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天之道》 第一章 天谴一道 武王元年,因武成将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 八百里秦川,国都咸阳。 两百里宫殿,碧瓦朱甍,飞檐反宇,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而在这片建筑群中,却少有一块空地,这一处便是武王下令修建的角斗场。 在这个两三亩大小的角斗场中,已经诞生了三员大将,数以百计的将士武者。 武王爱武,天下尚武。 于是在民间游学的士子越发稀少,诞生一旦出个有些力气的壮汉,总能让旁人羡煞。 而这一个清晨,晨钟还没有敲响,就有一个人影飞速的在咸阳宫屋顶上掠过,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一人。 他是谁?为何在咸阳宫? 渭水之南,有一处名唤做“稠”的小村,隶属于汉中,也与咸阳宫最近。 村里没有官府衙门,只有里正所处的理事处。 一个大汉双手抱胸往那里一站,比旁人高半个头,好似眼神儿也略高了,无所谓又无所畏惧的看着众乡亲,吐掉了口中含着的青草梗子说道:“里正,咱就问您一个事儿,要是郡守府上的人杀了个把人,你是不是就得给他供起来了?” 曹里正名叫曹三儿,如今已经有四十多岁,灰白色的头发下微胖的身子着一件灰黑色布衣,仰着头看着李越满是鄙夷:“郡守府?郡守府上的人能够在这里杀人?李越我告诉你,要是郡守府的人杀人咱还真就不闹腾了,郡守府杀人都有榜子昭告天下,哪个不服? 可你杀人还想逃?你正当你是郡守府的人了?啊?被逮了个正着你还想跑你?商君治下这片老秦国土,那就是依法治国!任你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随意杀人!” “就是,杀了人还这样理直气壮,咱老秦人可没有这种混帐,杀了人还逃,逃?逃哪儿去?总得给抓回来!” “就是,我说里正啊,咱村子里可供不起这尊大神,将他赶出去,可莫要让他再祸害咱!” “告诉郡守去,这个李越力气大咱不一定拿得下他,让郡守差人来拿下他,总也不能让咱村子里的人连坐!” 乡亲们你一眼我一句,都是直言不讳。老秦人没有憋得住话的,直来直往,有话说话。 李越则是轻笑了几声,完全不在意周围的人对他的看法,对曹三儿说道:“曹里正,这蛮子趁我不在勾引我婆娘,我难不成还好脾气送他些钱?到底是谁该死? 也不妨再告诉你一个事情,李越我,如今已经成了郡守府的人,官职虽然没有确实定下,可人已经被编排,可不比那些蠢的去打仗的人,咱是有爵位的人,你又敢告我?” “李越!你可别太过分!”曹三儿气的脸通红。李越去参加武举,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看他模样也的确是块材料。只是这李越摆着军营不去,偏生去参加武举,多少让家人不乐意。 秦国,是个铁血的国度。从军者荣,是自商君大改制度之后国民滋生的心绪,年久不变。 李越如今已经年过十八,按理说这般力量早已经从军,说不准儿此时已经出将。可如今却做了郡守府的人。多少算是个官儿,可却是个被人鄙夷的官儿。 “里正,你能拿我?不能,那咱这就上郡守府当差去!”李越看了一眼曹三儿,眼神划过众乡亲,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不用参军打仗,不用耕田种地就有爵位,只怕武王治下也唯有这一点好。 李越大步离开这里,不自立隐隐踏出一些官腔儿来,左右是个摇摆三弄的东西! “他!他!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曹三儿气的直喘气,老大一把年纪竟然有些作古。 旁边的人连忙扶住拍着曹三儿的心口为他顺气,一边也气愤的说道:“这李越忒不像话,我看,咱还是直接将这人劣迹上报给郡守,郡守是个明白人,总要让他撤了李越的职务!” “哼,哪有这般简单?他现在在郡守府当差,我们哪里能够见到郡守?就算想尽办法见到了,还能够有个甚用处?证据没了,郡守还能给定罪?” 也有明眼的人说着,语气里满是愤懑,若非商鞅变法之后,法制深入人心,这会子只怕这一帮人都直接将这李越给拿下了。 “李越你这天杀的啊!老娘日盼你从军夜盼你学好,奈何你竟然做了这等天杀的事情!你不上阵杀敌,居然来杀乡民,你这一身力气有个鸟用啊你个天杀的!你居然还敢污蔑我与人通奸?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畜生啊!畜生啊!” 突然一阵哭喊声从远处传来,乡亲一看,顿时上前扶住那个样貌并不算差的少妇。 “是李家婆娘,被李越那畜生坑害的哟!” “就是,不然现在早已经是别人家的小媳妇儿,再怎么不济总也不用受这样的苦,那李越作孽哦!作孽哦!” 众人对李家婆娘倒是关心则多,不过此时也就只能说着安慰人的话,不然还能咋地?通奸?李家婆娘是出了名的恪守妇道,李越这不孝子拿了家里的钱四处寻仇要耀一耀他的力气,他的老母有腿疾做不动活,这偌大个家全凭例假婆娘操持,那个孝顺比他这儿子都多上好几倍,还通奸?谁个信? 李越是越想越开心,凭哪个人说男人非得从军才有爵位,才能光宗耀祖?战场上的事情,少不得丢胳膊少腿儿,就是死了也就被追封个小爵位,那个时候爵位再高又有屁个用处? 可是他不一样,武王登基以来,这角斗就渐渐成为了一种涉及最广的游戏,高层次的在咸阳宫那听说有几亩田那么大的角斗场里,小层次的,一里就有一角斗。像他这样的力气,只要进入郡守府,再慢慢竞技,难保没有机会进入咸阳宫,与武王斗上一斗,就算是输了,那也是极为光彩的事情,至少他进过宫啊! 这般一算计,更是觉得当初没有去从军是多么正确的想法,不用生死相交,还能加官进爵,这才是大好事儿! 就在李越一边哼着歌一边想着怎么在郡守府中脱颖而出的时候,突然,腰间一道大力袭来,那种力道,只怕能够和飞驰的马狠狠撞上来的力道相较! 李越顿时身子向后一仰,这是活生生被那股力道给打的,然后一个踉跄上前了几步,喉头一甜连吐几口鲜血,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艰难的看着眼前的黑影。 这是一个身材不算高大,不算魁梧的一个人,他想看清楚是谁打的他,可是阳光就在那个人的背后,使得他整张脸都是黑的,甚至衣服是不是黑的都难以确定。 “你……你……” 李越连说了两个“你”字,就一口气提不上来,头歪倒在一边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眼中还是那股震惊与不甘,是绝对的死不瞑目! 黑影自阳光下走来,才看清他一袭白衣,虽然不是丝绸面料,仅仅是寻常的粗布麻衣,可是穿在他身上,就没来由的有一股子的脱俗感觉,那种白,就好像是天山上冰雪凌厉的白一样。 不仅是衣裳白,就连这个人的头发和眉毛也是白的,面容也略微白皙,总比那些不是耕地就是打仗的男人要白一些,和个小媳妇儿似的。 男人算不上英俊倜傥,但是却能够让人一眼深入心里,就好像,这张脸就是天底下最为标准精美的脸。 这白衣人眼神默然,仿佛方才杀人与否根本与他无关。抬起脚步坦然的从李越的身体上走过,也不顾及脚下的尸体绵软难以站稳。 一边走着,这人一边拿出手臂长的玉箫,轻柔的抚摸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脸上依旧是一脸的默然。 不过他背后的那把大的出奇的剑却让他看起来更加肃然。这把剑可说是一把重剑,都能和门板一比,可这般重剑外面居然还有一个更大的剑鞘,这就有些奇异。重剑有大巧若拙,所以根本用不着剑鞘。剑上刻画了有些图案,仔细看了会觉得眼晕,那是叫不出名字的字体,入道家画符一般,却又要多几分刚毅。算是一把奇剑。 李越的死与他无关,或者说,与他的心境无关。 他并非秦国人,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哪里的人,而在他手中死伤的人,只怕两个巴掌也难以数的过来。但这并非说他就是一个恶人,相反,他也曾救助不少人。不过很少有人会说起他,因为,他实在太过神秘,甚至比那诸子百家中最神秘的鬼谷老先生还要神秘。 人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年岁,所以那些见过他的人,心照不宣的为他取了个外号,名叫“天谴一道”。 这名字来的古怪,却也并无道理,因为他杀的人,多为纵横乡里的蛮霸,就算是想秦国这样朴素又坚韧的大国,也依旧少不得有那么些个人中渣滓。而这些人往往又是官府最为头疼的人,抓不到,抓到也不能定罪,这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每当他杀人,所见之人就会说,被杀那人是遭了天谴了,该杀! 而一道,则是指,他每杀一人,就必须救一个人,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好事者揣度,便说他是为自己杀人赎罪,哪怕是杀的恶人,杀就是杀。这样的人无异于得道高人,便又叫他一道。 其实也有人说他是出自墨家,因为墨家在这些年来,总是扮演这样的角色,每当出现暴戾之时,总有墨家子弟出面调和,调和不能便为天下杀之。而墨家虽然行事偏激,总也是为人民除害,说是深得人心也不为过。 不管是哪个地方遭遇了不忿,实在没有法子了,便找了墨家子弟做主。 不过墨家的人却并不承认天谴一道是他们一脉,这就让他带着更多的传奇色彩。 他叫什么?他从哪儿来?又要到哪里去? 天谴一道拿着玉箫在手中摩挲,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咸阳宫,又加快了脚步匆匆赶路。 第二章 杀戮与救赎 汉中郡守在书房里踱步,书房并不大,就算是孝公之后秦国大盛,也没有富强到一定境界。加上书房里书册满屋,他来回的步子也小了许多。 忽而一阵脚步声自窗子外传来,其中一人加快了脚步进书房禀报:“郡守,杀李越的人找着了!” “是谁?”刘长连忙问道。 昨日才定下李越的爵位,今日就遭人杀了曝尸荒野,他这郡守多少有些怒气,是以一接到这个消息就连忙派出人马去调查,只是想不到,才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这……”来人面色有些犹豫,支吾着不知道怎么说。 “你倒是说呀!就算是哪个公子杀了人,也要被治罪!商君治下的秦国,还怕个啥!”刘长有些生气,杀人者已经找到,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是……是……大人你还是自己去看吧,咱都不敢靠近他!”那人小声嘀咕了几句,当真有些畏惧的意思。 这一听,刘长顿时嗤笑起来:“啥?还有你们这帮子武夫不敢靠近的?是母老虎还是雄狮子啊?人在哪儿?领我去看看!” “哎!”那人连忙应了一声带着刘长去了门外。 刘长一出门,就见到书房前的院子的青石小路上站着一个白发白眉白衣白玉萧这样一个人,心思也顿时被吸引,仔细打量了一番,果真是不凡才器! 暗自惊讶了一会儿,刘长却也好声好气的问道:“听闻是你杀了李越?可有什么辩解?” 不知道为什么,刘长心中第一个就是不信这样的人会杀人,这仙气飘飘的,就和那些传说中的神仙一样,还能杀人?看他细皮嫩肉的,感觉比书生还要羸弱,若非他背后的剑实在有些大,他都要喊一声“先生”了。 天谴并没有说话,在刘长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刘长。刘长眼中的惊奇讶色他见怪不怪,也没有看出他的是非好坏来。闻听刘长还算客气的问话,他只是点了点头,脸上淡漠的神情,没来由的多了几分缥缈的意味。 “咦?这么说你是承认杀了李越了?”刘长又问了一句,见天谴没有反驳,便对属下下令道:“去大堂,差人将李家娘子叫来,冤有头债有主,李家娘子想必冤枉!” “是!属下这就去。” “那么,你就随我去大堂过一过审问,既然你供认不讳,本郡守自然不会大刑加身。” 说着,刘长进屋去换官府,这是对律法的尊重。 村子里,李家婆娘哭的花容尽毁,半个身子瘫软在村民怀中,口口声声骂着李越竟然污蔑她,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李氏你喝口水,这哭了半天,也不知道李越那混帐东西在哪里,总要去找回来。杀人总得有个理由,他李越平白无故杀那蛮子作甚,还要污蔑于你!”曹三儿开口安慰道,也在分析着李越杀人的缘由。 “他这畜生是看上巴郡郡守的女儿了,前几日他就在我面前一直说她,这会子要污蔑我通奸,这不明摆着是要休了我么?可怜那蛮子无缘无故遭了罪,虽说他父亲是南蛮之人,可是一直与我等相亲安和,竟然这样被杀了,李越他娘的就是个畜生!” 李家婆娘这一说,周围的人顿时对李越更加不齿起来,纷纷指责着,又开始劝慰她。 “谁是李越家娘子?里正,去将李家娘子找来,李越被人杀了,现在尸体在郡守府,凶手也抓到了,让她过去认认人!”方才那个差役在村子里找了许久,终于找到这边人多的地方,一眼见到曹里正,顿时嚷了起来。 “啥?你说李越被人杀了?”原本还嚷嚷着的众人一下子安静起来,纷纷惊讶的看着来人。 “是呀,就在一个时辰前死在去郡守府的路上。”来人认识曹三儿,连忙说道:“曹里正,快去将李越娘子找来,现在郡守在府上等着审讯哩!” “不用找了,我就是。”李家婆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出声说道:“那畜生死了是活该,他做出这样无情无义的事情来,他不就是想休了我么?我也犯不着为他守丧!他老娘他不养我养着,他人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嘿!你这女人怎的这样说话?”来人顿时郁闷了起来,听闻自家丈夫死讯居然是这么一番话? “哎,兄弟,这可怪不得李家娘子,李越被杀那是报应!他早上在村子里杀了一人,里正要拿他,结果他说是郡守府的人不给抓。他还污蔑自己娘子和别人通奸,就想一封休书恢复自由身好与巴郡郡守的女儿来一段情,这样的人你说李家娘子作甚为他守孝?李越这是遭天谴,天都容不得他,就是活该!” “死了活该!” 相亲连忙为李家娘子说话,这些事情大伙儿多少知道一些,经过这样一件事更是笃定,所以人人都巴不得李越给正?法了,现在可不就是遭天谴了么? “嘿!还有这种事儿?”那差役听闻也是啧啧称奇,不过还是对李家婆娘说道:“李家娘子,这事儿你还得去郡守府一趟,这不是李越还没有将你休了么?还有,杀李越的凶手也在郡守府,郡守说了,冤有头债有主,让你去过一过场。” “再者,若是李越当真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就索性向郡守请命与李越断绝夫妻关系,也免得日后被人说闲话。” 差役的话说到了李家婆娘的心坎儿里,她当即说道:“恩,大兄弟说的有理,我去就是了。还有那杀李越之人,想必是知道李越的罪行为民除害,我也不能让他为这种人遭罪。” 当下李家娘子跟着差役前往郡守府,曹三儿为里正,自然也跟在后头去。 刘长看着堂下这人犯了难,这人态度倒是不差,可是在大堂都快一个时辰了,任凭他怎么问话,那人就是一句话不说。 坐堂的先生捋着胡子皱着眉头看着天谴,总觉得这个人他应该认识,可是,他是谁呢? 就在这时,李家婆娘被带到了郡守府,与曹三儿一道跪在大堂前,连忙施礼。 “免了免了,咱老秦人不兴这个。”刘长心中有些憋气,看着那些繁文缛节就更加憋的难受,直接挥挥手问李家婆娘说道:“你就是李氏?看看堂上那尸体是否是你丈夫李越。” 李越的身份其实早已经知晓,不过这是一个认人的程序,是为了再三确认,以防出错。 李家婆娘点了点头,拉起白布,门板上的尸体不是李越又是谁? “哼,你这天杀的,死了倒是干净!”李家婆娘忍不住心中快意,当即恨声说道。 “既然这人的确是李越,那么就说下一项。堂上之人是杀死李越的凶手,在捕获之时已经供认不讳,李氏,你有什么要问的要说的,直说就是。”刘长说道。 李家婆娘方才一进入大堂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浑身雪白的人,老秦人尚黑,这般打扮自然是有些怪异。只是进门礼数周全没有自己打量,现在刘长一说,顿时朝这白衣人看去,心头顿时一愣,这世间居然还有这般男子? “李氏,你有什么话么?” 刘长的话打断了李家婆娘的一番遐思,顿时被自己方才的那些念头羞愧不已。当下说道:“郡守大人,这李越本就是该死,这义士杀了李越,那是为死去的蛮子与农妇的冤屈报仇。” 就在刘长疑惑之际,方才的差役便上前将一路上听到的李越杀人嫁祸的事情说给大伙儿听。 “什么?李越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刘长当即一拍桌子,怒声道。 就连府中其他的差役也是一脸的不齿,暗道“死的好”。 “大人,这义士是替天行道,让李越这种畜生遭了天谴,农妇想请大人网开一面,饶了这位壮士。”李家婆娘当即说道。 “哎呀!”就在这时,坐堂先生猛的一拍脑门,大呼起来:“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刘长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先生,是想起什么事情了?怎的这样一惊一乍?” “回禀大人,我想起这人是谁了,我想起来了!”坐堂先生似乎极为兴奋,一张老脸已经涨得通红。 “是谁?” 坐堂先生却没有直接回答刘长的问题,而是下了案桌朝着天谴拜了一拜,这才对刘长说道:“他是天谴一道!” “天谴一道?”刘长乍听这名字就觉得耳熟,随即猛的醒悟过来:“你说他是天谴一道?” 坐堂先生虽然想起这个名字,可被刘长这么一问反而有些不确定起来,便朝着天谴再次一拜,问道:“先生,请问先生可是天谴一道?” 天谴一如既往,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似乎一切外物都与他毫无关系,若非他眼睛还能够定焦,势必要将他当做神游物外去了。 他闻言,便略略一点头,算是承认了。 天谴一道,好像自己是这样被别人称呼的吧? “原来他叫天谴一道?好奇怪的名字!”李家婆娘心中想到。 坐堂先生见天谴回应,顿时大喜,连忙说道:“大人啊,那这件事情想必不用再多查了,李越被天谴一道所杀,自然有该死的理由。” “这,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刘长虽然心中有数,可还是颇有些尴尬的说道。 天谴一道,这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呢? 传闻当中的天谴一道再度现世,又将给人间带来多少杀戮与救赎? 第三章 如月 秦岭多山,远看如海浪一重又是一重,走进其中,却又多迷障。 秦岭深处了无踪迹,边缘还有村民砍柴打猎,深处危险多多,单单是那层山脚下的毒瘴就能够将人活剥了一层皮,是以人迹罕至。 天谴望了一眼阻挡在前方那雾霭一般的毒瘴,虽然洁白如霜,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他知道,这是秦岭独有的一种毒瘴,名唤做“獠虫迷障”。 獠虫是一种生的极为细小,如尘埃一般微不可见的虫儿,不过明眼细看,便能够发现这虫子长的如獠一般凶神恶煞,最主要的是,这虫儿被吸入身体,也与獠一样吸人精血,端的是厉害无比。 也不见什么动作,天谴只在脚下一点,身子便如鸿雁一般优雅的飞起,偶尔轻点树枝,便又是飞掠出去十几丈,加上他白衣飘飘,眉目清秀,如同谪仙下凡。 孟门山上多墨石,好的墨石可产墨玉,小如指甲片儿,大如沼泽。 孟门山山顶一座石屋不大,加上园地不过百丈余,不过有人眼神儿不错,就会惊呼:“败家子儿!” 这石屋居然是通体极品墨玉打造! 这般大手笔,就算是咸阳宫也没有这般魄力。 屋里桌椅床铺,均为墨玉打造,浑然一体,阳光倾泻下来,反而有一种典雅的清凉。 一身着白羽衣的男子悠然的煮着香茶,头戴璎珞,脚踏麟靴,手边一把深黑色墨玉古琴,配上香茶袅袅,偶有几分禅意。 “山缥缈,水飘渺,八方风云起今朝。”石屋主人手拨琴弦,声调渺渺,如天籁之音婉婉动听。 忽而,琴声一停,云笈手按琴弦,等琴音静下,这才拈了一杯香茶幽幽的抿着。 “等了你三天,老友你竟然也好意思,这回换你煮茶抚琴,与我一乐!”云笈笑着说道,竟也不知道是对谁说。 风声一过,白影停住,白发落下,风尘仆仆。 天谴看了云笈一眼,兀自坐下,自斟自饮,也不说话。 云笈眼看天谴口渴模样,居然将这上好的香茶当做凉开水牛饮,不禁心痛道:“哎呀呀,真是交了个坏朋友,不言不语不煮茶不弹琴,竟是将这墨染居当做自己家了。” 心知天谴脾性,云笈玩笑一过,也就不再打趣,而是正色问道:“你去咸阳宫了?” 天谴依旧是面无表情,不过比之之前的默然,倒是更多了一些慎重。他微微点头。 云笈道:“让我猜猜,武王尚武直白,你进宫不会与他见面,那么整个大秦,能够让你封剑一见之人,只怕只有张仪一人了。” 自云笈口中,原来封剑才是天谴的名字。 封剑略微沉吟,看了云笈一眼,再度点头。 “不过张仪这人心情乖张,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如何应对他的?剑仔,可说说让我乐一乐么?”云笈重启一壶香茗,知道封剑的确是渴了。 封剑微怒的瞪了一眼云笈,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居然是滚烫的开水!他竟是一声不吭的喝完,又淡然的放下茶杯! 云笈憋住笑意,说道:“罢了罢了,不取笑于你。不过,按照你的脚程,怎么晚来这么久?” 封剑手指沾了茶水,在墨玉桌案上写了“杀人”、“救赎”四个字。云笈顿时了然,封剑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有变过。 封剑伸手入怀,取了一封书信来,上面正是云笈的名字,是给云笈的。 云笈接过书信,大致浏览了一遍,顿时俊俏白皙的脸憋的通红。 封剑好奇的看向云笈,云笈这人素来淡定的很,什么事情居然会让他有这种表情。 “哈哈哈!居然是这等事!居然是这等事!好事!当真是天大的好事!哈哈哈……”就在封剑疑惑之际,云笈大笑不止,开怀莫名。 见封剑疑惑的看着自己,云笈便忍了笑意将书信递给封剑看。 封剑只看了第一行,一张脸也如云笈一般变成了猪肝色,不过不是笑意,而是……无措! “云笈吾徒,为师为封剑择一少姑,在巴蜀青要山,名唤如月。十六年前,吾与如月之父约定婚约,如今封剑年过十八,可婚矣。此时交由汝办,万万不得有误!” 短短几十字,却将今后命运牵连起,封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撕了书信大步出了墨染居。 “哎!我说剑仔,你若是这样走,你如何向师傅交代?秦国之事,你也抛下不理了么?”云笈心中好笑,却提了嗓子喊道。 远远疾行的封剑脚下一顿,又颓然的回到墨染居,坐下便不肯再动,居然是不肯搭理云笈了。 云笈心中知道,这种事情总是令人反感,哪有好端端的就要让人成婚的道理?可在他看来,能够让自小孤苦的封剑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温暖,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云笈只有封剑这一个师弟,上面也只有一个师傅,门下再无他人。封剑被师傅带回的时候,就没有见他说过一句话,他问起,师傅就与他言,这是厌世。 久而久之,云笈就渐渐明白封剑心中的苦,常以玩笑取乐他,但是心中放不开,纵然是笑,也是悲苦。 这般一想,云笈也就不再多言,只是这件事情终究是对封剑有益,他心中记下留意。 天谴在汉中的消息不胫而走,无数人开始千方百计寻找他的消息,不少人是因为好奇,一见这般传说中的人物总是能够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另一部分,则是为了拜师学艺。 天谴被人所牢记,正是因为他杀人不失手,救人也不失手。这般武功,自然不是寻常百姓可比。 柳园是一处郊野小庄,占地不大,却也不容有人前去打扰。且不说庄子外面种上了一千八百棵柳树将柳园包的里三层外三层,便是其中的八条大狗都能够唬住无数人。外加上柳园的主仆二人本事也是十分强大,前几番有人闹事三两下被解决之后,这里也就不成文规定了是个禁地。 而这个时候,柳园的外面却站着一个人。 身着粗布灰衣,身上除了腰间一把配饰,再无他物,倒是头上簪了根碧玉簪子,显然价值不少。 这人左右看了一眼柳园外层的柳树,果真是层层叠叠机关满布,他也不敢轻易进入,想了想,便扯着嗓子对柳园里头喊道:“在下释苍狗,求见柳园主人!” 喊罢,却没有听见动静,于是这人皱着眉头加大了音量再度喊道:“释苍狗求见柳园之主,还望柳园之主行个方便!” 柳园内部清静雅致,就算是在这般夏天,有这无数柳树摇曳纳凉,倒也没有热倒哪里去。 一个人工的小池子边上是一个红木的凉亭,其中瓜果茶水一应俱全。 琴声渐渐传来,不急不缓,不骄不躁,悠闲之极,也没有可以遵循着曲调,反而在随性之中夹杂几分脱俗来。 一身着青衣的女子嘴角含笑小跑进了凉亭,对弹琴之人念道:“公子,外头来了个大汉要见你呢!” “人美、景美、曲美、心情美,这才是人生一大乐事,若是让这丑陋之人进了柳园,免不得倒胃三日。青佛,这人要见我,总也不能失了礼数,唔……这样好了,你带他去柳树下转上几圈消消暑,再将他绕出去吧!” 水蓝色纱衣,漂白的段子,白皙的脸面与皓腕,这人,竟然如女子一般! 青佛抿嘴忍着笑意,道了一句“知了”,便小跑着出去。 “良辰美景说奈何,奈何我慕非雪听了老人一席话,在这个山不高水不凉的地方住了一十六年,眼睁睁的看着青佛丫头从襁褓变成了个漂亮少姑,真真儿是被人坑害了!” 慕非雪叹息一声,口中念念,手中琴声不停,却是丝毫不将外头的释苍狗放在心上。 “公子,我将那苍狗转悠出去,现在外面又来个了老姑婆,你见不见呀?”不过多久,青佛又踩着轻巧的步子乐呵呵的看着慕非雪,似乎在看他如何回答。 慕非雪幽幽的停下琴声,伸手在近在咫尺的青佛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分明是个娇俏少姑,柳眉樱唇裹素腰,金莲步摇三千弄。你却说人家是个老姑婆,被人听见了非要问你个胡说之罪不可!” “切!又没看见,你又知道了!”青佛捂着额头鄙视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口中嘀咕着。 “美人,是用来欣赏的,不是用来看的。”慕非雪一笑,对青佛说道:“去将那漂亮的少姑请进来吧,至于她的随从么……告诉他们,柳园之中不留男宾。” “你不也是公子一个?”青佛嘟囔了一句,没等慕非雪再度“说教”,脚下抹了油,竟是一转身就不见了踪迹,可见轻功极好。 “我是男宾么?不,我是男主!”慕非雪自问自答,对自己的言辞很是满意。 点香熏,煮香茗,配上亭沿的缕缕绢带,美不胜收。 不过半刻,一个清亮的女子的声音就传入了亭中:“如月闻听家父说柳园之主文采风流,品行高雅,今日一闻琴声,一闻茶香,果真是名不虚传!” 第四章 傲峰渊蓝 “好了如月丫头,你自小古灵精怪,倘若肯当真赞我一赞,倒也算美事。只是,你分明言不由衷,这番话还是免了免了!” 慕非雪笑着看向燕如月,心中又是一番赞叹。 燕如月远远的站着,身着轻纱白衣,肌肤如雪,而且,有着一头美丽的银丝,果真如她名字一般,如月华照耀一般。 一女婢在她身边打伞,红色的油纸伞在阳光下透着过鲜红色的光泽,映在燕如月的身上,就少了几分冰雪,多了几分桃李妖妖。 闻听慕非雪之言,燕如月展颜一笑。她的笑美的难以形容,看见她的笑,就仿佛得到了自己最幸福的事物,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享受。 “慕叔叔说的哪里话,本就是听老爷子时常说起你,说你如何的儒雅,又是如何的温良,总之说的天下无第二人一般,今日一见,自然要将这话告知叔叔呀!” 燕如月走入凉亭,对慕非雪一拜行礼,慕非雪双手托起,双双打量。 “呵,你那父亲能不说我坏话便是不错,他能够夸的人也就除了你这掌上明珠,怕是连燕姒也不能获得!”慕非雪深知燕如月的父亲脾性,是以知道那番话的真假。 不过听到这样的赞美,他还是开怀的紧。 “青佛,去沏壶好茶来,然后去收拾间屋子,好让如月住下。”慕非雪对青佛说道。 “晓得了,准保宾至如归!”青佛笑言了一句,就是一溜烟儿的就不见了踪迹。 如月看着青佛消失的地方,似乎被惊吓到了一半拍着胸口,说道:“慕叔叔当真是厉害,便是身边的丫头也是卓尔不凡,这轻功无声无息,却又奇快无比,如穿云一般!” “自然是我教的!”慕非雪听到燕如月赞美,便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两人说笑了一阵子,青佛也送来了香茶在一边伺候。 燕如月忽而正色道:“慕叔叔,不知你可否认得一个叫做封剑的人?” “封剑?”慕非雪似疑惑,似回忆。 “正是。老爷子说这人武功极好,长的也不错,还说在外名气也不小,可是我却不认识,连见面都是没有,却要下嫁给他,心中总不是个滋味。”燕如月嘟着嘴说道,可见眼中的一些不满。 “什么?你要嫁人了?”慕非雪又是一惊。 燕如月嗔怪的看了慕非雪一眼,说道:“自然是老爷子当初和谁下的约定,说是要定娃娃亲。前阵子他旧事重提,我心中不甘,若是那人没有他说的那么好,我岂非受苦?如月知道慕叔叔博古通今,交友天下,虽然不与别人往来,却有运筹帷幄之能,所以想恳请慕叔叔带我去见见这个封剑。若是果真如老爷子所说,如月下嫁自然是不冤,可若是欺世盗名之辈,如月宁死也是不从的!” “这……”慕非雪听燕如月所言,事情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难以更改,可若是对他们这些江湖儿女来说,这些又显得没有那么约束。 他自小疼爱燕如月,知道她乖巧之极,但是心中认定的事情也没有人可以阻拦,而她所不愿意的,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性子里的倔和他父亲如出一辙。 “我虽有心助你,但却不知这封剑究竟是何许人也,你可有他的身份消息?或许我可打听一二。”慕非雪说道。 “恩……”燕如月想了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他在江湖中的名号叫做天谴一道,我正是打听了他在汉中出现的消息,又联想到慕叔叔在这里,所以来请慕叔叔帮忙的。” “天谴一道?”慕非雪顿时惊讶出声。 “是呢!”燕如月说道:“看慕叔叔的样子,是知道这人了?” “知道是知道,不过却与他没有多少交情。”慕非雪收起心中惊讶说道:“不过既然是如月你有所求,我也自然要帮助到底。我虽然不认识天谴一道,却知道有个人一定认识。” “真的?那人是谁?”燕如月欣喜道。 慕非雪有些为难,想起那个人的难缠,总有些不自然:“如月啊,那人的所在有些难找,也难以进入,今日你也累了,等明日我再带你去找他吧?” “好呢!多谢慕叔叔了!” 燕如月高兴的道了一句,被青佛带下去休息。 等青佛转来,便瞧见慕非雪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的好奇问道:“公子,那人是谁,为什么你看起来很是忌惮的样子?” “去去!”慕非雪面上挂不住,说道:“如何是忌惮?我只是在想,如何送他一份大礼,他这人最是小气不过,斤斤计较有爱耍嘴皮子,大麻烦一个!” 青佛便捂着嘴笑:“公子是在说你自己么?” 慕非雪作势欲打,青佛娇笑连连,连忙轻功躲开。 “回来!你这丫头的轻功还不是我教的?”慕非雪板着脸念了一句,等青佛小心翼翼的靠近,又说道:“这人好琴好酒好茶,青佛,你去将我雪藏的傲峰渊蓝取出一半包好,明日我给他送去!” “真小气,一半连一两都不到……”青佛顿时嘀咕起来。 “你!”慕非雪差点暴起,傲峰渊蓝,这可是绝顶的茶叶!采自傲峰最北处的深渊,那里张着一种巴掌高的小树叫做渊蓝,一年长一厘,十年长一寸,巴掌高的渊蓝至少要长五十年!这茶便是用渊蓝最嫩的树心一叶用鼎炉文武火熏上三天消除其本身寒气才能够成为茶叶。而且,渊蓝本身就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药材,能够顺畅筋脉,对于练功之人有极大的好处,绝对是举世瑰宝! 这些茶叶,还是他当初在傲峰一段经历所亲自烘焙,每一点都弥足珍贵,就是他自己都只有一个月品尝一次。如今要将这傲峰渊蓝送人,心中已经百般不舍,青佛再说他小气,心中更是受伤。 “那就称一两,一两吧……”慕非雪肉痛的说道。 青佛便领了命去了。 “云笈啊云笈,若是这次你还不给本公子面子,本公子……本公子就将你的墨染居拆了搬到柳园来!” ……………………………… 老秦人终究敢于吃苦,也正因为这甘苦同食使得老秦人被不雅的称作“虎狼之师”。 秦国相府。 这本是除却皇宫之外最重要的军事重地,内部文武百官运行操作,日夜不停,使得秦国咸阳宫、丞相府,还有一个上将军府三点一线,如同一个高端的机器运作不休。 张仪乏累的回到相府,刚一进府就双腿发软四肢无力头晕目眩,险些一头倒下去,好在家老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时刻打探着张仪的消息,在张仪一回来就急忙赶了出来,及时抱住摇摇欲坠的大秦丞相。 “相爷,进屋歇歇吧,您这三日三夜与皇上谈论,怕是伤了精气,得补回来!”家老心疼的扶着张仪往住处走去。 “多谢家老关心,这点劳累不算什么,我王欲王天下,这是大好的事情,别说是三日三夜,便是十日十夜――我张仪也吃得消……”不等张仪将话说完,脚下又是一个踉跄,骇得家老将张仪整个人的力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家老对张仪这个丞相没有话说,他只知道,前有商鞅,后有张仪,秦国自然要大出天下。对于每一个老秦人来说,这都是最值得兴奋的事情。 张仪在相府大睡了一天一夜,又有鹿肉汤汁补身,总算是恢复了前些日子的精神奕奕。 家老这才说道:“相爷,前儿个为相爷准备手册,发现相爷案桌上多了一封书信,本想昨天给相爷的,奈何相爷你……” 张仪知道家老是好意,却还是颇有些责怪的说道:“大事要紧,以后直接给我,可千万不能耽误些许个事情,这可都是天大的大事!那书信现在在哪里?” 现在是多事之秋,武王好武,若非张仪与一朝官员痛说厉害,只怕以武王的性子直接要去攻打他国,到时候孝公、文王几代留下的家业只怕立即要毁于一旦。 这个时候最敏感的就是六国的动态,那些人一个个都不是好惹的货色,就说那魏王,就算是昏庸无道,但总算还有一番野心。这个天下最怕的就是君王无野心。 所以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是一个机遇,也有可能是一个灭杀的契机。 家老这回不敢怠慢,连忙将书信拿给张仪。 张仪迫不及待的打开大致浏览一遍。 相府多事,每件事情都需要极高的效率,张仪早就练就过目不忘的本事。 “咦?”张仪皱着眉头轻咦一声,手中茶杯拿起又放下,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噫!” 张仪惊喜的又叫了一声,拉着家老的手连忙问道:“可知道是谁送来的这封信?” “不知,要进入相府后院,都要经过我的盘查或者是相爷你的手令,而我并不知道有谁进入过书房。”家老有些疑惑的看着张仪,却老实回答。 “竟然是不知不觉送入相府,这人当真是厉害也!”张仪赞了一声,大笑了数声又扬长而去。 第五章 一掌劈山 一早,燕如月便梳洗打扮了事,在柳园门口等着慕非雪。 “青佛,你看着这般可算英俊潇洒?” “算,公子是经天纬地之才,又是潇洒倜傥!”青佛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心中计算着这次出门还要带些什么。 慕非雪特别交代的傲峰渊蓝自然是精细包装过了,可算这公子生怕自己喝不到好茶,便拿了一套玉杯,担心自己被獠虫咬了伤了,又带了驱毒药丸与疗伤丹药,担心外出吃的不好,又让青佛做了好些糕点肉干,担心外面的阳光晒着他,愣是亲手做了一把超大的油伞,上面还画了几棵柳树写着“柳园”二字,最令青佛郁闷的是,慕非雪非说自己的琴比云笈的好,让青佛将他的琴也拿了去。 于是青佛小小的身板好似一棵祈福树似的,挂满了东西,本来轻盈的步子也变得笨拙起来。 青佛是恨极了这个主子,十年不出门,出门就好像要将家都打包了似的。 燕如月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却见青佛狼狈模样,顿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慕叔叔当真是好不道德,却让一女子为你拿这样多东西!璎珞,为青佛姑娘分担一点吧。” 璎珞是燕如月的贴身丫鬟,也是个伶俐丫头,掩嘴笑了一阵子,便上去为青佛分担,却哪知被青佛一躲:“多谢好意了,自己的东西自己拿才是有本事的人!” 言罢,青佛便白了慕非雪一眼,自己身子一动出了柳园去。 “哎呀呀,这丫头是含沙射影在说我无能呢!”慕非雪煞有介事的说。 “慕叔叔本就对不住人家,我们还是走吧,休要让青佛姑娘久等,不然真的是要惹她生气了!”燕如月与璎珞笑着也追了上去。 “啧啧,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好在这三人都是美人!”慕非雪一笑,脚下一点也跟了上去。 行走半个时辰,青佛流了一脸的汗,好在慕非雪尚有人性,将油伞拿去自己撑着,本想为青佛遮一遮毒辣的阳光,不过青佛在气头上,也不去理他,自顾自的走着。 这一路上,已经遇到了两只猎食的虎豹,还有一些毒蛇毒虫,此时再看眼前白雾一般的毒瘴,燕如月苦笑道:“这人住在这等地方,整日与毒虫野兽威武,莫不是野人一个?” “哈哈哈,这话叫他听见,非要气的将孟门山一掌劈成两半不可!”慕非雪顿时大笑。 “噫!这人有这样厉害么?”燕如月看着慕非雪问道。 “是有一点的夸张,一掌要劈开孟门山那是不肯能的!” 燕如月一笑,也是,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一掌劈开一座山的人?莫非是那神仙? “不过从相对两个方向一边一掌,倒是可以将这座山劈开。”慕非雪又说了一句。 “什么!”燕如月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小嘴,璎珞更是目瞪口呆,就连青佛也忍不住看了一眼慕非雪。 “既然要去见他,我就索性与你说说他好了,省的你们到时候不识他的礼数被他捻了出来。”慕非雪一边说,一边转动手中的油伞,顿时一股狂风倒卷出去,是的他周围三丈之内毫无毒瘴,将燕如月、璎珞和青佛保护了进去。 其实他可以直接用轻功从上面飞过去,可是燕如月和璎珞不会武功,他只能带一人,青佛身上的东西多,轻功也不能施展,只好用这个办法了。 “方今天下,最厉害的是什么人?”慕非雪问众人道。 燕如月想了想,说道:“墨家惩暴扬善,鬼谷一门左右天下大势,这两者可说是人间圣人。” “幸好你没有将孔丘那老匹夫说进去!”慕非雪笑了笑说道:“不错,这两者的确是厉害,甚至是诸国国君都要礼让三分不敢触其锋芒。不过……却不是最厉害的人,” “这也不是么?”燕如月有些疑惑,想了想,也不明白慕非雪的意思。 慕非雪也不多纠缠,解释道:“世上最厉害的是神仙,不过神仙的有无无人知道,便揭过不提。再下来,便是隐士。” “隐士?”燕如月在璎珞的搀扶下跳过几段树桩,疑问道。 “不错,无人知道隐士的能耐究竟有多大。出世的皆为有心人,隐士则大多出尘。就以你父亲来说,若当真进入天下大局,你觉得比不上庄子盛名?以他的文治武功,诸国才人几人能说超过他?再言王诩,人称鬼谷先生。左下弟子不多,却每一个都是大才,庞涓孙膑自然名扬千古,其后张仪苏秦崭露头角,本身却在山中入定,端的是神仙中人。又说我,论文韬武略,或许比不得鬼谷大才,但要去世间一走,成就又不止这些了。当然,你慕叔叔是不屑罢了!” 慕非雪说的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却自有一番道理在其中,听的燕如月连连点头。 青佛却是嗤笑一声,嘀咕道:“能与鬼谷先生比,当真是好大的面子也,好厚的面皮也!难怪都三十好几了不见胡须露头。” 慕非雪脸上一僵,连忙解释:“这只能说明本公子洁净自好!” 燕如月笑听两人说闹,委实不像一对主仆。 “只是慕叔叔说这些,与我们要见之人有和关系?”燕如月问道。 “这嘛……”慕非雪想了想措辞,道:“这样说好了,云笈这人是唯一一个能与你慕叔叔比样貌、与鬼谷先生比智慧、与老庄比超脱、与元戍(当时被认为武功天下第一之人,为一侠士,为人低调,故而世人知之甚少)比武功之人。” “天!居然有这等奇男子?”燕如月被深深的震撼住了。 这般大才,便是随便拿出一样去,都能够引起天下关注,而此人居然集采众家之长,怎可能? “而且他音律的造诣也很不错……”慕非雪眯着眼睛又说了一句。 “岂止是不错,是你压根所比不上的!”青佛又顶了一句。 “这死丫头,不贬低我会死么?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看来以后出门还得贿赂一下你了!”慕非雪暗恨青佛不给自己面子,心中也打定了主意。 一路说着,已经远远的可以看见一间石屋,墨色的玉石在阳光下闪闪耀眼。 “这、这竟然是一整块的墨玉!”饶是燕如月自认为见多识广,如今见到这墨染居,心中又是大大的惊讶了一番,对这屋子的主人没来由的多了几分敬畏。 “便是他显摆了!”慕非雪笑说了一句,便远远的喊道:“云笈老弟,你慕兄看你来了!” “切!”青佛对慕非雪死要面子的事情极为鄙视,嘴上嗤了一声,凑出手来擦了一把汗,仪表也是一种礼节。 不多时,便闻听云笈传出话来:“慕兄莫非是上次输的不够,如今要再来一局么?哦……想不到慕兄今日携带佳人前来,云笈定当为佳人输你一次!” “你!” 慕非雪被气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不是说看在美人在前让自己几分么?这分明就是在瞧不起自己呀!偏生还说的这样大声,是怕这里的都是聋子是么? 就在慕非雪快要暴起的时候,门户打开,自有一番迎宾之意。 青佛手中东西重,这里也是轻车熟路,也不管慕非雪与燕如月,率先进去。 找到了最为凉快的亭子,将琴一放,玉杯一陈,扇子一开,自顾自拿起桌上本就有的茶壶自饮自啄。 “真是个不听话的丫头……”慕非雪朝着燕如月尴尬的笑了笑,燕如月也不在意,心神早已经被墨染居摄了去,越是往里面走,心中越是震撼。 这般地界,就算是皇宫也比之不及,亭台楼阁、花草湖泊、还有百鸟飞舞、白兔小鹿竞相跳跃,真真儿的便是一个小天地! 等燕如月几人到的时候,云笈已经在与青佛说笑,一路上没有丝毫好脸色的青佛居然眉眼含笑,如沾染了春色一般。 “美人香汗,不应当在这个时候。青佛姑娘尝一尝这雪顶莲蕊,可助你消火。”云笈亲手为青佛沏了一杯茶,茶水刚倒出来就升起一阵白烟,这是寒气!茶水呈现淡蓝色,如同天山上的蓝天一暗干净。 “谢过云笈大哥!”青佛娇声一言,便手捏墨玉茶杯,慢慢品茶。茶水入山泉入喉,清凉清香,一路来的燥热尽数散去,甚至感觉身上背过东西之后的疲劳也一扫而光。 见青佛用的是云笈的墨玉杯子,慕非雪轻咳了一声:“青佛啊,给本公子沏茶来!” “你是手断了还是眼睛看不见?要喝自己倒!”青佛鼻子一皱,便是生气之时也是美丽非常,果然是美人,一颦一笑皆有其美。 青佛话虽这样说,却还是拿起了茶壶,为燕如月和璎珞各自倒了一杯茶,用的是……墨玉杯子。 慕非雪讪讪,只好自饮。 云笈看向燕如月,只看得燕如月有些不好意思了,才言说道:“少姑可是如月?” 燕如月点点头,行了一礼,说道:“如月见过公子了。” 在云笈打量燕如月的时候,她也在打量云笈,一身白羽星衣,面如冠玉,气质缥缈,洒脱,却让人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敬畏。 “咦?云笈大哥莫非之前认识如月姑娘?”青佛奇道。 第六章 荼蘼业火 青佛话语一出,如月顿时惊奇的看向云笈,她一直以为是青佛将自己的名字告知他,所以云笈才有可能说出自己的名字。但是听青佛的意思,显然不是这样啊! 云笈一笑,说道:“玄宗八卦,云笈有所涉及,方才心中一动,便知道了如月姑娘的名字。自你们的表情看来,我似乎并没有说错。” “天!” 青佛与如月顿时惊讶之中带着敬佩,如月此时才将方才慕非雪对于云笈的评价重新审视,或许他说的都是真的呢! “真是……卖弄啊!”慕非雪“咝”了口气,心中有些不以为意。 如月眼泛桃花看着云笈,突然就问道:“你当真可以劈开一座山么?” “劈开一座山?”云笈顿时似笑非笑的看向慕非雪,道:“他是怎么和你们说的?” “他说你一掌劈不开,要两掌。”青佛对慕非雪嗤笑一声,回答道。 “真是女人惹不得!”慕非雪突然觉得有些热,抹了一把汗瞟了一眼青佛,暗想。 “哈哈哈!”云笈当即笑起来,声音爽朗,却没有浮夸,也没有娇柔,好似自然之声:“他这样说是在抬举他自己么?他可以两掌劈开一座山,我却不行,云笈我年老体弱,比不得好友你!” “这倒是实话……”慕非雪得意的想。 “云笈大哥,你还比他小几岁呢,你若年老体弱,他是要即将做古么?”青佛笑意盈盈。 “咳咳……” “青佛姑娘今日好似心情不怎么爽快,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姑娘?”