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之小兵传奇2》 第一章 危城雍丘 骄阳似火,干涸的河床上布满了一条条裂口。 一股血腥从口腔沁透到喉咙,滋润着冒烟的嗓子,李原的舌尖用力抵住撕裂的嘴唇,鲜血在腹腔里奔腾,如同决堤的洪水,令他的头脑从晕眩中清醒过来。 雍丘,这座杞人曾经的都城位于大河之畔,城高不过数丈,城外旷野无遮无掩,李原想不明白,这样一处无险可守的小城还有什么军事上的价值?远处,有无数点的红色在快速的移动,渐渐的,连接成一片火红的赤浪。 又一批叛军的援兵到了! 红色的头巾,这是楚军的标志,应该是那个勇冠三军、史上留名的霸王项羽来了吧。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终于到了决定生死一刻了!”李原长吁了一口气,眸中流露出决绝的神态,他紧了紧手中的铜矛,左手提起一侧的圆形木盾,护住胸口要紧的地方。 周遭,粗重的喘息声、金属兵器的撞击声、旗帜被风席卷的哗哗声交织在一起,灼热的阳光烘烤着秦军将卒们的甲衣,汗水流了又干,干了又湿,在后背前襟凝结成一层薄薄的盐霜。 大战在即,紧张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在重压之下,许多穿着一样黑色铠甲、手持青铜战矛、刀剑的秦军将卒和李原一样,做了战前最后的准备。 城楼上,一面绣着“秦”字的隶体镶边旗帜竖立高处。 秦国。 没错,就是那个气吞山河,横扫六合的铁血大秦,李原是赫赫有名的大秦军团中的一员,他的身份是一名军侯。 军侯,是秦军中低级的军职,统率兵员二百人。秦帝国统一之后,地域辽阔,郡县林立,全国拥有战兵数量达到这个时代恐怖的六七十万之众,军侯一级的军官已是数不胜数。 李原是在三天前,来到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年代的,只不过是一次军演意外,让他这个即将复员的志愿老兵穿越到了秦末楚汉相争的风云时代! 公元前208年,秦二世二年。 前二年,雄才伟略而又铁血专权的始皇帝巡游途中,驾崩于沙丘。 前一年,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揭竿而起,轰轰烈烈的秦末农民大起义正式拉开序幕,之后,关东六国反秦风暴风涌,不到三十的项羽和年近五旬刘邦登上历史的舞台,他们将是未来几年的主角。 这是群雄并起、天下逐鹿的时代,也是人命如草荠、杀戮横行的乱世。 发现穿越到这个乱世,李原就息了平平安安做个富家翁或者一方土豪的心思,人吃人的时代,个人的力量渺小又微不足道,你不去杀人,并不代表别人不来杀你,更何况,这具躯体的身份还是一名秦军军官。 是成为末世朝廷的护卫者,还是英雄争霸路上的无名或有名的便当,是成为力挽狂澜的英雄豪杰,还是掩埋于荒野的一具枯骨,这便是穿越游戏设置的高难度。 按照历史的轨迹,加入刘邦的队伍,反戈一击,争取成为未来大汉王朝的开国王侯,这个念头李原不是没想过,但当他知道自己这个军侯是靠斩杀了陈胜张楚政权的上柱国蔡赐得来的后,就彻底的息了投靠刘邦的心思。 蔡赐,楚地有名的长者,门下弟子数千,知交更是云从,关东各路诸侯军中,不少的将领是蔡赐的弟子,或者弟子的门生。 除了穿着这身秦军甲衣战斗,李原想不出,自己还能否有其它的选择。 雍丘城中,秦国郡兵不到三千,守卫这城的将领名字叫李由,与李原同姓,一个英雄路上的背景人物,他的老子是秦国的丞相,李斯。不过,李由还不知道的是,远在关中的咸阳刚发生一场剧变。 秦二世胡亥听从郎中令赵高的谗言,诬蔑李斯纵容儿子李由私通叛贼,将李家老少全部下狱,并派王明、陈宗正到荥阳来捉拿李由。 秦国朝堂的倾轧不可能传不到军中,李由这一支秦军现已成为一支孤军,城外,强敌攻城在即,援兵又指望不上,一直与朝中保持密切联系的少府章邯在接到雍丘这边告急之后,迟迟不派来援兵,肯定是受到了李斯下狱的影响。 面对困境,李由仍在坚守,他似乎是决定与城共存亡了,以战死沙场来证明赵高之谗言的错误,这样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李由不明白,二世胡亥是一个昏君,而不是明君,就算证明了赵高之言不实,也改变不了李家族灭的下场。 李由只求一死,连带着陪葬他的,是三千勇敢无畏的秦军将卒,或许,已经习惯了服从命令的秦国将士愿意就这样死去,但李原却不愿。 “来了,不努力一把,怎么行?至少,也要见识一下项羽、刘邦的手段,等回去之后,和那帮哥们吹牛也有本钱。”李原忿忿然,带着这一股不平之气,这三天来,李原已经记不清总共参加过多少次战斗了,在一次次的恶战中,他的战斗经验也在不断的累积,来自于后世军中的近身格斗技巧,加上原本属于这具身体的强悍力量,让李原迅速的成长为一名让对手胆寒的屠夫。在他的带领下,由李原镇守的雍丘城墙正面虽然遭受到敌军数次的攻击,却依然濒危而不倒。 越来越近,赤潮如浪,汹涌而来。 一声声咚咚作响的战鼓敲响,头上系着红巾的楚军将士已经快速的整好队伍,开始替换攻城不利的友军。相比刚刚拉起队伍、军纪杂乱的其它反秦武装,已经历过数场战斗的楚军可称精锐。 两军阵前,除了鼓声阵阵和传令兵声嘶力竭的喊叫,已听不到其它的声音。城头的秦军阵中一片肃静,在鼓点的间歇,李原听到了身边亲兵的牙齿打颤声。 这是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少年,嘴角的绒毛显示,他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虽然经过了最基础的军事训练,但看得出,没有杀过人的他心里紧张之极,他的手里紧紧的握着一面象征着荣耀的秦军旗帜。 经过数番的恶战,李原的部下老兵不足半数,空缺的名额由城中临时征召的男丁充抵,这少年便是其中的一个。 “害怕吗?等会儿可别尿了裤子!”李原目光从少年脸上扫过,带着淡淡讽意笑容,年轻真好,他在十七八岁的年纪,刚刚参军入伍,是新兵营里的一个兵娃子,那些老兵教官也是用这样怀疑又轻视的目光注视自己。 “我骆甲要杀贼,要立功,才不怕什么叛贼!”少年黑黝黝的脸上泛起一阵潮红。骆甲和李原一样,是关中老秦人的后代,他的祖父、父亲都曾是秦军中的一员,他的叔父还在南征岭南的秦军之中和李原一样担任一级军侯。 秦国男丁,向往的是在战场上提着敌首赢得一切,这种浸透到骨子里的血勇让秦军将士在战场上以死相搏,勇不可挡。 “好小子,想立功的话,跟在我后面!”李原冲着城垛吐了一口,眼睛紧紧的盯着越来越迫近的楚军。 敌势强大,而已军已疲。 不利的战局下,坚持的时间取决于新兵能发挥多大的战力,战斗的经验和技巧已没法一下子领会,唯一能鼓起的就是士气了。 不管来的是项羽,还是刘邦? 想登上这段城墙,就来尝尝厉害吧。 第二章 项羽杀来 项羽策马奔驰,麾下江东子弟如影随形紧跟其后,数千的骑兵,席卷的狂潮,马蹄声如雷如电,踏碎一切阻挡的障碍,向着风雨飘摇中的小城雍丘而来。 大地颤抖,山崩地裂,江东健儿豪侠,舍生而取义,从会稽渡江北上,项羽跟随着叔父项梁一路撕杀,将秦国各郡的兵马打得一路溃逃,楚军骁勇的名声一多半是他挣来的。这让一贯骄傲的项羽更加的目中无人。 “秦人,一群草狗罢了;宋义老匹夫,竟敢小瞧某家。”项羽领军来援,是接到了西征军统帅刘邦的告急而来。 楚军出动了最精锐的骑兵部队,还有数量上万的劲卒,这样的对峙让战场上的不平等进一步加剧。 李由的部队太少了。 在击破陈胜之后,少府章邯以攻击项梁为名,调走了李由三川兵的主力,留下的郡兵战斗力急剧下降,李原的这一队要不是担负斥候的任务回归太晚,也要被章邯调到定陶,在定陶,章邯的对手是项梁。在陈胜死后,项梁已成为了关东各路反秦军的新领袖。 野草倒伏。 楚军军势如斯。 “项少将军,真是威武!”在雍丘城下碰得头破血流的刘邦等各路诸侯看到楚军如此军容,个个面露惊疑之色。 项羽的名声随着楚军的节节胜利,已经渐渐传扬开来,与他骁勇善战的战绩并提的,还有他不驯的脾气,楚人性蛮,好斗,一句话不对,就拔剑相向是常有的事,而单挑,又有哪个是项羽的对手。 有项梁压着,项羽或许不会乱来,而今,项梁不在,刘邦等人又怎么可能压得了项羽。更何况,刘邦还是久攻不下,十几路联军,将近五万将士与区区不到三千的秦军对峙,竟然数天拿不下一座小城,这让刘邦很没有面子,不过,这位后世的汉高祖对厚黑学的研究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打不下雍丘,没关系,请更有能力的项羽来打,至于被人嘲笑,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刘某人立足诸侯,靠的是左右逢源的关系网,而不是蛮勇。 “杀!” 乌锥马前蹄倒立,项羽大吼一声,手中大戟直指城上,迎面,与楚军对上的,正是李原身后的旌旗。 楚军士兵弃马奔向城墙,漫天的箭弩如蝗而落,这一次,攻城的楚军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们冒着被滚石热油砸中的危险,向城头攀登而上。 “嘿呦!”城上,秦军兵士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一块块石块、木料被搬运上来,然后被快速的砸落下去。 守城,李由有足够的经验,荥阳之战,吴广的部队围困数月,依旧不能让城内的李由秦军让出城池,雍丘的城墙虽比不得坚城荥阳,李由还是有信心抵挡住楚军的第一波攻势的。 李由把项羽当作了吴广。 这怪不得他,项羽的名头再大,也还没有首先举起反叛大旗的陈胜、吴广来得响亮。 楚军正面冲阵。 项羽信奉的战场法则是以强对强,迂回、避实就虚之类的战法是他所不喜的,面对击败了陈胜吴广的李由,项羽战意凛然。 “卟!” 一个魁梧的楚卒被劲矢射中眼眶,这名楚兵拔出三棱箭矢,血流满面的继续沿着城墙的缺口攀登。 城上,秦军的一名屯长看到有便宜可占,从城垛口探出半个身子,朝着楚卒刺出一矛,锋利的矛尖划破单薄的战甲,嵌入热乎乎的胸腔之中。 “啊!”惨叫声中,楚卒伸手握住铜矛,大力一拉,立时将站立不稳的秦军屯长扯离了城墙之上。 两人一矛,在惯性作用下坠落城下,跌落的秦军屯长还未等清醒过来,即被数枝长矛刺成了刺猬。 以命抵命,以血还血。 在楚人不要命的冲杀面前,秦军的防线摇摇欲坠。 秦军的军阵开始松动,第一线的损失越来越大,而后续的补进士兵多为新卒,在看到伤亡惨重的情况后,新卒的士气开始跌落,站在前排的一些新卒开始惊恐地环顾四周,胆怯的已经开始退缩。 城楼上的李由也看出了不利,他还在用旗帜调动城内的后续部队,试图控制住越来越不利的颓势。 但他的努力是徒劳的,守城的这一支秦军不过是一支二流的郡国兵卒,他们的战斗意志不能和守卫长城的秦国野战精锐相比,面对顺风顺水的胜仗,他们可以士气高昂,一往无前,而面对胶着的艰苦恶战,他们的差距开始显露。 起先是位于阵后的一、二个辅兵,然后是前阵边缘的单个士兵,向后退缩的秦兵越来越多,继续在城上坚守的秦卒变得越来越少。 李原一矛刺出,挑落一名不要命攀上来的楚卒,乘着空隙的当口,大口大口的呼出灼热的血气。 他守卫的这一段,位于城门正面,承受的压力也是最大,方才若不是他的左右驰援,几次楚军就要突破了。 “军侯,左面,还有右侧,叛贼上来了。”身后,传来骆甲惊呼之声。 李原转头看去,只见左右两翼,已经几乎见不到黑色甲衣的秦军了,一片又一片的鲜红色接二连三的出现。 两翼秦军已崩溃,再守已无用处。 李原绝望地叹息了一声,在绝对的优势兵力面前,秦军的抵抗不过是昙花一现,李由已经聚集不起多少后援兵力了,要不然,他也不会任由城墙被楚军攻占。 在重围之中,城破,则全军亡。 秦军已是兵败如山倒。 李原率部且战且退,逃跑也要讲究策略,交替撤退是最好的办法,反之,将后背全部让给敌人是最愚笨的做法。 “呃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身后响起,几乎就近在脑后,李原奋力一把扯过气喘吁吁的骆甲,返身迎上扑近的楚卒。 铜矛疾刺而出,剧烈的兵器撞击声中,李原的虎口被一股巨力震破,胸口更是一阵发闷,如此强横的力量,身后的敌兵不是个好打发的角色。 “龙且在此,敌将休走!”在炸雷一样的叫喝声中,李原看到一员披甲敌将持刀猛扑了上来。 第三章 生死一线 龙且,好奇怪的名字。有点印象,不过,我李原管你龙且是谁?谁挡我路,我就杀谁。李原大吼一声,翻肘猛力一撞,动作快如闪电,这一式寸劲发力来自于后世军中格斗擒拿的技巧,在近身搏杀中非常的实用。 “喝!”楚军壮汉一声痛呼,脚下连续了好几步,被坚硬的骨头击中胸口要害,胸闷连续袭来,让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这是什么杀招?出肘的时机、击打的动作还有着力的地方,都象是经过精确的计算一般。 “贼子,可是墨家弟子?”大汉身形一顿,一对大眼闪动着惊疑的目光,墨家,精技艺,好游侠,论及个人单挑,墨家弟子的厉害经过四百余年的传承,已让人信服不已,龙且自问,指挥军阵、阵前搏杀,他比面前这秦将要高了不知多少,但个人比试,除了力量之外,还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将军!”追杀的楚军将卒见龙且身影一顿,以为遭了暗算,立时叫喊着向这边围杀了过来。 一击得手! 李原击退龙且,铜矛趁势横扫,一名楚卒冲杀过前,被李原一矛扫中面门,立即天眩地转,踉跄几步,跪伏于地。 困兽犹斗。 在生死一线之际,李原终于爆发出了穿越以来全部的能量,七年志愿兵的军中生涯给予了他丰富的搏杀经验,一矛在手,呼喝冲杀敌阵,就如虎踏狼群,几无人可敌。 看到李原脱困而去,龙且黑脸涨得通红,这不知名的秦将不知是谁,竟然悍勇如斯,难道是守城敌将李由? 应该不是,李由是堂堂郡守,岂会穿着一身低级军官的甲衣亲临前阵,可不是李由的话,又会是谁呢?龙且瞧得真切,楚军方才几次攻上正面的城墙,就是被这个敌将给挡了下来,他本想阵前斩杀此人,以振士气,却不料,反被敌将给破了胆气。 算了,胜利在望,这孤城一座,秦军败卒就算逃入城中,也无法从千军万马之中逃脱,还是速速赶往郡所取了李由的首级当紧,龙且一念及此,追赶李原的步子便开始放慢了下来。 ――。 摆脱龙且的追杀,李原已是通身是血,其中不知有多少是自己的,还有多少是敌人的,城池已破,李由不知退往了何处,李原也没有心思去想和他会合,李由对于联军来说,是这次破城的主要目标,和他在一起,目标太大。 “骆甲,还有多少人?”李原急步退入巷道,喘息着问道。 “军侯,这里约有五百,五百多将士。”骆甲清点了一下队伍,惊呼出声,一军二百人,除去死伤的,脱队的,李原的本队人数实际不足百数,但在汇集了其它落队的秦军士兵之后,骆甲发现本部人马反而增加了不少。 “军侯,我等是郡守亲兵营的,刚才被冲散――!” “我几个是辅兵营的,都尉大人阵亡了,我军溃败!” “东城丢了,我藏于城下民宅,才得以幸免。” 收拢过来的秦军败卒人数不少,但皆已是惊弓之鸟,依照秦军严酷的军律,畏缩不前的不仅得不到军功,还要受到惩罚,现在悍勇的大多阵亡了,剩下的这些幸运的,早已没有了多少斗志。 李原长吁一口气,五百败兵,其中军职最高的不过是屯长之流,他这个军侯是最高的,其他的秦军将领,不知是阵亡了,还是早早的逃向了其它地方。 这样也好,少了不必要的麻烦,只是要想冲出重围,还必须作一番战前的动员。 思想工作,是人民军队的强项,李原虽然只做到少尉,思想政治、宣传发动这些套路倒也熟的不能再熟。 时间紧迫,城西的这条窄巷虽然隐蔽,但用不了多久,联军就会搜索到这里,李原必须速战速决。 “诸君,你们怕死吗?”李原手中铜矛斜指,任由鲜血滴落于地,发生滴哒的声响。 这声音单调又重复,让人心头一片死寂。秦军败卒默然无语,战场上凶猛并不代表不怕死,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诸君,你们想要活命吗?想你的妻儿吗?想你的老父老母吗?”李原不等众将卒回答,连续的大声喝问。 这喝问如同一面巨鼓,一声声敲打在秦军将士的心头,秦国统一的步伐伴随着的是军人的四处征杀,对于普通的秦军将卒来说,几乎没有间隙,就算是位于二线的郡国兵,也一样长期远离家乡,长久见不到家中的亲人。 “听说了吗,楚军在东阿、定陶坑杀降卒上万,暴尸于野,恶臭盈天,野狗拾骨,数里可闻。”李原声音低沉,一字一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楚军坑杀降卒的残酷场景。 一名长着满脸虬须的秦军屯长双手紧握,受伤的头部创口因为激动而再次迸裂。在他的怀中,还有来自遥远定西郡的竹简家书,貌美贤淑的妻子,刚刚学着走路的幼儿。他们都在等着他的归来。 “听说了吗,坑杀降卒的,楚人项籍!今城外,围城之敌将就是项籍。”压抑不住对死亡的恐惧和求生本能的秦卒开始骚动起来。 “左右是个死,和楚蛮拼了!” “拼了,杀一个够本,二个的话还赚回一个,只可惜,贼酋的首级再多,爷爷我也带不回了。” 秦人与西北的游牧民族杂居,性情豪迈不羁,这个时候看开了的秦军将卒士气开始恢复。 李原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凌厉:“诸君,若信我李原,请跟随于后――!” 说罢,李原不复多言,提矛向着窄巷深处前行,在他的前方,数名老卒斥侯兵忽左忽右,已将前方的情况传递而回。 三天,时间虽然不长,但已足够了。 在雍丘城西的校场马厩,李由部弩骑兵部队的战马悉数在此,之前,李由不复抱有突围的念头,以致于拥有快速机动能力的秦弩骑一部三百余兵士只能在城头徒作消耗。 秦军未败,李原自不能对这批无主战马有什么企图,而现在,城中一片混乱,此时再不取马,又待何时? 健马跨骑,呼啸东西,李原就不信,闯不出一条生路。 第四章 死不休战 雍丘左校场。 李原麾下二个屯的将卒已经将这里牢牢控制,城内秦军建制已经被完全打乱,原本守卫校场的一屯秦兵多由城内缉盗亭里充当,战斗力忽略不计,更何况,是同为友军前来占领。 “呼律律!”一声声战马嘶鸣,不远处,楚军将士的叫喊声已近可闻,马厩在这个时代属于骑兵停歇的要所,位置虽在城西,但却有二道隔墙挡着,楚军对城内的道路情况不熟悉,一时半会还到不了校场。 “军侯,马少人多,当如何?”见到李原带着数百人来此,负责清点粮秣人员的掌书记侯喜不知所措起来。 侯喜,咸阳人,年三十有二,始皇二十七年从军,一级公造。在侯喜的履历上,看不到斩首多少级的记录,如果不是他能书写,并在数字方面有天赋的话,象侯喜这样的普通士兵估计早早的成了炮灰。 李原斩杀蔡赐的军功是侯喜负责记录的,象李原这样上阵能杀敌的猛士,侯喜自然要紧紧的巴结住,而对李原这个两眼一抹黑,暂时不认识什么猛人的穿越人士来说,侯喜是第一个和他说话的人,自然而然也成为了拉拢的对象。 战马三百余匹,跟随的秦军将卒有五百左右,逃亡路上,有马与无马,几乎就是生与死的差距,这个时候,要是秦军内部内哄起来,不消楚军来攻,这一群溃兵就会自行散去。 “传令,列队!”李原叫喝一声,声音不大,但已足以让周遭的士兵听得真切,在亲眼亲历李原一连串的布置之后,就算原先不是李原部的兵卒也认可了接受李部统一的指挥。 人多力量大! 散兵游勇的下场只有一个,被杀! “斥候兵,出列!” “弩兵,出列!” “善骑者,上前!” “其余人等,有御者,上马一试!” 没有更多复杂的命令,李原即开始了选拔突围骑兵的流程,秦军有了严明的军纪,身为军侯,他是最高的决策者,他的命令就是行动的指令。 很快,出列的秦军骑卒已近满员,除了李原本部的七十余老卒外,剩下的战马也被秦卒瓜分完毕,骑术好与否,从上马的姿势、双腿踢打马腹的动作、士兵脸上的神色就能很好察觉,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标准。 优胜劣汰。 自然的法则,被淘汰下来的秦军士卒还剩下二百多人,他们中许多士兵向骑卒们投去羡慕的目光。 “李军侯,某有一事相求,若可能,请将此物送到定西郡狄道郑老二家中。如此,则死无憾矣!”步兵队列中,屯长装束的虬须汉子看着李原,步履沉重上前,他的双手紧握一个布包着物件,上面隐有几行血字可现。 “壮士贵姓?”李原接过布包,点头应诺。 “某郑成仲,行二。”汉子见李原应了,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心中的牵挂已了,他不复迟疑,转身回到步兵阵中。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郑九嗓子嘶哑的唱起了秦军战歌,开始时是他一个在唱,慢慢的,几个人,几十个人,然后是五百秦卒齐声叫喊。 “某刘五,咸阳人氏!” “苏大,上郡九原人氏,家有老父年七旬!” 一个又一个秦军步卒走到队伍的前面,在掌书记侯喜面前停下脚步,报上自己需要记录的亲人的姓名,放下身边最值得牵挂的东西。 这一刻,是生死相别。 “诸君,上马!杀敌!”李原眼眶已湿,战场上的兄弟情谊千年之前是如此,千年之后也是一样,他仿佛又回到了和军中好兄弟们并肩作战的时候。 马蹄声声,留下漫天尘土。 郑成仲眼睛眯着,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任由黄沙尘土遮蔽身子,半截黄土埋战骨,这座城池当作埋骨的地方也是不错,总比荒野来得好,至少,热闹。 留下的这支秦步卒现在由郑成仲接手指挥,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这群秦军步卒已无牵挂,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让楚人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秦军死士! ――。 雍丘城西,外五里。 刘邦军中军,楚国西路军统帅,四十八岁的刘邦盘膝坐在车辕边上,脱了鞋子,百无聊赖的眺望雍丘城上空的滚滚浓烟。 “阿婴,你说说看,我们等的兔子还有几时会出现?”刘邦撩脚,踢倒战车边上的一蓬野草,向前面驾御的车夫问道。 守株待兔。 没有错,刘邦率领本部二千余人等在城西,就是准备一网打尽城中突围出来的秦军,城内的战事现在统归项羽指挥,刘邦屡战不利,已经被迫靠边站了,而他又不甘心功劳全被项羽那小子给全占了,于是准备当一回猎人。 “沛公,阿参不久前报,他已随楚军破入城中,这李由怕是出不来了,不如我等迎上前去,或许还能有几个首级?”夏侯婴跃跃欲试回答,曹参是他的好兄弟,此刻已领着刘邦军的上万人马主力杀入城中。 眼看着兄弟立下大功,而自己却在这城外暴晒流汗,莫说夏侯婴,就是旁边的刘邦军亲卒也个个不忿。守株的计谋要不是刘邦的主意,估计这会儿夏侯婴等人早就提出质疑了。 “哈哈,阿婴你可小瞧了城中秦狗,我军数日不下,非将士不力,仍是秦狗狂吠罢了,我猜着,这肥兔也快来了!”刘邦哈哈大笑,眸中却掠过一丝冷意,这雍丘一战他老刘打的不得劲呀,努力了半天,损失的人马足足上万,却一直差了一口气拿不下来。 要不是跟随的那群笨蛋鼓噪,叫囔什么损失太大,再打下去就要成光杆了的话,项梁也不会派项羽来摘现成的桃子。 “乳臭小儿,且让尔得意片刻!”刘邦吐了一嘴草沫,心中恨恨想着。 “沛公,你看,来了,秦狗出来了!”夏侯婴站得高,看得远,他惊喜的叫喝声,让被夏日火阳晒得昏昏欲睡的刘军将卒抬起了头。 不远处。 一道黑线正在越变越大,越来越长。楚军尚红,秦军崇黑,这一道黑色的波浪就如同拍打礁石的潮流,纵算粉身碎骨,也要决死搏杀! 借助于郑成仲等步卒的舍命掩后,李原率领着城内最后一支有建制的秦军冲了出来,他选择突围的方向,正是刘邦所在的城西一侧。 第五章 沛公惊惶 风驰电掣。 李原双脚用力,点踢牛筋制作的简易脚蹬,以保持身体在快速行进中的平衡,后世的钢铁洪流早已取代了马畜,幸好这具躯体的本能还在,让李原能够平稳自如的冲锋陷阵。 “军侯,前方有敌!”一骑斥候快马飞奔而回。刘邦军就在城西列阵相候,准备斩杀几个漏网之鱼的刘军将卒没有作什么隐蔽的动作,因为在他们看来,抓抓兔子哪需要什么力气,几乎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全军,加速,杀!”李原咬牙挥动铜矛,下达了决死一战的命令,在他的身后,骆甲高高的举着秦字的旌旗,引导着这支九死一生的部队奋力向前。 红与黑。 两股洪流在迅速的接近,守株成功的刘邦兴奋之余,立时召呼身后将卒快速压上,面前的这支秦军骑兵部队人数不多,应该是现阶段能碰上的最后的对手了,这让等得心焦不已的刘军将士就如中了头彩一般激动得不能自制。 “驾!” 夏侯婴勒紧马缰,指挥由双马驾御的兵车快速向前,跟随的步兵被他压在了车后,身为老刘的车夫,他的首要职责是保护刘邦的安全,其次才是上阵杀敌,这让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一条好汉的夏侯婴感到憋屈,尤其是好兄弟曹参领兵入城之后。 现在,终于有一显身手的机会,刘老大也没有出言阻止,夏侯婴只觉得心头一阵的爽快。 “锵!” 金铁交鸣,尖利的兵器碰撞声响、战马急促转向的嘶鸣,在一瞬间充斥这片旷野,狭路相逢勇者胜,在抛下郑成仲等步卒的一刻起,李原心中就只有一个信念,不管前面挡路是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就算是战死,亦当仰天倒下,无愧来此一遭。 一辆刘军兵车冲入秦骑兵队列,车上长矛手挥动木杆的兵器,试图袭刺四周的秦骑,而在看到李原背后的旌旗之后,车上刘军部曲不禁狂喜,连连催促御手紧迫上来。 “杀!” 李原眸中森意凛然,这乱世的残酷杀戮已将他心中的柔软抹平,剩下的是一股子求生的强烈意志。 “某纪信,汝为何人?”刘军曲长大呼出声,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看上去是领头的秦将,纪信感到很幸运很幸运。 “卟!” 李原不复作答,双足于蹬上发力,交错之际一矛疾刺而出,如破革般将纪信战车左翼御马脖子动脉刺穿,飞奔中血液奔腾的马匹顿时血如喷涌。 “嗬嗬……”纪信的车夫未曾料到战马不听使唤,连忙使劲拉住左侧倒伏的马匹,这又如何拉扯得住。 车辕侧翻,纪信站立不住,方想从地上爬起,不想秦军数骑追着李原冲了过来,强力的撞击让纪信飞出去数米。 马踏身躯,如重物压下,纪信身体抽动了几下,便不再有声息。 秦军洪流继续向前,这股子势头与刘邦军相撞,战死者不知多少,纪信不过是其中倒霉的一个罢了,李原已不知刺出了多少次铜矛,矛尖经过多次的相撞和穿透,早已不再锋利,而他的双臂,也开始酸麻起来。 这是连续冲杀之后的必然反应,李原不知道面前的刘军还有多少,但他不能倒下,不能停歇,因为他冥冥中有一种感觉,在不远处的城中,郑成仲等留下来的兵士在瞪着眼睛瞧着他们,看着这一群背负了使命的同伴有没有完成嘱托。 ――。 “沛公,左曲长纪信阵亡了!” “沛公,右翼军阵被秦骑冲散,两部军侯不知生死!” 一个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传到刘邦中军,让还处在追杀秦骑快感中的刘邦很是烦躁,兵车的速度就算再快,也无法与战马并论,夏侯婴拼力提升速度,也只是截住了这一股秦军的后续一队。 “方才冲阵敌将何人,竟骁勇如斯!”刘邦惊呼出声,脸色刹变。左曲长纪信长得孔武有力,双臂晃开三五壮汉不得近身,在刘邦军中与猛将樊哙并称双雄,却不想今日斩损在了此地。一场稳操胜券的小规模伏击战,在秦军连续斩杀数名刘军军侯、司马一级军官之后,渐渐演化为对峙的状态。 “沛公,敌若困兽,我等莫如放开一条路,随后掩杀即可!”刘军左司马曹无伤方才就在纪信不远之处,秦军决战的势头让他心中震憾不已。 “可恨!” 刘邦恨恨地按紧了腰间的佩剑,肥兔眼看着就要抓到,却不想又从指缝中溜走,这让他如何不恨?然而曹无伤说得又并非没有道理,这阻敌的三千多沛县子弟是他起兵的根本,若是没了这一支精兵,他刘邦在各路诸侯的眼里,也就连温厚的长者都算不上了。 “臭老头子,该死哪儿去到哪儿去。” “哈哈,这西征军的统帅有能者居之,沛公,汝何不让贤!”刘邦不用多想,就可以猜出一起共事的那帮子所谓的反秦首领的嘴脸。敌兵跑了,还可以下一次交战再一较长短,但若是手中的力量削弱多了,那他刘邦还做什么一军统帅。 “鸣金,聚兵!” 刘邦一声断喝,号令兵赶紧敲起金锣,还要试图截杀秦骑的刘军将卒纷纷向着中军靠拢。 秦军搏杀出阵,诸骑具是人人带伤,李原见杀透敌阵,连忙带着余下的百余残卒向西荥阳的方向而去。 三川重地,荥阳为根本。 李由的副将杨熊、赵贲带着万余兵马守卫于此。 ――。 雍丘城外,战事渐歇。 城中,郡所,李由最后的抵抗也已近尾声,这位大秦王朝的忠实守卫者的身边,将卒不到二十人。 “成仲,你说李原突出去了!”李由斜靠在圆柱,全身数处披创,此时的他只凭着一股子劲头在支撑住失血过多的躯体。 “李军侯,军侯在一个时辰前,率骑军出的西门,这个时候,应该在往荥阳的路上了。”答话的汉子强挣着回答,他躺在地上,腹部被箭矢深深扎入,眼见着已无生路。郑成仲,这个粗豪的汉子,在送走了李原之后,又返身杀回城内与李由会合。 “成仲,其实,你不用回来的,咳咳!”李由叹息一声道。 “少将军在哪儿,成仲就在哪儿,丞相大人的恩情,成仲不敢忘。”郑成仲脸上泛起金色,声音越来越弱。 “原哥儿出城了,木子欣欣,如原上蓬草,野火不尽,生生不息。”李由轻声说着,渐渐无了声息。 二世二年八月初十,雍丘破,李由亡,首级为刘邦部将曹参斩获。 第六章 大梁整编 这一场雍丘城外的遭遇战虽然让刘邦堵心,象纪信这般有一定能力,只需要稍加磨励即可成长为一名合格将领的人才对于现阶段的刘邦来说,无疑是最宝贵的。 从古到今,打仗打的就是一个人字。 没有人,就算强横如共工,也只能不甘触不周山而亡。不过,刘邦的坏心情在听到曹参抢在楚军猛将龙且之前割下李由头颅之后便烟消云散了。 头功,还是咱老刘家的。 刘邦心情转好,这城池虽然是项羽打下来的,可咱刘某人也是出了大力的,不信,你看看李由是谁杀的。 刘邦的好心情、好人缘带来的是诸多小股势力的拥戴,与除了江东子弟能打仗其它都是渣渣的项羽相比,刘邦要好打交道的多。 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小势力怕的是什么,怕的就是被大势力吞并,与一团和气没有威胁的刘邦相比,项梁项羽叔侄可谓劣迹斑斑。 在波澜壮阔的秦末楚汉争霸战中,雍丘这次战役参与的兵力不算很多,秦军方面三千人,联军方面五万多人,仅从兵力数量上分析,这只能算是一次中型的战事。 而事实上,雍丘一战对秦军与反秦联军的影响远远不止战役的本身,雍丘位于砀郡与三川郡的交界处,旧属魏国,李由率部至此,本是为了支援在定陶与楚军主力作战的章邯,却不想陷入了楚军的重围之中。 李由之败,可能说暴露出了秦军内部不和的弱点,强大一时的秦王朝在失去了始皇帝这个支柱之后,根基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代表赵高势力的少府章邯、代表世袭武将势力的边防军王离、苏角、涧间,再加上以李由、杨熊等为首的地方郡兵,三大集团之间不仅在朝中争权夺利,在军中也是一样。 四天时间,从定陶到雍丘,快马的话不过一日的行程,章邯却始终不发一兵,不仅如此,他还以项梁是楚军的领袖为借口,阻止了原隶属于李由的三川兵一部回援。章邯如此,位于黄河以北赵地的王离军也没有伸出援手。 王离军团从九原南下已近一月,除了在成阳和杠里与刘邦的部队接触外,几乎未取得任何值得骄傲的战绩。 扶苏被赐死、蒙恬自杀,这支显赫一时的秦军精锐在内耗中丧失了作战的勇气,将领毫无斗志,士兵麻木漠然。 另外,雍丘失利让三川郡门户大开,军势大涨的反秦联军可以长驱直入,往南可下南阳、颖川,往西渡河直捣河东。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层,不久之后,刘邦采纳谋士张良之计,转战南阳、汉中,从南面扣关杀入关内;而在北方的巨鹿,项羽面对章邯、王离的联军,采取各个击破的策略,一举将二十余万秦军击败。 历史的惯性不曾因为李原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出现而发生多大的改变,在李原率余部一路迂回西撤途中,空虚之极的河南、平阴、新安、渑池、阳武等十二县的地方官员已经开始逃亡,这倒让李原忐忑不安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穿越以来,他熟悉最多的是军中事务,和地方官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也不太清楚秦朝的地方官员按照怎样的标准来做事,寻思着别在什么方面露了马脚,幸好,侯喜这个掌书记在处理这些事务方面很是得手。 突围的秦骑还有百余骑,虽然不多,这些幸存下来的士卒却是个个精锐,浑身上下杀气腾腾,叫人瞧了羡慕不已。靠着李由的名头,还有手头这一支精兵,李原毫不客气的抢在刘邦西征之前,一路收编指挥混乱的各县郡兵,待到魏国旧都大梁近郊时,李原的部队已经扩充到了将近一千人。 八月十七日。 李原在大梁附近的浚仪小城召开第一次军事会议,以确定新队伍中、下级军官的人选,在选拔军官的方式上,秦军主要采用军功制定爵位、定军职的方式,李原对此并不想作多大的改动,他只是在唯军功的基础上,加入了对个人指挥能力、协调能力、语言表达能力的测试,这些测试由他亲自把关,逐一面试考核。 军功的优点不用再多说了,秦军将卒在战场上的勇猛已说明了它的价值所在,不过,若是单一将此作为军官晋升的方法,也有点以偏盖全,一个优秀的军官,也许在上阵杀敌方面个人不怎么样,但在指挥作战、把握战机方面却很敏锐,这样的人才在唯论军功制的情况下,就很容易被埋没掉,韩信就是很明显的例子。 “甲兵王老六,斩首十二级!” “步卒周兴,斩首七级!” “掌书记侯喜,求荐为辎重营司马!” “掌旗骆甲,请任亲兵营骑将!” 由李原担任主考官,经过两天的层层评定和选拔,王老六等共十三人成为了这一支劫后余生秦军的军官。 对秦国朝廷的失望,对李斯下狱、李由惨死的同情,还有对李原能力的认可,让大多数秦军士兵认可了这种综合性的军官选拔方式,军功是主要的,但其它方面有擅长的话也有机会,在不知不觉中,李原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影响身边的其它人。 随后的军事会议,参加的主要对象除了李原之外,还有:司马侯喜、两名什长周兴、王老六,还有刚刚来投的浚仪县胡壮、阳武县何平两位长者,其他五名选拔产生的伍长,与会总人数为十二人,由侯喜担任文书记录。刚被任命为骑将的骆甲担任本次会议会场的警戒工作。 会议形成一致意见的有:同意将部队人数扩充到一校千人的规模,由李原担任军中都尉,这就实际上认可了李原是这一支军队的新领导者。周兴、王老六和一名叫甘厚伯的人分别担任部曲长,侯喜任司马兼职文书、书记。 在没有得到朝廷任命和上级准许的情况下,李原以雷厉风行的作风整编了麾下这支小部队,这在律法严明的秦国来说,已是大逆之罪。只不过现在,咸阳那个由赵高把持的朝廷在侯喜等三川郡兵心里,已没了多少的份量。 第七章 大盗彭越 在胡亥、赵高等人的专权下,秦帝国由盛至衰的速度让人侧目,旧的秩序被打破,新的秩序渐渐形成。 秦军内部矛盾给了李原钻空子的机会,章邯想伸手遭到抵制,王离想吞并够不着,至于杨熊、赵贲,对李原部的情况知晓寥寥,李原又在荥阳与定陶之间活动,兵力不足的杨熊也只能徒乎奈何。 大梁整编对一直以来军律严明的秦军而言,是打破常态的意外之举,李原穿越者的身份、郡兵与朝廷之间尖锐的矛盾、缺少足以和李原对抗的高级军官、加上从死亡线上又保全性命的庆幸,这多方面的因素叠加起来,让李原军走出了从附庸到独立的第一步。 深挖洞,广积粮。 李原现在的想法很简单,羽翼未丰,这千余人的家底薄得不能再薄,没有地位、名望、钱粮,振臂一呼从者云集、有名的能人竞相来投只是神怪小说里的妄想。 大梁周围皆是实力强悍的群豪,不去说项梁、章邯、项羽、刘邦这样的劲敌,就是杨熊、赵贲之流的实力也要比李原强了许多。抓紧时间对军队进行整编,把军权牢牢的抓在手里,是李原的当务之急。 不管是周兴、王老六、还是胡壮、何平,这些人的名字李原没有在任何史籍上见到过,换句话说,这几位都是籍籍无名之徒,靠这些人与项羽、刘邦等一群猛人较量,李原还没有自大自狂到无知的地步。 人才是靠培养的。 既然踏出了独立自主的第一步,那么开弓就没有回头箭,李原可不想没过多久,就成为某个强大势力的牺牲品。 八月二十七日。 秦军在大梁休整到第十天,平静的局面突然被打破。一直都与刘邦等人有联系的大梁巨盗也开始盯上了这支人数不多、又是新败的秦军。巨野泽大盗彭越召集数路小股群盗,自封巨野君,率五千余盗寇,号称上万梁地好汉杀来浚仪。 大盗彭越,字仲。这个与韩信、英布齐名的大汉开国功臣不是一个易对付的对手,彭越是游击战术的始祖,敌进我退、敌驻我打、敌疲我追,把霸王项羽袭扰的苦不堪言。好在李原不是项羽,彭越的这一套东西在后世早被太祖给实践化了,论起实际运用,李原的水平不比彭越差多少。 家大业大,顾虑的地方才多;一穷二白,李原现在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他的应对策略是以不变应万变,将部队紧缩于浚仪城中,一部监视群盗,其余继续操演,让彭越等人找不到什么破绽。 对峙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九月上旬,李原见招拆招,并不理会彭越的那点盘外招,彭越终于没了耐心,而随着整编的深入推进,秦军的战斗力也在不断提升,这让彭越如坐针毡,五千群盗,要吃要喝,隶属不同,彼此之间看不顺眼的不在少数,内讧拔刀子的事件越来越多,这让彭越烦躁不已。 九月十一日,首先耐不住气的彭越约下战书,要与李原来一场阵前单挑。 将领之间在阵前约战,一决胜负这样的事件在冷兵器时代并不少见,彭越也对自己的武力有十足的自信,胜了李原,他在群盗之中的威信只会更高,到时打压一些不服从的盗寇也能顺畅许多。 彭越是这个目的,李原也正为如何快速树立军中威信而伤脑筋,与贼寇长期对峙,李原也不是完全没有压力,刘邦军西进在即,水混才会有鱼,要是被长久堵在大梁就不妙了。 竖日,正午时,两军列阵于大河之畔,秦军在西,盗寇在东。 彭越年约三旬,近一米八五的身高,比李原足足高出半个头,满脸络腮胡子,一对豹眼圆瞪有如铜铃,容貌极为骇人,胆怯之人站他当面,怕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李原小儿,某彭仲为兄弟纪信寻仇而来,今你我一决胜负,如何?”彭越声若洪钟,大步踏出,力图先声夺人。 “彭大首领,壮哉!” “诛杀秦贼!” 群盗信奉力量,见彭越声势十足,纷纷大声叫喝,为彭越的举动叫好。 与盗贼的杂乱呼喝相比,秦军士兵则是一片沉默,有了严明军纪束缚的士兵们脸色憋得通红,双手紧握兵器,极力压抑住忿闷之情。 “彭仲,汝是伶优吗?叫得这么大声。”李原长身上前,表情冷竣,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人听得真切。穿越以来的最大考验摆在面前,容不得半点的疏忽。他的眸子里已经凝起肃杀的战意,握着铜矛一端的右手手背上也凸起了力量的青筋,就像鳄鱼背上狰狞的鳞甲。 “你说什么?你敢骂我,小贼。”彭越瞪着一对牛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原的年纪看上去比他足足小了十岁,个子也要小了一号,这样的对手在彭越想来,要击败不是问题,至于留不留条性命就要看他彭大爷的心情了。而今,李原竟敢挑衅,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小贼骂谁?”李原不愠不火地重复了一遍。 “小贼骂你――!”还没有意识到上当的彭越紧接了一句,等他发现不对时,为时已晚,这话出口哪里收得回来。 “找死!”彭越大怒冲着李原过来,手中持剑呼啸着往李原脸上刺来,言语上不占上风,那就手底下分个胜负。 李原瞳孔收缩了一下,脚步变化移动,左手圆盾往上一挡,右手铜矛闪电般朝彭越胁下而去,剑与盾轰鸣,让彭越惊异的是,在力量上,李原竟然和他似乎是不相上下! “再来!”彭越眸中掠过热切的火焰,身形微挫,让过长矛之后,立时不退反进。 “呔!” 李原应喝一声,突然弃了盾牌,双手紧握手中铜矛以迎击的姿态往彭越刺去,尖利的矛尖撕裂了空气,发出锐厉的嘶啸。 方才力量上的碰撞让他心头一阵翻涌,单比力量,还是彭越要强了一些。这一时,李原的心中再无半点的杂念,对当胸刺来的利剑,他视若不见,以命搏命,就算被一剑洞穿心脏,也要一矛将对手同样刺杀。 第八章 你败了 彭越神色一变,急忙闪身躲避,他可不愿意和一个不知名的秦将同归于尽,大乱风云起,这样一个时候是豪杰的舞台,他的戏还没有开演,又怎敢匆匆落幕。 李原一矛刺空,却是毫不停歇。铜矛如棍如枪,招式如大河叠浪、绵绵不息,每一式都是拼尽全力,每一招都是以命博命,在气势上落了下风的彭越被逼得左躲右闪,闷喝声阵阵,却一时间没有什么办法。 彭越没有想到,李原的格斗经验这般老到,七年的志愿兵生活给予李原的,是不可替代的宝贵财富,也是他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的资本,没有金手指的帮助,李原相信自己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彭越怪叫连连,却愣是无计可施,实力上他占了上风,但这个时候,除非除非他愿意和李原拼命,否则在李原力尽势竭之前,就只有挨打吃灰的份。这一仗,明明稳操胜券,却还打得如此憋屈,彭越心情之恶劣可想而知。 阵前两人的激斗让观战的群贼和秦军将卒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对于群贼来说,械斗天天有,可如此惨烈的激斗却实属罕见。而秦卒们则更惊讶于李原的武力,许多新兵没有想到,李原会如此生猛厉害。 这乱世的当口,谁都希望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之前,他们服从李原的命令,只是出于秦军军律的约束,而现在,他们开始从心里对李原有了认可。双方将卒开始为自己一方加油鼓劲,攻势无歇,而人的体力总有力竭的时候,当李原刺出第七十矛时,身体脱力一晃,他的体力渐渐透支。 “叮!” 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彭越终于找到了对付李原这种不要命打法的方法,就是以力降力,不断的消耗李原的体力。 彭越奋力一剑,终于将李原刺来的铜矛荡开,李原胸口空门大开!彭越的眸子里掠过一缕残忍的杀机,等了许久郁闷了许久之后,机会终于来了! 李原虎口巨震,铜矛被荡得高高扬起,圆盾早已被弃于地上,可彭越的利剑已经刺到他的胸口,心脏的狂跳马上就要被冰冷的剑锋刺穿,让抱着无限希望的秦军将卒心沉海底。 “杀了他!”贼寇之中,有不耐的盗贼已在大呼大叫。 生死在即,李原忽然笑了,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就象一只偷到了食物的狐狸,间不容发之际,李原双膝就象早已准备一般,提前弯曲下蹲,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噗!” 彭越的长剑毫不费力地刺进了李原的身体里,用力过猛,铜剑深没及柄,牢牢的嵌入骨骼之中。 “去死吧!”彭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的冷笑,终于解决掉了这个麻烦的对手,也算是完成了刘邦的嘱托。在项梁面前,刘邦固然算不得什么,而在彭越这些无名无望的盗贼面前,刘邦的影响力要大得多。 可彭越的这一丝冷笑很快就凝结住了,因为他在李原的脸上看到了比他还要狰狞,还要得意的讥笑。 彭越这一剑洞穿了李原的胸膛,但却没有刺中心脏要害部位,借助于后世发达的医学人体常识,李原对身体的构造有着清晰的认识,这给了他反败为胜的机会。 剑入肋骨之间,被坚硬的骨头死死挟住,让彭越抽剑回退不得,就在他一愣神之际,李原已经猛扑了过来,李原的右手拳头紧握,迎面迅速一拳击中彭越下巴脆弱的地方,紧接着右手又是第二拳,痛击彭越的胁下柔软地方。 这两拳李原是在剧痛中猛然发力,尽得搏击的精髓,可以说完全出乎彭越的意料,第一拳已让他满口牙齿松动,鲜血喷涌,而第二拳则如击败革,将彭越的五脏六腑胶作了一团乱麻。 “卟嗵!”彭越双膝着地,跪倒于地。在他面前,肋部插着一把利剑的李原直直的站立着,尤如一头受伤但却高昂着头永不屈服的雄狮。 李原的左手紧紧的攥住了外露的剑柄,手背上青筋暴起,有殷红的血迹不断的从他的指缝里溢了出来,而他的脸上和未中剑之时没有多大的区别,冷漠而平静,仿佛长剑划开的根本就不是他的肉体。 唯一有不一样的,是李原的眼睛,他的眸子冷的吓人,在这大热的天里,对视一眼,让人感觉就象数九寒天一般。 冷的不是身体,而是内心。 从万马军中杀戮而出的杀气在李原的身体里复苏、奔流,这种杀气里,有不甘的狂放,有逆天而行的斗志,还有舍我其谁的霸气。 彭越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恐惧,他从未见过如此狠厉的角色。如果还能够说话的话,他怕立时告饶了。 “呀!” 李原大喊一声,左手铜矛缓缓收回,一点点的朝着失去斗志的彭越脖子迫近,眼睛直直的看着尖锋接近,而自己去无能为力,彭越心胆俱寒,整个人已经呆若木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锋利的尖芒,脸色已然一片煞白。 “饶命!”彭越头颅低垂,喉骨发紧,好不容易吐出两个不清晰的字眼。他已经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丝冻入骨髓的寒意,如果还想反抗,李原的尖矛将毫不客气的刺破脆弱的咽喉,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带着你的人,滚!”李原声音低沉,冷冷一笑,右手握紧剑刃,将深刺入体内的剑体一寸寸地拨了出来,鲜血像喷涌的水龙一般激射而出,洒落在干涸的河床上,如同铺上了一层腥红的毛毯。 李原的脸色越来越白,泛起金黄之色,可他的身体却纹丝不动、岿然如山。 “可怕的对手!”彭越默默地费力起身,踉跄着奔向盗贼本阵,虽然受的伤看上去不如李原重,但彭越却再无斗志,他败了。 武力还是其次,彭越明白,他真正不如李原的,是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 五千盗贼哑然无声,怔怔的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大首领彭越,还有站在原地,如同一尊雕像的李原,这一时,没有一个盗贼再小瞧面前这个并不高大的秦人,还有他身后那支人数不多,军容还有些凌乱的秦军队伍。 第九章 名声初起 彭越灰头土脸的回到本阵,也顾不得和群盗打召呼,便领着本部盗贼们狼狈而去,其他的群盗们还在想象着能破了秦军,大肆抢掠一番,却不想形势逆转,有心思灵活的,立马跟着彭越远遁,还有一根筋的,怔怔的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天下纷扰,何得康宁,秦有锐士,谁与争雄?”低沉苍凉的歌声响起,秦军将士受到李原拼命死战的鼓舞,斗志昂扬,那百余骑从雍丘突围而出的精兵更是瞪着血红的眼睛,如恶狼般朝着盗贼扑了过来。 “大人!”骆甲大叫一声,一下冲到李原跟前。 “杀贼――!”李原嘴唇嚅动了一下,抬手想要举剑,却不想手上一阵无力,披血的青铜剑呛的一声掉落于地。 “杀贼,杀贼!”秦军将卒齐声大喊,如雷般震耳欲聋,王老六、甘厚伯等人皆是新任命的军官,这时候更是如同一头头噬血的恶狼,提着武器直奔盗贼们杀去。 刀光映日,泛起一阵阵血气,大河畔空旷的野外本来就是理想的战场,盗贼们将战场摆在这里想的是杀戮的方便,现在倒成了催命的坟场。 秦军突如其来的凶猛攻击让一贯欺压良善的盗贼们吃足苦头,几个凶悍的贼首还想着拼命抵抗一番,但很快就淹没在了黑色的汪洋之中,剩余的人再也鼓不起什么斗志,急急转身飞奔逃脱。 三千余贼寇,被一千不到的秦军追杀,竟生不起回身搏斗的勇气,这样的战况让秦军将卒兴奋不已。 至日落西斜,秦军一路追杀数十里,斩杀敌首近八百级,俘虏一千四百余人,余者皆溃散,除彭越的一千二百本部和少部分逃窜快的盗贼外,巨野泽一带的群盗几乎被扫荡一空,秦军大胜之下,缴获更是无数。 一些小股盗贼家底不厚,居所无定,便有将身家随身带着的习惯,这倒是便宜了一穷二白的秦军士兵,处于初创时期的李原军现在粮钱两缺,这下倒好,盗贼们偷鸡不成,反成了运输大队长。 李原军一战以少胜多,威名声振魏地,诸盗闻之远遁,这样的战绩在秦军节节败退的当口传扬开来,一时令各方势力惊异不已。 李原的名字也开始为群豪所知晓,只是在盗贼们为掩饰失败夸张百倍的渲染下,李原成了以一人之力斩杀数员敌将的无敌猛将。 ――。 荥阳。 秦国三川郡最重要的军事重镇,驻扎着杨熊、赵贲的近万秦军,这支郡兵的存在,为东面在定陶作战的秦军主力部队提供了粮秣保障,也为在黄河以北的赵地作战的秦军边防军连接起了与都城咸阳交通的驿站。 在秦二世八、九月份的这一段时间,荥阳的驿站、郡府忙碌异常,这让接替李由担任荥阳守卫的杨熊既感到幸福,又感到了痛苦。 幸福的是李由一死,荥阳的大权尽归他杨熊一手尽握,手里有万余大军,还有足够多的粮秣,杨熊现在也算得上是一方势力了。这几天,已经有好几位县里的官员登门就访,有厚脸皮的,暗底下将家中养的美姬送到杨熊门上。 副手与一把手的差距不是体现在官秩或者领多少石俸禄上面,还是权力在手,美人在榻的快感。 痛苦总是伴着快乐而来,杨熊在咸阳的朝中后台老板是左丞相冯去疾,不过,这位老哥在八月初的时候,上了赵高的恶当,竟和李斯一道发晕去劝说荒淫的胡亥多花时间打理朝政,这让有志成为吃喝玩乐四好青年的秦二世很不高兴。 皇帝一不高兴,做臣子的最好就是躲的远远的,等皇帝消了气再回来,可李斯、冯去疾这几位却劝谏上了瘾,在胡亥面前摆起了顾命大臣的架子,还把已经驾崩的始皇帝拿出来说事。 强谏这种东西很玄妙,就如同一把双刃剑,一不小心就要割破自己。胡亥本就不是什么明君,冯去疾等人不依不饶惹得他暴怒,结果刚烈的冯某人回家之后,被赐了一盏毒酒,早早的去地下与始皇团聚了。 胡亥没了羁绊,加之新任丞相赵高的纵容,就越来的胡作非为起来,至于关东不断暴发的战乱,赵丞相都说有大将军章邯在镇压,不会出什么乱子,那还担心个什么? 胡亥只顾着玩乐,朝政一应交付给丞相赵高,这让杨熊这样失去荫护的外放官员感到了严冬的寒意。 杨熊是冯去疾的铁杆部下,在之前的交往中,他可没少给赵高派往荥阳的族侄赵贲上眼药,这会儿,杨熊就是想傍赵高的大腿,也已晚了。所以,在听说咸阳派来御史王明、宗正陈棣两位官员来三川调查李由通敌之事时,杨熊发火了,干脆来了一个闭门不见。 李由通敌,这人都战死了,还要说死人通敌,天理何在? …… 赵贲府邸。 灯火通明,高朋满堂,难得的热闹气氛。 作为丞相赵高的远房族侄、赵贲一直被李由、杨熊两个压着,在荥阳的日子很不好过,现在可算是乌龟翻身作主人。 坐中,一位客人须发皆白,面貌红润,年纪在五旬开外,看样子是敦厚长者,可惜在他怀中,正搂着一个红衣乳胸半露的年轻女子。 “哈哈,赵将军,我在咸阳听说这荥阳有三绝,不知是哪三绝闻名呀!”老者一手端起酒盏,一手藏于身后,捏着女子圆润的丰臀,感觉滑如细脂,真是惹人心怜呀。 “王御史,真是怜香惜玉,这一绝在怀,一绝在手,感觉如何呀,至于还有一绝嘛,来人,请上芸娘,为贵客击筑起舞。”赵贲哈哈大笑。 今天,他宴请的客人不是旁人,正是前来荥阳查实李由通知与否的御史王明,王明在朝中与丞相赵高相交不错,这次来赵高也是再三关照,一定要查实了证据之后再回咸阳,李斯虽然被下狱了,但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李斯没死,赵高就一日放不下心来。 “哦,可是歌艺双绝的荥阳云牡丹?”王明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手上的力道猛得加重起来。 “嘤,爷轻一点,奴家受不了了。”少女娇嗔一声,假作受惊状趴倒在案几上,翘臀高高耸起,将王明的一双淫手暴露于大厅广众之下。 “御史大人真是老当益壮,赵某佩服之至!”赵贲朝着少女使了一个眼色,拱手敬酒。 宴席已近高潮,乐工敲打编钟筑器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帘门启处,一个身着紫色衣衫的小娘垂首进得屋来。 注:感谢几位老读者的留言,因个人原因,长久没有动笔,让大家挂念了,目前心态较平,只想着将心中所想与大家分享,希望小兵2能让大家有所感动! 第十章 顾芸娘 一段雪白的玉颈衬着淡紫色的丝带,如墨般的发丝挽了个简单的蝶结,简约中透着几分的干练,与王明身伴浓妆艳沫的少女相比,进来的这紫衣女子虽看不清面貌,却已勾起了百花丛中几番冲杀的男人的兴趣。 “牡丹楼芸娘见过诸位大人,敢问今日需听何曲,需观何舞?”女子声音嚅嚅软软,听得人心里痒痒的。 “哈哈,芸娘,快上前来,见过咸阳来的王大人!王大人可是思慕你好久了。”赵贲侧过身子,笑逐颜开的指了下王明。 “芸娘,是吧?怎么低着个头,抬起来,让某家瞧瞧,是如何的一枝牡丹花。”王明醉眼朦胧,闻言摇晃着站起身,跨步上前欲扯住女子的衣袖。 “两位大人,芸娘近闻大秦健儿在梁地破贼数千,斩首无数,感慨之余新编一曲,名《剑曲》,合一舞,名《剑舞》,请允芸娘为大人助兴!”女子轻声应答,裙摆轻动,悄无声息的后退了一小步,恰好避过了王明的禄山之爪。 王明一抓落空,醉眼一扫,正好瞥到女子微抬起的一张脸庞,双眸乌黑灵动,挺拔俏丽的鼻子,嘴角两侧还有一对小小的酒窝,有着说不出的娇媚可人。 “呃,芸娘慢来,何不先陪某家共饮一盏。”王明色迷心窍,踉跄着继续上前,这小娘看上去妩媚之极,正合了王明这老家伙企图与年轻少女欢好的心思。 “大人自重,奴家手中剑可不长眼睛。”这个叫芸娘的女子冷哼一声,臻首抬起,眼眸里闪过一丝羞怒,在她的手中,赫然持着一把精巧锋利的短刃。 “哧!”王明被锋利的刃芒一晃,顿时惊吓的叫出声来,王御史平生只与笔墨打过交道,要不然就是在朝上动动嘴皮子,附合附合当权的大人物,这动刀动枪的差使着实让他背上冷汗涔涔。 “这小娘皮怎得这般刚烈,摸个小手又没什么打紧,这倡伶哪个不是卖的。”王明心里老大的不高兴,悻悻的回转座位,半天不复一语,在芸娘这里碰了壁,又失了面子,让王明连带着对赵贲也有些怨恨起来。 作为来自都城咸阳的上使,王明是有诸多优越感和许多的期待的,这种感觉就象后世天朝的那些京官一样,在咸阳,王明这样的御史没有实力作后盾,就连个屁都不是,连赵高府里的一个看门家奴都能给他脸色看,而一出咸阳,王明就是代表朝廷的钦差,他嘴里说的都是圣旨,是必须要办的,这种优越感让王明很是飘飘然。 今天,一个倡伶竟敢驳他老王的面子,凭什么?赵贲难不成以为他是赵高的族侄,就可以不顾朝廷的体面了吗? “哈哈,芸娘你先舞来,等会再好好敬王大人一盏。”赵贲瞧着王明不快,神情也有些不豫,只冲着芸娘说了一句,便拉着王明往廊下说话。 “赵大人这是何意?”王明黑着一张脸,摆出一副正经办事的模样。 “咳,不瞒大人,这芸娘虽好,但却性辣,看着虽是不错,真若是感觉起来,倒不如小香来得体贴。”赵贲低声说道,边说边冲着**才搂着的女子挤了下眼。这叫小香的少女立即娇呼一声,一对酥乳软绵绵紧紧贴住王明的胸口。 “那女子是何来历,赵将军如此维护于她,莫非是――!”