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愿你的圣母光芒笼罩大地》 第1章 娲皇宫01 程疏影穿越了。 在上厕所时脚底一滑，然后就掉到了深渊里。 系统大神告诉我们，关爱厕所，女主有责，么么哒。 她瞬间坠落到了一片浩瀚星河里，乳白色的星子散发着淡淡光芒，依循着亘古不变的轨迹缓缓前行。星河之外是大片黑暗的虚无，混沌气息如同凶兽一般肆虐，将所有的一切绞杀成碎片。 程疏影揪住一颗星子，将它拽到眼前来细看。 星辰在她的手心里散发出淡淡的乳白色光芒，拼命想要挣脱她的手心，回到原本的轨迹上去。她稍稍松手，那颗乳白色的星辰便一跳一跳地跑开了，混在漫天的星沙里，沿着既定的轨道向天穹之上攀行。她抬头向上看去，依然只能看到大片浩瀚的星海和黑暗的虚无。 “道友。” 程疏影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发现自己没断胳膊没断腿，身上穿着月白色的睡袍，在漫天星海中踩着两枚暗红色的星子，摇摇晃晃地像前方飞行。 喂等等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啊你们这些捣乱的星星！ “道友。”一个浩大且飘渺的声音在星辰之中回荡，如同胎儿时代听到的母亲心音，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那个声音无处不在，如水纹一般在星海当中回荡，带着一点细微的笑意。 程疏影立刻就被安抚了。她疑惑地四下望望，问道：“你，是谁，啊。” 她明明只是半夜去上了个厕所而已啊要不要这样！ 难道她是因为今天考试太累所以在厕所里睡着了吗！ “吾为汝之本尊，为天道之下女娲圣人。汝为吾之善尸，清影道人。”那个浩大且飘渺的声音如是说道。她像是一位最温柔的母亲，以星辰为轨迹，牵引者程疏影到身边来。 “吾以功德成圣，在诸圣当中实力最弱，心中戚戚已久。吾思前想后，便依照师尊所言斩三尸之法，斩去善、恶、执念三尸，以证旁道，提升修为。汝即为吾之善尸，清影道人。” “还不速速归来。” 浩大且飘渺的声音充斥着她的鼓膜，如同微风一般轻盈柔和，让人丝毫不会感觉到难受。她眨眨眼，憋住因为恐高而引发的生理性泪水，颤颤巍巍地向星河尽头飞去。 星河尽头是一座巍峨古朴的仙宫，仙宫上的娲皇二字以洪荒之力写就，只略微扫上一眼，便会让人心中生出无限的顶礼膜拜之意。程疏影下意识地裹住睡袍，哭丧着脸想到，她应该是穿越了。 娲皇宫，女娲圣人，功德成圣，斩三尸以提升实力。 妥妥的洪荒设定，如假包换，坑人不赔钱。 t_t 但是女娲圣人你为什么想不开要去斩三尸啊！ 你斩三尸就算了你为什么要把我认成你的善尸啊！ 我一点都不想变成你的善尸去刷功德buff最后把自己变成一尊活的圣母·啊。 【叮！系统激活条件达成，绑定宿主s9001t9212，祝宿主使用愉快】 【系统扫描中……系统重启中……系统检测出内核破损和能量外泄……】 【系统强制绑定宿主能量源，祝宿主早日积蓄系统源力，重启位面穿梭么么哒】 【系统友情提示，系统源力就是洪荒世界的功德之力，希望宿主潜心修炼，早日修复本系统】 …… 我屮艸芔茻这凶残的世界！ 程疏影抹了一把脸，将那些生理性泪水全都憋了回去。 洪荒穿就算了，居然还附赠当下最流行也最坑爹的位面系统穿！还是破损的！ 穿越大神你赢了，但愿女娲大神的圣母光芒也能笼罩到你，让你早日飞升，阿门。 【叮！系统友情提示，“阿门”属于希伯来神话世界专有祷词，请宿主不要错位】 【系统友情提示，破损条件下无法使用完整功能，希望宿主努力修炼，努力修补本系统么么哒】 程疏影欲哭无泪地望着手心里那一枚红宝石圆点，看着它的光芒慢慢黯淡下去，最终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白色痕迹，就像是有人在她手心里轻轻摁了一下。 如果这是一个系统，那么她的本尊，那位女娲大神，应该能将它抠出来吧？ 她一点都不想让这个自称位面交易系统的东西在自己身体里安家，真的，一点都不想！ 两颗暗红色的星辰在娲皇宫前停了下来，然后摇摇晃晃地飞走了。程疏影盯着自己脚上的拖鞋看了很久，最终踩着拖鞋走进了娲皇宫里。 氤氲的雾气在她的足底蔓延开来，如同雨后清新冷冽的空气，只稍稍吸上一口便让人感觉到心旷神怡。拖鞋在仙晶铺就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滋啦声，每走一步都会让那些白色雾气纷纷逃窜。程疏影暗暗说了一声抱歉，循着心中那一点隐隐约约的指引，朝娲皇宫深处走去。 一位人身蛇尾的青年女子盘踞在蒲团上，身侧笼罩着一团淡淡的柔和光芒，如同天神一般凛然不可侵犯，又让人意外地感觉到亲近柔和。她含笑着等她归来，像极了一位温柔的母亲。 程疏影一步一步地朝前边挪去，毫无意外地感觉到了自惭形秽。 “道友。”人身蛇尾的女子低低说道，“吾为汝之本尊，女娲圣人。” 是的我知道了女娲大神。 我还知道您因为实力低微，所以很容易受到其他圣人欺负。 我还知道您是妖族和人族的母亲，天天因为妖族人族相互打架而感觉到心烦。 我还知道…… 程疏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怀希冀地将左手伸到女娲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手心里有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你能替我把它抠出来吗？” 千万要把那个奇怪的红宝石芯片抠出来啊她一点都不想绑定系统，t_t 女娲执起她的手，目光在她手心里的白色圆点上扫过，然后有些讶异地说道：“破损的道么？” 程疏影眨巴眨巴眼睛，表示自己没听懂。 女娲温柔地笑笑，轻点着她的手掌心说道：“这是一枚破损的道，时空之道。” “清影道友，吾之善尸，汝实幸甚。” 程疏影懵了。 第2章 娲皇宫02 程疏影穿着拖鞋蹲在娲皇宫的角落里，唉声叹气。 她的本尊女娲大神说，这是一枚时空之道的种子，如果好好养大，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她的本尊女娲大神还说，道友生来便带着一枚道种，实在是得天之幸。 得天之…… 幸你母上大人啊！她想要回去继续睡·觉·啊· 成为女娲大神的善尸之后，她连睡觉的乐趣都被剥夺了啊！（备注：圣人无需睡眠） t_t 程疏影戳着角落里亮晶晶的透明石头，戳戳戳戳戳，戳穿了一个小洞。 缥缈的白色雾气循着那一处小洞，渐渐蔓延到了娲皇宫下方，弥漫在浩瀚的星海之上。星海得到仙气的滋润，生出无数散发着淡淡光芒的乳白色星沙。那些星沙循着亘古不变的轨迹缓缓流淌，聚拢在穹顶之上，又滋生出了一枚新的星辰，在黑暗的虚无当中熠熠生辉。 程疏影透过弥漫的仙气望向穹顶，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好像闯祸啦。 三十六周天星辰都是有数的，穹顶上突然多出了一颗星子，必定会引起仙人们的注意。虽然女娲圣人高高在上与天地齐寿，但是架不住仙界人多啊，人多了就势众啊，势众了就容易找麻烦啊。 程疏影脱掉拖鞋拎在手上，吧嗒吧嗒地跑去找女娲大神了。 “你说你生造出了一颗星辰？”女娲大神盘起蛇尾，低头俯瞰着她。 “就是穹顶上的那颗星星。”程疏影指着穹顶上的乳白色星子，有些不安地说道。 那一颗乳白色的星辰高高矗立在穹顶之上，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稀薄的星沙围绕着那一颗星辰旋转、汇聚，形成一个漂亮的环。女娲大神凝望着那颗乳白色的星辰和淡淡星环，伸手轻轻一点，星辰和星环刹那间碎成粉末，又重新变成浩瀚的星沙，漂浮在暗黑的虚无当中。 “莫要顽皮。”女娲大神伸出手，在程疏影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程疏影拎着她的拖鞋，蔫蔫地点了一下头。忽然之间，她又听到了那种熟悉的【叮】【叮】声。 【叮！宿主修炼条件激活，系统自适应程序启动中……】 【叮！宿主二次扫描中……规则列表更新中……任务列表更新中……】 【系统友情提示，身为一具美好的善尸，要心怀苍生，滋养万物，将女娲大神的功德发扬光大】 【系统建议宿主立刻开始修炼，积攒功德金光，早日提升修为，么么哒】 程疏影呆呆地望着自己手心里的白色小圆点，它正一闪一闪地放出鲜红色的光芒。 女娲大神也注意到了那枚白色圆点的异样，但这是善尸的机缘，她无从去查探，也无从去剥夺。她俯瞰着自己刚刚被斩出来的善尸，低低问道：“你可愿意代我前往人间？” 程疏影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问道：“人间？” 女娲大神含笑道：“对，人间。人间界是我成圣的机缘，也是天道之下的最大功德所在。我因功德金光而成圣，你是我的善尸，自然也需要以功德金光来提升修为。”她低头俯瞰着自己的小善尸，温和地问道，“你可愿意替我前往人间，收集功德金光，反哺本尊？” 斩三尸成圣之所以比功德成圣更加强大，就是因为三尸皆是准圣修为，可以分开修炼，必要时还能以自身修为反哺给本尊。当然在必要的时候，三尸也能调用本尊的浩然圣人之力。 女娲大神低头俯瞰着她，目光温柔得如同一位母亲。 程疏影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下意识地点头说道：“好。” 女娲大神含笑点了点头，用长长的蛇尾卷起她，送往人间界一处偏僻的角落。程疏影手中拎着一双拖鞋，身上穿着月白色的睡袍，毫无准备地被蛇尾放在了地上。 这是哪里？程疏影开始四下打量。但是周围除了参天古木之外，看不见第二样东西。 【叮！系统友情提醒，这里是娲皇宫脚下的西昆仑，宿主左脚边就是不周山】 程疏影低头望着手心里那枚圆圆的白点，试探地叫道：“系统？” 【请在心中默念本系统的名字，谢谢。身为最高等级的人工智能，本系统能听懂宿主的心音。】 程疏影默默地闭嘴了，然后用力地捏了一下手心。 【系统检测到宿主心情很恶劣。系统友情提醒，身为一具善尸，应该时刻保持好心情，么么哒】 程疏影盯着手心里的白点，默默问道：【我要怎样才能回家？】 【等系统修复完全之后，宿主就能自由穿梭在各个位面之中。】 【我该怎么修复你？】 【艾玛宿主终于开窍了！本系统太开心了！简直是喜大普奔！再次友情提示：系统源力=洪荒世界的功德之力，希望宿主勤加修炼，努力积攒功德金光，修复系统内核并补充泄漏的能量……】 程疏影懂了。 简言之就是像女娲大神一样积攒功德之力，给系统补充足够的能量，直到它完成自我修复，重启位面穿梭功能为止。虽然这枚破损的位面交易器看起来很不靠谱，但目前来说，她只能选择相信它。 【叮！系统友情提示，宿主正前方右转五十七度，直走五百米的方向有一只凶恶的大鹏在毁蛋，建议宿主阻止大鹏鸟的恶行，将女娲大神的功德发扬光大，么么哒】 系统，静音！ 程疏影默默地心中咆哮一声，然后穿上她的拖鞋，慢腾腾地朝正前方右转五十七度，直走五百米的方向飞去。她是女娲大神的善尸，生来便有准圣修为，飞行这种事情难不倒她。 但是，她恐高。 为什么要让一个恐高症患者天天在高空中飞来飞去！tot 程疏影在系统叮叮当当的提示音当中辨清了方向，很快就找到了那只所谓的凶恶大鹏鸟。那只大鹏是一只刚刚出生的幼鸟，头上顶着一片碎掉的蛋壳，两只脚踩在一些蛋壳碎片上，对着身旁一枚圆圆的大白蛋，叮叮当当地啄了起来。 嗯，那是一枚很漂亮的，圆圆的蛋。 程疏影面无表情的走到鸟窝旁边，抱起那枚大白蛋，然后抬手拍拍大鹏鸟的头：“乖。” 大鹏鸟愣了一瞬间，然后凶狠地扑腾起翅膀，冲她扇起一阵狂风。霎时间半个西昆仑都被狂风肆虐而过，参天巨木连根拔起，巨石骨碌碌地滚下山去，连不周山也有摇摇欲坠的倾向。 程疏影淡定地抱着大白蛋站在风中，长发被狂风吹成了鸟窝。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在大鹏鸟的额头上，用力摁了一下：“别闹，再闹就把你烤熟吃掉。” 第3章 西昆仑01 大鹏鸟愣了一瞬间，然后更加疯狂地扇起风来。 他是凤凰之子，天地孕生的金翅大鹏，生来就是大罗金仙，一翅膀就能把人扇出十万八千里。这女仙是谁？居然敢阻拦他扇风而且还扬言要烤了他！他要扇死她！扇扇扇扇扇……扇扇扇…… 刚出世的大鹏鸟被一根食指牢牢摁在了鸟窝里，踩着一地破碎的蛋壳扑腾。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好像是他刚刚啄破的蛋壳。 凤凰蛋=天生宝物=好东西=可以吃！ 啊啊嗷嗷呜呜他居然把自己的蛋壳踩碎啦！不可原谅！ 大鹏鸟悲愤地在鸟窝里跳了一下脚，然后从头顶扒拉下一片唯一完整的蛋壳，吧唧吧唧地吃了。 然后他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位女仙……怀里的大白蛋，妖族的本/能告诉他，那个大白蛋比他的蛋壳更滋补，更好吃，也更难啄开，那里面孕育着他的一个兄弟。 兄弟的蛋壳=自己的蛋壳=可以吃=可以啄碎了吃！ 脑壳小小的金翅大鹏鸟扑腾起来，嗖地向程疏影怀中冲了过去，抱着必须要撞碎那枚大白蛋（然后跟兄弟抢蛋壳吃）的决心，凶狠地一扇——扇扇扇…… 他轰地一声撞到了西昆仑的山壁上，尖喙插/进一处缝隙里，悲戚地呜呜嗷嗷。 程疏影好心地揪住它的尾羽，把他从山壁里扒了出来，送回到鸟窝里，然后抱着大白蛋飞走了。 嗷嗷我（兄弟）的蛋壳！！！ 大鹏鸟软趴趴地躺在鸟窝里，双翅捂着被撞痛的鸟喙，含恨晕了过去。 程疏影抱着那枚圆圆的漂亮的大白蛋，沿着西昆仑的山道慢悠悠地飞。 一缕细细的金色光流从天空中垂泻下来，注入到她的身体里。在那一瞬间，她感觉到自己身体轻盈得像是要飞升，又像是在冬日中沐浴着融融的暖阳，舒服得简直想要尖叫。 【叮！宿主成功解救一枚蛋，功德值+1000】 【叮！宿主成功阻止金翅大鹏的恶行，功德值+1000】 【叮！宿主在行善过程中心生恶念（系统提示：要将金翅大鹏烤了吃），功德值-1999】 【为了让宿主更好地扬善罚恶，将女娲大神的功德之光发扬广大，本系统随机赠送《善尸修炼手册》一套，《善尸的自我修养》一册，《如何善待我的本尊》一卷，请宿主潜心修炼，么么哒】 随着系统叮叮当当的提示音，一大摞竹简伴随着那一丝细细的金光，乒乒乓乓地砸到了程疏影身上。她嗖地一下抱着大白蛋飞远了，等竹简掉完之后，才慢悠悠地飞到原处去看。 《善尸修炼手册》一套。 《善尸的自我修养》一册。 《如何善待我的本尊》一卷。 …… 凸！系统你这个坑货！ 程疏影一面从竹简堆里拨拉出两片写了字的竹块，一面问道：【为什么要倒扣功德值？】 系统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因为你是善尸。】 程疏影低头瞥了那枚竹简一眼：《善尸的自我修养》守则第一条：身为善尸，禁止心生恶念。 我屮艸芔茻。 【连想一想也不行？】 【请宿主认真阅读《善尸的自我修养》，努力成为一具认真向上的好善尸。】 …… 程疏影盯着手心里圆圆的白点，很想要将它抠出来捏……碎…… 【警告！警告！宿主心生恶念将会被倒扣功德值！功德值为负将会面临雷劈惩罚，请宿主不要存在侥幸心理，认真修炼，积攒功德，谢谢合作！】 伴随着系统尖锐的警报声，那一枚小白点瞬间发出了一闪一闪的红光，如一枚瑰丽的红宝石一般摄人心魂。尖锐的警报声结束之后，天空中无声无息地劈下一道惊雷，把程疏影劈成了焦炭。 程疏影：…… 凸！系统你个坑货！现在明明是晴天！ 【系统友情提示：刚刚劈你的是天道】 【系统友情提示2：这里是洪荒世界，请宿主潜心修炼，积攒功德，么么哒】 程疏影揉了一把脸，黑色的炭屑从指缝间扑簌簌落下。 她低头看了一眼大白蛋，大白蛋依然圆圆的很漂亮，完全没有被雷劈伤。 ……原来在这个世界里，她还不如一枚蛋。 程疏影又揉了一下她的焦炭脸，抱着那枚大白蛋，找了个山洞开始孵蛋。 然后顺便借着这个孵蛋的机会刷刷功德值，再和系统君好好地交流交流。 孵蛋无岁月，眨眼又一天。 程疏影怀里抱着圆圆的大白蛋，一面在手心里揉啊揉，终于把系统的操作面板和功德值进度条给揉了出来。那个细细的金色长条已经被挤压到了可怜的【-99】，旁边还有一行血腥的红色大字： 【系统友情提示：功德值提升后，可依次启用系统的部分功能】 她戳了一下灰扑扑的系统操作面板，只能简单地看到【商品交易区】【时空穿梭区】【物品兑换区】【任务发布区】【欢迎宿主探索区】几个浅灰色的小字。看来系统所说的积攒功德值然后回家，指的就是开启时空穿梭区，然后穿梭回到她原先的世界了。 时空穿梭区的旁边写着一旁血腥的红色小字：功能开启条件，功德值10000000，请谨慎使用。 她将那些浅灰色的小字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功能区开启的条件她却牢牢地记了下来。既然这个破损的系统能将她带到这里来，那么肯定就能安全地带她回去。 至于为什么是系统带她过来的而不是女娲大神…… 因为刚刚她在那些浅灰色的小字里看到，系统激活的条件之一，就是绑定宿主成功地穿越时空。 随着程疏影孵蛋的时间越来越长，那道细细的金色长条也在慢慢地被金色光芒注满。那个可怜细细的【-99】渐渐变成了【-80】【-50】【0】【20】……随着功德值渐渐地从负变成正，她隐约感觉到一束细细的金色光流从山洞的顶上灌注下来，慢慢渗入到她的身体里。 那些焦炭扑簌簌地从她身上脱落下来，露出了刚刚长成的洁白肌肤。 原先她身上的那件月白色睡袍，还有那双被她穿过来的拖鞋，早已经变成焦炭扑簌簌地落在地面上，连碎末都找不回来了。 程疏影从旁边扯过一片比芭蕉叶更大的叶子遮住身体，然后琢磨着是否应该去弄块兽皮。 忽然之间，她感觉到怀中的大白蛋动了一下，接着发出了轻微的咔咔声。圆圆的蛋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裂痕，然后是尖尖的喙，然后是一只初生的小孔雀。 那枚圆圆的漂亮的大白蛋里，孵出了一只小孔雀。 程疏影瞬间就懵了。 第4章 西昆仑02 西昆仑，大白蛋，鸟窝里孵出了孔雀和大鹏。 理性讨论：为什么孔雀和大鹏是一个窝生的？ ……当然因为他们是一个麻麻生的。完。 程疏影盯着面前跌跌撞撞的小孔雀，神情有些恍惚。凤凰之子孔雀和大鹏，两个洪荒世界里搅风搅雨的家伙，居然就这样生出来了，而且还只有那么小的一点点，o(︶︿︶)o 她面前的功德值进度条已经从【20】缓缓攀升到了【199】，然后彻底停住不动了。 小孔雀迷迷糊糊地在山洞里迈了两下步子，无意中蹭到了程疏影的指尖，然后用嫩嫩的尖喙啄了一下。再然后，他侧过小脑袋，在她的指尖上挨挨擦擦，再挨挨擦擦。 糟糕，他不会把她当成母亲凤凰了吧？ 程疏影犯难地揪了一下叶子，想起先前大鹏鸟啄食蛋壳的贪吃样子，便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片蛋壳碎片，凑到小孔雀的喙边。小孔雀歪歪脑袋，然后咔咔咔咔地把蛋壳啃掉了。 它实在是太小了，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只能迷迷糊糊地挨着她的指尖蹭蹭，发出轻微的鸣叫。 程疏影拢了一下身上的大叶子，把小孔雀放进它的蛋壳堆里，然后裹着叶子出去了。 【系统你在吗？】她默默地在心里叫了一声。 【在。】系统君有气无力的应道。 【我要怎样才能得到一件衣服？】她默默地戳了一下手心里的白色小圆点。 【宿主功德值过低，商品交易区无法开启，物品交换区无法开启，是否启用系统兑换功能？】 【……开启吧。】虽然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样子。 【指令接收，系统兑换功能开启。兑换布衣x1，功德值-150，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修炼。】 程疏影盯着手里倏然冒出来的一件灰扑扑的棉布道袍，表情抽搐了一下。她不应该对系统抱有太大期望的，真的，一件道袍扣掉四分之三功德值什么的，简直不能更坑！ 她找了个背阴的地方换好棉布道袍，然后回到山洞里看望小孔雀。 小孔雀已经咔咔咔咔地吃掉了那堆蛋壳，正歪着小脑袋，萌萌地盯着洞口发呆。 程疏影一进洞口，小孔雀就迈开两条小短腿，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尖喙中发出细微的鸣叫声。虽然程疏影听不懂他的话，但也能感觉到他本/能的喜悦。她俯下/身，等小孔雀一头撞到她的手心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捧了起来。 “你妈妈呢？”程疏影严肃地问他，哦不对，应该是……“汝母此时身居何处？” 小孔雀歪歪脑袋，然后踩着她柔软的手心，蹦蹦哒哒地跳了两下。 一个软软的、温暖的~窝~o(^▽^)o 程疏影低头看着愉快的小孔雀，然后戳戳他的尾羽。 小孔雀歪头蹭蹭她的手指，侧身一躺，然后在他的新鸟窝里欢快地滚来滚去。很显然，他已经爱上了他的新窝，现在正在兴高采烈地宣告他的所有权。 程疏影犹豫了三秒钟，双手捧着初生的小孔雀，用足尖勾住一个装满竹简的大叶包，走出到山洞外。小孔雀萌萌地在他的新窝里滚了两下，然后发出了细微且愉悦的鸣叫声。 一个柔软的、安全的、而且还会自己走的窝~o(^▽^)o “嗷——” 一个凶狠且尖锐的叫声从远方呼啸而来，裹挟着狂风和沙石，气势汹汹地朝她这边扑来。她下意识地侧身避让，然后轰的一声，一只刚出生的金翅大鹏一头撞进了山洞里，轰隆隆地撞塌了半座山。 小孔雀歪着脑袋，在他的新鸟窝里蹦跶两下，发出了细微且疑惑的鸣叫声。 他好像是我的兄弟呀~⊙o⊙ 但我的兄弟怎么会这么蠢呀~⊙o⊙ 他才不是跟我一个麻麻生的呢，哼~╭(╯^╰)╮ 小孔雀歪着脑袋，调转身体用尾羽冲着山洞，用力地蹦跶了两下。 我们走吧，我的新鸟窝~o(n_n)o 程疏影没有动，事实上，现在她脑海里已经被尖锐的系统提示音给充满了。 【系统检测到宿主正前方二十米有一只金翅大鹏需要帮助，请宿主立刻施以援手，么么哒】 【身为一具潜心修炼的好善尸，宿主要时刻谨记收集功德值，让本尊的实力更上一层，么么哒】 【滴——系统提示兼警告一次，身为善尸却见死不救，宿主一定会被雷劈——】 好啦，静音！ 程疏影默默地在心里咆哮一声，捧着懵懵懂懂的小孔雀，走进刚刚的山洞里。那只嚣张的金翅大鹏已经彻底蔫了，无助地挂在山洞壁上摇摇荡荡，两只小翅膀捂着自己的尖喙，发出呜呜的鸣叫声。 他又把自己的尖喙插/进石头里了，唉，o(︶︿︶)o 程疏影一手捧着小孔雀，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捏住金翅大鹏的尾羽，把他从山壁上拔了出来。金翅大鹏一面用翅膀捂着尖喙，一面狠狠地瞪着她，两只小短腿在地上蹦蹦哒哒地跳。 一股细细的金色光束从天而降，程疏影又感觉到了那种分外舒爽和温暖的感觉，就像刚刚喝完一碗十全大补汤那样奋亢。她戳开系统的操作面板，果然看见细细长长的金色长条又往右蔓延了一点，上面的数值已经从【49】缓缓攀升到了【99】。 金翅大鹏狠狠地瞪着她，还有她手心里捧着的小孔雀。 小孔雀在程疏影柔软的手心里打了个滚，继续用尾羽冲着它，发出一声短促且细微的鸣叫声。 我们走吧，软软的新鸟窝~o(n_n)o 程疏影捧着小孔雀，从金翅大鹏身边走了过去，用足尖勾起山洞旁边的大叶包，渐渐地走远了。 小孔雀在她的手心里跳了两下，找到一个舒服的地方，满足地晒着太阳打盹了，(￣︶￣) 第5章 有巢氏01 程疏影捧着初生的小孔雀，勾着鼓鼓囊囊的大叶包，很快飞到了西昆仑的山脚下。 经过两天的飞行之后，她已经逐渐掌握了这种新能力，也渐渐摸清了系统的一些运作规则。比如系统会随时检测周围的环境，发出【有人需要帮助】的尖锐提示音。如果她选择漠视，那么系统就会发出警告，倒扣她的功德值，然后天降一道惊雷把她劈成焦炭。如果她选择帮助，那么系统记录的功德值就会一点点地往上涨，虽然相当缓慢，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身为一具合格的好善尸，程疏影真正感觉到了尸生的艰难。 尸生艰难的程疏影一手捧着小孔雀，一手拖着她的大叶包，跟在一个裹着兽皮的彪型大汉身后，慢吞吞地朝昆仑山脚下一个小部落飞去。为了照顾原始人类的情绪，她特意选择了贴在地面上飞行，脚底和泥土的距离被精确控制在了。 原始人大汉没有留意到她的异样，尽职尽责地在前面开路，将程疏影引到了自己的部落里。 这是一个纯天然无污染的“小”部落，黑褐色的土地上矗立着一些粗粗的树桩，桩子上晒着淌血的兽肉，旁边还有几位同样身穿兽皮的彪形大汉在砍木头。夏天毒辣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脊背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汗珠一滴滴溅到岩石上，冒出了滋滋的白烟。 一位彪型大汉冲她龇了龇牙，然后拿起一块淌血的兽肉撕咬开—— 嗷呜呜呜这世界好可怕！ 女娲大神在上，她知道洪荒世界的人类很原始，但没想到他们还在茹毛饮血嗷嗷嗷呜呜！ 程疏影立刻就有了掉头跑路的冲动，但是脑海中瞬间就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身为一具善尸，宿主禁止产生临阵脱逃的想法，谢谢合作！】 【系统先生，】程疏影盯着面前吞食生肉的彪形大汉们，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教他们生火烤肉吗？茹毛饮血什么的看起来挺可怕的。】她完全不敢接近这些生吃兽肉的汉子们。 【身为一具合格的好善尸，宿主不能抢夺燧人氏的功劳】系统的声音一板一眼，毫无起伏。 【不能教他们生火烤肉嘛？？？】程疏影眼睛里冒出了一堆小圈圈。要知道原始人类学会用火、穿衣、打造石器，就是最大的进步和功德了。但是，她不能比燧人氏更早地教他们生火吗…… 【请宿主牢记这里是洪荒世界，天道有它自己的剧本。】系统尽职尽责地提示。 【所以我只能在天道的既定剧本之外刷刷功德值了，对吧？】程疏影苦恼地揪了一下头发，把手里的小孔雀和大叶包都放在一个树桩上，然后冲那位带自己过来的汉子友好地笑了笑。 小孔雀在树桩上蹦跶两下，用尖喙叼住她的袍角，发出细微且委屈的鸣叫声。 他软软的新鸟窝不要他了，呜。 “她是谁？”一个彪形大汉询问另一个彪形大汉。 “她是首领带回来的外来者。”第二个彪形大汉答道。 “她看起来软软的，很好吃。”第一个彪形大汉虎视眈眈。 “她闻起来也香喷喷的，应该很好吃。”第二个彪形大汉表示赞同。 …… 软软的、香喷喷的程疏影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瞪着那两位不友好的原始人类。 身为女娲大神的善尸，她无师自通各种原始人的语言，交流无障碍。 所以现在她已经无端变成这些原始人的储备粮了吗掀桌！(╯°Д°)╯︵┻━┻ “你们给我去砍树。” 最早带她过来的那位彪形大汉一脚一个，把磨刀霍霍的彪形大汉们踹到旁边去了。然后他友好且和善地看着程疏影，笑出了整齐的八颗牙。 “欢迎来到我的部落，希望你能救活更多的族人。” 这位首领大人是在西昆仑山上，被程疏影捡到并救回来的。 那时首领大人已经被树枝插中胸口，差点就要一命呜呼去见冥河老祖了。程疏影秉着见死必救的精神，用一束金色的光芒把他救了回来。她看着系统操作面板上缓缓攀升的功德值，当下就决定跟这位首领大人来到部落里，救活更多的人。 救人一命=功德值嗖嗖涨=很快就可以穿越时空啦 信心满满的程疏影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部落竟然这样小，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参天巨木当中，平时只能依靠捕猎和采集为生。男性捕猎，女性采集，偶尔还会养两只山鸡打打牙祭，然后就没有了。 所以等她将这个部落的所有伤员全部治愈完毕之后，系统操作面板功德值也才堪堪从【399】缓慢增长到了【598】。她苦恼地揪了一下发梢，再这样下去，她要多长时间能攒够数千万上亿的积分，开启系统面板上的时空穿梭功能，回到她的世界啊…… 小孔雀懵懵懂懂的跳到她的手心里，用尖喙蹭蹭她的手心。 “你知道吗？”程疏影戳戳小孔雀的尾羽，感觉自己更加苦恼了。 小孔雀发出了细微且愉悦的鸣叫声，在她的手心里蹦跶两下，然后用尖喙叼起旁边的大叶包，拖到程疏影的面前。叶包里鼓鼓囊囊地装满了竹简，全部都是系统大神附赠的修炼手册。系统大神说，在人类社会发明纸之前，她必须要习惯使用竹简。 程疏影解开大叶包，从中取出一枚竹简，认认真真地看了下去。 《善尸修炼手册》第一卷第一章：善尸生存守则。 守则第一条：身为善尸，禁止心生恶念。 守则第二条：身为善尸，要时刻谨记光明向上的美好信念。 守则第三条：身为善尸，不能违背天道规则行事。 守则第四条：身为善尸，要尽可能多地替本尊积攒功德金光。 …… 守则第一万七千八百九十二条：身为善尸，要尽量避免和本尊的恶尸见面。完。 程疏影戳戳手心里的白色小圆点，问道：【女娲大神也会斩出恶尸吗？】 系统有气无力地答道：【为了最大限度地提升实力，她会竭尽所能地斩出三尸来。系统建议宿主潜心修炼，努力收集功德金光，让宿主的本尊尽快提升实力，以斩恶、执念两尸，么么哒】 【系统友情提示，身为一具认真学习的好善尸，宿主首先要背熟《善尸生存守则》。】 第6章 有巢氏02 程疏影一手捧着初生的小孔雀，一手持着沉重的竹简，开始认认真真地背书。 作为一个经历过高考，并且被无数砖头厚的专业书摧残过的小善尸，程疏影背起书来毫不费力。虽然现在人类尚未形成自己的文字，但是妖族有啊。作为女娲大神的善尸，程疏影无师自通各类妖族的语言和文字，外带各种书写体。 突然感觉自己一夜之间变成学霸了呢o(︶︿︶)o 伪学霸·真善尸·程疏影抱着厚厚的竹简，花费了三天的时间，将那章《善尸生存守则》完完整整得背了下来。期间那位首领大人来找过她许多次，都是部落中有人外出狩猎，然后无意中被咬伤或是扎伤，接着来找她疗伤的。除此之外，就是部落里有女人生孩子，请她去客串一下接生姥姥。 原始社会里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不知道多少女人都死在了这一个关卡上。 程疏影看着部落里那些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又一遭的女人们，心中有些难过。 她想教会她们一些简陋的接生手法，但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半吊子。况且现在整个部落都还不会生火，连烧热水都变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事实上程疏影曾经尝试过教那些女人生火烧水，但结果就是，她立刻被天道劈成了焦炭。 然后她可怜兮兮的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功德值，就这样从【589】变成了【-9999】。 摔！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她要救多少人才能把【-9999】的功德值刷回正值啊掀桌！(╯°Д°)╯︵┻━┻ 程疏影被天道劈过两次之后，对这个世界的坑爹属性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天道必须是不可违逆的，世上的一切都要按照天道写好的剧本来演。她的本尊是一位以天下生灵为己任的天道圣人，所以身为圣人的善尸，她必须要兢兢业业地将这种重任发扬广大。 ……她忍。 程疏影戳戳手心里的白色小圆点，调出系统操作面板问道：【如果我穿梭到别的时空，天道还能继续放雷劈我吗？】她这两天被天道的雷给劈怕了。 系统沉默了一下，【经过精确计算，理论上是不可行的。】 什么？！⊙o⊙ 程疏影惊呆了。 她不死心地戳了一下系统，【没有例外的情况吗？】 系统又沉默了一下，【理论上说，例外也是有的。】 程疏影用力地戳了它一下：【别卖关子了，快说。】 【宿主的本尊是天道之下女娲圣人，本身以功德成圣，然后才斩三尸以提升实力。理论上等到宿主的本尊斩去三尸，证完旁道之后，天道就再也无法通过宿主的本尊来监视宿主了。】 程疏影沉默了一下，【说得简单一些。】 【简单一些就是，等女娲圣人斩完三尸之后，宿主有80.293234%的概率可以脱离天道监控。】 程疏影严肃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我记得你说过，三尸的修为可以反馈到本尊身上】 【宿主能够牢记本系统的使用说明，本系统感觉到很欣慰，么么哒】 程疏影默默念了一句待机，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她明白了，她得尽快地提升修为，将实力反馈到本尊女娲大神身上，让女娲圣人斩去恶、执念二尸，然后她就能彻底脱离天道监控…… 轰！ 晴空突降一道惊雷，再次将程疏影劈成了焦炭。 程疏影抹了一把焦炭脸，对着天空笑出了整齐的八颗牙。 天道劈得好啊。天道这一劈，不就恰好证明了她的想法没错吗？ 轰！轰！轰！ 晴空上连续劈下三道惊雷，将程疏影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地劈成了焦炭。 她艰难地动了一下手指，在心中默默地召唤系统面板。系统面板出现后，她清清楚楚地看见那道金色长条从【-9999】突降成了【-49999】。 天道你熊的，嘶，好疼。 程疏影默默地揉了一下腰，焦炭手指在焦炭腰上划了两下，发出滋滋的声响。 小孔雀懵懵懂懂地蹭到她身边，发出了细微且惊恐的鸣叫声。他实在是太小了，还不懂得天道的残酷之处，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的新鸟窝很不好，她都被雷劈成硬邦邦的啦，(；′⌒`) 他歪着小脑袋，在程疏影的焦炭脸上蹭了蹭，立刻就被蹭了一身的黑灰。 程疏影伸出一根焦炭手指，将小孔雀轻轻推开：“别蹭，黑。” 小孔雀委委屈屈地鸣叫一声，懵懂地挨过来蹭蹭，立刻又被一根焦炭手指推了回去。他焦急地扑腾了两下翅膀，刷地一声张开尾羽，将绚烂的五彩羽毛全部展现在她的面前。 给你看看我的尾羽好不好呀，（·_·。） 不要硬邦邦地躺在地上，我的鸟窝明明是软软的嘛，（·_·。） 还有不要推开我，我的鸟窝最乖最听话啦，让我蹭一蹭好不好呀，o(^▽^)o 小孔雀发出细微且尖锐的鸣叫声，委屈地低下头，在那根焦炭手指上轻轻蹭了一下。柔软的绒羽划过她的指尖，留下一丝微微的麻意。他懵懂地歪过头，用尖喙轻轻啄了一下那根焦炭。 焦黑的炭屑扑簌簌落下，在泥土上铺开一层细微的黑灰。 “唔，别闹。”程疏影用指尖拨开他的小脑袋，开始四处寻找首领的身影。她要快些找到大量提升功德值的方法才行。如果再继续像这样慢腾腾地积攒功德，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雷劈到负无穷。 她的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树梢，落在一个高大且矫健的身影上。 那个原始人似乎是在练习掏鸟蛋，在高高的树梢上跳来跳去，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然后把鸟巢整个倒了过来，翻来覆去地仔细观看。忽然之间，他像是领悟了什么，开始在树上折树枝。 这里到处都是参天巨木，树顶高耸入云，树根下偶尔会爬过一些蝎子和毒虫，人们早已经不堪其扰。但是西昆仑方圆数千里都是这样湿润且险恶的环境，没有人能顺利解决这些麻烦。 群居的人们只能尽量多砍一些树，然后在树桩上晾晒兽肉，用动物皮毛和树叶包裹住身体，勉强抵御夏天的虫蝎和冬日的严寒。但是现在，那个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他咔擦咔擦地折了许多树枝，在枝桠上搭了一个简陋的巢，不，是树屋。 简陋树屋搭成的那一瞬间，天空中传来轰的一声，瀑布般的金色光束冲天而降，将树上的那个人彻底笼罩在其中，隐隐有了一点圣洁的意味。部落的首领显然也看到了金色光束和刚刚搭建好的简陋树屋，但是他似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程疏影发誓，这是她穿越到洪荒世界以来，看到的最粗的一束功德金光。 第7章 有巢氏03 那一道金色光束足足持续了六个小时，才逐渐地接近尾声。 树上的矫健人影似乎被那一道金色光束给弄呆了，同手同脚地从树上爬下来，然后同手同脚地走到首领面前，向首领阐述自己的新发明。但是无论他走到哪里，金色光束都能牢牢锁定他的位置，将他彻底笼罩在瀑布般的金色光芒中，一滴都没有浪费。 光束当中的原始人显得分外圣洁，连首领都忍不住有了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首领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手下，知道自己应该将首领的位置拱手相让了。 “既然你造出了……巢。”首领看着参天巨木上简陋的树屋，武断地说道，“那就叫有巢氏吧。从此之后，你将成为新的部落首领，带领我们的族人，更好地生活下去。” 有巢氏呆愣愣地看着首领，似乎有些接受不能。 “你跟我过来。”首领叹息着说道，“我把首领们世代相传的知识，全部都告诉你。” 首领对有巢氏说，女娲圣人创造了他们，让他们在大地之上繁衍生息。 首领还对有巢氏说，刚才那一道金色光束，叫做功德金光，代表了天道对他的嘉奖。 首领最后对有巢氏说，他是天道选定的人，不但要做部落的首领，还要做整个人族的族长。 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有巢氏的肩膀，从脖子上取下一个代表首领地位的骨链，亲手戴在有巢氏的脖子上，然后将所有的族人们叫道自己周围，让他们膜拜新的首领。 有巢氏成为新的首领之后，便开始着手传授人们建造树屋（筑巢）的知识，让整个部落不再受到地面虫蝎的困扰，从此生活在高高的参天巨木之上。 “……原来这就是天道写好的剧本啊。”地面上的一块人形焦炭喃喃自语。 程疏影挣扎着爬起来，从那堆竹简里扒拉出一片空白的，朝不远处的大岩石走去。小孔雀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发出懵懂且细微的鸣叫声，尾羽蔫蔫地垂了下来。 程疏影停住脚步，将小孔雀捧在手心里，然后继续朝那块大岩石走去。 小孔雀在她的手心里蹦跶两下，用小脑袋上柔软的绒羽蹭蹭她的指尖，懵懵懂懂地蜷缩在他的新鸟窝里，难过地垂下了头。他的鸟窝被雷劈坏啦，他要努力把鸟窝养回原先软软的样子才可以呀~ 程疏影听不到小孔雀的心音，却能感觉到他的难过。她安抚地揉揉他的小脑袋，将他放在岩石边一处柔软的草丛里，然后开始在岩石上用力地磨竹简。 她的功德值已经变成了-49999，兑换功能被强/制暂停，所以只能自力更生了。 这片竹简本来就削得比较薄，被程疏影磨来磨去磨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很快就被磨出了锋利的边缘。她满意地摸摸竹简的锋利边缘，决定去找老首领拿一小片兽肉。 这些日子她在部落里帮了不少人，老首领很痛快地将一小片兽肉交给了她。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姑娘会变成黑黑的一块，但是这块黑炭依然可以使用治愈法术，依然可以救人，那就是个好姑娘。 程疏影接过那一小块兽肉之后，却不打算就此离开，而是拽拽老首领，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刚才那一大块岩石已经被太阳晒得滚烫，夏天毒辣的阳光穿过树梢，刺得人眼睛发疼。而且那块岩石直面着阳光，加上还是黑色的花岗岩，已经烫得能烤肉了。 ——没错，程疏影就是打算拿它来烤肉的。 她穿越前曾经看到过路面烤肉的实验，虽然只是网友笑谈，但是那些薄薄的肉片，却真的熟了。 那块黑色花岗岩已经被她用清水洗净，平整的一面恰好直面夏日正午的阳光。程疏影捏着肉块比划了一下，慢慢用竹刃将它削成薄片。虽然她用法术也可以做到，而且做得更好，但是为了让老首领更好地观摩清楚，她决定慢慢地一点点地削。 薄如纸张的肉片被平铺在黑色花岗岩上，不多时就发出了轻微的滋滋声。程疏影一面叮嘱老首领要尽量把肉切薄，一面等待着肉片被滚烫的花岗岩烫到变色。虽然她刚才确实使用了一点小法术，将肉片切得比纸还薄，但是…… 大约二十多分钟之后，程疏影狡黠地一笑，将岩石上炙烤的肉片翻了个身。 老首领惊呆了。 肉片的颜色不一样！ 它它比原来要深一些！ 而且闻起来还很香！ 老首领眼睛睁得大大的，指着岩石上渐渐变得滚烫的兽肉问道：“这是，可以吃的？” 程疏影点点头，淡定地将第二片薄如纸张的兽肉摊开在岩石上。岩石本来就是热量的不良导体，黑色又容易吸热，夏日正午毒辣的阳光下，岩石温度很容易飙升到一个合适的范围。 一个合适烤肉的，六七十度左右的范围。 薄如纸张的兽肉很快变成了深色，透着一种生肉没有的焦香。 老首领望了一眼远处带领族人们筑巢的有巢氏，终于下定决心，从薄薄的肉片上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嚼嚼，再嚼嚼，然后眼睛睁得比原先更大了。 好吃的，熟的，兽肉！ 虽然岩石上烤肉有些不大现实，但是程疏影实在是将它切得太薄了，所以…… 轰！ 一束澄澈的金色光芒从天而降，将程疏影和旁边的老首领，连同那块黑色的岩石一起笼罩在其中。她手里的锋利竹片摇摇摆摆，几乎要挣脱出去。程疏影闭上眼睛，安心地感受着境界的飙升，然后默默戳开了系统的操作面板。 【-49999】，【-39999】，【-29999】，【-1999】，【-9999】，【1】，【150】…… 金色进度条缓缓停留在150的位置不动了，天空中倾泻而下的金色光束也逐渐接近了尾声。程疏影倏然睁开眼睛，蹦到岩石后边，等金色进度条戛然而止、她全身肌肤恢复如初的瞬间，向系统兑换好一件新的棉布道袍，迅速地换了上去。 最后她的功德值又变成了可怜兮兮的【0】。 小孔雀找不到他的鸟窝，发出了细微且焦急的鸣叫声。下一刻，他被一双柔软的手捧了起来，这种熟悉且温暖的触感是…… 他的鸟窝回来啦~软软哒o(￣v￣)o 小孔雀欢快地在程疏影手心里打了个滚，用柔软的绒羽蹭蹭她的指尖，乖乖地趴着不动了。 程疏影望向刚刚享用过熟食的老首领，含笑问道：“首领以为如何？” 这可是熟食啊，瞬间刷了五万多功德值的好东西啊，虽然她不能在燧人氏之前教会别人生火，但是天道可没规定她不能烤熟食物啊。 比方说，用刚刚那块被晒得滚烫的黑色花岗岩来烤肉。 o(￣v￣)o 第8章 有巢氏04 老首领严肃地思考起了人生难题。 鉴于他刚刚把首领之位传给了有巢氏，整个部落也在有巢氏的带领下，奔向前所未有的美好新生活……打住，虽然有巢氏确实很能干，但他完全不比有巢氏差啊。 要知道有巢氏发明出树屋的前二十年里，都是他带领着整个部落奔向美好新生活的呢。 老首领看着黑色岩石上被烤得滋滋作响的纸片肉，目光陡然一亮。虽然刚才那道功德金光仅仅维持了二十分之一个太阳日的时间，但它也是功德金光啊，和有巢氏筑巢时一模一样的功德金光！ 他也是沐浴过功德金光的人啦\(*≧▽≦*)/ 老首领指着那一片深色的兽肉问道：“这是一种新的食物吗？” 程疏影一手捧着小孔雀，一手将锋利的竹刃递了过去：“这叫熟食，是生食在高温炙烤下发生的蛋白质变/性反应。熟食比生食更容易消化，也更容易贮藏。切片时一定要尽量地削薄一些……” 老首领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新词：“熟？” 程疏影笑得很奸诈：“就是刚才那种香香的味道。” 她抬头看了一眼毒辣辣的太阳，强调道：“一定要在夏天最毒辣的阳光，还有最整洁干净的黑色岩石上炙烤，而且还要将它削到最薄，才能最大限度地让生食变成熟食。” 刚才程疏影削片的时候，其实是耍了一点技巧的：她用法术把肉片切得比纸还薄。虽然人类确实很难做到这一点，但这种薄如纸片的肉片，确实很容易被烤熟不是么？ 要知道这可是熟食呢！熟食！比生肉好吃而且还能提升智力的……东……西…… “原来如此。”她脑海中赫然响起了一个浩大且缥缈的声音，如同那片广袤星海一般寂寥深邃，又如胎儿时期聆听到的母亲心音，“原来是因为熟食，你才得到了天道的褒奖。” 那个声音从三十三重天之上传来，在她的脑海中回荡不息。 “女、女娲大神！”程疏影几乎要哭了，“你你你你怎么来啦？” 她脑海中的女娲大神（的声音）轻轻笑了一声，温和的说道：“道友，汝为吾之善尸，与吾一体同生。天道降功德金光褒奖于汝，吾亦深受其益；反之则受其害……” 翻译过来就是：我是大树的本体而你是我的小枝桠，你干了什么我都知道，完。 天道很少会一次性降下那么粗的功德金光，有巢氏算是一例，刚才她的熟食又算是一例，所以才引起了女娲圣人的注意。程疏影默默地想了片刻，忽然问道：“女娲圣人，您抟土造人的时候，天道降下了多少功德金光？” 她脑海中的声音停顿片刻，变得更加浩然缥缈：“为汝数十亿万倍之巨。” 程疏影蔫了。 她就知道！ 这样一片小小的熟食，哪里能和女娲圣人抟土造人的功绩相比！ 程疏影默默地垂了一下泪，将那片竹刀收回去，听老首领念念叨叨地说道：“太麻烦了，实在是太麻烦了。炙烤的条件如此苛刻，还要费心将肉类切成片，部落里可没有多余的人手啊……” 虽然烤熟后的食物确实很香，也比生肉少了一些腥膻味，但是这种毒辣阳光下、黑色岩石炙烤、还要将肉类切成薄片的条件实在太过苛刻了。就算是部落里每天分出一个人来切肉和晒肉，也很难维持全族人的食用分量。 所以这种能够大规模改善原始人生活的熟食，只能暂时作为奢侈品打打牙祭了。 老首领幽幽地叹了口气，忽然问道：“你想要当首领夫人么？” 什什什么？程疏影懵了。 话题是怎么从烤肉转变成首领夫人的！首领大大球解释！ 老首领幽幽地说道：“你对部落做出了这样大的贡献，按照首领继承的法规，是可以成为新一任首领的。但是我们已经有一位首领了——”他望了一眼远方的有巢氏，“你想要当首领夫人么？” 程疏影瞬间飙泪：“不不不不不不不用麻烦啦！” 她捧着小孔雀后退两步，指着那片烤熟的兽肉尴尬道：“这种烤肉的方法，还有这片竹刀，我愿意无偿献给首领，希望您和新首领一起，带领您的部落过上更加美好的生活。” 至于首领夫人什么的就算了，真的，她一点都不介意把这份功劳让出去。 “功德金光同时降落在了您和我的身上，所以您也一样得到了天道的认可。”程疏影捧着小孔雀，笑得有些惨兮兮的，“过两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去寻找新的水源了。祝您和您的部落生活愉快。” 老首领呆滞了一瞬，指着那块被烤得滚烫的黑色花岗岩问道：“给我？” “给您！无偿地全部给您！”程疏影斩钉截铁。 小孔雀歪着脑袋，配合地在她的手心里蹦跶两下，发出细微且短促的鸣叫声。 老首领颤颤巍巍地捧着那片兽肉，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道：“谢谢。” 我也很感谢您啊老首领大大。 等我攒够功德金光，一定会再回来教你们怎么生孩子的，真的。 程疏影捧着小孔雀，从旁边扯下一片比芭蕉叶还要大三倍的叶子，把那堆散落的竹简打包好，然后勾在脚踝上，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老首领默默地望着她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第9章 燧人氏01 西昆仑很大，比整片东海和南海加起来都要大。 西昆仑很坑，每走两步就会碰上一头洪荒巨兽。 据说，西昆仑还有一个别名，叫做天帝的后花园←_← 我屮艸芔茻啊！ 程疏影抱着小孔雀，脚踝上勾着一个大叶包，泪流满面地看着面前的仁兄。这位仁兄他长着一个人的脑袋，还长着一对巨大的翅膀，最重要的是他长着虎纹马身…… 焚蛋这货是英招啊！洪荒世界里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凶兽啊！她到底是怎么招惹的这尊大妖啊！ 英招大妖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小善尸，伸出马蹄勾了勾她的长发，将她刚刚梳理整齐的发梢勾成了一股麻花。小善尸抱着初生的小孔雀，望着一碧万顷的天空，无语凝噎。 英招大大我知道你很厉害，我也知道你很凶，所以现在可以放开我（的头发）了吗？ 英招大妖当然没有放开她的头发，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甩了一下马尾，认真对比了一下两者的区别，然后嫌弃地砸砸嘴：“不好吃。” 是的它一点也不好吃，因为它是我的头发，所以现在您可以放开我的头发了吗？ 程疏影抱着她的小孔雀，在英招大大的马蹄下抖了一抖。她很怕这位大妖一不小心，就用马蹄把她给踩扁了。要知道现在她的功德值只有【0】，如果不小心被踩成肉泥，她去哪里找到足够的功德值来恢复肉身啊，q_q。 不知道山下的那些人族会不会信任一滩肉泥？q_q。 “你是女娲圣人的善尸？”英招大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甩了一下马尾。 程疏影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一点。 是的英招大大，我是女娲圣人的善尸，所以千万不要想不开把我踩成肉泥，女娲圣人会生气哒。 “唔。”英招大妖缓缓点头，道，“既是女娲善尸，我便送你一程罢。” 他张开背后巨大的羽翼，将小善尸结结实实地遮在其中。巨大的阴影遮挡住阳光，也遮挡住了三十三重天上窥探的视线。小善尸手心里发出一声细微且尖锐的鸣叫，一只初生的小孔雀扑腾着翅膀，试图用尖嫩的喙啄开那一对淡金色的巨大羽翼。 不许遮我的鸟窝，我的鸟窝是我哒，o(>.<)o 等我长大以后会自己遮住鸟窝哒，混蛋英招，啄啄啄啄啄……啄啄啄……o(>.<)o 英招低头看着那只扑腾着翅膀的小孔雀，好心提醒道：“你是孔雀，不是啄木鸟。” 小孔雀呆愣了一瞬，然后扑腾扑腾地飞了起来，双翅卷起一阵狂风，朝英招呼啸而去。他是凤凰之子，生来便具有大罗金仙的实力。这一阵风扇下去，少说也要将人吹出十万八千里。 程疏影吓得魂飞魄散。 这可是英招啊！洪荒里赫赫有名的凶兽英招大妖！ 虽然孔雀的实力确实不俗，但他才刚刚出世不到两个月……啊…… 狰狞的洪荒之力化成滚滚狂风，将英招吹得微微后仰。英招讶异地挑了挑眉，人面上出现了一抹索然的兴味：“不愧是凤凰之子，实力不在汤谷金乌之下。” 他将巨大的淡金色羽翼缓缓收拢，让小孔雀在羽翼围成的牢笼里左冲右突，却始终睁不开牢笼的束缚。小孔雀发出细微且愤怒的鸣叫声，在他的羽翼下连续扇出了数百道狰狞的狂风。 英招被他扇地微微后退了两步，然后有些好笑地说道：“小家伙，我比你长了几百万岁。” 小孔雀停住了，吧嗒一下掉在程疏影的手心里，睁着圆圆的小眼睛，望着英招发呆。 英招甩甩马尾，用前蹄在小孔雀的尖喙上轻轻点了一下：“我与你母亲是同辈。好了，到我背上来罢，我送你们出西昆仑。” 小孔雀愣愣地蹲在小善尸手心里，眼睛圆溜溜地望着英招发呆。 原来是……英招……叔叔啊……o(>.<)o 但是英招叔叔太讨厌啦！啄啄啄啄啄……啄啄啄……o(>.<)o 小孔雀对准英招的一片淡金色羽毛，用力地啄了几十下，然后瘫在程疏影的手心里不动了。 程疏影干笑两声，将小孔雀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飞上英招的背，然后对他道了一声谢。 英招沉沉地笑了两声，张开巨大的淡金色羽翼，在绵延万里的西昆仑上呼啸而过，划出一道漂亮的淡金色轨迹。他卷起的狂风冲散了云霞，吹得万里之外的树叶扑簌簌掉落。 “想要去哪里？”英招一面飞，一面兴致勃勃地问道。 程疏影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道：“先去南方吧。”她记得燧人氏的位置就在南方火山附近，小孔雀的母亲凤凰也在南方火山附近。如果她想要尽快赚取功德，还是要从人族部落下手才好啊…… 小善尸望了一下碧蓝碧蓝的天，对时刻监视自己的本尊大大表示哀叹。 英招沉沉地说了一声好，调转方向朝南方火山飞去。程疏影吓得赶紧在身上加了一个悬浮术，才没有被那股狂风掀翻到地上。小孔雀依然呆呆地瘫倒在她的手心里，两只小小的利爪朝着天空，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开始发呆。 英招大妖掀起的狂风，对小孔雀没有任何的影响。 程疏影腾出一只手，拢了拢被狂风吹乱的长发，默默地在心中垂泪。 英招大妖的飞行速度极快，不过半日的时间，就从西昆仑飞到了南方火山。他在火山脚下找了一片森林，将程疏影和小孔雀放在地上，然后用前蹄刨了两下地面，倏地张开翅膀飞走了。 被狂风吹得长发凌乱的程疏影：…… 她用力拢了一下长发，施一个小法术把长发梳理整齐，然后开始在四处寻找人类的踪迹。 小孔雀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在她的手心里不安地翻滚，发出细微且短促的鸣叫。她安抚地拍拍小孔雀的头，柔声说道：“乖，过两天就带你去找妈妈。” 小孔雀似乎听懂了，懵懵懂懂地点了一下头。 第10章 燧人氏02 南方火山的周围相当炎热，方圆数十里之内寸草不生，连岩石都被炙烤得滚烫。只有在数百里之外的地方，才能隐约看见一些稀疏的植被。程疏影降落在那片植被上，看着周围稀疏的巨木和低矮的灌木丛，心中隐约有了一些不好的念头。 这里和有巢氏居住的西昆仑完全不一样，岩石裸/露，草木稀少，巨大的蜥蜴和色彩斑斓的毒蘑菇遍地都是，稍不留神便会被蝎子的毒刺钩住，或是被巨大的血蚊叮住，然后一命呜呼。 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张开双翼，在半空中缓缓飞过，蝶翼比她的手臂还要长。 程疏影吓得后退了半步，立刻惊动了荆棘丛里蛰伏的一条小蛇。小蛇长着尖尖的三角形脑袋，身上有着许多白色的圆环，正是以剧毒闻名的银环蛇。银环蛇嗖地一声缠到程疏影的足踝上，亮出尖尖的剧毒獠牙，忽然间却愣了一下，缓缓从她脚踝上爬下来。 她是有功德金光护体的善尸，就连剧毒的银环蛇都生不出害她的心思。 程疏影默默地望着那条剧毒小蛇离去，默默地戳了一下手心里的白色小圆点。 【系统先生，你能感觉到周围有人需要帮助吗？】 【不能。】 程疏影放弃了求助系统的打算，捧着初生的小孔雀，缓缓上升到半米高的天空中，沿着植被茂密的方向飞行。她猜想人族部落需要食物和水源，肯定会居住在植被茂密的地方，以及河流的下游附近。她沿着植被飞了小半天，终于看见了一条河流。 那是一条巨大的河流，从更远处的高山上发源，缓缓地流向东方。 程疏影转了个方向，朝河流流向的植被茂密区域飞去。她耐心地贴着树冠飞行，目光在四周寻找着，试图找出人类存在的痕迹。渐渐地，她在一株大树的树干上发现了石斧砍凿过的痕迹，在一处岩石上发现了磨损的痕迹，然后在河床上发现了一支断裂的石矛…… 有人！ 这个发现让程疏影感觉到欣喜，她捧着小孔雀，朝着河流蜿蜒的方向加速飞行。小孔雀在她手心里不安地跳来跳去，不时发出细微且短促的鸣叫声，似乎是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程疏影低头看他，柔声问道：“怎么了？” 小孔雀摇摇头，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这样焦躁，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一种强大且古老的洪荒气息。那一股气息来自比洪荒更古老的年代，狰狞且凶恶，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绞杀殆尽。但是他迫切地想要靠近她，想要与她亲近，就像是血脉当中与生俱来来的渴望。 程疏影安抚地揉揉他的绒羽：“乖。” 初生的小孔雀懵懵懂懂，在几番查探无果之后，便蜷缩在她的手心里不动了。程疏影轻笑出声，抱着他沿着河流下游飞去。她要尽快地找到燧人氏，只要燧人氏发明出火和熟食，她就可以真正地放开手脚，在洪荒世界里努力去刷功德值了。 河流尽头传来了悉悉簌簌的声响，隐约还有一些交谈的声音。 程疏影视力极佳，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已经看清，河流尽头有一群身穿兽皮的人类在捕猎。他们手中握着石刀和石矛，围着一头已经死去的野猪，正在低声谈论着什么。她捧着小孔雀，慢慢地飞到了那群人的上空，驻足细看。 那些身穿兽皮的原始大汉们，正在讨论应该怎么处理这头野猪。 “部落中女人们采集的野果，已经足够两天的食物分量。这头野猪应该被储藏起来，作为日后的储备粮。”一个脸上涂着奇怪颜料的原始大汉说道，“我们可以将它风干、晒干。虽然干掉的野猪肉吃起来很硬，但是在没有野果的春季和冬季，是可以救命的。” “我认为首领说得有道理。”另一位手持长矛的原始大汉附和道。 “我认为……” “首领！！！” 一个高亢且喜悦的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紧接着，一个身手敏捷的少年从河流的另一边跑了过来，手中还举着一截焦黑的枯枝。那截枯枝大约是被火烤过一段时间，已经彻底炭化了，尾端还留有一小段未灭的火光，忽明忽暗，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热量。 首领皱着眉头呵斥道：“你又去爬那座死山了？” 少年举着枯枝，一口气跑到首领面前，强调道：“那是神山。” “但它也是一座不生万物、焚尽一切的死山！你不要命了么！”首领厉声呵斥。 少年嘿嘿一笑，将那截枯枝递到首领面前：“您看这个！”这是他从神山脚下捡回来的一截枯枝，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的光芒。他知道这种光芒很热很烫，只要稍稍一碰就会被烫出燎泡。养上很多天才能恢复过来。族里很多人都不敢去碰它，但是他却几次三番地将它带回到了部落里。 首领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这不听话的混小子：“你不要命了么！” 少年嘿嘿一笑，笑出了一口白牙。 程疏影看见那截炭化的枯枝，还有焦炭尽头那一点明亮的火光，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明悟。要知道她是洪荒世界里的准圣，一旦她有了什么明悟，那就必定意味着有大机缘出现了。 少年手中持着的是火啊，来到洪荒世界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火光！ 首领狠狠地拍了一下少年的后脑勺，招呼部下抬起野猪肉，吭哧吭哧地回部落去了。少年持着那截彻底炭化的枯枝，跟在首领的身后，有些出神地想着什么。程疏影一手托着小孔雀，一手施展了一个发掘，将沉重的野猪肉用清风抬了起来。 扛野猪肉的汉子们觉得自己力气又大了许多，抬起猪肉来更加轻松了。 第11章 燧人氏03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部落里。汉子们和首领到一块岩石上分割野猪肉，少年便举着那一根彻底炭化的枯枝，坐在旁边念念叨叨地说着什么。他脚边堆着一堆干草和枯叶，是部落里准备用来挡潮气的。这些落叶和干草已经被太阳晒得干透，轻轻一踩就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少年轻轻吹了一下炭火，一些细微的火星沫子飞溅出来，落到了那堆干草和枯叶上。 干草和枯叶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火星蔓延成火舌，在他的脚下熊熊燃烧。少年一瞬间愣住了，然后被首领凶狠地拍了一下巴掌，拖到旁边干净的地面上去。切割野猪肉的猎手们也纷纷丢下石刀、骨刀，齐齐退到没有落叶的那一边，盯着蔓延肆虐的火光瑟瑟发抖。 他们知道这是一种厉害的怪物，既滚烫又凶狠，只要轻轻一碰就会被烫起燎泡。上上一代的老首领曾经试着去捕捉它，但是他从此再也没有回来。那位老首领是部落里最勇猛的猎手，狩猎技巧无比娴熟，连猛虎都能被他擒住杀死，但是却丧生在了这种明亮炽烈的光芒下。 过去的经验告诉他们，只要这个怪物吞噬掉地面上的干草和枯叶，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怪物无法吞噬岩石，也无法吞噬水，甚至它很害怕水。 “快、快去河边取水来！”首领连声催促自己的手下，然后狠狠地瞪了那位惹祸少年一眼，从旁边拿起一根尖尖的石矛，朝少年的肩膀处狠狠地扎下去：“你这个混蛋——” 唔。 石矛突然定在了半空中，首领憋红了脸，也没有办法挪动石矛分毫。闭眼等待疼痛的少年睁开眼睛，看见天空中多了一位灰扑扑的女仙，手中捧着一只初生的孔雀，缓缓地降落下来。 女仙的指尖缠绕着一道白色光线，白色光线的另一端缠绕在石矛上，阻止它继续下落。 少年愣愣地看着女仙，准确地说，是在看着那一根牢固的白色光线，眼中多出了一抹狂热。这样强大的力量，这样神秘的光芒，应该就是传说中的…… “仙人？”首领松开石矛，石矛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是仙人吗？”首领小心翼翼地问道。 身为部落的首领，他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辛秘。比如这世上不止有人族和妖族，还有高高在上的仙人和圣人；比如仙人们居住在三十三重天上，甚少和俗世当中的凡人交流；比如…… 程疏影微笑着点一点头，手中捏出一个漂亮的法决，打在首领的身前。那道法决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淡淡的白光，然后缓缓地竖起一道屏障，将蔓延肆虐的烈火隔绝在了屏障的另一边。 劫后余生的人们呆愣愣地看着那一道屏障，还有那位灰扑扑的女仙，有些不知所措。 “仙人！”首领伏跪在地上，朝程疏影深深地叩拜下去。 部落中的人们如梦初醒，一个接一个地在首领身后跪下，叩拜这位路过部落的仙人。他们曾听说过百里外的地方有一座神山，也听说过神山上有许多高高在上的仙人，但却从来不曾亲眼见过。但现如今，却有一位仙人来到了他们部落里，而且还阻止了那些滚烫且狰狞的怪物。 这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啊，传说里与天地齐寿、呼吸日月清辉吞吐漫天云霞的仙人！ 少年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的仙人，眼中隐隐透着对力量的渴望。程疏影默默地掐指一算，确认刚才那一丝明悟就在少年身上，便露出一种神棍式的微笑道：“你随我过来。” 部落里的人齐齐转过头，用一种既羡且妒的目光看着少年。 少年如坠梦中，呆愣愣地站起身来，走到程疏影身旁。程疏影撤去那道屏障，用法决凝出一颗大水球，砸在火光肆虐的丛林里，彻底浇熄了火焰。污黑的地面上满是灰烬，连坚硬的岩石也被烈火熏燎得焦黑。空气中残留着一丝微烫的温度，昭示了方才的怪物究竟有多么凶狠。 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从岩石上飘了过来，充斥在众人的鼻端，让人忍不住想要闻到更多。他们循着香味的来源望去，发现刚刚放置野猪肉的那块岩石已经被烈火熏得焦黑，连岩石上的肉也被烤得焦了。刚才那一种浓烈的焦香，正是从岩石上的烤肉上散发出来的。 程疏影领着少年走到岩石旁边，拾起旁边滚烫的石刀和一块焦肉，慢慢削去外面那一层焦黑。随着糊掉的部分被一片片削落，烤肉也露出了内里真正的色泽。一种难以描述的香气弥漫在整个部落当中，令人忍不住想要……将它吃掉。 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要知道这种野猪肉特别地腥膻，平时他们必须要捏着鼻子才能将它咽下去。如果不是为了生存，这些人绝不会主动去使用这些肉类，而是宁可去啃野果和蘑菇。 程疏影将烤好的嫩肉递给少年，微笑着说道：“尝一尝看，你烤出来的。” 少年忐忑不安地接过烤肉，尝试着咬了一口，然后瞬间睁大了眼。 好吃！ 香香的！ 他风卷残云一般吃掉了那块烤肉，连自己的手指也忍不住想要吞下去。虽然肉上没有抹盐，但是比起生肉来说，它真是……真是好吃得太多啦！ 程疏影又削了第二块烤肉，微笑着递给少年，让他去拿给首领。 少年艰难地吞咽着唾液，将它捧着递到了首领面前。首领疑惑地接过烤肉，学着少年刚才的样子咬了一口，然后倏然睁圆了眼睛，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 好吃！ 唔！ 真的好吃！ 他三口两口就吃掉了那一片烤肉，意犹未尽地问道：“还有吗？” 程疏影指着旁边那些被烤的焦黑的肉块说道：“这些都是。唔，你们要记住，周围那些被烤黑的部分是不能吃的，不但口感很差，而且吃掉以后容易生病。对了，刚才那种可怕的东西……” 她转头望向那位带来火种的少年，微笑道：“你来起个名字罢。”天道直到现在都没有降雷劈她，证明她刚刚所做的那一切事情都是有效的。也就是说…… 少年沉思片刻，道：“就叫‘火’。” 火字出口的那一瞬间，天空中轰地一声，降下了一道纯金色的光束。那一道光束犹如金色的瀑布，将整个部落都笼罩在其中。程疏影细心感受着自身境界的提升，顺手戳开操作面板，看着那个小小的数字不断往上飙升：【0】【100】【500】【1000】【2000】…… 金色光束足足持续了八个小时，从火势蔓延的那一刻起，直到深夜明月高悬为止。少年周身沐浴在纯金色的功德光束中，如同天神一般威严且圣洁。首领看着那位少年，神色有些复杂。 “从此以后，我便唤做燧人氏。”少年脸上露出了神棍一般的微笑。 突然之间，程疏影耳旁响起了【叮】的一声。 【宿主功德值超出十万阈值，系统初步修复完毕，商品交易区开启。请宿主谨慎使用。】 第12章 交易区01 商品交易区开启了？ 程疏影既惊且喜，立刻就想要到商品交易区里去逛逛。她知道这种位面交易系统就像淘宝一样，可以连接到各个不同的世界，供位面商人们自由地交易物品。而各个世界里的物品，在其他位面里，价格很可能会有天壤之别。 举个栗子。 一些地方属于富矿区，金银铜铁的价格比沙子还要便宜。而在另一些地方，例如地球，只有傻瓜才会把金银铜铁卖出沙子的价格。所以位面商人们一进一出，立刻就能赚出一百套海景别墅。 再举个栗子。 一些地方科技相当发达，家用智能机器人比大白菜还要便宜。而另一些地方，比如地球，只有傻瓜才会用家用智能机器人去换一棵白菜。然后位面商人们一进一出……又是一百套海景别墅。 所以各个世界的商人们都对这种位面交易系统趋之若鹜，简直到了一种狂热的地步。 事实上，如果不是程疏影自己被一个位面系统砸中，打死她也不会相信，这种只存在于yy小说里的跨位面的顶级人工智能，居然会是真是存在的东西，而且就躺在她的手心里。 她定了定神，点开系统的操作面板，看见上面的金色长条已经飙升到了【109302】。 果然刚才她的明悟是有道理的：少年与燧人氏有着莫大的干连——他就是燧人氏本身。天道的剧本里仅仅写了燧人氏发现并且使用火的功绩，却没有详细阐述他是如何发现和使用火种的。刚才她替燧人氏挡下石矛的伤害，又替部落浇熄了火焰，还引导燧人氏食用熟肉，便得到了天道的认可。 十万多的功德值，抵得上她救活千万人的性命了。 程疏影心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但时间也仅仅过去了一瞬间。她抬起头来，用一种神棍式的微笑说道：“燧人氏蒙天道指引，携火种入人间，实乃人族之幸事。今燧人氏沐功德金光，得天道传承，尔等理当奉其为首，以襄盛举。” 身为一个“路过部落并且见证了天道传承”的仙人（准圣），程疏影自然要将戏做足全套。 天道降下功德金光、燧人氏得到传承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部落里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甚至不知道天道降下功德金光的缘由，只感觉到沐浴在金光中通体舒畅。尤其是刚才那位想要提着石矛惩罚燧人氏的首领，更是呆愣愣地望着那些被烤香的肉，目光如同一只饿狠了的狼。 程疏影那番神棍式的说辞，恰恰打破了这种呆滞的宁静。 首领第一个反应过来，眼中最后一点疑虑也消逝得无影无踪。他走到燧人氏身前，将脖子上的骨链取下来，挂在燧人氏的脖子上，就完成了最简单也最隆重的首领交接仪式。燧人氏向前任首领表达了敬意和谢意，又接受了部落中人的参拜，成为了部落里新的首领。 燧人氏走到程疏影身前，向她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在他眼里看来，如果没有这位仙人的指点和帮助，自己绝对无法阻止火势的蔓延，也绝对想不到那些肉类是可以使用的，更加谈不上什么天道的认可和接受功德金光了。 程疏影维持着那种神棍式的微笑，高深莫测地说道：“嗯。” 燧人氏恭谦地问道：“仙人今日驾临部落，不知所为何事？如果有能帮得上仙人的，我等当举全族之力，为仙人效劳。” ……嗯，我就是一个路过的想要赚取功德金光的仙人（准圣）而已，没有什么要事。 程疏影高深莫测地微笑了一下，俯身抱起疲倦的小孔雀，道：“此间事情已了，我也该离去了。只是我听闻方圆二百里内，有一处极火之地，又有一座极火之山，山上寸草不生，岩石焦枯，千万年来不曾下过一滴雨，首领可知此山在何处？” 燧人氏愣住了，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原来仙人竟是为了神山而来？” 他定了定神，向程疏影解释道：“仙人口中的极火之山，应当就是族中世代流传的神山。那座神山就在南方一百五十余里外的地方，百万年前便屹立在那里，热浪滚滚，让人无法靠近。我也是仗着一身轻捷，才偶尔接近过几回，然后取来了一点，嗯，‘火种’。” 燧人氏话锋一转，恭谨地朝程疏影弯了弯腰：“既然仙人是为了神山而来，那便请仙人在部落当中歇息一晚。等明日太阳升起之后，我便亲自引着仙人到神山里去罢。” 程疏影微微点头，说了声好。 当晚程疏影便留在了部落里。燧人氏特意腾出了一个宽敞的山洞，供她歇息。山洞里虽然有些阴暗冰冷，却已经是部落里极好的一处地方了。程疏影抱着小孔雀走进山洞里，戳开系统的操作面板，果然看见原先灰色的【商品交易区】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金色。 她戳开那一行淡金色的小字，然后毫无意外地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宿主晚上好。】系统懒洋洋地说道，【欢迎来到商品交易区，请自由选择商品上传或是浏览，或是指定商品交易区域，祝您购物愉快。】 【指定商品交易区域？】程疏影微微愣了一下，【可以指定地球吗？】 【接受宿主请求，地球位面接驳中……系统友情提示，地球位面尚处在白垩纪，宿主确定要和恐龙族群进行交易吗？】 【什、什么？】程疏影惊呆了。 【系统友情提示，宿主不但穿越空间，而且穿越了时间……】 受到系统会心一击的程疏影：…… 我屮艸芔茻系统你个坑货！ 你还能更坑一点吗？？？？？？ 第13章 交易区02 受到系统会心一击的程疏影发现，她再一次高估了系统的人品值，不，机器品值。 在她那个念头刚刚升起的瞬间，系统便再一次发出了【叮】的提示音，然后懒洋洋地说道：【接收宿主指令成功，系统启动负一级‘更坑一点’自适应程序，资料包下载更新中……为了更好地完善本系统，请宿主记得打五星好评哟，亲~】 呵、呵呵。 程疏影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决定无视系统这个坑货，将注意力集中到商品交易区上。 商品交易区就像是地球上最最普通的网店，上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商品，还附带有一些简略的介绍。但由于程疏影刚刚指定了地球位面作为默认商品交易区，所以目前的网店上全部都是一片空白。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头雷龙或者迅猛龙被位面系统砸中之后，还能自主地进行商品交易。 她匆匆浏览了一下商品交易界面，便失望地点了一下右上角的小红叉。在离开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在右下角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词：3d影像。