青佛语气中的不满任谁都看得出来,云笈不用猜也知道,这妮子平时脾气好的很,除非是某人当真耍了脾气惹了她。 青佛剜了慕非雪一眼,似乎不屑与之,便说道:“不长眼的自然是看不见,摔不死那才怪了!对了,这是我家主人要我带给云笈大哥的傲峰渊蓝,据说可口的很,大哥要不要尝尝?” 青佛将“主人”两字说的极重,如同咬牙切齿一般,如月在一边掩嘴轻笑,便是璎珞也捂着嘴不敢笑出声来。 “哦?”云笈看了慕非雪一眼,笑道:“你家主人可是抠门的紧,能够将这多好的渊蓝送我,必然是有事相求了,说吧!” “喏,我家主人是应如月姑娘所托,想向大哥你问一个人。”青佛说道,俨然一个大家闺秀款款而谈,居然是当真将慕非雪搁在一边了。 云笈眉头一跳,沏了壶茶,说道:“是天谴一道?” “噫!你怎有知道了!”如月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天下当真有那么神的人么?那眼前这人又是人是神? 云笈也不回答,只淡淡的说:“你们来的不凑巧,他才出门去了,十天半个月也回不来。” “这么说他果然是在汉中?”慕非雪疑道。 “好友你难得大方,这傲峰渊蓝我就收下了。既然天谴他不在,云笈也不想让好友你白来,弹琴为三位姑娘助兴如何?”云笈笑言道。 “莫非怕你不成!不过我若是赢了,你便将天谴下落一五一十的告知出来!”慕非雪薄怒而发,心中很是不爽快,莫非今日便是来受气的?莫非今日平白送了这厮老大一份礼? “如月丫头你自可放心,今日你慕叔叔定然为你将天谴的消息套将出来!”慕非雪走过如月的身边,轻声道。 “多谢慕叔叔了,可是,你要怎么赢他?”如月怜悯的看着慕非雪,在她心中,才见面的云笈如神人一般,又怎么可能会输? 在慕非雪差点气的呕红的时候,云笈已经点头答应,且拉着慕非雪去旁边的小楼里弹琴去。 “自己的琴自己抱着!”青佛随手将背了一路的琴扔给慕非雪,慕非雪吓的差点心脏都跳出来,连忙将琴抱住。 ……………………………… 渭水在这片土地穿过,虽然不宽,却颇有气势。 天谴眺望云边天水相接,那翻滚而来的浪头几乎不像是在河中,更像是在海里。 云低,云低! 本就是黄昏的天在这个时候忽而暗下,好似有谁将将落未落的太阳遮起。 奋起,云涌,浪滔天! 而就在这时,一直保持负手姿势的天谴突然一动,整个人好似一道闪电划过渭水河面,足尖划过水面,溅起一连串的水花,却来不及沾湿他的鞋。 对岸是一处疏松的林子,稀稀拉拉的几颗不高不低的树,还有几只昏鸦呱呱预示风雨欲来。天谴的突然行动让那群鸟儿叽叽喳喳慌不择路的飞开。 就在天谴将要踏上对岸的一瞬,突然一道剑气前所未有的凌厉,如划破夜空的闪电呼啸而来。所过之处,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这是必杀的一击,空气中甚至可以嗅到那不同寻常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面对这道剑气,天谴眉头一皱,不敢托大,左手一掌劈在湖面上借力飞起,右手在胸前画了个浑圆,内径外放,几乎在剑气将要到来之际同时打了出去。 “嘭!” 一声巨响,剑气与内劲双双抵消,天谴被这巨大的反震力道倒卷回方才的湖岸,双脚稳稳站定。 这一对招,势均力敌,只因为天谴脚下没有泄力的地方,所以倒卷而回,不过出招之人也非泛泛之辈,自然不在意这点得失。 就在那爆发之地,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如灵蛇一般扭着腰肢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极度妖娆的女人,白色狐毛镶边的抹胸,胸下挂着红色水晶的流苏,将丰硕如山的胸脯衬托的摇摇欲坠。胯上一条大方巾,简单的在腰间打了个结,露出雪白而修长的大腿。 女人长的也是倾国倾城,简单的披散着头发,只有一枚红色水晶额饰,在风中摇摇晃晃,配上一点红唇,妖艳之极。 天谴的眼神划过女人肚脐上点缀的红色水晶,落在她手中极不相称的重剑上。 这把剑,实在大的可以,女人将剑拖在地上,这样看去,这把剑似乎比她还大些。不过这把剑看起来却没有理当有的厚重,雪白的剑身,如火的剑光,没有重剑的大巧若拙,反而锋利之极。 “恩?”天谴眉头更深,他想起某一神秘之地来,那里有一个举世无双的铸剑师,生平却只为方圆十里之内的女子铸剑,绝不破坏规矩。那人铸剑喜欢在剑柄下一寸处留下一个特殊好似凤尾的印记,所以又称他为“凤尾剑师”。 而这女人手中的剑,同样有那个凤尾印记。 他将眼神从剑的身上落在女人脸上,虽然这女子肌肤凝脂,美艳绝伦,不过在武者眼中,又与常人无异,红颜骷髅,自古难逃。 这时,那女子终于笑意吟吟的开腔了:“你看完了么?看完了,那就再打一场!” 话音未落,女子气势又是一变。 如果说女人不动时候的风情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带着魅惑人心与让人忍不住靠近的温暖,那么这个时候的她就是一把燎原天火,气势如虹! 女人倒提剑柄,朝着天谴就是一剑斩下。 剑势之威,石破天惊,居然将渭水两断,虽然立即恢复如初,却依旧难以磨灭那一剑之力。 天谴倒退三步,避开那股已经袭来的锋芒,双手在胸口结了个手印,顿时内劲成型,形成一把剑的模样,与女人的剑势再度相撞。 若说实力,那女子倒与天谴还在伯仲之间,只是两次出击,她均占了天时地利与先机。方才那一下欺天谴不能脚踏实地,定然下盘不稳,所以以及将他击退。这一次先发制人,剑气如奔雷之势袭击天谴,则是将天谴再度逼退了两步。 女人没有见好就收,白玉般玲珑小脚走在水面,如蜻蜓点水,速度奇快。 “拿出你的剑吧,不然你打不赢我!” 女人最后一步飞身半空,俯瞰着天谴,全身内劲全部灌输在她手中的剑上,顿时,火红色的剑光更加旺盛,如同拿着一块燃烧着的木板。 “赤云染江!” “剑挽天华!” “荼蘼业火!” 女人娇喝连连,手中重剑灵活多变,完全没有笨拙之感。 最后一招“荼蘼业火”堪堪施展出来,剑身上的剑华就瞬间变成一朵朵红色的莲花形状,从天谴上空降下,美得如天如散花,那是那股毁灭性的的气息,加上空气中包风雨欲来的沉闷,让人心中难定。 天谴面沉如水,他不认识这个女子,但是他也不会平白被人杀害。 他身后有剑,但是那把剑…… 天谴不动不摇,任凭狂风吹的他的衣衫猎猎作响,他如老僧不动如山。双手虚托,举过头顶,一把巨大的剑形气刃自他天灵冲出,又在他头顶盘旋,瞬间变化成二十七把长剑组成一个剑阵,将他浑身包裹在内。 而那把最中间的剑却在渐渐变大,好似在吸收空气中的气息生长。终于大的高过树顶,女人的红莲业火也渐渐降下,巨剑突然一声呼啸窜上天穹,如蛟龙入海,翻滚着倒刺而下,反而向那女子袭击而去。 “轰隆!” 突然一声巨响,今夏的第一声雷,临了。 第七章 洛阳九鼎 洛阳王室,那是周天子遗留的最后一脉,只是后辈大多昏庸,留下一两个贤明君主,却也担不起这多大的烂摊子。 夜雨下的洛阳别有一番魅力,正如洛阳的牡丹一般,带着雍容华贵,却坐落在凡人之地,这般魅力,是出其不意的惊喜。 洛阳皇宫规模甚大,站在城墙望去,一眼望不到尽头,层层叠叠的宫殿,朱漆雕栏,如今却多了几分腐朽,几分冷清――人太少了。 偌大的王宫,掌灯之处不过三两座寝宫,妃子们大多集聚在周天子的寝宫,日夜笙歌,日月颠倒,反正对于这王室无力回天,便度过一日是一日,哪一天,那些称王者记得这地皮了,他们的日子也就掉头了。 雨潇潇的下,等雷声过去,就索性成了大雨瓢泼,老天闷声只管下雨,好似要将这几天的燥热一股脑儿都散去。 黑色的人影疾驰在雨中,跳过城墙,又越过走廊,时而抹一把迷糊眼睛的雨水,继续看路。 他似乎不受这大雨影响似的,身姿敏捷的就好比是顽劣的猴儿在树丛跳来跳去,也不管是哪儿,只管走着就是。 “这皇宫竟然萧条如此?看这满院子的荒草,竟然将牡丹风华都遮住了,当真是可叹。不过大势所趋,倒也没甚个可以惋惜。啧啧,枉费了这大好的宫殿,这周天子反正脸面薄,不如将这屋子租出去好了,也能挣几个钱,好贴补他的女婢。不对,听说现在有些官员没有了府邸,就住在皇宫,莫非是在深处?哈,这样倒是方便,有了些个什么事情三两步路就到了……噫!我还是去找九鼎要紧,这大雨虽然迷糊眼,却也为我做了极好的掩护,嗨,这周王室那些个土鸡瓦狗也能挡住我的脚步?” 暗自嘀咕了一声,黑衣人再度抹了一把雨水,看了看方向,进了大雨里。 九转八弯,黑衣人显然对这王宫有些基本的了解,虽然走错了两次路,不过还是顺利的找到了他的目的地。 正宫殿外,那宽广的场地可以料想当初周王室盛极一时,群臣膜拜的盛状,只可惜如今寥落。 九鼎。 九只大鼎,一人多高,如小山一般在大雨中鼎立。 每一个鼎都有着独特的图案与象征,古朴又深奥,尤其是在这雨中,朦胧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与巍峨。 黑衣人心中一颤,赞道:“相传夏禹曾经命施黯制造这九鼎,象征九州,又逐渐成为王权的象征,如今一观,果然是威武不凡,自有一股天命气势在。” 又联想到如今周王室的落败,黑衣人心中嗟叹一番,从怀中拿出一条湿漉漉的绳子,就着九鼎量起大小尺寸来。 在绳子上做完记号,他又开始仔细端详起身边之徐州鼎的图案纹路来,全数用心记下。 “看来得来个几天,一次性记忆只怕记错,那就坏了事,啧啧,按照我的记忆力,今日记下尺寸与这徐州鼎,然后将其他鼎大致浏览,以后就可以一次记忆两个鼎,这样来去,能够在半个月内完成图纸。” 心中主意打定,黑衣人便目不转睛的看着图文,几乎要将眼睛凑到大鼎边上。手搭了个凉棚遮雨,另一只手索性一把一把的擦拭。 ………………………… 咸阳宫,寝宫。 张仪急急忙忙推着一个身体强壮,却柔柔弱弱的男人,大吼道:“若是耽误了武王大事,是你管还是本相管?让开!” “哎哟喂我的丞相,您前几日与王上谈了三日三夜,您一走王上就着了觉了,这会子还不曾醒来。现在您找王上,那不是打扰王上休息么?” 男人是武王身边管事儿的,名唤毅燎,虽然说话细声细气,皮肤也水嫩光滑,却是个练家子。武王尚武,便连身边之人也多少有些武艺,甚至后宫女眷也大多练武,倒也有一派景象。 张仪双手叉腰气道:“我说毅燎,我从正殿被你拦了一路,是你觉着自己体魄威武我这读书人比不上是不是?早知道如此我当初拿起了剑就不应该再放下,今日也好杀你个蠢笨的东西!” 张仪叫骂了一番,也是脾性使然,知道自己气急之下说的有些过,顿时拉着毅燎说道:“你担忧的无非是王上休息不得,你放心,我这禀告之事准保儿让皇上开怀,大不了我再向王上为你讨一份美事,准保你做梦都笑醒!” “可是……”毅燎有些心动,这些年跟随武王,虽然吃穿不愁,也算体面,可是他终究不能上角斗场,他也想让武王将自己视作好友,而非弃之不惜的敝履。 就在这犹豫之间,张仪已经狡黠一笑,直接推开了寝宫大门闯了进去。 “哎哎!我的丞相喂!”毅燎气急败坏,却有无可奈何的跟上去。 “王上!王上!天大的好事儿啊!” 张仪一进门就直接嚷开,也不顾这寝宫里的宫女惊慌失措的模样。 “丞相大人,你就饶了小的我吧!”毅燎都快急哭了,苦着一张脸是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张仪……”一声如困兽觉醒的声音传来,威武,带着被吵醒的不耐。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武王迷糊着眼睛,身子起了,眼睛还没睁开,他浑浑噩噩的问身边的宫女。 “启禀王上,已经是七日早上了。”宫女轻声回答。 “啊……孤这是睡了一天一夜了啊,是不能睡了,睡成死猪养膘了!”武王一听,顿时起身下榻。 练武之人少赖床,武王虽然算不得多大贤明,却也勤政。 “张仪啊,你这大清早的嚷嚷,是睡一天睡足了是怎的?”武王一边在宫女的伺候下洗漱,一边说道:“方才听你说有好事儿?你倒是说说,若是说不出怎么个好法,就罚你三日不许睡觉!” 张仪知道这并非武王耍孩子脾气,只是任谁被打扰了清梦都有些不喜,他也不在意,而是重新大礼一遍,说道:“启禀我王,张仪想给我王找一处好地方,既能够彰显我王威武气势,又能够让天下人胆寒!” “哦?你说说。”武王问道,随即对毅燎道:“去准备早饭,丞相这大早的赶过来,想必没有吃食,也一道做了。” 张仪心中温暖,武王有时候虽然鲁莽,却着实是一个好君主,否则自己也不必西入秦国。他对毅燎挤眉弄眼道:“一路上走着口渴,请毅燎多加几个梅子。” 毅燎紧张的看了武王一眼,称是退去。一边走一边庆幸张仪的大胆,即便是这多年来还是不能习惯。 “真怕哪一天被这丞相大人给玩儿死喽!”毅燎心道。 毅燎走后,张仪又屏退了宫殿诸人,这才对武王说道:“我王可喜欢举鼎?” “举鼎?”武王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丞相莫非清早来戏弄孤?天下谁人不知孤最喜举鼎,而能与孤匹敌之人整个大秦也不过寥寥数人。你说举鼎?哈哈哈……” 武王本身虽然魁梧,却并不肥壮,浑身肌肉练的如同山包一般,举手投足之间就有一股强大的气势。有时候张仪在朝堂走神的时候就看着武王的手,心中腹诽着:为何武王手掌,竟然有自己两个那般大,如同蒲扇一般? 却是练武练就的一身好肌肉! 张仪不过是投石问路,他当然知道武王好举鼎,于是继续说道:“那我王可知,天下什么鼎最大?” “恩?”张仪这一问顿时让武王收敛了笑容,略微沉吟,便道:“寻常角斗举鼎,不过是一人高的青铜方鼎,重量尺寸大多相差不多。可若说天下什么鼎最大,应当是周王室宫门口的九口大鼎,名为九州鼎,乃是夏禹自轩辕之后铸成,后被周王室象征王权置于宫门,几番前移均将其带上,作为周天子的至高礼器。” 顿了顿,武王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顿时惊喜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张仪:“你是说,让孤去举一举这九州鼎?” 张仪含笑点头,虽然这武王好武,可是头脑却也不笨,一点就通:“我王,寻常举鼎不过是把戏,可若是去将九州鼎举在手中,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张仪开始陈说这件事的好处:“我王可还记得前几日日夜探究的问题?楚国与魏国那群宵小开始在秦国打转儿,意图十分明显。方今天下,每个大国之间的实力虽然有所差距,但是相差也不远,更何况合纵连横计策成功,更是将这天下凌驾于一个平衡点上。可看楚国与魏国的模样,分明是要有所动作,而他们最先想到的自然是还没有彻底从贫弱走出来的秦国。秦国是能够打,可是国府的支出却是极为骇人,这也是沉迟迟不敢下结论的原因。 可若是我王能够周旋六国之余,去一趟洛阳宫殿,其余大国至少会重新斟酌。周天子再不济,也是正统的天子,是王道! 倘若我王可以举起九州鼎,一来可以威慑其余六国不敢贸然进兵,而来,也可证明是天道归秦。周王室与秦素来交好,若秦国更多一个联盟,将更加有底气!” 张仪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武王,继续道:“而且,我王难道不想试一试九鼎的力道么?” 第八章 美人无衣 渭水之上,风起云涌,大雨骤来,没有丝毫的柔情。 一声巨响过后,女人一连倒退好几步,再度回到彼岸,而天谴的手中,则多了一杆玉箫。 方才那一剑,女人用了九成力,她要迫使天谴用剑,奈何人家剑锋根本不出鞘,只是双手一运,便将她的招式全部接下,最后那柄巨大的剑影直冲她的天灵,似乎要至上而下将她刺个对穿,好在她反应灵敏,举剑一挡,也亏得手中之剑并非凡品,有抵挡之力。 可饶是如此,她也觉得胸口血气翻涌,脚下还未及站稳,就是一口丹红如梅花喷射而出,却又在雨中成了淡红色的美丽景色。 “这人当真是好强,莫非之前两招是在让我?我连续施展了三招,他却不动剑就接了下来,怕是连大姊也不能轻易吧?”女人手指在胸口点了两下,一边恢复气血一边惊奇的想到。 而那边,天谴却已经提着玉箫离开。 他不必杀人,因为这女人的杀机只是一闪而逝,更多的是试探。他没有必要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人的身上。 他每次战后,都会拿出这杆玉箫,紧紧的握在手中,他在怀念一个人,一个,他心中的人。 曾几何时,那个人对他说,若是怕自己杀人入魔,那就听一曲永生;若是还在怕,那就救一个人。 玉箫还是那么温良。 “要如何逼他出剑?今日不行那就明日,日复一日总有被我逮着的机会,不如跟过去看看好了!” 女人心中一定,也不顾倾盆大雨好似砸下来似的将她淋湿,就着眼前模糊的身影连忙跟了上去。 眼见天色黑下来,女人心中暗骂:“真是该死,分明不见他走的多快,却偏生又要跑着才能追上!” 她见天谴走进一家酒楼,也就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天谴直接往掌柜的桌子上扔了些钱,然后也不顾身后小厮的叫唤上了楼。女人见了,忙掏钱给小厮说道:“给我在方才那人的旁边开一间房,找些火龙珠果来。” 小厮先是见了这一大笔钱连忙赔笑,听见女人后面的话连忙疑惑道:“火龙珠果是甚?少姑,酒肆里有新鲜的蜜?桃。” 女人想了想,无奈道:“那就送壶好酒来!” 顿了顿,又补充道:“给方才那客官也送一壶去。” “是是!”小厮喜笑颜开,立即去办。 女人在房中抖了抖手,看着身上的水渍一直往下淌,嘀咕道:“方才那小厮是什么眼神儿?不就是湿了么?” 言罢也不管,将背上巨剑直接扔在桌上,又怕身上水渍弄湿床褥,直接盘膝在地,双手运掌,顿时身子里一阵火热,将身上雨水的寒意驱散了去,就连衣裳也迅速干燥起来。 “啊,衣服皱了不好看了!”女人愁苦着脸,嘟着嘴居然有几分憨态可掬来,看了自己的衣服一会儿,索性脱将下来,露出白皙的肌肤与那奔跳而出的双峰。 不多时,女人身上居然一丝不挂,白皙而修长圆润的大腿,盈盈一握的蛮腰,高耸坚挺的玉?峰,平坦的小腹,以及那诱人可爱的肚脐。 女人将已经干燥的衣服放在床上铺好,右手成掌,掌心驱动内劲,温温热热,将手按在衣服上,顿时衣服上的褶皱就平坦了。 “少姑,酒来了!” 恰在这时,小厮见门没有合严便直接闯了进来,然后他就…… 这般美人,这般酮体,这般旖旎的画面让他下腹一阵火热,一股热流直接上蹿,一股血腥味瞬间在鼻中传来。 这小厮居然抵挡不住美色,直接流了鼻血! 女人睁着一双无辜也似的眼睛看着小厮,见到他手中因为颤抖而发出碰撞之声的酒壶,立即跳了起来:“哈,大姊平时不让我喝酒,我还不是喝到了?” 这一窜,两座山峰顿时如兔子一般颤颤巍巍,那诱人的感觉,小厮差点把持不住要瘫软了去。 女人接过酒壶,又看了小厮一眼,抿着嘴想了想,便一掌按在小厮的头顶,顿时,小厮翻起了白眼倒地不起。 “猛的想起二姊说的话,她说男人若是盯着自己的身体看,那就是该死的。所以,你就该死喽!” 狡黠一笑,女人已经穿好了衣服,比起初见之时的妩媚,此时倒是多了几分天真可爱。 女人倒了一杯酒,放在鼻下闻了闻,顿时那刺鼻的味道让她打了个喷嚏,轻轻柔柔,可爱至极。 “这东西好喝么?闻起来是这样怪。” 女人犹豫了一下,直接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饮了下去。 “啊!好辣好辣!”女人顿时手脚乱甩的跳了起来,吐着舌头双手连忙给舌头扇风,好似这样就好一些。 那入口之后的辛辣,那种好似火烧一般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绵延到食道,到腹中,最后上涌到脸上。 女人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眼神渐渐迷离,更添动人姿色。 “啊呜……天谴,二姊说喜欢你,嘿嘿,她想你了,我……我……我要把你带回去给她……嘿嘿……” 女人说道两声,顿时一头栽倒下去。 而正在这时,隔壁房间的天谴也蒸干了衣裳,恢复那白衣飘飘的模样,出了房间。 ……………………………… “雨落汾阳,三千佳人两千将士。” 琴声忽而从铿锵将变成温婉细腻,好似换面一转,忽而从沙场转变成了阁中女子盼郎归的哀怨模样。 燕如月双手托腮,目光紧紧的留在云笈的身上,片刻不成离开。 一颗萌芽,在琴声中滋生。 等琴声停下,云笈淡淡微笑着颔首,说道:“这一曲‘留人’,是我见过师弟之后突然有了灵感。好友啊,你又输了哦!” 慕非雪面目含煞,瞪了云笈一眼,道:“你怎知是我输了?此次是三位姑娘做裁判,她们可还没有说话呢!” 云笈含笑不语,气质清纯,淡薄,却又有一股自信在其中。 青佛率先说道:“云笈大哥的琴声又好听了,每次听过你的曲子再听某人的,便好像从天堂入地狱一般。若非方才想着云笈大哥你的曲音,只怕某人的琴我都不愿意听了!” 此言一出,除了慕非雪,众人都笑做一团。燕如月也说道:“云笈大哥的琴声似乎入世,实则出世。眼前虽然有将军出行,佳人留人的画面,闻者却是一路旁观,有一种超脱之意。” 云笈点头道:“如月姑娘真乃知音人也!” 慕非雪咬牙切齿的看了青佛与燕如月,不甘心的问起璎珞来:“璎珞,你说呢?” 璎珞没有想到会有人问自己,吓了一跳之后说道:“云笈公子的琴声令人心旷神怡呢!” 慕非雪顿时气的嚷道:“我与这厮比琴,不还是为了如月丫头你么?现在我输了,你的未婚夫可就没有下落了,这事儿我却是不再管了!” “这……”燕如月一时醒悟,脸上绯红一片,支吾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青佛却撇了撇嘴说道:“自知不如人,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的好。现在将如月姑娘都搭了进去,真是作孽!” “你你你……”慕非雪捂着胸口,差点一口气憋死,不过马上对青佛求饶起来:“我的好青佛,是本公子不对,本公子向你道歉了!” “哦?本公子是谁啊?”青佛做视而不见状。 “好好,是我错了,是我慕非雪错了,不应该将你当做苦力,不应该将所有东西都让你拿。”慕非雪知晓今日自己的卖弄成了笑话,所以也就降下身份来。 青佛顿时趾高气扬起来:“恩,说的真好,所以我不是苦工对吧?回柳园的时候你的东西你自己带,日后你的饭菜自己煮,你的茶自己沏,你的菜自己种,莫要将我使唤来又使唤去,知道了么?” “你……”慕非雪气一滞,咬牙道:“够狠!” 就在众人笑而不语之时,突然一道破空之声从墨染居外传来,云笈脸色一边,手一接,顿时一封信捏在手中。 云笈朝外面看了一眼,不见送信人,狐疑的打开信件,顿时脸色大变。 慕非雪见云笈脸色,忙问道:“何事?” 云笈将书信给慕非雪等人,说道:“墨家弟子释苍狗颁布追杀令,这一纸书信是在警告我们不得相助。” 慕非雪看过那短短几行字的书信,也陷入了沉思,没有方才的轻松之态。 青佛在这里熟悉,心中好奇之下问道:“释苍狗是何人?” 云笈将手负在身后说道:“是一个关乎修道者存亡的人。” “修道者?”燕如月也好奇起来。 慕非雪道:“修道者是凌驾于武学之上的另一种修行。人活数十年是一生,而修道者则可活上百多年,甚至几百年。” 将三位女子齐齐惊呼出声,慕非雪接着说道:“先人老子便是这一类人,人言他已经做古,却根本无法寻找他驾鹤西行的依据。最能够证明修道者存亡的人便是王诩,鬼谷先生。鬼谷先生师从老子,之后演变自己的学术,直到如今,依旧闻其人的存在。你们可以料想他的年岁。 道者,天地也!修道者是自创天地的人,将天地容纳于自身,施为天地所不容,所以修道者几乎都选择退隐与世道无争。这一群人,达者可移山填海,飞天遁地。前有三皇五帝,后有十二巫祖,这虽然不足为外人道,却是真实存在。” “那……那你们,也是修道人?”燕如月对此的震惊无以复加,想起慕非雪之前介绍云笈之时说他能够掌劈山岳,顿时一个念头在心中浮现。 慕非雪道:“云笈是,我不是。” 云笈补充道:“释苍狗是,我不是。” 第九章 圣贤·苍狗 释苍狗的本名无从知晓,唯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的过去是一名山中樵夫。 在家国征兵之时,唯一的兄长去前线作战身死,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小的几乎没有的爵位。 那件事情原本也就这样揭过,沙场作战,生死难料,释苍狗虽然伤心却也没有怀疑。直到有一天,那一战的一个逃兵回到故里,找上了他。 “娃儿,你兄长是被陷害死的,不仅是他,便是我们这一支队伍,都是被算计其中的棋子。 还记得那一日,将军下令让我们伏击崂山,等燕国兵士走过,便用山石打他个措手不及,可是谁知……谁知我们刚到崂山,就被燕国的兵马围个水泄不通,我们成了瓮中之鳖,尽数被屠杀啊! 是,我是贪生怕死,我用鲜血涂抹在脸上假死,侥幸逃过一劫,可其余的三百余人尽数成了尸殍。你的兄长是我们的百夫长,他被悬挂在崂山山关的树枝上,我……我……” “你说兄长是被害死,是谁害死的他?那个将军是谁?” “他叫梁越,我逃生之后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军令相差这般大,结果……结果才知是那梁越被天杀的燕人收买了,是要置我们这支先锋队与死地呀!呜呜,可怜我同袍三百人,居然全部被杀,血流成河!他们将那些尸体封锁在崂山,让他们暴尸荒野,他们该死!他们该死啊!” “梁越!” “那一战是我楚国胜了,梁越用我们三百人的性命换取一个造假的胜利,我们被赐予爵位,他从小将军成了大将军,等他统领大军之极,竟再无胜仗,多少土地被燕国抢占,多少无辜之人被屠杀,多少人成了奴隶?” “燕国与我楚国并无接壤,要我土地如何?” “燕国要与齐国作为交换啊,齐国欲夺我土地,燕国成了前锋,何其妙也!奈何要用我们鲜血?我们都是楚人啊!为何?为何? 你兄长是最先感觉不妙的人,他要我们走,可是根本来不及啊,来不及啊,呜呜呜……” 自那时,砍柴的释苍狗踏上复仇之路,最终以一支枯木杀死梁越。 “圣人与苍狗,临墙之隔也!一指点破,便是天人之别!” 从此世上多了一个释苍狗,少了一个樵夫。 “释苍狗千里杀梁越,这消息属于秘闻,除却我等少数几人,根本无从知晓。他复仇之后,神情恍惚,一日前往崂山吊唁,心中突然明悟,成就天人之别。 他是唯一一个以自身入道之人,没有引渡者,所以少了刻意,更多天然。或许是与冥冥之中的天道想和,释苍狗修为一日千里,如今只怕已经有两百多岁。” 云笈一边感叹,一边解释。 众人听的莫不唏嘘,说来简单,可是分明能够感受到其中的诸多变故。 圣贤苍狗,圣贤是站在顶端的人,譬如被人称为万人之师的“孔子”,而苍狗,便是那些目不识丁,无权无势的百姓。 每个人都感觉心头沉甸甸的,似有明悟,却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半响,慕非雪开口道:“墨家为何要追杀释苍狗?” 云笈闻言,轻笑一声,说道:“说是追杀,只怕是抓人而不杀。当今之世,求道者多如牛毛,得道者几无一人。鬼谷先生是传言最接近道者之人,但是鬼谷门生虽少,却个个不容小觑。反之,独自一人的释苍狗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说是正人君子也好,说是圣贤之人也罢,莫不是为了自己成就天人。墨家巨子怕是从哪里听闻了释苍狗的消息,又知道他油盐不进,只好强行抓去‘拜师’了!” “哈哈!” 青佛与燕如月被云笈最后的话逗笑,燕如月又问道:“那方才慕叔叔说你是修道人,你却又兀自否认,这是为何?” “修道人哪里这样容易就被冠了名头?”云笈说道:“只不过早年我与释苍狗?交好,算是巴掌之中有数的几个挚友。他自然而然成了我的引渡者罢了。不过我的修为比其他来,实在相差甚远,怕是连门槛都没有入,所以最多算是四分之一个修道人。” “天,你居然还没有入门?那个释苍狗不是神仙了?”燕如月顿时惊讶的张大了一张小嘴,可爱之极。 “唔……神仙可不止这些能耐,至少他不能点石成金,以至于至今孑然一身。”云笈笑道:“不过他虽然修为不差,但是早已经失去了争斗之心,这些年来只是云游四海寻求更高一层的天道。墨家这个时候找他麻烦,只怕还真是个麻烦。” 见云笈期期艾艾,慕非雪瞟了他一眼道:“你去助他一臂就是。” “不止是我哦,好友你修为也是不坏,不如与我一道上路好了,若是能够得到释苍狗的些许指点,或许你就能够超越我了呢!”云笈看向慕非雪笑着说道。 “你是想要诱惑我为你办事么?天底下可没有这等好事!”慕非雪嘴上顶了回去,可是心里却也已经雀雀欲试。 不是世俗武夫,自然是为了求道,慕非雪自身实力不弱,正如他说,他若是去世俗那就真的会惊世骇俗,可是对于那些修道人却是连看都不能看一眼。奈何前路在何处他总是摸不到门,仿佛一切如雾中看花,时而迷途在雾中,当真是郁闷之极。倘若释苍狗能够作为他的引渡者,想必他的心境与修为都将一日千里,冲破瓶颈。 “那我顺便让天谴来诱惑你好了,若是你助我一臂之力,我便想法子让天谴见一见如月姑娘如何?”云笈又道。 “就这样说定了!”慕非雪深知云笈脾性,生怕他马上收回自己的话,连忙答应下来。 这边燕如月闻听这番话,却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隐隐的失落。 抬眼望了一眼微笑不语的云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是修道人,只怕是真的已经超然物外,我又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突然,燕如月心中又是一亮:“阿爷能为也不差,他可知道修道人么?或许他有办法!” ……………………………… 一处隐秘的山洞之中,四周打扫的干净,石床上还有一块兽皮。中间有一个半人高的铜鼎炉火旺盛,里面似乎在煮着什么,香气四溢。 洞外大雨瓢泼,洞内温暖如春,好似在这个山洞之中便是幸福,名利权贵似乎全部不在眼中。 黑衣人忽的蹿进山洞里,在洞口猛的跺了几下脚,又跳了几下,将水甩的差不多了才走进洞里,一边还嘀咕着什么。 “去时下雨是个宝,回来下雨,那就是遭罪哦!哦哦,好香,莫不是我的鹿肉好了?” 一把扯下自己的头巾与外套,是个年岁不算大的男子,没有了头巾包裹的头发虽然湿漉漉,可是休整的极具形态,一个翼双飞的头冠加上一根白玉簪子,可算是奢侈了。 面容虽然还滴着水,不过看起唇红齿白的模样,赫然是一个俊俏之极的男人,加上咧嘴笑着,颇有几分憨厚模样。 双手在炉火外烤了一会儿,这才将鼎盖揭开,顿时一股浓郁的肉香飘散出来。 “啧啧,真是个赞!这鹿是传闻中的九色鹿,说是九色那是虚话,不过其模样倒也当真是器宇轩昂,是鹿中的帅哥了,就和我一样!尤其是这九色鹿只吃药草,这肉炖出来天生就有药草香气不说,还是大大的补身子呀!” 他“呼哧呼哧”的拿出几根肋骨肉来,就好像拿着烫手山芋一样,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可实在忍不住香味,直接咬了一口,顿时口舌生香。 “哦哦,好吃好吃!真是赞啊!虽然烫了些,可越是烫越是香啊,呼呼哈……” 就在他再要一口咬下去的时候,手中突然一轻,居然一口咬在自己的手掌上,先生一愣,随即大怒:“好你个没天理的,敢抢本大爷的吃食!看本大爷……哎?” 还没有骂完,就看见洞口已经立着一个人影,背靠着山洞的墙壁,一手抓着鹿肉,吃的不亦乐乎。 “是你,又是你。没见你抢别人的,就见你抢我的!你抢的了我一根肋骨,我还有十几根呢!”一边嘀咕着,他一边再度拿了几根肋骨出来,然后走到人影的面前,没好气再递给人影一根。 天谴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弧度极小,可还是能够看得出那是笑容。 食百骸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天谴你来的这样晚?不然就不用我一个人夜闯洛阳宫了,你是不知道这疾走夜雨的狼狈,尤其是还要提起所有力气,生怕这鼎鹿肉烧过了头。一夜走千里,我都比那马儿更厉害了!” 听见食百骸抱怨,天谴知道他最见不得的就是糟蹋食物,也就见怪不怪。 等吃完手中鹿肉,天谴伸手接了点雨水洗手,随即朝着食百骸一摊手,意思很明显:“东西呢?” 食百骸看了看天谴的手,又看了看天谴的脸,来回几次,顿时叫骂道:“你个没天理的!你吃完了我还没有吃完啊!你拜托我做事没有报酬不说还不让我吃好,还没有个礼数,求人我不要求你磕头下跪你也至少要低声下气吧?” 最后直接扔给天谴一句:“给我等着!” 然后只顾着自己吃肉,再不搭理天谴了。 第十章 众兽山 接了雨水洗了手,油腻腻的难以洗净,食百骸索性在衣服上擦了两下,这才对天谴说道:“你个没天理的,这回你将我从老屋拖将出来到这个上面烟尘下面灰尘的俗世,若非为了那个人情,打死我都不会出来! 不过这会子也算是还了你这人情了,日后就是真的逍遥自在,嘿嘿!” 食百骸一边说,一边从山洞墙壁上的凹槽里拿出牛皮纸来,从鼎炉之中抽了一个炭火吹去了火,又用雨水浇湿了,便在牛皮纸上画了起来。 不多时,一个简单的鼎的模样就已经画好。 不得不说,食百骸除了会吃以外,还是一个绘画高手,三两笔总是能够画出精妙所在。 所绘的大鼎不大,但是每一处都十分精细,便是图案也栩栩如生。 在鼎的模样旁边,还写着各种尺寸,支脚、鼎耳、文图,标注的十分清晰。 一个鼎画了三个图样,一个是前后正面图文,一个是左右侧面图文,还有一个这是整体模样。 约莫过了一刻多时候,食百骸手腕一甩,将手中碳棒重新扔进了炉子燃烧,吐出一口气将牛皮纸递给天谴说道:“喏,一个晚上记不住太多,而且来回路长怕时间相隔太久出现差错,所以今儿晚上就只给你一幅底图。 九鼎的尺寸大致相同,只有图文略有变化,今后几日我会再去咸阳宫记下,会将图纸一道给你。” 天谴接过图纸看了看,对食百骸点了点头。 “嘿嘿,这算是满意么?”食百骸似乎过了这些时间又饿了,将剩余的两只九色鹿后腿从鼎炉拿了出来,一只递给天谴:“呐!过了我这儿可就没有这般好东西给你吃了,别说我食百骸不心疼你哦!” 天谴瞥了食百骸一眼,将图纸放进一早准备好的竹筒里,转身跳进夜雨,再不搭理食百骸,对那香气四溢的鹿肉似乎也没有甚个留恋。 “切!好心好意给你吃,你还不乐意了!真是没天理!不过这样也好,这般好的九色鹿肉,就是我也吃不到多少次啊,喋喋喋喋!” 天谴对食物的弃之不理,让食百骸好一阵心痛,不过想到自己更加酒足饭饱,又是一阵满足的怪笑。 再回酒肆的时候,已经将近天明,一夜大雨直到现在还是淅淅沥沥不停,不过这个时候的天谴居然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被雨淋过的痕迹,好像他根本没有出去过似的。 也是,内力到了他这般浑厚程度,将雨点逼开身体一寸并非什么难事,不过是消耗不多的体力罢了。 因了怕惹人注意,所以天谴才会费力一遭。 好在这个时候酒肆里就算是伙计都在酣睡,心中微松,天谴走进自己的房间。 他也要休息一下,将这一夜消耗的体力补充回来。 先是与人大战一场,又耗费内力烘干自己的衣服,最后也连夜赶路,就算是他也有些疲劳。 可他刚进门就立即警惕起来,房间里还有别人! 再一看,居然是那个红衣女子! 女人没有多大形象的,四仰八叉的趴在天谴客房的床上,头正好对着天谴,所以从天谴这个角度看去,能够看见女人被挤压的更加饱满的胸脯,以及那高耸圆润的翘臀。 天谴皱了皱眉,这女人怎么会在自己房间?闻到空气中一股子喝酒过后的污秽气息,天谴眉头又是一皱。 本想离开了事,可是他也着实累了,这个时候去哪里找开着的酒肆?若是去隔壁房间,他又当怎么说?可就是在这里也没有办法解释呀! 就在天谴愣怔犹豫之际,床上那女人突然娇憨的傻笑起来:“嘿嘿,二姐,我帮你把天谴给带回来,你……你就不用哭啦……” 听见女人叫自己的名字,天谴心头一阵怪异,好似有什么事情在心底,却怎么都翻找不到。不过这样一来,他也索性在地上盘膝打坐休息。 ……………………………… 在一处绵延不知几里的山中,朝曦迎来第一缕阳光,照耀进山谷之中。 这个山谷狭小、高耸、路长,约莫可以并排前行四五人。 这个峡谷名叫“晨曦之谷”,原是这山谷一日之间只有早晨能有阳光照入,一旦过了辰时,又如黑夜一般阴暗。 晨曦之谷通向墨家总院,也是进出总院的唯一通道。墨家子弟依照晨曦之谷的时间,每日只在卯时到辰时可以进出,其他时间一缕闭关。这也是墨家子弟在外多露面,却少有人找到总院的缘由之一。 正在这时,一行五人从晨曦之谷走了出来,为首之人是一个素衣女子,面容白皙素雅,粉黛未施却有天然姿色。打扮的也极为简单,唯独发间一根流苏簪子点缀,亦显雍容华贵,有如牡丹静开。 身后为四位男子,均是粗布灰衣打扮,背着一把剑,干净利落,多有英姿。 “玄青、玄理、玄思、玄玉,你们四人速去支援云霓与云裳她们,释苍狗狡猾多端,几番逃脱只怕也是疲于奔命。此人盗取我墨家秘法,不可不拿!” 云琦对身后四人说道:“云霓与云裳两位师妹,外加上二十多墨家弟子,便是那释苍狗修为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云霓已经传讯前来,说释苍狗已经逃往秦岭一带,你们四人乃是玄字辈佼佼者,此番加入力求一举成功!” “是!云琦师叔!”四人同声应道。玄思问道:“云琦师叔,你不随我们一道去么?” 云琦看了一眼天色,说道:“我有要事要办,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是!”四人对云琦一拱手,顿时飞速离开这里,朝着云霓所说的地点进发。观他们人人身手不凡,行动如狡猴,敏捷灵便,绝非常人。 云琦抿了抿唇,大步离开此地,与四人的方向并不相同。 一路行走,云琦来到一座山峰。 这座山峰距离秦岭并不多远,是以常常有人将之划为秦岭一脉,殊不知,此山另有别名。 众兽山,顾名思义,其山多禽兽。其中虎豹豺狼几乎没过一里便有一居,打破了“一山难容二虎”之言。能够刺中怪相者,盖因众兽山中有一种土生土长的植物,名叫“凤凰木”。凤凰木是一种高大挺直的树木,春来繁华盛开,传言有凤凰之态。有一种野兽叫做果黄狸,浑身金毛,如皇者一般气势不凡,专吃这凤凰木的叶子。这果黄狸肉质鲜美,营养丰富,皮下脂肪肥厚,是虎豹豺狼最为首选的食物。 而众兽山中果黄狸几多,常常一窝就是四五十只,所以能够养活众多野兽,不必为食物所烦恼,也就没有地主之争。 云琦刚踏入这座众兽山,一股野蛮洪荒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地面上散落着各种兽骨,更加增添了几分诡异。 云琦不急不躁,放眼四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对于那些低吼的虎豹之声没有丝毫的担忧。 前行几里,忽而一阵悉索之声从云琦身后传来,层层茂密的灌木树枝后面是一只硕大的头颅,巴掌大的“王”字在皮毛之上更显威武。赫然是一直吊睛大虎! 云琦脚下不动,缓缓转身,她一早就注意到了这只大虫,想来是踏入它的领地,所以一路尾随,将自己当做了它的猎物。 大虎似乎知道自己行踪暴露,索性从树丛后面踱步出来,那庞大的身躯,踩在地面上居然悄无声息,无怪乎可以在捕猎之时不打草惊蛇。 运气皱了眉头,这头大虎对于别人来说简直是恐怖非常,可是对于她而言,不过是耗费一些体力罢了。只是在这里杀掉这只大虎,势必会惊动山里其他的的虎狼,到时候这一路就多几分坎坷了。 “书中记载修罗之藤就在这众兽山,这回能够请命出山,定然要将此物带回去!只是现在要对付这头大虎实在是麻烦,若是惊动其他野兽势必会让我大大费力,到时候追捕释苍狗一事就要耽搁……噫!追捕释苍狗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拿到修罗之藤为首要!” 心中一定,云琦顿时气运双掌,掌中好似有雷霆之声,“滋滋”不绝于耳,不用料想也知道威力不俗。 大虎似乎感受到那莫名的压力,双目紧紧地盯着云琦,露出尖利的獠牙,前肢下伏,有攻击之势。 “哈!” 云琦一声娇喝,顿时手中紫雷先后朝着大虎打去。 大虎反应极快,云琦出手的那一刻便已经往旁边一跳,可是随之它就哀嚎一声,被轰出三丈开外,撞倒了几株灌木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云琦收手,一击得手也不骄傲。她的紫雷运用极其精妙,比起刀剑还要好用,如同臂使,而且速度极快,几乎是念头一动便已经到达。 她知道大虎已经准备好战斗,所以一道紫雷诱敌,另外一道在半空中声声改变方向,将跳出攻势的大虎一击击倒。 不过云琦没有杀死这只大虎的意思,只是用电麻痹了大虎,不过多时这只大虎就能够恢复,只是需要休养好一阵子了。 云琦感受空气之中的变化,果然,大虎被打中之时的那一声吼叫惊动了其他野兽,这片林子危机更多。 第十一章 一个条件 阳光透过窗户照耀进来,不亮,却正好让这屋子清晰起来。 女人翻了个身,突然“哇”的一口污秽吐出,正好吐在打坐休息的天谴身上。 “啊……不喝酒了,再也不喝酒了……”女人一边抱怨着一边晕晕乎乎的起身,方才她渐渐苏醒之时,只觉得口中味道恶臭,那种感觉实在恶心,所以一反胃,将口中与腹中污秽吐出,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刚起身,女人就突然手指着天谴扯着嗓子尖叫起来:“你你你!你怎的在我屋子里?卑鄙无耻!下流!” 连忙检查自己的身子,发觉身上除了有些凌乱,也没有什么。 天谴默然,也不解释,反正已经被吵醒,索性就出了屋子,任由女人在屋子里叫骂不休。 “你个混蛋!你可是二姐的男人呀!你怎么可以勾引我!” 女人一边叫骂,一边却脸红起来,感觉脸上火热,伸手一探,顿时没了声息……她被人看光了都不觉得害臊,为何这男人在她面前就脸红了? 气呼呼的拿起桌子上的茶水漱了漱口,这才发觉自己居然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她的剑分明是放在桌子上的,而作为一个顶尖的剑者是不会用除了自己佩剑以外其他的剑的,所以也不会是天谴拿走。 “发生了什么事情?”女人嘟囔着挠了挠头,头上本就简单的发髻顿时散乱了下来,女人一吹掉下来的发丝,索性用手抓着扎了个轻松写意的马尾,上面再简单一挽,便是一个清简的发髻,配上她原本的簪子,少了几分刻意梳妆的妩媚,多了几分自然。 女人拿了自己的剑又追了出去,见天谴正在路边买饼,这是他的干粮。 “那个……我为什么在你房里?” 女人忸怩了半天,终于问道。 这话引得卖饼的老伯脸上一阵暧昧。 天谴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这个先是没有任何理由与他对打了一战,随后又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房间的女人,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也不会说。 “是不是你趁着我喝酒晕乎了的时候将我掳了去?”女人见天谴离开,又追了上去。 笑话,便是不为二姐将此人带回去,也得让昨夜的事情有个说法吧? “喂!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了么!”女人连续问了几次,天谴对其都是不闻不问,心中火气一发,顿时怒道。 天谴脚步一停,他多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他了?哑巴?哈…… 再度提起脚步,竟然有一股无边的压力。女人就在天谴的背后看着,就在刚才那一瞬,她觉得自己的心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凉,好似有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又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有一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无望。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是他的心境么?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 一连串的问题,让女人忘记去生气,只是脚步不停的跟随着,只是不再靠近,离了天谴三丈远。天谴走,她便走,天谴飞檐走壁,她亦不落下。 对于自己身后的这个尾巴,天谴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若是他要甩掉这女人,那也是轻松自如的事情,只是,他也想看一看,这女人究竟是想如何。 接下去一个上午的时间,天谴都在汉中各个铁铺徘徊,不打铁,不买刀,每每到了一个铺子,就拿出一张纸给打铁匠,然而每个铁匠都怪异的看着天谴,最后摇头。 一个上午过去,已经大大小小走了十几家铁铺,但是天谴却没有买到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女人走的不耐烦了,手提拉着裙摆跑了上去,一下子拦在天谴面前,说道:“你要买什么?不如告诉我好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买到哦!” 天谴看了女人一眼,眼神淡漠的如同对待一个陌生的人,当然,他们本也就是陌生人。 女人见天谴不语,吸了口气微笑道:“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好了!你好,我叫素寒江。” 天谴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如火一般的女人,见她眼神清澈,没有半点杂质,仿佛是天山冰川一般的洁净。 这是一种安宁的眼神。 