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宗》 第一章 开启生门 第一章开启生门 “看样子青乌先生所言非虚!”川南六盗之首“瘦狐狸”狐丘心中暗自嘀咕。他随手点燃了一支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也难怪大伙都叫他“狐臭”,走到哪里都是一股浓烟味儿,看看他嗜烟如命的表情,再看看那两排油黄的牙齿,原本一个四十多的男人看上去尤为老气,不过也平添了几份老谋深算的味道。 “来来来,大伙儿各显神通,老子不管你是发丘,摸金,搬山,还是卸岭,总之,挖出那七只大圆球就行了。”六盗二当家“小仓颉”韩舞阳大声吆喝着。这人最大的能耐就是有着出色的文字考究能力,甭管什么字体,只要一经他搭眼准能辨认出来。因为他的名字舞阳与舞娘音近,所以胡訾邋遢的韩舞阳就有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绰号――舞娘。 “舞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九年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点儿时间。”狐丘乐呵呵地应了一句,转而又续道:“此处虬枝盘踞,古木擎天,阳光难入,雾气聚集不散,阴气凝聚成滩,阴气加湿气,阴阴湿湿,不宜破土。你不觉得这里很像……”狐丘看着韩舞阳,皱眉不再言语。 “的确,你这么一说道,确实有几分像,难道真是吉地凶葬格?”韩舞阳一下子脸色转为铁青,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又道:“看来青乌先生所言不假,那里面的七个圆球,莫非真是……” 狐丘面露难色,浓眉双锁,轻拍了几下腮帮子,点头默许。 “狐臭,韩舞娘,洛阳铲只探进去三米就无法深入了,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六盗老四“搬山道士”张鲁嘴里叼着一支烟,气喘吁吁地说道。 韩舞阳习惯性地摸摸鼻子,往地上啐一口痰:“老子找了你九年,求爷爷告奶奶的才从青乌先生口里探出话来,你爷爷的!就算你真是太岁,老子也要在你头上动土,大伙儿铆劲儿挖,狐臭,碰碰运气吧。” 狐丘闻言并未阻止,却是抄起随身携带的罗盘,踱起了步子,先走奇正八方,后又踏出罡步九宫,眼珠子登时睁得圆溜溜的盯着罗盘天池,口中念念有词,依稀听得什么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 半晌过去了,挖掘依旧在进行中。忽地听得‘哐当’一声,随之火星激射,铁镐居然当即折断。 “狐臭,舞娘,快来看,有一道石门。”等大伙儿合力清理出石门的轮廓后,个个面面相觑,只见古铜色的石门上方有两个歪歪扭扭的符文,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石门正中倒有一个明明白白的“三”。 “鸟虫篆,看来有好戏了。”狐丘咧一咧嘴,露出几颗泛黄的牙齿,随即又把目光投向了韩舞阳。 “生门!”韩舞阳指着那两个字符咧嘴一笑:“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看来咱得寅时开门才能讨个彩头。” “舞娘,真你娘的迷信!”张鲁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 这张鲁道上人称“搬山道士”,不过大伙儿还是习惯叫他“大嘴”,他从来都是嘴上不饶人,不过为人倒也耿直,没什么心眼,只是行事执拗,稍显偏激,不免惹人诟病。狐丘笑呵呵地拍拍张鲁的肩膀,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嘴的牛脾气又上来了,呵呵,老祖宗说了,正当寅会,生人,生兽,生禽,若逾此时,必遭劫数。干咱这一行的,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好,小心使得万年船。” “哼!我看你俩倒不如做个茅山道士,搞倒斗真是屈才了!”张鲁阴阳怪气地甩出一句话来,弦外之音,昭然若揭。 “张大嘴,别叨咕了,不抬杠会死啊。”六盗老幺“发丘将军”路西行随手抓起一把土坯打向张鲁。 说起路西行,倒是不得不提一提他的离奇经历,据说他刚出生时有一位神秘人就断定了他的一生,说是“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无恐无惊,后且大昌。”后来索性就连名字也取为西行,他虽然从事盗墓的勾当,不过最大的兴趣却是研究武学理论。 路西行继而又对狐丘、韩舞阳说道:“狐臭,舞娘,虽说距离寅时还早,不过这么大一扇石门,少说也得四米见方,更奇怪的是这石门质地异常坚固,普通器械根本难损其分毫,恐怕到了寅时也未必凿得开。” “小路,其实你一个人就能把这石门打开。”狐丘胸有成竹地看着路西星,又与韩舞阳相视一笑。 “狐臭,真的假的,仅我自己就能打开?” “不错,就凭你一个,要用智,不用蛮力。”狐丘顿了顿,续道:“人生于寅,寅属祈木,木在东方,东方为震,震象仰盂,阳爻处下,两阴居上。小路,你看到石门中央的那‘三’了没?” 路西行不明所以,傻傻地愣在那里,应声道:“看到了。” “小路,这并不是‘三’,而是先天八卦里面的乾卦,你去把乾卦居上的两阳爻凿断之后就变成震卦了,如此石门就会自然开启,这叫破卦法。”路西行听得似懂非懂,茫然地抿了抿嘴,赔笑着打马虎眼儿。 “舞娘,你说这里面会藏着些什么呢,会不会是个大宝藏?”六盗老五“卸岭力士”左顿狡黠地坏笑着。 韩舞阳回头看了看伸长脖子的左顿,道:“宝藏?嘿嘿,亏你小子想得出来,我告诉你这是个死人堆。” 左顿听得晦气,摇手连道:“呸呸呸!瞎扯,没宝藏你能这么感兴趣,你唬谁呢。”左顿不屑地瞥了一眼韩舞阳,随即又把目光投向六盗老三“摸金校尉”叶知秋:“叶子,你倒说说看,这里边会是些什么宝贝?” 叶知秋凝神片刻,淡淡地回了一句:“死人堆。” 叶知秋的寥寥数语顿时搞得左、路二人心中发悚,他们自然知晓这叶知秋平时不苟言笑,他这么说,倒是真有几分顾忌了。 叶知秋走到石门下,抓起一把土给大伙瞧看,原来石门底下的土色不同于其他各处,此土黑白相间,干燥非常,更掺杂有一些形似玻璃的渣子。 叶知秋神色暗淡,倏忽之间将土末凌空扬散,拍拍手上的灰尘,环顾了一下四周,喃喃自语道:“阴宅,的确是阴宅。吉地凶葬格,炭粉防潮,石灰防腐,尸家重地。” “还是叶子有见地,刚才大伙儿看到的那些黑白相间的土末,黑的是炭粉,白的是石灰,这些都是养尸用的。”狐丘老气横秋地走了过来,略带神秘地解释给大伙儿听。 “难不成里面有僵尸?”路西下狐疑地回头望望那扇诡异的石门。 “别担心,据青乌先生所说,里面有七只接近八千万年的圆球,想必这墓室也得这岁数了,依此推测,里面即便有僵尸,充其量估计也就是个不化骨,有什么可怕的。”韩舞阳耸耸肩说道。 “不化骨?什么意思?”左顿迫不及待地问道。 韩舞阳道:“据古籍《子不语》记载,僵尸分八种: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你们呐,平时一个个的就知道玩女人,多看看书还是好的。不是我说你啊小路,别整天研究你的武功秘籍了,就知道纸上谈兵,没用,还是多看一点实用的好。” 路西行别了别嘴,像说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他原本生得清秀,此刻见他垂头扭捏,更添几分阴柔之气,有如少女一般娇羞无限,道:“好好,记住了。舞娘,嘿嘿,你说拿什么东西可以对付僵尸呢?等到大伙儿寅时进去的时候也好拿着防身。” “什么墨斗线,石工锤,桃木剑,黑狗血,糯米,赤豆,易经,通书等等都成,小路,赶紧去准备准备吧,免得被女僵尸占你便宜。” “韩舞娘,你就知道拿我开涮,在这种鬼地方上哪儿去找这些东西,说了等于没说。” 狐丘走到路西行身边,指着地上的包裹笑道:“小路,你包里不是有些甜枣么?” 路西行一脸茫然,狐丘续道:“这《子不语》有提:‘枣核七枚,钉入尸脊背穴。’所以预备枣核七枚也能防一防僵尸。另外《本草纲目》有提:‘镜乃金水之精,若有神明,故能辟邪魅忤恶。’镜子也能起到一定作用的。当然了,最好是八卦镜。” “小路,人不犯鬼,鬼不犯人,僵尸也一样,你不要招惹他们自然就没事了。”张鲁朝狐丘和韩舞阳翻了个白眼。 “白眼狼。”韩舞阳随口带出一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夜晚的小寨天坑间或会传来几声可怖的叫声,似狼嚎,又似鬼哭,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狐臭,舞娘,凌晨三点了,到寅时了,要不要进去。”路西星蹑手蹑脚地询问狐、韩二人。 “废话,当然进了,不过现在阴气太重,再等等,四点再进。哎!我说小路,咱这里头谁他娘的不是在死人堆里讨生活,还这么胆小,真不知道你当初哪根筋搭错了,非得干这行。去,等下把石门的乾卦凿成震卦。”韩舞阳说着打了路西行一拳。 夜已入深,此时的路西行才真切地感受到‘鸟鸣山更幽’的滋味,这种用声响衬托出的寂静让人有种莫名的压抑感,甚至倍感恐怖。 过不多时,路西行战战兢兢地移步凑向石门口,未想只踏出几步,突然传出一阵嘈杂的吱吱怪叫,随之又说一片黑压压的东西朝路西行扑将过来。 “啊哟!什么东西!救命,救命啊。”路西行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面如土色,在昏黄的月色下,他额头的汗珠一颗颗沿着白净的面皮滑落入土。 “几只臭蝙蝠都怕,把锤凿给我,我去凿。”张鲁把手电筒塞给路西行,自己拿了器具麻利地凿断了乾卦居上的两阳爻。 “大嘴,快退后几步,静观其变。”狐丘低声嘱咐张鲁。 果然不出狐丘所料,但听得石门咯吱吱几声闷响,余音甫绝,只见石门一点点开启,也就在此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随着石门的开启,室内居然有虹光泻出,一时间天坑底部一派通明,犹如白昼,搭眼望去,室内的陈设倒是看不真切。 “大伙儿小心点,咱进去瞧瞧。”韩舞阳带头进入了石室。“小心!”叶知秋大喊一声,嗖嗖两声,只见张鲁手中的锤凿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拉扯着一样,双双飞入墓室中,差点击中韩舞阳背心。 “**的鬼上身了,干嘛,想砸死老子啊。”韩舞阳气急败坏地朝着张鲁破口大骂。 张鲁也是炮仗,一点就着,本想道个歉的,没想到韩舞阳张口就骂,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吼道:“就是想砸死你个王八羔子。” 狐丘也没太在意,以为又是两人拌嘴,只道:“吵什么吵,男人的嘴进化出来是用来亲女人的,不是吵架的。” 大伙儿听狐丘这么一说,都笑得乐不可支,其他人都以为是张鲁在恶作剧,韩舞阳也和张鲁就此打住,没有再发生争执。 进入石室后,眼前的一切却令在场六人无不感到心惊胆颤,石室由八扇石门按八卦方位围成,每扇门上分别标有稀奇古怪的符文,其中一门前有一堆骸骨,骸骨旁有一尊两米来高的双首石兽,石兽底部便是从张鲁手中飞出的锤凿。 这石兽也是奇形怪状,两只兽头雕成变形龙面,巨眼圆睁,长舌至颈部。两头各插一对巨型鹿角,四只鹿角权桠横生,意象极为奇异生动。通体染黑漆后,又以红、黄、金色绘兽面纹、勾连云纹。方座浮雕出一些几何形方块并饰菱形纹、云纹、兽面纹。虬曲盘错的巨大鹿角,对称兽体和稳重的方形底座构成了一种神秘的氛围。 石室地上则正是外黑内白的铺设,石室中部正是青乌先生说过的那七只大圆球,每一只圆球都发出一种光色,依次形成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色,蔚为壮观。 “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天枢,七星古阵,七星古阵!”叶知秋神色慌张地指着七只圆球,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脏东西。 ; 第二章 长空一剑横 第二章长空一剑横 “不是,这是坤宁北斗阵。”狐丘指着周遭石门,凝神冥想片刻,续道:“你们看,这八扇大石门上各有一种鸟虫篆字符,从刚才我们进入的生门依次看去,是生、伤、杜、景、惊、死、开、休八门。” 韩舞阳自然识得鸟虫篆,确认狐丘所言非虚,可他心中总觉得眼前这陈设似曾相识,像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韩舞阳想来想去理不出个头绪,急得直抓耳挠腮,猛地来了半句:“该不会是……” “八——卦——锁——魂——阵!”狐丘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续道:“其实叶子说得也没错,单看这七只圆球所成阵法的确是七星古阵,与《阵法秘要》中所记述的‘百气混沌观我形,天回地转步七星’相吻合。但是照现在的情形看,这是一个阵中阵,七星古阵罩在八卦锁魂阵中就会变成坤宁北斗阵。这就像东有启明,西有长庚,虽说启明星和长庚星都是金星,但是当金星处于不同位置时它便有不同的称谓以及异样的功用。” “这种阵中阵有什么问题么?”路西行眼神飘忽不定,探头探脑地挤到狐丘和韩舞阳中间嘀咕着。 “没什么问题,就是除了各种僵尸之外还有厉鬼。”韩舞阳故意凑近路西星的耳朵说给他听。 张鲁甩一甩脸上的横肉,拽拽地说道:“僵尸?厉鬼?我呸!整间墓室就他娘的那边有几根臭骨头,怎么,那就是你说的不化骨?”张鲁说着摊手指向死门下面的一堆骸骨,左顿与叶知秋哑然无语,谁都看得出张大嘴又开始抬杠了。 路西行乘机说道:“好狐臭,好舞娘,我看咱还是先出去吧,这里阴森森的,别整出点茬子丢了性命。我才20出头,整天活在地底下,外面的花花世界还没看几眼呢,再说了,万一我有个好歹,文鸾怎么办。” “你可省省吧,人家文鸾会看上你那怂样,你说你咋就不能长点出息,从头发丝儿看到脚趾头都是一副十足的熊样,就一个字——怂。”韩舞阳将“怂”字拉长尾音,忽地又提起小腿在路西行屁股上不痛不痒地给了一膝盖。 左顿见状不禁噗嗤一笑,转而又道:“狐臭,舞娘说的什么僵尸厉鬼,真的假的?” 狐丘表情严肃,他并未作答,只是点头回应。 路西行一看狐丘此般神态,自然也能瞧出几分端倪,心慌慌地道:“啊,我还以为又是这遭瘟的舞娘瞎掰,大伙儿赶紧出去,以防不测,等天亮了再来也行。” “呵呵,小路,不用担心,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叶知秋冷不丁地搭了句话。 路西行抬起左手,搭眼瞧了瞧手表:“干嘛,现在是2008年5月12日凌晨4点半。” “这就对了,凌晨四点半,都快卯时了,你怕什么怕。”叶知秋似笑非笑,一本正经地道:“鸡叫于卯,阳气开始一点点攒聚,所以厉鬼和僵尸都不会出来吓唬你的。” “舞娘,你过来看看,这些你看得懂么?”狐丘指着七只圆球上的符文问道。 韩舞阳看了看,又搭手去抚摸,果然是有凹有凸,喜道:“是金文!凹下的为阴文,称‘款’,是刻的意思。凸出的为阳文,称‘识’,是记的意思。奇怪!金文是铸刻在殷周青铜器上的铭文,也叫钟鼎文,怎么会出现在这只七八千万年前的圆球上呢?” “这些留着慢慢想吧,这只圆球上面都写了什么呀?”左顿好奇地问道。 “就六个字,左右各三,左边为——天下虫,右边为——江边鸟。” “天下虫?江边鸟?什么意思?”狐丘浓眉深锁,极力地思考着。 “舞娘,舞娘,快看看旁边那只泛黄光的圆球上刻了什么。”路西行唧唧歪歪地嚷着。 “咦!怎么又变成石鼓文了,上面也是六个字——百头千头万头。”韩舞阳心下暗暗称奇,又走到一只泛绿光的圆球旁看看是否又是另一种字体,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只居然是大篆,只是上面的字迹大多模糊,唯有“受”“天”“寿”“昌”四字尚可辨认,其它几字已无法看清,更离谱的是其余四只圆球上的符文居然连韩舞阳这个号称“小仓颉”的文字控都不认识。 川南六盗眼巴巴地望着石室痴想,可又一筹莫展,天下虫,江边鸟,百头千头万头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些留下的残章断句,什么受、天、寿、昌又在说明些什么呢?还有其余四只圆球上镌刻的神秘符号……这一切让六人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天色破晓,石室外也一点点明朗了起来,怪异的是随着外面的光线流入石室内,原本色彩斑斓的圆球居然逐渐暗淡了下来。川南六盗毕竟是见多识广,深谙‘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道理,因而见此异象也是习以为常。 “嘿,有意思,这该不会是七颗巨无霸夜明珠吧?”左顿又是一脸的狡黠。 “真他娘的是贪狼投胎。”张鲁不屑地搭腔道。 “老五说得也不是没有可能,夜明珠,呵呵,可能吧。大家想了这么长时间,现在都九点多了,有没有什么结果,说来听听。”狐丘深吸一口香烟,满嘴吞云吐雾的说着。 叶知秋搓了搓手,舒展了一下身子,道:“狐臭,这小寨天坑可算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此情此景,如果不吟诗作对的话未免可惜,我出个上联,你给补个下联,如何?” 狐丘会心一笑,像是和叶知秋合伙跟大家打哑谜。左顿茫然不解,张嘴就说:“叶子,诗情画意啊,好兴致啊你。” 叶知秋没搭理左顿,直道:“狐臭,我的上联是——人曾为僧,人弗能成佛。” “妙,我也权且勉强给你补个下联吧。”狐丘将烟嘴掷于地上,回道:“我的下联是——女卑为婢,女又可为奴。” “你爷爷的,妙啊,我也凑个热闹补个横批吧,就叫——拆字为联。”韩舞阳这才了悟,明白了狐丘和叶知秋之间的哑谜,拍拍胸脯道:“蚕是天下虫,鸿为江边鸟。这‘天下虫’就是个‘蚕’字,自然,这‘江边鸟’便是个‘鸿’字。” “呵呵,舞娘可教也。”叶知秋露出了他难得一见的笑容。 “那百头千头万头,又待怎讲?”路西星抓抓脑袋,焦急地等着下文。 “其实都一样,还是拆字。叶子,怎么样,咱再给对上一对,这次我出上联。”狐丘略加思索,开口便道:“氷冷酒,一点两点三点。” 叶知秋两手背后,显得胸有成竹,随即朗声道:“丁香花,百头千头万头。”解开了困扰心头多时的谜团,六人相视一笑,好不舒怀。可是接下来问题又随之出现了,“蚕”、“鸿”、“丁香花”这是要传达怎样一种信息呢?还有残留的“受”“天”“寿”“昌”也着实让六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至于其它看不懂的就更不用提了。 鉴于此,六人也只好合计着回去问问青乌先生,他见多识广,精通阴阳术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鬼神,或许能在他那里得到一些答案,想当初小寨天坑的秘密就是他告诉川南六盗的。 “快看,石室顶怎么……”路西行咋咋呼呼地惊叫一声。 随之其余五人抬头望去,不禁感叹,只见六七米高的墓室顶星汉灿烂,宛如苍穹,若不是上面花花绿绿的图案,以及一柄悬空于双首石兽正上方的剑,蓦然望去还真会以为是看到了天际。 大概是由于之前七只圆球发出的光色太过强烈,掩盖了石室顶部的这些微细光亮,现在天色正明,七只圆球渐渐收敛了光色,呈现出的只是通体土色的形态,没什么特别之处。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才得以使石室顶部的光亮凸显出来。 “这些发光的是什么东西?还有那柄悬空的剑……”张鲁欲言又止,静静地注视这那柄熠熠发光的悬空宝剑。在石室顶“星空”的衬托下显得华贵,神秘,霸气,宛如一条腾飞长空的蛟龙。 ; 第三章 惊门紫僵 第三章惊门紫僵 “嘿!好家伙,拿出去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左顿朝韩舞阳使了个眼色,俨然一个见钱眼开的主。 “哼!想得倒挺美,悬在那么高的地方,你有本事飞上去拿我看看。”韩舞阳泼了左顿一头冷水,又转向狐丘:“我说狐臭,你说这剑没个着力点,怎么就能悬在空中呢?” “的确诡异,不过据我所知,八卦锁魂阵以及坤宁北斗阵中并没有这一环节,难道这剑是别有他用?”狐丘走到石兽跟前,仰头凝视正上方悬空的剑,少时又回头看了看韩舞阳,无奈地摇摇头,表示不解。这让被称作比狐狸还精的狐丘多少有些憋闷,心想自己什么怪事没见过,难不成就想不通这点破事,心下一怒,兀自一脚踢向石兽底座上的锤凿。 “啊哟!”狐丘忽地抱起右脚蹦来蹦去,看上去很是遭罪,额头竟也渗出豆粒大小的汗珠。 “狐臭,怎么了?”叶知秋赶紧过去搀扶住狐丘。 “妈的,没踢动它,反倒差点踢坏了我的脚。“就在这时,狐丘突然像是中邪了一样,兴奋、激动的神色瞬间挤满了他的脸,一个人自说自话:“哦――哦――哈哈,我知道了,哈哈,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呀?”路西星小心翼翼地探问,身怕狐丘是被鬼上身了。 狐丘缓缓放下右脚,踉踉跄跄地走到韩舞阳身边,说道:“舞娘,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刚进来时,大嘴差点脱手打到你。”狐丘说着指了指石兽底座的锤凿,转向张鲁道:“大嘴,你去把锤凿拿过来瞧瞧。” 张鲁照狐丘的意思做了,可是当他拿锤凿时不管他如何用力总拿不起那副锤凿。这就怪了,一副原本伴随他四处摸金倒斗的锤凿此时却像是有千斤重,如何使力都拿它不起。大伙儿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路西星更是疑神疑鬼的,吓得腿直哆嗦,还以为是鬼怪在作祟。 狐丘走上前用脚跟踩了几下纹丝不动的锤凿,笑道:“现在大家明白了吧,这巨大的石兽有着极强的磁力,所以当大嘴进石室的时候,手中的锤凿便被这股强大的磁力所吸引,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拉扯一样。当时我没太在意,以为是大嘴在恶作剧,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想,悬空的剑应该也有一定的磁性,而且和石兽身上的磁性隶属同种,所以它们之间就会产生一股斥力将剑托在空中。”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有鬼呢,嘿嘿。”路西行不好意思地挠挠了头。 狐丘又道:“既然这里有八卦锁魂阵,再根据这里的葬格形式,要是我估计没错的话,这里是一处尸冢,也就是叶子之前提到的阴宅,那双首石兽应该就是稀世罕见的镇墓兽,这样的墓穴,八成会有些阴灵,大家小心点。” “管它阴灵阳灵,反正大白天的又不会出来,晚上咱又不在这阴宅中过夜,厉鬼僵尸想出来活动活动就随着他们好了。”左顿刚说完一句话,只听得肚子咕咕直叫,道:“大伙儿也忙了大半天,至于石室顶发光的玩意儿,我估摸着也就是夜明珠之类的东西。这都快下午两点半了,赶紧到外面吃点东西去,我这肚子早开始抗议了。” 正当六人想走出墓穴之际,顷刻间天摇地动,六人东倒西歪,七只圆球也开始滚动,撞击。其中一只竟然在几经碰撞之后把生门给切切实实地堵死了,其余六只也撞来撞去,没个停歇,好几次差点撞到川南六盗,室内轰轰作响,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墓室内由于光线减弱,七只圆球又开始向外激射出各种光色,一时间墓室内又变得神秘莫测。 好在墓室中物件本来就少,除了七只巨型圆球和庞大的镇墓兽之外,就剩下一些小物件了,再加上墓穴并未有所坍塌,川南六盗躲在镇墓兽底盘处,这才幸免于难,这样的大幅度震荡大概持续了一分多钟才逐渐平息。只是“惊门”在圆球连番撞击之下居然被撞开了,里面一排排全是面色发紫,双目紧闭的尸体,足足十二具,十分恐怖。 “紫僵!”韩舞阳大吃一惊:“老子还在纳闷,既然是吉地凶葬格,绝佳的养尸之地,怎么看不到一具僵尸,原来藏在‘惊门’后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我们得罪了阴灵?”路西行带着哭腔问道。 “你消停点,现在是白天,僵尸处于禁锢的状态,没事。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再吵,再吵老子把你扔进僵尸堆。” 张鲁挺起身子,慢悠悠地说道:“刚才不太像阴灵所为,该不会是……” “我看像,应该是。”叶知秋搭腔道。 “什么呀?鬼还是僵尸啊?”路西行脸色煞白,嘴唇微颤。 “屁,你小子脑袋短路了,地震,地震啊。真他妈的倒霉,什么时候不地震,偏偏要在这时候震。还好这墓穴够结实,不然老子真得被砸死在这里。”韩舞阳脸色极其难看,甚是吓人。 “糟了!”狐丘惊道:“坤宁北斗阵被毁,惊门屏障也被撞开,晚上要是……” 韩舞阳急道:“青乌先生再三嘱咐,此阵一破,万鬼莫测,现在怎么办?” 狐丘定了定神,道:“大家别慌,现在也就下午两点半,当务之急就是赶在丑时之前逃出墓穴,丑时至寅时这段时间阴气最盛,可能比较凶险。不过大家别灰心,我们还有十来个小时的时间找出路,想对策。万一……万一没有出路的话,就算没那些魑魅魍魉,阴魂恶鬼我们也会困死在这里。现在也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时时可死,才能步步求生,尽人事听天命吧。” 大伙儿从没见过狐丘这么绝望,事情的严重性自然不言而喻。或许每一个人在命悬一线的时候,强烈的求生欲望总能促使自己发挥出最大的能耐,川南六盗也不会例外。 摸金校尉叶知秋、搬山道人张鲁、卸岭力士左顿、发丘将军路西行各个使出看家本领,什么摸金有符,搬山有道,卸岭有甲,发丘有印一股脑儿使了个遍。可惜终究没发现任何出口,倒是张鲁在惊门的紫僵堆中发现了一副奇怪的壁画。 这壁画分东南西北,东边像是一条巨蟒,奇怪的是巨蟒居然有角;西边是一只凶悍的吊睛白额虎用它的血盆大口叼着一具尸体;南边是一只神情哀怨的大鸟;北边则是一只无头的乌龟。 “狐臭,你看这墓穴有八扇石门,能不能再用一次你的破卦法让咱逃出生天?”左顿灰头土脸的跑去问狐丘。 狐丘将香烟夹于食、中指之间,淡淡地回道:“要是随便一扇石门都能逃出生天的话,那生门就不叫生门了。恐怕其他六门中可能不光是紫僵那么简单了。” “你们快过来瞧瞧,紫僵后面有一副壁画。”张鲁招呼道。 狐丘着眼一看,顿时瞠目结舌,断断续续地说道:“玄武藏头……苍龙无足……白虎衔尸……朱雀悲哭……法当灭族。” “动了!”路西行瞪大了眼睛,高声惊呼:“紫僵动了!” ; 第四章 靡靡梵音 第四章靡靡梵音 “小路,不用怕,这是关节的连锁反应。”狐丘叹了口气,又在紫僵的几处关节逐一拿捏,续道:“还好这十二具紫僵尚未成气候,又被道符镇住,看来他们对咱构不成威胁,只是……” 左顿见狐丘吞吞吐吐,急道:“只是什么?都这时候了,还卖什么关子。” 狐丘点了点头,沉声道:“大家看,这壁画东南西北四角由怪异的四象――无足青龙、衔尸白虎、悲哭朱雀、藏头玄武据守,而中央却是乌黑一片,这叫‘四象中阴图’,而‘中阴’就是我们所说的游魂野鬼。” 狐丘说着掏出一个圆盘状的东西,又道:“我忽略了一点,还没进入墓室以前我用罗盘测过了,这块地属于极阴地,当时只是确认了这里的葬格为吉地凶葬格,并没有多想。现在仔细一想,这块地常年几乎没什么阳气流动,墓室里面更是群阴剥阳之像,所以晚上和白天根本差不了多少。八卦锁魂阵与坤宁北斗阵又都被地震给破坏了,估计现在随时会有一些脏东西出现,大家当心。” 路西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狐丘手中的物件,问道:“狐臭,你手上拿的是驱鬼的东西么?” “不是,是指鬼针。”狐丘话音未落,只见指鬼针飞速地转动起来,一会儿指到这边,一会儿指到那边,狐丘惊道:“舞娘,在你后面!” 韩舞阳听到这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突然间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被什么东西托了起来,紧接着又被重重的抛到了地上,摔得鼻青脸肿。 “大嘴,你的左边。”狐丘顺着指鬼针的指向大叫一声。 只见张鲁急得原地打转,可就是跑不出脚下那点方圆之地,像是周围有一道无形的墙把他困在里面。 “鬼打墙!”叶知秋急道:“大嘴,快朝被堵的地方吐几口唾沫。” 张鲁赶忙向四周吐了几口,刺啦刺啦几声,只见几只服饰玄黑,装束怪异,面无血丝的厉鬼现出了原形,不过很快又遁形不见了。 “啊,救我,快救我。”路西行拼命地挣扎着,背后像是有一只厉鬼向后拖拽他,其后又是左顿双手捂住自己脖子,面目狰狞,像是被一只厉鬼掐住了脖子。 狐丘一看指鬼针,居然指向了自己,他赶忙侧身一躲,哪知厉鬼却趁机将指鬼针打落在地,登时损毁。 “放开我,放开我!”路西行大声地叫嚷,情急之下掏出兜里的枣核朝背后撒去,嘭的一声!路西星猛地扑倒,想是枣核击中了厉鬼。 而一旁的左顿张大嘴巴极力呼吸,脸面憋得通红,脖颈还上出现了一道道青紫色的指印,渐渐地他被提离地面,这情况像极了上吊。 “快救老五!”叶知秋咬破中指,将流出的血迹在左顿脖子上一点,噗通!左顿瘫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气,其余几人也赶忙聚拢过来。 鬼声阵阵,阴气逼人,韩舞阳骂道:“有本事都出来,老子不怕你们,出来!” “出来了,真出来了!”路西行被吓得完全没了人样。 几十只厉鬼瞬间充斥在六人面前,有的身首异处,有的青面獠牙,有的七窍流血……场面十分吓人。 厉鬼一点点逼近川南六盗,路西星完全没有了方寸,连哭带喊地爬到镇墓兽底部,绝望地捶打着镇墓兽,其他五人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或许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会是死亡。 厉鬼越来越逼近,气氛越来越紧张,路西行在胡乱捶打镇墓兽时,意外地打中了镇墓兽肚脐处的机括,镇墓兽的肚子竟然打开了,看着近在咫尺的厉鬼纷纷向其余五人蜂拥而去,路西行也顾不了许多,疯也似的钻进了镇墓兽的腹中。 外面五人被厉鬼团团围住,路西星在镇墓兽腹中吓得不敢弄出一丝的动静,身怕被厉鬼听到,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臂,但又实在疼痛难忍,只得暂且松开,等他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之后,总觉得有一块拳头大小,软绵绵的东西垫在自己的腿部,可能是由于过度紧张,路西行一把抓起那块东西就咬在嘴里,以防他一不留神叫出声来。他瞧瞧地朝镇墓兽口中向外看去,其他五人正在墓室中狼狈地奔窜,可是终究无法摆脱密密麻麻的厉鬼。 “狐臭,怎么办,快撑不住了。”左顿歇斯底里地喊问着。 “没办法了,先用镇住紫僵的道符挡一挡。”狐丘说着迅速地跑到惊门处撕下了一具紫僵印堂处贴的道符,喝道:“大家赶紧过来!” 狐丘手持道符挡在四人前面,厉鬼看到符咒不敢再向前靠近,韩舞阳对着厉鬼喊道:“来呀,老子就在这里。” “不对呀,小路呢?”左顿扫视了一下周围,始终不见路西行的踪影。 镇墓兽是双首石兽,一只头正对着“景门”,另一只头正对着“惊门”,路西行顺着镇墓兽的一头望去恰好能看到“惊门”,那只被狐丘撕下道符的紫僵开始动弹了,路西行大惊之下,嘴巴一张居然把那块软绵绵的东西给吞进肚子了,这节骨眼上也顾不得吞下去的是什么东西,忙道:“大家快跑,后面的紫僵动了!” 五人听出了路西行的声音,像是从镇墓兽那里传来的,确认他没事,五人心里倒也宽慰了许多,只是厉鬼已经没法对付,现在又加上一具紫僵,看来真是凶多吉少了。 狐丘手持道符同其余四人立即撤向死门前的镇墓兽旁边,韩舞阳在死门处骸骨堆里顺手抄起两根骨头,拿在手里当做兵器,吹胡子瞪眼地和厉鬼紫僵对峙,好在有一张道符防身,厉鬼和紫僵都不敢靠近。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饿不死他们,可会饿死我们啊。”张鲁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惊魂未定地说道。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全涌过来了!”张鲁大叫一声。 原来狐丘手上的道符被他掌心的汗水浸透,上面的符咒也一点点的开始模糊,想来是道符已经失去了作用,所以厉鬼和紫僵才会蜂拥而来。 “这下死定了,死定了!”狐丘气愤地将浸湿的道符撇掉,第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并不遥远,恰恰就在眼前,五人都感到生还无望,呆呆的立在那里。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墓室中传来一阵梵音,其声有如洪钟――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转瞬之间梵音又化成斗大的金字,继而又串联成条,犹如绳索一样捆住了阴灵。 顿时所有厉鬼包括那只被狐丘撕下道符的紫僵像是被施了法似的,静静的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 第五章 黄赤之道 第五章黄赤之道 “尔等何人,来此作甚?”神秘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狐丘暗自思忖,听这说话的语调估计是一位古董级的人物了,然而目前还不知是敌是友,不过怎么说这人都对他们有救命之恩,鉴于此狐丘便毕恭毕敬地答道:“我们是受人之托,到这里寻找太岁的,适才多谢神人搭救之恩。” 那人听得狐丘提到“太岁”,忽地显出了真身,只见那人原来是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妪,身着素衣,高高挽起的发髻,面容慈祥,看上去和蔼可亲,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冲几人微微一笑,疑道:“找太岁?” 韩舞阳心想老婆婆曾救过他们一命,也不好有所欺瞒,于是上前把实情告诉了那老妪:“老婆婆,我们其实是盗墓贼,不久前一位道号青乌先生的老者告诉了我们小寨天坑的秘密,说是太岁就在这里,而且太岁的真身是藏在一块色泽白皙的肉质当中,还说这东西会祸害世人,让我们务必在寅时进入墓室将太岁找到并交于他处理,作为回报,他会告诉我们秦始皇陵地宫的入口,让我们一次盗个够。不巧的是,我们进入墓室之后遭逢地震,没能及时出去反倒招惹来了厉鬼僵尸。还没有请教您是?” 那老妪大概了解了情况,转身指向一只大圆球,道:“这七只圆球上分别刻有一些字样,我就是其中一只上提到的‘天下虫’。” “您是天下虫?”叶知秋显得茫然不解。 “是啊,蚕为天下虫,老身便是上古蚕女菀窳。帝喾时,老身一家居于梁州地方,二十五岁那年,家父被一伙强盗掳去,家母伤痛之至,但终归是一介女流,斗强盗不过,为早日救出家父,家母便当众立誓,有谁能救得丈夫回来便将女儿许配于他。岂料最后救回家父的竟是一匹马,所以家母先前所立的誓言也只好食言了,毕竟人畜怎能通婚呢。可那匹马却非常有灵性,日夜悲鸣,甚至还会撞门,弄得一家人寝食不安,像是在怨恨家母失信。后来家父无奈之下取了弓箭将其射杀,其后又将马皮剥了下来,置于庭中,哪知马皮竟无端端飞起将老身裹住,越缩越紧,最后老身化为一只足有五六寸长的大蚕,终日吐丝,从此梁州地方称老身为马头娘娘,太上神君也念老身心不忘义,便敕封为九宫妃嫔。” 叶知秋叹道:“可谓是千古离奇经历了!” 那老婆婆应道:“其实帝喾的女儿也有类似的经历,她被一只叫盘瓠的兽掳去,还生有六男六女,真个命运多舛。相比之下,老身不幸之中尚有万幸,后来经佛祖点化,敕封为马明菩萨,留守此处度化阴灵。老身每日对他们念诵《心经》以化解他们的戾气,我希望他们每个人死得安详,在阴魂没有找到归宿的时候能够得到最有智慧,最为清明,最是温柔的关怀,希望他们可以通过心性和实相的了解,找到究竟的快乐,最后解脱。” “马明菩萨?难道这世上真有神仙?”左顿难以置信地说道,在场其余几人对此也是说不出的惊讶。 马明菩萨合十道:“有阴必有阳,有鬼必有神。” 狐丘道:“得见菩萨庄严宝相,实在三生有幸。” 话音甫绝,忽地一声惨烈的叫声从镇墓兽中传出。 “是小路,好像在镇墓兽肚子里!”张鲁惊道。 马明菩萨快步上前,果然听到镇墓兽腹中有动静,当即使出释家手法‘竹叶手’迎镇墓兽腹部一击,这掌力劲道十足,似有千钧,嘭的一声!镇墓兽腹部便即被打开了一个缺口,路西行从中滚落出来,可是他全身鼓胀,像是快要爆裂了一样。 “孩子,你是不是吃了一块白色的肉质?”马明菩萨关切地问道。 路西行强忍着难受,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知……知……道,刚才……在……在里面……不……不小心……吞……吞进去……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随即晕厥过去。 马明菩萨惊道:“什么,把它吞下去了。” 狐丘见状,忙问道:“菩萨,小路吞下去的该不会是……” “应该是太岁!”马明菩萨在路西星后脑的风池穴一按,说道:“暂时没有性命之虞,等他身体鼓胀消散以后修习黄赤之道应该可以祛除太岁的魔性。” “那就好,那就好。”左顿看了看路西行,又转向马明菩萨连连合十致谢。咕嘟!咕嘟!没想到左顿的肚子又开始抗议了,搞得左顿不免有些尴尬。 菩萨笑道:“你们困于此处,未得进食,毕竟是血肉之躯,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你们随老身过来。” 马明菩萨走到一只泛着红光的大圆球旁边,续道:“这上面有六个字,左边是天下虫,右边是江边鸟,天下虫是蚕,代表蚕女,也就是老身,而这江边鸟是鸿,指的是鸿钧老祖。他有两大弟子,一是接引道人,二是准提道人。这接引道人就是释迦牟尼佛,当初他29岁出家之后,为证得无上大菩提,最初六年间每日只食一麻一麦,到后来就基本不食五谷了。他这种本事便是鸿钧老祖密授于他的辟谷之法。” “不可思议,传说居然是真的!”韩舞阳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马明菩萨道:“世间之事不会空穴来风的,事出必有因。” 马明菩萨又指向墓室顶,续道:“这上面所绘制的是‘行气导引图’,依此修炼就可以摆脱五谷,食气而生。” “菩萨,这墓室顶少说也得六七米高,上面的‘行气导引图’根本看不太真切,仅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像是一些赤身裸体的人在做着各种动作。”狐丘眯眼极力瞧看,显得有些吃力。 “要用心去看。常言道,画至诗是极则,武至文为上乘,这‘行气导引图’其实是画中藏字,大有乾坤,老身说于你们听,一字一句可得记清楚了。” 马明菩萨举头凝视墓室顶花花绿绿的图案,直道:“行气之道,吞则畜,畜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荫,荫则长,长则复,复则天,天其本在上,地其本在下,顺则生,逆则亡。”随后马明菩萨又对这段艰深晦涩的经文做了详细的解释,五人依照此法一遍遍修习,逐渐入定,随即感觉浑身舒泰,饿意也一点点退去了。 马明菩萨见五人专心练习,便不再过问。只是这路西行却让她十分关切,她静静地注视着路西行身上的每一丝变化,直到路西像全身的鼓胀消散,慢慢苏醒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菩萨,那些厉鬼被您收服了?”路西行发出微弱的声音,害怕地瞟了一眼被金字绳索捆住的厉鬼紫僵。 马明菩萨见路西行楚楚可怜,忙安慰道:“孩子,别怕,厉鬼已经被我镇住,不会再出来害人了。”马明菩萨一拂袖那些面目可怖的阴灵弹指间便即全部消失了。 “他们五个没事吧?”路西行侧头看着对面一字排开,一动不动的其他五人问道。 “他们在修习辟谷之法,这样就可以食气而生了,不然会被饿死渴死的。”马明菩萨转而又道:“孩子,你误食太岁,得修习黄赤之道才可保全性命。” “什么是黄赤之道?”路西行听得一头雾水。 “就是一种祛除魔性的修习法门,从今日起你每日服食一粒药丸。”马明菩萨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一只玉质小瓶,倒出一粒形如弹丸,色同朱橘的药丸递给了路西行,道:“这是回阳丹,由蛇床子三分,菟丝子二分,纵容三分,远志三分,五味三分,防风二分,巴戟天二分,杜仲一分九蒸九晒配制而成,有助于修习黄赤之道。” 路西行点了点头,将药丸吞了下去,顿觉精神恍惚,如梦如幻,少时便进入一种迷离状态,此时只听见马明菩萨在他耳畔轻语:“记住这些黄赤招式――曝腮鱼,麒麟角,空翻蝶,背飞凫,鸾双舞,凤将雏,山羊对树,丹穴凤游……” 路西行一开始感觉全身暖意融融,十分舒畅,可慢慢的感觉自己的脑宫、明堂、复胃三处像是有虫子在蠕动,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 第六章 绝色女尸 第六章绝色女尸 一连多日,路西行在马明菩萨的指点下每天都得修习黄赤之道,此时的他备感精神矍铄,看来身体在逐渐好转,自己也觉得浑身孔武有力,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都觉得自己阳气太盛,居然会忍不住地想些男女之事。 马明菩萨见路西行脸色潮红,便慈眉善目地问道:“孩子,怎么了,如今你已服食了七天回阳丹,感觉身体如何?” 路西行哪敢说自己满脑子都是**,只是羞赧地回应道:“现在感觉基本没什么大碍了,多谢菩萨关怀。” 马明菩萨摸摸路西行的脉象,道:“确无大碍,今夜子时就剩下最后一道关口了,过了这关就大功告成了。” “菩萨,这七天他们五个怎么一直一动不动地坐着呀?”路西行看了看不动声色的其他五人。 “这是修习辟谷,想当初释迦牟尼佛一坐就是六年,他们这才坐了七天而已。不过你和他们不同,自误食太岁以后,即使你不吃不喝也不会有饥饿干渴的感觉。” 路西行傻头傻脑地听着,马明菩萨又道:“好了,再按照先前给你传授的法门运行一次黄赤之道。”路西行听罢谨遵法旨,闭目入定,开始运行法门,这时他的耳畔再一次响起了那些莫名其妙的黄赤招式,什么鸾双舞,凤将雏,山羊对树,丹穴凤游,说也奇怪,每次当他听到这些黄赤招式的时候总会心猿意马地想入非非,这些他又羞于启齿,不好和马明菩萨说起。 想着想着,路西行居然昏昏沉沉地栽倒于地不省人事了,直到子时他才苏醒过来,可是眼前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马明菩萨不见了,其余五人也不见踪影,墓室中的陈设也不一样了。这里光线昏暗,不过前方不远处东西泛出白光,此情此境却是平添之分阴森之感,极目望去,似乎是一张石床,上面好像还躺着一个人。 路西行原本胆小,现在一个人碰到这样的情景自然心中是万分的忐忑,他小心的挪着步子,忽而心念电转,暗道:“马明菩萨说自己还差一关才能大功告成,练就黄赤之道,祛除身上太岁的魔性,想必眼下就是最后一个关口了。”这么一想倒让路西行胆大了许多,可当他一点点移步到发光物体跟前时,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泛出白光的果真是一方石床,可是这石床上的人却是一个绝色女子,只见得女子发如飞瀑,素唇微张,皮肤白嫩,瞧上去吹弹可破,身材也是凹凸有致,十分曼妙,只是她双目紧闭,胸脯并无舒缩,细细辨识,原来是一具女尸,不过此情此景倒像极了一个酣睡的美人。 虽说路西行天生胆小,如今又一个人单独和一具死尸同处一室,但他见那女尸模样实在是倾国倾城,美若天仙,而且通身并无半点恐怖之处,这让路西行不仅没有产生害怕的感觉,反倒是情不自禁地胡思乱想起来。 啪!路西行给自己重重地扇了一记耳光,心道:“路西行啊路西行,你小子真是欲火焚身了,这分明是一具死尸,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暗自意淫一具死尸呢,再说了,自己可不能做出对不起文鸾的事。” 正当路西行强行克制自己欲念的时候,耳畔突然若有若无的又响起了那些奇怪的黄赤招式――曝腮鱼,麒麟角,空翻蝶,背飞凫,鸾双舞,凤将雏,山羊对树,丹穴凤游…… 路西行听得这话登时浑身一颤,两眼发直,不知怎地完全失去了理智,疯狂地扑向了那女尸,行男女交欢之事。事罢,路西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墓室当中。 路西行环顾四周,觉得一切稀松平常,并无异样,自忖:“莫非昨晚做了一个春梦,只是梦境忒也真实了,那种让人销魂的温存,当真是欲仙欲死。” 正当路西行走神之际,忽听有人狂笑不止,他猛地回过神来,暗想:“糟糕,该不会是刚才一不留神将心中所想的那点风流韵事给说了出来?” “哈哈,大功告成,得偿所愿,我终于可以一统阴灵了,哈哈!”路西行循声望去,这话居然是从马明菩萨口中说出,这让他很是诧异,当即问道:“菩萨,菩萨,您怎么了?” 马明菩萨转过头来,登时吓得路西行向后退了几步,唯唯诺诺地说道:“菩萨,您……您的脸怎么……” “菩萨?我的脸?哈哈,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马明菩萨疯狂地咆哮着,只见她脸上一半面皮皱褶难看,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另一边脸虽说面皮还算白净,可是眼睛只剩下一副空洞洞的眼眶,并没有眼珠子,看上去十分吓人。她向路西行逼近了几步,又咆哮道:“马明菩萨?哈哈,我是朵兮婆。” ; 第七章 千年恩怨 第七章千年恩怨 “什么,朵兮婆?”路西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搞得糊里糊涂,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中,他使劲咬了自己一口,疼得‘啊哟’一声大叫,方才证实自己不是在做梦。 朵兮婆低头冷笑一声,露出那只空洞洞的眼眶,道:“小子,黄赤之道爽是不爽?” 路西行恐惧都了极点,赶忙跑到其余五人身边,唤此叫彼,可惜五人一个都叫不醒,像是植物人一样。 朵兮婆朝着急得手足无措的路西行吼道:“别费力气了,我给他们是教了行气的法门,可是我给他们解释辟谷修习的要诀时动了点手脚,他们现在都处于迷蒙幻境,也只有我才能唤醒他们。至于传授给你的黄赤之道,哈哈,通俗一点说也就是房中术,而那些每天给你吃的所谓的‘回阳丹’则是‘三虫嗜欲丹’,哦,对了,还有那些黄赤招式,想必你昨晚上已经一一用过了吧,那是一些行房姿势,小子,看到墓室顶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画了么?那根本不是什么‘行气导引图’,而是**。” 路西行听得这话不由得气愤难当,鼓起勇气道:“你这黑心的婆子,为什么要害我们?” 朵兮婆拈手一捋头发,细声道:“本来是不想和你们几个废物多费时间的,不过我老婆子呆在这里两千多年了,实在是闷得慌,索性就幻化成马明菩萨和你们玩玩。老婆子我恩怨分明,你们陪我解了解闷,我就让你们多活了几天,而且还让你享尽了艳福,和秦始皇的女人发生了关系,算是对得起你们了。但可恨的是,你小子居然阴差阳错的吞食了太岁!”朵兮婆一提及此处,立马变得暴戾起来。 “我误食了太岁,那又怎么样?”路西行义正言辞地喝道。心想死就死吧,反正也逃不出去,干脆豁出去得了,因此也慢慢地不再恐惧。 “那又怎么样?哼!不知道是不是秦始皇四处造谣说‘不可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以至于两千多年来太岁成了一种不祥之物,世人也因此对太岁产生了恐惧之感,唯恐避之不及。可惜这只不过是个弥天大谎而已,也罢,老婆子我一个人闷了两千多年,也怪无聊的,今天就和你聊聊。” 朵兮婆转头指着那只文字残损的圆球说道:“这上面是两千多年前给秦始皇镌刻传国玉玺的玉工孙寿用大篆刻上去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路西行听得此说,这才将当时韩舞阳所说的“受”“天”“寿”“昌”四字串联了起来。 朵兮婆续道:“当年秦始皇先后派徐福和卢生前往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寻访长生不老药,哼!其实这也是幌子,因为真正的长生不老药就是藏在这天坑墓穴中的――太岁!他当年以巡游为名,让李斯和赵高大张旗鼓地到处巡视,而他却私下带着自己的宠妃丽姬以及孙寿等一大批人来天坑墓穴中寻找太岁,可惜什么都没找到。秦始皇好大喜功,纵然没找到什么东西但还是命孙寿在一只圆球上刻下了这八个字以彰显自己。秦始皇也异常的残暴,没找到太岁让他十分生气,其次又怕太岁的秘密被泄露出去,所以他在离开墓室之时竟然在一怒之下杀死了除丽姬之外的所有随行人员,也就是你们进墓室后见到的那些厉鬼。” 路西行心道:“难怪起初见这些厉鬼装束怪异,原来都是秦朝的,秦朝服饰尚黑,怪不得他们的服饰都是黑色的。” 朵兮婆咳嗽了几声,又道:“当时我和朵兮子隶属巫教,为了修习驭鬼术,我们选中了这块绝好的极阴地,进入墓室之后就藏匿在‘惊门’里潜心修习控制紫僵的法术,可谁知秦始皇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他迁怒于随行人员,临走时大开杀戒,唯独留下了丽姬,也就在这时候朵兮子在惊门背后窥见了丽姬,他被丽姬的美色迷惑,居然元神脱壳幻化成鸿钧老祖,秦始皇见到以后信以为真,于是祈求朵兮子赐予他太岁,朵兮子答应了秦始皇,不过条件是让秦始皇留下丽姬。朵兮子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占有丽姬,又要求秦始皇留下手中的定秦剑,还说是要用丽姬祭奠被秦始皇无辜杀死的亡魂,再将定秦剑开光替这些亡魂超度,这样才可以使秦始皇免受厉鬼的骚扰。说起那柄定秦剑也是颇有来历,秦始皇生性多疑,所以在修建阿房宫的时候,他命工匠安装上磁门,如果有人持剑行刺的话就会被吸到磁门上,但是他又得佩剑防身,为此他便命令工匠为他铸造了一柄磁石剑,命名为定秦剑,这柄剑神奇之处除了相当锋利之外就在于磁门对它不会产生吸力,秦始皇可以时常把它随身佩带,以防别人行刺他,尤其在荆轲刺秦事件发生以后更是小心翼翼。小子,你现在看到墓室顶悬空的剑就是秦始皇的定秦剑,定秦剑和下面的镇墓兽的磁性相同,所以它们之间有一股斥力存在,定秦剑被托在空中。” “看来秦始皇是答应朵兮子的条件了。”路西行瞅了瞅秦剑说道。 朵兮婆厉声道:“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为了得到太岁,秦始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朵兮子,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送给他人。可是当时朵兮子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太岁,没办法只好用巫术给秦始皇续了两千五百年的寿命,并交给了秦始皇一些粗浅的修习法门,从此秦始皇便醉心于修习,然后派人捏造出了死于巡游途中的假象。” 路西行大惊失色,原来自己在无意中吞下了当年秦始皇千方百计想得到的长生不老药。朵兮婆转而骂道:“没想到,朵兮子自从得到丽姬之后居然始乱终弃,将我冷落一旁,视我如无物,更让我受不了的是,朵兮子居然将他和丽姬那贱人的房事绘制成**,临摹在墓室顶,然后再用巫术取下部分秦始皇留字的那只圆球上的发光字,分成碎块,布于墓室顶,自娱自乐。我只恨当时为情所困,即便巫教大忌婚嫁,我却也义无反顾随他私奔,原想着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也就强忍了下来,可是这负心汉后来居然趁我修习玄法之际想纵火烧死我,好在我朵兮婆命大,只是毁了半张脸,这负心人,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是一想又不能这么便宜了他,因此我便挖出自己的眼睛用巫术把朵兮子变成一方石床,放置在‘休门’中,随后又封印了丽姬,让他变成回阳女尸躺在朵兮子变成的石床上吸干他的精气,随后又找来一些臭男人和丽姬发生关系,想让她产下婴灵,然后由我把控,借此一统阴灵。可谁知那些不中用的家伙全部中尸毒而死,他们的尸首被我全部丢在‘死门’旁,不知不觉过了很多年,那些臭男人的尸体都变成了一堆骸骨。我万万没想到太岁会在镇墓兽腹中,居然被你这小子吞掉了。当时我见太岁在你身体中发挥效应,所以就给你吃了三虫嗜欲丹,哈哈!” 路西行不明所以,追问道:“三虫嗜欲丹是干什么的?” 朵兮婆阴笑道:“这三虫嗜欲丹是用来激发人体三虫的,这三虫在人体中叫三尸神,上虫居于脑宫,叫彭倨,使人好色;中虫居于明堂,叫彭质,使人多思;下虫居于腹胃,叫彭矫,使人**;所以三尸神也叫三彭。不过只有在庚申日才会发挥最大的效应,你们进入墓室那天是公元2008年5月12日,恰好5月20日是庚申日,所以就让你舒坦了七天,每天骗你服食三虫嗜欲丹,再配上让人想入非非的黄赤招式,哼!就算是释迦牟尼佛恐怕也得行房事寻求解脱。” 路西行越听憋屈,感觉这婆子真是蛇蝎心肠,想方设法地迫害自己,居然让自己和一个女尸交配,还想让女尸产下婴灵,借此统治阴灵。难怪当初前七天她让自己修习黄赤之道时脑宫、明堂、腹胃三处像是有虫在蠕动,后来又等到那晚子时的时候这婆子把自己扔进“休门”中,让自己和被封印的丽姬同处一室,随后自己身体中三虫作祟,一时间无法自控,竟然和丽姬发生了关系,路西行越想越生气,立时吼道:“你这婆子为什么要这么狠毒?” 朵兮婆哼了一声,厉声道:“狠毒!我呸!你吃了太岁,可以长生不老了,可惜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夫俗子,这样的宝贝落在你身上实在是糟蹋了,因此我就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招,让你这个吃了太岁了的凡人和里面的回阳女尸丽姬行房事,你吃了太岁,不会像其他凡人那样中尸毒而死,看来老天爷对我还算不薄,用不了多久回阳女尸就会产下震古烁今的婴灵,再经我一番调教,到时候我就可以一统阴灵,为所欲为!” “真是狼子野心,只是没想到就连青乌先生让我们找太岁也是为了长生不老,是他骗了我们。”路西行愤愤不平地说道。 “青乌先生,哦,对啊,这还得感谢他,没想到这老东西还没死,青乌先生,我呸!我告诉你,他在两千多年前的名号就叫秦――始――皇!” ; 第八章 所谓生路 第八章所谓生路 “秦始皇?”路西行惊道:“这怎么可能!” 朵兮婆道:“怎么可能?哼!想来也是朵兮子给那老贼续接的两千五百年寿命只剩下一百多年了,急着续命,这才又想起了他当年并未找到的太岁,就让你们六个盗墓贼来碰碰运气。”朵兮婆故意凑近路西星,妖声道:如今婴灵快要出世了,这时候就应该让他在母体中多吸收一些精气,朵兮子的精气两千年来早被丽姬吸干了,现在你和秦始皇倒是最好的人选,其余那些凡人可没你们俩身上的精气足。现在也只好先委屈委屈你了,等我调教好了婴灵再去收拾秦始皇那老匹夫。”朵兮婆说着朝那五人冷笑一声。 路西行森然道:“你这恶毒的婆子又想怎么样,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恐怕这个就由不得你了。”朵兮婆说罢又幻化成马明菩萨的模样,走到处于迷蒙幻境的那五人旁,念道:“唧咕布鲁斯,鸣嚓别克法。” 少时那五人逐一清醒了过来,个个伸一伸懒腰,像是刚睡醒似的,韩舞阳见马明菩萨笑盈盈地立于身旁,忙合十道:“多谢菩萨,这辟谷之法果然神奇,现在居然丝毫没有饿意。对了,小路身上的魔性祛除了没有?” 路西行一看五人还被蒙在鼓里,立时吼道:“你们不要相信这个黑心的婆子,她想害我们。” 狐丘听得路西行口无遮拦,竟然对马明菩萨污言秽语,喝道:“小路,怎么能对菩萨这般无礼!” “我没胡说,她是个老巫婆,还有那个青乌先生就是秦始皇,你们相信我。”路西行急得语无伦次。 叶知秋见路西行像是神志不清,转而向朵兮婆问道:“菩萨,小路这是怎么回事,他的魔性……” 朵兮婆故作慈悲,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柔声道:“魔性总体倒是祛除了,不过他体内尚有残余魔性,所以才会表现的神智混乱。”朵兮婆又看了几眼路西行,续道:“起初老身以为可以用黄赤之道祛除太岁的魔性,没想到太岁的魔性太过猛烈,根本无法用黄赤之道拔除,这次多亏了宰官玉人,若不是她舍身相救,恐怕这孩子真得堕入魔道了。” 路西行听罢朵兮婆这番假惺惺的说辞,顿时怒不可遏,疯狂地扑向朵兮婆拳打脚踢。路西行这一反常的举动让其余五人愈发气愤,韩舞阳立马冲将上去重重地抽了路西行一巴掌,骂道:“浑小子,怎么可以打菩萨呢!” 朵兮婆慈祥地说道:“不碍事,不碍事,情有可原,南无阿弥陀佛。” 路西行怒火中烧,又想扑上去厮打朵兮婆,可惜他被韩舞阳牢牢地攥住了。 左顿忙道:“还请菩萨发发慈悲,救救小路。” 朵兮婆点头应允,忽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路西行天灵盖一拍,口中念念有词,嗡阿吽班杂咕噜叭嘛地吽……路西行登时安稳了下来,随后两眼合起,晕厥了过去。 张鲁见路西行昏死过去,急道:“菩萨,难道就没什么仙药救救小路么?” 朵兮婆故弄玄虚,应道:“无妄之疾,勿药有喜。” “无妄之疾,勿药有喜。”韩舞阳感觉就像听天书一样,问道:“菩萨,这是什么意思?” 朵兮婆神神秘秘地笑道:“并没有妄求妄动却身染疾病,这样的疾病不能轻易用药医治,只有等待,想办法让其自行消除。”朵兮婆看了几眼满脸茫然的五人,随后打开了“休门”,续道:“你们一看便知。” 当五人随朵兮婆进入“休门”之后便见到如花似玉的丽姬,五人看得目瞪口呆,朵兮婆直道:“这便是宰官玉人,当时黄赤之道无法祛除太岁的魔性,这孩子痛苦难当,适逢魔性大发,老身道行粗浅,无力压制太岁的魔性,值此紧要关头,在此闭关参悟的宰官玉人舍身将太岁吸入自己体内,然后又以佛法化解太岁的戾气,可惜还是以失败告终,宰官玉人担心自己克制不住会堕入魔道,因此自行圆寂,将太岁暂时镇压在自己体内。” 朵兮婆顿了顿,指着路西行续道:“快把孩子放到这张石床上,让他和宰官玉人躺在一起多吸收一些佛性,可以暂时镇住体内的魔性。”韩舞阳按照吩咐将路西行抱到石床上,躺在了丽姬身旁。 朵兮婆哀叹了一声,走出“休门”,又道:“你们过来,此物你们可认得?”朵兮婆指了指墓室中的双首石兽。 狐丘应道:“这应该是一尊镇墓兽。” 朵兮婆听后略微点头,说道:“这的确是一尊镇墓兽,它的名字叫‘朝天犼’,是观音菩萨坐骑的磁石像。” “观音菩萨?”韩舞阳惊道。 朵兮婆应道:“不错,其实观音菩萨早在无量劫之时便成了佛,原号‘正法明如来’,佛陀当年也曾受教于他。正法明如来为普渡众生,倒驾慈航,又以菩萨身示于三千大千世界,寻声救苦,观世之音,救度有缘众生,成了世人爱戴的观音菩萨。观音菩萨曾幻化成天竺国妙庄王的三女儿妙善,割肉救母,后来又幻化成街头乞人、长者居士、天龙神鬼、帝释天、以及天龙八部的天、龙、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候罗伽等三十三观音应化之相行走于世间救苦救难。这一世观音菩萨幻化成宰官玉人在此参禅,没想到为救这孩子又一次舍身,其情可感,其心可佩,善哉,善哉。” “观音菩萨真是大慈大悲。”叶知秋感慨道。 朵兮婆露出一脸的为难,凄然道:“可惜这一世观音菩萨尚未修成正果,所以只能暂时镇压太岁的魔性,老身对此又是束手无策,要是时间一长,太岁在宰官玉人身体中发挥效应,幻化成魔婴出世,到时候必将给三界带来一场浩劫。” “青乌先生当初让我们川南六盗来这里寻找太岁,不是说他有办法处置太岁的么?