旁边还附带着一行小字：为了使客户更满意我们的服务，我们贴心地提供了位面世界3d扫描，供您更好地浏览商品。 在那行说明文字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三角箭头。 程疏影犹豫片刻，在三角箭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系统停滞了大约0.032秒的时间，然后缓缓地拉开一张巨大的白色光幕。 那张光幕有如实质，迅速扩散到了整个山洞里。真实的3d场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呈现在她的面前。她面前站着一只巨大的迅猛龙，冲她亮出了血盆大口和狰狞的獠牙；她脚边躺着一只巨大的鳄鱼，正在河滩上悠闲地甩着尾巴；一只小小的三叶虫缓缓从鳄鱼背上爬过，留下一道晶亮的水痕……她的视线所及之处，全部都是高耸入云的参天巨木，比起西昆仑也不逞多让。 这是地球上最为温暖和血腥的白垩纪，恐龙成为地球的霸主，占据了整整数亿年的辉煌时光。 程疏影站在一头迅猛龙和一头雷龙中间，伸手想要触摸它们闪亮的獠牙，却只能触摸到一片虚无的空气。小孔雀呆呆地站在她的脚踝边，扑腾了一下翅膀，发出细微且短促的鸣叫声。 他不明白为什么山洞里会出现这些庞然大物，更不明白程疏影为何要将它们召唤出来。 程疏影低头望着小孔雀，忽然了叉掉面前的3d光幕，将小小的雏鸟捧在手心里，柔声安抚道：“刚才吓坏你了么？那是地球位面传输过来的3d影像，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散发着淡淡白光的虚拟光幕消逝于无形，山洞里也恢复了刚才的阴暗和冷寂。小孔雀歪着脑袋看向半空中，轻轻地鸣叫一声：刚刚他好像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啦？ 程疏影用食指揉揉他的绒羽，柔声说道：“乖。” 小孔雀眨了眨圆圆的小眼睛，哗啦一声张开尾羽，骄傲地挺了挺胸。 看，我也有漂亮的光芒呢，<(￣︶￣)> 淡淡的五色光芒在孔雀尾羽上铺展开来，如同水流一般蔓延肆虐，却又挣脱不了孔雀尾羽的束缚。那些光芒里透着凶狠狰狞的洪荒之力，将周围存在的一切绞杀殆尽。他的尾羽滑过岩石，坚不可摧的花岗岩瞬间化为齑粉；尾羽轻拂过程疏影裸/露的足踝，莹白肌肤上便多了一抹淡淡的血痕。 程疏影呆住了。 小孔雀哒地往后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瞅着她，有些不安地收拢了尾羽。 糟糕，他好像闯祸啦。 程疏影呆呆地望着自己的脚踝，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是洪荒世界里的准圣，是圣人之下境界最高的所在。小孔雀出生不到三个月，仅有大罗金仙的修为，却轻而易举地让她受了伤。这是否意味着……她将小孔雀捧在手心里，柔声问道：“这是你天生的神通么？” 小孔雀点点头，骄傲地挺了挺胸。 但是那双圆圆的黑色眼睛里，依然残留着一丝惶恐和不安。 程疏影略松了一口气，安抚道：“莫怕，我有准圣修为，不会这样轻易受伤。” 她揉揉孔雀的绒羽，指尖轻拂过自己的足踝。一抹淡淡的金色光芒过后，血痕刹那间消逝于无形，连一点细微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小孔雀歪过脑袋，用翅膀尖指着她的足踝，有些不安地鸣叫一声。 程疏影温柔地笑笑，叮嘱道：“这大约便是你天生的五色神光了。五色神光可落世间万物，圣人之下绝无敌手，你要用心地收好它，千万莫要轻易展现于人前，记住了么？” 小孔雀轻轻鸣叫一声，用绒羽蹭蹭她的指头，圆溜溜的小眼睛惬意地眯了起来。 我记住啦，我会收好我的五色神光，不会随便放出来哒o(￣v￣)o 程疏影轻柔地说了一声乖，将小孔雀放在旁边的岩石上，重新戳开系统的商品交易区，恢复默认的初始界面。虽然地球上依然处在白垩纪时期，但宇宙间有亿万个位面，许多位面都已经发展出了高等的文明。她可以从那些高等文明位面里，购买到一些必要的东西。 等等，她刚刚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程疏影一面滑动着系统面板，一面随口问道：【位面交易会出现货币不通的情况么？】 【理论上说不会。位面交易统一采取宇宙标准币进行支付，与系统源力为一比一兑换合成，理论上出现0.38923%的能量损耗。如果宿主需要合成宇宙标准币，请用语音调出货币合成程序。】 程疏影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妙：【会消耗功德值？如果在合成过程中，功德值损耗过大呢？】 【商品交易区关闭，直到宿主再次收集到足够的功德金光为止。】 程疏影：…… 果然她就知道，系统是个妥妥的坑货！ 第14章 交易区03 程疏影仔细看了一下自己剩余的功德值：【109302】。 在扣除商品交易区开启所需的十万功德值之后，她还剩下九千多的功德值可供使用。就算考虑到0.38923%的能量损耗，兑换出来的宇宙标准币也有九千多，应该足够一段时间的消耗了。她思考片刻，开口说道：“兑换三千宇宙标准币。” 系统操作面板上弹出了一个对话框，蜗牛模样的兑换进度条正在缓缓向右攀爬。 大约三四分钟过后，兑换进度条爬到末尾，对话框咻地一声消失，她面前的功德值减少到了【106290】。这回系统没有坑她，兑换宇宙标准币的能量损耗确实在0.38923%左右。 代表功德值的淡金色数字旁边，又倏地多出了一些暗红色的字体：【标准币3000】。 她重新回到商品交易区，开始浏览上面可供购买的物品。 新式核.弹、激光炮、新型生物合成材料、sss级营养液……她默默地看了一下物品标价，又默默地翻到一万页以后，继续浏览商品：低阶符篆、低阶辟谷丹、破烂的功法残卷……她又默默地翻到十万页以后，终于看到了正常的柴米油盐。 很好，宇宙位面中果然有和地球文明相似的星际文明。 她大略扫了一下物品标价，发现比地球上的物品略贵，但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接着她顺手买了十袋盐、十把大型水果刀、十支铁针、十瓶三天不散味的路标药剂，然后点击支付。 一阵咻的白光过后，她面前多出来了一堆零零散散的物品，暗红色的标准币值也减少到了2325。 小孔雀歪了歪脑袋，跳到一袋食盐上，然后轻轻啄了一下水果刀—— “等等！”程疏影连声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被小孔雀啄过的水果刀上迅速多了一个窟窿，形状浑圆，完美契合他的尖喙。他哒哒地跳到程疏影手心里，用翅膀尖指着被啄出窟窿来的水果刀，发出一声疑惑且细微的鸣叫。 这种软塌塌的、而且还不好吃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呀？ 程疏影用指尖揉揉他的绒羽，将他放回到旁边的岩石上，然后将地面上散落的物资分开包好。她预备等到天亮之后，将这些东西赠送给燧人氏的部落，希望天道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这些天她已经逐渐摸清了天道的一些运作规律，小小地讨一下巧，应该不成敬意。 小孔雀站在岩石上，好奇地看着程疏影打包物资。等那些物资被她打包完之后，他便哒哒地跳到程疏影手心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安心地开始打盹。这些日子他都是在程疏影的手心里过夜的，再没有什么比一个软软的、安全的、温暖的鸟窝更让他安心的了。 程疏影向后靠了靠，倚在一块岩石边上，开始计划着接下来的行程。 极南之地她是一定要去的，不仅因为那里镇压着神兽凤凰，还因为极南之地是一个很适合修炼的地方，她预备在那里多住上一段时间，熟悉身体里的新力量。自从成为女娲的善尸之后，她一直都在尝试着控制体内的新力量，却依然有些生疏。 接下来她该回到西昆仑去，给有巢氏所在的部落好好上一课了。 再然后呢？……女娲圣人说过人族是最佳的积攒功德之地，她是否应该到九州大地上去走走，多帮助一些人族，将功德值刷爆？要知道虽然准圣的寿元无穷无尽，但是如果一直留在人间界，几百几千几万地攒功德值，也需要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顺利开启时空交易区呢……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透过洞口，直直照在了小孔雀的尾羽上。小孔雀不安地动了动，睁开圆溜溜的眼睛，发出一声细微且欢快的鸣叫，然后哒哒地跳了两下。 倏然之间，他的身体僵了一下，直直坠落在程疏影的手心里，嫩爪微微颤抖。 “怎么了？”程疏影有些忧心地揉揉他的绒羽。 小孔雀僵硬地缩在她的手心里，发出一声细弱且短促的鸣叫声。他感觉到了一种狰狞且凶狠的古老气息，那种气息来自比洪荒更久远的时代，叫嚣着要将周围的一切撕成碎片，却又与他血脉中的一些东西隐隐相和。他颤抖地弯了一下小嫩爪，发出呜呜的低咽声。 他感觉到了，凤凰的气息。 凤凰是盘古开天之前就存在于混沌之中的妖兽，与龙、麒麟一同存在了亿万年之久。盘古开天辟地之后，龙、凤、麒麟迅速称霸了这个世界，凤凰为飞禽之首，麒麟为走兽之首，而祖龙则成为水生妖兽的老大。数百万年前他们狠狠地打了一架，惊动了鸿钧道祖，然后受到了天道惩罚。 这就是洪荒世界里的龙凤量劫。 凤凰身为不死鸟，被天道和鸿钧道祖一同镇压在极南火山之下，成为朱雀。 镇压火山的日子极其枯燥，朱雀迅速地和英招、白泽、蓐收、穷奇等一众大妖结识，然后央求他们讲自己的九枚凤凰蛋送到外界去孵化。白泽心软，偷偷瞒过西王母，将两枚凤凰蛋送到了西昆仑山上，孵化出了孔雀和大鹏。至于其他的七枚蛋，也被送到其他地方去孵化了。 凤生九子，九子迥异。 身为九枚凤凰蛋之一的小孔雀丝毫没有凤凰之子的自觉，他此时正在程疏影的手心里微微颤抖，发出脆弱且细微的鸣叫声，圆圆的眼睛左右张望，试图找出那一股洪荒气息的来源。程疏影安抚地用食指揉一揉他的绒羽，温柔地说道：“乖。” 那一缕阳光突然被遮住了，山洞外走进来一个身手敏捷的少年，正是昨晚刚刚继承了首领之位的燧人氏。燧人氏朝程疏影弯了弯腰，表示他已经休息足够，可以给仙人带路了。程疏影护住手心里的小孔雀，指着地上那一大包东西说道：“这是我赠与你们部落的东西。” 燧人氏一愣，继而大喜，在谢过仙人馈赠之后，便将大叶包送回了部落里，让众人看着平分。他自己手中持着一根长长的棍子，又回到了山洞里，带领着程疏影朝那座神山走去。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天空中突降一道功德金光，将程疏影彻底地笼罩在了其中。旁边的燧人氏不明所以，却也老老实实地在旁边等待着。等那一束功德金光彻底消失之后，程疏影查看了一下操作面板，发现功德值已经从【106290】飙升到了【118923】。 食盐、小刀、铁针、路标药剂，可都是提升人类文明进程的好东西啊。 这笔交易实在是很划算，<(￣︶￣)ノ 第15章 极南火山01 极南之地在南边大约一百五十里开外的地方，方圆一百里范围内寸草不生，遍地都是被烤得赤红滚烫的岩石。他们越往南走，植被就越是稀疏，连毒蝎子和五彩蝴蝶都不见了踪影。燧人氏停住脚步，有些苦恼地说道：“再往前一些，地面就会热得烫脚，很是难熬。” 程疏影亦停住脚步，有些惊讶地问道：“那昨日的火种……” 燧人氏苦恼一笑：“是我昨日捡回来的。”他停了片刻，又说道，“那时恰好刮起一阵风，将那半截枯枝吹到了这里，才让我有幸拾取到它。但如今要让我再取一次火种，真是千难万难。” 程疏影一怔，隐约明白了一些什么，似笑非笑地看着燧人氏。 燧人氏有些不自在地问道：“仙人能带我飞过去，再取一次火种么？” 昨天他有意将仙人留在部落里歇息，还要亲自带着她前往神山，有一半的缘由就是为了取火种。他自己虽然身手敏捷，却无法抵挡神山的酷热。如果这位仙人能顺路捎带他一程，真是再好不过。 程疏影轻笑出声来：“难怪你昨日要留我在部落中住一晚。”原来是打着让她带他飞过去的主意。燧人氏不通法术，自然无法阻挡神山的酷热。她默默回想了一下天道的运转规则，捏起一个指诀，引一阵清风卷起他们两个，缓缓地朝极南火山飞去。 越是靠近极南火山，那种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就越是让人难捱。程疏影望了望旁边大汗淋漓的燧人氏，默默抛下一截枯枝，在滚烫的岩石上引燃火种，递给燧人氏，然后用风将他送回了部落里。 片刻之后，她再次沐浴了一束天降的功德金光，系统记录的功德值也缓缓上涨了一点。 程疏影等功德金光束停止之后，才抱起小孔雀，沿着山势缓缓向上飞行。 山势越来越陡了，地面上遍布着大片红褐色的岩石，滚滚热浪扑面而来，将她的长发炙烤得微微卷曲。程疏影停住身形，又给自己施加了一道护身法决和一道寒气，一点点艰难地往山顶上挪去。 但凡火山，出入口一般都在山顶的巨大洞口处。 虽然这座火山与前世那种会喷岩浆的火山有一点区别，但并不妨碍它向外蒸腾出滚滚的热浪。小孔雀在她的手心里踮起脚尖，发出一声细微且尖锐的鸣叫。片刻之后，火山深处也发出了一声鸣叫作为应和。但那声鸣叫如一头困兽的狰狞咆哮，裹挟着远古的洪荒之力，汹涌地扑面而来。 程疏影又捏了一道法决挡在身前，勉强挡住那一口喷来的凤凰之息，缓缓地山顶飞去。 山顶有一个巨大的环形洞口，洞口里是一个巨大的环形湖泊，沸腾的岩浆在湖泊当中翻涌，发出汩汩的声音。小孔雀扑腾着翅膀，又发出一声短促且细微的鸣叫，片刻之后，一根赤红的羽毛穿透岩浆湖，缓缓地飞到了她的手心里。 这是一根凤凰羽，通体红赤，边沿有着鎏金的色泽，散发着炽热的太古气息。 小孔雀叼起凤凰羽，在她手心里蹦达了两下，催促她快些飞到湖泊里去。 ……唔。 ……那可是岩浆啊。 三个月前还是地球人的程疏影停顿了一下，对面前滚滚的岩浆湖依然有心理阴影。 女娲大神在斩出善尸的时候，曾经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许多修炼规则和法决，其中就有一些出入火山口的方法。她在脑海中搜寻片刻，找出一道最强大的护身法决，加持在自己身上。淡淡的水蓝色光芒从她的指诀间满溢出来，围着她绕了一圈又一圈，浓郁的水之精华从光环上透了出来，同样隐含着强大的洪荒之息，将岩浆里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彻底阻拦在外。 小孔雀欢快地鸣叫一声，叼着那根凤凰羽，引着程疏影从岩浆湖里慢慢地飞下去。 炽热滚烫的岩浆接触到那些水蓝色的光环，便如同水流一般旁边倏地分开，又在她的头顶上缓缓合成了一股。她的头顶上、脚底下、前后左右全部都是滚滚的岩浆，稍不留神就会掉进岩浆里，融得尸骨无存。虽然她是与天地齐寿的圣人善尸，但是如果没有了肉身…… 程疏影嘶地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操纵着法决，缓缓朝下方飞去。 滚滚岩浆咆哮着将她卷到火山之下，又汇聚成洪流，卷着她向地底深处而去。她小心翼翼地捏起法决，漂浮在岩浆洪流之上，循着凤凰羽的指引，漂向一个散发着炽热红光的地方。岩浆周围遍布着钨金，就像河岸一样约束着岩浆的洪流，让它们不至于过分肆虐。 小孔雀发出了一声细微且短促的鸣叫，叼着凤凰羽，朝那片炽热的红色光芒扑了过去。 “吾儿孔宣。” 浩瀚古朴的声音从红光深处传了过来，裹挟着遥远的太古之息，瞬间将小孔雀连同他的鸟窝一起，卷进了红光深处。那里是火山之下最为炽热的地方，就连有法决护身的程疏影，也在瞬间被烤得浑身一颤，大颗大颗的汗珠涔涔滚落。 小孔雀叼着凤凰羽，缓缓降落在那一处散发着炽热的光芒的地方。 那一处地方透着浓郁的太古之息，隐约可以看清凤凰的轮廓，还有炽烈燃烧的凤凰之焰。那只古老的凤凰抬起头来，温柔地将小孔雀叼下来，放到自己的羽翼之下，然后轻柔地替他梳理绒羽。 小孔雀轻轻地鸣叫一声，小小的翅膀尖指着程疏影，欢快地蹭了一下凤凰的脖颈。 ——看，那是我的新鸟窝~ “吾儿莫要胡言，那是女娲圣人的善尸。” 凤凰轻轻拍打了一下孔雀的小脑袋，抬起头来望着程疏影，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多谢道友将吾儿送到极南之地。此处酷热难耐，吾招待不周，万盼见谅。” 额……程疏影眨眨眼，捏着法决聚出一团云霞，然后踩着云霞降落到凤凰身前，有些疑惑地问道：“你看起来很是虚弱，是被打坏了么？”而且还变回了凤凰原身。 凤凰温柔地笑笑，低头望着羽翼之下的小孔雀，道：“竟教道友看了出来。不错，我在龙凤量劫中被天道与鸿钧道祖合力打回原形，从此化为朱雀，镇压极南火山，万世不得逃脱牢笼。细算起来，已经有数百万年之久了。” 久得连她自己都忘记了曾经的辉煌，久得连当初那条小蛇都修成了圣人，还斩出了一具善尸。 圣人善尸天性纯善，也让人本能地感觉到信任和亲近，这一具小善尸，大约便是孔宣的机缘所在罢……凤凰低头蹭了蹭孔雀的小脑袋，温柔地同她说道：“你同我说一说这孩子的事情，好么？” 程疏影定了定神，捏着法决从半空中降落下来，盘膝坐在凤凰跟前，将自己被本尊女娲送往西昆仑、无意中发现这枚凤凰蛋、孵出小孔雀之后被他当成了鸟窝、然后决定将送往极南之地交给凤凰看管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凤凰侧头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用尖喙梳理一下孔雀的绒羽，发出一声温柔的鸣叫：你给人家惹麻烦了。 ——那是我的新鸟窝！小孔雀在凤凰羽翼下翻滚两圈，小小的嫩爪揪住凤凰的一根羽毛，发出一声细微且短促的鸣叫：我才不会给她添麻烦呢，我最喜欢我的鸟窝啦~ 凤凰责备地望了他一眼，转而望向程疏影，低下了她高贵的凤首：“吾儿多有得罪之处，万盼道友莫要放在心上。他年纪还小，尚未知晓这些人情世故。” 程疏影摇摇头，笑道：“无妨。” 她来到洪荒世界里第一天，就被女娲大神送到西昆仑积攒功德金光。再然后被神神叨叨地系统坑来坑去，坑去坑来，又被天道连续劈了好几回，如果不是小孔雀时时在旁边陪伴着她，恐怕她心中早已经生出不下数十道恶念，被天道劈得灰飞烟灭了。 他算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唯一感觉到微暖和慰藉的……同伴吧。 程疏影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没留神小孔雀已经从凤凰羽翼下挪出来，蹦蹦哒哒地跳到她手心里，用柔软的绒羽蹭蹭她的手指尖，向母亲宣告自己所有权：这是我的~窝~ 凤凰伸出长长的喙，将小孔雀从程疏影手心里叼了出来。 小孔雀在半空中呜呜地挣扎，圆圆的小眼睛看向程疏影，发出一声细微且短促的鸣叫。他知道她能听懂自己的话，从前每一次，她都能及时地将他救下来。但这一回凤凰却容不得他胡闹，迅速将他塞回到自己的羽翼下，而后莞尔一笑：“让道友见笑了。” 程疏影道了一声无妨，按住手心里不停发出叮叮当当提示音的系统，望着眼前漂亮的凤凰女士，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似乎是受伤了，需要我替你疗伤么？” 第16章 极南火山02 系统说，凤凰受了很严重的伤，似乎是刚刚跟人打过一架。 系统还说，宿主的功德金光可以替凤凰疗伤，但是疗伤过程中会有损耗。至于会损耗多少的功德值，天道又会降下多少的功德值来褒奖宿主，那就要看宿主的运气了。 凤凰羽翼下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发出一声脆弱且细微的鸣叫声。 凤凰低下头，用长长的尖喙摁住孔雀的小脑袋，将他摁回到自己的羽翼之下，而后从容笑道：“吾听闻圣人善尸秉性纯善，普济苍生，今日一见方知，传言果然不虚。” 程疏影捏着鼻子应了下来。秉性纯善普济苍生什么的，她单纯不想再被天道降雷劈她而已。天知道为什么圣人善尸必须秉性纯善不能心生恶念，一旦见死不救就会…… 打住。 程疏影抬起头来，一缕淡淡的金色光芒在指尖萦绕不息：“凤凰大人，您想要试一试么？” 唔这句话听起来怎么像是一个不良少年对一位良家子说，你想要逛一逛妓.院么？ 程疏影苦恼地揪了一下长发，牵引着一束细细的功德金光，递到凤凰的喙前。 凤凰轻轻鸣叫一声，张喙衔住那一丝金光，然后将它细细地吞咽下去。霎时间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充斥了她的全身，不同于火山之下的滚滚热浪，而是像沐浴在春风当中一般和煦温暖。 淡淡的金色光芒在凤凰身体里散开，滋养着她受损的身体，令她发出了舒适的鸣叫。 程疏影松了口气，牵引着更多的功德金光，一点点喂到凤凰喙中。小孔雀已经再次从凤凰羽翼下探出了脑袋，但凤凰却无暇顾及他，她此时已经被功德金光吸引了全部的心神，全身心地沉浸在那种有如春风化雨一般的温暖和煦当中，久久地不愿意醒来。 她舒展开巨大的赤金色羽翼，在滚滚岩浆当中发出一声清唳。 凤凰的清唳声直冲三十三重离恨天，惊动了九天之上的仙人。御座之上的天帝缓缓睁开眼睛，用一双金色的瞳望向人间，低低说道：“女娲的善尸在替凤凰疗伤。” 御座之侧的一位青年男子走到他身前，问道：“要派人去看看么？” 那位青年同样生着一双金瞳，周身燃烧着熊熊的太阳之息，如一柄刚出鞘的利剑般耀眼夺目，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惧。他的容貌与天帝有七分相似，正是一体同出的亲兄弟。 天帝从御座上缓缓站起身来，道：“走吧，我们一同下去看看。” 青年道一声好，与天帝一同化为金乌，飞往极南火山，穿过翻腾肆虐的岩浆湖，顺着岩浆流淌的方向，来到了极南火山的最深处。 凤凰的疗伤已经接近尾声。 程疏影收回最后一丝功德金光，轻轻松了一口气。片刻之后，一束细细的功德金光从天而降，作为她替凤凰疗伤的褒奖，注入到她的体内。她戳开系统的操作面板，上面的功德值已经开始回升。 倏然之间，凤凰张开双翼，将她和小孔雀结结实实地护在羽翼之下，然后发出一声尖锐的清唳。 那一声警告意味十足的凤凰唳鸣过后，滚滚岩浆上便多出了两道金色的身影，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浩大磅礴的太阳之息，比起凤凰的太古之息来丝毫不逞多让。程疏影偷偷地向外望去，眼前是一大片明亮的金色火焰，两只三足金乌沐浴在熊熊金色火焰里，踏着滚滚的岩浆，化作两位容貌俊美的青年男子，缓缓降落在凤凰近前。 妖皇帝俊，东皇太一。 三十三重天之上的至高王者，妖族里地位仅次于女娲圣人的天帝。 凤凰冰冷地扫了帝俊和太一一眼，将程疏影和她的孩子牢牢护在羽翼之下，问道：“二位陛下降临极南火山，不知有何贵干？” 帝俊目光在凤凰身上停留了一瞬，道：“燃灯道人。” 凤凰陡然一惊，紧接着一声清亮的唳鸣伴随着滚滚凤凰之息，朝帝俊呼啸而去。帝俊拂袖一卷，将凤凰之息连同那一片炽热的火焰卷进袖子里，然后皱眉说道：“我不是你的敌人。” 凤凰冷然言道：“我也同陛下绝无干系。” 帝俊皱眉打量凤凰一眼，道：“但你身上的伤，确是燃灯道人所为。鸾凤道友，你被镇压在极南火山之下百万年之久，难道还看不透么？唯有妖族联手，方能在天道之下夺取一线生机。” 他身侧的东皇太一走上前来，往凤凰喙中喂了一束明亮的金色火焰。凤凰尖锐地鸣叫一声，张开羽翼冲他呼啸而去，却在半途刹住身形，缓缓降落在地上，变成了一位容颜秀雅的青年女子。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妖皇和东皇：“你们……” 东皇太一开口言道：“不过是想助道友一臂之力。” 他的声音清朗，如同有金石之声铮铮而鸣。化作青年女子的凤凰微怔了片刻，俯身将小孔雀抱在怀里，低声说道：“我已了无遗憾。天道如何，燃灯如何，巫族如何，都已经同我没有半点干系。”她低低地说完之后，又朝程疏影温柔地笑笑，言道：“方才多谢道友襄助。” 帝俊、太一二人齐齐望向程疏影，目光锐利如刀锋。 程疏影轻轻嘶了一声，慢腾腾地从地面上爬起来，朝帝俊、太一二人施礼道：“两位陛下。” 对于这两位地位修为仅次于女娲圣人、而且本体为三足乌的陛下，程疏影心中一直怵得很。要知道三足乌本性暴戾，天生便能操纵太阳真火，堪称洪荒里头一号的大杀器。后来后羿为什么要射日来着？当然是因为小金乌贪玩，控制不住体内暴戾的太阳真火，所以就…… 她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半步，垂眉敛目，尽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提到金乌，就不能不提一提洪荒世界里的实力划分了。 洪荒世界里天道至上，与天道合二为一的鸿钧道祖自然是天道之下的第一人；天道之下有六位圣人：老子、元始、通天、准提、接引、女娲，实力依次降低。圣人之下又有准圣，比如程疏影她自己就是准圣，而眼前的帝俊、太一、凤凰三人，同样也是准圣修为；同时因为这三人身怀至宝，又修炼了数百万年之久，就算是同为准圣，也能轻而易举地碾压程疏影。 准圣之下，才是大罗金仙，比如刚刚出生的孔雀和大鹏；大罗金仙之下有太乙玄仙，玄仙之下有真仙，真仙之下，才是尚未得道的茫茫修道者，妖族、人族、巫族、鬼族、不一而足…… 所以程疏影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存在感削弱到了最低。 她默默地挪到一大块钨金旁边，给自己施加一个法决，避免被滚滚的岩浆给灼伤，然后默默地在旁边装石头。小孔雀哒哒哒地跑到她的身旁，扑腾着翅膀跳到她手心里，像往常一样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歪着小脑袋听大人们说话。 帝俊皱着眉头，面色有些阴沉，似乎是想要斥责凤凰，却不知为何没有作声。太一无奈地望了兄长一眼，走上前来，对凤凰说道：“鸾凤道友，如今巫妖之战在即，道友身为太古大妖，理当站在妖族一边，与我等同仇敌忾才是，如何能在这极南之地……我与兄长各执混沌至宝，加上道友和这位女娲善尸同站四象位，定能助道友破禁制而出，再不受天道束缚。” 他取下腰间的一个小钟，静候着凤凰的下文。 凤凰有些动容，张口想要答应，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面容上渐渐浮现起一层哀戚。 “巫妖之战在即……”她像是想起了悲伤的过往，声音低低地有些哀伤，“曾经飞禽一族也是天道之下数一数二的所在，却在一场龙凤量劫当中元气大损，迄今奄奄一息。我为飞禽之长，更是被天道永久镇压在这处极南之地，再不复昔日荣光。” “帝俊道友，太一道友，我只盼望你二人莫要再重蹈我的覆辙。” 她低低地说完这番话，忽然化作一只漂亮的凤凰，高高盘旋在岩浆之上。凤凰长长的尖喙微张，吐出一片明亮的金色火焰，送还到太一身上。这是刚才东皇太一赠与她的太阳真火，助她在天道镇压下突破禁制，重新化为人身。如今金焰一吐，凤凰便再也无力维持人形，重新变回了凤凰原身。 太一眉头一皱，正待说些什么，忽然听见凤凰低低说道：“天道之下枯荣难料，它能生造出一场龙凤量劫，为何不能再造出一场巫妖量劫？二位陛下执掌妖族，日日观看妖族气机，理当比我更清楚这些才是。我……甘愿永世镇守极南之地，再不复归三十三重天。” 帝俊冷冷地说道：“天道之下的一线生机，从来都是要靠夺的。” “鸿钧道祖命妖族执掌天空，巫族执掌大地，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两族中人从此再无往来。但从那以后，大地上的新生妖族一日日锐减，飞升成仙者寥寥。再这样下去，就算是族中再多一位天道圣人，也难掩妖族的衰败。” “道友既然甘愿永世镇守极南之地，我兄弟二人也毋须再同道友多言。告辞。” 第17章 矿石交易 帝俊和太一走后，凤凰低低盘桓在滚烫的岩浆之上，发出一声哀戚的唳鸣。小孔雀睁着圆圆的眼睛，同样发出了一声细微的鸣叫，似乎在与凤凰相和。凤凰盘桓数息之后，收拢羽翼降落到小孔雀身前，用长长的尖喙替他梳理绒羽。 程疏影捧着小孔雀，有些不自在地低咳一声：“凤凰大人……” 她脑海中瞬间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女声：“汝可称吾为‘道友’。清影道友，孔宣的父亲战死在龙凤劫中，吾亦受到天道压制，无力护持孔宣左右，这才设法将他送往西昆仑孵化。道友秉性纯善，护送孔宣归来，吾心中不甚感激。日后孔宣行走洪荒，还望道友多加照拂一二。” 程疏影轻轻咳了一声：“这个……”要知道孔宣可是碾压无数真仙玄仙金仙准圣，在洪荒世界里搅风搅雨的圣人之下第一人哪，谁敢给孔宣脸色看，那不是活腻了么。 凤凰低低唤了一声道友，长喙叼起小孔雀，将他放到自己的羽翼之下，然后拔出一支赤金色的翎羽，递交到程疏影的手中：“无论如何，道友能护送孔宣归来，吾心中不甚感激之至。日后若是碰上其余八枚凤凰蛋，还请道友多加照拂一二，吾心中不甚感激。” 程疏影想起叫嚣着要吃了她的金翅大鹏，表情微微抽搐了一下。 凤凰似乎没有看到程疏影面上的难色，低头用尖喙梳理着孔雀的绒羽，轻声说道：“吾将以凤凰之息护送道友前往人族居所。至于孔宣，就暂且留在我身边长大罢……” 凤凰话音未落，程疏影脑海中又响起了叮的一声，紧接着一束粗/大的功德金光从天而降，将她彻彻底底地笼罩在其中。她偷偷戳开系统面板，发现金色长条旁边的功德值已经飙升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118923】，【129283】、【132131】、【142442】、【152112】…… 功德数值直直飙升了三万有余，才渐渐地停止下来。 程疏影惊呆了。 她从来没看见天道这样慷慨过，真的！ 凤凰等到那一束瀑布般的功德金光停止之后，才讶异地望了程疏影一眼，张口吐出一股凤凰之息，将她裹挟在其中，缓缓推送到岩浆洪流里。凤凰之息如同一个巨大且温暖的气泡，将她牢牢地包裹在其中，逆着岩浆洪流向上穿行，缓缓地游到了火山湖口。 她身后传来了孔雀尖利且细微的鸣叫声，如同受到重创一般，带着微微的颤抖和嘶哑。 凤凰之息包裹着她越走越远，渐渐地将她送出到火山口外。她攀着火山口爬出来，在凤凰之息的包裹下，跌跌撞撞地滚到半山腰上。小孔雀的哀鸣声已经听不到了，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火山深处的岩浆在翻腾咆哮。 大概等她再一次见到孔宣的时候，他已经成功化形了吧。程疏影如是想。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等她再一次见到孔宣的时候，非但已经完全认不出他的模样，而且还彻彻底底折在他手里，最终被他打包回到洞府里，整整三年都没有出过府门，真是，嗯，喜闻乐见。 被凤凰之息包裹的程疏影跌跌撞撞地滚了好几圈，直撞到一块大岩石上才停下来。她揉揉被撞痛的腰，持着手中的凤凰翎羽，将凤凰之息缓缓地收纳到里面去。赤红色的凤凰之息来自太古，有一种狰狞凶狠的强大力量，是一种极强大的护身法术。 她收好凤凰翎羽之后，又戳开系统的操作面板，打开商品交易区，想要购买一枚储物戒指。洪荒世界里的储物法宝极为罕见，就算是偶尔出现一些，也被圣人们三三两两地瓜分了，落不到她的头上。上回的那些竹简，还有手中的这根翎羽，都要仔仔细细地贴身放好才行。 商品交易区中储物戒指售价都在一亿宇宙标准币以上，令程疏影直接掩面咋舌。 她在操作区里搜索很久，终于找到了一枚稍稍合用的、储物空间只有1立方米大小的储物银戒，标价在五千宇宙标准币左右。她将它买下来戴在左手上，将那根凤凰翎羽放了进去，又给自己捏了一个护身法决，开始在极南之地上寻找可以出售的物品。 要知道她身上的功德金光不多，再这样消耗下去，恐怕连最最基本的护身法宝都买不起了。 极南之地上到处都是裸/露的的炽热岩石，偶尔还能找到一些裸/露的矿藏。她在一些求购矿石的商铺里看到过，在兽人星球上矿藏稀缺，偏偏又极其重要，所以一些珍贵的矿石已经被炒出了天价。她在山腰上来回转了五六圈，拣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矿石，然后找到一个求购矿石的商铺，用3d影像将东西发送过去。 同她交易的是一个身高三米以上的虎族兽人，表情严肃，拿着一个放大镜在面前的3d影像上看来看去，最终鉴定出了两种a级矿，四种d级矿，剩下拉拉杂杂地待鉴定矿石若干。等交易完成之后，她账面上的宇宙标准币已经变成了【29133】，不再是那可怜兮兮的两千了。 【系统啊】，程疏影戳了戳手心里的白色小圆点，【标准币可以反转化成系统能量，再反转化成宿主的功德值么？】她真是太无聊了，才会戳着系统问这种问题。 【理论上说是可行的，但是根据熵不可逆原则，转化过程中至少会有3.134322%的能量损耗。】 程疏影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大宇宙位面的转化规则，然后收拾收拾包裹，飞下山去。 紧接着她总共干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把她寄放在燧人氏部落里的包裹拿回来，放回到储物戒指里。 第二件，从系统里购买了许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一件件地送给燧人氏的部落，直到系统尖锐的警告声响起来为止。通过这种手段，她零零碎碎地攒了大约十万的功德值。 第三件，回有巢氏的部落转了一圈，寻找金翅大鹏无果之后，便在极南之地上整整呆了两百年的时间，将过去积攒的功德金光全部炼化，提升修为和境界。在这两百年的时间里，她认认真真地拜读了系统赠送的几部大作，又将女娲留在她脑海中的法决融会贯通，真真切切地成为一位仙人了。 而她平时唯一的消遣，就是打开系统的3d影像，观看地球位面的恐龙大战，默默计算地球进化到人类氏族出现所需要的时间，然后随手拣几块岩石去贩卖。两百年来一进一出，她积累的宇宙标准币也到了一个比较可怕的数值，【2002325】，简直比她的功德值还要高。 而最令她欣喜的是，她终于可以穿上正常的衣服，在洪荒里到处晃荡了。 两百年之后的某一天，女娲圣人的谕旨从天而降，传召她到西昆仑待命。 这些年来巫族和妖族兜兜转转，打了好几百年的架，从小规模的冲突到两个部落之间的纷争，从相互嘴炮到真刀真枪的开打，已经到了一种极其严峻的地步。女娲圣人身为妖族的唯一一位圣人，自然感觉到相当头疼，想要从中劝架。 毕竟大地上新生的妖族越来越少，飞升成仙的妖族也越来越少，再这样打下去，妖族就没了。 程疏影接到女娲的命令之后，默默花光了她的两百多万标准币，从科技位面购买了一个新的更大的储物戒指，从修真位面购买了一大瓶补血续命的灵丹，从兽人位面购买了两株保命的还魂草，从虫族位面购买了一套内铠，从地球位面……用一块兽肉和恐龙交换了一颗牙。 她隐隐约约有种预感，一场天大灾难就要降临了。女娲命她前往西昆仑，原因也正在于此。 她捏诀召唤出一团云霞，咻地一声，瞬间就来到了西昆仑的上空。 西昆仑比起两百年前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山脚下零零散散的人族已经聚集成部落，渐渐地开始往东面迁徙。金翅大鹏和孔雀孵化的鸟窝仍在，但大鹏和孔雀都已经不见了踪迹。一座高山巍然屹立在西昆仑的正中央，支撑着整个天穹。 这就是天柱不周山，洪荒世界里注定会被撞倒的那一根。 程疏影围绕着不周山飞了一圈，然后缓缓降落到她最初来到的那个山洞里。既然女娲大神没有说为什么要让她来西昆仑，那她就继续在西昆仑里修炼好了。毕竟这里钟灵毓秀、仙雾弥漫，修炼起来事半功倍，除了偶尔会被一些路过的大妖骚扰之外，简直完美。 她将那颗恐龙脱落的巨牙摆放在山洞外，用来警示路过的大妖和小妖，然后取出一套修真/世界里淘回来的阵盘摆放在洞口处，默默地继续开始修炼。 一连数十天，西昆仑上方的天空都是阴沉沉的，一直都不曾放晴。 第18章 夸父逐日|巫妖两族开战 一连数十天，西昆仑上方的天空都是阴沉沉的，一直都不曾放晴。 数百里广袤起伏的山峦被压在沉沉雾霭之下，偶尔有白色的鸥鹭从草滩里惊起，发出“哑——”的一声悲鸣。一行整齐的白鹤路过昆仑山，也被守山童子生生拽下来藏好，像是怕吓到了什么人。夜间呼啸的狂风贴着地表席卷而过，将半人高的草丛连根拔起，露出褐色的肥沃土地。 简直就是一副悲惨惨的末日景象。 偶尔有不信邪的小妖跳出来巡山，也立刻就被大妖们拽回到洞府里，然后嘭地一声关上府门，一副誓死不与外人往来的派头。尚未化形的洪荒凶兽们惶惶切切，在昆仑山上寻找可以栖身的山洞，时不时发出一声悲切的哀鸣。有些凶兽想要强行闯入程疏影栖身的山洞，却无一例外地被外面那根巨大的亮闪闪的獠牙给吓退到了半里之外。 化形之后的大妖们，比修为，比境界，比功法，比法宝。 尚未化形的小兽们，比的则是利爪和獠牙。 不周山旁边那根巨大的獠牙锋利无比，很明显来自一头无与伦比的狰狞巨兽（恐龙），那些小兽们山洞口呜呜地叫唤着徘徊，却始终不敢上前半步，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仓惶离去。 这一切程疏影都不知道，因为她已经修炼到了紧要的关头。 她是女娲用先天至宝斩出来的善尸，一身的修为都来自于女娲圣人。如果女娲圣人不幸身陨，那么她也将会一命呜呼；如果女娲圣人修为倒退，那么她也将会修为大损。但是前些日子她从高等修真界里购买回来的一本天阶残卷上说，如果修炼得当，她可以将自己和本尊的联系削弱到一个可控的范围内，至少本尊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每时每刻、随心所欲地监视她。 程疏影认为自己应该试着修炼这一本功法——至少要保留一点属于自己的*。 她在山洞门口摆放了一套符阵和恐龙獠牙，然后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修炼大业里。 一天，两天，三天。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里，她不吃不喝不睡，强行将身体里的能量剥离出来，在身体周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膜。这层膜若有若无、若隐若现，任何人都能将神念探进来查看，但又全都无法一窥全貌。那层薄薄的膜成型之后，程疏影忽然感觉到自己心中一动，接着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碎了。 是心境，心境碎了。 修道者的心境是一个极其玄乎的东西，可有可无，但又在心魔劫里起着至关紧要的作用。她倒是不在乎自己心境破碎与否，但是这卷功法修炼小成，而且还在无意中突破了一个小境界，还是很令她欣喜的。 她撤去山洞门口的符阵，抱着一套淘换回来的新道袍，飞到不周山脚下的一处温泉里沐浴。 这些年她修炼的时日越来越长，对身体里的新力量也操控得越发纯熟了。如今她已经能够轻而易举地将神念笼罩在方圆百里的范围之内，查探周围的情形，兼且预警，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技。 这三个月来女娲一直杳无音信，让程疏影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将自己抛到脑后去了。 【警告，警告，身为一具好善尸，宿主不能对本尊心存恶意，就算是恶意揣测也不行。】 许久未曾出现过的系统，忽然出来刷了一下存在感。 程疏影瞥了一眼手心里的白色小圆点，将那些纷繁芜杂的念头抛到脑后，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自从她来到昆仑山潜心修炼以后，系统君一直秉持着安静待机的原则，很少会出来骚扰她，唯有在她时不时生起一些古怪念头的时候，出来示一示警。 【系统先生，】程疏影在心中默默地说道，【刚才我在山洞外看到了许多杂乱的脚印。】 【洪荒凶兽们偶尔会来不周山散个步，宿主不用过分紧张。你是善尸，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你。】 【但是西昆仑……】程疏影抬头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轻声说道，【实在是阴沉得太可怕了。】 要知道很多野兽都有一种对危险的本能直觉，越是强大的妖兽，这种直觉就越敏锐。 系统沉默了一下，才机械般地说道，【根据系统测算，洪荒世界的一大量劫即将来临。】 ……什么？ 程疏影一惊非同小可，几乎要从温泉里跳了出来。她定了定神，将穿了三个月都没有换洗过的道袍一把火烧掉，然后换上刚刚买回来干净道袍，盘膝坐在不周山脚下，将神念外放到方圆一百里的范围内，开始感知周围的情形。 不周山方圆一百里之内，狂风呼啸，草木枯折，群妖惶惶不可终日。 她收回神念，认认真真地问道：【是巫妖量劫么？】 洪荒世界里总共有三大量劫：龙凤量劫、巫妖量劫、封神之战。有人说最后的佛道之争也能算是一个，但是比起前面三个来，总显得有些太过微弱。龙凤量劫已经在数百万年前便已经过去了，封神之战还远在数百万年之后，无需担忧，那么这唯一的量劫便是…… 【是巫妖量劫。】系统机械般地说道，【宿主能推算出巫妖量劫的到来，本系统感到很欣慰。】 程疏影默默地念了一声待机，朝东面一路飞行到昆仑山的入口处。推算量劫这种高端洋气上档次的事情她当然做不到，事实上整个洪荒也唯有鸿钧道祖能够准确推算这场量劫的到来。她之所以能记住巫妖量劫这个词，还要感谢她上一世看过的那些yy小说。 昆仑山的入口比西昆仑更加阴沉可怖，黑压压的铅云一眼望不到边，狂风呼啸着将巨木和草皮连根拔起，露出大片黄褐色的土地。她用尽全力朝东方望去，隐隐约约在汤谷的方向看到了一点金光，但是却如同细微的烛火一般若有若无，几要熄灭。 “扑棱棱——”一只老鸦从她脚边的草丛里飞了出来。 “道友留步。”程疏影出声唤道。 “道友？——”老鸦哑地一声。它能感觉到程疏影身上强大磅礴的圣人气息。 “敢问道友，为何天空中的铅云一直盘旋在这里，久久不肯散去？”她疑惑地问道。 “哑——”老鸦扑腾了一下翅膀，用翅膀尖指着东北方向，然后扑腾扑腾地飞走了。 程疏影顺着老鸦所指的方向望去，只看见枯黄的土地一眼望不到边。滚滚黄河之水已经干涸了大半，连旁边的洛水、渭水也全部都干涸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在黄褐色的大地上奔跑，朝着太阳的方向永不停歇地追逐。 夸父！ 她脑海里瞬间闪过了那个人的名字，一段短短的记载逐渐浮现在脑海中：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 远方昏黄广袤的大地上，巨大的身影不停地朝着太阳奔跑，每跑一步都能引起大地微微的震动。他的身后有一群族人在为他摇旗呐喊，地面上七零八落地躺着许多尸体，有妖族的，有巫族的，有被斩成两截的，也有鲜血淋漓的…… 巫妖之战开始了，夸父逐日，竭泽而亡。 程疏影手心里隐隐出了些汗，下意识地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她捏诀招来一团云霞，想要飞出昆仑山，却被一道从天而降的暗红色光芒拦住了去路。 “道友。”女娲圣人浩渺虚无的声音从天而降，“请道友居留西昆仑，莫要踏出昆仑山半步。” “女娲圣人！”她有些焦急地说道，“我想要……” “汝为吾之善尸，自是秉性纯善，想要助夸父一臂之力。”女娲的声音虚无飘渺，如同从九天星河之上倾泻下来，直直灌进她的鼓膜里，“但夸父想要捕捉的，是我妖族的皇子，天帝所出的金乌。道友，巫妖之仇不共戴天，汝莫要肆意妄为。” “我不是……”想要帮夸父，而是感觉到难过。 大地之上弥漫着一片乌沉沉的雾霭，低压的铅云在上空翻涌着咆哮，巫族和妖族的人正在相互厮杀，鲜血流淌在干涸的河床上，分外地触目惊心。她不是天生的善尸，但她是和平年代出生和长大的孩子，不忍看到这样残酷的战争。 系统一板一眼地提醒道：【恭喜宿主的心境又迈出一大步，本系统甚感欣慰。希望宿主再接再厉，努力修行，成为洪荒里首屈一指的好善尸。】 程疏影用力地摁了一下手心里的白色小圆点，【请闭嘴，不，待机，谢谢。】 她站在昆仑山的入口处向远处眺望，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在不停地奔跑、追逐。他在饮干了黄河之水后，又朝着北方的大泽奔跑，想要痛痛快快地解渴。但是还没等他跑到那一处大泽旁边，就已经力竭倒地身亡，长眠不起。 夸父大巫，陨落了。 大地之上传来愤怒且狰狞的咆哮声，巫族和妖族重新开始了一场新的永无止境的战争。她抬头望了一眼乌沉沉的天，有些心情沉重地飞回到西昆仑里，靠着天柱不周山，呆呆地有些发愣。 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直面死亡，直面洪荒里最为残酷的一道量劫。 她手心里的白色小圆点微微跳动了一下，发出一闪一闪的红光：【系统检测到宿主心境提升，宿主精神力得到初步净化，ss级计算辅助功能开启，请问宿主是否立即执行？】 【系统友情提示：此功能开启后，宿主将有92.283283%的可能性成功化解巫妖量劫。】 【系统友情提示2：巫妖量劫化解后，宿主的功德值将会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范围。】 第19章 十日并出|巫妖量劫第一天 程疏影静静地思考片刻，道：“那就开启吧。” 她手心里的白色小圆点一闪一闪，发出红宝石一般的幽幽光芒。片刻之后，这种幽幽的冷光变得如同火焰一般灼热，紧接着系统操作面板上多出了一个选项：ss级辅助计算功能。再然后便没有了。 程疏影：…… 她似乎，好像，大概，又被系统给坑了一次。 早已经习惯系统坑货属性的程疏影并没有太过在意。而是开始放出神念笼罩四周，试图寻找出一丝可以改变的奇迹。乌沉沉的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声闷雷，接着噼噼啪啪地下起了冰雹和雨点。 程疏影伸手在额头上一抹，手心里满是冰凉的水渍。 她有些无奈地捏个法决，想要烤干自己的衣服，却倏然睁大了眼。 猩红的雨点如同鲜血般飞溅在她的道袍上，连她的手心里也覆着一层淡淡的红色水渍。那层水渍有些粘稠，片刻之后变成了略深的红褐色，简直就像是真正的……血块…… 血雨！ 程疏影骇然抬起头，望着西昆仑上方乌沉沉的天空，久久说不出话来。鲜红色的闪电伴随着巴掌大的红色冰雹和血雨，霹雳啪啦地像她身上砸过来。广袤百里的山峦间遍布着呜呜的哀鸣，大妖和野兽们蜷缩在山洞里瑟瑟发抖，惊飞的白鹭和老鸦在丛林间四下逃窜。 “吼——”一声嘹亮的虎啸划破苍穹，直冲九霄之上。紧接着一个豹尾人身的女子从西昆仑深处直跃出来，跳上一道亮红色的闪电，冲着天空呜呜咆哮。她长着一双锋利的虎齿，眼睛也是野兽才有的竖瞳，比寻常的洪荒巨兽更为凶狠可怖。 是西王母，从开天之始便镇守西昆仑的西王母！ 西王母与后世那位王母娘娘可不是同一个人。她的实力仅仅稍逊于女娲和凤凰，远在*和九天玄女之上。这位大神亿万年来都隐居在西昆仑不出，就算是百万年前的那场龙凤量劫，都没有波及到她。 但是这一回，她却是真真切切地被这场血雨给激怒了。 西王母凶戾的咆哮声震得西昆仑微微颤抖，三只青色的小鸟尖叫着四下飞散，瞬息之间便飞到了万里之外的地方。她们是西王母座下报信的青鸟，已经有百万年不曾现世了。 乌沉沉的雾霭被血雨渲染成了血雾，重重地压在西昆仑之上，令人喘不过气来。 倏然之间，大地之上又传来一次微微的震动，一片亮金色的火焰在血雨和血雾中蔓延开来。 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里，一只金色的三足乌张开翅膀，吐出一团炽烈的太阳真火，朝大地的方向直冲过去。 哗—— 那团炽烈的火焰裹挟着滚滚洪荒之力，如利箭一般朝着东昆仑的某一处射过去。但是片刻之后，金色火焰却悄无声息的流逝了，如果阳光流逝在沉沉的夜空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小金乌被激怒了，接二连三地吐出一团团金色的太阳真火，然后无一例外地被对方打落。 对方似乎并不畏惧这种焚烧一切的金色火焰，低低沉沉地笑道：“你境界太低了，陆压。” 一位俊美的青年男子站在熊熊的金色火焰当中，手中握着一团五色神光，低声笑道：“现如今也唯有你的父亲和叔父，才有与我一战的实力。回去罢，陆压，你的对手不是我。” 小金乌尖锐的唳叫一声，张口吐出一柄金色小飞刀，穿透了青年的胸口。 “唔——”青年后退半步，险险地刹住了身形。那柄飞刀的来势太快，他竟然来不及放出五色神光将其斩落。青年微沉下目光，有了一丁点棋逢对手的喜意。 小金乌一击得手之后便不再恋战。他想起青年方才那句“你的对手不是我”，便朝着东方凶狠地戾叫一声，然后振翅朝远在东海的汤谷扶桑树飞过去。 此刻的洪荒大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夸父在北面的大泽旁边陨落，手杖化为一片邓林。巫族们低低咆哮着要找妖族报仇，妖族一个接一个地从天上降下来迎战。数百万年前鸿钧道祖有言，妖掌天空，巫掌大地，互不相扰，互不侵犯。但是现在，妖族和巫族早已经将那句话抛到了脑后，越过天空和大地的界限，再次开战。 无尽的战火和烽烟在洪荒大地之上肆虐，九只小金乌一个接一个地从东海扶桑树上升起，飞往苍穹的最高处。陆压倏然降落在扶桑树的顶端，补完了最后一个空缺，十日圆满。 大地之上十日并出，毒辣的阳光炙烤着黄褐色的土地和干涸的河床。 零散的新生人族蜷缩在山洞里不敢出来，但遍布大地之上的巫族却惨遭了厄运。 妖族高居天庭，不畏惧烈日的炙烤，但巫族必须牢牢根植在大地之上，才能拥有盘古大神赐予的血脉之力。祖巫殿当中的十二祖巫被激怒了，商量着要给妖族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一位名叫后羿的大巫说道：“我擅使弓箭，可射下烈日，造福人间。” 祖巫之首的帝江环顾四周，说道：“我们替他造一把射日弓、十支射日箭。” 十二祖巫联起手来，有着不输于天道圣人的强大力量。他们即刻吩咐手下的大巫和族人，在洪荒大地之上寻找材料，混以祖巫精血，打造一把开天辟地以来最为强大的神弓。夸父之死和十日并出彻底激怒十二祖巫，他们决定联手了。 天空中的烈日炙烤着洪荒大地，十二祖巫们的射日神弓和射日箭也在逐渐地锻造成型。与洪荒大地上的万里晴空不同的是，西昆仑上方的低压铅云始终不曾散去，亮红色的闪电裹挟着冰雹和血雨，噼里啪啦地打落在裸/露的地表上，而且渐渐地蔓延到了东昆仑。 青年按住胸口低低喘_息，以一种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终于来了。” 时隔数百万年之后，洪荒世界最黑暗的一场量劫，终于到来。 青年收回五色神光，想要变成原形飞回极南之地去避一避。忽然之间，他听见旁边响起了一个温柔且轻软的声音：“你……似乎是受伤了，需要帮忙吗？” 青年讶异地回过头去，看见东昆仑的入口处缓缓浮起一团云霞，云霞上端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子，右手食指按在左手的手心上，正有些犹豫且迟疑地望着他。 她见他不答，又轻轻地问了一声：“你……需要帮助吗？” 在那一刹那，东昆仑漫天的血雨和铅云都消逝于无形，唯独剩下她轻柔温暖的声音。 在那一刹那，青年踩熄地面上残余的金色火焰，装作重伤无力的样子垂下头去，重重地靠在一块被烈火烤得炙红的岩石上，任由外袍被灼烧得一片焦枯：“……好。” 时隔两百年又三个月零二十七天之后，他们再次相遇。 但是化形之后的孔雀变化太大，她已经全然认不出来了。 程疏影盘膝坐在云团上，右手摁住左手手心里疯狂示警的系统，有些苦恼犯难。 三分钟之前，系统毫无征兆地示警，提醒她如果见死不救就会遭雷劈；两分钟之前，金乌和孔雀决出胜负，金乌离去，孔雀收回五色神光；一分钟之前，她来到东昆仑的入口处，轻声相询。 就只差……一点点。 青年无力地靠在一块巨大岩石上，面色苍白，薄唇紧抿，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滚落，似乎真的受到了很严重的伤。他的外袍被岩石烤得滋滋作响，很快便灼烧出一个大洞。 程疏影在储物戒指里翻拣片刻，见到青年有些支持不住，便从指尖引出一道清亮的光芒，缠束在青年的腰间，将他拉到了自己的云团上。青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弯起嘴角，现出一抹笑来。 他的……小善尸，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心软。 程疏影在储物戒指里翻出一瓶补灵丹，倒出一颗来，喂到青年口中。 她看不透青年的修为，不敢贸然使用功德金光来为他疗伤，便喂了他一颗从高等修真界里买回来的上品补灵丹。那颗丹药吞咽下去以后，便有一股强大且清凉的灵力在他的体内爆开，顺着经脉四下游走，将那些微不足道的伤口全数抹平。青年低低地喘了口气，睁眼望她，眼中有些暗红。 他问道：“我伤势实在太重，道友能否将我送往西昆仑去，替我寻一处地方疗伤？” 程疏影有了片刻的犹豫，系统毫无征兆地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她摁住系统，面有菜色地说道：“好……吧。”反正西昆仑也够大，她住的地方也够大，替这位陌生的道友把身体养好，应该不会费什么事。系统发出这样尖锐的警报声，是因为青年很重要么？ 她苦恼地想了片刻便不再去想，专心地操纵着那团云霞，在亮红色的闪电中左腾右挪，艰难地挤到了不周山脚下。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山洞，里面长满了巨大的藤蔓和叶片，是孔雀出世的地方。 青年低低地道一声谢，然后在她旁边彻底地陷入了昏迷。他的背上被岩石灼烧出了一片狰狞的伤口，看上去确实有些恐怖。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真正令他受伤的不是什么岩石，而是陆压的飞刀。 但是陆压飞刀造成的伤口，已经被刚才的补灵丹彻底抹平了。 青年在识海中睁开眼睛，望着躺在云霞上陷入昏迷的自己，低低地笑出声来。 那团云霞穿透层层冰雹和血雨，缓缓降落在了不周山脚下。那一处山洞已经全部被绿色的藤蔓覆盖，入口处还放着一枚巨大的亮闪闪的恐龙獠牙。程疏影跳下云团，给恐龙獠牙施了一个清洁咒，然后拖着那一团云霞，来到了山洞深处。 山洞依然静悄悄的，就像两百年前一样，生长着大片翠绿的藤蔓和巨大的叶片。 洞口处摆放着一个小小的阵盘，似乎是阻挡别人入内的。还有山洞门口那个巨大的恐龙獠牙，似乎也是用来吓阻凶兽的。里面很干净，也很温暖，似乎是有人在这里长久地居住过。 青年在识海当中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心底一片柔软。 第20章 昆仑血雨|巫妖量劫第二天 青年紧紧地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面颊滚落。 他的背上已经被燎烧出一片狰狞的伤口，和外袍粘在一起，看起来有些骇人。饶是程疏影在洪荒世界里生活了两百多年，一时间也很难承受这样的视觉冲击。她定了定神，右手捏出一个指诀，手心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蓝色光芒，浓郁的水之精华被束缚在光芒里，缓缓地流动着。 她将那层水蓝色的光芒覆盖在青年的背上，滋养着他被滚烫岩石燎烧出来的那一片焦伤。 水蓝色光芒滋润着青年的骨骼和肌肤，也替他一点点拔去伤口里的火毒。青年低低地呻_吟一声，苍白的面容上多出了一丝血色，越发显得俊美无俦。 一颗圆圆的汗滴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慢慢滑下来，啪嗒一声掉落在程疏影的手心里。 她轻轻地咝了一声，将右手换成左手，重新捏着指诀，用水蓝色的光芒替青年疗伤。 那一片狰狞的伤口渐渐干枯剥落，生出与周围一般无二的浅麦色肌肤。青年约莫只有二十七八岁年纪，正是男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也是恢复力最强的时期。程疏影动作很快，仅仅用了两三分钟的时间，就将那一大片狰狞的燎伤梳理完毕，让那位青年男子恢复如初。 但奇怪的是，他依然紧紧地闭着眼睛，面色苍白，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程疏影有些苦恼地揪了一下长发，认为自己刚才的治疗过程完全没有出差错，除非这位青年受到了什么不知名的暗伤，就连滋养万物的水之精华都无能为力。 但是现在青年昏迷不醒，天道也没有降下相应的功德金光束，很明显是治疗失败了。 程疏影苦恼地揪着那团云霞，像揪棉花一样把它揪得到处都是。 过了一会她终于不再苦恼了，而是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阵盘，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青年四周。这道阵盘是她从高等修真界里购买回来的，据说能防御妖兽化形时最厉害的九道雷劫。如果青年一时半会醒不过来，阵盘应该能保护他一段时间。 然后她走出到山洞外，望着暗红色的天空和漫天血雨，重新凝聚出一团云霞，载着她飞到半空中去，片刻之后又气喘吁吁地降落下来，扶着洞口一阵干呕。 青年静静地在识海当中观察着这一切，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打算醒过来。 他的身边摆放着一个奇怪的阵盘，五色的流光夹杂在白色光芒中流转，蕴藏着相当强大的力量。他尝试着分出一缕神念探入到阵盘里。阵盘微微震动了一下，然后便彻底地静止不动了。 这个奇怪的阵盘，就算是他自己亲自动手，也要耗费一些时间，才能将阵盘破开。 青年满意地收回神念，重新在识海里望着他的小善尸，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两百多年的时间过去，她看起来比原来要沉稳了一些，修为也高了一些，在褪去那一丝属于少女的稚嫩和青涩之后，竟然显得相当的——诱人。 他在识海中微眯起眼眸，目光微微地有些暗沉。 但那具强大俊美的身体依然静静地躺在一团云霞上，面色苍白且苦痛，一副重伤未愈的模样。 程疏影扶着洞口干呕了很久。 那些冰雹、闪电和血雨，根本就不是人类所能承受的东西。西昆仑上到处弥漫着一层血雾，浓郁的血腥气压得人胸口闷闷地疼。刚才她看见西王母现出大妖真身，咆哮着吞掉几条鲜红色闪电，那副狰狞的模样同样让人胸口一阵闷疼。 她定了定神，重新走回到山洞深处，靠着那团柔软的云霞发呆。 从高等修真界买回来的阵盘散发出淡淡的乳白色光芒，还有五彩的流光穿行在其中，看起来很是牢固。程疏影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五色流光，满意地点点头，在系统里给店家打了一个五星好评。 她靠在那团柔软的云霞上，有些苦恼地望着那位青年问道：“你怎么还不醒呢？”他迟迟不肯醒过来就算了，而且天道也没有降下功德金光束褒奖她的善行，甚至连系统也一直在她手心里沉默，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诡异和静寂。 一霎间的静默之后，青年低低地呻_吟出声来：“水……” 程疏影吓了一跳，睁圆了眼睛望着那位青年，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青年依旧紧紧闭着眼睛，面上的苦痛之色越来越明显，一丝痛苦的呻_吟从薄唇间溢出来：“水……” 唔，原来是想要喝水啊。 程疏影回头望了一眼血雾沉沉的西昆仑，放弃了外出打水的念头。她在脑海中搜寻片刻，找到一部凝水诀，然后照着法决运转灵力，一丝淡淡的水雾在她的指尖汇聚，渐渐地汇成了一滴。 唔，怎么只有一滴水……那要怎么给他喝？ 程疏影犹豫片刻，又回头望了一眼血雾弥漫的西昆仑，再一次放弃外出打水的念头，指尖举着那一滴颤巍巍的水珠，送到了青年唇边。 水珠在他的唇边滚了滚，渐渐地漫溢到了他的口中。 在那一霎那，程疏影似乎感觉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滚烫。她犹豫片刻，又凝聚出一滴颤巍巍的水珠，送到青年的薄唇边上，喂他喝了下去，然后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唇瓣。 ——好烫。 这是程疏影的第一个念头。 ——要不要摸摸他的额头？ 这是程疏影的第二个念头。 ——算了，既然他像是在发烧，那还是好人做到底…… 程疏影试探性地摸摸他的额头，果然感觉到手心里一片滚烫。她犹豫片刻，又尝试着碰碰他赤.裸的肩膀，果然也是一片滚烫。青年伤好之后就发烧了，而且似乎还是很严重的高烧。 ——唔，原来洪荒世界里的修道者，也会发烧吗？ 程疏影皱眉思考了一下这个千古难题，决定放弃寻找答案，然后去系统里给他买两片退烧药。她刚刚戳开系统的操作面板，青年便已经牢牢握住她的手腕，模糊不清地说道：“莫要……” 程疏影下意识地想要甩开他的手。 青年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腕，滚烫的体温透过他的手掌心，传递到了她的肌肤上。她几度试图甩脱，都完全挣不开他——要知道她现在已经有洪荒世界里的准圣修为！ 程疏影骇然望着那位青年，一时间忘却了自己的所在，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人是谁？为什么力量还远在一位准圣之上？他是圣人么？老子？元始？通天？准提？接引？甚至是道祖鸿钧跑过来逗她玩？又或者是她的本尊女娲大神…… 她小心翼翼地拍拍青年的面颊，轻声问道：“你是谁？” 青年的面颊如同他的手掌一般滚烫，只稍稍一碰便感觉到极不好受。她又尝试着碰碰他的额头，那种滚烫的体温还在不断升高、升高……她改变了一下姿势，半跪半趴在青年身旁，轻声喊道：“你说话呀！你修为比我高那么多，怎么突然间就发起了高烧。你、你该不会是走火入魔了？”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如果不是突然间走火入魔，如何才能解释这样一位境界颇高的修道者，突然间陷入了昏迷当中，而且还无缘无故地发起了高烧？ 青年依然盘膝坐在识海当中，静静地望着她，眼中噙着一抹深深的笑意。 她大约还不知道，她趴在他旁边轻拍着他面颊的样子，究竟有多么的……柔软。 他知道她很柔软。从小时候就知道。 那时他还是一只初生的小孔雀，懵懵懂懂地不知所以然。她将他捧在手心里，带着他在洪荒大地上飞来飞去，最后飞到了极南火山的深处，将他交给了母亲凤凰。他习惯了躺在她柔软的手心里滚来滚去，站在她的手心里眺望四周，用脑袋上的绒羽蹭蹭她的手指头…… 但后来一切都没有了。她将他交给了母亲凤凰，然后离开了极南火山。他在母亲的羽翼下寻觅她的踪迹，在滚滚的岩浆当中寻觅她的踪迹，在帝俊太一留下的那些金色火焰痕迹当中…… 当然，什么也没有。 那时他还太小，只能懵懵懂懂地表达出自己的难过和不舍，却没办法将她挽留在身边。他本能且懵懂地修炼着，直到自己变成一只比母亲还要高大的孔雀，直到自己在滚滚岩浆当中化形而出，直到今天傍晚，她再一次将他带到了西昆仑。 ——这一回，就当成是小小的惩戒吧。 青年在识海当中思忖片刻，抬起指尖，嗖地一声朝身体里打入一道灵诀。 程疏影懵了。 她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温度越来越高，而且还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腕不放，薄唇间无意识地溢出一些话来，模模糊糊地听不真切，却又像是在低唤着一个名字。她定了定神，轻轻拍打着青年的面颊，低声问道：“喂，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青年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呓语，接着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深邃且锐利的眼睛，隐隐透着一丝猩红，目光几乎要穿透她的灵魂，直视她内心中最隐秘的角落。程疏影轻轻嘶了一声，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第21章 后羿射日|巫妖量劫第十天 青年紧紧地抿着薄唇，目光深邃且锐利，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程疏影松了口气，暗想他果然是认错人了，大概是在无意识的时候将她当成了妻子或是恋人。她指着自己的手腕，故作轻松地说道：“既然你醒了，那就松手吧。喏，我刚才可是替你治过伤、养过病的，还把你带到了西昆仑。你别想着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图谋不轨啊。” 她乱七八糟地说着什么，又试探性地扭了一下手腕。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然后片刻间便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黯然。 他低声说道：“我……不记得了。” 程疏影拍拍他的手背：“先放开我，我去给你买、找药……你说什么？！” 她睁大了眼睛望他，一副震惊且不可思议的神情。 青年无辜且懵懂地望着她，眼中隐隐带着一丝苦痛和黯然。 他说，他不记得了。 程疏影痛苦地呻/吟一声，用另一只手扶住额头，苦恼到了极点。 重伤，高烧，濒危，失忆，这种狗血且无聊至极的剧情怎么就发生在她……的身上呢？如果这是一部狗血韩剧，接下来大概要撕心裂肺地哭上二十集；如果这一一部总裁小说，接下来大概要纠纠缠缠地扯上二十章；可惜这里是洪荒。 她板着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松手，我去给你买药。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青年一怔，然后松开了手。程疏影趁机退到十步开外，背对着那位号称失忆的青年男子，戳开系统面板，开始在科技位面里替他卖退烧药。虽然宇宙中的科技位面数不胜数，但是针对碳基生命的退烧片，无一例外地都是乙酰水杨酸。 一阵淡淡的白光过后，她手心里多出了一盒退烧片。 她拆掉退烧片的外包装盒，拆出两枚白色小药片放在手心里，递到青年面前：“诺，你把这两片药吃下去，大概就可以退烧了。退烧之后你就离——”她打量了一下青年略显苍白的面容，摇头说道，“罢了，这处山洞留给你养伤，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青年从她手心里拈起一枚白色小药片，尝试着分出一缕神念探入。 那枚小药片很普通，而且残留着一些杂质，似乎是凡人服用的药物。但是无毒无害，似乎还有退热止痛的效果。他思忖片刻，举起那枚白色小药片含在舌尖上。 一种淡淡的苦涩在他的舌尖上化开，还有一些奇怪的酸咸，令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程疏影揉了揉身下的那团云霞，在一旁装傻。 让他刚才一直抓着她不放手，她才不会告诉他，这种药片需要混合清水服下才不会苦呢。 苦口良药良药苦口，让他稍微苦上一苦，天道总不至于会降雷劈她。 青年微皱着眉头，咽下了那两片苦涩中带着酸咸的白色小药片。 程疏影暗中松了口气，又给他留下一小包白色小药片，然后一步跨出阵盘之外。忽然之间，她的手腕再次被人牢牢抓住，青年定定地望着她，有些气息不稳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公子……不，道友。”程疏影指指自己的手腕，有些不悦地说道，“我要去哪里，大概还用不着对一个陌生人坦白交代。我将你带到西昆仑，又给你治伤，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你的恩人吧？” 青年眸色暗了一暗，声音有些沙哑：“那是自然。” 程疏影点点头，道：“所以照现在看来，你的意识清醒、逻辑清晰，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既然我是你的恩人，你也没有什么大碍了，又为何要牢牢抓着我不放？”我跟你可没有什么关系啊。 青年紧紧地抿了一下薄唇，低声道：“外面危险。” 程疏影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想要到外面去看看。”攒点功德。 青年一怔，微微地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是想要劝阻她，又似乎是想要表示不赞同。最终他无可奈何地松开了手，低低说道：“我唤作……疏桐，疏桐道人。” “哦。”程疏影干巴巴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要走。 但是片刻之后，她又转过身来，迟疑地望着青年：“……疏桐？” 凤栖梧桐，龙潜深海，这是洪荒世界里的常识。 一般人绝没有胆子给自己起个“疏桐”的道号，除非他想遭到凤凰一族的追杀。虽然现在龙风劫过，凤凰一族式微，凤凰本身更是化为朱雀，镇压在极南火山之下，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敢于冒犯的。 她有些狐疑地问道：“你同凤凰是什么关系？你是凤凰之子么？” 青年眸色又黯淡了几分，从贴身的布囊里取出一枚凤凰羽，递到程疏影面前。那根凤凰羽通体赤红，有着淡淡的鎏金色泽，而且还隐隐约约散发出炽热的凤凰之息。程疏影轻轻嘶了一声，从一枚银色的储物戒指里取出一根一模一样的凤凰羽，同青年手中的摆放在一处。 一般无二。 程疏影默默地收回那根凤凰羽，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凤凰之子？” 青年同样收回那根凤凰羽，淡淡地说道：“铭刻在血脉当中的烙印，如何能忘？” 唔。程疏影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忽然又问道：“你的原形是什么？” 青年眼中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大风。”先借一借兄弟的原形，到时候再还给他。 大大大大大风？程疏影倏地后退一步，有些吃惊地望着他。她没想到这位青年剑眉星目、气势沉稳、谦和有礼、懵懂无害……他他他居然是凶神大风？！ 嘶—— 如果说孔雀和大鹏是洪荒世界里两个搅风搅雨的家伙，那大风就是一等一的凶神恶煞。 程疏影心中暗暗地生起了几分戒备，有些警惕地看着那位青年，字斟句酌地说道：“我早年见过你母亲凤凰，她曾经对我说过，如果见到流落在外的凤凰之子，便让他回极南火山去看一看母亲。方才那根凤凰羽，就是凤凰给我的凭证。如果你是大风——” 青年抬起头来，眼中淡淡地多了几分希冀：“你要送我回去么？” 程疏影惊得后退了半步，坚决地摇头说道：“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她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嗖地一声飞出山洞之外，捏起一团云霞飞上半空中，瞬间就没影了。青年从云团上走下来，一步跨出阵盘之外，面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好像弄巧成拙了。 他抬头望着天空，那一团小小的云霞在红色闪电中左右腾挪，艰难地挤过冰雹和血雨，往烽烟四起的洪荒大地上飞去。那一团云霞的外边笼罩着淡淡的金光，不但飞虫走蚁无法伤害到她，就连那些噼里啪啦的冰雹和血雨，也极少会落到她的身上。 他不是大风，而是孔雀。 他没有失忆，不过是想多留一些时日。 他从来没有受过什么严重的伤，不过是想到西昆仑来看一看她。 识海当中的青年渐渐地沉下意识，与自己的身体合二为一。他的手心里赫然出现了一团淡淡的五色光芒，如同雾气一般氤氲，却蕴含着极其强大和狰狞的洪荒之息。方圆百里内的洪荒凶兽们发出呜呜的低鸣，一步步地退出到两百里之外，再不敢前进半步。 青年满意地收回五色神光，倚在洞口旁边遥望苍穹。 她已经飞到了东昆仑的入口处，然后堪堪地停了下来。 