天谴将纸递给素寒江,素寒江好奇的接过一看,顿时面色怪异,随即“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青铜原肧?还是那么多?你是打算再打造一把三丈大剑么?” 天谴将纸收了回去,然后转身就走。 他要做什么,如何能与外人道也? 素寒江见天谴又不理自己走了,连忙追上去抢过那张纸,嗔道:“晓得了晓得了,你要这些东西我帮你办好了!” 见天谴望着自己,素寒江纯洁又狡黠的一笑,说道:“不过你答应我三个条件如何?” 天谴再度拿了纸张要走,素寒江急急又道:“两个条件!一个!” 天谴终于停下脚步。 纸上青铜的数量并不少,说的笼统一些,那便是一个富贵人家也买不起的。 金属是国府管制的东西,尤其是青铜,是铸造钱币的主要材料,自然是要严格管制,所以平时青铜之物十分少见,除了大富大贵人家的礼器,与少数散落在外的一点意外,大多是在国府,等待造钱,或者是为战事作为武器的材料。 而天谴所需的青铜,至少是两辆马车那个数,而且还是青铜原肧,难怪去了那么多铁铺都无法满足。 天谴自己倒不是没有办法,便是从每家每户去收购一些,几十几百家之后或许也能够凑数,只不过品质杂了一些,耗时也久,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办。 如今能够有一个人帮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倒也不差,尤其是这相当于交易,一个条件换自己所需,或许很是值得。 素寒江见天谴望着自己,她能够明白是什么意思,便说道:“这个条件等我帮你把东西找齐了再说,免得你到时候分心。” 天谴点了点头,事情结束之后再来履行这个条件,那无疑给他许多宽裕的时间与余地。 素寒江“咯咯咯”的似银铃一般娇笑起来:“见你着急找这东西,我就许你两天时间,两天后我将东西给你,只是在哪里找你呢?” 天谴气势一动,脚下的地面顿时出现三个字:“涉天谷。” 素寒江看着这三个字兀自记下,在临走之时,突然又问道:“天谴定然不是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你本名么?” 话音未落,天谴却已经离开。 “真是个孤僻的家伙,二姐怎么会对这木头人念念不忘呢?” ……………………………… 墨染居内。 “三位姑娘若是不嫌弃,可在墨染居小住几日,等我与慕兄了结了事情归来。”云笈手中一把折扇,背后也多了一把修长古朴的白剑,更添了几分英姿。 而慕非雪这一回倒是简单出行,手中只有半截柳枝,在临走之时索性插在了发髻之上,倒也有几分清淡意味。 青佛瞟了一眼慕非雪,对云笈说道:“我要回柳园,庄园若是没有人打理,那数千柳树便要亡在这烈日之下。” 云笈点了点头,又对燕如月说道:“如月姑娘就在墨染居好了,说不定天谴会回来也说不定。再来,这墨染居需要人气才能够圆润,得以温养。” 燕如月也应下道:“也好,我与璎珞就等云笈大哥你回来好了,反正我们此时也是没有要事缠身。” 眼见云笈与慕非雪离开,青佛原本满不在乎的表情顿时退如潮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落寞。 燕如月走进青佛,心中已经透亮:“你一定很在乎他,对么?” 青佛脸上一红,顿时道:“自然啊,云笈大哥极少出门,而且这次又是面对那些墨家高手,我当然担心他了!” 燕如月浅笑:“你知道我说的是慕叔叔。” 青佛嘴角笑意一僵,随即一叹,道:“在乎他又如何?你也瞧见了,他就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这回出去,虽说是他本事不小,又有云笈大哥在身边,可我总是担心的。 他这个人在柳园的时候就百般挑剔,虽然看起来极好说话,可是吃穿用度都极为讲究,稍有不同就会觉得不自在,现在要出门几日,真怕他会将自己渴死饿死困死累死!” 燕如月掩嘴一笑,说道:“其实也不用担心啊,慕叔叔他本事真的很高的,我常常听阿爷说起他,说他厉害无比呢!” “哈,但愿如此喽!”青佛无所谓的嗤笑一声,便告辞道:“我也要回柳园去了,你在墨染居住着就是,若是有什么事情,让璎珞去柳园找我。对了,不要擅自闯进柳园,那阵法迷糊的紧,在门口叫我,我就出来接你。” 璎珞顿时一笑,回答道:“璎珞记下了。” 就此,青佛也离开了墨染居,一路下山,往柳园奔去。 没有了慕非雪的百般挑剔,她孑然一身,轻松之极,如穿云之燕一般。 刚到柳园附近,青佛眉头突然一皱,她闻到了一股火的味道,空气中还有许多尘灰。心头一紧,连忙朝着柳园望去,青佛顿时大惊失色—— 柳园外围的柳树居然着火了! 第十二章 了无之境 青佛的惊讶之色简直难以形容,这才出去了一两日,柳园就着火了? 再说昨夜一场大雨,现在怎么可能会烧的这样旺盛,那火苗子都快烧到天上去了!这分明是有人故意纵火! “岂有此理,趁人不在家便放火,实在是无耻之尤!” 青佛暗骂了一声,心头火气比那火苗还要旺盛三分。 柳园柳园,便是慕非雪最爱碧柳垂丝,这才花费好大的功夫种下这千百株柳树,其中一大半还都是青佛被使唤着种下的,平时又是她在照料,可以说这片柳园是她的心血,是她的汗水,现在一把火成了灰飞,青佛不生气,那才是奇了! 青佛脚下一点,整个人如同飞燕一般穿梭出去,速度更快十倍。 她看见了一个人在柳园前面,一手负在背后,好似在欣赏这股火苗。 “喝!” 青佛一声大喝,手指划过头上,顿时三支如羽毛一般的簪子被他拿下,如同暗器一般迅速朝着那个人的背后袭击而去,声势之快,如同奔雷! 这三支羽毛簪子是她亲手做的,乃是用上好的陨铁锻造,锋利无比,卖相又是极好,平日里就在发间成了点缀,一到敌对之时顿时成为武器,乘风飞出,成三路攻击,威力极大。她敢说,便是慕非雪都不敢轻易接招。 她是怒极了! 就在三支簪子将要刺破那人身体之时,那人身子忽然一颤,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虽然有些狼狈,却正好避开那三支致命的簪子! “恩?”青佛一愣,没有想到那人居然这般容易就避开自己的杀招,不过她的怒火不减,伸手一招,将三支发簪召回手中,又是三击连发。 “躲的了我一招,躲的了我接二连三的招式么?” 不过青佛却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脚下又是一动,身子虽然看似缓慢,却总是在危难时刻躲开了三支簪子。 青佛气急,欲要再打,却闻得那人出声道:“姑娘切莫再打,释苍狗欲见柳园之主,还请通传!” 见那人简单长袍,唯独头上顶着一支簪子似乎价值不少,总觉得透露着怪异。这番又礼数周到的拱了一手,青佛顿时疑惑起来:“咦?释苍狗,这名字好生熟悉也……” 刚想了一会儿,顿时大惊起来:“你是释苍狗?” 这一惊,顿时全身戒备放松,脚下差点一个踉跄。 这是大惊啊! 释苍狗,不正是云笈所言的那个修道人么?难道眼前这人就是?可是释苍狗为何是这等模样?莫非是重名? 殊不知,青佛心中已经将其当做了释苍狗本人,这个名字重名,似乎有些困难啊…… 释苍狗也疑惑道:“姑娘知道我的名字?” 青佛也不回答,感受着面上火辣辣的一片,那是靠近柳园,那火势的热量。 “我不管你是何人,为何要火烧我柳园?你扬言要见我家公子,岂有这般邀见之礼?” 笑话,火烧了庄园,几年辛苦付诸一旦,说他是释苍狗就想让青佛不生气,那天下的好事也就太多了! 释苍狗一笑,似乎丝毫不将身后的大火放在眼中,说道:“姑娘莫要生气,只是前日来柳园求见柳园之主,奈何被姑娘在柳园中绕了几圈又饶了出去,心中没有办法,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哦!原来那人就是你?哼,这样说你还有理了?便是你修道中人,莫非也不将这些柳树当做生灵了?”青佛撇了撇嘴,却没有再动手的意思。 先入为主,她知道这人就是释苍狗,联想起云笈说起他时候的郑重,她就知道自己再出手也不会是他的对手。而且从方才他闲庭信步躲开自己的三支簪子看来,自己也的的确确不是他的对手。 释苍狗一手捋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大笑不止,随即左手猛的一挥,又顺势负在身后。而青佛则难以置信的看见那柳园的漫天火焰在眨眼间就消失跆尽,尽数被他收回到自己的袖子里去。 就方才那一下,释苍狗迎着山风徐来,须发飘飘,竟然有几分出尘的气质来。 再看那柳园,柳枝招摇,柳叶翻飞,云燕穿柳,分明是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哪里又是方才的大火烧天? 就好像方才那一幕都是幻觉,一幕天堂,一幕森罗,天壤之别,一念之间。 青佛痴痴呆呆的看着,小嘴张着都快要流下口水来了。 “怎么可能呢?方才那分明不是幻境,幻境如何能够闻到焦糊的味道,幻境又怎么可能影响周围的空气,幻境怎么会这样逼真?可是这不是幻境,那……那这也太难以置信了!” 释苍狗微微一笑,笑意浅淡,却让人如沐春风。一股清凉自青佛天灵冲入,逐渐饱满她的心灵。 昨日的委屈与憋屈,方才的怒火与着急,又有无尽的疑惑与新奇,在这股清凉之下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宁,自在的心境,好似整个个人置身于高山之上,俯瞰云层与松林安详无比。 这种心境,青佛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仿佛整个人都入出生婴儿那般干净,没有丝毫的杂质。 虽然没有遇到过,但是她却知道这个境界,这个境界名唤做:了无之境。 顾名思义,了无之境,便是让自己的心中没有牵挂,没有喜怒哀乐,没有纷杂,没有干扰,单单纯纯,回归本心。 这个境界是每个练武之人都知道的境界,因为这个境界意味着通达。不管是做什么事情都好,最怕的就是“走火入魔”。练武走火入魔,轻者损伤身体,重者身死道消。便是衣食起居,若是走火入魔,也会突然觉得身体不适,许多疾病就是因为心中不通达,不适应外界的氛围,才导致病体。 而一旦进入这了无之境,几乎心中再无牵挂,外物不为所动,那就不是自己去适应外界的氛围,而且外界氛围已经与自己融为一体,自己的喜怒哀乐,能够影响外界。 武学之人一旦到了这个境界,所学必然一日千里,只要没有故意的干扰,几乎没有走火入魔的担忧。就算是平常人,也能够安乐百岁,无疾而终。 就算是柳园之主慕非雪至今都在探测这个境界,而并没有达到,现在释苍狗只是释放了自己的气势,居然能够让青佛一下子领悟这般境界,这是何等的修为! 这个境界来的快,去也匆匆,几乎就是一眨眼的事情。可是青佛却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那个境界的美妙,好似天地是因为自己而存在。虽然这不是她自己体悟的了无之境,但是这一瞬,等于是为她打开了一扇门,日后她要再进入这个境界,那就简单的多了。 一瞬过后,青佛看释苍狗的眼神迥然不同,猛地,她双膝跪下,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道:“青佛承蒙先生助我体悟了无之境,先生待我有师尊之恩,恳请先生收青佛为徒,青佛定当好生修为,不敢忤逆!” 释苍狗满意的看着青佛,青佛的举动虽然让他有些意外,却也着实让他欣喜。 两日前他就见过青佛,那日被青佛在柳园之中兜兜转转好几圈,虽然他一个念头就可以出去进来,可是他却十分欣赏青佛的根骨,聪慧,而有韧性。 方才青佛所感觉到的那股清凉,不是潜意识中的感知,而是他的自身真气。一旦成了修道人,所修炼的便不再是肉身,而是天地自然之气。这种气存在于天地之间任何一处,感受不到,却真实存在。这个过程,又叫做返璞归真,寓意为修道人将从自然诞生的个体,重新容纳与自然,所以体内的气又叫做真气。 青佛给他的感觉极好,所以他耗费真气让青佛体悟了无之境,可以说,是让青佛一步登了天。 至于收徒……现在他的这般模样,可收徒么? “你且起来。” 释苍狗虚手托起青佛说道:“师徒情分亦是牵挂,我助你,无非是缘分,你领悟,亦是缘分,相见是缘,不见也是缘,都不必在意。” 青佛起身,默默不语,不是心中不喜,而是在体悟释苍狗的这番话。 那这个时候,青佛似乎了悟了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但是她身上的气质已经有些改变,不在是一个丫头模样,渐渐的有些飘离尘世之感。 青佛一笑,说道:“那就多谢先生了。” 青佛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对释苍狗说道:“先生有事找我家公子,奈何我家公子出门去了……” 猛地,青佛这才想起慕非雪与云笈匆匆离开的缘由,连忙说道:“先生不是被墨家子弟追杀么?如何到这里来找公子?实不相瞒,昨日我与我家公子前往墨染居,傍晚十分云笈大哥接到一封书信,说是墨家对先生发布了追杀令,要将先生抓捕去墨家总院。云笈大哥与我家公子闻听此事,今日一早便离开墨染居去寻找先生了,便是青佛也才从墨染居回来。” 释苍狗闻言一怔:“墨家追杀令?” 第十三章 修罗之藤 “墨家追杀令?” 释苍狗满脸惊疑:“这是何人所说?” “噫!”青佛也疑惑起来,看释苍狗的模样,似乎并不知道墨家的追杀令,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这是那封书信上所说,云笈大哥与我家公子也正是因为这封信出去了。难道没有这道追杀令么?” 释苍狗闻言,蹙眉很是沉默了一阵。 青佛疑虑不消,只是在一边斟茶等候。她相信释苍狗会将这件事情说明白的。 说实话,她对这个看似神仙一般的人物很是尊敬,尤其是方才使得她提前感受了了无之境,那是莫大的好处。 突然,释苍狗整个人气势一变,刚才还如同春风,现在就好像是雷霆之威,凉亭四周的柳树在这一瞬突然折枝落叶,好似有无数把无形的剪刀在同一时候修剪,这让在一边的青佛又是狠狠的吓唬住。 “一个人的气势变化,居然有这样大的威能,当真非同常人也!”青佛暗道。 “君不凡,你竟然陷害我!”释苍狗一怒,如江河倒流,日月颠倒。 一边的青佛似乎看见了无数刀光剑影在眼前穿梭,将山河树木全部摧毁,一片末日景象。虽然明明知道这是虚幻,可青佛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君不凡?好自命不凡的名字,这人又是谁?为何先生会说是此人陷害他,莫非是与墨家之间有什么误会?”青佛在瞬间转了无数念头,本想问一问释苍狗,但是他身上的气势让青佛有一种臣服跪拜的念头,那是一种天与王的气质,她不敢多言。 兀的,释苍狗好似知道自己心境太过,气势一收,又恢复了方才如沐春风的感觉,只是青佛却可以感觉得到,这春风,似乎大了许多。 “没想到老夫得道百载,居然也有怒火上冲的一日,哈哈!”释苍狗似乎是在自嘲,但是那言语之中,却是极为强大的自信。 青佛这才得了空当,问道:“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释苍狗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暂且不提,原本我来柳园是想问柳园之主借一样东西,但是柳园之主既然为了我的事情出了门去,我也自然要了解这段因果。” 顿了顿,释苍狗看着青佛说道:“墨家追杀令与我无关,但是既然打着我的名号,我自然要去会一会,我就此告辞。倘若柳园之主回来,你便与他说,某要问他借他头上之物,他自然知晓。” “先生这就要走?”青佛连忙问道:“可是墨家的追杀令不管是否正确,云笈大哥与我家公子却已经参与了进去,倘若遇到危险,还请先生相助。” 见青佛着急模样,释苍狗好似看穿了她的心事,大笑了几声说道:“你放心便是,他们既然有心助我,便是因,我要了结因果,自然要护得他们安生。” “如此就多谢先生了。”青佛心中微微安定。 释苍狗也不多说话,如同闲庭漫步一般向前走着,却在三步之处失去了身影。这个时候,只怕他已经在百里之外了。 青佛看着释苍狗的残影,咬着牙不语,心中已经乱作了一团。 “听先生语气,这件事情分明就是个阴谋。昨夜云笈大哥接到信件,却找不到送信之人,这本身就透露着怪异。现在先生又说墨家追杀令与他无关,这样说来,应该是有人借助了先生的名头行事,可是却要让云笈大哥和公子知道……啊!莫非这件事情是冲着云笈大哥和公子去的?这可如何是好?” 青佛心中一动,顿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且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她相信释苍狗不会说谎,至于为何这样笃定她也不知,也许,这样的人何必骗他?释苍狗既然不会骗他,那么这件事情这样解释就是最佳的解释了! 一时间,青佛急的团团转,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云笈大哥与公子对上墨家弟子,若是单打独斗那自然是稳操胜券,可墨家弟子一向是只求任务完成,不求声名,既然是扬言要对付先生,那自然是要一大堆人了,云笈大哥就算是半个修道人,那也不足以对付那么多人呀!公子……公子他……不行,我要去找他,让他们千万不要去。现在距离他们离开不过一个时辰,我应该可以找到他们!” 心中一定,看了满园柳枝婀娜摇摆。 释苍狗在临走的时候将那些掉落的树枝又重新生长了上去,好似根本就没有损坏过一样。 如今看着这片绿荫,青佛忽而觉得,就是被那个人这样一直使唤着浇水施肥也是不错。 银牙一咬,才回到家中不久的青佛再度启程。 ……………………………… 今日的众兽山安宁的可怕,平时野兽的低吼一阵接连一阵,而今日却只有脚踩在树枝上,与山风吹过树林的声音。 云琦一路行走,四目眺望,寻找着自己所需之物。 “接连击倒六只豺狼四只猛虎,这林子倒是一下子安静许多,不过这空气中四处透着压抑,想必是我彻底激怒了那群蛮兽,这个时候怕是要联合起来攻击我了。” 云琦心中有数,却没有丝毫的害怕。 她已经在这座山中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日头高挂,好在有层层叠叠的树叶遮蔽,否则当真是吃不消。 “恩?这这林子将近,看来我是到了山头了!”云琦看着前方树木越发稀疏,地上也越来越多的石头,心中有心加快脚步。 出了林子,再往上百步,果然就是山顶。云琦看着山顶眉头紧蹙。 这山顶之上,居然是一个火山口! 虽然是死火山,一次喷发之后就再也不会喷发,可是这地方却也与别的地方不同,那个十步方圆的火山口垂直向下,山口的岩石也略带红黄,那是当初的岩浆。 “莫非是在这其中?” 云琦小心翼翼的站在山口下望,一股呛人的热浪向上袭来,虽然不至于烫热,但是比起山腰的温度要高上许多,无怪乎山顶无法生长植物。 从上向下望去,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云琦知道,那就是在地底之下的岩浆,虽然不会喷发出来,却一直都存在。云琦目力惊人,甚至可以看见那光亮似乎在流动,好似星河一般。 突然,她看见约莫百丈之下的岩壁上有一节树枝一样的植物,这在火山口里面十分醒目。 云琦顿时惊喜莫名,当场便惊呼起来:“修罗之藤!果然是修罗之藤!” 惊喜过后,便是一脸的凝重:“修罗之藤怎么会是在岩浆之上?这与书中记载并不相同啊?可那形状模样分明就是修罗之藤,莫非是书中记述不详?且不管它,既然是修罗之藤,自然是要到手的好,可是这东西在岩浆之上,温度暂且一忍倒也不打紧,可是要如何下去?” 云琦从地上捡了一节从山下吹上来的树枝从洞口扔了下去,还不到修罗之藤的所在就已经开始燃烧,这让她犯了难。 就是说,就算她从山口放绳子下去,也根本不能到达修罗之藤的位置。 云琦一指点出,一道气刃从她指尖迅速朝着修罗之藤飞射而去。 手指长的修罗之藤被切下,云琦连忙又是一抓,想要抓住那段被切下来的修罗之藤,可是修罗之藤刚刚离开母体,就开始自燃了起来,根本无法保护。 “恩?” 云琦方才便是试探,想要用气刃切下修罗之藤,再用气劲抓上来。按照她的功体,在这般场所威力要打个对折,不过要做这点事情也并非办不到。可是那修罗之藤离体便自燃,这让她又是一阵困惑。 “为何修罗之藤离体就会自燃,而同在的一整株却相安无事?” 云琦心中疑窦重重,却不得要领。她也没有再用手段,那修罗之藤看似不小,可其实也就一丈来长,若是几番试探,那所剩也就没有多少了。 “看来我得想个办法不惧这火山高温,至少不能够让修罗之藤离体便自燃。否则就算是挖出一整株也没有任何用处。功法?兵器?能够不惧这等高温者,世上仅存的功法也不过巴掌之数,却都不在墨家总院,而且要修到大乘那也不知道需要多久。而兵器……唔……可以去问问他!” 云琦思量一番,索性不在留恋,直接离开了山顶。 她也不必掩护这修罗之藤,且不说没有人会激怒虎狼上山,就算是看见了,也不能进入到那百丈之下,所以修罗之藤生长在这里,是毫无安全疑虑。 刚刚下山没有多久,云琦就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的面前出现了一群野兽。 三只大虎,与数十只夹着尾巴的豺狼,就连树上,也有几只猎豹虎视眈眈。这场景,当真是宏大威武,怕是这些野兽唯一的一次合伙出击了。 面对诸多蛮兽,云琦的安危成了疑团,而在这个时候,一个白色的影子悄然踏上山顶,似乎是早有感知的往火山口看去,又满意的点了点头,脚向前一步,直接跳了下去。 第十四章 凝晶玉 豺狼虎豹凶恶不已,比起武夫更多敏捷与占据地利,而且数量不少,若是群起而攻,也是一大麻烦。 云琦眉头微蹙,折了一枝树枝做剑,率先发起进攻。 “与这群蛮兽对战对我没有好处,不如先发制人,寻机离开便是。轻功之下,便是猎豹也无法追及。” 心中念头定下,出手便有章法。 果然,云琦身子一动,那些豺狼虎豹就好似受到了威胁一齐出动,张牙舞爪而来。 云琦运气与手,手中树枝竟然好似利剑一般,挑着剑花破开蛮兽的攻击。 寻了当儿,云琦脚下一点直接掠上树枝,轻功施展开来,如云燕一般过境。 也是,要击杀这些蛮兽不容易,但是要从它们手中逃脱就简单的太多。云琦轻功极好,三两下就将那些虎啸狼嚎的野兽甩开,一下子就出了山林之外。 众兽山山顶,白衣人双脚一蹬跳入火山口,浑然不惧那滚烫的热流,与呛人的味道。 下潜了约莫十丈,白衣人双手张开,如雕鹰展翅一般,下降的速度顿时减缓了不少,而且周身一个白色的淡淡的结界护住自己,热浪根本无法钻入。 一直下落到修罗之藤的位置,白衣人身周的白色结界竟然冒出丝丝缕缕的烟雾来,好似一块冰迅速扔进火中,尚不及融化,就已经汽化。 “这炎流好生厉害,幸好本座修炼了冰魄凝魂之法,内力为极寒,可以克制这股炎流。倘若当初没有掉入寒川,也没有那般奇遇,说起来,本座倒是要谢过你了,释苍狗!” 君不凡想起当日情景,越发觉得天意弄人,福祸相依。 紫色想镶边的白色面纱之下,嘴角微微扬起,是自信,也是骄傲,更是讽刺。 君不凡一手托天,顿时一道寒光乍现,一把蓝色剑体,波光流转的冰做也是的长剑顿时握在手中。 “喝!” 君不凡一声大喝,手中冰魄剑无人自舞,绕着修罗之藤的根部一割,修罗之藤顿时整株被砍了下来。 “好东西!” 君不凡也不暴殄天物,修罗之藤刚刚离体,便是一道气劲打了上去,在这炎热之地,竟然将修罗之藤层层冰封,最后收入袖中。 再观修罗之藤生长之处,那被截断的修罗之藤根部还绕在岩壁之上,却有一块白色的石头裸露出来。 岩壁大多为褐色,这块白色的石头光洁如玉,十分醒目。 君不凡顿时大喜:“找到了!” 冰魄剑再度催使,小心之极的将白色石头外面的岩壁削去,精细之极,如同在玉石上雕刻。 过了半刻钟,白色石头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一块约莫碗口大的白色玉石,深深的被镶嵌在岩壁之上。 “想不到居然有这样大一块,这回算是赚了!”君不凡一喜,将白色玉石小心的扣了下来。 玉石入手,顿时一股冰凉如体,便是修炼冰魄凝魂的君不凡,也是一个哆嗦,暗道此物好强的力量! 玉石一离开岩壁,顿时还长在岩壁之上的修罗之藤自燃了起来,只在瞬间烧成了灰飞。 感到力有不逮,君不凡见物品已经到手,顿时飞上山口。 刚到山口,君不凡就大大喘息了起来:“这一趟下去,竟然将本座的真气耗费了七七八八,自然之力果然非人力能够应对!” 不过看着手中的白色玉石,君不凡顿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有了这凝晶玉,释苍狗,你便再也不能奈我何了!哈哈哈……” 笑声传荡开去,原本就不平静的众兽山,又是一番浓浓的危机感。 ……………………………… 这两日,秦国上下都洋溢在一股莫名的气氛之中,有兴奋,有担忧,也有舆论。 打仗无疑让老秦人热血沸腾,人说老秦人生来就是为了战争而活,那些朴实的老秦人一旦上了战场,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当初秦孝公为了收复河西失地,大国上下誓死奋战,朝野上下一心,为报国耻,耗尽心力。那些日子,让山东六国畏惧不已,这样的老秦人,他们打不起。 这腔热血绵延至今,老秦人对战场的那种生死相依,同袍护持感念不已。他们从来不怕败仗,败了就再打!谁能打的老秦人流干最后一滴血,那才是败了! 所以他们对于战争,更多的只有捍卫与信任。 今日,这股猜忌舆论,却让老秦人心中没有丝毫的底气。 武王要去洛阳举鼎? 城楼公告之上虽然贴出了这样做的理由,说是威慑那些不将秦国放在眼中的国家,又说是与陆扬周王室的友谊延续,还说是为了让武王如常所愿。 可是老秦人还是议论不休。 秦王去举鼎,那秦国该怎么办?这些日子若是山东六国再次来打,交给谁人去? 九州之鼎是周王室王权的象征,举鼎说白了不过是一项娱乐,这其中不无对周王室的不屑情愫,那秦国与周王室的友谊当真是稳固?还是要破裂? 武王举鼎,山东六国就多了一个讨伐秦国的理由,虽然周王室如今衰弱的只能等同于二等诸侯国,甚至犹且不如,但毕竟是天子,是古来正统,是天底下最为正宗的王道王权,秦国举九州之鼎,秦国说是促进友谊,但是天下人也大可以说是亵渎王室,有了群起攻之的理由,谁能够够放着这块肥肉而不吞? 老秦人憨厚,原本还在庆祝秦王威武,但是被明察秋毫的士子点破,这一举动,就造成了两遍人马,争论不休,便有了如今的担忧与猜忌。 王宫朝堂之上,武王端坐在其上,看着堂下沉默的文武百官,便点名问道:“张仪,你且说说,咱老秦百姓对孤的决定有何看法。” 这个时候张仪正在权衡之中,闻听武王点名,连忙起身,行了一礼回到道:“启禀我王,百姓对这一决议还是有所争议的。” 武王眉头一挑,浑然看不出他的喜怒:“那你就说说,他们是怎么看这件事情的。” “有士子言称,我王前去洛阳来回至少一月,而这一个月中,山东六国必然会趁国君不在国之时趁机动乱。 就算是这个时候山东六国尚且不知我王之意,等到我王举鼎之事彻底传出,不管举鼎成败与否,他们必然会将此事作为一个矛头,将以此为借口犯秦。” 武王淡淡的“恩”了一声,又道:“还有呢?” 张仪看了武王一眼,心中知道武王对这件事情有促成的意思,所以说话也极为小心:“其实百姓何意不打紧,重要的是君臣百姓一条心,不能打破这股传承下来的信任。否则,不管是何事,都将事倍功半。” 武王点了点头,虎目一瞪,大声道:“张仪说的不错,君臣百姓一心,安有内乱之嫌?张仪,你再去城门贴一张告示,去问问所有人,是不是孤不去洛阳,山东六国就不会犯秦?是不是就会放弃分秦?” 张仪闻言,心中一禀,知道武王对那些反对之声动了怒气。 再观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先生一惊,随即纷纷低头默然,显然他们也多少了解了武王的心意,不敢言说。 但是四处的流言,也的确是让张仪多了一个警讯,那些士子所言,也不无道理。 张仪深深一躬,道:“我王,其实百姓之担忧的确存在。我王在秦,至少能够让百姓心中有底,便是山东六国来犯也能够及时上达天听。可若是我王里秦,所有事务便会耽搁,难免会让秦国百姓陷入没底的担忧之中。 可先将这个问题解决,给老秦人一个交代,老秦人务实,自然会明白我王心思。 所以臣建议,在我王离秦之前,首先要做的便是将手头政事全部了结,有些事情拖不得太久。再者,我王欲离秦,秦国必然要有人坐镇,所以需要有一个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之大才,好让秦国不至于大乱。 第三,我王必须选好随行之人,不可兴师动众,让周天子认为我王有夺王嫌疑,又要护得我王安危。而且身边必须有一个伶俐之人,随时提点我王,毕竟此事将被六国瞩目,不得不防备。 第四,需要调兵遣将,将秦国护住,不被有心之人有机可乘。当然,这一点可以算在第二点之内。 由此四项,我王可高枕无忧,百姓也无虑也!” 闻得张仪娓娓道来,武王微微点头,好似在思索张仪的话。 而群臣则开始小声议论,纷纷点头不休。 的确,有此四项,国内不会大乱,而他国犯境,也足可支撑到武王归来抉择。而且武王的安危也可少去许多担忧,自然是皆大欢喜。 “大赞!”武王满意之极,又道:“不过这些人才,张仪你可有何人选?” 张仪顿时跪拜下去,道:“臣愿镇守秦国,奈何臣武略不足以安邦,可使上将军与臣一同治国。而我王随性之人,臣为我王举荐一人,此人玲珑聪慧,办事谨慎,可被我王差使。” “哈哈哈,丞相你倒当真是当仁不让也!”武王笑道:“不过你所言有理,孤就将秦国交给丞相与上将军。至于你举荐之人,可让他进宫见孤,而孤身边亦有孟获三人,安全无虞!” 就在这时,突然宫门之外一阵骚动,不多时,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跌跌撞撞跑进王宫,一下摔倒在地:“不好了,楚国打来了!” 第十五章 人至贱则该打!打打打! 所有人都面露诧异,原本一桩事情解决,众人还在心中分析之时,楚国打过来了? 武王面色一寒,沉声问道:“细说!” 那斥候顿时将楚国犯境之事一五一十的说道出来。 原来楚国早就有心,差遣了本国人假扮商旅来到秦国,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位明察秋毫的上大夫。此人连续一个月来在秦国打探消息,这回武王要去洛阳的消息才传到东边儿,这位上大夫立即就将此消息连夜传回楚国,楚国国君也当机立断,将驻扎国境的将军直接给派遣来攻打秦国,守卫者成攻,攻势亦不小。 其实这一仗秦国打的憋屈,老秦人还在猜忌之中,揣测朝堂动向,而楚国又兵贵神速,而且不管大小战役打就就得赢,便是骁勇善战的老秦人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被屠杀了八千余人。 “岂有此理!”武王怒火难以收敛,顿时喝骂道:“楚王你这老匹夫,莫不当真以为孤怕了你了!若非你趁机攻打,孤要你脱上三层皮再走!” 扣上虽然这样骂着,可是心中却越发肯定了方才张仪的话。现在他还在秦国就被楚国打了个措手不及,真要这样撒手就走,还真的要将秦国带入灭亡不可。 不过饶是如此,武王也是叫嚷着要将楚国打个屁滚尿流!也是,平时楚国那些较弱的士兵在老秦人眼中就和家中的婆娘似的,一个个娇滴滴的拿把剑都不稳,所以一直在心中存着轻视之心,哪里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吃了亏,还是吃的这样憋屈。 “打!先把楚国那些吃奶娃子打死了祭了我八千将士了再去洛阳!否则孤还得给那些王八羔子擦鞋去?” 武王虽然满口?爆粗,却也当真是老秦本色,铮铮铁骨。 “打!打!打!” 三呼之下,顿时将原本要去洛阳的行程硬生生的押后,武王虽然心中不忿,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去的时候,于是便黑着一张脸讨问攻楚计策。 这一番下来,老秦人又陷入一阵备战的忙碌之中。 ……………………………… 青佛一路前行,寻找着云笈与慕非雪的踪迹,却哪里知道找了一天都没有找到。 沿路询问,也没有人见过云笈两人,这让她更是心急如焚。 走过一条溪边,青佛洗了把脸,又喝了几口水,这才觉得解暑。 突然,青佛的眼光凝住了――她看见溪边有一条残破的巴掌大的布帛。这本来没有什么稀奇,便是浣衣女失手也是有的,毕竟这河边的石头大多不平整。 可是这块布帛却与慕非雪身上的衣料一模一样!最重要的是,这块布帛上还有几滴鲜血,虽然在溪水中变得十分清淡,可是白衣,红血,又在能够洗去那股触目惊心? 青佛一把将这块布帛拿在手中,是了是了,便是料子的质感都是一般模样,而且鲜血还十分新鲜,应该就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这……莫非公子他们遇到了墨家弟子?而且一番激战过后还受了伤?”青佛咬着牙想着:“不对,这里没有打斗痕迹,所以不会是他的……可是,也有可能是在其他地方对阵,一路逃到这里……” 越想越不敢想,鼻子一酸,青佛隐约红了眼睛,抽搭着连忙沿着溪边寻找残余的痕迹。 果然,没有走过几步,她就看见地上还有几滴鲜血,被青草或是遮盖,或是洗刷,却不能掩饰住那股血腥味。 “是他,是他,怎么办才好?不行,我一定要找到他!” 步子越来越快,血滴也越来越多,青佛的心也越来越沉。 “这样多的血,他一定受了很重的伤,云笈大哥怎么不照顾好他?公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呀!” 一路鲜血,一路狂奔,青佛几乎整个脑袋混混沌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慕非雪。 血滴离开了小溪,转而往一边的农田,这个时候的庄稼长的正好,在青佛眼中却是那么刺眼,仿佛生命一张一弛之间,是诞生与消融、鼎盛与衰败的交替。 忽而,一件小小的茅屋出现在农田尽头。 “公子一定在里面!” 青佛仿佛觉得自己还不够快,脚下轻功发挥到最大,穿过庄稼,就如同狂风席卷一般,也不顾及折断几许。 “嘭!” 青佛还在十步之外就一掌劲风打出,将木门撞开。 “公子!” 一声急切的呼唤,青佛瞬间撞进屋子里去。 “你……” 屋子里没有慕非雪,也没有云笈,三丈见方的屋子一目了然,一床一桌三个椅子和一个灶台,一些日常用品和弓箭。 这是一户猎户的屋子,屋中除了一个正在吃鸡的虬髯大汉,再无他人。 这虬髯大汉一脸惊诧的看着青佛莫名其妙的撞进自己的屋子,那般动静,都快比得上地震了! “你个婆娘,这是要干啥?是要拆房子还是怎的?” 虬髯大汉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这还了得,一看外面那扇门,倒地成了朽木,那就这样废了啊! 可随即,这虬髯大汉便淫笑起来:“嘿嘿,莫非是你看上大爷了?看你长的漂漂亮亮,给我做个婆娘倒也不差,就是脾气得改改,这般火爆,在床上要得,床下要不得!” 见大汉满嘴胡话,青佛顿时羞怒骂道:“无耻!下流!” “嘿!怎又成了我无耻下流了?是你自己闯进我家来,大爷这里啥都没有,只有一个人,你不看上了本大爷,还是怎的?是看上我这鸡了?饿了?”大汉轻笑起来,一手指着桌上的鸡,一边将脚踩在凳子上,上下打量着青佛,那眼神,仿佛要将青佛看光了似的。 “你!恶心!” 青佛骂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既然这里没有慕非雪,她也实在不想见到这人这般嘴脸,自然是有多远走多远。 可谁知那大汉并不如她的意,连忙几步上来,一把将青佛拽住淫笑道:“可莫要走,既然来了,哪里还能让你空手而归的道理?来来,给大爷我生个娃,大爷我什么都有,就是缺个婆娘缺个娃,平日里嫌麻烦,今日见你这般水灵灵的,倒也让大爷我按捺不住啊!” 话音未落,那长满乱七八糟油光发亮胡须的嘴就要凑到青佛的脸面上去。 这还了得?青佛要是被这种人亲了一口,那还不如死了了事! 当下青佛骂了一句“畜生”,就一拳打在大汉的眼睛上,趁着大汉捂着眼睛脱离了束缚。 “咝!”大汉吸了口凉气,眼睛又疼又肿胀,当下啐道:“呸!好你个臭婆娘,手劲倒是不小!你自己送上门来还敢打我?看我不将你摆出十八个花样来!” 大汉举起锤头一般的拳头就朝着青佛打来。在他看来,女人漂不漂亮其实并不要紧,灯一灭,便是臭婆娘也看不见。关键是青佛激起了他的兴致,让他有不将其按到不罢休的念头,所以虽然下手很重,却还是留了几分力气,唯恐将青佛打死没了兴趣。 “哼!”青佛黑着一张脸,冷哼一声,掌中运气,回手一掌按在大汉的胸口,顿时将那大汉打飞了出去。 ――是真的打飞了出去啊!大汉的身体撞倒了桌子之后又摔在七八步之外的木床上,这一下少说都是伤筋动骨,而且还是被青佛厌恶之下用力的一掌。 遇到这般龌龊之人,青佛其了“消灭”的念头,这种人在世间简直就是多余。 尤其是他方才的话,简直是侮辱了青佛,本就着急不好的心情,被他一搅合就更加不堪,急需要找个人发泄,正好这大汉就成了她的目标。 青佛踱步到那大汉面前,左手揪住大汉的衣襟,在大汉还在七荤八素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青佛又是一巴掌一巴掌的打了上去。 “你一个男人居然敢欺负女人?该打!” “你居然敢对我不礼?我打的你连你娘都不认识!” “你一个猎户穿这样的衣裳?居然和公子一个料子!居然冒充公子,害的我以为公子遭遇了不测,真是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神仙妖魔都没有人救得了你!我打打打打打!” “啪!” “啪!” “啪!” 足足打了三四十下,打的青佛的手都有些麻木了这才停手。 青佛喘了几口气,看着瘫倒在床上的大汉,这才觉得心中的怒气消除了不少。 “哼,你这般人,本是孔武有力,大可上战场杀敌,现在却用这等本事欺人,算是你遇见了我,若是换了别的人,岂非要被你糟蹋?”青佛骂道,可也正是这骂声提醒了她:“是了,我总要废了你才好,免得日后再有女子被你欺凌!” “啊啊――” 茅屋中凄厉的惨叫声一声接连一声,好似地狱酷刑加身,惨绝人寰。 青佛在大汉家中的水缸里洗了手,又拿了大汉做的鸡吃了,这才继续上路寻找。这般一打岔,她反而心中没有那么着急了。 好似也正因为找不到人,才能够说明他们的安全一样。 出了大汉的屋子又走了一炷香时间,便是集市,这个时候赶集的人几乎已经回去,可是街上还是人来人往,说着秦国最近发生的事情。 “咦?楚国又打秦国了?听公子说楚人多羸弱,这一战怕是自讨苦吃。”听着街头巷尾的谈论声,青佛大约明白了事情,心头微笑,却是没有多大兴趣。 倏尔,她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第十六章 琉璃之柳 “青佛,你怎的到这里了来了?” 慕非雪看着青佛,满目惊疑。若是他记得不错,这个时候青佛应该是在帮他照看柳树才是,怎么跑到汉中来了? 青佛见到慕非雪的刹那,只觉得天旋地转,他还安好,这让她这一路所有的担心变成了多余。 可她却故意扬起一张脸,无所谓的说道:“便是怕你被墨家的弟子们围攻,我便少个主子喽!” 谁知慕非雪煞有介事的说道:“还真是被你说中了,才与那群人打了一架。墨家子弟果真是名不虚传,都将本公子打成内伤了!” “什么!” 青佛又是惊讶又是心疼,一把拽住慕非雪的两只胳膊左看右看,又绕了一圈儿浑身检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伤痕:“伤在哪儿?” 慕非雪无奈道:“我说了是内伤啊,若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还叫内伤么?” “这……要不要紧?”青佛一脸担忧,如同一个母亲在看着一个摔倒了的孩子, 云笈在一边故作哀怨,说道:“哎呀,小别便是这般情深,我这个大活人还是早早走远些,免得你们主仆二人打情又骂俏,我这孤家寡人看的心酸不已!” 青佛顿时红着脸嗔道:“云笈大哥你胡说什么呢!” 倒是慕非雪大笑不止:“若说你羡慕,倒不如去找个少姑帮你打理墨染居……哦,我看方才那云霓就不错,不如你去将她掳来?” “美人美时美景,赏之便可,若是破坏了那份距离,便是打破了的琉璃灯罩看蜡烛,岂非后悔?”云笈一笑,回答道。 随即云笈见青佛的眼神还在慕非雪身上打转,便说道:“青佛你不必听好友的话,我们虽然与墨家弟子相遇,却不见释苍狗,所以这一战也不过是做过了事。至于他的内伤……可还真是内伤啊……” 见云笈憋着笑意,青佛莫名其妙起来:“可不就是内伤么?” 慕非雪老脸一红,瞪了云笈一眼便岔开话题问道:“青佛你出来作甚?不是说你回柳园么?是失火了没地方住了还是怎的?” 青佛没有想到慕非雪一语中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是见着释苍狗前辈了。” “什么?” “释苍狗?” 慕非雪和云笈两人都露出惊讶之色来,他们便是去找他,没想到他却直接去了家中了。 青佛便将上午之事除却了无之境,一丝不漏的告知了两人,两人听后脸色各异。 半响,云笈道:“听他这意思,这其中必然有所内情,这件事情我们就不便直接插手,需要调查之后再度度量了。” 慕非雪也点头道:“这一架算是与墨家白打了,不过他去柳园的目的是什么?” “先生说要问你借头上之物。”青佛答道。 “头上之物不就是项上人头……”慕非雪刚想玩笑一句,却兀的想起,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可不就是在头上么:“他要借我这琉璃之柳?” 青佛点头,看了慕非雪头上那一支独特的柳枝模样的琉璃簪,道:“怕正是此物。” 慕非雪脸色凝重起来,原本还嬉皮笑脸的他顿时如同沉睡一般。 青佛奇道:“青佛只知琉璃之柳不凡,一直带在公子你的头上,却不知道这东西有何用处?” 这个时候,云笈说了两个词:“琉璃之柳、月神之桂。” 慕非雪缓缓点头。 “先会柳园再说吧,这件事情原本我还在局外,现在因为琉璃之柳牵扯其中,自然要好生谋划一番。云笈好友,你也与我同去吧,两人合计,也可让我轻松些。”慕非雪好似故意说笑,殊不知,他的凝重,已经如泰山压顶,身边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回到柳园,青佛煮了茶水到亭子里,三人这才重新合计。 最先的,自然是为青佛一解“琉璃之柳”的秘闻。 在云笈的述说中,青佛震惊的无以复加,并且在这短暂的两日间,第二次闻听了“修道人”这三个字。 传闻在商纣王时期,有一妖后妲己,纣王为博美人一笑,费尽心思。 某日,妲己突然对纣王的佩剑感兴趣,纣王见美人神情,便下决心要为她铸造防身的神兵,又能够彰显美人之美,衬托美人之贵,威力又是不俗。 在当时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打铁匠外出寻矿,谁知遇到山洪,幸亏在山中一处山洞安全度过。山洪过后,泥石流过,铁匠见到流动的沙市中有一块奇特的石头,好奇之下打捞上来,却是一块护体共生的琉璃玉石。 铁匠虽然打铁,却也能够雕刻摆弄,一番雕琢之后便做了琉璃之柳、月神之桂这两件饰物。 琉璃之柳为青碧柳枝状的琉璃簪子,通体碧绿,毫无瑕疵,便是铁匠做工粗糙,也难以掩饰起不凡之处。 月神之桂为一条弯月模样的玉石项链,能够吸收光之精华,在夜间发出清白的亮光,如同皓月。 纣王派遣的信使闻得铁匠妻子饰物的不凡,便亲眼一观,顿时惊呼异宝,花费了极大的价钱将之买下献给纣王。 纣王见此物虽然不凡,却不能防身,便让大祭司重新炼制,据说在其中刻下阵法,等同于凡物成了法宝。 后来商纣灭亡,琉璃之柳与月神之桂下落不明,殊不知其中的琉璃之柳便在慕非雪的头上,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却是有极大的来头。 青佛听过,一张小嘴半天眉头合拢,看着慕非雪已经从头上取下的琉璃之柳惊诧难消。 “可……可这只是一支簪子呀!”青佛指着琉璃之柳,那模样还是如同现在看到漫天飞雪一般。 慕非雪正色道:“这支簪子是当初有人送我的,起先我并不知这便是琉璃之柳,后来我去报恩之时,她周围的村民说当初我离开的第二日,便有一队人马要找琉璃之柳,结果遍寻不得杀了她。我后来查询百书,终于查到这琉璃之柳的来历,从此便隐居在此,不与外人往来。说起来,这还是这多年来第一次除了墨染居离开柳园了。” 青佛可以感受到慕非雪语气中的淡淡遗憾,蹙眉道:“我不曾听你说起过这些事情……” 慕非雪轻笑起来,拍了拍青佛的手说道:“这不是怕给你我惹来麻烦么?我种下这千百柳树,布下大阵,也是不希望有人找到我,见到这琉璃之柳。” “那你为何还戴在头上不藏起来?”青佛又问道。 云笈说道:“当初的故事是真是假难以去查证,但是这琉璃之柳的确非同凡品。琉璃之柳与月神之桂之中有一个吸收灵气的阵法,还有一个杀伤力不小的阵法。比如这琉璃之柳之中应该便有一个聚灵阵、一个十二周天乾坤大阵、一个四象八合绝杀大阵,一个梵天灭世大阵,还有许多大阵。这些大阵单一布置出来都是威力巨大,运用在行军打仗之中简直所向无敌。 这些阵法当初至少也是由一个修为高深的修道者刻入的,但凡有修道者施为,必将留下真气运行的痕迹,若当真是有心人要寻找琉璃之柳,就算是埋藏在泥土百丈之下也能够找到。好友这样做,应该也是为了保护琉璃之柳,倘若当真有人来抢来夺,依照他的能为,想必能够保护好此物。” “不错。” 慕非雪说道:“这样想来,释苍狗恐怕也是因为感受到琉璃之柳的气息,才找寻到此处。不过凭借他的能为,不知道要琉璃之柳作甚?莫非他是要借助其中大阵?” 云笈摇头,沉思道:“不知,修道之人大多随心随性,却又多执着。我感觉这琉璃之柳的威能只怕不止是这样,否则此物到已经以凶名名噪天下,而非这般默默无闻。 而当初送你此物的人,只怕也是为了防止这个秘密泄露,所以才让你带走,否则凭借其中大阵,自保也绰绰有余。” 慕非雪闻言,心中顿时一点透亮。