王明被小香这么一嗔,骨头立时轻了几分,不快之情也少了几许,当然,在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大人说得哪里话来,要是赵某有的,哪可能不与大人分享,只是这芸娘背后,是荥阳城的一位大人物,你我现在可得罪不起。”赵贲顿了一下,故作叹息道。 “荥阳何人还能不卖赵将军的帐?难道是杨――。哈哈,赵将军这是要借王某的杀威棒吗?”王明恍然道,脸上涌起一阵红晕,冲着赵贲有些不自然的一笑。 “哈,小香,王大人的大棒端是有力,你可要好生服侍了。”赵贲大笑,他已看到,王明这色中老鬼的跨下隆起的那一团正被小香小手紧握着。 “算了,今日也累了,老夫早歇了!”王明假作打个哈欠,对赵贲拱了拱手道。 玉人握箫,王明哪有什么心思再看歌舞,芸娘虽好,却是个吃不到的,杨熊是荥阳的统兵主将,这芸娘既然与他关系不一般,那暂时他老王就只能看着,赵贲要借他之手打压杨熊,王明也是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了,这活接与不接,什么时候接,学问可大有不同,区区一个小香,还不够让他王明出手。 再等一等,杨熊不是和李由关系莫逆吗?其中总会有可以利用的地方。想到这里,王明只觉得心头一股邪火在熊熊升腾。 小香玉手探入王明跨间,指尖嫩处正触到敏感地带,让一脸正气凛然的王明脚步有些蹒跚,在经过芸娘跟前时,险一些出了丑态。 王明离去,宴上,继续歌舞如斯,芸娘曼妙的身段在中央翩翩如蝴蝶般灵动自如,曲声激昂,剑意森森,一剑刺出,迅如乍雷,如撕裂帛,曲声转而低沉,又如暮鼓沉钟,唤人觉醒,令人有种与敌同恺,不惜身恂的慨然。 赵贲冲着正中的芸娘看了好一阵,才始不甘心的收回眼神,待一曲歌罢,赵贲冲着芸娘说道:“顾芸娘,李家倒了,杨熊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这秦国往后的天下,就是我赵家作主了,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赵将军,这话如何说的,李家、杨家与我何干,我顾芸娘到了牡丹楼,就只想着一心钻研歌艺,我要做的是那倾城一笑、我行我素的顾芸娘,而不是什么男人的玩物。”顾芸娘收剑入鞘,柳眉微微一立,对着赵贲冷声道。 “好!好极了!只不过,你顾芸娘如果真的洁身自好,当初又何必入李由府,与玉漱公主称什么姐妹,你说说看,姐妹同侍一人,这滋味如何?”赵贲恨声说道,顾芸娘原是咸阳令顾丰的女儿,顾丰一年前因为参与太子扶苏事件而被杀,顾家老少或被充入伶门,或发配边境苦役。 顾芸娘与李由夫人玉漱公主在咸阳时有手帕之交情,听到顾家有难,玉漱公主便将顾芸娘的伶籍换到了荥阳。 李由兵败身死,李斯被全家下狱,在荥阳的玉漱公主如今已是自身难保,胡亥登基之时连杀了十七位兄弟姐妹,当初,若不是玉漱是丞相李斯的儿媳,他不好动手,这玉漱公主早就没了性命。 第十一章 莫须有 赵贲血气方刚,自诩长得不能说比得潘安,总也算一表人材,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于象顾芸娘这般貌美又有才情的女子,赵贲自然心动。 对顾芸娘他一直以来都心怀不轨,当然顾丰还未出事之时,赵贲就在咸阳街市见过顾芸娘一面,立时惊为天人,只是当时赵贲不过区区一个边郡县尉,与咸阳这种京城的市长级别差距太大。 “赵将军,可知谣言惑众,毁人名节。今天这话我顾芸娘可以只当没有听到,若是有下一次,那么,请赵将军不必来牡丹楼请了,我顾芸娘高攀不上。”顾芸娘冷声说罢,也不待赵贲回答,即干净利落的转身而出。 “臭女人,神气个什么,总有一天,我赵某人要将你压在身下,让你欲仙欲死。”赵贲恨恨的啐了一口,死死盯着顾芸娘的背影发怔。 李由虽然死了,但荥阳终是他的老巢,这城中诸多的官员都是李由任命的,旧情难忘,又有杨熊这个和李由接近的大佬护着,赵贲一时间倒真不能把顾芸娘给怎么着,当然,待到王明、陈棣将李由通敌的大罪坐实了,这形势一变,赵贲相信,荥阳总有一天会姓赵,他赵贲的赵。 夜,正凉。 半边月光洒落城内。 牡丹楼,楼立于荥阳城东,因一院牡丹而出名,几间精舍,数株翠竹,层叠院落,住着这城里最为娇艳的女人们。 楼分三层,前院莺莺燕燕,为一众豪客欢爱的污垢场所,中院为曲亭,多是那些喜爱风雅的客人光顾,而后院,则是楼内红牌的居所,有专门把门的闲汉,阻拦一众不知抬举试图骚扰的无聊之徒。 一池荷花相映红,半扇朱窗微微开启,隐约可见房内有二个女子在轻声说话。 一个身姿曼妙,面容姣媚带着酒窝的紫衣女子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的羞怒:“大娘,那王明老儿恁不是东西,竟想占姑奶奶我的便宜,真是瞎了他的狗眼了。” “王老儿看样子是甘心做赵狗了,咳,芸娘不用担心,有小香好好照顾他,老家伙翻不了天去,宗正陈棣今天没去赴宴,这或许是个明白的,等找个机会,接触一下看看能否争取过来,咳咳。”一个有些沙哑苍老的声音在罗帐之后咳嗽着说道。 “大娘,你的病!”紫衣的顾芸娘乌亮的眸子里满是担心。说话的这个叫大娘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牡丹楼的主人,昔日的大梁花魁,一舞倾城的公孙大娘,昔日大梁未被秦军烧毁之前,公孙氏的剑舞闻名于魏梁各地。 “不妨事,对了,大梁昨日来人了,那个李三郎倒真的让人惊异,没想到,李家还有如此人物?”公孙大娘幽幽的说道。 “李三郎,大娘,那个李原真是李家的子孙?”顾芸娘一怔,终忍不住好奇问道。 “咳,李斯有胆子偷腥,却没胆子将没名份的儿子领回家去,这养在外面二十年,他以为没人知道吗?”公孙大娘冷然一笑,李斯的丑事别人不知,她可是一清二楚,当初,那个为李丞相怀了身子,后来却被无情人抛弃郁郁而终的痴情女子正是她的好姐妹。 “那,李原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顾芸娘的心忽然揪了起来,同是天涯沦落人,顾丰一年前被杀,让她一下子失去了家族的依靠,在孤苦零落的际遇中,幸好还有玉漱公主、顾姬这些好心人帮助,不然的话,她不能想象还能不能活下去。 “李家皆是些忘恩负义之辈,当初,要不是李斯妄情,扶苏太子又怎么身死,现在,好名的李丞相怎么可能告知一个私生子真相!”公孙大娘讥笑一声,沉默了许久,看样子是累了不想再谈。 顾芸娘轻挪脚步,掩上房门,抬头只见一轮半月的天空中,有一颗星星在闪着耀目的光芒,这光芒是如此的炫丽,让她不自禁的再拿移开眼睛。 ――。 大梁。 李原斜躺在锦榻上,手里翻阅着厚重的竹简,自那日恶战之后已近十天,他的伤口已经结痂,万幸的是没有伤到胃肝脏等重要部位,恢复起来要快了许多。 昨日,在李原的执意要求下,骆甲弄来了一个锦榻,可以抬着让李原到军中走上一遭,看到李原前来,秦军将士顿时兴奋莫名,纷纷围拢了过来,经过与彭越的这一番激战,李原可以说完全的得到了秦军将士的认可。 不管是雍丘一路追随的老卒,还是新近依附的郡兵,在他们的心里,李原,这个敢于拼命,能够给大家带来胜利的男人,就是这支军队的统帅。 “胡壮,你是说,荥阳来了朝廷的使者?”李原放下竹简,对着面前一个貌不惊人、瘦如竹杆的中年人问道。 胡壮,人其实与名完全不符,用壮这个字眼来形容一个瘦削的男人,实在是一种讽刺。胡壮是浚仪县胡姓长老,跟随着秦军一路从关中迁移过来的老秦人子孙,作为秦国统一的既得利益者,胡壮与魏国的那些旧王侯在利益上针锋相对,所以,在李原率部抵达浚仪之后,胡壮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拥立者。 “禀李将军,据可靠的消息,御史王明、宗正陈棣不久前到了荥阳,他们来此是为调查李郡守通敌之事!”胡壮恭敬的回答道。与王老六、甘厚伯这些追随李原较久的部下相比,胡壮知道自己在李原跟前信任不够,因此,说话也是恭恭敬敬,礼数有加。 “李郡守通敌,这罪名真是莫须有?”李原抚额,赵高的做法实在拙劣,历史上这位老兄在朝堂上指鹿为马,留下一段千古佳话,现在又把为秦国战死沙场的李由说成与贼有私通,这弥天大慌当真以为世人都相信。 “何为莫须有?”胡壮不解的问道。 “莫须有,就是也许有,也可能没有,总之,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你在荥阳可见到杨熊大人?”李原叹了口气,心里想的是历史上另外一位被莫须有三个字给冤死的英雄。岳飞冤死之前,还有李由作伴,总算不寂寞了。陷害他们的是两个名垂青史的权相,赵高和秦桧,还有两个糊涂不堪的皇帝,胡亥与赵构。 第十二章 投资与回扣 公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在权力和利益面前,黑与白、对与错、是与非、真或假,又哪用得着分得那么清楚。 李原问到杨熊,这让胡壮心头一跳,“回禀李将军,杨熊大人这几天一直闭门谢客,属下在荥阳数日,不得其门而入。”胡壮低眉顺眼,回答的有些底气不足,荥阳之行要说杨熊闭门不见虽是事实,但胡壮没有用心巴结也是原因之一。 在荥阳的这些天,胡壮一直在牡丹楼留宿,在美女的温柔乡里,胡壮几乎把李原军的底细向公孙大娘泄露的一干二净。 “嗯,牡丹楼的花销不少吧,这次,变卖财物购置粮秣布匹有无多余。”李原冷笑一声,突然发问。胡壮没有见到杨熊,这李原有准备,不过是小小的浚仪县城小族的管事人物,在荥城官场上人脉有限,李原手底下其他的几位,办事能力比胡壮起来更是不如。 不过,让李原感到不快的是,胡壮试图隐瞒自己的荒唐行径,在后世那个资讯发达的时代,摄像头偷拍、监控、跟踪的手段已经登峰造极,李原在派出胡壮办事的同时,也另外安排一路人马就近进行监视。 “有的,有的。”胡壮随口应答,待话一出口,方知说错了,一张瘦削长脸顿时涨得通红。胡壮的弱点就是好色,面对公孙大娘手下的一群女妖精,胡壮能够全身而退已不容易。 “男儿大丈夫,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榻,只要用心办事,这女人有的是,但事若办的不力,那就什么都不要去想了。”李原盯着坐立不安的胡壮,一字一句的敲打道。 与彭越一战后,秦军斩获颇丰,从盗贼处得来的许多东西并不实用,胡壮领了李原的命令,带着一些财物到荥阳去换取秦军急需的粮秣等物品。在这件事上,胡壮办得还算出色,这也是李原还有耐心敲打胡壮的原因。 人无完人。李原手底下,能够办事的人寥寥,象胡壮这样为了某个目的而投奔来的,细数下来也是不少,这样的人要用,但又不能完全不管的信任。 张与驰,考验的是对人心的把握。 “属下明白,请李将军放心。”胡壮额头沁出汗珠,连声保证。李原年纪不大,手段倒是老辣,这让本想着混水摸鱼、捞点好处的胡壮后背前胸皆冷汗连连。 “有功则奖,有过则罚,这次交易你的功劳不小,按照事先的约定,在总价中抽取小一成的好处费,作为你的酬劳,等会儿,你可去侯司马处领取了。”李原摆了摆手说道。 “小一成。”胡壮喃喃自语,满脸堆笑的退下,李原这老大虽然年轻,魄力却让人敬服,这抽成的比例虽然不高,但架不住总价多,盘算下来,胡壮的分润倒是不少。 好处费,换个俗称叫回扣。 在商品交易的时代,好处费已经演变为商业贿赂而变相存在,要想完全杜绝是不太可能的,唯一有效一点的办法就是提高经办人的收入,给予一定的抽成。交易的总额越高,抽成就越多,在合法性的收入激励下,工作的质量、效率就会得到提升。 用现代的商业手段来管理身边的人,这是李原能够想到的全部,还处于初创期的李原军就如同一家创业的小公司,人员不多,关系不复杂,只要能保持团结进取的一股子劲头,李原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大公司的ceo。 ――。 浚仪城中,胡氏宗宅。 刚从李原处回来的胡壮面带得意神色,激动的嘴里说个不停,站在一个须发全白的老者跟前,在他在脚下,一大袋从侯喜那里领回的奖赏。 说实话,胡壮投靠李原,开始的想法只是作为胡氏的一次试探性的投资,鸡蛋要放在不同的篮子里的道理古已有之,不过,在跟随了李原这么多天后,胡壮觉得有必要和自己的族叔,也是胡氏的大族长谈一下。 终于衣锦还乡,扬眉吐气回来了,胡壮眼睛里的张狂掩饰不住,让对面的老者心头一阵不痛快。 “这族中大事,需要慎重得紧,我胡氏输不起呀!”老者长叹一声,神情有些漠然,胡壮说了半天想让胡氏全力投资李原这支绩优股,但显然,胡老族长和他的看法并不一样。 “叔父,依侄儿之见,李原将军谋略深远,勇力过人,非常人所能及,我胡氏此时投靠,正是时也,若是三心二意,只怕不会有什么好处!”胡壮犹不甘心,李原虽然年轻,但在接触过的胡壮心中,李原狡猾如狐,勇猛如虎,且又慷慨厚待属下,这样的人不值得追随,那还跟着谁? 至于说风险,这乱世生存,本来就是在冒险,赌的就是谁的眼光更好一点。 “哼,那李原勇力确实不错,能打败彭越也是有些本事,但李原无根无基,这夹杂在诸强之间,一个不慎就会全军覆没,我胡氏家大业大,冒不起这样的风险。现在,你在李原跟前做事,就已经足够了!”胡族长脸色一沉,训斥道。 老人显然没有把胡壮的话听进去,在他看来,胡壮这个侄儿不站在胡氏的立场上多考虑事情,反而挚着于个人感情而把一大家族至于风浪旋涡之中,实在不堪得紧。 “叔父,万请三思!”胡壮急急力谏。在李原还处于困难之际投资,才能获得最大的收益回报,胡壮擅长交易,自然洞悉这一层好处。 “出去吧,李原究竟如何,还需族议方可,壮侄若是觉得李原不错,可在议事时告知各位乡老。”胡族长摆了摆手,满脸不快的打断道。 族议是胡氏一般的大家族决策重要事务的会议机构,这样的大会定期召开,由族长提出议题,再由各长老发表意见,并进行辩论和表决,胡族长让胡壮自己在会上提议,没有了族长的明确支持,这提议通过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不提胡壮悻悻然回转家中,在阳武的何氏大族,同样的戏码也在上演,阳武城刚刚遭受楚军的一轮猛攻,虽然城池得以保全,但何氏的诸多产业均已破败,为今后的生存计,何氏已决定全族西迁。 如果李原有意到关中发展,何氏可能还会与李原有所交集,但目前来看,一切如同梦幻泡影,何平能够做的,就是暂时脱离何氏,孤身回到浚仪。 乱世求存,本是一件辛苦又难以判断的事情,家族的兴衰与国家的兴亡交织在一起,同生或共死,凡连绵几个朝代而荣辱不衰的家族则成长为豪门大族。 第十三章 初生牛犊 投资有风险,入市须谨慎。 这句后世股市名言用在人身上,也是一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原对于胡氏、何氏两个小家族的态度早有所料,好在胡壮、何平两个还算有点眼光,硬是抗住了家族的压力,继续留在李原军中效力。 对于部下的信任,李原立即给予了丰厚的回报,九月十日,李原雷厉风行,开始对实际控制的大梁三县实施军事管制。 他以极大的胆气和魄力任命侯喜为功曹,胡壮为仓吏,何平为三老,开始对秦国设置的官员进行重新考核、重新任命,以此加强大梁三县的行政管辖,初步构建起了有别于军队的地方政权机关,披着秦字的外衣,行割据的事实。 前行无路,左右受阻,被诸多强大势力压迫在弹丸之地动弹不得的李原决心奋起一击。初生牛犊不怕虎。更何况这老虎还病着呢。管他狗屁的朝廷,管他什么的敌强我弱,有种的,就放马过来试试,大不了的,老子就当这一次穿越的福利是一日游好了。 李原不管不顾,他的部下王老六等人皆是些粗汉,对于国家制度权力分配这些个深奥的东西更是不知所云,这倒让李原少了几分憋闷。 伤好了,在军中与健儿们操练一番,试试七年当兵练就的身手与古代的豪士们相比,哪一个更加厉害。间或的,出上一、二个可操作性的点子,用于改进部队的战力,比如:李原军武器缺乏,大梁一带又无冶炼的工匠和地方,军队里面武器补给不易,李原灵机一动,提出用削尖的毛竹代替,以竹为矛,竹子轻便,数丈远的竹竿擒在手里,对于血气方刚的士兵来说,倒也算不得什么。 兵器素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结果排成军阵的竹竿兵一方在训练之中几乎完胜了拿着剑、铍、矛等制式武器的另一方。 竹竿长出,刺锋十分锋利,对付甲衣单薄的联军足够了,在实战之中,就算竹竿被对手给削断,剩下的锋口也能给继续突刺对手,更为方便的是,一旦竹竿彻底断裂无法使用,位于后阵的同伴也能及时的递上另一竿。 竹矛,在李原的授意下,开始装备麾下的二个军侯部队。李原埋头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却不知他的“胡作非为”在秦国上下已引发了一场隐形的地震。 李原自行任用官员的举动直接挑战始皇帝建立的郡县制度,官员不再由朝廷统一任命,而是由军队的实际掌权者来擅自任用,这几乎与谋逆无异。 关东诸侯反秦那是因为本身就是六国之人,不懑秦政久矣,而李原军一直隶属于秦军行列,又是丞相李斯一系的人马,他的这一举动,极有可能被认为是来自狱中李斯的授意,带动的将可能是秦国各地郡兵自立的风潮。 这些天来,李斯被下狱,李由战死却还被诬为通敌,一直隶属于李斯所辖的郡兵系统被压抑了许久,秦国执政的根基之一,地方行政柱石在摇摇欲坠的当口,被李原给一脚踢倒。 三权分立。 后世欧美诸国总结出来的国家治理体制其实在秦国时就已存在,在始皇帝强大的个人魅力统治下,地方实力派代表李斯、宫廷内府派代表赵高、世袭武将派代表蒙恬相互制约,相互平衡,保证了庞大的秦帝国战争机器的高效运转,而在始皇驾崩之后,他的后继者显然没有平衡好这一点。 首先是蒙恬被杀,导致三支柱中最有力量的一根离心离德,其后是李斯下狱,最具广泛基础的郡县官员系统开始崩溃,剩下赵高一个人在咸阳自编自导自演大戏,最后直到被忍无可忍的反对者轰杀。 十四日,砀郡,外黄。 砀郡郡守在与楚军对峙数日之后,突然带兵撤离城池,引本部渡河往齐地,随后这一支秦军就如同凭空蒸发了一般,再无踪迹。砀郡是关东大郡,领县二十有一,李原所据守的大梁一带按照行政区划来讲,也归属于砀郡。其后只是因为荥阳位置实在重要,才在军事上听从三川郡的调遣。 外黄一失,反秦联军向西的阻挡几不复存在,在联军的西进路上,李原目前驻扎的大梁一带正是必经之地。 九月末,大将军章邯与楚国武信君项梁在定陶的会战有了结果,过于自信的项梁在没有唤回侄儿项羽等猛将的情况下,被章邯偷袭得手,兵败被杀。随后,章邯奉朝廷命令,北渡黄河入赵地围剿张耳、陈余等反叛势力。 章邯的这一动作让人着实迷惑不解,宜将剩勇追穷寇,楚王熊心虽然是名义上的王,但号召力还是有的,彭城离定陶不远,只要再加一把力这楚地的群豪们就只能相互撕杀了,等到豪强们再推选出新领袖,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秦军犯下战略性的错误,原因说复杂挺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北面守卫长城的秦国边防军南下了。大将王离在杠里一带和刘邦军试探性接触之后,即回军于赵地,将诸侯中最为顽强的赵王歇围于巨鹿一带。 赵国是秦国的死敌,长平之战的硝烟犹在,胡服骑射的赵人一直都被视作秦军的强劲对手,作为扑灭反抗力量的箭矢,章邯绝不允许王离的风头盖过自己。 更何况,北进赵地,不仅是军事上的需要,还是政治上的需求。刚刚接任丞相的赵高需要一个接一个的胜利来巩固朝中的地位,既然楚地没有惹人注目的目标了,那就换一个看上去更有影响力的目标。 十月,得益于秦国的内讧,楚地的强豪们意外获得了喘息之机,楚王熊心在彭城召集陈地各路反秦势力,相约会盟西征北伐,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西征军以武安侯沛公刘邦为首,率领联军向三川郡、砀郡一带攻击,北伐军以宋义为上将,以项羽为次将,前往赵地增援被围困的赵军。 注:谢大家关心,本书已签约,另,书评区帐号丢失,暂无法管理,已在和编辑联系,大家留言我看到了。 第十四章 刘邦来犯 曲遇。 外黄东五十里,一支军队旗号掩卷,在夜色中疾行,齐整的脚步声在黑暗的旷野传得分外清晰。 西征军先锋,刘邦麾下的头号猛将,屠夫樊哙领着六百精兵向着二百里开外的大梁猛扑了过来,在樊哙的后面,是郦商、曹参的先遣部队,他们距离樊哙的行程差了半天,在往后面,则是刘邦亲率大军二万,会同各路诸侯为后援,朝着空虚薄弱的三川郡杀将而来。 荥阳。 新任郡守杨熊召集众将,就外黄之变和楚军西征商讨对敌之策,大堂之上,杨熊居中,右上首坐着御史王明、左边则是宗正陈棣,再往后,郡尉赵贲紧挨着王明就座,再往下则是一众都尉、军侯等中级军官。 杨熊人如其名,长得五大三粗,一看便是信奉武力、不爱动脑筋的莽夫,这次重要的军事会议,单看与会人员的级别,就清楚在争夺荥阳发言权的内斗中,杨熊落了下风。王明、赵贲借着彻查李由通敌之事,对李系官员进行打压迫害,面对不利局面,杨熊后知后觉,迟迟没有采取有效的反制措施,这样的局面下,军事会议的主动权已不在杨熊手中。 “杨郡守,刘贼区区沛县一亭长,竟敢自号武安君,拔我大秦之虎须,真是不知死活。定陶一战大将军率军击杀项梁,我等岂能甘于人后,自当奋勇争先,斩杀刘贼,以报皇帝和恩相的信任。”王明微眯着细长的眼睛,捋着胡子摇头晃脑说道。 “军中议事,事关大军生死,还请王御史慎言。”杨熊皱了下眉,不满的瞪了王明一眼。其实,这种纯军事的会议王明一个御史言官并没有参加的必要,但在赵贲的唆使下,王明很高调的不请自来,说是列席会议听听长些见识,这官职王明比杨熊要高了不少,又是御史得罪不得,结果倒好,王明一开始就咄咄逼人,发表起高见来了。 “郡守,王御史所说在理,我荥阳有精兵猛将数万,杨大人勇猛无敌,将士操练精熟,若为一群暴民所摄,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若郡守有令,赵某自引本部人马出城觅敌一战,以振我大秦军威。”赵贲阴阴的刺了一句,王明在前吸引杨熊的火力,然后再由他赵贲来激将,这双管齐下,赵贲不信杨熊能禁受得住。 “赵大人,本郡守在此,你这话是何意?”杨熊暴怒,瞪着通红的眼睛盯着赵贲喝问。 “两位将军且息怒,这大敌当前,可千万内讧不得,若是在这个时候让叛贼钻了空子,那皇帝降罪下来,我等死无路矣!”宗正陈棣劝说道。 陈棣在朝中是掌管祭祀、礼仪一类务虚工作的官员,一向不参与朝中派系争斗,象他这样选择明哲保身的官员在朝中并不少,赵高对这些官员主要是威慑和拉拢为主,毕竟,他不可能将全部官员都变成自己的一派。 这次荥阳之行,在调查李由之事上,陈棣几乎是不发一言,任由王明上窜下跳,对于荥阳地方势力的拉拢,陈棣更是敬而远之,毕竟,荥阳他只不过是只呆一阵,咸阳才是他的根本,要是让赵高知道他有什么不妥的言行,陈棣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杨郡守,荥阳存亡,凭你一语而决,请下令吧!”赵贲义正言辞,脸上露出慷慨激昂之色,这让不少军官向他投来信任的目光。秦军以勇猛为名,军中将领以强者为尊的观念根深蒂固,赵贲对形势的判断很是到位,杨熊现在已被迫入绝境。 “请将军下令,我等愿领兵出战,斩敌立功!” “我军精锐,何惧区区刘贼!” 秦军将校神情激昂,纷纷要求请兵出战,对于是不入流的刘邦,又不是猛将项羽,这些军官们个个表现的底气十足。 “诸将,速速聚拢人马,随本将军出征,赵贲,汝留守荥阳,以为后援。”杨熊黑着脸哼了一声,也不待众人回应,即大步离开大堂。 “末将尊令!”赵贲大声回应,冲着王贲会意一笑,脸上终露出得意的神色。 杨熊中计了! 迎击刘邦,不管杨熊是胜是败,荥阳都已不再姓杨了,杨熊胜了,那是他作为三川郡守的本份,功劳赵贲也有一份,而接下来乘胜追击的苦差使杨熊逃不了;杨熊要是败了,那正好,早早的和死鬼李由作伴,也省得他赵贲费心费力想方设法的挪开他。 另外,顾芸娘那小娘皮没了杨熊做靠山,赵贲可以设想,他的机会要来了。到时,是霸王硬上弓,还是温柔的一步步诱导,赵贲一边想着,一边心头一阵火热。 ――。 不提杨熊气冲冲的要领人马与刘邦撕杀,在大梁的县令府邸,李原军军事会议也正在召开,凭着对历史的那一点先知先觉,在定陶战事结束后,李原就已明白,他暂时的好日子结束了。 刘邦西征,大梁正好挡在前面,加上几个月前与刘邦不清不楚的一场遭遇战,斩杀纪信,击败彭越,这都让老刘灰头土脸,李原确信,温厚长者形象的刘邦不会表现的那么大度。刘邦肯定是在等着报复的机会。 李原神情凝重,王尚,甘厚伯、周兴、何平、胡壮等人更是默不作声,只盯着两只眼睛瞧着摊上面前的帛书地图,这些天来,虽然经过强化的培训,他们基本的看图方法学会了,但要这几位拿出对付刘邦的办法来,着实是高估了他们。 “楚军来犯,你们都有什么想法,说说看?”半响,李原站起身,目光扫过呆呆不出声的王尚等人。 听到李原这么一问,王尚等将领立时如同被霜打的茄子蔫了,一个个肃立左右,噤若寒蝉。姿质平庸的他们倒也想着有一条妙计,将强大的敌人杀败,可惜,搜索肚水里那点墨水良久,也找不到奇思妙想的点子。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军当以守城为上,待敌势弱兵退!”何平感受到李原鼓励的眼神,鼓足勇气第一个站出来说道。 “守城不妥,我军兵少,若困于城中,则离死不远了!”周兴咽了一下口水,苦着一张脸说道。几个月前,雍丘城被围的惨状还记忆犹新,在兵力悬殊的局面下,还死抱着城池不放,那就几乎等同于送死了。 “其实,依属下看,我们避敌锋芒,退往荥阳是可行的选择,至少,荥阳的军队还有上万,野战或许不成,守城是可以的。不过,要是敌军轻敌的话,也许我们能打一仗再退。”王尚盯着地图,酎量了许久道。王尚行六,在军中一直以王老六作为称呼,现在成了一军军侯,就觉得老六的名字着实太土,于是请了他认识的人中最识字的侯喜侯司马吃了一顿,正式改名为尚。 李原点了点头,王尚能考虑到这几个方面,也是下了苦功,假于时日培养的话,或许能够成长为得力的干将。 第十五章 运筹帷幄 从彭城到大梁,也就是徐州到开封的距离,在后世有火车、高速公路的时代,这一段行程三到四个小时就到了,但在秦末,没有七、八天的时间,刘邦大军是无法抵达大梁一带的,在这一段时间内,如果刘邦的前军与后军行军速度不一,前后脱节的话,李原倒不介意再给刘邦一次深刻的教训。 大梁。 这座魏国的废都在荒废多时之后,迎来了一支很奇怪的秦军部队,这支队伍携带的武器不是刀剑,不是劲弩,而是一捆捆的长竹竿,一批批用来挖掘的锄头等农具,随后,这些秦军士兵开始了让人无法理解的城市破坏工作。 平整的道路被挖断,穿城而过的河水被引到暗河,倒塌的房屋又被重新的砌起,浚仪一带的百姓对李原军的奇怪举动早已经免疫,只要不发生扰民的举动,秦国士兵在一座废城里面做什么,还真没多少人去关心。这个艰难离乱的乱世,能活着就已不易。哪有什么闲心去关注其它。 时间在一天天的飞快消逝。 秦军将士的忐忑不安开始显现脸上,就连开始提议打一场的王尚也心神不定起来,万一刘邦大军前后军紧凑,找不出合适的战机怎么办?要知道被数万敌军追杀的滋味可不好受。 遇大事,需冷静。 李原还是一如既往的安排着大梁之战的各项准备活动,每一项布置他都要亲自察看,亲手试验,这是一次考验智力和科技应用的机会,古代现有的条件与超前的想法能否完美结合,就要看平时的用功程度了。 大梁,秦军新驻地。 “报,斥候急报,刘邦派遣曹参、樊哙、郦商为先锋,率精兵五千杀向荥阳,前锋已于昨夜抵达阳武。” “据探,荥阳令杨熊大人昨日率大军三万,出城往大梁而来。”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李原受益非浅,斥候兵的布置、各方势力的反应、地形地貌的察探、领兵敌将的姓名、兴趣爱好――,这些看似杂乱的消息汇总起来,就是最准确的一份作战分析报告。 王尚、周兴、甘厚伯等秦军军侯、部曲长神情凝重,前有刘邦大军,后有杨熊的军队,处于前后夹击之中的李原军形势十分不妙,在这个让人窒息的当口,他们倒希望自己还是和以前一样,当一名只管执行命令的骑将。 “急报,浚仪以西二十里发现叛军烟尘,人数约为五、六百数――!”李原看着手中这一份情况,脸上浮起不易察觉的一抹微笑,说道:“诸君,敌踪已现,听我将令。” “周兴。” “在。” “命你率本部长竿兵200人在大梁城内左侧巷道埋伏,敌军来袭则看城楼火势燃起为号,率军掩杀敌后,千万记住城内道路标志。” “甘厚伯。” “在。” “命你率本部长竿兵200人在大梁城内右侧巷道伏袭,有敌来犯则看城楼火势燃起,会同周兴部一共掩杀。” “王尚。” “命你率骑军迂回至大河以东三里外的荒野,看到有敌败退至此,全歼残敌。” “其余人等,随我守卫浚仪。” “诺!” 李原派兵点将,信心满满,让一众将校士气高涨,战意凌然,看向李原的目光里除了敬畏之外,还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激动。军中二侯竹竿兵分别在大梁城中伏击,最有战斗力的百骑劲卒被他派去截杀残敌,而他自己则毫不犹豫的担当起了诱敌的重任。 这是一次性命的豪赌! 在这场不赌即输的战场盛宴中,李原没有弃权的资格,他要做的,就是以小搏大,以命搏命。 如果刘邦的先锋官是一个足够谨慎,考虑全局的将领,那么他只需要集合全部部队然后以集团的形式向东攻击,那么,李原的一切安排都将毫无用处,以一千左右的兵力对付近五千的敌人,而且还是楚军中用于攻坚拔寨的先锋,秦军的结局就会是撞得头破血流、败亡不堪。 虽然没有确切的信息确认曹参三将中何人为前驱,李原赌的是刘邦会派一员猛将担任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先锋,在以单挑之势挑杀纪信、击败彭越之后,李原的勇武足以给刘邦留下深刻印象,而猛将之所以勇猛,就在于除了这一点长处外,其他方面,猛将的智力不一定够用。 樊哙,刘邦的妹夫,最亲信最勇猛的将领,三将之中,赌的就是他为最前驱。 以樊哙的一贯作风,加上要为纪信复仇的一股子怒气,樊哙想来不会理会什么阴谋诡计,遇敌阻挡,旦凭手上家伙见真章是樊某人的必要选择,而主将如此,樊军上下骄横之气只怕更甚。 在各路人马布局完毕之后,李原即率本部回归浚仪,他的神色平静自若,让人看不出什么变化,为了不被叛军可能的斥候发现,或被百姓泄露了军事机密,他并都没有下令作战前动员,或者提前将剩余的粮秣辎重运走,反正这些天来,只出不进,秦军仓库里面多余的粮秣也剩不了多少了,留在城中还能给樊哙以秦军不敌溃退的假象。 “骆甲,传令下去,全军已时造饭,吃饱喝足,与敌拼了!”李原大踏步登上浚仪土墙,遥望落日下面荒草生长的外城,心里面也是紧张的不行。这是李原第一次以统兵主将的身份运筹帷幄,究竟是纸上谈兵,还是决胜千里,需要实战的考验。从少尉排长到少校团长,这中间的差距李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次性的跨越。 诱敌,总要付出些代价的。 要想让樊哙上当,还需要象征性的抵挡一阵,败得太快的话,樊哙也不是笨蛋,一旦起疑的话,李原在大梁的布置可就白费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等东方地平线上那一抹鲜红的颜色倏然出现时,李原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刘邦派出的前驱先锋是樊哙,他赌对了! 大梁的秦狗就在眼前,樊哙迫不及待的将旌旗打了出来,他要向对面的秦军宣告,打败他们的,是一个叫樊哙的猛将。 第十六章 猛将樊哙 樊哙一马当先,当浚仪的那道远远算不上高大的土墙出现在眼际时,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从曲遇到浚仪,连续的急行军让樊哙的六百精兵与曹参、郦商的本部距离越拉越大,不过,这点距离上的破绽樊哙并不在意。 当面的李原秦军只不过一千多人,真正算得上战兵的估计不足六百数,以一比一的兵力对比和敌交战,樊哙有相当的信心取胜。 “彭越这个蠢贼,实力占优还玩什么单挑,要换作我老樊,那还差不多。”樊哙心中焦急,一个劲的催促士卒快步跟上。自从追随连襟刘邦起兵以来,樊哙担当的就是斩将夺旗的角色,在他的功劳薄上,陷阵杀敌,斩首多少级,已是寻常之事,若哪一回樊哙没有立功,反倒成了稀罕的事情。 樊哙这一路来最担心的是李原的这一支秦军不战自溃,或者直接闻风逃到荥阳这样的坚城里龟缩不出,那样的话,头功的名份不知会落到谁的头上,毕竟,荥阳城吴广数十万大军围攻数月都没有拿下,樊哙还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这几百人能在荥阳有什么好处可得。 好不容易说服曹参、郦商两个在后接应,这要是头功没有了,到时还不知一众没义气的家伙会说什么呢? “快,再快点!” “将军快看,城头有敌兵!”一名眼尖的士卒抬头一望,惊喜的叫出声来。 “日落之前,给我抢登上城头。” 樊哙大呼叫喝,不停的招呼手底下的士兵加快速度,在长途急行军之后发起进攻本是兵家大忌,但现在樊哙顾不得了。 樊军由东向西,稍作整队之后,即发起了进攻,矮矮的土墙对于认识到不少青石高城的樊哙部精兵来说,就如同小孩子玩游戏时的竹马,随便一跨就能踩在脚下。 “杀秦狗!” 樊军将卒竭尽全力奔跑着,榨干了全身的力气奋勇向前,面前的秦人居然还没有逃跑,这是天赐的战功,若不去取,那太对不住长途行军的辛苦了。 ――。 李原站立城头,冷冷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卒,一种逆天而行、不羁自由的豪情从心底滋生开来,这老天不帮助又怎么样,凭着自己的努力,也一样能干出让世人嘱目的成就;没有金手指又如何,凭着一个勤奋的头脑,一双创造万物的双手,李原有信心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 “命令,弩兵放箭三轮,撤!” “盾兵上前,滚木准备!” “抛石!” 城头上秦军军官不停歇的下达着命令,按照李原的指示,守卫浚仪城的五百士兵必须坚守城恒到日落黄昏之后才能撤退,这对于兵力上不占优势的秦军将士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好在樊哙军远道而来,兼又军容不整,留给樊哙的进攻时间也不过半个时辰罢了。 “杀!” 樊哙低吼着,犹如一头出笼的猛虎,踩着前卒叠积的身体朝土墙上攀登,浚仪的城墙本就不高,又被几叠尸体缩短了不少,这让樊哙的前胸以上部分轻而易举的出现在城头的平行位置。 一刀横劈,血光处一名秦卒的双腿被切断,顿时惨叫不已。樊哙凶悍,挡在他面前的这一屯秦卒几人围攻,犹自不能将樊哙给逼落城下,一时间形势僵持,对于守城的秦军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还是太弱了些,缺了一股搏命必胜的气势。”李原轻叹一声,对着身边的亲将骆甲说道。 “亲兵屯,上!”骆甲脸色一黑,沉声下令。年轻人有年轻人骄傲的资本,这些天来,骆甲在李原的影响下,对小规模接触战中如何发挥士兵的战斗力感兴趣之极,李原方才的一叹,让骆甲起了争胜之心。 负责保卫李原的骆甲亲兵屯人数不多,只有一个屯,三十二人,但却个个称得上精锐,平时在李原的指点下,骆甲这一支亲兵在小范围的搏杀中配合默契,今天,正好有这样的机会让他们一试身手。 “锵!”樊哙战刀回收,虎口难得的一阵发麻,连续接下秦军一队五人的攻击,就算樊哙是神,也力竭了。 刚才还攻击顺利的樊哙在骆甲的亲兵屯堵了缺口之后,就再难以往前一步,他一个人的力量与秦军团队的力量碰撞在一起,已经占不到什么上风。这让樊哙懊悔不已,长久的行军带来的后遗症在樊军将士身上显现。 一而再,再而竭。 克服了最初惊惶之后,守城的秦军逐渐从不安烦躁中平静下来,这些新编练的士卒在李原军中算不上有多么优秀,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荣耀。 樊哙萌生退意,敌逸我疲,夜晚已临,只要李原军没有逃跑,这仗总有的打,而让双腿灌了重铅的士兵强行作战,这就不是立功而是送死了。 ――。 夜半,魏地小城浚仪城头,火光摇动,忽明忽灭,犹如狂风暴中的一叶扁舟,在浪滔下拼命的挣扎。 城中百姓早已闭紧了门窗,只盼着早上醒来,一切还如原来的模样,这几个月相处下来,那个叫李原的年轻秦军都尉渐渐的让百姓们认识并接受,微微皱紧的眉梢,看似平凡面容上露出的淡淡笑意,还有他麾下的那一支秋毫无犯、一天到晚搞一些奇奇怪怪动作的军队,从神秘到熟悉,这过程平静的让浚仪百姓感到安详、宁静。 这日子,不就是这么过的吗? 在这乱世的当口,财富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至于权力、地位,这些东西距离每天都数着口袋子还剩下几株钱、还有几升粟米、几块杂粮的普通平民百姓实在太遥远了。他们只想着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生儿育女,等着有一天,老的不能动弹了,还能有儿孙围绕膝前,还能看到家族的传承在自己手里延续。 如果,赋税徭役能轻一点就好了。 如果,暴乱的叛军不来我们这里就好了。 如果,驻扎在城里的军队一直是李都尉的部队就好了――。 夜里,不时传来军卒的叫喝声,还有车辙滚动在石路上的有规律的声响,听说城外来了一支从东边来的反叛军队,凶狠的不得了,李都尉的部队抵挡不住,这是要撤退了! 缩在秋冬日温暖的被子里,从阳武躲避战乱逃来的富户张负、在城里卖些木制家具的匠人阿福、耕种着两亩旱田的平民韩四,还有许多象他们一样的浚仪百姓在忐忑不安中迎来了新的一天! 第十七章 鬼城大梁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上慢慢升起,樊军营地,休息了一夜的士兵们在做了一夜的好梦之后,早早的埋锅造饭,也开始了第一天的征途。 当兵,才有粮食吃,才不会饿肚子。 越来越重的赋税、地方官员的贪渎、朝廷不管死活的无休止兵役、徭役,还有残酷的不讲人情的律法,让越来越多的人不得不走上反叛的道路。 这条路,大多数人走不到尽头! 但只要坚持,也许总有那么一天,那些在梦里曾经奢望的、那些睁着眼睛想都不敢去想的,会伴着身上无数的伤疤一起而来。 “快起来!”樊哙瞪着一对通红的眼睛,踢打着那些还在席地躺倒不起来的士卒,樊哙部队的军纪一直是很大的问题,这倒不是说这些士兵作战不勇敢,而是士兵们大多是些孔武有力、头脑简单的莽夫,让这些人规规矩矩遵守严格的纪律,那就好比登天一样艰难。 造成这种局面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樊哙本人。在刘邦的诸多将领中,樊哙是刘邦最为信任的一个,既是兄弟又是连襟,这两层关系在那里,加上樊哙为人直性,心里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对于揣磨人心达到大师级别的刘邦来说,樊哙是很得力的打手兼保镖。 晨曦初露。 樊军将卒吃饱喝足,带着冲天的豪情壮志向着昨天让他们郁闷的土墙发起了攻击,城楼上,秦军的旌旗还要猎猎作响,不过,城上的火把却大多熄灭了。 “登城!” 在一阵阵欢呼声中,樊军先登毫不费力的跃上浚仪土墙,领头的甲士一脚将秦军的旗帜踢落,大声叫喊起来。 樊哙随着大队从打开的城门口入城,神情兴奋的同时也有一丝的郁闷,刚刚得到城中传来的消息,秦军居然在半夜跑了! 仅仅一次时间不长、烈度不强的接触战,就把秦人吓得逃了!这群胆小的秦狗,居然吓得连仓库的粮秣也顾不得带走或焚毁,不过,他们也跑不了,适才早进城的樊军士兵已经询问过城中的百姓,秦军很有可能逃得不远,就躲在不远处的魏国废都大梁。 “那个叫李原的年轻秦狗不会想着,躲起来就能逃得性命吧!”樊哙冷笑着指挥部卒加快速度通过空虚的城池。 继续追击! 既然惹了我老樊,那没什么好说的,就小命来抵吧。 ――。 大梁。 荒城一座,曾经的寂静随着秦军将卒的到来被打破,淹没在杂草丛中的一群群雀鸟受惊的飞掠起来,朝着远方急速飞去。 “快点,晚了秦狗又要跑了!”樊哙率军正在追击途中,瞧见半空中的鸟群飞过,不禁喜上心来。 立功心切的樊军将士浑然不将李原的这支败兵放在眼里,从昨天的战斗来看,这只不过是一股流窜在小城里偷生的地方郡兵罢了,这样的对手实在让人提不起精神,不过,听说他们的首领是个难缠的家伙,要是能得了此人的首级,倒也是大功一件。 人心往往是最难测的,也是最好揣磨的。 李原比樊哙更有优势的是,借助于后世庞大的信息量,让他对于樊哙的个人性情有了基本的了解,同时,诸多古今中外的战例也给了李原不一样的参考,相比之下,樊哙对李原可以说一无所知,屠夫出身的他的作战经验更多的是来源于一次次的实战,毕竟名将的养成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轻敌!从内心深处,樊哙就从未将李原这一伙秦国郡兵看在眼里,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在雍丘城下的那一串反击不过是拼命的反击罢了,而昨夜一战,更是加深了这种印象。 逃到这座荒城的秦兵一定不会太多,而且还各自分散隐藏,这是显而易见的,接下来,就是搜捕或虐杀的时候了。 野草萋萋,间或被风吹低的残恒间,已经能够看到秦军士兵的身影了,真是一群草寇呀!樊哙得意的下马疾进,虽然搜索一群躲起来的敌人要麻烦许多,但首级却是功劳,谁叫这伙秦狗惹了不该惹的人。 纪信身死之后,武安侯刘邦下达了诛杀李原的命令,樊哙很想与这个不起眼但又开始有名的秦人会上一会。 樊军士卒沿着依稀可辩的巷道前进,遇到分叉的道口,开始时还有些犹豫的樊军在见到前面惊惶逃窜的身影后,就再也顾不得其它,在各自军侯、屯长的率领下,准备觅路追杀那些落单的秦兵。 ――。 李原站在一处高墙与巷口的交接道,这里背靠一堵高墙,身前是还算得上宽敞的大道,在李原的身边,围聚了约有二、三百的秦卒,他们的样子狼狈异常,手里的兵器也大多丢了个干净。 “哈,秦狗逃不掉了!杀!”樊哙叫喊一声,再不犹豫的指挥兵士冲上。李原就在前面,看他的样子,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是要困兽犹斗了,这就好,樊哙最不耐的就是敌人是没骨头的软货。 近了! 距离秦狗只有二十步不到了,功劳就在眼前,樊军将卒争先恐后,眼里除了秦人的首级,已没有其它。 “卟嗵!”一个樊军什长脚下突然一软,壮实的身躯忽然消失在樊哙的视野中。在一层层柔软的草甸之下,是早已被秦军士卒挖空了的一条条坑道,而在坑道之中,则是一根根被削尖的竹竿。 尖竹暴体,有时甚至是五、六根齐齐刺入,刺得跌落的樊军士兵五脏俱裂,血流不止,更有倒霉的直接被尖刺刺穿头颅,一时间脑浆迸射,惨不忍睹。跌落的樊军将士惊惶的惨叫声从地底下传来,仿佛是被这座城池的冤魂给缠住了一般。 “鬼!” “有鬼,城中的冤鬼来了!”四面八方,秦军士卒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这声音伴着声声惨呼,听起来是如此的恐怖,让一向勇猛的樊军将士士气大跌,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神鬼之说对士气的影响力难以想象,这些士兵每个人都杀了不止一个敌兵,要说不怕鬼魂来索魂,那是假话。 第十八章 竹枪威武 “有陷阵!快退!”樊哙神色立变,连忙叫喝前面的士卒停下脚步。以身诱敌上当,以妖言惑军心,这李原果然狡猾之极。 “卟嗵!”掉落陷坑的声音从后阵传来,伴着倒霉樊卒的嘶竭惨呼,让樊哙心里咯噔一下。 “将军,大事不好,我们中计了,后路也有陷坑!”同伴声声催命的惨叫就如同地狱勾魂的使者,让樊军士卒绝望之极。 在樊军来时的路上,一条条笔直的坑道如蛇游般伸展开来,足有数十丈远,在道路的中间位置,是一条只容下一人侧身而过的小道,上面木板的印迹还清晰可辩。秦狗果然在通行的路上做了手脚,只不知方才过来时还安然无恙的道路现在怎么变成了夺命陷阱。 李原军将士在大梁城中作业多日的成绩显露了出来,等同于后世管道维修、电缆埋设给道路开膛破肚一样,在李原的命令下,秦军将士将大梁城中一条条道路变成了一个个杀人的下水道,水道的底下,一根根竹子被削尖了倒插着,人一但跌落,就如同一串串烧烤时的糖葫芦,同样是红色,只不过这一回是鲜血迸流。 “冲过去!”樊哙怒喝一声,挥动重剑指挥士兵们朝着狭窄的小道挤了过去。樊哙很有信心,纵算只有华山一条道,他也相信自己的士兵能够将敌人给杀败。 ――。 李原冷冷的注视着陷入进退失据状态的樊军,高高举起右臂,在他的身后,一面黑色镶着金边的秦军大旗也随之迎风飘扬。 “大秦,战,战,战!”李原疾声大呼,狠狠的挥落右臂,大旗立即打出让埋伏秦军全力出击的旗语。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秦歌低昂壮烈,一队队秦军将卒在歌声中持着竹枪排队上前。 “杀呀!”身陷绝境的樊军士卒在重压之下,忍不住叫喊起来,在一个骁勇屯将的率领下,一队樊卒排成一列沿着小道前进。 “哎哟!”未等跨出几步,樊军屯将眼前一花,一枝长长的竹枪闪动着寒芒朝着他的面门刺了过来。 “咻!”青铜剑蓄力而起,在樊军将领的大力挥动下,将竹枪的一段削断飞出。樊军屯将大喜过望,急步上前,想要跃过这一段阻碍。 “蓬――嗵!”被削掉一断的竹枪突然向前一伸,从樊军将校的跨下钻出,然后猛然左右一档,立时让本就重心不稳的樊军将领跌落陷坑。 竹枪的另一端,一名秦军士兵双手持枪,神情惊喜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显然,他对于刚才的战果也没有充足的准备,小兵与军官的差距不仅体现在身份上,还体现在迎战的经验、信心等多个方面,要是换在另一个地方作战,十个小兵也不一定能顶得住一个经验丰富的带兵屯长。 争先恐后的樊军士卒在狭窄之极的小道上拥挤不动,前面的受阻于秦军长长竹枪的威胁,前进的速度几乎为零,而后面的士卒急于脱困,又不停的朝前挤压,结果位于中间的许多士兵站立不住,被挤得跌落坑道,结果成为底下竹刺上一长串肉串。 竹枪威力如斯,让樊哙军士兵苦不堪言,与足有数丈的竹枪相比,他们的兵器无论怎么伸展,也够不到秦军身上,而就算侥幸削断了竹枪,也不过是让距离稍稍接近了一点点罢了,幸运的事情不可能回回发生,更何况,刺来的竹枪并不只是一根。 樊军斗志低落,前后被夹击,本想着能捞到好处的轻松战斗现在变成了一场屠杀,而且被屠杀的还是自己一方,一些绝望的士兵开始跳下坑道,试图游过这一段危途,却不想刚下水里,就惊声叫唤起来。 “卑鄙的秦狗!”水底下,布满了长长短短的竹刺,长的上面就算挂上了尸体,底下的短刺依旧可以刺穿楚军士兵的脚板。 “将军,快,我们破墙跑!”一名楚军军侯急切叫喊,他倒是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前后两面都被秦军设下了埋伏,要想突围出去,也只有从东西两面打通墙壁冲出去了。 “破墙!”一队樊军将卒在樊哙的指挥下,开始操着重盾和利剑朝石墙的缝隙刺了进去,在重力的翻动下,石块开始有了一丝松动。 甘厚伯、周兴的两路秦军不断的向包围圈中的樊军将卒压迫了上去,与没有准备的樊哙军不同,秦军每前进一步,都会铺上厚厚的木板,以此来缩短双方的距离,以方便竹枪的突刺。 在经过了几轮的交锋之后,樊军士兵终于崩溃,纷纷坐倒在地上,将兵器扔到了一边,默然等待被俘的命运。 “报,樊哙破墙跑了!”甘厚伯气喘嘘嘘,一脸羞愧的对着指挥作战的李原说道。樊哙跑的这一面正好是他的防区,适才只顾着堵截大股的敌军,他没有料想到樊哙会从坚实的石墙处找到突破口。 大梁的石质墙体经过数年的风化,不少的地方开始出现裂缝,这给了樊哙逃跑的一线生机。 “放心,他跑不了!”李原冷笑一声,命令甘厚伯继续留下扫荡战场,自己对带着周兴、骆甲冲着樊哙逃窜的方向追了过去。 大梁东。 樊哙的身边,只剩下了寥寥数人,在方才的突围战中,不时遭到秦军士兵的拦截,樊哙在丢失了六百多精兵之后,已经再无斗志与秦军一搏,他只想着,快快的离开这座让他深恶痛绝、永生难忘的鬼城。 “哒哒哒――!”马蹄声碎,苍凉的秦鼓在旷野里作响。一支秦骑出现在樊哙的视野里,黑甲如鬼魅,就象一队索魂的幽灵鬼骑兵。 “啊!”樊哙大叫着,踉跄着脚步冲了上去,他的步伐已经散乱,信心已近崩溃,没有人在连番遭受挫折之后,还能保持清醒。 “射杀!” 一枝枝雪亮的三角箭矢如雨点般袭来,让樊哙的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慢慢的,他的眼神开始涣散,手中重剑也掉落到地上。 一骑飞奔过来,剑光及处,樊哙的头颅冲天而起,喷洒的鲜血从脖腔里溅出,由急到缓,再到干涸的流不出一点血珠。 第十九章 秦军大捷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王军侯阵斩樊哙!” “樊哙授死,大秦威武!都尉大人威武!” 或许有一天,王尚这个名字也能在青史上留名列传,只不知到时候王老六这个曾经的大名还会不会被那些著书的大史学家提及。 如果樊哙还能说话,他在临死的一刻,只怕最想问一句,为什么?他的眼睛在最后一刻还死死睁着,这一仗败的彻底痛快,不仅失了军队,更是丢了性命,他已经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不甘心呐!作为一名优秀的屠夫,樊哙的刀下阵亡的猪狗不知多少;作为一名战将,他的剑下更是首级累累。可今天,却是别人拎着他的发髻,踩着他的身体,赢得荣耀的欢呼。 秦军将士兴奋的叫喊着,王尚阵斩樊哙,听到这个消息,李原开始时惊讶了一阵,随后便有些释然了,有道是成王败寇,樊哙虽是历史上的名人,但也不代表樊哙就真的猛得不得了,在特定的条件下,武力的强弱并不能代表最后的胜负。 以有备算计无备,是秦军获胜的关健所在。樊哙在追击过程中,判断屡屡出错,结果被接二连三的圈套与陷阱搞得低落不堪,在最后看到秦骑杀来的那一瞬,他已经崩溃了。 秦军大捷! 是役,樊哙来犯的六百精兵除个别的幸运儿遁逃之外,几乎被秦军全歼,与之相比,秦军的损失只是昨夜守城当口损失了百人左右,至于后来大梁鬼城一战,那完全可以用忽略不计来形容。 竹枪与掘土作业的完美结合,加上大梁特定的战场环境,让战争胜利的天平最大限度的向秦军倾斜。 李原军以一千之众面对樊哙六百精兵,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不仅秦军将卒事先想不到,就是李原自己,也不曾预料到城市坑道加上长距离竹枪突刺的配合会有如此功效。要知道,当初军议在说到刘邦军队的行军速度时,他只是心头闪过后世给装了拉链的城市道路,填平了又挖,挖了又填,如此反复,而城市的下水管道系统也是一样,每逢大雨即是水漫金山,让行人如履薄冰,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卷入深不可测的管道,落得一个尸首无存的下场。 另外,在心理层面,樊军士兵也落在了下风,许多士卒与其说是被秦军打败的,还不如说是被恐慌想象的鬼神所吓倒了。神明在上,岂是凡人可以乞及!不管是凶神恶煞的狂徒,还是懦弱胆小的小民,都会有心里的恐惧,而正是这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感给了樊军以最后一击! 李原很骄傲,也很自豪。大信息量的知识积累是他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的最大依靠,技术与思想的融合,带来的是不一样的学以致用的典范。 十五日。 李原军在赢得了大梁之战的胜利后,按照预定的计划,开始从魏地撤退,对于提供了自己最初休整的这一个地方,李原本以为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也不会有多少的离愁别绪,但当他看到一队队送行的父老时,才发现人非草木,孰可无情。 “吾儿,一路保重!” “在外头一定要听从命令,不要惹事生非。” 郡兵离乡在即,家中不放心的父老纷纷前来送别,其实,李原也看得出,依着这些老人的心思,最好自己的亲人儿子就一直驻扎在大梁,哪里都不要去。荥阳,虽然还不算太远,但却已让郡兵们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在家乡作战,与在外头打仗,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保家卫国的时候,士兵们往往作战异常勇敢,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身后就是亲人,而在背井离乡的地方作战,相当一部分没有宏大目标,只想着混日子的士兵往往首先想到的是如何保全性命,安然回到故乡。 让李原感到欣慰的是,在连续的胜利刺激下,李原军将士的士气达到了以往未有的高度,这让撤退的命令得到很好的贯彻。撤退的不只是士兵,还有一部分浚仪的工匠、暂住民也跟着李原军的足迹往荥阳迁涉,这其中,就有樊军进城时紧闭门窗过日子的富人张负、躲在被窝里发抖的做木工的郑有福、种田的韩四。 “听说没,这次李将军的部队杀了叛军好多人,这下子叛贼还不要疯了的报复,我们还是早早逃吧!”张负心中忐忑,不知前途在何方,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他的预知能力很准确,在阳武被项羽屠城前,他们一家子跑出来了,现在似乎同样的情况又要重演了。 “就是,李将军仁义,跟着他的军队走没错,他们到哪儿,我们就到哪儿。”郑有福、韩四都是因为战乱从赵地一带逃到浚仪的流民,对即将到来的战乱的强烈预感让他们做出了再次离开的决定。在若干年之后,他们回想起来,也不禁为这一时的明智选择而庆幸不已。 ――。 刘邦大军如潮般向魏梁一带猛扑过来,十七日。在樊哙兵败的第三天,得悉败报的曹参、郦商才始带着四千余生力军杀到大梁,迎接他们的是一座无人的鬼城和一具具樊军士兵的尸体。 “阿哙!”看见樊哙无头的身子,曹参双膝一软,差一点跪倒于地。刘邦、曹参、夏侯婴、卢绾、萧何、樊哙――,都是沛县的同乡,当初一同起兵,一同征战,可谓情同手足,而现在,大事未竞,樊哙却已身死,这让曹参心恸不已。 樊哙死了! 鸿门宴上,与项庄舞剑的汉将又不知是谁? 这历史的惯性会不会因为樊哙之死而走向另一条道路,没有人能够回答,项羽、刘邦这些个秦末英雄不清楚,而作为穿越客的李原也无法回答。 面对惨状,暴怒中的刘邦军已顾不得仁义的面子,在曹参的默许下,刘军将士开始了屠城的疯狂举动。 屠杀平民! 在这个鲜血淋漓的时代,并不少见,不久前的雍丘,项羽破城之后,同样的将雍丘城内的百姓杀戮一空。 凡是反抗的,都必须死。 这就是强者的意志,容不得有半点的违背。 十月一日。 刘邦率大军进抵浚仪,闻樊哙兵败身死,刘邦亲自为樊哙守灵举丧,并下令将樊军阵亡将士的遗骨掩埋,立下姓名字碑以待来日运回家乡。 第二十章 新妇未亡人 一只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 山雨欲来风满楼。 李原出名了,秦国出色的驿站系统没用几天,就将大梁之战的结果传遍了关东腹地,以一千郡县杂兵全歼六百精兵,这样的战绩不管放到什么场合,都足够引人注目了。 同时,蝴蝶效应也在不期然间发酵,开始以李原为中心,连带着影响周围的人与事,从微末草根的张有福、韩四,荥阳新郡守杨熊、再到已是楚王熊心任命的西征军统帅刘邦,旋涡的飓风在越刮越烈。 “让这风暴来得更猛烈些吧!”放下牵绊的李原已是无所畏惧,从刚清醒过来时的一文不名,到现在麾下将卒上千;从被包围的绝境到小有名气,不知不觉中,李原开始了从草根到工薪一族的奋斗历程。 “竖子可恶,可恼,可恨!”得悉樊哙身死,刘邦惊怒交加,气撞于胸。在情急之下,刘邦毫不犹豫的否决了高阳酒徒郦食其的虚攻荥阳、转战颖川、南阳的建议,这一次,他要陈大军于荥阳城下,杀李原这个跳梁小丑而后快。 