏瓦肆、街道商铺一应俱全,契丹的建筑大多都是被契丹人掳劫来的汉人们建盖,只是融入了契丹的风格而已。行于其间,若是只看建筑,已然和中原汉城没什么两样了。 上京城南一大片都是被掳掠而来的汉、渤海、回鹘等族工匠居住之地,名唤汉城,和北面契丹皇祖居住的皇城隔城墙相望,两城相连成一个日字。 城南东南角上是大片木匠铺的集散之地,一家木匠铺前十余名赤膊的汉子正将大段大段的原木扯上索套,吆喝着往木匠铺内扛去。此时春寒料峭,这些汉子精赤着上身,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脚下麻草鞋子踏着春雪溶化后泥泞的地面,艰难的移动着脚步。 一名穿着辽国官服的契丹人带着数名随从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那契丹人饿狼般的眼神盯着那群汉子的一举一动,稍有停顿,手中的鞭子便是高高扬起,猛的抽下去,跟着厉喝道:“你们这样汉人蛮子,手脚快些!别耽误了修建府邸的正事!” 忽然间左面一名高瘦的汉子脚下一滑,十余人抬着的那段原木挣脱了绳索,滑落到地上,溅起的泥水撒到了那契丹官吏的脚上,一双皮革马靴登时被弄污了。 那契丹官吏登时大怒,一边喝骂着,手中的鞭子便是没头没脑的往那高瘦汉子身上抽去,直抽得那汉子倒在泥水里不住翻滚、哀嚎求饶不已,众汉子以见状大急,便想上前阻拦,那契丹官吏的数名随从却是一起上前,呼喝着抽出腰间跨刀,喝命众人退后。 这时木匠铺内,一名精瘦的汉子走了出来,他身形猥琐,面色焦黄,尖嘴猴腮的长相甚是难看,脸上却是堆满了笑意,上前来行了个大礼急道:“苏古勒大人,手下留情,打坏了我可没人手了,这批木料还急着刨制了送到北院大王新府邸去建楼呢,再耽误不起了。” 那苏古勒闻言,恶狠狠的冲着那精瘦汉子啐了口吐沫骂道:“方任!你们这些汉人和猪一般蠢笨,快些干活!不然休想领到工钱!” 那方任点头哈腰的陪笑道:“是、是、是,苏古勒大人是北院大王府上最为仁慈的管事了,我们接着干活,只要新府邸建成,苏古勒大人一定会得到大王赏识的。”跟着一串溜须拍马的话从他口中说来,直把苏古勒说得哈哈大笑起来。 “方任,你还真是汉人中最能说会道的人了。”苏古勒哈哈笑道:“你们接着干活吧,大爷我到一边喝口热酒去。”说罢苏古勒带着几名随从到一旁的棚屋内饮酒取乐去了。 见苏古勒等人走后,那方任回头急忙将那高瘦汉子扶起,那高瘦汉子咬牙切齿的怒道:“他什么时候给过工钱?那些工钱都让苏古勒这狗头私吞了!契丹狗,总有一日砍了你的狗头!” 那方任急忙低声斥道:“噤声,辛苦这么久,现下总算有机会了,须得忍下这口气去!”跟着那方任又吆喝道:“快点,把这些原木搬进去,还要将树皮剥了,明日才好运到北院大王府啊。”一众汉子又跟着忙碌了起来。 一顿饭功夫之后,木匠铺内的木棚内,木匠们开始将原木剥皮加工起来,忙得不亦乐乎。那方任和几名汉子在木棚内的一个角落,一边拾掇着一根原木,一边秘密商议了起来。 “听苏古勒这狗头说,明日耶律屋质会到新府邸察看,府内我们已经去过多次,地形已然了熟于胸,只是不知道他会有多少兵马跟随。”那方任手中的斧子没有停歇,低声说道:“但不管有多少兵马,我们已经不能在等,明日刺杀耶律屋质势在必行!动手的人只有冷兄弟一个,旁人引起混乱即可,尽量掩护冷兄弟靠近耶律屋质。” 一旁那高瘦汉子点点头,此刻他眼神中已经没有了那疲弱之感,精芒大盛之下,低声冷然道:“只要我能靠近耶律屋质十步之内,就一定能得手。” 一名面色黝黑的虬须汉子沉声道:“兵刃要如何运进府去?辽国向来连工具都是不让带入,都由府中发放,而且耶律屋质到来,辽狗一定是先把工具收走的。” 那方任指了指原木低声道:“待会儿我们把木头下面开个孔洞,把兵刃藏在里面,便可带进府中,耶律屋质来了,辽狗一定会搜走工具,以策万全,冷兄弟相机从木头内取出兵刃行事。这耶律屋质一定会穿软甲,所以要直取面门!这些日子我们窥视这耶律屋质几次,应该不会认错了吧。” 那高手汉子冷兄弟点点头道:“这老贼化成灰我也认得。” 方任点点头低声对那虬须汉子道:“金兄弟,待会儿你先派人送信到祖州知会张先生和李将军,明日我们这边一动手,上京城必定会大乱封锁城门,他们那边便可动手劫出耶律李胡!”这方任便是想要麾下派往辽国执行刺杀耶律李胡任务的方刃了。 ..,请按“crtl+d”将“”加入收藏夹, 第二百九十一章 祖州天成军 第二百九十一章祖州天成军 辽国祖州位于上京临潢府西面五十里,乃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先祖三代诞生之地,辽太祖逝世后,辽国皇后述律后葬辽太祖于此,置天成军以侍奉陵寝,是为上节度。其后述律太后一直留在祖州居住,陪护陵寝。耶律阮自立为帝,述律后派耶律李胡起兵交战,泰德泉大败后,经耶律屋质调停,述律后才同意耶律阮为帝,耶律李胡作为述律后最喜爱的小儿子,也被迁到祖州居住。 耶律璟继位后,重新封爵,耶律李胡两个儿子耶律宛和耶律喜隐都封了王爵,其后耶律宛被耶律璟以谋反之罪诛杀,耶律璟又怕耶律李胡造反,便让祖州天成军严加看管耶律李胡。 祖州城高二丈,无敌棚,幅员九里,城门四座,东曰望京,南曰大夏,西曰液山,北曰兴国。西北隅有内城,殿曰两明,奉安祖考御容;曰二仪,以白金铸太祖像;曰黑龙,曰清秘,各有太祖微时兵仗器物及服御皮毳之类,存之以示後嗣,使勿忘本。内南门曰兴圣,凡三门,上有楼阁,东西有角楼。东为州廨及诸官廨舍,绫锦院,班院祗候蕃、汉、渤海三百人,供给内府取索。东南横街,四隅有楼对峙,下连市肆。辖二县一城,东长霸县,西咸宁县,东南二十里辖越王城。 祖州东面的祖山脚下,数十顶辽国车帐连绵于此,期间数队百余人的契丹骑士飞驰往来不绝,猛禽猎狗奔驰期间,一看便知这些事辽国契丹贵族行猎的营帐车队。但此刻仅是初春时分,正是万物繁育之时,却不是打猎的好时候。 车帐之内,一定最大的帐篷里,暖暖的炭火炙烤着鲜美的羊肉,阵阵的香气四溢而来,帐中正位上,一名契丹贵族团坐于羊毛毯之上,身旁是一张完美的虎皮到衬着,这契丹人鹰眼环视了帐内的几人,一股阴狠之意油然而生,“我的亲军在这里逗留得太久了,再不回京,耶律璟这昏睡王总会察觉的!” 帐内左首团坐了一名契丹女子,这女子面目姣好,衣饰华贵,她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两名契丹装扮的人后,缓缓的说道:“兄长,张先生既然说这几日便会有消息,就在等几日好了。” 那契丹贵族鹰隼般的目光等着右首两人,冷冷的道:“张从颜、李逸,你们两个汉人到底能不能杀掉耶律屋质?能不能救出我父亲?再没消息,我这里的粮草也不多了,要么我这便起兵,要么我回京去,我可不想再在这里干耗下去!” 右首第一人面容儒雅,虽然身着契丹服饰,但一看便知道他乃是一名江南汉人,此人正是徐皓月手下谋事张从颜,只见他微微一笑说道:“王爷,好的猎手要有耐心,才能猎到最大的猎物。如今粮草不多,王爷强要起兵,败多胜少。回京去也不是上算,好不容易等到耶律璟忙于扑灭耶律娄国余党的机会,王爷才能出京,难道又要回去自投虎口么?” 右首第二人面容苍隽,目光凌厉,正是白甲军逸字营指挥使李逸,只见他张嘴也是一口流利的契丹语说出口来:“王爷,这几日我们的人定能刺杀耶律屋质,此人乃是上京留守,宗室重臣,只要此人一死,上京必然大乱。我手下三百精锐和王爷的亲兵一同奇袭祖州,定然能一举救出令尊大人的。” 这契丹贵族正是耶律李胡之子耶律喜隐,而那契丹美女正是耶律李胡的小女儿耶律云述。自从张从颜、李逸得了徐皓月将令后,带着耶律云述北上,联络耶律李胡和耶律喜隐等辽国宗室煽动他们谋反,已经快两年光景了。历史上耶律喜隐谋反很快败亡,一来是耶律屋质未去,此人善于在契丹贵族中间周旋,当年他能劝服述律后同意耶律阮继位,可见他的能耐,其二便是耶律喜隐造反缺少外援。 张从颜和李逸到来,同方刃等人联系上之后,张从颜谋略过人,便定下了暗中联络意欲反叛的辽国其他贵族,同时联络辽国各部族以为援军。为此,张从颜和李逸在耶律云述的带领下,走遍了辽国西面、北面的几个大部族,敌烈八部、乌古部等部族,都苦于辽国赋税苛重,还经常征集部族勇士为辽国打战,早已经有不臣之心,张从颜便许下重利,已然拉拢几个部族在起兵的同时,一起响应。 在做这些准备的同时,方刃等人一直在寻找死士刺客,也在找寻刺杀耶律屋质的机会,但耶律屋质时常领兵在外,要么随耶律璟各处巡视,要么深居简出,难以下手。近日总算找到机会,方刃等人混入为耶律屋质新建王府的工匠之内,时机已然成熟,张从颜便定下了这起兵之计。 耶律喜隐不耐烦的喝了一大口酒道:“张从颜,你说我这里起兵后,敌烈八部、乌古等部都会响应我,南边大周军队也会出兵攻打耶律璟,但你们汉人素来狡狯,到底说话算不算数?” 张从颜尚未答话,李逸抢着答道:“我家徐大将军的名声你也该听过,他可是从来不会食言的。早先他说过要解寿州之围,便硬生生的解了寿州之围。后来他带着我们归周,便一直忠于大周,平定了赵匡胤之乱,他从来是说一不二的。”这小子在辽国日久,整日和耶律云述厮混,契丹语早已贯熟,看来语言环境对于学习外语还是挺有帮助的。 耶律云述看着李逸,笑颜如花的点点头附和道:“是啊兄长,你看张先生他们来了之后,和我一同东奔西走,联络部族起兵,想到了我们没有想到的,有他们帮助,起兵不是更有把握了么?” 耶律喜隐闻言,忍不住看了看耶律云述皱眉道:“小妹,你怎么老是向着这汉人说话?” 耶律云述脸上微微一红,但瞬间红晕便退了下去,昂起素首微嗔道:“兄长,你忘了张先生说的话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我自然帮着朋友说话。” 张从颜微微一笑接口道:“王爷,这耶律璟得位不正,而且在位之时昏庸无道,滥杀无辜,我们只是帮助王爷取回本该属于王爷一脉的皇位而已。我大周的敌人是耶律璟,讨伐耶律璟之后,大周愿和王爷结为兄弟之邦,永世修好。” 耶律喜隐听到取回皇位的话时,阴测测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来,点点头说道:“好,好,我就信你们的话。”跟着脸又忽然拉了下来,冷冷的道:“但是若不能刺杀耶律屋质,救出父亲来,我举兵的号召力是不够的,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张从颜淡然不为所动,微笑道:“这个自然,除掉耶律屋质,耶律璟才没有了羽翼,契丹其他头人也才不会聚集在耶律璟的旗下。救出令尊,有了令尊的威名,才能号令更多的契丹人。不过一旦耶律屋质被杀,上京能有那些兵马先来襄助?奇袭祖州救出令尊不难,就怕天成军五千余兵马若是前来追击,也是需要兵马些稳住阵脚的。” 耶律喜隐摸着下巴道:“我已经联络了政事令耶律寿远、太保楚阿不等部,只要你们杀掉耶律屋质,他们一定带兵前来会盟!” 张从颜嗯了一声,缓缓说道:“王爷,我们就一起等候上京的消息吧。”说完之后张从颜便闭目养神,不再说话了。 鲜美的羊肉烤好,仆人将羊肉分切,耶律喜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也不再说话。李逸吃了几口便见对面耶律云述冲自己使眼色,跟着这契丹美女先起身离帐而去,李逸舔了舔手指上的油脂,也悄悄的跟了出去,帐内耶律喜隐只顾吃肉,也不理会两人离去。 李逸到了帐外,便见耶律云述在一处马桩旁站定,摸着一匹枣红马,冲自己招招手,李逸立时屁颠屁颠的凑了上去。 “唤我何事?”李逸低声问道。 耶律云述迟疑的道:“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兄长说我们的事?他已经看出些不妥来了。” 李逸挠了挠头道:“还不是时候。” 耶律云述微微恼怒道:“你、你难道要等到我肚子大起来才说么?你们汉人男子便是这等没勇气的么?咱们在乌古部那会儿,你欺负我的时候倒是胆子挺大的啊。” 李逸闻言大吃一惊,跟着大喜道:“你有娃娃啦?” 耶律云述脸上微微一红,皱眉嗔道:“小心被我兄长听到,看他不剥了你的皮!” 李逸急忙道:“你别急,我是想等着救出岳丈大人后,亲口向岳丈大人求亲的。”这小子恬不知耻,改口倒是极快。 耶律云述这才喜上眉梢,但跟着又皱起眉头来,低声幽幽的道:“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答应让我嫁给你,你、你始终是个汉人。” 李逸笑了笑道:“看我亲自率兵去救出岳丈,他不答应我就不救他。” 耶律云述瞪大了眼睛,跟着低声道:“这不好,父亲喜欢勇士,你能救出父亲来,说不定他会同意的。”跟着她又昂起头担心的说道:“你只有三百来人,要到祖州救人,天成军节度使耶律海里可是有五千兵马的啊。” 李逸微微一笑,拉着耶律云述的手道:“你放心,祖州那边我已经联络了里面的汉人一同行事,五千兵马也不是时刻都守在岳丈身边的,只要耶律屋质被杀后,我们按张先生的计策行事便可。” 耶律云述撅着嘴道:“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杀了耶律屋质。” 说话间,只见西面小路上,一骑疾驰而来,马上骑士却是一名面色黝黑的虬须汉子,李逸眼尖远远望见,大喜道:“是金兄弟来了,一定是上京那边有消息了!” ..,请按“crtl+d”将“”加入收藏夹,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为知己者死 第二百九十二章为知己者死 祖山脚下,耶律喜隐狩猎营地内,见到有单骑疾驰而来,营内李逸带着数名契丹巡兵当即迎了上去。奔至近前,果然是方刃手下的金小城,此人原本是幽州人氏,在辽军打草谷之时被掳劫到上京为奴,手上有些木匠手艺,所以被辽军充为匠人。两年前方刃带着人到了上京,结识了一批上京的汉人,这些人大多都被辽人欺压,便跟随方刃办事。 “方刃有消息了么?”李逸才靠近劈头便急不可耐的问道,金小城勒定马匹急道:“明日便可动手,方大哥和冷兄弟等人一起行事,方大哥让我来报信,明日他们得手后,便可按张先生的计策行事!” 李逸愣了一下,惊呼道:“什么?!方刃要亲自去?那他还能全身而退么?!” 金小城低头黯然道:“方大哥说这个机会他等了两年,一定要亲自去才能安心,我在幽州还有家小,所以方大哥让我一个人来报信,其余的兄弟都是独身,又和辽人有仇,便不出城来了。”李逸攥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凝望着上京方向,半晌说不出话来。 …… 入夜,寒凉的春风带着化雪的寒气袭来,这种清冷却是透彻心扉的寒凉,大地归于沉寂,辽国上京汉城东南角木匠铺内,一大片木屑堆旁,方刃坐在一根原木之上,抬头望着清冷的夜空。 “方大哥,明日你还是不要去了,你在南边还有家小的。”方刃回头望去,却见那高瘦的冷兄弟走到近前,缓缓说道:“我带着兄弟们一定能杀掉耶律屋质的。” 方刃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那冷兄弟接过大大的喝了一口,这是北国的烈酒,入口之后胸腹间一片暖意融融,但手脚却还是一般的冰冷。 “两年多了,我在辽国忍辱负重这么久,就是为了明日,这会儿你要我走?”方刃精瘦的脸颊露出一丝黯然之色:“你们都是我在辽国招拢的兄弟,怎能让你们独自去行刺?” 那冷兄弟急道:“方大哥,这窝棚里所有的兄弟都是你救下的,要不是你花钱替我们赎身,我们都会被当做最劣等的奴隶,要么饿死,要么冻死,怎能还活到今日?难道这会儿你还不相信我们?我答应你,一定会杀掉耶律老贼的。” 方刃摇摇头,缓缓说道:“你知道我从前是做什么的么?” 那冷兄弟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兄弟们都猜你是周国最厉害细作。” 方刃裂开嘴,露出一口黄啧啧的牙笑了起来:“我从前只是淮南一个不起眼的小城里一个混混而已,也就是一个市井无赖,整日里就只是浑浑噩噩的坑蒙拐骗而已。” 那冷兄弟微微一鄂低声道:“想不到大哥是出身市井。”说着将酒壶递了过去。 方刃接过喝了一大口,缓缓说道:“你也知道想我这种人,是从来不会被人看得起的,但是那年,我遇上了我家大将军。起初我只是为了钱财替他办事,但是他与其他人不同,他是第一个真正把我当人看的人。那次我去打探消息受伤了,他亲自喂我喝糖水,那时候他还没有当上大将军,那点糖水原本是要给他义子喝的,结果他让我喝了。从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一辈子都要跟定他!” “所以后来无论多难的事,我都会去做,只要是他让我去做的。”方刃大大的喝了口酒淡淡的笑道:“就像你对我的义气是一样的。” 那冷兄弟低头道:“方大哥,我和兄弟们都真心想让你走,明日不论行刺成功与否,到北院大王府的人都是休想活命的。我等兄弟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也都和契丹狗有血海深仇,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我等忍辱偷生两年,跟着大哥你,也就是为了明日,能够杀了耶律老贼,出一口恶气。但大哥你不一样,你还有家小的,犯不着陪我等一同赴死。” 方刃又是一个口酒灌了下去,沉声道:“张先生不是和我们说过几个刺客的故事么?专诸、聂政、豫让、荆轲,哪一个不是士为知己者死?我不会走,因为我身上有大将军的重托,还有你们兄弟的大义!” 那冷兄弟点点头不再劝说,只是重重的嗯了一声道:“好!方大哥,明日我冷星魂就和你一同赴死!” …… 翌日却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着,暖暖的洒在身上,春寒的料峭被驱散了不少。 北院大王府内,一大早便又忙碌开了,此处宅邸乃是耶律璟加封耶律屋质为于越之后,新赐的一处府邸,因此耶律璟特意命人大兴土木修建,以示恩遇。而耶律屋质也成为继耶律曷鲁之后辽朝“以于越得重名者”第二人。 今日也有些特殊,府门外聚集了大批的北院大王府亲兵,对进出的工匠严密的盘查起来,今日耶律屋质会来此处查看新府邸的建盖,一早得到消息的北院大王府的官吏们早早就开始准备了,谁也不想在耶律屋质面前出什么纰漏。 日上三竿,在一大群契丹武士的护卫下,耶律屋质那华丽的车驾总算是来了。车驾才到府外,一众北院官员们都到了府外迎接。 马车停稳后,几名奴仆上来铺好羊毛毯子,华贵的车帘子掀开,耶律屋质一身锦衣华服缓步出了马车,踏着跪在车驾下的奴仆背脊,这个辽国北院大王踏上了走近他新府邸的道路。 一行官员和护卫随行其后,耶律屋质满意的看着府邸气派的大门道:“这个门坊不错,却不知内里如何?”一旁的北院建府官员急忙上前领路,一边望府内走去,一边向耶律屋质说起新府邸的格局来。 走入府内,只见各处都有亲兵把守着,亲兵身后有不少的工匠奴隶们跪伏于地,不敢抬头。耶律屋质见状皱眉道:“这些工匠为何都跪在此处,不去干活?” “只因大王驾临,因此将这些工匠奴隶的用具都收了,怕这些汉人蛮子冲撞了大王。”一名北院官吏战战兢兢的答道。 耶律屋质摇摇头指着府中的亲兵笑道:“有我大辽最忠勇的武士护卫,这些汉人蛮子又能如何?这倒让汉人蛮子耻笑我胆小如鼠了,让他们起来继续干活吧。” 当下北院各个契丹官吏急忙忙碌了起来,让手下的工匠们继续忙碌了起来。 耶律屋质在一众官吏和护卫的簇拥下,到了一处巨大宫殿建盖的工地之前,只见这处宫殿已经初具雏形,竹制的木架上,不少工匠忙碌着,一名北院官吏在耶律屋质身后道:“大王请看,此处乃是新建北院大王府的正殿所在,旁边有两座偏殿……” 正当这官吏说着,却见几名汉人工匠扛着一根原木走了过来,没等这些汉人靠近,早有王府一名亲兵上前喝骂道:“绕道走!”却想不到这几名汉人却吵嚷着:“停不下来,老爷们快让开啊。” 见几人扛着原木径直而来,十余名亲兵急忙上前阻拦,手中的皮鞭子都已经举起,一边喝骂一边就要将皮鞭子抽下去。想不到这些汉人略略靠近之后,开始发步疾冲起来,口中都是大声呼喝着,根本不理会契丹亲兵们的皮鞭。一众汉人用手中的原木当做是重锤一般,直往契丹亲兵撞去。 兔起鹘落之间,几名猝不及防的契丹亲兵被原木撞到,扛木头的几名汉人立刻扔掉木头,赤手空拳冲着两侧涌来的契丹武士飞扑而上,他们要做的只是阻拦这些武士一刻。 耶律屋质面前,冷星魂手持一柄短剑,已经如同一只豹子一般的冲了上来,耶律屋质大惊之下退后了一步,顺手将身旁的那名北院官吏拉到身前。电光火石之间,那北院官吏被冷星魂硬生生的撞了开去,那柄毒蛇般的短剑狠狠的插进了耶律屋质张大了的口中,直没至柄! “有刺客!汉人工匠造反啦!”直到此刻契丹武士们才发出了凄厉的吼叫声,顿时整个北院王府沸腾了起来。 冷星魂得手之后,立刻被身旁的契丹武士围住,上前阻拦契丹武士的几名汉人已经被契丹武士斩杀在当场。一众官吏见耶律屋质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都是魂飞魄散的涌了上去,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过突兀,这些契丹人做梦也没想到,一群在皮鞭下一直温顺的汉人奴隶工匠们会行刺耶律屋质。 耶律屋质已死,一名北院官吏暴怒的喝道:“汉人奴隶造反,刺杀了大王,将他们统统拿下!” 整个王府的汉人工匠们听到此话登时骚动起来,其实他们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行刺之事,但暴怒的契丹武士已经不管这么许多,他们拔出腰间的兵刃,开始砍杀骚动的工匠们,整个王府登时大乱起来。 冷星魂手中有短剑,便成了众矢之的,十余名契丹武士冲了上,冷星魂一柄短剑奋力抵挡着,但很快招架不住。正在此时,方刃带着几名汉人手持斧子、锄头等工具冲了过来。 “方大哥,你们趁乱快杀出去吧!”冷星魂厉声吼道,跟着左腿被一名契丹武士砍中,顿时跪在了地上,方刃急冲而上,手中斧子飞出,登时将那契丹武士的脑袋开了瓢。 方刃上前扶住冷星魂大声笑道:“士为知己者死,今日我们兄弟一同赴死便了,既然来了,就没想过还能走出去!”冷星魂热泪盈眶的高声喊道:“好!就让契丹狗看看,我们这些汉人工匠是不是任人摆布的奴隶!” ..,请按“crtl+d”将“”加入收藏夹, 第二百九十三章 黑夜赚岳丈 第二百九十三章黑夜赚岳丈 后周武定元年二月末,辽应历十一年,辽国上京爆发了汉人匠人刺杀辽国重臣耶律屋质的事件。其时辽主耶律璟正在大定府平定耶律娄国余党,以耶律屋质为上京留守,耶律屋质的死让辽国上京陷入了骤然的权力真空,许多不满耶律璟所作所为的契丹贵族蠢蠢欲动,而忠于耶律璟的辽国大臣则召集上京的御帐亲兵守护皇宫,命人急报耶律璟,同时上京城内开始了一场屠杀汉人工匠的报复行动。 耶律屋质被刺身亡的消息在当日日落时分送到了祖山脚下,耶律喜隐的大营之内。听到自己在上京细作的回报后,耶律喜隐惊喜万分,他颤声连续问了两遍,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之后,他木楞的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 “王爷,该按照我们的计略行事了。”张从颜轻咳一声,提醒耶律喜隐道:“李逸和他的人马已经准备好了,请云述公主一同前去,而王爷该立刻挥兵封锁上京通往大定府的道路,断绝上京与大定府的消息,然后等救出令尊之后,立刻宣布起兵讨伐耶律璟,联络上京城内不满耶律璟的契丹贵胄们一同起事,还要立刻派出信使往敌烈、乌古等部落召集部族兵马一同起事。” 耶律喜隐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升帐齐集自己手下近臣武将,让自己的妹妹耶律云述同李逸一起前去祖州,营救耶律李胡,并派出兵马封锁上京通往南边的道路,截杀上京信使。 李逸便和耶律云述率领手下三百兵马先行,李逸手下三百精锐皆穿了辽国御帐亲兵服饰、盔甲,人人都是骑了高头大马,策马往祖州疾驰而去。耶律喜隐和张从颜等领兵随后接应。 李逸一身辽国大将的甲胄服饰,骑在马上皱眉看了看身旁同样也是穿了一身男性服饰的耶律云述,见她也要策马同自己一起疾驰,不禁皱眉低声道:“你怀了身孕,怕是不要骑马的好。” 耶律云述哼了一声道:“我们草原的女儿,自小都是长在马背上,草原的女人甚至可以在马背上生孩子,你信不信?” 李逸撇撇嘴道:“不信,这是我李逸的儿子,你是我的女人,我可不许你乱来,要不我和张先生说说,你随后跟来便是。” 耶律云述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婆婆妈妈的,我熟悉祖州天成军,没有我跟着你去,你连城门都赚不开的。” 李逸知道她脾气倔强,又想着张从颜的计策需要即可实施,否则就对不起上京城冒死刺杀耶律屋质的方刃等人了,当下只得点点头道:“那好,你可千万小心,要是有什么不舒服,马上告诉我。” 耶律云述低声嗯了一声,心中还是有些甜意,看来这李逸还是关心自己的。当下李逸一声令下,三百余骑一起往祖州疾驰而去。 到了祖州城东边的望京门,此时天色已然全黑了,李逸带着三百人马到了城门下,立刻被城门之上的天成军守军喝阻住,守门的辽将问起城下兵马来意。 “我乃大惕隐司,惕隐司事耶律韩济,上京耶律喜隐作乱,我等奉北院大王耶律屋质之命,前来取耶律李胡前往,以备平乱之用!”耶律云述故意扯粗声音喊道:“大惕隐司和北院大王书旨在此,快快开城门!” 辽国耶律阿保机立国之后,在任联盟长的第二年,即在联盟内设立了一个新官职“惕隐”。它的职务是管理迭剌部贵族的政教,即调节贵族集团的内部事务,以便确保他们对阿保机的服从。有“惕隐治宗族,林牙修文告”的说法。惕隐是辽代北面官中唯一职掌皇族政教的官员。长官为惕隐(亦称梯里已),下有知惕稳司事、惕隐都监等官。 守城辽将吃了一惊,但黑夜之中不敢擅开城门,忙命人缒下箩筐,将文书印信等物取上验看,并派人飞报天成军节度使耶律海里去了。此乃张从颜定下的计策,一早伪造了书信和印信,以备行事之用,有熟悉辽国政事的耶律喜隐和熟悉祖州的耶律云述在,伪造这些都是稀松平常之事,历来耶律李胡的一切事务都是由大惕隐司安排,耶律云述在祖州多年,早已知晓其中关键。 过了片刻,北面荒野之上一支响箭冲天而起,跟着在半空中炸响开来,寂静的夜幕下更为明显。匆匆来到东门的天成军节度使耶律海里尚未来得及问话,便被这一声响箭所吸引。 “快些开城门!祖州城内有人要劫夺耶律李胡!”李逸用契丹语高声大喝道:“那响箭便是他们的暗号!” 耶律海里吃了一惊,尚未回过神来,果然城内好几处忽然火光大作,跟着喊杀声四起,黑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在城中。 “怎么回事?!”耶律海里大喝着,连忙命手下将领前去查看,跟着匆匆看起城外这群御帐亲兵送来的书函印信。 看完书信,暂时没看出什么破绽,又举目望去,只见城下御帐亲兵旗号、甲胄、马匹都是正宗的御帐亲卫,心中还有些疑惑,因为此事太过突兀,还想问时,却见手下辽将急匆匆回报道:“将军大事不好,城内四处火起,似乎是城内的蕃、汉、渤海等奴隶造反,都喊着要劫出耶律李胡来!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似乎我们手下兵马之中也有跟随行事的!” 耶律海里大惊,登时有些方寸大乱起来,跟着城下李逸又扯开嗓门大喝道:“快些开城门,让我等取出耶律李胡来,莫要被耶律喜隐的叛贼将他劫走了!”城内的骚乱正是方刃、李逸在几个月前定下的计策,城内的汉人奴隶也是不堪忍受辽人奴役,一同起事。 连续的催促之下,耶律海里终于咬牙对手下辽将喝命道:“打开城门,我亲点一千人马同城下的耶律韩济一同护送耶律李胡回上京,你等守住四方城门和陵寝便可,等到天明便可进剿城内乱贼!耶律李胡干系重大,我定要亲自护送才行!” 当下耶律海里点起城内一千天成军兵马,到耶律李胡府邸将耶律李胡带上,出城来同城外的御帐亲兵会合。但黑暗中纷乱不已,耶律海里只召集到八百名有马的骑兵,混乱之中也顾不得许多,便带着兵马出城了。 李逸见耶律海里带兵马出城,暗暗冷笑一声,暗想果然不出张先生所料,跟着回头低声喝道:“耶律海里果然小心,想要亲自带兵护送,待会儿咱们拱卫住俺的老岳丈,敌人前军兵马一人一个看住了,看我的命令行事!” 他用汉话传下军令,耶律云述也听不大懂,特别是老岳丈那句,更是不明就里,当下低声问道:“怎么办?耶律海里不上当。” 李逸用契丹话道:“没事,待会儿我们一人一个先看住敌人,到你兄长前来接应之时再发难便了,只是要应付一下耶律海里。” 耶律云述嗯了一声,便和李逸策马迎了上去,却见耶律海里领着数百骑兵出城而来,耶律李胡一身契丹常服,却没有捆绑,只是身边有数十名天成军契丹武士紧紧围裹住了。 “耶律李胡,你的儿子耶律喜隐叛乱,我等奉北院大王命取你回上京,北院大王不想为难你们父子,你到了阵前速速劝耶律喜隐归降便可!”耶律云述策马上前,也不等耶律李胡和耶律海里说话,劈头便是粗声粗气的这么一句,耶律李胡在火光之间乍见身穿男装的耶律云述,正惊疑不定,听她这般说来,已然明白了。 耶律海里在火光之中见耶律云述身形瘦小,脸上黑漆漆的,却不知是她是装扮了的,上前行礼道:“这位惕隐司事倒是初次相见,不知上京局势如何?” 耶律云述压粗声音道:“还请耶律海里将军随我等速行,耶律喜隐接应的兵马说不定随时会来的。” 李逸听了这句话暗暗叫苦,暗骂耶律云述傻瓜,耶律海里都说了是初次相见,她却第一声就叫出人家名字,耶律海里如何不会怀疑? 果然耶律海里眉头一皱,心中疑惑起来,举火细看耶律云述,火光之中已然认出了耶律云述来,立时开口大喝道:“她是耶律云……”述字尚未出口,一支羽箭飞来,正中耶律海里咽喉,耶律海里登时撞下马来。 这一箭正是李逸所放,跟着他大喝道:“动手!”李逸手下三百精锐趁着适才说话的当口,已经悄然散了开去,暗暗搭箭在手,李逸一声令下,纷纷搭箭向手执火把的辽军射去! 跟着李逸大喝一声,带着数十人冲了上去,从天成军前军之中,硬生生的将耶律李胡抢了出来。 辽军猝不及防,被一阵羽箭袭来,死伤了不少兵马,黑暗中身旁的友军居然拔刀相向,主将耶律海里又身死,登时大乱起来,都只是乱哄哄的拔刀自保起来,被李逸领人一冲,将耶律李胡劫了出去。 李逸将耶律李胡抢出后,跟着喝命耶律云述道:“你先带着岳丈先走,我来断后!你这个傻娘们,初次相见,你又如何认识耶律海里?” 耶律云述大急道:“我一时心急忘了,我要和你一起断后!” 李逸怒吼道:“瞎扯什么?快些走!你家汉子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当下命手下百人护卫耶律李胡和耶律云述先走,自己亲自带领剩下的兵马断后。 ..,请按“crtl+d”将“”加入收藏夹, 第二百九十四章 勇士非族类 黑夜之中,喊杀声、马蹄声彻底打破了夜空的宁静,李逸带领一众逸字营的精锐白甲军且战且走,他们胯下的战马都是耶律喜隐弄来的上好战马,渐渐的甩开了追兵。(..)双方在前后追逐之间,不时互射箭矢。白甲军仗了盔甲精良,辽军天成军仗了弓马娴熟,始终不死不活的咬着白甲军不放。 奔驰许久,眼望着快到祖山脚下,李逸知道他们已经本入了耶律喜隐军队的接应范围,按着张从颜的智谋,他一定会伏兵袭杀追兵的。 果然,李逸心念才放下,身后忽然火光四起,祖山旁的树林中冒出无数的点点火光来,箭雨好似瓢泼一般射向李逸等人身后的追兵。 天成军只道李逸等人只有数百人,便耶律海里手下辽将便引了尽八百余骑前来追赶,一心想要替耶律海里报仇,但想不到敌人早已在祖山脚下布下了伏兵接应,猝不及防之下,天成军手持火把的骑兵顿时大部被射落,跟着敌人的骑兵飞驰而出,拦腰、结尾,李逸等人也返身杀了回来,天成军顿时溃不成军。 天成军的辽军已然丧胆,正厮杀间,忽听三声炮响,只见祖山一处高地之上,火光大起,数百名辽军引着火把围定高地,只见火光之中,一名辽国贵胄冲着高地之下厮杀的天成军喝道:“耶律璟无道,我乃宋王耶律喜隐,已然起兵讨伐这个昏君,尔等已经被我大军围住,快快下马受降!否则不单你们会被杀死,你们的家人也会成为奴隶!” 这人正是耶律喜隐,他接到了先行回来的耶律李胡和耶律云述,见父亲安然被救出,心中狂喜,便按着张从颜的计谋让伏兵杀出,接应李逸等人,跟着张从颜谏言。让他前去招降天成军,此刻耶律喜隐的兵马还不算多,能招降一人是一人。 果然。耶律喜隐现身之后,天成军的辽兵们开始动摇起来,不少人已经开始下马受降,那辽将见势头不好。想要拔马而回,却被李逸一箭射落马下。 主将一去,剩余的辽军顿时纷纷下马投降,原因无他,只因李逸等人都是御帐亲军的服色。就连皇帝的亲军也叛变了,天成军的辽兵们也摸不准耶律喜隐的兵力强弱,自己身死兵败之后,家小一定会被充作奴隶,当下天成军的辽兵们便下马受降了。 是役,李逸等人损失五十余骑,而辽军天成军死伤三百余人,其余五百余骑投降。(.._)最重要的是。他们劫出了耶律李胡,便可以打出述律后和耶律李胡皇太弟的名号,号召契丹贵族们起兵谋反了。 见山下大局已定,耶律喜隐正要率众返回营地,却见耶律云述扶着耶律李胡上到高地而来。 耶律喜隐略略有些惊讶,急忙上前扶住耶律李胡道:“父王才脱困厄不久。在大营中休息便可,这些逆贼孩儿已经降服了。” 耶律李胡常年被软禁在祖州之内。虽然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但长时间被拘禁在府苑内。以酒色消愁,形容有些枯槁,也不复当年的勇猛,他此刻不过五十岁的年纪,但看起来却已经像是六十岁的人了,只见他长长的舒了口气,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孩儿,你既然已经踏出这一步了,便不能再回头,为父老了,但为父见惯了厮杀和背叛,有些话你还是该听为父的。” 耶律喜隐面色微微一变,他先前只想到救出父亲,靠着父亲的威名集结兵马,却没想过今后到底是父亲做皇帝呢,还是自己做?当下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面色微有不快。 耶律李胡毒狼般的眼睛看了看他,心中已经知道他的心思,淡淡的说道:“孩儿啊,这谋反可是要搭上我耶律李胡全族人的前程性命的,所以为父有些时候会提点于你。但你记住,为父老了,这皇位迟早是你的,为父做的都是为了你好的。” 耶律喜隐闻言,心中一松,跟着略有些羞愧起来,单膝跪拜于地道:“父王,这皇位该是您的才对,十多年前,您就是皇太弟,就该是您做我大辽皇帝的。” 耶律李胡苦笑一声,扶起耶律喜隐道:“且不说这些了,眼下咱们该计议一下,你且说说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耶律喜隐当下将张从颜给他定下的策略一一说了,耶律李胡微感惊讶,要知道契丹贵族造反不断,但成功的很少,盖因契丹游牧民族少有这些造反的经验,事前并无完整的方略,所以起初进行的顺利,但后来便迅速失败了,现下有张从颜帮着耶律喜隐谋划,到让耶律李胡吃了一惊,他这个儿子何时有了这等才智? 正说话间,李逸却带着几名亲卫上到了高地之上和耶律喜隐等人相见,耶律云述见他满身血污,忍不住问道:“你没伤着吧。” 李逸咧嘴笑了笑道:“没事。”跟着他甚是恭敬的对耶律李胡行了一礼道:“老王爷得脱困厄,真是可喜可贺啊。” 耶律李胡额头上的皱纹挤做一堆,刚才小女儿的神态一点不漏的被他看在眼里,显然小女儿很是关心眼前这个年轻契丹武将,但耶律李胡竟然不认识此人,难道是哪一个宗族的后起之秀?耶律李胡心中纳闷,但脸上却是马上笑意浮起道:“适才多谢这位勇士带人突入敌阵救我,却不知你是哪一族的勇士?” 李逸尚未答话,耶律云述抢着答道:“父亲,他名唤李逸,乃是个汉人,是大周大将军派他和张先生北上来帮我们起兵的。” 耶律李胡似乎不喜欢汉人,闻言眉头又紧锁起来,甚是失望的道:“救我的是个汉人?”跟着有些疑惑的望向耶律喜隐。 耶律喜隐也知道耶律李胡不喜汉人,当下硬着头皮将张从颜和李逸北上来襄助之事一一说了。耶律李胡本来一直紧皱着眉头,当听闻大周大将军答应派出兵马北上一同讨伐耶律璟之时,他冰冷的脸上才略略的放松了些。 听完耶律喜隐的话后,耶律李胡嗯了一声,缓缓说道:“就快天明了,我们先回营地去再做计议。”当下耶律李胡当先便走,耶律喜隐和耶律述云急忙跟了上去,一众兵马打扫完战场之后也跟着护卫回营。李逸也看出耶律李胡似乎不喜欢自己汉人的身份,面色也有些难看。气闷闷的领兵跟了上去。 回到营地之后,耶律喜隐升帐安排兵事,众人在营帐中都是席地坐在兽皮之上。耶律喜隐将张从颜引见给耶律李胡。耶律李胡只是略略客气几句,也不热情,也不算冷淡。 当耶律喜隐问起下一步兵事之时,张从颜却缓缓说道:“此刻当趁天还未明。引兵杀回祖州,夺下城池,以为立足之地,等天明上京的消息传来,再做定止。” 耶律喜隐点点头道:“张先生的主意不错。只是天成尚有三千余人,我军不过六千余众,还分了两千兵马去截断上京往南的通路,军中步卒稀少,只恐黑夜攻城不便。” 张从颜摇了摇头笑道:“小王爷不是招降了五百天成军了么?让手下兵马换上他们的服色,打出他们的旗号,领着降兵前去赚城便可,何须攻打?” 耶律喜隐大喜。当下便安排手下兵将依计行事。耶律李胡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也不置可否。 耶律喜隐手下猛将也鲁不花领一千兵马扮作天成军先行,另一大将苏鲁干引一千兵马随后,耶律喜隐自引两千兵马随后跟进。 众将领命而去之后,耶律李胡却叫住耶律喜隐,说是有话要和他说。只让耶律云述带张从颜和李逸下去休息。李逸本就有些气恼,见耶律喜隐安排兵事也没自己什么事。显然是念完经就忘了和尚,更是有些着恼起来。气呼呼的先出了营帐,耶律云述眉头紧皱的跟了上去,张从颜却是笑眯眯的也不说话,大大方方的告辞退出了营帐。 出了营帐,张从颜却见李逸往营地东南角快步而去,耶律云述快步在后追赶,忍不住有些好笑起来,喃喃说着:“男欢女爱岂能强求?呵呵。”一边说着一边踱步望自己的帐篷而去。 耶律云述追上李逸,急道:“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李逸回头怒道:“救出人就忘了恩人,我还道你父亲是什么英雄好汉呢,原来也只是个鼠肚鸡肠的老顽固。” 耶律云述也是怒火大炽起来,这些天她害喜本来就不适,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你胡说什么?!我父王在马背上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亲,你不能如此说他!”跟着只觉得腹中一阵疼痛,耶律云述忍不住闷哼一声,蹲下身去。 李逸本来还想骂回去,但见耶律云述捂着肚子蹲下身去,额头冷汗直冒,吓了一跳,后面的恶语咽了回去,急忙上前将她扶住,急道:“你怎么样?” 耶律云述怒道:“我不要你管!” 李逸皱眉道:“好、好,我不骂了还不成么?” 耶律云述咬牙温言道:“李逸,你记着,我父亲是太祖的小儿子,素来是不喜欢汉人没错,但我和兄长会向他多说好话的,你要是还想娶我的话,就不能这样。” 李逸也想起徐皓月交代的大事,当下只得强忍下这口气,点点头道:“好、好,是我错了,不该这般说的,我先扶你回去休息。”跟着李逸轻叹道:“我只是有些气恼,为了救出你父亲,我手下折损了五十多个兄弟……” 耶律云述面色一黯,拉着李逸的手,柔声道:“对不住,我把你们都当成咱们契丹勇士了,一时忘了你们是汉人,我这就回去跟兄长和父王说,让他们好好的奖赏你们。”说罢耶律云述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头也不回的去了,也不理会李逸的叫喊。(未完待续。。) ..,请按“crtl+d”将“”加入收藏夹, 第二百九十五章 内战的序幕 第二百九十五章内战的序幕 耶律喜隐的营帐之内,此时帐内便只剩下父子二人,耶律李胡大大的喝了一口酒,阴沉着脸盯着耶律喜隐缓缓说道:“这两个汉人是如何找上你的?” 耶律喜隐知道父亲素来不喜汉人,也不以为意,举起酒杯也喝了一大口说道:“是小妹引之北来,我见他们确实有些本事,便先引为臂助。” 耶律李胡低沉的嗯了一声,眼光阴沉下来道:“周国汉人向来与我契丹人有仇,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汉人为什么要襄助我等?这些汉人素来唯利是图,没有好处他们为何要助我等起兵?” 耶律喜隐拿起解手刀切了一片烤羊肉放到嘴中大嚼起来,跟着道:“父王,这个我知道,北来的行商汉人素来唯利是图,所以你不喜他们。但这些汉人他们带有大周皇帝的诏旨,那大周皇帝说了,愿意助我起兵,一同攻伐耶律璟,事成之后,汉人只要取回燕云之地,剿灭汉国,与我大辽永结兄弟之邦……” 耶律李胡抬手打断他的话,冷冷的道:“云述已经告诉我了,若非想到还能利用他们,否则刚才我已经赶他们回去了!”跟着耶律李胡闭目沉吟道:“但汉人自唐朝之后,已经相互攻伐了近百年,谋反、欺瞒、出卖、出尔反尔,层出不穷,昔日一诺千金的汉人,此刻已然毫无信义可言,况且下这道诏旨可不是现在的大周小皇帝!” 耶律喜隐用一块丝帕擦了擦油腻腻的手道:“父王过虑了,虽然诏旨不是大周小皇帝所下,但现下大周掌握实权的乃是徐皓月,张从颜和李逸都是此人心腹,先前徐皓月也有言在先,只要我等起兵,他一定会领兵北伐助我!” 耶律李胡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孩儿,你太容易相信他人了,你要记住,汉人始终是不可信的!假若哪一天你忘了这个,那等着你的便是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要起兵只能依靠我契丹的勇士,外族人再如何了得,也不会和我们一条心!所以在大周徐皓月没有起兵北上以前,我们最好不要相信这些汉人!更不能让他们领兵!” 耶律喜隐嗯了一声,但却只是不以为然的嗯了一声,正在这时耶律云述掀开营帐帘子走了进来,耶律李胡看了看女儿,脸上的阴沉之色消散了不少,温言道:“云述,你来的正好,为父有话要问你。” 耶律云述小腹兀自隐隐作疼,她强忍隐痛跪坐下后低声道:“父王要问什么?”跟着犹疑片刻后,她轻咬红唇低声道:“那些汉人救了父王出来,是否该重重酬谢一下……” 耶律李胡目光一寒,皱眉冷道:“云述,我契丹人向来恩怨分明,他们救过我,我知道该如何相谢,不用你提醒!” 耶律云述自小就有些畏惧父亲的威严,见父亲有些发怒,便低下头不再说话,耶律李胡见了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云述,为父知道你的脾气,为父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汉人?!” 耶律云述吃了一惊,面色一变,低下头去两颊却生出淡淡的红晕来,耶律喜隐见小妹这般神态,也明白过来:“小妹,我就说这么些天,我老觉着你偏向那李逸,原来你是喜欢他了啊。” 耶律李胡重重的嘿了一声,耶律云述惊醒过来,她知道父亲是不可能让自己下嫁给一个汉人的,更何况这汉人仅仅只是一个周国带兵的将领,听到耶律李胡重重的嘿了一声,耶律云述脸色变得煞白,但还是抱着些许希望,鼓起勇气抬头道:“父王,我是喜欢李逸,我要嫁给他!” 这句话虽轻但却是斩钉截铁的,耶律喜隐大吃一惊,他虽然早就疑心妹子喜欢那李逸,但想不到小妹敢公然忤逆耶律李胡,要知道便连他自己也不敢跟耶律李胡唱反调的,当下急忙喝道:“小妹,你胡说什么?过些天父王便要昭告天下继位称帝,你便是一国公主,怎能轻言下嫁那李逸?!他又不是大周皇帝,更不是周国的徐大将军,你嫁给他有什么好?” 耶律云述心头凉了半截,看来兄长并不是反对自己嫁给汉人,而是觉得李逸的身份配不上自己,更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当下一咬牙道:“我自己要嫁给谁是我自己的事!”跟着想到连兄长都不赞同,那不喜汉人的父亲更加不可嫩答应的了。 “你要嫁给他可以!”耶律李胡慢条斯理的忽然说道,这话语让耶律云述喜出望外,便连小腹的疼痛似乎也不翼而飞了,“真的么?父王?”耶律云述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耶律李胡沉声道:“不过你要让他永远忘记他自己是汉人,选择永远留在北地,做契丹人!” 耶律云述一颗心沉了下去,手足开始发冷起来,这个条件李逸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泪水悄然而下,她昂起头来道:“父王、兄长,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提此事了。”说罢耶律云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出了营帐去。 回到自己的营帐,耶律云述呆愣的坐着,几名女仆上来给她送上些饭食,耶律云述却一点也不想吃,怔怔的躺在羊毛毯子上,却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过了片刻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大营之内一阵马蹄声大作起来,耶律云述警觉的翻身起来,奔到营帐外一看,却见数百名自家契丹武士欢呼着回到营地,都是高喊着:“我军大胜,祖州已下!” 营地之内留守的契丹人都是欢呼起来,跟着只见传令兵飞驰营地各处,大声传令道:“各部收拾车帐辎重,一同前往祖州!” 耶律云述心中大急,知道自己一回祖州,定然会被父亲留在府中,想要再见李逸便是千难万难了,当下命手下奴仆、侍卫收拾帐篷、辎重,自己往李逸等人的营帐而去。 到了汉军的驻地,却见李逸带着手下兵士正将适才阵亡的汉人兵士尸体烧化,用白布装了之后,缠在各自的腰间。空气中弥漫着烧尸的恶臭,耶律云述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大声大声的呕吐了起来。 李逸见了面色一沉,走过来将她扶起后微微愠道:“你不舒服就不要乱跑了。” 耶律云述用衣袖轻轻擦了擦嘴,喘息着怒道:“我不要你管,你们全都不管我的死活!”说着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周围的白甲军都是望着李逸,让这个厚脸皮的人居然也是大为尴尬,急忙拉着耶律云述钻进自己的营帐中去了。 到了营帐内,李逸好说歹说才哄得耶律云述停止了哭泣,问起情由来,耶律云述才将父兄都反对两人婚事之事说了。听完之后,李逸沉默了半晌,低声道:“云述,你先回去,这事我要问问张先生去,他诡计多端,一定有办法的,回到祖州你先养好身子,等我的消息。” 耶律云述急道:“要是他也没有办法呢?” 李逸嘿了一声道:“那我就带兵冲进你们府中把你劫出来,我们回南边去!” 耶律云述大急道:“可、可我也舍不得父兄啊。” 李逸面色一滞,默然半晌后,只得安慰道:“总会有办法的……”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语起来。 …… 耶律李胡、耶律喜隐父子起兵反叛后,依从张从颜的计谋,迅速拿下祖州作为据点之后,耶律喜隐继续听从张从颜的计策,发布讨伐耶律璟的檄文广布四方,这檄文出自张从颜之手,历数了耶律璟昏庸无道和得位不正等等,并派了使者到上京联络其他契丹贵族起兵。 到了第三日,上京城内政事令耶律寿远、太保楚阿不两人带了兵马前来请耶律李胡等速回上京,城内自从耶律屋质被杀之后,朝廷派兵开始斩杀汉人工匠,连同渤海、乌古等各部匠人也受到牵连,加上不少契丹贵族都手握兵马参与,上京城南一片纷乱,跟着耶律李胡的檄文到了上京之后,契丹贵族们更是不受控制起来。 辽国萧皇后在北院枢密使萧护思、大将萧敌烈、北府宰相萧海璃、阿速石烈夷离堇曷鲁世等人的拥戴下,勉强稳定住北城内皇宫的局面,但耶律李胡檄文到了之后,萧护思等人却做了一件蠢事,他们生怕其他契丹贵族跟随耶律李胡叛乱,同时为了铲除平日里朝中的政敌,让萧皇后下诏收拢上京契丹贵族的兵权。 这一来上京的契丹贵族们顿时大部分倒向了耶律李胡,他们推举政事令耶律寿远、太保楚阿不两人带兵到祖州联络耶律李胡,盼望耶律李胡和耶律喜隐挥兵上京,一举平定上京的混乱。 耶律李胡、耶律喜隐等人大喜,当即率领兵马望上京而去,沿途各部契丹贵族闻讯领兵马前来会盟,声势浩大,到了上京城下之时,耶律李胡父子手下已经聚集了七万兵马,加上上京城内的契丹贵族兵马,近十万兵马顺利的开进了上京的南城,对北城的辽国皇宫形成了包围之势。 此刻留守上京的御帐亲卫只有三万余人,萧护思等人见叛军势大,只能谨守皇城,不敢出战,不断的派出使者往大定府向耶律璟求援,但叛军断绝了南下的通道,信使大多被截杀,消息断绝,萧护思等人只能坐守,等待耶律璟大军回师救援。 耶律李胡父子围住皇城,也不急于攻打,不断的派出使者联络契丹各部,争取更多的盟友。回到上京之后耶律李胡便即登基称帝,昭告天下,拉开了辽国内战的序幕。 ..,请按“crtl+d”将“”加入收藏夹, 第二百九十六章 风语堂名录 第二百九十六章风语堂名录 大周汴梁城内徐府书房内,恒宇看完张从颜的信函之后,长长的出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敬畏之色,望着徐皓月道:“大将军,原来你一早就在谋算辽国了。” 徐皓月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幕没有回头,黯然叹道:“只是可惜了方刃他们,还连累了不少汉人工匠死于非命,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恒宇微微皱眉道:“大将军,凡事都需要付出代价的,要削弱强敌,一定会有牺牲,方大哥他们杀身成仁,实乃我等典范,必定会和专诸、聂政等人一样,名留青史,万古流芳的。” 徐皓月嗯了一声,回过头来说道:“明日你去办一件事,将方刃在京城留下的家小接到我府上来,今后他的家小,便由我来照顾。方刃有一双儿女,年岁与子茗相仿,让他们一起进宫念书也好。” 恒宇应了一声道:“听闻方大哥执掌白甲军细作耳目,如今他身故,却不知大将军安排何人接掌?须知自作乃是耳目,必要有最为信任之人接手才是。” 徐皓月闻言,眼神一寒,淡淡的说道:“你怎会问起这个?” 恒宇面色微微一变,急忙躬身道:“是小的僭越了,小的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徐皓月盯着恒宇看了看,坐回书案后,冷然道:“此事无需你操心,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了,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会让你知道的!” 恒宇稚嫩的脸上略显惶急,躬身拜道:“小的明白了。”徐皓月看着书案上的文书不再看他,温言道:“你先下去吧!”恒宇恭恭敬敬的又是一拜,跟着转过身大步去了,背着脸的时候,他脸上却满是怨毒之色。 恒宇走后,英若兰却端着食盒走了进来,见到是她,徐皓月紧绷的脸上才舒缓开来,“你又给我送宵夜来了?今晚是什么好吃的?” 英若兰嫣然一笑走到书案便,将食盒内的汤水点心取出道:“都是你喜欢吃的,有芙蓉莲子羹、荞面饼子、金鱼饺子。” 徐皓月放下手中文书,微微笑了笑道:“真是辛苦你了。”跟着徐皓月轻叹一声道:“只可惜过些日子又吃不到了。” 英若兰手上动作略略一顿,神色一黯问道:“又要出征了么?” 徐皓月拿起筷子吃了个饺子嗯了一声,缓缓说道:“这一战非同小可,打好了能为大周开疆拓土,还能打出北疆数十年的安宁,所以我必须亲自前去。” 英若兰站到徐皓月身旁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安心出征吧,家里有我便是了,子茗、林宇他们的学业你便放心好了,我会看紧的。” 徐皓月嗯了一声,接着吃了起来,英若兰迟疑的道:“只是子茗已经七岁了,武艺大家伙都有教他,想来将来武艺也不会太弱,但兵法将略一道,还要请个名师才是。” 徐皓月微微一愣,侧头看着英若兰问道:“若兰,你说将来子茗是从文好还是从武好?” 英若兰宛然一笑道:“自家的孩儿当然是想文武双全的了。” 徐皓月轻叹一声道:“我倒宁可他不做官,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英若兰摇摇头道:“自从你把子茗收养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他将来不会默默无闻的,这会儿才后悔已然晚了。” 徐皓月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说道:“既然如此,兵法将略我来教他,加上你才智过人也能教他,子茗将来成就一定不在我之下!” 英若兰嗯了一声又道:“刚才我见恒宇出去,面色似乎有些难看。” 徐皓月提起筷子淡淡的说道:“年青人不知道进退,迟早会吃大亏。” 英若兰给徐皓月盛了碗莲子羹,疑惑的道:“你说这恒宇是不是来的有些突兀?” 徐皓月停下筷子沉吟道:“我派人打探过他的身世,和他说的丝毫不差,此人年纪虽轻但才智学识颇高,必是有名师指点,但他只说是自幼饱读诗书,无师自通,于他师承之上我还是有些疑窦的,等察明他师承之后,我才能完全信任他。” 英若兰微微一笑道:“既然你想到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徐皓月看了看英若兰忽然道:“不过这小子刚才倒是提醒了我,方刃掌握着的白甲军安插在大江南北的细作和耳目,他身故之后,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手接替,我想让你和英吉来接手,要知道此事要紧,还是要由我最信任的人来接手最好。” 英若兰轻轻点点头道:“那我就替你分忧好了。” 徐皓月站起身来从书架上一个密盒内取出一沓厚厚的文书来,递到英若兰手中道:“这是方刃在各地所有耳目细作的名册,每一地有一堂主负责,每个人的特长、家世都有记述,而且每个细作的联络方式都不一样,你和英吉尽快和各地堂主联络。” 英若兰只见那文书的封套上大书着“风语堂名录”几个字,微微惊异道:“想不到你和方刃弄出了这般隐秘的风语堂,连我都不知道啊。” 徐皓月微微一笑道:“这些细作耳目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他们平日里都是寻常百姓,所以不能让他们的身份暴露,否则引来敌人报复便是不好了。风语堂中分风、语、堂三种人,风负责传递消息,语负责探听消息,堂负责联络和刺杀,各掌其事,风语堂远到辽国、南汉,近到皇宫大内都有人手,但历来他们都是不能见光的,所以这名录一定要保存好,如何掌控他们名录里也有记述,各种暗语你也要熟记,你慢慢看便是。” 英若兰看了看徐皓月,低声惊叹道:“这也是你从后世带来的奇思妙想么?” 徐皓月摇摇头笑道:“也不尽然,孙子兵法用间篇中已经有记述了,我只是略加变化而已。”跟着徐皓月拉着英若兰的手道:“明日上朝我便要奏请朝廷出兵北征辽国,你先从辽国、汉国细作入手,到时候行军布阵,会用得到的。” 英若兰嗯了一声问道:“这次你要连同汉国一起征伐么?” 徐皓月微微颔首道:“不错,我要先行平定汉国,扫除侧后的掣肘,方能安心对辽国用兵。况且张从颜来信中也说了,耶律李胡虽然在他们的帮助下已经起兵,但耶律李胡父子妄自尊大,自以为不靠我大周也能胜过耶律璟,我先平定汉国,顺便让耶律璟先教训一下这父子俩,他们才会知道没有大周作为后盾,他们是不能成事的。” 英若兰微微笑道:“你还是那么爱算计人,征伐汉国我想你也有成熟的方略了吧。” 徐皓月轻轻将英若兰揽入怀中笑道:“这个自然,韩令坤、潘美领兵已经在潞州屯驻,刘逸轩、龙彦尘、朱元等部在朔州、寰州屯驻,只等我大军起兵便可南北对进征伐汉国,我要毕全功于一役。” 英若兰嗯了一声道:“但你也不要掉以轻心,听闻汉国都城晋阳太原府,城高池深,汉国又有名将刘继业镇守,若是攻城不利,师老兵疲便会挫动军心。” 徐皓月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我那个时代,汉国这个弹丸小国,就是凭借这晋阳太原府这座坚城,阻挡了赵匡胤数次征伐,我自然会加倍留心。不过此刻我们有了轰天雷这等利器,强攻硬打,都能将城墙炸垮,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城墙厉害还是火药厉害。”跟着他顿了顿沉吟道:“那刘继业嘛倒是个将才,此人原本姓杨,此人后来投降了赵匡义,倒成了赵宋的肱骨之将,我也想将他收为己用,跟着伐辽会有大用处。” 英若兰长长的出了口气道:“你已经成竹在胸我也放心些。”跟着她素首靠在徐皓月胸膛上,呢喃的说道:“时候不早了,该到了说故事的时候,你再给我说说你那个世界的新鲜故事好吗?” 徐皓月皱眉道:“你每天都让我说后世的故事,我都快没什么好说的了。” 英若兰嘤咛一声道:“快点想嘛,你出征走了之后,我边听不到了。” 徐皓月苦着脸,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才道:“那好吧,今天我们说说过生日,也就是后世怎么做寿。我们过生日啊,喜欢买个大蛋糕,在上面点蜡烛许愿……什么?蛋糕是什么?呃,蛋糕的做法好像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 翌日,徐皓月上表大周朝廷,请求出兵北伐辽国,以雪幽州之战大周皇帝柴荣负伤病亡之仇。此刻大周国内局势基本平稳,大周太后符玉清便即同意徐皓月所请,命徐皓月统领十万禁卫军北伐辽国,总领北边各部兵事。徐皓月奏请范质、魏仁浦等人留守京城,辅助政事,以王子襄、周群为禁卫统领,镇守京城,符玉清准其所奏。 后周武定元年八月底,后周大将军徐皓月领兵十万北伐,张永德镇守西京,伺机准备出兵蜀国,韩通、水军大将王环镇守淮南防备南唐,也伺机准备出兵武平、荆南等地。后周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平复赵匡胤兵变之后的混乱,已然取得国内大定之局,适逢辽国内乱,后周便重新亮出了它那磨砺已久的刀刃,开始了统一天下的争战。 ..,请按“crtl+d”将“”加入收藏夹, 第二百九十七章尽复燕云地 后周武定元年八月,秋色一日浓似一日,秋风吹黄了荒野的野草,飒飒的风中,蓟州城南外二十里的小南山下,两万余名白甲军骑兵静静的在山脚下列阵,他们全身贯甲,兵刃都放在马鞍上,人人都是站立在自己心爱的坐骑旁边,人人脸上都是坚毅肃穆的表情。(.) 各部旌旗林立,中军一面帅旗下,白甲军剑字营都指挥使陈子剑、平字营都指挥使赵顺平二将策马立于帅旗之下,二人都是一脸的肃然,似乎在等候什么人。 蓟州城方向数骑飞驰而来,直奔中军而来,数名骑士奔近到陈子剑、赵顺平二人身前之后,勒马、定马、下马一气呵成,看起来这几人的骑术是极为精湛的。 为首的一人全身甲胄上前抱拳朗声道:“启禀二位将军,蓟州辽军已然全数北归,辽军按照先前约定,没有裹挟百姓和汉军离去,如今蓟州城汉军已然打开城门,等候我大军入城!” 陈子剑和赵顺平相视一笑,陈子剑当即喝命道:“全军上马,左军、右军绕过蓟州城,往北而去,监视辽军动向,前军先行入城,中军、后军随后跟进!” 将令传出后,嘹亮的号角声响彻了小南山,两万余名白甲军骑兵纷纷上马,左右两军呼哨着飞驰而出,一左一右往蓟州城方向而去,跟着前军缓缓驰出,跟着才是中军和后军。 策马在队伍中行进着,陈子剑皱眉看着赵顺平道:“就这么白白的放过萧挞凛。