菩萨,您把他找来兴许会有办法。”韩舞阳应道。 朵兮婆摇摇头说道:“老身现在无法分身,一则要镇守度化这里的厉鬼僵尸,二则得守住宰官玉人的法身以及这孩子,以免发生异状,如果老身离开之际出现什么差池,后果将不堪设想。” 狐丘听得朵兮婆这么说,确实也合情合理,随即说道:“菩萨所言极是,原本我们五人可以找来青乌先生,可惜如今‘生门’被大圆球堵死,出不去。” 朵兮婆道:“此事不难,各位随老身过来。”朵兮婆走过去打开了‘死门’,续道:“当初设计墓穴的人很是聪明,进到墓穴的人都以为‘生门’是出去的通道,可惜生门却是一条死路,而这‘死门’则是真正的出路,但是没人敢以身犯险开启死门,所以都困死在了这里。”朵兮婆说着指了指地上的骸骨,转而又道:“虽说‘死门’是生路,但却也是九死一生之路,异常凶险,通往外界的墓道中充斥着正反两极阴风,如果被卷入阴风里面就会尸骨无存,你们可得小心一点。” “能为菩萨分忧是我们莫大的荣幸,我们五人自然会竭尽全力找来青乌先生,妥善处理太岁,也算是告慰宰官玉人的在天之灵。”狐丘说罢,便带着其余四人钻进了‘死门’的墓道,目送他们的却是朵兮婆阴森森的眼神。 ; 第九章 《洗髓经》 第九章《洗髓经》 朵兮婆心道:“这五个人生也不是,死也不是。若生,太岁的消息势必会被秦始皇得知,恐于我不利;若死,如今冥界十殿阎王尽数被鬼帝囚禁,鬼帝必然也会获悉,眼下婴灵尚未出世,还是步步为营,小心为好。哼!不过现在误导这五人直入轮回隧道,永堕畜生道,如此太岁的消息是不会被泄露出去的。等到婴灵长大,到那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霎时,墓室中一声惨叫响彻开来:“啊!我好难受!我好辛苦!”朵兮婆听得此声疾步进入‘休门’查看缘由,只见路西行漂浮空中叫苦不迭,又闻其体内骨节吱吱作响,就连周身血流也似江河奔腾,汩汩而流。 朵兮婆疑道:“这小子被我封住了大小周天,怎么会这样?难道是道家的‘脱胎换骨大法’?当年祖师巫咸曾言:‘赤将子舆啖百草花,偓佺食松实,仇生食松脂,毛女食松叶,师门食桃李花,务光服蒲根,范蠡服桂饮水,犊子服饵松子茯苓,鹿皮公食芝草饮神泉,昌容食蓬口根饮水,姜子牙服泽芝地髓成仙。’他们成仙之时体征都是如此,路西行这小子服食了太岁,莫非也要成仙?” 正当朵兮婆暗自揣度之际,路西行头顶光晕,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随之面色忽明忽暗,通身流光四溢,两手竟化为一双龙爪。 情势愈发诡异,不想路西行通身溢出的光华居然全部吸入丽姬腹中,眼看着丽姬腹部逐渐凸起,间或更有胎动之象。朵兮婆见状也是十分骇然,但自恃有千年道行,因此只立于一旁静观其变。 此时路西行也慢慢恢复了意识,他见朵兮婆站在自己对面,而自己居然无缘无故漂浮在空中,就连自己的手也变成了一副兽爪,不由得怒气横生,以为又是朵兮婆的阴谋,当即吼道:“老巫婆,我跟你拼了!” 说时迟那时快,路西行伸出龙爪转瞬便击到朵兮婆身前,朵兮婆立马使出‘移形换影’左右闪躲,使得路西星屡屡扑空。 朵兮婆心中诧异道:“凡人在母胎未生时,任督二脉皆通,出生以后任督即断,生命靠后天呼吸维持,而任督后天中断处普通人是无法连接的,即使是修习丹家‘搭鹊桥’的法门重新接通任督二脉也需些时日,可这小子一招一式张弛有度,内劲雄浑,俨然已打通了任督二脉,其修为似乎已与我不相伯仲。” 时下却也容不得朵兮婆细想,路西行发招有如神助,招招直攻对方要害,朵兮婆疲于拆招,忽地使出巫术用一堵气墙将两人分隔开来,而此时路西行更是愤慨难当,只觉膻中气海盈满,于是提气顺势打出,龙爪正中居然有一股玄色光束激射而出,穿破了气墙,直将朵兮婆击开数丈,重重地撞在了一只圆球之上。 朵兮婆寻思:“这太岁的威力果真不可小觑,何况目前也不确定太岁是否还蕴藏着更强的功力,此刻若为一时意气纠缠厮杀,万一失手不敌,被这小子制住,岂不是功亏一篑,还是暂且忍住这口恶气,藏匿于白泽山,以图后计。”于是飞身携带丽姬隐遁而去。 路西行见朵兮婆遁地逃走,自己却困于此处,心中不由隐隐作痛:“莫非真要永远囚在这‘活死人墓’之中,如今自己已是长生不老之躯,呆在这里怕是迟早得发疯。”一念及此,他在盛怒之下运足劲力将硕大的镇墓兽击得稀碎,借此泄愤。那原本悬空的定秦剑也因没了斥力而跌落下来。路西行又抄起定秦剑乱砍了一通,待到力竭之时方才消停下来。 回想起这一切,路西行不觉失声痛哭,心道:“不知道他们五人现在是生是死,那黑心的婆子异常歹毒,恐怕多半是凶多吉少了。都怪当初太过贪心,妄图什么秦始皇陵宝藏,以致落得如此下场。” 路西行擦拭了一把眼泪,望着手中的定秦剑喃喃自语:“该死的老巫婆,该死的秦始皇,两个大骗子不得好死……”正说至此,路西行猛然瞪大了眼睛,他死死地盯住剑身,只见定秦剑剑身投射出三个篆体字符。可突然不知怎地他眼圈一红,又是一阵梗塞,心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是至理名言,想当初虽说总和韩舞阳一起打闹,但是也从他身上学到不少辨识古文字的本领。”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不由得悲从中来。 路西行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搭眼细细辨认后惊奇地发现乃“洗髓经”三字,愕然道:“据说《洗髓经》是佛家至宝,与《易筋经》齐名,不过练习法门早已亡佚,不成想会在这里。《易筋经》就是一种体瑜伽,每势皆为桩功,根本目的就是修炼十二经脉,我早年练习过,却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韦驮献杵势练手三阳经筋,九鬼拔马刀势练手太阴经筋,摘星换斗势练手少阴经筋,出爪亮翅势练手厥阴经筋,倒拽九牛尾势练足太阴经筋,三盘落地势练足少阴经筋,吊尾势练足厥阴经筋,卧虎扑食势练足阳明经筋,打躬势练足太阳经筋,青龙探爪势练足少阳经筋。不知道《洗髓经》是否也是一种瑜伽术。” ; 第十章 剑经遗刻 第十章剑经遗刻 出于好奇,路西行将眼神顺光路逆回,转头望去,这三字正是出自于一只圆球之上,他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这些文字就连韩舞阳都难以辨识,原来这些文字都是反刻着的,适才凑巧经剑身映射,恰好可以看到与圆球上反过来的文字。 随后他又将经文一一抄录在地上,但见开篇即言:“惜缘,惜缘,太岁生龙颜,洗髓成半仙,太易万法全,灵宝有大道,龙甲玄又玄。” 路西行寻思:“所谓‘太岁生龙颜’应该是指服食太岁之后会出现一些龙的特征,想来我这爪子便是龙爪。这‘洗髓成半仙’又是什么意思呢?估计准是好的,相传达摩祖师一百二十岁时从天竺到中土传教,他见中土僧人每日坐枯禅,身体状态每况愈下,于是他传授给僧众《易筋经》与《洗髓经》以调养身体,据说《洗髓经》专练也得耗时十三年,练成以后便可以脱胎换骨。可这‘太易万法全,灵宝有大道,龙甲玄又玄’作何解释呢?” 路西行继续往下文看去,经曰:“如是我闻时,佛告须菩提。易筋功已竟,方可事于此。”路西行喜道:“造化,造化,我凑巧练习过《易筋经》,那自然就可以练习《洗髓经》啦。尽管开篇数语有些模糊,不过好在经文中修习的法门倒还算通俗易懂,反正现在困在这里也无所事事,不如练一练《洗髓经》,消磨消磨时日,权当是自娱自乐了。” 《洗髓经》乃是上乘武道,它强调万法归一,可将数百招的功力凝聚一招发出,威力自然是不同凡响,练成之后每运转一次,身体中气血便更新一次,先天罡气也会积蓄一份,终成半仙之体,实在精妙之极。 历经十三个月的修习,路西行相继练习了《洗髓经》的无始钟气篇、四大假合篇、凡圣同归篇、物我一致篇、行住坐卧篇、洗髓还原篇,龙爪竟也还原为手掌,心道:“不愧为佛家至宝,没想到歪打正着还医好了我的手,更没想到的是,十三年才能练成的洗髓功我居然在短短十三个月之内已具七八成火候,估计多半是服食了太岁的缘故。可惜经文中有些字迹确系不认识,《洗髓经》最高境界‘静什么念什么,心注什么,什么双举,什么兼用’我却不甚明了,实在辨认不出。” 路西行怏怏不乐,可又转而一想:“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凡事物极必反,还是莫到琼楼最高处的好,练到什么程度就什么程度,见好就收,过犹不及。” 路西行皱眉道:“当初韩舞阳有四只圆球的文字无法辨认,现在其中一只上面记载着佛家经典《洗髓经》,不知道其余三只上面记载着什么东西。” 语毕,路西行走近圆球,辨认良久这才看清楚,其余三只圆球上分别刻有《太易剑经》、《灵宝秘文》、《龙甲神章》的字样。这时他才明白所谓的“太易万法全,灵宝有大道,龙甲玄又玄”其实是指这三本经书,当即喜道:“想必都是极为上乘的修习法门,如果学会了,兴许可以从这里出去。可惜载有《龙甲神章》的圆球嵌在生门中,只有部分经文可以看到。还是先修习《太易剑经》和《灵宝秘文》,至于《龙甲神章》最后再做计较吧,倘若无缘修习,那也是命该如此,无须过多介怀。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待看造化如何吧。” 一番思量之后,他便将《太易剑经》抄录在地上,与《洗髓经》不同的是,其中除了文字还有图解。经文开篇载道:“春秋战国鲁石公取《易经》六十四卦演变为六十四式剑招,始创《太易剑法》,书成后分上下两卷。上卷凡三十式,始自乾、坤,终于坎、离;下卷凡三十四式,始自咸、恒,终于既济、未济。此门剑法必经简易、变易、不易三阶段,亦有知、止、定、静、安、虑、得六字诀,即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路西行喜道:“剑为短兵之王,百刃之君,古虽有湛卢、大夏、龙雀、纯钧、干将、莫邪、鱼肠、胜邪、巨溯、龙渊、豪曹等名剑,但这柄秦始皇的定秦剑,也属上品,较之于刘邦的赤霄剑、汉文帝的神龟剑、王莽的神剑自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用定秦剑练《太易剑法》,妙极,妙极!”可再往下看这五句总纲却教他头疼不已:“无极之极,莽弥非垠,东南西北,其极无方,无中无旁。”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路西行自是万般不解,好在经文中附有大量图解,照此修习自然也是殊途同归,奇怪的是,这些图解动作一律是缠绕回环,亦圈亦圆的。 路西行寻思:“《太易剑经》的动作要领都是绕圆而动,这却是为何?虽说以前自己研究过一些粗浅的武学之道,可从未留意绕圆而动的招式,现在想来传统武术当中确实也是有法可循的。枪、棍的绞把是圆,刀、剑的剪腕花是圆,棍法的提撩花,大刀的大盘头,三节棍的磨盘花,南拳的滚桥,长拳的乌龙绞柱都是圆。这其中莫非有着某种关联?” “是了,是了,化繁为简,返璞归真。”路西行心中窃喜:“看来以前学过的武术理论并非一无是处,现在当真是受益匪浅了。” 路西行一鼓作气,配合心法依图修习,仅五个月光景便已练到下卷‘益字诀’,只见他持剑忽左忽右,忽开忽合,又听得口中振振有词:“损上益下,民说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利有攸往,中正有庆。利涉大川,木道乃行。益动而巽,日进无疆,天施地生,其益无方。凡益之道,与时偕行。” ; 第十一章 苦思道功 第十一章苦思道功 接下来的八个月里,路西星每日练习不辍,未曾懈怠,盼着早些过了简易、变易、不易三关。起初他修习圆球上的法门只是因为烦闷无聊,借以消遣,可如今却是希望练成这些不世神功之后能重见天日,如此足矣。但他又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所以也只得循序渐进,不敢冒进。 俗语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日,路西行练功倦极而睡,梦中自己化为一只彩蝶,在空旷无垠的田野里翩翩飞舞,好不舒怀,梦醒后自嘲道:“倒真有一番庄周梦蝶的滋味,恍惚间感觉茫茫然无所知,不知是我化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化成了我。”随之又灵机一动,悟道:“庄周……是了,是了!这太易剑法简易阶段强调的是‘剑走轻’,而变易阶段不正如《庄子?说剑》中提到的――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的境界一样么,妙哉,真可说是异曲同工了。” 其后两月,路西行感觉自己进入了瓶颈期,任他如何练习,总是难有进展,突破更是无从说起,他苦苦思索其中奥秘,可惜始终毫无所得。 又过半月余,一日,路西行接连运转数次洗髓功,少时只觉先天罡气一份份尽储于膻中气海,可不知怎地膻中穴随之发痒,且逐渐加剧,有如千百条虫蚁在胡乱窜动。路西行膻中穴奇痒难止,心想可能是气海过于盈满,待泄出几分气再看如何。 路西行提气外泄,果然舒畅了许多,不多时泻出的先天罡气就已将自身笼罩了起来,正当这时,只听得当啷一声,地上的定秦剑居然无端端漂浮了起来,路西行大骇之下手指不经意间指向‘惊门‘,岂料定秦剑也忽地朝惊门飞驰而去,眨眼之间便将惊门中剩余的十一具僵尸一一拦腰截断,路西行僵住了些许时刻,像是若有所悟,随即立马收功,不使先天罡气再往外倾泻,喜道:“我懂了,原来太易剑法的不易阶段是以气御剑。” 其后七个多月,路西行勤加练习,终于过了不易大关,且自我感觉已将《太易剑经》融会贯通,六十四式剑招亦可随心而发。此时的他出招凌厉,时而始自同人,忽转大有;时而剑走明夷,终于小过;时而否极泰来,纵身大蓄;时而运转归妹,既刺中孚…… 其后他又按例把《灵宝秘文》抄录在地上,细细研读。但见文中载道:“吾自三皇至商汤千余载创此十二正经道功,斩妖除魔,从善入圣。三皇时吾名玄中法师,创手太阴肺经道功;下皇时吾名金阙帝君,创手少阴心经道功;伏羲时吾名阴华子,创手厥阴心包络经道功;神农时吾名九灵老子,创手太阳小肠经道功;祝融时吾名广寿子,创手少阳三焦经道功;黄帝时吾名广成子,创手阳明大肠经道功;颛顼时吾名赤精子,创足太阴脾经道功;帝喾时吾名渌图子,创足少阴肾经道功;尧时吾名务成子,创足厥阴肝经道功;舜时吾名赤精子,创足太阳膀胱经道功;禹时吾名真行子,创足少阳胆经道功;汤时吾名锡则子,创足阳明胃经道功。周景王时吾名李耳,任守藏史之职,其后西出函谷关作《道德经》。” 路西行心道:“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十二正经道功居然是老子历经千年所创。世人皆以为老子以文冠绝千古,殊不知老子也是一位武学奇才。即如当时孔子一样,虽然他身手矫健,能赤手擒住狡兔,但世人都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诸如此类以偏概全的事,古往今来当真是不胜枚举的。可就事论事,这的确算是一次奇遇了。” 此刻路西行早已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欣喜之下继续朝下文看去,文中赫然载道:“经络不明,毋习此功。修炼伊始,必行周天。” 路西行喜道:“妙极,妙极,我练过《易筋经》,自然对经络很熟悉,尤其是十二经筋。”路西行转而心头一震,感叹道:“经络不明,毋习此功。唉!曾听狐丘说古代解剖活人来寻经找络,将复杂的经络系统划分成十二经,奇经八脉,十五络,十二经别,十二经筋,十二皮部,总计三百六十经络,真不知道曾有多少人被活活地剥皮抽筋而死,即便时隔千年,但而今想来也感觉惨烈非常。我之所以能对经络略通一二,归根结底也算是古代献身者的一种馈赠了。” “只是运转周天……”路西行面露难色,不再言说,心道:“两年前曾跟一位海川道长学过‘搭鹊桥’的法门,接通了任督二脉,可随他依法运行周天时,全身却是痛苦难当,根本运转不了。如果不能完成周天运转,这《灵宝秘文》中记载的‘十二正经道功’决计是无法修炼了,如此一来,再怎么厉害的法门也只能当普通经文一般,除了随时念诵以遣胸怀之外便即别无它用,想想都觉得暴殄天物。” 路西行又细细回想了一遍行周天的法门,心道:“周天有小周天、大周天之分。小周天即任督二脉两条经络所构成的小循环。任脉在人体的腹部和面部,即从两道眉毛之间往下一直到小腹部,然后从小腹部往下经裆下再折上去一直到尾闾处。督脉是在人体的背部和脑部,即从尾闾处往上一直到后脑勺,然后再从头顶折过去,一直到两条眉毛之间。任脉和督脉两条经络在人体上身构成一个椭圆形的圈子,即为小周天。”想着想着竟不由自主地运转起来,可惜少时便觉运行不畅,致使周身苦楚难当。 ; 第十二章 白泽圣女 第十二章白泽圣女 “莫不是运行时哪道关口堵塞了?”路西行又寻思:“人体之内的精气神可以顺着小周天循环流动,在流动时要经过六道关口。两道眉毛之间的地方,称为印堂。在印堂和鼻凹之间的那一点,是为上鹊桥。上鹊桥就是任脉和督脉相搭桥的地方。从上鹊桥顺着任脉往下,过了鼻口,再经咽喉,直到心口,心口处为中丹田。中丹田可算作小周天上的第一道关口。过了中丹田,往下经过腹部和肚脐,直到脐下三寸处的小腹部,即为下丹田。下丹田可算作小周天上的第二道关口。过了下丹田,往下再经裆下折上去,直到谷道和尾闾之间的地方,此处即为下鹊桥。下鹊桥又是一处任督二脉搭桥的地方。过了下鹊桥,顺着督脉往上直到尾闾关。尾闾关可算作小周天上的第三道关口。过了尾闾关,顺着督脉再往上,直到脊梁骨中段的中心点,即夹脊关。夹脊关可算作小周天上的第四道关口。过了夹脊关,再往上直到后脑勺下的着枕处,即玉枕关。玉枕关可算作小周天上的第五道关口。过了玉枕关,再经过头顶,直到眉毛上边的大脑瓜,即上丹田。上丹田可算作小周天上的第六道关口。总结起来,运转小周天的路径便为――经印堂,过上鹊桥,走中、下丹田,至下鹊桥,到尾闾关,行夹脊关,通玉枕关,经上丹田,再入印堂。其次,大周天便是让精气神顺全身脉络进行大周旋。” 路西行稍作休息之后,忽而又突发奇想:“适才兴许考虑不够周详,现在小周天上六道关口又一一想过,应该不会有所疏漏,要不再运转一次试试。”想着便兀自运转开来,哪知小周天还未运行至下丹田就已经状况百出了,直疼得捧腹大叫,事后疑道:“为什么但凡运转大小周天之时,总感觉气血在逆流,每过一关,其阻力便成倍增加,尤其在心口中丹田处还会使得心脉有撕裂之感。为安全起见,还是先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行气导引一番,免得损伤心脉。然后再倒过来运转试试,反正吃了太岁又死不了,只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基于此想,路西行便将行周天的路径倒过来运转,不成想周而复始运转几次之后并无异状,欣然道:“咦!还蛮舒服的,通身感觉暖意融融,舒泰畅快,想必是运转得当,完成了大小周天的运行。” 路西行自知误打误撞完成了周天运行,心中难免有些疑惑,喃喃自语道:“还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可为什么是倒行周天?难道是那海川道长故意戏弄于我,把行周天的路径倒过来说了;或者那道士本身也就是个沽名钓誉之徒,并无真才实学。再者内丹西派字辈为――西道通,大江东,海无空,看来这海川道长资历也不怎么深,可能是他学艺不精,也未可知。” 路西行回了回神,立马又否定了这种可能,心道:“不应该呀,那道士再怎么不济,总不至于把运转周天的法门说反吧。难不成是我天赋异禀,生来就于常人不同。啊哟,管它呢,既然完成了大小周天,那就趁热打铁接着往下练。” 鉴于此,路西行抖擞精神,开始熟记心法:“运主厥阴初气,时配手太阳三焦;运主少阴二气,时配手厥阴心包络风木……运主太阴四气,时配足少阳胆相火;运主阳明五气,时配足厥阴肝风木……” ‘十二正经道功’博大精深,路西行自是不敢有丝毫轻视。时光总在弹指间流走,年岁更如白驹过溪,一晃即逝。路西行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暗道:“十二正经道功实在不可小觑,我之前接触过《易筋经》,新近又修炼了洗髓功和太易剑法,按理说多多少少也能触类旁通了,可修炼十二正经道功整整一年才略有小成,看来以后还需勤加练习才是,不过就目前修为而言应该也是世间罕有的。” 路西行看着墓室墙壁上自己刻下的记录时日的符号,不禁感慨万千,没想到已经在墓室中呆了四年。他轻轻拿起定秦剑照了照自己,兀地发现原本白净的面皮如今已是胡訾邋遢,头发也是乱如蒿草,恰似野人一般。 正当路西行追思过往之际,一阵诡异的撞击声断断续续的响起了。路西行小心翼翼地朝发声部位凑将上去,感觉像是有人在敲打堵死生门的那颗圆球。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久困于此的路西行欣喜若狂,心想终于有望可以摆脱这个牢笼了。 “有救了,有救了!”路西行情绪几近失控,扯开嗓门喊道:“救命啊,里面有人,救命!” 可几声响动之后又归于寂静,没了声息,路西行开始焦躁了起来,身怕只是空欢喜一场。于是又高声道:“救命啊!里面有人,外面的人听到了没有?”可惜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应答。 半晌之后,嘭嘭嘭!又是一连串莫名的敲击声再一次无端端的响起,让人听后耳际一直嗡嗡作响,甚至有振聋发聩之感。路西行强忍着噪音附耳听去,突然伴随着一阵巨响,圆球居然迸裂开来,路西行也被飞溅而来的石块击出了数丈。 “开了!开了开了!”路西行见生门处破开了一道缺口,墓室中其他几只圆球也逐渐收敛了光色,当即喜不自胜,完全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只是生门处尚有一条碗口粗的东西还在疯狂地来回拍打,想来这圆球便是被这东西击碎的。 路西行探头瞧看,登时被吓得心惊肉跳,原来是一条血蟒在甩动它的尾巴。那血蟒头呈黑色,眼背及眼下有黑斑,喉下黄白色,通身对称排列云豹状花斑,斑边周围有黑色斑点,体鳞光滑,背面呈棕褐色,足有十米长。 血蟒蠢蠢欲动,发出嘶嘶的声响,时而吐出分叉的舌头,时而收缩前半身,猛地朝一个小女孩扑去。 真个风驰电掣,血蟒速度之快令人乍舌。转瞬之间,它便将小女孩囫囵吞下,路西行见状被吓得魂不附体,哪还记得自己会什么洗髓功,练就了什么太易剑法,或是有粗浅的十二正经道功,因此只得藏于一旁暗中窥探。心想这小女孩父母跑哪去了,怎么让孩子孤身流落在荒山野岭,还是她父母早被血蟒吃了。那小女孩也够命苦的,小小年纪居然成了血蟒的口中食,真是人间悲剧。 “小祖宗,快出来吧!”一个服饰怪异的国字脸中年汉子气喘吁吁地跑到血蟒跟前,央求道:“大祭司在到处找你,快别玩了。今天可是你继任白泽圣女的大好日子,万不可使小性子。” “哼!人家才不要做什么白泽圣女呢!回去你们也不陪人家玩,人家自己玩好了。”一声稚嫩的声音从血蟒腹中传将出来。 那汉子道:“小祖宗,玩归玩,这巴蛇可是大公子最喜欢的灵兽,你可别把它弄死,不然莽古兽王怪罪下来,小人可担当不起。” “不管不管!人家现在好渴!”小女孩说着便在血蟒腹中吮吸其精血,直弄得血蟒翻来覆去苦不堪言,期间血蟒难忍巨痛,居然缠绕绞断了一棵合抱之木,实在是生不如死。不一会儿,但见血蟒逐渐干瘪,最后竟只剩下一副皮囊,这时那女孩才撕破蟒蛇皮,从中窜出。 路西行心道:“这小女孩虽生得清秀,惹人怜爱,只是心肠未免有些歹毒了,真不知道又是什么可怖的山精妖怪。” 小女孩得意洋洋地拍拍手,嗔道:“不好玩,不好玩,这么快就死了。” 那汉子忙道:“小祖宗,你吸干巴蛇的血也就是了,好歹也留它个全尸,何必弄得只剩一张蛇皮呢。白泽山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灵兽,不知道已经被你弄死多少了,再这么下去,恐怕大祭司也保不了你!” ; 第十三章 坐山八煞 第十三章坐山八煞 那女孩嘟嘴道:“鬼车叔叔,你不知道,人家就是想和巴蛇玩玩,没想到它还发脾气想打人家,你看,那么大的一块石头都被它击碎了。”那女孩说着便用小手指指了指被巴蛇击碎的石块,那汉子搭眼瞧去,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山洞,故而也就没太在意。那女孩腻声道:“后来你也看到了,巴蛇竟然把人家吞进肚子了,你说人家要是不吸食它的血肉,怎么出来呢?” 那汉子道:“你这小鬼……”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小女孩便指着那汉子身后叫道:“毕方叔叔,你怎么也来了。” 那汉子信以为真,转头向后一看,才发觉空无一人,又上了小女孩的当,等他回头时小女孩早已不见踪迹,那汉子只得哀声叹道:“可真是我的小祖宗!”说罢,纵身一跃便也消失了。 路西行暗自叫苦:“幻觉,一定是幻觉!”可一想到在墓室中的种种遭遇,又觉得这世界确实无奇不有,还是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心道:“任它事实也好,幻觉也罢。常言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管这些闲事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四年不见天日,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了,文鸾又变成什么样了……”这一切都让路西行充满了遐想,充满了期待。 随后他迫不及待地提剑从生门的裂口中钻了出去,抬头望着片片白云,深深地嗅了口久违的味道,喜道:“外面真好,花红柳绿的,好久没有呼吸过这么清爽的空气了。” 临走时,路西行又回头看了看这囚困他四年的墓穴,一时间百感交集,心道:“这四年我失去了自由,但是也用自由换来了三门绝世神功,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其实这世间多半的名利又何尝不是用自由换来的呢!唯一可惜的是载有《龙甲神章》的圆球已被损毁,可能这门功夫也将从此失传。古往今来,为了这墓穴不知枉送了多少人的性命,还是把它封死,以免再有人重蹈覆辙,死于非命。”鉴于此,路西行便用洗髓功催动手少阳三焦经道功,提掌朝前方山体劈去,霎时一只十丈见方的手掌抨击而去,不一会儿,滚落的石块便将生门死死地封住了。 此时适值正午,路西行举步若飞,原本想着快些离开小寨天坑,可是当他走了数里之后,却发现原先的道路全不见了,反倒像是钻进了一片原始森林。心道:“这下糟了,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我要向北走,哪边才是北?这下可真是找不着北了。” 路西行抬头望望天际,见日已偏西,忽地心生一计:“让阳光始终从左边射来,不就是北上了。” “我真是太聪明了!”路西行沾沾自喜,沉浸在喜悦当中。可走了五六个小时,天色向晚,却始终走不出这片森林。心道:“走了大半天,还是歇会儿再走吧。”随即路西行席地而坐,双手死死地攥住定秦剑,眼神游离不定,竭力地去捕捉身边的每一丝风吹草动以确保自身安全。 突然,一声虎啸从背后传来,路西行回头一看,正是一只体型庞大的吊睛白额虎,吓得撒腿就跑,但这虎却始终穷追不舍。路西行情急之下使出足少阳胆经道功,一连几个梯云纵,一溜烟便将老虎甩在十丈开外。 路西行狂奔了一盏茶的工夫之后,发现前方是一处山崖,由于运功过猛以至在山崖处未能及时刹住脚,结果失足坠落山崖,老虎在崖边呆了半晌便悻悻而去了。 次日清晨,路西行惺忪睁眼,醒转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而后又环视四下,但见屋中陈设极为简陋,一张粗糙的八仙桌,桌上有一盏还在冒着青烟的兽油灯,另外就是些戥子、虎撑、铜杵臼、石药碾、瓷药罐、博山炉等制药器材,料想是一家医户。 “小哥,你醒了。”一个年在半百的圆脸男子凑上前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路西行问道。 那男子道:“我昨日上山采药,在途中发现了你,见你身负重伤,便将你带回舍下调养。” 路西行听罢拱手称谢,说道:“还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日后必当报答。”那男子应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在下贱名,不提也罢。”路西行见男子言辞推搪,想是有何难言之隐,因此也不便多问,但又见男子装束古朴,心中不免困惑,以为这男子是少数民族,随即又道:“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男子道:“此处为首阳山。” 路西行惊道:“首阳山?” 那男子道:“不错,正是当年伯夷,叔齐以身殉义的地方。” 那男子又道:“如今天下分崩离析,奸臣当道,妖魔横行,在下本是沛国谯人,因看不惯这浑浊世道,故而谢绝沛相陈珪举荐自己为孝廉,只想找一处清净地研习医术,想来想去也只有这首阳山算是一方净土了。” 路西行听得此话,大惑不解,心道:“天下分崩离析,难道第三次世界大战打响了?举孝廉那一套不是汉武帝时设立的察举考试么?难道这地方还兴这一套?” 那男子见路西行暗自发呆,问道:“小哥,你怎么了?” 路西行猛地一惊,应道:“刚才你说的奸臣当道是什么意思?” 那男子道:“曹贼挟天子以令诸侯,大逆不道,刘氏江山恐怕迟早得葬于他手。” “什么?”路西行瞪大了眼睛:“你说的是曹操?” 那男子道:“正是此贼。” 路西行惊道:“曹操?那现在是什么年份?” 那男子道:“建安二年。” “建安二年岂不是东汉!”路西行被这番对白弄得精神恍惚,心想明明是21世纪,怎么回到古代了呢?忽而又想起日前白泽圣女之事,随即又道:“那你所说的妖魔横行又是什么意思?” 那男子哀叹了一声,说道:“此地东北方八十里处有一白泽山,山中有‘坐山八煞’,其与阴司鬼魅沆瀣一气,鱼肉乡里。唉,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了。” ; 第十四章 五兽来会 第十四章五兽来会 路西行浓眉双锁,诧异道:“坐山八煞?阴司鬼魅?” 那男子道:“白泽山中有‘三洞’、‘四辅’、‘一兽王’,合称‘坐山八煞’。‘三洞’为洞真,洞神,洞玄;‘四辅’为太清,太平,太玄,太一;‘一兽王’为莽古兽王。其中以莽古兽王为尊,他掌有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怪兽,每一种怪兽都是凶悍无比,经常四处伤人,前不久有一头赤眼猪妖在此地咬伤数十人,在下此次上山便是要采些药物回去给他们医治。至于这阴司鬼魅……”正当男子说及此处时,屋外响起了一声声兽叫。 “坏了,怪兽来了!”那男子说着便从门缝中望去,只见庭院当中有吊睛白额虎,黑熊,白猿,麋鹿,大鹏鸟各一只。 路西行急道:“这可怎么办?我就是被老虎追赶才跌落山崖的,现在旧伤未愈,使不出劲力,想逃也逃不了。” “小哥,稍安勿躁。”那男子道:“这五只怪兽好像并无伤害你我之意,在下略懂兽语,待交涉一番再做计较。” 稍后只听得那男子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转而又对路西行说道:“造化,造化,虚惊一场,他们是你的兄弟。” 路西行听得此话脸色登时变得绯红,心中自是千百个不悦,但一经回视自身,又感觉他遍身狼藉,确有几分兽容,不禁自惭形秽,以为那男子是在嘲讽他,心道:“我还以为这老小子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没想到耍弄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居然说这些禽兽是我的兄弟,这不分明说我也是禽兽么。岂有此理!他奶奶的!” 那男子见路西行脸色甚为难看,心中也猜出了几分,续道:“小哥不要误会,适才在下和这五只禽**谈之时,他们自称是你的兄弟,还说什么川南六盗……” 路西行一听得‘川南六盗’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心知刚才确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好在双方都未言明,此事就此作罢好了,随之急道:“劳烦大伯再询问询问事态原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这样一问一答,路西行这才得知了真相,原来五兽正是其余五盗。当初五盗被朵兮婆骗入轮回隧道中的畜生道,狐丘变成了吊睛白额虎,韩舞阳变成了黑熊,叶知秋变成了白猿,张鲁变成了麋鹿,左顿变成了大鹏鸟,因此便在白泽山与兽为伍。 路西行道:“白泽山有‘坐山八煞’在此祸害人间,并非善类,你们五个为什么还会留在这里呢?” 五兽道:“报仇!” 路西行不明所以,追问道:“报什么仇?” 黑熊道:“只恨当初没听信你的话,反倒误信那婆子的花言巧语,结果变成现在这样。” 随后路西行又将朵兮婆的阴谋一一说于五兽,五兽这才明白所谓的宰官玉人竟然是秦始皇的妃子丽姬,而那个青乌先生就是秦始皇。 白猿道:“四年前那婆子携带丽姬的尸身来到白泽山,因为她玄法了得,帮助莽古兽王征服了‘三洞四辅’,所以被封为大祭司。后来丽姬产下女婴灵,名为汐彦。岂料这婴灵每日需饮血百升,但莽古兽王念朵兮婆功高,再加之白泽山兽类颇多,因此特许婴灵随意吸食兽血,前几日还传下话来,说是又要封婴灵为白泽圣女。” 路西行心道:“看来前几日在小寨天坑遇到的小女孩就是婴灵汐彦了,她噬血而生,怪不得就连血蟒也难逃她的毒手。” 麋鹿道:“朵兮婆自恃高明,以为把我们五个变成畜生就能高枕无忧了,可任她再怎么精明也绝对料想不到我们居然就暗藏在白泽山,等一有机会,我们就杀了朵兮婆和那个毫无人性的婴灵。” 路西行对朵兮婆早已恨之入骨,一听大伙都在等待杀机,立时产生共鸣,显得义愤填膺,可一到还要除去婴灵汐彦,路西行有些犹豫了,心道:“杀了朵兮婆自然无可厚非,可是这婴灵我却杀不得,再怎么说她也算是自己的女儿,如何下得了手。” 那男子见川南六盗个个苦大仇深,担心他们会做出些过激行为,安抚道:“想不到诸位竟有这般惨痛经历,可如今这位小哥身负重伤,复仇之事还是暂且搁置,待伤势痊愈之后再图大计。依在下愚见,这段时日五位兽兄也留下来吧。其一,倘若五位兽兄此去遇到嗜血婴灵岂不是大大不妙;其二,在下入山采药之时留下小哥一人却也不甚放心,若有五位兽兄在此,也好有个照应。” 路西行道:“不留也得留,我这伤都是拜这死老虎所赐。” 虎道:“这也不能全怪我,那日在林中见到你,乍一看以为是个野人,本想着拿你充充饥也好,但细细瞧看,总觉得有些眼熟,几经辨认才认出你来,实在高兴得紧,故而就朝你奔去,哪知你拼命逃跑,失足跌落山崖,好在我回去告诉了大鹏鸟,让他飞去寻找你的踪迹,后来发现你被好心人搭救,大鹏鸟这才飞回报信,随后带着我们一同来这里与你会面。” 路西行听罢这番说辞,感觉十分窝心,转而又道:“对了,怎么现在成东汉末年了?” 五兽默不作声,那男子道:“小哥这话何解呀,如今本就是东汉王朝。想必是小哥前几日受到惊吓,精神尚为混乱。如若还有甚不解之处,待你伤好之后,在下可带你前去姑射山请教鸿崖真人。” 路西行闻言便不再多问,暗道:“姑射山难道是庄子《逍遥游》提到的神山。文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不知庄子此话是否属实……” 几日之后,路西行的伤势逐渐好转,只是那男子每日却像着了魔一般,总缠着五兽问东问西,还不时地观察研究五兽的生活习性。 一日清晨,路西行被一阵笑声吵醒,只听得那男子像是兴奋过度,在庭院中高呼不止。 路西行隔窗问道:“大伯,发生什么事了?” 那男子闻声进入房中,喜道:“吹呵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申,为寿而已。” 路西行道:“你说什么呀?” 那男子道:“春秋时期鬼谷子创仿生功,乃是根据世间动物习性所作。如今在下依此法观察虎、熊、猿、鹿、鸟五位兽兄,虎的扑动前肢、鹿的伸转头颈、熊的伏倒站起、猿的脚尖纵跳、鸟的展翅飞翔,又创五禽戏。练习这五禽戏可有舒经活络之效,但此时尚不完备,再待几日,等老汉改良之后,小哥每日练习练习,相信伤势便可早日痊愈。” 路西行惊道:“五禽戏?莫非大伯就是神医华佗?” ; 第十五章 无极宗府 第十五章无极宗府 那男子道:“小哥过誉了,神医二字实在愧不敢当。” 路西行看着眼前这个诚恳待人的男子,又想到他一生的结局,一时间莫名地感伤起来,心想他救了我一命,我理应也给他一些最诚挚的劝告。于是说道:“华佗先生,以后如果曹操请你去看病,千万不能去。” 华佗道:“小哥何出此言?” 路西行暗道:“如果我告诉他历史就是这样的,他肯定不会相信,甚至还会以为我是个妄自托大的骗子。前些天问及朝代的事,他显然以为我神志不清,对我所说的话只当是耳旁风,此时恐怕我再怎么劝告也是枉然。” 鉴于此,路西行想出了一个折中的由头,说道:“曹操这个人生性多疑,经常说什么宁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我怕华佗先生若去为他治病,恐糟不测。” 华佗道:“小哥此言差矣,某与曹贼也算是同乡,虽不齿曹贼为人,但身为医者,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路西行见华佗态度如此坚决,也不好多说什么,心道:“命该如此,我又何必强求呢!或许有些人注定要以悲剧的结尾奠定一生的荣光。没有悲剧哪有悲壮,没有悲壮又何来崇高呢!华佗就是一个用悲剧诠释崇高的人。” 华佗道:“小哥,你腿部撕破的皮肉虽以结疤,但内里势必有一些异物,时值盛夏,若不及时清理,恐会再生疾患。” 路西行道:“好啊,怎么清理?” 华佗森然道:“开刀!” 路西行忙道:“不是吧!开刀!华佗先生,我知道你医术高明,能不能用其他法子清理?我――我――我怕疼。” 华佗噗嗤一笑,道:“不妨事!小哥服下麻沸散,疼痛感自然消除。” 路西行心道:“麻沸散的处方在我那个年代早就失传了,真不知道是怎么配置的。”随即路西行故作惊讶道:“怎个麻沸散?” 华佗坦言道:“麻沸散是一种麻醉药,由曼陀罗花一升,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穹各四钱,炒南星一钱配置而成,需用酒冲服,可暂时麻痹皮肉。” 路西行“哦”了一声,其后便按照华佗的吩咐服下了麻沸散,借着药力,华佗为路西行清理了伤口,然后加以缝合,再敷上药膏。待到路西行可以下地行走的时候,他便随华佗一道练习五禽戏,五兽则入山采来些野果,或是抓些山鸡野兔供其充饥,仅数月光景,路西行周身伤痛便以消除殆尽。 一日,路西行想起了华佗先前提到的鸿崖真人,他见华佗治病归来,便即说道:“华佗先生,我的伤势已然痊愈,可否带我前去姑射山拜访一下鸿崖真人。” 华佗道:“某来正是为了此事,鸿崖真人知你在此,特遣某带小哥前往一叙。” 路西行讶然道:“鸿崖真人早知我在这里?” 华佗道:“不错,真人说已等小哥二十四年了。” 路西行越听越新奇,心想自己才二十四岁,怎么却说是等了二十四年呢,真想拜会拜会这位大贤。随后路西行匆忙收拾打理了一番便召集五兽跟着华佗一同前往。 一路上风景秀丽,层峦叠翠,古木参天,秀谷纵横,溶洞棋布,潭瀑泉溪随处可见,奇峰怪石灵秀天成。 地上碧草丛生,微风拂过,草儿起伏犹如绿浪,山上的松木也是虬枝苍劲,造型奇美,或傲然挺立,或倒悬绝壁,或轻盈曼舞,或屹立峰巅,极目山色,可谓无峰不石,无石不松,无松不奇。 赶了几日行程,华佗等来到了一处山门前,路西行抬头望去,但见山门雕梁画栋,气派雄伟,山门正中拓有‘无极宗府’四个镶金大字,就连两旁的楹联也是大气非凡,上联为:“妙演三乘教”,下联为:“精微万法全。” 华佗拍拍身上风尘,整理了一番衣冠,道:“小哥,此地便是鸿崖真人下榻之处,请随我来。” 路西行道:“华佗先生,不如让五兽在外等候,免得惊着真人。” 华佗道:“不碍事,不碍事,真人乃有道高士,小哥无须为此忧虑。” 路西行听得华佗这么说,便让五兽也跟了进去。 华佗道:“过了殿、堂、庑、室、榭、轩、台、馆、阁、廊、庵,便到真人静修的‘养心斋’。” 路西行听的稀里糊涂,不甚明了,问道:“华佗兄,这些建筑有什么区别呀?嘿嘿,我以前是专门研究地下建筑的,地上的就一知半解了。”五兽闻言轻叫几声,个个心领神会,均想盗墓就盗墓,还偏要说是研究地下建筑,小路真不害臊。 华佗边走边道:“小哥真是风趣!要说区别,大概是这样的。中间则称殿,居后便叫堂,多层就是阁,别院则叫斋,水边即为榭,升高便是轩,靠岩是为庵,拆了墙便是亭,延长就是廊……” 一路有说有笑,很快便到了‘养心斋’,只见一位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的老者闭目静坐于蒲团之上,神态安闲,飘飘若仙,正如庄子《逍遥游》中描述的一样。 华佗道:“启禀真人,贵客已到。” 鸿崖真人道:“甚好。多番劳累华先生,老夫实在于心难安,今特赠你《青囊书》与《枕中灸刺经》各一卷,你且拿去细细研读,日后必成大器。” 华佗接过《青囊书》与《枕中灸刺经》,如获至宝,连连称谢。 鸿崖真人道:“童儿,先领华先生等到听风小筑稍作歇息,老夫有话与路公子言说。”华佗稽首再拜,由童子带路与五兽一起在听风小筑等侯。 路西行郑重地行过礼,肃然道:“听华佗先生说,真人已等小子二十四年,小子资质愚鲁,还请真人示下。” 鸿崖真人慢悠悠地睁开双眼,只道:“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无恐无惊,后且大昌。” 路西行惊道:“这话不正是我出生时神秘人给我一生下的谶言么。” 鸿崖真人道:“老夫正是那个神秘人。” ; 第十六章 祸起鬼帝 第十六章祸起鬼帝 路西行听罢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狐疑道:“神秘人是鸿崖真人您?” 鸿崖真人道:“不错。正是老夫。老夫行走世间千年,一直在苦苦寻找至人。” 路西行越听越糊涂,蹙眉道:“至人?” 鸿崖真人道:“世间有圣人,神人,至人之分,尤以至人为尊,这种人天生可倒行周天,为不世出之人杰。” 路西行心道:“难怪我可以倒行周天,我该不会就是至人吧。” 鸿崖真人续道:“二十四年前,上天怜我心诚,得以找到至人,而这个至人就是你。老夫当时看过你的命格,便给出了五句繇词,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无恐无惊,后且大昌。路公子,将来降服鬼帝就看你的了。” 路西行惊道:“降服鬼帝?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鸿崖真人道:“此事说来话长,需从上古颛顼时说起。当年后羿随颛顼征讨共工,后来共工败北,怒触不周山,天下得以太平。此后三十年,后羿便在家中闲居,可身体日渐消瘦,因此后羿便前往昆仑山向西王母求取了三颗长生不老药,名为稷泽白玉膏,这种仙药服一粒可超脱生死,同时服下两粒便可白日飞升,可惜后羿求来的灵药被妻子嫦娥盗去了两粒。后羿恼羞成怒,想找嫦娥算账,可是嫦娥早已飞升成仙,而自己还是肉体凡胎,即便是服下剩余的一粒仙药,也不过得个不死之身,终究无法和嫦娥相提并论。所以后羿便想再次前往昆仑山求取一粒仙药,然后也飞升成仙,这样就可以去找嫦娥讨个说法。基于这种想法,后羿则将剩余的那一粒仙药一直存留,并未服食。可惜西王母行踪不定,从此后羿一直无缘得见其面。其后帝尧时,后羿之徒蓬蒙得知后羿身上还藏有一粒长生不老药,便生邪念,最后竟然射杀了后羿,拿走了仙药。” 路西行愤然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做徒弟的怎么能杀师父呢,真是禽兽不如。” 鸿崖真人道:“人终究逃不过一个贪字。在欲望面前,人会丧失理性的。”路西行闻言点头称是。鸿崖真人续道:“帝尧得知蓬蒙杀死了后羿,立马派人追捕蓬蒙。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后蓬蒙无路可逃,失足跌到了小寨天坑底部。帝尧以为蓬蒙必死无疑,故而也就没再彻底核查。唉,也许是蓬蒙命不该绝,当时老夫和蚕女师妹随恩师准提道人在天坑墓穴中静修,师父见有人跌落下来,便救了他一命。其后蓬蒙花言巧语哄骗师父收他为徒,从此老夫和蓬蒙便成了师兄弟。起初我们感情很好,他还经常戏称蚕女师妹是‘天下虫’,老夫是‘江边鸟’,并将其刻于墓室中的一只圆球之上。” 路西行一听‘天下虫’与‘江边鸟’不由得会意一笑,心道:“原来如此,想当初朵兮婆的谎言可谓是天衣无缝,可惜假的终归是假的,再真的谎言都免不了被揭穿。”随后鸿崖真人又介绍了一些蚕女的事迹,居然和朵兮婆所说相差无几,路西行暗自感慨道:“真个假作真时真亦假,不成想朵兮婆所说的‘天下虫’倒是可以取信。” 鸿崖真人又道:“是人就剔除不了七情六欲,日久生情,真乃亘古不变之事。随着我们之间情义日益加深,后来老夫和蓬蒙竟都对蚕女师妹暗生情愫,蚕女师妹对此也是进退维谷,难以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一日,蚕女师妹在另一只圆球上刻了六个大字――百头千头万头,并说此物是她的最爱,如果老夫与蓬蒙二人有谁能猜得出,她便选择谁。老夫当时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想着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是什么东西。蓬蒙也是一言不发,径直走出了墓室。过了半晌,他回来时拿着一束丁香花送于蚕女师妹,老夫这才幡然醒悟,当真是后知后觉了,因此蚕女师妹便和蓬蒙结成了连理。” 路西行心道:“当初在墓室中时,我也曾见过那颗刻有‘百头千头万头’的圆球,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鸿崖真人道:“蓬蒙和蚕女师妹成亲后,蓬蒙总怕蚕女师妹会像嫦娥一样偷食仙药,因此他便独自雕琢了一尊巨大的磁石兽像,并在其肚脐处设有机关,把稷泽白玉膏藏于其中,告诉我们说是用于镇墓,此后世间便有了镇墓兽一说。最初几年大家倒也相处融洽,可惜好景不长,后来师父修习《天罡真气》时因运转不当,以至身染顽疾,蓬蒙便假意献出自称从后羿那里得来的稷泽白玉膏,希望师父早日康复。可谁知蓬蒙趁老夫和蚕女师妹入山采药之际给师父吃的却是化功散,致使师父万年道行毁于一旦,随后又强行夺取师父的《无极总卷》,师父不得已与蓬蒙以死相搏,尽量保住本门无上经典秘籍,可惜《无极总卷》还是被蓬蒙抢了去。没想到蓬蒙死性不改,又对师父起了歹心,好在老夫和蚕女师妹及时赶到,这才联手击退了蓬蒙,岂料蓬蒙却在慌乱之中闯进了墓室中‘死门’后的墓道。而那墓道其实正是六道轮回中的畜生道,原想着蓬蒙变成畜生是他咎由自取,死不足惜。可谁知蓬蒙竟用分身大法躲过此劫,逃到了阴阳界,后来听说他又逃到纳西族创立了东巴教。由于蓬蒙当时仓皇出逃,因此情急之下并未拿走藏在镇墓兽腹中的稷泽白玉膏。” 路西行道:“我在天坑墓穴时阴差阳错的在镇墓兽腹中吞食了太岁,难道这太岁就是当年蓬蒙藏下的稷泽白玉膏?” 鸿崖真人道:“不错,稷泽白玉膏也称太岁,或称肉灵芝。”路西行听罢点了点头,道:“我当初误食了太岁之后,居然生出一双龙爪,困惑之极,晚生当时心急如焚,险些自误,所幸在修炼《洗髓经》时瞧见‘太岁生龙颜’的字样,心下了悟,原来服食太岁之后该有此征兆。” 鸿崖真人沉声道:“路公子误解了,所谓‘太岁生龙颜’实则是指太岁的出处。” 路西行道:“出处?愿闻其详。” 鸿崖真人道:“当年黄帝在鼎湖升仙时,有真龙现身,驮负黄帝飞向霄汉,值此之际,在场臣子也想随黄帝一同羽化登仙,因此一个个都跻上龙背,有些甚至抓着龙须,龙爪,可惜其中很多人终究是没有仙缘的,或是扯断龙须,或是扯下龙爪鳞,最后都掉了下来,只有七十多人随黄帝去了。那天适值西王母云游而来,于是收集了龙须和龙鳞制成了稷泽白玉膏,太岁自然是出自龙身了,‘太岁生龙颜’便是这个意思。” 路西行抱拳一揖,道:“确是小子误解了。不知蓬蒙逃脱后,事态又如何?” 鸿崖真人黯然道:“蓬蒙欺师灭祖,犯下滔天罪行,蚕女师妹感觉有愧于师父,终日郁郁寡欢,最后竟遁入空门,幸得佛陀点化,又敕封其为马明菩萨,从此常伴青灯,不问世事。不久之后,师父自觉大限之期将至,老夫劝他服食稷泽白玉膏,但师父坚决不受,说是此后自有至人到此食用,蓬蒙心术不正,后必为害人间,终须至人将其降服。果然就在四年前蓬蒙攻占冥界,捣毁阴阳钟,以至人间地动山摇,房屋倾塌,死伤不计其数。后来十殿阎王都被他囚禁,他还自封为鬼帝,偏要逆天而行,他竟倒转法轮,让时间倒流,想借此改变历史。” 路西行释然道:“原来鬼帝就是蓬蒙!四年前我们川南六盗被困墓室中,起初以为是发生了特大地震,没想到是蓬蒙捣毁阴阳钟所致。他倒转法轮,怪不得现在回到了东汉末年。” 鸿崖真人颔首默许,又道:“虽说至人可以降服鬼帝,但是当初蓬蒙抢走《无极总卷》,这卷秘籍中记载了《天罡真气》等数十门无上心法,如今的蓬蒙早已今非昔比,厉害非常。只有至人具有相当的本领,或许才可以将其制服,可惜这世间难有可与《无极总卷》相媲美的修习法门,据传释家有一门《一掌经》的功夫,可惜此经极其神秘,老夫也并未见过,因此其后千余年时间,老夫只搜集了世间四门较为高深的修习法门――《太易剑经》、《洗髓经》、《龙甲神章》、《灵宝秘文》。后来就将这四部经书反刻于墓穴中的四只圆球上,希望有心人到此后可修习,老夫随后也离开了天坑墓室,来到了这无极宗府。但这些法门相对于《无极总卷》而言,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路公子,想必这四门秘籍你都练过了吧!” 路西行道:“《龙甲神章》意外被毁,无缘得见经文全貌,因而此门秘籍未曾修炼,至于《洗髓经》的最高境界,小子没能辨认出来,只识得静什么念什么,心注什么,什么双举,什么兼用,尚不能参透。”; 第十七章 校场会武 第十七章校场会武 鸿崖真人道:“这《洗髓经》的最高境界是‘静息念虑,心注一境,定慧双举,音意兼用’,其根本正是一个字――禅。” 路西行和声道:“禅?” 鸿崖真人道:“禅分很多种。婆罗门修非想非非想禅,小乘修四谛十二因缘起禅,大乘修六度禅,天台宗修三谛三观禅,华严宗修十玄云相法界观禅,真言宗修三密瑜伽禅,还有一味禅,五味禅等等。佛言真空妙有,一切尽在禅中。拳禅合一才是释家武学的精髓所在。可惜如今法轮倒转,身遁东汉,此时佛教也不过新兴百余年光景,尚无禅类之分。” 路西行听得云里雾里,只道:“真人所言玄妙,小子不太懂!” 鸿崖真人道:“青青翠竹,总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参禅一如品茶,所谓茶味禅味,味味一味是也。你只要用心体会,总会有所感悟的。世间之事,总是万法归宗,千途异说,也是一法而已。” 路西行此时更听得云遮雾绕,道:“小子愚鲁,不甚明白。” 鸿崖真人道:“日后可多读些古籍,自会明了。” 路西行唯唯称是,道:“真人,不知《龙甲神章》又是怎样一种修习法门呢?” 鸿崖真人道:“《龙甲神章》乃是天篆文册,本经黄帝的臣子风后演绎成兵法十三章,孤虚法十二章,奇门遁甲一千零八十局,可惜后来传至周朝姜太公,汉代黄石老人,再传给张良时已经残损不堪,留下的只不过说《龙甲神章》的冰山一角而已,当时老夫刻于圆球上的《龙甲神章》也不过是残章断句罢了。要真正习得《龙甲神章》须得求教桐柏宫归虚子。” 路西行道:“真人是想让我前去桐柏派求教?” 鸿崖真人道:“老夫也有多年未曾拜会归虚子,本该与路公子一道前往,怎奈金刚崖寺约期将至,难以分身。翌日,老夫让尘色、尘声、尘香、尘味、尘触、尘法六护法与你同去。” 路西行道:“赴约金刚崖寺,却为何事呀?” 鸿崖真人道:“金刚崖寺即洛阳白马寺,武林盛会一般都在白马寺举行。江湖上新近出现一个九幽尊主,创立六合教,横行霸道,涂炭生灵,此次武林中志士仁人齐聚白马寺共商剿灭六合教之事。” 路西行心道:“为剿灭六合教,整个武林同仇敌忾固然可见众志成城,但如此兴师动众,看来六合教确实难以对付,想来这九幽尊主也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如果我此时随六护法前往桐柏宫,中途被天魔教的人戕害了,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合算,莫如跟在鸿崖真人身边,如此最起码没有性命之虞。” 路西行道:“真人,并非小子有意违逆您的意旨,只是如今大敌当前,我又身兼三门精湛武功,理应与真人并肩作战,抵御强敌,还望真人准小子同赴白马寺,为武林略尽绵力,小子虽死无憾。” 鸿崖真人见路西行言辞恳切,心下稍感宽慰,寻思:“年纪轻轻能有此气魄,也属不易,也罢,带他前往也无不可。”便即说道:“路公子既有此意愿,随老夫一道去吧。” 路西行俯首叩谢,鸿崖真人道:“路公子,此去白马寺必有恶斗,祸福难料,凶险异常,万不可粗心大意。宗府内有一件金缕玉衣,你可换上,以防万一。” 路西行寻思:“我穿上金缕玉衣固然是好,但也总不能这么赤裸裸的伸手讨要。帝王禅位,受者还需轮番推辞呢,我还是客套一点,推辞不受,如此也不至失礼。这样以退为进,岂不是更好些。”因此忙道:“不可,不可。金缕玉衣该是真人穿上才是。” 鸿崖真人道:“路公子练过洗髓功,须知这洗髓功练到十年以上,蓄积的先天罡气足以防身,再练十年,先天罡气可化为天罡真气,融入修炼者血肉当中。你虽练过洗髓功,但尚不十分纯熟,所以先穿上金缕玉衣,有备无患。老夫早已练就天罡真气护身,路公子无须挂怀。” 过不多时,一位妙龄少女迎将上来,柔声道:“公子,请随婢子到后阁试穿玉衣。”这少女柔声细语,路西行听得痴醉,顿时全身酥软,如沐春风,暗道:“这姑娘模样俊俏,声音又这般动听,所到之处,空气中都会留有余香,当真是沁人心脾,如果以后能长居无极宗府,每日与她朝夕相处,那真是无比的快活。” 路西行越想越情难自禁,偷偷地瞧看那女子的容貌,心中说不出的喜悦。可一念及文鸾,心中不由得一怔,心想难道这四年之间自己对文鸾的情意早已耗尽,不然眼下怎地又对另一个女人心生爱慕,还是说自己本就是个喜新厌旧的好色之徒…… 少顷,路西行随女子来到一处名作“瑞蚨祥”的屋舍,女子拿出一只长九寸阔八寸的碧绿色玉匣,转身刚欲递给路西行,但见路西行双目凝滞,痴痴地凝视着自己,女子又惊又怕,羞涩地低下头,探问道:“公子,公子!” 路西行自知有些失态,但又见女子面如粉团,娇羞无限,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道:“有劳姐姐了。” 女子道:“婢子服侍公子试穿金缕玉衣吧。” 路西行心中狂喜,戏道:“那怎么使得,小子浑身污泥土垢的,莫要脏了姐姐的手。” 女子羞道:“公子别老是姐姐姐姐的叫,婢子兴许还要小公子几岁呢,再说了,人家有名字,可不叫姐姐。” 路西行欠身道:“该死,该死,还未请教姐姐芳名,烦请姐姐告知。” 女子道:“婢子二八年岁,贱名林素娥。” 路西行道:“二八年岁,那就是十六岁,确是我痴长姐姐几岁,林素娥,真好听。林姐姐,我叫路西行。嘿嘿,我做司马相如,林姐姐做卓文君,你看可好?” 林素娥嗔道:“人家没你大,还叫姐姐,你这人可真是糊涂极了。你要做司马相如,怎地也要《凤求凰》么?可惜婢子却做不得卓文君,不通音律,不识心思。” 路西行赔笑道:“林姐姐如是说,我却不信,如姐姐这般佳人,定是才貌双绝的。”路西行忽地又想起当年盗墓时听说的四张古琴,又道:“怎奈此刻我身无长物,既无齐桓公的号钟、楚庄王的绕梁;也无蔡邕的焦尾、司马相如的绿绮,否则我便借花献佛,将此四张名琴统统送于姐姐。倘若有幸能听闻姐姐雅奏,实为人生一大幸事。” 林素娥甜声道:“‘号钟’、‘绕梁’、‘焦尾’、‘绿绮’四琴虽是名琴,却也算不得上品。宗府丝竹亭有‘丹维’、‘祖床’、‘委文’、‘横华’四琴,均长七尺二寸,乃是上古伏羲氏下相柏皇用梓木所制,尽皆精品。其次要数神龙氏所制的三尺六寸六分的琴具,再次才是后世流传的四尺五寸之琴。” 路西行听得目瞪口呆,痴痴地道:“林姐姐声如莺歌,让人听来如闻仙乐。刚才林姐姐一番高论更是精辟,真真是才貌双绝。” 林素娥闻言格格娇笑,心道:“真是个呆子!”路西行见博得美人一笑,自己也是乐不可支,心道:“林姐姐一笑倾城,恐怕就连貂蝉也是望尘莫及的。”林素娥又道:“公子,快些穿上金缕玉衣罢,真人说还要试试你的功夫呢。” 路西行诧异道:“为什么要试我的功夫?” 林素娥道:“真人要你穿上金缕玉衣后和六大护法过过招,看看你有几成功力,毕竟此去白马寺少不了刀光剑影,若是你功夫不济,那岂不是凶多吉少,还是不去为妙。” 路西行暗道:“林姐姐言辞闪烁,显然是料想我必败于六大护法之手。绝不能让林姐姐以为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能之辈,过招就过招,这时候可不能畏首畏尾了。”当即说道:“你去看我比武么?” 林素娥抿嘴一笑,道:“好啊,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胜过六大护法哒。”说着便伸出纤纤玉手替路西行解开袍带,退去了衣衫,路西行光着膀子和林素娥咫尺相对,难免有些尴尬,于是伸手接过金缕玉衣,道:“林姐姐,还是我自个儿来吧。” 林素娥本与路西行生疏,巴不得他自己去穿,只是鸿崖真人有命在先,所以不敢有所怠慢,她见路西行伸手之际左臂一片血红,惊的“啊哟”一声,瞠目道:“路公子,你的左臂流血啦!”路西行哈哈一笑,径自把左臂伸将出来,林素娥再一瞧,发现原来左臂并无血渍,而是文着两个殷红大字――路鸾。林素娥见是误会一场,因此便没再过问。 少时,曾带华佗等去听风小筑的童子前来传话,道:“素娥姐姐,真人让你带路公子前去校场。” 林素娥道:“你且去回禀,我们随后便到。”路西行心中窃喜,寻思:“林姐姐说‘我们’,一回生二回熟……嘿嘿……” 过不多时,路西行随林素娥来到校场会武。校场正中岿然站立着六个汉子,个个威风凛凛,英气逼人。路西行见此阵势陡生几分忌惮,心道:“这六个汉子生得虎背熊腰,我与他们过招岂不是胳膊拧大腿么。看着都令人生畏,如何打得过他们。” ; 第十八章 捷战 第十八章捷战 路西行暗自叫苦,可再一瞧看,却发现校场西侧除鸿崖真人及其侍从之外,华佗与五兽居然也在其中。路西行寻思:“这次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鸿崖真人,华佗,五兽,林姐姐都在场,说什么也不能在他们面前丢脸,尤其是林姐姐。” 路西行故作镇定,忽见一位青脸紫髯,身高八尺有余的大汉迎上前来,手绰双剑抱拳道:“六大护法尘声是也,公子请!” 林素娥对路西行莞尔一笑,道:“嘻嘻,你可以的。” 路西行听林素娥如是说,直乐得心花怒放,心道:“怎地我也算是客,六大护法心中自然有数,应该不会与我较真,点到即止,也不会有所损伤。再者我是晚辈,六大护法多少都得谦让几分。如此一来,我再放手一搏,谁胜谁负,又得另当别论了,相较之下,我的胜算更大些。” 一念及此,路西行顿时胆大了许多,忽地运气将定秦剑吸出剑鞘,当即使出太易剑法,在风中呼呼作响,随之径直向尘声刺去。 尘声见对方来势凶猛,斜身一躲,路西行持剑刺空,只从尘声肩头晃过,尘声转身御剑,一招“蛟龙三激浪”接连刺向路西行背部第十二胸椎棘突下,左右旁开二指宽处“胃俞穴”,路西行情知不妙,立马回身以剑相隔。 瞬间三剑相击,火星四溅,尘声又欲举剑左右开攻,可不知怎地双剑竟牢牢地粘在路西行的剑刃上。尘声大骇,暗暗称奇:“这是哪门子功夫,当真是奇怪之极。” 路西行大喜过望,心道:“好宝剑,你给我死死地吸住他,胜负就全仗你啦。”尘声狠劲拖拉数次,可双剑终究无法挣脱定秦剑,路西行见有机可乘,立时使出以气御剑之势,蓦地定秦剑腾空而起,直将尘声拖拽至半空,路西行又一招“峰回路转”,定秦剑猛地折弯朝对面铜柱刺去,尘声惊恐万状,暗道:“若这般冲撞上去,势必伤筋动骨,大大不妙。”尘声撒手剑柄,从高空跃下。 路西行趁势使出手少阴心经道功,跃身扼住尘声咽喉,将其擒住。随之又是当啷一声,定秦剑刺入铜柱内,巨震之下剑刃上黏住的双剑这才抖落下来。 尘声道:“公子好武艺,尘声自愧不如。” 路西行自知侥幸胜得尘声,不敢妄自托大,心道:“若不是定秦剑吸住尘声的双剑,我未必能胜得尘声。”上前拱手道:“护法言重了,小子功夫粗浅,若非手中宝剑相助,实难占得护法半点上风。”