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航海王》 001 家主李华梅 碧水蓝天,茫茫大海。 华昌号甲板上,林振轩一手前托枪身,一手后握枪柄,右眼微眯,左眼通过照门,透过铳管前端的准心,瞄准船上方飞驰的海鸥。 不错,三点一线,想不到鸟铳还有瞄准装置,林振轩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施施然放下手中的鸟铳(火绳枪),凝视着蓝天碧海,扫过几里之外海面上若隐若现的一个小黑点。 经过一天时间的适应,他已经清楚的明白,那小黑点就是一艘倭寇的舰船,而他现在所处的年代,也不是全球化的二十一世纪,而是明朝万历年间。 甚至,连他的身体也改变了,他的灵魂占据了这具身体,身体的主人也叫林振轩,原本是一小渔船的船主,二十二岁,尚未婚娶,比后世二十七岁的林振轩年轻得多。 有船有家,身体原主人林振轩的小日子也算过得不错,可惜倭寇侵犯,一路烧杀劫掠,他的小渔船和一片家业也不能幸免。 这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在这两个月内,局势发生了逆转,明军已经击溃倭寇,几家商会的护航船队配合大明水师,正在海面上进行千里大追击,追杀那些逃跑的倭寇船只。 而小渔船船主林振轩也通过关系,成为了这艘华昌号上的一名甲长,加入了追击的行列之中。 就在前天,华昌号和其他大明战船追上了倭寇逃跑船队,一翻厮杀后,倭寇船队能够逃跑的船只十不存一,华昌号紧紧咬住了其中一艘,孜孜不倦的继续追杀行为,大有不将前面那艘倭船撞沉誓不罢休的架势。 而在前天那场海战中,身体原主人小渔船船主林振轩不幸受伤昏迷,然而,谁也不知道,等到他醒过来后,身体的主人已然换了一个灵魂。 “放心吧,我会赡养你的老母亲,抚养你的幼妹。” 林振轩一边活动筋骨,适应身体,一边循着原主人的记忆喃喃低语,身体原主人最在意的就是家中的老母与幼妹,在林振轩发誓后,他残留的最后一丝执念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林振轩已然完全取得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得到了这具身体的记忆和本能。 “既来之,则安之!从这一刻开始,我不再是建筑师林振轩,而是明朝人林振轩!” 林振轩不是自怨自艾之辈,握着鸟铳的双手紧了紧,这两天来内心深处的惘然和惊惧亦消失不见。 在现代,林振轩是一名刚刚崭露头角的建筑设计师,其设计的建筑将古典美与现代都市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可惜的是,为人孤傲中带点冷漠的他虽然才华横溢,却不受上司待见,属于怀才不遇之流,而身为孤儿的他,更是没有太多的牵挂。 即便自己在那个时代失踪了,恐怕也没有几人会在意吧。 林振轩叹了口气,这也是他能够很快接受现在这个身份的原因之一:到哪里活不是活。 在船上如履平地,枪法,刀法,拳脚,都不错。 林振轩按照身体的本能练习了数遍,心中稍安,想道:在此乱世也算是有了立身的本领,总不至于一出场就挂掉,成为穿越者的笑话。 再练习片刻,林振轩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收住刀,微微转头,见是这两天一直照顾自己的手下王勇。 王勇被海风吹得黝黑的脸庞带着不少关心,拱手行礼扬声道:“林头,身子如何?家主找你议事。” 林振轩扬刀归鞘,微微颔首,回道:“已无大碍,我们走吧。” 当下,王勇在前面带路,林振轩在后面不疾不徐的跟着,两人不时交谈两句,朝船舱走去。 一路上倒是碰到不少的士兵和水手,林振轩都是脸无异色的一一沉声打招呼。 即便是原来的林振轩踏上华昌号上也才一个多月,他与船上的士兵、水手大都不是很熟悉。 所以,即使这些士兵水手感觉到现在的林振轩与以往有些不同,也只会认为自己对林振轩不熟悉所致。 林振轩边走边在心中自嘲:我这算是心理素质高呢,还是因为对生活无所谓所致呢,想必其他人回到古代也不会有我这么淡定的了。 华昌号是两桅的四层福船,300料的载重量,福船为大明水师主力战船,最下层装压载土石,防止船舶轻飘,第二层住人,第三层扬帆,最上层舱面是击敌的场所。 一料载重量略等于一石,约合92.5斤,按照这个比例,300料的战船载重量也不过是200吨左右,比起后世的万吨巨轮,差距还是很大的。 林振轩一边想着,一边随着王勇钻入阴暗潮湿的第二层船舱内,里面衣甲鲜明,已经围坐了不少人。 其中最为耀眼的,自是坐于主位,王勇嘴中那位李家家主李华梅了,整个船舱都因她而增色不少。 她下首左右分别是副手杨希恩和捕盗(舰长)李东海,最后坐着的还有四人,与林振轩一样,身份都是甲长,如此看来,就差林振轩一人了。 虽说五人都是甲长,但是各自职能却不相同,五甲士兵,每甲兵十名,一为佛郎机甲,操舰首炮、佛郎机,近敌掷火球火砖;第二甲是鸟铳甲,专门射鸟铳;第三、四甲为标枪杂役,兼操舟近战;第五甲为火弩甲,专射火箭。 林振轩是鸟铳甲的甲长,这明朝战船的编制,倒真应了那句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若不是林振轩有了原主人的记忆,恐怕会云里雾里一翻。 “家主,属下来迟,还望恕罪!” 既然决定适应这个时代,林振轩说话行礼俱按照这时代的标准,只是一双眼睛却是偷偷好奇的打量着这位李家家主李华梅。 即便是身体的原主人,也只是远远的见过她一面,更不用说现在的林振轩了,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能够凭借女儿之身成为一家家主,由不得林振轩心下不好奇。 李华梅二十三岁左右,在古代已属大龄女青年,她身着红色外衣,胸前绣着一朵大大的牡丹花,一头齐肩乌发又短又齐,貌若天仙,艳若桃李,却天生意志坚定,目光冰冷决然,予人凌然不敢侵犯之感,很容易让人忘记她女子的身份。 “好一位女中豪杰。” 林振轩暗赞一声,微微低头,悄悄收回目光,根据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大明朝自戚继光、俞大猷等人嘉靖年间荡平沿海倭寇后,大明东南沿海倒是平静了几十年。 不过与林振轩后世那个明朝稍微有些出入的是:倭寇在被威慑了几十年后,又开始大规模侵袭起东南沿海来,加之朝廷财政收入锐减,各种因素之下,万历十一年,首辅张居正提出开海禁,用民船抵挡倭寇船只之策,获得明神宗朱翊钧的支持。 如今已经是万历十五年,开海也进行了四年,张居正用民船对付倭寇的计策已然初见成效。 张居正?开海禁? 想到这里,林振轩不禁有些疑惑,由于喜欢研究古代建筑,消遣时也看一些历史书籍,他对古代历史也了解不少,张居正他知道,明朝改革家,一条鞭法嘛,但是却没有听说他提出什么开海禁之事。 事实上,这个时空的明朝与林振轩所熟悉的明朝确实有些许出入,最大的改变就是这个时空的张居正是万历十三年去世,而林振轩所熟知的时空张居正则在万历十年去世。 正是由于张居正多活了几年,才有了他提开海禁和以民船抵抗倭船之策,才有了明面上的允许私人船只拥有武装力量,才有了李家商会,才有了李华梅的私人商会护航船队。 当然,这个时空的明朝在其他方面则无多大的改变,皇帝还是那个皇帝,依然躲进了**当宅男,悲催的张居正死后同样是被抄家。 其实,在林振轩所熟知的明朝历史上,明朝的海禁也是反反复复,一会开海,一会禁海,到了明朝末期,中央对地方控制力度减弱,沿海民众对禁海更是不加理会,该当海盗的继续当海盗,该走私往来赚钱的继续赚钱。 只是张居正提出以民船抵挡倭寇倒是一个创举,此举影响颇大,使得沿海一带的海商能够明着拥有私人武装。 不过,大明朝廷怕这些海商沦为海盗和拥兵自重,同时有诸多限制,首先,一般人是不可能拿到这个许可证的,无不是与朝廷有关系的人才可能拿到,其次,有地域限制,只能在寥寥几个港口进行海商活动,最后,对船只武器等都有严格的限制。 李家之所以能够拿到海商许可证,盖因李华梅的父亲曾经担任过大明杭嘉湖参将,有官方军队背景。 不过,李父尚未大展拳脚,便因倭寇袭击而去世,李家无子,李华梅被拥戴为李家家主,矢志杀尽倭寇,为父报仇。 就在林振轩发愣的当口,李华梅一双秀目也仔细打量了一遍自己这位不久前受伤的手下,只见这位属下身材魁梧,样貌端正,只是嘴里说着还望恕罪,眉宇间却不见丝毫抱歉的神情,反而是满不在乎的惫懒样子。 李家共有大小船只十数只,战船四艘,华昌号只是其中之一,而且不是指挥舰(旗舰),之所以李华梅会在华昌号上面,是因为华昌号曾经改造过,比起其他战船速度要快上不少,用来追击倭寇船只恰到好处。 故此,这是李华梅第一次与林振轩正式见面。 心口不一,且不明白军情紧急,只此两条,就让李华梅心中对林振轩生了一股厌恶之情,第一印象极差。 李华梅黛眉轻蹙,语气略显冷淡的说道:“坐下吧,人已到齐,开始讨论作战事宜。” 众皆应声道:“是,家主!” 002 追杀贼寇 林振轩为人孤傲,不善察言观色,也懒得揣摩他人心思,在现代就因为这个性格缺陷而郁郁不得志,此时更不会去管李华梅怎么想他了,当即便大刀阔马的长身坐下。 捕盗李东海六十来岁,头发已然花白,一双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他与林振轩去世的父亲都曾当过戚继光的亲兵,交情匪浅,也正是通过这个交情,林振轩才当上华昌号的鸟铳甲甲长。 李东海活了大半辈子,自是将李华梅的表情收入眼底,心下不由苦笑:振轩啊,家主手下缺乏人才,如此大好机会,却让你白白浪费了,可惜! 当即,他恨铁不成钢的横了林振轩一眼,岔开话题道:“家主,看样子,倭船应该是逃往浅草滩,如想撞沉倭船,我们应该在其到达之前赶上。” 浅草滩其实由两座小岛屿组成,周围暗礁林立,像华昌号这种尖底海船,吃水较深,容易搁浅,不适合在岛周围作战。 除了林振轩,众人对这一带的海域都比较熟悉,闻言都是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李东海见此,脸上表情稍显无奈,继续说道:“可惜我们已经离浅草滩不过数里,加之海风不急促,恐难以在到达浅草滩之前追上倭船了。” 古代帆船主要依靠风力作为动力,海风的大小直接影响船的航速,如今大海之上只有徐徐海风,故此华昌号一直未曾追上倭船。 “怕他个鸟,大不了我们放下小船,与倭船接舷作战,老子就不信,我们七十多人干不死五十来倭人。” 说话的是标枪杂役甲甲长张大海,此人身高八尺,魁梧异常,两只眼睛犹如铜铃般大小,只看一身横肉便只不是易于之辈。 李东海训斥道:“大海,休得胡说,兄弟们的性命岂能视同儿戏,对付倭人,我们能不近身作战就不近身作战。” 此时的日本远远落后于中国,其舰船也比较落后,远不能抵抗明朝大舰船的冲击,而倭寇的武器主要是冷兵器,只有少量鸟铳,和华昌号相比,无论是火器数量还是质量,都是不能相比的,与这些倭寇作战,犯不着进行白刃战,更何况那些倭寇就是一伙亡命徒,十分彪悍,惯用刀矢。 以彼之所短攻敌之所长,智者不为。 张大海这个憨大个素来怕李东海,李东海一训斥,他便像是霜打茄子般,一下子就萎了,不由轻声嘀咕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那些倭寇逃去。” 众人一时想不到法子,都是低头苦想,林振轩也不另外,他可不想弄到最后要与倭寇近身肉搏,这幅身体虽然残留了战斗本能,但林振轩才占据几天,不能做到完全契合。 要追上倭船,必定要提高华昌号船速,怎么才能提高呢? 林振轩想起华昌号的构造,脑中不禁想出一个主意来,当下扫了众人一眼,不急不缓的开口道:“众位,我们能否将下层压船所用土石扔掉,如此,华昌号不但吃水变浅,速度也会变快。” 福船最下层装压载土石,防止船舶轻飘,主要用来防止海上大风大浪。 李东海眼前一亮,抚掌赞道:“妙,此刻海面平静,无需这些土石,待此战过后,我们可在浅草滩再装载一些土石,家主,我同意振轩的办法。” “可以一试。”杨希恩亦表示赞同。 李华梅皱起的柳眉稍微舒展了一些,目光掠过林振轩,皓齿轻启道:“事不宜迟,让水手扔下压船土石,其他人做好交战准备。” “是,家主。”众人大声应和,迅速站起身子。 一场作战会议就此结束,林振轩随着王勇前往华昌号最上层,最上层为露台,从第三层爬穴梯而上,两旁板翼如栏杆,如与倭船接近,士兵们可以伏在这些栏板上面居高临下的射击。 林振轩站在上面,可将整艘华昌号的动静收入眼底:脚步匆忙、搬运土石的水手,尽心尽力扬帆的撩手,还有急忙转动船舵的舵工。 虽是私家战船,但船上士卒的战斗意识还是很高的,林振轩对接下来的作战增添了不少的信心。 “林头,兄弟们都到齐了。”王勇集合完鸟铳甲的士兵后,走到林振轩身后汇报。 林振轩闻言转过身来,见十名穿着皮甲的士卒精神奕奕的站在自己身前,他们手中都握着鸟铳。 这就是鸟铳甲的士卒,不错!可惜就是人数少了点,为今之计,只有最大发挥他们的作用,想到这里,林振轩心头有了不少想法。 鸟铳射速奇慢,需倒药、装药、压火、装弹等,即使训练有素的士卒,这套动作下来,等到点火射击也过去一分钟了。 如此,应该轮流装填和举放,以保持火力不中断,想到这里,林振轩扬手道:“众兄弟,倭寇就在前方,胜利唾手可得,我等只需将手中铅弹射击出去即可。” 十名士卒脸上表情稍显激动。 林振轩陡然提高声音,大声问道:“众兄弟,你们可有战胜的信心?” “有!有!有!” 当下,十名士卒被林振轩激得扬声高喝,脸上青筋根根暴起。 铿锵! 林振轩猛然拔出所配长刀,指向海面上的倭船,用尽浑身力气喝道:“此战,必胜!” “必胜!必胜!” 一时间,华昌号露台上爆发出一阵阵战意十足的喝声,惹得下方士卒俱是抬头观望。 李华梅正在桅杆的坐斗上观察敌情,听到露台上的爆喝声,一对秀眉不由向上挑了挑。 “家主,虎父无犬子啊,是鸟铳甲林振轩,这小子竟然懂得激励士气。”杨希恩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赞许说道。 李华梅一时之间难以改变对林振轩最初的坏印象,闻言淡淡说道:“不过有些小聪明而已,传我命令,抢占上风位置接近敌船,风速较小,百步之内开始使用弗朗机,八十步之内用鸟铳,六十步之内用火箭,四十步之内用飞天喷筒,二十步之内开始用标枪。” “是,家主!”一时间,整艘战船弥漫着战前的紧张气氛,海风中飘荡着火药味,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003 初战惊敌 华昌号卸掉土石后,速度陡然加快,倭船在林振轩的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大,追上它只是时间问题。 林振轩开始分配作战任务,道:“众兄弟,我们五人为一队,轮流射击,第一队射击完毕后,马上让出射击位置,退后装填火药,如此,便能够缩短射击间隔时间,让倭人措手不及。” 鸟铳的射速不是个秘密,倭寇已然习惯了大明军队一分钟射击一次,林振轩将鸟铳甲分成两队,则变为每半分钟射击一次,如此,能够让一分钟避让一次的倭寇措手不及之下损失惨重。 这个时代的士卒很是听话,根本不用林振轩多做解释,便按照他的命令行动起来了。 随着华昌号离倭船越来越近,船上的气氛也变得愈发凝重,林振轩表面上装着若无其事,实则内心也是紧张无比,握着鸟铳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 来自现代的他不用说打仗了,连杀人都不曾做过,初次上阵难免紧张,只是他一向淡定惯了,紧张之情万不会流于言表。 正在此时,士卒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林振轩抬起头来,只见李华梅率领数人由穴梯爬上了露台。 此时的李华梅已然换去了她的红色外衣,改穿一件银光闪闪的铠甲,一头乌丝束在头盔内,肩上还披着一件黑色大氅,随着海风飘荡不已,再加上左手握着佩戴在腰间的宝剑,脚踏黑色长靴,配合她脸上的冰冷决然之色,使得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肃杀之气跃然而起。 林振轩却纯粹以审美的目光观之,暗赞道:“这个娘们真懂得打扮自己,要是脸上再带点笑容,前去选美铁定能够得个第一。” 林振轩不知道,他自认为的审美目光在李华梅的感知中却甚为讨厌,盖因别的士卒都是以尊崇的目光看她,没有把她当女人而是当将军,而唯独林振轩却以欣赏女人的目光去看她,感知敏锐的李华梅当即便觉察到了,心中对林振轩的厌恶之情又增添了几分。 林振轩不知惹得女上司不喜,依然用目光评头论足了一翻。 战事要紧,李华梅暂时将不喜之情压在心底,一双妙目在士卒身上巡视,脆声道:“倭寇无道,所过之处,十室九空,我们多少乡亲父老丧之其手,如今,是该报仇雪恨之时了,我李华梅誓与众将士杀尽倭寇,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祭奠父老乡亲在天之灵。” 众士卒都来自沿海一带,大多是渔民,与倭寇都有着不少的仇恨,李华梅说到这里,众人便想起了丧身于倭寇之手的亲戚朋友,俱是咬牙切齿,同仇敌忾之情骤然而起。 林振轩将士卒的变化看在眼中,就连他自己,也被李华梅三言两语所激,紧张之情减了不少,心下不由感慨:这女人倒真不是省油的灯啊。 李华梅率领一众随从由众士卒身边一一经过,遇到紧张的之人便说上两句鼓励之言,遇到激动之人便说两句沉着之语,控制士卒的心态可谓得心应手。 片刻之间,她便走到了林振轩身前。 林振轩目不斜视,整个身子站得笔直,犹如苍松挺立。 李华梅美眸婉转,由其脸庞掠下,直至看到林振轩握铳的手,嘴角才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来,她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林振轩的肩膀,信心十足道:“别紧张!只一小战尔。” 林振轩面不改色的回道:“何来紧张!属下此时战意盎然,恨不得即刻化身长刀劈向倭寇。” 李华梅莞尔一笑,以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还是先把手心的汗水擦干再说吧,已然流了出来。” 林振轩微愣,尴尬之色一闪而逝。 李华梅见此,不知为何心情舒畅许多,迈着轻盈的脚步离开。 …… “居然被女人鄙视了,这女人真是观察入微,谁要是与她结婚,定倒了八辈子的霉,铁定被吃得死死的。”林振轩看着李华梅远去的背影心中微微恼火,将手心在衣服上擦了擦,擦干了上面的冷汗。 就在这段时间内,倭船离华昌号已不过一百多米,倭船比起华昌号要矮小许多,林振轩所站露台的高度与倭船桅杆高度都所差无几了,而此时浅草滩也已到达,林振轩甚至能够看到那两座岛屿上面,光秃秃的空无一物。 “第一队,做好射击准备!”林振轩收敛心思,举起鸟铳,将目光移向倭船。 倭寇显然没有预料到华昌号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追上,倭船甲板上一片乱象,林振轩能够看到四处奔跑准备迎敌的倭寇,甚至连他们脸上的表情也能居高临下的窥得一二。 哼!惊呼吧,恐惧吧! 对于倭人,林振轩自然没有什么好感,想到后世倭人对中华民族所犯的累累罪行,一股血气涌了起来,又强自压抑下去,他对自己道:“冷静,冷静,现在还不是时候。” 林振轩没有动手,其他人却已先动手了,首先发威的是船首炮和弗朗机炮,在倭船离华昌号九十余步的时候,露台下方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响声。 就如打雷般,声势震天,整个华昌号船体也在轰隆声中颤抖不止,一蓬蓬铅子宛若流星般,从弗朗机炮目铳喷射而出,射向倭船。 这佛郎机发射的弹丸就像是现代的超大型霰弹枪一样,能够将子铳的几百颗铅子同时发射出去,一发就是一蓬,宛若雨点般罩向敌寇。 一股股浓烟由下方飘荡而起,在海风的吹拂下,飘向下风位置,这也是战船要抢夺上风位置的原因之一,否则如此浓烈的硝烟,定会影响士卒的视线。 “稳住,稳住!”脚底甲板一阵抖动,林振轩不得不大声叫嚷,一声喝令,第一队五名士卒将手中的火绳点燃,五杆鸟铳一排搭在了露台的栏杆之上。 战船的速度甚是快速,转眼之间,两船的距离便由百步变为八十来步,是该鸟铳显神威的时候了,敌船甲板上伏着的倭人林振轩能够从露台这个高处看得一清二楚。 “预备!”林振轩双目圆瞪,瞄向一名指挥作战的倭寇。 立时,五名士卒一齐将身子前倾,专心致志地瞄准各自的目标。 “射击!”林振轩大喝一声,同时扣动扳机。 啪的一声,一股浓烟从鸟铳枪口冒出,弹丸由上至下,朝倭寇激射而出。 此时使用的还是黑火药,一枪过后,硝烟浓郁,呛人肺腑,好在华昌号是在上风位置。 五名士卒随着林振轩的命令,也同时扣动了扳机,射出此战的第一次子弹。 鸟铳轰鸣中,敌船甲板上的三名倭人被击中,身子踉跄不已,却依然奋起还击。 “娘的!”林振轩暗骂一声,平心而论,五名士卒击中三名敌寇,准头也算不错了,不过让人郁闷的是这鸟铳的威力有点小了,彪悍的倭寇只要不被击中头部一击而亡,就会不顾受伤顽抗到底。 “第一队后退装填火药,第二队准备射击!”林振轩来不及多做考虑,当即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此时两船的距离已然是六十来步,敌船上的倭寇也开始以鸟铳还击,他们与大明军队作战甚久,知道明军第一射之后,有一分来钟的时间让他们好好的还击。 因此,这些倭寇在这段时间内,都是强悍得不躲上方露台鸟铳甲的射击。 “不知死活!”林振轩见自己的计谋见效,不由冷笑连连,待到过去了半分钟,便将扬起的右手重重划下,吼道:“第二队射击!” “啪啪啪啪啪!” 又一排鸟铳喷射出了大量的火光烟雾,倭寇果然措手不及,惨叫声又是一片传来,尤其是一名倭寇被击中了头部,白的脑浆和红的鲜血顺着额头汩汩冒出。 “怎么可能?”敌船上的倭寇悚然而惊,心头冒出了各种想法。 “难道明人研究出了射击奇快的鸟铳?” “如此犀利的火器,难道是从西方新近购买的?” …… 不但倭寇惊慌,就连坐镇中枢,指挥作战的李华梅也惊奇不已,一双妙目不解的瞟向了露台之上。 004 接舷作战 倭船一直被华昌号压制,倭寇虽然有意将船只航向浅水区,奈何还没有等到他们企图实现,华昌号已然追上了他们。 先是佛郎机炮一轮猛烈的打击,紧接着鸟铳甲也加入了进来,等到两船相近六十来步之时,火弩甲士卒也加入了战斗。 嗖嗖嗖…… 但见满天飞矢带着火星落向倭船,在船面上撩起星星之火,倭寇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倭船甲板上简直就不能站人。 那些在甲板上迎敌的倭寇要不是死于佛郎机炮之下,要不是死于鸟铳甲士卒之手,最惨的是身中火箭,浑身燃起熊熊烈火,凄厉的惨叫刺破长空,丧敌之胆。 倭寇小头目小向西行躲在入舱口,眼前惨绝人寰的一幕让他看得目呲欲裂,眼见难逃一战,他不由发了狠,大喝下令道:“都躲入船舱!都躲入船舱!左满舵,向敌船靠拢,和他们进行接舷作战。” “嗨伊!” 嘎吱蹦跶声中,倭船在浅水区打了个转,然后朝华昌号逐渐靠拢过来。 两船原本就越来越近,小向西行此举更是加快了两船接近的速度。 华昌号上,众人见此,一时之间不明所以。 “倭船想与我们相撞?哈哈,不自量力,他们这是找死。” “看来倭寇无路可逃了啊。” “可不是,即便他们进入浅水区也会被我们追上。” 就在众人惊呼之时,倭船却在中途稍微调转了一个方向,与华昌号恰恰能够错身而过,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难道他们还想逃入海中?” “真是愚蠢,难道他们不知自己的船速没有我们快吗?” “就是,就算逃又能够逃得了多久。” 看着倭船的动向,众皆议论纷纷,李华梅皱着柳眉,轻咬着嘴唇,一双明亮的眼睛闪了闪,出声问道:“杨叔,倭寇这是何意?” 杨希恩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子,猜测道:“倭寇向来彪悍,明知船速不如我,却还要掉头,我恐其起了拼死之心,企图与我军接舷作战。” “杨叔言之有理!”李华梅轻点螓首,扬声下令道:“传我号令,飞天喷筒准备,焚敌船帆!” 李华梅令旗一出,火弩甲士兵便举起飞天喷筒,瞄准倭船船帆。 飞天喷筒是用直径二寸的竹筒制成,射程较短,内装火药和硝黄、松脂、雄黄、砒霜等制成的饼状物,一层火药一个饼,层层以药线相连。 火弩甲的士卒瞄准之后,便点燃药线,登时,数枚药饼在火药的冲击力下,一块接着一块,从五具飞天喷筒的筒口喷出来,这些药饼早已经被药线引燃。 嗖嗖嗖之声不绝于耳,这些燃烧着的药饼当真是后世的燃烧弹一样,碰到船帆,船板,就像是口香糖一样,黏在上面引起熊熊大火。 露台上面的林振轩不由看得目瞪口呆,心道古人果然不容小觑,这短短的一百步之内,华昌号早已经形成了一个以火器为主多层次杀伤敌人的武器配备系统。 这种战法只要使用的好,便能够使敌船甲板上站不了人,帆蓬被烧,更会完全失去战斗力,束手就擒了。 不过倭寇毕竟先走了一步,其船帆尚未燃尽,便与华昌号相近二十来步了。 小向西行心中大喜,从入舱口一跃而出,拔出长刀,怒吼道:“抛出勾绳,登船作战,杀光明人。” 吼吼吼! 残留的倭寇皆是兴奋的大吼三声,这些人多为浪人武士,手底下都有几招,一直被明军远距离压着打,他们早就憋了一口气了,此时眼见能够杀敌,皆是兴奋无比。 十几名倭寇抢上甲板,扬起手中的勾绳,朝华昌号狠狠抛去,勾绳的一端系于倭船桅杆之上,另外一头有铁钩,一旦抛到敌船,便勾住船帮,倭寇便能够顺着绳索滑至敌船。 此时,华昌号上的标枪甲早已等候多时,甲长张大海袒胸露乳,赤膊着上身,胸口一簇胸毛,尽显粗犷,但见他手持丈八标枪。见倭寇抛勾绳,不惊反喜,狂吼道:“兄弟们,起身,你们这些龟儿子,终于露出头来了,老子要你们有来无回,兄弟们,标枪伺候!” 随着他一声令下,士卒扬起手中标枪朝各自目标投掷而去。 标枪刺破长空,带起一阵呜呜的刺耳声音,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噗… 张大海那杆丈八标枪毫无意外的射入一名正企图爬绳的倭寇身上,这标枪后劲十足,居然从他胸膛刺了个透心凉,然后带起这具尸体噔噔噔的后退,最后竟然钉在了一块甲板上。 其他十名士卒的猝然袭击,也斩获不少,一下子便击中了七名倭寇。 一时间,倭寇伤亡惨重,原本这艘倭船也才五十来名倭寇,佛郎机、鸟铳、火箭之下,已然折损了二十多名倭寇,此时又遭偷袭,只余二十名左右的倭寇了。 小向西行双目充血,自知难逃一死,不过这反倒激起了他的凶性:即便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弓箭手掩护,其他人,随我杀!”小向西行狂乱如颠,扯起一根勾绳,便荡向了华昌号。 露台上,林振轩见倭寇如此凶悍劲儿,也是暗暗心惊,还好这些倭寇武器装备比较落后,否则己方伤亡不会少。 战至现在,林振轩的一张脸蛋早已经被硝烟熏得漆黑,只是双眸依然明亮。 “众兄弟,都给我瞄准了打,我们每杀一倭寇,便少一倭寇登上船来,其他兄弟的危险便减少一份,杀倭寇!”林振轩声音早已嘶哑,却依然中气十足。 “杀倭寇!杀倭寇!”十名士卒听到林振轩的话,心中都是一紧,恨不得将倭寇全击毙在敌船上。 啪啪啪…! 连珠似的枪声一排接着一排,而且随着距离的接近,准头也是愈发精准。 几名扯着勾绳,荡在半空中的倭寇当即中枪,手心一松,便从半空中掉了下去,然后要不是嘭嘭嘭的落入水中,要不是摔在船梆上摔了个半死。 小向西行早已经对鸟铳甲的士卒恨之入骨,此时见状更是恨不得吃林振轩的肉,喝林振轩的血。 但见他在半空中一扯勾绳,身体宛若灵猴般,竟改变了一个方向,直朝露台而来,看样子,想要杀鸟铳甲的士卒报仇了。 如此一个猛人杀向自己,不害怕那是骗人的,不过林振轩知道,即便是转身逃走也没有用,对方武艺如此高强,反而还会自乱阵脚。 “第一队继续装填火药,第二队抽刀随我上。”林振轩怒吼一声,身先士卒的迎向小向西行。 “阿哈!”小向西行怪叫一声,松开勾绳,身子宛若滚球般,滚上露台,然后在露台上连打了好几个滚以卸去冲击力。 “倭寇,受死吧!”林振轩刀身一横,便劈向小向西行的后背。 小向西行动作甚是迅速,如身后长着双眼睛般,脚步一个回旋,手中长刀便挡住了林振轩的大刀,而且顺势划向林振轩双腿。 “好快的刀!” 林振轩只能向后连退几步,不要说他了,即便是身体原主人林振轩也没有小向西行的武艺。 小向西行眼中凶光毕露,死死瞪着林振轩,用蹩脚的汉语咬牙切齿道:“我会砍下你的头颅,当做酒壶。” “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林振轩一边握紧手中大刀,一边用余光瞟向其他士卒,两队士卒,其中一队已经手持大刀冲了过来,另外一队按照他的命令装填火药,算算时间,也就半分钟的时间就能射击。 林振轩可不想就此死在无名倭寇手中,拖延时间才为上策。 “众兄弟,围起来,杀了他。” “并肩子上!” 五名士卒都是奋不顾身的扑向小向西行,与他缠斗在了一起。 “死来!” 小向西行能当上倭寇小头目,自不是头脑简单之辈,他已看出林振轩的企图,当即凭着左肩被砍一刀,长刀刺死其中一名士卒,然后趁着空隙,脚步不停歇的冲向林振轩,大有找林振轩同归于尽之势。 “娘的!”林振轩怒骂一声,不得不扬刀接战,可惜武艺不精,和小向西行战在一起当真是险象环生。 “只要此战不死,老子定当学好刀法。”林振轩不多时便挂了彩,鲜血逐渐浸湿他的衣甲,若不是有其他士卒相助,恐怕他早已成了刀下亡魂,即便如此,他也感觉到失血过多以致动作愈发迟钝。 嘭,林振轩一不小心脚下碰到一片木板,身子稍微一滞。 “林头小心!” 登时,周围惊呼声四起,小向西行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机会,那里还会放过,当即便奋力一蹿,手中长刀刺向林振轩。 林振轩只来得及看小向西行那张丑脸,根本不及做其他多余动作。 “难道今日又要再死一次。”林振轩脑中刚刚起了这个念头,身体便陡然飞了起来,然后落向远处。 原来是王勇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用自身身体撞开了他。 噗的一声,小向西行刀势依旧,直刺入王勇的胸膛。 005 发财了(求收藏) 浅草滩岛屿,林振轩半躺在礁石上,浑身虚脱无力,伤口传来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呲牙咧嘴。 海面上,飘荡着残碎的船板、木桶等物,空气中,依然有火药味。 经过两个时辰的交战,这场海战已然结束,倭寇虽负隅顽抗,最后还难免被剿灭殆尽。 由于华昌号需要做战后修缮,林振轩等伤员便暂时被转移到了浅草滩的岛屿之上。 战斗虽然结束,林振轩的脑海中却如何也挥之不去王勇奋不顾身救下他的一幕,一直以来,在后世那个缺乏信任的时代,孤儿出身的林振轩根本就不相信‘情’、‘义’这些玩意。 亲情不用说,林振轩从小就没有得到过,他看到的只是冷漠的社会关系。 爱情,在林振轩以往的生命中,还没有出现过足以让他心动的女人,他自认为在他的人生当中,女人不过是装饰品。 友情,对林振轩来说,更是稀罕物,如果说有人愿意为他而死,别说其他人不信了,就是林振轩自己也不信。 造成林振轩有如此认知的原因当然是多方面了,与他所处的社会环境,出身条件,性格孤僻都有关。 总而言之,当林振轩看到王勇代替他身亡那一刻,他被深深震撼了,这个世上,真有‘忠义’存在?!真有人愿意为我去死! 可以说,王勇的死,让林振轩孤傲冷漠的心有了一丝裂缝,不知感动为何物的他在此刻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 正在此时,一名长得像竹竿的瘦长汉子轻步走到林振轩身前,低声询问道:“林头,正在为阵亡的兄弟举行葬礼,要去看一看吗?” 这瘦长汉子也是鸟铳甲的士卒,由于身手灵活,大伙都叫他猴子。 林振轩点头道:“扶我过去为兄弟们送行吧。” 此战共剿灭五十六名倭寇,李家仅阵亡十二名士卒,其中包括了鸟铳甲的两名士卒,可谓是大获全胜,不过林振轩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在猴子的搀扶下,林振轩行至岛礁一角,那里已经站满了前来送行的人,当先一人是神情肃穆的李华梅。 王勇等阵亡士卒的遗体被放置在一叶小舟上,舟中摆满了各色美丽的珊瑚礁。 李华梅见惯了生离死别,不过她眼中依然带着不少的感伤,众人低头沉默片刻后,李华梅便当先走上前,轻轻扶住了小舟。 接着李东海和杨希恩等人都跨步上前扶住舟身,林振轩没有任何犹豫,推开猴子搀扶的手,脚步踉跄着上前亦扶起舟身。 李华梅轻声低吟道:“尘归尘,土归土,大海的勇士属于海,愿你们与海同在同存!” 众人一齐合力,将小舟轻轻往前一推,便推入了平静的大海之中,然后注视着小舟远去。 生命如此脆弱,悲痛是少不了的,但是在大海求生的男儿,那个不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随时准备着葬身大海。 海葬之后,众人四散离去。 但只片刻,猴子便激动而归,一边扶着林振轩向前,一边嬉笑逐开道:“林头,那边沙滩上堆满了箱子,这些都是从倭寇船上搬下来的,听说里面都是金银铜钱,这回我们要发大财了。” 按照大明朝廷的规定,凡是参与剿灭倭寇作战的私军,所获战利品能够得到三成。 林振轩略显伤感道:“能有多少,兄弟们拼死拼活,朝廷却拿了大头,家主再取其中一部分,能够分到我们手中的已经很少了。” 猴子笑了笑,激动道:“林头刚加入我们李家可能不知道,家主对战利品是分文不取,都按照军功大小分给了我们。” 林振轩不信道:“还有这好事!” 猴子一脸崇拜回道:“当然了,大小姐菩萨心肠,对我们这些士卒可好了,如今倭寇被打跑了,大小姐肯定会计算战功,开始分配战利品。” 其实猴子少说了一件事,那就是此战李家共有四艘战船参战,华昌号只是其中之一,这些缴获物不仅仅是华昌号上的将士分配,而是所有战船上的将士按照军功大小分配。 不过看样子如今已无战事,相信李华梅早已经统计出了军功,众士卒只要领取银两即可。 想到有银子可分,猴子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不多时便扶着林振轩到达了沙滩。 当看到几十口箱子整齐摆放在沙滩时,猴子不由得停下脚步,忍不住大叫道:“我的娘咧,这么多!” 别说猴子,就连见多识广的林振轩也淡定不了,暗暗咋舌不已,盖因那几十口箱子都打开着,里面装的可全是真金白银,晃得人眼睛都闪不开,估计不会少于十万两银子。 除此之外,另外一边还堆放这缴获自倭寇的盔甲兵器等物。 四周围观的士卒都一脸兴奋,却无一人私自偷拿,可见李华梅深得人心啊。 杨希恩带着几名随从正在统计银两的数目,李华梅则一脸冷淡的指挥士卒安营扎寨,李东海则抱臂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 林振轩示意猴子将他扶往李东海身边,隔老远便笑问道:“李叔,我们今晚要在这个小岛过夜?” 李东海笑回道:“我还以为振轩首先开口会问自己能够分得多少银两呢!” “李叔说得甚是,我正要开口询问呢,这回战利品可不少啊。”林振轩笑着眨了眨眼,由于继承了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他对这位华昌号舰长甚感亲切,说起话来自是十分随便。 片刻之间,林振轩已经走到了李东海身边,李东海打趣道:“放心,少不了你一份,足够你买一艘小渔船了,只是经过此战,振轩还想老老实实回去打渔吗?” “这个,小侄还没有多想。”林振轩稍微一愣,略显迷茫的回道,说实话,战争结束后,他确实不知该何去何从。 李东海摆了摆手,正色道:“振轩啊,家主正当缺乏人才之时,你有勇有谋,还怕没有出头之时,何必再去撒网打鱼过苦哈哈的日子。” 林振轩瞟了瞟远处指挥若定的李华梅,心中不由嘀咕开来:难道跟着这位冰山美人混? 不过,此事一时之间又难以作出决定,还是回去再说,林振轩有意岔开话题道:“李叔,这次我们可是缴获不少啊。” 李东海看了看四周,轻声嘀咕道:“那当然,你以为我们会无缘无故死追着这艘倭船不放吗?我们可是早得到消息,这艘倭船上装着从官衙中劫掠而来的银两。” 原来如此,林振轩一时间恍然大悟,难怪李华梅拼着船进入浅水区也要追上这艘倭船啊。 006 怒骂李华梅 林振轩与李东海轻声交谈着,那厢,杨希恩已然粗略统计好了金银珠宝的数目,估算好了价值,他苍老的脸上尽是笑容,径直走向那边指挥扎营的李华梅,显然是想前去报喜。 不过,在他经过李东海身边时,眼尖的李东海迫不及待的便将其拉到了一边,轻声询问道:“老杨,多少?” “嘿嘿!”杨希恩竖起两根手指头,掩饰不住喜悦道:“里面有五箱金锭,还有几箱珠宝,所以,估摸着总价值二十万两银子左右。” 林振轩早在一旁竖长了耳朵听,一听到二十万两,同样是心中暗喜,至少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不用愁吃穿了。 二十万两银子是多少呢,按照后世的购买力,明代一两银子大约能够购买大米二石,一石大米就是94.4公斤,后世米价算它2元每斤计算好了,一两白银是2*94.4*2*2=755元,二十万两就是1.51亿元软币啊。 据冯梦龙在万历年至天启年写的《三言》,其中记载有街头挑担卖油小贩一年收入也才约20两银子。 《儒林外史》中,范进的老丈人胡屠夫一天杀一猪,只能赚钱把银子,一天一钱,一月三两,一年也才36两,可见二十万两是何等的惊人了。 可惜要上交七成十四万两银子,只剩下六万银子了,林振轩眼中精光闪烁,心中暗道:这李华梅不会那么死心眼吧,这里都是自己人,难道不会作假账少上报一些? 又想到为了此批银两而丧身的王勇等人,林振轩更觉得应该少上交朝廷一些,存了坏心思的林振轩开始注意起李华梅的行为举止来。 杨希恩前去上报李华梅后,林振轩见李华梅冷然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来,接着林振轩见李华梅指挥士卒将箱子都搬运向华昌号。 不多时,几十口箱子一口不剩的被搬了个一干二净,都搬上了华昌号。 林振轩皱了皱眉,讶然道:“不是吧,都搬上船了,难道不知道回港口后有朝廷的官员要检查。迂腐!还是这个女人没有想到做假账?愚蠢!应该等到天黑的时候搬运,到时候可以在岛上私藏十几箱金银,等过段时间再搬运回去。” 要是按照林振轩的心思,恨不得一两银子都不上交,他可是知道,虽然大明有三比七的战利品分配规定,但是真正遵循这个规定的可是少之又少。 无论如何,此事还由不得林振轩做主,他只有暗叹一声,将‘圣母’的名号安在了李华梅的身上。 在夜幕降临之前,十几顶帐篷已然按扎妥当,每顶帐篷能够住五、六人,十几顶围成圈按扎,中间空地有士卒已经开始生火做饭。 等到夜幕降临后,中间空地已然生起了一堆堆篝火,船员们烧烤着从海上抓来的鱼类贝壳,李华梅又开恩送来五坛老酒。 一时间,众人兴高采烈,有说有笑,吃得津津有味。 林振轩和鸟铳甲的八名士卒围坐在一堆篝火旁,他虽然身上有伤,但是喝酒吃肉还是不成问题。 “林头,我老张三这回是服了,想不到我们仅仅分成两队,威力会这么强。” “就是,那些贼倭寇想都没想到我们会改变战法,大大咧咧的站在那里让我射击呢。” “要我说,林头最厉害的就是一刀砍死那个倭寇小头目了。” “就是啊,谁也没有料到,受了伤的林头会突然暴起,就像,就像受伤的老虎一样,眨眼间就扑到倭寇小头目身边,一刀下去,就砍掉了他大半颗脑袋。” “痛快,痛快啊!” “唉,可惜了,王哥…” 想到死去的王勇和另外一名士卒,众人不由一阵沉默。 林振轩猛喝了一口酒,其实他今日之所以能够杀掉小向西行,还在于王勇被刺中后,反而跨前一步,死死的抱住了小向西行。 “来,我们敬去世的兄弟一杯!”林振轩扬起碗来,往地上洒了一圈,然后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众士卒见此,都举起了酒碗,有样学样的喝了个干净,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不多时,众人就已经喝了个七倒八歪。 林振轩笑了笑,站起身子来,他酒量不错,还清醒得很,不过酒壮人胆,他决定前去劝说李华梅私藏几箱银两,毕竟这些都是众人拿命换来的。 不过,唆使李华梅私藏银两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林振轩当即便偷偷摸摸的走向了李华梅的帐篷。 帐篷门口有两士卒把守,一声通报后,李华梅让林振轩进去。 两人分主次相对而坐,中间摆放着一张矮几,上面点着煤油灯。 “家主,属下有要事禀报!”林振轩见帐内只有李华梅一人,当即便直入主题。 李华梅一身盔甲早已经脱下,穿着一身素兰的便服,显得干净利落,她眉黛轻顰,用手将盘在头上的秀发散开,问道:“何事?” 林振轩将牙一咬,沉声道:“家主,我们缴获的战利品要上交七成,是不是有点多了,这些都是兄弟们拼死还回来的东西。” 在大明朝,冒功领赏、私拿战利品,实在太平常了,所以林振轩才敢直言不讳。 哪知,李华梅却目光一沉,冷然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私藏战利品了?” 林振轩还没有注意到李华梅的脸色变化,依然继续说道:“家主当真是一点即透,我们等到半夜时分将船上的宝箱偷偷运回几箱,埋在这个岛上,等到下次…” “住嘴!休得胡言乱语。”李华梅气得不轻,胸脯上下起伏不定,怒叱道:“做人怎可忘却信义,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我等与朝廷商议为三七分,又岂能出尔反尔,私藏战利品呢?” 林振轩犹自争辩道:“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家主何必迂腐至此,这些银两与其落在朝廷那些贪官手中,还不如分给阵亡的兄弟家属。” 李华梅猛地一拍矮几,柳眉倒竖,气道:“别人都去做坏事,难道我等也要跟随去做,阵亡将士们的家属我自有安排,用不得你来操心。” 林振轩一片丹心,却遭到如此训斥,也是心中有气,当即不顾身份,起身道:“妇人之见,不足与谋!” 这话让李华梅气得浑身发抖,一只手伸在半空中,指着林振轩,檀口中只吐得出“你…你…”。 道不同不相为谋,林振轩心道:与其在这里受气,大不了老子回去再做渔民。 当下,他一言不发的便欲转身就走,不过,不经意间,却瞥见李华梅洁白的额头在隐晦的灯光下布满了汗珠,娇唇更无半点血色。 林振轩再仔细一看,却发现李华梅的左肩衣服上染红了一大片。 这是? 血? 错不了。 难怪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原来是这女人受伤了,居然瞒着大伙没有治疗? 欺负一个受伤的女人,林振轩自认为做不到,不由心下一软,顿住脚步,柔声道:“家主,此事容后再说,你受伤了?” 李华梅收回右手,捂住自己的左肩,强压住怒气,平静道:“只是小伤,你出去吧,今晚之事就当我没有听过,以后若再犯,就结束雇佣关系。” 小伤? 林振轩见她明明整个身子由于失血过多摇摇欲坠,却咬着牙强忍着,不由对这个坚强的女子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情。 想到怀中还有没用完的金疮药,林振轩摸出来摆在矮几上,道:“女孩子家的,怎会如此不顾及自己身子,受伤无小事,大小姐请擦上吧,属下先行告退。” 这回李华梅没有拒绝,而是微微点了点头。 林振轩正欲离开,那曾想李华梅却轻呼一声,软若无力的往地上栽去。 原来,今日作战之时,李华梅左后肩被鸟铳铅子击中,为了不影响作战,她隐瞒了伤势,等到作战结束,她还需要指挥士卒收缴战利品,安营扎寨等等。 这么一下来,等到她歇回帐篷内,也到深夜时分了,正当她自己准备处理伤口时,林振轩又找了进来。 两人理念不合,林振轩的话让李华梅怒火攻心,一下子便加重了伤势,等到此时再也撑不住了。 007 香肩玉背 李华梅伤势加重,栽倒在地,林振轩心中一惊,不顾其他,当即便上前扶着她坐下,急声道:“大小姐,我前去找军医来!” “军医?” “是大夫!” “大夫!”李华梅虚弱的轻笑一声,道:“难道你忘了今日作战大夫也身亡了,这只是…小伤我还死不了,此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以免…影响将士们的情绪,你下去吧,我自会包扎。” 若是林振轩会听话,之前也不会与李华梅争吵开来了,更何况来自现代的他对男女之间的礼教之大防还是不怎么注意的。 “包扎?你这样子还怎么包扎!”林振轩不满道:“事急从权,大小姐不要再多说话,让我来吧。” 李华梅此时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确实身无半分力气,当即不再言语,算是默认了。 “伤口在哪?”林振轩拔出匕首来,在油灯上面高温杀毒。 李华梅苍白的脸上带上一层红晕,内心挣扎片刻,两片薄薄的嘴唇微微向上翘,有些迟疑的回道:“左…左后肩…” 对林振轩来说,女人露个左后肩算个鸟,后世选美比赛啥的,除了有限的几点外,其余部位都是一览无余。 林振轩不知李华梅心中所想,而是让她背对油灯,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用匕首划破她左肩衣服,便露出大半个雪白的香肩来,香肩玉背,玉肌春瘦。 原本应该动人心魄的美,却因为一颗小小的铅子破坏殆尽,伤口在肩下方半寸,自身难以企及,铅子入肉三分,周围的肌肤已然变得乌黑,轻轻一碰,就有毒血流出。 “大小姐,恐怕需要挖出铅子。”这下轮到林振轩迟疑了,他可不认为自己有外科医生的本事。 李华梅淡雅柔软的芳唇已经发白,洁白的皓齿将下唇咬出一个小巧的牙印,却毫不迟疑的回道:“把它挑出来!” “要不,我去找杨副将?” “挑!”李华梅一脸坚毅,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林振轩狠下心来,将匕首再次在火上烤了烤,然后对准李华梅的伤口,开始破肌取弹来。 滋滋滋… 发烫的匕首碰到肌肤上,冒起一阵水雾气,发出滋滋的声音,一种人肉被烧焦的气味冒了出来,豆大的汗珠从李华梅的玉背上冒出,她显然是疼极,但林振轩却没有听到这个女孩哼上半声。 好在鸟铳威力不足,铅子没有陷入骨中,林振轩很容易便找到了它。 “大小姐忍住了!”林振轩强自镇定,对准铅子,用匕首轻轻一挑,噗…,伴随着铅子被挑出来,一蓬鲜血也喷射而出,溅了林振轩一脸。 李华梅整个身子更是开始痉挛不已,林振轩暗道一声不好,他知道人要是疼极忍住不发声的话,很容易咬伤自己,所以古代疗伤的时候都会让伤员嘴中咬着一个物什。 显然,刚才两人都忘了这一遭,来不及多作想,林振轩将左臂伸出,急声道:“大小姐,快咬住!” 李华梅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身子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抓紧林振轩的左臂就狠狠用力咬下。 嘶… 林振轩登时倒抽一口冷气,痛,痛彻心扉的痛!好在这疼痛只是片刻,自制力极强的李华梅已然松开口来。 林振轩将伤口上好药、包扎好,整个人才放松下来,这才注意到李华梅如雪的玉背上,还有一道狰狞的长旧伤痕。 “这个女孩到底遭遇了什么!”林振轩轻轻抚摸着伤口,心中怜悯不已。 李华梅身子轻轻一扭,不悦的冷声道:“摸够了吗?要不要我砍下你的爪子?” “这伤口?” “十五岁时受地伤。” 林振轩轻轻为她掩上衣服,叮嘱道:“好好养伤,我们都需要你。” 由于过度疼痛,李华梅娇挺秀气的琼鼻上凝着一滴滴香汗,原本冷淡决然的绝色娇靥微微发白,变得有些娇柔秀美,没有血色则更添一股惹人怜惜的楚楚之态。 “谢…谢!”李华梅见林振轩便要离开,好不容易开口道谢,目光有些柔和的问道:“你的手臂。” 林振轩扯起袖口,只见手腕处被咬出了两排整齐的半月形牙痕,有的地方甚至流出了鲜血,他笑了笑,道:“大小姐真是功力深厚。” “你这人,油嘴滑舌的毛病一定要改掉。”李华梅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巾来,递给林振轩,愧疚道:“先拿去包扎吧,事后记得还给我。” 林振轩拿起丝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香味沁人心脾,不由长笑道:“好香!” 李华梅那曾想到他会有如此动作,当即脸染红晕,气道:“还给我。” 林振轩快步离开,远远回话道:“送出来的礼物,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其实林振轩之所以如此捉弄李华梅,盖因之前与她争吵时还有一口恶心压在胸口,如今在言语上戏弄了她几下,林振轩顿觉心舒气爽,畅快无比。 走出帐外,林振轩眼珠一转,没有回去歇息,而是移步杨希恩的帐外。 既然说服不了李华梅,就说服杨希恩吧。 要说林振轩这人,性格也有些执拗,自认为正确的事情就万无就此放弃之理,若是他下定决心离开李家舰队,可能他会对一切听之任之,但是经过与李华梅的相处,他也看出这位冰山美人为人虽有些迂腐保守、只认死理,却对下却宽厚无比。 林振轩虽然不善人情世故,但不代表他不懂这些,他知道,在等级森严的明朝,若是他碰到一个严厉的家主,之前那番顶撞之言绝对会让他下场极惨,故此,暂时跟着李华梅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杨希恩宽衣解带,正准备躺下,闻得林振轩前来拜访,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接待。 待到林振轩将来意复述一遍后,杨希恩沉思片刻,低吟道:“你的意思是瞒着家主私藏十几箱银两。” 林振轩摇头道:“小子刚才已经对家主说过一遍了,家主虽然训斥了我两句,但是小子却看出她内心已经动摇,只是难以改变长久来的观念,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就是要帮助家主做出正确的决定。” 林振轩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李华梅那里是训斥他一两句,简直就是被他气得半死。 杨希恩自是没有料到他如此‘胆大包天’,任意篡改李华梅的态度,眼前一亮,问道:“此话当真。” 林振轩心道有戏,看来这位杨副将心动啊。 “自然当真,三七分账实在不公平,我们只要修改几个数据,偷藏几箱银两,过几天再来拿取,朝廷如何能知,再说,就连朝廷军队也贪墨战利品,难道我们真要把十四万两银子拱手交给那些贪官?”林振轩趁热打铁道:“杨叔若怕家主怪罪,只要将此事推诿在我身上即可,等到离港不远时再将此事上报家主,到时木已成舟,家主即便有不满也不会多说,加之家主宽以待人,顶多小小惩戒我一翻,银两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啊。” “好!”杨希恩将牙一咬,沉声道:“此事就交给你鸟铳甲去办了,不要惊动其他人,拿我令牌前去提取银两,若家主怪罪,定不让你独自受罚。” 林振轩暗中松了一口气,早知如此,就直接来找杨希恩了。 当下,林振轩拿了杨希恩的令牌,带领自己手下士卒,乘着小舟,从华昌号上面一连搬运出二十箱金银珠宝,然后藏在一水中礁石下,并作好了记号,以便下次捞取。 等到忙完这些,差不多天也亮了,林振轩一声招呼,众士卒严记守口如瓶。 008 东海霸主 次日清晨,朝曦露出海平面,将鱼鳞般的波浪照射得金光闪闪,使人一见之下便心旷神怡,林振轩迎着海风,嗅着略带腥味的潮湿空气,看着指挥士卒拔营的李华梅,心情异常舒畅。 “回家喽!”猴子站在林振轩的身后,满脸笑意的大声嚷道。 经过一个多月的作战,终于剿灭了这次入侵的倭寇,众人的心情不是刚来几天的林振轩所能体会。 众将士有条不紊的收拾着营帐,然后乘坐小舟,开始登上华昌号,至于那艘倭寇船只,由于遭到华昌号的撞击已不堪大用,李华梅下令将上面的物什一扫而空之后,便凿沉了事。 林振轩将鸟铳甲的士卒集合在一起,排成一个小队登船,在略显混乱的队伍中,倒是显得很耀眼。 队伍正在行进中,一名脸色有异的士卒却快步走到林振轩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林振轩识得此人,正是昨晚为李华梅守帐的士卒,应该是她的亲兵,林振轩不解的看向他。 那士卒双手捧着一把长刀,笑道:“林甲长,家主有鉴于你昨天英勇作战,斩杀倭寇小头目,特赐下此刀。” 这是? 林振轩看那刀极为眼熟,再一看,心中不由大喜,这刀可不是昨天那倭寇小头目所用之佩刀? 日本刀在大明朝以锋利闻名于世,抗倭名将戚继光曾记载:“…遭之者身多两断。缘器利而双手使用,力重故也。” 《倭变事略》中记载:“一贼出哨亭外,我兵攒枪刺之,贼斫一刀,十数枪齐折,兵皆徒手而奔一处。” 昨天与那倭寇小头目交战,林振轩的大刀多处被砍翻刃,王勇的长刀更是被其击断,斩杀那小头目后,林振轩虽对此刀极为眼热,但是也作为战利品上缴了,想不到如今转了个手,又回来了。 众士卒听到两人对话,都好奇的围了上来。 林振轩自是惊喜无比,立马接过手来,尔后迫不及待的拔刀出鞘。 铿…的一声清脆声音,一泓寒光便呈现在众人眼前,望之慑人心魄,一看便是凶兵。 有懂刀的兵士即刻惊叫道:“是倭寇备用刀,起码值几百两银子。” “备用刀,何谓备用刀?”有人立刻问出了林振轩心中的疑问,他虽然感觉到刀好,但究竟好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那懂刀的兵士立刻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日本刀者,最有名的为上库刀,听说其国无论酋王鬼子,一出生,即以镔铁百淬之溪中,岁凡十数炼,比及丁年,仅成三刀。其修短以人为度,长者五六尺,为上库刀;中者腰刀;短小者解腕刀。” “几十年炼成一刀,不是吧?” “如此耗费时日,能有多少!” 众皆议论纷纷,显然被那兵士的话给惊住了。 “嘿,这是当然,这上库刀一般为日本各地大名家主所拥有,有价无市,听闻戚大帅就曾缴获了一把,终日佩戴于身,不离左右。” 显然,上库刀在日本不但是一种名刀,还成为了一种身份的象征,既有收藏价值,戚继光缴获此刀佩戴,除了上库刀确实是好刀之外,还意在羞辱倭寇了,毕竟这刀通过战场而来,是胜利者的象征。 “那备用刀呢?”众人一阵惊呼后,又问起了林振轩手中所握之刀。 “备用刀仅次于上库刀,同样炼制不易,其刀上或凿龙,或凿剑,或凿倭人所信奉之神灵。你们看,林甲长这刀身上可不正凿有飞龙。” 林振轩闻言,往刀身上一看,果不其然,刀纹雕刻的正是龙,他大喜道:“好,多谢家主赏赐,此刀既落入我手,当改一名称,就叫破倭好了。” “恭喜林头得此宝刀了。” 众人一边贺喜,一边用羡慕的眼光看向他手中的刀,战斗中,一把好刀无异让人的生命多了一份保障,不过此刀既然是林振轩缴获来的,也无人不服。 呜呜… 正在此时,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忽然突兀的响了起来。 “快,有情况!” “那边,有一艘战船过来了。” 此号角声表示情况未明,让士卒们警戒。 林振轩抬头看去,只见几海里外,一艘战船乘风破浪而来,由于甚远,尚看不清楚上面的旗帜。 “听我号令,快速上舟,前往华昌号。” 华昌号是海船,这里不是港口,所以停泊得离海岸线有些距离,需要乘小舟过去登船,好在留守船上的海员及时发现了那艘战船。 原本有说有笑、嘻嘻哈哈、松懈的士卒们在听到号角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个个目光沉稳,整支队伍又变得杀气腾腾,马上能够投入作战中。 不多时,岛上的士卒都已经登上了华昌号,来船是友是敌尚未知,林振轩赶忙前往船艏了解情况。 林振轩到达时,李华梅、杨希恩、李东海等人早已经站在船艏甲板上了,随时准备下令作战。 “挂旗!”李华梅扬起右手,霸气道:“打旗语,让对方停止前进。” 随着李华梅的命令下达,李家的战旗随即便升起,迎着海风招展,旗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凶猛异常的老虎。 片刻之后,对方也挂上了旗帜。 “是朱猛的战船。”杨希恩双眼微张,淡淡说道。 让林振轩不解的是,众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是神情却凝重了不少,以前的林振轩也只是个小渔船船主,见识不多,所以,林振轩不得而知朱猛是何人,竟然能够让人神情变得凝重。 “朱猛,东海霸主,他的战船出现在近海,难道想与朝廷作战!”李华梅神色不变,轻咬嘴唇道:“不管他是谁,若是继续前进,便炮轰之。” 林振轩悄悄咽了口唾沫,心道这妞莫非是战争狂人,明明对方的战船比己方的还要大,居然敢下令开炮。 “是,家主!”佛郎机甲甲长张九铖却毫不犹豫的领命而下。 李东海笑道:“朱猛一向与人为善,我李家与他并无多大冲突,多半不是因为我们而来。” 情况就如李东海所言般,朱猛的战船在一海里开外停了下来,并且打旗号希望前来拜见华昌号。 而此时,林振轩也将对方的战船看清楚了,此船比起华昌号,要大上许多,上宽下窄,状如两翼,长约十丈,宽约三丈。 “这是一艘广船!”林振轩心中微微发苦,身体原主人对各类船只倒是知道不少,这广船是用铁栗木制造,木质坚硬,如与福船相撞,福船将被撞碎,威势极大。 当然,广船也有缺点,那就是修理要用铁栗木,除广东南洋等地,很难弄到,其下窄上宽,在大洋中稳性不佳,船上以编竹为盖,遇火易燃。 “希望不要和这个鸟什么东海霸主交恶才好。”林振轩暗中嘀咕了两句,便好奇的问李东海道:“李叔,这朱猛什么来路?” “海盗!”李东海撇了撇嘴,沉声说道。 “海盗也敢称东海霸主?”林振轩继续好奇的问道。 李东海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无奈道:“对方可是有上百艘战船,就算是朝廷,也要忌惮他三分,在东海这一片天地,朱猛就是霸主,来来往往的商船都需要给他交过海费才能平安往来。” 上百艘战船! 林振轩瞪大了眼睛,这明朝的海盗也未免太彪悍了点吧,不过一想到后世郑芝龙的海盗集团竟然能够成为大明的正规海军,代表着当时的中国海军力量,林振轩又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 009 红衣少女 在得到了李华梅的允许后,从朱猛的海盗战船上放下了一艘小船,上面站着六、七人,然后逐渐向华昌号靠拢。 虽然对方做出了十足善意的表示,但是李华梅并没有放松警惕,随着小船的靠拢,反而更为小心,她开口下令道:“李叔,你下去指挥,对方若有异动,立刻反击。” 李东海身子微躬,领命道:“是,属下告退,大海,振轩,你们保护家主。” 张大海将胸脯拍得嘭嘭作响,粗着嗓子回道:“李爷放心,朱猛若想对家主不利,除非踏着老子的尸体。” 林振轩虽然没有回话,但是却深深的看了李华梅一眼,然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不多时,小船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停靠在华昌号旁边,尔后船上的人顺着绳梯慢悠悠的爬了上来,林振轩也随着李华梅前去迎接诸人。 李华梅伤势未愈,往日英姿飒爽的身姿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不过她的一双眸子却依然晶亮晶亮,她拱手行礼扬声道:“那位是东海霸主朱猛,不知找我李华梅有何贵干?” 林振轩定睛看去,只见对方上船的共有六人,其中四人为粗壮大汉,都穿着短衣短衫,头上缠着黑布条,剩余二人,其中一人为一瘦弱老者,还有一人为一红衣女子。 从各人站立的位置来看,几人当中,显然以瘦弱老者为主。 那瘦弱老者似乎久病缠身,连走路的时候都不时咳嗽上两声,并且由红衣女子搀扶着,听到李华梅的询问,那瘦弱老者抱拳回礼道:“老夫就是朱猛,对面可是翔绯虎李小姐?” 不是吧?此人就是东海霸主朱猛,林振轩心头一阵失望,咋一听朱猛这个名字,他还以为此人是一威猛不凡、器宇轩昂的结实汉子,如今却没有料到是这么一个瘦弱老者。 “正是小女子,听闻东海霸主身体欠恙,如今看来确有其事哩。”李华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意有所指的说道:“海上风大,华梅受伤未愈急着回去治疗,朱老若无其他要事,我们下次再谈如何?” “哦!”朱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笑道:“贤侄女受伤了?严不严重?我船上倒有大夫,要不要老夫派人请来?” “多谢朱老关心!”李华梅浅浅一笑,回道:“浅草滩离大陆只有一天的路程,昨天我李家与倭寇在此地作战了一天,众将士还等着小女子回去论功行赏呢。” “一天的路程,不算远,也不算近。”朱猛身子骨一挺,陡然气势逼人,不怒自威道:“若是老夫希望贤侄女前去我镇海号上做客呢。” 朱猛此言一出,空气中的温度连降好几度,甲板上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林振轩皱了皱眉,眼珠一转,向前跨了一步,微微挡在李华梅的身前,冷笑道:“匹夫安敢嚣张,家主,请你发出浓烟求救信号,召回刚刚离开的两艘战船,我倒要看看,谁是东海霸主!” 林振轩说得又快又急,一双眼睛毫不避让的与朱猛双眼直视,看不出任何的心虚。 被林振轩这么一搅,双方更是显得剑拔弩张。 朱猛掩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一双老眼归于浑浊,轻笑道:“翔绯虎不愧是翔绯虎,手下人才济济,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小名不足挂齿!”林振轩一边继续盯着朱猛,一边沉声道:“家主请下令,让某擒下此僚送往朝廷领赏。” 对于林振轩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即便是老到沉着的朱猛,也不由脸色微变,语气变冷道:“李家小姐,莫非想与老夫在此大海之上一较长短。” 李华梅偷偷抛了个赞许的目光给林振轩,微微上前道:“我李家一向与人为善,但若是谁欺负到头上来了,也会拼个你死我活,朱老,小女子身体微恙,恐怕不能去贵船上作客了。” 这时,搀扶着朱猛的少女突然插话,笑意嫣然道:“爹,之前你还不相信李姐姐是女中豪杰,如今试出李姐姐果真是女中丈夫了吧,我们还办正事要紧,李姐姐,小妹代家父赔罪了。” 那红衣少女一对眸子宛若盈盈秋水,脸蛋丰润圆滑,一笑便露出两个迷人的漩涡,使得觉得亲切可爱。 李华梅就坡下驴道:“这位小妹太过谬奖了,若没有众位兄弟的帮衬,我李华梅什么也不是。” 双方剑拔弩张,对方的实力还强于己方,华昌号上众人原本心中紧张万分,不过如今听到李华梅如此说,脸上感动之情溢于言表,生出效死之心。 李华梅继续问道:“不知小女子对朱老有何帮助?” 即刻,朱猛换上了和善的笑容,变脸之快,让林振轩叹为观止,他沉声道:“实不相瞒,老夫家中出了叛徒,前不久查出,此叛徒原来是勾搭投靠了倭寇,由于此人对我部情况了解甚详,故此需要抓回他,还请贤侄女让我查看一下俘虏或是死者中有无此人。” 众人战斗中所斩杀的倭寇,都将其头颅砍下保存以便回去之后向朝廷领功,让朱猛看一下这些人头中有无他家的叛徒倒无不可,不过林振轩认为事情绝不会像朱猛所说地这么简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华梅猜不到对方的真正来意,便按照朱猛所说,笑道:“来人,将倭寇的头颅搬运过来,让朱老查看有无他家叛徒在内。” 当即有士卒领命而下,朱猛感激道:“多谢贤侄女成全。” 片刻之后,几箱人头就被搬过来了,这些人头都已用石灰包裹,一时之间不会腐烂,但是浓郁的血腥味还是让人闻之欲呕,朱猛将手一挥,身后两名汉子不顾恶心上前开始一一的仔细翻看。 林振轩一直仔细注意朱猛的脸色,不过此人就像是老狐狸一样,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两名查看人头的汉子神情凝重,不多时,其中一名便惊呼道:““大当家!是小向西行,叛徒投靠的就是他。” 林振轩斜眼看去,见正是昨日那位倭寇小头目的头颅。 朱猛脸色一喜,提高声音道:“是吗?查看有无叛徒的头颅。” “属下遵命!” 两人领命又查看了一番,便回令没有找到,期间,林振轩一直偷偷观察朱猛,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朱猛在得知小向西行后,眼中只有惊喜而没有愤怒,又在得知没有叛徒的消息后,林振轩却见他眼中没有丝毫的失望之情。 对方不是来找叛徒的,而是来找小向西行的,林振轩心中有了一丝了然,这个倭寇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除了武艺高了一些,为人凶狠了一些,会说一些汉语外,似乎没有其他的特殊之处啊。 林振轩不由陷入了沉思。 那边,朱猛咳嗽一声后,已经抱拳告辞道:“多谢李小姐相助,既然叛徒不在此地,老夫也就告辞了,不过,还请李小姐将倭寇小向西行的头颅和其他遗物卖给老夫,一来老夫需要小向西行的头颅祭奠死去的兄弟之灵,二来老夫害怕叛徒将我部情况告知小向西行,而小向西行又记载了下来,此时可大可小,老夫不得不小心。” 李华梅想了想,点头答应道:“此小事尔,朱老尽管拿去此人的头颅,只是此贼的遗物除了一把长刀外,都已经抛之海中。” “长刀?”没等朱猛说话,红衣女子一双妙目便扫过在场众人腰间,直至看到林振轩所佩戴之刀,才恬然笑道:“莫非是那位大哥所佩戴之倭刀,看来李姐姐已经赏赐给了这位大哥,爹,只剩下一把长刀了,你可以安心了吧。” 朱猛一摸胡子,呵呵一笑道:“既如此,老夫告辞了。” 李华梅扬手相送道:“朱老请慢走!小女子相送一程。” 当下,华昌号上一行人把朱猛等人送往船舷小船处。 李华梅自是陪着朱猛说话,那位红衣少女却在行走时靠近林振轩,一脸佩服的搭话道:“大哥哥能够得到小向西行的长刀,一定是杀了他,大哥哥真厉害。” 对于少女的自来熟,林振轩不置可否,这少女虽然长得可爱乖巧,但林振轩总觉得她可爱的外表下隐藏着什么。 林振轩打哈哈回道:“一般一般,天下第二。” “咯咯,大哥哥说话真有趣。”红衣少女亲昵的挽上了林振轩的胳膊,压在自己怀中,往前快走几步越过众人,她嘴角微微向上扬,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道:“大哥哥是第二,谁是第一呢?” “当然是我们家主了!” 林振轩正要从少女怀中抽出胳膊,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冷哼,并且感觉到了一双能够杀人的目光,带着冷意正从背后看着自己。 “这妞!难道是在吃醋?”林振轩心中微微一笑,当下装着没有听到冷哼,装着没有感觉到冰冷的吃人目光,反而淡定下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胳膊上碰触到的少女柔软。 红衣少女继续撒娇问道:“大哥哥,能够和我说说怎么杀的他吗?这个小向西行,听说武艺很是高强。” 林振轩笑回道:“打打杀杀不适合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子,还是不说了。” “不嘛,不嘛!”红衣少女不依的摇了摇林振轩的胳膊,调皮道:“我爹是朱猛,我怎可弱于我爹哩,而且,我佩服的是李姐姐这样的女中豪杰,等到我长大了,一定要成为李姐姐这样的人。” 林振轩往后微微一瞧,见李华梅寒着一张脸,不由笑道:“那可不行,像你这样乖巧可爱的女孩子,还是多笑笑!这世上,只要一张万年冰山脸就够了。” “噗嗤!”红衣少女忍不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道:“大哥哥,你敢说李姐姐是万年冰山脸,小心回去后受到责罚哦。” 林振轩两手一摊,笑道:“无事,我这人向来忍得住冰寒。” 后面跟着的李华梅,一张脸几乎沉得能凝出水来了。 众人这样说说笑笑,不多时便已到达小船处,朱猛与李华梅又说了几句告辞话,便跳到了小船上,片刻之后,只剩下那红衣少女了。 “雀儿,还不下来!”小船已经准备好了,朱猛见女儿还依依不舍的与林振轩说这话,不由仰起头催促。 “女儿知道了,女儿这就下来。”红衣少女应了一声后,扬起下巴看向林振轩,笑嘻嘻道:“大哥哥,雀儿可舍不得你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有缘我们自会相见。”林振轩倒没有什么离别的感伤,只是觉得这个朱猛这个女儿确实调皮可爱。 红衣少女忽然古怪一笑,道:“那可不一定,大哥哥,我们走吧。” 她趁林振轩没有防备,迅速的抬起腿来,一脚把林振轩给提向了小船,然后纵身一跃,便稳稳的落在了小船上。 “开船!”朱猛一声爆喝,几名留守的海盗快速的摇动撸浆。 “你!”林振轩怒喝一声,刚站稳身子,手碰到刀把,几名朱猛的手下就已经将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显然他们是早有预谋。 林振轩实在想不透他们为何要劫持自己,这也是他如此轻易落在朱猛手中,被挟持的原因。 华昌号,众人亦被突起的变故弄的目瞪口呆,还是李华梅反应最为迅速,她怒叱道:“朱猛,快放了我的人,否则就是与我李家为敌,我李华梅绝不会善罢甘休。” “李小姐,对不起了。”朱猛高声回道:“既然我女儿与这小子相谈甚欢,老夫便做主请他去我家做客半个月,半个月之后,自当放他回来。” 李华梅气道:“胡言乱语!虽不知你们挟持我的人有何目的,但若是损伤他半分,我必定凑请朝廷,剿灭尔等。” 朱猛回过头来,对林振轩微微一笑道:“看来你家家主很看重你啊。” 接着,他扬头回李华梅话道:“放心,老夫做事一向留一线,老夫只是要从他嘴里打听一些消息,半月之后,此人会毫发无伤的送还与你,今日若是开战,对双方都不利,况且,还会伤了这位小兄弟的性命,还请李家小姐看在老夫的薄面,相信老夫一回。” 林振轩脖子被刀架着,气愤难平,对红衣少女怒目而视,他着实没有料到这红衣少女胆子如此之大,心思如此之稠密,居然‘诱拐’了自己。 “大哥哥,你这样看着我,人家好怕噢。”红衣少女娇声一笑,哪里有半丝害怕的表情。 华昌号甲板上,李华梅眼睁睁的看着远去的小船,气得用手重重一锤船栏杆。 “家主,要开炮吗?”杨希恩问道。 李华梅压制住心中怒火,沉声道:“别开炮,朱猛说的不错,这样会伤了振轩性命。” “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带走振轩。”经过藏银一事,杨希恩对林振轩的印象也不错。 李华梅略一沉思,便说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带走振轩的,先查查看对方为何如此做,如今,只能期盼朱猛说话算话了。东海霸主,好个东海霸主,居然敢抓我李家的人!” 李华梅想到林振轩的处境,不由心中一阵烦躁。 010 谁戏弄谁 (新书上传,求推荐,求收藏,谢谢支持的兄弟朋友!) 华昌号上,李华梅独立船艏,一阵海风吹过,吹起她额前的发丝,带来一阵阵凉意,她的心情宛若被风吹乱的刘海般,又烦又乱。 “唉!”李华梅幽幽叹了口气,她很反感自己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因为这种感觉她从未体会到,她觉得这种感觉会让她失去控制力和理智,这是一种不好的感觉。 但是,为何,李华梅脑海中浮过一道人影,让她的心更乱了。 副将杨希恩从远处走过来,一直走到她的身后,李华梅居然一丝未察觉。 “家主,风大,你该进舱休息了。”杨希恩摇了摇头,劝说了一句。 李华梅微微一惊,然后轻轻拂了拂额前的乱发,头也不回的问道:“还有多久到达宁波府海域?” “已经进入宁波府海域了。” 此次倭寇主要侵犯的地区就是大明浙江省宁波府,李家需要前去复命,尔后才返回李家商会所在地杭州城。 顿了顿,杨希恩犹犹豫豫汇报道:“大小姐,此次我们缴获战利品价值总计十万两银子,应上交朝廷七万两。” “十万两?不是二十万两吗?”李华梅眉黛轻蹩,轻轻瞥了杨希恩一眼。 “这个,还有十万两留在了浅草滩。”杨希恩察言观色,看出李华梅这是发怒的前兆,便小心翼翼的回话。 李华梅果然两道柳眉微微向上扬起,沉声道:“谁的主意?是他吗?” 杨希恩斟酌着回道:“不是,是属下与振轩商议后一起做的决定。” 李华梅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杨叔,你也认为我太过规矩了吗?但你可知道,朝廷好不容易开放了海禁,若是我们不让他们看到巨额的利润,海禁之策说不定又会起变化,所以我一直循规蹈矩,万事都按照朝廷的规矩办。”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不愿看到大小姐太过辛苦,如今李家百废待兴,很多方面都需要用到银两,所以属下私自做主留了一些银两。” “好了,下不为例!”李华梅闭上眼睛,淡淡道:“你也不要把一切往自己头上推,杨叔你一向对我忠心耿耿,万不会没有经过我同意做下此事,只有那个不听话的浪荡子才会出这鬼主意。” 说到浪荡子三个字时,李华梅几乎提高了一个音度。 “浪荡子?”杨希恩不解的反问,他知李华梅说的是林振轩,但是却不知李华梅为何叫他浪荡子,难道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李华梅脸蛋微微一红,语气中带着点怒意道:“若不是他只顾着和别人小姑娘有说有笑,怎会放松了警惕,被人家小姑娘挟持走了,这简直是我们李家的耻辱。” 杨希恩眼睛微微一眨,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林小子这可是人之常情。” “哼!”李华梅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有些迟疑的问道:“杨叔,你觉得林振轩此人如何,能委以重任吗?” “看不透!”杨希恩微微摇了摇头,回道:“振轩做事带着一股邪气,世间的规矩对他来说毫无约束力,不过他又能够恪守本心,没有坠入小人之道。” 杨希恩话峰一转,意有所指道:“想必家主应该比属下更清楚他的为人了。” “只不过是一浪荡子,油嘴滑舌之徒。”李华梅言不由衷道:“等他回来,有他好看。” …… 而此时,被李华梅称为浪荡子的林振轩,却被朱猛着人关押在了镇海号上的一个小隔舱里。 到底朱猛为何要抓住自己呢? 林振轩侧身躺在舱内角落,冥思苦想:首先自己与朱猛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断不会因为仇恨之事,其次自己之前的身份只是小渔民一个,可以说没有任何的绑架价值。 除此之外,只有自己和那个倭寇小头目小向西行有所交集,难道是因为此事,但是朱猛应该知道,自己只是华昌号上一名小甲长啊。 林振轩又将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陡然脑中灵光一闪,眼前一亮,喃喃道:“刀,一定是刀,对,那把日本刀,这把刀应该有什么玄机,可惜自己拥有此刀只有片刻时间,而且刀已经被朱猛收去,就算那把刀有什么秘密,自己恐怕也不得而知了啊。 一旦找到了线索,林振轩越想越清晰了:朱猛之所以把自己抓来,而不是直接抢夺破倭刀,一定是故弄玄虚,怕别人得知刀的秘密,此人真是好算计,等到半个月之后,再把我放了,也许是那时已经研究出了刀的秘密,而且即便那时没有研究出来,也可随便找个由头不把刀还给我,如此一来,不但对李家有了交代,也不会引起任何的怀疑,好心计。 想到这里,林振轩心情轻松不少:如果自己的猜测不错的话,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了,至于刀的秘密,自己的实力太过弱小了,现在拥有它还不如失去它安全一些,不过,等到他日自己实力大增后,必定要报今日被掳之仇。 一时间,林振轩的心思起了不少的变化,如果说以前他刚回到明朝时只想过安安稳稳日子的话,如今他却知道了,在明末这个乱世,没有势力,没有权势,是不可能保证自己过安稳日子的。 想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亲人,没有其他途径,唯有实力二字。 林振轩又思量了片刻,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舱门被人从外头打开,一身红衣的少女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大哥哥,我们就快要到家了,你看雀儿多关心你,又来看你了。”红衣少女脸上带着笑容,自顾自的说着,然后施施然坐在椅子上。 此女不但古灵精怪,而且工于心计,林振轩一向对于心机重的女孩子敬而远之,闻言自是懒得理她。 朱妍雀也不着恼,而是嘴角微微向上翘,一双大眼睛泪水开始打转,可怜兮兮道:“大哥哥还在生雀儿的气呀,雀儿自小便没有了娘亲,又没有兄弟姐妹,还在海盗窝里长大,身边一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那日雀儿与大哥哥相谈甚欢,舍不得离开大哥哥,所以才抓大哥哥来做客的,大哥哥不要怪雀儿好不好?” 林振轩任何她说得天花乱坠,自是不时伸伸懒腰,踢踢脚,就是不理会她。 朱妍雀见此招不见效,漆黑的眼珠骨碌一转,忽然走近林振轩,竟然开始脱起衣服来了。 林振轩不明所以,错愕道:“你想干嘛?” “大哥哥终于开口了!”朱妍雀将白嫩的小手一拍,脸上露出两个迷人的漩涡,笑道:“大哥哥不喜欢雀儿,雀儿却很喜欢大哥哥,所以,雀儿想了一个让大哥哥离不开雀儿的办法,等会我会尖叫一声,门外的守卫一进来就会误会,然后我爹爹没有办法之下就会把我嫁给你,大哥哥你说这个计谋怎么样?” 林振轩马上明白了朱妍雀的打算,恐怕等到门外的守卫闻声入内,等待自己的不是娶他们的大小姐,而是一顿拳打脚踢了,这黄毛丫头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难缠,林振轩心中着实老火,脸上却邪邪一笑,一扯她的衣服道:“好!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红衣女子朱妍雀没有想到林振轩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当即便吓了一大跳,慌忙跳开,偏着小脑袋打量林振轩,嘴里嘟囔道:“不好玩,不好玩!大哥哥实在太坏了。” 林振轩冷冷一笑,嘲讽道:“朱妍雀,林某不是你新抓的老鼠,可以随意玩弄的。” 朱妍雀拍手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感情雀儿抓的不是老鼠,而是一只老虎啊,不过,比起老鼠,雀儿更喜欢调教老虎。” “朱妍雀,你把在下抓来,到底有和用意?”林振轩不去理会她乱七八糟的言语,而是装傻充愣询问。 朱妍雀嫣然而笑,回道:“大哥哥不是很聪明吗,不如猜一猜?” “林某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情况!”林振轩故弄玄虚看了朱妍雀一眼,提高声音说道:“一定是你顽劣不堪,没有丝毫女子之态,在这海盗窝里找不到婆家了,所以,你抓林某来做夫君了。” “我呸!”朱妍雀小嘴微嘟,双手插在腰间,道:“本姑娘长得国色天香,想要娶我的人能够排满整艘战船。” “黄毛丫头,身无二两肉,浑身没有丝毫女人味,还国色天香!”林振轩撇了撇嘴,不屑道:“那些人肯定是冲着你爹朱猛而来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雀儿不理你了。”朱妍雀神采飞扬的脸蛋微微暗淡,显然林振轩说到了她的痛处。 不理我才好!林振轩浑不在意的低下头去闭目养神。 半响,少女又忍不住开口道:“喂!姓林的,想不想去甲板上吹吹风?” 将近两天的时间被关在这个小隔舱内,林振轩早就觉得烦闷了,听了朱妍雀的话颇为心动,但是他又怕少女提出什么古灵精怪的要求,便佯装不在意回道:“海风有什么吹的,在海上讨生活,我早就吹得不想吹了,你还是让人送来些酒菜吧。” “我偏要你去吹海风。”朱妍雀小嘴一嘟,催促道:“快给我出去,否则让人押你去甲板。” 林振轩装着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心中却暗笑不已: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丫头,就凭你还想和我斗。 011 四海霸主 往昔不可追!后世,我活得随随便便,现今,就让我努力的活上一会吧,无论将来面对什么,都尽全力去迎接它! 林振轩站在镇海号甲板上,双眼出神的直视着前方,红衣少女则站在他一边,好奇的问道:“喂,你在看什么?在想什么?起大风了,一场暴风雨就要到来,好在我们就快到了。” 林振轩淡淡一笑,有感而发回道:“知道吗?比起大海安静的样子,我更喜欢她咆哮的样子……望眼过去那开阔无边的大海,雄浑而苍茫,把城市狭窄、拥挤、嘈杂全都会忘到九霄云外。” “无聊!你一个当兵的装什么文人。”朱妍雀眼中闪过一道异彩,她自小出生在海盗窝里,学的是怎么杀人和怎么作战,认识的都是三大五粗的汉子,林振轩的与众不同反而更为吸引她,不过她嘴上可没有什么好话。 林振轩两世人生,自不会和她这样的小丫头去斗嘴了,当即洒然一笑,当做回应。 此时,一座岛屿的轮廓慢慢出现在了林振轩的视线中,此岛甚大,能够看到其上树木成荫,房屋林立。 “终于到家了!”朱妍雀拍手雀跃不已,接着她眼珠一转,笑道:“姓林的,要是你能够作一首诗来形容大海,往后在岛上的日子一日三餐有酒有肉。” 有酒有肉! 林振轩双眼发亮,却无奈摇头道:“你以为我是曹植能够七步成诗嘛,若是说到诗,倒是有一首古人的诗适合当下的情景。” “说来听听,要是应景就当你通过了。”朱妍雀一脸大方的降低了要求。 林振轩往前走几步,双手握住甲板上的栏杆,身子微微前倾,道:“这是曹操的一首诗,你听好了。” 朱妍雀双目一瞬不眨的看向他,林振轩看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揣摩着曹操当日做此诗的心情,豪情顿时从胸中涌起,扬起吟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耸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朱妍雀双眼愈发明亮,赞道:“想不到白脸曹操居然能够做出如此豪情的诗句。” 林振轩笑道:“既如此,往后一日三餐就要有酒有肉了。” “知道了,就知道吃,总有一天会撑死你的。” 哗啦,哗啦,…… 波浪撞击礁石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知不觉中,镇海号已经进港了。 林振轩从船上往下看去,只见深水港内挤满了舟船,有作战用的战船,有打渔用的渔船,也海船,还有内河航行的船只,各式各样,只要大明朝能够生产的,这里都有。 甚至,还有好几艘船体是西方样式。 码头上,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有做交易的,也有前来迎接朱猛的人。 若不是林振轩知道这里是海盗窝,他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大明沿海某一个港口。 不过,即使林振轩两天的时间内差不多都在舱内渡过,不知方向,但他猜想这个岛屿不会离大陆太远。 朱妍雀得意洋洋道:“怎么样,和你想象中的海盗窝不同吧。” 林振轩毕竟从后世而来,对于大明朝了解有限。 事实上,由于大明朝的海禁之策,使得大明朝廷对沿海的控制力变得极为薄弱,朝廷中央的政令到了这里,不是阳奉阴违,就是推脱责任,地方政权已然大于中央。 沿海的一些大家族就是这里的王,在海禁开放之前,勾结倭寇劫掠的,走私当海商的多不胜数,霸占沿海一两座岛屿,那更是平常不过了,这些人,出则为海盗,入则为良民。 林振轩颔首道:“在大明朝,以前当海盗确实有前途,不过,如今随着开放海禁,正式的官方海商的势力会越来越大,也会越来越多,海盗的好日子,恐怕也要到头了。” 林振轩不知道张居正为何要开放海禁,但是他至少可以肯定一条,那就是张居正一定看到海盗之患严重,与其让海盗肆虐,不如一方面培养亲近朝廷的海商,一方面招抚一些作恶不多的海盗,这与后世英国的皇家海盗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时欧洲各国都对本国海盗颁发“私掠许可证”,是当时各国政府作为国家工具来加强海军,可以使本国在不增加预算情况下,凭空多出一支能攻击敌国商船的海上力量。 朱妍雀不满道:“朝廷的规矩多,哪有我们这样逍遥自在,我们四海霸主早就商议过了,不会依附朝廷的。” 所谓四海霸主,就是北海霸主李旦、东海霸主朱猛、南海霸主魏嚣尘,以及琉球霸主颜思齐。 这四方海盗都是势力庞大,能够作战的船只总数超过五百艘,北海霸主李旦的势力范围在渤海及黄海一带,控制着大明朝北方与朝鲜的海路走私。 东海霸主朱猛的势力在东海,控制着东南沿海的走私。 南海霸主魏嚣尘的势力在南中国海,控制着南洋诸国与大明的走私活动。 至于琉球霸主颜思齐,他的势力范围在琉球海域和日本海一带,暗中控制着大明-琉球-日本的走私活动。 这四方霸主,无论那一方都不是好惹的主,当然,海盗集团自然不能够与正规海军相比,他们有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无论那一方势力其内部都是派系林立,由好几个小山头组成,内部人心不齐啊。 就像东海霸主朱猛一样,他的直系船队只有战船十艘,其他战船在其他四位当家手中。 这些信息都是林振轩这两日与舱外守卫交谈而套取的,而且林振轩从那些人口中还得知了朱猛海盗集团中,二当家杨天生似乎想娶眼前这位红衣少女朱妍雀为妻。 他目的自是不言而喻,朱猛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娶了她,如此偌大的海盗集团还不由他继承。 可惜的是,朱妍雀对那位二当家似乎不感冒,如此,好戏来了,其他几位当家的见有机可乘,或亲自上阵,或指使儿子接近朱妍雀,都企图在朱猛死后得到大当家的位置。 想到这里,林振轩看着码头上密密麻麻的迎接人群,便对朱妍雀打趣道:“小丫头,看来你说得不错,愿意迎娶的男人能够排满了整艘战船了,有没有看上的,若是林某在离去之前能够喝上喜酒,也是好事一桩。” “哼!”朱妍雀怒容微现道:“都是心怀不轨之徒,这些人巴不得我爹早死,我朱妍雀会嫁给他们才怪,等着吧!等我当上大当家,定叫这些心怀不轨之人后悔今日的行为。” 林振轩不禁为码头上的人担心,看来他们都没戏了,这位朱妍雀小姐想当的是女王,而不是王后。 “好了,船靠岸了,小心点!”林振轩这个‘俘虏’可没有空闲的时间为别人多操心了,见船靠岸,不由出声提醒咬牙切齿,完全陷入当女王幻想中的红衣少女。 镇海号整个船体先是晃动了几下,接着,战船上碇手将几十斤重的大铁锚用绞车放下。 朱妍雀还在幻想当中,一个不小心,脚下一个踉跄,眼见便要摔倒在地,林振轩无奈,只有伸出一只手来,轻轻一揽带入怀中,防止她摔倒。 “哎呀!” 红衣少女先是娇叫一声,等她感觉到整个身子贴在林振轩胸膛时,丰润圆滑的脸上顿时染上了红霞,两只小手慌忙轻轻一推,登时便离开了林振轩的怀抱。 “小小颠簸,我朱妍雀岂会摔倒,姓林的,你真是多事!”朱妍雀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强作镇定,不待林振轩答话,她又抢话道:“跳板放好了,我们下船吧。” 镇远号上众人早就在船靠岸之时走出了船舱,他们大部分脸上挂着笑容,在海上呆久,自是万分的想念陆地,林振轩随着朱妍雀,不多时便于朱猛会合一同上岸。 012 惹祸上身(求收藏) 码头上,站满了二百多人的迎接海盗,其中,以一光头大汉为主,他眉毛粗浓得像荆棘一般,一双眼睛跟鸷鸟的眼一样锐利,目光棱棱,显露出一种凶狠的气象,这人就是朱猛海盗集团中的二当家杨天生了。 在东海帮中,杨天生同样拥有十数艘战船,当他看到镇海号上林振轩抱朱妍雀那一幕时,顿时整张脸都阴沉下来了,一双狭长的眼睛再也没有离开过林振轩的身体。 “那人是谁?”他转过头来问手下。 “回二当家的话,可能是大当家新招的手下吧。” “这个人与雀儿走得太近,找个机会警告他,要是他不听话,就让他消失吧。” “是!” 林振轩下船时便已经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寒意若有若无的笼罩着自己,等到走上码头,这种感觉更甚,不多时,他便觉察到了这种感觉的来源。 这个光头佬是谁?我没有得罪他吧,怎么看起来我像是得罪了他一般,林振轩有些狐疑的扫视回去。 还好,没有等林振轩多猜测,光头佬就已经自己报出了姓名,他快步走到朱猛前面,尽量让自己的锐利目光变得柔和一些,低下头去,恭敬道:“杨天生恭迎大当家回家。” 原来是东海帮的二当家杨天生,林振轩心中有了一丝了然。 众海盗一齐喝道:“恭迎大当家回家!” 一时间,码头上声势震天,都是低着头看着脚尖的海盗。 “咳咳…!”朱猛以手掩嘴,轻咳两声,然后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沉声道:“行了,大伙都免礼吧,我有些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多谢大当家!”一齐轰天响的应和声响起,众海盗一瞬间同时抬起头来,端的是气势非凡。 当下,朱猛走在最前面,杨天生和其他几位当家的稍微落后一步,与朱妍雀同行,林振轩则走在朱妍雀的后边,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着周围的建筑。 没办法,这可以说是一种职业病了,林振轩在现代是一位很有天赋的建筑设计师,对古建筑研究甚是热衷,如今能够亲眼看到原汁原味的明代建筑,那里还会放过,一双眼睛根本就没有离开那些建筑。 这座岛屿甚大,林振轩一眼看去,望不到头,这里就像是一个小镇般,有市集,有民居,大多建筑因地取材,房屋多为木质结构和石屋。 整体布局显得比较杂乱,酒肆、饼肆、茶坊、赌坊、甚至于青楼都有,却随意的建在了一起,青楼的装饰最为精美,雕栏玉砌,琉璃作瓦,比起大多用茅草做瓦的民居来说,要精致多了。 林振轩一双眼睛贪婪的看着青楼屋檐的各种雕刻,恨不得上前去观摩一番,不过,此番情形落在其他人眼中,就很容易让人想歪了。 这不,朱妍雀见他双眼盯着青楼,几乎忘记了走路,不由出言嘲讽道:“男人,都一个德性。” 林振轩莫名其妙的瞥了她一眼,又转头往周围建筑看去,虽然这些民居布局杂乱无章,但是林振轩还是推测出了大致的建筑数量,从而得出了这个岛屿大约有一万人口的结论。 如果让我来规划这个小镇,必定能够节约住宅用地三成,亦可拓宽道路,不使此地显得如此拥挤,更重要的,这些民居实在太过粗陋了,在后世直接就属于危楼结构,若让我来设计,用木制结构的话,不但能够节约材料五成,还能够使得整体屋架结构变得牢固许多,林振轩见猎心喜,不断的将自己的经验与这些建筑相印证。 其实,林振轩知道,在这个时代,工匠被认作是贱技末流,工程师地位极其低下。 不过,这指的是一般的工匠和工役,而主持规划或有建筑学著述的则不在此列了,他们则大多是一些文人和工官。 如古代世界最伟大的城市――隋大兴城的规划者宇文恺就出身贵族,以官职监督宗庙、都城等工程,元大都的规划者刘秉忠则是以宰相地位主持大计,更不用说那些军事城池布防建筑的规划者了,都是位高权重之辈。 作为天赋极高的现代建筑师,林振轩学的可不仅仅是设计高楼大厦,其他犹如城市规划、水利工程、路桥工程、岩石土工、园林工程等都在他所学范围之内。 他对各式各样的建筑都有研究,其中就包括了古代以及现代军事建筑、古代宫殿和陵墓等等,明清北京城的布局图他可是研究得一清二楚。 林振轩甚至还帮一名法国贵族设计了一座仿古式城堡,为了搞清楚不同的建筑材料对建筑物的影响,他对各种钢筋水泥的规格都是了然于胸,若不是他的性格太过孤僻,相信他早就闻名于世了。 林振轩颇有恶趣味的想道:若有机会,一定在这个时代弄一个小号的美国白宫出来。 林振轩边走边沉思,那边杨天生却没有就此放过他,朱妍雀三番五次偷瞧林振轩,他都看在眼中了,心中一股嫉妒之火猛然而生,当下便找机会靠近林振轩。 “雀儿,这位兄台是?”杨天生斜视着林振轩,阴阳怪气的询问。 朱妍雀对杨天生向来不假辞色,蹩了蹩柳眉,不耐烦道:“这位林大哥是李家的人,我们邀请他前来做客。” ‘翔绯虎’李华梅还是有些名声的,杨天生闻言皱眉道:“邀请李家的人,李家一向看不起我们这些海盗,你邀请他来不是自己找不自在。” 朱妍雀冷冷回道:“这就不需要你管了,你只要别忘记每月交上例金即可。” 一丝阴冷在杨天生眼中一闪而逝,朱妍雀如此不给他面子,让他在众人面前自觉丢了脸,他怎会不恼火,心中暗骂道:臭娘们,等着吧!不用多久老子就会让你在床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杨天生恼火朱妍雀,更恼火林振轩,因为林振轩双目直视前方,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对他的问话丝毫不理。 这臭婊子暂时不能动,但是你这个小杂种就别想多活几天了,杨天生凶狠的瞥了林振轩一眼,尔后快步离去。 两人的交谈林振轩自然听在耳中了,而且杨天生离去前那毫不掩饰的杀意他也感觉到了。 不过,就算知道自己惹火上身,以林振轩的性格,也不会去卑躬屈膝,讨好杨天生这样的阴冷人。 反而是,他上前一步,看向朱妍雀,无奈道:“小丫头,这回我让你害苦了。” 朱妍雀将娇小的胸脯一挺,蛮不在乎的说道:“放心,有我爹在,他不敢放肆,再说,你要真是怕死,就在我家客房呆着,一直别出门就行。” 林振轩暗自摇头:这小丫头虽然富于心计,但是为人还是嫩了一些,不够毒辣,如今是人都看得出来,这杨天生垂涎大当家位置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若我是你,肯定会趁着自己父亲还有威望就拿下他了。 林振轩随着朱猛住进了朱府,朱猛除了派两人跟随他之外,其他一切倒是放任自由,随便林振轩四处闲逛。 