还真是心有不甘,要不我引军追上去截杀萧挞凛?” 赵顺平摇摇头道:“不可,这样会破坏大将军的计略,耶律璟需要集中兵力应付耶律李胡父子。他手上也缺乏大将,大将军放过萧挞凛和耶律斜轸他们,就是想让耶律璟不要败的太快,最好就是两军旗鼓相当,契丹人自己杀个昏天黑地的,都不用我们出手!” 陈子剑揉揉鼻子笑道:“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不过看着辽军北归,不上去给他一下。手就痒痒。” 赵顺平笑道:“会有机会的,听闻大将军即将率领大军北伐,到那时候契丹人也自相残杀的差不多了,我们再出手便了。眼下我等还是尽快接收蓟州、檀州好了。想不到燕云十六州最后两州却会不战而下。” 陈子剑嗯了一声,看了看身旁好像闲庭信步般的白甲军骑兵,缓缓的说道:“留下两州的辽军骑兵陪着我们这些骑兵练手还是挺上算的,要不我们的骑兵也不能成长的如此快啊。” 赵顺平扬鞭哈哈笑道:“闲话少说,咱们快些前行。今晚在蓟州过夜,明日还要去檀州,那边的守将是耶律沙,一定也能答应我们的条件。我军让他们安然北去,他们保证不裹挟百姓和汉军。否则等他们北归之时,我军骑兵将一路追杀到底。想来那耶律沙和萧挞凛一般的会知道如何选择。” 陈子剑也是大笑起来,两人策马催促大军前行直奔蓟州而去。 当日,蓟州辽军守将萧挞凛得了大周白甲军陈子剑、赵顺平的文书,书中陈子剑、赵顺平以不予追击为条件,答应放蓟州萧挞凛部辽军北归。而萧挞凛本来就早已得到耶律璟的旨意,蓟州能守则守,不能守则务必保全兵马,领兵回师大定府,耶律璟正在集结兵力准备一举夺回上京城。 得了陈、赵二将的文书之后,正好是瞌睡遇上了枕头,一拍即合,萧挞凛大喜之下和萧思温商议起来,起初萧思温老成持重还担心是白甲军的诡计,但看手下不少部将家小都在上京,如今陷于反贼之手,军心浮动,都想着即刻北归,两人计议之后,便打算赌一把,答应了这个条件。 当下萧挞凛派出侦骑窥伺白甲军骑兵动向,自己和萧思温领兵护着蓟州城内的大部分契丹人往蓟州北门而出,望北方行去。两人还是害怕白甲军会追击,所以一些老弱的契丹人都没顾及带上,这些老弱的契丹人尚不明白萧挞凛和萧思温已经将他们抛下,等到城内的汉军见辽军撤走,打开城门迎接白甲军时,这些人才明白过来。 赵顺平、陈子剑进到城内,本想着迎接自己的乃是百姓箪壶出迎,想不到眼前看到的却是一副凄凉景象。城内的汉人和剩下不多的契丹人,人人都是面黄肌瘦、衣裳褴褛,一个个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在地上趴坐着,一个个都是舔着嘴唇,可怜巴巴的望着进城的白甲军骑兵。 城内还有些力气的就是千余名汉军了,但也是人人面有菜色,走几步都大喘气,这样的兵怎么打仗?赵顺平皱眉问汉军将领道:“城内没有粮食了么?怎么一个个都饿成这样了?” 那汉军将领脸上满是悲愤之色,捏紧拳头道:“将军不知,自从儒州失陷之后,萧将军……”说到这里赵顺平恶狠狠的等了他一眼,那汉军将领急忙改口道:“那萧挞凛和萧思温就把全城的粮食搜集起来,每日都是按人口配给,契丹兵都能吃饱,而我们汉军每日得到的口粮是契丹兵的一半,接下来就是契丹百姓也能得到和我们一样多的口粮,最可怜的就是我们汉人百姓了,每日就只有少许口粮,这些日子饿死了不少汉人百姓。” 赵顺平大怒喝问道:“那城内的粮食呢?” 那汉军将领愤然道:“大多都被辽军带走了,剩下的都被他们焚毁了。” 一旁的陈子剑大怒,翻身上马喝道:“赵将军,我领兵追上去截杀这些契丹狗!” 赵顺平也是满脸怒色,但还是上前急忙拉住陈子剑的马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先安抚城内百姓好了,这笔账迟早会找契丹狗算的!” 陈子剑略略冷静下来,沉吟片刻道:“赵将军,不若让军士先把随身口粮分给百姓,我带五千兵马回顺州运些粮草过来,好歹些周济着百姓熬过即将到来的冬日。” 赵顺平点点头道:“好,你快去快回,让顺州的朱凌峰将军快些派兵马来驻守,我等还要赶去檀州的。” 陈子剑点头道:“好!”跟着一路咒骂着萧挞凛一路领兵疾驰出城而去。 赵顺平发出军令后,城内的白甲军骑兵纷纷下马来,将随身带的口粮分给一路上的百姓们,一时间整个蓟州城内都是悲凉的哭泣声响起,这些汉人百姓们总算等来了期盼已久的中原王师,而王师果然也是仁义之师,宁可让轻装的骑兵吧随身的口粮分给百姓,这些质朴的汉人百姓们接过粮食之后,都是放声大哭了起来,纷纷叩拜不止。 赵顺平又查看了府库,里面也是空空如也,值钱的都被辽军带走了。赵顺平暴怒之下,将城内剩下的契丹人尽数赶了出去,命他们到檀州去,顺道给耶律沙带去一封信,信上给耶律沙所提的条件和蓟州的差不多,但多了一条,不许烧毁粮食,否则白甲军一定追杀到底! 过了两日,顺州的朱凌峰和陈子剑带领大队人马到来,更带来了许多粮食,缓解了蓟州的粮荒。 数日后,檀州传来消息,耶律沙也开始退兵,陈子剑和赵顺平当即率领骑兵接收檀州,耶律沙倒也听话,带不走的粮食没有焚毁,但剩下的粮食却是少得可怜。 凭空多出蓟州、檀州两地的十余万百姓要吃饭,顺州朱凌峰虽然屯粮不少,但也有些吃力起来,蓟州、檀州附近因为战乱,田地大多荒芜,秋粮收上来也没有多少,要过冬怕是有些困难。 三将一合计,一面派人急报幽州和远在京城的徐皓月,蓟州、檀州需要粮食以及来年开春之后的粮种、农耕器具等等,反倒是将收复蓟州、檀州一笔带过。 …… 接到三将文书之时,徐皓月带领兵马已经到了滑州,在营帐之内看完文书之后,徐皓月将文书交给桓宇,缓缓站起身来道:“燕云十六州全都收复了。” 他的话语虽轻,但却是略略带着些颤抖的,他面容上虽然平静,但心里却是汹涌澎湃难以止定,他知道历史上自从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之后,汉人王师重新收复燕云十六州已经是数百年后的事了,明军北伐才让燕云之地重回汉人手中。能在自己手中完成收复燕云十六州之地的大业,徐皓月自然是激动万分,自己真的做到了,真的做到了,他没让燕云之地沉沦得太久,或许这就是他穿越的使命之一。 桓宇看完文书之后,却丝毫没有收复燕云之地的喜悦,他并没有徐皓月那种对历史遗憾的切肤之痛,只是皱眉说道:“大将军,如今虽然接收了蓟州、檀州,但却多了不少百姓需要安顿,小人觉着此刻该立刻让京城调集一批粮食、粮种、农耕器具沿水路北上,若是再过些日子,天气冷下来,北地河道封冻,转运就更加困难了。” 徐皓月回过神来,原来在其他人眼中,蓟州、檀州收复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所以都没有他这般的激动,微微自嘲的一笑后,轻咳一声道:“正该如此,咱们这就修书回京。” 正当徐皓月口述,桓宇执笔下载∷小说--(.)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百九十八章 汉国三隐事 >后周武定元年八月底,大周平章军国政事徐皓月誓师北伐,后周分三路大举进攻北汉。(.) 徐皓月命白甲军马步都指挥使刘逸轩为北路都招讨制置使,率龙彦尘、朱元等军攻太原北石岭关,领兵三万从北面向北汉都城晋阳攻击前进。 又命禁卫军幽州招讨使韩令坤为南路都招讨制置使,领兵一万至潞州,会合禁卫军兵马都监、潞州招讨使潘美部,两军合兵三万由南往北向晋阳攻打。 命河北转运使侯谦毅、陕西北路转运使雷德襄分掌太原东、南路转运事,并命燕云转运使刘宝勋任北面转运使;徐皓月自亲率主力十万,连同曹彬、田重进、李怀义、米信、崔翰,谋士桓宇等兵出出镇州,会攻北汉都城晋阳。 时北汉国主乃是刘钧,闻周军大军压境,惊恐万分,不顾北汉天雄军节度使刘继业、宣徽使范超等人反对,收缩各地兵力回师都城晋阳,并分遣使者赴辽乞援。但此刻辽国燕云之地已失,更兼国内耶律李胡父子叛乱,自顾不暇根本没有能力救援北汉。 汉军节节退缩,周军则是高歌猛进,九月中旬周军攻下盂县、隆州、岚州、石岭关等地后,周军三路大军陆续到北汉都城晋阳城下会师。周军十余万兵马,十余万民夫四面围定晋阳城,四面连营百余里,横亘不绝。 北汉国主刘钧夜晚登城观望。却见周军连营星火点点宛如天上繁星般众多。不禁更加惧怕起来。还好身旁有大将刘继业出言道:“周军虽声势浩大,但人马众多,所费粮饷也是日以万计,兼且冬日将近,吾军当谨守主城、外城,耗时日久之后,周军必然疲惫、粮草不济,定然会败退而去。”听了这话,刘钧才稍稍安心,督命各军谨守城池。 这一日徐皓月领禁卫中军到达晋阳城下。徐皓月不及休息便领着中军诸将到各军之中抚慰诸将,跟着率领诸将登上晋阳西南的吕梁山余脉悬瓮山观看晋阳城。 晋阳城乃当时天下名城,自战国时期赵国便开始营建,经历了秦汉、三国、南北朝、隋唐、五代各朝修建。如今已经形成了“跨汾连堞、三城并举”的大格局。除了晋阳主城外,城外尚有羊马城、连城、罗城三座小城拱卫,中间城墙相连,瓮城、碟城相继,又有汾水引为护城河,果然是一座不折不扣的雄城。刘逸轩、韩令坤、潘美、曹彬等部先到后,并未攻城,只是四面围定,稳扎营盘。 此刻徐皓月见了这晋阳城,这才明白了历史上为何后周、北宋三代君王多次攻打晋阳不克。最后宋太宗赵匡义集结了全国数十万兵马,用尽各种办法才攻克,对于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战来说,晋阳城当真是一座难以攻克的城市。 徐皓月看了晋阳城后,赞叹道:“果然是一座雄城。”跟着回头看了看跟随的诸将问道:“欲拔此城,诸公有何计议?” 诸将互相看了看,刘逸轩先踏上一步躬身道:“晋阳城经营久远,汉军屯驻其内,粮草充裕、水源不绝,外城、主城遥相呼应。急切难拔。不若堵决汾水灌城,或可有奇效。” 诸将闻言纷纷出言附和,徐皓月点点头道:“这是个好计策,不过决水灌城始终于百姓无利,不到迫不得已。最好不用,不知可还有别的计策?” 诸将一时间纷纷献计。或说穴地攻城;或说以轰天雷逐一攻破外城,徐图缓进;或说长期围困,带城内粮尽便可城破。徐皓月笑而不语,却见桓宇在一旁只是冷笑不已,便问道:“桓宇,你有何看法?” 桓宇上前一揖朗声道:“各位将军所言都并非上上之策,晋阳之地汾水、晋水河道众多,地下或多有暗河,不利于挖掘地道。逐一攻坚死伤必将惨重,长期围困吾军粮草耗费甚巨,也不可行。在下以为,自古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北汉朝堂并非铁板一块,其内有三大隐忧。” 这小子一上来就不给诸将面子,逐一加以驳斥,诸将面色都很不好看,只有徐皓月微微笑道:“是哪三大隐忧呢?” 桓宇清清嗓子,朗声道:“其一,北汉国主刘钧素闻膝下无子,收养了他的外甥刘继恩、刘继元为养子,二子时常觊觎国主之位,各自拉拢一帮大将以为臂助,此乃北汉争储之忧。” 北汉国主刘钧收养外甥为义子倒也不是什么秘闻,但能知道二子觊觎国主之位,倒是需要对北汉朝堂极为了解,也不知道桓宇从何得知这些的,徐皓月缓缓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其二,刘钧任用郭无为为相,此人杂学多闻,自诩诸葛在世,早年乃本朝太祖麾下谋事,但因受同僚排挤,最终归汉,此人旧时大周不少将领有旧,投汉乃是迫于形势,想来大将军若能以国士之礼待之,此人必定会投向大周,此乃汉国宰相之忧。”桓宇冷然说道,徐皓月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郭无为与大周将领有旧这句话倒是让他心中一动,心中知道桓宇说的大周将领是谁,但徐皓月面色依旧微笑,点点头示意桓宇接着说。 桓宇见徐皓月赞同自己的话,当下接着说道:“其三,北汉军中,以八千吐浑军最为悍勇,但北汉国主历来忌惮此军,早年刘知远杀吐浑首领白承福,收其部众为军,是以汉国主一直对吐浑军是既防且用的,若稍有风吹草动,汉国主必生疑忌之心,从而对付吐浑军,若吐浑军一去,汉军必然军心不稳,此乃汉**心之忧。” 吐浑便是吐谷浑,自唐朝中叶被吐蕃驱赶至河东地界之后。吐浑一直在河东地区和汉民杂居。五代时期各国多有吐浑名将,后汉慕容彦超便是吐浑人,燕云之地也有不少的吐浑人,这些人大多已经汉化,但仍旧骁勇善战,所以汉军、周军、辽军之中都有不少的吐浑将士。 听完桓宇的叙说后,诸将纷纷明白过来,刘逸轩上前道:“听完桓谋士一席话,末将茅塞顿开,想来大将军心中也是打算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了?” 徐皓月笑了笑道:“不错,既然敌人有如此多的隐忧等不妨多多利用,其实还有一条桓宇没说。大周与汉国世仇。要北汉降服,便要收其心,最该收服的其实乃是刘钧之心,北汉刘氏一族只怕大周报当年屠戮太祖、先帝满门之仇,所以一直投靠大辽,不惜称儿皇帝,也要拼死抵抗。若然能打消刘钧的疑虑,降服汉国还是有可能的。” 诸将闻言都深以为然,只有曹彬略略皱眉道:“大将军此计本是好的,但就怕不报仇。将来为世人所诟病。” 徐皓月摇摇头道:“与北汉之仇已然事过境迁,何况当时乱杀无辜的汉主刘承佑早已伏诛,刘崇不过是刘知远之弟罢了。大周要威服四方,就必须包容万象,有容人之量,方能顺利平定天下!” 曹彬闻言也是颔首不再说话,徐皓月沉吟片刻道:“此刻先让各军兵将稳守营盘,断绝晋阳与外界联系,过几们便开始攻其心,不发动则已。一发便要北汉上至国主,下至兵卒,人人都人心惶惶!大家记住,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咱们还要留着锐气北上寻契丹人的晦气,犯不着在此地多耗时日!好了。大家各回军营安排去!” 诸将轰然领命,纷纷离去,徐皓月吩咐桓宇先回军营,却把刘逸轩叫住。 刘逸轩知道徐皓月有重要事对自己说,便跟在他身后来到一处山岗边上,只见徐皓月命一众亲卫在十余步外等候,自己单独上前来,徐皓月清咳一声轻声说道:“桓宇是你举荐来的,此人的底细你可清楚?” 刘逸轩点点头道:“此人乃是常山人氏,大约在一年前军中投效看他人年纪轻轻,但才智颇高,便留他在身边,任用了一段时日之后,发现此人才堪大用,这才举荐到大将军府中的。他的家也派人到常山打听过,和他所说的一字不差。” 徐皓月微微颔首道:“所查证的一样,但你发觉没有,刚才他对汉国内情了如指掌,这些消息他是从何得来?汉国的一些隐事连你也不甚了解,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又是如何得知的?” 刘逸轩猛然警醒过来,沉吟道:“大将军有细作探听消息,能探听到汉国隐事也不奇怪,但桓宇这小子也知道的这般清楚就有些不合情理了。” 徐皓月面色一沉道:“刚才他说漏了一点,他说那郭无为大周大将有旧,那大将会是何人料想这小子所知汉国隐事,乃是郭无为透露给这大将,然后桓宇才从那大将口中得知这些隐事。” 刘逸轩惊道:“难道这小子投等没安好心?” 徐皓月举目望着天边的垂垂日暮,缓缓说道:“他的来意还未可知,此刻也不必妄下结论已经派了虎头到幽州去想查查那些造反军将的家眷之中是否有人走脱!” 刘逸轩惊道:“难道这小子是犯将的家眷?” 徐皓月冷冷一笑道:“极有可能,今日和你说的话,你记在心里便是,因为人是你举荐的,所要问清楚。” 刘逸轩登时只觉得背上冷汗直冒,急忙道:“在下真不知此子会包藏祸心的,大将军……” 徐皓月微微一笑抬手止住道:“你不必惊慌便是信得过你,才会问你的,咱们小心防范便是,这小子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徐皓月自然知道历史上郭无为曾今想要投降北宋的事,和此人有旧的乃是赵匡胤,桓宇不经意的一句话,到让徐皓月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桓宇的身份一定不简单。(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白甲折将军 ---------.. 数日之后,周军稳扎营盘,赶制攻城器具,数日内随军民夫在匠人营的指挥下,赶制了五百余架投石机,于四面布定后,周军开始向城内施放轰天雷。*霎时间,晋阳城上空被弥漫的硝烟所笼罩,巨大的火光和爆炸声带给尚未见识过轰天雷威力的晋阳军民极大的心里震撼。 徐皓月虽然定下了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大方阵,但他知道攻心的基础也是需要强大武力做为震慑的,所以他没有保留什么,一上来便让周军火力全开,给晋阳城造成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 首日集中的轰击持续了一个时辰,过后便是各处围城军伍零星的施放轰天雷,持续的给城内军民以压力。晋阳城内虽然也有不少的投石机,但在周军突如其来的袭击之下,很多军队都混乱不堪,没有使用投石机反击。到得集中轰击停下后,首先是东南角罗城内的投石机开始向城外的周军发投石还击。 站在高处观看的徐皓月咦了一声,问左右道:“镇守罗城的守将是何人?” 曹彬躬身道:“是汉国大将刘继业。” 徐皓月点点头道:“原来是他,命东面和北面的投石机不必停下,继续轰击罗城,务必要将城内的投石机摧毁!” 东北面的两部周军集中投石机开始轰击罗城,过不多时已将罗城内为数不多的投石机悉数压制。罗城内已经一片狼藉。但刘继业乃是当世名将,亦紧紧约束部下谨守城池,北面刘逸轩和东面的田重进、李怀义见无计可趁,便还是按兵不动,只是一零星的投石机向城内施放轰天雷。 周军这一手几位厉害,后世历史上,金军攻打北宋都城开封的时候,也是集中了一千余架投石机日夜不停的向城内轰击,直到城外石块都施放一空才罢手,金军更为残忍的将战死宋兵的尸体发射进城内。打击宋军士气,经过这样连续不断的投石机攻击后,开封城被攻破,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靖康之耻。如今徐皓月也只是如法炮制。虽然周军的投石机数量只有金军的一半,但周军施放的轰天雷可不是金军施放的石头,对晋阳城所造成的破坏和震慑比起金军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晋阳城的军民都松了口气,忙乱了一天,都准备好好吃顿饭休息一番,想不到晚饭时分,周军那零星的轰天雷又发作起来,汉军诸将无奈之下,只得让兵卒们轮番休息用饭。诸如刘继业这般尽忠职守的将领,更是亲自带领值守汉兵在城垛之下暗藏,严防死守城池,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军伍兵卒有一帮将领弹压统带还好一些,而城内的百姓可就是乱作一团,居住在城墙边上的,不论是富户还是升斗小民纷纷携家带口往城中心涌去,早晨的一顿轰天雷袭来之后,城墙边上不少的民居也被炸毁,城墙边的百姓都不敢在留在此处。纷纷往城内涌去,因为投石机射程有限,打不到城内的。 周军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天黑之后,每隔一炷香时分。便会有几枚轰天雷飞来,到比打更的报时还准。起初轰天雷飞来爆炸后,还有一阵慌乱发生,到得后来城内的军民倒也习惯了,百姓们还好些,到头呼呼大睡便了,但却苦了城内的三万汉军,始终要稳守城池,不敢松懈,就算要休息也不敢离城墙太远,结果被轰天雷的爆炸声弄得整夜不得安宁。 晋阳东北角上的罗城城墙之上,一名北汉大将全身贯甲站在城垛之旁,一双深邃精明的眼睛冷冷的凝望着城外连绵不绝的周军营阵,夜幕下的周军营阵星火点点,彷如上古洪荒的巨兽一般随时择人而噬。那北汉大将面沉如水,轻轻捋着颌下三缕长须,口中却喃喃念叨有词。 “刘将军,吃些饭食吧。”一名裨将在身后轻声说道,那大将并未回头,仍是凝望着夜幕下的周军大营,沉声说道:“陈颀,周军又该放轰天雷了。” 那裨将陈颀尚未答话,远处的周军阵营之中果然飞起几点火光来,直往城墙飞来,两个落到城墙内角爆炸开来,登时引起几处火头来,那处的汉军混乱一阵,跟着马上上前扑灭了火头,其余的几枚轰天雷落到城墙外,并未对城墙造成太大威胁。 陈颀见状急忙冲到城垛边冲着下面大喊道:“各人谨守,不必慌乱,可有何折损?” 城下一名都头大声答道:“回将军,伤了几人,职下正在带人扑灭火头,并无大碍!” 陈颀心中安定不少,回到那大将身旁道:“将军,折损不大,并无大碍。” 那大将似笑非笑的捋了捋胡须温言道:“周军这招端的歹毒无比,虽然周军的轰天雷准头不好,但疲惫我军,更让我军士气大挫,这才是第一日而已,再过几日我军更加无心恋战了。” 陈颀皱眉看着远处周军阵营道:“周军势大,攻城器具众多,早间一战,我军的石砲已经大部被毁,和城外周军以石砲互射,我军远落下风。最可恨的便是周军也不派兵卒攻城,只敢用石砲远攻,让兄弟们有力无处使,真是可恨。” 那大将嗯了一声,面色一沉道:“不能再让周军如此下去,否则几日后我军士气大沮,更难以坚守下去。”一双铁拳狠狠的砸在城垛上,那大将咬牙冷喝道:“陈颀!” 陈颀急忙抱拳道:“末将在!” “命人搬开小罗门的石块木桩,本将亲带三千精兵趁夜出城踹营!”那大将冷然道:“周军今日靠石砲小胜,那些石砲排布于阵前。本将带兵冲杀出去。定要焚毁这些石砲,以振我军士气!” 那陈颀迟疑道:“将军,但军令严令我等谨守城池,擅自出战万一败北,罪过不轻啊。” 那大将冷哼一声道:“适才我刘继业已经见过陛下,亲自立下了军令状,尔等不必担忧,只问尔等敢效死否?!” 陈颀不再迟疑,急忙躬身大声喝道:“愿效死力!” 这北汉大将正是刘继业,当下他带领陈颀等人点起三千精兵。扒开罗城小罗门填塞的石块木桩,各军多备引火之物,趁着夜色掩护便悄悄杀出城去。 刘继业和陈颀领三千汉军出城之后,悄悄摸黑前行。才走到一半,只见眼前不远处点点火堆照耀之下,映出周军的投石机阵地来,借着周军阵中的火堆望去,只见面前密密麻麻的排满了投石机,其间还不是传来周军的说笑声。 跟着只见周军几簇火把点起,跟着一阵吆喝声大起,木杆拉动的巨大声响之下,几个火点嗖的往罗城飞去,看来周军又向罗城发射轰天雷了。 刘继业手持大刀。低喝一声:“冲!”霎时间潜伏到周军阵营前三十余步的汉军一起呐喊着冲杀出来,直往周军石砲阵地杀了过去。 见汉军杀来,石砲阵地上数百名周军一发声喊,仓惶往后面奔去,想不到精锐冠绝天下的周军竟然不战而退,丢下数十架投石机不顾而去。 刘继业手持大刀冲入营阵内,却见空无一人,心中正在纳闷,陈颀上前急报道:“将军,周军都跑了!” 刘继业面色一沉道:“传令找找看可有周军留下的轰天雷。多找几个带回城去,然后烧了这些石砲,我等尽快回城,周军如此反常定然有诈!” 话音才落,左右两面的营垒之中喊杀声大起。无数的火把从两处营垒之间涌出,却是周军的伏兵尽出。杀了过来。 刘继业大惊失色喝道:“陈颀,快些找轰天雷、烧石砲,能烧多少是多少,然后带兵马先退,本将亲自断后!”也不等陈颀出言,刘继业大刀一挥,领着手下五百亲兵不退反进,向着冲出营垒的周军冲杀过去。 陈颀顿足不已,只得喝命手下兵卒找寻轰天雷,黑暗中也不知道轰天雷是什么模样,汉军只得将周军投石机旁的石砲带走,跟着烧了十几架投石机,周军已然掩杀过来,陈颀只得领兵且战且退。 刘继业领兵冲杀上去,却见周军精骑举火把杀出,刘继业大刀悍勇,一个照面便将一名都头砍下马去,夺了他的马匹,翻身上马之后,刘继业更加骁勇,催马直杀入周军军伍之内。 正厮杀间,只见一名白甲周将带着铁面罩直杀过来,身后大旗上大书一个“折”字,刘继业心中微微一惊,看这旗号乃是周军中和汉军据战多时的折家军。 此军乃是云州大族折德扆所创,周军白甲军克复云州之后,这支兵马便一直跟随周军刘逸轩部征战,多次在北面同汉军交战,曾屡败汉军,因该部骁勇以折字大旗为前导,又都着白甲,汉军都唤此军为“白甲折家军”。 眼见白甲周将引兵杀来,刘继业也不答话,上前便是一记重击砍去,本拟一刀便能结果了这周将,却想不到这周将也使一口大刀,轻轻巧巧的侧身一让,跟着大刀伸出一拨一挑,轻松化解了自己这一记重击,跟着那大刀横削过来,呼呼作响,声势骇人。 刘继业轻轻咦了一声,举刀架住,能够轻松化解自己一记重击,显然眼前此将并非寻常军将,刘继业冷声喝道:“来人可是折德扆折将军?!” 想不到那周将轻轻笑了起来,竟然是个女子的声音道:“折将军就是,但不是我父帅,你认错人了!”跟着又是一记挥劈砍直,刘继业举刀架住,只觉得手上受震不小,看来眼前这女将武艺极高。 “那你是何人?!”刘继业心中微微有些好奇,想不到周军中一员女将也有如此武艺。 “想知道本姑娘的名字,先打赢我再说!”那白甲女将爽朗的笑声之中,大刀破空之声又袭来,刘继业急忙拆解,两人拍马厮杀起来,一时间斗了个不相伯仲。 周军杀出,汉军抵敌不住纷纷后退,陈颀最后只引千余兵马回到城内,好在城墙上乱箭齐发,拦住周军,黑夜之中周军也不敢太过进逼,见城墙上乱箭发来,便退了回去,但刘继业和五百亲兵却陷于敌阵之内,没能回城。(。。) p --------- 第三百章 单独分胜负 黑夜之中,刘继业和那女将厮杀十余合不分胜负,转眼间鄙见自己身旁的亲卫越来越少,心下急躁便想着尽快将眼前这女将拾掇下后,带领手下突围而去,但心中越急就越发拾掇不下,反而被那女将接连几刀逼得手忙脚乱。() 刘继业见拾掇不下那女将,收摄心神,暗忖今夜周军已有埋伏,定然讨不了好去,想来陈颀等人也该退回城内,当即长啸一声,手中大刀猛砍一阵,跟着拔马翻身杀回。 刘继业沿路冲杀回来,黑暗之中只有十余名武艺高强的亲卫夺得马匹紧跟其后,其余的亲卫不只是死于阵中还是被俘了。 只见往城内退去的路上周军越来越多,刘继业当即大吼一声道:“左右冲突不出,不如随我杀将回去,好歹踹破周营,让周军不敢小视我等!”十余名亲卫轰然称是,便跟着刘继业如狼似虎般的返身杀了回去,众人已存了死志,加上无疑都是颇高,黑暗之中一阵冲杀,周军人马虽多竟然阻拦不住。 刘继业突入周营之内后,回头一看身后已经空无一人,不禁怒火大炽,手中大刀舞得如旋风一般,周军纷纷辟易。 不远处周军木制的点将台上,白甲折家军大将折德扆正在台上观望,眼见出城夜袭的汉军大部退回城内,留下殿后的数百汉军悍勇无比,周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渐渐拾掇下来,最后一名汉将居然突入了大营之内。左冲右突勇不可挡,脸色登时阴沉下来,厉声喝道:“此乃何人?”旁边一名裨将答道:“回将军,看此人刀法该是汉将刘继业。此前和我军多有交手的。” 折德扆哦了一声道:“和他交战多时,今夜才见到他,想不到他如此年轻。”跟着眼神一寒道:“难道我军中便无人能胜过他么?” 一名二十余岁的小将上前答道:“父帅,适才阿姐已经出战,和这刘继业战了个不相伯仲,待孩儿下去助阿姐一臂之力,定然能杀了此人。” 折德扆回头一看,却是自己的二儿子折御勋。摇摇头指着营内势若猛虎的刘继业道:“此人已经存了死志,只是想要以死相搏,我不想再让部下有任何损伤,给我传令下去。弓弩手伺候!” 折御勋正待转身传令,忽见一支人马奔至点将台下,当中一杆白幡大旗,军中人人都是心中一凛,此旗一到。***说明徐皓月也到了。 果然只见徐皓月带着数人走上点将台来,折德扆、折御勋等将急忙迎了上来拜见,徐皓月摆了摆手笑道:“折将军无须多礼,我是来观战的。不知战况如何。” 折德扆面色一窘,抱拳道:“回大将军的话。果然不出大将军所料,罗城守将刘继业趁夜出城夜袭。原本可以聚而歼之,但刘继业亲率数百悍卒断后,其余人马才得意从容退去,战果不大,小女与他久战未分胜负……” 徐皓月哦了一声道:“听闻折将军一门虎将,令千金折赛花更是勇冠三军,在北地极为有名,待会儿倒要亲眼见见。” 折德扆面色微喜,暗想徐皓月乃是当朝第一人,平日里是出了名的不好女色,想不到今日却格外看重自己的女儿,要是徐皓月看中了自己女儿,要是女儿嫁给徐皓月,折家便不再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当下连连点头称是。 徐皓月见他如此,心中暗笑他想得多了,但也不好当面点破,跟着说道:“其实再多的汉军我也不放在心上,最主要的是刘继业没逃回去就好,此人如今何在?” “大将军请看。”顺着折德扆所指的方向望去,徐皓月见到千余名周军在营内围住一人,此人战马已失,正在举刀步战,借着周军的火把,倒是把此人的身形看了个明白,只见他一柄大刀上下飞舞,竟然无人可以近身,将一众周军将校逼迫在一丈之外。 徐皓月惊叹了一声道:“果然是员猛将。”折德扆闻言面色不喜,上前抱拳道:“大将军少待,在下亲自下场生擒此人献于将军阶下。” 徐皓月知道折德扆不喜,今夜提前有所准备,但还是被大部汉军逃脱,而且还让刘继业单枪匹马杀入营中来,做为一军之将的折德扆的确高兴不起来。 但徐皓月并不介意有多少汉军逃回,今夜要能留下刘继业便是大功一件了。徐皓月来自后世,也极为佩服刘继业此人,因为他便是后来鼎鼎有名的杨家将创始者杨业。 刘继业本姓杨,被北汉主刘崇赐姓刘,在徐皓月的计划之中,攻打北汉还有一件事重要的事便是收降刘继业。 原来徐皓月从刘逸轩那里得知折家军在早年的燕云之战后,便已经归降了大周。因为他这只蝴蝶扇动的翅膀,折家军没有和北汉的刘继业一起合作抗辽,结果导致折德扆的女儿折赛花没有嫁给刘继业,既然两人尚未成亲,他们的儿子杨延昭,还有其他的杨门猛将就还没有出世,要是一个不小心刘继业再战死,那历史上有名的杨家将也就彻底的无缘历史了。 所以徐皓月打算稍作补救一下,他算定了今夜刘继业定会出城偷袭,便想着生擒刘继业,也不知道能否招降于他,然后再撮合刘继业和折赛花完婚,说不定能补救一下。 不过徐皓月也没报太大希望,历史的走向已经大大脱离原本的模样,便连宋朝也没有了,更何况是杨家将?徐皓月也只是略作补救罢,至于结果如何,徐皓月也不愿强求。 徐皓月见折德扆想要亲自去战刘继业,只怕折德扆伤了面上更不好看,那刘继业和折赛花便更加不可能成亲。当下笑道:“折将军无需亲自动手,让本将军手下去会会他。”当下也不等折德扆答话,喝命道:“田重进、李怀义、米信、崔翰!” 徐皓月身后四员战将一起轰然应偌,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你们四人同去。不管用什么办法,将刘继业生擒过来!”四将领命后转身下台而去。 四将才下台去,只见周军中那白甲女将策马引兵至,分开众军之后,她一手提刀,一手从马鞍上解下一只金瓜锤,口中一声娇叱:“看锤!”那金瓜锤夹着劲风便砸向刘继业。 那女将便是折赛花,她和刘继业缠斗良久。两人斗了个不相上下,心中佩服刘继业的武艺,也不愿意偷袭于他,当下先出生示警跟着飞锤出手砸向刘继业。 果然刘继业得了示警之声。大刀一格,那飞锤在刀柄上缠了几圈,刘继业大喝一声猛的一扯刀柄,折赛花只觉得手臂上一股巨力传来,她身在马背上。不似刘继业脚踏实地那般的从容借力,当下想也不想,顺势一个筋斗从马鞍上飞身跃下,双脚落地后才运劲回夺。 刘继业见又是这女将。不禁眉头一皱道:“又是你?!”手上却毫不松劲。 折赛花心中好胜心起,哼了一声道:“今晚定要和你分出胜负来!”跟着大声想四周的周军喝道:“大家退开。我要和他单打独斗!不许你们帮忙!” 折赛花乃是白甲折家军中唯一的女将,待人和善而且又是折德扆大女儿。受人尊重,军中兵士都不敢轻看她,她一声令下,一众军士当即举着火把退开,将两人围在圈中。 正当折赛花想要好好同刘继业较量一番的时候,想不到嗖的一声,一支羽箭飞来,铮的一声竟将金瓜锤的铁链射断,两人猝不及防,都向后各退了几步,跟着两道黑影跃过一众周军,一张渔网当头便往刘继业头上罩下去。 刘继业猝不及防,登时被渔网罩住,跟着一柄长刀刷的闪来,瞬间已经架在自己的脖颈之上,只见眼前一名大胡子周将冷冷的说道:“我家大将军要见你!” 刘继业面红耳赤,但被渔网罩住,又有长刀在喉,急切挣不开,当下冷笑的看了看站在一旁还没明白发生何事的折赛花道:“大周将军便是这般单打独斗的么?”跟着厉声喝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罢闭上眼睛也不再说话。 折赛花见忽然杀出几个不认识的周将来,忽施下流手法将刘继业擒住,又被刘继业一番嘲笑,当即按耐不住,拔出腰间佩剑唰的一剑刺向那大胡子周将,口中喝道:“本姑娘说了要单打独斗的,你们是何人?快些放开此人!” 嗖嗖三声破空之声传来,三支连珠箭射来,折赛花大惊,只得收剑回挡,将连珠三箭挡下后,却见那大胡子周将和另外两名周将已经将刘继业押走,一名周将手持弓箭,弓弦上搭了三支箭羽冷冷的看着折赛花道:“折将军,我等奉徐大将军将令要擒下此人,你再出手可别怪我箭下不留情!” 此人正是米信,他和田重进等人得了将令后,下台来一商议,也不愿意让徐皓月久候,反正阵前擒将,无所不用其极,当下便用渔网擒了刘继业,押回去缴令,只是想不到折赛花竟然会出手攻击。 折赛花气愤难平,破口骂道:“什么徐大将军?派人出此卑鄙无耻的招数,便是毫不光明磊落!”一旁的一名裨将急忙出言提醒道:“大小姐噤声,徐大将军便是徐皓月徐大将军啊。” 折赛花愣了一愣,只见田重进等人也不理会自己的骂言,押着刘继业扬长而去,当下恨恨的道:“我还道徐皓月大将军是个英雄好汉,原来也是个卑鄙无耻之人!就算他是大将军,我也要照骂!” 旁边几名折家军将领吓了一跳,急忙将折赛花劝开,折赛花取下脸上的铁面罩,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一双秀目朝着点将台那边高扬的白幡旗看了一眼,兀自恼恨的道:“不行,我一定要和刘继业单独分出胜负!”(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事出有蹊跷 折德扆的大帐之内灯火通明,徐皓月望着桌案上满是书册,随手舀起一本来看,却是一本《春秋》,微微一笑回头对折德扆道:“想不到折将军行军打仗也不忘了看书,真是难得。” 折德扆听得褒奖,笑逐颜开,将适才田重进四将禀报擒获刘继业时,自己女儿出手阻拦的不快之事暂时忘了,上前躬身道:“大将军谬赞了,听闻大将军文武双全,末将只是效法而行,只觉得武人只知厮杀而不知春秋大义,未免有所不足,所以末将常常读些书的。” 徐皓月嗯了一声笑道:“你到也有心。” 这时折德扆之弟折德愿快步进来报道:“禀报大将军,贼将刘继业已经押至帐外。” 徐皓月点点头道:“带他进来。”说罢坐到首位上,吩咐折德扆坐在一旁。 过了片刻,只见田重进、李怀义等四人押着一名大将进来,那大将被五花大绑,身上满是血污,头发散乱,但面色从容不迫,眼神中带着轻蔑和不屑,立于大帐内昂然不屈。 田重进上前一步抱拳道:“大将军,敌将刘继业带到。” 徐皓月微微一笑指着刘继业身上的绳索道:“可去了刘将军的绑缚,虽各为其主,但刘将军能亲自领兵殿后,足见其对士卒有情有义,也不必羞辱于他。” 田重进回头与李怀义等三将对望一眼后。有些为难的道:“大将军。此人武艺颇高,缚猛虎不易,若是松绑,只怕……” 徐皓月抬手止道:“刘将军不是吕布,我也不是曹操,我们这么多人,也不怕刘将军会做出什么鲁莽之事。”跟着盯着刘继业微微一笑道:“今夜还擒获了数十名刘将军的亲卫,刘将军如此体恤下属,相信不会逞一时之快,而不顾属下性命。” 刘继业恨恨的看了徐皓月一眼。怒骂道:“你便是徐皓月?想不到如此卑鄙无耻!”田重进等人大怒,一起喝骂起来。 徐皓月笑了笑止住,示意田重进给刘继业松绑,跟着命人看座。刘继业松了绑后。也不理会田重进等人怒目相视,四平八稳的坐下,瞪着徐皓月却不说话。 徐皓月好整以暇的打量着这位名将,缓缓说道:“如今大周威加海内,意欲平息干戈,统一天下,还天下一个太平,让百姓能重新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却不知刘将军为何要抗拒大周天兵?” 刘继业哼了一声道:“正所谓以所不欲爀施于人,为何不是我汉国来统一天下。而周军扫榻相迎?吾主亦有安养百姓、平复天下之志,为何不能是吾主统一天下?周国无故兴兵,令汉地百姓民不聊生,我等各为其主,定然要起兵守土!” 徐皓月笑道:“刘将军此言差矣,汉主无道,汉地只有数万户百姓,居然有兵卒三万余人,如此穷兵黩武,如何能安养百姓?汉主为求私利。竟然向契丹俯首称臣,置我汉人于水深火热之中,任由契丹人鱼肉,如此不知廉耻,如何能安服天下?其实我想刘将军心里知道。如今我大周北据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复我汉人山河,重塑汉唐雄风,刘将军何苦与我为敌?不若归降大周,上可顺意民心,平定天下,做一番大事业,下可保护家小,荣华富贵,不失位极人臣?” 刘继业默然片刻后,轻叹一声道:“汉主待我不薄,未曾相悖,我也不会背主,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徐皓月好像也料到他会这般说,也不再劝说,温言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折将军,你命人好生看押此人,待明日午时三刻辕门行刑!” 折德扆起身领命,便命弟弟折德愿带着亲卫将刘继业押下去,嘱咐严加看管,刘继业也不反抗,站起身昂然离去。 刘继业被带走后,徐皓月又道:“折将军,今夜我就在你这里歇息了,明日好观刑。刘继业也算一代名将,死前也不可羞辱于他,让他饱食一顿好上路。”折德扆应了,便告退出大帐去了。 折德扆走后,崔翰忍不住上前抱拳问道:“大将军是不想要收服刘继业的么,属下不明白,为何大将军适才又要杀了此人?” 徐皓月低头看着手中的那本《春秋》没有抬头,反问道:“桓宇回来没有?” 话音才落,帐帘掀开,只见桓宇大步走了进来,躬身禀道:“大将军,属下回来了。” 徐皓月合上书本,微微一笑道:“可有安排妥当?” 桓宇躬身道:“一切已经布置妥当,只等着折赛花出手了,假若她不出手,属下也安排了人出手。” 徐皓月嗯了一声,看着摸不着头脑的田重进等人笑道:“我们就等着看一场好戏便了。” …… 却说一场夜战之后,折赛花气恼徐皓月派人使诈擒了刘继业,便领着手下女卫自回营中,也不去拜见徐皓月。 回到营中,女卫安排了热汤水,折赛花去了甲胄,换了行军常服,略作梳洗后,便气恼的坐在帐内,越想越气之下,吩咐手下一名女卫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徐大将军和父帅把那刘继业怎么了。” 那女卫领命而去,折赛花便在帐内心不在焉的看起书来,正看时帐帘掀起,却见弟弟折御勋走了进来,口中笑着说道:“阿姐,厮杀一夜为何还不安睡?” 折赛花见是弟弟,面色一松问道:“你怎么来了?” 折御勋也不客气自己坐下后说道:“下半夜到我值夜巡营,还有会儿功夫,见阿姐营帐还有光亮,知道阿姐没睡。进来找阿姐说话。”见折赛花面色兀自余怒未消。折御勋笑道:“阿姐,你不是老早便想见见这名满天下的徐大将军了么?怎么今夜大将军到了咱们营中,你又不去见他了?” 折赛花白了他一眼,微微愠道:“世上欺世盗名之辈多如牛毛,想不到这徐大将军也是空有虚名,行事狡诈无比,不见也罢,算我误听人言了!” 折御勋哈哈笑道:“阿姐,你行事总是出人意表,早年要父帅答应由你自己挑夫婿。挑来挑去也没挑中,最后心慕徐大将军,一直想要见他,没想到这会儿又翻脸不认人。阿姐的心事真是难以揣测啊。” 折赛花秀脸微红,跟着板起俏脸怒道:“你半夜来就是取笑阿姐的么?” 折御勋缩了缩头笑道:“这可不敢,阿姐武功了得,我可不想挨揍。” 正说话间,那女卫回到帐中禀报道:“大小姐,那刘继业被徐大将军关押起来,明日午时便要在辕门问斩了。” 折赛花面色一变,站起身急问道:“他被关在何处?” 那女卫答道:“他被关在二老爷营中,由二老爷看管。” 折赛花皱眉坐下身,挥了挥手让女卫退下。折御勋见折赛花竟然派人打听刘继业的消息。面色微微一变,低声急问道:“阿姐,你想做什么?难道你想放走刘继业?你想都别想啊,人是大将军亲自派人舀下的,要是在我们折家军营中走失了敌将,我们都要受罚的。” 折赛花哼了一声道:“阿姐我还不至于不分轻重。”跟着单手支颐轻声道:“只是没和他分出胜负来,有些不甘心。” 折御勋皱眉道:“阿姐,你别再胡思乱想了,可别做傻事,那样会连累大家的。”折赛花嗯了一声道:“阿姐知道轻重的。时辰到了,你快去巡营吧。” 折御勋被折赛花撵了出来,只得带着亲卫四处巡营,巡了一圈之后,心中还是不大放心。便又折回到折赛花营外,却见帐内灯火已灭。便问帐外值守的女卫道:“大小姐安睡了么?” 帐外几名女卫互相看了看才答道:“已经睡了。” 折御勋心中狐疑,便在帐外喊道:“阿姐,你在里面么?应我一声。” 唤了几声都无人答应,折御勋怒视几名女卫道:“快说,大小姐去哪了?” 几名女卫正支吾不语之时,东边军营内传来一片呼喊之声“敌将跑啦!敌将跑啦!” 折御勋登时明白过来,折赛花还是去把刘继业给放走了,当下顿足道:“苦也,阿姐,你为何如此糊涂?!”当下便带着人马冲向东营,一边大声喝命各营兵马起来搜索敌将。 到得东营查看,果然是刘继业走失,折御勋快步走进关押刘继业的营帐内,只见折赛花穿了一声寻常兵卒的衣甲,兀自在帐内发愣。 折御勋疾步上前拉着折赛花便往帐外走,一边走一边急道:“阿姐,你快会自己营帐去,换了这身衣服,就当自己没来过这里!” 折赛花皱眉怒道:“我没放走刘继业啊,我扮作给他送酒食的小兵进来,只是想和他切磋武艺,还没出手便有几个黑衣人闯了进来,他们几人武艺都很好,把我打晕了,醒来就不见刘继业了。” 折御勋心中一凉,难道是有人想要陷害?折赛花急道:“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是那些黑衣人救走了刘继业,这些黑衣人能在营中潜伏,一定是自家人。” 折御勋急道:“此事稍后再说,阿姐,你快回营!” “折大小姐竟敢私放敌将?!”帐外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只见几人掀开帐帘走了进来,当先一人正是今夜擒下刘继业的大胡子田重进,只见他冷笑道: “大小姐,你还有何话说?” 折御勋急忙拦在折赛花身前道:“田将军,此事甚为蹊跷,是有人故意陷害我阿姐的。” 田重进摸着鼻子冷笑道:“是非曲直到大将军跟前分辨去吧。”跟着走到折赛花身前道:“折大小姐,还请跟在下前去面见大将军!” 折赛花哼了一声道:“去就去,反正我没有放过刘继业!”说罢昂然当先走出营帐,田重进等人笑了笑,跟在后面一起去了。折御勋顿足不已,急命人禀报折德扆和折德愿,自己快步跟了上去。 第三百零二章 可曾婚配否 纷扰了一夜,此刻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折德扆的大帐内,徐皓月放下手中的书籍,单手杵着下巴望着眼前普通兵卒装扮的折赛花,只见她面色从容,秀脸上满是傲然之色,一股英气油然而生。 “你为何要私放刘继业?”徐皓月淡淡的问道。 折赛花昂然道:“我没有私放刘继业,是有几名黑衣人救走他的。” 徐皓月微微一笑,看了看身旁的桓宇,桓宇冷冷的说道:“折将军,此处乃是你折家军军营,敌将被人救走,看管敌将的折德愿将军还有今夜巡营的折御勋将军都脱不了干系。况且折将军你武艺高强,几个黑衣人能从你手中就走刘继业,令人匪夷所思,就算那几个黑衣人武艺高强,难道折将军连大声呼救都不会了么?种种疑点来看,折将军是有意放走刘继业的!” 桓宇一顿说辞,让折赛花紧咬红唇,面色很不自然起来,的确如桓宇所说,几名黑衣人来救刘继业之时,折赛花并未全力阻拦,虽说不是她主谋放人,但也是有意放走刘继业的。 见折赛花默不作声,徐皓月笑了笑说道:“折将军女中豪杰,定然不肯连累折家军的,这私放敌将的罪名若有人一力承担,我可以不追究折德愿、折御勋看管不严、疏于职守的罪过。” 折赛花闻言,银牙一咬,昂然道:“不错,是我私放刘继业的。大将军要问罪,我折赛花一力承担!” 徐皓月摸了摸下巴笑道:“果然是女中豪杰,来人,先带折将军下去。天明再论处!” 田重进等人上前来正要将折赛花带下,徐皓月忽然又问道:“对了,折将军,你为何要放那刘继业?” 折赛花目光一闪,哼了一声道:“我本想单打独斗胜他,赢也要赢的光明磊落,不似有人用下三滥的手段擒他,我敬重刘继业的胆色和武艺。不忍见他就这么被问斩,所以放了他,这个答案大将军满意了么?” 徐皓月笑而不语,挥挥手命人将折赛花带了下去。跟着对桓宇说道:“让折德扆他们进来吧。” 桓宇阴恻恻的笑道:“他们在帐外一定等得心急如焚了。”说罢到了帐外,将折德扆、折德愿、折御勋等人引了进来。 折德扆等人面色忧急,进到帐内一起纳头便拜道:“大将军明鉴,小女绝不是放走刘继业之人,望大将军开恩。” 徐皓月起身离案。上前将折德扆扶起,微微笑道:“折将军不必如此,起来咱们慢慢说。”当下徐皓月命人看座,折德扆等人忧心忡忡的坐下。也不知道徐皓月会如何处置,面色都有些惶急。 适才折德扆得了折御勋的禀告后。急得连衣甲都不及穿戴,只穿了常服便到了帐外。想要进去替女儿分辨,好在刚才田重进将折赛花带出来,折赛花面色从容,似乎也没被为难,让几人稍稍放心一些,但私放敌将始终是杀头的重罪,折德扆等人始终不能安心。 徐皓月回到首位上坐定后,缓缓说道:“适才我问了折赛花将军,她已然认了私放敌将之罪。”说到这里折德扆几人面面相觑,面色更加忧急起来,看得出折德扆还是很担心自己女儿安危的。 徐皓月看了看几人,缓缓续道:“私放敌将,按军法该当处斩,折将军,你觉得如何?” 折德扆面上的肌肉微颤,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站起身拜道:“大将军开恩,小女无知,犯下大错,求大将军看在末将一家略有微功的份上,宽赦小女吧。”折德愿和折御勋也急忙拜伏于地恳求起来。 徐皓月皱眉温言道:“折家军在我白甲军中有些时日了,须知军法无情,若是本将徇私,如何能服各军?” 折德扆额头冷汗直冒,咬牙道:“求大将军开恩,给小女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末将愿意领军攻下晋阳,再擒刘继业送于阶下,以赎罪过。” 徐皓月嗯了一声,缓缓说道:“将功赎罪倒是个办法。”折德扆等人闻言都是面露喜色,只听徐皓月清咳一声又说道:“折家军威名素著北疆,乃大周之藩篱,不过折家始终是羌族后裔,朝中多有风言风语,本将已经多次弹压,但朝中总有些人说什么折家久在边关,不服王化,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闻言折德扆额头更是汗水涔涔而下,急忙说道:“大将军明鉴,这些都是奸佞小人的中伤之语,我折家上下是忠于大周的。” 徐皓月轻轻嗯了一声盯着折德扆一字一句的说道:“本将军从前乃是白甲军统帅,自然知道折将军一门忠烈。不过折将军也该明白,朝廷不是我徐皓月一个人说了算,折家也该做些事出来,让本将军好向朝廷交待。” 折德扆有些明白过来,自从折家归顺了大周,加入白甲军后,刘逸轩一直建议自己把族中家小迁往内地,但折德扆一直自恃是云中大族,不愿意内迁,这次攻打北汉,大周精锐尽出,折家军已然陷于周军的围困之内,徐皓月这一趟想要让折家彻底归附,而不是依旧独据府州,控扼西北。 看着折德扆冷汗直冒,徐皓月慢条斯理的品了口茶,折家虽然此刻归附大周,但之后会如何谁也不知道,大周如今正在削节度使的兵权,像折家这样的豪门大族更要加以控制,更何况折家乃是羌族后裔,徐皓月不希望养虎为患,将来又出一个定难军、夏国公背叛中原政权,自立国家的事例来。 在徐皓月看来,不论什么人他都敢用,但用的前提便是这人受控制,既防且用才是用人的上乘手段。否则说再多的恩义,也是白搭,柴荣和赵匡胤便是最好的例子。 折德扆面色略微有些发白,微微颤声道:“大将军想要末将如何行事?” 徐皓月站起身来。走上前去将折德扆扶起,温言道:“朝中既然有人疑心,那咱们就消除这些人的疑心,我已经奏请朝廷,在京城为折家准备了数十亩的宅邸,可供折家大族居住,只要将军举家迁往京城,朝中定然会重重封赏。折家子弟依旧是大周精锐,折家族人在京城附近依旧可以分到大片土地,和你们在云中、府州所有分毫不差,而且还会有更多的好处陆续有来。” 折德扆惊疑不定。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弟弟折德愿和儿子折御勋,却见两人也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听徐皓月继续说道:“听闻将军二子折御卿已经四岁,当今陛下也还年幼,也招了不少大将大臣子嗣入大内伴读。本将之子也在大内伴读,所以本将还想让将军儿子折御卿也到宫中做为陛下的伴读。要知道我等终有一日会垂垂老矣,将来始终是孩儿们的天下,能早一些侍驾。将来折家必定能更加昌荣,折将军你说对吗?” 折德扆、折德愿、折御勋都明白了过来。徐皓月这一手乃是恩威并用,要折家诚心归服大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所居偏远不受控制。折德扆看了看折德愿和折御卿,一咬牙拜倒在地,大声道:“多谢大将军厚恩,末将这就修书回家,命家人举家迁往京城!” 徐皓月微笑着扶起折德扆,接着说道:“折将军识得大体就好,等攻灭了汉国,本将想让折将军出镇秦凤路,经略西北。”徐皓月在年初之时,已经按照后世宋制,将大周行政区划分为路、府、州、县各级,加强中央集权,秦凤路统秦州、陇州、阶州、成州、凤州几州,北面是夏州定难军,西面是吐蕃,乃是大周西北要隘。 折德扆闻言一呆,徐皓月继续笑道:“折将军不必惊奇,西北秦凤路仍有不少羌人,折将军出镇最为适合。” 折德扆又惊又喜,便即又再拜谢,跟着徐皓月忽然问道:“折赛花将军可曾婚配否?” 折德扆闻言更是喜上眉梢,暗想徐皓月果然是看中了自己闺女,当下急忙道:“小女未曾婚配。” 徐皓月嗯了一声,似乎放下心来,跟着奇道:“折赛花将军年纪不小了,可为何尚未婚配呢?” 折御勋插口道:“阿姐想要自己找夫婿,阿姐说了,她找的夫婿一定要能够打败她,而且是个大英雄。后来阿姐听了大将军的威名,心中仰慕,最想见的是大将军。” 徐皓月哦了一声,面色微微有些尴尬,想不到折赛花居然是这样才没有婚配,难道自己真的有点像后世明星那样,迷倒了不少无知少女?先前有个大唐公主李芳仪,现在又有个折赛花,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欢喜还是忧愁。 折德扆狠狠的瞪了折御勋一眼,上前笑道:“小女是仰慕大将军,让大将军见笑了。” 徐皓月轻咳一声道:“折将军,令千金的婚配之事可否交给本将军安排?” 折德扆心中大喜,只道徐皓月碍于脸面不好当面说来,当下忙不迭的道:“此乃小女的福分,一切愿听大将军安排。” 见折德扆等人都是眉花眼笑的,徐皓月一愣,知道自己的话有些暧昧,几人会错意了,当下也不点破,笑着命桓宇下去传令,将折赛花施放,折德扆几人也告退而去。 桓宇传令回来之后,见徐皓月低头沉思,忍不住上前道:“大将军难道真的看中了折赛花这个野姑娘?” 徐皓月笑而不语,桓宇又道:“解决了折家这块心病,又能让刘继业中了我们的计策,这一招可谓是一石二鸟啊。” 徐皓月点点头笑道:“不错,这刘继业独自一人回去,本就惹人怀疑,汉国主不是明君,身边又有小人,刘继业本事再大,也得不到信任。”说到这他站起身踱了几步,跟着缓缓说道:“联络城内的郭无为,只要刘继业一回到城内,便可依计行事!” 桓宇阴恻恻的笑着躬身领命而去。(未完待续。。) p 第三百零三章 阵前忙换将 话说折赛花被田重进押到一座营帐内看管,田重进倒是没有为难于她,吃喝供应不缺,还让折赛花的女卫带了衣饰前来更换,只是不许折赛花离开营帐。 折赛花换了武将常服坐在营帐内,对着满桌的酒食发愣,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过了片刻之后,折德扆和折御勋联袂而来,才进帐折御勋便喜滋滋的大吵大嚷起来:“阿姐,没事了,大将军已经赦免你的罪过了。” 折赛花站起身来皱眉奇道:“私放敌将可是重罪,大将军为何肯放过我?” 折德扆重重的哼了一声:“胆子越来越大了,要不是为父求情,你就要被问斩了!怎么回事问你阿弟吧。”说着坐下身来,倒了杯酒自斟自饮起来。 当下折御勋也坐下身来,绘声绘色的将适才徐皓月宽赦折赛花的事一一说了。 折赛花听了之后,恍然大悟,轻叹一声道:“阿爹,看来大将军是疑忌我折家军,就算没有昨夜的事,他也会安排其他由头逼迫我们答应迁居内地的。” 折德扆又哼了一声道:“你少胡说,那刘继业乃是汉国勇将,擒住他可去汉国一大臂助,大将军会自己放了刘继业么?还有他会料到你一定去放刘继业么?”跟着折德扆盯着折赛花道:“阿女,你实话告诉阿爹,昨夜你到底有没有放刘继业?那些黑衣人也是你编出来的。对不对?” 折赛花被折德扆看得低下头去。低声道:“的确有黑衣人来救刘继业,不是女儿放走刘继业的,只……只不过女儿没有出手阻拦。” 折德扆重重的嘿了一声道:“那和私放敌将有何区别?你到底为何要放那刘继业?阿爹真是想不通。” 折赛花低着头道:“女儿只不过是不想看一员名将就这样被人斩首罢了。” 折御勋拍手笑道:“我知道了,阿姐是看中了这刘继业。” 折德扆和折赛花一起怒道:“胡说八道。”折德扆说这话时脸上只有怒容,而折赛花却只是薄怒,脸颊飞起淡淡的红晕来。 折德扆温言道:“臭小子,你少胡说,你家阿姐是大将军看中的人,你也听到了,刚才大将军问起你阿姐的婚配之事。为父已经答应大将军,你阿姐的婚事由大将军安排,我折家能和大将军攀上亲家,那就万事无忧矣。” 折赛花闻言。脸上红晕退去,跟着脸色发白起来,站起身顿足道:“阿爹,你怎么这样答应?你不是答应过让女儿自己选夫婿的么?” 折德扆呃了一声,劝道:“阿女,不是阿爹反悔,大周如日中天,将来一定能一统天下,这徐大将军掌大周权柄,在大周可以说只手遮天。而且这大将军不好女色。家中始终只有一妻,难得他看中你,这是咱们折家的运气,折家一门的荣辱都寄望在你身上了啊。” 折赛花愣了愣,怒道:“阿爹,要富贵,咱们可以靠战功去换,何必靠这裙带关系?我是不会嫁给徐皓月的!” 听到折赛花斩钉截铁的话,折德扆也是恼怒起来,嚯的站起身来怒道:“为父已经答应了大将军。你愿不愿意都要答应!”跟着怒视折御勋一眼喝道:“你好好看着你阿姐,不许她再乱来!为父先回去安排老家族人迁居之事!”说完折德扆怒气冲冲的去了。 折御勋吐了吐舌头道:“阿姐,这次好像没得商量了,其实阿姐,徐大将军也是个英雄人物。先前你也是仰慕他的啊。” 折赛花哼了一声道:“那是先前,他用卑鄙手段逼我们折家迁居内地。就看得出他奸险狡诈,我是不会嫁给他的!要嫁你嫁去!” 折御勋噎了一口,轻咳一声道:“阿姐,你是不是气糊涂了,话说回来,咱们折家迁居内地也不是坏事啊,听闻京城乃是花花世界,咱们在北地苦寒之地熬了这么多年,不就是图个富贵安稳么?这下好了,大将军答应我们迁居内地后,不但有大宅住,还有良田封赏,这是大将军的好意啊。” 折赛花摇摇头道:“他答应阿爹迁居后,让阿爹出镇秦凤路,我猜接下来他是想对夏州的定难军出手,他这一趟不但要讨伐辽国,还要把西北面几个有势力的大族悉数平定,消除北疆的隐患。” 折御勋点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原来如此,我折家本来就没有不臣之心,既然大将军这么安排,又有富贵可取,我们折家遵从便是,阿姐你何苦自寻烦恼?” 折赛花为之语塞,过了片刻才恨恨的道:“反正我不嫁他!”跟着银牙一咬道:“阿弟,待会儿阿姐要去见见徐大将军,和他说清楚。” 折御勋惊道:“阿姐,你切莫再做糊涂事了,要是冲撞了徐大将军,可就大事不妙了。” 折赛花眨眨眼笑道:“你放心,我只是去拜谢大将军赦罪之恩,不会冲撞他的。”折御勋见折赛花笑得狡狯,心中暗暗叫苦,从小到大自己都是姐姐的跟班,自己是无论如何看不住折赛花的。 …… 天色大亮,晋阳城北汉皇宫之内,汉主刘钧在宣政殿上不安的走来走去,内侍宦官卫贵德急步进殿禀报道:“陛下,郭相爷、范将军、郑将军他们来了。” 刘钧急忙道:“快让他们进来。” 卫贵德领命宣召之后,只见北汉几名大臣武将鱼贯而入,刘钧不等众人见礼,急忙上前问道:“情形如何?周军还在放那轰天雷么?” 当先一名大臣乃是北汉平章政事郭无为,只见他躬身道:“陛下宽心,各处城垣虽被周军不断轰击,但各出还是牢牢谨守,未有输错。” 刘钧心中略略一宽,昨天一天到晚那令人胆颤心惊的轰天雷爆炸声就没有断过,宫中早已经是人人自危,混乱不已,刘钧更是心惊胆战,这是听了郭无为的话,神情稍松。 郭无为上前又道:“陛下,昨夜刘继业立下军令状,领兵出城夜袭大败而回,并无太多战果,他自己也失陷敌营了。” 刘钧轻叹道:“可惜了朕的一员猛将了。” 一旁北汉宣徽使范超上前道:“启禀陛下,这刘继业并未身死,倒是被擒之后又从周营逃了回来。” 刘钧面露喜色道:“这就好了,如今刘继业在何处?朕要亲自勉慰一番。” 郭无为躬身道:“陛下,我等如今正是为了刘继业的事而来。他昨夜用兵无果,被擒之后居然能毫发无伤的逃离周营,实在令人费解,臣以为还是看清楚的好。” 刘钧惊道:“郭卿家的意思是刘继业已经降周,这趟是回来做内应的?!” 郭无为、范超二人都是颔首不语,一旁大将郑进上前道:“陛下,刘继业身受先帝厚恩,该当不会轻易降周,提防周人用反间计啊。” 郭无为哼了一声道:“郑将军,此时周军势大,那刘继业难保不会起贰心,再说刘继业如何能毫发无伤的逃出周营?更何况昨夜他立下了军令状,不加以惩处,实难服众!应该将刘继业处斩,以正军法!” 郑进急道:“陛下,刘继业素有军功,也是我军中勇将,如今大敌当前,实不宜斩杀大将啊。” 刘钧沉吟道:“既然这样就先卸去刘继业的兵权,留在军前听用,待周军退后,再作论处,罗城防务交由范超镇守如何?” 范超和郭无为对望一眼,都是面露喜色,范超上前道:“末将领命。” 郭无为又道:“陛下,臣还有一事禀报,吐浑军指挥使卫俦昨日酒后多曝怨言,引致军心不稳,臣以为为了稳定军心,该当换将!” 郑进惊道:“郭相,那卫俦素领吐浑军,上下敬服,大敌当前临阵换将才是会令军心不稳啊。” 郭无为冷冷的看了郑进一眼笑道:“郑将军,昨夜和卫俦喝酒的有你,还有李隐李将军,卫俦酒后的言语你也听到了,他诸多不满之语,便是对朝廷心生怨怼,如今大敌当前,假如他有异志,便是大大不妙了。” 范超怪眼一翻上前道:“郑将军,知道你和卫俦素来交好,但吐浑军向来剽悍,非我族类,卫俦平日里就怨言多多,昨夜他还直斥陛下偏私,你可是听到了的,你还要为卫俦说话么?!” 郑进大惊,昨夜自己和卫俦、李隐喝酒,卫俦的确多有怨言,多是为朝廷给吐浑军的待遇与其他军马相去甚远之故,也确实说过一些对刘钧的牢骚之语,但那时他醉了,自己和李隐还劝了他几句,那时三人是在军中喝酒,门外都有亲卫把守,却不知如何传到了郭无为、范超的耳朵里。 听了郭、范二人的质问,郑进也不敢再为卫俦说话,刘钧大怒之下,便命郭无为、范超将卫俦拿下拘押,另派郭无为举荐的大将马峰接任吐浑军指挥使,一天之内北汉两员大将失去了兵权,加上周军不断的施放轰天雷,汉军士气大沮,人心惶惶起来。(未完待续。。) p 第三百零四章 巨变酝酿中 秋日的暖阳伴着北疆丝丝先降的寒意,冲淡了徐皓月心头思念英若兰的浓情,猎猎的秋风之下,放眼望去,茫茫的山谷之下都是周军烈烈的战旗和营帐,如林般的抛石机耸立其间,不时飞到远处晋阳城上的轰天雷,画出一道道绚丽的焰火,一种能够掌握人们生死的权势快感,让徐皓月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畅快。 “大将军便是喜欢看着无辜的百姓在生死之间挣扎么?”徐皓月身后,折赛花脸色不善的问道。 徐皓月心中一呆,蓦然想起自己何时会有了这种感觉,只觉得将敌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自己便会有说不出的畅快来,难道自己真的变了?或许是见得太多的生死,也或许是习惯了波云诡谲,更或许是渐渐喜欢上了权势带来的那种可控人生死的掌控力,难怪那么多人都喜欢追求权力。 “自古征伐,都有死伤,折将军以为打战可以不死人的么?”徐皓月没有回头,负手而立依旧远望着晋阳城说道:“伱不是来向我道谢的么?