这多年以来,他都没有去深思此物,只是知道它的不凡,却不知为何不凡,守护此物,却不知道为何守护此物。 现在听云笈一眼,他顿时了然,只怕当初那人给他这枚簪子,是想要他找出其中隐秘,而他却不知其意,妄自嗟叹一声,百感交集。 “还有一件事,便是释苍狗所言的君不凡。我信释苍狗非乃说谎之人,他说这君不凡与墨家追杀令有关,这君不凡又是什么人?”慕非雪感叹之际,突然想起青佛所说的话,顿时问道。 不耻下问,这也是知己知彼。 云笈沉默一番,好似在组织言语。却沉默了半响,终于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这个人,不是人!” 正在慕非雪和青佛思索云笈话中意思的时候,柳园之外突然响起陌生之人的叫喊声:“本座君不凡,欲见柳园之主!” 云笈折扇一摇,轻笑起来:“真是半夜不能说鬼,白天不能说人,一说便到了。” 慕非雪对青佛道:“去将此人引进来吧,这种人,柳园中的阵法对他完全无用。” 青佛应了一声离开。云笈说道:“好友啊,云笈不便见此人,就先隐藏一段时间好了。只是我要提醒好友一句,不管此人要什么,切记不可答应,此人是蛇,贪心不足蛇吞象……” 第十七章 贪心不足蛇吞象 君不凡悠然进入,青佛在前方领路,眉头皱成了褶子裙。 “这人看起来好似道骨仙风,可是却总感觉有一股子的怪异,可要说如何怪,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分明觉得这人并不正气凛然。 释苍狗前辈又说是此人陷害了他,看来此人的确是怪异。可是奇怪的是,他为何到我柳园?某非也是为了那琉璃之柳?哎呀糟了!释苍狗前辈都被他算计,公子他又如何敌得过?就算是加上云笈大哥,只怕也是吃力,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青佛一边想一边带路的时候,君不凡好似看穿了青佛眉宇之间的紧张与担忧,微微挂起一丝邪邪的,却好看之极的笑容,说道:“本座很可怕么?” 青佛一禀,连声道无。 君不凡又笑:“看你这模样怕是比待嫁少女还紧张,却又兀自不承认,哎呀,当真是奈何了!” 青佛扯了嘴角笑了笑,并不回答,见前方亭子已经到来,立即如获大赦:“我家公子就在前方,请!” 君不凡走进凉亭,上下打量一番慕非雪,笑道:“早闻柳园之主英气逼人,今日一见,果真闻名不如见面!” 慕非雪早先便见到君不凡进入,近处一见,便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压迫力,就好像人在泰山之下一般。这种压力就算是他在云笈的面前也不曾见过。他还礼道:“先生过奖了。只道先生道骨仙风,卓尔不群,慕非雪却是比不上的。” 君不凡眼神落在桌子上的两个茶杯,挑了挑眉道:“慕兄有人客?” 慕非雪顺着君不凡的眼神,顿时暗道方才忘记将云笈的茶杯端走,此时便只好说道:“柳园少客,方才不过是与我这丫头谈天,前儿惹这丫头生气,今日是来赔不是的。” 青佛顿时十分知趣的娇嗔了一声,另外又瞪了一眼,将那股子生气的女儿作态表现的淋漓尽致。 君不凡便哈哈大笑,任由青佛重新沏茶伺候。 “不知道先生到我这陋室有何指教?”慕非雪记得方才云笈对此人的评价,心中也有一份忐忑。此时他索性直接问了明白,兜兜转转反而心中不爽。 君不凡闻言又是一笑,抿了口茶水,道了一声“好茶”,这才说出气定神闲,轻描淡写的用手指了指慕非雪的头上,说道:“本座前来倒也没甚个大事,只是喜好收集一些奇珍异宝。早先听闻慕兄你有一只簪子唤作琉璃之柳,颇有传奇色彩,便想来瞻观一番,若当真是奇物,自当要请慕兄借本座把玩几日。” 君不凡话音未落,慕非雪心中就“咯噔”一下:“果然,这人也是为了琉璃之柳前来柳园!” 君不凡的语气虽然说带着些许客套,可也透出对自己极大的自信,一口一个自称“本座”,便是将自己当做上位者视之。又言要借琉璃之柳,可那借,分明是“借而不还”呀! 尤其是言语之中,似乎已经将这件事情定下,丝毫不给慕非雪转圜的余地。 若是奇物便把玩……自然是因了琉璃之柳是奇物才会特地前来柳园,就算这本是一件普通的东西,他说一个“奇”字,不也要给他? 慕非雪心中恼怒,琉璃之柳所携带的责任他方才明了,其中奥秘又没有解开,当初恩人的恩情一直没有机会报答,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却要被人拿走?这是慕非雪无论如何也不肯的! 不过慕非雪对君不凡很是忌惮,这个时候也不好直接发作,万一此人恼羞成怒将柳园毁去他将如何?如果要伤害青佛和自己又将如何?看此人的眼神,虽然笑容满面,可那眼神深处的阴冷,却让人不寒而栗。 如此一想,慕非雪便笑道:“先生哪里的话,这簪子是青佛早先找到的一块上好琉璃为我做的,虽然稀罕,却并非圣品,只怕不入先生法眼了。至于先生说的琉璃之柳……恕慕非雪无知,此为何物?啊!我知道了,可是先生说这簪子是叫做琉璃之柳的?先生莫不是认错了物件?” 君不凡闻言,气势陡然一变。方才的他给人一股压力,好似泰山于前。而现在的气势,压迫更甚,简直就是泰山崩毁! 青佛心中暗暗惊讶:“此人好强的内力,怕是比云笈大哥都要强不少了……莫非此人也是修道人?咦?能够算计释苍狗前辈,此人倒的确极有可能是修道人,这下可糟了!” 青佛虽然心中震惊,可是对于君不凡的压迫却是在死死抵挡,就好像有人在她的身上压下了好几块大石,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原来,这就是威压!” 在山林之中,虎啸狼嚎一声,百兽尽去,匍匐不敢妄动,便是那股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这便是虎狼对百兽的威压。这股威压不能直接伤人,却能够让人欲望臣服。 据说修道人修炼到某种程度,但凭那股威压,便能够将人压的浑身渗血而死,不过那又是另外一种境界了。 好在君不凡随即一笑,放松了自己的气息,青佛才得以喘气,这个时候她才发觉,自己的背后竟然早已经湿透。 “哈哈哈!慕兄啊,莫非你是担心本座拿了你的东西便走么?本座却没有这样意思,你大可在本座身上寻找一样东西与你交换,这样想必慕兄不会有所异议了吧?”君不凡眼神一闪,大笑不止。 慕非雪也额头冒汗,一则这盛夏的天气火热,再则,便是方才君不凡的威压即便是他也有些吃力。 此时他闻言,最先做的,便是从头至尾打量起君不凡来,的确这一身行头价值不菲,可是能够与琉璃之柳相比么? “先生说笑了,慕非雪自然是相信先生,但这簪子的确是常物,尤其是这簪子对于慕非雪来说意义非凡,不敢轻易借人也!”慕非雪笑着摇头说道。 “哦?”君不凡似乎已经渐渐失去耐心,眼神与语气都开始结冰:“是何意义,竟然这般重要?” 慕非雪在心中暗骂,哪有人连这般隐私也要问这么清晰的?这人不去做里正当真是屈才了!口中却不好意思的瞄了青佛一眼,微微含笑,满是温柔:“实不相瞒,其实此物是青佛送我之物,也是她与我的……定情信物!这般东西自然是宝贵的紧,所以慕非雪非是不愿意借给先生,只是……” 青佛在一边顿时诧异,心中却知道慕非雪这般说的原因。只是她还是颇有些羞恼,这般话,岂能随便说的?她还是羞红了脸,那抹绯红一直延伸到耳根子后,这个时候的青佛便显得格外的动人。 “公子……”青佛呢喃一声,心中都要化了一般,虽然明知这是借口,可她还是欢喜这般话。顿时,便是她自己都是一惊:“不应该生气的么?我怎会……怎会有这般感觉?” 慕非雪在一边看着青佛,见她脸上阴晴不定,心中也是不明白:“青佛今日是怎么了?莫非是在想如何报复我?” 不过这个念头也是一闪而过,毕竟现在恐怖之人就在面前,他需要极心面对君不凡,势必要保住琉璃之柳! 君不凡听了慕非雪的话,也是一愣,随即又是一阵大笑,只是那笑声之中,有多了几分嘲弄。 青佛也明白现在是什么情景,容不得多想,立即演戏起来,脸上立即挂上一阵哀求之意:“自古主仆有别,又有门当户对之言。我与公子虽然情深,却必不被外人容也,我与他之情,便也只在于心照不宣,不敢言明。今日既然公子点破,青佛也不敢羞涩,直言也无不可。只是先生要借走这簪子,若是日后被人知道了,我与公子便再无容身之地。 虽然说不拘泥于这般规矩,但是公子家中之人必然反对,先生又何必要做这等拆散鸳鸯之事?” 青佛说的情深意切,却也是她真实的感受,不知不觉的,演戏,成了真。 慕非雪见青佛说着说着,眼中便泛起了泪光,心中一阵怪异――他还从来没有见过青佛流眼泪。原来她哭泣之时,竟然让自己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慕非雪与青佛都希望君不凡能够知难而退,至少今日不要咄咄相逼,过了今日他们就算远走也不要紧,甚至可以找到释苍狗救命。 岂知君不凡根本不被两人的作态所感动,眼神突然一冷,如同无数冰冷之剑肆虐四周。甚至慕非雪和青佛都能够感觉到周围的气温一下子低了许多,好似有谁突然将他们带到一处冰窖一样。 “你们是将本座当成瞎子还是傻子?”君不凡冷笑一声。这个时候他已经站起了身子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不屑又厌恶:“说够了,本座就自取琉璃之柳了!” “你!”青佛心中一紧,顿时怒目相视。这个时候要是在演戏,那才是傻了! “本座原本是来借的,并且许你在本座身上取一样东西,这已经是本座最大的承诺。但是你们既然不知自爱,我也就不必留手。今日多谢你们给我讲了一个好故事,也给我看了好一场默契的主仆情,不过,也就到此为止吧!” 君不凡话音不落,顿时一抓向慕非雪的头顶抓去。 “不要啊!” 青佛毫无犹豫的,顿时拦在慕非雪的身前。 “嘭!” 第十八章 无情、无念、无爱 “走开!” 怒!怒!更怒! 慕非雪觉得他活到今日最生气的就是这个时候。君不凡抢夺琉璃之柳他怒,青佛不自量力为他挡招他更怒! 这个疯女人,难道不知道君不凡是何等角色么?就算是自己对上也只有一成的机会逃生,何况是她这般“羸弱”? 慕非雪一把拽住青佛的手,在君不凡一抓将要抓住青佛的时候用力一拽,顺势起身。 “嘭!” 这一抓终于落实,慕非雪咬牙,头缓缓别过一边去。 “公子!” 青佛一声惊呼,竟然看见慕非雪拉开了她,自己挡上那一招。 君不凡这一招原本就是对慕非雪出手,奈何中间青佛一挡,多少有些迟钝,现在慕非雪迎上君不凡的手抓,正中他的左肩! 慕非雪只觉得一股霸道之极力道瞬间落在他的肩头,好似谁用一个百十来斤的大锤砸在他的肩膀一样。而这股强大的力道带着冰寒无比的气息从他的肩头开始往身体里闯入,破坏他的机能。 他闷哼一声,连忙右手两指点在自己的肩头,使得自己的伤势不至于过重。 君不凡这一抓极为巧妙,没有破坏一丝皮肤,没有任何血液流出,可是慕非雪却知道,自己的肩膀怕是碎了。 即便是稳住自己的伤势,慕非雪还是脸色发白,他不得不用大力去压制那股乱窜的寒冰气息。 青佛双目含泪,心中懊悔无比:“若非是拉开我,公子他也不会被此人打伤!” “歹人凶狠,青佛与你拼了!” 青佛含恨出手,三只羽毛形状的发簪毫不犹豫出手,想必早先对释苍狗动手的时候更是全力出手。 “青佛!”慕非雪大惊,在他眼中青佛这般做法无疑就是找死! 可是已经晚了。 青佛所学,远攻为上,当初慕非雪教她武艺,便只有这一身绝妙的轻功与这一手暗器,若是寻常人自然要饮恨。绝杀的簪子与绝世的轻功,绝配! 可是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占,君不凡轻蔑的看了一眼青佛,嘴角挂着讥笑,手顺势一划拉,便将看似凶猛的三支簪子收在了手中把玩。 “看来不止是你主子喜欢用簪子,原来你们主仆二人果然是情深似海。只可惜,就凭这东西也能够奈何的了我么?” 手一捏,一松,特别打造的三支簪子成了齑粉,如尘沙飞扬。 青佛咬牙,恨恨看着君不凡,一手扶着慕非雪。 慕非雪强自笑着对青佛说道:“你这傻丫头,这人也是你能够对付的么?本公子好不容易有彰显本事的时候,你却来打岔,怎好坏了我的心情?” “你……”青佛觉得喉头很堵,堵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了,去给本公子煮一壶傲峰渊蓝,打赢了自然是要庆祝,不要在这边妨碍我动手。”慕非雪有些不耐烦,一把推开青佛,直起身来,对君不凡抱歉的一笑:“女人嘛,啰嗦的紧!” “哈哈哈!”君不凡大笑:“看来你们的确是不肯将琉璃之柳交出来了,我只好亲自动手了!喝!” 君不凡一声大喝,脚步如风,再度朝着慕非雪的头上抓去。 “走!”慕非雪对青佛怒吼一声,头上琉璃之柳瞬间握在手中:“你不是要琉璃之柳么?那就让你看看琉璃之柳的威能!” 琉璃之柳如剑使,慕非雪内力灌输进入,顿时光芒大作,更显不凡。 那是如同觉醒一般的感受,有似乎是花苞的绽放,是新生命的诞生。 “来吧!”慕非雪手捏簪子一划,顿时一道碧绿色的流光打向君不凡。 青佛见慕非雪坚决,心中犹豫不决:“不能在这里,去找云笈大哥,他一定是知道的,为什么不在?” 当下,青佛深深的看了一眼慕非雪,好似要将担忧、愤恨、爱慕、眷恋、不舍……全都一眼看尽。 转身即走! 这一刻的青佛终于明白,原来藏在自己最心底的感情,不是对于那遥远到无法记忆的亲情,而是就在眼前,却来不及珍惜的爱人。 绿色流光快如闪电,瞬间与君不凡的手掌拼撞,一声爆炸之后,慕非雪被那股强大的爆炸威能带离亭子。 而君不凡就要轻松的多,只是大袖一挥,便闲庭信步也似的走出亭子,与慕非雪相对而站,中间相聚十丈。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凉亭应声而倒,碎石掉入池塘之中,激起无数浪花。 “咝!” 慕非雪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击他虽然没有得利,却也没有再受伤,只是这一牵动,肩头的伤势就格外刺痛。 “想不到我蛰伏这许多年,便是这身子都养的娇气了!”慕非雪心中自嘲一声,却对君不凡有着更大的忌惮。 方才他已经动用了琉璃之柳,而对方却依旧是那么轻松写意的一招,两相对比,依旧是对方占据了上风,可见君不凡的实力有如天人! “难道这一道门槛当真难以跨越?”慕非雪想起从前与云笈闲聊之时说起的修道人与练武者的区别,云笈用“天壤之别”来形容,那个时候慕非雪还不以为意,这个时候却深深感觉云笈所言非虚。 “云笈与此人似乎相识?这人到底是何来历?云笈既然留我独自面对,想必是有信心我能够对付此人,也好,那就让慕非雪重出江湖吧!” 慕非雪暗中决心一下,再不多言,手中琉璃之柳划破空气,一招顿时发出: “折柳不忘旧识人——” 琉璃之柳上气势大作,是慕非雪运用自己的内力激发其中的阵法。 顿时,一条龙蛇一般的柳枝虚影在空中飞舞,好似一枝巨大的鞭子狠狠劈下! “恩?”君不凡面色不在讥笑,眼见招式袭来,顿时双手交握在前,一个冰蓝色的光球滚雪球也似的瞬间变大,被君不凡一掌击出,与那半空中的虚影狠狠对拼了一记。 “轰!” 又是一声震天响,沙尘飞扬。 “很好,果然是琉璃之柳!不过这般宝物在你手中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给我拿来吧!冰魄炼魂——” 君不凡再度出手,气势倍增,极阴极寒的真气瞬间散发出去,将这三伏的天气瞬间降温,甚至在他所站立的三步之处已经结成冰霜。 “烟云穿柳!” 慕非雪连忙提招上前,可是他自己自己根基远远不如君不凡,于是又是两招发出: “闲花清柳——” “星火焚柳——” 君不凡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的表情:“哼,凭这般能为也敢与本座作对,找死!” “嘭嘭嘭!” 三道绿色流光全部撞击在君不凡的招式之上,可是根本难以靠近君不凡的周身三步,好似那些冰霜就是他的天然保护罩。 “哼!” 君不凡一声冷哼,体内气势瞬间爆发出来,将慕非雪这三招全部震散,同时脚下一点,右手成掌,直接朝着慕非雪的胸口打去。 正值一招刚落一招未起的空窗期,君不凡的速度又极快无比,慕非雪根本来不及抵挡,顿时被按实了这一掌,顿时在他体内有多了一道阴寒之气,比之方才那一道更加霸道强烈。 再也压抑不住的伤势,来不及救治的伤势,慕非雪被打飞出三丈远,狼狈的落在地上,一口丹红吐出,雪白的衣裳之上,如同雪夜盛开的红梅花。 慕非雪连连吐了三口血,这才将心中的郁结之气一道吐出。他压制身体中乱窜的寒气,不然五脏六腑被冻结,那就当真难治了。 他紧紧的握紧琉璃之柳,青色的簪子上斑红点点,刺目非常。 他突然笑了,看着琉璃之柳,缓缓的说道起来:“从前有一个人将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而她却渐行渐远,去到我找不到的地方。这是她留给我的唯一一物……” 他双目看向君不凡,眼中是坚定的信念:“所以,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踩过,才能够拿走这簪子!” “哦?”君不凡一步一步走近了来,浑然不在意:“既然如此,本座就送你去见你那恩人,相比你在九泉之下等她会更加让她感动,死来吧!” “冰封万里!” 又是一招绝世杀招,冰封万里,万里冰封,无尽的寒气以君不凡为中心散发而出,柳园中经过阳光曝晒的假山极热极冷之下瞬间开裂,而屋外那些慕非雪精心栽种的柳树这个时候瞬间变黄脱落,好似在这一瞬已经经历了秋冬,光秃秃的枝条上沾染了风霜。 方园三里,尽数被寒气所包裹! 慕非雪感受那股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力量,好似天神施展仙术一般令人遥不可及。这个时候的他,却没有半点的放弃,只是紧紧的抓着那根青色的琉璃簪…… …………………… 青佛急急而奔,山林的树木在她的身边迅速倒退,她却没有回头。 她可以感受得到从柳园方向散发出来的层层威压,以及那地动山摇的招式,她明知慕非雪不敌君不凡,可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云笈大哥是不会让他死的,他一定有办法帮助他!” 急急来到墨染居,直接撞开了门去寻找云笈,却只见被惊吓住了的燕如月。 “青佛姑娘,你这般着急做什么?”燕如月好奇的问道。 “云笈大哥人呢?”青佛直接问道,快,她必须要快! “云笈大哥?他并不曾回来啊?”燕如月莫名其妙。 “什、什么!” 这是无与伦比的绝望,如同山崩于前,这一刻的天地,无情、无念、无爱。 第十九章 四象八合绝杀大阵 “云笈大哥没有回来?可是他明明走了呀!” 青佛一急,眼泪大朵大朵的掉落下来。 这是她懂事以来第一次哭泣,从小她就知道哭不闹解决任何问题,所以她不哭。可是现在……她竟然不知道,除了哭泣,还能够做什么? 燕如月隐隐觉得有事发生,连忙将青佛拉着坐下,关心的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是他来了……”青佛将这短短不到两日之间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明,心中顿觉如同在梦中一般。从前的柳园远离人群,逍遥自在,可如今却成了是非之地。 “天哪!”听完青佛的解说,燕如月禁不住瞪大了眼睛惊呼:“可是云笈大哥并没有回来呀?这可如何是好?” 眼见青佛一副梨花带雨,便是她看着也是心疼万分。可是她连武功都不会,怎会能够帮助众人? “我们分头去找云笈大哥,我相信他不会是见死不救之人,说不定他在寻找什么办法克制君不凡。”燕如月连声安慰道。 青佛也没有什么主意,只好点点头,道:“那就多谢你们了,我这就出去寻找,或许能够找到释苍狗前辈前来救助。” 燕如月怕云笈这个时候回来,在桌上留下一封信表明去向,便和青佛分头寻找她的下落。 ……………………………… 将所需材料配齐之事交托给素寒江,天谴一道心中微微一松,他知道就算是他逐一寻找,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所以索性游离在汉中,感受着周围的氛围。 一家酒肆中,天谴叫了一坛子美酒与几碟小菜自酌自饮,虽然不与任何人照面,却在聆听周围酒客的闲言碎语。 这个时候,三个面目蛮横的大汉走了进来,乍一看就好像是山上的土匪,不过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侵略。 天谴之所以注意到这三人,是因为这三人为首的大汉腰间别着一朵茶花。 这大汉足足有八尺,比起常人要稳稳高出一个头来,体魄也是强壮有力,看手臂上裸露出来的肌肉,只觉得扳倒一头牛都不成问题。加上一头好似雷劈了也似的头发,便更加显得魁梧。 这般男子腰间戴花,实在是令人惊奇,所以他们三人一进来,就有不少人有意无意之间看向他腰间开的旺盛的血红色茶花。 “嘻!这大汉这般庞大,却学女子戴了朵花,实在是怪异,嘿嘿,你瞧你瞧,这话都快被他独自挤得折了!” “是呀是呀,不过女子戴花在头上,他却戴在腰间,莫非是在哪里采摘了打算送给心爱的姑娘?” “有道理!想不到这大汉还这般柔情,啧啧,我看还有你也得给你家婆娘送朵花,说不定她能够让你多喝几壶酒!” “胡说胡说!我家那婆娘收了花,闻到花香指不定半夜疑神疑鬼疑我去了花楼找女人,免了免了,这等事情不适合我!” “哈哈哈……” 酒肆中的人不过是将此当做闲聊的谈资,而天谴却紧紧的盯着那朵茶花,他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这种气息炎热,却又无比的阴寒,好似来自地狱的火焰,分明是焚毁一切,却让人不寒而栗。 “上赵酒!十斤牛肉!”为首那大汉一坐下就朝还在忙碌着招呼的小厮吼道。 这大汉似乎有些不悦,一坐下右手的几根手指就开始轮番敲击起桌子来,颇有些不耐烦之意。 “大哥,那女人会不会言而无信?咱给她取了花,万一她不放人怎么办?”另外一个大汉说道。 “大哥,二哥说的有道理啊,这女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武功高的出奇,咱四象绝刀的武功也算是好,结果连那女人一招都接不下来,要是她拿了花还不肯放四妹,那可怎么办?”四象绝刀中的老二说道。 老大面目更显阴寒,好似脸上那些横肉都要垮下来似的。 “她敢!若是她不交换四妹,就是拼了也要让她付出代价!”老大怒吼一声,如平地炸雷,声音之大,吓的周围酒客纷纷注目。 “大哥说的不错!我们四象绝刀也不是这般好惹,若她当真敢伤害四妹,她不是要这朵花么?咱直接毁了就是,我们得不到人,她也休想得到花!”老三脾气似乎也不怎么好,这个时候直接想到了最坏结果,颇有些硬碰硬的念头。 老二不禁说道:“老三说的有理,她说要用花交换四妹,我们便一手交花一手交人,倘若她失信,这朵花也不必给她留着!” 顿了顿,老二又做沉思状:“不过这朵花到底有什么来头?模样似茶花,可是那株树十丈高却只开这一朵,竟然还有一条金环大蟒守护着……此物必然不是凡物!” “任它是何物,只要救下四妹,便是天王老子头上的王冠我也要给他摘下!”老三叫骂着,恰逢小厮小心翼翼送来酒菜,顿时一手抓着一块手臂般的牛肉,一手抓着一坛酒猛吃,好像要把心中所有愤恨一口吃下。 “不错,只管吃饱了,就算与那女人做过一场也有力气,吃!”老大吼了一声,一块牛肉三五口已经下肚。 天谴听到现在,知道这三人也是有情有义之辈。看样子是他们口中的四妹被人挟持,胁迫他们去摘了这朵花来交换。 不过这些对于天谴来说没有任何兴趣,人生百态,善也是人性,恶也是人性。 只是乍看到这朵花的时候,与感受到那朵花上面所携带的气息,他就想起了一种近乎传说的花朵——涅槃。 这种花模样与茶花相差不大,唯一能够用肉眼判别的就是这种花在夜晚好似如火烧一般的妖艳。 而这种花还有一种特点,那就是如果有人在此花附近点火,所有的火苗都会被吸收,然后花开花落再度含苞,等候下一次的吸收火焰。 这种花就与传说中的凤凰涅槃相似,所以便叫做涅槃花。 也正因为这种花有“死亡一次复生一次”的特性,所以花朵中含有代表死亡的阴寒,代表传承的火苗属性。 涅槃几乎不被常人所知道,因为这种花根本不是生长在地面,而是需要在地底至少二十丈一下的位置,若是恰好是一个洞穴,那才可以生长。所以这种花除却极少数人,根本无人知晓。 而现在这种花居然被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所摘取下来,总是让人感觉到好奇。 那三人吃的很快,好似在完成任务,吃饱喝足之后直接扔了钱走人。小厮拿了钱喜笑颜开,因为这三人给的钱远远超过了他们今天的饭前。 天谴等这三人出门之后,也将钱放在桌子上,随着他们出了门去。 只是他远远的跟着,轻盈之极,而且这三人步履匆匆,根本就没有发现他。 ……………………………… 柳园之内大战未歇,原本青山绿水一般的世外柳园如今却成了一盘狼藉,那些碧玉垂下的柳树几乎被毁去一半,若是在平时,慕非雪非要心疼的死! 而现在的他却根本无暇顾及那些他最爱的柳树,手中琉璃之柳紧紧握住,眼神带着决然,看向一步一步走近的君不凡。 “即便你为天人,我也要与天一搏。若是天意,我也必然要反抗!” 慕非雪啼笑皆非,前日还悠闲自在与青佛吵吵闹闹喝茶弹琴赏花栽柳,今日却已经面对死亡的临近。 头一次,他觉得自己的能力实在是弱小。 “王侯将相又如何?在这些人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这便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君不凡有些不耐,不过却依旧不着急,慕非雪的能为不差,可是不会是他的对手。 “今日三招败你,已经过了两招,第三招,本座便送你一程!” “喝!” 一声怒喝,冰蓝色的剑芒闪过,他的手中再度拿着那柄寒光流转的冰魄剑。 “用冰魄败你,算是你替本座保管琉璃之柳的回报,本座便赏赐你死于此剑的殊荣!冰魄瑰丽——” 话音未落,冰魄剑便光芒大作,在阳光下闪耀着七彩的光泽,好似来到了一个只剩下冰的世界,反射起天上的阳光,炫耀成七彩的光芒,果然是瑰丽非常! 慕非雪似乎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反唇相向,只是手捏起琉璃之柳横在胸前,运气与手中,然后渐渐闭上了眼睛。 “当初是你救了我,才有如今慕非雪的新生,慕非雪迟钝,今日方知你留下琉璃之柳的用意。你若是在天有灵,便保佑我将此簪中的阵法开启,留我一命为你雪仇。 你,是慕非雪一生最为牵挂之人,也是最为愧疚之人,让我偿还于你吧!” 心中的愿望,不是为了生的留恋,而是为了死者的心愿。 他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当初那个人救他时候的模样,圣洁,明朗,温和。 她就在自己的心中,如此的接近。 豁然睁开双眼,眼中透露出来的是不屈与不甘,内力全数冲入琉璃之柳中,顿时绿芒更甚,将周围的冰雪世界照耀成乐意盎然的春天。 “四象八合绝杀大阵——” 猛然一道玄奥星芒冲出琉璃之柳,直冲迎向君不凡即将落下的冰魄剑! 第二十章 火龙珠、冰魄剑 “这是!” 君不凡在慕非雪出招之时顿感不妙,那种强大的力量已经不属于人类,仿佛自己在与天地自然为敌,从内心深处衍生出一种束缚感。 四象八合绝杀大阵! 阵法,是自古以来最为神秘的天启之一,是人引动自然的彰显。 阵法是人用材料寄托术法,使得自然被其所利用,所以一旦阵法开启,就不是人与人斗,而是人与天斗了。 相传在逐鹿一战,刑天被杀,便是因为一座绝杀之阵法,死后无头仍可战斗,便是他身体之中被人植入了阵法,能够驱使肢体。 人若对上阵法,要么能够在阵法开启之时躲避开,要么能够通晓阵法的阵眼从内部破坏阵法,要是就是修为高过施展阵法之人数倍,以蛮力破除。一旦困入其中,除非施法者释放,否则不能脱离。 君不凡自忖修为要远远高于慕非雪,可是那琉璃之柳中的阵法却并非是他摆下,布阵之人可能修为甚至要高过他,否则又如何能够让琉璃之柳成为众人争夺的法宝? 星芒冲出,傲然天际,渐渐扩散之间,四象八合各司其位,俨然是一座八卦大阵,内涵两仪四象,奇门遁甲之术,玄之又玄。 君不凡心中大惊,不敢摄其锋芒,冰魄剑接连打出“冰魄瑰丽”、“冰封天下”、“雪藏千里”之招。而他也在同时迅速闪开一旁。 “轰!” 一声巨响,好似一只巨大的蛮象四蹄踩踏,地动山摇,滚山落石。 而君不凡的三招一一与那座大阵对上,却成了蚍蜉撼树,悉数在大阵的打破下乘了流光点点消散在空气中。 “呃,噗!” 君不凡虽然有心躲避,但是避之不及,被大阵余波击伤,顿时一口丹红吐出,沾染上尘沙。 “哈,哈哈……”慕非雪瘫坐在地上,看着一击不中,渐渐消散的大阵。他几乎将所有的力气全部花费在开启这座大阵上,事实上,这多少年来他也并不少研究琉璃之柳,可是其中除了“聚灵阵”能够自动运转外,其他大阵都需要人为的运转。这座四象八合绝杀大阵他不久前才勘破些许,没有想到今日就已经要用了出来。 苦笑数声,慕非雪依旧感觉心中畅快,若是死前连君不凡的衣服都占不到,那才是真的亏大了。 君不凡在调息内息,慕非雪也在凝聚内力,两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对峙着。 其实现在的君不凡即便是受伤,也足以杀死慕非雪夺走琉璃之柳,不过他不能过确定慕非雪是否有玉石俱焚的准备,倘若他用生命去开启琉璃之柳,他相信自己就算拿到了琉璃之柳,也会受伤不轻。 突然,慕非雪似有所感,咳出几口污血,爬将起来,踉跄一步站稳,看着君不凡笑将起来:“与你打一赌如何?” “恩?”君不凡也似乎有所感应,蹙眉之际,目光看向柳园的东方。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如今已然进入了夜晚,看大地陷入黑暗,老天终究怜悯,洒下点点星光,谴出皓月当空。 明月之下,一道人影急速而来,好似一道划过天际的流星。脚尖踏在山头,似乎能够感觉到那股急促。 “我与你赌,今日你既杀不了我,也夺不走琉璃之柳。” 慕非雪心中欣慰,那个月下人影,身上羽衣翻飞,不正是去而复返的云笈么? 云笈能不能够打赢君不凡,慕非雪不知道,但是他相信云笈,因为他总是能够在人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哦?是么?”君不凡用衣袖抹去嘴角血迹,冷笑一声:“本座不觉得多一个废物能够影响我,但是因你这句话,本座决定先将你杀之!喝!” 君不凡能够感受到云笈的气息,那股气息比之慕非雪要强的多,可是也依旧无法与自己相比。但是那股气息之中还夹带着一股令他忌惮的气息,如同天火降落,威力极其强大,甚至比起自己手中的冰魄剑还要强一个等级。 他必须要速战速决,在云笈还没有到来之际先取走琉璃之柳。 “冰魂素魄――” “好友――” 就在君不凡出招之时,远处的云笈惊呼出声,速度更快。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慕非雪一笑,将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不到半成功力全数涌入琉璃之柳中,他要强行打开大阵,为此最后一搏。 “嘭!” 一声碰撞过后,慕非雪整个人被强大的气劲轰将出去,血溅三尺。 “好友啊――” 云笈痛呼一声,终于在慕非雪落到湖中之前将其抱住回到岸边。 “好友,是我来迟了,是我来迟了啊!” 云笈心痛不已,见满脸血污的慕非雪,自责与悲痛袭上心间。 慕非雪只微微睁眼,随即便彻底晕死过去,云笈看着他手中紧握的琉璃之柳,更感悲伤。 四象八合绝杀大阵再度摆出,君不凡终究落入其中,他知道慕非雪必定会反击,却没有想到他能够反击的力量还有这般大。 大阵瞬间将冰魄剑打压住,强大的威压直接轰击在他的身上,然后将他包裹住,好似成了一个无形的结界。 “不可能!你如何还有这般力道?”君不凡似乎不能理解,不过却也有随遇而安的心态,没有强行碰撞大阵。他透过大阵看见慕非雪鲜血染身,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哈,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大阵摆出需要布阵人的维持,这阵法分明不是你所下,一时半会儿就会散去,本座也不无担心,倒是你慕非雪,先后中了我三招,今日必死!哈哈哈……” “那就让我来败你,君、不、凡!” 云笈轻轻放下慕非雪,豁然转身,手中已经多了一枚火红色,好似燃烧着的珠子。 “果然是火龙珠!你居然有火龙珠!”君不凡眼中第一次露出浓浓的煞气,也第一次开始正视今日的一战。 他与慕非雪实力相差悬殊,就算是他拥有琉璃之柳,君不凡也带着一丝不屑。 而眼前这人,不止修为更高,这枚火龙珠更是他冰魄剑的相克之物,而且他修炼的乃是至阴至寒的功法,能够克制一般的火焰,但是这火龙珠中的火,却是大不相同。 “火舞天澜!” 云笈双手画圆,火龙珠在他胸前滴溜溜的旋转,好似一点火苗在迅速的生长,周围的气温终于还是恢复,之前君不凡所带来的冰雪开始消融,有一种春暖的感觉。 他双手猛的一推,火龙珠顿时被大火点燃,熊熊的烈火吹起一道火龙,飞舞之间向君不凡飞去。 君不凡手握冰魄剑,全身心戒备,可是他不占天时地利,那绝杀大阵虽然发挥不出全部的力量来绝杀他,却将他困住,也就是说,他只有那三步见方的地方可以移动,而他的攻击也散不出大阵,只能够等待攻击从外进入大阵,再由他在内部打斗,这样一来,他已经失去了先机。 “真是该死,这大阵还可以支持三个呼吸,这人却能够把握这般时机直接对付我!还要拖延为要,否则被火龙珠伤及功体,就算是凝晶玉也无用了。一有机会立走!” 心中刚打定主意,那条火龙夹带着无与伦比的炙热冲进大阵之中,君不凡立即用自身真气的寒气全力催动冰魄剑,顿时寒芒毕露。 火龙珠的极热,冰魄剑的极寒,两股截然相反的气息撞击在一起,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响动,而是火流与寒流渐渐融合在一起,向周围的大阵结界引导而去。 “去!” 君不凡一声大喝,利用热流与寒流气息凝合所产生的力量开提前冲破大阵。 “轰!” 又是声巨响,好似雷霆轰击,山岳崩裂的极大动静,两股气流冲破大阵,顿时形成一股龙卷风,所过之处万物死绝,风沙成暴。 “走!” “走!” 两声大喝,却是君不凡负伤遁走,云笈抱着慕非雪生怕再度颤抖也快速离开,一时间,清早还生机盎然的柳园,摧毁的只剩下一抹黄沙,唯独那座池塘“咕噜噜”的冒出一个一个气泡,一边沸腾,一边冰封,两厢对峙,鱼虾死绝。 也就在这个时候,这巨大的动静引动了一些平时销声匿迹的人物。 与璎珞一道相伴而走的燕如月似有所感,望着柳园的方向眉头深锁。 急的四处奔走却毫无目的的青佛心神震撼,好似心里突然之间就缺少了什么,慌乱袭来,冷汗滑落。“公子,千万安好!” 秦岭一个不知名的峡谷之中,一座茅屋静幽幽的在月光下矗立,一个花白了胡子的老人在藤椅上乘凉,这个时候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目中两道精芒闪过,不凡气息。 一个平凡的客栈中,一个带着箬笠自酌自饮的女子突然停住了喝酒的手,桌上宝剑猛的一闪,一道剑光像柳园方向飞去。 渭河水上小舟轻晃,一名书生独立舟上,一把折扇轻摇,突然一顿,脚尖点碎竹筏,飘身回到岸上,急急而奔,方向,柳园。 这一夜,注定不平凡,注定开启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第二十一章 涅槃之花 峡谷之中,月光浩淼,照耀在茅屋之上,便多了几分自然,少了几分尘嚣。 老人豁然睁眼,举目望向西北,那是柳园的方向。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与天斗,自古自命不凡者欲要一步登天,最后落得一个永世不得超生。如今却演变成了天与人斗。人与天斗,天在上,天与人斗,人在高。这回不知道有是怎样一场灾难? 是谁胜了都好,胜者还在,败者犹存,又是何苦来哉?” 老人一声叹息,手中蒲扇“啪啪”打着飞来飞去的蚊子。 ……………………………… 一道剑光划过天际,在柳园上空旋转三周,轰然一声插入底下,却无声无息,好似石沉大海。 客栈中的女子发出一剑,再不动作,自饮自啄之间,手指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 “闻者,九天一页。” 女子喃喃自语:“当日出现的这页天书到底是何用意?世界上当真拥有神仙?当真有鬼神之说?达者是否能够羽化而登仙?平凡神灵又是否堕落在六道轮回,苦难不解?修道者的存在到底是打破天道,还是创建天道,亦或者,是维护天道?寻道人寻找的道,真理与否?” “九天一页中的苍狗变天四字,是指释苍狗?那天谴灭罪,又是指什么?现在人间因为这一本天书再度浮动,红尘国度战乱不止,战国连年,改朝换代更是更迭不休,莫非是在启示什么? 恩……静观其变。” ……………………………… 碧江水潺潺,没有大海的波涛汹涌,水波晃荡之间,悠闲自在。 玄衣书生脚尖一点竹筏,竹筏应声碎裂,随着水波逐流。 鲤靴踩上江岸花草之上,折扇一折,玄衣书生面目冷峻。 “天出妖孽,人出圣贤。卓尔不群者,敢为天下先。” 书生微微沉吟,望向柳园方向,那股熟悉的气息。 “琉璃之柳再度出现,月神之桂怎可独自埋没尘埃?相传琉璃之柳与月神之桂本属同物,如今能够感应到琉璃之柳的变化倒也不足为奇,只是琉璃之柳似乎有被强行开启的气息,恩……看来吾必须要为琉璃之柳的持有者开启先天之能,与琉璃之柳互通,否则不妙矣!” 书生举步前行,看似闲庭信步,却一步一里,如同神仙缩地之术,神奇之极。 ……………………………… 天谴一路尾随那四象绝刀三者,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从汉中城出门到了郊野一座无名丘陵之上。 这一路,天谴从这三人的口中了解这几人的名字,分别是老大燕姒、老二黑林、老三天涯,小妹唤作奈落。 这三人站在一片星光之下,老二黑林嚷道:“老大,吹吧,让你婆娘将小妹交出来!” 老三天涯也说道:“是呀大哥,四妹在她手中必定吃苦不小,快救她!” 燕姒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牛骨号角,仰天吹起,顿时“呜呜”声不绝。 天谴在百丈之外远远的看着这里的动静,燕姒三人根本没有发现他。 号角声呜呜三声,燕姒这才放下号角,迎着月光的脸有些不安。 “来了!”最敏锐的黑林耳朵一动,突然朝着东方看去。 燕姒与天涯也同时向那边看去,天谴突然感受道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寻着望去,顿时更加收敛自己。 来者不止一人,或者说,四个小山也似的昆仑奴抬着一顶华盖软轿缓缓走来,虽然步履缓慢,其实却在眨眼间就到了众人的面前。 软娇没有隔绝,只是周围鲜红色的轻纱迎着夜风飘动,水晶珠帘缓缓荡荡,璎珞摇摆,香薰四溢,气势不凡。 “喝!” 四个昆仑奴同时一喝,脚下一沉,疾行的势头突然停下,脚步陷入泥土三尺。又是统一动作,快速又平缓的将软轿落下。昆仑奴站在软轿边上,就如同四尊守护神一般,自有一股气势,让人不敢靠近。 软轿之上,一个妖娆的女子袒胸露乳的倾斜倚靠着,身上的轻纱若隐若现露出酮体的旖旎,那令人骄傲的双峰,圆润的大腿,细致的腰肢,滑腻的肌肤,每一样都是男人的毒药。 那一张脸极其美艳,美丽的近乎妖孽,猩红的嘴唇,略带红色的瞳孔,珍珠般的耳垂,挺直的琼鼻,带上那若有似无的挑逗笑意,令人按捺不住。 燕姒三人深知此女的恐怖,丝毫不敢与其对视。又害怕自己对其产生的诱惑难以抵御,一时间居然有些促狭起来。 “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带来了,快将我四妹放来!”燕姒沉声道。 “咯咯咯……”未曾言语,女子的娇笑声如鬼魅一般传入众人的耳朵。“你很怕奴家么?怎都不看奴家眼?奴家长的不水么?” 女子幽幽细语,哀怨无比,如同家中情妇耳畔呢喃。 燕姒丹田火起,脸上一阵潮红。 “喝!” 燕姒突然一声暴喝,将这股异样强行破除。 那边天谴也是眉头一皱,这种声音入耳,如同有无数只蚂蚁在心头爬行一般,心痒难耐,暗道一声厉害,立即抱元守一,灵台清明。 “休要再用你那狐媚之术!快将我四妹还来!”燕姒很是愤怒,却对眼前这女人无可奈何。 他们打不过这女人,当日这女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仅仅一招就将他们全数打败,将奈落带走。所以他们虽然心中风恒,却不敢轻举妄动。 燕姒拿出那株涅槃花,果然在夜色下闪烁着淡淡的火光。燕姒眼中似乎也有些诧异,他们摘下之时还在白天,这朵花就与寻常茶花一般无二,可现在一看,却又发现其中不同,心中顿时对这花好奇起来。不过他还是沉声说道:“这花已经摘来,快放我四妹来!” “哟,官人很是着急呢!”女子掩嘴轻笑,素手撩拨之间,轻纱被风吹起,落在燕姒的脚边:“呀,奴家的衣衫落了呢,官人帮奴家捡起可好?” 女子言语之间,居然丝毫未提奈落与涅槃之花,甚至连眼神都没有落在花朵上一眼。 “这……”燕姒迟疑。 不用看也知道,这女子身上轻纱落地,已经毫无蔽体之物,只有软轿本身的纱帷,不至于直接暴露人前。 “我来!”黑林黑着脸,沉声对燕姒道了一句,捡过地上薄纱,一步一步靠近软轿。 伸手揭开帷帐,却不敢往里面看一眼,只用其他五识关注起女人的举动。 素手兰花,白若明月,滑若凝脂。手指在轻纱上饶了一圈,顿时将黑林的手臂缠住,轻轻一拉,黑林惊呼一声,顿时被拉入帷帐里。 “二弟!” “二哥!” 两声惊呼,竟然是来不及丝毫救援。女人一指点在黑林的额头,黑林顿时晕倒在她怀中,仍由她柔情的抚摸着脸。 “快将我四妹和我二弟放了,否则这朵花我立即毁去,你拿不到所有!”燕姒寒着脸,心中却是越发的没有底气。 “咯咯咯……”女子又是一阵银铃般摄魂的娇笑:“官人你可真是不懂得风趣呢,你的二弟现在可是我的入幕之宾呢!” “你!” 天涯拔出随身宝剑就要动手,却一把被燕姒拦住,燕姒虽然恼怒,却终究还保持一点清明,他知道就算他们两人联手,也没有办法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四弟你莫要冲动,否则只怕会搭进去,这妖女厉害的紧!”燕姒语气并不好。 天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却是一脸的戒备。 “我们按照你的要求将东西带来,现在你应该信守承诺,将我四妹与二弟还来!”燕姒道。 “官人可真是风趣呢!这涅槃花,奴家只答应交换那个丫头呢,现在却要交换两人,哎呀……奴家可是吃亏的很呢!”女人故作哀怨,又道:“一朵花只能交换一人呢,奴家与官人一个便宜如何?你是选择用这花交换那个丫头,还是你这二弟?” “你!”燕姒气的身体发抖,世上谈判,居然还有这等道理? 女人丝毫不给燕姒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若是让奴家选,奴家便会选择带走那丫头,不然以奴家嫉妒的心儿,只怕会将她毁掉呢!至于你这二弟,就交给奴家可好?你这二弟身体健硕,力大,却细致,奴家可是喜欢的紧呢!” 拳头紧捏,是骨骼摩擦的“咯咯”的声音,燕姒咬牙,努力不让自己冲上去,若是自己一人也就罢了,可还有天涯,他不能再将天涯搭进去,否则就真的回天乏术。 “好!就依你!”燕姒声音嘶哑。 “大哥!”天涯大惊。 燕姒一手拦住天涯,另一手将手中涅槃之花扔给软轿中的女人,道:“我的四妹呢?” “咯咯咯,奴家欣赏你这般有大局观念的男子,喏,你家四妹可安好的很呢!”女人一招手,软轿的边缘机关开启,顿时将晕倒的奈落现了出来。女子手一扬,奈落顿时飞出软轿被燕姒一把抱住。见燕姒模样,又立即道:“你的好四妹只是被奴家点晕了,这丫头的嘴巴可厉害的紧呢,奴家怕吵,你让她睡上三天三夜也就没事了。” “走!”燕姒一把抱起奈落,对身边天涯一喝,顿时离开了这里。 “哈哈哈!”女子娇笑声起,昆仑奴抬起软轿则走。 天谴从树后现身,眉头一蹙,紧紧跟随软轿而去。 第二十二章 蟾酥 软轿一路前行,时而越过高山,时而踏过流水,时而飞檐走壁,时而飞天遁走,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在远离汉中的一个小镇子边缘停下。 天谴眉头一蹙,随即停下脚步,依旧收敛气息。 远处城楼上灯火通明,如同几轮月亮高挂,虽然不至于将这边照耀的如同白昼,却也清晰可见,尤其是,在场的众人,皆非平凡之人。 女子似乎欢乐过后,将黑林的身体随意放倒在一边,自己轻轻的靠在他的胸膛,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那隆起的胸肌。 “官人尾随奴家许久了呢,只可惜奴家一日只接一位人客哦,所以要请官人明日起早呢!”女人大腿纷呈,手指捻过轻纱,轻悠悠的盖在自己的身子上。 天谴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行踪虽然有些惊奇,但是也越发肯定了这女子非同常人。 现身出来,只是看着那女子,不言,不语。 “咦?好生俊俏的官人呢!”那女子眼神一闪,媚眼如丝,直勾勾的看向天谴,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却又兀自哀叹一声:“官人怎的不早些现身呢?如今错过了这般良辰美景,奴家,奴家可惜的紧呀……” 女子作势欲哭,楚楚可怜,更显魅惑。 天谴暗自运起道家心法,将心头萦绕的那些不堪旖旎心思尽数灭去,恢复清明。 道家心法是大多数寻道者首选的心法,讲究与自然的交流,可神清气明,也最为普遍。不过天谴的心法是云笈摘其紧要重新修改过的,所以比起普通的心法还要高出几倍。 人的天资本就相差不多,为何有人登天,有人平凡,成云泥之别?