血债血偿,他要用一千个,不一万个秦人的首级来祭祀樊哙,他要把那个叫李原的秦狗的人头割下来当作夜壶。 荥阳。 各方势力也是风起云涌,不得停息。 这段时间,渐占上风的赵贲、王明一派在成功迫近杨熊作出领兵出征决策后,更加紧了拉拢中立官员的步伐,杨熊在军事会议上孤家寡人的局面也让不少人选择投靠赵贲。 趋利避害,这本是人之常态,尤其在杨熊马上要出征与叛军撕杀的当口。只要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有的会想,李由都战死了,杨熊自不可能比李由更厉害。与其送死,还不如躲在坚城之内安享平安是福,就算不怕死的,也要想想万一战死了,这乱世当口家中妻儿又当如何? 除了拉拢之外,王明等人还将李由一案的调查变得更持久,更加扩大化,嫌疑通敌的罪名就是一根打压他人的大棒,哪个不听话那就大棒伺候,批捕下狱。而就在这个时候,李原率军大捷的消息传来,就如同狠狠的打了王明等人一记耳光。 李由死了,死人自然不会说话辩解,而李原还在,他的部队又是李由的嫡系,在通敌的情况下还与敌杀得昏天黑地,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距离杨熊出征的日子已经近了,赵贲却没有想到,会冒出李原这么一个逆天的家伙,只凭着一千多不知哪里收罗来的败兵,竟打败了号称叛军头号猛将的樊哙。 樊哙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他赵贲可是一清二楚,在四个月前的泗水一战中,赵贲带着的增援部队被刘邦杀得大败,其中领军的樊哙更是斩首四十二级,这里面还有赵贲属下的二个军侯。 杀了樊哙,刘邦还不拼命? 赵贲再没有脑子,也能想象到荥阳接下来的日子不太平了,也许,快快催促杨熊出兵,然后把守城的兵士全部换成自己人才是最保险的,只是,这荥阳城中,还有许多骑墙派官员,万一他们中间有哪一个和杨熊有联系,这城又如何守得住?赵贲一时间陷入纠结之中,直把始作俑者李原恨得牙痒痒的。 荥城,东城。 座落着一成片的青砖红瓦房屋,高大的门楣、雕刻精美的石虎,无不显示主人的身份和地位,这里就是前三川郡守李由和他的夫人,秦国长公主玉漱公主的住所。不过,现在的这所府邸却是冷冷清清,门口的落叶堆积着,看上去也有些日子没有人打扫了。 李由死后,李府家人大多自行散去,只留下忠心的几个宾客还留在府内,在内府后院,一个白衣缟素的年轻女子正在铜镜前整理妆容。铜镜打磨得光滑平整,一如女子皎好的面容,淡扫娥眉,额头微颦,让人禁不住怜惜呵护。 赢玉漱,秦始皇唯一还活着的女儿,秦国的长公主,前秦国丞相李斯的儿媳,前三川郡守李由的妻子。 身为皇族,这一年没有人比她经历的更为惊心动魄,秦二世胡亥登上皇位之后,就立即举起了屠刀,在咸阳的始皇帝子女、公子高、昆仲先后被杀,而在之前,前太子扶苏被早早的赐死。如今,在众多的始皇子孙中,唯一还活着的就只有赢玉漱一个人。 当时李家的权势,让胡亥暂时不敢动她分毫;而现在,李斯倒台了,胡亥的刀已高高举起,这次王明、陈棣来荥阳,明着是调查李由通敌,暗底下则是要铲除能给胡亥皇位造成威胁的赢玉漱。 调查李由通敌,这借口真的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说,直接将李家所有人拖出去砍了,一个战死沙场的将军,死了还被人冤枉通敌,胡作非为的胡亥就是这样对待忠心耿耿的大臣的,而总有一天,必将自食其果。 “玉姐姐,大娘托我来问问,上次提及的合作事宜,不知考虑妥当否?”穿着紫衫的顾芸娘眸子溜溜打量着屋内摆设,嘴角浮起一抹的浅笑。在上次与赵贲起了冲突之后,顾芸娘的行踪越发的令人捉摸不定,这个女子就和她身后的神秘势力一样,不是一个好打交道的人物,更让人有一种不自觉提防的警觉。 “公孙大娘身体可安好,至于合作嘛,现在李家已没有什么可值得交换的了,大娘又何必执着?”白衣女子喟然轻叹,皓腕如玉,将如瀑般的青丝挽成高高的发髻,显得高贵又透着成熟的风韵。 正是蜜桃成熟时,二十五、六的新妇,就象一枚熟透了的果实,只等有缘人来采摘。 “公主何必当着真人说假话呢,李家,还是有底牌的,比如那个李原,也算是李家的人!”顾芸娘得意的笑了笑,走到玉漱公主的身后,继续说道:“公主没有听到吗?二天前,李原在大梁击败了叛军,听说还阵斩了一员敌方的大将!” “李原呐,只不过是一个门客罢了,算不得李家的什么人?”玉漱公主怔了一下,手中玉梳差一点掉落到地上,好长一会才始淡淡回道。 “是吗?玉姐姐是怕小妹说出去吗?李家的事,只要公孙氏想知道的,就一定会知道。”顾芸娘神色一凛,带着自豪的语气笑道。 “公孙大娘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何不直接去找李原,我一弱女子,又被囚在府内,估计帮不上你们的忙。没什么事,芸娘你就回吧,记得路上小心。”玉漱公主声音冰冷,姣好的脸庞上平静无波,带不起一丝的感情。 “没想到,原哥儿也长大了,李家,也许还有希望――。”赢玉漱轻叹一声,寂寞的心头闪过一个有些闷闷的、喜欢站在角落里不声不响的少年。 第二十一章 大神“月关” 李原横空出世,如一道霹雳雷电,将原有的规则秩序击得粉碎。 赢玉漱想不到,她所认识的李原,已经再不是那个有些闷闷的、腼腆的少年了,现在的李原,是拥有着坚定信念、敢与天斗、与地争、与天下豪杰共逐鹿的穿越客。 姚家津驿站。 李原在这里见到了三川郡守杨熊的使者,功曹关跃,一个白白胖胖有些发福的中年人,面相和霭,声音洪亮,一见面即满脸带笑,自来熟的很,想是嘴皮子功夫了得的人物。 “关功曹,可认识起点大神月关?”李原甫一听到关跃这两个字,顿时勾起强烈的亲切感。 这位关功曹,莫非也同是穿越过来的?不管怎么样,问问总能解了好奇之心,关跃、月关,名字倒了一下,念起来顺口得紧。 “月关,是何许人也?恕关某孤陋寡闻,不曾听闻,不知此人有何等事迹?”关跃一愣,也算久经沙场的他实料不到李原会这么不着边际发问,月关、起点、大神,这都是什么地方的语言,怎么他一句都听不懂。 “哈哈,月关此人,是高人也,他的事迹可不能随便说得,这个以后关功曹自会知晓,今日不知杨郡守差功曹前来,有何吩咐?”李原打了一个哈哈,自嘲的笑道,说来也是,此关非彼关,穿越这种中头奖的事情大神一般是遇不到的。 关跃倒也不着恼,笑眯眯的凑上前说道:“李都尉,明人不说暗话,关某今日代郡守问一句,那樊哙首级可在否?” “在又怎样,不在又怎样?”李原饶有余味的微微一笑,这关跃倒是个妙人,一上来就点明了杨熊让他来接洽的目的,樊哙是刘邦麾下有数的猛将,这一年来,死在樊哙剑下的秦军郡守、郡尉级别的就有两人,至于都尉、军侯一级的则以双位数来论,樊哙的首级对于任何一个秦军将领来说,都是足以炫耀许久的功绩。 “都尉勿怪关某莽撞,以愚之见,这樊哙的首级若在的话,与其直接献予朝廷,不如交予郡守定夺,若是不在的话,则都尉处境危矣!”关跃神色一正,拱手谏言道。 “功曹以为,献予朝廷不妥,那献予大将军又如何?”李原不动声色的说道,这话里行间却是默认了樊哙的首级在手里。依照秦国的军功制度,敌人的首级即是功劳,而敌将的头颅更是顶级的大功,杨熊遣关跃来游说,很显然是要来抢头功,这功劳李原倒不是不能给杨熊,只不过还需要听一听杨熊的开价。 “大将军的功劳还少吗?这樊哙和项梁相比,哪个重哪个轻,更何况,朝中赵相正在彻查李郡守通敌之事,以都尉和李郡守的关系,这功劳还有吗?”关跃圆润的脸上泛起一丝厌恶,不过立即就被笑容掩盖住了。 李原看得真切,关跃看来对赵高、章邯之流的行径看不入眼,只是他掩饰的非常好,让人几乎察觉不到他的政治倾向,这是一个在官场上混迹多日经验丰富的老吏,杨熊的手底下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用之人。 “既然如此,杨郡守可有何承诺?”李原直视关跃眼睛,问道。 “呵,恭喜都尉,郡守有令,只要樊哙的首级送到,实授都尉军职,秩六百石,领军二千人,如何?”关跃听李原这么一问,大喜之下遂将杨熊的交换条件和盘托出。 “如此,还要多谢功曹在郡守面前多多美言,李某就在这姚家津驿站等候功曹带回好的消息。”李原拱手作谢道。 杨熊的条件还算宽厚,秦国的一个郡中,最大的三个官员是郡守、郡尉和监御史,这三个官职都是由中央政府来直接任命的,换句话说,杨熊虽然是一个郡的最高行政长官郡守,却也不能免去或者任命郡尉和监御史,三员以下,领兵作战的中级军官中都尉是最有实权的,也是野战时的主要带兵将领,一般一个郡设两个都尉,大一点的郡设三到四个都尉,象三川郡由于位置重要,都尉的人数是四人。 其实,秦帝国三权分立的制度经过百余年的完善,在制度上已经很完备了,它之所以崩溃,实在是中央政府也就是皇权这一环节出了大的问题。 从低级军官到中级军官,李原借着樊哙的人头实现了大的跨跃,这让人不得不感叹,军人的荣耀还是要从战场上去获得。 在关跃的安排下,李原与杨熊的初次见面很愉快,杨熊的大军在一日后到达姚家津渡口,并在此扎营歇息。姚家津驿站是连接河南河北、三川郡与东郡之间的交通要冲,驿站的功能相当于后世的邮路系统,天下三十六郡的消息都需要通过快捷的直道很快的传送到咸阳,这里的物产交通便捷,可以就近补给秦军所需。 武夫,当如是! 这是李原见到自己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杨熊的第一个反应,人如其名,杨熊身材壮硕,声若春雷,初一见面,就亲热的拍着大手道:“李都尉,真是好久不见,快快与我说说,这是如何斩杀了樊哙?” 李原一愣,随即便释然了,杨熊这么一个态度也不足为怪。在不久之前,杨熊是一副汝等无名之辈,休要来烦我的架式,现在则是你我老相识、老朋友了,说到底还是名与利在作怪,在赵贲、王明的压迫下,急于在战场上找回自信的杨熊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斩首樊哙的功劳装进自己的口袋里了。 关跃这个人,看上去很圆滑,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从杨熊的热情态度来看,关跃肯定是在杨熊面前说了李原不少好话的,这让李原对他增加了好感,此人虽然圆滑,却也是极有眼力之人。 与关跃相比,李原军中负责交际的司马侯喜显得业务要生涩了许多,不过,这也怪不得侯喜,毕竟与在荥阳这样的大城经受过锻炼的关跃相比,李原军还太过于渺小了。 第二十二章 复仇之战 史载:砀郡太守,武安侯刘邦西与秦将杨熊战曲遇西,又战白马,大破之。杨熊走之荥阳,二世使使者斩以徇。 杨熊和李由一样,都是项羽、刘邦盖世豪杰背景版上的人物,李由还算不错,有击败张楚假王吴广、杀陈王胜等一连串战功,杨熊则彻底成为司马迁笔下的悲剧人物,由于其连战连败的光荣战绩,成为刘邦西征路上的第一个有名有姓的秦军败将。 佛谒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如今,面对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杨熊,李原恍惚有一种交错时空的感觉。 这一世,是还如之前的悲剧,还是一切从头来过,李原是如此,杨熊又何尝不是! 从李原这里领了斩杀敌方有名大将樊哙大功的杨熊兴趣满满,已决意要在接下来与西征楚军的战事中赢得更大荣誉的他摆下宴席,将李原介绍给麾下的一众将官。 杨熊麾下,除了功曹关跃之外,还有副将司马印和其他一些中级军官,名字倒是相互报了下,不过李原没记住,司马印之所以印象深,一是因为司马这个姓太好记了,在三国那个群星灿烂的时代,司马家族可谓大名鼎鼎;二是司马印这个人和杨熊一样,在史书上留下过一笔。 一夜大醉,无话。 竖日,杨熊命功曹关跃、李原部司马侯喜领着从浚仪撤出来的一千余百姓往荥阳而去,他则会同李原军朝着大梁的方向东进。 ――。 两军相对而行,大战一触即发。 对于现阶段与刘邦决战,李原其实心里是有保留的,不只是按历史的记载,杨熊会被刘邦打得大败,还因为杨熊军的后路,也就是荥阳城的归属会有变数,这是最要命的。直觉有时候是很灵验的,在关跃、侯喜渡河的一瞬,李原心头闪过的就是荥阳城刀光血影的场景。 “郡守,原有一议,从荥阳至大梁,有渡口二座,姚家津为其一,其二为上游之白马渡,为保全我军之粮道,原请领本部人马驻扎于两渡口,不知郡守可同意?”出发在即,李原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的他硬着头皮向杨熊提出了谏议。 杨熊听罢,脸上稍有不快,但还是点头道:“李都尉既有此意,那就引本部人马驻白马好了,姚家津自有我军守卫。不过,这守渡口和上战阵的功劳可差得远呐!” 李原听得杨熊同意,连忙点头应允下来,樊哙之死,让刘邦愤怒到了极点,这个时候的刘军将士正是战斗力最强的当口,杨熊的兵马再雄壮,也敌不过志在复仇的刘邦和他的一帮沛县兄弟。 李原手底下,兵不过刚刚上千,将只有王尚、甘厚伯等寥寥数人,当然,这几个还是李原硬给提拔上来的,论起指挥作战能力,比起真正的军官来说,还有不小的差距。白马渡,是位于姚家津上游的一处渡口,虽然比不得姚家津繁华,但也算是商贾云集,物贸丰盛的所在,李原军驻扎于此,正好可以稍稍休养生息,扩军备战,既然杨熊实授了都尉,给了二千的兵额,那就不能浪费了。 十月三日。 李原与杨熊在渡口作别,杨熊、司马印领近三万三川郡兵东进,而李原则引本部千余人向西往白马。 ――。 大梁。 已如人间地狱。 目睹樊哙无首尸体的刘邦痛哭不已,樊哙于他,就如同亲兄弟一般,连襟之间要是处的好了,信任感有时甚至比兄弟还要强大,毕竟,枕边风的威力不是哪个男人能够消受的。 浚仪的百姓,已被刘邦以私通秦贼的罪名全部处死,浚仪的房屋除了以供刘军士卒居住的外,全部被拆除焚毁,财产则全部充公,这些魏地的贱民,不谋帮着反秦的义军还自罢了,竟然还和秦狗有所牵连,对于这样不知死活,忘恩负义之徒,刘邦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 仁义,那也只是对同僚、或对暂不相干可以拉拢的势力而言,至于敌人,那仁义两个字就不用提了。 刘邦带缟三日,得悉杨熊领兵来犯,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的老刘采纳了郦食其的主意,效李原前策,引兵诈败三十里退守曲遇,杨熊、司马印急攻之下,以为刘邦军军心涣散,不堪一战,遂不辩真假追杀过去。 九日,秦军在曲遇以西遭到刘邦诸路大军的团团围困,在此战之前,应邀前来参战的还有巨野的盗贼彭越部、魏地反秦势力皇欣、武蒲各率本部前来,这些人带着的兵卒或许不多,至多的皇欣也不过万人,但胜在各方云集,加起来就足够让杨熊禁受不住了。 刘邦比之项羽,就有这点长处,温厚长者,纵横游说,让许多人都觉得,跟他老刘合作是最没有风险的,也不用担心会被他吞并,所以,当刘邦说要帮他一把的时候,皇欣这些人就毫不犹豫的来了。 敌盛则彼弱。 更何况,杨熊的心态还有很大问题,轻敌之下,这一仗的胜败已经不需要再多作描述的了。 秦、楚两军在曲遇一番激战,初战,杨熊即遣出秦军中最有战斗力的远程部队秦弩兵对刘邦军进行压制,密麻的弩箭威力如斯,让排在前阵的刘军士卒射倒了一大片,但在为樊哙报仇的口号刺激下,刘邦将卒就象吃了幻药一般不要命的冲了上来,与此同时,在另一侧的曹参、郦商也率军猛攻秦军的中军所在。 诸路齐攻,杨熊一下子陷入了手忙脚乱之中,这不是一场两军对垒,一板一眼的战斗,刘邦一开始就没有想和训练有素、研究阵法的秦军去硬抗,他的战法很简单,就是在预伏的地点埋伏下能够调动的最大兵力,然后四面埋伏,伏兵齐出,扰乱秦军的斗志和布阵,从而混水摸鱼,一战破敌。 曹参、夏侯婴瞪着通红的眼睛,各率精兵叫喊着冲杀于秦阵,血染征袍的他们只顾着挥动自己的武器,嘶哑着嗓子将一个个秦兵斩杀于阵中,一个、二个还不过瘾,他们要找的,是该死的在大梁让樊哙身死的罪人,李原。 第二十二章 花木兰 杨熊与刘邦在曲遇西激战,三万秦军对阵足有六万之众的反秦联军,杨熊又被刘邦诱入包围圈中,形势危殆。 刘邦并不知晓李原不在杨熊军中,按照刘军斥候探得的情况,李原在与杨熊会合之后,应该也随同在军中,却不想李原临时起意,领本部人马往白马渡口守卫去了,刘邦将士攻势如潮,不计生死,让秦军上下惊讶不已,一直以来,刘邦的部队在战斗意志方面都不能算是多么强悍,在反秦诸军中,真正能与秦军对垒的,就是项羽的楚军。 暂不提杨、刘之间的战事,在白马渡,李原率领本部将士刚一抵达,即马不停蹄的开始了整军备战的准备工作。 杨熊的秦军后勤补给线目前有二条,姚家津是主要的一条,还有一条备用线就是白马渡,出于对杨熊兵败的担忧,李原迅速下令征用了白马附近的船只和物资,以备不时之需,与此同时,都尉领军二千人的名额既然杨熊已经许诺,本着能多一份力量是一分力量的打算,李原在白马设立了募兵临时机构,召收报名入伍的兵士。 募兵,首创于春秋时的名将吴起,他简募良材,以招募而不是传统征发形式组建了列国的第一只特种精锐部队――武卒。武卒的标准相当严格,基本条件是:身穿三套拥身甲、能拉开十二石的弓、背着能装五十只箭矢的器具、把戈扛在肩上头戴盔帽、腰挂利剑、带三天的干粮半天疾行一百里。 李原现在主要目的是把缺额的兵员补上,以备马上有可能到来的激战,因此,募兵的标准自不会象吴起那样严苛,况且,三川郡一带虽然被秦国征服了多年,但毕竟原隶属于韩国,这里的百姓民众对秦军有多大的认可度,李原也没有把握。 白马渡。 距离荥阳城不过三十里,这里由于交通发达,商贾云集,带来的酒楼与优伶等娱乐事业也比较发达。 在李原打出募兵需要的第二天,一个让李原意想不到,又在情理之中的人也来到了白马,而她选择接近李原的方式则是如此的出人意外。 负责招收新兵的周兴这两天很郁闷,王尚、周兴、甘厚伯三人都为军侯,这次李原下令招兵,他们也是憋足了劲要比一个高下,王尚有斩杀樊哙的事迹宣扬、人又长得俊朗,加上能说会道,王尚部的报名人数是最多的,而甘厚伯一脸的老实憨厚样子,足以让人感受到在甘军侯手下是不会吃亏的,到他那里报名的新兵也不算少,唯有周兴,相貌平凡,事迹也没有可宣扬之处,又不太爱说话,这兵召收的可就难了。 “顾云,荥阳人氏,年十八,报名为步卒,擅击剑。”就在周兴郁闷的当口,一个身材不高、面白如玉的少年郎来到周部的报名处。 “擅击剑,可敢当场一试。”周兴来了兴趣,与王尚、甘厚伯相比,他的募兵方式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这回听到新来的这少年擅击剑,周兴顿时眼前一亮,击剑比试不就是最能让人围观兴奋的招数吗? 少年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扬,笑了笑道:“有何不可,不过,刀剑无眼,我们以竹为剑,点到为止如何?” 周兴此时只想着如何吸引人来,哪里顾得着其它,遂应道:“如此甚好,来人,取了竹剑过来。” 周兴的剑术在秦军之中算是中规中矩,比王尚略有不如,比甘厚伯要强上一点,自从当上军侯以来,周兴对于自己的指挥能力、个人武勇还是很在意的,毕竟,好不容易有了从底层出头的机会,要是因为自己不努力被打压下去,那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草根要想出头,跟对人很重要,你跟着一个世袭的武二代、武三代,那就不要去想什么升官发财了,为啥,人家门客家将一大堆,什么时候递上去一句话就能把你的所有努力都磨灭掉。而现在,李原也算是草根出身,周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到李原和哪一方势力有牵扯,李原提拔的人也多注重能力,基本不看资历,这让周兴很是感动,这也是他要和王尚、甘厚伯一较长短的缘由。 大家各凭本事吃饭,这才是男儿应有的本色。 一场竹剑比试开始,周兴还算慎重,自恃身份没有冒然抢攻,顾云却是一挽衣袖,毫不客气的持剑踏步而上,瞧他的身影与步伐极为熟练,想是沉浸剑术之中已有年头,双方你来我往,即战在一处,让周兴越战越惊讶的是,这顾云的剑术端是了得,不仅招式繁多,令人眼花缭乱,而且招式精妙,有些剑招姿态曼妙,让人不禁生出心炫神移的感觉。 不消一刻,两人已战数合,顾云这少年竟能与周兴战了个难解难分,瞧他在场中的气势,还隐隐的处于攻势,这让围观的众人顿时兴奋起来,就连王尚、甘厚伯也听到风声跑了过来观战。 “老周,加把力,可别折了兄弟的面子!”王尚涨红了脸,使劲叫喊为周兴鼓劲。 “这少年郎不错,既长得俊郎又有本事,不知哪家小娘有这么个福气。”观战的人群中,有八卦的大娘已经开始盘点手里的资源了。 周兴此时,却是有苦说不出,竹剑与实质的青铜剑不同,竹子偏轻,对于击剑人的力量要求不高,加上这场比试声明了点到为止,因此,以命搏命的战法也不可取。 打到这个份上,周兴也明白过来了,一开始他就中了这顾云的圈套,什么只是比试以竹剑点到为止即可,根本就是遏制周兴的力量,以防他拼命,而顾云的长处却因竹剑的轻盈而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 “狡猾的小子!”周兴心里暗暗叫苦,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应付的办法,只能寻机以力打力,以竹剑碰竹剑,希望能靠着手腕的震力让顾云有所忌惮。 人群越聚越多,李原在亲兵骑将骆甲的陪同下,这时也正好来察看募兵情况,看到周兴在与人打斗,也不禁停下脚步,观看起来。 “都尉,和周军侯比拼的这小子不赖呀,我亲兵屯还缺了人手,这是不是能够先补充一下。”骆甲盯着顾云,羡慕的拍了拍手,按耐不住心头的惊喜。 “小子,嗯,这小――子确实不错,不过,放到亲兵屯不合适,还是让老周先带着吧!”李原目光扫视顾云,沉吟了半响说道。 “可是!”骆甲还待坚持,试图让李原改了主意。 “军令如山,不容更改,待周军侯比试之后,让他即来见我。”李原说罢,即大步转身离去。 别人看不真切,对于在网络上见识过无数真空、透视、变装乃至裸体女子图片的李原来说,这顾云是男是女一眼即分辩了出来。 一个女子,要假扮男装混入军营,是为什么目的,难不成是又一个军中花木兰,这又怎么可能,募兵与征兵的最大区别就是一个自愿,一个是强制,没有强制性的约束,这顾云来李原军中目的究竟何在?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李原不希望在身边的亲兵屯放上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 注:虽签约了,但下周裸奔,需要大家的支持,以挺过这一段艰难时期,谢谢! 第二十三章 患难兄弟 军中男儿多豪情,血染沙场当不归。 李原在白马渡的募兵进行了五天时间,共招募适龄男丁五百六十一人,其中,有过参军经历的十六人,这些人中有五人参加了秦国南征百越的战事,百越之战对于秦军来说,足可以称得上是一场恶梦。 在岭南那个蛮荒不生的地方,水土不服的秦军战斗力急剧锐减,士兵病倒的比战死还要多,这五人还算幸运,在感染了疫病之后,经治疗捡了一条命回来,不过,也因此不得不从征南的秦军中退伍。 “大秦,大秦,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这面猎猎作响的黑色战旗只要没有倒下,就足以让每一个曾追随他的士兵感到荣耀。 就算时至二千余年后的时代,当地下军团的威武雄壮气势展现在世人面前时,我们感受到的,就是铁血大秦带来的那股子威严肃穆、所向无敌的煌煌军势。 顾云已经是周兴麾下的一名步卒了,女扮男装当花木兰,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除了时时防备暴露之外,女子生理上的需要也会让顾云感到极不方便,不过,这些都不是李原需要去考虑的。 既然想来,那么就要有吃苦的准备。 周兴那里,在比试完了之后,李原即询问了顾云的一些基本情况,荥阳人,十八岁,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关健的是最后一点,擅击剑。顾云的剑术李原也亲眼观瞧,现在让与其打斗过的周兴来说说感受,周兴憋了半天,方始说了一句:“其它没有什么,就是感觉有些象女人的舞技。” 舞技,正经的女子是不需要练就什么舞技的,这顾云剑术、舞技精熟,莫不成是伶坊的优伶? 李原的猜测事实上距离真相已经不远了。顾云,即是荥阳城中号称一支牡丹的顾芸娘,这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在玉漱公主处被拒绝后,犹不死心,经公孙大娘同意,即决定前来白马会李原一会。 不过,现在顾云心里开始后悔了,这和一群臭汗涔涔的男子混在一起的滋味可不好受,若不是十月的天气已渐转凉,衣衫可以穿得厚一点,顾云只怕已经被发现了。她没有想到,李原竟会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刚才比试的当口,她已经听到有士卒在叫李都尉的名字了,这姓李的都尉在白马渡只有一个,就是李原。 既然看到了,自己的身手又足以出色,顾云不明白李原为何无动于衷,对于缺少人才的李原来说,送上门的有才干的人还要推于门外,似乎说不出去,顾云这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是她的女子身份让李原产生了怀疑。 ――。 李原在白马休整不过十日,曲遇的战局即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在数路反秦联军的打击下,杨熊苦苦支撑了五日,却不料刘邦别遣郦商率一部精兵奇袭姚家津,将秦军赖于补给的后路给完全切断。 秦军得悉这一急报,士气更加的低落,三万秦军在与刘邦及各路反秦联军的混战中,损失了近万人马,接近三分之一的折损率,足以让杨熊心惊胆战了。事实上,若不是秦弩兵的强悍集团战斗力和五千骑兵的拼命突围,杨熊、司马印能否从包围圈里突出来还是问题。 十月十八日,杨熊率败卒绕路退往白马,这个时候,他也唯有期望李原驻扎的白马渡能给予一条退路了。十九日,一路追击杨熊的刘邦大军抵达白马,郦商部在收拢了姚家津渡口的船只之后,也是逆流而上,封锁了白马北岸的交道要道,秦军北撤的后路至此被切断,郦商的动作迅速而凶猛,姚家津的守军在被奇袭的情况下几被全歼,让尚处于混乱之中的秦军后勤线反应不及。 郦商这个人,在刘邦军的前期,尤其是韩信没有出头之前,可以说是刘军中最有指挥才能的一员战将。 白马之战,如历史的惯性一般,在绕过了一段弯路之后,依旧打响,在经历了最初的忐忑与紧张之后,李原的心境在看到一队队秦军败卒,看到杨熊和司马印狼狈不堪的身影时,忽然间平静了下来。 是男儿,要战就战,白马非马,就算老天不怜,我亦当逆天而行! “李都尉,白马还可渡否?”司马印脸色刹白,面容憔悴,见到李原前来接应,紧绷的心情才始放松下来。 对于李原这个年轻人,他现在可是打眼底里佩服得紧,刘邦这些叛贼的凶悍让他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做搏命,而在与曹参、郦商等敌将战场比拼过之后,司马印也收起了原先的轻视之心。 风起青萍之末,因为李原与樊哙的一场恶战,让刘邦寻觅到了联合诸路反秦势力,收罗各地有能力的人效命,从而壮大和扩允己方实力的契机。郦食其来投奔,郦商来相投,还有皇欣、彭越等魏地群豪,在这些有数的强人面前,杨熊与司马印的兵败其实也不足为怪了。 “对岸渡口已为叛军占据,我军兵少,荥阳又迟迟不发兵来援,我军后路已断――!”李原神情凝重,对司马印说道。 “什么,此地离荥阳不过三十里,赵贲派兵前来朝发可夕至,为何听任叛军占领渡口?”司马印大惊失色,他和杨熊本以为白马离荥阳更近,撤退回城里没有多大问题。 “荥阳情况如何,末将不知。好在白马一带积蓄的粮秣辎重已被末将尽数收拢,若是节俭使用的话,大军应还能维持十日。”李原估算着杨熊、司马印的军队人数,和收拢的辎重一一计算,心里不禁暗暗叫苦。 好不容易有了点家底,这下子又让全部贡献出去了,杨熊的兵马退至白马,已是人困马乏,估计不会有多少补给,在刘邦大军包围白马的当口,同仇敌恺才是正确的面对方法,小算盘的话还是少打为妙,公与私,孰轻孰重,李原分得很清楚。 “李都尉,这――,没别的说的,我司马今日就认下李兄弟了。”司马印失望之余,猛一听到李原如此一说,顿时惊喜万分。与自私自利的赵贲相比,李原虽不过是一都尉,相识的时间也不长,但患难之中方见真情,司马印现在全军困顿,面对李原的援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第二十四章 大风歌 杨熊兵败,素来自负勇猛的他在吃了大亏之后,终于收起了轻视之心,在向白马撤退的途中,杨熊亲兵四千余骑骑卒断后,这才堪堪保全了一万七千步卒的安然脱困。 “郡守,你的臂膀?”李原再见到杨熊时,只见这个不久前还是声若乍雷、气势逼人的大汉面容削瘦,眼眶深陷,已不复当日之气概。杨熊的左臂,被从肘部齐齐削去,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被鲜血浸染发黑的征袍。 “被一只疯狗咬了一口,没什么,还要不了你家杨爷爷的命,李原,我听司马说,对岸被叛贼给占了?”杨熊大声说道,眼里却流露出不甘之色,这一败,把他心里的不切实际的幻想给破灭了干净,刘邦的实力更让他心存忌惮,相比之下,李原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斩杀刘军先锋樊哙更显得不容易。 “斥侯回报,前日夜,刘军大将郦商率一部精兵从姚家津而上,将对岸驻扎的荥阳二部郡兵驱逐,北岸沿河停泊船只尽毁,我军现已无法从渡口北撤了。”李原默然点头,照实回答道,驻扎在白马渡北岸的军队归属于城内郡尉赵贲指挥,与李原没有隶属关系,对于北岸秦军的撤离,李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自也不会发表什么意见。 “赵贲,竖子怎敢――。”杨熊气撞于胸,一向心直口快的他没有料到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赵贲竟然还在玩窝里斗的把戏,难道他看不明白,杨熊要是被全歼了,这荥阳城又怎么可能守得住。 “郡守,事已至此,急也无用。好在李都尉在白马屯有粮秣,我军尚有喘息之机,莫如先修葺营寨,整顿兵卒,以防叛军急而攻之。”司马印劝说道。 一向谨守军人本份的司马印在荥阳的资历很深,从掌书记到军司马,再到郡都尉,围绕着三川郡守的争斗就如同一场场大戏,让人目不暇接,相比性情阴沉、惯以算计的赵贲,司马印与李由、杨熊走得更近一些,这也让赵贲对他心存忿恨。此次出兵,荥阳的三名都尉之中,其余二人都已向赵贲靠拢,司马印是唯一一个还与杨熊有牵连的。 杨熊失血过多,又兼急怒攻心,本强提着一口气支撑到白马的他已是强弩之末,在听到司马印、李原已有办法之后,即不再多言,李原见杨熊壮硕的身躯在下马之后摇摇欲坠,急忙唤来郎中给杨熊看治。 秦军在白马休整,脱困于此的近二万将卒急需重新编练,将阵亡将领的遗留部队编入其它将领麾下,然后,再安排扎营宿营的各项事务,李原、司马印忙了个不可开交。得益于败军秩序大乱,李原倒也捡了一个便宜,趁势将缺额的兵员给补充满员,对此,司马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他看来,李原都尉的军职都是小了,他的能力足以胜任更高一级的军职,带领更多的部队。 ――。 红巾系颈,刀枪林立,肃立的楚军将卒,急促的喘息声,覆盖了白马周围的旷野,一路追杀杨熊的刘邦大军进抵白马。 楚砀郡太守、武安侯刘的大红旌旗出现在联军中军,刘邦全身披挂,手持佩剑,神色冷峻,一改往日面带笑容、不羁礼节的亲和形象。 刘邦刚刚得到确切的情报,李原,那个远远的曾经打过一个照面的秦狗就在白马。杀死樊哙的刽子手终于被郦商堵住了。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他刘邦不过是亭长出身,读书不多,当然也不是什么君子,有仇就报是他的座右铭。 在曲遇,急怒中的刘邦展现出了他这个年龄段的全部实力和魅力,一支支反秦军队在他言辞恳切的游说下,加入到进攻的行列中,一个个自认是一方豪杰的人物在他的左右逢源下站到了一起,樊哙的战死,让刘邦成为了实至名归的联军统帅。 可惜了,李原不在曲遇,这让刘邦破敌上万的战绩中,犹有那么一丝的遗憾,好在这一回李原跑不掉了。 十月二十三日。 刘邦、杨熊再战白马,两军对垒,红与黑的色调再一次充斥了整个荒野,秋草金黄,不知来年滋润了碧血之后,是否会长得更加茂盛。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草木是如此,朝代的更替也如是。 战鼓声响起。 联军之中,激昂的鼓点如万丈怒涛奔流,将士卒的士气鼓涨到了顶点,大战即至,不论是将领还是小兵,都对取得曲遇大捷的武安侯刘邦心存敬佩。 目睹雄壮军容,刘邦高高举起右手,抽剑高举过顶,激烈的鼓声立时嘎然而止,所有士卒都把目光投向大旗之下的刘邦身上,这万物天地之间再无一丝别的声响,只有士卒粗重的呼吸声和萧瑟的寒风吹荡旌旗发出的猎猎声。 “大风起兮,云飞扬!”刘邦振臂高呼,在他身后,数百亲兵齐声应和,一时间,激昂的声浪刺破了寂静的天宇,清晰地传入每一名士座的耳膜。 “云飞扬!” “大风起兮!” 联军将士一个个高声叫喝着,脸上充满了激动不可自制的神情,军队战歌的鼓舞作用让他们振臂高喊,群情激奋,巨大的声浪如山崩地裂,掩尽世间一切声响。 “男儿丈夫,建不世功,立千秋业,当今时也!杀!”刘邦大声呼喝,他也为自己兴起所做的这一句豪迈有力的军歌所感染。虽然只有这么一句,但已经足够了,比起秦军的《赳赳老秦》来,这《大风歌》一点也不逊色。 “杀!” “杀!” 联军将士山呼响应,军势大振,在各级将领的指挥下,开始向排成紧密守御阵营的秦军发起排山倒海般的进攻。 在联军左翼,刘军骁将、宣陵君灌婴身披一身火红铠甲,浑身有如燃烧的火焰,手中一杆长戟挥舞起来有如一团耀目的银花,直入秦军阵中,当者无不披糜!灌婴身后,五百骑卒不顾生死,紧紧相随,这一队骑卒所过处,秦军步阵无不破碎,一时间竟让灌婴如翻踏浪,直接秦军中军指挥所在。 在联军右翼,建成君曹参率领着一万步卒以决然之势压迫过来,在联军的中路,夏侯婴担任前军先锋,他亲自驾御一辆战车冲杀于前,参战的诸路联军将领见刘邦军如此勇猛,顿时也云集景从,呼啸向前。 第二十五章 白马之战(一) 长矛林立,盾牌如山。 枪阵如山如海,第一排的秦军步卒与冲杀过来的联军兵阵狠狠相撞,锋利的青铜长矛很轻易的刺穿了兵卒的身体,然后,又刺进后面一排兵士的身体,然而,更多的敌军在源源涌来,秦军的长枪在连刺数人之后,或因用力过度而折断,或因士兵脱力而掉落,仅过了一刻,在前三排的秦军士卒就被扫荡一空。 杨熊受伤,司马印和李原分别担负起了左右两翼护卫的重任,右翼的李原军对上的是刘邦麾下的悍将灌婴,灌婴的部下以骑兵为主,来去迅速,攻击凶猛,以步卒居多的李原部要想困住灌婴实在不易。 “喝!”李原率亲兵营左右驰骋,呼应着被灌婴冲散的部队,在吸引了不少的新卒之后,李原军的战斗力有所下降,这给了灌婴打破缺口的机会。 这样子不行,再被灌婴折腾下去,右翼的秦军只怕要崩溃了,李原的资历毕竟还浅,除了本部约二千人能够自如指挥外,其余临时归他指挥的军队还存在沟通上的诸多问题,本想着休整几日好歹有所了解,只可惜,刘邦也看透了秦军建制不完整的弱点,在追杀到白马之后,刘邦即马不停蹄的展开了猛攻。 从右翼突破的联军骑卒眼看着就要杀奔中军而去了,这是李原不能容忍的。杨熊臂膀已断,现在不过是在中军位置强自支撑,李原不能让灌婴从自己这边突进去。 “某乃大梁李原,谁敢一战!”李原疾声大呼,战马急奔,引领着一队秦军骑卒半途迎了上去。 长枪挥动,镔铁的枪头泛着亮银色的寒芒,将一名倒霉的敌骑卒挑杀,当他抽枪准备刺向御手的时候,一阵彻寒的令人窒息的杀机从右侧传来。 “汝便是大梁李原?且慢走,待灌爷爷来割了尔的首级。”一名全身包裹在铠甲里的敌将大叫着冲着李原杀将过来,冰冷的眸子里透着兴奋与狂热。 李原! 这名字如同有魔力一般,直钻入联军将卒的心里,寻觅李原许久的灌婴突然听到这一声叫喊,立时冲杀过来。 “杀!”李原凛然无惧,挺枪迎了上去。这战场搏命,生死只在一瞬,比的是双方的本领,而不是姓字名谁。 白马银枪! 这是三国偶像常山赵子龙的专用名词,李原现在的装束倒也有了点赵云的风范,银枪不成,铁枪勉强够得着,至少枪头是镔铁的;白马稀缺,就是黄膘马代替,也算是个山寨般的威风八面的将领。 镔铁这东西,在秦末这个时代可以说是极为珍贵的稀缺品,不管是关中还是关东,大秦的国土上,铁矿一直是稀缺的金属资源,李原得到的这一小块陨铁来自于颖川西平的商贾,本意想着带到邯郸的商人在听说赵地战乱不休之后,即在白马抛售了手里的财物。 干将莫邪,欧治子的神兵利器之中,陨铁是不可替代的原材料,李原之前在大梁也搜罗过,可惜没有收获,这回反倒是在白马,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论起马战,李原现在的马上骑术可比几个月前要长进许多,加上又有白马的匠造专门打制的铁制马蹬和马掌,这让他的战力又增加了好几倍,就是项羽这样的无敌猛将来犯,李原都有信心走上几遭。 战马交错间,枪与剑毫无花巧地磕在一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李原只感到心头一阵狂跳,虎口也是突突的发麻,险一些长枪就要脱手飞出。这边李原没感到爽快,那厢灌婴也没能讨得多少好去。 灌婴的身躯在马上一阵摇晃,跨下健马被夹的长声嘶鸣,扬起的前蹄差一点将灌婴掀下马来。 “小子,力气不错,且再吃灌爷一记!”灌婴长压住胸口的血气,黑黝黝的脸上泛起一丝讶异,神情也开始严肃起来。 虽然李原之前有樊哙击败的战绩,但大梁之战更多原因是樊哙轻敌陷入重围的缘故,最后杀了樊哙的也不是李原,而是王尚,所以,在灌婴等联军将领的印象里,李原的武勇应该不会太强,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以阴谋诡计来取胜了。 两军作战,最直接的取胜方式就是强如项羽,一个来回过去,就将对面的敌将斩于马下,其次的方法才是排兵布阵,兵法韬略。要知道即便是后来的兵法大家韩信,在面对霸王项羽的时候,也只能以十面埋伏、四面楚歌来智取。 “灌婴,一贩布小儿,也来刮躁!”李原持枪点指灌婴,胸中战意凛然,依靠头脑风暴的创新发明,李原已取得了对敌作战的优势,现在,他要把优势转化为胜势,灌婴的生平史记有载,李原就是要让灌婴失去理智。 “哎呀!李贼可恶,且再战来!”灌婴羞怒交加,商贩在秦时是很低微的职业,李原在交战之际这么揭他的老底,由不得灌婴不怒,只可惜,李原的过往如何,灌婴却是一无所知,这回骂的话也没有多少新意。 兵器硬碰硬的碰撞,靠着力量打压对手,一直以来,灌婴都很喜欢这种战法,但今天,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马上不比平地,骑将要花费很大的精力来调教坐骑,这使得双臂能够使出的力量受到限制,此消彼长之下,李原已渐占上风。 “咣当!”一向以巨力著称的灌婴在连续二十余合后,手臂酸软再也捏不紧剑柄,咣当一声,青铜重剑已经掉落于马下。不只是灌婴吃不消李原蓄全力的刺杀,就是灌婴的战马也再也禁受不住,前蹄高高扬起,将灌婴直直的掀翻于地。 李原击败灌婴! 这样的事实让周围撕杀的双方将卒目瞪口呆,秦军之中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员猛将,竟连灌婴也是不敌,难不成樊哙也是这样单挑而亡的? 联军将卒士气低落,冲击势头顿挫。“快救将军!”最先醒悟过来的还是灌婴的亲骑,本就跟随在灌婴后面的这些骑卒距离李原灌婴的距离最近,而在一个照面之后,等到李原再拔马而回,灌婴已被麾下兵士救起。 “大秦威武,大秦威武!” 瞧见李原如此勇猛,处于下风的秦军将士士气复涨,那些对李原还心存怀疑的军官更是高声叫喝,看向李原的目光分外热烈。 李由兵败! 杨熊兵败! 三川郡兵的斗志在一次次败仗中日渐消磨,这个时候,他们需要一个英雄,一个能够带着他们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的将军! 第二十六章 白马之战(二) 秦军的右翼,因为李原的个人突出战绩而稳定了下来,但在左翼和中军,秦军的阵形已经被穿插的联军部队给击碎。 左翼的司马印在苦苦支撑二个时辰之后,带着三千余步卒被围困在大河滩东的一处高坡,这处高坡不过是河水冲刷堆积的一处死角,司马印被困于此,突围出来的方向只剩下了西、南两路,加上秦军将卒从曲遇一路转战至白马,人困马乏,眼见着若无援兵,司马印这一支秦军无可能幸免。 而在中军所在,杨熊依仗着四千骑兵和将近三千的弩兵部队和曹参、夏侯婴一场混战,负伤指挥的杨熊毕竟精神不济,秦军的阵形被迫得步步后退,眼见得就快被压迫得扁平一线了。 “咳,快,让右翼李都尉靠拢过来!”接二连三的吃紧军情让杨熊精神高度紧张,左臂肘处刚刚弥合的伤口又开始迸裂,鲜血染红了半身甲衣。 杨熊对整个战场的情况把握的还算不错,秦军左中右三面,也就是右翼的李原还有一战之力,最险恶的司马印已经自顾不暇,而中军虽然精锐,却由于缺少得力的将领,指挥不畅,也陷入到了被动挨打的境地。 ――。 兵临绝境。 在杨熊和中路秦军的期盼中,李原终于从右翼赶了过来,面对已如一团乱麻的战局,李原也不禁皱紧了眉头。 个人再强,也挡不住万马千军。 杨熊在看到李原的身影时,就快接近虚脱了,好不容易撑到李原到来,就匆匆交待将指挥权交给李原即失血昏迷了过去。 看着一众茫然不知所措的秦军将校,李原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杨熊这厮倒是轻松,直接昏死了过去,这二万多将士,难道真的就要被歼灭在此吗? 天色渐昏,似乎也不忍看地上的杀戮一般,李原抬头看看阴暗的天际,沉重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便是最后的一战了吗?不甘心呐,刘邦的反击来得比李原设想的还要猛烈,这一场数万大军参与、可以称作大会战的白马之战在史书上只有一笔,司马迁的春秋笔法也太过厉害了点,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凭借两千年的智慧改变自己的命运,秦军就已经无可挽回了。 不! 这样稀里糊涂的死去,可不是他李原的所愿,一百零三天,来到这个纷乱时世的每一天,他都在努力,从来不曾想过放弃。 今天,也一样。 李原决心已定,秦军中军立起了一杆“李”字的大旗,替代了杨熊的旗帜,他要用旗语告诉战场上的所有秦军将士,不放弃,不抛弃。他要用这种方法告诉战场上的刘邦等敌将,要想取他李原的性命,就尽管来吧!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战死沙场,流干热血;有一天,我们会丢了性命,永别故乡;有一天,我们会被割去头颅,悲惨死去。但我要告诉你们,绝不会是今天,绝不会是这里,绝不会――!”李原神情凛然,声音高亢,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灵的力量。秦军中军旗帜的变动让不少的秦军将士向中军聚拢过来,当李原的话语传入耳际,他们茫然的眼神开始有了一丝神采。 “我们是飞廉恶来的子孙,足走千里,手裂虎豹;我们是大秦的将士,旌旗所指,所向无敌;我们是铁血的勇士,道道伤疤,佐证光荣!” 飞廉与恶来,是殷商纣王的臣子,是所有秦国将士感到荣耀的先祖。越来越多的秦军将卒听到了李原的激昂之语,沉积于胸中的豪情壮志在这一刻被唤醒,在李原之前,还没有哪一个将领会这些在阵前高呼叫喝,还没有哪一个将领的话语会如此的令人热血沸腾。 “我们的后面,是滔滔大河,我们没有退路!叛军在大梁杀了所有的人,我们投降是死,投河也是死,左右都是一死,我们为什么不和叛贼决一死战!”李原的嗓子嘶哑,神情狰狞,在他的长枪杆上,血迹斑斑。 一付老农样子的甘厚伯使劲瞪着对面迫上来的敌卒,脸膛通红有如红布,眸子里流露出令人心悸的杀机。 “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在一声声的激荡人心的叫喊声中,几乎所有的秦军士兵都开始疯狂地呐喊起来,绝望、沮丧的情绪一旦找到一个发泄的突破口,所崩发出来的能量让人不禁侧目。 “死战!”周兴痛声大呼,他的右腿处被敌军一矛刺穿,只用甲袍简单包扎了下,就继续投入了战斗。在他的不远处,顾云在一伍秦卒的掩护下,以团队作战的方式对抗足有三十多个的叛军兵卒,虽然人数上处于劣势,但看顾云的表现,却是不急不躁,进退有度,彼得章法。 或许是出于保护弱者的心理,顾云融入秦军中的速度很快,那些个五大三粗的秦军将士有一多半听闻了顾云与周兴比拼的消息,对顾云这个看似柔弱但却武艺精熟的同伴,他们很快就有了共鸣。 ――。 “李”字的秦军大旗高高飘扬,不只是秦军将卒看到了,杀入秦阵的联军士卒也一样看得真切,但在后阵,刘邦还不知道秦军指挥官已经换人,瞧见秦军混乱的阵形有了不一样的变化,刘邦目露惊疑,感觉得不大对劲的他问向左右:“怎么回事?是斩杀了秦狗的主将杨熊,还是斩杀了狗贼李原?” 陷入绝境的秦军在突然之间爆发出来了巨大的力量,每一个将卒都仿佛不要命的撕杀着,这让联军士卒差一点以为是碰到了横扫六国的那一支铁血之师。 萧何也有些惊惶,战场不是他的擅长,稍稍定了定心神之后,萧何指使快马速速回报战况,待接过前方急报,萧何急急上前回禀道:“沛公,秦贼好象换了主将,看旗号是姓李的,这仗不好打了?” 刘邦捋了下有些斑白的胡须,脸色微变,眸子里掠过一丝讶色:“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李原,这贼子竟也了得,我倒是小瞧了他。”在兵临绝境的情况下,以一已之力鼓舞缺乏斗志的兵卒,让他们再一次拿起武器,刘邦自问,他也无法保证做到。 也罢,只有这样的对手,才不负我刘邦的威名,白马渡这一战,就是我大军西征的第一个转折点。 这一时间,刘邦倏的斗志昂然,面对众将大笑说道:“姓李的,要是没猜错的话,那李原小贼夺权了,杨狗熊也太窝囊了点,不过,这样也好,且让我看看李贼究竟有何能耐?” 第二十七章 白马之战(三) 刘邦自信满满,曲遇大捷之后,陆续赶来的反秦势力又有数支,这使得西征大军达到了六万六千余人,而对比之下,秦军不过二万败卒,在兵力上处于绝对优势,在战场态势上还占了围攻的势头,白马之战的结果不会有什么变化。 不过,既然秦军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昂斗志,刘邦也有了一种旗逢对手、将遇良材的快感。他已经决定要用最强悍的进攻来告诉秦人,与他刘邦作对,只有二条路,投降或者死亡。 曲遇、白马这二战,参战兵力接近十万,比雍丘、杠里这些小规模战事要更有说服力的多,刘邦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这楚地英雄,除了项梁、项羽叔侄之外,他刘邦也是不差,甚至还要更胜一层。 “令:重甲兵压上!”在传令军官的旗帜与号角声中,二千五百名身披铠甲,手持盾牌和重剑的魁梧壮汉应声而出。 “大风――!”刘邦满意的打量正在向前的这支精兵,心中自豪感油然而生,这是他花费了无数心血打造的一支精锐之师。 重装步兵在内侧,外围游骑掩护着,加上一直与秦军混战的诸路人马,刘邦尽遣了可以派出的力量,如果不是对骑马有恐惧感,又担心马匹受惊将他掀下来,刘邦只恨不得也亲自上战场砍几个秦兵的首级才好。 “便宜了这群秦狗!”刘邦狠狠的啐了一口,神色有些痛苦,长久的观战让他的双腿开始酸麻起来,将近五旬的人和二、三十的年轻人是不能相比的。 “沛公,白马西市已被我军攻占,这战事一时半会也难结束,莫如我们先到西市歇息一阵。”萧何苦着个脸谏道,这些天,他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刘邦身后,作为刘军的大总管,萧何可谓尽心尽责,没有他的努力,刘邦能不能当这个西征军统帅还说不定。 就说这一次,刘邦传檄号令各路群豪来援,这粮秣总不见到让帮忙的人自己解决,好在萧何在砀郡、东郡一带对郡、县仓库的搜刮干净彻底,才让刘邦的军队有继续与秦军作战下去的可能。 战争,除了战场上的拼杀外,粮秣的供应也是重中之重。杨熊这一次兵败,不也是姚家津的补给线给刘邦军队占了的缘故。 西市,白马渡商贾交易最为活跃和繁华的地方,别人的眼睛盯在战场上,而萧何则早早的把自己的眼睛盯在了这块地方。 “就依了功曹的建言。”刘邦对萧何点了下头,示意中涓周勃率领中军往西市进发,萧何的建议目的是什么,刘邦自然明白,何况,他也确实觉得有些累了。 ――。 激战由中午至黄昏,在更换了指挥官之后,秦军阵线开始稍稍稳定了下来,在李原的指挥下,中军还剩下的四千余弩骑来回冲杀,在付出了将近一半代价之后,终于将三条线给连接了起来。 此时,双方兵士均已开始疲惫,前来参战的各路诸侯此时见刘邦不在战场上,不由得也开始松懈下来,他们来白马美名其曰叫帮忙,其实就是跑龙套的,凑凑人数,他们也明白,这拼死拼活的,也不过是为刘邦作嫁衣,要是损失大了,刘邦是不可能替他们补充的。 这年头,有实力是爷,没实力是孙子。 反抗暴秦,其实不过是口号罢了,在秦国统一之前,关东六国的赋税也不比秦国少了多少。 李原自接手指挥秦军之后,并没有盲目的将有限的后备力量投入反击之中,相反的,他将守卫白马东市、西市的两支秦军给抽调了出来,以充实预备队的力量,同时,诱使刘邦派驻军队占领东西市。 战局变幻莫测,一点细微的改变就有可能触发根本性的不同,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李原不相信,刘邦能忍得住,要知道刘邦这一次是统辖着诸路联军进来,要是让哪一路势力先占了富裕的集市,那刘邦只怕后悔都来不及了。 时间流逝! 灌婴、夏侯婴、曹参等刘军将领还在引兵进攻,在大河对岸,已经肃清了荥阳兵残余的郦商也开始整顿船只,试图渡河过来增援主战场。与刘军将士的坚持不懈相比,皇欣、蒲将军等魏将则要懈怠了许多,也唯有彭越的盗贼军还算给力,不间断的在秦军的侧后发起令人不能忍受的袭扰。 笃! 一声闷响,李原感到锋利的箭矢从身畔而过,钉在了他背后的那面象征着秦军指挥权归属的大旗上。 强弩之末了吗? 李原脸上露出一抹残酷的笑意,他已经看到在不远处,刘邦的重甲步兵已经和秦军混战到了一起,在重甲兵的攻击下,秦军将士一批接一批的倒下,仅是短短的半个时辰,就有将近千余的秦卒伤亡,而让李原感到欣慰的是,这一次,秦军的阵线没有被突破,无论是死伤多少人,他们都始终坚守在阵地上,不曾后退半步。 “击鼓!” 秦军战鼓如雷般乍响,赳赳老秦的战歌随之而起。 “全军向左,杀!”在昏黄的天色里,李原大叫一声,策马挺枪,当先向着被皇欣等人包围的左翼杀将过去。 在李原的后面,秦军主力如被阻断了许久的大河之水,以奔腾之势泄流直下,挡者无一不死。 “秦狗反击了!”不知是谁,凄厉的叫喊声刚刚响起,即被黑色的怒涛所吞没。 魏将皇欣没有想到,李原会将他这里作为突破口,刚才还思谋着留一支生力军抢进东西市的他,斗志正低落到了最低点。 “快,聚拢人马,杀贼!”皇欣急声叫喊,黑影瞳瞳中,他惊骇发现一支秦军正在向他而来。 “嗷!” 李原策马飞奔,一枪刺出,即挑落了一名叫喊着杀贼的敌将。神挡杀神,皇欣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连姓名都还没来得及报上,就被敌人挑翻于马下,随后,一阵马蹄踏过,魏地的强豪皇欣已成一堆烂泥。 皇欣身死,所部立时溃败,其余比皇欣更不如的势力见势不妙,纷纷自领士兵向后逃窜,一时间,左翼的联军包围圈被破,这让只剩下了千余人马的司马印惊喜万分。 “是郡守来相救我们了吗?”司马印将信将疑,一直被单独围困的他没有察觉到秦军中军的变化,还以为是杨熊领兵来解围来了,然一想到杨熊的伤势,又觉得不太可能。 到底是谁,能在万马军中取敌将首级? 第二十八章 白马之战(四) 黄膘马,镔铁枪。 一身的黑色铠甲、头上火红色的盔缨、还有身后那杆迎风挺立的旌旗,李原的形象算不上英俊潇洒,但在司马印和被困的秦军士卒眼里,却如天降杀神杨戟一般令人感到敬畏和战栗。 “李兄弟,是你!”司马印满脸是血,瞪着不相信的眼睛,冲着长枪滴血的李原激动的叫喊。 半日无休止的撕杀,让司马印心神俱疲,很清楚秦军面临困境的他已经对突围不抱什么奢望了,这当口,杨熊恐怕自身难保,秦军行列之中,司马印想不出还有谁能力挽狂澜。 “哈哈,司马,可还有一战之力!”李原策马而立,高举长枪,大声呼喝,跨下黄膘马一声嘶鸣,翻卷蹄子疾驰而出。 “战!战,战!”司马印目睹李原神勇表现,亦是心神激荡,大秦男儿,哪个不想做白起那样的不世名将,司马印大叫着,呼喝着亲卒牵过战马,一时间,消失的力气在瞬间回勇,让他精神百倍,就如刚刚踏上战场一样。 “大秦,大秦,大秦!”秦军将卒叫喊声此起彼伏,中间夹杂着阵阵的战歌声响,与方才的颓废相比,秦军的士气因为李原的强悍而开始恢复。 在整个左翼战场上,被分割包围的秦军将卒还有三、四千人,这些秦卒看到李原一人一骑一枪,挡者披靡,生还的希望又开始在心头燃起,能好好的活着,谁又愿意去死,所以,这希望的火苗不管有多渺小,但却如同是一簇干柴,瞬时引发滔滔大火。 狂风怒卷,黑潮奔流。 渐渐的,在李原身后,越来越多的秦军将卒高声怒吼着,将手中的兵器奋力挥舞,激荡的杀意在白马渡上空回荡,汹涌的大河水也无法浇灭他们求生的本能,萧瑟的朔风再也不能冷却他们殊死搏斗的意志。 ――。 皇欣一合不到,即被李原挑杀,巨野泽大盗彭越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愉快的回忆开始涌到心头,他的脚步不禁慢了下来; 蒲将军伏在马上,掉头狂奔,皇欣烂泥一般的被砍杀让在远处目睹的他心惊胆裂,这还是人吗?就是勇冠三军的项羽来了,是不是对手还二说,更何况是自己,为了帮忙把命丢了,这买卖实在不值――。 曹参气撞于胸,被甘厚伯、周兴二部秦军死死缠住的他看出了李原先击弱敌,扫荡诸侯的战法,但一时之间,却无法抽出身来; 灌婴惊魂未定,带着亲骑在右翼一带来回撕杀,就是不往李原中军方向靠拢,皇欣被踩成肉泥的消息让他感到无比的幸运,要不是亲骑来相救,这会儿他灌婴的下场和皇欣也没什么两样。 夏侯婴驾着战车犹不放弃,可惜四个轮子总跑不过四条腿,跟在李原的身后,夏侯婴也只能徒乎奈何。 就战局发生逆转的当口,沛公刘邦正安然的在白马西市最大的酒楼里,与酒徒郦食其对酎一壶好酒,秋冬日的天气开始渐渐凉了,一口烈酒,祛除腿上的寒气,再来几盘上好的酒菜,这才是王侯过的日子。 上个月,楚王熊心在彭城会盟,相约先入关中者为王,这诱惑让刘邦有些寝食难安,既有期盼,又有顾忌。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秦王朝的没落眼见着无法避免,但总还有一些不识相的人成为前进路上的阻碍。比如章邯、李由之辈,陈胜喊出这一句,率先举起了反秦的大旗,结果被扑杀了;项梁要当楚国的大英雄,自号武信君,结果被割去了头颅。再比如杨熊、李原之流,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好在这是最后一次了。 ――。 白马西,高坡。 曾经是秦国中军所在,现在成为了秦军断后的最后一道防线。在李原率前军从左翼打开缺口之后,杨熊、王尚分别领着后续部队跟进,负责坚守的部队则逐渐由甘厚伯、周兴两部士卒担当。 断后这样的苦差使一般没有人会主动担当,事实上,若不是李原接过秦军的指挥权,甘厚伯、周兴也会象其他的秦军部队一样,随着大队人马突围而出。但现在,这两部秦兵却被反扑的刘邦军重步兵被团团围住。 