为何谢字还没出口,便先出口讥讽了?” 折赛花轻轻哼了一声道:“打战自然不可能不伤百姓,但大将军用轰天雷这样轰击晋阳城,一定比寻常攻城造成更多百姓死伤。汉国百姓常年税役繁重,此刻还要受这样的苦难,难道大将军觉得这便是我仁义王师该带给百姓的么?” 徐皓月猛然回头冷冷的看着折赛花说道:“他们既然被欺压凌辱却不知道反抗。那他们就是弱者。我们能够站在此处指点江山,那我们就是强者,我只知道强者应该承担自己的责任,而他们选择了作为弱者,那么弱者就该要忍受该当承受的痛苦!” 跟着徐皓月指着远处自己大营之内高高飘扬的白幡旗道:“那面白幡旗是我七年前带人竖起来的,因为那时候我们不愿意做任人鱼肉的弱者,我们选择了做强者,所以此刻我才能站在这里而不是在城里!” 只见徐皓月脸上满是阴狠之色,折赛花吓了一跳忍不住退了一步,徐皓月冷笑一声。又踏上一步冷道:“此刻城里的百姓还不是大周的百姓,等到晋阳城攻陷之后,我自会善待百姓,而此刻他们只是敌国百姓。他们的子弟便是守城的士兵,随时会杀死我们手下的兄弟们,他们的粮食便是供养汉军的军粮,甚至他们自己随时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 折赛花被徐皓月冰冷的语气又破退了一步,徐皓月冷哼一声道:“最为阴损的破城之计乃是决水灌城,那样百姓的死伤才是最大的,可我没用!其余攻城之法,都要付出我们手足的性命,要我选择是保手足性命还是敌国百姓性命之上,我可以告诉伱。我永远会选前者!战争之中永远没有仁者!仁者也不会出现在战场之上!” 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之后,折赛花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兀自不服气的怒道:“是不是伱安排人救走刘继业,然后嫁祸给我?继而威逼我阿爹就范的?!” 徐皓月站定脚步,看着折赛花,只见她面容姣好,但脾气却是无比的倔强,当下微微冷笑道:“伱昨夜要出现在关押刘继业的营帐内,那伱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况且伱的所作所为和私放敌将没有区别。折大小姐,伱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刘继业走的!而伱爹爹和家族的安排并无坏处,白甲军中的所有将领家眷都在京城,为何要伱折家例外?!” 折赛花为之语塞,但终于可以确定。那些黑衣人便是徐皓月派来的,但徐皓月说的没错。折家内迁能换得朝廷的信任,的确是百利而无一害,当下抱拳一礼道:“我折赛花也是识得好歹的,我在此拜谢大将军恩德,多谢大将军了!”跟着深深一拜之后,却又昂起头愠道:“但大将军为何要让我阿爹答应由伱来安排我的婚事?!伱到底想要如何?!” 徐皓月心中好笑,总算明白她其实最想问的还是这个,当下淡淡的说道:“伱也不小了,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自会给伱安排一桩婚事!不过伱放心,绝对不是要伱嫁给我,因为我心里除了我夫人之外,是不会再有其他人的。”说罢转身走下山岗,头也不回的去了。 折赛花愣了半晌才暗暗叫苦,要是这个徐大将军要自己随便嫁个阿猫阿狗怎么办?就算不嫁他,要让自己随便嫁给他人也是不妥的,心中更加惴惴不安,打定主意要是徐皓月给自己乱点夫婿,自己就悄悄出走。 徐皓月走下山后和田重进、桓宇等人会合,桓宇迎了上去低声道:“大将军,罗城的将旗已经换成了范字旗号,看来郭无为已经得手了。” 徐皓月微微冷笑道:“刘钧的耳根子果然很软,但不知吐浑军的卫俦是不是也失去了兵权?” 桓宇躬身道:“白日里城内的消息送不出来,只能等到天黑,不过料想刘钧也会中计的。” 徐皓月骑上马马鞭一挥,哈哈笑道:“那就等到天黑好了,我们回营去!” …… 天色黑了下去,晋阳城西南羊马城内,一处僻静的城头上缒下一个竹篮,竹篮内坐了两人,都做寻常百姓打扮,下到城下后,两人迅速往周营方向隐去。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徐皓月的帅帐内依旧灯火通明,徐皓月稳坐首位之上,看着帐内两名寻常百姓打扮的汉子问道:“按郭无为所言,他的宗族郭万超镇守羊马城,亲信范超镇守罗城,马峰镇守连城,卫俦已经下狱,刘继业失了兵权军前留用?” 一名汉子躬身答道:“正是,郭相信中已经详说备至,如今城内军心不稳,正是开城迎接大周天兵的好时机。” 桓宇忽然插口道:“大将军,那刘继业军前留用,仍在罗城,他手下亲信旧将不少,在下担心一个范超未必能领控全军,还需再做一件事。” 徐皓月淡淡一笑说道:“伱想把作业擒获的刘继业亲卫悉数放回城中?” 桓宇点头道:“不错,这样一来刘继业就更难洗脱嫌疑,刘钧更加疑心之下也会将刘继业下狱,这样范超就能完全控制罗城,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晋阳三座护城便可兵不血刃的招降了。” 徐皓月嗯了一声,哈哈笑道:“好,桓宇伱下去安排吧,一切布置停当,五日后约定时辰,咱们就招降三座护城!”桓宇面露喜色躬身领命后,带着两名汉子出帐而去。 桓宇走后,帐外走进一人来,却是童虎头,只见他进帐后纳头便拜道:“先生,我回来了。” 徐皓月哦了一声,起身屏退左右,走上前拉着童虎头坐下笑着说道:“回来就好,查探得如何?” 童虎头低声道:“幽州那些犯官家眷都没有异样,不过属下查探到一件事,便是赵普的大儿子赵承宗早年离家游历,一直没有音讯,此次赵普家眷之内唯独走脱了此人一直没有归案。” 徐皓月哦了一声,沉吟道:“赵承宗?他如今该多大年岁?” 童虎头答道:“该有十六岁,此人早年与他父亲赵普不和,所以离家游历,赵普恼他不孝,将他从赵家户籍上革除,兵变之后,赵家似乎也有意维护赵承宗,上下都未泄露此人行踪,所以查办该案的官员未能发觉。” 徐皓月来回踱了几步轻叹一声道:“此事不必向他人提起,我会让风语堂追查的,虎头伱回来就还领我的亲兵吧。” 童虎头躬身喜道:“属下领命。” 童虎头走后,徐皓月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笑道:“赵承宗?桓宇?有趣,有趣啊,我倒想看看伱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天明之后,刘继业手下被擒的五十余名亲卫被周军释放回晋阳城,罗城守将范超将人接入城内之后,便飞报宫中汉主刘钧,郭无为又在刘钧面前添油加醋的一番说辞之后,刘钧果然更加疑心刘继业是周军放回城内的内应,命范超将放回的亲卫拿下拷问。 刘继业闻讯自然不满,直入宫中向刘钧求情,但刘继业不善说辞,御前奏对中被郭无为一顿抢白,加上范超屈打成招的口供送至,刘钧大怒之下,喝命将刘继业收押,等候发落。 大将郑进替刘继业说话求告,也被郭无为、范超、宦官卫贵德等诬陷,也被刘钧罢了兵权。 郭无为、范超、马峰、郭万超等人掌控了大部分兵权之后,开始排除异己,一时间汉军中将领更迭,士气低落,人心惶惶不已。 到得第三日,周军忽然停止了施放轰天雷,转而发射了不少石弹进入城内,这石弹却不是普通石弹,其上有招降晋阳城军民的布告,布告上多言晋阳城已经是孤城一座,辽军不会来援,晋阳城只要出降,将废除北汉定下的繁重杂税徭役,更许诺不滥杀一人,还要开仓接济百姓,免除晋阳城百姓一年赋税云云。 虽然汉军极力封锁消息,但落入城内的石弹实在太多,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百姓们已经开始厌恶这场战争,士兵们也对战胜对手失去了信心,一场巨变在酝酿之后,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归降之明证 后周武定元年十月,十六万周军会攻北汉国都晋阳城,在完成合围之后,周军开始了一场计划周密的攻心战。 在成功招降羊马城守将郭万超之后,徐皓月和桓宇联络上了北汉平章政事郭无为,徐皓月施以高官封赏利诱之后,郭无为见周军势大,而且这次辽国已然不会来援,想起当初自己投奔北汉也只是气恼周太祖郭威未重用自己而已,如今事过境迁,为了自己的富贵前程着想,郭无为便投靠了后周,并答应做内应。 之后徐皓月得到郭无为的消息,得知刘继业立下军令状要带兵出城夜袭,当即安排了天罗地网等候,果然一举擒获刘继业。跟着施展了一连串的手段,弄得刘继业失了兵权被拘押下狱,北汉不少大将也被郭无为等人诬陷下狱,军心瓦解,士气低落。 接着周军又将安民布告投入城内,汉军虽然极力想要封锁消息,但送入城内的布告实在太多,加上城内风语堂和郭无为的人有意散布谣言,周军的安民布告还是在短短的两天时间之内传遍了全城。 其时北汉百姓生活最为困苦,赋税徭役繁重,在籍户数仅有三万余人的弹丸小国北汉居然养兵三万,百姓早已不堪重负,听到周军安民布告所讲述的种种好处之时,晋阳城的民心瞬间崩塌。 失去了军心、民心之后的北汉朝廷已经是风雨飘摇之中的一叶孤舟,随时会倾覆。却可笑刘钧被郭无为、范超和宦官卫贵德等人蒙蔽,依旧在幻想着周军粮草转运不济退兵的一天。 后周武定元年十月十一日,在完成一切部署之后,周军开始大举进兵。晋阳西南卫城羊马城守将郭万超连同北汉平章政事郭无为杀了兵马都监宋彦超,领兵打开城门迎接周军入城,羊马城失陷。 同日,晋阳西北卫城连城守将马峰连同兵马都监万齐峻领兵出降,周军也是兵不血刃的夺下连城。 十月十二日,周军猛攻晋阳东北卫城罗城,城内守将范超领兵接应,但遭到刘继业旧部的殊死抵抗。坚守半日之后,终究定挡不住范超部叛军和周军的联手猛攻,陈颀等刘继业部将悉数战死,罗城失陷。 徐皓月闻报之后。敬重刘继业部将陈颀等人的忠勇,命人收敛汉军将士尸体厚葬。是役周军战死两千余人,让徐皓月暗暗心惊,在他做了这么多准备之后,内里还有范超兵马接应。但刘继业的残部负隅顽抗还是给周军造成了伤亡,好在刘继业被刘钧下狱不在军中,否则范超也不一定能如此顺利的打开罗城的城门。 三座卫城失陷,郭无为、范超、马峰、郭万超等人降周。汉军损失了大半兵马,晋阳主城已经暴露在周军的直接打击之下。 晋阳皇宫之内。北汉主刘钧接到一个又一个的噩耗之后,经受不住打击昏晕了过去。左右急救之后,过了半日刘钧才悠悠醒来。 此刻已经是深夜,刘钧醒来之后,却见养子刘继恩、刘继元连同几名大臣武将都守候在榻边,心中稍稍安定些,哭丧着脸问道:“周军有没有继续攻城?” 刘继恩上前禀报道:“周军攻下罗城之后暂时按兵不动,想来是天色已晚,但天明之后周军一定会继续攻城的,如今城内兵将皆士气低落,是万万守不住的。” 刘钧欲哭无泪,捶着胸口哀声道:“郭无为!范超!你们这些奸臣!朕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刘继元上前道:“父王,此刻不是懊悔之时,如今周军兵临城下,该当如何,还请父王速速定夺。” 刘钧目光呆滞的喃喃道:“还能如何?当年我刘氏杀了他郭氏满门,他们还不是要杀光我等么?” 刘继恩和刘继元对望一眼,刘继恩上前低声道:“父王宽心,如今大内军马尚有万余人,若是周军要强攻,死伤必重,儿臣愿出使周营,商议出降之事,周军也不想拼个鱼死网破,或许能答应准许我刘氏归降,这样不但能保存性命,也能保住富贵。” 刘钧闻言,略略提起些精神来,有些迟疑的道:“汉周乃是世仇,他们周人能答应我们归降么?” 刘继元也上前道:“父王如今只有这条出路了,若是城破,我们便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了。” 刘钧惊慌不已,急忙点头道:“好,你们兄弟两尽快出城出使周营,只要能保住性命富贵,朕就率领百官出降。”刘继恩和刘继元一起领命而去。 深夜之中,两人领了十余名从人出城,他们生怕周军放箭,特意大张火把,高声呐喊着说明使者的身份,周军巡哨兵马截住刘氏兄弟,便将两人带往徐皓月大营。 到了徐皓月大营之内,刘继恩和刘继元见到了后周大将军徐皓月,刘继恩上前说明来意之后,徐皓月沉吟皱眉道:“周汉世仇,先帝家眷被刘氏屠戮一空,此仇不报,本将军必会被朝臣诟病,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们投降?” 刘继元咬牙上前低声道:“大将军,我们兄弟俩只是刘钧的养子,现在我俩归降,能否放过我俩?” 原来两兄弟早已经打了出城投降的念头,徐皓月鄙夷的哼了一声,看了看一旁的桓宇,桓宇会意上前冷笑道:“你们二人只身前来投降,接纳你们于我大周何益?” 刘继恩咬咬牙,上前硬声说道:“大将军,城内尚有万余兵马,我们兄弟俩有把握先杀刘钧,夺得兵权之后,领兵出降,这样便可不损大周雄兵了。” 徐皓月轻笑一声,只觉得两人的嘴脸甚是丑恶,为了保命便连养父也可以谋害,当下不在正眼看两人,拿起桌案上的书籍看了起来,口中却轻声说道:“只是杀了刘钧么?” 刘继元比哥哥阴鹜得多,当即明白过来,阴测测的说道:“大将军的意思在下明白了,我们兄弟俩也怕刘氏宗族寻仇,刘氏满门自然会一并诛除不留后患,但不知事成之后,大将军能否保我兄弟二人富贵?” 徐皓月笑而不语,只是看书却不说话,桓宇开口说道:“大将军已经答应你们了,你们回去行事吧,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此乃大将军亲笔书写的归降书信,事成之后,二位的爵位定然会按书信上,许诺给刘氏一族归降的爵位封赏,这封书信也可让两位带回,以作明证。”说罢将一封书信递到两人手上。 刘继恩、刘继元两人当即争着打开来看,差点将书信扯坏,只见书信上写了许诺刘钧归降之后,封赏归德公的爵位。二人面露喜色,当即拜谢。 桓宇冷冷的说道:“但若是二位没有除掉刘钧,那这给刘钧的封赏只能给他了。” 两人急忙道:“在下知道该如何行事。”当下又和桓宇说定了起兵联络的细节之后,便领着从人回城。 两人走后,徐皓月放下手中的《春秋》,脸色阴沉下来,淡淡的说道:“这兄弟俩如此奸诈,是万万不能留的。” 桓宇躬身道:“大将军所言极是,不过能借他们二人之手除掉刘氏满门,也会少了将来朝中对大将军不利的言语。” 徐皓月缓缓闭目道:“嗯,你下去准备吧。”桓宇领命退下后,徐皓月将童虎头招进帐来。 “虎头,有件事要你领人去做。”徐皓月站起身来走近童虎头身前低声道:“明日城破之后,给我趁乱诛杀两个人……”说着他低声在童虎头耳边交待了一番,童虎头领命而去。 刘继恩、刘继元两兄弟回到晋阳城内之后,向刘钧献上书信,刘钧见上面有徐皓月的大印,也素闻徐皓月信守承诺,当下安心下来,吩咐刘继恩、刘继元两人接管兵马,节制百官,准备归降。 哪知道刘氏兄弟得了兵权之后,先将忠于刘氏的大臣将领悉数擒拿,跟着便即起兵包围了皇宫,发兵疯狂屠戮宫中的刘氏宗族。 刘钧在宫中昏睡不醒,在睡梦中便被刘继元斩杀,北汉宫禁之内一片凄风楚雨,惨叫声和喊杀声彻夜不绝。 到了天明宫内的屠杀依旧在继续,周军却不等约定的信号,便即起兵攻城,刘继元、刘继恩将兵马都调到宫中,没有多少兵马守城,周军没费多少力气便攻入了晋阳城。 当刘继恩、刘继元得到周军已经攻入城内消息的时候,都是目瞪口呆,当即带领人马前来查看。 才到宫门口,便见周军兵马涌了过来,刘继恩和刘继元急忙上前大声喊道:“我们已经和徐大将军约定了归降,领兵将军请出来说话!” 只见一名周军大将策马上前而来,冷冷的看着二人说道:“你们说大将军准许你们归降可有明证?” 刘继元见这周将面色不善,心中疑惑,但刘继恩却还兀自说道:“我手中有大将军亲笔的书信为证!”说着从怀中掏出那封桓宇给两人的书信。 刀光一闪之间,刘继恩头颅冲天而起,无头的尸体兀自挺立在马背上,那周将上前一把夺过书信,跟着手中长刀狠狠刺入刘继元的胸口。 兔起鹘落之间,刘氏兄弟的亲卫尽然都没来得及上前相救,周军不等那周将号令,已然大喝着冲杀而来,一边冲杀,一边喊着降者不杀! 刘继元胸口中刀一时未死,目光中满是不甘的看着那周将,只听那周将冷笑着说道:“我家先生从来不会亲笔写信,他从没答应过让你们归降!”跟着将刀抽回,刘继元便即坠马直挺挺的死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汉宫留遗孤 后周武定元年十月十三日,就在周军即将攻破晋阳之前,北汉国主刘钧两名养子起兵作乱,攻入北汉皇宫,大肆屠戮北汉刘氏,趁着汉军自相残杀之际,周军天明时分发起最后的猛攻,一举攻入晋阳城内。 北汉国主刘钧死于养子刘继恩、刘继元之手,北汉刘氏之中郭皇后、世祖之子等皆死于二刘叛军之手,就连宫中内侍、宫女也被杀戮甚重,宦官卫贵德也死于乱军之中。 周军攻入皇城之后,周军大将童虎头于北汉宫门外斩杀二刘,叛军余众见大势已去,悉数跪地请降,周军占领北汉皇宫,自此北汉灭亡。因为徐皓月的到来,北汉本该是最后一个灭亡的割据势力,却成为大周统一战争进程之中灭亡的第一个割据势力。 此刻已经是日上三竿,晋阳城内街道上满是一队队的周军,各路周军开始陆续进城,传令兵策马四处疾驰,一边手持令旗高喊道:“各军封刀入城!不得擅闯!不得劫掠!不得滥杀!违令者斩!” 晋阳的老百姓起初还是有些害怕的,说实话周军在各国之间的名声可不是太好,而且五代十国时期,攻陷敌国城市后大肆抢劫杀戮已经是司空见惯之事,更何况晋阳乃是北汉国都,北方第一大城,富商巨贾极多,周军能忍住不杀不抢么? 到得后来厮杀渐渐平息,更多的周军开始入城,却也不见周军滥杀抢掠。百姓们不约而同的走出自家的屋子,只见各处街道上尽是周军,这些周军中,大部分都是黑甲皮笠。但也有不少穿着白甲的兵士。百姓们都知道这些穿白甲的是大周精锐白甲军,当年陈家谷一战,白甲军大破汉辽联军,这一战让北汉百姓牢牢记住了白甲军。 眼见街上满是一队队的周军,胆小一些的百姓直接吓得坐倒在地,但这些周军却不杀人,也不抢东西,便连民居瓦舍也不踏入。进城之后大多都在街道上席地而坐,等候将令。 晋阳城的百姓们放下心来,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从家中取出食物和汤水送给周军。当真是箪食壶浆相迎,但周军的士卒却纷纷婉谢不受,这倒让晋阳城的百姓心中不安起来。 就在这时周军传令兵又策马四处疾驰而来,口中高声呐喊道:“大将军入城!各军列队!”街道上的周军纷纷站起身来,在街道两边护定。将百姓隔在身后,一个个都站得笔挺,肃穆以待。 站在周军身后的百姓们见周军军容肃穆,忍不住赞叹起来。“果然是虎狼之师,难怪连可恨的契丹人也能打败。”“老汉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仁义的王师,看来将来我们有好日过了。”“哎。听说这个周国大将军姓徐,从来没打过败仗的啊,传言是有三头六臂的天将。”“你少胡说,我们现在也是周国百姓了。” 数声平炮响之后,街道之上只见百余名白马骑兵手持五色旌旗开道而来,这百余名骑兵人人都是白衣白甲,胯下战马也是纯白,更难得的是百余人分作四列,每列前行的步伐都是一致的,足见这些骑兵的骑术精湛。 白甲骑兵过后,又是黑甲黑马的百余骑兵手持斧钺行来,和白甲骑兵一样,人人都是黑甲黑马,步伐一致,整齐划一,让百姓们看得叫好不止。 跟着是数百名白甲军卒列队走来,其后数十名铁甲骑军拱卫着数名大将而来,这些铁甲骑军人人都是全身铁甲,便连马匹也披了甲胄,众骑军面上都是一张冰冷的铁甲面罩,甚是狰狞,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敬畏。 那数名大将居中的一人,身披白虎玄甲,胯下是高大的白色骏马,面容冷峻,一股威严之色扑面而来,这人正是大周平章军国政事徐皓月。 他身后周军刘逸轩、曹彬、韩令坤、潘美等大将跟随在后,见街道两边的百姓犹有惧色,徐皓月回头对刘逸轩说道:“入城之后,传令各军一半驻扎城外,一半驻扎城内军营之内,不得骚扰城中百姓,尽快将府库粮食、钱财点算清楚,明日开始开仓赈济,今日便要将安民布告广发,咱们说到做到。稍后户籍人口点算清楚,还要拟好报捷表章,飞报京城……”徐皓月将诸事一一交代清楚,刘逸轩等人纷纷应诺。 到了北汉皇宫之内,只见四处都是尸体,最为激烈的战斗在北汉皇宫之内爆发,是以皇宫内的尸体到比宫外还要多。 见很多尸体都是宫女、内侍,徐皓月不禁皱眉道:“这些人也是无辜受累的,宫中杀戮可曾停了?” 在宫门接着徐皓月的童虎头上前禀报道:“回大将军,杀戮已经停了,汉军大部投降,吾军正在搜查各处宫殿,以防有汉军余党,属下已经吩咐过,宫女、内侍、仆役等人都不可滥杀。” 徐皓月嗯了一声问道:“那刘氏两兄弟呢?” 童虎头回禀道:“二贼犯上弑父,还妄言得大将军准许归降,已经被末将当场斩杀。” 徐皓月满意的点点头冷然道:“胆敢下克上弑父的贼子,不忠不义之徒都该杀!刘氏宗族如何了?刘钧呢?” 童虎头道:“刘钧死于他的寝宫之内,他的内宫、宗族被二刘叛军斩杀殆尽,尚未找到活口。” 徐皓月轻叹一声道:“当年刘氏杀太祖、先帝满门之时,可曾会想到自己也被满门灭杀,干这事的还是自己的养子,真是报应不爽。”众将纷纷嗟叹不已。 徐皓月到了北汉皇宫的宣政殿上,这里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但地上、墙上还有血污和刀剑之痕。诸将跟了进来,一众铁甲护卫立于大殿两侧护卫。 殿内玉阶之上。一把金黄色的龙椅便放在那里,徐皓月慢慢走上玉阶,伸出手抚摸着那龙椅,诸将立于两侧。见徐皓月的动作,心中都是突突直跳,也不知道徐皓月会不会坐下去。 抚摸了一会儿,徐皓月淡淡一笑,回身说道:“将汉国宫内一切伪制物品尽皆销毁,汉国弹丸小国,居然敢妄自称帝,还要向辽国称儿皇帝。他们留下的皇制物品都该销毁了,留着晦气。” 众将一起轰然笑了起来,童虎头立时招呼兵卒进殿来,将金色龙椅等物搬了下去。 徐皓月下了玉阶。童虎头手下兵卒搬来座椅,徐皓月招呼众将一起坐下后,又问道:“汉国其余官吏呢?” 童虎头起身禀道:“大多被二刘囚禁在宫中,末将已经派兵暂时看押他们。” 徐皓月嗯了一声,沉吟片刻道:“郭无为、范超他们还没进城。命人让他们入城来,招降这些汉国官吏,这些人没有跟随二刘作乱,足见忠义。晋阳城和汉国还是他们熟悉,安定汉国还是需要他们的。”跟着脸上一寒道:“跟随二刘作乱的官员、将领悉数贬谪为庶民。徙放内地务农!” 童虎头领命,派手下将校传令去了。 徐皓月跟着轻咳一声看了看末座的折德扆。又问道:“那刘继业、郑进、卫俦、李隐这些人呢?” 童虎头躬身道:“刘继业、卫俦、李隐三将还在大牢内,郑进昨夜被二刘杀了。” 徐皓月叹道:“可惜了,命人厚葬郑将军,虎头,你亲自去大牢将刘继业、卫俦、李隐三位请来,命人安排酒宴,本将军要亲自招降他们三人。”童虎头领命而去。 潘美起身道:“大将军,这三人为人忠义,只恐不愿投降的。” 徐皓月笑了笑道:“所以本将军要亲自出马,你们都作陪,忠义之士能为我大周所用,大周便能如虎添翼,只是废些口舌而已,何乐而不为?” 一顿饭功夫,宣政殿上已经排好了宴席,只是宫中厨子被杀的杀,逃的逃,所做出来的都是一些军中粗食而已。但上菜的却是十余名十余岁的小太监和小宫女。 徐皓月见了奇道:“这些小孩是哪里来的?” 安排酒食的裨将躬身道:“启禀大将军,这十几名小孩乃是宫中内侍和宫女,叛军攻入之后,四处杀人,他们躲在房梁之上侥幸得脱,卑职将他们救下。听闻大将军要安排酒宴,我等皆是粗人,便让他们上殿来侍候。” 徐皓月哦了一声,眼望过去,只见这十余名小孩之内一名十岁左右的内侍相貌颇为俊朗,一双精明的眼眸内敛,其余小孩似乎都为此人马首是瞻,他旁边一名小宫女也有十岁左右,但面色惨白,眼含泪水,都不敢正眼看自己,那小内侍似乎有意无意的挡在她身前,但那小宫女颈中一条名贵的玉锁甚是扎眼,一个寻常小宫女又怎会有如此名贵的玉锁? 徐皓月已经猜到几分,甚觉有趣,指着那小宫女道:“你来给本将军斟酒。” 那小宫女吓了一跳,不自禁的退后了一步,那小内侍踏上一步躬身道:“大将军,这小兰才入宫没多久,不懂规矩,还是让小人来给大将军斟酒,这宫内的酒乃是三十年气力的杏花村酒,入口甘香醇美,这杏花村酒在唐时便大大有名,正是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酒有种喝法,可让酒味回味无穷,让小人细细道来。” 这小内侍居然毫不惧怕徐皓月,侃侃而言,顾左右而言他,似乎想让徐皓月的注意力转移到酒上去,徐皓月却是何等人,当即笑道:“我不好酒,我便是要这小女孩来斟酒!” 那小内侍愣了一愣,有些心慌起来,急忙说道:“大将军,这小兰少不更事,还有狐臭,只怕污了大将军雅兴,宫中还有不少美貌宫娥的,小人可带军爷寻来给大将军。” 那小内侍只道徐皓月好色,看中了小兰的美貌,所以急忙如此说来,惹得殿上诸将强忍着笑意,诸将都知道徐皓月不好色,他定要小兰斟酒一定有他的道理,当下也不出声都看着徐皓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徐皓月哈哈大笑,站起身来走到两人身前,那小内侍头上汗水直冒,但仍是勇敢的站在小兰面前,急道:“大将军,小兰是我妹妹,求大将军放过她。” 徐皓月哼了一声,冷笑道:“汉国的公主何时成了你一个小小内侍的妹妹了?”说着右手一探,将那小兰一把拉了出来,那小内侍大急,情急之下便抱着徐皓月的右手,大叫道:“公主快跑。”跟着张嘴便咬了下去。 徐皓月反应奇快,左手一把拉住小内侍衣领将他提了起来,跟着将他掷在地上,他想不到一个小内侍居然有如此忠心护主之心,那小兰见小内侍被摔倒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秦翰、秦翰,你别管我了,你快跑吧。” 秦翰?徐皓月心念一动,见那小内侍摔倒在地之后,居然挣扎着爬起来,势若猛虎的又冲了过来,口中大喊道:“快放开公主!” 徐皓月左手一探,抓住那秦翰的领口,将他又提了起来,冷冷的看着他说道:“要我放了她也行,你告诉我,你叫什么?老家何处?今年多大?” 秦翰身处半空,挣扎不开,听闻徐皓月肯放过小兰,当即说道:“我叫秦翰,老家是冀州获鹿镇,今年十岁了。” 徐皓月心中一凛,暗想果然是你,跟着将他和小兰放开,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家公主不利的。”跟着对那安排酒食的裨将道:“这小女孩乃是刘氏遗孤,你好生照料着,这些小孩也不用留在殿上,都分拔去服侍这小女孩吧。” 那裨将领命,上前来带着一群小孩下殿而去,那秦翰却也想跟着离开,徐皓月却笑道:“秦翰,你要留下来,你不是要给本将军说这杏花村酒的妙处么?”秦翰无奈,只得站到徐皓月身后,眼睁睁的看着不时回头望着自己的小兰出了大殿。(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以退欲为进 汉宫宣政殿上,徐皓月见秦翰一直望着小兰公主的身影消失在朱红的大殿门外,似乎极为担忧,当下温言道:“她乃是汉国遗孤,本将军说过会善待她就决不食言,你还担心什么?” 秦翰回过神来,躬身道:“将军,小人司职公主内侍,定然要护得公主周全,只望将军能说话算话,否则小人烂命一条豁出去也无妨。” 闻言殿上诸将纷纷起身喝骂,在一群饿虎般的周将环饲之下,那秦翰居然毫无惧色,昂着头看着徐皓月咬紧嘴唇不再说话。 徐皓月只觉得这小孩很是有趣,有点小计谋,懂得转移人的视线;又甚是忠心,北汉王族死了个干净,人人都只想着自己的富贵前程,他却只想着保护那汉国公主;现在又大胆威胁自己,似乎抱定以死护主之心,想到他在历史上的名声,难怪日后此人能够干出一番事迹来。 这秦翰便是后世历史上宋朝有名的宦官大将,获鹿县人。他十三岁入宫,开宝年间被擢为内侍高品,在宋代长期任职边关,南征北战,东荡西杀,先后负伤四十九次,为北宋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历史上也有不少太监随军征战的,但像秦翰这样战绩彪炳的可谓凤毛麟角,只是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他。 当下徐皓月摆摆手,示意诸将坐下,淡淡的说道:“我徐皓月向来重诺,答应过的事就不会反悔!你这小子还有几分胆色。今后你就跟着我好了!” 秦翰起先不知道徐皓月是何人。这时候听徐皓月说了吃了一惊,当即深深一拜道:“小人不知是徐大将军,冲撞了大将军,还请恕罪。”跟着拜倒在地恳求道:“并非小人不愿跟随将军,小人只是个宦官,不敢奢求什么,只想在兰公主身旁侍奉,但求大将军成全。” 徐皓月坐下身微微一笑说道:“身有残疾又如何?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为了因此而埋没?昔年孙膑受膑刑,终成一代名将,司马迁宫刑。后有史家绝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世间之事唯做与不做耳。日后兰公主将会托庇于我大周。有大周保护,兰公主便可衣食无忧,你想要保护公主,就要有随我先保大周!” 秦翰听了之后默然无语,过了片刻后才深深一拜道:“小人明白了,多谢大将军一言提醒,小人一定追随大将军建功立业。” 徐皓月呵呵一笑道:“好,你就先留在本将军身边。你就接着说说这杏花村酒的妙处。” 秦翰站起身来给徐皓月斟了杯酒道:“这三十年气力的杏花村酒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在地下埋了许久之后,这酒味芳香醇厚。初入口时只觉好喝,但这酒后劲却是奇大......”他一边说,也极为乖巧的给诸将也斟满美酒,中间夹着些俏皮话,到把诸将说得开怀大笑。 “只是这杏花村酒味美,却陪着些军中粗食,有些暴殄天物了。”秦翰看了看各人案桌上的佐菜轻叹道。 徐皓月哦了一声举杯笑道:“这倒是,但战事方才平息,能有这些已经不错了。如今大周开疆拓土,初战便如此顺利。全赖诸公戮力向前,来大家干一杯,只望能早日平定天下,安养百姓,完成先帝遗愿!”诸将轰然叫好。纷纷举杯喝了。 正说话间,童虎头带着刘继业、卫俦、李隐三将走上殿来。三将手脚还带着镣铐,身上衣甲不全,神情萎顿,但目光中却并无惧色,三人眼中满是愤怒和不屑。 “周狗!要杀便杀,爷爷我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三人之中,徐皓月只见过刘继业,说话的这人却不是刘继业,只见他满脸血污红肿,想来被人打过,国字脸上一片浓须,额头青筋暴现,显是怒到了极点。 此人出言不逊,殿上诸将纷纷抽刀离座,都喝骂着想要当场斩杀此人,那人却昂起头来冷笑道:“爷爷我敢骂你们,就没想过活下去,汉周攻伐多年,今日城破,我也早存了死志,除死无大事,来吧!” 徐皓月起身淡淡一笑,止住诸将,看着那人森然道:“你是卫俦吧,吐浑军指挥使,脾气暴躁,果然还是你第一个开口乱骂。你虽然忠于刘氏,但刘氏却不信任你,将你下狱,可笑你到现在还一心为刘氏尽忠,你这是有眼无珠!汉国无道,穷兵黩武,弹丸小国,人口不过三万户,居然养兵三万,汉地百姓哀鸿片野,汉国还北侍辽国,任由契丹人欺压我汉人,我大周取而代之乃是天道昭彰,你却领兵抗拒,这便是助纣为虐!此刻你城破被擒,不问主子去向,不顾手下生死,不理家小安危,就在这里胡乱咒骂一心求死,便是枉为人臣、枉为军将、枉为家长!要死自己撞墙死,我们还不想杀一个懦夫!” 刘继业、卫俦、李隐三人被关押在大牢之中,天明之时,牢中大乱,听闻是周军攻入城来,三人本想在牢中挣扎脱困,想不到周军来得极快,大牢被周军占领,三人从阶下囚变为了周军俘虏。快至午间时,周军大将前来押解三人前去大殿,说是徐皓月要见三人,三人都只道徐皓月想要招降三人,脾气暴躁的卫俦一进大殿便破口大骂起来,只求速死,想不到反被徐皓月一顿抢白,被骂得狗血淋头。 卫俦听得一愣一愣的,脸色变得通红,跟着又如死灰色,额头大汗直冒,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道:“你骂的对,我现在不该求死的……” 殿上一众周将向来知道徐皓月行事出人意表,历来招降敌将。都是好酒好菜招待。金银玉器宝剑名马安排,好色的还要备好歌姬,以备投其所好,以礼接纳之。但今日徐皓月反倒根本没准备这些,便连酒宴也是寒酸得紧,而且一上来根本没给三人留颜面,开口便是一顿臭骂,大有以退为进的意思。他虽然说的只是卫俦一人,但刘继业和李隐两人同样也有这样的过错,是以两人闻言也是一阵面红耳赤。 徐皓月轻轻哼了一声。指着最后的三个席位冷然道:“我这三个席位是为不想死的人留的,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挫折坎坷又如何?活下去才更要有勇气!你们三人久在汉国,难道不想知道你们主上如何?汉**民百姓如何?家中妻小又如何了么?” 徐皓月指着桌上酒菜森然续道:“这桌酒菜乃是寻常饭菜。我也没有什么名马玉器,更没有准备金银美女,我没想过要招降贪财好色之徒,更没想过招降无法承担挫折的懦夫!你们先饱餐一顿,然后会有人带你们去看看如今晋阳城如何,到时候你们要陪刘氏殉葬,我会成全,绝不阻拦!”说罢徐皓月战袍一摆,坐回交椅上,不再看三人。 三人互相对望一眼。卫俦首先低着头坐到席位后面,李隐轻叹一声之后,喃喃说着什么也走了过去坐下,只有刘继业还站在那里没有挪动脚步。 “大将军,我只想问你,如今我义父如何了?”刘继业忽然开口问道。 徐皓月喝了口酒,却不答话,只是看了看一旁的秦翰,那秦翰甚为机灵,走上几步对刘继业说道:“刘将军。我是宫中服侍兰公主的内侍秦翰,昨夜刘继元、刘继恩两人兴兵作乱,攻破宫城,先帝已经被二贼杀害了,宫中宗族十不存一。悉数被二贼屠戮,只有兰公主和小人等十余人逃得大难而已。” 刘继业闻言重重的嘿了一声。身子晃了晃,终究还是忍不住,喉头只觉得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卫俦嚯的一声站起来怒喝道:“那二贼如今何在?” 一旁持刀伫立的童虎头淡淡的说道:“二贼已经授首,如今首级在宫门外号令!你们想不到替你们主子报仇的会是我们周军吧。” 卫俦闻言脸上又是一阵赤红,踏上一步抱拳团团一拜道:“我卫俦是个粗人,不知道好歹,适才咒骂诸位,多有得罪,在下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多谢诸位替主上雪恨!” 刘继业吐了口血,脸色铁青,盯着徐皓月问道:“刘继恩、刘继元二人是义父的亲外甥,义父待他们情若父子,二人为何会忽然反叛?定是你们周人用了挑拨离间的诡计!” 徐皓月冷笑一声,也盯着刘继业道:“昨夜二人出城想要求和,我也回复信函给你义父,答应你们汉国归降,此事我想被二贼囚禁的汉国官吏还有不少人知道,你可以去问他们,信函也在这殿上,虎头,把信函给他看!” 童虎头冷眼瞪了刘继业一眼,将那信函取出,上面还沾了刘继恩的点点鲜血,刘继业颤抖着接过信函看了起来,信上的确是徐皓月许诺刘钧出降,事后还答应封刘钧为归德公,迁往汴梁城安养天年,还答应不滥杀晋阳城军民云云。 徐皓月端起酒杯缓缓说道:“被二贼囚禁的汉国官吏已经救出,你可以向他们求证,至于二贼为何要忽然发难,你可以去问问二贼的手下,跟随作乱的二贼兵马已经归降,我想还是有人知道为何二人要作乱的。” 刘继业闻言,默不作声的走到席位后,抓起桌上的食物便大口吃了起来,好似风卷残云一般,片刻之间已经将桌上的食物吃了大半,跟着大大的喝了口酒后,他又站起身来,抹了抹嘴唇朗声道:“大将军,我已经吃饱了,可以派人带我出去看看了吧。” 徐皓月端着酒杯微微一笑,向左侧一边矗立护卫的几名铁甲骑军说道:“你们陪着刘将军到宫中、城中四处转转。” 卫俦、李隐也站起身道:“大将军,我也一同前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宣政殿许婚 走出汉国皇宫之后,远远望见皇城上悬挂着的二贼首级,刘继业忽然觉得心头一阵轻松畅快。 “怎么样,你们想要出宫看看了吧。”刘继业身后折赛花银铃般的声音传来,刘继业微微一愣,回头望去,只见一名铁甲骑军策马而来,缓缓摘掉面上狰狞的铁面具,露出折赛花那清秀脱俗的面容来,“大将军命我给你们送马来,免得你们几位汉国将军要步行!” 刘继业也不气恼,抱拳一礼道:“有劳折姑娘。” 折赛花秀脸微红,跟着板起脸恶狠狠的说道:“我会领着兵马押送你们四处看看,你们想要回家看看也好,到处瞎逛也好,天黑之前还是要和我回宫复命,你们家小都在我们手中,你们休想打别的主意逃走!” 说罢折赛花一挥手,身后的几名铁骑军将三匹劣马牵来,刘继业等三将上了马,三人虽然除了脚上镣铐,但手上镣铐未去,骑上马后多有不便,马旁还是由周军铁甲骑军牵马。 折赛花当先前行,三将随后,百余名骑军散在四周。行出皇城之后,卫俦、李隐二人想要各自回去家中看看,折赛花便派了兵马跟随二人回去。 而刘继业却不愿意先回府,只说想到各处街道集市看看。当下折赛花便亲自陪着刘继业往晋阳城最大的西市缓步而去。 一路上没人说话,街道上仍有不少周军兵马在来回巡视,但百姓们可以往来无阻。街道上也没有尸体、血污。也没有房屋着火,一切看起来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晋阳城反倒比前些天被围城时更显得从容。 行了片刻,折赛花忍不住放慢了马速。回头看了看刘继业,低声问道:“你怎么不回家看看家小?你应该有妻小的吧” 刘继业微微一笑,长长的舒了口气,反问道:“你们这徐大将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折赛花目光一滞,哼了一声道:“他是大帅,我只是个帐前小兵,不清楚。传言你也该听过,七百白甲军。风起英山间,不败归大周,燕云战契丹,旦夕平兵祸。未曾尝一败。” 刘继业拉了拉受伤镣铐,点点头说道:“这徐大将军的传言我也听过,但都很多都只是说他的战绩。算上这次,我和她见过两次,每次见面他都给人看不透的感觉。而且见面越多,你越看不透他。适才他在大殿上那一通斥骂卫俦的话,其实也是在说我,战败求死、为主尽忠、以求忠名。本来就是我平生所愿,但徐大将军却说汉国侍奉契丹而自称儿皇帝。而且义父到头来又不信任我等,如此求死尽忠是否值得?” 折赛花若有所思的道:“这的确是不值得。契丹人年年都南下打草谷,杀了不少汉人,就连我们云中一些羌族、回鹘各族也饱受其苦,我们归顺大周也就是因为周军能够对抗契丹人。” 刘继业指着街上往来如常的百姓说道:“其实我不用回家也知道家中一切安好,因为普通百姓都安故如常,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况且我妻子一年前过世了,我还没有子嗣的。”跟着长叹一声道:“徐大将军治军严厉,数万周军入城果然能做到秋毫无犯,记得前几年的周军可没这么好的军纪。” 折赛花撇撇嘴道:“早间也杀了几个犯事的兵卒,但他们只是进了一户寻常百姓家想要讨口水喝,就这么被杀了,这也太严厉了些。” 刘继业哦了一声,叹道:“如此爱民,百姓很快就会忘了汉国的。” 折赛花哼了一声道:“汉国有什么好?刘继恩、刘继元两人贪图富贵杀害自己的义父,而刘钧却不相信自己最忠心的义子,亡国无可厚非。” 折赛花心直口快,想也不想便说了出来,刘继业面色一变,黯然道:“义父从前还是待我不薄的,适才我也问过群臣,昨夜二贼的确持信回来禀报周军准降,义父才给了两人兵权。我也问了二贼手下降将,二贼是想取代义父,以汉主身份出降得到更大的富贵,他们以为手中有兵,便能和徐大将军讨价还价,好在徐大将军一早攻入晋阳城,杀了二贼,义父的仇也算是报了。记得前些日子,我还和义父从这里走过……” 说到这里刘继业眼眶微红,折赛花拍了拍刘继业的肩头安慰道:“主谋已经伏诛,你的仇也算是报了。” 刘继业勉强笑了笑,跟着恨恨的道:“只是可恨范超、郭无为这几个小人还在世上逍遥,特别是范超这个恶贼,我罗城的数百亲卫就这样战死了,都是此人所害!” 折赛花见他有些难过,低声道:“罗城死难的汉军将士已经安葬,是大将军下令厚葬的,范超、郭无为这些人的确是小人,但在我看来,大将军说得对,没有他们归降,我们周军可能会死伤惨重。两军对阵,我们永远只能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战法。” 刘继业默然片刻又问道:“大将军为何会让你陪我们出宫?上次便是折姑娘你放了我的。” 折赛花轻咬红唇道:“这一点上我也佩服他,同样的话临来时,我也问过,他只是说我和你相熟,好说话。还有、还有就是他说他相信我。” 刘继业叹道:“这份胸襟和气度便不是常人所有,难怪他帐下有如此多能臣猛将甘愿效死。” 折赛花嘟着嘴恨恨道:“不过他也很坏,我有把柄落在他手上,还逼着我爹爹答应让他替我的婚事做主,你说他一个大帅,管什么不好,管到我的婚嫁之事上来了,你说他可不可恨。” 刘继业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这个徐大将军是挺特别的,他会不会是想娶折姑娘你呢?” 折赛花白了刘继业一眼。愠道:“这个我问过他了,他说他不是想娶我,所以我才一直担心,他要是让我嫁给什么阿猫阿狗的。难道我真要从命?” 刘继业皱眉道:“这的确是有些儿戏了,那大将军到底是因为何事逼迫令尊答应此事的呢?” 这不提还好,一提折赛花便大怒道:“还不是因为上次放了你的事!”说罢猛抽胯下骏马,那骏马长嘶一声疾驰而去,刘继业一惊,没想到此事却是和自己有关,心中不禁有些不安起来。 剩余的兵卒随着刘继业来到西市,只见这里人山人海的挤满了晋阳城的穷苦百姓。原来周军开始在这里派发米粮。不远处只见折赛花策马立在一旁观看,只见她铁甲娇容,倒是显得极为英武,只是不知道还是不是在生气。 刘继业策马缓行过来。抱拳对折赛花歉然道:“此事因我而起,我自会想办法替折姑娘解决,折姑娘不必介怀。” 折赛花哼了一声秀面微红道:“本姑娘不会那么小气,我也没想要你帮我解决,我做下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这是十余名衣裳褴褛的百姓领了米粮欢喜的从众人身旁走过,只听一名年长的老汉哀声哭泣道:“老汉活了这么多年,想不到还有可以吃饱的一天,更想不到还是在周国的治下。真是想不到啊。”一旁搀扶着他的一名瘦小汉子恨恨的道:“阿爹,早知道这样。这汉家朝廷还不如早些完蛋,阿兄被他们拉去当兵如今尸首都找不到。姓刘的都该早点去死。”“是啊,大周的王师多好,不杀不抢,就连屋子也不进,比起那些汉军不知道好多少倍。” 一群接一群的百姓从刘继业他们身边经过,无不都是咒骂刘氏朝廷的,刘继业脸色越来越难看,折赛花却不识趣的说道:“这些百姓还真是说了大实话,记得大将军说过,有民心才有军心原来是这么回事。” 刘继业面红过耳,心中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仰天长叹一声,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跟着低声道:“折姑娘,我们回去吧,我愿降周……” …… 半个时辰之后,刘继业跟着折赛花回到汉宫宣政殿内,此刻大周诸将已经散去,徐皓月和桓宇、刘逸轩正在殿上处理公务,秦翰在一旁侍候,童虎头带着铁甲骑军在殿上护卫。 见折赛花带着刘继业到来,徐皓月笑了笑止住要行大礼的刘继业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折将军替刘将军去了镣铐,虎头去请折老将军过来。” 折赛花不明白徐皓月为什么要她父亲过来,替刘继业解了镣铐后上前禀道:“大将军,刘继业已经带到,但卫俦、李隐还没回来,末将这就去找他们回来。” 徐皓月摆摆手微笑道:“他们已经回来了,我已经命二位将军暂时在韩将军帐下听用。” 折赛花哦了一声道:“那折赛花缴令,末将告退了。” 徐皓月站起身轻咳一声道:“你先等等。”跟着也不理会折赛花向自己白了几眼,对刘继业道:“刘将军是否已经决定归顺我大周,随我平定天下、安养百姓了?” 刘继业缓缓拜倒,抱拳道:“在晋阳城所见所闻令在下茅塞顿开,在下愿意跟随将军平定天下、安养百姓!” 徐皓月大喜,上前扶起刘继业道:“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心中的确是很高兴。 却听刘继业低声道:“不知大将军可否答应在下一个请求?” 徐皓月微微一鄂道:“什么请求?” 刘继业看了看折赛花,咬牙躬身道:“上次折将军私放在下,都是在下的缘故,还请大将军宽赦,让折将军自行决定婚配之事。在下归周,便只有这一个请求,还请大将军准许。” 折赛花闻言吃了一惊,又气又怒,想不到刘继业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但心底里却是有种说不出的甜意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皓月哈哈大笑道:“旁人归顺都是要富贵、官职、赏赐,唯独你刘继业这般特别。” 这时折德扆跟着童虎头来到殿上,徐皓月笑着走上前,拉着折德扆的手来到折赛花面前。徐皓月微笑着说道:“折老将军,上次你当应本将军,令千金的婚事由本帅做主,这时候便是兑现的时候了。” 折德扆大喜,还道徐皓月要开口求婚,当下急忙道:“但大将军安排,末将岂敢不从命?” 折赛花脸上泛起桃红,又气又恼,但父亲在眼前却发作不得。 只听徐皓月笑道:“本将军现下做主,便将令千金许配给刘继业,不知折老将军意下如何?”(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相国寺铜像 徐皓月的笑语一出,宣政殿上一时间寂静无声,就连桌案边处理政务的刘逸轩、桓宇等人都是像被人定格了一般,执笔顿在半空,愣愣的望着徐皓月。 折德扆原本笑得脸上皱纹都挤在一起,但闻言之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愣在当场。 刘继业和折赛花则是异口同声大声道:“不可!” 徐皓月摸着鼻子笑了起来:“看来你们俩挺合拍的啊,说话都一样的。那好,你们俩说说,为何不可?” 折赛花脸上羞红,顿足道:“我说过一定要武艺比我高的人才能做我的夫婿!”说罢眼角却不自觉的瞟了瞟刘继业。 徐皓月忍住笑,转头正色又问刘继业道:“那你又为何不可呢?” 刘继业咬牙躬身道:“在下娶过一房夫人,去岁夫人去世,在下便是鳏夫,万万配不上折姑娘的。” 折德扆回过神来,心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说道:“大将军,不、不是你想纳小女吗?” 徐皓月正色道:“我今生只会有一个妻子,绝不会另娶或是纳妾的。”众人听他说得斩钉截铁,心中都是一凛,折赛花眼中竟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之色。 徐皓月看了看刘继业,缓缓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敢爱敢恨方为男儿本色,你对折姑娘没有意思的话,那为何刚才要求本将军?”跟着板起脸道:“本将军言出必行。你一定要娶折赛花。” 折赛花再也忍不住。也不管父亲在场,踏上一步怒道:“徐大将军,你也太霸道了,哪有强逼人娶妻的?” 徐皓月哼了一声道:“也好,你和刘继业就在殿上打一场,你赢了,可以不嫁,输了的话就要嫁给刘继业!这可是你自己择婿的条件,不得再推脱!” 折赛花恨恨的道:“比就比!” 徐皓月见刘继业还有些愣神,将他拉到一旁耳语几句后。刘继业走上前来抱拳道:“折姑娘,请赐教!” …… 徐皓月北伐大军攻克晋阳,灭掉汉国的消息传到汴梁城的时候,正好天降大雪。正所谓瑞雪兆丰年,周国汴梁城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听到这个好消息,倒是好好的放鞭炮热闹了一回。 汴梁城内大相国寺后院之一的梅清院中,一枝枝雪梅开得正好,一名年青僧人正在院中清扫着积雪,他抬头长长呼了口雾气,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来。他一只手舀着笤帚,另一只衣袖却是空荡荡的,原来他是只有一只手臂的。 清淡的洒扫声在后院上空飘荡。前院不是传来一阵阵的佛法梵音,整个梅清院显得极是逸静祥和。 那独臂僧正扫间,忽见几名僧人疾步而来,为首一名胖僧人对那独臂僧道:“济清,还没扫完么?太后降临,要来后院赏梅。” 那独臂僧济清微微一鄂,低声道:“后院乃是我师父静修之地,方丈大师不是说了,不会让旁人来此的么?” 那胖和尚皱眉道:“太后乃是万金之躯,又岂是旁人?你快些进屋去。这里我们来扫,你和你师父可别出来,免得你的样子吓到了太后,要是冲撞了太后,我们全寺都吃罪不起的!” 那济清也不多言。放下笤帚便往梅清院的偏房走去,不再理会众僧。 一名僧人奇道:“济明师兄。这济清的师父是谁?为何我等从未见过。” 那胖和尚济明摇摇头道:“莫说你,便是我也没见过,这次要不是太后要来梅清院赏梅,我等也是不能进来的,平日里都是这济清来取饭食、衣物,我也从没见过济清的师父,你才入寺两月,就更别想见到了。”跟着济明吆喝道:“快点干活吧,方丈陪着太后品茶,一会儿便要过来了。” 众僧扫尽地上积雪之后,院中来了数十名衣甲鲜明的宫中侍卫,在院中各处站定,跟着十余名宫中近侍进来分列院中石径两侧,跟着十余名宫女手持銮仪而入,其后一名宫装丽人施迤而来,她容颜艳丽,娥眉淡扫,正是当今大周太后符玉清。 走到院中,却见院中红梅果然珠珠点点,娇嫩欲滴,符玉清轻声赞道:“此处梅花果然清丽,比他处梅花更多了几分与世无争之意,想来是这些梅花每日听静一大师你们礼佛诵经,沾了佛法梵音之故。” 符玉清身后一名白须老僧合什道:“阿弥陀佛,太后所言极是,世间万物皆有佛性,聆听我佛妙法,自然会多有裨益。” 符玉清走上前看了看枝头的梅花,回头说道:“先帝在生之时,对释氏弟子多有法度严规,后来更是取走了寺中铜像铸钱,哀家这里带先帝向大师赔罪了。” 那白须老僧静一急忙合什道:“太后千万使不得,先帝大智慧,看出世人出家其实多半是为了避祸而非真心实意出家礼佛,方才颁下严规,其实于我佛门乃是一件好事。取走铜像之事后来徐大将军已经带先帝偿还寺中五百尊罗汉铜像,并无所欠,当日陛下许下的重誓已然化解了。” 符玉清眼眶微微一红,低声道:“是啊,当日先帝取走寺中铜像时曾许下毒誓,若不能偿还五百尊铜像,死后会不能安宁,好在徐皓月蘀他还了。” 静一宣了一声佛号道:“太后宽心,老衲每月都为先帝做一场法事超度,想来先帝定能早登极乐。” 符玉清轻轻嗯了一声,看着一旁伴驾的魏仁浦问道:“既然汉国已灭,徐皓月他何时班师回朝?” 魏仁浦上前禀道:“回禀太后,大将军北征要旨乃是讨伐契丹。以为先帝报仇雪恨。灭汉只是消除后顾之忧,大将军安定晋阳局势,到来年开春之后还是会继续北伐的。” 符玉清目光微微一滞,苦笑道:“哀家又忘了。” 魏仁浦跟着说道:“太后,今早大将军表章到了。” 符玉清微微一喜,急忙道:“所请何事?” 魏仁浦躬身道:“奏请白甲军折字营都指挥使折德扆积功领武威候、出镇秦凤路,降将杨业为新置河东路兵马防御使,其妻折赛花为防御副使。” 符玉清轻轻嗯了一声道:“准奏便是。”跟着符玉清微微皱眉问道:“那降将杨业可便是刘继业?” 魏仁浦答道:“正是,刘继业本姓杨,被刘氏收为养子后方才改姓刘。此人在汉宫和折赛花比武得胜之后,两人结为秦晋之好,徐大将军劝说此人改回本来姓氏,并亲自主持两人大婚之礼。” 符玉清微微一笑道:“这倒是一段佳话。”跟着轻轻啊了一声向静一道:“在大师的寺院中说这些俗事倒是突兀了。” 静一合什道:“阿弥陀佛。太后时时不忘政事乃是百姓社稷之福。” 符玉清微微一笑,四处走了起来,赏了一回梅花后,却见院中几间禅房都是房门紧闭,微微好奇问道:“这梅清院如此雅致,却不知是寺中哪位高僧修行之所?” 那静一面色微变,上前答道:“这里乃是老衲师弟愧悔居所,老衲这师弟生性不喜热闹,在此独居苦修,乃是其平生所愿。所以平日里这梅清院都鲜少人至。” 符玉清微微歉然道:“看来是哀家打扰愧悔大师了,咱们先走吧,打扰大师清修就不好了。” 静一略略松了口气道:“多谢太后体谅。” 当下众人便出了梅清院,途中符玉清奇道:“大师法号静一,为何令师弟法号回师愧悔?大师和令师弟都该是静字辈才是。” 静一合什道:“师弟出家前做了一件极大的错事,一直字号愧悔,他本来的法号乃是静悔,但老衲想我等身躯也不过一举臭皮囊,更何况这法号也不过是虚名而已,便由得师弟好了。” 符玉清点点头道:“大师所言有理。的确是得道高僧。” 正走间,一处禅房外却见一名僧人蜷缩在地上,几名侍卫当即上前查看,哪知道将这僧人翻转过来,几名侍卫却被他的面容吓了一大跳。 这僧人面容奇丑无比。脸上满是扭曲的伤痕,好似被火烧过一般。双手上也满是火烧的痕迹,一条腿扭曲着,只是趴在地上,口中嗬嗬的说不出话来。 符玉清不妨,被这僧人的惨状吓了一跳,花容失色之下,退了几步。 静一急忙踏上一步喝道:“济通,你怎么又跑出来了?济明快些送他回去。”胖和尚济明等僧人急忙上前将那济通架走,那济通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符玉清,嘴角浮起一丝狰狞的笑意来,让人看了更加不寒而栗。 魏仁浦皱眉愠道:“大师,这是何人?为何如此面目可怖?” 静一急忙谦道:“小徒不知太后在此,冲撞了太后,还请太后恕罪。” 符玉清在宫女的搀扶下坐到一旁廊椅上,略略凝定心神后,才强笑道:“不妨事,只是大师这个徒弟为何如此貌丑?着实有些吓人。” 静一躬身道:“这济通乃是那场兵乱之祸后来到本寺的,记得那日老衲带同徒儿到滑州古华寺论禅,在黄河岸边救了济通,当时他身负重伤,头手被火烧过,腿上还有箭伤,几乎性命不保,老衲想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便将他救下,只可惜救下之后,他面容已毁,口不能言,右腿还残废了。老衲不忍他无依靠,便收他为徒留在寺中了。” 符玉清点点头轻叹道:“原来如此,大师真是菩萨心肠,这济通也真是可怜,魏卿家待会儿多置几件僧衣给这济通。” 魏仁浦领命,静一上前带济通谢了,又陪符玉清游览一番后,符玉清有些倦怠,便摆驾回宫去了。 第三百一十章冷风吹凉心 符玉清等人走后,大相国寺又恢复了宁静、祥和,庙门之外静一大师望着最后一名禁卫军侍卫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却听身后几名师弟一起长长出了口气,回头微微奇道:“出家之人何有挂怀之事要长吁短叹的?” 静一的师弟静乘低声道:“师兄,刚才济通冲撞惊吓了太后圣驾,我等都是心中惴惴不安的啊。” 静一合什道:“心中坦荡,何怖只有?济通只是面容毁伤,并无犯驾之举,尔等不能怪罪于他,想不到他今日会闯了出来,莫非有什么事?我去看看他,你们各自回去吧。”说罢静一转身入寺。 静一转到后院柴房旁一间小屋外,这里便是济通的居所,因他身有残疾,口不能言,既不能念诵经文,又因貌丑也无法和其他僧人同住,静一特地让他住在此处。 推门进去,却见济通坐在木桌边发愣,一双眼眶之中满是怨毒之色,面色既悲苦又狰狞。见静一推门进来,济通马上收敛心神,恭恭敬敬的扶着木桌站起,他一条腿残废,一瘸一拐的只能扶着桌椅、墙壁行动。 静一上前来宣了一声佛号,平和的道:“你腿不方便,就不必起身了。” 济通口中嗬嗬两声,指指自己又指指静一,跟着做了一个磕头的动作,意思是自己感念静一救命之恩,一定要行礼的。 静一宽和的面容上浮起笑意。拉着济通坐下。缓缓说道:“其身遭逢大难,形神俱苦,奈何心中有事,执着于妄念,所以有贪嗔痴恨。你在此处一年有余,每日听我佛法妙音,却还是不能洗涤你心中的戾气。你每晚都在柴房外练武,就算只有一条腿能用力,就算跌倒多少次,你也苦练不辍。到底你心中有何执念,又是何苦如此?” 济通目光一寒,低下头不敢看静一,静一从怀中取出纸笔放在桌上道:“老衲既然救了你。还收你为徒,不但想救你的血肉之躯,更想化解你心中戾气,须知万事到头终究为空,执迷于仇恨,难以脱离苦海啊。” 济通迟疑片刻提起笔在纸上写道:“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什么都不怕,如今更是身残无用,只有恨意才能让我活下去。” 静一看了看,和颜悦色的说道:“恨海无涯。此刻假若真让你报了仇,那又能如何?你失去的还能找得回来么?” 济通扭曲的五官一颤,眼神中不甘的神色黯淡下去,静一起身道:“情仇爱恨只是过眼云烟,只是当时执迷眼前色相,惘然不知自己真相,百般算计,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你心中若是戾气大盛,可以心中默念观音心经。或能助你消除心中戾气。”说罢静一宣了一声佛号,转身离去,只剩下济通独自一人在那里怔怔的发呆。 入夜之后,北风吹得凛冽,小屋内四处漏风。屋中有没有炭火,一床薄被难挡寒意。济通如何能睡得著?想到从前锦衣玉食、高床软枕的生活,更是怔怔的落下泪来,心中那股恨意又翻翻滚滚涌来,心烦意乱之下,他坐起身来口中默念了几遍心经,却是心中有平静了不少。 睡意全无,济通索性一瘸一拐的扶着墙壁出了小屋,漫无目的的在后院转悠起来。 此时北风呼啸,地上皑皑积雪未化,清冷的月光照耀下,雪地之上泛起的柔光倒也通亮。济通不经意间转入一处院落,却见此处梅花树枝枝点点,心中一凛,借着月光凝神看清院门门头上写着梅清院三个大字,暗想自己怎么会到这里?记得静一师父说过,此处乃是他师弟愧悔静修之地,旁人是不能进来的。 想到此处济通正打算退出去,忽听咯吱一声,院中一间禅房的门打开来,济通急忙闪身隐入树后,只见禅房内一前一后走出两名僧人来。当先一名僧人四十余岁,济通只看了他的容貌一眼,面色顿时大变,怨毒、愤怒、狰狞充斥满他的脸上,让他那丑恶的面容更加吓人。 “你不用跟来,我独自一人站一会儿就好。”那僧人向自己身后跟着的独臂僧人说道:“济清你先回屋内休息去吧。” 那济清躬身道:“师父,天色寒凉,保重身体啊。” 那僧人轻叹一声道:“一具残躯要来何用?”跟着仰头望着天上一轮明月喃喃说道:“想不到徐兄弟已经灭掉了汉国,我还道他会趁辽国内乱,一举扫平江南,再行北上。他和先帝一样,行事都是先难后易,这倒也是趁着辽国无力南援汉国,的确是扫北的最好时机。” 济清在身后低声道:“师父,你已经一年多没出过禅房,今日是不是听到太后他们在院中说话,勾起师父心中心事了?” 那僧人勉强一笑转身道:“王图霸业已经是过眼云烟,当日一念之差,有多少人身死,有多少人家破,都是我愧悔一人堪不破名利二字,唯有在此地静修忏悔,以赎罪业而已。”跟着他又踌躇道:“但终究是戎马一生,听到征伐之事,还是免不了心动。” 济清皱眉道:“静一大师也是的,他答应过徐大将军,不让旁人到这里打扰你静修的,今日还让那么多人到了这里。” 那僧人愧悔淡淡一笑道:“这也怪不得静一大师,太后要来,他若是不让,更显得欲盖弥彰。徐兄弟留我残生,说到底也是犯了欺君之罪,好在现下没有什么事发生。” 一阵冷风吹过,济清缩了缩头,低声道:“师父,还是回屋吧,外面太冷了。” 愧悔闭目长出一口气叹道:“这冷风吹走心头烦意,却是让人心头一阵清明,我还是会被俗世之事乱心,看来还是修为不够,我们继续回去抄写经书吧。” 两人转身回到禅房继续抄写经书去了,躲在树后的济通却是怒火万丈,狰狞的面上泛起一丝阴狠的冷笑,跟着转身离去。 …… 已经是深夜了,同样难以入睡的还有远在大周皇宫之内的符玉清。 宫中近侍已经换了第三次蜡烛,符玉清这才起身来活动一下坐得有些发麻的腿脚。近侍总管李成上前躬身道:“太后,已经是子时末刻了,该安寝歇息了。” 符玉清走到紫玉炭炉边烤了烤僵硬的玉手,低声道:“都这么晚了啊。” 李成躬身道:“太后要保重凤体,有范大人、魏大人他们在,无需如此操劳的。” 