013 富可敌国 深夜,一间密室中,有几人正在密谋,其中一人正是林振轩白天所见的东海帮二当家杨天生,除此之外,还有东海帮四当家和五当家。 “老四,查出大当家去干嘛了吗?”杨天生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一边挑着煤油灯的灯芯,一边阴沉沉的开口询问。 东海帮四当家摇头道:“我们的人没有探得太多有价值的东西,也不知道朝廷与倭寇交战,他去凑什么热闹。” 杨天生狭长的眼睛闪过一丝疑虑,猜测道:“难道朱猛对我们的行动有所觉察了,他想要借助朝廷的力量来对付我们?” “也不是没有可能。”久未开口说话的五当家接话道:“我们白天见的那个人是杭州李家的人,他为什么会应朱猛邀请到这里来呢?我想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他一定是李家和朱猛的联络人。” “所以!”杨天生将拳头一握,狠狠说道:“我们要让他在这里消息,破坏朱猛和李家的联盟,老五,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了。” “是,二当家!…大当家。” “嘿嘿,没有多久大当家就是我了,放心,我杨天生绝对不会薄待你们。”杨天生神色兴奋,顿了顿,他接着问道:“老三那个废物有什么动静?” “那个废物对我的试探没有半点回应,大当家,以我之见,把他和朱猛一起做了吧。” 老四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狠声道:“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杨天生摇头道:“这件事太过冒险了,老三虽然成了废物,但是为人却很谨慎,我们不能像对付朱猛那样,收买他的厨子,在他饭菜中长久下毒,而且时间也不容我们这么做。他-娘-的,可惜朱妍雀这个小贱人,要是她答应和我成亲,我们还用得着做这么多事吗?” “就是,这个小贱人我早就看不顺眼了,什么东西,平日里也敢对我们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的。” “老四、老五,等杀了朱猛之后,这个小贱人就当我送给你们的奖励品了。”杨天生将手一摆,满脸好爽的收买人心。 “多谢大当家!”老四和老五对视一眼,嘴角都牵扯出淫邪的笑意,老四又问道:“那老三怎么办?” “老三,等我们解决朱猛之后,老三就成了我碗里的肉了,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 东海帮大当家朱猛房中,同样进行着一场对话,可惜朱猛却不知道当初歃血为盟结拜的三位兄弟,正在商议着怎么取他性命。 此刻,他双手拿着林振轩的破倭刀,正一脸兴奋的小心摩挲,除了朱猛之外,房内还有另外两人,一人是他的女儿朱妍雀,另外一人正是杨天生等人嘴中的老三智多星沈三。 沈三曾经为一落魄秀才,是东海帮中少有的智谋型人才,还有经济头脑,因此闯下了智多星这个名号,可惜前几年在一场海战中失去了双腿,故此朱猛要是外出的话,都会让他留守老巢。 沈三坐在椅子上,整个身子往前倾,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破倭刀,激动道:“这是小向西行的刀没错,大当家,快看看有没有暗门,这次小向西行之所以率领倭寇来袭,听说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把刀,可惜朝廷身在宝山不知福,一直把此刀收藏在兵库中,若不是我们得到了这个消息,此刀恐怕又要不知去向了。” 朱猛捏着刀一寸一寸开始查看,最后摸到刀柄,更是不放过其上任何一个细节,朱妍雀见两人如此激动,不由出声道:“爹,沈叔叔,难道那个传言是真的?宝图就在这把刀中?” “当然,你以为倭寇这次冒着巨大的风险大举南下是为什么?”沈三一脸笃定的说道:“就是为了这把刀,徽王汪直曾经用过的刀。” 汪直是何许人也,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在海盗群中,汪直他绝对是大名鼎鼎,他就是嘉靖年间的海盗巨头,嘉靖年间的好几次倭寇侵犯,都是由他一手策划指挥的。 在后世的历史书中,汪直就是大反派,头号汉奸人物,不过,事实上,汪直是大反派不错,他指挥手下在沿海一带烧杀劫掠,无恶不作,确实恶贯满盈,但是要说他是汉奸,就有时偏颇了。 嘉靖年间的日本还处于军阀混战时期,什么东西都缺,汪直就是靠走私起家,他从葡萄牙等西方国家购买鸟铳等,然后卖给日本人,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做生意没有做海盗赚钱,因此,他除了走私之外,还开始劫掠,成为强盗后,汪直的野心膨胀,他觉得以自己的实力应该要有一个办事处才行。 但是大陆去不了,于是汪直把目标盯在了日本。准确的说是日本的冲绳岛。也就是我们中国的流球群岛!在岛上,汪直成为了实际上的皇帝。 而且这还不是终结,因为他还创建了国号“宋”。面对汪直的这一举动,日本人似乎很平静。并没有派兵干涉,这是为什么?因为此时的日本没有一个诸侯是汪直的对手。而且汪直还是他们的军火供应商,拥有如此的条件,还有哪个人敢对汪直指手划脚的?汪直还雇佣大量日本人做其手下。 日本这种小国,本身实力就不强,再加上国内四分五裂。最强的诸候也只有几万人,在汪直的面前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汪直的船队经常是耀武扬威的经过日本海,日本人见了根本连屁都敢放一个,反而还要派兵护送汪老板的船队。对汪直俯首贴耳,比见了天皇还要尊敬。而汪直也成为了事实上的领袖,倭寇们都必须卖他面子。 因此可以说,汪直就是统帅十万倭寇的人。 据历史记载,在汪直最顶盛的时候,他的贸易总量超过了当时倭寇频繁的浙江、福建省。 不过,汪直最后还是死了,最后死在当时的总督南直隶、渐、福等地军务的浙江巡抚胡宗宪假招安之下。 显然,汪直早已经超出了我们对汉奸的理解,和以往在电视里面看到的那些对鬼子们狗尾乞怜的翻译官和伪军们相比,汪直无疑让我们大开了眼界,倭寇在他眼里就是狗。历史学家把他作为汉奸来看待,这有些不公平,你见过这么牛的汉奸吗? 汪直只能算是一个纯粹的海盗,一个作恶多端,罪该万死的海盗。 现今已经是万历十五年,距离汪直被杀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是,有关汪直的宝藏在海盗界却一直是个传说。 当年的汪直,控制着东南亚的走私贸易和海盗营生,可以说是富可敌国,但是他死后,巨额的财富却下落不明,有传言,汪直的财宝一直藏在某个小岛,这个小岛的确切位置,只有他一人知道。 当年,他在被胡宗宪杀掉之前,把藏宝位置画成海图,最后藏在了他的佩刀之中,而这把刀一直就作为战利品收在宁波府的州府官衙兵库中。 知道此消息的人,绝对不会多,至少大明朝廷就不知道。 014 海图一张 朱猛也是因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汪直宝藏的消息,正当他有想作为时,同样得到消息的日本霸主丰臣秀吉却抢先动手了,丰臣秀吉派遣小向西行率人化为贼寇侵犯大明,企图瞒天过海劫走此刀。 不过,小向西行的贪婪葬送了他自己的性命,那些白花花的库银让他忘乎所以,最后死于大明官军的追杀之下。 而朱猛得知小向西行劫掠宁波府后,便通过各种关系得到了他的真正目的,最后施计不费一兵一卒就从李家的眼皮底下夺得了此刀。 说起来,此刀就是本次倭寇南侵的根本原因,可惜内情却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当下,朱妍雀和沈三双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朱猛的动作,生怕错过任何时机。 啪嗒! 朱猛拇指一按剑柄龙口,然后轻轻一旋,破倭刀的刀柄和刀身一下子分离开来,刀身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刀柄则继续留在朱猛手中。 三人同时眼前一亮,朱猛动作更为小心,简直像是抚摸情人般,从刀柄内部慢悠悠的撤出一张油纸来,打开油纸,里面正是一张用精致的海图。、 这下,朱妍雀和沈三都淡定不了了,朱妍雀像是屁股着火般,一下子跳起来,蹿至朱猛身边,整个脑袋几乎都要压在海图上了,至于沈三,则像是伸长脖子的长颈鹿般,直愣愣盯着海图。 咕噜! 朱猛狠狠的吞了一口唾沫,他虽贵为一方霸主,此刻也不禁双手激动得颤抖个不停,这可是汪直的宝藏啊,富可敌国的汪直,留下来的财富是不可想象的。 “宝藏确实是在琉球群岛附近,看来大伙的猜测都没有错,可惜琉球海域小岛无数,海域更是辽阔,即便有人能够猜到徽王的宝藏在此一带,但没有这张海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朱猛看了一眼,便看出了海图上所标宝藏大致位置。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却出乎意外的交到了红衣少女朱妍雀的手中,郑重其事的吩咐道:“雀儿,此海图暂时由你保管,等到倭寇这次南侵之事平静后,我们再动手不迟。” 朱妍雀难得的没有调皮神色,正经道:“放心吧爹,女儿会贴身收藏好!” 沈三抚掌道:“大当家此举甚妙,外人万不会料到你将此重要的东西交给大小姐,而且大小姐向来古灵精怪,有她保管,当万无一失。” “沈叔,你说得人家脸都红了。”朱妍雀娇憨不已,对沈三做了个鬼脸。 朱妍雀可以说是沈三的半个弟子,读书识字都是由他教的,两人的关系很是亲近,若沈三有儿子,想必朱猛一定会将朱妍雀婚配给他了。 宝藏一事告一段落后,三人都变得轻松无比,朱猛坐下身子来,押了一口茶,笑道:“女儿,爹和沈淑身子骨都不行了,以后这家业还得靠你,可你一个女儿家,恐怕不能服众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不知有没有看上的年轻俊杰,若成亲了也可以多个人帮衬。” “是啊,雀儿,我们东海帮各位俊杰任由你挑,沈叔等着喝你这杯喜酒呢。” 朱妍雀即便一向刁钻古灵,但是谈到她的终身大事,也弄了个满脸通红,红扑扑的脸蛋显得娇羞不已,她不依撒娇道:“爹,沈叔!你们就知道欺负我。” 不知为何,此刻朱妍雀的脑海中,闪过了那道站在甲板上豪情吟诗的人影。 “哈哈哈!”沈三和朱猛见她露出难得的女儿态,不由放声大笑。 …… 次日早晨,睡在客房的林振轩起了个大早,然后在朱府后院做了一些简单的动作打熬身子骨。 俯卧撑、仰卧起坐,蛙跳…,一套套千奇百怪的动作下来,让朱猛府上的下人都是目瞪口呆,心中好奇这位客人是不是精神不正常。 出了一身热汗后,林振轩正准备下去沐浴,却从月亮门走来了一人拦住他去路,这人自然是朱猛的宝贝女儿朱妍雀了。 林振轩的那些奇怪举动都被朱府下人禀告给了这位大小姐,朱妍雀是来看看究竟的。 “姓林的,早上都练了什么拳呢?听说很是稀奇哈。”朱妍雀扬着光滑的小下巴,像狐狸一样笑着问道。 她今日穿了一件漂亮的红色百褶裙,画了淡淡的妆,小女孩的气息减弱了些,少女的妩媚和娇柔多了些,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今日为何会专门妆扮了一回。 “好狗不挡道!”林振轩一身臭汗,难得和她磨嘴皮子,一句话直接秒杀了她。 朱妍雀恼羞的瞪了林振轩一眼,娇小的鼻子也皱起了可爱的褶皱:“姓林的,别忘了你是我的俘虏。” 说到这个,林振轩就来气,当即没有好脸色的问道:“我说小丫头,你们何时放我离开,还有,我的刀呢!什么时候还给我?” “刀!”朱妍雀倒退一步,有些心虚的说道:“什么刀?做了俘虏还想要刀,你那把破刀本姑娘看上了,现在归我了。” “果然是强盗作风。”林振轩将她的神色改变都看在眼中,却不动声色道:“行,就当我被狗咬了一口,现在,还请朱家大小姐让开一条去路,在下一身臭汗,还要前去沐浴,如果大小姐不介意,也可以和我一起去沐浴。”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朱妍雀一边说着,一边让开一条去路,嗔怒道:“姓林的,本姑娘原本怕你在这里烦闷,想要带你出去走走,既然你不识相,就自己逛吧,还有,别忘了我爹邀请你今晚来宴会。” 宴会? 林振轩一边越过朱妍雀,一边回想起昨晚朱府下人的话来,听说是东海帮二当家杨天生为迎接朱猛回来而设的接风宴。 “有酒有肉没?”林振轩微微一笑,头也不回的问道。 朱妍雀翘着嘴,轻轻一跺脚,气道:“酒,肉,你除了这些吃的,还知道什么!” 远远地,林振轩的声音传了回来:“还知道黄毛小丫头今天打扮得不错,女人味十足,一定是急着去会情郎。” 朱妍雀先是恼羞不已,接着心中却有不小的窃喜,还下意识的抚了抚耳尖的发梢,将其掖在耳后。 …… 洗完澡之后,林振轩信步走出朱府,朝岛上集市逛去,当然,他身后还少不了朱猛派遣的两位大汉跟着。 毫无规划,乱糟糟的集市只让林振轩看得皱眉,碎石铺成的道路两旁,摆放着各种摊位,沿途叫卖声不断。 集市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好在这是古代的集市,让林振轩多了一些兴致,刀、剑、鸟铳,甚至有洋人的钟表和首饰,这让林振轩感慨万千:明朝的强盗果真是强悍啊,此地东西方的玩意儿,应有尽有。 不过,林振轩看出来了,这里卖的大多是劫掠而来的赃物。 林振轩一边欣赏着古代风情,一边却悄悄注意着后方,自从魂穿附身后,他感觉整个人变得敏锐许多,他此刻就能觉察都身后有人跟着。 当然不是朱猛派来明目张胆跟在他身后的两人,而是另有其人。 “谁的人,除了朱猛,难道还有其他人对我感兴趣?”林振轩陷入了深思中,然后趁着身后跟随的两人不注意,买了一把匕首防身。 … 稍远处,两贼头鼠脑之人低声交谈着。 “这小子后面有朱老大的人一直跟着,下不了手啊。” “下不了手不要紧,今晚同样可以做了他。” “说得对,我们回去向上面禀报。” 两人一眨眼便钻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015 女神蜕变记 林振轩在岛上逛了一天,熟悉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并且思索着如何用后世的知识在这个时代壮大自己,这是一个不尊重知识产权和人权的时代,无论想做任何事,都需要有一定的势力做后盾。 那么,以林振轩现有的条件,组建自己的船队进行海外贸易无疑是最佳选择,此举不但能够得到巨额的经济利益,也可暗中发展势力,虽然没有人脉,但是完全可以利用李家人脉。 大明朝虽然开放了海禁,但是能够拿到海商贸易许可证的也就那么寥寥几家,而其他一些没实力拿到许可证,又想进行海商贸易的商人,则可以依附在这些拿到许可证的海商家中,只要上交一定的利润,便可以挂这些家族的旗号一起出海进行贸易活动,现如今大明朝海禁才开放区区几年,各家都在蓬勃发展时期,合作的空间多得很。 所以,现在我需要的就是一笔启动资金了!林振轩陷入了深思当中:无论如何,这次回去,不管是借也好,偷也好,一定要弄得这笔资金,购买一艘商船加入李家船队中,一步慢,则步步慢,必须在海禁开放初期就发展起来。 林振轩回到朱府,已经是华灯初上,被下人告知,朱猛和朱妍雀已然前去参加杨天生的接风宴会了。 林振轩原本不想参加这些麻烦事,但杨天生却派人专门为迎接他而在朱府候着。 “想不到还找上门来了。”林振轩想到昨天杨天生看他时不善的目光,心中有了一丝了然。 躲避不是办法,也不是林振轩的行事风格,更何况还有朱猛在,林振轩不认为杨天生能够拿他怎么样,顶多在言语上找些便宜。 当即,林振轩换了一身衣服,便虽杨天生的手下前往杨府。 片刻之后,杨府就已在望,在这座岛上,杨天生的府邸占地最为广阔,比起朱猛的府邸来,都要宽上几分。 杨天生的人领着林振轩绕过前门,直接从后门走入后院中,请人前来做客却不走正门,这无疑是杨天生有意羞辱林振轩,而且那下人还让林振轩看到其他客人从正门而入。 即便林振轩抱着与人为善的心情而来,此时也不禁沉下了脸去。 好!既然你因爱生嫉,今晚,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真正的嫉妒。 不过林振轩的心情在进了门之后稍微恢复了一些,心中赞道:想不到这个杨天生大老粗一个,自家府邸却弄得如此精美。 一入后院,只见林木掩映中,一个小湖展现眼前,湖心有片小州,纵横数亩,上面有几座雅致精巧的小楼房舍,一道长桥连接州岸,咋一看,宛若来到了后世举世闻名的苏州园林。 假山瀑布,飞溅而下,犹如山水画卷。房舍间奇花异草,风拂碧水,林树争艳,花浪轻翻,长廊环绕,质朴古雅,蜿蜒曲折,与通幽的小径接连,使人想到能漫步其上,必定流连忘返。 穿过了一条修竹曲径和经过了两个避雨小亭后,就到了客厅所在。 尚未进门,就听到了里面一阵阵乐曲声传了出来。 进入之后,林振轩环目一看,这座大厅装饰得高雅优美,大厅前方和两旁已经摆上了十数宴席,中间却是一大片的空地,正有歌姬在卖力演唱。 大厅的最前方,自然是朱猛的席位,尔后两旁分别有杨天生、朱妍雀等人。 杨天生坐前摆着酒坛,旁边有两人专门为他倒酒夹菜,此刻,他一双似醉非醉的眼睛正盯着中间的歌姬表演。 那歌姬也就是寻常姿色,但是却打扮得花枝招展,尤其鼓胀胀的胸脯在半掩半遮的丝质衣服下,显得极为诱人,杨天生的目光就随着此女酥胸上下起伏而起伏。 此刻,各个席位上,已经坐满了人,林振轩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位置,而杨府下人带他来此地后,更是没有通传一声,而是任由他站在门口。 林振轩微微一笑,从大厅角落寻了一个凳子,径直朝朱妍雀而去。 其实,林振轩出现在门口,朱猛和杨天生都看见了,杨天生是有意羞辱他,自然不会开口说话,而朱猛却想看看他如何应变。 当林振轩转身拿着一张凳子时,朱猛心中一愣,不明白林振轩想要干嘛。 说实话,朱猛对林振轩的印象不错,当日林振轩被他施展计谋抓住带走时,表现得沉着冷静,此后更是不卑不亢,不得不让他刮目相看。 杨天生则是用与余光斜视着林振轩,等待着的他的下一步动作,当他看到林振轩拿着凳子走向朱妍雀时,心中更是冷笑不已。 “小子,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李家的一条小小的狗而已,竟然想与朱妍雀平起平坐,就看朱妍雀待会怎么羞辱你吧。” 杨天生对朱妍雀的小姐脾气了解身深,因为朱妍雀多次对他不假辞色,以己度人之下,他自是认为林振轩也会遭到不小的羞辱。 朱猛和杨天生两人的目光注视向林振轩了,大厅内其他人的目光自然也随之看了过去。 一时间,众人忘记了大厅中间的歌舞,而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小子是谁?” “听说是朱老大邀请来的,李家的人。” “朝廷的走狗?他来这里想干嘛?” “谁知道呢,难道想要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来招抚我们。” “哈哈,就凭这小子,他也不回去撒泡尿照照自己。” “照个屁,这小子明显是个白痴,你看看他,居然想坐到大小姐身边。” “嘿嘿,待会有好看的了,大小姐一定会一脚把他踹飞。” … 就在众人议论时,林振轩已然把凳子摆在了朱妍雀的身侧,然后施施然坐了下来。 “你干嘛,为什么坐在我旁边。”朱妍雀俏脸微红,两颗小虎牙一呲,道:“还不走开!” 话虽如此,但是她却向另外一边稍微移了移凳子,而且语气也显得很是娇弱无力。 林振轩淡淡道:“我记得上次在船上我们打过赌,只要我念出一首古诗,你就保证我每天有酒有肉,如今是履行你诺言的时候了,我今天还没有喝酒吃肉呢。” “哼!”朱妍雀轻哼一声,将头一扭,既不反驳,也不应诺,林振轩坐在她身边,实则她心中暗喜,只是女孩子的娇羞让她不得不让他走开。 故此,当林振轩随意寻找了一个理由后,朱妍雀也就顺势而下,不再多言了。 朱妍雀收声默认不要紧,却让大厅中一帮看好戏之人无不目瞪口呆,心中无不狂叫:“我的娘呢,母老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这,这还是我们的大小姐吗?” “不是我看花眼了吧,帮我掐掐。” … 一时间,众人都是惊诧莫名,杨天生原本是想看林振轩如何吃苦的,此刻非但没有等到,反而让他心火蹿升,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林振轩,恨不得吃了他。 016 夺权 大厅内,林振轩承受着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朱妍雀在东海帮中,那就是小公主般的存在,还是一位漂亮的小公主,对她心存爱慕之人多不胜数。 但是,迄今为止,能够与这位小公主同席而坐者,却只有林振轩一人。 就连高坐上位的朱猛也是好奇的瞥了自家女儿一眼,朱妍雀的反应着实令他意外。 林振轩宛若没有看到这些目光一眼,淡然的举起酒杯来,对着朱猛遥遥一敬,正色道:“朱大当家,在下承蒙家主看重,能担此大任前来贵处做客,往后的日子,还请朱大当家多多关照。” 林振轩实则被朱猛挟持而来,但是知道此事之人寥寥无几,还都是朱猛的心腹,他如此说得不清不楚,不外乎是让自己身份披上一层神秘的外纱,让当中一些对他心怀不轨之人多忌惮一些。 朱猛马上猜到了林振轩的心思,却没有点破,而是含笑举起酒杯喝了一杯酒。 杨天生见此,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心道:果然如我所想,如果让你朱猛与李家结盟成功,对付起来又要难上几分,好在今日就是你朱猛丧命之时,他不着声色的对身边一名手下努了努嘴,那手下当即偷偷离开大厅。 林振轩坐下之后,一边偷偷注意杨天生,一边不时与朱妍雀笑谈两句,当看到杨天生的动作后,他心中不禁猜测:这小子又有什么阴招?让我再添一把火,最好乱了他的阵脚。 “小丫头,我们一起喝一杯。”林振轩靠近朱妍雀的身子,笑说道。 朱妍雀不疑有他,端起酒杯来,一脸豪爽的与林振轩碰了一杯,殊不知对面有一双眼睛正怨恨的看着她呢。 林振轩继续说道:“说到酒,其实女孩子不适合喝这种白酒,从西方国家运过来的葡萄酒倒是不错。” “葡萄酒?”朱妍雀一双眼睛陡然一亮,嘴角微微抽动,笑眯眯道:“算你有见识,这种葡萄酒确实不错,我们曾从洋人手中购买了不少。” 当下,林振轩与朱妍雀聊了开来,他借着后世的知识,讲了一些世界各国的美食风俗等,不时插上一两个笑话,便把朱妍雀这种阅历不多的女孩子逗得咯咯直笑。 两人在大厅内旁若无人的说笑不知羡煞了多少人,杨天生也不另外,他一双眼睛就像是要喷出火来般,朱妍雀就像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不是说他有多喜欢、多爱朱妍雀,而是因为朱妍雀曾经对他不屑一顾,而此时却与别的男人有说有笑。 像杨天生这种自认为老子是天下第一的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当即,他突然阴测测的说道:“大当家,今日大伙玩得高兴,不如派两人比试助兴如何?” 他一双眼睛灼灼看着林振轩,而且说得如此露骨,其他人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当下,便有人附和道:“二当家说得对,听闻杭州李家是武将世家,那李华梅更是一女子之身闯下翔绯虎的名号,想必手下也不会弱了去,不如让这位林兄弟从我们当中挑选一人比试。” “大当家,就让我上吧!喝了这久酒,我手早就痒了。” “对,就看看杭州李家有何过人之处。” … 大厅内坐着都是一帮海盗小头目,这些人玩文雅看歌舞表演也看厌烦了。杨天生的提议正合乎这些粗人的胃口,当即,附和者如过江之鲫。 “姓林的。”朱妍雀微微犹豫一下,然后嘴角微微一抿,压低声音道:“如果有些勉强,就拒绝了。” 林振轩的身手她没有见识到,故此她很是担心,但是另外一方面,朱妍雀也希望林振轩武艺超群,能够力压这帮海盗。 女孩子复杂的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也。 林振轩对自己的身手倒是很清楚,自知不是武艺有限。 看到大厅中一个个嗷嗷直叫的好战分子,他眼珠一转,然后不慌不忙举起酒杯来,灌了一口后,笑道:“众位学的是一人敌,在下学的是万人敌,无可比试之处。” 万人敌! 大厅内众人都是粗人,如何能够明白林振轩的意思,他们一个个都是从字面上去理解。 好大的口气,大厅众人脸色一变,一双眼睛都是不善的看着他。 杨天生心中一喜,嘲笑道:“万人敌?小兄弟小胳膊小腿,能够战胜我们大厅内一两人我们还算相信,但若说能够抵挡我们一万人,却太过狂妄了。” “恐怕是这位小兄弟不敢应战吧,放心,若是怕了,哥哥放你一只手。” “唉,想不到李家之人会是如此无胆之徒。” … 就连朱妍雀看向林振轩的目光,也黯然不少,若是林振轩明白着说自己身手不好,她顶多是微微失望,但如此说,却让她失望之极。 林振轩等到这些嘲讽之声渐小后,才不慌不忙的说道:“剑一人敌,不足学,在下学的是万人敌,昔战国时赵人蔺相如无缚鸡之力,却于渑池会上,视秦国君臣如无物,在下学的就是他的本事。” “哦,林兄弟所说的万人敌是指兵法谋略?”朱猛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微微一笑解围道。 “不错,人之所以能够战胜野兽,用的不是武力,而是用的大脑。”林振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是人的智慧,匹夫之勇只是小道尔,否则当今朝廷官员都是一群武人了。” 大明朝同样是重文轻武,林振轩此话一出,众人虽然脸色不好看,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一时间,整个大厅显得有些沉寂,杨天生只恨得牙痒痒,心道此人倒真是长得一张利嘴,明明不敢应战,却说得煞有其事一样。 “好了。”杨天生将手一扬,故作大方道:“既然林兄弟看不起我们这些粗人,我们也犯不着多说,朝廷的人果然与我们不是一条道的。” 杨天生一下子就将林振轩推到了众人的对立面,这还不算,他看向朱猛,沉声道:“大当家,你身体欠安,帮内大小事务繁忙,您看,是不是需要找人分担一些事务。” 杨天生此言一出,整个大厅瞬时就变得落针可闻,空气为之一凝,只能够听到众人的呼吸声,他的话说得已经很露骨了,这是明摆着想从朱猛手中夺权啊。 相比而言,此前比武之事就微不足道了。 “杨天生,你此话是何用意?”朱妍雀心中微微一沉,怒叱道。 杨天生嘴角微微一扯,猛的站起来,双目圆睁,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洪声道:“我的意思是大当家已经老了,否则也不会做出与李家结盟的昏招来,谁不知道杭州李家就代表着朝廷,难道我们东海帮还要归顺朝廷不成,莫非大伙都忘记了,嘉靖年间,朝廷是如何对付我们这些归降的海盗?” 众海盗小头目接触到杨天生的目光,都是微微点了点头。 嘉靖年间,大明朝曾经也招抚了不少的海盗头子,不过这些人最终的下场就是被斩首,所以杨天生这么一说,众人自是点头了。 017 鸿门宴 不好,卷入东海帮的内斗之中了! 林振轩也是聪明人,杨天生忽然向朱猛发难,让他立马发现自身的处境十分不妙,以眼下的境况来看,明显杨天生是早有图谋啊。 还是想着怎么在接下来的混乱中逃走吧,当真是飞来横祸啊,明明自己决定了要认真生活下去,却碰到了这档子事,难道贼老天成心和自己过不去啊? 林振轩可不认为杨天生夺了权之后会放他一马,可以说,这是他来到大明朝之后处境最危险的一次了,比起之前遭到小向西行追杀还要危险。 现如今,事态的发展完全不在他的操控之内,这种自己性命在别人掌控之下的滋味着实让他感觉憋屈。 就在林振轩心思百转之间,场中局势又起变化了。 只见朱妍雀慢慢的站了起来,娇小的身子像是顶着万重压力,却又不折不屈的挺直着柔弱的身体,她一双又深又黑的眸子瞪着杨天生,语速不缓不急的说道:“杨天生,枉我一直把你当成长辈尊敬,谁料你如此忘恩负义,难道你忘了当初走投无路,家父是如何收留你了,现如今,你却望风捕影,任意污蔑家父的名义。” 朱妍雀一双失望、愤怒的明亮大眼睛从众海盗头目身上一一扫过,一些被她扫中之人都是羞愧的低下了头去,这些人无不是曾经受到朱猛照顾之人,如今在朱妍雀的怒视之下,自然会感觉羞愧心虚,不敢与她对视。 一下子,场中的局势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等杨天生插嘴,朱妍雀陡然语速加快道:“家父根本没有说过任何要投靠朝廷的话语,你姓杨的却在这里胡说八道。” 杨天生一指林振轩,刚张开口,尚来不及说话,朱妍雀明亮的眼睛却在同时看向林振轩,冷声道:“林大哥来自李家不错,但是我们东海帮一向秉承与人为善的宗旨结交三教九流,这,是我们海盗的生存之道,只要对方把我们当做朋友,我们就应该尽朋友之道。” 杨天生实在没有料到朱猛尚未开口,朱妍雀三言两语之间就让厅内诸人心思起了变化,他心下着急,当即猛的一拍案几,怒喝道:“朱妍雀!不要在这里继续狡辩了,这一年多来,你们四处活动,与朝廷之人接触频繁,居心何在我们都清楚,你们朱家想投靠朝廷,为自己谋得一官半职,但是却置我们这些手下于何处?” 朱猛之所以四处与明廷接触,全是因为调查破倭刀之事,而且就是在此期间,朱猛放松了对内部的控制,才让杨天生暗中发展,如今找到了夺权的机会。 但是破倭刀之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而且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朱猛是不会说的,否则消息泄露,会为东海帮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当朱猛看到大厅内众人心虚的眼神,不敢与他对视的表情后,心中已然明白了一切,东海帮已经不再属于朱家了,一时间,他有些心灰意冷。 算了,就算东海帮交给你姓杨的又如何,等到我们寻到汪直的宝藏,这一切实在不算什么,如今,还是离开这里吧。 朱猛想到这里,心中暗叹一口气,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他慢腾腾的站起来,一双虎目看向杨天生,沉声道:“杨天生,我知道你窥视帮中权柄日久,岁月不饶人,想不到我朱猛也老了啊,其实,不用你说,我早已经想着如何把大当家之位传给你了,既然你如此心急,老夫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朱猛这招以进为退玩得极为漂亮,加之他平日对待手下人也不错,大厅内的众位海盗头目听得他如此说,都想到他曾经的好处,不由眼眶微红,真情流露。 “大当家,你永远是我们的大当家,…” “是啊,大当家,我们东海帮离不开你” “想当年,要是没有了大当家,也就没有了我啊。” … 一时间,大厅内劝挽之声不绝于耳,看着让人颇为感动。 整个过程林振轩一直冷静旁观,看着杨天生和朱猛互相之间的言语交锋,林振轩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嫩了。 还是自己以前的性格造成的啊,与人交往不多,一直孤芳自赏,若是这次能够平安归去,一定要改改性子,至少,要让人看不出自己的孤傲来。 林振轩想到后世的官员,这些人就很会做人了,表面上无不是衣冠楚楚,道貌俨然的,但是实际上,他们心中怎么想,又有谁知道呢,或许只有等他们出事了,大众才知道他们在暗地做了多少的勾当,林振轩觉得自己有必要向这些人学学,不是学他们怎么做坏事,而是学他们怎么装。 杨天生图谋良久,好不容易等到今天,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朱猛了,而且朱猛在帮内余威还在,他岂会就此放朱猛离开。 “不知道大当家离开东海帮之后,意欲何为?”杨天生一双狭长的三角眼闪烁不停的问道。 朱猛闻言皱了皱眉,他现如今只怪当初看错了人,养虎为患恐怕指的就是自己吧。 “离开了东海帮,老夫自然四海为家,想去哪里就去那里了。”朱猛毕竟是枭雄,虽然如今老了,但是气势还在,他扫了杨天生一眼,淡淡道:“莫非你杨天生还要管老夫以后的行踪不成?” 朱妍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憋得通红,原本朱猛说要交出大当家之位她都没有说什么,但是现如今杨天生咄咄逼人,她就着实忍不住了,气得浑身发抖道:“杨天生,你到底什么意思,我父亲都明言将大当家之位交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杨天生嘿嘿一笑,恬不知耻道:“既然我成了东海帮大当家,自然要为兄弟们的后路着想了,如果你父女二人来开此地后向朝廷高密,我们怎么办?” “你,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朱妍雀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杨天生瞥了她一眼,看向朱猛道:“无论如何,我不能够放你们走。” “如果老夫偏要走呢!”朱猛向前走了一步,威势油然而生。 杨天生不由后退一步,好在,他早有准备,当下一摔酒杯道:“那只有得罪朱老大了。” 乒乓…一声脆响过后,数百海盗呼啸着,从后门一拥而入,片刻之间就已经包围了大厅内诸人。 这些海盗都是杨天生一年多来,挑选出的对他忠心耿耿之辈,此刻他们手中持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虎视眈眈的审视着大厅内众人,林振轩相信,只要杨天生一声令下,那些海盗将毫不留情的把手中武器扬向自己等人。 转瞬之间,形势已然危如累卵。 018 杀出一个黎明 历来争权夺位都不乏血雨腥风,杨天生最终撕破脸皮,付诸武力手段,林振轩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让他郁闷的,朱猛居然毫无还手之力,这让他怎么逃过这一劫? 朱猛真的毫无还手之力吗? 当然不! 朱猛虽老,枭雄本色却在,他赴宴之前虽没有料到杨天生会在今晚撕破脸皮,但是杨天生平日的一些小动作他还是看在眼中的,他对杨天生防备心同样不小。 今晚晚宴少了一人出席,那就是杨天生认为已然成为了病猫的沈三。 离杨府不远的一间小民房中,沈三神情略显憔悴的坐在抬椅上,只是一双眸子依然深邃,闪动着智者的光芒。 他刚刚收到杨天生调动人马企图夺位的消息,没有丝毫犹豫,沈三便召集了岛上朱猛的嫡系。 “唉!我早就让大当家除去杨天生这种狼子野心之辈,偏生大当家还眷顾着兄弟之情。”沈三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恼,或许当初他坚持一下,说不定朱猛就同意了。 不过,如今再说这些都已经晚了,现在要做的是从杨府救出朱猛来。 沈三神情肃穆的看着房内众人,沉声道:“各位兄弟,大当家的性命危在旦夕,杨天生筹谋已久,恐怕老四和老五都已经站在了他一边,他们人多势众,为今之计,只有快速攻破杨府,救出大当家来,然后离开此岛再作打算。” 众人俱是轻轻点了点头。 沈三快速点将道:“杨峰,你带领手下兄弟前去港口接应,让镇海号做好出航准备。” “是!” 一人快速领命而下。 “张琦,你率领三百兄弟前去进攻杨府,先以火箭放火引起混乱,尔后寻找时机救出大当家。”沈三迅速说完,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对于能否救出朱猛,他也是心中没底。 “是!” 另外一魁梧大汉迅速动身。 “剩下的人,随我沈三居中接应!” “是!” … 杨府大厅内,朱猛一方十来人被团团围住,杨天生见自己稳操胜券,不由得意洋洋,不可一世起来。 “朱老大,小弟并非忘恩负义之辈。”杨天生捏了捏手,笑道:“小弟只是希望你能够在岛上颐养天年,可惜你却居心叵测,想前去通风报信,如此,别怪小弟我心狠手辣了。” 林振轩算是见识到了此人颠倒黑白、无耻之尤的本事,当下心中更是着急。 正当此时,后院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尖叫声。 “不好了,起火了!” “有人射火箭!” “来人啊,快救火,失火了啊。” “啊…,杀人了啊。” … 杨天生脸色微微一变,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朱猛却冷笑连连,扬声道:“杨天生,原本为了东海帮的大局着想,我想传位给你,想不到你却如此狼子野心,难道我朱猛就没有后着吗?老三早已经带人暗中包围了这里,东海帮的众兄弟听着,我朱猛念大家兄弟一场,今晚之事,只要众位悔过改新,我一概不究。” 事情变化跌宕起伏,如今,大厅内众人也不知道信谁的好了,众人一阵骚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天生心中又惊又怒,唯恐事情拖久了会起变化,当即躲到亲信当中,尖着嗓子叫道:“大家别信他,就算老三来了也没用,上,杀了朱猛这个老匹夫,谁杀了他,老子赏黄金千两。” “杀啊!”杨天生的亲信一听,眼中贪婪之色剧增,这些海盗原本就是亡命之徒,加之又是杨天生的亲信,此刻受此激励,一个个都是杀气腾腾的直冲。 “保护大当家!” “走,杀出去,外面就是我们的人。” … 登时,两方人马终于绞杀在了一起,一方为了逃出生天,一方为了快速解决,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各自再无退路。 叮叮…! 清脆的刀剑声碰撞在一起,间或夹杂着一两声鸟铳声。 呐喊声、惨叫声、厮杀声、大叫声,在这个大厅内响成了一片,这是个杀人的世界,若是不想被人杀,那只有拿起刀来,杀了别人。 林振轩原本想趁着自己不是对方的主要目标,独自一人偷偷的杀出去。 哪知,一旦乱战起,完全就是身不由己了,而且,刚一厮杀,朱妍雀却出乎意料的将手中的长刀扔给林振轩,娇声叫道:“林大哥,刀还给你,雀儿惭愧,致使你身陷险境,只要你今晚能够逃出去,雀儿定当答应你一个条件。” 是破倭刀!接入手中熟悉的感觉让林振轩心中微微一暖,说实在的,林振轩心中对朱猛两父女怨气不小,若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卷入这场无妄之灾。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把刀还给自己,可以看得出朱妍雀本性不坏。 “杀!”林振轩狂叫一声,一刀横向劈过一名捡便宜的海盗。 噗嗤一声,刀身一闪而过,一蓬鲜血溅起,那名海盗捂着肚子,指缝间,白花花的肠子一个劲的直往下掉。 一下子,林振轩的凶狠劲儿就让众海盗胆寒三分,原本他们以为碰到了绵羊,却没有想到碰到的是老虎,而且是没有多少价值的老虎,故此都有些裹足不前。 趁着此间隙,林振轩三、两步蹿至火把旁,一脚踹下,怒喝道:“灭了火,杀出去。” 灭了火? 正在厮杀的朱猛等人先是一惊,继而大喜。 原本己方人数处于劣势,若是明火执仗的厮杀,恐怕没有几个能够活着杀出去,如今正是夜晚,大厅内点着火把,蜡烛等物,只要灭了这些,便多了一份杀出去的可能。 嗖嗖… 几支火把被同时熄灭,大厅内的光线顿时为之一暗,众人一时间分不清楚敌友,这对人数不多的朱猛一方来说,是再好不过了,因为前来赴宴的朱猛一方,一共只有十多人,这十多人彼此之间极为熟悉,而杨天生的人则有三百多,互相间那里分得清谁是谁。 顿时,大厅内一片混乱,外面的厮杀声更是让杨天生的人心惊胆寒,因为他们不知道朱猛到底来了多少人搭救。 “好,林兄弟果然不愧为万人敌!”黑暗中,朱猛豪迈的声音响起,引起一片惊叫。 杨天生更是狂吼道:“朱猛在那边,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朱猛啊,要不然我们谁都活不了。” “快,快!” “点火,点火!” 原本以为稳操胜券的局势,却连连起了变故,不得不让这位夺权者心惊肉跳的,恨不得马上杀了朱猛,控制住局势。 朱猛这是干嘛?不要命了吗?还是为别人争取生机?原来是为了女儿而牺牲自己啊。 此念头在林振轩脑中一闪而过,他马上明白朱猛出声的动机,原本准备突袭过去的身子一滞,看着不远处的娇小人影,右脚往地上一顿,猛的便蹿了过去。 “只有带上这个小妞,我才有机会活着离开这个海盗岛。”林振轩想着杀了过去,即刻便来到了朱妍雀的身边。 此时,大厅内的十数火把都已然熄灭,只有点点火星,杨天生还来不及让人点火,众人更是不敢乱出刀,生怕杀了自家人或被自家人所杀。 朱妍雀感觉一黑影奔来,刚想开口喝问,那黑影就发声了。 “是我,林振轩,快走!”林振轩压低声音,接着一拉她的手,便想往外逃去。 朱妍雀挣扎道:“我父亲还在那边。” 林振轩急道:“别辜负了你父亲的一片苦心,他这是在为你争取逃走的时间啊,你以为等杨天生反应过来,我们十几人能够逃出大厅吗?” “可是…” “别可是了,快走!” 朱妍雀小碎牙紧紧的咬着嘴唇,猛的用力挣脱小手,道:“不行,就算是死,我也要和我父亲死在一起,你,你走吧!” 林振轩着实郁闷,好在此时朱猛像是猜到了他女儿心思般,又怒吼道:“女儿,记得要为我报仇!” “来吧,你们这些叛逆,就让朱猛看看你们胆儿有多肥,老子今日就陪你们这些兔崽子玩到底。” “杀了他,杀了他!”杨天生大声尖叫。 叮叮叮… 朱猛吼叫的方向惨叫声顿时响起了一片。 “还不走,你父亲等着你报仇呢。”林振轩重新牵上朱妍雀的手,不由她分说,便杀向外面。 朱妍雀这回再没有挣扎,而是将嘴唇咬出了鲜血,然后像是一般利剑般,杀向门口的众海盗。 父亲,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朱妍雀化身地狱修罗,以最简单的横劈,直砍的方式,不断的收取拦在她前面的海盗性命。 朱妍雀的突然暴起,也激起了林振轩心中的暴虐之气。 来到这个时代后,没有过一天的好日子!老天,既然你要玩我,那我就来玩你。 死吧,死吧,你们这些该死的,肢体横飞,鲜血四溅! 林振轩杀红了眼睛,与朱妍雀一前一后,快速突击而出,沿途,只留下一片残肢断臂。 019 杀一人是罪 杀一人是罪,屠万人为雄,杀得九百万,是为雄中雄。 林振轩大脑已经清空,只留下狂暴的杀虐,身体再无多余动作,只有砍,脑中再无多余念头,只有杀!心中再无怜惜,只有对生命的冷漠。 所有阻挡在他前面的海盗,都成了他的刀下亡魂,这些海盗毕竟不是士兵,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乌合之众,这帮乌合之众正适合武艺不高,但是也不低的林振轩杀虐。 不知何时,不知多久,一条血路硬生生在林振轩和朱妍雀的劈杀之下开辟出来。 杀出来了? 前路再无海盗拦阻! 恍然间,林振轩回过神来,上下一瞧,只见自己浑身上下已然浸湿了鲜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着,这鲜血,有他自己的,但,更多的还是那些海盗的。 “是大小姐,快保护大小姐!” 就在林振轩恍神间,院中厮杀的朱猛嫡系人马看到朱妍雀,拼死杀了过来。 “大小姐,大当家呢?” 指挥进攻的张琦带领人将朱妍雀团团围住,只看到林振轩和朱妍雀两人逃出来,他不由一脸急色的问道。 “父亲,”朱妍雀强忍住眼中的泪花,呜咽道:“还在大厅内,” 林振轩可没空和这些人磨磨唧唧,当即连忙插话道:“杨天生人多势众,朱老大恐怕已遭不测了,快带着雀儿离开。” “这,”张琦略显迟疑,他还想进去救朱猛呢。 “这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林振轩爆喝道:“朱老大为了让雀儿逃出来,用自己吸引住了杨天生的注意力,还不快走,若雀儿有何闪失,朱老大黄泉路上也不会安宁。” 大厅内有几百杨天生的人,朱猛一方才寥寥十几人,若不是趁着灯灭混乱,空间小人数施展不开等等有利因素,一个人都别想逃出来。 林振轩虽然说得在理,但是他毕竟是外人,又岂会明白朱猛对众人的意义,又岂会明白身为女儿地朱妍雀悲痛的心。 “杀啊!” 就在张琦迟疑间,大厅内传来阵阵爆喝,紧接着,无数人影开始涌了出来。 林振轩勃然变色:朱猛,已经身亡无疑,否则这些人不可能都一股脑的追杀了出来。 林振轩能够想到,张琦也不笨,他不再迟疑,喝道:“大牛,你率领十人带着大小姐离开,其他人,随我断后。” “是!”叫大牛的粗犷汉子应和一声后,陡然伸出手来,将娇小的朱妍雀夹在了胳膊下。 朱妍雀早在杨天生的人涌出大厅门的时候,就像是抽去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气,整个人变得痴呆失神,神情恍恍惚惚任由大牛动作。 “张大哥,保重!”大牛目光坚毅的看了张琦一眼,毅然带领他十来名手下,朝后院门口冲去。 张琦扬起手中长刀,双目扫向涌过来的杨天生人马,低沉着声音道:“兄弟们,朱老大一向待我等不薄,如今,该是为朱老大报恩的时候了。” “杀啊,为朱老大报仇!”张琦像是受伤的野兽般,嘶吼一声,尔后义无反顾的冲上前去。 “报仇,报仇!” 留下断后的众人怒吼着紧随着张琦的脚步,随着大牛等人逃跑的林振轩向后微微转了转头,看到的,只是这些汉子的背影。 朱老大,这么多人愿意为你死,你值了! 林振轩的心底微微被牵动,一种叫做感动的情感涌上心头,让他眼眶微微湿润。 林振轩紧紧跟随着大牛等人身后,冲出杨府后院大门,朝港口狂奔而去。 此时,林振轩没有了之前的疯狂,更多的是跟在大牛等人身后捡漏,之前是必须要置之死地才能后生,而现在,他本身就受伤不轻了,自不会强撑着冲杀在第一线了。 大街上,沈三正等着朱妍雀的到来,他坐在抬椅上,有两名大汉一直抬着,看到被大牛夹在胳膊窝里的朱妍雀,二话不说,当即一挥手,沉声道:“向港口撤退!” 显然,沈三比起张琦要老练许多,知道时间就是生命,林振轩依然一言不发的跟着,这场戏,他不是主角,也不愿意当主角。 在略显寂寥的夜晚,一百多人呼啸着朝港口狂奔而去,惊动了大街两旁不少入睡的人,一间间民房内都点起了灯火,一些人还开门查看情况。 看到大街上的混乱情况,他们纷纷猜测发生了什么事,像如此大规模的械斗,他们还真没有见识过。 莫非是官兵攻岛? 不等他们多想,沈三等人早就跑远了! 终于到港口了,林振轩松了口气的同时,亦感觉一阵眩晕,这是失血过多所致,他浑身上下有不少的伤口,一路狂奔而来,更是崩裂伤口,流了不少血。 若不是杨府离港口不远,恐怕他会失血过多而倒下了。 在港口接应的杨峰等人早已经准备妥当,林振轩一行一到,接应的众人马上上前救治伤员,掩护撤退。 林振轩悲哀的发现,这里似乎没有人理他,他只好自力更新,强打着精神随众人上船。 等到众人都上船后,一条火龙也朝港口狂涌而来,不用说,那是杨天生的追兵了。 沈三眼眶微微含泪,轻声道:“兄弟们,对不起了,等着吧,只要我沈三活着一天,就会为你们报仇。” “!”这位老人忍住眼泪,毅然别过脸去,不再看生活了几十年的岛屿,那里,有他曾经一起战斗的兄弟。 撩手扬帆,碇手起碇… 镇海号,在追兵到达之前,离开了港口,夜幕中,只留下朦胧的身影。 “日他娘!”杨天生看着远去的镇海号,吐了一口唾沫,郁闷的骂了一句,镇海号是东海帮最好的一艘战船,即便出动其他战船,也追不上,说不定还会被反虐。 最好的战船就这样从自己手中溜走,杨天生不郁闷才怪。 “大当家!沈三这个老不死和朱妍雀这个小贱人跑了。”东海帮老四一脸懊恼的上报道,他可是对朱妍雀垂涎已久,更何况杨天生曾经还说夺权成功后会把朱妍雀赏赐给他呢。 好在朱猛死了!杨天生瞥了瞥两旁站着的老四、老五等人,暗暗鄙视:只知道女人的废物,他心中微微得意:以后,整个东海帮就是我杨天生的了。 杨天生抬头再次看向远去的镇海号,森然道:“传出消息去,就说我东海帮出黄金万两,要沈三和朱妍雀的人头,我要他们,从此不敢在海里待!”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毒辣的杨天生是懂的。 …… 杭州城,李家商会驻地,李华梅翻看着手中的文书,眉黛不时微蹩,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是战后事宜更多:战功汇报,赏赐统计,与朝廷的扯皮,与其他商会的交涉。 所有这些,都压在了这个看似坚强的瘦弱女子身上。 嘭嘭嘭… 敲门声响起,李华梅头也不抬,脆生生说道:“进来。” 进来的是她的副手杨希恩,她的这位得力助手此刻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杨叔,什么事?”李华梅放下手中文书,言简意赅的问道,她向来说话就惜字如金。 杨希恩重重叹了口气,神色复杂道:“大小姐,刚刚接到的新消息,东海帮发生了内乱,东海帮原帮主朱猛身死,沈三和朱妍雀生死不明。” 李华梅身子微微一颤,心脏猛的跳了一下,语气尽量平淡的问道:“我们的人,林振轩呢?” “不知道,不过,大约凶多吉少。” 杨希恩虽然没有把话说死,但是是个明白人都了解他的意思。 朱猛等人在海盗界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相比之下,林振轩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除了李家商会,大约没有人会在意他的生死,所以,不会有消息传出林振轩如何如何了。 但是,杨希恩认为林振轩不可能在东海帮那场内乱之中幸存下来,君不见,连朱猛都身亡了吗? 李华梅心脏像是被人揪了一下,疼痛万分,她闭上眼睛,伸出柔荑,轻轻揉了揉眉间,淡淡道:“杨叔,我累了。” 杨希恩微微低头,轻声道:“属下告退!”他转过身去,缓缓离开。 一滴晶莹的泪水打湿睫毛,顺着李华梅光滑的脸颊慢慢流下。 杨希恩走到半途,身子忽然一顿,出言道:“家主,保重身体,李家正是崛起之时。” “知道了。”李华梅睁开双眸,收回泪水,语气平淡道:“这个消息,暂时不要告诉林家人。” 杨希恩略显迟疑的回道:“属下知晓!” 020 我要镇海号(求收藏) (新书期间,求收藏,求推荐票,小虫拼了,每多一百推荐票,多更新一章。) 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一艘两桅战船随风破浪而驶,战船就像是她的主人般,驶向不可知的未来。 这艘战船就是镇海号了,如今,距离逃离东海帮老巢已经过去了四天,这四天来,船上诸人都很迷茫,甚至连沈三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投靠其他海盗?不说杨天生有可能让人交涉要求交出人,其他海盗也可能借收留之名吞并这艘战船。 前往大陆?明廷的态度不明确,众海盗同样不敢轻易前往。 争论,一天又一天,战船,就这样随风飘荡。 这些海盗水手的迷茫林振轩都看在眼中,他心中思量着如何做才对自己有利,林振轩不是没有考虑过说服这些海盗随他前往投靠明廷、投靠李家。 不过,为了将利益最大化,林振轩这四天来根本没有提这话,只有当这些海盗感觉走投无路,感觉实在没有去处,想到他这位李家人,前来求他的时候,他的利益才会最大化,才能把握主动权。 否则,他亲口提出要带领这些海盗接受招安,只会让这些海盗感觉他别有用心。 故此! 林振轩坐在客舱中,独自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悠哉悠哉的过他的小日子。 今日,沈三终于记得还有林振轩这么一个人了。 沈三由人抬进来的时候,林振轩依然面不改色的在喝酒。 “林公子,伤势可痊愈了。”沈三这次前来有求于人,说话也客气了许多,加之林振轩身上带着不少的书卷气,沈三才称他为林公子。 林振轩扬起酒杯,笑道:“些许小伤,不碍事,来!沈老大,我们喝一杯。” 还真是个酒鬼啊,沈三摇了摇头,轻笑道:“我酒量不行,此次前来,是有要事找林公子。” 林振轩心中一喜,却面不改色的说道:“沈老大太客气,有事直管吩咐,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个战场上下来的战友。” 沈三猜测着林振轩话中的意思,沉吟片刻问道:“林公子,不知你下一步何往?” “何往?”林振轩笑了笑,不急不缓道:“自然是你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我放下去,我还急着赶回李家去呢。” 沈三眼珠骨碌一转,轻咳一声,道:“既然我们都是这个‘战友’,老夫请林公子答应一事,不知可否?” “说来听听!” 沈三叹了一口气,语气略显悲伤道:“你也知道我们如今的处境,恐怕杨天生是不会放过我们了,我们倒是想投靠李家,但是缺少一个中间人,不知林公子愿意做这个中间人吗?” 中间人?这还远远不够。 林振轩心中嗤之以鼻,心道:我给你们当中间人,最后能够落个什么好处。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是林振轩却皱眉回道:“这个嘛,倒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也知道你们的出身,如果投靠了我们李家,家主不可能放心让你们再在一条船上。” 林振轩言下之意是李家即便收编了这艘海盗战船,船上的海盗也可能被打散重编,而且镇海号很有可能也不再由沈三掌舵。 毕竟镇海号这艘战船太强了,若是继续由这些海盗掌控,很可能尾大不掉。 沈三当然明白林振轩的意思,不过如今走投无路,战船不可能一直在海上飘荡着,他稍显郁闷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沈三与朱猛一样,把东山再起的机会同样放在了汪直宝藏上,只要能够先得一容身之处,渡过眼前的难关,再找出汪直宝藏,一艘镇海号,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振轩见沈三如此轻易屈服,郁闷之下,只好微笑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们不分开!” “什么办法?”沈三精神一振,稍显激动的问道,能够不分开,他自然愿意。 林振轩酌了一口小酒,不慌不忙道:“那就是投靠我,由我来当这艘战船的船长,然后我带着你们回到李家,这艘船成了我的,你们投靠了我,家主自然会把这艘战船交给我处置了,而我保证,除非你们当中有人自愿离开,我不会换掉船上任何一人。” 林振轩在这里留了个心眼,虽然保证不换掉任何一人,但是却没有说不增加任何一人。 更何况,军法森严,这些海盗散漫惯了,一旦成了正规军后,肯定有人会受不了自愿离开,那个时候,林振轩再来慢慢的换血不迟,把一些桀骜不驯之辈换成自己人。 总之,先把这艘船在名义上搞成自己的再说。 沈三终于明白林振轩的花花心思了,不过他没有拒绝,而是低头沉思开来。 “投靠这位姓林的也不错,至少我们对他有些熟悉,此人有些野心,但是为人还算不错,如果径直投靠李家,到时候李家家主派来一位不好说话的船长就不好办了。” 沈三只是在心中掂量了片刻,便点头同意道:“既然如此,就按照林公子所说吧。” 当然,沈三愿意这么做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的目标更大,这艘船与之相比,就不算得什么了。 若是林振轩知道他曾经拥有过汪直宝藏的海图,此刻却为得了区区镇海号而激动,不知会不会骂自己是中二。 好在他如今还不知宝藏之事,故此一听沈三点头同意,心情便愉悦万分,激动道:“既如此,我们向杭州湾出发。” 沈三一头大汗,连忙回道:“公子,这里已经是南海范围了。” “所以呢?”林振轩不明所以的问道。 沈三不得不明说道:“船上淡水和粮食都不多,我们需要补充,所以我们可先前往澳门,然后再北上杭州。” 澳门! 林振轩眼前一亮,貌似李家在澳门有一个小小的分商会,而且还可以进购一些货物,然后贩回杭州,当真是一举两得。 “好,先去澳门。”林振轩扔下酒杯,站起身子,双眼精光闪烁道:“等到了澳门再宣布我是船长吧,还有,必须先缝制一面李家战旗。” “就依公子所言。”沈三笑眯眯的一抱拳,双方都得到了各自需要的,沈三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想了想,沈三又道:“我就下去说服其他人了,对了,公子若是有时间的话,还请前去探望一下大小姐。” “她还是把自己关在房内不出来吗?”林振轩沉声问道。 “这孩子才十五岁。”沈三一脸心痛道:“她还没有从丧父之疼中醒来,这孩子母亲早亡,一直是由大当家拉扯大,大当家的去世,对她打击太大了。” “嗯!”林振轩微微颔首道:“我待会过去劝劝她。” ……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林振轩只见朱妍雀卷缩在床上,双臂环抱住膝盖,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出去吧,我和雀儿说些话。”林振轩看了一眼帮自己打开门的侍女,轻声说道。 “林公子,”侍女有些迟疑。 “放心吧,我和你家小姐是朋友。”林振轩明白她心中所想,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淡淡说道。 那侍女不再多说,而是转身走出,接着轻轻关上房门,但却没有全关,还留了个缝。 林振轩走到朱妍雀床边,做了下来,试探着问道:“睡了吗?” 朱妍雀微微抬起头,和林振轩对视了一眼。 在她抬头的瞬间,林振轩没来由的感到一丝心疼,只有几天不见,朱妍雀的面色已然憔悴得认不出来了。 原本圆润白皙透红的脸蛋看起来有些竹黄,深深的黑眼圈,随意绑扎凌乱的发丝,这在以往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 021 三大贸易航线 “大哥哥,”朱妍雀干裂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吐出了这个许久不用的称呼。 曾经,朱妍雀之所以称呼林振轩为大哥哥,那纯粹是为了能够诱拐林振轩,是为了放松林振轩戒心而叫的。 如今,这声大哥哥却包含了各种复杂的感情,有少女失去亲人后的害怕,有少女渴望亲情,渴望回到那个无忧无虑时间的幻想。 这声大哥哥让林振轩的心彻底软了下来,以前,他不是很喜欢这位心机较重的少女,但是当他看到狡黠调皮的朱妍雀,变成如今这个柔弱无力,需要关爱的孩子时,心中仅存的那丝成见也消失了。 她,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可怜孩子,一个原本可以无忧无虑、调皮活着的女孩子。 “雀儿,过去不可改变,生命还在继续。”林振轩用手掌轻轻拍了拍雀儿的肩膀,安慰道:“我们能做的,就是让逝去的人放心,你现在这个样子,谁也放心不了,朱老大…” 呜… 林振轩刚说道朱老大三个字,雀儿眼中闪烁着的泪花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抿着嘴唇,开始轻轻抽泣。 “哭吧!把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悲伤都哭出来。” 泪珠,顿时像绝了堤的江水,一颗又一颗从朱妍雀红肿的双眼掉下,她扑倒在林振轩的怀中,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嚎啕大哭。 香风扑鼻,林振轩一双手先是放在半空,接着,他叹了口气,僵硬的双手迟疑了一下,轻轻放在了雀儿的背上。 不知何时,朱雀儿哭累了,颤抖的身躯渐渐平静下来,但她依然紧紧的抓着林振轩的衣服,似乎生怕一松手,林振轩就会消失一样。 林振轩一直注视着她,一直等她的呼吸声响起之后,紧绷的身子才有些放松,他扯了扯衣襟,却发现雀儿抓得很紧,如果硬要扯出来的话,势必惊醒刚刚入睡的朱妍雀。 如果是在现代,这样年纪的女孩子还在无忧无虑的读书吧,想着想着,林振轩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 澳门,年,也就是嘉靖三十二年,葡国船商籍口航船触礁下沉,进贡物品被浸湿,申请借地晾晒,同时贿赂广东海道吏汪柏,登陆澳门,从此取得了居住权。 不过请注意,当时的明政府并未割让澳门,澳门更不是什么葡萄牙的殖民地,澳门仍由明广东省香山县管辖,葡萄牙人获得的只是居住权。 明朝政府在澳门境内行使的主权,包括接受澳门葡萄牙人每年缴纳的地租,每年地租500两;设立海关征收舶税,葡萄牙商人必须缴纳税响;置守澳官及以香山县令(知县)落实行政管理权和执行最终的司法处分权等,葡萄牙人犯了罪,照抽不误。 这与国中之国的殖民地有天壤之别,葡萄牙人只是在这个地方得到了合法贸易的资格而已,犯了法,由香山县衙按照大明律法处置。 管理澳门的还是明朝,葡萄牙人付钱换取居住权。这如果算占领的话,唐人街就都是被中国人占领的领地了…… 澳门真正成为殖民地、被占领,是在1887年,由清政府与葡萄牙政府先后签订《中葡会议草约》和《中葡和好通商条约》,规定“葡国永驻管理澳门以及属澳之地与葡区治理它处无异”。 这才是澳门成为葡萄牙殖民地的标志。 这事扯远了,总之,此时的澳门由明人自己管理,在澳门居住的葡萄牙人,同样也由明朝政府管理。 当然,葡萄牙人在澳门也混得风生水起,盖因其国是唯一一个能够在此地进行合法贸易的国家,东西方的商品在此地汇集,或流入大陆,或运往西方,以往这些对西方的贸易大多是由葡萄牙商人完成,当然了,那些走私的海盗除外。 不过,现如今,随着海禁的开放,明朝的合法海商也慢慢加入了进来,葡萄牙商人,正在慢慢失去他们的巨额利润。 此时,以澳门为中心,主要形成了三条贸易航线。 其一是里斯本――澳门航线,由里斯本经果阿、马六甲至澳门,这条航线由于西方国家已经控制住了非洲等地的贸易港口,一直是由西方人进行的。 其二是澳门――日本的贸易,如今基本上被中国海商给瓜分了。 最后一条是澳门――马尼拉的贸易,此贸易航线是因为西班牙人以新大陆美洲为基地,从美洲大陆运来银,然后经由马尼拉换成中国的丝货,中国的丝货就是从澳门而来的,此贸易航线目前暂时由葡萄牙人占主导地位,但是中国商人后来居上,相信不出多久葡萄牙人将丧失主导地位。 由此可以看出,明廷开放海禁后,对葡萄牙商人来说,有多么大的冲击。 这天,澳门进出港航道海面,忽然出现一艘来路不明的战船,不久便惊动了澳门提调官周行,澳门提调官是掌管海贼、奸伪拘捕事宜的大明澳门官员。 这艘来势汹汹的战船,自然就是镇海号了,林振轩站在船头甲板,看着繁花似锦的澳门港口,不由意气风发的喝道:“升旗!” 片刻之后,李家的猛虎旗就在船头飘荡了。 林振轩但觉世事难料,恍若隔世,前几日,他还是时刻小心,生怕丢了性命的俘虏,如今,他却成了这艘战船的船长。 旁边的沈三同样是感慨万千,多少年了,自从失去双脚之后,就再也没有踏上大陆过,想不到如今还能光明正大的在有生之年的回来。 两人极目远眺,各自发着感慨。 不多时,却从港口行来一艘怪船,只见那船船体狭长,长十丈,两舷有橹极,旁架槽四十余,下有炮口,主桅杆有风帆,若是从上空俯视,会发现此船就像是一只蜈蚣。 沈三见了此船,叹道:“想不到我们这艘广船,引出了一艘蜈蚣船,早就听说澳门水师有一艘蜈蚣船,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蜈蚣船?”林振轩好奇的仔细观察,心道:这不就是一艘多桨船嘛。 沈三见多识广,继续卖弄道:“不错,是蜈蚣船!此船型来自葡萄牙战船,嘉靖初年朝廷水师与葡萄牙人海战,曾缴获一艘葡萄牙人战船,后朝廷见此船型不错,开始仿制,听说水师共造了八艘,其中一艘就在澳门。” 嘉靖年间,明朝还与葡萄牙人开过海战?林振轩一片讶然,不能怪他大惊小怪,实在是经过满清的摧残,明朝的史书太多篡改遗失了,像这样的事件,后世又有几人知道呢。 022 总哨官林旭 不多时,那艘蜈蚣船在离镇海号约五百米开外停了下来,船上有士卒扬黑旗让镇海号停止前进,接受检查。 林振轩自是应允,他率领几人,换乘小船驶往蜈蚣船,片刻之后便由绳梯爬了上去。 一上蜈蚣船,林振轩就看见一名大明武官正站在甲板上等着自己。 那大明武官腰挎朴刀,着水师总哨官服饰,站在士卒中间,从林振轩上船开始,一双眼睛就开始上下仔细打量着他了。 而周围的士卒都是刀剑出鞘,警戒森严。 这里不得不稍微介绍一下大明的军制了,大明前期军队的编制是那种子承父业的卫所制:卫――千户所――百户所――总旗――小旗。 而嘉靖后期,一种募兵制却成为另外一种制度固定下来了,赫赫有名的戚家军兵源就是戚继光招募的义务矿工和农民。 这主要是‘卫所军不堪用,则募民为兵用之,兵制因大变。’如今大明东南沿海基本使用这种募兵制,募兵制下的军队编制是:营――总――哨――队――什。 各级官职名称大约是备倭把总――把总――总哨官――哨官。 募兵制与世袭卫所制最大的不同是,招募来的士兵不入军籍,不世袭,也不必终身服役,人身依附关系较卫所兵弱,待遇也比卫所兵高,一人应募,可以养活全家。 所以,林振轩的父亲曾经当过戚继光的亲兵,随后年老退役,林振轩也不必子承父业继续当兵,而是搞了艘船打渔。 林振轩继承了身体原主人的记忆,对大明募兵军制很是熟悉,当即抱拳行礼道:“在下李家镇海号船主林振轩见过总哨官大人。” 这一刻,林振轩十分庆幸自己回到了大明朝而不是满清,否则见礼就不是抱拳,而是跪下了。 “镇海号?林振轩?”那武官狐疑的看了林振轩一眼,然后将手一伸,旁边一名亲兵立刻递上了文书。 林振轩偷偷一瞧,见那文书名曰:海商名册。 ‘海商名册’是记载有所有大明海商船只的花名册,那武官翻到李家,直接查看护卫船资料,没有发现其中有镇海号,不由更是疑心。 “围起来!” 那总哨官沉喝一声,轻轻一挥手,众士卒一拥而上,便将林振轩等人围在了中间。 林振轩连忙说道:“大人,镇海号是我们李家刚刚缴获自东海帮的战船,尚未登记在册。” “东海帮!”周围的士卒一阵惊呼,东海帮鼎鼎有名,他们这些水师官兵自然知道了。 一时间,众人都是惊讶和好奇的看向了林振轩。 “是吗?” 那总哨官同样暗暗心惊,他记起来了,镇海号似乎是东海帮帮主朱猛的指挥舰,难道朱猛的指挥舰被李家缴获了? 他沉吟片刻,便指着港内一处空泊位,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这艘镇海号暂时停泊在那边,等我们弄清楚登记在册之后,方能够出港。” “还有,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的武器必须暂时上交,由我们保管!” 镇海号被俘获是真还是假尚未得知,这是大事一件,不由得这位总哨官不小心了。 那总哨官见林振轩有些迟疑,又道:“放心,李家船队每月会来一次澳门,算算时间,李家船队距离上次来澳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到时候无论如何都能够确认清楚。” 那总哨官之所以如此客气,一是因为李家与水师有不浅的交情,二是最近这段时间由于和倭寇交战,各商会都或多或少缴获了一些战船。 只要通过一定的手续,这些缴获的战船就能够归这些商会拥有,有先例在前,那总哨官自然不会太过为难林振轩了。 林振轩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满脸微笑着回道:“多谢大人关照。” 正事谈完,那总哨官将手一摆,面露微笑道:“林兄弟不必如此客气,叫我周旭即可。” 他见林振轩年纪轻轻,便成了这艘战船的船长,便有心结交。 林振轩当然不可能直呼他的姓名了,不过同样有心结交这位总哨官,笑道:“周大哥,那我就不客气了,小弟第一次来澳门,还要多麻烦周大哥了。” “好说,好说。”周旭将手一挥,对众士卒下令道:“引导林兄弟的镇海号进港。” “是,大人!” 一众士卒散了去,不久打旗让镇海号继续航行。 林振轩则留在官船上,继续与周旭交谈。 “多谢周大哥帮忙,这是小弟的一些意思。”林振轩见四下无人,快速的从怀中拿出20两金锭,偷偷塞到了周旭的手中。 周旭推脱一翻之后,便收入了怀中,这下,他脸上的笑容更甚了,正色道:“林兄弟,以后有事只管来找我,在澳门这一亩三分地上,我还是说得上几句话的。” 说实话,林振轩送金让他着实意外,因为李家做事向来规行矩步,缺了些许圆滑。 林振轩也不和他客气了,笑道:“周大哥,你也看见了,这首战船缴获自海盗,可能需要改造一下。” 林振轩准备把镇海号改造成一艘武装商船,既能够运输货物,也能够作战,多弄几个货舱出来。 周旭点头道:“只要船不离开港口即可。” “多谢周大哥!”林振轩心道金子总算没有白费啊,这可是从朱妍雀那里借来的,你说我堂堂船主,还要问手下小姑娘借钱,容易吗? 随后,两人有说有笑,直至镇海号停泊妥当,众人手中兵器上交完毕后,周旭才向林振轩告辞离开,他公务繁忙,还要回去向他二叔提调官周行汇报情况呢。 镇海号上共有海盗一百二十多人,其中五十人是原镇海号上的人,剩下的海盗则是一起逃出来的,总之,镇海号大大超员了。 对此,林振轩也十分头疼,只有等李家船队到达后,看李华梅怎么安排了。 林振轩让沈三以及八十来名海盗暂时留守船上,自己则带领朱妍雀以及其他四十名挑选出来比较面善的人下了船。 即便这样,当林振轩一行四十来人踏上码头时,也十分引人注目,毕竟这些海盗再怎么装善良,也去不掉那身彪悍之气。 好在此时的澳门龙蛇混杂,三教九流,各色人种都有,码头上的人也仅仅是多看了林振轩等人几眼。 小丫头朱妍雀倒是恢复了不少神采,一踏上陆地,便挽着林振轩的胳膊四处张望。 小丫头自从那日枕着林振轩的胳膊睡了一晚后,就喜欢黏着他了。 林振轩无心在码头多做逗留,问明了李家分商会所在地,便率着众人急急而去,惹得小丫头一阵抱怨。 023 佛郎机人 (多谢‘天煞亡灵’兄弟打赏,另外,求下推荐票,小虫下星期开始爆发了哦。) 李家自四年前海禁初开,就取得了贸易许可,进行了海商贸易,当时的李家家主,李华梅的父亲李焕臣眼光独到,他倾尽家财,从渐江水师手中购买了三艘淘汰的战船,改造成武装商船,又购买了五艘商船,从而组成李家船队。 其孤注一掷,船队装上丝货,由杭州柳浦港出发,驶往澳门,直接与葡萄牙人贸易,李焕臣赌对了,一跃成为渐江首屈一指的海商,杭州柳浦港几乎成为了李家的私人港口。 经过两年时间的发展,李家也由原先的三艘战船、五艘商船,发展成了四艘武装商船和十多艘商船,在大明十八家海商势力中排到了中上游。 正当李焕臣准备大展拳脚时,却遭遇倭寇袭击不幸身亡,李焕臣没有儿子,他死后,众人都以为李家必将没落,其他十几家海商势力甚至开始商讨瓜分杭州到澳门这条航线贸易来。 谁也没有料到,当时仅二十岁的李华梅,这个清水芙蓉般的女子,却肩负起宿命似的要责。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她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勇气,从希恩那里学到了忠义,孟子舍我其谁的豪情霸气,被这位乱世女杰用毕生心血挥发得淋漓尽致。 或许从李华梅双脚踏上甲板的那一瞬间起,她已经具备了慷慨赴死的从容。秀眉微扬,睥睨的不是长河落日,而是横流不息的世事沧桑。 她冷傲,孤高,不懂得深蕴暗藏,且理想主义倾向严重。没错,但是这又如何能阻止真正读懂她的人为之手舞足蹈,发醉狂欢? 纵观李华梅麾下的英雄豪杰,他们中有桀骜不驯的斗士,有恃才放旷的学者,也有壮志未酬的将官。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在第一时间被华梅周身散发的独特气质所感召,继而死心塌地为之效命。 即便是来自后世的林振轩,初次见到李华梅,也惊艳于她傲雪斗霜般的气质。 李家在李华梅接手后,不但没有没落,反而转危为安,李华梅甚至在澳门建了个分商会。 此刻,林振轩怔怔的站在李家分商会驻地的门口,右手紧紧握着那一方散着淡淡幽香的丝帕,心中止不住想起了高洁傲岸的李华梅。 不知佳人如今安好,是否还记得我这个不听话的手下? 朱妍雀看见林振轩望着手中的丝帕出神,心里有点不舒服:这丝帕一看就是女子所用,为何会在林大哥手上? 没来由的,朱妍雀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抑郁起来,挽着林振轩胳膊的手臂不知不觉中就紧了许多,暗自生闷气鼓起了包子脸。 林振轩加入李家一个多月,但是自加入后就参与剿倭作战,并未来过李家澳门的分商会。 门口的守卫都不认得他,他们见林振轩等人逗留门前不走,便上前盘查起来。 “各位兄弟,在下林振轩,承蒙家主看重,提为新船镇海号船主,劳烦各位兄弟向金老先生通报一声。”林振轩往自己脸上贴金,拱手高声说道。 李家濠镜澳(濠镜澳是大明对澳门的官方称呼)分商会大掌柜名叫金梓懿,这个人林振轩曾经听李东海提起过,此人五十多岁,人称金算盘,曾是个落魄商人,后来不知李华梅怎么看出他的才华了,居然委以分商会大掌柜之位。 事实证明,李华梅的眼光非比寻常,此人做生意很有一套,是李家商会中不可或缺的商业人才。 更难得的是,此人虽是商贾出身,却懂得知恩图报,对李华梅忠心耿耿,忠贞不二。 几名守卫稍微狐疑的打量了一下林振轩,才回道:“金掌柜不在,因为仓库之事,正与佛郎机人交涉。” 佛郎机人是明人对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的统称,左右无事,林振轩便道:“如此,带我前往。” 其中一名守卫点头答应。 一路上,林振轩从那名守卫口中,也了解了仓库之事,原来,李家在澳门北面莲花茎买了很大一块地方,准备在此地建几个仓库,并且要把分商会搬迁到那边。 不过,葡萄牙人早就看上了那块地,准备在那边建一座教堂,而且葡萄牙人还拿出了一张租地契约来。 契约是上任香山县令受贿后,私自与葡萄牙人签订的,是完全违法,没有法律效力的。 也就是说葡萄牙人被上一任香山县令骗了,李家后面办的地契才符合大明律例,在大明朝才有法律效力。 葡萄牙人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了,他们才不管那纸契约合不合法,强横的表示李家必须把地租给他们。 事实上,葡萄牙人自取得澳门的居住权以来,就小动作不断,以蚕食的方法,逐渐的扩大在澳门的势力范围。 仓库地契之事,只是华人与葡萄牙人在澳门众多冲突中的一件而已。 自从大明开海禁以来,大明海商与葡萄牙商人的关系就开始逐渐恶化了,李家在澳门建了个分商会,早就引起了葡萄牙人的不满,一旦李家在澳门站稳脚跟,便能够稳稳妥妥的南下马尼拉与西班牙人进行贸易。 如此一来,葡萄牙商人又如何在马尼拉和澳门之间做中间商呢。 一句话,葡萄牙人已经盯上李家了,他们不会让李家开这个头,肯定会百般阻拦的。 一路上,林振轩将其中利害关系慢慢弄清楚了,不由佩服李华梅敢为人先的胆量。 半个时辰后,林振轩一行便抵达了莲花茎李家购地之所,此处泥土新翻,土方开挖,看样子是要处理地基了。 但是,工程似乎弄到这个模样就停了下来,所有的工匠和民夫都围在东南角看热闹。 东南角,一群明人正和葡萄牙人交涉着什么。 林振轩率众走了过去,就见明人人群中有十来名李家的人,这些人都穿着李家特定的服饰,很容易辨认出来,与葡萄牙人交涉的是一矮胖老者。 这老者又矮又胖,活像一个矮冬瓜,领路的守卫告知林振轩,此老者就是金算盘金梓懿。 林振轩一行二十多人,两方人马显然都注意到了他,他们停止争论,都看了过来。 024 智退洋人 “金老,在下林振轩,曾为华昌号鸟铳甲甲长,如今得家主看重,提为镇海号船主。”林振轩走进金梓懿,一边拿之前那套说辞自我介绍,一边惊奇的看向金梓懿对面的一位洋人。 林振轩之所以会惊奇,是因为这名洋人穿着一领枣红绸缎袍,透绣着明蓝色丝绒花色,下摆滚边上也是如此刺绣,这明显是一件儒士服,而且这人还戴着一顶儒士帽。 呃!在四百多年前,看到洋人穿儒服,林振轩顿觉怪异无比。 让他惊奇的还在后头,林振轩看了对方几眼,对方居然抱拳行礼,用汉语道:“在下泰西大儒利玛窦,见过这位兄台。” 噗,林振轩但觉天雷滚滚,差点不一口鲜血喷出来,实在是这位洋人正儿八经的形象太逗了,还尼玛的什么泰西大儒。 “我只听西欧有天主教、基督教什么的,从没有听说西欧有儒士,不知道这位先生的泰西大儒从何而来?难道是罗马教皇册封的?”林振轩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不紧不慢的问道。 “你知道基督教,你知道罗马教皇?”那洋人双眼瞳孔陡然放大,不可置信的问道。 “我不但知道基督教,还知道耶稣,知道圣经,还知道圣母玛利亚。”林振轩大笑着眨了眨眼睛。 “哦,圣母玛利亚!”传教士一脸惊喜的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这几年来,他在大明朝传教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好在此人与其他的传教士不同,懂圆滑知变通,明人不知基督教,他就谎称自己来自天竺国,是印度和尚。 后面见和尚在明朝地位不算高,此人又改易儒服,自称泰西大儒,言谈举止飘逸洒脱,还真有那么几分儒士风度,骗过了不少达官贵人。 未曾想到,一见到林振轩,就被识破了身份。 “上帝,你真是见多识广。”那传教士重新介绍道:“我是利玛窦,来自意大利,是耶稣会成员。” 利玛窦,利玛窦,等等!林振轩眼前一亮,他终于记起利玛窦是谁了,这个人在历史上还是很有名的,因为向万历帝进贡自鸣钟、大西洋琴等方物,赢得万历帝的信任,还在京师做了官,还向中国传播了一些西方的几何学,地理学等科学知识,在东西方文明交流史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我就说嘛,如此奇葩的传教士怎么可能默默无名呢。 林振轩看向利玛窦的双眼不由变得热切,抛去他传教士的身份,此人还是个西方科学家,而且他手中还有好几样宝贝――座钟、小机械钟、地球仪、航海图。 这些东西,在后世不算什么,在这个时代,却是连皇帝都心动的宝贝啊,看他如今这个样子,是还没有找到门路入京了。 利玛窦被林振轩炽热的眼光吓得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形后说道:“这位兄台,虽然很高兴认识你,也想和你促膝长谈,但是我们必须先解决眼前的矛盾,我们澳门市政议会认为你们李家不拥有这块土地的使用权。” 利玛窦指了指身后的一群葡萄牙人,义正言辞的说道:“根据契约的时间,是他们首先得到了这片土地的使用权。” 事情的来龙去脉林振轩早在来的路上弄得一清二楚,当下沉下脸,冷声道:“利玛窦,我看你懂汉语,穿儒服,还以为是个讲道理的人,没想到你和那些贪婪狡诈的葡萄牙商人一样,根本没有把我们大明律法放在眼里,你这样,怎么可能赢得朝廷的好感,在我大明朝传教呢?你可知,我们李家是大明官方认可的官商,我们家主更有将军的职位。” 林振轩的话中,真中带假,连唬带骗马上镇住了利玛窦,利玛窦来东方是传播基督教的福音,希望有一天能够面见明皇,劝皇帝接受洗礼,从而自上而下改变中国,终极目标是让中国跟上帝混。 他今天之所以会在这里,只不过是因为熟悉明人,汉语熟悉,加上此地原本打算建一座教堂,此事牵涉到教会而已,如今听到林振轩说李家来头如此之大,心中马上打退堂鼓了。 “这件事我们天主教会重新考虑,但是,这块地是由葡萄牙商人租的,他们如果作为其他用途,教会是管不了的。”利玛窦只是稍微考虑了片刻,就做出了退让,决定不再插手葡萄牙商人和李家的恩怨。 林振轩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赞道:“利玛窦先生懂礼节,知进退,以后若碰到一些麻烦事,我能帮的一定帮。” “多谢林公子!”利玛窦一抱拳,满脸喜悦的告辞。 他转身与几名传教士和葡萄牙商人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传教士离去,只留下那干目瞪口呆的葡萄牙商人。 葡萄牙商人见李家人多势众,哼哼歪歪两句,由一名首领说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会上告市政议会长官和你们的香山县县衙。” 金梓懿这回才得插话的机会,冷哼一声道:“请便!” 葡萄牙人于万历十一年的时候,选举了六人,成立市政议会,明朝政府授予澳门市政议会长官以“夷目”一职,做为中国官吏管理澳门的葡萄牙人,不过,他们管不了在澳门的华人。 那些葡萄牙人离开之后,金梓懿犹自愤愤不平的说道:“蛮夷之人,若不是还需和你们做生意,才懒得和你们解释这么多。” 明人虽然不排外,也不介意吸收外国的科学技术,但是和后世那些软骨头相比,显然有着强烈的种族优越感。 种族优越感和积极接收别国的先进事务并不相矛盾,此时的大明,犹如后世的美国,国民在与番国人交往的时候,有种天然的优越感,但是与满清完全的闭关锁国,盲目自大又不同。 例如鸟铳这种武器,就是明朝人学自外番的,还有利玛窦翻译的西方科学著作,都为士大夫阶层所接受,利玛窦还与中国朋友一道绘制了一副世界地图《山海舆地全图》,明人就把它刻印出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有史书记载,利玛窦到南京后,还向南京的官员和名士向他们讲授西洋学术,如天算、测绘地图、地圆说等,介绍西洋风俗,解说天主教教义。 又取出自造的“天球仪”、“地球仪”、“象限仪”、“纪限仪”给参观者讲解。当利玛窦参观南京观象台时,发现那里也有不少天文仪器,如“浑天象”、“玲珑仪”、“仰仪”、“简仪”等。 他不但知道这些仪器的用法,而且指出它们有什么缺点,使听众折服,张养墨等主动拜他为师,向他学习数学和天文知识 这些都说明,明朝官员是以开放开明的心态接受其他先进文化和科学的,在保持大国自信心的同时,又不夜郎自大,这与满清官员那种满目自大,盲目排外是截然不同,有天壤之别的。 025 小丫头吃飞醋了(求收藏) (新书求收藏,求推荐!兄弟们有票的帮忙投一两张。) 金算盘骂完葡萄牙人后,又想起林振轩三言两语便说退对方,脸上的肥肉不由抖了抖,感激道:“这次要多谢振轩相助,否则工程停了下来,不但每天会损失工钱,也不能如期完成。” 他与林振轩第一次见面,却叫道如此亲昵,让人不由自主的感觉亲切,不愧是天生的商人。 “好说,都是李家人,不用如此客气。”林振轩笑了笑,不慌不忙道:“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再谈如何,你看,我的这些手下刚上陆地,很是劳累,需要找个地方休息。” 金算盘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笑道:“既如此,我们回去再说。” 当下,众人回到李家分商会驻地,金算盘先是吩咐厨房生火做饭,接着安排房间给林振轩的手下。 四十多人被他安排得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忙完这些后,金算盘才和林振轩在客厅正式见礼,金算盘身边,多了一位二十多岁,同样胖乎乎的年轻人,林振轩依然带着寸步不离他左右的朱妍雀。 四人按礼坐下,自有丫鬟奉上香茗。 “此乃犬子。”金算盘稍微介绍了一下那位年轻人,便直入主题道:“公子自称林公子,不知有何凭证?” “凭证?”林振轩轻轻皱了皱眉。 金算盘连忙说道:“公子别误会,家主早托人四处打听林公子的行踪,为了寻找方便,严明公子手中有一件她的信物。” 李华梅让人四处打听我的消息了?林振轩心中感觉暖暖的,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李华梅的丝帕,笑道:“不知你说的信物是不是这个?” 那丝帕上面绣着一朵艳丽的梅花,右下角还绣有‘华梅’两字,金算盘一眼就认出来这块丝帕是李华梅平日所用的无疑。 “不错,是这个!”金算盘神色古怪的仔细打量着林振轩,心道:难怪家主在信物之事上说得不清不楚,原来是她用的丝帕啊。 莫非…难道… 金算盘马上想歪了,林振轩不清楚,丝帕在古代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姑娘家送男人丝帕表示着爱慕倾心的含义。 当然了,李华梅只是给林振轩暂时包扎伤口而已,她当时可没有想这么多,而且次日准备向林振轩索还,不过后面出了意外,这丝帕就一直留在林振轩的手中了。 金算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歪是必然的,当下肥胖的脸上挂上了真诚的笑容,拘谨道:“公子平安归来,想必大小姐得到这个消息后会欣喜万分,属下听说东海帮起了内乱,还以为公子…” 官府永远没有这些海商消息灵通,周旭还不知道东海帮发生内乱,金算盘却通过其他渠道得知了。 金算盘忽然的拘谨让林振轩浑身不自在,同时也有些莫名其妙,他扭了扭身子,笑道:“金老称我振轩即可,这次我不但得以逃脱虎穴,而且还说服了镇海号上的人投靠我们李家。” 镇海号! 金算盘眼前一亮,望向一直沉默坐着的朱妍雀,小心翼翼的问道:“莫非这位是朱老大的掌上明珠朱小姐?” 一提起朱猛,朱妍雀的心情就会不好,而且她确定了林振轩手中的丝帕是李华梅所有,心情更是极差,听到金算盘的询问,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当做回答。 林振轩只好代为回答道:“不错,雀儿姑娘改邪归正,已经决定加入我们李家。” 朱妍雀赌气似的两只小手绞在一起,小声嘀咕道:“不是加入李家,而是跟着林大哥。” 金算盘笑得小眼睛眯成一条缝,话中有话道:“李家,林家,不都是一家嘛。” 朱妍雀小嘴巴撅得能够挂下一个小油瓶了,斜着眼睛瞥了林振轩一眼,盘算着自己的小心思。 林振轩没有听出金算盘‘高深莫测’的弦外之音,而是厚着脸皮道:“金老,镇海号是一艘战船,恐怕需要改造一翻,不过小子暂时手头有些紧,不知…。” 金算盘小眼珠一转,用力拍了一下胸膛,一身肥肉顿时抖了三抖,毫不在意的说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公子等会只要把自己的要求告诉我,我会办好一切。” 李东海不是说金算盘是个铁公鸡,吝啬无比吗?怎么我看起来貌似不像啊,林振轩想不到要领,只能把之归为自己帮他解决了地契之事了。 “多谢金老帮忙。”林振轩想了想,又问道:“我见新建仓库已经开始打地基,不知有没有设计图?” 术业有专攻,金算盘如此热情,林振轩准备投之以桃,帮助他建造仓库,而且他见猎心喜,也想看看在古代是如何修筑这些建筑的。 “仓库设计图?”金算盘两手一摊,笑道:“我已经以澳门的最低价格,将仓库等修筑事宜包给了一个姓刘的。” “既然这样,你明白把姓刘的找来,我问他一些事情。”林振轩估计金算盘也不懂什么设计图之类的了,马上转变主意说道。 金算盘点头应了一声。 正事谈完,金算盘站起身子来,笑眯眯道:“林公子,我这就去找船厂改造镇海号,不换,你带林公子四处走走。” “是,父亲!这里交给我吧。”那位小胖子放下手中的茶杯,连忙起身相送。 两父子一站起来,就像是两座肉山在林振轩的眼前直晃一样,而且同时走路时,都让林振轩感觉地皮在震动了。 金算盘走了之后,小胖子金不换呵呵笑道:“林公子,不知你要休息呢,还是要出去走走?” 林振轩早就想逛逛澳门了,闻言看向朱妍雀,嘱咐道:“雀儿,你身子不好,暂时休息一下,我就和金兄四处走走。” 朱妍雀嫣然一笑,发出一声慵懒的鼻音,飞奔到林振轩的跟前,为林振轩整理了一下衣服,甜腻腻道:“那林大哥,我在家等你,你快点回来哦。” 说完之后,她还向林振轩飞抛了一个‘媚眼’。 金不换连忙抬头看天,化身石像,装着没有看见眼前的一幕。 朱妍雀如此亲昵的动作,让林振轩有些尴尬,心道:这丫头不知又抽什么风了。 “行了小丫头,赶紧下去吧。”林振轩拍了拍她的脑袋,故作严肃的说道。 “哼,不要拍我的头。”朱妍雀不满的嘀咕了两句,就由丫鬟领走。 “金兄,咱们走吧。”林振轩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依然在抬头看屋顶的金不换。 “哦,林兄,我刚才走神了,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是要出去吗?”金不换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林振轩无语的撇撇嘴! 026 商人天下(求推荐票) (兄弟们,求推荐票,你们的支持,就是我写作的动力,小虫拜谢了。) 澳门不愧为此时的国际化港口,金不换领着林振轩看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贸易集市。 奇装异服的商人们翘首以盼,各色人种同居一处。 当真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各种叫喊声,各种语言,充斥着林振轩的大脑。 集市出入口,便是一些散商,这些人搭建茅屋,张搭天幕,将货物摆放在里面任由人挑选。 金不换指着这些散商道:“这些散商中,有吕城、爪哇、琉球、渤泥诸国商人,他们主要贩卖本国的一些物产。” 显然,这些散商在澳门的处境并不好,来往中国商人,看热闹的挺多,但是询价挑选货物的很少。 金不换叹气摇头道:“原本澳门是我大明与这些夷国通商所在,但是自佛郎机人移居澳门,得到通商许可后,这些夷国商人就越来越少,日子也越来越难过了。” 林振轩心中了然,像是吕城、爪哇、琉球、渤泥这些国家,原本是与大明有朝贡关系的国家,他们是最先一批能够与大明进行朝贡商贸的东南亚诸国,在葡萄牙人还没有到达之前,由他们充当东西方贸易的中间人。 不过,随着葡萄牙人在澳门取得居住权,能够直接贸易后,这些国家的商人就日落西山,没差价可赚了,更何况,好些国家的港口已经被西欧国家占领了呢。 金不换一边唏嘘感慨,一边领着林振轩继续前行,不多时,茅屋不见了,变成了高栋飞甍,栉比相望、雄踞海絆,若一国然。 这,就是佛郎机人所买卖的地方、各种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有汉语,也有葡萄牙语。 葡萄牙人的商品,也明显高了一个档次,不仅种类繁多,琳琅满目,数量也不是那些散商可比。 林振轩随着金不换一路走过,但见各种香料,檀木、苏木、鲨鱼皮、鹿皮、印度光布等应有尽有,这些货物大多是葡萄牙人从非洲和印度转购而来。 而西方的货物也不少,有毛织品、红布、水晶、玻璃制品、佛兰机钟、葡萄酒和棉布等货物。 当然,除了这些货物之外,还有此时在大明最为畅销的贵金属——白银。 林振轩见看见葡萄牙商人直接用手上的白银,购买中国商人手中的生丝、黄金、丝绸、麝香、珍珠、瓷器等货物。 葡萄牙人手中的白银千奇百怪,林振轩一时间看花了眼,金不换在一旁解释道:“林公子,你可别小看葡萄牙人手中这小小的银子。” 林振轩不明所以的看向他,金不换郑重其事道:“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看出西方国家众多,你看那边所使用的银元,当为西班牙银元无误,还有那边,是荷兰人的杜卡特银元,那边,是葡萄牙人自己的埃斯库多银元,还有英国的碎银、银板、银条,对,还有倭国的银盘,葡萄牙商人能够将各国银两共同使用,可见其国势力是如何的强大了。” 林振轩不由对金不换这个小胖子刮目相看,就连他那张肥嘟嘟的脸蛋也觉可爱许多了,当其他大明人还在藐视‘蛮夷’的时候,金不换对这些‘蛮夷’已经有了深入的研究。 不过,对金不换最后的结论,林振轩却不置可否,林振轩后世看过一套大国崛起的书籍,很是喜爱,百看不厌。 来到这个时代后,林振轩更是感觉记忆力比起以前要增强许多,很多以前忘记的东西如今都记得一清二楚起来。 如今是万历十五年,也就是西历1587年,貌似这个时候,葡萄牙已经被西班牙给兼并了,金不换嘴中的强大国家貌似已经没有了。 当然,即便葡萄牙被西班牙兼并了,但盘踞于澳门的葡萄牙人却不容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染指其对华直接贸易权利,并且反而趁西、葡合并之机,从澳门向马尼拉贩卖中国货物。 之所以形成此奇特的现象,一是因为西班牙只是军事上占领葡萄牙几个地方,葡萄牙王室变了变而已,在经济上,葡萄牙商人和西班牙商人还是平等的。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大明朝了,因为明廷只认葡萄牙人,在西方国家中,只允许葡萄牙人和己国商人贸易,西班牙商人来大明后,会被驱逐的,所以西班牙商人没有办法,只好在南洋开辟了个马尼拉港口,等着中国商人前往贸易。 在林振轩看来,给予葡萄牙人单独的贸易权,没有竞争,葡萄牙人赚得祖孙三代都富得流油了,实在是不可取的,好在如今明廷开放海禁,中国商人都能够自己出海经商,情况必将起一些变化。 林振轩虽然被这些货物看花了眼,但是却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他准备买一些大炮,然后装备在镇海号上。 镇海号的武器实在落后,海盗们大多使用刀枪,鸟铳只有寥寥几只,而船上的重武器,更是只有船艏的六具佛郎机炮,这也难怪当初李华梅碰到比华昌号要大要坚固的镇海号时,还敢强硬的表示一战了。 林振轩停住脚步,轻轻扯了扯金不换的衣角,沉声道:“不换兄,鸟铳、佛朗机炮等火器在哪里购买?” 金不换左右一看,指着一墙角,小声道:“人多口杂,我们那边再说。” 片刻之后,林振轩已经弄懂了。 原来,这些火器在大明朝属于禁品,葡萄牙人都是偷偷走私过来,更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贩卖。 事实上,大明国自己能够制造鸟铳、佛郎机炮等,而且官方还特许向官方海商出售,但是大明国自造的,和从西方运输来的火器,在精度和威力方面,还是有些差距的。 西洋诸国杂多,国与国之间战争不断,促使西方国家不断的改进这些武器,而大明朝在这东方就是超强一霸,武器方面有压倒性优势,也就缺乏紧迫性去研究创新了。 虽然能够从官方购买,林振轩还是想去见识见识,当即轻声道:“去葡萄牙人那里看看再说。” 金不换无奈,只能点头道:“既然林兄好奇,我们就去看看。” 当下,他领着林振轩七拐八拐,穿过一条条小街,经过一家家商铺,最后在一高大楼房面前停了下来。 此楼房四周都由石墙包围,且大门紧闭,金不换上前扣了扣门,嘎吱一声,大门打开,林振轩不由略显惊讶,盖因开门的是两漆黑如炭、高大威猛的非洲黑人。 “进!”