战场上的兵器总是以一物降一物的规律在运行,重步兵的坚甲厚盾低消了秦军竹枪方阵的威力,在适才与缺少甲衣的联军士兵的战斗中,甘、周两部还能够有所保留,而现在,他们已经兵临绝境。 本来还分头御敌的两部士兵渐渐的被压迫到了一起,连续的激战让伤亡的将士越来越多,待夜幕完全落下,甘厚伯仔细清点,不禁心中黯然,一百五十七人,还包括了伤重无法动撞的兵士。周兴大腿的伤势让他的行动很是不便,而在长时间的失血之后,他的精神也渐渐不济起来。 “老甘,把旗帜举得再高一点,让都尉看到,我们还在战斗,我们没有放弃!”周兴声音微弱,大腿的伤势让他的行动很是不便,而在长时间的失血之后,他的精神也渐渐不济起来。 “不放弃,不抛弃!”甘厚伯默默的念叨着,苍老的面容上,渐渐涌起毅然决然的神色,从雍丘到白马,从一介小卒到一部军侯,甘厚伯的从军经历从没有象这几个月这样的跌宕起伏,原来我也可以,原来我不比别人差,原来我还能笑着去战死沙场。 “老甘,你走吧,我留下!”周兴扶住旗杆,盯着甘厚伯说道,一直以来,王尚、周兴、甘厚伯三个人相互竞争,相互你追我赶,彼此有拆台,有矛盾,但今天,周兴忽然觉得,那过往的一切是如此的美好,让他甚至有些恋恋不舍。 “你,周兄弟说得什么话,我甘厚伯岂是贪生怕死的人,放心吧,我家中老娘妻儿还有两个兄弟可以照顾,等会儿,再多杀两个贼将,就值了!”甘厚伯搓了搓手,对着周兴怒目而视。 “老甘――!”周兴眼眶一红,差一点掉下泪来,两个兄弟,若不是那天偷偷看过甘厚伯的家书,周兴只怕还不知道,甘厚伯的二弟厚仲在不久前的定陶之战中阵亡,而三弟厚叔已经于一年前死亡南越战事中了。 甘家兄弟三人,还活着的只剩下了老大甘厚伯一人,而今,甘厚伯却执意要陪着周兴到最后一刻,这样的一份情谊,让周兴这个铁打的汉子也不禁湿了衣襟。 “不多说了,我老甘嗓子不好,唱歌难听,但今天,我要大声的唱上一回: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西有大秦,如日方升,百年国恨,沧海难平。天下纷扰,何得康宁,秦有锐士,谁与争雄?” 战歌低沉苍凉,在空寂的野外,传扬出去很远很远,在四面八方,在断剑伏尸的战场上,隐隐的有伤重未死的秦军将卒在轻声应和――。 注:这一章,红着眼睛改了多次。 第二十九章 白马之战(五) 李原杀透重围,甲衣已如水洗一般,黄膘马大口大口的呼着粗气,前蹄不停的蹬踏着地上有些枯黄的野草。 这一路撕杀,从皇欣开始,被李原挑杀的联军将校多达二十余员,魏王咎的五大夫舍人傅宽是最后一个被李原挑杀的将领,刚刚从魏地赶来参战的傅宽甚至于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敌将是谁,就已被李原一个冲锋所掩没。 “都尉,大事不好,甘军侯和周军侯两部陷在阵中了。”刚刚清点完突围将士的骆甲神色难看,甘厚伯与周兴这二支部队是李原的嫡系,也是步卒的中坚力量,要是有什么闪失,李原军势必要蒙失重大损失。 李原面色沉凝,朝着夜幕中来时的方向望了一眼,长枪一摆,道:“走,去接了兄弟们出来。” “诺!”骆甲大声应道,作为一名亲随骑将,骆甲今天认识了李原的骁勇,在他的心里,李原已是无敌的象征。 刀山火海,千军万马,只要大旗到处,敌人无不溃退! “告诉杨郡守和司马都尉,李某去去就回!”李原催动马缰,回旋策马再次杀回撕杀中的战场。那里,还有他的兄弟,还有信任他的一众将士。 战至此时,李原就象一个跑过极点的赛跑者一样,惯性的作用让他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疲乏,当一个又一个敌将被挑杀于马下时,李原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他与生其来就应该是这一片土地上的强大力量一样。 ――。 “你说什么,李原跑了,这怎么可能?”刘邦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仅仅是一个时辰的功夫,那个被联军重重包围的李原竟然逃出去了,他是妖魔鬼怪吗,还是拥有三头六臂,又或者是有人暗中放水? 萧何站在刘邦的面前,忍受了一阵又一阵的口水,好不容易待刘邦发泄完毕,才又说道:“沛公,那个李原在突围途中,杀了我军战将二十余员,皇欣、傅宽等俱数阵亡――!” “傅卿死了,不久前在阳武与秦王离军作战,他可是斩首十二级的猛士?”刘邦惊讶的瞪着眼睛,几乎说不出话来。 傅宽虽然是魏王咎的部下,但在一年前安阳、杠里两次战事中,均跟随着刘邦作战,对刘邦来说,傅宽是可以争取过来的一员有才干的将领,却没有想到,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傅宽就阵亡于斯役了。 樊哙、傅宽――,这一个又一个战将死于李原之手,让刘邦倏然有一种天命无可挽回的悲怆之感。 “呛!”酒盏被刘邦用力掷于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破盏,不喝了,有种的,去割了李原小儿的首级,当酒盅盛满了再喝!”刘邦瞠目大喝,大手一挥,推开萧何急步奔出。 “沛公且消气,我重步兵已围了李原的一部,也算是能出了一口恶气了。”郦食其跟在后面劝说道。对于刘邦大大咧咧的无赖脾气,萧何是老朋友老同事了,也没什么可说的,郦食其则对刘邦这样一个不羁形象,不修边幅的做派很是欣赏,与那些个性深沉,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的谋主相比,刘邦倒让人感到性情直爽、可信可敬。 ――。 高坡。 秦军留守将卒在夜色中又一次击退了联军的进攻,周兴身上再添数道伤口,甘厚伯腹部被一枝长矛刺穿,血染甲衣,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一百五十余名秦军将士还剩下二个什左右,不到二十人了。 “咳,顾云,你过来!”周兴咳了几声,嘴边沁出丝丝血迹,他的热血已快流干,就连站起来的力气也快没有了。 周兴的部下中,十不存一、二,顾云这个身手敏捷的新卒在这个最艰难的当口,已经快速的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军官了。 “军侯,你唤我有何吩咐?”顾云汗水涟涟,已不复顾及自己的形象。这一阵拼杀,她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加大,原先与她配合的伍卒已换了不知几队。 周兴费力的支起身,取过旗杆上已破损不堪的旗帜,道:“顾云听令,我命令你去将这面旗帜交给都尉,现在就走,不得延误!” “军侯,我不走!”顾云一怔,随即红了眼睛,聪明如慧的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周兴这个时候让她去执行这个命令,就是要让她有一条生路,虽然,要从敌军的包围圈里出去,难度很大,但总也好过留在高坡等死强了。 周兴嘴边牵动了下,眸中露出痛苦的神色,好一会才又道:“去吧,都尉不会怪你的,今天,你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你就是我们的兄弟、姐妹――!” “军侯!”顾云哽咽出声,在听到周兴说破她的性别的这一刻,顾云心底所有的委屈与心酸全部都迸发了出来。 “快去!我知道,你能行的,看到都尉,就说咱老周、老甘没有丢了大秦健儿的骨气。”周兴一口气说罢,便闭上眼睛不复一语,他要积蓄下一次撕杀的全部力量,争取再多刺杀一个敌兵。 ――。 李原奋力冲杀,战场上秦军的战歌声越来越微弱,几乎不可听闻,得胜的联军士兵已经开始清剿战场,那些还幸存的秦军伤卒一个个的被搜出,然后,又被割去首级成为敌人腰间炫功的证明。 “都尉,听不到声音了,甘军侯、周军侯他们――!”骆甲嘶哑的声音里,是满满的绝望。 “再往中路搜寻一阵!”李原侧耳倾听,若有若无的,在高坡的方向,还有一、二声的秦歌传来。 ――。 顾云穿着一身从敌军身上扒下来的甲衣,手里拿着一柄青铜剑,在倒伏的荒草与不时出现的尸体间穿行。 从高坡遁出后,她已经避开了三、四队联军的搜索队伍,这对于身体极度疲惫的她来说,着实不容易。 李原是往左翼突围的,而在夜间,顾云只能依靠天下寥寥的几颗繁星来指点方向,加上还要注意不被发现,这使得她的行进路线越来越向中路偏移。 ――。 向中路一带进军的,除了李原、顾云之外,还有一队人马,酒气冲天的刘邦带着萧何、郦食其等一众谋士,在中涓周勃的亲兵骑卒护卫下,来到让他感到愤怒不平的战场。 注:忙活了几天,终于把封面给上传好了,没推荐也要庆贺下,加更一下! 第三十章 白马之战(六) 四周,漆黑一片,唯有军卒点燃的火把在发出滋滋的声响,这是联军将卒在连夜绞杀被分割的秦兵。 刘邦摇摇晃晃,扶着战车的车辕,费力的睁着酒后朦胧的眼睛,觅着声音朝远处打探眺望。 “阿参、阿婴,给我多屠几个秦狗回来,老子要拎着当夜壶!”刘邦骂骂咧咧,多年嗜酒之后,他的精神开始被酒精所麻痹控制,虽然清醒的时候算不得什么,但在酒醉的情况下,刘邦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言行了。 幸好,这时在他的身畔,萧何、周勃都是可以信任的人,而郦食其本身就是一个酒鬼,对于同道中人的刘邦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事实上,郦食其之所以选择刘邦投靠,其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找一个酒友,当然,这酒友后来发达了,郦食其作为一个打工的,就很难再有机会和刘某人脚对脚的痛饮了。 曹参、灌婴等刘军将领各自领军在清扫战场,李原虽然突围而出了,但各处的小规模战斗还没有结束,在三倍于已的敌军包围下突围,除了一部分能紧随李原打开的缺口顺利得脱外,其余散落在战场各处的零星部队只能凭运气了,不过,秦军一直以来严谨的军律在中下级军官这里被执行的很彻底,就算是失去了与主力部队的联络,一屯、一什、一伍的秦军士卒也还在坚持战斗。 夏侯婴很烦躁,难得有机会独立领兵作战的他没有想到,秦军会以趁着夜色之势脱离主战场,习惯了以战车作为坐驾,在面对更适应战场复杂环境的战马时,战车的局限性显得尤为明显。 更让夏侯婴憋屈的是,节制于他指挥的重步兵受阻于高坡,当面的秦军就象是不要命了一样,眼看着就要突破了,忽然又冒出十几个死拼的,行动上的不灵活让重步兵在这种以一命换一命的消耗战中损失不小。 终于结束了! 当那个被血浸染成深紫色的土坡上再也没有喊杀声传来时,夏侯婴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禀太仆,此处共发现敌兵尸首三百七十余具,斩杀敌军侯二人,屯、什长数十人,但未发现有都尉一级的敌将。”负责清点的军司马心有余悸的从高坡上下来,向夏侯婴报告这一处的战况。 “没有敌将吗?这怎么可能?传令,扩大搜索范围,找出隐匿的敌人。”夏侯婴大声喝令,这一处秦军的抵抗最为激烈,若是没有强力的人物坐阵,夏侯婴不认为凭两个军侯一级的低级军官就能有这样的本事。 ――。 李原还没有放弃,尽管他也知道甘、周两部兵士突围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有些东西,有些人和事,往往要失去了才会觉得珍贵,在大梁改编之初,李原对于王尚、甘厚伯、周兴三部的态度就有所区别。王尚部被李原作为种子精英部队在培养,而甘、周两部则是一般性的部队,这和人民军队中红、蓝两军的传统分割方式异曲同工。 甘、周两部自动留下断后,正是由于他们在要地高坡一带的拼死抵挡,才让追击的联军不得不放弃最快速的直道,转而绕路追杀,这给了秦军以突围的时间。而更重要的是,刘邦投入战场的最强大力量重步兵,也因为甘、周这一支秦军的阻碍,而不得不放弃追击秦军大部队和绞杀其它被围的秦军。 一场战役的成败,既要看攻坚的箭矢,而要看守御的盾牌,白马之战的硝烟终于开始散尽,李原与刘邦,在白马的这一次会面行将结束,两个人中,一个在执着的找寻失散的部卒,一个要执意的报仇雪恨,不管是谁,都没有放下武器立地成佛的打算。 顾云已不知奔跑了多久,她只觉得双腿沉重得快要迈不开步了,只是一介女子的她力气本不如男丁,这大半天的连续拼杀,更让她气力消耗不少,现在,若是碰到少于一个伍的敌卒她还能勉强应付,要是再多一点,她就只能徒乎奈何了。 “这跑出去就不容易,还要将这面旗帜交给李呆子,我怎么会答应这份苦差使。”顾云一边弯腰疾行,一边心里将李原骂了不知多少遍。 “什么人?原来是个小娘子――。”一声叫喝在左近响起,这是一支三十余人的刘军搜索队伍,顾云行进时带起的微弱声音让耳尖的刘军士兵发现了异常。 顾云陷入苦战,以一敌三十,这样悬殊的兵力对比下,她很想放下武器,就算当一名俘虏也好,但当她看到刘军兵士朝着破损甲衣裸露处的一段高耸投来**的目光时,顾云只能选择继续战斗。 很幸运,就在顾云快被累趴下时,李原也搜寻到了这一处,一人一骑如风卷残云般的从天而降。 “李呆子――!”顾云怔怔的喃语着,不自禁将心里念叨的想法脱口而出。 “李贼来了,快跑!”包围的刘军将卒各发一声嘶喊,几乎没有作什么抵抗就一轰而散,这一部刘军的领兵之将不久前被李原一枪桃杀,这时再见杀神哪里还有抵挡的勇气,瞧见刘军溃败,骆甲带着百余骑如乌云压阵般的追杀了过去。 两条腿奔跑又哪里及得过四条腿,不一会儿,骆甲即将这伙三十余人的刘军小股部队给悉数歼灭。 待他返回之时,却见李原已下得马来,正和方才被救的士兵说话,在李原的手里,还有一面破损得厉害的秦军旌旗,在镶边的一角,骆甲隐隐看见绣有“周”字的痕迹。 甘厚伯、周兴俱战死,这两部秦军将士在战斗中表现出来的纪律和勇气让李原感到震惊和欣慰,短短的二个月时间,从普通的郡兵成长为大秦最勇敢的将士,甘厚伯、周兴带着他们的部下在一天天进步着,可惜,李原之前没有注意到他们――。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或许,多年之后,这些忠勇将士的名字就如淹没于旷野荒郊的一堆堆白骨,无人知晓,无人关注。唯有这一面猎猎起舞、浸染了壮士热血的战旗依旧飘扬。或许,对于周兴、甘厚伯他们来说,这片大河滩的草地即是最好的归宿。 仰天,可见证日月之变化,俯地,可看山河之变迁。 第三十一章 新的诱惑 黑夜如墨。 暂时遮蔽了人的欲望与争斗。 酒后微醺、又上了年纪的刘邦在骂骂咧咧一阵之后,终于发泄完毕倒头睡下,也让麾下的将士谋臣见识一下他的真性情,而这一种嘻笑怒骂的手段已经成为刘邦长者温厚之风的标志。 好戏散罢,一众也有七、八分醉意的诸侯嚷嚷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宿营地,对于这些以“反秦”为口号的诸侯来说,上阵到第一线杀敌自有门客和部下去干,他们的任务是高谈阔论,结交名士,相互攀比,谋取利益。 “沛公,温厚长者也!” “沛公,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要选联军统帅的话,沛公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哪个要跟沛公过不去,就是跟我们陈地的群豪有隙!” 不得不承认,在为人处事、揣磨人心这一层面,刘邦的能力无人能出其右,项羽差得很远,年轻的李原也一样比不上刘邦。 刘邦,大汉高祖,厚黑学的始祖,名下无虚。 ――。 白马渡,从暄闹中恢复平静。 刘邦、李原最终没有在白马战场上再度相遇,黑夜的存在让交战的双方都处于茫然无措的状态,猜测意图只是辅助的作战手段,在面对非常规想法的对手时,猜测也就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李原在从顾云处得知了甘、周两部将士全部战死之后,知道再在战场上搜索也没有了意义,虽然还有零星的小队秦卒在坚持着战斗,但这些士卒多是杨熊的部下,李原也不熟悉,继续在战场上滞留已经没有必要,突围而出的七千余秦军将士还需要他来指挥和坐镇,以防止再遭受到联军追击部队的袭击。 白马之战从十月下旬开始,到二十五日结束,时间不过四、五日,从战役发展来看,共分为二个阶段,第一阶段,刘邦与杨熊的对决,毫无疑问刘邦获得大胜,杨熊不仅连吃了两场败仗,而且还被斩断了胳膊;同时,砀郡西部、三川郡东部、大河以南的这一块土地也正式宣告归入反秦势力的辖下。 第二阶段,刘邦与李原的对决,老刘明面上取得了胜利,实际却是付出了连折皇欣、傅宽两员魏将、加上接近五千将士死亡的代价,也没有能伤着李原的一根毫毛。 皇欣、傅宽――。虽是魏王咎的人马,但一向与刘邦亲近,对于这种有好感的别系将领,刘邦有信心在不久的将来,把傅宽等人拉拢到自己的麾下,当然,这需要机会和时间,本来这一次战白马的秦军就是一个好机会,傅宽等魏将响应刘邦的号召前来,本就是存了万一魏咎不行,就投奔刘邦的意思。 总之一句话,刘邦虽然获胜了,但酒醒之后得知有七千多秦军逃脱,若不是还有众多友情来援的诸侯在,他又要禁不住跳起脚来骂人了。 白马,西市,联军中军大营。 大楚武安侯、砀郡太守,沛公刘邦宴请各路来援诸侯。这是一次庆祝胜利的宴会,也是反秦联军大捷之后的分赃会议,不出意外,这是一次一地鸡毛、争执不休、讨价还价的会议,在这种场合,曹参、夏侯婴、灌婴等战场上勇猛的将领都不得不靠边站,替代他们登上前台的是一直以来都默默替刘邦当家的萧何。 刘邦正中跪坐,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这种长袖善舞、借力打力的场合其实他一直很擅长,温厚的长者、和霭的笑容、不羁小节的作派,让和他谈话的人不知不觉的放下了警觉。不过,他的好心情在宴会开始后不久就被人给破坏了干净。 “沛公,不说功劳,单说苦劳,我大魏军此战折了皇欣、傅宽两位将军,更有数千将士死伤,就分这一点的东西如何能行。”作为魏军现在唯一还活着的代表,将军武蒲争得最为活跃,这也没有办法,魏军这一仗打得惨呐! 武蒲这人,属于一根筋的人物,尚武力,鄙诡谋,这与傅宽、彭越等魏地将领不同,蒲将军对刘邦一直不太卖帐,这一次要不是魏王咎的差遣,武蒲只怕没啥兴趣到三川郡来凑热闹。 “哼,魏军有死伤,我巨野盗难道就没死人,上得战场,刀枪无眼,各安天命,要彭某说,谁斩首的敌首级多、战功大,谁就分得多。”彭越冷哼一声说道。争功行赏这种事情他老彭经历的不知多少,要真依着武蒲将军这种说法,那还有谁还会勇敢打敌。 前不久,在李原跟前吃了一个大亏的彭大盗很是低调了好一阵,这回白马之战,彭越倒是学得精了,只要远远瞧见李原的旗号,便早早的躲了开去,反正战场上秦卒多的是,只要他彭越不偷懒,首级有的是。 魏地两位豪强窝里斗,一众各怀心思的诸侯好整以暇的看好戏,乱世争雄,争的不只是胜仗的虚名,还要有粮草辎重的实惠。对于刘邦来说,白马之战是一场树立威望的重要战事,而对许多前来参战的诸侯来说,战利品的分配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按照武蒲等诸侯的真实想法,秦军将士的首级,这个虽然很荣耀,但还是沛公你自己留着吧!我们是感于沛公你的大义而来驰援的,由于走的急促,粮秣辎重方面带得不够,还希望等会儿能多加照顾一点。 “两位将军且息怒,我们都听沛公的安排。”萧何见武蒲、彭越二人争执不休,急忙出来打圆场。应付这种嘴皮子仗的场面,萧何的经验很是丰富。 刘邦抬手,将酒盏一饮而尽,扫视众人道:“诸公,汝等真是太让人失望了。”说罢,刘邦“啪”的重重放下酒盅,不复一言。 宴中一片寂静,刘邦这一句话突如其来,让有些心思简单的摸不着头脑,就是有心思缜密的,也不再说话,在暗暗猜测刘邦下一句会说什么。 “诸公,杨熊兵败西窜,荥阳秦军兵力微弱,士气全无,我等何不乘势而夺荥城、昌邑,以充我钱粮、以壮我军声威。”刘邦拔剑而起,霸气十足的大声道。好不容易将各支不同隶属关系的势力聚拢到一起,刘邦当然不会就这样放他们回去。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听从指挥吗?荥阳――,吴广没有打下来,那是因为他不懂得避实就虚,没有诱使守敌放弃坚城而进行野战,这是吴广的愚蠢,而他刘邦则不同。还有昌邑,那可是秦国在关东设立的大粮仓,攻下这里,再怎么分配,也够各路诸侯吃上好几个月的。 诱饵,就摆在了面前。 刘邦相信,没有哪一个诸侯会抵挡得住诱惑。 第三十二章 权与谋 (本周新书期间的第一个推荐,一天二更保证,零点和中午12点更新,还请大家帮忙收藏、推荐、点击下,由于长久不码字,这一本待遇和新人相同,历史分类新书推荐,很悲催的,兄弟们找得到在哪儿有推吗?呵) ――。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刘邦对于荀子的这一句名言有多少共鸣,我们不得而知,但无可否问,他对人性的把握确实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用更大的诱惑将联军势力捆绑到自己的战车上,当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占领荥阳、昌邑,想象着能分到更多的战利品时,统一调度全军辎重的权力无声息的继续被刘邦的大总管萧何掌控着。 “哈哈!沛公所指,正是彭某所期望的。”面对刘邦抛出的诱饵,对昌邑情况最为了解的巨盗彭越率先起立而应。 “巨野君,荥阳之战,汝可当为先锋!”刘邦很满意彭越的响应,立马给予了彭越实质性的回报。 “诺!谢沛公。”彭越大声领令。先锋――。既然是担当全军的箭矢,也是破城之后的首功人选。对荥阳兵力空虚一清二楚的彭越当然很是心满意足。沛公很是宽宏大度,看来只要多费点心思,紧跟着他的脚步,就会得到丰厚的回赠。 “沛公,荥阳与我军驻地不远,蒲某可佐巨野君攻城!”蒲将军一见被彭越抢了先,脸上一黑,立时抢前说道。 “哈哈,我们都听沛公的,等打下荥阳城,再开庆功宴!” “哈哈,荥阳城中的牡丹楼可是远近闻名,兄弟我早就想尝尝鲜了!” 经过一番利益的交换,联军各方势力终于就战利品的分配和下一步的打算达成了一致,那就是战利品暂时不分配,统一调度,统一管理,等到拿下荥阳、昌邑之后,再行定夺。 刘邦又一次成功将参加联军的诸侯们笼络到自己的麾下,这是他政治能力的体现,也是楚汉相争四年中,刘邦一次又一次被项羽打得大败,却又一次比一次兵力更多的由来所在,面对这样一个越来越强大的对手,李原不能有丝毫的骄傲和松懈。 ――。 雒阳。 三川郡的郡治所在,二千年后,它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洛阳,相比荥阳这座大河畔的军事重镇,雒阳的地理位置更加重要,这里北据邙山,南望伊阙,洛水贯其中,东据虎牢关,西控函谷关,可以说,整个中国的中心就是洛阳。 杨熊、李原、司马印领七千秦兵一路西撤,经过六天的艰难行军,终于抵达雒阳城安顿下来。 除去受伤的、沿路死亡的、还有中途掉队不知去向的,这支三川郡秦军野战部队最终剩下的人数为六千零七十三人。其中:弩兵二千一百余人,占到了总数的近三分之一;步卒二千九百余人,占到了一半稍不到;其余的一千余人为骑卒,只不过,战马配备严重不足,完好的马匹经清点不过六百余骑。 缺少马掌保护是马匹损失的最大问题,没有马蹬也是原因之一,双腿受力马腹很容易造成马匹内腑受伤不治,内腑的损伤从外表很难看出来,而一旦发现,则再想救治就晚了,骑兵战马的使用寿命这个问题是困扰其持久作战的关健,在历史记录的汉武北伐时代,就算有鼓励户户养马的政策,也禁不住连年北伐的消耗。 战马的问题,李原只能循序渐进,雒阳是比白马要大的多的郡城,铁的问题、熟练工匠的问题都应该有更多的选择,在稍加思考之后,李原将这个关系骑兵战斗力提升的技术性革新问题交给了司马印。 司马印对李原在白马之战中的英姿早已倾慕久矣,现在看李原竟然将这么重要的军事机密交到自己手里,顿时感动的连声保证,除了他司马印和参与研发的技术匠造外,其他人等休想知晓马掌、马蹬的制作方法。 面对热切无比的司马印,李原脸不由得红了下,他还做不到刘邦那样,说实话,用铁打制马掌、马蹬不是有多大难度的发明,只要匠造的技术过关,在熔炼铁金属的时候保证反复锻打之后熟铁的柔韧性,仿制并不是一件难事。 技术上的革新必然带来连锁的社会效应,比如,对手的模仿带来的威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教训,这些都是必须要事先考虑清楚的,对此,李原倒没有司马印那么的保守,在资讯发达的那个时代,商业机密的泄露几乎已是司空寻常的事情,作为技术上的发明者,首先要做的,不是保守的去掩盖机密,而是应该想着如何领先一步。 人无我有,人有我先。这句广告语让李原深以为然。 司马印专注匠造事宜,杨熊在连败之后有些心灰意冷,很少去管整编军队的事情,李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这支幸存下来的秦军的实际领导者。在显示了战场上的勇猛之后,李原开始学习以权谋来管理团队,虽然手法上和刘邦还有差距,但从效果上来说是一样的。 大秦二世三年十一月(以十月为岁首)。 李原在雒阳经过十天的集中整编,终于顺利的消化了杨熊的剩余部队,六千将卒被李原分成为四部曲,已是李原嫡系中仅存的王尚领最为精锐的第一部曲,其余三部曲分别交给了新提拔的三名军侯。 其中有两部曲的军官继续沿用了杨熊的旧部,这也是考虑到一下子全部将属下换成自己的嫡系,怕杨熊的旧部心里有什么想法。同时,按照李原照抄袭人民军队的整训计划,曲长、屯长、什长一级的低级军官则通过选拔来产生,如此一来,即便这两个军侯有异心,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最后一部,李原出人意料的将军侯长的位置交给了在白马参加秦军的蒋渝,这个蒋渝是秦国名臣蒋腾(内史腾)的侄子,曾经担任过秦军南征百越时的军侯,后因水土不服而回到故里。 在这次的突围战中,蒋渝的表现可圈可点,特别是在侦察斥候方面,蒋渝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嗅觉,能够提早察觉到可能来临的异常情况,这让一向重视斥候的李原很感兴趣。 骑军方面,在马上渐渐如鱼得水的骆甲成为了骑军都尉,他麾下的六百精骑已成为李原最有可靠的突击力量。在白马之战中唯一幸存下来的顾云被李原调到了亲兵屯,没有人对此提出质疑,顾云在战场上的表现不比其他人差,而将她调到李原身边,也是为了让甘、周两部唯一幸存下来的种子能够好好的活着。 经过这一场大战的洗礼,李原已经不去想顾云是什么人派来的,接近自己有什么目的了?在他的眼里,顾云是一名值得信赖的士兵,是经过战场生死考验的战士。 第三十三章 玉漱公主 (周一,第二更送到,各位书友别忘了收藏推荐,越困难才越显支持的重要,还请给一点关注和支持,谢谢!) 荥阳。 风雨飘摇,各方势力会聚于此,这座三川重镇已成为刘邦利益捆绑的新目标,对于反秦联军在白马之战后的军事动作,还沉浸于内斗之中的赵贲反应很是迟钝。 终于将杨熊给排挤出了荥阳,这让赵贲数日来很是得意,从三把手到一把手,从只能点头附合看人眼色,到大权在握指点江山,赵贲体会到了权力带来的种种好处。 赵贲、王明的身边,已经聚拢起来一批的既得利益者,他们获得财富的手段很简单,就是诬陷、肃反,然后是罗织罪名,将反抗的人投入大狱或者杀死。在这一点上,赵贲和他的族叔赵高手法没有什么两样。 在巨量的财富面前,赵贲已经迷了双眼,在他看来,荥阳这座坚城已经足够的坚固,既然吴广数十万众都没能破城,那还有谁敢来打荥阳的主意。 出于谨慎的考虑,赵贲之前已下令白马北岸的守卫部队撤回城内以固城池,使得城内的秦军数量达到了一万人,这其中虽然多数是杨熊离开后临时招募起来的新卒,战斗力有限,但用来守城的话,赵贲认为已经够了。 面对刘邦大军即将到来的威胁,赵贲却毫不在意,这让一直以来都对赵、李内斗敬而远之的中立派坐不住了。 荥阳一旦失陷,倒霉的可不是赵贲一人。 宗正府。 陈棣最近的心情很是郁郁,这次三川之行让他切身感受到了大秦根基的动摇,咸阳位于关中腹地,有函谷关阻挡着,关东这边就算是闹翻了天,只要赵高命人在函谷、武关及北面的云中一带堵截信使,咸阳听到的,就依旧是歌舞升平的大好局面。 事不关已,高高挂起。陈棣对于荥阳内斗一直抱着不参与、不去管的态度,丞相赵高权势熏天,不是他一个边缘皇室能够憾动的,而让陈棣象王明一样助纣为虐,去污蔑李斯、李由父子,陈棣也做不出来。 沉默也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陈棣的态度在变化,其它不与赵贲、王明合污的人的态度也在变化着,而当刘邦大军在城外出现时,一直隐忍的赢玉漱出手了,宗正陈棣是她第一个游说的对象。 “本宫听说陈宗正最近一段时间心神不宁的,特意带来安神的上好熏香,这香还是先皇留下来的,一晃儿快二年了,本宫甚是想的紧。”赢玉漱还是一身素服,只在发际根处斜插了一朵小黄花,倒显得分外的朴素典雅。 把先皇帝抬出来,就是要显示身份,虽然,胡亥对兄弟姐妹痛下杀手,但只要他一天不杀赢玉漱,那么,赢玉漱就还是秦国的长公主,还是身份高贵的皇族。 “长公主折杀小臣了,按理说,应是小臣先来探望长公主的。”陈棣诚惶诚恐,话说得好听,事实却是,前些日子是他刻意和李家拉开距离,就怕引火烧身,现在赢玉漱亲到他的府上,这要是让赵贲、王明知晓,那可就真说不清了。 “哦,本宫可就在府中等候宗正大驾了,希望时间不会太长,本宫等得起,这外面的叛军可等不起。”赢玉漱说罢,也不等陈棣回话,即起身离了陈府而去。 今天她来,是给陈棣一个机会,抓不抓得住,就要看陈棣的态度了。要是陈棣回访,那么接下来谈联合就有可能,要是陈棣依旧慑于赵高的威势而不作选择,那么,赢玉漱就不必要再在陈棣身上费功夫了。 在三川郡、在荥阳,经过李斯、李由两代父子的经营,李家的根基早已深埋于地底下,赵贲能够斩断树干,却不能将李家连根拔起。军侯、曲长一级的军官赵贲可以收买,县令、县尉可以拉拢,而什长、伍长又或者小吏、狱橼这样的不入流角色,赵贲估计不会有兴趣去关注,而李家的潜力就隐藏于其中。 这一股潜力一旦迸发,足以让李家咸鱼翻身,当然,这需要一个优秀的领导者。 李斯担任秦国丞相多年,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势力,在选择储君的问题上,李斯确实犯了错误,胡亥这个少年君王昏庸程度让他始料不及,李斯其实也预见到了不妙,任命李由出任三川郡守就是为了保有一条后路。 兵权在手,就不怕赵高有什么异动。 李斯想法很不错,却人算不如天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陈胜、吴广掀起的反秦浪潮会让他的布局化为泡影。 在咸阳,中书令赵高在掌握了咸阳的兵权之后,立即发动宫廷政变,将李斯、冯去疾等有不同意见的大臣或赐死、或下狱,这个时候,李由却因为陈胜、吴广的军队,被包围在了荥阳不得回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高得势。 等到陈胜、吴广兵败,朝中大势已不可挽回。赵高的亲信,少府章邯成为了秦国的大将军,赵高的实力猛然大增,已经远远超过了李斯。李由兵少,只能听从章邯的命令,这也是他最终兵败雍丘的原因。 在李由身死之后,李家的实际掌控者由赢玉漱接替,这是无可奈何情况下的唯一选择。在李原没有穿越来的那段历史中,赢玉漱就如同长河中的一篷飘浮枯草,随风而起,又随风而落,没有留下一点踪迹。 ――。 大河滔滔,初冬的雪花已开始纷纷扬扬的落下,再过几天,又一波来自北方草原的寒流南下时,奔流了三个季节的大河也将封冻起来。 来自雒阳的一支秦军运粮船队正在顺流而下,这是由三艘楼船、十一艘平底仓船,三百六十余名水兵组成的队伍,它们的目的是昌邑,秦国设在关东的大粮仓。不过,在到达昌邑之前,这支船队还必须经过荥阳停留补给。 陆上战事,反秦联军取得节节胜利,这给秦军的水路运输造成了很大的威胁,如果不是赵地的章邯、王离两支大军急需粮秣辎重,这一次秦国水军不可能冒险出行。 高耸的楼船舰首。 一个身材挺拔、面色黝黑的年轻秦将站立着,任由片片雪花飘落到黑色的甲衣上,不一会儿,白色的雪被覆盖了他整个身躯。 “嗯,李呆――校尉,酒温好了!”楼船舱门开启,顾云一身男装,英姿飒爽的掀帘而出。 李呆子――,真是呆子。 这大冷的天,却站在船头,呆呆的不知想些什么。 顾云不相信,李原会看不出她的性别,但这呆子就是不问,平素对待她也和其他亲卒一样,这让顾云心中如猫抓了一般,又痒又不敢去挠。 第三十四章 角色扮演 (自勉一下,加油,不放弃,不抛弃,不管成绩如何,都要努力写好每一节,推荐,收藏,来吧!) 对于顾云的怨念,李原无暇去想。 变装妹子的怨念,这在李原来的那个时代,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至于伪娘之类的称呼,也由于化妆整容手段的日益高超,让人直叹亲眼所见也不一定准确。 对于女人,李原既熟悉又陌生,熟悉让他不再为荷尔蒙的冲动而失去理智,陌生则是因为光有理论基础却还没有实践机会。 顾云从军,以花木兰的模版进入李原的视野,她身穿男儿征衣、手持利剑的样子在李原心头留下了深刻印象。军营,不是没有女兵,但却多是霸王花,而李原强势的性格本能的对同样强悍性格的女子没有多大的兴趣。 李原在整编之后,将顾云放到身边,更多的倒是想看看这个女子还有什么让人惊异的手段,在她的后面,又到底是谁在暗中操纵? ――。 秦军主力在雒阳休整,杨熊名义上遥领军队,实际指挥、训练由王尚、骆甲、蒋渝等人负责,在失去了甘厚伯、周兴等一批中坚军官之后,新的将领被迅速的提拔上来,他们更加的年轻,更富有朝气。 经过雒阳的强力整编,秦军虽然恢复战斗力还有待时日,但至少,在号令统一方面已经能够做到令行禁止了。在这一点上,李原个人的魅力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目睹和听说了李原在战场上挑杀敌将二十余员、又甘冒危险回救被围将卒之后,秦军上下对李原的崇拜达到了顶点。 在这个口口相传的时代,李原成为了秦军将士心目中的英雄。 十一月初,刘邦尽起大军北渡大河,以泰山压顶之势围困荥阳的消息传到雒阳,李原坐不住了。 按照历史的发展轨迹,白马之战后,刘邦应该南下入颖川郡、南阳郡,与韩王成的部队会合,随后在宛城一带与秦军守卫部队展开拉据战,至于,打败宛城守敌兵进武关,那要等到大谋略家张良献计之后。 现在,刘邦竟然改变了原本的行军路线,以强悍的态势兵压荥阳,瞧刘邦的架式,是一副不拿下重镇荥阳、昌邑不罢休的姿态,自穿越以来,李原的信心有一大部分建立在对历史的预知层面,而现在,出乎他预料的不可控因素出现,这让李原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紧张与压迫。 “这不是角色扮演的单机游戏,这是真实的历史,面对的对手,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有思想有头脑的人。”李原站在船头,看着一片片四棱的、五棱的雪花飞旋着飘落,心中不禁生起些许的感慨。 当兵七年,李原从不认为自己是多愁善感的人,七年之中,每回探亲的假期不过短短的十余天,只是现在,老天连一天都不给李原留着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想念老父老母,却只能在梦里。 对于这个身体原主人的情况,李原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点认识,几个断断续续的画面,留下还算比较深印象的,一个是在农户简陋的房子里,有个扎着女童双髻的小女孩在嘤嘤哭泣,另一个是在一个大宅子里面,一群仆从模样的人拥着一个娇柔的年轻女子在面前走过――。 记忆太破碎了,李原穿来的当口,应该是原主人魂魄溃散的最后一刻了。神灵之说,牵强附会的太多,李原也说不清楚,自己这种情况属于哪一类。 拍拍身上的积雪,李原在顾云幽怨的眼神注视下,回转舱内。这支秦国的运粮部队隶属于关内,经过渭水之后,入大河往昌邑,在经过雒阳停留补给的时候,李原毫不客气的占为了已有。 从关内来的船队,到昌邑的话,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给在赵地围剿的秦国大军送去辎重,丞相赵高现在对大将军章邯的要求很明确,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只要你能够剿灭叛贼,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赵高送来的东西,李原不拿白不拿,而在拥有了这支运粮的水军船队之后,李原对被包围的荥阳城感兴趣起来。 胡壮、何平、侯喜当初随着关跃撤退到了荥阳城里,与他们同时去的,还有大梁的千余百姓,这些人也是最初追随李原的人,要是一旦城破的话,刘邦是绝不会放过这些杀死樊哙的帮凶的。 也许,可以利用这支运粮船队从水路混进城内,赵贲掌控荥阳城的时间不长,控制力应当不会太强,冒险的游戏值得一试。 从骨子里来说,李原就是一个不服输的人,当得悉刘邦围攻荥阳的消息一刻起,李原的目光就没有从皂图上荥阳这个地方移开过。 从白马到雒阳,随着杨熊的隐退、司马印的淡出,李原作为一方势力的首领正式登上秦末风云变幻的大舞台。 乱世争霸,首先要有根基。 对于草根出身、又是秦军系统的李原来说,关东并不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要想安安稳稳的活着最好就是向西到关内,等着楚汉争霸项刘打出个眉目之后,再选择一方投靠,这样纵算不能成为开国列侯,也可以做个小官,过上有儿有女的幸福安逸生活。 而要是想在群雄逐鹿的舞台上有所表现的话,关东就是冒险者的乐园,其它地方都不如三川郡更合适,这里地理位置优越,不仅是秦国进攻关东的桥头堡,也是函谷关东面抵挡反秦势力的第一道防线,一旦有变,李原随时可以挥戈西向,直逼都城咸阳。当然,咸阳并不是好攻取的,在实力不足以和朝中赵高一系对抗之前,李原需要继续在三川一带蛰伏周旋。 荥阳。 在失去了保护的铠甲之后,就如同一份美味可口、又不需花费多大力气就能得到的食物,刘邦看到了享用的可能,李原也是一样。 飞雪满天。 一如这变幻莫测的乱世,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秦军船队拍浪而行,船只的吃水很深,看样子就象装载了不少的粮秣一样,实际上,舱内隐藏着的,却是李原麾下的近三百名亲兵劲卒,这是一支经过层层挑选、严格考核成立的精英部队,指挥这样一支特种作战的部队,正是李原最为擅长的地方。 从少尉到少校,又回到少尉,从指挥一、二百人,到麾下五千将卒,再又重新把自己的直系部队减少到三百人,李原的举动让许多人都迷惑不解,却不知这是李原来自后世的特种兵情结在起作用。 第三十五章 风起云涌 荥阳西南,平阴,李原的船队停泊地。 大雪同样让李原不得不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如何顺利的进入荥阳城内,并且与侯喜、关跃等人取得联系,成为了李原此行成功与否的关健。 侯喜在白马之战爆发前,曾经有过一封书信送到李原处,按信中所写,关跃、侯喜、胡壮等人连同大梁撤退的百姓均被赵贲安置于东城一带,赵贲的警觉性很高,派了一屯的兵士对他们严加看管。 对侯喜、关跃面临的窘境,当时李原大战在即无法施以援手,只不知现在,他们的情况又当如何? “进城!看样子只能走水门,不过,如何避过城外的敌军,又如何让守卒打开城门,一旦进城,又往哪里可去?” 李原打开三川郡地图,埋头冥思苦想,荥阳城里的势力情况,他倒是请杨熊、司马印一一分析过,当时听得很是有道理,包括哪些人可以联络,哪个地方可以养兵藏身等等,然而,等荥阳就在面前时,李原才发现,之前的谋划具是些纸上谈兵不切实际的空想。 要进城,首先要有虎符命令,其次,还要让守城的将校不起疑心,再次,就是要避开陆路上的刘邦军队。 虎符一块,李原身上倒是有一块,货真价实,就是从那个被友军俘虏的秦军楼船都尉身上搜来的;守城将校一块,李原却是真没有什么路子,荥阳于他来说,完全是一处陌生又不能再陌生的城市。 ――。 “呆子,一张破地图有什么好看的,想进城,问你家姑奶奶就是!”顾云心中恨恨,因为李原这些天来,不是发呆,就是死盯着地图,一点也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这让抱着满腹经纶,一肚子奇谋的她有种使不上劲的不痛快。 顾云属于那种外表很纤弱,实际却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要不是这脾气,她也不会和赵贲当场翻脸对着干, 这让她在面对李原时有些沉不住气。 “校尉,荥阳的水寨守卫的将校我认识,或许可以混入城中,以作内应!”顾云涨红了脸,终于忍不住了。虽然公孙大娘说让她见机行事,不要暴露了身份,但李原这个呆子实在太可气。 从都尉到校尉,李原的称呼也随着领兵人数的增多而变化着,原先的亲兵屯,现在已经增加到了二百余人的规模,顾云现在代领着这支亲兵部队。 “你说什么,哦,差点忘记了,顾屯长你原是荥阳人氏。”李原作恍然大悟状,板着脸对着顾云点点头说道。 一个女子,成为一支古代军队的将领,这让李原不禁暗底下有些小得意,作为一个现代人,李原对花木兰的情结是很重的,不管是袁咏仪版的、还是赵薇版的,对只能在记忆里想想的李原来说,看到顾云一身戎装的模样,也就算减轻了一点思乡之情。 顾云自不会知晓李原的这点小心思,她现在只沉浸在试探的喜悦与兴奋之中:“校尉,若信得过我,明日夜晚,我就从水门潜入城内,待联络上城内的关功曹、侯司马后,再与校尉联络。” 顾云眸子转动,嘴角稍稍弯起,显得心情很好,好不容易潜伏到李原身边,又好不容易觅得这样一个好机会展示自己的能力和人脉,长久压抑之后的激动让顾云失去了平静。 顾云暴露了。 虽然李原一时还猜不出她身后的是哪一方势力,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顾云的背后,绝不会是赵贲。 ――。 大秦二世三年十一月十九日。 连续的大雪将天地覆盖成了白茫茫一片,刘邦的联军围困荥阳已有三日,荥阳城与城外的水陆通道联系越发的困难,城内守卒惊惶失措,自闭城门试图作困兽犹斗,这让联军将卒更是骄狂。 在狂热的情绪带动下,联军这一回进攻荥阳相当的卖力,不管是彭越、蒲将军还是其他的小诸侯势力,对荥阳这座坚城都有异乎寻常的兴趣,这可是吴广十余万大军没有打下的城池,要是哪一个先登入城,这天下扬名的机会怎能错过? 在失去了可以机动野战的主力之后,赵贲拼凑起来的万余守卒在与联军的战斗中,节节败退,险象环生。赵贲也终于开始体会到作茧自缚的苦楚。若不是这场大雪帮忙,城中一众人等就已经是刘邦帐前的阶下囚了。 绝望的情绪在城中蔓延,赵贲费尽心思造成的高压局面被刘邦军的到来而瓦解,在生与死的重压面前,各样心思的势力也在不断的重新组合。 城东,李由府。 宗正陈棣、荥阳令范贾、功曹关跃、司马侯喜聚集一处,这几个人的背后,都代表着一方势力,也算是荥阳城中反赵贲的中坚力量了。 陈棣在赢玉漱到访之后,第二天就回访了李由旧府邸,他也看清了,事不关已至身事外已无可能,要是城池被破,那他再是怎么讨好赵高也是白费功夫。 更何况,赢玉漱皇家长公主的身份,让她无可争议的拥有代表皇家的力量,胡亥的所作所为现在已经让赢姓皇族失望透顶,要是寻找一个替代人选的话,赢玉漱无疑是最合适的。女子虽然不能做皇帝,但一样可以掌控大权,秦国的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 陈棣的倒戈让反赵一方拥有了主动权,赵贲、王明企图以调查李由通敌为借口,打压他们看不惯或者要谋算的人,就不可避免的要告知下陈棣,毕竟,陈棣是朝廷派来调查的二特使之一,事实上,由于被陈棣一直以来的沉默态度所蒙蔽,赵贲、王明还没有察觉到陈棣已经心生异向。 荥阳令范贾和功曹关跃相邻而坐,交谈甚欢,作为荥阳官场上的老兵油子,他们对于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不过,今天很显然,他们不是代表同一势力而来。 关跃没有可猜测的,作为杨熊的代表,他是现在荥阳城内杨熊一系的代言人,虽然,杨熊被赵贲连续打压势力日渐没落,但好歹也还有几分隐藏着的。 范贾作为荥阳县令,地位一直不上不下,作为军事重镇,荥阳常常驻有秦国的地方郡兵部队,这使得范贾手头的一点力量变得微不足道。不过,今天范贾的底气还是很足的,在守城的兵卒之中,有接近千余的守卒正是从他的手里抽调过去的。 侯喜在这个荥阳地方势力角逐的会场,属于典型的外来势力,李原在白马逆转战局的消息传到荥阳,这使得侯喜一下子从被冷落到被追捧,连带着的,被赵贲安置在城东的近千百姓也日子稍好过起来。 促成这次各方势力会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国的长公主,赢玉漱。在隐忍了多时之后,她开始正式走上权力争夺的前台。 第三十六章 共谋良策 女人,登上权力舞台的虽然不多,但在秦国也不是没有。 秦国男尊女卑的观念不如中原来的强烈,在昔日战国七雄中,秦、赵两国有共同的祖先,赢赵两姓渊源久长,追溯起来与西方的蛮狄有极深的关系,这也使得秦国与赵国对于东方的儒学文化没有多大的兴趣,始皇帝后来的焚书坑儒的举动,其实在当时的秦人来看,是很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就秦国的历史来说,不管是之前的王太后、还是宣太后,作风都很是开放大胆,至于始皇母亲赵姬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当赢玉漱以李家当家人的身份出现在秘密聚会上时,范贾、关跃等人除了开始时表露出惊异之外,很快也就平静的接受了。至于陈棣,则已经见识过这位大秦长公主的手段,早早的在心里有准备了。 赢玉漱生得柔柔弱弱,一张尖削的瓜子脸,眼睛显得有些大,样子一看就让人有一种保护的感觉,怎么看怎么都不象一个杀伐果决的女子。 “诸位先生,今日玉漱差遣大家前来,是为一事。自去岁八月以来,咸阳朝廷差陈宗正、王御史到达荥阳,彻查我夫君,即三川郡守李由通敌之事,然过数月调查却迟迟未有结果,今我夫战死于沙场,李家无人可继,还请各位荥阳显要到时主持一个公道。” 赢玉濑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种哀怨的味道,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加上公主的高贵身份,落在众人眼里,更是心生怜惜。 “咳,公主所言甚是。据棣所见,李郡守通敌不过是流言诽谤,当不得真。待回到咸阳之后,某当据实向皇帝禀报。” 陈棣红了下脸,轻咳了一声,第一个响应,这也是他之前与赢玉漱谈好的条件。刚才,赢玉漱的话说得很平和,就象叙述一件不关她的事情一般,但要说她心里一点责怪的意思没有也是不可能的。至少,陈棣身为特使之一,也没有对王明的越权行为提出什么异议。 “宗正所说,正合我等心意。前番荥阳被敌所围,是李郡守带兵苦守数月,方始坚持到大将军到来。要说李郡守与敌相通,这又从何谈起。如今,荥阳城外,又有数万叛军来犯,只不知赵郡尉有何退敌良策。”荥阳令范贾拍了拍衣袍的下摆,鄙夷的朝着郡尉府的方向看了一眼,讥讽的说道。 这些天来,范贾这位荥阳令可是受够了赵贲的恶劣脾气,在军务方面,赵贲还勉强算得上有所了解,在政事方面,则根本就是外行,可偏偏外行还要指手画脚,乱发意见,不听还不行,这让范贾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 关跃一直冷眼旁观着这几位,听得范贾报怨,冷冷一笑:“郡尉昨日刚下了命令,城中男丁不管老幼,明日皆要到城墙上守着,另外,征发健妇千余人,运送木料、石块、粪便等物料,要是缺了的话,拆了房子抵充上去。” 功曹分管民事,赵贲要想做这些事情,饶不开关跃。虽然关跃是杨熊提拔起来的人,但对付这种官油子,赵贲很是想当然的以为,只要给足关跃好处,就不怕关跃不替他卖力干活。 “什么,赵贲就出了这么个好主意,真是了不得。”陈棣气得差一点背过气去,就算他再不通军事,也知道赵贲这主意实在烂得可以。要是平民百姓拉上城去就能打仗,那还用得着军队做会什么。更何况,赵贲这么一来,势必让城里的形势更加混乱,这荥阳城里的人,可不全是心向秦国的。 “诸位,赵贲、王明掌握了城中近半的军队,我们要想保全自己,就必须挫败赵贲,所以,我们要联合起来――。”赢玉漱适到好处的引导,让与会的各方对赵贲的怨言无以复加。 范贾恨恨的一跺脚:“哼,赵贲要死,让他一个人死去,顶多让那王明老儿陪葬,惹急了,我范贾也不是吃素的。” 赢玉漱点点头,范贾在荥阳多年,人脉极广,守城的兵卒中有许多原都是县令手下的一些狱卒、正卒,范贾答应了,这些兵卒就能够被争取到反赵的阵营中。 “公主,陈某没有什么其他能耐,不过,赵贲、王明那里我可以代为周旋,以保证这几天他们无暇他顾。”陈棣神色郑重,作为朝廷两特使之一,他的态度一直不明,现在既然已决定站到赢玉漱这一方,他就决定给王明、赵贲一个教训。 “关功曹,侯司马,我给你们引见一个人。见到她之后,我想你们会有一个明确的态度。”见关跃和侯喜迟迟不表态,赢玉漱也不惊讶,拍了拍手,只见外头进来两个人。 前头一位,只十六、七岁的一个家仆打扮的小厮,长得矮壮墩实,浓眉大眼;后面却是一个年轻英武、头戴板帽,腰佩长剑的秦军军官。 “是你,顾――!”关跃定睛看去,一惊之下差一点脱口而出。牡丹楼的头牌顾芸娘,就算换了男装,关跃也是看得真真切切。 “末将顾云,参见诸位使君。此番,末将是奉三川校尉李原李将军的命令,进城与使君共商大计。”秦军军官郎笑一声,持军礼说道。 “顾,顾云将军,真是幸会,李原关某倒是知道,不过他只是一都尉,何时晋升的校尉?不知杨熊杨郡守又何在?”关跃惊问道。与他同样表情的,还有范贾和陈棣,至于侯喜,则是一脸的惊喜。 白马之战的情况,传到荥阳城时消息不一,有的说是秦军被全歼了,又有的说杨熊被杀了,还有说是秦军突围而出了,这些消息多半是刘邦派人散布的,目的是引起荥阳的恐慌,以便接下来的攻城计划。 顾云笑了笑:“白马之战,李将军在杨郡守负重伤的情况下,率领将士连败敌皇欣、傅宽等多路叛军,挑杀敌将几十员,让叛军丧胆退却,我大秦军现已安然到达雒阳,至于杨郡守,也在雒阳养伤,请诸位使君不要挂念。另外,李原将军刚被杨郡守任命为三川郡校尉,节制郡内兵卒。” 顾云这番话,多多少少有夸大的嫌疑,李原的战绩着实不差,也斩杀了数员敌将,但说到让刘邦军闻风丧胆,也太是夸张了点,不过,关跃等人被她带来的这一消息所震憾,一时也无人去关注她的话有多少水分。 “诸位,李将军如今就在城外,我等莫如迎了李将军入城,以抗赵贲、王明。”赢玉漱见众人已被震慑,神色犹豫的思谋了一会,方始抛出她蓄谋良久的策略。 李原,终于要见面了。 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过往的那一点情谊! 第三十七章 叔与嫂 范贾、关跃、陈棣等人一直以来都对赵贲的所作所为容忍的原因之一,就在于缺少一名军事上的将领,在杨熊离开荥阳之后,兵权就被赵贲所掌握,范贾等人就算暗中与军队有一些联系,也不是赵贲的对手。 现在,赢玉漱一下子抛出了李原这个能够与刘邦一比高下的强力悍将,陡然之间,反赵联盟有了自己军事上的领军之将,这让反赵的联盟立时巩固了不少。 “李将军与我等交情不厚,不知公主何时与他取得的联系,又不知此人可信否?”陈棣还有些犹豫。 “宗正不知,李将军本是李家的人――!”赢玉漱脸上一红,有些妞妮的说道。 “什么?”这下子不仅仅是陈棣惊讶了,就是关跃、范贾、侯喜等人,也是面露惊异,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李家看似已经穷途末路了,竟然还藏了一手,这样看来,李丞相果然是老谋深算。 “诸位若是不信的话,可问侯喜侯司马,我夫君是否有话相嘱。”赢玉漱将目光投向还处于惊喜中的侯喜。 在这次会议上,侯喜一直没有怎么发言,这是因为他在荥阳只代表了一千多浚仪百姓,顶多再加上关跃的提携,这与范贾这样根深蒂固的传统势力、陈棣这样的朝廷特派员以及赢玉漱这样的皇族差距实在太大。 事实上,就连侯喜也不太清楚,赢玉漱知会让他参加这次密谋的意图何在,现在,他才始明白了。 “李郡守在雍丘被困之时,确实让属下关照过李都尉,不过,属下实不知其中缘由。”侯喜老老实实的说道。关于雍丘被破时的一幕实在太过凶险,侯喜一直感到无比庆幸,那就是他得到了李由的命令,将弩骑营的战马暗中转交到了李原的手里,而正是这一个决定,让他侯喜死里逃生。 “诸位若是还不相信,那不如问过李家的家仆,李必,你和李原自小便在一起,他的情况,你和各位使君说说。”赢玉漱将目光从侯喜身上移开,她让侯喜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句,不消侯喜多说什么,这模模糊糊的回答正好。 “嗯,原哥比我大二岁,是三月九日午时生辰,十二年前,我们同一天进的府!”那个矮壮的浓眉年轻人说话的声音有些闷,但讲的却很明白。 这时众人才意识到,李必,就是这个和顾云一道进门的年轻人。李家,果然还潜藏着后手,幸亏没有投靠赵贲这个愚蠢的家伙,要不然的话,李家反击起来,自己这一方不就成了牺牲品了。 “我与和小顾将军讲好了,会尽快接应李将军入城,到时候城门口的守卫那里,还要烦请范县令、关功曹多多费心。”赢玉漱已经平复下情绪,开始就接下来的动作进行布置。范贾和关跃这两个荥城官场的常青树,是她此次游说的关健,没有他们的支持,赵贲就象老虎被去掉了爪牙一般。 “嘿嘿,公主放心,有我范贾在,荥阳城的天还由不得姓赵的说了算。”范贾嘿嘿一笑,今天的这一场谋划会议让他大开眼界,在大敌压境的情况下,选择一个合适的合作对象是要有眼光的,这一回,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至于赵贲那里,不管城最后破与不破,估计赵贲、王明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朝廷那边,丞相赵高倒是有可能在将来对他不利,但现在小命要紧,范贾也顾不得其它了。 范贾、关跃等人散去,赢玉漱顿时有一种天旋地转的疲惫感受,幸好旁边顾芸娘和李必都还在,一把扶着才算没有摊在地上。 等小婢惊慌失措的送上荥水,赢玉漱紧泯了好几口,方始幽幽的缓过劲来:“芸娘,事关机密,宜早不宜迟,你立马与李必一起动身出城,等见了李原,就说他嫂子要见他,地方他心里知道的。” 顾芸娘点头应了一声,心里倏的一沉,这口信让她有一种摸不着边际的不真实感觉,赢玉漱的话里行间已经承认了李原是她的小叔,那又为什么不直接联系,还要通过她来传告,还有说什么“地方心里知道的。”什么地方这么神秘,难不成是叔嫂有隐私――。 既然,李原是李由的兄弟,那为何李家这么多年就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这里面,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八卦的熊熊烈火在顾芸娘心头燃起,若不是旁边还有李必在,她只怕早禁不住要追问下去李原的往事了。 ――。 荥阳城东,大多数民居低矮潮湿,有的只是几块木料随便钉了下,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罢了,侯喜、胡壮、何平带着一千六百余名浚仪百姓暂居于此,这些天来,他们的日子过得分外艰难。 