她这一停，就是整整的八日八夜。 洪荒大地上的战火燃烧到了四极，除开贫瘠的西方世界之外，几乎每一个角落都遍布着鲜血和哀嚎。所有的巫族和妖族在一夜之间变得狰狞且嗜血，新仇添旧恨地一齐涌上来，暗无天日地厮杀。 天空中的十个太阳烤得地面一片焦灼，草木不生，巫族和人族脚底全部都烫起了燎泡。 祖巫殿当中灵光缭绕，强大的洪荒之力裹挟着浩瀚如星海的盘古之息，在灵光中左右冲撞，渐渐凝聚成了弓箭的形状。十二位祖巫围在熔炉旁边，分别从眉心里引出三滴精血，一滴滴地汇聚在熔炉里，助神弓熔铸成型。 他们是盘古大神化身的祖巫，精血中蕴含着不输于圣人的强大力量。 整整九个日夜的熔铸之后，射日弓和射日箭熔铸成型。十二位筋疲力竭的大巫靠在大殿的柱子上休息，祖巫之首的帝江低低唤道：“后羿进来。” 一位身材高大、面容英挺的大巫从殿外走了进来，施礼道：“祖巫。” 帝江指着已经成型的射日神弓和十支弓箭，冷冷说道：“去将那十个太阳射下来。我倒要看看，帝俊和太一的先天至宝，能不能从射日弓里救回十只金乌的性命！” 后羿大巫从容地施了一礼，道：“定不负祖巫所托。” 天空中的太阳愈发刺眼了。 后羿大巫从容地走出祖巫殿，手持射日神弓，朝着天空中拉开了弓弦。 嗖—— 一支神箭裹挟着淡淡的灰气和暗红色光芒，穿透了一只小金乌的身体。小金乌在天空中嘶哑地惨叫一声，坠落到了洪荒大地上。金色的火焰和金色的血液蔓延在黄褐色的土地上，所到之处一切尽皆焚毁，连石块和沙砾也融得不剩半点，直到火焰渐渐熄灭为止。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一连九只金乌都被后羿一口气射了下来，扶桑树上那只最小的金乌收拢翅膀，颤颤地缩在枝叶里不敢抬头。他暗想那只孔雀果然没有说错，他还是境界太低了—— 否则哪里会容得巫族嚣张！ 十日并落，洪荒大地陷入一片黑暗与冰冷。 这场绵延无休止的战火，再次升级了。 第22章 还魂补血|巫妖量劫第十天 熊熊的金色火焰在大地之上蔓延肆虐，将所到之处的一切焚烧成灰烬。九只小金乌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上插着箭簇，金色的血液一滴滴地淌下来，在地面上流泻出一片灿金色的火光。 唯一一只活着的小金乌缩在汤谷扶桑树里，发出一声细弱且哀戚的唳叫。 金乌的唳叫声直通往天庭，将御座之上的妖皇帝俊震得胸口发疼，闷闷地抿出一口血来。他拂袖拭去唇边的灿金色血迹，目光沉沉的如同有风暴攒聚。 “大哥。”东皇太一走上前来，担忧地问道：“方才是不是陆压？” 帝俊缓缓地从御座上站起来。金色的瞳仁中隐隐跳跃着两簇小小的火焰，如同要将一切焚烧成灰烬。“是。”他沉沉地说道，“方才是陆压示警，引我咳出了心头血。人间界已经大乱，十二祖巫铸出射日箭，射下了天空中的九个太阳。” 九个太阳，就是九只三足乌，他的九个孩子。 祖巫铸弓箭，后羿射金乌。 他们…… “帝俊！”大殿外跌跌撞撞地闯进来一位年轻的女子，容貌秀美，面色哀戚，眼中隐隐泛着朦胧的泪光。她几步走到丈夫身旁，抓住他的肩膀，惶急地说道：“方才、方才我听见……” 帝俊闭了闭眼睛，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沉声吩咐道：“来人，送天后回去歇息。” “帝俊！！！”天后羲和发出一声尖叫。她不可置信地踉跄了几步，怔怔地望着自己的丈夫。他的眼睛里跳跃着两簇金色的火光，这意味着他已经动了真怒。他、他…… 他们的孩子真的…… “烦请东皇前往娲皇宫，将此事上禀女娲圣人。”帝俊沉沉地说道，将指骨捏得喀喀作响，“至于那些胆大妄为的祖巫，我会让他们一个一个地——付出代价。” 他亲自走到大殿外边，敲响了召唤妖族的战鼓。 隆隆战鼓声从九霄之上传遍洪荒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大妖们听见鼓声，便纷纷地从藏身之处飞往天庭，等候妖皇的命令。东皇太一亲自前往三十三重天之外的娲皇宫，向女娲圣人通禀这场悲剧。 “……终于还是来了。”程疏影喃喃自语，盘膝坐在一团柔软的云霞上，遥遥望着洪荒大地上的惨剧。大地上有无穷无尽的金色火焰在燃烧，苍穹里一片漆黑，只剩星星点点的乳白色星辰漂浮在天宇当中，连夜空中的明月也彻底消失，不复出现在天穹之上。 隆隆战鼓声从九天之上传来，震得人心底发麻，隐隐生出一种可畏且可怖的感受。 她戳开系统的操作面板，悄无声息地问道：【如果我现在出去，会不会被女娲察觉？】 系统用机械般的冰冷声音答道：【不会。】 程疏影有些惊讶地问道：【为什么？】 系统用冷冷冰冰的机械音答道：【东皇太一在娲皇宫。女娲圣人无暇顾及到你。】 她在系统的操作面板上轻轻抚.摸片刻，果然看见那一行“ss级辅助计算功能”发出了淡金色的光芒。系统曾经说过，ss级辅助计算功能开启之后，她有很大几率能改变这场量劫。 虽然系统没有明确提示过她该如何去做，但她想要亲自去试一试。 因为就在刚才，后羿射下金乌的那一瞬间，她有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明悟。她感觉到自己可以阻拦这场悲剧，用她手里的一些东西，阻拦这场前所未有的大量劫。 一团柔软的白色云霞飘出东昆仑，颤颤巍巍地来到洪荒大地上。 现在的洪荒大地一片黑暗，唯有大片的金色火焰在燃烧。程疏影抬头望了一眼天穹，确定女娲圣人确实无暇顾及到她，才悄无声息地降落到地上，用一团柔软的云霞裹住金乌尸首，将它带回到自己怀里。那只小金乌的身体已经渐渐凉透了，一道锋利的箭簇穿胸而过，将它的神识魂魄一并撕碎，连半点残念都没有留下。 她的指尖缓缓拂过金乌的硬羽，沾起一丝灼热的金色火焰，放到了鼻尖下轻轻一嗅。金色火焰散发着一种炽烈且狰狞的洪荒之息，还有一缕淡淡的几乎不可察觉的生机。 那一缕生机浅浅淡淡，几近于无，若非她身为善尸，肯定察觉不到那一丝细微的亲近之意。 程疏影隐隐松了口气，将小金乌的身体放在身前的云霞上，然后在储物戒指当中仔细翻拣起来。 原先她为了顺利躲过巫妖量劫，曾经在别的位面里兑换过不少好东西。有些好东西虽然她自己暂时用不上，但是尚未死透的小金乌却或许能用上。她在戒指里翻翻拣，很快便拣出一颗小草、一瓶丹药，还有一个小小的阵盘。 她将小金乌的尸首放置在阵盘当中，然后挤出那棵草的汁液，一滴滴地滴在金乌的眼睛上。 那棵草叫还魂草，是她从兽人世界里最高的那位祭祀手中淘换回来的。 阵盘名叫固灵阵，是高等修真界用来巩固魂魄，防止魂魄灰飞烟灭的。 丹药名叫往生丹，顾名思义就是……她刷地一声抽出小金乌身体上的神箭，趁着金色血液尚未干透，将一枚丹药搓出粉末，扑簌簌地落在小金乌的伤口上。 最后她咬破指尖，将一滴颤巍巍的血珠喂进了小金乌的尖喙里。作为妖族圣人斩出来的善尸，她的血对小金乌有着莫大的益处。 小金乌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凉透，那些金色血液也渐渐开始凝固，伤势恢复如初。就在这时，苍穹之上忽然传来了一个浩渺温和的女声：“请道友将我妖族皇子送往西昆仑，切莫耽搁。” 现在帝俊忙着复仇，羲和已经难过到晕厥，太一正在娲皇宫禀报，洪荒大地上就只剩她一个了。 程疏影应了一声是，将小金乌的身体送到那一枚空空的放着凤凰羽的银戒里，然后前往第二只小金乌陨落地方，如法炮制，将小金乌身上的神箭拔出，然后给它喂血、滴草汁。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她飞行的速度极快，洪荒大地上又是一片黑暗，唯有无边无际的金色火焰在燃烧，所以除了神念无所不至的几位天道圣人之外，没有人察觉到她在做什么。 东皇太一倒是知道，而且他还抽空给帝俊送了一封信，向帝俊告知此事。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程疏影便将九只小金乌都送到了储物戒指里，然后悄无声息地飞回西昆仑。 等到程疏影飞往西昆仑之后，女娲圣人才从浩瀚星海中甩开长长的蛇尾，降落在祖巫殿的上空。十二祖巫各持骨杖围成了一个圈，警惕地看着这位妖族圣人。自从女娲成圣之后，便已经很少出现在洪荒大地上了。这回她忽然来到祖巫殿，必定是为了后羿射日的事情。 女娲指着祖巫之首的帝江，冷冷说道：“你出来，也让后羿出来。” 祖巫帝江自然不可能这样轻易地走出去。祖巫殿有盘古大神的神息庇佑，不惧圣人威压。若是贸然出殿，恐怕他在女娲圣人手下活不过数息。他正要想个法子脱身，忽然看见三道清光从天而降，稳稳地悬浮在祖巫殿上空。为首的是一位老者，旁边则分别是两位三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 三清圣人老子、元始、通天，竟然齐齐降临到了人世间。 再加上祖巫殿前的女娲圣人，洪荒六圣出其四，显然又是一桩天大的因果。 “女娲师妹。”老子漠然开口道，“师尊曾谆谆告诫过我等，圣人严禁沾染世间因果……” 老子谆谆教导女娲的情景程疏影没有听到，妖族和巫族剑拔弩张的情景她也没有看到。此时她正盘膝坐在一团小小的云霞上，分出一缕神念探入储物戒指中，渐渐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本滚烫的九只小金乌已经全然变得冷寂，硬硬的像是九块小石头。固灵阵在戒指中流溢着五色的光芒，还魂草的汁液慢慢渗入到小金乌的眼睛里，在金乌的身体上蒙了一层淡绿色光芒。那些被碾碎的丹药粉末，已经成功化去了小金乌的伤势。但是现在、现在—— 难道说其他位面的灵草丹药，和洪荒世界里的妖兽不兼容么？ 不对啊……她前些日子买回来的防御阵盘明明是有用的…… 程疏影百思不得其解，一面在鲜红色闪电和血雨中艰难地腾挪，飞回到不周山脚下，一面留心查看着那些小金乌。山洞外那根巨大的恐龙獠牙已经被血雨染湿，透出狰狞的血色。而她救回来的那位自称已经失忆的青年男子，正盘膝坐在山洞旁边，专心致志地磨着一支小箭。 那支小箭透着隐隐约约的狠戾气息，形状像是禽鸟类的硬羽，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 青年感觉到她的归来，便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她低低一笑：“你回来了。” 第23章 女娲临世|巫妖量劫第十一天 ——这句话，听起来真像是丈夫在对妻子说：你回来了。 程疏影按捺住心中涌起的古怪感觉，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 她跳下那团柔软的云霞，越过青年走进山洞里。青年神色一怔，眼底又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将那根硬羽形状的小箭收回到袖中，跟着程疏影走进了山洞里。 山洞里多出了九团洁白柔软的云霞，云霞上躺着冰凉的小金乌，已经完全断绝了生机。 青年有些惊讶地问道：“这是……”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帝俊与羲和所出的九只小金乌。他十天前才刚刚和陆压打过一架，绝不会错认金乌身上的太阳之息。现如今这九只小金乌直挺挺地躺在云团上，眼睛紧紧地闭着，身体已经凉透了，看起来已经……死了…… 他的小善尸出去一趟，就带回了九只金乌的尸首？ 程疏影从那些阵盘当中抬起头来，哗啦一声，将九支散发着滚滚洪荒之息的射日箭倒在地上，有些黯然地说道：“我从西昆仑出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这副样子了。” 九只小金乌直挺挺地躺在白色云团上，眼睛四周萦绕着淡淡的碧绿光芒，正是还魂草的汁液在替他们梳理生机；他们身边的阵盘一直都在流淌着五色光芒，将一缕缕强大的力量注入到他们体内，替他们滋养着神魂之力。程疏影在戒指里翻翻拣拣，试图找出一些更好的东西来。 青年俯下/身，拣起一支尾羽整齐的箭簇，方才鼻端下方轻轻嗅了嗅。 片刻之后，他将箭簇轻轻地搁在地上，低声说道：“有租巫的气息。” “嗯。”程疏影忙里抽空地应了他一声，从储物戒指里翻出一颗定魂珠，当作阵盘的阵眼固定在其中。定魂珠散发出淡淡的幽蓝色光芒，如同母体一般滋养着那九只已经身故的小金乌。隐隐约约之间，她似乎听见了一丝轻微的唳鸣，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告状。 是金乌苏醒了么？ 她目光逐一朝那些金乌扫过去，却没有发现任何生还的迹象。 青年抬手想要揉揉她的头，却又在她头顶三寸的地方停住了。他慢慢地放下手，改为揉捏着身边的一团雪白云霞，低声劝慰道：“这场量劫没有人能躲得过。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妖皇帝俊，也无力躲过这场可怕的量劫。你还是……莫要太过费神了。” 程疏影眼睛一瞬不眨地望着那些小金乌，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哦。” 忽然之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望着那位青年，轻声问道：“你的烧退了么？” 青年又是一怔，尚未想出合适的托辞，便看见一只白皙柔软的手轻轻覆在他的额头上，试探性地按了一按。然后那只手的主人满意地点点头，道：“退烧片果然是有效果的。” ……退烧片？是指她留下来的那些白色小药片么？青年有些讶异地望着她。那些苦涩中略带着一些酸咸的奇怪药片，早已经被他捏成粉末，洒到藤蔓当中去了。至于他自己，他压根就没发烧。 程疏影不疑有他，转过头去念念叨叨：“既然退烧片有用，那这些灵草、丹药和阵法，也应该能将小金乌们的魂魄定住，神识归位，身体新生，神通复原才是……” 但是现在这些小金乌们依然直挺挺地躺在云团上，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 青年有些愕然，又有些苦恼地想着，他是不是又一次弄巧成拙了。 程疏影静静地望了那些小金乌很久，终于忍不住在心中默默地唤道：【系统先生。】 系统先生有气无力的问道：【又怎么了？】 程疏影默声问道：【他们还会醒过来么？】 系统先生冷冷冰冰地说道：【会。】 程疏影心中略松了口气，又问道：【我的治疗过程有差错么？】 系统先生沉默片刻，答道：【基本没有。】 程疏影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他们怎么……】 咔咔，咔咔。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在山洞里响起，显得有些毛骨悚然。程疏影心中一动，手中捏着灵诀，朝声音响起的地方望过去。那是一只最早被她救起来的小金乌，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绿色薄雾里，冷冰冰硬邦邦的就像一颗小石头。 嗯？石头？ 她眼睁睁地看着小金乌在自己面前变成了石头，而且是一颗淡金色的椭圆石头，冰冷坚硬。 紧接着山洞里响起了接二连三的咔咔声，九只小金乌依次地变成了石头。九颗椭圆的淡金色小石头静静躺在云团上，周围萦绕着还魂草汁液散开而成的绿色雾气，看起来显得有些诡谲。 紧接着，她感觉到了一种相当熟悉的毛骨悚然—— 天道！ 一道雷霆轰地一声从天而降，落在她的头顶上。她推开那些淡金色的椭圆小石头，如同流光一般飞出洞口，站在漫天的血雨当中，接受了第一次的雷劈。今天这道雷是暗紫色的，少说也有十二万万伏的电压，狠狠一次劈下来，便将她彻底钉在地面上不能动弹。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程疏影被天雷死死地钉在地上不能作声，只能呜呜地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她发誓她从未感受过这样大的痛楚，就像是全身肌肉骨骼神经细胞寸寸断裂，又一寸寸地被细针尖给缝上，痛得她几欲死去。但是天道又偏偏不让她死，让她清清醒醒、安安稳稳地受完了九道雷。 这九道暗紫色的雷霆只维持了一瞬的时间，青年从山洞里追出来时，九道最恐怖的暗紫色雷霆已经劈完，天空中缓缓降下一束瀑布般的金色光芒，滋养着她的灵魂和身体。 程疏影已经痛到连呼吸都艰难，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睁圆眼睛望着天空，任由冰雹和血雨噼噼啪啪地打在自己身上，连施放清洁咒的力气都没有了。 青年一步跨到她身边，将她横抱起来，走回到山洞深处。 程疏影颓然无力地靠在青年怀里，痛得连眼睛都不愿意闭上。 她艰难地将目光移到那些淡金色的椭圆小石头上，便看见那些硬硬冷冷的小石头浮了起来，一个个地飞到她怀里，亲热地挨挨蹭蹭，似乎是想要挤到她的身体里去。她艰难地放出一缕功德金光，想要抚慰这些奇怪的小石头，倏然之间却睁大了眼—— 这些调皮的淡金色小石头，一个一个地蹦到她的功德金光束里，消失不见了。 完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金乌消失了她要怎么跟女娲帝俊交代啊啊啊啊啊啊啊！ 程疏影痛苦地咧了一下嘴，想要动一动手指头，忽然却被青年轻柔地放在一团云霞上，紧接着又被他施放了一个安眠咒。“……睡罢。”他低低地说道，声音沉稳且宽和。 程疏影在睡过去之前，最后见到的便是他那双乌沉沉的深邃且锐利的眼睛。 青年将山洞里飘来飘去的云霞聚拢成一团，变成一张宽大且柔软的云榻。她安安静静地躺在云榻上，呼吸声轻轻浅浅，显然是已经睡熟了。青年按捺不住抬起手，长指在她的睫毛上轻轻拂过，低低地说道：“……好梦。” 她睡得很沉，没有听见青年的低声呢喃。 青年将她连同那团云霞一起推到阵盘当中，自己换了一身干净整齐的道袍，走到山洞外边，眺望着暗无天日的苍穹。天空中已经陷入了一天一夜的黑暗，唯一一只金乌陆压躲在扶桑树上不出，人间界奔走相告，不知是庆幸九个太阳的坠毁，还是在叹息永夜的来临。 女娲和三清在祖巫殿前不欢而散，一甩长长的蛇尾，朝西昆仑这边飞来，眨眼间便来到了青年面前。青年侧身让开半壁洞口，让女娲慢慢游走到了洞口深处。 “你怎么在这里？”女娲的声音里隐隐含着一丝不悦。 青年走到女娲旁边，在程疏影身旁盘膝坐下，反问道：“我为何不能出现在这里？” 女娲一甩长长的蛇尾，指尖轻拂过程疏影的胸腹，冷冷说道：“她身上有你的气息。” 青年大方地承认道：“方才是我将她抱回来的。” 女娲回过头，目光幽幽冷冷地望着他，似乎是警告，又似乎是阐说一个最普通的事实：“她是我的善尸。孔宣，你越界了。” 青年微笑着拂了拂衣摆，淡淡说道：“我知道她是您的善尸。但女娲圣人，我想要她。” 女娲一愣，长长的蛇尾甩到了青年身上：“你——放肆！” “……唔，我从来都很放肆。”青年岿然不动，硬生生承受住了女娲圣人那一下重击。随后他低下头望着沉睡的程疏影，目光中微微带了一丝怜意，“女娲圣人斩出善尸，是为了更快地积攒功德金光、提升实力、与其他圣人抗衡。若是女娲圣人不忿，不如我赔你一具善尸如何？” 他抬手拂过她沉睡的面容，低低地说道：“我的善尸会更加强大，也会更加听您的话。” 女娲冷冷说道：“你倒是有底气。” 青年沉声说道：“我会成圣的。” 言罢他不再理会女娲，而是凝神望着沉睡的程疏影，低声道：“我修炼至今，已经隐隐有了一些感悟，斩出善尸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是她——她对于我来说，是特别的。” 不仅仅是一具善尸，而是心底最柔软的一处所在。 第24章 屠巫剑成|妖皇东皇已疯 青年记得，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都在陪伴着他了。 两百多年的时间过去，幼年时代那些最柔软的记忆，早已经沉淀在心底深处，成为一枚鲜红的朱砂，任谁都无法替代和抹除。在那些枯燥乏味的修炼岁月里，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她一直都留在自己身边，让他抱着挨挨蹭蹭，彻底沉浸在她柔软且干净的气息里，该是一件…… “孔宣。”女娲皱眉说道，“无论你说得多么天花乱坠，也依然改变不了她是我的善尸，与我一体同命，心神相连的事实。你对她属意，莫非也是对本尊属意不成？” 女娲似乎是动了真怒，语气冰冰凉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青年愣了片刻，想象自己怀抱女娲的模样，立刻就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抛到了脑后。他正襟危坐在女娲面前，诚恳言道：“圣人容禀，我并非是有意亵.渎圣人，而是自从幼时起便……”他缓缓地将一些幼年的事情娓娓道来，试图平复女娲的怒火。 女娲不冷不热地在旁边听着，目光渐渐变得黯淡下来，长长的蛇尾垂落在泥土里，无意识地绕来绕去。这是她小时候常做的动作，就为了偷偷在兄长伏羲修炼时凑过去捣乱。但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如果你所言属实……”女娲淡淡说道，“不但要赔我一具善尸，还要助我兄长伏羲斩出三尸，以证大道。若是你做不到，就莫要再觊觎于她。” 青年隐隐地松了口气，道：“多谢女娲圣人。” 女娲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又皱眉在程疏影身上打量片刻，似乎是想要找出什么东西，又似乎是想要探寻一些秘密。程疏影仍旧安安静静地躺在云榻上，不曾醒过来，也不曾有过丝毫的回应。 女娲用食指在程疏影的胸腹之间轻轻按了一下，眉头皱得更加深了。 在程疏影的胸腹之间，蕴藏着一缕极淡的火气。女娲自己不修火道，程疏影身为她的善尸，就更不可能和火气有什么干连。但是她胸腹之间的那一缕淡淡火气，若有若无，凶狠暴烈，倒是像极了金乌的太阳真火，如同要焚尽世间一切那般狰狞。 而且就在刚才，她还感觉到有几枚圆圆硬硬的东西包裹在功德金光束里，蕴藏在程疏影的识海之中，偶尔发出一声暴戾且尖锐的鸣叫，懵懵懂懂地等待着醒过来，却隐隐含着欣喜和欢呼雀跃之意。 这是……什么呢？ 女娲思考了很久，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女娲圣人！” 外间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紧接着一只青色鸾鸟从天而降，震得山洞里的泥土扑簌簌掉落。青色鸾鸟一接触到地面，便即刻化成人形，急促地对女娲说道：“请圣人速速前往天庭。妖皇陛下欲炼制一把屠巫剑，与巫族抗衡，请圣人速去坐镇！” 女娲闻言，陡然一惊。 洪荒中任何一件东西都是有灵性的，就算是起名字，也要仔仔细细地讲究一个子丑寅卯。“屠巫剑”这样狰狞且血淋林的名字，很明显就是一把带着煞气的凶剑。帝俊想要炼制这样一把凶剑去做什么？屠尽天下巫族，还是屠尽十二祖巫？ 女娲匆忙地跟随青色鸾鸟腾空而去，连沉睡未醒的程疏影都顾不得了。 青年温柔地俯身下来，在程疏影耳旁低声说道：“你暂且安全了。” 女娲一路飞往妖族天庭，直驱而入大殿之中。妖族一众见到女娲圣人，便纷纷地侧身让出一条路来，让她畅通无阻地来到大殿里。殿中空荡荡的早已经不剩下什么人，唯有四只三足乌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注视着一柄熊熊燃烧的金色长剑。 长剑的剑坯已经锻造成型，只消再过上一些时间，便能铸成一柄煞气腾腾的凶剑。 而更令女娲感到心底发颤的是，剑身上凶煞且狠戾的“屠巫”二字，隐隐呈现出血红的色泽，而且透着一种滔天的战意，显然是吞噬过不少战死的妖族和巫族尸首。她身为天道圣人，与天地齐寿，天道之下罕有敌手，却也在那两个血红的大字里感觉到了一种恐惧。 这是一种源自于心底深处的恐惧，无关修为和境界，仅仅是让人感觉到背心发寒。 “帝俊、太一、羲和、陆压。”女娲逐一地望过那四只三足乌，用尽量和缓的语气问道，“你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一只巨大的三足金乌飞到女娲跟前，周身燃烧着熊熊的金色火焰，连那双灿金色的瞳仁里也隐隐地泛着一丝红光。他发出一声尖锐且悲怆的唳鸣，接着用一种嘶哑的声音说道：“做什么？女娲圣人昨日看得清清楚楚，十二祖巫并后羿大巫射我九子，如今唯独剩下陆压一人。我不杀尽这十三人，着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最后这四个字，帝俊是一字一字咬着说出来的。 旁边一只小小的三足乌唳鸣一声，似乎是在应和父亲的说法。 “女娲圣人。”另一只巨大的三足金乌飞到女娲身前，缓缓地稽首为礼，“巫妖两族之仇不共戴天，圣人身为上古大妖，理当对此深有感触才是。圣人高高在上，拒不沾染世间因果，那么便由我兄弟二人联手，替九位死去的侄儿报一箭之仇罢。” 女娲闻言一惊，目光停留在最后一只三足乌上，也是唯一一只非金色的三足乌。 那只三足乌哀哀地一笑，将小金乌收拢到羽翼下，轻声说道：“……我只剩这一个孩子了。” 女娲闭上眼睛，重重地叹息一声。等她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是一片澄然之色：“……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我便允你们罢。”她将蛇尾化成两条长腿，一步步走到那柄金色长剑前，伸手咬破指尖，沿着剑身上的轮廓，一笔一划地写字： 屠——巫—— 一种若有若无的规则气息透过圣人之血，一点点满溢在剑身上。剑身触到圣人的规则气息，微微地跳跃了一下，散发出更加炽烈的光芒。旁边的帝俊、太一两人分别吐出一团熊熊的太阳真火，灌注在剑身之上。 女娲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暗红色光芒，低低说道：“屠巫剑成。” 成字脱口而出的刹那，剑身上绽放出炽烈的金光，熊熊火焰从剑身上冲天而起，比金乌的太阳真火还要烈上三分。旁边的三足金乌发出一声嘶哑且尖锐的鸣叫，直直穿透在大地之上。 妖族最强大的两位陛下，终于亲自对巫族出手了。 那一声金乌唳鸣穿透大地的瞬间，程疏影从梦中惊醒，冷汗涔涔而落。 青年在旁边扶住她，有些关切地问道：“可是做噩梦了么？”虽然修道者极少会被噩梦靥住，但是偶尔也会有例外。尤其是程疏影刚刚被天雷劈过，精疲力竭，很有可能会做一场可怕的噩梦。 程疏影摇摇头，靠在青年怀中喃喃自语：“……我感觉到了。” 青年抚拍着她的后背，温和地安抚道：“莫怕。” “我感觉到了。”她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心底隐隐地开始发颤，“女娲心中的恶念一起，修为便又再次涨了一个境界。如果这一回她斩不出恶尸，那么她很可能会……” ——入魔。 程疏影张了张口，将这两个可怕的字眼咽了下去。她意识到自己正靠在青年怀里瑟瑟发抖，便无意识地往旁边挪一挪，同他拉开了距离。青年一愣，随后有些苦恼地想，他似乎又弄巧成拙了。 平静宁和的山洞里，一团柔软的云霞漂浮在泥土上，周围环绕着一个巨大且坚固的阵盘，看起来相当安全和舒适。云团上的程疏影不安地向后靠靠，让自己尽量远离这个陌生的青年男子，然后将神念沉浸到自己的识海当中，细心体察着里面的一切。 她的识海广袤无垠，如同九天星河一般浩瀚。在识海当中，充斥着一团又一团的功德金光束，就像小太阳一样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这些功德金光束有些是她攒回来的，有些是她生来自带的。在最大的一束功德金光里，九枚淡金色的椭圆形小石子稳稳悬浮在其中，似乎陷入了沉眠。 ——沉眠？ 程疏影微微一怔，尝试着将意识化为触角，碰了碰那九枚淡金色的小石子。她很肯定那是石子，因为它们又冷又硬，而且毫无半点生命的气息。她在两百多年前曾经孵过凤凰蛋，知道如果是一枚蛋，必定会有一丝细微的心跳和生机，断然不会像这样沉沉的冷寂。 是孵蛋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差错吗？ 程疏影回想起那九道前所未有的暗紫色雷霆，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明白。 忽然之间，旁边有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在问她：“现在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程疏影不假思索，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孵蛋。” “……孵蛋？” 青年一愣，继而低低地笑出声来：“要是你喜欢孵蛋，不如你替我生一枚蛋，自己孵。” 第25章 不周山倒|战战战 程疏影沉沉地浸在自己的识海里，全然没有听到青年那一句奇怪的话。 她看到那九枚又圆又硬的淡金色小石子向她飞了过来，亲热地蹭着她的面颊，像是在对她撒娇。她尝试着分出一缕神念探入到石子中，依然感觉不到任何生机，甚至连一丝淡淡的火气都感觉不到。要知道这些小石子之前都是金乌，生来便有太阳真火的神通，怎么会这般的……冷硬？ 她在识海中苦恼地思索了很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青年在云团上静静地看着她。她已经合上眼睛，似乎是睡过去了。他低低唤了一声“阿影”，却没有得到任何应答。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但是在离开极南火山之前，他曾经问过母亲凤凰，知道她的道号唤作“清影”，便顺口这样唤她了。 青年尝试着将手覆盖在她的额头上，只感觉到手心里一片温软，隐约还有一丝清冽的青草气味。 她安安静静地靠在云团上，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刷子，微微轻颤，让他忍不住想要去碰一碰。 他果然这样做了。在几次尝试着唤醒她无果之后，青年禁不住抬起手来，用修长的指节轻轻抚过她的长睫毛，感受着那一丝细微的颤抖，低低感慨道，她果然——很柔软。 忽然之间，山洞外传来一声轰响，吸引了青年的注意力。 他从云团上站起身来，将旁边的阵盘摆好，接着大步走出到山洞外，望着雾沉沉、血红血红的天空，深深地拧起眉头。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暗黑色的铅云变成了血红色的劫云，而且还在一刻不停地往东方漂移，很显然是东方出事了。他想起她方才那句“女娲心中的恶念一起”，心底蓦地一沉，两指并拢在眼前一抹，目光落在了万里之外的地方。 洪荒大地上的战火已经蔓延到了每一处角落，每一时每一刻都能听见妖族和巫族在嚎哭。帝俊手持一柄金光闪闪的长剑，降临在祖巫大殿上，指着祖巫们冰冰凉凉地说道：“今日要为我儿复仇。”十二祖巫将后羿大巫团团围在其中，各持着一支骨杖严阵以待。 数息之后，天空中传来一声冰冰凉凉的：嗡…… 东皇钟在九天之上发出微微的低吟，音波凝聚成实质，在祖巫殿的上空一圈圈荡开。十二祖巫微微颤了一下，几乎要握不稳手中的骨杖。后羿大巫取过最后一支射日箭，搭弓，引弦—— “等一等！”祖巫帝江伸手拦住后羿，“现在尚未到拼死一搏的时候。你若是射下东皇太一，那么世间所有的巫族，都会被帝俊屠尽。”而且短时间之内，他们再也无力造出第十一支射日箭了。 后羿大巫心有不甘地放下射日弓、射日箭，沉声道：“我去将金乌尸体上的神箭扒回来。” 他旁边的祖巫玄冥横杖一拦，皱眉道：“来不及了，女娲已经让她的善尸将金乌收回西昆仑，你就算是神行万里，也很难从她手中把神箭夺回来。还是专心对付眼前的帝俊要紧。” 后羿大巫应一声是，退回到大阵当中，不再拖累他们。 十二祖巫依仗着祖巫殿，围成了一个深深浅浅的圆。帝俊目光从左往右扫过这些祖巫，最终牢牢锁定在了最中间的后羿大巫身上。陆压说过，就是这个人—— 嗡！…… 天穹之上的东皇钟发出一声铮鸣，帝俊手持屠巫剑跨入阵中，朝后羿大巫一剑刺去。 “……又是一场杀戮。”西昆仑上空的青年男子收回目光，重新走回到山洞里。程疏影依然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团云霞上，闭着一双眼睛，长睫毛微微颤抖。她的胸腹之间隐隐泛着一丝淡金色的光芒，却并不明显，似乎是无意中聚拢起来的功德金光。 青年学着女娲的样子，抬指按在她的胸腹——他停了一瞬，想到他们两人男女有别，这样做似乎过于冒犯了，便无奈地收回手，然后将手掌覆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的额头有些冰凉，隐隐渗出了一些冷汗。 青年分出一缕神念，尝试着探入她的肌肤之下，循着灵气流转的线路，慢慢来到她的丹田里。他的神念比她强大百倍不止，在她的身体里探视时也很是小心翼翼，竟然一直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青年无声地笑了，眼里似乎透着一丝愉悦，又有一丝微微的惬意。 他朝旁边稍稍挪了一些，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随后两指并拢，在她的眉心处轻轻摁了一下。一缕五色光芒从他的指缝间逸出，慢慢飘散到她的眉心里，然后一点点地渗了进去。 她依然安安静静地靠在那里，双目紧闭，呼吸清浅，似乎再一次陷入了沉眠。 青年挥袖甩出一片绚烂的五色光芒，将洞口牢牢封死；又用五色神光将周围的阵盘加固了一圈，然后再一次两指并拢，轻轻摁在她的眉心处。这一回他指缝间逸出了汩汩的五色光芒，如同水流一般注入到她的识海深处，同她绞缠在一起。 程疏影已经彻底深陷在识海深处，陷入了永无休止的沉思之中。 她的识海广袤无垠，如同九天星海一般，漂浮着星星点点的乳白色光芒。在那些乳白色的星光中，偶尔会划过一束灿金色的功德金光，就像转瞬即逝的流星，片刻间便消失在识海深处。 而在识海的正中央，则有一团浑厚的功德金光包裹住九枚淡金色的小石子，在她的识海中缓缓游走，就像娲皇宫旁边那些亘古不变的星辰一样，循着一种古怪且玄奥的轨迹缓缓前行。 她伸出手想要抱抱它们，却发现自己现在是一团柔和的白色光芒，非但伸不出手，甚至连飞过去都显得困难。她犹豫片刻，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颗弹性十足的小光球，然后慢慢地飘了过去。 九枚淡金色小石子嗖地一声飘远了，隐隐发出欢快的笑声，似乎是想要和她捉迷藏。 她努力将自己团成一团，神念外放，尝试着在识海当中搜寻小石子的踪迹。忽然之间，她感觉到识海上方多出了一片绚烂的五彩光芒，如同瀑布一般从天而降，直直地撞到她的身上。 唔—— 乳白色小光团被五彩瀑布一下子冲散，呜呜呜呜地好不容易才聚拢成一团，狠狠瞪着从天而降的五彩瀑布。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这里不是自己的识海么，怎么会有五彩的瀑布跑进来—— “莫要担忧。”一个低沉沉稳的声音在她的识海深处响起，如同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将她团团地困在其中，无论她转到哪一个方向，都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 乳白色小光团不安地后退了几步，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低低沉沉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这种笑声让她感觉到熟悉，又有些隐隐的困惑。五色流光组成的瀑布从上方倾泻下来，持续不断地冲刷着她的神念，低低沉沉地说道：“你的神魂受损，要仔细养一养才能恢复如初。睡罢，我在旁边守着你。” 五色光芒如同流水一般，在乳白色小光团周围形成了一个旋涡。白色小光团左冲右突，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旋涡的范围。她有些气恼地在旋涡上碾了一下：“这里是我的识海！”所以不要捣乱！ “唔——”那个声音闷闷地哼了一声，继而带上了一些沙哑，“莫要胡闹。” “闹、什、么、闹，”白色小光团在五色光芒组成的旋涡上碾来碾去，看似威胁实则是耍赖地说道，“这里是我的识海，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你莫名奇妙地闯进来，就别怪我……我……”白色小光团在五色流光旋涡上软软地碾了几下，最后软软地躺在五色流光上不动了。 乳白色的光芒从小光团上漫溢出来，一丝丝地渗入到五色流光里，如同倒入河中的牛奶一般，慢慢地一点点地化开，同五色流光交缠在一处，缠绵缱绻，像极了情人间的喁喁细语。 半吊子修道者程疏影完全不知道，修士之间的神念，也是可以水乳.交融的。 她全然放松地躺在五色流光上，想要捏起指诀，却抬不起任何一根手指头。淡淡的乳白色光芒从她的本体上一丝丝地逸到了五色流光里，五色流光微微一震，从四面八方将她密密的包围起来，如同温暖的阳光一般，照到她灵魂和身体的最深处，一点点地滋养她因为雷劈而受损的神魂。 “你……放开我……”乳白色小光团软软地想要浮起来，却使不出半点的力气。 “闭眼，噤声，莫要胡思乱想。”低低沉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能窥探到她心中最隐秘的角落，一点点地抚平她受伤的神念和魂魄。渐渐地乳白色小光团不愿意再去多想，绵软无力地躺在五色流光上，任由五色流光将她彻底包裹在其中，滋养她神魂的每一处细微的地方。 猛然间，五色流光闷闷地哼了一声，像是受到了什么损伤。 “你、你怎么了？”乳白色小光团绵软无力地问道。 “无妨。”五色流光将她团团包裹起来，温和地说道，“睡罢，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青年从那种全然的放松和惬意当中苏醒过来，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流溢着五彩光芒的阵盘已经出现了微微的破损，洞口处的五彩光芒也已经出现了轻微的裂缝。他两指并拢在眼前一抹，目光穿透山壁朝外间看去，然后微微一怔。 外间依然噼里啪啦地下着冰雹和血雨，两位身高两米以上的大巫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一个控水，一个控火，正在砰砰砰砰地战成一团。他在脑海中搜寻片刻，认得他们一个叫祝融，一个叫共工，是巫族里水火不容的死敌，几乎一见面就要打架。 洪荒世界里巫妖两族已经打成了一团，这两位竟然到西昆仑打斗来了。 青年俯身抱起沉沉入睡的程疏影，正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她。忽然之间，共工一头撞向天柱不周山，不周山发出喀啦两声裂响，接着便在青年面前断成了两截。 支撑天穹的不周山一夕倒塌，西北的天空便也塌了半边。 天柱折，四维绝。 天河之水倒灌人间，大地之上一片汪洋肆虐。 第26章 女娲补天|此处应有掌声 滔滔天河之水倒灌人间，大地之上一片汪洋肆虐。 青年抱着沉沉睡去的程疏影，一步跨出到山洞之外。祝融和共工被倒灌的天河之水卷走，隐约可以听见远处传来凶戾的咆哮声。他抱着她在西昆仑的上空飞行，试图寻找出一片干净的地方，但是西昆仑早已经被洪水淹没，就连那半截倒塌的不周山也难以幸免。 他抬头望了一眼倾颓的天柱，倏然化为一道五色遁光，直往南方而去。 天柱倒塌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洪荒。剧战方酣的巫族和妖族在一夜之间休战，纷纷赶往天柱倾颓的西昆仑。祝融和共工自知酿成大祸，不敢在十二祖巫面前现身，便隐匿在了洪荒大地的深处。在一眨眼的时间里，四道遁光齐齐降落在天柱之上，三清一红，正是三清圣人和女娲圣人。 三清当中为首的老子抚摸着那道天柱，良久地沉吟不语。 三清中的元始、通天二人各自哼了一声，从老子的两边走到天柱旁边。元始挥袖收走了那半截倒塌的天柱，通天慢他半步，只能在旁边干瞪眼。老子重重地咳嗽一声，望向旁边的女娲圣人：“师妹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才好？” 毕竟撞塌天柱的，是巫族的两位大巫，与妖族基本没有什么干系。 女娲皱眉抚摸着断裂的天柱，低头沉吟不语。她是功德成圣的天道圣人，对天底下的生灵自然有悲悯之心。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将天柱恢复如初，至少要补好天上的窟窿。至于那两位闯祸的大巫……莫说巫妖两族数百万年来都是死仇，就算他们没仇，她也不打算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们。 “女娲圣人。”两只巨大的三足金乌缓缓降落在女娲身旁，一左一右地说道，“还请女娲圣人告知，我兄弟二人该如何才能阻断天河之水，填补天上的窟窿？” 他们是执掌天庭的妖族天帝，如今天河之水倒灌人间，大地之上一片汪洋肆虐。如果他们再不设法挽救，恐怕妖族的气数就要被这场灾难生生地给耗尽了。 女娲盘起长长的蛇尾，坐在滔滔的天河之水中，闭目体悟着一些什么。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睛，缓缓说道：“你们修为不足，无力填补天上的窟窿。我是妖族的圣人，还是由我来罢。” 她目光缓缓扫过帝俊和太一，声音略微低了一些：“但是我补天之后，必定会元气大损，需要闭关修养一段时日。往后妖族在天道之下的一线生机，就要靠你们两个人了。” 两只巨大的三足金乌齐齐降落在女娲身旁，稽首称是。 女娲缓缓点头，目光越过那两只三足金乌，看向洪水肆虐的人间大地。她将长长的蛇尾化为两条长腿，几步便走到了天和地的尽头。那里有许多五色石，可以熔铸成浆液，填补苍天的窟窿。她俯身一块块地捡起那些石头，在金乌的太阳真火当中熔融成浆。 大地之上一片漆黑静寂，唯有微弱的星光还在尽职尽责地照耀着人间。 女娲花费了三天三夜的时间，熔出整整九十九炉的五色石，然后将那些翻滚的浆液拖在手心里，纵身飞往天河的尽头，一块块地填补碎裂的天空。 一日，两日，三日…… 她几乎不知疲倦地融石补天，终于在剩下最后一块五色石时，将碎裂的天穹填补完毕。哗哗的天河之水重新被约束在天穹之上，西昆仑上方的冰雹和血雨，也微微地减弱了一丝。 再然后，天道足足降下了九百九十九个日夜的功德金光，褒奖女娲补天的功绩。 精疲力竭的女娲飞回娲皇宫，在瀑布般的功德金光中调养身体。 大地上的洪水微微退去了一丝，但仍旧显得可怖。如果说先前并出的十日烤焦了大地，那么这些滔天的巨浪，就是在被烤焦的大地上再添了一股灾难。祝融大巫和共工大巫早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十二祖巫聚拢在祖巫殿中，商讨着后续的事宜，神色都有些愁苦。 巍巍苍穹之上，妖皇帝俊手持屠巫剑，一双金色的眼睛早已经变得血红。 他发过誓，要让十二祖巫和后羿血债血偿。如今十二祖巫和后羿尚在，他不会这样轻易罢手的。 天地之间的最大浩劫已经来临，连南极之地也有了一丝微微的震荡。 青年抱着沉睡未醒的程疏影，一路飞往山明水秀的南方，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原上。平原上光秃秃的没有起伏的山峦和凶兽，只有一座石山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显得有些冷寂。他抱着她来到石山面前，默默念了一声开，石山便轰然分成两半，露出一个宽敞明亮的洞府来。 这是他离开母亲凤凰之后，在极南火山开辟的一个住处，很是安静，适合修养。 青年抱着程疏影走到洞府深处，石山便又隆隆地缓缓合上了。整座石山浑然一体，严丝合缝，没有半点被开辟过的迹象。程疏影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显得异常乖巧和温软。他走到一处干净的石榻旁边，在榻上铺一层洁白柔软的云霞，然后将她轻轻地放在了云霞上。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云霞里，神情安然，呼吸清浅，像是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 青年两指并拢，在她的眉心处轻轻摁了一下。霎时间一片五色的光华从他的指缝间流泻出来，汩汩地注入到她的眉心里。青年身体微微一震，然后也合上眼睛不动了。 广袤无垠的识海深处，程疏影依然维持着乳白色小光团的模样，静静悬浮在一片虚无当中。 那些淡金色的椭圆石子已经被功德金光带到了识海深处，一点点地恢复昔日的温度。石子的表面上已经出现了淡淡的暗红色纹路，偶尔有一丝碧绿色的光芒蔓延在其中，显得分外诡谲。程疏影知道那是自己的精血和还魂草起作用了，便安安静静地守在旁边看着。 忽然之间，她的头顶上传来汩汩的声响，一片绚烂的五色流光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直直地冲到她的本体上。她呜呜两声，好不容易将自己重新凝聚成一团乳白色的柔光，防备地向后飘了两步。 一个低低沉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透着一丝微微的愉悦和惬意：“你看起来好多了。” 乳白色的小光团又向后飘了两步：“……怎么又是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闯进来的？这里可是她的识海！她的！识海！ “莫怕。”那个低沉且温和的声音将她密密地包围起来，五色流光蔓延成一片汪洋大海，无论她往哪一个方向飘，永远都会撞上一层温暖明亮的五色流光。那些绚烂的五色光芒如同阳光一般，将她层层叠叠地包围在其中，一点点地滋养她受伤的神魂。 乳白色小光球呜呜地挣扎几下，绵软无力地开口说道：“无功不受禄。” 五色流光微微震了一下，接着传出一阵闷闷的低笑声：“你救过我的命。” 乳白色小光球愣了一瞬，隐约记起自己前些日子确实救过一个人。那个人号称自己失忆了，一直留在山洞里没有离去。她带回那些小金乌的时候，包括她被九道暗紫色雷霆接连劈中的时候，那个人也一直都在旁边看着，然后……然后他就毫无征兆地闯进来了。 程疏影迷迷糊糊地想着，她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温暖的五色流光如同温泉一般将她包裹，令她恣意地舒展开来，乳白色的光芒如同牛奶一般，一点点地在那些五色光华里慢慢地晕开。一丝丝，一缕缕，就像是情人间最亲密的呢喃。 五色流光微微震了一下，接着更加疯狂地将她包裹在其中，绚烂的光华如同浪花一样拍打着乳白色的小光球，层层叠叠，交融成一片模糊的柔光。乳白色小光球轻轻呜了一声，再也维持不住原先的形状，如同倒开的牛奶一般，绵软无力地融进了五色流光的最深处。 她感觉到自己神魂又微微壮大了一丝，那些因为被雷劈而感觉到隐隐作痛的地方，也在慢慢地开始好转。而周围那些温暖且无处不在的五色光华，则令她全然地放松地躺在识海里，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动弹了。 恍然间，她听见了一个低沉且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果然如此。” 乳白色小光球有气无力地凝聚成形，问道：“什么果然如此？” ——你果然如我想象中的一般柔软，温暖馨香，只要稍稍靠近，便再也不愿意舍弃这种滋味。青年低低地笑出声来，神念在她的识海中化成一片五色流光，如同大海一般汪洋恣肆，将那一团小小的乳白色光芒包裹在其中，一遍又一遍地低声说道：“……果然如此。” 乳白色小光球呜呜地在五色流光上碾了几下，接着便如同倒开的牛奶一般，绵绵软软地躺在五色流光上不动了。五色流光依然耐心地将她包裹在其中，一遍遍地梳理着她的神魂，替她滋养神魂深处和身体里的暗伤，全然不知疲倦。 第27章 周天星辰|妖族全力一击 他们两个人一直都沉浸在甜蜜且酣畅的水乳.交融里，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而在万里之遥的西昆仑、天庭和洪荒大地，巫妖两族仍处在一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战争的铅云一直都没有散去。祝融共工不知所踪，女娲因补天而实力大损，帝君太一一面派人前往西昆仑，带回九只小金乌的尸首，一面召集洪荒的诸位大妖，筹备着第三次的复仇。 十二祖巫齐聚在祖巫殿中，商讨着接下来的对策。 祖巫之首的帝江年纪最长、力量最强，其余十一位祖巫便全都将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帝江目光环顾四周，开口说道：“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有二：一是尽快将祝融、共工两人找回来，交给三清圣人处置；二是我们十二人设法悟出一样神通，以对抗妖族的东皇钟和屠巫剑。” 祖巫玄冥问道：“但我十二人就算实力再强，也不过能挡住帝俊太一，还有几位晋阶准圣的大妖。要知道如今巫族唤醒血脉者寥寥，就算我等挡住了最厉害的那几个，他们也……” 巫族身具盘古大神血脉，需要扎根在大地之上，才能激发出最强大的力量。而尚未激发出血脉之力的巫者，则与一般的凡人无异。妖族的大罗金仙、太乙玄仙和真仙不计其数，就算他们挡住了妖族的那几位准圣，巫族也无法挡住妖族的全力一击。 十二位祖巫心里都有些沉甸甸的，颇有些不是滋味。 “无论如何，都要先将祝融、共工二人召回祖巫殿，再论其他。”帝江站起身来，目光遥遥望向战火弥漫的洪荒大地，沉声说道，“至于那一种神通，我想用阵法来替代。” “阵法？”其余十一位祖巫齐声问他。 “嗯。”帝江缓缓点头，道：“以阵法激发所有巫族的血脉之力。此阵不以修为取胜，而以数量取胜，取我巫族之长，舍我巫族之短，未必不能与妖族的金仙们抗衡。” 其余十一位祖巫松了口气，齐齐说道：“原来如此。” 在祖巫殿一个阴暗潮湿的小角落里，一只小蚊子扑扑翅膀，嗡嗡嗡地飞走了。 小蚊子一路飞回到天庭，立刻化身为一位尖嘴道人，向一位妖将穷奇一五一十地禀报了刚才的对话。穷奇阴阴地笑了两声，向旁边的英招、蓐收、饕餮、商羊努努嘴，问道：“你们都听到了？” 商羊摇着一把羽毛破扇，嗤笑道：“巫族想要用人多来压住我们，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东皇陛下的最强一击便是音波化实，巫族来得越多，死得就越快。你们没看见刚才妖皇陛下的样子，嘶——” 饕餮晃晃脑袋，龇了一下牙：“如果我的九个儿子被他们杀了，我也会想要生吃了他们。” 商羊啪地一声，一扇子拍在饕餮的脑袋上：“就知道吃！” 英招抬起右边前蹄，在空中虚按三下，示意他们噤声。他环顾四周，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忽然问道：“东皇陛下呢？”妖皇帝俊在大殿中继续祭炼屠巫剑，但东皇太一却不见了踪影。 尖嘴的道人嗡嗡两声，细声细气地说道：“昨天我的几个孩子说，东皇陛下去找伏羲大人了。” 穷奇、英招、蓐收、饕餮、商羊几位大妖面面相觑，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女娲因补天而实力大损，需要闭关修养一段时日，暂且无法看管妖族。而她的兄长伏羲手持河图洛书，数百万年前便晋阶准圣，实力不在妖皇东皇之下，可以算是一大助力。眼下巫妖两族的战火升级，就算是素来清修的伏羲，也休想在深山里躲清静了。 尖嘴的道人抖抖耳朵，又嗡嗡地说道：“东皇陛下和伏羲大人来了。” 英招商羊等大妖齐齐转头望去，看见东皇太一引着一位年青的男子朝这边飞过来。那位男子盘着长长的蛇尾，面容与女娲有七分相似，正是与女娲一体同出的伏羲。当年伏羲女娲一同修道，感情甚笃，伏羲甚至将成圣的最大机缘也让给了女娲。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他们吵了一架，伏羲离开娲皇宫，前往一处深山里安安静静地苦修，直到昨天才出关前往天庭。 伏羲在大殿前停了一瞬，轻声问道：“女娲圣人可在这里？她……还好么？” 东皇太一一怔，随即拍拍他的肩膀，道：“女娲圣人在娲皇宫养伤。” 伏羲面色白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先前温和平静的模样。他朝东皇太一微微稽首，道：“有劳陛下引我入内，参见妖皇。” …… 南方大地的一处广袤平原上，有一座石山孤零零地矗立着，任谁都想不到里面藏了人。 青年闭目靠在石榻上，一手圈住程疏影的腰，将她牢牢地束在怀里。他的神念早已经沉浸到她的识海深处，化作一片汪洋恣肆的五色流光，同她交缠在一处。那一团小小的乳白色光芒娇娇颤颤，早已经维持不住原先的形状，绵软无力地融成一滩牛奶，揉进了五色光芒的最深处。 如同耳旁有情人的细语在呢喃，一丝丝一缕缕，全身心地绞缠在一处，全然地密不可分。 青年餍足地喟叹一声，如同沉浸在一种甜甜的馨香里，清冽柔软，从头顶到脚趾都感觉到了一种甜蜜和惬意。他本能地想要撕碎自己，将那团乳白色光芒一寸寸地包裹在心脏深处，不让别人觊觎。 这是……他的…… 他微微颤抖着将她包围起来，神魂在她的识海里流泻出大片的五色光华，如同潮水一般拍打着那片小小的乳白色光团，一寸寸地将她包裹、缠绕、糅合，用自己强大百倍的神魂，慢慢滋养她神魂深处的损伤。她疲倦且无力地躺在那一片五色光芒里，连动一动都提不起力气来。 青年闷闷地低笑出声来，低低沉沉的叹息声从四面八方涌到这里，无论她转到哪一个方向，都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一种前所未有的惬意和满足从他的心底深处升起，他恨不得永远停留在这片广袤的识海深处，同她无休无止地交融在一起，再也不愿意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广袤无垠的识海深处传来一声微弱的悲鸣。 小小的乳白色光芒蓦然惊醒，挣扎着想要离开五色流光，去那些淡金色的小石子旁边看一看。但是刚刚得到餍足的五色流光哪里会这样轻易罢休，在青年一声低低沉沉的“莫要胡闹”之后，五色流光便如同汪洋一般在她的识海里肆虐，将那一团娇娇小小的乳白色光芒包裹在其中，不让她乱动。 “我、我要去看看！”乳白色的小光球在五色流光上碾了两下。她如今还是一滩牛奶般的柔光，就算是勉强凝聚成团，也是绵绵软软的没有半分力气。 五色流光愣了一瞬，接着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在她的识海里蔓延肆虐，一下下地拍打着那团乳白色的小光球，他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语的甜蜜和满足从神魂交融的地方传了过来，微微颤抖着将她包裹在自己的神魂深处，暗哑着嗓子说道：“你的神魂受损，需要仔细养一养才能好。我带你过去。” 乳白色小光球虽然没想通前一句和后一句的关系，却也乖乖地停住不动了。 如汪洋般恣肆的五色流光裹着一团小小的乳白色光球，带着她往识海的最深处飘过去。这里虽然是他第二次来，但早已经将所有的情况都摸得通透。他知道她的识海里养着九枚淡金色的小石子，也知道这些淡金色的小石子，未来可以孕育出极厉害的金乌。 乳白色小光球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好像又壮大了一丝。 她在那片五色流光里微微跳跃几下，有些疑惑地问道：“我好像是长大了。” 五色流光微微一顿，随后那一个低低沉沉的声音便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前些日子你被天雷劈伤，神魂受损，我便替你养了一些时日。如今看来，你已经没有大碍了。” 程疏影懵懵懂懂地噢了一声。还是半吊子的她当然不知道，修士之间非但可以神魂相交，还可以藉此平复彼此之间的暗伤。但这种亲密无间的修行方式，却需要两个人百分之百地相互信任和坦诚相待，就算是情人和夫妻之间，也很难放心地将彼此神魂一寸寸地交融…… 因为神魂是修士最为脆弱的一部分。若是将神魂彼此交融，就等于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上。 她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五色流光沉沉地嗯了一声，随后便彻底地静默下来，不再说话了。 他包裹着那一团小小的乳白色光球，带着她慢慢地往识海深处飘去。还是半吊子和半桶水的程疏影虽然懵懂，虽然不知道神魂相交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知道啊。 青年无声地笑了，却并未多加解释，而是将那一团乳白色小光球包裹得更加密实，带着她来到识海的最深处。那里有一团雄浑浑厚的功德金光，金光里包裹着九枚淡金色的冷冷硬硬的小石子。这些石子的表面上覆盖着一些繁复且玄奥的暗红色纹路，还隐隐约约透着一丝欣喜和雀跃。 乳白色的小光球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朝那些淡金色的小石子探去。 她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暴戾和灼热，还有一丝微微的恐惧。 这是…… 这是金乌一族特有的太阳真火，他们终于苏醒了么？可是又为什么感觉到恐惧？ 乳白色小光球有些困惑地跳跃两下，接着重新躺在五色流光的深处不动了。 五色流光微微一震，接着引发了石山深处一阵细微的震动。 但是没有人留意到这里。就算无所不至的天道圣人，一团糟的天庭，都没有留意到这一座孤零零的矗立在南方平原上的石山。 三十三重天上的妖族天庭里，伏羲已经在东皇太一的引荐下，拜见了妖皇。 “……你是说，用河图洛书，加上三十六周天的星辰，布一个阵法来拱卫天庭？”帝俊手持屠巫剑，金红色的眼睛里满是凶戾的血色。他长长的墨发全部披散开来，不复昔日整齐儒雅的模样，倒像是一个时刻准备找人拼命的疯子。 伏羲盘起长长的蛇尾，微微点头道：“正是。我颇擅长数理奇门，又研习河图洛书已久，对阵法之道也有些心得。如果将河图洛书作为阵眼，辅以三十六周天星辰，便可稍稍调动一丝道的法则，成护天大阵，拱卫天庭。” 帝俊微微眯起那双金红色瞳仁，问道：“这个阵法，它叫做什么？” 伏羲探手擒住一枚暗红色的星子，微垂下目光，缓缓说道：“就叫‘周天星辰大阵’罢。” 三十六周天星辰为基，河图洛书为眼，三位准圣共同主持。 帝俊沉眸望着手中的屠巫剑，目光一点一点变得暗沉。 第28章 十二都天|这才叫毁天灭地 周天星辰大阵。 要知道在洪荒世界里，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阵法，都能冠以“周天星辰”之名的。 伏羲身为上古大妖，修为距离圣人直差一线，而且还有个嫡亲妹子是天道之下至高无上的圣人，他做出来的东西，莫说是地面上的十二祖巫，就算是三清圣人亲临，也很难将其破开。 而且伏羲最擅长天演术数，得到河图洛书之后，便已经将这两件至宝温养了百万年之久。如果按照他所说的，以河图洛书为阵眼、三十六周天星辰为阵盘、帝俊太一伏羲三人亲自主阵，那么就算是三清圣人亲临，也休想在阵中讨到什么好处——除非三清圣人以大神通覆灭天庭，粉碎三十六周天星辰，再将他们三个全部诛杀殆尽，才能稍稍窥见一丝破阵的机会。 伏羲将周天星辰大阵的厉害之处逐一同帝俊和太一说明。在听到“唯有覆灭天庭、粉碎三十六周天星辰、一并绞杀主阵三人，方可覆灭大阵”之后，帝俊阴沉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同太一交换了一个眼神，颔首道：“就依照伏羲之言，布周天星辰大阵罢。” 伏羲稽首道一声是，便跟着侍者离开了。他是布阵之人，也是阵法的最关键一处所在，必须对三十六周天的每一颗星辰都了如指掌。等伏羲走后，商羊、英招、饕餮等人才将那位尖嘴的道人引到殿中来，对帝俊太一二人复述了祖巫帝江的那一番话。 帝俊一字不漏地听完那番话，原本缓和的脸色再一次变得阴霾。 商羊摇着他那一把羽毛破扇，不急不缓地说道：“巫族想要用阵法来取胜，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妖皇陛下，方才伏羲大人说的‘周天星辰大阵’，果真很厉害么？” 帝俊眉毛一挑：“你是说……” “以阵破阵。”商羊言道，“周天星辰大阵本就是为了守护天庭而存在的。巫族擅长阵法，难道我妖族就没有擅长阵法的大妖么？周天星辰大阵对上十二祖巫参悟出来的阵法，未必没有可胜之机。如今只要伏羲大人稍微改一改阵法，转守为攻……” 商羊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他本来就颇具口才，又兼心思缜密，不多时便将帝俊和太一说服。帝俊立刻派人前往伏羲处，同他商讨改阵的事宜，商羊顺手便指了那位尖嘴的道人，命他再去祖巫殿打探。 祖巫殿中火焰熊熊，十二祖巫各持骨杖，变成百丈来高的祖巫原身，团团坐在殿中参悟。 一只小蚊子嗡嗡嗡地飞了进来，蹲在一处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等待着祖巫们开口说话。十二祖巫变回原身之后，它就显得更小了，需要费很大很大的劲，才能攀上帝江的一根腿毛。 小蚊子一面嗡嗡地飞，一面吊在帝江的腿毛上摇摇晃晃，下意识地就想要吸血。帝江忽然往腿上拍了一巴掌，将那只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的蚊子拍死，然后缓缓说道：“吾已参悟完毕。” 其余十一位祖巫亦睁开眼睛，缓缓言道：“吾亦参悟完毕，兄长先请。” 帝江走到祖巫殿的正中央，手中骨杖一横，口中低低吟诵着一段符咒。他们是盘古大神血脉所化的祖巫，身体里有着磅礴且宏大的力量。随着那段神秘且玄奥的咒文缓缓吟唱出来，他感觉到自己的深处的某一部分正在蠢蠢欲动。 其余十一位祖巫亦分列在两侧，口中各自吟诵着一段咒文，与帝江遥相呼应，却又各自不同。散落在外的巫族们都听到了这十二段玄奥且繁复的咒文，一个接一个地来到祖巫殿的旁边，围拢成里三圈外三圈，齐齐地盘膝坐在地上，开始低声吟诵着祖巫们参悟出来的巫咒。 低低沉沉的吟唱声以祖巫殿为中心，如同水纹一般朝周围层层荡开，蕴含着一种来自太古的强大力量，如大地一般雄浑厚重，却又隐隐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意。大地之上的响动惊动了天庭，凶戾的洪荒大妖们一个接一个地盘桓在天空中，向妖皇和东皇发出尖锐的示警。 一片黑暗的虚无中，乳白色的星子骤然发出夺目的光亮，比晴空中的烈日还要耀眼。 河图洛书在一片星辰的清辉中缓缓旋转，如同太极的阴阳鱼一般，散发着熠熠的光芒。 一束束清辉从夜空中倾泻而下，照在黑暗冷寂的洪荒大地上，立刻便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这些火焰发出幽幽的冷光，如同星辰的光芒一样清冽、冰冷、柔和，却将大地上的一切燃烧成灰烬。 漫天的星辰都脱离了原本的轨迹，在河图洛书的牵引下，沿着一种玄奥且诡谲的轨迹缓缓前行。 大地之上的十二祖巫站起身来，用百丈高的祖巫原身撑起天和地。随着他们吟诵咒文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一个朦朦胧胧的高大身影逐渐在祖巫殿的正中央显现出来。那个身影比百丈高的祖巫原身还要大，手中持着一柄巨斧，一步步地缓缓向天庭走去。 周围的巫者齐齐伏跪在地，口中称道：“盘古祖神！” 那个虚影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却有着可以毁天灭地的力量。这便是十二位祖巫刚刚参悟出来的阵法，集合十二位祖巫之力，召唤出那位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虚身，朝天庭发出最后的一击。 一束束星辰的清辉从天而降，将大地照得一片朦胧。 飞禽一族的大妖们在低空盘桓，发出尖锐的警告。 周天星辰大阵的正中央同样出现了一个虚影，虽然比不上盘古大神那般强大，却持着一把专克巫族的屠巫剑。妖皇帝俊同样现出百丈妖身，在东皇钟嗡嗡的微鸣中，手持屠巫剑向地面上斩去—— 轰！！！！！！ 两阵交撞的一瞬间，天穹和大地同时颤抖。 以周天星辰为阵盘的大阵，直面大地之上的盘古大神虚影，竟然丝毫不显得怯懦。这场天和地的对撞比不周山倒塌更为可怖，比百万年前的龙凤量劫更加凶狠，巫妖量劫至此，已经走到了极处。 …… 南方的平原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巍然屹立的石山。 石山深处有一张石榻，一位青年男子靠在榻上沉睡，怀中枕着一位同样沉睡的年轻女子。 他们就像陷入了一场醒不过来的梦里，就算天和地剧烈震荡，西北天穹再一次倾斜，南方的火山喷射出滚滚的岩浆，洪荒大地上弥漫着无尽的硝烟烽火，他们依旧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不曾醒来。 程疏影感觉到很懊恼。 她现如今仍旧是一团小小的乳白色光芒，沉沉地浸在那片五色流光的最深处。五色流光如同潮水一般拍打着她的身体，滋养着她神魂深处的暗伤。在她的面前，有九枚淡金色的小石子包裹在一团厚重的金色光芒中，隐隐表现出了一些欣喜雀跃的情绪。 一缕淡淡的火气从石子的正中央穿透出来，衬得石子表面的暗红色纹路愈发神秘诡谲。 五色流光将她细细密密地包裹起来，不让她去触碰那些石子，说是小金乌的太阳真火会将她的神魂烫伤。她乖乖地停在五色流光深处养伤，等着那些淡金色的小石子彻底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系统忽然出来刷了一下存在感：【ss级预警，请宿主尽快孵化小金乌。】 乳白色的小光团微微跳跃了一下：【系统先生？】 系统仍旧机械般地重复道：【请宿主尽快孵化小金乌。】 乳白色的小光团停住了，开始在原地转圈。五色流光感觉到了她的变化，用光芒将她层层叠叠地包裹起来，温和地问道：“怎么了？” 乳白色小光球疑惑且惊讶地问他：“你听不见刚才的声音？” 五色流光微微地震荡几下，低低沉沉地说道：“方才不曾听到过什么声音。” ……原来他听不到系统的声音吗？乳白色小光球愣了一瞬，继而软软地趴在五色流光上不动了。五色流光依然温和地一遍遍冲刷着她的身体，让她的神魂一丝丝慢慢地长大。 忽然之间，她的识海里响起一声尖锐的唳鸣，紧接着一缕炽烈的火气在识海当中爆开，一枚淡金色的小石子疯狂地旋转，发出了石子碎裂的咔咔声，飞溅出一圈圈的石子碎屑。约莫两三刻钟的时间过后，一只拇指大小的金色小鸟在她的识海中孵化出来，周身燃烧着一片熊熊的金色火焰，三只细小的爪子微微弯起，跌跌撞撞地向她走过来。 五色流光在她的识海中恣肆翻涌，包裹起那只小小的金乌，连同石子碎屑一起送到她的体外。 程疏影微微一震，意识沉入到自己的身体里，瞬间就醒了过来。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轰鸣震得她鼓膜微微发疼，一束束清冽的星辰光芒穿透石山，照在了她的身上。一只拇指大小的三足金乌蹲在她的手心里，发出一声细弱的唳鸣。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金乌，轻声说道：“别怕，待会就带你去找妈妈。” 她的头顶上方传来一声闷闷的低笑。青年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挥出大片的五色光芒，将石山的顶端牢牢封住。“带你去找妈妈”，他在幼年的时候，也曾经听见她说过同样的话—— 程疏影捧着稚嫩的小金乌，小心翼翼地从青年怀里爬起来……嗯？怀里？！程疏影瞬间便跳到十丈之外，警惕地望着榻上的青年。青年无辜地靠在石榻上望着她，乌黑的眼眸里一片暗沉。 忽然之间，外间又传来三下轰鸣：轰！轰！轰！ 孤零零矗立在南方平原上的石山终于被震碎，大块大块的岩石从头顶上方滚落。刹那间程疏影只能看到一片暗黑，有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牢牢地抱住，然后用后背替她挡住了崩碎的石块。 在一片浓郁的黑暗当中，他张开尾羽，将她牢牢地护在了身下。 她沉默良久，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那些天崩地裂一般的轰鸣声仍未停歇，十二祖巫的咆哮声伴随着屠巫剑刺破身体的嗤啦声，在黑暗中显得分外清晰。隐隐约约间她听见了“周天星辰大阵”六个字，瞬间被吓得脸色煞白。 周天星辰，十二都天，妖族和巫族倾尽全族之力所创造的阵法，终于交撞在了一起。 她跌跌撞撞地推开破碎的石块，推开崩塌的石山，化作一片白色遁光消失在天际。那只拇指大小的三足金乌被她捧在手心里，无意识地喷出一片太阳真火，将她的衣袖烧得一片焦灼。 ——请、请等一下。 ——我把小金乌、孵出来了。 她跌跌撞撞地捧着新生的小金乌，来到两族交战的战场上，双手高高举起，仰望天穹。 第29章 道祖临世|每次善后的都是…… 一束束清冽的辉光直直照下，将暗黑的大地照得一片敞亮。暗红色的星辰围绕着河图和洛书，循着一种玄奥的轨迹缓缓前行，如一张密密的网，将整个天庭都网在其中。大地之上的盘古虚影一步步缓缓前行，举起手中的开天斧，朝那张网用力地劈砍过去。 轰！ 轰！轰！轰！ 天空和大地一起剧烈地震动，那张密密的网也出现了一丝裂痕。盘古大神的虚影侧过身，用力握着开天斧，朝那一丝裂痕狠狠地劈砍，一下又一下。越来越多的裂痕出现在那张网上，一束束星辉减弱了光芒，苍穹碎裂，天河倾倒，人间界下起了滂沱大雨，三日三夜都不曾停歇。 嗡—— 东皇钟在天穹之上发出微微的铮鸣，一圈圈音波凝成实质，在大地上层层扩散。被钟声扫中的巫者踉跄着倒在地上，手中持着碎裂的骨杖，再也调动不出血脉的力量。 一柄暗金色的长剑出现在天穹的正中，朝盘古虚影手中的开天斧狠狠刺过去。 轰！！！！ 剑斧交撞，天和地再一次剧烈震动。天空中的裂痕越来越大，天河之水倾倒到人间，下起了前所未有的倾盆大雨。大地之上血流成河，淡淡的血腥气裹挟着巫者特有的血脉力量，呼啸而上天穹。 一位大巫静静地躺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 一只暗色的三足乌静静地站在雨中，目光冰凉。她是羲和。 “等、等一下……” 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雨中跑过来，手中捧着拇指大小的三足金乌，袖口已经被烧焦了一片。三足小金乌歪着脑袋站在她的手心里，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唳叫—— 母亲。 母亲、母亲、母亲…… 暗色的三足乌静静站在滂沱大雨中，望着躺在地面上的后羿大巫，目光冷冷的犹如冰窟。她隐约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唳鸣，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摇头道：“莫要胡闹，陆压。” 母亲、我不是、陆压。 拇指大小的三足金乌拍拍翅膀，喙中吐出一片灿金色的火光。暗色的三足乌缓缓回过头来，看见了一个跌跌撞撞的小小身影。她生得纤细，连洁白的手掌也是小小的。但就在她小小的洁白的手掌心里，站着一只拇指大小的三足金乌。 母亲、母亲—— 拇指大小的三足金乌扑腾着翅膀，吐出一串漂亮的金色火团。 太阳真火浇不熄、扑不灭，在滂沱大雨中熊熊燃烧着，将大地上的枯草和沙砾一并焚烧殆尽。暗色的三足乌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用尖喙叼起那只拇指大小的三足金乌，拢在自己的羽翼下。 “羲和、大人。”小小的身影在雨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把小金乌孵出来了。” “所以请大人、请大人让两位陛下、休战。” 暗色的三足乌发出一声尖锐的唳鸣，似欣喜，又似乎有着隐隐的哀戚。天空中的星辰辉光黯淡了一瞬间，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鸣，是盘古虚身趁着对方战意削弱，又朝天上狠狠劈了一斧头。 