两非洲黑人将手向里面一伸,熟悉的吐出‘进’这个汉字,可见他们要不是说多了,要不是练习过多遍。 一进入大门,林振轩就看见有葡萄牙强人在四处巡视,甚至还看到了两处炮台。 林振轩暗道,这那里是房子,分明就是堡垒嘛。 当下,从偏房里走出一葡萄牙商人,满脸热情的迎了上来。 那葡萄牙商人尚未开口说话,小胖子金不换却挺了挺肚子,居然用葡萄牙语先问候起来。 当然,林振轩是听不懂的,他只见小胖子和对方叽里呱啦一通之后,对方脸上的表情没有初始那么喜悦了,不过还是领着两人向内里走去。 027 红夷大炮 “不换,你刚才和他说了一些什么?”林振轩一边走着,一边轻声问。 小胖子笑了笑,低声道:“就是一些问候的语言,之所以用葡萄牙语问候,是因为要让他们明白,我对葡萄牙人熟悉,这样做起买卖来就方便许多了。” 这个小胖子看起来忠厚老实的样子,却没有想到做生意一套是一套,是个人才啊,林振轩对小胖子愈发刮目相看了。 不多时,那葡萄牙商人领着两人来到了一处仓库,仓库外头,还有数人把守。 如此阵势,让林振轩期待的同时,又有些心惊:管中窥豹,葡萄牙人在澳门的势力未免太大了吧。 葡萄牙商人打开仓库门,用娴熟的汉语说道:“两位先生,请进!” 林振轩微微颔首,不急不缓的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见一箱一箱的武器弹药装备堆放满了整座仓库。 葡萄牙商人抬着头,炫耀似的说道:“先生们,这是来自日本的刀、矛,以及铠甲!你们也知道,日本刀在全世界都很有名。” 日本人因为铁矿较少,故此很是珍惜,每一把日本刀几乎都是通过千锤百炼而来。 林振轩摇了摇头,陡然抽出自己的破倭刀,笑道:“看来,你这里也只有一些寻常冷兵器,还是向我介绍一下火器吧。” 做武器贸易的人岂会不识货,他一看到林振轩的破倭刀就两眼发亮,羡慕道:“先生,可以看出你这把刀是一把宝刀,既然先生们懂货,那好,这边走。” 林振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葡萄牙商人领着两人往仓库深处走去,那边,摆放的则是一箱箱的火器。 “先生们,在你们眼前,是欧洲最新式的火器,这是土耳其人使用的火器,嘿嘿,比起我们的火绳枪来,发射动作要简单,有效射程要远。” 土耳其人使用的?林振轩不慌不忙的拿起一把,淡淡道:“是奥斯曼帝国的制式装备吗?嗯,不错,比起一般的鸟铳来,火门距离瞄准时的眼睛要远,发射之后不致于熏眼。” 那葡萄牙军火商见林振轩说得头头是道,还知道得清清楚楚,不是一般的大明海盗可比,不由心头一震,暗道这个明国人不好唬弄啊,看来得少赚一点了。 来他这里买武器的,一般是以海盗居多的。 “多少钱一支?”林振轩拨弄了两下,看似漫不经心的询问。 那葡萄牙商人笑道:“很便宜,只要20两银子一支,不过,我们一般结算使用金子。” 比起日本,印度,欧洲,美洲,大明的金银比价都要高,所以这些葡萄牙商人很喜欢用金子或是货物结算,如1两金在大明大约能够换6两银子,但是在日本则可以换12两之多。 小胖子金不换撇撇嘴,不屑道:“20两银子一支,你怎么不去抢,我大明鸟铳的官方价格是五两一支,子母神飞炮每位5子铳并车费,也才30两,我呸,什么破玩意。买你一支,我都能买4支鸟铳了。” 那葡萄牙商人一张脸涨得通红,急声道:“大明鸟铳怎么能够与土耳其火枪相比,要知道,那射速和有效射程…” 小胖子翻了翻白眼,不耐烦道:“我没看出什么不同,不就是一杆枪嘛,说不定我们大明产的一支较好的鸟铳,就能够比你这好。” “你知道个什么,这位先生,还是你来说,我看你是个识货的人。”葡萄牙商人急了,一脸恳切的看向林振轩。 林振轩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道:“我这位兄弟说得也不错,万一我花高价买回去一批,最后发现比起一般的鸟铳只好上那么一点点,也没有必要了,这样吧,我10两银子先买一把回去试试,若是用得好,以后再批量购买。” “哼,等你用过之后,就知道这枪的好处了。”葡萄牙商人商人有些郁闷的拿起一杆枪递给林振轩。 林振轩心头暗爽,小胖子是个纯粹的商人,看不出这枪的好处,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了,不过,如今林振轩也只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身上根本没有太多的银两,还得买大炮,也就乐得看小胖子为他讲价了。 “带我们去看看大炮吧!”林振轩心满意足的拿着那支土耳其火枪。 “好,我要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西方的大炮。”被小胖子连番打击之下的葡萄牙商人彻底怒了,在心中发誓要让这两位明朝人震惊一下。 “跟我来!” 林振轩心中好笑的跟在他身后,想不到这位葡萄牙商人如此不经激,看来今天不会看不到好东西了。 片刻之后,三人走到仓库一角,那边有油布盖着什么东西。 葡萄牙商人看了两人一眼,抬头挺胸的走上前去,狠狠的用力一扯,便将油布扯开,露出里面所藏东西的庐山真面目来。 这是? 由两个轮子做成的炮架上面,架着一蹲真正的大炮,不错,是真正的大炮。 像是原先华昌号战船上所用的佛郎机鸟铳,炮身长大约三尺左右,重也才三百于斤,比起后世的大炮,那威力差得不是一点半星。 但是如今,这蹲大炮起码长一丈,重可以达到三五千斤,光炮筒的直径,就有三四尺了,旁边堆放的精铁大弹,起码重三四斤。 这样的炮,才有点火炮的样子啊,像原先那佛郎机炮,也只能用来杀人了,想击破坚固一点的船体,那是不可能。 但是如今这蹲大炮,看着那三四斤重的精铁大弹,林振轩确定它可以穿透船甲板。 这,一定是后世干掉**哈赤那种红夷大炮,林振轩悄悄吞了一口唾沫,但是一想到弹药补给方面,不由又郁闷起来。 弹药是个很大的问题啊,一旦用完,除非从西方进口,整个大明朝现如今还没有啊。 葡萄牙人将两人惊讶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长见识了吧。” 林振轩摇摇头道:“此炮虽大,对我来说,却一无是处。” “你!”葡萄牙人气得差点口吐鲜血,好不容易得意一回,却被林振轩这句话给秒杀了。 林振轩不慌不忙道:“你可知,我购买火炮是用在战船上,而我们的战船是承受不住,会震动裂开,说不定开一炮,没有轰在别船上,倒是把自己的船给弄沉了,你这大炮,只可用来守城了。” 那葡萄牙商人脸上的笑容一僵,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之所以卖不出去,就是这个原因。 此时的大明战船排水量大约都在三四百吨左右,火器发射产生的巨大后坐力对小吨位的船只影响很大。 而西洋船吨位大,船体牢固程度也不是中国船能比拟,西方牛叉的战船可以使用橡木做船壳,或是古巴桃心木和印度柚木做船壳,用波兰或是俄罗斯大森林中冷杉木等软质木材做桅杆和甲板部分。 一句话,西方世界已经能够从全世界各地挑选最好木材来造船,而大明造的船多使用本国的木材,两者相比,船的牢固程度不言而喻。 当然,西方战船不一定所有的都使用这些珍贵的木材,也有一般的。 或许号称中国船只中最坚固的广船能够做到这一点,林振轩倒真想买一两蹲试一试,不过这个价格嘛,肯定会让他吐血而归的。 “有没有小一点的。”林振轩感觉自己气势弱了三分。 “跟我来吧。”葡萄牙人高昂着脑袋,瞥了林振轩两人一眼,走向仓库中间。 最后,林振轩谈好价钱,准备买上五门大发熕以及弹药无数,大发熕重有五百多斤,属于这个时代的重炮了,每门大发熕要价五百两,五门就是二千五百两。 然后,在葡萄牙人鄙视的目光下,林振轩和小胖子言明下次带足货款,灰溜溜的走了。 028 美人一醉(求收藏) 回府之后,林振轩心情不大好受,倒不是因为那葡萄牙商人的鄙视原因,而是他想起后世史学家宣称,万历年间是东西方文明颠倒的年代,万历之前,东方文明一直超过西方文明,但是万历之后,西方文明开始超过东方文明。 原本明朝不是没有机会超回去的,毕竟明朝落后西方文明不算太远,后世的红夷大炮,明朝从西方购买之后,自己也仿照出来了。 但是,一场灭顶之灾使得东方文明不仅没有前进,反而倒退了,那就是酋长国灭了大明,至于酋长国为什么能灭大明,这就不多说了,总之原因是多方面的。 但是酋长国灭了大明之后,影响和后患是华夏不可承受的,酋长国文明倒好,从奴隶制跑步进了封建制,算是升级了文明,但是汉人文明却留了级,当西方都进入资本制度时,依然是封建制,甚至许多科技文明不但停滞,反而倒退了。 好在这个时代稍微有些改变了,至少大明开了海禁,林振轩心头稍感慰藉,算了这些大事不是现在的我能够管得了的,现如今我还是想着怎么赚一笔钱吧。 林振轩自嘲的摸了摸下巴,原本以为弄来一艘船就万事大吉了,想不到这才是开始――船改造、买武器、买货物,那个不需要钱?难道一定要到李华梅来到之后,开口向她借钱? 不到万不得已,林振轩是不愿意向女人借钱的,虽然来自开放的后世,林振轩还是有一些大男子主义思想的。 嘭嘭嘭! 响亮的敲门声打断林振轩的思路。 “请进!”林振轩收拾好心情,扬声说道。 门被打开,一张胖嘟嘟的大脸出现在了门口:“林兄,该用晚膳了。” 正是小胖子金不换,这小子是个人才,林振轩正琢磨着怎么把他勾引到手呢,闻言笑道:“不换兄,你也否林兄长林兄短的叫我了,叫我子轩吧。” 古人除了名字,士大夫阶层还喜欢取字,林振轩为了方便,自取字‘子轩’。 “既如此,子轩兄,请!”两人经过一下午的相处,互相间熟悉了许多,金不换也就不太见外了。 “我去叫一下雀儿。”林振轩走出门后,对金不换笑了笑。 金不换轻轻咳嗽了一声,挤眉弄眼,饱含深意道:“子轩,朱小姐等人家父早有安排,今晚,就由我在别院特别招待你。” 呃! 林振轩并非傻子,金不换那男人都懂的眼神,让他马上明白小胖子话中的特别招待是什么了。 都说男人一起逛过窑子,一起扛过枪,一起读过书,方能增加感情,林振轩既然想‘勾引’小胖子,自然不会假装清高了。 “特别招待!走!不换这次一定要让我见识见识啊。” “嘿嘿,那还要说!子轩,这次一定会让你眼花缭乱。”小胖子的神情果然又亲近了许多。 不多时,小胖子把林振轩领进了他自己所住的别院。 院落里种着很多花卉,还布置了各式各样的盆景,幽雅宁静,颇具心思。 院落中心有鱼池和假石山,绿草如茵,虫鸣蝉唱,让人心旷神怡,院中一块空地上,已经摆好了酒席,满满一桌海鲜,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让人胃口大开。 两人分主客坐下后,小胖子贼笑着眼睛一眯,成了一条缝,然后他用力拍了拍手,看向大厅。 林振轩禁不住好奇,用神打量,只见环佩声响中,五颜六色、争妍斗丽的美歌姬们,像是一团团的彩云,由大厅处飘了过来。 她们就像是园内开满的百花一样,各有千秋,争相开放。 更让林振轩惊奇的是,这些歌姬中,有妖娆多姿、体态丰腴的西方美女,又有娇小玲珑穿着和服的日本美女,更有薄纱婆娑,体量适中的东方美人。 这简直就是一个国际歌舞团啊! 林振轩错愕道:“不换,你出手倒真是大方,聚齐这各国美女,想必花了你不少银子吧。” 林振轩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在骂娘了:好你个小胖子,之前问你借钱你还说一贫如洗,现如今却搞这么大的声势来。 十数名歌姬从大厅内缓缓走入院中,她们并没有一齐舞蹈,而是各自一拔接着一拔的舞着熟悉的舞蹈,真应了小胖子之前那句话,让人眼花缭乱。 小胖子许是知道了林振轩心中所想,肥厚的脸蛋微微一红,道:“子轩兄,我就这一点特殊爱好了,养活这些歌姬,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银两,如今我是一贫如洗啊。” 特殊爱好!林振轩哑然失笑。 这小胖子虽然好色了一点,但是也不失为一性情中人,林振轩将目光看向歌姬们,这些歌姬奇在各国女子混在一起,要说美貌,也只能是中人之姿。 林振轩眼睛骨碌一转,笑道:“不换兄,你这个歌姬虽然不错,但是与真正的各国美女相比,还是相差太远了,你若是真心想要收藏美女,何不与我一起出海,前往各国见识一翻,原汁原味的才是最好的。” 小胖子一双眼睛陡然亮得宛若天上的皓月,拍桌叫道:“子轩兄,你果真是我的知己啊,我生平的愿望就是尽收各国美女,每一国收藏一人,到最后,使得我这百花阁成为名符其实的百花阁。” 不得不说,小胖子的理想很强大,林振轩惊愕得差点把刚喝进去的一口酒给喷出来。 “子轩兄,你我既是同道中人,就不用客气了。”小胖子将手一挥,场中两名西方美女便摇曳着柔软的腰肢,向林振轩款款走了过来。 “你大爷的,鬼才和你是同道中人。”林振轩暗中无语。 还没等林振轩多说,那两名西方歌姬便一左一右,用高耸丰满的胸脯紧压过来了。 “大人,请喝酒!” “大人,请吃菜!” 两歌姬巧笑嫣然,一名端起酒杯,一名则夹了一筷子菜往林振轩嘴里送来,伺候人的本事让人不忍拒绝。 好吧,只是喝酒吃菜而已,林振轩淡淡一笑,坦然接受。 后世的林振轩虽然不是初哥,但是以他孤傲的性格,也不是什么女人都看得上眼,后世他一直茕然一身,没有结婚,就是这个原因。 小胖子的歌姬说实话他还真没有看得上眼的,更何况这些都是小胖子用过的呢。 话虽如此,林振轩毕竟血气方刚,两名身材丰腴的女子在他旁边磨蹭过来,磨蹭过去的,还是让他有些血气上升。 “唉!有原则的坏男人难当啊,下次小胖子再邀请,还是直接拒绝得了。”林振轩暗暗叫苦,自己灌了自己一杯酒。 “大人,我来陪你喝。”那名劝酒的女子几乎把整个腰肢都倒贴在林振轩的背上了,一股体骚味钻入了林振轩的鼻中。 都说西方人汗腺发达,体味比较重,如果不喷洒香水,那体味,今天我总算见识到了。 刚刚歌舞过的两西方美女不是香汗淋漓,而是臭汗熏天啊,林振轩皱了皱鼻子,原本升腾的血气陡然下降。 等等,香水!林振轩突然灵机一动,他一直在寻找发财的路子,如今想到香水,不由大喜过望。 花露水,古龙水,貌似都没有被发明吧,西方人对香水有异乎寻常的热情,趋之如骛,即便是东方女子,想必也难逃香水的诱惑吧。 林振轩激动了,古龙水的具体配方他不知道,但是花露水却知道,林振轩因为是孤儿,自小生活环境差,蚊虫叮咬是家常便饭。 那时候,对生活困顿的他来说,一瓶小小的花露水跟他带来了孩提时代最大的惊喜,以致于长大后他洗澡沐浴啥的,都喜欢倒上一些花露水,一直用了十多年,林振轩对花露水的成分不说是了解得一清二楚,至少也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了。 一个商机就此被林振轩想到了。 029 心服口服 心情激荡的林振轩根本无心喝酒,酒过三巡之后,便起身向小胖子告辞。 金胖子大惊,连忙问道:“子轩兄,你这是?难道怪我招呼不周?” “不换,我有急事要办,你明天就知道了。”笑了笑,林振轩调节气氛道:“再说,你这群歌姬都是些庸脂俗粉,有什么看头?” “庸脂俗粉?”金胖子先是不满的挑了挑眉,接着不知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朱小姐才十四五岁吧?” “子轩兄,原来你好这口,怎么不早说!”金胖子贼笑道:“如此,在下就不耽误子轩兄的好事了。” 这都哪和哪啊!林振轩算是见识到金胖子的奇葩思想了。 回到房中之后,林振轩用鹅毛笔记下了花露水的配方,想了想,他又写下数十种香料的名字,既然要弄,自然就弄大的。 毛笔林振轩用得不顺手,好在澳门这里西方人不少,有鹅毛笔买。 香水和花露水的利润十分可观,这赚的是富人的钱,各种独特的香味必定有一味会适合不同的人。 “薰衣草,等等,这个时候应该叫做香草吧,药材、植物萃炼的,牛黄、麝香、珍珠、薄荷、蟾酥、雄黄、冰片、……对,还有从水果中提淬出的各种水果香,嗯,现如今不是有香囊嘛,把香囊中所用的所有香料也买来。” 花露水自然不需要这么多的香料,不过林振轩准备配置的不光是花露水,最好连香水一下子也弄出来,所以他连其他的香料也一股脑的写了下来。 其他的先不管,能买多少是多少,买回来做实验再说。 记下各类香料之后,林振轩又重重写下烧酒两字,烧酒就是古代的蒸馏酒,花露水中香油只占百分之一、二,最主要的是酒精和水。 写完这些之后,林振轩才发现自己写的都是简体字,无语之下,他只好找来小丫头朱妍雀。 “雀儿,你跟随我也有好几天了吧。”林振轩看着脸色微红的朱妍雀,故作严肃的说道。 “嗯!”朱妍雀两只小手绞在了一起,细若蚊呐的应道,她的小心脏宛若有只小鹿般在里面蹦蹦跳跳。 林大哥这么晚了找人家干嘛?还叫到了他的房中。 林振轩可不知人家小姑娘心中想什么,而是继续说道:“现在交给你一个重大的任务?” “什么任务?” “嗯,帮我记下这些香料名称。”林振轩扬了扬手中的纸张。 “哼!”朱妍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头也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接过了纸张,只一看,便嬉笑道:“林大哥,你平日咬文吐字的样子,却没有想到有这么多错字。” “小丫头,这不是错字,是我发明的简化字。”林振轩感觉自己脸皮微微发烫,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尽快学好繁体字。 朱妍雀什么也不说,只是用一双纯洁的大眼睛看着林振轩,那神情,仿佛是在说――你这是自欺欺人。 林振轩怒了,伸出手来,狠狠的揉了揉小丫头的头顶,把她一头秀发弄得凌乱无比。 “小丫头,到底做不做!” 朱妍雀嘟着嘴,俏生生的横了林振轩一眼,说道:“就会欺负人,好了,我帮你,不过以后不准碰我头发,否则,我咬你。” 有小丫头的帮忙,不多时,便重新誊写了一份,弄完这些之后,她拿着纸张,好奇的问道:“林大哥,你要这么多的香料干嘛?这些可不便宜。” 林振轩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笑道:“过两天你就会知道,到时候,恐怕你会爱不释手,好了,小孩子不要问太多,快回去睡觉。” “你才是小孩子,你全家都是小孩子!”朱妍雀鼓起了包子脸,狠狠的盯着林振轩。 “还不走!打屁股了。”林振轩扬了扬手,凶形恶相的说道。 “呸!下流。”小丫头红着脸,蹦跳出门外。 林振轩讪讪的放下手,心道你个小屁孩懂个屁啊。 … 翌日,林振轩起了个大早,人逢喜事精神爽,打了一遍拳之后,他神清气爽的前去找金梓懿。 香水的生意林振轩不准备独吞,他准备拉上李华梅一起做。 既然拉上李华梅一起做,如今就不算是向她借钱了,这是让她预支点参股钱,林振轩用得心安理得。 林振轩走到前院,却发现金算盘比他起得更早,在他身后,还有一脸色微黑的敦实男子,金算盘一看见他,便打招呼道:“林公子,我正找你呢。” “为何?” 金算盘笑道:“林公子莫不是忘了,你昨日不是让我找来老刘,说要和他谈谈。” “老刘?”林振轩瞥向金算盘身后的人,想起昨日说要见主管仓库建造事宜的人,不由笑道:“瞧我这记性,差点把这事给忘了,金老,待会我和老刘谈过之后,还有正事找来。” 金算盘点头道:“我会一直在商馆内。” 金算盘走了之后,林振轩领着老刘回到自己房中,一坐下便直入主题,和颜悦色询问道:“老刘是吧,仓库设计图带来了吗?” “回公子的话,带来了,这个设计图是按照《营造法式》而设计出来的。”老刘恭敬的掏出设计图来,摆放在桌上,他见金算盘对林振轩说话都客气恭敬,自然不敢怠慢。 《营造法式》是宋代总结以往两千多年来的建筑经验而订出的官式建筑设计规范,在中国建筑史上有重要的地位,,明清时期的民间建筑多按照这本书来设计,林振轩不但知道,还读过。 “嗯,不错,使用梁柱式结构,这用的是拼合梁柱吗?”谈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林振轩口气严肃了许多。 嗯?老刘先是一愣,他原先以为林振轩是看个稀奇,如今看来,这位林公子似乎能够看得懂这设计图。 “嗯,是的,因为金掌柜要求尽量节约钱财,所以采用拼合梁,那些大的梁柱都很贵的。”老刘小心翼翼的说道。 林振轩不置可否的继续看下去,不久便皱起了眉头,这幅设计图中规中矩,虽然没有大的错误,但是小错误却不少,但是仓库是用来储存货物的,即便一点设计图上的小错误,也有可能酿成大的事故。 林振轩提起笔来,问了一些角梁、斗拱、甚至于小木之间的复杂节点问题。 老刘越听越心惊,不多时就被问得满头大汗,一颗心也变得瓦凉瓦凉的。 “好了,你这幅设计图我大致弄清楚了。”林振轩摇了摇头,无声的叹了口气,继续道:“这样吧,我修改几个地方,你下去之后再统计一些木材、石料的用量,还有,一些地方的设计是多余的。” 区区几座仓库和平房的设计图自然难不倒林振轩,他提笔便在那设计图上勾画起来。 那边,老刘暗暗叫苦,这仓库设计图可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一样的东西,如今却任由林振轩乱画,他不心疼才怪。 但是想到刚才林振轩说得头头是道,又把自己问的缄口无言,老刘也就不敢多言了。 “好了!”半个时辰之后,林振轩停下笔来,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 老刘这才找了个机会,几乎是以百米赛跑冲刺的速度扑到桌前,低下头去看了起来。 “还好,还可以看到原来的设计图,回去之后再描摹一份。”老刘先是看祖宗传下来的设计图有没有完好,接着,他才看向林振轩添上去的东西。 一些看得懂,一些看不懂,老刘连猜带想,一会摇头,一会脸现喜容,一会皱眉不已,一会拍案叫奇。 也难为他了,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将七情六欲演绎得活灵活现。 片刻之后,他早已经忘记了祖上传来的图,而是激动得双手发抖的拿着设计图,急促问道:“先生,以后小的能否使用这个设计图。” 林振轩此刻早已经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品茗了,他轻轻吹了一口杯盏中的茶叶,笑道:“无妨,只要你尽心尽力的把我们李家仓库建好,这张设计图你就拿去使用吧。” “多谢公子!”老刘嘴唇激动得直颤抖,整个身子几乎要跪拜下去了。 要不是图上还有一些地方他看不懂,估计他早就当成宝贝收起来了。 见林振轩好说话,老刘急忙询问道:“公子,这个小建筑是?” “这是望火楼,我们仓库最重要的就是防火,怎么能不建一个望火楼呢?”不但要望火楼,还必须在仓库之间开辟火道,设置火巷,挖沟渠,还有,这个牌坊就不用建了,这些过长的廊屋里,必须每隔一段距离设置一间防火间,内全用砖石构筑。”林振轩一口气说完防火之事后,重重的喝了一口茶缓缓气。 老刘神情激荡,看向林振轩的双眼发亮,连连点头,又指向其他地方,问道:“公子,那这里呢?” “……”为了李华梅的仓库,林振轩也使出了浑身解数,在现有条件下,尽量弄得尽善尽美。 030 发明香水 “你们是说,仓库还需要投入五千两银子?”金算盘看着林振轩和老刘两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般,连声道:“不行,我们在仓库上已经投入了三万两银子。” 老刘苦笑道:“金老板,今日得见林公子,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井底之蛙,若是按照原设计图设计出的仓库,会有很多的问题,但是若按照林公子修改过后的设计图,添加五千两银子,不但能够多建一座仓库,亦完善了防火、防蚁、防潮措施,这对仓库来说,是很重要的。” “你是说,这设计图是林公子修改过后的。”金算盘惊奇的看了老刘一眼,不信的问道。 老刘连忙道:“当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今日算是见到林公子这样的高人了,他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完善了整个设计图。” 老刘取出一卷又一卷的设计图纸,激动道:“你看,林公子在设计图上添加了多少建筑,而我们只需要再投入五千两银子而已,这是多么便宜的事情。” “是吗?”金算盘仔细看了图纸一遍,虽然看不大懂,但是建筑的数量还是数的清的。 “这个,公子,真是你设计的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金算盘有些不放心的看向林振轩。 还没等林振轩开口说话,老刘就急忙维护道:“金老板,我对林公子敬仰万分,恨不得拜他为师,请不要怀疑他,怀疑他就是怀疑我的能力。” 老刘在澳门这一块地上,还是有一些名声的,金算盘见他不像是说笑,无奈道:“好吧,只能再多投入四千两了,老刘,你可要知道,我之所以把李家仓库建造委托给你,那是因为听说你忠厚老实,不贪墨东家银两,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老刘苦笑着摇头道:“有林公子这样的行家在此,我岂敢做些小动作,金老板,你可知,若是其他人委托我建造如此规模的仓库,不下四万两银子我是万不会答应的,这回是看在林公子修改设计图上的份上,我们亏本给你们李家营造啊。” 一句亏本之话让金算盘眉开眼笑,拱手道:“好说,好说!” 林振轩在一旁无语的看着金算盘,他总算是见识到了金家父子的奇葩性了,小的以收藏各国美女为己任,老的一听能够让别人吃亏就眉开眼笑。 老刘告辞离开之后,金算盘领着林振轩进屋,先是噼里啪啦拨弄了一通算盘,接着长长舒了口气,笑眯眯道:“这个老刘没有骗我,五千两只够购买新增建筑的材料。” 林振轩对这个时代的木材、石料价格不是很熟悉,闻言说道:“如此一来,老刘倒真亏本了。” “没有这么简单,之前三万两的银子投入中,老刘肯定有盈余。”金算盘一脸笃定的说道。 和金算盘这样的生意人谈赚钱,林振轩只能当做自讨没趣了。 “对了,公子,你找金某还有何事?”金算盘看林振轩笑容满面的样子,心中浮起了一丝不妙,小心翼翼的问道:“不会还有钱方面的问题吧。” “老金啊,这回是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你放心,等华梅来了之后,一定会赞你生财有道。” 金算盘…… “老金啊,你别不吭声啊,你走干嘛?等等,你再看看,这样吧,每样重量减少一半,每样只买五十斤怎么样?” …… 最终,林振轩好说歹说,从金算盘手中弄来了一万两银子做本钱。 当天晚上,李家商会客厅内就堆满了各种香料和药材、上百斤的烧酒、还有从葡萄牙商人手中购买的一套玻璃器皿,甚至于酿制蒸馏烧酒的锅管器皿。 金氏父子和雀儿三人闻讯而来,金算盘看到随意堆放着的各种香料,不由心疼万分。 金算盘这回算是上了林振轩的贼船,承担了相当大的风险,他没有经李华梅的同意,便投入了大笔的资金在这上面,香水之事若是成功还好,一旦失败,李家内反对他的一些人必将群起而攻之,就算李华梅也保不住他。 故此,金算盘神情十分凝重,以少有的严肃口吻问道:“公子,你真能够做出散发香味的香水来?” 林振轩不耐烦回道:“你这话已经问了数十遍,放心吧,没有完全的把握,我岂会如此做,你就等着数钱吧。” “那好!我派人将客厅以及后院包围起来,没有我们的同意,任何人都不能够进出。”金算盘不愧是经商的,马上就想到了保密之事。 林振轩点头道:“保密是要保密的,但是也不必大张旗鼓,我这只是做实验,一旦实验成功,配方确定,必定会要大规模生产,到时候需要大量的人手,你还是先考虑挑选可信赖的人吧。” 金算盘摇头道:“这事还是等家主来之后亲自确定吧,我们只要把香水弄出来一点点,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若香水研制成功,必将风靡整个大明。” “不要把眼光只放在大明,我们的目标是全世界。”林振轩笑了笑,看向金不换道:“这次还得感谢不换兄,若不是两名西洋歌姬,在下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哈哈,好说,好说!”金不换一脸得意。 哼! 金算盘和小丫头同时不满的怒哼一声,小丫头轻声嘀咕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金算盘则狠狠瞪了自家儿子一眼,直接训斥道:“不成气候的东西,若不是金家就你一个种,我早就赶你出家门了。” 金不换哼哼顶嘴道:“我这不都是为了金家的香火嘛。” 眼见两父子要陷入争吵中,林振轩连忙劝阻道:“好了,好了,正是要紧,首先我们用酒精提取薰衣草的香精,你们都给我看仔细了,待会还要你们帮忙。” 三人屏住呼吸,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振轩,生怕错过他手中的任何一个动作。 这种小实验,对林振轩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三人只见他双手上下翻动,不时从旁边挑出一簇香草来,加入酒精,……,一套又一套的动作,只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林振轩一旦工作起来,那就完全忘乎所以了,他早已经忘记了时间,全身心的投入在了制作花露水之中,不时,额头已经浸出了细细的汗珠。 小丫头见此,从怀中取出手帕,仔细的为他擦汗。 时间悄然流逝,三人却没有任何的不耐。 当一小瓶的薰衣草香精终于被提取出来后,林振轩脸上表情放松下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笑道:“行了,下一步是把香精和蒸馏酒混合,由于香精不纯,我将其分成十份,分别加入不同重量的蒸馏酒,最后挑选出最佳香味的花露水来,雀儿,你来做记录。” “是,林大哥。”朱妍雀见自己终于有事可做了,便兴高采烈的拿起了纸笔。 金氏父子见外面天色逐渐变暗,便主动的点起了灯笼。 一时间,众人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通宵达旦的想要把最原始的花露水给制作出来。 031 毒计 一夜时间就在紧张中渡过,此日天明,四人虽然神情萎顿,但是难掩脸上惊喜之色。 林振轩拿着一小小瓷瓶的花露水,笑着说道:“好,现在看看我们一夜的成果吧。” 经过一夜奋战,众人合力之下,终于制成了这一小瓶的花露水,说不激动那是骗人的。 “让我来,让我来!”小丫头拉着林振轩的手臂,摇晃着撒娇。 其实,小丫头不说,林振轩也会给她试用,不过如今见她如此着急,成心逗她道:“不行,不能给你使用。” “为什么?”小丫头不满的呲了呲牙。 林振轩笑道:“你浑身香喷喷的,就算用了,也闻不出来啊。” 小丫头唰的一下松开了双手,扭捏得不知往哪里摆,小脸蛋更是变得红扑扑的,好像一颗小苹果一样让人恨不得上前咬上一口。 金不换偷偷对林振轩竖了个大拇指,金算盘则若有所思的看着小丫头,豆大的眼睛转悠着不知想些什么。 “不换,在你身上喷洒一点吧。”金算盘横了自家儿子一眼,淡淡说道。 “爹,我很臭吗?”金不换不满的扯起衣袖,嗅了嗅,尔后脸色微红的接过花露水来。 “不要用太多,先擦在皮肤上吧,擦好之后出去转悠两圈再回来,我看看它的时效性如何。”林振轩笑着在一边指点。 金不换依言擦了一点在手臂上,一边体会,一边说道:“嗯,有点清凉,还有淡淡的花香味。” 众人纷纷上前轻嗅两下,林振轩闻过之后感觉香味与后世的花露水差了一点,但也算是难得的了。 金算盘则一脸激动的叫道:“好,好,我们李家有了香水,何愁不能更上一层楼,家主知道后,定会高兴万分,不换,出去走走,半个时辰后再回来。” “是,爹!”金不换应了一声,转身而走。 “这瓶花露水归我了。”小丫头则笑嘻嘻的趁机将第一瓶花露水收入囊中。 林振轩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这只是最简单的一瓶,以后,我们还要研制出各种香味的香水来,甚至于各种用途的香水。” “林大哥,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第一瓶,无论以后如何,都替代不了这瓶的。”小丫头一边恼火的拍开林振轩作恶的大手,一边得意洋洋的说道。 金算盘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道:“朱姑娘说得不错,对了,林公子,你想好如何贩卖香水了吗?” 林振轩笑着回道:“如何贩卖?自然是卖给那些外国商人了。” “不能如此简单。”金算盘脸上露出一丝奸猾的笑容来,眼珠骨碌一转道:“依我之见,香水应该用两种瓶子分装,一种使用瓷器瓶子,一种使用夷国的玻璃瓶。” “你是想?” 金算盘坏笑道:“用瓷瓶装的,我们可以卖给蛮夷国,而用玻璃小瓶装的,使用蛮夷文字,我们可以卖给本国的大官贵族们,并且言明香水是从泰西之地运输而来的,如此一来,至少可以在原价的基础上提价十倍左右,。” 林振轩恍然大悟,大明虽然没有‘月亮还是外国的圆’这么一说,但是因为交通运输条件的限制,从西方而来的货物,那都是经过了万千的风险,西方商人千辛万苦运到大明后,比起原价不知高了多少倍,金算盘把香水当成假洋货卖,可谓狡猾异常了。 至于会不会穿帮,就更不用担心了,即便是二十一世纪,中国境内也不知充斥着多少假洋货,在这个通讯不便的时代,就更不用担心了。 难怪金算盘能够入得了眼高于顶的李华梅眼中,林振轩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佩服道:“就按照金老所言,金老不如先写个销售计划书,等到家主来了之后交给她定夺,以便节约时间。” “销售计划书!”金算盘喃喃重复一遍,继而双目神光闪烁道:“林公子每每奇思妙想都让我老金赞叹不已啊。” 金不换回来之后,皮肤上的花香之气依然没有散去,这让四人心中大定。 既然第一瓶花露水弄出来了,林振轩对此的热情也消散了不少,把其余的事情都交给了小丫头和金氏父子去处理。 小丫头对香水的研制可谓兴致盎然,而且强说歹说的硬是塞给林振轩一百金,说是要参股香水,林振轩只有无奈接受了。 随后几天,小丫头一直钻在‘实验室’内研究香水,金氏父子则开始筹谋建立作坊。 林振轩则主管仓库营建和镇海号改造之事,同样忙的脚不沾地,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 而从其他海商得来的消息表明,李家船队装满丝货、瓷器和茶叶,已然从杭州出发,不日南下就会到达澳门。 如今是三月份,中国海吹的依然是东北风,李家船队由北向南顺风行驶,从杭州到达澳门快的话只需要五、六日的时间。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顺利,不过,林振轩今日从港口镇海号回到分商会,一进大门,却觉察到了众人脸上的凝重之情,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一样。 “出了什么事?”林振轩走进金算盘房内,却发现他正焦灼不安的来回走动。 “林公子,出大事了。”金算盘看向林振轩,着急道:“因为家主会在近两日到达澳门,故此我开始与佛郎机商人联络,商讨交易事宜,谁知,谁知。” “不要急,慢慢说。”见金算盘如此神情,林振轩心头也涌出一股不妙的感觉来。 “那些佛郎机商人联合起来,说是不再与我们李家交易一针一线。”金算盘一口气把话说完,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无力的软倒在椅子上。 也难怪金算盘会如此失态,李家花了巨资从杭州大批进货,向澳门而来,可以预见,如今的李家手中,流动资金已经不多了,货卖不出去,最严重的后果就是李家破产。 葡萄牙商人不早不迟,偏偏在李家船队之后才言明不与李家交易,这分明就是早有预谋的毒计。 难怪这些日子那些葡萄牙商人也不来找麻烦了,原来是等着这一天啊。 或许有人会说,既然不能够在澳门与葡萄牙人交易,何不继续南下,前往马尼拉与西班牙商人交易呢。 那是因为不明白南海的情形才会这么说,此时的南海海盗多如牛毛,即便是葡萄牙商人,也是组织庞大的船队才敢,更何况,葡萄牙商人有意针对李家,一旦李家船队继续南下,葡萄牙人便找到了机会,很有可能变成海盗劫掠李家船队。 就凭李家船队十几艘船,根本就不够看啊,到时候就真的是血本无归了。 032 当女孩变成女人 “对不起,先生,利玛窦神父不在这里。”罗马教耶稣会澳门驻地,一名传教士耐心的向林振轩解释,平常这个驻地根本就没有什么东方人光临,所以这位传教士很是热情。 此时的澳门,还没有西方教堂,但是罗马教皇已经宣布了澳门为天主教主教区,做为远东第一教区。 所以这帮澳门的传教士才急着修筑教堂。 林振轩得到葡萄牙商人联合起来封杀李家商会后,就琢磨着通过教会势力向这些外国商人施加压力,故此便找到了这里。 “利玛窦神父不在这里,他去了哪里?”林振轩轻轻皱了皱眉头,难道这位西方传教士得到了消息,故意躲着自己? “先生,他去参加科埃略先生的宴会了。” “科埃略,在澳门最有势力的葡萄牙商人之一。”林振轩沉吟片刻,转身对小丫头朱妍雀道:“走,我们去凑凑热闹。” 半个时辰之后,一辆马车出现在了大街之上,马车内,小丫头透过车窗看着渐渐昏暗的街道,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穿着燕尾服端坐在车厢内,一脸平静林振轩。 然后,她轻轻往上提了提裙子的圆领。 “林大哥,我们一定要穿这个样子吗?”小丫头终于还是忍不住,有些不自然提着裙摆出声问道。 她穿了一身红艳如火的晚礼服,灵动的眼睛以及白皙的皮肤,配合这合身的晚礼服,让小丫头青涩的身子也成熟了许多,看起来不再像是位小女孩,而成了一位漂亮的女士。 “怎么?有问题吗?”林振轩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很漂亮。” “可是,太过暴露了。”小丫头心头微喜,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那家洋装店最保守的一件晚礼服了,相信我,你会成为今晚全场瞩目的焦点。”林振轩一低头,就可以看见小丫头那白皙的脖子,顺着往下看去可以看到她那柔美的曲线。 林振轩一阵口干舌燥,心跳有些紊乱起来,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念头。 想不到这个年代的女孩子发育得这么好,才十五岁! 我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小丫头才十五岁。 “林大哥,林大哥!” 小丫头两声叫唤让林振轩回过神来,出声道:“又怎么了?” “我是想问你,我们能说服那些洋人传教士吗?” “不试过,怎么会知道呢。”林振轩有些无奈道:“要是当初我不逼走那些葡萄牙商人,或许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家主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呢。” “到了。”林振轩注意到马车停靠在一座西方式庄园前面,便停止交谈,跳下马车。 “来,我扶你下车。”看到小丫头双手往上提着裙摆,正准备跳下车来,林振轩连忙伸出手来,顿了顿,他又说道:“这是西方的礼仪。” “什么西方的礼仪,我才不会随便让人碰到我呢。”小丫头一边轻声嘀咕,一边脸蛋发烫的伸出小手握住林振轩的大手下了车。 “好了,我们进去吧。” 科埃略的庄园很是富丽,前面是花岗石石场,主屋用淡金色的花纹岩修成,富有西方哥特式建筑的气息。 林振轩和朱妍雀两人穿着正式的礼服,庄园的下人根本连询问都没有询问,便任由他们走了进去。 两人一路畅行无阻,那些路过的客人看到两东方人,虽然面露惊讶,但是却同样把他们当成了科埃略的客人。 走入主屋大厅,林振轩便见上百位白人正随意站在大厅内各自交谈。 大厅正上方,吊着鲜艳亮丽的烛台,上面点着无数根蜡烛,将整个大厅照得亮丽堂皇。 而大厅一角,除了摆放着许多杯血红色的葡萄酒之外,上面还点缀着色拉、果肉馅饼、香肠、烤鹅、面包等食物。 除了食物之外,整个大厅还布置了不少的鲜花。 一名小提琴手自我陶醉的站在一角,随意的拉着悠扬动听的乐曲,整个宴会显得舒缓而高雅。 林振轩领着小丫头一进大厅,就被人科埃略的仆人给发现了,没办法,两人太过引人注目了,整个大厅除了他们是黄种人之外,都是白种人。 “先生,有两位不速之客,要不要我们赶走他们?”仆人轻步走到宴会主角科埃略身边,指着林振轩两人,轻声请示。 “有意思。”科埃略笑了笑,轻轻抿了口葡萄酒,笑道:“就让两位东方人在我的宴会上待着吧,一会儿我们可以看到这些笨拙的东方人是如何的出丑了。” “是,先生。”仆人脸上也露出一丝期待的笑容来,在他看来,这是一个纯西方的宴会,那两位东方人必定会因为不懂礼节而成为宴会上的笑话。 林振轩尚不知别人正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他四处巡视了一遍,直到发现利玛窦的踪影,便定下心来,笑着看向略显紧张的朱妍雀,道:“小丫头,我们先吃点东西再说。” “好的,林大哥。” 周围众人有意无意瞥过来的眼光,让小丫头依然紧张。 林振轩能够感觉的她手心沁出了汗珠,不由打趣道:“小丫头,放松点,杀人放火都做了,还怕这些装模作样的佛郎机人吗?” “什么杀人放火,林大哥你说得太难听了,我们只是偶尔收缴一些过路费。”小丫头跟在林振轩身后走向餐桌,闻言不满的白了林振轩一眼。 两人在餐桌边拿了一个盘子,装上一些烤肉、面包等,安静的吃着。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参加我的女儿――丽璐的十八岁生日晚宴,希望女士们、先生们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科埃略走到大厅的中央,微微弯下身子,左手放在胸前,右手摆在背后,行了一个绅士礼。 “林大哥,他在说些什么?”小丫头快速的吞下一块面包,好奇的问道。 林振轩摆了摆手,笑道:“谁知道呢,或许是让我们玩好、喝好、吃好吧。” 若这位说的是英语林振轩自然能听懂,即便是法语,林振轩也能够听个大概,后世林振轩为一名法国贵族设计过城堡,为了交流方便还学了法语,不过,葡萄牙语林振轩就真心听不懂了。 033 颠覆形象的大明人 随着科埃略的话语落下,一位身着华丽礼群的西方美女出现在了侧门,褐色的迷人卷发,一双迷人深情的淡褐色的眼睛。 白皙的脸庞上一抹红唇让她在清纯中带着异样的成熟,天鹅般细腻的白嫩脖颈。 不过要说她最迷人的地方,应该是胀鼓鼓的胸部了,那件淡黄色的晚礼服显然不足以掩盖住她胸前迷人的风采,裸露出半截圆润的白色半球,还有那惹火的性感乳沟。 一瞬间便让她成了全场的焦点,宴会中的男性无不是柯尔蒙飙升,眼中闪现着或贪婪、或欣赏的目光,女人们则是既羡慕又嫉妒的看着今晚的宴会女主角。 “不许看。”小丫头不知何时站在了林振轩的前面,一双小手掩着他的眼睛,脸红道:“蛮夷女人就是蛮夷女人,太不只羞了。” 林振轩哭笑不得的移走她的小手,道:“欣赏美是人类的自然本性。” “是吗?”小丫头两手叉腰,蹩着柳眉问道:“那是我美,还是她美呢?” “自然是我们的小丫头最美了。”林振轩无奈在心中加了一句:不过要在几年之后。 “这样啊。”小丫头浅浅一笑,狡黠道:“那林大哥只能看我。” …… 两人正说间烛光暗了下来,紧接着,小提琴手拉起了轻扬的舞曲。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开始狂欢吧。”科埃略扬了扬手,一对对男女便身体靠紧、四肢纠缠着跳起了舞,这让从来没有见识过此情形的小丫头不由目瞪口呆。 “我的丽璐,那边有位东方人,你去邀请他跳一支舞。”科埃略找准时机,轻声嘱咐自己女儿。 “父亲?”丽璐往林振轩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奇中带着点不解,不过,她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此时的丽璐,一举一动都是全场的焦点,旁边更是有无数的年轻人期待着能够与她共舞一曲,当丽璐走过之时,他们纷纷伸出手来相邀。 可惜的是,这些人注定要失望了,丽璐在他们不解的目光中,不多时便走到了角落林振轩身前。 “丽璐小姐要干嘛?” “难道是想邀请那位东方人跳舞?” “不是吧,那些自以为是的东方人会跳吗?” “对,他们都像他们的皇帝一样傲慢无礼,怎么可能懂得文明世界的礼仪。” “看着吧,这位东方人要出丑了。” …… 那些还没有跳舞的洋人们,都是一脸期待的将目光聚焦到林振轩的身上,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年轻的男人看笑话中带着点嫉妒。 “要是丽璐小姐邀请的是我就好了,那位东方人真是浪费了一次机会。” 他们如是想着。 “这位先生,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丽璐对着林振轩眨了眨眼睛,淡褐色的眼睛带着一点好奇,更多的却是居高临下的意味,心道:“高傲的明国人,你们自认礼仪之邦,今天,我丽璐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文明。” 小丫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丽璐,一双大眼睛充满着警戒,一只手更是紧紧的抱着了林振轩的胳膊。 林振轩上下打量了这位西方美女几眼,笑道:“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说些什么。” 其实,从丽璐的动作上来看,林振轩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只是对方的眼神让他很不爽,更何况对方来意不善。 “是吗?高傲自大的东方人。”丽璐笑着用汉语说道:“我听说人的知识就像是海水,只有那些胸襟足够宽阔的人,才能够拥有更多的知识,显然,你们明国人的胸襟就像是后院中的池塘一样,当我们了解你们的时候,你们对我们却一点不解。” 原来是找碴的,林振轩心中了然,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不咸不淡的回道:“这位美丽的小姐,我知道你刚才是诚恳的邀请我跳舞,但是我委婉的拒绝了,难道你没有听出来吗?难道你没有看到我有女伴在身边吗?你这样做是很失礼的一件事。” 林振轩的话通过翻译让全场的洋人们都明白了意思,这下,林振轩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大厅内的洋人们鼓噪着为心目中的女神鸣不平。 “这位明国人真是巧言令色,明明不会跳舞,却说出这样的话。” “就是,他的脸皮真厚,就像是一张牛皮。” “丽璐小姐,请不要再和这位无礼的明国人浪费时间。” … 林振轩的话宛若一道响雷,震得丽璐愣在当场,一张脸气得通红,以往她无论走到那里都是焦点,如今却没有料到林振轩会完全不把她当回事。 林振轩说完之后,再也不看丽璐一眼,而是牵起小丫头的手,在她耳边低语道:“来,我教你跳舞。” 热乎乎的呼气使得小丫头霞飞双颊,连耳根子都红了,她晕晕乎乎的任由林振轩一手搂着她的小蛮腰,一手扶着她的肩膀。 “只要跟着我的脚步就行。”林振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他虽然不擅长交际,但是曾经身为一名出色的建筑设计师,还是经常会出席各种高档场合。 跳舞,当然也会了。 “快看,那位东方人跳起来了。” “不是吧?他肯定是乱跳一通,等着吧,一会他一定会被绊倒。” “嘿嘿,无知的明国人,难道他以为跳舞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吗?” …… 各种讽刺之声响起,就连那些原本跳着舞的男女也分开了身体,让开一大块地方,他们则站在一旁,对林振轩两人指指点点,等着哄笑声响起的那一刻。 林振轩跳的是17世纪流行于法国的宫廷舞,这舞还是他学自于那位法国贵族,说到跳舞、宴会等,还有比法国人更热衷的吗? 这舞蹈风格端庄、文雅、优美,小丫头在林振轩的扶持下,已经完全放开了身体,任由林振轩带动着。 随着两人越跳越熟练,众人期望中的踩脚、绊倒,则一直没有发生。 不屑的嘲讽声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各种不信,不可思议的轻声低语。 那位小提琴手似乎也受到了林振轩舞步的影响,拉着提琴的身姿也变得优美起来。 “不、不可能,他真是东方人吗?” “呆板的明国人也会跳舞?天啊,太不可思议了,回到里斯本以后,我一定要把这件事说给别人听。” 林振轩彻底颠覆了明国人在他们脑中的形象,随着舞曲结束,林振轩脸不红心不跳的停了下来,用目光微笑着巡视了众人一圈,接着,挑衅的瞥了一眼呆滞当场的丽璐一眼。 “林,真的是你,哦,天啊。”利玛窦一边脱帽,一边笑容满面的迎了过来,其实,利玛窦早在林振轩起舞那一刻便发现了他。 只是,利玛窦想起当初林振轩三言两语便说退了他,心中未尝不抱着看好戏的心思,如今见林振轩非但没有被笑话,反而给了他一个惊喜,不得不上前来见礼。 林振轩淡淡笑道:“神父,好久不见。” 034 钢琴表演 利玛窦眼中有莫名的光芒在闪动,热切道:“天父在上,亲爱的林,你是我在明国碰到的最了解西方的学者,请接受我最诚挚的问候。” 此时的利玛窦,内心早已经充满了如何说服林振轩信仰天主教的幻想来,他在大明朝转悠了一圈,从未碰到过像林振轩这样懂西学的人。 不得不说利玛窦是位可怜的家伙,他自认为在中国转了一圈,实则只是在广东一省之地转悠了一下,就连广东巡抚也没有见着,此时的他又如何知道中国的广阔呢。 “神父,你认识这位不请自来的东方人?”科埃略端着酒杯,缓步走来,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丝毫看不出此人不久前还想阴林振轩一把。 利玛窦不得不暂时放下幻想,为两方介绍道:“科埃略先生,丽璐小姐,这位是来自李家的林公子,和他的女伴。” 李家的人!科埃略眼中闪过一丝阴冷和嘲讽,事实上,这次对付李家他也出了不少力,不过,只是微微一瞬间他便恢复了平常。 丽璐则皱了皱精致的鼻子,她没有科埃略那么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刚才林振轩已经羞辱过了她一次,这次又听说林振轩是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家的人,心中更是讨厌。 “林,这位是庄园的主人科埃略先生,这位漂亮的小姐是他的女儿。”利玛窦不理会双方各异的神情,继续介绍完毕。 林振轩礼貌性的轻轻颔首,道:“抱歉,听说利玛窦神父来了这里,所以我找了过来,如果主人不高兴的话,我可以离开,我们明国人可不像其他一些人,喜欢随意的抢占别人的领土,侵占别人的家园。” 科埃略脸色微微一沉,扬声道:“我们来到别国,只是为了交流文明和方便做生意,东方人,请不要曲解我们的来意。” 林振轩看了四周一眼,见不少的西方人都注视着这边,不由沉声道:“用战船大炮前来做生意?而且还想实行垄断,各位先生,我听说葡萄牙已经被西班牙吞并,如果你们惹恼了我们李家,到时候我们会说服我们皇帝,拒绝同葡萄牙人做生意,转而与西班牙商人做生意,而且,据我所知,西班牙、荷兰、英国,这些国家很想与我们大明贸易往来。” 林振轩此言一出,让大厅内的众葡萄牙商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他们着实没有料到林振轩对欧洲的局势会如此的熟悉。 “好了,林,今晚是丽璐小姐的生日宴会,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我们以后再聊怎么样?”利玛窦眼见大厅内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不得不站出来说话。 “既然这样,各位先生,我们……”林振轩傲然当场,一翻威胁之后见好就收,正要告辞离开,丽璐却打断了他。 “两位,既然来了,怎么不等到晚宴结束再离开!”丽璐的眼中有一团怒火在燃烧,她狠狠的盯着林振轩。 可以说,她今天的生日宴会几乎都要被林振轩搞砸了,她如何能够咽下那口气,让林振轩就此离开呢。 “这样,就要谢谢丽璐小姐的邀请了。”林振轩无视丽璐眼中的怒火,淡淡回道:“只要丽璐小姐别再邀请我跳舞就行。” “你…”丽璐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只感觉今晚这个宴会糟糕透了。 好在她理智还在,强压住怒火,愤然走远。 大厅内的其他葡萄牙人见与林振轩对话,暂时讨不了好,只得故作高雅,装着浑不在意的与身边的朋友交谈起来。 只是从他们谈话时的面部表情来看,明显可以看出他们心不在焉。 “林,你的有些话说得不错,但是请不要对我们西方人存有偏见。”利玛窦凑过脸来,低声道:“你知道的,他们都是商人,无论在哪里,商人总是以利益为重。” 利玛窦话语委婉一转,开始宣扬他天主教:“林,相信我吧,我们都是主的孩子,在这个迷茫的世上,我们只有信仰了主,心灵才能够获得平静。” 如果不是林振轩还想着怎么利用利玛窦,他早就一脚踹开了这位喋喋不休热情的传教士了,就像是有千万只苍蝇一直在耳边嗡嗡作响,谁受的了? 好在此时,科埃略的仆人从外面抬进了一件乐器,马上吸引住了大厅内众人的目光,就连一直向林振轩传教的利玛窦也停止了传教。 “林大哥,这是什么?”小丫头早就不满利玛窦抢占她的时间了,若不是为了在外面保持淑女的形象,她或许早一个飞踹,将利玛窦踹到不知哪个角落去了。 林振轩早就看出抬出来的乐器是一架古钢琴了,古钢琴是钢琴的前身,又称大键琴,在钢琴出现之前,古钢琴盛行了几百年。 许多作曲家都为古钢琴作曲,例如巴赫、亨德尔和斯卡拉蒂的钢琴曲,都是为古钢琴的。海顿、莫扎特的大量作品和贝多芬的一些作品,也都是为古钢琴作的。 另外,古钢琴还有它特有的纤巧的音色,所以在古钢琴普遍被现代钢琴取代之后,到了十九、二十世纪之交,甚至在后世林振轩所处的时代,又有少数钢琴家重新提倡使用古钢琴。 古钢琴林振轩没有,但是后世他买了一架钢琴,无聊的时候会弹弹,水准几乎到了专业水平。 “是大键琴。”林振轩笑了笑,接着神色古怪的看向利玛窦,据史书记载,利玛窦曾经就将一件古钢琴献给了万历帝,并且教了几名明朝太监弹奏。 莫非利玛窦所献的古钢琴就是这一架?毕竟没有多少西方人会闲得无聊不远千里从欧洲运一架过来。 “林,你知道这种乐器,你说你们皇帝喜不喜欢这个?如果我把它献给你们的皇帝,他会不会同意我在你们的国度传教呢?” 利玛窦的问话让林振轩哭笑不得,他刚才还在想着这个问题,却没有料到利玛窦即刻给了他答案。 “或许会喜欢吧。”林振轩神秘一笑回道。 古钢琴被抬到大厅中央摆好,丽璐早就恢复了优雅的仪态,她提着裙摆坐到古钢琴前面,脸上带着笑意,显得明艳动人,道:“亲爱的父亲大人,尊敬的利玛窦神父,还有各位女士先生们,欢迎你们参加我的生日晚宴,今晚,就让我演奏一曲,以表达我的感谢之意。” 登时,四周掌声如雷,众人对这位美女抱以最大的热情。 丽璐则收敛起了笑容,微微嘟着嘴,显然是准备专心致志的进行接下来的演奏。 此时的钢琴曲比较单调,大多数是为教会谱写,都是一些歌颂主啊,上帝什么的。 丽璐演奏的这首也不另外,林振轩虽然没有听过,但是从身边利玛窦诚挚的表情上,还是看出来了。 035 贝多芬哭了 利玛窦脸上带着刚拉完大便的舒坦表情,他微笑着看了林振轩一眼,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低吟道:“赞美主!” 尔后,他便继续沉浸在‘神圣’的乐声中。 林振轩则纯粹以欣赏音乐的态度,半眯着眼睛倾听,这首古钢琴曲虽然简单,但胜在风格却在‘神圣’中带着点欢庆,欢愉的调子与晚宴的气氛还是很适合的。 当最后几个音符在众人耳中消失后,掌声再一次热烈响起,这掌声与上次有些不同,少了一些奉承,多了一些真诚。 丽璐优雅的站起身子来,对着众人轻轻行了一礼以示感谢。 “丽璐小姐,你的美貌犹如你的演奏般纯洁。” “能够在艺术氛围浅薄的东方听到如此动听的乐曲,真是我们的幸运。” “赞美主,感谢丽璐小姐带来的动听音乐。” “丽璐小姐就是一位纯洁无暇的天使。” 大厅内诸人对丽璐极尽赞美之言,而且还有意无意的将话语牵涉到东西方艺术上的差距来。 似乎是为了让林振轩听得懂,还有专门的翻译大声的将原话给翻译成了汉语。 丽璐脸上笑容灿烂,挑衅似的瞥了林振轩一眼,不轻不重的说道:“各位先生女士,在我以往的印象中,东方人和我们的追求不同,我们追求各种美,无论是艺术上的,还是科学上的,还是生活中的,而东方人只追求一件事务。” “东方人追求的是什么?”丽璐话语刚落,便有人好奇的大声询问。 “他们追求的是权力,他们热衷的是做官。”丽璐一双淡褐色的眼睛散发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林振轩。 即便林振轩很不爽丽璐的行为,但是他的内心也不得不赞成她这番话。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丽璐实在不该继续挑衅林振轩,轻笑道:“今晚,我们的晚宴来了一位神秘的东方人,他文雅的谈吐、优雅的舞步,都让我们感到意外,见识了东方人不为人知的一面,不如邀请他为我们演奏一曲,让我们见识一下东方的音乐。” 丽璐说完之后,看向林振轩,昂着天鹅般的脖颈,淡淡道:“林,如果你需要其他乐器弹奏,还请说明。” “林大哥,这个女人无理取闹,不要理会她。”小丫头担心的看着林振轩,生怕他头脑发热去演奏什么。 “东方人,让我们见识一下吧。” “是啊,神秘的东方音乐不会就是我们在妓院里听的无聊弹奏吧。” 一时间,大厅内鼓噪声四起,一众洋人都乐意看到林振轩出丑。 林振轩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手以示安慰,接着不急不缓的走到丽璐的身前,沉声道:“丽璐小姐,不得不说,你已经成功的激怒我,达到了你地目的。” 丽璐只感觉林振轩的目光宛若利剑般,直刺她的心头,几乎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勉强一笑道:“是吗?我只是想欣赏一下东方音乐,是你想太多了。” 林振轩冷冷的扫视了大厅内众人一眼,低沉着声音道:“我既不是东方的艺术家,也不是东方的音乐家,原本不应该在这里献丑,但是你们既然这么渴望我演奏一曲,我怎么能够不满足你们的要求呢。” “只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林振轩看向丽璐,笑道:“如果丽璐小姐感觉我接下来的演奏比你好,那么请你以后,无论什么时候碰到我都要绕道三尺。” 这位东方人真的会弹奏吗?还是,他在虚张声势?丽璐脑中闪过几个念头,挣扎片刻后,点头道:“我同意你的条件,如果没有我弹奏得好,以后碰到我必须低下你的头问好。” “林,很期待你接下来的演奏。”科埃略也凑了上来,一锤定音。 “让我们期待这位东方人的演奏吧。”科埃略扬起手中的酒杯,对着周围大声说道。 大厅内的众洋人自是大声应和,只有小丫头站到了林振轩的身边,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两只小手不自然的绞在一起,看起来比林振轩还要紧张。 林振轩抛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缓步走到古钢琴前坐好。 这下,洋人们都小声议论起来,之前他们还以为林振轩会用中国的乐器弹奏,却没有想到他出乎意料的使用大键琴。 “这位东方人不会是脑袋气糊涂了吧。” “我想也是,我还没有听说东方有这种乐器呢。” “你知道吗?丽璐小姐曾经在教堂的唱诗班专门的学习过大键琴的弹奏。” “我们就等着看笑话吧。” 林振轩没有理会众人的笑语,而是先弹奏了几个音熟悉一下大键琴。 比起钢琴要简单许多,弹奏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应该没有问题,林振轩并非鲁莽之徒,早在打赌之前,他就在心中挑选出了一曲形象单纯技巧浅显的钢琴曲。 那就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钢琴小品,这首曲子几乎是初学者必弹的曲目之一,林振轩自然比较熟悉。 “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位东方人会不会弹啊。” “他在试音,难道他真的会用大键琴演奏?”唯独丽璐看到林振轩熟练的钢琴指法,眉头皱了起来。 几乎等到大厅内众人要失去信心的时候,林振轩才试音结束,停止下来,笑着看向小丫头,道:“这首曲子将要献给我身边的这位漂亮迷人的小姐,希望她永远如此漂亮快乐。” 如此直白的话语让小丫头马上羞红了脸,她将头垂到胸口,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几乎不敢看林振轩一眼。 “林大哥怎么随便说这些无聊的话,而且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真是羞死人了。”小丫头心中又羞又喜。 然而,另外一位少女丽璐则是气得不轻,林振轩在她的生日宴会为其他的女人弹奏,这完全就是对她的羞辱。 丽璐越想越气,恨不得将手中的红酒倒在林振轩的脸上。 《致爱丽丝》全曲由五段组成,a段用的是a小调,几个短促的音符一响起,便带出了温柔而亲切的节奏。 连贯的琴声一下子便让大厅内的气氛变得异常安静,众人都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这位东方人。 而利玛窦、丽璐这些真正懂音乐的人,几乎在瞬间被震动了一下,一种以前从未听说过的曲子就这样在这位东方人的手指尖流露出来了。 如此的温柔亲切,与赞美主不同,两人的眼前几乎出现了一位纯洁温柔的女孩,她慢慢向众人走来,亲切的笑容,温柔的动作,让人通过音乐如实般感觉到了。 温柔而亲切的开头之后,曲子微微一转,变得明朗起来,利玛窦脑海中那位神情温柔的少女似乎一下子成为了顽皮活泼的小精灵,她在明媚的阳光之下,尽情的舞蹈,尽情的笑着、喊着、跳着。 这么优美动听明朗的曲调,如果是在西方,一定已经流传开来了吧。 丽璐的眼神也变得复杂无比,无论是从曲调或者林振轩的指法,她都感觉到自己不如他,但是一向像白天鹅般高傲的她实在接受不了这种情况。 美丽活泼,单纯温柔的旋律中,使得大厅内的每一位宾客的心情也轻松起来,他们无不是放心烦躁的情绪,一颗心也不由自主的随着林振轩的手指在大键琴的键盘上跳动。 036 逆推 林振轩的双手在键盘上跳动,就像是抚摸情人般温柔,嘴角含笑,双眼璀璨宛若星辰,浑身散发着优雅和高贵的气息,充满了魅力,配合着明朗欢快的曲调,几乎把他身边的小丫头给融化了。 “林大哥真是多才多艺。”小丫头骄傲的昂着下巴,像是自己胜利了一样,挑衅回敬的看向一边的丽璐:这回,这个女人应该没有话可说了吧。 名曲就是名曲,虽然是一曲形象单纯技巧浅显的钢琴曲,但是出自贝多芬之手就不同了,曲调听起来让人从心底感到舒服,让人抛开了一切杂念. 在众人犹自沉浸在乐章的气氛之中时,林振轩已经按下了最后一个音符,双手缓缓离开键盘,结束了这首钢琴小品。 “就这么结束了?”利玛窦、丽璐等人回味无穷,恨不得让林振轩再演奏一次。 大厅内诸人像是忘记了林振轩是东方人一样,情不自禁的放下酒杯,真诚的鼓起掌来。 如今,再也无一人敢站出来说丽璐的表演比起林振轩的要好来,因为事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这首大键琴曲轻快、明朗、优美和温柔,哦,上帝,即便使用再多的赞美词也不能表达我对这首曲调的喜爱,它是一首能够征服整个欧洲的曲调,一定会在大街小巷,宫廷平民中流传开来。”利玛窦激动得快语无伦次起来,热切的恳求道:“请您一定要写下曲谱。” 林振轩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他不能明白利玛窦等人的心情,如今,只有少量大键琴、且多为歌颂上帝的曲谱,林振轩这一首《致爱丽丝》几乎超过了以往任何的曲子,开创了一个新的流派,这怎么会让利玛窦等人不激动呢。 就算是丽璐,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来,走到林振轩的身边,神色复杂道:“明国人,你赢了,以后我会遵守诺言,只希望你告诉我,这首动人的曲调是东方哪位大音乐家谱写的?” 丽璐诚恳的认错态度赢得了林振轩一丝好感,他没有了之前那么尖锐,但是他又不能告诉丽璐这首曲子是贝多芬作的,此时别说贝多芬了,就算是贝多芬的爷爷,也不知道生了没有。 林振轩轻轻咳嗽一下,厚着脸皮道:“这是我谱写的,原本是为我们的乐器琵琶谱写的,只是稍作改编就能够用到大键琴上面。” 对林振轩的话,利玛窦深信不疑,一脸佩服道:“林,你是我见过的,最为博学多才的东方人了,希望我们以后能够经常见面。” 林振轩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利玛窦神父,你可知我是李家船队的一名船长,注定在澳门不会待太长的时间,或许不出一个月,我就会离开这里,回到杭州,或许还会前往我们的都城。” 利玛窦眼前一亮,恳求道:“林,能不能让我加入你的船上,与你结伴而行?要知道,我也懂一些医术,或许对你有用。” 林振轩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在利玛窦紧张的眼神中,不紧不慢道:“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能向我的船员传教。” 利玛窦脸色阴晴不定,沉吟片刻才回道:“好吧,我答应你。” 而一边的丽璐听到林振轩说这曲子是他谱的,便沉默不言了,今晚,林振轩已经给了她太多的冲击,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丽璐小姐,希望你以后做人不要太咄咄逼人。”林振轩最后看向丽璐,然后从怀中取出一瓶花露水来,淡然道:“今晚是你的生日晚宴,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丽璐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收下了这份礼物,她神情恍惚,等到林振轩离开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回去的马车上,小丫头不满的嘟着嘴道:“林大哥,那位丽璐三番五次的刁难你,你还送她礼物?”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小丫头知道,她心里有些嫉妒了。 其实,若是她知道林振轩今晚演奏的钢琴曲,经由葡萄牙商人传入西方,风靡整个欧洲,并且被取名《致东方姑娘》后,就不会如此嫉妒了。 林振轩轻轻揉了揉小丫头的发丝,笑道:“有那位丽璐小姐免费为我们的香水作广告,何乐而不为呢?” “作广告?” “总之有这回事,她用了之后,别人会询问,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只要一瓶小小的香水,就能够让整个澳门的西洋女人知道我们手里有香水这东西。” “林大哥,你真狡猾。”小丫头恍然大悟,捂着嘴咯咯直笑。 半响,小丫头犹豫中带着期待的问道:“林大哥,那首乐曲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林振轩笑着点了点头,那首《致爱丽丝》与小丫头倒真是很符合,不过,既然这曲子在这个时代已经属于自己的原创了,想必也不会再叫做《致爱丽丝》了吧。 正在两人各自想着心事的时候,嘭咚一声响声,马车似乎撞到了一块大石上,剧烈颠簸了几下。 正高兴着的小丫头一个不慎,眼见就要在马车内扑倒了,林振轩眼明手快,闪电般的伸出双手,紧紧的搂住她的腰肢。 两人一前一后的摔倒在马车内,林振轩先着陆,他抱着小丫头的双手本能的往胸前一紧,登时,两人几乎没有缝隙的贴在了一起。 彼此间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体散发的体热,互相间能够能够体会到彼此呼出的热气。 我,我被逆推了吗? 或许是今晚喝了太多的酒,林振轩看着小丫头近在咫尺红扑扑的脸蛋,心脏也开始缓慢加速。 小丫头大脑之中一片空白,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浑身酥软无力。 “好温暖,好想一直这样躺着。”小丫头被自己脑中荒唐害羞的想法吓坏了。 胸膛上方传过来的柔软让林振轩有些口干舌燥,心悸神摇,他忍不住微微抬起头来,两片薄唇就这样吻合在一起。 瞬间,小丫头感觉一片温柔滑进了她的小嘴中,登时,一种奇妙的感觉由嘴唇传到了全身,一下子便融化了她的身体。 小丫头温热的嘴唇就像是一道甘泉,让林振轩忍不住前去探索,他牙齿轻轻咬住她的嘴唇,却并没有就此满足,而是追求更多的湿润。 最终,两人舌尖纠缠在一起,小丫头生涩的回应着,两人已经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就这样缠绵在一起。 在舌尖纠缠的同时,两人体温也是急剧上升,林振轩的双手情不自禁的一只手搂在小丫头的腰上,一只手向下探索,握在了她的臀部,狠狠抱着,想要把小丫头的身体揉入自己的身体内。 小丫头今晚穿得是一件西式红色长裙,精致的锁骨下,便是白嫩光滑的酥胸,林振轩的一只手不由自主的由上及下,慢慢的侵占领地,想要从单薄的衣衫中伸进去。 “嗯哼!”一声娇柔的声音从小丫头口中哼出,声音娇-嫩,有种说不出的婉转,几乎在一瞬间冲昏了林振轩的头脑,使得他手中的力量不由加大了几分。 两人的理智在慢慢的磨灭。 “林公子,到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叫喝声,让林振轩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过来。 “小丫头,该起来了。”林振轩不得不轻轻推了推依然混乱的小丫头。 “林,林大哥。”小丫头缓过神来,慌慌张张的急忙站起身子,浑身酥软无力的感觉几乎让她再次摔倒。 好在此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林振轩微微失落的站起来扶住她。 “我走了。”小丫头清醒过来,捂着脸蛋飞快的跳下了马车。 037 各方云动(求推荐票) 科埃略庄园的一间密室中,长长的桌子两旁,坐着十多位葡萄牙商人,可以说,这些人能够代表所有的葡萄牙人在澳门的势力。 他们神情各异,或低着头沉思,或自顾自的喝着朗姆酒,或默默观察其他人的脸色。 最前方,一人正在慷慨激昂的陈述:“各位先生们,或许你们还没有意识到,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先生们。”那人猛的一拍桌子,提高声音道:“那些大明商人正对我们虎视眈眈,我们的母国已经被西班人占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依靠我们自己,大明商人已经抢夺了澳门到日本的贸易航线,我们手中,只剩下澳门到马尼拉,澳门到欧洲这一条至关重要的航线了。” “如果!”那人一双眼睛从众人脸上一一巡视而过,郑重道:“如果我们连这一条唯一的航线也失去,那么我们将失去所有的一切,先生们,我们不能够再退让了,我们必须拿起自己的武器来,为自己的利益而战斗。” “嘉西科先生,难道你没有听到那位明国人林是怎么说的吗?如果我们不让步,他们会上报他们的皇帝,将我们从这一片大地驱赶走的。”科埃略忧心忡忡的说道。 “哦,是的,他们的确会这样做。”正在陈述的嘉西科瞥了科埃略一眼,先是附和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一字一句的说道:“难道我们就是软弱的兔子吗?先生们,难道你们已经忘记了父辈的荣耀?我们的利益,我们的荣耀,靠的不是对手的仁慈,靠的不是退让,靠的是手中的利剑,还有身体里流淌的热血来维护的。” “先生们,拿起你们手中的剑吧,让我们的对手看看,他们激怒的不是一只弱小的兔子,而是一只凶猛的狮子,他们只有在我们制定的规则下才能够存活,挑战我们的规则,就是挑战我们手中的长剑。” “先生们,看看吧,那些明国商人手中的战舰怎么可能与我们相比,我们要做的,就是指挥战舰狠狠的撞碎他们的战舰,宣告所有的贸易航线仍然在我们的手头。” 嘉西科越说越激动,双手猛的向上扬起,喝道:“以主的名义,战斗吧!” “战斗吧!”几位激进的葡萄牙商人都是激动的站起身子来,大声附和。 几位保守的葡萄牙商人虽然面带忧色,但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其中一位等到密室中的气氛稍微平静,出声问道:“嘉西科,如果要战斗,我们必须制定一个作战计划以确保战斗胜利。” 嘉西科嘴角扬起一丝阴冷的笑容,将摆在桌上的一卷海图缓缓展开,道:“计划我早已经制定好了,相信我吧,先生们,只要我们团结一心,远东永远是属于我们的。” 众人看着桌上的海图,围了过来。 嘉西科一脸平静道:“先生们,首先,我们要解决李家的人,他们是最先试图挑战我们的人,必须严惩,第一步抵制李家的货物我们已尽开始实行,第二步是消灭李家的舰队,然后再慢慢收拾明国的其他商人。” “李家的人不能够在澳门交易,他们只有一条选择,那就是继续南下,而我们的船队则在南海之中伏击他们,来吧,先生们,我要李家不留下一条小船,一块栈板。” …… 李家仓库营造工地上,林振轩不顾劳累亲自指挥营造之事,‘包工头’老刘则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后。 如今,老刘对林振轩那可是惊为天人了,原本他还以为林振轩最多懂得一些设计之事,对底层的督造、修筑不会很熟悉。 却没有料到,林振轩不但懂,还比他更为精通,林振轩将民夫分为两队,二十四小时不分昼夜的干活,使得工程进度陡然增快了两倍。 而且对石料、木料都通过了精确的计算,尽量的不浪费了工程用料,使得整个工程成本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种种惊奇之处,让老刘不得不对林振轩敬畏有加。 “公子,什么是水泥?”老刘一脸拘谨的问道,他方才听到林振轩喃喃自语――若是有水泥就好了,心下好奇,不由问出口来。 “水泥嘛,是个好东西,可惜现如今没有时间去弄那个。”林振轩笑了笑,言不由衷道:“而且,这木结构的房屋也不需要。” 方才砌围墙的时候,林振轩见一帮民夫使用石灰和沙,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水泥。 水泥可是个好东西,有时间得弄出来,林振轩心中如此想道。 “林公子,快,快!”林振轩与老刘正交谈间,一个胖墩墩的人影由远及近,快步而来,人未至,声先至了。 “老金!”林振轩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金梓懿,不由好笑的叫了一声。 金算盘顾不得擦汗,走到林振轩身边,便拉着他的衣角,一脸兴奋的说道:“林公子,家主来了,家主来了!快随我前去港口迎接。” 李华梅来了? 林振轩心中一震,一种说不上是什么样的滋味涌上心头。 是期待?还是开心? 最终只化为嘴中的一个字:“走!” 当下,林振轩等人叫了一辆马车,飞速的驰往港口码头。 随着逐渐接近港口,林振轩的心情也愈发复杂起来,他摸出那方丝帕,静静的看着。 “林公子,金掌柜,港口到了!”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前面的马车夫吆喝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林振轩掀开车厢的帷幔,当先走了下去。 港口依然是那个繁华的港口,人来人往,卸货的,上货的,船进船出,进港的,出港的。 然而,港口又不是原先那个港口,在内港中,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停靠完毕,正在抛锚,放下跳板。 这支船队由十多艘的商船和四艘战船组成,商船在船队的内里,护航战船在外面。 每一艘船的船艏桅杆上,李家的猛虎旗迎风飘荡,摄人心魄。 这就是李家的船队,占据了内港中最好的停泊位置,井然有序的队形,似乎向世人宣告着它的到来。 金算盘胖乎乎的身体似乎涌现了无穷的动力,他神情激动的走到林振轩的身边,欣喜道:“家主下船了。” 林振轩举目看去,只见李华梅身着黑色的大氅,出现在了跳板上。 整个港口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喧嚣,港口上,无论是商人,或是船员水手,甚至那维持秩序的士卒,都将目光集中到了同一个地方。 那一刻,李华梅一人宛若花中之王者牡丹般,让人不由自主的忽略其他人,忘记手中事,而看向她。 “李家家主来了。” 码头上暗中窥视的洋人们心中如是说,心情激动的同时带着些许害怕。 “李家家主来了!”带领士卒维持秩序的张旭暗中摇了摇头:“澳门要多事了。” “李家家主来了!”普通的水手和百姓都是尊敬的轻叫一声,李华梅为人正直善良,这里,不知有多少人得到她的帮助,多少人听过她的事迹。 她来了,就像是从一副美丽的画卷中,慢慢的走进了林振轩的现实之中。 038 李家 “家主!” 金算盘快步上前,激动万分的低下头行礼,他上半辈子穷困潦倒,几乎在绝望之际,李华梅力排众议,重用了他,自那以后,金算盘就是李华梅手上的头号忠贞之人。 李华梅唇角飘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檀口微启轻轻的道:“事情我已经清楚,你做得很好。” 短短一句话,便让金算盘身上的千斤重担似乎一下子卸掉了般,他重重吐了一口气,觉得浑身轻松。 李华梅莲步轻移,走到林振轩的面前。 林振轩看着这若钟天地灵气而生,如川岳般起伏分明的秀丽轮廓,下嘴唇微微抖了抖,却说不出话来,或许,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华梅一双美眸看着林振轩的眼睛,嘴角勾勒出一丝浅笑,轻声道:“你能够平安归来,我很高兴。” “我也是,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林振轩收拾好心情,从容一笑,只是充满笑意的双眼出卖了他平静的外表。 李华梅轻轻点了点头,尔后测过身子,看向身后众人,用清脆的声音说道:“暂缓卸货,我们先去商会驻地议事。” 此次,李家的四艘战船全部南下. 分别为指挥舰华瑞号,船长自然是李华梅了;以速度著称的华昌号,船长是林振轩的老熟人李东海;以火力著称的华辉号,船长张涛,也是一头发花白,五十多岁的老者;最后一艘是华隆号,船长甄天翔,此人四十多岁,算是李家船队中的少壮派了。 这四艘战船,船型都是福船,每一艘战船的兵力和火力都按照大明水师战船上的配置,比起其他大明海商来,李家战船训练有素,士卒也是通过层层挑拨而来,比起正规的大明水师,都要强上三分。 众人跳上金算盘租来的马车,向分商会驻地而去。 林振轩与李东海等华昌号诸人同坐一辆,倒没有多少的生分,只是众人惊奇的目光一直让林振轩感觉稍微的不自在。 “我说林哥儿,原先听说你从东海帮逃出来了,我们还不相信呢,今日见了真人,才知道是真,林哥儿,你够种。”说话的是声音洪亮的标枪杂役甲甲长张大海,他一开口,整个车厢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林振轩还记得当日海战,张大海以标枪彪悍的洞穿倭人,闻言笑道:“多亏东海帮起了内乱,否则林某就见不着众位了。” “林头,我,我”坐在林振轩对面的猴子欲言又止。 李东海一拍他肩膀,笑道:“振轩,我已经提拔猴子为华昌号鸟铳甲甲长了。” 原来是这样,林振轩笑着看了一眼略显尴尬的猴子,浑不在意道:“猴子枪法准,应战沉着,有大将之风,李叔提拔他是应该的。” “振轩,听说你小子把镇海号给弄来了。”李东海双眼发亮,不信的问道:“是真的吗?” 东海帮起了内乱,原帮主朱猛身陨,二当家杨天生上位,朱猛女儿投靠了李家,镇海号出现在澳门,这消息通过各种途径,早就流传开来了。 这在海盗界无疑是一场地震,不过很多消息由澳门传往杭州后,都经过了添油加醋,李东海等人听了之后,也不知是真是假,如今正好当面问清。 林振轩微微点了点头,笑道:“镇海号如今确实在我手中,沈三和朱妍雀已经投靠了我们。” 众人无不是欣喜异常,张大海和猴子更是一脸佩服的看向林振轩。 不等他们询问,林振轩便急忙说道:“这事详细情形回去再说。李叔,家主得到佛郎机牙人与我们交恶的消息了吗?” 李东海点头叹息道:“虽然知道这天早晚会到来,却没有想到是这样到来,佛郎机人这是釜底抽薪,想置我们李家于死地啊。” “家主有没有对策?”林振轩心中好奇,身子微微前倾看向李东海。 车厢内其他诸人也是竖长耳朵倾听,这次李家的危机事关所有的人,众人无不是心中担心。 李东海瞥了众人一眼,低沉着声音道:“不好说,先看看佛郎机人的态度如何吧,如果此事能够和平的解决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否则的话,” 说到这里,李东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林振轩心中略显沉重,因为自那日宴会过后,金算盘又去了几次葡萄牙商人那里,不过似乎他们的态度没有松动,看来这件事不能善了拉。 交易之事就像是一块大石压在众人心头,冲淡了众人重逢后的喜悦之情。 等到大伙回到商会驻地之后,李华梅连喝茶休息的时间都不给大伙,便紧急召开会议商讨此事。 片刻之后,众人在大厅内纷纷落座,林振轩在李家资历尚浅,不过,近日来,他的名头很响亮,李华梅居然让他与三大战船船主平起平坐,只是排在最后。 “诸位,事情的详细情况先让金老再说一遍。”李华梅做事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一双美目巡视了正襟危坐的众人一遍后,便直入主题。 一时间,李东海等人都看向了胖墩墩的金算盘,他们大多出身军队,一双双眼睛锐利无比,即便是圆滑的金算盘,此刻被大伙盯着,心情也不由紧张起来。 “佛郎机人最初是因为仓库之事与我们交恶,随后……”金算盘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后,好不太容易平复心情,将事情原委娓娓道出。 林振轩亲自参与过此事,对此了解得清清楚楚,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葡萄牙商人成心找碴。 等到金算盘说完,杨希恩阴沉着脸,沉吟道:“如此看来,佛郎机人这回是成心和我们李家过不去了,想必就算没有仓库之事,他们也会另找它事向我们挑衅。” “家主,佛郎机人来者不善,我们得早作准备。”华辉号船长张涛点头同意。 “这西洋人又不止佛郎机人,家主,以我之见,这回只有继续南下,寻找其他人交易了。” 在西方人还没有进入东南亚的时候,中国人早就在这一代进行了贸易,如今葡萄牙人在印度群岛的扩张基地马六甲,在大明称之为满喇加,早在葡萄牙人占领它之前,就是大明国的属国。 自永乐永乐七年,明成祖命三保太监郑和封西利八儿速喇为满喇加王,从此不隶属暹罗,郑和在这里建立大本营,储存钱粮百货。 永乐九年,拜里米苏拉继王位,率领妻子和随从540人来朝,进贡麒麟,明成祖赐黄金相玉带、仪仗、鞍马,赐王妃冠服。 此后直到成化末都多次朝贡,葡萄牙人占领此地后,大明还曾经要求葡萄牙人归回此地,不过随着国势微弱,这也只成了一句空话。 所以,明国人对世界的了解,并非大伙想象中的狭隘。 一时间,众人各抒己见,议论纷纷,其中,继续南下与西班牙人交易的意见占了大多数。 039 李华梅吃醋 李华梅静静坐于上首,一双闪亮灵动的眼睛看着下方众人讨论,心中不断的考虑利弊得失。 毫无疑问,南下马尼拉是无奈之中的首选。 除此之外,还可以前往日本,只是前往日本不但费日费工,李家由于坚决抗倭,杀了无数日本人,在日本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同样有风险。 李华梅陷入了两难的选择之下,一对柳眉不由自主的蹩了起来。 她有些烦闷的轻轻咬了咬嘴唇,却感觉下方有道异样的目光在窥视着自己,这目光带着让她有些不自在的炙热。 李华梅凝神看下去,只见林振轩正嘴角含笑的望着自己,而且眼中闪动莫名的光芒,就是这光芒让她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几拍。 两人眼光在空气中碰撞,谁也不避让谁。 哼!朱猛的女儿朱妍雀为什么经常陪伴你左右,你们到底有什么关系?听说那朱妍雀长得国色天香。 李华梅在心中冷哼了一声,脑中浮现起金算盘上报的情报,咬着下嘴唇的皓齿更用力了。 好啊,看咱俩谁先避让!林振轩从怀中抽出丝帕来,在李华梅快要喷火的目光下,放在鼻尖上轻轻嗅了嗅。 无耻,还给我! 两人目光在空中又是一阵交火。 “咳咳!”杨希恩轻轻咳嗽两声,出声询问道:“家主,你怎么看?” 李华梅和林振轩两人在议事中‘眉目传情’,早就落入了他的眼中,他怕其他人也看出端倪,不得不出言提醒。 “这个嘛!”李华梅缓过神来,露出难得的小女儿羞态,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刘海,脸蛋飘过一丝红霞,轻言道:“其一,继续和佛郎机人交涉,看事情有无商量的余地,其二,联络其他海商,陈明利害,务必让他们与我李家一道应对佛郎机人,其三,动用官府势力向佛郎机人施压。” 李华梅三言两语便使得众人紧皱的眉宇舒展开来。 “家主言之有理,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恰到好处。”林振轩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口,当即便大拍马屁,惹得李华梅偷偷白了他一眼。 “好了,金老,与佛郎机商人交涉之事就交给你了,不过,在仓库之事上万无退让之理。”李华梅郑重其事的看向金算盘。 “是,家主。” 李华梅又看向了其他人,下令道:“其他人联络我大明海商,今日佛郎机商人既然能够如此对付我李家,明日他们就能够以此对付其他人,各位叔伯必须言明其中利弊,明天,我亲自前去拜见香山县令。” “是,家主!” 众人轰然应诺,井然有序的散去。 林振轩有心留到最后,等到大厅内只剩李华梅一人时,他刚想开口。 李华梅却抢先一步开口,脸色平静道:“林船长,听说你从金老那里支取银两,发明了一种带香味的药水?” 林振轩厚着脸皮笑道:“华梅,你叫我子轩吧,我发明的不是药水,而是香水,恰好,我身上带有一瓶,不如你试用一下吧。” 林振轩说着便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一瓶带有淡淡薄荷香味的香水来。 经过小丫头的多日试验,香水已经不仅仅只有薰衣草香味的了,还有木兰花香型、茉莉花香型、冰芬香型、薄荷香型四种香味可供选择。 林振轩相信,这几款香味已经能够暂时满足口味不同的女士了。 李华梅好奇的接过香水瓶来,打开盖子轻轻嗅了嗅,入鼻是一股淡淡的清香,轻轻洒了一点在白嫩的肌肤上,浑身就散发出了这种清香。 李华梅嫣然点头道:“金老倒是有眼光,天下女子谁能够不喜爱它,香水定会成为我们手中畅销的货物。” 林振轩无语的撇撇嘴,心道明明是我发明的好不。 “这样吧,带我去香料室看看。”李华梅灵动的双眼一转,依然神色平静。 林振轩却一阵心虚,这个时候小丫头朱妍雀应该在香料室,不知为何,他内心不希望两人会面。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由将心一横,佯装淡然道:“行,我们去看看,那里还有很多其他香味的香水。” 两人一前一后,心思各异的走向香料室。 只片刻,就已经抵达门前,林振轩敲了敲门,随着嘎吱一声响动,小丫头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林大哥,你来了。”小丫头雀跃着挽起林振轩的胳膊,小小的脸上尽是笑意道:“林大哥,快进去,我又试出了一种香味。” 她压根就没有看到林振轩身后的李华梅。 林振轩脸部肌肉尴尬的扯了扯,悄悄抽了抽胳膊,道:“小丫头,家主来了。” “是吗?在哪?”小丫头才往后看到李华梅,想到林振轩怀中珍藏的丝帕,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减了不少。 “李姐姐,你来了。”小丫头抱紧林振轩的胳膊,笑着打了一声招呼,不过任谁都能够看出她眼中的警惕之色。 “嗯,我来看看香水。”李华梅看到两人亲昵的样子,但觉心中一阵刺痛,宛若被万箭穿心,却又不得不装着一脸的平静。 “小丫头,快去把香水拿出来。”林振轩看出李华梅的不对劲,不由轻轻拍了拍朱妍雀的头顶,支开她。 “好的。”小丫头先是整理了一下林振轩的衣襟,接着挑衅的看了李华梅一眼,这才轻快的返回房内。 “华梅!”林振轩轻叫一声,有心伸出手去牵她的手,却得到了李华梅抗拒的避开。 “小丫头,我只把她当成是妹妹。”林振轩认真的说道。 “真的只是妹妹?”李华梅一双眼睛木然的看着林振轩,却想要看透林振轩的内心。 “真的只是妹妹吗?”林振轩扪心自问,眼光却有些心虚的不敢与李华梅对视。 李华梅紧紧抿着嘴唇,心中已经了然,此刻,她有些羡慕小丫头,她也希望自身能够像小丫头那般主动,那般对着自己喜欢的人笑,那样挽着自己喜欢的人。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因为她是李华梅,一举一动必须恪守礼节的李家家主。 李华梅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林振轩心情烦躁无比,猛的急性几步,走到李华梅的身前,注视着她略显忧伤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是-我-的!” 林振轩眼中强烈的占有欲让李华梅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她原本以为听了这话会生气,却不知为何心中气不起来。 040 香山县令 翌日,李华梅率领三名随从,前往香山县衙拜见香山县令。 杨希恩听说林振轩这段日子在澳门混得风生水起,加之又认为林振轩为人懂得变通,便让他跟着李华梅一起去。 杨希恩不知道,昨天因为小丫头之事,李华梅和林振轩两人之间已经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围墙,将两人隔在各自的世界。 李华梅内心纯净,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子不同,她的感情世界单纯中也很霸道,容不得半点杂糅,她要找的是一位能够一生一世伴随她左右的夫君,而不是心中还能够装着其他女人的夫君。 林振轩虽然来自后世,但是在他以往的生命中,他只把你女人看成是他生命中的点缀而已,如今似乎对李华梅动了真情,但是他不愿受到任何的管制,在感情世界中,他也是霸道的。 两人谁也不肯让步,就这么僵持着,马车内的气氛让李华梅的三位随从噤若寒蝉,正襟危坐。 一直到马车停靠在香山县衙大门前,几人互相间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李华梅看也不看林振轩一眼,下了马车。 林振轩叹息一声,只能任由李华梅把自己当做空气。 “现如今李家危在旦夕,不是儿女情长之时。”林振轩跳下马车,看了看前方的官衙,整理了一下衣着。 中国自古有官不修衙的传统,盖因那些当官的往往在一个地方干不长,要不四五年之后被提拔,要不就调离到其他地方。 官衙对于大多数官员来说,只是暂时的栖身之所,他们还不如留着银子搞好上下级关系。 眼前的香山县衙就是如此,在林振轩看来,它就像是个破落院儿,不说比不上科埃略的庄园,即便是李家的澳门分商会驻地也不如。 李华梅递上名帖后,没有多久便从里面急急走来一位师爷。 他不冷不淡的领着几人从县衙侧门进去,绕过大堂,直达后院。 后院毕竟是官员家属所住之地,情况比起前面要好上不少,走过一片幽静的小树林,便见假山、小亭三两座,两旁是厢房。 香山县令李不为就在假山旁的二堂厢房里办公。 师爷领着众人走到这里后,林振轩趁着众人不注意,不着声色的塞了他几锭银块。 那师爷果然脸色变热忱了许多,出言提醒道:“李小姐,县尊大人已经听说了李家之事,而且那些佛郎机商人已经找过他了。” 那师爷言中之意很可能说佛郎机商人向县令行贿过了。 显然,李华梅没有听出来,而是睁着一双诧异的眼睛,不明所以的道:“佛郎机商人来这里干嘛?” 师爷脸现尴尬之色,林振轩不得不微笑道:“多谢师爷提醒。” 几人得到允许后,方进了门。 澳门在此时的大明算是最南端了,有道是天高皇帝远,香山县令李不为在这里的权势很大。 李不为五十来岁,穿着圆领花便服,面貌端正,颌下一缕花白的胡子打理得一丝不苟,双目炯炯有神,颇具威势。 李华梅傲然而立,微微行礼道:“李家家主李华梅见过李县令。” “不才林振轩(张三)见过县尊大人。”林振轩和其他三名随从同时行礼道。 “李小姐请坐!”李不为轻轻扬了扬手,笑道:“上茶!” 自有下人端上香茗,林振轩等人行礼之后也坐于下首。 “不知李小姐来找本官有何事?”李不为先是轻轻啜了口茶,接着不急不缓的打官腔。 你不知道才怪,李不为装模作样的行为让林振轩感觉事情有些棘手了,李家在杭州有些势力不错,但是这里是澳门,李家的影响力还不足以让李不为重视。 “李县令,近日佛郎机商人有心为难我李家,还请县令大人为民做主,下令佛郎机商人废除封锁之策。”李华梅一双美目盯着李不为,义正言辞的说道。 李不为不慌不忙的缓了口气,淡淡笑道:“这个嘛,本官对此事不是很了解,但是在商言商,如果是正当做生意,本官也管不了啊。” 李华梅柳眉一竖,脆声道:“李县令此言差矣,澳门是我大明之地,李县令身为本地的父母官,还有什么不能管的呢?佛郎机人在这里任意妄为,欺诈、压榨我大明商人,李县令当秉公职守,下令查办佛郎机商人。” 