这一块唯一还算不错的民宅被富户张负租住着,张家拖家带口有三十多人,除了老夫妻外,包括了二个儿子、儿媳,孙子辈,还有一个女儿、女媳,加上服侍的家人,奴婢,张家的派来一点不比那些官员显要来得逊色。 张负是阳武人氏,主要靠祖上传下来的田亩过活,张家的老祖做过一任魏国的大司徒,他的远族叔就是在秦国历史上书下狠狠一笔的纵横大家张仪。张仪对于秦国的贡献是不用多说的,没有张仪,秦国早就没其它六国给攻杀了,正是基于这一层,张家在秦国吞并了魏地之后,依旧还能够风光得紧。 不过,现在张负却是高兴不起来,从阳武到浚仪,再到荥阳,一天天坐吃山空的滋味可不好受,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当口,种田的收益无法得到保证,那些拿着锄头的佃户保不准哪一天会冲进你的屋子,将所有看到的财物都抢光,烧光。 “阿平,你说说,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这荥阳要是被外头的大军给占了,我们岂不是会和大梁的那些人一样。”张负五十多岁,由于保养的一直不错,看上去有些富态,不过,他的样子却是一脸苦相。 “阿翁,我早说了,到了荥阳之后就要速速离开,以免遭灾祸。”在张负的跟前,一个长相俊美,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垂首站立,脸上也是恢恢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不也想着这荥阳城足够坚实,上次不也被围了数天,最后也没出什么事情。再说了,这三川到处都是战乱,我们又能到哪里去?”张负感叹的拍了拍大腿,说道。 “阿翁,阿平,侯喜先生来了,现正在门外。”正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边说边跑了进来,正是张负的二儿子张仲。 注:哇呀呀,终于写到正题了,李原身世一点点披露,还有猜猜阿平是谁,大人物呀大人物,这线埋得我累死了。 第三十八章 谋士陈平 (重要人物出场,你猜到了吗?嗯,给力更新,求票票和收藏!) 侯喜不是一个人来的,陪同他前来的,还有胡壮这个阳武城里胡氏一族的重要人物,胡家与张家同在阳武,大族之间相互通婚的情况很是普遍,细究起来,胡壮和张负之间也算是一门亲戚。 “阿平,你也一起去听听侯司马有什么说的。”张负挥了挥手,正了正衣冠,便往前厅迎客。 “听阿翁吩咐!”年轻人低头应和一声,整了整衣衫,神色倒还平静。 侯喜此来,就为了前番商议之事,在确定了李原就在城外,并准备入城的消息后,兴奋之中的侯喜急忙与胡壮、何平商议如何接应事宜,这些天来,他们几乎天天被赵贲的人催促着,浚仪百姓中的男丁多被抽调上城头,也只有张负一家有富余,能够出钱免了徭役,现在大变在即,侯喜决定先来素有名望的张负处探探口风。 这些天来,若不是张负慷慨,侯喜、胡壮面对困境将更加艰难,当时,撤往荥阳时杨熊答应的安置条件,到了赵贲这里就成了一纸空文。 “张翁,有些事不得不告知下,郡守大人有新的命令,三日内征发城内所有适龄男丁上城守御,家中健妇亦当出丁,以为徭役。”侯喜坐定,拱手对张负郑重说道。 张家是大户,张负也是这群阳武、浚仪百姓推举的父老,侯喜、胡壮要想谋划什么,不能说一定要得到张负的支持,但至少张负不要反对。赵贲的横征暴敛本就让张负很是不满,侯喜相信,他这么一说,张负自会引起共鸣。 “什么,侯司马,你说的确切,这赵狗当真是不想活了。”未待张负说话,在一旁听着的张缟先跳了起来。 张家世代大户,尤其是张仪二任秦相、魏相之后,一直过得是养尊处优的富庶生活,让他们去守城,让他们的妻儿去搬石料,这让张缟如何不急。 “坐下,急什么,多学学阿平。”张负沉下脸来,斥责着。不过,瞧他的脸色,也是很不好看。 赵贲的这次真是触动了张负的底线,原本他还想着,不管城里城外闹腾得如何厉害,他张家只要安安份份的过自己的日子,就总能渡过难关的,没曾想,赵贲居然会来这么一手,到城恒上守卫,这刀枪无眼,要是死伤了可如何得了。 “张翁,赵贲他想不想活不关我们的事情,这城里想活的人也不少,到时候,若有什么变故,张翁可要沉得住气。”侯喜笑了笑,多日的愁苦不见,让他整个人都焕发了神采。 “变故?司马是说――,哎呀,这可要慎口,万一要是不慎走了风声。”张负倏然一惊,虽然对城中反对赵贲的势力也有耳闻,但说到真的要动刀动枪的,张负心里还是没有准备,刘邦大军在城外,至少还隔着一道城墙挡着,这城里面要是乱起来,那乱兵一起,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 “张翁放心,这一次不会出错。过几天,等张翁见到了,就什么都明白了。”侯喜喜滋滋的起身,准备告辞离去。 “侯司马、胡长老慢走!阿平,你去送一送。”张负吩咐了一声,一直没出声的年轻人低声应了一句,带着侯喜、胡壮送到大门。 侯喜、胡壮到张负这里来,主要还是打一打预防针,也就是接下来他们有什么动作,请张老爷子不要反对,至少也要沉默不说话。 “侯司马,过几天,是有什么人要来吧,这人,我阿翁认识?”年轻男子拱手与侯喜、胡壮作别,忽然的问了一句。 “嗯,啊,这个过两天就知,陈小哥不是在临济游历吗,怎么回了荥阳。”侯喜虚应一声,也不把话说透,就与胡壮急冲冲的而去。这大变在即,李原又即将入城,他们身边嫡系,打仗的事情他们出不了力,谋划做的事情可不少,既然来张负这里的目的达到了,就忙不迭的思谋接下来的事情。 ――。 陈平慢慢的踱步从门口往回走,张负依旧坐在厅堂里,眉头紧皱着也不说话,旁边张缟急得脸涨得通红,却也不敢打扰。 “阿平,你来劝劝阿翁,这半天不说话,可急死人了。”张仲见陈平进来,急忙上前说道。 在这个家里,一贯都是张负老爷子当家,张仲这么些年一直生活在张老爷子的阴影下,没经过什么事历练,论起见识城府来,倒还不如自个儿女婿来得有远见。 “阿翁,方才我瞧侯司马、胡长老的神情,皆喜气洋洋的,这要只是联合反赵,也当不得多大的喜事。”陈平上前说道,老丈人的面子总要顾及一下的,张仲心里藏不住事,另外,他也确实有话要和张负说一说。 “阿平,你的意思是说,侯喜、胡壮会在大变中得利,这恐怕是不能,城中范县令、关功曹、还有皇族的、和那些不知名的势力,可都不是吃素的。”张负摇了摇头,陈平的话让他有些吃不准了。 陈平是阳武同乡,这个孙女婿是他亲眼相中的,不仅面相极好,而且师从黄老,学问很是不错,这两年来,陈平得到张家的资助,游历魏楚、交际甚阔,也算得上是有见识的人物。 陈平脸色平静,沉默了一阵,方始说道:“阿翁,这我也只是猜测,本来我还想,出城一趟到武安侯刘使君营里,与故交相叙一下。现在的话,倒不能够急了。” “哎,再等等吧,城外联系的事情,缓一缓吧,大梁的惨祸就在眼前,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们决不走那一步。素娘那里,你多关心下,可别为这些事动了胎气。”张负叹息一声,对着陈平吩咐道。 做一个大家族的当家人,风光是风光,累也是很累。陈平的媳妇,也就是张负的孙女张素娘张素娘曾经与人订亲了五次,都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而嫁不了,可能是出于怜惜的缘故,张负对张素娘甚是怜惜。 “阿翁放心,平这几天就守在家里,看护素儿。”陈平点头应道。现在张素娘怀胎七个多月,正是动弹不得的时候,前番从浚仪到荥阳,乘着驴车一路都吐了不停,这城里要是乱起来,惊吓到了可就不好了。 第三十九章 老夫轻狂 荥阳城内城外,各方势力、各色人等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而竭尽全力,已经渐成众矢之的的荥阳郡尉赵贲这些天如在暴风雨中奔忙的蚂蚁,不停的修补蚁巢,却又无奈的发现,他的努力很多都是白费功夫。 北门。 正对着一条直道,地势平坦,无险可守,刘邦大军的中军正对着这里,这五、六日来,联军的进攻多半从这里发起,好几次联军先锋就攀上了城头。若不是这一场大雪适好落下,这城楼上的大旗只早被换下了。 “关跃呢,怎么半天民役还没有征调完成?” “范县令在什么地方,他以为躲着我就能混过去了,到时城破了,大家一起被砍头。”赵贲现在着急上火,眼窝深陷,脾气也是分外的暴躁。 赵贲只顾着督促兵士上城御敌,对城内的控制要弱了不少,至于他的同盟者御史王明,这段时间王老爷子几乎天天夜宿在牡丹楼,真可谓风流快活似少年。 “爷,奴家的心肝卟卟的跳得厉害,你摸摸!”一声娇呼乍起,牡丹楼最顶层,花魁住所。被翻红浪,翘臀半露半遮,正是一片春光。 “哈哈,小香儿这胸口滑得,爷亲一口。”一个苍老的声音淫笑着,接下来便是不堪入目的倚妮之音。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一枪,右一枪,枪枪命中怀中娇儿的红心,王明在咸阳不过是一个清御史,家里老妻又是管得紧的,手里没钱王明也就翻不出什么花样,没想到这一回出使荥阳,倒让他享受到了人生的极大乐趣。 王明自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已经被他怀中的娇媚人儿给一字不落的告知到了公孙大娘那里,有了王明这条线,反赵的一方可就是知已知彼了。 李香儿这段时间得了王明的照顾,已经越发的娇艳起来,本来她不过是楼内的一个普通的伶伎,说到各种技艺也就是一般般,莫说和顾芸娘相比,就是其他一众姐妹也是有比她强得多的,这一回她傍上了王老御史,一下子地位上升,公孙大娘也发了话了,把她的待遇提高到楼里头牌的地步。 当然,说闲话的不是没有,但李香儿不在乎。老了怎么了,老了有情趣,老了听话,只要稍微用些手段,就能让王老御史把钱给送来,就算以后王明回了咸阳,她有钱守着,也苦不到哪儿去,到时寻了一个年轻的俊俏的后生,这日子不知过得有多美呢。 就让那一群碎嘴的羡慕妒忌恨去吧。 ――。 平阴。 一艘快船在雪后的大河中快速行进,冬日的寒风越发的冷冽,在刮过已起了冰棱的河面之后,温度更是降了几分。 刘邦率军攻城已有十余天,部队主要是在北门和东门两块,对南边的水门和西边的城门只是派了些游骑截杀送信的使者。前番顾云进城就是趁着夜色从水门摸进去的,这一回倒是不用了。 大雪飞落,天寒地冻,刘军将卒都早早的躲在营帐里生火取暖,他们是来发财的,可不是来受罪的。 顾云身子站在笔直,头戴一顶板帽,身上征袍甲衣,腰间挂着佩剑,端是一副俊俏少年郎的模样,至于冷不冷,她一点也感觉不到,这一时,她的心口,就象有一团火在燃烧了一样。 “李原,李将军,李呆子――,你不是小瞧姑奶奶吗?现在,我让你看看,我顾某人办得是利落不利落。” 顾云很是得意,这一回进城她可是在李原面前立下军令状的,要是不成的话,不消其他人说什么,就算光看李呆子那一副早知道你没本事的样子,她就气饱了。 “小顾将军,我听说原哥儿在白马杀了敌将数百名,这事情可是真的?”顾云正沉浸在自己构想的喜悦之中,却听得身后舱门吱呀一声打开,李必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小李子,我年纪比你大,所以,你应当唤:顾将军。另外,你要想听李将军的事迹,也要付出些代价的,对不对?”顾云嘴角带起一抹好看的微笑,如春风拂冻,让人如痴如醉,这一时,她仿佛又回做了那个曼妙细腰,舞剑作歌的女子。 “哎,顾姐姐说的对,李必知错了。”李必呆呆的盯着顾云的脸庞,嘴里不住的答应着,只不过,他这话一说出口,顾云脸色就变了。 “哼,谁是姐姐,叫顾将军!”顾云冷哼一声,粉面含刹。说罢,也不待李必回应,即蹬蹬蹬的进了船舱。 “顾,顾将军,这分别是个小娘,哪儿有什么将军?”李必嘟囔道。顾云是男是女,只要不是眼瞎了,都清楚明白的很,可偏偏这小顾将军自个儿非把自己当男的,这让半大小子李必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想到过一阵就能见到李原,李必又兴奋起来:“原哥儿,不知道还认识不认识我,呵呵,我是小必呀!” ――。 被李必念叨着的李原这时可没闲空夫去想不着边的事情,他正率领着亲兵营在大河南岸的沼泽地里忙活着呢。 天气寒冷,这怕什么?想当初,你李爷爷在军营里可是零下三十多度照旧训练的,吃得苦中苦,方为强中强,亲兵,亲兵,要的就是比一般的士兵来得更加有军人的坚强意志。 三百多名精卒,在李原的示范下,开始在结冰的沼泽冰面上艰苦训练,俯伏前进、立身枪刺、还有弩箭劲射,长距离行军,李原将后世军队的一个个标准化的步兵操典稍加改良,即开始训练起这一批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精兵来。 这几个月的孤军奋战的日子,可把李原给压抑得够呛,没有身份没有声望,你不要说招募名士了,就是稍有些名气的也不会来;以前他也在那个大起点网站上看了不少的穿越小说,特别是其中两本《新三国策》和《大秦之小兵传奇》的,写得特不地道,什么只要坚持下去,总能等到云开雾散的那一天。 现在,这云也开了,雾也散了,他李原也算是领着几千人的将军了,就没见到有哪一个历史名人来投奔他?晶晶亮,你这个大太监,要害人也不带这样的。 注:后面这些,搞笑下,呵呵,同乐同乐! 第四十章 亲兵营 平阴。 这座位于颖水畔的小县户数只有一千多户,按秦国的傅籍登记人口为3423人,这其中:男丁947人,女人1387人,剩下的就是未满17周岁的孩童。 与颖川郡的其它地方相比,平阴人口稀少,县内丘陵山地起伏,又有颖水穿流而过,端是一处练兵的好地方。从桐柏山余脉流出的股股清溪在一路滋润了颖川郡的大片土地之后,开始汇入波滔汹涌的大河,最终在东海郡与海洋融为一片。 李原在一路东进之后,决定选择平阴作为落脚点,就是准备在这里训练出一支能在全天候环境中执行侦察、救援、暗杀、窃听、破坏、斩首等危险任务的特种作战部队。 非常规不对称战斗已经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现代化军队作战的主要模式,这方面朝鲜与美国可谓最明显的例子,虽然我的实力不如你强大,舰船不如你的多,但老子有核武、有导弹,就算打不过你,吓唬吓唬你也好! 如今,关东一带,反秦各路诸侯如雨后春笋般的涌出,一股接着一股,章邯、王离率领的两支秦军主力部队虽然很是骁勇,但万一要是有什么闪失,空虚的秦帝国将立时陷入分崩离析的状态。 在各方面都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李原没有放弃,他决定依靠自己的头脑,依靠自己的努力,去建立一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精英部队,一支比吴起训练出的魏武卒更加精锐的铁血之师。 在大梁,他缺兵少将,只能从矮子里面挑个高的,甘厚伯、周兴等人虽然忠心耿耿,但从能力来看,毕竟还有不足,也就王尚看来还有培养的前途;等到了白马,刚把招兵的幌子给树起来,刘邦的军队就杀将了过来。 如今,终于有了时间,有了足够的权威,也有了从几千将士中挑选出来的精卒,李原第一个愿望,就是不管怎么样,都要培养一支精兵出来,到时候,不管是刘邦还是项羽,要想过过招,就尽管放马过来! ――。 颖水畔,沼泽。 李原军的野外生存训练要进行整整十天,这十天对于三百名参加训练的亲兵来说,将是令他们终生难忘的一段经历。 在顾云离开之后,李原即带着兵士来到了这处沼泽水网地带。以前,他是士兵,现在,他是教官。 说一不二,他的话就是命令。 三百秦卒黑压压的站立成一个方阵,他们来自于三川郡兵的不同部队,他们中间有的擅长骑术、有的擅长弩箭、有的耐力很强、还有的则是头脑灵活,当然,也有死卖力气,力大无穷的家伙。 他们经过了层层选拔,现在是校尉李将军李原的亲兵,他们是来向李校尉学习万人敌的本领的,他们要和李校尉一样能够在战场上挑杀敌将――。 英雄,总会有盲目崇拜的偶像,后世如此,古时也一样。对于年轻的秦军将士来说,以前他们崇拜杀神白起,崇拜王翦、王贲、蒙恬等大秦有数的名将,现在,他们的眼里,只剩下了比那些名人更年轻、更真实的李原。 面对一双双敬畏与期盼的眼睛,李原站得身体笔直,头高高的扬起,看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神情庄重而肃穆。 “你们,是大秦最勇敢的士兵,你们,是我李原带出来的部队,你们,是最棒的战士,你们自己说,是不是?” 没有士兵回答,四下里除了风吹过树梢的声响,就只有粗重的喘气声了。象这样的面对面的训话,在后世可能很平常,有的领导甚至于一讲就是一个时辰、二个时辰,但在秦时,这样的训话几乎没有过。 “你们,都是些懦夫吗?抬起头来,你们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一声是吗?”李原大声说着,神情变得有些狰狞,要想将一群新兵蛋子训练成优秀的特种兵战士,首先就是要让他们自信起来。 “禀校尉,我们不是――!”三三两两的,开始有士兵在小声的回复,慢慢的,回答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 “不是什么,我听不清!”李原继续刺激。 “不是懦夫,我们是勇士,大秦的勇士。”一个个年轻的秦军士卒在李原连续的言语刺激下,疯狂的叫喊起来。 秦国的士兵,原本不需要这么多激昂言语的动员,只需一声令下,即全军齐出,披发持剑,所向无敌,但现在,这样的场面几乎已经看不到了。 要是失了性命,家中的妻儿指望谁来照看,国家吗?大秦国的那些官员们,正指望着巴结朝中的高官以求发达的机会,谁会去想普通士兵的是死是活。失去了原始动力的秦国士兵已经没有了为谁而战,为什么而战的信念。 李原现在,要用新的荣誉感和责任感来唤醒士兵们的勇气和信心。同时,他要会向麾下的将士们郑重承诺,只要付出自己最大的努力,只要全力以赴的去战斗,他李原绝不会让勇士的血白流,让他们活着的亲人流血又流汗。 “勇士们,为了证明你们不是口头上说说的懦夫,接下来,我会带着你们走进丛林、沼泽、深山、峡谷,走遍平阴的每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你们将会面对一切从未感受过的艰苦与危险,你们准备好了吗?”李原高举起右手,紧紧的握成一个拳头。 “诺!”这一次,三百将士的回答齐整而响亮。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这一刻,选择了跟随李原的亲卒们郑重的在心底发下誓言。 携带重物进行野外长距离的拉练,李原带头跑在前头,他身上的重物一点也不比士兵们少, 对于李原来说,就是一次重温过去的记忆之旅,对于三百亲兵来说,则是一段永远难忘的艰苦行程。虽然,他们的身体很强悍,他们的奔跑速度也是不差,但在高强度的耐力训练面前,还是有不少的士兵掉队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不能适应,就要遭到淘汰。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亲兵们还会经受寒风中站立军姿、夜间突击拉练、野外生存、自由格斗、弩箭、枪术等多方面的严格训练,十天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李原有信心,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训练,这些亲兵的战术素养会有明显的提升。 第四十一章 疑团重重 顾云再见到李原的样子,不由得大吃了一惊,眼前这个有些削瘦,又带着几分冷酷的男人真的是李原? 再看看他身后的那一群兵,不过几天的功夫,一个个就象山林里跑出来的野人一样,哪里还有一点威武雄壮的秦军将士的样子。 “李,李校尉,你们这是怎么了?是刘邦来犯了吗?”顾云愕然,以她的见识,自然不会明白李原带着一群士兵去钻山林有什么意义,唯一可解释得通的就是刘邦带兵杀过来了,李原见敌势众,不得不带兵遁入山中。 “刘邦,这会儿估计他还在荥阳外营帐里烤火呢?对了,荥阳城中的情况如何?”李原嘿嘿一笑,也不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云虽然挂着亲兵营骑将的名头,但实际管事的却还是李原。 “回禀校尉,顾云幸不辱使命!”顾云大声说着,一边将躲在她身后一直不说话的李必给拉到李原跟前。 “原哥儿,噢不是,李校尉,小人李必,奉了公主之命前来接校尉大人入城。”李必涨得脸通红,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 一路上,李必都是一副底气很足,信心满满的样子,不过,现在,李必的神情却是很忐忑,因为眼前的李原已经和记忆中有了很大的差别,不仅仅是相貌身高上的变化,还有内在的气质也有了根本的不同。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就算身体还是那一副躯体,内在的精气神却是无法遮盖的。 李原扫了一眼面前这个矮壮浓眉、表情奇奇怪怪的少年,板着脸说道:“李必是吧,我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子,要叫我一声原哥儿也成。什么时候你能比得过我身后这群将士了,什么时候你就叫。”在穿越过来之后,李原从原主人那里承继的记忆不多,对于这个叫李必的年轻人,只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其中,又好象不是那么深刻。 “多谢李校尉。公主此次让小人来见校尉,是为――。”李必眸子一下子黯然下来,低着头虚应道。李原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本来,他对此次与李原会面还是很有期待的,和小时的玩伴重逢,即便对方已经贵为一方诸侯,但只要感情一叙起来,这话就好说多了。 “顾屯将,将李小哥带下去歇息。”李由打断了李必的话,对顾云吩咐道。对这个时代未知的事情,李原本能的有一份防范的谨慎心理,李必的到来,让他隐隐的察觉到了原主人的过往经历,而这是他所不知道的。 此李原而非彼李原。 现在马上就和李必交谈下去,只会让漏洞越来越多,李原需要有一个缓冲的时间,一方面从顾云那里了解到城内更多的真实情况,特别是李家的一些秘事,另一方面,他也要静下心来,仔细的想一想还能记得的一些记忆,看看能不能找到交集的支点。记忆的阀门有时候就缺了一把钥匙,只要打开了,那些被尘封着的往事就会扑面而来。 李必在顾云诧异目光注视下被带了下去,李原对待李必的漠视态度让她心中不解,临出城之际,赢主漱不是说这李必和李原是幼时玩好的同伴,怎么两个人一见面,李原象是不认识对方一般,而李必则是一直低着头不作辩解。 既然认识,为何装作不识。又或者,李必是在心虚,他根本就不认识李原,要真是这样,这个看似老实的家伙也太能扯了,一路之上,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强大的自信。 这其中,难道还另有隐情,顾云发现在李原身上想的越多,谜团和疑点也越来越多,比如:这个男人很显然是个准文盲,有好多小篆字李原都不认识,还需要她来帮助抄写,但若说李原不识字,又不准确,起码在隶书方面,李原几乎能够一字不差的认清楚竹简上的所有文字。 再比如:李原的书写能力很是不堪,他的字与他说的话完全是两个极端,话讲的极有煽动性,字却是一塌糊涂,真不知前面的二十余年,他的老师是何人,怎么教出这样奇怪的学生来。 难不成,赢玉漱在说假话,李原根本不是什么李家暗中培养的接班人,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弃卒?如果是这样的话,李原对李必的漠视态度也就可以理解了,一个被抛弃的卒子在面对旧主时,总会有怨恨的,不是吗? 顾云心中,涌过有无数个疑惑,让她对李原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在李原的询问下,顾云将城中各方反赵势力的联络、谋划情况一一告知,当然,言语之中对自己的功劳又好好的自夸了一番。得到城内各方势力的谋划,李原当机立断,即下令全军开拔,准备在约定时间从水门进入荥阳城内。 现在大雪飘落,正是刘邦军将卒松懈的当口,李原必须赶在大河封冻之前进入城内,不然的话,就算他有进城的打算,也无法从陆路直道通过刘邦军的拦截。 ――。 李原在抓紧时间整军训练,他的老对手,刘邦也是一样。 此消彼长。经过十余天的整合,刘邦逐渐从名义上的联军统帅变成拥有绝对实力的西征军领袖。那些不甘心成为魁儡的诸侯也试图带着本部人马离开,但在刘邦层出不穷的手段面前,他们最终只落得个孤家寡人离开的下场。 北门外。 刘邦大军中军帐。 火热的炭火将大帐内的温度提高到了足够让人舒适的温度,刘邦一如几天前一样,在宴请各路群豪,与二十天前白马之时不一样的是,对象已经换了一大部分。那个让刘邦下不来台的魏国武蒲已经被刘邦赶出了军营,他的部队也被编入夏侯婴的麾下,至于武蒲费尽心机得到的那些战利品,更是成为萧何仓库里的辎重。 刘邦最近的心情喜忧参半,喜的是手底下直接指挥的兵力越来越多,那些目光短浅的诸侯最终还是发现上了刘邦的当,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们麾下的将领被刘邦的人拉拢的不在少数。忧的是这一场大雪,不知要落到什么时候,要是再持续半个月的话,大军的粮秣就快不济。 第四十二章 荥阳之变(一) 兵行险道。 十一月十一日,凌晨。 在雪后苍茫一片的恶劣天气里,李原出乎刘邦意料的以强行军的态势,从平阴疾行数十余里,在天亮之前抵达荥阳水门。随后,李原船队在守城将校的默许下,从水道进入荥阳城内,其过程迅速又干练,让反应不及的刘军士兵目瞪口呆。 李原这一次,算是打了刘邦一个措手不及。前一段时间,李原在平阴的训练迷惑住了刘邦及其谋士们,只带着三百余士兵,到了平阴之后就散入山林不再出现,让刘邦、郦食其、曹参等人判断李原只不过是到平阴一带训练士卒的,顶多也是袭扰一下刘军的后方。却没有想到,李原竟敢冒被围歼城内的风险进入荥阳城内。 夜,丑时。 在关跃、侯喜等人的接应下,李原与城内暗中聚集起来的反赵力量会合,联合兵力达到了一七百余人。这其中,李原的三百六十余名亲兵无疑是主力,其它的部队,赢玉漱聚集起了李家在城内蛰伏的二百多名宾客、门生,这些人在李斯下狱、李由战死之后,纷纷自动散去,看上去他们是抛弃了李家,而实际上却是李家暗藏的一支精兵。他们的整体作战能力可能不强,但单兵作战方面,则个个都是一把好手。 另外,范贾、关跃手底下的一些吏卒勉强可堪一用,不过,这些人中不排除有赵贲的人,若是担当重要任务的话,很有可能会发生意外。 侯喜、胡壮、何平经过耐心的游说,在浚仪百姓中纠集起了约一百多人的一支青壮,这支队伍虽然看起来有些微不足道,但却是李原在城中最可依赖的一支力量。 寅时 经过初步整合的李原亲率三百精兵直扑郡尉府,执行斩首行动,另一路人马由顾云带队,前往牡丹楼抓捕另一主要抓捕对象王明,荥阳的形势倏变。 ――。 郡尉府。 驻防着赵贲手底下的主力一千五百余人,这支部队装备精良,武器齐备,是赵贲控制荥阳城的关健,这些天来,赵贲以抵挡刘邦的进攻为名,不断的征发城中男丁上城助战,却始终不肯将这支精锐投入战场,而这也是让城中各方离心离德,对赵贲失去信心的原因之一。 老赵家的作风,一贯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赵高是如此,赵贲也是一样。可惜,在赵贲认为他人皆是炮灰的时候,却没有想过,炮灰也是反抗的时候。 这些天来,赵贲的睡眠一直不好,白天,既要面对城外虎视眈眈的刘邦大军,又要对付几乎瘫痪出工不出力的郡府,让他整个人的精神差到了极致,就算府中想方设法在饮食上调济,也是无法让赵贲解怀。 这天,赵贲刚刚从书房回到小妾的卧室躺下,即听到外头有人在不停的叫唤,听声音是郡尉府的一个老吏。 “老魏,没见郡尉大人刚睡下?”赵贲的小妾粉面含春,一脸不情愿的披衣打开房门,冲着外头嘟哝道。由不得她不高兴,刚刚,她才用纤纤玉手让赵贲跨下的那个东西给硬起来,正要引枪入港,却被打扰的泄了劲头。 “哎呀,郡尉大人,大事不好了,城里要有大变了。”缉盗老吏魏捕头一把扶住门柱,跌跌撞撞,满脸惊慌的哭喊道。 老魏头贪财,是赵贲安排在荥阳县令范贾身边的一个暗探,有这么一个眼线在,赵贲对荥阳的一亩三分地看护的很结实,这一回,范贾那边刚有动作,老魏就急急的跑过来报信。 “什么大变,是外头刘贼进城了?”赵贲披衣起床,神色有些不耐的问道,范贾手底下没有军队,要闹事也闹不出什么名堂。 老魏这个人,贪财的紧,前些日也经常慌报一些不真实的情报,领了钱就赌,花完了再向赵贲告密,若不是赵贲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这老魏头只怕早被他一脚踢开了。 “不是,不是。是,是――!”老魏几番冒领赏钱,看到赵贲就有些心虚,话语结结巴巴的,眼睛不自禁盯着赵贲身后的半裸美娇娘,半天就不上话来。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赵贲鄙视的盯着老魏,一把扯住脖子大声喝问。任谁好不容易睡下,且正准备搂着小妾情趣正高的当口被打扰,这心情哪里好的了。 “城里有人谋反,是范县令。”老魏被赵贲卡住咽喉,差一点透不上气来,好不容易才憋出这么一句救命的话。 “什么,范贾造反,他想找死吗?”赵贲冷笑一声,范贾有多大本事,别人不知道,他赵贲可是一清二楚,范贾不过是一个文人笔吏,搞些小动作还成,要是带兵打仗,十个范贾也不是他赵贲的对手。 “还有其他人,关功曹,陈宗正,还有李郡守府的人,还有许多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兵士――!”老魏急叫道。 赵贲一愣:“李由府的人,还有外来的兵,你说的可是实话!” 老魏点头道:“属下不敢扯慌,是范县令身边的一个亲信主吏说出来的。” “如此的话,来人,与我点齐人马,抄了县令府、李由府――。”赵贲神色一振,等了这么些天,终于有了这么一个堂堂正正的借口,可以拿李由府开刀了,这可是一个好消息,只要能在李府搜出点什么,或者搜不到也没关系,只要有人证和物证,到时候,咸阳丞相的交待就可以完成了。 ――。 荥阳长街。 两支几乎抱着同样目的的队伍不期而遇,率领赵军的是郡尉府的军侯长赵信,赵贲的族弟,只不过中人之姿的赵信被提拔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本来他的军职只是管辎重的一名什长。 辎重营的什长,与野战部队相比,油水更多,作战能力则相反。 这一回,赵信面对的,是一支如狼似虎的精兵。 李原带头冲在前面,青铜长剑在手,赵信手下几名骁勇甲士刚刚摆开架式,就被李原军冲得四散,步战对于李原来说,是比马上作战更为熟悉的一种战法,而率领一支精英部队在城市中作战,更是李原的强项。 如破浪飞舟。 李原仅用了一刻,就杀到了目瞪口呆,吓得被呆掉了的赵信跟前。 第四十二章 荥阳之变(二) (大秦军团召集令:推荐,收藏,是你对作者最好的回报,谢谢!晚八点还有一更) 手起,剑落。 赵信的人头已被拎在手里,面对在万马千军中几个来回的李原,赵信未有什么动作就被冲天的杀气所慑服。 赵军将士一贯以来,都是蔽护在赵贲的羽翼之下,哪里见过这么一群如野人般饮血杀人的蛮兵,但见赵信未过一回却首级被割了去,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各发一声喊却向后退去。 长街之上。 李原一往无前,直取赵贲所在。 斩首,就要出奇不意,在敌反应之前,就先下手为强。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冲盈的喊杀之声响彻黎明前的夜空,这一战,李原没有选择,他必须速战速决,要是让城外的刘邦反应过来,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干得可不爽快。 卯时不到,李原领亲兵杀到赵贲府外,已经得知情况不妙的赵贲忙不迭召集残兵败将拼命抵挡,却不料未等摆好架式,就被李原军亲卒翻过高高的院墙,进入府内来了一个前后夹击。这些天,李原不断灌输给亲兵们的非对称战法终于有了结果,赵贲成了第一个倒霉的对手。 后院。 在被李原军将士团团围困,见突围出去已是无望的情况下,赵贲在得到李原许诺之后。下令放下武器,很是光棍的决定投降。好死不如赖活着,死战到底,象李由一样留一个好名声,他赵贲可没有这样的骨气。 赵贲投降,李原即命侯喜、胡壮、关跃等人持了兵符给守城的将校下令,要求各军谨守城池,不得擅自撤离。同时,对那些赵贲信任的将校,则采取解除兵权暂时软囚的方式,以保证过渡期间军队的稳定。 这最为关健的一步走出之后,李原方始长出了一口气。 也就在李原率军直取赵贲所在的同时,另一路由顾云带着的偏师去抓捕王明却出了一点小差错。 王明按道理是夜宿在牡丹楼李香儿处的,不过,当顾云带着人去堵王老御史时,却发现王大人竟然不在屋内。 摸一摸被窝还是热的,屋内四下里察看都没有发现王明的身影,顾云正感到万分不解的时候,却倏然发现顶楼的窗子被打开了一条缝。 “上楼,搜!” 顾云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想要阻挡的李香儿,对着身后的士卒命令道。 “顾小娘皮,你这是妒忌我,你以为穿了一身皮,我李香儿就认不出你了。”李香儿披头散发,前胸春乳晃动,一副让人随时征伐的样子。 “来人,将这个荡妇带下去。”顾云气得险一点吐血,李香儿这些天与王明鬼混,看样子还不以为耻很是得意。 被李香儿这一打扰,搜索的动作又慢了半拍,等到顾云带人上顶楼搜寻时,却发现依旧是没有王明的影子,只是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一方头巾。 “快看,那是什么?”正搜寻之际,一名眼尖的军卒指着楼后面杂草丛中的一截白戚戚的物体叫道。 等到顾云带人抄到后面,从一堆乱草丛中拔弄出来那截物体时,却发现正是赤裸着的王明,老御史全身只有一只鞋子穿着,其它的都是赤裸裸来去无牵挂,从十余丈的高楼奋不顾身的跃下,王明的举动比赵贲可要英雄的多。 人生至极乐而死,王明这样的下场也算是另一类的善始善终。至于会不会在死后成为荥阳百姓的谈资,反正他已死了,也无需知道。其它方面,王明老御史舍生取义,成为此次荥阳兵败中被杀死的最高级别官员。与之相对应的是,除了少数的几位赵贲的死忠之外,荥阳城内的官员以默然接受的态度接受了这一次的兵变。 到了辰时,荥阳城中一切渐渐安息,赵贲的一千多亲兵被解除了武装,统一关押到一处,交由侯喜、胡壮的青壮队伍看护。 与此同时,荥阳城里,新一轮势力分配会议也在筹备召开。面对一块新的大饼,没有人不垂涎想要分得更多。 ――。 东城,张宅。 城头变幻大王旗,仅仅过了一天,城内的情况就来了一个天翻地覆,对此惊讶不已的不止有张负,还有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的阳武人陈平。 “李原,不知是个怎么样的人物,竟然强悍如斯!”陈平惊讶,在外有大敌,内有强敌的情况下,把握战机,一击而中,李原不过是区区一乱世而起的无名之辈,竟然能把诸雄玩弄于股掌之间。 陈平是个冷静的人,也是一个自私的人,对于未知的危险,他的原则就是远远的避让,这一回,要不是张素娘有了身孕,他才不得不留在了荥阳城中,也没想着能亲眼瞧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兵变。 “阿平,你看如今我张氏当如何决择?”张负眯着眼睛,心里一边盘算,一边问道。面前的这个孙女婿是他中意的,不仅长相好,而且学问不错,心眼活络,除了品行方面有些让人摸不准外,是个当得起大事的人。 张负老了,儿子张仲看样子不是有能够领导整个家族的能力,陈平虽然是外姓,但若是相待的好了,张氏就不愁以后被人欺负。 陈平叹了口气,道:“阿翁,这次的事是平漏算了,不过,那李原若是想成事,还需要解决了城外的数万刘军才好,我们再等一等。” 张氏一门,拖儿带女,老老少少,不下几十口人,这是一个不大且平常的家族,张负通过示好嫁孙将陈平绑上了老张家的战车,现在,张负需要陈平用学问、头脑来判断整个家族的何去何从。 陈平在犹豫中观望,对于选择秦国一方作为投奔对象,他还有些犹豫,主要是大势所趋,秦国的当权者秦二世明显就是一个败家子,这样的皇帝在反秦诸侯的攻势下,反应迟钝,只顾着安逸玩乐,又怎么可能有好的结果。 要是李原是一个愚忠的人,那么他陈平不消说的,立马找着机会带着张家一群人跑路,但李原要是不是――,或者说他就是一个乱世之中投机取巧、为自己谋划的人,那陈平现在若是相投,处于艰难创业之中的李原怎么可能不重视。 第四十三章 荥阳之变(三) (大秦军团所到之处,流血伏尸千里,冲榜关健时候,收藏推荐要加油呀!半夜零点继续加更。) 陈平还在观望,李原则还不知在他刚刚控制的这座城内,有这么一个在历史上留下显赫声名的重要人物。 一饮一啄,莫不自有天意。 若不是李原在浚仪、大梁的一番阻击,让刘邦的大将樊哙失了性命,继而引发刘邦屠城的动作,张负也不会带着族人跟着李原来到荥阳,一旦李原在荥阳掌权得势,浚仪一路投奔来的这千余百姓与李原军的关系更加密切。 ――。 有备方能无患。 亲兵营伍卒白广季血染征衣,面目狰狞,从进城开始他就一路冲杀在头里,从郡尉府到北城门,他始终把目光追随着前面那个有些瘦削但却给人以强烈自信的人。 李原,对于象白广季这样的年轻士兵来说,是足以让他仰视的英雄。在白马,当白广季被李原从一群被包围的秦军步卒中救出来时,他已经接近昏迷不醒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一人一马一枪,如疾风般席卷刮过血与火的沙场,将一个个敌兵挑杀于枪下。 “如果有一天,我也要和他一样!”带着这样一股执念,白广季一醒过来,就决意要加入李原的亲兵营。 亲兵营中,和白广季有着一样愿望的还有不少,之前,他们可能只是在白马一战中匆匆见过李原撕杀的身影,有的只是在营中听到同伴在传扬李原的事迹,还有的,是抱着不相信的态度,要接近李原看一看此人到底有什么本领? 现在,他们心悦诚服。 以决死之志入城,以大智大谋帷幄,以死士之矢冲锋,李原率军一路上可谓马不停蹄,高强度的拉练对李原和亲兵们来说,不过是前几天平阴训练的翻版,在城内行军吃的苦和野外根本不能相比。 天色渐明。 多日的落雪在这一夜后忽然放晴,阳光开始洒在白雪覆盖的地面上,形成一道道五彩炫澜的彩虹。 城外的刘军大营,已是人声暄闹,不复往日平静景象。 在不停打探消息中渡过一夜的刘邦在辰时终于从几名逃出城的赵贲亲信那里,得知了城内发生的惊变。 “李贼竟然如此了得,当真凶悍之至。”刘邦听得回报,不由得大吃一惊。前一日,得悉李原进城之后,他还与麾下一众谋士将领分析军情,大致的意见是李原进城,只会加剧城中的混乱。 李贼不过区区二、三百人,赵贲手底下兵力足有近万,嫡系部队至不济也要二、三千人,这几十倍于敌的悬殊兵力下,又有主场之势,赵贲怎么就连一夜也支撑不到就败了。 “沛公,事不宜迟,趁李贼未稳之机,我军当整军攻城!” “沛公,参令为先登,今日不破城恒,当不归。”曹参慨然上前,大声请令,这些天来,经过强力的整合,曹参麾下的士兵又补充完整,那些锐卒也休歇的也差不多了,正嗥嗥叫着打破城池洗劫一番。 “沛公,我巨野军已攻城数日,城池旦夕即破,请允我等立即出击!”见到曹参抢功,彭越 “令,建成君曹参率部为先登,巨野君彭越部为侧翼,其余将士,整装待命。”刘邦沉声下令,在关健的当口,他还是选择了信任的兄弟,这让彭越心中一阵恼怒。不过,经过多番被羞辱和打击之后,彭越的城府已经历练出来了,他只是脸色稍稍一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心下不喜,连忙急谏。 “擂鼓,攻城!” “攻城!” “诺” 一个个传令兵大声叫嚷着,飞快的奔跑了出去,按照指定的命令向各营将领传达新的指示,沉寂了好几天的刘军大营上下顿时一片欢腾。 巨野营。 “杀进城去,抢他娘的,睡他娘的――!”来自巨野泽的彭越部盗贼已经在准备攻城了,这些天来,他们好几次都已经登上了城恒,却总是功败垂成,待到再想鼓足勇气再战时,却又被一场大雪阻了时间。 “都吵什么,回去!”彭越刚从刘邦处回来,一脸阴沉的他心情极差。刘邦对友军的拉拢彭越看得真切,心里却明白的很,他这一支部下要不是军纪太差,惹刘邦不喜,只怕到现在他彭越手底下还不知会剩下几个人。 不理会彭越心里不痛快,在刘邦的命令下,面对唾手可得的功劳,刘军士卒激动不已。荥阳可不是一般的城池,这里是军事重镇,也是秦国关东的中心城市,这里屯积的粮秣辎重足够装备数万人的部队, 同时,由于关东战乱不休,作为坚城的荥阳也成为了不少富户、豪族首先的逃亡地点,就算是普通的士兵只要进了城,也一样能有发财的机会。 激昂的战鼓在一片白色中擂响,在这个严冬的早晨,刘邦军士卒呼着热气,穿着冻得硬梆梆的甲衣,持着刀枪冲向荥阳城。 城恒上。 短暂的内斗刚刚结束,从赵贲军士兵手里接过防地的李原联军还没有完全平复激动的心绪,就看到外面一片红嗵嗵的一片移动的火海,正在压迫过来。 “刘军上来了!”伏在城垛口处的白广季叫喝一声,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卒赶快去向李原禀报。白广季的这一什是亲兵营的精锐,此次守城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监视刘军的动作。 城楼高处,范贾、关跃、陈棣站在李原的旁边,看着远处的刘军压迫阵形,听着如雷般的战鼓,脸上俱是惊赅莫名。 虽然解决了赵贲,但城中守卫军队的实力却更弱了一层,这个时候,刘邦突然来攻,让还处于混乱之中的城内联军措手不及。 “李将军,这可如何是好?”陈棣两腿发抖,连后退了好几步,急问道。王明的死给他的触动实在太大,当初,两个人一起到的荥阳,又俱是朝廷的命官,彼此之间不管怎么说也有交情,却不料如今,王明竟然是那样一个下场。 这李原,看着年轻,实际上却是心狠呐! 听王明这么一问,范贾、关跃也各把目光转向李原,经过连续的内乱,城中能够打仗的将领已经死伤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唯有依靠李原的力量,才能保全这座城池。 第四十四章 荥阳保卫战(一) (复活军团冲榜中:你的点击、推荐和收藏就是更新的动力,书评区请留下你的足迹!中午12点第二更送到。) 积雪覆盖大地。 刘军将卒艰难的踏过雪窝,向着不远处高耸的青石城墙前进,建成侯五大夫曹参顶盔贯甲,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下,指挥部下朝着城墙根处挺进。 用木料捆绑的粗制云梯被一队兵卒架着竖起,斜斜的靠在城墙上,当先,一个虬须的刘军伍长哈着热气,一手持剑,一手扶着梯子,呐喊着向城头攀登而上。 “快,冲上去,莫让秦狗跑了!” “大风!” 曹参麾下的先登劲卒一个个兴奋莫名,脸上洋溢着异样的神情,屠城――,这样的命令对于他们来说,已是轻车熟路,而如果屠的是荥阳这般有十余万人的大城,那将是怎样的一种震憾结果。 昔时,秦将白起坑杀赵军六十万,由此为名将;与之相比,成为消灭一座城池的带来的荣誉,也绝对不少。青史留名,不管是善名,还是恶名,对于普通的士卒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无上的战功。 城上。 李原亲自带领一队亲卒守卫北门正面,在他的身后,大秦“李”字的旌旗在初阳的映照下,显得分外的庄重肃穆。 这段地墙的主要防御力量是由李由府宾客和范贾县府的卒吏组成,人数约有一千六、七百人,这些仓促会合起来的士兵,再加上一百六十名李原军亲卒,组成了正面抵挡曹参部下三千人进攻的主力。 配合这支守城部队的,是另外一支由城中青壮组成的辎重部队,主要负责运输城头需要的各种物资。在将赵贲势力清除之后,荥阳城内范贾、关跃甚至于公孙大娘掌握的地下势力都表现出了通力合作的精神,这种高效率的运作机制让见识过机械化工厂作业的李原都觉得有些神奇。 在危难面前,人的潜力被无限的迸发出来,而这就被称之为奇迹。面对数万刘邦军的进攻,李原带领着一群仓促成军的“杂牌部队”开始了守卫荥阳的保卫战。 ――。 白广季很自豪,他高挺着胸膛,把象征着荣耀的旌旗高高举起,为李将军掌旗,这个光荣的任务一直是由骑兵营的骆骑将担任的,而现在,白广季凭着自己的战功,在众多的亲兵中脱颖而出。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与刘邦军激动的叫喊声不同,秦军的战歌低沉而苍凉,带着一往无前搏命战斗的气势。 “秦狗,去死吧!”云梯之上,刘军虬须伍卒已攀至城垛处,手中利剑不断挥动,试图将阻拦的守卒给吓退,这种攻城的场面对于经历了东郡、雍丘、砀郡等地战事的刘军老卒来说,并不陌生,他有相当的自信,只要摆出拼命的架式,守卒的斗志就会越来越弱。 “杀!” 回应刘军凶汉的,是一枝被削的尖尖的竹枪,曾经让刘军士兵闻之色变的秦军竹枪兵再现城头。 “哎呀!”刘军伍卒一声怪叫,手中青铜剑猛力削落,将竹枪削掉一截。然而,未等他反应过来,那竿竹枪竟然又长出了一截,直直刺入空门大开的刘军士卒胸膛之中。 “噗!”竹刺如矢,穿透内腑。 瞪着血红眼睛,犹自一脸不信神色的悍卒带着不甘仰面倒下,宽大的身躯笔直砸落,将下面的几个兵卒压在被踩踏成泥的雪地里。 与那些保全实力,让嫡系部队躲在后面,靠着消耗杂牌来赢得最后胜利的诸侯不同,李原一开始就派出了他最为信任的亲兵,他要用实力来证明,他有能力守卫这座城市。 经过在雒阳的选拔和平阴野外的训练,亲兵营将卒对于竹枪的使用已经驾轻就熟,对于这种制作简单,威力却是不弱的新式武器,白广季他们给它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杀人枪。 枪,就是用来杀人的。 而当一杆竹枪,被称之为杀人枪时,可以想象,它会是多么的令人震惊。 在李原的指挥调度下,一排排尖锐的竹刺飞快的探出城垛,让云梯上的刘军将卒躲无可躲,就算有凶悍的削落了竹枪一截,余下的部分又在守卒的手中长了出来。要是青铜的剑和铍,格挡之后就会留下空门,而竹枪无力可借,让空有一身力气的刘军悍卒后悔不迭,这个时候,他们方始体会到樊哙当时的心情。 在野战之中,竹枪的威力无法得到有效的发挥,而在守城战中,有了城墙沟壑这道屏障,竹枪在突然性上的威力显露无疑。 ――。 内城角下。 一队青壮正在将几捆削尖的竹竿送上城头,陈平一身短衣打扮,也在青壮队伍里头,尽管已决定了要再等一等再作决定,但他毕竟还是年轻人,在从侯喜处得悉李原仅用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将赵贲击垮之后,陈平对李原的好奇心促使他想近距离的观察一下李原。 “站在城头的那个年轻人,岁数也不大,甚至于看上去比自己还要轻了几岁,怎么在面对万众敌军前还能如此镇静?”陈平目视城头激烈的撕杀场面,却看到李原始终不为所动,只是他身后的旗帜在不停的挥动,这是守城秦军在调动各处的兵力,以增援被刘军攻击激烈的薄弱之处。 “平哥儿,快帮上一把!”陈平正出神之际,却被身畔的青壮给责怪了一把,在这危急的当口,一耽误就有可能导致城上出现危险。 递到陈平手里的,是一竿一头被削尖了的普普通通的竹刺,陈平很不明白,难道城上守在最前面的李原军亲兵就是靠这种武器在作战,这不过是一竿竹子罢了,又怎么可能打得过刘邦军的青铜兵器。 陈平的疑惑,李原没有功夫去解释,曹参军的进攻已经进入到了关健时候,当越来越多的曹参锐兵压迫上来时,李原手里能战的兵士不多的弱点暴露了出来。 宾客、县兵,有的虽然也足够勇敢,但往往彼此之间缺乏配合,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没有配合就意味着失败。 “来人,聚鼓,助战!” 李原大声喝令,从城楼上大步踏下,面对不利局面,他的战意也开始被点燃,刚才与赵军的一战,不过是热身运动,现在,正是一决胜负的时候。 第四十五章 荥阳保卫战(二) (准时更新,周一让你工作之余感受不一样的舒适与畅快,点击、推荐与收藏关系作者的更新速度,一起加油吧!晚上8点第三更送到。) 杀声盈于四野。 荥阳城中,胆怯没有见识的百姓一夜紧闭门户,不住的祈求这一场动乱快点过去,胆大一点的则躲躲藏藏的上了街头,询问各种流言和真相。 长街拐角处,一辆黑色帷幔遮盖的马车停靠着,幔帘启处,一张素静的带着尖尖下巴的俏脸探出半边,刚好能远远的看见城恒一带激烈的撕杀场面。映入赢玉漱眼眸的,是一幅让她一生不能忘怀的画面。 “公主,你看,李将军在那里?”驾车的李必急急的指了指城楼上。在被李原冷落之后,李必一时有些气馁,但在李原军中呆了一阵之后,他便又兴奋了起来,军营,热血,兄弟,这些字眼已足够让少年李必心动不已。更何况,秦军将士的言语之间对李原怀着深深的敬意。 “原哥儿,果然是好男儿!”李必一边听着,一边握紧了拳头。李原这个从小的朋友能够做到的,他李必也能做到。 正是执着于这一执念,李必在随军入城之后,即赶往李府与赢玉漱会面,在通报了与李原见面的情况后,李必提出了让赢玉漱感到不可思议的请求:摆脱家仆的身份,加入秦军队伍,准确的说加入到李原的军中。 仅仅一次会面,就让忠心耿耿十几年,从小培养的家将产生了异想,这是深居简出的赢玉漱不能想象的。 “阿原,难道你还在记恨过去吗?你知不知道李家已经支撑不下去了。”从府中来长街的这一路上,赢玉漱都是眉黛紧锁,一对杏眼盯着手里的一块嵌刻着隶体字样的石质锁型佩件,呆呆的出神。 背负在她身上的重担让这个柔弱的小女子神情憔悴,在李家未发生剧变之前,她是生养在皇家,地位无比尊贵的秦国长公主,是被始皇帝捧在手心里的女儿,而今,她却不得不为了皇族的尊严、李家的生存而四处奔波。 北门,城墙脚下。 一队队青壮在关跃、胡壮等官吏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向城恒输送着各种辎重,这样的场面是在以往秦军作战时经常出现,在秦二世登位之后,则几乎看不到了。没有了有效的后勤保障支援,秦军主力部队的强大只能维持一时,而不能够长久支持。 赢玉漱一步一步的踏阶而上,在她身边,不时有秦军将士叫喊着跑过,却没有人来阻拦住她,赢玉漱的身份让普通的秦军士兵感到遥不可及,在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子面前,任何动作都是一种亵渎。 城楼上。 鼓声已歇,击鼓的将卒已随着李原在城垛之间冲杀,赢玉漱的面前,是一片如巨浪般迫近又被打退,又再迫近的红色浪潮。在见到曹参久攻不下之后,刘邦命勇将灌婴率本部精兵增援,这使得李原面临的压力倏增。 一个不行,我上两个。 刘邦摆出一付无赖的流氓作派,用群殴战术将已方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在一处城垛口,领着一队精兵的白广季不及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即又挺剑压上另一处危险的城墙,这里的守卒被敌连续的压迫已近不支,由县兵和吏卒组成的杂牌部队在斗志和配合上差距太大,要不是李原率军来回的驰援,城恒早被突破。 “咚!” 一声战鼓声响于城楼之上。 “咚,咚,咚!”连续又急促的鼓点如狂风暴雨般响彻于城头,让守军将卒心头为之一振。 李原挡开一名攀上城恒的敌将,正瞥见城楼高处,一袭白衣飘飘,伴着战鼓的节奏,在中午的暖阳下,如同九天仙女谪下凡尘。 “是长公主殿下!”一名李家门客不顾一切的迫退敌卒,惊叫起来。 “快,杀退敌兵,莫让公主殿下有什么闪失。”几乎所有的李家私兵都叫嚷起来,春秋战国的大豪多养门客,士为知已者死。这些宾客、门客多年受李斯、李由父子的食禄,他们的家人、亲戚也多与李氏一族有多牵连,而那些忠诚度不高的、关联度不强的门客已经早早的自动离去,剩下的这群人,都是能够为李家赴死的死士。今天若是赢玉漱有什么不测,那么这批人的下场也只有一个字,战死。 就算他们有面孔苟活,也将终身抬不起头来,并被人所唾骂。 在没有见到赢玉漱之前,李家的宾客队伍并没有发挥出他们应有的战斗力,这些雇佣兵性质的门客很清楚,这次联合作战的主角不是他们。 但现在,一切不同了。 雇主动怒了,要是再和之前一样不使出全力,那么,一旦赢玉漱在战后对他们的消极殆工举动不满的话,李家这碗饭就不用吃了。 ――。 李家私兵突然间暴发起来的勇猛让战场胶着的形势为之一变,宾客、门徒与正规的军队不一样,他们是一群以“侠义”为信念的特殊人群,他们信奉的祖先墨子在著作中就提到了身为墨者当“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当一个身怀绝技的人不怕死时,他所迸发出来的战斗力是正常值的数倍。 城恒激战舍死忘生,不时有几个杀得性起的李家门客大叫着追杀敌卒于后,甚至从云梯之上顺势滑下,杀得城下拥挤的刘军士卒节节后退,伤亡惨重,他们的这一英雄壮举更使得城上守军士气高涨。 曹参双目赤红,城头意外的反击让他几乎崩溃,就在刚才,曹参已经将前军指挥地点移到了距离城墙不过五十步的地方,这让他差一点成为李府死士手中提着的首级。 “快,通知侧翼的彭越将军,速速朝我们这边压上来。”曹参好不容易调聚重兵,将孤军深入的几个凶悍之士消灭,已然明白凭自己和灌婴的这点兵力无法占到便宜,这一时候,他将目光投向了侧翼辅助进攻的彭越。 灌婴上来之后,刘邦手里面可以抽调的精兵几乎没有了,要是再整合其它方向的部队过来,也就失去了一鼓作气的势头,这时距离这一块最近的就是彭越的部队。 第四十六章 荥阳保卫战(三) (复活军团李原部:男儿千秋业,尽在杀人中,推荐票、收藏架,都要留下来!谢谢!) 荥阳守军同仇敌恺,不管是李原的亲兵、还是李府的门客、又或者县府的吏卒、征召的青壮,在李原、赢玉漱的带领下,终于凝聚合力,将信任交付给了同伴,这一战,他们要以最大的努力守卫这座孤城,守卫自己的家园。 秦帝国的崩塌,病根是决策层出了问题,而连绵不断的暴乱则是诱因,反秦的大大小小各路诸侯在举起象征着正义的大旗的同时,也在摧毁着一个又一个人烟聚居的城市,让更多的人流离失所,让更多的百姓被胁迫着加入反叛的部队。 农民起义,从古到今,从陈胜、吴广开始,到太平天国运动结束,义军所到之处,城池化为焦土,财富毁于一旦――。 这种破坏、重建、又破坏的循环模式在漫长的中国封建王朝的历史中,不断的上演、不断的重复,当新的王朝被确立,史书会将前朝末年的动乱大书特书,所谓一众英雄豪杰,如天上星宿救民众于水火,而当反抗的力量被镇压,则暴徒、贼寇等字眼就会被刀笔吏浓墨重彩的描述,至于事实的真相,则往往无人再去深究。 人性的悲哀莫过于此,毕竟,象司马迁那样著史的官员太少了。 史书怎么来记载,李原没有功夫去多想,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只是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男儿丈夫,自己的性命、自己的道路当然要由自己来掌控。 李原在不懈战斗,与他有着同样想法的,在这个战场上,还有一个人――大盗彭越。 荥阳西北面,侧翼。 被曹参排挤到后面的彭越也在攻城,不过,他的攻击与曹参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彭越军的对面,防守的兵力不过千人,荥阳令范贾又是笔吏出身,要真是彭越全力以赴的话,这一段城恒不一定保得住。 