在那一刹那，天穹之上又发出了喀喀的碎裂声，巨大的裂痕如同蜘蛛网一般蔓延扩大。顷刻间稍稍黯淡下来的星辰辉光又重新变得清冽冰冷，笼罩着整个洪荒大地。 “停不下来了。”羲和仰望着苍穹，淡淡地说道，“如果停下来，天庭就会被巫族劈碎。” ——停不下来了。 ——如果停下来，天庭就会被巫族劈碎。 程疏影怔住了。她闭上眼睛，冰凉的雨水顺着面颊滚落。 暗色三足乌低头望着自己的孩子，目光中满是温柔。她伸出尖喙，轻轻梳理着小金乌的羽毛。那只拇指大小的三足金乌啾了一声，喷出一缕细细的淡金色火光，化作细小的金色火团在雨中飘落。 “莫要胡作非为。”暗色三足乌责备地望了他一眼。 拇指大小的三足金乌轻轻啾了一声，鸣叫声中隐隐带着委屈之意。 暗色三足乌低低地叹息一声，用尖喙将三足金乌重新塞回到羽翼下。她转过头来望着程疏影，声音里饱含着歉意：“……我原先也不知道，你竟然能重新孕生出这几个孩子。帝俊他……也不知道。清影道友，如果真的有人能阻止这场劫难，那么那个人，必然是你。” ——如果真的有人能阻止这场劫难，那么那个人，必然是你。 ——此功能开启后，宿主将有92.283283%的可能性成功化解巫妖量劫。 程疏影闭了一下眼睛，【系统先生。】 系统用机械般的声音答道：【请宿主有话直说。】 程疏影喃喃地问道：【根据你的ss级辅助计算功能计算，我该怎样去化解这场量劫？】 系统言简意赅地说道：【等。】 ……等？ 程疏影望着漫天的星辉和黑暗的大地，心中隐隐有些茫然。天穹之上布满了如同蜘蛛网一般的裂痕，大地上的盘古虚影还在一斧头一斧头地劈砍着天空；暗金色的屠巫剑发出幽幽红光，剑身上所书的屠巫二字狰狞且凶戾，隐隐带着绞杀一切的规则力量。漫天的星辉之上，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盘起长长的蛇尾，手持河图洛书，指引着周天三十六星辰缓缓游走，拱卫天庭。 再等下去，天就要塌了。 她闭上眼睛，听见脑海里发出一声细弱且喜悦的鸣叫。一缕淡淡的火气伴随着石子飞溅而出的碎裂声，在她的识海里又孕育出了一只金乌。那只拇指大小的三足金乌歪歪脑袋，在识海里发出啾的一声鸣叫，委屈地……哭了。 程疏影无奈地笑笑，用一团柔白的光芒包裹住那只小金乌，将它连同石子碎屑和淡淡的火气一起卷了出来。拇指大小的三足金乌接触到空气，立刻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暗色三足乌翅膀下探出一个小脑袋，朝那只委屈得直哭的小金乌吐出一团细小的金色火球。 小金乌被自己兄长的太阳真火打中，向后一个趔趄，摔在了程疏影柔软的手心里。他委委屈屈地抽噎两下，扑腾着小翅膀飞到暗色三足乌的跟前，抽噎道：“母亲。” 暗色三足乌温柔地将他拢到自己的羽翼下，然后用期盼的目光看着程疏影。 程疏影叹了口气，又从识海里捧出一只复生的小金乌。第三只小金乌呆呆地蹲在她手心里，用尾羽冲着母亲和两个哥哥，认真地低着头啄她的大拇指。 紧接着是第四只、第五只…… 每成功孵化出一只小金乌，程疏影的面色就会苍白一分。等到九只小金乌全部都孵化出来时，她已经软软地跪跌在泥地里，面色苍白如纸，如同被抽干了全部的生命力。系统在她的手心里发出一闪一闪的幽幽红光，用那种机械般的电子音提示道：【ss级计算结果：巫妖量劫完成度35%】 已经……35%了吗？ 程疏影闭上眼睛，任由豆大的雨点打落在自己身上，全身软软的提不起半点力气。忽然之间，一双强健有力的臂膀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还有一个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她的耳旁响起： “……原来你在这里。” 程疏影闭着眼睛，喃喃说道：“……原来是你。” 她全然无力地躺在青年怀里，听到了一种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还有一种淡淡的阳光的气息。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朝那团温暖炙热的阳光靠了靠，低低呜咽道：“我很难受。”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她的身上，虽然不至于让她感觉到冰凉，但是却黏黏的很不好受。那团温暖的阳光怔了一下，掌心里挥出大片的五色流光，如同骄阳一般炙烤着她的衣物，不多时便滋滋地冒起了白气。程疏影感觉到安心了一些，将眼睛微微地睁开了一条缝：“大风？” ——唔，我是孔雀。 青年无奈地挥出一大片五色流光，将她的身体周围密密麻麻的笼罩起来。那些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光罩上，又慢慢地顺着光罩的外沿滑落。她有些呆呆地望着那些雨点，隐隐感觉到了熟悉。 这些五色的流光，这些淡淡的如同阳光一般的气息，让她感觉到了熟悉。 她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根凤凰羽，仰起头来看着青年，轻声问道：“凤凰一族都会用火么？” 两百多年前，在极南之地的一处火山里，她感觉到了同样温暖的气息。但是那时她身边有一只真正的凤凰，还有两只血统最为纯正的三足金乌，她也不清楚这一缕气息是从哪里出来的。但现在…… 青年静静地看她片刻，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程疏影有些颓靡地靠在他怀里，似乎是有些恍然，又似乎是有些失望。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但是这一大片的五色流光，这种如阳光般温暖的气息，总会让她想起另外一个人。 “阿影。”青年低声唤她，“你想要去天上看看么？” 程疏影朦朦胧胧地抬起头，天穹之上已经被劈开了一条深深的壑谷。汹涌的天河之水顺着那条壑谷流向人间，几乎要将大地给淹没了。一只暗色的三足乌带着九只拇指大小的三足金乌，唳叫着飞向天穹的正中央。在那一瞬间，屠巫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暗红色光芒。 河图碎裂，洛书坠毁，三十六周天星辰化作无数道流星，向洪荒大地上坠落。 伏羲，身陨了。 青年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低头望着怀中的程疏影，低低安抚道：“莫怕。” 程疏影闭上眼睛，喃喃说道：“我只是有些担心……” 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娲皇宫发出浓郁的暗红色光芒，一位人身蛇尾的女子周身带着浓浓的煞气，从浩瀚的星海当中一步步走来。屠巫剑发出了嗡嗡的铮鸣，与东皇钟并拢在一处，朝那一道盘古虚影狠狠斩去。 轰！！！ 天与地发出了最剧烈的一次碰撞，盘古虚影在屠巫剑与东皇钟的最后一次合击中寸寸断绝，轰然倒塌在大地之上。支撑着盘古虚影的十二位祖巫齐齐喷出一口鲜血，十一位当场气绝身亡。 但是在盘古虚影碎裂的同时，他手中的开天斧也牢牢钉在了屠巫剑和东皇钟上。十一位祖巫身陨的同时，周天星辰大阵中的最后两位主阵之人，妖皇帝俊、东皇太一，亦阵亡。 滂沱大雨依然哗哗地下着，但是已经无人想要去填补天上的窟窿。浓郁的血腥气混在奔腾咆哮的天河之水中，翻卷着滔天的血色浪花，向东流入大海。 一场狰狞的巫妖量劫自此而始，自此而终。 九天之上响起了一个雄浑浑厚的男声：“女娲，回来。” 第30章 人间泽国|妖族嘲讽技max 女娲怔了一瞬：“……师父。” 那道长长的暗红色轨迹停滞在半空中，蛇尾化为人身，朝九天之上的浑厚男声直直跪下：“……师父，他是我的兄长，是弟子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执念。如今伏羲身故，弟子实在不能坐视不理，更不能高高坐在娲皇宫里当我的天道圣人。求师父开恩，容许弟子施展圣人手段，将伏羲救回来。” 她深深地叩首下去，周身的煞气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九天之上的浑厚男声重重的叹气：“女娲……女娲，你为何还是执迷不悟？” 女娲闭上眼睛，低低说道：“弟子不悟。” 浑厚男声重重地叹息道：“罢了。如今为师以身合天道，对这场量劫也隐约有一丝感悟。伏羲他的机缘在人族。这场巫妖量劫，不过是他生而又死，死而又生的一个契机。女娲，你关心则乱了。” 那道暗红色的身影怔怔地看着天上：“……师父？” 浑厚男声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场量劫本是天数，伏羲命不该绝。而女娲你的善尸，则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变数。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唯余一线生机。尔等好自为之罢。” 他最后的那一句“尔等好自为之”，如同惊雷一般在众人耳旁炸响，令每个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冷战。程疏影将那根凤凰羽收回到储物戒指里，暗暗地有些心惊。 能被女娲称为师父的，自然就是鸿钧道祖无疑了。 但是鸿钧道祖刚才却信誓旦旦地说，“女娲善尸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变数”…… 程疏影望着那位青年，低低说道：“放我下来罢，我想到天上去看一看。” 青年唔了一声，却没有将程疏影放下来，而是抱着她往苍穹正中央飞去，直飞到距离女娲十丈开外的地方，才堪堪停止下来。女娲对他们到来恍若未闻，紧紧闭着眼睛，口里喃喃地说着些什么。 女娲周身的煞气浓郁得凝成实质，暗红色的光芒如同水纹一般层层漾开。 青年皱眉道：“她像是要突破了。” 女娲现在已经是斩却一尸的天道圣人，如果她再次突破，那么就会斩出恶尸，修为更上一层，隐隐有和其他圣人抗衡的实力了。程疏影轻轻挣开青年的怀抱，走到女娲身后，用手心抵着她的背心，将自己身体里积存的功德金光源源不断地送往女娲身体里。 她和女娲一体同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女娲能早些斩出善尸，那么她也可以轻松一些…… 淡淡的功德金光从程疏影的手心里传到女娲的身体里，却如同江河入海一般，再也不见踪迹。女娲微微睁开眼睛，朝程疏影摇了摇头，柔声说道：“道友莫要白费力气了。” 女娲身体里的功德金光何止亿万之数，程疏影那一点点微末道行，实在是不够看的。 程疏影默默地收回手，看向人间界。洪荒大地之上一片洪水肆虐，水流翻卷着白色的浪花，将地面上的一切都卷进大海里，半点都不剩下。巫族残部们抱着十一位祖巫的尸身，艰难地向北方大泽行进。北方大泽的方圆百里内都是冰天雪地，妖族很难在那里生存。 巫族仅剩的祖巫后土怔怔地跪在地上，双手抓满了黄褐色的泥土，冰凉的泪滴沿着面颊滚落。 “后土大人，”一位大巫劝道，“大人还是与我们一同前往北方大泽罢。” 后土缓缓摇了摇头，道：“我要去八玄幽都。” 八玄幽都处在黄泉之水的下方，里面除了冤魂之外什么也没有。 大巫重重地叹息一声，带着寥寥的几个残部，朝北方迁徙而去。后土跪在地上怔怔地哭了一会，毅然抹干泪站起身来，一步步地朝九幽黄泉走去。 程疏影收回目光，喃喃地问道：“八玄幽都，是什么地方？” 女娲怔怔地看了她片刻，答道：“是一处极阴极寒的所在。道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道友应允。如今我身上煞气甚重，需要早日闭关突破境界，无力照拂兄长伏羲左右。请道友替我找到伏羲的转世，然后让他平平安安地……回来。” 女娲望着低空中盘桓着哀鸣的十只金乌，面上微微地多了几分笑意：“我知道你能做到。” 那九只小金乌原本已经被射日神箭穿胸而过，死得不能再透了，却被她的善尸重新孕生了出来。她相信她的善尸，一定能找到兄长伏羲的所在，将伏羲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而且现如今，她所能倚仗的，也唯有她的善尸了。 程疏影郑重地应一声是，又问道：“那伏羲大人的河图洛书，要不要一并找回来修好？” 女娲点点头，含笑道：“有劳道友。” 女娲话音未落，九天之上响起了一声低沉的铮鸣，像是有人在拨动琴弦，奏响了一曲华章。那种铮铮的琴鸣只维持了一瞬间，便换成了浩然的钟鼓之声。一束金色的光芒伴随着悠然黄钟大吕之音，从天空中直直地降落到地面上。与金色光束一同降临的，还有那位以身合天道的道祖鸿钧。 鸿钧足尖微微一点，瞬间便化成千万丈高的虚影，将摇摇欲坠的天穹托住了。他一面撑住苍穹，一面用力地将那些蜘蛛网般的裂缝合拢在一起。地面上奔走的鸟雀和群兽都停住了，连一路迁徙的巫族残部也停下了脚步，随着天穹之上的裂痕一点点地合拢，那场无休无止的滂沱大雨渐渐停歇了。 鸿钧的虚影一把抓住程疏影，将她带到了自己跟前。 “清影道人。”鸿钧的声音浩浩渺渺，如同黄钟大吕一般悠扬厚重，“你既然能孕生出九只小金乌，势必也能将帝俊和太一重新孕生出来。屠巫剑和东皇钟我带走了，三百年之后，让重生的帝俊和太一到我座下去取。”言罢他道袍一卷，将无主的屠巫剑和东皇钟齐齐收入了袖中。 程疏影轻轻嘶了一声：还、还要她继续孵蛋啊…… 但是在洪荒世界里，鸿钧道祖的话就是天意，违背天意者必遭雷劈。程疏影默默地应一声是，从暗色三足乌手中接过两只大金乌的尸首，放进了储物戒指里：“我会尽力去做的。” 暗色三足乌在她的头顶上低低盘桓，发出了感激的唳鸣声。 “至于女娲和巫妖两族，还有洪水泛滥的人间大地，自然有自己的定数和机缘，任何人都不得违逆和干预。”鸿钧意味深长地看了程疏影一眼，补充道：“其余五位天道圣人也莫要插手。” 洪荒世界的五个角落里，传来了五声高高低低且整齐划一的：“是。” 鸿钧最后望了一眼洪荒大地，化为一道淡淡的金光消失在空气中。女娲同样望了程疏影一眼，也化为一道暗红色的光芒消失了。在女娲消失的那一瞬间，程疏影的脑海中响起了一个温柔浩渺的女声：“请道友切切牢记我方才的话。如有遗忘，我会在每天的午时和子时提醒你一回。” 程疏影激灵灵地打个冷战，道：“绝不敢忘，请女娲圣人放心。”虽然知道女娲时时刻刻都在监视着她，但是每天子午时都要被她谆谆叮嘱一回……想想都觉得可怕。 暗色三足乌在空中低低地盘桓着，亦叮嘱道：“如果帝俊和太一出世，请道友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告知于我。我就住在东海之中的汤谷，距离陆地不过万里之遥。” 程疏影认真地记下了，眼角余光瞥到手心里的操作面板，发现上面的功德金光值已经倒退了一小半，但是旁边却多了一行浅灰色的小字：【巫妖量劫完成度65%】 按照天道一贯的脾性，等到巫妖量劫完成之后，肯定还会降下相应的功德金光来褒奖她的。 暗色三足乌同程疏影道一声谢，便带着九只拇指大小的三足金乌飞走了。程疏影捏起法决，招来一团柔软的云霞，坐在云团上缓缓飞到半空中。 青年迎上前来，关切地问道：“可还好么？” 程疏影点点头，笑道：“多谢关怀，一切安好。” 她低头朝地面上望去，人间界已经是一片泽国。 先前祝融共工打斗，共工怒触不周山，便已经让大半的天河之水倒灌人间。如今巫妖两族之战毁天灭地，碎裂的天穹又淅淅沥沥地漏下了不少天河之水，早已经将大地变成一片泽国。巫族残部已经带着人迁徙北上了，而剩余的那些人族们，则在大地之上惊惶地奔跑着，颠沛流离。 程疏影知道鸿钧道祖口中的“机缘”是指大禹治水，但是这些惊慌失措的柔弱人族，却依旧让她感觉到有些不忍。她盯着自己手心里的白色小圆点看了三分钟，暗想是不是自己跟着系统君呆太久了，越来越像是一具本性纯善的圣人善尸了。 但是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这种善心只能变成灾难。 程疏影无奈地叹息一声，从天边招来大片的云霞，将这些蝼蚁一般的人们送往山顶上去。人间界洪水泛滥，连带着绵延起伏的山峦也变成了小土丘。新生的人族被一团云霞托着送到了山顶上，稍加思考便知道有人救了自己，于是便开始顶礼膜拜。 程疏影静静地坐在半空中，感觉到又有一缕淡淡的宫的金光从天而降，注入到她的身体里。 看来她帮助人族的行为不属于化解巫妖量劫，所以天道没有将这一部分功德金光计算在内，而是额外注入到了她的身体里。她将地面上残余的弱小人族安置妥当之后，便听到了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一群缩头缩脑的胆小鬼，有种的来跟你豹爷爷再打一架！” “逃到北方大泽算什么英雄好汉？嘁，也只有巫族这种胆小鬼才会这么干……” “有种的就别再回来！回来了记得再找你鸟爷爷打一架！喳喳！” …… 程疏影无奈地揉揉眉心，转头望着那位青年：“他们看起来活蹦乱跳的，似乎是没有大碍了。” 青年低低沉沉地嗯了一声，目光投向了洪荒大地的某一处，微微地有些暗沉。 第31章 六道轮回|后土位 程疏影轻声说道：“昨天晚上……谢谢你。” 她知道自己前些日子因为遭到雷劈，神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损伤，是这位自称大风的青年男子闯进她的识海，用自己的神魂滋养她的暗伤，才让她在短短数日内就重新清醒过来。昨天夜里也是这位青年将她牢牢地护在身下，才让她免遭了石山崩塌时的重创。 青年收回目光，温和地说道：“我不过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你不必记挂在心上。” 程疏影愣了一瞬，耳根微微有些泛红。她侧过头，将一些刚刚冒芽的心思压了下去，翻来覆去地回想着女娲刚刚说过的话，好让自己脑子里清醒一些。她记得女娲千叮咛万嘱咐过她，要将河图洛书和伏羲的转世一并找到，再将河图洛书送还到伏羲手中，护送他重新归位。 她低下头，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系统先生。】 【请宿主有话直说，等待时间过长将会浪费系统能源。】 程疏影轻咳一声，默默问道：【你能计算出河图洛书的位置吗？】 系统停滞了片刻，然后答道：【理论上说，河图洛书的位置是不可计算的，因为它们属于先天至宝。如果先天至宝的位置能被系统精确计算出来，这个世界的天数就乱套了。不过，如果宿主启用ss级辅助计算功能，将有一定的概率能推算出河图洛书的位置。此功能将会消耗宿主的生命值。】 程疏影沉默片刻，轻声说道：【那就使用吧。】 系统发出了一长串叮叮当当的电子机械音。程疏影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失，连带着视线也有些模糊。约莫两三刻钟过后，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地图。 那是一幅黄褐色的地图，上面精准地标注了黄河和洛水的走向，还有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红点。 系统叮的一声，用机械般的电子音说道：【河图洛书的位置如图所示，误差约32.3213%。】 程疏影默默地说了一声谢谢，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两枚补血丹服下。她曾经在高等修真界里淘换过不少丹药，以备不时之需。这种上品补血丹，正是养气补血的良药。旁边的青年侧过身来望着她，一双墨色的眼睛渐渐变得暗沉。 他当然看见了程疏影面色的变化，也看见了她在手心里轻轻一碰，无声地说着什么。 但是眼下，他不打算去问她什么话。毕竟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需要有自己的秘密。 程疏影默默记住那张地图之后，便叉掉了眼前的虚拟屏幕，对青年说道：“我想要去寻找河图洛书，还有伏羲的转世。你……要和我一起去么？”她想了片刻，又补充道：“如果你不想……” 青年望着她的眼睛，目光一点一点地变得温柔起来：“好。” “……那我们便就此分开，嗳？”程疏影眨眨眼。 青年低低地笑出声来，重复道：“好。” 当下两人便踩着一团柔软的云霞，朝人间界飞过去。人间界仍旧是一片泽国，洪水蔓延肆虐。他们沿着黄河和洛水的水流方向飞了三个来回，依然是一无所获。 程疏影有些苦恼。她知道系统的计算结果很少出差错，既然它号称有32.3213%的误差，那么河图洛书很可能不在地图所标注的位置上，而是在其他的地方。她静静地想了片刻，戳开系统的操作面板，从高等修真界里购买了几十只纸鹤。 这些纸鹤是高等修真界用来传讯的，只有一次的使用时限，但是用来找人却是再方便不过。 程疏影在纸鹤里注入了河图洛书的讯息，然后在半空中将它们放飞，让它们四散到黄河和洛水的河岸周围去找寻。如果有河图洛书的踪迹，立刻就要飞回来告诉她。 青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片刻之后，一只被河水打湿的纸鹤摇摇摆摆地飞回来告诉她，它在黄河和洛水即将交汇的地方发现了河图的踪迹。程疏影朝旁边的青年点点头，跟着那只纸鹤飞到黄河边上，找到了破碎的河图；紧接着又有一只纸鹤跌跌撞撞地回来告诉她，它在洛水的水底下发现了洛书的踪迹。 程疏影将碎成几块的河图捡起来，放回到储物戒指里，然后捏了一个避水诀，在黑暗的洛水河泥里找到了洛书的踪迹。洛书已经被撕成两半，边沿上沾满了污泥，再也不复昔日的光芒。 那两只纸鹤摇摇摆摆地被洛水冲散，卷入大海中消失了。 程疏影收回剩余的纸鹤，将它们一把火烧成灰烬，洒尽滚滚的黄河中，笑道：“我们该走了。” 青年回身望着她，温和地问道：“阿影想要去哪里？” 程疏影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想要纠正这个过分亲昵的称呼。青年依然安静且温和地望着她，目光隐隐有些无辜，似乎是当真没有什么企图。程疏影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道：“我没有去处。” 青年眼中多了一抹浅浅淡淡的温柔：“既然阿影无处可去，不妨去我府里做客如何？” 程疏影瞠目结舌：“但你的府邸……” 她记得昨天夜里，那一座孤零零的南方平原上的石山，已经在天地动荡中崩塌了。 青年笑出声来，道：“狡兔尚且有三窟，我的住处可不止那一个。” 程疏影鬼使神差地点点头，道：“那就打扰了。” 如今的人间界依然是一片洪水肆虐，白茫茫的看不见半点土地。程疏影跟着那位青年一路飞往西南方，直到一片险峻且绵延起伏的山崖旁边，才堪堪地停了下来。 那一片山崖上被开凿出了无数的洞窟，每一个洞窟里都住着一些道修或是妖兽。 青年指着最高的那一处洞窟，对程疏影说道：“那里是我闲暇时开辟出来的洞府。” 他说完，又默默地在心中补充道：为了在和陆压打完架后，有个隐蔽的地方养伤。 程疏影望着那些高耸入云的危崖和云雾深处的洞府，赞叹道：“果然很隐蔽也很安全，不但可以阻挡洪水猛兽，也能避开一般道修的视线。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青年笑道：“不过是无意中发现的一个隐蔽处。你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 程疏影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怎么能随意……我们还是快些上去吧。” 她话音未落，山峦深处忽然想起了一声悠远雄浑的钟鸣；紧接着天和地的尽头也响起了一声同样的铮鸣，西昆仑的深处有钟鼓之声隐隐相和。白茫茫的人间大地上，翻涌咆哮的洪水翻腾着雪白的浪花，慢慢地朝南面和北面分开，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 程疏影侧头望去，惊讶地问道：“这是……” “是八玄幽都。”青年不着痕迹的侧身半步，将她挡在自己身后，解释道，“八玄幽都位于黄泉水的下方，极少会出现在人间。这回八玄幽都现世，想必是地下的世界出事了。” 程疏影轻轻咦了一声：“地下的世界？……” 青年解释道：“人族巫族禽鸟百兽死后身归大地，魂魄便会在地面之下的世界游荡。” 程疏影暗道一声原来如此，又继续朝人间界望去。那一片汪洋恣肆的洪水乖顺地朝两旁退开，一束瀑布般的灿金色光芒从天而降，直直落在了八玄幽都上。这种光芒程疏影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天道降下来褒奖修道者功绩的功德金光。片刻之后，洪荒大地上响起了一个柔和的女声： “祖巫后土愿身化六道轮回，容世间鬼魂妖灵栖身。从今往后，世上再无十二祖巫，唯有六道轮回。愿以此功德换取巫族在天道之下一线生机，从此之后巫族将栖身北方大泽，再不入洪荒大地。” 灿烂的金色光芒化作纷飞的金色雨点，飘洒在洪荒大地上，又被白茫茫的洪水卷在其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北方大泽里传来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嚎，残留的巫族余部跪跌在地上，对着六道轮回的方向深深叩拜，呜咽不知。 百丈高的祖巫原身在洪荒大地上显现出来，如同亿万年前开天辟地的那位盘古祖神，巍然屹立。 一种无形且强大的力量在祖巫原身上绞杀、撕碎，将她裂成六个深深的漩涡，在洪荒大地之上缓缓旋转。一场滂沱的功德金光雨无休无止，哗哗地降落在整片洪荒大地上，褒奖后土祖巫的功德。后土身化六道轮回，其功绩不在女娲造人之下，可惜她没有成圣之基鸿蒙紫气，只能屈居在六位天道圣人之下，是为亚圣，历无量量劫而不灭。 这一场功德金光雨足足下了三十年的时间，直到那一片白茫茫的大地逐渐变得干涸，露出一些高山的山脊和高原，才渐渐地停歇下来。但是等到那时，人间和天庭都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 程疏影在功德金光雨中静静地站了片刻，轻声说道：“我们还是避一避罢。” 青年低低说了一声好，将程疏影引到自己的洞府里。这一处洞府比原先南方石山里的那一处要狭窄，却胜在安静隐蔽，就算是洪荒大地上天翻地覆，也决计影响不到这里。程疏影真心实意地向青年道一声谢，从储物戒指里取出破碎的河图洛书和两只金乌的尸首，在身边摆了一个小阵盘。 青年一动不动地坐在她对面的石榻上，眼睛紧紧闭着，似乎是已经入定了。但是在他的识海里，却有一只五彩的孔雀现出原身，发出了愉悦的唳鸣。他将绚烂的尾羽全数舒展开来，一双墨色的眼睛里，沉沉地多了一丝兴味。 第32章 昊天童子|封神劫的端倪 程疏影捏起一块河图碎片，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这种已经碎成十块八块的法宝，就算是科技位面的强力胶、修真位面的顶级熔炉、星际位面的超时空虫洞、深海位面的人鱼胶……也很难将它修复完全。她扁扁嘴，把那块河图碎片搁到一边去，捏起被撕成两半的洛书，卷起一团清水洗去污泥，认认真真地打量片刻，也将它放到了一边去。 接着她点开系统的操作面板，从兽人位面和修真位面分别购买了二十倍的还魂草和往生丹，再买了一整套的固灵阵，最后她咬咬牙，大出血买了一套天衍定魂珠阵，将金乌的尸首放进阵中。 在帝俊和太一陨落时，她便已经各自喂了他们一粒定魂丹和往生丹，帮助他们定住魂魄和一缕淡淡的生机。现在回到安全的地方，她自然要将帝俊和太一重新送回识海里孵化，便无大碍。 四滴碧绿的还魂草汁液分别滴到了两只金乌的眼睛上，一缕淡淡的绿色雾气氤氲在固灵阵中，滋养着初亡的灵魂。一束纯净的功德金光伴随着一丝淡淡的血气，从程疏影的指尖上蔓延到金乌的身体里，化为一道道玄奥且复杂的纹路。她细心地感知了一下两只金乌体内的生机，将二十倍的往生丹捏碎成齑粉，同时在他们的胸腹之间画了一个复生的阵符。 帝俊和太一属于力竭而亡，只需要养回他们体内的生机，他们便可以重新活过来。 程疏影朝山洞外望了一眼，人间界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泽国，初生的六道轮回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功德金光雨，在洪荒大地上缓缓旋转，将往生的魂魄们全部卷入轮回之中，重新投胎转世。她心有余悸地望着那两只金乌，暗道一声侥幸。如果她刚刚没有在六道轮回出现前给他们服下定魂丹，恐怕现在这两位陛下已经投胎转世去了。 金乌在一缕一缕的淡绿色雾气中变得冰冷僵硬，最后化为两枚淡金色的椭圆石子，表面上布满了玄奥且繁复的暗红色纹路，冰冰凉凉的没有半点生机。程疏影用一团纯净的功德金光将它们包裹起来，送到自己的识海中，等待他们重新孕生。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看到操作面板上那一行灰色的小字已经变成了【巫妖量劫完成度88%】。 她略略松了口气，又重新拿起破碎的河图洛书，打量着上面的缺口。这两件法宝实在是破损得太严重了，恐怕要伏羲或是女娲本尊出手，才能将它们彻底修复完成。程疏影仔仔细细地看了片刻，又将它们收回到储物戒指里，随后将地面上的阵盘、灵草和丹药一并收回储物戒指里放好。 现如今她手中的储物银戒，总共有两枚。 这两枚银戒虽然看起来一模一样，里面的空间却是大相径庭。其中一枚是她常用来放置药品灵草衣物等等常用物品的，内里的空间大约有十公顷左右；另一枚则是她初次淘换回来的、空间只有一立方米大小的尾戒，里面放置着一些零碎的小东西，例如金乌出世时飞溅出来的石子碎屑、九缕淡淡的太阳真火、一根充斥着凤凰之息的凤凰羽、几瓶已经暂时用不到的丹药，等等。 她将储物戒指里的东西分类放好，然后戳开系统的操作面板，浏览商品界面。 这些天她在交易界面上来来回回地买了许多东西，对系统的属性也有了一些了解。通常情况下，系统是不会干涉她在各个位面进行商品交易的，只有在交易额过大的时候，才会出现一些短促的提示音（据说是为了位面之间的能量守恒）。她在浏览完一些交易信息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位面发布出来的求购信息上。 因为她手头上的宇宙标准币所剩不多了，如果再这样只进不出，迟早有一天她会破产。 求购信息上列着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平常难以一见的材料，比如虫族女王的核、五十八种星海异兽血合成的定制髓液、普通人也能使用的精神力催发药剂……等等等等。她一页页地浏览下去，忽然在一个小角落里发现了一行短短的字：求购一缕混沌灵气，预付定金三千万宇宙标准币。 程疏影手一抖，看着自己交易界面上可怜兮兮的财产值，毫不犹豫地点了确定。 桀—— 一阵怪笑声伴随着呼啸而过的狂风，从洞口外席卷而入。程疏影当机立断地摁下暂停键，将身前一大一小两个阵盘拍出洞口外。一股磅礴的灵气顺着她的指尖蔓延到阵盘上，循着阵盘上雕刻好的纹路，化成两张密密的网，将那股狂风挡在了洞口之外。 桀！ 那股狂风似乎被激怒了，疾风化为风刃，一刀刀地劈着洞口那两张密密的网。那两张网本是高等修真界用来阻拦妖兽的，虽然能抵挡得住一般的洪荒大妖，却拦不住外面那尊凶神。眨眼的时间后，两张网上出现了细细密密的裂痕，似乎只差一点就会被撕裂。 桀。 外面那股狂风似乎很高兴，风刃一道一道地席卷而入，大有不撕碎那两张网不罢休的架势。 石榻上闭目入定的青年睁开眼睛，墨色的眼睛里多了一点深不可测的笑意。他挥出一大片绚烂的五色光芒，将洞口密密实实地封住，继而温和地对程疏影说道：“莫怕，是一个老朋友。” 程疏影稍稍悬起的心放了下来。不是仇家就好。如果外面是仇家，她还真有点儿不知所措。 桀，你这混小子给老子出来！ 外面那一股狂风似乎被青年激怒了，风刃化实，一下下地劈砍着旁边的山壁。轰轰的声音伴随着山体崩裂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分外清晰。青年无奈地笑笑，起身对程疏影说道：“你且在此间歇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程疏影点点头，轻声道：“你自便就是。” 青年含笑道一声失陪，挥袖拂去洞口的五色流光。那两张网已经被风刃彻底撕碎，阵盘七零八落地摔碎在洞口旁边。洞外那股狂风收势不及，两道风刃一卷，朝青年当面劈来。 青年不急不缓地拂袖一卷，一阵淡淡的五色光芒过后，那两道风刃应声而落，不留半点痕迹。 “桀！孔宣你给老子滚出来！”外间一只十丈长的妖鸟桀桀怪叫着，卷起一股大型的龙卷风，将山崖下方的洪水翻起滔天巨浪，“这回老子不拔光你的孔雀翎，老子就不叫大风！” 青年拂袖挥落一道五色流光，将洞口密密实实地封起来，低低笑道：“你上回、上上回、上上上上回就已经说过同样的话了。唔，如果我不曾记错的话，你早就已经不叫大风了。” “桀！”大风生气地卷起一股狂风，朝孔宣扑面而来。孔宣从容地挥出一片五色神光，将那一道风刃击落。大风随即劈出了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风刃，全都被孔宣无声无息地击落。大风气喘吁吁地盘旋在半空中，生气地吼道：“桀！老子恨你的天赋神通！” 孔宣收回五色神光，闲闲地说道：“你今日莫不是来找我叙旧的？” 桀！大风恨恨地卷出一道狂风，将山崖吹得摇摇欲坠。老子是来找你打架的！ 孔宣拂袖一卷，将最后一道风刃卷入袖中，皱眉道：“莫要毁了我的洞府。我还有客人。” 大风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嗤笑，化作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男子降落在孔宣面前，恨恨地说道：“总有一天老子要拔光你的孔雀翎！好了，老子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要和你说。” 孔宣淡淡地说道：“既是正事，便直说罢。” 大风从鼻孔里嗤嗤地冒出两声气，指着天上说道：“知道两位陛下亡故之后，天庭出了一件什么事情么？巫族去了北方大泽，天庭自然也都做鸟兽散了。但是天庭一散，谁还来主持天地间的事务？要知道现在大地之上，连太阳和月亮都没有了。” 孔宣皱眉道：“此事似乎与我没有什么干系。” 大风嘿嘿笑了两声，指着天庭说道：“鸿钧道祖即刻命座前伺候的两位童子化为天帝、天后，执掌天庭。这位昊天童子你我都是见过的，不过大罗金仙修为，莫说是洪荒中的诸多大妖，就算是六位圣人坐下的洒扫童子，恐怕修为也不在这位昊天大帝之下。嘿嘿，天帝！嘿嘿！” 大风嘿嘿嘿嘿地笑了两声，正色道：“你要不要去朝见这位新天帝？” 孔宣淡淡地说道：“此事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大风一愣，随后狂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风化为十丈长的妖鸟原身，在翻涌的洪水上方盘桓，“孔宣啊孔宣，你终于干了一件正事。老实跟你说吧，这两天商羊气的头上冒火、英招气得脚底生烟，正准备回西昆仑逍遥自在呢。穷奇让我来探一探你的口风，既然你不打算对这位新天帝俯首称臣，那老子自然也不用再去探你的口风了。” 大风哈哈哈哈哈地笑了片刻，又转成了桀桀的怪笑声。 “老子顺道告诉你一声，除了妖族那些老家伙不打算听话之外，三清圣人座下的弟子、童子们，可也没打算给这位新天帝好脸色看。我等拜女娲圣人、拜三清圣人也就罢了，一个小小大罗金仙，还想要接替两位陛下执掌天庭，简直就是……嘿嘿嘿嘿，桀桀桀桀。” “老子的话说完了。下回老子一定要拔光你的孔雀翎，你给老子等着！桀桀桀桀。” 那股狂风在下方的洪水上翻滚了几下，桀桀怪笑着消失了。 第33章 交易区04|一缕混沌灵气 孔宣站在原处，直到大风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才低低说道：“不敬……天帝？” 虽然鸿钧道祖亲自指定了这位新任天帝，但是妖族中一向以实力为尊，这位天帝的修为不过大罗金仙，非但不如洪荒中诸多的大妖，也比不过原先的两位天帝。现在这位天帝想要重建天庭，弹压住洪荒里的诸多凶兽大妖，也难怪商羊和英招会气成那样。 要知道当年帝俊、太一两人可是把洪荒大妖们都狠揍了一遍，才当上妖族天帝的。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山崖边上，脚下的洪水翻卷着雪白的波涛。漫天功德金光雨淅淅沥沥地飘落下来，在他的衣摆上染了一层金黄。远方的大地上，巫族残部依然在艰难地迁徙，前往北方。 但愿这一场天地间的无量量劫，能够早一些消散才好。 孔宣拂去身上那层浅浅的金光，转身走进山洞里。他脚下的洪水又微微退去了一丝，虽然依旧翻卷着雪白的浪花，却已经不再像昨夜那样咆哮和狰狞。 程疏影盘膝坐在一团柔软的云霞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他，满是好奇之色。 孔宣低低笑了数声，道：“想要问什么，便问罢。” 刚才大风那样大嗓门地一喊，想必她已经听到了。 他不是大风，而是孔雀。 孔宣倚靠在山洞旁边，闲闲地望着程疏影，眼中那一抹暗沉之色渐渐淡去，仅余淡淡的笑意。程疏影眨眨眼睛，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唔，我是指，你想起自己是孔宣，而不是大风的这件事情。” 孔宣一怔，然后低低地笑出声来：“……昨晚。” 程疏影轻轻咦了一声，昨晚？是指鸿钧道祖突然降临，阻止天裂的时候吗？ 孔宣望着她那副懵懂且好奇的样子，禁不住闷闷地笑出声来。他走到程疏影身前，温和地问道：“你难道不曾怀疑过我说谎？——例如，当时我有意隐瞒了身份。” 程疏影抬手抚在他的额头上，安慰道：“没关系，我知道你那时发过高烧。” 孔宣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细细地摩挲着。她的手很柔软，滑滑嫩嫩的，让他忍不住想要放到唇边去亲吻。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将她的手放回到那团云霞上，认认真真地说道：“但是那时，你孑身一人，还对我打开了防御阵法。你就不怕……我是在欺骗你么？” 程疏影眨眨眼睛，疑惑道：“你骗我做什么？” 她伸出一根手指支着颐，嘟哝着说道：“我身上又没有什么法宝让你抢。” “呵……” 青年低低地笑出声来，眼中沉沉地多了一抹暗色。他俯下/身来，俊美的面容距离她不过三寸，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颊上，低低地如同情人一般呢喃：“如果那时，我确实有别的企图呢？” ——想要无声无息地接近你，想要一点一点地、慢慢地蛊惑你。 ——想要让你的眼睛里只能看到我一个人，想要将你完完全全地独占。 他眼睛一瞬不眨地望着她，墨色瞳仁里多了一些晦暗的情绪。他记得她那时全然信任的模样，也记得她躺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的安然。浓郁的负面情绪如同黑暗的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压得他胸腔里沉沉地喘不过气。他紧紧地抿着薄唇，重复道：“如果那时，我确实……” 程疏影轻轻唉了一声：“那时我们又不熟，你捏造一个假身份，难道很奇怪么？” 孔宣一怔，那些黑暗的潮水刹那间消退得无影无踪，仅余下一片淡淡的阳光。他紧攥的拳头慢慢松开，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你难道不曾怀疑过我？至少——怀疑我接近你的企图。” 程疏影抬手抚上他的额头，嘟哝道：“现在没发烧呀。我又不是宫斗剧里那些娘娘们，整天没事的疑神疑鬼干什么？你受伤了，而我能替你治伤，你耍心眼留在我身边很奇怪么？” “我……”孔宣微微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要解释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嗳。”程疏影轻轻推推他的肩膀，“你压到我了，很痛。” 孔宣低低说了一声抱歉，稍稍拉开一些距离。程疏影低垂着头，不着痕迹地朝后退了一些，戳开系统的操作面板，继续刚刚未完的交易。孔宣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眼中渐渐地多了一些温柔之色。 程疏影恍然未觉，她依然在忙着找到刚才那一条求购信息，重新摁下恢复键。 一个小小的提示框在她的面前探了出来：请问宿主是否确定收取定金？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确定，账户上瞬间便多了三千万宇宙标准币的定金。 定金支付完成后，她面前即刻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视频通话。位面交易系统为了方便两个位面之间的宿主友好交流，不但提供了二维投影，而且还可以提供三维、四维、八声道、十六声道的全方位视频通话。鉴于程疏影目前的等级太低，只能使用最基本的二维双声道视频通话功能。 对面出现了一个整洁的修炼室，还有一张满是炉灰的脸。 “道友总算是来了，可叫本君一阵好等。”对面那张糊满炉灰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名为惊喜的表情。他指着自己身后的修炼室说道，“本君欲重新祭炼自己的本命法宝，但是这种重新祭炼法宝的举动乃是逆天而行，需要一缕混沌灵气作为引子，才能将法宝上的灵识烙印抹去。本君足足等候了二十年，总算等到了道友，唔，本君愿支付五千万标准灵石，换取这一缕混沌灵气。” 程疏影轻轻嗯了一声。她知道在高等修真界，标准灵石和宇宙标准币的兑换比例也是一比一。 对面那张糊满炉灰的脸扭曲了一瞬，随后嘿嘿笑道：“道友预备何时拿走剩下的灵石？” 程疏影摇头道：“不忙。”她需要向这位高等修真界的道君确认一下，洪荒世界里的混沌灵气，与他所求的混沌灵气，是否是同一种东西。毕竟这种五千万宇宙标准币的大宗交易，是不能轻易反悔的；一旦出现欺诈行为，她起码要支付双倍的赔偿金。 对面的那位道君嘿嘿笑道：“难道道友想要让本君先行验货？”那可是混沌灵气啊！是多么高等的修真界才能找到一缕的混沌灵气！亿万标准灵石也难求得一缕的混沌灵气啊！他赚大发了！ 程疏影轻声说道：“确实是想要让您先验一验货。” 她同那位道君商讨了一些细节后，便摁下暂停键，对孔宣说道：“我有些紧要的事情，想要出去走一趟。孔宣道友，不如我们就此别过……” 孔宣眼中一暗，声音也暗沉了几分：“你要走？” 程疏影轻声道：“我有些紧要的事情要去做。” 孔宣挥袖拂落洞口处的五色流光，低低说道：“我陪你去罢，路上也好有个帮手。” 程疏影轻轻唉了一声：“其实不用……”她看到孔宣关切的眼神，便又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低声说道：“那就有劳道友了。” 孔宣低低道一声无妨，起身道：“我们走罢。” 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洪荒世界里的混沌灵气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想要找混沌灵气，就必须去三十三重天之外的天地边缘，那里充满着裂缝和壑谷，有无数团气流在横冲直撞，叫嚣着要将一切绞杀殆尽。纵然程疏影和孔宣已经是准圣修为，去到天边时也依旧有些小心翼翼。 她挥开脚下的那一团云霞，踩在两枚摇摇欲坠的星辰碎片上，来到了天和地的边缘。 这里一片黑暗，稍不留神就会掉进时空缝隙里，再也出不来了。 孔宣挥袖卷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身旁，低低说道：“小心。” 她轻轻嗯了一声，小心地分开那些凶狠咆哮的气流，抽出一缕淡淡的混沌灵气，将它送往交易平台中。一声叮叮的提示音过后，她听到了“交易成功”的系统提示音，转眼间账面上又多了两千万的宇宙标准币。 一个滴滴的声音在交易界面上响起，是那位道君想要找她说话。 程疏影思考片刻，没有立即接通视频请求，而是轻声对孔宣说道：“我们回去罢。” 孔宣低低嗯了一声，眼中多了一些淡淡的笑意。他用长袖卷着程疏影的腰，如同将她搂抱在怀里一般，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狰狞的气流，回到西南山崖上的洞府里。程疏影捏出一团云霞，闲闲地倚靠在上面，然后接通了视讯请求。 “这位道友。”对面的道君已经洗干净脸上的炉灰，搓着手问道，“敢问您还有混沌灵气么？如果还有余下的，请务必要将它们全部卖给我。我出五千万——不，六千万标准灵石一缕。” 他猜想这位女修既然交易得这样爽快，手中的混沌灵气肯定不止一缕。 程疏影摇头道：“我费尽千辛万苦，浪费了许多大机缘，总共也才得到了两缕混沌灵气，自己还要留着一缕备用。若是都给了你，日后我该怎么办？” 对面那位道君似乎没想到她只有两缕，有些为难地说道：“这……” 程疏影笑着挥挥手，道：“既然交易完成，你我便算得上是两清了。” 言罢，她摁掉了视频右上角的小红叉，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对面的孔宣依然在静静地望着她，眼底有着一抹不见底的深意。 程疏影轻轻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竟将你忘记了。” 第34章 交易区05|混沌青莲 刚才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那么久，还突然出去找混沌灵气，想来孔宣也会感觉到奇怪吧。 程疏影端端正正地坐在云团上，对孔宣笑道：“我知道你会感觉到奇怪。唔，这是我身上的秘密，可不能对你透露太多。你想要知道些什么？” 孔宣静静地看她片刻，低声道：“既是秘密，那就不用再对我解释了。” 程疏影轻咳一声，伸出一根手指：“但是可以对你透露一点点，无关紧要的一点点。” 孔宣低低笑了数声，道：“那好罢……方才我听见你说，‘我费尽千辛万苦，浪费了许多大机缘，总共也才得到了两缕混沌灵气，自己还要留着一缕备用。’却是为何？混沌灵气虽然难得，却也并不罕见。若是你想要，我可以去天地边缘替你取一些来。” 程疏影轻轻咳了一声：“那是托辞。” 她思考片刻，用一种相对合适的方式解释道：“刚才有个人想要跟我购买一缕混沌灵气。他所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足以证明在那个世界，混沌灵气极其稀缺。我给他一缕已经是极为难得，如果再多一些，恐怕那个世界就要坍塌了。” 不属于另一个位面的东西，还是莫要交易太多为好。 孔宣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那个世界？” 程疏影轻轻呀了一声，补救道：“就像洪荒世界里的八玄幽都，对于我等而言，同样也是另外一个世界。如果再过些年，地底下有了冥界或是地府，同样也是……另一个世界。” 孔宣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低声道：“原来如此。” 他没有说自己从那些话里听到了什么，程疏影也没有去追问。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洞府里，一个正襟危坐，另一个不自在地揪着云团，似乎有些苦恼。片刻之后，正襟危坐的那个人闭上眼睛，似乎是已经入定了；另一个人停止了揪云团，重新戳开系统的操作面板，计算着自己的财产。 刚刚那一大宗交易完成后，她账面上总共多了五千万的宇宙标准币，如果将它们全部兑换成功德金光，就算考虑百分之三的能量损耗，也已经足够开启时空穿梭区了。程疏影犹豫片刻，支取了两千万的宇宙标准币，全部兑换成了功德值。 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金色进度条，正在以蜗牛的速度缓缓向右爬行。 程疏影轻轻抚拍了一下胸口，靠在柔软的云团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进度条，心中有些忐忑。她知道地球位面现在是恐龙时代，就算是回到地球位面，也暂时见不到爸爸妈妈。但是能让心中留一个念想，也是好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进度条也在以蜗牛的速度缓缓爬行。 她看得眼睛有些酸痛，便将意识沉浸到识海中，查看那两枚冰冷坚硬的淡金色石子。这两枚石子与先前的九枚小石子一模一样，冷冷硬硬，表面上有着暗红色的繁复纹路，感觉不到半点生命的气息。但是在一段时间过后，它们便会将两只金乌重新孕生出来，与先前一模一样。 程疏影比了比那两枚石子的大小，猜测金乌孵化出来之后的体型。这两枚石子比原先的小石子要大得多了，圆圆的简直像两个西瓜。等帝俊和太一重新孕生之后，大概会长成两尺来长的大金乌，然后撕裂她的识海出去吧。嘶，想想就很疼。 但是为了“数值可观的功德值”，她还是决定忍了。 如果这回功德值很不可观，她一定要将系统…… 【叮！系统检测到宿主心怀恶念，警告一次，十二万万伏高压电击一次。】 【系统友情提示：宿主是善尸，不是恶尸，请宿主不要心怀恶念，么么哒】 程疏影从识海中清醒过来，揉揉自己的腰，重新戳开系统的功德值转化进度条。她遭遇过天道几次雷劈之后，系统自带的十二万万伏特高压电击已经像是挠痒痒一样可爱了，顺便还能让她小小地提升一下修为。毕竟十二万万伏特的电流刺激，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享有的。 片刻之后，她又听到了系统的【叮】【叮】声。 【ss级辅助计算功能提示：检测到交易区出现混沌青莲，请问宿主是否立即交易？】 什么？！ 程疏影惊得几乎要跳起来。混沌青莲？是“那个”混沌青莲？！ 洪荒世界开天辟地之前，混沌之中只有一株青莲存在。那株青莲里孕生出了盘古大神，还有盘古手中的开天斧。盘古大神手执开天斧开天辟地之后，那一株青莲就分裂成青白红黑四朵十二品莲花，还有众多的先天至宝，只剩下那一根莲杆不知所踪。 但是她刚刚却听见系统说，说是、说是交易区出现了混沌青莲？ 开什么玩笑！！！！！！！！ 程疏影将功德值转化进度条暂且丢到一边，戳开系统的交易区，按照ss级辅助计算功能定位出来的商品交易位置，找到了那一株混沌青莲。事实上它已经不能称之为“莲”了，没有根、没有花、没有叶，只有一根光秃秃的莲杆静静地躺在交易区里。 莲杆旁边堆放着许多秸秆、青稞，还有一些白光闪闪的能量石。 “这位客人好。”交易区里出现了一个光秃秃的脑袋，还有一个咧开嘴大笑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敲了敲手中的旱烟杆，指着面前的秸秆青稞大麦旱稻说道，“这是俺田里自己种出来的稻米，可香客香咧，无论是喂九头蛇、喂人马还是喂星空异兽，都是上好的青料咧。” 程疏影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三滴汗。 “客人客人你瞧咧。”中年男人热情地说道，“俺这里物美价廉，童叟无欺，连海里的人鱼来买都是一个价钱！一百两黄金一钱，二十斤起计价，零头不算，客人您来上二三百斤的么？” 程疏影从操作界面调出自己的财产总额：“你只收黄金？” 中年男子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俺家里穷，可经受不起兑换能量币的损耗。要知道一个宇宙标准币足足要耗费一百两黄金咧，加上千分之三的损耗，要不客人您多来点儿？” 程疏影抹掉额头上的汗滴，兑换了两百万能量币的黄金，金灿灿的一堆堆在中年男人面前，立刻把他笑得见眼不见牙。他甚至连清点都省了，嗖地一声点了交易，支付成功之后瞬间下线，留下一堆乱七八糟的秸秆青稞，还有一句欢快无比的话： “全部都卖给客人你咧！！！！！” 唔，很好。 程疏影深深吸了一口气，从那堆秸秆青稞里拣出唯一的一根莲杆，掂在手里细细感知着。 这支莲杆离开洪荒世界已经有亿万年之久了，早在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它没来得及化为先天至宝，便掉到时空缝隙里消失了。直到辗转来到一颗农业星，被刚刚那位中年男子拨拉到自家秸秆堆里放到交易系统里售卖，才重新出现在了程疏影面前。她细细抚摸着莲杆上的脉络，感受到莲杆里传来的一丝细微的委屈之意，忍不住轻轻揉了揉它的根部。 莲杆激动地扭了扭腰肢，纵身一跳，别在她的腰带里不动了。 程疏影安抚地拍拍它的头，转身要走，忽然听见系统想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如果宿主继续乱丢宇宙垃圾，将会被处以一亿宇宙标准币的罚款。】 【警告！警告！严重警告！】 程疏影默默地回到刚刚的交易区里，将地面上那堆乱七八糟的桔杆之类装进储物戒指，然后退出交易。她的功德值转化进度条依然在以蜗牛爬行的速度缓缓向右，而瞬间之后，孔宣洞府里多出了一堆可以称之为宇宙垃圾的秸秆和小麦根。 “抱歉。”程疏影歉意地笑笑，用一束柔光包裹起那些青料，拿到山洞外头去，引燃明火，将它们焚烧得干干净净。这些灰烬不能倒进洪水里，否则也会被系统判定为乱丢垃圾。她找到一棵高耸入云的松树，将草木灰堆在松树下，然后松了一口气。 回到洞府里之后，她发现孔宣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在静静地望着她。 “抱歉，刚才无意中买来了一些秸秆，不过我已经处理掉了。”程疏影歉意地笑笑。 孔宣道了一声无妨，目光停留在她的腰间：“……混沌青莲？” 作为一只有记忆传承的洪荒大妖，孔宣是知道混沌青莲的。 他在妖族传承的记忆里看到过，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混沌青莲便裂为四朵十二品莲花，还有无数的先天至宝，散落在洪荒大地上。而那根最重要的莲杆，却不知所踪。程疏影刚刚消失了一瞬间，难道是去找……它？ 孔宣挥出一片五色流光封住洞口，低声说道：“进来罢，莫要让别人瞧见了。” 混沌青莲一旦出世，便会成为一件连圣人都要觊觎的无上至宝。稍不留神，便会被卷进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当中，就算是孔宣自己，也很难护得她周全。 孔宣起身走到程疏影跟前，低声叮嘱道：“这些日子你莫要再出去了。这件东西是一件祸根，在你完全将它炼化之前，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记住了么？” 程疏影眨眨眼睛，指着腰间的莲杆说道：“你说混沌青莲？” 她从腰间取下那一支莲杆，放进小指上的银色储物戒指里，笑吟吟地说道：“你再试试，还能感觉到混沌青莲的气息么？” 孔宣闭目感知了片刻，果然她身上空荡荡的全然无一物，没有半点青莲的气息。 程疏影看见孔宣的表情，便猜到自己的储物戒指奏效了。她狡黠地一笑，将莲杆取出来放进另一枚储物银戒里，然后褪下小指上的那一枚银戒，递到孔宣跟前：“给你看看这个。” 第35章 伏羲转世|完成度99% 孔宣接过那枚储物银戒，分出一缕神念向内探去。那一缕神念触碰到戒指，便像是碰到了无形的阻隔，完全看不见里面的情状。他尝试着捏一个法决打入戒指里，只能看见空荡荡的宛若无物。 程疏影笑吟吟地说道：“这叫储物戒指。如果没有我的允许，你是看不清里面的东西的。”她说着，捏起孔宣的一根指头，在银戒的背面轻轻摁了几下，“你再试试。” 孔宣依言施为，果然看见戒指里多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空间大约三尺见方，里面搁着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无端地散落在空间里。他皱一皱眉，望着程疏影手上的另一枚银戒，陷入了深思。 程疏影指着另一枚银戒说道：“这一枚你可看不见啦。”她才不会把密码都告诉他呢。 孔宣微微颔首，道：“这便是你身上最大的秘密么？” 程疏影耸耸肩，道：“也是，也不是。” 孔宣无奈地低笑出声，目光稍稍温和了一些。他知道她身上有一些秘密，也不想要去探究这些秘密。但是如果她能好好地保护自己，那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他捏着那枚小小的银戒，忽然又问道：“如果用外力将它破坏掉呢？” 程疏影轻轻咦了一声，为难道：“我也不知道。”一来是储物戒指的说明书上没有这条，二来是一般没有谁会无聊到打碎储物戒指，取出里面的东西。毕竟戒指本身就是一件法宝。 孔宣神色有些凝重，两指并拢，挥出了一道薄薄的光刃。那道光刃刚刚划破戒指的表面，戒指便如同水流一样重新融汇在一起，光滑整齐，看不出半点受损的痕迹。 程疏影轻轻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说明书上说戒指使用了sss级别的星际新型生物合金，不怕切割、火烤、冰冻或是物理波震荡。你这样去切它，是切不碎的。” 孔宣捏着那枚银戒，犹豫片刻，才又低低地问道：“若是阿影信我，能否将它借给我一些时日，让我仔仔细细的研习一番？当然，如果有了什么发现，我定会第一时间让阿影知道。” 程疏影点点头，又在戒指的背面轻轻摁了一下，大方地说道：“你拿去吧。” 孔宣道一声多谢，便将戒指收到了自己怀中。两个人在山洞里静默地站了片刻，忽然都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退到一旁各自开始修炼。 洪荒中的修道者一旦开始闭关，那便是千百年的时间过去。 程疏影的修炼方法与常人不同，她身为天道圣人的一具善尸，必须尽可能多地积攒功德金光，然后将功德金光转化成自身修为，反馈到本尊身上。而她的本尊女娲圣人，也会将自己的力量分渡一些到程疏影身上。但是程疏影自从修炼出那一层“膜”之后，与本尊女娲之间的联系便少了许多，就算是她的修为有了一些提高，也很难收到女娲的反馈。 而在这段时间里，程疏影每天还要孜孜不倦地放飞一些纸鹤，寻找伏羲转世的踪迹。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外面的世界也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那一场肆虐的洪水依旧没有退去，但是高山的山脊和高原却已经彻底露了出来。蹒跚的人族回到高山和高原上，开始像先前那样开凿山洞、捕猎捕鱼、鞣制皮毛。自从巫族迁徙到北方大泽之后，人族就渐渐地开始在洪荒大地上四散开来，繁衍生息。 有巢氏的巢居和燧人氏的明火逐渐传遍了整个人间，他们也成为了人类共同的首领。 在黄河和洛水蜿蜒流过的高原上，一个新的部落开始兴起，最开始他们只是简单地在水里抓鱼、林间捕猎，然后渐渐地他们开始学会了结绳记事、结网捕鱼。在这个逐渐开始兴起和壮大的部落里，一个新生的婴儿呱呱坠地。他叫伏羲。 嫩绿色的纸鹤在部落上空盘旋很多天，然后摇摇摆摆地飞回到西南方，落在程疏影的手心里。 程疏影睁开眼睛，分出一缕灵气探入到纸鹤中，立刻就得知了伏羲转世的消息。她思考片刻，送出三只纸鹤前往娲皇宫，向女娲告知了这个消息，同时带去的还有河图洛书碎成十八片、再也无法修复的消息。女娲返回来的消息上只有短短的四个字：扶助伏羲。 好吧，伏羲是女娲圣人的兄长，她理当扶助伏羲归位。 程疏影认命地从云团上站起身来，但是在那一刹那，她感觉到识海里传出了一声尖锐的唳鸣。一股浓烈的火气伴随着飞溅而出的石子碎屑，在她的识海里孕生出了一只金乌。那一只金乌在她的识海中睁开眼睛，冷冷地俯瞰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阴枭。 ——这位大概就是妖皇陛下了。 程疏影小心翼翼地将金乌从识海中卷出来，然后派出纸鹤，前往东海汤谷去给羲和报信。 大约三个时辰之后，纸鹤带回了羲和的话：劳烦道友将陛下送回汤谷。我的两个孩子生病了，我需要在旁边照顾他们。我会让陆压将道友载回来。 随着纸鹤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只包裹在太阳真火当中的小金乌。 孔宣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那只小金乌：“……陆压？” 小金乌斜睨孔宣一眼，呼地一声冲破洞口禁制，又呼地吐出一团明亮的火光，直冲孔宣而去。孔宣正襟危坐在石榻上，手中握着一团莹莹的五色神光，瞬息间便将那团太阳真火打落。 小金乌暴躁地龇了龇牙，落在程疏影跟前的云团上，催促她赶紧跟他去东海汤谷。 初生的大金乌正蹲在旁边的石头上，冷冷地打量着程疏影——准确地说，是在盯着她眉心里的识海，那里还有一位尚未出世的大金乌，他的亲弟弟，东皇太一。 陆压龇了龇牙，用金乌一族的密语唤了一声父亲，然后催促程疏影到自己背上去。 孔宣眼中蓦然变得暗沉，他站起身来，沉沉地说道：“我与阿影一同去汤谷罢。陆压是妖族的皇子，阿影坐在他的背上，未免多有不便。”他顿了片刻，低声道，“我背着你飞过去。” 陆压和孔宣都是一扇翅膀十万里的洪荒大妖，就算程疏影再怎么飞，也比不过这两位的速度。 程疏影望望孔宣又望望陆压，最终在妖皇陛下冷枭的目光里败下阵来，低声道：“那就麻烦孔宣道友了。唔，这回算是我欠你一份人情。” 孔宣眼中的暗沉之色淡褪了一些，低低道了一声无妨。 当下孔宣背着程疏影，陆压背上蹲着一位妖皇陛下，一同朝着东海汤谷飞过去。这两位的速度比风还要快，不过眨眼的时间，就来到了扶桑树下。一只暗色的三足乌挨着扶桑树，身边蹲着九只巴掌大小的金色三足乌，其中两只最小的正蔫蔫地卧在扶桑树下，等母亲挨个替他们梳理羽毛。 天空中传来一声充满威严的唳鸣，妖皇帝俊降落在羲和跟前，一双金色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 陆压扑腾扑腾着翅膀，降落在扶桑树的顶端，阴沉沉地看着暗无天日的苍穹。 程疏影伏在孔宣耳旁，低声说道：“我们去旁边回避片刻罢。” 她话音未落，识海里又传出了一声清亮的唳鸣。一只金色的三足乌从火光中重新孕生出来，伴随着飞溅的石子碎屑，缓缓睁开了金色的瞳仁。程疏影心中一喜，将复生的三足金乌从识海里卷出来，朝羲和点了点头，随即便告辞离去。 既然帝俊太一都已经复生，她也没有必要再留在汤谷了。 在那一瞬间，她看到操作面板上的那行字已经变成了【巫妖量劫完成度99%】 99%？ 程疏影尚未来得及思考，便被周围呼啸而过的狂风给吹懵了。她俯下/身来抱着孔宣的脖子，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慢一些，风吹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孔雀侧过头，漂亮的翎羽微微垂下，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隐隐透着些许安抚。 程疏影感觉自己被冷风吹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抱着孔雀的脖子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还是放我下来，让我自己慢慢飞回去吧。你、你的速度太快了……唔……” 她眼前一花，顷刻间便从东海飞回了西南方的危崖。孔雀缓缓降落在山洞里，展翅挥出大片的五色流光，将洞府密密实实地封住。紧接着，孔雀化身成一位高大的青年男子，一步步走到程疏影面前，低低地唤道：“阿影。” 他凝望着她的眼睛，低声说道：“阿影，我有些话想要同你说。” 程疏影被冷风吹得哆哆嗦嗦的，听见孔宣这般说，便下意识地道：“你说吧，我听着。” “阿影。”他扶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字地说道，“阿影，做我的妻子。” 青年的声音低低沉沉，如同潮水一般朝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密密实实地包裹在其中。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有许多复杂的情绪在交织着，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她似乎被吓懵了，又似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睁大了眼睛问道：“你、你说什么？” 他凝望着她的眼睛，一字字说道：“阿影，做我的妻子。” 程疏影懵了。 她睁大眼睛望着孔宣，用力推推他的肩膀：“不要开玩笑。” 第36章 混沌青莲|十一祖巫身 孔宣低下头，温柔地拨去她额前的一绺乱发，低声说道：“我没有骗你，也没有想要耍弄你。阿影，我想要将你留在身边，与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想要将你抱在怀里，用我的尾羽保护你。 ——长长久久地、永远同你在一起。 他的声音低沉且醇和，在幽暗狭小的山洞里一声声地回荡，将她密密实实地包围在其中，不留半点缝隙。她有些惊慌地后退了两步，后背抵着冰凉的石壁，轻轻摇了摇头。 她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十指不知不觉地有些蜷曲。 “阿影。”孔宣低低地唤她一声，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在一处。微烫的温度透过相抵的手掌，传到她冰凉且有些苍白的指尖上。他半跪半坐在那团云霞上，高挺的鼻梁距离她不过半寸，低低沉沉的声音回荡在洞府之中： “……答允我，好么？” 程疏影闭着眼睛，喃喃地说道：“我是女娲的善尸。” “我知道。阿影，我知道。”孔宣温柔地拂过她的长发，眼底透出一丝沉沉的笑意，“你不是女娲圣人，你也无需顾虑到女娲圣人。阿影，如果这便是你的担忧，那么……” 程疏影摇摇头，小声道：“但我还没有——” 孔宣没有听清，凑近了问道：“什么？” 她无奈地笑笑，有些惊慌和忐忑不安地说道：“没什么。我刚才不过是在想，你怎么会突然……突然对我说出这些话来？就算我不是女娲圣人的善尸，我和你也几乎没有过什么交集。就算是、就算是我帮过你两次，你也不至于会、会想要——”求婚。 程疏影靠着冰凉的石壁，尝试了好几次，也说不出那两个字来。 孔宣安静地望着她，薄唇紧抿，眼里一点点变得暗沉。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低低沉沉的嗓音里透着一丝暗哑：“阿影，你在害怕。” 她闭着眼睛靠在冰凉的石壁上，声音里微微地有些颤抖，连十指也变得冰凉。他感觉到她那一丝无奈和惊慌，感觉到她面对一个陌生男子时的忐忑不安，还有一些害怕。 他握紧她的手，将她抱离冰凉的石壁，靠在自己的怀里。 她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连呼吸和心跳都变得纷乱和惶急。 孔宣一下一下地抚拍着她的背，目光一点点变得暗沉。 他想要紧紧抱着她，想要一寸寸地吻过她的肌肤，想要埋首在她的颈间，被那一缕淡淡的柔软温香的气息包围着，一寸寸地抚过她的面容，张开尾羽将她牢牢保护在怀里，任谁都不能觊觎。 但是这些阴暗的渴望，只能全部都埋藏在胸腔里，不能对她吐露半句。因为她会感觉到害怕，就像现在这样，全身僵硬地靠在他的怀里，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和纷乱。 孔宣紧抿着薄唇，安抚地轻拍着她的后背。这个举动本意是想要让她安心，但是她却变得更加僵硬起来。她有些不安地推了推孔宣的肩膀，轻声说道：“别、别这样。”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 “阿影。”孔宣俯身在她的耳旁，低声道，“告诉我，你真正的顾虑。” ——阿影，告诉我你真正的顾虑。 程疏影闭着眼睛，声音里有些微微的颤抖：“我……” 孔宣将她稍稍放开一些，正襟危坐在那团云霞上，温柔地看着她。刚才她伏在他的背上，长发早已经被狂风吹乱，衣襟也有些微乱，看起来相当狼狈。孔宣替她理了理衣襟，又将她微乱的长发拢到耳后，温柔地说道：“阿影，我想知道你心中真正的想法。” 程疏影睁开眼睛，目光里依然有些忐忑。孔宣正襟危坐在她的身前，眼里有一些沉沉的暗色，似乎是在等待着一些什么，又似乎有些不安。她别过头去，轻声说道：“至少，我还没有爱上你。” 孔宣一怔，眼里那一抹暗沉之色渐渐地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喜意。 他俯下/身来，直直望进她的眼睛，低声道：“阿影，再说一次。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孔宣的声音低沉醇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也有一些安抚和鼓励。程疏影忽然就感觉到心安了，她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因为现在，我还没有爱上你。” ——因为我还没有爱上你，所以我不能做你的妻子。 孔宣低低地笑出声来，眼里有着温柔的笑意：“我等你。” 他静静地望着她，从怀中取出一根漂亮的凤凰羽，放进她柔软的手心里，低声说道：“那一枚戒指，我暂且不能还给你了。这一根凤凰羽，同样是母亲赠与我的，可以自由出入极南火山。” 程疏影低头望着那一根凤凰羽，忽然间却怔住了。 那一根羽毛呈现出赤红的色泽，边沿微微地泛着金光，蕴含着一丝来自太古的气息，浩渺博大，如同凤凰亲临一般威严肃穆。但是在这根凤凰羽里，却没有半点凤凰之息。 这是孔宣自己的那根凤凰羽，而不是凤凰赠送给她的那一根。 程疏影低下头，将那根凤凰羽收进储物戒指里，轻声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孔宣低低嗯了一声，没有解释些什么，也不想要去解释些什么。他回到石榻上坐下，温和地笑笑，道：“修炼罢。”便阖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程疏影隐隐松了口气，忽然之间，她听到脑海里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叮】。 她戳开操作面板一看，原来是那两千万的宇宙标准币值，已经转化完毕了。 新转化的一千多万功德值，再加上她原有的那些，已经超出两千万了。她感觉到这些功德值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蕴藏着极其强大的力量。操作面板上那一行浅灰色的【时空穿梭区】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金色，随时都可以开启。 她朝那行淡金色的小字伸出手指，忽然又放下了。 既然现在地球位面还处在恐龙时代，那她还是过些时候再回去吧。洪荒世界里的巫妖量劫已经完成了99%，就差最后的一点点了。她还是等伏羲归位之后，再回地球位面去看一看吧。 忽然之间，她的脑海里又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叮】。 【系统友情提示：即使伏羲顺利归位，宿主也尚未完成剩下的1%。】 【为什么？】程疏影有些不解。 【因为十二位祖巫损十一，宿主同样需要改变巫族陨落的宿命。】 【那我该怎么做？】程疏影问道。 【宿主需要重新孕生出十一位祖巫原身。用混沌青莲。】 【十一位？】 【祖巫后土原身化为六道轮回，无法重新孕生。】 程疏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果然系统不会无缘无故地提醒她混沌青莲在交易区里。ss级辅助计算功能是为了化解巫妖量劫而存在的，它能计算出混沌青莲的所在，必定也是为了让她孕生出十二祖巫。罢了，既然巫妖量劫已经完成了99%，没有理由剩下那1%。她还是先去把混沌青莲种出来吧。 她询问过系统之后，果然又从系统里得到了一片竹简：《混沌青莲种植指南》。 