李华梅一翻慷慨激昂的话非但没有博得李不为的好感,反而让他心生不悦,道:“如何做事,本官自然心中有数,还容不得外人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李华梅美目一瞪,便要再言,林振轩心道不妙,急忙插话道:“县尊大人,不知能否容在下多言几句?” 李华梅横了林振轩一眼,却没有打断他的话。 李不为则轻轻瞥了林振轩一眼,问道:“你是?” “在下林振轩。” “林振轩。”李不为放下端着的茶杯,身子微微前倾,好奇的问道:“你就是近日名动澳门的林振轩?” “名动澳门?”林振轩有些茫然。 “听说你一曲《致东方姑娘》力压佛郎机人,并且擅长泰西之学,就连泰西大儒利玛窦也自愧不如,称你为东方最博学之人?”李不为兴致高涨,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 反倒是林振轩吓了一跳,连忙自谦道:“晚生只是胡乱读了几本书,何谈东方最博学之人,真真贻笑大方了。” 李不为摇头道:“非也,非也,那利玛窦一泰西大儒,曾经拜访过我,此人有真才实学,就连他也自愧不如,由此可见你必有大才。” 这李不为是传统的士大夫,不但对武官看不上眼,对女人同样是看不上眼,李华梅这两样都占全了,她能在这里赢得他的好感才怪。 反倒是林振轩因为利玛窦这个假泰西大儒赢得了不小的名声,李不为看他就顺眼许多了。 一旁的李华梅见两人不知如何就开始互相吹捧起来了,再想到此前的县令对自身不冷不热,更是气闷。 “《致东方姑娘》?是他在佛郎机人宴会上弹奏给朱妍雀的曲子吗?”有金算盘这个铁杆‘内奸’在,李华梅的情报收集能力很不错,昨晚从香料房回去之后,她已经从金算盘嘴中把林振轩在澳门的大小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尤其是金算盘把林振轩和小丫头的关系添油加醋一翻后,弄得李华梅今天气闷得还没有和林振轩说一句话。 那厢,林振轩和李不为扯谈几句之后,便话锋一转,微笑道:“李大人,不知晚生有件事该不该讲。” 李不为捋了捋他的三寸胡须,颔首道:“子轩但说无妨。” “如此,晚生就直言不讳了,县尊大人,如今佛郎机商人在澳门日渐骄横,他们不但欺压我大明子民,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往往不经过市舶司,偷偷运送货物入内,衙门因此损失不知凡几。”林振轩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言道:“长此以往,所有的商人看到重利,不再通过市舶司,而是进行走私贸易,那么整个澳门的官衙将成为摆设。” 澳门的商人进行走私贸易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但凡有些手段的,谁愿意通过正常途径进行贸易,那可是要纳税的,问商人要钱,那就是要他们的命。 如今的海域可不像后世那样严密,只要小心点,走私啥的没有任何的问题。 林振轩这番话一下子就说到了李不为的心坎上了,千里做官只为钱,澳门商人所缴纳的税款可都是经过市舶司和县官之手,商人不纳税了,李不为从哪里去弄钱呢? 041 开战(求收藏) 香山县衙内。 李华梅一双杏眼紧盯着林振轩不放,李不为同样做侧耳倾听状,整个房间内,只剩下林振轩一人的声音。 林振轩越说越顺口,思路愈发清晰,一条毒计渐渐在脑中形成。 瞟到脸色逐渐沉重的县令,林振轩心中微微一笑,却忽然停止了说话,给对方一些思考的时间。 须臾,李不为眼中精光闪动,摸着胡须道:“子轩言之有理,佛郎机人在我澳门不服管制,迟早会酿成大祸,不过如今朝廷允其通商,一时半刻难以更改眼下困境。” 国人办事向来慢条斯理,林振轩如何不知,即便香山县令李不为上报佛郎机商人的种种不是,等到朝廷查办葡萄牙人之后黄花菜早就凉了。 一不做,二不休! 林振轩瞬时下了决心,眉毛轻轻往上一挑,淡然笑道:“大人,你可知佛郎机商人自何处而来?” 李不为闻言坐直身子,不满道:“自然从泰西之地而来。” 林振轩脸上笑意更盛,道:“不错,佛郎机人打泰西之地而来,而泰西之地小国林立,来我澳门做生意的佛郎机商人都来自一个小国,名曰葡萄牙,晚生得知葡萄牙国早已被另外一个泰西之国西班牙所吞并。” 李不为瞳孔微张,身子一紧,他虽为香山县令,但是却没有深入了解欧洲各国的境况,对此事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林振轩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缓缓道:“如今,这世上再无葡萄牙之国,我澳门的葡萄牙商人其实就是一群亡国奴,他们不但经商,还在各国海域行海盗之事,可谓穷凶恶极,对于残留在我澳门的葡萄牙盗匪,我们应当清剿之。” 天朝上国往往讲究师出有名,李不为瞬时明白了林振轩所打的主意,不由对这位侃侃而谈的年轻人高看了几眼:葡萄牙商人断李家的商路,这年轻人比葡萄牙人更毒辣,居然要对方的性命。 李华梅则若有所思的看着林振轩,这个人自己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林振轩自是不认为自己空口一翻白话就能够说服李不为,然后尽心尽力的对付葡萄牙人。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李不为所求不外乎升官发财,只要抓住对方这一点,林振轩不信自己说服不了对方。 “大人,相信你也知道,在我澳门的葡萄牙商人无不是家财万贯,富甲一方,这些人为富不仁,自取灭亡。” 林振轩意味深长的看着李不为,他相信李不为懂他话中的意思。 这些个葡萄牙商人个个都是富得流油,他相信李不为肯定会心动,一旦剿灭这些‘海匪’,李不为一翻上下其手,收入绝对少不了。 果然,李不为怦然心动,眼中精光爆射,但他还有自己的顾虑,沉吟道:“兵者,国之大事也,如今朝廷财政困顿,恐中枢不同意对蛮夷动兵,一旦本官挑衅生事,怕上有责罚。” 李不为瞻前顾后,既想捞足好处,又怕承担责任朝廷责怪,林振轩对他的心思知之甚详。 好在,林振轩心中早有对策,不急不缓的笑道:“大人,此事若操作得当,非但不会花费朝廷钱粮,反而能够为朝廷提高收入,相信大人到时候又是大功一件了。” “哦,还有此事,说来听听!”李不为兴致高涨,身子前倾,目光急迫的看向林振轩。 “大人,葡萄牙商人控制着澳门的航路,与我大明海商的矛盾早已不可调和,只要大人暗示一翻,相信我大明海商都会为国出力,上岸杀敌,下海鏖战,绝无怨言。” 李不为一下子明白过来,大喜过望之下,抚掌叹道:“子轩果然才识过人,有了我大明海商的帮忙,何愁大事不成,李小姐先回去等本官的好消息,滋事极大,还容本官与其他人商议一番。” 事情就这样成了?好像越闹越大了,李华梅有些茫然的告辞离去。 等到林振轩等人离开后,李不为内心恢复了平静,问师爷道:“林振轩这个人你怎么看?” “大人,此子非池中之物,小小年纪做事就已经如此老道,考虑到了各个方面。” “你觉得他的计谋可好?” 师爷小心翼翼的说道:“一旦成功,大人您会名利双收,若是失败,则!” 师爷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李不为岂不会明白他的意思,沉吟片刻,决然道:“本官在香山县令这个位置上也停留得够久了,我们所虑着无外乎是佛郎机人的坚船,不过蚁多咬死象,本官就不信,联合所有的海商势力拿不下他们。” 师爷明白了自家大人心中所想,献策道:“既然大人心中已有计较,为今之计当一边联络其他海商,一边在散播流言,为交战寻找借口。” 李不为捋着他的三寸胡须,阴笑道:“当如此。” …… 次日,不知从何处开始,澳门城内开始流传起无数的流言蜚语来,而且大多都是事关佛郎机人的。 码头上,一群挑夫闲暇时围坐在一起聊天。 “听说了吗?” “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一人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左顾右盼一翻之后,方沉声道:“听说昨晚有一群佛郎机人在大街上打人了,打死了两名挑夫。” “不是吧,这么目无王法?” “哼,人家是佛郎机人,那里还会遵守我们大明的律法。” “说的也是,这些挨千刀的,如今在澳门倒是横行霸道,官府也不管一管。” “唉…” 酒楼内,一桌商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轻声交谈。 “知道吗?那些佛郎机商人似乎要对我们压价。” “压价,为什么?” “还有为什么,还不是想多赚钱,佛郎机商人联合起来准备压低我们大明商人所有的货物价格。” “不是吧,我听说他们是拒绝与李家人交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他们的第一步,李家因为强硬的回应,所以他们拒绝交易,其他商人他们则会压价。” “反了天还,他们在我大明的地盘还敢如此做。” “就是,居心叵测啊。” 甚至驻防澳门的水师官兵中,也有小道消息在流传。 “昨晚有兄弟在东面查到了一艘佛郎机人的走私船。” “这是好事呀。” “好事!你可不知,那些佛郎机人打伤了我们很多兄弟。” “打伤了谁?” “不大清楚,就是有这么一回事。” 一时间,澳门城内流言四起,有传言佛郎机人在城内窝藏倭寇的,有传言佛郎机人修筑炮台,准备造反的,更多的是流传着这些佛郎机人如何欺压平民百姓。 整个澳门,人心惶惶,不过,一些有心人却感觉出了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 042 有心交战奈何船小 流言真真假假,谁也不能分辨,澳门城内的气氛一下子便趋于紧张,城内的华人看向佛郎机人的目光明显变得不同了。 葡萄牙商人尚未意识到,大明官方力量和海商力量因为共同的利益,开始慢慢靠拢,并且联合起来。 他们虽然听到了一些流言,但是却并未放在心上。 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葡萄牙人没有读过中国的兵书,岂会明白其中的联系。 随着流言而起的,是大明其他海商的到来。 葡萄牙商人与大明商人双方的贸易,因为季风的原因,大多是在四、五月份完成,在此之前,大明海商得从各地赶到澳门。 这些海商一上岸,便敏锐的感觉出澳门气氛的不同,他们各处探听消息,大多延迟与葡萄牙人交易,静观其变。 距离上次林振轩入香山衙门过去了大半个月,今晚,林振轩随着李华梅再次来到了此地。 不过,此次来的不仅有李家,还有其他十来家大明海商。 这十来家海商大多来自渐江、福建、广东三省,往常这个时候应该是与葡萄牙商人贸易之时,但是如今却一个个神色郑重的出现在了香山县衙。 这些人聚在大厅等着李不为的到来,互相间打探着消息,等看到李华梅几人入内,便将目光聚集了过来。 李家与佛郎机人交恶早已经不是秘密,不过随后澳门局势的变化显然出了这些人的意外,若说其中没有李家人推波助澜,打死他们也不信。 “李华梅后面那位年轻人就是林振轩,听说此子这段时间在澳门上蹿下跳,很是活跃。” “是吗,想不到如此年轻。” “此人甚的李华梅看重,有消息称,他也是县令大人的常客。” …… 不一而足的轻轻议论声听在林振轩的耳中,让他暗自苦笑,心道我一共才来衙门两次,何时成了李不为的常客,果然传言不足信啊。 李华梅却像没有听到这些谈话一样,大大方方的与众人一一见过礼,接着默然坐在自己的位置。 林振轩坐于她一旁,暗中开始盘算起各家海商的实力来。 自打澳门有关佛郎机人各种不好的传言流入他耳中后,他便知道李不为是下定决心要捞一把了。 这段日子他也没有白过,已经将葡萄牙人的实力摸了个七七八八。 葡萄牙人在马六甲有个海军基地,大约有军舰五艘,这是葡萄牙人在东南亚立足的决定性力量。 除此之外,就是葡萄牙商人的力量了,这些商人都有护航武装船,加起来不少于十艘,其次是商船,与这个时代的其他西方商船一样,葡萄牙商船同样有武装力量,不说船员有武器在手,就算是船上也或多或少装有大炮。 林林总总、大大小小,葡萄牙人的各类船只达到了五十来艘,当然,他们不全集中在澳门,日本、东南亚、非洲都有,如果全集中在澳门,这仗也不用打了。 如今暂时停靠在澳门的葡船有十五艘,吨位在七、八百吨左右,那五艘葡萄牙军舰倒是有超过一千吨的,但是常驻在马六甲,防备着西班牙人,可以暂时不作考虑。 即便这样,在吨位和火力方面,也不是中国船只能够抵挡的。 葡商的护航武装船装备有各种口径的火炮至少五十门,一般商船也装备有十多门。 而另外一方。 驻防在澳门不远的前山,有大明水师大小船只八艘,除了那艘蜈蚣船外,吨位都是400吨以下。 海商势力方面,十来家海商的战船,居然以林振轩的镇海号为尊,吨位有五百来吨。 镇海号经过改造之后,能够在船舷左右两侧安装大炮四十门,不过如今实际上只装了八门大发熕,船艏还有十门佛郎机炮,这就是镇海号的重武器装备了,就这样,还能够在海商势力中排到前端。 力量对比实在令人堪忧,这也难怪那些葡萄牙商人在澳门越来越放肆,越来越不把明国人放在眼中了。 林振轩也是经过调查之后,才发现彼此之间的巨大差距,暗暗心惊之下,他也是忧心不已。 随着一声县尊大人到,李不为从外头昂首阔步而来,他完美的宣示了最重要的人往往在最后出场的道理。 众人一时间停下交谈,笑着起身恭迎这位县尊大人。 李不为大方的将手一摆,落座道:“众位免礼,请坐,今晚本官邀请诸位是有要事相商。” “不知县尊大人有何要事?”问话的是福建张家的家主张峰奇,福建张家原本是沿海的巨盗,后面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洗白成了官商。 李不为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方不慌不忙的说道:“想必众位这些日子都听到了一些传言,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张峰奇匪性难改,当即大声道:“直娘贼,县尊大人,佛郎机人在我大明却是作孽甚多,老子,哦,我早就凑请朝廷,希望朝廷把他们驱逐出大明。” “张家主说得对,佛郎机人在我大明海域横行霸道,而且阻挡我等南下与其他各国贸易,依在下之见,应当驱逐。” …… 登时,叫嚣声四起,吐槽声不断,没办法,这帮葡萄牙商人挡了众人的财路,自然成了众矢之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等到议论声稍减,李不为点头道:“佛郎机人确实在我澳门惹是生非,不服管治,我天朝上国慈悲为怀,允其在此贸易,而佛郎机人一向又无大恶,本官即便是上报朝廷,也难以成事啊。” 李不为说完之后,看向林振轩,林振轩心中明了,不得不和他唱起双簧,出言道:“大人,佛郎机人惹是生非还是小事,更为重要的是,这些佛郎机人家藏火器,出入港口大船更是大炮林立,这那里是来我澳门经商,分明是谋夺我大明的土地,他们是想拥兵自重,俨然一国,造反之心昭然若揭,已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李不为赞许的看了林振轩一眼,心道,还是文人说话漂亮啊。 众人看到李不为的神情顿时明白过来,一个个在心中暗暗后悔,心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横行霸道,欺压良民这些都是小事,造反这才是大事啊,这小子倒真有两把刷子。 一时间,众人像找到了方向般,各种斥责声不绝于耳,这个说看见佛郎机商人曾经训练军队,那个说曾经听闻佛郎机人修筑炮台。 大伙不要本钱,使劲的把各种脏水往佛郎机人身上泼,一个个俱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踩上两脚的架势。 “好了,好了,诸位,本官早已将此事上报了两广总督,奈何如今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李不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林振轩不由在心中暗暗骂娘,这家伙明摆着是怂恿众人专门前去佛郎机人处寻事,一旦佛郎机人动用武力,一顶謀逆的帽子马上就会加在他们头上了。 众海商中,几个明白人听了此话后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只有那张峰奇还在吐沫四溅的声讨着葡萄牙商人。 043 女儿香 (成绩太差了,真心喜欢本书的朋友收藏,推荐下吧,否则小虫都没有力气爆发了,熟悉小虫的老书友都知道小虫是个人来疯,你们越支持小虫越有动力) 澳门城内战云密布,香山县令李不为手腕甚强,其一方面向两广总督上报澳门葡萄牙人有造反的迹象,一方面与驻扎在澳门不远的前山明军通气,营造战前的景象。 此外,李不为还暗示大明各海商断绝与葡商联系,并且伺机挑起事端。 由此,澳门城内夷商与明人的矛盾日渐加剧,甚至,香山县衙抓捕了两名打人的葡人,让城内的明人无不扬眉吐气。 李家分商会,林振轩在后院例行起床后的第一件事――锻炼身体。 这个时代不太平,个人武艺事关自个儿小命,林振轩曾经在海盗窝说过学的是‘万人敌’,其实只是推托之词。 侥幸从小向西行手中逃过一命的他,怎么可能不重视武艺。 先是小跑十圈,接着仰卧起坐、俯卧撑,林振轩按照后世最简单也最有效的锻炼手段训练自己。 自从魂穿到这具身体后,林振轩就发现不但他的记忆力等大脑方面增强了,就连体质方面也提高了不少。 经过这几个月的锻炼,林振轩惊喜的发现自己居然能够单手举起90公斤的石锁,这在后世若有单手举重,就是世界冠军啊。 身体锻炼之后,林振轩随意抹了一把汗,然后抽出破倭刀练起刀法来。 林振轩所练刀法来自身体前主人的父亲,身体前主人的父亲是戚继光的亲兵,学习的是戚家军中最简单的一套双手刀法――辛酉刀法。 辛酉刀法是戚继光在吸取日本刀法,结合本国刀法之后,所自创的刀法,动作简捷精炼,大劈大砍,迅猛剽悍,讲求快狠准,具有明显的军旅实用特色。 林振轩双手持刀,练得汗湿襟衫,气吁喘喘,却闻身后不远处传来噗嗤一声笑声。 “谁?”林振轩有些恼怒的转过头去,任谁被人藐视劳动成果,心情都不会好吧。 不过,等他看到发笑之人时,却又生不起气来。 只见,李华梅站在不远处,她穿着一身鲜艳的彩衣,彩绸锥珠,细长清朗的柳眉,亮如星辰的明眸,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宛若正在绽放的一朵出水芙蓉般,充满了清纯娇媚的诱惑。 李华梅笑得如此开心,笑得如此漂亮,还是头一次,林振轩失神片刻,心神不由为之一荡。 “笑什么?”林振轩的惊艳只是一瞬,很快醒悟过来,不解的问道。 李华梅轻步而来,边行边笑道:“我只是见有人把辛酉刀法耍的不三不四,心中感觉好笑呢,如是戚大帅见了,必定气得暴跳如雷。” 这还是两人自那日不快后首次单独交谈,林振轩没有想到李华梅一来就鄙视自己的刀法。 他练了这么久,对自己的刀法也有了些许自信,闻言不紧不慢的回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杀阵杀敌,但求一个快字,你一个女孩子家懂些什么。” 言毕,林振轩一副高手寂寞的样子,嗖的一声,便收刀入鞘。 “是吗?那就让我见识一下林公子的快刀吧!”李华梅昂起下巴,一双明眸好笑的看着林振轩。 “你?”林振轩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华梅,见她腰间挎着的剑鞘精美异常,显然为装饰之物,他没有见识过李华梅的刀法,平素也没听人谈过她的武艺,想必不会高到那里去,便回道:“还是算了吧,刀剑无眼,伤着你了我可会心疼的。” 李华梅粉脸微红,拔出剑来,沉声道:“你的这些话还是向你的小丫头去说吧。” 说完之后,她便斜刺向林振轩的左肩。 “靠,真来!”林振轩向后一跳,急忙躲开,但见李华梅的剑势绵绵不绝而来,不得不抽出长刀来迎敌。 登时,两人你来我往,战在了一起。 叮叮叮,清脆的金铁交鸣声不时响起。 只片刻,林振轩便额头冒汗,收起轻视之心,李华梅的剑法轻盈,宛若灵蛇出洞,比起小向西行的刀法有过之而无不及,令人防不胜防,由不得他不打起十二万分之心。 李华梅见一时拿不下林振轩,不由微加了几分力,一声不响,往后右侧斜退一步,轻盈的身子一扭,长剑离地斜挑,正中破倭刀剑尖。 林振轩一个不着,立时荡开。 李华梅嘴角露出一丝调皮的微笑来,乘胜追击,飞起一脚,疾踢林振轩手腕。 “撒手!”一声娇喝之下,林振轩手腕一疼,握刀的手指一松,‘叮咚’一声长刀应声落地。 我输了?看着掉落在地的长刀,林振轩感觉脸上一片滚烫,之前他还大言不惭的,想不到最后输的会是自己。 “你赢了。”林振轩并非输不起,只是李华梅如此不留情面的将他长刀飞踢掉,他一时之间落不下脸面,语气也变得低沉冷漠。 默默无言的捡起长刀,林振轩淡淡看了李华梅一眼,沉着脸便要转身而走。 “子轩!”李华梅轻轻咬了咬嘴唇,快行几步至林振轩身前,支吾道:“其实,你的刀法也算不错。” “三两下就被你击落,刀法算不错吗?”林振轩微微叹了一口气,略显落寞消沉的回道。 林振轩心中倒真没有像他表现得这么消沉,他早已想通了,估计李华梅自小就开始练武了,而自己只是练了几个月,自然不能与之相比。 不过,当他看到李华梅关心担忧的表情时,便成心装成了一副落寞消沉的样子。 林振轩这个样子让李华梅心中隐隐一疼,急忙道:“不是的,我是说真的,我,我只是,大战将起,我担心你,听说你每天练刀,正好手中有一套刀法,所以我。” 其实这件事再简单不过了,李华梅实则想送林振轩一套刀法,不过她找不到借口,又不想看到林振轩窥到她的心思,便想假借指点为名,暗中相送。 林振轩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看到她着急心切、急于解释清楚的样子,林振轩感动之余,又觉得好笑。 眼珠偷偷一转,林振轩继续落寞道:“即便有刀法又如何,如无名师指导,就像我的辛酉刀法一样,最终练得不三不四,徒增笑柄。“ “我来教你。”李华梅脱口而出。 林振轩笑不拢嘴,连声应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嗯? 林振轩喜不自禁的样子,终于让李华梅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了。 “你真是。”李华梅微微撅起嘴唇来,哭笑不得,害人家白担心一场, 当下,李华梅便尽心尽力的教起林振轩刀法来,不过,只有片刻,她便开始后悔起来。 传授之时,两人难免肌肤相碰,林振轩更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话说除了那次为李华梅疗伤之外,他连李华梅的小手都没有碰过呢。 “双手握刀,刀尖朝下!不是这样,还要下去一点。”李华梅强忍着羞涩,小手微微一握林振轩的手背,往上轻轻一提。 要说,她平常没少指点手下士卒练剑,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小手一碰到林振轩的手背,就像是被轻微的闪电击中一样,酥酥麻麻。 李华梅吐气如兰,整齐洁白的皓齿,以及粉红丁香,不断刺激林振轩的忍耐力。 “华梅,你真美。”林振轩微微转过头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明眸。 李华梅微微抬头一瞧,却迎上了林振轩灿若星辰的双眼,在那深邃的目光,李华梅仿佛迷失了自我,只觉心如鹿撞,一股火烧般发烫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林振轩见她神色娇羞,呼吸急促,煞是诱人,欲拒还迎的小女儿形态,让林振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欲望,用手挑起她的下颌,向着那不断喷着香气的芳唇,就要吻了下去。 “不行!”眼看便要吻上,李华梅却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气力,猛的推开林振轩,面色羞红道:“你自己练。” 她一跺脚,便消失在了林振轩的眼前。 044 杀人放火金腰带 科埃略庄园,十多名葡萄牙商人再次在这里聚集,商讨贸易之事。 大明商人迟迟不与他们贸易,澳门城内明人都表现得抵触佛郎机人,等等这些都让他们心中感觉到一丝不妙。 当然,他们此时还没有料到明国人准备赶他们走。 主导这次会议的依然是人高马大的嘉西科,这个葡商实力很是雄厚,林振轩曾经去的那家兵器店就属于他的产业。 当听到有葡商提出退让之时,他出声道:“先生们,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显然,李家已经说服了其他明国商人一起对付我们,只要我们表现的稍微软弱,以后就是他们说了算。” “所以,我们要坚持到底,就算他们不与我们交易。”嘉西科阴冷的说道:“即便他们所有的人都南下马尼拉,我们也有实力吃掉他们,等着吧,我们要不费一块银元的吃掉他们。” 嘉西科如今已经发了狠,如果这次大明商人不与他们交易的话,他不介意带领大家变成海盗,抢光大明商人的所有货物,在海上他有这个自信。 “嘉西科,是不是要再考虑一下?”一人忧心忡忡的看向他。 嘉西科不耐烦的回道:“先生们,这不是考虑不考虑的问题,而是关于我们能否在远东交易的大问题。” …… 在葡萄牙人还在梦想着霸占澳门的时候,各家海商却已经召集了人手,凑足了舟船,准备大干一场。 各家海商暗中联络,早已经制定出了作战计划,此次对付葡商,分为陆战和水战,陆战不用多说,每家起码出人一百,共得善战之士一千两百人。 这一千两百多人将由福建吴家家主吴松仁统帅,以攻下几家势力大的葡商庄园为目的进行作战. 当然,这是前期了,在后期,正规的明军同样会加入作战。 驻防前山的明军一旦得知海商联军开始进攻,便会以葡商动乱,企图反叛为名出兵。 陆战不用多说,在众人看来,最主要的还是海战,所有参战的海商船只将由李华梅统一调度。 李华梅因为她显赫的战功,成为当之无愧的指挥者。 水战与陆战一样,作战后期张旭将率领朝廷水师参战。 经过多日统计确认,海商联军共凑得主力作战船只福船三十八艘,其中包括了李家的五艘战船。 除此之外,海商联军一方还有秘密武器。 偷袭的日期定在五月初五晚,随着这日的到来,澳门城内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压抑,众人或激动,或担心,或紧张,或期盼。 无论如何,作战计划已不可改变,林振轩的镇海号也在这一天之前改造完毕,八门大发熕,十五门佛郎机炮,船员加水手共七十人,其他海盗多余的人则编入了陆战队。 林振轩自己清楚自己有几两重,他将镇海号的实际指挥权交给了沈三,自身则准备跟随在李华梅左右,像块海绵般尽力的吸取李华梅的航海作战知识。 当晚,月明星稀,大海之上只有小风,按照作战计划,林振轩随着李华梅,偷偷来到离澳门港口十海里外的一处海岸时,准备召集秘密武器。 站在指挥舰华瑞号的甲板上,林振轩看着海面上密密麻麻的小船,大吃一惊之下,同样失望不已,不信的问道:“家主,这就是我们的秘密武器。” 冒着偌大的风险,将作战计划推迟大半个月,就是为了凑齐这些小船? 也难怪林振轩失望了,这些小船数量不少,起码有五十多艘,但是却只有三、四丈,比起一般的渔船还小。 在林振轩看来,这些船能够顶了鸟用,如果被葡萄牙人的战船击中一炮,铁定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这是秘密武器吗?还不如叫做送死武器好,林振轩不明所以的看着身边的李华梅。 李华梅并未做声,反而是一边的杨希恩笑道:“子轩,你可知这些小船的构造?” “这些不就是普普通通的渔船吗?”林振轩无奈道:“难道我们就以这些渔船去对付葡萄牙人的战船,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相信情报你老也看到了,葡萄牙人的战船都使用几千斤重的巨大火炮,这些渔船撞到敌船就毁,遇到炮火就沉,这不是让他们送死吗?” 杨希恩捋了捋胡子,摇头道:“这些不是简单的渔船,这些小船有个名称叫做联环舟、子母船,联环舟外表像一只船,实则分成两截,前截占三分之一,装载火药,后截占三分之二,乘坐士卒,船首有倒须钩,冲撞敌船时,倒须钩钉牢敌船,火药爆炸后,前截与敌船同毁,撞击时,联接前后截的铁环自动解开,后截驶回本营。” “子母舟与联环舟结构大致相同,所不同者,子母舟前截装上了茅薪麻油之类的发火器材,与敌船相连时,然后点火让前截与敌船并焚。” 这?林振轩哑口无言,称这些船只为自杀式袭击船只还真没错,只是让船上的士卒多了一个逃生的退路而已。 每艘小船上都有三到五人,最后能够有多少人回来,谁也不能够确定,他们就是敢死队啊。 李华梅孤身上前,看着下方小船上的士卒,扬声道:“众将士,佛郎机人在澳门城内逆行倒施,为非作歹,任意欺压我大明百姓,今晚,我们将一举赶走这些蛮夷之人,澳门是我大明之澳门,岂能任由外人横行?” 李华梅娇小的身体陡然爆发出无穷的力量来,脆声大喝道:“我李华梅承蒙各位家主看重指挥此次作战,此战,但有不听号令者,斩!后退者,斩!逃跑者,斩!” 三个斩字,让下方众人犹如感觉到了如实质般的杀气,无不暗暗心惊,丝毫不敢怀疑李华梅的话。 李华梅说完之后,慢慢后退一步,杨希恩则上前,沉声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大丈夫上阵杀敌,马革裹尸,博取功名,岂不痛快?众将士,你们都是勇猛之士,各家家主不会亏待众将士,此战过后,杀一夷人赏银二十两,杀五人者,多赏五十两。” 哗,低下众人一阵哗然,二十两银子够贫穷之家一年开支了,杀一人就有二十两,这还不包括私拿的战利品,可见这回各家家主是准备大出血了。 “干他娘的,富贵险中求!老子今晚就拼了。” “就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遗骸,杀他娘的。” “都他妈的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老子还不信邪了,这么多人会干不过佛郎机人,一刀下去碗口大个疤,大不了一死,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 杨希恩所说的奖赏,彻底让下面众人沸腾了,他们一个个嗷嗷直叫,恨不得马上就将刀往葡萄牙人身上砍。 李华梅见此,暗暗摇了摇头,却只有无奈的扬手道:“,目标,港口!” 045 激战 澳门内港,这一块是专门用来停泊葡萄牙商人的船舶,已是深夜时分,十五艘庞然大物停靠在海面之上,三艘小船挂着灯笼在周围巡逻,那海浪不知疲惫的冲击着海岸线。 一艘葡商巡逻小船上,巡逻小队长罗杰夫喝着劣质的朗姆酒,不满的嘀咕道:“这帮该死的明国商人,要不是他们,我们早就回去了。” 往常这个时候,葡萄牙商人已经与大明商人完成交易,船队估计早进入印度洋,踏上了回家之路。 如今不比后世,如今葡萄牙商人从里斯本出发,来到东方进行全球贸易,一个来回拖拖拉拉要耗时三至五年。 这也难怪罗杰夫等人思乡情切了。 不过,他们注定要回不到葡萄牙了。 罗杰斯灌完一口酒后,钻出船舱,走到船首甲板上,举目四望。 今晚海面真平静,谁又能够想到当它发怒的时候,可以翻江倒海,颠覆巨船呢? 罗杰斯一边无聊的想着,一边摇摇头。 陡然,他的目光瞥到不远处的海面,只见黑压压的一片黑影正迅速而来。 “这是?”罗杰斯的酒醒了一半,整个人清醒不少,连忙找了个高的位置观察。 “这么多小船,它们已经过了警戒线,难道是来攻击我们的?”罗杰斯好笑之下,又不得不吹响警报声。 呜呜呜…… 响亮的号声在夜空下传得远远的,瞬间便惊醒了葡商船上的水手和士兵。 “出了什么事?” 他们都是迷迷糊糊的穿衣走出船舱,澳门不比其他地方,这个地方平安了几十年,这些水手们此刻听到警报声都有些茫然。 “真的是敌人。”当罗杰斯看见密密麻麻的船只直奔自己而来的时候,才敢确定了对方的来意。 “哪里来的海盗,太不自量力了,快,海盗袭击了,海盗袭击了。”罗杰斯眼中冒着精光,大声吆喝着。 闲着无聊,拿海盗们练练手也好。 海商联合船队中,福船战队和自杀式袭击船队已经汇合,由五十多艘自杀式袭击船只在前,三十多艘福船战队在后,迅猛的扑向葡船。 葡船上同时点亮的灯笼让偷袭的众人明白,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等人,不过大伙压根就没有奢望到碰撞上了对方的船才被发现。 如今双方相距只有五百来米,已属不错的了。 “干他娘的!冲啊,是死是活各安天命了。”战队最前面的子母舟和联环舟上,众死士爆发出了一阵怒吼。 “上啊,杀光佛郎机人。” “佛郎机人,老子来了。” … 何种各样叫喝声响成一片,整个港口,开始沸腾起来了。 一时间,声势震天,战意盎然。 这怒吼声,宛若惊雷般,即将冲破葡萄牙人对东方贸易航线的霸占,这表示着,无数的中国人将不甘于继续在一块小小的陆地上,这海洋,将要迎来她的新主人。 战船上的葡萄牙人听到如此怒吼声,无不是心惊肉跳,担忧不已。 这帮‘海盗’来意不善啊! 小舟上,摇橹、划桨的水手们无不是使出浑身气力来,让小舟宛若离弦之箭般,飞速前行,在海面上漂了起来。 战船上,无数的士卒、水手们,也是卯足了劲,等待着交战的那一刻,对于葡萄牙人战船的厉害,或许明廷不清楚,但是在海里捞生活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不了解了。 否则的话,中国商人早就绕开葡萄牙人商人南下与西班牙商人交易了。 福建张家战船上,张峰奇激动得只搓双手,他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指挥舰华瑞号,等待着李华梅下达着进攻的命令。 “格老子,怎么还没有下令,小舟快与敌船接上了。” “哈哈,终于能够正大光明的重回南洋了吗?” “老子还记得你们当初是怎么赶我出来的!报仇,就在今晚!” 而此时,身为战队总指挥的李华梅,则静静屹立在甲板上,自下达子母舟前行的命令后,她便让福船战队徐徐前行。 她就像是一座雕塑般,似乎陷入了深思之中。 没有人懂得她此刻在想一些什么,即便是林振轩也不明白这个女人心中所想。 “家主,子母舟与敌船相撞了。”杨希恩不时上报着各种战场情报。 “很好!”李华梅终于开口了,她嘴唇轻轻一抿,皓齿轻启道:“传令福船战队包抄过去。” “是!” 登时,急促的进攻号角声从华瑞号上响起。 刹那间,三十多艘福船加快了前进的速度,从黑暗的海面中蹿出来。 子母舟战队最前方,四、五艘子母舟已经找到了各自的目标,狠狠的撞到了敌船。 谁道中华无男儿! 这些水手士卒们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到了这里,但是此刻他们无不热血沸腾,早已经忘记了一切,眼中只有眼前的敌人,只有前面的敌船。 怒火,在心中燃烧,这帮狗日的,平常占着船坚炮利,随意在港口内横行,今晚,就让你们尝尝被欺负的滋味吧。 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中,一道冲天的火光腾空而起,即便是数里之外,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海水也在这爆炸声中颤抖开来,一波一波的浪花由爆炸中心,向四周散开去。 “哦,上帝,这些海盗船爆炸了。” “他们是在自杀吗?” “太疯狂了!” 那艘被击中的敌船,在这爆炸声中,飘摇抖动不已,船上的佛郎机人们惊叫不已。 “上帝啊,船侧板被炸了一个大洞,开始进水了,快,下甲板去修复。” “这些疯子,难道他们把自己的生命也漠视了吗?” “快看,好像有其他情况!” “什么情况?” “那艘小船逃走了。” “怎么可能,那艘小船不是爆炸了吗?” 听到此消息的葡萄牙人无不是不信的伸出头去,瞪大着眼睛看着海面。 但见,硝烟火光中,一艘小舟在浪中飘荡不已,却又坚定不移的急急向左侧逃去。 这,这是什么情况。 好在这些葡萄牙人也是海上讨生活的人,马上便明白过来了。 “这是两艘船合并在一起的,前端专门爆炸,后端可以乘人逃跑。” “不,不要让他们靠近,开炮!开炮!让它们在远处沉没。” 海面上,疯狂而来,密密麻麻的小舟让葡萄牙人头皮发麻,一想到这些小舟撞到己方之船后都会爆炸,这些人都是尖声惊叫。 即便船壳再厚,也经不住连续不断的爆炸啊! 046 杀身成仁(求收藏) 无数的葡萄牙水手、海员在惊慌中奔向各自的岗位,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又有三艘子母舟与敌船相撞。 轰隆,轰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一些联环舟也凑上前去,上面装载的非炸药,而是易燃的茅薪麻油等物。 这些小舟一撞上敌船了,船上士卒便点燃引线,冲天的火势即刻燃烧了起来,映红了整个海面。 葡萄牙人在错愕片刻之后,终于开始反击了,先是一艘,接着两艘、三艘…船舷两侧的炮门盖被打开,一蹲蹲大炮露出它狰狞的炮口来。 咚… 打雷般的巨响传了开来,炮口喷出一蓬火花,硕大的炮弹呼啸着飞速前行。 呜呜呜…的刺耳尖叫声划破天际,声震整个澳门城。 李华梅、林振轩、张峰奇等人无不色变,葡萄牙人战船的声势着实惊人,众人还是首次与这样猛的战船交战。 往常从那些海盗嘴中听到葡船大炮,比起本国的大炮要厉害十倍,还以为他们是夸大其词。 如今方知,他们不是夸大其词,而是说小了啊。 轰… 炮弹在小舟四周落下,落海之处,数道水柱腾天而起,哗啦啦的水珠四散飞溅,摄人心魄。 如不是偷袭,如不是葡萄牙人毫无准备,恐怕这仗输定了,众人心中不可遏制的起了这个念头。 不过,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李华梅大声娇喝道:“加快前进速度。” “加快速度!” “加快速度!” 命令一级级传达下去,急迫的号角声再一次洪亮的响彻整个战场。 三十多艘福船,再一次冒着敌方炮火,不要命的快速前行,大家都知道,对付这样的敌船,只有一条获胜的渠道,那就是接舷战。 轰隆一声爆响! 海面上一艘子母舟被葡船击中,不可遏制的爆炸开来,子母舟一下子四分五裂,散落在海面上,舟上的士卒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便在爆炸声中化为了灰烬。 一炮之下,威力若斯,即便是抱着必死决心的死士们,也是心惊不已。 “之字形前行,之字形前行!”联环舟上,一名指挥官大声吆喝着。 随即,这些小舟改变了战术,不再是大摇大摆的迅猛前进,而是绕来绕去的接近敌船。 这些小舟虽然小,抵不住一发炮弹,但是胜在灵活,在水中穿行如梭,而且能够及时的进入敌船的射击死角。 轰轰轰… 又一轮的炮弹落下,不过这次没有击中几艘小舟。 战术,凑效了。 一艘艘的小舟,宛若灵蛇般,不断的绕行,不断的接近敌船,然后撞上去,然后或爆炸,或燃烧。 一时间,海面上爆炸声不断,火势冲天,硝烟弥漫在海面上,几乎让人看不清楚虚实了。 “狗屎,这些该死的明国人,给我瞄准了发射。”葡船上,叫骂声响成一片,划桨的水手们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掌舵的舵工则在心惊胆颤中转着船舵。 除了大炮之外,一排又一排的葡萄牙士兵们,站在船廊上,握着手中的火枪,居高临下的将铅弹狠狠的射击下去。 联环舟上的士卒们躲避不及,一时伤亡惨重。 “格老子的,和他们拼了。” 一名士卒被击中身体,口吐鲜血,却狂吼一声,冒着枪林弹雨前行,然后从余火未灭的葡船侧板爆炸开的洞口跳了进去。 “杀啊!”他的长刀刚扬起来,却在嘭嘭嘭的火枪声中倒了下去。 这就是科技差距带来的伤亡,这一幕落到林振轩的眼中,让他神伤之余,在心底发誓,一定要缩短东西方科技的差距。 五十多艘子母舟和联环舟就这样消失在海面上,它们或在敌方大炮之下四分五裂,或撞上敌船,杀身成仁,只有少量的小舟在相撞之后前截和后截分开,后截的船体从两侧逃开。 悲呼,壮呼! 这些死士们或许不懂得保家卫国人人有责,但是他们却在用生命,宣示着这句话,鲜血,染红了海面,残留的尸体,在海面上飘荡。 他们不知道,他们已经用生命,开启了大明的大航海时代。 李华梅一张俏脸含泪,她扬起手中的长剑来,喝道:“众将士,有进无退!” “有进无退!” “有进无退!” 呐喊声从一艘艘的福船上爆喝而起,众人看到眼前的一幕,无不是目眦欲裂,前方的兄弟们牺牲了,他们为了自己等人创造战机。 如今,是该自己上阵杀敌了。 林振轩站在甲板上,眼前的一幕使得他久久震撼无语,是什么样的一种力量,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奋勇上前。 或许,谁也说不上来,但是,这沸腾的力量可能已经融入了众人的血液中,等着这一刻爆发出来。 林振轩举起手中的土耳其火枪,在大明,它被称之为密鲁铳。 咚咚咚… 葡萄牙人的战船依然在开炮,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距离他们只有一百来米的福船战队了。 轰隆隆的声响在各福船上响起,福船比起那些小舟来,要庞大许多,如此近的距离,想要躲避,显然是不可能了。 华瑞号冲在最前面,她所承受的炮火,也是众船之冠。 嘎吱,蹦跶,各式各样的声响在这个小小的港口响了起来,华瑞号整个船体在炮声中,也抖动不已。 然而,华瑞号上老练的舵工,还是在战船失去动力之前,与敌船接触在了一起。 如果一艘葡船和福船同时相对航行,然后相撞,福船差不多都会被撞沉,但是,此刻的葡船,因为子母舟的牺牲,一个个都慢慢的在海面上前行,一些甚至停止不动。 华瑞号撞到的就是一艘停止不动的葡船! 咚轰碰撞声中,两船完全靠在了一起,老道的士卒们从船上扔出钩绳,紧紧的钉在敌船之上。 等到船身稍微不抖动之后,李华梅从甲板上跳起来,扬起手中长剑,长喝道:“杀敌!” “杀敌!”无数士卒随着她的大喝声,从甲板上一跃而起,奋不顾身的往敌船上跳去。 原本,葡船比福船要庞大许多,士卒们很难从福船上攀爬上葡船,但是由于子母舟和联环舟的牺牲,使得葡船船体船侧板上,被撕开了一个个的大洞。 而这些大洞,就是众士卒的进攻之处。 047 杀人者 整个澳门港口海面,枪炮声响成一片,混杂在当中的,是四处响起的凄厉惨叫声。 只见十五艘庞然大物已经被三十多艘福船战队困在中心,大明海商一方,虽有福船在中途已经被打残,但绝大多数福船还是已经与敌船相接。 惨烈的接舷战已然打响,密密麻麻的士卒绞杀在一起。 海面每一处,都可见一至三艘福船围住一艘葡船,其上的士卒奋勇而出,攀爬上敌船,与佛郎机人展开厮杀。 有士卒惨叫着落入水中,有士卒呐喊着冲向前方,有士卒倒在血泊之中,有士卒葬身火海之中。 战场的惨烈情形,让天地为之动容。 华瑞号与敌船接舷后,林振轩原本稍微落后前面冲锋的士卒一步。 不过,当他窥见李华梅冲杀在第一线时,不由暗骂一声蠢女人,尔后无奈的咬牙从后方往前锋冲上去。 葡萄牙人惨白的脸庞已经近在眼前,显然,他们从来没有想到,明人会进攻他们,而且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入己方战船上。 底板、木桶、缆绳、大炮旁,随处可见两方士卒的尸体。 嘭! 林振轩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瞄准一名佛郎机人小头目,猛地用力扣动密鲁铳扳机,枪口冒出一阵火花,一发子弹伴随着浓烟,激射而出。 子弹穿过战场,噗的一声射入此人胸膛。 那位躲在一旁企图偷袭的小头目,无尽留恋的看了这个世界最后一眼。 然后,他无力的从船舷上向海面栽倒下去,一名生命就此安息,无论他生前是将军,还是士兵,是家财万贯的富翁,还是一贫如洗的平民。 在这个战场,他只有一条性命,佛家的众生平等终于可笑的在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林振轩开了一枪过后,便迅速的扔掉手中的密鲁铳,嗡的一声脆响抽出破倭刀来。 “干他娘的!” 林振轩狂吼一声,杀入敌阵当中。 火绳枪,在此刻,已然成了名符其实的烧火棍,只有手中的长刀,才能夺取今日的胜利。 火光中,林振轩犹如凶神恶煞般,双眼迸发着凶狠,一登上敌船,便长刀化作流星,狠狠的横砍向一名高大威猛的葡人。 那目光,只让那名被盯上的士兵浑身发冷,自身感觉像是被野兽盯上了一样。 “该死的明人,来吧!”他刚扬起刀来。 噗…! 林振轩的长刀便已入了他的身体,渗人的声音随即响起。 那名士兵根本来不及闪躲,下腹便喷射出一蓬殷红的鲜血来。 “啊…” 此人发出一声惨叫,却有戛然而止,像是在半途被人掐断了喉咙般。 惨绝人寰的叫喊声让战船上的诸人不由脊背发凉,几名交战的葡萄牙人偷偷看去,只见那名士兵在林振轩的一刀之下,竟被劈成了两段。 先是上半截身子倒了下去,随即,心、肝、脾、肺、肾、大小肠,混合着血水,哗啦啦的从他身体掉落下来,在底板上洒了一地。 这一刀的威力无不说明林振轩早已今非昔比,破倭刀在他手中轻如鸿毛,舞得密不透风。 左劈、右砍、上挑、下刺! 林振轩用最简单的动作,进行最直白的杀戮,所过之地,搅起一阵血雨腥风。 残肢断臂四处纷飞。 “哦,上帝,守住,守住,杀了他,杀了他。” 与他对敌的葡萄牙人无不惊恐万分,连连后退,一名指挥作战的小头目,更是尖叫着驱赶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恐。 林振轩一路狂杀,杀至李华梅的身边,一个健步跳到她身前,长刀用力向前一刺,便刺死那名与她交战的敌军,头也不回的喝道:“让我来,你在后面压阵指挥。” 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李华梅微微一愣,她抬头看去,只看见林振轩宽阔的背影,心中不由一阵轻松安定。 众士卒由缺口处狂涌而入,杀入水手室、炮舱、船长室等各处,华瑞号上的士卒都是李家的精锐之卒,一个个宛若蛟龙入海,猛虎下山,只杀得敌军鬼哭狼嚎,四散奔跑,再也抵挡不住众人的攻势。 尤其是林振轩,他就像是一把尖刀般,刺向敌军的胸口,哪里抵抗最剧烈,他就杀向那里。 李华梅跟在这个男人身后,任由他出着风头,只是在林振轩偶尔不注意的当口,或举起手中的鸟铳,或扬起手中的长剑,将林振轩身边的危险消灭于无形之中。 两人在战场上珠联璧合,如同一人。 此时,整个战场上,枪炮声早已消沉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呐喊厮杀声。 各艘战船上,或多或少燃着火星,火光映着扭曲的面孔,木板上倒着无言的尸体,血水汇成一条小河,从船舱各处流入海中,铸就了一副人间地狱。 咚咚咚! 激昂的战鼓声从不远处传来,甲板上交战的双方以目光瞥过去,只见晨曦中,一艘艘的大明战船,迎风而来。 这是总哨官林旭率领大明水师,按照作战计划出现在了战场。 大明水师的出现,就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各战船上的葡萄牙人都面露败灰之色,一下子失去了再战下去的勇气。 李华梅见此,趁机大喝道:“投降者,可免一死。” “投降者,可免一死!”众士卒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齐声吆喝,声势惊天。 先是一名葡萄牙人扔下手中武器,接着两人,三人,…无数的士兵水手们都放下了手中武器,像是落水的公鸡般,有气无力的垂着头,默不作声的站着不动。 “收缴武器!”林振轩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手一挥,十多名士卒便上前捡起武器,其他人则依然虎视眈眈的审视着最后投降的十几葡萄牙人。 “胜利了!胜利了!” 众士卒狂吼着发泄内心的喜悦,这一刻,来之不易的胜利属于所有的人,众人用生命战胜了强大的敌军。 浮尸、木板、碎片、旗帜,在海水中流荡不已,这一刻,朝阳如血。 048 战果辉煌 澳门港口! 战船上不时响起痛苦的呻吟声,那是伤员在忍着疼痛。 一个又一个的洋人俘虏在士卒们的驱赶下,下了船,关在港口临时设置的俘虏营。 接舷白刃战是惨烈的,有些伤员永远的失去了手臂,或是腿脚,在医术不发达的这个时代,他们能够存活下来的几率实在太少了。 林振轩见那些随军医师随便用布包扎伤员的伤口,不由上前劝阻。 “这些纱布首先要用开水煮沸了杀菌,还有,伤员的伤口要用酒精,嗯,烈酒清理。” “大人,这是何故?”一位医师不解的问道。 “防止破伤风,好了,这事以后再说,现在先去做吧。”林振轩皱着眉头说道。 “这。”医师看向一边的李华梅。 李华梅虽然暂时不知道原因,但是却不妨碍她相信林振轩,看着询问自己的医师,她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众医师方按照林振轩所说前去救治。 “这一战,我们损失惨重啊。”李华梅的身影在朝阳的照射下,显得有些萧瑟。 林振轩心情沉重的说道:“这就是科技的差距,很多时候,战术能够决定胜负,但若是两国科技差距太大,将最终无法跨越。” 用木板抬下来的伤员,摆了满满一地。 胜利了自然喜悦,不过,巨大的损失却让众人将胜利喜悦的心情冲淡不少。 五十多艘子母船和联环舟,最终却只有十艘按照既定计划,从交战的海面安全撤退了,其余的小舟都被击沉撞毁,敢死队中,牺牲者多达一百二十多人。 而主力战船三十八艘福船,被击沉的倒没有,但是却有十一艘完全损坏,再无修缮的可能。 余下的战船,不是桅杆主断了,就是甲板开花了,再不就是船艏撞得不可样子,总之,整个海面上,除了后面赶来的大明水师,再无一艘完好的船只。 而接舷战所牺牲的人数,比起敢死队来,还要多,初步统计,阵亡者多达五百来人。 所有的将士,几乎个个挂彩。 海战是残酷的,因为在船上,你无路可逃,只有战至最后一刻。 当然,这场海战所取得的胜利也是空前的,此战共击毙佛郎机人四百余人,俘虏一千多人。 更为主要的,葡商一十八艘船只,已经全都落入了己方之手,只要大修一翻之后,这些大船便能够继续在海上航行。 这些战利品,都是属于各家海商的,所以,各家家主脸上几乎都带着笑容。 不过,显然此刻尚不是分配战利品的时候,澳门城内,硝烟依然弥漫,枪炮声依旧,呐喊厮杀声隐约可闻。 陆战,还远远没有结束。 早在海战开始那一刻,城内早已等候多时的海商联军便对几位葡萄牙商人的庄园府邸展开了迅猛的进攻。 葡萄牙商人的居所都在一处,原本众人以为会手到擒来,只要出兵就能攻破。 然而,让众人始料未及的是,葡萄牙人占着地势之力,硬是顶住了海商联军的进攻,他们甚至还组织了反攻,企图前来港口救援水军。 好在驻守前山的一千名大明军队及时赶到,双方的战线才僵持在了城内。 如今已至天明,双方激战了一夜,却依然没有分出个胜负来。 当情报传来时,李华梅不得不留下少量的士卒把守港口,而带领其余的一千多名受伤较轻的士卒,紧急前往城内支援。 林振轩亦随同前往,昨晚,他以作战时自身的勇猛,赢得了众将士们的尊重,在军队中,讲的就是谁的拳头大。 以前林振轩出任镇海号船长,李家内还有一些人不服气,经此一役,再无人说闲话了。 “华梅,看样子我们得从佛郎机人船上拆卸一些大炮用以进攻。”听到澳门城内传来的隆隆炮响,林振轩不无担忧的建议。 那炮响声,显然不是大明军队所使用的小口径火炮,而是几千斤重的重炮,肯定是那该死的葡萄牙军火走私犯动用红夷大炮了。 李华梅自是想到了这点,闻言点头下令。 城内早已经是人心惶惶,大街之上,行人绝迹,只有传递消息的士卒在来来往往,街两旁的房屋内,一双双眼睛惊恐的看着外面。 在古代,普通的老百姓最怕的就是战火了,因为交战的双方,都有可能成为强盗劫匪,受伤的总是那些没有权势的普通百姓。 李华梅率领士卒出现在街头巷尾的时候,两旁房屋内总算有了些动静。 “是李家家主,李家主出现了,我们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嗯,听炮声,应该来自佛郎机人那边,莫非交战的双方是佛郎机人和我们大明人。” “嗯,希望他们不要波及这里好。” … 李华梅听了这话,默然无语,战争是不可控制的,谁也不能够保证什么。 港口距离葡萄牙商人居住地不远,李华梅收拾好心情,带领众人狂奔行军,只用了十几分中便到达了交战处。 这里,硝烟弥漫,炮声隆隆,火箭四射。 福建吴家家主吴松仁看到李华梅出现,激动万分,宛若沙漠中的行者发现了甘露。 “战事如何?”李华梅并没有多做寒暄,而是直接询问军情。 “佛郎机人的大炮太厉害了,而且,他们躲在围墙后面,一个个手持鸟铳,很难对付。”吴松仁摇头叹息道。 林振轩闻言暗中观察,只见葡萄牙人的居所都连在一起,四周还有高大的围墙防御着,在这围墙之上,葡萄牙人居高临下射击。 而己方,大多士卒使用弓箭抛射,一旦进入对方的射程,便会遭到猛烈的攻击。 更为可虑的是,葡萄牙人已然把几尊红夷大炮设置在了墙头,肆意的炮轰着隐藏在各种掩体后面的大明士卒。 在原历史上,红夷大炮是因为荷兰人使用而得名,荷兰人发色是红的,所以被明人称之为红夷。 不过,这种西方火炮其实早已经发明出来,如今,它已经被西方人提前使用了。 049 原始文明 林振轩看着用石块修筑而成的围墙,略显头疼,看来,只有等己方的大炮到来后,才可能攻下吧。 想着,想着,林振轩却觉得头越来越疼,这种疼痛,就像是有人在不断的拉扯着你的灵魂,用千万只箭射击你的心脏。 一开始林振轩还准备忍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两颊、额头一直冒个不停,后背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 “啊…” 锥心的疼让林振轩终于呲牙叫了出来,他双手紧握着脑袋,感觉整个脑袋像是要爆炸开来了般。 忽然而起的惨叫声让众人吓了一跳。 “子轩!”李华梅惊慌的喊了一声,想要上前查看,林振轩此时已经疼得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栽倒在地,身子扭曲的来回不停打着滚。 李华梅大惊,急得双眼含泪,朝四周喝道:“快,快来人,医师,医师!” 此刻,林振轩在巨疼之后,却感觉自己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一开始,林振轩还以为是眼前的幻觉,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还在原地――李华梅等人的惊呼,以及医师上前的查看。 但是,当疼痛开始减缓时,他又发现真有另外一个自己凌空站在自己面前,只是面无表情。 “见鬼了!这里是哪里?” “叮!宿主通过生存考验,帝国航海时代系统重新开启!”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林振轩一跳。 “帝国航海时代?什么玩意?”林振轩壮着胆子上前摸了摸另外一个自己,却发现自己的手从另外一面穿了过来。 “嗯,光影技术?太逼真了。还好不是有另外一个自己。”林振轩长长松了口气。 先压下这些不说,生存考验,帝国航海时代? 一直以来,林振轩都弄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穿越,貌似在法国人庄园喝酒的时候,就稀里糊涂的来到了这个时代,莫非和这个系统有关? 感情自己不但穿越了,还带了一个系统? 林振轩先是胡思乱想了片刻,接着什么也不管了,连穿越都接受了,还有什么其他的不能接受? 仔细看向光影屏幕,只见自己的三维立体图像一边,有文字显示。 林振轩轻轻一点,光影屏马上发生了改变,图像不见了,完全显示着文字。 名称:林振轩 等级:5级 职业:建筑师 力量:88 体质:70 骨骼:65 智力:92 敏捷:65 攻击:440 血量:700 防御:325 速度:325 经验:0/1000 功勋值:0 玩游戏呢? 这都什么和什么?林振轩一头雾水,好在一旁还有注释。 力量,每1点力量提升攻击力5点,每1点体质提升10点血,每1点骨骼提升5点防御,每1点敏捷提升5点速度。 乱七八糟的,林振轩表示暂时看不懂, 只是林振轩在一边还看到有文明等级和个人技。 文明等级显示为一级远古时代:宿主通过生存考验,启动人类初始文明。 远古时代――奇迹:茅草屋(0功勋值)。 远古时代――英雄:蚩尤(0功勋值)。 远古时代――士兵:原始人(0功勋值)。 远古时代――船舶:独木舟(0功勋值)。 林振轩看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只有先修筑‘奇迹’,才能够召唤‘英雄’,‘英雄’只能够召唤一个,然后‘英雄’能够率领‘士兵’。 由于是初始文明,这些东西都不花费功勋值,可以算作新手奖励吧,不过林振轩相信,等到文明等级提高后,肯定要用到功勋值的。 但是,千万只草泥马在林振轩心头狂奔而过,他看到士兵是原始人的时候,不由天雷滚滚,无语至极,原始人在如今这个时代能够存战斗吗? 收拾好心情,林振轩又进入个人技里面看了一下,发现在技能树上,有一个建筑师的初始技能:勘察。 勘察:能够查看出各类建筑优/劣部位,建筑等级高于角色等级3级则不能够勘察。 其他的技能,则是一片黝黑,按照系统给出的解释,每升5级就能够得到一个技能。 勘察?建筑物的优缺部位,林振轩一阵默然,这个技能貌似没有什么用啊。 不管了,还是先出去吧! 林振轩能够觉察到外头李华梅等人着急的神态,来不及多做逗留,而是在这意识空间内找到了一扇门。 他轻轻一推门,然后走了出去,便觉得眼前一亮,就看到了李华梅担心着急的脸庞。 在众人看来,林振轩只是睁开了眼睛。 “子轩,你醒了!”李华梅惊喜的脸庞上,还犹自挂着泪珠,眼眶更是微红,显然刚才哭过了。 众人见两人自顾无人的交谈起来,不由识趣的走开。 “嗯,我刚才?” “你刚才疼得昏了过去,子轩,你先下去休息养伤,这里交给我吧。”李华梅急急忙忙的说道。 刚才林振轩无缘无故的疼昏过去,那凄惨的摸样,只让李华梅感同身受。 林振轩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可能是系统开启时带来的巨疼,不过他又不能明说,加上很多情况还没有清楚,他便顺从的点头道:“好吧,你小心点,我可不想看到你身上增添任何伤疤。” 李华梅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下,两名士卒抬着林振轩走向不远处的一个临时伤兵营。 林振轩看向后面抬着的那名士卒,忽然…一组数据出现在了林振轩的眼前。 张大 等级:普通士兵 力量:62 体质:67 骨骼:63 智力:50 敏捷:67 这是这名士卒的基础属性?林振轩心中微喜,因为那士卒头上还显示着血量呢――670。 自己的攻击是440,也就是我能够两拳打死他? 这也太他妈的扯淡了吧。 其实,林振轩有些想当然了,这里所谓的攻击点,是在装备普通长剑的情况之下,而且这名士兵还有防御呢。 况且,人体有要害部位和不怎么重要的部位。 一剑刺下去,如果刺到了要害部位,根本无需第二剑,就能够将对方刺死,相反,如果刺到手臂等部位,就算短时间内连刺四、五刀,也刺不死对方。 当然,这些数据化的属性值还是能够参考一下的。 林振轩连忙看向依然目送他离开的李华梅: 李华梅: 等级?? … 后面几项都是问号,看来李华梅等级太高,无法探测出她的属性来啊。 林振轩并不气馁,这里人来人往,任由他随意的探测。 片刻之后,他总算有了一丝眉目,根据他探测到的情况,等级有“平民――普通士兵――精锐士兵――九流将领――八流将领――…五流将领…” 林振轩只能探测到五流将领这个级别,再高他就无能为力了,那位吴家家主吴松仁就是个五流将领,在各家家主中,级别算高的了。 如此看来,各家家主除了李华梅之外,还真的不咋的,根据林振轩推测,将领等级应该是个综合值,应该根据武力、智力还有威望、潜力值等多方面情况计算出来的。 050 个人技勘察 文明等级远古时代,也不知道怎么升级文明,林振轩再一次进入意识空间中查看各项参数。 上面的文明等级再一次引起了他的注意,修筑远古文明的‘奇迹’,可召唤英雄‘蚩尤’。 看到这里,林振轩眼前一亮,之前他还没有怎么注意这个英雄,如今再看到,才猛然回醒。 蚩尤啊,可是上古猛人之一,无论史书如何记载他,但是有一点一直没有改变,那就是他很能作战。 即便不招募原始人士兵,光把蚩尤召唤出来当保镖就赚了。 转瞬之间,林振轩便决定战争一结束,就马上在澳门建筑一座茅草屋。 门外轰隆隆的炮声打断了林振轩的遐想,他退出意识空间,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海商联军已然从港口搬运过来了大炮,正在与葡萄牙人对射。 林振轩再也坐不住,抄起刀来,就急急赶往前线。 佛郎机人聚居地,海商联军和明军再一次发起了进攻。 这一次,指挥进攻的是李华梅与大明提调官周行,周行是周旭的族叔,六十多岁,身子却依然健硕,看不出丝毫龙钟老态。 只是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数十次的进攻,居然攻不下一堵小小的围墙,这叫他老脸往哪里搁。 “李家主,佛郎机人果然居心叵测,私藏了不知多少军械,连威力惊人的巨炮都有。”周行面露忧色道:“如果战事再拖延下去,只有持久作战,盖时,结果将难以预测。” 李华梅微微点头道:“不错,我们必须在今天攻下这里,周大人,从敌船上拆卸下来的大炮已经运来,此次,我们两军必须合为一处,在大炮的掩护之下进攻。” 这个时代还没有步炮兵协同作战的理论,想不到李华梅却首先实践了。 “好!”周行想不到其他什么好方法,只有点头同意。 当下,两军一次性聚集了一千名进攻的士卒,伏在街角各处等待进攻的鼓号声。 后方,五门红夷大炮已经架在了炮车上,十多名炮手在一旁急的满头大汗的操作。 这些炮手只使用过佛郎机炮,虎蹲炮等小口径的火炮,还是初次使用这种红夷大炮,难免显得心惊胆颤。 不过,战争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们去慢慢熟悉。 众炮手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炸了膛连自己的小命都难保。 林振轩到达的时候,这些炮手正将火药装上,然后以纸钱紧盖药上,然后下小弹,最后用几十斤重的大弹压上。 林振轩目测这些火炮的使用办法,与抗战电影中那些土炮的使用方法差不多,不过他也是门外汉,只有站在一边暗中着急。 “启禀大人,弹药装填完毕!”众炮手忙完这些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一名甲长急忙向周行和李华梅禀报。 “好,即刻炮击。”周行紧张中带着期盼的下令道。 “是!” 片刻之后,众炮手几乎在同时点燃引药,站在不远处的林振轩但听‘咚咚咚咚咚’五声震天巨响,直炸得他双耳嗡嗡作响,脚底下的大地也被震动抖动了两三下。 林振轩举目看去,只见五门红夷大炮的炮架在后座力的作用下,向后方连连移动了好几步。 那延伸的炮口,更是猛烈的激射出一蓬火花,火花中,炮弹呼啸着出膛,急速朝佛郎机人石墙而去。 弥漫而出的硝烟让林振轩都看不到众炮手了。 轰、轰、… 炮弹落在石墙上,只冲得石墙上土石纷飞,想想几十斤重的铁疙瘩,快速的撞到石块上面的情形吧。 连那堵石墙也轻微抖动了几下,蹲在石墙后面的佛郎机人惊恐不已。 奈何,炮手是初次操作此炮,准头十分有限,只有两枚炮弹击中了目标,其他三枚都射得不知那里去了。 此时还没有望远镜,林振轩只得睁大着眼睛看三百米开外的那堵围墙,让人可惜的是,围墙虽然被冲飞了几块石砖石块,但依然屹立不倒。 等等! 林振轩瞳孔猛的一张,因为他忽然看到了围墙上出现了几个红点。 这是建筑师的技能勘察? 林振轩心中大喜,显然,那些红点就是围墙的薄弱地带,炮击这些地段,比起其他的地方来更容易取得战果。 明白过来的林振轩再也待不下去,跑至周行和李华梅身边。 “大人,在下有要事禀报。”林振轩一边行礼一边急声说道。 “何事?”周行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这次炮击没有建什么功,他心中正急着呢,要不是看眼前之人是李华梅的得力手下,并且作战勇猛有功,他早就赶走了。 林振轩连忙说道:“大人,在下对营造之事颇有研究,可以看出围墙左侧约十步之处是一个薄弱的地带,还有右侧向左约二十步处同样是一个薄弱地带,炮击这两个地方当可以事半功倍。” “此话当真?”周行有些半信半疑。 一旁的李华梅有些担忧的看了林振轩一眼,却附和道:“子轩设计督造了我李家仓库,对营造建筑之事所知甚多。” “好,传本将命令,令炮手炮击这两个地方。”相比之下,周行还是比较信李华梅。 “大人,选一处易射的地方即可,这样炮火集中在一起,更能增添威力。”林振轩虽然不懂如何操作大炮,但是来自后世的他却知道什么叫做炮火集群使用。 周行眼前一亮,对林振轩刮目相看,点头道:“就依你所言,你去指挥炮手,若攻下佛郎机人据点,记你一个首功。” 林振轩也不矫情,抱拳道:“多谢大人。” 回到炮阵,林振轩将情况快速复述了一遍,最后下令道:“五门大炮都给我对准那里,谁要是轰出一个缺口来,赏银五十两。” 高额的奖赏让众炮手精神一振,加之这是第二次操作,比起第一次来要有经验许多,众皆齐声喝道:“谨遵大人之命。” 填药、上炮弹… 这回,林振轩也学精了,不但人站远了一点,更是扯了几块碎布塞在耳中,防止耳朵再次被震伤。 051 杀敌赚功勋值 炮阵上,震耳欲聋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五枚大弹以及无数小弹从炮膛呼啸而出,朝林振轩刚才指点的位置而去。 即便是按照概率来计算,炮火集中使用,也总有一发落在预定位置。 这一次,众炮手没有让林振轩失望,两枚炮弹砸到了林振轩勘察出来的弱点位置。 嘭嘭… 剧烈的撞击声传了开来,土石飞溅,那围墙豁然被砸出一个小的缺口来,躲在那围墙后面的几名佛郎机人措手不及,被炮弹一下子砸成了肉泥,连爹妈都认不出来了。 又一发炮弹落下,正中薄弱地带,这下,这围墙再不堪重负,在炮声中轰然倒塌,露出一个宽约三米的缺口来。 成了! 李华梅见此,喜不自禁,当即下令进攻。 登时,战鼓擂擂,号声连天。 前方等候进攻的步兵在进攻的鼓号声中,俱是狂吼一声,从各个角落陡然冒出,冲向那个小小的缺口。 这次战役,无疑成了一场小小的攻城战。 石墙上的佛郎机人大惊,急忙还击,但已无法阻挡如潮水般而来的大明士卒。 呐喊声,厮杀声,凄厉的惨叫声,汇聚在一起。 先是嗖嗖嗖嘭嘭嘭的箭矢声和鸟铳声,接着是金铁交加的声音。 林振轩为了试验自己的攻击力和功勋值这个项目,随着进攻的人流,冲过石墙缺口,扑杀入敌军当中。 众士卒被压在石墙下这么久了,早就憋着一口气,这回那个不是将浑身的力气使用出啊,誓要斩杀所有的敌人。 林振轩冲上石墙,正好看到一名佛郎机人急急迎来。 举目一看,那佛郎机人的所有属性都显现出来了。 加莱尔: 等级:普通士兵 … 血量960? 就拿你来试试刀吧。 林振轩目光一寒,在对方还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之时,便快若雷霆的一刀砍在他胸口。 再一看,加莱尔被砍掉二百多点的血量,马上变为711,而且随着随时间的流逝,还在不断的掉血。 林振轩又是一刀砍在他的左臂,对方一下子又失去了一百来点血,变为611。 我去,砍在手臂上只失去这么点血,林振轩寒森森的瞄上对方的脖子。 加莱尔被林振轩的目光盯得浑身发寒,转身欲逃。 可惜,他注定难逃此劫。 “喝!”林振轩一声爆喝,双脚使力往下一顿,整个身子便瞬时腾空而起,长刀划破天际,一道寒光一闪即逝。 噗… 寒光划过加莱尔的脖子,一颗大好头颅就此被削落,咕噜噜的顺着石墙滚了下去,鲜血像是喷泉般,由颈脖处狂喷而出。 林振轩再一看对方血量,毫无疑问,已然清空。 左右无敌,林振轩进入意识空间,发现功勋值变为10点,而经验值同样发生了变化10/1000。 如此看来,杀一名普通士兵有十点的经验点啊,而功勋值和经验值看样子是等值的了。 这么一来,升到六级,还要杀99人?这样我岂不成了杀人魔王? 林振轩有些抗拒的退出意识空间,其实在外面也才过了一眨眼的功夫。 战场之上,容不得他多想,林振轩像是寻找猎物的野兽一样,又盯上了另外一名猎物。 佛郎机人的抵抗决心并不是很大,石墙被攻破之后,他们连连后退,一些人一陷入绝境,便丢下武器投降。 这便是东西方文化的差距了,在西方,士兵处于绝境时可以选择投降,而事后也不用受到本国的谴责。 更何况,在澳门的这些佛郎机人根本就不是士兵呢,他们只是商人们雇佣的护卫力量,抵抗之心又更弱了一些。 一时间,明军势如破竹,一连攻破对方好几个庄园。 原本以为还有一场恶战,却没有料到,在攻下对方石墙之后,轻而易举的便获得了战役的胜利。 可惜的是,嘉西科、科埃略等佛郎机商人首脑,早就见机不妙,跑得没影了。 战后的澳门,更是哀鸿遍野,此时的房子多为木结构,用火箭进攻时,不可避免的波及到了普通百姓的房子。 不过,毕竟是一场大捷,香山县的大小官员及时出现在了战后的战场上,他们昂首阔步,就像是他们自己打赢了一场大战一样,在县令李不为的率领之下,巡查整个澳门,安抚民心。 这些都忙完了之后,战后的利益瓜分就成了重点,海商势力与官府势力连连开了好几次会议,美其名曰战后总结大会,实际上就是一群拿着刀叉瓜分蛋糕的角色。 此战最直接的受益者,毫无疑问的便是香山县令了,李不为连上好几道奏折,先是夸大其词的叙述佛郎机商人如何在澳门胡作非为,重点点出对方要起兵谋反。 然后话锋一转,长篇累牍的说明在他的英明指导下,众人如何将危险消灭于无形,将佛郎机人造反的苗头如何扼杀在摇篮之中,最后只是稍微点了一下众海商的功劳。 当然,海商势力也不是一无所得,他们所得的实际利益要大得多,尤其是缴获的那十八艘葡船,被众海商瓜分得一干二净,反而是攻破佛郎机人庄园后,那些巨额的财富显得不怎么引人瞩目了。 林振轩在此战中,表现得极为耀眼,加上他的镇海号也战功不菲,论功行赏之下,一处不大不小的葡萄牙人庄园就转到了他的名下,成了他的府邸。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遗骸。 站在庄园的入口,看着鲜血尚未清理干净的地面,林振轩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这句话来。 “恭喜子轩兄安家置业。”一旁的小胖子金不换看到规模不小的庄园,各种羡慕嫉妒恨的说道:“子轩兄来澳门之前,还是两手空空,没想到,仅仅两个来月,便已经家财万贯了,枉我还自称赚钱快手,比起子轩兄来,当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林振轩瞥了他一眼,撇撇嘴道:“我这些可都是拿命搏回来的,你只是坐着轻巧的数钱即可,那里有得比?” 小胖子拍了拍肚子,无奈道:“就小弟这幅摸样,想上战场也不可能啊。”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庄园内。 052 史上最威武茅草屋 (对不起打扰了,喜欢本书的兄弟请帮忙收藏推荐一下,小虫感激不尽,您的支持就是我更新的动力。) 此时的澳门,常驻人口大约有五万,自那日与佛郎机人交战,已经过去了十二天。 大街之上,一些地方血迹尚未干涸,但是普通百姓脸上却早已经恢复了笑容,澳门,依旧车水马龙,行人如梭,可见普通百姓对战争的适应性是如何的强了。 而众海商这段日子却还得待在澳门,等着朝廷中枢的消息。 与佛郎机人的战争虽然算不得很大,但是却震动了整个大明朝廷,因为这场战争朝廷似乎没有付出多少,却得到了不少,这让一些有识之士看到了另外一种战争模式。 战争,不仅仅是赔钱的。 当然,也有些官员心忧海商势力过大,暗地里上奏折攻讦。 一时间,朝廷上下吵闹个不停,各方使出浑身解数较劲。 不过,这些都没有影响到林振轩。 此刻,他肩扛圆木,在大街上健步如飞。 “让让!让让!撞死不管埋,撞伤不管医。”林振轩略显无奈的驱赶着前面看热闹的民众,如此彪悍的口号他已经连喊了两天。 没办法,林振轩还记得他第一天扛着圆木出现在此地的时候,无数看热闹的民众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现如今,车马避让,行人散开,但是却站在两旁笑谈着对林振轩指指点点。 一位刚来澳门的路人轻声问道:“此人是谁,如此霸道?”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是林公子,听说这次作战,他可是立下了大功的。” “不是吧,立了大功还在大街上扛木头。”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林公子得到上面奖赏了一座佛郎机人庄园。” “这是好事哇。” “好事是好事,不过这位林公子似乎因为战争得了失心疯。” “此话怎讲?” “可怜啊,他庄园到手还没有两天,便贱价卖给了开酒楼的林老三。” “林老三,莫不是酒楼开在城中央的林老三,这地段不错,林公子盘下此酒楼,也不算亏本。” “是不算亏本。”讲解那人神色古怪的指着健步如飞的林振轩,压低声音道:“可是林公子无缘无故的吧酒楼给推到了,你看,现在建了一座茅草屋,这件事已经成了城内的一件笑谈。” “不是吧?”刚来澳门那人循着讲解之人的手指看去,只见不远处,一座茅草屋刚刚建了起来,在这华屋林立的地方,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般夺人目光。 “原来真是得了失心疯啊。” 路人纷纷可惜的连连摇头。 林振轩对路人的议论只有当做没有听见了,现如今,不但城中百姓议论纷纷,就连官府、海商中的一些与他相熟的人,每次见到他,也会取笑一番。 甚至,李华梅在听闻此事后,还专门抽空请来城内闻名的医师给他看病,直到林振轩表现得与平常无二,她才罢休。 林振轩只有在心中仰天长叹――哥的苦恼,有谁了解呢。 这事要怪,也只能怪那个不着调的帝国时代航海系统了,当林振轩兴致勃勃的准备修筑远古文明的奇迹――茅草屋的时候。 却从系统得知,这座奇迹必须修筑在城市的中央地带,一草一木还必须由林振轩亲自砍伐,亲自搬运,就连修筑也必须由林振轩亲自完成。 总之一句话,不能够借助任何的外力。 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林振轩快疯了,先是不惜重金的盘下城中央这块五百平方米的地盘,接着变成伐木工、搬运工、建筑工。 短短几天下来,林振轩已经累得像条狗,更为重要的是,还要忍受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 “果然,免费的午餐不是那么好吃的啊。”系统内茅草屋这座奇迹不需要花费一点功勋值就能够修筑。 原本林振轩还认为自己赚了,只有此刻,他了解系统都是变态的。 “蚩尤,你等着,等老子召唤你出来,一定把你当成老黄牛使用。”林振轩此时对蚩尤怨念无穷。 林振轩先是将圆木堆放在建好了一半的茅草屋旁边,然后取出锯子开始锯木,自我安慰:“还有个七八天,应该能够完成工程了。” 一边,还站着林振轩的十多位手下,他们肃立在一旁,苦着脸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其中,长得高大威猛的张大海最是心急,上前劝阻道:“林头,你想建个房子,只要吩咐众兄弟就是,这种茅草屋,两三天我们就能够搞定,何苦一个人找罪受呢。” 林振轩暗中观察过李家众将的等级,最后发现张大海的等级是五流将领,便毫不犹豫的从李东海的手中抢了过来。 张大海听说自己要跟李家最有前途的林振轩,一开始是欢天喜地,但是随即被打击得体无完肤,摇摇欲坠。 林振轩无奈,只有抹了一把汗,站直身子,看着脸色不好看的诸人,一本正经道:“你们快回去训练,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会营造之事,这修筑茅草屋嘛,正是我师门任务,只有亲手修建了这么一座茅草屋,我林振轩才算出师了。” 师门任务? 众人轻声嘀咕,半信半疑的看着林振轩。 “你们还真以为我疯了,老子清醒得很,没有疯。”林振轩怒了,一撩衣襟,大声道:“都给老子滚回去,等茅草屋建好,我要校考你们每一人的武艺,若是不合格,别怪我不讲人情。” “林头,你真没疯?”张大海摸了摸脑门,一脸憨厚的再次确认道。 “现在就算不疯,也会被你给气疯。”林振轩有气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张大海轻声嘀咕道:“你们读书人,就是喜欢弄一些门门道道,让人看不懂。” 林振轩无语问苍天。 时间如白驹过隙,晃眼间,七天便已经过去。 林振轩搭上茅草屋的最后一捆茅草,然后爬下屋顶,看着屋内的木椅,木桌,木床。 一阵自豪之感油然而生,即便是一座茅草屋,林振轩也修筑得精致美观,宛若一件艺术品。 而且这件艺术品,从设计到建筑,一草一木都是他从城外的森林中砍伐而来,用汗水浇灌出来的作品,林振轩怎么可能不喜欢,多日来的劳累在这一刻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林振轩走出茅草屋,只见一道白光从茅草屋上冲天而起,与此同时,他耳边传来系统的提示音:奇迹茅草屋完成,可召唤远古时代英雄蚩尤! 053 原始人军队 蚩尤被称之为远古战神,曾率领军队与黄帝九战九胜,最终九天仙女下凡指点黄帝,黄帝才带领军队战胜蚩尤。 一听说能够召唤蚩尤了,林振轩迫不及待的骑上骏马,出城数里,至一无人处,才进行召唤仪式。 召唤仪式很是简单,只是进入意识空间中,在光屏幕上点击召唤,林振轩抱着期待的心情轻轻一点。 退出意识空间,登时,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当然,这红光只有他能够看见。 红光中,一张狂男子浑身环绕着白光,在红光中由天而降,缓缓落地。 只见那男子身高八尺有余,一头长发狂野的随风而飘动,上身没有着衣,只是下身裹着一猛虎皮。 古铜色的肤色,身上隆起的肌肉,硬硬实实,充满爆炸性,能够让人看出里面蕴藏着的无穷力量。 尤其让人心惊胆寒的是,蚩尤那双眼睛宛若铜铃般大小,散发着无尽的杀气。 蚩尤落地之后,先是略显迷茫的看了看四周,等看到林振轩,便炸雷似的喝道:“主公!” 当真是掷地有声。 他声音洪亮,刚一开口,连不远处的一群麻雀也被惊得四散飞走。 “以后叫我林公子吧。”林振轩心中松了一口气,如此一位猛人陡然出现,他表示心理压力很大,连和他说话都必须抬头仰望着,好在蚩尤说地不是原始人话。 林振轩举目一望,蚩尤的属性让他目瞪口呆。 蚩尤: 等级:1级 职业:英雄 力量:120 体质:125 骨骼:135 智力:34 敏捷:116 攻击:600 血量:12500 防御:675 速度:580 可招募原始人士兵0/10 个人技能:远古咆哮,生死关头会爆发出无穷的战斗力,一吼之下,万兽皆伏。 直到此刻,林振轩才知道什么叫做人比人,气死人,蚩尤的各项属性,除了智力外,其他各项远远超过林振轩,几乎达到了让他望尘莫及的地步。 尤其是那个个人技远古咆哮,比起林振轩的勘察来,简直要拉风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要不要这么生猛?难怪拴在一旁的骏马都像感觉到了什么,不安的踢着马蹄。 “蚩尤啊,你先招募一名原始人士兵让我看看。”想了想,林振轩又吩咐道。 “是,林公子。”蚩尤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一共只能招募十名士兵,以后,随着级别的提高,我能够带兵的数量也会增多,但是那些士兵,只有在林公子征服其他部落后,我才能够招募。” 蚩尤如铜铃般的双眼猛然爆发出无穷的杀气来,冷萧萧的说道:“所以,请林公子赶快征服其他部落吧。” 我去,你还以为现在是原始时代啊,还什么部落的,估计也只有美洲大陆以及一些偏远地方有了,征服这些部落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林振轩在心中暗自腹诽不已,却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放心吧,总有一天,你会领着千军万马,奔跑在蓝天白云间。” “多谢林公子。”蚩尤道了声谢后,将手轻轻一挥,一名赤裸着身上,散批着头发的原始人就出现在林振轩的眼前了。 那原始人一出现,就像是猩猩般,双手不时着地的在林振轩身边四处转悠,嘴里还说得呜呜呀呀等林振轩听不懂的话语。 这就是原始人士兵?能作战吗?林振轩满头大汗,还是决定先查看一下他的属性。 山顶洞人 职业:士兵。 力量:90 体质:92 骨骼:95 智力:9 敏捷:95 …… 注:智力低下,只能够使用投掷武器。 除了智力之外,其他各项参数还是让林振轩比较满意,不过当他看到那个注释后,又牙疼不已。 只能使用投掷武器,意思是说鸟铳、弓箭,甚至刀剑都不能用了。 林振轩不信邪的抽出腰间破倭刀,递给那位山顶洞人,指着远处一只山鸠,吩咐道:“去,杀了它。” 林振轩的命令那位山顶洞人倒是能听明白,不过,随后发生的一幕只有让林振轩表示无奈了。 只见那位山顶洞人像个完美的猎人一样,蹑手蹑脚的悄悄潜伏过去,在离山鸠约十米的距离,还没有被它发现。 紧接着,山顶洞人手一扬,狠狠的将破倭刀投掷出去。 准头倒是很精确,嗖的一声,山鸠只来得及叽叽惨叫两声,便被破倭刀穿透而过,钉在了地上。 山顶洞人喜滋滋的飞跑过去,抽出破倭刀,捡起山鸠,一脸满足的回到林振轩身边,然后捧着山鸠,双眼热切的看着林振轩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 蚩尤连忙翻译道:“林公子,他要把猎物献给你。” 林振轩看着心烦,无奈的摆摆手道:“你自己吃了吧。” 山顶洞人得到命令后,连连点头,尔后快速的奔跑到树林边,找出了两根木头,在哪里搓个不停。 林振轩不由一愣,出声问道:“他在干嘛?” 蚩尤理所当然的回道:“钻木取火啊,难道林公子这个都不知道?” 被远古时代的人鄙视了,林振轩看了蚩尤一眼,恼羞成怒的从怀中摸出火褶子,走到山顶洞人身边。 对着他捡来的那堆干柴干草,猛的吹了几下,便点燃了那堆干草。 嗯? 山顶洞人和蚩尤同时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林振轩手中的火褶子,山顶洞人更是抓耳捞腮,身子在林振轩眼前摆动个不停。 “林公子,这是什么东西?”蚩尤忍不住发问,他那健壮的身子,配合着脸上不解的表情,让人看了,不由得想笑。 林振轩慢悠悠的将火褶子收入怀中,淡淡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两人见林振轩卖关子,也没有办法,好在此时火已经燃起来了,山顶洞人开始忙碌起来,他将山鸠去毛剔皮,架在火上慢慢烧烤。 不多时,油滋滋的烤山鸡便弄出来了,蚩尤和山顶洞人看着山鸠,连连吞咽口水,即便是林振轩,看到烧烤得如此好的野味,也是食指大动。 嗯,山顶洞人也不是百无一用,至少能够用来专门搞烧烤。 烤好之后,山顶洞人将最肥美的山鸠腿撕给林振轩和蚩尤,自己则吃身子骨。 一时间,三人吃得津津有味,除了没有调料淡味了点外,这只山鸠就是烧烤界的冠军作品啊。 054 强兵是如何练成的 澳门港口,由于船队暂时不能出海,李华梅便下令诸将就地训练,港口内外,热闹非凡。 与佛郎机人一战,李家损失两艘战船,却同样也分得了两艘佛郎机人船只,都是三桅的七百多吨半武装船。 两艘船只虽然仍在修缮当中,但是林振轩相信,一旦修好,便会成为李家主力战船。 总体来说,李家这回算是赚大了,因为只有李家得到两艘葡船,其他几家海商都只分得一艘葡船,剩余的俘获船只当然上交朝廷了。 李华梅依然在于官府扯皮,李家训练由副将杨希恩领导。 李家的军事训练内容包括两部分:其一是陆上训练,陆上训练是所有的士卒集中,由杨希恩代为操练,其二是水中训练,水中训练稍微灵活些,由各船船主自行组织。 上午进行陆上训练,下午进行水中训练。 林振轩领着两人到达的时候,众士卒正在进行陆上训练。 离码头不远一处空地为李家练兵之所,空地周围用栅栏圈住,里面三百来名士卒排成横竖阵列。 每十名士卒前面是一甲长,为一小队,每五甲士卒前面是一捕盗(船长,为了方便以后都称船长或舰长),为一大队。 杨希恩率领两名随从,负手而立,正对着阵列。 这样,每小队士卒手中的武器都不大相同,有持鸟铳者,有持弓箭者,有持长矛者,还有持长刀者。 如此多种类的士卒,集中在一起训练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那小队士卒出错,全队列都会变得混乱。 不过,李家军平日就训练有素,操练起来自然不会出什么大错,加上刚刚血战一场,教场上萧杀之气摄人心魄。 只见杨希恩手一扬,身边的传令兵吹响哱啰,已经适应这个时代作战进程的林振轩立马明白,这是在警示敌军已经到了己方一百步内。 队列中的士卒听闻哱啰声后,俱是精神一振,目不斜视的怒视着前方。 杨希恩又是一声号令,传令兵马上吹起天鹅声喇叭,所有的鸟铳甲士卒几乎在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鸟铳,瞄准前方的假想敌。 如果是在真实战场上,此时的鸟铳甲士卒便会开枪。 等到鸟铳甲士卒开枪过后,传令兵再吹天鹅声喇叭,这个时候,敌军大约距己方阵列约五十来步了,此时,鸟铳甲士卒后退,弓箭手上前射箭。 杨希恩一一按照军法训练,等弓箭手假定射完箭矢后,又是一声喝令,传令兵该敲锣了,弓箭手马上躲回阵列,由举藤牌的士卒在最前列,举长矛标枪的在第二层,撤回的鸟铳甲和其他使用火器的士卒改用长刀,为第三层。 这个时候,敌军大约距离己方只有三十来步了。 紧急的锣鼓声马上响起,众人大喝上前与敌军展开白刃战。 别看号令繁多,但是这些早已经融入了士卒们的平日训练之中,这些经历了血战的老士卒没有一丝的慌乱,在杨希恩的一道道命令之下,丝毫无差的完成了一整套动作。 “收兵!”杨希恩大喝一声,传令兵鸣金三下,整个队列即刻恢复最初的阵列。 林振轩一直站在远处等着,他等到杨希恩训练告一段落后,才领着蚩尤和阿大,缓步迈进了教场。 镇海号上的士卒也在队列当中,不过林振轩请了病假,由张大海代为领兵。 镇海号上的士卒原本都是海盗,不过经过与佛郎机人一战,伤亡了不少,林振轩便趁机插进去了不少的士卒,那些多余的海盗则被抽调到了其他的战船上。 虽然林振轩如此做有些不厚道,但是为了能够真正的控制住这艘战船,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当林振轩带着蚩尤和他取名为阿大的山顶洞人,出现在港口的时候,马上便引起了一阵轰动。 虽然都换上了这个时代的服饰,但是威猛不凡的蚩尤和傻里傻气的阿大,还是很引人注目的。 “林船长不是病了吗?难道他的病好了?” “快看,他身后那两人好高大,好家伙,三大五粗的,与佛郎机人不相上下啊。” “以前没有看过他们,他们是谁?” “不知道,应该不是我们李家的人。” … 由于是训练中间休息时间,众士卒都无所顾忌的看着林振轩三人轻声交谈者。 杨希恩转过身来,看到林振轩走来,不由关心道:“子轩,你身体好了?家主可是让你多在家休息一些日子。” 林振轩拍了拍胸膛,笑道:“已无大碍,大伙都在这里训练,我总不能一直在家闲着吧。” 李华梅见林振轩最近举止异常,便让他在家休息,不过林振轩自家知自家事,如今茅草屋也建好了,蚩尤也召唤了,连原始人都招募了,他自是来教场看看了。 更何况,他对古代练兵之事也甚是好奇,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今次一见,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李家军的训练之法让他这个门外汉心中赞叹不已,自己要学的,还很多啊。 当然,林振轩这回来不光是为了看杨希恩如何训练军队,他还想看看阿大能不能够融入这里。 总不能真的让阿大去搞烧烤吧? “杨叔,我新招了两位手下,想校考一下他们。”林振轩指了指身后两人,笑着说道:“如果他们还行的话,就让他们加入军中。” 想要加入李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即便是有林振轩作保,加入之人还得经过一番考验,当然,像林振轩说服镇海号上众人加入李家,那又是特殊情况做特殊处理了。 杨希恩上下打量了一翻蚩尤和阿大,捋着胡须,面带微笑道:“行,能让子轩看重的人,我倒真要好好校考一下。” 林振轩大汗,貌似蚩尤应该没有问题,但是阿大这种无组织、无纪律、无智商之人,林振轩还真的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来人,带他们前去挑选武器。”杨希恩轻轻一扬手,沉声喝道。 “是,教头。”一名士卒连忙应道,杨希恩除了是副将外,还是李家的总教头,专门训练士卒,在校场上,众士卒自然称他为教头了。 教场一旁,摆放着棍棒刀叉、鸟铳、佛朗机炮等等,绝对超过了十八般武器,没办法,古代的兵器千奇百怪,除了普通的士兵之外,一般将领都喜欢使用自己拿手的兵器。 055 初掌船 蚩尤左挑右拣,等拿起一件重武器狼牙棒,方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满意的微微点头。 低下诸将见此,无不色变,那狼牙棒少说也有五十来斤,蚩尤拿在手中,给个没事的人似的,由此可见他的气力是如何的大了。 诸将无人上前,蚩尤见此,踏前一步,昂首而立,睥睨天下,喝道:“谁敢一战?” 蚩尤如此挑衅,李家诸将皆怒目而视,当即,便有一人大踏步上前,大声回道:“让老子来。” 林振轩凝神一看,发现此人也是李家中一有名人物,名叫秦牛,以气力大而出名。 不过,林振轩还是暗自摇了摇头,秦牛体质、力量、骨骼虽然不差,平均下来,也才只有90来点,比起平均数值高达120多点的蚩尤,他显然太不够看了。 好在秦牛总算有些自知之明,他挑选了一件藤甲和一把长刀,看样子,即便猛如他,也不准备与蚩尤比拼力气了。 一时间,教场上几百名士卒都屏住了呼吸,双目一瞬不瞬的看向比试的两人,一场龙争虎斗即将展开。 两人行了一礼后,相对而立,蚩尤一只斜视着他,屹立不动,秦牛心中更怒,当即便不再客气,左手持藤甲,右手舞刀,劈面看向蚩尤。 蚩尤浑不在意的淡淡一笑,轻轻一挥,狼牙棒上前架住,那刀劈在狼牙棒上,火星乱进,一下子便震得秦牛两膀酸麻,面皮失色。 秦牛警惕的后退一步,小心翼翼的绕着蚩尤行走。 蚩尤有些不耐烦了,当即挥起狼牙棒,以雷霆之势压向秦牛。 “喝!”秦牛大惊失色,来不及避开,只有扬起藤甲在面前顶住,但闻耳边呼呼风响。 嘭的一声,狼牙棒击在藤甲上,秦牛噔噔噔…连退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形,众人再一看他左手上的藤甲,但见十数条裂缝从中心而起,蔓延向四周。 一棒之下,藤甲都毁了,诸人无不是目瞪口呆。 秦牛惊魂未定,扔下兵器,无奈道:“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老子这条命也没有了,唉,老子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好,我李家得此猛将,声势必将远超从前。”杨希恩抚掌而赞,喜形于色。 蚩尤宛若没有听到杨希恩的赞赏一样,一言不发,长身而立,若不是林振轩让他下场比试一下,他才懒得动手,这些人在他眼中根本就不够看。 即便是林振轩,也被蚩尤的战斗值吓了一跳,一棒之下,便让李家最猛的人服输,如果只有冷兵器作战,谁人能敌啊? “阿大,你上!”林振轩又看向一直坐不住的阿大,沉声下令,这阿大就像是得了小儿多动症般,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身子都不安分的扭来扭去。 相比蚩尤,其实林振轩对阿大抱有更大的期望,因为蚩尤只有一个,但是却能招募成千上万的阿大,如果阿大能够适合这个时代的战争,他何愁没有士兵? “叱呵,叱呵,”阿大低吟着只有蚩尤才听得懂的话,跳步走到兵器前,左看看,右瞧瞧,时而拿起长剑,时而扛起长棍,不过,这些武器只在他手中待了片刻,便被他扔在一旁。 有了蚩尤这个先例在,教场内的诸人对阿大都心生好奇,伸长着脖子看他选什么样的武器。 只片刻,所有的武器都被阿大选了个遍,可惜,没有一样能够入他的法眼。 众皆默然。 林振轩不得不稍显尴尬的训斥道:“阿大,随意挑选一件武器。” “呼噜”阿大叫了一声,面露喜色,奔向教场外。 众人皆是好奇的看去,只见阿大在不远处捡了一把不知谁丢弃的小破斧头,然后得意洋洋的转了回来,像是手中拿了一件十足珍贵的宝物一样。 呃! 众人神情古怪的你看我,我看你。 “他不是把这个当武器吧?” “这,前面一人如此威猛,后面一人怎么这么脓包?” “是啊,我就小儿都能够拿起这把破斧。” “这把小斧头能有什么用?能用来杀敌吗?用来杀鸡还差不多。” 教场中,诸士卒轻声议论,哄笑声四起。 林振轩脸皮发烫,丢人的低下头去,那把小破斧头锈迹斑斑,只有一两斤重,就连小孩子都能拿得起来,阿大却像得了什么绝世兵器一样。 阿大虽然智力低下,但是场中诸人的反应,显然也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吼! 他低沉着咆哮一声,猛的一挥斧头,嗖的一声,斧头由他手中飞驰出去,咚的一下,便击中在二十余步外的一杆旌旗上。 咔嚓,旌旗杆拦腰被一下子击折,小斧头依然镶在当中嗡嗡响个不停。 原本还在说笑的众人像是被掐断了脖子的鸡一样,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都是嘴巴微张,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二十步外,能够用小斧头击中一杆小旌旗,场中有谁能够说他能办到? 阿大咆哮两声,左腾右移,捡起地下的石块,朝四周的旌旗纷纷扔去。 刹那间,只见场中石块飞走,砰砰砰的撞击声不绝于耳,那些旌旗远则二十来步外,近则十步开外,无一另外,都被击中,摇摆个不停。 “好,好,好。”杨希恩连叫三声好,拍了拍林振轩的肩膀,有些惭愧的说道:“老夫就说嘛,能得子轩看重的人,岂会是寻常人。” “呵呵!”林振轩干笑两声,看向阿大的目光马上变得不同了。 之前,他一直想要让阿大使用刀剑等近身格斗武器,此刻,他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让他扬长弃短啊。 