出工不出力的佯攻,与货真价实的猛攻,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刘邦拉拢诸侯势力虽然做得很隐蔽,但彭越又岂会不知;现在又被曹参夺了主攻的风头,这让彭越对刘邦的好感度更趋下降。 彭越也开始明白,真要是打下了荥阳,有什么战利品、功劳还不都归了刘系将领,他彭越能够得到一口汤喝喝就不错了。 接到曹参要求增援的命令,彭越一脸阴沉,曹参不过是刘邦麾下的一员将领,虽然统领的兵员比彭越更多,但从身份上来说,给人打工的和自已做老板的,毕竟是不一样的。 “不过区区一狱吏,就想让我的兄弟们去送死吗?还真以为我彭越是三岁小儿?”自与李原在大梁第一次碰面以来,彭越的信心就一直在下挫,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判断是准确的,可结果却往往让人无奈。 这一次,相同的决择又摆在面前。 看似危在旦夕的城恒上,不知又藏了什么可怕的陷阱,只要李原还在,还有那一面飘扬着的李字旌旗,还有激昂的战鼓声响。彭越心头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算了,不与李小贼一般见识。” 在不甘心的抬头看了一眼激斗的城恒之后,彭越决定放弃,这荥阳城再好,对他来说,也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荥阳既然无所留恋,那么,留在刘邦大营也没有必要了,刘邦吞并异已的动作彭越瞧得真切,与其被刘邦吞并掉,不如现在就趁机离开,战事还在胶着中,刘邦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派兵来追击。 ――。 荥阳北,刘邦营帐。 武安侯刘邦不耐的来回踱着步子,每隔一阵就遣出传令兵士打探前方战况,若不是外头积雪没路,天气阴寒,车驾无法通行,刘邦恨不能亲上战场,鼓舞士气,指挥攻城。 “阿参怎么还没有拿下城头,这都二个时辰了?”对于曹参的能力,刘邦是信任的,从沛县起兵以来,曹参就一直是刘邦手下斩将夺旗的先登,指挥作战能力不用怀疑。 “沛公勿急,有灌婴协助,建成侯的部队这时应该入城了。”帐中,刘邦的知交好友卢绾劝解道。 卢绾刚刚押送粮秣从泗水郡赶来。对于白马、荥阳战事的近况不太清楚,在他看来,有曹参、灌婴两员猛将冲杀,这荥阳城内空虚且又发生内乱,破城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算对面的秦将厉害点,也是螳臂当车,最终会和雍丘李由一样下场。 “急报,巨野君率部脱离战场,往大泽撤退了!”卢绾话音方落,一名报信的士兵即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什么?彭越跑了,他这是要干什么?”刘邦勃然大怒。在彭越身上,他花费的功夫比其它任何诸侯都要长久,不为别的,就是看中了彭越在大泽一带的影响力,这一块沼泽连网的地带,是彭越的盗贼军最为有利的主战场和根据地,不论是谁,要想占了魏地,就先要问过彭越同不同意。 与彭越交好,是刘邦一早就确定的军事策略,却不想这一次因为进攻荥阳而翻脸了,刘邦想想都觉得憋屈。 “都是因为李贼,待杀进城内,某要砍下李贼首级当夜壶!”已经不止一次,刘邦叫骂着发下誓言,由此可见,李原在他心中种下的怨念是何等的强烈。 “沛公,彭越擅自脱离战场,我军侧翼暴露,今大军久攻城池不下,不如先行撤退,待整顿军马之后,再行攻城。”中涓周勃待刘邦发泄得差不多了,连忙上前急谏。熟悉军务的他更担心侧翼的弱点被秦军利用,要是城中杀将出一支生力军,抄了曹参的后路,那情况可就大不妙了。 “周中涓说的正是,我军久战无果,将士皆已疲惫,而城中却士气高涨,此战无果矣!”郦商也跟着周勃力谏。 对于这次强行攻城的军事行动,郦商心中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天时地利人和三样中,刘邦只看到了城内兵力空虚的情形,却没有顾及到气候的变化和荥阳的难攻程度,而现在,很明显,城中由李原这样的骁将坐镇,要想拿下城池,几近没有可能。 第四十七章 荥阳保卫战(四) (大秦铁血军团: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周二到了,继续跟着秦国的李校尉征战吧,点击推荐、收藏,作为秦军一小兵,怎可错过!) 在不同阶段,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选择。曾经合作无间的彭越与刘邦在荥阳城下产生间隙,这样的结果纵算刘邦有所预料,也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彭越的离去也给刘邦的联军带来了动荡,曹参的进攻在维系到午时一刻后,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士兵斗志渐失,将校战无信心,与之相反,秦军上下却是一片欢腾,各方力量聚集合力,让有限不多的守城兵力发挥出了最大的动能。 午后,阳光照射在被血污秽了的城恒上,带着丝丝的血腥之气,一群青壮、健妇正在胡壮、何平等人的带领下,拖走尸体,清扫战场,陈平也在其中,待到他近距离的登上荥阳最高的城楼,俯看城外一片狼籍、又充盈了杀戮与欲望的战场时,不仅一阵目炫头晕。 “这要是怎样的一种信念和毅力,才能支撑着战斗下去。”陈平心中骇然,学富五车与决战沙场本来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在未知的领域,陈平倏然有一种很渺小很自卑的感觉。 是该做决断的时候了。 在从魏王咎处逃亡回来之后,陈平对接下来要投奔哪一方势力一直没有决定,本来他是很中意往定陶去投武信君项梁的,可是还未等他动身,项梁就被章邯给击杀,在楚地的群豪中,项梁一死,楚王熊心便将军事的指挥权交给了齐人宋义,项家那个勇猛无敌的项羽只担当了个次将军的职务,没有得到军队的实权,至于黄河以北的赵地、齐地,赵王歇、张耳、陈余之流也同样入不了陈平的眼睛。 本来想着再等一等的陈平,在亲眼目睹了这一场生死大战后,忽然有一种顿悟了的感觉。 这天下英豪,有才干的诸侯跟前,哪一个不是有出众的谋士辅助,他陈平就算是去投奔了,出头之日又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时? 找一个能力出众、意志坚定、又实力不强的诸侯,从无到有,由弱变强,参与其中成长壮大的过程,这岂不比在强豪手下碌碌无为来得更有意义。 ――。 李原带着一队亲卒在战后的城头巡视,刘邦军的撤退目前来看,只是暂时性的一个举措,主要还是彭越的意外脱离让刘邦有些措不及防,他需要对联军进行整合,在此之前,荥阳还能有喘息的一次机会。 时间,对李原来说,同样相当的宝贵。 在刘邦军重压之下,齐心合力的各方势力还需要有一个协调沟通的机制,需要把各方的利益诉求、权利义务都分割清楚,也只有这样,才能取得最大的合作效应。 就在北门城楼上,李原一身征袍未洗,带着血腥之气召开战时紧急会议。 赢玉漱坐在李原的右首,其余陈棣、范贾、关跃、侯喜等人则或坐或立,皆带着庆幸与骄傲的神色仰视正在他们当面的年轻将领。 “李将军,有什么要老夫做的,请尽管说来。”宗正陈棣难得的一脸崇敬,要不是亲眼目睹、亲自参与,陈棣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能有幸加入到一场以少胜多、以弱抗强的战事。青史留名,在秦国的历史上,将会记录下这一场伟大的战役,而陈棣的名字也将被提及。 “宗正言重了,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陈大人、范县令再辛苦一回,将此次战事中我军死伤将士的姓名、傅籍等情况一一整理,以待战后奖励。”李原微微一笑,陈棣、范贾都是身份重要的荥阳官员,他们存在的意义主要是象征性的,也就是让荥阳将士与百姓看一看,朝廷并没有放弃这座城池。 “请李将军放心,范某即就去安排。”范贾神色一紧,连忙起身安置去了。李原虽然在笑,但他身上的杀气却在表明,这是一项不可摆脱、不容忽视的任务。 只用了短短的一天不到的时间,李原就让范贾等官员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大秦的铁血将士,当一个又一个悍勇敌卒成为李原枪下的亡魂时,范贾等人的敬畏也在与日俱增。 对于李原的布置,范贾等人没有提出异议,一方面是他们敬服李原的能力,另一方面,则是此时此刻,在一双双崇敬的眼睛注视下,只要不是笨蛋,哪一个会冒出来作对,除非他不想活了。 “今日一战,有赖大家努力,李某多谢了!”李原站立城楼高处,朝着还在城头守卫的众将士大声道。 “愿为将军赴死!”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城头,齐呼之声山呼海啸,这声音里,带着无限的崇拜,对于荥阳的普通秦军将卒来说,一个能够身先士卒,带着他们去赢得胜利的将领,比什么都重要。杨熊没有这个本事,赵贲更加不如,李原的到来,唤醒了他们手中沉睡了的那一份血性。 ――。 赢玉漱神情复杂,心头一片茫然。 在那一阵战鼓擂响之时,她只觉得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跳跃出来了,这么疯狂的事情,是她,一个秦国的公主做出来的?要是传到咸阳,那些熟悉了的皇族不知会有何感想。 想到这里,赢玉漱脸上一红,不自禁对宗正陈棣扫过警告的一眼。 陈棣刚从李原处领了命令,正待下去,适见赢玉漱目光,历久人事的陈宗正立马回了一个“我明白”的眼神,然后即笑呵呵的与范贾忙活去了,至于他明白了什么,这个恐怕只有陈棣自己才能知道了。 方才,凭着一股子意气擂响了城楼上的战鼓之后,赢玉漱便陷入到了疯狂发泄的奇妙状态中,一直到力气全部消耗完为止。 背负了太多的重任,让这个柔弱女子感到透不过气来,李家的前途命运,什么时候要一个女人来承担了,这也太不公平了点,可是,她是大秦的长公主,是李家的长媳,这重任她不来背着,又有谁能够挑起重担。 人有时候,长久的沉溺在一件事情中不自拔出来,是相当危险的,赢玉漱在发泄之后,心情反倒是轻松了不少。 看李原方才的样子,倒是有一番杀戮果断的模样,可是,若是想要有一番作为的话,他又为何拒绝自己抛过去的橄榄枝。 第四十八章 陈平来投 (秦军团:李原麾下最重要的谋士,也是最有可能投奔李原的汉初名士陈平终于要献计了,贪财盗嫂又有大才的陈平,驾驭这样的手下是不是更具有挑战性!) 万马千军的场面,足够让人热血沸腾。 红颜与沙场,在荥阳城头斜阳的映射下,分外醒目。 李原魁梧结实的身体里,隐藏着的是一颗永不服输的心。这一次的冒险,终于挺过来了。 当然,他还要感谢一个人。 赢玉漱在关健时候的那通战鼓,还有李家私兵爆发出来的强大战斗力是迫退曹参军的关健因素。 “末将,三川郡校尉李原,参见长公主殿下。”李原长身一揖,对着赢玉漱深深一礼。 “李校尉不必多礼,此次若不是李校尉来援,这荥阳也落到叛军手里了。”赢玉漱淡然说道。 在经过了最初的悸动之后,赢玉漱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绪,面前的这个李原,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的相貌,陌生的是这个人的内在的气质。 他还是他吗? 赢玉漱不能断定。 “禀长公主,末将入城之前,已书信一封与郡守杨熊大人,相信此时,杨郡守已率雒阳将士来援,荥阳当可守矣。”李原信心满满,雒阳的五千将士经过一个多月的整编,战斗力得到基本恢复,在从平阴出发之前,李原已差斥候给骆甲、蒋渝去信,告知自己在荥阳的动作,而骆甲等人的任务就是率军开赴至平阴一带,牵制刘邦军的进攻。 有五千精兵在侧后虎视,任刘邦再是不顾一切想要拿下荥阳,也要考虑下万一秦军在要紧当口前后夹击的可能。 “李校尉之名,本宫仰慕已久,待荥阳解围之时,还望校尉能到李府一叙,本宫相信,李校尉会感受到意外的惊喜的。”赢玉漱臻首轻轻的点了点,移步向城恒下首休歇的李家宾客走去,在那里,她还要感谢这些忠诚于李家、并为她的命令而献身的死士们。 在未见到李原之前,赢玉漱对会面真的很期待,但在见到李原之后,她却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陌生的人。 李家,能托付的人并没有出现,她不得不继续担起这付吃力的担子。 ――。 李原目送赢玉漱离去的背影,心情却是五味杂陈。 深埋在心底的原主人的记忆慢慢在恢复,李原,秦国丞相李斯的第三子,但却是傅籍上没有记载,他的身份,除了李家最嫡亲的人知晓外,其他人都无法探知,在公开的场合,他和李必一样,是李家自小收养的家仆。 与李斯的前二个儿子不同,李原的母亲身份低微,只是上蔡一带的一个优娼,李斯在成为秦国丞相之后,对于名声和地位很是看重,深怕有人拿他的私德来做文章,所以,对李原这个私家子一直隐瞒不予承认。 可以说,李原的前二十年,就是一个悲催的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小人物,有个大能的老爹还不如没有,若不是赢玉漱在那一次农庄上见到十岁的李原起了疑心,时时遣人送些财帛、并关照奴婢加以照看,李原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对于赢玉漱这个名义上的嫂子,李原从心底是感激的。不管目的是什么,最起码她在少年李原最需要温情的时候,给予了关爱,而这足以让李原下定决心去保护这个身世显赫但却不幸的女人。 至于李家,不管是前世的李原,还是后世的李原,对这个骨子里浸透着功利、目光短浅的家族都没有什么好感,李斯是生或死,于李原来说,就如同史书上一行枯燥的隶体字。 冰冷而又现实,不带一丝的情感。 ――。 就在李原在城恒忙着整训队伍,加强战备,以防范刘邦军可能再次到来的进攻时,司马侯喜带着一个身材瘦长、面貌俊朗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禀校尉,阳武人陈平求见,称有退敌之策要献上。”侯喜一脸的喜色,今天的这一仗浚仪的青壮出力不少,这让侯喜在百姓中的声望大涨。 陈平?这个名字是如此的熟悉,让李原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恍然,自打穿越以来,李原已经不再去奢望收名人当作小弟,王尚、甘厚伯、侯喜、周兴、骆甲这些人在历史的记载里,或籍籍无名,或只留下一星半点,至于秦末汉初的那些名将良臣,距离李原实在太过遥远。 没有实力,缺乏声望,这是李原最大的不足。而身在秦军阵营,更使得对秦国有仇恨的如张良之辈的对李原投来敌对的目光。 “平为校尉解忧而来,校尉何不扫席以待?”未等李原有所表示,陈平跨步上前,躬身一揖道。 在亲眼目睹李原在荥阳之战中的勇猛表现之后,陈平终于下了决心,李原,现阶段是一个合适他投奔的对象。 魏王咎那里已经翻脸,赵王歇那里有张耳、陈余,沛公刘邦手底下也有曹参、萧何、郦食其等人才,就是项梁的侄子项羽也有居巢人范增在辅佐,天下英豪虽多,却找不出陈平能够出人投地的地方。 诸侯好名,那些有实力的大人物,又怎么可能会重用一个有着“盗嫂受金”污名的人。 只有李原,实力不强,手下有才能的人只寥寥几个,尤其是谋士几乎没有。以陈平的才能,若是投奔的话,只需要稍加献计,就能得到重用。同样,若是错过了李原,陈平一时间也找不到谁能够重用他,信任他。 “陈君大才,原洗耳恭听,若能使刘邦军在三日之内撤离,原当以先生为军师,参知军事、政事。”李原心中暗喜,如果面前的这个陈平真是历史上那个的话,这次到荥阳可真是双重之喜了。 城池失了,可以再得到。 人才若是错过了,那就是后悔也晚了。 “校尉此话当真?”陈平眼睛一亮,眸中精光倏现。李原说的若是真的,那绝对是陈平梦昧以求的结果。 李原麾下,兵力有五、千余众,城池也有两座,与那些大势力相比,虽不过是区区一小诸侯,但胜在李原年轻,且个人的能力也极为出众,陈平相信,以他的智谋,加上李原的勇猛,绝对能在这个乱世中立下不一样的功绩。 第四十九章 计中计 相比汉初三杰的张良,陈平在史书上的评价并不高,主要原因就是他贪财无节这一点,至于盗嫂好色,则为无稽之谈,没有真实的史料作为考证,不过想来,象陈平这样的美男子,好美色也算不得什么,女为悦已者容,男的也一样,双方两情相悦罢了。 见惯了后世当面笑哈哈称兄道弟,背底下使劲互捅刀子的李原对陈平的品行是否正直不感兴趣,只要陈平真的有才能,重用也何妨,至于节操方面,李原从来都不认为仅靠个人的自觉就能防止贪腐受贿行为,关健还是在于制度的完善、流程的监控和权力的有效制约。 用现代的企业管理制度来带领一个团队,让人尽其材、物尽其用、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有这些制度、流程的保障,李原相信,在如何使用象陈平这样有缺陷的人才方面,他能够比刘邦做得更好。 “军无戏言,自然作数,先生既有妙计,可说来一听。”李原一边擦试着镔铁枪光亮的枪身,一边慨然应答。 这一杆镔铁枪追随着李原已经打过数仗,死于它枪下的敌将敌卒不下百余员,枪尖泛起的丝丝血光无时不在昭示着,一诺千金重,笑谈生死中。大秦军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铮铮之言,容不得半点虚假。 陈平目光从镔铁枪上移开,眸中已是一片敬慕,他轻咳一声,道:“禀校尉,若要让刘邦退兵,其实不难,我等只需以赵贲的名义向章邯、王离修书求援,言刘邦大军围城数日,致粮道断绝,昌邑时有被刘邦军攻占的危险,相信大将军和王将军自会引兵来援,到时刘邦自会退去。” 李原沉吟一阵,问道:“赵贲乃咸阳赵高之侄,章邯、王离见信,当不会置之不理,只不过,章、王两军远在赵地,距荥阳行程足有五、六日,这一来一回就要十余日,先生又以什么来保证,这段时间,刘邦不会倾全力进攻?难不成指望老天再帮忙一次,再下一场大雪。” 对于陈平的提议,李原并不惊讶,借力打力,本身就是战术运用的一种境界,在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借助友邻部队来为自己鼓舞士气,壮大力量,是中规中矩的一种谋略。 如果陈平只是这点水平,那实在有负他鬼谋的雅号,李原决定再激上一激,看看陈平还是否有保留货色藏在肚子里没说出来。 果不其然,听李原这么一说,陈平俊脸一红,旋即又恢复了正常,在稍一思索之后,陈平道:“十日时间,平再有一计,可令刘邦自顾不暇,无力谋城。” “计将安出?”李原眸中一抹厉色闪过,陈平这厮,果然狡诈,他这分别是在试探李原的能力。 要是方才李原不追问,陈平这后面的一条计策就不会说出来,由此,陈平心中对李原的评价也会降低一级。 一个平庸碌碌无为的主公,不是他陈平愿意辅佐的对象,说不准,在荥阳之围解了之后,陈平会再定选择其他的势力投靠,甚至于就算投奔刘邦,他陈平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 陈平好象察觉到了李原的不满,也不迟疑,立即说道:“校尉明鉴,巨野盗彭越在攻城之际突然离开,这是战场上极为少见的一幕,以属下之见,这只能表明一种情况,那便是刘邦对联军各部的吞并已经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这个关健时候,若是有传言,传一些诸侯欲效仿彭越带兵脱逃,不知刘邦会有何感想?” “那,如何让传言可信?又有什么证据能不令人怀疑?”李原追问道,陈平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过,具体实施起来,却还有不少的难题要解决。 “既是传言,又何需什么证据,校尉可只管多遣兵士往城外送信即可,至于信件的内容,若是校尉信得过属下,那就由平来代笔,然后交由赵贲按下手印,签下大名即可。”陈平说道。 “如此,那就有劳先生了。今晚,就请先生留宿在郡尉府休息,待明日,书信完成,再交给斥候送出。”李原点头道。 信任,有时候就是一种感觉,一种直觉,一种士为知已者死的畅快。 陈平既然要显示自己的才能,那就干脆放手让他去干,在细节方面,李原一向抱着抓大方向,抓决策、抓过程监控的态度,至于具体实施的每一步怎么写、怎么做,做什么,那不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要亲历亲为的。 ――。 入夜,灯火摇动。 映在窗口的身影在灯影中变得很长很长,如同一个长身的鬼魅,在吐着舌头不停打量这个末知的乱世。 陈平皱着眉头,一会儿奋笔疾书,一会儿又停笔涂改重来。 一封优秀的书信,绝对可以改变一场牵扯到数十万人的战役的走向,陈平要想留名显闻,这一封信是关健。 “大将军明鉴,贲受丞相之命,守御荥阳、昌邑,以保全大军粮道之安全;然今有叛贼刘邦携数十万众而来,声势汹汹,所到之处,无不瓦砾,贲本欲与城共生死,同存亡,但念及府仓之中,还有数以千计的粮秣未能运走――!” “不妥,不妥,赵贲贪生怕死之辈,又是军中粗汉,岂会如此隐晦说话,不如改为:贲兵微将少,若不能敌,则当引兵北向,相投于大将军麾下!” “这李原,年纪不大,看上去只是勇悍了些,却没想到,心计也是了得,竟能够洞察人心之深意。” 陈平一边改着,一边喃喃自语,模仿他人的语气书写,这活计着实不轻松,陈平写了一会,方始对李原激将之计醒悟过来。 陈平的书信,一直到天色渐明才始拟好,李原早上见到陈平时,只见他双眼红肿,泛起几道血丝,显然是通宵在思索如何动笔。 “先生辛苦了,这信拟得真切,赵贲惶急之态尽显字里行间,想那章大将军见信,必会心忧荥阳有失,并遣军前来。另外,这信后几句,简简提及刘邦军中不睦,有一、二路诸侯与城中相约,互不攻击彼此,当真是神来之笔。”李原看罢书信,不禁拍案赞叹。 文字,这东西,深奥的就如战场上的谋略一般。 陈平可谓深悉其中之道,只几句话就将赵贲既要求援,又想表功的心态表露无疑,而更妙的是,这书信要是让刘邦截了去,那刘邦的疑心病会越来越大。 第五十章 连环计 (大秦军团:李原的实力在一点点增长,小兵2的收藏和推荐呢,是否也要同步下。) 有一、二诸侯与城中秦军相约,而内容隐隐透露出的不是举兵同向,而只是互不攻击,这是陈平聪明的地方。 刘邦若是截获书信,必然会对内容起疑,若是陈平在信中说,有诸侯与秦军勾结,试图投降或者反叛的话,刘邦的第一反应就是离间计,秦国大厦将倾,关东群豪并起,只要有点眼力的,都能看出秦国末路亡途。 但现在,陈平只是简略几句,提了下约定互不攻击,这就增加了诸多的可能性,相互不打,这目的是为了保存实力,在这乱世当口,实力决定一切,刘邦不也在处心积虑的扩允兵力,诸侯们有这样的想法,也是理所当然。 如果各路联军都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刘邦可没有项羽破釜沉舟的勇气和霸气,单凭他手下的力量,很明显是无法拿荥阳怎么样的。由此,刘邦在将信将疑的情况下,就会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他会对联军诸侯更加的提防,同时,也会加快整合吞并的速度。 欲速则不达,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只是民间的传说,可以想象,当刘邦用温厚的长者风度腐化诸侯将领时,当曹参、周勃等人用兄弟义气拉拢一个个猛士时,那些即将会变成光杆一个的诸侯会是怎样的反应。 反抗,势必难免。 至于能激起多大的风浪,主要还看诸侯的能力,不过想来,这些连史书都只是名字一笔带过的货色,能给刘邦造成几天的不愉快就已经不错了。 时间,对于双方来说,是弥足珍贵的。 一旦求援信件发出,刘邦斥候能截获的,顶多十之五、六,而当章邯军、王离军和雒阳的李原军一起压迫过来时,刘邦面临的就将是被围歼的局面。 陈平这一计,揣磨的就是人的心理,针对的是人的弱点。可谓毒辣之极,李原自问,要是他处在刘邦的角度,到时候除了撤退之外也没有办法拿出应对的措施,当然,象项羽这样的蛮不讲理的猛汉除外。 霸王之勇,已经让与之对战的对手闻之而胆寒,不管不顾,强力破城,这便是项羽的作风。 李原很期待,在不久的将来,能够会一会这位一手将秦国大军葬送的超级猛人。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在一次又一次的搏杀中,李原的自信也在逐步的增长,他已经不再是没有身份地位的区区一小卒,在他的麾下,千军万马,一呼百应,长枪所向,纵横无敌。 而随着陈平的到来,李原在谋士方面的弱点也在一点点的克服,就这次陈平献计来说,就在很大程度上,让李原这一支孤旅从无援的状态下解放了出来。看到手底下的军队在一天天壮大,看到从无人可用到慢慢的有了一、二个来投奔的谋士,这种养成的感觉其实是最有成就感的。 汉初三杰,张良、韩信、萧何,这其中并没有陈平的名字;汉高祖刘邦,也就是现在被挡在荥阳城下的这位,在评价陈平时,则用了智有余、能不足的评语,而实际上,陈平对刘邦的贡献并不比三杰差了多少。 陈平善诡谋,他为刘邦献的第一个计策,就是反间计,让霸王项羽失去了唯一的运筹帷幄的智囊范增,从而为楚汉相争定下了汉兴楚亡的总基调。 对于陈平品行不端的传闻,李原并不过多的在意,十全十美的人其实是不存在的,陈平贪财好色并不能掩盖他的才智。 ――。 章邯、王离均驻扎于大河之北的赵地,两支秦国最有实力的军队,因为隶属不同,而出现了争功的情况,这不得不说,是秦国这个中央集权国家的悲哀,相信要是始皇帝还活着的是,只怕会立马召令章邯、王离回咸阳,然后夺了兵权,让这两位只顾着自己小算盘的将军回家养老去。 始皇集大权于一身,境界已经达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而在他驾崩之后,继承的人毫无眼光,又无雄心,那些习惯了被中央的命令指挥的将军们也失去了约束,变成了一个个集团势力的代言人。 国家。 这两个字从始皇帝统一六国之日起开始被提及,两个字拆开来理解的话,即有国才有家,没有国哪里会有家,正所谓家国天下。 可惜,始皇的这份胸襟气魄注定了秦帝国会随着他这个强权人物的离去而没落,依靠个人的力量,终究不能让一个国家长久的安宁丰盛。 当夜。 荥阳紧闭的北门、西门两道城门突然间开启,有数骑秦军斥候飞奔而出,秦骑兵的马蹄上均绑上了厚实的蒿草,这让刘邦搜索部队的拦截变得困难了许多。 李原的亲兵掌旗,刚刚在城中杀敌立下功勋的白广季一身黑色的软甲,手里持着一枝精巧的弩机,在腰间的箭壶内,二十支弩矢被整齐的排列着,它们是白广季可以依靠的最为犀利的武器。 与白广季同时出城的信使,还有十九人,他们身上的信件都是照陈平拟定的内容而抄写的,一个不行,就派出二个,三个,李原和陈平打的主意,除了要将信件送到章邯、王离处之外,还要让刘邦的斥候发现信使,并截获几封信件。 计中有计。 只看刘邦能不能识破,而就是识破了,又会如何来应对。 近来,刘邦军中,商人出身的猛将灌婴有些形单影只,以前,他和樊哙可以说是刘邦军中属于猛汉型的勇将,两个人交情不错,时常在一起比试武艺,倒也相处甚睦,灌婴也是得了樊哙的举荐,才算是在刘邦跟前站稳了脚跟。 但现在,樊哙战死,灌婴顿失依靠,本想着为樊哙复仇的他,几次进攻荥阳都最终无疾而终,这不仅让灌婴心生愧疚,更让刘邦对灌婴的态度也开始散漫起来。 这一夜,是灌婴负责西门外的搜索巡查,他刚领一支百人的搜索队到达直道边上,却听到不远处一声声沉闷的声响传来。 第五十一章 大将军章邯 沉闷的马蹄声响,惊动了巡哨的刘军斥候,憋了一肚子怒气的灌婴气势汹汹的逼迫了过来。 “秦狗,授死吧!”灌婴冷笑一声,当先迎着声响之处追了过去。 白广季紧紧的伏在马背上,努力的在高速行进中保持身体的平衡,不远处,隐隐的火光已经在昭示,他们这一次遁出已被发现,而接下来,就是比拼速度和耐力的长途追逐赛了。 “卟!” 铜簇破空刺入柔软的身体,激起一阵血雾。 又一名刘军追卒被白广季的劲弩击中,坠落马下,相比掌握着制式远程攻击利器的秦军士兵,一年前还是农民的刘邦军兵将显然对机弩的使用还不过关,他们更倾心的是以力量制胜的长铍和利剑。 灌婴面沉似水,眼里的怒火在熊熊燃烧,这一种追杀下来,秦军信使不断的分散,不断的逃窜,让他空有一身本领,却找不到可以一战的对手。 “都是些懦夫,跳蚤,待你灌爷爷追上,我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灌婴恨的咬牙切齿。 ――。 巨鹿,棘原。 秦军大营。 秦国大将军,少府令章邯顶盔贯甲,玄甲绣袍,头束高冠,颌下有些花白的胡须微微有些发卷,让章邯更添了几分威武雄壮的气概。 在章邯中军大帐内,司马欣、董翳、章平、李良等一众赵系将领聚集一处,正在商量如何进讨赵地反叛势力的方略。 三个月前,章邯在定陶击杀了武信君项梁之后,秦军声势复振,章邯随即挟得胜之势渡河至魏地,并在临济击破了陈胜部将周市、周市所立的魏王咎开城投降之后,即**而死。 魏地平定,章邯又马不停蹄的转战赵地。与其它地方相比,秦末的赵国属地,各路诸侯争夺的更加厉害。 战国七雄,秦与赵是多年的老对手,赵地的反叛势力中,陈胜原来的部将武臣曾自立为赵王,但随即被部将李良杀死,武臣的手下大将张耳、陈余纠集力量与李良复战,又将李良击溃。 得知章邯即将进逼赵地,矢志要一雪前耻的李良立即赶来投靠,现在,章邯大军已将赵王歇、张耳围于巨鹿一个多月,城内粮秣虽然积存不少,但面对黑压压不计其数的秦国军队,城内赵军的士气已经胆丧。 “禀大将军,昨日,邯郸传来消息,王离将军率边军攻破邯郸,赵军陈余部众溃散,这王将军不愧为将门虎子,端是厉害得紧。”说话的是刚归附的秦将李良,与章平、董翳等人不同,李良说话陪着一万分的小心。 “边军精锐,将士骁勇,邯郸孤城一座,无险可守,拿下不足为怪。”章平啁笑一声,带着几分不服气说道。 章平是章邯的堂弟,出身少府的章氏子弟与世袭边军分属于两个不同的系统,对于王离的所谓战绩,章平一直瞧不上。说来也是,在陈胜大军兵进咸阳的关健时候,是章邯带着一群囚徒打败了周文,随后又击破吴广、陈胜,项梁等诸多的关东豪强,而那个时候,王离军团又在哪里? 现在,眼见着平叛在即,王离却带着十万边军从九原南下,这是要干什么?很明显就是来争功来的。 从章平的话语中,可以想见,秦军系列之中,新崛起的章邯系与王离为首的世袭系的矛盾随着战事的推进而越发的尖锐起来。 好在,章邯对此早有准备。 杀项梁、焚魏咎。这一连串的功劳再加上赵高的提携,让章邯这个大将军位置坐得很是稳当。王离再不甘心,再想表现,也无法违抗来自朝廷的命令。 十五日前,章邯已经从丞相赵高处取得了节制关东诸路秦军的命令,换句话说,王离再不服气,也不得不听从章邯的指挥。当然,从这个命令本身来说,不止是王离边军,就是象李原这样的小股秦军地方郡兵也要受章邯的节制。 “传我将令,命王离军急速从邯郸前来巨鹿,参与围城之役,其余诸将,与我兵围城池,扫荡叛乱,这次,我要将那些反叛的势力一网打尽。”章邯扫视帐下诸将,声音里略有些疲惫,不过,他的神情依旧自信满满。 “诺!”董翳等将领拱手领令。 一个接一个的扫荡叛军,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却还是不能够扑灭关东大地的反叛烽火,这让章邯有些疲乏又有些无奈。在思谋再三之后,章邯决定在巨鹿布下一个大的口袋,以赵王歇、张耳为诱饵,诱使关东的各路叛军来救援,如此则一战得胜,彻底平定各地的叛乱。 “报,荥阳有信使求见!”就在章邯下达作战计划的当口,一名斥候军屯将跌跌撞撞闯入。 白广季是被扶着进的章邯军帐,死追不舍的灌婴一直将白广季追得棘原边上的大河边,在远远的见到秦军游骑之后,才始不甘心的撤退。而此时,白广季不仅箭壶中的弩簇已经全部用完,就连身上也插了二枝刘军的箭矢。 “荥阳有何急报?”章邯未待白广季禀报,即开始询问道。与那些不了解荥阳重要性的夸夸其谈将领不同,章邯对荥阳的重要一清二楚。要想取得赵地围点打援战役的胜利,粮仓要道的荥阳是关健的一环。 “禀大将军,伪楚大将刘邦于数日前率军十余万进攻三川郡,杨郡守于曲遇、白马与敌接战,皆不得胜,现刘贼兵困荥阳已有十余日,赵郡尉率全城将卒奋起抗击,方始保得城池安全,赵郡尉特修书一封,细详战事,还请大将军过目。”白广季说罢,从怀中取得皂书呈上。 “杨熊这厮,有坚城却不坚守,出战作甚,真是不知所谓。” “刘邦不过一亭长成事,手底下也皆是鸡鸣狗盗之辈,三川郡兵也算得上是一支精锐,就算不能抵敌,自保总没问题,怎么到了求援的地步。” “前些日,只听得荥阳附近有些小的战事,怎么过了这么些天,还没有平定,郡兵不堪,将领也是无能。” 帐中诸将,听得荥阳危急的消息,个个私语起来,章邯的这些大将与刘邦都不止一次的交过手,在泗水、杠里,东郡,刘邦见到章邯的军队,都是能避则避,不战即逃,这让董翳等人对刘邦很是瞧不起。 “啪,杨熊愚蠢之极,险误我军国大事,章平,你速调五千精兵,往荥阳救援。见到赵郡尉,就说我的命令:三川郡军事大计,由他来决断。”在议论纷纷之中,章邯已经看罢书信,立时脸色倏变。 陈平字里行间的春秋笔法,描述得可谓老到之极,让不及细察的章邯不知不觉之下,也误以为荥阳真的是靠着赵贲在苦苦支撑。 第五十二章 名将之后 章邯信以为真。 他对李原在荥阳的意外崛起无所察觉,这倒不是章邯糊涂,而是来自新任秦国丞相赵高的威慑。 以阴谋诡计上台的赵高对权力的痴迷已经到了接近疯狂的地步,章邯若不是能打仗,对赵高还有用处,只怕他这个大将军位置也坐不安稳。因此,章邯对赵贲这个赵高族侄的求援很重视,立马派出了堂弟章平带兵驰援。 在章平率军出发的同时,邯郸的秦将王离也接到了荥阳的告急信件,与白广季送到棘原的只一封信不同,王离的手里,却是两封来自荥阳的书信。一封是陈平拟稿的和章邯一样的信件,另一封却是私信,来自于潜藏在荥阳城中的一大地下势力。 这个势力潜藏于市井之间,结交草莽好汉三教九流之辈,在荥阳兵变之中,它自始至终都是利益的获得者。 牡丹楼。 公孙大娘在荥阳之变中隐于幕后,这是她的一贯作风,代表着她这一方势力的,官场明面上有关跃,在李原的身边有顾云,这两个人都是李原策动荥阳兵变的关健人物,尤其是顾云,在前期的联络中出力甚大。 邯郸。 这座赵国昔日的都城名字相当的霸气,象征着赵人永不服输的血性,长平之战的硝烟已经散去,新一代的赵人已经长大,在这次的反秦暴乱中,赵人虽然不是首先举起大旗的,但却是各路诸侯中最为难缠的一支。 从赵国的属地到关中,并不需要经过函谷关,不论是从最北方的九原迂回,还是直接向西渡过大河,都可以直捣秦国的关中腹地。作为秦国名将王翦的孙子,王离很骄傲自己的家世,对于在统一之战给予秦国最大阻力的赵人,王离一直有个执念,那便是领军再打败赵军一次。 长平,那是白起指挥的,正是那一战成就了白起杀神的威名。现在,王离要证明,他一点也不比白起来得差,他要做的更加的优秀。 旧赵王府。 大秦边军的几员大将围聚在王离周围,猛将苏角、老将涉间,还有比王离还要年轻的蒙虎,这些秦国的职业军人姿势和兵马俑出土的将领一样,一个个身躯笔直,手按佩剑,神情肃穆。他们是秦国得以纵横驰骋、打败一支又一支敌军的保证,他们是最为纯粹的军人,服从命令,令之所至,大军即开拔行进。 “少将军,荥阳告急,我军粮道被断,事急矣,某请领一支军南下击破叛贼。”请令的是老将涉间,主要负责大军辎重供给的涉间比其他几人更为关注荥阳的变化,十万秦军的供给要是出了问题,别的将领还能推脱,他涉间的责任是推不掉的。 “老将军勿急,且看看这一封信。”王离摆了摆手,将来自荥阳的私信交给涉间。 等涉间几个看完,王离方始沉声说道:“据荥阳城中的消息,郡守杨熊已经不再掌握郡兵的力量,郡尉赵贲被俘囚禁,现在荥阳被一个叫李原的人控制着,这个人很厉害,也很能打仗,听说刘邦手底下的头号猛将樊哙就死在他的手里,所以,我们绝不能轻视于他。” “樊哙死了!”苏角一声惊呼,壮实的肩膀不自禁耸动了下。前不久杠里一战,苏角领军与樊哙可是战了一场,虽然说没出全力,但樊哙的勇猛还是给苏角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李原既遣信使来邯郸求援,那么棘原那边,他也一定会有同样的举动,我想,这个时候,大将军只怕已经派兵出发了,我们若是遣步军驰援的话,估计快不过棘原军,所以,要想抢在头里,就得让骑兵去援。”王离将目光移向苏角,苏部是边军中最为精锐的一支,其中的弩骑兵以快速著称,在行军速度上甚称无敌。 “哈哈,少将军放心,某家也想会一会斩了樊哙的英雄。”苏角大笑应答,有仗打,又能与章邯的援军争争功劳,这是苏角最希望的。 王离取出一枚虎符,又对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的小将蒙虎说道:“蒙军侯,这次苏将军领兵,你为副将,负责侧后保护,可明白。” 蒙虎稚气的脸上眉毛一扬,激动的大声道:“请将军放心,蒙虎定护得苏将军安全。” 蒙虎与王离一样,俱是秦国名将之后,蒙虎的祖父蒙武,叔父蒙毅、蒙恬皆是秦国有数的大将,蒙氏一族在始皇帝时期,荣耀达到了最高顶点,当时,蒙毅为上卿,跟在始皇的身边服侍,很是得到始皇帝的信任。而蒙恬则为大秦边军的主将,负责在上郡、九原一带修建秦国长城。 蒙氏家族的悲剧在始皇帝生病之后开始,始皇帝巡视关东,在琅邪病倒,蒙毅授命回咸阳向秦国祭祀的山川之神祈求,结果他这一离去,注定了秦帝国其后的动荡。赵高在蒙毅离开之后,迅速成为始皇帝身边服侍的亲信,由此,勾结李斯,废弃太子扶苏,拥立二世胡亥,这一连串的阴谋不仅让秦帝国走向了灭亡,也让一直以来跟随太子扶苏的蒙氏一族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胡亥登基,赵高立即代秦二世下令,将留驻代州的蒙毅杀死,同年,在上郡的蒙恬也被杀,蒙氏在朝中的势力更是被连根拔起,蒙虎要不是在边军中,身份又是低级军官,只怕也逃不了赵高的毒手。 王离让蒙虎随同苏角前往,起意有二,一是有锻炼下这个年轻人的心思,蒙虎的军职太低,边军之中又是最讲究军功的,蒙虎光是靠祖上的一点功绩,是绝不可能再往上晋升的。二是蒙虎的身份太过敏感,继续留在王离身边的话目标太大,赵高对边军的提防已经开始,前不久,就有来自咸阳的监军到了邯郸,并开始插手兵权指挥。 粮秣受制于朝廷,军官的晋升也要靠赵高,这让秦国边军的日子过得很困难,再加上有章邯在一旁牵制,王离已经感到自己对军队的掌控力正在减弱。 第五十三章 风暴眼 秦军两大势力在救援荥阳的问题上,均作出了派兵的决定,虽然在派兵的原因上面,各有不同,但也能看出,荥阳确实是秦国关东剿叛链条上的关健节点。 随着实力的增强,占领城池的增多,李原这个名字也被越来越多的势力关注。这一只初生的稚蝶拍动着还不强壮的翅膀,带起一股股旋动的气流,成为刘邦、章邯、王离、陈平这些历史上有名的人物避之不过的风暴眼。 而想要让更多的人认识和谈论,李原还必须更加的努力。 对远在赵地的章邯、王离看到救急文书之后如何动作,李原还有些不确定,在荥阳之围未解之前,一切变化都有可能。 陈平投靠之后,确实在政事方面给了李原很大的帮助,在此之前,李原手底下的胡壮、何平能力皆有不足,而侯喜是军司马出身,对民事也才刚刚有所熟悉,陈平在魏王咎的手底下,担任过临济的功曹,只是因为锋芒毕露,才召致到同僚的抵毁。 荥阳。 一切都在恢复之中,包括政事官员的重新选用,军队的重新编练,这些都占用了李原大部分的时间。 占领荥阳,标注了李原真正成为一方势力。 他面对的,将不再只是军队这一个方面,而是包括了民生、政事等多个环节,前生的七年当年的经历对李原的帮助已经很有限了,他必须加紧吸取新的知识,掌握更多的技能,否则的话,就将在未来激烈残酷的争霸战中失利。 荥阳功曹关跃很忙。 可以说,在他为官二十余年的生涯里,从来没有这么忙过。 一向都是官油子能躲则躲,有好处才上的关跃被李原留用,不仅原有的功曹职能不变,还增加了民事方面的诸多工作,这让关胖子一方面叫苦不迭,另一方面又乐在其中。 信任,是李原能给予关跃的最重要的东西。 关跃在为自己的下半辈子、关家的子子孙孙而努力,这是因为他看到了李原的潜力,在亲眼见到李原从区区一个都尉,迅速成为荥阳的主人之后,关跃折服了。 关跃是如此,荥阳的其他人也是一样。 ――。 雒阳至荥阳的直道上,一支秦军正在快速的行军,这支军队军容齐整,战甲锃亮,士兵们在军官们的口令下,默不作声的迈着步子,整支队伍远远看上去,就好象一条黑色的鞭子。 杨熊坐在有些颠簸的战车里,神情有些落寞,又有些期待。 他身边的这支军队,从名义上来说,还是他指挥的军队,而实际上,军队的指挥权已经交给了李原的亲信,骆甲和蒋渝。 年轻的骆甲在经过李原身边的历练,特别是白马之战的洗礼之后,已经开始变得成熟起来,在许多秦军将卒看来,做过李原亲将的骆甲有很多方面和李原很像,或者说他在学着李原的方式去做,骆甲“小李原”的绰号开始在军中私底下传扬开来。 五日前,杨熊、骆甲接到李原的命令,要求他们即带领本部精兵往荥阳驰援,而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整训之后,骆甲已经完成了重建一支三川郡精兵的任务,许多中下级军官对李原的认可能骆甲带来了很多帮助。 秦军严谨的纪律让它成为了一支铁军,也让它能够迅速的在失败之后又恢复过来,而在听到再次与刘邦军交锋的消息后,秦军将士上下群情激奋。 复仇的执念,在白马战事后便索绕在秦军将士心头,那一战的惨痛记忆让每一个参与的士兵都无法忘怀。 在秦军队列的后方,蒋渝统领着一支步军压阵,如果说骆甲是借着李原亲将的背景获得晋升的话,蒋渝却完全是另一个代表,实干派。 凭着真才实学,蒋渝很快就在秦军之中站稳了脚跟,他南征岭南的那段经历给了他许多的帮助,而在协调指挥能力方面,有内史腾从小的身教,蒋渝无疑比骆甲这样草根出身的人更具优势。 “报蒋都尉,前军有令,我军行至平阴驻扎,待荥阳情况有变之时,再行协同作战。”一个负责报信的传令兵气喘吁吁的从前列跑回,向蒋渝禀报道。 “知道了,告诉骆都尉,后军一切安好,请他放心。”蒋渝点头命令道,强压住胸膛里的一团火。 生命只有一次。 既然没有死成,那么就好好的活着。 活出个样子,干出点名堂,特别是让那些曾经羞辱你的人瞧瞧,三十年河东河西,我蒋某人不是随意让人欺负的角色。 到平阴停驻的命令是李原一早就在信件中提及的,要求他们不必强行进城,目的就是将军队隐于刘邦军的侧后,起到威胁的作用。 对李原在军事上的判断力,蒋渝是佩服的,白马那一次,他都已经放弃了,可李原没有,而正是因为李原的坚持,才让蒋渝又从包围圈里爬了出来。 ――。 刘邦最近喝酒的次数减少了许多。 这让他在考虑问题的时候,能够更加的冷静面对。 灌婴的追杀虽然没有将白广季抓住,但却在追杀其它信使上有了战果,七名秦军信使的首级成为灌婴功劳薄上新的一笔。 中军帐。 刘邦端坐正中,难得的姿势端正,郦食其、萧何、卢绾、曹参、周勃等人盯着案上的几封皂书,表情严肃,书信上的内容他们已经快背出来了。 “沛公,这事情要好好查查,看哪些吃里扒外的家伙敢暗中作对,要是查出来,干脆拖出去埋了就是。”卢绾恨得牙齿作响,作为刘邦的铁哥们,他觉得自己要第一个站出来表明一下态度。 “你们几个的意见呢?”刘邦点了点头,对卢绾表示了认可之后,又将询问的目光转向萧何、郦食其等人。 “这,会不会是秦人的间计?”萧何沉吟了一会,缓缓说道。 “依食其之见,间计或许有,又或许没有,至于诸侯的心思,不用秦人说,我们也明白,彭越叛逃之后,那些人的心思就活了。”郦食其拢了一下颌上胡须,轻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刘邦不喝酒,害得郦食其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要酒喝,这让一向嗜酒如命的郦食其很不适应。 见众谋士、将领说出了想法,刘邦方始站起身来,冷笑一声道:“李原小儿真是幼稚之极,妄想凭几封信,几句话就让我刘某人信了,既然要用计,那么我们就将计就计,让李小儿吃吃苦头,也长一长这些天来的恶气。” 第五十四章 面善心黑 (一周冲榜,身心俱疲,不知下周有没有推荐,嗯,收藏、推荐请大家加下吧,要是裸奔的话,估计找不到本书了!) 刘邦病了! 据传病的很重,属于急怒攻心的那一种,本来在刘邦接近五旬的年龄来说,身体机能正在走下坡路,这一急一怒,不生病才怪。 前去探望的武蒲等诸侯被卢绾、周勃挡在帐外,说是沛公病情沉重,见不得风,更受不得急,要是冲撞了,那就有性命之忧。面对一个卢绾,武蒲等人还有强闯的勇气,面对周勃,他们就彻底没了脾气。 联军人心惶惶。 诸侯私议纷纷,有些脑子活泛的,已经在私底下串联,准备等刘邦一死,即反攻倒算,让老刘将吃下去的吐出来。 这些诸侯本来就是些草莽之徒,只是凭着胆子大,率先拉起了一支人马,在扶持几个原先六国的王族子弟,或者干脆效仿陈胜自己就称草头王了,让这群人跟刘邦斗心眼,那结果很明显,完败。 武蒲很得意。 在联军诸侯中,能打仗的将领不多,他算是最出色的一个,当然,比起刘邦手底下的那群猛人,武蒲还是要差了不少,不过这一点,武蒲本人绝不承认。 一场密谋中的叛乱在发酵,武蒲纠集了六、七个与他同样对刘邦不满的小诸侯,意图乘着刘邦重病之机,举兵自立。 不用刘邦多费心思,郦食其、曹参等人就掌握了这些意图不轨者的全部行动,武蒲势力还未等有什么动作,就被很干脆的一网打尽,而这距离刘邦决定生病只短短的五天。 ――。 荥阳城中。 对于城外刘邦联军的动荡以及刘邦重病的传闻,李原几乎是在当天就得悉了这一“紧急”军情。当然,这得益于刘邦军高效的泄密措施。 “刘邦病了,这病的真是时候?”李原初一听到这一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太巧了。 “将军,刘邦重病,城外敌军军心不稳,我军莫如乘势杀将出去――!”提出这一建议的是刚刚投奔李原的李必。 在赢玉漱的允许下,李必带着二十余名李府的门客投奔到李原帐下,这些门客多是参加了前不久的荥阳保卫战的,可以说,正是亲身经历了并肩作战结下的友谊,才使得这些只效忠于李府的门客决定走另外一条路。 墨者贱籍,他们中的许多人,在秦国的傅籍上找不到名字,他们的身份决定了,这一辈子只能是伶优、戏子和工匠。现在,李原不苟一格、唯才能者便用的做法让门客们找到了入仕的可能,这岂不让他们感激涕泠。 李必年轻,又未经什么战阵,对刘邦也不熟悉,他的这一提议获得的支持可想而知。 李原笑了笑,道:“刘邦一病,倒是解决了难题,这下子,要倒霉的,可是那些一早认刘邦为长者的不长眼的家伙了。” “那我们该当如何?”李必追问道,初入军中什么都好奇的他有着初生稚牛的勇气,什么都敢问,当然,他的这份勇气也来自于李原的有意栽培,对于这个和原主人有交集的少年,李原有着不一般的好感。 “刘邦病了,我们就送他一送吧,这样,李必,你去找几个识字的军汉,在城楼的旗杆上挂上这么几个字:面善心黑刘沛公,假病真狠是枭雄。”李原笑答道,这一首打油诗是他即时的心迹,刘邦显然是已经截获了陈平拟就的书信,在面对内部可能的反对势力时,刘邦采取了示敌以弱,一网打尽的高明策略,这让李原也是佩服之至。 高祖,也就是开国皇帝,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李原也还没有自大到,以为仅凭自己区区几千兵力,就真的能和人家老刘相抗衡了。 李必对于李原老大的话,自然奉若神明,当天,他即找了军中几个粗通文墨的壮汉,再扯了一块淡色的粗布条,用两根长长的细竹竿挑着,在城头上悬挂了起来。 这十四个字读起来朗朗上口,经过军中兵士的口口相传,一时间在荥阳城中流行起来,不止是普通的士兵,就是象牡丹楼这样的场所也在开始传唱李原作词的这首名曲。 牡丹楼。 生意在李原进驻之后差了许多。 这种情形就象后世十八大召开,换了新领导人之后推行的新政一样,官员们对李原这个新主人还很陌生,知晓新官要烧三把火的官员、大商贾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自寻秽气。 “面善心黑刘沛公,假病真狠是枭雄。李呆子这家伙,什么时候也能有点歪才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楼顶后院,顾芸娘臻首支着,对着开启的朱窗喃喃自语,在结束了李原军中卧底生涯之后,这个脾气火爆的娇小娘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又换回了她心爱的紫衣长裙装扮。 “芸娘在说什么呢,可否与大娘我听听。”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公孙大娘迈着步子进得屋子。对于顾芸娘在荥阳之变中的表现,公孙大娘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也是大加赞赏了一番,手底下有这么一位干将,她身上的担子也可以分担掉一点。 “大娘说笑了,还不是那呆子――!”顾芸娘嗔了一句,话到一半方才想起,这呆子的称呼只是她心里说的,传扬出去可就不妙了。 “噢,是哪一家的儿郎惹了我家芸娘生气,说出来,待大娘我替你出气。”公孙大娘笑说道,对顾芸娘的那点小心思,作为过来人的公孙大娘哪里能不知,这小娘是动了心了,只可惜,她相中的那个人却没有什么反应。 顾芸娘又羞又怒,又不好说出自己喜欢李原,只能红着一张俏脸不说话,盼着公孙大娘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芸娘,北边来信了,对于荥阳发生的变故,北边的人很重视,要我们在援军到来时,与之联系,你看这个事情还是由你来办,如何?”公孙大娘正了正神色,说道。对于顾芸娘的能力,她已经无需再试探什么,至于那个试图靠着王明老御史上位的李香儿,早被公孙大娘打发到了灶房去做烧火奴婢了。 第五十五章 女人心思 感情,是世上最捉摸不定的一种东西。 顾芸娘的个性爽朗畅快,敢爱敢恨,敢言敢怒是她的标志,在赵贲府上那一次,面对掌握着生杀大权的荥阳郡尉,她都可以面不改色,嗔怒之间刀剑相向。 这样的女子,应该拿得起放得下,但现在,顾芸娘却很烦躁,面对公孙大娘的问询,她第一次有了不舒服的感受。 “大娘,这事情,能不能交给其他姐妹来办?”顾芸娘想了一会,终于下了决心,要回绝一次。 北边,是指与牡丹楼一直有联系的边军势力,顾芸娘之前对这一支曾在太子扶苏、将军蒙恬等秦国精英人物蔽护下生存的军队很有好感,但现在,她的想法变了。由王离率领的秦国边军在南下之后的表现让人失望之极。 杠里一战,号称秦国最精锐军队的边军苏角部居然败给了刚刚拉起队伍,几个月前还在扛着锄头、贩着布匹的刘邦农民军;在看到赵地有功劳可占之后,王离率迫不及待的领军攻陷了邯郸,完全不顾剿叛的大局。现在,区区赵国故地,就云集了章邯、王离两大集团的二十余万秦军,这实在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曾经的那一支击破匈奴、驱逐外虏的大秦边军不见了,士兵们的锐气在不断的争权夺利中被消磨,现在的这支军队更多的是将领们的私兵,是王离他们谋取更多利益的工具。 “芸娘,你知道的,这楼里人虽多,但可用的却没几个,而能让大娘我信任的,只有你一个,大娘也是没办法,若不是这张脸――。”公孙大娘哀怨欲泣,嘶哑的声音里浸透着几分悲凉,覆在脸上的妙巾也因为激动而抖动起来。 “大娘――!”顾芸娘低喃一声,公孙大娘的话触动到了她心底的最深处,在牡丹楼的姐妹,又有哪一个不是身世凄凉,就是主事的公孙大娘也是一样。 七年前,公孙大娘在咸阳的名声比任何的歌伎都要响亮;七年后,又有谁记得荥阳城牡丹楼的主人是谁。公孙大娘的脸在她最红的时候,被一个叫赢胡亥的恶少年给毁容了,不仅如此,她的嗓子也被毒哑了,这是她一直躲在幕后,不愿抛头露面的原因之一。 而今,那个恶少年已经成了秦国的皇帝,还是恶习不改,只知吃喝玩乐、荒淫朝政。在公孙大娘的坚持下,顾芸娘再一次接手了比之前与李原接触更棘手的任务,这对于她来说,任务本身是否困难倒还是其次,关健在于她心理的抵触。 在没有遇到李原之前,顾芸娘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牡丹楼势力的发展上,她更多的是公孙大娘在外面的代言人,而在荥阳之变后,顾芸娘对这些势力交集的阴谋诡计忽然间失去了兴趣,她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芸娘变了,变得不再风风火火,不再个性爽朗,变得让接触她的人感到陌生。 或许是距离产生美的原因。 在脱离了李原军之后,顾芸娘很想恢复到以前的那种纵横各方势力之间的畅快感觉,但忽然间,她发现自己回不去了。 她的心里,有一个人,一个让她恨让她想让她天天念着却又不敢去见的人。 “李呆子,他会喜欢我这样吗?” “会不会太没有女人味了,所以他才会一直不理我?难不成他喜欢的是长公主那样柔柔弱弱的――。” 顾芸娘心头,七上八下,陷入到感情旋涡里的小娘智力开始无限下降,她又鼓不起勇气去质问李原到底是怎么想的,就感情来说,就算再泼辣的女子遇上,也希望是男的先开口提起,而不是女的主动倒追,当然,个别属于极品的女人除外,而顾芸娘显然不是。 顾家也算得上是书香门弟,家规也是不差,顾芸娘的性子与其说是天生的,还不如说是环境的逼迫使然。 北边,顾芸娘知道,和公孙大娘一直保持联系的,是边军的一群人,更确切的说是边军中的将领们。 “就再做一次吧,做完就算还了大娘的恩情了。到时候,不管海角天涯,不管天南地北,我都要站你身边!”顾芸娘一对贝齿将红唇咬得紧绷绷的,带着一丝的不甘,又带着几许的憧憬。 ――。 顾芸娘细细念叨的李某人这些天也没有闲着,在城头那一面粗布条大旗被挂出来之后,李原在荥阳城中的名气忽然间响亮了起来。 一首打油诗的作用,加上秦国严厉的管制法律,让李原的随口一调成为荥阳百姓口口相传且无压力的话题。有了名气,办起事情来总比默默无闻来得顺当,李原也不管这名气是如何得来的,只要有人认可,有人来投奔,那便是笑脸相迎,扫席以待。 李由府。 赢玉漱一如既往的低调,在协助李原在北门击鼓助战一回后,她又习惯性的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大秦长公主,这称谓听起来吓人,但实际上,赢玉漱知道,她就算走到了台前,也不过是那些心怀莫测的人的傀儡。 在见过李原之后,她的心已经不再那么热切和期盼。 “过往的那一点点照顾的情谊,估计他早就忘了吧,这样也好,就当是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好了。”赢玉漱心头,有点酸酸的,又有点痛痛的,想哭又哭不出来。 “公主殿下,外面李校尉求见!”就在赢玉漱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奴婢脚步慌乱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 “惊慌什么,这满府都是姓李的,可没有什么校尉?”未待赢玉漱发话,身畔的侍婢红袖即开口斥责道。 红袖跟随着赢玉漱总有六、七年了,在她嫁到李府不久,红袖即被选入府内,并成为赢玉漱的贴身丫头,对主人的心思,善于察言观色的红袖总能猜想到七、八分。这些天来,提及李原,红袖却是恨得牙痒痒的。 这男人,不是东西。 总是撩拔起了旁人的心思,却又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难不成上门来看望一次就这么的难。现在,李原终于来了,红袖当然不客气的要将积蓄多日的怨气发泄一通。 第五十六章 少年李原 李原仔细的打量面前这座曾经人来车往、如今门前冷落的府邸大门,再次在心里确认,却发现找不到多少印迹。 这道显赫无比的大门,对于李斯的第三个儿子,竟是如此的陌生。可想而知,少年李原的日子是多么的灰暗。 “李必,这府上还有另外的门吗?”