路西行又把定秦剑的事说与众人,尘声道:“公子诚恳相待,行径磊落,是条汉子,尘声甘愿服输。” 路西行尚未开言,林素娥便抢说道:“路公子不但武艺非凡,人品也是不俗,婢子……婢子……”林素娥险些说出‘喜欢极了’四字,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直羞得满面绯红,所幸此时又有一个壮汉出来比试,这才众人并未留意到林素娥羞答答的表情。 “六大护法尘色是也,请公子赐教。”这尘色立眉瞪眼,面目凶悍,身披甲胄,手持齐眉棍棒,好不威猛。 路西行因第一场胜得尘声,兀自信心倍增,躬身道:“小子献丑了!”说着催动手厥阴心包经道功,将气海储积的先天罡气沿经络穿过膈肌,经“天池穴”向上至腋窝下,沿上肢内侧中线入肘,再过腕部,送至掌心,翻手一招“青龙探爪”,纵身而起,隔空吸出刺入铜柱的定秦剑,与尘色交锋。 定秦剑遇到棍棒立时没了吸附之效,尘色舞棍一招快似一招,劲风十足,实在是凌厉之极。路西行一时间看不出尘色棍法的门路,心道:“先前我涉猎棍术典籍不可谓不多,但尘色这路棍法却教人琢磨不透。尘色舞棍之初有几招出自八卦棍,而后又有几招源于伏魔杖法,还有几招基于金刚杵法,更有普门杖法、大小夜叉棍、紧罗那王棍的招式,可说是杂乱无章,似是而非,系出何门何派短时之内实在难以辨识,不知该用什么法子破招,真个拳怕少壮,棍怕老狼。” 尘色一棍朝天直撩,直击路西行头部,路西行赶忙提剑阻抗。尘色内劲雄浑,劈棍似有开山裂石的力道,路西行强行抵挡,结果被尘色击得踉跄后退了三四丈。 尘色趁势追击,一招“渔郎问津”,棒尖一挑,猛地将路西行手中的定秦剑打击脱手,紧接着棒尖下移,又在路西行胸骨上窝中央“天突穴”一击。天突穴别称玉户穴、天瞿穴,任脉气血在此吸热后突行廉泉穴,再传行头面天部,一经被击,势必如火中烧。 路西行咳咳几声,手捂两锁骨正中跌倒在地,他见尘色冲将上来,赶忙一招“鲤鱼打挺”跃身而起,准备防御。尘色发招神速,转眼棍棒已离路西行只消咫尺,路西行仓皇间不及闪避,又中了尘色一棒。 路西行接连受挫,自感不敌,暗道:“这下可在林姐姐面前出丑啦!“忽地尘色又是一棍击来,路西行忙使出手太阴肺经道功,提掌迎上击来的棍棒,咬紧牙关与尘色周旋。 尘色出招刚烈,路西行一掌接去,直震得掌心生疼,激荡得气血奔涌翻腾,手掌随之燥热难当。路西行双手抖颤,苦痛不堪,忽地仰天长啸一声,双手竟然化为了一副龙爪。 路西行舞爪一招“青龙摆尾”当即将尘色手中棍棒折断,尘色出拳相击,路西行以龙爪相对,霎时一声巨响,将尘色击开数丈。尘色受此重创,内息流窜,紊乱无章,暗暗踌躇道:“这龙爪甚是厉害,不可与之正面抗衡,待攻其下盘,或可避其锋锐。”尘色跨步斜掌劈出,直攻路西行腹部脐上七寸,剑突下半寸处“鸠尾穴”。 路西行顺势侧身,一爪击向尘色腰部第二腰椎棘突下,旁开三寸处“志室穴”,尘色登时扑地,再无还手之力。 路西行估摸着自己出招太重,当即收功,他见双掌又化为龙爪,这与当日在天坑墓室中情形相仿,于是运转洗髓功,少时龙爪又还原为手掌,路西行喜道:“妙极,妙极!”他回视尘色,但见尘色摔得蓬头垢面,心下好生过意不去,忙搀扶起尘色,道:“护法,你还好么?” 尘色道:“无妨,尘色皮糙肉厚,不打紧,多谢路公子留手,尘色甘拜下风。” 尘色虽口上服输,可面色阴沉,极其难看。路西行推想:“大庭广众一下我一连击败两大护法,确系让二人颜面无光。特别是尘色败阵之时,尤显狼狈,还是替他打个圆场,好让他下得了台。”便即奉承道:“护法棍招精湛,小子万分钦佩,尚乞护法日后多多指点才是。” 尘色闻言面色由铁青转为暗红,显是缓和了些,输虽输矣,但经路西行如此赞美一番,却也倍感自豪,心道:“论棍法,当今之世,舍我其谁呢。” 林素娥见路西行接连战胜尘声,尘色两大护法,连连拍手称赞,喜道:“路公子好武艺呀!” 忽而又一护法挺身而出,正色道:“六大护法尘香是也,向公子讨教了。”路西行搭眼瞧去,尘香人高马大,面如满月,怒目圆睁,粗犷豪迈,手握大环刀,当真是摄人心魄。 ; 第十九章 人龙一体 第十九章人龙一体 路西行接连力战两大护法,此时早已筋疲力尽,原想稍作休息再行比试,可尘香护法既然出来相邀切磋,又不好回绝,只得硬着头皮抱拳道:“护法,请!” “且慢!”鸿崖真人朝二人一挥手,信步而来,道:“且听老夫一言”。 路西行嘴角一扬,自忖:“想必是真人念我体力不支,容我调整片刻再与其余四大护法过招。”路西行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自顾自的偷乐傻笑。 鸿崖真人道:“这次也不必一一较量了,一齐上吧。”路西行登时无语,原想着可以歇会儿,不成想反倒是变本加厉,对付一个护法尚且不易,一下子对付四个岂不是毫无胜算,干脆认输得了。反正也赢了两场,现在输一场也不算丢脸。”当即说道:“护法功夫了得,小子佩服得紧,我看这一场不用再比试了,小子哪是四位护法的对手。” 路西行故意将“四位”两字提高声音,意在说明自己是以一敌四,焉有不败之理。 鸿崖真人道:“路公子,只管比试就是了。你自习得三门精深武学以来,并未与人过招,所以还不能真正体会各中奥妙,更谈不上融会贯通,也不能激发出自身的潜力。太易剑法、十二正经道功、洗髓功都是遇强则更强,去吧,同四护法切磋切磋。” 路西行点头应允,心中却是骂骂咧咧:“这老东西,想玩死我啊。”四护法一字排开,尘香手握大环刀,尘味手提流星锤,尘触手执银枪,尘法则是赤手空拳,个个如狼似虎,蠢蠢欲动。 林素娥从校场中捡回被尘色打落的定秦剑,转而递给路西行,脉脉含情道:“公子,小心啊。”路西行接过定秦剑,对林素娥附耳道:“林姐姐,卓文君对司马相如该是如此,嘿嘿。” 林素娥嗔道:“讨厌,我只做林素娥,不稀罕做卓文君啦。”而后又与路西行相视一笑,互投秋波。路西行暧昧过后,立马收摄心神,不再与林素娥拌嘴戏耍,暗道:“四护法均非等闲之辈,何况双拳难敌四手,这却叫我如何应付?” “公子,讨教了!”尘触挥动银枪,寒星点点,兀地飞身而来,一招一喝,一连使出拿、拉、颠、捉、撸、缠、拦、还八法,路西行几经拆对下来,浑身已是酸痛非常,忽而尘触又举枪大喝,接连使出压、打、砸、拿、滑、挑、崩、撑、攉、扎十法,转身又是一招“回马枪”直刺路西行心口,所幸路西行身着金缕玉衣,只吃了些苦头便了,否此性命堪虞。 路西行惊道:“好险,好险!”尘触收枪回转,尘法又飞奔过来,抡拳一招“黑虎巡山”击向路西行,路西行跃身一记“白鹤冲天”,跳离尘法丈余,这才躲过一招,心道:“真个意即无形拳,拳即无形意,尘法出拳随心所至,如行云流水,可谓是形无形,意无意,发拳之中是真意,实在妙之极矣。” 尘法一招落空,又还一招“打金钟”,路西行凌空踢出一脚,恰好与尘法拳脚相接,岂知拳脚相接之际,尘法又转一招“多罗叶指”,在路西行足底‘涌泉穴’一击,待路西行落地之后才发觉脚跟已然站立不稳。 尘法拳术了得,招法甚是庞杂,集儒家、释家、道家、法家、名家、墨家、农家、杂家、阴阳家、纵横家的拳术于一身。其步法更是精妙绝伦,路西行与之纠缠半晌楞是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因此路西行总是身处被动状态,守则难矣,攻更难矣。 “吃我一刀!”尘香大喝一声,随之挥刀而来,路西行脚下不便,寻思:“刀为百兵之胆,虽较之于剑法变化稍逊一筹,但尘香刀招沉猛,大开大阖,常言道:‘单刀看手,双刀看走。’尘声手提单刀不费吹灰之力即可打出扫、劈、拨、削、掠、奈、斩、突八法,必有一流刀功。如此短兵相接,势必吃亏。”稍作思虑之后,路西行运转洗髓功,催生先天罡气,决定以气御剑,施展太易剑法。 尘香刀刃劈来,只消半尺即到路西行面门。路西行忙以“小过式”、“同人式”、“大有式”接连对招,再由“蛊”而“剥”,反客为主,强攻尘香。 尘香左挡右接,如此拆对了二十余招,忽而引刀盘头,使出“九子连环刀”,正当此时,尘味也甩动流星锤,打出一招“白虹贯日”前来争斗,一时间只听得劈啪啪啪的破风之声在耳际萦绕。 路西行被围当中,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刀俎。若留意了银枪,大环刀便乘虚而入。若当心了流星锤,拳头却又防不胜防,当真是顾此失彼,难以招架。 过不多时,路西行实在无力抵抗,瘫软在地,昏昏欲睡,四大护法依旧不依不饶,尘法猛地以“三花聚顶掌”重击路西行膻中穴,路西行膻中气海顿时激荡,反将尘法弹出数丈,直震得手臂发麻。 尘香,尘味,尘触三护法又一齐向路西行施展招术,尘香的大环刀与尘触的银枪还未近路西行身边,尘味的流星锤便已切切实实地打到了路西行的左腿凹“陵后穴”,路西行左膝一屈,因之跪倒在地。紧接着尘香又以“八门金锁刀法”用刀背拍打路西行右腿“关仪穴”,路西行毫无还手之力,噗通一声右膝随之着地。尘香刀劲未消,尘触一招“勇冠三军”再戳至路西行背脊第九胸椎棘突下“肝俞穴”,路西行如此经受几记打击之后,登时眩晕过去。 四大护法收势立于路西行身侧,尘法道:“姜,还是老的辣!”其余三护法笑而不语,尘法又道:“别说是这么个娃娃,就算是九幽尊主手下的姑布子卿也难敌我等六大护法。” 尘味道:“也不尽然,这般年纪能有如此功力已是罕见,对招期间我见路公子发招鲁钝,想必是还不能熟悉驾驭所修功法,否则我等未必能优胜于他。眼下还是先将路公子带回去调养调养吧,今日他只身力战,势必元气有伤。”三护法都觉尘味所言甚是,因此搭手去搀扶路西行。 值此之时,风云变幻,一股龙吟之声逐渐加剧,只见路西行忽地张嘴怒号,这龙吟之声竟是从他口中发出。四大护法不知发生何事,尘法伸手按住路西行的脉门,当即‘啊哟’一声惊呼,急道:“脉来乍大乍小,乍长乍短,寸尺有脉,关中无脉,鬼脉也!怪哉!路公子脉象似人似兽,内息奔腾不止,体表滚烫如炉。” 尘味大叫道:“这手……怎地又化为龙爪了?”四大护法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过不多时,路西行龙爪张开,双目如电,通身被一层黑障裹住,霎时摇身直冲苍穹,转瞬竟化为一条黑鳞蛟龙,盘旋天际。四大护法惊得瞠目结舌,个个胆战心寒。突然蛟龙冲四大护法扑来,四护法原想运功抵御,哪知蛟龙张口喷出火舌,直将四护法烤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东逃西窜。 蛟龙张牙舞爪,发出阵阵龙吟,似咆哮,又似啸叫,紧接着甩动龙尾,又将四护法一顿抽打,四护法呼天抢地,连连求饶,蛟龙降下丈许,伸出四只龙爪将四大护法攥在爪中,这才收势,忽而又直上云霄,还原为人形,腾跃而下,随后噗通噗通的四声,四大护法如下饺子一般相继从高空坠下。 ; 第二十章 白马寺中 第二十章白马寺中 鸿崖真人上前道:“一番搏斗,总算是有所斩获。路公子如今已是人龙并存之身,功力收放自如,白马寺之行,去得,去得呀。” 路西行转身对六大护法作揖道:“多谢六位护法帮小子冲破玄关,得以将太岁的效力推至极限。小子可以人龙互换,全赖六大护法相助。” 六大护法抱拳还礼,路西行心道:“刚才一个个打我打得那么起劲,不折腾折腾你们怎么对得起自己,把你们四个狠心的家伙摔个皮开肉绽才好。不过今日也算是苦尽甘来,起初我只能手掌化为龙爪,现在却是人龙身互换,嘿嘿,幸甚,幸甚。” 此时华佗等也过来道贺,华佗啧啧称奇:“奇了,奇了,小哥以血肉之躯可化龙身,不可思议,这与医理有悖啊,不可思议之极!”五兽个个摇头晃脑,也是欣喜得紧。 林素娥道:“路公子好厉害呀。” 路西行瞅瞅如花似玉的林素娥,喜道:“没让林姐姐失望吧。”林素娥抬头看着路西行,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四目相接之际,顾盼生辉,柔情无限。 此后两月光景,路西行一面调养身体,一面由林素娥伴读,博览无极宗府藏书。两人几乎如胶似漆,路西行平素言语暧昧,加之林素娥涉世未深,对男女之事也是懵懵懂懂,所以次次羞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应答。 林素娥正值情窦初开的年岁,少女情怀自是尤为强烈,如此多日相处下来,不知不觉间对路西行渐生情意,而且这份刚生出萌芽的感情更是与日俱增。 一日,路西行手捧《易经》研读,有几卦读来实在不知所云,兀自喃喃的道:“奶奶的呀了个呸的……”。路西行思前想后始终一筹莫展,直急的抓耳挠腮,于是转而问林素娥道:“林姐姐,《屯卦》:‘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是什么意思啊?” 林素娥嘟嘴又惊又羞,心道:“不知道路郎是否明白我的心思,我对他早已芳心暗许,可他却一直闪烁其词,不曾言明,总是若即若离,真真是急死人啦。” 林素娥隐喻道:“《屯卦》是说男子遇着爱慕的女子,踌躇不进,徘徊不前。驾着马车,而又犹豫盘桓。男子不是来掠夺的盗匪,而是来求婚。可是女子坚持不嫁,不过到十年就嫁。” 林素娥有意点拨路西行,所谓“女子坚持不嫁,到十年就嫁。”实则是说假使路西行说明心意,即使她害臊不会立马答应,但终究会同意的,可路西行并未作出任何反应。林素娥瞪了一眼路西行,心道:“难不成让我一个女儿家开口,哼!不解风情的坏蛋。” 路西行嘿嘿憨笑了一声,又问道:“林姐姐,《咸卦》所说的‘咸亨利贞取女吉,初六咸其拇,六二咸其腓凶居吉,九三咸其股执其随往吝,九四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九五咸其脢无悔,上六咸其辅颊舌。’又待怎讲?” 林素娥心下小鹿乱撞,想着:“我以《屯卦》隐喻,难道言辞太隐,路郎没明白我的心思。”当即又柔声道:“《咸卦》是说男女间的感情,经过沟通会不断加深,并会产生爱情哒。男女间的感情,宜于健康的发展,等到条件成熟而成婚,生活自会美满。”林素娥咬唇垂头,暗道:“羞死啦,羞死啦!” 其实路西行早已明白林素娥的心意,只是他此时还牵挂着文鸾,所以也只能装作不知。其次,路西行唯恐节外生枝,背负一身感情债,最后落得花心孽缘却要三个人一起承受。 两月后,路西行所受创伤已无大碍,此间经史子集也读了不少。鸿崖真人交代好宗府相关事宜便即与六大护法、路西行一道奔赴洛阳白马寺,五兽则暂时陪同华佗住在首阳山中。 自打路西行走后林素娥更是备尝相思之苦,一个人惶惶不可终日,想着:“当初诵读《诗经·国风·采葛》篇以为言过其实,如今害了相思才知道诗中一字一句是那么的直指人心。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林素娥千百遍的回想着与路西行之间的点点滴滴,有时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傻笑;有时一个人神伤,一个人流泪…… 无极宗府处于姑射山中部断崖台上,姑射山又属吕梁山脉,是以无极宗府便在临汾城西,距洛阳近千里,路途遥远。鸿崖真人一行人等一路翻山越岭,水陆兼行,历经半月行程,这才风尘仆仆的到得白马寺。但尚未入寺,却已听得寺内人声嘈杂,众人料想定是武林群豪接踵而至,正欲商图大计。 忽地一声大喝传将出来,那声音道:“还不速速招来,讨打!” 鸿崖真人担心寺内有甚变故,忙疾步朝大雄宝殿走去,只见殿里容有一百来号江湖知名人物,尽皆九州各派武士。适才发声大喝的汉子乃是冀州派“赤玉翁”冯修青,此人虬须虎眉,一身青袍,杀气腾腾,正朝一汉子大发雷霆。此刻在场人员尽皆聚焦于冯修青身上,竟无人注意到鸿崖真人也在众人之列。 冯修青拂袖斥道:“你这厮若非六合教细作,何以鬼鬼祟祟偷听大伙儿谈话。快快招认便罢,哼哼,否则让你尝尝冯某的‘腐骨催命拳’。”冯修青威吓那汉子,撩起衣袖,佯作发招。 “区区鼠辈,何须赤玉翁劳神,小弟代劳便了。”一人蹿跃而出,但见他短小精悍,身着米黄小褂,方脸黑面虬髯,拿起一对判官笔点中那汉子胸部锁骨中点下缘处的“气户穴”,气户穴乃笑穴,汉子登时疯笑不绝。那人手提判官笔招式一变,又在那汉子背脊大椎、陶道、身柱、神道、至阳、脊中六处大穴戳戳点点,手法重而不滞,轻而不浮,洒脱飘逸,极为高明。 那汉子中招随之癫狂,手舞足蹈,口吐白沫,惨状兮兮,众人轰然道:“荆州派‘黑面判官’易连山指穴功登峰造极,看这厮还能嘴硬到几时。” 那汉子兀地“啊哟”一声,忽见一人以‘波罗密手’在汉子两肩“肩井穴”一拍,汉子徐徐泄气,神色渐为好转,又听得:“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观音菩萨,南无大势至菩萨,我佛慈悲,易先生,佛门清净地,切勿妄动干戈。若是冤枉无辜,岂不徒增吾辈罪业。”说话这人正是白马寺住持,法号康巨,其在武林中威望极高,与鸿崖真人并称“泰山北斗”,冯修青与易连山也只得听之任之,暂且作罢。 鸿崖真人穿过人群,到得正厅,施礼道:“康巨禅师慈悲为怀,着实菩萨心肠。”众人一见原是鸿崖真人,个个毕恭毕敬,俯首静待圣听 康巨禅师与鸿崖真人乃是莫逆之交,康巨见得故人,心中说不出的快慰,确系大喜过望,起手道:“未知真人驾临,不曾远迎,失礼之极,真人见恕,休怪,休怪。” 鸿崖真人还礼道:“叨扰禅师清修,罪过不小,亦盼禅师宽宥。不知宝刹发生何事?” 康巨道:“适才众英雄商讨降服六合教之事,此人在门外偷听,疑是六合教细作,故而盘问。” 那汉子泣道:“小人不是细作,不是细作。” “莫要狡辩!”徐州派掌教“铁娘子”花正孤冲将上去抽了那汉子一记耳光,举手又欲扇打,那汉子趴地颤声求饶:“英雄,小人不是细作,英雄明鉴。” 冯修青戏道:“铁娘子花正孤该称英雌才是,你说铁娘子是英雄,岂不滑天下之大稽,哈哈。”花正孤被冯修青几句戏言激得尴尬难堪,兀自又举手向那汉子扇去,路西行看不惯这般行事作风,趋身抢上两步,一把抓住花正孤的手腕,厉色道:“你这人好不讲理,你有何凭证说这人是细作?” 花正孤先是一惊,误以为是康巨禅师或是鸿崖真人出手制止,回眸一看竟然是个面生的无名鼠辈,愤然道:“哪里来的杂头小子,胆敢阻挠本座收拾妖魔。” 路西行哼道:“小子不足为道,只是看不惯你嚣张跋扈。哼!果然人如其名,花正孤,料想你这朵残花这般高龄也正孤孤单单的孑然一身吧,即便如此,你也用不着见到汉子就借机乱施淫威吧。你倒说说看,这人怎地却又成了妖魔?” 路西行这等解说铁娘子的名讳,听的在场众人啼笑皆非,花正孤更是气急败坏,几欲青筋暴露,可她却又不好与路西行多做口舌之争,以免有失身份,落人话柄,轻蔑道:“本座不与小辈计较,免失体统。口舌犀利,却有何用,年轻人还是务实的好,别要学些油嘴滑舌之术,惹人生厌。” 路西行道:“你说口舌犀利,却有何用?小子虽见识粗鄙,却也知道苏秦以一张利嘴而身负六国相印,张仪也因口舌之利约纵连横,助大秦完成霸业。鬼谷子《捭阖》篇亦道,言之得法则可:‘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可以说人,可以说家,可以说国,可以说天下。’怎地却无用处?” 路西行想起前不久在无极宗府读过的卷册,信手引经据典,讲得头头是道,花正孤被辩的理屈词穷,难以应答,只道:“若这厮不是细作倒也无妨,若是细作,攻打六合教的计略被他偷听了去,那还了得。我等心血岂不是付诸流水。吾辈当以大局为重,宁可错杀一百也万不可漏掉一人。” 康巨道:“花掌教言辞激烈,有失偏颇。自性若悟,众生是佛,依老衲之见,此事不可草率,即便此人是细作,亦不可肆意裁决,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等可给他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 ; 第二十一章 声东击西 第二十一章声东击西 康巨禅师走到那汉子跟前,合十道:“施主莫怕,在场诸位并非歹人,你且细细将事情原委说与众人,你若清白,吾辈又怎会颠倒黑白,妄加罪名于你呢?” 康巨言辞恳切,那汉子闻言感激涕零,伏地三拜九叩,嗫嚅道:“小人叫秃驴儿……”众人登时哄堂大笑,私下调侃道:“这不分明寻康巨禅师开心么。” 秃驴儿偷眼察言观色,情知出言不甚得体,当即耳根子都涨得通红,康巨开解道:“佛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和尚也罢,秃驴也罢,亦皆虚妄。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是名身相,施主不必纠结于名相,但讲无妨。” 秃驴儿经康巨一番点化,说道:“是,是。小人本是许昌人士,年前曹丞相迎帝迁都许昌,劳民伤财,大兴土木,建造许昌宫、景福殿、承光殿、永始台、毓秀台、丞相府,小人等苦力实在不堪重负,意欲逃亡。不巧是年正月,曹丞相长子曹昂,侄儿曹安民,大将典韦战死,曹丞相万分愤慨,因此便要用奴隶为三人殉葬,小人也在殉葬之列,为得活命,小人典当了家中所有器物,暗中求执法士卒通融,这才侥幸逃过一死。小人寻思许昌再无容身之地,所以就奔来洛阳。可到洛阳之后又举目无亲,想着佛门广结善缘,救苦救难,所以才贸然奔来白马寺讨个杂役的活计,聊以糊口,仅此而已。” 康巨长吁一口气,道:“善哉善哉,老衲听闻曹丞相迁都许昌后实行屯田,招募流民,开垦荒地,恢复许昌农业生产,单单建安元年许昌便有一百万石谷物的收获,老衲原以为曹丞相此举顺天应民,确系功德无量。不想他竟让生人为死人殉葬,实在不该啊,秃施主,老衲等错怪你了。施主品行敦厚,方才实属误会,老衲给施主陪个不是。” 秃驴儿道:“不,不,是小人疏于礼法在先,未经许可,唐突入宝刹,众英雄……还有……还有数位英雌疑心也是应该。”秃驴儿边说边小心翼翼的朝花正孤等女流躬身行礼。 康巨道:“施主冰释前嫌,种善因,日后自有无量福报。”康巨转而又对小沙弥道:“四舍,你带秃施主去伙房安排个差事吧。” 小沙弥四舍合十受命,秃驴儿欣喜万状,又伏地叩头致谢。秃驴儿衣衫褴褛,几近捉襟见肘,伏地之际,竟露出生有脓疮的背脊,众人见状尽皆唏嘘不已,有人紧捂口鼻,有人恶心作呕…… “恶贼,吃我一鞭。”众人蓦地一惊,不知何事。只见雍州派“疾风眼”危亦林荡起一根麒麟鞭冲秃驴儿扫去,秃驴儿难捱皮肉之痛,凄惨尖叫。 康巨忙以“寂灭抓”止住危亦林的手劲,说道:“危先生,这却是为何?” 危亦林道:“险些被这厮蒙混了过去,大伙儿别瞧他形貌污秽,这可是有大大的阴谋。”众人面面相觑,梁州派“好好先生”郝元丰道:“好,好,危先生此话怎讲?” 危亦林哼了一声,道:“危某这‘疾风眼’可不是幌子,适才这小厮伏地叩拜康巨禅师之际露出背脊,我瞧见他背心文有鸟图腾。”众人一听“鸟图腾”三字,顿时了悟,皆知六合教众都会在背心文上鸟图腾,以示忠诚。 危亦林本有一子名唤危天,不久前被六合教杀害,是以恨极了六合教,立誓杀尽六合教众,为其子偿命。如今见到六合教众,怎能压制心中怒火。危亦林上前一把拔下秃驴儿的衣衫,火急火燎地拭去秃驴儿背部污垢,众人再一看去,秃驴儿的脓疮原是伪装的,背心处果然文有一副鸟图腾。 秃驴儿自知行迹败露,狠命挣开危亦林,跨步抱头鼠窜。可惜只抢出两三步即被一记拂尘击倒。危亦林懊恼秃驴儿从他手中挣脱,跃身一招“千斤坠”踏向秃驴儿小腹,众人喝彩不迭。 益州派“拂尘子”昭明道姑上前钳住秃驴儿的脖颈,喝道:“你这厮奸诈狡猾,亏了康巨禅师为你开脱辩白。” 花正孤接住话茬又道:“本座早已认定这厮绝非善类,适才有个不知趣的家伙还与本座争辩。哼哼,黄毛小儿,乳臭未干便出来胡搅蛮缠,几误大事。”花正孤斜眼瞥看路西行,蓄意讥讽。 此时一位相貌俊朗,头顶书生巾的小生跻身过来。此人正是兖州派“草书剑”紫云回。他倒转剑柄,将长剑背于身后,道:“秃驴儿,你最好早些招来,在场英雄可没那么好耐性。你若有丝毫隐瞒,紫某手中长剑可不答应,定要剖开你的皮肉,教你瞧瞧什么叫骨肉相连。”秃驴儿直吓得冷汗生冒,结结巴巴的道:“我……我……这个……” 秃驴儿支支吾吾,一旁的青州派掌门“飞锥圣手”东郭陲早已没了耐心,忽地袖里乾坤,哧哧几声射出三枚飞锥,直将秃驴儿顶门毛发削去,此时可真成了名副其实的秃驴儿啦。 东郭陲怒道:“你再不说,下一锥姓东郭的便刺穿你的耳廓。”秃驴儿闻声大骇,颤声道:“各位饶命,小人招……招了便是。” 秃驴儿战战兢兢的道:“小人是奉九幽尊主圣令前来探听九州各派动向,以便……以便趁各派远行之际偷袭各派府邸。” 众人一听此话,个个显得忧心忡忡,皆想:“如果六合教真的趁机去攻打本派,如今掌教及众多门徒多半在白马寺中,那本派岂不是危如累卵。”扬州派“天遁上人”樊中道口操乡音道:“揍你个小舅子,好个九幽老贼,竟想出这么个毒招,揍你个小舅子。” 冯修青道:“要解当下燃眉之急,确保各派不被六合教攻破,冯某倒有一策,未知可否?”众人道:“快说,快说。”冯修青捋了捋斑白胡须,说道:“要解此围,须用围魏救赵之计,应避实就虚,攻其要害,使敌方受到挫折,受到牵制,围困可以自解。我等直捣六合教老巢,围而不攻,谅那九幽老贼必然撤回教众前来防御,如此一来,九州派困境即消。”郝元丰道:“好,好。” 花正孤道:“可是如今身处白马寺的英豪也就数百号人,即便个个以一当十,恐怕也不及六合教人多势众,若被他们瞧出我等势单力薄,那可就糟了。” 冯修青哈哈一笑,说道:“兵者诡道也。战事是胜是负倒与人数多少没太大干系,昔者武王伐纣之时,牧野之战,姜子牙以十万兵力克敌七十万;柏举之战,伍员以三万兵力破楚二十万大军;阴晋之战,吴起率五万兵力攻克秦军五十万;伊阙之战,白起率十二万兵力歼敌二十四万;鄗代之战,廉颇以二十万兵力大败燕军六十万;巨鹿之战,西楚霸王更是以两万兵力克敌四十万;井陉之战,韩信以三万兵力破赵二十万,赵国也由此覆灭。就是眼前以少胜多的例子也是有的。” 紫云回进言道:“的确,七年前的兖州之战,曹操便是以少数兵力降服三十万黄巾军。” 冯修青续道:“只要计谋得当,战胜六合教却也不难。先派一支轻骑作诱饵,前去六合教叫嚣,待到六合教来攻时,轻骑虚晃几招,扭头便走,佯装败北,然后将六合教一干贼人引入崤山隘道,咱们效法晋襄公再来个瓮中捉鳖的崤之战,到时九州派兵分九路潜伏包抄,一举歼灭乱贼。” 易连山道:“此计甚妙,让六合教以为我九州派不堪一击,然后使得他们乖乖的落入圈套,我们再攻其不备,如此定能取胜。” 冯修青道:“未知康巨禅师与鸿崖真人意下如何?” 康巨道:“冯先生此计虽妙,只是如此一来恐怕会多造杀戮,于心不忍呐。” 东郭陲听罢康巨言语,十分不以为然,起手道:“康巨禅师,何必舍大义而存小义,留六合教妖孽于世遭殃之人更多。杀一人而救万人,灭一教而得武林安宁,纵然死后坠入阿鼻地狱,吾亦往矣。剿灭妖孽流血在所难免,为使黎民免遭蹂躏,姓东郭的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鸿崖真人道:“众位能以天下苍生为念,再好也没有了。不过此事不可贸然行动,须从长计议,考虑周详才好。” 紫云回道:“不错,事关重大,切莫妄动,眼下这秃驴儿该怎地处置?” 冯修青应道:“若能将其策反,为我所用,那便是上上之选。若不能,暂且收容于寺内,严加看护,以后兴许会用到。诸位以为如何?” 危亦林惊道:“秃驴儿怎地……怎地……”只见秃驴儿躯体浓缩,弹指间化为一滩脓水,恶臭难当。突然又是三个和尚冲进大殿,急道:“出事了,出事了。”这三和尚正是白马寺无贪,无嗔,无痴三名护寺武僧。 ; 第二十二章 镇寺至宝 第二十二章镇寺至宝 康巨趋步迎上,变色道:“何事惊扰?” 无贪合十应道:“天竺圣僧昙柯迦罗在‘无诤三昧道场’被六合教掳去,六合教放言限本寺三日之内以镇寺至宝换人,如若不然,圣僧性命休矣。” 冯修青急道:“糟糕,中计矣!这秃驴儿该是六合教派来扰我视线,混淆视听的。我等在此与秃驴儿纠缠之时,六合教便趁机作乱,劫持昙柯迦罗大师。” 花正孤叱道:“卑鄙妄人,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威逼佛寺就范,哼,白马寺镇刹之宝岂能转交妖魔手中。” 康巨轻叹了一声,合十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谓镇寺至宝,不过经书一卷罢了,用它换昙柯迦罗大师一命,亦无不可,善哉善哉!” 危亦林本对六合教深恶痛绝,如今康巨禅师说要将镇寺至宝交于六合教,心中很是不爽,连道:“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呀?” 康巨道:“危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然昙柯迦罗年纪尚轻,但是他在天竺受万人敬仰,倘若昙柯迦罗大师在大汉境内身遭不幸,必会挑起两邦纷争,到时天竺挥师来犯,我大汉子民遭殃,如之奈何?老衲岂能存有私心而见死不救,不肯以《一掌经》交换昙柯迦罗大师呢?” 众人一听得《一掌经》立马兴致倍增,就连鸿崖真人也是倍感诧异。心想他苦苦寻求而不得的不世绝学《一掌经》居然就在白马寺中。 昭明道姑愕然道:“曾听先辈说《一掌经》乃是武林至高武学,可惜几十年前就已绝迹江湖,不成想此经正是贵寺至宝。不知昙柯迦罗大师千里迢迢远赴中原,却为何事?” 康巨道:“凡事有因有果,此事得追溯到明帝永平十年。当时明帝派郎中蔡泽等一十八人赴西域迎请佛法,幸得在大月氏邀请到天竺沙门摄摩腾与竺法兰,其后以白马驮载大批佛经及佛像转回洛阳。明帝又于次年建成金刚崖寺,以为中土佛教祖庭,后因感念白马负经载像的功劳,便即将金刚崖寺更名为白马寺。”众人或‘嗯’,或‘哦’,这才得知金刚崖寺即是白马寺。路西行会心一笑,金刚崖寺为白马寺之说他早已听鸿崖真人提过。 康巨续道:“摄摩腾和竺法兰为在中土弘扬佛法,便于本寺开坛讲授,期间还翻译了《四十二章经》、《十地段结经》、《佛本生经》、《法海藏经》、《佛本行经》五部经典。再加之明帝一心向佛,大力扶持佛教,因此佛教便在中土日渐昌盛。后来摄摩腾和竺法兰回转天竺,临行前又赐予敝寺武学秘典《一掌经》,供寺内得道高僧修持,以保佛寺安宁。说来惭愧,敝寺百余年来尚无一人参透《一掌经》,就连中平年间,敝寺文武奇才支娄迦谶禅师也未能参破玄机,所以近几十年间,江湖上再未出现《一掌经》。老衲虽有幸瞻仰宝经,可惜也知窥得些皮毛而已。上月昙柯迦罗大师屈驾而来,正是为了《一掌经》。” 昭明道姑说道:“昙柯迦罗大师怎地也是为《一掌经》而来?” 康巨道:“实不相瞒,《一掌经》真卷藏于天竺,敝寺的《一掌经》不过是副本而已。《一掌经》中记载了一门精妙掌法,梵文为‘摩诃穆德拉功’,汉文为‘大手印’。年前数位天竺高僧强行修炼《一掌经》,不幸走火入魔。昙柯迦罗大师此次前来正是劝说本寺僧侣切勿擅自修炼《一掌经》,否则必将重蹈覆辙,悲剧重演。” 鸿崖真人道:“原来如此。” 康巨道:“既然此经不宜修炼,何不拿它去换昙柯迦罗大师一命呢?” 冯修青道:“康巨禅师话虽不差,但是如果将《一掌经》交于六合教,恐怕会后患无穷。六合教既然给了三日限期,那我们就还有时间另想对策的。” 鸿崖真人道:“不知冯先生有何良策?” 冯修青道:“真人抬举了,良策自是不敢当,愚见却是有一些,冯某将心中所思和盘托出,诸位参详参详。九幽老贼一石二鸟之计的确阴险,一面偷袭九州各派府邸,我等势必要赶回抵御,如此一来,他又可趁白马寺毫无外援之际,威逼康巨禅师交出《一掌经》。如今人为鼎镬,我为麋鹿,形势于我不利。此时我们不宜坐以待毙,应思先发制人,抢占先机,或许可以扭转局势。” 郝元丰道:“好,好,古来征战,必先问以卜筮,了然祸福,以便早作准备,趋吉避凶。不如老头子我先用‘火珠林法’占上一卦,看看此战是吉是凶。” 易连山道:“极好,极好,郝老爷子精通易理,能断旦夕祸福,占一卦也好,有备才可无患。” 郝元丰道:“好,好,这‘火珠林法’又名‘文王课’,老头子我是屡试不爽啊,呵呵。”说着便从衣袖中摸出三枚外圆内方的铜钱,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将铜钱置于掌中摇动,然后倒出记录,如此重复六次后依次记为少阴、老阳、少阴、少阴、少阴、少阴。 紫云回道:“郝老爷子,卦象如何,吉凶怎样?” 郝元丰收起铜钱,森然道:“老阳为动爻,所以适才占得的卦象不是‘师卦’便是‘坤卦’。若是‘师卦’,主卦为坎,坎为水,客卦为坤,坤为地。卦辞言:‘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是凶兆啊。若是‘坤卦’,主客卦均为坤,卦辞言:‘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亦为凶兆。依此金钱卦所示,无论是‘师卦’还是‘坤卦’皆是主凶,此战不妙矣!” 东郭陲道:“男子汉行事但求无愧于天地,何须事事问鬼问神。区区一卦有什么打紧,即便此战真是凶多吉少,只要我等上下一心,众志成城,相信便可以人定胜天,打破命格。” 郝元丰忧心卜得凶兆,使得众人沮丧,若是由此众人各怀鬼胎,斗志低靡,那可当真罪过大矣,忙道:“好,好,老头子我今日在众位面前献丑啦。常言道,善易者不卜,明眼人一看便知老头子我是个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所以占卜之事大伙也不必较真,莫要战前乱了阵脚,减了士气。正如东郭先生所言,众志成城,足可打破命格。” 冯修青道:“占得凶卦,未必是坏事,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得知此战凶险,我等才可趋吉避凶,减少无谓的伤亡。”众人点头认可,轰然道:“极是,极是!” 康巨禅师面带惭色,招呼两名比丘道:“生忍,法忍,你二人好生安葬了秃驴儿的尸身,然后清净三业,念诵二十一遍‘往生咒’超度亡灵,助其往生极乐。”生忍,法忍合十受命,扶起秃驴儿的尸首抬将出去妥善安葬。 随后冯修青部署了作战方略,路西行心下寻思:“诱敌不就是逢场作戏么,逃跑的功夫我还是比较在行的。这种轻巧差事可不能错过,我可不想潜伏在崤山傻等。”于是路西行主动请缨,愿随冯修青一道做诱饵,引六合教上钩,众人闻言尽皆对路西行赞许有加,就是花正孤也对路西行刮目相看。群雄斗志昂扬,只等三日后与六合教一决雌雄。 ; 第二十三章 火牛阵 第二十三章火牛阵 三日后,冯修青率领路西行及九州派门徒佯攻六合教,其余人由鸿崖真人与康巨禅师带领埋伏在崤山隘道。冯修青率众将六合教城郭围了个水榭不通。随后又命人上前叫阵,奇怪的是众人叫嚷了半天并没有见到六合教众出来迎战。 六合教城郭楼头旌旗招展,忽地放下吊桥,城门大开,三个身凤冠霞帔,手持云纹铜戈的美貌女子立于城头,厉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胆敢跑到六合教来撒野。” 路西行一看对方势力单薄,只有三个女子在城头喝西北风,暗道:“六合教忒也狂妄了,我们几十号武士难不成怕她三个女人。”路西行眼珠子一转,双腿猛夹马腹,向前走出了几步,挑逗道:“城头的妹妹们,我撒野罢了,还要撒尿呢。六合教就没个能打的男人了么,让你们三个女流之辈出来丢人现眼,还是提早回去做女工的好,免得待会儿动起手来说咱不懂得怜香惜玉。” 冯修青皱眉道:“这是六合教的三桓玄女,中间披红战袍的是紫微血姑,左边披蓝战袍的是太微青姑,右边披白战袍的是天市白姑。大伙提高警惕,小心有诈。” “你们这些脓包,六合教敞开城门让你们来攻打,你们却又不敢!窝囊之极!”余音尚存,只见一个束发金冠,英俊不凡的男子持戟走上楼头,三桓玄女一见此人便躬身行礼,尊敬之极。 冯修青面色一转,喝道:“姑布子卿,无胆鼠辈,敢来和冯爷一决雌雄么?”原来那男子正是六合教九幽尊主手下“骁骑将军”姑布子卿。此人而立之年,本名淳于瓒,四年前归附于九幽尊主,不知怎地更名为姑布子卿,弱冠时只身击毙白泽山饕餮兽,自此名噪九州,成为武林中一号人物。 姑布子卿应道:“怎么,九州派就这么几个虾兵蟹将么?怎么没见康巨秃驴和鸿崖老匹夫,该不是已经归西了吧,哈哈。” 路西行一听姑布子卿当众羞辱鸿崖真人,心中兀自燃起一团怒火,喝道:“无耻匪类,吃我一剑。”路西行以气御剑,一招“无妄式”飞剑冲姑布子卿射去。 姑布子卿见飞剑过来,也不躲闪,只是挥戟一格,当啷一声,定秦剑便被挡开,路西行收剑入鞘,心道:“这家伙果然厉害,且不说‘无妄式’威力如何,单凭他能以大戟化去定秦剑的吸力,已是难得。” 冯修青回头看了一眼路西行,暗道:“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冯修青见路西行剑法这般精妙都被姑布子卿轻而易举的挡开,不由得心头一凛,心想恐怕在场没有一人可与姑布子卿抗衡。冯修青激将道:“哼!何必故弄玄虚,有本事出来杀将几百回合!” 姑布子卿经冯修青一激,果然纵马奔来,冯修青也挥起一口钢刀叱咤而去,两人纠缠厮打了三十余招,仍未分出个胜负。可姑布子卿骁勇难当,愈战愈勇,冯修青渐渐败下阵来。姑布子卿蓦地一招“泰山十八盘”击打过来,霎时一柄大戟软似游龙,竟然绕冯修青三匝,越缩越紧,几乎快要勒死冯修青。 路西行忙以“旋乾转坤”式持剑杀向姑布子卿,以解冯修青之困。姑布子卿见路西行攻来,又转一招“万岳朝宗”,将大戟剥离冯修青身体,飞戟迎剑而去。剑戟相接之际,嗤嗤有声,一霎间,剑气戟风震荡开来,场面蔚为壮观。 姑布子卿张臂抓住戟柄,忽觉大戟被路西行手中长剑黏住,几经用劲竟然无法撼动大戟,路西行心知定秦剑吸住了姑布子卿的大戟,机会着实难得,故而当即使出足少阳胆经道功,飞脚直踢姑布子卿下腹部“大赫穴”,姑布子卿兀地摔下马背,手捂下体,含胸拔背的骂道:“无耻小人,下流招数!呸!下流!” 路西行深知“大赫穴”乃足少阴肾经上的穴道,又称“阴维穴”、“阴关穴”,主治房中疾病,一经被点,确实又痛又痒,十分难受。嗤笑道:“下流招数用在下流人身上,我看恰当的紧。再者说,这‘大赫穴’有散热生气之效,更能于你房中补益,你该谢我才对。”九州派门徒趁势吼道:“此时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大伙一齐上,杀死姑布子卿!” 三桓玄女见姑布子卿腹背受敌,立马引数百名包裹严实的黑衣人掩杀而来,冯修青大吼一声:“快逃!”众人听得号令,也不恋战,赶忙掉头回转,一齐向崤山奔逃。 姑布子卿搭手轻轻柔将下体,忽地咬牙跨上马背,举戟大喝:“匹夫休走!,哪里逃!”随之也快马加鞭追去。冯修青见姑布子卿中计,心下甚喜,继而又故作狼狈,欲使姑布子卿更加深信不疑。 如此奔走追逐了半个多时辰,冯修青率众到得崤山,追赶而来的黑衣人也接踵而至,崤山隘道潜伏的武士情知冯修青已然诱敌深入,于是群雄一股脑儿窜出,擒杀六合教众。 康巨禅师自念身在沙门,不可大开杀戒,因此手持一柄刀刃,使出“慈悲刀”,只想用刀背拍晕六合教众即可,未存伤人之心。鸿崖真人也是不忍取人性命,欲以“沾衣十八跌”对敌,见好就收。 但其余九州派门人只知道胜者为王败者寇,草书剑紫云回见六合教数百匹悍马横冲而来,引剑使出“草书势”,霎时隘道之内剑气穿行,劲道齐发,瞬间将打头的数十匹悍马马腿一一削断,马背上的黑衣人也因之摔了下来。 兖州派“草书势”乃是汉顺帝永建五年“草圣”崔瑗依书法笔势所创,这路剑法强调观其法象,其剑招抑左扬右,望之若欹,或蜘蛛点蝻,状似连珠,绝而不离,共有“墨润五洲”、“点睛人间”、“草舞龙蛇”、“行云流水”、“书法天下”五式,其中以“草舞龙蛇”式最为精妙,只是此剑招亦正亦邪,杀伤力甚强,因此若非遇到极其厉害的人物一般是不用此招式对敌的。而此时紫云回使出的剑招正是“草舞龙蛇”式。 紫云回暗道:“诛灭六合教妖孽,自然是用杀伤力极强的剑招,管它剑招是正是邪。‘草舞龙蛇’式威力无穷,万道剑气一齐穿行,少时即可把六合教妖孽杀个精光。” 危亦林见黑衣人陆续摔下马背,不由分说便荡起手中麒麟鞭狠命抽打,可接连几鞭抽将下去才知不妙。原来危亦林几鞭下去,打破了黑衣人的衣着,这才发现所谓的黑衣人只不过是些草扎的人形靶子。 危亦林立时高呼:“不好,黑衣人是假的,大伙快退出隘道!”众人或是用刀劈,或是用剑斩……个个破口大骂:“他娘的,玩阴的,上当了!” “哈哈,今天就要你们九州派葬身在此,哈哈!”众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冯修青听出了这声音,喝道:“姑布子卿,你个孬种,有胆量和爷爷们大战一场。” 那声音回道:“你们还不配与我交手,要打,就和这帮畜生好好玩玩吧,哈哈。”众人闻言怒不可遏,纷纷向隘道口冲去,誓要砍下姑布子卿的项上人头。 突然,隘道口火光冲天,尘土飞扬,只听得一阵“特特特”的怪响,像是有万马奔腾而来。众人七嘴八舌的道:“姑布子卿杀进来了!”“听这声该有很多人!”“大伙一起去杀个痛快!”“姑布子卿拿命来!” 正当九州派武士奋勇当先之际,冯修青倏地大叫:“糟糕,火牛阵!”话音甫绝,只见百余头角带尖刀,尾巴系着浸透油的麻和苇子的火牛冲进隘道,疯也似的横冲直撞,一时间九州派被困于崤山隘道,或是被牛角上的尖刀刺死,或是被踩踏而死,或是被焚烧而死……仅仅一炷香的工夫,隘道中就已伏尸一层了。 虽说鸿崖真人有天罡真气护身,路西行穿着金缕玉衣,但是也经受不住火牛轮番冲撞,其余人自不消说,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过不多时,隘道中伤亡惨重,生者只剩下九州派各大掌教,康巨禅师,无贪,无嗔,无痴,鸿崖真人,路西行及六大护法二十一人。 值此之际,那声音又传进隘道:“哈哈,等收拾了剩余的这几根贱骨头,牛肉也该熟了,弟兄们稍后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哈哈……” ; 第二十四章 龙战于野 第二十四章龙战于野 草书剑紫云回猝然道:“妄想,别以为几头疯牛就能困住我们。”说着又使出“草舞龙蛇”式,瞬间剑气万道,哧哧几声一齐刺向火牛。路西行也用定秦剑吸起隘道中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随即使出太易剑法的“震”、“艮”、“兑”、“巽”四式,一时间兵刃齐飞,屠杀火牛。刀兵所向,火牛哀鸣。 过不多时,火牛固然烧杀不少,可火牛前仆后继,实在太多,杀死一批,又来一批,如此下去不被撞死也会被烧死的。危亦林老泪纵横,心道:“我死不足惜,可孩儿大仇未报,有何面目去阴间与他相会。”仰天嚎叫一声:“孩儿,为父不能替你手刃仇人了!”其余八州掌教个个表情凝重,皆以为死期将至。 路西行骤生一策,急道:“有办法啦,我带众位逃出生天。”花正孤被隘道中烟火呛得干咳,捂嘴道:“小子,咳咳……你都……自身难保了,咳咳……怎么助我等逃出生天?”路西行还剑入鞘,握拳奋力朝下一杵,猛地化为一条黑鳞蛟龙,九州派掌教见状以为神灵附身,尽皆俯首拜谒。 路西行张开硕大的龙嘴,道:“赶紧免了这些繁文缛节,众位快些跨上龙背,随我飞将出去!”待二十人一一跨上龙背,路西行口喷火舌,少时便将火牛烧成焦炭,这才吼出一声龙吟,驮负众人飞出崤山隘道。 蛟龙飞舞,蔚为壮观,三桓玄女见状齐声尖叫:“龙!真龙现身啦!”姑布子卿定睛一看也随之一凛,摩拳道:“终于来了个厉害角色!”语毕,径自提戟腾跃空中与蛟龙搏斗。 路西行因在隘道中时吸入过多瘴气,又被火牛一阵冲击,所以化身为龙后攻击力并不是太强,只是周旋躲避,竭力守住门户。只见蛟龙疾飞闪躲,忽而左移,忽而右窜,使得姑布子卿招招落空,龙背上二十人也因蛟龙窜动而坐立不稳,姑布子卿接连强攻,大戟扎来扎去,忽而招式一转,朝上连划三个圆弧,生将冯修青挑下龙背,使其从数十丈的高空摔下。冯修青一着地便被三桓玄女以云纹铜戈擒拿,挣脱不得。 姑布子卿右手倒转戟柄,左手指向蛟龙,道:“小泥鳅,我当你有大多的能耐,抓你回去给尊主熬汤喝吧。” 姑布子卿猛地挥戟一招“混沌开基”,打下蛟龙身上几片黑鳞,路西行强忍剧痛,转头喷出火舌将姑布子卿逼退,兀自朝东南方飞去,姑布子卿大喝:“逃便逃吧,九州派平素假仁假义,个个道貌岸然,说什么患难与共,祸福同当。一到危急时刻,只为自身逃命而不顾冀州派冯修青死活,当真是重情重义。既然你们将他置之不理,我只好把冯老头抽筋剥皮,折磨致死。”言辞间甚为轻蔑讥讽。 龙背上众人夹于两难当中,委实进退维谷,均想:“若此时身无负伤,集合众人竭力拼杀,或可救得冯修青突出重围,暂且逃去,免于一难。但眼下在崤山隘道中与一众畜生搏斗良久,周身几近脱力,如果这节骨眼儿意气用事,受了姑布子卿的激将,贸然救人,势必吉凶难料,甚至会全军覆没。可若是不救冯修青,他便会惨死无疑。” 正值九州派众人拿捏不定之际,姑布子卿又命弓箭兵射杀蛟龙,霎时,空中利箭嗖嗖,漫天流矢,蛟龙瞬间成了众矢之的,尽管龙背上众人为蛟龙护身,可惜箭矢颇多,实难预防,抵御不到一刻钟的时分,蛟龙腹部已中得一箭。 蛟龙负伤呻吟,再也无力翻飞,兀自从空中跌落,连同龙背上众人一齐摔得鼻青目肿。危亦林踉踉跄跄的爬起身子,陡见龙身流出玄黄色的血液,愤然怒道:“卑鄙,箭头有毒。” 姑布子卿道:“少啰嗦,束手就擒吧。” 少顷,路西行也还原为人形,躺在地面上叫苦不迭,冯修青急道:“众位不用顾念冯某,赶紧杀出一条血路,回头重整九州派声威,再和六合教一决雌雄。此刻千万不要以身犯险,正中六合教恶贼下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众位速速离去。冯某今日死得其所,无怨无悔。” 姑布子卿道:“一个都别想逃,让你们死到一起,黄泉路上也不孤单。”九州派众人被逼上绝路,别无选择,均知生还无望,只得拼死一战,或许还能有一丝生机。 便在此时,不远处尘土飞扬,一阵马蹄声陆续传来。只见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国字脸汉子,头戴星冠,身着法衣,脚蹬十方鞋,手握宝剑,率领百余骑冲锋而来,口中大喝:“六合教有何能耐将九州派擒杀殆尽?先问过桐柏宫再说。” 众人闻言登时面露愉色,均道:“天无绝人之路,有桐柏宫弟子相助,未必会败于六合教。”鸿崖真人朗声道:“承蒙桐柏宫搭救,感激不尽。” 为首汉子道:“真人言重了,晚辈救驾来迟,众位前辈受苦了。”转而又道:“姑布子卿,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劝你还是悬崖勒马。” 姑布子卿道:“六合教与桐柏宫素无过节,你今日最好别趟这浑水,不然,惹祸上身可休怪我没提醒你。” 为首男子道;“六合教为祸武林,人人得而诛之,桐柏宫自然也得为武林略尽绵力,斩妖除魔,大义所在,义不容辞。在下奉家师谕令前来助九州派一臂之力,降服六合教老魔小丑。桐柏宫一百单八弟子日夜兼程,换得三匹坐骑才从平都山千里迢迢到得此地,无非就是想能赶上诛杀邪教的机会,嘿嘿,看来我们来的正好。” 姑布子卿道:“大言不惭,手脚上见高低,收拾了你们这些小喽啰,再去踏平你桐柏宫。”话音未落便敕令六合教众围攻九州派及桐柏宫百余人。 ; 第二十五章 阶下囚 第二十五章阶下囚 九州派众人见得援兵已至,心下大定,一股脑儿挥杀上阵,扬州派樊中道劈掌打出“五雷掌法”,这路掌法有天雷、地雷、水雷、神雷、妖雷五式,专攻对手手腕“神门穴”,使得对方无力握持兵器,继而出手克敌。康巨禅师与鸿崖真人也为求自保而出手取人性命,其余人众,自不消说。 青州派东郭陲袖里乾坤,突施飞锥,嗖嗖几声,势如飓风一般射向三桓玄女,叫道:“臭娘儿们,姓东郭的给你们的俏脸蛋加上几道疤痕。” 女人都以样貌为重,三女见得飞锥刺来,忙以铜戈格挡,手法奇快,当啷几声飞锥即被相继击落,便在此时,雍州派危亦林甩出长鞭,将冯修青缠住,想将冯修青拉扯过来。原来东郭陲以飞锥逼三桓玄女动手,意在使三女露出破绽,再由危亦林出手营救冯修青,二人配合无间,相得益彰。 兖州派紫云回看懂二人心思,向前一个箭步,引剑从左向右横削,剑身伴着一道寒光向三女挺进,紫薇血姑出招应对,戈长而剑短,后发却能先至,转眼间戈尖已点向紫云回,太微青姑连同天市白姑又掷戈朝危亦林腰间刺去。 眼看铜戈要刺入危亦林身体,益州派昭明道姑甩出拂尘牢牢缠住两柄铜戈,兀自又朝青、白二姑掷去,随后六大护法、花正孤、郝元丰、易连山及桐柏宫百余人一齐杀出,双方短兵相接,其势之猛,如狼如虎。 路西行坐在原地吐纳片刻之后,身体渐为好转,可终究毒性未除,失血过多,所以路西行并未起身,就地运转洗髓功催生先天罡气,继而以气御剑,与姑布子卿周旋,桐柏宫为首那汉子怕路西行不敌姑布子卿,策马上前与路西行并肩作战。姑布子卿左挡右格,二人联手也未能却敌。 一番恶斗,桐柏宫百余骑死伤至数十骑,六合教也折损不少,路西行斗罢四十多回合,伤口如针刺般疼痛,暗道:“时间一长怕是难以支撑,还是先行脱身为妙,毕竟崤山在六合教的势力范围,姑布子卿即便不战,只用疲兵之计,也能把我们拖垮。” 路西行朗声道:“众位快快撤走,我钳制住他们。”说罢,苦撑着摇身化龙,口喷火舌,将六合教众隔在五六丈开外,众人均知苦战无益,当下也不恋战,九州派众人依言行事,与桐柏宫弟子朝西北方逃遁而去。 路西行后继又烧着地表的灌木丛,火势燎原,六合教众一时乱了方寸,路西行兀自飞身将冯修青缠住,猛向长空冲飞,忽地一支冷箭射来,正中龙背,路西行再一次跌落下来,散功还原为人形,姑布子卿跻身上前以大戟刺穿路西行肩胛琵琶骨,以防路西行施展功夫,继而又封住路西行神封穴,使得路西行动弹不得。 姑布子卿跃身蹦到一处山岗,四下寻找桐柏宫及九州派踪迹,见他们已逃出老远,只得收兵押了路西行和冯修青回转六合教。 路西行昏昏沉沉的被拖至刑房,姑布子卿对其棍棒相加,逼问九州派余党的下落。 路西行暗道:“九州派的人被桐柏宫的人救走了,鬼知道他们去什么地方了。再者说,即便知道也决不能泄露,如果我将他们藏身之地泄露出去,那我便必死无疑,只有顾左右而言他,或许才能拖延时间,保住性命,等待九州派救援。” 姑布子卿道:“小子,早些交代,免受皮肉之苦。” 路西行道:“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差别不大,动手吧。” 姑布子卿道:“别以为没了你我就查不到逆贼的下落,我只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别不识抬举。” 冯修青忽道:“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路西行道:“冯先生,不能说啊,说了他们会杀死我们的。”姑布子卿翻手一记耳光响亮的打在路西行脸颊,慢悠悠的朝冯修青附耳过去,阴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冯掌教明白事理。” 姑布子卿正待冯修青回话时,只觉耳道突然一阵厮痒,原来冯修青故意骗得姑布子卿近身,继而啐了姑布子卿整耳浓痰。 冯修青道:“哈哈,大快人心,啐死你个狗杂种。”姑布子卿提起皮鞭在冯修青上身抽打了几下,喝道:“老东西,活腻味了,胆敢戏弄小爷,操你奶奶个雄。” 冯修青道:“狗贼,是杀是刮,痛快点,你休想从我们口中探得一星半点。” 姑布子卿拉下面色,阴沉可怕,道:“老东西,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也不说?” 冯修青长啸一声,道:“冯爷生来不受威胁,他妈的,有种结果了冯爷。” 姑布子卿道:“若不杀你,还教旁边这小子以为我是欺软怕硬之徒。既然不说,留你何用。”说着便从狱卒腰间拔出钢刀,对准冯修青脑门,手起刀落,一股热辣辣的鲜血喷溅到路西行眼中,路西行吓得不敢睁眼直视冯修青的尸首,待他缓缓揭起眼帘时,冯修青已被托出刑房,不知要扔去哪里。 路西行又气又怕,嘴唇颤抖不止,暗道:“这家伙真是冷血,怎么办,我若不说,下一个就轮到我脑袋开花。我若说了,哪也不打紧,我根本不知道他们逃去什么地方,胡诌一番,先保住小命再说。” 姑布子卿道:“小子,再不说,小爷就只好动手了。” 路西行道:“急什么,你把老子伺候好了,老子兴许会说。你若是没耐性的话,定要杀死我,那我也只有自认倒霉了,只是我一死,你一时半会是找不到他们的。” 姑布子卿闻言气急败坏,便在此时,一狱卒来报:“将军,五音女婢色诱昙柯迦罗,可这小秃驴,看都不看一眼。”姑布子卿道:“五音女婢个个绝色天姿,司宫清纯可人,司商风情万种,司角妩媚妖娆,司徵落落大方,司羽宛似天仙,昙柯迦罗竟能把持住。” 路西行嘲讽道:“人家昙柯迦罗是有道高僧,没准儿又是一个柳下惠。”姑布子卿喝道:“闭嘴!”跟着抡拳一招击出,路西行难负重创,登时晕厥。 姑布子卿道:“他妈的,和小爷耍嘴皮子,小爷生平最烦这种贱人,来人,把这厮与昙柯迦罗囚禁在一起。” 随后姑布子卿踱出刑房,前去给九幽尊主回报战果。少时,姑布子卿来到大殿,只见殿中宽敞明亮,金碧辉煌,却有一道布幔挂在殿中,陡增几分神秘感。 姑布子卿跪地道:“尊主,属下依尊主妙计行事,擒杀众多九州派门人,可惜中途桐柏宫的人来搅局,使得九州派头目侥幸逃走。” 布幔后面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回道:“漏网之鱼,不可小觑,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 第二十六章 故人重逢 第二十六章故人重逢 姑布子卿禀道:“此役大获全胜,全赖尊主神机妙算。” 九幽尊主隔着布幔,悠然道:“权谋之事,本尊又岂会输于九州派那些酒囊饭袋呢?九州派只知晋襄公有崤山之胜,却不曾想也有孟明视崤山之败,他们之中没有蹇叔这般智者哭师父劝告,焉有不败之理。当年齐国大将田单用火牛阵攻破燕国七十余座城池,如今本尊只是故技重施罢了。” 姑布子卿伏地一拜,阿谀道:“尊主神武英明,这天下迟早为尊主所有。常言道,宝剑配英雄,今日崤山一战,属下缴得一柄好剑,特来献与尊主,敬请尊主赏收。”说着便用双手托起定秦剑,徐徐举过头顶。 内侍接过姑布子卿手中的定秦剑,掀开布幔呈交于九幽尊主。过了半晌,九幽尊主才淡淡的道:“此剑为何人所持?” 姑布子卿道:“这柄利剑是一个少年的兵刃,那厮功夫路数奇特诡异,居然能化身为龙,属下觉得此事蹊跷,所以将其抓来,凭尊主裁处。” 九幽尊主冷笑一声,说道:“办得好,正合本尊之意。本尊当初给你赐名姑布子卿,倒不是希望你如春秋战国时的姑布子卿一般做个看相先生,而是希望你懂得本尊心中所想,为我心腹。如今看来,你不负本尊所望。哼哼,本尊甚慰。那小子现在何处,本尊倒要亲自看看怎个化身为龙法。” 姑布子卿道:“启禀尊主,那厮被属下锁住琵琶骨,封住‘神封’大穴,现与昙柯迦罗一并囚于炼狱,只是那厮嘴硬的紧,任属下鞭笞棍打,始终不肯吐露只言片语,实在恼人。” 九幽尊主沉声道:“哼!九州派倒是出了根硬骨头,本尊亲自去会他一会。” 少时,姑布子卿陪同九幽尊主到得炼狱,此间虽是牢狱所在,不过倒也整洁干爽,并无恶臭扑鼻,亦无蛇虫鼠蚁之类。炼狱之内也不见有什么枷锁锤凿,锯钻桎梏,炮烙汤镬之类的刑具。扫目一视,牢狱之内却是设有诸多刑房,如腰斩房,黜刑房,宫刑房,劓刑房,笞刑房,凿颠房,镬烹房,枭首房,囊扑房,定杀房等,共计三十一房。 九幽尊主踱步进来,狱卒忙行礼道:“尊主圣安。”九幽尊主“嗯”了一声,斜眼向狱中瞥去,但见昙柯迦罗闭目念珠诵经,毫不理会外界异动,在他身旁有一昏迷不醒的男子,此人正是路西行。姑布子卿道:“尊主,是否将这小子弄醒?” 九幽尊主一见得路西行的相貌,倏忽一怔,身子向前微倾了半尺,凝神片刻后,拂手一摆,随之哼笑两声,变色道:“本尊自有妙计,不必唤醒他。当务之急是斩草除根,趁九州派重创之际,将其剿灭,从此在江湖上除名,此良机不可失,子卿,你率众星夜前往,扫平余孽,夺回《一掌经》。” 姑布子卿道:“尊主英明,属下定不负所望。”说罢便召集教众,直奔白马寺。 夜里三更时分,路西行昏昏沉沉的醒转过来,只听得身边有人叽里咕噜的念叨着:“佛言:出家沙门者,断欲去爱,识自心源,达佛深理,悟无为法。内无所得,外无所求,心不系道,亦不结业。无念无作,非修非证,不历诸位,而自崇最,名之为道……”路西行转眼瞧去,见是一个弱冠年岁的比丘正襟危坐念珠诵佛,虚声道:“小师父,你为何也被捉来此地?” 比丘也不回头瞧看,只道:“前世业障,今世来还,有此一劫,理所当然,善哉善哉!”路西行苦笑一声,道:“小师父倒是逆来顺受,天塌不惊,自在的紧。” 比丘道:“昙柯迦罗不负祇园精舍诸位长老所托,虽死无憾矣!”路西行蓦地一惊,心道:“这小师父是昙柯迦罗大师?年纪忒也轻了,真是不可思议。”倏忽间又心念电转:“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呢?历朝历代总少不了少年英才,甘罗十二岁不一样位及上卿!” 路西行刚欲开口,突然听得兵刃相击的声音,心中一喜,暗道:“难道是九州派的人来救我和昙柯迦罗?”路西行探身观察,只见一群蒙面人三三两两的与狱卒或是贴身肉搏,或是持械恶斗。 过不多时,守夜的狱卒被悉数制服,其中一蒙面人从狱卒身上搜得钥匙,立马打开路西行所在的囚室。蒙面人猛地抢上两步,翻手在昙柯迦罗后颈“大椎穴”一拍,昙柯迦罗登时晕厥。悄声道:“路少侠,此地不宜久留,快快随我来。” 路西行此刻虽然琵琶骨被锁,使不出功夫,但对蒙面人的招式却是瞧的清楚,心知蒙面人只将狱卒与昙柯迦罗拍晕,出手间并无杀人之意,这才稍稍安下心。只是蒙面人为何这般行事却让路西行万般不解,瞧这蒙面人的身形也有几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思绪混乱,理不清楚。 路西行思忖:“蒙面人既然拍晕昙柯迦罗,自然绝非是九州派遣来的,他们到底是谁呢?”蒙面人瞅见路西行迟疑不决,唯恐拖延下去被六合教发觉,骤然扛起路西行径直奔出炼狱,等他们出得炼狱,已有车乘在外接应,此车乘约有三米来长,车室宽大,可容数十人。 蒙面人一一跃上车乘,这时路西行才看清共有九名蒙面人,众人同乘一车,路西行闻得有股异味,他暗暗嗅了嗅,总觉幽幽淡香中带有几分胭脂水粉的味道,再一嗅像是还有女人的体香。由于此刻周身疲乏不堪,故而也没有深究此事,兀自靠着车辕休憩。车乘大约疾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路西行被一声马嘶惊醒,车夫勒住了马匹,道:“师兄,到了。” 蒙面人应了一声,转而对路西行道:“路少侠,故人有请。”路西行闻言不禁诧异,询问道:“多谢恩人助我逃脱牢笼,不知恩人所指故人是?”蒙面人神秘兮兮的道:“见了自会分晓,路少侠,请。” 此时虽是夜里,但一进得庄院却是灯火通明,院舍正中设立一口司母戊大方鼎,派头尊贵,十足的富贵人家,路西行跟随蒙面人走到一处水榭旁时,兀地一女子迎面过来。路西行登时惊道:“文鸾,文鸾真是你么?” ; 第二十七章 无巧不成书 第二十七章无巧不成书 那女子泣不成声,只是狠命的点头,路西行再也克制不住压抑的情绪,奔步上前直将文鸾拥入怀中,泣道:“真的是你,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文鸾伸手替路西行擦拭着眼泪,哽咽道:“夜里风大,进屋慢慢叙说。师兄,劳累你啦,快快一同进屋饮杯茶水。”蒙面人道:“愚兄尚有一事未了,先行别过,容明日再与路少侠相聚。”说罢便转身扬长而去。 路西行望着蒙面人远去的背影,寻思:“这个背影怎地这般眼熟,在何处见过呢?”路西行满腹疑云,但此刻与文鸾重逢,实在让他欣喜万分,自然无暇过多考虑其他琐事,此情此景,只想与文鸾说些情话。 不一会儿,文鸾带着路西行进入房中,但见房中陈设雅致,稀世物件比比皆,珠光宝气点缀其中,有白玉寒蝉,紫砂桃形杯,青釉尊,银镀金镶红宝石簪,花青种翡翠仙鹤,白玉巧雕红头双鹅,寿山石老寿星等等,可谓琳琅满目,室内更是檀香缭绕,甚为惬意。 路西行道:“文鸾,你怎么也……”路西行欲言又止,文鸾道:“什么呀?” 路西行道:“现在是东汉,你怎么也到东汉啦?”文鸾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四年前地震发生后,我家房子也坍塌了,爸爸妈妈为了救我也……也死了!”文鸾愁容满面,一提及伤心往事眼泪如决堤之水,连连而下,泣道:“我当时被吓晕了过去,醒了之后哪知就变成现在这样啦。小路,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不要离开我。” 路西行动情的道:“鸾妹,即便日后你打我骂我,烦我恼我,我也决计不会离开你的。”文鸾抿嘴淡淡一笑,小鸟依人一般依偎到路西行怀中,路西行道:“四年前发生的那……那不是地震,哎,反正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和你慢慢细说。”路西行回头环视周遭一番,轻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文鸾柔声道:“这里是神拳门,我当初流落到此,无家可归,幸好被神拳门掌教亢相子收留,后来掌教见我乖巧听话又收我为入室弟子,今晚搭救你的正是神拳门首座弟子马水。” 路西行道:“你们是如何得知我被六合教抓去的?” 文鸾嘟嘴道:“你勇斗六合教,解救九州派之事早已人尽皆知,如今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谈论你的事迹。