种植指南上写着，混沌青莲孕生于太古混沌之中，如果想要重新培育它，就必须模拟太古时的环境，用混沌灵气来给它做土壤和养料。程疏影仔仔细细地看过那篇种植指南之后，便将它收回到储物戒指里，准备去收集一些混沌灵气，顺便去看一看转世的伏羲。 石榻上入定的孔宣睁开眼睛，问道：“阿影又要出去么？” 程疏影轻声说道：“我想去看一看伏羲。” 孔宣面上多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从石榻上站起身来，变回孔雀原身，走到程疏影跟前：“既然阿影想要去人间界，不妨我送你一程罢。”他那双漂亮的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翎羽低垂下来，泛着微微的淡青色泽。 程疏影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点点头，轻轻说了声好。 她爬上孔宣的背，抱住他的脖子，然后闭上了眼睛。 孔宣低低地说了声“坐稳了”，便展翅飞出洞口，朝洪荒大地上飞去。他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来到了黄河之畔，将程疏影放了下来。程疏影睁开眼睛，轻轻说了一声谢谢，忽然间看见天边飘过来一团又一团的劫云，攒聚在她的头顶上方，似乎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她想起半个时辰前，她刚刚孕生出帝俊和太一两只大金乌，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上回小金乌出世的时候，她立刻就被天雷劈了个七荤八素。现在距离金乌出世已经过了整整半个时辰，天雷却迟迟都没有劈落，只能证明这场雷劫，比上回要恐怖得多。 孔宣同样看见了那些劫云。他侧过头，漂亮的眼睛静静望着她，安抚道：“莫怕。” 程疏影瞥了一眼天空中攒聚的劫云，又瞥了一眼黄河边上的人类聚居区，果断捏起一团云霞，朝天边飞去。飞行过程中，她耳旁不断响起【叮】【叮】的系统提示音，系统提示她去到十一位祖巫陨落的地方，将那里的泥土全部打包带回来。程疏影知道这是为了重新孕生出十一祖巫原身做准备，便按照系统所说的，带回了那些泥土，然后飞往天边混沌气流肆虐的地方。 孔宣一路跟在她的身后，不近不远，距离她只有一丈的距离。 程疏影一面飞，一面从系统里又买了一枚储物戒指。这回的储物戒指是从魔法位面里买回来的，附带着十二重魔法属性，据说能抗住一切魔法攻击，想必也能扛得住混沌气流的肆虐。她一面计算着劫云攒聚的速度，一面将混沌青莲杆移到新的储物戒指里，抛向天边的混沌气流。 第37章 人族当兴|传说中的三皇五帝时代 戒指稳稳地悬浮在混沌里，如同黑洞一般，贪婪地抽取着旁边的混沌灵气。 程疏影“看”到戒指里的莲杆惬意地舒展开来，重新长出根须和叶片，然后缓缓开出了一朵青色的莲花。莲花里没有莲子，只有一缕缕纯净的混沌灵气。程疏影思考片刻，便将那些混合在一起的泥土，送到了储物戒指里，放在混沌青莲的旁边。 混沌青莲弯下腰，用花瓣轻轻碰了碰那些泥土，然后从花叶上渗出了晶莹的露珠。 那些露珠融到泥土里，很快便将泥土融成了褐色的一团。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那些泥土，将它们揉揉捏捏，捏成了十一个小小的巫身。这些巫身只有三寸来长，面容酷似陨落的十一位祖巫，手中持着骨杖，在混沌灵气和青莲的滋养中慢慢长大。 程疏影轻轻戳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如果十一位祖巫复生之后，要找帝俊太一打架怎么办？】 系统言简意赅地答道：【现在不是祖巫出世的时候。请宿主耐心等待。】 好吧。程疏影放弃了询问系统的打算，站在那一枚储物戒指跟前，等待混沌青莲和祖巫原身慢慢成型。渐渐地，储物戒指停止了抽取灵气，混沌青莲也停止了生长，十一位祖巫围拢成一个圆，盘坐在混沌青莲的旁边，恰好空出了一个位置。 那是祖巫后土的位置。 十二祖巫缺其一，十二都天魔大阵永远不能成型。 程疏影将那枚戒指收回到袖子里，拣了洪荒大地上一处荒芜的空地，朝那边飞过去。孔宣依然跟在她一丈开外的地方，那双漂亮的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一直都没有说话。 天空中攒聚的劫云变成了暗紫色，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往这边汇聚。 她低头看了一下操作面板，那行浅灰色的小字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金色：【巫妖量劫完成度100%】 很好，按照天道一贯的特性，等捱过这场雷劫之后，紧接着便是功德金光了。 她实在是很好奇，天道究竟会给她降下多少功德值，褒奖她化解巫妖量劫的功绩。 轰！ 轰！ 轰！ 连续三道暗紫色的雷霆从天空中劈落，直直劈在了程疏影身上。这些日子程疏影经常遭到系统的电击，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程度的电流，只感觉到这些雷霆像是在给她挠痒痒。 暗紫色的天雷一道接着一道，每一道都比前面一道强大一倍。 程疏影默默计算了一下天空中劫云的厚度，又计算了一下这些劫云劈落的密集程度，脸色终于开始变了。第十一道天雷劈落时，程疏影还能好端端地坐在地上；第三十道天雷劈落时，她已经接连不断地从储物戒指里掏出阵盘，抵御天雷的冲击；第五十道天雷劈落时…… 妈呀九九天雷劫！她到底是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要连续挨上整整八十一次雷劈啊！ 程疏影苦笑着计算了一下身体里尚余的力量，又计算了一下二的八十一次方，表情更苦了。她从储物戒指里取出四枚定魂珠，放在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定住魂魄，然后准备硬捱下这几场雷劈。 六十八、六十九、七十…… 她的身体已经彻底被劈成焦炭，蔫蔫地躺在地上，连动动指头都嫌困难。四枚定魂珠发出幽幽的蓝光，强行固定住她的魂魄，不让魂魄与肉身分离。现在她已经提不起力气去抵抗了，只盼这些雷劫快点结束，好让她抽取出一些功德金光来疗伤。 真的……很痛苦…… 她闷哼一声，又挨了两下雷劈，意识有些涣散。透过模糊的视线，她可以看到劫云依然源源不断地涌过来，在乌沉沉的天空中攒聚，酝酿着一道史无前例的紫色雷霆。 还有最后的九道天雷，希望她不会被劈道魂飞魄散。 程疏影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剧痛的来临。暗紫色雷霆裹挟着毁天灭地的能量，精准无误地朝她的天灵盖劈落下来。她的全部精气神都已经凝聚到眉心的一点，预备硬抗下来。 但是她等了很久，预料中的剧痛感都迟迟没有落下。 在模糊涣散的视线里，她隐约看到了一只漂亮的孔雀。孔雀在她的头顶上方低低盘桓，展开羽翼，用硬抗下了第七十三道暗紫色的雷霆。紧接着是第七十四道、七十五道、七十六道…… 她转了转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眼珠子，哑声说道：“孔宣你疯了。” 最后的九道雷霆是九九天雷劫当中最难捱的九道，每一道都足以把洪荒世界劈成飞灰，而且最为恐怖的是，每一道的力量都比前边一道强大一倍，就算是硬捱下了前边的几道，也会在越来越恐怖的雷击中耗光全部的力量，魂飞魄散。 她费力抬起一根焦炭般的手指，但那不过是徒劳。 “孔宣你回来……” “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遭雷劈的人是我不是你……” “孔宣你……回来。” 她费力地发出一些声音，喉咙里清晰地传出了滋滋咝咝的声音，像是电路板被烤焦之后四溅的火花。每一根焦炭般的指头都微微合拢了一下，但是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她睁着眼睛，徒劳地望着劫云攒聚的天空，那些暗紫色的雷霆一道接着一道劈落，裹挟着恐怖的暗紫色能量，直直打在孔雀的脊背和尾羽上。孔雀在半空中低低地盘桓，漂亮的翎羽垂落下来，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隐隐出现了痛苦的神色。 他不能用五色神光将天雷击落，因为这样会触怒天道，雷劫的惩罚便会翻倍。 所以他只能用强悍的妖族肉身，将这些雷霆一道接一道地，硬抗下来。 地面上的人形焦炭发出了咝咝的声音，骨碌碌地转动着眼珠子，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像电路板烧焦一样的声音。七十七道、七十八道、七十九道、八十道……那些暗紫色的雷霆精准无误地朝她的天灵盖劈落，又都精准无误地被孔雀硬接了下来。 劫云依然在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恐怖的力量在天空中攒聚。 九九天雷劫中最后的一道，也是足以撕裂世间一切生灵、令洪荒世界化为飞灰的一道暗紫色雷霆，终于准确无误地劈落下来。孔雀摇摇摆摆地接住那一团紫色雷光，被它用力地往下压，一路压到了地面上那块人形焦炭上。 “唔……”孔雀闷闷地哼了一声，变回人身，覆在那一块人形焦炭上。 噼啪的电光在他的身体四周游走，试图将他的妖身和神魂寸寸撕裂。他紧紧攥着地面上的枯草，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滚落下来，啪嗒一声融在泥土里。 劫云一团一团地慢慢散去，那些暗紫色的电光终于消散在他的身体深处。 “没事了。”他艰难地开口，用力维持着魂魄不散，“都已经过去了。” 四枚定魂珠发出幽幽的冷光，用强大的力量维持着两人的生命力。 一缕淡淡的金色光芒从那块人形焦炭上溢了出来，传递到他的身体里，如同她那双温软的小手一般，在他的神魂经脉间四下游走，将那些残留的雷霆光芒抹除。他低头望着她，叹息道：“别将精力耗费在我的身上，乖乖疗伤。” 那块人形焦炭撇撇嘴，伸出一根焦炭般的手指，戳在他的胸口上。 一股磅礴强大的力量从焦炭中穿透出来，散发着炽热的淡金色光芒，从他的胸口一路蔓延到丹田里，将那些身体里的暗伤全部消除殆尽。与此同时，她瞥见自己操作面板上的功德值正在一点点地下降，从两千多万一路减少到一千万、六百万、两百万、二十万…… 如果不是功德值转化的时间过长，她肯定会将剩下的两千多万宇宙标准币也转化成功德值，然后用来疗伤的。 虽然这些功德金光只能消除身体里的暗伤，但是总好过没有。 那块人形焦炭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劫云散去的天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那些劫云散去之后，天空中便隐隐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金轮，缓缓降下一束磅礴的功德金光。 她感觉到自己境界修为正在一路往上飙升，操作面板上的功德值也在疯狂地往上回涨，二十万、三十万、五十万、七十万……她刺破身体周围的那一层膜，狡黠地笑笑，毫不犹豫地将大半功德金光都渡到了孔宣身体里。 青年闷闷地唔了一声，想要起身移开，却发现自己像是被那根手指黏住了，动弹不得。 一股浩然磅礴的力量从她的身体里传了出来，滋养着他的四肢百骸的经脉，让他如同浸泡了温泉一般，周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舒服地想要呻/吟出声。眨眼的时间里，他感觉到自己有些跌落的境界也在缓缓回升，而且隐隐有了突破的征兆。 这是…… 孔宣一怔，低头望着身/下那块乌黑的人形焦炭。焦炭狡黠地冲他眨眨眼睛，那根乌黑的手指一直戳在他的胸口上没有放开，越来越强大磅礴的力量从她的指尖传递过来，滋养他的伤势。 青年的眸色暗沉了一些，握住那根焦炭般的手指，低低说道：“莫要胡闹。” 程疏影一双眼睛乌溜溜地转着，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是穿透他的身体，看向了娲皇宫。 二十多只灵气漫溢的纸鹤从她的储物戒指里飞散出来，去往黄河边上的人族部落，找到转世的伏羲，然后在他跟前挑了一支舞蹈，紧接着排列成了两个妖族密文：女娲。 转世后的伏羲看不懂妖族密文，却能隐隐感觉到纸鹤的善意。 纸鹤们跳完舞后，便又飞回到储物戒指里，将碎成十八片的河图和撕成两半的洛书交还到伏羲手里。伏羲捏着那些破碎的法宝，有些不明所以，又有些隐隐的感悟。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娲皇宫隐隐发出暗红色的光芒，煞气环绕在宫殿旁边久久不散，似乎是女娲要突破了。 黄河之畔的人族一天天变得强大起来，在新首领伏羲的带领下结网渔猎，结绳记事，逐渐迁徙到了整片高原上。高原之下的洪水依然在肆虐着，但是人族的兴旺之势，已不可挡。 人间界的三皇五帝时代，来临了。 第38章 女娲临世|恶尸出，速退散 伏羲站在河岸上，思考着这两件法宝的来历。 自从纸鹤将法宝送到他的手里后，他总是会做一个梦，梦见洪荒世界开天辟地之后，他和妹妹来到不周山下，日复一日地开始修炼。妹妹小时候很乖巧也很听话，整天黏在他身边，半步都不离开。 后来洪荒世界里出现了一位合身天道的鸿钧道祖，说是要开坛讲道。 他们来到三十三重天之上的紫霄宫，发现了六个蒲团。三清道人和两位西方世界来的道人已经占据了其中五个，他便将唯一一个蒲团让给妹妹，自己站在妹妹身后听道。 后来洪荒世界里的许多大妖都来了，连十二祖巫都来了。后来妹妹被鸿钧道祖收为弟子，抽抽噎噎地在他怀里哭道：那个蒲团代表了成圣的机缘，她要将成圣的机缘还给哥哥。 他揉着妹妹的头顶，含笑道：哥哥心甘情愿地将机缘让给你。莫哭，眼睛哭红了就不漂亮了。 妹妹在他怀里哭得睡着了。第二天他搬到深山里，将灵气最充沛的不周山让给妹妹做道场。后来妹妹用九天息壤抟土造人，功德成圣，在三十三重天之上造了娲皇宫。后来…… 后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吵了一架，就再也没有见面了。 法宝的碎片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蕴藏着相当强大的力量。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娲皇宫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一束束淡金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如同淡金色的阳光一般照亮大地。在一片荒芜的远方，洪水翻卷着浪花，依然在蔓延恣肆。 “大人。”河岸边上匆匆跑过来一个人，“请大人速去祭坛。” 伏羲攥紧手中的法宝碎片，问道：“怎么，天帝又有了新的旨意？” 那个人脸上有了一丝茫然的表情：“不是天帝，是女娲圣人。” 伏羲隐隐松了口气，道：“带我过去罢。” 此时距离那一场九九天雷劫，已经过去了二十年的时间。 天穹之上的那道功德金轮若隐若现，降落下大片淡金色的辉光。这些辉光有九成都落在了娲皇宫里，只有不到一层降落到人间大地，注入到一块人形焦炭的身体里。焦炭正伸出一根手指，支在孔宣的胸膛上，将那些功德金光源源不断地送到他的身体里。 天雷劫中最恐怖的九道雷霆，都被孔宣硬抗下来了。他所受到的损伤，比程疏影要严重得多。 程疏影一面将功德金光源源不断地传送过去，一面默默计算着天道降落到她身上的功德值：三千两百万、三千两百一十万、三千两百二十万……这些功德金光有九成都落在了本尊女娲的身上，帮助女娲斩出恶尸。而降落到程疏影身上的功德值，远远不足一成。 看来这回系统没有坑她，化解巫妖量劫所得到的功德金光总数，远远超出了从前任何一次。 她一面计算着功德值的总量，一面在心中默默问道：【为什么从前功德金光全部都降落在我的身上，而这回却有九成都分给了女娲？】 系统言简意赅地答道：【因为从前的功德值太少。】 程疏影懂了。因为从前的功德值实在太少，就算女娲圣人抽取过去，也无异于杯水车薪。这回天道足足降下来三亿多的功德值，便有九成都落在了本尊女娲身上。程疏影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和境界正在飞速飙升，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牵引穿透“膜”上的小孔，与她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本尊女娲的境界提升之后，身为善尸的她同样也会提升境界。 程疏影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明悟。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天空，在功德金轮消失、功德金光雨结束的那一刹那，闭合了身体周围的那一层“膜”，掐断与本尊女娲之间的那一丝牵引。 与女娲之间的联系掐断之后，原本飞速飙升的境界也渐渐地停滞了。 程疏影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层“膜”，果然有用。 伏在程疏影上方的青年男子低下头来，低低唤了一声阿影。 他握住那一根焦炭般的纤细食指，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又胡来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孔宣都在承受着源源不断的功德金光，一动也不能动。那根焦炭般的纤细食指支在他的胸膛上，竟像是牢牢黏住了一般，挣不脱，起不来，自然也无法阻止她的那些举动。 那块人形焦炭眨眨眼，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轻声问道：“你的伤好了么？” 孔宣低低地嗯了一声，两指并拢摁在她的眉心上，一束纯净的淡金色光芒从他的指间满溢出来，注入到程疏影的眉间。程疏影轻轻咦了一声，有些不安地眨眨眼睛，却没有说话。 那些淡金色的光芒，明明就是她注入到孔宣身体里的功德金光。 这些功德金光在孔宣身体里转过一轮之后，又毫发无损地回到了程疏影的身体里。操作面板里的功德值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上飙升，那块焦黑的人形焦炭发出轻微的咔咔声，炭屑一块块地剥落下来，露出了原本的样貌。 程疏影动动食指，指上的炭屑也咔咔地剥落下来，露出十根嫩白的手指头。 功德金光依然在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操作面板上，功德值还在一路飙升：一千二百万、一千五百万、一千八百万、两千一百万、两千四百万、两千七百万…… 孔宣他、他从哪里得到的这么多功德金光？ 程疏影睁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他：“你……” 那些源源不断地涌入他身体里的功德金光，几乎都被他原封不动地送还回来，用来抚平她身体里的暗伤。早先因为雷劈而造成的伤口，都被那些功德金光一一抚平，连丹田和经脉都恢复如初了。焦黑的炭屑从她的身体上一片片地掉下来，发出扑簌簌的声响。 他长指拣去她面上的一片焦黑炭屑，温柔地问道：“你还好么？” 她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片刻后在轻轻说了声“还好”，然后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焦黑的炭屑从那双手臂上扑簌簌地落下，露出大片新生的肌肤，如同牛奶一般柔白。 程疏影的大脑当机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他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别睁开眼睛。” 孔宣低低说了一声好，没有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只是安静地闭上了眼睛。长而黑硬的睫毛轻轻刷过她的手心，带起一阵细微的麻意。她一手捂着他的眼睛，另一手挡在胸前，哆哆嗦嗦地从他身/下挪出来。大片焦黑的炭屑从她的身体上剥落，显出大片柔白的肌肤。 她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从系统里兑换出一件道袍遮在身上，另一只手依然牢牢遮住孔宣的眼睛不放。但是、但是现在问题来了，她只剩下一只手可以用，该怎么换衣服？ “孔宣。”她细细弱弱地说道，“你背过身去，不要睁开眼睛，听到没有？” 孔宣低低唔了一声，听话地背过身去。忽然之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俊美的面容上泛起一些微红。身后传出了一些衣物摩擦的声音，还有她纷乱且急促的呼吸声。 孔宣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打破现在的尴尬境况。 他想了想，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刚刚，我什么都没看到。” 身后悉悉簌簌的声音停止了，纷乱的呼吸声骤然一滞。片刻之后，身后又传来了衣物摩擦的细微声音，还有她更加纷乱和急促的呼吸声。他感觉到，她已经有些手忙脚乱了。 但愿自己没有把事情弄砸……孔宣默默地想了片刻，闭上眼睛，对身后的人说道：“我的眼睛一直都是闭着的，若是你穿好了，就叫我一声。刚刚我真的、咳、什么都没看到。” 为了强调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他还刻意加重了语气。但是身后传过来的更加纷乱的呼吸声，却让他忍不住想歪了一下。她好像是、更加手忙脚乱了…… 程疏影三下五除二地换上道袍，紧紧地束好腰带，背过身去嘟哝道：“我好了。” 孔宣转过身来，看见的便是她的背影。乌黑柔软的长发垂泻在腰间，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脖颈。他低咳一声，俯身在她耳旁说道：“阿影，你莫要恼我，刚才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他瞥见她的耳根处泛起了微微的红晕，别过头去小声嘟哝道：“我不理你了。” “阿影……” 程疏影抱着膝盖，耳根隐隐有些发烫。自己全身赤/裸地躺在孔宣身/下这种事情，才、才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反正、反正他刚刚什么都没看到…… 孔宣有些苦恼地想，自己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他要不要，再郑重地道个歉？ 青年苦恼地想着，感觉事情好像越来越糟糕了。他想着自己应该设法打破这种尴尬的境地，却发现自己无论说些什么，都会让眼前的境地更加尴尬。 苦恼的青年抬起头来望着娲皇宫，试图从女娲大神那里找到一些灵感，却赫然发现了端倪。 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娲皇宫发出暗红色的光芒，浓郁的煞气围绕在宫殿旁边翻卷不休，如同恶龙亮出了狰狞的獠牙。一片淡金色的光芒从娲皇宫里隐隐穿透出来，与此同时的还有娲皇宫里隐隐约约的钟鼓乐声，如同黄钟大吕一般浑厚悠然。 “阿影。”青年指着娲皇宫问道，“女娲圣人是不是出事了？” 程疏影抬起头来，朝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娲皇宫望去。乳白色的宫殿已经被煞气晕染成了黑红色，滚滚的煞气几乎凝聚成实质，在娲皇宫的周围翻卷着，像是要将一切绞杀成碎片。她伸出手指，在身前的那层“膜”上轻轻戳破一个小孔，倏然间脸色一变： “女娲圣人要突破了。” 她话音刚落的瞬间，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娲皇宫里，发出了一声清亮的长吟。 吟啸声浩渺而悠扬，与远方隐隐约约传过来的钟鼓乐声相和。在悠扬浩渺的吟啸声中，一位穿着黑红色纱裙的女子从煞气中走出来，面容与女娲有三分相似，眉间却萦绕着浓郁的黑气，眼神也有些狠戾，很明显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程疏影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穿到洪荒世界里的时候，好像穿着雪白的睡袍。 她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本《善尸修炼手册》上的最后一条，似乎就是“身为善尸，要尽量避免和本尊的恶尸见面”。 她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三十三重天上的那具恶尸便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恶尸邪气地笑了两声，拎着一根挂满倒刺的长鞭，朝她这边疾冲过来。 第39章 东海汤谷|情人未满 她她她她她、她过来啦！ 程疏影手忙脚乱地从储物戒指里取出几面防御阵旗，在自己身前加了一道防御壁。恶尸提着一根长满倒刺的鞭子，气势汹汹地朝她这边飞过来，笑得一脸邪气。 青年低声安慰道：“阿影莫慌，不碍事的。” 说话间恶尸已经飞到了程疏影跟前，倒提着那根鞭子，几乎毫无阻拦地穿过防御壁，居高临下地站在程疏影跟前。程疏影眨眨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这、这防御壁对她无效？ 恶尸调转过那根长鞭，用鞭柄勾起她的下巴，凉凉笑道：“你我一体同命，你的防御壁自然对我无效。作为本尊的善尸，你实在是太掉份了。本座对你连一丝兴趣都提不起来。” 程疏影默默地戳开那根鞭子，真是谢谢你对我没兴趣啊，q_q 恶尸饶有兴致地打量了程疏影片刻，评价道：“皮肤太白、眼睛太黑、身体柔软、骨骼纤细、只有这一张脸蛋还勉强能看。嘁，真是丑爆了，以后别说你和本座一体同源，本座没你这样的同源。” 恶尸撇撇嘴，更加嫌弃地说道：“而且这张脸之所以能看，还是因为和本座长得像的缘故。” 程疏影扯扯嘴角，决定无视恶尸的毒舌。 恶尸抱着胳膊，啧啧地笑了两声：“还有头上没长角、身上没有鳞片、手上没有尖利的爪子，还真丢我们妖族的脸。我说善尸啊，你这辈子有没有嫌弃过自己长得太丑？” 程疏影默默地撇过头去，决定不跟她说话。 恶尸不屑地嘁了一声，指尖弹出一道长长的尖利指甲，在程疏影的脸上轻轻滑动。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划过程疏影的肌肤时，用的是指背而非锋利的指甲边缘。恶尸啧啧地拧着程疏影打量片刻，又嫌弃地啧了一声，望着旁边的孔宣道：“你是她的情人？” 孔宣一怔，用一种探寻的目光望着程疏影，并未答话。 恶尸了然地点点头，道：“哦，情人未满。” 她用鞭梢戳了戳程疏影的脸蛋，更加嫌弃地说道：“你说你自己长得丑就算了，还找了这么丑的一个情人，简直是丢脸丢到娘家去了。以后别说你和我一体同源，本座压根儿就不想认识你。” 程疏影捏起拳头，想了想，又放下了。 恶尸瞥了一眼“很丑”的孔宣，不屑地撇撇嘴，提着鞭子飞回了娲皇宫。 程疏影望着恶尸飞走的背影，深深地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她其实很想要揍恶尸一顿的，但是后来她忍住了。因为身为圣人善尸，心生恶念是要遭雷劈的。 刚刚她已经被雷劈过一次了，暂时还不想被雷劈第二次。 孔宣忍住笑低咳两声，安抚道：“莫要听她胡言，你一点也不丑。” 程疏影蔫蔫地哦了一声，道：“我知道她的审美观迥异于常人。”她确实头上没长角、身上没长鳞片、手上没长利爪，自然当不起恶尸的一个“美”字。她一点儿都不介意，真的。 而且如果连孔宣那张脸都能被恶尸评价成丑，那么这世上，大约也就没有什么美男子了。 程疏影转过头，轻声问孔宣道：“你身上的伤都好了么？” 刚才孔宣送还回来的功德金光，足足有三千多万。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孔宣几乎没有消耗多少功德金光，就都原封不动地给送回来了。但是他身上的伤，明显比她要严重许多。 孔宣道一声无妨，忽然又低低笑道：“阿影，你是在关心我么？” 程疏影一怔，随即别过头去，嘟嘟哝哝地说道：“我说过不理你了。” 她低垂着头，无意识地绞着手指，耳根微微有些泛红。孔宣无奈地唤了一声阿影，尝试着握住她的指尖。她将头垂得更低了，却并未挣开他的手，而是将头埋在膝盖里，充作一只鸵鸟。 从小到大，她都是妈妈和老师眼里的乖孩子，从未谈过恋爱。 所以现在，她真的、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青年握着她的指尖，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一下下地抚拍着她的背。他身上有着一种淡淡的阳光一般温暖的气息，将她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令人莫名地感觉到心安。她听到他俯身在自己耳旁，用一种低沉醇和的声音说道：“但是刚才，你却并未反驳恶尸的话。” 程疏影在他怀里嘟哝道：“她说我长得丑，就让她去说好了。” 青年低低地笑出声来，温声道：“不是那一句。” 程疏影眨眨眼睛，努力回想着恶尸刚才说过的话。恶尸先是评价了一番她的身体骨骼样貌，然后嫌弃她长得不像妖族，然后……然后恶尸说，“情人未满”。 情、情人…… 青年俯下/身来，在她耳旁轻声说道：“你是知晓我的心意的。” 程疏影推推他的肩膀，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什么心意？” 青年低低叹息一声，俯身在她的面颊上轻轻一吻，低声道：“这便是我的心意。” 程疏影懵了。 那种淡淡的如阳光一般温暖的气息萦绕在身旁，青年低沉醇和的声音如同大提琴的咏叹调，在她的耳旁轰然炸响。她别过头去，轻轻呜咽了一声：“我不知道。” 青年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畔，那个轻轻浅浅的吻如同魔咒一般，在她的心尖上烙下了一个印子。她想要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埋在沙堆里，逃避自己，逃避无处不在的阳光。 她闭上眼睛，机械般地重复道：“我不知道。” 青年叹息一声，将她圈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拍着她的背。 程疏影低下头，有些慌乱地从储物袋里翻出两只纸鹤在上面写了一些话，将它们放飞出去。她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孔宣说道：“我有些事情想要问女娲圣人。” 纸鹤摇摇摆摆地飞走了，飞到娲皇宫里，停留在女娲圣人的手心。 女娲展开纸鹤，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本尊已经苏醒，我还要不要去守着伏羲大人？ 女娲思考片刻，在纸鹤上写下“不必”二字，又将纸鹤放飞回去。旁边的恶尸倒提着那根鞭子，一脸兴奋地跃跃欲试：“本尊想不想去攻打巫族？巫族残部现在都在北方大泽，一定能将他们赶尽杀绝。吾还能替本尊大杀四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杀到那些人求饶为止！……这是什么？” 恶尸看见那两只纸鹤，暗红色的眼睛里泛着幽幽的光芒。 她一面劝说女娲攻打巫族，一面在纸鹤上轻轻点了两下。纸鹤摇摇摆摆地飞走了。女娲似乎没有看见恶尸的动作，而是平静地说道：“不必了。我要去一趟人间界，你留在娲皇宫替我守着。” 恶尸撇撇嘴，蔫蔫懒懒地应道：“是——” 那两只纸鹤飞出娲皇宫，摇摇摆摆地飞回到程疏影手心里。程疏影展开纸鹤，猝不及防地被一道暗红色光芒击中，踉跄地栽倒在地上。与此同时，两只纸鹤已经摇摇摆摆地展开双翼，显出翅膀上的两个字来：不必。片刻后纸鹤身上腾地生出一股火焰，将自己烧成了灰烬。 孔宣俯下/身来扶住她，低声问道：“你没事罢？” 程疏影摇摇头，感到脑子里晕晕的有些难受。她挣扎着爬起来，但是全身软软的提不起劲，一头栽倒在了孔宣怀里。孔宣低头望去，她已经在自己怀里蜷缩成一团，面色微微地有些泛白。 孔宣道了声失礼，便握住她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在跳动的脉搏上，替她诊脉。 片刻之后，孔宣收回手指，摇头道：“你的身体并无大碍。” 程疏影轻轻唔了一声，脑子里依然晕晕的有些难受。忽然之间，她想起了一件要命的事情。当年鸿钧道祖叮嘱过她，东皇钟和屠巫剑就收在他的紫霄宫里，等到帝俊和太一复生之后，就让他们自己去拿。但是上次她走得太过匆忙，竟然忘了给他们留话。 她从储物袋里翻出两只纸鹤，想了想，又重新放了回去。恶尸既然能拦截一次纸鹤，未必不能拦截第二次。东皇钟、屠巫剑的事情太过紧要，她还是亲自到东海汤谷去一趟为好。 程疏影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全身软软的使不上力气，又一头栽到在了孔宣怀里。 孔宣扶住她的身子，温和地说道：“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程疏影摇摇头，绵软无力地说道：“我想要去汤谷扶桑。” 孔宣低低唔了一声，也没有问她是什么事情，便提议道：“我载着你飞过去罢。” 他的飞行速度极快，几乎瞬息间便能到达汤谷扶桑。他载着她飞过去，确实是一个极好的选择。程疏影绵软无力地说了一声好，闭上眼睛，耳根又有些微微地泛红。 孔宣变回孔雀原身，将她载在背上，朝汤谷扶桑飞去。 程疏影全身软绵绵地提不起一点精神，只能无力地趴在孔雀背上，抱着他的脖子，蔫蔫地有些无神。孔雀侧过头，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然后用翎羽轻轻蹭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绵软无力地说道：“我没有什么大碍，你飞过去吧。” 孔雀微微颔首，安抚地望她一眼，然后展开翅膀，以最快的速度飞到了汤谷扶桑树旁。等他将程疏影抱下来时，她已经软绵绵地蜷缩成一团，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羲和看见他们两人的到来有些惊讶，轻声询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程疏影摇摇头，蜷缩在孔宣怀里，将鸿钧道祖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羲和诧异地望了孔宣一眼，道：“多谢道友告知此事，我这就让帝俊和太一前往紫霄宫。道友既然身体抱恙，不妨在汤谷里歇息一些时日，等到恢复之后，再回人间界如何？” 程疏影望着孔宣，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孔宣笑道：“如此便叨扰了。” 第40章 竹屋静养|凤凰出事了 汤谷坐落在东海的最深处，是扶桑树生长和金乌出世的地方。 帝俊和太一接到消息之后，即刻便前往三十三重天之外的紫霄宫，找鸿钧道祖去了。羲和带着九只新生的小金乌，在扶桑树下玩耍嬉戏；还有一只半臂长的小金乌站在扶桑树顶端，望着远方发呆。 孔宣依照羲和的指引，抱着程疏影来到一间小竹屋里，将她放在一张干净清爽的竹榻上。 这些竹子都是安魂竹，有安魂定神的功效。平素金乌们受了伤，也会来到这间屋子里静养。羲和愿意让出这间屋子，可以说是天大的恩惠了。程疏影全身无力地靠在孔宣怀里，轻声说道：“待会替我谢一谢羲和，好么？” 孔宣扶着她躺下，安抚道：“我已经替你谢过天后了。你莫要担心，在此静养一些时日罢。” 此时虽然天庭已经重建，但孔宣依然没有改口。不止是孔宣，洪荒里的众多大妖也都没有改口。 外间忽然传来“哑——”的一声，一只半臂长的三足金乌落在竹屋旁边的竹枝上，懒懒地说道：“母亲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这位道友中了失魂引，但她是女娲圣人的善尸，所以没有大碍，但是会昏睡上三两个月，全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半点力气。” 金乌说完后，收拢翅膀站在竹枝上，似乎没有打算离去。 孔宣替程疏影道了一声谢，又笑问道：“陆压，你怎么还不走？” 金乌瞥他一眼，扑扑翅膀说道：“爪子痒痒，想找你打架。” 陆压自从出世之后，就一直在揍人和被揍之间度过。但是他身为三足金乌，又被父亲和叔父调|教了好几百年，这世上能打过他的大妖一只爪子都能数出来。但自从碰上孔宣之后，他就倒霉了。 这只孔雀简直就是他天生的克星，无论是他的天生神通还是后天法宝，一旦碰上五色神光，全都会被无声无息地打落，连半点痕迹都留不下来，简直…… 陆压每次见到孔宣，都想狠狠地痛扁他一顿，可惜这永远都只是个梦想。 孔宣摇头笑道：“过些时候再跟你打，现在我要照顾病人。” 陆压瞥他一眼，扑扑翅膀开口道：“需要什么告诉我，我去洪荒世界里帮你找。” 孔宣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 陆压继续说道：“把她养好之后赶紧跟我打一架，爪子痒痒的难受。” 孔宣摇头失笑：“……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陆压扑扑翅膀飞走了。 程疏影闭着眼睛躺在竹榻上，像是已经睡着了。 孔宣想了想，起身拴上竹屋的门，又挥出一片朦胧的五色光帘，将竹屋四周密密实实地封起来。他走到竹榻上与她并排躺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安睡，然后两指并拢，摁在她的眉心上。 一片莹莹的五色光芒从他的指间漫溢出来，飘散到她的眉心里，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程疏影蜷缩在自己的识海里，蔫蔫地有些失神。 她如今仍旧是一团乳白色的小光球，在广袤无垠的识海里翻翻滚滚，就是不想出去。一旦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就会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半点劲来，连睁开眼睛都显得困难。唯有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识海里，她才能维持片刻的清醒。 刚才陆压的话她已经听到了，失魂引，睡上三两个月，怎么听都不像是好事。 乳白色小光球蔫蔫地滚碾两下，忽然听见上方传来汩汩的声响。她抬起头朝上方望去，一派的流光四溢。大片的五色光芒倾泻而下，冲刷着她的识海，将她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半点缝隙不留。 “莫怕。”一个低低沉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无论她转到哪个方向，都能听见。 程疏影忽然就安心了。她闭着眼睛躺在那片五色流光上，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孔宣闷闷地笑了两声，然后正色道：“你昏睡过去后，我就进来了。” 话虽如此，但别人的识海，哪里是这样轻易就能闯进来的？他闯了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每次还都装成没事人一样顾左右而言他，真真是奸诈得很。 大片的五色流光汇聚成漩涡，将她密密实实的包裹在其中，一点点融进光芒的最深处。这些事情他们早已经做过无数次了，如今再做，不过是驾轻就熟。孔宣温柔地将她包裹起来，拍打、交融、碾压，让一丝丝的五色光芒流溢到乳白色光芒里，滋养她的暗伤。 迷迷糊糊地，乳白色小光球轻轻跳了两下：“我记得你也被雷劈了。” 五色流光低低沉沉地应道：“嗯。” 乳白色小光球躺在五色流光上，有些迷糊地问道：“我能给你治伤么？”她在脑海中那些隐隐约约的修炼法决里看到过，这种神魂交融的疗伤方式，似乎是相互的。 五色流光满溢出了一丝，声音微微地有些不稳：“可以。” 乳白色的小光团摊平身体，将自己散成万千小光点，星星点点地融进五色流光里。 五色流光刹那间蔓延成一片汪洋，在广袤无垠的黑暗里延伸，蔓延到每一个最细微的角落。就算是最细微的末梢，也流溢着莹莹的五色光芒。乳白色的小光点如同粼粼的星光，在五色汪洋的最深处安定下来，一丝丝地与他融汇在一处，如同牛奶一般温软绵香。 五色流光微微震动了一下，有些沙哑地唤道：“阿影。” 乳白色光点轻轻嗯了一声，从识海深处抽出一束淡淡的金色光芒，与她自己一起融进五色流光的最深处。五色流光闷闷地哼了一声，有些疯狂地在她的识海里拍打、翻卷、滚碾，掀起滔天的巨浪，，将黑暗的识海照出一片澄亮。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孔宣的神识，究竟强大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 广袤无垠的识海被五色流光充斥得满满当当，连每一丝最细微的角落也被照得澄澈透亮。一缕淡淡的阳光般温暖的气息弥漫开来，将她密密实实地包裹在其中，令她不知不觉地有些沉迷。 奇怪，明明是她在安抚他的暗伤，结果却变成她在沉迷了。 程疏影迷迷糊糊地思考着，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她重新将星星点点的乳白色光芒汇聚成一团，在五色流光上碾压辗转，牵引着一束淡淡的金色光芒，融进五色流光里。这些功德金光是她刻意没有炼化的，现在用来替他养伤，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 ——不过，自己到底忘了一件什么事呢？ 乳白色小光团苦恼地想着，在那片五色流光的汪洋中滚来滚去，像是在懒懒地撒娇。五色流光再一次闷哼出声，温柔地将她包围起来，沙哑着声音说道：“莫要胡闹。” 乳白色小光球在五色流光里跳跃两下，严正抗议道：“我才没有胡闹。” 五色流光没有说话，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下下温柔地拍打冲刷着。忽然之间，他微微地震了一下，艰难地放开那一团乳白色的光芒：“……有人来了。” “嗳？”乳白色小光团微微跳跃了两下，“要紧么？” 五色流光停滞片刻，才略有些沙哑地说道：“不知道，我去看看。” 五色流光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广袤无垠的识海里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和黑暗。乳白色小光团蔫蔫地悬浮在黑暗里，感觉自己的神魂又长大了一丝，那些若有若无的隐痛似乎也消失了。这种方法果然很有效果，她默默地想，但是自己到底忘记了一件什么事呢？ 五色光芒退去之后，竹榻上的青年男子也睁开了眼睛。 孔宣将程疏影小心翼翼地放在竹榻上，挥袖在周围洒出大片的五色华光，形成三道密密的光帘。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他才满意地点点头，推门走出到屋外，朝天空中看去。 天空中悬浮着一团白色的云霞，云霞上有一只白泽在晃头晃脑。 “孔宣，凤凰让你立刻回去一趟。”白泽瓮声瓮气地说道。 “是极南火山出事了么？”孔宣问道。 “不知道，但我猜是凤凰出事了。”白泽道。 孔宣大惊失色，几乎立刻便要赶回到极南火山去。但是他想了想，还是对白泽说一声稍候，然后回到那间小竹屋里。她依然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孔宣低低唤了一声阿影，便看见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是出什么事了？”程疏影轻声问道。上回孔宣心急火燎地退出来，是因为天柱不周山倒塌了；这回孔宣匆匆忙忙地离开，难道是因为汤谷要崩塌了么？ 孔宣取出三支翎羽，郑重地放在她的手心里。 “刚才白泽来对我说，母亲让我立刻回去一趟。”孔宣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慢慢地说道，“这三支翎羽你好好地收着，如果碰上什么意外，它们能替你挡一段时间。” 程疏影窝在他怀里，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孔宣怔了片刻，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很快，或许很久。” 她轻轻嗯了一声，将三支翎羽收进怀里，轻声说道：“那我等你回来。” 孔宣说了声好，低头望着怀中的少女，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程疏影懵了。 “莫要担心。”孔宣低声说道，“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人能奈何得了我。” 他将她温柔地放在竹榻上，起身走到竹屋外边，对白泽说道：“有劳。” 白泽刨刨蹄子，嗖地一声跑远了，边跑边说道：“孔宣啊，消息我替凤凰带到了，我这就回西昆仑去了啊。你切记不要胡言乱语，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第41章 伏羲归位|鸿蒙紫气之争 孔宣谢过白泽之后，即刻便前往极南之地。 但是在半路上，他却被一盏幽幽的古灯给拦了下来。 那盏古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一点幽蓝的灯芯点缀在灯盏上，跳跃着一簇幽蓝火光。幢幢灯影中变化出一个男子的形状，用一种锯木头般难听的嘶哑声音说道： “把鸿蒙紫气交出来，孔宣。” 孔宣猛然一震，目光一点点地暗沉下来：“道友怕是认错人了。” “嗤。”那盏古灯嗤嗤地笑了两声，灯影中跳跃着幽蓝的光芒，用嘶哑难听的声音讥讽道，“孔宣，你身为凤凰之子，身上的凤凰之息宛如实质，本座哪里会认错？本座在麒麟后人和龙宫那里都打听清楚了，凤凰也已经被本座使过搜魂之术，承认她有过一道鸿蒙紫气。 ——孔宣，别告诉本座，你不知道凤凰身上藏着什么宝贝。” 孔宣微抿着薄唇，望着那盏幽蓝古灯，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闪过狠戾之色。 难怪白泽心急火燎地要撇清干系，难怪凤凰要让白泽带话给他。搜魂之术……他竟敢对凤凰使用搜魂之术……他今天不亲手打碎这盏古灯，真是枉为凤凰之子。 那盏幽幽的古灯里跳跃着一簇幽蓝火光，继续讥讽道：“还不肯说实话？那好，本座今日——” 古灯话音未落，便已经化成一位干枯瘦小的道人，阴枭地笑了两声。道人手心里握着一件形状奇怪的法宝，里面隐隐透出强大的法则力量。他上前两步，逼问道：“那道鸿蒙紫气在哪里？” 孔宣幽黑的眼睛里如同有风暴攒聚：“你是燃灯。” 两百多年前，燃灯道人就曾经去过一趟极南火山，将凤凰打伤。 但是那时孔宣还小，也没有亲眼见过燃灯道人，凤凰也绝口不提此事，他便一直都没有去找燃灯算账。但是这一回，凤凰对他示警，燃灯道人亲口承认去找过凤凰，还对凤凰使用过搜魂之术，显然是燃灯道人没有死心，趁着他和大风、大鹏都不在极南火山，亲自去逼问过凤凰。 孔宣紧紧地抿着唇，一团盈盈的五色神光出现在他的手心里。 “鸿蒙紫气确实在我的身上。”孔宣淡淡地开口，“就怕你没这个本事拿。” 燃灯道人大喜过望。 他紧紧盯着孔宣，手中的法宝发出一片幽蓝色的光芒。但是那种幽幽的蓝光里，隐约又带着一丝碧绿色，还有一丝强大的法则力量。燃灯道人似乎很看重这件法宝，一直都将它紧紧握在手心里。 孔宣眸色暗沉了一些，近乎呢喃般说道：“……原来是圣人。” 这世上能让他感觉到威胁的东西极少极少，除开天道和鸿钧道祖之外，就只有六位天道圣人了。 燃灯手中的那件幽蓝色法宝，虽然已经被灯油的气息掩盖，但是依然隐隐透出一种强大的力量，让他顶不住要跪下膜拜。这种法则一般的力量，唯有天道圣人才能拥有。 燃灯道人闻言脸色倏变，下意识地斥道：“你休要胡说八道，哪里有什么圣人？” 孔宣悄无声息地收回五色神光，反手倒扣住三支锋利的小箭，倏然朝三十三重天之外飞去。 燃灯道人紧紧跟在孔宣身后，穷追不舍。 孔宣身上的那道鸿蒙紫气，确实是凤凰留给他的。 凤凰出生在太古混沌之中，与祖龙、麒麟等为伴，后世许多稀缺的东西，她身上其实都有。 但是凤凰亲眼看着盘古大神吸收二十一道鸿蒙紫气，以力开天证道，却遭到天道嫉妒而身陨，又看着红云道人得到鸿蒙紫气之后，第二天就被冥河老祖杀灭，身死道消；心中便不免感觉到戚戚然。 她虽然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前，便得到过一道鸿蒙紫气，但是却一直都没有炼化。这个秘密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自从祖龙和麒麟在龙凤劫中身死、她被打碎根骨道基、化为朱雀，永世镇压极南火山之后，这道鸿蒙紫气，便永远都只是一个秘密了。 但是两百多年前，燃灯道人却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情，亲自去找到了凤凰。 那时凤凰虽然折损了根骨修为，但在她的全力一击之下，燃灯道人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后来孔宣被程疏影送往极南火山，在凤凰身边长大，修行速度一日千里。凤凰看着自己的孩子，心中难免有些别的想法——比如让这个孩子修成天道圣人，永世免遭无量量劫的责罚。 在二十多年前，孔宣前往洪荒世界寻找机缘的同时，凤凰便将那一道鸿蒙紫气赠与孔宣，而且亲自守在孔宣身边护法，看着他将那一道鸿蒙紫气彻底炼化，才放心地将他送出极南火山。 那时孔宣信誓旦旦地对女娲说，他一定会修成天道圣人，原因也在于此。 孔宣一路飞到了三十三重天之外的天地尽头，站在无处不在的时空缝隙里。 燃灯道人在他的面前停了下来，手中的法宝褪去幽蓝光芒，显出一抹盈盈碧色。他一步步朝孔宣走过去，阴阴笑道：“本座的搜魂之术可是相当美妙，你要不要亲自尝试一番？” ———————————————— 程疏影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的时间。 那道失魂引虽然对她造不成什么伤害，却会让她终日昏昏沉沉地睡着，提不起半点力气来。这些天她窝在自己的识海里，将二十多年积攒的功德金光一并炼化了，还顺便将修为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而且她还顺手将系统里最后一行浅灰色的小字，【任务发布区】，给开启了。 功能区全部开启之后，系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单纯从一枚白色的小圆点变成了圆圆的手镯，戴在她的手腕上脱不下来，而且也摔不碎。程疏影认真地问过了，这位系统先生需要的能量很多很多，多到足够让她修成三次圣人，才能勉勉强强感觉到满足。 程疏影决定还是暂且不要去管这位系统先生，让它变成手镯好好地呆着就行。 这些天她呆在屋子里，看着扶桑树上的金乌上上下下，飞来飞去，渐渐发现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人间界终于升起了太阳。 第二件，是女娲亲自去到人间界，替伏羲修好了河图洛书。 人间界的太阳就是金乌，这是毋庸置疑的。陆压的九个哥哥刚刚复生，实力微弱，支持不住这样强大的工作；陆压本人天天站在扶桑树顶端眺望人间，磨着爪子找人打架，自然也不会去做太阳。 所以天空中的太阳，自然就是帝俊和太一无疑。 帝俊和太一从紫霄宫回来之后，便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日升日落。羲和问起时，他们便说是和鸿钧道祖做了一个约定，鸿钧道祖将屠巫剑和东皇钟还给他们，他们便要当人间界永不消逝的太阳，每天担负起日升日落的工作，直到时间的尽头为止。 羲和听完之后，只剩下一声深深的叹息。 人间界日升日落了整整两个月，首领伏羲的威望也达到了一个巅峰。 他不但教会了人们结网渔猎、结绳记事，而且还将周围的小部落整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蒸蒸日上的大部落。最重要的是，伏羲用河图洛书定住了人间界滔天的洪水，洪水虽然仍旧在肆虐，但是已经比先前退去了不少，露出了一大片湿润的土地——人族终于可以行走在大地上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伏羲当上首领的第三个年头，消失整整几十年的太阳，又重新升了起来。 耄耋之年的人们老泪纵横，他们终于不用在黑暗中怀念阳光普照的日子；而黑暗中出生的孩子们也终于见到了太阳。他们将这一切的功劳都归给了伏羲，如果没有伏羲，便没有今日的一切。 从头到尾，女娲都平静地守在伏羲案边，将自己盘成一条小蛇，丝毫没有打扰到伏羲。 太阳回归的第三个月，人间界下了一场透雨。 天空中传来了巨大的轰鸣，一股足以撕碎天穹的强大力量从三十三重天之上传来。伏羲案头的小蛇睁开眼睛，皱了皱眉，又盘成一团守在伏羲身边。伏羲望见小蛇的异状，便问道：“怎么了？” 这条小蛇是他从洛水旁边捡回来的，跟着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一直都很乖。 小蛇咝咝地吐着信子，用尖尖凉凉的蛇尾蹭了蹭伏羲的手背，又轻轻摇了摇头。 伏羲失笑，将蛇尾捏起来放到她身上，又重新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治理工作。 天空中的轰然巨响激荡起一片回声，震得所有人鼓膜微微发痛。片刻之后巨响消失，淅淅沥沥的小雨变成了滂沱大雨，一只漂亮的孔雀从天穹正中摔落下来，直直掉在了渭水里。 清澈的渭水泛起涟漪，将孔雀慢慢地送往河床上。 大雨渐渐地停歇了。 程疏影揉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忽然看见怀里的三支翎羽有些黯淡。 这三支翎羽是孔宣身上的硬羽，一根根如同小箭般锐利，边缘泛着淡淡的五色流光。她每天早晨都会醒过来，翻出三支翎羽看一看，然后继续睡她的回笼觉。但是今天，翎羽的光芒却黯淡了下来。 是孔宣他…… 她心头一紧，走出竹屋外向羲和告辞，然后捏起法决飞往洪荒大地。 以她如今的修为和境界，找到孔宣其实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当她真的看到孔宣躺在渭水边上，雨水混合着河水淅沥沥地从他身上滴落，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降落在孔宣身旁，扶着他的肩膀躺在自己怀里，轻声唤道：“孔宣？” 孔宣紧紧地闭着眼睛，一滴滴清澈的水珠从高挺的鼻梁上滚落，也不知是雨水、河水还是汗水。 她试探地摸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烧。她又试着摸摸他的脉搏，却发现自己不会诊脉。最终她无可奈何地将指尖摁在孔宣眉心，一缕淡淡的乳白色光芒从他的眉间透了进去。 一团乳白色的光芒出现在孔宣的识海里，蹦蹦跳跳地，有着牛奶一般柔白的色泽。 但是小光团蹦了一会儿便沮丧地发现，她在孔宣的识海里迷路了。 第42章 三教并立|神农尝百草 孔宣的识海里一片广袤无垠，星星点点的细碎光芒散落在黑暗中，如同九天银河一边璀璨。远方偶尔有一道五色流光划过，如同流星般转瞬即逝，带出一道长长的轨迹。 那团娇娇小小的乳白色光芒漂浮在黑暗里，有些沮丧地想，她果然是迷路了。 她朝前后左右各转了半个圈圈，眼前除开那一大片粼粼的细碎光芒之外，再也看不见第二样东西。那些细碎的光芒不过针尖大小，在黑暗中粼粼地巡游着，汇成一片浩瀚的星云。 在触碰到那些星光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一种细微的战栗。 那是一种来自神魂深处的愉悦和窃喜，如同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中，周身一片暖洋洋的，倦倦地摊开，就此沉睡过去。有那么一瞬间，她沉醉在这种阳光一般的温暖里，再也不愿意清醒过来。 她在那些星星点点的微芒里，融成了一滩牛奶。 那一滩牛奶般的柔白光芒在璀璨星海中散落开来，一丝丝地融进黑暗里，尝试着找到那片熟悉的五色流光。但是直到那团柔白光芒淅淅沥沥地融成了牛奶雨，又淅淅沥沥地在黑暗中坠落，再重新融汇成一团柔白的光芒，也依然没有找到孔宣的所在。 乳白色小光团沮丧地滚来滚去，抓住一道流星的尾巴，追逐流星而去。 那一道流星在银河中划出长长的轨迹，在漫天星光中呼啸而过。乳白色小光团紧紧揪住它的尾巴，跟随它来到一片隐秘的黑暗里。这里唯有一片暗沉沉的冰冷，没有银河，没有星辉，也没有那些温暖如太阳的细碎光芒。一团氤氲的五色华光静静地守在这里，像是在休养。 那团乳白色光芒往前蹦了两下，忽然有些懵。 她记得孔宣的神魂强大无比，那一大片五色流光汪洋恣肆，将她的识海充斥得满满当当，连最细微的末梢都泛着微微的五色莹光，但是现在、现在…… 他好像很虚弱。 乳白色小光团焦急地转圈圈，忽然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朝那团五色光芒飘过去。 她一点一点地在黑暗中前行，像是怕惊扰到了什么人。那团氤氲的五色光芒依然安安静静的，如同雾气一般氤氲，而且正在变得黯淡。她偷偷地飘过去，用自己柔白色的本体，在那团五色光芒上轻轻碰了一下。 ——孔宣。 她无声地唤着他的名字，偷偷碰了他一下，又碰了一下。 那团五色光芒如同被惊醒了一般，瞬间肆虐成一片汪洋，将她翻卷吞噬。乳白色小光团呜呜挣扎了两下，在那片五色光芒里蹦蹦跳跳地，试图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但那不过是枉然。 五色流光如同疯了一般，将她一层层地包裹起来，密密实实地藏在神魂的最深处。 “孔宣……” 她呜呜地唤着他的名字，再也维持不住原先的形状，融成一滩柔白的牛奶。 牛奶般的乳白色雨滴淅淅沥沥，一丝丝地融进五色流光的最深处，娇娇颤颤，温软甜香，令他更加地疯狂。五色流光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依然将她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一层又一层。 孔宣神魂如同汪洋大海一般浩瀚，将她层层叠叠地包围了几千层几万层，也依然没有停止。 他想要将她密密实实地藏在神魂最深处，任谁都不能觊觎，唯有他一人细细地独享。 “孔宣。”她躺在五色流光的深处，绵绵软软地问道，“我刚才看见你躺在渭水边上……” “不要说话。”一个低低沉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带着几分沙哑。 乳白色光芒呜呜地跳了两下，有些不解道：“我感觉你像是受伤了……” 五色流光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在识海里翻腾出了滔天巨浪。一股巨大的光流冲刷在乳白色的光芒上，将她一下子冲散，再也想不起自己要说些什么。他温柔地将那些乳白色光点卷起来，藏在五色流光的最深处，如同雾气一般氤氲着。 程疏影再次感觉到了一种细微的战栗，来自神魂深处的战栗。 她如同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周身暖融融的一片，再也不愿意动弹，也不愿意再去想些什么。那一片五色流光如同无处不在的温暖阳光，将她密密实实地包围起来，丝丝缕缕，极致温柔。 “阿影。”一个低沉醇和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来，“放松，这对于你我都有益处。” “唔……”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们这是在干什么？” ——对啊，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当时她在那间竹屋里，便想要这样问孔宣，但是不知怎么地，她却忘记了。 她颤颤巍巍地从那片五色流光里站起来，凝聚成一团白色柔光，在五色流光里蹦了两下：“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五色流光闷闷地哼了一声，声音略有些沙哑：“阿影。” 他温柔地将她包围起来，五色流光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翻卷、拍打、碾压，将她冲散成一片乳白色的牛奶雨。她颤颤巍巍地想要站起来，却再一次被他冲散，无力凝聚成团。 “阿影，喜欢么？”五色流光在她耳旁闷闷笑出声来，透着一丝愉悦，“这是鸿蒙紫气里记载的修炼功法，唯有最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才能放心地将神魂交融在一处。” ——唯有最最信任的人，才会全无阻拦地敞开识海。 ——唯有最最亲密的人，才会彻底地交融在一处，再也分不清你我。 五色流光温暖且广袤，将她彻彻底底地融在其中，如同牛奶一般丝丝缕缕地化开。那一片细碎的乳白色光芒散落开来，温软绵香，融在他的神魂深处再也醒不过来。他一丝一丝地温柔地将她包围起来，连最细微的一点乳白色光芒，都融在了浩瀚如汪洋的五色流光深处。 “你、你说谎。”她的声音绵绵软软，没有半点力气，“女娲也有鸿蒙紫气，我是女娲善尸，同样也得到了鸿蒙紫气的传承，但是、但是我的记忆里却没有这一条。” 五色流光闷闷地笑出声来：“阿影宝贝，每一道鸿蒙紫气中蕴含的法则，都是不一样的。” 他温柔地抚过每一丝细微的乳白色光点，耐心解释道：“天道之下总共有四十九道鸿蒙紫气，遁去其一。盘古大神开天辟地用去二十一道，鸿钧道祖头顶造化玉碟又用去六道，还有六道被六位天道圣人取走，融筑成圣人道基，成就无量量劫而不灭的圣人之身。” 细细碎碎的乳白色光芒融在他的神魂深处，丝丝缕缕，柔软甜香。 他温柔地将她包围起来，温声说道：“我所得的那一道鸿蒙紫气，自然与女娲不同。” ——这是我最最重要的秘密。 ——阿影，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让你与我一同守着它。 五色流光微微停顿了一瞬，低低沉沉地说道：“鸿蒙紫气是成圣之基，如果没有鸿蒙紫气，那么就算是修为再高、斩却三尸、得到再多的功德金光，也无法修成圣人之身。所以一旦鸿蒙紫气出现在天地间，必定会引发一场腥风血雨。” “而且自从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洪荒世界就再也找不到鸿蒙紫气了。” “六位圣人手中的鸿蒙紫气，是来自鸿钧道祖的赠予，而非自寻。” “我有幸蒙母亲赐一道鸿蒙紫气，修炼至今，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低低沉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她密密实实地包围在其中，不留半点缝隙。他温柔地抚过每一点细碎的乳白色光芒，低声说道：“这里是我的识海深处，所以女娲圣人听不到这些声音。阿影宝贝，你莫要将这件事情告知女娲圣人，好么？” ——我将自己全然敞开在你的面前。 ——所以，请不要背叛我。 低低沉沉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之中，透着一丝近乎压抑的疯狂。 他温柔地将她包围在其中，低低地说道：“阿影，答应我，好么？” 那些乳白色的细碎光点愣了一瞬，一丝一丝地在五色流光的深处化开。 她当然知道鸿蒙紫气有多重要，洪荒世界里的成圣之基、一出现便会引发腥风血雨的存在。她没想到孔宣居然会有一道鸿蒙紫气，她更没想到他竟然、竟然…… 他疯了。 如果她将这件事情吐露出去，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会…… 她微微地颤动了两下，将自己在孔宣的神魂深处化开，一丝丝一缕缕如同牛奶一般温香。 “我以神魂立誓，绝不将此事透露给别人知道，无论人、神、鬼、妖、巫，洪荒世界里的一切生灵、死物，以及本尊女娲圣人、本尊斩却的恶、执念二尸，全都不会透露。” ——无论生灵还是死物，我都不会说出半个字来。 ——就算是我“自己”，我的本尊女娲，还有剩下的恶、执念二尸，我也不会说的。 “若违此誓，便教我神魂寸寸断绝，经受世间一切恶意悲伤苦楚，灰飞烟灭。” 一束银色的光芒在她的神魂深处显现出来，用力地烙出一个印记。 这枚印记如同纽带一般，将她和孔宣的神魂牢牢束缚在一起，从此密不可分。 五色流光愣了一瞬，而后喃喃地说道：“阿影你疯了。” 神魂寸寸断绝，经受世间一切恶意悲伤苦楚，灰飞烟灭。这样重的誓言，她怎么……说得出口？ 而且她还给自己烙了一道神魂印记，在修道者最为脆弱的元神魂魄上，烙了一道印记。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无论她在哪个世界，无论她转世过多少轮，一旦违背誓言，惩罚都会立刻生效。 她真的是……疯了…… 五色流光如同疯了一般，在广袤无垠的黑暗里翻卷咆哮，掀起一片惊涛骇浪。黑暗的识海里像是起了一场暴风雨，沉沉的风暴在识海当中攒聚，翻卷，碾压，冲刷，将那片乳白色的细碎光芒冲散成一缕缕的柔光，又疯狂地卷进五色流光的最深处，深深地融在一起。 一种酸酸涨涨的感觉在孔宣的心底深处泛起，令他忍不住想要将她卷得深一些，更深一些。 他一寸一寸地抚过那些细碎的乳白色光芒，温柔地将她包藏在神魂的最深处，一点点地抚过她的神魂。她早已经娇娇颤颤地融成了一滩牛奶，细碎的乳白色光芒也全都融在五色流光里，融化了。 “等、等一下。”黑暗中响起了她娇娇糯糯的声音，“你还没告诉我，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为什么要突然闯进我的识海里？你明明、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明明知道是最亲密无间的人，才能将神魂交融在一处 ——你为什么要突然闯进我的识海里，用这种方法滋养我的神魂？ 五色流光闷闷地笑出声来，低声道：“我们出去罢。” 那片汪洋恣肆的五色流光里，一团娇娇颤颤的乳白色光团终于凝聚成形。她努力地蹦蹦跳跳，想要挣开孔宣的束缚，但是才挣了几下，便又融成一滩柔白的牛奶，扁扁地躺在五色流光深处。 五色流光温柔地卷起她，朝识海的出口飞去。 “等、等一下。”她细细弱弱地抗议，“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五色流光恍若未闻，将她送出自己的识海。程疏影只感觉到猛然一震，忽然间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她与孔宣都躺在清澈的渭水里，全身上下都浸得湿透。她手忙脚乱地将孔宣拽出来，给自己和孔宣都施加了一个法决，将他们两人的身上烘干。 那场滂沱大雨早已经停了，天空中万里无云，温暖的阳光普照着大地。 她极力朝远方望去，发现伏羲治下的人族有多了十几万，一条漂亮的小蛇盘在伏羲案头，咝咝地吐着信子。两个身穿青蓝色道袍的人站在伏羲跟前，正在同他说着什么。 程疏影眨眨眼睛，很容易便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如今人族兴旺，三清圣人想要开教立派，广收门徒。” “伏羲大人身为人族之长，应当明白三位圣人的意图才是。” “哦不不不，我们是想请伏羲大人仔细考虑一下，要不要拜在元始天尊的门下？要知道元始圣人所设立的阐教只收精英弟子，门下十二金仙各个都是人中龙凤，副教主燃灯道人……” “什、什么？伏羲大人您不乐意？这这这……” “大人您既不入阐教，也不如截教，难道想要入西方教不成？要知道您是东方世界……” “哦不不不，三清圣人不过是相同西方教争夺一些气运罢了。” …… 伏羲低下头，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条小蛇：“你以为呢？” 小蛇咝咝地吐着信子，用尖尖凉凉的蛇尾在伏羲手心里写了几个字。伏羲抬起头来，望着远方的洪荒大地。洪水已经退去了不少，裸/露出来的土地更多了，一位头戴箬笠的青年男子正攀在山崖上，拔下一株长着红色果实的草，放在嘴里尝尝，然后丢到背后的竹篓里。 小蛇在他手心里写的是：就算你不拜他们为师，也是人族的王。 他用手指摸摸小蛇的头，抬头说道：“几位请回罢，伏羲不入三教。” 程疏影收回目光，喃喃地说道：“三教立、神农尝百草……” 她怀里的青年男子睁开眼睛，目光有些暗沉。 ——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 ——母亲果然没有说错，他与元始圣人亦徒亦友，不好对付。 ——但是燃灯手中那一件法宝，不像是出自元始圣人之手，反倒像是…… 第43章 八卦阴阳|星辉之下 程疏影轻声问道：“你的伤还好么？” 她知道孔宣之所以直挺挺地躺在渭水里，神魂蜷缩在识海里出不来，是因为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在那三支翎羽变得黯淡的一瞬间，她便隐隐猜到了一些，但是一直都不敢去细想。 直到孔宣好端端地躺在她怀里，看起来已经没有大碍了，她才试探性地问了问他。 孔宣摇头道：“无妨，不过是一些小伤。” 他依然赖在程疏影怀里不肯动弹，顺便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那天他离开汤谷之后，就被燃灯道人在半路上拦下来，去三十三重天之外的混沌里打了一架。燃灯道人手里有一件厉害的法器，他们僵持了整整两个多月，也没有分出胜负来。 后来三清圣人和西方世界的两位圣人忽然开宗立派，设立三教教化人族，孔宣才在天道变化的气机里，找到了一丝空隙，然后从那件法宝里挣脱出来，给了燃灯道人一下重击。 燃灯道人被他打伤，狼狈逃窜。 孔宣同时也遭到了那件法宝的反噬，从三十三重天外坠落下来，受了一些轻伤。 孔宣平平淡淡地讲述出事情的经过，也不见如何的惊心动魄，但程疏影依然听得有些不安。她知道孔宣的实力有多强，也知道燃灯的实力有多强，像他们这种准圣之间的斗法，稍不留神便有性命之虞。虽然孔宣说得很平淡，但她心中清楚，他们在三十三重天外，必定经历过一场性命相搏。 孔宣三言两语说完了那件事情，忽然笑道：“阿影，你忽然从汤谷里跑出来，是在担心我么？” 程疏影一怔，耳根又有些微微的泛红。她别扭地转过头去，像是要矢口否认，但是后来，她还是红着脸点点头，轻声道：“我是真的，很担心你。” 孔宣笑了，低低沉沉的透着一种愉悦：“阿影宝贝，你果然很担心我。” 程疏影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 其实在那三支翎羽变得黯淡的时候，她几乎吓得魂都要散了。 