现如今大体上还是冷兵器时代,火器的弊端很多,不但不能够在雨天使用,准头、威力都不能够与真正的枪支相比,刀剑、弓箭等远远没有到被淘汰之时。 阿大虽然不会用近身兵器,但是可以让他装配斧头,在船舶这个小环境中,地势复杂,绳索、桅杆让整艘船看起来就像是片小丛林般。 阿大身手灵活如猿猴,正适合让他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中作战,想一想两船接舷时,他时而攀上望斗,时而窜上露台,在缆绳上来去自如,有敌便猛的扔出斧头,以他的准头,还不让人心惊胆颤啊,几乎都可以取代标枪甲了。 反应过来的林振轩摩挲着下巴,看向阿大的双眼开始发光起来。 嗯,可以为他装配七、八把小斧头,都系在腰间,与敌接战时,漫天的斧头如陨石般砸向敌军,想想都觉得激动啊,这只小队伍可以叫做‘飞斧队’!可做船上机动力量,任由他们自己发挥。 “杨叔,你看此二人可否加入李家军中?”林振轩淡笑着看向杨希恩问道。 杨希恩莞尔一笑,不紧不慢的回道:“欢迎之至。” 上午训练过陆战后,下午便开始训练水战。 水战训练由各船主自行操练,当然,也可五艘战船一起训练,不过杨希恩今天显然没有这个意思,训过话之后,林振轩、李东海等船主便自行率领各船水手、海员、士卒登船。 之前已经说过,镇海号为四百来吨的广船,在李家众船中,算是大的了,但是与葡船相比,还是小了不少,在风帆时代,一般船只的吨位与桅杆数量成正比。 中国船只大多为两桅帆船,而葡船是三桅帆船,一些西方大战船,甚至是五桅帆船。 当然,明国人不是不会造五桅帆船,曾经赫赫有名的郑和宝船,就是五桅巨舰。 但是,虽然有能力造,却无人造,其中原因比较复杂。 最主要一条就是大明水师都使用两桅战舰,众海商势力自然不敢逾越,造比水师战船还大的船只吧。 大明水师之所以造两桅战船,盖因这个时候,大明水师的对手主要是日本,此时的日本船只就是个渣渣,两桅战船足以对付了,水师一方面为了节约军费,一方面认为没有必要造大船,最后也造两桅战船也就成了定例。 不过,林振轩相信,随着朝廷缴获了好几艘葡船,而众海商又想向其他海域扩张的话,三桅、四桅船舶肯定要造的,就看众海商能够发挥的能量有多大了。】 至少,现如今缴获的葡船就是三桅,也不见谁去改造成两桅。 林振轩站在船艏甲板上,一脸严肃的看着下方站着的几十名士卒,缓缓开口道:“上报器械数量。” “是,大人。”沈三由两人抬出队列,缓缓行了一礼。 沈三虽然双腿残废,但是没有影响到他指挥众士卒进行海战,这从上次的与佛郎机人之战就可以看出来,上次他指挥有度,不但镇海号没有损伤多少,还缴获了一艘敌舰。 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林振轩是不会把他换下去的,依然由他当自己的副手。 “大人,镇海号器械已经补充完毕,共有八门大发熕、十五门佛郎机炮、碗口铳三个,喷筒六十个,鸟嘴铳十把,烟灌一百个,弩箭五百支,弩十张,粗火药四百斤,鸟铳火药一百斤,弩药一瓶,大小铅弹三百斤,火箭三百支,火砖一百块,钩镰十把,砍刀十把,过船钉枪二十根,标枪一百支,藤牌二十面,宁波弓五张,铁箭三百支,灰灌一百个。” 沈三顿了顿,一口气说完道:“大旗一面,大蓬一扇,小蓬一扇,大橹二张,舵二门,碇四门,大索六根,十八丈长小索四根,扳舵索一根,缭后手索二根,绞碇索四根,铁锅四口,花碗八十个,铁锹四把,铁锯四把,铁钻四把,铁凿四把,铁斧四把,薄刀二把,铜锣一面,大更鼓一面,小鼓四面,大桅旗一顶,正方旗五顶,水桶四担,灯笼十盏,木梆铁铎一副,备用大小松杉木十株,火绳六十根,绳十根,铁蒺藜一千个。” 林振轩对着手中的清单,见沈三一字不差的说完,不由满意的点头道:“众将士听令,耳听金鼓,眼视旌旗,驾船如马,见贼争先,同舟共命,开始训练。” “是!”震天响的应和声响了起来。 056 炮火制敌论 (谢谢‘荧惑狩心’兄弟的更新票,六千字更新送到。) 可以说,这次上船,是林振轩自出任镇海号捕盗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发号施令,行使自己船长的职权。 众海员、水手、士卒得令后,快速的各就各位,等待着林振轩的巡视。 林振轩率领沈三、蚩尤、阿大等人,首先便走到船舵的位置,中国船只大多为垂直舵,当然也有平衡舵和开孔舵。 不过,镇海号使用的是垂直舵,几名舵工看到林振轩走来,便开始调节舵的高低。 风帆时代,舵手的作用至关重要,甚至能够关系到一场海战的胜利与否。 林振轩见他们有条不紊的操作着舵柄,不由沉声激励道:“一舟之功,全靠你们了,你们稍有歪斜,众士卒便不能直射敌人,众兄弟们的性命就拜托给你们了。” 几名舵工听到林振轩如此说,慌忙回礼,激动道:“大人放心,小的们即便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让船平稳如陆地。” 这些舵工的作用虽然重要,但是又有几人能够像林振轩如此,对他们和颜悦色的说话呢,一时间,他们对林振轩这位新船主都认同不少。 又劝慰了几句,林振轩便率众走向扳招、撩手。 扳招的作用与舵工差不多,都是控制着船的航向,木帆船在急流航道顺流行驶时,由于航速快,惯性冲力大,单用尾舵难以控制航向,必须用头招配合。 撩手则是控制风帆的,风帆不正,船速自然快不起来,而且中国帆船与外国不同,使用的是硬帆,能够驾驶八面玲珑风,也就是无论风从那边吹来,撩手都有能力让船前进,即便是逆风行驶也行,而洋人尚不能使用风帆逆风而行。 当然,他们可以使用木浆,以人力逆风行驶,就如蜈蚣船上的大木浆般。 这三个位置的海员,在风帆时代至关重要,这也是林振轩首先从这里开始巡视的原因所在。 林振轩面带微笑,轻言与众人交谈,不仅是讲一些官话、大话,而是带着真心询问他们遇到的问题、困难等,不是便赢得了这些海员的真心。 巡视完了海员,林振轩开始巡视其各部士卒来,鸟铳甲,标枪甲,弓箭甲,佛郎机炮甲等等,他都不厌其烦的与众士卒一一交谈。 大明的海战,仍在强调战船的冲角战,接舷战,大炮火器依然被当中辅助力量,所以船上才会有这么多作战的士卒。 当然,林振轩明白海战还是要向火炮战术发展的,故此他才如此重视火炮的使用,在其他船只尚只有一门大发熕,几门佛郎机炮,还采用船艏炮,船尾炮位置的时候。 他便已经学习西方战船,使用船舷炮了。 船艏、船尾炮,位置固定,不能灵活的瞄准射击,诸多大炮在船上还使得船的稳定性变差,一旦开火后座力使得船更危险。 而船体两侧开出炮门,使得一艘船火炮的数量大大增加,也是战船以后发展的趋势。 林振轩虽然没有李家其他船主那么丰富的航海知识,但是他的见识却远超了他们。 故此,当其他人还在重视近战士卒的时候,林振轩已经在培养炮手了。 可惜,上次海战,由于镇海号上众人还不适应火炮战术,效果显得有些差,尤其是那些葡商船只都是通过接舷战而俘获来的,更让炮手们士气低迷,感觉自己没有多大作用。 其实,他们也不看看,那一战,为了对付佛郎机人,损失了多少的自杀式舟船,还是通过偷袭,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使尽了各种手段,才取得了胜利。 林振轩下到下层甲板巡视的时候,这些炮手都是默默无言的擦拭、调整着炮门。 林振轩皱了皱眉,下令召集众炮手训话。 每门大发熕有三名士卒操作,八门二十四人,每门佛郎机炮二人操作,十五门三十人,可以说,镇海号上的炮手为众船之冠。 当这五十多人整整齐齐站在林振轩的面前时,林振轩先是叹了一口气,叹息道:“众兄弟,可知前次海战我们损失几何?” 国人向来报喜不报忧,香山官衙和众海盗大肆宣扬了己方暂获如何,但是却很少人去记得损失了多少。 故此,当林振轩问此话的时候,众士卒都茫然不解的看着他,无一人回话。 林振轩脸一沉,痛心疾首的说道:“五十多艘子母舟和联环舟,几乎损失殆尽,三十八艘战船,光我李家就损失了两艘,加之其他海商,一共损失了十六艘,众兄弟,你还认为这场海战我们取得了胜利吗?” 一时间,众人心中沉甸甸的,各自思考了起来。 不等他们回话,林振轩继续激昂的说道:“不错,我们是赶走了佛郎机人,但是,这却是以兄弟们的性命博取来的,脚下的大海,即便是三日过去,依然是红色啊,我们之所以损失如此惨重,是因为什么?” 林振轩手一扬,一脸凝重的提高声音道:“是因为对方的炮火,绝大部分兄弟都牺牲在佛郎机人的炮火之下啊,兄弟们,你们还认为炮手不重要?认为自己不重要吗?” 林振轩说得不错,那场大战,在众海商战船队历经千辛万难,终于与敌军接舷战后,佛郎机人的抵抗就不大了,损失,主要在前期。 “兄弟们,有句话叫做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难道非要等到我们失败那天,我们才幡然醒悟,那个时候,已经晚了,我林振轩也不会如此做,所以,我林振轩师夷长技以制夷,学习蛮夷,将战船改造成最大的火力,最大的火炮力,为的就是能减少牺牲,增强整艘战船的战斗力,而不是光靠近身作战取得胜利啊。”林振轩手一扬,慷慨激昂的说道:“众兄弟,我林振轩对众位寄以厚望,对众兄弟委以重任,不是想看到众兄弟这幅模样。” 林振轩一席话,只说得众炮手羞愧有加,一个个的低下了头。 原来,林船长是这么看重我们啊,我们来到这里,不但不是耻辱,而是幸运! 沈三等老人听到林振轩如此直白的话后,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之前他们还不了解林振轩为什么要增加如此多的大炮,如今,他们似乎明白了。 “众兄弟,现如今我林振轩给你们一个选择。”林振轩扬声道:“有谁不愿意再呆在炮手甲的,我可以让他退出,调往其他甲。机会只有一次,你们谁要退出?” 林振轩一双眼睛灼灼的看着众人,众士卒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若是在之前,恐怕还真有人退出,但是听了林振轩一席话后,众炮手一个个都改变了心态。 见无一人出声,林振轩略感欣慰道:“好,既然众兄弟没有二话,那我林振轩就相信,你们一个个能够成为媲美洋人炮手的存在,用你们手中的大炮,击沉敌船,扬我李家之威,扬我大明之威,让那些看扁你们的人看看,你们才是大海之上,当之无愧的王者,当之无愧的杀手。” 众炮手一时间热泪盈眶,激动得无以复加,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众兄弟,你们准备好了吗?”林振轩吼道。 “准备好了。”众炮手扯开嗓子,狂喝道。 “那好,开始训练!”林振轩一锤定音,猛然下令。、 瞬时,众炮手迈着大步,狂奔向各自的岗位。 沈三在一边看了,不由佩服道:“船长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这些士卒日后定会成为我们作战中的顶梁支柱。” 林振轩笑了笑,沈三又建议道:“船长,那些佛郎机人才是使用火炮的佼佼者,如果能够找到一两人倾囊相授,比起我们自行摸索要强上不少。” 林振轩不由摸着下巴,思索开来。 他明白沈三的意思,前一次作战,俘虏了大量的佛郎机人,其中自然包括了数量众多的炮手。 这些人现如今都被关押在香山县衙的大牢之中,等候着他们的,或是驱逐出境,或是被作为俘虏运送到京城去。 想要都把这些人放出来,当然不可能,但是,通过关系放一、两人还是没有难度的。 现如今澳门民众虽然对佛郎机人有些厌恶,但是澳门毕竟是此时的国际贸易之地,远不到排斥这些人,人人喊打的地步。 像是利玛窦等意大利传教士依然在城内安然无恙,而香山县令也无意赶走所有的夷人,反而暗示众海商开始与西班人接触。 与佛郎机人一战,严重影响到了大明的国际贸易,牵涉到了很多人的利益,如果不早日恢复,一个小小的香山县令肯定顶不住各方攻击,所以,李不为才会如此积极。 当然,吸取了佛郎机人的‘造反’和‘暴乱’教训,明廷可能不会再让夷人武装船进入大明了,甚至传来风声,向来大明经商的夷人,连武器也不能携带。 “沈老言之有理,这件事我会去办妥。”林振轩哀叹一声,看来又要花费不少银两了。 银子啊银子,和自己就是个仇人,也不知道香水一事办的如何了。 香水之事,李华梅和林振轩交给了小胖子和朱妍雀办理,不久前听说作坊已经建起来了,就是不知开始批量生产了没,如果批量生产了,就可对外销售。 银子,将滚滚而来啊。 057 闻香识女人 等到训练结束,已是日落时分,林振轩回城后,便直接前往香水作坊寻找小胖子金不换。 香水作坊初成立,却按照林振轩的规划,将香水制作工艺分成十数道工序,每一名作坊工人只需做一样工序即可。 如配置酒精浓度的只需要配置酒精浓度,提取香精的作坊工只需提取香精,就如后世的流水线作业般。 此举不但能够提高效率,亦能最大程度的保密香水配分。 前段日子,澳门的所有的香料几乎被作坊一扫而空,此时,即便到了傍晚,作坊工人依然在繁忙的工作着。 一百多名作坊工人在各个工序上毫无怨言的工作者,林振轩为了提高效率,激励他们,按照后世的计件法子。 每一位工人,只要多生产出一瓶香水来,就会多一份提成,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加班。 金不换此人平日看起来吊尔郎当,没有个正行,但是工作起来却很投入,林振轩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清点货源。 林振轩作弄心气,蹑手蹑脚走到他的背后,猛的一拍小胖子的肩膀,笑问道:“胖子,怎么样?有足够的货源出售了吗?” 小胖子菊花一紧,毫无意外的吓了一大跳,满身的肥肉都抖了三抖,转过头来,满脸幽怨的盯着林振轩。 “子轩兄,莫非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小胖子埋怨一句过后,脸色转喜,扬起手中清单,侃侃而谈道:“我们共调制了十种香味不同的香水,而按照香味浓度,又把它们分为上、中、下三个品级,现如今,已经生产了上等品共一百瓶,也就是每种香味十瓶,中等品五百瓶,下等品则高达一千瓶。” “不错!”林振轩微微点头,三个品级,可以卖给消费水平不同的人。 小胖子继续道:“首批货物我们准备卖给本国商人,家父已经开始与一些海商接触了,相信不久之后就可以出货,子轩兄,我相信香水一定能够风靡我们大明。” “就这样?”林振轩有些愕然。 小胖子不解道:“对,就是这样啊,难道哪里还有问题?” “难道不用打响知名度,先炒作一番吗?这样,利益才能最大化。”林振轩想到后世一些新品牌出现,首先便是广告轰炸,其后才是销售,便思量开来。 “炒作?”小胖子摸着自己的脑门,虚心问道:“子轩兄,何为炒作?” “算了,和你说也是白说。” 林振轩半眯着眼睛,不急不缓道:“还是我想个办法吧,这个销售要暂缓一步,首先得把我们香水的名声炒起来,尔后,就不是我们去求别人购买了,而是别人挥舞着银票来找我们。” 小胖子先是一愣,接着若有所思,目光灼灼的看着站着不动的林振轩,看他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片刻之后,林振轩猛的一睁眼睛,脸上笑容慢慢扩散开来,道:“有了,就让我们先举办一次‘闻香识女人’活动吧。” “闻香识女人!这个好。”小胖子两眼发亮,从座椅上面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这个不但好,而且可以有。”林振轩微微一笑,坐到椅子上,不慌不忙的拿起笔来,然后开始书写自己的炒作计划。 只片刻,他便写好,吹了吹墨迹,然后交到小胖子手中。 小胖子一目十行,快速的看了一遍,脸上喜色越来越浓,最后不得不拍桌而叹,略显风骚的赞道:“妙,实在是妙!若子轩兄专司经商的话,这天下第一经商奇才的名号,小弟就要拱手让给你了。” 林振轩无语,他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厚颜无耻了。 次日,取得小丫头和李华梅的支持后,被小丫头取名为‘韵香十味’的香水炒作计划正式开始了。 随后几天,澳门城内大街小巷上,忽然之间,便张贴了不少的告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引起围观造成了轰动。 此刻,隆字号茶肆墙壁前,就有一群路人站在告示前围观,他们不时发出一阵啧啧的赞叹声,不时又发出不可思议的哄抬声。 就连店内的小二也忙里偷闲,悄悄走出门来看热闹。 围观路人中,各行各业的人都有,既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商人,也有穿着朴实的挑夫,甚至有一些女子也大大方方的站在外围指指点点。 不过,无一另外,他们脸上都带着惊奇和淡淡的喜色。 “兄台,兄台,这上面都写了一些什么?”茶肆小二一出门,便伸长了脖子看了告示半响,发现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才问身边一名书生打扮之人。 那书生手握白纸扇,喜容满面道:“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大喜事啊,说不定我们就能赚点银子花花。” 一听能赚银子,茶肆小二两只眼睛更亮了,偷偷吞咽了一口唾沫看着书生。 那为小二解说的书生,显然也是好事之徒,他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的说道:“告示上面说的是李家组织的一次活动,唤作闻香识女人,时间在半个月后。” 闻香识女人! 这个名字一出来,便让周围的人精神一振,不识字的人纷纷看向那解说的人。 那解说的人只不过是一落魄书生,何曾如此引人瞩目,他心中满足,一时间语气也提高了不少:“李家商会将邀请十名青楼名妓,分别标上一到十个名号。” “哇,青楼名妓啊!” “有眼福了,听说城内藏芳斋里的董真儿姑娘长得国色天香,不知李家这回会请她吗?” “我呸,董真儿能和苏杭名妓比吗?李家可是来自杭州啊,说不定他们会从杭州请一些名妓来。” “就是,就是!” 书生不得不扬起扇子,往下压了压,再次说道:“这些名妓,都将喷洒上一种叫做香水的玩意,此香水洒在身上,能够十里飘香,而且气味都不相同,大伙可先上前在这些名妓身边闻上一闻,尔后,这些名妓将要藏在一小阁中,前面用帘布遮掩,让人无法看到她们的面容。” 香水? 十里飘香? 闻一闻名妓? 一些好事之徒都是两眼发亮,恨不得马上进行活动。 那书生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到注视着自己的一双双眼睛,吊人胃口道:“后面就是开锣大戏了,可惜我嗓子有些干了。” “不碍事,不碍事!我马上端碗茶来给你。”店小二连忙说道,并且飞快的走进店内,送了一碗茶给落魄书生。 落魄书生喝了几口茶,润了润喉咙,在众人催促声中,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道:“开锣大戏就是,我们只要帘布外面继续这么一闻,然后猜测她们那个是一号,那个是十号,若是都猜对,则有五两银子可拿。” 哗! 众人一阵哗然,这简直就是天下掉钱啊,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只要随便猜猜,就有可能赚到五两银子,简直不敢让人相信。 人群中,就有人喝问道:“兀那书生,可不要诓骗我等。” “是啊,这天下有白白掉馅饼的事吗?” “若是假的,我们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 书生鼻息一浓,很不高兴道:“我岂会胡言乱语,而且上面写着是李家商会所言,即便我的话不足信,李家商会的话怎么可能有假。” “说得也是,李家商会不会为了一点小小的银两,而自毁名声。” “这么说来,真的有银两可拿了!” “嘿,银两岂是那么好拿的,你得先猜中十位姑娘的号牌啊。” “就算拿不到银两,能够一闻美人香气,也是一件美事啊。” 路人纷纷大笑。 这个时代的青楼艺妓不比后世,后世的妓-女只会哼哼哈哈,而这个时代的青楼艺妓很多都懂琴棋书画,玩的就是高雅,不少名妓的才气远超寻常书生。 青楼,在这个时代,有多少文人雅士把其当作消遣会友的场所,与后世只进行皮-肉交易的地方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 那落魄书生拍拍手,再一次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大声道:“大家且慢,我还没有说完呢,这只是小头,还有大头可拿。” “还有大头?” “我的娘咧,李家怎么尽做亏本的生意。” “管他呢,反正这事我要参加。” 众人小声议论后,都等着书生说答案。 那书生啪的一声扇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折扇,笑眯眯道:“大头就是,李家商会还会在所有猜对的人当中,抽取出第一名一人,奖银一百两,抽取出第二名三人,每人奖银五十两。” 三十两银子就足够几口之家一年的用度了,一百两完全算得上是巨款了。 众人一时间被震得说不出话来,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像是怕人不相信一样,告示的最后,还写着:若有不信,可到李家商会驻地询问。 这告示遍及全城,几乎一出来,便引起了轰动,李家商会驻地在第一天便涌入了大量的民众,他们是专门来询问情况真实的。 当然,最后他们都是心满意足的离开。 这次的活动时间是半个月之后,林振轩和小胖子两人简直忙得脚不沾地了,小胖子要联系青楼艺妓,林振轩则要完善他的茅草屋。 林振轩准备把活动场地放在城中央的茅屋内,他可不想把这块地皮买来闲置,一时间,在林振轩亲自修筑的茅屋房周围,又按照他的要求开工修建起十几间风格迥异的茅屋来。 这回不是他一人修筑,预计半个月时间足够了,并且,那林振轩亲自修建的茅屋已经挂上了牌匾――飘香阁! 058 几家欢乐几家愁 就在林振轩在澳门掀起一股炒作热潮时,葡萄牙马六甲总指挥官阿丰索正在自己的府邸大发雷霆。 葡萄牙虽然被西班牙吞并,已经沦落了,但是整个印度洋依然在这些葡萄牙商人的控制中,这些葡萄牙商人以家族的形势控制着印度洋,以及东南亚的贸易。 葡萄牙在印度的总督府在果阿,但是绝大部分兵力却部署在马六甲这个东西方贸易的中转站。 马六甲有葡萄牙人的海军指挥部,阿丰索就是指挥官,他的家族就是16世纪中葡萄牙在海外的著名家族之一,葡萄牙王室覆灭了,但是不代表这些贵族家族势力衰弱了。 这些人还想支持王室复国呢。 但是,让他万万没有预料到的是,最富有的一条航线,联接东西方的航线,马六甲到澳门的航线居然出问题了。 澳门一丢失,影响是十分巨大的,这使得葡萄牙人不但与大明的贸易之门被关上了,连葡萄牙人与日本等东亚国家的贸易,也将变得困难无比。 阿丰索冷眼看着下方,面如死灰的嘉西科等人,胸中早已经是怒火万丈。 “指挥官阁下,这都是那些该死的明国人弄的鬼。”嘉西科精神萎靡,却不得不强打精神解释道:“那些贪婪的,该死的明国商人,他们为了抢我们的贸易航线,对我们进行了卑鄙的,可耻的偷袭。” “偷袭?”阿丰索气呼呼道:“明国人的实力难道我不清楚吗?他们的船只连给我们当辅助船的资格都没有,你们居然会被这样的船队击败,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 “该死的!”阿丰索怒吼道:“都是因为你们,我们这一年不但没有收入,还要亏损,那些西班人正对我们虎视眈眈,你们说,我们拿什么抵抗西班人的侵略?” 嘉西科哭丧着脸,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说什么。 另外一名逃回来的葡商科埃略轻声建议道:“阁下,我们必须要尽快夺回澳门,重新开通两地的航线。” 阿丰索冷着脸问道:“明国人的海军实力到底怎么样?” “回阁下的话,明国人的海军没有任何的长进,还与以前一样,不过据逃出来的士兵叙说,他们采取了一种小爆炸船战术,他们用这些小爆炸船不顾伤亡的进攻我们,最后取得了胜利,如果是在大海之上,我们一定不会战败。” 阿丰索眯着眼睛想了片刻,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必须给东方人一个教训,给明国人一个教训,这样他们才能老老实实的按照我们的规矩办事,但是现在马六甲的战船不算太多,而我们又要防备西班牙人,所以,我必须召集其他的商人来马六甲共同参加对东方的军事活动。” “指挥官阁下,您说得太对了,尤其是那个明国的李家,我们一定不能够放过他们,就是他们指挥了这次偷袭。”嘉西科眼中闪着无尽的怨恨,咬牙切齿的说道。 阿丰索瞟了嘉西科一眼,淡淡道:“至于你,嘉西科,我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嘉西科大喜,连忙道:“指挥官阁下请下令。” 阿丰索走到大厅最前方悬挂的海图前面,沉声道:“嘉西科,你对远东海域的情况熟悉,我会交给你一艘战船,你率领这艘战船,前去收买这些地方的海盗,等到明国人南下与西班牙交易的时候,就是你该行动的时候了,记住,一定要让那些明国商人得到血的教训。” “是,阁下!”嘉西科喜滋滋的回道,一扫之前的颓废。 阿丰索双眼凝视着海图上的大明领土,早已经神游天外,骚扰袭击明国商人,在他看来,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他亲自率领舰队击败明国海军,迫使这个东方国家向他屈服。 葡萄牙商人战败的消息传开来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马尼拉,西班牙殖民总督府里,灯火辉煌,一群西班牙人正在庆祝,正在狂欢。 自西班牙人1571年占领这里以来,他们没有这么高兴过。 此时的菲律宾,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但本地资源匮乏,连基本的生活需求都满足不了这些殖民者。 糖,麦粉,坚果,葡萄干,梨,橘子,丝绸,上等瓷器,铁,西班牙人就像是个乞丐一样,无论是生活用品,还是奢侈品,他们都来者不拒。 而他们付出的,则是从美洲大陆抢夺而来的银矿。 西班人占领马尼拉,只是想开通美洲和亚洲的贸易,他们横越大西洋,开通由菲律宾马尼拉到墨西哥阿卡普尔科这条航线。 让人痛苦的是,他们不得不通过葡萄牙商人,这个吸血鬼做中间商与明国人贸易。 不过,传来的消息说明,一切将发生改变,那些贪婪的葡萄牙商人与明国人闹翻了,他们干了一架,最终还让人跌破眼镜的以明国人胜利而告终。 葡萄牙人失去了他们在明国的经商贸易权,在远东,还有谁能够与他们贸易呢?除了我们西班牙人,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 所以,马尼拉总督桑德把这个消息一泄露出去,马上得到了热烈的呼应,商人们应邀来参加庆祝宴会。 “总督阁下,我们必须派出使者,前往中国,和他们的政府交涉,尽快建立两国的贸易关系。”一西班牙商船船长卡里翁迫不及待的建议道。 总督桑德无奈道:“卡里翁,我已经尽最快的速度向陛下汇报此事了。” 卡里翁急急道:“必须肯定会同意这件事,我们之所以占领这里,就是为了取得有东方的贸易权。” 桑德沉吟片刻,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是我太过谨慎了,这样吧,你先派去一艘商船前往澳门,试探明国人的反应,如果他们同意了,我们两国就可以直接贸易了。” 卡里翁大喜,恨不得马上放下手中的酒杯,带领船队即刻出发,前往大明赚钱。 要知道,他们把大明的生丝从亚洲运到墨西哥,利润之大,连魔鬼也要心动啊,可获利至少10倍。 059 身在花丛中(求收藏) 肇庆,两广总督府内,一名面白无须的太监拿着圣旨,尖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两广总督吴善悉察佛郎机蛮夷阴谋,消大祸于无形,迁兵部右侍郎,香山县令李不为督察有方,…,香山提调官周行作战英勇,…大明官商李华梅为国效力,忠心耿耿,提拔为水师提督职务,战时统帅众海商,…钦此!” 两广总督吴善连忙跪接旨道:“臣领旨谢恩!” 吴善接过圣旨,率领两广总督府内一众官员磕头谢恩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大人,咱家在这里恭喜你高升了。”那太监一脸喜意的说道:“圣上得闻喜讯,龙颜大悦,让尔等尽快把俘虏运送入京。” “公公一路舟车劳顿,还请入内歇息。”吴善一边客气的回道,一边对身边一位下人使了个眼色。 那下人明了,马上离开去准备贿赂的银两了。 当下,吴善陪着太监为大厅内走去,一群官员弓着身子在后面慢行。 “吴大人,圣上听说缴获了好些稀奇的蛮夷之物,这些东西?”太监轻声提示道。 吴善连忙说道:“这些东西都已经清点完毕,有佛郎机钟,有泰西人所用的乐器,…” 吴善挑了几样稀奇的玩意说了一遍,那太监越听眼睛越亮,他是朱翊钧的近侍,知道朱翊钧喜欢奇巧的玩意。 这些东西一进献,朱翊钧龙颜大悦,他的好处还少得了吗? 太监眉毛扬了扬,捏起兰花指,娇笑道:“咱家还要急着回京,圣旨上赏赐的其他人,就由吴大人代为宣告了。” 吴善听到他娇滴滴的话语,心中一阵颤抖,脸上却不露出丝毫厌恶之情,点头道:“本官乐意之至,公公,佛郎机人被赶走,不知圣上对蛮夷通商之事有何想法?” 那太监拱了拱手,一本正经道:“圣意岂是我等可揣摩的,不过,阴谋造反的只是一小丛蛮夷,圣上不会因小失大,废了与蛮夷通商之事的。” 沿海几个省份,与众海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些地方大官家族本身就是海商,就如吴善一样,他自然对通商一事很是关系。 如今听到这个太监如此说,他也松了一口气,没话找话道:“李家家主李华梅这次居然能够得到一个水师提督的职务?” 明廷授予李华梅的水师提督职务是个虚职,点明了只有在战时的时候,才能够统御众海商支援朝廷作战,但是对于保守的明廷来说,也算不容易了。 太监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这事咱家略知一二,这些都是因为那个浙江巡抚一力举荐,朝中一些浙江官员附和,且李家家主李华梅几次立下了大功,朝廷才破例提拔她为水师提督。” 明朝的党争虽然还没有开始,几大地方党系还没有真正形成,但是朝中的官员通过地域关系,慢慢的开始抱成团了。 …… 澳门,闻香识女人的活动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了,城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个活动了。 而在这个贸易城市里,商人永远不会少,一些聪明的商人知道商机来了,就像是闻到腥味的猫一样,开始积极与李家接触。 不过,林振轩可不会在活动结束之前与这些人接触。 城中央飘香阁,十数座楼宇、亭台、房屋,已经搭建完毕,全采用纯木制结构,无琉璃瓦,无片砖,空地上移栽了树木,周围以木栅栏与四周隔离开来。 建好之后,整体上显得古朴清纯,在城中众多建筑中别具一格。 原本城中取笑林振轩的那些人看到此地如此变化,都是无言以对,加上林振轩督造李家仓库之事传了开来,便为他赢得了一个‘妙手‘的称号。 此刻,正中大草屋内,林振轩端坐在椅子上,在他的前面,站着十位娇滴滴的青楼艺妓。 这些艺妓都是小胖子在极短的时间内搜罗来的,有从广东等地高价聘请来的,也有从澳门本地请来的。 这些人的名气倒是其次,林振轩的要求是必须长得娇美清纯,况且名妓的价格贵得要死,林振轩岂会浪费银两,只要找一些面容姣好艺伎冒牌一些就行。 所以,这些艺妓都是清一色的十七、八岁,无一人年龄超过二十,正值花样年华,又不太出名。 林振轩扫了众女一眼,见她们千姿百态,却都清纯动人,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轻轻押了口茶后,他不急不缓道:“想必你们来这里之前,我们的人已经和你们说好了吧,闻香活动将要持续三天,从后天开始,这三天内,你们必须老老实实的呆在飘香阁,谁要是惹事了,那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了,知道了没有?” 说到这里,林振轩的语气已经变得严厉了许多。 “知道了,林公子。” 众女一时被镇住,齐声娇滴滴的回道。 不过,回了这句话之后,这十名艺伎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自行讨论了起来。 “林公子,我们初到澳门,还需要采购一些用品。” “是呀,林公子能否让我们出去走走,保管不惹出事来。” “林公子,我们晚上都睡哪里?” “林公子,您看看奴家这身衣服,应该换一换。” “奴家拿了林公子的钱财,一定听从林公子的吩咐。” 一时莺莺燕燕之声萦绕在整个茅屋内,只吵得林振轩头大了几分,他连忙站起来沉声道:“你们不要多说了,这些我们都有考虑了,你们只要放心住下就行,还有,所有的人,从现在开始,身上香囊必须解下来,沐浴睡觉都不允许涂抹带香味的物品。” “这可不行,不带着香囊奴家浑身不舒服。” “奴家天生就带着一股幽香,林公子,这可怎么办?” “林公子,你晚上也睡这里吗?” “林公子,你帮奴家一把忙,奴家这个香囊好像系得太紧了。” …… 三个女人一台戏,十个女人就是好几台戏了,她们吵吵闹闹,说说笑笑,脸上表情千媚百态。 没有了起初的局促,这些女人站在一起像是胆子变大了不少,居然开始调戏起林振轩来了,甚至有女人向林振轩抛了好几个媚眼。 林振轩脸色微微一沉,目光渐冷,喝道:“都给我住嘴,现在我不管你们那么多,但是活动的时候,我不希望听到你们任何的吵闹声,我要看到的,是你们将最美的一面展露在观众的面前,你们这个样子,就像是一群聒噪不停的鸭子,要是谁记性差,我不介意把她丢进大海中喂鱼。” 林振轩身上煞气还未消,这一发怒,当即让众女噤若寒蝉,一个个心惊胆颤的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好些人还用小手握着嘴惊恐的看着林振轩。 “好了,其他的一些事,由小绿告诉你们。”林振轩一指旁边的丫鬟,沉声说道,尔后慢悠悠的走出了房去。 等他一出房门,后面就传来一阵娇嗔声。 “这位林公子好大的杀气啊。” “奴家就喜欢这样的人。” “你们说,他花了大价钱找我们来,真得只是为了喷洒什么香水吗?会不会半夜偷偷摸摸过来。” “嘻嘻,你这小妮子思春了不是?” … 传来的娇嗔议论声再次让林振轩无言以对。 060 美人在怀香满衣 (求收藏,兄弟们帮忙轻轻一点,小虫感激不尽,你的支持,是我更新的动力) 傍晚,忙了一天的林振轩,踏着晚霞回到李家商会驻地,正巧碰到了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李华梅。 李华梅先是轻轻白了林振轩一眼,尔后屏退左右,撅着嘴唇问道:“我们的林大公子总算肯回来了,听说金不换为你找来了十位年轻貌美的清纯姑娘?怎么舍得回来了?” 她将清纯两字咬得很重,盖因那天林振轩吩咐小胖子找艺伎时,特意嘱咐了要清纯,不要成熟。 自打那日并肩作战后,两人的关系就突破了冰期,进入了平稳期,李华梅对林振轩的态度,就像是后世的女朋友对男朋友般,时不时的会发发娇嗔。 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李华梅吃醋的模样让林振轩心头一阵火热,尤其是她只对自己表现出来的娇态,更是让他心中大大满足了一番。 可惜的是,李华梅为人恪守死礼,两人至今也只是牵牵手,不要说接吻了,连拥抱都未曾做过。 林振轩可不是守规矩的人,当即佯装大大咧咧的回道:“这十人确实个个长得貌美如花,娇羞可人,金不换费了不少心思啊。” 李华梅瞪了林振轩一眼,恼羞道:“那你怎么不留在你的飘香阁呢!” 林振轩摇头叹息道:“这些女人虽貌美,却比不过我心中一人。” 林振轩说完之后,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直勾勾看着她。 “谁知道你心中的人是谁?”李华梅双颊飘红,眼睛不敢与林振轩直视。 “你说我讲的是谁?”这小妮子,越来越有女人味了,林振轩逼迫般的上前跨了一步,一双眼睛带着强烈的侵略神色注视着她。 李华梅不得不后退几步,直至后背靠在了一堵墙壁上面,也不敢吱声。 此刻,她的一身武艺一点也不管用了,她只感觉在林振轩的目光中,浑身发不出半点力气来。 上次没有吻到这个小妮子,这回,林振轩可不准备就此放过她了。 “你,你想干什么?”林振轩越来越近,李华梅一颗芳心也是越来越慌乱。 林振轩双手撑在墙壁上,把她围绕在双臂间,缓缓的俯下了头去。 李华梅惊慌失措,又略带期待的心情下…,然后,一张小巧的红唇便被林振轩给叼住了。 她顿时迷乱了,云里雾里,恍若天上地下的乱飘… 原来是这种美妙的滋味,不知不觉中,李华梅的双手已然勾上了林振轩的脖子,螓首微微仰着,动情的与林振轩轻吻着。 一个恍惚间,她的纤纤细腰便被强揽入怀,酥胸立刻失手,李华梅勉强挣扎了几下,便软倒在了林振轩的怀中。 这一吻,直吻到李华梅快要断了气,她才奋力推开了他。 而此刻,林振轩的一只大手已经从她衣衫中伸了进去,侵入了她贴身内衣里,另外一只手还捂着她圆翘弹性十足的臀部… 两人额头紧紧抵靠着,互相间闻着鼻息,喘着粗气。 林振轩双目喷火,还待更进一步,却被李华梅按住嘴唇,低声呢喃道:“不行,不行…” 随即,她脸色由绯红变得苍白,两行清泪居然顺着光滑的脸颊流了下来。 林振轩心中微微一沉,冷声道:“怎么?后悔了?” 李华梅慌乱回道:“不是,我,我听说清白之躯要留在洞房花烛夜,你我二人还没有成亲,如今我的清白之躯给你了,往后进了洞房我没有清白之躯给你,你会不会不开心?”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林振轩哭笑不得,伸出一根手指来,轻轻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笑道:“等到了那天,你就知道什么叫做清白之躯了。” 当下,林振轩不由对这个坚强的女孩更感怜惜。 李华梅自小便失去了母亲,尔后又失去了父亲,加之平日都是一副冷面孔,所以,即便她现如今二十多岁了,对男女之事却所知甚少,只是偶尔不经意间从丫鬟那里听到了只字片语,还以为这样亲亲抱抱就是失去了清白呢。 林振轩心中的情-欲之火消失了不少,更多的是对这个女孩的怜惜,他轻轻将她搂在怀中,让她的螓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鼻尖闻着一股淡淡的少女清香,心灵感觉一阵平静。 半响之后,李华梅才喏喏道:“子轩,我还有事要去官府。” 林振轩无奈,只得放开她,吹了点冷风,嘱咐道:“你去吧,路上小心点。” “嗯!”李华梅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一样,轻轻点了点头。 若是此刻她的表情被手下之人看见,必定会掉满一地眼珠子。 目送着李华梅离开,林振轩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嘴唇。 那厢,李华梅已经坐进了马车车厢内,她的对面,正襟危坐着原华辉号船长张涛。 李华梅脸上那抹绯色还没有散去,一颗芳心依然在跳个不停。 张涛五十多岁,早已经是过来人,见此情形,再结合平日里的一些传闻,那里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目光微微一沉,欲言又止,最终咬牙道:“家主,属下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讲。” 李华梅从旖旎回忆中清醒过来,她正了正身子,淡淡道:“张老直说无妨。” “那好!”张涛筹措着词句道:“有消息传来,家主会以功迁至水师提督,这在我大明,是史无前例,独一无二的女提督,听说巡抚大人在其中出了不小的力。” 张涛嘴里的巡抚大人,就是浙江巡抚杜文龙,杜文龙与李华梅的父亲曾是世交。 如果仅仅凭借着过去的情分,杜文龙也不至于对李华梅如此照顾,还因为杜文龙的三儿子杜若溪对李华梅倾慕,杜文龙也有心促成两家的亲事。 张涛继续道:“杜三公子文武双全,如今已是举士出身…” 张涛还没有说完,李华梅便柳眉微皱着打断他道:“此事以后休得再提。” “是,家主!”张涛嘴唇糯了糯,还是忍不住道:“那个林振轩虽然也算是青年才俊,却不过是渔民出身,如今亦是家主您的手下。” “我说过了,不要再多说了。”李华梅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知道怎么选择。” 一时间,马车内的气氛变得沉闷无比,只有张涛那对转动的眼珠子说明他的内心很不甘。 061 争奇斗艳 (不好意思各位,这两天有事去了,这两天的更新小虫会补上) 闻香活动这天,天公作美,澳门晴空万里,这一天,大街小巷做小买卖的店铺都关了店。 无论店家,还是小二,抑或是贩夫走卒,都早早来到城中央飘香阁前,等待着活动的开始。 这天,西班牙商人卡里翁也在澳门登陆了,他的船一靠岸,便被市舶司的士卒们扣押,原本卡里翁是心惊胆颤,担忧害怕不已的。 不过,他表明身份后,市舶司的官员只是收缴船员的武器,抽取一定的税务,申明不要在澳门闹事,便放了他一行人。 这就是东方,这就是明国!这就是我卡里翁即将发财的地方! 卡里翁站在港口码头上,意气风发的看着入城的方向。 有道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从被放行那一刻开始,卡里翁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富饶的大明即将对西班牙人开放,作为先行者的他将要占有极大的优势。 等他率领船员入城后,便发现城内有些冷清,一开始卡里翁还以为是受到战争的影响,不过,稍后他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香水? 李家商会? 闻香识女人? 李家商会的名气随着葡萄牙商人的大败已经传开,也是卡里翁此行的首选目标。 “走,去看看李家商会要干什么?”卡里翁心中大喜,他正愁不知怎么与李家的人见面呢,这一入城就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卡里翁便率领众人出现在了城中央。 但见,这里人山人海,摩肩擦踵,放眼望去,黑压压的看不到头,几乎全城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一样。 最前面,搭建得有一高台,高台上只摆着十数张椅子,上面还没有坐人。 而在高台周围,则有李家的士卒维持着秩序,一道数十丈长的红布铺成了路,只抵达高台的入口,路两旁,同样有士卒维持秩序。 若后世的人看到这路,必定嗤之以鼻――不就是个红地毯嘛,还以为是个啥。 不过,在这个时代算是出奇的了,尤其是卡里翁和随从看到了,都是情不自禁的吞咽着口水。 “老板,东方人真是太富有了,竟然用丝绸铺成了一条道路。” “只是用来走路,太浪费了啊。” “要是能够上去踩踩,该多好啊。” 这些西班牙人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感慨万千,大明的丝货可是畅销西方,这红布一看就是好货色,卖到西方去,不知能够赚多少钱。 这也难怪卡里翁和随从们感慨万千了。 卡里翁等人想要挤到前面去,却发现早就没有空隙了,无奈,只好站在后面观看。 “吁吁……” 随着一声吆喝,一辆马车从主街道缓缓行来,等离飘香阁不远处,便停了下来,自有李家的下人上去迎接。 “是吴家商会的吴老爷。” “快看,后面还有那么多马车。” “看来几家商会的家主都来了啊。” … 人群起了一阵骚动,吴家家主吴松仁的出现,像是拉开了序幕一样。 后面,一辆接一辆的马车缓缓而来,而且一辆马车打扮得比一辆马车花哨,像是迎接众人的欢呼声般,他们都是不紧不慢的下车。 在澳门的所有商会,都接到了李家出席这次活动的邀请,商人们都是投个面子,这家打听到那家比自己马车大,就赶紧寻找更大的马车,那家看到这家准备的马比自己的俊,就赶快的寻找了一匹更俊的马。 短短时间内,一个澳门城内的骏马几乎被搜刮了一空。 “李老弟,你也来了?” “吴老弟,你都来了,我怎么会不来。” 各家家主看似热络的打着招呼,一双眼睛却不可遏制的四处乱飘,观看活动现场。 数千人的围观群众,更是让这些家主心中暗惊,他们早已经打听到了,李家就是弄出了一个新货物叫做香水,没想到香水还没有卖出去,却造了如此大的轰动。 可以说,此活动之后,无人不识香水啊。 “以后,我是不是也搞个类似的活动?就是不知花费几何。”各家家主在心中不断的盘算着。 “各位,这边请。”小胖子金不换率着两名随从,亲自迎了出来,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其实心中已然乐开了花。 几家家主在小胖子的陪同之下,走上了那十几丈长的红地毯。 登时,四周都是嫉妒羡慕恨的目光,小胖子和众家主像是胜利归来的将军般,一下子头昂得更高了,胸挺得更直了。 原本快走的步子,便放慢了许多。 不过,再远的路也能走完,更何况十几丈长的红地毯呢,几家家主走上高台,尔后按照年龄高低依次坐好。 最后出场的当然是李家的人,众人落座不久后,一辆由林振轩亲自驾车,插着李家家旗的普通马车出现在了街口。 马车虽然普通,但是其上插着李家家旗,一下子便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李家主来了!” “李家主来了!” … 马车内,小丫头朱妍雀和李华梅相对而坐。 小丫头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 李华梅也不知为何舍弃了她经常穿的那套武士服,身着月白色与淡粉红交杂的委地锦缎长裙,裙摆与袖口银丝滚边,袖口繁细有着淡黄色花纹,浅粉色纱衣披风披在肩上,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煞是好看;腰间扎着一根粉白色的腰带,突触匀称的身段,奇异的花纹在带上密密麻麻的分布着;足登一双绣着百合的娟鞋,周边缝有柔软的狐皮绒毛,两边个挂着玉物装饰,小巧精致。 两女虽然相对而坐,却无人开口,小丫头听到外面的高喊声,不由伸出如玉的小手,轻轻掀起窗帘,朝外面看了看。 “等着吧,总有一天,我朱妍雀一定会富甲四海。”小丫头瞟了李华梅一眼,不知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李华梅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轻轻抚平衣服上的皱褶。 感觉到马车停了之后,李华梅站起身子来,慢慢掀开帷幔,林振轩早已经跳下了马,小丫头抢先一步,俯身娇笑道:“林大哥,我要你扶我下来。” 从两女的表情中,林振轩看不出丝毫的不平常,但是直觉中,这空气带着淡淡的火药味。 “来,我扶你们两人下车吧。”林振轩微微一愣,便笑着说道。 两声轻哼声从车上响起,李华梅和朱妍雀各自跳了下来。 呃!女人吃起醋来真是难搞定啊,若是在现代,林振轩或许在二女中选择其一,但是这是古代,他内心深处便带上了享受齐人之福的心态。 可惜,这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两女虽然没有打起来,但是只要两人一碰面,每次都有一场无形的战争在发生,那个时候就是林振轩最头疼的时候。 062 轰动(求收藏) 飘香阁一间大茅屋中坐着李家众人,他们可看到外面的情形,当看到李华梅下车时,无不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家主如此漂亮。”李东海捋着胡须赞叹了一声。 杨希恩皱着眉回道:“家主最近的打扮越来越趋于女子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啊。” 所谓女为知己者容,李华梅发生如此变化,肯定是有原因的,李东海自然明白杨希恩的意思,他笑着看了林振轩一眼,回道:“小辈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去办吧。” “就怕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啊。”杨希恩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张涛,淡淡说道。 那方,张涛正一脸谄媚的与一富态老者轻声交谈,富态老者是杜文龙的远方亲戚,他的后台自然就是杜文龙了。 官员不能经商,但是可以通过家族势力经商啊,杜文龙指使自家亲戚挂着李家的名号,跟随李家船队南来北往经商,只需交少量的船队保护费即可。 李东海闻言顺着杨希恩的目光看了张涛一眼,阴沉着脸道:“吃力扒外的东西,都快忘记了是谁家的人。” 张涛似乎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抬起头来往这边看了一眼,却浑不在意的继续与富态老者交谈。 “杜老,家主以前对男子不假辞色,如今这个林振轩经常围在她左右,家主也发生了一些变化,看来不是件好事啊。” “哼,林振轩。”富态老者不屑道:“只不过是一低贱的下人罢了,能和我们杜家相比,能和我们三公子相比吗?” “林振轩自然比不过三公子了。”张涛先是捧了一下杜文龙的三儿子,接着话锋一转,沉声道:“不过此子向来巧言令色,能说会道的,讨女人欢心有一手,小的怕家主一时受他迷惑啊,这次他搞了个闻香识女人,你看看,应者如云,深的一些人的赏识啊。” 富态老者看向林振轩,眼中一道寒光一闪即逝。 林振轩尚不知自己挡了别人的道,送李华梅和小丫头做好后,便对小胖子使了个眼色。 小胖子微微点头,施施然招了招手,即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便响了起来。 低下民众都是喜气洋洋的看着,唯独卡里翁等西班牙人吓了一跳,还以为那里传来的枪响声呢。 “老板,这些明国人干嘛?” “应该是礼炮吧!”卡里翁语气不确定的回道。 “这么小声的礼炮?” 几西班牙人看了个稀奇,卡里翁在心下决定,事后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 不提西班牙人的不解,爆竹声过后,小胖子拱手上前,大声道:“诸位,多谢你们对我们李家的支持,这次闻香识女人活动的规则,相信众位都弄明白了吧。” 低下民众起哄道:“明白了,明白了,赶紧开始吧。” “是啊,我们来这里是看美人的,不是来看你这个胖子的。” “对,快让美人们出来,爷还要闻上一闻呢。” 金胖子无奈的撇了撇嘴,只得尽快完成讲话道:“好,现在有请我们大明各省名妓,今日,就让大伙儿开开眼界。” 随着金胖子的话语落下,十名青楼艺妓,手中端着盘子,腰间系着一到十的各自号码牌,从高台后方的草屋内,依次款款鱼贯而入。 这些女子婀娜多姿,缓缓而来,或红衣罩体,或紫衣临风,或着碧绿的翠烟衫。 不过,这些女子虽衣着不同,但胜在个个貌美娇美,修长的玉颈下,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就连一双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也是裸露着,发出无声的邀请。 好一群小妖精,她们无不表现得媚意荡漾,一个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牵动着男人的神经。 林振轩看得微微点头,心道,不愧是从各处说得上名号的青楼请来的名妓,想必她们都经过了训练,虽然不能与华梅和小丫头相比,但是也算难得一见的美女了。 高台上的各家家主和林振轩是矜持着坐着观赏,而下方的民众则不管不顾了,一个个看花了眼,狼嚎声不断。 十名艺伎在高台前方一字排开,便有十名小厮走到她们身边接过盘子伺候,盘子里,装的自然是香水了。 “小妹春梅!”一号女子身子微微一欠,对下方行了一礼,紧接着,一名接一名的女子都先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坐在林振轩身边的李华梅偏过头来,眉头轻蹩道:“子轩,这些女子真要任由他们闻上一闻吗?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侮辱我们女子?” 林振轩暗中腹诽:这要是到了后世,别说闻上一闻了,就算摸上一摸也不算什么。 当然,他嘴上还是回道:“这些青楼女子能够如此轻松的赚钱,恐怕还是头一次呢,她们高兴都来不及,你说是侮辱她们,恐怕她们自己都要给你急。” 李华梅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女子地位低下是不容狡辩的事实,这些青楼女子能够如此赚钱,应该很高兴了。 李华梅微微瞥了小丫头朱妍雀一眼,淡淡道:“都怪你们男子花心,只想着三妻四妾,从未体谅我们女子的处境。” 林振轩尴尬一笑,装着没有听见,继续看前面众艺伎的表演。 十名艺伎自我介绍完毕后,又有起先那名拿起盘中的小瓶香水,软腻腻的说道:“各位大爷,请记住奴家是一号,奴家手中是一瓶带茉莉香的香水,各位大爷若是猜中了,可是有奖赏拿的哦!” “放心吧,小妹妹,哥哥一定猜中你。” “美人儿,你就等着大爷我来猜吧。” 自从十位名妓出现后,民众的气氛便被炒热了,如今听到她如此说,都是一言两语的占起口角便宜来。 一号艺伎也不多说了,当场便打开香水瓶,往自己身上喷洒了一些香水,她姿势撩人,又懂得如何诱惑男人,羞中带媚的动作下,又引起了一阵狼嚎。 “各位大家,来选奴家吧。”一号艺伎抹了大半瓶后,举起手中香水来,便脆生生的扔了下去。 登时,下方一阵骚乱,众人伸长着手,拼命的抢夺那半瓶香水,若不是有李家士卒维持秩序,想必会闹出人命来。 “是我的,是我的。”其中一名猥琐男抢到手后,迫不及待的打开,轻轻一嗅,便狂叫道:“真香,真他娘的香啊。” 其他没有抢到手的,只有眼巴巴的看向第二位艺伎了。 二号同样按照一号的动作,先是演示了一遍,随后便将香水抛了下去,登时,又是一阵轰动。 如此,十位艺伎喷洒完香水后,已经过去了半刻钟,不过,低下众人显然没有人觉得不耐烦。 063 暴利 香味不同的十瓶香水喷洒完毕后,众女后退一步,这时,小胖子金不换上前宣布开始闻香。 顿时,在李家士卒的放行之下,人群被分隔成人流,一行又一行,川流不息的登台开始用鼻子嗅起来了。 十名艺伎后面,都有带刀的士卒保护,众百姓喜形于色,从一名名艺伎身前经过,轻轻那么一嗅,回去便能够吹嘘半天。 一些好色之徒的脸面几乎碰到了艺伎的身体,当然,他们也不敢再进一步,因为后面的士卒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他们呢。 闻过香味的百姓则被带到了另外一侧等待,整个闻香活动的高-潮算是开始了。 由于人数众多,耗时颇久,李华梅可没有心情继续看下去,而是招呼众人到飘香阁内会谈,林振轩自然追随左右。 李华梅坐于主位,左右下首是金梓懿和林振轩,次之为小丫头,尔后才是各家家主依次落座。 自有丫鬟奉上香茗,众家主一边品茶一边各自传递眼色。 香水造成的轰动大伙也看见了,可以预见的是,此物必将成为比香囊更为畅销的货物,李家邀请众人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各家家主一个个都不傻,没有人抢先开口,而是暗自在心中盘算开来。 李华梅拢了拢额前秀发,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嘴角含笑道:“各位叔伯,明人不说暗话,之前有人来我李家询问香水价格,我不便明言,如今,香水的价格各位叔伯心中应该有数了。” 李华梅说话还是那么直白,直白得让人不知如何回话了。 金梓懿无奈的轻轻咳嗽了几声,肥胖的脸上挤出几缕憨厚的笑容道:“各位,香水乃我李家采用上古流传的秘方,耗费无数银两,使用各种蛮夷香料秘制而来,原本,我李家完全有能力独自在大明境内销售,不过,本着有钱大家赚的原则,我李家诚心向各位供货一起发财。” 金梓懿先是把香水说得玄乎其玄,其后更是点明即便没有你们这些人,香水也能零售出去。 各家家主都是聪明人,一点即透,当即,由看似憨厚老实的福建张家张峰奇首先开口道:“李家主,不用多说了,这个香水看起来很好,你就先开个价吧。” 李华梅并不回话,而是金胖子缓缓道:“香水分为三个品级,上等品一瓶五十两银子,二等品一瓶五两银子,三等品一瓶一钱银子。” 吴家吴松仁微微皱眉道:“二等品和三等品尚可接受,不过一等品要五十两银子,会不会太贵了?” 他们从李家购买香水贩卖到各地后,肯定还会要提价,这么一弄,最后的卖出价格说不定会超过百两了。 林振轩喝了口茶,插话淡淡道:“香水乃奢侈品,何为品级?一等品产量最少,卖的对象是达官贵人,卖的是身份的象征,五十两银子一瓶,在他们眼中只是九牛一毛尔,买者自然会继续买,以区分他们与他人的分别,而不买者,即便你价格低一点,亦会选择二等品。” 林振轩这厮也算狠的了,一瓶上等香水制作出来的原料以及人工费用,加起来也才一两银子。 这家伙心黑得要卖五十两银子,十足的暴利啊,若是在场众家主得知了这个消息,估计会把他给生吞了。 不过,此时众人只感觉他说得有道理,大明有钱人多的是,加上此时看起来天下太平,绝大部分有钱人都是骄奢淫逸,五十两银子一瓶香水,在他们看来,还真算不了什么。 一百两银子的房子有人建,几十万、上百万两银子的房子同样有人建。 不等众人多想,林振轩又说道:“当然,这价格是我们以后准备贩卖的价格,但是此次不同,此次我们李家一共才制作了上等香水一百瓶,中等香水五百瓶,下等香水一千瓶,如果不是因为银两周转不过来,我们李家完全能够运往马尼拉卖给西洋人赚个好价钱,物以稀为贵,所以,这次香水贩卖,以价格者得。” 众家主开始在心中骂娘了,张峰奇连忙追问道:“如果这样,敢问李家第二批香水何时出售?” 林振轩扬起两根手指头来,淡淡道:“两个月之后。” 如果前脚这些人刚高价买进第一批香水,后脚李家又开始卖出第二批香水,那么第一批高价买进者,到时候连哭的地方也没有了。 好在有两个月的时间差,足够他们玩了。 李华梅一双盈盈秋水,异彩连连,笑道:“众位叔伯,若是有意购买我们李家香水,劳烦三天后报价给我们。” 正在这时,一名下人急急走进来,不管众人的表情,附在李华梅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李华梅脸上一喜,扬声道:“众位叔伯,西班牙商人找上我们李家来了,看来他们对香水也有意啊。” 此言一出,众海商皆轻声骂娘,西班牙商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不是和他们抢夺货源嘛。 “李家主,我愿意一百两银子一瓶买下所有的上等香水。”吴松仁等不及了,连忙站起身子说道。 李华梅当然不会让他如愿,莞尔道:“吴伯伯,既然我已经言明三天后报价,那就是三天后报价,对于西班牙商人,你不必担心,我们李家也会一视同仁对待。” 一视同仁,谁能够比得了饥渴了几个世纪的西班牙商人,况且众海商手中的现银都不多,如今他们周转的资金和李家一样,都积压在货物上呢。 林振轩想到这里,不由出言提醒道:“众位若无现银,可用货物结算,我们李家已经决定不日就南下与西班牙商人贸易了。” 首次南下马尼拉,风险还是很大的,并不是所有的海商都愿意去,几家实力不足的海商闻言不禁面露喜色。 “既然如此,我等告辞了。”吴松仁拱了拱手,起身告辞。 他有心吃下香水,现在是迫不及待的想回去筹集银两,其他众海商亦是纷纷起身告辞。 一时间,屋内其他海商走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李家的人。 小丫头一脸崇拜的看着林振轩,双眼笑成了月牙儿,激动道:“林大哥真是太厉害了,随随便便一个计划,就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将大把的银子往这里送。” 金梓懿也是佩服万分,胖乎乎的脸上全是喜意,道:“林公子果然大才,若是按照我们原本的价格出售,不但会少赚,他们还会觉得贵,闻香活动一举办,香水想不卖高价都不行啊。” 林振轩莞尔一笑道:“真正的冤大头还是蛮夷之人,家主,我们还是先见一见他们吧,若是能够说服他们往后专门为我们李家提供香料,将再好不过。” 李华梅微微点头。 064 西班牙人的小伙伴们惊呆了 卡里翁坐在客房内,他的几名随从都是一脸的激动,他们端起桌上的茶来,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喝着,就像是在喝玉液琼酿。 对这些洋人来说,茶叶就是一奢侈品啊,寻常时候,他们怎么舍得喝。 没有想到,一踏上东方的土地,茶叶居然随意用来待客,难怪那个意大利人马可波罗说中国是黄金之国啊。 “你们说,东方的香水能要多少钱买?”卡里翁遏制不了内心的激动,出声问一边的翻译随从。 “不知道,听说这个香水是李家独有的货物,是刚刚才有的东西。”翻译一脸惊奇的回道。 “是吗?”卡里翁闭上眼睛,脑海中闪现的都是刚才外面的疯狂情形,那些明国人就像是看到绝世珍宝般,追捧着这些香水。 卡里翁也率领随从们,上台去闻了一把,当他闻到香水久久不散去的香味时,便知道商机来了。 此时的欧洲城市远远不能与后世相比,后世的欧洲城市有完善的排水系统,但是这个时代的欧洲城市,那就是脏、乱、差的典型啊。 这个时代的欧洲人大多从事畜牧业,他们不像中国农村需要人畜粪便作为肥料,因此也没有收集粪便运出城市的习惯,居民们直接从临街的窗户向街道中心泼洒污水、粪便。 林振轩后世有幸去法国参观美丽的凡尔赛宫,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宫殿没有设计厕所,皇帝和皇帝的情人们都是在树林里解决人的基本需求。 城市的脏乱差才会造成瘟疫,疾病流行,所以蒙古人横扫欧洲时,使用抛尸体就很容易制造瘟疫,很容易能够让全城的人得瘟疫死光光。 这有点扯远了,总之这个时代的欧洲城市是不可想象的,如此恶劣的条件下,肺炎又是欧洲人死亡的重要原因,欧洲人惧怕受凉感冒得肺炎,所以,他们只好选择不洗澡,以欧洲人的饮食和荷尔蒙分泌,可想而知,他们长年累月不洗澡会带来什么样的味道。 故此,这些西洋人疯狂追求带香味的东西,尤其是那些上流贵族们,这个时代量产的香水虽然还没有在欧洲流行起来,但是那些贵族们早已经千方百计的寻找着取出体味的东西。 今天,这东西终于被卡里翁发现了,当卡里翁闻到那香味的时候,他便知道,以后,从大明购买的货物,可以不要丝货,可以不要茶叶,但是不能不买香水啊。 即便是倾家荡产,即便是卖掉裤子,只要把香水运回欧洲,他就能够成为全西班牙最富有的商人,卡里翁能不激动吗? 没有任何的犹豫,他来李家求见了。 林振轩、李华梅等人走进客房时,卡里翁还陷入在发横财的美梦中。 “子轩,他们就是西班牙人吗?我看与葡萄牙人没有任何不同哩。”李华梅微微打量了一翻房内的西班牙商人,便偏过头来与林振轩说话。 林振轩暗暗腹诽:估计在你眼里,西洋人都差不多吧。 “家主,他们的语言不相同。”林振轩略一沉吟,便回道,说实话,在样貌方面,连他都难以区分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 “美丽的小姐!很高兴见到你”门口的谈话终于让卡里翁清醒过来,当他看到走在最中间的李华梅时,便急急忙忙的上前,尔后左膝着地,伸出右手,想要拿起李华梅的小手,对她行吻手礼。 李华梅怎么会了解他们的礼节,卡里翁的手刚伸出来,她便杏目一瞪,铿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宝剑。 与此同时,金胖子那肥硕的身体以难得的灵活,飞一般的上前护起李华梅,怒叱道:“放肆!” 李家众人的反应让卡里翁和他的小伙伴们惊呆了,好在他带来的那名翻译识相,急声解释道:“李家主,这是蛮夷的礼节,卡里翁先生想要对你行最尊贵的吻手礼。” 林振轩自卡里翁半跪下来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抱着谈判之前己方的气势要先压倒对方的心理,看了一回的戏。 此时,见李华梅已经微微皱起了小翘的鼻尖,林振轩才出声道:“家主,似乎也这么一回事,看在他没有碰到你手背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记住,来到了我们大明,就要遵守我们大明的礼节!”李华梅嗖的一声利剑入鞘,淡淡说道。 “是,是,是!”翻译连连擦汗,快速的将话语传递给卡里翁等人。 卡里翁等人惊魂未定,唯唯诺诺的站了起来,因为刚才翻译告诉他,若是他碰到了李华梅的身体,很有可能被当场干掉了。 这翻译是怕这帮西班牙人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才成心吓唬他,卡里翁等人则信以为真了。 “坐吧!”李华梅一撩裙摆,首先坐下之后冷冷的说道。 自有翻译复述,不再累言。 卡里翁等人心惊胆颤的做好后,李华梅又问道:“尔等求见我有何事?” “尊贵的李家主,我们是从吕宋岛马尼拉而来的西班牙商人。”卡里翁拱了拱手,这是翻译刚刚告诉他的礼节,小心道:“我们西班牙人希望能够与你们明国商人交易。” 马尼拉总督之所以让这个卡里翁先来澳门,就是因为他为人机灵,不像一般的西班牙人那样自我感觉良好。 大多数西班牙商人可不像卡里翁这样‘软弱’,他们在拉丁美洲几乎屠光了印第安人,面对弱小国家就是直接烧杀抢掠,岂是善类。 李华梅不了解西班牙人,林振轩岂会不了解,他代为回答道:“西班牙?就是那个被英国海盗军击败什么无敌舰队的国家?” 林振轩一句话说得卡里翁满脸通红,气愤难平,轻声道:“我们西班牙依然是欧洲的最强国,英国人只是赢得了一场战役的胜利而已。” “哦,最强国,我怎么听说小小的荷兰都从你们西班牙独立出去了,现如今才是欧洲的最强国呢?”林振轩不紧不慢的说道。 “荷兰人?哦,该死的,难道他们已经来到了东方?”卡里翁越听越心惊,他从没有料到明国人会对西班牙如此熟悉,会对整个欧洲的形势如此的明了。 “阁下!”卡里翁一脸气愤的说道:“您知道,英国人全是海盗,他们四处劫掠,破坏所有的国家,我们西班牙人才是正经的商人,这帮邪教徒,我们必须一起对付他们,你们大明如果与我们通商的话,我们才有充足的财力对付这帮邪恶的海盗,维护东西方的贸易线,保证他们不来到东方。” 英国人是海盗不错,你们西班牙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英国人是还没有实力前往新大陆和东方,只有连欧洲国家也抢劫了,你们西班牙人是全球抢劫啊。 林振轩对这个时代的所有西欧国家没有一丝的好感,不过,有一种战争叫做经济战,有一种贸易叫做倾销,他倒是很乐意与欧洲人交易。 065 南海霸主来投 最终,李家与这位西班牙人取得了共识,卡里翁可参与三天后的竞标,而往后,每隔半年的时间,李家会向卡里翁提供一批香水。 当然,价格是向大明境内销售的两倍,而卡里翁则向李家运送一些南美洲的香料。 等卡里翁等人喜滋滋的离去之时,第一天的闻香识女人活动已经接近尾声了。 十名艺伎躲入各自隔开的十个小格子中,参与者再一次前来闻一遍,只是他们这次看不到众艺伎的面貌,只能通过香味确认之前的一到十号艺伎身份。 参与者按照次序写下暗格中的自认为是几号的艺伎,尔后由李家士卒统计,只有将十名艺伎的号码都写正确的,才能够拿到奖赏。 而在这写正确的参与者当中,再由李华梅出面,抽取一等奖和二等奖。 整个活动看似简单,但真正十名身份都猜对者寥寥无几,李家最终没有花费多少钱,却取得了极好的宣传目的。 此后三日,澳门城内的民众都像是过年过节一般,整个澳门热闹非凡,一扫之前战争带来的萧索之态。 而此时,朝廷的赏赐终于姗姗来迟,即将高升的香山县令李不为当即决定,当晚在澳门城内宴请各位有功之臣,除了宴请大明海商以及众官员外,李不为还邀请了利玛窦,以及刚刚到达澳门的西班牙人卡里翁。 当日,林振轩沐浴一翻之后,原本准备乘着白天的空闲时间出去走走,沈三却神神秘秘的追上了他。 沈三一脸坦然的看着林振轩,微笑道:“公子,我有几位老朋友想见一见公子,不知公子是否和他们见面?” 林振轩在心中猜测着沈三朋友的身份,他是海盗出身,来到澳门之后,又一直忙于战船上的事情,如此说来,他说的老朋友应该真的是老朋友了。 林振轩略一思索,瞥了一眼寸步不离左右的蚩尤与阿大,微微点头道:“沈老的朋友,我自然要见上一面了。” “多谢公子信任。”沈三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徐徐道:“我的几位朋友已经在醉风楼等待了。” “既然如此,走吧。”林振轩浑不在意的笑了笑,让下人准备好马车。 沈三这个人,林振轩一直有种看不透的感觉,说他不是真心投靠自己吧,往日里不论作战,还是帮忙训练士卒,他都是尽心尽力,但是说他真心实意臣服自己吧,却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不过,林振轩相信沈三不敢在澳门城内对他不利,而且即便沈三想对自己不利,还有蚩尤和阿大这两位猛人在呢。 醉风楼在澳门城的南端,那里是密集的居民区和商业区,商店民宅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极具规模。 商贾纷至沓来,人声喧哗,肩摩踵接,一派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 此楼前临大海,后靠小山,非常别致。 沈三的几位朋友占了二楼靠海那边一间大厢房,已经点好了一桌酒菜,见林振轩出现,都是起身抱拳相迎。 其中一位是清瘦老者,众人显然以他为首,还有两位一看就是赳赳武夫,三人都是面带笑容。 沈三一翻介绍寒暄后,众人重新落座,一开始,那清瘦老者魏南天只是与林振轩天南海北的侃侃而谈。 此人妙语连珠,所言所谈显示出他见识极广,林振轩听了个津津有味,此人算是他来到大明之后见的第一个对海外之事熟悉的人。 到酒酣耳热时,沈三叹道:“四海之大,谁能为霸主?想当初徽王汪直,威达海内,连朝廷也忌他三分,佛郎机人也要看他脸色行事,如今,唉!” 魏南天面容萧瑟,却从容不迫道:“海上多豪杰,但今时不同往日。照老夫看,海盗已经不成气候了,自朝廷开放海禁以来,海商势力快速膨胀,假以时日,他们将是大海之上的霸主啊。” 沈三附和道:“是啊,朝中有人好办事,就拿此次与佛郎机人交战一事来看,诸家背靠朝廷,占天时地利人和,连往日里不可一世的佛郎机人也溃败而走。” 林振轩酌了一口小酒,笑道:“大海之上的霸主早已经不是我们了,想当年三宝太监率领庞大的船队漂洋过海,最远到达红海沿岸和非洲东海沿岸,令无数小国臣服,而今,这些国家都已成为了泰西人的殖民地,亚非航线全落入泰西人之手,佛郎机人甚至偷奸耍滑的占了澳门,控制住了东南亚的贸易,我辈岂能言自己是海上霸主?” 魏南天叹了一口气,露出悲时伤世的神色,道:“朝中诸人要是能有林公子的见识,我大明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了,老夫听说那些泰西国家都是举国支持航海经商之事,一些国家组建王室船队,纵横四海,称王称霸,可笑我们自三宝太监死后,非但没有进取分毫,反而逐渐失去了旧航路啊。” 沈三眼中射出向往的神色,转而说道:“知耻而后勇,朝中诸公在沿海被倭寇频繁骚扰之后,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对付倭寇,就像是大禹治水,堵不如疏啊,禁海是没有多大作用,只有开放海禁,壮实自己的海上实力,倭寇自然不敢再来犯了。允许私人成为海商,朝廷算是走了一着妙招。” “对,以我大明的富饶,只要假以时日,海商势力将不可估量,所以我才说诸海商将成为海上霸主啊。”魏南天有感而发道:“可惜老夫等苦无门路,没有任何的资格,只有蹉跎岁月,坐以待毙。” 说到这里,魏南天直直的看着林振轩,真心实意道:“老夫听说林公子不问出身,不问过往,真心对待我等海上之人,不知是真是假?” “你们到底是谁?”林振轩脸色微微一沉,低声问道。 “老夫魏嚣尘,见过林公子!”魏嚣尘起身之后,长长拜了一礼。 另外二人都脸色微变,偷偷放下酒杯,双手悄悄摆在了桌下。 “魏嚣尘,南海霸主!”林振轩虽然料到这三人可能是海盗,但是却没有料到东海霸主会亲自求见自己。 从刚才的谈话中,林振轩感觉到这位南海霸主似乎有投靠自己的意思,他摸不着头脑,愕然道:“魏老,你今日求见我,到底有何用意?还有你,沈三,居然敢瞒着我和东海霸主接触。” 沈三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去。 魏嚣尘正容道:“林公子,请莫责怪沈先生,我与他只是泛泛之交,不过今日走通之下,只得厚着这张老脸通过他求见你。” “走投无路?”林振轩微微一愣。 魏嚣尘脸色不好看道:“确实如此,老夫原本在南海上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之间夹缝中求存,不过,自葡萄牙人战败后,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原来,魏嚣尘等南海的大明海盗,由于葡萄牙人独占澳门,西班牙人尚需要通过他走私与明国贸易,但是自葡萄牙商人被朝廷驱逐后,西班牙人就用不着他了。 更为可虑的是,嘉西科在南海之上进行了大扫荡,企图收服所有的海盗,魏嚣尘的势力也在他的收服之中,多日来,嘉西科通过逐步蚕食,先是收服了一些小的海盗势力,接着,将屠刀举向了他。 时至今日,魏嚣尘已经在南海举步维艰,只有想着投靠一方势力了。 066 洞悉阴谋 当下,魏嚣尘不敢隐瞒,将原委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最后,他一脸恳切的说道:“林公子,我等明国人,岂会认蛮夷为主,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率众投靠你,还请公子收留我等。” 林振轩眼中目光闪烁,对于魏嚣尘的话,他不敢全信,如果这是那位嘉西科的阴谋怎么办? 到时,将会使自己步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如果是真的,收服魏嚣尘等人之后自己的实力将要暴涨。 一时间,林振轩陷入了两难选择之地,沉吟片刻,他问道:“为何投靠我,我只是李家的一名小小船主,又有何德何能值得你这位东海霸主来投靠?” 魏嚣尘干咳两声,苦笑道:“林公子你太妄自菲薄了,公子的大名早已经传遍五湖四海,杨天生通过卑鄙手段夺得东海帮大权,而公子却不畏不惧,毅然收留了朱小姐和沈老弟,更难得可贵的,你待他们没有丝毫的偏见,林公子在与佛郎机人一战中,表现得亦极为出色,我打听到沈老弟如今依然是你的左右手,便下定决心来投靠你了。” “哦,如此简单?”林振轩淡淡问道。 魏嚣尘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接着说道:“除此之外,众海商中,我也只认识沈老弟,况且,今日得见林公子,更觉得林公子非池中之物,值得我魏嚣尘投靠。” 林振轩略一思索,便继续问道:“你手中,还有多少人马,现今都在何处?” 魏嚣尘连忙回道:“回公子的话,我等尚有四百多人,船只六艘,不过这些船只都已破损,众兄弟在占城一带海域潜伏,若公子愿意收留我等,可在三日之内来到澳门。” 占城是一个小国,后世被越南给灭了。 林振轩淡然问道:“你可知葡萄牙人嘉西科为何要收服你等?” “还请公子告知。”魏嚣尘也是一脸的不解,他与葡萄牙人往日无仇,近日无怨,还真想不到嘉西科为何会突然袭击他们。 林振轩大约猜到了嘉西科的目的,沉声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他收服你等,恐怕是为了对付我们了,故此,在我等南下往马尼拉交易时,嘉西科必定会有所行动,如果你是真心投靠我,那就表现出你的诚意来。” “公子的意思是?”魏嚣尘身子微微前倾,好奇的问道。 林振轩不急不缓的说道:“你先率领你的人马佯装投靠嘉西科,先打听他有什么阴谋,若是他想对付我们海商,那么我们就设个圈套让他往里面钻。” “这!”魏嚣尘沉吟片刻,一咬道:“就这样办,还请公子不要负了我等。” “放心,若你是真心投靠我,我自会重用你们。”林振轩端起酒杯来,去浅浅的喝了一口。 嘉西科居然想靠收服海盗来对付大明海商,由此可见,他的实力很弱了,四海霸主中,以南海霸主魏嚣尘的势力最为弱小,若是他真心来投,林振轩倒不介意收留他们,到时候把那五艘海盗船都改造成商船即可。 魏嚣尘得了林振轩的保证,心中也轻松不少,当下,众人喝了个宾主尽欢,最后,几人又商量了一些联络的暗号等等。 直至过了晌午,林振轩才率领蚩尤、沈三、阿大,以及两抬椅子的,五人先行离开。 马车上,林振轩的目光让沈三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公子,魏嚣尘今日刚刚联络到我。” 林振轩手一扬,打断他道:“下不为例!以后要是再事先隐瞒这等事,就不会像今日这样不了了之。” 对沈三这样海盗出身的人,林振轩必须恩威并施,否则他会越发得寸进尺。 沈三低下头来,连忙回道:“是,公子。” 回府之后,林振轩没有把这件事马上告辞李华梅,他这段日子风头出得太大了,在李家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引起了李家好些人的不满,若是此消息传出去了,必定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还是等风头过去了,再告诉李华梅的好。 第一批香水在昨天已经卖了出去,一百瓶上等品香水被卡里翁以二百两银子每瓶的价格给全吞了,中等品五百瓶以每瓶五十两的银子卖给了吴松仁,就连下等品都卖了个五两银子一瓶。 除去李家和小丫头拿去那份外,林振轩一下子就赚得了二万两银子,比起抢劫银行来,也不逞多让啊。 有银子当然要花了,林振轩把这些钱都投入到了购货当中,有几家实力较弱的海商不想继续南下马尼拉,他们运到澳门的货物就被其他一些海商给吃下了。 其中,林振轩就抢购了价值二万两银子的丝货,几乎塞满了镇海号的货舱。 原本林振轩想把镇海号改造成武装商船的,但是那么多炮一装上,火药炮弹必定也要增加,根本就不能容纳多少货物了,故此,林振轩筹谋着再买一艘正儿八经的商船来。 澳门城内一间客栈的客房中,坐着一富态十足的老者,在老者的前面,站着一位身体瘦长的汉子。 这富态老者就是几日前,与张涛交谈的杜文龙杜家之人。 此刻,老者端着茶杯,目光灼灼的看着瘦长汉子,冷声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请杜爷放心,我还从来没有失过手。”瘦长汉子一脸的傲然。 老者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不过,这次要对付的是熟人,所以你不能暴露身份。” “是,杜爷。”瘦长汉子一横剑,冷冷道:“林振轩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老者满意的点头,接着冷哼一声道:“这个林振轩不知进退,就休怪老夫出手不留情了,宴席之后,老夫会以家主的名字邀其前往城东树林,到时候你就在那里动手。” “知道了,杜爷。” 富态老者笑眯眯的捋了捋胡子,自言自语说道:“这次,我不光要他丢了性命,而且在此前,还要他在宴会上丢下脸面,只要让他颜面尽失,李华梅才明白她看重的人就是一个草包。” 067 豪门夜宴 傍晚时分,李家车队出现在李府门外,林振轩坐在第二辆马车内,他掀开帷幔看着车队缓缓驶入李府院落内。 只见院落内假山瀑布,飞溅而下,犹如山水画卷。房舍间奇花异草,花浪轻翻,屋檐沿处长廊环绕,质□古雅,蜿蜒曲折,与通幽的小径接连,使人想到能漫步其上,必是流连难舍、逸兴湍飞。 车队经过一条长桥,便像走入了一幅美丽的图画里,风拂碧水,林树争艳,亭台楼阁与湖光山色交相辉映,小桥流水掩映于枝青叶秀之中,粼波潋,绚丽多姿。 穿过了一条修竹曲径和经过了两个避雨小亭后,车队在一座林中楼舍前的空地停了下来。那里早泊了几辆马车,显然还有人比他们来得更早。 一个小小的县令,居然有如此豪宅,林振轩不由感慨万千,后世都说明廷穷,崇祯连内裤都当了,也凑不足军费。 而另外一方面,明朝又是历史上有名的白银帝国,美洲和日本的白银在这个时期绝大部分都流入了中国,以致于到了满清时期,输了无数次战争,陪了无数次款,清廷还是拿得出银子来。 林振轩如今算是知道了,明朝的财富都落在民间,落在那些达官贵族、商贾巨富手中,而到了满清,这些财富慢慢的被清廷像挤牛奶一样挤出来,然后送给外邦。 林振轩随众人走下马车,一名清秀的美婢由楼内盈盈出现,向李华梅施礼道:“县尊大人忙于政务,李家主和诸位请在客厅小候片刻。” 李华梅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淡淡点头领着林振轩等人步入小楼下层的客厅里。 这次李家来人有林振轩、杨希恩、李东海、张涛,以及一些护卫,护卫自然在客厅外面有招待处。 林振轩心中暗暗鄙视:什么忙于政务,不就是讲排场,想在最后出现吗? 李不为这座楼房以白石建成,掩映在花丛草树之间,形式古雅,让林振轩大感兴趣,他尚不知澳门还有如此中国风味十足的建筑。 步上登楼的石阶,门内有个供客人摆放衣物和兵器的精致玄关,两名美婢早恭候于此,殷勤服侍。 李华梅微微皱了皱眉,将佩剑递于一名美婢,林振轩想了想,却偷偷藏了一匕首在怀中。 诸事停当后,五人进入大厅。 林振轩环目一看,这座大厅装饰得高雅优美,厅内放满奇秀的盘栽,就像把外面的园林搬了部分进来,大厅两侧已经设了席位,可坐下数十人之多。 其中一边大墙处挂着一幅巨型仕女人物帛画,轻敷薄彩,画工一般,署名却是李不为的字号,恰如其份地衬起李不为这副以文人自居的故作高雅心态。 此时厅内几组席位上已坐了人,每组由三人至五人不等组成,十多人都是低声交谈,似乎来了这个地方,也玩起了文雅。 李华梅率领李家诸人走进厅内,立时有一大半人站了起来,向这位鸿运当头的李家主请安施礼。 众人都有各自的渠道,李华梅即将升任大明水师提督一职,在这些人当中,已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林振轩一眼便注意到其中几个人,除了两家海商外,利玛窦带领的传教士和卡里翁西班牙商人颇为引人瞩目。 而让林振轩有些讶然的是,周行、周旭等武官也出现在了这里,朝廷最忌地方的文武官相交,李不为敢邀请周行等人,看来他要高升到其他地方去了啊,由此也就少了些顾虑。 另一个吸引他的人是右方那组几个儒士打扮的人物,其中一人非儒士打扮,身量高颀,相格清奇,两眼深邃,闪动着智者的光芒,却是一名和尚。 古代的和尚也能出席各种宴会吗? 林振轩无言以对,事实上,这是他少见多怪了,明代的和尚交游广阔,经常与人论道辩驳,并非他想象中的只在寺庙中念经。 林振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名相格清奇的和尚和几位儒士似乎多看了自己几眼。 李华梅不善言谈,对众人微微点头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林振轩则是先向那些武官拱了拱手打招呼,笑对周旭道:“在下还没有谢过周大人上次救援之事,在此多谢了。” 周旭红光满面,上次海战他只是露了个脸,却赚得了偌大的功劳,故此对李家诸人很是热情,笑回道:“子轩兄太过客气了,你我二人何必分彼此呢。” 林振轩满脸笑意道:“周兄教训的是,改天林某请周兄去醉风楼喝上一杯。” 两人一阵寒暄后,左方一把拗口的声音传来道:“林,好多天没有看到你,你依然是这个风流倜傥。” 林振轩循声望去,发言者不出所料,正是利玛窦。 史书记载利玛窦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想不到还会引用中国的成语,他一开口,便引起了对面那位和尚的注意。 刚与洋人交了一战,林振轩原本不想在这里与他有太多的交谈,不过利玛窦既然打了招呼,他也不好失了礼数,拱手回礼道:“利玛窦先生别来无恙。” 利玛窦走上前来,亲切的说道:“林,我还想过些日子去拜访你,没想到今天晚上在这里就见到你了,你我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在场众大明人士听到利玛窦的话后,看向林振轩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对于利玛窦,林振轩从来不敢大意,此人行事只求最终目标,惯于见风使舵,打蛇随棍上,佛郎机‘暴乱’一事,让所有的西洋人在大明的名声受损不少。 利玛窦如此亲昵的和自己交谈,恐怕是在彰显他自己与其他洋人不同吧,此外,也是借自己改善他的处境。 明白利玛窦的小手段后,林振轩和他交谈的语气变得有些冷淡。 没想到,对面那位和尚却声音洪亮的问道:“这位莫非是擅长泰西之学的林居士?” “哦,他就是那位传得神乎其后的林子轩?” “听说他懂得泰西人的乐律和算术。” “哼,只怕他祖宗的本事没有学会,就去学那个什么蛮夷人的小玩意了。” “泰西人的学术只是一些奇技淫巧,他这是本末倒置,数典忘祖啊。” 和尚只说了一句话,他周围的几名儒士却有意无意的提高声音,对林振轩各种嘲讽。 林振轩不知道自己何时惹了这帮人,心中甚是恼火,冷冷的看了过去。 068 对决 林振轩心中恼火,嘴上自然不会客气,冷冷道:“不知哪里来的野和尚,带了一群野狗四处狂吠。” 对面那位和尚倒是没有置气,而是心平气和的说道:“老衲只是一游方和尚,以天地为家,以万物为师,只是偶经此地,阿弥陀佛,施主你太着相了。” 那几位儒士则没有和尚的好修养,听到林振轩的冷语,俱是怒目而视。 其中一位更是口出狂言道:“我等今晚就要揭穿你这个欺世盗名之徒。” 林振轩冷冷一笑,正要答话,脚步声响,李不为在几名文官的簇拥之下,由内步进入厅内。 李不为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一步入大厅,众人皆起身行礼,尤其是方才口出狂言的几位儒士,更是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各种吹捧使劲的往他身上泼。 林振轩翻了翻白眼,与这些人置气,平白拉低了自己的身份啊。 李不为一双老眼飘到林振轩身上来,慢悠悠打了个转,又飘往那和尚的一席,深深打量了各人,最后才望往李华梅,笑道:“李家主来了。” 显然,在众人当中,值得他看重的,也只有李华梅了。 李华梅不置可否的微微颔首。 李不为不以为杵的在主位坐下,扬声道:“多谢诸位赏脸参加今日的庆功宴,本官不胜荣幸。” “县尊大人太客气了,县尊大人率众击败反叛蛮夷,如今名满天下,我等能够接到邀请,来到这里,才是真的荣幸。” “现如今不应该叫县尊大人,而应改口叫做知府大人了。” “对,对,看我这记性,知府大人不日将奔赴浙江宁波。” “李不为调往杭州了,并且成了宁波府知府?”林振轩听到这里,微微有些错愕,宁波是前身体主人的老家,不过,前身体主人还有一个母亲和妹妹,都已经被安置到了杭州。 李不为半眯着眼睛,很是享受这些人的吹捧,半响之后才开口道:“本官只是尽忠职守尔,最大的功劳还是当今陛下,陛下乃英明圣主,为陛下鞠躬尽瘁,本就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本分,你们太过谬奖了。” 大厅内的大明官员互相吹捧功劳,让利玛窦、卡里翁等西洋人都是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心中想着这次来赴宴是不是太过莽撞了。 林振轩则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想道,果真古今的官员都是一个模样啊,几千年下来,当官的还是那么一套。 一阵吹捧之后,林振轩对面的一位儒士起身问道:“大人,既然今日是庆功宴,为何还邀请了一些蛮夷之人,有他们在这里,我等浑身不舒服。” 李不为呵呵一笑,捋着胡须不以为意道:“所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这些泰西人能够不远千里而来,他们还是有些长处的。” 李不为的几句话,让林振轩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暗道此人虽然德性有亏,但总算有些见识。 若是林振轩得知,卡里翁为了参加这个宴会,已经付出了好几千两的银子,不知他还会不会这么想。 李不为淡淡介绍道:“这位利玛窦乃泰西大儒,据闻有真才实学,今日本官府上汇聚东西博学之士,实乃壮事也。 “阿弥陀佛!”那和尚微微一笑,看了众人一眼引起注意,最后看向李不为,合十不紧不慢的说道:“李居士,这位利玛窦只是欺世盗名之人,他曾在肇庆假冒我佛门子弟,尔后被人揭穿,才逃回了澳门。” 和尚这话一出,便引起了一些哗然。 利玛窦更是脸沉如水,其实,当他步入大厅看见这位和尚后,就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了,因为这位和尚是他的‘老熟人’妙善大师。 利玛窦曾经为了方便传教,在肇庆假扮和尚,穿上佛教僧侣的服饰,还在肇庆建立了一座教堂,而且还挂名仙花寺,还在里面挂上了圣母玛利亚的画像。 可惜,现实彻底打击了他,前来参拜的民众将圣母玛利亚当成了送子观音,利玛窦一怒之下,又挂上了耶稣画像。 这下好了,耶稣裸着上身,跨上只有一片遮羞布包裹着,还被钉在了一个奇怪的道具上,面目狰狞,实在有伤风化啊,没有多久,利玛窦就被当地的民众给赶走了。 一些官员甚至百姓还认为他弄邪教,会巫术,利玛窦差点丢了性命,好在此人机灵啊,马上改头换面,急急忙忙的投靠了一座真的寺庙,在里面躲了一段时日。 这真寺庙就是这位妙善大师所在的寺庙了,利玛窦在寺庙时既不念经,也不拜佛,反而时常弄一些神神叨叨的,等到肇庆之事传开后,他便匆忙的逃回了澳门。 众人俱是目光不善的盯着利玛窦,等着他的解释。 利玛窦两个眼珠子先是哧溜溜了转了一圈,接着慢慢的喝了口茶缓口气,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妙善大师太过严重了,我本泰西大儒,只是对佛学多有研究,为了行走方便,才不得已在贵国境内穿上僧袍。” 利玛窦这人甚是机灵,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索性先承认自己的错误,接着,他无奈的说道:“你们大明人对我们欧洲人抱有太大的成见了,若我不这样做,恐怕在大明境内寸步难行。” 利玛窦第二步就开始博取同情了,等到众人看他的神色中带上了点同情之色后,他话锋一转,接着道:“佛祖慈悲,一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怪罪我,妙善大师身为佛门弟子,一定和佛祖一样,有一颗慈悲之心了。” “阿弥陀佛!”妙善嘴角扯了扯,打了一声佛号,如果他再在这事上为难利玛窦,恐怕在座众人会觉得他有些小肚鸡肠了,故此,他不得不挤出一丝笑容来,沉声道:“利施主既然不是我佛门弟子,往后还请不要再冒充。” “这是当然。”利玛窦连忙说道:“我所信奉者,乃造万物的上帝,而你们认为虚空执妄,皆在一念,怎么能和万能的上帝相比。” 069 我就是上帝 所谓的虚空执妄,皆在一念,是一种唯心主义思想,佛教认为相由心生,因此时间万物都是由心而来的。 换言之,也就是说人看到的东西,就是人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 利玛窦的忽然发难,让大厅内众人微感错愕之下,都停止了轻声议论,而是兴致勃勃的看着两人。 尤其是县令李不为,更是让两名美婢给两人添上了茶水,在他看来,中西思想的对决能在他府上展开,传出去也算是一件美名,因此,他没有制止。 其实,利玛窦今晚并非无缘无故的惹起争端的,他在中国这段日子以来,已经认识到了僧众在明国人,尤其是在官吏心目中的地位并不高。 找这些和尚的麻烦,对普通大众与官员来说,不会引起太大的麻烦。 而出于信仰的要求与争夺信众的需要,他必须找一块踩脚石来宣扬他的天主思想,妙善和尚就成了他送上门来的垫脚石了。 一旦在此重要的场合,他能够辩驳倒佛教的思想,他的名声自然就传了出去,就有利于以后的传教工作了。 利玛窦寻找的第一个破绽便是佛教关于宇宙万物起源的观点了。 林振轩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利玛窦心中的打算。 不过,他不准备揭穿利玛窦的打算,他只是感慨万千:两人谈起了世界起源,真是个彪悍的问题啊,连现代人都还无法解释的世界起源问题,佛教的唯心论和相对科学点的基督教唯心论更是不可能解释清楚的。 不过,大明的学术界确实需要一些改变了,尤其是科学思想方面,不变则亡,变则通,就让这位利玛窦来当一回急先锋吧。 至于天主教最终会不会给大明带来祸乱,林振轩那是一点也不担心,任何变态彪悍的宗教,到了中国都会变个样。 中国的皇权神授与西方的上帝膜拜,绝对是不友好且对立的两个界面,在中国,皇帝才是神的化身,天子啊,绝对没有耶稣的份。 历史已经证明,利玛窦即便到死了,天主教在中国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来,只有他的一些西方科学思想倒是让大明的士大夫阶层得到了一些启示。 林振轩在这里胡思乱想着,那边,妙善和尚听到利玛窦的诘问,已经开始反驳了。 “上帝造万物?” 妙善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啜了口茶,接着嗤之以鼻道:“老衲认为,在座的诸位施主与利施主嘴里的上帝一样,老衲看不出你嘴里的上帝有任何的特别。” 妙善这句话,赢得了大厅内一些人的赞同。 几名海商轻声谈论道:“什么狗屁上帝,万物都能由上帝造吗?那我们造房子,造车子,造兵器,就都成了上帝。” “妙善大师说得对啊,我们既然能够造物,也就成了上帝。” “嘿嘿,我说这个泰西大儒也就这样啊,还什么博学多才。” 利玛窦一张脸都涨红了,事关信仰问题,他不怒都不行啊,双眼盯着妙善,沉声道:“你认为你能够造万物,那好,这里有本书,你能造个一模一样的书吗?” 