起初我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但后来提听说这位少年英雄左臂文有‘路鸾’两字的时候,我确信是你无疑啦,因为当年我给我的小路就是在左臂亲手刻上他的姓氏我的名字‘路鸾’哒。” 路西行掀起衣袖,伸出右手抚摸着左臂上的‘路鸾’两个殷红大字,说道:“原来冥冥中一切早已注定!”转而又道:“马水搭救于我的时候,为什么不一道救出昙柯迦罗呢?” 文鸾道:“昙柯迦罗?这却不晓得,我未曾听过这般古怪的名字。马水师兄只是去搭救你,六合教炼狱中不知囚困着多少人,马水师兄又不识昙柯迦罗,此事却也不能怪他,改日你须得好生谢过马水师兄。当初师父听说了你的英雄事迹之后,也对你十分赏识,因此才命师兄他们夜里劫狱,明日我就带你去见我师父。” 路西行应了一声,文鸾续道:“今晚我们阔别重逢,这些伤感的话题就不说啦。你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我每日每夜的思念你,后来也随着这里的习俗,作了‘三官手书’为你祈福,希望可以早日与你相会。” 路西行柔声道:“鸾妹,离开你的四年我也在一直想念着你。”路西行本想接着往下说些缠绵情话,可突然又想起了林素娥,心中一梗,只道:“重逢就好,重逢就好。” 随后文鸾准备了几道精致小菜,又取来一壶陈年好酒,甜声道:“本来我是滴酒不沾的,不过今日例外,我替你接风洗尘,去去身上的霉运,我们喝几盅吧。” “哈哈,小妮子,有好酒也不孝敬孝敬你张老伯。”只见一位笑容可掬的长者推门入室,文鸾赶忙起身拜见,俏皮道:“张伯伯,您就知道取笑人家。” 张老伯道:“相请不如偶遇,张老伯可就讨你几倍酒喝了,哈哈。” 文鸾见路西行傻坐于一旁,忙介绍道:“小路,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张机,张仲景伯伯,张伯伯医术出神入化,我本想明个儿请来给你瞧看瞧看呢。” 路西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仲景,愕然道:“幸会幸会,先生就是医圣张仲景,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先生见谅。” 张仲景道:“这小哥倒是挺讨人喜欢。”文鸾道:“他呀,一直呆头呆脑的,张伯伯多多担待才是。” 路西行道:“是啊,是啊,多多担待,多多担待。”转而心道:“奇遇,奇遇,不成想东汉两大国手华佗与张仲景竟然都与我有一段缘分,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给张仲景戴顶高帽子,也好拉近拉近关系。”继而说道:“张伯伯的一十六卷《伤寒杂病论》我也曾拜读过,实在是众方之宗,群方之祖。如今有幸得见张伯伯本人,想必我上辈子真是积德啦。” 张仲景道:“小哥真有意思,老夫是在筹备著述医书一册,正愁难以命名此书,如小哥所说的《伤寒杂病论》确实不俗,老张今日就占你个便宜,便将医书命名为《伤寒杂病论》吧。” 路西行大吃一惊,表面嬉皮笑脸,心中却暗暗称道:“当真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好生尴尬。不过错有错着,《伤寒杂病论》居然是我给张仲景起的书名,真是难以置信。”文鸾看了看路西行,心下猜出了几分,只道:“难得张伯伯和小路这么投缘,张伯伯快请入座,我再去烹饪几个小菜,您呐,也尝尝我手艺,嘻嘻。” 文鸾说罢转身去了厨房,路西行与张仲景你斟我酌,几杯烈酒下肚,路西行只觉脸面热辣辣的,却又不好对张仲景说自己不胜酒力,免得扫了张仲景的兴致。 ; 第二十八章 冤家路窄 第二十八章冤家路窄 忽地,外来一人急匆匆的道:“师父,史家老二又犯眼疾啦,可这次草根树皮,羊眼,石决明之类用过之后收效甚微,就连空青用上也无济于事啦。” 张仲景道:“想必是那富家公子哥老毛病又犯了,多次劝他少看些淫秽之书,落得个眼疾算是便宜他了,我也不想再去史家府中,免得惹一身铜臭,苟杞徒儿,为师给你传授一剂破财消灾,药到病除之方,你再去替为师到史家走一遭吧。” 苟杞毕恭毕敬的立于一旁,拱手道:“是,师父。”张仲景道:“治疗眼疾,珍珠倒是一味良药,史家自恃家财万贯,让他们去采购些珍珠即可治愈史家老二的眼疾。这珍珠又称嫔珠,捣成细末,约一两之数,再用白蜜二合,鲤鱼胆两枚,和合在铜器之内,煎到一半之后用新丝锦滤过,拿出频频点在目中,眼疾则消。” 苟杞听罢,连忙掏出狼毫竹笔将张仲景开出的药方记于一片木札之上,随后给张仲景行过礼便赶去了史家。此时文鸾也端着一碟小菜从厨房出来,笑盈盈的说道:“快尝尝怎么样?” 张仲景哈哈一笑,手著双筷夹起菜肴送入口中,又自斟自饮了一杯烈酒,道:“美酒配佳肴,妙极,妙极。”文鸾道:“承蒙张伯伯金口一赞,我须得再去炒弄几样才成。” 张仲景道:“那却也不必啦,你且入座以茶代酒,我们三人对饮一番。”路西行强作欢颜,举杯道:“张伯伯海量,小子折服。今日实在高兴得紧,我们一醉方休。” 酒过三巡,张仲景面不改色的坐着吃菜,而路西行却已醉的一塌糊涂,借着酒劲,兀自伸手按在文鸾肩头,忘情的道:“文鸾,我……好喜……欢你,你……嫁……嫁给我!”文鸾听得这话羞得面红耳赤,路西行醉眼朦胧,转而又深情款款的牵住张仲景的手,柔声道:“林姐姐,我……也好……喜欢……喜欢你,你也嫁……给我……我吧。” 张仲景闻言噗嗤一笑,倒是文鸾脸上却浮现出些许愠色,只道:“张伯伯,小路酒后失态,您别见怪啦。” 张仲景道:“不怪不怪,酒后吐真言呐。看来这小哥非但钟情于你,而且还对一个‘林姐姐’念念不忘,小妮子,张伯伯给你出个主意,你何不效仿娥皇、女英,二女共侍一夫呢?” 文鸾又气又羞,道:“张伯伯说什么呢,谁要嫁给她了。您还是想个法子让他醒醒酒吧。” 张仲景道:“此事容易,凡大醉不醒者,用人乳和热黄酒若干灌服,再用冷热汤浸气其全身,则酒化为汤而自醒。”文鸾一听这方中还需人乳,直羞得面如火烧一般,软语道:“张伯伯,有没有再简便些的法子呀,您……您教人家上哪儿寻人乳则个?” 张仲景哈哈一笑,道:“张伯伯真是有点为老不尊了,小妮子莫怪。你用白菜籽二升,捣烂熬汁给小哥灌服即可醒酒。” 张仲景又道:“时间也不早了,张伯伯这就走了,你们小情人俩慢慢秉烛夜谈吧。不过莫要太晚了,子时胆经当令,须就寝,否则易生疾患。” 文鸾送走张仲景之后,将路西行扶到榻上,准备侍候路西行就寝。这时房门“吱呀”一声闷响,只见得一道狭长的黑影映射于地板上,一个嘶哑的声音道:“怎地酒气这般浓烈?”文鸾道:“师父,小路不胜酒力,几杯烈酒下肚便已酩酊大醉。”那声音道:“好生照料,莫要有甚差池。” 次日,路西行宿酒未消,脑袋涨疼的厉害,全然记不得昨夜酒后失态之事。一张眼便见文鸾笑盈盈的端来一杯黄橙橙的茶水,柔声道:“小路,漱漱口吧。” 路西行端起瓷杯,倍感舒怀,心想:“要是以后和文鸾成亲,每天一早起床便是这般温馨,那该多么惬意,倘若再有一儿半女,此时小家伙跌跌撞撞的扑入怀中,亲昵依偎,别提有多幸福啦……”路西行一时浮想联翩,左手端举着瓷杯兀自发呆。 文鸾见路西行傻气又犯,娇嗔道:“小路!又瞎想什么呢!”路西行蓦地惊醒,赔笑道:“嘿嘿,没有啦,我这便将茶喝掉。” 文鸾又递过湿巾,路西行接来正欲擦拭脸庞,突然文鸾干呕不止,路西行见状大惊失色,忙道:“怎么啦,昨夜累你照看于我,莫不是夜里着凉,受了风寒?”文鸾道:“不碍事,最近总是这般,小憩片刻便了。小路,你这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呀,怎么变成一个武学高手啦?” 路西行细心搀扶文鸾坐于榻上,本想倾诉衷肠,将四年来的种种经历一五一十的告知文鸾,可未及开口心中便猝然一瘆,暗道:“我在天坑墓穴中和一具女尸发生过关系,虽说男人怕女人身体出轨,女人怕男人心里出轨,但若是把自己身体出轨之事抖将出来,文鸾势必勃然大怒,我与文鸾久别重逢,万万不可惹他烦忧。”基于此想,路西行便刻意略去朵兮婆,也未提及骊姬,只是说他在误食了太岁,又在无意中发现了武功秘笈,继而自行修炼所成。 文鸾哀声道:“总算是吉人自有天相,守得云开见月明。对了,我听师兄说,昨夜六合教火烧白马寺啦。” 路西行怒道:“这帮歹人,忒过凶残。” 文鸾道:“听说六合教想乘胜追击,彻底瓦解九州派。六合教又觊觎白马寺的宝贝,可当六合教攻去的时候白马寺一概僧众早已不知所终,六合教什么也没捞着,所以就放火烧寺。” 路西行道:“万幸,万幸,庙宇被毁尚可重建,好在那日鸿崖真人等在桐柏宫弟子的掩护下脱险,未回白马寺,兴许是去了无极宗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文鸾道:“无极宗府?在哪儿啊?” 路西行道:“在姑射山的断崖台,世人极少知道无极宗府的确切位置,我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华佗带着去的。”随后路西行便将去往无极宗府的路线给文鸾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好极,好极,这回看你们死是不死。”兀地一嘶哑声音传来,那人推门进来,只见此人虽已上了年纪,但他身材魁梧,鹤发童颜,好似青春犹在,路西行瞪大了眼睛,乍惊道:“是你!” ; 第二十九章 毒计攻心 第二十九章毒计攻心 那人道:“你还记得老夫,难得,难得!” 路西行趋身挡在文鸾身前,轻声道:“鸾妹,你不用怕,我拼着一死也要保你周全。”随之又对那人喝道:“不知道该称呼你青乌先生呢?还是秦始皇嬴政?你居然也躲过法轮,跑到东汉来了!”这老汉正是当初让川南六盗去天坑墓室寻找太岁的青乌先生。 青乌先生向前逼近了几步,脸色一沉,低声道:“你一个小小的盗墓贼尚可存活于东汉,难道我就不行。四年前发生地震后,我夜观天象,二十八星宿易位,推衍出有轮回劫,所以隐居山林,作法避开劫数,真是山中无甲子,一出山居然到了东汉。看来不必遮遮掩掩了,秦始皇自然不假,青乌先生倒也不虚,你小子怎地会得知青乌先生便是秦始皇?” 路西行暗道:“与这老贼多说无益,不如胡诌一番,令他茫无头绪,我和文鸾也好伺机逃走。”说道:“哼!你可知为什么二十八星宿易位,回溯东汉么?” 路西行顿了顿,续道:“四年前鬼帝攻占冥界时捣毁阴阳钟,世人还以为是发生地震,而后鬼帝倒转法轮让时光倒流,借此改变历史,但鬼帝在查看生死薄时发现秦始皇竟然成了漏网之鱼,借着鸿钧老祖给其延续的两千年寿命仍然以青乌先生之名存活于世间。鬼帝要改变历史,自然秦始皇要在历史上消失的,你的死期不远了。”路西行见青乌先生面色难看,心道:“我东拼西凑,句句属实,把一堆真话糅杂成假话,谅这老贼也找不出破绽。” 青乌先生暗道:“他知道鸿钧老祖给我延寿的事,看来倒有几分真实。这厮服食了太岁,超脱生死,难道真和冥界攀上了关系?哼!就算是真的,那又怎样,他还能逃出我的手心不成!”转而沉声道:“鸾儿,你过来。” 文鸾寸步走开路西行,回复道:“是,师父。” 路西行听得这话犹如晴天霹雳,踉踉跄跄的向后跌了几步,愕然道:“鸾妹,你怎么……怎么是这贼人的徒弟,难道他就是你说的神拳门亢相子么?” 未及文鸾回复,青乌先生哈哈一笑,说道:“什么神拳门,亢相子,略施小计便可让你乖乖吐出鸿崖老匹夫一干人等的藏身所在,你这厮着实蠢不可耐。” 路西行情知中计,自己在不经意间出卖了九州派,当即心如刀割,惭愧万分,只问文鸾道:“鸾妹,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是被逼的,是也不是?” 文鸾一改温柔面色,登时冷面霜眉,戾气乍现,道:“哼!别张口闭口鸾妹,不害臊。事实摆在眼前,怎地这般婆婆妈妈,哪有男子汉如你一般优柔寡断的。你也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我决计不会瞧你上眼,我的夫君可是盖世英雄,你在他跟前连个小丑都不如。” 青乌先生朗声道:“进来吧。”随着门枢转动,一男子踏步进来,路西行又是一惊,失色道:“姑布子卿!” 姑布子卿毫不理睬路西行,直向青乌先生跪拜道:“九幽尊主真乃神人也,妙法高招。这小子在炼狱打死也不肯透露乱贼所在,尊主略施小计便教这小子心甘情愿的说出了一切,属下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路西行闻言心头五味陈杂,这才明白过来青乌先生非但是秦始皇,更是九幽尊主,暗自责备道:“路西行你个蠢货,早该猜想到九幽尊主即是秦始皇。六合教以‘六合’为名,不正是暗示秦始皇扫六合之事么,六合教众背心文有‘鸟图腾’,不也是秦人的崇尚‘鸟图腾’的习俗么,炼狱里的三十一刑房,不正是秦始皇设立的酷刑么……” 姑布子卿道:“小子,又想化身为龙,逃之夭夭是么?哼!别妄想了,我锁了你的琵琶骨,又封住你的‘神封穴’,功夫是使不出来的。” 路西行根本不理他人所言,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就连文鸾也陷害自己,还要投在六合教门下,嘶吼道:“文鸾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文鸾阴声道:“哼!为什么骗你,要怪就怪你太蠢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是谁给你们川南六盗介绍青乌先生的?” 路西行一经回想,心道:“是了,就是文鸾。当时我迷恋于她,交往渐熟,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她爸爸妈妈嫌我没钱,所以迟迟不肯同意这门亲事。为得早日筹齐钱财,我便随了狐丘,韩舞阳他们盗墓,可惜几年下来见利不多。一次文鸾告诉我有一位青乌先生知道秦始皇陵的入口,如果能从他口中探出话来,只要在秦始皇陵盗上一番,变卖一两个物件就足以一夜暴富。对于其余五盗而言今后再无衣食之忧,可以金盆洗手,甚至隐退。而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还可以顺顺当当的和文鸾结婚,如此一举数得,不动心也是不可能的。后来文鸾带着我们拜见了青乌先生,可青乌先生有言在先,秦始皇陵的入口可以告诉我们,只不过我们川南六盗得先从小寨天坑的墓穴中找到太岁交于他处理,所以才有了后续的悲剧。” 路西行心想至此泪水早已打湿了眼眶,不禁抱头啜泣,心道:“都是我害了其余五盗,假使我不曾迷恋文鸾,川南六盗也不会受她诱骗,误入秦始皇的圈套当中,后面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吼道:“你这个蛇蝎女人,川南六盗和你素无冤仇,为什么要坑害我们?” 文鸾冷冷的道:“坑害谈不上,只是利用而已。利用一样东西或者一个人不是看他与你有没有深仇大恨,而是看他有没有利用价值。本小姐之所以利用川南六盗,其实很简单。第一,青乌先生是我师父;第二,师父当时需要几个盗墓好手寻找太岁,而你们六个不正是当时盗墓的佼佼者么。不找你们六个,找谁?” 路西行悲愤不已,苦笑道:“别得意太早,秦始皇心狠手辣,姑布子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也在利用罢了,你迟早也会是他们手下的牺牲品。” 姑布子卿哼道:“此事不必你操心,我虽杀人如麻,但对内子还是言听计从的,何况如今内子身怀六甲,我又怎会亏待于她呢?”说着便在文鸾额头一吻。 路西行见状几欲气昏过去,心下盘算:“内子!内子!这对狗男女居然结成了夫妇。这个朝三暮四的贱女人,早起时分,见她干呕,以为是昨夜受了风寒,没想到是怀孕所致。” 九幽尊主道:“先别急,本尊还有一件礼物送于你。”说着啪啪啪拍手三下。房门又是“吱呀”一声闷响,随之一汉子迎将进来。 路西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道:“怎么会是你!”那人道:“怎地不是会是我,冯某早已弃暗投明,尊主乃千古一帝,冯某有幸为尊主效命实在是造化。那日在白马寺中,冯某依尊主妙计,先让秃驴儿故意露出破绽,然后在九州派盘问秃驴儿之际再去劫持昙柯迦罗,继而冯某又为九州派一干愚夫假意献策,接着便在崤山以火牛阵歼灭九州派乱贼。事后冯某又依计被擒,没想到你小子倒是挺仗义,拼死为乱贼争取逃脱的机会,又回来搭救冯某,最后冯某在炼狱和骁骑将军演了一出好戏,轻而易举就骗过了路少侠,哈哈。”冯修青神情傲慢,故意称呼路西行为“路少侠”,有意折辱于他。 路西行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抓起瓷杯朝冯修青掷去,冯修青出手一格,瓷杯当即崩碎,道:“路少侠,何必大动肝火,冯某可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昨夜救你出炼狱的正是冯某,当然也有三桓玄女和司宫、司商、司角、司徵、司羽五音女婢,也算是还了你一份人情。” 路西行回想昨夜种种,心道:“怪不得当时觉得那蒙面人身影好生熟悉,居然正是冯老贼。后来在车乘之内闻得女人体香,竟然就是三桓玄女和五音女婢。冯老贼假扮神拳门首座弟子马水,是了,马水二字合起来不正是冯字么,我真是太笨了。” 路西行心如乱麻,愁绪难平,忽地一人推门入室,路西行一瞧正是张仲景,担心这帮歹人又对张仲景下手,连忙道:“张伯伯快逃!” 张仲景哈哈一笑:“张伯伯?小老儿乃是尊主驾下‘妙手空空’史轶,虽然略懂医术,但自认还不及与张仲景比亢。” 路西行登时傻了眼,深知被六合教诓骗,心道:“路西行你个蠢货,当初提及《伤寒杂病论》之时就该发现异样的,医圣张仲景何等博学,会需要你路西行替他命名医书,真是蠢死了。”哽咽道:“阴谋!为什么人人都要算计我,文鸾,嬴政,冯修青,史轶,姑布子卿……你们一个个为什么要这般对我?” 路西行兀地举起拳头向史轶击去,可抡拳刚起琵琶骨下的肌肉便骤然生疼,“神封穴”伴有剧痛,甚至腹部也欲撕裂一般,疼痛难忍。 文鸾嗤笑道:“你还是省省吧,越想用力小腹越是疼痛,适才你喝的茶水乃是史轶先生秘制的‘断肠茶’,你要尝尝断肠的滋味,没人会阻止你。” ; 第三十章 不杀伯仁 第三十章不杀伯仁 路西行捧腹摔倒在地,眼睛中怒火翻涌,姑布子卿道:“从冯先生为九州派献计,到崤山火牛阵,再到如今连环中计,只不过是想让你见识见识尊主的手段。你小子算是好命,尊主念你是个人才,颇为赏识,欲纳入六合教,哼哼,否则早就活剥了你。” 九幽尊主道:“不错,虽然你与本尊有些过节,但本尊宽宏大量,以往种种可以既往不咎。当初子卿将定秦剑献与本尊时,本尊还在纳闷,此剑被本尊留住天坑墓穴,何以又重见天日,后来在炼狱中见得是你,心中已有几分了然,所以便让文鸾套知事情原委,昨夜你酒醉之后,本尊前来正是交代此事于文鸾。如今你一切明了,倘若你肯归附于本尊,随本尊一道征讨天下,本尊是不会亏待你的。” 路西行怒道:“呸,我宁死也不做你这狗贼的鹰犬爪牙。现在已经是东汉,秦朝覆灭近四百年,如今你却又想占有天下,简直是痴心妄想,还是趁早别做这种清秋大梦了。” 九幽尊主喝道:“本尊当初若不是为了专心修习玄法,又怎会制造出死于巡游途中的假象,若非不肖子胡亥疏于治世,我大秦又岂会灭国。当年本尊能以十载光阴,荡平六国,威加四海,如今本尊一样可以收复河山,坐拥帝位。天下于本尊而言不过探囊取物而已。本尊心中大志岂是你等鼠目寸光之辈所能察见。” 路西行哼了一声,随即转头不再支会,九幽尊主续道:“你若顺从本尊,本尊亲自为你解除身体之患,并将定秦剑转赐予你,今后为本尊左膀右臂,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明日亦可随本尊一齐杀赴无极宗府。” 路西行闻言面色登转,心头一怔,暗道:“坏了,我又害苦了无极宗府,我把无极宗府的位置告诉了文鸾,九幽老贼也知道了,如果明日六合教挥师掩杀而去,无极宗府岂不是有灭顶之灾。何况无极宗府中还有林姐姐在,这世上只有她一个真心对我,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她出事。不如先将计就计,假意顺从了九幽老贼,也好伺机给无极宗府暗中报讯。” 一番思量之后,路西行说道:“要我答应你也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姑布子卿斥道:“混账,在尊主面前胆敢讨价还价。” 九幽尊主道:“你倒说说看。” 路西行道:“无极宗府之中有一女子,名作林素娥,我希望六合教大军压境之时别伤她分毫,莫要滥杀无辜。”史轶闻言哈哈大笑,调侃道:“想必就是你那位相好的‘林姐姐’吧。”路西行瞪了史轶一眼,暗道:“这老贼如何知道的,莫非是昨夜酒后失言,被他听了去。” 九幽尊主笑道:“妙极,妙极。子卿,你去拿定秦剑来送于路少侠。”说着便出手解了路西行的“神封穴”与“琵琶骨”,随后又让史轶给路西行吃了“断肠茶”的解药。 翌日,九幽尊主率领教众整装待发,临行前对文鸾吩咐道:“鸾儿,你有身孕,此次不必同行,留手此地好生修养便是,将来也好给我六合教生出一个经天纬地的人才。” 几句寒暄之后,教众策马朝无极宗府行去。途中路西行多次想借机开溜,提早赶回无极宗府通知众人,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这日夜里,路西行趁教众酣睡之际,欲化身为龙,飞赴无极宗府,岂料运功伊始,五脏六腑即生异象,好似被活物在体内撕咬一般,紧接着突兀响起一阵尖锐的“呱呱”叫声。路西行寻思:“现在已是十月寒露,怎地还有青蛙鸣叫!” 路西行唯恐蛙叫吵醒六合教众,发现自己的行迹,因此赶忙躺下装睡,过不多时,再无听到青蛙鸣叫,路西行兀自又运功化龙,突然又是一阵尖锐的蛙叫响彻开来。 路西行惊坐而起,暗道:“这蛙叫怎地像是从我腹中传出,我的五脏六腑为何会这般难受。”正值路西行推想之际,一道黑影猝然近身,喝道:“路西行,夜深人静,不去睡觉,怎地想去给鸿崖报信,是也不是?” 路西行回头一看原是姑布子卿,忙道:“哪有此事,我梦正香,适才被一阵蛙叫吵醒而已。”姑布子卿道:“哼,你可知史轶用何物替你解的‘断肠茶’之毒?” 未及路西行作答,姑布子卿又道:“解你‘断肠茶’之毒者乃是惊蛰蛙,这种蛙入得体内后则会吸收毒素,莫说是断肠茶之毒,就连你在崤山中箭时侵染的毒素也会清除的干干净净,继而处于蛰伏之态,若是体温稍有增减,它便惊蛰而起,撕咬人体内五脏六腑,还会发出尖锐鸣叫。习武之人,无论你功力是阴是阳,一旦提气运转,体温势必随之增减,如此一来,惊蛰蛙自会醒觉。尊主早料定你假意逢迎,意图不轨,遂命史轶如是解毒,让你无可逃遁。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命丧蛙口,只要你乖乖的不运转功夫,此症便不复再犯。这种惊蛰蛙受命不长,等我六合教攻到无极宗府时,它自然会一命呜呼,化为你的血肉,哼哼,你趁早死了逃走之心。”鉴于此,路西行逃遁之愿就此破碎。 历经半月行程,六合教得到无极宗府。九幽尊主横刀立马,喝道:“徒子徒孙,杀将进去。”六合教众唯尊主马首是瞻,个个跃下马背,手提兵刃在无极宗府山门上几记击打,只听得咚咚几声闷响,但山门却始终未开。 路西行心道:“难道是无极宗府早有防备!”姑布子卿骤然斥道:“废物!闪开!”随即划戟朝山门一杵,山门徐徐洞开,可不知发生何种变故,府内遍地狼藉,像是刚经历一番恶斗似的。一群老弱妇孺或是拿根木棍,或是掂着农具,一个个神色惶恐,路西行扫目一望,林素娥也在其中,只是多日未见,林素娥变得憔悴不堪,弱不禁风之极。 路西行一时欣喜若狂,赶紧趋身向林素娥奔去,当日路西行力战六大护法,也曾威风一时,所以宗府内的男女老少都认识他,大伙一见原是路西行,个个放下武器,不予阻拦抵挡。 林素娥更是激动万状,一下子扑进路西行怀中啼哭不止,路西行轻抚着林素娥一头青丝,柔声道:“没事的,没事的。” 忽地,九幽尊主一声令下:“杀!”顿时六合教众蜂拥而上,宗府内的老弱妇孺尚不知所为何事便已身首异处了。林素娥一见这般血腥场面,吓得浑身发抖,路西行抱紧林素娥,对九幽尊主喝道:“你不是答应我了么,怎地却有出尔反尔,枉杀无辜呢?” 九幽尊主道:“本尊是答应你不杀你怀中那女子,至于其他人,本尊可没答应。六合教众听令,速去擒杀鸿崖匹夫与康巨秃驴一众人数。” 林素娥误以为是路西行勾结歹人来此作祟,一把推开路西行,泣道:“原来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阴谋诡计,真人对你那般照顾,你怎地忍心将真人害的如此地步!” 路西行此时真是百口莫辩,却又不知林素娥所言“害的真人这般那般地步”是何意思,林素娥捡起地上的木棍,死劲击打路西行,手不容情,路西行心中愧疚难过,他呆呆的受着,也不还手,也不躲避,心道:“被林姐姐打死也好,归根结底,无极宗府的位置的确是我告诉歹人的。” ; 第三十一章 永失吾爱 第三十一章永失 忽听一人报道:“启禀尊主,属下等搜寻良久,未见乱贼身影。”九幽尊主叱道:“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本尊挖将出来。”那人得令之后又凶神恶煞的率众四下搜寻。 林素娥边泣边打,她见路西行不躲不闪,楞在那里任她出手,眼见路西行被打得头破血流,心下一软,陡生怜惜之情,径自甩开木棍,趴到路西行怀中哭哭啼啼,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过不多时,又一人报道:“启禀尊主,宗府之内再无生还者,鸿崖等人一直寻找未果。” 九幽尊主闻言怒不可遏,厉色道:“岂有此理!”这时一旁的冯修青进言道:“尊主,兴许鸿崖等人根本不在此地,那日鸿崖等人与桐柏宫弟子朝西北方逃跑,但我们一路是走东南方向才到的无极宗府,恰好背道而驰,只怕我们上了路西行的当。今日乃是覆灭九州派的绝佳机会,只要处死这帮乱贼头目,九州派群龙无首,势必根基动摇,残存九州派小厮根本不足为惧,但若是错失良机,日后恐有变数。” 九幽尊主道:“本尊亦有此虑,路西行与本尊仇深似海,未必真心归附,留他在身边总是隐患。”姑布子卿趁机谗言道:“不错,依属下之见,再将这厮好生拷问一番,看他说也不说。” 冯修青道:“对症下药才可药到病除,那日在炼狱当中路西行吃尽苦头也不曾透露只字片语,如今再用此招,定然收效微乎其微。冯某瞧这小子的软肋乃是女人,他既然这般怜爱林素娥,莫如……嘿嘿……” 姑布子卿也跟着会意一笑,狡黠道:“冯先生果然足智多谋,堪比光武帝‘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禹也。”冯修青道:“哪里哪里,冯某若能及尊主之万一,便已心满意足。”九幽尊主闻言畅怀一笑,道:“子卿,就依冯先生之计,盘问路西行。” 此时路西行情绪混乱,根本没有心思去听他人的谈话,只是紧紧的抱住林素娥一道哭泣。忽地只觉背部“风门穴”被人从后点中,登时动弹不得。 林素娥又惊又怕,见一男子淫笑着近她身侧,路西行斜眼瞥去,发现此人正是姑布子卿,愤然道:“你这是为何?” 姑布子卿道:“快说,鸿崖等人逃去了哪里?”林素娥挺起身子厮打姑布子卿,骂道:“你这坏人,还嫌害得真人不够,又想怎样?” 姑布子卿一把抓住林素娥的手腕,调戏道:“小娘子人才标志,皮肤细腻滑溜,当真不错。”路西行一听姑布子卿出言轻薄,立时喝道:“姑布子卿,你放开她!” 姑布子卿奸笑道:“放开她?到了我手中的女人,我岂会放开她,哈哈,你那日脚踢我‘大赫穴’,不是说要于我房中补益么,今日我便拿小娘子试将一番。” 林素娥情知不妙,试图挣脱姑布子卿的魔掌,可惜她终归是一介弱质女流,姑布子卿出手甚快,一把将林素娥熊抱入怀,霎时便点了林素娥胸前“俞府穴”。随后又搭手在林素娥面颊肆意拨弄,紧接着又在林素娥樱桃小嘴上吻亲芳泽。 林素娥泪如雨下,路西行被封住大穴动弹不得,直急得竭力嘶吼。姑布子卿又吐出舌尖在林素娥粉嫩的脖颈上舔将一番,转而阴阳怪气的说道:“路少侠,不必如此亢奋,好戏还在后头呢。” 路西行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姑布子卿碎尸万段,但眼下甚是担心林素娥的安危,只得忍气吞声,说道:“你想怎么样,只要放了她,我什么都答应你。”姑布子卿道:“哦,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你只要如实说出鸿崖等人的下落,这女人我便不碰了,如若不然,我可要尝尝鲜啦。” 路西行哪里知道鸿崖等人的下落,垂泪道:“我着实不知,不知啊。我若有半句虚言,任凭你开膛破肚,求求你放了她。”姑布子卿哼了一声,也不应答,只听得刺啦一声,林素娥的衣衫便即被姑布子卿撕开,露出了雪白的胸脯。 路西行吼道:“畜生,你放了她,你杀死我好了。”林素娥泣道:“路郎,婢子喜欢你的紧,只恨今日受辱,再无颜面苟活与人世,也无福分服侍路郎。祈盼来世能与你相遇、相知、相恋、相许!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作天。我死不瞑目!”林素娥话音未落,只见她嘴角已是鲜血横流,原是咬舌自尽,少时便气绝身亡,死后双目难闭,眼神中尽带哀怨。 姑布子卿随手丢开林素娥,道:“扫兴,险些弄脏了我的手。”路西行泪流满面,心如刀绞,眼见得林素娥的尸身就在自己跟前,可自己大穴被封竟然无法伸手触及到林素娥,替他合眼。路西悲痛欲绝,喃喃泣道:“林姐姐贞烈,羞愤而死,待我杀死这群禽兽,为你雪恨,然后我便身赴幽冥与你相会。” 路西行仰天发出一阵破天龙吟,强行去冲开被封大穴。九幽尊主见势有变,忽地飞身而来,提掌在路西行顶门“百会穴”重重一击,路西行周身登时一片瘫软,体内先天罡气倾泄而出,内劲也逐渐消散殆尽。 九幽尊主怒道:“想反戈一击,做梦!本尊废了你的功夫,免得以后节外生枝。”冯修青阿谀道:“尊主此法甚妥,不为己所用者,便教他变成行尸走肉,落魄世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九幽尊主道:“哼!这厮宁可永失至爱也不说出鸿崖等人的藏身之地,着实可恶之极。先前他吞食了本尊寻找千年的长生不老药,使得本尊千年努力付诸东流,好在本尊练就《太一八门逆顺生死决》,冲破生死劫,如今本尊的‘沾寿大法’臻于化境,虽然无法长生不老,但也可长生不死。本尊不计前嫌,对他服食太岁一事不予追究,本欲重用于他,可这厮实在令本尊失望。顺我者生,逆我者,本尊教他生不如死。” 姑布子卿道:“这厮不识抬举,令尊主着恼,待我一戟刺穿他的心窝,替尊主解气。”姑布子卿出手奇快,倏忽扎向路西行心门,可戟尖深入半寸后任他如何使力再也无法进入一毫。姑布子卿暗自奇道:“上次崤山一战,我能轻而易举刺穿他的琵琶骨,怎地现在就像刺到一块石头上,这小子难不成会什么妖术?” 路西行冷眼漠视,心知是金缕玉衣发挥效用,他和林素娥相识正是缘起于这件宝衣,一时思潮翻涌,向着林素娥的尸体恸哭。金缕玉衣形如肚兜,护住上身要害部位自然不成问题,可至于肩头处却是无所遮掩,所以路西行即便有金缕玉衣护体,也能被姑布子卿穿琵琶骨。 九幽尊主误以为是太岁护身,道:“不必劳神杀他,这厮服食了太岁,已具不死之躯,普通招法根本杀他不死,哼!如此也好,本尊留他一命自有用处。子卿,本尊现将定秦剑赐予你,以后你就拿定秦剑替本尊东征西讨,扫除障碍。吩咐下去,本尊念教众连日赶路多有疲惫,适才厮杀乱贼亦是劳苦,故在无极宗府安歇一晚,明日功部、名部教众随本尊回教;你与冯先生率领利部、禄部教众前去九州各派府邸纳降,肯为本尊效力者,尽数编入利禄二部,不肯归降者,格杀勿论。”姑布子卿与冯修青跪地接令,随后姑布子卿又安排部分教众操办筵席,部分教众掩埋尸体。 次日清晨,九幽尊主与姑布子卿分道扬镳,率功名二部赶回六合教,一路上将路西行置于牢笼之中游街示众,牢笼外围还贴有标签,曰:“包庇九州派者皆受此刑”。九幽尊主之所以设下此局,一则想趁此机会威吓那些对六合教图谋不轨的门派,二则想引鸿崖等人现身,可惜事与愿违,九幽尊主率师一直行至洛阳六合教,依旧未见鸿崖等人出没。 ; 第三十二章 兽心郎君 第三十二章兽心郎君 九幽尊主一入得六合教,文鸾便赶来请安,可未曾瞧见丈夫姑布子卿的身影,忙问道:“师父,一切顺利么?怎么不见相公?” 九幽尊主道:“无极宗府已灭,为师遣派子卿去九州派纳降,勿念。”文鸾哦了一声,又道:“师父,路西行呢?” 九幽尊主道:“这厮存心不良,已被为师废去功夫,现收押在炼狱,和昙柯迦罗囚于一室。” 文鸾道:“师父,白马寺也灭了,还留着昙柯迦罗作甚?” 九幽尊主道:“留住昙柯迦罗,一则要康巨拿《一掌经》交换,二则为师要利用昙柯迦罗找出一个氏族的下落,日后你自会知道。” 文鸾道:“师父宅心仁厚,换做是我,我断然取他狗命!”文鸾言辞决绝,像极了歹毒的蛇蝎。不知道她是否能料到此时的路西行也在想着她,只不过这种“想”中更多的是怨,是恨。 路西行身陷囹圄,回想四年之中种种遭遇,实在懊恼之至,文鸾诱骗他,九幽尊主利用他,朵兮婆陷害他,冯修青设计他,史轶中伤他,姑布子卿逼死他心爱的女人,这一切使得他生无可恋,心如死灰。如此一连多日,惨状概莫能外。 昙柯迦罗不忍看到路西行如此自暴自弃,折磨自己,开解道:“心念不起,不悲不痛,贪嗔痴三毒,害人不浅,施主执着痴毒,岂不是自寻烦恼。” 路西行痛哭流涕,唯有借此宣泄愁绪,一想到林素娥自尽时的场景更觉肝肠寸断,哪知昙柯迦罗兀自喋喋不休的宣讲禅机,乍听之下像是故意冷嘲热讽一般。路西行厌烦之极,奚落道:“方外之人,又岂会明了爱恨情仇!” 昙柯迦罗道:“爱恨皆空,应作如是观。佛说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取蕴苦,施主正是煎熬于爱别离苦,须向‘三解脱门’寻求才是。” 路西行苦丧着脸,黯然道:“林姐姐长辞世间,我解脱与否又有何用,人死不能复生,她再也回不来了。” 昙柯迦罗道:“非也,若能破执解脱,施主便不再如斯苦痛。”路西行苦笑道:“哼!说的倒是轻巧!”昙柯迦罗续道:“施主,你低头细看此物,可有甚观想?” 路西行瞭眼一瞧,只见昙柯迦罗伸出腿来,脚蹬僧鞋一双,路西行心道:“小秃驴真是莫名其妙!”随口道:“六个破洞而已。” 昙可迦罗道:“极是,僧鞋上有六个洞。此六洞即指六法戒,六正行,六波罗蜜,六根,六尘,六道轮回及六大烦恼,教你低头便是让你看‘破’的意思。” 路西行苦苦的道:“若真能看破,我又何须执着,如今又怎会愁肠百结,万念俱灰。小师父,你有过心爱的女子么?失去过心爱的女子么?你懂什么是爱么?” 昙柯迦罗忙合掌道:“罪过,罪过。小僧遁入空门,岂会再生俗念,贪欲妄求。” 路西行兀自摇头,想起昔日林素娥伴读《楞严经》时,他故意问经文中“于横陈时,味同嚼蜡”一句,让林素娥告知“横陈”是何意思,林素娥羞怯不已,只说是意同战国宋玉《讽赋》所言:“内怵惕兮徂玉牀,横自陈兮君之旁”之句。往事历历在目,一一涌上心头,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路西行思潮迭起,悠悠的道:“哼!便是释迦牟尼也破色戒,你个小小比丘又何须执着呢?” 昙柯迦罗道:“施主请自重,莫要污言诋毁世尊。” 路西行道:“佛言:于横陈时,味同嚼蜡。若是释迦牟尼未近女色,没有亲身体会云雨交合,又怎地会有这番议论。释迦牟尼一十六岁时与其表妹耶输陀罗成亲,并育有一子罗睺罗,铁证凿凿,小师父还要说我诋毁么?” 昙柯迦罗听罢暗暗称奇,心道:“如今中土佛教虽日渐昌盛,但翻译为汉文的佛经并不太多,适才这位施主怎地能引出《楞严经》中的话语,还翻出世尊出家前的陈年旧事,品头论足呢?怪哉!”昙柯迦罗又怎会知道无极宗府藏书包罗万象,即便鬼帝倒转法轮,复辟东汉,宗府内依然藏有后世之书。 昙柯迦罗又道:“施主执迷,何不去地府寻她呢?”路西行以为昙柯迦罗让他寻死,噙泪道:“我是想一死了之,身赴阴曹与林姐姐相会,可是林姐姐大仇未报,我要手刃姑布子卿。” “吵够了没有,打扰大爷做春梦!”甲狱卒手提杀威棒恶狠狠的朝囚室吼将一声。乙狱卒道:“嘿嘿,还做什么春梦,改日咱哥俩去妓寨快活快活,走嘞,哥几个先去赌它几场,也好挣点资费,嘿嘿。” 忽地丙狱卒又道:“嘿嘿,直说得人心痒痒。可万一被尊主发现咱们在狱中聚赌,如之奈何?” 丁狱卒道:“尊主此刻怕是忙的不可开交,哪会有空搭理咱们。我听牢头说,骁骑将军姑布子卿在招纳九州派余党时被什么‘酆都十九将’给杀啦。”路西行听闻“骁骑将军姑布子卿被杀”十字,登时狂躁不已,号叫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林姐姐,大仇得报矣,我只恨未能亲手宰了这畜生!” 昙柯迦罗见得路西行暴戾恣睢,合十道:“善哉,善哉,色身无常,不可长保。死生乃平常之事,只是人已西去,死者为大,施主不该咒骂才是。” 戊狱卒喝道:“省省吧你,死到临头还故作慈悲。骁骑将军被人杀死,你……”戊狱卒还未说完便被一个沧桑的声音喝止。 那声音道:“谁人在此恶意造谣!”只见史轶手提一刀,进得炼狱,众狱卒赶紧跪地行礼,史轶又道:“哪个再敢私下胡言乱语,定斩不饶,退下。”狱卒忙不迭回到岗位,各司其职。 史轶命己狱卒打开路西行那间囚室,趋身近得路西行身侧,道:“路西行,你不是求死心切么,老夫特来成全你。”说着便挥刀在路西行手腕一割,顿时鲜血直流,路西行苦笑几声,合眼任其宰杀,昙柯迦罗忧心路西行性命,忽地拔地而起,合十道:“请老施主手下容情,多积功德,勿增罪业。” 史轶听不得昙柯迦罗唠叨,忽地一记飞脚直将昙柯迦罗踹开丈余,喝道:“小秃驴,莫要多管闲事,老夫手中宝刀早已干渴难耐,若再多事,老夫连你一并杀了。”转而又盯着路西行道:“老夫倒要见识一下服食太岁后血液会与常人有何不同。”随之从怀中掏出一只紫金葫芦,收集了些血液便即拂袖而去。 史轶临行前道:“路西行,老夫替你割腕,也免得你费劲割腕自杀,死与不死,全看造化。”转而又对庚狱卒道:“你们好自为之,谁再多舌就去三十一刑房中享受享受吧。” 史轶出得炼狱,急匆匆的赶去“阿房殿”,过不多时,史轶手捧紫金葫芦,疾步进殿,忙道:“尊主,血来了。” 九幽尊主道:“快让子卿服下,不知是否有效。”只见姑布子卿奄奄一息,昏死在榻上。 文鸾泣道:“师父,你一定要救救相公,莫要使我腹中孩儿未出生便没了爹爹。” 九幽尊主安暗道:“当今武林,子卿已是罕逢敌手,如冯修青所说子卿是被‘酆都十九将’击伤,这名号以前从未听闻,不知道系出哪门哪派?”文鸾抽噎不止,九幽尊主安抚道:“鸾儿,不必慌张,有史先生在此,子卿必能逢凶化吉。” 史轶小心翼翼的将路西行的血液灌入姑布子卿口中,可半晌过去,姑布子卿并未醒转,文鸾惊吓过度,伸手测试姑布子卿鼻息,兀地嚎啕大哭:“相公,你不要死。” 史轶探手测其心脉,果然沉寂如死海,再无律动,确系死兆无疑,文鸾扯住史轶的衣袖,哀声道:“史伯伯,快想想办法。” 史轶沉声道:“原想着路西行服食过太岁,他的血液中理应也是一味良药,可……哎……或许老夫医道不精,这血看来是没用的了。如今只有换心,或可保住将军一命。”文鸾听得有办法拯救姑布子卿,忙道:“事不宜迟,那赶紧换心。” 史轶道:“将军伤势过重,常人的心恐怕难以奏效,除非有神兽心脏植入将军体内,兴许能够起死回生。可是如此一来,将军性情大变,甚至会有兽行。” 文鸾道:“此刻更无他法,先保住相公性命要紧。” 九幽尊主轻嗯一声,道:“四年前,本尊收子卿于麾下,子卿为示忠诚,将雪印心珠献于本尊。这雪印心珠乃是白泽山莽古兽王次子饕餮兽的心,不妨取来一试。” 便在这时,冯修青来报:“启禀尊主,外面有铁骑围城。” 九幽尊主道:“何门何派,胆敢到本教耀武扬威?” 冯修青道:“属下未曾在江湖上见过,九州派已纳降,难道是桐柏宫?” ; 第三十三章 火烧阴兵 第三十三章火烧阴兵 九幽尊主道:“本尊亲自瞧看。三桓玄女,五音女婢在此守护骁骑将军。鸾儿,你去为师房中拿来雪印心珠,让史先生替子卿换心。切记,雪印心珠与五行相克,遇金而破,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千万小心,否则宝物就变成废物。” 九幽尊主到楼头一探究竟,只见六合教城郭外围盔缨如血,铁骑遍地,敌方旌旗上赫然写着“白泽”二字,冯修青道:“尊主,来者不善,如何应对?”未及九幽尊主开口,但听得城下一个少年喊道:“木正,别来无恙!” 九幽尊主极目而视,应道:“原来是白泽山莽古兽王长子穷奇兽大驾光临,未知大公子来此作甚?” 穷奇道:“叛徒,四年前我父王敕封你为白泽山木正,掌管山中神兽生老病死,地位何其尊贵,也算是待你不薄。你却暗中怂恿‘三洞四府’作乱白泽山,而后浑水摸鱼,趁机盗走我白泽山《太一八门逆顺生死决》,是可忍孰不可忍。” 九幽尊主道:“本尊当初投身白泽山,不过权宜之计,本尊乃人中之龙,绝非池中之物,白泽山弹丸之地,本尊又岂能不思进取,孤老山林。” 穷奇道:“淳于瓒杀我胞弟饕餮,你屡次包庇于他,三番四次从中作梗,坏我好事。前几日幸得‘酆都十九将’相助,本公子在冀州府擒杀淳于瓒,可惜让他侥幸逃脱,一路追至此地,今日新仇旧恨,一起算个明白,定教你等血债血偿。” 九幽尊主道:“淳于瓒已是本尊手下骁骑大将军姑布子卿,你等蛮夷兽族胆敢伤我手下,本尊岂能饶你。四年前尔等便是本尊手下败将,如今还敢到此放肆。” 穷奇道:“哼!老贼,今时不同往日,教你尝尝‘酆都十九将’的厉害。”说着便朝下属张臂一挥,过不多时,十九个身裹甲胄的武士策马走将出来,个个飒爽英姿,剽悍无比。 九幽尊主蓦地一惊,暗道:“他们怎地投靠了白泽山,难道是想联合白泽山一雪崤山之耻?”原来穷奇口中所说的“酆都十九将”正是鸿崖真人,康巨禅师,八州掌教,无贪,无嗔,无痴及六大护法一十九人。 穷奇一声令下,十九将一字排开,威风凛凛。康巨率先出阵,九幽尊主道:“康巨秃驴,还是穿上你的百衲衣才好,也不至于这般不伦不类。” 康巨面色阴沉,双目发直,只得听穷奇说道:“老贼,废话少说,出城受死便了。”九幽尊主喝道:“穷奇小儿,本尊征讨天下之时,恐怕莽古老兽也未出世,你今日前来挑衅,本尊若不给你些颜色瞧瞧,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九幽尊主令左右道:“召集功名利禄四部教众,诛杀白泽山兽族。”左右得令迅速点燃浸灌蜡油的芦苇与红毛公草,再铺上狼粪,一股浅紫色的烟霾徐徐腾起,一霎时间六合教众鱼贯而出,与白泽山兽族厮打成一片。 酆都十九将身先士卒,康巨禅师以“因陀罗抓”擒住六合教众,再以“大智无定指”戳其“太阳穴”,使得被擒者当场毙命,无一幸免。更有甚者,无贪、无嗔、无痴还会使出“握石手”活生生扭断对方脖颈,手段之毒烈,骇人听闻。 鸿崖真人则以“大摔碑手”扼杀六合教众,其余一十四人尽皆使出绝招,酆都十九将于万人军中来回厮杀,如入无人之境。穷奇令道:“白泽山众将,随十九将掩杀过去。” 战事持续到夜间仍然没有任何偃旗息鼓的迹象,双方都杀红了眼,九幽尊主与穷奇隔城相望,城下刀光剑影,流血漂杵,穷奇见白泽山兽族死伤众多,而六合教兵力充足,势不可挡,愈发精勇,穷奇暗道:“如此下去,必吃败仗。”当即喝道:“九幽老贼,欺我太甚。” 冯修青奉承道:“尊主神威加身,百战不殆,兽族真是自讨没趣啦。”九幽尊主哈哈一笑,朝穷奇喝道:“穷奇小儿,你伙同九州派余党来犯我境,还妄称什么‘酆都十九将’来妖言惑众,你这等欺世盗名之辈着实可笑之极,本尊这就送你们下酆都。” 穷奇闻言暴跳如雷,吼道:“酆都十九将,召集阴兵,诛杀老贼。” 鸿崖等人得令布阵,霎时阴风阵阵,康巨策马奔腾,猝然大叫一声:“摩诃无量!”霎时乌云蔽月,只听得咿咿呀呀的鬼叫之声,蓦地冒出不计其数的厉鬼蜂拥而来,六合教众登时惊恐难耐,倏忽窜回城中,九幽尊主喝道:“障眼之法而已,教众再去拼杀。” 话音落下,但六合教众谁也不敢出城与鬼魅相斗,穷奇道:“阴兵听令,捣毁六合教。”九幽尊主以为阴兵是白泽山兽族假扮,气愤不过,兀自取过一张“乌号”大弓,嗖嗖几箭射向首当其冲的几个阴兵,岂知利箭穿过阴兵胸膛并不能损其分毫,九幽尊主这才有几分忌惮,心道:“难道路西行所言不虚,真是鬼帝从中作祟。本尊与鬼帝无怨无仇,他妄自协助白泽山兽族与本教为难,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过不多时,阴兵蜂拥城下,六合教众赶忙七手八脚的拉起吊桥将阴兵拒之门外,怎料阴兵个个穿墙而入,少时已有一大批阴兵涌进城内,夺人魂魄。 六合教众像是完全丧失了抵抗力似的,任凭阴兵屠戮,穷奇转败为胜,局势大好,命令阴兵破开城门,一霎时间,白泽山兽族又攻入城中,逢人便坎,见人就杀。眼见死尸盈城,九幽尊主心急如焚,心道:“六合教众肉体凡胎,怎堪抵挡恶鬼的蹂躏,如今再加上兽族为祸,当真是两面受敌。” 九幽尊主急中生智,寻思:“鬼魅脾性好阴,六合教中当数炼狱阴气最盛,设法将恶鬼引入炼狱,然后一把火烧了炼狱,将狱中囚徒与鬼魅一并葬身火海,至于兽族,等除去阴兵再慢慢收拾不迟。” 九幽尊主朗声道:“凡我教众,速速避于炼狱,炼狱之内杀气甚重,厉鬼绝对不敢贸然闯人。”教众闻得九幽尊主此言皆大欢喜,一个个深信不疑的朝炼狱奔去,穷奇下令道:“阴兵追击,杀尽六合教众。” 教众误信九幽尊主之言,纷纷躲进炼狱,此时大批厉鬼也冲进炼狱,囚徒见此情形,更是惶恐难安,教众七嘴八舌的说道:“尊主不是说厉鬼不敢进炼狱么?”“救命,我不想死!”“逃也逃不出去了!”“鬼爷爷,鬼奶奶,饶命啊。” 厉鬼在炼狱中肆掠,囚徒与教众死伤过半,路西行和昙柯迦罗做梦也料想不到会有厉鬼前来索命,路西行天性胆小,虽说心有死志,但见到鬼魅不免吓得哆嗦。 厉鬼一步步逼近路西行和昙柯迦罗,路西行情急中学着当初朵兮婆在天坑墓室制服厉鬼的方法,兀自念起咒语:“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 第三十四章 酆都十九将 第三十四章酆都十九将 厉鬼闻得佛咒,登时止步不前,路西行见收效甚佳,便教昙柯迦罗一道诵念佛咒,炼狱中六合教众与囚徒也依葫芦画瓢,跟着念将开来,瞬间炼狱之中佛音缭绕,厉鬼僵持在对面,不敢近身。 双方相持不下,半晌过去,一股浓浓的烟味弥漫进炼狱,有人喊道:“糟了,炼狱着火啦。”厉鬼一见火光唯恐避之不及,想遁形逃脱,可火势太大,只一盏茶的工夫,炼狱墙壁即被火舌吞没,狱中人鬼惨叫不已。 便在这时,炼狱墙壁被一股劲风震裂,崩开一道七八尺长的口子,一男子从中窜入,只见他身形流动,穿行于阴兵之中,大喝一声:“收!”阴兵瞬间被收入男子布囊内,狱中教众见火苗扑来,立马从墙壁裂缝中钻出,囚徒歇斯底里的叫嚷道:“救命,快放我们出去,救命。” 那男子以极其迅疾的掌法,一一劈开狱门,救出囚徒,路西行和昙柯迦罗也趁机逃了出去。那男子步伐奇快,众人还没有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他早已转身径直奔向六合教城中。穷奇见九幽尊主设计火烧阴兵,使得白泽山兽族士气大减,战况扭转,不得已让残余阴兵与酆都十九将断后,他率众先行奔逃。 阴兵发出可怖的叫声,猛地扑向六合教众,可惜阴兵只冲出三四丈便被炼狱中救人那男子止住,喝道:“大胆鬼魅,胆敢乱了纲常,来阳世兴风作浪。”说着便张开布囊将厉鬼悉数收服,九幽尊主亲率一队轻骑杀将出来,与酆都十九将对垒。过不多时,一声哨响传来,酆都十九将闻声调转马头,快马加鞭追赶白泽山兽族而去。那男子也不逗留,飞身追将上去,消失在黑压压的夜幕中。 冯修青奇道:“这男子怎生是在崤山营救九州派的桐柏宫弟子?” 九幽尊主道:“什么?桐柏宫的人,先前与本教作对,现在又反过来帮衬,这是何道理?” 冯修青道:“定是桐柏宫怕尊主秋后算账,所以前来讨好。尊主,是否趁势追击,将兽族一网打尽。” 九幽尊主道:“穷寇莫追,先随我整顿教中事物,看看子卿的伤势如何。” 而此时路西行与昙柯迦罗也在混乱中摸到马厩牵走两匹悍马,朝西北方奔腾。次日黎明,路西行与昙柯迦罗得到洛阳城中,正好遇上白泽山兽族。 路西行瞧见其中一人好生面熟,思索之下才想起原是当初天坑墓穴外看到过的鬼车,心道:“莫非又是婴灵汐彦顽皮,跑到了洛阳,这才鬼车带人来寻她。” 便在这时,街道上的贩夫走卒四下逃亡,疾声高呼:“快跑,杀来啦。”路西行勒住马匹,本欲询问缘由,可逃亡的百姓中谁也不敢在这里多留一时半刻,只顾狂奔逃命,根本不予理会路西行。 昙柯迦罗道:“施主,恶人杀来啦,我们还是避一避。”路西行心道:“天大地大,厄运如影随形,到处受人迫害,我还能避去哪里呢?倒不如正视丑恶,看它能把我折磨成什么样。” 路西行漫不经心的说道:“小师父禅定的功夫不佳,地藏王菩萨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况且学佛当发四愿心,第一愿众生无边誓愿度,如今歹人作恶,众生受苦,理应救众生于水深火热当中才不枉学佛一遭。” 昙柯迦罗稽首道:“施主教训的是,小僧陪同施主等恶人过来。” 过不多时,人马未至,马蹄声却已‘得得得’的传来,一个逃亡的百姓道:“怎么这世道连出家人也破杀戒啦,快快逃命吧。” 话音甫绝,只见十九匹悍马奔腾而来,远远望去,为首的果真是四名僧人,他们纵马疾驰,慢慢逼近了路西行和昙柯迦罗,路西行搭眼一一望去,直教他哑然,居然正是鸿崖真人、康巨禅师等一十九人。 路西行喜极而泣,策马上前拦住十九人,道:“真人,大师,能见到诸位真是太好啦。”但鸿崖等人面色铁青,对路西行所言充耳不闻,路西行连连诉说,可十九人依旧不理不睬。 忽地,危亦林荡起麒麟鞭,楞将路西行一鞭抽下马背,随后十九人猛夹马腹,朝东北方与鬼车会合,疾驰而去,路西行遭此冷遇,又吃得一鞭,心里说不出的委屈,暗道:“为什么就连他们也这般对待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行,我得去问个明白。” 昙柯迦罗跨下马背,扶起路西道关切的道:“施主,没摔坏吧。”路西行一心想问个明白,倏忽跨上马背跟将上去。 路西行用力鞭笞了几下悍马,马匹还未跑动,只觉手臂被一男子挽住,那男子道:“你不要命啦,这些都是行尸。跟他们走,那可就进冥界啦。” 路西行回视男子,正是在崤山与他联手对付姑布子卿的桐柏宫弟子,男子拱手道:“在下丰都平都山桐柏宫归虚子座下弟子秦桐冶,崤山一别,未成想今日与阁下在洛阳再次相见!” 昙柯迦罗细细打量这男子,见男子与救他们出炼狱的武士衣着分毫不差,起手道:“壮士可是昨夜在六合教搭救炼狱囚徒的英雄?” 秦桐冶合十还礼,道:“举手之劳,何足道哉。秦某一介江湖草莽,不喜欢说些婆婆妈妈的客套辞令,咱们一见如故,秦某识得路西行兄弟,未请教小师父法号?”路西行再看秦桐冶,确实与夜闯炼狱的武士颇为相似,道:“失礼之极,忘了介绍,这位是天竺圣僧昙柯迦罗大师。” 秦桐冶豪迈的一笑,昙柯迦罗又道:“这些分明是九州派人士,秦大侠何以说是行尸?” 秦桐冶道:“生者有魂有魄,死者无魂无魄,鬼者有魂无魄,行尸无魂有魄。魂有思想,有意志;魄乃依附肉身控制肉身之物,无思想,无意志,任人摆布。这十九人正是被夺魂所致,成了白泽山的杀人武器‘酆都十九将’。如今阴司法纪败坏,在下正欲设法去冥界救出十九人的三魂。” 路西行听得‘阴司法纪败坏’六字,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样,完全无视鸿崖等人的安危,也顾不得他们被谁夺去三魂,脑海只闪过一个念头:“林姐姐冤死,想必鬼魂已赴阴曹,如果死后又在冥界受尽屈辱,那真也忒惨啦。”急道:“万望秦大侠搭救十九将三魂时,能救出无极宗府林素娥的鬼魂,我便是给秦大侠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秦桐冶骇然道:“林姑娘死了?” 路西行道:“秦大侠也识得林姐姐?” 秦桐冶道:“在下月前与林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昙柯迦罗道:“秦大侠,为何又在此现身?” 秦桐冶环视四周,怕有人窃听,说道:“这中情由,一言难尽,此处不宜细说,容秦某稍候再将事情仔细说于二位。” 随后三人策马来到一处香茗居茶楼,秦桐冶吩咐店家安排了雅间,又叫了三道点心,一盘果品。路西行道:“秦大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鸿崖真人他们怎地变成‘酆都十九将’啦?” ; 第三十五章 偷渡冥界 第三十五章偷渡冥界 秦桐冶回忆道:“上次崤山一役,险些丧命。所幸路少侠庇护,我等趁机朝西北方逃走,为了麻痹六合教,我们实则绕道赶赴东南方的无极宗府。几经辗转,总算是有惊无险。当时我回桐柏宫向家师报告战况,几日后再去宗府探视,谁知刚到无极宗府竟然发现鸿崖真人等一十九人在府内残杀子弟,弄得宗府之内鸡犬不宁。秦某不得不出手阻拦,联合宗府武士把十九将勉强击退。原以为击退他们便可风平浪静,岂料十九人去而复返,来来回回好多次,宗府死伤太甚,武士为保护老弱妇孺,尽皆战死。此后宗府幸存的老弱妇孺唯恐十九将不时来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轮番日夜坚守。” 路西行心道:“难怪当日六合教杀入无极宗府时全是些老弱妇孺,我真笨,当时他们朝西北方逃走,我要是带六合教往西北方寻去,无极宗府就不会惨遭灭门,林姐姐也不会屈死。都怪我当时自作聪明,胡乱猜测他们逃往无极宗府,偏偏又不幸言中,难道这就是命么?” 秦桐冶续道:“事后我问及缘由,林姑娘说她们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鸿崖真人等一十九人回宗府之后的第二日便狂性突发,在宗府大开杀戒。秦某为了查寻真相,暗中跟踪十九人,哪知十九人居然栖身在白泽山。” 路西行道:“他们在白泽山作甚?” 秦桐冶道:“当时秦某也是不明所以,故而尾随探听,结果发现十九将每到白泽山便会被两老者带进冥界修复一次。”其中一老者从未谋面,不曾认识,但另一个却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我师伯阴长生,也就是鬼帝。” 路西行奇道:“我听鸿崖真人说,鬼帝不是蓬蒙么?” 秦桐冶道:“蓬蒙攻打冥界时,十殿阎王联手抵抗,以致蓬蒙肉身被毁,蓬蒙盛怒之下捣毁阴阳钟,无辜罹难者不计其数。当时师伯阴长生恰好在丰都得道,入阴司就职。因为阴师伯与蓬蒙同月同日生,所以蓬蒙附身阴师伯的肉体,据为己用。” 昙柯迦罗道:“罪孽,罪孽!” 秦桐冶续道:“秦某附耳听得老者说道:‘多谢鬼帝相助,否则这些九州派高手也不能为小王所用。’鬼帝道:‘本帝不过将此十九人剔去三魂,变成酆都十九将,赠与莽古兽王而已。若非本帝此刻正是用兵之计,不然定会让酆都十九将多带些阴兵,助兽王早日达成心愿。’秦某这才得知那老者正是莽古兽王。随后听得莽古兽王说道:‘不妨,有了酆都十九将及一干阴兵,小王便不再畏惧那叛徒,明日就让犬子穷奇兽带领十九将前去和那叛徒算账。鬼帝大恩大德,小王永志不忘,白泽山世世代代臣服于鬼帝。事成之后,小王将鬼帝所需之物双手奉上。’” 路西行道:“我先前听华佗先生说白泽山与阴司鬼魅沆瀣一气,原来正是鬼帝和莽古兽王狼狈为奸,害的十九人这般凄惨,可恶。那后来他们怎么又杀到六合教呢?” 秦桐冶道:“秦某一路跟随十九将,几日前,姑布子卿招降九州派,不巧在冀州府撞见莽古兽王之子穷奇兽,穷奇为报姑布子卿杀弟之仇,所以召集‘酆都十九将’拦路截杀姑布子卿,后来姑布子卿身负重伤,劫持冀州派冯修青逃亡。秦某一直跟到六合教,这才得知莽古兽王当初所说的叛徒正是九幽尊主。穷奇召集阴兵强攻六合教,九幽尊主故意诱骗阴兵进入炼狱,然后纵火烧死,秦某担心狱中囚徒枉死,于是破墙而入,前来搭救。” 路西行道:“幸好秦大侠及时赶到,不然我们都将烧成焦炭,化为灰烬。冯修青根本和九幽尊主是一丘之貉,那个伪君子早就投诚六合教。”跟着将冯修青的种种劣行一一抖了出来,秦桐冶和昙柯迦罗听后唏嘘不已。 西行又道:“秦大侠,九幽尊主怎地是白泽山叛徒?”秦桐冶将那日穷奇在六合教城下的喊话给路西行和昙柯迦罗复述了一遍,二人这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昙柯迦罗道:“善哉,善哉,一切行无常,众生皆有苦。” 秦桐冶报以微笑,又道:“九幽尊主火烧阴兵,白泽山方寸大乱,穷奇逃之夭夭,让十九将断后,秦某一路追踪十九将到此,恰好遇上两位。” 路西行豁然开朗,心道:“怪不得十九将和白泽山鬼车一道同行。”忽而转念,忙道:“秦大侠,你说跟着十九将会进冥界,如今冥界由鬼帝把持,林姐姐的鬼魂到得阴司会有危险吗?” 秦桐冶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道:“可能无法投胎,甚至会成为鬼帝的阴兵。” 路西行跌足道:“如何是好?” 秦桐冶掐指数算,道:“算起来林姑娘未过头七,只要将她的鬼魂招来,收入魂牌,便有法子救她。” 路西行忙道:“怎么招魂?” 秦桐冶道:“去冥界!” 路西行道:“我也去,虽然我现在功夫被废,但是去冥界对付鬼魅也不一定用功夫,念佛咒对付厉鬼,可以事半功倍。” 昙柯迦罗道:“不错,佛咒念力无边,小僧也愿同往,助二位一臂之力。” 路西行道:“可是我们以凡人之躯,怎么进入冥界呢?” 秦桐冶道:“潜入奈河便可直通地府。奈河在泰山西麓,离此有一段路程,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去泰山。” 三人一路朝东北方赶去,天渐渐寒冷了,行至半途居然下起了鹅毛大雪,乘马奔驰,疾风似刀,刮在脸上更是难受。三人冒着风雪赶到泰山,秦桐冶带着路修行与昙柯迦罗钻进泰山脚下的一条甬道,三人行得十余里,果然有一条宽不过数尺的河流。 路西行冻得浑身发抖,直搓手取暖,稍后还要潜入水中,心里惧怕不已,偶尔也会有打退堂鼓的想法,但念及林素娥可能正在地府受苦,也只有咬紧牙关往下跳。秦桐冶找来三块百余斤重的巨石,昙柯迦罗奇道:“秦大侠,找来石头何用?” 秦桐冶道:“奈河浮力巨大,人跳进去只会浮在水面,根本难以下沉,所以我们三人抱上巨石,自然就可以潜到河底啦。”路西行触手一摸,立时缩回手掌,巨石异常冰冷,一触摸就感觉寒气刺骨,咄咄逼人。秦桐冶道:“穿过奈河,经过阴阳界就到地府了,我们抓紧时间。” 噗通三声,三人陆续沉入其中,徐徐潜到奈河底部,这才发现河底原来是另有乾坤。只见河底有一层晶莹剔透的薄膜将河水隔开,穿过薄膜,下方并没有水流,三人四下扫视一遭,从一道石门中走将出去,只是越往前走光线越暗,走着走着甚至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秦桐冶道:“这里就是阴阳界,是分割阳间与阴间的地方。” “快看,前面有两盏灯笼。”路西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放声高呼。 便在这时,黑暗中传出嗷呜一声!这叫声似乎就在身边,可眼前除了两盏大红灯笼就是黑洞洞的一片,根本无法看到周遭的物象。三人惊恐之下撒腿就跑,没想到那两盏红灯笼也随着他们移动,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后面是什么东西?”路西行边跑边喊道。 “别管了,赶紧跑!”秦桐冶应声道。 “快!前面有光亮了。快瞧!山门――城郭――”昙柯迦罗大口地喘着气,埋头朝山门方向跑去。山门正是鬼门关,城郭正是酆都城。 三人拼命冲刺,身怕被藏匿在黑暗中的邪物逮住,一阵狂奔之后终于跑进了山门,这时借着光亮才发现后面追他们的居然是一头形似麒麟,浑身黝黑,额上有一只独角的巨兽,那两盏红灯笼竟然是它的眼睛。可奇怪的是巨兽追至山门以后,只是在山门外死守着,并不踏进一步。大概过了一刻钟,巨兽才灰溜溜地走了。 三人平复了一下心情,战战兢兢地朝前方的城郭走去。进得城郭出现了三座并列的石拱桥。这三座桥均建于平地,大小、形制完全相同。每桥宽仅四尺左右,两侧护以雕花石栏,桥面略呈弧形,用青石铺砌,两端各有两级踏道。桥下是一片方形暗红色水池,池边及桥壁均为条石嵌砌。 “前面有两个人!”昙柯迦罗悄声道:“怎么办?”巍峨的城郭下笔直地站立着两位身材魁梧,穿有盔甲的汉子,远远望去,那二人器宇轩昂。可再仔细一看又觉得那两汉子不像是人,依稀见得一个牛头人身,手持钢叉;一个马面人身,手持枪矛,给人一种似曾相识又素未谋面的奇怪感觉。 路西行大惊失色,直道:“牛头!马面!” ; 第三十六章 命悬一线 第三十六章命悬一线 那两汉子动身朝三人走来,路西行和昙柯迦罗登生畏惧。两人背心冰凉,手脚冒汗,惨然道:“不好,被他们发现啦,快跑!” 秦桐冶森然道:“铁铮铮男儿立于天地,问心无愧,何惧鬼怪!”话语间尽是自信,字字铿锵有力,不容置否。突然鬼门关外又是嗷呜一声,那两盏血红的大灯笼眼睛又疯狂地扑将过来,严守鬼门关。 面对来势凶猛的巨兽和牛头马面,三人转眼陷于危境,前有追兵,后有堵截,着实进退维谷,夹于两难。路西行和昙柯迦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裁处,二人不约而同地转向秦桐冶。 顷刻之间,牛头马面纵身近前,与三人相距咫尺。 “大胆凡人,胆敢私闯冥界。”