便是这种机遇了。 “噫!” 女子一声惊呼,似乎料想不到天谴这样快就能够抵御住自己的魅惑,尤其是从她这边感受来,更有一股清圣之气隐隐约约自天谴的身体上传道出来。 微微扭动了下姿势,女人稍微收敛笑容,看向天谴,少有的郑重说道:“奴家名唤蟾酥,不知道官人一路尾随奴家,可是有何事么?” 女人名唤蟾酥,一个特殊又妖媚的名字。 蟾酥心中感知天谴不比四象绝刀几人那般好对付,故而打起了精神来,原本的慵懒与颓靡气息散去不少。 天谴抿嘴,用手指了指蟾酥的软轿。 “噫!官人是要奴家停轿么?”蟾酥挺了挺胸口,素手伸出帷幔一摇,四个昆仑奴顿时安稳停轿,负手站在一边听后差遣。 “嘻嘻,官人这下可满意了么?”蟾酥又娇笑起来,引得胸口一阵波涛汹涌。 天谴再度用手指了指软轿,这回蟾酥倒是些微明白了些,看了一眼闭目昏睡的黑林,又望向天谴嗤嗤笑了起来:“莫非官人是要将这人带回去?” 天谴一凝,便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的的情形不堪入目,便是他也有些面红耳赤,想起帐中那男人的凄苦,天谴心道,可以将其救下。 若是一辈子当做这女人的玩物,只怕这黑林迟早要被吸干了精血。 他看的清楚,这女人分明是练就了一门极其阴毒的采补之术,这种术法修炼,便需要男人与自己苟合,然后借由亲密获得对方的精气,可说是一门邪术。 一个男人被吸干了精血,那便骨瘦如柴,形同槁木,最后浑浑噩噩而死,凄惨无比。 蟾酥得到天谴的回答,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在夜间总有一些如同鬼魅的感觉。“可是此人是奴家的呀,官人要带走他,那奴家今夜可如何是好?奴家可是怕黑的很呢!” 天谴不语,他知道这个女人什么都明白,却分明在这边装傻。 果然,蟾酥得不到回应,便扭着身子,将身下的黑林拨拉到一边,自行用手梳妆起来。她一边捋着自己微微凌乱的发丝,一边笑着对天谴说道:“官人,其实见到你奴家就心动了呢,官人要带走这个男人,奴家为心爱的你,自然愿意啦……只是奴家也不能吃亏,不如官人今夜陪我一度春宵,奴家就将此人放了如何?” 天谴眉头一皱,露出几许厌恶来。 这般女子,令他颇有些不喜。运气于手,他打算直接出手,他看见了女人因为撩拨从轻纱中带出来的涅槃之花。 他要得到涅槃之花。 …………………………………… 再说趁机将重伤昏迷的慕非雪带入墨染居,让其在自己的床榻之上盘膝坐下,而他则双手交握,顿时用自己的内劲为慕非雪疗伤。 “这般伤势恐怕凶多吉少,我为他度气只能够维持一时的稳定,但是要是没有高明的神医为其医治,只怕还是不行。罢了,先稳住再想办法!” “喝!”云笈一声大喝,双手气劲冲入慕非雪的身体中,为他打通堵塞的筋脉。 慕非雪的伤势很是严重,那股阴寒之气在他体内四窜,原本还有他本身的气息压制,能够不融入血脉,可是他陷入昏迷之中这种状态也就自动解除,现在那股阴寒之气已经冻结了他大部分的筋脉,隐约有向心脏逼近的趋势。一旦寒气冻住心脏,血液不在流通,那就当真救无可救。 云笈不是神医,却也知道厉害之处,当下全身心为慕非雪打通那些已经被冻结的筋脉,一边为他压制那股寒气。只是他却没有办法将那股寒气逼迫而出。 “我方才运用过火龙珠,其中火气已经涌入我的真气,这回要是强行与那股寒气碰撞,只会更加随坏他的五脏六腑,只能等待寒气过境之后助其恢复,不过这样治标不治本,该如何是好?” 云笈心急如火,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是黎明之前的黑暗。 墨染居中灯火通明,云笈脸色微白,大汗淋漓,他消耗不少内力。 也就在这时,燕如月、璎珞与青佛这才一脸担忧,却又疲惫的进来。 她们找了云笈一天,却怎样都找不到。 青佛回到柳园,却看到那边近乎被夷为平地,偌大的一个柳园,如今竟然成了废墟,而慕非雪也不见人影,一时间居然呆滞在那里。 燕如月璎珞不能独自进入孟门山的毒瘴,只好一边安慰青佛,一边出着各种并不能实现的主意。 等青佛回过神来,已经是这般时候,燕如月让青佛回到墨染居,至少这边还有地方可以居住,而且云笈也是要回来的,因而才三更半夜的进屋。 “啊!” 原本在外就对墨染居的灯火抱着些许希冀,是期望云笈已经回来,更甚,是希望慕非雪的安好。 他们三人加快了脚步进屋,却看见慕非雪浑身是血双目紧闭,身后的云笈也有些力不从心,青佛一时难以接受,顿时惊呼出声。 便是燕如月和璎珞也是捂着嘴难以置信。 这可是近乎天人的两个人呀,如何会到这般地步?燕如月对于君不凡威能几乎没有概念,但是慕非雪说笑的一掌劈山却紧紧被她记下。在她看来,这世界上只怕没有人能够伤害他们了,现在他们却如此模样,那个人是神么? 云笈听见惊呼声,才发觉自己全心全意为慕非雪打通经脉,居然有些浑浑噩噩,一时间立即清醒过来,对还在惊讶中的青佛说道:“慕非雪收了重伤,我只能助他抵挡一阵,你快去皓月谷找一个叫做甘遂的神医,否则不能救治。” 云笈腾出一手,一枚金色树叶飞向青佛:“他见到这树叶就会过来。” “哦。哦哦!” 青佛一回神,立即不敢怠慢,抹了一把眼角即将流出的眼泪,又匆匆离去。 燕如月走近来,却又不敢太过靠近,皱着眉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竟然帮不上哪怕一点忙,顿时一阵愧疚,与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阿爷总说我若是出门,怕是什么都做不好,本来我不信,负气而走誓要做个精彩,可是没有想到,出门了几日,我一事无成不说,也没有任何用处,我当真这般无能么?” “小姐……”璎珞看出燕如月的颓靡,轻轻扶住,小声念道:“小姐,我们去找老爷吧?老爷或许能够解开这一个结呢?” 燕如月对璎珞微微笑了笑,虽有笑容,却无笑意。 她说道:“还是不要了,阿爷是不会随我出来的。我擅自出门还打着他的名号,他一定很生气,我这个时候回去,少不了是责罚,只怕再难出来。而且,就算阿爷知道这些事情,按照他不理世事的心境,只怕也不会搭理,没有用的。” “那可怎么办呢?云笈公子说甘遂神医能够救治雪公子,而云笈公子现在也是力有不逮,万一那个叫做君不凡的再度袭来可如何是好?”璎珞担忧的,不乏对燕如月的处境,若是君不凡再来,云笈与慕非雪两人一晕一力竭,她们两人还能够抵挡么? 燕如月却没有想到这层,只以为璎珞说的是君不凡再来对付慕非雪和云笈,更添担忧。想了想,燕如月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顿时说道:“白檀师叔也来汉中了,早年就听说他与阿爷是师门最厉害的两人,堪称双骄,不如我们去找他!” 第二十三章 噬魂蛊 青佛夜行不谙,急急而奔。 她的心很静,静的似乎不再跳动,只留下一缕信念让她时刻提醒自己,要快,再快! 她后悔过,担忧过,伤心过,着急过,也懊恼过,如今全数融合,成了一股不知名的情绪。 皓月谷中,那名白发老者就这样仰天看着星空,这个地方安静又清爽,赏月最是有清韵。手中蒲扇一摇一摇,将蚊子赶走,却始终还在身边“嗡嗡”的绕着,大有不吸血不走的意思。 “哎呀呀,等了这半宿,老夫我可是累了,睡吧睡吧,任他天高地厚,任他风云变色,这皓月谷的清闲日子总是老夫一生所求。睡吧睡吧,待会儿还要赶路,这把老骨头要折腾,枉费那几个小子还记得老夫,这回定要让他送上一年的酒钱!” 甘遂就这样躺在藤椅上,一摇一晃,眼睛缓缓闭上,不过数个呼吸就已经熟睡,连蚊虫叮咬也毫无感觉。 这个时候,茅屋里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似有谁醒来起身。 又有哈欠声如雷,声音之大难以令人相信这是人所为。 “啊呜呜呜——”一声似狼似虎的吼叫声突然从茅屋中传出,带着警戒。 “哎呀你这头畜生,平白扰我作甚!” 甘遂蒲扇一拍,一道劲风直接吹进茅屋中,只闻得“啪”的一声响,顿时里面的畜生就“呜呜”哀嚎起来。 “好生睡着,若有人来了,就自己离开,莫要吓着人家。”甘遂叮嘱了一句,又合眼睡下,不过又立即补充了一句:“切莫再扰我困觉,否则罚你去众兽山泡浴去!” “啊呜!” 里面的畜生顿时委屈的哀呜一声,扭动了身子不敢再吵。 青佛一路寻找皓月谷这个地方,虽然同在秦岭,却也相隔百里千里,她自小在慕非雪身边不曾远走,只能凭借云笈给她的讯息寻找。 正在烦恼之际,突然听见一个不同寻常的野兽的叫唤,那不是豺狼虎豹的叫声,声音里面没有那股凶恶之气,反而一种警觉。 青佛略微沉吟,立即改道寻着那声音的方向找去。 这是一种毫无依据的感知。 “但愿一切安好。” 青佛在心中祈祷。 “那是……” 穿过一片带有些微毒瘴的林子,青佛眼前突然开阔,清风朗月,美丽无边。 此时的她在一众山岭的高处,出了林子就是一个大大的峡谷,峡谷不是很深,可以一眼见底,但是摔下去也必然粉身碎骨,因为太过陡峭,已经成了悬崖。 “那是……”青佛眼神极好,就算是在夜间也能够清晰视物,她看见峡谷之中一点光亮,虽然极其微小,却如清晨一般明亮。 “这般所在,莫非这就是皓月谷?” 心中微微欣喜,立即施展了绝世的轻功,自峡谷上方如同雕鹰展翅一般滑翔飞落。 落地之处距离茅屋并不远,青佛疾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到来。 这个地方很是简单,唯独一间并不算大的茅屋,茅屋门窗紧闭,却透出光亮来。 门前有一棵大树,树冠茂盛,展开能有五六丈半径。 树下一把藤椅,一个阖目老人,一把蒲扇。 青佛微微蹙眉,她心中隐约觉得此人应该就是那甘遂,可是现在他正在酣睡,自己贸然喊醒他,是否有些不礼貌? 可是一想到慕非雪命在旦夕,青佛还是犹豫了一下,就轻声唤道:“敢问,是甘遂神医么?” 老人依旧酣睡,甚至呼噜声渐起。 “敢问是甘遂神医吗?小女子前来请神医救人。”青佛放大了一些声音说道。 可是甘遂依旧毫无动静。 茅屋灯火恍惚,隐隐约约衬托了此地的寂冷。 青佛担忧慕非雪,却又无可奈何,几次伸手想要摇醒甘遂,却终究放弃。 “更深露重,哎……此时距离清早也不过一个时辰了,青佛便等你一个时辰了,云笈大哥,你可万万要支持住。” 青佛心中叹息一声,双手运气,托起甘遂下榻的藤椅,缓缓带入茅屋之中。 茅屋比青佛想象的还要简单,或者说,这只是一间屋子,屋中除了一个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与一个手抱大小的檀木箱子,再无他物。 “这人莫非平时不住在屋里么?”青佛疑惑,却没有多想,时间奇人何其多,自然不差这一个。 将甘遂安放好之后,青佛寻了一周也没有瞧见被褥之类的东西,一想也是,现在虽然三伏天刚过,可还是炙热无比,便是夜晚凉风习习要舒爽的多。只是老人容易体弱,青佛还是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甘遂的身上。 她轻轻关闭门扉,坐在茅屋门前,将头埋在手臂之间,眼睛看着干净的天空。 是这样的安宁,这样的祥和。 心中闪过往日的种种,在这个时候她格外想念。 茅屋中的甘遂悄然睁开眼睛,满目欣慰的点点头,又安心闭目睡觉。 在藤椅的下方一个淡淡的影子,露着双眼好奇的看着茅屋的门户,好似能够看穿门扉,看到那道孤寂的人影。 ……………………………… 天谴欲要动手,这个叫做蟾酥的女人无时无刻不在使用魅惑之术,言语之间,动作之态,那丝丝魅惑,若是寻常男人必定会三魂不守,是个十足的狐狸精! 而现在她居然又要天谴与她一夜,这又是何等的放肆? 眼见天谴将要动手的模样,蟾酥又是“咯咯”一笑,说道:“好官人,这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呢,看你模样,是冲着这涅槃之花来的吧?如今又要带走花,又要带走这男人,却又不肯与我一夜春宵,官人,奴家可是委屈的紧呢!” 不等天谴言语动作,蟾酥又蹙眉故作哀怨道:“本来呢,若是你应下,你便是我相公了,虽然不曾拜堂成亲,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想要什么,奴家自然是给你,毫无怨言,可是你……哎呀,奴家真是伤心呢,原本以为奴家花容月貌能够引得官人一阅,没想到,却还不如这朵花,这个男人,嘤嘤嘤嘤……” 这般模样,蟾酥竟然当真挤出几滴美人泪来,更是楚楚可怜。 天谴却在不废话,当即一个箭步上前,一拳朝着蟾酥的软轿轰去。 蟾酥眼神一冷,暗藏杀机,变化之快令人咋舌。 “既然官人不愿意,奴家也不是平白被人欺负的人,那就只能做过一场了。你们四个,将他给我活捉了来,蟾酥要让他拜倒在我的裙下!” 四个抬轿的昆仑奴原本木讷如同木桩,这个时候突然一动,好似有人给他们灌输了灵魂。四人双双冲将上来,两人保护软轿,两人朝天谴攻去。 “嘭!” 一声巨响,天谴一拳与两个昆仑奴相互碰撞,当即一连串的爆炸在他们之间升起,一时间飞沙走石,沙尘弥漫。 天谴心知这四个昆仑奴以力量著称,便是一头牛也能够活生生的撕裂,不敢硬碰,当即施展起“飘渺仙踪”步伐,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在四个昆仑奴之间穿梭过境,直取软轿。 “恩?” 蟾酥眼神一眯,带着几分玩味儿的神思,顿时素手拈兰花,右手在虚空之中画了个玄奥的符号,一道紫色的光芒乍现,鬼魅无比。 天谴一见,顿时封闭五官七窍,他能够一眼看穿那道紫色光芒之中细微的颗粒,那是悬浮在光芒中的毒虫,一旦入体,必定无所安生。 “噫!官人见识不错呢,不如与我这噬魂蛊斗上一斗如何?”蟾酥极有自信,手指一划,那道紫色光芒顿时化作漫天雾气,随着她手指所指,与天谴缠斗在一起。 天谴不敢与这毒雾相互接触,仗着飘渺仙踪的步伐轻灵多变,几次躲过了那毒雾的扑袭。 心知不能与这毒雾过多纠缠,当下身法一动,身体周围挂起一道劲风,将这些毒雾吹散开去,手上却是不停,手指翻飞捏着法决。 那毒雾在蟾酥的驱使下如同鬼魅,绕着天谴急速旋转,天谴整个人好似处在龙卷风的中心,衣衫猎猎作响,带来无比的压迫。 突然,天谴双手一挥,一道流火瞬间窜出,将周围的毒雾烧的一干二净。 危机解除,天谴落地,四个昆仑奴再度围了上来,将天谴包裹在其中。 “官人本事不小呢!”蟾酥笑着说道:“不过奴家的本事官人一定要见一见呢,说不定官人会喜欢上奴家哟!” 一声娇笑,蟾酥斜躺在软轿上,手指拨弄黑林的下体,媚眼如丝,欲望丛生。而她眼神却紧紧的看着天谴,似乎要将天谴吃掉一般。 微微抬起光洁如玉的大腿,蟾酥脚腕一转,脚踝上一条极细的银链系着几个铃铛,一摇晃便是清脆声响。 天谴有所预感,好似四周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度,又有一种被暗中盯梢的感觉。 神思放开,顿时无数发现无数异虫从草丛暗处或者泥土底下冲出,如同奔向最美的猎物,张牙舞爪。 吊着尾巴的毒蝎,张牙舞爪的黑背蜈蚣,吐着信子的毒蛇,全都是剧毒之物。最重要的是,这些毒物都是蛊,那一双双眼睛失去灵动,如同被控制的傀儡。 天谴连忙倒退几步,不敢让这些毒物沾身。 第二十四章 过命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渐渐明朗,惊走许多倦鸟,也带来许多飞鹰。 青佛蹲在茅屋门前沉沉睡去,梦里愿望成真,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再也没有那些负面情绪。好似这一觉是她这多年来睡的最为安稳的一日。 这时,茅屋门“吱呀”一声开了,甘遂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用手中的蒲扇拍了拍青佛的肩膀,道:“醒来了醒来了,再不走神仙难救了!” “呃,啊?”青佛睡眼朦胧醒来,再听的甘遂后半句话,顿时一个激灵起身,一看天色已经大亮,顿时懊悔不已:“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分明是来求医的,怎么就在这里睡着了,公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呢……” 一时心急,青佛顿时觉得胸口一滞,就好像有一口心血堵在那里一般。 甘遂看的清晰,蒲扇摇了摇,另一手摸着胡子叹道:“啧啧,你这女娃娃真是不经用,这般一下就来了个心血逆施,看你也是个进入过了无之境的人,怎的这样没把握?” “你能够看出我进入过了无之境?”青佛顿时惊讶起来。 “哈,这个时候就莫要说话,抱元守一,想要好过来就吃点苦。”甘遂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哪里给青佛答话的空间,直接一掌就按在青佛的后颈处,随着一声轻喝,手掌顺势滑下,一路到了腰部才停下。 “咝!” 青佛压根就还没有准备好,这措不及防一下,顿时疼的她倒吸冷气,这种疼就好像是在有一只手在捏着她的心将她的血液堵住,那种膨胀感与撕裂般的痛楚,她冷汗直流。 “神医先救……公子,我无碍……”青佛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是一口心血难提郁结在那里,这种与练功的走火入魔相似,却没有那般厉害,只是这也需要好生调养,哪里一时半刻就能够好起来。 想念慕非雪的伤势,青佛立即要阻拦甘遂的动作,却不料被甘遂劈头盖脸一顿好骂:“住嘴住嘴,你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让人看见你带着病从我这里走出去,我甘遂这名字还要不要了?你要救之人死不了,让他在死亡边缘走一遭没有什么不好,你若是再说一句话我便睡觉了!” 青佛一顿,不敢再说,生怕这神医当真不肯救治慕非雪。 不过听到甘遂说慕非雪死不了,她的心中还是松了一口气,顿时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咦?这人怎么知道公子病情?我什么都没有与他言说呀?莫非当真是明明中自有天意,让我闻听那奇异兽吼,找到他。恩,他方才自称是甘遂,想来是不会有错的。” 就在青佛胡思乱想之际,甘遂一蒲扇打在青佛的后脑勺,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让你抱元守一你听见了没有?东也想西也想你想死还是怎的?” 青佛有些委屈,却还是立即凝定心神,再不敢多想。 甘遂在青佛的后背运劲反复三次,这才离手,满意道:“将你心脉打通了,走吧走吧,此路遥远,再不走那人死了就莫要怪老夫了!” “恩!前辈请!”青佛检查自己身体,果然痊愈无伤,顿时对这脾气有些火爆的甘遂恭敬起来,连忙在前面带路。 甘遂走出茅屋几步,突然转身对茅屋嚷道:“敢让任何人任何畜生走进这茅屋老夫定然剥了你的皮做衣裳。饿了自己去林子里找吃的,切莫将我屋子弄脏乱,可听见了?” 就在青佛疑问之际,只听得茅屋中传出一阵似乎畏惧,又似乎开心的“呜呜”声。 “这,这是甚?”青佛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她昨夜来的时候可没有见到这里有其他人哪怕是猫狗啊,可是这呜呜声哪里来的? “不该问的莫问!”甘遂道了一句,摇着蒲扇率先在前面走了起来,虽然步履缓缓,可是青佛却惊讶的发现甘遂速度极快,就算自己全力施展轻功也只能堪堪追上而已。 “莫非他也是一位修道者?可是云笈大哥不是说世上修道者寥寥无几么?除却释苍狗与鬼谷先生是修道者,云笈大哥自己算半个,他再没有说别人。可不是修道者,怎有这样的修为?” 青佛奇怪之际,甘遂直接将一物扔给她,道:“喏,老夫虽然年老了想着年轻,但这衣服不适合老夫!” 青佛一看,却是昨日无心给甘遂披上的自己的外衫。 ……………………………… 君不凡负伤遁走,满目凶狠。 连夜奔走出了秦岭,他这才停下,看见东方鱼白,心中竟然闪过一丝荒唐。 他堂堂一个修道者,居然在两个武夫的手上吃了暗亏,这简直就是耻辱。要知道修道者与武夫那可是天壤之别,一万武夫中也休想出来一个修道者! 感受丹田里空空如也,却是这一夜疾走让他真气尽数消耗。可是不走也不可,虽然他心知云笈一定会将慕非雪带走医治,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追杀自己,但是释苍狗却在汉中。 他与释苍狗之间的仇怨,释苍狗一定在感受到那股动荡之后知道是自己所为,那么在汉中就必然不安全。 “可恼!居然连琉璃之柳也无法抢来,想不到那小娃娃居然有至刚至阳之物,火龙珠,恰好克制我这冰魄剑与功法。莫非是那释苍狗事先与云笈说了?不可能啊,释苍狗与云笈虽然有挚友之情,却也已经有十年不见,而十年之前我还在释苍狗的身边,他不可能那么早就防范我,难道这就是天意?” 君不凡突然仰天冷笑:“就算是天意,我君不凡也注定卓尔不凡君临天下,你这苍天又奈何?呃……” 君不凡忽感一阵晕眩,却是耗尽体力之故,他不禁又是一阵自嘲:“我居然被两个武夫吓唬的一路奔走,直到体内真气消耗殆尽?哈!可笑!当真是可笑之极!” 冷笑了一声,君不凡眼神之中阴寒之色越加浓郁。 四周都是山林,君不凡找了个略高的山顶,在上面用好不容易聚集的一些真气凿开一个洞穴,顿时进入其中调息。 “这火龙珠好生厉害,幸好我在取琉璃之柳之前已经找到凝晶玉,凝晶玉大可将火龙珠的炙热之气从我体内驱逐出去。 哼,这也算是一种天意!” 君不凡自袖中取出那枚巴掌大小的乳白色玉石,这个时候看起来比在众兽山的岩浆上更加光润。表面上冰蓝色的寒气流光流转不休,丝丝寒气从上面冒了出来。 不多时,这个山洞之内的温度急剧下降,甚至在君不凡的周身已经结成一层冰霜。 凝晶玉有其独特的保存方式,能够在岩浆之上而保持一定清寒,可想而知其寒气的浓郁,要是贴身佩戴必定冻住自身。故而君不凡特地用了百年檀木做了木盒,木质隔热也隔冷。 君不凡双手交握凝晶玉放在胸前,盘膝端坐,心神清明,开始恢复祛除自己体内格格不入的炙热之气。 他的情况可以说与慕非雪有些相似,但是不同的是,君不凡本身就是极寒体质,能够在最大程度上的克制炙热之气,而且当时对撞之时,冰魄剑已经削去火龙珠的九成力道,仅剩下一成困扰了他。只是他连夜疾奔无暇祛除而已。 所以现在只要动用凝晶玉中极寒之气修复自身,不过一两日就可以恢复如初,甚至将自己的真气补充的七七八八。 之间凝晶玉安静的躺在君不凡的手中,随着君不凡的呼吸一张一弛,光芒缓缓闪烁之间,就好像是一个生命体在呼吸。 细若游丝的冰寒气息随着君不凡的手掌进入体内,又在他的体内迅速散开,如同山洪暴发一般将毒虫一般火毒压迫到一点,最后随着一口带着红色荧光的血液吐出,伤势立即得到缓和。 ……………………………… 看见天边透亮,一夜未眠的燕如月一直呆呆的望着门外,阳光照耀进墨染居,被层层墨玉消除之下只剩下了一点光明,清爽之极。 她的等的忘记所有了,身子倚靠在门口,心中从一开始的担忧到如今的麻木。 璎珞早已经支撑不住,趴在桌上睡去了,憨态可掬。 云笈一如昨日保持着那个姿势,不过他的情况也极其不妙。 原本他是在用自己的真气为慕非雪吊命,可是一夜不到他的真气也已经耗竭,这一个时辰,等于是他在用自己的生命精血为慕非雪压制伤势,若非过命的交情,不会有此牺牲。因为这样极有可能落得血气不足的下场,甚至会一身修为倒退,泯然众人。 如今的云笈全凭一股意念,额上冷汗直冒,脸色也变得病态的潮红,那是逆转精血的象征。他的手在抖,他的眼神在模糊,他,快要支持不住了…… “噗!” 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云笈一口丹红如梅花瓣喷洒,慕非雪体内的寒气瞬间顺着手臂直冲进他的体内,云笈伤体再受不得这等苦楚,当即晕倒过去。 而慕非雪的身子也如瘫痪一般,软软的倾斜倒在床上。 “啊!” 燕如月和璎珞顿时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回神,双双惊呼一声。 第二十五章 治疗 “云笈大哥!云笈大哥!慕叔叔……” 燕如月如同一只失去翅膀的鸟儿,是无助,是无奈。 心中乱作一团,却无计可施。 “青佛你快回来呀!青佛!青佛!” 即便在心中无限的呐喊,然而墨染居门口却依旧空空,唯有光线透过墨玉照耀进来,更显荒凉。 好似整个时候,天地为之一绝了。 心下一横,燕如月转头对璎珞说道:“我去找白檀师叔,你好生照顾云笈大哥与慕叔叔,要是青佛姑娘回来了……哎,我这便去了!” 言罢,燕如月便匆匆就要离开墨染居。 璎珞顿时大急:“小姐,孟门山外毒瘴弥漫,没有青佛姑娘你如何去得?还有你独自一人前去岂非危险,你还是不要去了!” “事不宜迟!”燕如月对璎珞留下一句,便匆匆离开墨染居。 “小姐!小姐!” 璎珞叫之不及,顿时一跺脚,进了屋里,进退两难之境,她唯独选择听从,心中却是默默的祈祷。 “如今云笈公子与雪公子伤势难愈,小姐又要独自外出,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情才好。” 璎珞的话燕如月当然知晓,那毒瘴虽然没有试过,可是听慕非雪他们说来已经是恐怖不已。她虽然心中着急,却也没有一头栽进去的蠢笨,这林子范围不小,到时候只怕她还没有走出去就已经被毒瘴毒死在里头,是平白送了性命。 燕如月在背离墨染居的一处平地上,从胸口掏出一个碧玉哨子,当下放在唇上吹了起来。 “咻――” 哨子声音清脆尖利,如同夜枭过境,划破天际。 不过几个呼吸,天边亮处突然出现一只大鸟的行迹,翅膀缓缓煽动之间,腾云驾雾,极快无比,转眼就到了燕如月的面前。 与其说这是一只大鸟,倒不如说是一只巨大的雕鹰,身子站立起来就好像一栋楼一般,燕如月在这只鸟的面前不过到它的腿部。洁白如雪的羽毛,唯独额头上一撮金黄色如同皇冠的毛发飘长,两只乌黑的眼睛低下看着燕如月,巨喙一开一合,似乎在讨好燕如月。 若是手中有一本博物志,想必就能够找到,这就是传说中的白翰。 “小雪,载我一程,去找白檀师叔!” 燕如月立即对这巨大的白翰说道,白翰好似能够听懂人言,当即蹲下身子,展开翅膀让燕如月上了后背,又一展双翅,直冲云霄。 ……………………………… 青佛与甘遂疾走相随,一路风雨。 就在孟门山下,突然天上一道黑色影子划过,如同遮天蔽日。 “噫!这是白翰?”甘遂抬头疑惑道。 青佛也奇道:“这大鸟好似从墨染居出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前辈,我们快上去吧?” “恩。” 甘遂应了一声,也不见是么动作,直接御风而行,与传说中的神仙一样。青佛心急如焚,轻功施展,紧紧跟随在甘遂身后,在林子上空度过。 青佛一路急匆匆的撞进墨染居:“公子!公子!” 璎珞立即上前:“青佛姑娘你可回来了,你若是再不回来……” 见璎珞吞吞吐吐,眼角含着泪光,青佛心中一紧,立即跑到床边。 “这,这……公子?云笈大哥?”青佛摇晃着两人,却毫无动静。 “起开起开,你若是再这样摇,这两人就当真没救了!”甘遂不满的说道一句。 青佛这才想起自己可是请了一个神医来的,立即让开路给甘遂:“前辈,您务必要救下他们呀!” “晓得了晓得了。”甘遂挥了挥手,认真为慕非雪把脉,眉头一蹙,又为云笈把脉。 “如何?”青佛紧张之至。 “一个元功不足伤身,一个消耗过度伤身,皆不外乎那股冰寒之气,恩……要解开此种寒毒并非难事,却也不容易,需要一样东西。”甘遂在自己袖子上擦了擦手说道。 “什么东西?”青佛立即问道。 “烈阳草。” 甘遂说道:“此物并非是用来驱毒,而是用来解开他们体内寒气之后及时保护住他们的肉身,所以必须要以烈阳草中阳气辅佐之。这两人还能支撑一日最多,而要他们两人完好无损,现在就要为他们驱逐冰寒之气,老夫约莫在三个时辰之内为他们驱逐寒气。” 言罢,甘遂看了青佛一眼。 青佛顿时点头:“青佛定然在三个时辰内取来烈阳草,还请前辈极力救治!” 青佛说完又要走,却被甘遂叫住骂道:“你这蠢笨的丫头,你知道烈阳草在哪里么?” 青佛小脸一红,却也知道甘遂这样说,那么普通的药铺定然是没有这种草药了。 “烈阳草需要生长在极热之地,你去众兽山,山顶崖边老夫曾经见过几株,若是这两人命不该绝你就能够采到。烈阳草通体火红,如水晶一般,在阳光下可见其脉络,你快去吧!” “恩!”青佛一点头,提步就走。 “慢着慢着!”甘遂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再度叫住青佛:“这这两日不惜内力奔走,也消耗不少,这两粒归元丹拿去吃了,好歹能让你速度更快一些。” 青佛眼中闪过一丝感动,甘遂虽然脾气火爆了些,却的确是个好人。当下接过甘遂递过来的两枚青玉色的归元丹一口吞了,再度急急离开。 “唔,这丫头倒是不错,啧啧!”甘遂眼中略带欣赏,捋了把胡子转身对璎珞说道:“去烧几盆热水放在屋子里,然后紧闭门窗,别让任何事物打扰。” 璎珞也应下离开。 甘遂看着躺在床上的云笈,又是一番感慨:“就知你近日劫数临近,却没有想到这样快。天道天道,天道当真是这样好寻的?” 随即又自嘲的一笑,喃喃道:“不过你既然因为释苍狗步入红尘,想必也是一场因果。还是老夫来的逍遥自在。罢了罢了,你这一年酒钱少不了了!” 双手虚托,床上两人顿时如同被人摆布一般自行盘膝坐起,背对甘遂。 甘遂双手一动,手指之间夹着八根细长的银针。 “百汇、风池、命门、腧穴!” 瞬间,四根银针插入头部背部穴位,连成一条直线。 “恩……膻中、肾俞……” 不过片刻,慕非雪和云笈两人的身上就被插满了银针,乍一看就好似一个刺猬。 有丝丝寒气从银针所在之处被逼出体外,市内的温度开始下降。 “好厉害的寒气!”甘遂打了个哆嗦念叨了一句,恰好璎珞小心翼翼的将四盆热水放在屋子四个角落,蒸汽弥漫开来,抵消这股寒流。 “恩恩,热水之气温和而不猛烈,循序渐进,对这两人恢复有大妙!”甘遂叹了一声又道:“接下来就要为这两人彻底引导出寒气了,啧啧,老夫年老体弱,这般折腾过,怕是要休息三日啊!” 话虽然这样说,甘遂却没有半点迟疑,双手两指并拢,瞬间点在两人的背后。 ……………………………… 天色已亮,毒虫尸骸遍地,述说着昨夜的大战战果。 天谴傲立于前,眼神清澈,不见一丝疲惫。 倒是蟾酥哈欠连连,一举一动之中透露出难以言说的诱惑。 四个昆仑奴的身上或多或少就带着一些伤痕,却没有一道伤的太重,天谴从来不会一下子杀死四个人,而且,他也不会杀死这些毫无用处的人。 蟾酥又是一个哈欠过去,兰花指捏起轻纱盖在身上,换了个姿势靠在黑林的身体上,眼神微微眯起,微微无奈的对天谴说道:“官人,这一夜可就平白这样浪费了呢,奴家好累,想要回去困觉了,官人不如放我一路?” 天谴依旧不语。 蟾酥心中也是暗恨,这一夜她也算用尽了招数,只差没有以自己作为攻击了。无形的毒雾,万恶的毒虫蛊虫,昆仑奴的连番混打,还要加上她自己时不时打出的那么几招,可是眼前这人既没有动用全部实力来杀自己,又不肯放过自己,就这样纠缠着,便是她也有些恼了。 偏生这一夜下来也多少明白了天谴实力,只怕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拿下,甚至隐隐约约感觉,若是真打实斗,怕是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哎呀哎呀!”蟾酥欲哭道:“官人好狠的心呢,女子名节最重,奴家衣不蔽体,这会子又是日上高头,待会儿城里城外人流车水马龙,奴家,奴家可还如何做人呢……官人若是不舍得放奴家离开,不如就与奴家一道进城好了,就算要打要抢,也要吃饱了睡足了,奴家可想招待官人呢!” 天谴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一眼地上毒物的尸体,待会儿人们进出,只怕当真要被吓住。 至于蟾酥说的衣不蔽体含羞不已么……天谴对此不屑一顾。 打斗的架势放下,自行走到软轿身边。 四个昆仑奴立即戒备起来。 蟾酥一笑,退了昆仑奴道:“让官人随行好了,奴家可还没有见过这般不凡的君子呢!奴家也相信官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击的,对吧?” 软轿再起,天谴与蟾酥一同入城。 在入城之极,天谴大袖一挥,顿时满地尸体成了齑粉,除了荒草杂乱,再看不出其他。 第二十六章 炯炯 避开野兽的袭击,青佛来到众兽山山巅。 “好在有前辈赠与的两枚归元丹,否则这一路下来,只怕又要消耗不少气力。”青佛抹了一把汗,现在日头上来,已经开始热了。尤其是这众兽山上似乎更加炎热,还夹杂着一股火烧一般的气息。 “咦?这众兽山从前也曾听城里的猎户说过几次,却没有想到这众兽山居然是一口火山!”青佛凑到火山口看了看,顿时掩鼻退了几步,又猛然打了个喷嚏。 “最是受不得这等味道,不过烈阳草不在火山里那就好办多了,救人要紧。” 走过火山口不到百丈地方就是一出悬崖,因为微微向下倾斜,所以从上山的路上来看根本看不到这个地方,只会以为是完整一座山。 心中想着烈阳草的模样,青佛低头向下望去,之间云霭层层,接连着雾气难以看清。 “只好下去找了!” 青佛双手展开脚下一点,顿时飞身下了悬崖,脚尖点在极快突起的石头上,比起猿猴还要敏捷。 或者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青佛就在半山腰找到一处长着数十株烈阳草的小平台。 这个平台好似人工雕琢一般,与整座山体格格不入。石台上铺就着一层一掌厚的泥土,烈阳草在阳光下果然如红色的水晶一般,璀璨夺目。 “好漂亮的烈阳草!” 青佛瞧见这个地方朝南,果然一天中收到光照的时间最足。 “烈阳草乃救人之物,我全摘了也是不好,足够救人即可!” 伸手摘下亮株烈阳草,这烈阳草入手温热,就好比是用开水烫过一般,虽然热,却不烫手。 心中暗自惊奇这等奇异之物,脚下却是没有停留,直接上去悬崖。 本来她大可直接下山,只是这个地方要去墨染居,还要绕过整座众兽山,而且前路不明,反而不如原路返回了。 就在青佛踏上山顶的时候,迎面突然冲过来一只浑身火红的怪物,速度快的惊人,青佛根本来不及看清,惊叫一声连忙躲开。 “咦?” “咦?” 两声轻咦,却是两个人的疑问。 青佛看着眼前被她当做“怪物”的人,浑身火红色的袍子,这袍子大的有些不可思议,简直可以装下两个人,伸手开来就能够当做翅膀。这人的头发也是红彤彤毫无杂色,披散着迎着风就如同舞蹈的火苗。他的眼睛,他的指甲,他的鞋子,他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团火,除却裸露出来的脸面和脖颈是略带白皙的肤色。 更加让青佛惊讶的是,眼前这人分明是一个稚儿,身高只到青佛的胸口,那张脸稚气未脱,唇红齿白,长成了定然是一个绝世美男! 而那人也正在上下打量青佛,双眉紧蹙,似乎是在疑问为何青佛能够躲过他极快的一撞。 “你是何人?”见对方不言语,眼神清澄的只剩下警戒,青佛便率先问道。 “你是何人?”那人也问了一句。 “吾名青佛,只是我现在要赶去救人,不知道小兄弟可否让路?”青佛回答道,她感觉不到这人的恶意,也不敢造下杀孽。 “青佛!青佛!”那人挠着头重复着念着青佛的名字。 “这小孩儿似乎不懂得人情世故?咦,这众兽山豺狼虎豹纵横,他是如何上来的?方才见他身手极好,莫非是躲避了那些野兽上山?还是从这悬崖爬上来的?” 青佛心中疑问,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只好说道:“恩,我就是青佛,不知道小兄弟可否让青佛离去?” 那人顿时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 又指着青佛手中的烈阳草叫到:“草!草!炯炯的!炯炯的!不是青佛的,不是青佛的!” 青佛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烈阳草问道:“你叫做炯炯?这烈阳草是你的?” 炯炯便狠狠的点头:“炯炯的!炯炯的!不是青佛的!” 青佛心道这不过是个孩子,却是不能打也不能骂,见他也无恶意,便蹲下来好好声好气的说道:“炯炯,青佛要用这烈阳草救人,炯炯可不可以将这草送给青佛呢?” “救人……救人……” 炯炯挠着头不明所以。 “看来他收到的教化极少,恐怕只能说几些简单的言语吧,也不知道他是何来历,又怎么会在这里,这烈阳草为何又是他的?” “炯炯喜欢何人玩么?”青佛笑容温柔。 “玩!玩!炯炯喜欢!炯炯喜欢玩!”炯炯顿时开心的又是拍手又是欢笑。 也是,哪个孩子不爱玩呢? “那青佛陪炯炯玩好么?”青佛继续问道。 “好!好!炯炯要玩飞飞!”炯炯更加兴高采烈。 “飞飞?炯炯是说躲猫猫么?”青佛道。 “躲猫猫!躲猫猫!”炯炯顿时在原地转起了圈儿来。 青佛又为难的说道:“可是青佛要去救人,要是救不了人青佛就会很不开心,就不能和炯炯玩了……” “不开心……”炯炯停下手舞足蹈,耷拉着脸看着青佛:“炯炯不喜欢不开心,青佛也不要不开心……” “那青佛先去救人好不好?等救了人,青佛就叫他们一起来和炯炯玩躲猫猫!”青佛保证似的说道。 “救人……”炯炯好像在很认真很认真的思索,一会儿过后才依依不舍的看着青佛手中的烈阳草说道:“青佛……救人……炯炯要玩躲猫猫!” “恩,炯炯真乖,那青佛去就先去了。”起身来,青佛又想起什么似的问炯炯道:“炯炯住在哪里,青佛要怎么找到炯炯呢?” “炯炯住在这里!”炯炯顿时牵起青佛的手往火山口边上跑过去,就在青佛以为炯炯的家在火山内部的时候,却见炯炯猛的一屁股坐在一块看起来略微光滑的石头上,顿时这块石头旁边的另外一块巨石竟然悄无声息的移开,没有震动也没有声响,就好似是在另外一个空间移动。 巨石移开,青佛惊讶的发现这块石头下面竟然是一个硕大树桩,很难想象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大的树桩,略微估量,这个树桩里面根本就能够放下一间屋子,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 大约需要几十上百人合抱大小的树桩,上面树木年轮一圈又一圈,苍老却不朽。 炯炯拉着青佛往中心走去,青佛便看见木心所在是一个三步方圆的洞口,洞口下是一个木制楼梯。青佛向下望去,更是发现这下面真的就是一个独立的房间,木床、狐裘、桌椅板凳,甚至还有一个简单的书架,上面放着许多竹简。最令青佛诧异的是,整个房间浑然一体,是直接用这个木桩雕刻而成,而且房间内部还被谁种着无数的奇珍异草,青佛甚至看见了一株通体七彩的巴掌高的植物,那分明是传说中的七色花,看模样再过不久就能开出七色花来! “这……这……”青佛觉得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她一直觉得墨染居已经是天下最完美的居所,现在才发现自己的眼界实在太小。墨染居根本无法与这里相比,虽然通体墨玉价值不菲,可是那还是世俗之物,只是没有这般大的而已,而且她其实知道那是云笈特地将许多墨玉原石拼接,并非一整块。而这见屋子更是不凡,这般大树且不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而且这树桩本身就夹带着一股异香,而且能够存于岩浆之上而不损坏,可见这树本身就是长在这个地方,可见这树木原本就不凡,更加不用说其中的各种珍稀花草,掩盖树桩那块大石的机关,这简直就是天人之境! “炯炯住在这里!炯炯住在这里!”炯炯指着洞口对青佛说道,一边拉着青佛就要进入。 青佛好不容易回神,却还是难以掩饰心中无与伦比的震撼。 原本以为这烈阳草已经足够珍稀,现在只怕这烈阳草根本入不得这间屋子主人的眼。 “这当真是炯炯的住所么?可是炯炯不过八九岁模样,如何有这等本事?若是还有别人,又会是什么人会在众兽山的火山口建立这样一个居所?当真是匪夷所思!” 青佛看着炯炯,顿觉炯炯不再简单,那异乎常人的样貌,单纯的心智,令她感觉炯炯或许也是受到上天眷顾的人。 青佛的确很想进入其中看一看,她跟随慕非雪相伴十数年,无聊之际也会看一些记载奇珍异宝的书籍,她几乎只有在书中见过,现实中确实不认识。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青佛说不心动自然是假,可是一想到此行的目的,青佛还是对炯炯说道:“炯炯,青佛要去救人,若是再不回去,青佛就救不了人,炯炯就少了朋友一起玩躲猫猫了。这样好了,等青佛救了人,立即到这里来,与炯炯一起玩好不好?” 炯炯再次挠了挠脑袋,然后点点头。不过快速窜入洞口,在那满墙壁的花草中寻觅一番,终于摘下一朵绝美的花朵走了上来。 “送给青佛,炯炯喜欢青佛!”炯炯将手中的花递给青佛:“青佛要记得炯炯,炯炯要玩躲猫猫!朋友!朋友!” 即便语无伦次,可青佛还是感受到其中的善意。再看一眼手中的花,又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吟月花!” 第二十七章 分离 青佛回到墨染居的时候,璎珞正在门口急的打转。 “青佛姑娘你回来了!”璎珞一见青佛就立即迎了上来。 “恩。”青佛心思系在慕非雪与云笈的身上,没有闲情聊天,便轻声又极快的进入屋中。 甘遂正在凳子上闭目调息,慕非雪与云笈身上的银针颤颤巍巍,在引渡他们体内最后的寒气,这个时候操之过急反而不美。 “回来了?烈阳草带来了么?”甘遂睁开眼睛,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说道。 “带来了!”青佛将两株烈阳草递给甘遂。 甘遂点点头说道:“时间刚刚好,你们出去,我要为他们做最后一个疗程。” “恩。”青佛应了一声,便与璎珞关门出去。 “青佛姑娘不要担心,他们会好的。”璎珞是个心思细腻的丫头,见青佛心神恍惚,便出声安慰道。 青佛抿嘴一笑,说道:“我知道,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青佛突然想起今日居然没有看见燕如月,顿时问道:“如月呢?怎的没有见到她?” 璎珞低着头,有些担忧的说道:“早上小姐见你迟迟不肯归来,云笈公子与雪公子伤势更重不能拖延,就独自下山去了。” “什么?”青佛大惊:“她一个人下山?山下的毒瘴会要了她的命的!” “这……这……”璎珞眼睛一红,委屈道:“是璎珞不好,璎珞没有劝住小姐,若是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 璎珞并非没有阻拦,只是阻拦不住而已。只是她终究只是个丫鬟,丫鬟的职责便是为自家主子好。 “嘭!” 大门突然被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甘遂在里面咆哮:“让你们吵吵!他们两个死了别找我甘遂!都给我滚开!” 青佛也知道是自己吵到甘遂救人,立即拉着璎珞远离了门口。 不过没走多远,甘遂嚷嚷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那女娃娃死不了,就是死了老子也能够救回来!不过你们要是再敢打扰,老子这就回皓月谷去!” 青佛咋舌,心道甘遂从皓月谷出来的脾气是越发的暴躁。在皓月谷见到的时候若说是严厉的话,那这里就是火爆,好似一点灯火突然变成燎原大火。 不过甘遂的话却也让两女心情好了不少,至少燕如月的安全似乎有所保障。 “死了也能够复活”这般话虽然两女并不相信,却也吃了一枚安心丸。 当下青佛与璎珞不敢出声,就远远的看着山间的云海雾霭,却无丝毫的心情去欣赏,却是各有所思。牵扯不过的,却是浓浓的担忧与希冀。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墨染居的大门再度被打开,不过这一次就柔和的多。 甘遂一边用手帕擦着手一边走了出来,青佛和璎珞连忙迎了上去。 只是事先有甘遂的警告,这个时候她们居然都没敢说话。 “他们两个没事,幸好这时大热天,空气中本来火属性的气息就比较强大,否则也没有这般容易。”甘遂说道。 “当真?”青佛喜道。 “我需要骗你?”甘遂反问。 青佛顿时喜极而泣。 “不过别高兴的太早。”甘遂又清淡的说道。 “啊?”青佛一个愣怔,难道他们的病情还没有好? 甘遂看向青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天下会掉馅饼,天下有免费的午餐么?” 青佛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那人是不是要知恩图报?”甘遂又问。 青佛便点了点头。 “很好,我帮你救了两个人,所以我现在要收取报酬你觉得呢?”甘遂一笑,脸上光洁如玉,就算明知他年岁不小,看起来也极为年轻,除却那大把的胡子。 青佛心中顿时明了,当即拱手一礼正色道:“前辈说的是,人理当知恩图报,不知道前辈要青佛怎样还这个人情?” 甘遂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说道:“人情不是你的是那小子的,你欠我的是恩情。” 青佛知道甘遂说的是云笈,也知道甘遂所言不差,便说道:“不知道前辈要青佛如何报恩?青佛受前辈恩惠,定当万死不辞。” “死是免了免了,我是神医不是修罗,不要人命。”甘遂神秘一笑,顿了顿,才转过身看着青佛说道:“我要你做我徒儿!” “啊啊?”青佛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做徒儿?还恩情? 甘遂解释道:“你这女娃娃心地不错,天资也算是聪慧,尤其是好像有什么人让你体悟过了无之境,这样一来心思通灵,更加能够掌握我的绝学。老夫自神农一脉,也算是神农氏后人,不过到了老夫这一代,后继无人,总要将药师这称呼传承下去。” 甘遂眯眼,眼神奇异的看着青佛:“说的清楚些,便是老夫看上你了!” “这,这……” 青佛来不及消化这个消息,眼前这人居然是神农氏后人?无怪乎有这般医术。而这个人居然要让自己做传人,这又是怎样的机缘? 