直到前些天再次见到孔宣，知道他安然无恙，她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孔宣从身后环抱住她，握住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 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手心里，有些酥酥的痒，但更多的则是羞赧和不知所措。她如同触电一般缩回手，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 孔宣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轻轻吻了一下，低声笑道：“你关心我，我很是高兴。” 她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却被孔宣牢牢握着，全然挣不脱。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禁不住小声说道：“你、你放开我，不要在这里……” 在这样的阳光普照下，濯濯渭水旁边，两人的举动委实太过亲密了。 简直不像是两个平辈论交的道友，而像是一对……情人…… 程疏影想起先前那句“情人未满”，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忽然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她与孔宣拉拉扯扯的，两个人都摔在了柔软的草地上，她仰面望着天空，羞赧地别过头去。 孔宣俯下/身，一个轻轻浅浅的吻落在了她的面颊上：“阿影，做我的妻子好么？” 程疏影窘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她记得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求婚了，第一次是在、在他的洞、洞府里……她推推他的肩膀，声音微不可闻：“不要。” 孔宣低低地叹息出声，一个又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她的面颊上、长发上、指尖上，轻轻浅浅，如同微风一般和煦轻柔。他闭上眼睛，在她的耳旁低声说道：“那好罢。” 程疏影一怔，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失落。 孔宣浅浅地在她的耳旁印下一吻，温柔地说道：“我送你回娲皇宫。” 现在确实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就算他想要将她拐到洞府里去，也有些过分急切了。 孔宣将她从草地上拉起来，温柔地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草叶，言道：“我想要去母亲那里一趟。而且除此之外，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阿影宝贝，你乖乖在娲皇宫里等我回来，好么？” 他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等到那时，如果你愿意，便搬到我的洞府里，与我一同住罢。”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有着一种蛊惑般的力量。 程疏影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有些消化不来。 好半天之后，她才找到了一个重点，嘟哝道：“我不想回娲皇宫。” 孔宣失笑出声：“莫要胡闹。” 忽然之间孔宣怔住了，眼里多了一些沉沉的暗色。方才阿影说的是不想回娲皇宫，而不是不想搬到他的洞府里去住……他俯身望着她的眼睛，声音里略有些沙哑：“那阿影想要去哪里？” 程疏影低着头，讷讷地说道：“我想跟你一起去见凤凰。” 天色慢慢地暗沉下来，星辉遍洒人间。 一只漂亮的孔雀展翅飞过苍穹，留下一道淡淡的轨迹。程疏影坐在孔雀背上，有些不安地抱住了他的脖子，轻声问道：“我这样贸然前往极南火山，会不会——有些唐突？” 孔雀侧过头，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无妨，母亲定会很高兴见到你。” 程疏影有些不安地哦了一声，目光在洪荒大地上扫来扫去，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感觉到心安一些。她看到那位品尝百草的青年男子已经回到洛水旁边，放下背篓，对部下们谆谆地说着什么；她又看见伏羲盘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中握着河图洛书，正在闭目沉思。 一条幽幽的小蛇盘坐在伏羲膝头上，咝咝地吐着信子。 程疏影下意识地移开目光，装作没看到那条小蛇。她自然知道那条小蛇就是本尊女娲，从女娲圣人斩却恶尸的那一天起，她就变成小蛇呆在伏羲身边，迄今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每每有人试图拉拢伏羲入教，都会被小蛇凉凉地瞪一眼，给吓退了回去。 伏羲膝头上的河图洛书散发着莹莹的光芒，八道清光围绕着他盘桓不息。 乾、坤、兑、震……八道清光幻化成八道不同的卦象，围绕着伏羲旋转；伏羲两手结印，结出了两条相互围绕着旋转的阴阳鱼。他天生便擅长天演术数，如今转世之后，本领不减反增了。 那条小蛇盘坐在伏羲膝头上，静静地望着他，眼里有着一抹温柔之意。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太极归，八卦成，五行合一。 伏羲蓦然睁开眼睛，周围回荡着劈啪的光芒。在他创造出阴阳八卦图的那一刹那，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数百万年的修为瞬间回到身体里，长腿化为蛇尾，盘绕在巨石上，泛着粼粼冷光。 他低头望着身前的小蛇，柔声唤道：“女娲。” 小蛇一怔，随即慢慢地垂下头来，又慢慢地游走了。 伏羲蛇尾一勾，将那条小蛇勾到自己身前，叹息道：“女娲，你还要跟我呕气么？” 那条小蛇咝咝地吐着信子，眼角无声无息地滑落下一滴泪。 女娲即将要斩却的第三尸，便是她的执念。 但是……她不舍得斩却她的执念。 女娲抬眼望着三十三重天之外的娲皇宫，恶尸倒提着一根鞭子，怨气冲天地等她这个本尊回来；善尸坐在孔雀背上，一路飞往极南火山。善尸……善尸…… 她想起那一日，鸿钧道祖说，她的善尸，便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变数。 程疏影坐在孔宣背上，视线在洪荒大地上扫来扫去。 她看见那位尝百草的神农带着部下回屋，她也看见伏羲变化出长长的蛇尾，将女娲捧在手心里，朝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娲皇宫飞去；她看到女娲最后回头望了她一眼，眼里似乎有一滴泪。 在那一瞬间，她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ss级辅助计算功能提醒宿主，】很久没出现的系统突然出来刷了个存在感，【宿主肩上的担子又加重了，请宿主再接再厉，不断努力，么么哒。】 程疏影瞥了一眼腕间的白色手镯，决定暂时无视系统的神神叨叨。 不过片刻的时间，孔宣便从渭水边上飞回了极南火山。 他缓缓降落在火山正中的岩浆湖里，展翅卷出一团五色光芒，将他和程疏影都结结实实地包围在其中，然后慢慢地朝湖水深处游去。他们周围全都是滚滚的岩浆，散发着惊人的热浪。坚硬的钨金像河岸一样围住了滚滚岩浆，将它们牢牢地束缚着，让岩浆不会四处乱走。 他们顺着岩浆洪流来到一团赤红色的光芒里，见到了凤凰。 凤凰低低盘桓在那一团赤红色光芒正中，凤首微微地垂下，眼里有着深深的疲惫。见到孔宣时，她眼中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愧疚。 孔宣走到凤凰跟前，低声唤道：“母亲。” 程疏影从孔雀背上爬下来，行了一个道礼：“凤凰前辈。” 凤凰轻轻叹息一声：“……你来了。” 她停了停，又说道：“哦，还有清影道友。” 孔宣比她预想的时间晚到了两个多月，必定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 孔宣走到凤凰跟前，漂亮的翎羽微微垂了下来：“我同燃灯道人交过手了。” 凤凰闭上眼睛，重重地叹息一声。早在孔宣融炼那一道鸿蒙紫气时，她便已经猜到日后可能会惹祸。但是她没有想到，这场祸事来得这样突然，她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最重要的是，她似乎带累了她的孩子。 凤凰低垂下凤首，用尖喙轻轻梳理着孔雀的羽毛。她眼里依然有着深深的疲惫，身上的凤羽也有些黯淡。程疏影走上前来，轻轻唤了一声凤凰前辈，双手捧出了一道淡金色的光芒。 那是一道未经炼化的功德金光，可以替凤凰梳理筋络、治疗暗伤、提升修为。 凤凰摇摇头，笑道：“道友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一束功德金光实在太过宝贵，道友还是莫要浪费在我身上的好。我本已经被打碎了根骨道基，又被重伤过两回，怕是……” 孔宣低低唤了一声母亲，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似乎有些愠怒。 凤凰一愣，随即苦笑着改了口：“……好罢，如此便多谢道友了。” 凤凰衔住那道功德金光，一点点地吞咽下去。 她的目光在孔宣和程疏影之间游弋片刻，终于多了一丝微微的惊奇。 程疏影眨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取出一道功德金光。 凤凰一怔，眼里多了一丝了然，这回她没有再推辞，张口便衔住那道功德金光，一点点地吞咽下去。紧接着便是第三道、第四道……凤凰足足吞咽下七八道功德金光之后，身上黯淡的凤羽有了一丝光泽，眼里的疲惫之色也淡褪了许多，连凤首上的翎羽也微微扬了起来。 凤凰侧头望向孔宣，似乎是等待他的解释。 孔宣没有多做解释，而是上下打量了凤凰片刻，颔首道：“母亲似乎是大好了。” 凤凰含笑道：“母亲确实已无大碍，说来此事还要多谢清影道友。”她侧头望着程疏影，眼神已经微微有了一丝变化。但是凤凰依旧没有开口询问，而是在等待着孔宣的解释。 孔宣依旧没有解释，而是微微颔首道：“既然母亲已无大碍，那我便放心了。这些日子阿影便留在母亲身边，还望母亲多加照拂一二。” 他停顿片刻，又说道：“我去找燃灯道人，这回定教他讨不了好处。” 孔宣言罢，展翅欲飞出火山之外。但是在那一瞬间，他的身形却停滞了。 凤凰叼住孔宣的一根硬羽，把他拖了回来： “休要肆意妄为。” 第44章 地皇神农|又见恶尸 孔雀展开翅膀，想要飞出火山之外。 凤凰叼着他的一根硬羽，死死地拖着不让他走。 程疏影有些尴尬地站在旁边，轻声道：“那个……你们是不是有话好商量？” 孔雀侧过头，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隐隐有些愠怒：“母亲这是何意？” 凤凰硬是将孔雀拖到那团赤红色的光芒里，无奈道：“燃灯道人身为阐教副教主，与元始圣人亦师亦友，你这样莽莽撞撞，岂非是前去送死？孔宣，母亲不希望你出事。” 孔雀垂下翎羽，漂亮的黑眼睛里有些复杂的情绪。 凤凰叹息道：“母亲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孔宣，这世上的事情，从来都不会件件如你我所愿。而且那一件东西——”她望了程疏影一眼，才继续说道，“实在是紧要，你莫要肆意妄为。” 程疏影踌躇片刻，轻声道：“我还是出去透透气罢。” 凤凰眼里有了一丝讶异，却并未出声阻拦。等程疏影离开之后，她才低下头，用力啄了一下孔雀的脑袋：“混小子，你当鸿蒙紫气是什么？！在修成圣人之前，莫要在燃灯面前出现！” 程疏影踩着云团，顺着滚滚的岩浆湖飞出火山口，托腮坐在火山边上发呆。 凤凰刚才看她的那一眼，着实有些意味深长。她猜不透凤凰的意思，却能猜到他们是在为鸿蒙紫气起争执。鸿蒙紫气实在是太过重要，她一个不相干的人，还是暂且回避为好。 现在外面，已经是深夜了。 漫天的星辉遍洒在大地之上，泛着点点粼光，幢幢树影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块炎髓石骨碌碌地滚到她脚边，被她拾在手心里把玩。周围没有虫豸的叫声，却有一丝细微的火光。 她循着火光的方向望过去，发现那是一点无意中飞溅出来的岩浆。 岩浆溅落在枯枝上，很快便烧出毕毕剥剥的声响，很快便将那一截短小的枯枝烧尽了。 程疏影收回目光，将手里的炎髓石放到兽人世界里售卖，很快便将自己的功德值又涨了一小截。她已经习惯时不时地将宇宙标准币兑换成功德值了，反正那些财富留在系统里也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兑换成功德金光，供给她修炼的好。 系统的几个功能区已经全部开放，连最后一个【任务发布区】也泛起了淡淡的金光。 程疏影阅读了一下使用说明，发现最后一个功能区是用来在各个位面发布任务的，其他位面的人们可以自由选择接受她的任务或是无视，报酬由她自拟。程疏影瞥了一眼自己财产总额，决定还是先赚取宇宙标准币为上。至于发布任务什么的，她暂时还没有这个需要。 程疏影接着又将目光移到了【时空穿梭区】。在她的功德值满一千万之后，时空穿梭区便已经能够正常运转了。程疏影琢磨着，是否应该找个时间回去一趟，虽然现在地球上都是恐龙…… “哟，善尸啊，看样子你最近过得不错嘛。” 一个凉凉的声音在程疏影身后响起，惊得她寒毛都快竖起来了。 程疏影下意识地转头望去，看见女娲恶尸倒提着一根长满倒刺的鞭子，正在饶有兴致地望着她。恶尸背上已经长出了一对暗红色的翅膀，头上多出了一对暗红色的尖角，皮肤变成了暗褐色，脖子和手背上都生出了一些乌黑的鳞片，指甲尖尖利利的如同鹰爪。 看样子，恶尸已经按照自己的喜好，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绝世大美人。 程疏影警惕地后退半步，手里捏着两张来自高等修真位面的符篆，皱眉问道：“你来干什么？” 恶尸抚着手中的鞭子，凉凉笑道：“当然是来看你的呀。” 两个月前程疏影中过她一道失魂引，直到前两天才苏醒过来。看来恶尸是掐算好了时间，等程疏影一醒过来，她便专程从娲皇宫里下来，预备要看程疏影笑话的。 程疏影冷冷说道：“劳烦记挂，不过你可以走了。” “哎哟不烦不烦。”恶尸笑眯眯地摆摆手，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程疏影，“看来这两个月你过得不错嘛，就是长得越来越丑了。我说善尸啊，你当真不考虑变得跟我一样漂亮？” 恶尸一面说着，一面炫耀似的亮出了自己的利爪和尖牙。 程疏影抖了两抖，坚决摇头说道：“不必，我喜欢自己丑丑的样子。” “哎哟真是没眼光。”恶尸撇撇嘴，抱怨道，“本座这两天真是倒了大霉，被本尊关在娲皇宫里就算了，居然还要亲自到人间界来给你传话。啧啧，要不是本尊发话，本座还真不想见到你呢。诺，这是本尊给你的东西，记得收好咯。” 恶尸一面叨叨，一面往程疏影怀里丢了一件东西。 程疏影伸出一指，那件东西便停在半空中，在她的眼前滴溜溜地转动。 “嘁，真是不好玩。”恶尸斜斜地瞥了程疏影一眼，化作一道暗红色光芒消失了。 程疏影等到恶尸走远之后，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那一件东西。那似乎是一块大蛇的鳞片，表面泛着淡淡的暗红色光芒。她试着伸手去碰，脑海里赫然响起了女娲的声音： “这是我身上的一块鳞片，可以化作我的身外化身。” “劳烦道友在合适的时机，将鳞片化作我的模样，代替我在人间界行走，照拂人族。” 蛇鳞化作一道暗红色的光芒，降落在程疏影的手心里。程疏影翻来覆去地看，发现这片蛇鳞干干净净、完完整整，而且确实是从女娲大神身上揭下来的，没有动过任何手脚。 难道这回是她猜错了，恶尸对她并无恶意？ 程疏影抬起头，望着三十三重天之外的娲皇宫，试图找到一些端倪。 娲皇宫里烛影幢幢，没有恶尸的踪迹，反倒是她的本尊女娲大神已经归位，盘起蛇尾端坐在蒲团上。伏羲已经恢复了妖身，与女娲面对面坐着，八道清光变成八个卦象，围绕在他的身边上下飞舞。 自从伏羲创造出阴阳八卦之后，便彻底恢复了妖身修为，不适合留在人间界了。 程疏影又将目光投向洪荒大地。失去首领之后的人族有些惴惴不安，很快便在祭司的带领下推举出了新的首领——就是那位品尝百草的青年男子，神农氏。 人间的三皇时代，已经走过了三分之一。 她看到恶尸高高地坐在山岗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中的暗红色长鞭。 程疏影收回目光，将那片蛇鳞收到怀中。片刻后她又取出鳞片，单独收到一个布囊里。她生怕女娲在鳞片上附着了神念，所以就没有将它收放在储物戒指中，而是单独拣出来放着。 忽然之间，她的脑海里像是遭到了一次重击，昏昏沉沉地几欲摔倒。 糟糕！ 程疏影心里咯噔一声，即刻盘膝坐在火山石旁边，默诵清心咒。 她就知道恶尸不会这般好心，专程给她过来传话…… 程疏影脑海中浑浑噩噩的，身上如同有烈火在燃烧，每一寸肌肤都透着淡淡的粉色，有些缱绻，又有些诡谲。她回想着方才恶尸说过的每一句话，终于模模糊糊地记起来，恶尸、恶尸的声音…… 恍然间，她感觉到有人将自己抱了起来，一声低低沉沉的叹息在耳旁响起： “我不过离开你片刻的时间，你就将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教我怎能安心？” 孔宣从岩浆湖中飞出来，化身为一位青年男子，俯身将程疏影抱了起来。 程疏影蜷缩在他怀中，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话，却听不真切。他附耳去听，却感觉到她的呼吸相当滚烫，像是身体里燃着了一把火。她低低地呜咽着，奶白色的肌肤上泛起了淡淡的粉，连脚趾头都蜷缩起来，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 孔宣低低地唤道：“阿影。” 程疏影呜呜地应了一声，眼里泛起了一层迷蒙的水泽。 孔宣抱着她举目四望，却没有发现任何人来过的踪迹。刚才他隐约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气息，但是片刻间就消失了，快得让他几乎来不及捕捉。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极少极少……孔宣微微抿了一下薄唇。抱着迷迷糊糊的程疏影，纵身飞回到岩浆湖中。 滚滚岩浆翻腾着热浪，将他们吞卷在其中。 孔宣顺着岩浆洪流，来到火山深处的一团赤红色光芒里。凤凰在光芒里低垂着凤首，似乎是已经睡着了。孔宣踌躇片刻，飞到凤凰面前，有些愧疚地唤了一声母亲。 在凤凰休息的时候打扰她，实在是有些欠妥。 凤凰睁开眼睛，望着去而复返的孔宣，柔声问道：“怎么了？” 她望见孔宣怀里瑟瑟发抖的程疏影，又有了一丝了悟：“……哦，原来是这样。” 孔宣捏出一团五色光芒，将程疏影小心翼翼地放在光芒上，有些担忧地望着她，低声问道：“母亲，她这是怎么了？不像是受了什么伤，也不像是生病了……” 程疏影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依然听不真切。 凤凰了然地笑了笑，悠悠地说道：“她没有大碍，不过是听到了一些媚音。” 她停了停，又说道：“但是混小子，你从小到大，可从未像现在这样关心过一个人。” “所以，你不打算向我解释解释么？” 第45章 夜色沉沉|一些过去的事情 孔宣一怔，低声道：“我……” 他踌躇片刻，才低声说道：“不错，我确是倾慕阿影。早年我离开极南火山，前往洪荒大地，也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寻她。如今阿影愿意跟着我回来，便也证明在她心里，我亦是特别的一个。” 凤凰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孔宣低头望着程疏影，眼里渐渐多了些温柔之色：“原本我是想过些时候，再同母亲坦白这件事情的。但眼下母亲既然已经猜出来了，我便也不用再藏着掖着。母亲，我想要她。” 他俯身将她圈抱在怀里，两人十指密密地交.缠在一处。 凤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严肃地问道：“你想好了么？” 孔宣坚定地点点头，道：“早已经思虑妥当。我知道阿影是女娲圣人的善尸，将来或许会……但是母亲，我想要她。从阿影离开的那一日起，我就想要找到她，然后再也不让她离开了。” 他将她抱紧在怀里，低低安抚道：“阿影莫怕。” 程疏影呜呜地蜷缩在孔宣怀里，奶白色的肌肤上泛起了淡淡的粉。她似乎是听到了孔宣的那些话，又似乎是没有听到，一直都在紧紧攥着他的衣襟，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 她的肌肤有些微烫，连呼吸也有些微微的滚烫，吹拂在孔宣颈间时，令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孔宣一遍遍地抚拍她的背，安抚道：“阿影，莫怕，一切有我。” 他又抬起头看着凤凰，眼里有些央求之意：“母亲……” “好了。”凤凰断言道，“把她交给我，你去北海取一些冰块来。” “冰块？”孔宣怔住了，随后点头道，“我去去就来。” 孔宣变回孔雀原身，眨眼间便从极南火山飞到了北方大泽。如今的洪荒大地已经是春天，但北方依然是一片冰天雪地。孔宣降落到北冥的最深处，将凝冻万年的寒冰敲下几块，匆忙地赶回了火山。 凤凰在那团五色光芒的上空低低盘桓着，展翅卷出一股白色的气浪，将程疏影包围在其中。 那一股白色气浪似乎有清心宁神的奇效，接触到程疏影的那一瞬间，便让她睁开了眼睛。她有些迷糊地望着凤凰，哑着声音唤道：“……前辈？” 凤凰从孔宣手里接过那些冰块，逐一放到程疏影的身旁，给她降温。 寒冰冒出一丝一丝的寒气，在滚滚岩浆中一点点地融化成水。程疏影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丝，她记起来恶尸对她说了许多话，那些话就像是刻意用琴弦拨弄出来的一样，抑扬顿挫，悠远绵长，有着一种奇怪的韵律和媚意。她一下子猝不及防，就听到了恶尸发出来的那些媚音。 ……好难受。 ……想要水，冰冰凉凉的水。 程疏影嘶哑地唤了一声凤凰前辈，挣扎着爬起来，想要飞出岩浆湖去找水。但她全身都是软绵绵的，稍稍挣扎了一下，便又跌落到那团五色光芒里，软软的不动了。 ……好熟悉的五色流光。 ……孔宣？ 她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轻唤着孔宣的名字。一双温柔有力的手将她抱了起来，牢牢地圈抱在怀里，还有一个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她的耳旁响起：“我在。阿影，我在。” 程疏影低低呜咽一声，蜷缩在孔宣怀里瑟瑟发抖。 凤凰扶额叹息道：“你抱她出去罢，我无能为力了。” 孔宣一怔：“……母亲？” 凤凰背过身去，用漂亮的尾羽冲着他们，无奈地说道：“……记得不要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 孔宣一时间没听明白，但也下意识地说道：“我不会始乱终弃的。” 他抱起全身无力的程疏影，对凤凰道一声抱歉，随后便逆着滚滚的岩浆，飞出到极南火山之外。外间已经是黎明时分，天上的星辉变得暗淡，大地上一片黑沉沉的没有光亮。 凤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喃喃说道：“但愿女娲圣人莫要怪罪才好……” 孔宣抱着她飞回到洪荒大地之上，想要找到一处干净清爽的地方。 程疏影蜷缩在孔宣怀里，断断续续地说道：“水……我想要水……” 孔宣低头吻了吻她的面颊，安抚道：“莫怕。”便抱着她飞到一处大湖边上。他将她放在柔软的草地上，然后掬起一捧清澈的湖水，喂到她的口边。 程疏影就着孔宣的手，浅浅地抿了几口清水，却感觉到自己更加渴了。 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襟，眼里泛起一片朦胧的水泽，断断续续地说道：“方才、方才恶尸来找我，对我说了一些话。虽然、虽然只是些平常的话，但她的声音、她的声音……” “阿影。”孔宣将她圈抱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阿影莫怕，你是听到了一些媚音。” 程疏影轻轻呜了一声，蜷缩在他的怀里，断断续续地说道：“但、但是我难受……孔宣、孔宣你抱我，好么？”她的声音轻轻软软，如同微风一般拂过，重重地击在他的心上。 孔宣感觉到耳旁轰地一声，想起了凤凰方才那一句话：不要始乱终弃。 他微凉的长指抚过她的面颊，低低叹息道：“阿影，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程疏影将整个人都埋进他的怀里，呜呜说道：“我难受。孔宣，我难受。” 孔宣重重地叹息一声，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阿影莫怕。”他轻轻浅浅地吻着她的面颊，温和地说道，“先在我怀里睡一会儿罢，我就在旁边守着。若是还感觉到难受，我就带你到北海，替你凉一凉身子。” 她断断续续地叫着孔宣的名字，眼里泛起一片迷蒙的水泽：“我……我想……” “阿影宝贝。”他浅浅地吻了吻她的眼睛，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是怕你将来会后悔。” 程疏影有些迷蒙地望着他，眼里一片朦胧水雾。 孔宣低低地叹息一声，微凉的长指抚过她的面颊，同她说道：“阿影宝贝，从两百多年前起，我就想要将你长长久久地留在身边。那时你离开极南火山，我在你身后叫你，但你却听不到……” ——那时我很难过。 程疏影目光朦胧地望着他，似乎是听懂了，又似乎是没听懂。 孔宣自嘲地笑了两声，又低声说道：“后来我对母亲说，我想要到洪荒世界里寻找机缘，其实有一半的原因，是想要找到你，问清楚一些话。后来我在东昆仑碰见你，就下意识地——” 不想要走了。 他故意装成重伤，瞒骗过了她的眼睛。 他又装成失忆，在她身边留了一段时间。 后来……后来…… 孔宣轻轻浅浅地吻着她的眼睛，叹息一声道：“但是你对我，却没有这样深的执念。阿影宝贝，我怕今夜真的——等你清醒过后，就再也不肯理我了。” 程疏影有些迷蒙地望着他，糯糯地唤了一声孔宣。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紧接着是她的眉眼、她的面颊、她的鼻尖……最终轻轻浅浅地落在她的唇上。她眨眨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一只手温柔地覆在她的眼睛上，才轻轻唔了一声。 那是一个轻柔的、浅尝辄止的吻。 孔宣似乎是怕揉碎了她，每一个动作都分外地细致和温柔。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但是她脑袋里昏昏沉沉的，身上的像是燎起了一股火，连呼吸都有些微烫，实在是想不起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孔宣温柔地在她的唇瓣上碾压辗转，而后移到她的耳旁，低低笑道：“阿影宝贝，你很甜。” 她轻轻呜了一声，迷迷糊糊地想着，孔宣怎么知道？他又没尝过…… 一个又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落在了她的耳畔、颈边，紧接着又轻轻浅浅地落在了她的长发上，最后他执起她的手，一根根亲吻着她的指尖。她努力想要记起那件事情，但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就是不听使唤。她费力地挣扎两下，终于找到了一丝清明：“但是、但是这些事情，你从未告诉过我。” 不、不对，她想要问孔宣的，不是这一句话。 孔宣无奈地望着她，低叹道：“阿影宝贝，你就算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处呢？” “我、我……” “阿影宝贝。”他沉沉地叹息一声，吻了吻她的额头，“睡罢，我在旁边守着你。” 孔宣将她圈抱在怀中，一下一下地抚拍着她的背。她有些昏昏沉沉地靠在他怀里，努力想要维持一丝清明，但脑中一直都昏昏沉沉的不听使唤。孔宣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胸腔里传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埋在他的怀里呜咽一声，渐渐地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她有些迷糊地唤道：“孔宣。” 孔宣低低应道：“我在。” 她迷迷糊糊地、有些听不真切地问道：“你会离开我么？” 孔宣失笑出声，浅浅地吻了吻她的眼睛：“阿影宝贝，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一路浅浅地吻到她的耳畔，低声道：“睡罢，我不离开，永远都不离开。” 她像是满意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微烫的呼吸吹拂在他的颈肩上，让他也像是燎起了一把火。他闭上眼睛，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下地抚拍着她的背，一夜都没有中断。 ——我心里其实很没有安全感。 ——所以，不要离开我好么？ 在睡过去的那一刹那，程疏影终于想起了想要问他的那一句话。 黎明渐渐地过去，太阳重新升起来了。 其实从头到尾，孔宣都忍得很难受，尤其是在她睡着的那一刻。 第46章 交易区06|混沌青莲结子了 程疏影在孔宣怀里睡得很安然。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梢洒落在湖边，在她的身上镀了一层浅浅的金黄，连眼睫毛上也泛着点点细碎的粼光。孔宣低头望着她的睡容，不时浅浅地吻着她的额头，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她的肌肤上依旧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呼吸有些急促和滚烫。 孔宣挥袖卷起一阵风，吹拂过她鬓边的长发，也吹干了那些微微渗出来的汗滴。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沉沉地睡过去了。 他的阿影宝贝，果然对他没有丝毫防范。 孔宣想起方才那个浅尝辄止的吻，禁不住又有些心猿意马。他俯下/身来吻一吻她的额头，低声道：“你要快些醒过来才好。”她快些醒过来，他才能快些去把那些事情处理干净。 等到那些事情处理完了，他就可以将她拐回洞府里去，再也不让她离开了。 孔宣温柔地吻一吻她的眼睛，抱起她飞回洪荒大地。他没有变回孔雀原身，而是抱着她在天空中慢慢地飞着，享受这一刻的惬意。她仍旧睡得很安稳，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如今的洪荒大地，早已经换了一个世界。 兴旺的人族渐渐蔓延到了整片高原上，还有些胆大的人跨过山崖、淌过洪水，来到西南和东南方向繁衍生息。洪水虽然没有退去，但已经比前些年要好得多了，高原上裸/露的黄土已经不再湿润，生长出了郁郁葱葱的草木和森林，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成为新任人族首领的神农氏带领着人族，在高原上孜孜不倦地寻找着药草。 在黄河边上，已经有许多新的小部落开始繁衍起来了。虽然大家都尊奉神农氏为共同的王，但小部落之间的摩擦从来都没有中断。伏羲和神农都是温和开明的首领，就算是解决部落之间的争端，也都是以安抚为主。渐渐地，便有些人感觉到不满意了。 他们需要一个强大的首领，凭借武力征服这片土地。 虽然老人们世世代代流传的故事中都说，巫族和妖族就是因为太过好战，所以才遭到了上天的惩罚，龟缩在洪荒世界的一角，气机一日日地衰败下去。但是有许多人，依然像巫族和妖族一样好战。 黄河的下游、渭水的下游、甚至连南方的九韶之地，也慢慢地推举出了许多小首领。他们和从前的首领一样，尊奉伏羲和神农氏为王，但是与此同时，他们也在跃跃欲试。 因为首领神农氏，终有一天是要老去的。 孔宣带着沉睡的程疏影，一路慢悠悠地飞回到极南火山，看到了许多事情。 比如，人族部落之间的小摩擦和小冲突越来越多了。 比如，在南方的人族部落里，有一支部落号称身具巫族血脉，侍奉盘古大神。 比如，阐教、截教、西方教，还有老子亲自创立的道教，都在人间界广收门徒，尝试着争夺天道之下的一丝气运。圣人们已经成为历经无量量劫而不灭的存在，他们没有什么可以比试的东西了，所以就争夺气机，比试门下的道派。 但是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娲皇宫，依然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做派。 女娲圣人是唯一一个没有开宗立派的天道圣人，因为她本身就是人族之母。 时间一点点地慢慢过去，程疏影终于从昏睡中苏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她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正襟危坐在一旁的孔宣，还有他眼里沉沉的笑意。 孔宣开口道：“你醒了。” 程疏影轻轻唔了一声，感觉自己头痛得厉害。她尝试着用灵力流转全身，除了有些滞塞之外，没有丝毫的不适。她隐隐约约地记起来，自己似乎是在一处大湖边上，躺在孔宣怀里睡着了…… 她有些不安地望了孔宣一眼，默默想到，他们应该没做什么事情吧？ 孔宣温柔地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对她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做，这些天你就留在母亲那里，乖乖的不要到处乱跑，好么？”他怕自己一个不察，他的阿影就要被人拐跑了。 程疏影轻轻诶了一声，似乎是有些话想要问他。但是临到头来，她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孔宣温和地笑笑，带着程疏影降落在极南火山里。忽然之间，程疏影听到脑海中【叮】地一声，随后便是一声机械般的系统提示音：【混沌青莲结子了】。 她朝那枚魔法储物戒指里望去，果然看见那株青莲已经开了花，而且里面结了一个青色的莲蓬，中间有八枚流光溢彩的莲子镶嵌在其中，蕴含着相当强大的力量。 孔宣停下脚步，转头问道：“怎么不走了？” 程疏影犹豫片刻，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颗莲子，递到孔宣手心里。 孔宣有些讶异地问道：“这是？……” 程疏影轻声说道：“这是给你的。” 她记得孔宣修为极高，而且在融炼了鸿蒙紫气之后，修炼速度更是一日千里。但是现在的洪荒世界，灵气已经日益稀薄，如果孔宣想要在这里修成圣人，恐怕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准圣和圣人之间看似只有一线之差，但是这细微的一线，便足以拦住大多数人的脚步。 孔宣低头望着那枚流光溢彩的莲子，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感悟。他身体里的鸿蒙紫气微微跳跃着，无比渴望他手里的那件东西。他知道阿影手中有混沌青莲的莲杆，所以他手心里的这一枚，很有可能就是混沌青莲孕育出来的莲子。 混沌青莲子！ 这是洪荒中人想都不敢想的大机缘，阿影却这样轻而易举地交到他手心里…… 孔宣心神微微一震，凝神望着程疏影，声音有些暗哑：“阿影，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程疏影点点头，道：“那个……莲子。” 她含糊其辞地说出了莲子的来历，似乎是不想让女娲听见。 孔宣紧紧地抿着薄唇，好一会儿之后，才将那枚流光溢彩的莲子收到了怀里。阿影曾经“借”过他一枚银色戒指，那枚戒指里面的东西，任何人都无法探视。孔宣便在戒指上系了一道红绳，一直都带在身边。这一枚混沌青莲子，还是放在戒指里比较稳妥。 程疏影轻轻咦了一声：“你怎么不吃？” 如今的混沌青莲已经元气大损，再也孕育不出第二个盘古大神了。 所以这些莲子，也仅仅是普普通通的莲子，而已。 程疏影惊讶地看了孔宣片刻，又从戒指里捏出一颗莲子，喂到孔宣嘴里。 孔宣下意识地便将那枚莲子吞了进去，感觉到一股磅礴的灵气在他的体内爆开，将逐渐干涸的丹田和经脉充斥得满满当当。他强压下那些灵气，看见还有大半枚莲子在丹田里滴溜溜地转，依然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似乎只要将这枚莲子里的灵气炼化，他的修为便能再往前跨一大步。 程疏影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孔宣，轻声问道：“还好么？” 孔宣略喘了口气，压住体内攒聚的灵气风暴，言道：“还需要些时间炼化。不过好在莲子灵气温和，与世间万物都能相容，所以与我而言，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停了片刻，又低声说道：“阿影，谢谢你。” 程疏影轻轻嗳了一声，道；“我是听说你要去找到燃灯，而且你体内的——”鸿蒙紫气。她停顿片刻，才又轻声说道，“来自于太古混沌，必定会与莲子相得益彰，可以稍稍提升一些修为。” 孔宣摇头失笑：哪里是提升一些修为，简直就是让他的修为突飞猛进。 这样一枚小小的混沌青莲子，已经抵得上平常人万年苦修了。 程疏影与孔宣并肩往火山深处走去。她趁着此间无人，又从戒指中取出两枚流光溢彩的莲子，递到孔宣手里。孔宣一愣，眼中沉沉地多了一些暗色。 四枚……混沌青莲子…… 阿影她真是疯了。 孔宣停住脚步，低低地唤了一声阿影。 程疏影在他面前低着头，脚尖在地面上一下一下地画着圈儿：“你要修成圣人之身，势必要经受许多混沌灵气的锤炼。这几枚莲子，可以替你省下几年苦修。不过——你可别告诉别人。” 孔宣捏着那两枚莲子，心中酸酸胀胀的极不好受。他知道这些莲子无异于先天至宝，每一枚的现世，都会引发一场血雨腥风，甚至连圣人都会觊觎。她、她怎么能…… 他叹息着将她拥在怀里，在她耳旁沉沉地说道：“我以神魂立誓。” 滚滚岩浆在他们周围翻卷着热浪，浓郁的凤凰之息隔绝了外界的窥探。孔宣闭上眼睛，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字一字地说道：“视之逾命，视你逾命。” “唉呀。”程疏影伸手按住他的口，有些惊讶地说道：“你、你疯了？” 孔宣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地亲吻着。他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手心里，带起一丝细微的麻意。程疏影轻轻挣扎几下，有些急又有些窘：“这里、这里是极南火山啊。” ——你妈妈全都听见啦。 孔宣附在她的耳旁，一本正经地说道：“该知道的，母亲已经知道了。” 程疏影睁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什、什么叫该知道的知道了？ 她她她、她可还没准备好去见、见见见…… 孔宣闷闷地笑出声来，正色道：“与我一同去见母亲罢。” 程疏影呆呆地被孔宣半抱半扶着，顺着滚滚岩浆来到火山深处。凤凰似乎是困倦了，蜷缩在一团赤红色的光芒里沉沉睡着。孔宣不欲打扰凤凰休息，便捏出一团五色的光芒，与程疏影肩并肩坐着，等待凤凰醒过来。 程疏影有些不安地绞着指头，心中很是忐忑。 孔宣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莫怕。” 程疏影蔫蔫地哦了一声，戳开系统的操作面板，从高等修真界购买了一些纸鹤。她发现这种灵巧好用的纸鹤实在是居家旅行的必备，应该再多买一些……唉呀这朵灵花也不错，摘下来捣捣捣捣还可以做面膜……哦对了还有这颗鹅卵石，还真是漂亮啊哈哈哈哈…… 她、她是真的很紧张啊。 都怪孔宣这个先斩后奏的家伙，t^t 程疏影在交易区里逛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想把一枚混沌青莲子拿出来售卖了——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混沌青莲子这样紧要的东西，她可不敢放在系统交易区里。忽然之间，她看到了一个与古代地球很相似的原始位面，而那里的位面商人们，还在贩卖五谷杂粮和家畜牛羊。 她从布囊里掏出一片冰凉的蛇鳞，眼睛乌溜溜地转了两下。 第47章 交易区07|麦黍牛羊 孔宣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侧头笑道：“怎么了？” 他知道阿影有些紧张，便一直都在试图安抚她的情绪。从刚才直到现在，阿影一直都在那个白色圆镯子上戳戳点点，喃喃地说着什么。随后她便从布囊里，取出了一片蛇鳞。 那是一片暗褐色的蛇鳞，隐隐透着极其强大的力量。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这世上能让他感觉到威胁的东西极少极少，所以这片蛇鳞，必定是从女娲身上揭下来的。 程疏影捧着那片蛇鳞念念有词，片刻间便将蛇鳞幻化成了女娲圣人的模样。这位“女娲圣人”目光呆滞、双眼无神，除了与娲皇宫那位女娲圣人长得一模一样之外，没有半点相同的地方。 孔宣有些惊讶，却并未打断她的工作。 程疏影在“女娲圣人”的眉心上轻轻一点，捏出一团洁白的云霞，将这位“女娲圣人”送了出去。最后她又取出几只灵气缭绕的纸鹤，一并放飞出去，跟随着“女娲圣人”离开。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她才隐隐地松了口气，笑道：“女娲圣人让我做一个替身，我便做了。”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孔宣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什么。 他上前环抱住她的身子，低低唤了一声阿影，道：“你是在担心……” 程疏影用一根手指按住他的口，摇头轻笑道：“我什么都没有担心，你莫要多想。” ——她匆忙化出女娲替身，将蛇鳞送走，确实是担心蛇鳞上附着了神念。 ——但是这种担心，还是莫要让他知道的好。 孔宣长长地叹息一声，吻了吻她的耳根，低声道：“好。” 程疏影轻轻嗳了一声，推推他的肩膀，小声道：“你别、别这样。” 凤凰就在旁边那团赤红色的光芒里小气，随时都可能清醒过来。他们、他们当着她的面这样亲密，是不是、是不是有些太过明目张胆了？ 程疏影不安地看了凤凰一眼，从孔宣怀里挣扎出来，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 孔宣闷闷地笑出声来，也陪着她正襟危坐在一旁，等待着凤凰的醒来。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凤凰终于从沉睡中清醒过来。 她舒展开翅膀，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叫，忽然发现眼前多了两个人，不禁有些惊讶：“你们……” 程疏影轻轻唤了一声凤凰前辈，侧头望了孔宣一眼，有些忐忑不安。 孔宣走上前去，将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拣些重要的同凤凰说了。这些事情凤凰已经听孔宣提起过一些，此时他带着程疏影过来，还这样郑重其事，显然是为了在凤凰面前过一过明路。 凤凰笑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就好。母亲年纪大了，也无暇去管你的现实。阿影她心性纯善……唔，阿影？”她上下打量了程疏影一眼，微微有些惊讶。 以凤凰的眼力，自然能看得出来，孔宣什么都没有做过。 孔宣低低地咳嗽一声，正色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罢。” 凤凰轻轻唔了一声，道：“随你。”孩子们的事情，她也不欲过多参合。孔宣一旦喜欢什么人，那就必定会喜欢到极致。他不想趁她之危，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她这个当娘的，还是小觑了孔宣的心性。 凤凰打量了程疏影片刻，便道：“阿影，你过来，让我瞧瞧。” 程疏影轻轻唤了一声凤凰前辈，慢慢挪到凤凰跟前，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忐忑过，要知道对面站着的可是、是…… 凤凰似乎看出了程疏影的不安，便用长长的尖喙一叼，将她叼到自己身边来，然后义正词严地对孔宣说道：“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对阿影说，你且回避片刻罢。” 孔宣笑笑，又安抚地望了程疏影一眼，果然回避了片刻。 凤凰望着惴惴不安的程疏影，心中隐隐有些感慨。她安抚地用翅膀拍拍她的头，柔声道：“莫要这样惊慌，孔宣将你带回来，自然是让你认一认我这个娘。阿影，我想要问你一些话。” 程疏影不安地绞着手指头，有些窘迫地说道：“您、您问罢。” 凤凰轻轻嗯了一声，问道：“这些日子你们都到哪里去了？我记得你离开时，有些不大好。” 唉、唉唉、唉唉唉唉唉…… 程疏影窘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她怎么忘了自己在离开之前，就在极南火山里好好地呆着；她怎么忘记了自己在睡过去之前，凤凰那句淡定的“她没事，不过是听到了一些媚音”，她、她她…… 凤凰看见她那副样子，心中便已经有些了然。她用翅膀尖拍拍她的头，又揉揉她的头顶，安抚道：“莫怕。你若是不愿意同我说，那你不说便是。阿影，孔宣将你带到这里来……” 凤凰慢慢地对程疏影说了一些话，有些是为了安抚她，有些则是为了叮嘱她。程疏影盯着自己的脚尖，情绪慢慢地稳定了下来。她知道凤凰对她并无恶意，甚至相反还有些满意。 等孔宣再次回来时，程疏影已经安安静静地坐在凤凰旁边，不再像先前那样紧张了。 孔宣同凤凰说了一些话，又笑道：“这些日子我不在时，还要请母亲照拂阿影一些时日。” 先前他带着程疏影离开时，便已经说过要去找燃灯的话。凤凰劝不住他，便索性随他去了。此时听见孔宣再次提起这件事情，便道：“你去罢，我会照顾好她的。” 程疏影惊讶地望了孔宣一眼：他这么快就要走？ 孔宣又同凤凰说了一些话，随后又将一件东西塞到程疏影手里，便笑着离开了。片刻之后，程疏影追了出来，在他身后唤道：“孔宣。” 孔宣停住脚步，温然笑道：“怎么了？” 程疏影在他身前停住脚步，仰头问道：“我有一句话想要问你。” 孔宣轻轻唔了一声，道：“你问罢，我定会如实作答。” “我……”她犹豫片刻，踮起脚尖凑到他耳旁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闯进我的识海里呢。”上回她本来想要追问清楚的，却被孔宣三言两语地糊弄过去了。 孔宣低笑出声，抬手将她的长发拂到耳后，低声道：“我已经告诉过你答案了。” “诶？” “……若是想不透，那就等我回来，再同你细说罢。”孔宣低下头，温柔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阿影宝贝，乖乖留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乱跑，外面很危险。” 程疏影耳根隐隐有些泛红：“……好。” ——什么叫外面很危险啊。 ——等她研究出能防御恶尸的法阵，肯定、肯定…… 她低下头，从戒指里翻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法宝、阵符和丹药，全都塞到孔宣手里，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什么能用、什么不能用，索性全都给你带在身上罢。你……我……” 孔宣将那些东西全都收了起来，执起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我知道了，乖乖回去罢。” 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指尖，让她忍不住微微缩了一下，那种无所不在的窘迫之感又回来了。 孔宣温柔地笑笑，安抚地揉揉她的头，即刻变回孔雀原身，飞出极南火山之外。 程疏影留在原地呆呆地站了片刻，从怀里翻出那件东西，小心翼翼地藏在储物戒指里。这回孔宣给她留下的，依然是三支翎羽。总共六支翎羽被她妥妥帖帖地收了起来，藏在那些法宝的最深处。 她抬头望向洪荒大地，孔雀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但女娲替身已经来到了神农的部落里。 神农的部落已经比原先要壮大了一些，比伏羲在位时还要强盛。 女娲替身来到神农部落的时候，神农正带着他的部下们研制草药。这些日子他已经品尝了数百种草药，尝出了五谷，蓄养了家畜，将整个部落都治理得妥妥当当。女娲替身一来，就带来了神旨。 ——没错，在这个世界上，人们还是很信奉女娲圣人的。 女娲替身来到神农的部落里，便意味着神农氏是女娲圣人承认的正统，一时间威望达到了顶峰。而且跟在女娲替身后边的那些纸鹤，也带来了一些新的农耕之术。 休耕法。 沤肥法。 水利图。 牛车图。 犁锄镰刀图。 炼铁炼铜术。 …… 这些古老的耕作方法，都是程疏影从那个古老的位面里交换回来的，总共花费了一百万两黄金，大约是一个国家国库的七分之一。这些技艺大大提高了耕作时的产量，而最最重要的是，困扰在神农氏心头的一个大难题，终于得到解决了。 早在神农尝出五谷的时候，就已经尝试着在种植一些小麦和水稻。 但是他们的耕作方式实在是太原始了，所以这些东西的产量，也并不算太高。 女娲替身和纸鹤所带来的那些东西，恰恰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而且纸鹤里还隐藏着一些精巧的技艺，比如构筑房屋时该如何搭建房梁、修筑城池时该如何解决排水系统、如何让土墙变得更加牢固……人间界一旦有了城池，便意味着开了一个划时代的成就。 神农氏的威望，再次达到了一个顶峰。 源源不断的功德金光从九天之上降落下来，半数落在了娲皇宫，半数落在了极南火山。 程疏影一面吸收着这些功德金光，一面又从交易区里兑换了许多好东西，命纸鹤送到神农氏的部落里，帮助神农氏治理人族。他们不但学会了种植麦黍，而且还学会了放牧牛羊，最重要的是，今年冬天的死亡率，下降到了一个极其罕见的数量。 瀑布般的功德金光降落在极南火山上，虽然不如巫妖量劫时那样宏大，却胜在源源不断。 程疏影看着操作面板上的数字不断飙升，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第48章 再等一等|九黎部落的野望 神农氏威望达到顶峰的时候，南方也有一个部落在兴起，叫做：九黎。 九黎部落像巫族一样只修肉身不修元神，不侍女娲，不奉三清，自称血脉来自盘古大神，是远在北方大泽的巫族的后裔。而九黎部落的首领蚩尤，则是一个像祖巫一样强横的存在。 这个部落很快就统一了南方全境，并且渐渐地向北方推进。 而且首领蚩尤跃跃欲试地，想要做人族的王。 现在洪荒世界流传着一个说法：谁能像伏羲氏和神农氏一样成为人间共主，补足最后一个人王之位，谁就能成为圣人之下至高无上的所在，地位不输给天帝阎君。所以不仅仅是蚩尤，人间界里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的首领，都想要做人族的王。 人间界第一个比拼武力的时代，来临了。 南方部落有九黎，北方部落则有熊、狐、虎、豹等等，这些部落图腾不一、首领不一，却全都是战力凶悍的存在。九黎部落一统南方全境的同时，北方的部落也在征战不休，而且很久都没有分出胜负来。 神农氏依然在兢兢业业地种植五谷、整理草药，在女娲替身的帮助下提升自己的威望。 那些灵气缭绕的纸鹤，每天都在源源不断地给神农氏带来一些五谷种植之术、家禽蓄养之术、或是金属锻造之法。这些技艺大多含糊其辞，而且隐隐约约还有些错漏。因为在天道的监视下，程疏影不敢将人族发展速度拔高太快，一直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个限度。 她在极南火山里陪着凤凰修炼，而且每日用纸鹤传递一些消息，再赚取一些功德金光，日子倒是过得颇为惬意。现在她身体外的那一层“膜”已经渐渐消失，修炼到了“她心中想让女娲看到多少，女娲才能看到多少”的随心所欲的境界，堪称大成。 平静的日子如流水般过去，转眼间已是三年有余。 三年的时间对于凡人来说或许会很漫长，但是对于修道者来说，却短暂得仿佛一瞬。程疏影习惯性地修炼过几个时辰之后，便爬到火山口上，看着天空发呆。她知道孔宣就在天穹之上的某个位置，但是那里混沌气流肆虐、一片星辉苍茫，她半点都看不真切。 火山滚滚地岩浆在地底下咆哮，翻涌，弄得她有些心慌。 她从储物戒指里取出六支翎羽，在手心里一字排开。这些翎羽直挺挺的颇为坚硬，边沿泛着一丝细微的五色流光，盈盈的很是好看。这些翎羽与孔宣的本体相连，翎羽生机盎然则本体安然无恙，如果翎羽生机黯淡那么…… 轰—— 天空中响起一声轰鸣，滚滚气浪绞得云霞溃碎成棉絮，纷纷扬扬地散开。 她心中那种不甘之感更甚了几分，靠在一块干净的火山石上，仰头望着天空，细细观看。 碧空万里阳光普照，一团又一团洁白的云朵被强大的力量撕扯开来，丢得到处都是。滚滚的气浪从天穹之上蔓延到人间界，就算是远在南极之地的程疏影，也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轰—— 像是两个重物相撞的声音，将整个天穹撞得摇摇欲坠。 但相撞的终究不是周天星辰大阵和十二都天魔大阵，所以天穹依然完好无损。 程疏影皱眉望着天空，手心里捏着六支漂亮的翎羽，心底隐隐揪了起来。 孔宣他…… 她知道他很强大，圣人之下罕有敌手。但是这样强大的冲撞，当真……不要紧么？ 程疏影回到极南火山深处，向凤凰请辞。 她想要去天上看一看。 凤凰窝在一团赤红色的光芒里，问道：“你不怕自己被人抓住，当作人质？” 程疏影一愣：“我……” 凤凰又问道：“你的实力比起孔宣如何？” 程疏影认真地思考片刻，摇头道：“不及。” 凤凰点头道：“那便是了。如果有人用你来威胁孔宣，那又如何？” 程疏影一愣：“我……” 凤凰伸出长长的尖喙，将程疏影叼到翅膀底下，郑重其事地说道：“所以你还是安安心心地留在这里，省得孔宣还要分心照顾你，无暇专注于其他。懂得了？” 程疏影蔫蔫地说道：“……是。” 其实凤凰说得没错，她修为不及孔宣的情况下，去了只能是添乱。 但是她……还是很担心啊。 凤凰呼地一声，便回百丈长的妖身，将程疏影牢牢地困在羽翼之下。程疏影在凤凰羽翼下连连跳脚，但是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蹦跶，都会被柔软的凤凰羽给弹回来，怏怏地蹲在地上数钨金石。 要是她早穿来几百万年就好了，修为肯定能比现在更强大、更…… 天空中再一次传来巨大的轰鸣声，连火山深处都隐隐开始震动。凤凰舒展开百丈长的双翼，将岩浆翻搅得汩汩作响。蒸腾的热浪从极南之地直冲上空，凝聚成一团漂亮的火山云。 程疏影看见，手里那六支漂亮的翎羽，正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五色的微芒正在像生机一样，一点点地流失，而且不可回转。漂亮的翎羽正在一点点变得灰败，连坚硬如箭的羽根也在一点点地变得柔软，最后渐渐地衰败下去。 她呆呆地捧着那六支翎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 翎羽上的生机慢慢地流逝了，凤凰发出了尖锐的唳鸣，滚滚凤凰之息直冲九霄。这是极南火山平静数百万年之后第一次喷发，将方圆数百里内夷平成不毛之地。 凤凰收回羽翼，低头望着钨金石旁边的小小身影。 与她百丈长的妖身相比，程疏影实在是小得可怜。那小小的身影倚靠在钨金石旁，怔怔地望着手心里的六支翎羽，似悲伤，又似不可置信，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终她捧起六支黯淡的翎羽，递到凤凰跟前，眼里隐隐有一丝祈求。 ——让我去看一看他，好么？ 凤凰伸出长长的尖喙，温柔地梳理她的乌发。 ——等一等，再等一等。 程疏影闭上眼睛，听着自己的心脏正在缓缓跳动，而且一下比一下更加缓慢。 她很担心孔宣，她真的……很担心他。 滚滚的气流在天空中绞杀肆虐，然后一点点地复归于平淡。 程疏影闭目感受着气机的变化，试图从中找出孔宣的踪迹来。但是那些气机已经渐渐地复归于平淡，连半点痕迹也无。就算是她动用一丝圣人的规则力量，也全然察觉不出来，反倒让自己呕了血。 “阿影。”凤凰叹息一声，用翅膀尖拂去她嘴角的血迹，“莫要逞能。” 程疏影低下头，捧着那六支越来越黯淡的翎羽，怔怔地不说话。 凤凰重重地叹息出声来，用翅膀尖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如同母亲的心音，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她想起那一日，孔宣在暗夜的星辉光芒之下，也是像这样轻轻拍打着她，低低说道： ——我是怕你将来会后悔。 他低沉醇和的声音犹在耳畔，但是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且那六支翎羽，还在变得黯淡，而且越来越黯淡。 她紧紧地握着那六支翎羽，问道：【系统先生，你能计算出孔宣的确切位置吗？】 系统用机械般的电子音说道：【不在ss级辅助计算功能的服务范围内。】 程疏影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掩去了目光里的落寞。 凤凰依然在一下下地安抚着她，目光温柔。 慢慢地，连天空中最后一丝翻涌的气浪都消失了。 火山深处复归于平静，大地复归于平静，天穹之上也复归于平静。 但孔宣他，依然没有回来。 象征着本体生机的六支翎羽黯淡无华，昭示着不祥的命运。 凤凰停止了拍打她，低下头，从她手里叼走一支黯淡的翎羽，站在滚滚岩浆里岿然不动。 程疏影微微张开口，勉强发出一丝嘶哑的声音：“凤凰前辈……” 嘻嘻。 一种嘶哑难听的声音从上空传来，有一盏古朴的油灯缓缓降落在火山深处，灯芯处跳跃着幽蓝的火光。幢幢灯影中倒映出一个干枯瘦小的道人，他在对她们说：嘻嘻。 凤凰呼地一声，将程疏影卷在羽翼下，望着那盏幽蓝的古灯，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那盏古灯幽幽地跳跃两下，用一种嘶哑难听的声音说道：“孔宣他死了。” 这五个字如同惊雷一般炸响，震得程疏影眼冒金星。五支黯淡无华的翎羽散落在地上，一点点地灰败下去，再也不复昔日的坚硬莹润。她从凤凰的翅膀底下爬出来，一字字地问道：“你说什么？” “嘻嘻。”那盏幽幽的古灯跳跃着幽蓝火光，幢幢灯影中传出一个声音来，“他死了哦。” 凤凰展翅卷起滔天风暴，滚滚凤凰之息裹挟着火山深处的岩浆，朝那盏古灯呼啸而去。古灯摇摇摆摆，幽蓝的灯影中隐隐泛着一点碧绿的光芒。凤凰张口一吐，吐出一支赤红色的小箭，正中灯芯。 “滚。”凤凰冰冷地说道。 “真是不识趣，本座不过是好心来送个死讯。”那盏幽蓝的古灯跳跃着火光，在凤凰之息里被冲得左右摇摆，“本座还要回元始圣人面前听训，暂且懒得搭理你。等本座养好伤——” 古灯威胁似地丢下半句话，然后一跳一跳地走了。他似乎受了重伤，抵不过凤凰之息的重创。 凤凰一个踉跄，百丈长的妖身倒退回一丈大小，被滚滚岩浆冲得到处都是。零落的凤凰羽在岩浆上打着旋儿，又慢慢地沉到火山的最深处。程疏影伸出手，接住凤凰的躯体，轻轻唤了一声前辈。 第49章 轩辕剑出|伏羲的卜辞 “阿影。”凤凰无力地闭上眼睛，翅膀软软地垂了下来，“你离开罢。” 如果孔宣真的遭遇不测，那么这里就会变成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她答应过孔宣要照顾好他的小情人，所以不能再让程疏影留在这里了。为今之计，是要让她尽快回到娲皇宫去。 唯有在女娲圣人的庇佑之下，阿影才是最安全的。 程疏影涩涩地说道：“凤凰前辈，我……” 凤凰张口吐出一团赤红色的凤凰之息，将程疏影密密实实地包裹在其中，逆着周围滚滚的岩浆，冲刷到火山口的外边。凤凰的声音隐隐从火山深处传来：“快些回到娲皇宫去罢。我不能连他最后一个愿望，也无力替他完成……” 滚滚岩浆翻涌咆哮着，将程疏影送到百里之外的人间。 那一团赤红色的凤凰之息渐渐地飘散，随风而去了。程疏影怔怔地望着碧空万里的天穹，刺眼的金色阳光直直照在她的眼睛里，刺得她眼睛发痛。 凤凰说，回娲皇宫去罢。 凤凰说，不能连他的最后一个愿望，也……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天地间那一丝细微变化的气机，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端倪。但是没有。她的神念覆盖到了万里之遥的北方大泽，巫族残部正在皑皑冰雪中叩拜后土；她又将神念覆盖到了万里之遥的汤谷扶桑，陆压站在扶桑树上望着人间，爪子痒痒地想找人打架。 但是，没有。 她找不到孔宣的踪迹，也找不到那片汪洋恣肆的五色流光。 就像是孔宣真的随风飘逝，在洪荒世界里被永远地抹除了。 那些黯淡的翎羽，就像一道不祥的卜辞，昭示着悲剧的命运。 系统用往常那种冰冷的机械音在她的脑海里说：无可奉告。 程疏影垂下头，冰凉的手心里残留着一丝温暖的气息。 但是现在，就连那些灰败黯淡的翎羽，也消失在滚滚的岩浆里，不见了。 她跌跌撞撞跌飞回到极南火山，想要找回那些黯淡无华的翎羽。 但是失去生机的羽毛，哪里抵挡得了滚滚岩浆肆虐。它们很快就被滚烫的岩浆烧成灰烬，连半点气息都没有留下。唯有凤凰的尖喙里，还叼着一支黯淡的翎羽，如它的主人一般失去了生机。 程疏影走上前去，想要对凤凰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不敢。 凤凰睁开眼睛望着她，目光温柔且带着一点湿意。她将最后一支翎羽放进程疏影的手心里，轻声说道：“这是孔宣留给你的东西，你拿去罢。” 程疏影怔怔地托着那支翎羽，想要对凤凰说一声谢谢，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支灰败的翎羽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边缘已经开始枯萎，坚硬如箭簇的羽身已经变得干枯脆弱，稍稍用力便能折断。生机萎靡，黯淡无华，它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早已经失去了生机。 “我……”程疏影想要开口说话，一滴，两滴，三滴……冰凉的泪珠打在她的手心里，微微沾湿了翎羽的边沿，顺着翎羽的脉络一丝丝蔓延下去，又一丝丝地被滚烫的岩浆蒸干。 在极南火山里，连哭都是奢侈。 凤凰闭上眼睛，叹息道：“回去罢，回到娲皇宫里去。” 那一团赤红色的凤凰之息已经开始黯淡，璀璨的凤羽也不复昔日的光华。凤凰闭目蜷缩在岩浆的深处，不听不看，不言不语，似乎已经沉沉地睡去了，要过上很多很多年，才会再次醒来。 程疏影捧着那支孔雀翎羽，低着头，喃喃说道：“我能使得金乌复生，也能让他重新活过来。” “我会找到他的。无论过去多少年，又走过多少路，我都会将他找出来。” “然后，我将竭尽我的所能，让他复生。” 程疏影闭上眼睛，将那支黯淡的翎羽收到怀里，贴在自己的心口上，然后转身飞了出去。 身后的凤凰隐隐发出一声叹息，却没有挽留她，而是任由她离去了。 洪荒大地上一片荒芜，到处都是衰败的枯草和战火烽烟。 人们推着战车在黄河两岸行走，暮霭沉沉的河岸边，隐隐传来了嘹亮的战歌声。一面绘着熊和蛇的战旗迎风招展，年轻的首领站在黄河岸边，负着手，沉思着如何才能征服这片土地。 首领神农氏已经老了，南方的九黎部落正在兴起。 在这片洪荒大地上，唯有一个人才能成为真正的人王。 “姓姬的小子，你又在想些什么？”苍老的祭司拄着骨杖，笃笃笃地来到黄河岸边。 “我在想……”年轻的首领抬头望着天空，一字字说道：“铸一把剑。” 铸造一把真正的利剑，助他荡平四海，血战八荒，登上人王之位。 然后止干戈，息战火，融剑为鼎，以安天下。 祭司用骨杖在首领背上拍了两下，鼓励道：“想做什么，就去做罢。唔，对了……” 祭司像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又问他：“你是姬姓子孙，可曾为自己这一支定下氏族的名号？” 年轻的首领思忖片刻，道：“就叫轩辕好了。” “姬姓，轩辕氏，承天之所幸，临八荒，战天下。” 隆隆的战鼓声在大地之上回荡不休，烽烟战火蔓延到了大地之上的每一个角落。年轻的首领回到部落里，在九天玄女的帮助下，铸出了一把所向披靡的锋利长剑。 ——轩辕剑。 剑胚初成的那一刹那，万里晴空忽然变得乌云滚滚，一道道血红色的雷霆从天而降，噼啪地打在剑剑上。年轻的首领站在铸剑炉旁，平静地等待着轩辕剑铸成。 族中的战士们整整齐齐地站在黄河岸边，手持战戈、长矛，神情肃穆。 隆隆的雷霆之声愈发变得嘹亮，与地面上隆隆的战鼓声融汇在一处，交汇成天地的威势，缓缓地注入到剑中。剑身上隐隐透出淡金色的光芒，轩辕二字势犹天成，威仪赫赫。 年轻的首领走上前去，手握剑柄，闭目感受着长剑的威势。 其剑锋锐，势如天成。 九天玄女笑吟吟地说道：“现在你可以去征战四方了。” 轩辕剑出，龙战于野。 浓郁的烽烟战火在洪荒大地上蔓延，将所到之处的一切焚烧成灰烬。 这一战，便又是三年。 程疏影躺在一团柔软的云霞上，怔怔地望着天空。 这三年的时间里，她走遍了洪荒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孔宣的踪迹。但是无论她走到南方火山的最深处、东海汤谷的最尽头、北方大泽的极点，还是西方世界最贫瘠荒凉的角落，都没有找到孔宣的踪迹。他就像是一缕清风，在洪荒世界里飘然散去了。 那支灰扑扑的翎羽被她收在怀里，藏在心脏的旁边，一点点变得微凉。 淡金色的阳光从天空中疏疏照下，将她暖融融地包围在其中，如同沐浴在一片恣肆的五色流光里，每一处角落都被他充斥得满满当当。她闭上眼睛，眼角渐渐地漫溢出一丝水痕。 谁能告诉她，如果找不到孔宣的尸身，她该如何让他复生？ 一声一声的隆隆战鼓在耳旁震响，洪荒大地之上烽烟弥漫，鲜血蔓延成河流，融汇进滔滔黄河深处，翻卷着涌入大海。她的耳旁如同有无尽的厮杀声，还有一滴滴冰凉的血在顺着剑锋蔓延。 孔宣离开的那一天，到底去了哪里？ 她要走到哪里，才能找到他的踪迹？ 程疏影按住胸口，闷闷地有些发疼。她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孔宣生还的希望其实就越渺茫。但自始至终，她都不愿意放弃那一丝渺茫的希望。无论是为了孔宣，还是为了她自己。 她捏起法决，驱遣着云团，慢慢地朝天际飞去。 这里，她已经来过无数次了。 每一次都想要找到孔宣留下来的痕迹，但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狰狞的混沌气流在这里肆虐，叫嚣着要将一切绞杀成碎片。暗红色和乳白色的星子循着新的轨迹，在漫天的银辉中缓缓前行。她又想起了那一片绚烂的星海，在孔宣的识海里，点点星辉泛着细碎的光芒，一团温暖的五色流光如同汪洋恣肆，将她细细密密地包裹在其中，不留丝毫缝隙。 那一片凋零的羽毛被狂风吹出来，飘飘悠悠地跌落下去。 她倏然跳下云团，将那一片灰败暗淡的羽毛收进怀里，然后直直地向下坠落。其实现在她已经不太恐高了，唯有在跌落人间界的时候，仍然会被风沙迷住眼，涩涩地想要流泪。 暗淡无华的领域静静躺在她的手心里，依然昭示着主人的不祥。 它已经相当脆弱，似乎稍稍用力一些，就会被她折断。 但这是孔宣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她蜷缩在一团洁白的云霞里，耳旁如同有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回荡： “乖乖留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乱跑，外面很危险。” 整整两千多个日夜过去，她在洪荒世界里安静地等待着。 但是孔宣他，已经回不来了。 烽烟战火肆虐在洪荒大地之上，将未退的洪水浇铸成了浊流。萧瑟秋风卷着枯草，在荒野上呼啸而过。一团洁白柔软的云霞停留在西昆仑的山脚下，在断裂的天柱旁边，隐隐有声音在回荡： “阿影宝贝，等我回来。” 孔宣他，食言了。 暗淡脆弱的翎羽静静躺在她的手心里，一点点地变得冰凉，没有丝毫的温度。 她用指尖逐一轻抚过翎羽上的脉络，将它小心翼翼地收在怀中，贴着心脏放好。 “喂。”旁边有人在唤她，“你怎么不去找本尊帮忙？” “我找过了。”她涩涩地说道，“本尊是天道之下的圣人，神念瞬息之间便能照临万物，我在三年前便去娲皇宫求过她了。但是本尊说……说她找不到。” 女娲圣人历经无量量劫而不灭，神念足以探知每一处细微的角落。如果孔宣真的在这个世界上，那么无论是生是死，女娲都能看到他的下落。 除非——他灰飞烟灭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程疏影难过地低下头，不敢去想那样可怕的事情。每每想起孔宣有可能会灰飞烟灭，她便再也不敢细想下去，宁愿自己在洪荒世界里慢慢地找寻，留一点渺茫的希望。 “啧啧，你这副样子，连本座都看不下去了。”恶尸抚了抚头上的尖角，拍拍她的肩膀，和蔼地说道，“不如你去找一找伏……嗷！！！” 天降一道惊雷，将恶尸的尖角劈得焦黑。 “哎哟哟我漂亮的角！”恶尸连连跳脚，捂着自己被劈焦的尖角一溜烟儿飞远了。 程疏影闭上眼睛，喃喃地说道：“去找伏羲吗……” 伏羲已成三皇之位，复归妖身，修为距离女娲只差一线。 而且他擅长天演术数，有时候连圣人都要甘拜下风。如果去求他…… 罢了，无论如何，且试上一试罢。 程疏影捏出一团洁白的云霞，朝娲皇宫飞去。 伏羲自从被女娲带回来之后，就一直都没有离去，而是留在娲皇宫里陪伴女娲。恶尸每次见到伏羲都要寒毛直竖，索性禀明女娲，到洪荒大地里躲清闲去了。这回她来到娲皇宫，不为求见女娲，而是为了求见伏羲，倒是令伏羲女娲大为意外。 伏羲取出河图洛书，温和地问道：“你想要知道他的下落，还是生死？” 程疏影闭上眼睛，片刻之后才喃喃说道：“生死。” “唔。”伏羲应允，而后伸手一点，八道清光在他的身边化为八道卦辞，缭绕在他的身边上下飞舞，如同翩跹的灵蝶。女娲静静地在旁边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 片刻之后，两道卦象落在他的手心里，扭成一个复杂难懂的图案。 “归妹愆期，迟归有时。征凶，无攸利。” 伏羲收回河图洛书，言道：“生死未卜。” 第50章 涿鹿之战|不入六道轮回 程疏影闭上眼睛，喃喃说道：“多谢伏羲大人。” 她朝伏羲深深叩首，然后退了出去，身影有些萧索。伏羲盘起长长的蛇尾，闭目入定，八道清光如灵蝶一般围绕在他的身边上下飞舞，片刻间便没入河图洛书里不见了。 女娲静静地望了伏羲片刻，将长长的蛇尾化为人身，跟随程疏影走到娲皇宫外。 这里是三十三重天之外的混沌天，混沌气流在这里翻卷肆虐。 程疏影取出那支暗淡无华的翎羽，怔怔地看着，心中有些难受。 “道友。”女娲柔声安抚道，“孔宣道友是洪荒里罕有的大妖，世间罕有敌手。就算是一时间失去了踪迹，也未必……哥哥的卜辞，一向都是很准的。” 程疏影牵牵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嗯，我知道。” 