李原注视良久,转身对跟在后面的李必问道。 “咳,原哥儿,校尉,你不记得了,我们家仆一般都走侧门或后门,这大门是不能来的。”李必摸了摸身上玄色的征袍,神情骄傲。这一次回府,对李必来说,也算是一次荣归故里之旅。 在李必从军之后,李原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在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之间搭桥的人,而对那些记不得的事情,李原找的借口有些烂,失忆。至于失忆的原因,那就更好找寻了,就是在战场上被敌卒伤了头部。 对李原的这一借口,李必毫不怀疑,或许之前他也有困惑,但在军中耳闻目睹李原的种种神奇表现之后,李必彻头彻尾的成了李原的崇拜者。 李府的后门。 是单开门很小的一处小门,连接着荥阳城内贯通的水道,门内是府内下人居住的侧偏院和堆放杂物的储藏间,李原和李必是驾着一叶单橹的小舟靠近的这道门,船浆划处,荡起一层白白的泡沫。 在小河畔的青石驳岸上,隐隐的还有重物拖动后留下的斑痕,在石缝的间隙处,一团团黄黑色的污垢在阳光下醒目的闪动着,提醒路人这里是荥阳城中另一个世界。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当陈胜、吴广喊出这一声怒吼之时,他们要反抗的,又岂只是秦国的暴政,他们反对的是自奴隶制国家成立以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身份上的不平等,有的人,生来就是锦衣玉食的王侯子弟,有的人,生来就是连傅籍都不会记录的贱民。 少年时的李原,就是贱民中的一个。 这道李府沿河的小门,刚刚映入李原的眼帘,他的眼睛便红了起来。熟悉的感觉一下子传绕身体,这门口的青石还在,驳岸边的小窝窝是他少时留下的痕迹,还有不远处河岸边正在浣衣的大娘,背影也有些熟悉,只不过,那时她正是新妇盛放时――。 “原哥,这里就是了,你可记得?”李必有些惴惴不安,一直相信李原就是那个与他一同成长的少年,现在终于到了见分晓的时候了,李必只觉得心快要跳出来了。 李原踮起脚尖,熟练的将缆绳套上手上,稍稍一用力,即准确的套中了河岸边上探出半个身子的青石。 “你说呢?”李原边说着,长袖拂过脸上,有一种暖暖的湿润的感觉。 “原哥,你真是原哥,这回可没错的了。”李必惊喜的大叫起来,摇晃的小船被他重重一踏,差一点翻掉跌入河中。 一步一景。 从陌生到熟悉。 李原沿着小河畔边走边记,属于原主人的那些破碎的记忆被一点点的缝合,让李原不禁感叹生活的不易。 少年李原的生活轨迹很平常,就是一个打小就被李府买进府内的仆从,没有自由,也没有得到教育的机会,他的生父,李斯估计是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因为一时冲动而生出来的儿子,至于李府的其他人,对李原的态度则完全是漠视。 在小门的背后,是一个堆放着杂物的小偏房,矮矮的,被前面的层楼挡着,终日里见不到阳光,小李原那时候唯一快乐的,也许就是每天黄昏的时候,有李府的健仆打了小门,将一堆堆的废弃物运到船上,再将每天的生活所需从船上送进府内。 二点一线。 其实,大多数人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有许多人,一辈子就生活在一个城市、一条街道、一间屋内;交往的也只是左右街坊、单位上司同事、家人亲戚,至于朋友,那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种传说罢了。 李原就这么在过去的回忆里慢走着,发现少年时的李原就是这样平静的活着,一点一滴的小快乐都让这个少年高兴许久,没有抱怨,没有憎恨,更没有什么怨天怨地的变态心理。 活着真好。 这是李原此时此刻感悟最深的一句话。 “既然代替了,那就也代替着好好活着吧!”在心底的深处,李原仿佛听到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对他说话。 ――。 红袖使劲的跺了跺有些冰冷的脚,她很是生气,在大门口吹冷风的许久,也没有看到所谓的李大校尉出现,这个男人实在差劲得紧,以前在府上时,怎么就没瞧出来,他还有这份能耐? “红袖姐,后院的管事来报,说是李小子带着一个人从小门进来了。”就在红袖要拂身回去时,一个只八、九岁的小丫头跑进来回道。 “后门,不上台面的木头。”红袖脸上一红,连忙朝着后院跑去,她怎么就没想到,李原可是一直在后院住着,这前门似乎从来没有来过。 赢玉漱双膝跪于客厅席上,白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不同,除了隐于长袖下的纤手在微微的有些颤抖。而当李原瘦长高大的身影随着门帘的掀起而出现时,赢玉漱觉得自己有些把握不住自己了。 “三郎,真的是你。”赢玉漱低呼一声,长跪发麻的膝盖支撑不了倏然而起的重量,让她只能扶着案几慢慢站起。 “李原见过长公主殿下!”李原身影站住,停下来恭敬的朝赢玉漱深施一礼。 “你还是不承认,对不对?那今天又为何要来,为何要去后院――。”赢玉漱觉得自己快要被李家这付担子的压力压垮了,在咸阳,李斯还在大狱中不断的申诉,可是很可惜,他的一番番说辞根本到不了秦二世的手里。 赵高已经志在必得。 朝中朝下,已经布满了他的爪牙,咸阳令阎乐掌握兵权,凡是有不服从的或者同情李斯等人的,立马投入大狱,家人全部充作奴婢,一时间,咸阳皆归赵氏掌控,其余势力莫不隐退,在这种不利形势下,赢玉漱要想搭救李斯,岂不比登天还难。 (附后:已确定,下周裸奔了,没收藏的书友赶紧收一下,不然真不好找,至于成绩,不用说大家也看得到,很惨淡,可能写得确实差,嗯,不过放心,这本不会中途而废。) 第五十七章 曹国后裔 (最后半天在榜上,还差100收到1000收藏,给力的支援下吧!) 赢玉漱要递过来的担子,他不会去接,也不可能去接。李家是李家,他李原是李原,对于原先这具身体的身份,他不会去刻意回避,但也不想去利用李氏达到什么目的。 那个让中国第一次实现统一的伟大帝王已经驾崩了,而他一手建立的法度森然、纪律严明的秦国也已经消亡,至于那位上察贫寒人身出来的法家弟子,曾经的大秦国丞相李大人,现在正身陷牢笼,被自己私欲编织的囚车所困。 咸阳已经被赵高所完全控制,赢玉漱这段时间,先后三次派出宾客前往咸阳,试图搭救被困的李斯,结果是一次比一次落寞, 李斯,已经走入没路。 李家,也已经无药可救。 面对一个哀弱的未亡新妇,一个曾经对自己有恩的女人,李原有一种既怜悯又悲怆的沉重负疚感。 “公主于原,有扶助之恩,原不敢相忘,今日前来,也是为感谢之义,至于其它,则都让它过去了吧!”李家,唯一让李原还有所留恋的,就是面对这个身份显赫的娇弱女子了,对赢玉漱,他确实心存感激,这是少年李原记忆里为数不多的亮色了。 “当真不救?三郎,你怎么这般无情?就算李家与你没有感情,生养之恩总也要报的――。”赢玉漱面露绝望之色,这些天来,身心俱疲的她再鼓不起上一回击鼓助战的勇气。李原的“绝情”也让她始料不及,本来想着只要李原认了血缘,这李家的一付重担她也可以顺利交接,现在来看,这分明没了可能。 她想的,只是安逸平和的生活,只是做一个太平天下的尊贵女子,这些,原本就在眼前,可现在却远离了她许久。 李原摇了摇头,道:“其实,公主也清楚,那本就是一个死局,又哪里能解得开,李家已经没落,公主还是放下了吧,至于大秦的未来,这乱世争雄,不到最后,谁又能说得清楚。”李原的声音冷静的就象一个陌生人的叙述事情一样,不带一丝感情。 相比赢玉漱,李原只是一个来自于后世的局外人,见惯了二千多年王朝更替的分离统一之后,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赢玉漱终于决定放弃,一如她曾经在历史上做过的选择一样。 从李府离开的时候,李原带走了李家在秦国各地联络人的皂册,上面记录的是李斯一系官员的名字,还有他们的一些重要记录,这份皂册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有了它的存在,李原可以更容易的在秦国的版图上纵横驰骋。 不管李原的想法怎样,他总也是李家的血脉,赢玉漱将皂册交给李原,总算也是有了一桩心愿。 在这之后,没有了大秦的长公主,没有了丞相府的长媳,也许一盏青灯、一册道册,伴她接下来的余生岁月。 赢玉漱这么想着,在将皂册交到李原手里时,她的心境忽然间平静了下来,俏脸上渐露圣洁无暇的光辉。 李原眸中,精光倏动,这一刻,他倏然有一种不管不顾拥抱这个女人的冲动。 ――。 五天。 足够让刘邦再赌一把了。 十二月一日,晨。 整顿完毕的刘邦大军再一次祭起了进攻的号角,这一次,再没有了联军内部勾心斗角牵制的刘邦决定孤注一掷。 荥阳城里。 在高效率的运作体制下,紧急动员令被有条不紊的下达,李原的麾下,再一次聚集起了有七千的兵卒。 这些士兵共分为三个档次,第一档为李原的亲兵营、原李府的宾客,他们的人数虽然只有四百人,但却是城中守卒的精华所在,这一支精兵将成为左右战事胜负的关健所在;第二档的兵士有二千七百余人,主要包括了原吏卒、原赵贲部投降士兵、还有一些大户的仆从;第三档也是人数最多的,由范贾、关跃、侯喜组织起来的荥阳城中青壮、健妇,这些辅兵主要担任城上辎重的运输任务,当然,在兵力紧张的情况下,他们也会派到城恒上与敌作战。 北门。 李原的亲兵行列中,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除了李必之外,还有几个被挑选出来的李府的前门客。 李斯为秦国相十余年,府中门客最盛之时有一千余人,曹大,名信,上蔡人氏,与李相同籍,因家中排行老大而被人唤作曹大。 说起曹大的祖先武公曹胜,曾是春秋时曹国的国君,并且多次参加由当时的霸主晋国召集的会盟及征战,算得上是曹国中兴的一代王侯,曹胜之后,曹国每况愈下最终被宋国灭亡,曹信一支从定陶的古曹国迁至上察一带居住,已历五代。 到了曹信这一代,曹家已经和一般的平民没有什么两样了,唯一能代表曾经荣耀的就是曹家的男丁大多长得孔武有力,身材魁梧,倒也不负先祖武公之名;曹信在李府五年,一直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能展示,不过,他倒也忠心耿耿,没有象其它势利之徒那样一见不妙就离开。 曹信人高马大,却是心思简单,少时游侠乡里,凭的是一双铁拳,待壮时身为宾客,靠的是一把子的力气,这次,是在看到赢玉漱确实没有了带领李家复起的心思后,曹信才跟着李必投奔了李原,于他来说,李原和李家毕竟还是有一丝联系的,这样一来,他转投的举动就不算背叛。 战鼓轰然作响。 引得青石砌成的荥阳城墙一阵阵的颤动作响,这座重镇在短短的二年时间内,经历的腥风血雨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来得多。在坚实城墙的保护下,城中军民一次次的成功将前来洗劫的敌军击退,这一次,他们也同样信心满满。 短短的一个月内,荥阳城两次颁发征召令,赵贲当政之时,强行征召的决定弄得天怒人怨,而现在,李原同样的命令,目的相同,结果却是完全不一样。赵贲的倒行逆施让他失去了荥阳父老的支持,而李原军,在占领荥阳的这十余天里,几乎没有给城中带来什么大的破坏。 这其中,还得益于李原之前一系列的民政措施的推行,也得益于范贾、关跃、胡壮、张负等官员父老的倾力支持。 城在,则财富在,没有人能够随意剥夺。 城陷,则人财俱亡,刘邦军兵卒可以随意进行烧杀抢掠。 对于这一层结果,荥阳的百姓看得真切清楚。 第五十八章 焚粮毒计 荥阳城下。 刘邦大营笼罩在一片雾色之中,凌晨即临,巡营的士兵也三三两两的躲到了避风的角落,这寒冷的天气里,巡营是件苦的不能再苦的差使,如果可能的话,这些兵士最希望能围坐在帐篷里的火堆旁,温一壶好酒,啃一口发软的粟饼,这日子才算是过得舒畅。 辎重营。 萧何神情复杂的看着被堆积成小山一样的粮秣,缩在布袍里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在他身边,卢绾倒是一脸的轻松神色,他的手里正持着一个被点燃的火把。 “老萧,你别舍不得,这点东西只要我们拿下荥阳城,还不是你想多少就要多少?”卢绾笑嘻嘻的说道。 萧何却是叹息一声:“这些粮秣得来不易呀,就这么一把火烧了,总觉得可惜。” 卢绾摇头,冷笑一声道:“不烧又怎的,不烧了那帮子吃闲饭的能拼命,要我说,沛公这法子才真是高明,这火势一起,只要传扬一下秦狗袭了营寨,烧了粮秣,那些士卒还不红了眼睛豁出性命的攻城,到时候,城池若下,一切都好说;若是没有拿下来,也少了那么多闲吃饭的。” 卢绾说罢,扬手一扔,火把钻入粮秣堆里,不一会儿,即燃起熊熊大火,映红了天边的半轮朝阳。 “秦狗劫营了,兄弟们,和他们拼了!” “没有吃的,我们到城里抢去,杀呀!” “风,大风!” 刘军将卒群情激奋,在曹参、周勃、灌婴、郦商等将领的鼓动下,一队队瞪着血红眼珠子,手持着刀剑的士兵快速的列队,冲着荥阳黑黝黝的城墙根处涌了过来。 血战三日。 荥阳城恒,几度易手,双方皆是伤亡惨重。 经过前二次的攻城战,荥阳城外的护城河已经有好几处被沙土所掩埋,发了狠的刘军将卒在将领的催促下,从沙土填积的甬道奔至城下,然后架起云梯不要命的朝城上先登,曹参、灌婴乃至周勃,都到了第一线指挥作战。 不胜即败,显然,刘邦军上下也清楚,这一次攻城,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胜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败了,则一无所有,狼狈溃逃。 刘邦本来就是一个赌徒,这一次李原火中取粟,从他的计划之中偷窃了荥阳,这让一直以来都只占便宜、很少失手的刘邦恼羞成怒。盛怒中的刘邦,爆发出了难得少有的悍性,他竟然使出了**军粮的举动,刚刚整合的刘邦军队几乎没有经过编队的训练,就被曹参、周勃等人投入到了城恒绞肉机上。 火油浸烧,燃起冲天的火光;一根根被点燃的木料夹杂着坠落的热力被猛然推下,让不及躲避的刘军兵卒哀嚎不已。 “都嚎什么丧,给我压上去,秦狗快撑不住了!”灌婴嘶声怒吼,这一回,灌婴在曹参、周勃等将领之前,抢到了进攻北门的先登任务。灌婴很急切,荥阳曹参攻了二次都没有拿下,若是他这一次一举入城,那功劳和战绩在刘军将领中,就是首功之将。 在灌婴的催促下,灌部兵士如蚁附般的沿着靠在城墙上的五、六架粗木制作的云梯推进,一个兵士被推落,后面又一个跟上――。即便有一队兵士被热油、滚木扫落,后面的另一队很快接过先登任务,一直到也被城上守卒击杀。 高强度的攻防城下,守卒的压力越来越大,刘邦这一次完全没有投机取巧的意思,在与麾下的众将商议之后,刘邦的进攻一开始就显出了志在必得的气势。 将近五万的联军,真正由刘邦嫡系指挥的不过区区二万人不到,余下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小诸侯的部队,这些不久前还是青壮的士兵,真正拉上战场,估计摇旗呐喊是可以的,让他们真刀真枪的拼杀,一哄而散的可能性相当的大。 趁着荥阳守军力量不足的当口,让没有经过什么训练,只是拿着木棍叫喊几声的青壮成为真正的士兵,就必须要他们见见血,经过一到二场足以让青壮们死都不会忘记的惨烈战事。 至于,损失多少,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对于要死多少人,刘邦不在乎,甚至于还很得意,因为经过半个多月的对峙,刘军的粮秣供应已经开始紧张了。 原先,从杨熊军中截获的粮秣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这几天来,刘军的辎重主要依靠从砀郡、东郡一带已占郡县搜刮来的补给,这对刘邦来说,供给的压力相当的大。现在,一把火把刘军剩余的一点积蓄烧了个干净,没有了念想的刘军士兵绝望的嚎叫着,把求生的希望寄托到攻破城池上。 荥阳城。 这座大粮仓,无疑就是刘军将卒最好的试炼场,不管胜或败,从血与火中走出来的刘军将卒都将是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 不得不承认,刘邦的动作足够老辣,壮士扼腕,果断之极,打的就是李原一个措手不及,要是李原之前有丝毫的麻痹心理,刘军这会儿估计已在城内了。 ――。 长枪在手。 血珠溅落,敌尸被挑落于城头。 李原扫视城恒,只见密密麻麻的刘军士兵如蚁附般的涌了上来,双方在城垛口处进行着惨烈的拉剧战,不时有勇悍的刘军士卒跳了城头,挥动着手里的武器试图为后面的同伴赢得站立的空间。 李原衣不卸甲,枪不离手,亲率李必、曹信亲兵营战斗在北门第一线,虽然已是一军统帅,安危系于一身,但李原还是更习惯将自己当作普通的一兵,当作在后世军队里的一名小小的带队少尉。 用一点一点的努力来支撑起将士的信心,用自己的行动去赢得士兵的拥戴,这是李原一直在做的。 曹信、李必都很惊异。惊异于李原对胜利的渴望和执着,惊异于李原身先士卒的作派。在起初,他只是以为李原在开始时做做样子,却没有想到,李原是真的如一个秦军中低级军官一样,带着一队精兵左冲右杀。 热血在胸中沸腾,荣耀在心头升起。 “大秦,大秦!”急喘着粗气的秦军守卒拼命的叫喊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攀上城头的敌卒给掀落于城下。 “卟,卟,卟!”劲弩急速连射的声响夹杂在叫喊声中,并不醒目,但战果却是令人望之侧目,在被刘军刚占领的地方,秦军密集的连发弩如蝗般的钉在只穿着布衣的刘军士兵身上,立时间惨叫连连,伏尸遍地。 四百名从赵贲军降卒中挑选出来的弩兵,加上从荥阳府库里运来的足以消灭近万敌兵的机弩、箭簇,这支远程打击精锐在陈平的督促下,将一个又一个缺口处的涌上来的敌兵一一消灭。 连排的机弩,加上三段击的运用,让机弩在守城的特定条件下,成为秦国时代对付密集阵形的有力兵器“弩枪”。 就算是再勇敢的士兵,在面对扑天盖地而来的箭矢时,也只能徒乎奈何。 第五十九章 意外之局 李原与刘邦,就象两个赌急了眼的豪客,围绕着荥阳这座重镇施展出了全部的本领。 战事胶着。 攻防双方的兵力投入已近极限,手里预留的最后一点压箱底的手段也都用上了,对各级将领来说,能够做的只剩下了一样,就是咬牙苦撑,撑到对方支持不住为止。 郡守府。 作为李原手底下最重要的幕僚,陈平的嗓子已经哑了好些天了,以往的风度形象也随着忙碌而不复存在。 李原在城头督促,城中一应事务就交给了陈平负责,也亏了有陈平的协助,不然的话,仅靠能力平平的范贾、关跃等人,这守城的辎重一块就要出现断档。 李原军与刘邦军围绕着争夺荥阳重镇的战事延绵了有二个多月,只要是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最后的胜负到来了。 在这一战前,两军对垒的主要战法是以堂堂正正的王师营垒、列阵撕杀为主,至于攻城,在缺少了火药武器的情况下,一般以围城为主,不采取强攻的方式,特别是在春秋时代,有的城池被围了七、八个月,甚至于一年多时间,居然还能保全下来,并最终搬来援兵,反败为胜。 荥阳这一次的血战,则完全颠覆了这种传统的战法,不要命的以性命相填、不讲究战法的猛攻、还有督战队对逃亡兵士的斩杀,都让战役进入到了更为残酷的模式。 ――。 风暴越卷越大,从荥阳漫延至关东各地。 平阴北。 一支意料之外的军队卷入这场拉剧战,统帅这支军队的是韩国宗室的后裔韩成,辅佐韩成的正是秦末汉初最有名的谋士:留侯张良。 在得知雒阳的秦军东进之后,刘邦也是强手连发,一方面布下计谋消除联军内部隐患,另一方面遣出数路使者,向楚、韩、魏、赵等反秦势力再次告急。 与其它各路势力相比,在颖川郡一带活动的韩军离得最近,于是乎在鬼谋陈平出场之后,张良也终于被李原掀起的这场风暴带进了旋涡之中。骆甲、蒋渝在平阴一带的驻留动作没有逃过张良的眼睛,张良早与刘邦有莫逆之交,在仔细分析了刘邦面临的窘境之后,他立即说服韩成出兵来援。 骆甲、蒋渝的临战经验、应变能力与张良相比,还有差距,在与韩成、张良指挥的韩军交战中,秦军虽然占据了上风,但却被韩军死死拖住,一时间前进缓慢。 西路秦军被韩军所阻,在濮阳西,从棘原出发的章平五千秦军也没能顺利渡河,一直在安阳一带驻足不前的楚军突然发力。 楚王熊心任命的上将军宋义被血气方刚的项羽斩杀,楚军随即如同从深山跑出来的猛虎一般,仅用了二日二夜就抵达了巨鹿外围,章邯面临的压力倏然增大。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章邯急令章平领军回援,与此同时,又令邯郸的王离军团速速南下,与秦军主力会师于巨鹿,章邯要用一场大会战来结束关东所有的战事。 两路近处的秦军受阻,反倒让从邯郸远道而来苏角军一路推进得很顺利,秦国边军拥有强大的机动能力让试图阻拦的各路势力都成了吃尘土的货色。 秦二世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正午。 一路疾进的秦军猛将苏角如破竹般穿透空虚的刘邦军后翼,并与城内守军里应外合,对攻城已疲的刘军展开反攻,秦国边军的到来,对久战已疲的刘军将卒来说,就如同遭到晴天霹雳一般。 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苏角率军猛打猛冲,秦国边军的战斗力在这一次战斗中得到完全的发挥,已经在城下被消磨了斗志的刘军渐渐不支。苏角的进攻出乎意料的顺利,担任后军阻击的郦商一触即溃。曹参、周勃、灌婴等诸将见势不妙,也开始率领本部人马朝南撤退,刘邦更是象早有意料一般,抢先一步与韩成、张良取得的联系。 一月二日。 刘邦领着本部一万七千余众撤退至白马、平阴一带,随即也不停留收罗溃卒,即引兵往颖川、南阳一带而去。 第二次荥阳之战,以秦军取得保卫战胜利而告终,指挥这二场战役的,同是姓李的秦军将领,之前是李由,现在则是李原。 ――。 秦国边军强暴,在对付敌军时,这支军队是尖刀,在对付自己人时,这些暴兵也同样令人厌恶。 随着苏角的到来,荥阳城中,由李原一家独大的局面被打破,一直与边军有来往的公孙大娘迅速的转投苏角的怀抱。 一场关系荥阳归属权的争夺战又将开始。 东城。 一叶轻舟荡于河道之上,四下里,除了掌舵的李必之外,再无旁人,舱内,李原麾下的几个重要人物悉数到齐。 这是一次秘密的聚会,在经过了数番的血战之后,李原终于筹建起了属于自己的班底,文有陈平、关跃、侯喜等人,武有骆甲、蒋渝等将,除了这些直系的将领谋士外,象张负、胡壮、何平、曹信、李必、白广季等一批的中下级军官、乡老构成了李原军的支架。 一盏灯火,随着船只的摇晃来回晃动,使得众人面前的皂图也跟着象活了一样。 “将军,此次让边军得了便宜,平有罪,请将军责罚。”陈平一脸阴郁,这次荥阳之战的谋划,出自陈平之手,但结果却是差强人意,可以说,前脚拒虎,后脚进狼,这让一向以谋略大家自称的陈平很是羞怒。 本来,按照陈平的计谋,章邯、王离两路皆来援的话,待击退刘邦之后,荥阳将形成章邯、王离和李原三支力量相互牵制的平衡局面,这其中,李原虽然实力最弱,但却是地头蛇性质,而两支客军又相互对立,李原正好从中调停,在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可惜,陈平的这一场谋划在项羽火速西进之后,最终未能实现。 “先生言重了,这世事多变,若是事事料敌于先,那岂不是与神仙一样了,现在,苏角的边军与城中一些势力已经勾结,我军需要早作谋划才是。”李原摆了摆手说道。 他也没有责怪陈平的意思,当初,陈平献计之时确实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这战局变幻莫测,不止是章邯的援军没有到来,就连预留的骆甲军也在韩军的阻挡下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听到李原这么一问,舱内众人皆是一阵沉默,好不容易占了一点地盘,现在眼看着要被人生生夺了去,这就好比辛辛苦苦将孩子养大,然后一眨眼就让人认了去一般。 李原见众人心情皆是沉重,也不复多言,只伸手一指皂图上一处地方,沉声道:“诸君,我军若是兵发此处,当如何?” 第六十章 冒险一搏 经过数番血战的洗礼,李原早已不复昔日青涩军侯模样。 还算俊朗的脸上,一道伤疤从右耳际划至额头,刚刚结痂的地方微微隆起,使得他整个人平添了几分凶悍之色。 陈平、侯喜、关跃;骆甲、蒋渝,五个人构建起了李原身边的核心团队,这五个人中间,陈平一早就表明了心迹,现在他与李原的关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侯喜、骆甲是跟随李原最久的老部下,忠诚度上面不角质疑,蒋渝虽然加入李原军不久,但却迅速得到李原的提拔,他的加入背后代表着一大批的新生力量。 相比之下,关跃成为核心团队的一员,反倒让人感到意外。关跃沉浸于官场将近二十余年,什么人没见过,不轻易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是这一类官油子的一贯作派,对他们来说,不管谁上台,只要自己不明确表示反对,那最终总有被起用的机会。之前,关跃先后在李由、杨熊、赵贲多人手底下效力,虽然算得上尽心尽职,但却始终算不上心腹。 这一次,边军大将苏角进城之后,关跃的老搭档范贾立即转投了看上去实力更强的边军,从实力上讲,苏角的边军部队将近六千余众,又多是久经战阵的精卒,加上隐于地下的牡丹楼势力,荥阳城现在最主要的力量这属这支部队了,一直与关跃有牵扯的公孙大娘也是三天二头的向关跃游说,这让关跃既感到不胜其烦,又感到再做墙头草的话,恐怕一辈子也就碌碌无为了。 士为知已者死,虽然他关胖子不是什么名士,却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李原在荥阳之战中的表现有目共睹,若是没有他,这城池早被刘邦军攻占了,又哪里轮得到苏角来作威作福。 关跃在和老上司杨熊喝了一顿酒之后,选择了继续呆在李原麾下,这也就是他能参加到这样秘密会议的原因所在。 灯光映照处,咸阳两个字如惊雷般跳入陈平等人的眼际。 “咸阳?这怎么可能?”关跃第一个失色惊叫起来,圆鼓鼓的眼珠子瞪得很大。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原手指的地方竟然是秦国的都城:咸阳。 对于象关跃一样的秦国外放官员来说,咸阳就象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宫殿一般,没有朝廷的召唤,他们是不可能回到那个帝国的中心去的。所以,李原仅凭着几千人的郡兵,就想着拿下重重设防、被视为秦国最固若金汤城池的咸阳,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李原疯了吗? 当然不是,他是被关东连番不断的绞肉机战事给弄烦了,对于秦军来说,关东六国的故地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处处是敌人,不知哪里会冒出一支反叛的武装,这是秦军面临的最大问题,此次荥阳保卫战,按照李原、陈平的谋划,章邯、王离、骆甲三支秦军从不同方向包围,本来很有希望围歼刘邦部队的歼灭战,最终却因为项羽、韩成两支反秦力量的加入,而成为了一次击溃战。 而更令李原感到不适应的还有,秦军的补充也面临着很大的问题,消耗远远抵不上伤亡,随着胡亥赵高的乱政,在关东一带对秦国抱有好感的人越来越少,李原军要想获得重生,就必须离开三川郡到秦人聚居的关中去。 时不我待。 再过几个月,刘邦、项羽两支军队就会分别从武关、函谷关扣关进入秦国的腹地,到那时候,若是李原手里没有一支足够抗衡的力量,没有占据一块进可守退可守的根据地的话,那么,等待他的就将是和王离等人一样的命运:坑杀。 若不想死,就必须孤注一掷,冒险救生。 “关功曹说的没错,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就是咸阳,我们的国都。”李原冷冷一笑,眸子里尽是浓烈的凛然之意,凌厉的眼神从陈平、骆甲、侯喜等人脸上一一扫过。 这次荥阳之战,给予李原的,不只是强烈的自信,手里锻造出了一支精兵,收获了陈平等一众手下,更重要的是,让他看到了秦国目前危机的症结所在,那便是内部的争权夺利,不解决好这个问题,秦国的覆亡不可避免。 既然,手中握有一支可以改变局势的精兵,那为什么不试上一把,直捣咸阳,杀了赵高,废了胡亥,让导致秦国内乱的源头彻底的消亡掉。 “将军西进,若无名号,则我军恐连函谷关也进不得?不如以清君侧为名――。”陈平若有所思,对李原提出的这一石破天惊的提议,他已快速的沉浸到自己的角色中了。陈平是魏国人氏,对秦国本无什么归属感,他之所以投奔李原,只是看中了李原的潜力,现在,李原既然有冒险的决心,他陈平当然要舍命相陪。 拿下咸阳,斩杀皇帝。 这样的荣耀怎么能够落到别人的手上,不管怎么样,他陈平绝对要参与到这场名留青史的冒险作战中。 “清君侧,先生莫非也是――!”李原眸子一亮,差一点脱口问道。清君侧这三个字在史书上记载还要到汉景帝年间的七王之乱,现在才是秦末陈平就已提出来了,怎不叫李原惊异。 “哈,将军所想深远,平佩服之至。胡亥无道,但为君王,我军若是提出废立,则必不会沿路秦军所接纳,而要是打出杀赵高的旗号,则各郡、县即便不参与,也会默许我们通过!”陈平振奋精神,朗朗分析道。 “先生太乐观了吧,别的不说,这函谷关是天下险关,有重兵把守,我军若是打出清君侧的旗号,那守城的兵士能开了关门。”关跃反驳道。本是咸阳人氏的关跃来往函谷关也有好几次,每每看到这座险关都有一种望而生畏的畏惧感,现在听到陈平这么乐观,忍不住提出不同的意见。 陈平正愁无人与他争辩,显不出能耐,听关跃这么一问,马上答道:“功曹忘了,我们狱中可还关押了一个重要人物,若是不用,岂不可惜了。” “先生说的是赵贲?”侯喜好不容易插话,这一场秘会商讨的内容实在太过惊骇,让他半天喘不过气来。 “不是此人,还能有谁?我军能否扣开函谷关,就当在此人身上。”陈平信心十足的说道。 “赵贲,倒也可以一用,不过,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要和边军势力较量一番,要是就这样让出城池,也太便宜他们了。”李原点头的同时,用眼神示意与会众人注意保密,这次的会议基本是确定了李原军接下来的发展方向,一旦泄露机密,后果不堪设想。 第六十一章 狂妄苏角 大秦三世三年,正月。 冬与春交替,关东大地,多日累积的厚雪开始融化,潺潺雪水漫过无人烟的大地,汇入江河海洋。 在过去的一年,轰轰烈烈的大起义被秦国大军剿杀,陈胜、吴广、项梁、魏咎、武臣、周文、周章、朱鸡石、景驹等一个个揭竿而起的草莽强豪倏起又倏灭,在第一代反秦力量失败之后,以项羽、刘邦为代表的新一批中坚力量正式登上逐鹿的战台。 在这些人中间,李原这个名字就如星火闪烁的北斗星宿,忽隐忽现,偶尔间因为某一次战事被提及,又随即消失在纷乱复杂的乱世中。 与章邯率领的秦军主力部队相比,李原不过是散落在各郡的一支秦国偏师罢了,如果不是荥阳的重要位置,他只怕象临江郡、东郡、颖川郡的那些秦国郡守一样,连名字都不会被记录下来。 颖县。 从荥阳败退的刘邦军锐减到了一万五千余人,比起最强盛时的将近六万兵力减少了有四分之一,从总兵力上看,刘邦这一次吃亏不小,而实际上,刘邦的嫡系部队并没有遭受到多大的打击。 损失在荥阳城下的,一多半都是联军的力量,就算有少部分刘军士兵,也在刘邦不断的吞并中得到补充,与那一支指挥不灵、战斗力参差不齐的联军相比,经过战争精减后的刘军作战更加的灵活,军卒均是见过血的老兵,从战力和精气神上看,比韩成麾下的韩军不知要强了多少倍。 在李原东城秘谋的几乎同时,沛公刘邦在颖县也在召开西征军军事会议,商讨下一步的军事方向。在此次会议上,张良作为特邀代表出席,向刘邦献上了具有转折意义的重要一策。 张良的建议是:函谷关险峻不好强攻,要兵进关中的话,不如绕道南边的汉中,经武关、南郑、蓝田一带,从栈道北上入秦,这一策略让在荥阳碰得头破血流的刘邦重新振作了起来,首入关中者为王,这是当初楚王熊心会盟各路诸侯时的誓言,刘邦打荥阳、打三川,目的就是要打开通向函谷关的门户,现在张良的提议让他顿时有一种相见太晚的感觉。 若是早和张良一叙,也许该死的荥阳就不用打了,刘邦在懊悔中开始将军事目标投向南郡、汉中一带,无形中,他与李原拉开了距离,短时间内再次发生战事的可能性大为减少。 刘邦远离了关东的主战场,远走高飞去开拓新的地盘,李原的东城之谋如果实施的话,实际结果也是一样。 巨鹿,在章邯的刻意引导下,逐渐成为大决战的导火索。 与多达二十万的秦军主力精锐,多达三十余万的各路反秦联军相比,李原这一点点兵力投放进去,除了成为某一次短暂接触战的炮灰外,不会有其他结果。 挽救一个已经烂到骨子里的帝国,是用猛药,还是缓药;是毫不留情的铲除那些寄生在国家肌体上的蛀虫,还是养生健体,先让自己练就一身百毒不侵的高强本领。 或许,那些还沉浸于始皇统一六合、横扫天下梦幻中的秦国人会考虑第二种选择,而李原则绝对不会。 秦国于他,不过是历史故籍中的一个符号。 纵算在无数个王朝更替中比其它的闪亮了那么一点,那又能怎么样?始皇已死,秦失其鹿,刘邦、项羽能做到的,他李原也一样可以。 李原直指关中。 他的对手,是秦国祸乱的罪首和蛀虫,丞相赵高。 ――。 牡丹楼。 经过重新的整修,再一次焕发出了让人炫目的光华,从九原、上郡来的边军壮汉对于中原的娇娘来说,是有钱的金主,他们强壮有力,又豪爽风趣,公孙大娘手下的一众小娘不管是美的,还是丑的,一应都是忙得不停,就连已被贬到灶间的李香儿也重新复出,再一次成为边军豪客的坐上娇客。 “哈哈,香姑娘,今晚不接其他人,爷几个包了,到时说说,这王明这老牛是如何吃的嫩草。”大厅里,一名粗豪的边军军侯长大笑着搂住浓妆艳抹的李香儿,满口的酒气令人作呕,而被搂在怀里的李香儿笑意盈盈,象是丝毫不觉得恶心一般。 李香儿脸上带笑,眼角眉梢春情荡漾,这是一次翻身的机会,她绝不能再放弃,她要使出浑身懈数,顾芸娘要面子只卖艺,她李香儿荤素不忌,来的皆是客,是军中壮汉也好,是商贾大豪也罢,是才子书生更好,没有她不能接的客人。 在李香儿的有意传播下,已经不堪死去的王老御史的风流韵事,在经过多个版本的流转之后,渐渐成为牡丹楼的客人们相互调笑的最佳题材。只不知,王明老大人泉下有知,会不会气活出来。 闲言少叙。 后院,公孙大娘寝室,春光明媚,红烛高烧,炭火将屋内烧得火热,一如房中两个刚刚战罢三百回合的男女一样。 苏角最近几天,来牡丹楼的次数有点多,人逢喜事精神爽,眼见着出征之时谋划的目标就要实现,由不得苏角不高兴喝几盅。对老相识的到来,公孙大娘亲自设宴接待,而酒过三巡之后,自然便是肉搏大战了。 “大娘,你这身手越发的厉害了,久旷之身,也亏的苏某一柱擎天,才能百战不殆。”苏角仰躺在床榻上,怀里捏着一对**,得意的笑说着。 “奴家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苏将军可是厌倦了奴家,这楼里年轻的小娘可是多的是,要不要叫几个来。”公孙大娘哑哑的嗓子娇嗔道,赤裸的身子在苏角胸前扭来扭去,面纱下一对妙目更是向苏角的跨下瞄去。 “咳,公孙莺,你还不知道我老苏,这太青涩的哪有成熟的果子好吃。”苏角被公孙大娘一把捏住要害,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两人这一番情意挑逗,自然又是一回几百合的大战,待到云散雨收,已是天色渐暗,黑夜笼上荥阳城头。 苏角一边披衣起床,一边对懒洋洋在床榻上的公孙莺说道:“明日午时,我拟与李原在楼内会面,你到时安排一下,酒一定会好,歌舞也要让李原满意,挑不出什么毛病。” “将军要和那李原摊牌吗?这李原要是翻脸,又当如何是好?”公孙大娘一怔,想了一想随即明白苏角这是要劝说李原退出荥阳城。不过,李原为了守卫荥阳,可是血战数日,麾下数千将士伤亡,这一次宴请就能让他出城,这似乎没什么可能性。 苏角哈哈一笑,自信的拍了拍胸膛,道:“我苏某人请他,他敢不来,区区一个郡中校尉,数千杂兵,难不成敢捋我边军虎须。” 第六十二章 木兰从军辞 苏角狂妄无度。 在秦国的边军之中,苏角之勇无人可敌,始皇三十年,蒙恬率秦国十万边军出塞,与匈奴战于河套,苏角率部九战九捷,杀得匈奴人望风而逃。南下以来,苏角除在杠里与刘邦一战中未尽全力而失利外,在邯郸,苏部先登入城,斩杀赵军陈余部二千余人,威名传于赵、代、云中各郡,令小儿止啼。 在转战荥阳之后,苏角如旋风般的击破刘邦围城之敌,以挽救全城军民的救星身份入城,这让他更感到满足和骄傲。 公孙大娘,闺名莺,昔日在咸阳之时,与尚是军中都尉的苏角有过那么一段露水情缘,这一回两个再度相逢,身份不同,感觉也是不一样。 男人的四十岁,与二十岁,是不同的两个阶段。二十岁的少年,看的是女人的脸漂不漂亮,四十岁的男人,瞧的是女人的屁股大不大,胸丰不丰满,身材火不火辣,对公孙莺的相貌,苏角并不十分在意,他在意的是床上的功夫好不好。 ――。 在秦国边军进城之后,风光更胜往日,在公孙大娘看来,这一次荥阳城的主人,才真正是她的自己人。 苏角宴请李原,很正式,边军与郡军主要将领、谋士都在被邀请之列,其它参加这场酒宴的,还有些城中的实力派人物,比如范贾、公孙大娘,他们参加宴会的主要任务就是活跃气氛,居中调停,以免谈判陷入到僵局之中,毕竟,苏角的要求是将李原赶出荥阳城去,这个要求设身处地一想的话,确实比较过分。 边军一方,主将苏角、副将蒙虎出席;得到苏角的邀请,李原带着陈平、骆甲、曹信赴宴,本来关跃、李必也要前来,被李原制止了,苏角这个时候,应该不会起什么鸿门宴的念头,毕竟,他初来乍到,要是李原有什么不测的话,那些血战之后的李原军士卒铁定不会干休,而在荥阳的民心方面,苏角也完全不能和刚刚率军守住城池的李原并论。 这种时候,和气生财、合作共赢才是关健,苏角不明白这个道理,李原相信,公孙大娘一定清楚,枕边风一吹,苏角就算再糊涂,也会听从一二。 ――。 一场轰动全城的酒宴,足以让牡丹楼的知名度更加的大,公孙大娘对老情人的要求,自然百分之百的满足,而同样的,苏将军在床上的表现也让公孙莺感到心满意足。 牡丹楼具体负责这一场宴请的,是顾芸娘,这让一直以来窥伺的李香儿万分妒忌,差一点又大闹一场,与边军的关系,她自问比顾芸娘要好了不知多少,边军的那些大爷哪个没有上过她的床,吃过她的豆腐,怎么到了显摆的当口,又没她什么事了,与上回不同,这一次,李香儿倒也学精了,她不吵也不闹,只是隐在暗处,冷眼旁观着一切变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让小瞧她的人好看。 顾芸娘最近很郁闷,又很烦噪,随着荥阳城内局势的明朗化,边军入驻,李原被迫退出的大势已经无法改变,这让她感到了不甘与羞愧。 “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出门看伙伴,伙伴皆惊忙。”顾芸娘神思恍惚,喃喃自语,这一首歌辞是她离开军队、褪下甲衣时李原送她的,实际选自木兰辞的片断,当然,李原是记不住全部的,有这么几句记下来,也要多亏小时语文老师的功劳。 当初,离开李原军的时候,她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却也没有象现在这样的想念,毕竟,楼内也有她牵挂的姐妹,可是,当公孙大娘的态度越发的向边军倾斜时,顾芸娘发现,自己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李原和他那些出生入死兄弟的利益,就这么被霸占了,这不公平。”顾芸娘心底里,不知不觉中,开始站到了李原一边。 “芸娘,李将军他们来了。”一声小娘的叫唤,将顾芸娘拉回到酒宴会场,抬眼看去,只见李原骑着那一匹她熟悉的黄膘马,穿着一身黑色镶边的软甲,头上戴着秦军军官贯戴的板帽,整个人显得分外的干净利落。 “呆子!”顾芸娘无力的喃吟一句,这一刻,这一时,她好想站在李原的身后,为她整理下有些发皱的衣服,理一理耳边凌乱的发际。 “李将军,楼内请!”顾芸娘压下心头凌乱,挤出笑容上前道。 “顾姑娘可好,敢问,苏将军他们可来了?”李原脸上带着一抹微微的笑容,问道。对于顾芸娘,他是有好感的,不管怎么样,这小娘在白马之战、在荥阳之变中的表现甚称女子中的英豪,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子,值得珍视。 “来了,请!”顾芸娘点头,当先领着李原一行往宴会地方领去。李原就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手的距离,但却咫尺天涯,这一步的跨出,不知何年何月。 ――。 蒙虎气鼓鼓的大口喝酒,大口吃着案上的大块猪腿,眼睛一直瞪着对面那个不比他年长多少的秦军将领,他实在是不服气,面前这个叫李原的家伙左看右看,也瞧不出有什么突出本领,竟然能抗得住叛军数轮的猛攻。 酒已过三巡,气氛被调节的很好,范贾、公孙大娘这些中间人都退下了,只剩下李原和苏角两方的核心人物。这样半醉微醉的气氛下,商谈一些机密的事情是最好的,双方经过一轮一轮的试探,对对方也有了了解,接下来,就看谁更有底气,更能撑到最后了。 见李原自始至终不先开口,苏角沉不住气了,道:“李校尉,咱明人不说暗话,这荥阳我们边军要了,你开个价,如何?” 苏角说罢,瞪着一对牛眼,一拍案几作豪爽之气看着李原。 “将军说笑了,这荥阳可是我军将卒数日血战而得来的,岂能轻言放弃,将军请勿玩笑。”李原毫不示弱,借着酒劲摇晃着站起。 “什么,玩笑话,我苏某人是开玩笑的人吗?李校尉是不同意?”苏角一怔之后喝问道,心头立时大怒。 第六十三章 美男计 苏角勃然大怒,手按佩剑差一点拔剑相向,他没有想到,李原竟敢当面拒绝,凭什么,几千杂兵,他苏角只要一个冲锋就可以歼灭。 谈判不利,蒙虎、骆甲等人也是怒目而视,一时间,前几天还称兄道弟,说感谢话的将领这时成了仇敌。 骑虎难下。 谁也不肯让步。 公孙莺在帷后冷眼观瞧了良久,这个时候,是她出场的好时机,要是让双方再僵持下去,这谈判也用不着了,直接领着兵马内讧一场,倒要叫那些反叛势力笑话了。 “两位将军且息怒,这好好的一场酒宴,动刀动枪的可不成,要是惊吓了楼里的娇娘,这两位将军可要以身相陪的。”公孙大娘嚅嚅的娇笑一声,把着酒盏、柔软的腰肢曲线毕露,透出无限的成熟韵味,让一众军汉忍不住直吞口水。 “好,今天就给大娘一个面子,李校尉,你开个价,什么条件,只要我苏某能应下了,都可以提出来。”苏角冷哼一声,在公孙莺的暗视下,气呼呼的坐了下来。他这一步退让,看似好象受了委曲,其实,这一早就是他和公孙大娘合计好了的。 彼此退一步,又有公孙大娘的面子在,李原年轻人一个,面子薄,总不好提过分的条件,这么一来,苏角就在谈判中赢得了主动权。 “哈,苏将军爽快,我李原也不是磨叽的人,一句话,二千套战甲、二千副制式兵器、另外,再加五百匹快马,若是苏将军应允了,我军立即退出荥阳城。”李原醉意朦胧,大声说道。 “姓李的,你怎么不去抢呀,给了你这些东西,我边军穿什么,骑什么?”未等苏角说话,一边的蒙虎已是拍案而起,早就看李原不惯的他听到狮子大开口的条件,哪里还忍得住。 “哼,荥阳本来就是我军占着的,你们要拿了去,不付出代价,哪有可能,这些条件还是少了的。”骆甲忿忿而起,同样是少年亲将,蒙虎家世显赫,三代为将,骆甲则是平民出身,上数五代都没有人当官为将的,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竞争天然对立,就如后世高富帅与吊丝之间的差别一样。 边军与李原军两位年轻将领接过争锋权,彼此互不相让,这让李原和苏角倒闲了下来,其实,从年纪来看,李原也大不了蒙虎、骆甲几岁,但他个人的地位、成就无疑让他有了与苏角这样的猛将平起平座的可能。 蒙虎与骆甲在堂上扯皮,那一厢的暗处,陈平与公孙大娘这一对惯耍计谋的,则静悄悄的交换着可能的条件,相互试探着对方手里的筹码。 “听说先生岳家已搬到荥阳,不知可住得习惯,若是有什么人捣乱的话,先生可尽管与大娘说来听听,这荥阳的地方,没有人不认识大娘的。”公孙莺眸子带俏,声音哑哑的,前胸一对**向陈平靠了过去。 公孙莺是荥阳的地头蛇,她这一句话,既表明了对荥阳地下势力的控制权,又在警告陈平,要想让张负、张素娘一家子过得安稳,就不要在李原撤军这件事上出什么点子。 “大娘,李校尉这日子过得苦呀,你又不是不知,荥阳诺大的城池让出来,要是没有什么补偿,这总也说不过去。”陈平苦着一张脸说道。面前这女人,可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美女蛇,如果相信她的话,那转头就有可能被她卖掉。 “先生若是手头紧,只管开口就是!要人要财都使得。”公孙大娘娇笑道,陈平这身皮囊确实给他增分不少,纵算公孙莺久经沙场,也不禁有些被陈平迷惑。 “大娘说得哪里话来,平家里已有娇妻,绝不做负义之事。”陈平义正辞严,正色回绝道。 这一场相互试探、相互摸底的谈判,足足进行了有三个时辰,李原稳坐钓鱼台,已经定下方略的他自然不会被苏角的虚张声势而吓倒,苏角的底线不用多想他也能猜到。 这一回,王离、苏角的边军与章邯相互竞争,苏角要是拿下补给线上的战略重镇荥阳的话,就能摆脱辎重依赖章邯的不利局面,这对于边军来说,是最为关健的一点。因此,苏角对荥阳是志在必得。 时间越来越长,苏角脸上的不耐之色越来越重,昨天与公孙莺一番恶战,让他的睡眠严重不足,现在醉意上涌,瞧着侧面的公孙莺身材曼妙,却与小白脸陈平凑在一起,这让苏角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苏将军,不如这样,战甲和武器各减五百,加上战马五百匹,如何?”看着陈平与公孙大娘越靠越近,而苏角脸上的恼怒之色越来越明显,李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才始慢悠悠拱手说道。 “五百,太少了?”苏角气呼呼的瞪着墙角的两个身影,冷哼道。在咸阳旧时,公孙莺可是一众王侯子弟追逐的目标,苏角只能远远的看着,现在终于有了接近的机会,情人眼里出西施,莫说公孙莺成熟风韵,只是脸上被划了几道口子,就是再伤的重一点,苏角也不会在乎,萍水相逢,图的就是一个乐趣,又是娶回家天天供着。 公孙莺此刻,却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与美男子陈平的言语交锋中了,浑忘了男女之防,这其实也怪不得她,在牡丹楼这场的风月场所,男女之防本来就弱,加上公孙莺自认容貌已毁,没可能有哪一个男人会对她有什么想法,故而作风上大胆了些。 李原听得苏角语气松动,趁热打铁:“将军为难的话,我再降一百,一千四百套铠甲、一千四百具兵器,五百匹九原骏马,不能再少了。” 苏角瞪视着边角的陈平,怒喝道:“一千三百套战甲、一千三百具兵器,五百战马,同意的话成交,不同意,咱打上一场。” “哈哈,苏将军爽快,我李原也不是小气的人,男儿一言,驷马难追!”李原大笑。 在临来之前,他与陈平为了如何应对边军的宴上进攻推演了好几次,最终,在李原无节操的坚持下,陈平无奈的认同了骆甲打头、陈平施美男计,然后李原再总攻的策略,这一场谈判的马拉松接力战,最终取得了理想的战果,实在不容易。 第六十四章 一路向西 李原与苏角的谈判,取得了让人欣喜的结果。 以一座预想中放弃的城池,换来实实在在的利益,铠甲和武器的获得可以从整体上提高李原军的战斗力,而五百战马能可以最大限度的让李原军机动力大为增强,千里奇袭,求的就是一个快字。 李原很得意,本来他谈判的底线是一千战具,加上五百战马,现在多出了三百战具,这还要归功于陈平美男计的功劳。 望着李原、骆甲等人扬长而去的背影,蒙虎怒火中烧,这次谈判在蒙虎看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苏角、公孙大娘完全陷入了李原、陈平设计的陷阱中,这两个人也算得上是一方人物,怎么加起来会这么弱智。 可惜苏角中了计策居然还沾沾自喜,这边军的战具、战马也不是凭大风刮来的,尤其是在中原一带最为珍贵的马匹,五百战马,苏角几乎卖掉了一支斥候骑兵。 “苏公,刚才答应之事,虎有异议。”待到李原等离去,蒙虎气哼哼的对着苏角发泄不满。作为边军中的年轻新锐,蒙虎与老一辈的苏角等将领之间代沟不可弥补,这是渴望进取的一部分将领与默守陈规的将领之间的碰撞,边军是如此,其它军队也一样会碰到。能否解决好,就要看主将的肚量了。 可惜,苏角显然不是一个很有城府肚量的人,听到蒙虎提出不同意见,正想着怎么教训不安分的公孙莺的苏角禁不住大怒。 “蒙都尉,这南征军的决策,我苏某还用不着你来指点,你去管好自己的下属就行了。”苏角冷哼一声,凛冽的目光瞪视蒙虎。 蒙家,果然都不是安分的角色,区区一个小都尉,资历嫩的可以,原先不过是瞧在其叔父蒙恬的面上给予照顾,竟然不识相敢拔他苏角的虎须。 “算了,蒙都尉不过是说说罢了,将军何必当真。不管怎么样,这荥阳城归了边军,接下来我们好好议一议,这粮道在手里,除了运粮,还应该做些其他的。”公孙莺脖子红红的,娇媚的将身子靠向苏角。 荥阳,位于关东之中心,黄河水道之交通要冲,不论是南来,还是北往,或者东西去的船只都要在这里转运,公孙大娘看中的,就是秦军运粮船队的强大运输能力,到时候,她只要稍加手腕,就可以从中牟取巨大利益。 当然,这一切都摆不到台面上来说,秦国贱商重农,一般官员、将领或者平民都不会去经营贩卖的商贸,也唯有象公孙大娘这样的伶籍人氏不怕人说什么。 ――。 边军内部一地鸡毛。 在失去强力人物压阵之后,不同派系之间的内斗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这一支光荣军队的战斗力。 李原在谈妥了撤军的条件之后,即立马开始了从荥阳撤军的动作,幸好之前,他只率领了三百亲兵进城,这一回离开,最麻烦的倒不是军队的调动,而是城中依附于李原的郡兵、平民的跟随离开。 关跃等重要官员的家属并不在荥阳,按照秦国的官制,他们被作为人质的一部分羁留在咸阳、高陵、丽邑等关中各地,在荥阳,有家人相伴的,其实就只有李由一个,那还是因为他娶了个公主老婆的缘故。 郡兵这一块,主要是说服工作,荥阳的郡兵一大部分都是从本地征召,三川郡一带自秦国征伐六国以来,被占领的时间已经有七十余年,这些士兵对秦国的归属感比其它新占之地,特别是东郡、江东郡、陈郡等地的百姓要大得多。 在一连串的胜利刺激下,在连续的重赏之下,李原相信,这些郡兵最终大多数会选择跟随他,毕竟,这个乱世,跟着一个能打胜仗的主公也是一种幸运,比起杨熊、赵贲之流,李原无疑是最合适的效力对象。至于投奔边军,这些郡兵估计是不敢去想的,边军自成一系,对郡兵一向瞧不起,没有哪一个郡兵不开眼想要去投奔苏角找虐。 郡兵的工作还算好做,难的是跟随的百姓平民一块,李原这一路从大梁转战以来,虽不能说秋毫无犯,但严明的军纪使得他的队伍得到了诸多平民的拥戴,与那些只会屠城坑杀的诸侯相比,受到后世人文思想熏陶的李原几乎可以算得上圣人。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人民军队的座右铭,李原一个七年的老兵,要背诵默写起来,当然是手到擒来。虽然说把这些军纪放到秦军身上有些太超前了,但就算稍稍的遵守一、二条,也能让李原军的形象大为提升。 在这个人命如草荠的乱世,何处是家,只要是能被保护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安身之所。从大梁跟随到荥阳的千余百姓,这一次继续着自己坚定的选择,在胡壮、何平的率领下,张负、韩四领着一干百姓再一次踏上不知目的地的征途。 荥阳城内,对李原军有好感的不止张负等人,数天的血战让军民鱼水情深的故事在百姓中传唱,更有一些眼光好的,看到关东战乱才刚刚开了个头的平民,一番争执之后,也随之收拾行装跟在李原军的后面。 在几年之后,这些追随的平民再回想起当初的决定,也会不禁感到庆幸,要是还留在荥阳的话,当再一次出现围城的战事时,易子相食的惨剧就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与民众相比,李由府的家仆也在悄悄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这一座他们居住了多年的府邸,离开这个浸透着回忆、又充满了愁绪的地方。 赢玉漱决定离开了。 这里已经没有她留恋的东西,李由的尸身已经在前些天运回上蔡安葬,心愿已了,作为秦国的长公主,她的家在咸阳,她的亲人在咸阳,而她的仇人也在咸阳。 车行行,马萧萧。 一支行装整齐、盔明甲亮的军队,一队拖儿带女、遍是行李的迁移队伍,几辆遮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到里面是谁的车乘,在这个正月末的时候,由东向西,行进在从荥阳到雒阳的直道上。 第六十五章 西征咸阳 (感谢非鬼影书友的打赏,谢谢!) 雒阳。 这座在后世被称为中都洛阳的大城市,在秦国三川郡的辖区内,只能算一座小城,它之所以因为郡治所在,主要在于它优越的地理位置。 闻知李原率军前来,早早回到雒阳的杨熊和司马印迎出十里,这一次李原的表现,让这两位犹豫不决的前三川郡主官大跌眼镜,这仗居然可以打得这般血性,这般霸气,这般的荡气回肠。 有谁,敢率一支轻兵入敌城,斩敌首,战敌众? 唯有李大将军。 有谁,敢跃马挺枪,纵横驰骋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首如探囊取物? 唯我李大将军。 有谁,谈笑间,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让各路强豪狼狈溃逃? 仍是我李大将军。 “李将军,这一路上,可还安好?”司马印神采飞扬,几乎已经脱离了军队的他,现在专注于匠造事务,雒阳的工器坊在司马印的召募下,已经集中了三川郡各县的工匠、匠师,而来自于西平、邯郸的冶炼匠人的集中到来,让司马印的底气更足了许多。 西平是韩国的冶炼之都,邯郸是赵国曾经的都城,这两个地方附近都有丰富的铁矿资源,加上发达的商贸,造就了两地冶炼工艺的领先地步,韩、赵两国都曾专门设置了铁官来管理冶铁工艺,并把铁器作为主要的生产工具,而一些依靠铁器买卖发财的商贾,更是直接被称之为铁商。 在来到雒阳的铁商中间,山东人卓公是其中一个,由于东海郡一带的叛乱,卓公带着家人一路西行,想要找一处安居的所在,在到达雒阳的时候,三十余口人盘缠用尽,看到城门口贴出的召收工匠的檄告,便起意来投。 卓氏一族的到来,只是关东众多相投的匠师、商贾中的一群罢了,他们的到来,让处于创业阶段的李原军匠造系统有了起步的资本:人才。 “司马匠造辛苦了,这一路来,只见商贸工匠云集,比几个月前要繁盛许多,雒阳可是大变样了。”李原由衷的赞叹道。 “将军,你来看,从城西往洛水去,这一路除了匠造冶炼的高炉之外,几处转运的码头也在洛水上修建,不用多时,雒阳不会比荥阳差多少。”司马印信心百倍,作为一个城市的建设者和规划者,其成就感并不比做一级将领来得差。很显然,在清楚自己的定位之后,司马印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建设与发展之上。 一个城市的变化,发展重工业是基础,轻工业、服务业是辅助,司马印没有后世那么多理论知识积累,他所做的召募工匠,打造兵器、农具的一系列动作,间接的让雒阳一带聚集起了一大批的手工业者,这些人的到来,也带动了城市其它产业的繁荣。 冶铁的工艺,在秦末汉初的时候,已经渐趋成熟,只不过,与秦国成熟到顶点的青铜冶炼技艺相比,铁器的运用还只在初级阶段,制约铁器运用的主要还是原材料的稀缺,中原一带铁矿尤其是可露天开采的丰铁矿几乎没有,而依靠陨铁为原料制作的神兵,价格又高得让人望而却步。 