青佛心中本有着拒绝的念头,这般不是报恩,而是在再度接受恩惠,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拜入甘遂的门下了。 可是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应该接受,一则,这是甘遂自己提的要求,说是要自己报恩,却是两厢受惠的事情,他得以将医术传承,这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意义非凡。再则,自己有所学,自然是美妙。 而青佛所思,却是想到自己学医之后,慕非雪便有一个安全的保障,她心中知道慕非雪厉害,也相信他所言的一出世便是高人。可是现在来了个君不凡虎视眈眈,青佛总有一股危机感。如果能够学得甘遂的本事,日后自己对于慕非雪也就不再是一个拖累。 青佛本就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否则她也不会慕非雪让他走就走,甘遂让她找什么她就找什么,心头念头一想,当即跪在地上磕头拜师。 只是刚刚拜下去,甘遂却一手扶住了她说道:“你可要想好了,虽然是我要你入门,但是老夫是出奇的眼里,日后你便是吃苦也不能哭喊着要回来。” 青佛点头:“既然已经做了抉择,自然是万死不悔。” “很好!”甘遂欣赏的点头,说道:“还有,现在就要随我回去,一年之内不许离开皓月谷,除非我让你离开。” “这……”青佛为难,一年不能离开,她如何知晓慕非雪的安危? 甘遂好似知道青佛的心思,或者说他一直都知道青佛的心思。“至于里面那个小家伙你大可放心,他还不到死的时候,一年内我保他活命。” 听到甘遂已经这样说了,青佛自然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当即点头应下。“徒儿明白了,只是能否等公子他醒了与他道别?” “相见不如不见,莫非还要看你们莺莺燕燕哭哭啼啼?与你一刻钟准备东西,立即与我回去。”甘遂收敛起笑容,便又恢复了那不苟言笑的模样。 青佛咬着牙,心乱如麻,却已经下意识的点头。 “徒儿在采摘烈阳草的时候,曾经答应过烈阳草的主人要去一会,师尊不如先行回皓月谷,徒儿去了便回去。”青佛想起炯炯那天真无邪的模样,就算他不谙人事,但是既然答应了他,自然要信守承诺。 “师尊放心,徒儿……徒儿不会等公子醒来的……”声音越来越小,却是满心的不舍。 朝夕相处十数年,如今却要不告而别,心中滋味难受,如同亏欠,却也带着信念。 “你说烈阳草的主人?”甘遂皱眉。“老夫怎么不记得烈阳草是有主的?” 后面半句好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努力回忆。 青佛知道那个所在不宜外传,不然肯定要引起一番风波。那边的奇珍异宝,就算是这烈阳草都是价值不菲,更何况是那木桩里面的植被。 眼前这人虽然是她的师尊,但是说起来不过才认识了一日余,人心冷暖岂能这样就认知。而且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最大的宝藏自然不外乎那些珍贵稀有的药草,若是让甘遂知道,就算他是君子,也难免不会新生贪婪。青佛有心不让炯炯卷入这般尘世中。 于是青佛只说了烈阳草现在是有主之物,是征求得人家同意才摘下的,又说世事无常,烈阳草从前将要灭亡,被现在的主人细心照料才得以存活。 甘遂本也就是一问,并没有多想,青佛之言也是有理,当初他见到烈阳草的时候已经只有寥寥几株,他住在皓月谷来往不便,又没有心思,这才不去管它。现在有心人栽种也在情理之中。 “想必也是一个懂得药草之人。”甘遂心中想到。 青佛郑重其事的对甘遂行了磕头大礼,这才步入墨染居里去看慕非雪。 这里不是柳园,柳园也已经被毁,她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孑然一身。 看着慕非雪的脸色,果真变得红润起来,呼吸均匀,好似在熟睡。 伸手拨开慕非雪额头上的碎发,青佛怔怔的看的出神,之后的一年,她就看不到慕非雪了。 以前总是觉得他玩世不恭,总是与他争吵,现在才发觉,那段日子是自己不懂得珍惜。 微微叹息一声,俯首在眉头落下一吻,便再不回头的走开。 就算是不舍,能够清晰的存在于记忆中,便是最好的眷顾。 第二十八章 白翰过境 再去众兽山的时候,青佛在那块石头上轻轻敲了敲,那是她与炯炯约定的暗号。 果然,炯炯当即开启了巨石移动,还是那般无声无息,下面的木桩也一样令人震惊。既是青佛已经是第二次见到,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青佛!青佛!” 炯炯高兴的手舞足蹈,拉着青佛转圈儿。 “炯炯,”青佛笑着唤道,虽然她才见过炯炯一次,相处也根本不到半个时辰,可是她还是很喜欢这个浑身红彤彤的孩子,天真可爱。 她答应过炯炯要陪他玩,可是她现在却没有心情去玩躲猫猫。 从今日起就要离开慕非雪,整整一年,这对于形影不离的他们来说,或许是最为沉痛的代价。尽管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尽管她有着许多说服自己的理由,可是不开心,就是不开心。 炯炯虽然单纯,却是心思通透,好似一眼就看出了青佛的不快乐。不再闹腾,不再叫好,只是靠近了青佛,睁大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有些迟疑的问道:“青佛……不开心……” 青佛浅浅一笑,对炯炯说道:“或许青佛很久都不能过来看炯炯了……” “很久……”炯炯皱着眉思考着:“很久是很久么?” “是呀!”青佛哑然失笑,炯炯恐怕还不能表达何谓很久吧。“很久就是青佛明天不能过来,后天不能过来,夏天过去了不能过来,冬天过去了也不能过来……” “这……很久,很久啊……”炯炯安静的坐在青佛的身边,好似很低落。“炯炯……青佛是炯炯的第一个朋友,炯炯不要青佛走……” 孩子的心灵总是那般脆弱,炯炯抱着青佛的手臂哭泣,眼泪一朵接连一朵,伤心至极。青佛的话好像对炯炯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青佛用手打理着炯炯那火焰似的头发,说道:“炯炯,青佛和你玩躲猫猫好不好?” 她终究不忍心伤害这般孩童。 “炯炯不!”炯炯摇头拒绝,泪眼汪汪看着青佛:“是不是草草不够,青佛不能救人,所以青佛不能陪炯炯玩?” 炯炯挣脱了青佛的手,身影如同闪电冲向悬崖。 青佛立即知道他的意思,连忙施展轻功拦下炯炯:“青佛已经救人了,只是青佛要还人情。” “人情……” 炯炯搔首,他不懂。 “就好像青佛拿了炯炯的草,青佛就要陪炯炯玩。有一个人也给了青佛很多东西,青佛就要陪他。”青佛解释道。 “也是玩躲猫猫么?青佛可以让他和炯炯一起玩的。”炯炯呜咽着,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说道。 “炯炯喜欢玩游戏,可是那个人想要让青佛做事呀。”青佛用手绢擦去炯炯脸上的剩余泪痕,微笑着说道:“所以青佛要离开这里。” “那……那青佛什么时候回来呢?炯炯会想青佛的。”炯炯无奈,嘟囔着嘴巴问。 “恩……”青佛想了想,说道:“等到下一个夏天,青佛就会过来了。” “下一个夏天,很久,很久。”炯炯用上了才学会的词。 “所以青佛今天要和炯炯玩躲猫猫,等炯炯学会玩了,以后就不用青佛教了,好不好?”这是青佛对炯炯的愧疚。 “恩……”炯炯点点头。 “那好,待会儿青佛闭起眼睛数到十,炯炯要躲好了不让青佛看见,让青佛抓你好不好?” “好!” 结果这一天,炯炯没有走开火山口百丈的范围。 他不想躲起来,因为躲起来,就意味着他也看不到青佛了。 青佛心知肚明,却还是强颜欢笑,让炯炯学会了玩躲猫猫,一个简单,却是炯炯第一次玩的游戏。 ……………………………… 咸阳。 所有人的作息都与往常差不多,只是多了几分战争的紧张。 快马一匹又一匹的进入咸阳城。老秦人在马匹后面的尘土中讨论着与楚国的战事。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仗是老秦人为了报复,楚国偷袭,这让老秦人颇为愤怒。 令老秦人大快人心的是,楚国果然不如老秦人的骁勇善战,被打的连连退回自己的国度,甚至损伤不少。 于是人们又在这份喜悦中掺杂起早前说起的事情,去洛阳,举九鼎。 只是这仗还在打,根据估计,这一仗约莫要持续到秋后。 夏日冬天少出兵,这是兵家常事。夏日太过炎热,士兵穿着兵甲容易中暑。而冬天又太过寒冷,粮草这个时候也最为匮乏,也是修生养息的时候。 现在这般热的天气老秦人能够这样神速,全凭了那一口憋屈的闷气。现在闷气一消,自然不能再打。 丞相府与上将军府、咸阳宫成了诸多官员的三点一线,那是在拟定作战的计划与准备。 不过这些事情与老秦人没有多大关系,他们无条件的信任国君,国君喊打,他们便抛头颅洒热血,毫不皱眉! 也正是因了这股子的信任,是民意,是天意,所以老秦人终于崛起。 这一日清晨,老秦人依旧忙着收获早稻与重新耕种,每个人都在日头底下埋头苦干,老秦人看不起那些懒惰无用之人,便是一个婆娘也能提着百来斤的稻子在田里奔跑。 突然,一道影子遮天蔽日而来,就好像突如其来一朵乌云遮住了太阳,却毫无预兆。 人们抬起头来看,却被眼前之景象吓的不轻。 “这!这是神兽哩!” 老人惊慌失措的跪拜磕头。 “天!这天底下居然有这般大的鸟!这怕是比俺们家院子还大哩!” 妇人们手搭凉棚惊奇的看着这只大鸟飞过头顶。 “大鸟!大鸟!” 孩子们兴奋的拍着手唱着歌儿,无知无畏。 颇有几分学问的士子仰起头,心神巨震之下,立即提笔记录下这一幕,或是用拗口的文字,或是用娴熟的笔法描画。 张仪刚从早朝上下来,困乏的打了个哈欠,让家老去熬些米粥来吃。 还没有进屋,却发现异样,仰头一看,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白翰!白翰!” 张仪将脱下的鞋子重新穿起,面露喜色匆匆又要离开丞相府。 家老连忙唤道:“丞相!粥!粥!” 张仪咧嘴一笑:“国有幸事,张仪饿一顿使得!” 临走张仪又回头喊了一句:“若我过午不回,这粥你便吃了!” “这……”家老知道张仪的性子,便是自己横身挡在前也挡不下他,只好摇头叹息,随即便望着天空疑惑起来:“这鸟可真大,咱活了这大半辈子,这大鸟还不曾见过。嘿!说起来倒像是哪路神仙的坐骑!” 整个咸阳城又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好像原本的热水里突然加了一把火,便沸腾起来。 而造成这件事情的燕如月却丝毫不明这些。 燕如月端坐在白翰宽大如同床铺一般的后背上,俯首往地面上看去。 从地上看白翰的速度肉眼可见,可是在白翰的背上却知道这般速度只怕是快马的十倍不止。 因为急速而惹起的大风吹在燕如月的身上,她瘦弱的身子险些就要被吹下去,好在这白翰她不是第一次乘坐,在白翰背上更有一根绳索系在白翰的身体上,可以借力。所以虽然坐着有些吃力,燕如月在心急之下却没有多大感觉。 “师叔你快现身呀,这白翰是你送与我的,你说白翰可以随时带我去你身边,可是你人在何处?救人如救火呀!” 燕如月的眉头皱成了“川”字,深锁之间满是担忧。 渭河水边,书生白檀正在亭下对着江面作画,寥寥数笔,便自成山水,好似一切都水到渠成,没有过多的雕饰,却将眼前的景色全数描绘在纸上,栩栩如生。 孤舟于江,飞鸟于林,山清水秀,在黑白墨色之间更具韵味。 “恩?” 突然,白檀笔下一顿,随即收笔扔了笔杆子。 眼神望向东南方,眉宇之间带着一丝笑意,却又皱起。 “如月这丫头莫非遇到了什么难事?否则这白翰如何使了出来,而且还是这般招摇过市,只怕被不少人看见,引起一段闲话。” 想了想,又轻笑一声:“反正不会是想我这师叔了,这丫头都两年不见了吧?连封书信也无,如何想我?” 随即手中多了一面奇异的镜子,镜子的铜片凹凸不平,却是印刻出来的一个奇特的符号。 白檀将镜子放在阳光下调了调角度,顿时,阳光如同刀光剑影一般被反射出去,扩大了十倍范围。 燕如月只觉得视线中突然有什么一亮,放眼望去,见到这独特的光线,顿时大喜,立即对白翰下令道:“小雪,在那儿!” 其实哪里用燕如月提醒,白翰早已经鸣叫一声,一个展翅加快了速度飞向那个亭子。 “咕咕!” 白翰停下,便鸣叫两声,分明是在讨好从亭中走出来的白檀。 “师叔!”燕如月从白翰身上跳下,亲昵的唤道。 “好了小雪,渭河这段河床鲜有人来,你自行抓鱼吃去。”白檀摸了摸白翰的翅膀,又拍了拍说道。 白翰叫了两声果然在河山徘徊捕鱼。 白檀这才对燕如月说道:“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是这般大费周章的找我这个师叔。有什么难事?” 第二十九章 大禹之钥 听闻白檀这样简单明了的一问,燕如月顿时红了脸,连说几声“无”,却还是为难的看着白檀说道:“师叔,这次来的确是有事情求助的。” “哈!知我者莫若我那师兄,知你者莫若我这师叔。”白檀哈哈一笑,说道:“既然是要事,那就说罢。” 燕如月便将来意,以及事情的经过大致与白檀说了一遍。 白檀听后,顿时陷入了沉思。 燕如月虽然心急如焚,却不敢打扰。而且她心中对这个师叔的能耐极为有信心,一定可以帮助慕非雪和云笈。 “哈!既然是慕非雪那混球儿,这事儿我便是不愿意也得愿意了。”白檀轻轻笑了笑,又问道:“你是说他们中的是君不凡的毒手?” 燕如月点点头,希冀的看着白檀。 “君不凡此人我虽然不曾见过,却听闻不少。此人练就一身冰魄功法,浑身真气极阴极寒,比之寻常阴气更加凌厉。而且手中一把冰魄剑,更是所向无敌,寻常人难以匹敌。不过这人不是消失了好几年么?如何又出现在汉中?” 燕如月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情。 白檀想了想,便道:“暂且不管这些,先去墨染居好了。” 两人乘坐在白翰的背上,白檀傲立如谪仙,根本不似燕如月一般需要借助绳索维持自己的平衡。 “莫非昨日那般动静便是君不凡的气息?慕非雪虽然没有踏入修道者的行列,手中琉璃之柳能为却是不少,若加上云笈还不能胜过君不凡……恩,君不凡的修为又精深了,只怕是一大祸患。” 白檀面无表情,大袖一挥,顿时用自己的真气护住燕如月。 “咦?”突如其来的轻松反而让燕如月有些微的不适应。直立起身子来,燕如月突然觉得眼前的师叔似乎又高深了一些。“师叔,莫非你也成了修道者?” “恩?你知道修道者?”白檀没有回答燕如月的问题,反而问道。 “恩,是云笈大哥说的,算不上了解,却也大致知晓。”燕如月实话实说,在白檀面前,她从来没有任何隐瞒。甚至,白檀与她而言比自己的父亲还要亲切一些。 白檀点点头,不再说话,全速往墨染居前去。 ……………………………… 天谴看着眼前这个居所,独家独院,却比寻常的官宦府邸还要大些,最重要的是,里面装修的虽然不是金碧辉煌,却是格外的奢华。 尤其是头顶房梁,居然用无数珍珠玉石组成了一个星空夜色! 中间有几枚比较大的夜明珠,巧妙组成北斗七星模样,又在房顶最中央镶嵌一枚最大的明珠,视为北极星。 可惜现在已经是黎明破晓,否则只怕根本不用出门就能够见到漫天星辰。 天谴眼力惊人,知道这所房子最神秘的不是这些奇珍异宝,而是这里的墙壁都能够移动。 天谴看着地上浅淡的痕迹,如同规划过的模型,他可以看出这些墙壁其实都是极其巧妙的机关,机关开启,这些墙壁便能够随意移动,改变原来的位置。所以这间屋子的摆设大多也是在墙壁之上,很少是在地面上。 他可以想象的到,若是四面墙壁一起合拢,那么在内部的人简直逃无可逃,会被直接碾死。 四名昆仑奴将软轿放在里屋,这里布置高雅,是女子闺阁,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蟾酥在软轿上拍了一下,顿时软轿四面倒了下去,成了一个加大的床铺。 “官人要歇息么?”蟾酥打了个哈欠对天谴说道。“奴家可是累的紧呢!” 天谴摇摇头,直接在屋子靠门所在盘膝打坐。 “咯咯咯!”蟾酥娇笑一声,声音酥酥麻麻,果如她的名字一般。“官人何必走那么远呢?与奴家欢好岂不更加愉快?” 天谴眉头一皱,直接一指刀光杀向蟾酥。 蟾酥伸手接下,轻描淡写,眼神却不再挑逗,轻微一笑,饶有深意的看了天谴一眼,便将依旧昏睡的黑林当做枕头在头下枕了就要睡去。 “呀,对了,官人可不许在奴家睡觉之时欺负奴家哦~”蟾酥眉眼看向天谴,饶有深意。 天谴闭起眼睛,不再搭理。 蟾酥一笑,便也休憩。 四个昆仑奴轻声离开,将房门关上。 屋子里香烟袅袅,那是独有的蓬莱香,香气若有若无,不甜腻,不浓郁,如同春风中的花朵香气。 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原本熟睡的蟾酥颤抖了睫毛睁开眼来,见天谴一动不动,嘴角含着一丝笑意支起柔软如蛇一般的身子。 “官人?” 蟾酥轻声唤道,带着几分试探。 天谴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蟾酥轻蔑一笑,撩开身上的轻纱站起身来。轻纱剥落,只留下一节抹胸与一条丝绸缠在腰间,露出那足以笑傲天下红颜的双峰,与纤细毫无赘肉的腰肢。赤着一双白玉雕刻也似的小脚踱步而来,如同猫儿闲暇高傲。 伸手抬起天谴的下巴,微微俯首打量着天谴的模样。 “果真是俊俏,尤其是哟头白发两道雪眉,竟然是这般风韵。这唇纤薄而坚毅,这鼻梁若悬胆,天庭饱满,分明是一个饱受眷顾的人呢!可是竟然不会说话,真是可惜……不过这也挡不住本夫人对你的爱慕呀!” 蟾酥心中想着,便觉得得意,拨弄开天谴遮眉的额发,越看越是满意。 “你自以为本夫人是为那涅槃之花而来,却想不到本夫人要的,是你呀!”蟾酥轻轻俯下身子,趴在天谴的后背,用自己乌黑亮丽的发丝挑逗着天谴的睫毛。 “天谴,天谴,你可是与那九鼎有关联的人呢,得九鼎者得天下,这句话是半点不错。只是那些庸人凡夫以为是称王成帝,殊不知,却是拥有大禹的传承呀!三皇五帝之后,唯独这大禹得天独厚,一生治水又铸鼎,失去时机寻得天道。却不知这大禹手中神物更多,息壤、定海神针、九鼎都是难得的宝物,当今世上唯独流传的却只剩下这九鼎,如何能够落入他人之手?” 蟾酥伸出粉嫩的舌尖在天谴的耳垂上轻轻的舔着,呼吸渐行急促,已然动情。 “你说,天下有多少人想要杀了你取得大禹之钥?也难怪,传闻九鼎之中可是大禹的全部传承,来自三大神物的传承血脉呀!得到九鼎,甚至有机会得到定海神针与息壤,谁不眼馋呢?只是他们却不知,杀了你,谁也休想得到大禹之钥,呵呵呵……” 蟾酥心中得意,整个人却已经像一条蟒蛇缠上天谴的身躯,伸手抚摸着天谴的胸膛,红唇也探到天谴的唇,紧紧的吻在一起。 不得不说,蟾酥是一个尤物,无论是从样貌上,还是从气质上,亦或者说是从技术上,都有着让人沦陷其中的资本。 这也是蟾酥对自己的自信。 将手伸进天谴的衣服中,蟾酥越发的动情,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她在动作之间将自己身上仅存的衣料退下,她将天谴扑到,她要将眼前这个男人狠狠的征服。 是啊,她喜欢他。她感觉自己的瘫软,她感觉到自己的渴望,甚至两股之间玉泉如涌。她迫不及待啊! 突然,一直没有动作的天谴伸手将蟾酥搂在了怀中,力道之大,让蟾酥惊呼出声。 ……………………………… 青佛再度来到皓月谷的时候感慨万分,因为昨夜她根本没有想到这里会是她将来一年的住所。 走近茅屋,青佛发现院子里多了几个大缸,一股浓浓的药香伴随着蒸汽散发出来。 甘遂正捧着一把药草不要钱似的扔进去,又嗅了嗅味道满地的点头。 “恩恩,这缸药汁泡到没有味道了那就差不多了,还有这个,还有这个……” “师尊!”青佛走到甘遂身后唤道。 “哎呀你这臭丫头,不知道老人经不起吓唬的么?”甘遂猛的一跳,然后转过身对着青佛吹胡子瞪眼叫骂道。 青佛一笑,说道:“师尊本事通天,怕是早已经知道青佛的到来,又怎么会吓一跳?就算吓住了,凭师尊的医术,不也会毫无干系么?” “哼!鬼丫头伶牙俐齿!”甘遂瞪了青佛一眼,却对青佛的马屁极为受用。 青佛轻微一笑,也没有在意甘遂对自己的称呼。 只是她自己也发现,经过这件事情,她似乎成熟了许多,若是在以前,只怕一定要与他顶嘴了。 甘遂自然是明白青佛心中的不快乐,任谁离开自己最亲的人都会如此,所以他方才也只是让青佛一笑,仅此而已。 心中虽然有些感慨,但他知道这是必然的过程。 “这几缸药是什么?有人邀请师尊治病么?”青佛看向这几缸药,问道。 “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人?”甘遂说道:“这几缸药汁是给你泡的。” “给我的?”青佛疑惑道。 “作为一个医者,最重要的自然是要了解各种药材的特性,而要了解这些药的特性,最好的就算自己体验。这里一共十缸药材,为水、金、火、木、土五行而分,其中又各分为阴阳属性,每一缸里都有将近二十到三十种药材,你在每一缸里泡上一个时辰,一天十个时辰,直到这十缸药材没有药味了为止。” 甘遂很随意的说道。 “什么!”青佛差点跳将起来。 第三十章 师徒 一天一共十二个时辰,但是甘遂却要让青佛在药缸中浸泡十个时辰? 是,甘遂说的的确很有道理,要学到知识没有比亲身体验更加能够学习的了,可是也不用这般心急一天十个吧? 而且看这十缸药材,得多久才能够煮到没有药味的境界呢? 平时小小的一罐药大约吃前四五次,因为药效浓郁,但是要到没有味道,至少需要二三十次。现在看这个缸的大小……怕是要近百倍啊,这是足足能够容下一个人的药缸啊! 青佛苦着一张脸哀求似的说道:“师尊,你可莫要玩弄弟子呀,这十缸,怕是要泡到猴年马月去吧!” 甘遂用蒲扇在缸下面煽火,说道:“不用猴年马月,这缸口子大,你泡个一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一两个月……”青佛耷拉着脸,满脸的不愿意。“可是这样我就学不了其他东西了啊?” “谁说的?”甘遂起身白了青佛一眼,用蒲扇拍拍青佛的肩膀说道:“你在缸里先感知这些药草的属性,一开始你肯定累了乏了,这个时候我就来教你认识各种药材与属性。要是这个也没有兴趣了,你就去背药方子,要是这个也没有兴趣了,你可以求求我,我可以给你身上扎几针,让你感受一下身上的各种穴位。等你一天做完了这些事情,你就可以在药缸里面打盹儿。” “啊——”青佛觉得这简直就是在虐待! “哼哼哼!” 突然从屋子里传来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好似在笑,可是却根本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声音,倒像是野兽突然转醒的哈欠声,可是怎么可能呢? 青佛听见声音,从门里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顿时觉得怪异。 甘遂道:“怎么了?” “没有,好似听到什么声音。”青佛不确定的说。 “这样不好这样不好,这都没有进去你就受不了出现了幻觉,这可怎么好,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甘遂顿时摇头叹息。 “啊啊!师尊!”青佛这才回到方才的情绪,立即求饶道:“师尊,可否通融一下?直接跳过这一步?现在这大热的天儿,我要是在外面晒着会晒死的!” “哼哼,你早上起床直接跳过穿衣服就出门么?你吃饭直接跳过张嘴就吃下去么?你双脚都没有沾地你就要跑么?” 甘遂一连三个问题,顿时让青佛哑口无言。她何尝不知道这是为她好?可是这般苦楚,又是谁能够受得了的? “师尊啊,你看着日头,还要徒儿在缸里蒸,中暑可怎么办?” “徒儿啊,你忘记为师的是神医了么?活死人肉白骨不敢多说这小小的中暑总也救得了你!” “师尊啊,一天要是浸泡那么久,皮肤会烂掉的吧?” “徒儿啊,你怎又忘记为师的是神医,这点小病怎么可能治不好呢?再说了,你这肉皮不够强韧,换掉也好。” “可是师尊,我能够在药缸里吃饭打盹儿,总也不能屙屎撒尿也在这里吧……” “去去!你这死丫头满嘴粗话多不雅!不过你说的倒的确是个问题啊,啧啧……” “所以师傅不用让我泡十个时辰了吧?” “死丫头想的很美,可是只要是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一天十二个时辰,让你在缸里泡十个时辰,剩余两个时辰还不够你解决的么?” “你!师尊你!可是一直这样蹲着不运动骨头也会生锈啊!” “两个时辰里你除了屙屎撒尿,剩余的时间你可以去山上跑两圈,顺便抓些野味来,这样一天的伙食就有的吃了,饿不死。让你追追野鸡,打打老虎,回来泡泡药汁,谁人有这般好的待遇?” “……” 青佛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了,她已经将所有能够用的借口用了出来,可是甘遂总有一套对付她。是呀。都在缸里睡觉了,出了药缸自然就是活动了。甘遂还真是将青佛所有的时间都安排的满满当当。 她哑口无言,除了欲哭无泪,再无别的感受。 皓月谷皓月谷,这本是世外桃源般的居所,却在她的眼中一下子变成了地狱受苦的刑场。 甘遂奸计得逞般的一笑,指了指第一个大缸说道:“进去吧!给你点意见,你这回就带了一件衣服,所以我建议你将衣服脱了泡药汁。一则可以让你有一件体面衣服穿,二则,这样泡药的效果最好,身体直接接触药汁,感知也是最好。” “……” 青佛咬着牙,却没有再反驳,虽然脸上羞红的火辣辣一片,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昂首挺胸的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 纱裙,外套,腰带,里衬,亵裤,肚兜…… “等等等等,你这是要干嘛?”甘遂没有想到这回青佛居然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当着他的面就开始脱衣,那种促狭与尴尬,顿时让他老脸火红。 “脱衣服!”青佛心中突然平静下来,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无畏心态。身上仅剩一件贴身青绿色的肚兜的时候停下了手,脚下一点,以极快的速度浸入药缸中。 在她进入药缸的前一瞬,肚兜落地。 速度奇快无比,根本无法看到那丝绸下的旖旎。 药汁不是滚烫,却很热,药水呈现出一种红褐色,上面漂浮着各种药材,正好浸没了青佛的下巴。 “老人家我累了,进去睡一会儿,你自己泡着!” 甘遂说了一句,落荒而逃。 关闭了房门,甘遂顿时大喘了几口气,自言自语放松道:“本想着让这丫头忘记那小子,没想到当真就脱了衣裳,天上的神仙有眼,要知道我可不是要占我这徒儿的便宜,千万不要让我遭受天打雷劈。” 心里连连祈祷外加安神,甘遂突然抹了把胡子喃喃道:“不过这丫头的确是个美人坯子,啧啧……哎哎,非礼勿视非礼勿言!” “哼哼哼哼……” 就在这时,屋子里又出现了那个声音,诡异又奇特。 甘遂手中蒲扇朝着屋中某个角落一扔骂道:“畜生懂个屁!让你别出声别现身,你他妈当我甘遂的话是在放屁?给我好生呆着!” 气呼呼与不知名的所在骂了几句,甘遂往屋子里唯一的东西——藤椅上一趟,又叹道:“这下好了,院子里是去不成了,只好在屋子里了。要不是怕你这畜生没事偷看那丫头,我就将那十个药缸放到屋里来,省的我不能乘凉她怕走光。” “畜生,给我打扇,热!” 甘遂眯了会儿,脸上都是汗水,本就炎热的天气,现在还在屋子里闷着,就更加热了。 只见墙角的蒲扇突然自动飞了起来,在甘遂的身边一搭一搭的扇着,好像有一个无形的人。 ……………………………… 白翰一路飞到墨染居。 白檀驾驭白翰,比燕如月要娴熟的多,怕再度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索性飞到云层之上,寻常人若非目力极好根本看不到。 “小姐你回来了!”璎珞听见动静,立即跑出去一看,顿时喜道。 “恩,他们怎么样了?”燕如月连忙问道。 “青佛姑娘已经来过了,还带了医生瞧病,只是云笈公子和雪公子现在都没有醒来。”璎珞连忙说道,恰又见白檀走来,手中一把折扇轻摇,顿时行礼道:“执令。” 白檀点点头,道:“进去瞧瞧。” 燕如月也来不及多问,随了白檀进入。 白檀进入墨染居,果然见到云笈和慕非雪两人共躺一张床上,不过已经收拾过,想来是璎珞一人无聊为他们梳洗了。 白檀将手搭在两人脉搏上,瞬间了然:“体内还有寒气,不过是前次损伤的部分,他们两人功体身后,略微休息即可,倒是无大碍。” 听见白檀这样说,燕如月一颗心才放下来。 “救他们之人医术十分厉害,寒气引导的恰在时候,也恰到好处,甚至还用针灸为他们打通经脉,这人是谁?”白檀问道。 璎珞就将燕如月走后的事情全数说了一遍。 “什么?青佛姑娘被带走了?”燕如月听完之后震惊不小,没想到才见过几日,青佛就要被带走一年。想起青佛对慕非雪的感情,燕如月又是一声叹息:“就算是要还恩,也让她见了慕叔叔醒来再说啊……” 白檀倒是没有在意,只是在念叨着两个字:“甘遂,甘遂……恩?莫非是他?” “师叔你认识那个甘遂?”燕如月问道。 “甘遂是个奇葩,大奇葩。”白檀一笑,颇有几分深意。 “为何听着不像是褒扬的话?”燕如月品话。 “哈,日后你若是见到他,你自然就明白了。” 就在两人几人说话之际,云笈的手突然动了动,随即缓缓睁开眼来。 感受到自己的一条腿似乎被压着,云笈下意识的转头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噫!云笈无此癖好也!” 身体一弹而起,却有看见床边的三人,见到白檀的时候有是惊讶万分:“书生?” 第三十一章 先爱先输 “书生?你如何来了?” 云笈惊奇的看着白檀。 或许是动静惊醒了另外一位伤者,慕非雪呻吟一声睁眼。 “咦?还没死?” “咦?云笈你居然和我同床共枕?” “请不要用你嫌弃的语气与我说这句话,要知道我嫌弃的比你更多,这是我的墨染居,还是我救的你,先将两个人情留着!” 云笈看了慕非雪一眼,顿时起身。虽然身上还有些不如意,不过大致已经无碍。 慕非雪被云笈说的哑口无言,他也回想起柳园发生的事情,故而也不再多言,这份情不是人情可还。 “你们两人大致没事,休养一段时间就好。”白檀开口说道。 “白兄你也来了,看来我这一受伤倒是将你这多年不见的好友给诈尸了出来。倒也不坏。”慕非雪一边笑着对白檀说,一边整理身上的衣服起身。 他身上的伤势虽然比起云笈要重一些,不过也无皮外伤,体内寒气驱散也就并无大碍,只是脸色更显苍白而已。 这般一说一笑,两人的脸色都好了许多。 “你们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只怕惊动了不少人,且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檀问道。 燕如月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插不上话,便拉着璎珞去做些吃食。她们虽然衣食无忧,却也不是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闺秀。山林里自然是什么都要自己动手。 云笈将事情从头说起,面色凝重。 其实这些事情不过发生在两三天的时间,甚至在发生之前毫无预兆,可就在这短短的几天就掉入了一个局,两场战役,牵扯到的势力更是不少。 墨家的追杀令到底是怎么回事?君不凡与释苍狗之间又存在怎么样的纠葛?君不凡和释苍狗同时问慕非雪讨要琉璃之柳又是为何?琉璃之柳本身又夹带着什么秘密? 云笈说完良久,却不见有人搭话,每个人都在沉思其中的关系。这就好像有人突然给你四五股麻线绕在一起,你却找不到其中任何一个头。 “远的不说,琉璃之柳既然在非雪身上,那就从这琉璃之柳查起。至于君不凡与释苍狗,该来的总会来,急事缓办。”白檀摇着扇子说道。 慕非雪点头:“当初她将这簪子与我,我却没有仔细想她的意思,这回自然要好好查一查这琉璃之柳的秘密。” “要查琉璃之柳这等物事。一般人根本无法知道,除却一些记载秘闻的书籍或者是仅有的几个知情人。不过要找人十分麻烦,而且这件事情已经过去这许多年,恐怕不容易找到,就算找到也不一定会说。至于书籍,我倒是听闻有一本记载古今奇物的典籍,名唤做《三才》,记载着天上的奇闻,地上的趣事,人间的怪异,想必其中也会有琉璃之柳的记载。不过这本书在咸阳宫内,要去找来十分麻烦。” 白檀一口气说了不少。 “那就去咸阳宫!”慕非雪根本没有犹豫,咸阳宫的机关他不知道有多少,只听闻曾经秦孝公在建造咸阳宫的时候请了墨家巨子亲自设计机关,不一定是王宫中最奢华宏大的,却一定是最为精巧的。 不过这种地方对于他而言也只是一件挑战,因为咸阳宫中那些将军侍卫根本无法拦阻他,只要不是所有机关齐发,他倒是极有自信去找那本书。 白檀也不阻拦,说道:“我偶尔听一个前辈说过,咸阳宫其实分为地上与地下两层,地下那一层收拢了无数资源。秦国朴实,从王者到百姓一般如是,所以吃穿用度都极为节俭,其余的都放在国库。但是山东六国与秦国开战多年,却屡屡找不到国府所在,导致即便是秦国危难也不死。我猜想咸阳宫地下那一层约莫就是国府所在,这本《三才》应该就在其中。” 白檀似乎知道的秘闻不少,虽然带着揣测的语气,却都是惊人之语。咸阳宫有两层?那只怕要挖地三尺才能够有这样的规模。当初咸阳宫建造的时候一定不为外人所知。 慕非雪若有所地的点头,心中已经下了主意。 云笈一笑,看着白檀说道:“书生你何时也愿意卷入这般事务来了,你不是最怕麻烦的么?” 白檀笑道:“前几日夜观星象,却观出了我的命数,天说要我这个时候出现在汉中,所以我就来了。这不是正好赶上你们这等事情?天要我做,我不做如何了得?” “休要拿这话欺骗读者!”云笈笑骂了一句,气愤顿时轻松许多。 慕非雪突然出声道:“青佛呢?” “青佛!” 慕非雪几乎下意识的就看出这个名字,等喊出了才发现,从他醒来到现在居然没有见过青佛的面? 白檀折扇在手中一敲,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拢:“你说的那位青佛姑娘已经离开了。” “离开?什么意思?”慕非雪觉得脑中轰然炸开,有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 那丫头虽然一直与自己拌嘴调笑,可是却十分依赖自己,也心心念念想着自己,这点慕非雪自然明白。现在他伤成这样,青佛却不在自己的身边,除非…… 双目期待又带着迟疑看着白檀,欲言又止。 白檀抿嘴轻笑,说道:“听璎珞丫头说,你说的青佛姑娘为了救你们两个去找甘遂,甚至去悬崖找烈阳草回来。甘遂将你们两人救治好,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要让她作为回报成为他的弟子跟他回皓月谷学医,一年之内不许出来。” “原来如此……” 慕非雪送了一口气,总算知道青佛安全无虞。只是听闻青佛一年不能出皓月谷,他的心居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以前与她争吵她总是说大不了一走了之,没想到这次真的走了,还是一年那么久。青佛呀青佛,真是一语成谶。” “当时我力气渐无,生怕不能为你压制那股寒毒,便让青佛去找甘遂前来救治。甘遂这人脾气古怪,没想到这次却让青佛做他弟子,倒是始料未及。”云笈见慕非雪有些失落,便安慰道:“不过让青佛去继承甘遂的衣钵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那老头儿护短的紧,至少不会让人欺负她。而且他自身本事不小,或许这也是青佛的机缘。” 慕非雪感激的看了一眼云笈,说道:“我知道,那丫头一直嚷着要我教她武功,我却始终不愿意。这回她找到了一个厉害的师傅倒也应该为她开心。只是……为何不等我醒来与我道别一声?总不会还在生气吧?哈!” “枉你一个大男人,做这般女儿眷恋,真是不像你不像你。”云笈拍了拍慕非雪的肩膀,故作鄙夷。 慕非雪一笑也就收起那股儿女情长,只是他知道,自己以后就是一个人了。 “也好,琉璃之柳现在惹来这般麻烦,能让她远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这伤势还有休息三五天才能痊愈,那就五天后去咸阳宫一探,希望可以找到那本《三才》,找到有关于琉璃之柳的记录。”慕非雪说道:“我的柳园毁了,云笈好友,这几日就叨扰一下你如何?” “这墨染居虽然不大,但是还能够容下几个好友。”云笈笑道:“书生你也在墨染居做客几日如何?” 白檀摇头道:“多谢好意了,不过我还有事在身,就要走了。” “咦?你这闲杂人等也会有要事么?”慕非雪好奇的问道。 白檀哈哈一笑说道:“我这闲杂人等也是要有事情做的,总不能闲的整日吃喝睡觉吧?”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你这般割舍不下,或许我们可以一助。”云笈道。 白檀微微一沉吟,随即道:“也好。这件事情说起来倒是容易。大约在半个月前我突然收到一封飞信,心中说要我找出一个叫做芜荑的女子。写信人却是凌云剑阁的阁主枫倾城。” “凌云剑阁?”慕非雪和云笈对望了一眼,均看出两人眼中的惊讶。 “不错,凌云剑阁在几十年前斩杀流寇,击退叛军,专门为百姓谋福,可谓名噪一时,但是却一下子如流星陨落。这枫倾城应该是这一任的阁主,其本事倒是不知,不过听闻手段不差。”白檀解释道。 “为何凌云剑阁为找上你?”慕非雪不解的问道。 凌云剑阁他虽然知之不详,却也听过数次,可这好像天高皇帝远似的,怎的一下子出现在自己身边了? 云笈同样看着白檀,眼神与慕非雪一般无二。 “哈,要说起我与凌云剑阁的关系呀,那可真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哦!”白檀扇子一打,在胸前摇着,语气中颇有几分怀念,几分感慨,几分无奈。 “那就长话短说。”云笈笑呵呵的打断道。 “好吧,长话短说就是——”白檀拉长了调子,也眯起了眼睛,好似回忆着什么。“我喜欢凌云剑阁中的一位女子,而她心中却装着另外一个男人。” “这又是哪一出?”慕非雪和云笈再度相视,居然都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人说先爱先输,所以我把我自己输给了她,她是凌云剑阁的人,我也就等同于输给凌云剑阁了。现在……哪里还能够解脱?”白檀自嘲的笑着。 第三十二章 汝为魔 天谴一把拽住蟾酥将要伸进自己胸膛的柔夷,双目豁然睁开,已经是满目怒容。 手腕一个翻转又是一落势,顿时将蟾酥整个人推开自己的身上,起身左手又是一探,直接从蟾酥腰间别着的涅槃之花拿在手中。 “呀!”蟾酥惊讶,手一环,顿时想脱离天谴的手掌,却如何都撼动不了。“你居然没有被我这蓬莱香所迷惑,果然是非同凡响呢!” 蟾酥好似并不生气,只是巧笑倩兮,秋水眼眸看向天谴的时候多了几分哀怨。 天谴不语,却也警惕与略带威胁的看着蟾酥。 “哎呀呀,官人为何这样看奴家,分明委屈的是奴家才是。官人好端端的前来就说要带走奴家的男人,又看上了奴家的涅槃之花,现在不由分说直接夺走,奴家一介女流,如何抵挡的住,啊……” 蟾酥真心是觉得自己委屈了,眼角眼泪汪汪,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揩去。 “官人一看便是正人君子,只是这般抢夺他人之物,又岂是正人君子所为?官人今夜又如了奴家闺房,奴家虽然是在花楼挂牌的花娘,如何尽被人欺凌了?何况官人更没有留下一金半银,若是传了出去,奴家……奴家这花娘的身份更加要被人耻笑,以为奴家不懂得照顾人客,以后都没有生意了,呜呜呜……” 天谴一指在虚空比划,顿时地面上就出现几个字来。 “汝为魔,吾取魔物,为救世人。今日涅槃之花多谢。” 天谴神色一动,顿时松了蟾酥的手,身影只剩下一道残影,将床上的黑林一把抓起出了门去。 四个门口的昆仑奴见天谴破门而去,顿时鱼贯而入跪在地上等候蟾酥的差遣。 蟾酥脸上楚楚可人的模样瞬间散去,嘴角挂起一丝冷笑看着远去天谴的身影说道:“免追了,你们追不上他也打不过他,好生将府门看好,本夫人累了,要休息。” 四个昆仑奴顿时一点头,将门关上再度守候在外面,根本不会有人来打扰。 “这人到底是不俗,竟然能够抵挡住我精心调制的蓬莱香,还能够从我身上夺得涅槃之花,实在是不容小觑。” 蟾酥看着地上的字迹,铁画银钩,好似一招招的剑势。 “我是魔么?哈哈哈,本夫人不是魔,却是比魔更有心机的女人。实在是有趣,还是头一回有人能逃过本夫人的手掌心,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的,小天谴,你可要等候本夫人来疼惜你呀,哈哈哈……” 天谴出了那座府邸,一路疾走,约莫快行半个时辰,这才在一处荒地停了下来。 将背上的黑林放下,伸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下,解开他身上的穴道,再一把脉,倒也安心不少,只是被迷惑住的人罢了,现在离开蟾酥,不过多时就会清醒。 不过天谴不知道四象绝刀的所在,所以也只能等候黑林醒来,于是一边为黑林调息,一边静候。 “啊……” 黑林突然一口污血吐出,夹带着腥臭。这并非是伤势所带来的血渍,而是天谴将他体内的蓬莱香逼出。 “你是?” 黑林一醒来,就知道是身后的人救了自己,感受到天谴为自己疗伤,自然不会认错。 天谴摇摇头,在地上写道:“汝无碍,可回去。” 黑林想要想起之前的事情,可是只记得自己自愿被蟾酥俘虏了去,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疑惑之下也来不及多想,看着地上的字问道:“恩公是要我回家?” 天谴点点头。 “可是黑林还不知道恩公的名姓,日后如何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黑林一拱手,如何都不肯走。 天谴摇了摇头。 黑林急了,顿时道:“黑林虽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却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要是让其余兄弟知道只怕也不能饶我,还请恩公赐予名讳,待黑林日后相报!” 天谴无法,只好在地上留下“施恩不望报”五个字后,直接离开了这里。 “恩公!恩公!”黑林想要追赶,却发现天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恩公当真是侠士,这施恩不望报五字,又让黑林如何消受得起?”黑林无奈的摇头。突然他好似想起了什么,惊醒道:“看恩公白衣白发,一柄巨剑在背,而且不会言语,莫非他就是天谴一道?” 这样一想,黑林就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是了是了,前几日就听闻天谴一道来了汉中,没想到居然是真,若当真是他,我又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回报恩公了,哎……” 天谴离开黑林不久美酒感觉胸口一阵滞闷,当即停下脚步一调息,从指间逼出一滴黑色的血液。 原来天谴的确中了蓬莱香,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关闭了五识,所以他可以在蟾酥的魅惑中保持清醒。 不得不说那蓬莱香的确厉害非常,要是天谴事先没有对那股异香有所感觉而升起防范,说不定也要着了蟾酥的道儿。饶是如此,他也吸入了一口蓬莱香,一直到现在才发作出来,这滴黑色血液就包含了蓬莱香的毒素。 运功之后,天谴感受好了许多,一看天色,顿时又着急赶路。 两天的时间就要到来,他与素寒江的交易是时候了。 ……………………………… 张仪连早饭都没有吃就急急忙忙入宫。 “启禀我王,我王大喜,秦国大喜!” 武王刚与乌获在角斗场角斗了一次,尚未尽兴就听贴身的太监来报说张仪有要事,又急急忙忙从角斗场赶到书房见张仪。 拿过内侍递来的手巾擦了把汗,武王一边被伺候着更衣一边问张仪:“丞相啊丞相,若非你是我最爱的丞相,是我大秦的智囊,就凭你三番五次扰了孤的好事,孤早就将你拉去斩了了事,省的事事不能尽兴!” 武王虽然这样说,不过语气更多的是无奈,却并非责备,因为张仪的确是他的肱骨之臣。 张仪一本正经的行了一礼,说道:“我王不斩臣,是因为臣这双嘴皮子能把我王的刀给说软了!” 武王便开怀大笑,不悦之色一扫而光。“说罢,你这次报喜,报的又是哪门子的喜?你上次的提议到现在都不能实现,孤可是记着这笔账!” “是是,我王能够记得举鼎之事是大好的事情。臣今日要报的,并非是大喜的事情,却是大喜的征兆,可迎来大喜的事情!”张仪说道。 “哦?那你说说,是如何个大喜的征兆法?”武王好奇起来,正好更衣完毕,就直接落座在案桌前:“你坐下说,好好说。” “谢我王!”张仪跪坐下来之后,便开始说道:“我王可听说过白翰?” “白翰?这是何物?”武王一愣,不明所以。也是,武王自小爱武,能够读书学习政治就已经不容易,要他再知晓这些奇异之物,那几乎不可能。 张仪便解释说道:“白翰乃是一种传说中的神鸟。传闻在三皇五帝时期,皇帝正妻嫘祖所在的女娲部落突然来了一只十分巨大的白色神鸟,这只鸟张开翅膀有十几丈,飞行起来一展翅就是千里之境,这种鸟的叫声如同天上的仙乐,清脆动人,这就是白翰。” “哦,还有这等异物?”武王更显好奇,问道:“那这白翰如何是大喜之兆?” 张仪说道:“传闻那白翰落在女娲部落的第二天,就天降甘霖,无数五谷在一夜之间长成,而且产量更多一倍!在白翰所在的日子,部落中的人每次出去打猎都能够满载而归,而且没有任何人受伤。不过多久,承蒙嫘祖救命之恩的皇帝轩辕也千里迢迢要来迎娶嫘祖为正妻。