女娲轻轻拍了拍程疏影的肩膀，想说些抚慰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这种感觉女娲真真切切地体会过一次，就在伏羲身故、转世为人的时候。而且这一回，孔宣生死未卜，程疏影心中的难过之感，犹甚女娲当日十倍。所以现在，无论女娲说些什么，恐怕都无济于事。 女娲幽幽地叹了口气，目光望着远方，轻声道：“我有些事情，想要请道友帮忙。” 程疏影一怔，转过头来望着女娲，眼中满是惊讶。 要知道女娲不但是天道之下不死不灭的圣人，而且是她的本尊，这世上女娲想要做什么，几乎就没有做不成的。但是现在，女娲却对她说，想要请她帮忙？ 女娲挥手洒下一道密密的光帘，将她和程疏影牢牢地隔绝在其中。程疏影望着女娲，眼中满是疑惑之色。女娲踌躇片刻，才低声说道：“我不想斩却执念之尸。” 程疏影隐隐有些心惊，却没有插话，而是静静地等女娲说下去。 女娲叹息着说道：“我因功德而成圣，在众位圣人当中实力最弱；若要增强实力，非斩三尸不可。但是直到斩却善、恶二尸之后我才发现，第三尸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斩去，我不想，忘了哥哥。” 程疏影紧紧地抿着唇，想起了系统的那句话：【等女娲圣人斩完三尸你就解脱啦。】 换言之，若是女娲不斩第三尸，那么她永远都无法解脱。 女娲重重地叹息道：“我已修成圣人之身，不死不灭，这世上除了哥哥之外，便再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但是天道圣人不止我一位，如果我不斩三尸，实力微弱，就会被其他圣人屡屡夺去气机，亿万年都要蜷缩在这小小的娲皇宫里，甚至连妖族都无法庇佑。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女娲微垂下目光，两条腿化为长长的蛇尾，一圈一圈地盘绕起来，神情有些沮丧。 程疏影轻轻碰了一下手腕上的白色圆镯，想要从系统那里寻求一些帮助。 但系统回答她的，只有一句冷冰冰的机械音：【请宿主自行决定。】 细细密密的光帘里，两个人都低垂着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程疏影握着手心里暗淡的翎羽，有些酸涩地想着，如果孔宣在就好了。 如果孔宣还在这里，她不会连做个决定都会……都会患得患失。 女娲轻轻唤了一声道友，满怀希冀地问道：“道友可有破解之法？” 程疏影闭了闭眼睛，哑声说道：“顺其自然吧。” 女娲轻轻噢了一声，有些失望地垂着头，收去周围那一道光帘。 光帘撤去的那一刹那，女娲看见伏羲正立在娲皇宫前，一双黑瞳静静地望着她，眼里倒映出两个小小的身影。“女娲。”伏羲温和地开口道，“你又独自生闷气了。” 女娲摇摇头，矢口否认：“我没有生闷气。” 伏羲叹息一声，道：“你在生闷气的时候，总喜欢把蛇尾盘成……这个样子。” 他游走到女娲身旁，安抚道：“你若是觉得气闷，不妨随我到人间界走一走。这些年人族渐渐兴盛起来了，你身为人族之母，理当感受得到气机变化才是。” 女娲盯着自己的尾巴尖，不置可否。 伏羲无奈地摇摇头，对程疏影说了声失陪，然后附耳对女娲说了两句什么，便带着女娲离开了。娲皇宫前清清冷冷的又只剩下程疏影一个人，唯有亘古不变的混沌气流在疯狂肆虐。 程疏影站在娲皇宫前，仰着头，怔怔地望着天穹正中的一枚星子。 孔宣在离去之前，肯定来过三十三重天之外，她曾经模模糊糊地看到过一些。但是现如今，孔宣他究竟去了哪里，为何连照临下土的女娲圣人，连算无遗策的伏羲大人，都找不到他…… 那一片暗淡无华的羽毛经受不住混沌气流的肆虐，啪嗒一声碎成了两片。 她闭上眼睛，有冰凉的水痕顺着面颊滑落。 ——我真的，很想你。 漫天的星子洒下粼粼辉光，浅浅淡淡地拂在她的面颊上。半片暗淡的翎羽悄无声息地坠落，在柔和的星辉下更加显得灰败无华，边沿泛起了浅浅的褐色。很显然，它快要支持不住了。 程疏影俯下/身，轻轻拾起那半片残羽，同另外半片一起放进储物戒指里，目光有些黯淡。 再这样下去，这片翎羽恐怕支持不了多少天了。 她颓然地抱着膝盖，坐在娲皇宫前俯瞰大地。洪荒世界依然是一片战火纷飞，垂垂老矣的神农氏无力阻止这场战争，便只能任由他们去厮杀血战。伏羲带着女娲来到洛水旁边，看着指南车在垂垂星野上缓缓旋转。这是人间界最旷日持久的一场战争，打了足足七年。 涿鹿之野暗云低压，血流成河。 蚩尤带着他的八十一个兄弟，气势汹汹地越过黄河，要吞并黄河两岸的大小部落。年轻的首领在隆隆战鼓声中巍然屹立，手中轩辕剑散发出暗金色的微芒。在更加遥远的地方，黄泉之下的八玄幽都，隐隐传出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们应该帮一帮他。” “如果他赢了，或许巫族就不用龟缩在北方大泽……” “如果他能修成祖巫原身，那么我无论如何，都要帮一帮他。” 【叮！系统友情提示，宿主应该前往人间界。】 程疏影呆呆地望着天际出神，似乎没有听到那个冰冷的机械音。 【系统再次友情提示，人间界的一场浩劫即将来临，如果宿主坐视不理……】 如果她坐视不理就会遭到雷劈对么？程疏影牵牵嘴角，朝大地之下望过去。这场战争已经上升到了一种生死相搏的地步。风伯、雨师、玄女、*，本来不该出现在人间界的那些人，全部都出现在了涿鹿之野上。而且那位年轻的首领身边，似乎还跟着一条五爪金龙。 涿鹿之战？轩辕黄帝？ 她怔了一下，似乎刚刚反应过来洪荒大地上交战的双方是谁。 【系统友情提示，宿主应该全力阻止这场灾难……】 人间界的那场战争已经接近尾声，轩辕剑斩下蚩尤的头颅，连同他八十一位兄弟的头颅一起，曝尸于野。未亡的将士们举起戈矛在欢呼，庆贺首领成为新的人王。 ——不错，在九黎部败落之后，他已经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人王。 乌沉沉的铅云压在众人的头顶上，迟迟都没有散去。六道轮回在洪荒世界里隐隐现出身形来，百丈祖巫原身支撑着天和地，在涿鹿之野上若隐若现。后土平静地从六道轮回里走出来，带走了蚩尤和他的八十一位兄弟的尸身，并对其他人留了一句话： “从今往后，你们莫要再过六道轮回了。” 修道者不入六道轮回，那么便是真仙。 凡人不入六道轮回，则是孤魂野鬼。 一道天雷轰地降落在后土身上，后土却直挺挺地受了，然后转身欲走。 “请、请等一下。” 一个低柔的声音从天而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后土侧身望去，发现是一位准圣修为的女子，面容与女娲有三分相似，周身隐隐笼罩在一片金色光芒中。她是……女娲善尸。 程疏影曾经去过八玄幽都，想问孔宣可曾入过六道轮回，所以后土认得她。 后土摇摇头，言道：“还望道友莫要插手我巫族之事。” 程疏影低下头，从储物戒指里翻出一样东西：“我用这个跟你换。” 那是一个小小的巫身，周身围绕着一丝巫族才有的气息，细细的眉眼上分明遗留着一抹熟悉的痕迹。后土踉跄地退了两步，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大……大哥？” 程疏影取出的那一尊巫身，确实是祖巫帝江无疑。 后土伸出一指按在巫身的眉心上，细细感知着巫身上传来的血脉之力。巫族修肉身不修元神，那一丝隐隐约约的血脉牵引，是决计骗不了人的。她颤抖着望着程疏影，眼中隐隐带着一丝期盼。 程疏影从戒指里又取出一个巫身，接着又取出一个…… 整整十一尊巫身摆放在后土面前，细细的眉眼上隐隐透着熟悉。后土逐一抚过那些巫身，喃喃道：“大哥、二哥、三哥……”十二祖巫从来都以兄妹相称，是世上最最亲信的人。 程疏影轻声说道：“道友巫身已毁，周天星辰也已经破碎大半，所以那两个大阵……” “我知道。”后土低声道，“那两个大阵，再也无法成型了。” 后土带走了十一尊祖巫原身，收回了自己先前的那番话。 一束瀑布般的金色光芒从天而降，直直落在程疏影身上，也有半数落在了本尊女娲身上。女娲替身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周围有纸鹤缭绕着飞舞，却一直都不曾说话。明眼人已经看出了异状，但是谁都没有说出来。 九天玄女走上前来，向程疏影道谢。 程疏影望望九天玄女，又望望旁边那位手持轩辕剑的青年：“你……” 九天玄女笑道：“我奉天帝之命而来，不日便将还归。” 程疏影轻轻噢了一声，想对九天玄女说一些话。但是最终，她还是没有说。 天道在上，提前剧透是要遭到雷劈的——她又不是精通天演术数的伏羲大人。 程疏影等那道功德金光结束之后，便又回到了娲皇宫里。 女娲不在，恶尸不在，她这个善尸必须替女娲留守在娲皇宫，否则又…… 混沌气流在娲皇宫外肆虐，星辰循着亘古不变的轨迹缓缓前行。 她逐一抚过那些星辰，喃喃说道：“你到底，在哪里？” —————————— 一片暗黑的虚无中，孔雀静静地伏在那里，仿佛已经停止了呼吸。 这里没有日月星辰、没有光芒昼夜，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感觉不到丝毫生命的迹象。孔雀没有醒来，因为这一回，没有人走到他的识海里将他唤醒。他就这样沉沉地睡着，直到时间的尽头。 时间一年年地过去，孔雀依然静静地蛰伏在那里，光华黯淡，毫无生机。 三枚流光溢彩的莲子从他的储物戒指里蹦出来，一枚接着一枚地蹦到了他的丹田里。磅礴的混沌灵气在他的体内变成风暴，席卷着他的经脉丹田，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灵气雨。鸿蒙紫气里蕴藏的大道法则开始自行运转，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的经脉。 修真无岁月，眨眼便是千万年。 他的识海里传来轰然声响，一位与他面容三分相似的男子被他斩出体外，周身隐隐围绕着一层金色光芒。男子围着孔雀转了半天，皱皱眉，又盘膝坐在孔雀的身旁修炼。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混沌青莲子依然在源源不断地提供着灵气。 在这一片暗黑的虚无中，没有生机、没有灵气、没有日月光华，但却成了最佳的修炼场所。不过短短数载之间，孔雀便已经斩出善尸，修为不在天道圣人之下。 天道既定的轨迹，在这片虚无里缓缓地转了一个弯。 但是孔雀依然没有醒过来。 又过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孔雀识海里又传出轰的一声，周身有五色流光萦绕。 一位面容与他有三分相似的男子再次被斩出体外，周身缭绕着一道道黑色的气流，双瞳隐隐显出暗红色。他一见到第一位青年男子，便狞笑着打了个招呼：“道友安好。” 第一位男子眼中隐隐生出了几分防备：“你……” 第二位男子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你的死对头。” 第一位男子暗暗心惊，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但是这里除了一片暗黑的虚无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就算是他想要找个地方躲避，也全然无济于事。 两人正在对峙间，沉睡的孔雀缓缓睁开了眼睛。 五色流光在他的身体周围缭绕，化为灵蝶翻飞。眨眼之间，他便已经变回人身，手心里残留着半枚混沌青莲子，正在滴溜溜地转动。莲子光华缭绕，隐隐透着磅礴的灵气，仿佛一旦将它融化完毕，便能斩却第三尸，成就圣人之身。 孔宣微抿着薄唇，停止了修炼。 第51章 轩辕氏立|三皇时代的尾声 孔宣开口问道：“两位道友可知，我等身在何处？” 他记得自己在三十三重天之外与燃灯斗法，周围到处都是肆虐的混沌气流，还有无处不在的时空缝隙。燃灯手中那件法宝太过强悍，他必须拼尽全力，才能抵挡得住法宝的一击。 然后他一个不察，被一阵幽碧的光芒卷进时空乱流里，最后跌落在了此处。 在他意识尚未清醒的情况下，身体自主地吸收起了混沌青莲子里的灵气，慢慢地融掉三枚混沌青莲子，斩出善恶两尸，强行将本尊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善尸举目望着四周，道：“这里是一处混沌。” 恶尸斜睨了善尸一眼：“谁都知道这是一处混沌。” 善尸气结，抬指掐算片刻，然后又道：“或许本尊可以循着时空乱流出去。” 恶尸插口道：“本尊不如在这里以力开天证道，嘿嘿嘿嘿。” 善尸站起身来，怒斥道：“盘古大神以力开天，因遭天妒而身陨，你此番是何居心！” 恶尸无谓地耸耸肩：“火气这么大做什么？连本尊都没生气呢，哦？” …… 孔宣以指揉捏着眉心，青筋一阵突突地跳。 难怪他的阿影宝贝一见到女娲恶尸就躲，看来善恶两尸果然是天生不对付。 这里除了一片黑暗的虚无之外，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东西。如果没有这几枚混沌青莲子给他源源不绝地提供灵气，恐怕他……孔宣低低叹息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银色的戒指，目光温柔。 这是一枚小小的银色尾戒，他戴不上去，便系了一根红绳贴身带着。 银色戒指在黑暗中散发着细碎的光芒，如同夜空中唯一一枚星子，在他的指间幽幽跳跃。 善恶两尸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争吵，分别坐在孔宣的两侧，闭目凝神，体内灵气流转不休。孔宣心中一动，再次凝视着那枚戒指，心中隐隐有了一丝顿悟。 他从那枚戒指里，感觉到了一丝空间法则的气息。 世上的圣人们大多斩三尸成圣，按照鸿蒙紫气里蕴含的大道法则，懵懵懂懂地修炼下去，最后总能悟出一丝属于自己的法则来。但是孔宣不同，他吸收混沌青莲子之后斩却善恶两尸，圣人道基本来就比其他圣人更为稳固，再加上这枚戒指里隐隐透出的法则气息，他已经感觉到，就算自己不斩第三尸，也能凭借强大的实力，与洪荒中的诸位圣人抗衡。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丝隐隐约约的空间法则，可让他撕裂时空，回到阿影身边去。 孔宣闭目握着那枚银戒，将心神全部沉浸在感悟空间法则里。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他所感悟到那一丝法则之力也越来越明晰。五色灵光缭绕在他的身边上下飞舞，隐隐划出一丝道的轨迹，融入他的眉心里消失不见了。 暗黑的虚无里寂静无声，唯有三人盘膝而坐，日复一日地潜心苦修。 最后那半枚混沌青莲子也被他融进丹田里，储物银戒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丹药都被他吞了下去。但是还不够……不够……他如同一条干涸的大河，渴望源源不断的灵气补充，直到将滔滔洪流汇聚入海，大道将成……不够……还不够…… 干涸的渴望如同烈火一般灼烧着他的心脉，恶尸头顶上隐隐泛起了红光。 再这样下去，孔宣会入魔的。 善尸睁开眼睛，担忧地望着本尊。 恶尸吞掉那些红光，眼底隐隐泛着幽红的光芒。 孔宣紧紧捏着那枚银色戒指，薄唇微抿，苍白的面容上有大颗汗珠滚落。 阿影……阿影…… 他如同一条被困在浅滩的龙，渴望将周围的灵气吞噬一空，将干涸的经脉和丹田充盈得满满当当。但是这周围除了大片的虚无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灵气，没有生机，没有……她…… 想要将她藏在身体的最深处，再也不分开。 想要一寸寸地抚过她的面容，吻一吻她的眼睛。 想要用大片的五色流光将她包围，看看她娇娇颤颤地融进自己的神魂深处，甜蜜且安宁。 银色尾戒发出了细微的喀喀声，仿佛出现了一丝裂痕。孔宣紧紧地抿着薄唇，一颗汗珠沿着高挺的鼻梁滑落，啪嗒一声溅落在银戒上，一丝一丝地蔓延开去。 周围一片的暗暗沉沉，寂然无声。 ————————————— 程疏影坐在娲皇宫前，望着那些肆虐的混沌气流，呆呆地有些发愣。 这里时空乱流横冲直撞，稍不留神就会被卷进时空缝隙里，掉落到其他世界去。在很多很多年前，她也是从时空缝隙里来到洪荒世界，成为女娲善尸的。 孔宣在失去音讯之前，曾经来到过三十三重天之外的混沌天。 他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掉到了别的世界里？ 【系统先生。】 【说。】 【其他世界的事情，你能计算出来吗？】 【如果非系统宿主，那么不在系统的服务范围内。】 【你的ss级辅助计算功能呢？】 【不在ss级辅助计算功能的计算范围之内。】 程疏影站了起来，望着那些如蜘蛛网一般的时空缝隙，拭去眼角的一点泪痕。 如果洪荒世界里找不到孔宣的踪迹，那么是否意味着，孔宣已经掉到了别的世界里？ 可是宇宙那样大，位面那样多，她又该到哪里去找？ 孔宣没有位面交易系统，无法通过系统计算出他的准确位置，那么她……她…… 她轻轻碰了一下腕间的白色圆镯，划拉开系统的操作面板，逐一搜寻着。【物品兑换区】【商品交易区】【时空穿梭区】【任务发布区】【欢迎宿主探索区】……【任务发布区】？ 如果她在系统里，像各个位面的交易者们发布一条寻人启事，不知是否可行？ 在询问过系统之后，程疏影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可行，但宿主确定自己支付得起报酬吗？】 程疏影望着自己可怜兮兮的财产总额，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想要发布寻人启事->必须支付报酬->报酬折算为宇宙标准币->宇宙标准币折算为功德金光……不不不，她可以用洪荒世界里的物品同其他位面的商人们进行交易，甚至在时空穿梭区开启之后，她还可以穿梭在各个不同的位面里，进行物品交易。 系统毫不犹豫地泼了她一盆冷水：【在其他位面停留，需要消耗一定的币值。】 系统停顿片刻，又说道：【宿主穿梭的位面越多，消耗的币值越大。】 程疏影没有丝毫犹豫，随即问道：【那消耗比例呢？】 【在第一个位面停留一秒，消耗功德值为1；在第二个位面停留一秒，消耗功德值为2；在第三个位面停留一秒，消耗功德值为4；在第四个位面停留一秒，消耗功德值为8；以此类推。】 也就是说，如果她想要自由行走在各个位面之间，那么还没等她开始赚钱，就已经是负资产了。 程疏影思考片刻，轻声道：“你能算出本尊女娲的下落么？” 她想要去人间世界走一走，先赚取一些功德金光再说。 系统很快计算出了女娲的下落，她正在人间界与伏羲一同踏青。程疏影向女娲禀明去意后，女娲便命恶尸回娲皇宫里去替她。但是在程疏影离开时，女娲却问她：“果真不能么？” 如果程疏影将功德金光积攒到一定的数值，那么就算女娲不愿，恐怕也会斩出执念。 程疏影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会慢慢地积攒功德金光，不会归拢到本尊身上。” 她已经摸透天道的脾气了。如果她一次积攒的功德金光数量过低，那么是不会回渡到本尊身上去的。唯有一次性积攒百万以上的功德值，比如化解巫妖量劫，又比如阻止后土惩罚人间界，功德金光才会稍稍分出一部分到本尊身上；她所得的功德值越多，分渡到本尊身上的功德金光也就越多。 女娲幽幽地叹息一声，神情有些落寞：“还望道友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才好。” 程疏影沉默了很久。 她从娲皇宫来到人间大地，发现那场战争已经接近了尾声。 一场旷日持久的涿鹿之战，让两族的战士们感到疲惫不堪，也消耗了两个部落的大部分元气。九黎部落在首领死后，便重新回到南方大地，继续繁衍生息。轩辕氏的威望一日胜过一日，不论是黄河流域还是渭水流域的大小部落们，都认为轩辕氏才是真正的人王。 而这位手持轩辕剑、血战八荒的新任人王，已经隐隐威胁到了首领神农氏的地位。 神农氏已经老了，号召力大不如从前。而那些被轩辕氏征服的部落，都纷纷地抛弃了衰老的神农氏，从此不听神农氏的号令。神农氏愤怒，便想同轩辕氏来一场真正的战争。 烽烟战火再次蔓延在人间大地上，人皇轩辕的威望如日中天。 但是这一切，似乎都和程疏影没有什么关系。 程疏影每天都在细心地找寻着草药、矿石、天地奇珍，与其他世界的人们做交换；与此同时，她还偶尔会教导人族一些新的事物，譬如替他们找寻一些新的调味料。每每做完这些善事之后，天道都会降下一束细弱的功德金光，然后即刻被她转化成宇宙标准币，当作酬劳发布出去。 在任务发布区里，一个【寻找孔雀】的任务，一直都在孤零零地挂着。 程疏影完全不知道，孔宣所在的那一处世界，是一片黑暗的虚无，没有生机、没有昼夜，自然也没有生灵的存在。就算是她向各个位面的商人们发布了任务，也完全是无济于事。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找到孔宣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但是她仍旧没有放弃。因为一旦放弃，就真的连希望都没有了。 而那片灰败脆弱的翎羽，终于在储物戒指里化成了灰烬。 程疏影坐在荒芜的阪泉之野上，望着缓缓前行的指南车，还有漫天洒落的星辉光芒，心中酸酸涩涩地有些难受。指南车的木轮咕噜噜地转动着，一位青年男子站在她身前，皱眉问道：“你是谁？” 第52章 执干戚舞|刑天vs天帝 ——是轩辕黄帝。 程疏影抬头望着那位人皇轩辕氏，心底隐隐生出了些许不安。从小到大，她曾经无数次在神话记载中见到过他的名字，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轩辕氏会站在她面前，问她是谁。 程疏影垂下头，盯着面前的一株小草，轻声道：“我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轩辕氏目光一沉，略微抬手，身后的指南车便停止了咕噜噜地前行，缓缓地在原地转着圈子。轩辕氏用长剑抵住她的喉咙，一字字说道：“你身上带着十一位祖巫原身，会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程疏影一怔，轻声问道：“你这是——想要杀了我么？” 轩辕氏剑锋一横，高大矫健的身影在浓雾中影影绰绰的，有些看不真切。 程疏影继续说道：“如果你想要杀了我，那么你就是这世上，除了那具恶尸之外，唯一一个对我起杀心的人。我理当感到荣幸。”身为女娲善尸，她数百年来都没有遭到过一次暗算。就算是行走在莽莽荒原上，毒蛇虫蝎们都不会伤害她；而在人间界，人们也会本能地信任她。 轩辕氏冷冷地说道：“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程疏影耸耸肩，道：“你果然不愧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轩辕氏握紧手中的长剑，用刚硬的声音说道：“涿鹿之战的最后一日，你用十一位祖巫的原身，从祖巫后土那里换来了人间界短暂的安宁。照理我应该感谢你，但是你又出现在了这里。” “这里是我与神农氏的最后一场争端，也是轩辕剑最后一次饮血。” “你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更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轩辕剑泛着暗金色的光芒，横在程疏影的脖颈间，似乎稍稍一划便能让她身首异处。 程疏影轻轻嗳了一声，嘟哝道：“想要瞒骗过你的眼睛，真的很难。” 轩辕剑稍稍往前靠了一丝，轩辕氏的声音一点点地变得冷硬：“告诉我，你的目的。” 程疏影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道：“我说是为了收集功德金光，你相信么？”她仰头望着轩辕氏，试图从浓郁的雾气中看清他的脸。但是很显然，这相当的困难。 轩辕剑稍稍往后挪了一丝，轩辕氏的声音也微微软和了一些：“功德金光？” 程疏影轻声说道：“我是女娲善尸，不能说谎，否则就会遭雷劈。功德金光对我相当重要，而所谓功德——比如教导神农氏躬耕之法是一场功德，那天劝阻后土又是一场功德，你明白了么？” 轩辕氏撤去剑锋，沉声问道：“你是想要在我身上做一场功德？” 程疏影摇头道：“也是，也不是。我不过是在这里坐一坐，想要看看有什么能做的事情。而且这里漫天都是大雾，也很少有人能看得到我。这里很——安静。” 她平静地说出最后那两个字，眼里隐隐透着些许悲哀。但是轩辕氏的视线被浓雾挡住了，没有看清她眼里的那一点悲哀。他收回轩辕剑，带着指南车大步离开，没有丝毫的留恋。 程疏影抱着膝盖坐在荒野上，安安静静地想着孔宣，安安静静地流泪。 在孔宣失去消息的时候，她曾经气得想要杀了燃灯。 但是身为女娲善尸，她是不能心生恶念的。天道即刻便降下一道天雷，劈得她七荤八素。 她曾经想过，等到女娲斩却第三尸执念之后，她再问问系统应该怎么“解脱”，然后去找燃灯算账。但是女娲接连两次对她说，自己不想斩却执念之尸，不想将伏羲忘得干干净净。 程疏影慢慢转动着手晚上的白色圆镯，心中隐隐有些难过。 指南车咕噜噜的声音走远了，隆隆战鼓声伴随着漫天的厮杀声，响彻在阪泉之野上。淡淡的星辉光芒从天穹之上洒下，如同很多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她在渭水之畔，将孔宣唤醒了过来。 她想要到各个时空去找一找。就算是再艰难，也想要找一找。 程疏影站起身来，想要飞回去找到女娲辞行，忽然听见天空中传来一声暴喝。 她在眼睛上施加了一个法术，立刻清清楚楚地看到，在第三重天上，一位手持干戚的人一步步踏上天庭，将阻挡他的人全部绞杀。他像是一尊上古而来的杀神，满身煞气，锐不可挡。 天帝持着一柄长剑从天而降，与这位执干戚的人对峙。 程疏影隐隐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 天帝一剑斩去那人的头颅，却听见那人的腹中传来一阵大笑。紧接着那人彻底抛却了头颅，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执干戚而舞，朝天帝宣泄着浓浓的愤意。 天帝暴喝道：“你是谁？！” 那人腹中传来沉沉的闷喝：“刑天。” 天帝面色一沉，喝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你头颅已失，元神已灭，为何还能……修肉身不修元神，你是巫族？” 刑天不答，将一柄干戚舞得虎虎生风。 天帝一张脸渐渐变成了青色，又渐渐变得涨红。巫族……巫族！自从他当了这个天帝之后，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妖族轻视他修为低微，三清圣人不敬天帝，连带着三教弟子也时常对他视而不见。现在就连巫族都……都…… 他倏然收回长剑，命人将刑天镇压在石山里，纵身飞回三十三重天之外，去找鸿钧。 程疏影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一幕分明就是很久以前看见过的，众神不敬天帝，天帝愤愤不平之下，去找到靠山鸿钧道祖，取来封神榜、打神鞭，然后让众神重新归位的前奏。 原来封神时代就要来临了吗？ 程疏影望着手腕上的白色圆镯，默默地想着，她还是暂且远离为好。 封神劫与巫妖量劫不同，巫妖量劫还可以拼实力拼运气，但是搅进封神劫里的神仙妖魔们，不是被天帝用封神榜牢牢困着，就是被准提接引带到西方去，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她还是…… 【开启时空穿梭区。】程疏影默默道，【我要到各个时空去看一看。】 她这一走，就是整整三万年的时间。 三万年里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三皇五帝带领着人族走到了一个巅峰，三教在兴旺的人族气机下，也到达了一个巅峰。她在各个时空里穿梭着，试图找到那个人的踪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但是，她一直都没有找到。 —————————————— 孔宣紧紧地抿着薄唇，盘膝坐在一片暗黑的虚无里，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 恶尸头顶上的幽红色光芒已经变成了浓郁的血色，其间有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在氤氲，似乎只要再浓郁一丝便会被心魔吞噬，从此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善尸担忧地看着本尊，身上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抵着本尊的后背，源源不断地将功德金光传送过去。 孔宣如同沙漠中干渴的旅人，经脉已经干涸得濒临断绝。 他迫切地想要抽取灵气，想要将这个世界吞噬一空，然后重新劈开天和地，变化成一方世界，将他的阿影宝贝密密实实地藏在里面，远离洪荒世界的那些纷争，远离…… 但是就连盘古大神都因为开天而身陨，如果他真的劈开天地，哪里还有命在？ 鸿蒙紫气中记载的修炼之法在他的体内转了一轮又一轮，最后那半枚混沌青莲子早已经化为磅礴的灵气，却无法滋养他干涸的经脉。一枚银色的戒指在他的手心里静静地躺着，泛着幽幽的光芒，那一丝缝隙越来越大，似乎要裂成两半了…… 不要。 不要损毁。 他想要回去见到她，完完整整地回去见到她。 孔宣紧紧捏着那一枚银色戒指，苍白的面容上隐隐泛着一丝苦意。旁边的恶尸咧嘴一笑，眼里泛起一片幽紫的光芒。银色戒指里那一丝空间的法则，一点点慢慢地融进鸿蒙紫气里不见了。 霎时间一片五色流光恣肆，暗黑的虚无中隐隐裂开了一条缝隙。 ——不，不要开天辟地，我要回到那个世界里去，见到她。 孔宣艰难地站起身来，越过那道时间和空间的缝隙，循着一丝微弱的时空气流，缓缓地来到一个新的世界里。在他的身后，那一丝缝隙慢慢地合上了，仿佛从来没有受到过损坏。 善尸松了一口气，喜道：“恭喜本尊。” 恶尸龇了龇牙，亦道：“恭喜本尊。” 熬过这一关之后，他距离真正的圣人之境，就只差细微的一丝了。 孔宣闭上眼睛，在这个新世界里静静地感悟着。这个世界没有灵气，只有各种各样的兽人在走来走去。他抿着薄唇，如同干涸的旅人一般，艰难地走过这片灵气沙漠，走到另一个世界里。 另一个世界，没有。 没有灵气，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他辗转了几千几万个世界，如同茫茫大海中的一粒浮沙，随着波浪起起伏伏。但是宇宙这样大、位面这样多，他们两个人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直到有一天，孔宣回到了洪荒世界，感觉到了充沛且无处不在的混沌灵气。 孔宣近乎贪婪地吞卷着这些灵气，几乎要将混沌中肆虐的气流席卷一空。周围的那些时空缝隙在他的身边游走，却像丝网一样柔滑，对他构不成丝毫的威胁。那一枚碎裂的银戒静静地躺在孔宣手心里，其中蕴含的一丝空间法则，早已经融进他的道基里不见了。 干涸的经脉受到了补充，修炼法则在丹田里疯狂地运转。 也不知道过了几千年、还是几万年之后，孔宣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座古朴宏伟的宫殿，匾额上的“紫霄宫”三字隐隐带着一丝道的轨迹，只消稍稍看上一眼，便似乎又要有一场顿悟。一位童子从紫霄宫里走出来，对他说道：“道祖有请。” 孔宣按捺住心中的焦虑，跟随童子进到紫霄宫里。 鸿钧道祖坐在亭子里，面前摆着一盘未完的棋局。 “你能修到这等地步，实在是出乎我的所料。”鸿钧道祖开口道，“但是你命中当有一场劫难，须得平安度过此劫，方能脱离世间一切劫难悲苦，成为天道之下不死不灭的圣人。” 孔宣垂首道：“请道祖示下。” 鸿钧道祖静静地开口道：“你的名字，在封神榜上。” 孔宣本该受到封神榜的束缚，在天帝座下听训的。 但是他的命格，在天道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悄然转变了轨迹。 鸿钧道祖在棋盘上缓缓落下一字，皱眉道：“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53章 祸起殷商|三教签押封神榜 孔宣从紫霄宫一路飞往人间界，才发现人间早已经换了一副样子。 三皇之后有五帝，五帝之后有夏启商汤，八百年成汤之后，人族的气运到达了巅峰，而且在仓颉造字、大禹治水之后，这个世界已经变得非常适合人族生存，反倒是修士们纷纷躲到了深山老林里。 如今商朝在位的王，叫帝辛。 帝辛生来力大无穷，而且勇猛好武，手下聚集了不少能臣猛将。而且诡异的是，他手下的那些能人异士，几乎全都拜在截教教主通天圣人的门下；而成汤的边陲有一位西伯侯，姓姬，身边同样聚集了一些能人异士，更诡异的是，那些人基本都拜在阐教教主元始圣人门下。 因为燃灯道人是阐教的副教主，所以孔宣毫不犹豫地投到了商朝那边。 他已经看出来了，人间之所以会出现这种诡异的对峙，完全是因为封神榜和打神鞭。 因为众神不敬天帝，所以有封神劫。 因为有封神劫，所以这些准圣金仙们都诡异地泾渭分明了。 孔宣来到人间界的时候，天空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透雨，整整三日都没有放晴。 他一直找不到程疏影的踪迹，便让恶尸留在商朝，自己去极南火山走了一趟。凤凰从数万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见到孔宣，不免又是一声常常的叹息。凤凰说，她到外面找你去了。 孔宣心中百般滋味搅做一团，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凤凰见到孔宣很是欣慰，见到他距离圣人修为只差一线，则更是欣喜万分。她知道越到后边，修炼起来就越是艰难。如今孔宣修到这般境地，可以说是得天之所幸。 孔宣在极南火山停留了一些时日，便重新回到人间界，想要找出她来。但是程疏影早已经不在洪荒世界，就算孔宣修为再强、境界再高，又哪里找得到？无数次的失望之后，他便回到商朝，在帝辛给他准备的洞府里潜心苦修。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修炼下去了。 恶尸翘着二郎腿，在孔宣身边嘿嘿笑道：“本尊不妨把天庭地府都翻个底朝天。” 孔宣瞥他一眼，没有接话。 恶尸唉唉叫道：“自从善尸被本尊打发到娲皇宫供女娲差遣，这世间真是少了很多很多的乐趣。如果本尊不想去，那我可以代……” “不必了。”孔宣低声道，“她不在这个世界里。” 恶尸怏怏地哦了一声。他虽然很想去地府里放一把火，但是如果本尊不乐意，那也免谈。 孔宣摩挲着那枚碎裂的银戒，目光有些黯淡。那枚银戒里隐隐透着一丝空间法则的气息，但是已经相当淡薄，而且似乎很快就要随风而散了。他想起许多年前，自己曾经说过，要琢磨出这枚戒指的奥秘，然后解释给她听。如今他已经将银戒的奥秘琢磨透了，但她…… 这枚银戒来自另一个世界，蕴含着一丝极强大的空间法则，所以没有人能将神念透入。 孔宣闭上眼睛，指间牵引出一缕细细的丝线，一丝丝地漫溢到戒指里，修补着戒指的漏洞。他从银戒里悟出那一丝空间的法则之后，就将它融进了自己的道基之中，如今修补起它来，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银戒上的裂痕慢慢地合在一处，而且融得完美无瑕，看不出丝毫碎裂过的痕迹。 而且它被做得相当完美，就算是天道之下的圣人，也无法探知其中的情形。 孔宣将戒指握在手心里，薄唇微微地抿起。 他要，等待。 ———————————— 程疏影在其他时空里徘徊了无数个日夜，终于感到有些精疲力竭。 她每到一个新的位面，就必须像疯了一样地积攒功德值，或是赚取宇宙标准币。这些年她救过国王也当过神棍，而且还在不少位面来回贩卖过商品，但是到了后来，就算是她再怎么疯狂地赚钱，也无法支持时空穿梭带来的开销，不免有些难过。 算算日子，洪荒世界已经到了新的一轮无量量劫，或许她可以回去刷一刷功德值。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洪荒世界化解无量量劫的功德值，是可以用亿来计算的。 程疏影穿越过无数的星辰和空间，回到了洪荒世界。 满身疲惫，神情萎靡，全身灰扑扑的很是颓唐。 下一个瞬间，她便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阿影宝贝……” 温暖的气息将她密密实实地包围起来，如同阳光一般无处不在。漫天的星辉从夜空中遍洒而下，在人世间照出一片幢幢树影。她愣愣地站在地面上，望着面前的那个人，眼前有些朦胧。 她用微凉的指尖一寸寸抚过他的面容，有些不确定地唤道：“……孔宣？” 一个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紧接着又落在了她的眉眼上、面颊上，最终落在了她的唇瓣上，温柔地碾压，吸吮，将日日夜夜的思念融在一声温柔的叹息里。 程疏影闭上眼睛，心中酸酸涨涨地有些想哭。 孔宣温柔地吻去她眼角的水痕，低低说道：“我很想你。” 这四个字如同一根尖锐的刺，在她的心底狠狠扎了一下。她伏在他怀中，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到面颊上，咸咸的有些冰凉。孔宣低低叹息一声，将她抱在怀里，温声安抚道：“没事了。” 她抽抽噎噎地哭。 孔宣低下头，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长发上：“阿影宝贝，莫哭。” 她抽抽噎噎地说道：“不。” 那些酸酸涩涩的感觉涌到眼睛上，刺得她眼睛发疼，千万年的思念变成咸咸的泪，要在这一夜间发泄得干干净净。孔宣闭上眼睛，埋首在她的长发里，一下一下地抚拍着她的背。 漫天的星辉遍洒而下，大地之上一片寂然无声，微微的五色光华从孔宣指间漫溢出来，在周围布下一片疏疏的光帘。他吻着她面颊上的泪痕，低低说道：“哭罢，这里没有人能看到。” 程疏影抽抽噎噎地推开他，背过身去，嘟哝道：“不。” 孔宣无奈地摇摇头，从身后将她环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程疏影一动不动地让他抱着，绞着柔白的手指头，心绪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这些年她走过了许多地方，也设想过无数种再次相见的情形，却绝没有一种是……她这样狼狈地出现在他面前。 孔宣闭着眼睛，在她耳旁低低问道：“阿影宝贝，我们回家好么？” “嗯。” 沉沉夜色一点一点地退去，黎明就要到来了。 孔宣带着程疏影回到殷商，那里有他新开辟的一处洞府。虽然在他见到帝辛的时候，帝辛曾经送给他一座府邸，但是他住得很不习惯，索性就自己造了一个。那一处洞府恰恰落在殷商三山关，而帝辛给孔宣留的位置，恰恰就是三山关的一任总兵。 程疏影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天道的剧本果然很厉害，就算现实已经改变了许多，也能被天道硬生生地扭转过来。所谓三山关总兵，自然不会出现在真正的殷商——因为“总兵”一职，是后世才有的。 洪荒世界果然都处处透着诡异，而且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强行扭着剧情。 程疏影坐在山顶上吹着凉风，孔宣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从后面环抱住她的身子，低低唤了一声阿影。自从程疏影不再闹别扭之后，他便很喜欢这个姿势，意外地亲昵。 刚刚沐浴过后的程疏影挣扎了一下，颈上挂着一些晶莹的水珠。 孔宣一点点地吮去那些水珠，眼里有些暗沉之色，声音也略微有些沙哑：“阿影宝贝，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么？”他埋首在她的长发里，一字字地说道。 程疏影轻轻嗳了一声，问道：“什么事？” 孔宣长指拂过她的发，低声道：“做我的妻子。” 他的声音里略微带着一丝沙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程疏影侧过头，恰好看见他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眼里隐隐地有些暗红。她记得孔宣已经斩去恶尸，怎么会……唔…… 孔宣俯身吻住她，温柔地说道：“答应我好么，宝贝。” 温柔缱绻的吻在唇齿之间化开，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面颊上，令她昏昏沉沉的有些不知所措。孔宣待她一贯都很温柔，大片的五色流光挥洒而下，在她的身旁密密地布下一层光帘。 她偏过头去，轻声说道：“好。” “唔。”孔宣闷闷地哼了一声，长指抚过她的下巴，将她转过来望着自己，“阿影宝贝，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应该望着我的眼睛说。” 程疏影耳根隐隐有些泛红，声音细如蚊蚋：“好。” 孔宣的眼里有一些沉沉的暗色，像是要将她一寸寸地吞卷入腹。他俯身吻去那些残留的晶莹水珠，微烫的指尖在她的手腕上停驻，像是燎起了一片烈火。她偏过头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眼里隐隐约约有些羞赧之意。 孔宣闷闷地笑出声来，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睛：“阿影宝贝，我是你的夫君。” 程疏影轻轻哦了一声，依然没有转过头来。 孔宣沿着她的眉眼，一路轻轻浅浅地吻下去，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畔，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在怀里。“宝贝。”他低唤道，“无需对我感到陌生和羞赧，你我是最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往后有什么事情，便直接同我言说，嗯？” 他翻卷起她的衣袖，将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温暖的温度透过他的手掌心，一点点地传递到她的肌肤上，温柔缱绻得几乎要融化成水。她别过头去，嘟哝道：“抱我回去。” 孔宣闷闷地地笑出声：“好。” 他起身将程疏影横抱起来，朝洞府里走去。 里面空荡荡的了无一人，恶尸早就在程疏影回来的时候，便已经出去云游四方了，说是不想打扰本尊的好事。孔宣约束一番后，便也将恶尸放了出去。如今他身在封神劫中，就算是恶尸想要做些什么，也算是力不从心。 程疏影靠在孔宣怀里，闷闷地说道：“那时我真的很难过。” 每一日都在荒芜当中煎熬，却又不敢去想未来那些可怕的事情，甚至连孔宣二字都不敢去想。那片零落的残羽凋敝之后，她就一直都在想着，自己究竟还能在这种荒芜中苦熬多久。 孔宣脚步一顿，低低叹息道：“……我知道。” 凤凰和女娲都告诉过他，她那些日子过得很艰难，这种辛苦决计不亚于他在那片虚无里苦修。而且她是女子，思念怕是比他更甚三分。 孔宣将她安放在石榻上，半躺半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拍着她的背，无言地安抚。 程疏影埋首在他的胸前，听着耳旁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心中一点点地安定下来。她不想再去回忆往昔那些艰难，也不想再去尝一遍那种难受的滋味。如今孔宣就在她身旁，真的很好……嗯，很好。 “嗯，阿影宝贝。”孔宣忽然开口说道，“为夫听说在人世间，若是夫婿做错的事情，一般会去跪一种叫做‘搓衣板’的东西。既然阿影这般难过，为夫要不要也去跪上一跪？” 他停了片刻，又有些疑惑：“不过搓衣板是什么？” 搓衣板和捣衣杵是人族女子专用的东西，孔宣哪里会知道。 程疏影被他逗乐了，用一根手指，轻轻在他的喉结上点了一下：“在我们那里，要去跪键盘。” 而且还要正正跪在空格键上，不能让光标移动半点。 她枕在孔宣的胸前，长发松松地散落开来，十指与他绞缠在一处，呼吸清浅。 孔宣抬手拂过她的长发，笑道：“既然夫人开了口……唔，‘键盘’是什么？” 程疏影摇摇头，温柔地吻了吻他的面颊：“不用了。你回来，这就很好。”至于跪键盘还是跪搓衣板，那都是人世间的一种乐趣。孔宣已经接近不死不灭的天道圣人，脆弱的搓衣板和键盘又或是遥控器，还真是不能用在他的身上。 孔宣闻言一怔，继而又侧头望着她，眼里沉沉地多了一些暗色。 他笑道：“阿影宝贝，你这是在心疼为夫么？” 程疏影用两根手指，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掐了一把。 孔宣眼中的暗沉之色更加深了，如同浓郁的夜色一般将她吞卷在其中。他翻身将程疏影覆在身下，一个轻轻浅浅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程疏影轻轻呜了一声，听见孔宣在耳旁低声说道：“宝贝，闭上眼睛。” 程疏影听话地闭上眼睛，感觉到他浅浅地吻过她的面颊，温柔且缱绻。细细碎碎的五色光芒散落在石榻上，如同温暖的阳光一般，将她密密实实地包围在其中，不留半点缝隙。她全然地放松下来，手指无力地弯起，连动一动都不想了。 孔宣闷闷地低笑出声，一个温柔的吻落下来，如同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细致。渐渐地这种宁静细致变成了风暴攒聚，微烫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畔，连他的吻也开始变得炙热和滚烫。 “孔宣？”她隐约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又隐隐有些害怕。 孔宣揽过她的腰，从喉间滚出一些低哑的字句来：“莫怕。” 等到天明之后，他便带着她回人间界，在殷商的地界上办一场婚礼。到时就算是女娲想要阻拦，也……唔，他应该想一想，要如何才能切断本尊与善尸之间的心神牵连。 第54章 狐妖妲己|孔宣的新神通 程疏影侧过头去，小声说道：“我有些话，想要同你说。” 孔宣应了一声，一个温柔缱绻的吻落在她的耳畔，吮去一颗晶莹的水珠。程疏影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五色流光里颤抖，似乎有些羞赧，又似乎有些担心和犹豫。 孔宣攥住她的手腕，顺着她的手指一路吻啄下去，声音里有一些慵懒的沙哑：“你说罢。” 程疏影动动手腕，将那个圆圆的白镯子示意给他看。 “这个镯子，能看见世间的许多东西。”程疏影低声说道，耳根隐隐有些泛红，“我怕它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所以、所以你能在必要的时候，将它隔绝起来么？” 孔宣望着那枚白色的圆镯，目光里隐隐有些异样。 他记得很久很久以前，阿影曾经消失在一个叫做“交易区”的地方，随后便带回了混沌青莲的莲杆；他又想起在很小很小的时候，阿影曾经在山洞里拉出一大片光幕，那片光幕如他的五色流光一般熠熠生辉，而且里面有很多栩栩如生的凶兽，阿影说那叫恐龙。 他知道阿影身上有许多秘密，这个白色的镯子，或许便是那些秘密的源头。 孔宣微抿着薄唇，眼里那一抹沉沉暗色变得更加浓郁：“你说，你要隔绝‘它’？” 程疏影轻轻嗯了一声，道：“……我担心它看到一些、一些私密的事情。” 孔宣了然道：“有些事情，确是不能让人随意窥探。”比如眼下他与阿影做的这些事情，就过于私密了。他不但要隔绝这枚镯子，还要彻底隔绝阿影的本尊，女娲圣人。 孔宣思考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银色的储物戒指，放在程疏影的手心里。 这是她借给他的储物戒指，其中蕴含的那一丝空间法则，已经彻底融进了他的道基里。 孔宣言道：“如果要隔绝‘它’的窥探，倒是可以像这枚储物戒指一样，做出一个新的空间来。你曾经问过我，为何这枚戒指能隔绝圣人神念。原因便是，它来自另一个世界。” 程疏影惊讶道：“但它只是一枚最普通的储物戒指。” 孔宣耐心解释道：“就算是一枚最普通的储物戒指，它跨越时空来到这里，便自然而然地带着一丝空间的法则。我曾经参悟过一些时日，但毕竟参悟的时间尚浅，目前未有所成。” 程疏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些洪荒世界里的修炼法则，她实在是有些一知半解。 孔宣笑道：“莫要再提这些枯燥的东西了。再过些时日，等我悟出一些新的神通来，定然会替你隔绝‘它’的窥探。但是现在，我还有很多地方参详不透，需要好生思量。” 程疏影轻轻噢了一声，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高等修真界得到过一本残卷，又照着那本残卷，修炼出来了一层“膜”。这层膜连她与本尊之间的神念牵引都能切断，会不会对孔宣也有一些裨益？ 程疏影思忖片刻，将那本残卷的事情，拣些重要的跟孔宣说了。 孔宣有些惊讶，又隐隐地有些若有所思。 程疏影握住孔宣的手，在他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下那本残卷里的内容。她微凉的指尖慢慢滑动时，孔宣几乎凝不住自己的心神。待程疏影写完之后，他居然只零零碎碎地记住了大半。 孔宣低咳一声，将程疏影环抱在怀里，亲昵地蹭蹭她的额头：“阿影宝贝，再写一遍好么？我方才没记住。”语气很是理直气壮。 程疏影呆了一瞬，孔宣这家伙在想什么呢！ 这世上的修道者们，过目不忘简直就是标配。孔宣修为丝毫不在天道圣人之下，他居然没记住她刚刚写的那些话？！……他他他、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程疏影别过头去，哼了一声，磨磨蹭蹭地又在他手心里写了一遍。 孔宣心不在焉地辨识着那些字句，感觉到她柔软的指尖在自己手心里划来划去，滋味简直难以言喻。后来果不其然地，在程疏影又写完一遍之后，孔宣正色道：“方才为夫未曾看清，阿影再写一遍可好？” 程疏影背过身去：“哼。”这个坏蛋，她不要理他了。 孔宣一怔，然后闷闷地笑出声来，从身后环抱住她的腰，一个温柔缱绻的吻落在了她的颈边。那枚银色戒指被他手掌一翻，又收回到了怀里，尾部那根细细的红线撩过她的手心，有些麻痒。 程疏影有些不安地绞着手指，轻声道：“天亮了。” 所以……别再做些什么事情了。 孔宣动作一顿，随后无奈地替她理了理衣襟，从袖间挥出一道清风，将他们从洞府中卷到了殷商三山关，降落在殷商给他准备的府邸里。 府邸周围有一些殷商的将士，他们见到孔宣，都齐齐地唤了一声大人。 孔宣嗯了一声，忽然问道：“你们当中有谁娶过妻子？” 那些将士们面面相觑，片刻后有几个人站了出来，说自己曾经娶过妻子。孔宣目光逐一扫过那些人，吩咐道：“你们到我跟前来，将成婚礼仪和流程同我说一说罢。” 程疏影别过头去，掩面不已。 孔宣很快便从那些殷商的将士们口中，得到了完整的婚礼流程。他等那些殷商将士们离开之后，便唤来府邸中的管家和仆役，吩咐他们外出采买物品，说是要越快越好。按照孔宣自己的意思，应该在一天之内走完六礼，当晚就把他的新婚妻子抱回家最好。 管家问清孔宣的意图之后，苦劝道：“大人完婚，理当挑一个良辰吉日才是。” 孔宣有些不解：“良辰吉日？是天庭定下来的日子，还是人间？” 管家愣了片刻，才答道：“良辰吉日是巫者依据天上星君们的行走轨迹，推算出来的。” 孔宣摇头道：“那就不要去理会了，尽快拣个日子去办罢。”他连天帝都不大想去答理，哪里会去理会什么星君们的行走轨迹？况且三十六周天星辰，早就在上一场量劫中损毁得差不多了。 管家苦劝孔宣无果，不得不去找程疏影这个新夫人，希望新夫人能挑一个合适的日子完婚。 程疏影将管家送来的良辰吉日册子放在手里翻了翻，随手拣了一个顺眼的，道：“就这个罢。” 管家称是，随后便带着册子去置办了。 孔宣得知此事之后，除了苦笑还是苦笑：日子是阿影定下来的，他就算再是心焦，也得慢慢地苦熬着。 婚礼在有条不紊地筹备着，程疏影也安安心心地当起了待嫁新娘。在亲迎的前一日，她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敲开孔宣的房门，说是有些话想要对他说。 人世间有未婚夫妻不能见面的规矩，但他们都是修道者，不必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 孔宣将程疏影抱在膝头上坐着，又埋首在她的颈间，笑问道：“阿影有什么话要说？嗯？” 程疏影定了定神，将那件重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对孔宣说了。 ——在封神劫里，殷商气数已尽，西伯侯姬昌才是天命所归。 这些事情是她上辈子就知道的，却一直都没有来得及告诉孔宣。孔宣身在殷商，势必会同殷商衰败的气机有所牵连。而且稍有不察，就会终身为封神傍所束缚，在天庭里老老实实地听从天帝差遣，比起封神前的待遇来，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她言罢之后，轻声问道：“你非要留在这里不可么？” 其实在她想说的是，远离这场封神劫，才是上上之策。 孔宣将程疏影的疑虑和担忧一字不漏地听完，闷闷地笑出声来：“阿影宝贝，你果然是记挂着为夫，竟然连天机都泄露给为夫听了。” 程疏影一怔：“……这是天机？” 孔宣将她密密地圈抱在怀里，温声道：“不算是天机，但也是天道之下最大的隐秘。这场封神劫难，连圣人都被搅在其中，如果不是我得幸悟出那一丝‘道’，补足了斩二尸的缺陷，与圣人相差无几，也要被搅进这场封神劫里不得安生。所以这些事情，是连圣人都不曾知晓的。” 程疏影心中一惊：“那你为何还要来殷商……” 孔宣细细摩挲着她的指尖，言道：“鸿钧道祖曾经说过，我的名字在封神榜上，命中注定该有此劫。若是能安安生生地度过此劫，便能功德圆满，修成圣人之身。” 程疏影轻轻噢了一声，心中稍稍宽慰了一些。 孔宣继续道：“而阿影你身为圣人善尸，本不该沾染这场因果。等到封神劫起时，你便回极南火山里避一避罢。母亲对你也甚为想念。” 程疏影侧过头，瞪他。 “……唔，阿影宝贝你想要说什么？”孔宣自觉地将话题拐了个弯儿。 程疏影低着头，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手心里，轻声道：“我陪你。” ——陪你历这场封神劫，即便我命中注定不会沾染因果。 ——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程疏影低垂着头，长长的眼睫垂落下来，遮掩了目光。 孔宣叹息一声，吻了吻她的耳垂，温声道：“……好罢。横竖我只欠这一场因果，等历完劫之后，我再同你一起回去见母亲罢。阿影宝贝，上次你同我说的那本残卷，我已经研究透彻了，而且试着补完了一些‘道’，你想要试试么？” 那本残卷里记载的东西，和银色戒指里的空间法则，隐隐有那么一丝的契合。 他在悟出那一丝空间法则之后，对这世上的很多东西，就都触类旁通了。其实即便是换了一个位面、换了一个世界，也有很多相似的法则和修炼之道。比如空间戒指，比如那本隔绝神念的残卷。 程疏影眨眨眼睛，说了声好。 孔宣握住她的手腕，从指间溢出一片淡淡的银色流光。这片银光比雾气还要淡薄，朦朦胧胧地罩在那个白色圆镯子上，像是披了一层银纱。程疏影试了一下，她的神念完全无法穿透那层银色雾气；她又默默唤了一声系统，脑海里响起一片滋滋的电子音，就像是电磁信号被/干扰了。 程疏影指着那层银雾问道：“这是什么？” 孔宣不答，指间再次满溢出大片的银色流光，将她密密实实地包围在其中。她如同沐浴在清澈的山泉之中，周身舒畅无比，渐渐地有些迷醉了。 片刻后程疏影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体周围的那层“膜”，已经完全融进了银色薄雾里。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孔宣才收回手，笑道：“这是我新悟出的神通。从今往后，你与娲皇宫之上的女娲圣人，就算是真真正正地断掉牵连了。” 而且日后他的修为越高，这层银色薄雾就越是牢固。等他修炼到巅峰时，就连鸿钧道祖和天道也很难穿透这一层银色薄雾。这便是他从戒指、功法残卷和那片虚无里悟出来的一种厉害神通。 程疏影隐隐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孔宣言道：“刚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也隐隐有些耳闻。殷商确实是气数将尽了，朝歌里最近生出了不少事端，帝辛听闻苏护之女貌美，便命人带到宫中，封她为妃。这位苏妲己秉性温良，但是自从进宫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而且还有流言说，这位苏妲己被狐妖附身了。 更有甚者，直接将苏妲己与殷商的气数扯上了关系，说她是败殷的祸水。 有些大妖曾经到朝歌里亲自查探过，发现那位苏妲己确实是九尾狐妖，而且是奉女娲之命前来，要将殷商的气数败个干干净净。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女娲会搅合进来，但是殷商确实…… 孔宣回想起坊间的流言，隐隐感到有些无奈，又道：“阿影宝贝，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不能只看表象。殷商确实是气数已尽，但是同样地，天地间的众仙，也在经历一场封神劫。” “人归人，仙归仙，人世间的事情，与我们没有什么牵连。” “人间朝代更迭，那是人族的事情，我不欲过多插手；但是阐教……呵，我与阐教本来没有什么牵扯，但是偏偏那位燃灯道人，是阐教的副教主。” 孔宣低下头，温声问道：“阿影宝贝，现在你还要留下来么？” ——即便是命中注定我要留在殷商，同阐教对峙。 程疏影枕在他怀里，轻声问道：“你已经将善尸送到娲皇宫里去了，对么？” 孔宣低低地嗯了一声，侧头望着程疏影，眼中满是温柔之色。 “那我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她轻声说道，“我留下来陪你。” 第55章 三山关前|被打断的婚礼 夜色渐渐地深了，外面也变得寂然无声。 程疏影和孔宣都是修道者，对睡眠的需求接近于无。孔宣起身添了一支明烛，程疏影揉揉眼睛，习惯性地有了些困意。果然就算她当了几万年的仙人，也仍旧改不掉前世的一些习惯。 孔宣见她面上多了些倦色，便将她抱到床榻上，安抚道：“睡一会儿罢。” 程疏影轻轻唔了一声，枕在孔宣的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地有了些睡意。但是她不想睡，三万年来她在不同的位面中穿梭，极少会有安然入睡的机会。所以现在，她睡不着了。 她闭着眼睛，倦倦地说道：“你陪我说说话好么？” 孔宣一面轻轻抚拍着她的背，一面温和地应道：“好。” 程疏影在记忆中搜寻着，努力想要记起一些有用的东西，但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就算是她想要回忆起从前看过的一些记载，也有些模模糊糊的，力不从心了。 孔宣一下一下地抚拍着她的背，目光温柔，却没有半点的情/欲。他听说人世间的未婚夫妻在成婚之前，是不能随意相见的；而且他还听说，人世间的夫妻一旦成婚，便会相伴偕老一生。 他和他的阿影都不会老，所以会长长久久地相伴下去。 孔宣并拢两指，想要在她的眉心上轻轻摁一下，但是忽然之间，他又停住动作，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这里是人间界，如果两人沉浸在神魂交融里，很容易会被人干扰。 程疏影倦倦地唤道：“孔宣。” 她从储物戒指里取出四枚流光溢彩的莲子，轻轻放到孔宣手心里。三万年里混沌青莲又结过三次子，孕育出了二十四枚混沌青莲子。这些青莲子都和先前的八枚一样，蕴藏着磅礴的灵气。 孔宣反握住她的手，温和地说道：“你留着罢。” 程疏影在他怀里摇摇头，轻声道：“在过些时间，等封神之战开始的时候，你的对手会有很多很多，绝不止燃灯一个。这四枚青莲子，你便留在身边罢。如果我不能及时赶到……” 孔宣伸出一指，轻轻按住她的口：“莫要胡言。” 程疏影闷闷地说道：“我也希望自己是在胡说八道。” 孔宣一怔，慢慢地拢了拢她的长发，心里沉甸甸地有些酸涨。这些混沌青莲子的作用，他自然是清楚的。但正因为他清楚这些混沌青莲子的效用，才更不能…… “阿影。”他温声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现在天地众仙都在历劫，就算你是圣人善尸，也无法确保置身事外。一旦……这些混沌青莲子，便是保命用的东西。” 还有一句话孔宣没有说出口：你的修为比我要弱。 程疏影轻轻嗳了一声，道：“这些莲子，我身上还有。” 孔宣按住她的手，将那些混沌青莲子束拢在她的手心里，劝道：“保命之物，毋须嫌多。” “可是……” “阿影。”他低头望着她，沙哑道，“你可知道，我最为担忧和恐惧的事情，是什么？” 程疏影眨眨眼睛，问道：“什么？” “是你忽然身遭不测。”孔宣闭上眼睛，一个微凉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有时候他甚至在想，最好能将她一寸寸地吞卷入腹，藏在神魂的最深处，密密实实地藏起来，才能安心。 程疏影一怔：“我哪有那么容易……” 孔宣俯身含住她的的口，吸吮啮咬，带着一丝微微的刺痛。她稍稍挣扎了一下，便感觉到孔宣身体一顿，动作变得温柔缱绻起来。微凉的温度一点点变得滚烫，他的吻如同暴风骤雨一般，想要将她彻底地吞卷，不留半点残余。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他的手也渐渐滑入—— “唔。”孔宣闷闷地哼了一声，停住动作，轻轻浅浅地在她的面颊上吻了一下，“不过一日，我不该这样心焦的。”等到今夜过后，他便能安安稳稳地将她抱回去了，着实不该这样唐突佳人。 程疏影侧过头，耳根隐隐有些泛红。 孔宣温柔地吻了吻她的眼睛，温声道：“收回去罢。阿影宝贝，为夫没有这样孱弱。” ……什、什么叫没有这样孱弱啊。 程疏影哼了一声，不甘不愿地将那四枚混沌青莲子收在怀里。她看见孔宣的衣领散落了大半，露出一小截红线来，忽然想起他怀里还有一枚储物戒指。 孔宣虽然修复了那枚戒指，但是他不会改密码。 程疏影伏在孔宣胸前，百无聊赖地玩着他的头发，然后趁着他没注意，将那些青莲子放到了储物戒指里。储物戒指的精神束是与她联系在一起的，就算孔宣比她厉害，也完全不知道。 孔宣阖上眼睛，一下下地抚拍着她的脊背，安抚的意味甚浓。 “我来殷商之前，曾经在天庭和地府里都走过一遭。”孔宣忽然开口道，“在这世上，能逃过封神劫的仙人，除开六位圣人和鸿钧道祖之外，就只有三皇了。但是伏羲常年在娲皇宫陪伴女娲，神农是出了名的不理世事，所以有些人，就求到了人皇轩辕那里，想要让轩辕氏插手封神劫。” 程疏影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如果得到了轩辕氏的庇佑，那么逃脱此劫的机会，也会大大地增加。而且天帝也在趁此机会拉拢三皇，想要在封神劫中得到最大的收益。轩辕氏身为人皇，比女娲圣人更在意人族的安危。” 程疏影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轻声道：“他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 孔宣低头望她，眼里有些疑惑。 程疏影想起阪泉之野上的冰凉剑锋，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轻声道：“轩辕氏不会轻易妥协。他所认定的事情，就算是天道定下的规矩，也对他无效。” 孔宣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如果轩辕氏不插手，那么人归人，神归神，人与神泾渭分明，这场封神劫就和凡人没有什么干系。如果轩辕氏出手，那么局面就乱了。” 殷商对西岐，阐教对截教，这场封神劫本来就是为众仙准备的。 但是如果乱局一开，连凡人都搅进仙人的战火里，那局面就复杂了。 孔宣有节奏地抚拍着她的背，长指有意无意地拂过她的长发，禁不住又有些心猿意马。他不得不去思考一些别的事情，让自己分散注意力，免得在新婚之夜前便唐突了佳人，委实不妙。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外间的月色和星辉也渐渐变得黯淡，黎明就要到来了。 孔宣俯身在她的额前轻轻一吻，笑道：“新嫁娘该回去梳妆了。” 程疏影被他闹了个大红脸，推开他，磨磨蹭蹭地走了。 孔宣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程疏影离去的背影，眼中沉沉地多了一些暗色。他起身拢了拢外袍，从外边唤过几个仆役进来，将今天的流程一一确认无误之后，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是日吉，宜嫁娶。 程疏影的娘家在另一个位面，所以这场婚礼也精简了许多。她迷迷糊糊地被喜娘带着，在司仪的唱腔里上了喜轿，然后被抬着绕城走了一圈，就算是送嫁了。 这场婚礼和殷商绝没有什么干系。程疏影默默地想。 这个时代处处都透着诡异，不该出现的总兵一职，不该出现的喜娘、喜轿和盖头，不该出现的大红嫁衣……她扯了一下自己的凤冠霞披，面无表情地端坐在轿子里，等着孔宣带她下轿。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程疏影扯了一下手里的大红绸缎，表情抽搐地想，幸亏她穿来的是洪荒而不是上古殷商，否则一定会被自己纠结到哭的。所以——还是继续诡异下去吧。 她被喜娘扶着进了孔宣屋里，周围燃烧着熠熠的红烛，红纱幔帐在身旁摇曳。这一套礼仪走完之后，她就算是成为孔宣的新妇了。但是自己还没来得及将这件事情告诉给爸爸妈妈，而且地球位面……地球位面距离恐龙灭绝，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 红烛在室内发出噼啪的声响，一簇火光在窗前跳跃。 据说在“这个”殷商里，新娘子是要乖乖留在屋里，等着新婚夫婿过来挑开盖头，才能见人的。又据说在这种大喜的日子里，新郎是要在外面酒过三巡的。据说…… 这个时代太诡异了，才不是上古殷商呢，哼，╭(╯^╰)╮ “夫、夫人！” 外间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一个仆妇，诚惶诚恐地来到她这位新夫人面前，大哭道：“西岐打进来了，大人带着兵在外间御敌，请、请夫人……” 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所以趁着过年啊，主将新婚啊，夜深人静啊……这种时候动手，是最好的。 程疏影默默地叹了口气，隔着盖头道：“我知道了，你且下去罢。” “夫、夫人？”仆妇一愣。这种时候夫人不是应该痛哭流涕，尖叫着要躲避外边的敌军，然后惊呼一声“夫君救我”吗？这位新夫人……似乎有些镇定过头了。 程疏影再次隔着盖头问道：“我与孔宣算是夫妻了么？” 仆妇不明就理，却也战战兢兢地答道：“大礼已毕，自然算是夫妻了。” “如此甚好。”程疏影文绉绉地掐了一句词，自己扯掉盖头，拍拍那位仆妇的肩膀。她手心里带着一缕雾气，仆妇只感觉到眼前一黑，便歪到在椅子上昏睡过去了。 程疏影瞥了一眼本不该出现的椅子，摇摇头，这真是一个诡异的时代。 她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推开屋门，慢慢地朝外头走去。这座府里的仆役们都已经逃得差不多了，旁边兵府里的将士们也已经被孔宣带走，大约是到外面抵御西岐去了。看来果真如孔宣所说，人对人、神对神，他只负责把对面的阐教收拾干净，至于人族的纷争，就让人族自己来处理罢。 不知道对面的阐教，来人是谁？ 程疏影捏起一团红色的云霞，坐在云团上飘飘悠悠地飞到了半空中。地面上一片暗沉沉的看不清敌我，殷商和西岐的将士们在黑暗中混战，死伤无数。孔宣站在一片荒芜里，望着四周围的野草和碎石砾，神情有些肃穆。 他身上穿着一件大红的锦衣，在夜风中微微扬起。 本该是一场大喜的婚礼，却偏偏碰上了西岐要伐殷商……程疏影回想起一些残缺的片段，坐在云团上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孔宣，没有上前去打扰。她知道孔宣很厉害，在没有碰上准提圣人之前，在面对阐教十二金仙的时候，几乎从无敌手。 现如今孔宣怕是比原先更加强大了。 一团莹莹的光芒出现在孔宣手心里，散发着赤红色的气息。程疏影认得那是他的五色神光，但不知道为什么，孔宣这回只用了红色。这一团红色光芒在暗夜中无声无息，与他身上的红色喜服融在一起，肉眼完全分辨不清楚。 倏然之间，地底下钻出来一个圆滚滚的道人，天空中也降落下一个干瘦的道人，朝孔宣而去。孔宣直挺挺地站在夜空里，手心那一团红色光芒泛着幽幽的色泽，在夜色里显得分外诡谲。程疏影忽然想起来，孔宣的五色神光之所以能落世间万物，是因为万物皆在五行之中，如今他只用红光…… 为什么？？？ 孔宣绝非莽撞之人，身旁那两个人手里各执法器，至少要两道不同的神光才能全部刷下来。为什么他手里握着一团红光，而不是……而不是五色神光？ 程疏影倏然从云团上站起来，想了想，又慢慢地坐了下去。 这样做很可能会扰乱孔宣的心神，还是静静地看一看罢。 黑暗里传来叮的一声，似乎是有一件法器落地了。 紧接着黑暗里又传出轻微的嗤嗤声，还有一个欣喜万分的“他被我击中了”的聒噪声。孔宣静静地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薄唇微抿，眼里跳跃着一簇幽幽的火光。 地面上忽然冒出一枚小小的尖芽，偷偷碰了碰他的靴底。 一缕淡淡的生机从尖芽上飘散出来，满溢到孔宣的身体里，滋养他的伤势。孔宣神情一震，下意识地朝夜空中望去，果然看见了一团大红色的云霞。他的新娘坐在云霞上，担忧地望着他。 孔宣无奈地摇摇头，低声道：“莫要胡闹，我在破封神榜。” 尖尖的小绿芽倏地一声钻回了地底下，地面上复归一片暗沉的寂静，唯有旁边的厮杀声还在此起彼伏。孔宣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周围气机的变化，眼里一片沉沉的暗色。 第56章 鸣金收兵|补完的新婚 那些轻微的伤口，对于孔宣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大碍。 孔宣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身边气机的变化。随着他身体里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周围的黑暗中隐隐约约多了一些牵引，像是几缕细细的丝线，要将他的元神和魂魄强行拉到虚空中去。 他就像一个戏台子上的提线木偶，被那些若有若无的丝线牵引着，完全身不由己。 孔宣微微抿着薄唇，手里倒扣着三支箭簇般锋锐的硬羽，眼里沉沉地多了一些暗色。鸿钧道祖对他说过，封神榜上写着他的名字，所以他命中注定要有一场封神劫；昨夜阿影也对他说过，所谓封神劫，就是在封神之战里死去的众仙，都要上封神榜，终身受到天帝的差遣。 所以……只要他斩掉这些若有若无的丝线…… 三支硬羽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冷光，如同利箭一般在夜空中弹射出去。他拿不准那些丝线的力道和强度，便将三支硬羽并拢，齐齐朝着其中一道丝线斩落。 那一道细弱的丝线似乎感觉到了威胁，在黑暗中倏地闪开。 三支硬羽在黑暗中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大弯，融成一支锋锐的五色小剑，狠狠朝那根丝线斩去。五色小剑的去势甚急，而且隐隐带着一丝道的轨迹，将空间撕裂出细微的噼啪声。 那根细弱的丝线猝不及防，被五色小剑斩中，化作一缕轻烟消散了。 