牛头撩起手中钢叉直抵路西行喉结,喝道:“拿命来!” 乍然叮的一声!路西行被猝不及防的撞击声震得耳畔嗡嗡回响,牛头手中钢叉也随着清脆的撞击声被打落在地,马面见状立时举起枪矛作自卫状,出招之人正是秦桐冶。路西行脚底抹油,一溜烟倒回几步躲在秦桐冶身后。 牛头端详秦桐冶片刻,叫道:“尔等来此何干?” 秦桐冶正言道:“你们本为阴司差官,十殿阎王被囚,不思营救,却甘心沦为鬼帝走狗,羞也不羞?” 马面道:“呸,统领冥界,本该有能者居之,阎王哪有鬼帝高明。十殿阎王已是鬼帝的阶下囚,我兄弟二人识时务者,更换门庭,碍你何事!” 秦桐冶道:“放屁,秦某今日要替天行道。” 便在这时,一个婆子带着一个女鬼来到奈何桥旁,手端着一碗黄橙橙的茶汤,道:“牛头马面,快些收拾了这几只阿猫阿狗。老婆子要公干啦。”婆子正是孟婆,女鬼却是林素娥。 孟婆转过头来,指着前方的一块石头对林素娥道:“姑娘,喝了吧,你瞧,三生石上明明白白地记录着你的死因,喝了茶汤就能忘记阳世所受的屈辱啦。我这茶汤是由‘彼岸花’曼珠沙华和忘川水熬成的,有甘、苦、辛、酸、咸五味,你生前太苦啦,喝碗甘的,来世甜甜美美过一生。” 林素娥点了点头,缓缓接过迷魂汤,路西行高呼:“林姐姐,别喝。林姐姐,你真的狠心要忘掉我么?”林素娥泣道:“婢子的身体已被其他男子碰过,清白已毁,贞洁不再,配不上路郎。” “啧啧啧,多么柔情的俏娘子!怪不得三个臭男人会以身犯险,跑来冥界就你。”一女子从酆都城中走出,媚声道:“牛头马面,鬼帝命你二人把守城门,怎地让三个凡人闯了进来?”女子约莫三十岁,体态优美,音色妖娆,牛头马面和孟婆躬身相迎,地位势必尊贵。 牛头马面禀道:“秋阳小姐息怒,小的这就处决三人。” 牛头马面两两发招,钢叉枪矛一前一后齐攻三人,秦桐冶拔剑还击,牛头马面一时难以取胜,便在这时,秋阳也卷入争斗,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刀,接连砍向秦桐冶面门,借此牵绊秦桐冶,以便牛头马面收拾路西行和昙柯迦罗。 路西行功力尽失,昙柯迦罗不会武功,这二人哪是牛头马面的敌手,牛头转动钢叉,招法奇疾,直刺路西行心门,叉尖在心窝处如钻子一般,欲刺穿路西行的心脏。好在路西行有金缕玉衣护身,这才免于一死。马面枪矛画弧,眼见挑抢扎向昙柯迦罗,忽而枪头急转,居然趁秦桐冶不备,在其背脊刺啦一划,立时鲜血渗出,染红了衣衫。 秦桐冶分身乏术,一面与秋阳格斗,一面应付不时前来偷袭的牛头马面,一面射出一枚袖箭直将林素娥手中的孟婆汤打翻,昙柯迦罗盘腿而坐,寻思:“待我念将地藏王菩萨心咒,助秦、路二人一臂之力。”随即诵道:“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佛音到处,牛头马面,孟婆,秋阳无一撼动,倒是林素娥难以承受佛咒威力,路西行急道:“大师,别念啦,他们几个是阴差,又不是鬼魂,再念只会害了林姐姐。” 牛头马面一起攻击路西行,昙柯迦罗立时收住佛咒,冲将过去,让牛头马面分心,借以缓解路西行所受攻势。孟婆道:“姑娘,一碗打翻不要紧,嘿嘿,老婆子还有,快喝一碗。” 秦桐冶猛地掏出魂牌,乍念:“急急如律令!收!”林素娥的鬼魂轻飘飘的被吸入其中,孟婆骂道:“直娘贼,坏我好事。”一碗迷魂汤砸向秦桐冶。 路西行和昙柯迦罗不敌牛头马面,很快便被擒拿,秦桐冶和秋阳大战数百回合,从望乡台打到忘川河边,又从奈何桥打到鬼门关外,终究旗鼓相当。这时黑暗中匿藏的巨兽突袭而来,两道血红的眼光教人发悚,巨兽似乎不与秋阳为难,一个劲儿的纠缠秦桐冶。 秋阳软刀不断,巨兽防不胜防,秦桐冶万般无奈,使出不甚熟练的龙甲神功,这套功夫源于《龙甲神章》,正是归虚子所授,只是龙甲神功玄妙难通,非有超人悟性便无法练成,秦桐冶虽是桐柏宫资质最优的弟子,即便如此,他在归虚子的教导下也不过练到一两成火候。 秦桐冶施功力战,忽而剑交左手,右掌疾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秋阳喉结,喝道:“再动,我便掐死你!”秋阳敏感地察觉到秦桐冶不敢直视于她,就连手都有几分微颤,径自软绵绵的倒在秦桐冶身上,娇滴滴的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要我成你的人,自也不必这般猴急。” 秦桐冶为人粗犷,虽说年已三十,但从未与女子有过这等近距离接触,此刻只觉秋阳身似无骨,香气扑鼻,也不禁面色转红,道:“放屁,天下怎有你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 秦桐冶以为区区女子料难逃出他的手掌,便即放松警惕,岂料一时不察,自己颈部“人迎穴”被秋阳抓住,暗叫:“糟糕,人迎穴是我的罩门所在,被这妮子一抓,不妙矣!” 不及秦桐冶理清,罩门被破,功力暂时被钳制,两手自然瘫软下来,秋阳蛮横地将秦桐冶双手拉扯背后,用牛筋结结实实的捆绑了几圈。 秋阳转向牛头马面道:“将他们一齐带过来。” 牛头马面也将路西行和昙柯迦罗捆上牛筋,道:“秋阳小姐,是否就地处死?” 秋阳厉色道:“混账,你把鬼帝的指令当是耳旁风么?鬼帝三令五申,冥界不可有半点阳气,将这三人杀死,还是会有阳气残留,真是一对狗奴才。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于白泽山,供圣女饮血。” 孟婆点头哈腰的道:“秋阳小姐心思缜密,属下们望尘莫及。” 秋阳道:“守界灵兽,鬼帝向莽古兽王讨你到此,希望你好生守界,莫要再让凡人私闯冥界。你且将三人捉回白泽山,让圣女享用。” 巨兽无奈领命,抓着三人去白泽山,巨兽出得阴阳界,一路上骂骂咧咧,左一句该死的秋阳,又一句该死的秋阳,老子怎么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神兽,替你守界已经够丢人现眼的啦,如不是兽王有令,老子才懒得去。现在居然又把老子当奴才使唤,让老子押解这三个东西回白泽山……可惜三人均不通兽语,以为是巨兽随意嘶叫。 这日巨兽行至姑射山一带,眼见前方一虎一猿一熊在林中荡游,巨兽朝天一吼,虎猿熊三兽像是听懂了巨兽的言语,纷纷赶来。四兽一番攀谈之后,守界神兽得知三兽正是白泽山兽类,于是吩咐虎猿熊分别押解一人前去白泽山复命,自己便回去守界。 ; 第三十七章 因缘际会 第三十七章因缘际会 待到守界灵兽抽身远去,虎猿熊转头扑向路西行,昙柯迦罗颤声道:“吃人啦!”眼看路西行要葬身兽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秦桐冶当机立断,不敢丝毫耽搁,卯足劲儿起脚将路西行踢出四五丈远,三兽一一扑空。远处传来路西行的哎哎呀呀的叫唤,秦桐冶斩钉截铁的道:“大师,速速与路兄弟逃走,秦某周旋三兽。” 秦桐冶勉强用力,后背刚刚愈合的伤疤随之崩裂,鲜血登时溅出。三兽跟进几步,秦桐冶本欲拼死殴打,怎奈此刻双手被牛筋束缚,挣它不断。这种情况下,莫要说打斗,便是自卫或者逃走,由于双手背后,身体重心不稳,跑也跑不利索。 三兽扭头回望,暴虎呲牙向秦桐冶一声长啸,昙柯迦罗致歉道:“虎施主不要动气,吃素比吃荤好,你看小僧我常年吃素,古铜色皮肤,健健康康,身体不病,三位行善积德,别吃我们,来生佛祖定保佑三位转世为人。” 路西行又气又好笑,说道:“大师,别啰哩叭嗦的,野兽能听懂人话么?”昙柯迦罗转头嘿嘿一笑,有些尴尬,应道:“说的是,小僧愚鲁,你看我,吓傻啦。” 暴虎又是一声啸叫,三人不解其意,上前争斗自然不敌,若是逃生,脚力肯定不及三兽。便在这时,一只大鹏鸟在天空俯冲下来,随后一只麋鹿也奔将近前,路西行哦了一声,随即破涕为笑:“五兽!” 秦桐冶道:“路兄弟生死关头依旧能谈笑风生,此等置生死于度外的胸襟让人好生钦佩,秦某没有白交你这个朋友,今日我们三人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秦桐冶素来喜欢结交英雄好汉,这时见路西行大难临头处变不惊,气节不改,心中敬佩,不禁发自肺腑地称颂赞扬。路西行慢吞吞的道:“嘿嘿,秦大侠误会啦,这五兽原本是我的朋友,后来遭奸人陷害,沦为禽兽,这回咱们有救啦。” 五兽聚集而来,连连点头,像是听懂了路西行的谈话,可惜三人当中任谁也听不懂兽语,不能进一步交涉。 随后五兽将三人驮回首阳山,一路上路西行将五兽的遭遇详说一通,秦桐冶和昙柯迦罗深表同情。秦桐冶因伤口裂开而流血不止,随着时间的推移,精神逐步萎靡不振,待到进入首阳山之时气色更显难看。长途颠簸,秦桐冶旧伤未愈又添新患,居然引出病疾,以至于高烧不退,神智渐为不清。 五兽将三人妥善安置,可草庐内未见华佗,料想是入山采药未归。秦桐冶眼神迷离,气若游丝,怎奈无人施救,真是急煞人也。路西行焦躁难安,急得干跺脚,忙道:“性命攸关,马虎不得,大鹏鸟,你赶紧飞到山中找一找华佗先生,否则秦大侠失血过多,那可就大大不妙啦。”幸好五兽和华佗长居,渐渐地能通人性,听懂人话。 大鹏鸟扇动双翅入山寻找华佗,秦桐冶从怀中掏出林素娥的魂牌,伸手交给路西行,断断续续的道:“好……好……生……保……管。” 路西行含泪接过魂牌,连道:“秦大侠这番恩德,委实没齿难忘。秦大侠别要再说话,留住气力等华佗先生回来,华佗先生妙手回春,一定可以医好你的。”昙柯迦罗则立定念诵大悲咒为秦桐冶祈福。 过不多时,华佗背着装有几株草药的竹篼从外面赶了回来。华佗通晓兽语,一路上大鹏鸟已将事情和盘告知于他。 路西行一见华佗进门,凑上前道:“华佗先生,快救救秦大侠。” 华佗放下竹篼,一番望闻问切之后,以针灸术在秦桐冶背部“风门穴”施灸,高烧立退,接着又替秦桐冶止住了流血,包扎了伤口,而后又煎得一贴良药。华佗不愧为医林圣手,秦桐冶服药以后气血随即慢慢舒畅,脸色明显好转。 昙柯迦罗道:“华先生真乃神人也。”华佗见得昙柯迦罗五官与汉人大相径庭,实打实的生面孔,路西行看出华佗的疑惑,道:“先生,这位是昙柯迦罗大师,乃天竺人氏。”随后路西行将秦桐冶和昙柯迦罗的概况一一介绍,华佗道:“幸会幸会,原来一位是有道高僧,一位是江湖大侠,失敬的很。承蒙昙柯迦罗大师看得起,老汉何德何能,敢以神人自居,呵呵,不虞之誉也。” 华佗又转向路西行,垂问道:“小哥,江湖盛传你为救九州派,被六合教监禁,怎生又落到白泽山兽族手里?” 路西行道:“此事冗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容日后再向先生逐一禀明。这次死里逃生,多亏五兽鼎力相助,不然我们三人就都成婴灵汐彦的口中食啦。对了,五兽不在首阳山留守,怎么会在无极宗府一带出现呢?” 华佗道:“前不久华某获悉无极宗府被灭一事,同五兽一道星夜奔往宗府,希望府内还能有生还者,五兽嗅觉超乎寻常,所以带华某让五兽在附近搜寻,虎猿熊恰好在寻访中遇上白泽山守界灵兽,这才侥幸将你们驮回首阳山。” 虎道:“当时守界灵兽召唤,我们不敢不从,以为又要被它欺负,待走近攀谈之后才知,它不愿押解三位风尘仆仆地赶回白泽山交差,而后又得匆忙赶去守界,所以就让我们三兽代为押解。它怎会料到三人中会有一个我们的生死之交,我们将计就计,准备将三人带回首阳山。不想就连小路也未能认出我们,所以我便啸叫召唤大鹏鸟和麋鹿,如此一来,五兽齐集,小路这才认出。之后我们便驼他们回首阳山啦。” 华佗将兽语翻译出来,秦桐冶听罢有些难为情,拱手道:“路兄弟,秦某不知这中情由,为救你性命,不得已将你踢飞数丈,对不住的紧。” 路西行道:“秦大侠千万别这样说,若非蒙你一路照料,我怕是早已死过千百回。现在林姐姐的魂也招回来啦,怎么救呢?” 秦桐冶森然道:“除非替林姑娘铸魂!” 路西行道:“怎个铸魂法?” 秦桐冶按住伤口大喘了几口粗气,道:“铸魂就是将林姑娘的魂魄铸入至坚之物当中,方可保全。如今万不可使林姑娘的魂魄被阴差抓回冥界,否则被孟婆灌了迷魂汤或者被鬼帝铸炼成阴兵,沦为游魂野鬼那就不好办啦,更有可能不得超生。此次我们侥幸救出林姑娘的鬼魂,可惜十九将的三魂没来得及找便被阴差制服,险些丧生,都怪秦某事先未曾考虑周详。” 昙柯迦罗道:“秦大侠无须自责,既然十九将对莽古兽王和鬼帝还有利用价值,想必暂时不会有甚危险。”路西行闻听“不得超生”四字,立时魂都吓飞了,拿着林素娥的魂牌急道:“何为至坚之物?” ; 第三十八章 天竺少女 第三十八章天竺少女 昙柯迦罗道:“天竺有金刚石者,为天下至坚之物。” 秦桐冶强打起精神,道:“不错,可取金刚石锻炼成剑,再将林姑娘铸为剑魂,林姑娘可暂时栖居剑中,等日后时机成熟,再送她投胎。” 路西行道:“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咱们赶紧去天竺。” 昙柯迦罗道:“极好,小僧也该回天竺复命,可与路施主同行。” 华佗道:“秦大侠伤势过重,不宜长途跋涉,否则性命堪虞,可否等伤势痊愈后再去天竺。” 这节骨眼,路西行哪里有耐心等秦桐冶康复,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飞去天竺。秦桐冶道:“迟则有变,路兄弟,昙柯迦罗大师,你们不必因我逗留在此,先行赶去天竺吧。” 昙柯迦罗道:“华施主所言甚是,天竺离此遥远,途径茫茫无际的沙漠,马匹怕是难以逾越,只得步行跋涉,旅程异常艰苦,秦大侠重伤未愈,暂留此地修养便了,小僧陪同路施主前去天竺即可。” 路西行道:“极是,秦大侠伤愈之前切莫在江湖上走动,安心住在首阳山疗伤。华佗先生医术高明,相信伤势很快便可无碍,况且这里有五兽把守,养伤期间也不怕山中野兽侵袭。小弟日后回转中土,必当重谢秦大侠。” 秦桐冶道:“我们也算是共患难的兄弟,再这么说就见外啦。一路上多加小心。” 随后华佗为路西行随昙柯迦罗准备了一些干粮及水源,相互道别后便连夜启程,五兽一直将二人送出首阳山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两人翻山越岭,走进茫茫沙漠。荒漠昼夜温差简直是天壤之别,白天烈日暴晒,脚下的黄沙都像快要灼烧一般,踏脚上去,感觉都会被烫伤。一到夜间,寒风袭来,一脚踩进沙堆,好像陷入冰窟窿一样,冻的全身僵硬。 二人在沙漠中行走了数日,干粮倒是充足,饮水却所剩无几了。路西行嘴唇干裂,但不敢多喝一口,毕竟还有很长一段行程才能走出沙漠。路西行头脑晕乎,日光下,只瞧见昙柯迦罗的脑袋锃亮锃亮的反光,随之瘫倒在沙地上,一步也无法挪动。 昙柯迦罗赶紧拿出水壶让路西行补水,可是没喝多少水壶里就已经空空如也,路西行躺了半晌,忽地挣扎而起,指着远方道:“快看,绿洲!” 昙柯迦罗从天竺到白马寺报讯的时候走过一趟沙漠,心中知道是海市蜃楼,但为了让路西行打起精神,走出沙漠,附和道:“是了,是了,上次小僧到中土时水源不济,就是在前方的绿洲取了很多水,前面水源充足,有一大片清泉,还有一块湖泊,小僧曾在里面洗过,湖水凉爽,咱们也去洗洗。”昙柯迦罗见路西行露出喜色,自己心中却道:“罪过,罪过,小僧诳语,佛祖原谅。” 路西行苦撑着又走了两三里路,眼看绿洲就在眼前却始终无法到达,仰头一跌,就此晕厥。昙柯迦罗无法可想,只得接连猛掐路西行“人中”,这人中又称寿堂,是督脉上穴位之一,为急救昏厥的要穴,但此时任凭昙柯迦罗捏掐,迟迟不见路西行醒转。 便在这时,一支商队从远方驶来,昙柯迦罗高呼求救,这才在商队中讨来些清水,让路西行润口,随后又让他二人骑上骆驼跟着商队走出沙漠,历经数月行程方才得到天竺舍卫国袛园精舍。虽说此时正值十一月,但在舍卫国还是温暖如春,气候宜人。 路西行初到天竺,人生地不熟,只得借宿于袛园精舍,好在精舍中僧侣和气友善,对他这位远客很是关照。这座祇园精舍规模浩大,内有十二级佛塔,七十二间讲堂,三千六百间房舍,五百间楼阁,供养容纳佛教僧俗,乃是舍卫国波斯匿王在位时,一名门巨室的富翁须达长者,乐善好施,信奉佛教,用金叶铺地来论价,为释迦牟尼购买了憍萨罗王太子所特有的“祇陀园林”,在舍卫城中特意为佛陀建立了一座“祇园精舍”,又称“给孤独园”。 舍卫国礼佛之风昌隆,男女老少,尽皆诚心朝拜,祇园精舍每日访客络绎不绝。昙柯迦罗替路西行引荐了精舍内梵摩答、龙树罗什、摩诃萨埵、禅那尼摩四位长老,平时也会带他去了解一些舍卫国的风土人情。 几日下来,昙柯迦罗带着路西行东走西串,丝毫不提采集金刚石之事,像是早已忘却了一样。路西行远赴天竺正是为了采集金刚石,但一连多日,昙柯迦罗不闻不问,路西行不好言明,只有急在心里。这日路西行实在忍耐不住,问道:“大师,我到天竺也有好些天啦,什么时候去采集金刚石?” 昙柯迦罗道:“距离精舍五十里外的木夫梯里山谷即有金刚石,只是谷中有毒蛇守护金刚石,这些毒蛇可以在数丈远的地方就使人毙命。所以采集金刚石还得另想办法,否则去了也是白去。” 路西行道:“谷里怎么会有毒蛇守护呢?” 昙柯迦罗道:“金刚石夜间会发出淡青色的荧光。这些荧光吸引了许多有趋光性的昆虫飞来,昆虫又引来大量的青蛙,青蛙又招来许多毒蛇。环环相扣,这就是有金刚石的深谷中多毒蛇的原因。” 路西行道:“那怎么办,总不能不去呀?”昙柯迦罗沉默不语,路西行赌气走出祇园精舍,恰巧一个长发飘飘的天竺少女迎面走来。少女一见路西行,兀地呼道:“噢,沙里瓦!” 路西行原本还在气头上,不愿言语。可他见少女笑容可掬,清新脱俗,尤其一双灵动的眼睛都像是会说话,故此不免对少女生出几分好感,怒气消去多半,兀自强作欢颜,但真不知道女孩说的是些什么,少女又道:“你是汉人么?”路西行瞠目道:“是,是,姑娘会说汉语,奇哉!” 少女道:“丝绸之路已开辟百余年啦,舍卫国时常和汉人通商做生意的,我好喜欢汉人哒,所以闲来无事就学学汉语咯。我姓乔达摩,叫波耶哲,你呢?” 路西行寻思:“此话的确不虚,我和昙柯迦罗穿越沙漠时就曾遇到前往天竺通商的队伍,现下商队就住在舍卫国与当地人做生意,前几日还在街市中碰过面。嘿嘿,这次远来天竺,可算是巧遇贵人啦,茫茫沙漠,偏偏就在我严重脱水的境遇下逢着商队,若非商队接济,自己能否活着走出沙漠也是未知之数,正应了那句吉人自有天相。” 波耶哲见路西行兀自发呆,伸手在路西行面前晃了几晃,路西行猛地回神,道:“哦,原来是波耶哲姐姐,我叫路西行。” 波耶哲娴熟的捋顺着发丝,乐呵呵的道:“嘻嘻,路哥哥,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呀?” 路西行正愁没人诉苦,他见波耶哲样貌姣好,态度也是平和,所以就将采集金刚石的事说于波耶哲,谈话间路西行连声哀叹,神色沮丧极了。 波耶哲笑道:“这个容易,我帮你采集啊。” 路西行看了看满脸堆满认真的波耶哲,以为是波耶哲安慰他,淡淡的道:“你?”眼神中略略带有几分不屑。 波耶哲道:“是啊,用金刚石做些配饰可好看啦,女儿家都非常喜欢,但是有金刚石的地方就有毒蛇,阿爸不让我去采集,但是我后来想出一个法子,自己收集了好多金刚石呢,你瞧。”波耶哲说着伸出素手,只见手腕上戴有一串用金刚石打磨的手链,在阳光下,五光十色,十分漂亮。 路西行急道:“波耶哲姐姐,什么办法,你教教我?” 波耶嘟嘴道:“男儿家也喜欢配饰么?” 路西行神色哀怜,波耶哲忙道:“路哥哥,别难过,我告诉你。其实方法挺简单,虽然守护金刚石的毒蛇特别厉害,相隔老远就能取人性命,但是可以用镜子折光,将毒蛇烧死,然后把羊肉扔进山谷,谷中的金刚石就会粘在羊肉上面,羊肉可引来秃鹰,秃鹰连羊肉带金刚石吃进腹内飞出山谷后,再射杀秃鹰就能得到金刚石啦。” ; 第三十九章 射秃鹰 第三十九章射秃鹰 路西行喜道:“妙极,妙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办法。” 波耶哲眨巴眨巴眼睛,嘟哝道:“路哥哥,什么螳螂黄雀的呀?” 路西行呵呵傻笑,心想:“波耶哲毕竟是天竺女孩,对中土的言辞风物自然了解不深,我无端端的冒出一句中土俗语,她肯定不知所云。以后我和波耶哲说话的时候最好不要酸溜溜的掉书袋啦,不然波耶哲听着兴味索然,就连我说着也很费劲。”转而说道:“没什么,我这就去找昙柯迦罗大师到谷中采集金刚石。” 波耶哲嗔道:“哎呀,不成,不成。要是被昙柯迦罗知道,那就去不了啦。” 路西行追问道:“为什么?” 波耶哲吐吐舌头,软语道:“昙柯迦罗啰啰嗦嗦,一定会说什么蛇有生命,羊羔有生命,秃鹰也有生命,不能杀生……他怎么会让你为了采集金刚石而杀完毒蛇,再杀死羊羔做诱饵,然后又剖开秃鹰取金刚石呢?” 路西行回顾以往昙柯迦罗的种种行事作风,脑海中一下子充满了昙柯迦罗没完没了的说教场面,想想的确有这种可能性存在,忙道:“那怎么办?” 波耶哲嘻嘻一笑,娇声道:“我看呐,干脆谁也别告诉,咱俩悄悄去吧。”路西行心念电转,暗道;“如果告诉昙柯迦罗,那个榆木脑袋可不知道变通,还是先瞒着他,就说是外出散心,反正这阵子他没少带我转悠,舍卫国有几条街,几条巷,我还是清楚的,也不必让他跟着啦。” 路西行道:“那好,我先去和昙柯迦罗打个招呼,就说是四处走走,否则他以为我迷路,又会带些小比丘找我。”波耶哲格格娇笑,应道:“一言为定,你快去说吧。然后咱们再去我家拿些镜子,羊肉,再带上弓箭,接下来就去山谷。” 过得一炷香的工夫,二人到得一处庄院,只见院门上悬有一块匾额,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梵文,路西行本想问波耶哲匾额上书什么字,便在这时,院中叮叮作响,路西行急道:“不好,有人打起来啦。” 波耶哲抿嘴一笑,扮了个鬼脸,说道:“哪有,阿爸在干活呢。路哥哥,你好胆小哦,嘻嘻!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准备家当。” 波耶哲转身进屋,路西行看着她的背影,回想起刚才波耶哲的一颦一笑,仿佛又看到了林素娥的影子,不由得悲从中来,怀念之情油然而生,心道:“若是林姐姐还活着,我带她到天竺,从此不再理会中土武林恩怨纠葛,在这里长相厮守,快快乐乐共度余生,那就再好不过啦。” 过不多时,波耶哲拎着一个大包走出院落,路西行赶紧上前接过包裹抗在肩头,二人一路有说有笑的向山谷走去。 木夫梯里山谷半坡绿意昂然,树木葱茏,谷底却是枯草丛生,岩石嶙峋,波耶哲和路西行选了一处崖台,一切准备就绪以后,路西行跟着波耶哲先用镜片聚光灼热毒蛇,随后将一块块切成片状的羊肉抛入谷底。 两人在崖台上等待秃鹰,一阵风过,扬起波耶哲的长发,风中满是她的发香,路西行在镜子中偷偷注视着波耶哲,她是那么的天真烂漫,那么的纯洁无邪,笑起来眼睛弯成一道月牙,脸颊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真是个可人儿。 波耶哲笑嘻嘻的道:“路哥哥,别担心,一准儿秃鹰就会来啦。”路西行转过头轻嗯了一声,两人四目相接,路西行目不转睛地瞅着波耶哲,波耶哲神采奕奕地望向路西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之,这种奇妙的感觉弥漫在他们周围的每一寸空气里。 路西行缓缓移开视线,低头沉思:“西域女子不像中土女子含蓄婉约,更多的是率真,是热烈,相比之下,别有一番风韵。波耶哲活泼开朗,林姐姐温柔娴淑,谈不上哪一种性格的女子更好,只是,都那么的惹人怜爱。” 波耶哲也兀自寻思:“嘻嘻,路哥哥还是蛮好看哒。路哥哥虽然看上去不如舍卫国的男孩子孔武有力,但在他身上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迷人气质,彬彬有礼,相貌清秀,也许汉人男子都是这样吧。” 两人傻傻的笑了,波耶哲软绵绵的道:“路哥哥,中土的女子美貌还是天竺的女子漂亮?” 路西行道:“不相伯仲,各有所长,就像中土和天竺的气候一样。天竺一年四季温暖如春,中土很多地方则是四季分明,冬天还会下雪的,各有各的好。” 波耶哲扁一扁小嘴,奇道:“雪?” 路西行道:“是啊,雪和雨一样从天而降,天竺是见不到的。下雪或者下雨后走在路上都会印出足迹,但不同的是,雨后的路面泥泞不堪,雪后的天地却是一片洁白,茫茫天地一色,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波耶哲尽量跟着路西行的描述还原着雪的模样,她抬头望向天空,幻想着天地一色那该是多美的场景。便在这时,一对秃鹰在天空盘旋,秃鹰锁定了羊肉,俯冲直下,将谷底粘有金刚石的羊肉叼在口中飞出山谷。波耶哲提起弓箭连射几次,可惜无一命中,眼见秃鹰越飞越远,波耶哲急道:“路哥哥,快帮我拉弓。”路西行扭扭捏捏的手把波耶哲的手,一起用力拉开满弓,嗖的一声,正中秃鹰左翼,波耶哲高兴的跳了起来,抱住路西行道:“中啦,中啦。” 此后一段时间,路西行每日都和波耶哲偷偷去采集金刚石,仅数十日光景,两人就收集了黄、褐、灰、绿、蓝、紫、乳白各色金刚石。 波耶哲道:“路哥哥,要是小和尚昙柯迦罗问你金刚石哪里来的,你怎么说?”路西行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对,波耶哲道:“你就说是我给你送的。”路西行应下,他看着满满一箩筐的金刚石,眼睛不知不觉的湿润了,心道:“金刚石的数量足够铸造一把石剑,林姐姐终于可以有个归宿啦。” 第四十章 鬼斧神刀 第四十章鬼斧神刀 便在几日前,路西行甚是感激波耶哲殷勤相助,遂将采集金刚石为林素娥铸魂的事告知于她。此刻路西行喜极而泣,波耶哲猜想他定是怀念起了爱侣林素娥,一时情难自禁,安慰道:“路哥哥,别伤心啦,早些回去吧,精舍内可有惊喜等着你哦。” 傍晚,路西行和波耶哲分手,路西行拿着金刚石去找昙柯迦罗,刚走到昙柯迦罗房门前便有声音传出,那音色低沉浑厚,但听得:“小僧本想设法凑齐金刚石,再带路施主前去‘冶垆’拜访鬼斧神刀先生,先生乃一代名匠,各式兵刃,无所不精,令人叹为观止,所铸器械,巧夺天工,委实神乎其技。请先生帮忙锻炼一柄金刚石剑真是再合适不过,只因金刚石迟迟未能齐集,故而不敢唐突叨扰先生,今先生急人所急,忍痛割爱,能将收藏几年的上品金刚石一并转赠于路施主,实属宅心仁厚,令人生敬,善哉,善哉。”说话人正是昙柯迦罗。 路西行倍感迷茫,寻思:“怎地会有人亲自为我送金刚石呢?” 另一个声音道:“铸剑救人,乔达摩·明悉陀焉敢推辞。明悉陀一生铸炼兵器,大抵用于战事,如今有幸用于救人,这等缘法,不可错过。” 路西行闻言对这位“鬼斧神刀”乔达摩·明悉陀先生肃然起敬,心想:“果然是佛教圣地,人人向善。” 又听得明悉陀说道:“近日以来,我那宝贝女儿回家总是愁眉苦脸,怏怏不乐。我软磨硬泡的询问情由,这才得知事情始末。唉!路西行命运多舛,天可怜见,年纪轻轻竟有这般惨痛经历,如今波耶哲能发善心救济友人,做父亲的也是老来安慰。” 路西行蓦地一惊:“波耶哲的父亲是鬼斧神刀!是了,那日一起去她家,听得院内叮叮急响,波耶哲说是阿爸在干活,想必当时鬼斧神刀正在打造兵刃,他家院门匾额上的梵文估计便是“冶垆”二字……” 只听得昙柯迦罗说道:“前些日子路施主每天早出晚归,小僧起初以为是外出纾解心情,不成想原是随了令爱去采集金刚石,令爱助人为乐,心地善良,日后自有福报。” 明悉陀呵呵一笑,回道:“借大师吉言,愿波耶哲无灾无难,平平安安度过一生。波耶哲自幼丧母,十九年来我视她为掌上明珠,区区一块金刚石怎能不顺遂她的心意。呵呵,我这个傻女儿,当初愣是不肯坦诚以告,身怕我会责备她采集金刚石,所以迟迟不敢言明。后来我表明态度,她才喜笑颜开,昨夜絮絮叨叨说了半宿,让我无论如何不要吝啬收藏的金刚石,今日给路西行一个惊喜。”明悉陀谈及波特哲时眼神中尽是幸福。 路西行倍感温馨,心中兀自酸楚,这才明白波耶哲的良苦用心,她担心昙柯迦罗得知金刚石的来历会节外生枝,所以要他说是自己送的,好在她父亲仁慈,亲自送来金刚石……便在这时,路西行一不留神将金刚石散将出来。 昙柯迦罗闻得声响,立时外出巡视,但见是路西行手提一箩筐金刚石侯在门外,忙道:“路施主,何时来的,怎生不进屋?” 路西行支支吾吾的道:“适才大师和鬼斧神刀先生的谈话不便打搅,所以……所以我……”昙柯迦罗当下也不深究,招呼他到屋中详谈。路西行刚进屋中,见得明悉陀样貌登时心梗一块,低头不敢直视明悉陀,暗叫:“鬼斧神刀先生怎地和当年在天坑墓室中遇见的其中一只厉鬼这般神似。” 明悉陀以为路西行腼腆,笑道:“小兄弟,别扭捏。”随手抓起几颗箩筐中的金刚石,磋磨了一下,又放回箩筐中,说道:“确是金刚石不假,可惜只是些劣品,铸造的剑不甚完美。明悉陀藏有一块绝好金刚石,足可冶炼一柄好剑。”随后明悉陀从一张长匣子中取出一长条金刚石,只见这条金刚石通身几近无色,真是色同寒冰,无物隔纤尘。 金刚石不似其他石类,其熔点极高,颇难融化,所以一般锻炼之术难以奏效,鉴于此,明悉陀日以继夜徒手打磨,历时月余才磨成一柄石剑,再将石剑交给祇园精舍的四位长老,由他们将林素娥的鬼魂铸入剑中,路西行将金刚石剑抱在怀中,不禁潸然泪下,哽咽道:“林姐姐,金刚石剑铸好了,你安心的住在里面,我们再也不分开啦,以后便叫它‘素娥剑’吧。” 素娥剑成了路西行寄托哀思的物件,每每看到它,宛似林素娥就在眼前,或多或少都能为路西行稍解相思之苦。此后每日,便是在夜间路西行也要抱着素娥剑入眠。 这日路西行带上素娥剑浪游在山头,微风拂面,路西行轻轻的抚摸着剑身,自语道:“在无极宗府的时候,林姐姐总喜欢看我练剑,可惜我功夫被废,否则用素娥剑练将几招,兴许林姐姐会感受的到。” 路西行呆呆的望向远方,思绪如一片落叶在天际飘荡,陡生一念,心道:“古往今来,哪一套功夫不是为人所创,我虽不及古人,难以自行创出一套武功,但以前身兼太易剑法,此剑法确系不俗,可惜稍有不足,倘若我将其完善,从头练习,定有斩获。” 可转而一想:“独创武学,谈何容易,若要落到实处,真不知道从何入手。” 第四十一章 典故六式 第四十一章典故六式 路西行仰观日月星辰,俯察飞禽走兽,寻思:“《太易剑经》阐述‘坤’式时有‘西南得朋,东北丧朋’一句,意指剑招走西南方向则吉,东北方向则凶。但从实战经历而言,剑锋走西南还是走东北,像是并无太大干系。” 夜幕降临,路西行一个人蹲在星空下苦思冥想,恰巧此时波耶哲来山头赏月,波耶哲徐徐走到路西行身旁,在月色下,波耶哲瞧得路西行神色凝重,柔声道:“路哥哥,你又在想素娥姐姐啦?” 路西行回头一看是波耶哲,只是报之以微笑,并未有任何言语作答。波耶哲心道:“路哥哥好可怜哦,得想个办法让他疏解一下心情才成。”随即柔声道:“路哥哥,你瞧,月色多美呀。” 路西行道:“是啊,可惜月圆人难圆。” 波耶哲听出弦外之音,不成想一个月亮又勾起了路西行的哀思,路西行又道:“今日是正月十五,在中土是上元节,呵呵,是团圆的好日子。月亮缺了还可以变圆,人散了为什么就不能重来呢?”语间爱抚剑身,无限追思。 波耶哲怕路西行伤心过度,于是岔开话题,垂问道:“路哥哥,月亮什么时候是圆,什么时候又是缺的呀?” 路西行道:“月亮盈亏有六个阶段,每月十五月亮从东方升起,到得十六月亮是最圆满的了。月盈则亏,一到十七月亮便会开始缺,直到二十三就会缺至一半,二十八就没有了。从二十八到下月初二是看不到月亮的,而到了初三,眉毛月就出来啦,早晨看西方,就会发现月亮挂在天上,所谓月出于西是也。到了初七、初八,夜间看到半月在正南方,到了十五又看到满月在东方的位置,如此周而复始,循环不怠。《易经》卦象为六爻也是蕴含着月亮盈亏有六阶段的道理呢。” 波耶哲前面倒是听得明白,可后面对于路西行提到的《易经》就完全不懂了,乍一看,波耶哲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路西行忽地灵光一现,激动道:“是了,《太易剑经》中‘坤’式,又称‘月’式,此处以坤指月,根据月亮盈亏之变,所谓‘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应该是‘西南得明,东北丧明’才对。”说着便跃身而起,手执“素娥剑”耍将开来。 月光下,剑影斑驳,路西行口念剑诀:“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万物而化光。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波耶哲手托腮帮,静静的凝视着路西行,嘴角露出浅浅的笑。 路西行一连演练数遍,可惜内息跟进不上,不得已收势,心道:“自从被九幽尊主废除功夫以后,内劲全无,练将几招便气力不支。”波耶哲见路西行大汗淋漓,拄剑大口喘气,径自拿出汗巾替路西行擦拭,柔声道:“路哥哥,别累着自己,休息一会儿再练吧。” 路西行皱眉若有所思,自语道:“太易剑法如山水泼墨画,在极静之中求极动,剑招含蓄收敛,并非至高剑道。我观天地万物,尽皆生生不息,瞬息万变,太易剑法首式‘乾’招提纲挈领,精髓所在正是‘天行健’三字,是了,世间一切皆在动,为何非要舍近求远,兜个圈子,在静中求动呢。直截了当,在动中求变,岂不更好。” 此后路西行每日推敲一招半式,三月后路西行便在太易剑法的基础上悟出一套崭新剑法,并篆录成册,取名为《素娥剑经》。 此剑经共有乾为天、天风姤、天山遁、天地否、风地观、山地剥、火地晋、火天大有、坎为水、水泽节、水雷屯、水火既济、泽火革、雷火丰、地火明夷、地水师等六十四式。 其后几月,路西行每日上山练剑,有时波耶哲也会随同而去。一日,波耶哲见路西行舞剑之姿甚美,有几式身形轻柔,十分优雅,兀自心道:“若是我去舞剑,应该会很漂亮哒。”继而撒娇道:“路哥哥,人家也要舞剑。” 路西闻言嘿嘿一笑,说道:“你个女儿家,还是不要舞刀弄剑为妙。”波耶哲忙道:“路哥哥,你教教人家啦。再说了,人家学会了也可以防身的呀,要是哪天遇着坏蛋,那可怎么办呀?” 路西行一寻思,波耶哲言之有理,兀地又想起了林素娥,心道:“若是林姐姐当时有一身武艺,或许……”波耶哲骤然拉住路西行的左手甩来晃去,嘟哝道:“你不教,人家就不撒手啦。” 路西行拗不过波耶哲,只好答应,说道:“教你也行,不过我这路剑法不太适合女儿家练。这样吧,我依此剑法改动几招,再教你练习。” 此后六天,路西行为波耶哲创出一套剑法,命名为《典故六式》,共有西子捧心、弄玉吹箫、洛神凌波、文姬归汉、嫦娥窃药、文君当垆六式。 波耶哲道:“路哥哥,这些剑招的名字都好奇怪哦,都是什么意思呀?” 路西行道:“这些招式都是中土的一些典故。第一式‘西子捧心’是说中土春秋时越国有一位容貌艳绝当世的女子,名唤西施。她患有心痛病,经常捧心而颦,皱着眉头,犯病之时姿色更美。” 波耶哲道:“哦,西子捧心是这么一回事呀,我小时候听奶奶讲,女儿家千万不要东施效颦,否则会惹人厌哒。路哥哥,东施是西施的姐妹么?” 路西行道:“西施和东施是同村女孩。东施学着西施的样子扶住胸口,皱着眉头,因其本来就长得丑,再加上刻意地模仿西施的动作,装腔作势的怪样子,所以才让人更加厌恶。” 波耶哲嘟嘴哦了一声,路西行又给他接连讲述了弄玉吹箫、洛神凌波、文姬归汉、嫦娥窃药四式剑招的典故,可当路西行说及最后一式“文君当垆”时,林素娥的面容又浮现在脑海里。 路西行闭口不再言说,心道:“当时我与林姐姐初识,我自比为司马相如,将林姐姐比作卓文君。文君当垆还觉有失身份,素娥当垆,却是没有那档子福分。” 第四十二章 来者不善 第四十二章来者不善 波耶哲不忍再揭起路西行的伤疤,当下便不再多问,只让路西行演练一遍剑法供她揣摩。 波耶哲练剑卖力,直累的香汗淋漓,待到日平西山时,方才还剑入鞘,暂停修习。二人练剑归来见昙柯迦罗正立于祇园精舍外,波耶哲道:“小和尚,你在欣赏月色么?” 昙柯迦罗摇头未语,路西行道:“怎么了?” 昙柯迦罗道:“前几日收到竹园精舍的拜帖,掐算时日,贵客将至,‘鬼斧神刀’正在‘无作门’忏悔,长老命小僧在门外迎候。” 波耶哲奇道:“阿爸忏悔什么呀?” 昙柯迦罗道:“不清楚,小僧不能擅离职守,二位自去听听罢。” 路西行和波耶哲走到无作门窗下,一个声音用梵语说道:“四位长老,乔达摩·明悉陀有罪,向长老忏悔,长老慈悲,助我解脱。”波耶哲道:“是阿爸的声音!”路西行嘘了一声:“先听听再说。”路西行在祇园精舍居住了好几个月,平时对梵语耳濡目染,所以慢慢的也能听懂他们的谈话。 但听得龙树罗什道:“谁绑架你了,你要解脱?” 明悉陀道:“无人绑架。” 龙树罗什道:“庸人自扰罢了。” 梵摩答又道:“你说你有罪,把你的罪拿出来,我给你忏。” 明悉陀无言以对,梵摩答道:“所谓罪,不在内,不在外,也不在中间。罪性就是心性,心里有罪才是罪,心里没罪就不是罪。明悉陀,你可以说出心中的积怨,老僧四人一同为你参详参详。” 明悉陀道:“我为国王制造兵刃,多少人死在我制造的兵刃之下,他们虽然不是我亲手杀害,但也是因为我而间接被杀,我唯恐死后入十八层地狱,求长老指点迷津。” 路西行心道:“原来明悉陀一直为自己冶炼兵器用于战争耿耿于怀,怪不得会主动拿出收藏的金刚石为我铸剑救人,想来也是积德行善,抵消以往的罪业。” 神那尼摩道:“明悉陀,是刀杀人,还是人杀人?” 明悉陀道:“是刀杀人。” 神那你摩道:“刀可杀人,亦可救人,关键要看持刀的人,心存善念用刀救人,反之用刀杀人。明悉陀,你该明白是人杀人,而非刀杀人,即使世间无刀兵剑刃,自会有另一种手段应时而生,伤人性命,所以在人不在刀。” 摩诃萨埵道:“善哉,善哉,一念超生,度人自度。若不转念,谁为你救苦救难;倘能回头,何须我大慈大悲。如果你不再是原来的自己,必定原来的烦恼不再属于你。明悉陀,你且静坐冥想。” 便在这时,一众僧侣骑象来到祇园精舍,一僧道:“摩揭陀国王舍城竹园精舍摩睺罗伽特来拜会。” 昙柯迦罗心道:“当年释迦牟尼佛率领了一群新兴学派的弟子们,渐次游行教化到了王舍城,因昔年初弃尊位,入山修道的时候,曾与频婆娑罗王有约,成道以后,当先来度化,所以如约前来,安住在频婆娑罗王为他特建的竹林精舍,上自国王,下至庶民,无不钦诚归仰。竹园精舍自此佛法昌隆,摩睺罗伽是竹园精舍的大贤,万人崇敬,七十高寿仍然不辞劳苦,千里迢迢到祇园精舍研讨佛法,实在可敬。”昙柯迦罗边想边迎上前去,躬身道:“大师远道而来,快请入舍。” 四位长老闻声亲自外出迎接,龙树罗什道:“摩睺罗伽大师,风尘仆仆而来,祇园精舍蓬荜生辉。” 摩睺罗伽还礼道:“承蒙四位长老抬爱,老衲愧不敢当。听闻祇园精舍迦楼罗、紧那罗、阿修罗三位长老修炼《一掌经》不幸走火入魔,故此特来看慰。” 摩诃萨埵合十道:“大师殷殷盛情,老僧代三位长老谢过。三位长老练功走火入魔,也是命中该有此劫,劳累大师不远千里前来慰问,实在惶恐。” 摩睺罗伽道:“长老言重了,实不相瞒,老衲此次前来另有一事相商。” 梵摩答道:“大师先请入内,慢慢商榷。”随后四位长老带竹园精舍众僧入“三藐三菩提堂”,各自入座,昙柯迦罗为众僧添置茶水,路西行也进去帮忙,波耶哲则转去“无作门”探视父亲。 摩睺罗伽道:“祇园精舍与竹园精舍为佛教两大精舍,自佛陀圆寂后,佛法成南北之分,两大精舍分庭抗礼,各持一端,今灵鹫山波旬佛法精深,智慧超群,深得佛陀真传。老僧愚见,何不将祇园、竹园两大精舍合二为一,同归波旬门下,也好闻听正宗大乘佛法,以免误人误己,流毒无穷。下月四月初八是浴佛节,拟定为两大精舍合并的良辰吉日,不知四位长老意下如何?” 禅那尼摩道:“佛陀在世时因材施教,传法也是因人而异,有些人群需要放下妄念,有些人群需要远离颠倒梦想,佛陀均以相应佛法化解,如今舍卫国人人向佛,日行一善,何必大费周章合并精舍呢?” 摩睺罗伽道:“若不合并,佛法四散,难以还原经文本貌,只怕千百年后佛法不成系统,甚至面目全非,自此世人难闻无上佛法,这岂不令我们万死难辞其咎。波旬深得佛法真谛,由他统领佛教,才是上上之选。” 摩睺罗伽斜睨四长老,朗声道:“波旬见识非凡,曾给老衲谈过众经意旨。他说,《般若》唯言无二,《法华》但说一乘,《思益》平等如如,《华严》纯真法界,《圆觉》建立一切,《楞严》含裹十方,《大集》染净融通,《宝积》根尘泯合,《涅槃》咸安秘藏,《净名》无非道场,统摄包含,事无不尽,笼罗概括,理无不归。” 四位长老均是一怔,暗中皆道:“波旬果然有真才实学,短短数语竟能精准地道出祇院精舍所习佛经的根髓,此等人物,虽不及旷古烁今,却也是万里挑一。但是波旬心术不正,在灵鹫山独霸一方,如果祇园、竹园两大精舍合并,归属波旬,后果难料。”龙树罗什道:“此事过于突然,容祇园精舍商议后再作回复。” 摩睺罗伽道:“老衲唐突,尚乞长老海涵,合并之事万望细细思量,敬候佳音。老衲尚有一提议,竹园精舍靠近灵鹫山,不如由老僧将《一掌经》转交于波旬,让他妥善处理,以免日后再有类似遭遇发生。波旬曾说,修习《一掌经》要经历三种境界。第一,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第二,空山无人,水流花开;第三,万古长空,一朝风月。每一层境界都讲究禅武合一,如果不能参破禅的真谛,最好不要勉强修炼《一掌经》,否则难免走火入魔。” 路西行对于摩睺罗伽口中三种所谓的境界不通其意,不过听到“禅的真谛”四字,心中忽而闪念:“我当时修炼《洗髓经》时,洗髓功的最高境界无法辨认,后来经鸿崖真人点拨,最高境界不正是一个禅字么。”想着想着居然脱口而出:“静息念虑,心注一境,定慧双举,音意兼用。” 四长老八只眼睛登时射向路西行,均想:“妙极,静息念虑,心注一境,定慧双举,音意兼用,以此说禅,真是再合适也没有啦。”四位长老心道:“路施主天资聪慧,一语中的,奇才矣,若能精研佛法,日后必成大器。”因为路西行用汉语说出,摩睺罗伽不懂汉语,所以也就没往心上去。 梵摩答寻思:“摩睺罗伽出言不逊,妄图祇园精舍密卷,看来是来者不善。”合十道:“《一掌经》乃先驱真迹,不敢轻授,望大师谅解。” 摩睺罗伽道:“长老多虑了,老衲迎请副本即可,真迹自然是归祇园精舍所有。” 禅那尼摩道:“入得沙门,当以证得无上佛法为毕生心愿,武学之事何必较真。” 摩睺罗伽道:“只参禅不习武,哪能臻于禅武合一的境界。” 路西行听出摩睺罗伽别有图谋,用不甚纯正的梵语说道:“大师求取《一掌经》怕是别有用心吧。” 摩睺罗伽道:“这位施主,佛门之事自有佛门中人料理,不劳施主费心。” 摩诃萨埵道:“请大师回复波旬,他的一番美意祇园精舍心领了,如今南北分宗之势已成,还是不要过于强求,顺其自然吧。” 这时竹园精舍一位僧侣道:“波旬有意收纳祇园精舍,你们胆敢不从,看拳。”说着抡拳虎虎生风,直击摩诃萨埵。 第四十三章 商队 第四十三章商队 抡拳僧出手奇快,但始终不近身粘打,总是离摩诃萨埵两三尺处戳戳点点,众人瞧得明白,这路功夫正是佛家极高明的“铁指禅劲”。此等指劲练到佳处,五指可随意插入石碑当中,威力刚猛无比,不过臻于此境倒也数不上登峰造极,若是修炼直化境,即能隔空杀人,于无形中取人性命。 祇园精舍重禅轻武,摩诃萨埵虽是精舍方丈,佛法精通,可惜武功上的造诣却稀松平常,其余三位长老亦如是。祇园精舍内唯一武学精湛的三位僧侣也因修炼《一掌经》而走火入魔,从此精舍中僧侣更是不举武事。 竹园精舍则恰恰相反,尚武之风优胜参禅,其僧众多为武林高手,相较之下,祇园精舍在武力上实难与竹园精舍相提并论。 摩诃萨埵受得几招铁指禅劲,加之年事已高,身体老迈,以至于元气大伤,当场口吐鲜血。祇园精舍众僧铁桶一般将摩诃萨埵围了四围,即便他们个个武功低微,在此关头仍能舍生忘死,保护长老周全。 禅那尼摩道:“摩睺罗伽大师,无辜伤人,是何用意?” 摩睺罗伽道:“是何用意,嘿嘿,长老难道看不出么?精舍合并之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一掌经》老衲要定了,快些爽快应承,免得伤了和气。” 昙柯迦罗道:“摩睺罗伽,枉你是一代高僧,竟然以武力威逼同门,行径可耻!” 抡拳僧道:“有谁不服,大可以出来赐教几招。若竹园精舍技不如人,自当离去,若是祇圆精舍无力反击,大不了我们花点时间将你们一个不留地驱逐出去,从此祇园精舍隶属竹园精舍,同归波旬管辖。” “欺人太甚!”昙柯迦罗抢步而出,愤怒之情已然无以复加,喝道:“老魔小丑,安敢这般放肆,真是佛门败类。” 竹园精舍又冲出一名身着米黄宽袍的僧侣,使出“神掌八打”中“裂心掌”劈往昙柯迦罗心口,这裂心掌,顾名思义,专攻人体心门,一旦被击中,心脏便即开裂,纵有灵丹妙药,也绝难医好,中掌者唯有等死的份。 黄袍僧劈头盖脸地打来,路西行忽地一手推开昙柯迦罗,紧接着又高抬腿,悬空一脚,脚尖正好踢在黄袍僧手腕神门穴。 黄袍僧被路西行踢中要穴,铁齿般的手掌立时泄劲,路西行斥道:“你们自称是佛门中人,出手却是狠辣歹毒,我生平最恨这种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狗贼,要打,和我打便了。” 竹园精舍众僧将路西行团团围住,摩睺罗伽从旁观看,忽道:“既然祇园精舍态度决绝,凡我僧众听命,杀无赦!”众僧得令,纷纷举拳殴打,原本维护摩诃萨埵的僧侣或被打死,或是打残,一霎时间,三藐三菩提堂除四位长老、昙柯迦罗,路西行之外尽是摩睺罗伽的党羽爪牙。 路西行忍无可忍,猛然抽出素娥剑,一剑横削,尽在四围僧众顶门拂过,大喝:“再苦苦相逼,我只有用剑说话了。” 摩睺罗伽道:“这小子虚张声势,群起攻之。”群僧猛击,路西行右手接连耍出剑花,使得对方无法逼近。另一面,四位长老和昙柯迦罗则切实吃了些苦头,只因功夫不济,被恶僧群殴。 四位长老本是风烛残年,怎堪消受这般折磨,路西行心中气恼,当下不再留手,叱咤一声,一连打出“坎为水”、“水泽节”、“水雷屯”、“水火既济”四式,剑招精妙,再配以金刚石剑的锋锐,肉体凡胎的竹园精舍僧众如何抵抗得了,一时间剑刃所向,斩手断臂,惨叫不断。 摩睺罗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暗道:“失策矣,不成想祇园精舍竟有这等强援。”当下也不敢轻举妄动,待琢磨半晌,猝然打出禅杖,剑杖相撞,火星四下激射。 摩睺罗伽年事虽高,但动起手来,丝毫不啻于方钢少年。他一招一式,动静得当,伸缩有制,可谓是静若处子,动如脱兔。路西行竭力相抗,转而提剑飞刺,正是一招“山天大蓄”。 摩睺罗伽便以“大文殊杖法”应对,路西行久攻对方上盘不下,于是更换一招“风天小蓄”转攻下盘,一剑沙沙刺出,径直逼向摩睺罗伽足背“解溪穴”,摩睺罗伽立马落杖压制,路西行见他上盘露出空挡,疾手去点其锁骨根部“气舍穴”。 路西行运劲于食中二指,原想在摩睺罗伽气舍穴奋力一点,他自然败下阵来,岂知两指点在摩睺罗伽身上似若撞击在铜钟上一般,几乎折断双指,摩睺罗伽哈哈一笑,朗声道:“老衲的‘杂阿含功’威力怎样,受死吧。” 昙柯迦罗拼命护住四位长老,其余众僧包括摩睺罗伽一起围攻路西行,祇园精舍陷入一片混乱。便在这时,一批武士窜出,路西行挑眼一瞧,正是那支助他走出沙漠的商队,大约近百号人,个个脚下轻盈,倏忽便至,显然都具一流功夫。 摩睺罗伽以为祇园精舍援兵已至,不敢过多纠缠,于是且战且退,与众僧骑象遁去,走时喝道:“老衲不日便即回转,定要搅平祇园精舍。” 路西行移步迎上商队,只见中间一汉子肩头架空一个麻袋,不及路西行问候,近百人飞身出离而去,这时波耶哲疾气喘吁吁地跑来,疾呼:“阿爸,你们放下我阿爸。” 路西行问及缘由,这才得知商队假意前来敬佛,伺机绑架走了明悉陀,适才他们肩头抗着的麻袋里面正是明悉陀。波耶哲声泪俱下,泣道:“快救阿爸!” 波耶哲救父心切,拔剑与其中一名商贩斗成一团,她刺出一招“嫦娥窃药”,商贩一不留神,倒让波耶哲占了先机,波耶哲舞剑变换一招“西子捧心”,剑尖如狂风暴雨一般扫去,直将商贩汗衫斩了个粉碎,路西行唯恐波耶哲有甚损伤,是以飞奔上阵,前来帮手,商贩不敢硬碰,转身与商队逃遁。便在这时,光着膀子的那名商贩背心凸显出一副鸟图腾,形貌与秃驴儿背心文绘的图腾如出一辙。 波耶哲怎肯善罢甘休,一个箭步又窜出丈余,探手捉拿商贩。路西行顿然色变,急速挽住波耶哲手臂,阻止她继续追凶。眼见商队越逃越远,波耶哲心中自是愤愤难平,她不理解路西行为什么出手阻挠,气急败坏的道:“放开我!”波耶哲双目充满怒火,模样甚是可怖。 第四十四章 临危受命 第四十四章临危受命 正当波耶哲闹情绪之际,忽闻昙柯迦罗大叫:“长老,长老!”声音中满是凄怆,只见昙柯迦罗跪倒在摩诃萨埵身前,左脸面颊已然肿的老高,身上的僧袍也被撕扯琐碎,路西行拉扯楞在原地的波耶哲,忙道:“快过去看看。”波耶哲强压怒火,极力克制情绪,当下并没发作。 摩诃萨埵自中得铁指禅劲,五脏六腑遭受重创,稍微静坐吐纳,境况反而恶化。摩诃萨埵忧心忡忡,自知时日无多,寻思:“如今两大精舍结成冤仇,摩睺罗伽随时来犯,祇园精舍怕是难以保全,倘若《一掌经》落于摩睺罗伽手中,他再呈交给波旬,委实后患无穷。路西行与佛有缘,为人耿直,不如将密卷交付于他,总好过没歹徒抢去。” 路西行出掌加强内劲抵住摩诃萨埵背心,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摩诃萨埵体内,使他不致脱力。摩诃萨埵微婉一笑:“路施主别再浪费气力,老僧死得其所,虽死犹荣。”说着解下袈裟,竭力撕扯,原来袈裟设有夹层,摩诃萨埵从中取出一张泛旧的羊皮经卷,双手奉于路西行,央求道:“路施主,老僧知你心地纯良,现将《一掌经》托付给你保管,摩睺罗伽穷凶极恶,很快又会攻来,你赶紧回中土避过劫难,《一掌经》绝对不可落入奸人手中,否则天下将无宁日。” 禅那尼摩、梵摩答、龙树罗什尽皆恳求之色,路西行瞬间担此重任,心中毫无准备,不禁手足无措,嗫嚅道:“长老,《一掌经》是祇园精舍密卷,我……” 摩诃萨埵捂嘴轻咳了几下,摊开手掌时掌心已被鲜血染红:“路施主,务必答允老僧四人一片苦心,还望路施主以苍生为念,将《一掌经》带回中土,交于江浙南浮洞室宫良渚先生,经卷能否保全,全仗路施主庇佑。” 路西行感念长老们数月以来的谆谆教导,此刻长老开口央求,怎好袖手旁观,连番推辞。鉴于此,路西行便恭敬地接过《一掌经》,只见其经文并非用梵文书写,而是一种古怪的字符。 天竺共计六十四中言语,梵文不过是其中之一,此外更有佉留文、护文、疾坚文、龙虎文、犍泴和文、阿须轮文、鹿轮文、天腹文、转数文、转眼文、观空文、摄取文等等。至于《一掌经》是用何种文字写成,路西行便一无所知了,虽说好奇,但实在不敢贸然询问长老。 路西行手捧《一掌经》道:“长老,竹园精舍僧侣凶残成性,不如我们一起避避风头,等过了这阵子再做计较。” 龙树罗什摆手叹道:“不然,不然,老僧四人誓要于祇园精舍共存亡,精舍在则人在,精舍灭则人亡。佛陀祖庭,不敢丢弃。”昙柯迦罗动容道:“小僧愿同四位长老一起捍卫精舍。”随后五僧闭目合十,口诵佛经:“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馀涅盘而灭度之……” 任路西行多番劝解,摩诃萨埵等五人从头到尾都是无动于衷,自此也就不便再费唇舌。波耶哲惦记明悉陀的安危,决意动身寻找。梵摩答洞悉其意,说道:“路施主,事有轻重缓急,眼下你还是同波耶哲一道去追寻明悉陀的下落,以免他被歹人残害,明悉陀于你也算是有恩有惠,此番情意,不可不报。” 路西行道:“晚辈不敢忘怀。这帮歹人我与昙柯迦罗大师原是见过的,起初误以为是一支商队,不成想却是中土的邪教组织。我见其中一人背心文有鸟图腾,这正是中土六合教的标识。六合教徒工于心计,我与昙柯迦罗大师都曾吃过他们的苦头,他们此次乔装成商人掳走鬼斧神刀先生,必有天大的阴谋。若是与之硬拼,难有胜算。既然他们不远万里跑到天竺行凶绑架,依我看,短时之内鬼斧神刀先生性命无忧,当务之急先安顿好四位长老和昙柯迦罗大师,随后我便重返中原暗中察访,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波耶哲泪花点点:“我不想知道什么真相,我只要阿爸。” 昙柯迦罗忽道:“是了,是了,小僧被囚六合教炼狱期间,九幽尊主曾发现小僧禅杖上鬼斧神刀先生所提落款——受命于天,既受永昌八字,于是派……派五音女婢……逼……逼问小僧落款是何人所书。” 路西行心说:“被捕入狱时,曾听狱卒对姑布子卿说什么让五音女婢色诱昙柯迦罗,原来正是为了此事。逼问?嘿嘿,昙柯迦罗,该是色诱才对吧。” 昙柯迦罗续道:“小僧怕九幽尊主有不良企图,因而并未回应。莫非九幽尊主与鬼斧神刀先生有甚瓜葛?” 路西行皱眉思索:“寿命于天,既寿永昌,那不是九幽老贼传国玉玺上篆刻的文字么,明悉陀长居天竺,未曾涉足中土,怎生知晓?”转问昙柯迦罗:“鬼斧神刀先生为什么会在禅杖上刻上那八个字呢?” 昙柯迦罗道:“小僧与鬼斧神刀先生算是忘年交,年前初次到中土白马寺传话,鬼斧神刀便为小僧特意打造一柄禅杖,落款‘寿命于天,既受永昌’八字,只说是以此告慰先人。” 路西行隐约察觉到一丝线索,转问波耶哲:“祖上不是天竺本土人氏么?” 波耶哲呜咽道:“阿爸说,我家祖籍在中土咸阳。四百多年前,先祖是中土皇帝的臣子,皇帝性情暴戾,先祖在随他出巡途中被杀死,先祖家眷获悉之后害怕皇帝赶尽杀绝,所以就逃到天竺,再未踏足中土半步。可惜历经数百年光景,先祖留下来的遗物就只剩下这一颗吊坠啦。”说着即从颈项取下吊坠。 但见吊坠色如瓷松,质地细密,路西行早年干盗墓行当,对这类东西向来敏感,几经推敲,断定这吊坠应该是一块绿松石。路西行忽地浑身一颤,暗道:“四百多年前,大概在秦朝左右,绿松石!是了,和氏璧是绿松石,当年咸阳玉匠孙寿为秦始皇雕刻传国玉玺,将和氏璧一分为三,一份雕成玉玺,一份流传后世,为东汉张道陵所得,继而做成天师大印,一份则离奇消失,莫非是被孙寿家属逃亡时带走?波耶哲这块吊坠极似和氏璧,难道明悉陀就是秦始皇的御用玉匠孙寿的后代?怪不得第一次见明悉陀时就觉得他像极了天坑墓室中的一只厉鬼,那只厉鬼想必便是孙寿。” 第四十五章 一触即发 第四十五章一触即发 时下却也容不得路西行刨根问底,五僧极力规劝他回转中土,一则避免无谓牺牲,二则也好设法营救明悉陀。双方几经商榷,五僧心意已决,誓要与祇园精舍共存亡,路西行只好遵命,揣好《一掌经》,彼此辞别,随后和波耶哲一起到市镇购买坐骑,以代脚力。 市集中马匹精壮,雄赳气昂,可惜壮虽壮矣,却是不能跨越沙漠。是以集资购得两匹骆驼一同折返洛阳,沿途探听明悉陀消息。 二人风餐露宿,随遇而安。若是晴朗夜空,二人便以地为床,天为被,露宿一宿;若是夜间阴云密布,二人便即就地搭个简易窝棚,波耶哲睡在里面,路西行则随便撑起一块避雨的头盖守在外面。 这晚,二人行至一山头,狂风呼啸,阴云四合,看样子少不了一场瓢泼大雨,路西行道:“前面有一个山洞,我去捡些干柴生火,再打一两只野味,咱们充充饥,吃饱了也好赶路,你牵上骆驼,先在洞中等候。” 波耶哲撇一撇嘴:“路哥哥,我还是和你一块儿去捡柴狩猎吧,山洞里阴森森的,我一个人不敢进去。” 路西行比划出同意的手势:“也好,让你一个在这里等着,我也不甚放心。万一有什么野兽出没,那就不妙了。” 二人将骆驼栓在洞口的大岩石下,足以遮风避雨,随后走进山林捡了些干柴,又猎到一只山鸡,一只野兔。 波耶哲道:“路哥哥,干柴差不多啦。” 路西行道:“我们身上又没带火折子,也没有火刀火石,只好钻木取火。这钻木取火可是有讲究的,春天用榆树、柳树木头,夏天用枣树、杏树木头,秋天用柞树、橘树木头,冬天用槐树、檀树木头,现在惊蛰过去,快到春分,当然要找些榆树或者柳树啦。” 二人回到山洞不久,一声春雷过后,雨水便淅淅沥沥的从天而降,路西行生起了一团篝火,剥去了山鸡和野兔的皮囊,再掏掉内脏,借着雨水浆洗了一阵,随后在篝火上烤制烹饪,不多时,野味便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二人饱餐一顿后,路西行为波耶哲铺了软草,让她睡的舒适些,而他自己却守在洞口。 波耶哲不解其意,以为是中土男子礼法森严,孤男寡女不能同榻而眠,说道:“路哥哥,洞口风大雨大,你还是到洞中休息吧。” 路西行笑道:“无妨,这荒山野岭的,难免会有些野兽出没,我守在洞口安全些。再说了,野马睡觉时,母马都是睡在中间,公马则守在外围,以确保母马的安全,兽类尚能如此,人又怎能不如禽兽,男人呵护女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宽心入眠吧。” 波耶哲道:“路哥哥,我睡不着,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 路西行回到洞中,柔声道:“我小时候的事再寻常不过,没什么好说的。” 波耶哲小嘴一扁:“那我要听故事。” 波耶哲美目流盼,路西行实在无法抗拒这妙龄少女的撒娇,妥协道:“好吧,我便给你讲一个《血手拍门记》的故事。” 路西行理清头绪,讲道:“从前,有一个丁书生,十年寒窗苦读,学问上佳,二十岁那年上京赶考,乡亲们都希望丁书生能金榜题名,为家乡争气。丁书生家境贫寒,赴京时囊中羞涩,左邻右舍凑集川资,供他路上花销,村中的里正还特地委派一个书童与丁书生同行,为他搬运行李。” “村里的人大多迷信,容不得一句不吉利的话。里正吩咐书童,往地上放东西或者看到有物事掉到地上的时候可不能说落地(第),要说及地(第),书童憨厚老实,里正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过问,也不违逆。” “后来丁书生和书童跋山涉水赴京赶考,可尚未到得天子脚下,便在途中遭遇一伙强盗,随身财物被掠夺一空,书童为保护丁书生也被强盗杀害。总算是老天开眼,丁书生被一名姓于的壮士搭救,丁书生跟于壮士回到于家庄,一连在于府住了一段时日。在这期间丁书生竟然和于府大小姐两情相悦,继而私定终身,那段时间里,丁书生和于小姐经常幽会私语,一解相思之苦。不过两人始终相敬如宾,未曾有越礼行为,这也使得于小姐十分赏识丁书生的为人。”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丁书生大考在即,不敢再多滞留,只好暂时辞别于小姐。于小姐通情达理,在丁书生临行前的一个晚上相约他到自己闺房,准备将自己的首饰交于丁书生作为路费,岂料这番话被于府的厨师无意间听到。” “厨师心生贪念,就在于小姐和丁书生相约好的那晚,他冒充丁书生去拿于小姐的首饰。可任他乔装再如何精细,总是没能逃过于小姐的眼睛,毕竟于小姐和丁书生在一起有一段时日,彼此非常熟悉。” “于小姐识破了厨师,厨师怕此事败露后,自己在于府的差事也就保不住了。于是厨师狠心将于小姐杀害,盗走首饰便偷偷离去。厨师走后,天下起了小雪,像是在预兆有冤情发生似的,可是丁书生对此却一无所知。丁书生赴约而来,他刚进于小姐闺房就吓呆了,只见于小姐躺在血泊中,已然气绝身亡。” “丁书生伏尸恸哭,忽而转念一想,如今只有自己和于小姐同处一室,若被人瞧见,那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丁书生赶紧离开于小姐闺房,一路狂奔回自己的房间,一巴掌推开房门,洗去手上的血渍,蒙头躲在被窝里,这时雪也渐渐停了。” “清晨一伙官兵冲进丁书生的房间将他捉拿,衙役二话不说抓起丁书生的手按向房门上的掌印,果然分毫不差。丁书生这才想起是昨夜推门时留下的血掌印。衙役说,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于小姐冤魂显灵啦,昨夜的一场小雪成了破案线索,我们跟着雪地上的脚印一直找到这里,杀人凶手真是丁贼人。” “丁书生含冤莫白,他无从解释,也没法抗辩,后来在官府的逼供下,他认了罪,最后被正法,这时于府的厨师还好端端的活着世上,逍遥自在。” 女儿家天生多愁善感,波耶哲听完故事泪水早就打湿了眼眶,动情地道:“于小姐不幸,丁书生更是不幸,那个厨师怎么没得到该有的报应呢?” 路西行长叹口气,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这世上好人未必有好报,坏人也未必有恶报的。所谓恶恶相缘,善善相因,祸福有报,有时候也不见得是真。” 波耶哲兀自推敲,觉得路西行所言也是不假:“嗯,好人不一定比坏人活的长,坏人也不一定比好人死的早。老天爷难道就不惩治坏人么?” 路西行嘴角略微上扬,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就是天,没有意识,没有厌憎,没有仁爱悲悯。真正作恶的是人,造福的也是人。” 波耶哲哦了一声,又道:“既然老天爷不管我们,我们就自己争取幸福,远离不幸!唉,可是谁又能左右的了不幸呢,阿爸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 路西行抬头望望洞顶,幽幽一声:“幸福大抵相似,不幸,各有不同。”这句话路西行随口说出,却浑似别有深意,路西行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莫可名状的神色,冥冥中,那个难以启齿的秘密一触即发。 第四十六章 身世(一) 第四十六章身世(一) 波耶哲睡意渐浓,躺在温软的草席上身入梦乡,乌云也似的秀发铺在胸前,轻轻的鼻息声中,一张绝美的脸庞随呼吸稍有牵动,路西行端详良久,心道:“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她死的时候恰是波耶哲这般年纪。” 路西行无意间一句“幸福大抵相似,不幸,各有不同”,勾起了他匿藏在心底深处的哀思,非它,正是身世。他从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提起过,永远只在自己心里瞧瞧的观想,他怕说出来以后别人会用有色眼睛看待他,甚至会瞧不起他。 