符玉清摇摇头道:“徐大将军临走前和哀家说过,虽然有范相、魏相他们处理政事,但是哀家还是要看这些奏折,终究不能靠别人一辈子的。这段时日,哀家每天看奏章,学着处理政事,的确是大有收获。” 李成赞道:“太后忧心社稷国事,乃是大周之福。” 符玉清捏紧玉手毅然道:“皇上如今已经九岁,哀家还要撑七年,一定要等到十六岁皇上亲政,哀家才算是卸下这付重担的。” 李成安慰道:“太后宽心,有徐大将军在,一定能辅助太后的,七年时光很快便会过去。” 说道徐皓月,符玉清面上便是一松,点点头轻叹道:“他是大忠臣,毫无揽权之意,哀家和他商议让皇上早几年亲政,他却是一口答应的。不过就辛苦皇儿了,他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啊,对了今日皇上课业如何?” 李成躬身答道:“今日皇上在御书房整日没有出来,窦俨窦大人说皇上的课业已经大大超前。” 符玉清心中一宽,欣慰的道:“皇上能够如此懂事,确是先帝的好皇儿。” “只不过……”李成有些踌躇的道,似乎有什么难以开口的,符玉清奇道:“只不过什么?” 李成暗暗一咬牙,上前道:“在御书房伴驾修习课业的孩童之中,徐府的小丫头萧绰如今也是九岁了,此女生得极是貌美,皇上和她年齿增加,小人只怕日后会有不便。” 符玉清微微一惊,沉吟道:“这萧绰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哀家也是很喜欢的,只是她和皇上都到了开始育体的年岁,男女始终有别,她和皇上太过亲近的确会有碍皇上学业。但哀家看两人年岁匹配,将来皇上喜欢,真的接入宫中也无不可啊。” 李成躬身道:“太后明鉴,此女乃是契丹人,再如何学习汉礼,始终是胡人血统,将来和皇上真的分不开,想要入宫为妃,也不知道朝中大臣们会否赞同,需知契丹和我大周始终有血海深仇的。” 听到这话,符玉清面色慢慢沉了下来:“契丹人!契丹人!哀家不会忘了先帝的大仇。”跟着沉吟片刻道:“明日哀家要去御书房看看皇上,但不要惊动皇上,哀家想看看皇上到底是如何修习课业的!” 翌日,天色大好,多日的阴霾终于散去,暖阳的照射之下,各处的积雪开始融化,却更加的清冷起来。 大周皇宫御书房内,大周小皇帝柴宗训、徐皓月养子徐子茗、已故南唐大将张彦卿遗孤**宇、连同柴宗训的弟弟柴宗谊等宗室大臣之子一同在御书房中听窦俨授课,徐府侍婢萧绰站在徐子茗身旁一同静静的听着。 此时萧绰已经九岁,也不知是不是草原儿女发育较早的缘故,此时的她已经有些落落楚楚的形体,配着她那清丽的容颜,倒是显得更加娇嫩欲滴,在一群男童之中更加显得鹤立鸡群,甚是扎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百一十一章 金翠珠帘后 立春已过,时光之轮进入了武定二年,此刻的江南或许已经开始万物复苏,枝头更换新绿,但北国却还是在一片冰封之中。 晋阳城内杨业的府邸之上却是热闹非凡,丝毫没有受到冰天雪地的影响,府门外张灯结彩,宾客来往不绝,原来今日便是杨业和折赛花的大喜日子。 过完了除夕,没过几天又是杨业和折赛花的大喜日子,晋阳城内喜事不断。因为杨业乃是汉国旧将,折赛花也是大周北疆折家的长女,所以徐皓月特意命人安排得盛大隆重,借此机会消除汉国旧臣旧将同大周军将之间的心中芥蒂,顺带着又一次惠泽晋阳城的百姓们,杨折联姻广派喜米。 杨业改名之事,徐皓月没费太多口舌,刘氏已经作古,他杨业要报答的恩情已经用战功报完了,也是时候恢复本姓,难道真要杨家绝后不成。有了徐皓月之命,杨业也没有太过推脱,便改回了杨姓。 坐在杨府大堂之上,徐皓月一身淡青色常服,望着杨业和折赛花行完冗长的婚礼,心中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在英山和英若兰成亲时候的情景,不禁心中一阵唏嘘感慨。望着折赛花那身红红的喜服,徐皓月恍惚之间却只想起英若兰那日也是这般的娇美可爱。 折赛花的心中却是打翻了五味瓶子,一直以来她出身武将世家,尚武而不好女儿家的玩意,便连选夫婿她也给自己立了个门槛。那边是一定要能打赢自己。回想当日在汉宫宣政殿上,自己被杨业用一套枪法打败之后,那一刻折赛花开始疑惑起来,难道打赢自己的男人就一定是自己心目中想要的男人么?或许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既然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么,那上天又怎么给自己呢? 金翠珠帘之后,红红的盖头余角微微上扬,折赛花看到了一旁观礼的徐皓月,他目光迷离,似乎眼光正打量着自己,他脸上那柔情蜜意的神色却是折赛花从未见到过的。 “送新娘回洞房。”喜娘的唱礼声传来,折赛花这才猛然惊醒过来。秀脸淡淡一红,急忙收敛心神,在丫鬟、喜娘的搀扶下回到了新房之内。 自己已经嫁给了杨业,怎么心中又会荡起涟漪?难道自己真的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折赛花越想脸上越红。坐在新床边,心中柔肠百结,竟然开始难以取舍起来。外面喜庆热闹,宾客们猜枚斗饮,杨业也在逐一的向宾客敬酒。而折赛花心中却委实难以宁定,终于一咬牙,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滋生起来。 …… 徐皓月没喝多少,酒宴才进行了一半。童虎头急匆匆的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便急忙起身跟杨业、折德扆等人对饮三杯,说有紧急军情要回去处理。便告罪离去了。 折德扆虽然对于女儿没能嫁给徐皓月心中甚为失望,但徐皓月对折家和杨家的这门婚事极为重视,甚至花了不少钱财操办婚事,也给足了折德扆面子,而杨业也是当时名将,也已经归顺大周,将来成就必然不小,一来二去折德扆也放开了怀抱,喜滋滋的当起他的老丈人来。徐皓月告辞离开,二人也明白他公务繁重,也没有强留,客套一番之后,徐皓月离去,翁婿二人又开始招呼宾客。 徐皓月带着童虎头等人离开杨府,上了车驾后,童虎头呈上京城英若兰送来的密信,徐皓月当即拆阅,看完之后,眉头便紧锁起来。 信上英若兰说了一些京城的消息,但都是无关紧要的,最重要的一点却是太后符玉清和小皇帝柴宗训因为萧绰入宫伴读一事,爆发了母子俩第一次激烈的争吵,九岁的柴宗训表现出来的自主性大大超乎徐皓月的想象,也让徐皓月深深的担忧起来。 大周现下看似风光,但始终皇帝年纪尚幼,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权力必然会旁落,直到皇帝成年亲征之后,都会有一场权力交替的大乱。原本徐皓月硬着头皮撑起这片天地,便是想着这个权力语气在他人手中,不如在自己手中踏实,以自己的能力,一定能等到柴宗训成年,归政于他,也算完成对柴荣的承诺。 但是此刻出现了另一个变化,那便是符玉清。符玉清是太后,但却不是柴宗训的生母,而且符玉清入宫之时,柴宗训已经记事,两人的关系会直接影响今后的大周政局。若柴宗训和符玉清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难保不会出现后世清代慈禧同光绪的悲剧,帝党、后党权力之争并非国家之福,况且到时候还有自己这股势力夹杂其间,弄不好原本就不简单的局势会变得更加复杂。 徐皓月有着后世的历史经验,他绝对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出现,或许是自己杞人忧天,但千里之堤往往便是毁于蚁穴,今天一个不起眼的错误,到了将来或许会变得不可收拾。 想到这里,徐皓月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让萧绰这个祸水道汴梁,为什么要让她陪着徐子茗,为什么要让她有机会接近柴宗训。既然现在已经发觉当初自己错了,徐皓月便打定主意,一定要将一切可能消灭在萌芽之时。 回到自己在晋阳城的临时府邸,徐皓月当即命人招来秦翰。 望着书房内九岁的秦翰,徐皓月沉声说道:“本将军得了朝廷旨意,那遗国兰公主连同郭无为、范超等人要迁到汴梁城去。” 秦翰这些日子每天都会到宫中去看望兰公主,徐皓月果然守信,对兰公主并无亏待,衣食供应不缺,手下也还是原来那一些内侍、宫女照料着,每次去探望兰公主,自己还是能和从前一般,伴着公主一起玩耍,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但秦翰也明白这种日子不会太久,大周是不会容许一个遗国公主继续留在故国都城的,此刻听来秦翰默默点点头,却没有言语,因为他要留在徐皓月的身边,这是他答应过徐皓月的事,今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兰公主。 徐皓月也看出这小子有些忧愁,但他没功夫理会这小子的私心杂念,接着又说道:“我打算让你也跟着到汴梁去。” 闻言秦翰惊喜道:“真的?!大将军,是不是让我继续照顾公主?” 徐皓月闻言再也忍不住,大怒斥道:“你一个小内侍,脑袋瓜里想些什么?!你有点出息好不好?!整天只知道围着个女人转,这个女人还只是个小女孩!” 秦翰低下头去,一脸漠落的样子,徐皓月的话刺痛了他的心底,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是个去了势的阉人,而且身份卑微,就算将来他和兰公主都长大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奇迹出现的,当下秦翰垂头丧气的嘀咕道:“从进宫以来,只有公主当我是朋友,没把我当内侍看待,我也只是觉着在她身边安心些,没想过其他的。” 徐皓月闻言怒气在这一刻消失了,他一拍脑门,秦翰还小,应该还没什么绮念,就算有也只是懵懵懂懂的,自己以成人的想法揣度,将他的幻想一瞬间都戳灭了。回想起徐皓月他自己当年,不也是执着于英若兰和柳静如长的相像,才一直苦苦跟随的么?这一刻徐皓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 当下徐皓月轻咳一声,起身站到秦翰面前,蹲下身看着他温言道:“刚才我的话说重了,对不住。你此去汴梁是要在大周皇帝身边做事,你聪明机巧,若能有人扶持照应,将来成就一定不在我之下,到那时候,你要守护的公主也就不会再有什么阻滞,你有梦想没错,就算这个梦想再多么荒诞不羁,也没有问题,只要你努力过,也就不会有遗憾。现在路就在你面前,我要你入宫陪伴陛下念书,你也知道终有一日陛下是会亲政的,这个机会并不常有的。” 秦翰本就聪明,思索片刻之后当即重重的点头道:“我明白了,请大将军放心,我在陛下身边一定会使尽浑身解数好好侍候陛下。” 徐皓月松了口气,他希望秦翰到了柴宗训身边伴读,以秦翰的机巧,能够让柴宗训专心学业,尽快忘了萧绰。又和秦翰交代了一些细节之事后,徐皓月让秦翰回去休息,又命人找刘逸轩过来,命他代笔自己口述,分别给英若兰和符玉清写了信。 再给英若兰的信函中,徐皓月交代她从今以后不能再让萧绰入宫,甚至也要减少萧绰和徐子茗相处的时间,或者找个适当的机会,将萧绰送回英山或是安顿在别的地方,总之不要她再影响到柴宗训或是徐子茗。 而给符玉清的信函中,徐皓月隐晦的说了希望符玉清处理好和柴宗训的关系,不要将嫌隙加深。 刘逸轩写完信,也不明白徐皓月为什么如此紧张这件事,徐皓月也没有多说,忙碌了一整天他实在有些困倦了,但看着桌案上小山般的公文,似乎这些公文永远都处理不完一般。 徐皓月揉了揉太阳穴,吩咐刘逸轩先回去休息,自己却又挑灯看起了公文来。 看了一会儿公文,徐皓月只觉得有些饥饿,才想起适才在酒宴上只喝了点酒,也没吃多少东西,便吩咐下人去弄碗面条来。 过了片刻之后,一名侍女端着热腾腾的面条进到屋内,徐皓月也没抬头,只是吩咐她将面条放下便出去。哪知道那侍女放下面条之后,将书房的房门掩上。 徐皓月听得动静,奇怪的抬起头道:“我叫你出去,你关门做什么?”话音才落,只见眼前明晃晃的一柄长剑直奔自己面门而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夏州定难军 冰冷剑光带着浓浓的寒意扑面而来,徐皓月反应奇快,侧头一闪,让了开去,跟着反手迅如闪电般搭上了那侍女握剑的玉手,顺势便是一扯一带。 徐皓月虽然已经贵为平章军国重事,也早已不用上战场厮杀,但他依旧早晚练武不辍。不过此刻他练武已经不再是为了厮杀,而是为了追求突破自己身体的极限和保持身体良好的状态,因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话永远都是对的。每天面对繁重的军国大事,也只有练武的时候能够让脑子休息一下,所以他并没有放下武艺,反而有所精进。 那侍女武艺也极为了得,被徐皓月这顺势一带,立足不稳之下,立时探出左掌抵住桌案收住去势,跟着运劲回夺,脚下也没闲着,往桌下便是一记猛踢袭来。 徐皓月微微一惊,想不到一个侍女居然有此武艺,会是什么人派她前来行刺呢?但她面上抹了厚厚的脂粉,烛光闪烁之间却看不真切。忽觉那侍女手上加劲,下盘劲风袭来,索性便一个飞身顺着她的回夺之力跃出桌案,但他搭着侍女的右手却是毫不放松,在看空之中一个筋斗翻过。 那侍女大骇,只觉得手上一股巨大的旋劲袭来,她银牙一咬立刻腾空而起,但被徐皓月的这股旋劲带着也是飞旋起来。也好在这侍女变招奇快,要是她再晚一些起身,只怕一条手臂便会被徐皓月这股旋劲生生绞断。 徐皓月落地之后趁那侍女身形未定。手上一拧已经将那侍女手中之剑夺下。跟着一剑探出,已经架在那侍女咽喉之上。 那侍女飞旋两圈堪堪站定,只觉手上软剑已失,才站定身形,便觉得喉头上凉嗖嗖的,目瞪口呆的瞪着徐皓月,也不敢再动弹。 两人站定,徐皓月细看之下觉着眼前这侍女着实眼熟,奇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行刺我?!” 那侍女本是极为恼怒的神情,但听了他这句。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是折赛花啊,大将军。” 徐皓月这才看出来,眼前这人的确是折赛花,只是她脸上的浓妆实在是太厚了。才没认出来,当下将软剑放下,惊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今晚是你的大喜日子,你不是应该在洞房的么?杨业呢?” 折赛花轻轻哼了一声,叹口气低声说道:“他喝醉了,我有两件事想不明白,所以这会儿偷偷出来问问你。” 徐皓月白了她一眼,将软剑塞回折赛花手中,冷冷的说道:“杨夫人,你新婚燕尔。这么晚你不在洞房陪伴夫君,跑我这里来,让人知道了很容易误会的,有什么事天明再说,你先回去吧!” 折赛花低下头道:“你别误会,只是问你两件事就回去,我既然已经和杨业拜了堂,结为夫妻,就会一生一世跟着他。但是我想问个明白,你明明武艺比我高这么多。那为何你从没想过和我比试?刚才我试过了,你只用了三招就制住我,你不用抵赖!” 徐皓月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显示武艺,他进出都有大批护卫。根本就不需要他出手,折赛花不知道自己武艺高低也不奇怪。只是没想到这个傻姑娘这么晚扮成刺客来找自己动手,就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武艺,当下回到桌案后面坐下温言道:“我武艺高低和你没关系,武艺比你高的人多了去,你许下什么要招武艺比你高的人为夫,说白了是想让你父亲知难而退,是你自己不想那么早出嫁而已,但真有人打败你之后,你也只得认命。我家中已有妻室,从没想过要另娶他人,所以就算我武艺比你高,我也不会和你比武的。” 折赛花脸上一红,长长舒了口气道:“看来我从前没有想错,你果然和传言之中一样,是个文武双全、重情重义的奇男子,我明白了。”跟着盈盈一拜道:“赛花从前对大将军多有不敬,请大将军见谅。” 徐皓月摇摇头道:“我不记得你有什么不敬之处了,天晚了,你还是回去吧。” 折赛花又问道:“我还想问一件事,那天在宣政殿上,你和杨业说了什么?” 徐皓月哑然失笑:“你自己没问过杨业么?” 折赛花脸上微红道:“自从那天定了婚事之后便没能再见他,今晚他又喝醉了……” 徐皓月抬手打断她道:“算了,我说好了。那天我跟杨业说,你要是喜欢折姑娘就该用最厉害的武艺打败她,要是不喜欢就认输好了,不过败给一个女人,日后在军中不知道你还抬不抬得起头来。” 折赛花瞪大眼睛,恨恨的说道:“难怪杨业那天出手这么狠,原来是你用言语挤兑他!” 徐皓月肚子里已经大笑不止,但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道:“其实杨业对你是有好感,不过需要人推一把而已,好在他打败了你,要是哪天一个样貌丑陋、品行不堪的高手打败你,难道你也嫁给他?与其找个自己喜欢的,不如找个喜欢自己的,其中分别你该明白,你该谢谢我才是。” 折赛花深吸一口气,却没有生气,嫣然一笑道:“多谢大将军解开我心中的结,我明白了,今后大将军但有差遣,赛花愿效死力。” 徐皓月淡淡摆摆手道:“我知道了,现在该我问你,你怎么混进来的?” 折赛花掏出一面腰牌笑嘻嘻的道:“大将军你忘了至今我还是你铁骑亲卫的一员,扮成铁骑军面罩一带混进来岂不容易?然后在脱掉盔甲,扮作侍女给你送面条就行了,只是来得急了,脸上的妆扮没卸。” 徐皓月呃了一声,心中暗叫不妙,要是今后有人依样画葫芦,夺了铁骑亲兵的令牌混进来行刺的确很难防范,已经打定主意明日便要童虎头重新安排护卫。 当下徐皓月板起脸佯怒道:“你好大胆子,我这便革了你的职!”跟着悠然的说道:“也对,你都嫁出去了,就该好好在家中相夫教子,不要上阵了。” 折赛花闻言大惊,急忙求告道:“大将军,我只是一时贪玩,没有恶意的,我也是提醒大将军,将军府的护卫有漏洞,你不能革我的职。” 徐皓月呵呵笑了笑道:“你去吧,明日杨业要来见我,你和他一同前来,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折赛花心中惴惴不安,但见徐皓月说完低头看起公文来,不再说话,只得退了出去。 天上的明月正好,折赛花心中轻松无比,她总算知道了自己心中想要的,再也没有什么缺憾了。 翌日午后,杨业和折赛花双双来到徐皓月府邸拜见,算是拜谢徐皓月为两人举办婚事。 见礼之后,徐皓月发现今日折赛花行动似乎有些不便,而且动不动就双颊红晕,心中已经明白过来,也为两人开心,看来自己总算将功补过,把该在一起的人又撮合到一起了。 见礼坐定之后,杨业拜谢了一番,徐皓月微微谦逊几句跟着拿出一份公文道:“这是枢密院的公文,朝廷已经准了本将军所请,二位出任河东路防御使和副使之职。” 闻言杨业和折赛花都是大喜,折赛花更是放下心来,日后还能继续上阵就行了。 杨业接过公文看了看之后,低声问道:“大将军,小将新近归周,愿意上阵杀敌,这河东路如今已经平定,四面没有仗可打的啊。”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朝廷已经降旨,汉国旧臣将官很多人都要迁到京城,还有些人要到别的地方为官,河东路需要你杨业留下,同朝廷委派的河东路制置使安定此处,此乃第一件事。”跟着他站起身走了几步沉声道:“再过些时日,天气回暖,本将军便要挥军北上讨伐辽国,但是夏州还有个定难军,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虽然此时归附大周,但定难军从唐末便自成一军,时叛时降,一直若即若离于外。况且李氏一族乃是党项人,夏州兴旺之后,不少党项人依附,或许数十年内夏州不会有事,不过夏州一旦羽翼丰满,便是一场遗祸。” 杨业微微一惊道:“大将军是想要解决定难军?” 徐皓月微微笑道:“我大周如今在收拢兵权,自然不会让定难军独善于外,先前有折家的成例,我想以折家旧例让夏州李氏迁入内地,在夏州迁入北地各族百姓杂居,平息北疆隐患,站稳脚跟之后,对更北便的回鹘等国方能行事。” 折赛花哦了一声道:“原来大将军这趟北征是要将北疆彻底平定啊。” 徐皓月点点头冷然道:“令尊已经出任秦凤路制置使,河东路有你们两位,北面我会让刘逸轩坐镇,你们三路都是久在北疆的战将,能平安解决夏州最好,但若是党项人有什么异动,你们三路大军便给我一举荡平夏州!” 杨业和折赛花闻言心中都是微微一鄂,有些不明白徐皓月为何这般忌惮夏州李氏,但徐皓月军令以下,夫妻俩便一同起身领命。 徐皓月这趟便是要绝了后患,趁着夏州此时还没有坐大一举平了夏州,他不想看到日后西夏这个国家如同后世历史上一样,脱离中原政权而自立,成为西北的极大的威胁! 当下徐皓月又和杨业夫妇交待了一些细节,正说话间,刘逸轩、韩令坤两人一起快步而来,见两人神色肃穆,徐皓月知道发生了大事,果然刘逸轩开口便急道:“收到辽**报,耶律璟和耶律李胡父子两军日前在辽国上京东南的永州爆发会战,耶律李胡父子大败,如今引着残军退守上京,估摸着他们守不了多久!”(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取其而代之 徐皓月的书房内,听完刘逸轩的话后,徐皓月却依旧安坐如故,吩咐杨业夫妇先行回去,在家中好生休息些日子,再行赴任。 跟着吩咐刘逸轩和韩令坤坐下,遣退屋内侍从,端起茶杯淡淡的说道:“耶律李胡父子有勇无谋、刚愎自用,居然不听张从颜的谋划,足见其难成大事,是以兵马再多、形势再好也终究是斗不过耶律璟的。那耶律璟虽然昏庸,但好在他还没昏庸到不会用人,他肯将耶律斜轸、耶律沙、萧挞凛这些人从燕云之地北调,就可以看出他能撑上些时日。” 韩令坤皱眉道:“但耶律李胡要是败了,那我们苦心谋划多时的策略岂不是要落空?” 徐皓月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笑道:“吃一堑长一智,这次耶律李胡在永州战败未必便是坏事,经此一役耶律喜隐也该知道,只靠他们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打败耶律璟的,只有依靠我们大周,他们才能和耶律璟周旋下去。” 刘逸轩摇摇头道:“以张从颜的消息来看,这个耶律李胡似乎极为不信任汉人,就算战败只怕也不会想要依靠我们。” 徐皓月冷笑道:“他们现在是谋反!而且谋反的不是他耶律李胡一个人,而是不满耶律璟的契丹贵族们,打了胜仗没话说,他们一定会誓死追随,但要是打了败仗,这些贵族们是不会坐以待毙的。”跟着站起身森然道:“之前我已经给张从颜去了密函,要是耶律李胡父子战败后退。他便会做些事,最好就是让耶律喜隐取其父而代之!” 刘逸轩和韩令坤两人对望一眼,都是面露喜色,刘逸轩低声道:“大将军的意思是挑拨他父子二人自相残杀?” 徐皓月悠然道:“狼群的头狼终有一天会老迈。会被新的狼王取代,这便是恒古不变的规律,这耶律李胡本来没有什么智谋,也算是个扶持的极好人选,却偏偏不肯信任汉人,这点就不好了,所以还是有人取而代之为好。” 韩令坤也笑了起来:“还是大将军深谋远虑,只是如今耶律璟进兵过于迅猛。我们按兵不动似乎有些不妥。” 徐皓月点点头,看了看两人问道:“你们有什么对策?” 刘逸轩和韩令坤对望一眼后,还是刘逸轩走到书房内悬挂的北疆地图前指着缓缓说道:“末将和韩将军来时便商议过,我俩觉着应该趁耶律璟北上争夺上京之时。出兵攻辽。细节部署如下:命云州云字营曹云所部兵出焦山、丰镇,攻辽国德州;蔚州、武州冰字营鲜于冰、冼冰所部兵出武城,攻崇礼、燕子城;这两路兵马牵制西路辽军!儒州仑字营陆昆仑所部取道檀州,会同檀州超字营高超所部兵出古北口,攻北安州、隆化等地;剑字营陈子剑、平字营赵顺平各率两万骑兵。出兴隆一路袭扰泽州、一路袭扰潭州,牵制辽军南下的援军;蓟州峰字营朱凌峰所部会同淮字营张兴淮水军就要趁这个机会,攻滦州、营州,平定景州、平州、润州、迁州一线;之后朱凌峰所部要寻机北上。会同陈子剑、赵顺平攻下泽州、潭州、榆州、利州,最后同陆昆仑、高超两部一同会攻大定府。抄了耶律璟的后路!” 徐皓月摸着下巴看着刘逸轩、韩令坤二将缓缓说道:“耶律璟抽调了不少南面和西面的兵马北上对付耶律李胡,而我北疆诸部兵马备战半年有余。粮草器械充足,你们如此安排定可为我大周向北开疆拓土!这个策略我很放心!” 刘逸轩、韩令坤二将都是大喜,急忙躬身领命,徐皓月淡淡的笑道:“攻下大定府之后,耶律璟定会回师,等诸路兵马齐集大定府之时,我便带领你们率领十万大军北上,我们到大定府去恭候耶律璟的大军!”二将轰然应诺。 当下徐皓月便命刘逸轩执笔撰写军令,分发北疆各州,跟着安排刘逸轩、韩令坤开始整顿晋阳城兵马,安排粮草、器械,准备十余日后便即开拔北征。 一切吩咐妥当之后,韩令坤先行告退,徐皓月看了看桌案边还在书写的刘逸轩,忽然淡淡的说道:“逸轩,看你拿笔比拿剑还是更顺手些啊。” 刘逸轩面色一变,狼毫笔停在半空之中,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徐皓月负手望着书房内的地图笑道:“你别担心,我没别的意思,其实你在北疆也镇守数载,曹云、高超他们何尝不是?大家从淮南起兵一直征战到现在已经八年了,每当想起你们还在北疆征战捱苦,我心里就不好受,总觉得对不住你们。” 刘逸轩急忙起身道:“大将军,跟随你征战是我等毕生幸事,而且大将军和朝廷的封赏极厚,并无亏欠我等之说。” 徐皓月嗯了一声,转过身来看着刘逸轩道:“听闻曹云、高超他们在北疆娶妻生子、建府立宅,但他们在汴梁的府邸我可是一直为他们备着的,他们在汴梁也还有亲人的,我想着等到和耶律璟之战结束之后,咱们就一道凯旋回京,让我白甲军诸将受汴梁百姓夹道三十里相迎,你看如何?” 刘逸轩呼吸有些粗重起来,怔怔的道:“大将军,对契丹人一战之后,是不是就没有白甲军了?” 徐皓月哑然失笑道:“谁说的?打完这一战之后,北疆会另有大将领兵驻守,白甲军很多人都是南方人,也不能守一辈子吧。我是想着大家都富贵了,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啊,哪有让大家伙一直在北疆挨北风吹的道理?”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刘逸轩身旁,拍了拍刘逸轩的肩头微笑道:“到那时北疆平定了,我还要带领你们南下,还有江南诸国没有平定呢。我们可以一起先回英山、盛唐看看,然后跃马过江一举平定乱世,岂不是甚好?” 刘逸轩松了口气,笑了起来道:“是啊,想来也有多年没有回英山、盛唐看看了,还有汴梁城内,夫人、小惠、银姑、英吉、孙道长他们也是许久没见了啊。” 徐皓月点头笑道:“不错,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难道真要打一辈子仗么?到那时候咱们也好好的过几天舒坦日子。” 刘逸轩点头称是,忽然却皱眉道:“只是李逸他……大将军,我真有些担心李逸。” 徐皓月抚掌微微笑道:“他不是借着张从颜的计谋,最终也逼着耶律李胡承认了他这个女婿,听闻他和耶律云述生了个大胖小子,你还担心什么?” 刘逸轩低声道:“咱们白甲十二营的老兄弟,只有他一人取了个契丹女子为妻,契丹人始终是非我族类,将来灭掉耶律璟之后,我们一定会要面对耶律李胡、耶律喜隐,到时候也不知道李逸夹在中间,会如何选择。”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他是汉人,他知道该如何选的。” 刘逸轩不忍的道:“但当初让他接近耶律云述是……” 徐皓月挥手打断道:“他是白甲军的将领,我也告诉过他接近耶律云述的目的,若他不能抑制自己,真的喜欢上那耶律云述,我们也没办法。” 刘逸轩默然无语,过了半晌才轻叹一声,躬身道:“若是真有李逸选错的一天,只望大将军念在旧情,能放他一马。” 徐皓月眼望刘逸轩双目微红,满眼都是求告之色,想起当年起兵之时的情形,忍不住叹口气,转过身低声道:“你可以修书一封给李逸,提醒他这事。你也知道,如今我已经不是那时候的英山郡王,我是大周的平章军国重事,所领的不再是一军,而是一国之事。”跟着脸上一寒,冷冷的道:“他李逸到时候真要敢做汉奸,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说得急了,浑然忘了这时候还没有汉奸一说,但刘逸轩略一思索,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神情又暗淡起来,下笔也沉重了许多,不多时写完军令后告退下去。 徐皓月送到门口,望着刘逸轩远去的背影,只见斜阳之下他的背影似乎有些萧索,心中暗暗轻叹道:“逸轩,你们也别怪我,兵权不能永远攥在手中,一旦平定天下之后,朝廷是不能再容许有手握重兵的大将孤悬于外,我这颗大树也不知道能风光多久,总会有树倒猢狲散的一日,与其到那时飞鸟尽、良弓藏,倒不如急流勇退。” 跟着徐皓月苦笑起来,喃喃自语道:“权臣、权将向来不会有善终,到时候我一个人面对便了,我不希望大家伙跟着我一起受累,因为收天下节度兵权、变革新法一事,我已经得罪太多的人了。终有一天,天下会平定,人心思定,百姓们好不容易才有好日子过,我们白甲军以血仇起兵,却是不能以血仇终结,我们白甲军一定不能做出有损忠义之事,在白幡旗里的英魂都在看着我们,否则我们和赵匡胤之流又有何异?但是白甲军一定会存在下去,它会成为大周禁卫军中唯一一支有自己名号的军伍,它便是大周军魂所在……”(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车悬对车悬 后周武定二年三月,阴霾的天空不见一丝阳光,冷风夹着北疆化雪的湿气掠过大地,荒野之中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显得更加悲凉和无助,天空中盘旋的秃鹰不时磔磔怪叫着,更加令人心情沉重起来。 辽国泽州松亭关前满是战死士兵们的遗体,其中有辽国京州军的尸体,也有辽国部族骑兵的尸体,而当中点点白白的也有不少穿白甲的兵卒尸体,正是大周白甲军的兵卒。 这些尸体相互纠缠,至死不松,浓浓的阴尸之气笼罩着此处。地上厚厚的血河已经渗入土内,被冷风一吹,冻成了结块,泥土的芬芳配着鲜血的腥冷,更加的熏人起来。数面残破的战旗在风中飘扬,只是依稀能看出是一个周字。数匹无主战马在荒野中游荡,低头啃咬着混着鲜血的嫩草,不时抬头发出一阵阵咴溜溜的悲鸣。 松亭关五里外一处小山包之上,数十名白甲骑兵拱卫着几员大周将领策马奔驰到小山包顶上,为首一员大将面色黝黑,脸上一个十字形的创口深深的印在左颊上,看起来甚是狰狞。 这大将冷眼看了看眼前惨烈的战场,面色更加阴沉起来,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紧握马鞭的大手青筋暴现,猛然一挥马鞭怒喝道:“守松亭关的辽将是何人?!竟然能将我三千前锋骑兵打败,是谁?!” 他身旁一名裨将上前禀道:“陈将军。松亭关守将乃是撒亦鲁赫。关上不过三千辽国京州军守御,不过看眼前战场,有不少辽国部族骑兵尸体,想来辽军有援军到来,所以前锋军才吃了大亏!” 那陈将军眼中含着热泪怒道:“辽狗的援军?!三千白甲骑兵啊,悉数战死,竟然没有一个活口,到底辽狗是谁领兵?!” 数骑探马嗤啦啦的疾驰而至,在小山包下勒定马匹,为首的探马都头大声禀报道:“启禀将军。东北五里外发现大批辽国骑兵结阵,约有三、四万人,正向这边而来!我等擒下一名辽狗,探问得知领军的乃是辽军大将耶律沙!” 那陈将军怒火中烧起来。回头看了看身后诸将,冷然道:“耶律沙这狗贼,我们在檀州放过他,想不到竟然还敢兴兵前来?兄弟们!辽狗两倍于我,你们怕吗?” 诸将纷纷拔出腰间长刀昂然喝道:“不怕!” 那陈将军厉声喝道:“好!我陈子剑今日便带你们替死难的兄弟们报仇!白甲骑军!有进无退!” “有进无退!”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中,低沉的号角吹响,一万七千余名白甲军骑兵从小山包四周缓缓行过,每个白甲骑兵都不时侧眼望着松亭关前的战场,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刃,一双双含着泪水的眼中满是悲愤之色。但他们没有停下脚步,驱赶着坐骑往东北方向而去,一片白压压的骑兵掠过,彷如天上的流云一般毫不停留。 行出数里之后,东北原野的地平线上,一条灰黑色的人潮伴着漫天的烟尘出现在眼前。人上一万,无边无际,何况眼前是三、四万的敌军? 眼望辽军骑兵结阵当前,阵列严谨但却没有加宽阵型,军阵列宽与白甲军相若。阵中却分为若干锥形小阵,每阵有千余名辽军部族骑兵,前后横列相距十余步,层层叠叠,登高而望。这辽军阵势仿若鱼鳞一般,连绵不绝、密密层层而来。 陈子剑站在一处山坡之上远远望了。他心中虽然怒火万丈,但却没有失去理智,看了辽军布阵之后,冷哼一声道:“辽狗耶律沙竟然班门弄斧,搬出这个车悬阵势,是想以兵力优势发挥全骑突战之法,一举冲击击溃我军!”他身旁诸将闻言都看出此阵厉害来,但陈子剑冷然喝道:“这车悬之阵乃是我汉家霍去病大将军所创战法,我汉家儿郎又岂会让辽狗在我们面前逞威?!给我传令!全军分为左右两翼,全军以各都将为一小阵,于辽军左右两翼分列两个车悬阵!前军一千人马尾绑上树枝,给我在阵前扬起尘烟,让辽狗看不清我虚实!我要辽狗看看真正骑兵突战之法的奥义!” 急促的号角声吹起,白甲骑军阵中呼喝之声四起,前军千余骑兵分为数排,马尾上绑住树枝来回疾驰起来,扬起的尘烟弥漫开来,将白甲军军阵遮掩在尘烟之内。 辽军军阵之内,耶律沙远远的见周军骑兵扬起尘烟,不禁眉头一皱,也不明白周军大将搞什么鬼。 昨日耶律沙领四万辽军部族骑兵驰援松亭关,前军一万余骑到了松亭关后,正巧遇上白甲军三千前锋军到达关下,关内守将撒亦鲁赫竟然领三千京州军出关应战,被三千白甲骑兵杀得大败,耶律沙前军当即包抄上去应援,想不到白甲骑军丝毫不退,三千骑兵迎面而来。两军厮杀半日,三千白甲骑兵血洒疆场,悉数阵亡,而辽军部族骑兵折损五千余人,另外还搭上两千松亭关的京州军守兵。 想到这里耶律沙还是心中恼恨,要知道他这时带来的部族骑兵已经不是辽国外十部族组成的骑兵,而是契丹人内四大部族组成的骑兵。辽国内四部族有遥辇九帐族、横帐三父房族、国舅帐拨里、乙室已族、国舅别部,也就是契丹人各部落贵族所辖的骑兵组成,虽然及不上御帐亲军的装备精良和骁勇,但都是契丹勇士所组成,竟然被人数劣势的汉军骑兵杀伤得这般惨重,每名汉军骑兵远程的角弓、中程的长枪和近身肉搏的军刀成了辽军骑兵的噩梦,而且汉军骑兵的骑术已经和辽军骑兵不相上下了。 而最让耶律沙头痛的是这支汉军骑兵悍不畏死的精神,他从戎十余载,还从没见过全军战死无一人逃走、投降的战例,不仅是他耶律沙,参战的辽军骑兵都深深的被汉军这支骑兵的悍勇所震慑。这一战之后,周军白甲骑兵给辽军带来的震慑一直存在下去,不亚于后世历史上高粱河一战后,辽军给宋军带来的震慑。一支军队一旦被另一支强大的军队震慑之后,这种心理阴影将会长期存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陈子剑的三千白甲骑兵也算死得其所。 此刻耶律沙见对面的白甲军扬起尘烟,阵中号角频频作响,影影绰绰的只见周军正在安排阵势,思忖再三也没想通周军会如何部署,但想到自己这个车悬突击阵势乃是取自汉军名将霍去病的手笔,而且自己人数多于敌军,阵列宽度与敌相当,所以阵势的厚实程度远远超过敌军,一旦冲击起来,连绵冲锋而来的辽军骑兵一定能压垮面前的敌人,就算是对面是耶律璟的御帐亲卫,耶律沙也有信心能战而胜之。 想到此处耶律沙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当即喝命吹响进兵的号角,三万余名辽军骑兵开始逐排向前移动起来,从开始的策马缓步前行,到后面的小步疾跑,再到后面扬鞭急冲,契丹人在马背上嘶声呐喊着,不断开始加速冲锋而来。 堪堪冲到一半的时候,前面的辽军骑兵开始发现不对,眼前弥漫的尘烟之中,往两翼各冲出一支白甲骑兵来,他们的阵势也是密密层层的鱼鳞状阵形,每块鱼鳞却是一个小型的锥形阵,不过周军分得更加细腻,以五百人为一小阵,左右两翼实际周军各只有八千骑,但阵势排出之后却压过了辽军的两翼。 耶律沙领着中军冲锋一段路之后,这才发觉周军白甲骑兵分为左右两军,而中间只不过有千余骑兵。耶律沙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自己安排的最为厚实而悍勇的中军重拳根本没有作用,而两翼将遭受敌军的冲击,而且敌军在两翼摆出的同样也是车悬阵势,耶律沙额头冷汗直冒,他似乎看到了败相。 自古以来,战场之上总是瞬息万变,有时候一阵劲风都有可能改变整个战场的胜负,白甲骑军分兵之后同样以车悬阵势冲向辽军,两军此刻已经相距不过一百余步,任何一方的将领已经不可能在调整阵势,真要强行调整的话只会自乱阵脚。 耶律沙握紧缰绳,开始喝命中军冲过敌军两翼阵势之后马上分兵转回来兜截,辽军的号角才响起,两翼的白甲骑兵和辽军已经开始纷纷放箭对射起来。 白甲骑兵依旧外面是白袍纸甲,内里还穿了精良的瘊子甲,就连马匹也是轻便的纸甲连裙防御箭矢,在对射之中大占便宜。双方同样是三轮骑射箭雨过后,辽军两翼死伤颇重,而白甲骑兵损失甚少,一排排的白甲骑兵身上插着羽箭仍是径直急冲而来。 “挂弓!取枪!提刀!”每个锥形小阵的都将大声呼喝着,白甲骑兵们娴熟的把角弓背到背上,跟着取出马鞍上的长枪,将军刀拔出,军刀右手反握,双手紧握长枪,前排一起将长枪平放,如丛林般明晃晃的枪头直指对面的辽军。 人喊马嘶声中,双方的骑兵如同洪流一般,势不可挡的最终撞击在一起,鲜血、惨叫声混合在浓浓的尘烟之中,双方骑兵彷如寒鸭赴水般连绵不绝的冲撞到一起,一场惨烈的厮杀在阴霾的天空下展开。(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守土皆如故 在辽军两翼受到白甲骑军车悬阵的冲击之后,契丹人的部族骑兵出现了短暂的慌乱,但契丹人的骑兵也是久经战阵,迅速和敌人绞杀在一起,他们的兵器五花八门,有大斧、大刀、长枪,甚至是钢叉。 而白甲骑兵们却是长枪加军刀的制式武器,近身之后他们纷纷挥舞着仿造后世恰克西军刀打制的军刀劈砍,这些军刀都是青堂羌李庆按照羌族传统秘法打制的,锋锐程度和后世有名的夏国剑已经不相上下,白甲骑兵们在兵器上占了优势。 两军交汇之后,白甲骑兵们像发了疯似的猛打猛冲,每个五百人的小队又细分为五队,每队骑兵都头带领着自己的百人队迅速穿插到辽军的缝隙中间,只要杀死面前的敌人之后,白甲骑兵们就迅猛突进,绝不停留,为后续的部队让开空间,这样不但最大限度的发挥了自己的兵力,而且还分割包围了辽军的军阵。 辽军一个鱼鳞军阵千人,每个鱼鳞阵之间相隔数十步,从接仗开始便已经不再严密,被白甲骑兵冲散之后各自为战,完全以各人勇武作战。 突战开始不久之后,眼见两翼的白甲骑兵迅猛穿插、分割敌人,战场上空白甲骑兵的号角又再次吹响,白甲骑兵的百人队再次分兵,又细分为十个小队,每队十人,由骑兵什长率领,各自从不同的方向开始杀向眼前被自己分割开来的辽军。如有什长阵亡的便又伍长率领。甚至冲在最前面的有些小队将官悉数阵亡,残存的三、四名骑兵也自觉的组成小队,疯狂的冲入敌阵砍杀。 在上次离开燕云之前,徐皓月将《武王兵法》之中的骑兵战法和步兵对抗骑兵的战法传授给了在燕云之地的将领,同时也让各军将领不要拘泥于自己传授的兵法,汉唐以来也有不少著名的兵法家,亦可学之。诸将谨记后,各自挑选自己喜欢的兵法研习。陈子剑、赵顺平等统领骑兵,更加喜欢研习骑兵战法,并将这些战法教授给士兵们。平日训练之时。白甲骑兵反复演练各种骑兵战法,今日陈子剑所用的便是霍去病当年北逐匈奴的车悬阵,也用上了项羽当年睢水败汉军所用的分兵突战之策。 白甲骑兵们在突入分割敌人阵势之后,细分为十人一队的小队。彷如无数的恶狼一般前后左右、四面八方扑咬辽军。而周军、白甲军都是体系严密的军制,十人队也是周军最为基础的军制单位,十人小队之间的厮杀也是演练最多的,是以十个人进退据守能彷如一人。这一切都和白甲军的每天苦练分不开,而白甲骑兵们不论装备、薪俸、待遇都是冠绝诸军,从挑选、训练再到要求也是冠于各军,有时候甚至三天都不能下马,吃喝拉撒睡全都在马背上完成,这才练就出这支纵横睥合的铁血骑兵来。 辽军两翼很快被白甲骑兵冲得七零八落,当耶律沙的中军开始吹响号角向两翼分兵兜截的时候。辽军两翼已经彻底崩溃。白甲军的号角也在这时候吹响,两翼的白甲骑兵纷纷勒转马头,简单的列阵之后,迅疾便向耶律沙的中军冲杀而来。 还没等耶律沙的中军完全分开,白甲骑兵彷如白色的洪流已经切入了他的军阵之中,拦头、斩腰、掐尾,干净利落的将耶律沙的中军冲为数段,辽军只得硬气头皮接仗,但很快也是在白甲骑兵这种群狼撕咬的战法之下溃不成军。 耶律沙在军中心惊胆颤不已,眼见四面八方都是白压压的白甲骑兵纵横奔驰。白甲军的这种分兵战法除了利于发挥最大的战力之外,细分小队后,让敌人眼花缭乱,会造成一种错觉,只觉得来来去去都是白甲骑兵。直接给敌人心理上沉重的打击。 厮杀到现在耶律沙已经知道败局已定,但他身为一军主将。不能后退,否则便是大败之相,自己领了耶律璟的将领前来应援松亭关,手下四万契丹部族骑兵,若是大败回去,定然会被军法严惩,耶律璟一言不合乱杀人的臭脾气耶律沙可是清楚得很,况且临来时耶律璟告诉过自己,当日燕云之地放弃了也无所谓,因为那本就是汉人的土地,但此刻不一样,周军居然越境作战,他们脚下所踏的都是契丹人的土地,每个契丹人只能奋勇厮杀,绝对不能轻言后退,所以耶律沙也只得苦苦支撑下去。 “儿郎们!汉人在我们的土地上肆虐,要保住我们的土地、钱财、女人,就要奋勇厮杀!”耶律沙一身猩红战袍立于马背之上,拔出腰间长刀奋力的呼喝道,辽军的士气被激励起来,纷纷呐喊着向前拼杀起来。 正当耶律沙领军戮力向前厮杀之时,斜刺里一支百余人的白甲骑兵杀至,当先一员大将弯弓搭箭望着耶律沙便射来,耶律沙猝不及防,被一箭射穿咽喉,当即落马而死。 跟着那周将势若猛虎般领军冲入耶律沙的亲卫队中,见人就乱砍,耶律沙的亲卫队见主将已死,群龙无首被杀得纷纷后退。那周将坐骑雄峻,快马冲至军中一刀将耶律沙的帅旗砍到,跟着命人将耶律沙首级取下,斩将夺旗一气呵成,耶律沙的亲卫队惊慌不已,招架不住纷纷勒马往后奔逃。 那周将正是陈子剑,他斜眼看了看龇牙咧嘴的耶律沙首级,重重的吐了口吐沫,冷笑道:“老子兜了好些路才找到你,能死在老子手上算你的本事!”跟着大喝道:“将耶律沙的首级传视战场!就大喊辽狗败了!” 当下陈子剑手下亲卫便高悬着耶律沙的首级奔驰战场,大喊着辽狗败了! 其实当耶律沙的帅旗倒下那一刻,四周的辽军就已经开始动摇,刚刚提起的一些士气迅即消失,此刻再见到白甲军长枪上挑着耶律沙的首级来回在战场上奔驰,更加的心慌意乱,而白甲骑兵则是士气大振,一瞬间辽军骑兵纷纷溃退下去。 白甲骑兵为报松亭关三千友军死难之仇,衔尾急追不止,直追出三十里地,一路上枪刺刀砍箭射不断绞杀辽军骑兵,可怜四万契丹部族骑兵逃回去的不过三千余人。 战后陈子剑命人记点损失,一战下来又损失了三千余名骑兵,算上前面的损失,自己领军的两万骑兵剩下不到一万四千人了,这让陈子剑倒抽了一口凉气。自从出关作战以来,这一场算是剑字营的第一场硬仗,前面都没遇上契丹人的骑兵主力,都是对付一些北地汉人、奚人、其他部族组成的京州军,战力一般,白甲骑兵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取得胜利,但想不到第一次和辽军骑兵接战,损失就如此巨大,要知道训练一个骑兵要花费训练五个甚至是十个步兵的代价啊。 听完手下裨将的禀报,陈子剑红着眼,气如斗牛的喝问道:“你们这些将领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会损失这般巨大?!” 那裨将低声说道:“陈将军,此刻我们是在契丹人的土地上和他们厮杀啊,他们为保家国,还不奋勇厮杀么?我们六千战损换掉契丹人的四万大军,已经是大胜了。” 一旁几名将领也是纷纷出言附和,“是啊,陈将军,契丹人这一战和在燕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适才一个辽将和小将搏杀,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和他有深仇大恨一般。”“是啊,很多契丹人死战不退,临死还要拉我们一个兄弟垫背。”“不错,刚才一个契丹人临死都死死掐住小将的脖子,要不是旁边的兄弟将他双臂砍断,我都不知道怎么脱身。” 陈子剑闻言冷静了下来,他明白过来为何契丹人和在燕云作战不一样了,因为燕云之地是他们从汉人手中抢来的,丢了也无所谓,但这泽州松亭关已经是契丹人的土地,他们和汉人一样,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一定是会和出关作战的周军死拼到底的。 残阳西下,阴霾的天空下露出丝丝缕缕的金光,照射着大地之上连绵不绝的战场,一路上都是倒毙的死尸、马尸,天上的秃鹰、乌鸦越聚越多。北疆的大地在残阳的照射之下,更加显得悲凉,陈子剑凝望远端起伏延绵不绝的地平线,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无力感,出关作战所要面对的将是契丹人的拼死抵抗,这才是第一仗而已,后面还有多少恶战在等着白甲军?十余万出关作战的白甲军到最后又能回去多少?陈子剑不知道,也不愿知道,想到最后他觉得做好眼前的事才是最为重要的。 思忖片刻,陈子剑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将我们战死兄弟的遗体收集火化,别让他们客死异乡后,尸骨都不能回家安葬。将此间战报飞报檀州,我们今晚在松亭关外安营,等候消息再做定止。” 翌日,松亭关辽军守将撒亦鲁赫仍是坚守不出,他手下只有千余京州军,但却对陈子剑的招降置若罔闻,更没有弃关撤退的迹象,看来是打算死守到底,从这点上更加看出契丹人寸土必争的决心,要是先前在燕云,辽军千人被周军围困,不是投降便是突围撤退,绝不会像松亭关这般顽抗到底,或许这便是大地母亲给他们的力量,其实汉人也好,契丹人也罢,守卫自己的故土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家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的铁蹄在自己的土地上肆意践踏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六章 师出方有名 后周武定二年三月,割据湖南的武平节度使周行逢病死,其幼子周保权嗣位。盘据衡州的大将张文表不服,发兵攻占潭州,企图取而代之。周保权为此一面派大将杨师璠率军抵挡,一面派人向后周求援。 徐皓月见时机成熟,上表周廷张永德为湖南道行营都部署,曹彬为都监,潘美为副都监,调兵以讨张文表为名从襄阳出兵湖南。曹彬、潘美得到诏令后,当即各率领刘逸轩、韩令坤麾下燕云白甲军一万取道南行,会同从西京出兵张永德三万兵马南进。 徐皓月知道大周军队挺进湖南,必要经过荆南节度使割据的地方,这时荆南节度使已由高保融之子高继冲嗣位,周军早已清楚探明,高继冲只有军队三万人,且内困于暴政,外迫于诸强,其势日不暇给。 于是临行前徐皓月给曹彬、潘美二人制定了以援周保权讨伐张文表为名,“假道”荆南,一举削平荆南和湖南两个割据势力的方针,乃是假途灭虢之计。 跟着徐皓月上表奏请龙彦尘出任河东路制置使治所为晋阳,朱元出任燕云西路制置使治所云州,而他自领十万大军,连同刘逸轩、韩令坤诸将继续北伐辽国。而韩令坤、刘逸轩两部各剩余两万白甲军,徐皓月又抽调两万人加入北伐军序列,从禁卫军中分出两万兵马分别镇守河东路、燕云西路。 至此折德扆领折家军一部连同当地镇军出镇秦凤路。龙彦尘、杨业、折赛花屯兵河东路。朱云带同手下骁将韩飞、马龙屯驻燕云西路,三路共计七万兵马隐隐对夏州形成合围之势。徐皓月打算时机成熟之时,上表朝廷派一员大臣前往夏州延揽李氏,这员大臣以魏仁浦最为合适,而时机则要等到徐皓月大破辽军,周军威震天下之时。 一切计议妥当,天色也回暖,诸军准备停当后,徐皓月、刘逸轩、韩令坤率领两万白甲军、八万禁卫军誓师北上,准备会同燕云东路的十万白甲步骑军。一共二十万兵马大举伐辽。 大军到达蔚州之后,徐皓月陆续收到先期出战的各路兵马战报,各路兵马倒也都取得了胜利,但伤亡数字却让徐皓月高兴不起来。曹云、鲜于冰两路兵马损失较轻。但也各有千余兵马伤亡,高超、陆昆仑这路伤亡两千余人,朱凌峰、张兴淮所部在拿下景州、平州之后,伤亡三千余人,陈子剑、赵顺平两部伤亡最重,两军竟然共计伤亡了一万骑兵。出关兵马尚未能按原定策略会攻大定府,便已经伤亡了一万七千余人,要知道这些兵马都是常年征战的白甲军精锐。 随着一份份战报在徐皓月帅帐内传览众将完毕后,徐皓月眉头紧锁,负手而立望着帐内悬挂的地图沉默不语。隔了半晌徐皓月才长长出了口气说道:“辽军还这么能打么?” 帐内首席大将刘逸轩知道徐皓月的意思。他花了很大的力气分化、削弱辽军,但此刻辽军主力尚在上京周围,只是分拔了数万兵马回援,便给白甲军造成上万人的伤亡,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平定燕云白甲军损失的人数,刘逸轩儒将出身,和徐皓月共事已久只道他这是心疼了。 思忖片刻后,刘逸轩缓缓说道:“大将军,如今我等乃是深入辽境作战,已经同在燕云作战大不一样了。先前燕云之地乃是汉家故土。百姓多为我汉人,自然一呼百应,攻守皆得其势,是以无往而不利。但如今在辽土征战,当地契丹百姓多不肯助我。助敌多于助我,是以损伤有些大了。但自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各路也歼灭了数万辽军,还是我军胜了。” 徐皓月摇摇头道:“如今各军只到泽州、潭州一线,还要攻下榆州、利州、归化等地方能护住粮道,会攻大定府,东面也只攻下景州、平州,尚有滦州、营州、润州、迁州诸州未下,出关的十万兵马损失近两万,真的拿下大定府之后,我们还有多少兵马能够和耶律璟的二十万大军决战?” 诸将闻言都是沉默不语起来,徐皓月所说的确实是个极大的隐患,白甲军深入辽境作战,若是被辽军逐次抗击、消耗、疲惫,到最后面对耶律璟大军要进行决战的时候,定然是疲兵残将迎战的,那样对于周军是极为不利的。 帐内谋事桓宇忽然说道:“大将军,其实我们还是对耶律李胡父子利用的太少了。” 徐皓月猛然醒悟过来,回头说道:“你继续说下去。” 桓宇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着辽国上京区域说道:“耶律李胡父子自从起兵反叛以来,辽国内乱不休,国中贵胄一分为二,一半支持李胡父子,一半支持耶律璟,但耶律璟掌握了辽国东南大片富庶地方,而李胡父子只是上京西北以及拉拢了一些附属契丹的部族与之对抗。先前李胡父子大败,有失计议乃是首要之误,但缺少粮饷、兵器、盐铁等物也是其中要因。饶是这样李胡父子的十余万兵马还是拖住了耶律璟的二十八万大军,足见若是李胡父子能得到我军器物支援,定能让耶律璟更加头痛的。” 徐皓月点点头满意的笑道:“正是如此,而且本帅还想到一件事,那便是我们今后要打出另一个北伐旗号才行。” 桓宇眼睛一亮,抚掌大笑起来,刘逸轩和韩令坤等诸将对望一眼都不明所以,刘逸轩低头思忖片刻忽然明白过来,起身问道:“大将军的意思可是我们要打出襄助耶律李胡父子,讨伐耶律璟这个暴君的旗号?” 徐皓月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自古征伐讲究师出有名。我们打着为先帝复仇的旗号北伐,对于大周自然是提升士气的,但对于契丹人而言,我们就是要去杀光他们,就是出关打草谷的,所以上至将官,下至百姓自然拼死一战,这样征战下去,死伤必然巨大。若是我们将北伐旗号改上一改,变为帮助契丹人讨伐暴君耶律璟。那又不一样了。” 桓宇阴测测的笑着接口道:“耶律璟这人得位不正,喜睡、好酒、滥杀,毛病不少,我们还可以添油加醋一番。要抹黑他还不容易?”说到这里帐内诸将都是哄笑起来。 徐皓月嗯了一声笑道:“正是如此,不过我们打出的旗号只怕不是襄助耶律李胡,而该是襄助耶律喜隐了。” 闻言诸将都不明其意,就连桓宇也有些愕然,正在这时,童虎头疾步走入帐内急道:“上京有消息传来,耶律李胡暴毙,其子耶律喜隐接替其位,耶律喜隐也放弃上京,突围往上京西南的饶州而来。” 徐皓月抚掌大笑。看了看刘逸轩,目光中满是笑意,刘逸轩明白张从颜在上京已经得手,当下也是回以一笑。 一片哗然声中,桓宇大喜道:“大将军,这个消息可是大好,耶律李胡顽固不化,不愿于我大周联手,如今此人一去,其子耶律喜隐定然会同我大周联合对付耶律璟的。而且他此刻放弃上京往南而来。便是有意打通南下通路,与我军会合。” 徐皓月哈哈大笑着回到帅位之上,朗声喝命道:“如今形势有变,本帅将重新部署兵马,诸将听我将领!”诸将一起站起肃立。静候将令。 徐皓月看了看桓宇,缓缓说道:“桓宇。本帅命你调集军中细作、探子乔装深入辽境,造谣、中伤、抹黑耶律璟,同时放出话去,我大周北上乃是襄助耶律喜隐、讨伐暴君耶律璟的,办完事后,你在大定府等候我大军到来!”桓宇躬身领命后,面露喜色退到一边去了。 跟着徐皓月又大声喝命道:“急传将令告知各路兵马,打出讨伐暴君耶律璟、襄助契丹人的旗号,今后各军抓到契丹俘虏,不论百姓、军兵,忠于耶律璟的一律斩杀,宣誓效忠耶律喜隐的一律释放,我要契丹人自己相互猜忌!”诸将一起应诺。 徐皓月看了看刘逸轩,又说道:“还有一事得劳烦逸轩亲自走一趟。” 刘逸轩躬身道:“愿听大将军号令。” 徐皓月缓缓说道:“如今耶律喜隐接位,我们要派出使者北上同他联络,劳烦逸轩走一趟,你的官位、声威足以令耶律喜隐信服,我会派童虎头亲领百余亲卫乔装成旅北行商,护送你北上。你到了耶律喜隐军中之后,便可代本帅同耶律喜隐商谈结盟之事。” 刘逸轩大声领命,跟着徐皓月发号施令大军迅速开拔北上,争取尽早攻克大定府。诸将领命后纷纷出帐准备开拔之事去了,徐皓月却让刘逸轩和童虎头留了下来。 徐皓月看着刘逸轩缓缓说道:“让你留下是要交代一下,见到耶律喜隐之后,你可先和张从颜商议一下结盟的条件,耶律喜隐一定需要大量的粮食、器物,这些不妨答应他,就算是两军合兵作战也无不可,但有一条你一定要让耶律喜隐答应。” 刘逸轩奇道:“不知是哪一条?” 徐皓月目光阴寒下来,冷冷的说道:“让耶律喜隐尊奉大周皇帝为父,他耶律喜隐为儿皇帝,我要契丹人也尝尝尊奉中原皇帝为父的滋味!” 刘逸轩微微一鄂,迟疑道:“这样只怕耶律喜隐不肯,大将军难道是为了一时意气之争么?” 徐皓月缓缓摇头道:“不全是这样,一来谈判便是要借势取利,如今我们强势,必然要得到一些东西,尊卑名份一定,可以减少朝中的流言蜚语。二来耶律璟一旦失败,耶律喜隐便会是我们的敌人,我让他此刻卑躬屈膝,便是要让契丹人看不起他,为他将来政局不稳制造伏笔。三来才是为我汉人出一口恶气!” 刘逸轩明白过来,躬身道:“大将军放心,末将一定完成这个重任!定教那耶律喜隐向南拜父,以定尊卑!”(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七章 喜隐军南下 话说耶律李胡父子起兵之后,纠集上京不满耶律璟的契丹贵胄兵马,连同西北部族兵马包围上京皇城,昼夜攻打甚急。由于皇城内消息断绝,忠于耶律璟的北院枢密使萧护思、大将萧敌烈、北府宰相萧海璃、阿速石烈夷离堇曷鲁世等人商议后,护着辽宗室趁雨夜突围南下。 由于萧护思等人在上京以清除叛乱为名,大肆铲除政敌,导致把许多还在观望的契丹贵族硬生生的推倒了耶律李胡那边,是以在突围的时候没有多少兵马可用。虽然萧护思等人趁着雨夜突围,出其不意的顺利突出,但天明之后耶律李胡迅疾派大军往南追赶. 萧护思等兵马又少,又要护着宗室亲眷,被耶律李胡大军追杀十余里,耶律璟的亲眷或死于乱军或被俘,只有萧护思护着耶律璟的皇后等人走脱。 而后耶律璟得到耶律李胡起兵的消息,旋即召集大军向大定府集结,萧护思等人遇上耶律璟兵马才得脱大难。看到自己的亲眷七零八落的凄惨摸样,耶律璟大怒,当下便要挥军北上夺回上京。萧护思等人急忙劝住,只说耶律屋质被刺,如今上京城中大半契丹贵胄都支持耶律李胡,如此轻兵冒进定然会吃亏。 说起耶律屋质来,耶律璟想起他生前举荐耶律斜轸之时说过,此人将来必是大辽股肱之臣,而且自从燕云大败后,耶律斜轸领着残军苦苦支撑燕云危局。也没有什么怨言。看来乃是忠臣良将,耶律璟便传令命燕云的守军撤守北归,希望自己的军力能增加一分是一分。 后周武定二年一月,耶律斜轸、萧挞凛、耶律沙等将到大定府聚齐,耶律璟麾下齐集东南各州县京州军、契丹部族兵马以及东丹各部兵马共计二十八万大军望永州而来。 耶律李胡父子闻讯便即挥军南下,妄图一战定乾坤。耶律李胡父子得到西北契丹外十部族兵马支援,又得上京大部贵族响应,兵马也有三十万之众。为了这次皇位之争,两边都不约而同的发布了征召令,各地契丹、汉人、奚、党项、回鹘等族青壮都被征召一空。一场空前的辽国内战在永州爆发。 耶律李胡父子兵?***莺螅慵捶2鸸コ侵剑氩坏接乐莩悄谑亟丫怀闪讼籼17荨?br> 在耶律斜轸、萧挞凛、耶律沙三将到了大定府之后,耶律璟便即召见三员小将。耶律斜轸献策,以萧挞凛守永州,疲惫、迟滞耶律李胡大军行动,耶律璟大军随后跟进包抄,定可一举大破叛军。 耶律璟还有些担心耶律斜轸太过年轻,但想到耶律屋质生前的话,还是吩咐萧挞凛领燕云退回的兵马一万五千余人先行北上镇守永州,又分给耶律斜轸和耶律沙六万兵马随后跟进,自己和萧护思等文臣大将率领二十余万大军继而跟进。 萧挞凛到了永州之后,会合城内军兵。又招募城中青壮,已经有了两万兵马、一万青壮守城。 耶律李胡父子兵马到来之后,以为永州城小兵寡,当即挥军四面围定攻城。但萧挞凛善守乃是辽军中首屈一指的,从前就曾经在周世宗柴荣手上固守幽州,后来在燕云四处守御,更加贯熟。耶律李胡父子野战倒是厉害,但契丹骑兵多数不善攻城,十余天来的猛攻被萧挞凛轻松化解。 到了后来耶律李胡见久攻不下一个小小的永州城,暴跳如雷之下。喝命自己的御帐亲卫三千余人猛攻永州。但萧挞凛沉着应战,亲自领军以猛火油大破攻城兵马,叛军士气为之一夺,又兵马疲惫,粮草有些接济不上。 就在耶律李胡命人回上京催促粮草之时。耶律斜轸派耶律沙领五千兵马抄小路截断耶律李胡粮道,跟着亲率五万大军猛攻耶律李胡父子大军。 是役耶律斜轸亲自领军突阵。身中十余创落马,草草包扎后,兀自命人抬了担架拼死奋战,麾下辽军见耶律斜轸等大将如此悍勇,也纷纷鼓起勇气向前。 耶律李胡大军本就已经疲惫,而且耶律斜轸猛攻外十族部族兵马,这些部族兵马本就不是契丹亲族,也不是耶律李胡的死忠,被耶律斜轸猛攻之后便即崩溃,冲动耶律李胡阵脚,永州萧挞凛也开城趁势杀出,耶律璟大军出现在战场的时候,耶律李胡父子已经大败望北而逃。 这一战要是耶律璟胆子再大些,多给耶律斜轸一些兵马,耶律李胡父子是逃不了的,但饶是这样,耶律李胡三十万大军还是被杀得十不存一,只有不到十万人马逃回到了上京。这一战,耶律斜轸和萧挞凛、耶律沙三将立下大功,威名震动天下,耶律璟才算真正引三将为心腹。 到了永州之后,耶律斜轸上奏耶律璟,现下正该趁胜追击,但萧护思等人忌惮耶律斜轸立功后分薄了自己手中的权力,纷纷进言,都说粮草不济,要等各地粮草到达之后方可继续北上。而耶律璟也担心耶律斜轸功劳太大,恃宠生娇,便即命大军在永州休整,等候各地军粮备齐再行北上征讨。耶律斜轸无人支持,自己又伤势未愈,只得安心养伤,心中却是忧急不已。 耶律李胡父子大败回上京之后,契丹贵胄见局势不明,有些墙头草便悄悄南下投靠耶律璟去了,而有些则是惴惴不安的,一时间上京城内人心惶惶不安。 耶律李胡想起从前泰德泉大败之事,内忧外困之下一病不起。