利玛窦一句话问得众人哑口无言。林振轩听了,则感到“利玛――――真窦”,我们不能造,难道你能把上帝叫出来造吗? 好在妙善还没有想到这样反问,而是合十道:“虚空执妄,皆在一念,当然能造。” 林振轩嘴中的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心道:两人还真是猛啊。 不顾周围诸人的好奇神色,妙善和尚缓缓道:“执着便有,了悟便空,有无之间,全在眼耳鼻舌身意,色相本身虚幻,利施主所看到的书,与所看到的太阳、月亮一样,当你看到的时候,就有了,便是造出来了,否则当你看到太阳和月亮的时候,你是升到天上去了呢,还是那些星宿下降到你这里来了呢?” 利玛窦有些口干舌燥,圣经解释不了这问题,他只有以科学解释道:“两者都不是。当我们看见一个东西的时候,我们就在自己的心里形成它的影像,当我们想要谈论我们所看到的东西时,或想到它时,我们就把贮存在我们记忆中的这件东西的影像取出来。” 妙善淡淡一笑,从座位上站起来道:“这就对了,换言之,也就是利施主你已经造了一个新太阳,一个新月亮,用同样的办法,还可以创造任何别的东西。” 妙善脸上略带得色,瞥了一眼林振轩,忽然问道:“林居士,你认为如何?” 林振轩原本听得津津有味,就当自己在看一场好戏,却没有想到看得好好的,妙善这位老和尚竟然不放过自己。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注视到了林振轩的身上,几名儒士更是提高声音。 “林船主才识过人,一定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了。” “林船长既是我大明之人,又擅长泰西之学,必定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就等着林船长的一翻高论了。” “想必今晚过后,林船长的名声又将高涨一步。” 这几名儒士热烈的吹捧,要是林振轩待会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他们到时候就可以落井下石,捧得有多高,就踩得有多深。 一旁的李华梅有些担忧的看了林振轩一眼,微微皱了皱柳眉,偏过头去,低声对杨希恩说道:“杨叔,这几人是什么来路你去打听一翻,可以看出他们今晚是想成心为难子轩了。” “是,家主。”趁着众人将目光都放在了林振轩身上,杨希恩悄悄的起身离开了。 林振轩如利剑般的双目先是扫了几名儒士一眼,让他们莫名感觉一阵心慌,连忙闭口不言。 接着,他看向妙善和尚,淡淡说道:“战国荀子曾言‘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荀子认为天地万物原本就存有世间,并非你看到了,它就存在,你不看到,它就不存在,你所看到的,只是你的触感在起作用,难道说你在一面镜子中看到了月亮或者太阳,就能说镜子创造了月亮或是太阳吗?” 众皆微微点头,林振轩这番话说得通俗易懂,难道镜子中有太阳,就说镜子创造了太阳吗? 李不为面带微笑,捋着胡须道:“子轩言之有理,万物应该先存在了,我们才能够看得见,不过,本官有个疑问,既然你说物不是人创造的,那么,远古时不存在的桌椅、纸张书本等,现今都被造了出来,难道这不能说是人创造的吗?” 李不为的问话富有哲理性,即便是利玛窦、妙善和尚,以及那几名一直聒噪个不停的儒士,都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利玛窦想了片刻,便自认为想到了一个妙招,笑道:“李大人,上帝创造了人类,创造了所有的生命,而人类造出了桌椅这些原本没有的东西,所以,我才说上帝创造了万物,世间万物则可能独立于上帝而存在呢?没有万能的上帝,又有谁能够造出如此多姿多彩的世界?” 利玛窦说完之后,一双眼睛灼灼的看着林振轩,显然是想取得林振轩的赞同。 不过,要让他失望了,林振轩是一位无神论者,当即摇头道:“依在下之见,世间万物都可由微细分子构成,生命只是物质存在的一种形式。” “那么,我们如此有智慧的人类如果不是上帝造的,是谁创造出来的呢?”利玛窦不敢苟同,立马提出疑问。 林振轩被他弄得有些头大,所有这些问题,要牵涉到生命起源学说,生物的多样性,遗传基因之类的,一时之间,那里能够解释得清楚。 想到这里,他便拿起酒杯,轻轻的喝了一口小酒,笑道:“这个问题很是复杂,人类的起源,生命的起源,宇宙的起源,我倒是有兴致和你们谈,只怕是三天三夜也谈不完,现如今是庆功宴,还是不聊这些无聊的话题了吧。” 林振轩未免说得有些虎头蛇尾,之前他已经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此时又轻轻的放下,就连李不为也好奇道:“难道子轩不能够大体上的说出来?” 呃? 林振轩四周一看,见诸人都像是好奇宝宝一样,都等着他的解释。 只能深吸一口气,快速的解释道:“世间万物可分为有生命的和没有生命的,有生命的当然包括我们人类,所有这些都是由最基本的元素构成,而生命体之所以会产生,定时无生命的物质在各种合适的条件之下,互相作用之下,形成了生命体,生命体不是一成不变的,简单的生命体经过了千万年的发展,变成了多姿多彩的复杂的生命体,当然,我们人类也包括在其中,人类的意识和思维是在观察世间万物形成的,而用过书本,或是言语传承,人类变得越来越有智慧,甚至能够改变一些物体的形态,像书本和桌椅,都是由草木而来,人只是把草木的形态经过加工,变成了这些东西的形态。” 咕噜,咕噜,四周都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070 文人盛事 “啪啪啪!” 李不为轻轻拍了拍手掌,笑道:“看来贤侄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想法,本官希望贤侄能够完善这些想法,然后整理成册,以供天下有识之士探讨。” 林振轩敷衍道:“有时间的话,小侄一定整理出来。” 大厅内,诸人神色各不相同。 利玛窦和妙善和尚听到林振轩的长篇大论,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都在用心记着、想着,偶尔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来。 那些海商以及卡里翁等人,只是为了图个热闹,尤其是卡里翁,他今晚来,只是想与众海商混个脸熟,对这些哲学争论,没有半点放在心上。 几名儒士见林振轩得李不为看重,心中甚是嫉妒。 其中一名站起来,拱手道:“大人,林公子的一些言论虽然有些许道理,但是大多数是拾人牙慧,不见得有多出色,我等才疏学浅,自然不善与他辩驳,而且今晚时机也不大对。” “那么你的意思呢?”李不为心中微微不喜,他都已经做总结大会了,此人又扯了回去。 那名儒士赶忙说道:“大人,小生有个提议,大人不日将要奔赴宁波,盖时,小生将邀请一些朋友以及师长,与这位林公子,以及泰西儒士坐而论道,到时候,就能够分个胜负了。” “大人,我中土儒士与泰西儒士辩论,必将轰动天下,引起整个大明文人的瞩目,无论谁赢谁输,作为主持者,定会名留青史。” 几名儒士都站起来劝说李不为,而李不为在听到名留青史时,眼中不可遏制的射出激动的神色来。 妙善和尚也是合十道:“李居士,林居士的一些观念确实值得深思,不过,也可以看得出,他没有做多少准备说得有些颠三倒四,只是临时说出来的,若是能够给林居士一段时日归结,定会给我们一个惊喜。” 之前妙善认为林振轩与利玛窦同穿一条裤子,故此对林振轩多有刁难,不过,随即林振轩的说辞显然与利玛窦不同,妙善看在眼中,知道自己有些误会了。 故此,他对林振轩的印象大为改观。 “林贤侄,你看?”李不为微微点头,一脸笑意的看向林振轩。 林振轩无奈的点了点头,道:“近期小侄没有时间,若是三个月之后倒是没有多大的难处。” “那好。”李不为一言而决道:“三月之后,我会邀请一些名士,共同主持论道大会,希望贤侄到时候出现,嗯,地点就不选在宁波了,选在杭州吧。” 林振轩微微颔首。 李不为又看向利玛窦,淡淡道:“利玛窦,希望你多领一些泰西之儒出席吧。” 李不为对利玛窦今晚的表现不是那么的满意,他看出了一丝端倪,利玛窦似乎不光是讨论文明这么简单,似乎也在散播一些宗教思想。 不过,既然称之为中土与泰西学说的对决,怎么能够少得了利玛窦这些人。 利玛窦有些萧瑟的点头同意,今晚他再次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原本他以为林振轩懂西学,是他的知己,应该很容易接受他的教义。 却没有想到,林振轩虽然懂得西学,但是对他的教义却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出言反驳,就连西学的人都如此难以接受天主教,怎能让他不受打击呢。 “还有一次机会,下次,我一定要让这些明国人见识到主是多么伟大的存在。”想到三个月之后的辩论大会,利玛窦不由精神振奋了一下,只要下次辩论大会成功,他就能名扬整个大明,甚至整个东方。 至此,传教士、和尚、儒生,各怀鬼胎,都同意了参加三个月之后的杭州辩论大会。 李不为见自己在前往宁波之前,就促成了一件大事,心中着实高兴,不由笑道:“今日是双喜临门,本官和李侄女都将高升,而又定了如此文人盛事,来人,上菜,奏琴。” 十多名美婢登时莲步轻移,端着盘子,由外面缓缓而入,除此之外,一群歌姬也踩着轻步,跟随了进来。 她们都头结宫髻,服饰多为衣裳相连的深衣,头带步摇,又或长垂膝,隐见下裙,罗衣长褂,手拂广袖,配以绾臂的金环,约指的玉环,耳后的明珠,肘后系的香囊,绕腕的镯子,腰间的玉带,一时衣香鬓影,教人目眩神迷。 女乐师应命奏起悠扬的乐韵。 歌姬则轻纱掩映着内里无限的春色,像一群蝴蝶般满场飘飞,悦目诱人,极尽声色之娱。 众海商也从之前的拘谨气氛中缓了过来,全都放开心怀,尽情的吃喝赏舞。 林振轩无心欣赏歌舞,今晚几名儒士的表现让他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感觉他们今晚是专门来对付自己的一样。 到底是谁? 李不为?应该不是,从他今晚的表现来看,此人应该是被人利用了。 哪还会有谁呢? 杨希恩不知何时回来了,他在李华梅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后着微微颔首表示听清楚了。 林振轩正在苦苦思索的时候,不远处的张涛举起手中的酒杯,笑道:“林公子果然大才,一番话振聋发聩,让人不得不深思赞叹,可以圣贤们媲美了,屈居我们李家真是太过屈才了啊。” 林振轩只能暂时放下心中所想,含笑道:“张老太过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经意间站在了圣贤们的肩膀上而已。” 张涛不置可否的继续问道:“不知林公子以后有何打算,想必不用多久林公子就能名满天下,到时候如果依然在我们李家讨生活,恐怕会有些闲言闲语流出啊。” 闲言闲语?林振轩轻轻一皱眉,沉声道:“此话怎讲?” “没什么,只是觉得林公子做一名小小的船主太过屈才了,不如走科举之路,相信会容易许多。”张涛淡淡说道。 “在下并无此打算。”林振轩语气有些冷淡的回道。 科举,别说林振轩没有学过四书五经,即便学了,也不会去走什么科举之路,朝中无人想做官?升迁之路何其慢。 而且林振轩的目光早已经从大明走了出来,他现在着眼的是全世界,是这片广阔的大海。 张涛饱含深意道:“林公子恐怕是舍不得家主吧?可惜你若一直在我李家,只能是家主的手下。” 林振轩首次表露心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家主既未婚嫁,大明律例又有那条规定我不能娶她?” “你。”张涛一时气结,轻声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071 牛顿三大定律 (各种求,求推荐票,求收藏!求点击,小虫感激不尽.) 与张涛的一番对话,让林振轩感觉胸中之气郁结,直到此刻,他才深刻的了解古人的门第之见是如何的强烈了。 偷偷瞥了一眼李华梅,林振轩忽然发现,横在两人之前的问题不仅仅有小丫头,还有那门第之见所带来的无形枷锁,这个女孩子毅然冲破这些枷锁,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虽然林振轩对张涛所说的这些都嗤之以鼻,但是他却不希望李华梅为了他而受到委屈,遭到别人的指指点点,自己的女人,怎能由别人去指点。 他要变强,再变强,变得比李华梅更杰出,变得比李家的势力更大,这样,还有谁闲言闲语,还有谁说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吃软饭? 这一刻,林振轩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这一刻,林振轩想到了之前来投靠的南海霸主,这支力量,自己当亲自掌握在手中,暗中培养,慢慢发展壮大。 这一刻,林振轩想到了三个月之后的杭州辩论大会,自己不能再敷衍了事,而是该在那个时候一鸣惊人。 上一世,我孤儿出身,性格高傲孤僻,却能够凭借才华弄出不小的名气。 这一世,我拥有重生的优势,身负帝国航海系统,性格也改变了不少,难道,还不能比上一世走得更远吗? 瞬时,林振轩心中对自己涌出了无穷的信心,看向李华梅的目光也变得大为不同。 等着吧!我一定会风风光光把你迎娶进门,到时候,别人只会羡慕你嫁了一个好郎君,而不是说你下嫁于我,我的女人我做主。 一场庆功宴,众人喝了个畅快,李华梅更是在诸家羡慕的目光下,领下了水师提督的官印和令旗。 不过,张涛更为得意了,瞥向林振轩的目光充满了鄙视和不屑,那神情仿佛在说:不要再不自量力了,还是赶紧滚了吧;就凭你,也想配得上家主? 好在林振轩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对他这样的跳梁小丑视而不见。 多说无益,只有用事实才能够证明一切,林振轩一向都喜欢用事实去打别人的脸。 宴会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林振轩走出李府的时候,已经是月挂西山了。 吹了吹冷风,林振轩酒醒了大半,正准备登车,一边偷偷摸摸走过来一名小厮。 “林公子,林公子。”小厮手中拿着一块丝绢,递给林振轩,压低声音道:“这是家主让小的交给你的。” 说完之后,他不等林振轩回答,便一溜烟的没了踪影。 “家主,李华梅?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吗?”林振轩心下好奇的走到灯笼下方,快速的打开了丝绢。 但见其上写着“城东树林见,不见不散!”,署名是李华梅没错。 难道这就是西厢记中经典的丝绢传情,月下谈情说爱,约会模式? 林振轩心中有些窃喜,恪守礼法的李华梅还有这样一面?难得小妮子肯如此主动,他怎能负了佳人一片好心。 恰好此时李华梅也从李府内走了出来,林振轩走上前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饱含深意轻声道:“一会见。” 李华梅俏目看了林振轩一眼,含笑道:“你去会馆?不回你的飘香阁?” 林振轩平日一般都睡在自己的飘香阁,但是为了行事方便,他在李家商会会馆也有间卧室。 见李华梅如此大方的神情,林振轩不由在心中腹诽开来:都说女人是天生的演员,果然如此啊,装得还真像。 四周有人,林振轩也不好继续调戏,而是含含糊糊道:“嗯,你今日当了大官,怎能不为你庆祝一番。” 李华梅嘟着嘴回道:“只是个烫手的山芋。” 林振轩可不想一直与她当众扯这些有的没的,扬了扬手道:“回去再说。” 然后,他对李华梅笑了笑,转身钻进自己的马车,却没有发现那方丝绢不小心的从怀中掉在了地上。 “这人。”李华梅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嘀咕道:“性子总是那么急。” “走吧,回去。”见林振轩的马车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李华梅一挥手,率众走向自己的马车。 而那方掉下的丝绢则被杨希恩发现了,他捡起来一看,然后偷偷瞧了瞧四周,见无人注意,才不着声色的收入了怀中。 “唉,这么晚了,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只是太过不小心了。”杨希恩自嘲的笑了笑,登上马车,想道:家主终究也是女子啊,也是,如今已经快二十三了,是时候找个可靠的人了。 马车行至半途的时候,林振轩便下了车,然后独自前往城东,大街两旁并没有多少人家亮着灯。 街上更是行人稀少,倒是不知名的虫子,仿佛不知疲惫的一直鸣叫,相比后世的繁华城市,自有另外一番风景。 转过几个街道,再走了一段小路,便到了城东的树林。 此时的澳门充其量相当于后世的一个小镇,这里离李家商会驻地也没有多远,林振轩只走了二十来分种就到达了。 想到李华梅还在后面,林振轩便四处一瞧,找了一块巨石躺下。 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上的明月,林振轩想着三个月之后的辩论大会。 既然决定一鸣惊人,那就要弄出一些重要的玩意来,天文?物理?化学?还是生物知识。 天文的话,伽利略应该是这个时代的人,不过上次在利玛窦身上旁敲侧击,没有得知天文望远镜的信息,应该是还没有被发明。 哥白尼的日心说倒是提出来了,但是利玛窦称之为异端学说,可见在西方,天主教支持地心说,后世似乎一直到了牛顿出现,哥白尼日心说体系才取得最终的胜利。 那自己就弄个牛顿三大定律出来吧,反正在大明,只要你不写书宣传造反,朝廷是不会焚你书,迫害你,把你钉在十字架上的。 林振轩嘴角勾出一丝微笑,既然都把牛顿的三大定律先弄出来了,达尔文的进化论也不能放过,不过,想必在这个时代,进化论会像山海经一样,被当成一本志怪小说来看吧。 啪嗒! 林振轩正想着,却听见了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他不由坐起来,出声道:“谁?华梅来了。” 嗖! 箭只破空的声音响起,一支利箭由旁边的树林里射了出来,直指林振轩的胸口。 噗! “狗日的,想要老子命。”林振轩悚然而惊,连忙就地打了个滚,躲开了胸口位置,却没有躲开左腿,利箭入肉,疼得他咬紧了牙关。 林振轩不顾疼痛,滚下巨石,躲在了另外一边。 072 危在旦夕 (小虫吼一声,给个推荐,收藏呗,各位兄弟,还有,多谢‘荧惑狩心’兄弟的更新票和打赏,多谢‘书海中的浪’兄弟的更新票,拜谢了,好人好报啊。) “林大公子,你的黄粱美梦终于醒了,哈哈。”从黑暗中,传出一人张狂的笑声, “上,干掉他。”那人接着一声低吼,急促地脚步声便响了起来。 林振轩眉头紧拧着,从那人短短的两句话中,他已经得到了很多的信息。 恐怕今晚不是李华梅邀自己,而是敌人设了个圈套让自己往这里钻啊,居然敢让小厮给自己传手绢,又对自己行程如此熟悉。 敌人一定是身边的熟悉人。 危在旦夕,林振轩反而镇定下来了。 自己身上只有一把匕首,佩剑在宴会后交给了蚩尤携带,也是,谁约会还带一把剑来大煞风景,若不是之前忘了怀中的匕首,想必身上连一件武器也没有了。 狗日的,不但吃透了自己的心思,对自己与李华梅的关系也清楚得很啊。 如今唯一的生路就是逃入树林中与敌周旋了,否则在这空旷的地方,与对方数人交战,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大腿上的利箭影响行动,好在月夜影响了对方的视线,自己反应也极为迅速,利箭没有射中胸口,没有深入骨头。 想到这里,林振轩不再怠慢,而是嘴咬匕首,然后,右手握着箭尾,猛的用力一拔,惹着巨疼拔出了利箭。 草! 锥心的疼痛让大腿肌肉一阵痉挛,利箭倒钩带出一块血肉被林振轩抛弃在一旁,他快速的撕下衣角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此刻,对方脚步声逐渐逼近,敌人已经不远了。 林振轩拿起地上的利箭,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眼斜视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静静的等待着。 顷刻,月光下,五名带着面罩的黑衣人弯腰持刀,出现在了林振轩的视线中。 “在那里,可能死了。” “小心对方使诈,就算他死了也要多砍几刀。” “是。” 其中一名马上举起了手中的强弓,正要从箭囊中抽出一支弓箭来,林振轩猛的一翻身,手一扬,利箭便化作一道流星,朝那名弓箭手疾驰而去。 啊… 沉闷的惨叫声响起,那弓箭手捂着胸口身子一顿,与此同时,林振轩使出浑身力气来,宛若猎豹般,蹿向不远处的树林里。 “他娘的,这小子太贼了。” “老四受伤了。” “死不了,这小子玩阴的,抓到他后,一定要剥了他的皮。” “别让这小子逃了,给我继续追。” 月夜下的树林,就像是一只要吃人的猛兽般,林振轩一逃进去,就双眼一黑,看不出四周的情形了,他只有手脚并用的摸索前进。 林振轩两眼摸黑,那五名刺客同样看不见,不过,显然他们早有准备,一人马上点燃了火折子。 “那小子受伤了,跑不远。” “小心他再偷袭。” “放心,他手中应该没有武器。” 林振轩慢慢适应黑暗,就着火光,将目光锁定在这五人身上,一连串的数据便显现出来了。 裴铁蛋 等级:九流将领 力量:80 体质:83 骨骼:82 敏捷:75 裴铁蛋是那名指挥的人,林振轩又看向其他人,在心中不断的默念:周南,等级,精锐士卒;段天真,等级,精锐士卒… 林振轩每锁定一个人,对方的姓名以及基本属性都显露了出来。 九流将领平均属性大约有80,精锐士卒平均基本属性大约为75,林振轩本身的基本平均属性也才75,相当于一名精锐士卒。 不过,每天坚持不懈的锻炼,已经让他平均属性达到了80,也算个九流将领了吧。 林振轩暗暗叫苦,自己不但受了伤,对方更是有四名精锐士卒和一名九流将领。 想要反败为胜,何其艰难! 自己手中有把匕首,还有个建筑师的技能勘察,若是能够得到对方的弓箭,说不定能够反败为胜。 林振轩大脑急速转动,对方在黑暗的树林里不好使用弓箭,但是对自己来说,这却不是多大的问题。 因为只要目光锁定对方的身影,对方的头顶就会闪现出一串数据来,这样推断对方的脑袋和胸口位置就不难了。 不过,得让这五人分开,林振轩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块来,然后抛向左侧。 啪! 先是一块石块落地的声音。 接着,四处都响起了石块落地的声音,林振轩朝四周扔了数块石子。、 拿着火折子正在搜寻的刺客先是一喜,接着有些不知所措。 裴铁蛋皱起了眉头,手一扬,制止了躁动的几人,喝道:“小子,我知道你没有跑远,还是自己出来受死吧,这样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林振轩自然不会被他的小计谋骗住了,而是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妈的。”裴铁蛋轻骂了一句,下令道:“老二老四,你们两个,向左面搜去,老三老五,你们两个向右面搜去,老子亲自搜前面。” “是!” 当即,几人分为三路,呈扇形向林振轩包抄而来。 林振轩盯上那名弓箭手周南,偷偷摸摸朝左面摸索而去。 李家商会,杨希恩下了马车后,却看见李华梅撅着嘴站在门口,像是在与谁赌气一样。 “家主,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杨希恩略显好奇的问道。 李华梅两只白嫩的小手指,轻轻碰了碰,随即拨弄了一下耳边乌黑的头发,有些泄气道:“没什么。” 杨希恩想了想,拉李华梅到一旁无人的地方,低声问道:“家主,你没去?” 李华梅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他,不解道:“没去什么?” “家主,你就别骗老头子我了。”杨希恩从怀中取出丝绢,递给李华梅,打趣道:“让子轩下次小心点,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掉在地上了。” 李华梅打开丝绢,看到上面的字,眉头先是微微一皱,当她看到她自己的署名时,不由脸色一变,急问道:“杨叔,这是从哪里来的?” “李府门口啊,从子轩怀中掉下的,事到如今你还骗着杨叔?”杨希恩笑呵呵的捋着胡须。 “这不是我的。”李华梅眼光一寒,急忙道:“快,杨叔你召集护卫前往城东树林,我先走一步,有人想要对子轩不利。” 李华梅说完之后,不管杨希恩反应,匆忙转身,拉过一匹马来,便飞身上马,一声吆喝,狂奔而走。 073 用石头砸死你 树林里,弓箭手周南和另外一名刺客小心翼翼的往前搜寻,周南胸口受了伤,由他持着火折子,另外一名刺客则半扶着他。 而此刻,林振轩却在前方一颗小树丫上面冷冷的盯着两人。 近了,近了! 两名刺客越走越近,林振轩则愈发的冷静,他屏住自己的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响。 “这兔崽子太精明了,今晚一定要宰了他。”胸口传来的疼痛,让周南不由得低声骂了一句。 另外一名刺客安慰他道:“放心吧,他只有一人,我们有五人。” “嗖!” 一道黑影忽然从上面落下来,落在他们的身后。 “啊!” 扶着周南的那名刺客还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但觉脖子一凉,只发得出一声惨叫,想要反身,可是生命的流逝,让他最终倒了下去,在地上抽搐着。 林振轩一击得手,冷漠的把匕首从他脖子处抽了出来,任由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一地。 周南转过身来,对视着林振轩的目光,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你个废物,快去死吧!”周南狂吼一声,驱散着内心的恐惧,疯狂的挥舞起手中的火折子来。 “周南,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林振轩一边压低着声音冷冷的说出了经典之言,一边冷静的闪避。 林振轩一下子叫出来了周南的名字,这让他心神在刹那间失守。 “你是谁?是谁?你不是林振轩。”一股寒气深入到了他的骨子里,自干杀人的勾当后,周南就舍弃他的本名很久了,即便是他自己,这个名字也是许久没有听到。 没有想到,林振轩今晚却一下子叫了出来,周南怎能不吓得魂飞魄散。 “嘿嘿。”林振轩冷笑道:“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杀的我吗?我说过,即使变成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可能,我,我亲手埋了你。”周南开始牙齿打颤,瞳孔扩大,说话都带上了一丝颤音。 像他这样的人,手上不知有多少人命,林振轩进行心理攻击很见效,趁着周南心神失守,林振轩爆发出最强战斗力,犹如猛虎扑食般从他身边穿过。 “噗!” 一抹鲜血在空中飞扬,周南小肚子被划了一个长长的口子,鲜血不要命的开始流下,周南逐渐失去意识,他看到了,他看到那些被他杀过的人都凶狠的向他索命。 嗬! 从周南喉咙里蹦出最后一个音节。 林振轩捡起弓箭,看了一眼两人的尸体,漠然道:“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你们的宿命。” 转身,离开! 等裴铁蛋三人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两具死透了的尸体。 “老二,老四!”裴铁蛋目次欲裂,朝四周怒吼道:“林振轩,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蠢货,有本事就追过来。”远处,传来了林振轩嘲讽的声音。 裴铁蛋化悲伤为愤怒,喝道:“在那边,追。”余下三人当即朝发声之处快速奔去。 那边,躲在古亭下面的林振轩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来,他之所以发声,就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个小亭子。 这片树林因为靠近城市,有人经常来这里游玩,不知是谁出资在林中修了一条小路和几座供游人歇息的小亭子。 林振轩杀了周南两人之后,便恰巧逃到了路边。 看到路边的小亭,他一个勘察技能抛了过去,当即便发现这座小亭年久失修,用勘察技能找到了好几处薄弱的位置。 让他更为惊喜的是,他用匕首亭柱上最薄弱的位置削了削,那亭子就一阵抖动,几乎要倒塌了。 林振轩灵机一动,便决定将裴铁蛋等人引诱到这里来。 用匕首在亭子其他几处薄弱位置又动了一番手脚,直至稍微一使力就能够推倒古亭,林振轩才出声引诱。 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悬挂在亭子上,林振轩躲在不远处,静静的等着裴铁蛋等人的到来。 只片刻,狂怒的三人出现在林振轩的视线中。 裴铁蛋最先看到了亭内悬挂的布条,率领两人狂奔入亭内。 都说好奇害死猫,裴铁蛋估计没有听过这句话,他扯下布条,只见上面用鲜血写着一行字――“此乃尔等葬身之地!” “鼠辈,藏头露尾,安敢出来一战?”裴铁蛋气得浑身发抖,一刀下去将布条劈成两半。 回应他的是,林振轩拉满弓弦,然后轻轻一放手。 “嗖!” 利箭破空的声音响起,快速飞向几人。 “卑鄙!” 三人一边叫骂,一边躲避。 这就叫卑鄙吗?当然不是,林振轩射箭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亭柱,而且,这三人在躲避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左碰一下柱子,右磕一下亭角。 终于,哗啦! 古亭不堪重负,在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下,轰然倒塌。 啊! 啊! 两声惨叫声在寂静的夜空下,传得老远,两名刺客被倒塌下来的亭子当场砸死,成了一滩滩肉泥。 裴铁蛋反应较快,及时跃出亭外,逃过了一劫。 不过,想到五兄弟在片刻之间就只剩下了他一人,他不由血凝头顶,毛发皆张,像只择人而噬的猛兽般,恨不得吃林振轩的肉,喝林振轩的血。 “小子,死来!”裴铁蛋狂吼一声,找准林振轩的方向,一跺脚,疯狂的冲了过来。 “嗖嗖嗖!” 林振轩一连射出剩下的三支利箭,其中两支落空,一支射中裴铁蛋的胸口。 裴铁蛋的血量一下子便由830变成了630,一箭要了他200点血。 而那裴铁蛋却像不知疼痛般,扯出利箭,依然大叫着继续突进。 狗日的,这小子太猛了! 林振轩暗骂一声,他大腿受伤,只有一把匕首,又见对方发了疯,与对方短兵相接着实不利,只得暂避其锋。 林振轩一边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子来扔向他,一边准备转移。 其中一块石子击在裴铁蛋的身上,让他血量由630变成了625,另外一块则击中他的头部,一下子又要了他十点血。 这样也行? 边扔石子边逃的林振轩看到这一幕不由愕然,接着,他心中一喜,暗忖:今晚,老子用石子也要磨死你。 当即,林振轩便与裴铁蛋在树林里周旋开来了,只要裴铁蛋一个不慎,林振轩便扬起一块石头扔下他。 一开始裴铁蛋还浑不在意,像这种小石子,顶多在他身上擦破一块皮,为了能够尽快的抓到林振轩,他只是护住头部等重要部位,身子其他地方则不管不顾的任由林振轩砸。 不过,没有多久,他就感觉不对劲了,因为随着被砸中的次数越来越多,裴铁蛋也愈发的感觉气血渐渐亏,追击的脚步愈来愈沉重。 到最后,甚至不时感觉一阵眩晕。 074 儿女情 这小子还有255点血,林振轩摸了摸快失去感觉的左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与裴铁蛋周旋着一阵子,他大腿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已经顺着裤管流到了地上,如果能够再多给他点时间,他确定能够搞定裴铁蛋。 但是,如今看着大腿处,林振轩有些犹豫了,别到时候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 小子,今天算你命大! 林振轩最终放弃和他继续周旋,而是找了个时机往另一边退去。 此时的裴铁蛋已经是耳鸣眼花,只是胸中的怒意让他不要命的追杀林振轩,林振轩有心退走,他怎么可能再找到踪影。 嘀嗒,嘀嗒,… 急促的马蹄声在树林外响起,李华梅不顾天黑,疯狂的催促着坐骑。 一看到树林,她不等到骏马停止下来,便从上面飞身而下。 “子轩,子轩!” 李华梅举目四顾,着急的叫喊,没有听到回音后,她咬了咬牙,毅然钻进了恐怕阴森的树林中。 林振轩早已经迷失了方向,一开始,他还能够拖着腿走路,但是不久后,他发现如此伤口止不住血。 走了片刻,估摸着裴铁蛋不可能再追上来,林振轩便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林振轩才有时间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片坟地,此起彼伏的坟堆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偶尔有道鬼火一闪而过,更是让人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气从心底涌起。 林振轩虽然不信神,不信鬼,但是此情此景,即便是胆子再大,也气势弱了三分,这就想去看恐怖电影一样,明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也会害怕。 有心换个地方,身体又撑不住。 罢了,差点都失去了性命,还怕这些玩意,也不知李华梅有没有发现我失踪了,平静下来的林振轩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林振轩刚想到李华梅,便听闻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喊,那声音就是李华梅的声音。 难道失血过多,出现幻觉了? 林振轩挣扎着坐起来,尝试着回了几声。 片刻之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而来,黑夜中一道火光更是显得明亮。 “是子轩吗?”惊喜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李华梅真的来了?林振轩不信的揉了揉眼睛,却看见了一张梨花带雨的娇俏脸庞正对着自己。 原本有千言万语,但是林振轩此刻只说得出三个字:“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李华梅喜极而泣,将火把插在一旁,她看着林振轩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庞,不由泪满衣襟。 “傻丫头,哭什么!”林振轩伸出手来,轻轻擦拭她脸庞的泪珠。 李华梅轻声抽泣道:“我带你走。” 林振轩苦笑道:“现在不宜走动,还是等他们找来吧。” “嗯。”平日语气冰冷坚硬的李华梅,在此刻用最温柔的语气说话。 林振轩故作轻松的伸出手,将她搂在怀中,笑道:“今晚算不算我们第一次约会呢?” “受伤了还说笑。”李华梅咬着嘴唇道:“只要你伤好了,想做什么我都随你意。” “那好,我们下次找个好一点的地方约会。”林振轩笑着看了一眼周围的坟地。 厚重的夜色下,一阵阴风吹过,坟地上的纸钱纷飞而走,弥漫在四周! 李华梅此刻才注意到这是一片坟地,女孩子对这些东西天生就有一种恐惧,尤其当她看到坟地中央飘起的一团幽火,更是吓得躲进林振轩的怀抱,声音颤抖着说道:“有,有鬼火。” “放心,不是鬼火,是磷在燃烧。”有李华梅在这里,林振轩倒是不害怕了。 可惜,李华梅依然是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此情此景,即便林振轩说些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啊,古代人长久以来的观念岂能在一朝一夕之间改变。 若不是林振轩不宜走动,恐怕她早就扶着林振轩离开了。 一开始,林振轩倒没有感觉到什么,不过,随着李华梅在怀中不断的摩动,他内心感觉到了一些异样的情绪。 “真害怕?”林振轩笑着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古怪问道,淡然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驱除你的害怕情绪。” “什么法子?” “转移你的注意力。”林振轩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尔后俯下头去,先是在李华梅的额头上轻轻一印,然后就是脸颊,接着才从脸颊上悠然的以了嘴唇上! 嘤咛! 李华梅的嘴唇也是冰凉的,却依然是那么的香润可口,吮-吸着李华梅柔软的嘴唇,林振轩心灵感到莫名的平静。 这个女孩子能够在第一时间,能够不顾自身的安危,在最快的时间内来找自己,林振轩内心早已感动得无以复加,情到深处自然浓,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只有用行动表示。 李华梅也是一样,经历了今晚的事情,她发明白,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林振轩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不可撼动。 两人早已经忘记了场地,忘记了时间,只想着把彼此揉进对方的内心之中。 恐惧感早已经被李华梅抛到那里去了,她此时少了往日的被动,反而很是主动的配合林振轩的动作。 两颗心在慢慢的靠近,亲吻已经不能满足林振轩的需求,他抱着她娇柔美丽的身体,伸手轻柔的在她润滑的身体上抚着。 李华梅是练武之人,肌肤润滑而细嫩,体态玲珑,该饱-满的地方饱-满,该纤细的地方纤细。 酥胸更是饱-满圆润,柔软娇-嫩,林振轩不久便沉醉在如此良辰美景之中,吻着她的嘴唇也变得更为大力,双手开始大肆的蹂躏着李华梅的酥胸。 李华梅娇柔软的呼吸也开始变的沉重了起来。 此刻的李华梅完全就象是对这方面的事一点都不懂的样子,整个人完全不动,全靠着林振轩的主动和挑逗。 在林振轩温柔的挑逗下,李华梅的热情也欲-望也已经涌动了起来,两个人的体温越来越高。 075 第一次温存(求收藏) 火光下的李华梅,紧闭着眼睛,微微张着一张红润的嘴唇,洁白无瑕的贝齿轻轻的咬着一片娇嫩的下嘴唇,呼吸灼热而无节奏,傲挺的胸膛急剧的起伏着。 林振轩已非初哥,他知道女人的第一次都很害怕,需要充足的前戏以及尽量的温柔。 他的一只大手慢慢的解开李华梅纱罗裹霓裳,看见里面隐隐透出玫瑰色的亵肚兜,裸露的肌肤在火光下更是白晕模糊。 心火不由从小腹升腾而起,情不自禁的肌肤寸寸贴紧,双手开始沿着她的酥胸一点一点的下滑,然后掠达平坦而毫无一丝赘肉的平坦小腹,一路无阻的向那片神秘之地进发着! 与此同时,灼热嘴唇则沿着她精致的锁骨滑了下来,滑到了李华梅饱满的胸口,轻轻一咬,立刻就能感觉到她整个柔软的身躯轻微的颤抖着。 “梅儿,还害怕吗?” 李华梅含嗔白了他一眼,说道:“就知道欺负人家。”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碰触到了一样,一种酥酥麻麻,既羞人又快乐的感觉传遍全身。 情不自禁的,她那灼热的呼吸之中开始有了一点娇软的呻吟的感觉,双手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在林振轩的脊背上轻柔的爱-抚了起来! 林振轩稍微用力一吸,李华梅轻柔的身子便开始不自觉的扭动,两只修长而富有弹性的双腿止不住的乱蹬,宛若一个溺水之人一般! 顷刻间她便香汗淋漓,头儿扭来扭去,原本白皙的皮肤变成一片绯红之色。 嗯! 李华梅情不自禁的轻吟叫出声来,娇-躯也停止了动作,浑身也变得软绵绵的,细蜜的香汗让她的身子更加的润滑了起来。 不是吧? 林振轩既有些讶然,又有些郁闷,心道:我这还没有开始,你就结束了? 李华梅的脸颊滚烫红润,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轻轻的抖动着,连耳根和脖子也是红的,沉重的气息好久都没有停了下来。 “快乐吗?”林振轩温柔的拨弄她的头发,轻声问道。 李华梅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而是眨了眨眼睛,半响才轻柔道:“华梅从来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快乐的事情,谢谢你,子轩,华梅不知道以后若是离开你,会变成怎样。” 要是让你知道了,那还了得,林振轩虽然自己弄得半上半下的,但是他心理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小傻瓜,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就行了吗!”林振轩轻轻动了动身子,念了好几遍清心咒,那个举止高昂的家伙终于偃旗息鼓的躺了下来! 他原本也不准备今晚把李华梅给办了,腿上有伤,行动不便,但是两人抱着搂着就点燃了心中的火。 现如今李华梅平息了下来,林振轩也尝试着冷静下来。 李华梅从他怀中钻出头来,仰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子轩,我要帮你。” “帮我?”林振轩一时之间不明所以。 “是的,我要帮你。”李华梅稍微扭动了一下腰肢,在林振轩怀中找了个温暖的位置,继续说道:“你们男子都有自己的自尊,以前我觉得如果我帮你的话,别人要说三道四,你会不开心,但是我再也不想经历这样的事情,我要帮你,让你林家的实力强壮起来,只有这样,他们才不敢再对你动手。” 佳人为了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想法,林振轩心中感动不已,摸着她肌肤的大手微微一顿,问道:“他们是谁?” “今晚动你的人,应该是浙江巡抚杜文龙的人,杜文龙以前与我父亲私交甚笃,我父亲去世后,他一直在暗中照拂梅儿。”李华梅一只小手在林振轩的胸口轻轻摩挲着,喃喃道:“原本,梅儿也很敬重他,但是,梅儿发现情况有些不同了,他在我李家船队安插了好多人,还几次三番暗示梅儿要嫁给他的三儿子。” “杜家势大,梅儿不想看到父亲闯下的一片家业落在他们手中,但是,梅儿撑得真的很辛苦哩,若是你没出现,说不定梅儿就同意这门婚事了,安分的当一个相夫教子的妻子。”李华梅呢喃道:“你的出现才让梅儿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感觉,梅儿已经回不到过去,也不想回到过去,我们李家经过这几年的壮大,连杜文龙这个老狐狸也不敢过分逼迫我,但是,我害怕他对你动手。” 李华梅的一番话让林振轩暗暗心惊,直到如今,他才了解这个女子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而李家居然还隐藏着这样的危机。 难怪李华梅之前说水师提督一职对她来说,就是一烫手山芋。 她得了这个职位,有权在战时指挥各家海商船队,肯定会让诸家眼红嫉妒,如此李华梅只有紧紧的依附杜家,才能够让这些暗中窥视嫉妒眼红的其他海商不敢对她如何。 “杜文龙。”林振轩语气有些阴沉的吐出了这三个字,搂着李华梅的手臂也紧了紧。 杜文龙的出现,让林振轩感觉到一种危机感和紧迫感,他必须尽快的成长起来,这样才能够让李华梅在他怀中避风躲雨。 “今晚,那几名儒士一直针对你,我让杨叔出去打听了一下,得知这些人曾经与杜千山见过面,原本,我以为杜千山只敢给你一些难堪,没想到,今晚你就遭到了刺杀,这件事不是他做的,还能有谁?”李华梅从林振轩怀中爬起来,出奇愤怒道:“这件事我李华梅一定不会这么算了,往日里他们弄一些小动作我都忍气吞声下去,但是这回,我要杜千山付出血的代价。” 杜千山这个人林振轩见过他几面,每次见面,他都是客客气气的满脸带笑,想不到却是一个笑面虎。 林振轩心中也升腾起无边的怒火,如不是自己有系统的帮忙,这次就殒命在此了,到死还要做一个糊涂鬼。 “梅儿,你准备怎么对付他?”林振轩心中大致有了一个计划,不过,他还是看李华梅先怎么说。 李华梅粉面含霜,低声道:“我会暗中让人在他的船上动一些手脚,一旦驶入深海,这艘船必沉无疑。” 一直以来李华梅都表现得中规中矩,就连林振轩也不知道她为何会闯出‘翔绯虎’这个名号。 直到此刻,林振轩才发现她杀伐果断的另外一面,而且还是为了自己。 佳人如此,夫复何求,林振轩轻轻一拉,便将她重新搂入怀中,笑道:“梅儿,这些交给我去办吧,我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林振轩想到了正在南海等着李家的嘉西科,不由想到了借刀杀人这一招,这一招比起在杜千山的船上动手脚要高明一些。 当即,他把自己的打算向李华梅娓娓道了一遍。 当听到魏嚣尘已经投靠了林振轩,李华梅一双美目不由瞪得大大的,嘟着嘴轻挠了林振轩几下,嘀咕道:“枉人家还担心你,却瞒着人家做了这么多事。” 林振轩连忙喊冤道:“梅儿,我这可都是为了你我的未来着想啊,谁叫你们李家钱多势大,我这个穷小子要想娶了你,还不得绞尽脑汁想办法,你若不高兴,我就让魏嚣尘他们来见你。” 李华梅连忙伸出手来,捂住林振轩的嘴唇,朱唇轻启道:“梅儿没有不高兴,你想得很对,魏嚣尘要作为一支暗兵掌握在你手中,还有,梅儿准备把华远号交到你手中,你不许拒绝。” 李家一共自葡萄牙人缴获了两艘武装商船,重新命名为华远号和华中号,经过一个多月的修缮,已经能够重新下海。 这两艘船在李家中,可是极为抢手的东西,华中号要作为李华梅的指挥舰就不多说了,其他人可都盯着华远号呢。 林振轩原先根本就没有奢望得到此船,而且他也怕别人说他靠女人上位什么的。 “华远号。”林振轩有些犹豫的看向李华梅,却发现她楚楚可怜的望着自己。 林振轩但觉心中一疼,什么吃软饭啊,靠女人上位这些闲言闲语在此刻都不觉得有什么了。 吃软饭又如何?只要能尽快的壮实自己,进而保护这个女孩子,即便世人再嘲我、讽我,那又如何? 难道要故作清高,为了区区的自尊,等到实力不足,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人受伤害时,才后悔吗? 去他妈的自尊,去他妈的清高,一边拒绝心爱之人的好意,一边又让她担心,这不是自尊,这是傻-逼。 顿时,林振轩但觉心中豁然开朗,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诸多顾虑,用嘴唇轻轻在佳人额头印了一下,林振轩坦然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李华梅温柔一笑道:“梅儿好开心。” “傻丫头。”林振轩紧紧握着她的小手,道:“快起来吧,他们快来了。” 树林那边,李家众人隐约的呼叫声已经越来越近,之前两人都已经听到了。 不过,为了多相处一会,两人都选择没有听见,但是先进,都能够看到他们手中举着的火把了,看样子是再也装不下去。 李华梅有些不舍的蹲起身子来,先是轻柔的为林振轩整理了一下衣服,当她看到林振轩大腿上的伤口时,不由嗔怪道:“都怪你,看看又牵动到了伤口吧。” “行,都怪我。”林振轩知道,在某些事情上,和女人是讲不通道理的,只有尽快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况且确实是他首先挑逗她的。 李华梅一双小手不小心碰过林振轩的大腿内侧,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恢复白润的脸蛋迅速变红,轻轻咳嗽了两声,快速的站起来为自己整理衣服。 两人滚了半个多小时的草地,一些痕迹再怎么清理,也是清理不干净的,好在天还没有发亮,多少能够掩盖一些,否则李华梅恐怕都不敢见那一干手下了。 片刻之后,杨希恩等李家众人循声而来,看到的是故作镇定站着的李华梅和有气无力躺着的林振轩。 李华梅淡然道:“子轩腿上受了伤,不宜走动,我在这里一直陪着他。” 朱妍雀也随着众人而来,她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听到李华梅的叙述,便迫不及待的蹲下身子,捂着林振轩的大手,语气中带着哭声道:“轩哥哥,我好担心,雀儿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林振轩疼并快乐着,一个女人的温柔他能够尽情的享受,两个女人的温柔,他只有暂避风头了,瞥了一眼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李华梅,林振轩尽量不显得那么亲昵,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安心,别哭了,大伙可都看着你呢,一张漂亮的脸蛋快成小花脸了。” “你才是小花脸,人家担心你,你还小人家。”小丫头又哭又笑的擦着自己的脸蛋。 “家主,我们带来了担架。”杨希恩做事老道,已经考虑到林振轩会受伤,来的时候不但携带了不少伤药,也带了纱布担架等物。 “嗯,把子轩抬回去吧。”李华梅点了点头,恢复了平日的风轻云淡模样。 小丫头检查了一遍林振轩的伤势,才帮助两名士卒把林振轩抬到担架上。 不过,她鼻子甚是灵敏,从林振轩的衣服上,除了闻到血腥味外,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女子幽香。 接着,她一脸狐疑的走到李华梅身边,又是轻轻一嗅,便什么也清楚了。 “哼,害人家担心死了,你们却在这里卿卿我我。”小丫头撅起小嘴唇,狠狠的横了林振轩一眼。 林振轩再一次疼并快乐着,为什么?为什么听说来到古代很容易享受齐人之福,但是,到了自己身上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呢。 这两个小女人都是醋意十足,又都不是省油的灯,互相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流,平日里两女尽量不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有发生这种紧急情况,才不得不同时出现。 唉,路漫漫其修远兮啊,林振轩暗叹一声,闭上眼睛不再多说。 076 招兵买马 “林公子,这边请。” 香山大牢的入口,一名狱卒点头哈腰的领着林振轩,走入了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阴暗的光线,潮湿并且散发这一阵阵恶臭的空气,以及肮脏不堪的地面,构成了这个阴森森的场景。 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痛苦呻吟和惨叫声,更是让这个地方变得阴森恐怖。 刺杀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天,林振轩和李华梅都装着不知道是谁干的,这让担心了好一阵子的杜千山慢慢放下了心来。 林振轩能够自己走路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来到大牢内寻找航海人才。 监狱自古以来便是肮脏污秽之地,在付出了二百两银子后,林振轩没有任何的意外,获得了从里面提取两名佛郎机人的资格。 他带领着蚩尤和一名翻译,不但能够光明正大的出入这里,而且还有一名狱卒专门领路,可见钱财当真能够通神。 “林公子,您来的正好,赶明儿这些俘虏都要押送入京了,要是你还不来,可见不着他们了。”狱卒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不过,配合他那副吊三角眼的凶狠外貌,就变成了阴笑。 林振轩从怀中摸出十两银子,赏给这名狱卒小头领,笑道:“嗯,辛苦你了,可知这些俘虏中有谁擅长操炮的?” 狱卒小头领喜滋滋的将银两收入怀中,笑道:“林公子请放心,我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林公子请跟我来。” 当下,这名狱卒领过林振轩穿过一排排小牢房,一间间阴暗的牢房内,关押着各种各样的人犯。 他们听到外头的动静,都扑在铁栏上,看着林振轩一行人。 大多数犯人都带着脚镣手镣,铿铿哐哐的声音响了起来,有犯人哭着喊着放他出去,有犯人摇着铁栏破口大骂,更有癫狂的犯人用头不断的撞击着墙壁,整个大牢宛若人间地狱般。 那名狱卒早已经见惯不惯,看见有闹得凶的犯人,他便上前扬起手中的鞭子就是狠狠一抽。 如此,一路畅行无阻,不多时便带了一间单独的牢房前。 林振轩就着火光往里面一看,只见一逢头垢面的年轻男子卷着一破烂褥子,一动不动的卷缩在牢房一角,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狱卒连忙介绍道:“此人刘三通,曾是城内的一名牙人,若是谁家有西洋货坏了,他能马上找到泰西人修理。” 狱卒压低声音道:“以前城内的泰西人,刘三通差不多都认识,他居中为一些困顿的泰西人接一些小生意,混得风生水起,不过,上次攻打佛郎机人居地时,这小子好死不死也在里面,活该他倒霉,如今以勾结番邦的罪名把他关押在这里。” 林振轩微微点了点头,那狱卒便打开牢门,走进去踢了刘三通几脚,叫道:“小子,快起来,你走好运了,有贵人要见你。” 刘三通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哆哆嗦嗦的站起身子,看到狱卒,连忙谄笑赔礼道:“张大哥,您找小的呢?” “谁他妈是你大哥!赶紧走,别让外面的林公子等久了。”狱卒一脸不耐烦的把刘三通推攘出来。 刘三通一个激灵,清醒了大半,步子加快了许多,一出牢门,便看见有两人盯着自己,其中一人高大威猛,看样子就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另外一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眸子深邃悠远,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更让刘三通诧异的是,此人身上还带有些许的书卷之气。 刘三通心下有了计较,不用狱卒介绍,便冲林振轩行礼道:“小的见过林公子。” “你就是刘三通?”林振轩淡淡道:“我要在这里找几名懂航海技术的人,尤其是厉害的炮手,你能找到吗?” “小的愿意一试。”刘三通没有把话说死。 那么狱卒却变了脸色,怒道:“狗日的,要是不能让林公子满意,老子剥了你的皮。” 刘三通畏畏缩缩,改口道:“一定让林公子满意。” 林振轩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当下,刘三通带着脚镣哐嘡哐嘡的走在前面,林振轩等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从里到外,一间间牢房搜了过去。 每至一间牢房,刘三通会先朝里面仔细查看一翻,接着与牢中的一些犯人交谈几句,而且大多时还说葡萄牙语。 有身边的翻译跟着,林振轩能够随时了解刘三通和他们谈了一些什么,刘三通甚是狡猾,在与那些葡萄牙人交谈时,借着林振轩的势,往往三言两语就打听到了对方一些重要的信息。 林振轩对此人微微刮目相看,想不到此人虽然长得獐头鼠目,但善于察言观色,而且说起话来,条理清晰,丝丝入扣,若是到了后世,说不定会成为杰出的外交家。 一个时辰之后,刘三通已经将牢中的所有佛郎机人询问了一遍,他拖着脚镣,急急走到林振轩面前,脸带笑容的躬身道:“公子,这些佛郎机人有好些是炮手,但是其中有五位较为出众。” 葡萄牙人中炮手多,林振轩并不感到稀奇,这个时代的洋人海军低级军官,还大多是炮手出身呢。 “我只需要两人。”林振轩瞥了刘三通一眼,淡淡说道。 刘三通连忙道:“这样的话,可以选弗罗林达和佩德罗这两人。” “这是为何?”林振轩起了好奇心,不急不缓的看向他。 刘三通侃侃而谈道:“五人当中,有两人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年轻人未免有些桀骜,剩下三人都是四十来岁的壮年人,但是其中一名却在本国有亲人,只有弗罗林达和佩德罗两人都是孤身一人、毫无牵挂,而他们又过了做事冲动的年纪,所以林公子使唤起来可以得心应手。” 林振轩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来,低声道:“有意思,就按照你说的。”转而看向狱卒,继续道:“张兄弟,我就要这两人了。” 狱卒连连点头道:“好呢,小的晚些时候亲自送到府上来。” 此时是大白天,这些见不得光的事自然在晚上办的好。 林振轩微微颔首,一撩衣摆道:“蚩尤,我们走。” 眼见着林振轩便要离开,刘三通不由急了,他方才使出浑身解数在林振轩面前表现,就是想林振轩看上他,不过,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 难道,难道我要一辈子老死牢中,或者是被砍下头来。 刘三通心头不甘的看着林振轩的背影,然后将压根一咬,趁着狱卒不注意,快步的跑到林振轩身前。 “干你娘,你小子找死是吧。”等到狱卒反应过来,刘三通已经跪在了林振轩身前,那狱卒咬牙切齿的冲上前来,狠狠踹了他几脚,连连怒骂。 刘三通只是跪着要紧牙根不出声。 狱卒伸出手来,拉着他的衣襟,略显慌乱道:“林公子,小的马上拉走他。” “慢着!”林振轩一摆手,制止道:“刘三通,你这是何意?” 刘三通磕头如捣葱,急声道:“林公子,小的还有一件要事想要禀报给你,只求您在小的说完之后救小的一命。” 林振轩不置可否道:“说来听听。” 其实,刘三通的小心思他之前就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只是此人做事圆滑,林振轩有意让他吃一点苦头。 刘三通不敢与林振轩谈条件,匆忙道:“我看林公子在寻找航海人才,这些佛郎机人当中,有一人虽然不是炮手,但是却精通木工,是不可多得的海上人才,望公子明鉴。” 刘三通说完之后,还朝林振轩打眼色,暗示自己还有话没说完,但是在这里不便明说。 林振轩微一沉吟,便扬手道:“起来吧!看你也算是个人才,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谢公子,谢公子。”刘三通知道自己赌对了,大喜之下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一边的狱卒头目小心翼翼的说道:“林公子,这。” 林振轩往他手中塞了五十两银票,淡然道:“这件事我会征得李大人的同意,你先给我需要的四人送些吃食。” “小的晓得,小的晓得。”狱卒欢天喜地的笑得连嘴也咧到耳根后面了。 又花了三百两银子,当天晚上,清洗过后的炮手弗罗林达、佩德罗,曾经的牙人刘三通以及那名佛郎机人木工就站在了林振轩面前。 刘三通脸上带着劫后的喜悦,恭敬道:“公子,这位是福斯托先生,离港口不远处的那家嘉特斯船坞曾经就是他的。” 船坞!好东西啊。 林振轩眼前一亮,想不到这人是个隐藏的boss啊,不过听说那座嘉特斯船坞早已经成了福建吴家的囊中之物。 (今天就一更了) 077 望远镜 是夜,林振轩与几名洋人交谈了一宿,发现此三人都有真才实学,弗罗林达和佩德罗两名炮手不用多说,他们都曾在葡萄牙船上当过炮手小头目,不但自己会操炮,还懂得怎么传授炮术。 福斯托就是个意外之喜了,此人经营船厂多年,不但本身技术过硬,还懂得如何经营船厂,是技术型和管理型双料人才。 以前在澳门,葡萄牙商人的船只就是由他的船厂承接维修,嘉特斯船坞完全有实力造葡萄牙人的三桅战船。 当然,此船坞如今已经落到了吴家之手,但是船厂内的人才已经流失了大半,吴家在福建有自身的船坞,对这个船厂不怎么看重。 林振轩相信,只要他肯出一个好价钱就能够从吴家购买得。 一翻恩威并施后,这三人都表示愿意为林振轩效力,至于有几分真心并不重要,林振轩也不奢求王八气一发,三人就对他俯首称臣,他有的是时间榨干这三人的才能。 次日,林振轩一边嘱咐小胖子为他谋取嘉特斯船坞,一边派人与魏嚣尘联系。 李家船队定于六月初六下西洋,在此之前,林振轩必须招满水手,如今他手中已有两艘战船,一艘400吨的广船镇中号,一艘排水量800吨的三桅葡萄牙船华远号。 两艘船需要的士卒和水手超过了三百人,林振轩又从澳门招募了五十名水手补充不足。 六月初六,澳门港口,人声鼎沸,前来送行的人与登船的人在码头上说着离别的话儿。 港口内,桅杆林立,帆影重重,无数小船在海面上穿梭不断,大部分下南洋的海商船只将要在今天出发,尔后可在七天之内抵达马尼拉。 “这是我大明自三宝太监下西洋之后,再一次有组织的南下,可谓一盛事。”吴家家主吴松仁捋着胡须,颇有些自得的说道:“大浪淘沙,那些不敢南下的懦弱之辈,终有一天会被淘汰的。” 李华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拱手道:“吴家主,我们马尼拉再见。” 李华梅可是知道,这趟南下可不会一路平安,不过,如此声势浩大的船队,想必嘉西科也不敢出手,只有等到回程的时候,李家脱离大船队,送给他一个机会了。 到时候,李华梅瞥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杜千山,像是心有灵犀般,林振轩也同时看向了大腹便便的杜千山。 “轩哥哥,你真要让我当镇海号的船主?”小丫头脸蛋上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笑着扯着林振轩的衣袖,显然心上人如此看重她很高兴。 不过,随即她嘴角一嘟,轻声嘀咕道:“可是人家要是当了镇海号船长,不是要和你分开吗!”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不舍,笑容减少了许多。 “怎么?难道雀儿不愿意?” 林振轩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他自身要当华远号船长,便空出了镇海号船长之职,交给沈三林振轩又不完全放心,而朱妍雀自小跟着其父在海上闯荡,身份也合适,林振轩索性将船长一职交给了他。 “好吧!”小丫头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头来,娇声道:“不过轩哥哥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小丫头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娇笑道:“还没有想到,等想到以后再告诉你。” 林振轩知她是小孩心性,点头应承了下来。 恰在此时,李华梅下达了登船的命令。 登时,李家各船船主分别率领手下众将,有条不紊的走向各船的跳板。 林振轩微笑着看了两位佳人一眼,率领蚩尤、阿大、刘三通、佩德罗等人走向华远号。 海面上,各运送物资的小船早已经离开了远洋海船,各船上,水手们的吆喝声响起了一片。 起锚! 扬帆! 数十艘海船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缓缓驶出港口,慢慢变成一个个黑点,最后消失在码头上送行观看的众人视线中。 这支庞大的船队中,商船在最中间,外面则为各家护航船只,而在船队的领航位置,却是西班牙人卡里翁的船只。 虽然明人曾经经过这片海域,一些大明海盗如今也在这片海域纵横,但是,如今这片大海的主人还是西洋人,卡里翁手中的航海图是最精确的。 李华梅手中也有一副,但却是好几十年前的旧图了,所以,由这名西班牙人领航。 大海之上,日起日落,很容易让人忘记时间,大多护航船只上面的士卒都懒洋洋的四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扯淡。 而华远号上,众士卒却依然在训练,呐喊声阵阵,操练声四起,虽然辛苦,却无人有怨言,因为林振轩给他们的饷银要远远高于其他海商。 船艏甲板上,林振轩双手持着一物,单眼通过此物看着远方。 在他身后左右两侧,分别是蚩尤和刘三通,两人不知林振轩在干嘛,心下甚是好奇。 等到林振轩放下手后,蚩尤再也忍不住了,嗡声道:“公子,此乃何物?” 林振轩笑着递给他,道:“你自己看看。” 蚩尤接过来,按照林振轩的姿势,一只眼睛对着此物看了过去,顿时,远处的一艘船只像是被人拉近了一样,一下子便到了眼前,连那艘船上的士卒也看得一清二楚。 不错,这是望远镜,西方也没有发明林振轩不知道,但是不妨碍他让工匠用两片水晶打造出了几支望远镜。 蚩尤大吃一惊,举起望远镜来又放下,如此再三,才敢确定正是手中拿着之物让远处的物体放大了数倍。 “公子,这东西太神奇了。”蚩尤惊喜道:“有了此物,我们能够及时发现敌情,作战之时便能够料敌于先,是不可多得的神器啊。” 蚩尤三句话不离本性,一下子便想到了望远镜在军事上的应用。 刘三通被两人的话弄得心里痒痒的,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望远镜,想要看出它的神奇之处来。 最后还是林振轩递给了他,笑道:“此物我称之为望远镜,可看清远处之物,三通,你待会交给瞭望手,他们才是最适合用此物的人。” “是,公子。”刘三通一边应承,一边迫不及待的举起望远镜来,看了个通透,即刻便激动道:“公子,不知此物造价几何?” 林振轩知道他的意思,摇头道:“此物还不能够大规模生产,况且造价不菲,原料更是不容易找到,你还是死了这颗心吧,不过,我们能够造少量出来,当成珍品卖给那些海商。” 刘三通被林振轩看破心思,不好意思的摸着脑门,嘿嘿直笑,他对林振轩感激中带着敬畏,自林振轩收留他之后,刘三通便一直想着怎么用自己的才能报答林振轩。 “走吧,去看看那些炮手训练得如何了。”林振轩双手负在背后,走向玄梯。 弗罗林达被林振轩派往镇海号,佩德罗则留在了华远号。 华远号设计为两层甲板,下甲板便开了船舷炮门,装有三十门火炮,其中十门为2000斤重的红夷大炮,其余二十门大小不一,可以称之为真正的军舰了。 林振轩行至炮舱的时候,佩德罗正在教一众大明炮手如何调整大炮射角,他说一句,旁边的翻译复述一句。 “这是铳规。”佩德罗指着一铜质仪器说道:“用过它,我们能够测出大炮射击的角度,而射击角度不同,大炮的射程也不同,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够用铳规调整好大炮的射程。” 众炮手都是聚精会神的听着,连林振轩的到来也没有发现,原本,这些炮手还有些抵触佩德罗,但是经过两天的相处,佩德罗已经用自己的知识赢得了这些人的尊敬。 林振轩看那铳规就像是后世一个放大号的量角器一样。 佩德罗正说得兴起,林振轩见此便制止了几名发现他到来的士卒见礼的行动,示意众人继续。 佩德罗从大炮的结构开始谈起,不但说出各部件的名称,还说明之所以如此构造的原因和作用,即便是林振轩听了,也觉得豁然开朗。 等他将大炮的构造一一道完之后,一众炮手才轻声议论起来。 “这蛮夷人好厉害,以前我还不知道火门原来是这么用的。” “是啊,原来炮管的长度也有讲究的,炮管加长可以远距离攻敌,炮管缩短可以更近距离内击杀敌人,他娘的,老子算是长见识了。” “还有这个,炮身越长射程越远,而要使得射程远又必须适当的增加火药,所以炮管的壁厚也要增加,这样才能够承受火药燃烧后的压力啊。” “你说我们大明什么时候能够造出这样的大炮来。” “哼,肯定能造出来的,听这洋教习一讲,其实与一般的佛郎机炮相比,就是大一点,长一点而已。” 众皆各抒己见,这些炮手都不是死板的书生,而是粗犷的汉子,有什么不懂的还当场提出来。 林振轩满意的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想了想,他有转头对刘三通说道:“让书记官将佩德罗所说的话全记下来,整理成册,以便其他人学习。” “是,公子。”刘三通见林振轩重视这事,连忙当场叫过一名士卒去喊书记官。 佩德罗说完大炮的构造之后,又开始说起炮弹的种类来。 在大明,传统的炮弹只有一种——圆弹,而西洋炮的炮弹除了圆弹外,还有响弹、练弹、凿弹、分弹等等数种。 圆弹就是一个铁疙瘩,用来砸人,而西洋炮的其他炮弹各有用处,有专以击远者,攻坚者、爆炸者、惊震者、烧焚者等等。 好家伙,这就是后世的特种炸弹啊,林振轩不由默然,在推陈出新上,大明落后了欧洲很多了,希望这次朝廷缴获了那几艘葡萄牙船后,能够开始仿制生产吧。 078 征服吕宋岛 海上无岁月,六天时间晃眼即过。 这一日,林振轩操练完士卒,站在船头,便看见卡里翁的‘苏丽丝号’打起了旗帜,告知后方船队离马尼拉已经没有多远。 众人精神皆为之一振,一直平稳航行,可以说是了无生气的船队,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林振轩通过望远镜,可看见各船上的船主以及海员都聚集在了甲板,眺目远望。 “公子,自西班人占领马尼拉,吕宋国王苏莱曼战死,吕宋岛已经没有国家可言,不过,在苏禄岛上,苏禄国王依然在反抗着西班牙人。”刘三通将菲律宾几大岛的历史为林振轩娓娓道来。 菲律宾是后世的地名,此时的菲律宾,还没有统一的王朝,几个大岛上倒是出现了土著部落和马来族移民构成的割据王朝。 这四个大岛分别是吕宋、麻逸、苏禄、胡洛,马尼拉就是吕宋岛上的一个港口,吕宋国王在反抗西班牙统治中不幸身亡,其他两岛也落入西班牙之手,现今还有一个苏禄王国,是最南部的一个大岛。 林振轩虽然来自后世,但是对此时的菲律宾形势,当然没有刘三通清楚,经过他一番叙述,方得知吕宋岛在永乐年间,明朝还任命了一个吕宋总督以统治吕宋岛,故此岛上现如今还有不少的华人子民。 不过,林振轩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后世西班牙人在统治吕宋期间,以为华人过多,而对海外华人进行了第一次大规模屠杀,当时的明朝政府似乎无动于衷。 既然如今自己来到了这个大航海时代,又想在这里有一番作为,自然不能让此事再发生了。 林振轩转眼看到蚩尤,不由眼前一亮,蚩尤不但武力过人,还是一名杰出的将领,自己留他在身边当保镖使用,实则大材小用了。 不如将他派出去,收服吕宋岛上的大小土著部落,组成一个部落联盟王国,如此自己首先就能够建立一定的势力,随即可以配合这里的华人驱逐出西班牙人,进而抢占整个菲律宾。 至于蚩尤能不能收服吕宋岛上的土著人,林振轩是一点也不担心,如今的蚩尤等级为一级,能够招募十名山顶洞人,等他在不断的征服过程中升级,便能够招募土著士兵了。 这样一来,菲律宾正好成了蚩尤练级和提升实力的好地方,远比把他摆在自己身边要好上许多。 林振轩越想越兴奋,想不到一个区区的远古文明,只要用好了,也能够有大用啊,那么升级到其他文明,岂不更是有无穷的妙用。 想到这里,林振轩马上进入了帝国航海系统中,看看如何才能够升级文明,之前他一方面没有什么紧迫性,一方面对航海系统也不怎么重视。 但是经过了刺杀一事后,林振轩感觉自己太过小觑这个系统了。 航海系统有三大子系统组成,分别是个人信息、文明等级、以及个人技能。 个人信息,林振轩依然为五级,不过在经验和功勋值一项上都发生了改变。 经验值已经由0/1000变245/1000,功勋值也从0变为了245,林振轩知道,这都是之前战斗所得的,在系统中,杀一平民可得5点经验值和功勋值,杀一普通士卒可得10点,杀一精锐士卒可得20点,九流将领可得40点,以此类推,每杀高一等级,便可得前一等级的两倍。 当然,功勋值和经验值不仅仅是林振轩亲自去挣,系统中认可的军队和英雄杀敌,都可为他带来功勋值和经验值。 现今的文明等级是远古文明,林振轩只拥有英雄蚩尤和原始人军队,也就是说蚩尤和阿大杀敌都会为他带来收入了,等到蚩尤以后在菲律宾打开局面,招募土著人,真正的组建起原始人军队时,将会为他带来大量的经验值和功勋值。 看到这里,林振轩不禁激动起来,看来,将蚩尤留在菲律宾,是最佳的选择啊。 看完个人信息,林振轩便查看起文明等级来。 文明等级: 远古时代――奇迹:茅草屋(0功勋值)。 远古时代――英雄:蚩尤(0功勋值)。 远古时代――士兵:原始人(0功勋值)。 远古时代――船舶:独木舟(0功勋值) 这几项与之前并无多大的变化,但是之后却有一个文明等级升级任务。 文明升级任务:由远古时代升级为火药时代。 条件:一,成立三个部落联盟王国; 二,抢占或是修建三个贸易港口; 三,修筑任一国家奇迹。 看到这里,林振轩傻眼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长期任务,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实现的。 不过,林振轩想到自己拥有重生的优势,又带有这个航海系统,难道连区区的文明升级任务就不能够完成吗? 没有任何的犹豫,林振轩接下了这个升级任务。 当下,眼前的三维光影界面一阵闪动,变成了一副世界地图,在这幅世界地图上,已经用红色表明了可供选择的地方。 难道是要我选择三个部落联盟王国成立的地方吗? 见地图上,北美洲和南美洲成片成片的领土都为红色,林振轩不由心下想道。 既如此,就选择亚洲地区吧,林振轩轻轻一点,将世界地图上的亚洲区域放大,顿时,亚洲地区还存在部落的地方便一清二楚了。 地图上,中国占居中地位,偌大的疆域,是一片白色,在大陆周围,林振轩看到台湾还是一片红色。 咦,台湾能够成立一个部落联盟国家吗?林振轩稍微一惊讶,便明白过来,此时的台湾还不属于大明的国土,岛上有大量的原始部落,能够成立一个部落联盟王国也就不奇怪了。 除此之外,在大明的周边,还有东北、蒙古、西亚等一大片区域都为红色地带,表明这些地方都可以选择,当然,考虑到实际情况,林振轩自然不会把目光放在这里了。 日本群岛?北海道也是一片红色,这里也可选择吗? 事实上,此时的北海道住有大量的阿伊努族人,他们都是部落存在,日本松前氏渡海建造了福山城,但是却没有控制整个北海道,北海道不是日本领土,所以可供选择。 林振轩啧啧称奇一翻之后,又将目光放到了东南亚,不出他所料,菲律宾是一片红色,可以在这里建立一个部落联盟王国,除此之外,马六甲一带也可成立一个王国。 升级条件中成立三个部落联盟王国才是第一步,还需要在这三个王国内抢占或修筑三个贸易港口,到最后还要修建一个奇迹。 这不由得林振轩不慎重选择,选择错了的话,不但浪费人力物力,最后还没有多大作用。 不过,菲律宾是一定要选择的,想到这里,林振轩便轻轻一点菲律宾,当即,界面上显示出了成立菲律宾部落联盟王国的内容。 控制菲律宾百分之六十以上的领土和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口,联盟王国可成立。 可供修筑奇迹:西班牙神庙。 文明升级任务完成后,可召唤英雄:麦哲伦或是卡特琳娜,可招募士兵:西班牙皇家方阵步兵。 看到这里,林振轩也明白过来,奇迹、英雄以及士兵与联盟王国的成立地,有莫大的关系,现如今西班牙霸占着菲律宾,所以在这里成立一个王国,肯定要击败西班牙人,尔后便能够得到西班牙的英雄和士兵。 如果在北海道成立一个王国,文明等级升为火药时代后,估计没有英雄和士兵可以选择了,即便有,也是一些原始人士兵。 林振轩陷入了深思之中,菲律宾是肯定要选择的,还有选择两块地方,台湾,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靠近大陆,方便移民,而且如今还没有什么外部势力在这里。 最后一块地方,选择马六甲的话,肯定要与葡萄牙人一战,既然与葡萄牙人交恶了,难道还怕他们吗? 林振轩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来,毫不犹如的选择了马六甲。 至此,三个部落王国林振轩都已经确立了,分别是台湾、菲律宾、马六甲。、 第一步是先谋夺菲律宾,台湾也可以着手准备,正好,南海霸主魏嚣尘已经投靠了自己,可将他的人马安置在台湾,但是东海帮的总基地已经在澎湖列岛一带。 如此,目前自己有两个对手西班牙人和东海帮,此外,还有葡萄牙人在一旁虎视眈眈。 林振轩慢慢理清了思路,对付西班牙人,当缓缓图之,可由蚩尤暗中征服菲律宾的土著部落,等到发展到一定势力后,再抢占马尼拉。 而对付东海帮,当以雷霆扫穴之势灭之,东海帮不但与小丫头和自己有私仇,也靠近大陆,必要时,可借助各海商的势力。 而且东海帮经过叛乱,帮内人心惶惶,更为重要的是,杨天生虽然号称有一百多条船,但是实际上这些船只都是一些小玩意,排水量一百来吨的比比皆是。 林振轩在片刻之间便确定了今后的发展思路,那就是东占台湾,控制住东亚的航线,南抢菲律宾和马尼拉,将欧洲势力拒在亚洲之外,控制住东西方的贸易。 当然,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不过,只要一步步来,总有完成的一天。 079 西班牙火枪兵(求收藏) “吕宋到了,吕宋到了。”华远号上,除必要的水手、海员之外,大多数人都已站在甲板上,看着越来越近的陆地。 林振轩拿起望远镜一望,只见远方一个港口渐成规模,码头、围坝、栈板等港口措施一应俱全。 不过,相比澳门港口,这里无疑要冷清许多,此港口内的大帆船只有十几只,皆悬挂西班牙人的旗帜,小船的数目更是不能与澳门相比。 西班牙人的船只与葡萄牙人的船只形式并无天大区别,大多为三桅大帆船,马尼拉总督桑德早已经接到了卡里翁的奏报,听闻外海出现一只庞大的船队,他便知是大明的商船队到了。 当即,桑德率领数名西班牙官员,前来港口迎接大明船队,明国商人的到来,必定让马尼拉犹如枯木逢春,老树焕发新机般,桑德心中十分高兴。 不过,当桑德赶到马尼拉港口,看到快速驶近而来的庞大船队,心情不禁由喜转忧。 “不都说明国的船只既小,又无多大的武力吗?怎么与实际情报相差这么远?”桑德皱起眉头,忧心忡忡的问道。 总督府一名专门收集明国情报的官员不慌不忙的回道:“阁下请看,明国人这些三桅帆船都是缴获自葡萄牙人,他们本国实际上并无实力建造此等船只,更为重要的是,他们无实力生产船上的大炮等武器,所以,我们不必太过惊讶。” 桑德先是点了点头,旋即道:“明国人既然能够通过偷袭战胜葡萄牙人,我们也不能小看他们,如果他们只是安心来这里交易,一切都好办,如果他们有其他不良的企图,我们也该早作准备。” “那么,阁下的意思是?”那名官员轻声问道。 桑德看了一眼身后的马尼拉城,淡淡道:“等明国船队离开,将城内的华人都集中赶到城西居住。” 城西?众西班牙人闻言恍然大悟,城西地势较低,更为重要的是,城西之地都在西班牙人所修筑炮台的大炮射程中,一旦华人有何异动,西班牙人便能够炮轰之,然后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决事情。 “阁下说得很对。” “还是总督阁下厉害。” 众西班牙人真心佩服道,都在心中感慨万千,难怪桑德能够当上总督,而自己只能够当个小官。 “好了,现在拿出你们最大的热情来迎接我们的客人。”桑德见大明船队在己方的领航船只带领下,已经慢慢的驶入港来,不由扬了扬手,制止了众人的议论。 “这就是马尼拉吗?”林振轩凝神四望,只见码头上,一群衣甲鲜明的洋人正在长身站着不动,等着自己等人上岸。 而在这群人周围,更是有一队身姿挺拔、荷枪实弹的士兵虎视眈眈的警惕看着四周。 码头上,除了这些西班牙人外,还有不少衣衫褴褛的马来人和土著人在西班牙人的看管之下,修建着港口上的一些设施。 让人脊背生寒的是,在那些劳作的地方,用高台吊死着好几名土著人和马来人,林振轩通过望远镜,能够看得清楚,这些尸体,有的已经干涸,有的还是新鲜,他们伸长着舌头,衣服上的血迹还没有干。 果然是文明与野蛮并存的时代啊,林振轩暗叹一声,大航海时代的开启,让全世界的文明开始碰撞,若是华人不奋起直追,今日菲律宾马来人和土著人的惨状,就是明日华人的下场。 来不及多做感慨,华远号已经靠岸,停泊妥当,跳板放下之后,林振轩率领一众船员,不疾不徐的走上了码头。 “公子,看来这些西班牙人想给我们来个下马威啊。”刘三通指着那些军容萧整的西班牙士兵,低沉着声音说道。 林振轩不以为意的笑道:“西班牙人一方面期盼我们到来,另外一方面又怕我们与他们争夺马尼拉,内心复杂可想而知了,不过,这是我们第一次到来,与他们的矛盾还不那么明显,不会有多大的事。” “公子说得是。”刘三通闻言,身子稍微放松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西班牙人只所以万里迢迢的来到东方,还不是为了钱财,只要我们安心与他们交易,想必不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林振轩暗叹一口气,刘三通虽然见识不凡,但是也没有认识到西洋人血腥的另外一面,林振轩相信,一旦华人危险到他们的地位,他们将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屠刀。 说话间,各海商家主领着随从们,都已经下了船,李华梅也不另外,她召集李家众将,率领各家家主,不慌不忙的朝西班牙人走去。 “远方来的朋友,欢迎你们!”等到众人行至西班牙人十步之遥时,桑德才领着那群西班牙人迎了上来,他热情的举起了双手,一副欢迎之至的样子。 旁边自有双方的翻译在复述,不再言明。 李华梅面带微笑,友好道:“多谢大人前来迎接。” 趁着李华梅等人与那群西班牙人寒暄的时候,林振轩却在四处扫描。 他定睛一看,西班牙人总督的身体属性便显现了出来,这名银发蓝眼的高大老头是: 名称:桑德 等级:未知 力量:未知 … 若是干掉了他,不知自己能够得到多少功勋值,对方好歹是西班牙驻马尼拉的总督,想必贡献出来的功勋值不会少吧。 林振轩不怀好意的想着,不过,一连串的未知让他打消了继续观察他的想法,转而看向了其他西班牙官员。 除桑德外,还有大量的西班牙文官,这些都不足为惧,唯一让林振轩惊讶的是那名西班牙人步兵队长。 保护桑德等人的西班牙士兵有两百多人,在林振轩看来,主要有两个编制,一个编制是重装甲防护的装甲矛兵,他们手中的武器是长矛,还有一个编制是重火枪兵,配置的武器是火绳枪。 所有这些士兵,都穿戴得有全副装甲盔具,头部有头盔,胸部有铠甲,在阳光下看起来银光闪闪,威风凛凛。 大明的士兵林振轩知道,虽然有胸甲,但无头盔,只有高级将领有,而且没有这队西班牙士兵那么衣甲鲜明。 那名西班牙步兵队长是名六级将领,而所有的士兵等级,各项参数平均下来,都已经超过了精锐士卒的条件。 这些西班牙士兵不是好欺负的对象啊,只希望不是所有的西班牙士兵都是这个配置。 事实上,林振轩确实多虑了,这队西班牙士兵是桑德拿出来显摆的,当然全是精锐了,他们穿戴的全副装甲盔具,重达15公斤左右,这还不包含武器重量在内,这在行军或是作战中是非常大的负荷量,移动极不方便且机动性缓慢,所以,西班牙人军队中,还有穿戴少量护具的矛兵和火枪兵。 就在林振轩思考间,双方已经寒暄完毕,桑德带领一众大明海商向马尼拉城内走去。 林振轩随着众人而行,他甚少发言,而是将注意力摆在了周围的环境上。 尚未入城,林振轩便发现城外不远处开辟了一块水稻种植区,在稻田里,有大量的土著人在西班牙人的看管下,冒着炎日辛勤劳作。 而一路上来,还碰到了大量运送木材,石料,矿石入城的土著人,这些土著人都是低着头,费力的搬运物体,稍有不慎,旁边看管的西班牙人就是一鞭子抽上去。 桑德等西班牙官员显然对这些习以为常,为李华梅介绍道:“这些都是我们西班牙人的奴隶,一些是通过战争而来,一些是用货物从那些土著人首领中购买的,他们智商低,只有做这些重活了。” 众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尤其是李华梅,两道柳眉扬得高高的,若不是林振轩偷偷握了握她的手心,用目光制止她,估计她就要仗义执言了。 马尼拉城内,同样是等级分明,西班牙人占领了城内最好的地带,教堂、总督府、庄园,都是美轮美奂,而少量的土著人和马来人则住着茅草房。 林振轩也看到了刘三通嘴中所说的华人,华人的处境比起土著人和马来人来说,要好上不少。 首先是房子上面,虽然没有西班牙人的大观漂亮,但是比起土著人来说,也是天壤之别了。 城内的华人闻讯,都是远远的看着林振轩等众人,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惊喜,但是有桑德等人在旁,倒是无人上前来搭讪。 李华梅心情不好,兴致也不高,谢过桑德的宴请后,被西班牙人安置在总督府不远处的庄园内,言明次日再商讨交易之事。 080 各种各样神物 (虽然这本书很扑,但是小虫还是求下推荐票,那位哥们有票赶紧投哈。) 林振轩既然存了抢夺马尼拉的念头,那里还有心思歇息,而且,他还想寻找几种物产,他向李华梅说了一声,领着蚩尤和刘三通便准备出门。 在门口又碰到了精力旺盛的小丫头,如此,只有带上这个调皮鬼了。 “轩哥哥,我们去哪里?”小丫头在林振轩周围活蹦乱跳,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更是四处张望,看得一些新奇的玩意,更是大呼小叫,一副小孩子的模样。 林振轩受她的影响,原本沉重的心情也变得开朗起来,笑道:“去贸易集市。” 林振轩这次出门,是有目的的,他准备寻找几样‘神物’,那就是红薯、玉米等美洲大陆的农作物了。 红薯和玉米此时有没有被人带到大明,林振轩并不能够确定,但是,他能够确定的是,此两种农作物还没有大规模的种植,还没有流传开来。 后世,清朝就是靠着这两种农作物稳定了江山,还往自己脸上贴金,创了一个什么‘康乾盛世’,号称中国人口爆炸式发展。 其实,靠的就是这几种美洲大陆的农作物了,红薯和玉米在干旱地带也能够种植,在大涝大旱之年依然能够保收,让普通百姓在灾年不至于饿死。 既然此物尚未在大明推广开来,林振轩自然不能视之不见,后世的历史学家研究,明末,全球正好是小冰河期。 导致地球上气温下降,作物生长周期变长等一些列异常变化,引发了大范围的自然灾害,旱灾变得越来越频繁,大旱之年的比率也在增加。从万历中叶开始,旱灾竟持继了七十年之久!! 这对于一个以农业为本的国家来说,完全是致命的打击,林振轩寻找这两种抗旱作物,也算是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力了。 此时的马尼拉,和后世的一个小城镇差不多,众人找了一名华人做向导,没多久便到了贸易集市。 这个集市很小,主要贩卖一些生活用品和吃食。 贸易者有西班牙人、华人、马来人,还有从马来西亚群岛上来的一些商人。 土著人和马来人主要卖一些野味皮货以及本地香料,还有奴隶,华人则从通过海盗走私等途径拿了一些大明的生活物品。 西班牙商人高门大户,贩卖的东西就五花八门了。 林振轩信步走入一家西班牙人的店铺内,只见其上商品玲琅满目,有青琉璃笔筒、白琉璃盏、琉璃凭、西洋布、犀牛角、孔雀尾、胡椒、虎豹皮、苏木、檀香等。 这里货物种类虽然繁多,但是每样的数量却很少,一般都是西班牙水手从各地弄来的东西,然后这些小批量的物产就到了这里。 西班牙商人主要还是从美洲大陆运来白银,这些就是大宗交易了,不在这个小集市内。 说实话,这个时代欧洲输入明国的商品寥寥无几,即便到了清朝时期,西方依然是贸易逆差,故此,英国才使毒招,贩卖鸦-片。 中国所需要的香料、象牙,海参等物,完全可以撇开西方人,直接从西亚和非洲购买,前提是这些地方能够摆脱西方人的殖民。 小丫头一双灵动的眼睛四处乱瞄,当她看到一张翠鸟皮时,双眼陡然变得亮晶晶的,上前拿起道:“轩哥哥,我要这个。” 翠鸟的羽毛可以粘在金属上,制成各种漂亮的首饰器物,女孩子难以抵挡它的魅力,所以小丫头一看见这张完整的翠鸟皮,便迫不及待的上前拿起。 林振轩好笑的让刘三通上前讲价,最后花费了五十两银子得到了这张翠鸟皮。 那西班牙商人一下子就变得热情起来,如此慷慨的主顾在这里可不多见啊,看样子应该是今天刚上岸的明国商人了。 林振轩暗暗一笑,满脸豪爽道:“老板,你这里有没有从美洲运过来的食物?每天吃一些大米小麦,我们也想尝尝新鲜。” “食物?”那西班牙商人先是一怔,接着想到明国人什么动物都吃,便笑意盎然的从柜台下方拿起一块烤干的肉来。 “这个是树懒肉,口味鲜美,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现在,就卖给你吧。”西班牙商人眼中带着狡猾说道,这树懒原本是一名水手的宠物,可惜半途病死了,最后被这商人收购了来,当做稀奇东西存放。 林振轩等人弄了半天,才明白这是什么玩意,看着散发着淡淡恶臭味的树懒肉,林振轩无语至极,耐心道:“我说的是农作物,植物!” “哦,植物!”西班牙商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紧不慢道:“多得是,你要哪种?” 多得是?林振轩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将手一摆,淡然道:“都拿出来吧,难道你还怕我付不起钱吗?” 西班牙商人嘴角扯了扯,手一扬,两名伙计快速入内,从里面抬出了一包又一包的东西来。 这些都是从西班牙大帆船商人那里购买的,在海上需要各种食物搭配,大帆船商人们把吃剩的东西都卖给他了。 其实,这些农作物早已经囤积了很久,却一直没有人询问,那西班牙商人从购买之后就开始后悔了,难得今天来了一位冤大头,他还等什么呢。 一包又一包的种子堆满了整个门口。 那名西班牙商人郑重其事的说道:“这些农作物其实我是要自己种植的,但是看在你诚意十足的份上,我就割爱让给你吧。” 林振轩已经无心和他打嘴仗,而是蹲下身子,用刀割开布袋,只见,玉米、土豆、番薯、番茄、烟草、向日葵、辣椒、可可、花生等各种农作物种子滚了出来。 当然,有些种子已经发霉,但是大多数却经过了干燥,还是好的。 狂喜从心底涌出,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林振轩很好的将内心的激动压抑住,站起身子来,笑道:“这些都能吃吗?” “当然,美洲土著人都靠吃这些东西活下来的,你看看,这多新鲜啊,一看就美味可口。”那西班牙商人从番薯堆里拿出一个发霉的番薯,言之凿凿道:“还有这个,原来就是这个味,你知道的,有些食物闻着不好,吃着香。” “行了,都卖给我吧。”林振轩满意的将手一挥,懒得再听他扯淡。 “好的,好的。”西班牙商人喜出望外,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大方道:“你是位豪爽的顾客,我会让人把这些货物都送到你的住处。” 林振轩点点头,让刘三通与他讲价,等到讲好之后,便将手一扬,率众出门,豪迈道:“今天,我们开始扫货。” “林公子莫非中了邪。”刘三通忧心忡忡的在心中想道。 至于小丫头和蚩尤,则是一脸不在意的表情,小丫头是相信林振轩,蚩尤完全就是个闷葫芦,除了打仗之外的事,他都不感兴趣。 081 新战术思想 钱财如流水,林振轩扫光马尼拉所有的美洲农作物,玉米、土豆、番薯等物都得好几百斤,就连烟草、向日葵、辣椒的种子也有了好几斤。 不过,上次所卖之香水银两也被他花了个精光,好在明日便能够将手中的丝货出手,否则林振轩除了买一些农作物外,只有空手而归了。 几人回到庄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小丫头买了好些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心中着实高兴,回房之前,居然趁着众人不注意,在林振轩脸颊偷偷亲了一下。 林振轩摸着脸颊回到房内,尚来不及多做歇息,便有手下士卒拿着书信送了过来,言明是今日午时有一身份不明的人送来的。 林振轩心中大约有数,拆开一看,正是南海霸主魏嚣尘差人送来的。 信中说明了嘉西科准备伏击李家船队的海域、船只数量、大炮数目以及威力等等。 最后还言明嘉西科在马尼拉城内有线人,只有各海商船队回程分开,嘉西科才敢动手,否则以他组建的海盗军实力,不敢轻捋众海商联军船队的虎须。 这已经不仅仅是林振轩的事了,而是整个李家船队的事。 当即,林振轩便带上书信,找李华梅商讨此事。 “这就是现如今的情况,世上没有防贼千日的道理,我的意思是,嘉西科等人必须消灭。”李华梅看着下首众人,俏脸含霜道。 林振轩把情报告知她后,她便找来了杨希恩和李东海两名亲信共同商议。 李东海点头道:“家主说得对,嘉西科这人有些能力,如果任由他在这南海发展,肯定会成为我李家的心腹大患,还不如趁其羽翼未丰时灭之。” 杨希恩有些老成持重的说道:“话虽如此,但是以我们一家之力去对付他,是不是有些托大了,不如在海商中再寻几个帮手。” 林振轩闻言,连忙阻止道:“不可,嘉西科在城内的线人已然摸清了我李家船只的数目,若是找帮手,很容易打草惊蛇,反为不美,以我之见,可从西班牙人这里添购一批火器,如此,既能够不惊动敌人,又能够壮大自己实力。” 几人觉得林振轩说得有理,都是轻轻点了点头,杨希恩又慎重问道:“敢问子轩,情报来源可准确?” 林振轩有些犹豫道:“这情报来自于南海霸主魏嚣尘,前些日子他走投无路前来澳门投靠我,我见他不似作伪,便让他继续留在嘉西科身边做内应,不过,万事都没有绝对。” “什么?”杨希恩有些吃惊的站起来,说道:“魏嚣尘投靠了你,怎么老夫半点消息也不得知。” 李华梅粉面微红,道:“这件事我早已得知,不过为了保密,让子轩隐瞒诸位,而且魏嚣尘投靠的是子轩,而不是我李家,子轩心中自有打算,所以,两位伯伯以后还请继续保密。” 杨希恩和李东海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李华梅如此说,不易于将所有的一切都揽到了她的身上。 杨希恩深深看了林振轩一眼,沉声道:“子轩,你以后若是有负家主,我杨希恩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找你算账。” 