与稀缺的铁矿相比,关中一带有着丰富的铜矿资源,而且就埋在地表浅层,是天然存在的一种金属,有利的开采条件让秦国的青铜器在工艺、柔韧性、锋利程度上成为这个时代的颠峰之作。 考证起来,秦国的冶铁技术之所以没有得到推广,一方面是由于青铜工艺的发达,让冶铁技术被压制,毕竟,一个是成熟产品,一个是试验品,选择未知产品的风险要比成熟品大得多,另一方面,还在于秦国统一的时间太短,胡亥这个皇帝又太操蛋,本来严密有序的匠造系统在胡亥、赵高的手里,已经渐渐的荒废。 雒阳,这座承载着李原军希望与梦想的小城,也在一天天的改变着自己,也许,终有一天,它会象后世那样,有一个响亮的姓名:洛阳。 拳打脚踢,李原在费了一番功夫之后,终于在三川郡创下了一点小小的基业,这一只小蝴蝶如今已完成了由蛹到蝶的初始转变,开始振翅起飞,翩翩作舞。 ――。 大秦二世三年二月一日。 李原在雒阳稍加整顿之后,即马不停蹄的开始了长征咸阳的军事行动,出于保密和突然性的原因,李原军几乎没有作什么有力的动员,只是一声令下,全军收拾行装,奔赴未知的新的战场。 李原军六千精兵沿大河直赴函谷关,六千将卒之中,包括了一千的骑兵,二千的弩兵,还有三千全副武装的步卒,雒阳方面,杨熊和司马印继续作为留守将领,和胡壮、何平、张负等人一起,承担起李原军一大堆需要解决但却又暂时无法解决的杂务性工作。 雒阳,新兴的小城只能作为起步的源点,还无法承担起养育一支强力战兵的重任,如果西征行动一切顺利的话,司马印他们也将跟随在李原军之后,迁移前往秦国最为丰饶的故土,那个让老秦人向往的渭水平原。 ――。 函谷关。 车不方轨,马不并辔。 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因在谷中,深险如函而得名。”关隘地处深险谷地,窄处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行,在春秋战国的历史上,秦国凭着这一道险关,多次抵挡住了关东各国联军的猛攻,函谷关对秦国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秦统一六国之后,函谷关的地位有所下降,在拥有天下的始皇帝看来,这秦国三十六郡,皆要有直道贯通,方便快捷成为了和平时期当权者的主要选择,函谷关的险峻显然与这一原则不相符合。 始皇崩后,二世皇帝连咸阳这一摊都顾不过来,自然不会加强函谷关的守御,等到陈胜的先锋周文打进函谷、兵近咸阳之际,胡亥、赵高方始急匆匆的令章邯率十几万邢徒戴罪立功,好不容易击败了周文部队。 这一次惊吓之后,丞相赵高对函谷关的重要性终于有了认识,守卫函谷关的秦军得到加强,二千名从咸阳调来的精锐军队替代了战力不强的郡兵,与此同时,函谷关令也由赵高直接任命,除了丞相府的命令外,其它命令皆可不从。 第六十六章 清君侧 可怜函谷关前骨,犹是chun闺梦里人。 函谷关。 融化的冬雪汇成溪流,注入谷底茂茂苍苍的植物根系,在一株株生长旺盛的藤草深处,是一具具被腐化为白骨的骷髅,在无声的呜咽过往的那一段悲壮历史。 关东六国攻秦,前后不下十余次,每一次都在函谷关前被挡住了去路,关前隘道深处,一堆堆破损的车乘已经被荒草所掩没,冬ri的茅草被凛冽的西北风吹得倒伏下身子,随后露出一段段已经风化了的士兵白骨。 在沉寂了十余年之后,函谷关因为李原的西征计划,再度成为决定秦国命运的重要节点。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函谷关是秦国将领成名的地方,是关东群豪折戟的所在。守卫函谷关的秦军老将阎义年近六旬,三度被启用为函谷关令,本来按照他的高龄,原应该在家中休养天年了,但在周文军攻破函谷之后,渐渐感受到来自关东威胁的赵高又一次启用阎义,目的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防备关东各路诸侯入关,二是防范三川郡的李由部队。 阎氏在山西安邑一带属于大姓,追溯阎义的祖上,可以上源到周文王的哥哥太伯,相传武王即位之后,太伯的曾孙仲奕被封于阎乡,自此仲奕的子孙均以阎为姓。第一次被任命为函谷关令的时候,还在始皇二十三年,阎义四十岁,正是壮年之际,他也曾经欣喜憧憬,希望自己能象秦国历史上的名将白起、王翦一样,在战场上成就无上的军功,在杀戳与荣耀的光环下,接受万千将士的跪拜。 可惜,随着秦国统一大业的完成,函谷关久无战事,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当身体上的疼痛和jing力上的不济双重袭来时,阎义感觉到自己在一年又一年的蹉跎中慢慢变老,雄心壮志也随着颌下花白须然而渐渐退去。 这几个月,函谷关以东,战乱频频,阎义从驿报和过往将士的传扬中,也知道战况不容乐观,为此,他向自己的族孙,咸阳令阎乐借调了一支二百人的弩兵,以加强关隘正面的防御强度。 只要能守住关隘,只要不让关东的叛乱漫延到关内,阎义就已经很满足了,此时的他,尚不知在距离函谷不足五十里的地方,正有一支军队在朝着函谷关急行军中。 ――。 二月十一ri。 李原军进抵距离函谷关只有三十里的渑池,六千李原军士卒在经过长途行军之后,将士的脸上虽有疲惫之se,jing神状态却依旧高昂。 骆甲的一千骑军是这次西征行动的先锋,在骑军的后面,李原率中军、蒋渝督后阵,全军以急行军态度从雒阳到渑池,仅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当ri,晨。 埋锅造饭,将士饱餐一顿之后,李原携全军将士召开誓师大会,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李原军动员会,也是这支由三川郡兵、各县吏卒、招募青壮组成的杂牌武装第一次的成军仪式。 站在高坡之上,李原挺直着身体,将目光一一从黑压压的士卒阵中扫过,在军阵的前列,骆甲、李必、曹信、蒋渝等李原军将校向李原投来崇敬的眼神,六千将士默然无声站立,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厉风在嘶嘶作响。 旌旗翻卷,枪戟林立。 强烈的自豪感在李原胸中升起,让他顿生起一份重任在肩、舍我其谁的霸气。 “渑池是一个成就霸业的地方,二百年前,晋文公在这里成为了诸侯的霸主,一百年前,我大秦的铁骑在这里击破了韩国的十万大军。今天,我们在此立誓西征,为我大秦复兴,清除激an邪,整肃朝纲,还我大秦百姓一个森严有序、奖惩有度的国家,你们可愿意随我一起舍身躯、赴国难?”李原大声说道。 历史的长幕在李原面前一一显现,这一刻,他已不再是有着后世思想和灵魂的穿越人氏,而实实在在是生活在秦国战乱时代的一名秦军将校。 “大秦,大秦!”被李原激昂话语激励的李原军将士大声叫喊,一个个神情铮狞,眸子里更是流露出狂热的神se。 这二年来,秦国将士的锐气被一次次的失败所消磨,他们渴望能象始皇帝在世之时那样,大军所向,纵横无敌,他们的心底,对朝廷的**与堕落已经深恶痛绝,正渴望有一个发泄的出口,有一个强力的英雄人物能够站出来,带领他们诛杀激an党,扶正朝纲。 “此次西征,关山万里,险关重重,我们要面对的,是那个可以指鹿为马,罗织慌言的激an相赵高,是那些被蒙蔽的被迫和我们作战的昔ri同僚,我们除了自己、除了同伴之外,没有什么可以依靠,我们除了一腔热血、一条xing命之外,没有什么可以失去,我们将孤立无援,我们将成为反叛谋逆的罪人,勇士们,准备好了吗?”李原继续说着,这一刻,这些话,就仿佛在他心里憋闷了许久,今天终于迸发了一样,面对将xing命交给自己的将士,他已经不需要经过大脑的思考,不需要去思量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 “诺!” 全军将士如雷振鼓般的应和之声,响彻这一方山野天地,李原的这番话深嵌入将士心里,没有援兵又如何,这一路拼杀过来,什么时候有过援兵,唯一的一次边军来援,还拿了荥阳夺了己军的根基,这样的援兵不要也罢。成为罪人又如何,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乱世,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秦国要是再这样下去,就已经是末路穷途,无药可救了。既然没有生路,那又何必放手一搏。 “诛赵高,清君侧!”骆甲振臂高呼,在他身畔,是同样年轻的李必,这两个年轻将领在历史上只有简单的一个记载,而现在,他们追随着李原,正在创造着属于自己的不一样的人生征途。 “舍身躯,赴国难,死不休!”六千将士如同一股汹涌不歇的洪流,在这个初chun还寒的早晨,在渑池这个青史留名的地方,在一个叫李原的年轻人的带领下,开始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军事冒险。 若胜,他们是复兴大秦的功臣;若败,他们则是谋逆叛乱的罪犯。 功臣罪臣,只在将士征伐的一念之间。 踏着清晨薄雾般的草露,一队又一队的李原军将士在将校的呼令声中,踏上未知的征途,他们勇者无惧,他们热血奔涌,他们哼唱着战歌,奔赴即将撕杀的战场。 第六十七章 诈关 谷道幽长,两侧峡谷高耸,身畔绝岭悬壁。 一队车乘打着秦“赵”字的旗号,沿着从雒阳至函谷的直道一路西来,这支队伍由李原军长史陈平坐镇,宗正陈棣、骑将李必作为左右手,长公主赢玉漱的车驾被保护其中,在行列的后阵,还有一名苟且偷活的重要人质:赵贲。 诈关。 这是陈平筹划的西征计划中的第一个重要节点,函谷关的险峻决定了强攻的不可取,而要智取,就要有一个万全的谋划。 赢玉漱这个长公主是陈平布下的第一步棋。 在被李原拒绝之后,赢玉漱已经生不起再支撑李家的念头了,以她柔弱的个xing,多半继承了母亲一方的心xing,要是有那么一、二分始皇帝的血xing的话,只凭她大秦长公主的身份,就能号令起一群试图复兴大秦、废掉胡亥的势力。 赢玉漱起意回咸阳,本来只是这个身份显赫却命运多殊的女子不再反抗,听命于时世的一次无奈选择,也许,在李原没有穿来的那个时代,赢玉漱作出的最后选择也是如今天一样,她的最后的归宿,应该是被软禁在深宫里,直到最后与大秦的宫殿楼宇一起,化为一堆废土残垣。 之前,有李由的军队保护着,胡亥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的话,也不能将赢玉漱给怎么样,而若是到了咸阳,四下里俱是赵高一系的人,赢玉漱就是掉进陷阱里的小白兔,不得不任由胡亥赵高等人摆布。 自古红颜多薄命,从李由身死之时起,赢玉漱就隐隐的心灰意冷起来,这乱世,不是一般女子,尤其是象她这样自小生活在皇家、又被一个强大的父亲呵护着的女子所能承受的。 赢玉漱甘心受辱,红袖这小娘可不甘束缚,这次,她左劝右劝也是阻挡不住,便狠了狠心跑到李必跟前诉苦了一番,跟在赢玉漱身边有五、六年的她,已经完全的把赢玉漱的一切都揽到了她的管辖范围。 李必已经不再是李府的家仆,身为李原军中的一员,象秦国长公主回咸阳这样重要的情报立刻被报送到了军中长史陈平那里。 陈平是什么心机,正在谋划着如何利用赵贲的身份计夺函谷关隘的他,立时把赢玉漱的身份、赵贲的身份利用了起来。 ――。 在车乘队伍的前头,李必头戴板帽,身被玄甲,手持一杆大戟,正jing惕的察探前方函谷守军关隘口的情况,时不时的与边上一付小吏打扮陈平交谈几句。 陈平这一次很低调,除了扮作小吏之外,他甚至于为了掩饰过于出众的容貌,在脸上还抹了一把尘土的污垢。 这一次诈关,于李原军来说,是决定命运生死的关健一役,于他陈平来说,也是决定是否能否成为一流谋士的重要一步。 天下智者,唯平一人而已。 陈平是个对自己很苟刻的人,他不能忍受自己制定的计划出现偏差,这次的诈关行动,他要全程参与,jing心安排。 “什么人?”在函谷关道口,守卫的兵卒叫喝着拦住了去路。 “没看见旗号吗,这是长公主的车驾?你们也敢拦截?”年轻的李必在陈平注视下,提马上前,大戟一摆,沉声呼喝。 这些天来,在李原军中的熏陶,让李必从一介家仆逐渐向一名合格的军人转变,尤其是跟在李原身边的这些ri子,李必是真真正正见识到了铁血男儿的壮志与豪情,两世沉积浸透在李原的身上,让他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又吸引人的味道,这是年轻的李必所向往和追求的,也是李原最让他猜不透的地方。 从李府参军,李原离开李必的时间不过短短的三载,在他的身上,变化却是如此的巨大。李必模仿着,希望有一天,他也能一样统帅千军万军,一呼百应,号令所至,大军披靡。 “长公主――,有通关的玄符吗?没有的话,且待我等回报阎都尉知晓后,再作定夺。”守卫在函谷关前隘的守军军侯犹豫了下,继续坚持道。 玄符是秦国各地重要关隘的一种通关信件,在符件的上面,标注着一些象征着特殊意义的符号,这种符号最初由墨家子弟制作,并作为墨门的联络工具,在战国纷乱的那些年里,墨门式微,一些子弟投奔七国效力,这种玄符随即开始在军中和重要关隘流传下来,等到了秦国统一天下之时,玄符正式成为秦国三十六关隘的通关证明。 相比可以调兵遣将的虎符来说,玄符的价值自是不如,不过,在战事频频的动荡年代,玄符作为验证敌方细作、辩别过境人员真伪的特殊手段,被秦国上下所广泛采用。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停下来了,误了太后吉辰,陛下动怒,你们都想诛灭九族吗?”未等守关军侯生出辩驳的想法,位于车队中间位置的宗正陈棣气哼哼的上前道,陈棣头顶高冠,身披王族的峨黄大袍,一派大秦王侯气度。 陈棣不久前和御史王明在函谷关前高调经过,那一次,他们是调查李由谋反一案,陪同的还有来自宫内的禁卫校骑,这守关军侯记xing不差,对陈棣和王明印象深刻,连忙命手下兵士开了隘门放行。 函谷关道,一共设有关卡八道,前六道有陈棣出面,通关进行的很顺利,第七道上,得到兵士回报的阎义听到前往三川郡的调查使团回咸阳,连忙带着一队亲卒赶了上来。 昨ri晚上,咸阳令阎乐差遣的一支弩兵到了关隘,阎义高兴之余,不禁犯了酒瘾,这年纪一大,身上伤痛不断,酒不仅能消除空虚,也能舒经活络,对阎义来说,每ri里畅饮几盏已是晚年的一点乐趣了。 阎义一边赶来,一边心头也在疑惑,三川调查使团一向以王明为正,陈棣为副的,照着他从咸阳令阎乐那里得来的消息,这陈棣不过是使团的摆设,真正做主的是御史王明,怎么这一回,王明没有出现,倒是陈棣冲在他前面。 第六十八章 双重压迫 “宗正,怎不见王老御史的身影,这荥阳之行,可是丞相特别关照的。”阎义隔着隘墙,探出半个身子,冲着底下的陈棣质询问道。 阎义心头疑云渐重,这些天来,他也曾听东边来的人传言,王明老御史在荥阳被杀了,据说还死得很是让人回味,现在,若是陈棣的话里露出一些破绽的话,阎义立马就会让弩手架起机弩,阻拦这一队可疑人马。 朝中争权夺利,内部派系之间的纷争阎义是知道的,对于阎氏来说,依附赵高一系的阎义没有必要去迎合陈棣一个无权无势的王族,他要做的,就是完完全全的遵照赵高的意思,办好咸阳交待下来的每一件事。 “王明死了,尸身就要后面车上,阎都尉可是要亲自察验一下。”陈棣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说道。 阎义的话里行间,透着对陈棣的不信任,区区一个守关老卒,也敢借着赵高的名头打压自己,陈棣不由得感到一阵气闷,看这样子,咸阳王族的势力已经越发的式微了。 “什么,王老御史死了,你们怎么迟迟不上报丞相,要是怪罪下来,你们可担负得起。”阎义急急喝问道。 王明是赵高的心腹,这一层阎乐曾经和阎义说过,现在,王明死讯得到证实,陈棣却没有及时上报,这要是丞相赵高核查下来,他阎义也要担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阎都尉不会是想着和王明去做伴吧。”陈棣脸se郁郁,不屑的在心里暗想。 王明做下荒唐之事,死了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让别人为他歌功颂德不成。这阎义也是老朽一个,怎么这么不开窍。 “宗正怎么不回答,要是没有玄符的话,有丞相府的命令也是可以,但要是两者都没有的话,这关隘――!”阎义见陈棣久不回话,也有些不耐起来。在上任之初,族侄阎乐就告诫过他,除了丞相赵高一系的人马之外,其它势力的请求可以一概不予理会,陈棣不过是没落的王族的一介说客,说话也没有什么份量。 “阎都尉且慢,我赵贲保荐,这车队里面,除了长公主一行,还有护卫的随从外,没有其他人等。” 未等阎义话说完,在停滞不前的车队后列,一个矮矮壮壮、脚步有些踉跄的中年男子从一辆车乘中探出身子。 “是赵郡尉,不赵郡守,你也在这里。”阎义大吃一惊,面前的这个男子不是别人,居然是三川郡的前郡守赵贲。相比郡尉职务,赵贲担任郡守的时间不足二个月,也怪不得阎义会叫错称呼。 面对陈棣,阎义可以毫不客气的拒绝,因为本就不是同一派系的人,而面对赵贲,阎义就硬不起来了,赵贲是丞相赵高的族侄,是赵系布置在关东一带的关健人物,又掌握着三川郡的兵权,这和阎义似乎有同样的背景,都是派系家族的外支重要力量,但实际上,赵系与阎系根本不是一样等同,相提并论。 阎氏,只不过因为阎乐娶了赵高的女儿而得势,与赵贲相比,阎家也只有阎乐还能与赵贲平起平坐,至于阎义,则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阎都尉,此次赴行,赵某奉皇帝陛下和丞相大人秘令,送长公主殿下回都,请行个方便吧!”赵贲赤红着眼睛,瞪着关隘上的阎义,一字一句的恨恨说道。这些天来,被软禁起来的赵贲倒也没有受到多少伤害,当然,也没有被优待多少,李原对待俘虏的态度很简单,既然放下了武器,那么再从**上去消灭对方就太不人道了。 李原的这一态度与战国秦末这个时代的主流观念相差太大,在秦与六国的征伐中,坑杀俘虏几乎就是规律,白起在长平之战中是如此,项羽接下来坑杀二十万秦国降兵也是同样的道理。 赵贲幸运的保全了xing命,这让他感激莫名,而当陈平以拿下函谷关就让赵贲ziyou的条件作交换时,赵贲动心了。 “这――!”阎义左右为难,赵贲的身份让他感到压力重重,从本质上来说,阎义就不是一个能担得起责任、行事果断的人,这也是他在军中一直停留在军侯、都尉一级职务的原因之一。 “哼,长公主回咸阳,是皇帝陛下的准许,你们不知道吗?要是误了为太后大庆的时辰,你们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一声娇喝脆生生的响起,位于最中间的一辆御车帘子启处,探出一个粉面含刹的十五、六娇俏少女。 赢玉漱的侍女红袖神se有些疲惫,又有些兴奋,这段时间她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过了二十余天才刚刚痊愈,所以,脾气如小辣椒的她对让她在大门口吹了大半天冷风的李原很是不忿,这一回,她要好好让那个李木头看看,长公主府里,并不是只有他李原一个有出息的人物。 红袖的出现,代表着一直以来都不发一言的赢玉漱开始不满了,这位秦国的长公主虽然传闻与皇帝不睦,但皇家毕竟是皇家,一个放下了权力、没有任何威胁的长公主,对胡亥来说,并不是不能接受的。而一旦赢玉漱得到皇帝的照顾,阎义有理由相信,赢玉漱可能拿赵高没办法,但找找他阎都尉的麻烦,那绝对是办法不少的。 “开门!”阎义挥了挥手,无可奈何的下达了命令。在赵贲和赢玉漱的双重重压之下,阎义终于顶不住了。 “前进!”李必大戟一挥,催促战马前行。在他的身后,由一百五十名jing心挑选出来的轻兵死士快速的跟进着。 陈平悄悄的退向车队后列,拉过一名担负传信的斥候兵吩咐了几句,然后,又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车队中间,以他小吏的装扮,在这个显赫的皇家队伍里面,实在是不起眼的紧,任谁也无法想到,真正指挥这支车队的灵魂人物,就是这个身穿蓝布吏袍,脸上满是尘土的人。 阎义没有注意到陈平,他的全部注意力都用在了赵贲和赢玉漱两个人身上,今天大半天时间都在扯皮过程中,时间已近下午,今天晚上,赢玉漱的这支车队不得不留宿在函谷关上了,这对阎义来说,是一次难得的表现机会。 第六十九章 千金散尽 函谷第一道。 左侧的密林深处,李原亲率一支轻兵正伏袭于此地,按照之前与陈平商定的计划,陈平、李必这一队车队主要负责吸引关隘上守卒的注意力,并利用亲近的关系让隘口的士卒放松jing惕,从而给冲关的轻兵以破敌的机会。 从午时,一直等到天se渐晚,李原一直在等,如果陈平到了黄昏还没有消息传回的话,李原已决意不管如何也在发起攻击了。 时间弥足珍贵,誓师西征的动员令下,李原也不能保证每一个士兵都会一条心,也无法保证消息泄露出去,与时间赛跑是李原赢得胜利的重要一点。 “报将军,陈长史派人来了!”随着一名亲兵的禀报,一个家仆模样的人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长史传话,守关士卒已经中计,将军可趁敌松懈,火速冲关。” “令:轻兵集合,扣关!”李原神se一振,大声喝令。 “长公主车驾进关了,怎么这么久,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趁着聚合的一会功夫,李原眉头一皱,问道。这一回诈关,对于参与的人来说,是九死一生的一次冒险,万一被守军识破的话,凭区区一百余人,怎么能和二千多敌兵较量。 “是在第七关,被守关的敌将拦住了,后来那个赵郡尉和长公主出面,才始放行。”报讯的斥候兵解释道。 李原听罢,心头一沉,通关进行的不太顺利,这表明守关的敌将在怀疑,这对于陈平他们来说,是最危险的,怪不得陈平会差遣人来报信。这一次扣关,陈平的计谋虽然很是jing密,但万一有什么破绽的话,李原的智囊团可就要被一网打尽了,这后果可不是李原能够承受得起的。 陈平的重要xing在荥阳之战中已经显现无疑,在这个智谋之士纵横的时代,李原麾下需要更多如陈平一样的谋士。 ――。 当晚,陈平很忙碌,阎义在关隘上设宴,宴请赵贲、赢玉漱等人,有李必带着一众jing兵盯着,赵贲就算有些小心思,也要考虑下xing命安全,这一层陈平足以放心。 现在,关健的一点是如何让李原的后续轻兵部队进得关来,不然的话,仅凭随车驾的一百余人,可无法在多达二千余人的函谷关上闹出什么动静。 “陈军侯,同姓即是有缘,这里是一点小心思,给哥哥赏酒喝了。”在第一关的隘口,陈平正在和之前拦下车队的守关军侯寒喧。 “这是什么意思?”这守关的陈姓军侯脸se一板,面对陈平送过来的财物,很是义正辞严的拒绝道。 陈姓军侯是阎义的亲信,和阎义一样为人极是刻板,这个人很得阎义信任,看他的意思,若不是陈平是长公主和三川郡的人,这一刻只怕被抓了去关牢都有可能。 “军侯勿怒,这不是赵郡守和长公主那里,还有几队车子晚上要过关,还请军侯行个方便。”陈平眸中厉se一闪,这陈军侯看样子是个硬渣,从他这里打破缺口的可能xing不大,既然这样,那就怪不得他陈平不客气了。 “来人,打开箱子!”陈平吩咐一声,命手下小吏开了几个箱子,将箱内的财皂大把撒出,不由分说塞给守关的众兵士。 “兄弟们,这是长公主赐下的,皇家的赏赐,可要好好的收着。”陈平大声对着隘口的一众兵士说道。 “诺!多谢长公主恩赐!”一众兵士兴奋的叫喊起来,只有陈姓军侯一脸的忿闷。 对于秦国普通的小兵来说,军爵制下,吃饭都是分等级的,赏赐更是军官拿大头,论到小兵时,什么都没有的情况时常发生,这一回,陈平当面明目张胆的打赏,又讲明是皇家赐下来的,陈姓军侯要是反对的话,得罪的就是全体的士兵了。 守卫函谷关的守卒在秦军行列中间,属于地方郡兵xing质,待遇无法与正式的军队相比,今天,守卒们除了检查长公主的车乘之外,他们还要应付一队又一队的据说是长公主带回咸阳的好几十车财物,逐车的检查,查看有无异常的情况,这是阎都尉关照下来的命令,守卒们不敢不从,这让他们一个个怨声载道。 陈平发动了金钱功势,有赵贲和赢玉漱的名头在前,这可是皇家的赏赐,由不得这些士兵不拿,而拿了就是心虚手短,陈平要是提什么要求的话,这些兵士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军侯,这连着有十几车了,后来还不知道有没有,这天也晚了,人也乏了,查了半天也没什么可疑的,你看――!”有机灵一点的受了陈平好处的守卒,见陈军侯神se不虞,便凑上前悄声说道。 “嗯,你们几个,留下查看,余下的,都歇着吧!”陈军侯见自己在这里,只能徒招兵士忿恨,终于无奈的吩咐一声,转头去关隘上向阎义请示去了,当然,更有可能的情况是,回到关隘上去瞧瞧酒宴散了没有,没散的话正可以讨一盏酒暖暖身子。 晚,戌时。 李原率轻兵七百余人赶到隘口,这时的隘口处,守卫的兵士只剩下了寥寥几个,秦兵嗜酒,在陈军侯离开之后,陈平立马叫小吏送来一坛又一坛的上好美酒,再借着皇家的名头赏赐下来,如此一来,就算再坚定的守卒也无法抵挡美酒的诱惑。 对于守关的兵士来说,能喝上一口烈酒是一件奢望的事情,那陈军侯明显就是跑到关上寻酒去了,没了约束,士兵们自然是放开大饮,至于有无敌情什么的,哪里有这么讲究,万一有情况,不是还有关上的众士卒镇守着,他们区区一个小兵,如何管得了大的事情。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李原率轻兵连续的闯过八道隘口,在夜se的掩护下,几道隘口的守卒醉眼朦胧下只以为又是长公主运送财皂的车队,待到发现不妙时,李原军已是刀剑在喉,在没了军官带头的情况下,小兵们也没有了徒劳反抗的念头。 戌时三刻。 李原率轻兵进抵函谷关正门。 阎义的住处就在面前,不远处的厅堂内,灯火依旧通明,为了招待赵贲等人,阎义老都尉可谓费心尽力之极,却浑不知,一场大变即将到来。 第七十章 一网打尽 厅堂内。 阎义已经喝得摇摇晃晃了,不得意二十余年的老都尉心里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发泄出来,xing格死板的人往往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固执,阎义也是一样。 怀才不遇,空有一腔的本领却始终得不到重用,是阎义多年来的心结,现在,他已年近六旬,好不容易靠着族侄阎乐的关系,再度当上函谷关的守将,而岁月蹉跎,以阎义的年龄,想要在短时间再进一步,几乎已不可能。 “赵郡守,你我话里有缘,今ri相见恨晚,来,再喝上一盏!”阎义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干!”赵贲红着眼睛,很是郁闷的也是酒满盏空,面前的阎义,很显然不是一个谋大事的人,一个老家伙,一个酒鬼,怎么能够担当起守卫函谷关这样重要关隘的重担。 要是阎义有本事的话,他赵贲绝对会大喝一声:叛贼在此,速速拿下! 当然,作为一个人质,一个珍视xing命重过节cao的聪明人,赵贲也很有自知之明,这一场诈关的大戏,他的角se就是台前的傀儡,只有戏演得好了,才会有接下来的奖赏,而要是演砸了,不悄再说其他的,单单身畔李必和一群虎视眈眈的壮卒就够赵贲受的了。 李必很紧张,这是他第一次duli担当起一个重要任务,席中,赵贲的心思虽然经过陈平的敲打,但保不证会有反复,而其他人,宗正陈棣倒不用担心什么,有赢玉漱在,陈棣应该不会有异常的心思,但怕不怕,万一有什么意外的变故――。 阎义虽是一个老朽,但在酒宴上守军的军侯、屯将一级的秦军军官足有二十余位,这些人都是军中的善战之士,要是撕杀起来,李必要想不惊动外头已经睡下的守卒,几乎没有可能xing。 李将军,怎么还不来? 这时间拖得越晚,阎义就算不起疑心,也保不证有守军军官到外面去,要是发现什么,这诈关的算计可就要暴露了。 就在李必忐忑不安之际,大门嘭的一声,被一脚踢开,李原杀气腾腾的领着一队轻兵死士冲了进来。 “什么人?”一名近在门口的守军屯将惊呼出声。 “噗!” 剑入喉骨,鲜血狂涌,李原手起剑落,瞬间就将试图反抗的屯将击杀,在他动手之后,曹信等李府宾客组成的轻兵死士朝着一个个摇晃着的敌将猛扑了上去。 “杀!”李必大喝一声,踏步上前,一剑刺入阎义苍老的身体里。 “你们是叛贼――!”阎义大惊失se。他没有料想到,今晚的一次喝酒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了,已近暮年的他,其实最好的归宿就是回到乡里,当一个父老,安度晚年,至于争雄之事,交由晚辈即可。 “都尉大人,阎王爷叫你呢,快去吧!”李必冷笑一声,凑近失血无神的阎义耳边,低声说道。 “赵――!”阎义哆嗦着手,缓缓指向呆在席中的赵贲。今天的变故,皆是因为他信任了赵贲的缘故。 功利之心,让阎义失去了一切,包括xing命,几乎就在一刻钟之间,宴席之中的守军将校一级军官就被扫荡一空。 阎义和关隘上的多数将校皆被李原的突袭行动斩着,剩下的不多的几人在数百轻兵的围杀之下,仓促之间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而在李原正式在隘口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之后,大多数秦军放下了武器。 唯一给李原军造成一点麻烦的,是阎乐派来的二百人的弩兵部队,据守在一处隘道口的弩兵试图作负隅顽抗,困兽之斗,在赢玉漱现身之后,这一群绝望中的秦军也开始向李原军投降。 皇家,有时候,只是一个名号,看起来没有什么力量。 而有些时候,它却代表着正统、代表了秦国民众的民心,在胡亥一次次让秦军将士失望之后,赢玉漱的出现,让他们又看到了希望。 秦国ri落西山,在胡亥和赵高的治理下,军爵制崩坏,其它的各项商鞅立法时的制度也变相的被废除,在咸阳,要想升官发财,只要攀附上赵系就可以了,底层的秦军将士在一次次失望之后,把对朝廷无能的怒气通通转嫁到了对胡亥、赵高的痛恨上。 仅用了一夜时间,李原便趁势取了函谷险关,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望无边的关中平源,渭水奔腾,从西向东,李原只需领着将士一路逆行而上,就能直指咸阳。 大秦的都城,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一座城市。 在李原面前,绽开了怀抱。 ――。 当李原诈取函谷关,谋划着兵进咸阳的时候,丞相赵高还沉浸在指鹿为马,朝政一言堂的喜悦之中。 咸阳。 chun寒依旧,厚厚的皮袄依旧穿在咸阳百姓的身上,与关东那些战乱不休的城池相比,咸阳城还没有感受到战争的威胁,事实上,自打始皇登基以来,关东各国对秦国的威胁越来越小,那些号称百万的联军顶多也就是在函谷关前转上一遭罢了。 郦山畔、渭水旁的阿房宫建设工地一派歌舞升平表象,由始皇帝下令建造的庞大的阿房宫宫殿群虽然因为陈胜军的迫近而一度停工,但在将周文部队剿灭之后,好大喜功的皇帝胡亥下令,重新启动这一工程。 赵高对此倒是很不以为然,胡亥小儿不知柴米油盐贵,他赵高可是一清二楚,单单关东平叛大军的供给就已经把秦国的国库捣空了,再建工程上马的话,就算有钱,一时间也找不到那么多的邢徒。 忍辱负重十余年,经过不懈的奋斗,无数次的诡谋,终于将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对手一一打倒。现在,在他之上,是已如傀儡,众叛亲离的二世胡亥;在他之下,是一众战战兢兢,不敢说一句真话的朝堂众臣。 已经站到秦国权力最高峰的赵高现在已经不把胡亥这个学生多放在眼里了,在他看来,大秦天下,就是他赵高一人的,如果再过一段时间,朝中那些屑小都听话的话,赵高不在意再做一次惊人之举。 废了胡亥,自己做秦国的皇帝,这其实才是赵高真实的想法。 第七十一章 奸细 秦二世三年二月七ri,咸阳,灞桥上。 咸阳令阎乐全身贯甲,一脸肃穆的亲自在城门口巡视,这些天来,咸阳城中的局势并不平静,都城内始皇的直系子孙虽然已被胡亥给杀了个干干净净,但那些稍远一点的宗室却还在城中,他们对丞相赵高的所作所为早已恨之入骨。 胡亥,一个顽劣小儿,岂能当得个大秦的皇帝?有着这一想法的宗族不在少数,只不过,囿于赵高掌握了兵权,他们只能忍气吞声罢了。 阎乐的手底下,掌握着咸阳城内及周边各县的全部机动兵力,属于护卫皇宫的禁卫在前不久也被阎乐掌控,原先负责禁卫的秦国禁卫军校尉冯宣是左相冯去疾的儿子,冯左相在去岁力谏后被胡亥赐给的一杯毒酒毒死,冯宣随即也被胡亥下令下狱,待秋后问斩。 冯宣一去,禁卫也就成了一盘散沙,在掌握了这支保卫皇宫的力量之后,阎乐发现,宫内居然还有人在和外头有秘密联系。 这个宫内的人,不可能是皇帝胡亥,因为,以阎乐对胡亥的了解,只顾着吃喝玩乐的二世皇帝对权力没有多大的兴趣,他需要的,只是让赵高满足他的一切玩乐要求。除了胡亥之外,还有谁在暗中动作,而这些人之所以要避开赵高、阎乐,其中铁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究竟是谁? 阎乐决心要彻查逮出这一只藏在暗中的耗子。 灞桥,东端。 三三两两的过往人群正在通过检查,阎乐的目光从一个胖胖的商贾身上扫过,他的眸子倏然一紧。 “将那个人扣下!”阎乐冷笑一声,一指胖商贾说道。 “诺!” 身边兵士皆是阎乐的亲信,听到阎乐一声吩咐,立即争先恐后的冲了下去。 “你们,你们不能无缘无故的抓人,我有宫内的通行玄符。”胖贾被一群士兵拳打脚踢的打倒于地,嘴里还在不停的辩解着。 “宫内,果然有情况。”阎乐心头一沉,这个胖子他已经着人盯了多ri,前些天,胖子与宫中一个胡亥身边的近侍有过来往,虽然无法知晓他们联系了什么,说了哪些话,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胡亥的身边,有其它势力的人。 ――。 当ri,丞相府。 赵高一脸疲乏的斜躺在榻上,身畔,一个娇美的小娘跪在面前,正用纤纤小手轻轻敲打着赵高的膝盖。 宫内,皇帝胡亥越来越难以应付,也让赵高越来越感到不耐,只顾着享受的胡亥完全没有一点责任的意识。 赵高服侍始皇帝有二十余年,这些年来,跟在始皇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强力皇帝身边,赵高一直小声谨慎,唯恐自己有一天被始皇抛弃,或者被其他人取代了他的地位,而在巩固自己地位的同时,赵高还要费尽心机将排在他面前的李斯、蒙毅等人给干掉。 “禀丞相,咸阳令阎乐求见。” “让阎令进来。”赵高淡淡吩咐一声,身子继续躺着不动,阎乐不仅是咸阳令,同时也是他的女婿,有这一层关系在,赵高自然不用在阎乐跟前装什么仪表风度。 “禀丞相,守城兵士在灞桥抓捕了一个重要人证,据此人交待,宫内与他联系的人是一个叫韩谈的人。”阎乐进门,在赵高示意清退众人后,近前禀报道。 “韩谈,是他。”赵高眸中jing光一闪,韩谈是服侍始皇帝的一名近侍,当年,赵高和韩谈还曾经同事始皇帝左右,后来,赵高得了始皇的宠幸,才始渐渐的将韩谈抛在了后面,想不到,这始皇帝死了之后,韩谈居然还不甘寂寞。 “查清楚韩谈还和哪些人有联系吗?”赵高问道。 “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韩谈一向与皇族的那些人交往,这要是仔细查证的话,不用多久,就能找到答案。”阎乐自信的笑了笑,回答道。这咸阳城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尽在他阎乐的掌握之中,皇族的那些人的府邸,阎乐早就派人轮番盯着,相信不用多久,就能找出是哪些人在和韩谈密谋。 “嗯,一切都交给你了,记住,不要让我希望。”赵高点了点头,吩咐道。赵氏与阎氏现在已是同荣同俱的关系,不消他多说,阎乐也会认真的去核查的,对阎乐的能力,赵高有相当的信心。 “请丞相放心。还有件事,函谷关那边,这几ri忽然没了驿报传回,不知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属下拟请调一支军前来打探。”阎乐请示道。 “这些事,你自去处理就是。另外,蓉儿那里,你还要多关心下,切勿因为公事冷落了她。”赵高点了点头,吩咐道。 “请阿翁放心,蓉娘在府里,当着家呢。”阎乐低头应道,娶一个高门大户的老婆,对于象阎乐这样有能力的男人来说,是一种长期的jing神折磨,赵蓉这些天随着娘家的势力越来越大,xing情和脾气也越来越大,这让阎乐感到很是无奈。 ――。 咸阳,安乐坊。 子婴在府中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他是始皇帝的弟弟,也是在胡亥杀了所有的兄弟之后,距离皇位血缘最近的一个男人,现在,子婴正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中。 “你说什么,陆生被抓了,这怎么搞的,不是让他昨晚就出城吗,怎么拖到了早上。”子婴叹着气,对着面前的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说道。 “王爷勿急,这陆生一直与韩谈有联系,对我们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只要韩谈那边能挺得住,我们就不会暴露。”管事宽慰道。 “虽是如此,但阎乐可不是好相与的人,韩谈那条线,估计是不成了。”子婴不甘的跺了跺脚,说道。 他在韩谈身上,花费的时间有十余年,花费的金钱和财皂更是不计其数,始皇帝在世之时,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异样想法,而太子扶苏受宠时,他也不会多想什么,但当胡亥将一众兄弟全部杀光后,子婴开始心动了。 荒yin无度的赢胡亥必然败亡,而秦国的江山,要交到谁的手里,宗族之中,除了他赢子婴外,不复再有其他人。 第七十二章 阶下囚 (刚和编辑谈了下,这本成绩不行,估计要扑,现在的书名也有问题,准备重新改名,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发在书评区,给参考下,2个字或3个字的吧,短点!谢谢!) 咸阳。 各方势力风波诡异,强大的秦帝国的臣子们纷纷祭出自己的看家招数,试图在与敌的较量中,能得到最大的好处,大秦帝国,确实已经到了残破飘摇之际。 廷尉大狱。 这座咸阳大牢,坐落在距离皇宫不远处的安庆坊,这里原先是秦国廷尉府的旧址,在始皇登基之后,廷尉府搬迁到渭水畔的新址,旧府随即被改造为关押一些重要的犯人的地方。在始皇三十四年,博士淳于越等人提出反对分封,效仿古制将郡县分给子弟。 对于这一倒退历史的谏议,当时任丞相的李斯自然责无旁贷的加以驳斥,他立即建议始皇废私学、焚私书,并将淳于越等儒生下狱斩首,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焚书坑儒”事件,在儒学正式成为中国封建王朝的正统学说之后,李斯的这一建议被历代文人所批驳,在诸多的史书中,李斯的评价始终不高,除了人品之外,原因之一就在于此。 一年前,也就是秦二世二年的七月。 一场席卷咸阳的政治风暴让秦国朝政发生了根本的改变,李斯被二世皇帝以可能通敌罪名关押起来,在赵高的授意下,廷尉府已经经历了不下十次的审讯,在一次次的提审中,李斯这位前丞相的jing神已近崩溃,年纪不过五旬的他,看上去的样子就如同一个六、七十岁的风蚀残年老人。 那个上蔡来的翩翩读书郎,不见了。 那个在始皇帝强大背影身边,战战兢兢的出谋划策的李丞相,早已成了过去式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李斯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他不明白这个道理,始皇重用他,并不代表二世皇帝也会一样重用他,历史上三代为相的重臣虽然有,但这样聪明的人绝对少之又少,而且,这样的人懂得什么时候放权,什么时候以退为进。 李斯显然不明白这些,法家子弟的他在儒学方面的成就等同于幼稚生的水平,而在成为秦国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丞相之后,李斯心里的yu望也在不断的膨胀。 在狱牢中,李斯父子被关在duli的一间小牢房内,就着小窗口的一点天光,李斯披头散发,抖动着已经血迹斑斑的手,在一捆用来让他写下伏罪书的竹简上奋笔疾书。 “某自令相以来,所思所虑,无一不为皇帝陛下所虑,夜不能昧,食不相安――!”李斯一个字一个字的吃力的写着,一年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写着无望的奏折,奢望有一天,胡亥能看到自己的一番铮铮忠心。 “阿翁,歇一歇吧,这奏子也写了不下十多本了,皇帝要是看到了,一定会派人来让阿翁去见他的。”李斯的第二个儿子,李政在一旁开口劝道。 李斯转头,浑浊的眼神看了一眼同样憔悴的李政,半天之后,才始叹了口气,说道:“政儿所说,吾岂不知,只是这少皇帝与吾李家交情不深,现在,吾又深陷狱中,若是再无人在皇帝跟前说起,只怕――!” 李斯语声哽咽,心头泛起一阵难受和懊悔。一步错步步错,当初,沙丘之变时,始皇帝信任的三位重臣中,李斯排第一,蒙毅为第二,赵高不过是排老三的位置,然而,仅仅过去了一年,他李斯身陷大狱之中,李家也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蒙毅被赐死,显赫一时的蒙氏家族也因为蒙毅、蒙恬的死而瓦解,三大家族中,真正得利的,只有赵高一人。 “阿翁的意思,政明白,只是,阿翁的折子真的能送到皇帝那里吗?这前前后后也有不下十余次了,皇帝要是知道阿翁的心意,怎么会连个人也不差遣来。”李政说道。从丞相府里受人尊敬仰慕的二公子,到一阶下囚,年仅二十六岁的李政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这让他对仕途越发的心灰意冷起来。 听李政这么一说,李斯一直动笔的手停了下来,慢慢的,他挺起腰,抬起头,看了一眼只洒下一点亮光的地方。 “我李斯有错,对不起先皇,对不起李家的先祖呀!”李斯声音悲切,几乎浑浊的老泪布满沟壑的脸上。 这一刻,他只是一个为一已之私做错了决定的老人,他之所以,一直向二世向折子,就是下意识里不想承认自己错了。 始皇长眠于地下庞大的陵宫之内,李斯不敢去想象,如果有一天,在地下见到始皇赢政,要是问起:我的帝国现在怎么样了?即位的太子扶苏你辅佐的如何?我大秦的军队现在已经征伐到哪一处蛮荒之地了?李斯又将怎么回答。 “阿翁保重,大哥虽然不在了,但李家子弟并没有放弃,三弟,三弟会为我们报仇的。”李政安慰道。 李由在雍丘兵败身死的消息,在赵高的授意下,由前来审讯的廷官转告给了李斯,赵高的这一记重拳砸出,顿时让老对手李斯痛不yu生,险些当场吐血而亡。 “阿政,休得胡说,我李家只有二个男丁,没有第三个人。”李斯身体颤抖着,摇晃着坐倒在乱草席之中。 “阿翁,我听说原弟在荥阳――!”李政脸上一阵chao红,遏制不住兴奋继续道。 “政儿,我说得还不清楚吗,李家没有第三个男丁,没有,那个杂种,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李斯声音尖锐,一下子打断了李政的诉说,剧烈的情绪起伏让他险些喘不上气来。 “阿翁,政知道了,不说就是。”李政丧气的回答道。 与大哥李由在外统兵打仗不同,李政的个xing打小便继承了李斯喜好文墨的爱好,一个从文一个从武,两个儿子皆是一时上上之选,李由娶了秦国的长公主,李政的未婚妻子也已经订下来了,是皇族的一个远支嫡女,这样与皇家结姻的婚配彰显的就是李氏在秦国独一无二的地位。 李政心思慎密,从廷尉对待李斯的态度中,他已经察觉到了情况的不妙,如果说,在刚开始的几个月,看守的狱卒还能照顾一二的话,现在,他们父子的待遇则完全和其它的罪臣一样了。 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第七十三章 风卷 残云 (书名更改投票项设立了,大家去投下,有好的名字,可在书评区发,谢谢!) 咸阳大狱的天光,李斯已经见不到了。 这位秦国的前丞相没有想到,他一次又一次的上奏,写下的那些字句已经被赵高一个字一个字的栽剪下来,然后拼凑成一篇李斯蓄意谋反的认罪书,有了这份“真实”无比的证据,胡亥终于下了诛杀李斯的念头。 李斯作茧自缚。 浑不知,远在东方的长公主赢玉漱在为如何搭救于他而费尽心思。 对于李原这一次的西征行动,赢玉漱从反对到支持,转变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原拿下了函谷关。 夺取函谷关后,李原军面临的战略形势发生了根本变化,原先只困守于三川郡的李原面前,是老秦人世代居住的沃土,在这里,浩浩的渭水和泾水流经了关中六百余里的丰饶平原,大河之水也孕育了中华五千年的灿烂文明。 大秦,天下,尽在掌控之中。 在二月上旬,李原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沿着渭水一路逆流而上,首当其中的夏邑守卒没有进行什么抵抗,就干脆的投降了李原军。 内史郡,夏邑。 座落在渭水与大河接壤的最东端,从函谷关往西,渭河平原上,星星点点的城池沿河散落,如同一串串被丝线连起来的珍珠。 站在高高坚实的夏邑城楼上,看着城下骆甲率领的骑军正在策马奔向远方,李原胸中,犹如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相比战乱频频,视秦人为死敌的关东,函谷关以西的这片土地,才是秦国人生息休养的故土。 大秦以法治国,在法度之内,皇帝也要遵守国家的律条,胡亥以皇权代替法律,以猜测和无证据随意抓捕大臣。chun秋战国数百年,兄弟之间为了争夺王位而发生的流血事件不是没有,但残暴到如胡亥这样将所有兄弟都杀得干干净净的,却是头一个。 李原军此番进迫咸阳,正是在秦国面临剧烈动荡的关健时刻,在关中的一些老秦人看来,二世胡亥根本不是什么始皇帝指定的继承人,秦国真正的皇位继承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扶苏。 扶苏已死。 是被胡亥、赵高给迫害死的,元凶就是赵高,而幕后的黑手,不需多问,就是好兄弟皇帝胡亥。 在胡亥、赵高的高压政策下,关中秦人以沉默来对抗朝政的残暴,而在长久的积压之后,秦人的忿闷也已到了爆发的顶点。李原在函谷关上正式打出“清君侧,除激an臣”的口号,有长公主赢玉漱坐镇,在大义方面,李原的出兵名正言顺,让关中一众父老找不出多大的毛病。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则是,赵高若是搞yin谋诡计的话,可以说算上得一流人物,但从治理国家的能力与李斯相比,实在差距太大。 人术有专攻,这句老话诚然不假。 曾经因为军爵分封,而使秦国平民家家盈户的盛况已不复存在,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征税和兵徭役,普通的秦国平民渐渐的发现,自己辛辛苦苦一年劳作,换来的只是一堆债务,而外出征战的青壮男丁以往会带回足以让家族荣耀的军功,而现在,却只有一个又一个通报阵亡的丧报。 关中这一带各县、亭长久以来无故事,县里防备空虚之极,要不然也不会在二年前被周文大军一路攻袭,现在,换成了同样打着秦军旗号的军队,早已对胡亥、赵高不满的各县、亭纷纷响应,一时间,丛者云集。 如**。 如风卷残云。 拿下夏邑之后,李原军先遣骑军骆甲一千骑即以雷霆之势横扫渭水两岸,在遣了蒋渝率一千本部jing兵防守函谷要塞之后,李原率领着剩下的五千jing兵,会同一路收降的近万各郡降卒、青壮连下丽邑、临夏、怀德等七座县城,兵锋之势大盛。 ――。 二月十六ri。 咸阳,丞相府门口。 数辆马车齐齐的停在门畔,从一早到下午,始终不见离去,这是一次赵系势力的紧急集会,促成这次会议的,正是关中一带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叛乱。 正厅内。 丞相赵高面沉似水,脸seyin沉得可怕,一改往ri笑容可掬,亲善待人的笑面虎模样,与远在关东的那些六国叛贼不同,这次进逼咸阳的是同样打着秦军的旗号,而且还有长公主赢玉漱坐镇,而更可恨的是,这伙叛贼打出的口号居然是“清君侧、除激an臣”。 谁是激an臣? 赵高。 面对这么一群试图颠覆赵高地位的秦国内贼,赵高下定决心,他要聚集全部的力量,将赢玉漱、李原等贼子剿灭斩杀。 “丞相,根据属下探得的消息,那李原很有可能是李斯那老贼的庶子,这一回,明摆着是要来救李贼出狱的。”车骑令赵成是赵高的弟弟,与阎乐同为赵高的左膀右臂,他的这一消息可谓石破天惊。 “阿成,你说的可是真的?”赵高恨声问道。 “消息应该确实,这是属下潜伏在李由府内的人传回来的,这李原是李老贼与一歌伎所生。”赵成肯定的点头说道。 “哈哈,没想到,平素道貌岸然的李丞相,也是一个伪善之极的小人。”赵高朗声大笑,yin郁的心情因为这一突然的情报而大好。 “丞相,李原如果真是李斯之子,那么,我们有李斯父子人质在手,正好可以作为筹码与李原谈判一番,只要能拖延上半个月,到时大将军只需遣一支jing兵回援,何愁不灭李贼叛乱。”阎乐定了定心神,上前力谏。 关中一带,兵力空虚,咸阳一带拱卫都城的力量,也不过阎乐手底下万余人,这些兵士中间,还有不少属于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卒,单凭这点力量,阎乐也没有把握能与在关东一带屡经撕杀的李原军抗衡。 在这个都城危急的关健时候,必须想方设法调动在棘原的章邯军或者王离军回防,不然的话,关中不保,咸阳不保。 “咸阳令所虑正是,汝速速派jing干之士从云中郡绕道棘原,让大将军派遣jing兵回来,另外,赶快备车,我要去会一会老朋友。”赵高沉声吩咐道。 第七十四章 老将辛胜 大狱。 不是谁想进就进的,同样,进去了想要出来,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尤其是象咸阳廷尉狱这样重点的监所。 在赵高的特别关注下,李斯父子事实上已经没有了出狱的可能,赵高之所以羁押李斯一年多时间而不下手,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来证明李斯确实值得杀,该杀,他要让李斯这个老对手声败名裂。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赵高禁不住想看一看,李斯在听到自己的儿子谋逆之后,会是怎么样的一副表情。 当ri,夜。 一队贯甲兵卒从丞相府护着一辆八骑骏马拉着的车乘到达廷尉狱。权倾一时的丞相赵高要亲自提审李斯。 重犯牢房。 沉重的木栅门被吱呀呀的开启,一缕火光在yin暗的牢狱中亮起,被关押在暗无天ri大牢内的狱徒们纷纷sao动起来,开始猜测是哪一个倒霉鬼今天会被提审或被砍头。 在李斯父子牢房的隔壁,一个瘦削的年轻人紧紧的抓住牢房边缘的木棱,死死的盯着越走越近的狱卒,眸子里闪动着仇恨的火焰。 在暗黑chao湿的牢房内被关押了二个多月,冯宣壮实的身体变得削瘦,两颊的脸肉已经完全不见,就连后背也有些微微的驼了起来。 曾经的始皇帝御前的少年禁军骑都尉,如今已是人人喊打,人人可以欺负的待斩之人,冯宣不甘心,胡亥,那个曾经被他长街痛打的顽劣少年,明显就是借着皇帝的权力在打击报复,这样的一个没有胸襟、没有能力的人,怎么可能当好皇帝,治理国家。 狱卒进来时,李斯还在奋笔疾书,沉浸于执念中的李丞相已经没有了执掌朝政时的那份机智和洒脱,此时的他,就象一些普通的处于风蚀残年的老人一样,偏执而妄想,是与非,对与错,在他的心里,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就如同对李原,明知是自己所生的,但却二十余年来作掩耳盗铃状,那个上蔡的歌伎,李原的母亲就算身份是贱籍又怎么样,他李斯的名声就那么重要吗?一个说不出口的私生子,又怎么样?秦国的那些个大人物,哪一个没有在酒后乱xing,就算是始皇帝,也同样如此。 提刑堂。 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的李斯,与锦衣玉食,有着白嫩肌肤,保养得当的赵高在事隔五个月后,再度相遇。 “李公,可还记得洒家,这大牢坐久了,应该习惯了吧!”赵高倪着眼睛,瞧着狼狈不堪的老对手,心头一阵畅快。 “赵中府,不,赵丞相,我的奏折皇帝陛下看了怎么说?我李斯是被冤枉的,我要见陛下。”李斯怔了一下,随即象是醒悟了过来,不顾一切的扑向赵高,嘴里不停的叫喊道。 “见陛下,你一个囚犯,也配见皇帝陛下。”赵高冷笑一声,冲着已被左右擒在堂下的李斯啐了一口。 “丞相,我李斯真的是冤枉的,我李氏没有谋反通敌,我可以用xing命来保证。”李斯痛哭流涕道。 “李氏没有谋反,这话说早了吧,我这里有一份紧急的驿报,李丞相要不要过目下,你的小儿子李原现在正领兵在往咸阳的路上,他叫出的口号你要不要听听:清君侧,除激an臣。说的好呀,清除皇帝陛下身边的激an臣,哈哈――!”赵高厉声说道。一直想要抓李斯谋反的把柄,这一回,赵高终于实实在在不虚假的打了老对手一记重重的耳光。 “你说什么?谁是李原,我不认识这个人,我们李家没有这么个人?”李斯呆呆的站立半响,忽然间声嘶力竭的辩解道。 “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关于李原是谁,廷尉府自有证据证明,有些事,只要做了就赖不掉,李氏谋反,证据确凿,不容更换,我赵某当会如实汇报给皇帝陛下的,我的人品,李丞相当信得过。”赵高大笑说罢,即得意的扬长而去。 在老对手面前,足足出了一回气的赵高 “李原,小儿误我!”李斯长叹一声,颓然低下苍老不堪的头颅。这个儿子,他从来不喜欢,从小xing子就拧的很,就象他那个xing烈的死去的娘一样,看上去不声不响的,但心里却是腹黑的很。 一个上蔡的歌伎,在李斯的眼里,不过是露水情缘玩玩罢了吧,却不想,这女子却象发了疯一样的缠上了他,还用肚子里的孩子相威胁,真是不可理喻。 ――。 李斯在为李原胆大妄为兵发咸阳而痛心疾首,这位秦国末代丞相的时代即将过去,新的一页如同初升的朝阳一般,正在缓缓升起。 仅用了短短五天时间,李原军就如函谷关打到距离咸阳不到一百里的丽邑,手忙脚乱的咸阳令阎乐大惊之下,连连向驻守蓝田、骁关等地的秦国驻军请求援兵,终于好不容易纠集起一支抵抗的二万余人的军队。 丽邑。 位于郦山脚下的这座县城,因为阿房宫的建造而开始繁盛,大批的木料、陶器还有从遥远的巴蜀运来的乌木顺着渭水被运到建造工地上,而此之前,都需要在丽邑停留而转运上岸。 这样一座物产丰饶,水陆发达的城市,可以为李原军提供必要的辎重储备,从雒阳一路转战数百余里,李原军的后勤补给已经开始频频告急,大军驻扎于此,也是在为进攻咸阳城做最后的准备。 这一天,李原在丽邑的大军驻扎地,迎来了一群特别的客人。 以秦国退役老将辛胜为首的一众关中父老带着犒劳的牲畜等东西,前来问候打着清君侧旗号的李原军将卒。 辛胜曾经是秦国名将王翦手下的大将,在攻伐燕国之时,辛胜与李信均为领兵大将,只不过,在这一次北伐战事中,辛胜因老疾受伤寒发作,身体无法支撑下去而不得不中途从军中退役下来,在代地为郡守一段时间后,辛胜最后选择回归,希望自己能够在最后的弥留之际躺在故乡的土地上。 辛胜的想法很美好,然而,接下来朝廷的更替、赵高的暴敛让这位年愈花甲的老将军万分失望,而关中百姓在一次次盘剥之下,也越发的困顿。忿恨之余,xing如烈火的辛胜不禁击节长叹,这个时候,李原的出现,让辛胜看到了复兴秦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