夜深人静时,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一行妈妈的绝笔——痛过之后才晓得:幸福大抵相似,不幸,各有不同……山洞中,窸窸窣窣的虫鸣渐次消失,波耶哲困极熟睡,路西行却在回忆里鬼使神差地检索那段匪夷所思的身世,他的思绪瞬间回到了最初生活的那个时代——21世纪。 不夜城,一个道德沦丧的地狱,肉欲横流的天堂。坐台小姐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撩人的搔首弄姿,男人用钞票占有他们的肉体。 “哎哟,老板,您来啦,今个儿第一天开张生意倍儿棒,男人争着抢着砸钱。” “有这种事?” “可不,不夜城来了一个极品小妞,简直是苏小小转世,50万卖初夜!” “是么?带来我瞧瞧。” “好嘞,您呐稍等。”男人转身走向包厢,管事目送男人的背影,他看到男人的脖子后面露出一朵殷红的梅花烙印。 管事径直走到女孩身旁,狞笑了一声:“跟我来。”女孩穿着一件水碧色连衣裙,一头青丝直垂腰际,色如墨染,一个婀娜的背影都让男人着迷,她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种灯红酒绿的风月场所,她更应该走在西湖边上,和着惠风,让世人欣赏,甚至膜拜。 女孩有些怯懦,心中惴惴不安,等着她的是流氓地痞,还是变态无赖,她都一无所知。女孩脚下颤颤巍巍地踱出步子,一双水汪汪的眸中尽是畏惧,她紧张地咬住下嘴唇,跟在不夜城管事的身后,忐忑地走着,对她而言,每踏出一步,就是向地狱靠近了一步。 女孩被带到一间灯光昏暗的包厢,管事点头哈腰地奉承包厢里的男人:“老板,您进一步了解,我去外面招呼招呼其他客人。” 房门被关上的一瞬间,女孩差点哭了出来。昏暗中,男人并没有察觉女孩的异样,他食中二指间夹着一支雪茄,烟雾弥漫在包厢的每一寸空气里,女孩捂嘴轻咳了几下,男人将雪茄捻熄,只说了一个字:“坐”。 气氛死一样的沉寂,女孩夹紧双腿坐到了男人对面,低头用长发遮住面容,男人冷笑了一声:“叫什么?多大?” 女孩挑眼打量了一下男人,而后又迅捷地缩回目光:“沐……如……是,十……八岁。” 男人伸手撩起女孩的长发,眼神像是饿狼捕到了猎物:“沐如是,这么漂亮,又是第一次,50万怎么够,得用100万!” 沐如是不敢抬头正视男人,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心中正在挣扎,也许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和她爸爸年龄相仿的男人触摸她的身体。 沐如是越是羞赧,男人越是兴奋。包厢里响起了轻音乐,男子温柔地抱住沐如是,在她耳畔轻轻吹了几口气:“宝贝儿,赏脸跳一支舞吧。” 沐如是没办法抗拒,白皙的脸庞变得绯红,像是喝醉了酒,此刻她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完完全全掌控在男人手里,昏黄的灯光下,男人的手在沐如是身上游移,伴着轻柔的音乐,沐如是的呻吟也成了男人耳中最动听的旋律,可沐如是的心,在滴血! 男人忘情地在沐如是肉体上探索,他的贪婪,在那点荷尔蒙消耗之后才渐渐收敛起来。沐如是赤裸裸的躺在包厢里的沙发上,她望着天花板,口中喃喃的说了一声:“老板,钱。” 男人一丝不挂地离开沐如是的身体,扔出了一张银行卡:“这里有100万,以后不用接客,跟我。”男人把银行卡的密码写在沐如是的ru房上,假惺惺的像是在创作人体绘画,装出一丝不苟的模样。男人接了一通电话,穿上衣服头也不回的走了,沐如是牢牢地攥住银行卡,掩面抽泣。 包厢内轻音乐还在播放,除了地上撒乱的衣服,整体上还是十分清洁的,可在沐如是心里,这间屋子无疑是世上最肮脏的了。她匆忙的洗去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污垢,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到医院。 沐如是走进医院,看着来来往往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像是看到了一群穿着丧服的人们在和亲人作别。她急匆匆的跑去206病房,隔着玻璃,病房内一切如故。一个皮包骨的男人安详地在病床上熟睡,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偷偷的从床底摸出一样东西,跟着又掏出老花镜,朝四下张望良久,确认安全以后才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瘦小的背影在视野里来回晃动。 沐如是在病房外哭了,她知道医院里排斥封建迷信,奶奶总是把观音菩萨的塑像藏在床底,趁着医生护士不在的时候,偷偷拿出来替爸爸祈福。 爸爸得了白血病,治疗需要好多钱,半年来家里能卖的东西全卖了,奶奶甚至连爷爷的玉牌位都典当了,可相对于高昂的医疗费不过是杯水车薪。医院说没钱就不给爸爸治病,我实在没有办法,现在能卖的也只有我自己。 沐如是清丽的脸上划出两道泪痕,她的楚楚可怜让人看了心疼。她一直等到奶奶祷告完毕才敲门,因为她知道,这是奶奶唯一的寄托,也是奶奶唯一能为爸爸做的事,她不能把奶奶这个卑微的愿望打破。 奶奶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守着爸爸,视力每况愈下,如果不带上老花镜根本看不清物象,而这些也只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沐如是勉强装出一副轻快的模样:“奶奶,我们碰到好心人啦,我把家里的情况给学校说了,校长非常同情,昨晚召集老师开了一晚上会,我也去了。校长决定组织捐款,这下咱们有钱给爸爸治病啦。” 奶奶知道乖孙女从不会骗她,她发黄的眼珠一下子噙满了泪水,皲裂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乖孙,有救啦,这世道到底还是好人多。” 第四十七章 身世(二) 第四十七章身世(二) 沐如是也哭了,她不敢想象,如果奶奶知道是自己卖身得来的钱,奶奶会不会当场被气死?她更不敢想象,如果爸爸知道真相,还肯不肯继续治疗,这一切她都深深埋在心底,祖孙的哭声吵醒了病床上的男人。 病床上的男人正是沐如是的爸爸沐周。由于长时间接受化疗,沐周的头发掉光了,他眼窝深陷,眼神涣散,面色惨白,如果不仔细看,甚至都找不出一点血丝,原本还算健壮的身躯,现在只剩下一副空架子,瘦的吓人。 沐如是强作欢颜,奶奶高兴的将捐款的事告诉了沐周,三人抱成一团,有幸福的眼泪,也有渴望冲刷清白的眼泪。 沐如是记不清有多久没见爸爸笑过,这一刻她在爸爸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久违的喜悦,沐如是低下头,欣慰的笑了,她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奶奶,爸爸,校长说让我写一封感谢信,然后在学校的报栏里公布,郑重地感谢帮助咱们的老师和同学。” 沐周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好……好……写……要……要知……恩图报。” “爸爸,我知道。奶奶,您累了就歇会儿,不然就没力气拜观音菩萨啦。我先去楼下付了这段时间的医药费,不然那帮医生又该停药啦。” 奶奶堆起满脸的褶皱,会心的笑了。 沐如是走出病房,手里攥着那张用贞操换来的银行卡,去缴费科付清上月的欠费。 “对不起,你的银行卡密码有误。” 沐如是以为不小心输错了号码:“医生不好意思,我重新输入一次。” “对不起,密码有误。” 沐如是心头一凛,又重新输入了一次,可惜还是错误。 “对不起,三次输入错误,你的银行卡已经被锁,可以带上相关证件去银行办理解锁手续。” 沐如是急哭了,瞬间千百个念头闪过,可最终还是锁定在一种可能性上――被骗! 沐如是跌跌撞撞的跑去不夜城,没跑出几步就摔倒在地上,蹭破了膝盖,一出医院又撞翻了一个刚送来的病人,两人额头都撞出了血渍,沐如是连一句对不起都没顾得上说,哭着奔向不夜城。管事迎上两步:“嘿嘿,美女,刚卖了初夜,又来卖什么夜?” 沐如是横冲直撞的在包厢逐一寻找,包厢内尽是不堪入目的场面,管事跟了过来:“美女,这是‘皇帝的新衣’专区,穿衣服的可不能进去,要进,也得脱光了才行。” 沐如是脚下越走越快,回头看了一眼管事:“他呢?”声音中满是哭腔。 管事嬉皮笑脸凑近沐如是:“哦,找老板是不?一次就被征服啦,想来第二次!嘿嘿,真是个荡妇淫娃。我可以告诉你,不过美女,怎么谢哥哥呀?你瞧你,**的血都没擦干净,流到膝盖上啦。” 管事触手抚摸沐如是的膝盖,慢慢把手移向沐如是的**,忽然有人从后面重重踢来一脚:“**的,老子的女人也敢碰。” 管事吓得面无血色:“老板,我只是和她开个玩笑,她来找你,我……”不等管事把话说完,男人又是给他一巴掌:“滚。” 沐如是心中的怨恨全揉在拳头上,她疯也似的捶打男人:“骗子,骗子。” 男人一把将沐如是死死地抱住怀里:“怎么,100万还嫌少?宝贝儿,你额头怎么流血啦,我帮你舔干净。” 沐如是被男人的舌头在额头肆意舔舐,她的自尊丢了一地,嚎哭着奋力挣开男人,掏出银行卡打在男人的脸上:“密码根本是假的。” 男人耸耸肩,冷笑着捡起地上的银行卡:“我把密码写在你雪白的胸脯上,该不会手一抖写错一个数字了吧。” 沐如是蹲在地上抽抽噎噎,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她的心里不知冒出多少次自杀的念头,但是自杀又能怎么样,自杀了也不能解决问题,爸爸治病还是要钱,奶奶也需要人照顾,万一……万一治不好……奶奶怎么办…… 沐如是哭得跟泪人似的:“钱,我真的需要钱!”男人搀起沐如是:“宝贝儿,哭什么,我瞧密码哪里出错了,给你核对核对。” 男人粗鲁地将沐如是扛进了包厢,强行扯开她的衣服,面对着光滑如玉的胴体,男人忍不住又疯狂了起来。沐如是无力反抗,第二次失身给了这个男人。 沐如是心如刀绞,男人坐在一旁点燃了一支雪茄:“女人长的好不如脑子好,脑子好不如老子好,一张银行卡,一个假密码,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就能买到一个女人的初夜……” 沐如是心凉了一截,被骗了,真的被骗了。男人看出了沐如是眼中的哀怨:“哭什么哭,老子的女人穷不了,你不相信银行卡,我给你一百万现金。” 男人把沐如是带到了一处别墅中,一进门就有仆人迎上:“老爷,这么快就从医院回来啦。少爷呢?怎么没和您一道儿回来?夫人病情怎么样?” 男人转过脸:“这是你一个下人该操的心么?”仆人怏怏不乐的离开了,男人带上沐如是进入卧室,打开了保险箱,从里面取出了一百万现金,又找来一个皮箱将钱整整齐齐的装了进去,男人提起皮箱掂量掂量:“足足有50斤,宝贝儿,拿不动的话我让下人帮你送去。” 沐如是接过皮箱:“不用了,谢谢老板。” 50斤的重物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并不算轻,沐如是提起皮箱更觉得异常沉重,这种沉重,更多的是出自心头的压抑。 沐如是刚要离开,男人突然又从后面抱住沐如是,疯狂地吻了起来,他的欲望完全掩埋了他的人性,他要在沐如是身上得到满足,他要享受这种占有的快感。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沐如是赶紧撩起裙带遮脸,吓得浑身发抖,真想就此死掉,省的丢人现眼。 “爸爸,你做什么!妈妈快要死了,你居然还带一个婊子在家里胡搞。我给你打电话让你到医院看看,你说公司有事,刚才要不是仆人给我打电话说你带了一个女人回来,你……” “夏阳,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不听,夏青岩,你不配做我爸爸。臭婊子,我打死你。”夏阳发狂抄起东西就砸向沐如是,就连屋中供奉的神牌也照摔不误。 第四十八章 身世(三) 第四十八章身世(三) 夏阳的悲愤吓坏了沐如是,她惊恐地格挡夏阳砸来的东西,这堆砸来的东西中有一件牌位,上书――先考沐公野台府君生西之莲位。沐如是惊呆了,这不正是爷爷的玉牌位么?她无暇考虑这些,只觉得有无数件东西轮番砸在她身上,身体上的疼痛固然难以忍受,可她心里的疼痛更胜千倍万倍。夏阳冲过去揪住沐如是的头发,一巴掌重重的落在沐如是脸上,看着沐如是哭泣的脸,夏阳崩溃了:“不是的,不是的!” 夏阳像中了魔一样嘶吼着跑出别墅,夏青岩心中也是一团糟,斜睨了一眼沐如是:“他妈的,扫兴,拿钱滚蛋。” 沐如是哭哭啼啼的爬起身子,左脸印出五道暗红的指痕,踉踉跄跄的提了皮箱也出了别墅。 夏阳扑倒在大街上歇斯底里的嚎叫:“怎么会这样,这不是真的,我女朋友和爸爸上床,我女朋友成了爸爸的情妇,啊,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老天爷,你好残忍!”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围观夏阳,好奇他口中的爸爸到底是长个什么样,姓甚名谁,怎么能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人群越聚越多,熙熙攘攘,口舌嘈杂。 “小阳,快起来。”一个扎着马尾女孩挤过人群,伸手去拉夏阳。 “滚开,脏!”夏阳怒视着女子:“不知廉耻的婊子,什么时候和我爸爸勾搭上的,臭婊子!”夏阳猛地跳起身来抡拳将女孩打倒,女孩身体柔弱,哪里经得住这么一拳。 女孩耳际嗡嗡作响,路人议论着:“原来是她呀,真丢人。”“我要是有这样的女儿,还不如亲手掐死,免得给祖宗抹黑。”“现在的女人真是下贱,勾搭一对父子。”“要是在以前,应该抓她去浸猪笼!” 女孩昏昏沉沉的昏厥了过去,人潮渐渐散去,无人理会女孩,夏阳也走了。下午春雷乍响,淫雨霏霏的天气让许多小商贩不得不提早收摊。 “段嫂子,快看,你家姑娘怎么昏倒在马路上。” “女儿,女儿,你怎么啦?” “快叫救护车!” “我打120。” 几个小商贩合力将女孩送到了医院,刚进医院,突然有人从三楼丢下一盆花卉,摔得粉碎。 “你给我滚出去!” “你是什么东西,妈,反正你也活不长了,我陪你一起死。他居然……居然和我的女朋友上床。” “你这个禽兽,我们娘俩跟你断绝关系。” “夏董事,家务事还是回家再处理吧。已经折腾了一下午,其他病人需要休息。” 争吵的正是夏青岩,夏阳,以及夏阳的妈妈华西子。 夏阳搀扶着华西子走下楼,段嫂子不知道这两人正是刚才吵架的人,询问:“请问,什么地方挂号?” 夏阳看到段嫂子怀中昏迷的女孩:“这个婊子,怎么还没死!” 段嫂子阴下脸来:“怎么说话的你。” 夏阳哼唧一声:“这个贱货,我没当场打死她算她走运。” “哦,我见过你,你是段清的男朋友!段清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上午兴高采烈地跑去给你庆祝生日,怎么搞成这样子。”一个商贩指着夏阳的鼻子:“就算是发生什么口角,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能下手打女孩子呢?” 夏阳啐了一口:“放屁,给我过生日,过了这个生日都成我后妈了。夏青岩,你出来看看,我没打死你的情妇。” 段嫂子猛地一怔:“走,走,这病咱不看啦。”同来的商贩扯住段嫂子:“这怎么成,孩子被打成这样,不看医生会有后遗症的。”二楼病房中的沐周听到“夏青岩”三字也是一颤:“妈,扶我到窗户那边去,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奶奶手里拿着一个橘子正低头剥皮:“别人家的私事,别瞎掺和。” 沐周挣扎着下床,奶奶只好扶着他到窗户旁观望,沐周朝窗外一看:“啊呀,女儿怎么满头鲜血。”奶奶一听心都差点被吓得跳了出来,赶忙掏出老花镜确认。 夏阳转过脸:“妈,看到没,就是这小贱人和那老不死的通奸。” 夏青岩气冲冲的赶了下来:“混账,我是你老子,十七年来老子供你吃供你穿,现在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和老子断绝父子关系,老子警告你,出了夏家的门,以后你要饭老子也不管你。” 段嫂子一见夏青岩立马转身往外走,这时一个女孩跑进医院,虽然脸上还有淤青,但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她穿着一件水碧色连衣裙,一头青丝直垂腰际,色如墨染……还提着一口沉甸甸的皮箱……正是沐如是,夏阳看了看沐如是,又看看段嫂子怀中的段清,一模一样,完全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要说区别,除了服饰,就是头发,沐如是长发齐腰,段清扎马尾。 沐如是被夏阳撞见她和夏青岩的丑事,十分尴尬,低头垂下长发,挡住面孔朝206病房跑去。这时沐周和奶奶也相互扶持着下了楼,奶奶步履蹒跚地一点点移到段嫂子身旁,误将段清认成沐如是:“乖孙,你怎么了,你不是去学校写感谢信了么?” 沐如是赶紧跑过去搀扶住奶奶:“奶奶,我没事,您和爸爸怎么下楼了,我们赶紧上去吧。”沐如是一刻也不敢多留,她只想马上消失在这些人的视线里,尤其是夏青岩,夏阳。 奶奶看看沐如是,又看看段嫂子怀中的段清,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沐周却是注视着段嫂子:“是段姬么?” 一个商贩瞟了一眼形容枯槁的沐周,又转向段嫂子:“段嫂子,你们认识啊。” 夏青岩听到“段姬”这个名字蓦地瞪大了眼睛:“你是段姬?怎么老成这样?” 一个商贩瞥了一眼略显发福的夏青岩:“我们摆地摊的小商贩不比你们有钱人尊贵,整天干体力活儿,再细皮嫩肉的手也会糙的像是枯树皮,再漂亮的脸蛋儿也会走样。” 华西子拖着半条命的身子,走到段嫂子面前:“原来是你这个狐狸精,哼!老的成了残花败柳,就让小的又出来卖。” 第四十九章 身世(四) 第四十九章身世(四) 这时候段清也慢慢苏醒了过来,她见妈妈抱着自己:“妈妈,我怎么会在这里!”段清回头扫视周遭,又看到了夏阳,情绪一下子失控:“小阳,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出手打我。” 夏阳噗通一声跪倒在段清面前:“清儿,我糊涂,我混蛋,当时我在家里看到这个贱女人和我……我爸爸上床,我以为是你,所以我就出手打了她,后来又在街上碰到你,所以……所以我又出手打了你。我真笨,虽然她和你长的一模一样,但是他头发比你的长多了,我当时气昏了头,抓住她的头发厮打时,竟然没能察觉,清儿,求求你原谅我!” 奶奶看着沐如是脸上的淤青,不由分说举起手中的拐杖击打夏阳:“原来是你把我的乖孙打成这样的。”沐周也冲上去脚踢夏青岩:“你个畜生。” 夏青岩毫不费力地将沐周推开:“滚开,老子花了100万,难道还不让老子爽爽?” 沐周一下明白过来,根本没有什么学校捐款的事,治病的钱都是……都是女儿用身子换来的,奶奶呆呆地望向沐如是:“乖孙,我的好娃儿,奶奶没本事,苦了你,我苦命的娃儿。” 沐如是积压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了,一股脑儿倾泻出来,扑到奶奶怀里放声痛哭。 沐周泣不成声:“冤孽,冤孽!夏青岩,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做出这种缺德的事。” 夏青岩和沐如是都是一怔,对两人来说无疑都是晴天霹雳,夏青岩大喝一声:“去你妈的,想骗我,我就干了你女儿,怎么着,你能把我怎么样。一个愿卖,一个愿买,你管的着吗?” 沐周回头转向段姬:“十八年了,段妹,我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的女儿。” 段姬情绪失控,冲过去搂住沐如是:“我苦命的孩子,妈妈作的孽,怎么让你来承担。” 沐如是看着老泪纵横的段姬,喉咙梗塞难言:“你……你……是……我……我……我妈妈?” 段姬狠命地点头:“孩子,夏青岩……夏青岩是你的亲生父亲,这是你孪生姐姐段清。” 夏青岩瘫倒在地上:“这不是真的,你们他妈的串通起来骗我,沐如是怎么会是我的女儿?” 段姬止住哭泣:“十八年前,我为了你辜负了沐周的一番情意,决定和你做一对天长地久的夫妻,虽然你一贫如洗,但是我心甘情愿委身给你,可你始乱终弃,为了飞黄腾达,居然攀高枝,讨好富家千金华西子。你怕华老爷知道我们的事情后会影响到你的前途,你居然狠心派人暗杀我,幸好沐周救了我,当时我已经怀有你的骨肉,我要保住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段清凝视着夏阳:“夏青岩是我爸爸,你是我亲弟弟,亲弟弟……” 段姬顿了顿:“我一直在沐周家里躲着,直到次年清明节我生下双胞胎,我给一个起名叫清,一个叫明。沐周一心要照顾我们母子,可我还有什么颜面配他照顾,但是后来我被沐周的真情打动,决定一辈子跟着他。孩子满月那天,我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上说我要是跟着沐周,只会连累他,迟早会害死沐周。沐周对我情深意重,我不能让他为了我有什么不测,所以我趁沐周外出干活的时候留下小女儿明儿,我带了清儿就藏身在市井,做些杂活,跟着一批小商贩一起做买卖。孩子渐渐大了,总会问我:‘妈妈,别的孩子都和爸爸一个姓,为什么我和妈妈一个姓呢?我爸爸姓什么呀?’每当孩子问起时,我就说你爸爸死了,他也姓段。” 沐如是和段清相视,两张清秀的脸上掩不住惊愕:“夏清,夏明。” 夏青岩怒目斜视:“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会和自己的女儿发生性关系的。” 段姬望向沐如是:“孩子,苦了你,你报了沐叔叔十八年的养育之恩,但是妈妈对不起你,给你找了一个禽兽爸爸。” 夏阳难以置信:“她们是我的亲姐姐!” 华西子无力地嗤笑一声:“呸!亲姐姐!你和她们没半毛钱关系,你的亲生父亲根本不是夏青岩。” 夏阳和夏青岩又是一惊:“什么!” 华西子伸手指向沐周:“阳阳,你的亲生父亲是他。” 沐周苦笑一声:“华西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华西子深情款款地摸着儿子的脸庞:“过去?哼!我就要死了,我不能让儿子做一辈子糊涂蛋,到死都不知道他的身世。十八年前,我、沐周、段姬、夏青岩本来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痴恋着沐周,但是沐周却始终对我冷若冰霜,他喜欢段姬,但是段姬早就心有所属,和夏青岩苟合。夏青岩受不了清苦的日子,后来见我家有钱有势,就跑来勾搭我,我当时气愤沐周,所以让我爸爸招赘夏青岩,这样一来夏青岩就必须除掉段姬,否则以我爸爸的脾气,肯定会宰了夏青岩。但是我万万没想到沐周救了段姬,我开始盘算,我要折磨他们,让他们在一起快活一阵子,等到难舍难分的时候我再拆散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段姬收到的那封信正是我写的。” 段姬讶然无语,只是摇头苦笑。 华西子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段姬走后,我故意去探望沐周,说段姬跟汉子私奔了,沐周信以为真,恼怒段姬,那晚我陪沐周喝了许多酒,酒后我把第一次给了沐周。” 沐周低声啜泣:“原来一切都是你安排的阴谋。” 华西子戾气乍现:“但是你终究对段姬这贱人余情未了,要不你为什么不扔掉段姬的孽种,却要谎称是自己的骨肉,给孽种起了段姬的乳名――如是,还让你母亲从乡下赶来替你带孩子。” 沐周望向母亲:“妈,儿子不孝,骗了您整整十八年。” 奶奶替沐周拭去眼泪:“孩子,抚养孙儿的十八年是母亲这一生最快乐的了。”沐如是聚了过来:“奶奶,我永远是您的亲孙儿。” 第五十章 身世(五) 第五十章身世(五) 奶奶转向夏青岩:“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青岩,我为了凑钱给你弟弟沐周治病,把你爸爸的玉牌位典当了,你不要怪妈妈。当时妈妈把玉牌位典当在你的店铺,我给店铺的伙计说,你们老板现在既是医院的董事,又刚开张了不夜城,真是有本事,有财力,所以老婆子把玉牌位当在他的铺子里,希望可以多换几个钱。” 夏青岩错愕不已:“原来是你当了我爸爸的牌位。沐周怎么可能是我弟弟,还有你这个疯婆子,别想和我套近乎,我不吃这一套。” 奶奶哭红了眼睛:“我也是没办法,你弟弟得了白血病,需要很多钱,我真是你妈妈。当年你爸爸沐野台被下属华建雄坑害,他一手经营起来的商铺全部被华建雄霸占,华建雄做事不留余地,追杀我们全家,你爸爸为了保护我们母子三人活活被华建雄打死。我带着你们俩兄弟逃亡,哪知在途中,丢失了你。我找你找了好久,但是都没有找到,我只好带了你弟弟沐周住到了乡下。后来沐周长大了,说要到外面闯一闯,我想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应该不会有人再追杀我们,所以就同意沐周出去。又过了一段时间,沐周说他和女朋友野合,生下了一个孩子,女朋友嫌他穷跟人私奔了。让我去照顾孩子,我一个人在乡下怪冷清的,所以就到了城里,整天看护孙儿。” 沐周惨白的脸上尽是痛快的表情:“妈妈,我对不起你。” 奶奶神色怅然,闭上眼说着:“后来青岩结婚,我带着孙儿去蹭了一顿流水席,席间华西子和青岩出来敬酒,我当时看到华西子总感觉有些眼熟,直到他爸爸出来迎客时我才知道她正是华建雄的女儿,我怕被华建雄认出来,害怕地底头囫囵吃菜,华建雄以为是蹭吃蹭喝的老婆子,所以也就没太在意,招呼了几句就走开了。那时候正巧华西子和夏青岩过来敬酒,我假装孙儿尿裤子,低头替孙儿擦拭,华西子瞪了我一眼,嫌太脏,挽着夏青岩走到另一桌席敬酒。就在这时我抬头不经意间看到了夏青岩的脖子后面有一块梅花烙记,这一块梅花烙记形状独一无二,正是你爸爸给你和弟弟做的铁质玩具,你们兄弟俩从小在一起经常打闹,你有一次把沐周的梅花玩具扔进了火炉,沐周气急过度,夹出火炉中烫热的梅花玩具在你脖子后面烙上了一个印记。” 夏阳看着在场所有人:“命,命,真是命。沐周替夏青岩抚养了十八年女儿,然后夏青岩嫖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与我朝夕相处十七年的夏青岩不是我爸爸,我却是沐周的亲生儿子。用拐杖打我的老婆子是我奶奶,沐周和夏青岩又是亲兄弟,段清成了我姐姐,被我痛打一顿的女人居然也是我姐姐,我外公杀了我爷爷,哼!命,命!只有我妈妈还是我妈妈!” 夏阳思绪混乱,情难自控,猛地一头撞在医院大门上,等华西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儿子已经断气,她心中一梗,一口气接不上来也就此丧命,段清得知自己和夏阳是兄妹以后本来就萌生死志,眼看夏阳死了,她也跟着咬舌自尽,殉情而死。 段清一死,段姬悲痛过度:“一切苦果都是我一个人酿成的,最该死的人是我。”话音未落也撞死在石阶上。 沐周本来危在旦夕,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和深爱的女人相继死去,一时想不开也自寻短见,终结了性命。奶奶看着儿子,孙子,孙女一一丧命,八十八岁的老人再也支撑不了,倒地就此归西。一瞬间,六人相继丧生,在场围观的小商贩如惊弓之鸟,忙手忙脚的和医生将六人抬进病房抢救,可惜无一生还。 风中梧桐叶沙沙作响,沐如是和夏青岩相对站立,夏青岩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就站在面前,但是他再也不敢拥抱她,哪怕是用父亲的身份触碰一下,女儿的身子被他在一天之内玩弄了三次,造化弄人,懊悔已经太迟,唯有以死谢罪。 沐如是万念俱灰,一天的时间居然能发生这么多事,而这些事每一件都不该是她这个年龄所能承受的,但她的的确确,切切实实的一一承受了。 医院中一具尸体运了出来,向太平间推去,只是这死者并不是沐周等人中的任何一具,沐如是看着死者额头的伤疤,蓦地想起当初跑出医院去不夜城找夏青岩的场景。 护送死尸的护士认出了沐如是,小声嘀咕:“这女孩不是上午和死者撞翻的那人么?当时吓坏我啦,上午死者送来的时候已经快死了,刚进医院这女孩就和他撞破了额头,血差点溅到我身上。” 随行的人员刻意避开了刚才说话的护士:“他可是患艾滋病死的,你赶紧去检查一下。” 沐如是淡淡的笑了:“艾滋病,呵呵,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夏青岩苦笑两声:“果然是命,一死了之,下辈子做个好人。”他想起了当时自己贪恋肉欲,舔舐沐如是额头鲜血,艾滋病是铁定传染给他了。 沐如是站在风中静静的等到死亡,这时候死亡是那么美好,那么令她向往。 这时医生和小商贩赶了出来,他们担心沐如是和夏青岩想不开自杀,将两人打了镇静剂,暂时稳住他们的情绪。两个星期后,夏青岩出现发热、咽痛、盗汗、恶心、呕吐、腹泻、皮疹、关节痛、淋巴结肿大及神经系统症状,经诊治确认为感染了艾滋病。 奇怪的是,沐如是却没有这些症状,医生反复检查,最后得出一致看法――没有感染艾滋病,只是,她怀孕了。 在病床上,沐如是每日都做着噩梦,这一夜她的脑海中又闪现出夏青岩舔舐她额头鲜血的一幕。她想,或许那个艾滋病患者的血都被夏青岩舔的一干二净,因此自己并未感染艾滋病,呵呵,多么戏剧化的一幕! 沐如是的泪水打湿了长发,她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小字――痛过之后才晓得:幸福大抵相似,不幸,各有不同…… 后来沐如是生下一个男婴后,郁郁而终,男婴被医院交给了孤儿院抚养。十八岁那年孤儿院的院长交给男孩两张纸条,一张是沐如是的遗书,记着男孩的身世,遗书中男孩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叫沐新;另一张是神秘人给他一生下的断言――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无恐无惊,后且大昌,赐名路西行。男孩对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感到非常自卑,身怕被别人知道一星半点,因此本名沐新也舍弃不用,索性就以路西行为名,行走世间。 洞外雷声渐止,雨也停了,路西行慢慢合上眼,一觉睡到天明。次日清晨,雨过天晴,空气中带有淡淡花香,路西行和波耶哲吃了些夜间剩余的野味,然后采集了些野果,又准备了充足的水源以供跨越沙漠之需,数月后,二人抵达洛阳。 第五十一章 兵马俑 第五十一章兵马俑 洛阳依旧车水马龙,来往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波耶哲急于寻找父亲,倒对这番繁华全然没放在心上。连日奔波,波耶哲倦容满面,路西行不忍她过度劳累,于是带她去客栈投宿,可是他们身无分文,店家根本不予收容。无奈之下,路西行牵上两匹羸弱的骆驼到市集换了几个银钱,方才落脚。 路西行安顿好波耶哲,让她在客栈等候,自己黏上胡须,乔装成一个中年男子,只身前往六合教打探情况。 其时天色昏黑,繁星点点,街边尚有几处酒坊营业,路西行途径一处“杏花村”酒坊时,忽闻有人喊道:“小二,你死了么,怎地还不上酒,快拿十斤高粱酒来。” “客官,三爵已尽,您喝太多啦,身子要紧,改日再喝可好?” “放屁,你这酒保子是怕大爷付不起酒资!” “岂敢,岂敢,客官稍后,小的沽来几斛杏酒,为客官解解口味,即刻奉上。” “世人皆醉我独醒,哈哈,我独醒!” 路西行摇了摇头,叹气道:“借酒撒泼的莽汉!” 醉汉闻言摇摇晃晃地走将出来,满口哈喇子,凉风一吹,酒劲更甚,冷不丁吐出一滩腥臭难当的异物,而后扶着门框垂头走出酒坊,发髻凌乱,面容瞧不真切,忽道:“你小子说什么,讨打。” 路西行有事在身,不屑于醉汉较真,转身即走。醉汉纵身猛扑,浑身酒气令人作呕,路西行微微侧身一闪,醉汉便扑倒在街面,店家见醉汉与路人厮打,赶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出外劝架,压低嗓门道:“客官,勿要滋事,且去休息。” 醉汉一把推开店家,醉眼迷瞪,疯疯癫癫的自说自话:“我秦桐冶铁铮铮汉子,竟然被朋友出卖,直娘贼,折辱我也。” 路西行听闻“秦桐冶”三字顿然乍惊,心道:“秦桐冶英雄气概,这醉汉不修边幅,两者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莫不是同名同姓之人?亦或是这厮有意败坏秦大侠的名声?” 路西行借着酒坊的灯火一瞧,但见醉汉身高八尺,魁梧健硕,一张目字脸,浓眉大眼,高鼻梁,果真是秦桐冶。路西行得见故友,不甚欢喜,又寻思:“他不是在首阳山疗伤么?”随即问道:“秦大侠,你怎生在洛阳?” 醉汉翻眼一瞥:“你这杂毛是谁?” 路西行乔装一番,莫说是秦桐冶此刻醉酒,便是清醒时,恐怕也难以辨识,路西行忙道:“秦大侠,我是路兄弟。” 秦桐冶登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的,枉我当你是兄弟,你居然串通六合教陷害我。”秦桐冶大撒酒疯,一语未尽,便即双拳搏击,路西行猝不及防,重重捱了一记,秦桐冶越发癫狂,拳打脚踢,无所不用其极。 秦桐冶不分青红皂白殴打,路西行顿生几分恼怒,可怎么说也是共患难过的兄弟,不好发作,只道是秦桐冶醉酒认错了人。路西行掏出一些散碎银两,交于店家,吩咐道:“老丈费心,寻一间客房让秦大侠安塌,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明日再来迎接秦大侠。” 店家接过钱财,满脸立时堆满了笑容:“大爷放心,自去便是,小的好生侍候秦爷。”店家唤来店小二,强自将秦桐冶搀进酒坊后堂歇息。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桐冶的骂声才逐渐消停了下来。 路西行踱步走开,一路上总是心神不宁,寻思:“秦大侠怎么说我和六合教勾结呢,还陷害于他,唉,兴许酒后意识不清,胡诌乱语,我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待明日秦大侠酒醒后,种种事因,一问便知。燃眉之急还是先打听明悉陀下落要紧,六合教诡计多端,可不能让明悉陀无辜受害。” 夜风凉爽,路西行脚下渐行渐远,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便已抵达六合教。上次白泽山来犯,捣毁六合教不少工事,此时均已翻新修葺,城郭内外焕然一新。虽在夜间,但六合教依旧张灯结彩,一派灯火通明,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庄严隆重,但见得城郭内外战车千乘,分布四周,甲士遍地,个个笔直挺立,纹丝不动。路西行藏身在黑暗角落,远远观望。 须臾间,九幽尊主登高而招,朗声道:“维大汉建安三年,岁在戊子,苍天已死,六合当立,今唤尔等再随本尊角逐天下,征服四方,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九幽尊主致辞完毕,冯修青又道:“恭请巫仙法驾,唤醒兵马俑,与冥界一决雌雄。” “兵马俑!”路西行瞪大眼睛,惊愕之色挤满眼角,心道:“巫仙却为何许人也,怎会助纣为虐。” 便在这时,城头出现一个老妪的身姿,路西行险些惊叫出口,老妪正是朵兮婆。朵兮婆还是那般模样,一只空洞洞的眼眶,半面褶皱的面皮,只是身穿祭天神服,显得华贵许多。路西行万般不解,寻思:“朵兮婆是白泽山的大祭司,白泽山和六合教又是死对头,朵兮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听得朵兮婆道:“老巫夜观天象,六合教上空祥云罩顶,王气升腾,必有不世之才。九幽尊主德才兼备,文治武功,无所不能,堪当阴阳两界主宰。”随即嘴里叽里咕噜的念将起来:“天晃晃,地皇皇,年月时日大吉昌。廿四山并死煞,廿四山鬼中藏。年杀,月杀,日煞,时煞,自有雄鸡一刀担当。”跟着将一只雄鸡斩头,洒血空中,一霎时间,一张血红大网从天而降,将兵马俑悉数罩住,无一疏漏。 兵马俑瞬间像是被赋予了生命,齐步向前移动了一步,单膝跪地,向着九幽尊主顶礼膜拜。朵兮婆又施展巫术,咿咿呀呀的一通念叨,骤然大喝:“兵马神俑,苏醒争雄,称霸九幽,唯我尊主。” 兵马俑闻声复活,相顾左右,浑似睡觉初醒,轰然应声:“唯我尊主,唯我尊主。”兵马俑声振寰宇,方裹周圆回声四起:“唯我尊主……唯我尊主……尊主……”余音良久不消。 第五十二章 鬼面头陀 第五十二章鬼面头陀 朵兮婆念将咒语,兵马俑闻声操练,演示武艺,场面奇伟壮阔。九幽尊主啧啧称奇,朗朗笑道:“壮哉,兵马俑真乃精锐雄狮,本尊有此军队,何愁大事不成!” 冯修青素来善于察言观色,拱手道:“尊主洪恩浩荡,群雄响应,如今兵马俑复得灵性,更是如虎添翼,荡平冥界,驱逐鬼帝,已是大势所趋。尊主高瞻远瞩,胸怀大志,以囊括阴阳两界为己任,此等旷世胸襟,堪当千古第一人。待攻下冥界,阳世天下即如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足能唾手而得。” 九幽尊主言笑晏晏,宽怀戏说:“冯先生嘴皮子上的功夫可比手脚上的功夫太也厉害多啦,哈哈。”话音甫歇,一个清朗的声音忽道:“启奏尊主,鬼面头陀闭关之期已至,今夜出关。” 但见适才报话之人甲胄加身,一副悍将模样,疾步走上楼头,英气勃勃,浑身上下凛然生威,长得更是一表人才,乃骁骑将军姑布子卿是也。自从姑布子卿换得饕餮兽心以来,历经数月修养,如今已是生龙活虎,沉疴尽消。 姑布子卿所言鬼面头陀者,正是六合教功名利禄四部酋长,当年九幽尊主创教时立下汗马功劳。此人性情诡诞,长年累月佩戴面具,从不以真容示人,故有鬼面头陀之称。他行事特立独行,不仅功夫超群,便是胆识也是非凡,曾单枪匹马独闯神拳门,擒杀掌教亢相子,仅以一人之力用一天时间就将神拳门杀了个片甲不留。 鬼面头陀一战成名,跃然成为武林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正邪两道听到他的名号尽皆丧胆,一时间六合教名声大噪,三教九流,纷纷来投。教众仗势为非作歹,**掳掠,无恶不作,可惜武林中各门各派忌惮鬼面头陀,敢怒而不敢言,更别说出面打压。 鬼面头陀生性好战,自从剿灭神拳门之后,更是相约江湖上各成名武士比斗,在武林中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无数人遭他屠戮,无数人也因此家破人亡。 其时江湖上盛传“鬼面头陀,杀人狂魔”的俗语,但凡有鬼面头陀出没的地方,无论是身负绝技的江湖豪侠,还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都是闻风而逃。更有甚者,小孩子若是顽劣不堪教化,大人便唬说鬼面头陀来啦,小孩即刻安分。 鬼面头陀到处寻人比武,一发不可收拾,原本风平浪静的武林被搅得天翻地覆。时任武林至尊的“十方侠客”登徒冰鉴虽已年事高迈,行将就木,归隐山林多年,但着实不忍再让鬼面头陀蹂躏无辜,为谋得武林太平,毅然出战,可惜登徒冰鉴最终还是死于鬼面头陀之手。 鬼面头陀虽胜得战役,但他与登徒冰鉴一战实在非同小可,他也因此身负重伤,从此闭关休养,绝迹江湖,武林中传出各种流言蜚语,有说是鬼面头陀寿终已死,也有说是九幽尊主记恨鬼面头陀功高盖主,所以密谋陷害,更有说是鬼面头陀与登徒冰鉴同归于尽……大伙众说纷纭,不一而足,没个准信。 不过,种种说法也是有共通之处,那便是鬼面头陀已死。武林中大肆传播鬼面头陀的死讯,这让江湖人士重拾信心,所以九州派这才敢联合讨伐六合教。哪里知道鬼面头陀非但没有死,而且还在这几年闭关潜心修炼,如今之造诣,势必更胜从前。 原来当年鬼面头陀与登徒冰鉴大战,虽然登徒冰鉴力战而死,但其武功之高,实属罕见,鬼面头陀更是对其功夫打心底里钦服,心想若非自己正值壮年,登徒冰鉴又在垂暮,双方交锋,自己绝非登徒冰鉴的对手。 鬼面头陀好生惭愧,终于了然何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所以自从击毙登徒冰鉴以后,便即闭关,一则安心养伤,二则潜心钻研登徒冰鉴的成名绝学,取其精华,弃其糟粕,最终为己所用。 冯修青听得姑布子卿提及鬼面头陀,甚是好奇,祈望能一睹这位叱咤风云的武林前辈之尊容。 九幽尊主哈哈大笑,说道:“天助我也,鬼面头陀闭关多年,此番重出江湖,必然不同凡响。鬼面头陀出关,不可轻慢,教众随本尊前往‘天一阁’迎请,力战鬼帝,非他不可。” 九幽尊主带上众人来到天一阁外静候鬼面头陀出关,过不多时,天一阁上空风云变幻,一道精光射冲霄汉,力道空前,更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九幽尊主喜道:“鬼面头陀竟然练成了水运浑象功,可喜可贺。” 水运浑象功便是登徒冰鉴从张衡的《灵宪图》中悟得的一套精明武功,登徒冰鉴以水运浑象功称霸武林,由于修炼此功需要有极为精纯的内功为基础,所以自登徒冰鉴死后,这门神功未曾有第二人练成。如今鬼面头陀能冲破玄关,领会当中无穷妙用,想来在武林中必可独占鳌头。 忽听一个低沉而又不失浑厚的声音搭腔:“尊主圣安,鬼面头陀来也。”一霎时间,精光收敛,一个与九幽尊主身材相当的汉子乍现在众人面前,但见这人装束随意,宽袍大衫,倒是面如僵尸,毫无表情,细细分辨,才看清是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此人便是鬼面头陀。 九幽尊主迎上两步,立道:“鬼面头陀飒爽英姿,不减昔日风采!” 鬼面头陀深深一揖,回道:“尊主老当益壮,更令人倾羡。” 两人有说有笑,不似主仆,更像是久别重逢的兄弟。九幽尊主替鬼面头陀引荐了朵兮婆、冯修青等新近加盟六合教的得力助手,随后又带鬼面头陀前去城头检阅兵马俑,鬼面头陀见此阵容更是称赞不迭。 夜色凉如水,疏月刚上树梢,九幽尊主与鬼面头陀阅兵后便在楼头沽酒小酌,谈天说地,极尽畅聊。便在这时,听得一阵马蹄声狂乱,马匹嘶叫声划破长空,数以万计的武士合拢在六合教城下。 九幽尊主安坐城头迎风观望,城下情况尽收眼底,瞧出城下武士,正是白泽山兽族。只见兽族义愤填膺,个个跃跃欲试,帅旗下则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身躯干瘦,目露凶光,身着一套黄金宝甲,火光照耀下,更是万点金光,瞧去雍容华贵,尊贵之极,正是莽古兽王。 九幽尊主朗声道:“本尊好大的面子,却要莽古兽王兴师动众大驾亲征,失敬的紧,本尊原本拟定荡平酆都再杀赴白泽山,以示礼尚往来,怎奈莽古兽王捷足先登,率先来攻,本尊先收拾了尔等再打冥界不迟。” 莽古兽王怒不可遏,喝斥道:“匹夫,死期将至,休得猖狂。” 九幽尊主有恃无恐,眼下鬼面头陀出关,又有兵马俑坐镇,根本不将白泽山兽族放在眼里,讥讽道:“嘿嘿,三洞四辅随从,酆都十九将也来了,五行官金正、木正、水正、火正、土正无一缺席,架势倒也不小,派头也是深足,不知道是你的野兽骁勇善战,还是本尊的兵马俑更胜一筹!” 莽古兽王勒马立于城下,面色冷峻,不怒自威,回道:“六合教一帮乌合之众,分明是以卵击石,安敢与本王兽将争锋!你挑拨离间,盗走白泽山秘笈,淳于瓒杀我次子饕餮,你横加阻拦;老巫婆害死我长子穷奇,你又收容包庇,今夜本王要血洗六合教,祭奠我儿亡灵。” 九幽尊主嗤之以鼻,轻蔑哂笑:“白泽山蛇虫鼠蚁,自来寻死,本尊岂有不予成全之理,兵马俑,列阵!”转眼间,兵马俑分列六队,教中功名利禄四部教众则从旁观战。九幽尊主转脸轻声嘱咐鬼面头陀道:“头陀无须亮招,且看兵马俑威势何如。” 莽古兽王不甘示弱,以洞真、洞神、洞玄、酆都十九将为先锋率先出战强攻,再令太清引兵攻左翼,太平打右翼,太一拼前,太玄击后。莽古兽王指挥自如,调兵遣将有条不紊,俨然一副志在必得之势。 第五十三章 黑白无常 第五十三章黑白无常 乒乓仓啷声起,酆都十九将冲锋阵中左劈右坎,一刀一剑,力道沉猛,兵马俑挥招呼应。洞真翻身下鞍,击掌如电,正是一套“纯阳无极掌”掌法,这路掌法以刚劲著称,完全是至阳招数,只听得砰砰声响,连番击打兵马俑。 洞神抖缰加鞭,那马匹长嘶一声,扬蹄飞去,眨眼间已冲进阵心。洞神忽而跃身立足马背,拇、食、中、无名四指交替点出,空中嗤嗤有声,拇指点出瞬间一条青龙光晕激射而出,再补一食指,立时见一道白虎形光晕奔腾而去,又转中指一戳,顷刻便有一束蛇龟合体的玄武形光晕陡然横生,继而无名指直插,却是一股朱雀形光晕出来,这路功夫正是“四象牵极指”。四种光晕蹿跃兵马俑当中,与之较量。 洞玄飞步而至,使出“虎爪绝户手”,打压兵马俑。三洞功夫奇高,若是与六合教众激战,自然颇占上风,以一当十,肯定不在活下。可惜此时与之对阵的并非人类,而是尘封地下四百多年的兵马俑。 三洞招招精湛,直攻兵马俑各个部位,但兵马俑浑似不觉,一味逼近,酆都十九将情况也是如此,一顿饭时分,兵马俑并无折损,倒是三洞与酆都十九将消耗了不少体力,纷纷夺路回逃。 便在这时,四辅率众从前后左右四翼杀出,一尊尊兵马俑直如刀枪不入,普通打法,根本无济于事。 兵马俑强劲进攻,气势如虹,青铜战车驰骋其中,白泽山兽族哪里会想到九幽尊主会如斯对敌,三洞四辅渐生畏怖,均想:“跟人打尚且费劲,现在却跟一众似人非人,不知疼痛,不知疲倦的异物打斗,要胜此仗,几乎是不可能,但愿不要命丧于此已是上上大吉。” 战事进行到午夜三洞四辅渐次败下阵来,白泽山兽族四下奔逃,莽古兽王复仇心切,眼见九幽尊主、姑布子卿、朵兮婆三大仇敌在城头谈笑风生,俯视战况,更是气血翻涌,难以平息。 六合教捷报连连,九幽尊主朗声道:“三洞四辅,想当年我们也曾引为知交,何苦卑躬屈膝为莽古老兽效命,兵马俑锐不可当,吞并白泽山绰绰有余,七位不如与本尊联手击杀莽古老兽,此后白泽山便归三洞四辅统辖。” 朵兮婆又道:“三洞四辅,大可前来投诚,老巫才德疏浅,尚且得尊主重用,七位乃经纶济世,夺天地造化之才俊,若能诚心归附,尊主必会礼为上宾,委以重任,从今以后,大展身手,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扬名千秋万代,这般美事,岂能错过!七位高贤,勿要迟疑,大丈夫当机立断,共侍明主,何如?” 一番利诱,三洞四辅各自心照不宣,均知苦战无益,再斗将下去,也是绝难讨得半分甜头,七人相互挤眉溜眼,束手妥协,继而临阵倒戈,转攻莽古兽王。 “三洞四辅,兽王待你等恩重,怎可叛变?”兽族阵中两壮汉抢步而出,厉色训斥道:“反复无常的小人,上前领死。” 三洞四辅临阵投敌,自知理亏,不禁有些羞愧,但战况明朗,敌强我弱,若不投降难保丧命,转而劝慰两壮汉道:“鬼车,毕方,休得冥顽不灵,你二人一生忠心耿耿侍奉莽古老兽,他倒好,派你二人去给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做奴才,这般折辱二位,教人心寒,不如一起投奔九幽尊主。” 原来两壮汉正是鬼车、毕方,三洞四辅所提到的黄毛丫头则是白泽圣女汐彦。莽古兽王感念朵兮婆功高,封赏不计其数,便是朵兮婆身边的汐彦也是颇受恩泽,派了鬼车和毕方专职侍候。这时三洞四辅以此说事,无非是想离间对方。 鬼车和毕方为人耿直,哪里会受三洞四辅引诱,两人拔腿去势如风,大喝:“见风使舵,好不要脸,纳命罢!”三洞四辅结阵阻拦。当年三洞四辅经九幽尊主挑拨,作乱白泽山时,便曾与鬼车、毕方斗过,深知此二人极难对付,不容小觑。好在当下以七敌二,胜负之数,也未可知。 鬼车腾空跃起,摆个大鹏展翅,直取三洞天门,毕方又出黑虎掏心式,挥刀逼向四辅胸前。 三洞眼疾手快,就地闪身,行如流星快似电,一个猿猴转掌,三洞刷地到了鬼车身侧,成鼎足之势,转瞬间顺势推山,立使熊形探掌,三掌呼呼击出,鬼车前胸、后背、侧身均受掌击,当即脚下如飘,踉跄几步,扑倒在地。 四辅见毕方大刀劈来,招式迅猛,忙跃后丈许,四辅长剑一挺,从前后左右四方均出一式海底捞月,刺中毕方。交锋伊始,鬼车、毕方不敌三洞四辅,接连受挫。三洞四辅见情势大好,个个趾高气昂,好似胜券在握。 双方拆对百余招,愈战愈烈,鬼车脚下飞沙走石,扬起一片白茫茫的尘土,俄而俯身变成一只硕大的九头鸟,通身色赤,浑如血染,其翼广丈许,若垂天之云,扑击三洞四辅。 毕方紧随其后,又幻化成一只蓝色的大鸟,形如丹顶鹤,虽然只有一条腿,但威力实在惊人,一腿踢出,宛似一根擎天大柱。 鬼车、毕方二人瞬间化兽,骤然夹击。白泽山兽族见二兽显出真身,誓死拼搏,个个胸中都是热血翻滚,为二兽摇旗呐喊。 如此人**战不过数十回合,三洞四辅逐渐败阵,鬼车和毕方占得上风,一时间兽族内部鼓噪起来:“鬼车、毕方好样的,杀死叛徒,清理门户!”“好好教训这帮墙头草!”“背弃兽王,死路一条!” 三洞四辅背靠背打出一串连珠拳,周身霎时被数不胜数的拳头包裹,简直围得密不透风,鬼车和毕方被拒在了几丈开外。二兽多番攻击,总是被三洞四辅密密麻麻的拳头击退,二兽周旋良久,终究奈何不了对方。 莽古兽王派酆都十九将上前帮衬,可惜一样无法近身,九幽尊主嘉奖道:“三洞四辅,功夫了得,实有万夫不敌之勇,教人好生钦服。” 莽古兽王无计可施,突然,天边一道虹光划来,须臾便至,游刃与兵马俑群中,忽而显出真身,却是成千上万的厉鬼。 九幽尊主见状只道是寻常,寻思:“兵马俑不同于人,任你鬼魅如何猖獗,也绝难杀退兵马俑。哼!来得正好,免得本尊再去冥界宣战。” 厉鬼纷纷涌向白泽山兽族,莽古兽王与两鬼差攀谈片刻,转而指向三洞四辅骂骂咧咧,鬼差听罢频频点头,但见的两鬼差一黑一白,白鬼差笑颜常开,头戴一顶长帽,上有“你也来了”四字:黑鬼差一脸凶相,长帽上有“正在捉你”四字,正是冥界十大阴帅中黑白无常。 白无常道:“我等姗姗来迟,使得兽王受惊,万死,万死。” 黑无常又道:“兽王不必恼怒,我兄弟二人这就将三洞四辅的魂儿勾来便了。” 第五十四章 天魔 第五十四章天魔 黑白无常双双使出勾魂大法,与此同时,天边又是一道虹光射来,势如霹雳,众人尚未看清,三洞四辅便被这道虹光一一穿破胸膛,身体上留下一个碗口大小的空洞,随即当场毙命,黑白无常大奇,忙道:“恭迎天魔大驾。” 忽见虹光滞留于群鬼上方,不多时,虹光聚集,一个头戴凤翅紫金冠,身披粉红战甲的小女孩从空中跃下,正是汐彦。 路西行藏身隐蔽,一直在暗中观望战事,突见汐彦卷入纷争,抵不住疑云重重,暗道:“汐彦不是和朵兮婆一伙儿的么,朵兮婆转投九幽尊主门下,汐彦怎生却要帮助莽古兽王铲除叛逆,黑白无常还称她为天魔。” 正思忖间,但听得白无常对莽古兽王说道:“白泽圣女经鬼帝栽培,授以神功大法,而今已是酆都城天魔,兽王复仇心切,鬼帝万分理解,遂派我等前来助兽王一臂之力。” 六合教观战者无不心惊胆战,均想:“一个小丫头竟有这般修为,轻而易举即能致三洞四辅于死命,功力之深,生平罕见。”便是九幽尊主和鬼面头陀也不禁为之所震,朵兮婆忽道:“汐彦,真是汐彦。尊主,这女孩儿正是老身苦命的孙儿,鬼帝这厮,心肠忒也狠毒,怎地连一个小娃娃都不放过,居然还将她推入魔道,万请尊主解救,老身必当结草衔环相报。” 原来上次白泽山攻打六合教败北,落得铩羽而归,朵兮婆却在兽族回转后不久,犯下滔天罪恶,杀死了穷奇兽,莽古兽王震怒,追杀朵兮婆,为子报仇。朵兮婆无处容身,于是投奔六合教,寻求庇护。 那日朵兮婆自报家门,九幽尊主怀疑是白泽山派来的细作,探试道:“阁下胆识过人,身为白泽山大祭司,明知六合教与白泽山势同水火,还敢欣然投诚,当真勇气可嘉。” 朵兮婆自然听得出九幽尊主话外有话,应道:“老身料定尊主会存有戒心,不过尊主独具慧眼,素来明察秋毫,老身一片赤胆忠心,尊主必能体察。” 九幽尊主拂袖轻哼了一声,朵兮婆含笑道:“老身来时仓促,未能备以厚礼孝敬尊主,今两手空洞,简慢之极,唯有一物,虽则残破,老身却不敢据为己有,理当借花献佛,奉献于尊主,聊表寸心。” 朵兮婆从怀中掏出一件用油布包裹着的物事,恭恭敬敬地呈上,九幽尊主随手抓过,料想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可一经摊开,却是蓦然一惊,油布之内包裹着的乃是一本书帛,上书“一掌经”。 朵兮婆续道:“九州派不自量力,敢与尊主抗衡,结果落得个灭门的惨祸。其头目侥幸逃脱,反倒被白泽山捡了便宜。鬼帝将他们变成酆都十九将,然后从康居身上搜出《一掌经》转赠于莽古兽王。莽古兽王粗鄙之人,《一掌经》给他,岂不是糟践。当今之世,唯尊主乃可拥有此经。” 九幽尊主为人谨慎,心想白泽山大祭司贸然归附,难保有诈,又问:“莽古兽王敕封阁下为大祭司,不思图报,为什么偏要投降于本尊,是何道理?” 朵兮婆立时面色忧郁,神伤不已,黯然道:“实不相瞒,老身与莽古兽王有血海深仇。我儿费扬,曾为白泽山火正,莽古兽王竟然误信谗言,将他杀害。” 九幽尊主心道:“当年本尊担任白泽山木正时,莽古兽王听信谣言,误以为火正费扬有篡权之心,所以将其杀害,后来才知道费扬谋反之事实属子虚乌有,费扬含冤屈死,没想到这婆子居然正是费扬的母亲。” 朵兮婆继续说道:“当年三洞四辅作乱,莽古兽王疲于招架,老身本欲伙同三洞四辅诛灭莽古兽王,怎奈莽古兽王到底是有鬼帝撑腰,所以老身委曲求全,助他降服三洞四辅,他感念老身劳苦功高,敕封为大祭司,后来还惺惺作态,为错杀费扬之事负荆请罪,赢得白泽山上上下下推崇备至,老身大仇未报,只好假意逢迎,原谅那厮。” “天不佑我,费扬唯一留下的遗孤汐彦患了怪症,每日需进食鲜血斗升,起初白泽山兽类颇多,供给孙儿一年半载的血液倒还绰绰有余,可越往后,莽古兽王便不太乐意,对此颇有微词。老身为得孙儿活命,终日摇尾乞怜,与孙儿苟延残喘,卑贱存活。后来穷奇兽冒犯天威,进攻贵教,结果大败而归,白泽山为能再次求得鬼帝援助,莽古兽王竟然让其长子穷奇兽将老身的孙儿汐彦献给鬼帝练功。” “汐彦体内有百兽之血,较之普通童女滋阴效果更甚千百倍,鬼帝自是欣然接受。老身忍无可忍,借机斩杀穷奇兽,为孙儿报仇,出了一口恶气,也让莽古兽王尝尝丧子的痛苦。老身寻思,贵教骁骑将军也曾斩杀莽古兽王一子,幸得尊主庇护,白泽山始终无可奈何,所以老身也投奔贵教,希望可以见容。” 冯修青从旁插话道:“老婆婆能降服三洞四辅,接任白泽山大祭司一职,能力势必高超,这一点毋庸置疑。如今能来向尊主投诚,倒也足有远见卓识。你可知,尊主正是千古一帝秦始皇。” 朵兮婆愕然道:“始皇帝不是驾崩百多年了么,何以……” 冯修青道:“尊主万寿无疆,自非常人可比,如今尊主修炼沾寿大法已成,更是不生不灭,永垂不朽。” 朵兮婆听罢也随之讲了一大堆溢美之词,忽而又道:“尊主乃秦始皇帝,老身听闻始皇帝有兵马俑守骊山陵,何不将其唤醒,驰骋四方。如此一来,与人斗,则是万夫莫敌;与鬼斗,则去除人类畏怖鬼魅之弱点,这等雄狮,自当天下无敌。鬼帝多番从中作梗,挑衅尊主,何不以兵马俑直捣鬼巢,将鬼帝赶出冥界,由尊主把持,岂不大快人心。” 九幽尊主闻言喜笑颜开,兀自说道:“妙之极矣,以兵马俑对阵,真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忽而又皱眉道:“此法虽妙,可如何唤醒兵马俑呢?” 朵兮婆躬身道:“尊主放心,老身自幼修习巫法,区区小事,何足道哉。”几经商榷,九幽尊主命教众从骊山陵秘密运来兵马俑,然后再由朵兮婆施法唤醒。朵兮婆不负所望,兵马俑逐一复苏,这时也赶上鬼面头陀出关,正当众人阅兵之际,白泽山与冥界相继来攻,汐彦也随之来到,举手投足间,便将临阵叛变的三洞四辅了结。 九幽尊主听得朵兮婆说黑白无常口中所言“天魔”正是汐彦,心道:“这女孩若能收为己用,本尊又得一悍将。”当下回复朵兮婆道:“巫仙无须着恼,本尊自会为你做主,解救汐彦,让你祖孙二人团聚。” 第五十五章 坐收渔利 第五十五章坐收渔利 汐彦稚气未脱,咬字尚不太真切,奶声奶气的道:“啧啧啧,鬼车叔叔,毕方叔叔,你俩变成鸟兽好丑哦。” 鬼车和毕方立转人形,拜谒道:“小主一别多日,近来可遂心么?”二人态度谦恭,纵然是身在沙场,也绝不敢轻率简慢,均是以礼相待。 汐彦撅嘴怄气,嗲嗲的道:“无聊的紧,你们又不来冥界和人家玩儿,一个人好闷的。起初玩玩油炸鬼什么的,倒也觉得新鲜,可是时间一长,太枯燥啦。鬼帝知我闷得慌,所以就让我和黑白无常出来兜兜风,刚来就看到三洞四府打你们,真是可恶,嘻嘻,我便给你们出气,杀死他们,厉不厉害。” 朵兮婆高声呼唤:“汐彦孙儿!” 汐彦蓦然回首,见是朵兮婆殷切顾盼,误以为朵兮婆为六合教所擒,当下情急万分,遥相呼应:“奶奶,我来救你。”飞身一跃,又化一道虹光朝楼头冲去。 虹光倏忽即至,鬼面头陀猛地窜出身影,伸手竟将虹光握住,然后顺手缠绕几周,哼道:“这点微末道行,也敢逞强,莫非当鬼面头陀是摆设不成。” 朵兮婆连道:“头陀手下容情,孙儿也是牵挂老身安危,冒犯之处,头陀多多担待。汐彦不过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提,更何况不知者不罪,头陀大人有大量,还请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鬼面头陀狂笑几声,说道:“在下只是试将试将多年闭关后,功力威势如何,巫仙不必紧张。”说着便将揉成一团的虹光转递给朵兮婆。朵兮婆赶紧恭敬接过,赶忙掏出一只如意小瓶,将汐彦置于其中。 汐彦被俘,黑白无常不知怎样对鬼帝交代,唯有力战争取解救才是,登时发动进攻,至此大战一触即发,鬼魅和兵马俑纠缠不清,六合教众也出城迎战兽族,鬼面头陀看得心痒,一脚踢飞楼头的一团巨大篝火,瞬间千万只火把撒将在空中,鬼面头陀顺势一招“星罗棋布”,以极强的内劲将火把掷向鬼群和兽族,朵兮婆再施大法,念咒声沸反盈天,瞬间一条金字绳索好似游龙,把鬼群圈围起来,任凭熊熊烈火焚烧。 教众士气高涨,大举掩杀,莽古兽王顿时乱了方寸,黑白无常见天魔被收,也是没了阵脚,当即和白泽山兽族逃之夭夭。 朵兮婆一见黑白无常施法带兽族遁入冥界,忙不迭蘸血勾勒符咒,但见她手舞足蹈,忽地将黄符撇到地上,轰隆隆一声,地表居然开辟了一条深不见底的阴阳古道,这条古道连通阴阳两界,另一端便是酆都城。 九幽尊主一声令下,率领六合教众和兵马俑鱼贯而入,接踵踏进古道,路西行慢慢走出黑暗角落,心想,六合教都去地府追凶,正好趁此良机潜入教中寻找明悉陀的踪迹。 没等路西行踏出几步,忽然听到有人隔空向他吆喝:“快点,别磨磨蹭蹭的,阴阳古道要关闭啦,赶紧进去。”路西行循声望去,那人正是史轶。路西行一下子绷紧了神经,虽则他乔装易容,但还是心虚怕被识别,只得点头哈腰的跟随教众进入阴阳古道,一齐攻入鬼门关。 六合教攻势排山倒海,白泽山兽族且战且退,一炷香时分,兽族在奈何桥被打散,斩截成两段,九幽尊主率众前去拦杀莽古兽王,冯修青主动请缨痛击另一众兽族队伍,六合教兵分两路,各自沿奈何桥左右两侧石拱桥攻入,在酆都城内大战特战,朵兮婆精通巫法,收复地府小鬼,自然手到擒来,径自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为教众清除障碍。路西行则混在冯修青所率领的六合教众当中,追杀兽族,借机查寻酆都十九将的三魂。 冯修青奋勇当先,拳拳到肉,打得兽族毫无还手的余地,兽族一个劲儿的逃奔,冯修青率部分教众和兵马俑紧随其后,直追杀到一处大殿,冯修青极目扫视,乃是阎王殿,只见殿内森罗万象,金碧辉煌,一女子正在虔诚祷告,却是秋阳。秋阳忽见众人无礼擅闯,眼神中愠色甚为鲜明。 冯修青喝道:“阎王殿杀人,哈哈,妙极,兽族受死吧。”跟着拳头砸去,眨眼之间,已将近身的兽族打得血肉横飞。秋阳无名火起,怒道:“放肆,何方妖魔,敢在阎王殿撒泼。” 冯修青一口气杀光兽族,才道:“六合教九幽尊主驾下冯修青是也,奉命擒杀鬼帝,挡我者死。”正说间,拳拳相击,猛攻秋阳,好不威风。 而此时九幽尊主也将莽古兽王率领的部下杀之殆尽,莽古兽王则在黑白无常和酆都十九将掩护下极力逃窜,大军追至水陆道场,此间宽阔无垠,偌大的地方只有一个须发皓白的老者静坐修持,六合教众有恃无恐,朵兮婆冲将上去用巫术禁锢黑白无常和酆都十九将,紧接着教众一窝蜂扑将上去,把莽古兽王团团围住打了个半死不活。姑布子卿刺出定秦剑,欲除之而后快,便在这时,那鹤发老翁拂袖一摆,一股凌厉的劲风劈来,居然折断了定秦剑。 朵兮婆猝然失措,惊道:“鬼帝!” 教众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谁也没料到眼前这副干瘪的老骨头正是鬼帝。鬼面头陀兴奋不已,伸手一指,傲慢的道:“鬼面头陀修炼多年,未知功力可有精进,久闻鬼帝甚是了得,在下狂妄,很想领教一下鬼帝高招,嘿嘿,拳脚无眼,打死无怨,今日打死阁下,或是被阁下打死,鬼面头陀都是荣幸之至。” 