林振轩略显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对佳人投去感激一瞥,正色道:“小侄其实薄情寡义之徒。” 那边,李华梅早已经是俏脸通红,连忙说道:“正事要紧,我们还是商议如何对付嘉西科吧。” 林振轩知她面薄,同样道:“嘉西科纠集了一干海盗,拥有大小船只十二艘,从数量上来看,已经超过了我李家护航船只,不过,体态上看,对方只有一艘大船,而我李家则有华中号和华远号两艘大船,只要应付得当,万无战败的道理,更何况,我们还有内应,可将对方引入我们的陷阱之中。” 李家船队在澳门一战中,失去了两艘护航船,又补充进了华远号和华中号,故此还有六艘护航船,不过,在对付海盗的时候,就连那些商船也能够参战。 林振轩分析了一下敌我实力,然后道:“这次,我们应当改变作战的战术,我们李家的远程攻击力远远大于海盗军,因此,我们应该扬长避短。” “子轩的意思是?”李华梅皱着没有不解的问道。 林振轩找来一张纸,用笔在上面画出大致的作战图,道:“华远号、华中号以及镇海号,都有大量的船舷炮,故此,我们不能浪费这样的火力,在各自为战之前,这三艘战船采用线式战列战术。” 所谓线式战列战术,即战船排成一排,用船舷炮尽可能的炮击敌船,这是风帆时代后期的主流战术,只是在先进还没有流行开来,在后世英荷海战的时候,这种最大利用舰炮的战术才提出完善。 而现如今的大明,根本就没有这种战术的概念,海上交战,各船之间基本没有队列,首先要做的是抢占上风位置,尔后凭借船的优势,或撞击敌船,或焚烧敌船风帆,到最后,自然是接舷战了。 相对来说,火炮的威力不是很大,击沉敌船较为困难,远不如焚烧敌船让对方失去动力,然后通过接舷作战等取胜。 故此,后世大明海军在初次碰到荷兰舰队的时候,吃了大亏,荷兰舰队通过远程炮火攻击,击沉了好些大明船只。 如今,李家有三艘战船拥有此能力,完全可以先实行线式战列战术,一同打击对方指挥舰,让对方船队混乱之后,再用常规的战术即可。 林振轩当即便把自己的战术构想娓娓道来,杨希恩和李东海两人一开始是不大相信,不过,随着林振轩越说越有理,列举种种好处后,两人压下了心中疑惑,同意了这种战术。 一晚的时间,就在众人的讨论中渡过。 次日,众海商与西班牙商人进行了首次交易,由于是各取所需,又是第一次交易,所以进行得很是顺利。 林振轩的丝货以原价的两倍卖给了西班牙商人,一转手,一万五千两银子变成了三万两银子,这还是因为他是从澳门进的货,若是从杭州进的货。则可获利五倍。 海商贸易利润大是大,可惜由于季风、购货等等主客观条件的影响,一年时间也就只能进行个一两次交易。 082 鹿死谁手 各海商在与西班牙人完成交易后,俱是欢天喜地地陆续离开马尼拉,只有李家船队,李华梅下令大肆采购香料,以拖延时间。 香料是香水生产的原料,其他海商可以不采购,只运墨西哥银元回去,但是李家却不能,所以众人也没有多想。 深夜,离马尼拉城东面约十里的地方,却有人在这里轻声交谈。 星月之下,林振轩负手而立,看着眼前的一支‘军队’。 这支军队由十名原始人组成,他们站得歪七乱八,却个个显得彪悍无比。 这些原始人士兵,都是远古时代中人类的佼佼者,他们或许没有严明的纪律,没有后人的智商,但是他们有野兽的凶性。 他们与天斗、与地斗,与猛兽山禽相搏,死在他们手中的凶猛野兽不是凡几。 故此,如徒手相搏,单论个人战斗力,即便是精锐士卒也不能和他们媲美。 现如今,林振轩还为他们配置了利器,每一名士卒腰间,都别得有十数把小斧头,这些小斧头在他们手中将要发挥无穷的威力。 吕宋岛的土著部落有大有小,一个部落多则千人,少则百人,这些土著人拥有的武器,也只是木棒、土弓箭,使用铁器的很少。 这些原始人难以沟通,林振轩也就懒得和他们多说了,而是看向蚩尤,叮嘱道:“此次留你在菲律宾,一方面是收服岛上的大小部落,一方面是查明西班牙人的实力,在征服这些部落行动中,最好不要惊动西班牙人。” 蚩尤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沉声道:“公子请放心,等你再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你会看到一个大大的王国,你将是国王。” 林振轩无奈,当土著人的国王,他还真没有多少兴趣,若不是要借助这些土著人对付西班牙人,以及修筑奇迹的话,他才不会站在这里。 当然,为了不打击蚩尤的积极性,林振轩装着高兴的回道:“我相信你,你将成为我手上第一猛将,拿出你的实力来吧,让鼓号声在整个岛上吹响,让旌旗飘满所有的大岛。” 蚩尤眼中尽是狂热,一双手更是被他捏得咯咯作响。 如何作战,蚩尤不需要林振轩去教,不过,他还是提醒道:“你也看见了,现今的时代已经发明了火器和大炮,这种玩意,即便你如何强壮也不足以抵挡,所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与西班牙人作战。” 蚩尤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他又不傻,大炮的威力他是见识过了,非人力可抗拒,即便他再狂妄,也不会自寻死路。 林振轩又交代了几句,便目送着蚩尤率领原始人军队消失在丛林之间。 这里,将要成为我崛起之路的第一块地方,林振轩握紧了拳头。 又过了三天,李家已经收购了充足的香料,李华梅再一次将林振轩等三人召集起来。 李华梅慎重的说道:“船队明天就要出发,这次我们兵行险招,不成功便成仁,你们还有什么建议吗?” 杨希恩知道,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如今是表示决心的时候,他沉稳的说道:“家主,就让我们李家一举荡平南海海盗,成为名符其实的众海商之首吧。” “只此一战,李家就能成为海商第一家。”李东海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 林振轩则看向李华梅,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早已经暗中商量好了,在此战中,借助海盗的力量,让杜千山等杜家船只葬身海底,杜家的船只,将会安排在后面,等到作战时,李华梅会下令护航船有意无意的离开后边。、 当然,这都是两人的密谋,即便是杨希恩也没有告之,这是林振轩要求的,否则有损李华梅光辉的形象。 翌日,浩浩荡荡的船队在清晨离开港口,驶入了大海之中。 李家船队一出发,嘉西科的线人也急忙出海向他汇报。 一日之后,南海之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淡水岛,报仇心切的嘉西科得到了消息,便迫不及待的召集了众海盗首领。 南海之上的海盗势力构成甚是复杂,除了魏嚣尘这样的华人外,还有其他小国的海盗,所以才如此容易被嘉西科以一艘战船各个击破,全都收服。 这些海盗首领汇集一堂,各自说着自己国家的语言,使得整个场所显得乱七八糟,整个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情形让坐在最前面的嘉西科不由皱起了眉头,好在他只是为了这次报仇,这些海盗只是他手中的炮灰,否则他要被这些‘手下’活活给气死。 “安静,安静!”嘉西科不得不站起来,拍着桌子吼道:“你们这些废物,都给我听好了,目标已经出现,现在,我们要出击了。” 乱哄哄的局面在嘉西科抽出刀来,狠狠的劈了一下桌子才安定下来。 魏嚣尘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见此情形,他在心中暗自庆幸投靠了林振轩,否则凭着这些乌合之众,即便能够战胜了李家,最后损失也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 嘉西科扬起手来,大声疾呼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华梅?李的船上,都是白花花的银元,你们这些废物开始欢呼吧,因为,为了奖励你们这次的行动,我决定把一半的银元赏给那些作战勇敢的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嘉西科的话让底下欢呼声响成一片,众海盗都忘掉了被他驱使的不快,做起了发财的美梦来。 嘉西科等到底下狂欢声稍减,又恶狠狠的说道:“对于勇敢者,我会以主的名义保证,给予他丰厚的报酬,但是对于那些怕死逃跑的人,我同样以主的名义保证,他将遭到我最残酷的追杀。” “阁下,你的慷慨将让我所有的手下变成你最忠心的仆人。” “阁下,请放下,李家船队不足惧,我们南海所有的海盗一起行动,还有阁下您的那艘大船,还怕打不赢他们吗?” “为即将到来的胜利欢呼。” 士气高涨,军心可用,嘉西科紧皱的眉头稍微舒了一些。 明国的海商们,你们就等着吧!我要让这片大海成为你们的坟墓,就从你,华梅?李开始! 083 各使手段 林振轩卓立战舰指挥台之上,极目海天相接之处,只见红霞铺满百里海面,波涛万里倾荡,予人以心旷神怡的感觉。 在这看似平静的海里,却隐藏着万千凶险,漩涡、风暴、大浪,不知何时就会降临。 征服大海的男儿,当有万丈的雄心,当有坚韧不拔的品质,方能在与海的搏斗中获胜。 在不远处,是一座貌不惊人的小岛,从船上看去,能够见到其上怪石林立,这样的小岛,在南海之上少说也有数百。 但是,这次显然有些不同。 “又是一天早晨了,那些躲在阴暗处的魑魅魍魉应该现身了吧。”林振轩嘴角逸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身上的血液开始缓缓沸腾起来。 不知何时,佩德罗已经走到了林振轩的身边。 如今,佩德罗不但是华远号的炮手头目,也是林振轩的副手。 经过多日相处,林振轩了解到佩德罗并不是葡萄牙人,而是被葡萄牙商人雇佣的荷兰人,佩德罗训练士卒认真,并不因为换了个雇主就消极怠工。 林振轩恩威并施下,他已经定下心来为自己效力,遂提拔他为自己的副手。 而且,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意大利语和法语都是印欧语系罗曼语族的语言,相似度达百分之五十以上,林振轩原本就会法语,此时已经能够用简单的葡萄牙语和他交谈。 佩德罗对林振轩这位见多识广、心胸宽广的雇主也很是尊敬,恭敬上前禀报道:“阁下,前面出现敌情,李族长打旗号命令华远号、镇海号随她追查。” 来了! 林振轩精神一振,久久压在胸口的那块石头也落下了地,不怕贼来,就怕贼惦记着,他淡淡下令道:“出击!” “是!”佩德罗沉稳的应了一声。 当下,李家船队其他船只原地待命,镇海号、华远号随着她的华中号脱离船队,朝一艘海盗船追去。 华中号坐斗上,李华梅放下手中的望眼镜,微微笑道:“敌人居然懂得施展一些小计谋,我等恰好能够将计就计。” 坐斗就是后世船上的瞭望塔,为一船能站人之最高点,其上有上斗兵一名,专司瞭望观察敌情,相当于后世的瞭望手。 李华梅和杨希恩亲自来到这个陡峭的地方观察敌情,让那名上斗兵佩服不已。 杨希恩指着李华梅手中的望远镜,笑道:“子轩发明的这个望远镜当真了得,十里之外都通过此物都看得一清二楚,为察敌之利器,亦不知他脑中有多少奇思妙想。” 李华梅听到他赞赏自己的心上人,一张俏脸上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杨希恩继续道:“敌军也不简单,居然将船队分成两股,一股小船队作为诱敌之用,另外一股大船队躲在那边岛屿岛湾,等待时机偷袭,一旦我护航船队追敌小股敌船,其大船队正好趁机攻我商船,可谓居心叵测。” “可惜,那诱敌的小股敌船中,都是不入流的小船,更不用说那艘葡式大船了,此其一,其二,敌人万没有料到我们有望远镜这等利器,藏在岛湾中的大股船队已经被窥破,这下,他们恐怕要偷鸡不着蚀把米啰。”杨希恩捋着花白的胡须,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 嘉西科尚不知自家的计谋被李家众人识破,当看到三艘大船离开李家船队,追击小船队后,不由喜形于色,喝道:“敌人上了我们的当,先灭他们的商船,再追他们的武装船只,胜利就在眼前,众位,给我杀光他们的人,抢光他们的货物。” “吼,吼,吼!”众海盗兴奋得连连狂吼,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仿佛已经摆在了他们的眼前,等着他们前去捡取般。 众海盗中,只有魏嚣尘一方暗暗心焦,嘉西科这个诱敌之策是临时决定的,他根本没有时间向林振轩汇报,看到李家大船离开,他不由为李家众人担心。 嘉西科目送李家三艘战船离开,尔后倏地抽出腰间的佩刀,爆喝道:“出击。” 出击! 出击! 海盗们举着手中各式武器,怪叫着扬帆,目光狂热的盯着远处的李家商船。 十多艘海盗船宛若幽灵般出现在海面,不多时便被留守的李家众人发现,不明所以的商人见敌军来势凶猛。 而己方的三艘大战船又不知跑那里去了,不知何时能够回返,不由心惊胆颤,求神仙佛祖保佑。 船队尚余三艘护航船只,由李东海指挥,他与众士卒都明白李华梅的打算,知道己方战船不久便会返回,故此没有多大的惊慌。 李东海看着急速而来的敌船,不慌不忙的下令道:“准备迎敌。” “准备迎敌。” “准备迎敌!” 船上号令响成一片。 传令兵、掌旗官快速的把命令传递给各船,炮手得令摆好了炮弹,鸟铳甲士卒得令站好了队列,标枪甲的士卒擦亮了手中的标枪。 所有的士卒都张大眼睛,看着敌船,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紧张的气氛在海面上弥漫,大战,一触即发。 那边,华中号、华远号、镇海号三艘主力战舰在追击了敌船一阵子之后,倏地调转船头,形成一字长蛇阵列,在诱敌海盗目瞪口呆之下,急切切挥师回转。 “敌船退了,敌船退了。”诱敌海盗船上,众海盗在暗松口气的同时,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妙的感觉来。 他们之所以暗松口气,盖因嘉西科施展调虎离山计,这些人被当成诱敌的鱼饵,处境极其危险,所以,三艘巨舰调头让他们暗松了一口气。 “他们为什么退了?我们该怎么办?” “快向嘉西科阁下汇报。” “蠢货,我们的船速没有对方的快,怎么汇报?” “我们还追上去吗?” 各海盗船一片大乱,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若退,怕嘉西科秋后算账,若进,怕李家已经识破己方的计谋,已有所防备,讨不了好去。 诱敌海盗进退两难暂且不提,单说嘉西科指挥着他那艘三桅战船,气势汹汹的冲在了最前面,后面,是不成队形的海盗船只。 但是,嘉西科并不担心,在他看来,余下的船只当中,没有一艘能够抵挡得住他的指挥舰,那些海盗船,只是为了防备李家商船逃跑而已。 “万能的主啊,这次,我一定会在您的光辉之下,击败可恶的明国人,重拾曾经的辉煌。”嘉西科握住胸前的十字架,轻轻吻了一下。 “阁下,敌船已经进入己方大炮射程之内。”嘉西科的副手同样是一脸兴奋,大仇即将得报,当日惶惶然从澳门逃走的耻辱将要得到洗涮,所有的葡萄牙人都处在极度的兴奋之中。 084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嘉西科倏地扬起手中的指挥刀,大喝道:“开炮。” 登时! 咚咚咚… 平地几声惊雷响起,打破了宁静的海面,数股浓烟从嘉西科的指挥舰上飞扬而起。 呜呜呜的刺耳声响划破天际,硕大的炮弹呼啸着从炮口喷射而出,带起一蓬蓬的浓烟,硝烟开始在炮舱内弥漫。 轰,轰,轰… 无数炮弹以千钧雷霆之势,落在李家船只周围,炸起一道道偌大的水柱,一群海鱼也遭受了无妄之灾,伴随着浪花,落在了甲板上,无助的拍打着尾巴。 “狗日的,就让你嚣张一阵子,等到家主回来了,有你好受的。”李东海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大喝道:“众兄弟,稳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开炮,敌人已经落入了我们的陷阱中,但有片刻,就让他们后悔万分。” “嘉西科这狗崽子在澳门还没有被揍够,又送上门来让我们揍了。” “这狗日的,这次一定不能再放走他了。” “手下败将,也敢来犯。” “当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众将士在紧张之余,都异口同声的藐视海盗联军。 有了上次的胜利,李家众士卒对葡萄牙人,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害怕。 轰! 一发炮弹落在一艘李家战船上,登上在甲板上破了一个大口子,船上的水手连忙往上倾倒沙石,灭掉余火。 诸海盗见嘉西科的指挥舰一直冲在前面,刚一接触,便建了功,当下便是一片欢呼,一下子信心高涨。 “左转舵,绕到李家船队侧面,将那三艘战船交给嘉西科,我们对付商船。”海盗头目兴奋无比的吼道。 大多数海盗船都没有多少重火力,他们擅长的就是白刃战,就是接舷战,就是登船抢劫,所以,他们首先寻找的便是船队的薄弱处。 左侧正是杜家商船所在地,杜千山见好几艘海盗船绕过正面的战船,疯狂朝自己船只而来,不由吓得面如土色,急声道:“快转舵,快转舵,躲进去。” 其实,在李家船队中,没有指挥船的命令,各船必须按照队形迎敌。 不过,杜千山就是个无胆鼠类,此时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但是,海盗船火力不强,但是却有它本身的特点,那就是快! 说时迟,那时快,转瞬之间,杜家商船还来不及躲避,几艘海盗船便一围而上。 嗖嗖嗖… 无数道钩枪从海盗船上猛射而出,一下子便钉在了杜家商船船体上。 此时的船只都是木制结构,那钩枪都有倒钩,后面带着长长的绳索,一旦钉上,除非用斧头砍断绳索,否则很难去除。 “杀啊!” “抢啊!” 众海盗红着眼睛,呼啸着拉近两船间的距离,等到两船靠近后,便从绳索上滑向商船。 他们手中都是标枪、大刀,十几丈的距离时,先是勾着绳索,在半空中扔出标枪,等到跳上商船甲板,便是一阵砍杀。 杜千山此人使小阴谋有一套,打起仗来,倒真是难为他了。 一开始他便想着如何逃跑,根本就没有指挥手下作战的意识,等到一众海盗登上商船,众护卫无人指挥各自为战,更是一片混乱。 一时间,这艘商船上到处都是惨叫声,那些海盗都是亡命之徒,区区杜家护卫养尊处优,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甫一接触就是死伤惨重。 不谈乘火打劫的海盗,但说嘉西科的指挥舰占着船大火器猛,待着李家的战船就是一阵狂轰,将李家战船压制得死死的。 在这里就可以看出当个体的优势扩大到一定的地步时,数量就没有用了,仅仅一艘葡船,就能够压着三艘福船打。 三艘福船论吨位,不及对方一半,论大炮的威力,更像是拿着炮竹的小孩,与拿着枪的大人作战。 诸海盗中,唯独有一支海盗显得乏善可陈,这支海盗自然是魏嚣尘的人马了,他指挥本部人马躲在海盗军的最后列,在其他人打得难分难解之时,却依然没有与李家船只交上手,还没有开过一枪一炮。 “大当家,该怎么办?看样子,李家中了嘉西科的计啊,我们是不是该出手了。” “出手?对付谁?”魏嚣尘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苦涩道:“就凭我们这几艘小船小舰,改变不了局势。” “大当家,不如攻击李家船只得了,这回算他们倒霉了,我们都已经被情报一清二楚的告知了他们,没有想到他们还是会中了计。” 魏嚣尘犹豫道:“再等等,若是李家那三艘巨船回来了,定能一举扭转乾坤,若是没有回援,我们就趁着混乱脱离战场,离开南海去其他地方求存吧,我魏嚣尘无论如何也不会做个言而无信之人。” “这…”手下人沉吟不语了。 不过,只片刻,便有人大声嚷道:“快看,李家的巨船回来了。” 魏嚣尘举目望去,只见前不久离去的三艘大船,排成了一字型,从后面急速而来。 “快,开炮。”魏嚣尘毫不犹豫的高高举起手,又扬下来,激动的吼道。 “开炮,对谁?” 魏嚣尘爆喝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对嘉西科的船开炮了。” 他激动得连唾沫都飞溅到了手下人的脸上。 “阁下,离开的船回来了。”海盗军指挥舰上,嘉西科的副手面色苍白的看着嘉西科,艰难的吐出了这句话。 嘉西科回头一看,大惊失色,怒骂道:“那些废物,才刚刚过去了多久,他们就战败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嘉西科嘴里叫着不可能,但是眼前的一切都说明了,对方已经回援了,对方有两艘船只和自己一样,还有一艘船只也是一艘利船。 现如今,嘉西科只有祈祷这三艘船上的士卒还没有磨合完毕,没有适应葡船了。 定远号指挥台上,林振轩看着乱成一团的海面,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冷冷道:“冲过去,不要管最边上的几艘小船,对准敌方指挥舰,给我狠狠的打。” “是!”传令兵高声传达命令,舵手和扳招都进最大的努力维持着航向方向。 这三艘船中,华远号已经成了领头羊,镇海号在中间,华中号在最后,庞大的身影从后面插过来,与海盗船队相错而来。 外围的几艘海盗船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林振轩的华远号便撞上了对方。 顿时,像是彗星撞地球般,先是一声嘭的巨响,接着地动山摇,海水为之荡漾。 咔嚓,咔嚓,蹦跶的声音不绝于耳,那艘被撞到的海盗小船根本不堪一击,轰然而碎,船体倏地解体,变成了好几块,碎木板冲天而起,四散飞溅。 船上的海盗只来得及吱上几声,便被撞得粉身碎骨,成为一块快的肉泥。 如此凶猛的声势,当即让诸海盗脸色煞白,一股寒气由心底冒起。 “众兄弟,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 猛然间,林振轩狂野的声音响遍整艘华远号,直教人热血沸腾,争相附和。 顿时,男儿当杀人在整个战场上响了起来,几乎掩盖住了大炮的轰隆声,让敌方闻着胆丧,听着魂惊。 085 畅快淋漓的炮手 (收藏不升反降,小虫很受伤,兄弟们推荐票安慰一下吧。) 李家第一战列‘华远号’、‘华中号’以及‘镇海号’惊涛排浪般降临战场。 刚一出现,就以莫大的威势碾压了三艘小海盗船,当真是撞着即碎,磕着即散,予人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声势,使得诸海盗莫不是心惊胆寒,而李家众人则是高声欢呼,士气为之一振。 三艘战船一字排开,越行越缓,最后在嘉西科的指挥舰左侧约三百米远处停了下来,三船右舷炮炮门倏然打开,黑洞洞的炮口都瞄准了敌军指挥舰。 华远号指挥台上,林振轩卓然而立,决然下令道:“进攻。” 当即,掌旗官高高扬起手中的战旗,各船看到命令后,没有任何的停顿,在极短的时间内传到了炮舱。 霎间,三艘战船几十门大炮同时发出愤怒的吼叫声,炮弹如陨石般从天空划过,呼啸着砸向敌指挥舰。 轰轰轰… 第一轮炮轰的效果不是很理想,大多炮弹都落在了大海之上,硝烟和水雾笼罩着敌船。 炮舱内,佩德罗等炮手小头目神情凝重,马上根据经验计算出落差,急喝道:“调整诸元,调整诸元,上扬五度…” 众炮手马上根据铳规调整角度,副炮手上火药,塞入炮弹。 一切准备就绪后,佩德罗高高扬起的右手重重划下,大喝道:“发射。” 咚咚咚… 引药被点燃,一发发炮弹在众人的期盼中,冲出炮膛,朝敌船飞去,而炮击的后坐力则使整个大炮都向后面退了退。 震耳欲聋的声响几乎让众炮手失去了听觉,好在他们都有经验,早已经以棉絮等物塞充耳内,防止被震聋。 白色的浓烟更是充满了整个炮舱,刺鼻的硝烟味让人不得不紧闭嘴唇。 十几门大炮同时发射,使得华远号整个船体也朝左侧倾了过去,尔后又荡回来,船下的海水被拍打得扬起三尺之高。 而海盗一方,更是惶惶然不可终日。 指挥舰上,众西班牙士兵听到声响,俱是抬起头来,看着天际,期盼着这一次炮击和上次一样准头不足。 但是,这次显然要让他们失望了,即便是天主耶稣也保护不了他们,在众西班牙士兵惊骇欲绝的目光下,炮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倏地,落在了战船各处。 啊! 一名士兵刚来的及惨叫一声,便被炮弹击中,一下子砸成了一滩肉泥,连爹妈也认不出来。 轰,轰,轰! 落地的炮弹炸裂开来,爆炸的中心,数名士兵来不及躲避,整个身子被爆炸的冲击波扬得高高飞起,尔后重重掉落下来,摔了个粉身碎骨。 而更远一点的士兵,或是被轰隆的猛烈爆炸声炸得七窍流血,或是被四处飞溅的弹片击中,一蓬蓬的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来。 只有那极少数的幸运者,躲在船帮等物后面,死死的捂着耳朵,侥幸躲过了一劫,等到炮声过后,他们站起来一看,看到的只是一片残肢断臂。 人员的伤亡暂且不计,指挥舰经过李家三船的第二轮炮击,马上变得了千疮百孔,船舷以及甲板上,到处都是偌大的口子,爆炸带起的火灾随风吹荡,也愈演愈烈。 嘉西科站在指挥台上,看着这宛若人间地狱的景况,不由双目失神,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明国人怎么这么快学会了炮击之术。” “上次,上次他们还是用白刃战取胜的。”嘉西科无力的跪倒在地,眼前的这一切,让他只感觉在噩梦当中。 “阁下,阁下,下层船舱破损,开始进水了,还有,还有船帆被击毁,我们失去了动力。”副官连滚带爬的穿过一道道火焰弥漫的关卡,九死一生来到嘉西科身边,脸色苍白的向他汇报。 破屋又遭连夜雨,嘉西科一颗高傲的心,瞬间被击碎,整个人就像是落水的公鸡般,有气无力的说道:“脱离战场,我们走。” “是,阁下。”副官连忙传达他的命令。 其实,不用嘉西科下令,海盗联军已经开始溃败了,他们原本就是因为各种原因而被嘉西科收服的,若是交战时己方占了上风,这些海盗还有可能拼死击敌,一旦己方落在了下风,这些海盗就开始找退路起来了。 杜家商船上,这是李家船队唯一一艘被海盗登上船的商船,其他商船虽然也遭到了攻击,但是海盗就像是狼群一样,他们喜欢先撕咬灭掉猎物中比较弱的一方,然后再寻找下一个目标。 很不幸,被海盗成功抢登船的杜家商船就成了最弱的猎物,几乎有七、八艘海盗船围在它周围,众海盗皆兴奋的登上船只,一阵砍杀,杜家护卫已经十不存一,就连杜千山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华远号等船加入战场后,这些海盗心惊胆颤,开始撤退,他们也是狠角色,在撤退之前,不仅劫掠了上面的货物,还放火烧船,企图为自己赢得撤退的时间。 可惜,他们算错了,李东海等三艘小的战船,就是专门用来对付被他们还小的海盗船的,李东海见己方大战船加入战船,而海盗气焰嚣张,当即,便舍下杜家商船,开始追击海盗船只来。 当下,整个战场乱成了一团糟,除了李东海等三船在绞杀海盗船外,魏嚣尘的人马也躲在后面对海盗们放冷枪,只有第一阵列的船只不管不顾的只盯住嘉西科打。 诸海盗四散奔逃,海面上浮尸遍海,海盗船上,惨叫声响成一片,刚才叫的欢的海盗马上由猎人变成了猎物,惶惶然不知向何处逃去。 嘉西科想要退出战场,林振轩岂会让他如愿,炮弹似不要钱般从三船上射出,就连大炮的炮管,也由于发射过多,已经热得通红,甚是烫手,浇一桶水上去,滋滋滋的直冒白烟。 众炮手都脱掉外套浸在水桶中,然后包裹着烫红的炮管,誓将炮战进行到底,他们自当炮手以来,何曾打得如此畅快淋漓。 滚滚浓烟从嘉西科的指挥舰上冒起,从望远镜中,林振轩可以看到敌船上,有士兵全身燃着熊熊烈火,惨叫着滚下海水中,还有小船从敌船上放下,有西班牙士兵想要弃船逃跑。 林振轩知道是该接收胜利果实的时候了,再打下去,那艘敌船非沉不可,为了俘虏那艘战船,只有牺牲士卒了。 林振轩一声令下,掌旗官扬起令旗,号令诸船上前,抢夺敌船。 086 快意恩仇 当林振轩踏上杜家商船的时候,只见其上余烟未消,鲜血染红了甲板,到处倒着横七竖八的尸体。 这已经是这场海战结束了,海战结束后,李华梅才下令救助杜家商船,林振轩第一个抢先过来查看。 从上甲板走向下甲板,一路上没有林振轩没有看到一个活口,到了下甲板船舱里面,倒是听到几处微弱的呻吟声。 林振轩不管不顾,径直走向船长室。 船长室的大门是半掩着的,林振轩尚未走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他紧了紧手中长刀,加快了步伐,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只见,杜千山脸色苍白的倒在地板上,肚子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看样子还没有死去。 林振轩原本以为他死于乱军之中了,没有想到这老家伙命硬,当即,林振轩关上舱门,走到杜千山身前,蹲下身子来。 杜千山听到声响,艰难的睁开眼睛,见是林振轩蹲在自己面前,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喜色,有气无力的低声说道:“救,救…救我。” 林振轩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他单独来找杜千山,原本就没有安什么好心。 “救你?”林振轩以嘲讽的口气说道:“难道你忘了派人来刺杀我这回事吗?我这人虽然脾气好,不是呲牙必报之人,但是对于想要杀我的人,我也不会手软的。” 杜千山眼中尽是惊惶,他没有料到林振轩当初既然知道了,却隐忍到现在才来说。 林振轩抽出靴子上的匕首,冷森森的寒光印在杜千山脸上,让他更是惊慌。 “你,你想干什么?”杜千山色厉内荏,捂着流血的肚子,向里边移了移,却是徒劳的。 “你说呢?”林振轩目光一冷,沉声道:“有仇不报非君子。” 他总算是明白那些电视剧中,一些配角在逮到主角后,先不杀他,而要说很长一翻废物,最后总被主角逃走躲过一劫。 那些配角的心情,林振轩此刻算是了解了,因为胸中那口恶气只有在说出来,才得到舒缓一些。 不过,他可不会当配角,因为他耳朵竖得很高,要是门口传来脚步声,他能够立刻便解决杜千山。 “你想杀我,你可知道我是杜家的人,巡抚大人得知消息后,是不会放过你的。”杜千山强忍住胸中的那口怒气,回光返照般引诱道:“你作战勇猛,又通文采,如果这回救了我,我一定禀明巡抚大人让他重用你。” “嘿嘿!”林振轩猫戏老鼠般俯下身子,在杜千山耳边轻声说道:“不要白费心机了,你可知道,这回杜家的船之所以在外围,都是我安排的,我早就得知海盗会来袭击,所以借他们的手灭你。” “是你,是你?三公子和巡抚大人会等着你的。”杜千山伸出一根手指头来,脸上涌现出一片潮红,死死的看着林振轩。 林振轩用匕首狠狠的扎入他的胸口,决然道:“放心吧,我的耐心比他们好,他们不找我,我也会找他们的,到时让你们在地下团聚。” 杜千山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来,尔后眼中的光彩迅速暗淡下去,扬起的手指也无力的落在地上,一双眼睛却久久不肯闭上。 他,死不瞑目。 林振轩擦干匕首上的血迹,若无其事的走出船长室,然后指挥众人救死扶伤,在乱世中求存,他已经改变了很多。 此战李家几乎没有损失什么,而海盗一方,除了嘉西科的指挥船被俘虏之外,还有其他七艘小海盗船被缴获,这些船只,李家都看不上眼,最后还是交给了魏嚣尘。 魏嚣尘临阵倒戈,让李家众人在高兴的同时又莫不着头脑,最后还是李华梅言明魏嚣尘是和自己互通有无,想配合自己击败嘉西科以报前仇,并没有说明魏嚣尘投靠了林振轩。 魏嚣尘喜滋滋的带着他的船队离开,他首先将返回占城一带修缮船只,装上所有的海盗家属,然后便会按照林振轩的命令,前往台湾。 林振轩回到华中号上,便看见甲板上捆着一帮子葡萄牙俘虏,李华梅正在头痛如何处理他们,全部杀掉吧,好像有些不人道,不杀吧,留着又浪费粮食。 “子轩,你是该怎么办?留下一艘小船放他们走?”李华梅有些犹豫的问道。 林振轩赶忙制止她荒谬的想法道:“嘉西科这些人都是不知悔改之人,一旦放他们走,下回不定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呢,让我想想。” 林振轩摸着下巴,注视着三十多名人高马大的葡萄牙士卒,倏地眼前一亮,笑道:“有了,把他交给我吧,我想到一个好去处。” “什么去处?”李华梅睁着美眸,好奇的问道。 林振轩把她拉到无人处,轻声道:“我准备经营台湾,开通与琉球国,倭国的贸易,这些人正好可以当做苦力帮我们修筑房屋城墙。” “经营台湾!”李华梅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忧的说道:“朝廷方面恐怕难以通过。” “此事我不准备上报朝廷。”林振轩正色道:“台湾现如今虽然贫瘠,但是只要经营得当,未尝不是一块好地方,若我明国人不经营,恐怕会被他国占领,反为不美。” 此时的台湾虽然还没有纳入明国疆土之内,但是不说明上面没有明人。 澎湖岛、大员港、淡水、鸡笼等港都有从大陆流窜过来的流民,以及海盗建成村落,甚至于琉球、日本等地通商。 当然,这些地方的海盗,村落都不成气候,所以林振轩才敢指使魏嚣尘前往台湾。 李华梅听林振轩说得在理,就没有再反对,而是有些厌恶的道:“要与倭人通商吗?他们可都是一帮强盗贼匪。” 这就是时代差距带来的见识问题了,明廷和大多数老百姓都认为,应该对倭国严防死守,万不能与其通商,大明之所以实行海禁之策,有相当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倭寇,即便是如今开海禁了,明廷也是严禁海商与倭国交易往来的。 但是林振轩却不这么认为,林振轩认为除了刀枪等违禁品外,应该尽量把奢侈品、丝货等等卖给日本人,就像后世的清朝和民国一样,日本大肆向中国倾销货物,极其沉重的打击了中国本土势力的复苏。 现如今的明国,既然在货物上占有优势,就应该尽量把这种优势扩大,何况林振轩还准备种植烟草,然后把香烟卖给日本人呢。 当然,这事只有慢慢说服李华梅,让她明白什么叫做贸易战,慢慢改变她的观念了。 087 他是个魔鬼 李家船队不日抵挡澳门,在港口停泊两日,卸下了香料,补充了一些物资,修缮了一下前次作战时损坏的船只,便匆匆离开,继续北上。 在澳门这两日内,林振轩用手中的三万两银子买下了吴家手中的那座船厂,准备等到抢占一个台湾港口后,便把船上搬迁到那边。 林振轩继续留下小胖子为他招募船厂人才,这让早就想去苏杭一带见识一翻的小胖子哀怨不已。 不过正事要紧,他也只能抱怨两句了。 当然了,林振轩也没有忘记带上利玛窦这个老货。 要说这个老家伙也非浪得虚名之辈啊,在澳门这段日子里,他居然自己造了个地球仪,又根据教会的资料画了一幅全球地图。 最厉害的,是这老家伙上次受到刺激,还开始写一本《天主实录》的书。 在这本书里他要向中国人论证上帝的存在、人的灵魂不朽大异禽兽和死后必有天堂地狱之赏罚,报世人所为善恶的天主教教义。 当然,基督教是唯一真神教,对于中国人祭天、祭祖敬孔等崇拜偶像宗教行为,这些都与基督教相冲突的,他就避重就轻的一笔带过。 除了《天主实录》这本宣传基督教宗义的书外,利玛窦也开始写起日记了。 此刻,他就在奋笔疾书,舱内点着灯笼,利玛窦一手拿着鹅毛笔,一手压着纸张,在轻微摇摆的船舱内,开始记下今天的所见所闻了。 “主啊,请原谅我吧!”利玛窦先是一脸郑重的写下了这么一句,接着,他越写越快。 “今天,再一次与振轩?林这个魔鬼交谈和争论,他说,宇宙有无数个恒星体系,而太阳系就是这样一个恒星体系,在所有的恒星体系中,其他的行星都围绕着恒星转,就像地球围着太阳转一样,这个魔鬼以大量的事实说明了他的观点,他几乎快说服我了,他就是个勾引人堕落的魔鬼。” “主啊,不要怀疑您的仆人对您不忠,我质问他‘如果地球围绕着太阳转,那么天上的空气就会落在后面,从而形成一股持久的东风。’” “这个魔鬼告诉我‘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惯性’,他认为‘任何物体在任何时候都是有惯性的,它要保持原有的运动状态。天上的空气由于惯性,仍以地球自转的速度运动着’。” “这个魔鬼提出了三个定律,分别是惯性定律,动量定律以及正反作用力定律,我称它为林氏三大定律,他提出的每个定律都让我惊叹不已,我甚至到了忘记吃饭的程度,去证明他三大定律是错误的,但是,让人沮丧的是,至今还没有找到根本错误的地方。” “主啊,他的知识太渊博了,您的仆人没有他的智慧,不但说服不了他,还慢慢被他说服,我该怎么办呢?” 利玛窦深吸一口气,紧接着,笔尖开始颤抖,在纸上写出来的字也有些凌乱,他写道: “这个魔鬼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他提出了进化论和物种起源,他认为,生物之间存在着生存争斗,适应者生存下来,不适者则被淘汰,这就是自然的选择。生物正是通过遗传、变异和自然选择,从低级到高级,从简单到复杂,种类由少到多地进化着、发展着。他否定了您的存在,他否定您创造了万物,认为这些都是自然发展过来的。” “这不能让我接受,我大声与他辩论,但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我很沮丧,我觉得来到这块地方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您的仆人很迷茫,请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利玛窦一口气写完之后,像是得到了宽恕般松口气,然后慢悠悠的站起来,看着舱外即将升起朝阳的海面,陷入了迷茫之中。 就在林振轩不断完善三大定律和进化论时,远在杭州的杜府,也有一场争论在发生。 杜家三公子杜若溪的马车刚由后门进入府上,一名老奴就上前告知他老爷有找。 杜若溪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之后,振奋了一下精神,方才快步走向大厅,杜若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那个满脸严肃的父亲浙江巡抚杜文龙。 那杜文龙年纪看来不会少过五十岁,但非常强壮,两眼神光闪闪,予人非常精明的印象。 杜若溪进门的时候,他正一边喝茶一边看书,连眼角都没有扬,杜若溪恭恭敬敬的肃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声。 半响,杜文龙放下手里的书本,正是一本论语,明朝刘伯温有得半部论语治天下之言,所以论语很受追捧。 “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杜文龙冷冷问道。 杜若溪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不得不回道:“回父亲大人的话,去了画舫。” 杜文龙端起茶杯,眼眉微张,沉声道:“你近日来倒是很空闲,学问做得如何了?” 杜若溪略微有些骄傲的回道:“回父亲大人的话,四书五经儿已经能够倒背如流。” 他原以为能够得到杜文龙一句称赞,未曾想杜文龙冷哼一声,淡淡道:“王伯安的书看过没有?” 王伯安即是王阳明,是陆王心学之集大成者,与朱程理学分庭抗礼,在万历年间,影响力已经超过了朱程理学,是当下儒学最重要的一个学派。 杜若溪额上开始冒起冷汗来,连忙回道:“儿正准备看。” “王安石的《伤仲永》你看过吧,你天资聪明,但是若不勤奋的话,就会成为另外一个‘仲永’,以后就有人会写伤‘若溪’,我杜家可丢不起这个人。”杜文龙声音变得严厉道:“以后,你给我少去那些烟柳花巷之地,否则,我打断你两条腿。” 杜若溪吓得冷汗直下,两腿都开始颤栗起来,急忙道:“儿不敢了。” 杜文龙喝了一口茶,语气变得温和道:“李不为准备搞个东西学说辩驳大会,上报到我这里,我不但同意了,还多邀请了一些贤人达士前来杭州,你下去要好好准备一翻。” 杜若溪信心满满道:“父亲大人请放心,儿一定不会坠了杜家的名望。” 杜文龙挥了挥手,看似无意的淡淡道:“下去吧,听说那个林振轩到时也会参加,前翻,千山密报于我,那个林子轩可是很得到李华梅的亲睐,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杜若溪脸上闪现出一丝愤怒和嫉妒,扬声道:“儿一定会让他在大会上一败涂地,名声尽丧。” 言罢,便急急忙忙告辞,显然是下去准备了。 杜文龙看着自己儿子匆忙的背影,脸上露出笑容来,这个儿子虽然有些才华,但是向来胸无大志,要想将他培养起来,只有在他最在意的地方着手了。 088 海盗中心地 杜文龙既然有意为自己儿子博取声名,当然就会想尽办法扩大这次大会的规模和影响了。 一看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杜文龙索性先给昔日同僚,南京国子监祭酒张子怡去了一封书信,邀请他前来杭州主持大会。 在信中,杜文龙将大会的规模先夸大了数倍,声称是亘古未有之盛事,其次,言明西洋儒者有意前来挑衅,激起张子怡的好胜心,最后,希望张子怡能够带领国子监一些青年才俊同来。 国子监是明代最高一级的官学,有南北之分,不过,北监规模远不及南监,在国子监学习的学生,按照入学资格不同,分为‘举监’、‘贡监’、‘荫监’和‘例监’。 会试一下举人入监学的被称之为‘举监’,杜若溪就是南京国子监的一名‘举监’,而且颇有名声;地方州、府、县学生被选贡到国子监学习的,通常称之为‘贡监’;‘荫监’就是三品官以上子弟或是勋戚子弟入监学习者,还有一些庶民捐资出钱,朝廷特许入监学习的学生,称之为‘例监’,这些人大多是商贾出身。 除此之外,南京国子监还有来自领邦朝鲜、占城、琉球等过的王室子弟学习,学生总人数差不多达到了一万来人。 可以说,南京国子监就是大明官学的最高学府了,祭酒为国子监的最高负责人,杜文龙这封书信一去,当即便是一时激起万重浪。 国子监祭酒张子怡正愁这些年来官学声威不比从前,有心重振国子监声威而找不到机会,杜文龙的来信马上让他感觉这是个机会。 当下便毫不犹豫的从国子监中挑选出了一百来名青年才俊,浩浩荡荡的从南京出发,前往大会举办地杭州西湖书院。 明中叶后,南方经济发达,而朝政政治腐败,在野士大夫便设立书院,在讲学之余,讽议朝政,裁量人才,使得讲学之风兴起,书院迅速发展。 西湖书院就是由杭州名宿张志达创建的,在苏杭一旦很有名气。 这次,杜文龙除了向南京国子监发出邀请外,还向各地有名的书院也发出了邀请,像是东林书院、岳麓书院、白鹿书院、文明书院等等各地有名的书院,都在他的邀请之列。 这些都是儒生,杜文龙鉴于存在教派之争,又邀请了好些有名的和尚与道士。 一时间,风云龙动,南方各省名流才俊都涌向杭州,众书院多则数十人,少则数人,相伴前往西湖书院,都希望能够在大会上一鸣惊人,倒真成了一件明朝开国以来士林中的最大事,就连杜文龙也是始料未及。 当然,作为始作俑者的林振轩,对此事一无所知,就算他知道了,也只是付之一笑,他可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估计是有人想借这次大会扬名立万。 李家船队在进入福建海域的时候,林振轩就与李华梅分开了,他率领华远号和镇海号,停泊在福建诏安县梅岭港,等待着魏嚣尘的到来。 若要说大明那个海港最乱,那就是诏安梅岭港了,梅岭港内,岛屿星列,港湾曲折,是私商活动的好场所。 在还没有出现李华梅等官方海商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海盗走私贸易的最佳场所了,开海禁后,官商崛起,却丝毫影响不到梅岭港,官方贸易需要缴纳大量的税银,而且不是谁都能够当上官商的。 所以,梅岭港的走私活动依然盛行,已经成了国际海盗商人的据点,在这个小小的港口内,既有从日本国来的商人,也有从琉球,占城等东南亚国家来的海盗走私商人,甚至于从澳门败逃的一部分葡萄牙人,也跑到这里来了。 更不用说,大明五湖四海的海盗集团,都在这里有暗桩,以便打探消息和购买一些货物。 这个港口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进了港后,船只之间不得海战,至于陆地上的打架事件,就不会管那么多了,否则其他势力会联合起来灭之。 林振轩的两艘战船进港的时候,霎间便引起了所有势力的瞩目,实在是这两艘战船大炮林立,庞大如许,一看就不是好家伙。 好在沈三、朱妍雀两人原本就是海盗,懂得这里的规矩,首先便升起了海盗旗,接了暗语,表明了身份。 梅岭港有十数个码头,林振轩挑了一个商船较小的码头登岸,一上岸,便发现这里与澳门等正规港口大为不同。 仓库、商店等布局凌乱,来往的行人都是一脸横肉的凶狠之辈,说起话来也是粗声大气,几乎所有的人都佩戴有武器。 最让林振轩意外的是,这里倭人实在太多了,几乎每走一步,就能看到一名佩戴倭刀。穿着浪人服饰,前额头发扎起来的倭人。 如果硬要用一个字来形容这里的话,那就是乱,林振轩走了短短几百米的路,就看到了三次争吵事件,而且都是拔刀子怒目对骂,周围的行人则是兴致勃勃的观看,并且起哄拍手叫好。 这里最多的还是妓院,每十步必有一小型的妓院,袒胸露-乳的大汉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花枝招展酥胸半露的女子,来来往往,痴痴笑笑,大白天也在做生意,蔚为壮观。 林振轩一行二十多人,个个都穿甲带枪,一看就不是善于之辈,自登岸以来,还没有人前来找麻烦。 朱妍雀和沈三等人都是旧地重来,尤其是小丫头想到上次与父亲一起来,如今,父亲横死,留下她一个孤零零的弱女子,连大仇也没得报,在这热闹的地方更是显得有些凄凉。 许是想到了小丫头心中所想,林振轩牵起她的手来,紧了紧,他还没有告知小丫头即将前往灭掉杨天生,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轩哥哥,我想去找下郑伯伯,看他还在不在这里。”小丫头仰起头来,眼中带着晶莹的泪花看向林振轩。 她嘴里的郑伯伯名叫郑长贵,是以前朱猛派在这里的探子,也不知道杨天生知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这件事,现如今郑长贵不是投靠他了,就是跑了或是被杀害了。 林振轩笑着点了点头。 当下,众人在她的带领下,左拐七拐,绕过了三条街,最终到了一家酒肆门前。 酒肆内,有十多海盗正在开怀狂饮,旁若无人的谈论着,林振轩一行进入酒肆后,便将这个不小的酒肆坐得满满的,十多名海盗先是好奇的看了林振轩等人几眼,尔后继续喝酒吃菜。 小丫头一坐下后,一双眼睛就四处乱瞄,等到看到柜台后面的那名刀疤脸掌柜时,脸上便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她刚想走过去,却被林振轩制止了。 “既然那位郑伯伯看见你了,肯定会来找你的,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找他?”林振轩压低声音,瞥向那掌柜的,看样子他就是郑长贵了。 那掌柜的长得鹰钩鼻,两道浓眉在眉心都交汇在一起了,更加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将两边的肌肉翻了开来,显得狰狞恐怖,这样的人,要是在其他地方开个酒肆,估计会吓跑很多顾客了。 但是在这个地方,却显得有些稀松平常了,那掌柜的也看到朱妍雀,阴沉着的脸蛋倏地就舒展开来,拿着算盘的双手也在轻微颤抖着。 “客官,您要些什么?”那掌柜三步并作两步,快步的走到林振轩这一桌,一双老眼饱含笑意的看着小丫头。 小丫头自打朱猛横死后,便稳重成熟了许多,想到林振轩刚才的话语,不露出半点情绪道:“随便那些吃的喝的过来吧,轩哥哥,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那掌柜的深深看了林振轩一眼。 林振轩浑不在意的笑道:“随你意就行,吃完后我们还得早点回船上去。” 郑长贵点头哈腰吩咐下去,不久便送上来了一桌山珍。 林振轩一边吃着,一边竖长耳朵听其他客人的谈话。 这些人说起话来肆无忌惮,丝毫不怕别人听了去,其中一名露着胸毛,脚丫子踩在长椅上的莽汉最是大声。 “日他娘的,钱老四前些日子给人灭了,要不是老子见机得快也随他葬身大海了,老子跟他混了个把月,有得找新东家了。” 做海盗的危险性不言而喻,几家起又几家灭,这些水手、海员们并不都是忠心耿耿之辈,这个东家被人灭了,就寻找另外一个东家,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另外一人大声说道:“钱老四这家伙也是贪心啊,别人不惹,偏偏去惹吴家的人,去抢劫吴家的商船,还不被别人找上门来,一举给灭了啊。” “那是,别人和佛郎机人都干上了,最后还把佛郎机人赶出了澳门,吴家的人惹不得啊。” “要我说,大明十八海商,还是杭州李家的人厉害,听着那家主还是女娃儿,也不知漂亮不漂亮。” 众海盗嘻嘻哈哈,猜测了一翻李华梅的样貌,继续谈论着。 其中一人叹口气道:“现如今,不但无本的买卖难干,有本的买卖也难干啊,想找东家,难啊。” 无本的买卖,自然是抢劫了,除了抢劫外,这些海盗还兼职走私,称之为有本的买卖。 “有本的买卖怎么难干呢?”另外一人喝了一口气,好奇的问道。 那叹气的人一双眼睛扫视了酒肆一周,无奈道:“你们想想啊,原本我们可以和东西洋人都能够交易,现在葡萄牙人被赶走了,西班牙人又开始与官商交易,看不上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我们只能够与倭人交易,这门路是越来越小,生意当然是越来越难做,要是官商也与倭人交易,恐怕就没有我们生产的余地了。” 有人附和道:“说得也是,不过这些不要我们去操心,大不了老子去投靠官商,他们一个个势力扩大得快,好些家都招熟手,虽然规矩多了些,总不至于饿死吧。” “是这个理,来,喝酒,喝酒。” 林振轩听到这些谈论,嘴角不由勾勒出一丝笑容来,那名叹气的海盗倒是有些见识,日本就是自己的下一个目标,等到把所有的航线都控制在手中,将外部势力都拒之门外后,这些海盗必定会不剿而灭。 089 端木行久 众人在酒肆中谈论着,不多时,却有五名日本浪人走了进来,他们进门后,先是巡视了一周。 等到看见端坐着的林振轩,以及他摆在桌上那把破倭刀时,为首那名日本浪人倏地眼睛一亮。继而不着声色的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身处险地,林振轩看似轻松写意,实则暗中戒备,几名倭人一入内,他便暗中观察了过去,之前他在路上行走的时候,便感觉有倭人似乎在暗中打量着自己。 只是这里势力复杂,林振轩为新来之人,别人暗中打量自己等人,也不算是稀奇,没有想到,转眼之间,这几名倭人却找上门来了。 如此看来,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林振轩对着那为首倭人定睛一看,即刻,他头上便显示出了所有的属性。 端木行久 等级:八流将领 力量:86 体质:83 骨骼:81 敏捷:90 林振轩戒备之心更甚,此人为八流将领,自己这一方,单打独斗还没有人能够胜得了他,但是武功再高,也怕枪炮,若是他冲着自己来的,便一枪了之。 林振轩回过神来,装着若无其事的吃饭,还不时与小丫头谈笑两句,宽慰她的心情。 林振轩今次来到梅岭港,一方面是与魏嚣尘约定了在这里见面,另外一方面,也是想在这个混乱之地打听一些杨天生的消息。 不过,如今既然郑长贵还在,看样子也没有叛变,也就不必舍近求远,再去他处打听消息了。 林振轩一行在这酒肆中好吃好喝不要紧,梅岭港却因为他的到来,云波暗动。 庞大如许的两艘战船一入港来,便被各方盯上了。 那艘八百多吨的华远号不用说,众海盗以前只听闻佛郎机人拥有,近来得到风声,朝廷和一些官商缴获了一些。 此船停泊在港口,在一艘艘二百,一百来吨的海盗船中,像是鹤立鸡群,想要不夺人眼光都不行。 镇海号也是一艘名船,林振轩虽然将镇海号改造了一翻,但外观样貌大致与以前一样,众海盗识得那是以前东海霸主朱猛的指挥船。 这样一来,林振轩一行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一家妓院内,穿过大厅,走过里弄,便到了后院。 后院中,有数名大汉来回巡逻,一般的海盗都知道,梅岭港中的大小妓院以及商店酒肆等等都有一定的背景,作为各方收集情报的场所。 几方海盗同样是心知肚明,不过,大家都需要这种表面的掩饰,故此彼此间都相安无事,也无踩场子这么一说。 这家妓院的背景就是福建吴家,吴家是福建的官方海商,其安身之地在漳州月港,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吴家家主吴松仁却不这么看。 一方面,梅岭港岛屿无数,九曲十八弯,即便他有心赶走这里的海盗,也不是很容易的,再说,这些海盗其实与本地的大小家族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另外一方面,福建有这么一个海盗集中地,朝廷官府的目光都会放在那边,就会由着吴家快速的发展,一句话,就是养贼自重。 既然不能剿灭梅岭港的海盗,吴松仁自然要善加利用了,在此地,他就派了探子无数,上次那个叫钱老四的海盗想要抢他家的商船,海盗船还没有从这里出发,他吴家就收到消息了。 这次,也是吴家最先弄清楚林振轩等人的身份。 后院最里面的一间房内,一手拿白纸扇长相俊美的年轻人正坐在椅子上,听取前面站着之人的汇报。 “公子,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两艘船是李家的华远号和镇海号,都由林振轩统帅。” “李家的人来这里想要干什么?”年轻人皱了皱眉,略显不满的猜测道:“难道李家还想插手我们福建的生意?” 站着那人连忙回道:“公子,这事如果属下猜得对的话,会八九不离十。” “哦,说来听听。”年轻人唰的一下收拢扇子,身子略微前倾感兴趣的说道。 站着的汉子回道:“公子莫不记得镇海号从哪里来的了,镇海号是原东海霸主朱猛的坐舰,朱猛死后,朱家大小姐朱妍雀率领一干对朱猛忠心的人投靠了林振轩,如今,林振轩率领两船前来梅岭港,想必是为了报仇。” “杨天生!”年轻人笑着站起身子来,在房内来回踱了几步,道:“你说,我们能够从众得到一些什么?” “这个,属下还没有想到。” 年轻人连走几步后,倏地站定身子,面露微笑道:“昔日东海帮为海上一霸,如今虽然没落了,但是想必其老巢还是有不少的财富的,你说,我们帮林振轩收拾东海帮,能够赚的银两几何?” “公子,你是想?”前来汇报的汉子眼前一亮,若有所思,接着他又说道:“林振轩的身后,似乎有倭人在跟踪他们,也不知所为何事。” “倭人,有意思。”年轻人嗖的一声打开折扇,沉声道:“若不是我们为了方便与倭国交易,这些倭人岂敢上岸,他们敢在这里惹事吗?” 这名吴家的年轻人太过小觑倭人的野心了,就在他谈论林振轩之时,那些倭人也正在谈论林振轩。 街角一间客房内,几名倭人围在一起,轻声交谈着。 “端木君已经确认过了,那把刀正是我们要找的刀不错,小向西行这个蠢物,若不是他,我们也不会找了这么久。” “此刀落在了李家之人手中,我们该怎么办?” “明抢肯定是不行的,他们势大,而我们在这里的势力太过弱小了,所以,只有暗中下手。” “说实话,我实在不清楚本家为什么对这把刀看重,要我说,就算是要找回流落在明国的名刀,首先就应该偷会戚老虎手中的那把名刀。” “田野君,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多问。”那为首倭人神色严厉的训斥道。 刚说话的那名倭人脸色惶恐的连忙应道:“嗨伊。” 为首倭人又安抚道:“戚老虎手中的刀肯定是要偷回来的,在他手中拿着,就是我大和民族的耻辱,嘿嘿,不过,你放心,那戚老虎也活不久了,有消息传来,戚老虎久病不愈,相信没有多久就会下去见阎罗,到时候,我们的人便可趁乱收回刀来。” 几名倭人嘴里所说的戚老虎便是戚继光,在戚继光抗倭之前,倭人往往十几人,就能在大明一省之地纵横,而到了戚继光领兵抗倭后,战绩就颠倒过来了。 横屿岛渡海之战,消灭倭人1000多名,斩首348颗,俘虏29名,牺牲陈文彪等13人。牛田之战:击溃数上万倭寇(包括假倭和真倭),斩首688颗,己方无一人牺牲。 等等,其中可能有夸大之词,但是相信也不会差太远。 可以说,戚继光是这个时代大明对倭人最了解最熟悉的人,也是倭人既恨又怕的人,听到他久病不愈,这些倭人都高兴得拍手称快。 090 干草计(求收藏) 林振轩率众回到华远号上不久,便有士卒汇报有人前来求见,他大约猜到是谁前来了,便将小丫头叫过房来,吩咐士卒将来人悄悄领过来。 “轩哥哥。”小丫头有些精神不振,一入舱便了无精神的坐在林振轩对面,双手托着下巴,没有了平日的活泼样儿。 林振轩从怀中拿出一支玉钗,在小丫头面前一晃,笑道:“叮叮,看我买了什么?” 那玉钗晶莹剔透,更重要的是林振轩的心意,小丫头柳眉稍扬,脸上露出笑容道:“轩哥哥,是买给我的吗?” 林振轩戳了戳她白嫩的小脸蛋,笑回道:“不买给你这个调皮鬼,还会买给谁啊。” 小丫头鼓了鼓嘴巴,气呼呼道:“那可不一定,我记得李姐姐不知为何多了一条手镯子,也不知是那个家伙买的。” 林振轩嗅出了些火药味,急中生智,连忙道:“手镯子哪有这玉钗值钱,你看看,这多漂亮啊。” 小丫头笑嘻嘻的抢过玉钗来,斜了他一眼,道:“总算你心里还记得我。” “当然了,若把我的心剖开,里面肯定有一个你。”二十一世纪的情话,林振轩信手沾来。 小丫头那曾听过如此动人的话,霞飞双颊,强自嘴硬道:“还有一半恐怕是李姐姐了。” 林振轩笑了笑,厚着脸皮道:“你们两个一个住我左心房,一个住我右心房,将我整颗心都占满了。” 哼! 小丫头语气中带着点不满,又带着点无奈,出声道:“总是有个高下吧,你说,我和李姐姐,你喜欢谁多一点。” 林振轩捂住她的柔荑,凝视她的双眸,一本正经道:“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小丫头大羞,连玉颈都殷红一片,根本不敢与林振轩对视,之前的问话也早抛到九霄云外了。 林振轩正想乘胜追击,外面却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有士卒道:“公子,贵客来了。” 小丫头像是惊慌的小兔子般,一下子便把小手从林振轩的手心抽出来,然后正襟危坐着。 林振轩暗暗好笑,朝外吩咐道:“进来吧。” “是!”随着一声应和,门推开后,一名士卒领着低着头的郑长贵,快步走了进来。 小丫头定定的看着郑长贵,两只大眼睛变得通红。 林振轩一挥手,那士卒便走了出去,关好了房门。 “郑伯伯!”小丫头双眼含泪,站起身子来,轻叫了一声,抽泣道:“杨天生这个坏人,我爹爹,我爹爹…” 说话间,小丫头早已经是泣不成声,林振轩站起来,温柔的用手顺着她的后背。 郑长贵也是虎目含泪,嘴唇颤抖道:“都怪老奴没用,老奴一家人的性命都是大当家救的,没想到大当家有危难的时候,老奴却出不了半点力,好在听到大小姐侥幸逃过一劫,老奴一直在打听大小姐的消息,等着您回来。” 林振轩之所以相信郑长贵没有叛变,其一是小丫头和他说过,这个郑长贵原本是老实巴交的渔民,朱猛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救了他全家,这个时代的人还是讲究忠义的。 其二是郑长贵根本没有去过东海帮的总舵,他的身份只有朱猛和小丫头两人知道,即便是沈三也不得而知,就更不用说杨天生了,只要郑长贵不亲自送上门去,杨天生肯定不会知道他。 今日一见,这个郑长贵虽然面目狰狞,但也真情流露,是条忠义的好汉子。 小丫头哭了一阵,林振轩才安慰住她。 三人重新做好后,郑长贵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大小姐,杨天生这个狗贼到处寻找你们,想要斩草除根,你今日来到这梅岭港,恐怕他不用多久就会得到消息啊。” 小丫头红着眼睛道:“放心,有轩哥哥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郑长贵看向林振轩,问道:“恕老奴眼拙,这位公子就是李家的林子轩林公子吗?” 林振轩轻轻点了点头,笑道:“郑老,小丫头是我的女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的仇也是我的仇,这次,我之所以率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消灭杨天生等人。” 小丫头在听到林振轩直言不讳的说她是他的女人时,止不住又面红耳赤,等到后面林振轩说要为她报仇的时候,她高兴中带着感激,反而不顾害羞的反握住林振轩的大手。 “好,好!”郑长贵长声道:“大小姐找了一位好夫婿,林公子既然愿意为大当家报仇,老奴愿做马前卒,第一个杀回去。” 林振轩道:“兵马未动,情报先行,这次我不准备放过杨天生,郑老,你久在此地,对杨天生等人的情况可了解?” 郑长贵狠声道:“若不是老奴没有本事,早就去岛上杀了杨天生这个狗贼,老奴没有其他本事,就是个收集情报的,老奴这段日子来一直就在收集这狗贼的情报。” 林振轩大喜,一双眼睛认真的看着他。 郑长贵咳嗽了一声,继续道:“这狗贼手段毒辣,又是通过叛乱上位,帮中好些老人都不服他,他也是心狠手辣,一连杀了几十人,弄得帮内人心惶惶,又迫于他的威势,皆是敢怒而不敢言。” “这狗贼更可笑的是,他没有这个能力,却要当这个大当家,东海帮在他的统治之下,已经是每况愈下,早已没有朱爷所在时的盛况了,就算林公子不去找他,相信这狗贼也蹦跶不起几年,而且几个叛匪之间,因为分赃不均,互生间隙,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形势。” “唉,想我东海帮曾在朱爷的手中,是何等的威风,现如今,却…”郑长贵一阵唏嘘感慨。 林振轩总算是大致了解杨天生等人的情况了,原本他想强攻东海帮,现如今却改变了主意,如今的东海帮,那是外强中干。 只要以雷霆之势灭掉杨天生等首脑,再表现出压倒性的实力,凭借着小丫头的身份,相信收服诸海盗,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虽然林振轩不怕打硬仗,而且有信心取胜,但是船上火药弹药用一点少一点,还不知朝廷研究出红夷大炮的弹药来了没有,光靠从西班牙人手中购买,林振轩还是不喜欢把命脉交到别人手中。 “如果我想瞧瞧登岛,你们有没有办法?”林振轩看向两人,郑重其事的问道。 小丫头想了想,从桌上拿起笔墨来,微笑道:“我自幼在沉香岛长大,对那里的地形熟悉无比,沉香岛就是我们那座大岛,而在其东面,还有一座小礁岛,由于上面怪石林立,所以不适合主人,上面也没有守卫。” 小丫头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画了两座岛屿,其中一座很大,另外一座较小,她继续道:“两岛之间隔着浅滩,涨潮时,海水将两岛分开,潮退时,浅滩便露了出来,只是这浅滩都是淤泥,很难行走,久而久之,岛上众人对这个地方也就置之不理,认为不是重要地带了。” “若是我们从小岛登陆,在退潮时想办法通过浅滩到大岛,将神不知鬼不觉。” 小丫头一口气说完后,一双美目看向林振轩。 淤泥。这倒真是个问题,若是去一两人偷袭自然没有问题,但是人数少了又不顶用,若是大部队去偷袭,这个浅滩就很是问题了。 “那淤泥有多深?” “有的地方有一人高。” 林振轩沉吟片刻,忽然想到小时候看见别人在泥田中割稻子的情况,都会把稻草铺在深泥上,然后就能够推着打谷机在其上行走,也不见打谷机深陷在淤泥中。 如今这个情况有些相似,同样可以在淤泥上铺上稻草,然后士卒就能够毫无顾忌的前行。 林振轩想到办法后,心里一松,现在,就只要等着魏嚣尘等人的到来了。 091 闺房乐 林振轩想到对付杨天生的计谋后,心情也放轻松下来了,不过,郑长贵随后的话又让他高兴不起来了。 郑长贵见两人商量完计谋后,想了想,提醒道:“林公子,之前在酒肆的时候,老奴发现有一些倭人跟踪于你,不知何故。” 这事林振轩是知道的,他还派了一人去反跟踪对方,只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郑老,你可知道那些倭人的来路?”林振轩皱着眉,手指头在桌子上轻轻敲着。 郑长贵是梅岭港的地头蛇,对登陆的各方势力自然会查了个清楚,闻言笑道:“跟踪林公子的那股倭人大约有二十来人,是一个月前随着一艘日本商船前来的,他们登岸之后,也不生事,只是每日里都在四处转悠,还隐晦的打探上次朝廷与倭寇的作战情况。” 顿了顿,郑长贵信心十足的说道:“依老奴之见,恐怕他们在寻找一样东西,至于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小丫头听到这些倭人在寻找一样东西的时候,止不住神色羞愧的偷偷瞧了林振轩一眼,尔后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什么。 林振轩沉吟片刻,笑道:“既然他们盯上我了,此事就不能善了,我已经着人去跟踪他们,等到跟踪的人回来,今晚就先下手为强。” 郑长贵见林振轩谈笑间就决定了那些倭人的生死,不由大是佩服,在心中感叹道:“这位林公子也是个狠角色啊。” 郑长贵踌躇着说道:“梅岭港内各家已经达成了共识,若是一些小打小闹没有问题,要是到了动枪动炮,上百人厮杀的程度,可能会引起其他人的反感。” 林振轩大笑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是官,他们是贼,只要不侵扰到那些人的贴身利益,他们想必也不会自找麻烦的。” 郑长贵还能够说什么呢,只好把自己所知,有关那群倭人的情报都告诉了林振轩。 两人又谈了一些闲话,林振轩便让人领着郑长贵下去歇息。 林振轩虽然相信郑长贵的人品,但是以防万一,从现在到进攻沉香岛那日,他都会把郑长贵留在船上,而郑长贵也很是配合,说自己来之前就已经把酒肆的生意暂时交给了手下人。 “轩哥哥。”小丫头等到房内只剩下两人时,既懊恼又担忧的看着林振轩,欲言又止。 林振轩喝了一口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怎么?” “如果,如果我瞒着你一件大事,你会不会原谅我。”小丫头仰起小脑袋,眼中写满了担忧。 林振轩正色道:“放心吧小丫头,谁都有自己的秘密,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小丫头脸上担心之情稍减,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道:“嗯,我有原因,还有很大的原因,但是现在这个原因不存在了,所以,我想把事情都告诉轩哥哥你。” “我们说定了,轩哥哥一定不能生我气。”小丫头说之前,再一次孩子气的确认道。 林振轩既好笑又好气的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子。 “人家和你说正事呢。”小丫头明显不满林振轩把她当成小孩子的举动,横了他一眼,鼓气道:“轩哥哥你一定好奇,当时我和父亲为什么会挟持你回到岛上吧。” 林振轩专门和她唱反调,摇头道:“没有啊,我一点都不好奇,你不是看上了我,想强抢我去当你的夫婿吗?” 小丫头钻进林振轩的怀中,气呼呼的用头揉来揉去。 林振轩无奈的搂住她,不让她继续动作,笑道:“好了,好了,不就是窥视我手中那把刀吗?” 小丫头闻言,小脑袋一下子从林振轩的怀中钻出来,睁大眼睛,不信的问道:“轩哥哥,你都知道了?” 林振轩轻轻一敲她光洁的额头,笑道:“你还以为我是傻瓜啊,若不是为了那把刀,你们父女还会费尽心思的强取豪夺而去。” “而且。”林振轩眼中带着狡猾的神色道:“刀回到我手中后,我自己同样也研究了好些日子,最后被我发现刀柄暗藏机关,里面有一个小孔洞。” “好啊,你都知道了也不告诉我。”小丫头恨得牙痒痒,对着林振轩的胸口就是那么轻轻一咬。 林振轩连忙道:“我虽然发现了机关,但是并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还等着你来告诉我呢。” “你这个狡猾的坏东西,要是我不告诉你,你也不会告诉我这事吧。”小丫头本就聪明,马上就明白了林振轩的意思,心道:幸好我先告诉了轩哥哥,否则他心中会一直有芥蒂的。 “骂人是不对的!”林振轩拦腰抱起小丫头,把她屁股朝上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不顾她的挣扎,扬起手来,啪啪的连打了几下,道:“这是你将此事一直隐瞒到现在的代价。” 小丫头又羞又急,林振轩下手不是很重,但是敏感部位被袭,让她感觉稍微的疼痛中,又带着一点异样的感觉,浑身不觉就发起热来了。 小丫头娇艳欲滴中,带着点颤音道:“轩哥哥方才不是说不怪罪我吗?” “是不怪罪你,但是没有说不惩罚你。”林振轩扬起的手,早已经由起初的拍打变成了抚摸。 小丫头半咬着下嘴唇,浑身使不出半点力来,半响才呢喃道:“无赖。” 林振轩见她妩媚的样子,不由食指大动,若不是晚上还有正事要办,说不定现在就办了她。 只好不再引火烧身,把她抱正坐在自己大腿上,林振轩嘴角含笑道:“现在可是要告诉我里面有啥了?” 小丫头眉目含情,娇媚的白了林振轩一眼,才回道:“是一幅海图,据说是当年徽王汪直留下的,这幅海图中标注有他藏宝的位置,那些倭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个消息,想要将此图抢到手。” 小丫头说完之后,伸出手来,想要从贴身处取出海图来,林振轩制止道:“此图还是你保管着吧,徽王宝藏,也不知是真是假,等实力足够了再去寻找吧。” 汪直是海盗中的一个传说,林振轩经常听那些水手谈起,至于他的宝藏传说,也听闻过,不过也不当回事,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副海图,而且还在小丫头的手中,这让林振轩始料未及。 不过,无论这事是真是假,也只有等到实力足够了才去寻宝,否则很容易被人抢的。 小丫头见林振轩不以为意,连忙道:“这图一定是真的了,否则那些倭人也不会三番四次的浪费人力来寻找,轩哥哥,之前我想找到宝藏后,发展实力再找杨天生报仇,现如今,你都为人家做了,这张宝图在我这里也没有多大作用了。” 林振轩略显不满道:“你呀,看起来活泼,没想到有这么多心事,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了,以前是时机未到,实力不足,才不和你说报仇的事。” 小丫头双手合拢,双眼装着可怜样,怯怯道:“轩哥哥,我错了,以后有事一定和你商量了,这件事沈大叔也知道,他也劝我暂时不要告诉你这件事。” “沈三。”林振轩摸着下巴,眼中精光连闪。 092 炮轰倭人 梅岭港一带就是个不夜城,反而是到了夜晚这里更热闹,一些出去‘做生意’的海盗已经归来,大小妓院都是贵客盈门,路上喝酒买醉的行人也多如牛毛。 在这热闹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数辆马车出现在路口,在马车的后面,还有一队军容整齐的队伍在跟着。 街上的行人纷纷让路,这些海盗心中跟明镜似的,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他们大多心中有数。 至少,敢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人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当中一辆马车内,正坐着林振轩,他微闭着眼睛,腰佩破倭刀,手持密鲁铳,身穿软甲。 这辆马车内,还摆着一蹲佛郎机炮,应该说,五辆马车中每辆内都有一蹲佛郎机炮,这些佛郎机炮,都是装在船艏的小炮,拆卸方便。 林振轩不怕把事情闹大,他正愁没有法子在这里打响名声呢,只有名声打响了,才会有更多的人投靠而来,这一点,林振轩看得很清楚。 故此,这回对付那区区的二十几名倭人,林振轩带上了五蹲佛郎机炮,并且还率领了一百名士卒。 一行人快速的奔向倭人所住那家客栈,在客栈内的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 林振轩便下了马车,当即将手一挥,扬声道:“围起来,一个人也不能放走。” 哗啦啦。一百来名手持长短武器的士卒们,即刻将这间客栈的前路与后路封死,五蹲佛郎机炮也被抬到了地下,正对着那客栈的大门。 直到此时,门外的大动静才惊醒了客栈内的众人,里面的客人看这阵势,一个个吓得三魂六魄去了一半。 “发生了什么事?谁包围了这里?” “莫不是来寻仇的?看这阵势,连佛郎机炮都拉来了。” “快,看能不能先一步出去,否则在这里死得不明不白就亏了。” “掌柜的,掌柜的,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说这里安全无比吗?” 客栈内乱哄哄闹成一团,那掌柜的额头带着冷汗,快步的走出来,见拿着鸟铳的士卒让开了一条路,不由提心吊胆的往前走,直到走到了一名年轻人前面。 “你就是这件客栈的掌柜?”林振轩淡淡说道:“我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客栈内的二十多名倭人,其他人我无意伤害,但是你也看到了,为了防止倭人逃跑,我只有将此地包围起来,到时候作战起来可能会误伤到人。” 那掌柜的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连忙说道:“这位大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五湖四海,大伙都是一家,我们骑鲸帮只是在这里混口饭吃。” 掌柜的点出了背后的背景,林振轩不在意道:“废话不要多说,你回去告诉里面的人,如果不想被误伤也行,我出三十两银子一个人头,买里面倭人的性命,只要你们自己把里面所有的倭人都杀光了,我自然没有理由再进攻这里了。” “三十两银子。”掌柜眼睛一亮,这个价格已经算好的了,往常杀一人能够得到十两银子也算不错的,客栈内的住客可都不是好人,相信这个价格会让他们心动。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掌柜的腰也不驼了,腿也灵活了,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回去。 林振轩微微一笑,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各海商作战时往往不顾自身的伤亡,水手忙了,继续招就是了,这也是海员水手向心力不高的原因。 林振轩的这些士卒可都是他多日苦练出来的,即便损失一人,他也会心疼的,能够不伤亡,他就尽量不伤亡,千金买马骨,用一点点的银两便能够收买人心,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林振轩此条件被众士卒得知了,他们看向林振轩的目光都变得不同了,每个人眼中都带上了感激。 林振轩趁机下令道:“大伙都给我守好了,一个倭人也不能放走。” 众士卒轰然应是,士气一下子便提高了不少。 而客栈内,掌柜的带回条件后,先是起了一阵骚乱,紧接着,像是煮沸的水一下子掉进了冰窟中一样,整个客栈变得沉寂得可怕。 二十几名倭人分成五间客房住,每间房内都有四、五人,外面的动静他们也听到了,但是他们还没有意识到是林振轩找上门来了。 这里毕竟是明国的地方,端木行久不想多找麻烦,一方面约束众倭人不要异动,一方面派出了两名倭人出门去打听情况。 不过,过去了很长的时间,那出去打听情况的两名手下非但没有露面,端木行久还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虽然轻微,但是端木行久还是从当中听到了人数不少,只是都摄手摄脚的。 不对劲,端木行久半抽出刀来,用眼色示意另外两名手下躲到门后面去,他自己则由桌子上,沿着一根柱子爬到了横梁上。 倭人所住五间客房外头,早已经围满了人,每间客房外,多则十多人,少则七、八人,这些人眼冒绿光,都在以手示意,准备同时行动。 等到众人都占了有利位置后,那掌柜的刀一扬,下令道:“冲啊,杀光倭人,领银子。” “杀啊!”众海盗俱是狂吼一声,奋不顾生的踹开房门、窗门,或跳,或冲,或滚了进去。 登时,平静的客栈就成了激烈的战场。 倭人一开始措手不及,众海盗攻进房时,有好些倭人连刀都没带在身上,小小的客房,也老不及躲避,转瞬之间便被砍成了肉泥,甚至有海盗为了抢夺人头而争吵起来了。 当然,也有早有准备的一方,端木行久和其他两名倭人就埋伏在房内,等到众人一冲进来,两人从门后阴出来,连杀四人,端木行久更是狠,他刀法高决,径直瞄上从窗户那跳进来的海盗。 从横向上跳下来,一刀之下,被将来人拿刀的手臂砍掉。 “八嘎,不要多逗留,诸君随我杀出去。”端木行久意识到客栈外面的人是因为他们而来的,当即便大声下令。 “哈伊,杀给给!”众幸存的倭人听到命令,皆朝他汇聚过来,一时间声势居然与众海盗相差无几。 这还是因为在客栈内打乱仗,若是正儿八经的作战,相信再多一倍的海盗也不是这队倭人的对手。 客栈内的搏杀声让林振轩放下心来,这些海盗还真是有奶便是娘啊。 哗啦!从客栈二楼倏地的飞出一个人影来,众士卒不等林振轩下令,便扬起了手中的鸟铳,砰砰砰的开枪四射。 林振轩看得清楚,那人影横射着出来,根本就不像是活人所为,连忙下令道:“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嘭,人影砸在地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果然是一具尸体。 楼上的端木行久看着身边的六名手下,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喊打喊杀声,心里一阵着急,原本他想趁乱从这里跳下去,没想到围客栈的敌人也精明,放了一阵空枪后,及时的停住了。 “诸君,生死在此一线了,外面是明国人林振轩的人马,无论谁逃出去了,都要把这个消息向上汇报。” “哈伊!” 端木行久扬起刀来,喝道:“跳。” 登时,六条人影从二楼不同的位置同时跳了下来。 “佛朗机炮瞄准落地后离自己最近的敌人,其他同样射杀离自己最近的倭人。”林振轩大声喝道。 众士卒平日便训练有素,又连经两场大战,没有任何的慌乱,马上便找到了各自的目标。 六名倭落地后,怪叫着扬刀冲过来,可惜,林振轩没有给他们短兵相接的机会了,轰轰轰的佛郎机炮声随即便响起来了。 093 杀人何需理由 (兄弟们,有推荐票的砸过来,小虫拜谢了。) 轰隆的炮声一响,便惊动了梅岭港的各方势力,他们很是恼火,梅岭港约定俗成的规矩便小打小闹可以,动炮就犯了各家之大忌。 一时间,各方势力派出人马朝炮声之处而来。 客栈门口,六具被炮击成刷子的尸体,让原本在外头看热闹的人无不是心惊胆颤。 客栈内的掌柜见林振轩已经扫清了残敌,才敢带着众人出来领赏,他们手中提着人头,脸上带着欢喜的笑容,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林振轩见那混乱的情形,不由眉头微皱,下令士卒让他们按秩序排好,一个一个的前来领赏,林振轩自己则在一旁冷冷注视。 “格老子的,这回赚了,来这里睡一觉,那想遇到这种好事。”一人领完奖赏后,欢天喜地的说道。 另外一人则是心悸道:“那是你命大,你不想想客栈里面躺着的数十具尸体,还等着我们收拾呢。” “呸,我们干这一行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怕死还来干这个。” 大多数人都身上带伤,脸上血迹未干,不过却神情愉悦。 林振轩发现其中一人披头散发,微微低着头,在火光下看不清他的面貌,走到领赏士卒前面也不说话,只是把倭人头颅往地上那么一扔,伸出手来要钱。 “等下!”林振轩沉声一喝,明显发现对方身子一绷,心中更是确定了几分,在定睛往他头上一看,瞬时便举起了手中的弓箭来,瞄准他道:“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这鸟铳不认人。” 几名士卒见此,快速的将来人围在了来中心。 “你怎么发现我的?”端木行久艰难的开口问道,他的汉语说得很是生硬怪异,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伪装得很好了,没想到还是被林振轩给发现了。 林振轩会告诉他,是他头上那串属性值,出卖了他吗? “端木行久,任你狡诈如狐,也难逃我的火眼金睛。”林振轩见对方身子微微一晃,似要有所动作,右手拉弦的大拇指轻轻一松,箭矢便离弦而去,噗的一下射在端木行久的大腿上。 “放箭,要活的。”林振轩沉喝一声,他的命令看似矛盾,但手下士卒却了解他的意思。 一个个对准端木行久的手脚等不重要位置,嗖嗖嗖的射箭,中在他手脚各处。 只让端木行久刚疾走了几步便摔倒在地,尔后几名士卒一拥而上便把他捆了个死死的。 林振轩面不改色的说道:“继续领赏。” 这下,那些领赏的人无不是噤若寒蝉,不敢多言,一个个领了赏之后快步的离开。 只片刻,众人已经领赏完毕,那掌柜连提出赔偿客栈损失的话都不敢提出,一脸肉疼的站在远处。 不过,远传传来的杂乱脚步声,又让他心中一喜,幸灾乐祸的看着林振轩。 只见,四面八方,一条条火龙快速的向这里靠拢,不多时,拿着火把的各家海盗们便出现在了林振轩等人面前。 众士卒不用林振轩多吩咐,都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他妈的,谁在这里放炮,反了天了是不。” “娘的,难道不知道这里禁止杀人放火吗?到底是谁,快给老子滚出来。” “不说个清楚,今日都别想活着离开。” “嘿嘿,梅岭港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张老四,你也带人来人?” “能不来吗?要是这样下去,那日被人用炮轰死都不知道。” “一定要狠狠的惩罚不守规矩的人。” 黑暗中,此起彼伏都是叫骂声、不满声。 紧接着,七、八家的海盗首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面色不善的看向了林振轩一行。 只是,当他们看到林振轩等人精良的武器时,神色变得谨慎,但是眼中贪婪之色却愈盛。 要是宰了这些人,瓜分了这些武器,将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众海盗首领都是心照不宣的彼此眉来眼去。 当然,他们一时间也不敢动手,他们都自知之明,知道这点人马不够林振轩等人吃,但是后续还有源源不绝的各路海盗到来。 林振轩对此视如无睹,反而把掌柜的找来,抛了一两碎银,让他搬一套桌椅出来,送上一壶好酒,上了几样小菜。 然后,他悠哉悠哉的坐在那里径直的吃喝起来。 几家海盗首领原本就有些裹足不前,此时见此更是心中打鼓,稍微后退了几步。 “这年轻后生是谁?看样子不好对付啊。” “是啊,前面堆放了一堆人头,他却面不改色的喝酒吃菜,妈的,就是老子也做不到这个程度。” “等等吧,吴家的人还没有来,吴家人虽然与我们不是一路,但是他们势大,也尊重这里的老规矩,我就不相信他们会任由这年轻仔随便破坏规矩。” “妈的,这家伙把我们都没放在眼里,老子恨不得即刻干掉他。” “忍忍,近十年来,破坏了梅岭港规矩的人还没有活着离开的。” 林振轩等了一阵,直到酒也喝完了,菜也吃光了,那群海盗也只是在外围乘着人多大声嚷嚷,却没有人上前来质询,不由大感无趣。 拍了拍手,林振轩一摔衣角,准备离开了。 “众位,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告辞了。”林振轩目光一扫众海盗,不紧不慢的说道。 众海盗起了一阵骚乱,想要上前来阻拦,却没有那个胆,只在心中暗骂吴家的人怎么还不来。 兴许是感应到了众海盗的怨念,一名年轻人率领二十多名随从出现在了后方,他一出现,众海盗便让出了一条通道。 这年轻人手持白纸扇,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一步三摇,连余光都不看众海盗一眼,缓缓的走向林振轩等人。 “今晚这里唱大戏呢,还真是热闹啊。”年轻人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转瞬之间就变得厉声道:“想睡个安稳觉都不行,谁在这里惹是生非?” “吴公子来得正好,是个不懂规矩的生面孔。” “吴公子可要维持秩序啊,如果这次不严惩闹事者,恐怕这里往后都不得安宁了。” 周围海盗一阵喊冤,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他爹妈呢。 林振轩一脸淡然的坐着不动,那吴公子心中微微恼火,不紧不慢的走到他前面,忽然却‘咦’的惊叫了一声:“是你,林振轩。” 吴公子眉头微皱,一屁股坐到林振轩的对面,盯着他问道:“林兄为什么要破坏这里的规矩?” 林振轩淡淡回道:“杀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吴公子心中一滞,正色道:“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否则大伙面子上都不好过。” 原本那些海盗首脑都暗中做好了厮杀的准备,不过当他们随着吴公子走过来,随即看到吴公子这么‘客气’说话时,眼珠子都快掉了一地。 林振轩?是谁? 众海盗先是有些茫然,接着有消息灵通的海盗轻声道:“港口那两艘大家伙的主人。” “是他?李家的林振轩。” “可不是他,没想到这么年轻。” 众海盗胆气为之一泄。 “交代?”林振轩笑着站起来,缓缓道:“行,今晚我就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对旁边一名士卒使了个眼色,那士卒点了点头,众海盗都是暗中戒备。 那士卒走到一处空地,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支烟花,哧的点燃。 呜…烟火在半空中爆炸开来,星星点点照亮了半个天空,甚是好看。 众海盗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都看向林振轩和吴公子。 那吴公子冷脸道:“林兄,我敬你是条汉子,却这样戏弄于我。” 吴公子话刚说完,从港口方向像是呼应般,亮成了一片,紧接着,轰轰轰的大炮轰鸣声便传了过来。 众人都是行家,一听一看这威力便勃然色变,在心中盘算着,自己这些小船小舰的,估计连对方一炮也抵挡不住。 几声炮响过后,林振轩笑道:“这就是我的交代,若无其他事,我先告辞了。” 转而看了吴公子一眼,笑道:“吴兄,有时间的话一起喝一杯。” 吴公子虽然面色难看,但林振轩也总算给了他点面子,起身回道:“好说,好说,在下隔日再来拜访林兄。” 林振轩扫了众海盗一眼,率众扬长而去。 094 给丰臣秀吉上眼药 (多谢‘四十天’兄弟和‘小小战神’兄弟的打赏,小虫感激不尽。) 华远号上船长室内,稍微包扎过后的端木行久被带到了这里,林振轩端坐着正前方,冷冷的看着他。 “阁下,要杀要剐随便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点情报。”端木行久一脸愤恨的看着林振轩。 林振轩闻言,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缓缓道:“是吗?既然你如此英勇,为什么在逃跑的时候先让你几名手下代你送死,而被我们围住后,又为什么不自杀?” 林振轩的嘲讽声音如雷击在了端木行久的心头,是的,那时候他怕死了,他来到明国后,才发觉日本的落后,山珍海味,各种享受早已经侵蚀了他的精神,他舍不得死。 不要以为这个时代的倭人是如何的忠心,此时的日本才被丰臣秀吉统一几年,之前日本是各大名割据,纷乱战争不断,这些下层武士今天可能是这家的人,明天就效忠其他家了。 这个时代的日本,忠义是有的,但是背叛、下克上才是主旋律。 而此时的大明,因为文化灿烂富强辽阔,让那些日本人既羡慕又向往,汪直、徐海、邓文俊等海盗,就有大量的日本浪人为其效力。 看到端木行久神情有些恍惚,林振轩乘胜追击道:“端木行久,难道你以为除了你,就没有其他人向我高密吗?你手下士兵的性命我一清二楚,斋腾一郎,赤松尚仁……” 林振轩一口气说了十几位端木行久手下的姓名,这些都是林振轩对着那些倭人尸体亲自查看出来的,端木行久不知道这回事,还以为林振轩真的从他们当中收买了内应,一张老脸变得全无血色。 “还要我说吗?你们的目的不外乎为了我手中的刀,对,是为了刀中那张藏宝图。”林振轩冷笑道:“不知死活,就凭你区区几人也敢找死。” 端木行久被林振轩几句话打击得体无完肤,摇摇欲坠。 林振轩盯着他的眼睛,不紧不慢道:“实话说给你听,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没有你,我只是多浪费点时间而已,我的耐心很有限度,还不把你知道的所有一切都说出来!” 此时的日本武士道精神虽然还没有形成,但是欺压弱者顺从强者的民族性已经体现出来了。 林振轩短短的三言两语虽不能收服他,但是足以让他为了活命而出卖一些东西。 端木行久匍匐在地,神情萎靡道:“阁下能保证我说了之后不杀我吗?” “对于一条为了活命而挣扎的狗,我不会太过在意。”林振轩的话让端木行久又羞又气,不过他既然已经屈服了,就很难再一次提起反抗的勇气来。 “阁下,我是小田原北条氏的武士,主公北条氏政听到汪直宝藏的传说,还证实了这一点,就派我们前来夺取宝藏图。”端木行久略显苦涩的说道。 林振轩微微一愣,北条氏政又是哪根葱?小丫头不是说丰成秀吉派的人吗? 事实上,是朱猛两父女一开始就弄错了,日本国战乱不止,明人对日本国的情况那里会很清楚,一厢情愿的认为丰臣秀吉统一了日本,就是他派人来的。 历史上,丰臣秀吉真正一统日本,还是在1589-1590发动了小田原之战,灭了后北条氏家,还才是基本统一日本。 如今是1588年,现如今的后北条氏占据日本关东地区,就像是秋后的蚱蜢一样,还想蹦跶上几下。 丰成秀吉手握大军,拥有绝对的实力,占有绝对的上风,自然不会去搞什么邪门歪道了,只有后北条氏的大名北条氏政因为实力弱小,才会拼命寻找能够提高实力的东西,派人搜寻汪直宝藏也就合情合理了。 林振轩虽然不清楚事情经过,他脸上却没有表露半分,而是淡淡道:“继续说。” “嗨伊,不久前,秀吉将后阳成天皇请到自己的城聚乐第,并号令天下大名出席,主公父子没有出席。之后,就一直有传言秀吉要攻打我们,主公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不但修筑了支城,还建了包含小田原城下町的大围墙。同时,武器、军粮、弹药等也都作了准备,真正进入了临战状态。”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钱,没有钱,武器、弹药、军粮都没有,主公听人说起海盗王汪直的宝藏传说,就派人一直追查,后面追查到宁波府,先是派小向西行设法夺取,小向君失败后,他接着派我来大明继续追查这件事。” “所以,你查到了我身上。”林振轩差不多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沉吟片刻,出其不意问道:“你们主公备战情况准备得怎么样了?” 端木行久微微一愣,才犹犹豫豫的开口道:“不是很好,主公命令所有村中的成年男子全部从军,一共招募了士兵差不多六万人,但是却没有足够的武器。” “在日本国本土,秀吉严禁其他大名卖武器给我们,而葡萄牙商人本来准备卖一批武器给我们。”端木行久一脸幽怨的看向林振轩,苦涩道:“但是却被你们赶走了,现在听说秀吉的兵力达到了二十多万,等到他军粮、武器都准备好后,就会对我们关东动手了吧。” 林振轩沉思:丰成秀吉在灭掉北条氏后,野心继续膨胀,手中又有如此多久历战争的精兵,除了抢劫打仗外,他们什么都不会做,以日本人的野蛮性和掠夺性,无论是上上下下,估计都会把目标瞄向邻国了,也难怪历史上丰成秀吉的位子还没有坐热,就急急忙忙侵略朝鲜,窥视中原啊。 “北条氏,自己是否要支援一点东西呢,当然,不是没有代价的支援,可是,北条氏从哪一方面来看,都不是能打赢的样子,到时候自己支援的东西能不能收回成本还是个问题啊。” 林振轩陷入两难之中,关键是他如今实力弱小,若是实力强大,便会毫不犹豫的暗中支持北条家了。 “你起来吧,其实,你的主公北条氏政不畏强权,敢以一方大名之地反抗秀吉的侵略,我很是佩服,也早想结识他了,可惜一直没有这个机会,如果你早一点说清楚,也不会发生这么多误会了。” 林振轩的话让端木行久知道了什么叫做峰回路转,他激动道:“阁下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林振轩和颜悦色的说道:“你看看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哼一声,嗯,先下去好好救治一翻,我们下次再商量大事。” 端木行久无言以对。 095 再次偷袭(求收藏) 魏嚣尘没有让林振轩失望,三日时间不到,他便率领一干手下到了梅岭港,他有十艘船只,差不多都为二百来吨的小船,只有一艘稍大,也才接近四百吨。 不过,魏嚣尘的手下却不少,有精壮三百人,老弱妇孺二百人。 这样一来,林振轩手上可用的兵力已经达到了六百余人,战船十二艘。 林振轩召集众人,在华远号上进行了第一次作战会议。 一幅小型的沉香岛地图摆在桌上,上面标有杨天生及他几位亲信的府邸,地图上的建筑已经精确到了每一条街,每一座房。 这是合小丫头、沈三、郑长贵等原东海帮成员之力画出来的。 船舱内,小丫头朱妍雀、沈三、郑长贵、张大海、佩德罗、弗罗林达、刘三通、魏嚣尘、刘大根等人分坐两侧,刘大根是魏嚣尘的人。 林振轩站在最前面,先把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道:“这次对付杨天生,由于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在我们这边,所以,我们必须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果。” “杨天生一卑鄙小人,朱帮主曾经对他有恩,他为了谋夺权势,却恩将仇报,杀害了朱帮主,排除异己、杀人无数。