耶律喜隐见情势危急,问计于张从颜,张从颜已经得了徐皓月书信,便劝耶律喜隐领军绕道南下,将上京留给耶律璟,只要耶律喜隐南下,便能打通和大周的联系,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兵马、粮草、器械支援,何愁不能再次攻克上京? 但耶律喜隐禀报父亲后,耶律李胡却坚持不允,只言契丹人相斗不用外人相帮。耶律喜隐苦劝多次,耶律李胡仍是固执己见,耶律喜隐无奈,只得又找张从颜商议。这次二人在屋内密议良久之后,耶律喜隐才离开。过了几日,便传出耶律李胡病亡的消息,耶律喜隐便即继位为辽国皇帝,尊耶律李胡为辽章肃皇帝。跟着耶律喜隐听从张从颜的计谋,挥军往饶州南下,放弃上京。 耶律璟一直以为耶律李胡会死守上京,因为两人争夺辽国皇帝之位,上京乃是辽国都城,谁掌握京城便是皇位的象征。当听闻耶律李胡病故,耶律喜隐放弃上京南下的时候,耶律璟欣喜若狂,谓众臣说,喜隐小儿大势去矣。 耶律斜轸当即奏请耶律璟派大军追剿耶律喜隐,务必除恶务尽。但耶律璟和萧护思等人都以为该当先回上京安定局势,并未采纳耶律斜轸之策。耶律斜轸见状,只得仰天长叹。 这日又有南方传来急报,燕云周军大举出关攻辽,耶律璟急于回京,便想派大将南下抵御周军,但耶律斜轸伤重未愈,只得派大将耶律沙、彰武军节度使阿剌各引四万骑兵南下应援。又命萧挞凛引兵截击耶律喜隐,而耶律璟他自己却领着文武百官自回上京去了。 耶律喜隐领着十万大军南下,但途中有不少部族兵马散去,到了饶州只有八万余人,好在张从颜用计,李逸率军攻下饶州,得了城内粮草补充之后,军心稍稳,又得饶州三千余降兵。 跟着张从颜和李逸帮着耶律喜隐一路攻城掠地,连下仪坤州、丰州等地,又得许多粮草兵马后,耶律喜隐大军终于一扫永州大败的阴霾,士气略有振复,继续往南而来。 耶律喜隐大军南下之后,打出讨伐暴君耶律璟的旗号,大军所过州县望风而降,耶律璟大军在上京,南面几乎没有大队军马阻拦,耶律喜隐得以一路高歌南进,这天到了高州城下,张从颜早已探知辽将萧挞凛领一万大军先期便入城驻守,只望能堵住耶律喜隐大军,张从颜也不急着攻城,便让耶律喜隐在城外安营扎寨,召集诸将商议对策。 商议多时,最终耶律喜隐采取张从颜之计,分兵攻打西面松山州,取之以为根本,并不强攻高州城。 诸将上已完毕离帐之后,李逸回到自己营帐内,此刻他已经是辽国驸马,耶律云述和几名侍女正在帐内照料着一名不满周岁的男孩,这孩子正是李逸和耶律云述的儿子。 见丈夫回来,耶律云述急忙起身迎上问道:“用过饭食没有?” 李逸盘膝坐在羊毛毯子之上,摇摇头说道:“没有,我回来取甲胄披挂的,大军便要开拔西去,大舅爷命我领兵西进攻取松山州。” 耶律云述眼眶一红,低声道:“这脚跟都还没站稳,你又要去打仗了,这些日子,你连看看孩儿的机会也没有。” 李逸上前安慰道:“等到攻下大定府,大舅爷皇帝有了自己的地盘,也就能安稳些了,你看我们南下之后,不是连连打胜仗的么?” 耶律云述破涕为笑道:“我知道,只有你和张先生是真心帮我们的,你放心去好了,我会照顾好咱们孩儿的。” 见耶律云述笑得真情流露,李逸扭过头取了披挂头也不回的去了,一路上他不停的问自己,自己是真心的么?他自己也不知道,自从看了刘逸轩的信之后,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耶律云述母子俩了,难道这一切一开始便是错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章 是敌是友焉 骑在战马之上,李逸还有些恍惚,跟随他北上的三百白甲精锐,在祖州一役战死五十余人,他留下百余人护卫张从颜,身旁自己的白甲亲卫只有百余人了。此刻他们身上穿着契丹武士袍服,将白甲军特有的衣甲罩在其内,看起来和一旁的契丹骑兵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前面的永州之战,李逸和他的手下留在上京没有参战,但南下之后,李逸开始参与征战,他和手下白甲军大大小小经历了十余次战斗,每战李逸和白甲军总会出现在阵线最前面,带领着契丹骑兵奋勇厮杀。契丹人素来敬仰英雄好汉,看到李逸和他手下如此骁勇善战,更加钦佩敬重起来,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是因为李逸是长公主的驸马而尊敬他。 据探子得到的消息,松山州的辽军不多,只有千余京州军守御,张从颜打算先攻下松山州,然后以松山州为据点,护翼住耶律喜隐大军的侧翼,然后攻下高州,两州一下便可互为犄角,徐图侵吞南面州县,在大定府以北,仪坤州以南形成耶律喜隐的势力地带,进而阻断大定府与上京的联系,等候徐皓月率领大军北上,会攻大定府,继而与耶律璟决战。 耶律喜隐分出两万兵马给李逸统帅,手下猛将也鲁不花、苏鲁干为副将,前去攻打松山州。这两人同李逸南下一路攻城拔寨,对李逸这个驸马爷也是极为敬重的。两人见李逸骑在马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互相对望一眼,苏鲁干上前问道:“驸马爷,为何愁容满面?松山州兵马不多,给我三千人马就可夺下敌城!” 李逸回过神来,苦笑道:“没什么,我不是为了松山战事担忧,只是如今耶律璟势大,忧心今后的战局而已。” 也鲁不花裂开大嘴笑道:“驸马爷,咱们南下不就是为了和大周联军么?大周兵马多如牛毛。士卒又和我们契丹勇士一般的悍勇,而且我们陛下乃是大辽正统,区区耶律璟如何怕他?” 苏鲁干也笑道:“不错。这些天孩儿们知道大周即将发兵北上来相助,大家伙都不再怕什么了,等我们结为兄弟之邦,就可一同对抗耶律璟这个暴君!” 李逸心中一惊。勉强笑了笑却说不出话来,原来这些契丹人都以为大周军队北上是真心来帮助他们的,和他们共过患难之后,李逸觉得他们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残暴,他们一样的有家人。有喜怒哀乐,也有热血豪情,比汉人更多了一份纯真的质朴,因为他们似乎比汉人更守信用。 一路行来相安无事,过了高州地界后,眼前的道路似乎越来越狭窄起来,两侧的山林甚是密集,李逸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急忙喝止大军。 苏鲁干在前军得到将令后飞骑来到中军。李逸皱眉道:“我们汉人兵法有云,狭处需防火,此处山林密集,道路崎岖狭窄,只恐敌人火攻。” 苏鲁干哈哈笑道:“松山州不过千余京州军,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来此伏兵浪战。” 李逸摇头道:“若是我用兵。此处正是伏兵火攻的绝佳之地,就算只有千余兵马。也可在此处大败敌军!” 苏鲁干不以为然只是道:“驸马爷太过小心了,要不我带前军开路。驸马爷随后跟进便是。” 李逸冷哼一声道:“我们汉人还有一句话,叫小心驶得万年船,如今我是主将,你们就要听我将令!”跟着大声喝命道:“全军原地候命!左右各分出一千人如林探查!”转头看着苏鲁干道:“你在此地领军,我亲自带人如林!”说罢也不理会面色怏怏的苏鲁干,自领白甲亲卫去了。 下马进到林中,李逸取下弓箭在手,静静的密林之中悄然无声,静得有些异乎寻常。李逸猎户出声,一入林中便知道有不妥,林中如此安静定是早先便有人来此埋伏,将林中的鸟兽都惊散了。 果然才行了十余步,李逸便望见不远处草丛中伏得有人,他眼力甚好,却见这些人见有人入林探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埋伏下去。 李逸拉过身旁的亲卫都将低声道:“五人一队,搜杀伏兵,动作要快,趁他们举棋不定给我杀了他们!” 百余名白甲亲卫都是跟随李逸多年的精锐,当下便即冒着腰身,宛如猎豹般在密林中穿梭起来,他们口含利刃,手执弓箭,瞬息间便攻入伏兵埋伏之地。 李逸带着几人也随后跟上,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林中寂静,跟着四面惨叫声、兵刃拼杀声此起彼伏,显然自己的人马已经和敌人伏兵接战,李逸当即厉喝一声飞快的向前冲去。 在林中激战眼力要好,反应要快,李逸带着几名亲卫迅猛如豹,远攻用箭,靠近了便是短刃相接,短短功夫已有十余名伏兵被几人了结。 这时候只听林中一人朗声呼喝起来,似乎伏兵们按捺不住决定冲杀出来,总好过被人一一搜杀干净。 只听一阵呐喊声响起,密林之中冲出两、三百名京州军来,果然是松山州的辽军。见敌踪一现,李逸长啸一声喝命手下人马包抄上去,两军在密林之中短兵相接起来。 厮杀片刻,三百余名京州军被悉数剿灭,俘获了八十余人,为首的一员将领看起来便是松山州的辽军守将。原来这密林左右两边各埋伏了四百京州军,人人都是备着猛火油、松脂等引火之物,好在李逸小心,否则火攻发动,这两万兵马非得交代在这里不可。 一众八十余名俘虏被押到李逸面前,李逸将染血的短刃在鞋底擦了擦,看了看被人押着跪在地上的辽军将领,只见他浑身血污,衣甲破败,显是一番剧斗之后才被擒获的。李逸将利刃插入靴筒,淡淡的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居然有胆色领兵在此伏击,可见你还有些将略。” 李逸是用契丹话问的,那辽军将领重重的吐了口吐沫却用汉话怒道:“你这叛贼倒也仔细,看破某家计谋,也罢,要杀便杀,休得多言!” 李逸倒是头一次被人骂做叛贼,微微一愣用汉话问道:“你是汉人?”在契丹地界,有不少汉人,大多数汉人都是能听懂契丹语,却不大会说,李逸一开始也是这样,直到后面才学会了契丹语。 那辽将也是一愣问道:“你也是汉人?” 李逸点点头问道:“既然你是汉人,为何要助辽军?” 那辽将哼了一声道:“我已经在此安家落叶,自然要守卫一方土地,我只是保境安民而已,你们这些叛贼休想侵扰松山州!” 李逸摇摇头道:“我也只是帮忙讨伐暴君耶律璟而已,并非想祸害松山州百姓,我不会杀你的。” 那辽将嗤之以鼻,昂然道:“自古兴兵皆是帝王兴废之事,到头来吃苦头还是百姓,你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富贵而已,什么暴君耶律璟,我看只有妄动刀兵的才是暴君!” “你这汉蛮子胡说八道,我杀了你!”苏鲁干带着兵卒来到李逸身边,一句汉蛮子惹得一众白甲军都是怒目相视,李逸大怒道:“苏鲁干,你说什么?!” 苏鲁干这才猛然省来,急忙低头抱拳道:“驸马爷是小将失言,只是这人胡言乱语,小将一时恼怒才说错话的。” 那辽将冷笑道:“要死还不容易?”话音才落,这辽将猛然冲着李逸飞扑过来,手中持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原来他袖中藏了匕首,暗中割断了绳索,趁着众人注意苏鲁干的时候突然发难。 那辽将来势凶猛,苏鲁干一直注意着他,当下大喝一声,挡在李逸身前,揪住那辽将,两人当即扭打在一起。左右白甲军急忙上前,短刃刀剑齐施,将那辽将砍死当场,将那辽将拉开之后,却见那匕首插在了苏鲁干的胸口。 李逸大惊,上前扶起苏鲁干,口中大呼喝命众人找随军郎中前来,那苏鲁干面色惨白,口中含混不清的说道:“驸马爷,你…你是个英雄,我苏鲁干很…很佩服你,只是…只是咱们契丹人中有好人,而汉人中也有恶人的,这人是敌人,不管他是汉人还是契丹人,都…都会要你的命,小将不能随驸马爷出征了……”说到这里已经气绝毙命。 李逸怔怔的抱着苏鲁干的尸体说不出话来,那辽将临死前的一击是报了同归于尽的想法,被他近身自己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却没想到是苏鲁干这个契丹人救了自己,而想杀自己的却是一个汉人,他的心中更加的迷糊了,到底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一天之后,李逸率兵攻克松山州,稳住了耶律喜隐大军的侧翼。而高州的耶律喜隐听从张从颜的计策,断绝高州城水源,不数日萧挞凛只得率兵突围,退守大定府。耶律喜隐大军趁势攻取武安州、惠州、恩州等地,开始威胁大定府。 上京的耶律璟接到南路接连败仗的消息,才知道耶律喜隐还是心腹大患,当即集结大军南下,准备同耶律喜隐大军决战。就在得到耶律璟率领大军离开上京这个消息的同时,在恩州的耶律喜隐接到南边周军的消息,大周使者刘逸轩已经在赶来恩州的路上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左右为难时 后周武定二年六月,耶律喜隐大军攻下大定府北面重镇恩州,乔装北上的刘逸轩、童虎头等人闻讯到了恩州,耶律喜隐便诏命李逸到恩州相会,想是他已经将李逸当做自己人,有他在和大周结盟之事,也会顺利许多。消息传到松山州,李逸便将松山军务交给耶律喜隐手下猛将也鲁不花,自己带了白甲亲卫往恩州而来。 到了恩州城内,李逸思念妻子,便问了耶律云述住所径直而往。攻下恩州,耶律喜隐将城内最大的一家富户宅院拨给妹妹居住,足见他还是很疼爱这个妹妹的。 还没到自家宅院门口,并不宽阔的街道上只见大批耶律喜隐的御帐亲卫四处把守,皇帝的御辇、规仪排了密密层层的,李逸也吃了一惊,看来是耶律喜隐来探望耶律云述。只是想不到出上京之时,耶律喜隐倒还没有这么铺张的门面功夫,这才多少时日,才安定了一些,他便摆起了皇帝的派头来。 门外的御帐亲卫大多都认识李逸,见他到来让开条路,李逸带着人马到了一处府院,只见这府院门高院深倒也气派。李逸下了马命一众亲卫在外等候,自己跟随近侍入内。 转进府中,李逸左看右看,也很满意这个临时的家宅,但却不知道能在这里住多久。 到了内院一间大屋之外,老远便听到耶律喜隐大声怒喝道:“这些汉蛮子真是欺人太甚!要朕向一个十岁的孩童称儿皇帝。就算朕兵败身死。也不要大周的一兵一卒相助!” 李逸闻言吃了一惊,临来时他也想过,这趟刘逸轩亲来,定然是商议周辽结盟之事,此时耶律喜隐已经正式接任皇帝位,史称南辽,改年号应德。虽然他已经称帝,但兵不过十万,所占州府不过几个,还有些西北的部族支持。但那些部族都是时叛时降的,根本靠不住,已经没有了当初起兵之时的势力,所以李逸料想刘逸轩所提的条件会有些苛刻。但没想到刘逸轩会提出让耶律喜隐向大周称儿皇帝这样的条件。 想到这里,李逸的脚步慢了下来,他这一进去又该如何对耶律兄妹说?难道说服他们接受?若是他们不想接受这个条件,又让自己去游说刘逸轩,那怎么办?自己到底是该站在辽国这边,还是应该站在大周这边?是该帮着耶律喜隐还是该帮着刘逸轩?是该站在妻子这边,还是应该站在兄弟那边? 原来要做出选择真的很难,李逸这个时候恨不得扭头便走,要他狠下心来拒绝任何一方,他都是做不到的。 近侍大声的通禀道:“驸马爷驾到!” 李逸猛然警醒过来。深吸一口气,暗道:“没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当下一咬牙,迈步走进屋内。 屋内只有耶律喜隐和耶律云述两人,李逸正要行礼,耶律喜隐焦躁的上前止住道:“妹夫回来得正好,这屋里都是自家人,你还不知道吧,那大周使臣刘逸轩提了些什么结盟条款。真是欺人太甚了,妹子,还是你说吧,妹夫你听完了,也给拿个主意。” 他一口一个妹夫好不亲热。倒也纯出自然,看得出耶律喜隐打心眼里将李逸看作是自家人了。李逸想起先前张从颜用计逼得耶律李胡将耶律云述嫁给自己。耶律喜隐从中可是斡旋出力不少,要知道未婚把人家闺女肚子搞大,就算是寻常人家也非得和李逸拼命不可,若非耶律喜隐疼爱妹妹,多方出力相助,李逸是不可能娶到耶律云述的,但又想起自己汉人的身份,心中更加为难起来。 耶律云述见李逸默不作声,知夫莫若妻,心中知道他为难,但兄长有命,只得缓缓将刘逸轩所提的条款说了。 刘逸轩所提的结盟条款前面的条件倒也优厚,联军作战、邀开互市、借贷钱粮等等都是对南辽有利的,只是后面要求南辽以君臣之礼侍奉大周,要耶律喜隐向大周皇帝自称儿皇帝,这一条便让耶律喜隐暴跳如雷。 听完后李逸暗暗叫苦,站在汉人的角度这个条件听起来极为解气,算是为十几年前石敬瑭向契丹称儿皇帝出了口气,但如今自己妻子却是契丹人,而且当年逼迫中原政权称儿皇帝的也不是耶律李胡父子,这样强加在他们身上似乎有些不妥。 沉默了半晌,李逸才道:“陛下先勿动气,我先去见见刘逸轩再做计较。” 耶律喜隐闻言大喜:“妹夫你能出面最好,与大周结为兄弟之邦最好,朕最多以兄侍奉大周,但称儿皇帝这也太过欺辱,万万不能答应,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见他好了。” 李逸无奈只得点头应了,耶律云述起身道:“皇兄,我送驸马出去吧。”耶律喜隐知道夫妻俩才见面定有话要说,便爽快的答应了。 耶律云述拉着李逸走出屋子,李逸心中还在想着如何同刘逸轩说,不禁眉头紧锁。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耶律云述侧头看着李逸问道。 李逸苦笑道:“没什么。” 耶律云述拉着李逸的手柔声道:“和你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你的脾气我最知道,什么高兴的、不高兴的,都写在脸上了。我知道要你去办这件事很为难,但是如今你是辽国的驸马了,你不为我着想,也要为我们的孩儿将来着想。” 李逸忍不住道:“云述,你就不能带着孩子和我一同回中原吗?” 耶律云述心中一惊,拉着李逸的手慢慢放开,缓缓摇摇头道:“如今父亲去世,就只有兄长一人了,我怎能离他而去?”跟着低声道:“要走也要等兄长皇位坐稳了,我才能放心跟你走的,所以和大周结盟之事,你一定要尽力促成,否则我也只能和兄长同生共死了。” …… 往刘逸轩下榻的行馆而去的路上,李逸脑海中还在想着耶律云述的话,他也知道耶律云述心中最重要的人除了自己和孩子之外便是耶律喜隐,现下要她和自己回中原的确办不到,但站在刘逸轩身前,他该如何开口呢? 到了行馆,都是认识的人,童虎头带着白甲亲卫亲自出来迎接,这些人都是英山的老兄弟,见面之后的嘘寒问暖,互相臭屁,让李逸暂时忘了心烦之事,和童虎头等兄弟叙旧起来,几年不见这些老兄弟,李逸和他的亲卫心中着实想念的。 进到内堂,刘逸轩大笑着起身相迎,重重的给了李逸两拳道:“你小子几年不见变得稳重了啊,真是当了爹就不一样。” 李逸见刘逸轩满是风霜之色,知道他生性儒雅,若非真情流露,绝不会给自己两下重拳的,当下也是笑着说道:“刘大哥还是这般的能文能武,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大帅他好吗?杀猪的、教书的他们几个怎么样?” 刘逸轩呵呵笑着,拉着李逸坐下,童虎头陪在一旁,众人向李逸说起白甲军各人的事迹来。 说说谈谈,茶水都上了几次,众人才叙旧完了,刘逸轩猛然说起北上之事来,他抿了口茶,收起笑容来,淡淡的说道:“这趟北上,我是奉了大将军命和朝廷之命而来,只是这耶律喜隐不识大体,我们大周已经给出这么丰厚的条件,要粮给粮,要物给物,就算他耶律喜隐被耶律璟攻打,大周也可以直接出兵相助,只是要他称儿皇帝而已,他连这点条件也不肯答应,那大周出兵出粮又有何好处?李逸,你是耶律喜隐的妹夫,也该好好劝劝他。” 李逸的笑容僵住,临来之时他想了不少话语应对,但现在刘逸轩脱口问来,他却张大了口说不出来,隔了半晌,只见童虎头也望着自己,才低声道:“先生,其实大帅的心思我等都知道,无非是想坐山观虎斗而已。但如今李逸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是想着那耶律喜隐是绝计不会答应称儿皇帝的。” 刘逸轩眼光一寒,站起身来低声冷道:“好小子,你是做契丹人的驸马做久了忘了自己是汉人了么?” 李逸茫然的站起身来道:“我李逸怎会忘了自己是汉人?北上以来,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咱们汉人的事。就连云述她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当初我接近她的目的,更不知道打一开始大帅就是想着扶持耶律父子和耶律璟对抗,让辽国内乱,我没有做过半点忘本的事!” 刘逸轩哼了一声道:“那你就该向耶律喜隐陈说利害,让他快些答应了结盟条件,否则耶律璟大军南下之时,大周真正作壁上观,耶律喜隐便是覆灭在即!” 李逸气闷的坐下,嘟囔道:“跟随耶律喜隐起兵的契丹人都是看不惯耶律璟的暴政,他们和我们当初起兵时一样,都只是不想坐以待毙,他们也有家小,也有父母的。我们挑起辽国内乱本就不光彩,如今还仗势欺人,也太不厚道了。” 刘逸轩大怒道:“这个混小子胡说八道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北疆的这些部族,自从秦汉就开始侵扰中原大地,和亲、争战、离间、结盟、背叛,哪朝哪代都有,辽国一旦强大,我们中原汉人还有安稳日子过么?你居然同情起契丹人来了?你这不是忘本是什么?!” 李逸也站起身怒道:“在战场上明刀明抢的和敌人厮杀,我李逸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但要这般算计人,恕我李逸不是这块料!” 童虎头见两人争执起来,急忙劝说起来,刘逸轩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童虎头劝了李逸几句,李逸也气冲冲的去了,两人见面后谈起结盟之事却是闹了个不欢而散。(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章 相逼意若何 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府上,耶律喜隐已经回自己的行宫去了,街道上、府门外已经没有大批的御帐亲兵值守,李逸暗暗舒了口气,但却不知道如何向耶律云述交代,只在府门外徘徊不前。 这时候府门嘎吱一声开了,朱漆大门内耶律云述走了出来,她一身翠绿的淡色衣裙,脸上还是笑得那般的纯真:“都到了门外,为什么不进去?” 李逸讷讷的挠挠头道:“云述,对不住,那事……” 耶律云述上前打断他道:“别说了,先进去吃饭吧,弘儿都已经吃过睡了。” 说罢耶律云述拉着李逸便进府去,命府上管家招呼李逸的亲卫到偏厅用饭。 到了堂上,只见桌上满满的十二道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李逸心中一片温暖。 耶律云述给他斟上酒,微微笑道:“这是烧刀子烈酒,你也喜欢喝的,我给哥哥替你告了假,明儿你不用回营,就在家中歇息好了,明日便是弘儿周岁,我问了府上的汉人,按着你们汉人的习俗,咱们给弘儿办个抓周。” 见耶律云述只字不提结盟之事,李逸更加觉得气闷,大大的喝了口酒后,握住耶律云述的手道:“云述,你不怪我么?” 耶律云述摇摇头,浅浅一笑道:“你左右为难,若是我这个做妻子的再为难你的话,就太不像样了。这里是咱们的家。不是军营、也不是朝廷。这里只有我们俩和弘儿。” 李逸心中激动,紧紧的抱住耶律云述,低声道:“云述,你真好,能娶到你是我李逸今生最大的福分。” 耶律云述嘤咛一声,温馨的笑道:“我是你抓到的女奴,这辈子都是你的。” 李逸心头一松,什么烦恼都抛到脑后去了,两人温存了一会儿才分开,李逸便开始大口吃菜大口喝酒。一边吃一边笑道:“还真是饿了,云述,还是你烤的羊肉香。” 耶律云述微笑着给他添酒,口中说道:“那就多吃点。我想着既然你留在这里难做,等弘儿周岁之后,我向皇兄说,让他放你回松山州去,你在外领兵也好,就不用理会什么结盟不结盟的事,而且皇兄架子越来越大,我知道你也不喜这些的。” 李逸一拍大腿点头道:“正是,与其留在这里两头为难,我倒不如外出领兵。正所谓惹不起咱躲得起。” 耶律云述点头道:“一边是你昔日的兄弟和大帅,对你有知遇之恩,一边是我娘家,哪边都有恩情,既然两边都逼你,你不如就躲出去,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想来也不会有人来为难。要是皇兄不准你回去,明日给弘儿办完周岁酒宴,你便趁夜带人出城去。皇兄那边我自去分说。” 李逸点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了,但要是两边不能结盟,那又该如何?” 耶律云述轻叹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我想皇兄需要大周相助,而大周肯再派使者北上。说明结盟还是有希望的,何况张先生在惠州未归。等他回来兴许能促成结盟之事也说不定,总之这件事你别管了。”李逸重重的嗯了一声,接着大吃大喝起来。 正吃得畅快之时,堂外守卫快步来报,说是宫中近侍前来传旨。 夫妻俩对望一眼,耶律云述皱眉道:“皇兄这是怎么了?这不是才走的么?” 那近侍来到堂上传旨,却是耶律喜隐宣召李逸到他的行宫赴宴。 耶律云述听完旨意后抢上一步,对那近侍道:“驸马爷才回府,怎么皇兄又要宣他前去?” 那近侍恭恭敬敬的道:“小人不知,陛下只是请驸马爷快些过去。” 耶律云述哼了一声道:“你回去告诉皇兄,驸马爷要陪本公主,改日再说。” 那近侍愁眉苦脸的望了李逸一眼,李逸将耶律云述拉到一边低声道:“云述,你皇兄如今是皇帝了,他传召还是该去的,只是赴宴而已,不用担心的,这次别让你为难了。” 耶律云述见李逸笑意融融,但心中却怎么也不踏实,低声道:“我怕皇兄又为难你,要不我跟你一道去。” 李逸摇头道:“我一个人去还好应付,大不了装醉,你去了只会让你也为难了,你就留在家里好了,我快去快回。”跟着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晚上回来我们在床上好好说话。” 耶律云述俏脸一红,低头嗯了一声。李逸匆匆更了衣装,便跟着那近侍出府去,耶律云述一直送到府门口,却见李逸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夕阳的街角,心中却是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受起来。 李逸跟着那近侍到了耶律喜隐的行宫,此处原本是耶律璟路过恩州之时临时排住的行馆,也是几进几出的院落,甚是豪华。 跟着近侍来到正堂之上,却见耶律喜隐安坐在首位,身旁站了一名年青人,他头上戴了面罩,却也看不出是谁来。 李逸上前行了大礼,耶律喜隐指了指一旁的桌案,温言道:“坐下说话。” 李逸坐下之后,耶律喜隐屏退左右,堂上只剩下耶律喜隐、李逸和那年青人。李逸隐隐觉得不对,果然耶律喜隐开口便甚是阴沉:“李逸,你和张从颜北上到底是否真心助朕?!” 李逸微微一惊,他不知道耶律喜隐为何会如此问,看了看那年青人,只见他虽然穿着契丹人的服饰,但举止甚是儒雅,绝对不像是契丹人,难道是此人向耶律喜隐胡言乱语? “皇兄为何如此说?我和张先生在北地数年,都是全心全意辅助皇兄成事的。”李逸站起身抱拳道:“起初我和张先生奉命北上。大周先帝的旨意皇兄你也看过了。我等是真心希望皇兄能取代耶律璟这个暴君的。” 耶律喜隐沉着脸喝道:“先前父皇一直劝朕不要相信你们汉人,如今朕才明白,你们大周是将朕当做一枚棋子,是用来牵制耶律璟的棋子,你们并非真心助朕,将来就算朕打败了耶律璟,你们大周也会翻脸对付朕,你便是到时候伏在朕身边的一把利刃!是也不是?!” 李逸抱拳急道:“皇兄何出此言?云述是我妻子,皇兄便是我李逸的大舅子,我如何会对皇兄不利?”跟着他指着那年青人喝道:“你是何人?可是你在从中挑唆?!” 耶律喜隐挥手打断他。冷声道:“那刘逸轩前来,让朕向大周称儿皇帝,便是没安好心,要是朕答应了。将来就算打败耶律璟,契丹人也不会敬服朕!你和张从颜在朕的军中领军作战,看似是在帮朕,但却是在暗中掌握兵权,等耶律璟一败,你们便可继而对付朕了,是也不是?!” 李逸昂起头大声道:“绝无此事,皇兄切不可听信旁人胡言乱语!” 耶律喜隐冷笑道:“好,朕相信你,不过朕要你说服刘逸轩放弃那条苛刻的条款。你做得到吗?” 李逸摇摇头道:“此事乃是朝廷旨意,我的确做不到。” 耶律喜隐又冷笑道:“那好,此事不逼你,那你白甲军的劲弩、火药犀利,能否将制法献给朕?” 李逸皱眉道:“皇兄,这劲弩、火药只有军中匠人才知道制法,我不知道。” 耶律喜隐重重的嘿了一声道:“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给朕,你怕将来朕的兵马也有此等利器会对你们大周不利!”不等李逸辩解,耶律喜隐又喝道:“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我要你改姓耶律,入赘我耶律氏,做朕的义弟,你安安心心给朕打天下!” 李逸面色一变,退后一步颤声道:“皇兄。我如今还是周臣,此举形同反叛。而且改姓耶律,便是忘宗背祖……” 话还没说完,耶律喜隐重重一拍桌案厉声喝道:“你果然还是心怀大周!”跟着闭目长叹道:“李逸啊李逸,你已经是朕的妹夫,大辽的驸马,如今在大周和大辽之间,你总要选一个效忠,你不能老是想两面讨好和稀泥,世上没有这般好事,朕也不是傻子!” 李逸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该来的总是会来,只是早晚之事,正如耶律喜隐所说,他总该效忠一方的,否则将来周辽两军真的开战,自己又该如何呢?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额头汗水涔涔而下,耶律喜隐看着他苦笑一声,摇摇头道:“罢了、罢了,算朕瞎了眼,但你总算是朕的妹夫,你跟刘逸轩回去南方吧,云述和弘儿朕自会照料,朕今后都不想看到你,将来你要领周军来攻,就尽管来,朕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李逸闻言面色大变,脑中昏乱不已,站在那里却不知道如何说,耶律喜隐大怒喝道:“快走,趁朕没改变主意,有多远走多远!” 一声断喝李逸猛然省来,他大吼一声,从裤腿中拔出利刃横在自己颈中,大声嘶吼道:“你们别逼我!别逼我了!我不管什么汉人,什么契丹人!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和云述、弘儿一起!我不想杀契丹人!也不想杀汉人!我没做过对不起大周的事!也没对不起皇兄你!你们为何都要苦苦相逼?!与其真到了要逼我杀汉人或是契丹人的那一天,倒不如现下我死了干净!” 利刃划过,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耶律喜隐和那青年都是大惊失色,耶律喜隐快步奔了过去,扶住李逸的身躯,大叫道:“你怎么这么冲动?!朕已经说了让你走了,你为何要如此?!你让朕如何向云述交代?!” 李逸口中鲜血汩汩而出,断断续续的惨笑道:“没…没了我,大家…都…都不会为难了…”跟着低沉的声音喃喃道:“云…云述,我今生…最有福分…的事就是娶了你……”说到这里李逸已然气若游丝,再也没有气息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 遗孤若转机 李逸进宫之后,耶律云述总觉得心绪不宁、坐立不安,等了半个时辰,她终于忍不住,换了身衣裳,带了几名亲卫望耶律喜隐的行宫而去。 到了行宫门口,一众御前亲卫不敢阻拦,耶律云述带着几名亲卫直入大之上,才转入大,便见李逸满身血污,一动不动的躺在耶律喜隐怀中,耶律云述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声,一片空白,也不知身在何处,一步一步的挨到李逸身边,四肢百骸好像被抽空了一般,一下子软到下去。. 耶律云述面无表情,玉手轻轻抚上李逸的脸颊,却一句话也不说,一旁耶律喜隐急忙道:“云述,朕宣他来,只是让他想清楚,让他全心全意帮助朕,不要再三心二意的,却想不到他这般冲动,竟然自刎……” 耶律云述漠然的抬起头来,呆愣的望了耶律喜隐一眼,眼神中却是一片空洞洞的,脸上却是淡然得出奇,跟着温柔的抚摸着李逸的脸颊低声道:“你怎么这么傻,你再和我说一次,我便会跟你回中原的,都是我不好……” 耶律喜隐见她不哭不闹,异乎寻常的冷漠,和李逸尸身说话的语气倒像是李逸还活着,闲话家常一般,登时警觉起来,伸手去拉耶律云述时,她却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只见腹中插了一柄匕首。 耶律喜隐吓得魂飞魄散,却不知耶律云述是何时悄悄取出匕首自杀,急忙扶起耶律云述大哭道:“云述,你怎么也这么傻?是哥哥的错,是哥哥的错……” 耶律云述微微一笑说道:“阿哥,你没做错,要做皇帝,就……就该这样,李逸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只…只是弘儿还小。只望阿哥能……能照顾他。” 耶律喜隐恸哭不已,重重的点头道:“阿哥一定待弘儿如同亲儿子一般,阿哥答应你……” 见耶律喜隐答应照顾儿子。耶律云述再无牵挂,挣扎着趴到李逸身上,素首轻轻靠在李逸胸膛上柔声道:“我说过的,我是你捉来的。这辈子都是你的……”说到此处哑然而止,耶律云述竟然已经靠着李逸的尸身逝去。 耶律喜隐狼嚎般凄厉的悲鸣声响彻整个府院,脑中满是疑问,真像耶律云述所说的,做皇帝就是一定要这样么? 望着夫妻俩的尸身。耶律喜隐大哭一场,跟着冷眼看着身旁那蒙面年青人冷冷的说道:“赵承宗!你让朕亲手逼死了亲生妹子和妹夫,你也休想活命!” 那年青人却毫无惧色,昂然道:“陛下要成大事,定要狠下心肠,这一切要怪只能怪徐皓月,要不是他安排了李逸前来,公主殿下又怎会嫁给李逸。要不是他开出如此苛刻的条件。李逸又怎会在中间左右为难?要不是他包藏祸心,伏下李逸这个棋子在陛下身边,陛下又何必要拆穿李逸?况且陛下已经赦免李逸的罪过,让他南返,并未要他性命,是他自己执念太深。冲动之下才有此惨祸,怪不得陛下。也怪不得小人。” 耶律喜隐不善权变,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这时候宫中御医才赶来,检视夫妻二人都是已经气绝良久,耶律喜隐悲从中来,又大哭一场,命宫中按着公主驸马规仪,安排两人合葬。 眼望夫妻二人尸身被抬走,那赵承宗缓缓拉下面罩,这人赫然便是徐皓月身边谋士桓宇,只见他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喃喃自语道:“原本只想让李逸你不能从中促成结盟之事,想不到你居然会自刎,这下耶律喜隐更加不可能答应结盟之事了,又除了徐皓月一员大将,真是一举两得,哈哈哈……” 当日晚间张从颜赶到恩州,却见城头挂着白幡缟素,心中觉得不妙,进到城中一打听才知道是李逸和耶律云述两人双双自刎,张从颜一时间气血翻涌,竟然吐血晕厥过去,旁人急忙救起。 张从颜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想到去见耶律喜隐,因为李逸自刎的原因张从颜已然知道,他只怕耶律喜隐恼怒之下便不会答应两家结盟之事。但到了行宫外,却被御帐亲卫拦住,只言耶律喜隐不想见任何人。 张从颜无奈只得到了驿馆去见刘逸轩,到了驿馆,却见刘逸轩等人在馆中为李逸设了灵,正在祭拜,人人都是面色悲愤,李逸手下的白甲亲卫都回到了驿馆,换回了汉军衣甲,哭泣声回荡在驿馆上空,正是一片凄风楚雨,自方刃之后,李逸这个白甲军元勋将领逝世,的确让人难过,而且李逸还不是阵上而亡,还是自杀的。 见到张从颜,刘逸轩急忙起身,第一句话便是:“从颜,你回来的正好,明日我们便返回南边,辽狗逼死李兄弟,断不能和耶律喜隐结盟!” 童虎头走上前来抹抹泪水怒道:“不错,我们这边回去,整军杀来,替李逸报仇!”一旁李逸的亲卫纷纷吵嚷起来,都是说要报仇的。 张从颜心中凉了半截,李逸和耶律云述之事,他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两人从相识到最后结为夫妻,两人用情至深,张从颜最是清楚不过,他也曾想过,李逸将来夹在中间定然是会出事,只是还没想到好的办法解决,但想着耶律璟还没消灭,两家还有共同的敌人,也能拖延些时候,到时候或许会有变数也说定,却想不到此事来得如此之快。李逸自杀定然已经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按理说耶律喜隐不可能看得这般长远,背后一定有什么人指点于他,此人间接逼死了李逸,便是要让两家不能结盟,还要互相结下仇怨。 果然李逸出事,刘逸轩都不能冷静下来,正是中了那人之计,张从颜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到半日,只消他在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见诸人怒火万丈,张从颜一言不发,走上前去噗通一声跪在李逸灵前,热泪滚滚而下,他和李逸深入漠北数年,苦穷心力方能让辽国内乱,两人的兄弟之情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要论悲痛,无出其右者,但张从颜明白这个时候更加要冷静,否则方刃、李逸等人的死将变得毫无价值。 向李逸的灵位行了大礼之后,张从颜对着灵位悲声道:“我跟你说过,万事等到我回来,你为何如此冲动?你我不辞艰辛,数年不能南归,深入漠北,穷耗心力,难道便是要这样的结果么?我知道你是至情至性之人,不适合做这样的事,如今你我已经阴阳相隔,未竟之事我自会料理,你泉下有知,也可安心。” 说完之后,张从颜又行了大礼才起身,跟着接过素服换上,看着众人缓缓说道:“此刻我等尚在耶律喜隐大军环视之下,万事切记冷静!以我对耶律喜隐的了解,逼死李逸并非是他本意,也万万不会是耶律喜隐能做的,背后定然有人从中作梗,目的便是要两家结下仇怨,不能结盟,各位兄弟好好想想,要是两家再起兵争,仇恨越积越深,那先前李逸、方刃等兄弟不就白死了么?一切还是回到南边,听大将军的号令才是!” 刘逸轩闻言,如同醍醐灌顶,这才清醒过来,长长叹道:“那我们该当如何?” 张从颜轻叹道:“李逸兄弟的尸身定然是要和公主合葬的,只能将他的衣冠带回去,我料耶律喜隐明日便会下逐客令,走之前还有李逸兄弟的遗孤不知能否一同带回南边,但就怕耶律喜隐不会给人,咱们还是要上一要,毕竟是李逸兄弟唯一的骨血,若是不能要到,将来只能派兵索要了。今夜各人收拾行装,准备南归,不要再生事端!” 众人闻言默然不语,祭拜李逸之后,纷纷回去准备行装。 张从颜带众人散去,叫住刘逸轩和童虎头道:“你们明日尽快南归,我要乔装留下来。” 童虎头惊呼道:“张先生,你留下来太过危险了。” 张从颜摇摇头道:“此事背后定然有人从中作梗,我要留下来查探,到底是何人害死了李逸。” 刘逸轩皱眉道:“我们都走了,你一个人留在此处十分凶险,要有什么事,身边连个护卫的人也没有,要不让虎头带人留下来吧。” 张从颜摇头道:“我一个人留下来便于行事,人多反而误事,你们离开也可让那人安心,否则被他看出破绽,便是大大不妙。你们放心吧,我久在北地,不论是契丹人还是其他部族,就算是耶律喜隐军中,都有好朋友照应,没有危险的。” 见张从颜心意已决,刘逸轩便不再劝,只是叮嘱再三,让他务必当心,若有危险,一定要立刻南归。 翌日,耶律喜隐果然差人下了逐客令,张从颜求见多次,耶律喜隐只是不见,问起李逸遗孤来,耶律喜隐倒是颁下诏旨,命人将李逸遗孤李弘接入宫中,收做义子,改名耶律弘。 众人知道李逸的遗孤是要不回来了,便收拾行装启程南归,张从颜眼前却是一亮,李逸这个儿子被耶律喜隐接入宫中,将来或许会成为转机也说不定。 耶律喜隐派了兵马一直监视张从颜、刘逸轩等人离开恩州三十里才撤回兵马。待辽兵撤回后,张从颜便即换了衣饰,独自一人绕道北上,寻机潜回恩州,刘逸轩等人自带着李逸的衣冠返回南方。 第三百二十二章 功成万骨枯 当刘逸轩、童虎头带着李逸的衣冠回到徐皓月军中之时,大周军马已经攻克榆州、归化、建州等地,徐皓月大军会合了陈子剑、赵顺平两部屯驻榆州,高超、陆昆仑屯驻归化,朱凌峰、张兴淮屯驻建州,三路大军共计十七万兵马,对辽国大定府形成三面夹攻之势。 徐皓月本以为结盟之事虽然会费些周折,但留给耶律喜隐考虑的时日不多,耶律璟的大军已经南下,首当其冲便会攻打耶律喜隐占据的松山州、恩州、高州、惠州等地,所以耶律喜隐为势所逼还是会答应的。 但没想到刘逸轩带回来的却是极坏的消息,李逸自杀身死,耶律喜隐驱逐周国使者,没有答应结盟。 接过李逸那领白色袍甲,徐皓月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这白袍浆洗得有些泛黄起来,想是李逸的汗水侵透后,浆洗得泛黄了,本来以李逸此刻的条件,他完全可以换套新的,甚至可以还更好的袍甲,但他没有,说明他是极为念旧的。 徐皓月面色木然,听完刘逸轩等人带回的消息之后,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了书房之内,一整天都没有出来。 在书房里,徐皓月独自一人哭了起来,他总是要在没人的时候才能流泪,因为此刻他是一军统帅,不能让人看到他软弱的一面。李逸的死,或许该他自己该负上最大的责任,因为他知道李逸就不是哪种绝情绝义的人。他是不可能割下与耶律云述的情义。更不可能卑鄙的利用自己老婆和孩子。但耶律云述当年是李逸捉到的,除了他徐皓月实在想不出其他人选去完成这件事。 深深的内疚感刺痛了徐皓月,与在战场上一样,他总要做出选择,让手下一些兄弟去送死,这就好像选择谁来当排头兵一样,只要你是一军的统帅,就必须狠下心来,这就是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第一次徐皓月开始厌倦这种选择,因为不论他如何选择。总会有人因此死去。 书房外,诸将闻讯都赶了过来,在屋外等候着徐皓月的将令,此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亲卫们四处挂起灯笼,将书房外的院子照得通亮。 白甲军诸将闻得李逸死讯,都是蓦然伤感不已,韩令坤等人心中也不好受。见天色已晚,韩令坤低声对刘逸轩道:“还是你去问问大将军有何将令吧。” 刘逸轩长叹一声,走到书房门口,对着黑漆漆的屋内道:“大将军,各军将领已然齐至,等候您的将令,如今结盟未成。是战是守也该有个决断,十余万将士都在等着您的号令……” 刘逸轩的话让徐皓月暮然清醒过来,自己如今身上肩负的可不是一个人的性命,而是千千万万人的性命,一切得以大局为重,否则他将成为自己一手创造的历史中最大的罪人。 书房门咯吱一声打开,徐皓月已然穿好盔甲走了出来,白虎玄甲在灯火下闪着幽寒的光芒,青虎剑重重的杵在地上,徐皓月目光缓缓扫过院中每一个人。面无表情的朗声说道:“各军听我将令!” 诸将心中一凛,眼见徐皓月似乎没有被李逸的死所影响,纷纷振奋起来,一起抱拳应诺。 徐皓月沉声喝道:“耶律喜隐既然不想结盟,那就他打他的。我们打我们的!各军集兵备战,明日一早各路大军北上会攻大定府!只要拿下大定府。我大周便可在长城以北站稳脚跟!” 诸将轰然领命,纷纷下去各自准备,刘逸轩和韩令坤两人对望一眼留在原地没动。 待众人散去后,韩令坤上前道:“大将军,要是耶律璟和耶律喜隐两军都到了大定府,那我们该如何?” 徐皓月冷然道:“此战谁先取下大定府,谁便占据有利位置,就算两支辽军齐至,他们自己不打起来就算万幸,是不可能联手来攻的,他们都会想着坐收渔人之利,希望对方先上来和我军死拼,到时候战场上会出现三国的局面,大家都想着坐收渔人之利,所以我们这一次就来个快刀斩乱麻,趁乱先取大定府,然后进退便可自如!三国之局,其实最后出手的一定是输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哼哼,其实鹬和蚌没有一个会是渔翁的对手!” 刘逸轩和韩令坤明白过来,徐皓月将李逸的衣冠捧出,缓缓叹道:“命人将李逸的衣冠送回京城,追赠的奏章我已经想好,待会儿劳烦逸轩代书,让李逸兄弟回京后能风光大葬,进忠烈祠内永世受后人敬仰!” 刘逸轩应了,接过衣冠,又说道:“听闻镇守大定府的乃是辽将萧挞凛,此人收拢大定府周围军马,如今城内有三万余众,城中百姓十余万,急切之间只怕难以攻克。” 徐皓月哼了一声道:“人言辽将萧挞凛善守,耶律斜轸善攻,大定府的确难打,但萧挞凛他不是神仙,大定府也不是晋阳城!大军北上之后,要迅速截断大定府四面通路,围住大定府之后,抛石机给我四面轰击,城内汉人不多,不用客气!” 听到徐皓月阴寒的最后一句,刘逸轩和韩令坤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徐皓月跟着皱眉道:“张从颜留在恩州,派人和他互通消息,正如他所言,此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这个人一天不查出来,始终是个隐忧。” 刘逸轩和韩令坤应了,徐皓月又问道:“对了,桓宇北上大定府可有消息?” 刘逸轩答道:“前番有密探回报,桓宇已经带人混入城中,只等大军北上,他和细作在城中便可发动。” 徐皓月哦了一声,一个疑惑的眼神一闪即过,淡淡的说道:“等到了大定府和城内细作取得消息再做定止好了,萧挞凛善守,想用细作破他城池,也不容易,天色不早了,你们下去准备兵马吧。” 二人领命而去,徐皓月喃喃自语道:“桓宇北上,李逸自杀,这时间是如此的巧合啊,难道你真是赵承宗,忍不住要来报仇了?” 当晚开始徐皓月衣不卸甲,号令三军整装,到了天明大军饱食一顿之后,便即从榆州出发,浩浩荡荡的往大定府而去。白甲军历年征战,随时准备好了出征,也常有夜间出兵的习惯,兵士们也都习以为常,大军到了大定府以南三十里之处才安营扎寨休息,探马四出探听大定府的消息。 过了半日,各路探马纷纷回报,和大定府的辽军探马接仗数次,跟着便是大队辽军骑兵前来应战,各路探马人数不多,都纷纷退回,没能接近大定府。看来这个萧挞凛很是小心,而且守城并不拘泥于城池之上,也明白要活用契丹骑兵的优势来辅助守城。 徐皓月当即命陈子剑、赵顺平二将统领大队白甲骑兵出战,二将各领五千骑兵一路从南往东巡哨,一路从南往西哨探,如遇辽军骑兵便要截住厮杀,务必要剿灭敌人,既然萧挞凛敢让骑兵出城,徐皓月自然不会客气,定要留下这些骑兵在城外剿灭,以削弱城中的兵力。 陈子剑、赵顺平二将飞骑出营巡哨,萧挞凛倒也狡猾,见白甲军大队骑兵赶到,便即收兵回城。二将引兵去赶,却见城外萧挞凛连接城墙四面布营,营帐以垒石、尖木为屏障,外面有密密层层的鹿砦、拒马枪排列,又有壕沟布置,看来萧挞凛收拢兵力固守大定府可是打定主意要死守的。 陈子剑前锋数骑到了一箭之地处,胯下战马却不约而同的尥蹶子,几名骑兵摔下马来,前军都将很是机警,当即喝止诸军前进之势,下马细看时,只见地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小坑,这种小坑刚好只有马足大小,却有一掌之深,在战马飞驰之际,马蹄踏入后,战马非得伤了马蹄不可,而战马上的骑兵也会摔下来,而且就算是步兵冲锋也极为不便。 听闻前锋的禀告后,陈子剑抽了口凉气,救回伤兵后,大队绕道巡哨到了城北,只见此处也是这般布置,城外环营背靠城墙,中间有壕沟相连,营中兵马通过城门与城内兵马遥相呼应,当真是牢不可破之势。 料想城西城南也是这般光景,陈子剑分兵巡哨北面和东面,差人飞报徐皓月去了。 得了陈子剑的禀报后,徐皓月带了刘逸轩、韩令坤等大将率领千余精骑飞到城下查看,命其余诸将领军抵近至十里处下寨。 绕城巡看了一圈之后,城内辽军倒也不敢出城迎战,见萧挞凛果然排出个死守的架势来,诸将看了无不惊叹,徐皓月冷笑不语。 到了城北,陈子剑率兵接住,徐皓月马鞭一挥指着北面十五里开外一座大山问道:“此山叫什么?” 军中向导上前答道:“此山乃是七金山,东西有十里,南北五里宽阔。” 徐皓月点点头,摸了摸鼻子,哈哈大笑道:“这萧挞凛如此布阵,是想拖住我军,疲惫我军,等候耶律璟大军南下,来个内外夹攻,如今我十七万大军分出五万军马分守各州粮道,只有十二万大军在此,他还可以派兵截断我军粮道,当真是好算计。既然如此,我们就给他来个引蛇出洞,先拔掉城外据点,让后我大军占据北面七金山,给耶律璟来个围城打援!”(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烈火焚孤城 此时的大定府还没有营建成为辽国中京,并没有后世辽国中京的繁华,城池占地也不大,但也比榆州、泽州等地城池要大。北面还有一条土河,与七金山相伴。这七金山其实不过海拔八百余米,东西不过十里,南北五里,但在北方平原地方已经算的上是一座名山,而且平原之上,这座大山便成为天然的藩篱屏障,扼住北方的通路。 萧挞凛镇守大定府,苦心发动城中数万民夫和军兵昼夜加固城防,就在城防完备之后几天,哨探回报说大周军马已经开始从榆州北上。萧挞凛当即命麾下大将察割速、阿剌台两人各帅三千骑兵出城,绕道南下准备袭扰大周军队粮道,其余兵马尽皆收入大定府,在大定府城外布置了数座营砦镇守。 当日午后果然见到大队白甲骑兵绕城巡哨不绝,萧挞凛站在城头,双拳攥得紧紧的,恨恨的道:“何时汉人的骑兵也能在我契丹人城外耀武扬威了?等到狼主大军南下,定教这些汉人都做了我契丹人的刀下亡魂!” 过了些时候,大周军马开始增多,大队的步军、马军相继开来,连同随军的粮草车帐,连绵不绝,只见大周军马分道而行,四面环围将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离城十里外扎下营寨,一般的垒石、伐木、结寨、挖掘壕沟,好似要长期围困一般。 之后几日大周军马都在营寨之内没有发兵攻城,但远远望去,四面的营寨内都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萧挞凛知道周军定是在大举准备攻城器械,一想到汉人器械精良,还有轰天雷这等可怕的利器,萧挞凛心中也有些没底了。 到了第五日清晨,北方战鹰带来了耶律璟大军的消息,耶律璟的大军已经越过老哈河上支流八里罕河,离大定府只有五十里之遥了。萧挞凛命人写好回信。将羊皮纸卷入战鹰腿上的竹筒,喂了战鹰一些新鲜羊肉,跟着将战鹰高高放飞。它将带回大定府的消息——周军围城,暂未攻打。 望着战鹰安然飞走,萧挞凛长长的舒了口气,至今周军还没有攻城的迹象。耶律璟大军已经离此不远,看来自己能守住大定府了。 正在这时,只听四面周军营寨之内战鼓之声一起擂响起来,萧挞凛吃了一惊,只见周军营寨寨门大开。一队队的步军列队开出营寨来,在城外的原野上排布成军阵,跟着数队骑军飞出散在四周护翼,最后营寨内一队队步军、军中匠人、民夫簇拥着一架架投石机来到军阵之中,只北门这边便有五十余架投石机。 萧挞凛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开始有些隐隐不安起来,果然东、西、南三面守将接连来报,三面的周军也是大举出营布阵。各处周军都是五十余架投石机在阵中。却不见冲车、云梯等冲城器械。 萧挞凛额头冷汗直冒,他隐约知道周军打算如何了,他们似乎就没打算直接攻城,而是只打算用投石机轰击城池和外围营砦!但萧挞凛毫无办法,他在外围营砦前布置了许多的鹿砦、排枪、壕沟和陷马洞,出城浪战这些障碍对于辽军同样头痛。 果然周军第一架投石机安排好之后。带着火焰的轰天雷呼啸着望外围营砦飞来,和原来见过的轰天雷一样。还是一个黑黝黝的陶土罐子,外围营砦的辽军惊呼着四处躲避。那罐子狠狠的砸在外围营砦的木栅上,瞬间的爆炸将木栅炸得粉碎,但这还没有完,与以往的轰天雷不同,这次爆炸之后,四散飞溅的火光却比从前大了很多,那一段木栅瞬间燃起了冲天的大火,滚滚的黑烟冲天而起。 一股刺鼻的气味飘至,萧挞凛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拔出长剑凄厉的呼喊道:“汉人在轰天雷里加了猛火油!那火头要用沙土掩盖才能扑灭!” 话音才落,又是几个轰天雷飞至,在外围营砦中四处炸响,陶土罐子里除了火药之外,还装了猛火油,就好像是土制的燃烧弹一般,飞溅的火星只要沾到人身上便会燃烧起来,用水扑不灭,非要用沙土覆盖。 随着越来越多的投石机开始发射这种特制的轰天雷,整个辽军外围营砦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外围营砦的辽兵们四处奔走,徒劳的挖掘泥土掩盖火头,但轰天雷连绵不绝而来,周军的弓弩手也开始列阵上前发射箭矢,在箭雨火雨的洗礼下,辽军惨叫着纷纷往城内退来。 但周军似乎没有收手的意思,投石机开始向前搬运,向前移动了数十步后,周军的投石机开始向城内投射燃烧弹。 周军的这种燃烧弹制法也很简单,原本陶土罐子里是用瓦片、铁钉、铁片填充,中间是油纸包裹的火药,但现在外面填充的东西换成了猛火油,这猛火油便是石油,然后罐口用石蜡封住,只留下引线的竹管,火药爆炸后,陶罐裂开,猛火油被火药引燃四散飞溅,火势更加厉害。 北门城楼上中了一枚轰天雷后,猛火油瞬间将木制的城楼引燃,但城上的辽军束手无策,城楼高大也不可能爬上去用泥沙掩盖灭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楼被烧毁。 萧挞凛冷汗热汗一起冒起来,回头看其余三门,也都是火光冲天而起,难道周军是想火烧大定府,要一把火烧绝大定府十余万契丹百姓么? 看到大定府上空浓烟滚滚,周军四门各自留下一万步军守御,其余兵马开始向北门十里外的七金山移动,萧挞凛心中大惊,周军这是要北上去迎击耶律璟大军,压根就没想过要在自己这里浪费兵力,反倒是自己被这场大火困在城中,自救都不暇,更别说开城协助耶律璟夹击周军了,现下似乎只能寄望出城的骑兵能袭扰、截断周军粮道,逼迫周军后撤。 这时候,却见数队周军白甲骑兵分别从东西两面飞驰而来,每个骑兵长长的枪尖上都挑着一个首级,这批骑军约有数千人,看那首级赫然便是契丹人的,为首一名白甲骑军挑着的首级旁还悬挂着一面青色狼旗。萧挞凛眼前一黑,这旗号正是出城袭扰周军粮道的辽军旗号!这数千骑兵都挑着首级,说明出城的骑兵都悉数被周军剿灭了。 随着城内的火势越大,萧挞凛心头的烈火也是熊熊燃烧,只见城内辽兵、壮丁们四处奔走,挖掘地上的沙土掩盖火势,惨叫声、呼喊声不断,萧挞凛攥紧的拳头都要掐出血来。 他奔到城下,拔出长剑厉声喝道:“儿郎们!如今汉人烈火焚城,与其被活活烧死在城中,却不如与我冲杀出去!狼主已经带领兵马到了北面五十里之处,我们冲杀出去与狼主大军会合便还有一线生机!留在这里只能等死!” 城中辽兵、壮丁们轰然称是,纷纷结队,打水将身上浇湿,扒开北门望着城外冲杀出去。 此时外围营砦的烈火还未烧完,城门打开后,风向涌流,城门口火势愈盛,靠前的数十人登时被活活烧死,萧挞凛大惊正想退回来时,一阵密集的弩箭雨冲着城门洞口激射而至,身上立时中了十余箭,他身上虽然穿了铁甲,却也抵受不住,致命的一箭穿喉而过,一员辽国大将便在城门口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萧挞凛中箭倒毙,城内辽军更加混乱不已,几名辽将一商议,只得喝命四面城头打出白旗,只希望周军不要再向城内施放轰天雷。 大定府北面七金山上,周军已然布阵完毕,中军阵中搭建了一处高台,高台上那面白幡旗高高飘扬着。 徐皓月望着浓烟滚滚的大定府皱眉痛苦的叹道:“昔年三国诸葛孔明火烧藤甲兵,只因太过阴损,以致折了寿算,却不知我徐皓月死后会不会被打下十八层地狱?” 一旁韩令坤急忙说道:“大将军,此举虽然契丹死伤惨重,但却挽救了我不少兵卒性命,想我等大将,哪一个手上不是冤魂千万?要是这样就没人敢带兵打仗了。” 刘逸轩面带不忍之色道:“大将军是不是让城外兵马停一停?当真引燃了全城,火势控制不住,这阖城百姓可就要尽皆殉难了。” 徐皓月正犹豫间,只见山下飞骑来报:“大定府打出降旗乞降!请大将军定夺!” 徐皓月松了口气道:“命四面兵马收兵回营,固守营寨,让城中军民自救好了,不用理会,等战败耶律璟大军后再行接收入城!” 将令飞驰而出,四面围城的兵马开始缓缓撤兵,投石机也悉数搬运回营地,四面营寨各有一万兵马驻守,不再攻打城池。 大定府的军民见周兵后撤,不再施放轰天雷,都是长舒了一口气,开始扑救城内火头,城墙外的营砦没法救,只得集中人手扑救城内烈火。 徐皓月长出了口气,回头北望,只见远处平原之上尘烟大做起来,徐皓月站起身来,手中令旗一指,哈哈大笑道:“耶律璟的大军看到大定府的浓烟,奋勇来救了!韩令坤你守左翼,刘逸轩你守右翼,传令陈子剑、赵顺平骑兵出马先厮杀一阵,将敌人诱向七金山我军设伏军阵!”(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变出马盂山 当耶律璟率领的辽国大军到达大定府二十里之外时,隔着七金山便看到了大定府方向冲天而起的滚滚黑烟,此时辽军二十七万马步军正浩浩荡荡往大定府而来。 天狼旗下,巨大的黄伞盖旁,耶律璟一身金甲锦袍,骑着匹火红的骏马,四周都是穿着幽寒铁甲的御帐亲骑拱卫,他看到那黑烟后,大惊谓左右道:“大定黑烟直起,难道周军开始大举攻城?” 一旁的辽国重臣萧护思策马上前道:“定然是如此,陛下睿智聪慧,我等不及万一。” 辽军大将耶律斜轸鄙夷的看了萧护思一眼,策马上前道:“陛下,萧挞凛之前战鹰传讯说周军并未攻城,如今过去了半日时光,大定便有黑烟而起,只恐有诈,还是派探马查探清楚为好。” 耶律璟皱着眉头道:“朕有三十万大军,周军入寇兵马二十万,还要分守榆州、泽州等地,能北上攻大定的兵马不过十余万,我军正好可趁着周军兵马攻打大定之时,从后夹击,若是惊动了周军,有所准备不是得不偿失?” 耶律斜轸略略欠身道:“周军虽不及我军之众,但徐皓月乃当世第一名将,生平未尝一败,兵法韬略常常出人意表,麾下又皆是虎狼之士,切不可轻敌。” 耶律璟脸色一沉,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先前听你之言,派兵南下救援,以致折损朕两员大将。此刻你还要教训朕么?” 耶律斜轸面色一变。想起派耶律沙和阿剌南下乃是耶律璟急于回京,自己逼不得已才想出的下策,这会儿耶律璟却将过错都怪在自己头上,心中一阵绞痛翻起,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萧护思斜睨了耶律斜轸一眼,又笑着献媚道:“如今周军定是围攻大定分身不暇,正好迅疾进兵,还请陛下亲下将令,好让儿郎们早日驱赶这些汉蛮子南去。” 耶律璟满意的嗯了一声,大声笑道:“此去便是大定北面的七金山。此山东面是土河,山脚却有一片三里宽、五里长的平原直通大定,可供大军迅疾通过,西面二十里是马盂山。两山之间多是山丘林地,却不利我军大军前行,也恐有周军埋伏,传朕号令,全军往土河平原进军!” 耶律璟号令下达,耶律斜轸口唇微微颤抖,张大了口却不敢说一个字。低沉的号角吹响,辽军前军数万骑兵开始向七金山进发。 又行进十里之后,前军探马回报,东西两侧都有周军骑兵出现。尤其是东面有两万余名周军骑兵杀至,辽军前军左翼大将北府宰相萧海璃已经引兵接战,周军骑兵精锐骁勇,两万骑兵对上萧海璃五万契丹部族骑兵竟然不落下风。而西面的周军骑兵仅有数千人,前军右翼大将萧敌烈引三万骑兵扑击,已经占了上风,周军骑兵不支,引兵往七金山西面的山丘林地退去。 耶律璟闻报皱眉道:“朕前面才说了,西面的山丘林地不宜大军行动,而且只恐有周军埋伏。这会儿西面周军如此孱弱,定然是在西面布下了伏兵,我等不可上当,传令让萧敌烈不要追击,全军往土河平原快速进击。周军派了骑兵前来阻拦我军,定然是攻城到了紧要时刻。片刻延误不得!” 萧护思点头称善:“陛下洞悉先机,周军这点微末伎俩,岂能瞒得过陛下?土河平原之上周军大队骑兵顽抗,身后必然是没有埋伏的,而西面兵力孱弱,明显便是诱敌啊。” 