鬼面头陀先自发拳,左勾右划,正是源于“工字伏虎拳”。鬼帝依旧静坐不起,双掌凌空呼呼打出,只见得一双双手掌接连抨击而去,势如飓风,后发而先至,这路掌法正是《无极总卷》中的一套“飓风掌”。 鬼面头陀费力化解,当下吃惊不小,暗道:“鬼帝果然名不虚传,若不使出杀手锏,实难取胜。”鬼面头陀不及细思,双手向鬼帝一推,使出水运浑象功,霎时鬼哭狼嚎,一道摧天拆地的劲力如洪水泛滥,强自扑击。 鬼帝登时翻身站立,逆势一掌回推,空中哔哔啵啵声响,鬼帝和鬼面头陀同时跃开丈许,鬼面头陀才立定脚跟又奔身狂打,一招连一招,源源不断,连绵不绝,衔接的恰到好处。 如此相斗良久,敌对双方你攻我挡,彼进此退,各有一套应战方略,难分胜负。鬼帝突然双手合十,化为一柄神刀,时而上天,时而入地,行迹难以捕捉,鬼面头陀虽则耳聪眼明,但仍是防不胜防,中得鬼帝几刀,血流不止。 众人面面相觑,均想:“鬼面头陀武功何其高妙,也败在鬼帝手下,试问在场诸人除九幽尊主之外更有何人能与之匹敌。”众人想到这里,都觉胆寒。 那白森森的神刀突然发出洪亮的声音:“有胆向本帝挑战,虽败犹荣,本帝这招‘大罗戒刀’何如,哈哈。” 九幽尊主急道:“此时也不是比武较量,我等同心协力,联手齐攻,诛杀鬼帝,人人皆有重赏。” 一霎时间,兵马俑首当其冲,而后九幽尊主、鬼面头陀、姑布子卿、及教众一拥而上,轮番攻打鬼帝。而朵兮婆却在周遭虚晃,并不实打实的近前交锋。 鬼帝以寡敌众,与阳世数位绝顶高手一拼死活,九幽尊主招招攻其要害,毫不容情,鬼面头陀则气恼败于鬼帝,更是竭力对敌,力图挽回颜面,姑布子卿因换得兽心,骁勇更胜当年,每每打出一招都似饿虎扑食。 狂战约莫半个时辰后,鬼帝以快打快,一时间乒乒乓乓,嘈杂难当,九幽尊主一使眼色,鬼面头陀和姑布子卿会意同时撤出阵中,命兵马俑合攻鬼帝,欲以疲军之术,消耗其体力。 鬼帝被兵马俑合围,一时间冲拳,推掌,肘击,膝顶,侧踢,扫腿,无所不用,虽则打坏许多兵马俑,但委实费了不少气力。九幽尊主乘隙点中鬼帝第二腰椎棘突下“命门穴”。 鬼帝情知不妙,立马转身回击九幽尊主,姑布子卿又趁鬼帝强攻九幽尊主时,踢中鬼帝第四腰椎棘突下“腰阳关穴”。姑布子卿脚力惊人,若是常人经受这么一脚,腰椎必断无疑,鬼帝练过《无极总卷》中的天罡真气,这才免去腰椎断裂之虞。 鬼帝怒目相视,一个风驰电掣的摆腿,姑布子卿不及设防,捱得一脚,登时扑地鲜血猛喷,鬼面头陀抓住鬼帝摆腿脚踢姑布子卿的时机,使出移形换影的功夫,绕到鬼帝裆下,死劲朝天一蹬,正中鬼帝下体“会阴穴”,鬼面头陀误打误撞,“会阴穴”乃是鬼帝罩门所在,一经被踢中,登时状况百出。 九幽尊主见得势好,又连同鬼面头陀乘势强击,鬼帝自知身受重创,元气大伤,不宜拖延时间,更贵神速,所以运足十成功力,欲在数招之内取九幽尊主和鬼面头陀的性命。鬼帝心想,只要除却这两大劲敌,其余小厮,不足为患。 鬼帝紧握双拳,凶猛击出,九幽尊主和鬼面头陀也是各自击出拳头,结果三人尽数中招。鬼帝左直拳击到九幽尊主胸口,右勾拳打到鬼面头陀腹部。而九幽尊主和鬼面头陀出拳正好砸在鬼帝两**,三人陆续跌倒,再无出手之力,便是动弹也是不能。 便在这时,朵兮婆跨步奔向三人,双手来回交替,扩胸发出一掌,咆哮道:“哈哈,两败俱伤,老身坐山观虎斗,从中取利。” 第五十六章 重拾旧情 第五十六章重拾旧情 朵兮婆提掌击向鬼帝背心,掌力破风之声噼噼啪啪,劲道十足,莫说是鬼帝的一身骨架,便是一块青铜恐怕也会被震碎,眼见重掌推去,鬼帝命悬一线,突然从后窜出一人发掌格住朵兮婆,四掌瞬息相接,波的一声,那人逆势反推,逼开朵兮婆,这才保住鬼帝一命,发掌之人正是秋阳。 原来秋阳和冯修青酣斗,冯修青的“腐骨催命拳”甚为了得,武功上的造诣自然不容小觑,秋阳却是平平武功,但她身兼玄法,倒是可以凭此出奇制胜。 秋阳和冯修青斗将一会儿,自忖武功不及冯修青,所以扬长避短,速战速决,突兀间使了个定身法,冯修青措手不及,中招定住。牛头马面及孟婆等则和六合教众及兵马俑周旋。 秋阳制住冯修青后,料想还有余孽为患,心道:“鬼帝在水陆道场修持,若被奸人打扰清修,可是大为不妙。”秋阳不敢耽搁一分一秒,赶紧奔来水陆道场支援,恰巧遇着朵兮婆掌击鬼帝,因而出手阻止。 朵兮婆呆了须臾,不及她回神,秋阳狂风暴雨一般踢出一路谭腿,朵兮婆只守不攻,似是有意相让,眼神中流露出异样的光芒,将信将疑的探问道:“秋阳?” 白泽山和冥界相互勾结,素有往来,朵兮婆身为白泽山大祭司自然见过鬼帝及一干阴差,由于秋阳从未随鬼帝去过白泽山,故此二人并未谋面。秋阳收回掌势,兀自纳罕,惊讶这婆子何以认识自己。 朵兮婆一反常态,霎时潸然泪下,呜咽唱道:“左手边威严的雷神,是叫科督班兹的神祇,是乘骑着白尾巨龙的神祇,它从美古托地方走下来,来到人类居住的大地上。它出现在高山之巅,能把树上的青枝纷纷劈下……” 秋阳奇道:“你怎生……怎生……”话到嘴边,可终究又吞了回去,寻思:“此乃纳西族的《祭天古歌》,是爹爹所作,只有我和姐姐才知道,这婆子从何得知,难道……难道她是失散多年的姐姐?不对,姐姐是天仙一般的人物,这婆子面目奇丑……”秋阳一时思绪混乱,百感交集,如在梦中。 朵兮婆面色柔和,一字一顿的道:“我是阿月朵。”声音虽则不甚响亮,但入秋阳耳朵即如洪钟一般,字字都在她心中激起涟漪,朵兮婆又向秋阳说了一些小时候的陈年旧事,秋阳这才断定朵兮婆是姐姐阿月朵无疑。 姐妹二人重拾旧情,相拥而泣,场面虽不致哭天抢地,勾人泪腺,却也甚是感人,朵兮婆忽道:“秋阳,待姐姐杀死鬼帝,统领冥界,以后谁也不敢欺负咱们,好是不好?” 秋阳连连摇手:“姐姐,杀不得,鬼帝便是爹爹。” 朵兮婆当即木然,骇然道:“鬼帝是爹爹?怎么爹爹的模样……”不等朵兮婆把话说完,秋阳便抢说道:“爹爹攻打冥界时,肉身被毁,这身躯是别人的。” 朵兮婆心中震荡,身子也随之颤抖,万万未料及鬼帝是自己的父亲,心道:“即便在白泽山与爹爹见过,可爹爹更换了肉身,我又变成这副模样,难怪父女二人一直未能相认,我只道爹爹是鬼帝,而爹爹只道我是白泽山大祭司,真是天意弄人。” 朵兮婆噗通跪倒在鬼面身畔,动容道:“爹爹,女儿不孝,差些犯下弑父大罪。” 鬼帝怔了怔,苍白的脸上挂满狐疑,在他心中,女儿阿月朵是舞艺绝尘的仙子,无论是跳起黄帝时期的《云门》,唐尧时期的《大咸》,虞舜时期的《大韶》,夏禹时期的《大夏》,商汤时期的《大濩》,周武王时期的《大武》,还是纳西族的《蹉姆》舞蹈都能惹得蜂蝶来观,飞鸟流连忘返,阿月朵不管是容貌或是才情均堪称纳西族艳冠群芳的人物,实难和朵兮婆相衬。 鬼帝难以接受女儿这副模样,声音中透出怜惜,爱怜道:“月儿,一别千年,教为父日思夜念,还以为……还以为月儿早就不在人世。”鬼帝说到动情处,咳出一口血渍,一张褶皱布满的脸上,老泪纵横。 秋阳慌忙上前扶住鬼帝,为其揉胸捶背,又道:“爹爹思念姐姐成疾,不惜逆天而行,攻克冥界,倒转法轮,试图回到秦始皇三十六年上元节姐姐失踪前夕,改变历史,打破命格,让一切重新开始,从此一家人和和美美,永远团聚,再不分离。哪知道才回转到东汉,却遭遇异状,不得已搁浅。” 朵兮婆好奇心陡生,追问道:“发生什么变故啦?” 秋阳道:“爹爹攻克冥界后,囚禁了十殿阎王,地府群龙无首,阴差无不奉爹爹为神明,索性易主而侍,统统附庸,好似高枕无忧,实则不然。便在爹爹施法倒转法轮之际,西域灵鹫山鬼王波旬突然攻来地府,声称要兼并东西两方阴司。” “爹爹因倒转法轮而消耗不少功力,虽则力抗顽敌,将其勉强击退,但爹爹的肉身却被波旬毁灭,千年道行因之毁于一旦,幸亏阴差中有一个叫阴长生的,恰好和爹爹同月同日生,所以爹爹便栖居在阴长生的身躯内,每日修持,重练肉身。” “爹爹施功期间决不能有阳气在周遭攒动,否则会出现反噬,导致精气流失,万分凶险。是以爹爹选址水陆道场,此地纯阴绝阳,不失为修炼的理想地域,故而改天夺命,回溯秦始皇三十六年一事唯有暂且作罢,静待爹爹练成肉身后再做道理。” 朵兮婆心间五味陈杂,缓缓道:“五年前地动山摇,浑似地震,其后我惊奇地察觉时光倒流,心想这两者之间并非蹊跷,一定有所关联,定是冥界法轮出现差池,于是派野鬼下酆都打探,这才得知冥界被鬼帝攻克,倒转法轮使光阴回流,不成想却是爹爹为使女儿能和家人团圆所为。那时婴灵汐彦还未出世,我怕被鬼帝知道,势必不会放过婴灵,捉去修炼。后来我辗转到得白泽山,不料冥界和莽古兽王扯上了关系,尽管我极力为汐彦掩饰,可终究没逃出鬼帝的法眼,爹爹,你怎生发觉到汐彦?” 第五十七章 忆往昔 第五十七章忆往昔 鬼帝道:“三年前,为父和莽古兽王相识,相聊时兽王提及汐彦,啧啧称奇,言道汐彦日饮鲜血斗升,我起初并未在意,天下稀奇古怪之事比比皆是,嗜血而生也并非有多特殊。” “汐彦继任白泽圣女那日,我应邀前往白泽山,在途中遇着鬼车和毕方前后堵截一个小女孩,一经盘问才得知小女孩正是汐彦,因其生性顽劣,不服管教,竟然在继任白泽圣女的时候外出不归,鬼车和毕方是奉命带她回去。” “我细细打量汐彦,察觉并非肉体凡胎,而是一个举世罕见的婴灵,心想若能加以调教,收编为冥界阴帅,以后攻打西域鬼王波旬之时必能独挡一面,为我分忧。” “鉴于此,我曾多次向莽古兽王要求将汐彦赠于冥界,由我亲自教练,日后可成大器。无奈莽古兽王推说汐彦乃大祭司的孙儿,大祭司于白泽山有莫大功劳,委实不便将其孙儿转送于人。” “其时我旧伤未愈,仍需养精蓄锐,不能大动干戈,所以只得好言相劝,多番争取,最后莽古兽王开出价码,冥界如能助他报仇雪恨,则将汐彦赠于冥界。” “就事论事,确为一桩好买卖。但当时冥界也是泥菩萨过江,时时刻刻防备西域鬼方来犯,冥界正是用兵之际,怎好过多借出兵力,万一波旬攻来,何以抵挡。” “正当犯难之际,得知我那老迈的师兄鸿崖真人被六合教打得落花流水,原以为九州派兵败之后自会退回白马寺休养生息,生还者必定都是武学好手,我与十大阴帅潜入白马寺意欲捉拿他们练成阴兵,然后赠予莽古兽王,供他差遣,如此一来,既能为莽古兽王加以强援,又不用出动太多阴兵,倒也合算。” “可惜百密一疏,鸿崖等人并未折回白马寺,我等算是白跑一趟,若是就此两手空空而去,未免有些不成体统,是以我便吸干白马寺僧众的佛气,再将其抛尸荒野。哼哼,佛家弟子身上的佛气果然有效,能使人身体轻健。” “后来阴差查寻到鸿崖等人藏匿在无极宗府,我便和阴帅夜间进入,趁他们熟睡,将鸿崖等一十九名九州派武士剔去三魂,变成酆都十九将,转赠莽古兽王做复仇之用,莽古兽王为示报答之情,则派白泽山守界灵兽在阴阳界替冥界守关,勿使凡人擅闯,借以杜绝阳气流入。可惜白泽山出师不利,复仇未能奏效。” “莽古兽王不甘罢休,让穷奇兽将汐彦送来,恳求冥界大派阴兵前去助阵。汐彦既然被送来,也足见兽王诚意,我自是十分欢喜,更兼波旬近来无有动静,所以答允出兵相援。” “过不多久,莽古兽王派人赶来冥界,那人满嘴污言秽语,大骂特骂大祭司,说是杀害了穷奇兽,逃往六合教避难,务必请我再添兵力助兽王报仇,故而我准许黑白无常率领阴兵前去支援。汐彦脾性好动,非要去六合教凑凑热闹,当时我已让汐彦练习了一些入门功法,封为天魔,料想对付凡人应该轻而易举,所以变放她去了。月儿,好端端的,你为何要杀死穷奇兽呢?汐彦怎生没和黑白无常一道回冥界?” 朵兮婆道:“莽古老兽为了报仇,让穷奇兽将汐彦献给鬼帝。当时我很是恼怒,心想一生努力付诸流水,倒让鬼帝捡了现成的便宜,所以一怒之下,杀死了穷奇兽。而后投奔六合教,撺掇九幽尊主唤醒兵马俑攻打冥界,这样一来,等到双方两败俱伤的时候,我再坐收渔人之利,然后一统冥界。汐彦则在六合教被我收在瓶中,人算不如天算,没料想,鬼帝正是爹爹,自知如此,何须这般大费周章。” 秋阳又道:“缘法神妙,若非白泽山进攻六合教惨败,紧随其后又将六合教招至冥界,也正是六合教的攻来,方才使得和姐姐相认,妙极。姐姐,这两千年你去了哪里,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鬼帝也道:“月儿,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害你如此?” 朵兮婆道:“爹爹,女儿有此业报,却也怪不得别人,只恨女儿当初年少无知,所托非人,致使抱恨终身。爹爹在纳西族创立东巴教,教众一律为男子,严禁女子入教。女儿任性,擅自投身巫教,后来和巫教弟子朵兮子以身相许,可巫教大忌婚嫁,女儿为情所困,不惜随朵兮子私奔,藏匿在天坑墓室修习玄法,想着练成之后即便巫教以违犯门规为由兴师问罪,也不必惧怕,自可一力担当,不致累及爹爹,也不会对东巴教招来祸事。” 朵兮婆念及惨痛往事,登时咬牙切齿,尽管时隔千年,仇恨依旧不减,忽而指向九幽尊主,斥道:“都是这厮贪心过盛,跑来天坑墓室寻找长生不老药,致使朵兮子自毁山盟海誓,抛弃女儿。”朵兮婆顿了顿,一股脑儿将前因后果一并说出。 鬼帝心感愧疚,说道:“因果循环,天坑墓室的长生不老药正是爹爹遗留下的,没想到因此引发种种悲剧,最后却让我女儿尝尽苦果。” 秋阳劝慰道:“爹爹遗留长生不老药于天坑墓室,长生不老药又引来秦始皇及骊姬,朵兮子贪恋骊姬而害姐姐,虽然因果相缘,可错不在爹爹,而是秦始皇和朵兮子的欲望过盛所致,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鬼帝、朵兮婆、秋阳三双眼睛登时射向九幽尊主,眼神中尽是敌意。 第五十八章 弑主 第五十八章弑主 九幽尊主苦笑道:“本尊一生算计别人,嘿嘿,到头来还是被别人算计。幼年困于赵国期间,母亲恳求子隐老人收本尊为徒,授业解惑。本尊天资聪颖,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习来驾轻就熟,子隐老人甚是欢喜,破格传授本尊武艺。” “本尊九岁回转秦国时,子隐老人告知天坑墓室藏有长生不老药太岁,本尊当时以为是句戏言,并未当真。子隐老人又说天下不是因本尊大乱,便是因本尊而大治,哼,子隐老人果然眼光独到,本尊三十八岁时,尽灭六国,统一天下,这等旷世功勋,三皇五帝自也不及,本尊得天独厚,成就千古一帝,传为一段佳话。” “怎奈人生在世,谁能永葆青春,永世存活,纵有大好河山,死后不一样占据方圆之地,最终肉身消亡,化为一堆黄土,不复存在。本尊寻思,既然子隐老人能言中本尊的命格,那有关太岁之说想来也非空谈,所以便去天坑墓室寻求长生不老药。” “可惜子隐老人只传授给本尊利用破卦法开启墓室生门,至于如何打开墓室中其余七门并未详述。本尊派人查访子隐老人的下落,希望能求知其法,但始终一无所得。墓室中空空如也,除七只圆球,一尊镇墓兽外,更无他物,周遭也没发现机括,无法开启剩余七门,倒让老巫婆和贼汉子躲过排查,反而戏弄了本尊,狗屁鸿钧老祖,居然是朵兮子变化所成。” “不过朵兮子倒是为本尊续接了两千年寿命,我心却也安慰,时隔千年,本尊阳寿将尽,因而又将开启生门的破卦法授予盗墓好手‘瘦狐狸’狐丘,让他们川南六盗去天坑墓室寻访。未料到六盗弄拙成巧,因缘际会,还让路西行那小子吞食了太岁。” 九幽尊主越说越动气,好生懊丧,悔不当初,念及那日朵兮婆投奔时的情景,历历在目,犹在眼前,如今也唯有付诸一笑,狠狠的道:“老巫婆谎话连篇,枉本尊自恃精明,竟被骗的团团转。自古成者为王败者寇,夫复何言,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鬼帝吐纳片刻,元气逐渐恢复,面色也红润了些,森然道:“好一个成者为王败者寇,本帝就已王者之尊杀你这草寇,月儿,代为父杀死九幽老贼。” 朵兮婆正逼近间,蓦地杀出一人,叫道:“休伤尊主。”众人一瞧,正是冯修青。秋阳暗道:“我道行未深,功力欠纯,却让这厮破了定身法。” 朵兮婆镇定自若,恐吓道:“冯先生,良禽择木而栖,这等粗浅的道理你该不会不懂吧,如今九幽老贼自身难保,你还是另投明主的好。冯先生若不识时务,鬼帝定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好生折磨,你自思量罢。”冯修青见回天乏术,一时犹豫不决,朵兮婆一再咄咄相逼,冯修青也只有默许归降。 朵兮婆转脸又激将姑布子卿,讪讪的道:“骁骑将军莫非一生甘愿屈居人后,宁可任人摆布,凭他驱使。论文论武,将军远胜于九幽老贼。眼下勿失良机,手刃九幽老贼,你便是六合教尊主。” 姑布子卿神情立转,面颊涔涔生汗,心道:“弑主!如此大逆不道,必遭得唾骂,非惹人诟病不可,日后怎生在江湖上抛头露脸。退一万步讲,我若杀死尊主,在场这许多教众,众目睽睽,我以下犯上的罪行便即彰明昭著,无可抵赖,如何能使它们心服。再者,尊主于我也是深情厚谊,现在怎好落井下石,戕害他性命。” 朵兮婆何等人物,不费思量即能了然姑布子卿所虑,说道:“在场六合教众,九幽老贼为满足一己私欲,置大伙生死于不顾,贸然侵犯冥界,好在鬼帝宅心仁厚,此事就此作罢,绝对不予追究,九幽老贼罪大恶极,今骁骑将军体恤教众,不忍让各位枉死送命,宁可背负弑主罪名,也要救大伙脱离苦海,这番高风亮节,委实难得,此等大义灭亲行为,是为大仁大义之举,我等当拥戴骁骑将军为新尊主才是。” 六合教众身陷危境,加之多半又是些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的溜须拍马之徒,所以朵兮婆一言既出,教众便齐声回应:“巫仙所言极是,我等拥戴骁骑将军。” 朵兮婆又转向冯修青与鬼面头陀,颐指气使道:“骁骑将军手刃九幽老贼,可有异议?”言辞间颇不友好,目光倨傲,语气强硬,更无半点征求意见的姿态,却像是下达最后通牒。 冯修青见风使舵,忙道:“九幽老贼早该退位让贤,尊主之位由骁骑将军接替,众望所归,众望所归啊。” 鬼面头陀也道:“江山易主,天经地义,骁骑将军年轻有为,更胜九幽尊主千倍万倍,属下愿誓死追随将军。” 九幽尊主心知在劫难逃,反而释然了些,只朝鬼面头陀嘱咐一句:“本尊苦心孤诣创立六合教,大事未成而中道崩殂,怎不教人悲怆。鬼面头陀,今日本尊大势已去,你另投他人,本尊并不怪责,如能竭力得保六合教基业,乃至发扬光大,投身谁的门下又有何妨,勿令蝼蚁毁坏基业,本尊死而无憾,可以含笑九泉矣。” 姑布子卿内心纠结,时而想杀,时而不想杀,间或经不起利诱,间或觊觎尊主大位,一时间迟疑不决。其时九幽尊主奄奄一息,只消轻轻一掌便能断送他的性命。 几度权衡之下,在利益和忠义面前,姑布子卿最终选择了前者,刚欲使出杀招,忽想:“尊主神功了得,即便我和他均被鬼帝打成重伤,可万一他以死相拼,我可就吃定大亏。” 又在这时,朵兮婆掏出如意小瓶放出汐彦,口中喃喃道:“九幽老贼身上精气这般充沛,万不可浪费,嘿嘿。”奸笑声还在空中飘荡,朵兮婆手指刷刷两下,已然戳到九幽尊主左右肩胛骨中央“天宗穴”,使他行动受阻。九幽尊主更如沉默的羔羊,任凭汐彦在其顶门“百会穴”吸干精气,瞬间苍老万倍。 姑布子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暗道:“汐彦吸干了尊主精气,倒是替我解了后顾之忧。”当即不动声色,忽而朗声道:“铲除大害,义不容辞。”骤然举起手掌对准九幽尊主脑门,砰的一声,一掌直将九幽尊主的脑袋击了个稀碎。 朵兮婆拍手称快,相顾道喜:“恭贺骁骑将军荣登尊主大位,将军此番得以功成名就,为六合教除却大害,多仗鬼帝扶持,日后我等一同为鬼帝效力,逐鹿天下,前途不可限量!” 鬼帝老怀安慰,心道:“月儿历经世事风霜,磨练的心思缜密,办事滴水不漏,时下我冥界外强中干,犯不着与六合教树敌,只消假手姑布子卿,除去九幽尊主,既让姑布子卿对我感恩戴德,投靠效忠,又不失鬼帝威严,震慑凡人。若是由冥界出马,杀死九幽尊主,日后六合教以此为由,难免再生事端,亦未可知。月儿此法甚好,一箭双雕。”当即说道:“姑布子卿上前听封,本帝敕封你为六合教九皇大帝,从今往后,阳间之中,绿林江湖以你为尊。” 第五十九章 化干戈为玉帛 第五十九章化干戈为玉帛 冯修青俯身拜谒:“九皇大帝在上,属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愿大帝安康,寿比天长。”六合教众及兵马俑也闻风相继跪倒,抱拳道个万福。 秋阳忽道:“哎唷,我险些忘啦,日游神、夜游神等阴帅看守十殿阎王,对战事毫不知情。我赶来水陆道场时只有牛头马面和孟婆率群鬼抵抗六合教众,凡人尚可应付,但兵马俑不惧鬼魅,到处横行无忌,若是阴兵不敌,兵马俑歪打正着闯入囚室,致使十殿阎王脱逃,如之奈何?” 朵兮婆走过去拉住秋阳的手,在其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悠悠的道:“秋阳,不必惊慌,兵马俑乃姐姐唤醒,自然有法子制止,姐姐怎会袖手旁观,纵容一群泥塑的兵俑坏了爹爹的大计。” 秋阳点头称是,待看朵兮婆如何制止。只见朵兮婆结成手势,脚下踏罡步斗,而后又燃化符令,接着喝喧咒语,以雷霆万钧之姿打出指法,达到身口意三者结合,威力惊天地泣鬼神,令诸人咋舌。鬼帝咳咳几声,忍不住称赞道:“指法打得窍,吓得鬼神叫,月儿巫法出神入化,穷极要妙,得其精髓矣。” 朵兮婆道:“女儿花拳绣腿,巫法粗浅,只是略通皮毛而已,以后还要让爹爹费心纠正呢。爹爹有伤在身依旧可以击退阳世三大高手,真真是令人叹服。”鬼帝微婉一笑,倍感舒心,乐滋滋的道:“月儿还是那般乖巧,讨人欢喜,嘿嘿。” 朵兮婆定神召唤,须臾间,兵马俑纷至沓来,忽然一声恫吓响起,原来牛头马面和孟婆还在尾随追击,秋阳见阴兵不明就里,立时迎面止住,敕令罢手,阴兵这才放下刀兵,立定待命。 鬼帝面色温和,露出丝丝微笑,心下却在盘算:“白泽山和六合教势同水火,朵兮婆又杀死穷奇兽,白泽山更是视其为不共戴天的仇敌,只是莽古兽王当下损兵折将,没了昔日的雄风,又碍于皮面,考虑到朵兮婆是我的女儿,所以不敢发作。这三方齐聚一堂,委实隐患不少,莫如设法调和,否则弄得个鱼死网破,岂不更糟。” 鬼帝稍作思虑,遂以言语安抚,说道:“兽王痛失爱子,还请节哀顺变,九幽尊主与你苦大仇深,如今九皇大帝为你手刃老贼,也算是弥补错杀饕餮的罪责,将功补过。” 姑布子卿忙道:“兽王明鉴,昔日在冀州府,我被大公子穷奇派遣酆都十九将合攻,战后重伤不治,险些丧亡,只因我换得二公子饕餮的心方才保住一命,虽说当年我误杀令郎,可如今饕餮心植入我的体内,即如令郎重生一般,兽王若不嫌弃,便当我是饕餮,收为义子。” 莽古兽王伤心不已,念及饕餮死无全尸,就连心脏也被掏去利用,更是痛入骨髓,森然道:“你我恩怨一笔勾销,至于收为义子,实则万万不能,休也再提。” 鬼帝又道:“本帝管教无方,女儿误杀令郎穷奇,实在无有颜面请求兽王原谅,子不教,父之过矣,本帝愿一命抵一命,替女儿赎罪,为令郎偿命。” 鬼帝说辞款款,无非是以退为进,朵兮婆自然读懂了鬼帝的心思,附和道:“爹爹,女儿铸成大错,不敢奢望兽王见恕,而今又怎可让爹爹为女儿以死谢罪,女儿虽然没读过多少圣贤书,但是总也晓得百行孝为先,一人做事一人当,女儿闯下的祸,女儿自己偿还便了。兽王请动手,无须顾忌,为穷奇报仇吧。” 鬼帝微微点头,嘱托道:“月儿,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做人该有所担当,做错事就需负责,哪怕是以性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你能悔悟,为犯下的罪行忏悔,纵然不能死的重于泰山,却也不会轻于鸿毛,为父以你为荣。” 莽古兽王心如明镜,怎会不知道鬼帝和朵兮婆这一唱一和乃是在逢场作戏,可即便知道又有何用,难道朵兮婆会甘心受死么?即便朵兮婆一心求死,秋阳和鬼帝又岂会坐视不理,任由自己扭断朵兮婆的脖子?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咽下这口恶气,再图后计。 莽古兽王心中虽是澎湃,但脸上仍是不动声色,淡淡的道:“罢了,罢了,杀死姑布子卿,饕餮不会复生,杀死大祭司,穷奇也不会复活。天命最高,无可违逆,注定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夫复何言,复仇之事就此作罢。” 鬼帝朝莽古兽王稽首一拜,说道:“兽王宽宏大量,我不及也。”朵兮婆和姑布子卿也道:“兽王施惠,予以宽宥,蒙受恩泽,羞惭愧疚,日后自当倾心相报,事如生父。” 莽古兽王惨然道:“过去我为报杀子之仇,不知枉送了多少兽族性命,真是罪不可赦,如果兽族的长辈都要为子嗣报仇,最该杀的人应该是我。呵呵,以千万条活生生的性命做赌注,为死人而死人,不值。” 鬼帝笑道:“莽古兽王冰释前嫌,容人所不能容,忍人所不能忍,唯有大智大慧,大慈大悲之人能有此胸襟,月儿,九皇大帝还不快快拜谢兽王。”朵兮婆和姑布子卿应声双双恭敬致礼。 第六十章 闯文关 第六十章闯文关 冯修青进言道:“九皇大帝初登大宝,教中定然残留九幽老贼心腹,为免夜长梦多,亟待根除。否则教中再掀风浪,累及大帝劳神收拾局面,那……那……如何是好。属下口口声声宣称为大帝分忧解愁,如果不能付诸于行动,岂不是有负大帝。而今大帝伤重,不宜颠簸,某愿自荐,赶回阳间整顿教务,为大帝扫除异己。” “冯先生忠心耿耿,一心为教,令人感动!”姑布子卿顿了顿,突发奇思:“鬼面头陀在教中声望极高,倘若日后生有二心,难保九皇大帝之位不会被取而代之,不如探探口风。”续道:“头陀居功至伟,理该请示,未知意下如何?” 鬼面头陀捂嘴轻咳,自忖:“姑布子卿忌惮我功高盖主,故意试探,若我据实作答,无论是否同意冯修青所求,均有越俎代庖之嫌,哼!黄毛小儿,口蜜腹剑,妄想设下圈套引我往里跳,鬼面头陀自认有些阅历,岂会上当。呸,小人得志,且看你嚣张到几时。”随即饶有诚意的说道:“鬼面头陀不敢妄加评论,一切谨遵大帝旨意。” 姑布子卿闻言满心欢喜,笑容可掬的客套了几句:“头陀身为六合教元老,姑布子卿有如初生牛犊,日后还需头陀鞭策。”转而又道:“冯先生倡议在理,且先回教中料理,我和鬼面头陀伤势缓和,自会回转。” 冯修青受命辞别众人,撤身踏入阴阳古道,过得几个时辰,方才回到六合教。守城士卒见冯修青归来,顿时簇拥相接,好一番嘘寒问暖,未及士卒探悉冥界战况,冯修青即道:“快带我去找骁骑夫人文鸾,十万火急,延误不得。” 士卒道:“冯先生,这可难为小的们啦,您也知道,自夫人产下两位小主以来,尊主为求得名师,设立文关,只有身负真才实学,胜得守关老汉“笔舞墨歌”,才有资格进入九霄宫中和夫人会面,继而教授两位少主知书识字,我们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哪有能耐带您去九霄宫拜见夫人,除非……除非您闯过文关。” 冯修青没得选择,只得应下,前往碰碰运气。一盏茶时分,士卒带冯修青来到九霄宫外,但见碧瓦朱檐,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宫殿浑然天成,毫无人工修饰的痕迹,最是廊中浮雕,栩栩如生,好似活物,冯修青驻足片刻,不禁赞道:“纵使鲁班在世,也未必有此技艺。” 九霄宫外湖光山色,美不胜收,惹人喟叹,忽而一位儒生模样的老者迎上前来,应和道:“此宫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见。凡夫俗子止步。” 冯修青乍听“凡夫俗子止步”六字顿时无名火起,私自骂道:“老泼皮,芸芸众生当中,任你是达官显贵,或是皇亲国戚,还是土豪劣绅,那个不是凡夫俗子,难不成你是大罗神仙?” 随从的士卒私语道:“冯先生,他是守关的。”冯修青为了不使老者与他为难,赶紧笑脸相迎,温言问候,连连作揖参拜,那老者冷冷笑道:“老朽姓石,名文长,字慕德,世人抬举,或称一声‘笔舞墨歌’,老朽不才,承蒙尊主赏识,据守文关,嘿,每日与人消遣。老朽才疏学浅,实在是滥竽充数,惭愧的紧,先生既然造访闯关,想来早已成竹在胸。”冯修青恭维道:“某乃教中参谋冯修青,今有要事求见夫人,稍后弄文,唯求大儒关照通融。” 石文长斜睨冯修青,见其赤面长须,言谈举止间也透着几分书卷气,暗道:“闯关之人岂独你一人,截止昨日,足有九百九十九个书生文斗败阵,你这厮不知天高地厚,若让你闯关而去,老朽的金饭碗岂不是被你给砸了,今天非得教训一番不可。” 自古文人相轻,石文长自恃饱读诗书,自然瞧不上其貌不扬的六合教参谋,嘲弄道:“先生,初次未约而逢,幸甚,幸甚。”冯修青暗暗骂道:“腐儒,倒和我咬文嚼字。” 石文长出言看似平淡无奇,实则内有文章,原来言语中正是一贴上联,冯修青瞧出端倪,应道:“大儒,几番欣闻高名,拜访,拜访。” 石文长拍手叫好,笑嘻嘻的道:“先生语出不凡,学识必然卓越。老朽胸无点墨,偏偏又喜好附庸风雅,昨夜和诸文豪秉烛夜谈,以文会友,时见一只小鸡被墙头砖块压死,文士巧思上联――细羽家禽砖后死,老朽苦思终日,未得下联,盼先生指引。” 冯修青暗想:“若不挫其威风,倒让一介酸儒给看扁了。”说道:“大儒皓首穷经,笔舞墨歌,冯某一介武夫,只会舞刀弄枪,出联对联乃门外汉。不过,大儒雅兴盎然,冯某又怎好坏了兴致,权且试着对上一对。” “细羽家禽砖后死,妙哉!大儒,细对粗可否?” “也可。” “羽对毛可否?” “也可。” “家对野可否?” “也可。” “禽对兽可否?” “也可。” “砖对石可否?” “也可。” “后对先可否?” “也可。” “死对生可否?” “也可。” 冯修青拱手道:“冯某下联即为――粗毛野兽石先生。”石文长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原想着彰显才华,刁难冯修青,殊不料却被冯修青戏弄,霎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恶气难消,变色道:“冯先生大才,不妨再提点提点,丙丁壬癸何为水火,请赐下联。” 冯修青暗想:“丙丁为火,壬癸是水,石老头腹中果然有几滴墨水。上联镶嵌紧凑,可说是精湛绝伦。” 冯修青略加思索,忽而心生一联,讥讽道:“甲乙庚辛什么东西。”石文长听罢顿时脸红脖子粗,想着:“甲乙属东,庚辛在西,和上联交相辉映,工整微妙,还……还顺带折辱于我。”冯修青呵呵几声,打趣道:“冯某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啦。” 石文长自守关以来还没有如同今日这般吃尽哑亏,又道:“冯先生才思敏捷,幽默风趣,可别谦逊,老朽尚有一联,征询高见。子夏问孝,子曰色难,老朽便以‘色难’二字为上联,先生赐教下联吧。” 第六十一章 金屋藏奸 第六十一章金屋藏奸 冯修青优哉游哉,眯眼道:“容易。”石文长暗自嘲笑:“哼,容易,说的轻巧,‘色难’一联乃绝对,我看你怎生应答。” 时隔一瞬,冯修青再未言语,石文长料想他无以为答,盘算着将其侮辱奚落一通,借以洗雪前耻,说道:“先生不必勉强,若无下联,也不打紧,哪儿来回哪儿去,老朽真没有多少工夫陪闲杂人等干耗,恕不奉陪。” 冯修青却道:“大儒的耳朵是否抱恙,冯某适才不是说了么,容易。”石文长被犀利驳回,顿觉无地自容,心道:“‘色难’对‘容易’,可恶至极,又戏耍于我。” 石文长老脸如似火烧,真想找个地缝钻将进去,再也不想看到冯修青,可若不挽回一点颜面,自今而后必定声名扫地,心想至此,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忽道:“独塔巍巍,七级四面八方。” 冯修青摇头道:“亏得大儒一生致力学问,独塔巍巍,七级四面八方,啧啧,妙虽妙矣,可惜脱不了俗气,即便顺手找来一个烧火打柴的小厮也能对将出来。” 石文长知道冯修青出言相讥,心想,冯修青太也大言不惭,真是狂妄!厉色道:“老朽孤陋寡闻,未料六合教中人人都具文采,今日可得见识见识。”跟着硬要冯修青身边的随从作答,随从茫无所知,苦着脸来回摆手。 石文长哼唧一声,冯修青忽道:“哈哈,妙哉哑联,正乃――只手摆摆,五指三长两短。对的好,冯某就算想破脑袋也凑不出如此佳句。” 石文长心中气恼,明明是冯修青耍诈,兀自替随从解围,偏说是什么哑联,私下琢磨:“杂头老儿,深藏不露。多次碰壁,只有搬出绝招啦。”当即说道:“冯先生若能对出老朽最后一联,则可移步进宫,老朽绝不阻拦。一叶小舟,载着二三位儒生,走了四五六日水路,七倒八颠到九霄,十分辛苦。” 冯修青大吃一惊:“一至十顺序穿插其中,天衣无缝,妙趣横生。是了,嘿嘿,你顺序,我倒序。”回敬道:“十日奔波,累死九八匹坐骑,赶了七六五座城池,四番三往过二关,一定要进。”石文长无言以对,不禁钦佩冯修青的文思,灰溜溜的捋了捋一脸络腮胡,冯修青拍拍石文长的肩头,美滋滋的道:“大儒,承让啦。”随后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一入宫中,即如置身世外桃源,花香当面扑过,闻来令人心旷神怡。冯修青逐次观赏,简直堪称花海,有美人焦,木芙蓉,九里香,广玉兰,雁来红,半支莲,夹竹桃以及各色菊花。 绿菊有春水碧波、绿玉如意;**有都胜、金芍药、黄鹤翎、报君知、御袍黄、金孔雀、侧金盏、莺羽黄;白菊有月下白、玉牡丹、玉宝相、玉玲珑、一团雪、貂蝉拜月、太液莲。紫菊有碧江霞、双飞燕、翦霞绡、紫玉莲、紫霞杯、玛瑙盘、紫罗撒;红菊有美人红、海云红、醉贵妃、绣芙蓉、胭脂香、锦荔枝、鹤顶红;淡红色菊有佛见笑、红粉团、桃花菊、西施粉、胜绯桃、玉楼春…… 无数花卉争妍斗艳,纵然时在九月,序属三秋,可宫中绿意葱茏,更无半点晚秋的衰颓。万花丛东、西、南、北、中五方均盘膝坐着一个素颜女子,未施粉黛,清淡如如,宛若出水芙蓉,秀色可餐。 忽地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飘来:“五音女婢,来者何人?”司宫道:“回玄女的话,冯先生驾临。” 冯修青慌忙拜倒在地,思量:“听语气,该是三桓玄女。”信口道:“有劳玄女代为通传……”未等言毕,又听得一女子急切问道:“尊主和相公也回来了么?”冯修青抬头瞻仰,见四姝夺门而出。 左边怀抱婴儿的是紫微血姑,右边搂着孩提的是太微青姑,两玄女怀中小儿时不时探手探脑,片刻也不停歇,肉乎乎的小手凌空乱抓,一张小嘴厥来厥去,好不可爱。两孩儿也不怕生人,四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瞅了瞅冯修青,前仰后翻的格格傻笑。中间则是天市白姑搀扶着一个略显发福的女子,正是文鸾。 冯修青面带焦虑,应道:“夫人,只有冯某一人归来。” 文鸾浑身一阵酥软,滴溜溜的摊在地上,寻思:“只他一人归来,相公该不会出事了吧。”一颗心悬在喉咙,颤颤巍巍的道:“先生所言是怎个意思?” 天市白姑道:“冯先生,好生说话,莫要一惊一乍的,夫人身子虚弱,可别吓坏啦。”紫微血姑和太微青姑自也关怀文鸾,不由得立眉嗔怒,絮絮叨叨的责说了几句。 冯修青忙赔不是,抄手扇打了自己几个耳光,欠身道:“冯某该死,冯某该死,夫人放心,我教已和白泽山恩怨尽消,又跟冥界把手言和,只是教众多数受伤,不得不暂留冥界修养几时,冯某奉命先来整顿教务,清除内鬼,杀尽外邦余孽……” 文鸾长舒口气,心头安定不少,说道:“相公安然无恙,那便是极好的。”言辞间温情无限,一时欢喜竟忘却问候九幽尊主,续道:“整顿教务也好,不过教中升平,并无内鬼,要说外邦余孽,倒是有一个,只是好容易才从天竺擒来,目前尚未问到蛛丝马迹,就此杀掉岂不可惜。” 冯修青听得“天竺”二字,眼神大变,恭敬道:“冯某奉命办事,不敢过多打听缘由。” 文鸾深表谅解,欣然道:“奇怪也哉,六合教行事一向出人意表,让人无法揣摩,既然要诛杀外邦余孽,我自当带冯先生前往探监。”冯修青叩头相谢,文鸾再三叮咛五音女婢和三桓玄女好生照看两位公子,而后领着冯修青径直往宫内行走。 冯修青暗道:“不是要去探监么,这是要去哪里?”怀着疑问一步步跟随文鸾走去。不多时,二人来到后堂,文鸾在墙壁上轻敲三下,轰隆隆一声,墙壁上居然开启了一扇暗门。 冯修青心下称奇:“关押要犯的密室设在九霄宫内,真绝。外人不知内情,都道是宫中住着文鸾和两位小主,谁也料想不到,此间也是窝藏要犯的所在。” 暗门慢慢揭开,忽闻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道:“着实打。”只见密室中一个披头散发的汉子被吊在木架上轮番拷打,另一个汉子安稳的坐在太师椅上大肆威吓。披头散发的汉子正是明悉陀,威吓之人却是史轶。 第六十二章 偷梁换柱 第六十二章偷梁换柱 文鸾道:“史伯伯,可有进展?” “这厮真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哪怕是软硬兼施,到底不肯说出神玥的下落。”史轶百般无奈,垂头丧气的搭腔,正回话间,眼光瞥见冯修青,挤出一丝笑容道:“先生几时归来,一去酆都杳无音信,让人挂念。” 冯修青道:“托史兄大福,酆都之行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事事倒也顺当。”跟着又将来意从始至末陈述了一遍,可对九幽尊主的死讯却是只字不提。 史轶一时愕然,心道:“尊主思想高深莫测,千辛万苦掳劫明悉陀,而今又要处死?嗯,是了,看似怪诞,不合常理,其中必然另有乾坤,只是普通人捉摸不透罢了。”便即说道:“当初尊主掳劫昙柯迦罗,换取《一掌经》实为次要,真正意图乃是探知孙寿后人的下落。尊主大智超凡,常有妙思,总也能一石二鸟,双管齐下,作风自成一派,真乃神人也。” 冯修青也道:“尊主运筹帷幄,难有人及。” 史轶又道:“白泽山来犯时,炼狱被毁,路西行和昙柯迦罗趁乱开溜,我们当时还以为两人葬身火海,死在了狱中。尊主不得已大费周章派人扮成伤商人去天竺寻访,没成想却在途中巧遇路西行和昙柯迦罗,索性与二人一道前往天竺,伺机打探。” 冯修青打断史轶谈话,赞美道:“这般巧合,真乃天佑尊主。” 史轶续道:“尊主天命所归,自有神灵暗助。往后几经察访,确认舍卫国鬼斧神刀乔达摩·明悉陀便是当年替尊主镌刻传国玉玺的玉匠孙寿后裔。孙寿曾用三分之一和氏璧制成开启地宫的神玥,可孙寿死后,他的家人带着神玥离奇消失。尊主神机妙算,居然从昙柯迦罗禅杖中寻出突破口,后续才得以在天竺找到孙寿的后人。只怪史某无能,没拷问出神玥所在,如果找不到神玥,怎生开启始皇陵地宫,如果开启不了地宫,何处得来财宝,没有财宝,拿什么招募兵丁。” 冯修青眼神闪烁,大为迥异,哈哈笑道:“如今我教和鬼帝修好,请他出马,便是整座骊山陵也能掀翻,何愁进不了地宫。冯某奉命铲尽奸佞明悉陀,这厮不识好歹,用他杀一儆百,亦无不可。”转而向狱卒道:“替番贼松绑,传令下去,教众悉数齐集祭天场,冯某要亲自押解明悉陀上断头台。” 狱卒依言行事,冯修青又道:“夫人凤体欠安,若再看我们杀人流血,简直是污了夫人眼睛,此事交由属下即可,夫人且回九霄宫休息,万不能粗心感染上风寒。” 密室中严不透风,气味甚是难闻,文鸾巴不得早些出去,却苦于没个由头,又不好言明,唯有任由恶臭扑鼻,她素知冯修青善于察言观色,只是没料到这么快就被他看出心思,不禁噗嗤一笑,说道:“冯先生巧舌如簧,教人打心窝子里暖和,我一介女流之辈,还是少见血腥为好,否则夜里做起噩梦,真也害怕。” 史轶苦着脸道:“小老儿辜负尊主所托,未能逼问出神玥下落,唉,愧对尊主,着实汗颜。小老儿这便去为冯先生召集教众,还望先生能在尊主面前美言几句,宽宥小老儿。” 冯修青道:“史兄,都是自家兄弟,再这般说可忒见外啦。我们共侍一主,亲如手足,别说是美言几句,就算为史兄抛头颅洒热血,冯某自也不皱一下眉头。” 冯修青出言情真意切,史轶感动之余连连道谢。稍后史轶带上狱卒恭送文鸾回九霄宫,接着又外出召集教众,静候冯修青。 其时明悉陀浑浑噩噩,难省人事,冯修青见密室中有一桶冰水,兀自舀过一瓢泼将在明悉陀脸上。 明悉陀被冰水一惊,渐渐复苏过来,有气无力的道:“走狗,杀死爷爷又能怎地,爷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子。那像尔等这般奴颜婢膝,甘心做狗腿子,真不知道怎么还有颜面活在世上。” 冯修青见四下无人,忽道:“鬼斧神刀先生,我是前来搭救你的,速速随我离去。” 明悉陀转脸啐了冯修青一口,骂道:“扯你娘的臊,少来唬弄,瞎了你的狗眼,当爷爷是三岁小儿么!” 明悉陀一口气将冯修青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臭杂种”、“直娘贼”、“汝母婢也”样样不落,即便如此,明悉陀仍然觉得不够解气,突然甩手在冯修青脸上一个响亮的巴掌。 冯修青计上心来,急忙使劲磨蹭面皮,过不多时,一张黄皮从脸上揭了下来,显露出一副白净而又熟悉的五官,浓眉大眼,高鼻梁,唇方口正……明悉陀惊得目瞪口呆,支吾道:“你……你真是路西行。” 第六十三章 道高一尺 第六十三章道高一尺 那日酆都大战时,路西行混杂在六合教众当中,追随冯修青一起杀到阎王殿。便在那时,适逢秋阳在殿中祷告,冯修青仗着人多势众,更兼秋阳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因而少有畏怖,几句话谈说不拢,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催拳就打。 连番恶斗,冯修青大占优势,领先不少,熟料秋阳突施玄术,以定身法制住冯修青。路西行躲在一旁瞧得清清楚楚,待秋阳走后,路西行假装营救冯修青,将他扛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好在他乔装易容,并未被看出偏差,冯修青错当他是教中小厮。 凛凛寒风中,路西行双目含威,怒视冯修青,心想:“六合教攻打无极宗府时,正是他冯修青教唆姑布子卿戏辱林姐姐,使得林姐姐含恨而终。现在用素娥剑取他狗命真是再合适不过。”一时之间热血上涌,心头掠过林素娥死时那哀怨无比的眼神,报复之心登生,又想:“诛杀冯贼,即在今日,此刻不报,更待何时!”当即朝冯修青心窝刺出素娥剑。 冯修青眼看石剑刺来,寒光束束,当真险象环生,生死只在顷刻,形势急如星火。冯修青全然顾不上考虑对方为什么要猛下杀手,一心唯想着如何脱闪,怎奈周身被定,闪避不得,又欲哀声讨饶,可惜连蚊蝇一般的响动也是发弄不出。 冯修青心中大大叫苦:“爷爷饶命,冯老儿给你当牛使,做马骑,便是扮成乌龟儿子王八蛋也是愿意的。”弹指间,泪水涟涟,以眼色极尽哀求。 路西行熟视无睹,啐道:“老东西,平素太损阴德。过去你杀人时可曾想过格外施恩,放别人一条生路。今日被杀时别想花言巧语,受死吧。” 冯修青自知罪孽深重,一会儿背弃同门,一会儿卖友求荣……最后遭此果报,自也无话可说。心想:“我生前挑拨离间,诽谤害人,准得身入拔舌地狱;昔日又挑唆是非,自然也是少不了在铁树地狱受刑。还有什么孽境地狱,铜柱地狱,刀山地狱……想必都得走上一遭,这可苦煞我也。早知如此,便少去伤天害理,少做些亏心事。” 冯修青既惊且怕,未及路西行石剑刺到,先自吓破了胆,口吐绿水,绝气身亡。路西行拊膺切齿,素知冯修青诡计多端,一个冷不防又被他蒙混过去,想当初在六合教炼狱中,他便是做戏假死,这次定要他死的彻彻底底。 路西行剑势加急,硬生生又在冯修青身体要害部位戳了几个血洞,方才罢手,倏地定了定神,心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人生在世快意恩仇,活着也是有滋有味,酣畅淋漓。” 路西行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低声嗤笑,暗道:“唉,此时若有秦大侠相助该有多好,他懂些奇门遁甲之法,趁乱搜救酆都十九将的三魂,岂不妙哉。如今凭我一己之力,要救他们当真是千难万难。” 黑乎乎的角落里,路西行面对着尸体发呆,心头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九幽尊主乃谨小慎微之人,若无十成把握,他怎会以身犯险攻来冥界。况且兵马俑势如破竹,阴差也是奈何不得,看来这一战六合教更有胜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莫如假扮冯修青,混入六合教内部,若是六合教攻下酆都城,可以借用冯修青的身份察访十九将三魂的所在,其次,有了冯修青这张皮囊再去寻访明悉陀的下落,肯定是事半功倍,嘿嘿,这可是一桩一本万利的买卖,即便风险大了些,不过却也做得。” 想了须臾,路西行赶紧收神,打定主意后立刻剥下冯修青的面皮,紧紧的贴将在自己脸上,顺便脱掉其衣衫,换掉自己身上的行头,随后又血泊中打滚一番,弄得面无人色,好似浴血奋战过,再还剑入鞘别在腰间,循着秋阳的足迹一直跟到水陆道场。 只见道场中一派肃杀,尸体遍地,更有无数损毁的兵马俑横七竖八的躺在四面八方,黑白无常和酆都十九将动也不动的散落在一角,莽古兽王早已是遍体鳞伤,九幽尊主、鬼面头陀、姑布子卿三人也似受伤极重,奄奄一息的卧在地上,更有一位老者趴倒喘息,除此之外则剩两人大肆拼斗,正是朵兮婆和秋阳。 路西行静观其变,待到鬼帝命令朵兮婆杀死九幽尊主时才冲将出去,假意护主。当时心想:“冥界转危为安,六合教朝夕不保,这一刻是该挺身而出,还是坐视不理?嗯,不妨现身赌一赌,对冥界而言,冯修青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杀与不杀,倒也无碍大局,我先假装搭救九幽尊主,然后再见机行事,等时机成熟时转投冥界,如此一来,一样能查找十九将三魂。再者说,六合教如被冥界吞并,没准会起用我,并授予职务,到时候在六合教中找明悉陀,简直易如反掌。”基于此想,路西行大喝一声“休伤尊主”而出。 朵兮婆见是冯修青杀出,遂说之以利害,而后又怂恿姑布子卿杀死九幽尊主,随之推崇为九皇大帝。路西行见情况峰回路转,当下做足工夫,一味吹捧,直说得姑布子卿洋洋得意,心想:“六合教众受伤不轻,必然要在冥界修养几日,可是总也和朵兮婆这等老谋深算的人朝夕相对,难保哪日露出破绽,不如请命回教,先去搭救明悉陀。”姑布子卿果然中计,首肯路西行回教料理事务,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路西行在九霄宫内密室中找到了明悉陀,设法救他出去。 明悉陀眉笑颜开,见是故人来救,一下子提起了精神。路西行道:“鬼斧神刀先生,路西行相救来迟,让你受尽折磨,真心过意不去。我这就带你逃出六合教,波耶哲还在客栈等着呢。” 明悉陀听得波耶哲从天竺赶到洛阳寻他,心中登时升起一股暖意,含笑道:“好女儿,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忽然又道:“可……可六合教遍地是人,我们两个大活人怎生逃过他们的眼睛?” 路西行笑道:“适才我故意让狱卒召集教众,嘿嘿,这时候所有教众都在祭天场候命呢,我们只需绕过祭天场,即可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走。不过,出去时要经过九霄宫,我们马虎不得,待会儿我便押解着你,只要出得九霄宫,则无忧患。” 路西行经历大大小小的阴谋,如今的他自然也不是当初那个畏首畏尾,毫无心机的小子。当即也不延误,顺手又贴上冯修青的面皮,押解着明悉陀朝密室暗门走去。 第六十四章 魔高一丈 第六十四章魔高一丈 二人脚步娑婆,踏出暗门经甬道左转右拐,甬道石壁上每隔两丈即有油灯高悬,仿佛白昼。 明悉陀且行且想:“牢狱之灾消去,终于重获自由。我和波耶哲一别多月,不知道她是胖了些还是瘦了些?没有我的日子里,他能照顾好自己么?父女久别重逢,那场面会是涕泗横流大哭而特哭,还是哀而不伤,相拥互慰呢?” 路西行也在想:“天随人愿,今番顺利救出了明悉陀,不虚此行啦。”二人你想你的,我想我的,异样的心境,一样的心情,都是归心似箭,恨不得立时和波耶哲相会。 突然,不远处拐角石壁上映出一道狭长的黑影,形似剑刃,上下晃动着,路西行和明悉陀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各自了然,均想:“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当即一先一后继续前行,真也个步步惊心。便在二人折弯时,路西行蓦地胸口一疼,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事戳住,还没来得及辨认清楚,分秒间已有一柄长剑直挺挺从胸前游弋到喉结,持剑的却是笔舞墨歌石文长。 路西行凛然一颤,寻思:“这节骨眼儿万不能掉以轻心,露出什么马脚,不然可真要前功尽弃啦。”赔笑道:“大儒,笔舞墨歌罢了,怎地又耍剑弄刀起来,哈哈,惬意人生,闲情逸致呐。” 只见石文长岿然不动,眼色尖锐,似是在无形中施压,路西行忙转一话:“哈哈,难道文斗不成,大儒又想和冯某武斗一番。若是如此,当真求之不得。时下教务缠身,待冯某裁决番贼后,不妨交流交流拳脚工夫。” 石文长听得“番贼”二字利眼扫过明悉陀,但见得明悉陀默不作声,恰如一串烂肉,服服帖帖的提溜在路西行手下。 石文长冷冷的收回视角,又将目光停滞在路西行脸上,狞笑道:“老朽恭候多时,只等阁下出来。阁下自称冯某?哼!不见得吧,该称呼一声路某才对。” 路西行闻言差些方寸大乱,心道:“坏了,莫非糟老头偷听到我和明悉陀的谈话,知道我是个冒牌货。”倏地又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寻思:“此地和密室相隔十多丈,而且甬道拐弯抹角,犹如一道道屏障,不要说他年老听觉下降,便是耳聪眼明的小伙,距这老远,恐怕也听不真切。” 路西行如是想,心中登时冷静不少,说道:“大儒好生健忘,便在个把时辰之前我们才见过面的,在下冯修青,并非姓路。”石头文长猛地纵声呼啸,乍然道:“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休想用这雕虫小技,诓骗了我,路公子。” 石文长将“路公子”三字说的极重,大有恐吓之意。路西行尽力安定心神,笑呵呵的道:“大儒说哪里话,冯某七尺男儿,行不更名,做不改姓,如假包换。” 石文长道:“嘿嘿,是么?老朽却觉得不可置信。阁下演技虽然称不上高明,但也并不拙劣,可惜你自作聪明,在无形中暴露出了身份。” 此话一出,更似风声鹤唳,使得路西行自相惊扰,兀自猜想:“切莫听信他故弄玄虚,哼哼,想试探于我,门儿都没有。再怎样精深的试探,我若不接招,便即无用,我来个顾左右而言他,或者打死不认,看他能怎地!” 间隔霎那,又想:“石文长应该没有真凭实据,准是信口雌黄,如若他早已识破我的身份,为什么不当场揭穿?是了,定是诈人,我可不能上当。”说道:“大儒一口咬定冯某身份造假,证据安在?” 第六十五章 百密一疏 第六十五章百密一疏 石文长哂笑道:“诡辩纯属徒然,休要心存侥幸,妄图瞒天过海。嘿嘿,还记得闯文关的情景么,‘先生,初次未约而逢,幸甚,幸甚。’你却工工整整的补对成联,老朽以为是偶然,所以又刻意出得几联,征询阁下意见。哼,果然不出我之所料,阁下一一应答。” 路西行忖思半刻,绞尽脑汁也没有弄明白石文长的用意,心想:“老头子说话不着边际,让他拿出证据,却抖出对联说事,有甚干连么?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说道:“冯某消遣作乐时,也偶尔风骚一二,作联赏玩,习惯成自然而已。” 石文长倏然提高剑刃,硬生生在路西行面颊啪啪的拍打了几下,而后剑尖直指路西行面门,怪腔怪调的道:“嘿嘿,习惯成自然?阁下可知对联源起于五代后蜀主孟昶。你可别忘了,如今是东汉,完完全全在五代之前。尽管老朽和冯修青平昔无有瓜葛,可多少也曾道听途说过一些有关他的事情。冯修青乃是正儿八经的东汉生人,他怎生通晓对联之法,唯一的解释就是眼前这个冯修青是假的。” 路西行急道:“大儒所言令人好生糊涂,简直是无稽之谈。按大儒的说法,我通晓对联之法,岂不是能洞悉后事。大儒说什么五代后蜀主孟昶,难不成能未卜先知?哼,做人得有点自知之明才好,在下再怎样自命不凡,却是不敢夸口能预知未来,却不像某些人大言不惭。冯某敬重大儒乃学富五车的长者,但也不要因之倚老卖老,说话还请自重检点一些。冯某好端端的汉子,难道凭你几句话就变成假的了,荒谬!” 石文长道:“欲加狡辩,何患无辞。嘿嘿,看来阁下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了,你且瞧瞧自己的手掌再说。” 路西行凝神一看,猛然间找出症结,霎时脸色涨红,只听得石文长道:“素闻冯修青成名绝技乃一套“腐骨催命拳”,习拳几十载的人,骨节自必突出,而你的骨节平平,显然没多少根基。何况冯修青上了年岁,手掌自然有些粗老,可你的手却是光滑细腻,俨然一副青春之象,你自己掂量掂量,岂有不假之理。”路西行霎时冷汗涔涔而下,惶恐难安。 石文长又道:“老朽之所以知道东汉之后有五代,倒也并非能未卜先知。这中奥妙,相信你是再清楚也没有了。嘿嘿,其实老朽和阁下一样,都是躲过法轮从现代来到东汉。” 明悉陀干巴巴的听着,只觉得两人对话玄乎其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路西行寻思:“他能识破我是假的冯修青,倒也不足称道,可是我和他素未谋面,他又凭什么肯定冒充冯修青的就是我路西行呢?” 转而又想:“没必要刨根问底,趁着外援未至,赶紧结果了他,尽快脱身才是。”立时豪气万丈,喝道:“识破又能怎样,凭你这烂番薯,臭鸟蛋想拦住我,恐怕也是不能。”说着向后飘出丈许,避开石文长手中长剑,兀自拔出兵刃一如赤虬出笼,准备反击。 第六十六章 内讧 第六十六章内讧 甬道内杀气弥漫,生死关头狭路相逢,一场血雨腥风似乎又要在酝酿中爆发。只听得石文长却道:“老朽若要取你性命,早就一剑刺穿你的喉咙,何必大费唇舌,给你喘息之机,待你反戈?” 石文长忽而倒转剑柄,收起剑刃,续道:“路西行公子,老朽坦诚相对,你又何必遮遮掩掩的。” 路西行哼道:“大儒既然能断真假,我也不必遮遮掩掩,在下的确假冒冯修青,未知大儒怎地就认定假扮之人是路西行呢?” 石文长幽幽的道:“先前老朽怀疑阁下并非冯修青,至于是谁人冒充,到九霄宫有何贵干,确实不得而知。老朽甚为好奇,是以去而复返,刚入九霄宫即见史轶和一干狱卒匆匆外出,听夫人讲,冯先生奉命处决明悉陀,老朽方才断定假扮之人必为路公子。昔者教众在天竺绑架明悉陀时,探子报知路公子和明悉陀的女儿波耶哲一路追到了洛阳。嘿嘿,稍作联想,不难知道冒充冯修青以处决为由暗中搭救明悉陀的,除却路公子,更有何人。老朽仰慕公子久矣,祈盼结识,可惜六合教何公子积怨颇深,相互难以见容,故而老朽隐瞒夫人,谎称败在冯先生手下,心有不甘,再找冯先生赐教,所以独自守候于此。” 路西行猝然揪心,暗道:“原以为石文长会将假冒冯修青之事公诸于众,使我陷入龙潭虎穴,无法抽身离去。可他怎地却又不揭穿我呢?”又想:“哦哟,不妙,六合教探子既然发现了我和波耶哲的踪迹,我将波耶哲一个人留在客栈岂不是危机重重。”便在这时,石文长顺手掏出一串吊坠,淡淡道:“哦,对了,波耶哲姑娘正在舍下做客,两位不要挂念,老朽想来好客,决计慢待不了她的。” 明悉陀和路西行齐眼锁定石文长手中的吊坠,二人相顾骇然,均知这吊坠正是波耶哲之物,看来波耶哲的确落在石文长手里,明悉陀忧心女儿安危,怒道:“奸贼,你……你……快放了波耶哲,不然我跟你没完。” 石文长摇头道:“非也,非也,放与不放,并非取决于老朽,全在路公子一念之间。” 路西行疑道:“此话怎讲?” 石文长道:“你若帮我杀死文鸾的两个孩儿,老朽非但助两位逃出六合教,而且还会释放波耶哲。” 虽说路西行恨透了波耶哲,但上一代的恩怨又怎么能够牵连到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呢,心想:“难怪他没有暴露我的身份,原来是想让我替他杀人,莫非石文长和文鸾也有什么血海深仇,非要杀她子嗣不可。糟老头要杀自己杀便了,何必拖我下水,可见用心不良。”说道:“混账,姓路的恩怨分明,我和文鸾是有些过节,若要寻仇自当取下文鸾的项上人头,干孩子什么事,你这厮居心何在?” 石文长道:“这中缘由,乃老朽私事,不劳公子操心,你若不答应,别说不放波耶哲,便是你二人也休想活着出去。” 路西行哼道:“就凭你!” 石文长道:“杀鸡焉用牛刀,刀兵一起势必惊动教众,到时候你想带个累赘脱身,估计是不能吧。路公子不妨试想一下,你现在可是冯修青,即便杀死两个孩子,这罪名也落不到路西行的头上,日后文鸾要寻仇,也是找冯修青报复,最主要的是,杀死孩子,两位便可以安安全全的出去和波耶哲团聚。老朽也得偿所愿,两全其美,大家各取所需,有何不妥。唉,自从波耶哲来到舍下,每每见她以泪洗面,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太也凄惨啦。” 第六十七章 断香火 第六十七章断香火 石文长描述的绘声绘色,明悉陀听到女儿如此境况,又是怜惜又是心疼,心道:“明悉陀罪业深重,甘心领受百般折磨,愿所有苦厄都加诸己身。波耶哲心地纯良,天可怜见,保佑她平安一生。” 石文长见二人唯唯诺诺,兀自添油加醋,直说得波耶哲凄惨无双,明悉陀每听一句,心都如针扎一次,暗想:“如今女儿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总该竭尽全力搭救于她。可为了成全自己的骨肉亲情,却要使得他人家破人亡,着实欠妥。” 天下间为人父母者,哪个不疼爱子女,石文长越说越悲凉,明悉陀一个心好似油煎,忽转一想:“六合教草菅人命,杀他几个也算是替天行道,我若可怜别人的孩儿,谁来可怜我的孩儿。” 随即目光投向路西行,似乎在用眼色提醒路西行,六合教无一善类,两孩子长大也必祸害好人,不如早点斩草除根,免得将来涂炭生灵。路西行迟疑难决,又听得石文长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路公子不要左右摇摆啦。” 甬道中霎时一片死寂,路西行一时想着:“文鸾害我太苦,姑布子卿欺负太甚,如今我断了他们的香火,亦不算为过。”一时又想着:“孩子总归是无辜的,不能因为他们投胎在六合教,我便堂而皇之的杀害他们。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可也有言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孩子长大成人,是好是坏,现在还言之尚早。总也不能一锤定音,让他们非死不可。但若是不依了石文长,我和明悉陀极有可能死在这里,波耶哲怕是也难安生。” 路西行夹在两难当中,势成骑虎,心中决定不下,杀乎?不杀乎?石文长察知他的心思,唆使道:“倘若要文鸾杀死你而保得孩儿周全,老朽相信,她连眼都不眨一下。”接着又引经据典,鼓动道:“公子不可学宋襄公,仁慈不足为法,这世道近乎人吃人,弱肉强食,非是彼死就是此亡,万不可心存妇人之仁。路公子,无毒不丈夫。” 话音落下,甬道中又归于安静。直面生死,一念是生,一念是死,选择你死,即确定我亡,两者非此即彼。面对生死存亡,能有几人处之泰然? 石文长老奸巨猾,连连攻心,路西行也只好应下,心想:“明悉陀父女俩待我有恩,文鸾夫妇和我有仇。如今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该是大丈夫所为。文鸾和姑布子卿害我在先,现在以牙还牙,父债子还,母债也由子还,却也不违天理。”随后三人略作商议,石文长在前,路西行抓着明悉陀在后,接连转过几个弯角,相继步入宫中。 便在这时,一阵悠扬的歌声回荡开来,“天上星,亮晶晶,永灿烂,长安宁……”但见得宫殿内文鸾和三桓玄女正在哄逗躺在摇篮中的孩儿,五音女婢则侍立在旁。 第六十八章 爱恨参半 第六十八章爱恨参半 石文长笑嘻嘻的道:“夫人安好,姐姐们安好。” 文鸾笑称:“我听闻文人相轻,自古而然,您老却是和冯先生惺惺相惜,真可谓千古奇观啦。” 石文长道:“冯先生文武双全,非普通赳赳武夫可比拟。老朽对冯先生的文采着实仰慕,死皮赖脸地缠住他赐教一二。幸亏冯先生脾气柔和,待人谦恭,总是不厌其烦的听老朽唠叨,如此良朋益友,老朽怎敢相轻。” 文鸾听得石文长侃侃而谈,心道:“老书生官腔十足,真个虚情假意。”忽然石文长指向窗户呼道:“谁?”众人蓦地一惊,顺着石文长所指,朝窗户望去。 天市白姑道:“怎么啦?” 石文长道:“适才窗外有一道人影飘过,行踪诡异。”路西行也道:“不错,冯某也看见啦。” 便在这时,石文长给路西行一使眼色,路西行骤然拔剑出鞘,假装戒备。文鸾见冯修青持剑护卫,表情异常严肃,甚是搞怪,不由得格格娇笑,道:“冯先生,快快收起兵刃,别大惊小怪的,莫要吓着孩子。哪个有胆跑到九霄宫作乱,定是看差啦。”文鸾本欲说冯修青和石文长老眼昏花,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说将出来不甚得体,因此又吞了回去。 石文长道:“夫人不可轻率,万一有亡命之徒胆大包天,伤害到夫人和小主,那可就糟糕透顶啦。” 文鸾道:“好啦,好啦,我也知道你们忠心耿耿。”随后便派五音女婢外出查看,待得五音女婢离开,路西行瞅准时机,忽地抢过两步,嗖嗖嗖三指分别点中三桓玄女背部“风门穴”,三女登时僵住。文鸾尚未回过神,又见冯修青气势汹汹的拔剑冲来,立时花容失色,叫嚷道:“来人,快来人。”两孩子看到文鸾急得团团转,非但没有受到惊吓,反而傻呵呵的笑了。 