如今,我们汇集一堂,就是为了朱帮主报仇,雀儿作为朱帮主的亲身女儿,有权利也有责任继续朱帮主的一切。” 古代讲求师出有名,名正则言顺,言顺则可提高士气,虽然这些是无形的,但确实可以影响到战争的胜负。 林振轩继续说道:“至于如何作战,我已经有了初步的设想,现如今便说出来,看众位还有没有可以补充的。” 魏嚣尘等人还是第一次得知林振轩要对付杨天生,不过有小丫头在这里,他也不觉得如何的意外。 这即将是他投靠林振轩后的第一次作战,所以,魏嚣尘比起任何人来,都要重视,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林振轩,双耳竖得老长,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字眼。 林振轩微微一顿,朝小丫头点了点头,让她这位当事人亲自来说。 小丫头站起来,没有任何的废话,冷着脸直接道:“狗贼杨天生在东海帮内不得人心,我们只需擒拿或斩杀了他,便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 说到这里,小丫头咬牙切齿道:“所以,我们这次作战的意图就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偷渡沉香岛,在短时间内攻破这狗贼的府邸,为所有无辜死在他手中的兄弟报仇。” 魏嚣尘大概有些明白了林振轩的企图,只有有些担忧的问道:“如果是偷袭的话,我们的船来到梅岭港已经不是个秘密,怕只怕杨天生早已经收到了消息,做好了戒备。” 林振轩赞许的看了魏嚣尘一眼,他手中可用的人虽然多,但是却没有几个大将之才,魏嚣尘曾为一方霸主,自然能够独当一面,只要能够真正收服他,林振轩便能够得到一员大将。 林振轩笑道:“老魏的担忧很有道理,而且,杨天生潜伏在梅岭港的探子我们已经清楚,并且得知了他将我们的消息早传回沉香岛去了。” 众人脸色微微一变。 张大海略显着急道:“格老子的,这可如何是好,要我说,直接攻上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的了。” 林振轩训斥他道:“大海,不得胡说,沉香岛上大部分人都心向朱老帮主,是我们的好兄弟,强攻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死伤,杨天生的探子我们虽然知道是谁,但是我却没有下令除掉他们,你们知道为何吗?” “这是为什么?”张大海一脸不解,魏嚣尘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林振轩目光在舱内巡视一周,淡淡笑道:“我需要他们为我们传递消息给杨天生,既然他们能与杨天生随时联系,我们何不借他们之手为我们传递假消息给杨天生呢?” 林振轩盯着张大海,问道:“如果我们的华远号和镇海号一直停泊在港口不离开,你说,杨天生还会不会以为我们要动手了呢?” 张大海万分不解,回道:“公子,华远号和镇海号不动,我们怎么登岛偷袭杨天生呢?” “很简单!”林振轩缓缓吐出两个字道:”借船,这次作战,为了麻痹杨天生,非但华远号和镇海号不会出动,就是魏老的船只,我也不会使用,我们使用的,是吴家的商船。” 前几日吴公子来拜访林振轩,探听林振轩的口气,并且提出能够与林振轩一道对付杨天生,条件是吴家垄断在福建的香水销售。 正好,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区区一省之地的香水销售,林振轩自然不看在眼中,直接答应了下来,以后香水生产出来,在福建只卖给吴家。 而林振轩不需要吴家支援一兵一卒,只需要吴家提供几艘空船,用来运兵运武器。 话已至此,众人差不多都明白了林振轩的意思,皆是佩服不已,光是作战前期的情报欺瞒战,就已经让众人叹为观止了。 林振轩点将道:“此次偷袭,由我亲自领兵,张大海和魏嚣尘作为副将,雀儿坐镇梅岭港,等到我们离开大半天之后,你再率领华远号和镇海号前来沉香岛,相信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攻下杨府,你只要率领船队一出现,就能收服其他人了,现在,都下去准备,今晚子时登上吴家商船,明天凌晨出发,天黑后能够到达沉香岛。” “是!”诸将精神为之一振,同时站起,异口同声的回道。 次日凌晨,五艘小吨位的吴家商船离开梅岭港,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怀疑,包括杨天生的探子。 杨天生自听到林振轩率领两船停泊在梅岭港的消息后,便惶惶然不可终日,生怕林振轩和小丫头来找他们报仇。 好在华远号和镇海号这两艘大船十分醒目,一旦,万无不知道的道理,杨天生让探子每一天为他早晚送两次情报,言明两船的情况。 而在防守方面,杨天生更是召回了海盗帮几乎所有的船只,龟缩在沉香岛,随时准备迎敌。 他一开始便弄错了林振轩的攻击方式,将人派到了船上严防死守,岛内自然就显得有些空虚了。 这日,杨天生、四当家王麻子、五当家邓五和往常一样,又在提心吊胆的等着梅岭港方面的消息。 自朱猛死后,这三人基本上把持了东海帮的一切,以前还有朱猛压着这几人,朱猛一死,三人也就露出本性来了,在岛上胡作非为,不可一世。 沉香岛上生活的都是众海盗的家属,这三人强纳小妾不说,王麻子更是霸占了手下的妻子,岛上众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大当家,我说,林振轩这龟儿子运气咋这么好呢?捉到岛上也能让他活着逃出去,去到澳门与佛郎机人作战,不但没死,还得了一艘天大的船,这小子就是命硬啊。”王麻子摸着自己那把络腮胡,既羡慕又嫉妒的说道。 杨天生眼中带了一丝后悔道:“我早说斩草要除根了,朱妍雀这个小贱人,如今仗着李家的帮助,居然敢久留梅岭港,一定是想报仇,一定是。” 杨天生眼中的害怕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他拿起桌上的酒来,猛的便灌了一口。 杨天生就是一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以前他还敢拼敢打,但是如今他一朝把权势拿到了手中,反而变得贪生怕死起来。 “大当家,你说,林振轩这小杂种不会是真的来找我们算账把,他只有区区两艘船,难道就不怕我们和他同归于尽?”邓五脸色带着些许希翼问道。 杨天生摇头道:“不管他是不是来找我们算账的,只要他在梅岭港一天,我们就不能放松一天,哼,说到他只有两艘船,你也不想想他两艘是什么船,那可是佛郎机人的船,用的都是佛郎机人的大炮,一炮下来,我们就船毁人亡了,还拿什么和他拼?” 杨天生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来,那就是他实在不相信手下众人,包括了眼前两位‘亲信’,他怕众人到时候没有拼死之心,所以,即便林振轩表面上只有两艘船,他也吓得整日里唉声叹气的。 三人心中担心,脸色一暗,一时沉默无言。 不久,门外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有手下边走边喊道:“梅岭港的消息来了,梅岭港的消息来了。” 三人像是被火烧屁股一样,霍的一下便站了起来,杨天生更是冲出门外,急声道:“快交给我,快交给我。” 那海盗还没来得及伸出手来,就被杨天生猛的一把将信抓了过去,然后迫不及待的打了开来。 “华远号、镇海号依然停泊在港口,十二日夜。”也就是昨天晚上的消息,梅岭港到沉香岛快的话也要一天半夜的时间,杨天生怕的是林振轩攻其不备,所以才会一天两次消息的传。 昨晚的消息,因为是晚上行船送过来的,所以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到了今日晚饭时间才到。 杨天生发现自己又能够平稳的渡过一晚,便稍微松了口气,喝退送信手下,对王麻子和邓五笑道:“都回去歇着吧,今晚又能睡个安稳觉了。” 王麻子嘻嘻哈哈道:“这么早睡什么觉,我和老五先去妓院玩一玩。” 两人嘿嘿一笑,结伴告辞。 杨天生目送着两人离开,脸色开始沉了下来,心道:老子要不是现在用得着你们两个,早剁了你们,一点规矩也不同。” 心情郁闷的杨天生回到后院后,狠狠的在小妾身上折腾了一翻,这才沉沉睡了去。 月明星稀,海面上,波浪永不知疲惫的追来赶去,五艘商船却在这深沉的夜里出现在了沉香岛不远处。 “还有多远?”林振轩放下望远镜,再一次问道。 他的左右,分别是沈三和郑长贵,都是对沉香岛地形熟悉的人。 沈三连忙回道:“再过去不远,就到了那座礁岛的东面。” 林振轩微微点了点头,招手下令道:“让兄弟们都做好准备。” 沉香岛的潮汐周期是半日潮型,一个太阳日内有两次高-潮和两次低潮,其中一次就在半夜,林振轩可不想错过这次低潮汐。 不久后,一座小岛像是黑暗中的猛兽般,忽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在那座小岛的不远处,还有一座更大的岛屿,那就是沉香岛了。 林振轩一声令下,从五艘商船内放下了十多艘小船,众士卒划着小船慢慢前行,小船上,除了装载有武器之外,还有厚厚的干草。 让林振轩放下心来的是,这一代果然没有岛上的人在巡逻,众士卒花费了大半个时辰,才登陆完毕。 此次偷袭的人数为四百人,除了必要的单兵武器外,林振轩还带来了佛郎机炮,佛郎机炮重约二三百来斤,还是可以携带的。 林振轩早在一开始便登上了礁岛,他亲自前往两道相接处查看情况。 时间已经接近半夜,海水开始退潮,露出了两座岛屿相连之间的淤泥地带,林振轩让众士卒一边前行一边往淤泥中铺上厚实的干稻草,到了淤泥较厚的地方,然后再在稻草上铺上木板,一边运送佛朗机炮。 这可是个体力活,众士卒都是匍匐前进,一旦站起来,便很容易陷入淤泥之中,没有别人的帮助,大半天别想拔出身体来。 也难怪这一带无人防守,这里简直就是个天然的防守阵地,若不是小丫头对岛上情况熟悉,若不是林振轩想出了这个法子,估计众人花费一天的时间,也不见得能够走出淤泥地了。 鸟铳,火药等物都装在了干木箱之中,以免弄潮湿,林振轩此时也不顾什么身份了,与众士卒一道,推着箱子前行,魏嚣尘等将领见此,连忙也放下身段。 几百人都是无言的前进,除了军械等物发出的声音外,只有那海水不断拍打礁石的声音。 096 鸟铳的缺点(求推荐票) 士卒里面原本就有沉香岛的人,林振轩事前有做了很多的调查,这次偷袭在这些熟悉之人的带领下,众人从等登陆小岛,到现身沉香岛,一直都是有惊无险,没有被敌军发现。 林振轩心中暗道一声好,原李家的士卒就不说他了,大伙平日训练严格,懂得什么叫做军令如山,自下令不准出声后,从登岛到现在,硬是没有开口。 让林振轩没有想到的是,那些新近魏嚣尘一系投奔的海盗们,同样是没有哼上半声。 林振轩并不知道,实则是那些新近投奔的海盗们,被他们所感染了,与嘉西科等人一战,让这些海盗记忆犹新,此刻他们见原士卒军容萧整,林振轩一声令下,没有半分的违逆,那些海盗们又怎么敢不遵从。 “张大海,你率领一百五十人前去对付邓五;魏嚣尘,你同样率领一百五十人前去进攻王麻子的府邸,其他人,随我抄杨天生的老家,此战,必胜!”林振轩一双眼睛灼灼的看着底下诸将,信心十足的沉声说道。 对付杨天生这样的土鸡瓦狗,这些人足矣! 之前,自己初到明朝,孤身寡人一个,在杨天生等人的叛乱之下,只有惶惶然而逃。 如今,自己经过一番拼搏拥有了不小的势力,亲自率兵前来斩杀他,一雪前耻,世上之事,还有什么能够比手刃仇敌还要畅快呢? 诸将得令,立刻按照原定计划兵分三路,同时朝杨天生等三人府邸迅速而去。 兵贵神速,加之随时会被岛上海盗发现,林振轩亲自率领十几名身手过人的士卒在前面探路,后面大部士卒随时跟进,不断靠向杨天生的府邸。 杨天生贪生怕死,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的防备了,即便是深夜时分,在他府邸周围,还是有不少的明哨、暗哨巡逻,只是这些海盗对杨天生没有多少中心可言,一个个都是偷工减料,或找一个避风的地方喝酒划拳,或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和衣而睡。 “前面又有几名暗哨!”林振轩将手轻轻往下一压,示意众人蹲下身子,放轻脚步前进。 跟在林振轩后面的十几名身手过人士卒,无不是一脸崇拜的看向林振轩。 没办法,这一路上以来,大伙已经拔掉了好几拨巡逻敌军,而每次都是林振轩首先发现,这让他们不信服都不行啊。 “林头太厉害了,俺们什么还没有觉察,林头就已经指明了敌人的位置。” “刚开始还以为林头运气不错,提前发现了一队敌人,没想到每次都是这样。” “也不是林头是如何做到的,夜色下,在几十丈开外就能够发现躲在墙后面的敌人。” “有林头这样的人带领,我们还怕不能取得胜利吗?” 众士卒都在心中嘀咕开来,一时间信心大增。 实则,这些都是林振轩的查看属性能力在起作用,林振轩如今的等级已经由五级升到了十级,原本只能在别人走在眼前,一看之后才能够得到对方的属性值。 但是,现如今随着等级的提高,他在一百米之内就能够看到一道道的属性值,所以,无论对方隐藏在那里,只要在一百米之内,他都能看到一道道的生命值闪现,这些潜伏的暗哨、明哨在他面前就和脱光了的人一样。 林振轩升级之所以如此快,除了之前的连番战斗外,还与蚩尤的出色表现有关,虽然不知道蚩尤如今在菲律宾的实际情况,但是从每天不断增长的功勋值和经验值上面来看,林振轩便知他正大展拳脚。 闲话少说,林振轩领着先锋探子们,一路势如破竹,除了引起一连串的惊叹外,也让随后的大部队悄无声息的前行到了离杨府只有区区三百来米的距离。 在这里,杨府隐约可见,林振轩与大部队汇合,准备明攻杨府了。 杨府墙高院深,守备森严,无论如何潜伏,只要靠近那围墙之下,便容易被对方发现,还不如凭借火器犀利,一战而攻下。 林振轩一个勘察抛过去,便发现杨府围墙的薄弱地带就是后院那扇进出的大门,炮队士卒随着林振轩一声令下,快速的校准距离,调整角度,装填火药。 其他士卒则是拿着手中武器,静静的匍匐在地,等待着进攻的命令响起。 在这里,就不得不说说林振轩手下军队的编制了。 林振轩的军队,直接是由水兵而来,这水兵编制传承自李家,李家传承自戚家军,说到底,与戚家军的原编制相差无几。 步兵装配得有标枪、腰刀、弓箭、鸟铳、藤甲等好几种武器,一般的人见如此多样的武器,必定是眼花缭乱,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林振轩跟着李华梅好歹混了那么久,对各部编制的配合,不说了如指掌,但是进行联合作战却没有任何的问题。 而且林振轩有意将水兵改造成海军陆战队,在步兵编制中又单独弄出了炮队,炮队中所用的炮,都是战船上淘汰出来的佛郎机小炮。 至于步兵训练则以戚继光的鸳鸯阵战法训练为主,鸳鸯阵是一种短兵相接后的战术,主要是用来对付步兵的,在南方这里缺乏骑兵的地带正合适。 此阵法中,鸟铳甲是被排除在外的,鸟铳甲和弓箭手作为远程武器,在短兵相接之前,便已经进攻。 在这里也可以看出,鸟铳虽在明军中虽然所占比例不小,但是远远还没有到淘汰冷兵器的地步,当然,这里是南方,地形复杂,山势崎岖,骑兵不多。 在北方的话,明军所用鸟铳比例还要多一些,不失为一种对付骑兵的有效武器。 但是,鸟铳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其一引发需要一段火绳,其二操作复杂,其三精度差,有效射程近,只能射击一百米内的目标。 最后一个缺点就要人命了,那就是在雨天不能使用,因雨天会进水而不能发火。其实不光是雨天不能使用,就连风大时也不能使用,因为风会把火门上的传火药吹走。而且由于当时使用的是有烟火药,所以射击时简直像烟雾弹一样会严重迷盲己方军队的视线。 林振轩虽然有心扩大鸟铳所占的比例,但是一来他还没有够长的时间编练士卒,二来也是对此时的鸟铳信心不足。 虽然知道火器淘汰冷兵器是趋势,但在燧发枪出现之前,他不会冒着大险,让所有士卒都使用鸟铳的。 燧发枪的原理林振轩一知半解,要他研发出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有在回到杭州后,寻找到火器专家,尔后把这个概念和原理说出来,让那些专业人士去研究了。 097 只为练兵 在这种夜袭当中,鸟铳甲几乎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反倒是弓箭手不错,炮队的五门佛朗机炮已经准备妥当,弓箭手也等着点火,将火矢抛射而出了。 近战兵则屏住呼吸,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所有的一切,都等着林振轩的命令。 不过,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林振轩尚来不及下令进攻,远处却传来了一阵阵厮杀声。 原来,前去进攻王麻子的魏嚣尘被发现了,迫不得已之下,他不得不下令开始抢先进攻。 好在林振轩和张大海也已准备完毕,在杨府守卫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便决然下令进攻。 登时,沉寂的夜晚一下子便沸腾起来了。 五门佛郎机炮首先发出怒吼,沉闷的炮响声中,铁铸实心炮弹呼啸出炮管,朝两扇大门而去,这种实心炮弹主要用于洞穿城墙工事,射程远,但对人员的杀伤力不大,除非直接命中或击中其他物体,使之碎裂飞溅间接杀敌。 这次作战,林振轩所携带的炮弹主要是这种实心弹,还有少量的霰弹,霰弹由数斤小铅丸构成,射击时一打一大片,以杀伤人员为主,但是射程近。 五门佛郎机炮一轮齐射,四发炮弹落在大门周围,激起无数石块,一发炮弹正中大门,当即便洞穿了那厚厚的木门。 围墙上的守卫遭此忽然袭击,都是惊慌失措,四处奔走。 正此时,二十多名箭手扬起了手中的火箭,一齐抛射。 嗖嗖嗖… 火箭如流星般,划过夜空,然后落在围墙各处,有不幸的守卫被击中,被发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虽然命中率不高,但是弓箭手却让那些守卫胆寒心惊,再也不敢四处乱走,而是爬在围墙各处,胡乱的朝下方射箭。 佛朗机炮一直不停射击,那大门不堪重负,不久便被砸了个稀巴烂。 林振轩见此,怒吼一声道:“众兄弟,杀敌!” “杀啊!”两百多名士卒从地上一跃而起,狂吼着冲向大门处。 围墙上的守卫听了,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黑暗中到底来了多少的敌人,只看到下方黑压压的一片迅猛前进。 进攻的士卒组成鸳鸯阵,分成一个个的小队,每一小队都有11人,最前面为队长,次二人一人执长盾牌,一人执轻便的藤牌,配有标枪和腰刀,再两人为狼筅手,接着左右又有共四人为长枪手。 狼筅是利用南方生长的毛竹,选其老而坚实者,将竹端斜削成尖状,又留四周尖锐的枝枝丫,每支狼筅长3米左右,狼筅手利用狼筅前端的利刃刺杀敌人以掩护盾牌手的推进和后面长枪手的进击。 还有最后三人担任警戒、支援工作。 可以说,此阵最主要的武器就是标枪了,加上长盾牌和藤牌,一个小阵型便攻守皆备。 从围墙上,偶尔有流矢飞射而来,都被长盾牌和藤牌给挡住了。 从佛朗机炮停止射击,到冲锋的士卒开始进攻,尔后涌向大门口为止,三百来米距离,只用了两三分种,最前面的士卒就与杨府护卫短兵相接了。 杨府护卫有不怕死的企图守住缺口,正好与进攻的士卒两厢击撞在一起。 鸳鸯阵中的狼筅手和长枪手怒吼一声,皆上前一步,从盾牌中刺出狼筅和长枪来。 守卫海盗刺过来的标枪被长盾牌手挡住,而后面的狼筅又比标枪长,能够轻易的刺中他们,故此,刚一相接,这些没有任何阵型的海盗守卫们,就被杀得惨叫声四起。 戚继光凭借着此阵杀得倭寇落花流水,这些海盗比起倭寇来,差点实在太远了,那里会是众士卒的对手。 步兵层层推进,没有花费太大的代价,便抢到了大门这个战略性的地带,随后,一个小队抵挡左边的进攻,一个小队抵挡右边守卫的进攻,其他小队从大门中间,源源不断的狂涌而进。 “这就是正规军和乌合之众的差距吗?”林振轩看到己方士卒势如破竹,脸上不由挂上了淡淡的笑容,后方还留守得有五十来名士卒,阻挡敌人增援。 不过,自开战到现在,大约过去了二十来分钟,周围还没有出现任何增员敌人的踪影,这让林振轩放宽心了不少。 杨府后院内,杨天生自炮声一响起便惊醒过来了,一开始他还没有意识到林振轩已经兵临城下,等到他披衣上阵,跑到围墙处,看到溃败如潮的守卫时,才知道大事不妙了。 “你们这些废物,给老子挡住。”杨天生一边怒吼,一边杀了几个后退的守卫,可惜,兵败如山倒,往日里他的威信在压倒性的实力下面,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溃败的守卫见他发狂乱砍,又拿不出个迎敌的方阵来,都悄悄的饶他站地地方,继续潜逃。 “来人,快,去找救兵,谁他妈要是救了我这一次,老子大把的银子送给他。”杨天生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随手抓住一名守卫,便大声叫嚷。 “大、大当家,房子被围住了,没有人逃得出去,还有,在围墙上的时候,我听到其他地方也传来了厮杀声,我们守不住了,投降吧。” “投你妈的降,乱我军心者,死!”杨天生一刀杀了那名守卫,扫了一眼一些抵抗的守卫,吼道:“大家不要担心,救兵就快到了,只要撑住一会儿,老子让他下半辈子享尽荣华富贵。” 杨天生自知林振轩和小丫头不会放过他,早已熄灭了投降之心,但是他也看出来自己的守卫与别人相比,根本就是个渣渣,只有乱吼一通,然后趁着手下人不注意,偷偷朝里屋逃去,准备收拾一些贵重物品逃走了。 林振轩看到溃败如潮的海盗守卫,摇了摇头微微叹息,曾几何时,这些海盗给他造成了莫大的危险,但如今,这些海盗只是他用来练兵的小喽喽而已,他的对手,早已经不是这些乌合之众,而是装备精良,同样训练有素的洋人以及正规军了。 对这种可以称得上是屠杀的行为,他已觉得寡然无味,沉声道:“传我命令,扔掉武器跪地投降者,不杀。” “扔掉武器跪地投降者,不杀!” 战场上,响起了盎然的口号,那些海盗像是找到了活路般,稍作抵抗之后,都抛掉了手中的武器,一个个低着头跪在了地上。 098 开辟一个新世界 (求推荐票哦,兄弟们,没办法,我不求你们就会忘记投啊。) “林公子,你就当我是条狗,当我是个屁,噗的一声就放过了。”杨府后院,杨天生疼哭流涕的匍匐在地,连连磕头,不断的向着林振轩求饶。 若不是怕林振轩生气,恐怕他都要拉着林振轩的裤脚了。 杨天生如此贪生怕死的行径,非但林振轩手下的士卒鄙夷,就连那些俘虏也是一脸羞愧的低下头,偶尔瞥过杨天生的目光同样露出鄙夷的神色,心中为那些战死的守卫暗暗不值。 林振轩看着杨天生光亮的脑顶,默然无语。 曾几何时,杨天生虽然也是一卑鄙小人,但是还算有些枭雄的潜质,但是仅仅过去了几个月,他便成了这副模样。 究其原因,便是杨天生堕落了,在取得东海帮的权势后,他失去了进取心,安心的享受起来,人有七情六欲,一旦被这些欲-望控制,只会迷失其中,成为欲望的奴隶。 林振轩暗暗在心中警惕,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能够走多远,决定于自己什么时候满足了,放弃追求而享受起来。 而手下的众将肯定与杨天生有一样的,一旦得势,手中有点小权,便会贪图享受,想要制止这些,只有制定一套行之有效的约束规则,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才能够时常警醒众人。 杨天生如此快速的败亡,还说明了另外一个真理:得人心者得天下。 进攻杨府到现在清理战场,历时三个小时,却没有任何人前来救援他,这说明杨天生在沉香岛已经完全的失去了人心,他败得不冤。 林振轩没有了之前的巨大喜悦,杨天生只是他人生道路上一颗小小的绊脚石而已,踢开这块小绊脚石,又有多大值得沾沾自喜的呢? 林振轩看了一眼跪着的杨天生,沉声道:“关起来,等雀儿姑娘来了再处理。” “是!”两名士卒应声押着鬼哭狼嚎的杨天生下去。 林振轩这边结束了战斗,魏嚣尘和张大海那边不多时也传来了捷报,邓五死于乱军之中,王麻子被活擒。 杨天生一系的重要将领没有几个幸免。 此时,天刚刚破晓,小丫头朱妍雀率领舰队出现在沉香岛港口外海,使得港口内惊疑不定的海盗们再无战心,俱都缴械投降。 至此,林振轩不损失一艘战船,便赢得了此战的胜利。 统计人口,救死扶伤,战后的处理工作有条不紊的展开,沉香岛上共有人口一万余人,这些人不都是海盗,还有正经的渔民,以及老弱妇孺等等非战斗人员。 可用战船四十多艘,其中二十多艘小船被林振轩淘汰,准备充作渔船,其他十来艘大小战船也只准备作为辅助船只,只有七八艘战船林振轩看得上眼。 如此一来,林振轩手下的战船编制大致如下: 800吨战船1艘:华远号,三桅葡式战船,火炮:十门2000斤重红夷大炮、十门500斤重大发熕、其他佛郎机小炮若干。 400吨战船1艘:镇海号,二桅广船,火炮:二门红夷大炮,十二门大发熕,小炮若干。 200吨战船2艘:二桅福船,火炮:一门大发熕,佛郎机炮若干。 100-200吨战船6艘:两桅福船,火炮:佛朗机炮若干。 100吨以下战船10艘:单桅三板船。火炮:无。 单桅三板船亦称划船,只能容纳10余人,是战船中体积最小,速度最快的一种,此船型最适合海盗所用,所以缴获得比较多。 这样一看,就知道林振轩为何有胆气用一艘华远号和一艘镇海号与杨天生硬碰了,因为在吨位和火力上,这两艘船能够横扫一切,只要不遭到偷袭或设伏,两船足矣。 海战早已经过了靠船多势众就能够获胜的年代,吨位和武器技术才是制胜的关键。 家底清点过后,林振轩将沉香岛上的民众都召集到岛中心,对杨天生等一系进行公审。 这些底层民众和海盗见惯了‘改朝换代’,并且是由小丫头以为父报仇大义的名义重新夺回这岛的,所以,普通海盗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惊慌之色。 只是,他们对这个公审大会很是好奇,只见杨天生等人被捆绑跪在前面一高台上,低着头,了无生气的样子,他们后面一字排开站着刀斧手。 林振轩和小丫头站在高台的最中央,小丫头一身素衣打扮,手中拿着一卷长长的杨天生等人罪状。 底下将近六千多的民众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了一些了然——原来公审就是行刑砍头啊。 不过,之后发生的事情又让他们感觉此与一般的行刑不同。 小丫头向前走了几步,一双通红的眼睛目视着下方众人,沉痛道:“家父朱猛,不幸死于这狗贼杨天生之手,现由我来主持这次公审。” “杨天生,原东海帮二当家,家父倚为左膀右臂,谁料其狼子野心、恩将仇报,残忍的杀害了家父。” “其罪行如下,一,忘恩负义,鲜廉寡耻,犯上作乱,此为大逆之罪;其二,巧取豪夺,抢占帮中其他兄弟家财,杨天生指使亲信抢占刘老四渔船一艘,……,其三,**杀人之罪,昔日看上王四姑,王四姑不从,狗贼强占之,王四姑事后上吊自尽,其四……” 累累罪行,一条条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些受害人和家属有些更是站在台下,听到小丫头的话后,都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原本他们对谁当首领都不怎么关心,但是小丫头这么把杨天生的罪行数出来,就好似在为他们做主,为他们出头一样,一下子就赢得了这些人的感激。 “杨天生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当斩首示众,即刻实行,其霸占他人财产退还受害者,其贪墨帮内之银两,重新发放,其所有家财充公,一部分将作为慰问金给予所有被杨天生迫害过的人。” 小丫头此言一出,当即在下方引起了一阵哗然,他们万没有料到,还能够从这里领取到银子,这事以前想都不敢想。 小丫头大喝一声道:“行刑!” 当即,杨天生后面的刀斧手高高扬起虎头大刀来,嗖的一声便砍在杨天生的后颈上,噗,血溅三尺高台,一颗头颅咕噜噜的在台上滚了老远。 底下遭到杨天生迫害的人,首先拍手称快道:“杀得好,这狗贼作恶多端,早就该死了。” “就是,有这样的人当我东海帮的帮主,是我东海帮的耻辱。” “多谢雀儿小姐为我们做主!” 其他民众听到杨天生有这么多罪行,同样附声嚷嚷。 “杨天生这天杀的,当了我们东海帮的帮主,却只为自己着想,该死。”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当我们的帮主,只有老帮主才是我们真正的帮主,雀儿小姐能为老帮主报仇,我们心中十分高兴,还请雀儿小姐以后当我们的帮主。” 雀儿姑娘等底下众人情绪稍微平复下后,扬起手来,止住骚动,继续说道:“王麻子,原东海帮……,此人罪行如下,邓五……,秦东旺……。” 台上一个又一个的海盗首领被处死,一些罪行较轻的,则是被判为充当奴隶五十年,或是三十年等等。 他们的财产一部分被用来还给受害人,其余大部都被充公。 虽然只拿出来一部分的银两退还,抚慰受害人,但是此举却为小丫头和林振轩赢得了莫大的名声,使得诸普通海盗一下子便认同了林振轩。 处理完杨天生一系海盗首领后,林振轩走上前来,声情并茂的说道:“诸位,我们虽然是海盗,但是也懂得忠义仁孝。如今,杨天生已伏诛,东海帮名存实亡,我们该何去何从呢?” 底下便有人应和道:“我们选雀儿姑娘为我们的新帮主。” “对,雀儿姑娘是老帮主的唯一后代,除了她,我们谁都不服。” 可见,他们中一些人还是对林振轩抱有成见的。 林振轩扬了扬手,制止底下的骚动,朗声道:“大伙想继续做海盗,继续抢劫为生,但是,你们扪心自问,你们当中又有多少人真正喜欢做海盗呢?每次出海,妻儿父母,无不是提心吊胆的等着你们回来,每次,都有无数兄弟丧身大海,留下孤儿寡母任人欺负。” 林振轩提高声音,激昂道:“而且,现如今的形势与以前不同了,现在的海商来往,都是庞大的船队,想要得手无疑痴人说梦,你们就只能欺负欺负一些老实巴交的渔民,而你们当中,又有多少人曾经是渔民呢?” 底下众人的叫嚣声渐渐小了下去,一些人脸色变得黯然。 “我们除了当海盗,还能做什么呢?” “是啊,只要我们一登上陆地,朝廷就会抓捕我们。” …… 一些人无奈的大声问道。 林振轩微微一笑,不急不缓的说道:“除了当海盗,我们能做什么呢?我来告诉你们,我们可以做渔民,可以做农民,可以经商,可以当作坊工,因为,雀儿姑娘和我已经找到了一块好地方。” “那里,将没有官府的欺压,将没有提心吊胆,那里将成为我们的新世界,在那里,我们和平相处,一起共创我们宏伟的未来。” 底下众人开始稍稍心动起来,不过,一些人继续问道:“我没有其他本事,只会在海上讨生活该怎么办?” “是啊,即便我们想要耕田当农民,没有种子农具耕牛,短时间内也熬不过去啊。” 林振轩笑道:“你们不要担心,想要耕田的,我们都会提供种子农具耕牛,想要打渔的,我们会提供渔船,那些想继续在海上讨生活的,经过测验后,可以加入我们的保家护卫军,对那些想要窥视我们劳动果实,想要继续欺压我们的人,我们将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宝剑回应。” 林振轩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众人的心坎上了,众人心中的每一个顾虑几乎都被林振轩给想到了,到了此时,他们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099 军队改编(求收藏) 众海盗心甘情愿同林振轩前往台湾,这让他心中十分高兴,沉香岛属于后世澎湖列岛中的一个岛屿,林振轩又怕别人霸占这里,便准备在这里留守一些士卒当做前哨。 此时,林振轩手中的所有力量几乎都汇集在了沉香岛上,趁着岛上民众收拾家什的空当,林振轩准备对手下军队进行一次大改编。 在林振轩看来,一支军队最重要的不是武器弹药,而是凝聚力和思想。 林振轩手下的军队,都是七拼八凑而来,有魏嚣尘的人马,有原东海帮的人马,还有李家的人马,还有他从澳门招收的普通水兵。 这些杂七杂八混在一起,对付一般的敌人还行,在碰上强敌时,必定会崩溃的。 所以,之前林振轩才会提出保家护卫军这么一个概念来,定下军队前期发展的思路,那就是保护家园。 去到台湾后,肯定不是一帆风顺的,那里还有大量的土著和其他明人,甚至还有倭国的势力侵扰,这些都需要一支强军去抵抗。 保家护卫军,就是保护家园,他要让手下所有的士卒慢慢把台湾这块地方当成真正落地生根的家园,只有这样,在面对任何的侵犯时,便能够同仇敌忾,死战到底。 当然,前期称之为保家护卫军,等到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又可以提出更大的目标。 除了军队之外,还需要一个管理机构,这些林振轩之前在准备来台湾之时,便已经开始构想了。 现如今,只需要将构想抛出去而已,先把架子搭起来再说。 林振轩根据此时的大明以及自身的实际情况,结合后世的一些经验,准备把行政机构划分为:工商局、农业局、人事局、教育局、执法局、外交局。 六个部门从字面上意思就能够了解,人事局是主管官员考核、升迁,执法局相当于后世的法务系统,外交局专门对外进行公关活动。 工商局的局长人选林振轩属意小胖子金不换,外交局的局长人选林振轩属意刘三通,其他四局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不要被这些名字吓到,其实林振轩手下军民一共才只有一万多人,每个部门暂时只要四五人管理即可,之所以现在就勾画出来,是为了等以后发展了有章可循。 行政机构大致如此,再一个就是军队方面的改编了。 水兵和陆军是一定要分开来的,统一归司令部统帅,司令部下设参谋处、宪兵处、后勤处、募兵训练处和老兵安置处。 在林振轩的勾画中,后勤处不光光是筹集粮草,还包括了武器的研发制造等等与军队配置有关的地方。 宪兵处顾名思义,是专门用来惩罚违反军令的部门,在古代军队中,虽然也有类似的处罚机构,但是一名将领的影响很大,若是一士兵犯了军法,将领可以私自处理,也可以随意加大、加小处罚程度。 这个宪兵处一设置,将要改变这些,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卒违犯了军法,自然由宪兵处去调查,去做最终处理结果。 陆军的兵种将包括步兵、炮兵、骑兵,骑兵暂时没有条件组建。 步兵将包括,侦察测绘兵、车兵、弓箭兵、鸟铳火器兵、长枪兵等等。 主要多了一个侦察测绘兵和车兵,这些人将肩负着侦察敌情,测绘地图以供将领考虑的责任,可谓责任重大,非精锐之卒不可当。 车兵在明军编制中也有,主要用来抵挡骑兵的,林振轩想了想,也把这个编制给加上去了,总有一天会与骑兵相遇,不如此时就组建车兵,研究对付骑兵的办法。 陆军的编制没有做多大的变动,只是采用了三三制,十二人为一伍,设伍长一名,三伍为一队,设队长一名,三队为一哨,设哨官一名,三哨为总,设把总一员。三总为一营,由主将统领。 如此,一伍12人,一队36人,一哨108人,一总324人,一营972人了。 这样设置,一伍士卒正好可以使用戚继光的鸳鸯阵进行训练,在配合鸟铳、弓箭、弩箭、大炮等远程攻击手段,基本能够适合了丘陵沟壑、河渠纵横、道路狭小的南方地形作战了。 林振轩暂时就准备招满一营将近一千人的士卒,陆军的编制如此,那么水军的编制也会改变一些,首先,缩减了很多犹如近身搏斗兵种,增加了炮手部队。 水军的编制将为,五艘战船组成一个小队,一小队中将囊括从小到大的各式战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林振轩倒是想将所有的船变成三桅战船,但是实际情况却不可能,只有暂时使用一些小吨位的船只。 当然,如果遇到强敌,各个小队的大船将统一由林振轩进行指挥作战。 而林振轩手中的陆军肯定是从原海盗与水兵中招募的,所以都熟悉水性,同样可以做海军陆战队使用。 林振轩将张大海、魏嚣尘等将领召集到杨府,然后抛出了自己的改编方针,当即便激起了千重浪。 这次改编,将打乱所有原有的编制,此举是防止东海帮,南海帮,以及李家派系的人马各自抱团,力求做到每队,甚至每伍士卒当中,都有来源不同的士卒。 魏嚣尘如何不明白林振轩的心意,想要提出反对意见来,却不敢提出口来。 林振轩这样子,显然是想把所有的军队牢牢控制在他自己手中,魏嚣尘可不敢自讨麻烦。 好在林振轩给了他一个战船小队的队长职位,也算保住了手中大半部分势力。 沈三就比较郁闷了,林振轩已经把他踢出了军队系统,而是让他当教育局局长,教育局听起来很风光,但是军民一共一万多人,登上台湾后,估计会成了那么一所学院,沈三就去管理这所学院了。 张大海被调入了陆军编制中,成为目前暂定下来的唯一一名把总,其他的职位,都根据这数次战争的战功而定。 每次战争结束,林振轩都会让人统计战果,奖赏有功之臣,但是由于时间紧急,并没有改变多大的编制。 在这一次的改编中,这些功勋一下子合在一起,以功升迁,一大批中下级军官几乎都是新面孔,连林振轩自己都有很多不认识的。 这些人得到前来杨府参加改编大会之后,都是不可置信的样子的,等到一份份的任职命令下放到他们手中时,俱是激动得无以复加,对林振轩暗暗感激不已。 100 登陆台湾 大员港位于台湾西边的海岸上,与澎湖岛对峙,是台湾岛进出之门户,后世郑成功时改称平安。 此时的大员港,已经形成了一个小村落,大约有五百来人,以前都是海盗出身,不过后面被东海帮压制得发展不了,遂发展成了一个正经的渔村。 上任东海帮帮主朱猛雄才伟略,原本打算收服这个小村落,作为东海帮后退之路。 可惜时间不饶人,朱猛身死之后,杨天生只贪图享受,更是无心理会那个小渔村了,任由他们自身自灭。 今日中午,大员港内的渔民回港后,却发现一艘悬挂着东海帮旗帜的福船正停泊在港内,众渔民心中一咯噔。 该来的还是来了! 所谓先礼后兵,林振轩打听到大员港的情况后,便先派刘三通乘船前来说服,这些已经由海盗变为普通渔民的小村落投靠他。 刘三通被林振轩任命为外交局局长,一时干劲十足,虽然这个外交局包括他在内,暂时只有三人。 刘三通一上任就得到了这么一个重要的任务,自然不敢怠慢,从林振轩那里借了熟悉本地情况的郑长贵,自任使者,还准备了正规的文书,花了半天的时间到了这大员港。 大员港虽然是一个自发而成的村落,但是同样有管理组织,曾经的巨寇林风正是这里的主人。 林凤出身走私海商之家,十九岁时就参加了海上贸易活动,隆庆年间,经常率领海盗袭扰沿海各省,万历初年的时候,被福建巡抚和两广总督会剿,败走台湾。 为了开拓新的贸易场所,万历二年(1574年)率领六十二艘大船向吕宋进军,进入马尼拉湾,第二天凌晨在巴拉拿克登陆,打死了西班牙驻菲律宾总指挥戈伊特,却没有攻下马尼拉港。 只好向北撤到冯加施兰,在那里建寨筑堡,第二年西班牙派出两千多士兵前来进攻,坚守四个多月,最终率领三十七只海船突围而去。 后又进犯潮州,被明军一路追杀,实力大减,退守大员港,后朱猛异军突起,林凤只能堪堪守住大员港,受东海帮压制,实力每况愈下。 遂放弃了海盗行径,解散一干手下,带着忠心他的人盘踞大员港,以打渔狩猎为生。 此时的林凤,早已过了花甲之年,只有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让人不敢小看。 “我家公子有心开拓台湾,大员港为台湾进出之门户,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大伙都来自大明,原本就是一家,我家公子雄才伟略,胸怀大志,会一视同仁对待大员港内的旧人。”刘三通坐在林凤面前,一脸认真的说道。 林凤老眼微眯,不紧不慢的回道:“你家公子是谁?恕老朽目浅耳聋,东海帮的大当家不是杨天生吗?” 刘三通冷笑道:“杨天生怎能与我家公子相比,刘三通早在三日前便被我家公子击杀,如今,东海帮是老帮主朱猛的女儿雀儿姑娘和我家公子林子轩做主。” 林凤心中微惊,如此近的距离,东海帮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林子轩?”林凤身子前倾,苦苦想着刘三通所说的名字。 刘三通站起来道:“我家公子赫赫战功,想必林老会听说过了,他乃李家出身,与众官商击溃葡萄牙人,登陆马尼拉,促成与西班牙人的交易,收服南海霸主魏嚣尘,为帮雀儿姑娘报父仇,偷渡沉香岛,夜袭杨府,生擒杨天生。” 林凤神情有些恍恍惚惚,曾几何时,他也如此威风过,可惜现在只是坐在这里的一介老朽,等着别人前来收服自己。 “既然你家公子是官府的人,为何还要来收服我等,要知道,我林凤在朝廷眼中,可是十恶不赦之人。”林凤微微好奇的说道。 刘三通所说的驱走葡萄牙人等前几件大事,早已经传遍了大明五湖四海,在海盗、走私海商当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林凤虽然偏居一偶,但是此等大事自然有所耳闻了。 刘三通口吐莲花,侃侃而谈道:“我家公子素闻林老大名,又不愿多造杀戮,让两家兵戎相见,我家公子说了,今日不同往时,往日朝廷禁海,今日朝廷开放海禁,对外贸易将要大力发展,台湾极有地理优势,又有优良港口,可南下吕宋岛,可北上琉球、倭国,只要假以时日便能发展成商贾繁华之地。” “我家公子有意开拓台湾,并不会强令各位继续跟随他在海上讨生活,为农为工为商,只要不违犯定下的规矩,悉听尊便!” 林凤不信的睁大了眼睛,以前有一些海盗也曾劝林凤入他们的伙,但是林凤已老,既无心也无力继续在海上讨生活,他只希望平平安安的渡过下半辈子。 可惜那些海盗都把台湾当成了暂时歇脚之地,没人真心想要经营这里,而从刘三通话中可知,林振轩是真心想要经营台湾了。 “如此,你回去告诉你家公子,老朽愿意投靠于他。”林凤说出这句话后,身子一阵轻松,同时也是若有所失,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了,他不用再为大员港的一众人操心。 刘三通大喜,急忙派人回去通知林振轩,而他自己和林凤则开始向大员港的民众说明情况,并且做好接应的准备。 到了次日凌晨,林振轩就已经率领船队浩浩荡荡出现在了大员港的外海之上,大小船只超过了二百多艘。、 在海面形成了黑压压的一片,甚是惊人,在外围,则是林振轩的正规舰队,有船只二十艘,除了装运得有民众外,还肩负着护卫的责任。 华远号在船队的最前面,四十多米的身躯,在众船当中,成为当之无愧的巨无霸,港口上的林凤见了,也是惊叹不已,才明白刘三通所言林振轩不想兵戎相见的真谛。 就凭此船,他根本不是对手,若对方想要攻陷这里,根本无须多言。 想他十多年前曾与西班牙人交手过,那时候的西班牙战船也没有这么大、这么长,没想到短短的十几年时间,佛郎机人的造船技术就更上一层楼了。 “台湾,将是自己的第一个起点!”林振轩独立船艏,看着越来越大的陆地,心潮澎湃的说道。 103 冰糖葫芦 杭州,自古以来就是南方大城市,欧阳修在《有美堂记》里这样描述:“钱塘自五代时,不烦干戈,其人民幸福富庶安乐。十余万家,环以湖山,左右映带,而闽海商贾,风帆浪泊,出入于烟涛杳霭之间,可谓盛矣!” 如今的大明,虽然繁华的背后隐藏着危机,但是在危机爆发之前,它依旧是大明最大的盛世。 杭州城气象万千,城郭相连,周围城壕宽广,呈不规则的长方形,随地势河道弯拐有致,江南运河由镇江起,经苏州、嘉兴等地而达杭州,西湖气势磅礴,犹如杭州的一颗明珠。 城内街道,以南北向八条并行的大街,和东西向的四条主街互相交错而成。这十二条大街可容十多匹马并肩而进,极具规模,其他小街横巷,则依这些主街交错布置,井然有序。 林振轩在港口下了船,便随着李家的伙计前去李府报道。 马车经过布满官署的大街,再绕过旧宫城的高墙,来到东北角达官贵人聚居处。 沿途热闹升平,街上的行人比澳门多上了数倍不止,见到李家的旗帜,都现出尊敬神色,李家从杭州收购无数货物,不知养活了多少贫穷之家。 李家的府第巍峨矗立在道路尽处,高墙内树木参天,而在李家的后花园内,李家家主李华梅面露微笑,俯着身子,正在用心浇灌着开得正艳的秋菊。 一名丫鬟急匆匆而来,走到李华梅的身边,轻声道:“小姐,那个杜公子又来了。” “就回他说,我出门了。”李华梅头也不抬,随口说道。 丫鬟有些着急道:“恐怕不行,杜公子说他派人盯着我们李府,从昨天早上到现在,没有看见小姐你出门过。” 李华梅眉头微蹩,站直身子,放下手中的水壶道:“那就说我正忙着。”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丫鬟无奈,只有一拉衣裙,转身准备离开。 忽而,传来一声清朗的声音:“小生有礼了,李小姐原来在后院养花哩。” 只见一名偏偏少年郎面含笑意的走了过来,此人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身着水墨色衣,头戴一片毡巾,生得风流韵致,正是浙江巡抚杜文龙的三儿子杜若溪了。 这小子不光光是一个绣花枕头,而是有真材实料的,素以诗文闻名于苏杭之地。 那杜若溪走进来后,恰好看到李华梅半蹲俯身时挺翘的臀部,眼中不禁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不过,在李华梅转过头来后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李华梅微微欠身,淡淡道:“杜公子,华梅有礼了。” 杜若溪自认为露出最迷人的笑容道:“李小姐,你和我太过见外了。” 李华梅拿起自己锄草的小锄头,正色道:“杜公子,你既然不守礼节闯我后院,想必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吧?” 杜若溪闻言微微一滞,好在他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说法,不慌不忙道:“华梅,三日后有一个诗会,我想邀请你去参加。” 自从中西辩驳大会的消息散开后,杭州城内汇聚了无数的风流才子,大会时间还没到,这些人又没有其他事,纷纷弄起了什么赏诗大会啊、赏花大会啊。 这些人每日里饮酒作乐斗诗游西湖,西湖上飘荡的画舫那可是夜夜爆满,青楼妓院狠狠赚了一笔。 当然,杜若溪邀请李华梅去的是一个正规的诗会,大多是薄有名声的一些少年公子。 李华梅却直言拒绝道:“我不通文墨,喜欢舞刀弄枪,去了诗会只能出丑,你邀请错人了。” 李华梅喜欢舞刀弄枪是真,但也不至于不通文墨,所以她拒绝得不留一丝余地。 可惜,杜若溪就像是没有听明白一样,反而笑道:“华梅即便不发一言,只要站在那里,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况且没有人要求去了诗会就必须作诗的。” 李华梅还是摇头道:“商会事情繁忙,恐怕没有时间前去了。” 杜若溪这个时候也稍微有些生气了,不悦道:“华梅何必一力推诿,杜李两家亲如一家,难道华梅你连这点小小的要求也不答应我吗?” 杜若溪邀请不得,开始以势压人,强怕起来了,这让李华梅更是厌烦,只是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李小姐不作声的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杜若溪满意的从怀中抽出一张烫金帖子来,摆在地上道:“这是诗会的邀请函。” 李华梅俯身捡了起来,杜若溪像是赢得了一场战争的胜利般,脸上挂上了得意的笑容:任你李华梅平日如何故作高傲,今日还不是要折服于我,哼,总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 李华梅捡起邀请函,递给一旁的丫鬟,笑道:“小梅,你那天有空吗?这张邀请函送给你,你就去长长见识吧。” 杜若溪一张俊俏的脸庞,瞬时就变成了猪肝色,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李华梅气结道:“你,李华梅,你不要太过分。” 李华梅淡淡笑道:“杜公子说笑了,我早已尽告知你那天没空,杜公子又何必为难一介弱女子呢?” 如果可以,杜若溪现在就想破口大骂,转身而走,但是一来他父亲已经再三叮嘱他要讨好李华梅,取得她的芳心;二来杜若溪向来自诩风流倜傥,他认为把李华梅弄上手是迟早的事,何必现在发怒,在佳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思量再三,杜若溪还是强压下了这口气。 正在此时,一名家丁领着一人走进了后院。 “小姐,林公子来了。”那家丁边走边上报道,李华梅曾有言,若是林振轩到了,马上领他来见她。 这位家丁可是把她的话牢牢记在了心中,等到林振轩一自报身份,便讨好的带来了后花园来。 李华梅的俏脸宛若百花绽放,一下子笑了开来,上前迎向林振轩道:“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林振轩笑了笑,伸出背后的手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小时候喜欢冰糖葫芦,我在路上看到,买了一串过来。” 李华梅接过那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娇嗔道:“我只是随口说说,都这么大了,谁还吃冰糖葫芦。” “不喜欢吗?不喜欢给我吃。”林振轩一本正经的作势欲抢。 李华梅一个转身,甩开他伸过来的手,笑道:“那有你这么小气的,送人家一串冰糖葫芦还要强回去。” 杜若溪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打闹,尤其是李华梅情不自禁的表露出,从未在他面前出现过的那种小女儿情态。 嫉妒之火瞬间灼烧到了他全身,杜若溪但觉心口堵得喘不过气来,眼前这位男人到底是谁? 是谁?莫非是林振轩,对,应该是他,听说这小子讨女人有一套,果然如此,一串小冰糖葫芦居然能够逗得李华梅如此开心,自己往日来送的一些珍珠翡翠,反而会受到她一样价值的回礼。 杜若溪阴沉着脸轻轻咳嗽了几声,引起两人的注意力,然后皮笑肉不笑道:“华梅,这位仁兄是谁?我在你身边二十多年,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呢?” 林振轩其实早已经注意到了眼前这位长相颇为俊俏,带点胭脂气的男人,只是重逢后的喜悦让他暂时忘记了一切。 不过,这回听到这男人的语气,看到他隐藏不住的嫉妒之色后,林振轩心中有了一丝了然,却一脸微笑的看着李华梅。 李华梅这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脸蛋微红道:“子轩,这位是巡抚大人的三公子,杜公子,这位是子轩。” 李华梅称呼杜若溪为杜公子,称呼林振轩为子轩,亲疏一眼就能看出来。 杜若溪脸色愈发阴沉,走到林振轩面前,不爽道:“你就是林振轩?是李家的一位船主?以后若是要托运些东西,倒是可以找你。” 杜若溪话中暗藏的意思是:你林振轩就是一跑腿的。 林振轩盯着杜若溪眼睛看了半响,直盯着他浑身不自在,忽而豪爽道:“杜三公子有何货物想要贩卖,我林振轩分文不取运费。” “哼,俗不可耐,三句话不离本行。”杜若溪连连摇头,鄙薄道:“这就是低贱的商人想法啊。” 这句话连李华梅也骂进去了,杜若溪说完之后,自知不妥,急忙转移话题道:“林公子你博学多才,有泰西大儒的称呼,我杜若溪久仰大名,恨不能一见,今日得见不胜荣幸。恰好,我这里有一封诗会邀请函,还请林公子你盖时参加,让我增长些见识。” 李华梅一脸担忧的看了林振轩一眼,然后不着声色的摇了摇头,她可是知道这位杜公子是成心想要为难林振轩。 杜若溪笑了笑,又道:“林公子大才,不会怕参加区区一个小小的诗会吧,如此,小可会认为林公子只是浪得虚名之辈,只好上报父亲和李大人,取消林公子辩论大会的资格了。” “唉!”杜若溪摇头晃脑道:“林公子可是华梅看重和推荐的人,若是被取消资格,丢了自己面子倒是不要紧,怕只怕会丢了华梅的面子。” 林振轩冷冷道:“我们诗会再见。” “很好。”杜若溪笑开了怀,递过邀请函道:“时间是三日后,地点上面写的有,还请林公子那日不要临时推脱,否则只会徒增笑柄。” 杜若溪又看了李华梅一眼,抱拳告辞道:“华梅那天若是有空,也请来一趟,或是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会让别人留点情面,那么,告辞。” 李华梅气得牙痒痒,等到杜若溪的背影消失后,略显担忧,失了方寸道:“子轩,你不该那么冲动,现在该怎么办,算了,让我一个人去,我一个人受辱,总好个两个人受辱。” 林振轩轻轻捂住她的小手,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道:“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 转而打趣道:“梅梅,这段日子有没有想我?” “你这人,说了几句话,又开始不正经起来。”后花园内,响起了李华梅娇羞的声音。 104 富贵还乡 醉西湖是西湖边上一座有名的酒楼,坐在二楼,可看到西湖粼粼荡荡的湖水,远处的苏堤景色尽入眼底。 杜若溪和一帮风流才子临窗而坐,中间空地上有几名舞女跳着舞,旁边还有乐师配乐,这帮风流才子一边听着小曲,一边调戏旁边伺候着的妓女。 “董兄,你我同为贡士,只要明年在殿试中高中,便能金榜题名,实现自己的抱负。”杜若溪举起酒杯来,遥敬向对面的一位瘦长年轻人。 那年轻人有些受宠若惊的连忙举杯回应道:“若没有杜兄的资助,思白恐怕还在乡下教书,况且杜兄大才,这头三甲一定有杜兄的名字。” 自称思白的这年轻人姓董名其昌,出身贫寒之家,但才华横溢,工诗文,擅书画及理论,当然,有才并不代表其有德,他聪明,会钻营,知道该结识怎么样的人。 杜若溪笑了笑,敬了在座的所有人一杯道:“尔等与董兄一样,都是才华横溢之人,只是时机未到,只要时机一至,功名利禄任尔等呼唤。” “岂敢,岂敢。”其他几位文人连忙回酒,眼中都爆发出一阵炙热的光芒来。 杜若溪吃了一口旁边艺伎夹的菜,慢条斯理的说道:“今日我宴请诸位,实则是有一件窝心事在心头不痛快。” “那个不长眼睛,居然敢惹杜公子,只要我等帮得上忙,必定竭尽全力,为杜公子出一口气。”董其昌眼珠一转,马上明白了杜若溪今日找他们来的本意,他知道这是个机会,只要抓住了这个机会,得到杜若溪的赏识,得到杜文龙的看重,往后的道路才会真的顺畅无比。 “唉!”杜若溪摇头叹息道:“也不知从哪里跑来个打渔的,和那蛮夷之人混在一起,冒充泰西大儒,浑不把我等放在眼中,也不读圣贤书,只会一些奇淫技巧,却高谈阔论要让我等长长见识。” “还有这样的人!”董其昌一脸愤怒道:“这样的人也配称大儒,不知道他懂那些?” 其他几名文人都是同仇敌忾,满面怒容的看着杜若溪,等着他说出名字来。 杜若溪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个人叫做林振轩,懂一些音律、天文、术数。” 杜若溪自认文采远远超过林振轩,但是,他受了林振轩的刺激,不但要在经文方面碾压林振轩,还想在林振轩擅长的方面击败他,董其昌这些人就是他要找的帮手。 在座的几位文人一听杜若溪这么说,当即满口说道:“此乃小道,我等在无聊之时,也会偶尔弄一弄音律,术数,杜公子请放心,我等一定会让林振轩这个人羞愧掩面而走。” 杜若溪拍手笑道:“三天之后,在我杜府会举行一个小小的诗会,林振轩也在邀请之列,届时,诗文由董兄和我去应付,其他的便托付给诸位了。” “好说,好说!”众皆浑不在意的应允。 林振轩!谁啊?估计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杜公子的倒霉鬼、可怜虫而已。 林振轩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必踩的垫脚石,即便知道了,他如今也没有这个闲情去理会。 他坐在马车内,神情略显紧张,思绪已经飘到不知哪里去了。 林振轩要回家了,是的,家,这个名字对林振轩来说十分的陌生,前世他只是一个孤儿,每一个地方都不会逗留太久。 而这世,身体原主人的家人也变成了他的家人。 一个年迈的母亲,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十分简单的关系。 在身体原主人父亲去世后,母亲就成了唯一的支柱,与大多数普通贫穷百姓母亲一样,连个名字也没有,人称林氏,她白天出去打渔,晚上回来在煤油灯下为大户人家缝洗衣服赚点小钱。 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只有一个时辰能够歇着,身体原主人的回忆中,都是她忙碌的身影。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身体原主人不再梦想着,通过科举改变自身的命运,而是老老实实的下海打渔为止。 而妹妹,现如今应该有十一岁了吧,从懂事起,便烧柴做饭,剖鱼、晒鱼干,稚嫩的小手在冷水中冻得通红也不喊一声疼,弄得满身灶灰也不喊一声累。 也难怪身体原主人在消散前,最担忧、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人。 追倭之战后,林振轩下落不明,李华梅原本想将这母女接到李府来居住,但是林氏礼貌的拒绝了。 李华梅无奈,只有将林振轩应得的赏银给了两母女,帮忙为两母女西湖边上找了个房子,林氏花了些钱买了条渔船,不顾年迈,与林小妹在西湖中继续打渔,卖给周围的酒楼店铺渡日。 所有这些信息汇集起来,让林振轩意识到,林氏是一位虽然贫穷,但是却极有主见和骨气的妇人。 林振轩担心了,担心自己能否当好这个儿子,毕竟他曾对身体原主人发过誓,会好好善待他的家人,而且身体原主人的记忆被他吸收,那些清淡但是幸福的记忆已经成了他的记忆。 马车轱辘轱辘前行,林振轩的心也乱了,他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下去。 不过,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马车微微一顿,传来前面车夫的声音:“公子,到了。” 到了! 林振轩深吸一口气,双腿像是灌了铅般沉重,艰难的站起来,掀开马车帷幔走了出来。 林家,紧靠西湖边,能够闻到湖上的水汽,三间不大不小的平房,前面是一块空地。 这个时代不比后世繁华的西湖,这个时代的西湖离城中心甚远,有些偏僻,除了那些爱好山水的富人外,大多住了一些打渔为生的穷人。 房前空地上,一张渔网上挂满了活蹦乱跳的鲜鱼,林氏眼睛不好使,小心的将鲜鱼从渔网上取下,放入一边的木盆当中。 林小妹扎着两根麻花辫,又大又黑的眼睛,好像两颗黑葡萄,闪亮闪亮的;细细的眉毛,好像两个小月亮,弯弯的;略显苍白的小脸蛋,少了许多婴儿肥,但是依然看出稚气未脱。 林小妹淘气的抓住一条大鱼,呼口气,喊道:“娘,这条最大的鱼留给李姐姐,我明儿亲自送去。” 林氏笑道:“你个小丫头,还不知你心中打得甚鬼主意,嘴馋了,又想去你李姐姐家吃些桂花糕是吧?琳儿,李小姐是好人,对我们够照顾的了,你不要老是去打扰人家。” “知道了,知道了。”林小妹嘴中虽然这样说着,但是灵动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你这鬼丫头。”林氏无奈笑了笑。 林小妹数了五条鱼,又数了十条小鱼,放在一边道:“娘,李老板要五条大鱼,李老板人好,每次都会多给些小钱,今天打了这么多鱼,正好送他几条。” “就你人小鬼大。”林氏感慨的看了林小妹一眼,笑道:“等你哥哥回来了,你就不要这么受苦了。” 林小妹站起身子来,较小的身子在斜阳下,把影子拉得老长,她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问道:“娘,你说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不会忘了我吧,都快一年时间没见哥哥了。” “快了,快了。”林氏也是心里没底,想了想,回道:“上次李小姐来过,不是说你哥哥会在这个月到家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林小妹数着手指头,憧憬道:“等哥哥回来了,我要他帮我买一双鞋,还要一件衣服,还要…” 林小妹数着,数着,却不出声了。 林氏好奇的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 却发现林小妹正盯着一个地方看,那里,正有一位年轻人对着这边张望,身影有些熟悉,林氏将手放在眉前,仔细看去。 “娘,好像是哥哥,是哥哥。”林氏还没有确定,林小妹却跳了起来,拉着林氏的衣角,小脸上全是笑容。 “鬼丫头,你哥哥回来了,还不快去接。”林氏站起身子来,揉了揉酸痛的腰部,语气有些平静的说道,但是有些哆嗦的嘴唇,却显示她的内心不像表现出来那么平静。 林小妹小手在碎花小衣上擦了擦,扭扭捏捏的想要走上前去,不时又回望林氏几眼。 “这就是我的母亲和妹妹吗?”林振轩踟蹰了半响,才鼓起勇气,迈开大步,向前面走去,看到前面天真无邪的小女孩,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道:“琳琳!” “哥,真的是你呀,琳琳可想死你了。”林小妹喜叫了一声,化作一道风扑了过来。 主要是林振轩的变化太大了,外表只是变得更壮更高了,但是那种气质却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也难怪林小妹一时不敢确定。 林振轩脸上绽放出真心的笑容,一把抱起林小妹来,然后朝后面招了招手,后面跟着的人马立刻加快了速度。 “哥,那都是谁啊。”林小妹将小脑袋伏在林振轩的肩膀上,好奇的看着后面的那行人,那些人,挑担的挑担,推车的推车。 林振轩微笑道:“没什么,就是买了些东西。” “这么多?”林小妹揉了揉眼睛,睁大问道:“这些都是?” “对,回来晚了,只稍微买了一些。”林振轩对着林小妹眨了眨眼睛回道。 后着伏在林振轩的耳边,轻声道:“哥,待会咱娘一定会骂你胡乱花钱。” “呃!”林振轩无奈的揉了揉鼻子,难道他要说哥现在是小土豪,不差这点小钱吗? 105 怒火中烧 林氏颤巍巍走到林振轩面前,一双粗糙的大手摩挲了几下他的脸庞,眼中含泪道:“轩儿啊,你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振轩离家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了,而且干的还是随时能够送命的勾当,林氏心中担忧自是不必细说。 但是在林小妹面前,她却必须强颜欢笑,不能表现出半分来,尤其是李华梅将一大笔银两交到她手中时,林氏几乎要昏倒过去了。 为何?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有抚恤金这么一说,林氏还以为这是林振轩的抚恤金,虽然后经李华梅再三说明,她心底还是不信。 直到此时林振轩站在了她面前,摸到了他脸庞,这才感觉不是梦。 林小妹鼓了鼓嘴巴,她还以为林氏会责怪林振轩哩,小孩子即便再机灵,那里会懂那么多,见哥哥和母亲都不理会那些送货的,她便一只手叉在腰上,一只手指挥起来。 “这个摆那里,那个摆这里。” “嗯,这是?哇,好多衣服,都是我的,放在一边,我亲自收拾。” 一众挑夫被这娇憨的小女孩指使得手忙脚乱、满头大汗,却又生不出气来。 只能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了房去。 “林公子,公子。”挑夫头头好不容易趁着两母子谈话的间隙,插话进来,道:“公子你看,东西都放好了。” “哦,你们辛苦了。”林振轩随手给了一锭银子,林氏微微一瞟,发现足足有五两。 一众挑夫欢天喜地感谢而去。 林氏等他们走远后,稍微埋怨道:“轩儿啊,你出门在外赚了点小钱,可不要大手大脚乱花,你这媳妇还没娶呢,用到的地方多着哩。” 林振轩讪讪一笑,并不辩解,而是转移话题道:“娘,外面天色快暗下来了,我们赶紧进屋里去吧。” 林氏抬头一看,可不,太阳早就没踪影了,她一拍脑门,笑道:“你瞧我这记性,人一高兴啥都忘了,这里还有很多鱼没收拾呢,吃过饭后,还得去各家送鱼。” 林振轩连忙劝说道:“娘,咱家不缺这点小钱,卖鱼的事以后就算了吧。” “看你这孩子说的傻话。”林氏蹲下身子,摆弄起网上的鱼来,嗔怪:“咱们做人得言而有信,就算以后不作了,今天的鱼还得送去,各家店主明天还要做生意呢。” 林振轩无奈,只有也蹲下身子,和林母一起忙碌起来。 林小妹原本在屋里翻来翻去,看到自家哥哥和母亲的行为,又钻了出来,嗬嗬笑道:“娘,哥,我来帮忙,没有我,你们肯定忙不过来。” “你这鬼丫头,蹦蹦跳跳像个男孩子,看你以后怎么嫁出去。”林氏又开始唠叨起来了。 暮色中,一家三口说说笑笑,不多时便弄好了所有的鱼。 “哥,我去送鱼了。”林小妹背上一个背篓,笑嘻嘻的说道,每天这个时候天色都不早,林氏眼睛不好使,每次只好由林小妹去送鱼,林氏则在家生火做饭。 背篓比起林小妹娇小的身子还要大,看着她满脸灿烂,林振轩鼻子一酸,抢过来道:“今天还是我去送吧,娘,你也别生火了,我从酒楼买些吃食来。” “这怎么行。”林氏还要再说。 林振轩则一摆手,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事您得听我的。” 林氏无奈笑了笑,忽然感觉自家儿子真的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 林振轩背上背篓,牵着林小妹的小手,迈开大步朝远方灯光辉煌处走去。 林小妹一般把鱼送到附近的几家酒楼、茶坊,并没有多远,一路上,林小妹像是解开了束缚的鸟儿,围绕在林振轩的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不多时,便到了第一家酒楼,说是酒楼,其实就是个简单的酒肆,四门大开,只有一层,里面的食客都是些附近的村民,个个三大五粗,有些还光着膀子,热热闹闹的划拳吵闹声从酒肆内传了出来。 里面有食客看到林小妹,便大声喊道:“李老板,李老板,小妹来了,快出来收鱼。” “好咧!”从里面传来一声爽朗的回声。 显然,林小妹对这家老板印象很好,晃动着她两条麻花辫,活灵活现道:“哥,这家是李老板的店,他人可好了,每次还会送些酒楼剩下的饭菜给我们,可好吃了。” 里面有食客看到林振轩,不由大声问道:“林小妹,旁边的哥儿是谁啊,不会是你娘为你订的娃娃亲吧?” “这哥儿长得不俗,倒是配得上林小妹。” “嘿嘿,林小妹可是我们海上一枝花,看上她的人多去了,这小子傻里傻气的,怎么能配得上她呢。” 林振轩哭笑不得,正待回答。 林小妹却早已双手叉腰,嫩面通红,把小嘴一撇,毫不客气的说道:“张大傻,就你嘴巴臭,难怪找不到媳妇,这是我亲哥,我亲哥回来了,要是你们再敢欺负我,我让我哥揍你们。” 说完,她还扬了扬自己两只小手,显得十分神气。 酒肆里,那叫张大傻的汉子早就被林小妹前一句话给秒杀了,哼哧着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却纷纷出言。 “你哥哥?跟着李家讨生活的那位?” “这么说来,你两兄妹倒真长得有点像。” “好福气啊,李家小姐可是位好东家。” “就是啊,几个月前,还是李家小姐亲自送她们来这里的。” “还别说,那李家小姐长得水灵水灵的,既大方又漂亮。” “林家小哥,快进来喝一杯,和我们说说海上的事。” 酒肆内,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开来,林小妹则是一脸高兴的昂着头,活像个取胜了的大将军。 林振轩朝里面拱了拱手道:“各位客气了,多谢各位平日里对我林家的照顾,小子还有几家鱼要送,否则就坐下来和众位喝上几杯了。” 李老板快步走了出来,回头挥手道:“去去去,你以为林家小哥和你们一个闲得没事,别人刚回家,正忙着呢,凑什么热闹。” 李老板唠叨了一阵后,又看向林振轩,满脸和气道:“时常听小妹唠叨她哥哥,今日一见,果然长得俊朗大气啊。” 林振轩拿出几尾鲜鱼来,笑道:“李老板太客气,这是今晚的鱼,不过家母年纪已大,小妹还是个孩子,以后估计不会下湖打渔了,还请李老板多多见谅。” “好说,好说。”李老板客气道:“还是林小哥有孝心。”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林振轩便告辞离去。 一连送了好几家酒楼,大多数老板都还过得去,即便有些老板贪图小便宜也不算什么大事。 林振轩一看背篓内还有二十多尾鲜鱼,不由暗暗叫苦,他这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响了,不过,一想到林小妹幼小的身子往日里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心里又不是滋味。 林小妹拖着林振轩的大手,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然后踮起脚尖,在林振轩不解的目光下,用衣角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嘴角微微上翘道:“哥,还有一家大主顾,送了这家,我们就可以回去了,你看,就在前面。” 林振轩定睛一看,只见是一家好几层高的酒楼,大门入口挂着牌匾——醉西湖。 林小妹脚步有些放缓,轻声道:“哥,他们有些挑剔,你脾气火爆,待会就让我来说话吧。” 嗯? 林振轩眉头微微一皱,林小妹如此说,说明她曾经在这家酒楼遇到过刁难,虽然和林小妹只相处了短短的时间,但是他在内心深处早已把她当成了亲妹妹。 醉西湖前车马如梭,穿着绫罗绸缎的达官贵人们嘻嘻笑笑进进出出,甚至还有娇媚的女子扶着喝醉的食客上马车。 两兄妹由旁门进了去,那看门的原本想上前阻拦,但是看到林振轩背着个背篓,一身鱼腥味的和林小妹走在一起,不由掩鼻斜视了林振轩一眼,不再多说。 旁门直通酒楼后院,里面仆人帮工来来往往,好不热闹,一名富态的老者看到林小妹,三步化作两步走了过来,不等两人开口,便出言训斥道:“林小妹,怎么这么晚才来,耽误了客人们的酒菜,你陪得起吗?” 林小妹低着头,一幅认错的样子,轻言道歉道:“对不起,罗账房,都怪我走得慢了。” “知道就好。”那罗账房轻哼一声道:“要不是看你们孤儿寡母可怜,谁还要你这七八条破烂鱼儿。” 罗账房捏起一根手指头,指着背篓中一条鲜鱼道:“你看看,这条鱼鳞都快掉光了,那里还卖得出去,不是我说你,放着好日子不愿意过,要是来我家当个使唤的丫鬟,何必这么辛辛苦苦呢。” 原来如此,林振轩目光一冷,一口气压在心头直欲爆发出来。 旁边的林小妹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怒气,悄悄扯了扯林振轩的衣角,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林振轩心中一软,强压住怒火,心道:“反正送了这回,以后都不用来了,就把这人当个屁放过去得了。” 林小妹生怕自己哥哥发怒,连忙说道:“罗账房,还请结了帐。” 罗账房骂骂咧咧的从锦囊中摸出一钱银子来,扔在林小妹手心,皱眉道:“以后记得来早点,知道吗?” 林小妹开心回道:“罗账房,我哥哥回来了,以后不用再来送鱼了。” “哥哥,那里来的哥哥?”罗账房瞥了一眼林振轩,鄙视道:“莫不是从那里找的情哥哥吧,啧啧,年纪还这么小,就开始…”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后院内收拾东西的众位仆人帮工无不张大眼睛,忘记了手中的活计。 “你,你敢…”罗账房吃惊的捂着自己的脸蛋,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振轩。 他话还没有说完,林振轩扬手又给了他啪的一声。 “你个野种…” 啪啪啪,林振轩毫不停歇,一口气连扇了十几巴掌过去,只扇得罗账房老脸一下子肿的老高,殷红的鲜血都从嘴角流了出来,更是被林振轩最后一个巴掌扇得栽倒在地了。 后院中的众人无不是暗暗吞了口唾沫,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来人啊,快来人啊,杀人了。”罗账房杀猪般的惨叫声登时响彻了整个醉西湖。 106 冲突不断 醉西湖后院,罗账房在地上滚来滚去,大声惨叫道:“哎呀,疼死我了,快来人啊,有人要杀人了。” 周围看着的众人见林振轩暴怒的样子,都不敢上前去搀扶。 罗账房这惨叫声有七分真和三分假,七分真是脸上确实火辣辣的疼,三分假是还没有到要命的程度。 这厮心肠怨毒,故作姿态,连滚带爬,就是想等会好问林振轩的罪行。 几名看门的听到惨叫声,首先跑进了后院,见此情形,二话不说,抄起木棍就朝林振轩冲来。 这些人只不过会一些三脚猫功夫,那里会是林振轩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收拾了,只片刻都倒在地上哼哼哈哈呻吟着。 林小妹站在林振轩的身后,捏着他的衣角,兴奋得小脸通红,她小孩心性,见自己哥哥如此勇猛,那里还会不兴奋。 林振轩扔掉抢过来的木棍,冷着脸走上前去,一把抓住罗账房的胸前衣襟,猛一使力便把他给拧得脚离开了地面。 “你说谁是野种?” “我是,我是!”罗账房对‘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话深有研究,两只肥胖的大腿在空中蹬着,慌不迭的应道。 林振轩又问道:“你要拿谁当丫鬟使唤?” 罗账房见识到了林振轩出手毒辣,那里还敢乱说,哆哆嗦嗦道:“我当你丫鬟,不,我当你儿子,你是我老子、” 周围众人听到他的回话,无不是脸露鄙夷,罗账房这个人平日就为人刻薄,还好色如命,这帮下人对他都有怨言。 所以,罗账房被林振轩连扇十几巴掌,也没人上来劝一劝,反而都在心中暗暗叫好。 “哥,我们…快走吧。”林小妹兴奋过后,见人越来越多,拉了拉林振轩的衣角,怯怯的说道。 小女孩虽然感觉心中出了口恶气,但是更多的却是担心,害怕有更多坏人来把自己哥哥抓走。 “记住,以后若是再口无遮拦,就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你了。” “是,大爷,小的再也不敢了。” 林振轩总不能为了几句口角便杀了他吧,只得略施惩戒,便把他扔在了一边,捡起地上的背篓,便准备回家了去。 陡然,传来一阵阴阳怪调的声音。 “哟,这不是鼎鼎大名的林子轩吗?怎么跑这里卖起鱼,还动起手来打人了?” 不知何时,杜若溪已经带领那帮年轻文士站在了进口处,一脸嘲讽的看着这边。 他们在酒楼内喝的正畅快,听到后院的争吵声,便趁着酒酣耳热出来看热闹,杜若溪一看惹事的是林振轩,心中不由乐了开来。 董其昌等人一听眼前这人就是林振轩,不禁像是饿极了的狼一下子看到了鲜美的食物般,眼中俱是发出了幽幽光芒。 此时不立功何时立功? 董其昌摇头晃脑,文绉绉的说道:“克己复礼为仁,无论如何,你这个卖鱼郎打人是不对的。” 克己复礼为仁,意思是约束自己,使自己的言行合乎礼,这就是仁,这是暗讽林振轩不懂得约束自己。 “董兄说得太对了,像,像这样的粗人,就不应该进这斯文之地。” “卖鱼郎,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是一般人能进来的吗?” 这话当然不是杜若溪说的了,杜若溪虽然讽刺林振轩是卖鱼的,但是却清楚此人出了趟海,赚了些钱。 怪只怪他没有和其他人说清楚林振轩的来历。 身体前主人好歹也学过这些四书五经之类的,林振轩当然听明白了董其昌话中的意思,不由冷笑一声,随口说道:“好狗不挡道,哪里来的一帮狗腿子,在这后院狂吠个不停。” 董其昌等人一下子便被气得满脸通红。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这卖鱼郎就是一粗鄙汉子,和他讲不清道理。” 林振轩拉着躲在他身后的林小妹小手,对这些人的指责不屑一顾,冷着脸便想要离开。 不过,杜若溪今晚成心与他过不去,却领着人站在路中心,阻拦道:“我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横行霸道,欺凌弱小,打了人就想跑,有这么简单的事吗?” 那罗账房惯于见风使舵,见杜若溪等人出来为难林振轩,不由捂着脸,小跑至他面前,哭喊道:“杜公子,您得给小人主持公道啊,我只是说了几句他家的鱼不好,便遭了他一顿毒打,你看看,连牙齿也掉了两颗。” “你想怎样?”林振轩其他的人不顾,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眼前杜若溪看。 杜若溪给他看的心里发毛,不过听到身后的几位朋友鼓噪声,勇气又回来了,笑道:“还能怎样,若不想去见官,你首先得给这位罗账房赔礼道歉,若是冥顽不灵,说不得我们要进衙门一趟了,我劝你不要将这小事闹大。” “道歉?”林振轩冷笑一声,大声道:“为什么要道歉,打开大门做生意,这店家非但没有把我们这些客人放在心上,还店大欺客,随意辱骂食客,这走到那里去都是我有道理。” 此时,后院内,已经站满了无数看热闹的食客,林振轩说得这么大声,就是想让这些人听见。 做生意的都好名声,林振轩就不相信醉西湖的老板会置名声不顾,而要与他对薄公堂。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大清楚,我来的时候就这个样了。” “嘿嘿,这热闹看得,挺有意思,比说书的有趣多了。” 果然,从众人后面,施施然走出了一红面蓝袍老者,他径直走到罗账房面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他…他不是来吃饭的,他…索…个卖鱼的。”罗账房掉了两颗门牙,说话都不关风了。 “谁说我不是食客。”林振轩面容一整,嘲讽道:“我只是自己带来几尾鱼做食材,又不少你银两,怎么就不是食客?” 杜若溪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子来,当着众食客的面扬了一圈,然后轻轻放在那蓝袍老者手中,笑道:“怎么样,这些够不够。” “此人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说他是卖鱼的,也未免说不过去吧。” “就是啊,不就是自己带了几尾鲜鱼吗?至于争吵起来吗?” “也不知他们是如何争论起来的,听说这醉西湖的罗账房最是贪婪,每次端上桌的菜肴,都会吃上两口。” “不是吧,老子花了大价钱都还没吃上,他倒是先吃上了。” 众食客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杜若溪等人见风向倒向林振轩,不由狠狠的瞪了周围众人一眼,显然不满意众人多嘴,可惜杜家在杭州远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更何况杜若溪只是杜文龙众儿子当中的一个呢。 能在这里吃得起饭的人,非富即贵,对杜若溪的怒视,皆置之不理,当做没有看见。 而蓝袍老者好歹是生意人,则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问道:“还没请教这位客人大名?” 林振轩无奈,脸庞微红,事到如今,他只有拿出李家的名号了,回道:“我是李家的一位船主。” 蓝袍老者狠狠剐了罗账房一眼,怪他不长眼睛,又见杜若溪没有吭声,便确认了林振轩的身份无疑,他心中琢磨着这位杜公子应该与眼前这位有心结,自己就不要被人当傻瓜利用了。 还是两面都不得罪最好,心中有了计较的醉西湖掌柜笑眯眯道:“只要进了我这醉西湖就是客人,招呼不周,都是我醉西湖的错,来人,给这位爷上一桌最好的菜当做赔礼。” 林振轩趁机下台道:“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林振轩斜视了杜若溪一眼,淡笑道:“怎么,杜兄还请等我请客?” 杜若溪表面上神色平常,实则心中暗暗叫了声可惜,心道:“要是这掌柜的愿意配合,今晚就能让这小子栽一个跟头,可惜这醉西湖的老板八面玲珑,妄想和稀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谁才是杭州的掌控者。” “还有你,林振轩,就让你先蹦跶个两天,等到诗会那天,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无地自容。” 杜若溪侧了侧身子,让开一条路,沉声道:“林振轩,算你小子走运,别忘了三日后的约定。” “有人想把脸凑上了让我打,我怎么会不来呢。”林振轩向前走了几步后,回头笑说道,只把杜若溪气了个半死。 打包了一桌子菜回家,走在路上,林振轩没有了之前的轻松。 “自己还是太弱了啊,随便是个人都能上来拿捏几下,杜若溪这小子,到哪里都是阴魂不散,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三天后的诗会又是一个难关啊。” 不过,林振轩也只是郁闷了片刻,便腾升出一股战意来:不遭人嫉是庸才,就算是你是浙江巡抚的儿子又如何,就算是杜家又如何,那个杜谁谁不是已经下海喂鱼了,我林振轩不是任由你们拿捏和踩踏之人,想要对付我,你们要准备承受好代价。 “哥,都怪琳琳给你惹麻烦了。”林振轩正想着,林小妹却咬着嘴唇,一脸后悔的样子,没有了之前的欢悦。 林振轩摸了摸她小脑袋,笑道:“琳琳想那里去了呢,这些人原本就和哥哥有仇,我的琳琳可是小福星,若是没有你,我可不知道这些仇人都聚集起来,想着怎么对付我了。” “真的吗?”林小妹天真的仰起头来,小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脆声道:“等我长大了,一定像哥哥保护我那样保护哥哥。” “行,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林振轩大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107 百花舞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晃眼三天时间过去,林振轩也足不出户,在家享受了三天安宁日子。 今日到了杜若溪所约诗会之日,林振轩先去李府汇合了李华梅。 两人同乘一车,李华梅今日略施粉黛,着一身浅黄色裙袄,半扶在车窗上,腰肢婀娜似弱柳,秀魇艳比花娇,隐约兰胸,凝脂暗香,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打扮。 林振轩何曾见过她这样的女儿情态,一双眼不由看花了。 李华梅被他看得粉颊红润,转过头来含娇似媚的瞥了他一眼,掩嘴似嗔非嗔道:“呆子!” 林振轩轻轻咳嗽了一声以作掩饰,轻笑道:“唐之杨玉环,亦不能与华梅你相比。” 李华梅被林振轩直勾勾的目光盯得低头回避,不敢与他对视。 良久,她才蹩着淡眉,小心道:“子轩,我这里有两首诗文,如果你需要。” 林振轩一阵讶然,想不到她这样讲究礼法规矩的个性,居然会为自己找来了枪手写诗,显然是对他关心胜过了一些一直坚守的东西。 林振轩微微点了点头,虽不打算用到这些,却也不装蒜,接过来道:“梅梅的一片情意,我怎能不接受。” 李华梅羞道:“我只怕你人前丢了面子。” 两人有说有笑,不多时便到了杜府。 杜府前早已是门庭若市,林振轩下车一看,还真是往来无白丁,谈笑皆名流啊。 杭州城内的一些本地士子不说,从其他地方来的名流杜若溪也邀请了不少。 杜若溪满脸带笑,亲自站在门口迎接,一身白衣,风度翩翩,只让那些经过的女子们都驻足多看了几眼。 此人一看到林振轩,便迈着大步走了过来,高声道:“林兄来了,快快里边有请。” 不清楚内情的人,还以为林振轩和他是至交呢。 一些文人更是轻声打听起林振轩的来历来。 “听说此人乃泰西大儒林子轩。” “哼,明明是汉人,却要和蛮夷混在一起。” “别这么说,你看杜公子亲自上前迎接,便知道此人有真才实学了。” “是浪得虚名,还是真才实学,一会便知。” 杜若溪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的笑容,他让人使劲的吹捧林振轩,就是为了让林振轩在接下来摔得更重一些。 不过,在他行到半途时,却脚步一顿,几乎抬不起来了。 只见,李华梅钻出了马车,面如鹅蛋,明眸皓齿,翠眉如画,腰肢窈窕纤丽,山川灵气之所聚,让府门前其他女子均是相形见绌,即便是六宫粉黛也会大失颜色。 原本哗然一片的杜府门口,一下子便静的能听到掉针的声音,一众文士无不是把目光瞥了过来,眼中闪烁着惊艳,一众女子同样是偷偷看了过来,眼中掩饰不住羡慕嫉妒。 “华梅来了。”杜若溪愣了半响,方才反应过来,连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来找林振轩的麻烦。 林振轩不由感慨万千,女人还真需要打扮,李华梅平日素面朝天,虽然看起来也靓丽无边,但是却无如此的惊艳,尤其是在熟悉了她之后,忽见她如此妆扮,都会失魂片刻。 李华梅朝杜若溪颔首示意,轻轻盈盈走到林振轩的身边。 “如此美人,你这个卖鱼的有何德何能拥有。”杜若溪嫉妒如狂,却偏偏要维持着他的君子风度,脸上笑容就显得有些虚情假意了,伸手道:“华梅请里边走。” 他选择性的无视林振轩了。 林振轩也不着恼,随着杜府下人穿过长廊,越过石桥,亭榭,走至一阁楼前面,这阁楼唤作梅阁,周围种植了数十株合抱的梅树,可惜如今尚未入冬,梅花不见树梢。 丫鬟领着林振轩与李华梅进了梅阁之中,透过珠帘,只见阁中央美女云集,鼓笙和鸣,令人心驰荡漾。 林振轩暗暗称奇,这就是古代的乐队了,周围则三三两两端坐着一些文人雅士,俱是一脸微笑的欣赏。 梅阁分为两进,外头自然是男子汇集之处,里头则是女子聚集之所,原本李华梅是需要从侧门绕进里头去的,不过李华梅素来对这些小礼节不放在心上,随着林振轩来到了外厅。 李华梅交游广阔,一入阁内,便与相识的人打招呼,如此,居然有一小半人皆认识,然后才与林振轩说了一声,盈盈步入内厅中。 林振轩巡视全场,一人不识,只得找了一看的顺眼的人走了过去。 此人面如冠玉,年纪较大,留着一缕长须,头戴纶巾,自顾自的一人坐着品茗。 “兄台。”林振轩拱了拱手,行了一礼便坐了下来。 那人却像没有看到一样,一边轻轻啜了口茶,一边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眼中却没带丝毫****之态。 这让林振轩十分好奇,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原来,场中有一位十五六岁的清秀女子,肤若凝脂,气似幽兰,正在翩翩起舞,在清脆明朗的月琴声中,她若飞燕,若清风,飘飘然欲仙之态,令人叹为观止。 林振轩看了一眼,也深深沉醉了进去,在心中感慨道:后世的歌舞节目与此相比,真是弱爆了。 那女子步子轻盈,愈舞愈快,旁边坐有另外一女子,容貌稍逊,足下摆着一个小花篮,内里全是飘香四溢的鲜花,林振轩原本不知是作何用。 此时,但见那女子站起身子,倏地将鲜花洒落于地,铺洒了厚厚的一层。 那月琴声陡然变得激昂,轻舞的女子软若无骨的身子匍匐在地,整个腰肢在地上旋舞起来,衣袖轻轻拂着地上的落英,即刻便吸得整个身子沾满了花瓣。 观赏的众人情不自禁的叫好起来,却又不敢大声,生怕惊扰了场中的花仙子。 林振轩身边坐着的那位文士长长吁了口气,轻轻捋着他的长须,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赞道:“薛太真的百花舞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不枉来这里了。” 言罢,他居然站起身子来,看样子像是要离开了。 林振轩愕然,这人也太强悍了点吧,感情他不是来参加诗会的,而是来看这场百花舞的啊。 108 帮汤显祖想《牡丹亭》 巧在此时杜若溪陪伴着一位气度非凡、相貌堂堂的儒雅老者走了进来,正主人来了,林振轩对面的中年文士即便在张狂,也不能当着主人的面而走吧。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坐了下去,继续无聊的自顾自喝茶。 杜若溪半弯着腰为那老者领路,林振轩暗暗瞥去,心下好奇:这小子也会在别人面前装孙子啊。 只片刻,林振轩就了解了,感情杜若溪不是装孙子,而是压根他就是别人的儿子,那气势非凡的老者正是浙江巡抚杜文龙。 自己儿子邀请了一干年轻的文士前来聚会,做老子的即便公务再繁忙,也得露露面,表示支持。 杜文龙龙行虎步,行至正前方,此时,阁楼内已经坐满了一百多人,歌舞和奏乐也已停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这就是权势的魅力。 “众位。”杜文龙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淡然笑道:“犬子胡闹多事,妄自尊大,促成了这次诗会,好在诸年轻俊杰不以为杵,应邀而来,老夫甚为感激,希望各位能在诗会上大放异彩,佳作流出。” 杜文龙说完之后,拱了拱手。 “巡抚大人过谦了,令公子才高八斗,由他来主持诗会,实至名归啊。” “三公子遗传了大人您的文雅之风,想必这次诗会一定会有佳作。” 一些原本只是来想与杜家交好的文人当即便大声拍起马屁来,另外一些想要在诗会上博得名声的,则低着头,眼中精光连闪。 杜文龙又说了几句,便有心将主导权交给自己儿子,正要离开,却瞥到了林振轩这一席,先是一愣,接着瞳孔微扩,面带笑意的走了过来。 杜若溪原本看见自己父亲要走了,却不知行至半途又停下来,转而向林振轩那席走去? 杜若溪一时有些不明所以,心想:林振轩只是一个小角色,父亲何故走了过去? 不过,他马上便知道答案了,因为杜文龙走向的不是林振轩,而是与林振轩同处一席的中年文士。 “小儿狂妄,想不到居然邀请了海若你。”杜文龙惊喜有加的说道:“诗会正好缺一评判者,还请海若你充当评判。” 那文士推脱道:“在下只是听闻薛太真受杜府之邀前来演奏,为了一饱眼福不请自来,还请杜大人不要怪罪,至于评判之事,年轻人饮酒斗诗,只为玩乐,何必分个高下?” 杜文龙有心为他儿子打响名气,肯定会在意高下,闻言笑道:“若海此言谬矣,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有才华者能够得到你一翻点评,既是他们的造化,也是一则美谈。” 此时,周围众文士都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起来。 原本这中年文士和林振轩都坐在这个角落里,并不怎么引人注意,此时杜文龙上前与他交谈,马上便有人识破了他的身份。 “是汤先生,想不到汤先生也来这个诗会了,是了,汤先生是陪着张祭酒一起来杭州的。”有人掩饰不住激动说道。 “汤先生?哪个汤先生?”有不识的人连忙追问。 回答那人鄙视道:“连名声斐海内的汤先生都不知道?” “哦,你是说那个著有传奇《紫钗记》,有诗集《红泉逸草》、《问棘邮草》的汤大家?不是吧?” “不是这位汤先生还能是谁?想当年前宰相张公要安排他的几个儿子取中进士,为遮掩世人耳目,又想找几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作陪衬。 他打听到海内最有名望的举人无过于汤先生和沈懋学等人了,就派了自己的叔父去笼络他们。声言只要肯同宰相合作,就许显祖等中在头几名。 以宰相之威势,加以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诱惑,沈懋学等出卖了自己,果然中了高科;但汤先生却洁身自好,一无所动。先后两次都严峻地拒绝了招揽。说:‘吾不敢从处女子失身也。’汤先生虽然名落孙山。可是海内外人士无不是对他称赞有加,好在老天有眼,张公过世后,汤先生到底是高中了。” 此人嘴里的前宰相张公指的就是张居正,张居正死前权势滔天,死后却被万历清算,众文士谈论起他来,都没有什么顾忌。 林振轩在听到这些议论后,不由苦苦想起来,传奇《紫钗记》,在大明传奇就是指戏曲了,《紫钗记》,又是姓汤,莫非这人是汤显祖? 林振轩脑中闪过一丝灵光,豁然明白过来。 擦了,汤显祖,《牡丹亭》的作者,后世被称之为东方戏圣一代宗师的汤显祖就在自己面前,还是个追星族,为了看别人什么薛太真跳舞偷偷溜了进来。 这事要是过个几百年,恐怕会变成美谈啊,就是不知他的《牡丹亭》写出来了没有,嗯,看样子应该还没有写,否则别人也不会不议论到。 林振轩自顾自的胡思乱想着,那边,汤显祖已经在杜文龙的热情劝说中,答应作为评判了,不过,他并没有在杜文龙的邀请之下,去首席,而是继续坐在了林振轩的对面。 杜文龙离开之前,隐晦的对杜若溪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拿出全部实力来,只要能够在汤显祖这里得到一句赞赏,胜过其他无数人的吹捧。 一时,阁楼内的众位年轻文士都摩拳擦掌,想要在汤显祖面前表现一番,不少人更是以羡慕的目光看着林振轩,心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点吧,怎么我就不往那边坐呢。 杜若溪让人上菜上酒,等到酒酣耳热之时,便是斗诗之时。 林振轩和汤显祖两人相对而对,此时歌舞乐曲暂时又停了下来,为了不显尴尬,林振轩只好先开口道:“人说见面不及闻名,我却要说闻名怎如一见,终于得睹汤先生风采了,幸会之至!” 汤显祖虽然名满天下,但是为人却比较正直和善,喜欢提拔后进,故此才会最终答应杜文龙的邀请。 他笑了笑,举起一杯酒道:“小兄弟不去攀龙附凤,却和老头子我坐在一起,也是一件缘分,当浮一大白。” 林振轩端起酒杯,一干而尽,笑道:“有些事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汤显祖眼前一亮,同样是一饮而尽,赞道:“好个‘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小兄弟仪态不凡,与在场众人大为不同,既然眉宇间带着丝丝不屑,却为何又来这个名与利的地方呢?” 林振轩一阵惊讶,想不到汤显祖如此敏锐,连自己稍微表现出来的不屑他都看在眼中。 林振轩心中却是不屑,这次诗会不过是一帮公子哥们自吹自擂的名利场,来这里的众人,大多抱着其他的目的,如此诗会,还不如说是酒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