耶律斜轸还是忍不住道:“徐皓月素来狡狯,土河平原通路三里之阔,东临土河,西面七金山,夹山临河,通路狭窄,若周军以重兵当道阻截,又占据七金山险要,矢石如雨齐下,我军也是甚为危险。” 萧护思反唇相讥道:“周军此刻忙于攻城,无暇分身,哪里来的重兵?我军当取道速至城下夹攻,周军必败!若是周军攻破大定,据城而守那便不妙了。” 耶律斜轸鼓起勇气大声道:“如今周军大举入寇,又有叛贼割占恩州等地,我等大军前来,高州叛贼不战而退,放开南下通路已然让人疑虑,若是周军和叛贼联手,趁我军和周军厮杀之时,突出背后袭杀,便是我军的灭顶之灾,我们手上这三十万兵马若是失掉,却还拿什么保护土地、女人和财宝?这一战当万分谨慎,就算失掉十个大定,也不可轻功冒进失掉兵马!” 萧护思冷笑道:“当初定下在大定府击破周军之策的人是你,如今萧挞凛等人在大定浴血奋战,我们就近在咫尺,这会儿你又打退堂鼓,真不知道你还要害死多少辽国大将才满意,你便是想独揽兵权么?” 耶律斜轸面色大变,铁青着脸指着萧护思大怒道:“你血口喷人!” 萧护思还要再说,耶律璟皱眉喝道:“你们俩吵够没有?都是大辽重臣,在朕的面前如此失态,成何体统?” 二人怏怏略退,这时侧翼有探马飞马来报,只说西面马盂山一带发现大批叛军踪迹。 耶律璟面色微变道:“看来耶律喜隐这个奸贼定是想坐收渔人之利。” 耶律斜轸急忙道:“陛下三思,如今我军兵马最多,周军和叛军势必先行联手对付我军,此时情景便好像三国一样,吴、蜀若,而联手对付魏国,若是敌情不明,就轻兵冒进,必然陷入险境。” 萧护思冷笑道:“如今正是三国之局,叛军、周军都是我军死仇,两军必然勾结,为今之计只有先破分身不暇的周军,叛军不是我军对手,待破了周军再行对付叛军,我军才有扭转危局的希望!” 两人争执起来,就连一旁扈驾的辽国大将、重臣也分为两派激烈的争执起来,因为两派所言都有道理,耶律璟一时也是难以决断。 耶律喜隐兵马不过十万,还要留下兵马分守恩州等地,能到大定的不过六、七万兵马,不论对周军还是辽军来说,这股兵马都是不能小视,原本就有些诡异的战局,因为耶律喜隐大军的出现更加的诡秘起来。 七金山上,远远望着东面白甲骑军和辽军部族骑兵在数里宽的战线上厮杀起来,徐皓月长长的舒了口气,东面土河平原有刘逸轩亲自坐镇,便是主要设伏战场所在,他给耶律璟下了个套,虚实不定来迷惑耶律璟。在有设伏军阵方向的土河平原,徐皓月派上了两万骑兵出战,没有伏兵方向的西面山丘林地,徐皓月只派出数千骑兵诈败诱敌,目的就是让耶律璟中计。 原本这一切都相当顺利,耶律璟也不听耶律斜轸的劝告而差点上当,但耶律喜隐大军忽然出现在战场西面十里外的马盂山,让徐皓月的布置差点落空。 厮杀片刻之后,徐皓月看出不对劲,耶律璟的前军骑兵有些不支,但后面的兵马还是没有上前增援的意思,按着徐皓月的计略,辽军后队一开始增援前军,出战的骑兵就立即后撤,把敌军引向狭长的土河平原,依托七金山的山势,在土河平原上伏击辽军,可是这会儿辽军后队毫无增援的迹象。 徐皓月正在纳闷之时,西面韩令坤的传令兵到来,带来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耶律喜隐大军七万余人出现在西面十里的马盂山。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徐皓月暗暗皱眉,他知道为什么耶律璟按兵不动了,他一定也是收到了耶律喜隐大军西来的消息,只怕他和自己大军厮杀之时,耶律喜隐在背后捅刀子。 而耶律喜隐还真敢挥军前来,让徐皓月还是有些意外。耶律璟大军南下,因为要救援大定府,不想被耶律喜隐绊住,所以耶律璟是取道高州南下,而耶律喜隐不敢直视耶律璟大军兵锋,主动撤离了高州,放开南下的道路,让耶律璟去找大周军死拼,从这点上来看,徐皓月就知道一定有人在耶律喜隐背后给他支招。 如果真是有人在背后指点,那这时候耶律喜隐忽然出现在马盂山,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最坏的打算便是耶律璟和耶律喜隐联手对付大周军马,两军合兵有三十余万之众,而大周军只有十余万。但耶律喜隐和耶律璟是死仇,他们有可能联合吗?往往觉得最不可发生的事,它偏偏就会发生,想到此处,徐皓月也有点举棋不定起来。 他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跟着站定身形,远远凝望着远处战场片刻后,面色阴沉下来,冲着传令兵大声吼道:“传令让突前的陈子剑、赵顺平两部骑军后退到出发阵地,各军按兵不动,严守阵势,七金山伏兵不可妄动!令大定四门四万守兵留下一万兵马守卫粮草辎重,其余兵马向西面韩令坤处集兵,并传令韩令坤在密林中布置军阵,严防西面之敌!” 不论如何,徐皓月都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此刻他掌握着千军万马的生死,半点都不能马虎,但他还在想,耶律璟有可能和耶律喜隐联手吗? 就在徐皓月重新布置战线的时候,耶律璟更是愁眉深锁,但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转机出现,有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这个人自称是耶律喜隐派来的使者,名唤赵承宗……(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 竟与虎谋皮 当这个自称赵承宗的汉人,穿着一身契丹服饰,打着白旗来到耶律璟面前的时候,耶律璟本想随便问上几句就拿他来祭旗的,就算耶律喜隐要乞降,他也不会答应,但却想不到这年纪轻轻的汉人一开口却是石破天惊。 “大辽狼主可知贵邦宗室重臣耶律屋质遇刺身亡的幕后主脑是谁?”这赵承宗躬身施礼后,淡淡的一句话便让在场的辽国皇帝、大将、重臣都是面色一变,接着赵承宗不慌不忙的又道:“耶律喜隐差小人来,还要对狼主说一句话,契丹人争夺狼主之位便是有能者居之,但脚下踩着的土地却是不能让别族的战马驰骋的,否则如何对得起历代先帝?” 耶律璟闻言,眼中原本燃烧的杀意减弱了几分,马鞭一挥怒喝道:“耶律喜隐这乱臣贼子让你来说这些意欲何为?耶律屋质难道是他派人刺杀的?” 赵承宗不慌不忙的躬身道:“此乃大周名将徐皓月数年前设下的驱狼吞虎之计,当年周国北伐燕云之时,耶律李胡之女耶律云述在燕云之地被白甲军所俘……”当下赵承宗将徐皓月所安排的让辽国内乱之计一一说了,耶律璟越听越怒,额头青筋暴现,双拳紧握,面色甚是狰狞。 “徐皓月派亲信细作方刃等人行刺耶律屋质之后,便安排乔装北上的人马道祖州救出耶律李胡,李胡父子当即起兵反叛。”赵承宗缓缓说道:“其实挑起一切事端的乃是大周的徐皓月。” 耶律璟大怒,仰天怒吼道:“徐皓月!朕抓到你必将你千刀万剐!” 一旁耶律斜轸忽然说道:“你自称是耶律喜隐属下,为何言语之中直呼其名,对他并无敬意?” 赵承宗微微躬身道:“小人乃是汉人。不是契丹人,也不会帮耶律喜隐的,小人要对付的只是徐皓月。” 萧护思皱眉道:“你为何要对付徐皓月?” 赵承宗目光阴沉下来,眼神中满是恨意,咬牙道:“家父乃是赵匡胤属下谋事赵普。当年父亲和赵匡胤等人起兵,被徐皓月出卖害死,徐皓月出卖兄弟,小人一定要报此大仇!” 耶律斜轸似乎有些不信,淡淡的说道:“你要报仇。大可刺杀徐皓月,何必多费周折,又要投身耶律喜隐之处,又要冒险来到此处,你就不怕我等将你杀了?” 赵承宗毫无惧意,冷然说道:“如今我乃耶律喜隐派来的使者,若是小人不能回去。那耶律喜隐只能投靠周军和徐皓月自保,陛下大军虽然人多势众,但周军也是虎狼之师,得了耶律喜隐相助便是如虎添翼,小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得耶律喜隐肯同陛下联手,以陛下的聪明才智断不会自断出路吧。” 耶律璟面色微变,但他不愿示弱,重重的哼了一声,向萧护思使了个眼色,萧护思会意。冷笑一声问道:“耶律喜隐这奸贼会同意与陛下联手?只怕是这奸贼的毒计吧。” 赵承宗摇摇头说道:“我已经向耶律喜隐说明了徐皓月奸险的用心,他便是想看到契丹人内斗不休,陛下想想。自从陛下和耶律喜隐交兵以来,汉人趁乱占了契丹多少土地?攻下了多少城池?又有多少原本依附契丹的部族反叛?到最后不论是陛下还是耶律喜隐得胜,也将失去大片的土地和人口。所以小人劝说耶律喜隐,应当先和陛下联手,打退入寇的周军,再光明正大的同陛下争夺天下。这才不失契丹男儿的英雄本色!” 一众辽国大臣、将领闻言都觉得有理,毕竟耶律璟和耶律喜隐不论谁做皇帝都还是契丹人。但要是被周军趁机北犯,夺了的土地和人口就不再是契丹人的了。而耶律璟也觉得有理,他本就怕耶律喜隐和徐皓月联手,如今他主动跑来要求联军,正是求之不得,若是拒绝就硬生生的把耶律喜隐推向徐皓月,给自己在战场上又立了一个劲敌。 思忖再三,耶律璟正想开口答应时,耶律斜轸却抢着道:“耶律喜隐会帮我们和汉人作战?听闻他的妹婿可都是汉人!” 赵承宗淡淡一笑道:“耶律喜隐的妹婿便是徐皓月派来的,前些日子已经被耶律喜隐逼得自杀,恩州各地都知晓此事,难道诸位不知?” 萧护思点点头道:“此事我也略有耳闻。”耶律斜轸闻言也不再言语,李逸的死他也是知道的,不过想在试探赵承宗一次而已。 耶律璟见诸将都不再言语,当即抚掌道:“既然大家都是契丹子孙,外敌当前联手一战也无不可,但此战之后,朕还是要亲手砍下耶律喜隐的脑袋!” 赵承宗躬身道:“这个自然,到时候再一决雌雄便了。”他嘴角泛起一丝阴笑,心中暗想,徐皓月啊徐皓月,我倒要让你尝尝大败的滋味! …… 大定府西面马盂山下,耶律喜隐正焦躁的在临时营帐中走来走去,不时喝问帐外亲兵:“赵承宗他们有人回来没有?”但亲兵回报都是尚未回来。 自从他逼死李逸,驱赶周使后,也知道周军不可能同他联手了,所以当赵承宗劝说他之后,耶律喜隐才答应暂时和耶律璟联手,而最好的结果便是耶律璟和徐皓月拼个两败俱伤,他再出兵收拾残局,但要是两军分出胜负之后,无论是谁掉过头来对付自己,耶律喜隐自知都不是对手的。 但赵承宗走后,耶律喜隐又有些后悔起来,他知道耶律璟素来残忍,而且手下将领之中才智之士颇多,要是被耶律璟反过来利用自己去和周军死拼,那又该如何? 正踌躇不绝之时,帐外亲卫禀报道:“陛下,也鲁不花求见。” 耶律喜隐嗯了一声,烦躁的说道:“他不在军前统带兵马来这里做什么?” 亲卫回禀道:“也鲁不花将军说他带了一位故人来访。” 故人?耶律喜隐猜不到是什么故人。当下道:“让他们进来吧。” 只见也鲁不花一身戎装进到帐内,他背后跟了一位穿了契丹袍服的男子,头上带了皮帽遮住双眼却看不出是谁来。 也鲁不花和那男子行了大礼之后,也鲁不花上前道:“陛下,这位故人想要见你。” 那男子取下皮毛。露出面容来,赫然是张从颜! 耶律喜隐大惊失色,怔怔的指着也鲁不花道:“你带他来做什么?他不是回南边去了么?” 也鲁不花躬身道:“陛下,自从我等起兵以来,张先生他们与我等并肩作战。并无半分不是之处,我等想不通陛下为何要与耶律璟联军。其实张先生一直都在恩州没有离开,如今开战在即,先生有些话想同陛下说,所以末将便带先生来见陛下。” 耶律喜隐面色不豫道:“朕自有主张,你们带好兵马便可!” 张从颜踏上一步温言道:“陛下如今是在与虎谋皮,在下不忍看到陛下败亡。所以才来求见陛下。在下有些肺腑之言想和陛下说一说,陛下听完之后,还要相信那赵承宗,那在下也无话好说,便会离开此地南归。不再过问此事!” 也鲁不花也劝道:“陛下,大道理末将不懂,末将只知道张先生他们是和我们共过生死的,难道陛下宁可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也不愿意相信一同流过血的人么?” 耶律喜隐面上肌肉一抽,沉吟片刻后挥挥手命也鲁不花退下。帐内只剩下张从颜和他两人。 张从颜躬身说道:“陛下,在下这些日子在军中也打听到那赵承宗是如何取得陛下信任的,此人自称是耶律屋质的徒弟。因此陛下想用他,而后听他说了当初我等北上乃是不安好心,所以陛下一怒之下才驱赶周使。这赵承宗所言不假,我大周的确希望辽国内乱,但我们大周更加希望出现一个愿意和我们汉人友好相处的契丹皇帝!耶律璟和前几代辽帝年年出兵攻打南面,北地汉人饱受其苦。所以大周希望能有人取而代之,然后与大周结为友好之邦。” 耶律喜隐见张从颜坦言相告。微微怒道:“原来果真是如此,你们把朕当一枚棋子了?” 张从颜摇摇头道:“陛下此言差矣,耶律璟窃据帝位,陛下起兵讨之,乃是顺应天意民心,我大周相助乃是顺应天意民心,只望陛下得了帝位之后,能与中原世结盟好,我等都是各取所需而已。而那赵承宗与徐大将军有私仇,因此利用陛下来报复,这才是把陛下当作一枚棋子啊。” 耶律喜隐默然无语,张从颜又道:“耶律璟残暴无道,手下皆是奸险狡诈之辈,在下料定待会赵承宗回来,耶律璟必定是要陛下先出兵攻打周军以示诚意,而后让陛下兵马和周军死拼,他耶律璟最后坐享其成!” 耶律喜隐迟疑道:“但赵承宗说的没错,要是周军胜了,趁机占我契丹土地那该如何是好?” 张从颜顿足道:“陛下为何如此糊涂?就算大周打下大定府,如今所占之地乃是原来奚人土地,所求不过数州之地,但耶律璟却是要陛下的性命啊,大周兵马若是退去,敢问陛下,耶律璟会像大周一般互派使者么?他一定是要将陛下除之而后快的!与大周有深仇的是耶律璟,始终不是陛下,陛下要想取得帝位,重占上京,就一定要和周军联军才是上上之策!” 耶律喜隐这才醒悟过来,张从颜说得对,大周再如何凶恶,也不及耶律璟,大周要的是北疆的安宁,要的是有做缓冲的土地,而耶律璟要的却是自己的命! 沉吟片刻后,耶律喜隐叹道:“既然如此,请先生在帐中等候片刻,朕想等赵承宗回来之后如何说,再做定止!” 第三百二十六章 是对是错焉 赵承宗回到耶律喜隐军帐中的时候,耶律喜隐并没有焦躁不安,反而很是从容的在羊毛毯子上安坐,赵承宗隐隐感到了不对劲,但想不到就在自己离开这段时间里,耶律喜隐已经侧地改变了立场。 心中虽然犹疑,但赵承宗还是上前行礼禀报道:“陛下,耶律璟已经答应了联手对付周军之事。” 耶律喜隐并不显得激动,只是淡淡的问道:“那暴君可有别的要求?” 赵承宗心中咯噔了一下,已然看出耶律喜隐的变化来,手心中不禁渗出汗水来,张大了口却不知如何回答。 “说!那暴君要朕如何做?!”耶律喜隐大喝一声,赵承宗吓得退了一步,迟疑道:“耶律璟要陛下先出击七金山西侧,对付周军的伏兵,扫除伏兵之后进抵大定城下,他的兵马从东面土河平原出击。” 耶律喜隐冷笑道:“马盂山到七金山之间是十里宽的山丘林地,不利于我契丹骑兵策驰,周军既然在这里伏兵,定然是人多势众,耶律璟要朕往这里打?!” 赵承宗额头汗水涔涔之下,耶律喜隐今日怎么如今精明起来?只得硬着头皮颤声道:“耶律璟道周军正在围攻大定,能分出来的兵马不多……” “够啦!”耶律喜隐大喝一声,打断赵承宗的话,嚯的一声站起身来怒道:“耶律璟是想让朕和周军死拼,吸引周军注意,他好从中渔利!” 赵承宗还要开口狡辩,只见帐内屏风后面转出一人来笑着说道:“你那点微末伎俩在下已经告诉了陛下知晓,在下是该叫你桓宇还是赵承宗?” 赵承宗面色大变,只见眼前之人虽然穿了契丹服饰,但面容绝对是汉人,而且颌下三缕长须,看起来甚是儒雅。赵承宗咽了口口水,只觉得口中发苦。只得颤声道:“你、你是何人?” 那人微微一偮笑道:“在下张从颜,阁下是赵普的长子赵承宗,字桓宇。对吧?” 赵承宗面色铁青,手按腰间剑柄,退到角落声音低沉无比:“陛下,切不可听信此人之言。是徐皓月派他来做说客的……” 耶律喜隐哈哈大笑道:“你猜错了,张先生一直在也鲁不花将军军中,并没有南下,何来派遣一说?”跟着沉下脸来大喝道:“赵承宗!你巧言令色让朕逼死了朕的好妹妹和妹婿,你说真该如何处置你?!” 赵承宗拔出长剑怒吼道:“要死大家一起死!”手上一抖挽出一个剑花。直刺耶律喜隐,他的剑术竟然不弱! 张从颜急忙大喝帐外亲卫进帐,耶律喜隐抽出腰间长刀和赵承宗缠斗起来。 赵承宗剑术虽然不错,但耶律喜隐武艺也不差,不一会儿帐外亲卫涌入,合力将赵承宗擒下,将他五花大绑按在地上,赵承宗兀自怒吼挣扎不止:“耶律喜隐小儿。你不听我之言。将来必定后悔!” 耶律喜隐还刀入鞘,淡淡的问道:“张先生,这人如何处置?” 张从颜躬身道:“此人还有用处,在下要带他去见徐大将军,并约定两军如何剿灭耶律璟。” 耶律喜隐点头道:“如此甚好,不知先生打算如何?” 张从颜阴阴的一笑道:“既然耶律璟要陛下出兵。那陛下就出兵,和周军假打一场。让那耶律璟中计,然后等大周军战退耶律璟。陛下兵马只需绕道截断耶律璟的退路,便可大功告成了!” 耶律喜隐大喜道:“如此最好,朕的兵马虽然正面敌不过耶律璟,但截杀溃兵还是能行的,最好便是让朕亲手抓到耶律璟这个狗贼,哈哈哈……” 当下张从颜带了也鲁不花和自己同去,两人带了数名亲卫打着白旗往七金山西侧而来。 到了周军阵前,被周军都将带人截住,问明来意之后,那都将命人带着他们飞报韩令坤。 也鲁不花等人走过周军军阵,只见这里一队队的周军开来,依靠着山丘林地的地势正在布阵,总有数万周军在这里严阵以待,长枪劲弩都是对着西面马盂山的,心中都是吓了一跳,周军早有防备,契丹骑兵在这里发挥不了长处,下马和周军精锐步军死拼定是要死伤惨重的,想到这里不禁暗暗感激张从颜及时让陛下改变了主意,令大家逃过一劫。 韩令坤闻讯赶来见了张从颜,两人密议一会儿,韩令坤便命一队兵马护送众人往七金山徐皓月的中军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到了徐皓月的中军,张从颜带着众人上到峰顶,只见那面久违的白幡旗下,徐皓月全身甲胄安坐在旗下,面容依旧,但神色之间更加的冷峻起来。 再次见到张从颜,徐皓月放弃了威严,他的眼中热泪忍不住涌出来,站起身来上前数步,紧紧的拉住张从颜喜道:“从颜,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张从颜数年不见徐皓月,也是忍不住泪水涔涔而下,微微一礼颤声泣道:“大将军安好如故,在下心中宽慰,在下幸不辱命,已经说服耶律喜隐助我大军剿灭耶律璟了。” 徐皓月大喜过望,问起情由来,张从颜喝命让人将赵承宗押上前来,当下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道了个明白。 听完之后,徐皓月点点头,眼神中浮起一丝笑意,淡淡的说道:“从颜的安排很好,便按你的计策办吧,让韩令坤假打的时候多放些轰天雷,让耶律璟能更加相信,同时让韩令坤布置三千弩士在侧翼,要是耶律璟想派人查看,放箭阻拦,不让它们靠近,西面山丘林地也不是那么容易查探的。” 张从颜躬身道:“大将军妙策,这样只闻其声,不见其影,耶律璟一定会中计的。” 徐皓月看了一眼赵承宗,只见他满脸血污,显然是被打得不轻,眼神中满是怨毒之色,当下说道:“从颜,你持我令旗前去安排吧,让这位辽将回去告诉耶律喜隐。按着计策行事,两军假打一阵,耶律璟出兵东面之后。他们就迅速包抄耶律璟的后路!你们都下去准备吧,这个桓宇,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他说。” 张从颜躬身领命,取了令旗和也鲁不花说了一阵。也鲁不花欢天喜地的去了,他自去调兵遣将,只留下赵承宗一人在徐皓月身旁。 张从颜等人去了,徐皓月命一众亲卫退开,他抽出青虎剑指着赵承宗胸膛。淡淡的说道:“你在我身边多时,本来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杀我,为你父亲报仇的,你为何没有动手?” 赵承宗咬牙切齿的怒道:“你以为我没想过么?那天折赛花新婚之夜混进将军府找你,我便在屋外窥视,想不到你武艺了得,我自问不是你的对手,所以熄了这个念头!” 徐皓月皱眉道:“后来你知道我要和耶律喜隐结盟。你便想着从中破坏?” 赵承宗恨恨的道:“耶律喜隐蠢笨如猪。我本来已经说动他了,逼死你的手下爱将,断了你的臂助,我要你领军北伐的时候大败输亏,我倒要看看不败的徐皓月败了之后,还有没有脸活在世上!” 徐皓月眼神一寒。冷冷的道:“你为了一己私仇竟然要让这么多的大周将士陪葬,你良心何在?!” 赵承宗哼了一声。昂起头道:“这些人不是你旧时部将兵马,便是昔日的殿前军。他们都有份参与镇压那场兵变,也就是害死我父亲的帮凶,死有余辜!” 徐皓月冷冷的道:“若是大周败了,辽兵南下入寇,那中原的百姓怎么办?他们也是死有余辜吗?你的母亲兄弟还在燕云,辽兵南下,他们便会性命不保,要么成了契丹人的奴隶,他们也是死有余辜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父亲当初为何要起兵造反?” 赵承宗一时间哑然无语,过了片刻才怔怔的道:“我父亲起兵造反是想匡扶明主,平定乱世,安养百姓。” 徐皓月冷喝道:“不错!你父亲当初造反起兵是为了匡扶明主,就算到了最后兵败的关头,有人想出掘开黄河堤坝来掩护叛军退兵,但你父亲心怀百姓,最终还是没有做这个千古罪人!他兵败被俘,便要承担后果,他慷慨赴死并未皱一下眉头,更没有怨天尤人,一切都只是命数!你如今为了报一己私仇,竟然不顾中原百姓死活,帮着契丹人来陷害大周将士?你读书所知的礼义廉耻到哪里去了?你对得起养育你的汉土、对得起养育你的汉人百姓么?!” 赵承宗面上一阵白一阵红,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徐皓月手中长剑嗖的一声划过,将他身上绳索割断,跟着将长剑插在他面前,冷然道:“我就在你面前,要杀我自己拿起剑来!” 赵承宗颤抖着拔出长剑来,徐皓月冷冷的说道:“我俩的恩怨自己解决,不要牵累旁人!” 赵承宗脸上一阵痉挛,沉声道:“徐皓月,你说得没错,这件事是我办错了,我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但你出卖兄弟,不是真英雄!” 徐皓月哼了一声道:“当年先帝托孤,众人皆知,我只是忠于王事,依照先帝遗命而行,你父亲和赵匡胤忘恩负义,不忠不义,才算英雄么?” 赵承宗哑口无言,愣了半晌他面南而跪,放声大哭道:“父亲,你到底做的是对还是错?孩儿杀不了徐皓月,终究不能为你报仇,孩儿这件事错得很错,如今只能以死谢罪了!”说完长剑架在自己的颈中狠狠一拉,登时气绝身亡。 徐皓月冷眼看着并未出手阻拦,淡淡的说道:“你也算个肯承担的人,和你父亲一样,也算是个人物。”当下命人将赵承宗尸首抬下去安葬。(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 唯有死战耳 当西面冲天的烟尘扬起,马盂山和七金山之间十里宽阔的山丘林地之间,震天的战鼓声、喊杀声、金戈杀伐之声回荡开来,西面监视的右翼辽军大将萧敌烈引军欲上前查探清楚,但才稍稍靠近,林中数千白甲军弩兵一阵机弩射出,硬生生的将萧敌烈迫退。 萧敌烈引兵稍退,正打算再看一会儿再做回报之时,远处林中数十个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左右军将都是惊呼起来:“是汉人的轰天雷!” 看到如此密集的轰天雷炸响,萧敌烈不再怀疑,哈哈大笑道:“汉蛮子用上了轰天雷这等利器,看来耶律喜隐的兵马攻势甚急,两军真的打起来了,快些飞马报与陛下!” 左翼探马的消息带到耶律璟跟前之时,耶律璟正在露天的毡毯之上吃着烤羊肉,闻讯后他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兴奋地抽出刀来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汉蛮子和叛贼真的打起来了!”跟着刀光一闪,耶律璟竟然将身旁一名烤肉的仆从砍死当场。 身旁诸将都是一惊,耶律斜轸面露不忍之色,这耶律璟当真是喜好杀人,不高兴杀人,高兴竟然也杀人喝醉了杀人,没喝醉也会杀人。一众大臣倒也习惯了,只是一般耶律璟是不会像大臣们下手而已,不过喝醉了可就不好说了。 “传令三军,往土河平原进兵!汉蛮子这时候已经人困马乏,用雷霆一击之势将汉蛮子击溃!”耶律璟提着鲜血淋漓的长刀,脸上兴奋地通红,大声呼喝道,手下便开始忙碌了起来,传令兵四下驰出,中军开始缓缓向七金山东面进发。 三十万辽军除了西面萧敌烈部留下五万余人之外,其余兵马分为三个巨大的梯队开始向东面三里宽的土河平原口进发,辽军马队众多,步军在当中。旌旗无数,遮天蔽日,延绵十余里而来。声势震天。 辽军东面前军大将萧海璃引五万骑兵先行,周军的白甲骑兵已经退去良久,辽军骑兵铁蹄踏过适才厮杀过的战场,迅速的向前挺进。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脚下大地也因为这隆隆作响的铁蹄声而震颤不已,似乎就连土河的河水也为之咆哮起来。 十里长的土河平原,萧海璃的骑兵先头部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快马加鞭通过,他们胯下战马在急速冲刺的时候。按后世的速度来说,时速可达六十里,十里狭长的平原通道他们可以迅速通过,若非有些狭窄的地形限制了军马展开,他们甚至可以更快的通过。 当辽军先锋骑兵奔驰出平原隘口之后,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整个大定城的北面都是冲天的烈火燃起,四周平原的荒野都是静悄悄的根本没有周军在攻城。只有城内军兵百姓惨烈的呼喊声不时传来。眼前只有数里外周军北门大营中似乎才有周军兵将的身影。 萧海璃隐隐觉得不对劲,周军先前退下战场的白甲骑兵呢?他们原本想要攻击的攻城大军呢?难道周军都退回军营中去了?七金山遮挡了大定城的情状,让辽军并不知道大定城下发生了什么,放出互通消息的猎鹰也是有去无回,所以当萧海璃见到大定城的时候便觉得他们似乎中了周军的计。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炮响,北门外的周军大营内用处万余周军步军来。都是橹盾长枪兵,出营后周军迅速结阵。背靠大营结成半月型阵势,橹盾竖起。长枪拒敌,阵中似乎还有强弓硬弩布置。 跟着大定城东面的地平线上,大批的周军骑兵缓缓显出身影来,原来他们退到了东面的周军大营内,这会儿听到炮声,便开始出营,往土河平原而来,而这次他们并不在是单独行军,他们护翼在两侧,中间是万余名周军的步军! 萧海璃见状吃了一惊,东面和北面都有周军,虽然兵马不多,但要是辽军冲不破对方阵势,随后跟进的中军和后军大队势必被七金山和土河的地势所阻,无法展开阵势,萧海璃也是一员能征惯战的猛将,他当机立断向身旁的传令兵喝道:“速回中军禀告陛下,大定城下并无周军攻城,让中军和后军迅速退回去!”传令兵飞快而去。 萧海璃拔出腰间战刀高声喝道:“儿郎们!汉蛮子或许有埋伏,但我们脚下是自己的土地,让这些汉蛮子见识一下我契丹勇士的厉害!分为左右两军,冲破东面和北面的周军阵势!要保护我们契丹人自己的土地!唯有死战而已!”手下兵将轰然呐喊起来,迅速的分为左右两部骑兵,嘶声呐喊着开始向东面和北面的周军阵势冲锋而去。 此刻萧海璃知道周军没有攻打大定城,一定是预先就设好了埋伏,现下只有前军拼死上前,抵住眼前的周军,让中军和后军大队脱离不利的地势。 萧海璃五万骑兵分为两部,攻打北面的有两万骑兵,攻打东面的有三万,这些契丹骑兵开始不要命的加速,这一战他们已经知道可能是回不去了,所以辽将们让兵卒根本不需要节省马力,只要拖住周军,让大队退回去,便是他们这一战的目的。 北面的契丹骑兵由萧海璃亲自率领,面对周军严密的半圆拒马叠阵,辽军骑兵的办法不多,唯有硬着头皮向前冲而已。 “敌人骑兵一百五十步!弓弩手三轮齐射!”周军阵中各部弓弩营的都将扯开嗓子厉声嘶吼起来,周军弓弩手们迅速将手中的弓弩举起,这部周军都是京中的禁卫军,很多人都是从前的殿前控鹤军,老兵占了很大一部分,面对两万骑兵震天动地的冲锋之势,他们并不惊慌,从容的等待着将令。 “放箭!”几乎同时,各部都将下达了放箭的将令,作为一支弓弩营的都将,周军在平日里的训练都要求这些将领学会预判敌人的速度和距离,虽然他们的预判或许达不到很准确,但长期训练的经验让他们还是几乎同时下达了放箭的将令。周军上空嗡嗡数声齐响,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箭矢向着冲锋的辽军骑兵笼罩而去。 契丹骑兵无论粮饷、兵甲都要优于普通的部族骑兵,他们身上穿着精良的铁甲,很多人的铁甲都是父辈祖传的。防箭能力强上不少,但是他们的马匹很多都是只有简单的皮甲护具,尖锐的铁箭头带着巨大的势能很轻易的便能射穿这些皮甲护具。 当第一轮箭矢落下之时。辽军骑兵不少人马匹中间倒下,带着惯性滚出数步之远,这种高速冲刺之下你要是落马,不被后面避让不开的友军战马踩死。你也会摔得筋断骨折。 一阵凄厉的马嘶人喊声响起,辽军骑兵阵中倒下了近千名的骑兵,他们倒下的战马同时也影响了后面的战马,因为距离太近,速度太快。后面紧跟的战马通常来不及躲避,而被绊倒,超过两千名辽军骑兵倒在了第一轮的箭雨之下。 随着第二轮箭雨的到来,这一次的效果便远不及第一轮箭雨,因为辽军骑兵阵势有些散乱,已经略略的分散开来,只有数百骑倒下。 萧海璃赤红着眼厉声吼道:“不要停!冲破他们的橹盾阵!” 辽军骑兵的速度极快,第三轮箭雨落下的时候。前锋千余名辽军骑兵已经策马狠狠的撞向周军的橹盾阵。 前排的辽军骑兵一般都是手持重型兵器的骑兵。他们使用沉重的战斧、大刀、甚至是铁锤,目的就是加大冲撞的力量,而来希望能够用重兵器砸开橹盾或是挡开橹盾缝隙中伸出来的致命长枪。只要攻破橹盾,他们身后的步军将会被骑兵屠杀! 但这一次他们希望看到的效果没有出现,周军阵中飞出密密麻麻的手抛轰天雷来,在第一排辽军骑兵的冲锋阵线上炸响开来。这种轰天雷的爆炸威力或许不足以炸死战马,但小型陶罐之中密藏的铁钉、瓦片飞射而出。对战马的伤害却是比爆炸本身更为厉害。 自从徐皓月组建禁卫军以来,周军中已经出现了专门的火器作坊和火器营。他们不仅制造发明更新的火器,还研究火器的战法,在对付骑兵冲锋的时候,如何减少第一轮骑兵冲撞力的伤害,此刻最好的办法或许就是手抛轰天雷。这种轰天雷只需要扔出十数步远,爆炸后飞溅的碎片以伤害敌方马匹为主,而且兵将们可以根据现实情况安排战法,如果敌人骑兵不多,就不需要施放,但如果敌人骑兵骁勇,那么轰天雷会给他们的战马减速。 果然无数的火球腾空而起之后,辽军骑兵胯下的战马不是腿脚受伤便是马腹受伤,尥蹶子的战马倒下后,将上面的骑兵狠狠的摔了出去,整个冲锋线都受到了影响,为数不多的骑兵侥幸冲到橹盾阵前时,他们才发现自己已经形单影只了。 鲜血和惨叫声在橹盾阵前迸发开来,少数冲到面前的辽军骑兵还是毅然冲向眼前的枪林盾阵,周军橹盾兵对付人数稀少的骑兵手下绝不留情,在顶住敌人战马的冲力之后,数只长矛刺出,将敌人骑兵钉死在橹盾外。 在前面所经历过的与辽军战役中,当遇到这样情况的时候,指挥作战到了辽将或许会放弃冲锋,但这一次辽军没有停下冲锋的脚步,密密麻麻的辽军骑兵悍不畏死的冲上前来,就算冲到跟前没有了空间加速,他们便策马挥舞着兵刃作战,宁死不退,而周军用枪林盾阵抵御着前排的骑兵,奴隶保持着战线的稳定,阵中的弓弩营和火器营则不断的施放箭矢和轰天雷,这时候他们已经被授命可以自由施放。 正当北面惨烈的厮杀开始之后,东面辽军遇到的情形和北面的差不多,这边辽军的情况更加不容乐观,他们除了要应付周军的橹盾阵,还要防备两翼的周军白甲骑兵,随着两翼渐渐被白甲骑兵撕开口子,东面的辽军骑兵已经开始支持不住。 就在这个时候七金山上三声炮响,只见七金山东面临着土河的山坡上,冒出无数撤掉伪装的周军兵马,开始向土河平原上拥挤不堪的辽军中军大队发射箭矢、轰天雷来,周军开始露出他们尖锐的獠牙来,向着辽军撕咬过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 狼牙旗倾覆 耶律璟并没有收到萧海璃前军传令兵的消息,就在萧海璃的大队突出七金山与土河的隘口之后,七金山上的密林之中便出现白甲军的小队侦骑,开始四处劫杀前中两部辽军之间的传令兵。 当辽军中军大队堪堪要走出七金山山势范围之时,中军前部的耶律斜轸已经远远看到烈火熊熊的大定城,他马上便发现不对劲,大定城虽然在燃烧,但却没有周军在攻城,反倒是前军已经和两部周军接仗。 耶律斜轸已经明白他们中计了,抬眼一望右面的七金山,厉声喝道:“所有步军立刻抢占七金山!” 话音才落,只听得三声炮响,原本寂静的七金山东面的林中好像变魔术一般,无数的旌旗竖起,跟着便是如飞蝗般的箭雨从山上落下,夹着滚木礌石从山坡上倾泻而下,右翼的辽军登时大乱起来。 混乱的辽军右翼兵马纷纷向左侧涌去,希望能够躲避山上射下来的箭雨和滚落的落石,耶律斜轸睚眦尽裂,拔出长刀立斩数名躲避的辽军,大声厉喝道:“所有步军举盾往山上冲!所有右翼骑兵下马跟随其后!不要退缩,不能消灭山上的周军伏兵,我等皆死于此地矣!” 在耶律斜轸等辽将激励下,辽军兵卒们纷纷举起大盾,没有盾牌的举起小盾,甚至是皮囊顶在头上,各举兵刃嘶吼着望七金山冲了上去。 延绵十里长的土河平原通道上。周军都从七金山上发起了对辽军的袭击。整个七金山东面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来。这还不算糟糕的,南面土河之上忽然转出数百艘木筏小船来,上面数千白甲军淮字营的水军兵卒立于其上,木筏两侧立了简单的木盾防备箭矢,后面的兵卒不断的往岸上施放弩箭,左翼的辽军顿时也开始混乱起来。 原来淮字营到了大定之后,便将大定附近的民船征集一空,又赶造了不少简易的木筏,屯于土河之内,当全面出击的三声炮响之后。张兴淮便指挥淮字营沿水路北上来袭,袭击土河岸边的辽军。 耶律斜轸大怒,呼喝着命令辽军弓弩手占据岸边和土河上的周军对射,希望能够压制河中白甲水军。但木筏、小船上张兴淮事先立了木盾,而且一看辽军反击,张兴淮便命船只后退,依靠神臂弩射程上的优势和岸边辽军对射起来。 耶律璟的皇帐马队在稍稍靠后的地方,当遇到袭击之后,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七金山上,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一旁扈驾的萧护思等辽将、大臣急忙喝命扈驾的御帐亲军密密层层的将耶律璟护了起来。 “陛下,周军有伏兵,快些让兵马退出去!”萧护思大声说道,将耶律璟警醒过来。他急忙点头喝道:“快些传令全军退出去!” 耶律璟这个混乱的命令让辽军失掉了最后一丝逃出生天的希望,若是按着耶律斜轸的将令,辽军舍弃步军和一部分骑兵,发兵猛攻七金山,其余辽军还是能够从容的退出去,但耶律璟军令一下,中军的中部和后部便开始大乱起来,辽军相互拥挤不堪,都争着往来路退去,一时间混乱不已。 当张兴淮的水军开到此处。加剧了辽军大队的混乱,张兴淮一看此处辽军并没有成群结队的在岸边布设弓箭兵,大喜过望立刻喝命全部船只转向北面,向辽军中军的中部和后部放箭突袭。 耶律斜轸闻报后面大乱起来,气得手脚发颤。急忙喝命手下将领继续督战,自己带着亲卫赶往耶律璟之处。此刻并不是要后退的时候,而是要尽快攻占七金山,否则辽军就完了,虽然此刻他不知道后军的萧敌烈如何了,但以徐皓月用兵的歹毒,是不会放过后军的。 冒着箭雨石雨前行,整个辽军中军中部混乱的程度超乎了耶律斜轸的想象,但他没到一处都喝命辽军步军向山上冲杀,弩箭手到岸边压阵,他接连斩杀了十数名乱兵,才算稍稍稳定了局势,否则他根本就过不去见耶律璟。 就在这时,七金山上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七金山北面的伏兵尽出,崔翰、米信、田重进、李怀义四将率领两万周军,开始攻击萧敌烈的后军,七金山西面山丘林地之间的韩令坤部三万余人也开始杀出林地,和萧敌烈部接仗。 周辽两军数十万人马在七金山周围数十里宽阔的阵线上浴血厮杀起来,周军甲器精良、占了地势,而辽军则是人数众多、为保皇帝和自己的土地,悍不畏死,两支精锐杀了个难分难解。 七金山东面周军伏击阵地之上,刘逸轩冷眼看着山下耶律璟的皇帐马队高举着猎猎的狼牙大旗慢慢退了过来,当即喝命道:“弩车准备!” 白甲军在七金山东北面布置了仅有的五十台重型床弩,这弩车乃是周军新制造的利器,比前朝几代所用的弩车有所改进,这种床弩号称八牛弩,每台弩车竟然需要八十余人开动,瞄准和以锤击牙发射都有专人司其事。所用箭以木为杆,铁片为翎,号称一枪三剑箭,这种箭实际上是一支带翎的枪矛,破坏力很强。周军还在枪上绑置了小型的轰天雷,点燃轰天雷然后施放出去,便更加曾加杀伤力。 五十台床弩一起施放开来,长长的枪矛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划破长空直奔耶律璟的皇帐马队,巨大的枪矛轻易的刺穿御帐亲卫们设立的盾阵,一连刺穿数人,跟着炸响开来,又倒下一片辽兵。如斯恐怖的破坏力在密集的人群中更能造成巨大的伤害。 第一轮五十台床弩的齐射便打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耶律璟被这情景吓了一大跳,萧护思等辽将和大臣竟也有不少人被轰天雷所伤,当即喝命一众御帐亲卫再上来护驾。 就在这个时候面前七金山上一阵呐喊声响起,山坡山一队千余白甲军冲杀下来,为首的一人正是白甲军大将朱凌峰,当床弩撕开一条口子之后,朱凌峰便带领千余敢死兵卒向着耶律璟的狼牙大旗冲杀过去,意欲一举斩将夺旗! 四周的辽军御帐亲卫虽然害怕那恐怖的床弩,但自小严酷的训练和对皇帝的忠心让他们一发声喊,还是迅速的围护上来,想要截住朱凌峰这部周军。 就在御帐亲卫们堪堪护定之后,第二轮床弩的齐射又至,血腥的死亡不可避免的再一次扩散开来,漫天飞舞的血花、残肢之中,朱凌峰提着双刀嘶吼着冲杀入辽军阵中,身后千余名武艺高强的白甲军精锐只穿着纸甲随后杀入,他们此刻便是死士,只要能迅速突入敌阵,斩将夺旗,他们便能改变战局,所以他们要的只是雷霆一击的速度,沉重的铁甲反而会减缓速度,所以他们都是穿了轻便的纸甲白衣。 御帐亲卫都是契丹人最为勇猛的武士,但他们习惯了在马背上征战,这里地势狭窄,来来去去又都是乱兵,根本无法策马迎战,相反朱凌峰率领的千余人都是步战,机变灵活,突入阵中之后勇不可挡,御帐亲卫们见阻拦不住,都纷纷下马同白甲军步战起来。 耶律璟眼见敌人迫近,胸中的热血沸腾起来,拔出战刀厉声喝道:“契丹的儿郎们,不要教汉蛮子小瞧了我们!”御帐亲兵们齐声呐喊,涌了上去。 乱军之中,朱凌峰一眼便望见狼牙大旗下穿着黄金甲胄的耶律璟,双刀飞舞砍到面前几名辽兵后大喝道:“契丹皇帝在这里!给我冲出条血路来!” 身旁十余名白甲军厉声大吼着,悍不畏死的冲将上去,御帐亲卫急来拦阻,这些白甲军好像疯了一般,根本不理会周身砍来的长刀、刺来的长枪,只管猛冲猛砍,直到身受十余创,血流尽力耗光了,他们便点燃腰间的轰天雷,扑上去同面前的敌人同归于尽。 靠着悍勇和轰天雷开道,朱凌峰等人越来越近,萧护思见势头不好,急忙大声道:“陛下,这些汉蛮子骁勇,咱们还是暂避一下吧。” 耶律璟大怒道:“不过数百汉蛮子,就让你们这般胆怯了?四处混乱,你让朕往哪里躲?!” 话音才落,十数枚黑乎乎的轰天雷从天而至,耶律璟和一众辽将皆是大惊,几名悍勇辽将和御帐亲兵直冲上去,将轰天雷扑在身下,只听轰然几声,耶律璟身边一片血雨腥风,一枚轰天雷在巨大的狼牙旗之旁爆炸后,那面象征着契丹皇帝的大旗轰然倒了下去。 四周的辽兵望见狼牙大旗倒下都吓得魂飞魄散,又见耶律璟所在之处一片烟尘滚滚,也不知道皇帝的生死,纷纷呐喊着往这边冲了过来,场面更加的混乱不已。 朱凌峰眼见大旗倒下,哈哈大笑道:“兄弟们,把手中的轰天雷都扔出去!咱们是回不去了,拼死一战吧!”巨大的爆炸声中,四面八方涌来的辽兵渐渐将朱凌峰等人那一抹白色身影淹没,当周军巨大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之时,七金山上的周军齐声大喊着:“契丹皇帝死了!契丹皇帝死了!”从山上漫山遍野的冲杀下来,大定城东面、北面的周军击溃萧海璃的五万骑兵之后也掩杀过来,四面八方的周军开始了最为猛烈的攻势。(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失信于人前 黄昏的天空,残阳如血,西面的晚霞伴着和煦的微风带走一天的烦热,一切都是如此的安详宁静,但奔腾不息的土河之畔,巍峨的七金山脚下,惨烈的厮杀却并未停息。 这一战是自五代以来,中原政权对北方游牧政权发动的最大规模战争,双方都是赌上了未来数十年的国运在厮杀。大周动用了国内最为精锐的白甲军和以前殿军为前身的禁卫军,而辽国则是动用了几乎所有部族的兵马。双方都想要赢得战争,但和任何的竞争一样,最后只会有一个赢家,在两个民族、政权的竞争之中,是永远不会有双赢的局面出现。 当黄昏时分,周军趁着辽军代表契丹皇帝大旗倒下之际,全线发动了最辽军的攻势,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向周军倾斜,大旗的倒下对于古代冷兵器作战的兵卒来说,这个打击是极为致命的,在散失了士气和勇气之后,是没办法让兵卒面对血腥残酷的厮杀,更何况辽军在遭受伏兵打击和轰天雷、床弩这些利器打击之下,已经坚持得够久的了。 整个战场的混乱让耶律斜轸开始绝望,他努力想要稳定兵卒的骚动,但面对周军凶猛的扑杀,辽军堪堪稳定的战线总是在瞬间就被突破,越来越多的周军冲杀过来,辽军已经失掉了阵势,开始被周军挤压向土河。 眼见无法扭转局面,耶律斜轸只得带这手下亲卫赶往耶律璟所在中军后阵。好不容易冲到面前。才发现狼旗已经倒下,耶律璟和一众大臣也不知所踪。几经辗转,耶律斜轸才在一处小山丘的背后发现耶律璟和萧护思等人。 耶律璟已然双腿负伤,虽然并不致命,但却行动不便,萧护思等人见周军攻势凶猛,急忙护着耶律璟躲到了此处。 见到耶律璟,耶律斜轸飞身下马跪倒在地大声悲戚道:“陛下,汉人攻势凶猛,大军已经危在旦夕。败势已经不可逆转,末将护着陛下先杀出去吧。” 耶律璟怔怔的说道:“朕败了?朕败了?”他喃喃重复了几遍,跟着忽然大吼道:“朕是不会败的!耶律斜轸,朕命你将这些汉蛮子赶回南边去!” 耶律斜轸站起身顿足道:“陛下。汉人四面攻来,土河上也有水军布置,趁着萧敌烈还在后面,咱们先突出重围之后,重整旗鼓再和汉人接着打!要是陛下倒在这里,那谁能接着带领族人们奋战?!陛下,猎鹰留下翅膀才能再次高飞啊!” 这次萧护思终于没有再反对耶律斜轸,抽刀急道:“陛下,此刻正是该速离险地,臣愿意领兵当先开路。耶律将军护着陛下随后跟来。” 耶律斜轸怒视萧护思一眼,这狗贼分明是担心跟着耶律璟目标太大,会一直被周军追杀,所以才说当先开路,还装作一副忠心护住的模样,真是教人齿冷。但此刻也没功夫理会他,耶律斜轸当即将耶律璟负于背上,翻身上马大声喝道:“诸将护定陛下,随我冲出去!” 当下萧护思领一队兵马前面开路,遇上自家乱兵挡路的。萧护思也是不客气,命人杀开一条血路来,耶律斜轸等众臣、大将一起戮力向北突出。 看看行出里许,周遭乱兵纷纷大喊起来:“白幡旗!白幡旗!白甲军的白幡旗!” 耶律斜轸回头望去,只见七金山脚下。一面巨大的白幡旗飘然而至,这面旗子但凡参加过燕云之战的辽军再是熟悉不过。只要这面旗子出现,那群白甲军将士将会更加的勇猛! “快走!徐皓月来了!”耶律斜轸大声喝道,诸将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人的恐惧感其实是会传染的,特别是白甲军给辽军造成的巨大心理阴影,加速了这种恐惧感的传播,其实就算没有这面白幡旗,辽军的士气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当徐皓月带着白幡旗出现在战场的时候,辽军便已经溃散了。 好不容易冲出七金山北口,萧敌烈部兵马正死死抵住西面和七金山北坡冲下来的周军,萧敌烈本人却带兵守在山口,见到萧护思引兵退出来,急问道:“陛下何在?” 萧护思急忙道:“陛下就在后面,我先引兵开道,后面汉人杀来了,你接应陛下!”说罢便引兵先走了。 过了片刻,萧敌烈果然等到了耶律璟和耶律斜轸,萧敌烈见耶律璟双腿包裹着白纱,定是受伤了,策马迎上悲凉的大声道:“陛下,我们上当了,西面的周军根本没有和耶律喜隐这狗贼开战,他们正在夹攻我军!此处也快要守不住了!” 耶律璟眼前一黑,一大口血呕了出来,登时晕迷了过去。耶律斜轸急道:“萧将军此刻先护送陛下冲出去才是,便劳你断后了!” 萧敌烈大声领命道:“耶律将军,你们先走,末将就是死也要守在此处!” …… 夜幕降临,辽军全线崩溃,周军执火把急追不辍,誓要将辽军赶尽杀绝。当徐皓月领兵来到七金山北口之时,只见一大片尸体之上,一员辽将身上插满了箭矢,已经气绝多时,但他身后用一支铁枪支撑着,至死也没有倒下,徐皓月皱眉道:“这人是谁?” 一旁的刘逸轩命辽军被俘兵卒上前辨认了,回禀道:“这人是辽军大将萧敌烈。” 徐皓月嗯了一声,叹道:“契丹人中也有忠勇之士,看来要平定北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跟着沉吟道:“北面有耶律喜隐的兵马拦截,传令各军暂缓追击。” 刘逸轩微微一愣道:“大将军是要两部辽军自相残杀一阵?”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耶律喜隐的兵马也该打上一仗。不能我们大周军马独占了这战果不是么?我们先肃清周边残敌再说。” 军令传出。周军减缓了追击的速度,开始肃清战场残敌。当徐皓月领兵和西面韩令坤、张从颜两部兵马会合之后,才得知又有一员白甲军大将阵亡,陆昆仑领兵猛攻萧敌烈部,被冷箭射中马匹,坠马后死于乱军之中。 闻言之后,徐皓月独自下马到收拾战死者尸首的地方看了陆昆仑的尸首。今日一战白甲军伤亡颇大,朱凌峰也战死阵中,后来只凭衣饰和兵牌勉强从那堆面目全非的尸首中辨认出来,那块兵牌还是原来淮南起兵之时。徐皓月给白甲军做的,朱凌峰那块上面还纂刻着“峰字营营官朱凌峰”。如今又是陆昆仑阵亡,难道做大将的真是马革裹尸才是最好的归宿? 泪水悄然而下,还好黑暗中没人看到。徐皓月双拳相互握的紧紧的,几乎要抠出血来,当一个个熟悉的音容笑貌离去,他心中的悲苦又能向谁去说? “大将军,为何要暂缓追击?耶律喜隐那边来了信使,说耶律璟的兵马还剩下不少,拼死突围之下,他们快要抵挡不住了。”张从颜忽然快步来到徐皓月身后大声说道:“请大将军速下军令,让大军追击。” 徐皓月偷偷抹干泪水,回过身来淡淡的说道:“那边是华容道。耶律璟这个时候还不能全军覆没,否则耶律喜隐便不好制衡,从颜以你的才智不可能不知道。” 张从颜愣了一愣,面色微变道:“大将军,我答应过耶律喜隐他们的,两军联兵护卫攻守,我们要是见死不救,便是失信于人前啊!” 徐皓月咬牙怒道:“那是你答应的,我没答应过!况且耶律璟已败,两军联兵的临时盟约也可作废。你要记住他们始终是契丹人!” 张从颜面色大变,后退一步,面色涨得通红,忍不住狠狠的将头上的铁盔摘下摔倒地上大怒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契丹人,什么是汉人!我只知道我和他们出生入死了两年!在战场上。他们救过我的命!他们一直都是相信我的!我不能背弃他们!” 徐皓月冷然道:“张从颜!你还是白甲军么?!” 张从颜昂然道:“白甲军从不会背信弃义,放弃忠义二字!” 徐皓月怒喝道:“你不明白一旦契丹人强大起来。他们会对中原的百姓做出什么事来!” 张从颜牙咬顶撞道:“我是不明白,我只知道现在不救耶律喜隐,我们才会和契丹人结下解不开的仇怨!” 刘逸轩等人听到争执之声急忙过来将张从颜拉开,劝解了一会儿,张从颜还是怒目相视冷冷的道:“你逼死了李逸,如今你还要逼死我么?” 徐皓月大怒道:“难道只有那些契丹人和你共过生死,我们这些兄弟就没有和你共过生死吗?” 张从颜悲然道:“我没有背弃汉人兄弟!也不会背弃契丹人兄弟!你们不去救,我自己去!就算和他们死在一起,我也不会失信于人!” 原来要信守诺言真的很难、很难,看着张从颜坚毅的表情,徐皓月似乎读懂了什么,就好像当初赵匡胤不明白自己为何一定要信守诺言一样,或者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区别。徐皓月一瞬间迷茫了,自己为了信守一个诺言而对其他人背信弃义又是对的吗?信义二字是衡量对错的标准吗?或许是,或许不是,没人能说得清楚。 “你带着赵顺平、陈子剑的骑兵赶过去吧。”徐皓月转过身没有看张从颜,只是淡淡的说道:“但你这次出兵就是最后一次带领白甲军,今后你就不能留在大周,这个条件换你信守若言,你也觉得值得吗?” 张从颜愕然看着徐皓月的背影,跟着长长的一拜,缓缓说道:“多谢大将军成全,属下觉得值得,属下也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大将军保重!”说罢张从颜转身便去了,脚步似乎很是沉重,在场的白甲军诸将都是默然不语,没人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 未能竟全功 鼎天械居..大地已经进入了夜幕的笼罩之中,天上繁星点点,地上却也是火光点点,这叙光形成数条巨大的火龙一般,在大地上不断的飘动着,伴随着火龙的移动,一阵阵喊杀声、惨叫声和马嘶声冲破了夜空的寂静。艾拉书屋.26.两部辽军和周军厮杀了一夜,当阳光重新回到大地之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后周武定二年七月,大周徐皓月统领大周二十万兵马伐辽,与辽国叛军耶律喜隐部兵马联军,在大定府以北七金山下大破辽军三十万,史称七金山之战。 这场赌上两国数十年国运之战中,辽军十七万兵马伤亡,绝大部分都是在土河畔阵亡,辽军兵卒的尸体填塞土河,整条土河被染成了暗红色,土河为之不流。当夜的追击之中,数万辽军投降耶律喜隐部,负伤的耶律瓃在耶律斜轸等人的护卫下仅仅率领万余兵马突出重围败回上京。 耶律喜隐部兵马阻拦辽军退路,辽军为了逃出生天,拼死突杀,耶律斜轸于阵中亲自领兵突进,竟然突入到耶律喜隐大旗之下,以冷箭射伤耶律喜隐,这才冲出一条血路来。好在张从颜领白甲骑兵赶到才将耶律斜轸逐走,张从颜救下耶律喜隐后,领军四处截杀辽军,共有五万余名辽军投降。 是役,周军折损兵马五万余人,大将朱凌峰、陆昆仑阵亡。辽军耶律瓃兵马几乎全军覆没,大将萧敌烈、萧海璃等人阵亡。只有万余人逃回上京。尚有五万余兵马在黑夜中四散逃去,后来陆续回到上京。耶律喜隐兵马十万,折损三万有余,但得了五万降兵,反而比从前兵马要多。 但耶律喜隐部也高兴不起来,耶律喜隐被耶律斜轸冷箭射伤,命在旦夕,军中郎中多番延医却要是无灵。挨到第330章诸将到军帐安排后事。却特别安排让张从颜也到帐中。 见诸将到齐,耶律喜隐艰难的说道:“朕得登大位乃是太祖皇帝庇佑,如今大限已至,特命尔等前来听朕旨意。朕本有两子。但都尚未成年便即夭折,如今膝下有养子耶律弘,虽然尚在襁褓,但却是朕最为亲近之人,朕死后尔等要忠心辅助于他,他便是你们的新皇帝。” 诸将心中都是一凛,这耶律弘母亲虽然是契丹人,但父亲却是个汉人啊,便即有人反对道:“陛下,此子乃是汉人……” 话未说完。耶律喜隐打断道:“他如今已经跟朕姓耶律了,便是朕的亲子谁敢不从,诸将可联合讨伐之灭其部族,部族所有的财宝、女人、土地诸将可以平分” 掷地有声的话语说出,帐内议事寂静无语,耶律喜隐接着说道:“张先生才智计谋都是上佳,虽是汉人但在北地深得民望,朕委以托孤重任,出任北院大王一职,掌摄朝政。继续率领尔等剿灭耶律瓃,蘣朕报仇” 此话一出诸将更是议论纷纷,张从颜急道:“陛下,末将乃是汉人,这……” 耶律喜隐喘息着抓住张从颜的手道:“你能领兵来救。朕便知道你是可以信任之人,此事你一定要答应朕” 张从颜推脱不过。只得答应,他也担心李逸的儿子,耶律弘只有一岁,虽然当上皇帝,要是没人照料是极为危险的。 耶律喜隐又让也鲁不花等人统领降兵,他安排的这些人都是和张从颜交好之人,意欲让张从颜掌握军权的意思在明显不过。 安排完诸事之后,耶律喜隐命诸将退下,只留下张从颜在帐中,他仰卧着长长的松了口气道:“先生聪慧,知道朕这般安排是为了什么吗?” 张从颜低声道:“陛下是想让大周熄了和陛下兵马开战的念头。” 耶律喜隐点头道:“如今汉人兵马雄厚,武功赫赫,朕的确担心死后部族散乱,被大周一一吞并,如今朕立了弘儿为帝,他是李逸的儿子,也算半个汉人,再有你在军中主持大局,大周应该会放过朕的部族了。” 张从颜轻叹一声道:“陛下所想的确有深意,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陛下若然仙逝,军中必有乱事,末将虽有才智,若无外敌时,也能平定这些乱事,但就怕事情不能如陛下所愿。” 耶律喜隐淡淡一笑道:“人之将死,什么也都看开了,朕这样安排已经是最好的布置,成败如何朕也看不到了,你能做多少便做多少,若事不可为,你还是保着弘儿回中原去吧。”张从颜含泪应了。 当夜耶律喜隐便在军中伤势过重身死,辽军全军哀痛不已,为耶律喜隐安排后事。 翌日,张从颜带着几名随从,以辽使的身份来到周营中求见徐皓月,徐皓月却不在营中,刘逸轩引着他到了七金山的南坡上见到了徐皓月。 徐皓月一身常服独自一人站在一处山崖边,凝望着远处残?p> 撇豢暗拇蠖u牵跻菪驼糯友丈锨鞍菁恕?p> 徐皓月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已经不是周臣,还来做什么?” 张从颜面色一滞,躬身道:“耶律喜隐昨夜病逝了。” 徐皓月哦了一声,淡淡的说道:“逸轩,你代表大周前去吊唁吧。” 张从颜躬身谢了,接着道:“耶律喜隐临死前立了耶律弘为帝,命我为辅政大臣,接任辽国北院大王一职。” 徐皓月咦了一声,这时才回过头来,望着张从颜道:“这耶律喜隐居然如此出人意表?” 张从颜坦然道:“耶律喜隐子嗣不昌,身后无人继位,跟随他的多是契丹贵族,任他立谁为帝。余人皆不会服。到时候乱事一起,大周便会对他们用兵,耶律喜隐便是想到这点,才大胆立了耶律弘,让在下辅佐,只望大将军念在香火之情,能手下留情。” 徐皓月哈哈大笑起来,抬头看着天空道:“耶律喜隐想不到你一辈子做得最聪明的事便是此事,也算是个人物。”须臾笑罢,徐皓月回头淡淡的说道:“你和李弘还是回中原吧。那里才是你们的家啊。” 这个时候山下一片哀哭之声传来,大定城内侥幸得脱大难的契丹百姓们出城来收敛战死的辽兵尸体,他们衣裳褴褛,将一具具的尸体抬到一起举火焚化。哭声一阵高过一阵,哭声中一阵契丹语歌声隐隐传来,歌声悲凉苍茫,令人感慨。 徐皓月微微一愣,问道:“这些契丹人唱的什么?” 张从颜久在北地倒也识得此歌,当下躬身道:“这些契丹人唱的是焚骨咒,译成汉语是这样的,冬月时,向阳食。夏月时,向阴食。我若射猎时。使我多得猎鹿。这是契丹人在焚葬死者时唱的歌谣,希望死者能保佑生者,多得猎物,以利繁衍部族。” 徐皓月点点头,沉吟片刻后,忽然长叹一声道:“若是让被征服者哭号,那征服者就未竟全功。”他说的乃是罗马谚语,张从颜和刘逸轩都是第一次听闻,细细揣摩起这句话的意思来。 “大周北伐至今已经损失兵马近十万,所得之地尚不及淮南一隅肥美。塞外苦寒、一马平川,也不利于耕种戍边,还要损失多少兵马才能彻底平定北疆?”徐皓月喃喃自语道:“昔年汉武大帝北驱匈奴,汉军武功威震北疆,但代价却是天下人鄂半。国家陷于穷困。此时的大周尚没有大汉的疆域广阔,南边还有诸国未定。或许还真的没到这个时候。也罢,将来之事便让后人来做好了,中原只要汉人不自相攻伐,契丹人也好,女真人也好,是没有机会的。” 张从颜躬身道:“大将军所言甚是,自大军入辽地作战以来,契丹人反抗日渐强烈,如今杀三十万辽军,更加让契丹人痛恨,不若引兵北归,北地有末将辅助耶律弘,结好大周,为大周北方藩篱,岂不是好?”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这样也好,你留在北地辅助耶律弘,让他学习我中原文化,让汉文化广播于域外,这样的文化同化,确实比动刀兵来得稳妥,假以时日,待大周平定南边诸国之后,北疆还有不服者,再引兵击之。”当下徐皓月嘱咐张从颜尽快铲除耶律喜隐部下之中不服之人,同时多多任用北地的汉人为官,攻取上京之后,渀照大周的官制、文化、风俗广为推广,他是想通过汉文化强大的同化力渐渐吸纳掉北疆的游牧民族。 张从颜听完之后心中大为震撼,徐皓月这一手的确更加狠辣,将来契丹人人都说汉语,不数代之后,契丹语或许便会弱化消失了,这比动刀兵厉害多了。 当下张从颜领了徐皓月的话语离去,这次见面却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之后徐皓月领兵南归,张从颜接掌辽军兵马后,多用计谋,分化契丹贵族,辣手除掉不少反对之人,巩固了耶律弘的帝位,其后引兵北上争夺上京。 而耶律瓃回到上京之后,双足伤势过重,只得截肢保命,失去双腿之后,脾气更加暴躁,动辄杀人。大战不过一月之后,耶律瓃手下近侍、厨子、奴仆数人,因怕耶律瓃胡乱杀人,终于忍不住动手刺杀,一代帝王最终死在几个厨子、奴仆手上。 耶律瓃死后,耶律斜轸和萧护思等人拥立耶律贤为帝,张从颜引兵北上攻打上京,萧护思和耶律斜轸不谐,辽军大败,只得退往东丹国,定都原渤海国都城,史称东辽。 其后南辽耶律弘和东辽耶律贤展开了长达十余年的互相攻伐,南辽有汉人宰相张从颜主政,南联大周,得到了不少支援,步步蚕食。东辽虽有名将耶律斜轸坐镇,但内困于萧护思等人把持朝政,东丹国力弱小,外制于没有外援,故尔只得取守势。 到了耶律弘亲政后的第三年,南辽攻灭东辽,重新统一北地。张从颜归政后退隐山林,耶律弘则秉持与大周交好的方略,在位三十余年间并无兵马南侵。南辽之后历七位帝王,学习汉文化,几乎与中原文化等同,享国百余年,最后被兴起于白山黑水之间的女真人所灭,竟和历史出奇的相似,但这一切徐皓月已经不可能得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群书院.qunyuan.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大定修盟约 七金山大战之后,周军停下了脚步,这一战的损失还是巨大的,除了兵卒损失之外,各类马匹、辎重也消耗的也很大,特别是火药几乎消耗一空,同时因为伤兵激增,药材也消耗殆尽,徐皓月急命燕云转运使运送各种物资北上,大定城内的粮草被付之一炬,城内百姓都没了粮草,要粥及这些百姓,周军的粮草骤然紧缺起来。 周军便在大定城外驻扎,因为大定城多数民居、屋舍被焚毁,所以周军并未入城。城内的契丹兵马投降之后,周军收缴了他们的武器、盔甲,每百人编为一队,负责出城打扫七金山战场上的辽军尸体,此时天气炎热,那么多尸体不尽快处理势必会引发瘟疫。城内的契丹百姓也纷纷出城跟着收敛尸首,哭号之声十里不绝。 尸首被收集起来后,都是用火焚化,到和白甲军处置自己战死兵卒尸首的方法差不多。数万人一同焚烧尸首,那气味也是十里之外皆可近闻。 几天之后战场打扫完毕,周军押着契丹俘虏开始重建大定城,城内百姓也加入到修建队伍中来,清理城内焚毁的房屋,重新伐木建屋,原来大定城墙也重新修建。周军以工代赈,干活的百姓和俘虏才能从周军那里领到粮食。俘虏和契丹各族百姓见周军倒也没有屠城或是流放他们,大多都安心留下重建大定城。 徐皓月在看了大定城的地势后决定重新筑建此城,他打算将大定城建为燕云以北的屏障重镇。这里也将成为对北面契丹、奚、渤海等各族和大周互市的地方。 当张从颜掌握了耶律喜隐部兵马后,燕云的物资也运到了大定,诸将之中赵顺平、陈子剑二将坚持要带领白甲骑兵留下戍守,徐皓月便命二将领三万骑兵屯守大定。并且扩建大定城,同时寻机支援张从颜攻打上京。 当这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南边的消息也送到了徐皓月手中,出征湖南武平、荆南的张永德、曹彬、潘美几部兵马都获得了大胜,武平、荆南已经平定,武平节度使周保全、荆南节度使高继冲归降,两人已经被押回京城,封了个闲职最后在京城终老。 