女娲部落的人都知道这是白翰的功劳,便日夜焚香供奉,在部落相争的年代安然无事,繁荣无比,后来更是发明了丝绸。” “哦,这样说来,这白翰的确是神鸟啊!”武王眼睛发亮,忙说道:“丞相你突然说起这件事情,莫非是我大秦国土也出现白翰这等神鸟了?” “天佑我王!天佑大秦!白翰的确出现在秦国,而且就在咸阳!”张仪也颇为激动,精神百倍! “哦?白翰在咸阳?在哪里?快带孤前往一观,若当真是神物,就应该供奉起来,好庇佑我大秦国运昌盛,五谷丰登!”武王对白翰的兴趣显然不低,这个时候居然有些坐不住了。 张仪有些遗憾的说道:“那白翰就在今日一早从咸阳上方飞过,只可惜无人知道停息在哪里,不过极有可能就在咸阳城境内。” “那就快差人前去找到这白翰!”武王兴致盎然。 张仪立即说道:“找的确是要找,不过我王不可谴太多人去,否则百姓无暇顾及生计反而都去寻找白翰,那就会出乱子。而且白翰这等神物,有心人肯定不少,要是被人抢先一步那就不美。更重要的是,要是人太多惊吓了白翰,我王岂非白白错失这个良机?” “恩,有理。那就差遣小队人出去明察暗访。”武王便下令下去,突然,他问张仪道:“丞相亲自看见白翰了?” “臣有幸,看见了。”张仪回答。 “真有那么大?”武王用手比划了个“很大很大”的姿势:“张开双翅真的有十几丈?” 张仪一笑,答道:“只怕还不止!” 第三十三章 若要欺人,先学欺己 涉天谷。 这是天谴当初给素寒江留下的交易场所。万斤青铜原肧,要是在铸造过程中夹杂其他一些金属,都可以打磨几百把剑了。 天谴一路疾走,也正是因为两天的时间已经到来,交易进行,他不想再拖延。 涉天谷内样样精简,除了几棵说不上名字的大树就一座不大不小不破不富的小宅子,只是多几分闲适而已。 素寒江在屋子里转圈儿,时不时的打开窗户看看远处,又失望的撇嘴:“这个死天谴居然还没有到,真是失信,都不知道二姐喜欢他什么?喜欢他不想别的男人那样纠缠不休?” 想起天谴不说话,素寒江就想起当日喊了天谴一声“哑巴”,天谴所表现出来的压抑与哀伤。 “或许也是一个可怜人呢!”素寒江抿着嘴想。 手掌做扇给自己的脸扇风,更加埋怨起这个地方不仅不凉快,反而有一种压抑的闷热。 “突然就热起来了,要死了!”素寒江名字里都个寒字,自然对这热十分敏感。 “吱呀——” 木门毫无防备的打开,天谴缓步进来。 “吓死我了!”素寒江睁着眼睛嘟着粉嘟嘟的小嘴拍了拍胸脯,可爱至极。今日的她依旧是那一身凉爽的衣装,红彤彤的又显俏皮可爱,好似第一次初见的那种妖娆妩媚是云梦一场。 “你走路都不带声音的!”素寒江责怪道。 天谴看了一眼素寒江,也顺带着看见了占据了半个屋子的青铜原肧,这个时候的青铜原肧看起来还和废铁一般不堪,是刚采矿出来的矿石。 天谴用手指了指那堆青铜原肧。 “咿呀,真是讨厌,只关心你的东西,喏,你自己去看看,怕你说我短斤缺两没有完成任务好耍赖,所以我还特别多加了不少。”素寒江嗔道。 天谴走过去,用手操起一块矿石查看,果然是上好的青铜原肧。至于数量,那就更加不必说,这里至少多了千斤,否则可没有这么多。 满意的点点头,天谴用手写下自己的意思:“多谢。” “多谢多谢,不谢不谢,客气客气,哪里哪里。寒暄有意思么?”素寒江双手在胸前一抱,顿时两座山峰拔地而起。 “反正你还差我一个条件,我们是交易,这等客气话就免了,否则到时候我还要给你道谢,那多不值当!” 天谴又写道:“请说条件。” “恩……”素寒江舔了舔嘴,歪着脑袋手捏着下巴想了许久,还是说道:“本来是想让你跟随我去剑阁的,不过看你的样子也忙的很,而且你都不告诉我上次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你的房间里,我才不要这样便宜你!所以这个条件等我想好了怎么样利益最大,我再告诉你好了!” 天谴无奈,没想到两天前的那场乌龙还被素寒江记得,为表自己的清白,更要消除素寒江的不悦,只好写下解释:“酒!” “酒?”素寒江疑惑了起来,随即恍然大悟:“哎呀呀,你是说我喝酒晕倒了然后你就把我抱到你房间了去了?” “……” 天谴只好又写下:“醉倒,不知所为。”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知所为?难道是我自己喝酒晕倒……醉倒跑去你房间了?”素寒江觉得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却看见天谴一脸真诚的点头,顿时瞪大了眼睛气呼呼的叫骂道:“天谴一道!不要以为我帮你找齐材料我们就是好朋友了,现在是你欠我一个条件,所以你应该低声下气,居然还敢污蔑美丽聪慧胆大细心玲珑可人的本姑娘!你是活腻味了吗!” 天谴一愣,这算什么? 无奈只好不言不语不理不睬。 “真是气死我了,居然敢说本姑娘自己主动跑别人的房间里去,还弄的衣衫不整披头散发……” 刚说到这里,素寒江俏脸又是一红,顿时想起那日自己的模样,翻了两个白眼不再多说。 其实她也不是很在乎身体有没有被人看到,在剑阁只有练剑与姐妹之情,平时要见到男人都少,又有谁会教她这些羞人的事情。所以那日店小二看见正在更衣的她,她也不过无悲无喜的将人杀了而已,没有一点的羞耻之心。 可是当她想起与天谴一道衣冠不整的共处一室,她就觉得不自在,手也不是脚也不是,心脏跳的快了,脸红的烫了,脑子也不那么灵光了,就好像中毒了一样。 “该死!这算什么!”素寒江在心里暗骂一声,故意仰起头对天谴说道:“既然这些东西交接完毕,本姑娘就走了,不过人在江湖诚信第一,你可不能耍赖掉我的条件哦!” 瞟了两眼天谴,想起天谴反正是不说话的,手往背后一甩,当下就离开屋子。 天谴怀疑的看了一眼素寒江的背影,暗自猜测她在凌云剑阁的身份关系,也怀疑她的来意,当真是为了那个人带他回去,还是别有目的。 不过现在就算想明白这些事情也无能为力,现在手中置办材料的事情已经大致完毕,他就有必要再找食百骸一趟。 宽大的山洞内一点都不显得昏暗闷热,甚至凉风习习,在这个夏日是极好的纳凉居所。 食百骸拿着一叠牛皮感叹:“那没天理的的天谴一道要洛阳九鼎图纸,嘿,本公子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真是厉害非常!不过我对他说要个十天八天半个月的,不就是想气气那个不紧不慢不急不躁不生气也不会笑的死木头么?啧啧,他一定不知道我已经将九鼎图纸全部画好,而且只花费两天的时间,嘿嘿!” 食百骸一脸的得意,突然鼻子动了动,立即跳将起来跑到那火炉边上等候着,又是一阵自言自语的自大夸奖:“前天是九色鹿,昨天是荆皮鳄,今日是锦带鸟,嘿嘿,天下还有谁比本公子吃的更好?就连那贪图享受的魏王估计都没有这般口福,枉费那楚王肚儿圆溜儿,估计也是填米糠填的,哪里享受过这等肥而不腻,脆而不焦的好东西,关键是……大补啊!” “更加值得赞赏的,是本公子每次计算的时间刚刚好,出门开始烧,回到家火候正好到时,天底下要是还有比我更会吃的人,那就没有天理了!” 满心欢喜的将锦带鸡从火炉中拿出来,食百骸又是馋的满口垂涎。这只锦带鸡比起寻常鸡要大足足一倍,但是奇特的是,这只鸡的翅膀下面会带着一只角,当然,如果没有拔毛被做成食物前,这个地方会长出长长的羽毛,一直拖到尾巴后面去,而且色彩斑斓,所以称呼为锦带鸡。不过现在么,只是多了一个肉瘤一般的角而已。 “啧啧,鸡皮弹力十足不带油腻,鸡肉细腻没有柴感,肉中还有鸡汁香味浓郁,妙!妙啊!” 食百骸享受的咬了一口,顿时欢喜的眉开眼笑。 等卖弄一番再吃,却发现,手中的锦带鸡不见了! 食百骸愣了一愣,随即怒火冲冠一拍大腿叫嚣起来:“哇呀呀呀老子跟你拼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抢老子的东西吃!信不信老子把你的皮剥下来放在火炉里烤上七七四十九天然后用锤头给你锤成碳粉施肥喽……哎哎,又是你!” 食百骸瞪大了一双眼睛又成了痴呆状。 那个在山洞门口撕下一只鸡腿优雅的啃着的人不是天谴又是谁? 食百骸顿时泄了气,一屁股跌倒在地上,一副媳妇脸委屈模样:“为什么又是你?怎么偏偏就是你?其他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敢抢我东西我都打的他爷爷奶奶都复活不敢生儿子,为什么偏偏就是你天谴一道抢我吃的,就算打死我也不敢打你呀,呜呜呜,没有天理啊没有天理啊,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不管我在吃什么都会抢走,还是都从我手中抢走,还是我已经吃了一口的抢走!能不能不要这样啊,呜呜,没有天理啊!” 食百骸愣是哭出了两滴眼泪,加上他本就面容姣好,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如女儿家一样,这回看起来更是楚楚可怜,那深深的哀怨与无奈。 双目看向被天谴吃的只剩下两只鸡翅还算有点肉的锦带鸡,食百骸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吃饱之后,天谴将剩余的骨架和翅膀递给食百骸,还露出一种浅浅的微笑,意思很明显:“我将你最喜欢的鸡翅留下来给你,其余的我帮你解决掉了……” 食百骸瞪了天谴一眼,顿时狼吞虎咽,生怕天谴将这鸡翅都不留给他了。 吃完之后,食百骸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没有吃饱啊…… “不是说了让你过几天来,现在来做什么!”食百骸没好气的说。 天谴看了一眼食百骸,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写道:“若要欺人,先学欺己。” 食百骸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抽粗这嘴角从怀中掏出一叠牛皮扔给天谴,没好气的骂道:“拿着!别白费了老子一番心思!以后要是再从我嘴巴里抢吃的,我就全部烧焦了看你吃不吃!” 天谴微微一笑,不语。 食百骸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生起天谴的气,无奈的问道:“让你几天后再来,你怎么今天就来了?还在我刚刚画好样图那么凑巧的时候。” 天谴便写下:“知好友者,天谴也!” 第三十四章 《仓颉记事》 慕非雪趁着夜色潜入咸阳宫。 不得不说慕非雪的轻功的确轻灵,他换上一身黑衣跳跃在半空,竟然难以发现。 看着脚下一队一队巡逻的人马,慕非雪冷笑一声,纵身从他们头顶飞过,没有半分声响,也没有任何人发现。 “这些人实在太弱,若是我要刺杀秦王,只怕易如反掌啊!”慕非雪得意的想着。 如同一缕青烟飞掠过大半个咸阳宫,慕非雪终于停步在一座宫殿的屋顶上。 “都逛了大半个咸阳宫,差点都看到女子洗澡,又看见太监与宫女的私会,还看见了秦王在跟个男人窃窃私语,怎么就看不见国府通道的所在呢?” 慕非雪双手叉腰,吐出一口浊气,放眼望向四周。 “算了,站着看不如跑着找!” 慕非雪无奈,落下墙头如同一只夜猫子在夜间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走过亭台楼阁,走过高墙林园,一连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躲过无数巡逻的侍卫队伍,慕非雪终于在荷塘边发现一伙人极其怪异。 有四个人,为首的一人头戴高帽,身着锦绣长袍,俨然是宫中的官员,但看其腰板走路姿势,不是个太监。 身后的几人弯腰低头,清清瘦瘦白白嫩嫩,慕非雪一眼就知道那是失去男人尊严的阴阳人。 “你们脚下小心,这地方可不比其他地方,需要步步谨慎。原先的小岳子和矛头、黑竹三人不知道被那该死的张仪杀了,本官只好找你们来接替。这确确实实是个肥差,不过也需要更加会做事,懂么?” 为首的那个矮胖男人一副教训的口气,身后三个小太监连忙点头哈笑,一脸的谄媚。 “郎大人,这就是国府的所在?”一个小太监怀疑的看着眼前这座荷塘,狐疑的问道。 “国府?看来得来不费功夫啊!且看看!”慕非雪耳力极好,听到自己想要的两个字,顿时心中欢喜。 那郎大人伸手就是在那小太监的脑门上敲了一记,骂道:“嚷嚷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咱大秦的国府在这里是么?” “没有没有,郎大人赎罪!”小太监立即弯腰赔罪。 “恩!”郎大人看了这个小太监几眼,这才收拾了不满再度教育起来:“你们三个记着,除了在我面前,国府这两个字你们死也不能提起,整个大秦知道国府所在位置的人不过十来个,要是泄露出去,不管是不是你们干的,你们都死无葬身之地,连我这国子监都保不住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是是!我们不知道什么国府,这里只是御花园!”三个小太监果然心思聪慧。 慕非雪心中暗道:“原来这个人就是国子监,可是怎么看都像是个脑满肠肥中饱私囊的家伙。秦国的国府居然只有十几个人知道位置?那白檀知道个大概位置不是逆天了?啧啧,当真是好神秘,怕是国难当头最后的保命手段了。” 在看那国子监郎大人,只见他又教育三个小太监几句之后,就走到湖边的护栏,左右查看只有这几个人,便放心的蹲下来,在第二根的石柱上用特殊的节奏敲了几下,顿时,一阵细碎声响过后,石柱居然冒出一个暗格来! 郎大人伸手在暗格内摸索一阵,他们所站的那块甲板又突然冒出一个大坑。 慕非雪这个角度不能看到其中,只是看见郎大人又在其中摆弄了些什么,湖中突然如同沸腾一般,咕噜噜的冒出气泡来。 “居然有这么多的机关!”慕非雪心中赞叹。 水花骨朵朵的冒出来,间隔越来越小,动静也越来越大,终于“噗”的一声轻响,水中升起一个约莫一丈长宽的不知道什么材料的箱子来,漂浮到了岸边,郎大人伸手在其中又复又节奏的拍了三下。那个箱子上头突然开启,居然是一个通道,正好联通在这块甲板上,洞口可容两人宽松的并排行走。 “真神奇!” 慕非雪赞叹一声,刚要进入那通道,却已经关闭。慕非雪无法,只好候在一边。 快到子时的时候,那郎大人终于带领这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走了出来,三个小太监美人手中拿着一个小木箱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郎大人等通道再度没入水中,现场出了些许水渍也无其他动静,就连湖中浮萍也在湖水的荡漾中自动合拢,不着痕迹。 慕非雪耐心的等待郎大人几人走远,又将附近的侍卫队人马与所在重新估测一遍,确认没有人后便学着郎大人的样子,那那根围栏石柱上敲了几下,暗格再现,里面是一排篦齿模样的金属长条,看样子,应该是可以活动,算是某种机关。 “这机关应该是和钥匙一样的道理,要将这十三个活动起子开启或者关闭,以缝合暗藏的机关。不过这却难不倒我慕非雪!看这几个金属表面光亮,就知道是经常活动的几个起子,只要这样,这样……” 一番极有自信的自言自语与拨弄之后,果然甲板上出现了洞穴。 慕非雪收起暗格连忙过去,却是哑然失笑。 这个机关又要难很多,暗藏奇门遁甲的道理,又暗藏八卦的“颠倒乾坤阵”。琉璃之柳中的阵法每一样都堪称天下第一,只要摸透其中一件就能够笑傲阵法界,更不必说当初慕非雪为了弄清楚琉璃之柳中的阵法,查阅了无数书籍,对于这颠倒乾坤阵却是得心应手。只要将阴阳颠倒,五行逆转,再配合几个小手法就轻而易举。 果然,刚刚平息的湖水再度有了动静,几个眨眼后那个通道也再度出现在慕非雪的面前,他在那盒子也似的通道上敲了三下,顿时通道打开。 向里头望了一眼,居然不是黑漆漆的一片,每隔两步都有一颗夜明珠照亮,虽然不是顶级夜明珠,也似昂贵不凡。 慕非雪艺高人胆大,也不犹豫,一个纵身就跳了进去。 通道内部不算拥挤狭小,只是有点矮,慕非雪猜疑了很久,还是不能过确定为何要这样设计:“莫非是怕有人进来偷盗,怕他们偷的太多,所以做这样矮?还是为了拖延时间?还有这个通道看模样应该是在湖底,应该十分气闷才是,怎么一点都没有感觉?真是神奇!” 通道不长不短,大约有十丈来长。 走出通道,则是一间小小的洞室,呈原型,通道的另外一边还有三个通道,上面分别写着“典籍”、“兵器”、“国府”三个小匾额。 慕非雪看了看四周,再无出奇,便朝着典籍的通道走去。 又是一段路程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书海!这里绝对就是书海! 这根本不能用洞室来形容这个地方,只能够用洞天,这个地方至少都能够容纳上万人,中间一根一根石柱雕刻着各种故事与文字,支撑起整个顶部,而石柱之间则是一排排的书架。 甚至还有很多书卷竹简放不下,码在墙边堆砌好,和小山一样,小山旁边再放一块小标签,示意这是兵器一类的书籍,这是兵法一类的书籍,这是四书五经,这是阴阳学说…… 慕非雪刚一进来就觉得自己以前简直就是井底之蛙,如果有谁将这些书都看完,至少都要上千年! “这里的书……真要算计起来,数十万卷都不止,数百万,数千万!人说读万卷书就已经十分了不得,可是与这里的藏书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啊!” 好在慕非雪本身定力不错,而且信心心性修为很好,只是惊讶一番,便开始寻找《三才》。 “《三才》应该算是奇闻异事类型的吧?这样范围就小了很多。” 走过十几根柱子,就看见一排书架上的标签终于成了“奇闻异事”四个字。可往后看去,慕非雪又是一阵无语,奇闻异事这个类型的书,单单是书架就有几十个,更不用说一边堆砌的了。 “难道人们就喜欢瞎写这些有的没的么?”慕非雪好奇拿起一本《妖异怪谈》,里面居然写上古炎帝是一朵火焰诞生,黄帝是泥土生长出来的第一颗草的草籽演变而成,而盘古更是变成了一个鸡蛋里的蛋黄,打破天地是要孵化了…… 他真是想笑又佩服写这本书的想象力。 “还是找《三才》吧,要是以后老了倒是可以常来看这些书,真是笑一笑,十年少,我准保会长生不死!” 慕非雪忍住笑意开始寻找。 “这本不是……这本不是……这本也不是……”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反正通道在他进来的时候已经关闭,也不怕有人发现这里,而就算有人进来,按照他的本事,也足够在这样大的地方和他们玩一场躲猫猫的游戏。所以慕非雪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咦?”慕非雪一卷书一卷书的翻找,翻到手上这本《仓颉记事》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本仓颉记事倒也不算是奇闻异事,看笔锋倒是像仓颉本人写下的日记,多为一些狩猎造字的事迹,不过看这文字,肯定是经过后人修改撰写的。 “日,观天司言天降怪石。夜,忽闻一阵雷动,一道绿光砸入山脉。次日黄帝派遣将军翼挖出怪石,乃一块阴阳翠玉,相生相克,红翠相间。请岐伯观之,曰:补天之石,遗落人间,天降大祸。 后人记之,蚩尤生于次日,离火燎天,百兽践踏,不能安之。” 第三十五章 三才之宝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在黄帝时期从天而降一块奇异的石头,颜色两分。而那个岐伯应该是个智者,说这块石头是女娲的补天石。” 慕非雪好似联想到什么,心中暗道:“而后人应该是指写这本书的人,他说这块石头出现之后就天下大乱,蚩尤诞生,造成一片生灵涂炭。他虽然没有写明,但也应该是说这块石头是不祥之物的意思。” 将书往后面翻看,却再没有发现值得自己注意的信息,慕非雪这才放下。 “这块石头说起来与琉璃之柳、月神之桂的来历有些相似,只是前后的时间有些不太对,莫非是出现了两块?还是说是同一块,只是后人不知道这块石头的来历,所以又造就了一个故事?” 想来也是没有头绪,慕非雪只好继续寻找《三才》。 终于在看过几个书架之后找到一本牛皮制作,却只有寥寥数页的书册,面皮上便是“三才”这两字。 “找到了!” 借助头顶夜明珠的华光,慕非雪翻找着自己所要的线索。 “世间三宝,亦作三才之宝,如天地人关系重大。 天宝越天梯,伸缩无度,可达无限地,可藏袖珍里。 地宝众生情,可使万物生机不灭,凭空造物于指尖。 人宝渡灭石,一念渡人,一念灭世。渡人者,月神之桂,灭世者,琉璃之柳。 ……” 慕非雪顿时心神巨震,一口气倒吸进口中,不能自已。 其实下面还有一些解说,不过却没有任何用法和出处、使用的案例,只是这样简单的写着,更像是无稽之谈。 可是慕非雪手中已经有了琉璃之柳,在看这寥寥文字之时,才发觉自己知道的居然是如此的少。 呆滞良久,总算吐出一口浊气,刚才那般震惊让他心神失守。 “原来天底下的宝贝当真是不少,只是不为人知而已。单单这三才之宝,这般描写就足以让人感叹威力不俗,只可惜众人只怕根本不知道有这般宝贝,否则必然群起夺之。 就算是这琉璃之柳与月神之桂,恐怕知道的人也不过数人,寻常人根本无法得知。也难怪这本书会被遗弃在这个角落里,只怕当初收编这些书的人也只会以为是无稽之谈。连修真者都不知道为何物的他们不过是一介凡人,即便心中再希望神佛的存在,也不会当真去信念。如今被我看到,也算是一番造化了。” 慕非雪揣摩这段话的意思,前面两个宝物倒也罢了,越天梯顾名思义就是能够上达天听的宝贝,可大可小,可翻山越海到达想到的一切所在。众生情更是奇妙,是完完全全的造物手段。可惜这两件宝贝离慕非雪实在太遥远,遥远的也只能够当做一个传言来看。 他在深思第三句话:“这句话的意思,莫非是说琉璃之柳与月神之桂当初的原石是渡灭石,后来被分开之后就成了琉璃之柳与月神之桂。而琉璃之柳是其中的灭世者……恩?莫非指的是其中的那些大阵? 这些大阵要是完全施展开来,倒也的确是惊世骇俗,过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却为何是灭世?而不是救世?” 又想了一阵,慕非雪却是越想越疑惑,本来的疑团就不少,现在更是一团乱麻。 无奈之下,慕非雪只好暂时离开此地。 走出了“典籍”通道,慕非雪本想直接离开,眼光却还停留在另外两个通道。 “罢了,没有道理进入宝山空手而归,就算我慕非雪不是这种鸡鸣狗盗之辈,看看也是无妨嘛!” 走进“兵器”通道,与之前“典籍”通道完全不一样的气息。 才踏入通道就感觉到一股铁血、杀戮的肃杀之气。 通道的另一端,是比方才的书库还要高大宽阔的空间,里面摆放这邵车与兵器。大型的弩机,青铜镶嵌着刀剑的王车,还要一队一队叠放成小山的刀剑长矛,投石机,弓箭,火油,盾牌,马蹄铁,铠甲,等等等等各种沙场上所需要的物资。 “真是大场面,这里的库存就算是报废了的也依旧传达着战场的气息。当真是金戈铁马,生死一线。”慕非雪不得不叹道:“这里的东西约莫有十数万,有一部分是新造的,还有一小部分是打算回炉的废铜烂铁,更多的是只需要修补的器具。” 随手拿起一把重剑,手中一沉,就算是慕非雪也不得不称赞起来:“这把重剑至少都有四五十斤,挥动起来虎虎生风,极其考验臂力与体力。而这个兵器库中最多的居然是这种重剑,而非轻巧的长剑或者长刀,老秦人真是不能过小觑,与这样的队伍敌对上,也不知道是何其的不幸。” 将重剑放下,慕非雪倒也没有多少兴趣,这里明显就是战场所需的兵器,与他却是没有一点关系。除非他也什么时候混个将军或者丞相当当了。 步入“国府”的时候,慕非雪被眼前的金银珠宝所惊吓住。 这个空间并没有前两个那么大,但是也至少可以容纳上千人左右。无法想象的是,这样大的空间,全部都是金矿银矿,还有无数的珍珠玉石珊瑚。各种奇珍异玩就这样随意的摆放着。满地的黄金白银只留下一条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让人踏步,其他都散乱在地,居然都没有用箱子装起来。只能够说明老秦人对这等财务的确不如其他帝国的人那般热衷,虽然不会视之如粪土恶心踩上两脚,但也不会为此丧心病狂。 不过慕非雪还是发现在洞室的深处有几个书架一样的架子,远远隔离了这些凡尘俗物。 慕非雪刚走近此处,就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有淡淡的药物天然的香气,也有一种特殊物品的香味,,夹杂着檀木架子本身的味道,形成了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因为架子上的东西都用盒子闭阖,檀木架也年日越久,所以味道并不浓郁,很好闻。 “这应该是某些珍贵的药材,恩?这是兰芝的香味,这是百年以上的人参香味,恩恩,这个东西不错,是滴凤露,传说要是梧桐树边正好有一株凤凰木,而且有凤凰或者是朱雀这类神鸟在这里吃果休憩流下的涎水滴落在两棵树的中间,吸收梧桐与凤凰木的精华淬炼成的一枚湖泊一般的东西。这滴凤露含在口中可使得肌肤滑腻,体态含香,是女子最爱之物。要是青佛见了一定是要喜欢的要命了。” 想起青佛,慕非雪心中有些失落,也没有去打开那盒滴凤露。人不在,即便是取了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走了几步,越是闻到空气中那股异香越来越浓郁,浓郁的让慕非雪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香气没有道理这样浓郁啊,是什么东西?”好奇心会害死一只喵,也会让慕非雪忍不住去寻找。 这个木盒是整个檀木架子的最中央,不过上面积灰不少,比起其他盒子都要破旧的多。香气就是从这个盒子里飘散出来。 慕非雪用手捏起锁链内力一发,顿时成了两截,毫无阻碍的打开。 里面是一块通体雪白的玉石,圆润无暇,没有裂纹也没有瑕疵,入手温润滑腻,是绝好的玉石!可是慕非雪却不认识这到底是什么玉,因为这块玉,实在白的令人难以置信这是一块玉,而不是一堆雪。 在打开盒子才刹那,香气直扑慕非雪的鼻子,让他这样的先天人都快要打出喷嚏来。 “这是什么东西!”慕非雪伸手触摸向这块玉石,却如同触碰到了电流,手指一下子麻痹起来。 “咝!”慕非雪吸了口冷气,皱眉看着这块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块玉石好像与自己有关,没有任何理由的想法,也没有任何原因的出现。 就在慕非雪查看之极,他头顶上的琉璃之柳好似收到了某种牵引,颤抖着在他的发间挣扎。 慕非雪将琉璃之柳取下,却见琉璃之柳一闪一闪的散发着青色的光芒,就好像当初他用琉璃之柳对付君不凡的时候一样,从一枚玉簪变成不凡之物。 琉璃之柳的闪烁,引动了白玉石的动静,香气突然散去,是那样的突兀,好像一下子抽去所有的味道,让慕非雪的鼻子一时间都闻不到任何味道。 “好奇异的东西!” 慕非雪蹙着眉,下意识的将琉璃之柳放在白玉上。 青、白,几位干净的两种颜色,两种光芒。 慕非雪静静的等待着,从他靠近这个盒子开始,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操纵着他,让他打开盒子,绕过他见到这块玉石,这是一种很荒诞的感觉,好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在做这件事情,但是另一个人居然也是自己。 白色玉石突然在木盒中一阵颤抖,玉石中心光芒大作,顿时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籽玉从其中分离出来。 慕非雪瞪大了眼睛看着,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他惊讶的看着那块籽玉自行镶嵌在琉璃之柳的簪尾,好似本来就在那边,天衣无缝。 第三十六章 畜生、小雪 青佛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疯子,怎么会答应甘遂做这种事情? 她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拿着一只鸡腿啃着,但是她却是蹲坐在药缸里,要命的是药缸上甘遂还十分好心的为她起了个架子放上好几本书,还有一块擦汗用的手巾,意思是“别把汗流在药汤里,脸上脂粉重,会坏了药材。” 青佛十分想发飙:“我堂堂青佛是素颜!素颜知道么?最多就是用了咱柳园柳树上清晨取的露珠保湿去汗,什么叫做脂粉气重?我青佛天生丽质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还需要用脂粉么?俗!俗不可耐!” 不过这番话被她一个白眼略过了。 将最后一口鸡腿啃完,青佛用手巾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对正在睡觉的甘遂嚷道:“师尊师尊师尊!这手巾脏了快洗洗,不然招苍蝇坏了你的药就不关我的事情了!” 甘遂正在躺椅上呼呼大睡,午后睡个懒觉最是舒服了。可被青佛一嗓子嚷嚷,顿时被吓的跳将起来,等明白了青佛的意思,顿时吹胡子瞪眼踩着石子儿“蹬蹬蹬”走过来:“你这鬼丫头把我当丫鬟使呢!还洗手巾?” 青佛顿时笑出了声儿:“那您也至少得是个女的青佛才能把你当丫鬟啊!” “你这死丫头,讨打!”蒲扇一把下来,在青佛脑袋上拍了一记之后,甘遂居然当真取了手巾舀了盆水在洗,看模样也的确有几分丫鬟洗衣服的模样。 青佛抿嘴忍着笑,说道:“师尊啊,为什么我不用忌口?不是说喝药最忌讳大鱼大肉么?你倒好,昨天吃野兔,今天吃野鸡,尽是些好吃的,在这样下去我都会胖的。我现在虽然不是在喝药,但是比喝药还要接触药性啊!” “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甘遂头也不回骂了一句,说道:“人最生不得的是什么病?是饿!你要是吃不好,就会注意力不集中,神情恍惚,胡思乱想,气血不调,身体机能一切陷入紊乱之中。就算你得了伤寒也不如你饿肚子难受,是不是?” “这倒是,小时候挨过饿,那滋味的确是生不如死,欲哭无泪。”青佛很是赞同的点头。“可是也不必吃这样腻味吧?人家在柳园吃的都是清茶淡饭,这会子脸上都要长痘痘了。” 甘遂将手巾一甩甩去了水渍,走到青佛面前瞪了她一眼骂道:“莫非这还是我的错了?是你每天打兔子打野鸡,我们不吃这些吃什么?这棵树上叶子倒是不少,你要不要吃?” 青佛讪讪一笑,不语。 “这里可没有别的东西,你也休想为师我去帮你采办什么好货,你要吃什么你自己就在活动的两个时辰去弄,别唧唧歪歪!”甘遂双手在屁股上拍了拍,手上的水渍全擦在屁股上去。 “哦……”青佛应了一声说道:“可是这荒山野岭的,连野菜都没有瞧见啊。” “你他娘不会自己去找啊!你轻功好的和鸟一样,还怕在两个时辰里找不到一些果子野菜?我听你在放屁!”甘遂一屁股躺在藤椅上,翘起二郎腿。 “师尊你可不可以斯文一点啊,我、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儿好不好……”青佛无奈的看着甘遂。 “咋?嫌我不斯文?你有没有屁股?你会不会拉屎放屁?你吃了大蒜会不会口臭?什么是斯文?斯文不是口上的忌讳,而是让人感觉到你的真诚不虚假,你的善意与友情。我嘴上把你夸上了天,背后我骂你是个屁,这就是斯文?”甘遂不屑的撇撇嘴:“你们这种人就是活的不自在,丫头我问你,我让你泡药缸你心里有没有骂过我?” 青佛若有所思,突然之间她觉得甘遂所体现的一种大俗即大雅的气质。 “有,骂过不少了。”青佛没有撒谎。 “恩恩,很老实,那你说说你骂我什么了?”甘遂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说道。 尴尬的想起之前心中的怨气,青佛这才明白,原来她自己才不是那个斯文的人。 “你是不是骂我应该去死应该去吃屎走路被刺猬绊死喝水被疽虫噎死睡觉被蚊子咬死拉屎被苍蝇烦死?”甘遂随意的说道。 青佛窘迫,她想的和这些八九不离十,只是自己心中想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明明白白说出来,原来自己也是这般的粗鲁。 “不说话是承认?”甘遂抬起头看青佛。 “好吧好吧我承认了。我以后不会了就是了。”青佛道。 “好你个黄毛死丫头!你居然敢诅咒我死?还是这么个死法,你个女娃娃还要不要脸了?你个欺师灭祖的!我决定每天收回你半个时辰的自由时间!”甘遂跳起来骂了几句,又阴笑起来。 青佛一脸的震惊,随即愤怒的咆哮道:“你个老不死的!你惨无人道!你虐待女童!” “你是女童?”甘遂眯着眼上下打量青佛。 青佛嚯的起身,见其许多药汁:“你看看我是不是女童!青佛我今年一十八,身体完好没有男人碰过我!” 甘遂立即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视线,老脸一红:“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你个流氓!我睡觉了!” 青佛咧嘴一笑,其实她只是起了脖子,只是起身的势头比较大而已。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以随便给人看自己的身体? “吼吼吼……” 就在这时,茅屋中传出野兽的嘶吼声,低沉如闷雷,却好似在人的心底响起,有着无穷的威严,好似洪荒异兽的觉醒。 “什么声音!”青佛顿时全神贯注,双眼看向茅屋。 “茅屋里是不是有东西?”青佛问甘遂。 甘遂口中正念念有词的骂着什么,听见青佛问话,立即赔了笑脸:“怎么可能?这屋子就这样大,你也进去过几次,你还在门口当门神看着,里面怎么可能有东西?” “不对!”青佛立即反驳道:“第一次进来皓月谷找你救人的时候我就听见这里有声音,这几日也总觉得屋中有什么东西的存在,时不时有呼噜声还有走路声,你一次一次敷衍过去,这次这样大的动静,你还要骗我么?” “这这这……”甘遂蒲扇敲头,一时间满是无奈。 “你若是不说,便是并没有存心将我当做徒儿,那我现在就出了药缸!”青佛作势又要起来。 甘遂立即转过身去摇手:“不不不不,好好好,我说,我说就是了。” 青佛这才好生呆在药缸里。她天性不喜欢被欺骗,又是好奇心绝强,从第一天进入这里就知道这里并非那么简单,这时候更是有探知的欲望。其实要是甘遂正要是不说,她倒是没有办法,毕竟她首先是为了报恩才在这里作为弟子,其次才是作为一个学习药理的弟子。 “该死的畜生,还不现形!” 甘遂摇了摇头,蒲扇一摇,一道劲风吹出撞开了茅屋的门扉。 青佛望向屋中,然后渐渐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 茅屋中本来空空无一物,却在这个时候渐渐出现了影子。起初稀薄看不真切,好似阳光的投影,渐渐显出形态,居然是一只巨大的……什么东西? 这头野兽足足有半个屋子那么大,通体雪白,身体形态如犬,趴在地上将头枕在前腿上。爪子似蹄非蹄,似爪非爪,脚踝处一撮鲜艳的蓝色毛发盖住了大半个前爪。尾巴如牛,尾梢也是蓝色的毛发一甩又一甩,如同赶着苍蝇。奇异的是那颗硕大的脑袋,好似一只雄狮,却在蓝色毛发中拔出一个冲天的水晶一般的蓝色独角。脸上隐隐约约覆盖着鳞片,两颗虎牙露出口外,却没有张牙舞爪的煞气,反而有几分可爱。这个时候这大家伙正一脸委屈无辜的看向甘遂,好似十分畏惧,又看向青佛,是满目的哀求,好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娃儿。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青佛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在打结,奇书异录她也看过不少,可是却从来没有看到过有这种东西的任何记载。 甘遂好似知道青佛的疑惑,解释道:“这畜生是上古神兽白泽和山魋的后代,也不知道叫做什么好,本身力大无穷,有召唤百兽的能力。不过幼年的时候被我瞧见它四处召集百兽作恶山里,便将其捆了来,现在被我关在这里,做我的守门人。” 甘遂说起这段话的时候,颇有几分得意,蒲扇一摇一晃满是自得。 屋里的蛮兽就更加委屈了,呜呜声不断。 “畜生!让你莫要发出声音你是听不懂人话是不是!”甘遂又是一巴掌隔空拍过去,里头那位只好将脑袋埋的更低。 青佛倒是觉得它挺可人的,至少没有一点吓人的模样,就是身体太大了些。 “它没有名字么?被你这样畜生畜生的叫,当然是听不懂人话了。看它这样委屈,一定挨了你不少的打,真可怜。”青佛看着雪白的野兽,眼中满是同情。 “我给它取名字?你莫不是在耍我?”甘遂好似看见了鬼一样看着青佛。 “那我给它取好了,叫它畜生总是不好的。这样好了,你的毛这样白,就叫你小雪好不好?” “小雪……哈哈哈哈……小雪……哇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小雪,这畜生大的都占据了我的屋子,还小?”甘遂笑的前翻后仰,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你难道很有意见么?你有意见那就藏自己肚子里,自己说给自己听的才是意见!”青佛狠狠的道。 第三十七章 危机 小雪很大,可是小雪很开心,仰起脑袋朝着青佛连连吐着舌头,一根鞭子似的尾巴摇的都和狗一样了。 “哎呀,真可怜,好好的一只神兽后裔被你养成了看门狗,连叫唤都不许。”青佛隔空抚摸着小雪的脑袋。“对了,平时怎么看不见它?” 甘遂撇了撇嘴躺在椅子上,说道:“这畜生天生有隐身的本事,要是吓坏了前来求医的人,我这里是要变成耍猴的所在是么?” “切!来了这多天也没见有人来求医,小雪可不是委屈死了?”青佛眼中同情心泛滥起来。 “谁说没人来,你瞧瞧你瞧瞧,那个不是人是什么?”甘遂用蒲扇指着门外。 青佛顺眼看去,果然来了一女,道骨仙风。 “晚辈墨家第四代弟子云琦,见过前辈。”云琦行了个标准的道家礼仪,站在门口说道。 “前辈前辈大前辈,后辈后辈小后辈。礼数是周全,但老人家我是神医,是药师,是老头儿,是师尊,是皓月谷之主,就是不是前辈。女娃娃你找谁?”甘遂摇头晃脑,却是不曾起来。 青佛将身子蹲低了些,药汁都快浸没下巴了。自己这般模样见人,总是觉得好不如挖地三尺自己跳进去好了。 云琦顿时重新施礼道:“云琦见过神医。” “很乖很乖。”甘遂点点头:“来找老夫我都是来求医的,女娃娃你身上的病难治,不过你似乎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案。你又是替谁而来?” 云琦心中一秉,自己的病情居然一眼被看穿?心道甘遂果真是名不虚传。“神医果真慧眼独具,云琦前来寻找神医,是想请前辈出山救治我的师妹与四位师侄。” “哦哦!不知道这几人是得了什么病?老夫我可是死人不救,该死之人不救。” 甘遂蒲扇悠闲,这让青佛连声暗道了几句“架子好大”! 云琦忙道:“他们中了极冰之招,危在旦夕,还请前辈相救。前辈放心,他们是为墨家总院讨回失窃之物,所以被伤,并非作恶之人。” “恩恩,极冰之招……”甘遂若有所思。 “极冰之招!”青佛心头突然一怔,未及思索话已经出口:“出手之人可是君不凡?” “恩?”云琦望向青佛,眉头微蹙:“君不凡乃是巨子之友,怎会出手伤我墨家弟子?姑娘还请莫要说笑。” “不是君不凡,那是谁?”青佛又问。 云琦脸色一寒:“此事与姑娘无关,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青佛喏喏,云琦的眼神爆发出来的是冰冷绝艳的杀气,似乎都要将空气凝结成冰。 “这个人既然自称是墨家的人,又是前来追查失窃之物,应该是与那道追杀令有关。那么她口中伤她同袍之人应该就是释苍狗前辈了。可是这件事情其中误会重重,从释苍狗前辈的话来听却是那君不凡冒充了释苍狗进入墨家盗窃,栽赃给了释苍狗前辈又自己逍遥。这个叫做云琦的人只怕也是被蒙在鼓里。” 青佛心中念头急转,却是顿时明了了许多。 甘遂沉吟一番,说道:“他们现在在何处?” “清风岭。” “青佛丫头,收拾东西随我出诊!”甘遂嚷了一句闭起眼睛休息:“老人家要出远门,要休息好,你们别吵别吵。” 青佛正想找理由跟上去一瞧,现在倒是正中下怀,难得没有顶嘴。脚尖一点,身体飞旋出了药缸,衣裳着身,进了屋子里去。 小雪早已经化作隐身模样消失去,青佛便轻声在屋子里说道:“小雪,我和师尊出门去了,你得好好看家哦!” “呜呜~”极细的声音传入青佛耳中,青佛展颜一笑,拿了诊箱关门。 ……………………………… 众兽山上,君不凡面对着滚滚岩浆若有所思。 “这个地方实在是个好所在,可以练就我的冰魄功法。越是在火中,越是需要磨砺自己的心境。逆境求存不外乎如此。” 君不凡仰天一阵大笑,笑声传荡开去,风起云涌,气势不凡。 徒手一招,山腰的几株参天大树被连根拔起,惊吓了诸多野兽栖鸟,一时间众兽山居然热闹起来。 树木在半空中被冰冷的剑气切割,打桩,深深埋入石头底下。 不过片刻的时间,一件简单的木屋就已经建好,没有多大,却正好是在火山口的边上。 “可惜这些凡木不能过承受住岩浆的热浪,否则位置下降百步,更加有利!” 君不凡叹息一声,却是直接走入屋中,在屋中盘膝打坐。 凝晶玉被他握在手中,丝丝冰凉之气自雪白的玉石中传递而出,为周围炎热的空气带来一丝丝的清凉。君不凡感受着空气中冰与火的气息,在火中锻炼出冰的肃杀。 石头下面的木屋却遭了地震一般,炯炯在其中几乎站不稳,许多石头泥沙倒塌下来,将原本一尘不染的屋子变得肮脏凌乱,墙壁上的明珠也掉落在地上,一些足以惊世骇俗的药草折断了枝桠,垂落在地,凄惨不堪。 “炯炯……炯炯的花!” 炯炯从倒塌的桌子下爬出来,看着满目疮痍泪眼汪汪。 “炯炯的花……不能死,不能死……” 小手扶起残败的花草,重新悉心栽培,又拿出一个玉瓶,将里面的汁水滴在每一株植物上。 “炯炯不要花死,不要……” 炯炯抹了一把眼泪,看着断裂的枝桠重新长起发芽,掉落的花朵重新开放,好似梦幻一般,一股如入芝室的清香弥漫在屋中。 炯炯看着一切恢复如旧,开心的拍手叫好。 “是谁……是谁……” 炯炯懊恼的挠了挠头,火红色的孩童就如一个精灵,三两下爬到顶上,在墙壁上按了个按钮,顿时一个镜像出现在墙壁上,正是火山口的所在,一间木屋静静的矗立,一个人影静静的修炼。 炯炯挠着脑袋满是疑问:“是谁?是谁?” 可是他根本不认识君不凡,只好一直看着镜像。 修炼少顷,君不凡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到了巅峰。他在柳园本来也就没有收到太多的伤势,只是一路奔走消耗尽了气力,现在几天过去,早已经恢复如初。 加上有凝晶玉与冰魄功法的相辅相成,他的修为没有一点受阻。 起身望了一眼火山口,周身布满保护气罩,当即一个跃身跳入火山。 “咦?走了!走了!” 炯炯看见君不凡离开,又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出现,顿时移开出入的洞口,出了屋子去。 左右看看没人,炯炯身影如风,顿时进入木屋中查看,可惜这本就是刚建立的所在,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没……”炯炯摇摇头,好似在想些什么。 “啊!”炯炯突然一声大叫,好似想到了什么,立即跑到屋外,在不远处的悬崖边上左右徘徊。 “他……他没有回来,他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炯炯说的是谁,只是满脸失望的样子,令人感到可怜。 就在这时,一身白衣的君不凡出现在炯炯的身后,背负双手淡淡的道:“小朋友你在找什么?” “啊!” 炯炯被吓了一跳,差天一跳三丈高。“你!你不是……火山,火……” 炯炯还是不能完整的表达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却还是能够听懂他的话。他惊讶的看着君不凡,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退两步,险险就要踏出悬崖。 石子儿与泥沙在炯炯的脚下化作尘埃掉入山下,风一吹,便不知道吹到哪里。层层的云雾也阻挡不了一片羽毛的降落,只觉得无限的深渊。 “我上次来就感觉到这里还有人的气息,这一次故意进入火山口,你这娃娃果然中计。”君不凡坦然一笑:“你为何会呆在这里?你与释苍狗是什么关系?” “释……释……释……呜呜呜……” 炯炯被吓的口不能言,当即大哭着就跑。 他的轻功极好,敏捷如猿猴,飞速如雕鹰,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他。他瞬间就出现在十丈开外,想要凭借自己的速度脱离这里,可惜的是,他刚一步落下,君不凡就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 “小娃娃,动心机实在不适合你,要逃跑之前眼睛不能看着你想跑的路线,不然很容易就被拦截住!” 君不凡笑意浓浓,一步一步走向炯炯。 “你别……你别过来……你……” 炯炯害怕的瑟瑟发抖,每一次的逃跑都被君不凡拦下,最后竟然被逼入了木屋之中。 “呜呜呜,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哇……” 天真无邪的孩童,在这一刻哭的无助,声音凄惨,叫天不应。 “告诉我,释苍狗与你是什么关系?他是不是将众生情交托给你保管?东西在哪里?你如果交出来,我就放了你如何?”君不凡一步一步走向炯炯,看似不快不急,却将炯炯逼入死角。 “你别过来……别过来……” 炯炯哭喊。 “你那告诉我,众生情在何处!”君不凡眼神一冷,屋中温度骤降。 “炯炯……炯炯不知道……”炯炯哭的更厉害了。 君不凡一把抓起炯炯的衣服,一手将他提在手中,脚下腾空,下面是翻滚冒着气泡的岩浆。 火山的气息从来没有这样一颗让炯炯害怕。 “炯炯不知道,炯炯害怕,炯炯不知道,炯炯不知道……” 可怜的炯炯害怕的手足乱舞,眼泪滴落在火山口,还没有掉入岩浆就被蒸发成一股水汽。 “你如果不说,我就放手了!” 君不凡嘴角一挑,邪魅的笑意让他看起来如地狱的修罗。手上一松,炯炯顿时在大叫声中掉入火山口。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抢入山口中,一把将炯炯抱在怀中。 第三十八章 芜荑 天谴将炯炯揽在怀中带到火山口上,与君不凡对立。 “恩?” 两人相距百步,无形的气势在两人中间掀起巨大的风暴。火山口的炎热夹杂着呛人的气息,炯炯受惊的哭声凄厉无比。 将炯炯安置在自己的身后,天谴对君不凡做出动武前的架势。 天谴之道,每杀一人,必救一人;每救一人,必杀一人! 君不凡暗道一声高手,心中不敢怠慢,只是相互对峙着,寻找着对方随时可能展现的破绽。 一炷香的时间就这样过去,炯炯不在哭闹,只是静静的蹲在石头边上,弱弱的看着两个人的对峙,白衣,白发,那不一样的冷傲。 一只飞鸟从他们头顶飞过,“唧”的刚叫了一声,瞬间变成漫天血雾,好似凭空爆炸开来。 动了!两人就在这一瞬间同时出手。 这是对手之间无言的默契。 君不凡眼神冰冷,手中冰魄剑华光万丈。 天谴双手成掌,招式频频发出。 一个照面之间,两人已经战过百招。 瞬间的爆发,瞬间的结束。两人心中只有一样的想法,强者的对决。 炯炯害怕的不敢出声,两只小手紧紧的捂着嘴,却瞪大了眼睛看着场中的变化,那股压抑的气息让他不愿意靠近。 “你是谁?为何要干预本座之事!” 君不凡凭剑而立,冷声问道。 天谴默然,伫立。 “真是好大的胆子,既然如此,那就做过一场吧!喝!” 一声大喝,显示出君不凡心中的怒意。 炯炯是个意外的收获,按照他与释苍狗之前的交情,自然知道炯炯的存在,却不知道是在何处。没有想到今日心血来潮来众兽山锻炼自己的修为,却将这娃儿给揪了出来,君不凡简直就要感谢上苍对他的眷顾。 他靠近释苍狗,不正是为了他那传乎其神的声明么?大道第一人,仅存的修道人,自行悟道的先天者,每一个身份头衔都让君不凡有一种深深的嫉妒与不甘心,他如何不可以? 他接近释苍狗不正是为了踏入修道者的行列么?经年的辛苦终于让他如愿以偿,却始终不得其法,他知道释苍狗手中的众生情,可使得万物生长,无造物一般的手段,他自然是垂涎欲滴。这众生情不仅仅能够造物,更是能够大大提升实力的好东西! 原先没有炯炯的下落也不敢与释苍狗正面相对,现在抓到了炯炯,他如何不高兴?只要得到众生情,他就不用东躲西藏,修为大涨之下释苍狗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才是天下第一,他才是大道第一人!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居然出现了这样一个人物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君不凡如何不恨?琉璃之柳不能到手,难道这众生情也将失手?他决不允许! 含怒含恨出手,君不凡没有半点留手。 “冰魂素魄——” 天谴眼神一闪,脚下如风,顿时避过这一击,双手一推,顿时紫色雷霆自手中打出。 道家传闻有紫府仙雷,可使得阴魔退散,得天地纯罡之气,孕育万物生机,雷霆万钧,气势汹涌。 天谴手中的紫色雷电就如同传说中的紫府仙雷,闪电在手中“霹雳”作响,紫雷一出,天地涌动,好似上天被这紫雷牵制,将要电闪雷鸣,山雨欲来。 “好招数!就看你能不能够接下我的一剑了!”君不凡的眼中涌现出对战的狂热来,那是一个武者对于战斗的痴狂。 冰蓝色的剑,紫色的雷霆,相互撞击在火山口之上——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引得众兽山地动山摇,山河色变,众兽山上的林中百兽嘶吼连连,带着无尽的畏惧与不安稳。野兽,畏惧天雷。 两人各自倒退三步,再次对立。 天谴嘴角挂下一丝血迹,眼神如冰。 “哈哈,妙哉妙哉!除了释苍狗,你是唯一能够赤手空拳接下我这全力一剑还能够站立的人!少年人很不错,可是你又能够接住我多少招呢?冰魄瑰丽——” 君不凡剑势一变,又是一招极招朝着天谴轰击而出。 天谴脸色微变,顿时双手结印,双目微阖,一道无形的剑气自天灵而出。 金色的剑华照耀天际,方才那一招如果是山雨欲来,那么这一招便是雨后放晴。金芒照耀下整个众兽山,带着一丝圣洁。 剑影一化二,二化四,顿时组成一个剑阵包裹着母剑朝着君不凡射出。 “好手段!” 君不凡赞了一声,脚踏玄步,顿时冰魄剑上的冰华将所有的剑影冰冻住,又寸寸龟裂。 天谴得到缓和一瞬,顿时抓起炯炯,飞驰而去。 “恩?” 等到烟消云散,君不凡却不见眼前一人,脸色越发的深沉。他知道这一次是自己太过大意让天谴将炯炯带走,也就意味着暂时套不出众生情的下落。 收起冰魄剑转身,眼神意外的落在一个开启的洞口,那是炯炯出来来不及关上的府邸。 嘴上挂起一丝冷笑,君不凡身影矫健,顿时入了木桩内部的洞室。 看见满墙壁的奇花异草,饶是君不凡也有些愕然:“好一个释苍狗,居然收集了这样多的异宝,甚至移植到这个火山口来,这些植物长年累月吸收火山之中的精华,便会产生无穷的变数,就算是成精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这里的气息……好强烈的生机,必然是用众生情浇灌,这样的异物,当真是惊世骇俗!” 君不凡也不打算现在就折下,一来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他没有多大用处,再者,这些花草也还没有生长到醉倒的药效,此时采下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观赏了一番墙壁,他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这什么,可惜时间越久,他脸上的怒意也更甚。 “真是岂有此理,居然找不到众生情?莫非是被释苍狗带在身上?不对,这些花草分明是才浇灌过,应该是在那个娃娃的手中!可恶!” 想起最重要的东西被半路劫走,君不凡骂了一句,一掌销毁了山上才建的木屋。 “今日起我就住在这里,本座倒是要看看释苍狗还会不会要回这个洞府!” 怒气不消,君不凡索性盘膝打坐。 ……………………………… 白檀告别了慕非雪、云笈等人,独自来到汉中集市上。 汉中的集市自然要数帝都咸阳最为热闹,白檀一袭玄衣,面容清秀,气质不凡,与粗矿的老秦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引得不少少姑对其驻足观望。 老秦婆娘才不管羞涩两字,喜欢便是喜欢,磨磨唧唧算不得老秦人。 “这书生长的可真俊俏,虽然不像是武士,却又没有那些说道的游学士子一股穷酸气息,反而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呢!”两个少姑在路边瞧的目不转睛,评头论足起来。 “是呢是呢!瞧他的脸儿,怕是打扮成女子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又看他衣着不凡,只怕是非富即贵,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公子。”另一人点头赞道。 “嘻嘻,绵柒你是看上他了吧?” “自然,你怕是也瞧上他了。不过这等公子只怕也只有数一数二的美人才配得上,你我可没这个本事。” “这年头麻雀变凤凰的事情却不少,男人只要有力气就能够当将军,你虽然姿色算不得倾城,至少秀外慧中,去吧,保不准儿他就是你的了!” 那个叫做绵柒的女子顿时被另一人推了出来,回头嗔怪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却也舍不得回去,三两步拦阻了白檀的路,好生行了一礼说道:“看先生装束不是咸阳人,又好像是在找什么人,不知道可需要绵柒相助么?” 白檀一愣,随即对绵柒一笑,说道:“绵柒姑娘有礼了,在下确不是咸阳人,也的确是来找人,只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不过既然姑娘好意,可否借问,是否认得一个名唤芜荑的姑娘?” “芜荑?”绵柒心中欣喜白檀果真是个好好先生,不光人好看,态度也是谦逊有礼,心中不免欢喜。只是听到白檀问的人,却是蹙了蹙眉道:“不知道先生能否一言这位姑娘的样貌与穿着?” “这……”白檀顿时为难起来。 凌云剑阁发来的飞信只说让他找到这个人,却没有告知他这人的穿着打扮,自己也没有见过,如何说道?目前能够确认的只是她是个女子,且是个武功不弱的女子,现在就在汉中。 “在下不知她的模样穿着,不过她应该是一个练武之人,算是江湖人士,手中有一把长剑。”白檀仔细想了想,又确定了两个特点。 “江湖人士么……”绵柒沉默一番,顿时展颜一笑:“先生,江湖人士自然有江湖人士的办法,既然此人有如此特征,又有名姓,看先生模样也当确定此人就在汉中,这倒是好办。绵柒家中有些势力,不如先生去寒舍休息一番,我好打发人去找?” “如此,那就多谢姑娘了。”白檀也不推辞。 绵柒的心意,他一早就看出,眼神是心灵的映射,很多时候能够从眼里看出心意。既然对方没有恶意,他倒也不会拂了人家的好意,当下答应。 另一个女子顿时目瞪口呆:“竟然真的成了?呀!绵柒绵柒且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呀!” 第三十九章 绵柒 白檀跟随绵柒回到她口中的府邸,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院落,上面写着“李府”两字,还有两口石狮子傲立在门口。 在秦国除了官宦贵族,能够有门匾大院的,的确是可以说是富贵之家。 绵柒一路热情,许多事情都沿途说给白檀听,比如,她家是老世族之后,可惜后来衰弱,便经商去,倒也大富大贵。而随行的另一个女子叫做车芙,是老秦有名的世族子车氏之后,传言子车氏是天生的战族,几乎每一个男儿都是一夫当关的武将。车芙的祖父便是秦孝公时期的车英,功勋赫赫。 “喏,到了,白兄里边儿请,我请家老帮你找人去,你呢就安心喝茶吃饭!”绵柒笑嘻嘻的在前面引路,惹的身后的车芙一阵娇笑:“绵柒你家阿爷不在,这家便是你做主了!” “那是自然!”绵柒拍拍自己的胸脯说道:“阿爷出去采办,这家自然是我做主啦,难不成让那个扫兴的二婆娘?” 想起后院的风*人,绵柒便恨的牙痒痒:“闷骚狐狸一只,若让她当家做主,我李绵柒也太不经事了!” 一路进了府邸,果然是家大业大,亭台楼阁一应俱全,一行家仆见李绵柒进来,忙着低头行礼。 “去叫厨房的师傅做些小菜来,再将阿爷珍藏的美酒拿来,都送去我房里。还有,将家老也来,我有事和他说道!” 看得出李绵柒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一进门就对家仆吩咐道。 白檀一路含笑,没有做任何的点评。 相反武将家族的车芙反而要矜持些,一颦一笑虽然不甚羞涩,却也温婉动人。 不过一会儿,就有丫鬟端着菜送进房间里,速度是极快的。 绵柒邀请白檀坐下,说道:“白兄想必是饿了,这都快过了正午,先吃再说。不得不说白兄好福气,这鼎鹿肉是昨儿个家族的小弟猎来,是少见的小麋鹿,肉质非同一般,请!” “多谢招待了!”白檀道了声谢,也不推辞,这鼎鹿肉挑选的极好,都是后腿大肉与肋骨,撕咬起来也不费劲儿。其实看得出这炖了不下两个时辰,肉汁浓郁含香,不会是这么快的时间里做好。 白檀大多吃的都是野果,他们这一类人很少逞口舌之欲,能够果腹就好。而且,想他们这些已经算得上有修为的人,就算七日七夜不吃不喝,也没有什么大事。当然,不吃也是不行的。 闻香才知味美,白檀咬了一口鹿肉,果真是鲜嫩*,肉汁紧致,却被炖的松软,而且整鼎鹿肉没有放一丝调料,只放精盐,鹿肉的鲜美完好保存,连他都要赞不绝口。 绵柒看见白檀吃是香,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儿,又打开一坛好酒斟满,清白之色如琼浆。 “尝尝这酒!虽然我是不懂得喝酒,觉得酒的味道都差不多,不过这坛酒但凭香味就知道是极品呢!”绵柒爽朗的笑着,端起酒碗敬白檀与车夫,一大口饮下,却是连连吐舌头。 车夫顿时掩嘴而笑:“凭你胆子是一等一的,但是这喝酒的功夫却是九流的!” 绵柒顿时佯怒道:“因为不会所以要学啊,谁也不能一口气喝成个千杯不倒吧?老秦的婆娘不喝酒,那才奇怪哩!” 白檀不知不觉会绵柒的爽朗所感染,也说道:“绵柒姑娘当为女中豪杰也!” 绵柒顿时好似收到极大的奖励,一双眼睛发亮:“当真?” “当真!”白檀笑答。 “嘿嘿,我想也是!”绵柒再度为白檀倒酒,三人说笑不亦乐乎。 “大小姐。” 门口传来脚步声,一白发老翁呆在门口恭敬的唤道。 “噫!是岐伯!快进来,我有话要与你说!”绵柒喝的脸上通红,人就更加热情了,如同三月的桃花。 岐伯进门,不喧不闹,整个人带着一丝祥和的气息。 “岐伯,有劳你帮我找个人好不好?”绵柒对这个岐伯倒是礼遇有加。 岐伯微微颔首,道:“请大小姐吩咐。” “她叫芜荑……恩……白兄,你说道了!”绵柒想了想,却发现自己只记得个名字,便对白檀道。 白檀点头致谢,对岐伯说道:“此女名叫芜荑,是江湖中人,身配宝剑,这段时间应该就在汉中出没,有劳岐伯助在下一寻。” 岐伯知道白檀是绵柒的朋友,也不推辞,点点头将这些信息记下,便说道:“老朽明白了,这就吩咐府中的人去探查,不知道大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哩!岐伯啊,你身子骨弱,正好厨房炖了鹿肉,你且吃些再做事。”绵柒笑呵呵的说道。 “多谢大小姐,老朽告退。”岐伯眼中温柔,低头告退。 “看得出这岐伯很受你的尊敬。”白檀说道。 绵柒打了个嗝只知道笑,车芙便将她扶着坐下,说道:“这岐伯原先是个武将,却被那些积威已久的老世族所压迫,最后被陷害锒铛入狱,是李伯父出面将其救下,之后就在这里做了管事,一做就是十几年哩。几年前六国派出人员在咸阳发起动乱,岐伯誓死保护李伯父和绵柒,虽然最后李伯母依然遇难,但是这府中上下却始终对他尊敬,绵柒和李伯父也待他如亲。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老人。” “知恩图报,甘愿做一家老十余载,的确是值得尊敬。”白檀点头。 绵柒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几分醉意,闻听车芙的话便有一些没落:“我记得那个时候我才十一岁,动乱如战场,岐伯保护我们三人身中刀枪无数,最终保得我与阿爷的平安,虽然娘亲去了,我们还是很感激他,不然李家就绝后了。只可恨后来那个闷骚狐狸设计将阿爷套了进去,成了我李家的女人,作威作福,真是为祸不浅。每次我最开心的就是岐伯对她不屑一顾的眼神,真是爽!” 绵柒哈哈一笑,却也道出了凄苦。 就在众人感慨之极,房门却突然被人撞开,一个红衣华服少妇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好你个死丫头,竟然将我的鹿肉拿来养男人,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绵柒本就沉浸在哀伤之中,这个时候闻听这女人的话,顿时双目如刀看向她:“臭婊子,你竟然敢闯进我的房间,你是还没有被我打够是不是?” 白檀与车芙相视一眼,却不约而同的选择沉默不语。白檀打量这个女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长的珠圆玉润,富态美貌,衣着更是奢华不已,好似要将所有的珠宝都戴上似的,但在她身上倒也不显得多少怪异,仿佛这才是她。 本也是一个美丽女人,只是这个时候凶态毕露,双手提着裙摆身后跟着恶奴,好衣服兴师问罪的模样! 她就是绵柒口中的“骚狐狸”。 见白檀正在大量自己,女人顿时柳眉一瞪,刚想骂人,却见白檀生的变容俊俏,一时间居然忘记说话了。 “给我滚出去!我说过,我的房间除非我说话,否则一律不准进来,违者杀无赦!尤其是你!”绵柒心情很是不好,原本一场相会,如今又被破坏了心情,想起好好一个家被这女人闹的毫无温馨,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哟!拿我的东西在家里养小白脸么?真是好不知廉耻的丫头!”女人瞟了一眼白檀,虽然是越看越喜欢,但是既然是绵柒的人,她就没有什么可以顾虑。“其实这是大好的事情呢!李家的大小姐未婚先孕,暗结珠胎,传出去,一定会名震整个咸阳的!” 女人说话声音如丝如魅,却十分令人讨厌。白檀微微蹙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绵柒的酒几乎醒了一半,疾步走到墙边就拔出墙上的宝剑指向女人:“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哟哟哟!是生气了么?是我说了实话你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么?朱儿欢儿你们听好,若是我今日不能出这个门,你们就将大小姐的好事传出去,说是人尽可夫?咯咯咯……”女人浑然不怕,掩嘴娇笑。 “是的,夫人!”两个丫鬟也有恃无恐的笑着。 “该死!”绵柒深呼吸一口气,转头对白檀说道:“白兄,今日此人辱你耳目,实在是抱歉!” 言罢,绵柒提剑就要刺向女人,女人没有想到绵柒果然敢动手,顿时脸色一变,大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你这个不孝女,竟然敢杀我!” “我是不是孝女,我娘亲有资格说,你没有!你来我李家享受荣华富贵可以,你要接济你娘家的人可以,你要金银珠宝也可以,但是你不能无耻到把男人带到家里无视阿爷的存在,你才是这个世上最不知廉耻的女人!” 绵柒是下了决心,平时或者说过要杀这女人,却始终没有动手。可是今日羞辱加上对白檀的歉意,以及酒精的壮胆,顿时就要出手。积怨到一定的程度,便是兔子也能够变成凶狼,何况本就是心高气傲的绵柒? “杀!” 眼看利剑就要贯穿女人的咽喉,却被两根白皙的手指夹住,再也不能动弹。 第四十章 纯阳之体 “你做什么?”绵柒又怒又急,为何白檀会突然插手? “她终究是你的母亲,不好。”白檀松开手指,真诚的对绵柒说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如何生气都好,我都不希望你背负一个弑母的恶名。” “哎……”绵柒放下剑,她不是一个不明白事理的女子,只是有时候火气上涌,真的很难控制。 叹了口气,勉强对白檀笑了笑,说道:“多谢,可是都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越是放纵越是不可理喻。” “啪!” 绵柒说翻脸就翻脸,突然一个巴掌就落在女人的脸上。 “啊!”女人被巨大的力道打的歪曲了身子,幸好两个丫鬟保护着。她难以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瞪着绵柒怒吼:“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呢?”绵柒轻蔑一笑,一手提着女人的手腕,右手又“啪啪啪”在她脸上盖了十几个印子,女人忍不住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才停手。 “知道么?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说我的母亲,我也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不要以为我叫你一声后娘你就得瑟,后娘可不是亲娘,小心我要你这辈子都当不成娘!”绵柒最后一个巴掌落在女人的脸上,将她赶出房门:“滚!我说过我的房间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你!你!真是大逆不道,等你爹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我要他将你赶出去!”女人歇斯底里的吼着,果然没有半分绝无,却倒是让白檀觉得这女人倒也有几分骨气,居然不哭不求饶。 “我巴不得呢,我可真得多谢你了!”绵柒双手抱胸,轻蔑一笑。 女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车芙将门重新关上,拍着绵柒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绵柒一笑,道:“不碍事,这种事情我见多了,你知道的。” 车芙道:“只是这一次怕是太过。” 绵柒对白檀说道:“让白兄你看笑话了,这个家,真的不想呆下去。” 白檀道:“可以说说么?” 绵柒重新斟酒,说将起来。 原来她的生活其实不差,只是自从这个女人来了之后就处处欺负霸道,等她长大了,女人不敢欺负了,她的父亲也渐渐听她的枕头风,时不时会骂上一两句,有时候甚至是无缘无故。 绵柒一直是一个自主独立的女孩儿,也是,老秦少姑也不必男儿差多少,尤其是绵柒为了不被欺负还练就了一身不差的武艺。她不想呆在这个渐渐没有亲情的家,只是她的父亲却执意不肯。其实说起来绵柒是可以谅解的,她每次提出离家,他都会面带哀伤对她说:“爹老了,你娘又不在,膝下只有你一女,如何舍得让你离开?况且你又是一个女子,爹不放心你一人出去。爹剩下的命也没有几年,你就忍心留下爹一个人么?” 每次听到这些,绵柒离家的欲望就淡下来,但是没过多久,又是无止境的争吵,她甚至不愿意再与他父亲说话。因为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赞同自己,又何必呢?渐渐她父亲察觉到她的意图,在那个女人的教唆下,克扣起她的钱财,以至于许多时候她自己都无法买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是车芙贴补。 “其实真的想离开,你们瞧我,四肢俱全,无灾无病,一个大活人总不会饿死。”绵柒一笑,说道:“只是没有钱雇马车,就不能一下子离开太远,按照那女人的脾气硬是要将我留下才好。” 白檀抿了口酒,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你可以离开。人活着是为了死,不同的是如何死。如果在老死在家中,你将浪费你一生的快乐,你这一生也等同于碌碌无为。” 车芙叹息一声,说道:“其实我也有打算给绵柒钱离开,只是她不肯。” “好姐妹。”绵柒拉着车芙的手感激,道:“我可以在你那里蹭吃蹭喝,却不愿意拖欠钱财啊。” “是姐妹,自然是不必还的。”车芙道,转而对白檀说:“其实,如果白大哥可以带绵柒离开,那是极好的。看得出来,绵柒是属于江湖的,快意恩仇,在这种世家,她不会快乐。” 白檀不语,带走一个人,是一份责任,而这份责任对他太过意外。 绵柒期待着看着白檀:“带我离开吧,我不想在这里,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杀了那个骚狐狸的!” 白檀一声叹息,点头道:“带你走可以,不过沿途你必须听我的话。我所做之事干系重大,我所对之人,非同一般。你若跟我,我自然要护你周全,可是我不敢保证你我都会安好。” 白檀说的凝重,绵柒却没有任何的犹豫:“你也说人活着是为了死,我自然是想无怨无悔而死。” 见白檀点头,绵柒顿时喜极而泣,与车芙相拥在一起:“芙儿,我终于可以离开了!” “恩,你会获得你最想要的自由与快乐。” “只是舍不得你,我唯一舍不得的,只有你啊……” “傻话,日后你还不回来了么?只要记得时常与我通信,人随身矣!” “多谢……” 看见两女泪眼迷蒙,白檀感慨万分,原来做一个抉择也是这样的难。从小他就没有亲人,后来拜师学艺,师尊巴不得不见他,有时候扔下一本书告诉他几时学好,就不见了踪迹。他是自由的,如天上的白翰,自由的飞翔,没有牵挂。 只是没有想到绵柒居然有这样大的决心,他们相见不过几个时辰,却已经托付自己的一生。不知道是说绵柒单纯好,还是说她实在太想离开这里了。荣华富贵给不了的,是一个人内心的充实与快乐。 “等岐伯送来你要找之人的消息,我们在离开吧?”抹去了眼泪,绵柒说道:“芙儿,今夜与我睡吧?” 白檀与车芙同时点头。 ……………………………… 天谴带着炯炯行至渭河边,终于忍不住呕红。 炯炯轻功极好,可是跑出这样远,也不禁气喘吁吁,突然脸上感觉温温热热,湿湿痒痒,用手一摸,顿时大惊:“血!血!” 这一声叫唤,竟然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走,硬是拉着天谴到河边休息。 “血……血……” 炯炯用自己的衣服给天谴擦拭嘴角,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不由的急红了眼,用手在水中浸湿开始清洗。 天谴坐在石头上,感受着炯炯的善意,眼神微微柔和,真是个可人的孩子。 身上的伤势倒也无大碍,只是受到招式撞击爆炸的波及,只要休息疗养一段时间即可。这几口血只是他一边行走的时候一边将体内的淤血打通吐出而已,倒是惊吓了炯炯。 用手抓住炯炯擦拭自己嘴角的手,天谴报以微笑,微微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疼……疼……” 炯炯看着天谴的脸,挂心的唤着。 天谴便再度摇头。 “炯炯……谢谢……救命……”炯炯好似想起什么,顿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天谴将其拉起,在他的手心写字。 炯炯很认真地在看,可是却怎么也看不懂,不由的皱起了小小的眉头。“炯炯……看不懂……看不懂……” 天谴一声叹息,也就不再写字。 两个人,一个不言语,一个好似才学会说话,有时候连自己的意思都表达不懂。 只是两人都能够通过对方的眼神感知对方的意思,所谓的互通心意,也不过如此了。 “饿……饿……” 炯炯的肚子突然“咕咕”的叫起来,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火红色的头发,朝着天谴笑。 天谴便随手往渭水一掌落下,顿时鱼虾跳跃,飞入草丛,如同变戏法一般。 炯炯高兴的手舞足蹈:“鱼!鱼!好多……” 天谴起身,炯炯顿时紧张起来:“要去……哪里?” 天谴指了指林子,又让炯炯坐下,才进入河边的小树林里,或者说是只是一片灌木。 拾了些干燥的柴火,又折了几根树枝,在河边点了火,搭起了烤架。 天谴娴熟的将鱼虾穿好,在火山烤着,不多时一股香味就弥漫出来。 炯炯瞪着眼睛,闻着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香!香!吃!吃!” 说着炯炯就要伸手去抓,天谴将鱼虾拿起,对炯炯摇了摇头,这鱼还没有烤好。 一只虾意外的掉落下来,正好掉落在火堆里,炯炯的心都要抽紧了,立即伸手进火中拿来,摸索了一阵,终于在炭火底下找到了烧糊一半的虾。顿时一口咬下,又连连吐舌头,那些火灰涩口。 天谴惊异的发现,炯炯似乎根本不怕火,徒手在火中取物,他可以做到,但是自己有修为在身,可以用内力护住手掌不被火势侵害。可炯炯只是一个孩子,居然可以完好无损? 再仔细观炯炯,天谴发现炯炯的身体居然完完全全是阳刚之气。按理说,一个人活在世上,就要调和阴阳,先天阳气大于阴气,便是男子,反之则是女子,后天阳气大于阴气,便勇猛有力,反之阴柔如水。而一个人的阳气与阴气比例并不一定相同,就会造成有些人刚猛暴躁,有些人优柔寡断手无缚鸡之力。 阴阳之气在人体内达到一个身体所最事宜的平衡点,否则便会阴阳不调,百病缠身。所以药草也有阴阳之分,补充体内所不足。 而炯炯体内居然无一丝阴气的存在!居然是传说中的纯阳之体! 第四十一章 芜荑 正在天谴惊异炯炯的体质之时,一个寂寥的身影自夕阳尽头而来。 风吹起她的发丝,如同杨柳扶风。 她一身黑色长袍,背负一柄长剑,眼神默然,一步一步,在走到距离天谴还有二十丈的时候,骤然停下,拔剑相向。 “拿出你的剑。” 她说。 天谴能够感受到晚风中夹杂的杀气,落叶成刀,折枝为剑。 他将炯炯保护在自己的身后,不受伤害。救一个人,自然是救到底,不可能再让他在自己的面前受到伤害。 他,还是没有拔剑。 只是横陈了玉箫。 在对抗君不凡的时候他没有动用玉箫,因为他只是救人,不是生死大战。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凝气成风,实力不凡,总要的是她的杀气厚重,不可能打三两下就放弃。 炯炯担忧的看向天谴,他感觉到战争的气息,很不安,他很喜欢这个不会说话的恩人。 芜荑微微眯起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兴奋的冷笑。 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这个男人,罪该万死! “杀!” 一声沉闷的大喝,芜荑顿时提剑而上。 她的速度非常快,快的似乎只剩下一道残影。 天谴不敢怠慢,玉笛一转迎上剑锋。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过招千百回,每一招都旗鼓相当的精妙。 “嘭!” 最后一招接过,两人同时分开,回到原来的地方。 “哈哈哈,再来!”芜荑大笑三声,颇带豪气,脚下一点,又是极招相对。 天谴眉头一蹙,眼前这女人的速度实在太快,快的让他有些孤应不全。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句话一点都没有错。分明感觉到她的修为比起自己还要差一线,却总也不能盖过她。 天谴玉箫对上芜荑剑锋,芜荑飞身紧逼,天谴身影在地上划过一条长长的痕迹。 突然,天谴脚下一顿,双脚深深陷入泥土之中,强大的气劲震的周围土地泥沙翻滚。 一格一挡,玉箫看似脆弱,却巧妙无声,震开长剑直取芜荑咽喉。 “哈!” 芜荑反攻为守,身影倒飞出去,在树上一点又急速飞来,再度与天谴缠斗在一起。 “啊……坏女人……坏女人……”炯炯在一边又是着急又是无可奈何,小小的手捏成小小的拳头,小小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咬着牙泪眼汪汪的四下寻找什么东西可以帮助天谴,他方才看见天谴呕血了呀,怎么还可以再打架呢? 看见脚边一枚石子儿,炯炯紧紧的拽在手中,想要扔向芜荑,却发现芜荑的身影太快,根本没有办法扔中,没有办法,只好在一边紧紧注视着芜荑,看到破绽就要给她一记! 招式无穷无尽,每一个过招都在变化之间。 芜荑脚尖点在玉箫之上,凭借天谴下意识的反弹之力向半空飞升而去,终于在几十丈的高空缓缓停下,背后突然展现出一对黑色的翅膀,纹理清晰,明明不可能是真,却看不出任何的虚假。 黑色的羽毛飘落而下,落在玉箫上,如同实质,却在下一刻消散成无数的光电。 天谴一步退后,站定,他感受的到这一剑将比刚才更加厉害。 停在半空的芜荑终于有了动作,背后黑色羽翼猛的一拍,她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根本抓不到一丝痕迹,连残影也无,好像下一刻就出现在天谴的面前。 天谴心有预兆,玉箫在掌中纷飞,连连抵挡。 “噗!” 一声响,利剑刺破天谴的肩头,狠狠一搅,血肉四溅。 天谴吃痛,连忙将玉箫离手打向芜荑。 芜荑一击中的,自然不会让玉箫打在自己身上,立即飞身后退。 收回玉箫,天谴在肩头穴位一点,封住流淌的血液。双手结印,顿时一道剑气自天灵冲出,这是他的招数。 一剑化万千,天谴双手画圆,一下将头顶剑阵打出,飞向半空停立的芜荑。 “恩?”芜荑眉头一挑,眼神更加狂热,手中长剑再度一挽,背后羽翼又动,瞬间冲入剑阵之中。 “叮叮当当”剑与剑的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芜荑的速度实在太快,快的根本难以让人想象这是一个人所能够达到的速度。 一剑,一剑,又一剑,似乎在眨眼之间,芜荑已经发出了千千万万招,每一招都打向一只剑影,剑影顺势破碎,到最后只剩下中间最大的母剑。 “哈!” 芜荑再度提速,身影围绕母剑轰击,不过一个呼吸,母剑应声碎裂,而芜荑也被这股冲击力量波及,瞬间倒退回去,落在地面上。 背后羽翼收起,芜荑面露笑容。 直到此时,她的杀机才渐渐收敛起来。 “你是个极好的对手。” 炯炯终于等到芜荑停下,刚才天谴被刺中,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这个时候有机会,顿时将手中石子儿朝着芜荑扔了出去。 “咻!” 石子在空气中划破,如同一道流星,却突兀的停在芜荑的身边三尺处,再不能进入分毫。 “小娃娃,打架,是大人的事情。”芜荑身子一颤,也不见任何动作,石子顿时受到波及,碎成了粉末掉落在地上。 “啊!”炯炯吓的连忙倒退一步,眼中充满了畏惧。 “没有想到你有伤在身,今日不杀你,三日后我在此地等你,杀你。”芜荑仰首看了一眼天谴,手中长剑一抛入鞘,转身离开,不染半分尘埃。 夕阳将她的身影拉长,是血色的残红。 “啊……” 天谴呻吟出声,跌坐在地上。 虽然只是伤了肩头,但是这个女人的剑气却刚猛异常,居然直接窜入体内肆虐,游走在筋脉之间,痛楚难当。 这一跌坐,肩头的血如泉眼一般喷涌出来,瞬间浸染了他白雪一般的衣裳。红与白的交织,从来都是这样的触目惊心。 “啊……你……受伤了……”炯炯连忙跑来,在天谴身边又是跳又是跑,是急的团团转。 天谴对炯炯摇了摇头,却又在瞬间感知到周围有人过来,立即警戒起来。 素寒江急急而奔,她感受到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在这个方向,那也是凌云剑阁的任务之一。 虽然她是偷跑出来,但是依旧不能放任其逃走。 刚到渭水边,却看见天谴正起身警戒的看向自己,顿时大惊:“你如何伤成这样?你刚才与那个女人打架了?” 天谴微微松了口气,素寒江的意图虽然不一定那么单纯,这个时候却一定不会害自己。 反倒是炯炯,看见又有人过来,立即伸开双手,好像母鸡护犊一般将天谴保护在身后:“坏……坏女人!” 天谴哑然失笑,伸手拍了拍炯炯的肩膀。 “这小孩儿是谁?”素寒江奇怪,才与天谴分开一日,就多了这样一个浑身红彤彤的娃娃?不过她也没有时间多想,将天谴重新扶着坐下之后,掏出一枚药丸说道:“这药丸可以帮你止血,不过你的伤势并非这样简单,我带你去求医。” 天谴摇摇头,在地上写道:“三日后,会战。” 聪慧如素寒江,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却也猜得到几分,立即大怒道:“你傻呀!人家想杀你你还在这儿等着让别人来杀?” 天谴不语,反倒是炯炯顿时气呼呼的道:“坏女人……坏女人……” 素寒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娃娃明显是在帮天谴,可是这又哪里是帮?她蹲下身不得不好声好气的说道:“你保护的这个人要去送死,你不让他走他就死,你想他死?” 炯炯迟疑的望了一眼天谴,又看了一眼素寒江,表情无辜。 素寒江都快没脾气了,只好对天谴道:“你可别忘记你还欠我一个条件,你要在这里送死,我很吃亏,我不想我吃亏,所以你要跟我去求医!” 素寒江一把拽起天谴,却牵动天谴的伤势,无奈之下只好委身用自己的身体支撑起天谴,再让他站起来。 “汝认识她?”天谴在地上写道。 素寒江很生气:“废话,要是不认识,如何跑来这里?要是不认识,如何知道她的本事?如果是全盛时候的你或许还可以躲过她的速度,不过现在的你估计和这娃娃差不多。” 白了一眼天谴,素寒江道:“还能够走么?” 天谴迟疑了一下,他的伤势虽然急需要医治,却没有伤到动不了的地步。 炯炯连忙跟在身后,一脸戒备的看着素寒江。 都是两个身穿红衣的人,却并不和睦。 “她叫芜荑,我们凌云剑阁前一任阁主就任之时就被关押在剑阁深处的洞穴中封印。至于为什么被封印,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个人很厉害,现在的阁主不许我们靠近那个山洞。剑阁中偶尔有好奇的进入山洞一看,出来的时候也成了残废,不是断手就是断脚,每一个都不死,却生不如死,之后就没有人敢进去了,连送饭都是用机关。 一个月前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座山峰突然松动倒塌,她就脱困了出来,至今没有下落。剑阁下达了追捕令,却没有任何收获。刚才我感觉到周围有一股异样的气息,与那个山洞里的气息相似,立即赶来,果然看见是她,只是没有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让她离开了。” 第四十二章 众生情 墨染居之内,云笈、慕非雪相对而坐,一边的燕如月抚琴作乐,倒也闲暇。 “去了一趟咸阳宫,总算看出些端倪来。”慕非雪饮着茶水说道。“咸阳宫的国府果然与众不同,尤其是机关之术简直是精妙绝伦,若非我亲眼看着他们开启,让我独自破阵怕是要几天才能够破去。” 当下,慕非雪将咸阳宫地底下的一趟奇遇毫不隐瞒的说给云笈听,顺带将琉璃之柳拿给云笈看:“这块玉石是我无意之中所得,倒也不是贪慕虚荣,只是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镶嵌其中,你倒是给瞧瞧。” 云笈一边接过簪子一边笑着说道:“倒是知道我比好友你见多识广了?” “呔!你这是埋汰我呢?若你不要看,我拿回就是!”慕非雪当即怒道。 “是我之过也!哈哈!”云笈调笑一阵,却是认真查看这簪子的异常。 果然这原本碧绿的簪子上面一颗乳白色的玉石,在阳光下透着七彩的光泽,似乎不平凡。 “这块玉石倒是见所未见,你说是它自行镶嵌上去的?”云笈看了一阵子,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暮飞雪道:“自是。这玉石在府库之中尘封,想来秦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然这东西的珍贵之处绝对超过和氏璧,他们不可能就这样放置。” 云笈点头说道:“不论如何,这簪子已经有了无穷变数,也算是你的机缘了。” 恰在这时,一封飞书无声无息划破空气朝着云笈飞来。 云笈一手取下,打开一看,却是一番沉吟,随即对慕非雪道:“释苍狗在柳园,你与我一道前去吧?” “释苍狗?大道第一人?”慕非雪奇道:“前次他遇着青佛便说是要来借取琉璃之柳,莫非这时又是此事么?” “先去见过再说吧。”云笈道。 随即两人与燕如月道别一声,往山下的柳园而去。 如今的柳园柳枝郁郁葱葱,枝头鸟儿鸣叫,雨后带着露珠青翠欲滴。原本与君不凡一战导致毁坏的柳园如今全数恢复,无论是那些柳树,还是那池边的亭子。 慕非雪远远的看着,心中不禁惊奇:“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等能人,竟让柳园全数复原,重要的是这些柳树乃是多年栽种,与本土结合自成地气,那一日与君不凡大战过后全数毁去,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毫无半点伤害,当真是厉害!” 释苍狗依旧一身布衣,朴实无华。他独自坐在亭中饮茶,悠闲自得,眼神却并不平静。 云笈与慕非雪到来,释苍狗立即有感,又在石桌上添置茶杯,斟茶以候。 “好友我们许久不见了!”云笈看见释苍狗,含笑迎了上去。 既然知道释苍狗并非恶人,慕非雪也抱着笑容前去问候:“在下慕非雪,对释苍狗前辈耳闻久矣!” 释苍狗寒暄道:“两位请坐。云笈好友,你我这一别可是经年过去,此时相逢自然是有缘。柳园之主亦无须客气,此处本就是柳园,释苍狗这般,倒是僭越了。” 慕非雪连道哪里。不过他还是对柳园的恢复好奇,当下问道:“敢问前辈,柳园回春可是前辈之作?” 释苍狗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慕非雪起身一礼,道:“多谢前辈,这柳园乃是我经营多年的居所,一夜毁去自然是心中遗憾,前辈还我柳园生机,是慕非雪欠前辈一个人情了。” “哈哈哈,不妨事,说起来也是与这柳园有缘,无其他。上次前来遇见青佛姑娘,倒是与我一见如故。”释苍狗想起青佛当时不由分说就是一顿好打,脸上不由的笑意拳拳:“只是今日为何不见她?” “青佛自然有事做,一年半载是回不来了。”云笈插口说道:“没有想到几年不见你,你的能为越发好了,不如到时候去我墨染居一趟,也好让我墨染居百花争艳,岂不美哉!” 三人一番笑意过后,释苍狗对慕非雪说道:“其实这柳园犹有隐患,让我一时也不能解除。” “哦?”慕非雪每天一挑,不明所以。 “你且看。” 释苍狗话音不落,伸手一扬,顿时一股气流在柳园窜动游走,慕非雪和云笈立即就看到柳园地底之下有一道剑气游走不定,凌厉非常。不过上面还有一道白色的保护层,是后来补充上去的。 他接着说道:“我来之时这倒剑气正四处肆虐,本想将之驱逐,几番尝试之下却毫无办法,只好以护天罡罩将起隔绝。不过不除去这倒剑气不能安宁,你们还得另想他法才是。” 慕非雪和云笈知道失态严重,尤其是慕非雪,一张俊美的脸立即变黑。柳园是他的居所,如果半夜睡觉的时候那护天罡罩突然把持不住那剑气上窜,他简直是死的不能再死,这等于是在身边安置了一个死神。 就在慕非雪看着地下那道剑气之时,头上的琉璃之柳突然一阵颤抖,随即自主飞升至半空,白色玉石洒下一道乳白色的幕帘顿时渗入地下,捕捉住剑气一个拉扯,剑气如云烟散去,似乎根本不曾存在过。 “咦?” 琉璃之柳自行飞回慕非雪的头上挽住发丝,释苍狗却盯着那白色玉石发出惊叹声。 “莫非这就是琉璃之柳?可为何会有这样一块白色玉石?” 慕非雪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说起来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这……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释苍狗点点头,随手撤去护天罡罩:“既然剑气已经消除,这护天罡罩也无需再维持,只是想不到柳园之主除了琉璃之柳之外还有这等宝物。” 慕非雪含笑,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也罢,原本是来向柳园之主一借琉璃之柳,现在看琉璃之柳变化,怕是除了园主你之外无法使用了。”释苍狗颇为遗憾的说道。 “若是在下记得不差,前辈这是第三次来柳园了。前次便听青佛说前辈欲借琉璃之柳,不知道前辈需要此物作何?”慕非雪问道。 释苍狗第一次来的时候被慕非雪直接回绝了,还让青佛带着他饶了几个圈子算是婉拒。第二次的时候他与云笈一同出去,原本是想援助被墨家追杀的释苍狗,却想不到事主却自己来到了柳园,还与青佛发生了一段故事。这回是第三次。 慕非雪和云笈都只奥,能够让释苍狗这般先天之人几次三番想要借取的东西一定十分重要,或者是有巨大的干系。所以慕非雪即便心中对琉璃之柳有些不舍,但是该当用时,他依然会相借。 释苍狗饮了口茶,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借这琉璃之柳,无非也是为了君不凡。 释苍狗说道,君不凡与他本是多年好友,却因为君不凡的心高气傲一直视他为超越的目标,开始的时候不过是良性的切磋,不过渐渐却步入歧途。 当释苍狗察觉君不凡心态变化的时候便不曾再赢他,目的也是为了让他消除那部分戾气,可谁知他越发的过分。 那一年君不凡对战败的释苍狗说:“你的失败是我的侮辱,我要的是以自己的实力打败你,不是在友情之下的施舍。所以我会等到与你成为敌人的那一日,然后打败你,成为第一人!” 在那之后,君不凡去各种危险所在锻炼自己的极限。飓风谷、寒潭、火山,甚至不惜将自己关在山洞里整整三年。释苍狗看着君不凡如此,却也无能为力,只好在他身后默默的看着,渐渐隐退江湖。 三年后君不凡因思索一招半式险些走火入魔,机缘之下步入极地,在那里得到冰魄而渐渐稳定下来,同时也被冰魄的威力所震撼。遂在极地一呆就是五年,日以继夜的练剑。 踏出极地,君不凡并没有立即联络释苍狗,修炼冰魄让他冷静的太多。他听闻墨家总院藏书众多,尤其是武学宝典与奇闻异录,便乔装成释苍狗的模样一步步深入其中,终于在日前偷走了墨家的一样重要东西。 而墨家自然以为是释苍狗,遂对他颁布了墨家最高等级的追杀令。 “此时的他能力极为不俗,甚至我也不如他。不过我却知道,要破他的冰魄之法,琉璃之柳可行,所以想向园主一借,好让他再尝败绩,或许可以打破他的心神,破而后立,真正领悟大道。”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件事情墨家也算是被蒙在鼓里,好友你需要向墨家解释啊!”云笈叹道。 释苍狗点头:“本想先将君不凡擒住,将他取走之物归还墨家,一来事情有个原委,再来也想请求墨家总院从轻处理。不过现在似乎来不及了。” 慕非雪点点头,却是疑惑道:“琉璃之柳倒是与君不凡对抗过,不过却并不能克制他,莫非是使用方法不对?” 如果是克制,慕非雪和云笈就不要这样狼狈,还要让青佛偿还甘遂的恩情了。 “不错,要想让琉璃之柳发挥最大的效用,一则是与月神之桂相互配合,一则是用众生情提升其实力,而我手中,正好有众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