路西行对文鸾的呼救声浑似不闻,一剑照旧刺出。摇篮中两孩儿越看越高兴,根本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自顾自的拍手嬉笑,眼见两孩子就要死在剑下,文鸾猛地俯身护住孩子,路西行心头一颤,看着文鸾的背影,顿时犹豫不已,这一剑只刺入文鸾身体半寸,终究再也刺将不下,骤然收回剑势,心中隐隐觉得:“原本恨她,恼她,也曾想过亲手杀死她,如今她分明就在自己剑下,取其性命,实在容易之极,可偏偏又下不去手。我这是怎么了,是感动于她舍生救子,不忍酿成悲剧,还是说对她有爱有恨,余情未了!” 正思量间,五音女婢闻声而来,司宫道:“姓冯的,活的不耐烦了么,你好大的狗胆,敢冒犯夫人。”司商又道:“狼心狗肺的家伙,尊主好心收容,你却恩将仇报。”两姝言辞毒辣,迎面痛批,随即司角、司徵、司羽三人又分别为三桓玄女解了穴道,顿时八人合围,将路西行团团困住。 第六十九章 龙潭虎穴 第六十九章龙潭虎穴 石文长双目神光炯炯,脸上犹似笼罩着一层寒霜,忽闻文鸾叫道:“石老,赶紧去祭天场通知教众。”言语甚急,确是刻不容缓。石文长心想:“招来诸多教众,路西行纵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来,他若被擒,我的谋略岂不败露。”想到此节,止不住打了个寒噤,说道:“夫人,老朽遭冯贼暗算,穴位被封,寸步难行。” 路西行大是狐疑,俄而又幡然了悟:“适才我并未点他穴道,啊,是了,石文长是在借故拖延时间,好让我腾出手来专心迎敌,如若不然,我失手被擒,他石文长也脱不了干系,如今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唯有同舟共济。” 其时文鸾和三桓玄女心思尽在孩儿身上,倒对石文长全没在意,此刻石文长说自己被点穴,却也相信了八九成。明悉陀见路西行身陷重围,心儿揪成一团,怔怔地观望局面。 只见五音女婢各持短剑,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这五人自小一起长大,日久年深的磨合早就使得她们心意相通,临阵时无须言语,更不必手势支配,只消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各自心思。 天下间懂得左右互博,两手打出不同功夫的武士毕竟是凤毛麟角,不可多得。常人双手打拳,总也是出自同一路数,破解之法自然也是较为单一。可五音女婢相互融通,好比一人生有五双手臂,每双手都能打出一套风格迥异的武功,以此克敌,常有神效。 路西行屏气凝神,剑横当胸,唯见五女进则风姿绰约,退则身法美妙,一剑一指,极尽优雅,变招换式间,绝不似杀人伎俩,更像是轻罗衣袖,翩翩舞剑,让人遐想非非,与其说是杀场对敌,不如说是杀场起舞。 路西行两目发直,自也禁不住蛊惑:“仙子舞剑,也不外如是吧。五位女子,玉骨冰肌,丽质天成,一招一式,比之典故六式飘逸千倍万倍。眼下若非立场有别,怎生忍心和五位佳人为难,大家罢了干戈,相互做个朋友,言笑晏晏,把酒言欢,那该多好。” 空气中飘荡着胭脂味,胭脂味中又夹着几分腾腾杀气,陡见五柄明晃晃的短剑迭接而至,说时迟那时快,顷刻间逼进咫尺之内。路西行没得提防,周身门户大开,五剑乘虚而入,直取他身上诸穴,意在致其死命。 这阵势当真非同小可,路西行侧身想从某个方位闪避,只见八方被堵,兵器横冲,可说是下地都也无门。如此情形之下,即使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时间一长,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倘若稍有不慎,铁定中剑。 战况千钧一发,大难便在眉睫,真个龙潭虎穴。路西行突兀间身形拔起,在空中急速盘旋,直冲屋顶,五音女婢短剑相错刺空,随即接连掷出短剑,恰似飞镖一般,射向路西行。一连串动作衔接得当,让人目不暇接,丝毫不给对方机会。 剑刃在风中哨响,路西行攀住房梁,忽地双脚朝上一蹬,足跟正好踏到屋顶,在椽子上一借力,直溜溜的一个倒栽葱,手握石剑,急速搅动,其形如锥,乍听得铛铛几声,五剑几乎同时被隔开,动作之快,委实迅捷无伦。 第七十章 顿悟剑道 第七十章顿悟剑道 又在这时,三桓玄女各自拿过云纹铜戈,出招奇幻莫测,陆续抢攻。路西行盘算着:“糟糕,头杵下,脚在上,空中无法借力扭转,只要身子再沉尺余,立时脑门被刺,我命随之休矣。” 这当儿真是惊险万分,当即不假思索,剑尖直点云纹铜戈顶端,嗒的一声轻响,借力一溜烟儿退将开去。 三桓玄女连攻不辍,三杆铜戈耍的稳迅兼备,矫夭灵活,突然紫微血姑叱咤而来,铜戈缠腰一周,戈尖正好点向路西行小腹,这招只要打实,怕是就连路西行的肠子也得勾将出来。路西行脚下闪的奇快,紫微血姑跟上一寸,他便倒退一尺,如此若即若离,招招打虚。 “看戈!”太微青姑大号一声,手握戈尾,次次猛扎。每每扎戈出去,都具风雨飘摇之势,路西行咋舌不已:“女子所使功夫大抵都是绵密有余,凌厉不足,不如男子那般凶猛威悍,可眼下这几名娇弱女子,打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丝毫不逊于男子!” 忽地,天市白姑举戈重重当空打落,正对路西行头颅,招意贯联,大有石破天惊之威。三戈渐次近身,路西行乒乒乓乓的一顿格挡,显是大为吃力,真是手到用时方恨少。只想:“我这般冒冒失失,剑招杂乱无章,迟早落败。此刻我剑法尚未练到家,不然,莫说三戈,便是三十戈刺来也只道是平常,必将它一齐削断。” 蓦然转念:“啊,是了,太易剑诀有云,无极之极,莽弥非垠,东南西北,其极无方,无中无旁。以前读来不知所云,原来其中大有关窍,真乃妙不可言。” 路西行一声清啸,猛然悟出一点精奥,寻思:“阳分太阳、少阴,阴分少阳、太阴,是为四象。太阳为乾兑,少阴为离震,少阳为巽坎,太阴为艮坤。乾南、坤北、离东、坎西、震东北、兑东南、巽西南、艮西北。我奔走于六十四卦方位,来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然后施展素娥剑法,虚虚实实,让她们看不出门道。” 一想至此,剑走轻灵,出手更是如鬼如魅,剑招空灵且怪异,当真是翰逸神飞,登时四面八方全是他的影踪,时而疾走蒙、需,时而俯冲师、比,时而现身谦、豫……虚影万万千千,直教八姝眼花缭乱,难辨真身。 一时间,八姝转安为危,尽数被路西行的虚影围将起来。这影踪似虚还实,八姝以为是障眼法,乱诸情志,万没料到个个影踪都能独当一面。三桓玄女以兵刃互斫,力图打开一道缺口,只听得嗡的一声,铜戈无论攻打何方总有一股劲力阻隔,直震的虎口酸疼,铜戈几欲脱手而出。五音女婢见此怪状,不由得呆呆发怔。 路西行所耍的正是一招“天雷无妄“,系出大加改良的素娥剑法,这路剑法以太易剑法为根基,在此基础之上拓展创新,虽然号称六十四式,但每一式各有六招变化,再加上“乾坤”两式分别又多出“用九”和“用六”两招,一经推衍,变化繁复之极,共计三百八十六招,换作武功平庸之辈,基本上无所措手,若是剑法使到极限时,对手甚至连对方的身影也瞧不清楚,只看得头晕眼花,胸口烦恶,只欲作呕。 第七十一章 迷魂曲 第七十一章迷魂曲 路西行见得八姝不敌,心中大慰,暗道:“鸿崖真人曾说我所修炼的武功是遇强则更强,果是不虚。若不是八女齐攻,我也不会切实领悟到剑法神髓。正如昔日无极宗府校场会武一般,情况很是相若,均在危急关头,催生潜能,悟出一星半点,受用克敌。” 一盏茶时分,一顿旋风般快打,高下似是便要有个分晓。明悉陀喜上眉梢,合十说了五六个“谢天谢地”,方才干休。石文长心中也是荡起喜悦,只是担心喜形于色恐遭疑窦,是以不便表露出来,神色依旧木然,无甚变动。 石文长冷静分析局势,忽而一念袭来:“九霄宫中大打出手,早晚惊动教众,万一史轶携众赶到,那可也插翅难飞啦。”朗声道:“冯老头,你别高兴的过早,等会儿史先生未见你赴往祭天场,势必差人前来催促,那时你伤害夫人,暗杀小主之事决然毕露,等死吧。” 路西行一字一句听得再清楚不过,石文长此话正是提醒自己快刀斩乱麻,尽快收拾八姝,否则后援纷至沓来,情况自也不太乐观。石文一句“伤害夫人,暗杀小主”也是在点拨路西行勿忘目的,寻机杀死摇篮中的两孩儿。路西行电转心念,想着在九霄宫多留一刻即有一刻的危险,当即不再留手,全力出击。一剑挑起地上散落的短剑,射向孩儿。 文鸾惊悸万状,慌忙作翼状护住两孩儿,短剑正如钢锥,发疯也似的射来,紫微血姑见势不妙,迅速掷出铜戈,叮的一声,短剑撞成两截,铜戈却在对面墙壁反弹,逆向飞回血姑手中。 文鸾惊吓过度,登时叫唤不止,三桓玄女赶忙围将过去,紫微血姑和太微青姑各自守护一个孩儿,天市白姑则力保文鸾。两孩儿对境况之险一无所知,倒是觉得好玩的紧,一会儿嘻嘻,一会儿哈哈,不亦乐乎。乍听得文鸾厉声道:“杀无赦!” 五音女婢得令各自取出乐器,司宫弄箫,司商抚琴,司角鼓瑟,司徵击缶,司羽在中央亦步亦趋,翩如惊鸦,宛若游蛇,舞技仙然。霍地一股气波慢慢膨胀,将五音女婢含裹其中。 石文长乍看乍闻之下,不免心慌慌,乐音听之悦耳,嘈杂闻之心烦,魅音则摄人心魄,五音女婢正是要以“迷魂曲”惑及对手,忽道:“冯老头,五音姐姐以看家本领‘迷魂曲’降你,迷魂曲激荡出黄钟大吕音波威力惊世绝俗,若你闯入音波之内,定教你在无知无觉中死去。” 话语虽快,却也太迟。石文长说“迷魂曲降你”时,路西行早早仗剑冲去,待到石文长说“若你闯入音波之内”时,路西行已然和司羽相距不过三四尺,早进音波范围。 唯闻音律诡异,但见舞蹈魅惑,如此乐舞结合,频频摄人心神,总是勾出路西行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伤痛,顿时思如泉涌,脑海中满满都是林素娥。 一霎时间,路西行双目失神,右手一松懈,当啷一声,素娥剑和地板撞出几粒火星,反弹了几下便即无声无息地被丢弃在地上。音乐丝丝入耳,路西行飘飘然如登仙境,眼前世界大变特变,唯余一片茫茫,烟霭流溢,待他理清视线后,只见不远处一个少女轻柔的向他招手,定睛一看,正是林素娥。那俊俏的脸上,远山如黛,双瞳剪水,朱唇也,皓齿也,一笑百媚生焉。 林素娥柔美不减,含情脉脉的道:“路郎,过来,我们远走高飞,寻一处安乐净土,我们永结同心,一起生儿育女。” 路西行痴痴的看着,泪花点点,一颗颗从面颊滑落,柔声道:“林姐姐,我一生的愿望便是和你双宿双飞,我们远离尘嚣,做一对快活胜似神仙的恩爱眷侣,从此浪迹天涯。”林素娥垂下头来,娇柔无限,张开怀抱朝路西行奔将而来。 第七十二章 巨人 第七十二章巨人 陡闻明悉陀雷霆般吆喝:“路公子,快清醒清醒!”一声若洪钟响动,路西行蓦地惊扰醒转,只见奔将而来的并非推襟送抱的林素娥,却是司羽正握着一柄短剑向他心口刺来,原来一切都是幻觉。可惜剑快如电,再行闪避已然太迟。 明悉陀和石文长都以为路西行必死无疑,明悉陀在想:“路公子重情重义,若非冒险前来救我,也不至于年轻早亡,明悉陀对他不起,只有来世相报大恩啦。” 石文长却寻思:“路西行办事毫不果决,若是不曾优柔寡断,早些刺死文鸾和两孩儿,或许此时此刻已逃出六合教,也不用死在女人手中,哼,真是咎由自取。” 司羽运足劲道,凝力于剑尖,猛刺了下去,但听得啪啪数声,短剑居然断成几截,明悉陀和石文长见状眼神中重生光芒,司羽则是错愕难当,她如何也料想不到路西行身穿金缕玉衣,早就刀枪不入。五音女婢兀自猜想,莫不是这厮练就了什么护体神功,血肉之躯已经变成铜片铁骨? 路西行脚尖挑起素娥剑,右手一抓,正握住剑柄,随即顺势横削,这一剑下去,必定将司羽拦腰斩成两段。便在这时,瑟缶声大作,琴啸音齐鸣,靡靡之乐再次灌输到路西行耳内,刹那间,路西行又是时恍时惚,情丝游走,眼前出现无数婀娜身姿,明悉陀叫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路西行随声即醒,强自凝神,寻思:“一念不生,心境澄然。任凭她美若西施也罢,丑胜无盐也罢,我皆视若无睹。”一剑照旧削出,待到剑刃和司羽相隔不到三寸时,猛然间飞来许多物事,件件打在素娥剑上,直震得他手掌发麻,司羽忙使轻功,向后飘开,方才免了一剑之厄。 路西行仓皇起身,扭头一看,飞来之物却是洞箫、琴具、古瑟、瓦缶,想必定是其余四名女婢救人心切,随手砸出手边之物,以此挽救司羽。 混乱之中三桓玄女携文鸾和两位小主奔出宫外,其余四婢届时随之抢出,司羽刚刚避开剑刃,也跟着会合。明悉陀啊哟一声,急道:“快些拦住她们,万一招来大批教众,奈何?” 路西行正有此虑,当下疾步追出九霄宫,一连转巷走道,穷追不已,怎奈六合教阡陌纵横,东路通西街,南沟连北渠,便如罗网交织。文鸾一行数人自然熟悉路途,穿梭其中只当家常便饭,可对路西行来说却是觉得身入迷宫,难分方向。 过得些许时分,五音女婢窜入地道,即时淹没。路西行也奋不顾身尾随而去,只想:“对方既要照顾受伤的文鸾,又要保护两个不更世事的孩子,有此累赘,自然碍手碍脚,我若竭力一搏,抢过小孩,一方面可以当作护身符,助我和明悉陀安然脱身,另一方面也能用以交换出波耶哲。”心想至此,任它是刀山火海,也必闯上一闯。 原以为穿过地道会进入什么地下宫室,没预想却又拐到地表,极目四方,却是一处露天广场。此间规模恢弘,少说也得百里见方,四周围墙高耸入云,一望无崖际,瞪眼细观之下才察觉围墙并不是夯土砌成,地板也非青砖,竟然都是青铜铸就。铜墙上刻满纹饰,古意斑驳。 便在此时,司宫、司商、司角在广场中并排而列,三人沉肩坠肘,司徵跳跃起来,左足踏往司宫右肩,右足踩在司商左肩,司羽也依法而行,左足站到司商右肩,右足立于司角左肩。登时五婢分布井然有序,极有上下其攻的兆头。 路西行摆弄个降魔踢斗的架势,想着瞅个空挡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五婢一击而散。寻思:“这组合牵一发而动全身,关键在下面三人,如果下盘不稳,其阵自败。”一念于斯,准备直攻司宫、司商、司角的腿部。 前念尚存,猛地一个晴天霹雳,一束极光横空劈下,灌注于五婢周身,只见五婢逐渐融为一体,眼大如斗,鼻梁似山丘,张嘴一如无底深渊,教人望而却步。再行一看,胳膊粗胜大柱,巴掌数丈见方,真可只手遮天,两腿更如擎天古木,粗壮敦实,俨然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相比之下,登有蚍蜉撼树之感。 第七十三章 剑魂 第七十三章剑魂 广场之中,宽广浩瀚,巨人挺拔而立,在蓝天白云下更显庄严肃穆。她低头俯视一切,目光如炬,何等傲岸,陡然间迎天压来一只大掌,掌中夹风带雨,威势强极。路西行举头瞭望,又是惊惶,又是敬畏,心想:“这一掌的力道劈将下来,我的天灵盖被打成粉碎不说,便是把我碾压成肉饼也绝非难事。” 大掌瞬间落下,路西行虽则身手敏捷,躲的风驰电掣,刚刚错开了掌面范围,但大掌抨击而生的劲风扑面而来,直将他冲开四五丈,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大掌徐徐抬起,撞击之声仍嗡嗡不绝,路西行啧啧纳罕,庆幸自己躲将开来,否则势必粉身碎骨,尸首无存。 巨人一掌不中,再接一掌,只是这次掌势急转,并不垂直打压,而是拂地横扫,路西行狠命奔逃,手掌在后紧跟不舍,宛如一堵肉墙。过不多时,路西行忽觉脚下毫无着力点,一脚蹬去,轻飘无实,正感奇怪间,一根粗大的柱子贴身挡在胸前,浑身随之慢慢紧缩,逼得自己呼吸不畅。 路西行大惊之余游目四顾,不禁倏然察觉,原来身子已然攥住巨人手中,而横在胸前的大柱正是巨人的食指。巨人手掌越抬越高,越捏越紧,似乎要将路西行捏得半死不活时,再在从高空摔死。手段之毒,心肠之歹,莫不让人寒战。 过不多时,路西行只觉胸闷难当,气血凝滞,脸带脖颈一并逼涨的殷红如血,一时间天旋地转,心知死亡骤然降临,他微微挣开布满血丝的双目,朝天空看了最后一眼,随即慢慢闭拢,吃力的道:“林姐姐,我这就与你相会!” 正值路西行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之际,素娥剑突然自行挣开他手,翻飞当空,嗖的一声,在巨人手掌虎口处一刺,巨人猛然被袭,手掌登松,路西行也因而在手掌中滑落,凌空摔下。路西行径自坠落,越发疾快,风势逆来,经得这么一吹,头脑倒是清醒了许多,隐隐作想:“这么摔将下去,非摔得屁股开花不可。” 路西行默默喊苦,可不怎地,离地两丈多时,脚下陡生一股向上的脱力,使得自己漂浮空中。路西行朝脚下望去,正是素娥剑垫在脚底。路西行欣喜不已,咳咳道:“林……姐姐,是……你……你显灵了么?林……姐……姐……”素娥剑上下抖动了一下,好像在作出回应。 巨人手掌受伤,随即踢出腿来,威猛异常,可惜不够灵便,路西行脚踩素娥剑在空中穿梭而行,心想:“正面交锋总归是弊大于利,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嘿嘿,有了。” 少顷,路西行御剑如一阵青烟,巧妙的绕在巨人背后,牢牢抓住其衣衫,先是一顿拳头招呼,只听得砰砰作响,巨人背手拍打,路西行眼疾手快,矫健一闪,轻易就避了拍来之掌,如此一来,巨人重手往往打在自己身上。一来二去,巨人楞是将自己打得口喷鲜血。 路西行兀地脚蹬巨人鸾带之上,大喝一声:“素娥剑,起!”只见素娥剑随叫随到,飞至路西行手边,巨人不知所为何事,又背手拍来,待到巨人手背和背部相贴之际,路西行抄剑刺出,楞将其手背和躯干钉在一起,登时血如决堤之水,奔涌而出,巨人因之分崩离析,泄气而为五音女婢,一一跌倒,复归渺小。 第七十四章 司母戊鼎 第七十四章司母戊鼎 九月天,秋高气爽,西风和煦,阳光洒在五音女婢脸庞上,个个显得苍白憔悴,想是受伤不轻。路西行四下顾盼,到处不见三桓玄女和文鸾的身影,兀自啊哟一下叫出声来,低声道:“糟啦,糟啦,她们定是前去搬找救兵!” 正自筹谋,骤见广场上空遮天蔽日,风起云涌。苍穹深处兀地落下庞然大物,其粗其壮,其修其长,堪比擎天支柱,不知是什么东西。殊不料仅回眸一瞬就已愕然,这擎天双柱并非他物,却是一双臂膀。便是拿五音女婢合成的巨人与之相较,也显得渺小不堪。 这一幕太是出乎常理,路西行滞重万分,心想:“世间怎生有如斯怪事,一双手臂竟能巍峨至此!”定神忖思片刻后,实在没法合理的解释眼前所见,只道是天神降临,或者妖魔肆掠。 只见那双臂膀伸到五音女婢身畔,将其逐个放在掌心拿走,随后又是一张巨型大脸出现在广场上空,占据了大半边天。巨大的脸庞轻微的一呼一吸都让人觉来像是飓风卷席,路西行抬头看去,一时呆然,他和这张脸渊源颇深,便是化为灰烬怕也难以忘怀,正是文鸾。 物象投射在她眼中,乍将一看,犹似照镜子一般,路西行握紧剑柄,心中早已乱作一团,心想:“怎生一张脸却能铺天盖地,大到这种地步!” 但听得文鸾恶狠狠的道:“冯老贼,我与你一无仇,二无怨,平素对你也是敬重有加,今日怎地行凶?”空中声若雷震,比之狮子吼的功夫还厉害十倍。 路西行听文鸾仍称呼自己为冯老贼,料知还未识破他的真正身份,说道:“妖妇,你丧尽天良,人人得而诛之。冯某堂堂血性男儿,遭九幽老贼蒙骗,以致和六合教同流,今痛改前非,自应为武林稍进绵力,作个表率诛杀你这蛇蝎妖妇。” 文鸾道:“哼哼,痛改前非?怕是狗改不了吃屎才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怎么,想学人当刺客,你既非专诸、要离;也不是豫让、荆轲,还是省省吧。” 路西行道:“冯某杀身成仁,天下群雄戮力同心,只消振臂一呼,决然云集响应,踏平邪教,易如反掌。” 文鸾笑道:“冯老贼,过了今日就没明天,还敢自吹自擂。你好生糊涂,身陷‘司母戊鼎’却茫无知晓,怎么!一趟酆都之行,把你给变傻啦。” 路西行闻听“司母戊鼎”四字,总也有种莫名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早年从事盗墓行当,对各类古玩颇有见识,知道司母戊鼎正是司母戊大方鼎,乃是商王祖庚或祖甲为祭祀母亲戊而作的祭器。陌生的是,曾几何时,似乎见过司母戊鼎,却又记不起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正回想间,又闻文鸾说道:“你打伤我,本想用一根手指压死你,算是个痛快死法,可你这老杂毛险些害了我孩儿性命,哼,让你痛快死去岂不是便宜了。”听着文鸾的愤愤之词,路西行突然想起,当初冯修青从炼狱自己出来同文鸾会面时,曾在文鸾所住之处看到一口司母戊鼎。 便在这时,天空中响起一个细柔的声音:“夫人,这司母戊鼎真是件好宝贝,凡钻进去的人居然会变的那么小。”路西行浑身一颤,这才明白自己误入司母戊鼎,不是文鸾变成了巨人,而是自己缩小了。 第七十五章 鼎食 第七十五章鼎食 文鸾妖声道:“冯先生博学多闻,该知道鼎乃烹煮食物的器具吧。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年头看门狗都比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忠心百倍。有些忘恩负义的奴才,前一刻还在巧言令色的讨好主人,说什么披肝沥胆,忠贞不渝;后一刻却又包藏祸心,暗中谋害上司,惹得神灵共愤,让人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挫其骨,扬其灰,才可解气。本教不幸,出了你这等贼子,今天我便用司母戊鼎将你煮熟,然后大卸八块,赏给忠心耿耿的看门狗解解馋,啃一啃你的老骨头。顺便也让生有二心的教众瞧瞧,以下犯上是怎个后果!” 路西行骤然大骇,背心冷汗汩汩而出,自忖:“真个最毒妇人心,这妖妇心肠歹毒如斯,竟然想把我活活煮熟,然后喂狗吃,哼!亏她能想的出来,真后悔没能将她一剑刺死!”当即咒骂道:“呸!你这贱人,凭一口破鼎也想困住冯爷,趁早死了这条心,待会儿冯爷出来,定要砍下你的人头做夜壶。”说着便提足朝入口处奔去,意图原路折回。正在这时哐当一声,入口处机括翻动,一块平整的青铜堵死了口径,路西行被困鼎中,恰似瓮中之鳖。 文鸾俯视鼎中,见他狼狈模样实在忍俊不禁,笑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劝你还是口中多积点德。嘿嘿,冯老头子,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是不是很绝望,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路西行不甘认命,绰剑猛砍一通,没想到以金刚石剑之坚,砍到青铜块上居然不能动摇其分毫。真是祸不单行,空中又是红雨瓢泼,而且雨势有增无减,如洪水泛滥,当空倾泻而下,直似落于九天之上,气势强劲。啪的一声,硬将路西行拍在鼎底。 水流奔涌湍急,全部聚在鼎底,水位逐渐上升,从路西行足踝涨到膝部,再由膝部淹至脖颈,不一会儿,又没过头顶。路西行水性不佳,直在鼎中狗爬式游来荡去,寻思:“没的淹死在鼎中,不如御剑朝鼎外冲飞,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路西行心急火燎的御剑飞起,哪知道又是一股水柱冲来,再次将他冲入水中。咕嘟咕嘟的呛喝了几口水,差点没淹死过去。这时候鼎外传来一个声音,说道:“夫人,已经向鼎内倒进去了五桶水,柴火也已经准备妥当,是否需要再加些作料?” 文鸾道:“不必啦,煮熟了就成,免得狗吃了坏肚子。”一句话从文鸾口中平平淡淡的说将出来,可在路西行听来实在恶毒之极。鼎下燃着熊熊烈火,偶尔还能听到柴薪噼噼啪啪作响。突然随着一声响动,鼎中顿时变得乌漆墨黑,没有了一丝光线,路西行正好奇见,只听得鼎外一个声音道:“盖上鼎盖,熟的快些!” 第七十六章 四面楚歌 第七十六章四面楚歌 文鸾道:“史伯伯办事真是周到。”只见史轶把弄了几下鼎盖,将司母戊鼎盖的严严实实,转而朝文鸾一揖到地,苦着脸道:“夫人洪福齐天,幸亏避过大难,否则史轶必当惭愧而死。小老儿眼拙,未能及时洞悉冯修青之阴谋,致使冯贼犯上作乱,惊扰小主,请夫人从重责罚。” 文鸾一笑置之,温婉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史伯伯一时不察,自也情有可原。冯贼工于心计,我不也一样被蒙在鼓里,还中他一剑。多亏侍女们冒死相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如今更得史伯伯灵药相治,总算是没什么大碍,天不亡我也。” 九霄宫中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场面,历历可数,文鸾不时想起仍是心有余悸。她和三桓玄女等抢出九霄宫后,为防冤家路窄,狭路逢敌,所以和五音女婢分道而行。 文鸾为人虽则刻薄,但对身边的侍女倒也关怀备至,五音女婢深蒙恩宠,向来对文鸾忠心不二,值此主人危难之际,五音女婢怎会弃之不顾,因之故意露出踪迹将路西行引入司母戊鼎,好让大小主人和三桓玄女顺利脱险。 文鸾和三桓玄女带上两个孩儿直奔祭天场,将事情经过告知史轶,于是率教众守在鼎旁,从外接应五音女婢。其时鼎中双方对垒,实在不遑多让,直至五音女婢合身之后,威力剧增,孰高孰下,强弱立判。 本以为五婢合身打败对手应该小菜一碟,不料竟也败北,文鸾这才将五婢从鼎中拿出,派人送去调养。随后又吩咐紫微血姑和太微青姑带两孩子进屋,另遣一波教徒赶去九霄宫捉拿明悉陀。他则在天市白姑的陪同下主持局面,命史轶向鼎中灌入五桶水,搬来柴火,煮熟叛逆。 水开始渐渐升温,白腾腾的雾气充斥膨胀,整个司母戊鼎像是一件巨大的蒸笼,身处其中,委实闷热难当。路西行在鼎中上跳下窜,没个安分,若他乖乖浸在水中,则会烫出大片水泡,若他御剑在鼎中蜿蜒飞行,难免被炙热的蒸气灼伤,真是无地落脚。 鼎内温度急剧攀升,仿佛投身熔炉一般,一具肉身简直快要被气焰吞噬。路西行眼珠子轱辘一转,计上心来,兀地御剑飞至鼎盖下方,哀声道:“哎唷,烫死我啦!啊呀!”如此连叫几声,而后悄悄住口,但听得文鸾道:“想必是烫的体无完肤啦,来呀,揭开鼎盖,大伙儿瞧瞧冯贼凄惨兮兮的熊样!”喳喳几声,鼎盖刚被挪出一道缺口,路西行嗖的一下冲飞而出,终于摆脱了司母戊鼎的魔咒,复归正常体态。鼎帮众人突见有人飞出,顿时噪乱。 路西行憋足了一肚子气,兀自冲进人群,杀的血肉横飞,六合教中顿时伏尸百具,可前仆后继的人数似乎照旧源源不断,路西行边打边想:“擒贼先擒王,一味和小喽啰厮杀,便是杀上十天半月也不见得能杀之殆尽。”忽地心生计略,仗剑冲开一条血路,直捉文鸾。 天市白姑亮戈当前,拼死护主,可惜忠勇可嘉,武艺欠佳,还没有拆对几招,已然落荒,路西行一鼓作气,哧哧连刺多剑,打发掉了天市白姑。 未及文鸾仓皇而逃,路西行刷的一下,探手抓去,眼看文鸾被擒无疑,突然冲出一排壮汉,将其挡了个正着,却是酆都十九将。路西行回头一看,更有姑布子卿、莽古兽王、鬼面头陀、朵兮婆、兵马俑等一众人数尽皆来到。 第七十七章 生死未卜 第七十七章生死未卜 那日路西行扮成冯修青离开酆都后,鬼帝派遣黑白无常展开勾魂,将死在冥界的鬼魂全部收集起来练成阴兵,以扩充冥界兵源。黑白无常办事倒也勤快,一番忙碌下来总算是卓有成效。可清点时却发现鬼魂中并没有找到九幽尊主,反而多出了冯修青。 一时间众说纷纭,猜想多多,可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连冯修青的鬼魂也是含含糊糊,只道:“我被定住以后,有人过来将我扛到角落里,我误以为那人是教中小厮,好意救我,岂料他竟然突下狠手,将我杀害。” 朵兮婆道:“找不到九幽尊主的鬼魂,却多出冯修青的鬼魂,还冒出一个活生生的冯修青,难道……难道九幽尊主使了个金蝉脱壳之法,他根本没有死,假扮冯修青的是他?” 六合教众一听都是心惊肉跳,都道:“这怎么可能,众目睽睽之下,他如何能金蝉脱壳?”心中却均想:“万一被她一语言中,那可就糟透啦。姑布子卿弑主而被封九皇大帝,大伙儿明哲保身,纷纷背弃九幽尊主,使得他众叛亲离,这档子窝囊气,不要说是高高在上的一教之主,便是卑贱之人也绝难忍受。倘若假扮冯修青的真是九幽尊主,他定是回教召集大军,伺机报复,到那时当真会死无葬身之地。” 姑布子卿难掩心虚,寻思:“分明亲手将其击毙,死讯确凿,怎地无端端节外生枝,若他存活于世,我便是第一个遭殃之人。”心念至此,一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儿,心说:“一不做二不休,管他玩了什么猫腻,他活着总归是莫大威胁,何妨再杀他一次,永绝后患。我有鬼帝为后盾,只要说服教众,何愁拔不掉这根眼中钉。” 姑布子卿打定主意后声泪俱下,嗫嚅道:“承蒙众家兄弟不弃,公推我为九皇大帝,姑布子卿着实感激涕零。奈何世事无常,旦夕祸福,如今九幽尊主生死未卜,倘若假扮冯修者真是他,后果不言而喻,九幽尊主必然会因诸位拥戴于我之故,妄加罪名,进而残杀。” 教众脸如死灰,姑布子卿见句句戳中其软肋,又道:“大丈夫行事,但求对得起天地良心,此事皆因我起,怎能连累众家兄弟,天大的罪责由姑布子卿一力担当。” 一番惺惺作态,倒是博得教众同情,性子急躁的立时显现万丈豪情,激愤莫状,沸沸扬扬的道:“大帝豪气干人,置生死于度外,以全情义。咱们也不是缩头乌龟,只要众志成城,区区九幽尊主,何足道哉!”教众莫不称是,同声高呼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姑布子卿极度谦恭的抱拳一揖,煽情道:“兄弟们拳拳盛情,姑布子卿不敢辜负。某愿与诸君齐心协力,共讨九幽老贼!” 其时鬼帝也担心九幽尊主东山再起,对冥界构成威胁,有心假手他人将其除掉,念及六合教众多数受伤,是以做个顺水人情,赐予疗伤神药,又让朵兮婆前往辅助。莽古兽王欲讨回白泽山密卷,故而带上酆都十九将随姑布子卿一道赶回六合教,逮捕假冒的冯修青。 众人一入教中,便看到冯修青在教中大开杀戒,莽古兽王因碍于鬼帝面子而不能再向姑布子卿和朵兮婆寻仇,此刻见到冯修青认定是九幽尊主假扮,所以派出酆都十九将上前擒杀,以泄其愤。 第七十八章 怨憎会 第七十八章怨憎会 朵兮婆见冯修青负背受敌,当即电光火石般飞身掠过,直将其面皮撕下,却发现假扮冯修青的根本不是九幽尊主,她和假扮之人尽管五年未见,可宿敌不期而遇,又岂会认不出面前男子正乃路西行,怨憎会,实在是平生一大苦事。 忆往昔,朵兮婆投身白泽山以后,总也寝食难安,生怕太岁蕴含奇效助得路西行登仙,继而与她晦气,是以每隔一段时间便回小寨天坑查访。一连三年多,天坑还是别时模样,一切如旧。朵兮婆这才了却其忧,不复再来,寻思着路西行困在墓室中,应该不会捅出什么漏子,任他自生自灭。 真是世事难料,哪里知道就在第四年的时候,墓室口被巴蛇撞开,路西行也由此逃出了墓室,可朵兮婆对此却是一无所知,诧异道:“你不是……”这后面“困在天坑墓室么?”七字还没脱口,便被另一个声音压了下去:“不是九幽尊主,这厮我认得。”说话之人正是姑布子卿。 姑布子卿乍见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暗道:“居然是他!这家伙武功被废,怎生还有如此身手!”不及往下细推,心中顿然一凉,转而又想:“既然冒充冯修青的不是九幽尊主,那九幽尊主又在哪儿呢?”打从酆都回来的人全都陷入苦思,感觉九幽尊主无处在却又处处在,身边每一寸空气都浸满了诡秘,好像九幽尊主化成无形,正在某个角落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文鸾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心中也是一惊,在想:“原来是他,怪不得要谋杀我,过去我那么对他,这次肯定是寻仇来的。”忖度之际见丈夫率师回归,登时安心下来。 史轶等见强援已至,一下子底气足了,可心中也都不免犯嘀咕,回师当中并未看到九幽尊主,反而出现莽古兽王和酆都十九将的身影。正自估量,但听得鬼面头陀朗声道:“凡我教众听着,九幽尊主于酆都亡故,原骁骑将军姑布子卿继任,宝号九皇大帝。六合教与白泽山重归于好,尽归酆都鬼帝旗下。自此而后恩怨尽消,有敢对兽王不敬者,严惩不贷。今外贼流入,坏我纲纪,誓必除之。” “什么,师父死啦?”文鸾闻此噩耗,直似五雷轰顶,眼泪立时夺眶而出,她知道,不管九幽尊主如何心肠泼辣,如何杀人不眨眼,可对自己始终百般呵护,名义虽以师徒相称,但事实上更如亲生女儿一般怜爱。 对文鸾而言,九幽尊主和父亲并无差别,突然听到至亲死去,实在痛不欲生,泣奔到姑布子卿身前,问道:“相公,哪个天杀的害死了师父,我要替他报仇!”姑布子卿脸上微微一红,柔声道:“眼下先收拾路西行,别的事以后慢慢说。” 朵兮婆不清楚路西行的虚实,不敢贸然与之交锋,暗道:“这小子能从天坑墓室中出来,功力自然大有进步,我没必要犯险替六合教强出头。何况手痒的大有人在,由他们尽情斗殴便了。”于是自己退下阵来,让酆都十九将轮番上阵。 第七十九章 今是昨非 第七十九章今是昨非 尘法苍髯如戟,威猛有加,战袍束带因风扬起,只见他左掌划了几个圈子,右掌急拍,两掌频频相错打出,时左时右,每一掌击出,甫到中途,已变为好几个方位,招法幻奇,所使的正是一套“左右穿花掌”法,直是生平所未睹。 路西行本想迎掌一击,但考虑到自己所练十二正经道功被废,若是硬碰硬,胜算当真少有。自忖眼下拳术难及尘法,于是以利剑回攻,倒也旗鼓相当。 尘法掌风波波,左掌先出而后至,后掌后出却先到,两股掌劲夹杂在一起,怒潮狂涌般压将过来,势难相挡。路西行被掌劲逼迫的胸口烦闷,觉得无贪的双掌直似高墙倾塌,向他倒下。 只在一瞬间,路西行极速挥剑,将全身罩在剑光之内,任尘法拳脚如何精妙,总也递不到他身周一丈之内。如果硬要出手强攻,一拳打去指定会绞断手臂。此招一出,收效立竿见影,无贪出掌收掌间,似乎显得颇为窒滞生硬,不敢一进再进,生怕双臂绞入剑光中断成几截。 便在此时,一个河目海口的壮汉又加入战团,正是尘香。唯见他两鬓凹陷,眼窝深邃,虎形大手中抡着一口戒刀狂狮般扑来,刀锋带着浩浩真气,一如潮起潮落,滔滔不竭,连连进刀狠砍狠斫,直在路西行周遭抨击的叮叮当当。 这路刀招正是出自佛门“破戒刀法”,顾名思义,破戒者乃大开杀戒是也。这路刀法全为攻势,狠准有之,凌厉亦有之。此时尘香使出破戒刀法,真教人大开眼界。 路西行余光瞥看,场中尽皆是敌非友,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就在这时,点点寒光刺眼,猛见一杆银枪扎来,先是快攻,再是慢打,委实刚柔相济,正是尘触使出的一套“夺命枪”。阵势大为明朗,尘法、尘香、尘触鼎足而三,夹击路西行。 众人哄叫呼喝,为三僧呐喊助威,六合教中顿时颂声洋洋如沸。姑布子卿眯起双眼,薰薰然如饮醇酒,负手作壁上观,大声道:“路兄弟,好久不见,这可想煞我也。无极宗府护法武功了得,如果将你当场打死,你也不用担心死后填沟壑,好说歹说我们也曾相识一场,你死后我酌情考虑,会给你留具全尸料理料理的,哈哈,哈哈。” 路西行忙于招架三大护法,哪里还能分神知会姑布子卿,所以由得他满嘴讽刺。教众则不然,其中大都是势利小人,得知姑布子卿升任为九皇大帝后,个个急着巴结新主。 教众人多口杂,轰然应声附和姑布子卿,有的污言秽语,有的骂到祖宗十八代,更有甚者,拔出兵刃,想要一拥而上,将路西行分尸。 三大护法连番冲击,不歇片刻,路西行引剑从左到右划个半圆,又从上至下斜斜劈相尘香、尘触,正是一招“巽为风”转“离为火”,这两招转化之奇,可说是妙之极矣,从左到右划出“巽为风”正好隔开尘香的刀刃,从上至下的斜劈“离为火”又挡过尘触的银枪,同时钳制住两僧,着实了不起,接着又抬腿横扫尘法。 路西行一招快似一招,虽说出招有先后之分,但他三招接连施为,毫无露出空挡。三大护法武功是高,可还是无法制住路西行。 第八十章 力挫三僧 第八十章力挫三僧 三护法僵持不下,尘声、尘色、尘味又冲入阵中,只一瞬间六大护法齐集而战。六人身手清健如昨,尘声双剑更胜当年,尘色棍棒上的功夫也大有进益,最是尘味的流星锤,耍起来欲左还右,似上却下,直教人眼花缭乱。 看着六人熟悉的身姿,路西行心头五味陈杂,真是此一时彼一时,犹记得上次和六大护法过招时,尘声倒转剑尖,双手握剑柄,左手搭于右手手背,谦和行礼的模样,可不像现在如此好勇斗狠,其余五人也是一样,不再友善,独剩暴戾。 六大护法招招凶悍绝伦,好在路西行和六人有过比斗经验,对于他们的招数倒也清楚,所以一连拆对下来,虽是辛苦,但也勉强将其击退。哪里知道一战刚罢,一战续起,前脚打回六大护法,后脚又冲上三人,正是白马寺无贪、无嗔、无痴三名护寺武僧。 只见无贪使出“金刚杵法”,手拿铜杵发步疾奔,绕在路西行身周转动,脚下越来越快,忽地一声吒喝,从左上角砸下铜杵,势劲力急,足见这一杵劲道之强。 路西行身形一晃,急向右下角避开,顺手长剑一抖,这一剑出的奇快,惊鸿一瞥之间剑尖已然戳在无贪手腕之上。无贪只觉腕上一阵剧痛,嘭的一声,铜杵脱手掉在了地上。 路西行转身立正,又见无嗔挥动一柄杆长二尺七寸,头长六寸九分,两尖宽距七寸五分的宣花板斧,挺进而来,招式流畅连贯,陆续砍来。可惜笨拙有余,灵巧不足,若对方以硬碰硬,实在是下下之策。 路西行瞅到破绽,任凭无嗔板斧砍来,就是不予避让,猛地刺出长剑,后发先至,噗的一声,正中了无嗔右肩。霎时之间无贪砍出的劲道立时给卸了。 两僧前后中招,无痴又打出三节棍前来争斗,三节棍在无痴手中伸缩自如,出入难防,时而像鞭,时而似棍,攻守兼备,可长可短,远近兼顾,舞起提撩花、立舞花、头顶花、背花、胸花、腿花以及地趟花来密集不透,似有水泼不进,豆撒不入之势。 路西行也随之捥出剑花,跟着迅疾劈出两剑,剑剑落在三节棍锁链上,叮叮两声,三节棍被断成三根短棍。无痴见状也不气馁,只以一根短棍和路西行打斗。 几招打过,无贪甩棍朝路西行当头击去,这一棍落在头上,即使练过铁头功怕也会被打个稀巴烂。路西行见相让不及,劈剑迎上短棍,瞬间将短棍从中一分为二,无痴的一根大拇指也由此被削去。 众人见势无不耸然动容,姑布子卿也是吃惊不小,没料到路西行的功夫居然已经到了这般火候。教众喝道:“小子,不要得意忘形,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六大护法和三僧相继落败,酆都十九将中八州掌教又冲将出来,意欲再战。八人脸上平添许多风霜之色,花正孤不再飞扬跋扈,危亦林面对六合教众也不再怒气大盛,郝元丰更不再凡是都说好…… 第八十一章 勇斗八州 第八十一章勇斗八州 路西行犹豫不已,心想:“他们都被剔去三魂,显然对自己所作所为毫不知情,我怎么忍心和他们拼死拼活,他们八人功夫十分厉害,我若不竭力对抗,势必死在他们手下。可若是我侥幸胜出,击退八州掌教,接下来多半是鸿崖真人和康巨禅师上阵,到时候我怎生敌对,鸿崖真人于我有恩,康巨禅师又是有德高僧,我……我……是战还是不战。” 正筹算间,荆州派黑面判官易连山手拿判官笔使出指穴功,呼喝而来,路西行知他点穴手法极为高明,万不敢疏忽,耍出一道剑幕罩在身前,易连山蓦地掷出一枚判官笔,直指路西行胸前膻中穴,大有飞笔穿胸之势。 好在路西行剑幕甚是严密,即便是泼水过去,也能被剑刃阻隔在一侧,更别说一支判官笔。弹指间,判官笔经剑幕一格,立时折弯反向易连山射去,势夹劲风,易连山举起手中单笔,猛劲砸开,当的一声,双笔相交,火星激射。 徐州派铁娘子花正孤禹步而来,纠缠厮打,路西行忆起昔日和她在白马寺大雄宝殿中几次口舌相争,颇不友好。虽然二人稍有间隙,但路西行打心底里知道,花正孤虽为心胸狭窄的女流之辈,实非大奸大恶之徒,只是她为人嫉恶如仇,有时过于行事显得偏激。以前气她不过,总想出手大打一场,可如今真的较量上了,却没有了昔日的好勇斗狠的想法。 路西行见她攻来,立马脚尖点地,飘跃后退,真不想和她交手,免得有甚损伤。正与花正孤周旋时,雍州派疾风眼危亦林又荡起软鞭,左一鞭右一鞭打将过来,路西行以素娥剑迎上,哧的一声响,剑鞭相接,鞭子一撞接一下被削成了两段。 梁州派好好先生郝元丰,极善卜筮,功夫上的造诣则稀松平常,可混战之际,郝元丰哪管功夫好与不好,番番脚踢手打,一味冒进。益州派拂尘子昭明道姑紧随其后,一记拂尘激荡的尘土飞扬。她每一个动作,浑不似一介女流,更像是野兽扑食。 战正酣处,青州派飞锥圣手东郭陲袖里乾坤,嗖嗖射出飞锥,其势连绵不绝,淋漓不断,一锥刚到,一锥又来,只听得空中叮叮大响,一枚枚飞锥相继落地。 扬州派天遁上人樊中道和兖州派草书剑紫云回,此二人剑法独树一帜,樊中道的天遁剑法神秘莫测,紫云回的草书势更是威力惊人,此时也冲锋陷阵。路西行被围其中,做困兽之斗。 便在这时,一人喝退八州掌教,道:“有人到六合教逞能,该由本教人氏清除,何敢劳烦兽王爱将出手,由我解决便了。”说话之人正是鬼面头陀。 昔日莽古兽王来犯时,路西行曾亲眼见过鬼面头陀降服汐彦,大杀兽族的场景,对其功夫十分佩服,此时鬼面头陀要和自己比个高下,当真又惊又怕,如此未战早已输了一半。 第八十二章 一决雌雄 第八十二章一决雌雄 鬼面头陀浑身散发着凌然盛气,路西行怯怯的瞧将上去,满脑子是自己被鬼面头陀作践蹂躏的残酷场面,暗自安慰道:“他厉害归厉害,可我也不是好惹的,只要我全力以赴,未必……未必敌他不过。”当即奋袂低昂,飘忽来去,手捥剑花东击西刺,待剑尖将要触及鬼面头陀衣角,只见鬼面头陀临危不惧,唯唯泯然一笑,右足风雷般翻出,压住剑刃,顺势踏落,将长剑踹自地下。路西行用力猛抽数下,竟然纹丝不动。 鬼面头陀英气爽朗,衣带随风飘动,对眼望去,直若天人,巧在路西行抽剑蹲着半跪姿态,这番景象有似一尊一卑,贵贱立判。教众哄抬道:“喂!提早夹了尾巴去吧,呆在深山老林再练将三五十年,或者可以从酋长脚下拔出剑来。” 路西行动心忍性,对这些轻蔑之言,尽数抛开,霍然左拳直砸鬼面头陀脚面,想要在对方移脚躲避时抽出剑刃。拳头如铜锤一般落下,鬼面头陀脚掌寸步不离,反而另起一脚迎拳踢来,与此同时又疾手拍向路西行肩头“云门穴”。 劲风呼呼,似有开碑裂石的力道,忽听得一个沧桑的声音嚷道:“云门穴属肺,酋长这一拍定能伤他肺脉。”路西行练过十二正经道功,对经脉还算熟悉,乍听之下却也觉得不差,立时斜身让开重掌,缩回左拳,右手撒开剑柄,方才站起。心道:“刚才若非有人出言提点,只怕我已倒地呕血。”因之心怀感激的循声而望,蓦地一惊,心道:“怎地是他!” 路西行眼光扫向那人,只见他反扣着明悉陀,神定气闲,正在一旁观战,正是石文长。忽而听他大声道:“小贼休得猖狂,还不束手就擒。老夫一生阅人无数,自认眼光独到,便是芝麻绿豆大的事也别想逃不过老夫法眼,不料阴沟里翻船,竟不能辨别冯修青是真是伪,让你这厮钻了空子。若不是夫人及时派人到九霄宫捉拿番贼,险些让你阴谋得逞。” 石文长双目射来,饱含神韵,似乎在用眼神传递着信息,路西行当即了悟,心道:“石文长话中有话,他明明识破我的身份,却说是不能辨别冯修青是真是伪,如此说来,我和他之间的一层关系还没有被发觉,不管他是何目的,这时候多个人就多份力量,有他做内应,倒也可以帮不少忙。” 忽而转脸向姑布子卿道:“狗贼,你杀死我心爱的女人,这仇一定要报,今天我要亲手杀死你的女人。”说着冲向文鸾,鬼面头陀如鬼似魅,将路西行黏住,两人进进退退,争斗不止。 鬼面头陀一串连环快拳打将过去,路西行起初还硬接了几招,可对方拳势既快且狠,实在不敢在与之拼拳,只得一味闪躲,教众见路西行无力还招,随即又是一阵呐喊助威:“丧家之犬,丧家之犬!” 第八十三章 默不作声 第八十三章默不作声 鬼面头陀见路西行躲躲闪闪,顺势变换招式,抓其上臂“青灵穴”,这一抓自腕至指,伸的笔直,劲道凌厉之极。又听得石文长叫道:“青灵穴属心,酋长这一抓定会损及他心脉。”路西行应声赶忙双臂一屈,使得对方抓了个空。 鬼面头陀又起脚踢向路西行腿上“无里穴”,乍闻石文长高声道:“无里穴属肝,酋长这一踢这厮肝脉伤矣。”路西行毫不犹豫的就地跳起,正好从鬼面头陀腿上跃过, 姑布子卿道:“石老,帮理不帮亲尚且可以理解,吃里扒外可就说不通啦,莫要乱了身份。” 石文长拱手道:“老朽见酋长打法精妙,大为惊叹,心中钦佩不已,没料想一时不察,竟然冲口而出,恕罪,恕罪。” 鬼面头陀出拳吞吐闪烁,变幻百端,路西行没有剑刃在手,攻击力大打折扣,只好以拳对拳,偏生鬼面头陀每每打出一招都是劲力疾吐,声势迫人,好似一柄无形兵刃,甚是不俗,路西行大感诡异莫比,多少有些怯生,堪堪几十招拆对下来,心中才渐渐去了大半截阴影,对战期间也开始转躲为攻。 先前路西行在无极宗府力战六大护法,其中尘法拳术了得,可说是拳法之集大成者,路西行对此倾心相慕,在宗府养伤期间得空便去找尘法钻研拳术。 两月来,他自尘法处习得数套内外家拳术,只是平日多是使剑,拳术这一节确实荒废不少,如今重新打拳,岂能得心应手。总算他根基扎实,拼斗几个回合后,慢慢找到感觉,拳劲也能掌控施为,可惜他苦苦修炼的洗髓功和十二正经道功为九幽尊主废去,否则以洗髓功或是道功催动,肯定拳拳生威,纵然一拳打不死一头蛮牛,但落在人的身体上决计让他吃些苦头。 但在此时此刻,唯有以本力击打,路西行抡拳奇速,一拳刚到,二拳又发,如此绵绵不绝的连打十拳,攻是攻的精妙无比,多数打实,可鬼面头陀面不改色,浑如不觉,于他而言,打来的拳头好似清风拂面,柔丝加身,根本无足轻重,两人功力之悬殊,由此可见一斑。 路西行又出一拳直击对方面门,鬼面头陀稍一侧身便即抓住对方手腕,这一抓好生了得,犹如铁箍一般,牢牢的将路西行拷住,使其挣脱不得。鬼面头陀凝力不放,只听得路西行腕骨格格作响,好像鬼面头陀再多使出一钱力,路西行的腕骨必然被捏的粉碎。 锥心之痛瞬间在全身蔓延开来,若在平时路西行早就疼的大呼小叫,哪里还顾不得装英雄,充好汉,死要面子活受罪。可今时不同往日,眼下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全都看在文鸾眼中,说什么也不能在她面前丢人现眼,让她小瞧了自己。路西行咬紧牙关,淡淡的看着每一个人,纵然疼死,也绝对不吭一声。 第八十四章 威逼 第八十四章威逼 姑布子卿气势汹汹的大步跨来,呸的一下啐了路西行一脸唾沫,狰狞道:“路西行,你可真是个情种,至今对无极宗府那小蹄子还念念不忘。煞费心思混入教中,怎么,也想让我饱尝丧偶之痛?嘿嘿,你还是省省吧,内子就在这里,你有能耐碰她一根手指头么?”转而又对文鸾柔情蜜意的道:“夫人,有我在,任何人别想伤你分毫,对了,我不在的时候,孩子乖么?” 文鸾苦丧着脸道:“若非孩子福大命大,这会儿可能都被姓路的谋害啦!就连我也差点死在他手里,你瞧背上还伤着呢!”说着便凶巴巴地向路西行瞪了一眼,跟着又冲将上去踹了几脚,方才略微消气。 姑布子卿获悉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他娘的,敢动我妻儿,我宰了你。”教众应和道:“这家伙真是狗胆包天,夫人金枝玉叶,怎能受此莽夫冒犯!小主将来更是要继承教中宏图伟业,若被他戕害,落得个天妒英才,岂不是有损本教社稷。若不将他置诸死地,本教颜面何存!杀死他,杀死他。” “且慢!”文鸾忽道:“路西行假扮冯修青混入教中和番贼明悉陀勾结,也许他会知道神玥的下落,何不……”还没等文鸾把话说完,石文长早已胆战心惊,唯恐路西行一经被逼问将自己谋害小主的事情抖露出来,忙道:“神玥在此。”说着便将波耶哲的吊坠拿了出来,悄悄给路西行使了个眼色,又道:“这厮和明悉陀之女波耶哲里应外合,他先借故支开教众,然后自己闯入九霄宫寻仇,后来追赶着夫人奔出宫外,便在那时,波耶哲又冲出来营救明悉陀,老朽拼死冲开穴道,将明悉陀父女制服,这神玥便是从波耶哲那里搜出来的。” 姑布子卿接过神玥,将其呈在鬼面头陀面前,礼敬道:“头陀见多识广,可否一辨神玥真伪?”鬼面头陀点了点头,道:“确是神玥不假。”姑布子卿笑道:“既然头陀认定是真,那便错不了。”忽而转向侍从道:“现在神玥到手,留着路西行作甚,砍了。” 朵兮婆道:“大帝性情何必如此暴躁,砍了路西行是大快人心,不过有些浪费。大帝试想一下,秦始皇自十三岁开始修建陵墓,耗时三十七年之久,陵墓中致命机关必定不少。路西行这小子早年摸金倒斗,还称作什么‘发丘将军’,正好派上用场。” 姑布子卿闻言顿生疑窦,心想:“她怎么对路西行早年摸金倒斗,难道他们早就认识?”正想间忽听得路西行骂道:“放你娘的辣臊屁,贼婆子,想让爷爷帮你们盗墓,妄想!”朵兮婆阴笑着走近路西行,说道:“我想你会答应的,你若不协助六合教顺利搬出始皇陵中的宝贝,哼,可别怪老婆子心狠手辣,立刻便将明悉陀处死,再将他女儿送于乞丐做小妾!” 第八十五章 木鸢 第八十五章木鸢 路西行生性为情所累,更兼朵兮婆一语中的,霎时方寸拨乱,不知道怎生决断,便在这时,又听得石文长道:“六合教之所以掳劫明悉陀无非是想得到开启地宫的神玥,既然现在神玥已经找到,那么杀他与否自然无关紧要啦,阁下总不希望因为你的缘故而害的明悉陀父女惨死吧。你若顺从,继而戴罪立功,也不失为良策。一则可以因之保全明悉陀父女,再则六合教也幸得行家里手,定然对开启陵墓大有助益,如此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路西行原本在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听石文长似乎话里有话,心想其中可能另有文章,因而勉强答应去始皇陵挖掘地宫。姑布子卿感觉此法可行,所以也是欣然同意,随后又从九幽尊主房中找出白泽山密卷返还给了莽古兽王,以作补偿,莽古兽王得到密卷之后也不在六合教小住几日,在酆都十九将的护送下折返白泽山,而朵兮婆则回了冥界。姑布子卿等在六合教休息了几日后便驾着青铜战车开赴目的地。让史轶暂时代理教中事务,石文长看管明悉陀父女。 秦始皇陵南靠骊山,横向如枕,北临平原而又渭水如带,可谓是背山面水的上上阴宅之地。陵园建筑层层叠叠的掩映于万绿丛中,簇拥着高耸巍峙的山陵后部,又以连峰峻拔的骊山为屏,气势来奔,恍若直达天庭,当真别有一番风味。奇怪的是,历来帝王陵墓均是坐西向东,而始皇陵却是坐南向北,相较之下,尤显特殊。 六合教众多是粗野之夫,面对如斯佳境,自也激不起什么诗情画意,倒是地宫内无尽财宝勾起了大伙儿心中团团热火,均是迫切之极。始皇陵甬道非常宽广,众人连同青铜战车一并入内,大家脸上洋溢着喜色且又急不可耐。 约莫一炷香时分,众人到了甬道尽头,只见四周皆是石墙,墙上刻有“诸敢发我丘者令绝毋户后”的字样,除此之外,石墙上还有一个杏核大小的孔洞,鬼面头陀取出神玥,一点点镶嵌其中,果然分毫不差,随着一阵扎扎声响,一扇石门慢慢开启。 突然一阵诡异的声音从地宫内传出,或是噗嗤噗嗤,或是咯吱咯吱,而且越来越靠近,大家屏气凝神,仔细观察周围的一切微小变化,有人大喊道:“快闪,一定是暗器!”话音一出,直弄得人心惶惶,有的往外奔窜,有的就地卧倒,有的原地不动……一时间十分混乱,可过得半晌,并没有什么暗器射来,却飞出一只小巧玲珑的木鸢。 姑布子卿大喝一声:“中!”说着凌空虚点一指,一股绵绵指劲触及木鸢,波的一声,木鸢掉了下来。路西行凑近查看,发现木鸢腹部刻有四字,曰:“公输班造”。姑布子卿识字不多,对这四个字却也认得,悚然道:“怪哉!公输班造!” 路西行奇道:“《墨子》中有记载,公输子削竹木以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公输班即鲁班,匠艺超凡,制造木鸢也在情理之中。可公输班和秦始皇相隔数百年,他制造的木鸢为何会出现在秦始皇陵之中,就算木鸢做工十分精良,但时至今日怎地还完好无损呢?” 鬼面头陀道:“此事原也不足为奇,相传帝舜南巡至九嶷山,时有九条恶龙在九嶷山一带兴风作浪,以致洪水暴涨,庄稼冲毁,房屋坍塌,老百姓叫苦不迭,怨声四起。舜帝关心疾苦,为惩治恶龙造福百姓,他鞠躬尽瘁,流尽了汗水,淌干了心血,铲除恶龙后,不幸病逝于苍梧,娥皇、女英二妃闻迅追至湘江边上,恸哭九天九夜,最后泣出血泪,滴滴洒到竹上留下了斑斑痕迹,二妃悲痛万分,双双投入湘江殉情,死后精魂附在泪竹上,是为湘妃竹。鲁班便是用湘妃竹制造木鸢,竹木本身因灵气所终,故而能保存完整。” 甬道中一片嗯哦之声,说“嗯”的多是对湘妃竹的来历有所知晓,权当是重温故事,说“哦”的则为先前对此闻所未闻,听罢鬼面头陀的一番阐述后才得知事由。 第八十六章 断其机 第八十六章断其机 大伙儿表面上听得津津有味,可据实而论,真没有多少人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上心,更多的只是在意地宫中会有多少宝贝。大家探头探脑地朝石门后张望着,均想:“就连这么一只木鸢都大有来头,看来地宫内确实藏着好东西,可算是没有白来。” 正当大伙儿浮想联翩之际,乍听得路西行咦了一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只见路西行反复把弄着木鸢,时不时还嘟哝几句,大伙儿不解其意,待要凑上去问个明白时,路西行将木鸢脱手,居然可以悬浮在空中。 大家面面相觑,以为是路西行耍把戏,可再仔细一瞧,这才发现木鸢身上系着一根极细且透明的丝线,不刻意摸索还真难以察觉。路西行越看越不对劲,一股不详之感油然而生,姑布子卿上前拉扯了几下细线,漫不经心的道:“这是什么?”还没等他想出个门道,但听得嗖嗖声响,石门中已有飞箭射来。 原来木鸢连动着机关,而那根细线正是引发机关的关键,万箭冷不丁地射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伙吃尽了苦头。姑布子卿、路西行、鬼面头陀三人凭着高超武艺还可勉强应付,但其余人武功低微,身手笨拙就明显吃不消了,一时间墓道中鬼哭狼嚎,死的死,伤的伤。 冷箭无情,到处肆掠,可是墓道中无处遮掩,大家情急之下,有的跻在青铜战车旁,有的直接用死人的肉体做护身符……没想到这招还挺管用,可惜大伙儿还没来得及庆幸,突然间墓道顶上巨大的岩石又开始猛砸下来,但凡不幸被砸中,肯定是脑浆迸裂,体无完肤。 一时间,迎面射来箭矢,头顶砸下石块,真是陷入必死之地。教众惊魂未定,已然乱成一团,姑布子卿大声道:“与其砸死在墓道中,还不如冒死冲入石门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教众也没个主意,只好战战兢兢地钻入石门,没想到刚跨过石门才走出几步,突然脚下地板翻动,又将一批人倒入置满尖刀的坑内,全部在一瞬间穿肠破肚。 后面的人看呆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连姑布子卿和鬼面头陀也不得已停下脚步,不敢冒进。只有路西行反而显得镇定的多,他以前专司盗墓,对于墓室中的机关设计大都了然于胸,怎么破除机弩,如何捣毁暗器,基本上心中有数。他抵挡飞箭之余其实早就发现了破除机关的所在,只是一直迟迟不肯动手。 他想着六合教这帮人平时作恶多端,给点教训也不错,最好让这些欺善怕恶的狗腿子全部陪葬在始皇陵,自己再回去搭救明悉陀父女。想是这么想,可墓道内机关过于强势,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丧命于此,再这样下去,别说是让六合教众为秦始皇殉葬,便是自己的小命也得搭进去,所以只得捣毁了机关,确保自身安全,机关被破以后,墓道中立马消停了下来。 第八十七章 地宫惊魂 第八十七章地宫惊魂 众人哆哆嗦嗦的在墓道中逡巡而不敢进,唯恐又碰上什么强矢暗弩,稀里糊涂的死掉。一时间你推我,我推你,恇怯不前。大伙儿都震慑于地宫机关,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姑布子卿道:“路西行,快摸摸门路,还有什么机括没有排除。” 墓道里塞石、劲弩、连环翻板、塞门刀车、吊石铁索东一簇,西一撮,虽然机杼被毁,威力尽消,但还是让人望而生畏。路西行走到石门前,手伸到半途又缩了回来,心想:“如果推开石门又出现什么致命机关,我岂不是成了挡箭牌,哼,替罪羔羊做不得,要死也得拉上几个垫背的。”说道:“放心,过了这道石门就进入地宫内部,没有什么机关暗器的。” 姑布子卿对路西行的说辞将信将疑,心说:“这厮冒充冯修青把六合教弄得乌烟瘴气,足见其狡诈。此时因明悉陀父女之故受制于我,可难保他再耍出什么花样,小心驶得万年船,他既然说没有机关,就让他打头阵,先进去看看。”于是说道:“如此最好,发丘将军,请吧!”路西行抱拳领命,却寻思:“这扇石门隐患重重,我伸手去推,若石门上喂有剧毒,那还不必死无疑。” 想到此节,路西行抽出素娥剑,一招“坤为地”斜劈石门,瞬间一股劲力冲向石门,暗道:“我以剑劲劈开石门,一来不怕门上有毒,二来也不用担心石门打开后有甚异样,即便有暗器飞出,也能用剑隔开。”随着轰隆声响,石门为剑劲破开,众人或蹲或战,尽皆自卫。 就在石门劈开的一瞬,众人同声惊呼,但见得内里星河灿烂,川流不息,珍器重宝,随处可见。正如司马迁所载,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异怪徙藏满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点儿也不假。教徒中有些个要钱不要命的主,看到堆积如山的财宝,眼珠子都快蹦将出来,屁颠屁颠的钻进地宫,哪管什么明枪暗箭,个个疯笑不绝:“发财啦!”,“乖乖,好多财宝!”,“秦始皇死了也这么霸占!”,“统统拿走,哈哈,一件不留。”全然忘乎地宫内有没有危险,过得良久,地宫内依旧一片祥和,众人这才放下心中忧虑,顿时鱼贯而入。 大伙儿似乎有使不完的气力,尽管黄豆大的汗粒浸湿了衣衫,可没有一个叫苦叫累,反倒是更加殷勤,毫不惜力,将财宝一件件搬进上百乘青铜战车。一个声音道:“秦始皇贵为一代帝王,嘿嘿,不清楚棺椁中会有什么绝世宝贝儿,撬开来瞧瞧!”另一个声音道:“就是,就是,咱前任尊主是秦始皇,这里多半是个衣冠冢,棺椁中没有尸体,总该有点别的东西,可能装着什么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咱打开来瞅瞅,若真有寥若晨星之瑰宝,嘿嘿,连同棺材一起搬走得嘞。” 路西行随一批教徒拥挤在秦始皇棺椁周遭,大伙打赌猜棺材中有什么稀世珍宝,说辞颇多,不一而足。撬开棺椁的同时,教众险些吓死,只见里面躺着的正是一具浸泡在液体中,保存完好的男尸,其模样居然与九幽尊主一模一样。 第八十八章 哗变 第八十八章哗变 教众聒噪不休,嚷嚷着:“娘哎,有鬼嘞!”姑布子卿和鬼面头陀听到教众大惊小怪的吵闹,忙道:“怎么了?”教众道:“启禀大帝,棺椁中是……是……九幽尊主的尸体!” 姑布子卿猛听到“九幽尊主”四字顿时面色大变,寻思:“九幽尊主死在冥界,尸体怎么会在这里?”随即满腹狐疑的疾步过去察看,只见那尸体蜂准,长目,鸷鸟膺,果然是九幽尊主。 大伙儿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不对啊,九幽尊主的脑袋不是被大帝打碎了么,怎地这具尸体的脑部好像没有受过任何创伤。”大伙儿正揣度间,突然不知怎地身体状况百出,有的头疼疲乏,有的步态不稳,还有的肢端麻木……好像是受了诅咒一般。 “晦气,中毒啦。”路西行道:“地宫中以水银为江河,水银有毒,地宫长年累月封闭不通,内里聚集了大量毒气,我们定是吸入过多毒气所致。” “算你有点见识,可惜此刻方知,你不觉得为时晚矣么?”鬼面头陀大摇大摆的走将过来,兀自朝棺椁三拜,又道:“尊主英明一世,到头来反被属下残害,我替尊主不值,今大仇俱在,鬼面头陀自当为尊主报仇雪恨,诛杀姑布子卿,还尊主一个公道。” 鬼面头陀路瞬间变卦,实在让在场诸人始料未及,姑布子卿更是恼羞成怒,斥道:“我念你是教中元老,一直未曾怠慢,何故这般大逆不道,想造反不成!” 路西行见双方互掐,忽而心生一计,暗道:“趁机将他们分化瓦解,使其自相残杀,我再去六合教救人,岂不少了些绊脚石。”于是说道:“鬼面头陀别再惺惺作态,要报仇的话,当日九幽尊主被杀时怎么连屁都不放一个,你见地宫中财宝甚多,无非是想据为己有,何必说是为故主报仇呢,真是恬不知耻。” 鬼面头陀道:“小崽子,学人搬弄是非,你还嫩点,今天也让你陪葬。”说着提掌朝二人击去。 姑布子卿和路西行二人联手对抗鬼面头陀,路西行长剑着地卷到,势如奔雷,大喝一声:“着!”削在鬼面头陀下盘,衣衫当即被划破一道口子。路西行剑锋再出,自下而上直撩,这一剑狠准刚猛兼而有之,若被打实,势必将鬼面头陀刮成两半。 鬼面头陀竟不躲闪,立马催动水运浑象功,周身气波激荡,直把利剑拒之在外,不得近身,路西行手握剑柄颤抖不止,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无形中强加在自己手腕,忽然间嘭的一声,气波朝外射来,路西行被冲出四五远。 便在这时,地宫中流动的水银瞬间奔腾不息,向上激射,不多时,水银汇聚而成一头银白色大象,怒撞姑布子卿。水银象呼啸而至,其凶其猛,更胜百万雄狮。 姑布子卿慌忙抵御,探手一掌和水银象相撞,水银柔弱如水,被姑布子卿击得不成形状,当下水银四溅,心想:“水银带有毒性,渗入眼内,双目自必失明。”一念于斯,疾手抓起身边教徒挡在身前,水银一股脑儿扑将过来,霎时间,教徒好似一尊白银塑像,熠熠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