张永德、曹彬、潘美平定武平、荆南之后。以后蜀不服大周王化为由,引兵从归州出发溯江而上,直入夔州伐蜀,另一路由大将王全斌、崔彦进率领自剑门入蜀。开始了灭蜀的战争。 徐皓月知道后蜀国主孟旭如今已经老迈,而且奢靡不堪,国内政局混乱,此战定然是可以一鼓而定。北疆之事暂时平定后,徐皓月留下赵顺平、陈子剑二将镇守大定。自己带同韩令坤、刘逸轩以及白甲军诸将回师京城。 临行前徐皓月将“若是让被征服者哭号,那征服者就未竟全功。”这句话留给赵顺平、陈子剑二将,让他们善待北疆百姓,不论是契丹人还是汉人。只要在大周治下便是大周百姓,当一视同仁。 自此二将带领骑兵镇守大定。重新筑建大定城,广开互市。招收百姓开垦土地、放牧牛羊,花了十年的功夫将大定城建为燕云以北第一大城。他俩善待各族百姓,严令商人买卖公平,遇到北疆遭受风雪灾害时,仍然保证粮价平稳,深得北疆各部族牧民百姓爱戴。 之后十余年间,北疆各部族之间也经常爆发小规模的战争,赵顺平、陈子剑按着徐皓月的注意,平衡各部族之间势力范围,保护、联合弱小部族,对抗强横的部族,防止有部族坐大,并且在大定城约齐北疆各大部族族长举行了会盟,让他们恪守盟约,禁止部族之间相互攻伐,对于违抗盟约的部族,白甲骑兵带领其他部族的骑兵联军一一扫平,保证了大周燕云之地的安宁,让中原在今后数十年间并未再受到北疆游牧民族的骚扰。 白甲骑兵五年一个轮换,在二将手下轮换的骑兵已经好几茬,但二将一直没有再回中原。两人都在大定娶妻生子,直到终老塞外。据说二将去世之时,四面八方赶来致祭二将的部族百姓竟达十多万人。而二将创立的大定部族盟约一直在草原上流传下去,直到女真人兴起才被废除。 却说徐皓月、韩令坤、刘逸轩等人率兵回到幽州之后,西北传来好消息,魏仁浦出使夏州大获成功,夏州定难军节度使李彝殷同意夏州李氏交出兵权,全族迁往京城居住,享受高官厚爵,不再领兵。 李彝殷如此爽快答应,一来是周军从三面对夏州形成了合围之势,二来便是七金山之战,周军大破三十万辽军的确让他胆寒,所以听从了魏仁浦的劝说,交出兵权全族内迁。 和李彝殷一同迁往内地的还有银州防御使李光俨、李继迁父子等人,后世西夏创建者李元昊便是李继迁之孙,夏州、银州李氏的内迁,让西北党项族失去了旗帜性的人物。后世曾今威胁宋朝百余年的西夏,也烟消云散。这一次徐皓月甚是平静,这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再没有前面收复燕云之地之时的激动了。 徐皓月当即上表朝廷,设置西夏路,让杨业、折赛花夫妇出镇西夏路,防备吐蕃、西昌回鹘。杨业夫妇出镇西夏路之后,多次击退吐蕃、西昌回鹘的兵马,在柴宗训亲政那年,周军在杨家将的率领下攻灭了西昌回鹘,威名赫赫的杨家将也成为大周西北边陲的定海神针。 回到燕云之后,出兵西北的曹云、鲜于冰等将也回师燕云,各路周军齐聚幽州,都是凯旋之师,自然是欢声雷动。徐皓月传令犒赏三军,在幽州城内大宴诸将。大家都高兴了一回。 席间说起北疆战事来,徐皓月才恍惚发觉,席间少了很多人,李逸、朱凌峰、陆昆仑、张从颜、赵顺平、陈子剑。都是自淮南就跟随自己的将领,想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离开,他不禁闷闷不乐起来。 几天之后,徐皓月上表朝廷,奏请鲜于冰出镇幽州、冼冰出镇武州,史彦超出镇云州,开始对燕云兵马进行轮换。戍守边陲多年的白甲军将士都是欢欣鼓舞,他们中不少老兵已经征战多年。这次北疆战事平定,他们总算可以衣锦还乡了。 十余日后朝廷诏命到了幽州,准了徐皓月的所请,诸事安排妥当之后。徐皓月便即带领韩令坤、刘逸轩、曹云、高超、张兴淮、米信、崔翰、田重进、李怀义诸将以及十万白甲军、禁卫军班师回京城。 …… 大周都城汴梁,此时已经是隆冬时节,家家户户的屋头上都是落满了白皑皑的雪花,奏捷的信使连续传回大周军队的捷报,让汴梁城一次次的欢腾起来。 茶肆勾栏、市集弄坊间往来的商人越来越多。热闹劲丝毫没有被大雪所阻拦。 汴河桥畔的大茶肆之中,人们津津有味的听着说书人讲述着白甲军大战七金山的故事,虽然北征大军尚未回到京城,但他们事迹早已经被传得街知巷闻。 大家伙正听得兴致高涨时。城南一片锣鼓鞭炮欢呼声传来,数匹快马疾驰而来。茶肆里的人们都飞奔道门口观望,只见数名军中信使策驰而来。一边疾驰一边高喊道:“蜀中大捷,蜀国国主开城归降!” 夹道观看的百姓们都欢呼起来,茶肆门口观望的几名汉子纷纷叫好起来,其中一名汉子赞道:“如今朝中有徐大将军主政辅助幼主,的确令人心安,先主没有完成的遗愿看样子在他手上便能成功。”另一名汉子点头道:“这倒是,不过这伐蜀的大将好像是驸马爷,没徐大将军什么事吧。” 先那名汉子皱眉斥道:“刘三你这厮懂个屁,徐大将军掌军国大事,朝中但凡军马之事皆出大将军奇谋妙策,大将军领军至今从未败过,大周的军马自然也不会败了。” 那刘三笑道:“敢情是托了徐大将军的鸿福啊。” 那汉子哼了一声道:“那可不是?大将军杀伐果断,契丹人三十万都被灭了,也出了二十年前汴梁被契丹狗占了的恶气。” 那刘三叹道:“只可惜啊,大将军只是个臣子,也不知道能主政多久。” 那汉子瞪眼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刘三嘿嘿笑道:“说书的不也说了汉初名将韩信的故事,你说韩信和咱们大将军可像?” 那汉子大怒骂道:“你他娘的狗嘴里尽喷粪,当今太后温婉贤德,岂会是吕后那种恶毒婆娘?” 旁边几名汉子听了这话,吓得脸色一变急忙拉住那汉子道:“张大哥慎言,让人听了去便是一场大祸事,快走、快走。”几名汉子急忙拉着那张大哥和刘三隐入人群中去了。 大家伙都只顾看报捷的热闹,几人说话都没多少人留意。但茶肆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几个少年孩童,当中一个眉清目秀,年约十岁左右,听了这话眉头一皱,问旁边一个站着的少年道:“这韩信的故事我也听师父说过,秦翰,你说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几个人怎么会拿韩信和徐大将军比较?” 那站着的少年秦翰面色一变,低声道:“是那几个蠢汉胡言乱语说的,陛下别往心里去。” 那坐着的少年面色一沉道:“说了让你叫我少爷的,你又忘了。” 那秦翰躬身赔笑道:“是小人忘了,少爷,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那少年摇摇头,狡黠的一笑道:“我和徐子茗、**宇他们俩约好了在大相国寺见面的,咱们现在过去,难得出来一趟,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 秦翰吃了一惊道:“原来少爷出来是另有目的,难不成大相国寺除了徐子茗、**宇还有别人在等少爷?” 那少年笑了笑道:“不错,今日是萧绰的生辰,我先前说了要为她庆贺的,你别扫我的兴致,回去也不许和母后说起,否则小心你的舌头!”这少年竟然便是大周当今皇帝柴宗训!(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稚气未脱时 又是一个雪后的大相国寺,阴霾初霁,寺内香火却还是如同往常般的鼎盛。说也奇怪,从前战乱时,这里的香火不断,如今承平日久,香火却也没有减少。原来人性本属贪欲无尽,战乱时只想祈求保命平安,如今承平又许起其他愿望来。 柴宗训穿了件紫色皮袄子,腰间玄色缎带,脚踏虎皮长靴,头上折角的锦缎绣帽,一望便知是富家子弟。此刻他已经年近十岁,身材比寻常孩童高出不少,只是脸上稚气未脱,还显得稚嫩。 秦翰引着他走入大相国寺内,见了正殿上那一百零八尊罗汉铜像,柴宗训甚觉有趣,低声道:“这里的铜像这般多,都比我宫里的玩偶还多了去,回头我也再多弄几个,凑足一百零八之数。” 秦翰躬身道:“少爷,您此刻年纪尚小,玩打仗的游戏,数十个玩偶也够了。” 柴宗训瘪瘪嘴道:“数十个哪够?我将来要掌管千军万马的。” 秦翰正色道:“少爷您身份尊贵,掌管兵马那是将军们的事,您只消掌管好百官即可,正所谓各守乃业则业无不成。” 柴宗训苦着脸笑道:“你比太傅他们还要麻烦,整天就是大道理,不过你说得对,每次玩人偶打仗,我都比不过徐子茗这小子,他的确比我更加合适做将军。” 秦翰点头道:“徐家少爷将门之后,家学渊源自然厉害得多。” 说到这里。只见殿内一角,徐子茗转出身来冲着柴宗训和秦翰等人招手道:“这边。” 柴宗训向秦翰使个眼色道:“咱们过去吧,让侍卫们在这里等候便可。” 秦翰犹豫道:“这样是否太过危险?” 柴宗训笑道:“这里是京城,而且谁会对我一个孩童不利呢?再说了徐子茗是徐家的心肝宝贝。里面定有徐家的亲卫,不必担心。”说完往徐子茗的所在而去。 徐子茗此时已经九岁,长得甚是高大,只是身上穿了套寻常百姓孩童的衣裳,柴宗训走近身后,徐子茗急道:“要快些,我好不容易才带着萧绰、**宇从娘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这会儿一定在找我们了。” 柴宗训皱眉道:“你娘不是被我娘诏进宫里了么?” 徐子茗摇头道:“不知道。反正娘没有进宫,她们自认为都是大人,从不告诉我们小孩子实情的。” 柴宗训笑道:“也好,咱们玩自己的。你带路吧。”说罢徐子茗拉着柴宗训便往偏殿走去。 到了一处偏殿的厢房内,只见屋里有七、八个小孩子,年纪都和柴宗训相仿,萧绰一身湖水绿皮袄子,头上竖了两个羊角小辫子。粉嫩的面孔甚是可爱,正和几个女孩子玩在一起。众孩童见柴宗训进来,都围了过来,向他行礼。 柴宗训笑着说道:“今天没有太傅也没有师尊。咱们玩个尽兴。”跟着对萧绰道:“今日是萧绰的生辰,这个送给你。”说罢从怀里取出一条玛瑙项链递了过去。 萧绰笑着点点头接了。徐子茗、**宇和其他官宦子弟也都取出礼物相送,这些孩童都是在宫中同柴宗训一道读书的。平日里常玩在一起,甚是熟悉。 众小孩给萧绰庆贺完生辰,便玩乐在一起,柴宗训在孩童之中俨然便是个孩子头,大呼小叫的指挥众小孩玩起娶亲的游戏来。 玩娶亲游戏,柴宗训要当新郎官,说是要娶萧绰,徐子茗自然不干,柴宗训瘪瘪嘴笑道:“你比萧绰小,哪有丈夫比妻子小的道理?”徐子茗一下子泄了气,坐在一边气闷不已,只看着众小孩玩乐。 玩闹一阵都累了,众小孩都到一边吃些点心,萧绰拿了些点心坐到徐子茗身旁,将点心送到徐子茗面前低声道:“别不高兴了,回到家咱们再接着玩,我给你做新娘子。”徐子茗这才喜上眉梢,狼吞虎咽的吃起糕点来。 正吃时,厢房门忽然被推开,众小孩都吓了一跳,只见一个面貌奇丑的和尚佝偻着身躯站在门口,他面上被火烧得肉皮翻卷,甚是狰狞可怕,众小孩吓了一大跳,都惊呼着缩到一角。徐子茗一把将萧绰和**宇拉到自己背后,心中突突直跳,面色吓得惨白。柴宗训心中虽然害怕,但还是挺身站到一众孩子身前,颤声道:“你、你是什么人?” 秦翰见柴宗训站了出去,吓得急忙拦在他身前,只怕这丑和尚会忽然对柴宗训不利。 那丑和尚怪眼一翻,也不说话,只是望着徐子茗身后的**宇,忽然口中嗬嗬的怪叫起来,双目中满是怜爱之色,竟然不自觉的流下泪来,便伸出双手向前伸来。 众孩童见这情景吓得大叫起来,秦翰也吓得面色大变,但还是大起胆子,伸手去推那和尚,哪知那和尚右手一番,轻轻一掌便将秦翰推到在地,仍是往一众小孩疾奔过去。 忽听一声娇叱,一个白色身影飘然而至,从那丑和尚头顶跃过,轻轻的落在柴宗训身前,跟着那身影便飞起一脚直踢向那和尚。 徐子茗一见那身影心中一松,惊喜的叫道:“娘,你怎么来了?” 那白色身影正是徐皓月的妻子英若兰,只见她三招两式便硬生生的将那丑和尚逼出屋去,那和尚腿脚不便,无法抵挡,只得退出屋去,腿脚一软便摔倒在屋外雪地里。 英若兰板着秀脸回头看着徐子茗怒道:“你们三个小皮猴子,一大早你就古古怪怪的,还好你娘多了个心眼,跟来看看,否则遇上恶人看你们怎么办!” 那丑和尚倒在雪地里,眼光中的怜爱之色退下。满是怨毒的望着英若兰,,口中嗬嗬的怪叫,还要挣扎起来。几个身影飞扑而至,却是徐府管家英吉带着几名徐府亲卫赶到,几个人合力才将之那和尚按住。但他兀自在雪地里挣扎着,口中犹如怪枭般吼叫着,即可怕又觉着可怜。 英若兰领着一众孩童走出厢房,众孩童见那和尚的模样,都吓得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童银姑、刘小惠、英秀依和英凝雅带着数十名徐府亲卫赶到。英秀依担心儿子**宇,急忙上去一把将**宇抱了起来。**宇到了母亲怀中,哪里还忍得住,当即放声大哭起来。他这一哭便将一众孩童都惹得大哭起来。 “阿弥陀佛,请几位施主手下留情。”只见大相国寺主持静一大师领着几名僧人赶到,只见他双手合什道:“这济通乃是老衲弟子,他受过重伤,是个半残之人。有什么冲撞之处,请施主见谅。” 英若兰见静一如此说,回了一礼道:“原来如此,既然是静一大师的弟子。那便是场误会,英吉你们放开这位师父吧。”英若兰曾今帮着徐皓月操办相国寺铜像之事。因此与静一大师也是相熟的。 英吉等人松开手来,静一身后几名僧人急忙上前将济通扶起站到一边。但济通兀自恨恨的盯着英若兰。那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英若兰没有再看那济通,回身向静一大师一礼道:“今日小女子府中几个顽劣孩童惊扰了寺院,也是过意不去,待会儿会奉上些香油钱,望大师笑纳。” 静一大师回礼道:“夫人客气了,小官人今日借用厢房说是夫人要来礼佛,老衲却想不到原来是小官人自己会客之用啊。” 英若兰板着脸瞪了身旁徐子茗一眼,徐子茗吓得缩了缩脑袋,跟着英若兰上前道:“劣子贪玩,不知轻重,请大师多多恕罪,这些孩童都吓坏了,小女子还是先行告退。” 静一大师客套了几句,便亲自送英若兰等众人出去。济通望着英秀依抱着**宇离去,双目中的热泪又是滚滚而下,英若兰临行前鄙见,心中暗暗觉得奇怪起来。 出了大相国寺,英若兰才回身对躲在众孩童之中的柴宗训一礼,低声道:“陛下私自出宫,若是太后知晓定然不妥,还是及早回宫为好。” 被那丑和尚一闹,柴宗训早就没有了兴致,又被英若兰撞破,她可是一品诰命夫人,时常入宫和母后说话的,也怕英若兰到符玉清面前告状,只得应道:“也好,有劳夫人解困,朕这就回宫去。只是今日之事是朕的主意,和子茗无关,请夫人不要怪他,有什么事朕一力承担。” 英若兰微微一怔,没想到柴宗训年纪尚幼便能如此有担当,难怪徐子茗这些孩童都以他马首是瞻,到不全因他是皇帝之故,当下轻咳一声,让秦翰招呼宫中侍卫护送柴宗训先行离去。临走前柴宗训倒是对萧绰恋恋不舍的,英若兰看在眼里,眉头却是紧皱起来。 柴宗训走后,英若兰又命英吉分出人手,将众孩童分别送回各自府上去,都是官宦子弟,英若兰也都熟悉。 最后只剩下徐子茗、**宇和萧绰三人,英若兰板着脸冷冷的道:“银姑、小惠、秀依、凝雅,你们先送三个小皮猴子回去,让他们在书房罚抄诗经三遍,抄不完不许吃饭!我一会儿回来要亲自验看!” 三个孩童自知闯了大祸,大气也不敢出,只得乖乖的跟着英秀依、童银姑四女先回府去了。 几人走后,英若兰长出了一口气,这几个孩子越来越顽皮,不看紧点就会惹出事来,特别是徐子茗,仗着徐皓月的名头,汴梁城里认识他的人都礼让三分,让这小子更是不知道好歹,真要想想该怎么管教他才是。 跟着英若兰唤过英吉来,低声吩咐道:“你带几个人查探一下那济通和尚的底细,我跟着皇帝,暗中护送他回宫去,我要亲眼看着皇帝回宫才安心。”(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 当局者亦迷 风雪伴随着北征回师的大军一路南来,但归心似箭的白甲军、禁卫军将士们没有被风雪的寒冷阻挡住脚步,一路南来周军的《檀来》之歌不绝于耳,士气竟然不亚于出征之时。 天公好像有心成全一般,当大军到了汴梁四十里外的陈桥驿之时,风雪竟然停了,阴霾多日的天空放出了阳光来,将银装素裹的中原河山印照得分外妖娆。 大周同平章政事范质竟然在陈桥驿等候大军,原来是符玉清特命他前来传旨,让北征凯旋大军在陈桥驿歇宿一夜,明日大周朝中自魏仁浦一下文武百官、京中百姓会亲自出城三十里相迎。 范质还带了不少牛羊美酒犒赏三军,让北征大军一时间欢声雷动起来。徐皓月很是放心的笑了起来,他打心底里开心,符玉清总算不再是从前那个懵懂的女人了,经过几年的锤炼,她也知道了该如何收买人心。沿途驿站徐皓月都有报讯回京,上报大军行程,但他并没有教符玉清该如何做,想不到符玉清搬出了如此重的礼数来迎接大军凯旋,让将士们的心都是暖融融的。 范质在众军面前,宣读了朝廷旨意,上面都是褒扬慰勉之词,并宣布对诸将、北伐兵卒的封赏将等到大军回到京城后,在宣政殿上符玉清亲自面授,对战死将士的致祭也将随后进行,他们的名字将永远镌刻在忠烈祠的石碑上。 随后范质将犒赏三军的牛羊美酒交割后,徐皓月下令稿赏三军。整个陈桥驿顿时欢声雷动,声震四野。 和范质同来宣旨的还有留守京城的白甲军群字营大将周群,此刻他已经是禁卫军左军指挥使,和高超、曹云、张兴淮等人见面自然是万分高兴。众人数年不见,都是紧紧相拥,一切尽在那亲密的熊抱之中了。 当晚徐皓月稿赏三军,在营帐中大宴诸将,气氛一直很是热闹,开席前徐皓月亲自致祭了战死的将士们,想起李逸、朱凌峰、陆昆仑等人的战死,诸将都是一阵黯然。好在范质极力劝慰。众将才又开颜起来。 其实诸将心中如何也都不能放开,他们只能借着喝酒大醉一场来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他们当中以徐皓月心中最为痛苦,所以但凡有酒来敬。徐皓月来者不拒,最后醉得不省人事,被人送回军帐内休息。 到了半夜,徐皓月被一阵干渴弄醒,朦胧之间似乎见帐内有人。便低声道:“水,取点水来。” 一个曼妙清脆的声音应了一声,像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英若兰,徐皓月不禁闭目苦笑。英若兰怎会来此?看来自己真的醉得不轻。 灯火掌亮,光线刺得徐皓月双目一阵眩晕。他忍不住翻身怒道:“我让你取水来,你点灯做什么?”话才说完。定睛看时,却见英若兰穿着白甲亲卫的衣甲,端着杯热腾腾的茶水俏生生的站在榻边望着自己发笑。 徐皓月揉了揉眼,这才看清竟然真是自己的妻子英若兰,他惊喜的跳下榻来,一把紧紧的搂住英若兰,低声喃喃道:“若兰,你怎么来了?” 英若兰被他一抱,手上一松,茶碗落到地上摔碎了,也紧紧的抱住徐皓月,忍不住就哭泣道:“我实在想你,所以就来了。” 帐外值守的童虎头听到声响,急忙掀开帐帘查看,却见两人紧抱在一起,英若兰嘤咛一声急忙挣脱开来,童虎头呃了一声急忙道:“属下什么也没看到,先生继续。”说罢急忙退了出去,仍旧谨守在帐外。 徐皓月忍俊不禁笑骂道:“这个童虎头,真是憨直。” 英若兰浅浅笑道:“他知道我在里面,还这般警觉,真是忠勇。”说着又转身给徐皓月到了热茶。 徐皓月嗯了一声,接过热茶喝了,拉着英若兰坐到榻边说道:“若兰,你似乎轻减了。”说着双手不自觉的又搂住英若兰。 英若兰微微娇羞的嗯了一声,倒在了徐皓月的怀中。两人许久没见,徐皓月又喝了酒,见英若兰娇羞的模样,那里还忍得住?便在帐内缠绵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理智才从回到两人脑中,徐皓月却仍是紧紧的搂着英若兰低声问道:“大家都好吧,子茗怎么样了?” 英若兰哀叹一声道:“这个小皮猴子越来越不成话了,昨日他就差点闯出大祸来。”当下英若兰便将昨日大相国寺的事说了。 听完后徐皓月会心的一笑,不置可否,英若兰急道:“你还笑得出来?子茗要是出什么意外怎么办?” 徐皓月笑道:“雏鹰要想展翅高飞,雌鹰就一定要狠心一些,你可记得自己小时候?不也一样的顽皮么?” 英若兰哼了一声道:“你倒说得轻巧,我还担心萧绰这个丫头,当今皇帝虽然年纪尚小,但似乎对萧绰很有好感,子茗也是这样,我担心将来……”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叹口气道:“前面我便是看出不妥,所以让太后身边的人提醒了一下太后,让太后出面让萧绰不能进宫,没想到小皇帝居然出宫来给她过生辰,真是让人担心。”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在晋阳的时候我就听说了此事,我就知道是你在背后搞鬼,风语堂竟然被你如此来用。” 英若兰轻咬红唇,狠狠在徐皓月**的胸膛上掐了一下道:“你是想看着咱们的子茗将来因为一个女子和小皇帝反目吗?” 徐皓月忍不住痛,紧紧搂住英若兰道:“若兰,其实经过这次北伐,我想通了一件事,其实世间万事你可以安排,可以部署,但唯一有一件不能把握,那就是人的情感。李逸的事你也听说了吧,当我自以为一切都是万全之策的时候,却偏偏就是不能控制他人的情感,才酿成了这次的悲剧。小皇帝、子茗和萧绰都还小,将来如何看他们自己的造化。有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子茗将来总要从你的翅膀下飞走的,你只能护他一时,护不了一世。” 英若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沉吟起来,徐皓月接着说道:“只是这小子仗着老子的名头居然把事情搞到大相国寺去,那就不像话了!我们徐家本来就树大招风,他不知谦退,这才是要好好管教的地方!” 英若兰低声道:“这、这也怪不得子茗,他从没有想过仗着你的名头做什么事,只是你的名头太响,就连咱们府中下人出去买菜,市集上的小贩一听是将菜送到徐府,对咱们的下人那可都是毕恭毕敬的,菜价都是半卖半送,府中下人从中都捞了不少油水去。” 徐皓月咦了一声道:“这些事你怎么没向我提过?” 英若兰低声道:“我想着这是百姓们敬仰你,而且下人们也给钱了,是那些小贩坚持不要。这些都是家中小事,所以没告诉你。” 徐皓月轻叹一声,坐起身来,**着上身,呆呆的望着帐内熊熊燃烧着的炭火炉子不出声,英若兰也起身,将贴身小衣穿上,遮住了那曼妙的身子,低声问道:“这有什么不妥吗?” 徐皓月叹道:“若兰,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还纳闷这几年英家的生意为何一直好得出奇,由小见大,我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都是因为我们徐家、英家在朝中得势之故。我们徐家、英家这时的确是很风光,但常言有道富不过三代,我本来还想着有功成身退的一天,假如还这样下去,难说便等不到功成身退的那一天了。” 英若兰啊了一声,低声道:“原来我是当局者迷,没想到这一层。”说着给他披上衣裳柔声道:“你决定吧,你要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徐皓月沉声道:“进需有度,退亦宽余,进退有度,不失于势。这四句话乃是南唐宋齐丘赠我的话,到现在我还记着。世间权势金钱往往迷惑人的双眼,让人看不清面临的危险。宋齐丘几度沉浮,便是看清了这起起落落,才会有十六字,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逃过一劫,被唐主李璟赐死。我想他自己是知道最后的下场,但他没有勇气在最为辉煌的时候抽身离去,世间又能有几人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和定力,能在人生最高峰的时候,飘然而去?名利财气,会让人迷失一切。” 英若兰点头道:“这倒是,人一辈子总不可能长盛不衰的。” 徐皓月轻叹道:“月满则亏,我的将来其实也可以看到。只消等到数年之后,小皇帝亲政,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虽说每朝都需要几个老家伙做镇殿之宝,但我徐皓月得罪了太多的人,剿灭赵匡胤叛乱、变革新法、整肃殿前军、收天下节度大权,那一桩那一件都是得罪了很多人。到了小皇帝亲政,天下已经太平,到那时人心思定,不会再有人想打仗的。况且就算能造反,我徐皓月也不会干的,那样我才是真的出尔反尔,为天下所不耻。所以我只能在这个时候隐退,放弃一切名利财气,做一个游历四方的闲云野鹤!”(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龙亭赏诸将 翌日黎明前,徐皓月迷迷糊糊中翻身,却只觉身旁一空,他猛然惊醒过来,一望榻上,不知何时英若兰已经悄然离去了。徐皓月大声呼唤,童虎头急忙进帐。 “若兰呢?”徐皓月一边穿着衣裳一边急问道。 “夫人天没亮就回去了,她道先回去准备迎候先生回府。”童虎头躬身答道。 徐皓月放下心来,他还道昨晚是自己喝醉了产生幻觉来,当下轻咳一声道:“传令各部将领沐浴更衣,换上新的铠甲战袍,各部整肃军容,今日回到京城是要受百官百姓迎接的,拿出咱们的军容军威来!用过早饭后,咱们凯旋回京!”童虎头领命后转身去了。 就这样徐皓月的大军整肃停当,用过早饭后,便跟着范质、周群等人一道率领北征大军凯旋回京。 行出陈桥驿十余里之后,果然朝中的文武百官,汴京城中的百姓十余万人出城三十里相迎,夹着官道两边,鲜花、彩帛、鞭炮、红绸延绵不绝而来,欢呼声、喝彩声冲破云霄,望着一张张质朴百姓们的脸庞,看得出他们是真心的高兴。 众百官在魏仁浦的率领下,引着大军进到京城,城中早已经是万人空巷,家家户户门口都摆着香案,箪壶相迎王师归来,盛况空前浩大。 北征大军也是旌旗招展满红天,人马雄壮精甲齐,各路将官身后都打着各自的旗号,骑在战马上。各自统领着自己的部署兵马施迤而来。百姓们纷纷指点,不是窃窃私语起来,“啊,这便是徐大将军啊。这般的英武。”“那是大破辽汉联军的刘逸轩,原来是个儒将啊,我还道他是个满脸胡子的猛将呢。”“快看,那是高超将军,哦,还有曹云将军。” 众将听了百姓的赞颂,心中都是一般的感慨,只觉得自己这些年在北疆吃的苦头都是值了。 大军回到内城军营中后。自有枢密院和禁卫军将领上前,众将交割了令箭虎符印信等物,大军自由禁卫军将领统带回营驻扎。 在这里大家见到了久违的王子襄,又免不了一阵热烈的相互问候。说起李逸来,王子襄忍不住落下泪来:“打猎的怎么这么想不开,我还想等他回来一起喝酒呢。”闻言众将都是唏嘘不已。 交割兵马之后,魏仁浦、范质引着徐皓月等诸将策马到了宫门外,徐皓月等人一袭白袍佩金鱼袋。骑在高大的骏马上,身前一百零八名禁卫军铁骑执虎豹旌旗开道,身后又是一百零八名禁卫军铁骑手执枪钺矛戈等不同的长兵器后卫紧随,正是周礼中最高规格的礼仪。 宫门前八十八口大鼓敲响。雄壮的檀来乐曲奏响,诸将策马各有数名宫中近侍上前来给诸将披红挂彩后。牵马执缒引进宫去,到了龙亭长长的白玉阶下。诸将才一起下马来。 徐皓月大步走上前,在玉阶之下提气朗声说道:“平章军国重事,忠义公,征北大将军,徐皓月兴兵讨伐汉辽两国,得蒙先帝庇佑,上天隆恩眷顾,北征之战得胜而归!臣徐皓月率凯旋大军回京缴旨!请大周皇帝陛下、太后圣裁!” 玉阶上满是禁卫军各执斧钺兵矛侯立,身前便是宫中近侍相待,徐皓月朗声说出话语之后,玉阶上的近侍一个接一个的朗声将徐皓月的话语传上了龙亭顶上的宣政大殿。 过了片刻,近侍大声回复道:“陛下、太后有旨,宣大将军徐皓月以及诸将上殿听封!”当下徐皓月便带着诸将直上宣政殿而去。 到了大殿之上,只见文武百官已经分列两侧,符玉清和柴宗训安坐龙位之上,徐皓月等人尚未行礼,一旁宣礼近侍便大声道:“陛下、太后体恤大将军和诸将征战苦劳,特旨免除诸位大礼,请诸位殿上安坐听封!” 按照周礼御制,在宣政殿上,除了平章政事可以有座之外,其余大臣都要站立,符玉清赐诸将安坐,足见礼数眷隆。徐皓月和诸将一起躬身谢恩后,各自在近侍引到下落座。 玉阶之上,符玉清面容依旧清丽,配着太后的凤仪华服,更显美艳,只见她贝齿轻启朗声道:“大将军统帅诸将,带领我大周将士,披荆斩棘、呕心沥血,讨伐北疆大周世仇汉辽两国,毕全功于一役,扬国威于域外,功在千秋万世!”跟着她站起身来,轻摆华服,一双美目望着徐皓月道:“大将军徐皓月上前听封!” 徐皓月起身微微躬身道:“臣徐皓月在!” “加封徐皓月太子太师、英山王、食邑万户,特赐徐皓月丹书铁劵,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符玉清朗声说道,语气甚是坚定。 徐皓月微微一鄂,事前自己倒也知道自己会进爵王位,他虽上书拜辞,但符玉清不许,后来想到自己立了大功,若是朝廷不加封赏,只怕手下将士不服,便勉强受了,但现在多出个丹书铁劵来,让他有些惊异,这是谁给符玉清出的主意?这丹书铁劵一下,便是免死金牌,对立有大功的开国功臣才有颁赐,可免除死罪的,既是皇家的恩眷,也是一道紧箍咒,让受封者必定要死心塌地的保全皇家。 看到徐皓月有些愕然,符玉清冲他微微一笑,接着朗声道:“大将军还不上前受封?” 徐皓月明白过来,这是符玉清自己的主意,心中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符玉清终于成长起来,不再是当日那个坐在朝堂之上,遇到事情就想哭的女子,担忧的是自己如今已经位极人臣,将来几乎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的局面,功高震主的下场只会有一个,那边是赏无可赏只有赐死,到那时自己就算有十面丹书铁劵也是无用的。 徐皓月无可奈何只得上前领受,诸将和文武百官大事齐声敬贺,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快慰,反而深深的寒意从脚直冲脑门,那符玉清的笑意似乎也是另有深意的。 之后便是诸将的封赏,韩令坤、刘逸轩各自加为同平章事、加封公爵、领太子太保衔。留在朝中任事。其余曹云、高超、张兴淮、童虎头以及留在北地的赵顺平、陈子剑、鲜于冰等诸将也都加封侯爵,曹云拜为金吾上将军,执掌宫中禁卫,算是替代了王子襄,高超领枢密副使,执掌禁卫军中的前营兵马,张兴淮领水军都督,提督北疆诸道水师,童虎头为白甲军指挥使,领白甲军兵马。 而米信、崔翰、田重进、李怀义、折御卿等诸将各自受封伯爵,各为诸卫大将军,都是充到禁卫军和白甲军担任军职。 徐皓月闻言也心中微微一惊,符玉清借着对诸将封赏,不动声色的将白甲军旧部将领分散打乱,而让米信、崔翰等将充任中级将领,实际掌握兵权的是这些人,这些人都不是徐皓月从英山带出来的。而这些安排他事先也是不知道的,符玉清这一手可玩得甚是漂亮,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徐皓月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玉阶上的符玉清,却见她这时也望向自己,两人眼神中都是一凛,一人愧疚,一人却是赞许。 跟着便是追赠战死的将领,抚恤阵亡将士,李逸被封为毅武公,朱凌峰为忠勇公、陆昆仑为义武公,其余将士皆按加封三级官衔追赠。 封赏完毕,已经到了黄昏,一通繁文缛节之后,便是赐宴款待诸将。 在宫中赐宴,期间歌舞助兴,魏仁浦、范质、王子襄、周群等人相陪,符玉清、柴宗训亲自主持,都一一向诸将敬酒以示慰勉。 宴席到了一半,柴宗训因明日还有课业,先行离席,过了片刻符玉清也托辞酒醉离席,让魏仁浦、范质等人继续招待诸将。没了太后和皇帝在场,诸将更是放开了怀抱,搂在一起大口喝酒,有哭有笑的,有引吭高歌的。 徐皓月和诸将喝酒猜枚,忽然一名近侍来到身边耳语道:“太后密诏大将军到偏殿议事。” 徐皓月微微一鄂,这小娘们又在玩什么?敢情刚才是装醉啊。徐皓月已经有些醉了,便托言净手跟那近侍出了大殿。 转过几处廊院,来到一处偏殿,那近侍打开门后,徐皓月独自一人进去,那近侍却将门掩上。 殿内空无一人,只是点着几支猩红的烛头,四角暖暖的炉火将冰冷的宫室,烘焙得暖意融融。徐皓月正在纳闷,却见殿后内堂一个轻灵的声音柔声道:“你怪我今日自作主张么?” 内堂轻纱幔帐一掀,符玉清一身薄纱淡紫色的常服在身,头上没有任何的饰物,一头秀发长长的披在脑后,白皙的脸庞上晕色淡淡,更显得娇美不可方物。 徐皓月酒气上涌,但心里却明白得很,符玉清没有自称哀家,便是当自己是朋友来说话,当下摇摇手笑道:“没有,我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 符玉清走上几步,想要扶徐皓月坐下,徐皓月轻轻一闪,自己先坐了,低声道:“太后,臣贱躯不敢污了太后凤体。” 符玉清轻咬红唇,坐在他身旁,低头柔声道:“今晚能不能不要用这些令人讨厌的称谓?你我相称不好么?” 灯火下符玉清流波媚转,眼角含着微微的笑意,脸上却是红红的,想是刚才喝了酒的缘故,只见她一副楚楚动人的神态,又听她如此说来,徐皓月作为男人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禁吓了一跳,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希望能保持清醒下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流波幻像间 殿内的灯火一明一暗之间,徐皓月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登时清醒些许过来,朗声说道:“太后,如今驸马爷已经领兵破蜀,可分兵一半留蜀,招蜀国降兵及剩余兵马旋即南下攻打南汉,并遣使南下唐国、吴国、闽地晓示大周兵威,令诸国不敢出兵救援南汉,等到南汉平定,吴国、闽地传檄可定,剩下一个江南的唐国,已经不足以和我大周抗衡,至此天下可定也。” 符玉清双腮绯红,单手支颐斜斜的依在椅子上,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流波飞转间,画眉浅笑起来,却不说话。 徐皓月皱眉又道:“太后,那蜀兵悍勇,只是蜀主不得其用,招致大败,太后应严令军前统兵大将,要厚待降将降卒,切不可骄纵恣意,要是画蛇添足逼反了蜀兵那才是得不偿失。”历史上北宋灭掉后蜀之后,便是强迁蜀兵入京,途中领兵宋将又没有善待蜀兵,蜀兵反乱,北宋花了很大力气才得以平定。 符玉清又是浅浅一笑,依旧目不转睛的望着徐皓月,轻轻的嗯了一声,还是不言语。 徐皓月眉头紧皱起来,咬牙接着道:“还有啊,太后记着,那南汉兵卒多百越之兵,其中更有战象参战,南方又是多瘴气之地,若是大军南下攻汉,须得多备孙道长所制的武侯行军丹,以防瘴气,遇上战象可以轰天雷破之,战百越之兵,则可效仿诸葛亮平定南中之策。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交好百越之民,管制百越只可以恩德义服,断不可大兴刀兵斧钺。” 符玉清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望着他只是笑。徐皓月再也按耐不住,嚯的站起身微微怒道:“我说了半天,你到底听没听进去?” 符玉清这时才笑嘻嘻的说道:“我听到了,我也说过不想听你叫我太后,所以才不应你的。” 徐皓月一怔,这小娘们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难道是深宫寂寞了,想找人排遣不成?当下正色道:“太后,君是君、臣是臣。这称谓如何能乱得?” 话音才落,符玉清忽然站起身来,扑到徐皓月怀中,紧紧的搂住徐皓月的身躯。十指环扣在徐皓月腰间,娇躯的柔软让徐皓月心中一阵悸动。 他本有十多种身法可以躲开的,但那一刻徐皓月居然犹豫了一会儿,或许他真的想不到符玉清真的会抱过来,直到感受到娇躯的柔软时。徐皓月才长叹一声道:“你何苦如此?” 符玉清紧紧的搂住他,颤声道:“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你在身边,我就说不出的心安。” 徐皓月叹口气道:“太后。你先放开好么?臣不是一直在这的么?” 符玉清抬起素首凝望着徐皓月片刻,秀目中泪水充盈而出。颤声道:“你为什么要教会我那么多?是不是你教会我那些之后,你便要离开我们母子?当我懂得越多。心里就越明白,终有一日你会悄然退隐,因为你怕权臣权将最终会不得善终,所以今日我才会赐你丹书铁劵,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徐皓月默然无语,符玉清轻轻将素首靠在他的肩头,柔声道:“有你在身边,谁也不敢加害我们母子,我心里才能安然,就像你从未离开过一般,就像从前那样,这该有多好,我们着训儿长大,就算我没有自己的孩儿,我也全心全意的待你……” 听着她轻声细语的一直诉说下去,徐皓月越听越觉得符玉清好像不是在对自己说话,柔情蜜语说来倒好像是在对已经故去的柴荣诉说一般。这一刻徐皓月才明白过来,长久以来徐皓月一直在符玉清面前保护着他们母子,那高大英雄的音容笑貌,让她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就好像是柴荣的替身一般,可以依赖和依靠,但现实和幻觉交替之下,让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该对徐皓月如何。 幻想终究是幻想,徐皓月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太后,我是徐皓月,不是先帝……” 这话语虽轻,但却不啻于在符玉清耳边一阵雷声轰鸣而过,她怔怔的放开手来,双目含泪看了徐皓月一会儿,跟着又紧紧的抱住徐皓月放声大哭起来:“为什么你不是他,为什么不是他……” 徐皓月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总觉得女人的眼泪是最为可怕的,面对千军万马似乎都没有让他感到这般棘手的,他只得尴尬的站着,让符玉清抱着自己大哭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皓月只觉得自己快要僵直了,符玉清才收住了泪水,她抽泣着松开手来,坐到椅子上,看到徐皓月身上被自己苦湿了一大片,不禁秀脸一红,低声道:“谢谢你点醒我,没有趁人之危……”说到这里只觉得甚是尴尬,再也说不下去。 徐皓月淡淡一笑,坐下身叹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支柱,你一个文弱女子,要撑起这么大的一片天地,心中没有这个支柱,是无论如何支撑不下去的,我很欣慰不负先帝所托,扶着你撑过来了,如今大局已定,我也是时候该功成身退了。” 符玉清微微一鄂,抬起头问道:“难道我赐你丹书铁劵还不能让你安心留下么?” 徐皓月苦笑道:“你越是这样,将来陛下亲政后就越会恨我,到那时十面丹书铁劵也是无用的。” 符玉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叹道:“训儿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将来会如何,我也不知道。” 徐皓月柔声道:“陛下虽然年幼,但只要师从得当,必定会是一位明君,你做得已经很好了,他将来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能全把他的路都铺好,这样反而会适得其反,等到他懂得什么叫以大局为重之时,就算有十个萧绰,也不能左右他。将来大周皇帝恩威慑服四方,就算他要娶个契丹女子又如何?这倒能显示大周皇帝并无族类之分,对于安定北疆大有裨益。” 符玉清明白过来,轻叹道:“你总是想得比我长远。”跟着迟疑的问道:“你、你真的要想隐退么?” 徐皓月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符玉清长出一口气道:“想不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你如今权势正隆,圣眷如日中天,却能急流勇退,我想天下人没有几个能有如此魄力。但你好歹也是平章军国重事,不可能说走就走的。” 徐皓月缓缓说道:“我知道,所以今晚之后,我会安排好一切,借一个人的手布局退隐,不会落下任何口实让你为难。不过你要记住,自我以后,大周不能再有平章军国重事出现,军政财三大权力,必须分开执掌,切不可再集于一人之身。魏仁浦、范质、韩令坤、刘逸轩、张永德这些人都是可以信赖之人,太后不妨重用。折家军、杨业、曹彬、潘美这些都是忠诚良将,可以托付军事。最终还是那句话,握有人心便能握有天下。” 符玉清点点头道:“哀家明白了。” 徐皓月听她这句哀家,知道她又恢复大周太后的身份,当下站起身抱拳道:“臣还有两件事求请,望太后恩准。” 符玉清哦了一声,微微笑道:“你坐下说好了,你很少有所求的,哀家一定照准。” 徐皓月坐下身后轻叹一声道:“臣膝下只有一个义子,臣这番退隐不能带上他,否则便无法悄然隐退,而且子茗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臣不能为了自己退隐而断了他的路。” 符玉清轻轻嗯了一声道:“哀家明白了,子茗我自会待他如同己出。” 徐皓月摇摇头道:“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子茗自小长于温柔乡中,机变有余而刚强不足,将来稍遇挫折必定难以应对。臣想让子茗跟随童虎头到军中历练,多加磨练之后才能成大器。” 符玉清微微一惊说道:“子茗这孩子才八岁啊。” 徐皓月轻叹道:“只怪我名头太响,若是我徐皓月的义子将来不会领兵打仗,想必子茗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越早到军营中磨练越好,我也只能替他安排到这一步,将来是虎是猫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太多溺爱反而会害了他。” 符玉清点头道:“哀家明白了,这事哀家自会安排,子茗到了军营中,自会有人照应,他和训儿从小交好,将来希望他能成为训儿手下的一员大将。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徐皓月沉声道:“还有一件便是臣如何退隐之事,刚才说过要借一个人之手退隐,这个人和臣的恩恩怨怨纠缠多时也该有个了解,直到此刻臣知道他还是想要报仇的。臣自会安排好一切,但需太后配合臣行事,这样臣既能了解这段恩仇,也不会让臣的退隐落下口实,让人以为是大周刻薄寡恩,更不会让臣的那些部属旧将起疑心。这样就算臣隐退之后,白甲军的部属旧将仍能继续为大周效力,而不会有后患。” 符玉清看着徐皓月长叹一声道:“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看来我的丹书铁劵也是无用的,你算如何布置?那人又是谁?” 徐皓月沉声道:“那人便是前番赵匡胤造反遁水走脱的王文昭,而臣打算诈死从此隐退……”当下徐皓月便将自己昨晚和英若兰商议过的事一一说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六章 鸟尽良弓藏 数日之后,汴梁城上空的天色愈加的干冷起来,积雪早已经化尽,空中没有一丝的湿气,都被干冷的北风吹散了。 大相国寺后院之一的梅清院中,梅花的花苞含苞待放,徐皓月独自一人走过院中石径,到了院中禅房门外,朗声说道:“愧悔大师在吗?故人徐皓月来访。” 禅房门咯吱一声开了,一名独臂僧人单手礼敬道:“徐施主请进。” 徐皓月大步走进禅房,经过那独臂僧人身旁时,笑了笑说道:“想不到小师父你如今也彻悟了。” 那独臂僧人宣了声佛号道:“各人自有际遇,彻悟也是早晚,施主请。” 徐皓月抱拳回礼后走进了禅房,只见房内只有一铺石榻,地上蒲团数个,就再无别物,一个中年僧人正团坐在当中一个蒲团上入定,身上僧袍老旧,心中感慨,上前道:“大师当真清苦。” 那僧人睁开眼来,缓缓说道:“皮囊之苦怎及心性之苦?施主请坐。” 徐皓月一拉衣摆团坐在那僧人对面的蒲团之上,微微笑道:“数年不见,大师身上再无杀伐之气,看来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那僧人摇摇头道:“比起施主大智慧来,贫僧相去甚远。施主的信函贫僧看过了,施主似乎比贫僧看得更加透彻,身居高位、荣华富贵,竟能说放就放,贫僧自愧不如。” 徐皓月摸着鼻子笑道:“大师未免太高看在下了,我只是怕死而已。” 那僧人亦是莞尔笑道:“若施主怕死。天下间便再无不怕死之人了。施主起兵淮南,兵戎尽十载,历经生死磨难,并不是个怕死之人。” 徐皓月轻叹道:“权臣权将最终都会不得善终。大师当年起兵不也是因为这个吗?” 那僧人摇头道:“贫僧当年为权势所迷,只想着成就一番大业,如今想来,所谓成就大业不过是藉口而已,贫僧也只是个放不下权势的俗人而已。施主如今功高震主,掌朝堂权势,正是大展拳脚之时,忽然想要退隐。实在令人费解,或许施主大智慧的确非贫僧所能想及。” 徐皓月沉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回想昔年的白起、李牧、商鞅、韩信、周亚夫。谁人不是功威盛极一时?但最后都落了个身死的下场?” 那僧人点头道:“以施主的禀性,又不肯做彭越、英布这等反复无常的小人,所以只有学范蠡此人,即可功成身退,又不失君臣之谊?” 徐皓月笑道:“正是如此。其实世间之事,谁也不能谋算得全,更无人能保长盛不衰,能够结束乱世我已经心满意足。也不负先帝所托,太后如今已经不需要人扶持也能掌控全局。也是时候退隐了。若强要想着日后如何让大周继续强盛下去,我不是神仙。更加学不了诸葛亮,这些事让下一代人去头痛好了,不放手让他们去做,又怎能让大周保持兴盛?我们这些人总有一日会垂垂老矣的。” 那僧人轻叹道:“正是如此,施主大智慧却是非常人所能猜想。” 徐皓月点点头道:“今日来此便是想在此处和一个人了解一段恩怨,然后借此机会便可隐退。” 那僧人轻叹道:“若是一年之前贫僧知道此人尚在人世,或许贫僧的业火尚不能全消,如今听闻他尚在人世,而且也在大相国寺内为僧,心中反而有些安慰,看来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他如今已然残废,能否宽赦了他的罪业?” 徐皓月摇摇头道:“有些人能够宽赦,但有些人却是处心积虑的要想复仇,这样的人就算再可怜也是不能宽赦的。此人眼中如今只有仇恨二字,大师不知道的事还很多,其实他一早便知道大师身在此处,近日他总算探明了大师之所以能逃过当日处斩之罪,乃是我徐皓月所为。前日他冒险去面见了李重进,道出了我帮大师掉包假死脱罪之事,足见他害人之心从未泯灭。” 那僧人皱眉道:“李重进知道此事?”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此人自从被削了兵权之后,一直在家投闲置散,本来相安无事,但听闻了此事之后,心中波澜又起,李重进此人想借此事扳倒我。” 那僧人眉头锁得更深:“没想到牵扯这人,这人定是想以贫僧未死之事,公诸于天下,让天下人都觉得施主你只是假仁假义,因公而忘私,私放朝廷反贼,这样就算太后也不得不将你入罪,因为你私放的乃是当年造反称帝的赵匡胤!” 徐皓月微微一笑说道:“不错,只要他能将你赵匡胤抓到手中,我便想遮掩也是遮掩不住的,他们今日便会动手,所以我来了此处。” 赵匡胤起身宣了一声佛号,朗声道:“贫僧几年前本就应该死去了,这时候才死,也算让贫僧能够多念了几年经文,稍稍减赎自己的罪业,施主此刻才下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贫僧死而无憾。” 说罢赵匡胤便闭上眼睛,缓缓抬起头来,闭目待死,过了半晌却不见动静,又睁开眼来,却见徐皓月望着自己发笑,口中说道:“大师为何觉得我今日是来杀你的?” 赵匡胤双手合什道:“贫僧一生杀人无算,又连累许多无辜将士身死,便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如今只要贫僧一死,李重进他便不会再有借口,以贫僧一命换这么许多人的命,最为合理。” 徐皓月哈哈笑着站起身来:“我既然要归隐了,就不能留下后患给太后和小皇帝,李重进既然有心扳倒我,便是心中还想着掌握大权。图谋不轨,我走之前如何能留下他?今日我要杀的是李重进和王文昭两人,大师已经是化外之人,不应牵扯这些俗事之中。” 赵匡胤摇摇头苦笑道:“施主何苦为贫僧再多造杀业?” 徐皓月也摇摇头道:“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大周。”说罢缓缓步到门边道:“李重进他们一会儿就到,我在隔壁禅房等候。”说完便开门离去。 赵匡胤合什长叹一声道:“阿弥陀佛,何苦如此?”说罢又坐下身,安然念起经文来。 一顿饭工夫之后,禅房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不少人涌进小院来,跟着禅房门被人一脚踢开来,十余人都是寻常家丁打扮。手执兵刃冲进禅房来,一人紫袍玉带,哈哈大笑着走了进来,身旁跟了个手拄拐杖的貌丑僧人。这两人正是李重进和王文昭。 李重进指着赵匡胤道:“赵匡胤,没想到你没死躲在这里,看你如今还能躲到哪里去?” 赵匡胤睁开眼来,坦然道:“阿弥陀佛,施主认错人了。世上已经再无赵匡胤此人,只有愧悔和尚。” 李重进哈哈大笑道:“赵匡胤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何况你的容貌并未大变,你以为出家做了和尚便能抵消造反谋逆的大罪了么?这次连帮你法场掉包的那人我也要一并除去!给我拿下!” 李重进手下十余名家丁正要动手。禅房两侧墙壁只听轰的一声竟然倒塌了下来,两侧的墙后竟然隐藏了数十名白甲军士。正是徐府的白甲亲卫,只见英吉当先冲了过来。手中长刀森森立时砍到一人。 李重进大惊,当即也拔出腰间长剑,喝命手下抵挡起来,但他手下家丁不及白甲亲卫人多势众,也不及白甲亲卫武艺高强,厮杀片刻之后或死或降,只剩下李重进和那丑和尚兀自在顽抗。 李重进一见白甲亲卫就知道自己中了徐皓月的诡计,一边拼死舞剑厮杀,一边怒喝道:“徐皓月!你这个小人!你私放赵匡胤,难道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了吗?” 一道剑光闪过,李重进手上长剑落地,徐皓月手持长剑已经架在李重进喉间,淡淡的说道:“你想借赵匡胤之事扳倒我重新上位,但是可惜啊,太后已经不再是昔日那个不懂事的女子了,今日我便最后出手一次,替她除掉你这个隐患!” 跟着那丑和尚也被英吉打落拐杖,周身都被刀剑架住,怨毒的看着徐皓月,口中嗬嗬的却是说不出话来。 徐皓月看了看英吉,缓缓道:“快些安排吧。” 英吉大声领命,一挥左手,手下白甲亲卫将俘虏的家丁尽数杀死,跟着他走到石榻边到转刀柄重重的在地上敲了敲,只听轰的一声,石榻边的地面忽然陷了下去,露出一条地道来,过了片刻只见英若兰从地道内手执火把爬了上来。 李重进和王文昭二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只见英若兰走上前来对徐皓月说道:“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只见地道内又出来几人,都提了一个个的黑色罐子,跟着到禅房内四处泼洒起来,那气味一闻便知道是火油。 跟着英吉一声低喝,一众白甲亲卫带着赵匡胤和那独臂僧人悉数从地道退走,只剩下英吉几人看着李重进和王文昭。 李重进看了哈哈大笑起来:“好你个徐皓月,竟然想到如此恶毒之计,借我来诈死退隐。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事事都能洞悉先机,提前布置?” 徐皓月淡淡的说道:“我不是神仙,但我运气很好,内子十天前偶然在大相国寺见到王文昭,他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他对英秀依母子的神情出卖了他,内子派人查探之后,最终查出了端倪,之后一直有人跟踪王文昭,而你李大将军身边我也早就安排了风语堂的眼线,你和王文昭见面之事,我也探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就将计就计了。为将者,首重用间,探子细作其实我从淮南就开始培植,在京的官员我都有监视,并非独你一人。” 李重进仰天大笑道:“好好好,死在你手里也不冤枉,只怪我太不小心,还道自己行事隐秘,原来一直都在你的鼓掌之中,老子的命只能自己来取!”说罢猛然握住英吉架在自己颈中的长刀狠狠一拉,登时划破了自己的咽喉,直挺挺的倒地气绝而亡。(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七章 诈死寻退隐 李重进自杀身死,众人都是惊呼一声,徐皓月看着李重进的尸身长叹一声,心中暗道:“记得后世历史上你起兵反宋,最后还是兵败自杀,想不到如今还是逃不过这个宿命。” 跟着徐皓月转过头来,手中长剑指着王文昭冷冷的说道:“你还有何话说?”跟着哼了一声道:“我忘了你已经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王文昭忽然开口说话了,但他的声音甚是嘶哑,不细细分辨几乎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只听他结结巴巴嘶哑的道:“成王败寇,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又何妨?”原来王文昭将养了一年多,咽嗓恢复了些许,但他不愿与人说话,是以都没人知道他已经能说话了。 “我司没关系,只希望你能善待秀依和我儿子林宇。”王文昭嘶哑着声音说道,那声音比铁铲刮砂锅的声音还要沙哑难闻,“等我儿子长大了,让他学这本枪法,但不要告诉他身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来,递给徐皓月。 徐皓月微微一鄂,接过一看,却是王文昭自己手书的王家双枪枪法,有些疑惑的道:“难道你不想认回儿子?” 王文昭沉闷的狞笑起来,脸上五官挤做一堆更是恐怖,那刺耳沙哑的声音道:“若是我今日成功,我一定要认回儿子,但我今日事败,那就作罢。我不想儿子知道有个如此不中用的父亲!” 徐皓月冷哼一声道:“当年你伤我妻子,害得她差点身死。还害死了英二庄主、三庄主,还有英家上下多少老弱无辜,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 王文昭磔磔怪笑道:“原来你和我都一样是忘不掉仇恨的可怜人而已!我自己了断便了!借剑一用!” 徐皓月摇摇头道:“给你剑太过危险,你放心上路吧。你儿子将来成就一定会超过你的。”说罢手中长剑轻轻一送,深深的插入了王文昭的胸膛,至死王文昭双眼之中仇恨的火焰都没有熄灭,直到双眸变得黯淡无光,依旧是那般的阴沉。 看到徐皓月亲手杀了王文昭,英若兰的泪水潸然而下,喃喃祝祷道:“二叔、三叔,英家各位兄弟姐妹。你们安息吧,害死你们的贼子已经身死,大仇已经报了……” 徐皓月扔掉手中长剑,心中一阵轻松。多年压在他心头的仇怨总算是消散了,想起王文昭死前说的话,想来自己也就是一个忘不掉仇恨的人而已,原来仇恨真的如此可怕,可以十年二十年这样恨下去。 杀了王文昭之后。地道送来一男一女两具尸体,都是从义庄寻来的,两具尸体各自穿了徐皓月和英若兰的衣服、饰物。 一切布置停当之后,徐皓月拍了拍英吉的肩头。微微笑道:“好了,我和小姐要走了。之后的事便交给你了。” 英吉眼眶红了起来:“姑爷,小姐。今后还能再见你们么?” 英若兰低声道:“姑爷不能没人照顾,我是一定要跟着去的,姑爷和我走后,你们就回英山城居住好了。我和姑爷游历大江南北,有时候会回英山看你们的。” 英吉嗯了一声,带着剩下的几名白甲亲卫向徐皓月和英若兰躬身行礼,望着徐皓月拉着英若兰的手跳下地道远去,跟着地道内传来搬运泥土的声音。英吉带着人将地道填实后,命大家退出屋去,跟着打着火折子,一把火将禅房烧了起来。 英吉掩上门走出屋后,冲着手下道:“快去禀告东京府尹,就说大将军被仇人王文昭劫持,命官府速派兵马到来。” 望着冲天的大火燃起,英吉长出了一口气,猛然屋内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传来,屋外的英吉等人都被气浪震倒在地,众人面面相觑,英吉怒骂道:“谁***放了轰天雷?”众亲卫都是摇头,跟着英吉才想起来,一定是王文昭这狗贼身上绑了轰天雷,还好适才徐皓月没有给他剑,否则让他抽空点了身上的轰天雷,屋内的人只怕没一个能跑的。但又觉得不对,王文昭被擒前后拼死点火的话,也不是没一点机会,或许王文昭最后放弃了同归于尽的念头,总之他到底为何最后一刻放弃了这个念头已经没人知道了。 当日大相国寺的爆炸声震惊了整个汴京城,事后官府迅速封锁了大相国寺,大理寺、刑部、兵部纷纷派出官员侦审此案,最后察明乃是当年造反叛贼王文昭意欲报仇,在禅房内布置了火油和轰天雷,趁大将军徐皓月和他夫人到大相国寺听愧悔大师讲经之时,引燃火油、轰天雷行刺。适逢重臣李重进也道寺内进香,意欲搭救却不想也一同葬身火海之中。 本来此案疑点甚多,但徐府家将、大相国寺的和尚都是众口一词,加上太后符玉清亲自到现场看了之后,也采信了这个说法,所以上下一致都如此定案。 数日后汴京城内全城缟素,太后符玉清下旨以亲王礼制厚葬之。出殡当日,全城素白,数十万军民百姓哀哭不止,送别了大周这位不败战神。 站在宫城的门楼之上,眼望着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出城而去,符玉清长叹一声,手中抚着一本书册,喃喃说道:“你留下的风语堂哀家会善用的,想不到原来你连哀家身边都安排了人手,要是你真想取而代之,哀家就算再会掌握人心也是无用的。还好你真是个忠义之人,祝你一路顺风吧。” 徐皓月死后,符玉清将他身上的重权悉数收回,亲自总揽大局,选贤用能,治理国家,直到数年后柴宗训亲政,才将朝政交给柴宗训,自己则幽居深宫之中,直到终老。符玉清当政之时,大周政局平稳,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经历了战乱的天下得到数年休养生息的时间,为日后大周的强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并多次在柴宗训当政出现失误的时候力挽狂澜,死后谥号为仁端肃弼天祚圣皇太后。 而符玉清之后听徐皓月的话,对于儿子柴宗训并没有太过强势管教,只是淳淳善诱,母子关系一直和顺。柴宗训亲政之后,自恃国力强大,出兵讨伐吐蕃、西昌回鹘等西域各国,手下有名将杨业、曹彬、潘美以及后起之秀徐子茗、**宇、秦翰等将,果然开疆拓土远至西域,扬大汉雄威于域外。但在他讨平高丽国之后,大肆扩建水军,以二十万兵马跨洋讨伐倭国,却想不到大军远渡遇上台风,全军覆没。 大周受此打击,精锐尽丧,损失名将曹彬、潘美等人,域外各族一时间蠢蠢欲动,柴宗训深受打击。危急时刻符玉清又在出山,力挽狂澜,稳定局势,激励柴宗训,终于帮助他渡过了这段极为困难的时期。之后大周罢兵,交好各国,休养生息二十年后,在柴宗训五十岁那年,又再次出兵讨伐倭国,这次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之后,大周兵马顺利占领倭国。跟着大周又攻取中南半岛,将势力范围扩大到了东南亚。 自此大周版图已经冠绝天下,柴宗训卒于五十六岁,死后谥号毅武孝仁文皇帝,庙号周太宗。 …… 当日徐皓月和英若兰离开地道之后,便即乔装上了马车出城。到了城外码头,却见童虎头、童银姑、刘小惠、英凝雅、英秀依等人都在船边等候。 徐皓月和英若兰上到前来,众人都是依依不舍。童虎头上前黯然道:“先生,走水路可以一直回到淮南的。” 徐皓月点点头,看着众人,心中也有些难过起来,跟着强笑道:“大家别担心,我和夫人会回英山的,到时候你们南下便可,我们又不是不见面了,你们只是现下还不能离开京城而已,等事情过去了,你们再回英山便了。” 童银姑走上前来哭泣着说道:“徐大哥,你答应我,等我回到英山,你一定会在英山等我。” 徐皓月重重的嗯了一声道:“这是自然,每年正月上,我和夫人都会回英山和大伙过年,没有琐事在身,是何等轻松畅快啊。” 童虎头苦着脸道:“先生,我还有军职在身,到很羡慕你,想去哪就去哪啊。”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了起来,英凝雅捏了童虎头一把,低声道:“有我在你身边,你叫什么苦?” 徐皓月呵呵笑道:“这样吧,虎头有军职在身,只能留在京城,凝雅定然是要跟随她夫君的,秀依要留在京城照顾**宇,还有谁要留下?” 英若兰看着刘小惠笑道:“小惠妹子要留下来陪她的王子襄。” 刘小惠脸上一红,低声道:“谁要陪那人?我留下来照顾子茗,他不知道老爷和夫人是诈死,一定会伤心的,但他现下还小,怕他说了出去,只能等他长大了再告诉他了。” 童银姑望了望众人,皱眉道:“那么说到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回英山了?” 正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飘然而至:“还有老道我也要回英山,这护国法师做得气闷得紧,银姑小丫头,到时候老道同你一道回去!”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穿着道袍飞奔过来的孙庭运,见他跑得急了,头顶的帽子都歪斜着,众人都是大笑了起来,笑声直上云霄久久不散……(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八章 昔日真相情 初春的寒江之上,冷月幽寒,依然料峭的春寒迎面扑至依旧那般的寒冷。 徐皓月站在船头望着半空中的冷月,心中还在回想着几天前回到英山发生的事…… 原来徐皓月和英若兰、老道士孙庭运自汴梁回到英山,英仲高、孙芜玉自然是高兴万分,相诉别情之后,英仲高却收到了皇甫继勋送来的密信。 自从徐皓月归周之后,皇甫继勋一直便是徐皓月在南唐安插的棋子,这封信送出之时,皇甫继勋尚未收到徐皓月诈死的消息,所以还是按着原来的渠道,通过英家商道将信送来。 这次皇甫继勋来信说了两件事,一件便是南唐朝堂之上因为大周对蜀汉用兵一事争执不休,林仁肇等主战派力主援南汉,以免唇亡齿寒,而徐铉等人却力主作壁上观,或者直接出兵帮助大周,以示交好。双方都是争得面红耳赤,李煜虽怯于大周讨伐辽国的兵威,但也忧心南汉一亡,南唐也将步其后尘,所以举棋不定。 而另一件事却是说大周后周宪久病不愈,已经病入膏肓,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英若兰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倏然不乐起来,周宪向来是她的闺中密友,前面风语堂也送来过消息,只说周宪病了,但没想十余天后竟然已经药石无灵。 徐皓月宽慰了几句,扭头看了看孙庭运,这老道不是医术高明么?徐皓月便打起了他的主意来,没想到这老道只顾逗弄孙芜玉的一双儿女玩。不理会徐皓月。 到了晚间,徐皓月到孙庭运的屋内找他,这老道却不在屋内,徐皓月找下人问了才知道老道士去了后山。徐皓月有些纳闷这老道去后山做什么?当下便往后山而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岳父英铁毅。 到了后山松林内,老远便听到孙庭运在和人说话,而另一人竟然是英铁毅! 徐皓月心中正高兴,英铁毅也在便好了,但才走了几步,只见眼前不远处,一道妙影闪过。心中暗道不妙,那身影熟悉无比,却是妻子英若兰! 若兰怎么会在此处?徐皓月转念一想也明白过来,定是她担心周宪的病。也是连夜来求孙庭运,饭后英若兰就说要到筑兰雅阁去拿些书册,便是瞒着自己来找老道士了。想必是她到了老道士屋外,跟着老道士来到后山。 徐皓月蹑手蹑脚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英若兰。英若兰骇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转头见是徐皓月放下心来。徐皓月嘘了一声,低声道:“听听他们说什么。” 英若兰点点头,面容上满是又惊又喜之色。想必是乍见父亲还活着,心神激荡不已。见她凝神倾听。眼眶却是红红的,徐皓月微笑着。大手轻轻握住她的柔荑,却觉得她的小手轻颤,显是极为激动。 “你师父去世了?!”英铁毅大声惊呼道:“什么时候的事?” 孙庭运轻咳一声叹道:“上次离开淮南时,英庄主你让贫道去找我师父,我那师父云游天下,行止不定,贫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师父的下落,不过很可惜,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寿尽登仙了。” 原来这老道和老酒鬼是认识的,而且两人还见过面了,但两人都瞒着自己,徐皓月这时想来才明白过来,这孙庭运的师父一定就是当年帮英铁毅批命和诈死的老道士,孙庭运当年还年轻说不定也参与了其事。 英铁毅这些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精神还是极好,但听了这个消息,一下子好像苍老了不少,无力的叹道:“人始终还是躲不过这一关,那件事一定是没有下文了。” 孙庭运却摇头道:“英庄主想问之事便是当年师父他老人家为英庄主你批命之事,师父虽然登仙,但却留下了一封信函,这信函我已经看过,英庄主和英小姐的命格的确刑克,不过信上说了另一件事,是师父临终前写下,师父他老人家只怕他一死,世间在无人知道此事真相,对英庄主、英小姐都是不公平的。” 英铁毅奇道:“信上说了何事?” 孙庭运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有些犹疑的道:“贫道思虑多次该不该将这封信给英庄主看,但最后还是决定应该将信带回英山,英庄主和英小姐才是当事之人,有权知道此事的始末。” 英铁毅满面狐疑之色,接过信函后,晃亮火折子看了起来,只看了几眼之后,英铁毅面色大变,手中的火折子和信函都落到地上。 月光洒下,只见英铁毅面上满是愤怒、不甘、激动等等神色,浑身颤抖不已,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孙庭运轻叹道:“当年英庄主吞并八十一寨响马,杀人无算,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到英山,听闻此事,便上武王山庄来想要规劝英庄主。不想听闻了英庄主九次夭折儿女之事,便托言英庄主杀业太重,只有收起杀心,才能得有后嗣。后来庄主你依言而行,尊夫人倒是生下一个女婴,师父听闻后也很高兴,便道山庄探望。不想当日在英山脚下捡到一个女婴,此女当时刚好足月,师父便抱着女婴一同到庄山,也想求些米汤想要救活这女婴。” “那日师父抱着女婴到了山庄之后,却发现尊夫人独自抱了孩儿的尸身在院中哭泣,原来令千金意外身故了。当时师父当心庄主你知道女儿夭折,会不信师父的话,甚至会狂性大发,重操旧业,而尊夫人心忧庄主你经历九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两人都是彷徨不已。当时尊夫人见到师父怀中的女婴,便和师父商议将女婴交给她抚养,将女儿夭折之事遮掩过去。尊夫人是怕英庄主知道女儿又在夭折,经受不住第十次的打击啊。此事怪不得尊夫人,” 孙庭运的话语虽轻,但却不啻一阵惊雷,震得英若兰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徐皓月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英家大小姐居然不是英铁毅的亲生骨肉,而是孙庭运的师父在英山脚下捡到的女婴。徐皓月忽觉身上一沉,却是英若兰无力的瘫软在自己怀中,此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妻子,只得紧紧的抱住英若兰颤抖的娇躯。 英铁毅老泪纵横,抱头蹲在地上痛哭起来,只听孙庭运道:“此事只有师父和尊夫人知道。师父云游天下,也无力照顾一个女婴,当下便答允了尊夫人,两人将各自怀中的婴孩交换了。师父将令千金的尸身带出,按着尊夫人的吩咐,将她葬在天堂寨英家的老寨祖坟之内。尊夫人之后独自一人守着这个秘密,一直郁郁寡欢。” “十多年后师父到英山看望那女婴,那女婴已经长大成人。师父看出这女婴的面相却是会刑克父母长辈,庄主的几个妻妾已经相继离世,见庄主你一直行善,不忍这女孩将你克死。便打算将实情托出。但与尊夫人商议此事的时候,尊夫人不忍心说出真相。更不忍心见到养育十多年的女儿被赶出庄去,更加担心庄主你会沉受不住此事。便央求师父另想办法,将此事瞒下去。师父思来想去,只能反过来,托言是庄主你和尊夫人刑克家人,想让你和尊夫人避开去,但尊夫人不愿意离开英小姐,而且她心中对庄主愧疚,最后师父只是说了庄主你刑克。” 和英铁毅一样,英若兰的泪水也已经沾湿了前襟,徐皓月只是紧紧的抱着她,脸颊轻轻的贴着她的额头,更加不知道说什么好。 孙庭运缓缓说道:“之后尊夫人病逝,庄主你担心再克死女儿,便找来师父替你出主意,那时候我已经是师父的徒弟,之后的事贫道也参与其中。庄主诈死离开,总算逃过一劫,不过贫道却留在了桃花村,这也是师父安排的,让贫道照看着英小姐。师父临终将此事写下,贫道将这二十多年前的真相说出,此时英小姐已然打算和徐皓月游历天下,庄主你可以回武王山庄了。” 英铁毅大哭数声,猛然站起身来,一只手紧紧扼住孙庭运的咽喉厉声喝道:“一个谎言就骗得老夫在此间隐居二十多年,这便也罢了,为何要如此残忍,还要将此事说出来?!” 孙庭运被扼住咽喉,吃力的道:“贫、贫道,已经说、说了,庄主是当事之人,该当知道真相,师父骗了你,心中不安了一辈子,但没有勇气说出来,贫道知道此事后,不敢再欺瞒下去,徐皓月那小子说得对,做人当以诚信为先,师父骗你是他不对,贫道替他来还债,庄主你杀了贫道吧……” 徐皓月一时间无语了,诚实固然重要,但有些时候不知道反而比知道幸福,孙庭运这老道这般一弄,让英铁毅如何面对? 正想间忽觉怀中一松,英若兰挣脱他的怀抱,哭着奔了过去,“阿爹!”英若兰哭泣的喊声让英铁毅手上一顿,回头望着这个自己一直当亲生女儿的英若兰,顿时只觉得身上的力道被人抽空了一般,缓缓的松开了手,跟着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英若兰上前紧紧搂住英铁毅哭道:“阿爹,你永远是我的阿爹……” 徐皓月快步赶来,蹲下身看着老泪纵横的英铁毅长叹一声道:“老酒鬼,你是个好汉子、好丈夫、好父亲,虽然若兰不是你亲生的,但你倾注的亲情比若兰的亲生父母还要多,所以你是个真汉子。尊夫人和孙道长的师父虽然骗了你,但两人都是出于好心,而且两人都已经过世,想必他们这一辈子也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特别是尊夫人,临终前还要守着这个秘密,那要沉受多大的痛苦?这件事之中,没人能开心,但活着的人却要体谅逝者的苦心,难道知道真相之后,你便不认自己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了么?” 英铁毅怔怔的望着哭得雨带梨花的英若兰,想起英若兰小时候可爱的模样,更想起若兰母亲临终前那愁苦的样子,顿时明白了徐皓月的话。真相其实折磨的不是不知情的人,而折磨的是守秘密的人,或许英铁毅真是杀孽太重,一生没有子息,但若兰的母亲和孙庭运的师父却给他带来了英若兰,一个谎言带给自己二十多年的亲情快乐,很值得了,这都是用知情人的愧疚换来的…… “若兰,你永远是阿爹的好女儿!”英铁毅大哭着将英若兰紧紧的抱在怀中,舔犊之情让徐皓月和孙庭运都是默然动容。压在英铁毅心中二十多年的郁结解开,和英若兰的父女之情更胜从前,所谓的真相在亲情面前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天明之后,英若兰带着英铁毅回到了武王山庄,山庄上下都甚为惊奇,英仲高又惊又喜之下,便想要将庄主之位让给英铁毅,但英铁毅坚辞不受,他只道英仲高做庄主很好,他已经年老,只想陪在若兰母亲坟旁,安养天年便了。 陪伴英铁毅住了几日之后,这天英铁毅偶然风寒,让英若兰吓了一跳,虽然孙庭运都说了英铁毅并无大恙,但英若兰生怕自己刑克了英铁毅,便说要和徐皓月外出游历,又请孙庭运南下给周宪看病。英铁毅也明白这是女儿的孝心,只得含泪答应。 当下徐皓月和英若兰便收拾行装,同孙庭运一道望庐州而去。过了庐州之后,三人便乘了英家行商船往金陵城而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九章 徒增笑料耳 “妹夫,你真打算和孙道长一道进宫给周后治病?”英仲高的话语打断了徐皓月的回想,他回过头来,只见英仲高走近前来皱眉道:“虽然你已经诈死退隐,但若是被唐廷的人认出来,只怕会有危险。” 徐皓月微微一笑道:“若兰和周宪自小要好,她想去看看病重的周宪也是人之常情,我们扮作孙道长身边的道士,加上有皇甫继勋兄弟照料应该没事的。” “况且老道我的易容之术也不是吹牛的。”孙庭运笑着走出船舱道:“只是要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扮作老道身边的小道士,大将军就不怕掉了面子?” 徐皓月脸上一黑,皱眉道:“你从来都是徐皓月这小子这样称呼我,我的面子在你那早就荡然无存了吧。” 孙庭运哈哈大笑起来,跟着说道:“你也进来帮忙吧,若兰从前倒是跟我学过几手,扮作老道的跟班没问题,倒是你有问题,到时候要是你连煎药、取药什么的都不会,才会露出破绽来。”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那好,道长师父,您先请。” 孙庭运腆着肚子,呵呵笑着大摇大摆的先进船舱去了,徐皓月和英仲高也跟着进去。 到了孙庭运的船舱内,只见英若兰正在捣药,屋内一大股浓浓的药味。地上药炉内正熬着药汤,那汤色浓稠呈深绿色,孙庭运上前舀起汤药看了看。点点头道:“这榉树汁苗疆一带是用来给死人化妆的。涂了之后能掩盖尸斑,常人涂了面色会变得有些蜡黄。” 徐皓月呃了一声道:“这就是你说的易容之术?” 孙庭运拉过徐皓月坐下,用面巾替他擦拭干净面部,一边道:“废话少说,待会儿让你看看我的手艺。” 跟着便将榉树汁盛出,用面巾沾了涂在徐皓月脸上,英若兰笑嘻嘻的托着一个木盘站在一边,上面还有胡须、黑色的膏药等等物品。 孙庭运便在徐皓月脸上捯饬起来,徐皓月只觉得脸上多了很多东西。 过了片刻孙庭运拍拍手笑道:“大功告成。” 英仲高满脸惊讶的取过铜镜给徐皓月一看,就连徐皓月自己也吓了一跳。只见镜中印出一个蜡黄面皮汉子的模样来,唇上唇下都是浓密的胡须,两鬓的长发垂下,颧骨上还有一大颗黑痣。上面竟然还有几颗黑毛。 孙庭运起身取过一领道袍和道冠给徐皓月换上,再一看哪里还有徐皓月的半分摸样? 徐皓月暗叹道:“古人的化妆之术还是很了得的。” 众人都是赞叹不已,孙庭运得意洋洋的又给英若兰化了妆,英若兰摇身一变却变成了一个黑脸的道士来。 最后孙庭运将道袍交给徐皓月低声道:“你娘子的脸倒是变了,可身材没便,待会儿记得给她缠胸裹腰,这船上没有女子,只有你帮她了。”说罢哈哈笑着拉着英仲高出了船舱。 英若兰兀自看着镜子发笑,笑问道:“道长和你说什么?” 徐皓月笑道:“道长说你脸上虽然妆扮了,但身姿还在。要我帮你缠胸裹腰。” 英若兰啊了一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若非化了妆扮看不出来,否则她一定是脸红了的。 徐皓月奇道:“都老夫老妻了,你怎么还害羞?” 英若兰低声道:“你现在好像另一个人一样,所以觉着别扭。” 徐皓月哈哈笑着便上前来解她的衣服,英若兰惊呼一声,徐皓月手脚麻利的便给英若兰将丰满的胸部缠好,又在腰间加了软垫,跟着替她换上道袍。再一看便是一个黑色面皮、虎背熊腰的道士,哪里还有半分英若兰的模样? 一切弄妥之后,天色大明,船只也到了金陵城外的商舶码头,徐皓月、英若兰、孙庭运三人便要上岸。英仲高拉住徐皓月和英若兰道:“船队要在金陵逗留三日,三日后你们还到这里。我在此处接应,要是有什么危险,你便放这个冲天响炮,我在城内也有人接应。” 徐皓月点头应了一声道:“不用担心,有皇甫兄弟在内,你们在外,不会有事的。” 三人离了码头,只见码头外皇甫继勋带着一队神卫军骑兵已经在那里等候,看到三名道士皇甫继勋便迎了上去微微躬身问道:“不知三位谁是孙庭运孙道长?” 孙庭运微微一笑上前道:“贫道正是。想必阁下便是皇甫将军了,这次托您举荐,贫道才能入宫看症。” 皇甫继勋急忙一礼道:“道长德高望重,早年在淮南爆发瘟疫之时,四处奔走,活命无数,后来又被大周封为国师,医术至高,声名遍传天下。这次在大周挂冠归隐,肯到我大唐来,才是我等的荣幸,陛下听闻道长前来几欲倒履相迎,小将在此迎接也是与有荣焉。” 徐皓月瞪大了眼睛,这花花公子几年不见居然变得文绉绉的,很是奇怪起来。 皇甫继勋又看了看三人,低声问道:“孙道长,不知徐大将军在何处,他给小将来信说他也会进宫的。” 徐皓月低声笑道:“皇甫兄弟,我在这里。” 皇甫继勋吃了一惊,呆呆的看了徐皓月半晌才叹道:“连我也认不出徐大将军来了,旁人如何能看得出?想必是孙道长的妙手替徐大将军改了容貌吧。” 孙庭运皱眉道:“容貌虽改,但话音相同,要少说话,被旁人瞧破了,极为不便。” 徐皓月心中一凛,这老道说得对,自己重回金陵城,这城中可是有不少老熟人的,当下应了一声,皇甫继勋便引着三人上了马车。径直往金陵皇宫而去。 沿途徐皓月在马车上看了金陵城。这金陵城显然没有从前繁华了,而且显得死气沉沉的,城中随处可见流民、乞丐,徐皓月看了一会儿,不禁皱起眉头来。 英若兰轻叹一声道:“风语堂从前传来的各地消息中提到过,唐国自从失掉了淮南之地,淮上盐场皆失,每年又要进贡大周茶丝,还要多养兵马防备周边诸国,国中日益穷困。唐廷便以茶丝盐摊派百姓收取重税,苛捐杂税之多令人瞠目结舌,就连编个渔网、纳双草鞋都有税目,百姓们早已经不堪重负了。” 徐皓月嗯了一声道:“这个消息我也看过。只是现在亲眼见到了,还是有些吃惊。金陵城乃是一国之都尚且如此,其他地方的惨况可想而知。李煜这是杀鸡取卵、涸泽而渔啊,越是这样,唐国覆灭的越快。但易地而处,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唐国范的错误太多了,以致于积重难返,外忧内困之下,谁也没有办法了。” 英若兰叹口气道:“这些事已经和我们无关了。过些时候我们大周一定会发兵南下,唐国平定之后,符后一定还会用你的遗策安养唐国百姓,相信那时候唐国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徐皓月微微一笑道:“但愿如此,我之所以在此时退隐,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我不愿意让唐国在我手中覆灭,不愿李煜向我乞降。” 英若兰轻轻靠着徐皓月的肩头道:“你呀,就是太过仁义了。” 孙庭闭着的眼睛眨了眨,运轻咳一声道:“留心些。两个道士在车中卿卿我我的成何体统。”徐皓月和英若兰相视一笑,都觉得两人的面目甚是好笑,两人这一笑更让孙庭运不自在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三人跟着皇甫继勋进到皇宫之中,出来引路的近侍将四人径直引往澄心堂。在澄心堂内,徐皓月和英若兰又见到了李煜。 李煜此时正在澄心堂内作画。一旁还有十数名乐师奏乐,几年不见李煜早已没了当年的稚气,相貌更加丰神俊朗起来,身上衣饰华贵,只见他提笔再书画上写了几笔,跟着又提起一只酒壶大大的喝了口酒,跟着笑道:“湘娥啼竹**愁,李凭中国弹箜篌。好诗、好画、好酒,哈哈哈。” 见他这般形骸放浪,徐皓月暗暗叹息起来,如今唐国窘困,周后又卧病在床,李煜却还有心思吟诗作画饮酒,他此刻哪里还有一个国君的模样?在徐皓月眼中,李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风流才子而已,才子皆薄幸,看来这句话还真是没错。 英若兰见此情景也是气得身上轻颤不已,徐皓月轻轻碰了碰她,低声道:“小心露了行藏。” 近侍上前通禀后,李煜才挥挥手道:“带孙道长他们到皇后那边去看症吧,朕还有要事,治好了皇后,朕自然重重有赏。” 徐皓月心中又凉了半截,起初他还抱着一丝希望,或许李煜便是因为国事家事愁字当头才要寄情于诗画酒中,但如今看来,他已经变了,纸醉金迷的生活让他彻底迷失了方向,他也只配灭国后写些诗词抱怨一下,那些诗词不乏名作,但在徐皓月真正了解李煜的为人之后,现下再来回味那些诗词,也只是徒增笑料耳。 跟着近侍离开澄心堂,皇甫继勋和那近侍依旧在前引路,徐皓月和英若兰走在后面,忽听英若兰愤愤不平的低声道:“想不到这李煜现在变得这般不堪,难怪周姐姐病重一直不愈,原来她夫君都没将她的病放在心上。” 徐皓月长出一口气低声道:“待会儿有机会和周宪说话,你可千万别说实情,皮囊之苦远远比不上心性之苦啊。”英若兰默然不语,两人心头都是沉甸甸的。 到了周宪居住的宫殿之外,皇甫继勋便在殿外等候,孙庭运三人跟着近侍进殿,想不到才到殿门口,一个衣饰华贵的女子快步走了出来,看着三人便笑道:“想不到是你回来了啊!” 这女子赫然是永宁公主李芳仪,这句话让徐皓月吓了一跳,自己都装扮成这样了,这小娘们竟然还看得出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章 吾躯归故土 李芳仪脸上浮起娇美的笑容,多年不见她的美貌没有减退,似乎更加有成熟的韵味,但一头秀发还是没有束起,难道这么多年她还没有嫁人?眼见她径直往自己这边走来,徐皓月还真吓了一跳,只是没想到她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看都没看自己一眼,而是奔向身后的皇甫继勋。 徐皓月暗暗松了口气,偏头一望却见英若兰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从前自己拒婚的事英若兰可是知道的,却见她揶揄的一笑,低声道:“没事的,她没认出你来。” 孙庭运回头低声愠道:“少犯嘀咕,跟着来!”英若兰吐了吐舌头,急忙跟了上去,徐皓月走上几步回头看时,只见李芳仪拉着皇甫继勋正说着话,两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浓浓的笑意。见此情景徐皓月心头一松,原来这两人才是一对啊,却不知道两人是怎么好上的,但想着事不关己,便暗笑着跟着孙庭运进殿去了。 却说李芳仪快步走到皇甫继勋身边,笑吟吟的说道:“你这些日子怎么不进宫来了?” 皇甫继勋躬身一礼,笑了笑低声道:“没有徐大将军最近的故事,小将不敢进宫来的。” 李芳仪噗哧一笑道:“其实也不用每次都说他的故事,其实你有别的故事也可以说说的。走,跟我来说故事。”两人说笑着一前一后的离开周宪居住宫殿。 一路上皇甫继勋说了自己从前的几个故事,都是些不怎么出彩的事。但李芳仪却笑得甚是开心。说笑了一回,李芳仪忽然说道:“听你说你自己的事到比听徐皓月的故事好玩得多啊,对了,你既然敢进宫来。是不是徐皓月有什么消息了?” 皇甫继勋笑容消失,有些迟疑的道:“大周那边传来消息,徐大将军被刺客行刺,和他夫人一同葬身火海了,今后不会再有徐大将军的故事了。” 李芳仪啊了一声,花容失色,一股忧愁的神色浮起,走上前几步。却见已经到了御花园的湖边草地之上,她望着湖面的涟漪久久不语。皇甫继勋知道徐皓月在李芳仪心目中的分量,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跟在她身后照看着。 过了半晌。李芳仪才幽幽的说道:“皇甫将军,当你说出他的死讯,我曾今想过我会哭,可是我却哭不出来,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他在我心中永远只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画像而已,我甚至记不起他的样子来了。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只觉得他是个英雄好汉,所以仰慕他、喜欢他。那天就是在这里我见到了他。当时就觉得他和想象当中的不一样。这些年来,虽然每次让你和我说一些他的轶事。但每次我都只是觉得是在听故事,过得越久他就越来越像故事里的人一样。听过就罢了,或许我心底里就没喜欢过他。他过世了,我为他惋惜,为他难过,但却没有为他心痛……” 湖畔的春风袭来,皇甫继勋一身甲胄站在李芳仪身后静静的听着李芳仪诉说自己的心事,长久以来每次皇甫继勋都会耐心的倾听少女说她的心事,开心或是不开心的都有,但今日却是第一次听她说起徐皓月来。 说到这里李芳仪悄然回身,怔怔的凝望着皇甫继勋道:“如今他过世了,故事也终结了,但我如今该怎么办?” 皇甫继勋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我还有别的故事说给你听啊,你想听一辈子都行!” 李芳仪闻言侧头看了看皇甫继勋,俏脸微红,转过身去轻轻的嗯了一声,这一声虽轻,但皇甫继勋却极为高兴。 两人便在湖边欣赏起景色来,虽然没有人说话,但两人周身春风拂过,心头都是暖意融融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甫继勋的陶醉才被身后急促的叫唤声打断:“将军!将军!林仁肇将军带宫外的神武军兵将入宫了!” 皇甫继勋大惊失色,急转身一看,却是自己手下亲信部将,喝问道:“他带兵入宫做什么?难道想造反不成?” 那部将焦急的道:“他有陛下旨意,说是要到皇后居所擒拿重要人物!” 皇甫继勋闻言额头冷汗直冒,难道徐皓月进宫的事走漏了风声?若是李煜知道此事,要拿人也该下旨让神卫军拿人才是,为何要让林仁肇带神武军进宫?难道李煜连自己也怀疑上了? 李芳仪见皇甫继勋面色甚是难看,皱眉道:“皇兄也真是的,皇后那里会有什么重要人物?今日不就是去了几个道士给皇后嫂嫂祈福吗?” 皇甫继勋急智不足,一时间彷徨无计,心中翻来覆去只想着如何能救下徐皓月来,思来想去只有先只会城外的英仲高才行,当下急问道:“如今宫门可曾封锁?” 那部将急道:“林仁肇将军已经派兵驻守了各处出宫要道!” 皇甫继勋恨恨的道:“好个林虎子,做事当真雷厉风行!” 李芳仪急道:“到底什么事,你这般焦急,我能帮上什么忙么?” 闻言皇甫继勋转忧为喜,当下将身上袍角扯下,拔出腰间长剑划破手指匆匆写了几个字,交给那部将,命他贴身收好,又耳语了几句,跟着将李芳仪拉到一边低声道:“公主,那几个道士是徐大将军的好友,为首的是孙庭运道长,从前和你说过徐大将军命孙道长救治淮南百姓的故事,今天你见到的就是孙道长,他本是我邀进宫中替皇后治病的,不知怎么的陛下要拿他,人是我带进宫的,可不能坑了人家。为今之计只有让我的部将送信出去,让与我交好的文武大臣进宫求情,否则林仁肇拿了人之后。说不定会连我也牵扯其中,只有请公主护送我这部将出宫送信,我带人马赶过去先拖延些时候,好歹能保住孙道长性命。” 李芳仪闻言怒道:“皇兄越来越不成话了。皇后嫂嫂病重他不来看望也就罢了,如今请了人来救治,他还要派兵抓人?我一定帮你的忙。” 说完李芳仪便带着那部将往宫外而去,皇甫继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便转身招呼几名跟随的亲卫召集宫中神卫军赶往周宪的居所去了。 到了周宪居住的宫殿外,只见大批的神武军已经将宫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驻守此处的神卫军人手较少,被逼到大殿门口。但数十人都是手按刀柄谨守殿门,没让林仁肇进去。 为首的都将厉声喝道:“林将军,我等奉名驻守此处,没有陛下旨意。你不得擅闯!” 林仁肇大怒喝道:“本将有陛下口谕,你们快些让开,否则治你们抗旨不尊之罪!” 皇甫继勋带人正好赶到,大声喝道:“林仁肇将军,你好大的气势。胆敢带兵直闯皇后寝宫?!” 神卫军兵马到后两边的局势登时紧张起来,双方士兵都是互相瞪视起来,个个都手按兵刃,气氛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的架势。 林仁肇指着皇甫继勋喝道:“皇甫继勋!你食的是大唐俸禄!却不为陛下分忧,与敌国之臣暗通曲款。你当我不知道么?” 皇甫继勋大怒也喝道:“你血口喷人!你假传旨意,才是犯上作乱!” 两人正争执之间。殿内出来一名近侍,战战兢兢的说道:“皇后有懿旨,二位将军稍安勿躁,请二位将军单独进殿来说话。” 林仁肇哼了一声道:“本将已经派人去陛下那里请旨,本将是不会单独进殿的,殿内那人何等诡诈,这等擒贼先擒王的伎俩我怎会看不出来?” 那近侍无奈只得回到殿内,过了片刻后又出来道:“皇后让带话出来,林将军你已经惹下杀身大祸,还是快些进殿,自有话分说。” 林仁肇固执的喝道:“本将忠心报国,怎么会有什么杀身之祸?等到甚至一到本将就带兵进去拿人!” 皇甫继勋冷笑道:“你连皇后的懿旨都不听,还说什么忠心报国?兄弟们都听好了,没有明文圣旨,就不能让林仁肇进殿!” “诺!”神卫军兵将一起大声喝道。 林仁肇也不甘示弱:“兄弟们等圣旨一到,便将一干造反之人拿下!”两边便剑拔弩张的在殿外对峙起来。 说也奇怪,等了半日也不见有旨意到来,原本皇甫继勋惴惴不安的心慢慢的松了下来,而林仁肇越等就越是焦躁。 眼看天色已近黄昏,终于有人高喊着“圣旨到!”径直赶来。林仁肇心中一松,但那人走近一看,却是翰林学士徐铉,见是此人来传旨,林仁肇心头一惊,暗道不好。 果然徐铉摊开圣旨一念,却是李煜直斥林仁肇带兵擅闯宫禁,形同谋反,令各军将其拿下问罪! 林仁肇站起身来面色苍白,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陛下啊陛下,为何你就是不听我言?今日大好的机会一去,大唐便再无出头之日了,哈哈哈……” 皇甫继勋则是大喜,厉声喝道:“陛下旨意在此!神武军诸兵将还不快快放下兵刃?!你们想谋反不成?!” 几声断喝之后,神武军兵卒不甘的放下兵刃,神卫军上前将一众兵将拿下,连同林仁肇一并捆了。林仁肇并不反抗,昂首挺胸,回头望了望殿内高声道:“今日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也相同!” 这时殿内那近侍又出来,对皇甫继勋和徐铉道:“二位大人,皇后有命请让林仁肇将军进殿说几句话。” 皇甫继勋迟疑道:“林虎子可是头老虎,恐惊扰凤驾啊。” 那近侍道:“皇后说,若是皇甫将军不放心可以带着林仁肇进殿。” 林仁肇冷笑道:“我倒要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说!皇甫小儿,你胆子也忒小了。” 皇甫继勋咬牙道:“好,我便同你一同进殿去!”(未完待续。。) p 第三百四十一章 君体也相同 话说徐皓月、英若兰跟着孙庭运进到殿中,近侍入内通禀后,出来引三人进去。 进到内殿,这里虽然所需要的物件一样不少,宫娥近侍也有数十人之多,但巨大空荡的软榻上,周宪静卧其上,此刻在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往日的秀丽,她面色枯黄,双目凹陷,无神的只是看着屋顶。 宫娥们搬过屏风来遮住床榻,隔着屏风周宪的一只玉手从屏风上的小孔伸了过来,孙庭运以丝帕盖住自己的手轻轻搭在上面开始诊脉,跟着轻声说道:“皇后脉象虚滑无力,乃久病不愈之象,贫道和徐大将军、英小姐乃是老相识,不知皇后可想知道二人近况?” 闻言屏风后的周宪略略回过神来,低声道:“愿闻其详。” 孙庭运点头道:“可让左右稍退。” 周宪依言让宫娥、近侍退下,英若兰早已经双眼通红,走近前去低声道:“周姐姐,我是若兰啊,我来看你了。” 周宪啊了一声,挣扎着想要起来,英若兰急忙上前扶起她,周宪细看时却认不出英若兰的容貌,英若兰情急之下便将脸上装扮去掉,脱了道冠,周宪这才认出来,忍不住哇的一声抱住英若兰大声哭了起来。 徐皓月也走上前来低声道:“夫人,我是徐皓月,我和若兰一道来探望你了。” 周宪忍不住低声泣道:“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们不是在汴梁吗?怎么会到了金陵?” 英若兰搂着周宪瘦弱的娇躯柔声道:“周姐姐。我们就是专程来看你的,你这是怎么了?” 孙庭运缓缓道:“周皇后心中郁结难舒,久病不愈以致药石无灵,若能放下心中包袱,老道辅以艾炙针灸或能有转机。” 周宪凄然的摇摇头道:“生无可恋,不如早早解脱。” 此话一出,徐皓月和英若兰对望一眼,都觉得周宪那空洞的眼中当真是毫无生机了。英若兰柔声问了几句,周宪才缓缓将实情说了出来。 原来自从李煜当上南唐国主之后,他风流不羁的本性更加暴露无遗。纵情声色,废於政事,更加荒唐的是他在御苑群花之中建筑一亭,罩以红罗。名唤红罗小亭,装饰着玳瑁象牙,雕镂得极其华丽,内置一榻,榻上铺着鸳绮鹤绫,锦簇珠光,生辉焕彩。只是面积狭小,仅可容两人休息。李煜遇到美貌的宫女,便引至亭内,任意临幸。所以亭中都时时备有床榻、锦衾绣褥等床上用品。 这些事周宪都认了,装作不知而已,但后来李煜愈加变本加厉起来,竟然对自己尚未开笈的妹妹周敏嘉也打起主意来。周宪很是生气,加上这时候周宪和李煜的次子仲宣夭折,双重打击之下,周宪便一病不起。 周宪病倒之后,起初李煜倒是常来看望,但周宪自从产下二子,又病倒之后容颜已经远不及原来清丽。渐渐的李煜也就很少过来,让周宪更加的伤心欲绝。前些日子宫中竟然盛传李煜和自己的妹妹在红罗小亭私会,周宪听闻之后病情更重,几乎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 闻言徐皓月大怒喝道:“什么狗屁风流国主!他上不能安邦定国,下不能悬民解困。就连自己的发妻也能弃之如蔽履,他的良心让狗吃了!他忘了当年夫人你为了完成他一个心愿。不惜甘冒奇险到大周去寻什么琴谱?他忘了他在钟山隐居避祸的时候,只有你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么?如此狼心狗肺的人,亏我徐皓月瞎了眼,还不忍带兵南下攻打他,早知是如此,我便该狠狠的教训他!” 周宪哭得更加厉害,英若兰皱眉白了徐皓月一眼道:“周姐姐已经很伤心了,你别说了。” 徐皓月绷着脸只是走来走去,英若兰安慰了周宪一番,帮着孙庭运先给周宪施了一次针灸。 针灸才施好,便闻殿外乱哄哄的,一名近侍面色惶急的进来禀报道:“启禀皇后,殿外忽然来了很多兵马,为首的是林仁肇将军,说是有陛下旨意,要进来捉拿重要人物。”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徐皓月急问道:“适才是不是有谁来过?” 那近侍迟疑的道:“皇后的妹妹周小姐来过,只是没到内殿,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就走了。” 周宪皱眉斥道:“她来了你们怎么不通传?” 那近侍委屈的低声道:“周小姐到这儿来是从来不用通传的。” 周宪长叹一声,自己向来疼爱这个妹妹,就连到宫里来都是不用那些繁文缛节的,却想不到今日酿成大祸,想来一定是她听到大家说话,去禀告了李煜。 当下周宪急道:“若兰,徐公子,你们快走吧,陛下定是听闻你们在此处,想要拿了你们要挟大周,徐公子你是大周平章军国重事,位高权重,可不能在此有什么损伤的。”她到此时尚不知徐皓月诈死退隐的事,说得急促了引得一阵咳嗽,削瘦的脸上涨得通红起来。 徐皓月安慰道:“夫人放心,我和若兰能进来便能安然出去的,待会儿请夫人让近侍出去看看情形,我自有脱身之策。” 过了片刻后,近侍回来禀报说是皇甫继勋已经带兵赶到,徐皓月沉吟道:“请夫人召唤那林仁肇和皇甫继勋单独进来说话,林仁肇此番甚是莽撞,他想着拿了我便能要挟大周,却没想过李煜可不是一个敢作敢当的雄主,稍后若是有小人进言,林仁肇必定变成代罪羔羊。我敬重他是位忠臣,从前也曾并肩作战,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进我的话去。”皇甫继勋既然带兵前来,定然派人知会英仲高去了。在南唐和英家、徐家、大周交好的重臣不少。英仲高一定会动用这些人脉相救,而且听闻大周使臣曹翰也到了金陵,徐皓月知道他的使命之一便是要除掉林仁肇这个南唐最后的支柱,有此机会林仁肇必定是凶多吉少。 但近侍出去传话后,回来说林仁肇不愿入内,还说是什么擒贼先擒王之策。徐皓月暗暗苦笑,林虎子虽然忠勇,但智计却是不足,看来他性命休矣。 果然等到黄昏时分,圣旨到来。林仁肇被李煜以谋反之罪拿下。当下徐皓月请周宪传令让皇甫继勋和林仁肇进殿,他有几句话想和林仁肇说。 当皇甫继勋押着五花大绑的林仁肇进到殿中,只见殿上只有一个面色蜡黄的道士,林仁肇微微奇怪喝问道:“徐皓月何在?!” 那道士淡淡说道:“林将军别来无恙。我在这里。” 林仁肇虎吼一声径直撞了过去,皇甫继勋制不住他,冲到近前,徐皓月轻轻侧身一让,跟着一推一送,将林仁肇摔倒一张椅子上。 林仁肇喘息着恨恨的看着徐皓月怒道:“徐皓月你这个叛将,我知道打不过你,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徐皓月哼了一声问道:“当年白甲归周是谁人所迫?是谁割让淮上土地给大周求和?这么多年我徐皓月又可向唐国兴兵?林将军你为何这般恨我?” 林仁肇怒道:“你是大周第一权将,大周兴盛了,早晚会向大唐动手的!” 徐皓月摇摇头道:“你不知道我已经退隐了么?再说如今大唐江河日下。自掘坟墓的是你们自己,怪不得旁人!” 林仁肇默然片刻,恨恨的道:“都怪朝中那些奸佞小人!” 徐皓月嗤之以鼻道:“要怪只能怪你们的国主,要不现在我俩便是易地而处了。” 林仁肇怒视着徐皓月但却说不出话来,徐皓月转过身看了看皇甫继勋,缓缓说道:“我虽在殿中没有出去,但外面发生的事,也可猜到一二。早间你定是在澄心堂见李煜,刚好周后的妹妹周敏嘉去见李煜,告诉李煜我在皇后这边出现。你听了之后自然觉得是天赐良机。只要拿住我,便可要挟大周,或是割地、或是求钱粮,以我在大周的声望,定然可以无求不应。李煜担心事后被大周报复。所以你让李煜不用写下圣旨,只做通传口谕。这样将来就算事败,你林虎子一力承担。所以李煜才给了你调动神武军的虎符令箭,是不是?” 林仁肇瞪大了眼睛,徐皓月一番推敲下来竟然丝毫不差,早间的确是自己回京述职,恰逢周敏嘉来告密,说在皇后宫中的道士里有一个是徐皓月假扮的,还说了许多往事。李煜听了之后自然有些心惊,林仁肇觉着是个好机会,便说了这个擒贼先擒王的计策,当时只有林仁肇在场,一番力劝之下,李煜便即答应了。 徐皓月接着说道:“我既然敢进宫来,自然是有所安排的,你一调动兵马,我在外面的眼线自然知道你要对付我,所以将计就计给大周使臣曹翰、大唐重臣徐铉等人带了消息。曹翰、徐铉等人就急忙入宫去见李煜。曹翰去见李煜只会说两件事,那便是正式将我徐皓月于日前被刺客刺杀一事告知唐国,也就是说我徐皓月再也不是大周的平章军国重事了,就算你拿住了我也是无用的。而另一件事就是当年你向李煜献计趁大周北伐之时,突袭淮南之策,大周是要借李煜的手除掉你这个重臣!” 林仁肇默然无语,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徐皓月又道:“徐铉等人到李煜面前,也只会落井下石,除掉你这个主战的政敌,大周如日中天,大破辽国三十万兵马,灭汉破蜀,唐国上至李煜下至群臣,谁又会在这个时候为你而得罪大周呢?当年李璟杀宋齐丘,今日李煜杀林仁肇,都是一样的。所以唐国的坟墓是自己挖掘的,你又能怪谁去?” 林仁肇缓缓站起身来,长叹一声道:“只怪我未遇明主,李煜当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啊。” 徐皓月上前一揖道:“林将军忠勇,不若让我救你脱困吧。” 林仁肇苦笑道:“不必了。我和你不一样。当年你归周是为势所破,但如今我却是带兵入宫,行同造反,再要归周,只会落个骂名而已,唯今我只有一死,将来才能保全忠义之名了。但你如今退隐便能逍遥了么?我还是那句话,今朝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也相同” 徐皓月默默的点点头,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得让皇甫继勋将林仁肇带下去。 林仁肇被皇甫继勋手下带走后,当晚便被李煜派人鸩杀,只因李煜怕他说出实情而已,可怜一代名将便就这样死于狱中。 林仁肇去了之后。皇甫继勋上前道:“徐大哥,你行藏已露,这该怎么办?” 徐皓月苦笑道:“百密一疏,没想到会有个小丫头来坏事,如今我们只好出宫去了,孙道长会留下来给周后治病的。” 皇甫继勋点头道:“小弟这就去安排,大哥和嫂子委屈一下扮作我手下兵士出宫吧。” 徐皓月转身回到内殿,将适才之事一一说了,周宪咳嗽着低声歉然道:“若兰,徐公子对不起。我妹妹不知轻重,胡言乱语,险些酿成大祸,你们千万不要怪她。” 英若兰气道:“周姐姐,你这个妹妹都背着你做出这么丧德败行之事,你还这么帮她?” 周宪摇摇头苦笑道:“这是我的错,当初就不该让她进宫来陪我的。妹妹她不知道事情轻重,定是刚才听到徐公子骂陛下,这才去告状的,她还小真的不知道这么多事的。” 徐皓月叹口气道:“你安心养病吧。孙道长会留下来给你治病,只是我和若兰得走了。” 周宪有些失望的嗯了一声,互道珍重之后,徐皓月和英若兰离殿而去,到了门口回头望时。只见偌大空旷的清冷殿中,周宪孤零零的躺在大床上。清婉的咳嗽声在殿上回响,甚是凄凉。 英若兰忍不住落下泪来,拉了拉徐皓月的手问道:“你知道后世的历史,周姐姐能熬过这一关么?” 徐皓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历史上周宪便是被李煜和周敏嘉的事气得病死的,现在看来历史多半还是会像原来那样发展,自己能做的只是安排了一个孙庭运在她身边而已,当下怔怔的说道:“我不知道,历史已经被我改得面目全非了,或许周后会没事的。”他也只能如此安慰英若兰了。 两人出了大殿,换上皇甫继勋送来的衣甲,扮作神卫军兵士跟着皇甫继勋悄然出宫。 回到码头,英仲高正忧急的在码头上走来走去,见两人安然回来,甚是高兴,便让两人上船。 徐皓月却摇摇头道:“仲高堂兄,我们俩不和船队一起了,你给我们一艘小船,我们要自己到处游历去,跟着船队不方便。” 英仲高劝了一会儿,徐皓月和英若兰都是坚持要单独行事,英仲高只得拨了一条小船给两人。 徐皓月和英若兰换了衣裳,去了装扮后,上了小船,嘱咐英仲高照顾英铁毅,有机会两人会再回英山的。 小船顺江而下,徐皓月在后面掌舵,英若兰在一旁忧心的说道:“你急着同仲高堂兄分开走,是不是担心什么?” 徐皓月点点头叹道:“正是,我退隐之后,若是不露行藏,便不会影响到符后,但如今我居然在大唐的皇宫出现,势必会危及符后和大周,她一定会派人解决掉我这个隐患的。所以我们只能单独走,才不会牵累到英家。” 英若兰嗯了一声,揶揄的笑道:“那晚你不是单独在宫中见她么?她就不能念些旧情?” 徐皓月脸上一黑道:“你又在挖苦我,现在是我徐皓月会危及符后的信誉,她昭告天下说我被刺客刺杀,这边我又在大唐出现,这算什么事?她为了大周一定会派人杀我的。若兰,你后悔和我一起吗?没能让你享受荣华富贵,现在还要一起逃亡。” 英若兰轻轻握住徐皓月的手微微一笑道:“不后悔,我只是后悔当年选婿的时候居然让你难堪了。” 徐皓月轻轻搂住英若兰笑道:“我也曾经让你哭过,算是扯平了。”两人相视一笑,相互偎依着,小船顺江而下,在落日余晖之中,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到了晚间,徐皓月将小船驶到岸边停靠,和英若兰吃了些干粮,正休息之间,忽闻岸边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徐皓月和英若兰对望一眼,都是暗叫一声不好,急忙跳上船去解开绳索要走。 却见一骑飞驰到岸边,马上那人高声喊道:“两位慢走,在下只是前来送信,别无恶意!”(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世事无绝对 那人举着火把飞快驰近,徐皓月定睛一看,这人身形瘦小,说话声音稚气未脱,再近些时徐皓月认出此人竟然是秦翰。()他不在宫中陪伴柴宗训来这里做什么? 见他独自一人上前来,徐皓月放松了手上的竹篙,秦翰到了岸边飞身下马上前道:“大将军慢行,在下有太后密信传来。” 徐皓月奇道:“太后怎么知道我在此处?” 秦翰躬身道:“大将军离开汴梁的第一天,在下就奉了太后懿旨跟随左近,一直跟到了金陵。太后吩咐在下,若是大将军有什么困厄可差遣就近大周官吏相救。今日在下得知大将军冒险入唐廷,后来英仲高英庄主又收到皇甫继勋的求救信,在下便持太后旨意到驿馆见了曹翰曹大人,让他进宫见唐国主的。” 徐皓月恍然大悟,他虽然猜到曹翰一定是去见了李煜,但却没猜到是秦翰让曹翰去的,他是周国使臣身份,说话的分量比徐铉等人重,无论是英仲高还是皇甫继勋都不可能请得动曹翰的。符玉清安排秦翰来保护自己而非要将自己灭口,让徐皓月一阵汗颜,自己这次真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秦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上面漆了火漆封口,交到徐皓月手中道:“太后命在下解救了大将军的困厄之后,将此信交给大将军。” 徐皓月怔怔的接过信函打开来,接着秦翰的火把看了起来。信上字体娟秀。显然是符玉清亲手所书,上面没有文采斐然,到好像平时和自己说话的口气:“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一定才逃脱了一次大难。如今你已经没有了权势在手,你得罪过的人一定会找你算账。既然你已经退隐,就不要太过招摇,我劝你找个地方安心隐居,不要到处乱跑,否则露了行藏,会教我为难的,我不希望最后还是逼着我杀了你。现在我为了大周江山,为了训儿真的会做得出来的。秦翰只能救你一次,稍后他就会回宫复命,你和徐夫人好好的过日子。自己好自为之。” 徐皓月看完信函之后,摇头苦笑起来,教了这小娘们着许多事,最后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行事手法颇和自己有些像啊。看完之后徐皓月将信烧了。对秦翰道:“你回去复命吧,给我带个话给太后,就说她的苦心我知道,请她放心。只此一次,绝不会有下次。也请她多多珍重。” 说完徐皓月和秦翰作别,跳上船去竹篙一撑。小船离了岸边继续顺流东下。 小船行出十数丈,英若兰笑着问道:“太后写什么了?” 徐皓月调笑道:“她说她想我了。” 英若兰笑着拧了徐皓月一下,正说笑间忽觉江上大风骤起,小船开始颠簸起来,天空中浓云密布,徐皓月暗叫不好,沉声道:“看来有大风,我们先靠岸好了,若兰你抓紧!” 话音才落,天空中一个漏斗形的旋风从天而降,徐皓月大吃一惊,这不是龙卷风么?龙卷风应该在空旷的地方,而且需要有地面和天空的巨大温差才能形成,怎么会在这里形成? 徐皓月目瞪口呆的看着,只见那龙卷风降到江水中,形成了水龙卷,飞快的朝小船袭来,徐皓月大叫道:“若兰,抓紧了!”手中的竹篙飞快的划动,但却快不过那水龙卷。 眼看水龙卷快要追至,徐皓月虎吼一声,扑过去紧紧的抱住英若兰,两人没有说什么,能死在一块或许是上天的恩赐了。巨大的水龙卷袭过,将小船卷到半空中,最后四散五裂开来,落到岸边,徐皓月好英若兰却不见了踪影。 秦翰手持火把站在岸边目送小船离开,不想却看到了这一幕,大惊之下急忙呼喊后面的护卫到来,小船落到秦翰身畔不远处,秦翰等人疾奔过去查看,却不见两人踪影。() 等到水龙卷退去后,秦翰一边命人飞报对岸大周水军加派人手来救人,一边亲自带人下水去寻找。 对岸的大周水军大将王环得了秦翰送来的太后懿旨,不敢怠慢,急命水军出动南下搜寻,弄得南唐水军大为紧张。秦翰也没说救什么人,只说是重要人物,因为符玉清给了他严旨,让他守口如瓶。秦翰、王环等人顺流而下搜寻了百余里,一直也没有找到两人踪影,就连尸首也没有找到。七日之后秦翰只得收兵,快马回京复命去了。 当符玉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哭了一天,最后只吩咐秦翰不可再提及此事。秦翰聪明也知道此事不能再提及,便一直守口如瓶下去。 秦翰后来获得符玉清和柴宗训信任,多次领兵出征,官至镇军上将军,成为历史上太监做大将,而又战功赫赫的第一人。后来符玉清特旨赐婚,将汉国小公主赐婚于他,秦翰一直守护小公主直到终老,而两人柏拉图式的爱情也被千古传颂,更被编成戏剧流芳百世。 却说英仲高送走徐皓月两人后,并不知道两人遇上了水龙卷,还道两人游山玩水去了,在金陵逗留数日后,孙庭运离开宫中回到船上。 原来徐皓月和英若兰走后,周宪更加闷闷不乐,这天又和李煜争吵了几句,急怒攻心之下,吐血不止,孙庭运把脉急救后,依旧不能救得回来,一代贤后就此香消玉殒,令人扼腕叹息。 周宪死后,李煜这才良心发现,大哭数日,一直郁郁寡欢,但一年之后又故态复萌,依旧过着纸醉金迷的后宫生活,虽然他写下了许多悼念周宪的诗词,但在知情人看来却更觉得李煜的凉薄。 一年后李煜便想将周宪的妹妹周敏嘉娶进宫中为后,但因周敏嘉尚未及笄。只得先养在宫中。 又过了数月,大周名将曹彬、潘美已然平定了南汉,吴国、闽地皆归顺大周。 后周武定五年六月,大周分四面兵进南唐。开始了统一天下的最后一战,韩令坤主持北路,刘逸轩负责西路,平定南汉的曹彬、潘美在南,新近归顺大周的吴国、闽地大军在东。 四面楚歌之下,李煜只得遣徐铉为使北上求和。符玉清倒是见了徐铉,当徐铉问起讨伐的理由时,符玉清只答了一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徐铉回去禀报后,李煜知道大势难以挽回,在大周兵马围住金陵之后,在战火中他居然还强行和周敏嘉举行了封后之礼。仪式完成之后他便肉坦出降,南唐自此灭亡。 而皇甫继勋和徐铉等唐臣早就对李煜失望,归顺大周后亦不失王侯之位。皇甫继勋更是娶了李芳仪,最后在征伐倭国一役中死于台风,追赠安定公。得到皇甫继勋阵亡的消息后。李芳仪同日殉情,符玉清怜其情节,恢复李芳仪公主身份,二人以公主、驸马之礼厚葬。 却说英仲高和孙庭运回到英山之后。不久童银姑也到来,听闻徐皓月和英若兰云游去了。便愀然不乐起来。 一年后王子襄和刘小惠会英山完婚,众人倒是热闹了一番。还是没有徐皓月和英若兰的消息。童银姑矢志不嫁,便和孙庭运一道云游天下,一边跟着孙庭运悬壶济世,一边寻找两人下落。十余年后孙庭运寿终正寝,童银姑便出家做了道姑,继承了孙庭运的衣钵,终身行医行善,因道法医术高超,她自立了月兰道观,便是纪念徐皓月和英若兰的。童银姑一直到了一百余岁才仙逝,后世尊崇她为银姑娘娘。 而王子襄、周群两人不久后都辞官,卸甲归田,在英山定居,不少白甲军将士跟着两人归田。英仲高和孙芜玉则一直掌管武王山庄,奉养英铁毅终老。而徐皓月和英若兰在武王山庄留下不少手书,在英仲高主持下开办了武王书院,书院内百科都有传授,后来还出了毕升这样的发明家。 童虎头则一直担任白甲军的领军将军,负责训练禁卫军中这支特殊的军队。虽然后来曹云、高超等老将从征倭国遇台风殉难,老一代的白甲军大多牺牲于此役,但正因为童虎头将白甲军的精气神溶入了练兵之中,是以十年后,又有一批白甲军才能重上战场,征服了倭国。自此白甲军成为大周的军魂所在,一直留存下去。 …… 却说徐皓月和英若兰被水龙卷卷起,两人紧紧相拥着,被一阵巨大的吸力吸了进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皓月缓缓睁开眼睛,去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青葱翠绿的山林之内,英若兰在自己怀中兀自未醒。徐皓月轻轻摇醒英若兰,两人喜极而泣,看来两人又逃过了一劫。 休息片刻之后,两人起身来走出山林,首先徐皓月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看到雄峻的山间一座巨大的缆车缓缓开过,山道上满是穿着现代服装的游客!自己和英若兰回到了现代! 英若兰从未见过缆车,很是新奇的看着,急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那又是什么?” 徐皓月惊喜道:“若兰,我们回到现代了,那是缆车,可以做人的。” 英若兰啊了一声,有些害怕的拉着徐皓月道:“我们怎么办?我有些担心,而且以后都见不到阿爹了。” 徐皓月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在呢,我们能回到现代,一定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别人大隐隐于市,我们这是超隐隐于时空,哈哈。” 徐皓月兴奋的拉着英若兰走到山道上,只见路边蹲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身上都是名牌服装,短碎发油光水滑的模样,口中叼了根烟。 见到徐皓月和英若兰还穿着古代服饰,那青年吃了一惊,跟着上前嬉皮笑脸的道:“啊哟喂,你们是汉服倡导者啊,啧啧,真是难得一见。”又见英若兰貌美,那青年色迷迷的眼睛直在她身上转悠。 徐皓月踏上一步遮住英若兰的身躯,冷喝道:“你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英若兰初来乍到。不愿惹事,急忙拉着徐皓月便走,口中急道:“我们先走吧,别理这登徒浪子。” 徐皓月被英若兰拉着走了。那青年兀自在后面吹着口哨叫道:“这位御姐,我叫萧云贵,我也喜欢汉服,要不改天你踹了这乡巴佬,跟我出来研究研究,我的电话号码是……” 话才说到这里,只见徐皓月和英若兰几个纵跃便飞身下山去了,那萧云贵瞪大了眼睛。嘴巴惊得合不拢,直到烟屁股烫到手才急忙扔了,跟着揉了揉眼睛喃喃说道:“他娘的,拍电影吗?还是我眼花了?”跟着山道上头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来:“萧云贵。你这个混蛋,还不快点跟上!”萧云贵没好气的骂道:“来了,催命啊,你这个四眼妹!” 徐皓月和英若兰下了山来,到了停车场。只见停车场写着鸡足山几个大字,徐皓月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和英若兰穿越到了云南另一处名山鸡足山了。 英若兰第一次见到许多汽车,又觉得新奇。又有些害怕,徐皓月安慰了一会儿。皱眉道:“我们现在没钱,怕是要走路下山了。” 英若兰从怀中掏出徐皓月的钱包来。吃吃一笑道:“你的钱包我一直带在身上的。”跟着又将自己的发钗、耳环等物取下道:“这些手势也都是金器,还有宝石镶制,应该能换些钱吧。” 徐皓月呵呵笑着接过钱包道:“我原来里面有些钱的,应该够用了,你的手势都留着,我身上也有不少饰物,说来都是文物吧。”两人相视一笑便搭上下山的巴士下山去了。 车上听了广播,徐皓月才发现这时候的时间距离自己穿越已经过了三年,现在是2012年了。 两人奇装异服,难免惹来异样的眼光,但徐皓月自称是汉服倡导者,现在也流行这个,大家就都释怀,还有不少人上前来要求合影,弄得英若兰第一次照相就这样没了。 一个月后,徐皓月花钱给英若兰办了身份证,户口自然是跟着自己落下,办完之后,他带着英若兰到柳静如的坟前给柳静如扫墓。 不想到了坟前正好遇上柳静如的父母,乍一见到英若兰,柳父和柳母都是大吃一惊,英若兰和柳静如长得太像了。 上前打过招呼之后,柳父和柳母都是老泪纵横,拉着英若兰就是不放手。 徐皓月安慰了一阵,柳父哽咽着说道:“阿月,你是好小伙子,有件事应该告诉你了,其实静如她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的。” 徐皓月和英若兰都是吃了已经,柳母点头泣道:“那时候穷,静如的妹妹才生下来就送给亲戚家抚养去了,后来那亲戚说静如的妹妹被一阵怪风吹走了,我们不信还和那家亲戚闹翻了。因为伤心这件事我们俩谁也没告诉,就连静如都不知道这件事,现在看到这个小妹……” 徐皓月接口道:“你们怀疑若兰是静如的双胞胎妹妹?”英若兰瞪大了眼睛,更是不敢相信。 柳氏夫妇老泪纵横的点点头,徐皓月摇头道:“这不可能的吧。”这也太过荒诞了,英若兰明明是五代的人啊。 柳父忽然想起什么急道:“我记得静如妹妹的右边胳肢窝里有颗黑痣的。” 徐皓月呃了一声,英若兰全身上下他都看过的,唯独这胳肢窝自己却是没注意过,一时间也不敢肯定起来,他询问的眼光望着英若兰,英若兰脸上一红道:“我自己也没注意过的。” 柳母心急便拉着英若兰到车上,让英若兰脱衣验看,英若兰拗不过柳母,只得跟着去了。 过了片刻后,车那边发出柳母凄凉的哭嚎声来,徐皓月和柳父急忙过去,只见柳母抱着英若兰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徐皓月瞪圆了眼睛:“你胳肢窝里真有颗痣?” 英若兰茫然的点点头道:“要用镜子才看得到,是有颗痣的。” 柳父噗通一声坐到地上,大哭起来:“老天爷,你总算开眼了,让我有生之年还能找回女儿来。” 英若兰有些手足无措,徐皓月拉着她下了车,安慰了柳父、柳母几句后,又回到柳静如的坟前。 徐皓月呆呆的望着柳静如的坟墓长叹一声道:“那晚我穿越的时候,是看到静如的灵魂,原来是她引导着我,让我回去帮她把你这个妹妹找回来。柳家那个亲戚没有撒谎,你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怪风吹走穿越了,后来被英家收养,我这时候才明白,我穿越一千多年就是静如让我回去找你的。” 英若兰怔怔的落下泪来,紧紧的握住徐皓月的手道:“原来是姐姐的安排,她深爱着你,也深爱着爹娘,不忍你们伤心,所以才让你去找我,静如姐姐真是用心良苦啊……” 徐皓月跪下低声祝祷道:“静如你安心吧,若兰我已经找回来了,我和她会侍奉你父母直到终老的。” 英若兰也跪下道:“姐姐,谢谢你让皓月在我身边,我会一直替你照顾他,照顾爹娘的。” 晚风吹起,桑树林的黄叶片片飘落,柳静如墓碑上的照片之中,柳静如的笑容依旧,这个时候似乎那笑容更加的温暖起来,徐皓月和英若兰站在墓前久久没有离开…… (未完待续。。)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