在那一瞬间，孔宣感到周身一松，像是要从那种束缚的状态中挣脱出来，飘然而去。 但是那种轻松自如的状态，仅仅维持了一瞬间。很快孔宣便感觉到了一种无处不在的窒息和束缚，余下那些丝线又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束缚着他的元神和魂魄，将他牢牢地困着不能动弹。 孔宣隐隐有了一些顿悟，虽然不甚明晰，却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无所适从。 他身体里的生命力仍然在一点点地流逝，而且生命力流逝得越多，那种窒息和束缚之感就越发明显。很显然，等他的生命力流逝干净之后，这些无所不在的丝线就会将他彻底困住，再也无法挣脱。 阿影昨夜说过的“死后为封神榜所束缚”，想来便是如此了。 孔宣心念微转，身体里被压抑许久的灵气便又缓缓地开始流动，将那些轻微的伤痕恢复如初。他手掌一翻，掌心里隐隐多了一片白色的光芒，眨眼间又将一件法器击落，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旁边那位兴高采烈的道人后退两步，换上了一副惊恐的表情。 孔宣嗤声道：“如何？还要再比么？” 两位道人瞬间化为两道遁光，消失地无影无踪。孔宣不欲追赶，便随着他们去了。 地面上那枚尖尖嫩嫩的小芽悄无声息地探出头来，在黑暗中摇曳生姿。 一缕淡淡的生机从小芽的芽尖里迸发出来，在黑暗中肆意弥漫。孔宣与那枚嫩芽靠得最近，率先感受到了一种蓬勃的生机，且蕴含着无限的欣喜之意。他身上的伤势已经彻底恢复了，但是他依然可以感觉到，但凡被那缕生机抚过的伤痕，都会彻底地痊愈。 这是阿影宝贝新悟出来的神通么？ 孔宣侧头望着他的新娘，程疏影依然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团赤红色的云霞上，身上那件大红嫁衣在黑暗中并不明显，却瞒不过他的眼睛。她口中念念有词地，似乎是在念着一道催生咒。 地面上那枚嫩芽跳跃得更欢了，而且隐隐约约又长出了一片新叶。 程疏影发现孔宣似乎在看她，便无声地问道： ——你还好么？ 孔宣看了一眼沉寂的战场，大步朝程疏影所在的那团赤红色云霞走去。他有意使用了一种缩地成寸的法术，不过眨眼的时间，就已经来到程疏影面前，俯身将她抱在怀里。 他低声说道：“方才……是为夫不好。” 忽然丢下他的新娘跑到战场上来，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程疏影轻轻嗳了一声，指尖注意抚过他刚才受伤的地方，直到确认伤势恢复如初，才真正安心下来。她仰头望着她的新婚夫婿，抬手掠了掠耳旁的碎发，问道：“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孔宣抬眼望去，周围是一片暗沉的夜色。殷商和西岐的将士们在荒芜的大地上厮杀，声音已经渐渐地沉闷了下去。透明的魂魄从尸身上飘出来，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飞往六道轮回。 刚才那两位道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大约是离开了。 孔宣低下头，在程疏影发间轻轻吻了一下：“回去罢。” 主将有令，鸣金收兵。 地面上那片小小的嫩芽倏地一下子长大，六片碧绿的叶子在空中摇摇曳曳，释放出浓郁的生机。但凡被这一缕生机触碰过人们，伤口愈合，沉疴顿消，连精神头儿也足了一些。 那片赤红色的云霞倏然变成墨色，在夜色的掩映下，悠悠地飞远了。直到它平安降落在府邸里，孔宣才收回目光，回到将士们中间，与他们一同回营。 他身上仍穿着新婚时的大红锦衣，被周围一些大胆的将士们好一顿取笑。在安排人打扫战场、出营警戒之后，孔宣便大步回到了他的府邸里，准备去看看他的新娘。 回到府里之后，程疏影才发现，那两支红烛竟然还没有燃尽。 她坐在梳妆镜前，慢慢拆解掉那些漂亮的钗环，又卸去容妆，用象牙小梳慢慢地梳拢着长发，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又隐隐地有些不安。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咔咔一声阖上，孔宣从身后环抱住她的腰，埋首在她的长发间，含糊道：“在等我？嗯？” 程疏影按住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心里隐隐有些忐忑。 红烛尚未燃尽，便意味着……意味着…… “阿影宝贝，你这是在纵容为夫么？” 孔宣在她的耳旁闷闷低笑，一路轻轻浅浅地吻下来，含住她的耳垂反复吻吮。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耳畔，渐渐变得炙热滚烫。她闭上眼睛，柔白的手指绞在了一起，隐隐有些不安。 “阿影。”孔宣在她耳旁低低安抚道，“莫怕。放松一些。” 他俯身将她横抱起来，朝床榻上走去。大红的锦衣双双落在地上，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在大红的锦被上软软地铺开。孔宣俯身/下来，眼里那抹沉沉暗色宛如风暴前的宁静。 “阿影宝贝。”他吻了吻她的眼睛，安抚道，“大约会有一些疼。你明日再罚我罢。” **lve**lve**lve**lve**lve**lve**lve**lve**lve**lve**lve** ……哪里是有一些疼，简直就是很疼。 程疏影侧躺在大红锦被上，身体如同被碾过一般，连抬抬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孔宣从身后环抱住她的腰，眼里满是餍足之色，连那抹沉沉的暗色也淡褪了几分。 她真的……很甜。 犹如最甘醇的牛乳一般，柔软温香，一丝丝地融化开来，唔…… 孔宣用锦被裹住她的身子，浅浅地吻着她的指尖，温声道：“还好么？” 程疏影用后背对着他，不甘不愿地嘟哝道：“哼。”╭(╯^╰)╮ 孔宣低笑出声来，温柔地拢好她的长发，这才发现她身上深深浅浅的都是红痕。大约是他方才有些失控，才让她承受不住了。他俯身吻了吻她的眼角，低声道：“明日任你处置便是。” 外间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地照在大红幔帐里。红烛噼啪一声，爆开了最后一丝火光。孔宣侧头望着外间初生的红日，改口道：“……唔，是今日了。” 程疏影闭上眼睛，躺在锦被上，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出了小片扇形阴影。她喃喃地说着什么，孔宣侧头去听，却发现是“才不要处置你呢，坏蛋”，禁不住失笑出声来。 他的阿影宝贝……果然是很爱惜他。 猜想到她大概是真的累了，孔宣便俯身吻了吻她的面颊，替她盖好锦被，起身/下榻。忽然之间，他感到手腕一滞，低头看时才发现，是阿影从锦被中伸出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莫走……好么？”她绵软无力地说道，“陪我躺一躺。” 孔宣说了声好，又重新躺回程疏影身边，隔着锦被将她抱在怀里，安抚道：“睡罢。” 程疏影不想睡，只想赖在他怀里撒会儿娇。她倦倦地窝在孔宣怀里，伸出手指戳着他的肩膀，嘟哝道：“坏蛋。”昨天夜里她是真的被他累坏了，直到现在都没有缓过劲来。 孔宣握住她的手，逐一吻过她的指尖。 这回程疏影没有缩回手，而是倦倦地躺在他怀里，闭着眼睛，任他肆意妄为。她是真的连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比上辈子长跑三千米还要累。也不知道孔宣是哪里来的气力，唔，对了，他修为本来就比他高么。 程疏影迷迷糊糊地想，大约等她修为超过孔宣的时候，就可以反过来了。 孔宣不知道她心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只看见程疏影面有倦色，便将她圈抱在怀里，如先前很多次一样，轻轻抚拍着她的背，让她安然入睡。程疏影无意识地呢喃一声，渐渐地入梦了。 外间的阳光略微变得黯淡了一些，似乎是有一团乌云遮住了太阳。 孔宣目光一沉，却没有做出半点别的举动，依然在温柔地抚拍着她的背，等她沉沉睡过去之后，才低头吻一吻她的眼睛，在她的身旁布下密密的五色光帘，然后起身离开。 第57章 所谓量劫|十六枚混沌青莲子 孔宣来到不远处的军帐里，听着殷商将士们给他禀报战况。 昨夜那一场大战损耗了对方不少元气，也让对方开始正视起他来。那些从西岐里过来的人们都在说，己方有阐教十二金仙，还有一件厉害的法宝，肯定能将他这个主将顺顺利利地拿下。 朝歌在昨天夜里又传来了新的消息，说是妲己这些日子实在是让人怨声载道，连忠心于帝辛的那些大臣们都守不住了，人心纷纷地背离。一位带兵的闻太师曾经劝阻过帝辛，但却没有丝毫的效果。现在殷商和截教已经彻底拧成了一股，连截教教主通天圣人都快要惊动了。 孔宣想起程疏影叮嘱过他的那些话，暗想还是快些挣脱封神榜的束缚为好。 他想了片刻，又道：“昨日带回来的那两个西岐人呢？将他们带过来，我问问。” 昨夜殷商将士们清扫战场的时候，带回来两个西岐人。这两个人一直留在帐子里不吃不喝，也没有说自己究竟是谁派过来的，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吼吼地要取孔宣的命。昨晚孔宣将他们困住之后，就没有再理会他们了，直到现在才将他们带了过来。 那两个人依然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似乎不打算和孔宣有什么牵扯。 孔宣摇头笑道：“你们两个再这样下去，莫要怪我对你们施加真言咒了。说罢，你们来此是奉了谁的命令？元始圣人？还是姜子牙？”那两个人虽然身上遮掩过，却的确是修道者无疑。 人对人，神对神，既然对方是修道者，那便应该照着修道者的规矩来办。 那两个人依然不言不语，而且眼里隐隐有些不屑。 忽然之间，营帐外头探过一个脑袋来：“我想我知道。” 孔宣抬起头，看见他的新娘依旧一身大红锦衣，歪在帐子外边看着他。 他无奈道：“莫要胡闹，这里是军帐。” 他停了停，又温声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他的新娘红了脸，轻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理他。 片刻之后，他的新娘才磨磨蹭蹭地走进来，蹲在地上看着那两个人，轻声道：“你们是奉姜子牙之命过来的，对么？封神榜、打神鞭已经到了姜子牙手里，对么？” 那两个人面色一变，其中一人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程疏影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摇摇：“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问你们，封神榜、打神鞭本该在天帝那里，怎么会跑到了姜子牙手中？姜子牙跟的是元始圣人，又不是天帝……唉，难道元始圣人从天帝手里拿到了封神榜和打神鞭，想要从中做这个好人么？” 阐教十二金仙个个都不敬天帝，如果元始圣人真心疼爱徒弟，确实很有这个可能。 只要那十二位大罗金仙顺利渡过封神劫，那么其他仙人的死伤如何，是否终身为封神榜所缚，大概也不在元始圣人的考量之下……程疏影将自己的猜想缓缓道来，又轻声问道：“对么？” 一位西岐人面色铁青，冷笑道：“我竟不知道，殷商的军律原来如此散漫，竟连一位新嫁娘都能放到军帐中来。” 程疏影瞥他一眼，身形慢慢地淡去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孔宣走到那两位西岐人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们片刻，才道：“看来她说对了。” 如果连封神榜和打神鞭都在阐教手里，也难怪截教通天圣人动了真怒。 孔宣以指揉捏着眉心，钝钝地感到有些头疼。本该是人间界的一场战乱，却将世间大部分的仙人们都搅合进来，让这趟浑水变得更浑。封神战里死去的众仙越多，天庭的实力便会越强大，或许…… 或许这位新任天帝，真的可以用这种强硬的手段，重建天庭也说不定。 但是如今帝俊太一仍在东海汤谷，仍然是妖族的皇。这一场戏，恐怕还要唱好些时日才能落幕。 他思量停当之后，便让人将这两位西岐人带下去了。他们愿意不吃不喝不言不语，那就让他们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好了，反正修道者可以辟谷，可以餐风饮露，并无性命之虞。 那两个人离开之后，程疏影才又慢慢地显出身形来，轻轻唤了一声孔宣。 孔宣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亲昵地蹭蹭她的鼻尖：“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程疏影绞着手指头，低声道：“你不在，我做了一个噩梦。” 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梦见孔宣在这场封神劫中灰飞烟灭，再也回不来了。而且就算她找遍了无数个位面，也找不到他的所在。她…… 她悄无声息地从怀里取出十六枚混沌青莲子，放在孔宣贴身的储物戒指里。 然后她踮起脚尖，在孔宣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我走了，你自己要当心一些。” 孔宣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即放开她，而是低下头，在她柔软的唇瓣上碾压辗转片刻，才低笑道：“这样才对。乖乖留在府里，那里有我留下的一些阵法，寻常人破不开。” 程疏影想了片刻，大约是没有什么遗漏了，便轻轻点了点头：“嗯。” 离开军帐之后，程疏影没有回军帐，而是漫无边际地在荒野上走着，有些感慨。 她的脑海里依然会时不时发出一些轻微的滋滋声，像是被电磁干扰过的信号，很不明显，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时时响起尖锐的警报。不过与此相应的是，她也很难再进入到系统里去了。 自己身上的东西零零散散，除了那一株尚残缺的混沌青莲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宝物。 她在荒野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便看到天空中沉沉地压了一些铅云。远处的西岐军队擂响战鼓，开始了新一轮的叫阵。这回对方出来的依然是两个道士，却和先前的那两个人不一样了。 看来果真如孔宣所说，人对人，神对神，泾渭分明，各历各劫。 孔宣这回依然没有用全五色神光，而是握着一团盈盈的白色光芒，等待对方的应战。 他用心感受着身体周围那一丝气机的变化，在对方法器没入自己身体、生命力缓缓流逝的那一刹那，再次斩断了一根牵引他的丝线。隐隐约约地，他感觉到自己身上松了一些，连停滞了一些时日的境界，也微微地涨了一丝。 要知道修炼到他这种境界，一丝细微的涨幅，都是常人难以逾越的天堑。 孔宣在那些人的挑战声中闭目感受着，试图将那些丝丝缕缕、偶尔搅成一团、偶尔揉散成轻烟的丝线分辨清楚，然后一根根地将它们斩落。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对付了多少个人，只知道每每对方有一件法器斩进自己的身体里，他便能将那些若有若无的丝线斩断一根，束缚之感也会淡去一丝。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被卷进战场里的众仙越来越多了。 程疏影坐在荒野上，目光一瞬不离地望着孔宣，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偶尔她也会分出一些心神，去照看殷商的都城朝歌。朝歌里依然是一片春.色靡.靡，苏妲己成为帝辛的王后，在后宫里过得无比滋润。女娲恶尸坐在城墙上，晃荡着两条腿，笑得很是邪气。 程疏影暗想，难道苏妲己是女娲恶尸派过去的么？ 她悄无声息地放出一只纸鹤，朝女娲恶尸哪里飞过去。女娲恶尸接到纸鹤，在上面轻轻点了两下，又将它放飞回来。这回程疏影学了乖，在纸鹤飞来的一瞬间，便将它烧成了灰烬。 然后她使了一个法决，音符化字，将恶尸的话字字浮现在眼前。 恶尸说道：不，这是本尊的意思。 程疏影大感意外。女娲本尊无善无恶，怎么会突然…… 那些字符在她的眼前一个个排开：连三清圣人都搅进了这场劫难里，本尊哪里能独善其身？这回除了天道和鸿钧道祖之外，都卷进来了。三清圣人，本尊，还有西方世界的两位圣人。 片刻之后，那些字符便在空气中化为一道乳白色光芒，随风而散了。 程疏影愣了片刻，又将目光投向战场之上的孔宣，心中的担忧愈发浓厚。 孔宣这回对上的，是燃灯道人。 燃灯道人像是从未见过孔宣一般，说出来的话一板一眼，极其官方。而且他与孔宣交了两下手之后便不再恋战，化为一缕幽蓝色的光芒离去了，简直是处处都透着诡谲。 孔宣站在荒野上，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便下令道：“鸣金，收兵。” 殷商和西岐的将士们再次收手，交战的仙人们却迟迟没有停下来。 百里开外的地方铺开了两个大阵，阵旗猎猎地迎风飘扬。程疏影认不出那是诛仙阵和万仙阵，但孔宣却认得。而且这回元始圣人和通天圣人为了给徒弟出气，甚至亲自上场了。 万仙阵、诛仙阵中的仙人们一个一个地死去，被牢牢地束缚在封神榜上，挣脱不得。 等到殷商和西岐的将士们全都退去之后，天空中才沉沉地压下来一道铅云，如同有一场暴风雨在攒聚，就像数万年前那场巫妖量劫一样，久久都没有放晴。 一场真正的封神劫到了。 第58章 这是旧怨|燃灯又见燃灯 一片荒芜的原野上，程疏影托着腮坐在那里，目光紧紧追随着孔宣的脚步。 疾风掠过枯草，将半尺高的野草整整齐齐地压下来，寒鸦从野草里惊飞出来，发出“哑——”的一声低鸣。暗沉的天空中，偶尔掠过一只跌跌撞撞的小麻雀，惊恐地找寻着回家的路。 眼前的景象与数万年前一模一样，而且比那时更加衰败，更加压抑。 程疏影朝地面上一指，粼粼的光芒落下，汇成一株摇曳的蔷薇花。蔷薇花在秋风里舒展开绿叶，散逸出一缕淡淡的生机来。但凡被这一缕生机拂过的野草，全都抽出了新芽；而周围的那些野花，全都摇摇曳曳地抽出花苞，在萧瑟秋风中绽放。 程疏影轻声吩咐道：“去罢，莫要让他发现了。” 蔷薇花扭了扭自己的花瓣，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便蹦蹦跳跳地推开石头、拨开野草，循着孔宣留下的足迹，慢慢来到了荒原深处。那里弥漫着一片浓郁的雾气，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情形。 孔宣伫立在那片浓雾里，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沉思。 蔷薇花偷偷地拨开野草，朝孔宣的方向望去。一缕淡淡的生机从它的花叶间散逸出来，令野草抽出嫩芽、野花悄然绽放。它偷偷地合上花瓣，想要溜走，忽然听见孔宣无奈地唤道；“阿影。” 蔷薇花倏地一声钻回到地底下，片刻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片花瓣。 孔宣用两根手指捏住那片花瓣，将蔷薇花倒提出来，惩罚性地弹弹它的花叶。蔷薇花在他的指间呜呜扭了几下，随即便蔫蔫地垂了下来，不动了。 孔宣无奈地摇头，将蔷薇花收到怀里放好。 在那一瞬间，程疏影忽然感觉到手心里一片麻痒，像是被孔宣轻轻捏了一下手心。 ……哼，坏蛋。 程疏影别过头去，捏起一道法决，将自己与蔷薇花心神相连，试图看清里面的情形。 孔宣已经大步走到了浓雾深处，方圆二十里都是暗沉的天色，偶尔可以听见野兽临死前的哀鸣。他出身妖族，这种野兽的哀鸣声很容易让他感觉到心神慌乱。孔宣再一次停住脚步，皱眉沉思。 蔷薇花偷偷从他怀里探出两片绿叶，再偷偷探出一片花瓣，朝外间望去。 孔宣伸出一指，将那片花瓣按了回去，无奈道：“阿影，这里是万仙阵。” 蔷薇花蔫蔫地垂下花叶，乖乖藏在孔宣怀里不动了。在那一瞬间，百里之外的程疏影微微一颤，一种细微的麻痒从额头上蔓延开来，像是孔宣在她的前额轻轻按了一下。 这个、这个坏蛋，哼。 程疏影愤愤地收回心神，深深地呼吸几下，又重新将自己的心神与蔷薇花连在一起，跟着孔宣一起朝万仙阵深处走去。周围那些野兽的哀鸣声渐渐变得稀疏，一种嘿嘿的怪笑声响了起来。 孔宣停住脚步，沉声道：“出来。” 一个干枯瘦小的道人从浓雾深处走来，手里握着一团盈盈的幽绿光芒，冷笑道：“本座原本想去会一会截教诸仙，不想却先碰上了你。孔宣，本座劝你好生避一避，莫要坏了本座的好事。” 孔宣嗤笑一声，指间反扣住三枚金色的小剑：“那便试试罢。” “哦哦，沾染了凤凰之息的凤凰羽。”燃灯道人似乎是有了什么惊人的发现。 孔宣冷声道：“你我之间的恩怨因果，早该做个了断。上回在两军阵前，你虚晃一枪便逃脱出去，这回可没有这样好的——” 阿影曾经谆谆告诫过他，反派一般死于话多。 他虽然不大清楚什么叫“反派”，但阿影所言确实很有道理。两人生死相搏之际，时机常常会稍纵即逝。所以有些废话，他也就不必再多说了。 三支小剑化为漫天金雨，顺着燃灯道人的方向簌簌落下。 燃灯举起定海珠一挡，定海珠被五色神光刷落到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燃灯举起翻天印一挡，翻天印被五色神光刷落到地上，发出轰的一声，犹如不周山坠落。 燃灯举起金蛟剪一挡…… 燃灯道人每拿出一件法宝，周围的雾气就浓郁一份。 等到地面上叮叮当当地掉落了一堆法器和宝物，万仙阵里的截教弟子都窝了一肚子的火。燃灯道人身上的这些东西，自然都是从截教弟子身上扒拉下来的，上面尚且残留着截教弟子的气息不散。如今燃灯道人身在万仙阵中，而且五色神光还在接连不断地刷落宝物，怎能不让他心生气恼？ 本来燃灯道人来到万仙阵里，是打算强行破阵，而且无人能挡的。 本来燃灯道人应该在上一场战事里，就被孔宣刷落一地宝物，然后对孔宣避而远之的。 但是燃灯清清楚楚地知道，孔宣身上有鸿蒙紫气，而且上次孔宣没有被他杀死，现在肯定变得更加强大，于是在上一场战事里，燃灯道人便虚晃一枪，没有使出全力。 孔宣身上的鸿蒙紫气来自凤凰。而凤凰之所以赠他鸿蒙紫气，又是因为孔宣修为高深，又是唯一一个被凤凰从小养大的孩子，与凤凰舐犊情深的缘故。 所以…… 这一连串变故的源头，竟然是当年程疏影带走的一枚凤凰蛋。 鸿钧道祖曾经亲口说过，女娲善尸是世间唯一的变数，原因便在于此。 孔宣每刷落一件法宝，燃灯的面色就难看一分；他几次想要动用手里那团幽绿色的光芒，但后来仔细想想，还是按捺住了。孔宣抬头环顾四周，沉声道：“诸位道友，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万仙阵中的浓郁雾气瞬间凝成实质，化为四道雪白的长练，将燃灯道人的手脚牢牢缚住。 那三道金色剑光从漫天金雨当中显现出来，并拢成一支锋锐的小剑，朝燃灯道人的眉心处狠狠刺去。燃灯道人虽然有准圣修为，但万仙阵的主阵者多宝道人，同样也有准圣修为，加上旁边的龟灵圣母等等大罗金仙，竟然将燃灯牢牢地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燃灯的身体发出咔咔的声音，宛如一盏古灯被劈得寸寸碎裂。燃灯道人干枯瘦小的身体里迸发出一道光芒，惨叫一声朝天外飞去。他手里那一道幽碧色的光芒，直直没入孔宣身体里不见了。 孔宣踉跄地退了两步，闷闷地哼了一声，抿去嘴角的一丝血迹。 他怀里的那支蔷薇花偷偷探出头来，绽开了浅色的花瓣，将一缕淡淡的生机蔓延向四周，滋养着孔宣的伤痕。孔宣身体微微晃了几晃，圣人道基里出现了一些细微的裂痕。 蔷薇花急了，从枝叶间啪嗒地抽出三支花.苞，在万仙阵里灼灼绽放。 浓郁的生机蔓延到了万仙阵里的每一个角落，将整座大阵充斥得满满当当。孔宣闭着眼睛，盘膝坐在地面上调息，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啪嗒一声打在蔷薇花上，吓得它微微颤抖。 燃灯道人身体里发出咔咔的碎裂声，变回一盏幽幽的古灯，碎尽了。 万仙阵里走出一位年轻的道人，沉默地将一地法宝捡拾起来，每拾起一件，便唤一位师弟或是师妹的名字。他旁边跟着一位年纪颇长的女修，惊讶道：“这里的生机如此浓郁，连我身上的伤都已经痊愈了，为何燃灯竟……” “燃灯的元神已经被束缚在封神榜内，再浓郁的生机也救不了他。回去罢，龟灵。” 那位年轻的道人这般解释道，眼里有一种浓得化不去的悲哀。 龟灵圣母低声道：“是。”便重新退回万仙阵中不见了。 孔宣感觉到身体里的生机在疯狂地流逝，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丝线紧紧绷着，像是随时都能将他的元神和魂魄拉走，牢牢束缚在封神榜里动弹不得。他拼尽全力斩断了四根丝线，却再也无力斩断第五根了。周围那些丝线如同轻烟一般缥缈，但根根都能要了他的命。 孔宣略略喘了口气，闭目凝神，开始感悟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大道法则。 圣人道基出现裂痕，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将它补全，否则便会在成圣前的最后一刻身陨。孔宣没有斩落第三尸执念，那么唯一的办法便是，用那一丝细微的空间法则，补足最后的缺憾。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圣人道基上的那一丝裂痕也越来越大。有一股碧绿色的光芒在他的身体里四下游走，裹挟着一种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阻止他修复破损的圣人道基。燃灯道人手里的那一团碧绿光芒，果然并非他所有，而是来自…… 蔷薇花在他的身前疯长，如同藤蔓一般将他密密地缠绕起来，将磅礴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身体里。它的花瓣和花叶在一点点地融化，最终变成一片细碎的粼光，环绕在孔宣周围。 孔宣抬起手，那些光芒便淅淅沥沥地落到他手心里不见了。 粼粼的细碎光芒在孔宣身体里游走，试图找到那一丝变化的端倪。 孔宣闭上眼睛，牵引着那一片细碎的乳白色光芒，来到胸前的伤处。一团莹莹的碧绿光芒盘踞在那里，伺机要将他的身体全部撕碎开来。乳白色光芒停住片刻，便蹦蹦跳跳地过去，将那一团碧绿色的光芒团团包裹起来。 在那一瞬间，孔宣感到身体里骤然一松，裂开的圣人道基也隐隐有复原的迹象。 他以手按压着伤处，喘着气问道：“道友可否将我送出万仙阵外？” 浓雾里传出来一声应答，紧接着便有一个蒲团飘到他跟前来，示意他坐上去。孔宣道一声谢，坐到蒲团上，顺着蒲团飘远了。 浓雾的尽头依然是一片荒芜的原野，残损的诛仙阵在旁边孤零零地矗立。 孔宣走下蒲团，又对万仙阵里的人道一声谢，循着原路开始回去。他的脚边开着一簇淡紫色的小花，一路蔓延向远方。这是刚才那朵蔷薇花过来的时候，无意中催生出来的。 孔宣目光变得柔和，沿着那一丛野花盛开的路，朝程疏影的方向走去。 第59章 这是新仇|准提圣人 程疏影托腮坐在荒原上，望着远方发呆。 那里弥漫着一片浓郁的雾气，将诛仙阵和万仙阵全都遮掩起来，不让外人窥探到半分。萧瑟秋风席卷了整片荒原，将半尺高的野草整整齐齐地压倒在地面上，唯余一簇淡紫色的野花悄然绽放。 那一簇野花歪歪扭扭地蔓延到浓雾深处，与周围的肃杀景象全然不符。 她闭目感知了一下那朵蔷薇花，发现蔷薇花已经化为一片粼粼的光点，散落在孔宣的经脉深处，生机相当之微弱了。孔宣正在沿着那一簇野花往回走，大约两三刻钟之后，便能走回到这里来。 但是，孔宣为什么不用缩地成寸呢？ 程疏影苦恼地想着，半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刚刚已经通过蔷薇花感觉到，孔宣把燃灯解决掉了，但是在燃灯道人临死前的最后一击里，却隐隐受到了一些暗伤。现在燃灯道人的元神魂魄被牢牢束缚在封神榜里，应该无法出来作妖才对，孔宣他…… 是因为万仙阵里限制了法术么？程疏影越发苦恼地想着。 她脑海中响起了一片滋啦滋啦的声音，似乎是系统想要示警。 程疏影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腕，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系统在说些什么。圆镯外面那一层淡淡的银光不但隔绝了系统的窥探，也隔绝了她与系统之间的沟通。所以……还是等孔宣回来再说吧。 她托着腮坐在荒原上，望着野花尽头的那一片浓雾，静静地等待着。 在那一丛野花的尽头，孔宣忽然停住了脚步。 万仙阵的对面是一座残损的诛仙剑阵，前些天诛仙阵被元始圣人强行破开之后，就一直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残损的阵图和残破的仙剑隐隐透着一种冰凉的死寂，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诛仙阵里走出来一个人，负着手，冷冷地道出他的名字来：“孔宣。” 那个人约莫只有三十来岁年纪，周身围绕着浩然磅礴的上古之息，让人忍不住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孔宣紧抿着薄唇，额头上隐隐渗出了一些汗，周身骨骼都在喀喀作响。 那个人哼了一声，将那种磅礴浩瀚的气息全然释放出来，似乎是想要将孔宣压得跪倒在地上。 孔宣面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面颊滚落，体内被压制的碧绿光芒开始蠢蠢欲动，连带着圣人道基上的那一丝裂痕也开始渐渐扩大，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生生撕碎一般。 那个人冷声道：“倒是有些本事，难怪能将我那不成器的半徒杀灭。”这一番话说得咬牙切齿，倒像是和燃灯道人渊源颇深，打定了主意要替燃灯道人报仇一般。 孔宣冷冷笑了一声，一字字地说道：“元始圣人如此爱护座下弟子，倒是让人欣羡得很。” “孔宣！”元始圣人一拂衣袖，眨眼间便来到孔宣面前，掌中翻出一件法宝，当头便朝孔宣头顶斩落。孔宣不避不退，手心里握着一团莹莹的五色光芒，硬捱了元始圣人那一下。 法宝和五色神光相触的刹那，元始圣人感觉到手心里一松，紧接着地面上传来叮的一声，那件法宝被五色神光悄无声息地斩落，叮叮当当地落到地面上，散成一地碎珠子。 元始圣人面色倏变，手掌一翻，再次挥出一片清光，朝孔宣头顶斩落。 孔宣不闪不避，变回孔雀原身，同样硬捱了元始圣人那一下。他的妖身强悍，而且修为已经无限接近于天道圣人，就算硬捱了元始圣人那么一下，也顶多是闷闷地咳出一口血，并无大碍。 元始圣人的脸色由青变黑，由黑变红，由红变紫，五彩斑斓的甚是古怪。他原本以为孔宣不过准圣修为，自己这两下定能将他斩杀，将他的元神魂魄尽数驱逐到封神榜上去，但是…… 但是孔宣的修为，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所料了。 ——这世上难道还有第七位天道圣人么？ ——不不，孔宣没有拜鸿钧道祖为师，也没有蒙道祖赐下鸿蒙紫气，肯定是成不了圣人的。 ——但是当年鸿钧道祖赐下的紫气不是六道，而是七道，难道红云的紫气…… ——但是前些日子，燃灯明明对他说过，红云的那道紫气就在他手里，他很快就能修成圣人，成为阐教十二金仙之上的、可以替自己争夺立教气运的、本教第二位圣人了！ 元始圣人面上阴晴不定，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他知道燃灯道人这些年为了争夺鸿蒙紫气，已经结下不少仇家，不过鸿蒙紫气和圣人气运实在是太过重要，如果燃灯能修成本教第二位圣人，他也愿意替燃灯挡住一些仇家，护一护短。但是这位孔宣道人…… 孔宣实在是太过强悍，强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孔宣略略喘了口气，嗤声笑道：“元始圣人身为阐教之主，却对一个叛教之人百般回护，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莫非燃灯道人在阐教中时，也是这般横行无忌么？” 叛教二字直直扎在元始圣人身上，撞得他眼冒金星。 元始圣人怒声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掌心里挥落一片清亮的光芒，直直朝孔宣头顶上斩落。孔宣依然不闪不避地硬捱下这一击，冷笑道：“圣人这是恼羞成怒了？” “燃灯道人叛教之事，想来极为隐秘，连教主连同阐教十二金仙也一并瞒了过去。圣人一时间无法接受此事，也是常理。若是圣人不相信，不妨亲自一试如何？” 孔宣淡漠地望着元始，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隐隐有些怒意。 元始圣人闻言如遭雷击，如同钉子一般站在浓雾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元始才铁青着脸色，一字字咬牙道：“你如此污蔑燃灯，实在是罪不容恕！那好，本尊给你一次机会，你将所谓的证据摆出来罢。若是拿不出来，就休怪本尊下手不留情面了。” 他话音未落，诛仙阵里又走出一个人来，却是三清圣人之首的老子。老子负着手，淡淡地说道：“算我一个。此子修为颇高，你怕是杀不了他，需得你我二人联手才好。” 元始圣人的脸色更黑了，如同抹了一层锅灰，甚是难看。 孔宣目光掠过老子，冷声道：“……原来如此。” 元始圣人之所以连破诛仙阵、万仙阵，原来是因为背后有一位老子在做靠山。老子身为三清圣人之首，实力自然比其他两位要强些。有老子站在元始圣人身后，难怪通天圣人要气到跳脚了。 他望着面前站定的两个圣人，从孔雀变回了人身，道：“燃灯叛出阐教，是因为西方教准提圣人的缘故。燃灯道人手里有一片菩提叶子，那便是他最厉害的一招。” 孔宣停了停，又道：“怕是这片菩提叶子，从未在元始圣人面前出现过罢？” “荒唐！……” “荒唐与否，圣人亲自来看一看便知道。”孔宣淡淡地说道，“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击，便是在那片菩提叶子上附加法咒，给了我一下重创。” “荒唐！……”元始圣人气得七窍生烟，“你休要污蔑……” “稍安勿躁。”老子略一抬手，走到孔宣身边，道：“此子说谎与否，吾一试便知。” 孔宣站在老子身前不退不避，目光甚是坦然。 老子指掐成决，一道莹莹的光芒从指尖漫溢出来，从头到尾笼罩着孔宣，不留丝毫空隙。倏然之间，老子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随后他抬指掐了几道法决，沉着脸色说道：“出来，躲在上方窥探，便是西方教教主之所为么？” 元始圣人一惊：“师兄……” 两位圣人齐齐抬头，朝上方望过去。那片暗沉沉的乌云里，隐隐约约可以看清一片碧绿的光芒，准提圣人盘坐在乌云上，无辜地问道：“我就是路过此处，也能让你们抓住盘问？” 老子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准提圣人抬指掐诀，瞬间将座下的乌云变成了一片菩提叶子，然后缓缓降落在地上。 他的本体是一棵菩提树，在天地初开之际便修成人身，败在鸿钧道祖座下，最后修成圣人。后来准提圣人与接引圣人创立西方教，在贫瘠的西方世界里过得甚是郁闷，时不时就会来东方世界一趟。 准提从菩提叶子上站起身来，称了一声师兄，又指着孔宣问道：“就凭此子身上那一片菩提叶，两位师兄就认定燃灯叛教而出，前往西方教？啧啧，两位师兄可真是愈发地长进了。” 元始圣人面色铁青，站在一旁不说话。 老子亲自探视过孔宣的伤口，准提圣人也在一旁不知窥探了多久，燃灯叛教而出的事情，他已然相信了五六分。而且加上这些日子燃灯确实异动频频，不像是真心给他当弟子的样子…… 准提圣人挥挥衣袖，道：“若是两位师兄没有别的事情，师弟这便离去了。西方教事务繁多，我还与接引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奉陪了，告辞。”他有意无意地望了孔宣一眼，目光有些阴枭。 孔宣淡淡地说道：“燃灯虽死，元神魂魄却仍困在封神榜上。三位圣人若有疑虑，一问便知。” 他这番话无异于平地惊雷，炸得三位圣人面色倏变。元始圣人瞬间便消失在当场，老子和准提圣人也接二连三地消失。孔宣等他们离开之后，才踉跄地退了两步，闷闷地咳出一口血来。 刚才他应捱下元始圣人的几次重击，实在是有些勉强。等到三位圣人一走，他便有些撑不住了。 一道幽幽的绿光拦在孔宣身前，将那丛淡紫色的小花掐断了一大片。 准提圣人的声音在光芒里响了起来：“……看来今日，我留你不得。” 第60章 破榜而出|成圣了…… 准提圣人的声音在荒原上悠然回荡，显得有些阴霾。 孔宣坦然道：“准提圣人这般恼羞成怒，那就证明我所言不差了。”封神榜和打神鞭就在姜子牙手里，元始圣人想要得到它易如反掌。准提圣人这般恼怒，那必然是…… 他低低地咳出一口血来，将那枚银色的戒指捏在手心里，戒上红线缠绕着尾指，目光有些暗沉。如今他的修为距离圣人还差着一线，又受了一些伤，十有八.九挡不过准提圣人盛怒之下的一击。除非…… 那道幽绿的光芒里渐渐长出了一截菩提枝，朝孔宣刺来。 孔宣按住胸口，感觉到胸前那团幽绿的光芒在幽幽跳动，周围那一片乳白色的光芒已经压制不住了。圣人道基里的那一丝裂痕越来越大，几乎要横贯他的整个道基。他闭上眼睛，想到阿影曾经叮嘱过他的那番话：如果碰到准提圣人，千万不要变回孔雀原身，千万不要。 阿影说，在她的认知里，准提道人如果想要对付他，那么就必然会牢牢压制他的妖身。因为菩提树和洪荒大妖几乎是天生的克星，如果他现出孔雀原身，那么几乎是将最脆弱的一面暴.露了。 妖族的妖身原本是最为强悍的，但是在能唱梵音的菩提树面前，几乎毫无用处。 孔宣紧紧捏着那枚银色戒指，在那种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的重压下，领悟那一丝空间法则。 他曾经避开过天道的眼睛，修成一丝空间道法，实力不输给其他斩过三尸的准圣。 如今那一丝空间法则已经融进了他的道基里，与鸿蒙紫气一起，助他修炼出真正的圣人之身。眼下他的圣人道基已经出现了裂损，又面临强敌，除了临阵突破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磅礴的灵气在他的周围疯狂旋转，如同漩涡一般注入他的经脉丹田里。 那一团幽幽的绿光在胸前跳跃撕扯着，似乎要将他的道基破坏殆尽。但是无论它如何冲撞，总是被一片细碎的乳白色光芒困在其中。虽然那片乳白色光芒已经越来越黯淡，却始终没有让它得逞。 孔宣闭上眼睛，心里一片酸酸涨涨地疼。 ——想要回去见她，很想很想。 ——从未有过像今日这样……这样炽烈的想念。 他捏着那枚银色的尾戒，喀喀地将它捏出了裂痕。整整二十枚混沌青莲子在戒指里疯狂地旋转，散发出磅礴的灵气。孔宣一愣之下，无暇细想，将四枚混沌青莲子一并吞入腹中，瞬间便融化干净。 磅礴的混沌灵气滋补着他的经脉和丹田，在他的身体里四下游走，试图修复破损的道基。一种比斩尸时更为酣畅淋漓的突破之感从身体里隐隐传出来，让他忍不住要迷醉在其中。 ——不，他不想忘掉她。 孔宣闭上眼睛，额上青筋隐隐暴起，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鼻尖上、颈上滚落。他苦苦压抑着那些肆虐的灵气，压住顺理成章斩却第三尸的欲.望，苦苦参悟着那一丝空间的法则。 丹田里隐隐有些痛楚，那些磅礴的灵气无处发泄，便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经脉和丹田，而且比那一团幽绿的光芒更加疯狂。幽绿光芒早已经在莲子入体的那一刹那，就被磅礴的灵气卷出体外，唯余下那一片粼粼的乳白色光芒，如一双温柔的小手在安抚他的经脉。 ——他答应过她，要回去见她的。 孔宣薄唇紧抿，眼里隐隐有些泛红。那些疯狂的混沌灵气在他的身体里攒聚成风暴，要将他的肌肉骨骼经脉丹田一并绞碎，然后再重新回塑过一次。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楚在四肢百骸里蔓延，像是要将他的修为寸寸断绝，从此灰飞烟灭一般。 ——阿影，我怕是…… 微弱的乳白色光芒凝聚成小小的一团，不过拇指大小，而且还在飞速地萎缩。 孔宣分出一缕神念包裹住它，像是很多年前便做过的那样，温柔地抚慰着。那一团小小的光芒似有所感，在他的身体里呆立片刻，接着便蹦蹦跳跳地来到他的眉心处，然后嗖地一声蹦了出来。 ——阿影、阿影…… 孔宣睁开眼睛，想要将那团光芒捕捉回来。如同竭泽的鱼，渴望着最后一滴水露。 乳白色光芒在他的身前化为一片细碎的光点，接着如同雨点一般，淅淅沥沥地降落在戒指里，将剩余十六枚混沌青莲子拽出来，紧接着，荒原中响起了一道隐隐约约的吟唱声。 这是连孔宣都没有听到过的咒文，大约是阿影从别的世界带过来的。 十六枚混沌青莲子在催生咒里慢慢长大，接着慢慢地抽出嫩芽，围绕着孔宣的身体慢慢旋转。那一片细碎的乳白色光芒氤氲成雾气，将它们包裹在其中，吟唱声越来越大了。 从戒指碎裂到青莲催生，不过短短的一个瞬间，但却像是过了千万年那么长。 “混沌……青莲……” 准提圣人喃喃地说着，眼里隐有一片贪婪之意。混沌青莲在化为四朵莲花之后便不知所踪，哪里想到孔宣身上竟然还有混沌青莲子！那十六枚小小的莲子迅速地抽出嫩芽，长出根茎花叶，最终化为十六朵小小的青色莲花，在孔宣的身体周围摇曳绽放。 万仙阵里传出一股细微的震荡，通天圣人手持青萍剑，带着多宝道人和龟灵圣母走了出来。 刚才老子、元始、准提和孔宣的那一番对话，他们在万仙阵中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虽然惊讶和气恼，但想到事不关己，就一直都没有出来。直到孔宣身边多了十六朵青色莲花，才走出了万仙阵。 小小的青色莲花在一片灵气中悄然绽放，十二片花瓣在吟唱声中羞涩地展开。 这些十二品青莲虽然普通，但是胜在数目繁多，而且恰好是十六朵，简直就是圆满得不能再圆满的一个数字。孔宣盘膝坐在十六朵小小的青色莲花中间，宁神闭目，似乎是已经入定了。 “他要突破了。”通天圣人笃定地说道。 准提圣人似乎在瞬间醒悟过来，菩提枝化为人形，挥手朝孔宣头顶上斩落。 十六朵青色莲花在孔宣周围围盘桓，围成一片密密的光罩，挡下了准提圣人的一下重击。 准提大骇。 通天圣人瞥他一眼，道：“除非孔宣自己走火入魔，否则你破不开的。” 他停了停，又有些惋惜地说道：“恰好是十六朵莲花……如果再多上一朵，或是再少一朵，都挡不住圣人的一下重击。准提师弟，你还是放弃罢。” 准提圣人身化枯枝，在一簇幽绿光芒中微微跳跃着。 龟灵圣母皱眉道：“师尊他……”此人在这里强行突破，也太不将通天圣人放在眼里了。 通天圣人摇摇头，道：“等一等罢。”此子若是突破成圣，日后前途势必不可限量。 也不知道孔宣是从哪里得到的十六颗混沌青莲子，而且还极嚣张地摆了出来。他已经看出来了，孔宣能支持到现在不倒，必然是身负道基的缘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孔宣却强行不斩第三尸，反倒要用这种凶险之极的方法来突破，真是古怪，古怪得很。 十六朵青色莲花在孔宣周围妖娆绽放，花蕊尽吐，结出十二个小小的莲蓬。 眨眼间青色莲花的根茎叶全部掉落下来，化为一股浩大磅礴的灵气，注入到孔宣的身体里。那十六朵小小的莲花疯狂地旋转，融成最圆满的一道轨迹，在他的周围盘桓。 孔宣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个字来：“破。” 如同太古中传出来的浩然之音，又如同三十三重天之上的黄钟大吕，在荒芜的原野上四下蔓延开来。霎时间整片荒原上都响起了层层叠叠的“破”，如同水纹一般悠然漾开，回荡不休。 他的圣人道基被修复得无比圆融，连同那十六朵小小的青色莲花一起，功德圆满。 一团指头大小的乳白色光芒呆呆悬浮在半空中，停止了吟唱；片刻之后，它象是想到了什么，蹦蹦跳跳地跑远了。孔宣伸手一捕，将它扣在手心里，低头望着它，目光温柔。 那团小小的乳白色光芒想要蹦出他的手掌心，但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去。 孔宣捏起那团豆子大小的光芒，摁在自己的识海深处，将它密密实实地藏起来，然后才起身朝通天圣人与准提圣人各执一礼，道：“道友。” 他已经突破成圣，可以和两位圣人平辈论交了。 通天圣人沉默良久，神色有些复杂。 准提圣人倏然化为一道碧绿的光芒流逝，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孔宣抬头望着暗沉沉的乌云，朗声道：“吾已破榜而出，自此不在封神劫中，何不速速散去？” 那些乌云像是听到了他的话，自动地分出一条道路来。灿金色的阳光从乌云的缝隙里直直照下，在荒原上投出一片朦胧的影子。孔宣笑着道了声失陪，倏然便回到了荒原的另一边，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嗯，他是直接撕裂空间过去的。 孔宣高大的身影笼罩住荒原上坐着的小小人影，将她全然抱在怀里，埋首在她的长发间，低声道：“……我回来了。”这回他没有食言，果然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程疏影轻轻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理他。 孔宣低笑出声来，低头吻了吻她的长发，温柔地说道：“我们回去罢。” 程疏影一怔：“……回哪里去？” 孔宣拢了拢她的长发，耐心解释道：“我虽然已经破劫而出，但是这场封神劫却并未散去。我先去开辟一处道场，然后才能着手处理剩下的事情。”他意有所指。 程疏影抬头望向天空，那些分开的乌云又渐渐聚拢到了一起，灿金色的阳光被彻底挡在了乌云后面，荒原渐渐地复归于冷寂，看不到半点生机。 她依偎在孔宣怀里，轻声问道：“那些莲花呢？” 孔宣手掌一翻，一朵小小的十二品青莲在他的手心里滴溜溜地转动。 “这些莲花已经融进我的道基里，怕是还不回来了。”孔宣有些为难地说道，“不如我将自己赔给你如何？” 第61章 天光正好|日夜颠倒 什、什么叫将自己赔给你啊。 ……孔宣真是越来越坏了，哼，╭(╯^╰)╮ 程疏影默默地背过身去，望着茫茫的荒原发呆。孔宣从身后环抱住她，埋首在她的颈间，闷闷地笑出声来，胸腔一起一伏地震动。 她放软身子靠在他怀里，轻声问道：“你想去哪里开道场？” 这世上的圣人们成圣之后，一般都会寻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开辟道场，或是为了开宗立派，或是为了潜心苦修。譬如通天圣人的道场就开辟在东海，又譬如元始圣人的道场，则开辟在昆仑山上。 孔宣抱着她静静地思考片刻，忽然问道：“阿影喜欢哪里？” 如果阿影喜欢山清水秀的地方，那么他便将道场开辟在洪荒大地上；如果阿影喜欢清净，那么他便将道场开辟在茫茫大海里；如果阿影想要继续苦修，那么他会将道场开辟在混沌天外。 他低下头，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长发：“……我随阿影的心意便是。” 程疏影睁大眼睛，转头望着他，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半晌之后，她才讷讷地说道：“这样不好罢？……你身为天道圣人，你所开辟的道场，自然也应该随着自己的气运和‘道’来走。我——我没有特别喜欢的地方。” 孔宣低低唔了一声，长指拂过她的发间，温声道：“那我便将道场开辟在西昆仑，好么？” 西昆仑是天地间一处极为钟灵毓秀的地方，灵气充沛，而且自从天庭倾覆之后，许多洪荒大妖都把新家安在了西昆仑，奉西王母为首，安安稳稳地生活了几万年。孔宣身为妖族的圣人，若是将道场开辟在西昆仑，自当有事半功倍之效。 而且西昆仑对于孔宣来说，有着一桩非凡的意义：他初次见到她时，便是在西昆仑。 但是…… 程疏影望着头顶上那片暗沉沉的乌云，有些忧心地说道：“我隐约记得，你刚刚还和元始圣人结下了不小的梁子，若是将道场设立在西昆仑……” “莫要担忧。”孔宣低声道，“元始圣人的道场在东昆仑，与人间界接壤。” 东昆仑和西昆仑其实不是同一个地方，两者之间隔着广袤百里的山峦，就算是元始圣人的道场再大，也大不到西昆仑里去。而且最重要的是，西昆仑是东方世界与西方世界交界的地方，对于那位新近结下梁子的准提圣人，还有身在封神榜里不知死活的燃灯道人，他其实隐隐约约地有些担心。 如果将道场设立在西昆仑，那么他就能最大限度地看着一些人，阻止他们设局捣乱。 孔宣思量停当之后，低下头，温和地问道：“好么？” 程疏影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当下孔宣便从身上拔下一根硬羽，变成一件暗色的斗篷，将程疏影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抱着她飞往西昆仑去。程疏影的视线全都被斗篷遮挡住了，眼前一片漆黑，其实看不清什么东西。 她隐隐感觉到孔宣停了下来，将她靠着一株大树放下，然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她又感觉到孔宣掐着指诀，隐隐调动起一股强大的力量，让四周的百兽呜呜低鸣。 这大约，便是在开辟道场了。 程疏影静静地窝在那件斗篷里，在心中计算着时间。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孔宣将她抱了起来，稍稍分开斗篷，露出她的头脸，闻声道：“好了。” 周围一片山峦都已经被移了个位置，眼前是一座郁郁葱葱的高山，半山腰处缭绕着洁白的云雾。孔宣将整座高山移过来后，便将山体全数掏空了，还引来一道潺潺的溪流，从山上汩汩流下。程疏影挣脱他的怀抱，上前走了两步，居然看见了几座竹林掩映的小竹屋。 孔宣笑道：“新居简陋，还望夫人忍耐一二。等为夫过些日子去找些天材地宝来，便能将这处地方收拾齐整了。现在么……”他上前两步，将程疏影横抱起来，亲昵地蹭蹭她的面颊：“这些日子你我二人分开许久，为夫甚是想念，所以想要……”他意有所指。 程疏影轻轻呀了一声，推推孔宣的肩膀，失声道：“现在、现在是白天！”这个坏蛋。 孔宣淡定道：“很快就不是了。”眨眼间他便将西昆仑道场弄得风云变色，天幕暗沉沉地围拢下来，将这里和外边隔成了两个世界。夜空中的星辉遍洒而下，将竹林照出一片幢幢的影子。 ……坏人。 仗着自己是天道圣人就移山填海、颠倒日夜，哼，╭(╯^╰)╮ 程疏影窝在斗篷里，被孔宣抱着走进旁边的小竹屋，轻柔地放在竹榻上。随后他俯下.身来，低低唤了一声阿影，轻轻浅浅地吻在她的面颊上，随后是她的颈侧，再随后便是…… 她闭上眼睛，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孔宣。” 孔宣低笑道：“宝贝想要对为夫说些什么？嗯？” 她难耐地蜷起脚趾，想要让他干脆利落一些，莫要再折磨她了。但是这些话无论如何，她都说不出口。孔宣轻轻浅浅地吻着她的眼睛，温声道：“宝贝，想要什么便告诉我，我是你的夫君，你无需这样拘谨，嗯？阿影宝贝，说出来，说出来我就给你。”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坏、坏人。” “唔。”孔宣闷闷地哼了一声，温柔地吮去她眼角的一丝水痕，低低言道：“我是坏人，你便是被坏人逮住的小绵羊。阿影宝贝，乖乖地告诉为夫，你想要什么？嗯？” 低沉醇和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畔，略带着一丝难耐的沙哑。他温柔地反复吻吮着她的长睫毛，却迟迟都不肯有下一步的动作。她微微地颤抖片刻，呜咽道：“我……我……” 孔宣温柔地吻吮着她的眼角，低声道：“宝贝，说出来。” 她闭着眼睛，呜呜咽咽地说道：“我想要、想要你……” ——想要你一寸寸地吻我，就像新婚之夜时那般。 ——想要你像那时一般温柔，想要你、想要你…… 她断断续续地将那些羞人的话说出口，换来的便是孔宣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的吻。 孔宣低哑地道一声好，便将她…… **lve**lve**lve**lve** ……四周围渐渐地沉寂下来，偶尔可以听见一些虫豸的鸣叫声。 程疏影绵软无力地躺在孔宣怀里，连动动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孔宣一手将她圈抱在怀里，另一只手以指为梳，慢慢梳拢着她的发，目光里满是温柔缱绻之色。 “阿影宝贝。”他哑声道，“为夫这样接二连三地要你，你受得住么？” 程疏影不答，埋首在他的肩颈处，长发散落在他的胸膛上，如一幅恬静的水墨画。 孔宣喉结滚动几下，沙哑地唤了一声阿影，却没有再继续下去了。程疏影倦倦地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呼吸声轻轻浅浅，大约是累得睡了过去。他俯身吻一吻她的眼睛，便小心翼翼地让她躺好，盖上一层丝被，然后起身走到屋外去透气。 外间依然是一片沉沉的夜色，星辉遍洒，草木间结了一层的白霜。 孔宣挥袖撤去这一片夜色，发现外间已经到了落日西沉的时间。金乌挥舞着翅膀，懒洋洋地降落在西极的尽头，紧接着便化身为人，回到东海汤谷去了。那片荒原上的战事已经到了尾声，万仙阵、诛仙阵被接二连三地破掉之后，死去的仙人们已经越来越多了。 朝歌里依然是夜夜笙歌，帝辛和妲己丝毫没有亡国的自知，反倒变本加厉起来。 等再过一些时间，殷商便要彻底地灭亡了。 孔宣现在是天道圣人，自然能推算出来，等殷商灭亡之后，封神劫就算是结束了。 他转身回到竹屋里，重新变了一张竹榻出来，与先前那张竹榻并排放着。程疏影依然倦倦地躺在榻上休息，他便躺到另一张竹榻上，望着屋顶上疏漏下来的微光，有些出神。 迷迷糊糊地，他听见她唤了一声孔宣。 孔宣侧过身，温和地问道：“怎么还不睡？” 程疏影喃喃地说道：“刚才我感觉到，混沌青莲似乎又要结子了。奇怪，上一回它结子明明是百多年前，照理来说，应该再隔上万年，青莲才能再结一次子，怎么这一回……” 孔宣目光在她的储物戒指上停留片刻，道：“那我不妨助它一臂之力。” 说话间，他指间一片磅礴的混沌灵气，慢慢地渗入到戒指中间。程疏影感觉到，混沌青莲在她的戒指里欢呼雀跃，似乎是吃到了什么美味至极的东西。片刻之后，她心中猛然一动，感觉到青莲再次开出了花，结出了八枚流光溢彩的莲子。 孔宣收回手，笑道：“再过些日子，你便可以将这些莲子催生成莲花，然后将其炼化了。” 程疏影喃喃地问道：“那——有什么用呢？” 孔宣长指拂过她的发，耐心解释道：“我前些日子从鸿蒙紫气中悟出了一套修炼法决，昨日便是照着这一套法决，才突破成圣的。阿影若是照着修炼，定然会大有裨益。” 程疏影迷迷糊糊道：“……我不明白。” 孔宣坐起身来，俯身吻了吻她的长发：“阿影本是女娲善尸，修为与女娲息息相关。但是在切断与女娲的心神联系之后，修为未免会停滞不前。这一套法决，可以让你继续修炼下去。” 第62章 封神劫终|憋坏了的系统君 程疏影醒了。 她睁开眼睛望着孔宣，有些不可思议的神情。 孔宣俯身望着她，笑道：“阿影是不相信为夫的话？” 程疏影愣了片刻，才摇头道：“不是不相信，而是有些太过出人意料了。” 如果孔宣连这种牢不可破的规则都能打破，那这世上，还有他办不到的事情么？ 程疏影呆呆地望了孔宣片刻，直到孔宣又俯身吻了吻她的唇，才呀地一声回过神来，推推他的肩膀，有些困窘地说道：“起、起开，我要去沐浴。” 她浑身酸痛得有些难受，想要到温泉里去浸一浸。 孔宣道一声好，从旁边取过那件斗篷，将她从头到脚地包裹起来，抱着她往外走。外面已经是暮色蔼蔼，连带着火烧云都隐去了，唯剩下一片稍显黯淡的天空。程疏影别扭地在他怀里动了动，软软央求道：“孔宣，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好不好？” 孔宣正色道：“夫人此刻身娇体软，为夫理当代劳。” 程疏影哼了一声，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下，嘟哝道：“坏人。” 第二次被打上坏人标签的孔宣毫不介意这种控诉，抱着程疏影来到一处甘泉里，还特意将它变成了一股温泉。程疏影将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暖暖的温泉里，忽然感到又有些困意了。 三十三重之上星辉熠熠，娲皇宫里走出来两个人，侧耳交谈着什么。 孔宣挥出一片五色流光，在周围形成密密的光帘，阻止外人的窥探。但是娲皇宫前的那两人忽然转过身，朝西昆仑这边飞了过来。看样子，倒像是冲着他们两个人来的。 程疏影转头望着孔宣，轻声道：“是伏羲和女娲。” 孔宣嗯了一声，按捺住心里隐隐的不悦，侧头吻了吻她的前额，然后披上外衣起身，迎了上去。程疏影彻底地松了口气，在温泉里好好地泡了一个热水澡，最后才裹着孔宣的斗篷，来到竹屋里。 竹屋里统共坐着四个人，孔宣、伏羲、女娲，还有一直都默默无闻的、孔宣斩出来的善尸。 女娲见到程疏影进来，微微扬了一下眉，却并未多说些什么。孔宣切断程疏影与她的心神牵连，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帮了她一把——因为如果她再继续修炼下去，就会顺理成章地斩却第三尸执念，这是女娲万万不愿意见到的。眼下她与善尸的心神牵连一断，程疏影就再也不能给她收集功德金光，女娲的修为也就自然而然地受到自己控制了。 她望了程疏影一眼便收回目光，开口道：“今日我到这里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请两位帮忙。” 女娲话音未落，天空中忽然响起了沉闷的雷声。隆隆的雷声如同擂鼓一般，从荒原上蔓延开来，直将人震得心底发麻。他们齐齐望东面望去，看见朝歌的方向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 朝歌破，殷商亡，封神劫终。 女娲动了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她稍稍组织了一下措辞，才又继续道：“孔宣道友前些日子一举突破成圣，实在是我妖族的大幸事。如今巫妖两族式微……” 天道之下有一种叫做“气运”的东西，素来都是圣人们争夺的对象。三清圣人和西方教的两位圣人之所以开宗立派，原因也大致在于此。但是六位圣人当中，女娲功德成圣，实力最弱，即便是已经斩却善、恶二尸，也依然势单力孤，无法与三清圣人和西方教两位圣人抗衡。 所以女娲想要找一个帮手。 而她想要找的这个帮手，就是孔宣。 程疏影一字不漏地听完了女娲的话，侧头望了望孔宣，没有说话。 她裹了裹斗篷，斜靠在竹榻上，望着天空发呆。天上的乌云已经渐渐散去了，封神榜、打神鞭彻底露出狰狞的一面，将榜上的众位仙人牢牢地束缚在其中；她看见元始圣人站在封神榜前，神色颇为不悦；她又看见通天圣人站在封神榜前，手持青萍剑，怒目而视。 准提接引两位圣人站在更远的地方，满脸怒容，不时地窃窃私语。 原本阐教截教应该元气大损，但现在因为孔宣的打岔，万仙阵未破，上榜之人寥寥。 原本剩下的那些截教弟子，包括孔宣本人，都应该被准提接引带到西方世界去，但还是因为孔宣的打岔，元始圣人和准提圣人打了一架，准提接引误了时辰，连半个弟子都没有抢走。 她收回目光，轻声问道：“女娲圣人是想开宗立派么？” 女娲摇摇头，道：“不过是想避开三清圣人和西方教的欺压罢了。” 程疏影一怔：“但是……”我似乎没有看见他们，做过什么奇怪的事呀。 孔宣温和地笑笑，解释道：“阿影不是圣人，看不到天道之下涌动的‘气运’。天道之下的气机瞬息万变，女娲圣人身负的气机，已经被一点点地掠夺干净，只剩下微末的一丝了。” 女娲摇头道：“惭愧。” 程疏影轻轻噢了一声。这些圣人才能看到的东西，她自然是看不到的。如果系统君尚在的话，说不定还能替她计算出一些结果来。她低头望望自己腕间的镯子，决定暂且不去理会。 孔宣见程疏影不再说话，便安抚地笑笑，转头对女娲说道：“你我身为妖族的圣人，理当守望相助。况且阿影她……女娲圣人放心，这件事情，我心中有数。” 女娲言道：“如此便多谢孔宣道友。” 她停了片刻，又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孔宣的善尸忽然来到孔宣身边，将一件东西递到孔宣手心里，然后安静地退了开去。女娲又朝孔宣施了一个平辈礼，便带着他们两人离去了。 孔宣低下头，发现那是一枚菩提子。 程疏影有些惊讶地问道：“刚刚那是你的……善尸么？”她还没来得及跟他打个招呼呢。 孔宣低低嗯了一声，起身拢了拢她的斗篷，笑道：“走罢，我们回去看一看母亲。” 他们前往极南火山住了十余日，孔宣又费心在火山周围布下一个大阵，让凤凰安然无恙地清修，才又带着程疏影回到西昆仑。他曾经想让凤凰脱困而出，但是凤凰却摇摇头，阻拦了他的动作，说是自己过得很好。 孔宣看凤凰的样子不像是在为难，便猜想到或许母亲有些事情，是没有告诉他的，便作罢了。 他们在回西昆仑的路上，程疏影忽然问道：“你能将这层银光暂且揭开么？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它’。”她记得它当初说过，等女娲圣人斩完三尸之后便解脱了，但是却从未说过，如果女娲从此不斩三尸，自己当会如何。 孔宣颔首道：“好。” 他在那枚银色的镯子上轻轻按了两下，那层银色光芒便如同纱衣一般落下来，露出了原本的白色。而且大约是被憋得太久的缘故，镯子上已经泛起了深红色的光芒，而且微微闪烁着，如同红宝石一般。在那一瞬间，滋滋啦啦的电子干扰音终于变成了呼啸而来的警报声： 【警报！警报！宿主屏蔽电子音的举动极其可恶，极其……可恶！】 【鉴于宿主前期表现良好，本系统秉持着友好往来的原则，决定不予计较。ss级辅助计算功能友情提示……算了，你已经成功渡过封神劫，也不用再计算了。】 【系统建议宿主继续修炼，早日攒足系统所需的能量，成就无上大道，么么哒】 【宿主和宿主的配偶请不要再释放激素了谢谢！机器也有机器的人权！凸！强烈鄙视宿主和宿主的配偶这种虐狗行为。友情提示：宿主可能有小宝宝了，么么哒。】 【紧急提示！紧急提示！……】 系统后面的话程疏影都没有听进去，那一句“宿主可能有小宝宝了”，惊得她差点魂飞魄散。 她……怀孕了？但是她却没有任何孕吐、浮肿、或是头晕脑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依旧平坦如昔，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连半点生命的气息都不曾有。 孔宣停住脚步，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程疏影指着自己的小腹说道：“‘它’说我有孕了。可是我……” 孔宣伸臂揽住她的腰，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什么？！” “……没有感觉到半点生命的迹象。”程疏影补完了接下来的话，转转腕间的白色圆镯，有些苦恼地说道，“不过，‘它’的计算从未出过差错，所以我也不知道——” 孔宣将手覆在她的小腹上，闭目静静地感知着。 程疏影眼巴巴地瞅着他，心里隐隐有些期盼，又有些忐忑。 她不知道这种情形究竟是好是坏，但孔宣修为比她高，应该能看出…… “唔。”孔宣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俯身在她的面颊上轻轻一吻，“确是为夫不察，阿影前些日子便已经有孕了。不过那时在极南火山里事务繁多，为夫便稍稍疏忽了一些。” 他说得委婉，隐台词不过是在母亲面前不敢放肆，没有好好地疼爱她一番。 程疏影轻轻嗳了一声，又低头望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疑惑道：“但是我……” 孔宣将手按在她的小腹上，摩挲着一处地方，低低地说道：“这里，有一枚蛋。” 程疏影眨眨眼睛，耳根隐隐有些泛红。她顺着孔宣指的方向抚摸过去，果然感觉到了一丝坚硬，但是却并不明显。腕间那枚白色圆镯子似乎不甘被忽视，依然滋滋啦啦地说道： 【严肃提示，宿主面临再次突破……】 第63章 挣脱天道|系统的真正主人 系统的那些滋滋的提示音，她已经听不进去了。 此刻她脑中翻来覆去地都是孔宣的那一句话，“这里有一枚蛋……” 唔，孔宣的原身是孔雀，他的孩子，确实应该是一枚蛋。 但是、但是自己居然怀了一枚蛋……她怎么老是在孵蛋啊，t.t 而且、而且还有，这枚蛋它要怎么出来呢？ 是一枚圆圆的白白的蛋从她腹中生出来，还是在她腹中变成一只小孔雀，然后啾地一声蹦出来？ 嗷嗷呜呜孔雀的妈妈是凤凰啊！ 所以她生下来的，很可能不是孔雀，而是其他的、不知道什么稀奇古怪的物种啊！ 程疏影按着小腹，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连孔宣在旁边唤了几声都没有听见。孔宣无奈地将她裹在斗篷里，挥袖卷出一片清风，朝西昆仑的方向飞去。 东面的汤谷掠过一道金色的影子，桀骜地朝天庭飞去。 孔宣瞥见那一道影子，摇摇头，又将程疏影裹得更紧了一些，带着她朝西昆仑飞去。程疏影从她的胡思乱想里回过神来，望着天边的那抹金色影子，惊讶道：“陆压？” 她记得在原本的封神之战里，陆压跟孔宣打过一架，但是后来被孔宣的五色神光给…… “是他。”孔宣温和地说道，“这些日子他和兄长们被妖皇陛下关在汤谷，躲开封神劫，想必是已经不耐烦了。如今封神劫终，他便忍不住要出来转一转。” 程疏影有些愣怔，终于想起来，陆压确实一直都没有出现。封神之战从头到尾，就没有多少大妖在劫中丧生，死去的多半是阐教和截教的弟子。想必是因为妖皇、东皇两人一直都在约束着妖族，不让他们身入量劫的缘故。 孔宣拍拍她的手背，笑道：“莫要分神。” 程疏影轻轻唔了一声，将大半的重量都靠在孔宣身上，被孔宣带着朝西昆仑飞去。西昆仑如今已经变成了大妖们的修炼圣地，先是有西王母坐镇，后来又有孔宣这位天道圣人在西昆仑开辟道场，可以说是滋润得很，就算是让他们重回天庭，他们也未必乐意回去了。 孔宣带着程疏影一路回到西昆仑，又在周围布置了两道阵法，便叮嘱道：“你在这里歇息片刻，我去天庭看看。若是碰到危险，便在心中唤我的名字，晓得么？” 程疏影一怔：“唤你的……” 孔宣揉揉她的头，笑道：“先前在封神劫中，你留了一缕神念在我这里。” 程疏影轻轻噢了一声，呆呆地看着孔宣化为一道流光，离开了。 ……不对。 ……为什么她的神念会留在孔宣那里？ ……对了，那株蔷薇花！她用神念催生出蔷薇花，然后就一直都没有回来。 程疏影呆呆地想了片刻，便决定不再多想。腕上那枚白色的圆镯一直都在发出叮叮当当的提示音，提醒她濒临突破的边缘。她叹了口气，摁住那枚镯子，问道：【我什么时候会突破？】 镯子微微跳跃了一下，兴奋地说道：【等你将那些混沌青莲炼化的时候。】 程疏影迷糊道：【我不明白。】洪荒世界里的很多东西，其实她都不明白。 她停了停，又说道：【你似乎变得更加智能了。】 镯子咕噜噜地滚动了两下，【那是因为我的实力增加了。】 【算了。】程疏影摇摇头，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除了女娲斩除三尸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能让我脱离善尸的宿命？至少我不想像现在这样……】 在那个念头闪过的瞬间，程疏影看到西昆仑上空攒聚了一片暗黑的劫云，而且比先前的那些劫云更为可怖。她知道这些劫云是冲着她来的，便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女娲曾经求过我，我想要帮一帮她。】 天空中的劫云渐渐淡退了一丝，但依旧显得有些可怖。 圆镯子一跳一跳地闪烁着红光：【那你就去帮她呗。】 程疏影皱眉望着空中的劫云，又摸摸自己的小腹，有些苦恼。这个孩子来得太快了，她不能冒着被雷劈的危险，去问系统一些不该问的问题。 她思忖片刻，又道：【我帮助女娲之后，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么？】 圆镯上的光芒微微跳跃了一下：【理论上说，你现在已经很难受到女娲的影响。但你毕竟是女娲的善尸，所以结论是会。】 程疏影点点头，道：【那就开启交易区，我兑换一些东西。】 这些年她已经仔仔细细地想过，女娲最开始之所以要斩却三尸，是因为实力不足。 那么她不妨替女娲提升一些实力。 洪荒世界里的修道者修为极高，如果想要提升圣人的实力，那么绝不能从修真/世界入手，唯一的办法是从星际位面或是兽人位面兑换出一些合适的东西来。程疏影看看自己的财产，忍不住苦笑片刻：三万年来她行走在各个位面，早已经将财产积累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而且在找到孔宣之后，她撤掉了任务发布区里的那些报酬，财产总额简直……按照系统君的说法，将这些宇宙标准币全部转化成能量，已经足够开辟出一个新的宇宙了。 程疏影暂且不想去开辟宇宙，便从系统里零零碎碎地兑换出了一些东西，随后问西王母借来青鸟，将这些东西全都送到娲皇宫里。她也不知道这些方法是否有用，但是青鸟归来之后，带来了女娲对她的谢意，连带着天上的劫云也散去了一丝。 程疏影计算了一下劫云的数量，便又兑换了大约一亿功德值的物品，送到了娲皇宫里。 这些东西送过去之后，天空中攒聚的乌云渐渐散去了，她心里也隐隐地送了一口气。圆镯依然在一闪一闪地跳跃着红光，催促她早些突破，并且信誓旦旦地说道，如果她在诞下孩子之前突破，那么日后生下来的孩子，实力将不同往日而语。 程疏影思忖片刻，便答应了。 她从戒指里取出十六枚混沌青莲子，照着孔宣教导她的方法，开始修炼。 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芒从她的身体里透出来，隔绝了她与本尊女娲的心神牵引。十六枚青莲子在她的周围上下飞舞，散发出莹莹的光芒。一缕浅浅淡淡的乳白色生机注入到那些莲子里，慢慢地催生出了十六朵莲花。 她无知无觉地端坐在那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天庭里的孔宣倒是感悟到了一丝什么，低头往下看了看，眼里有些淡淡的笑意。 十六朵小小的青莲在她的身体周围悄然绽放，循着一种亘古不变的轨迹缓缓前行。她身体周围的那一层银色光芒愈发浓烈起来，牢牢束缚着她身体里的修为，避免她像先前那样，将修为和境界全都渡给了女娲本尊。渐渐地她有了一丝感悟，将腕上的白色圆镯褪下来，握在手里。 那枚镯子在她的手心里一点点地融化，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女娲曾经说过，这是一枚道种。 ——孔宣说他领悟了一丝空间法则之后，即便不斩第三尸，也能修炼成圣。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程疏影彻底沉浸在一种玄奥的体悟里，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她感觉到身体周围有一些细细的丝线，似乎在限制她的动作。 她感觉到那些丝线的尽头，是一道巨大的金轮。 她催生出十六朵小小的青色莲花，用圆融之数将自己团团包围，然后一根根地剪断那些丝线。 天空中攒聚着暗沉的铅云，深黑色的闪电噼啪作响，酝酿着一道最恐怖的雷劫。 孔宣从天庭里飞了出来，变回孔雀原身，遮挡在西昆仑之上。成圣之后，他的妖身比原先更加强悍，即便是天道之下最为可怖的惩罚，也能被他轻而易举地拦下。 她在心中低低唤道：孔宣。 她轻柔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感觉我能拦下它。那些混沌青莲，可以拦住它。 十六朵青色的莲花在她的身体周围盘桓，划出一道玄奥的轨迹。她想要让孔宣避开，但是又担心腹中的那一枚蛋。最终她将十六朵青色莲花全都护在小腹跟前，幽幽地叹了口气。 ——孔宣身上也有十六朵莲花，其实，似乎也没差。 程疏影睁开眼睛，朝天上望去。 她身边那些细细密密的丝线已经全部斩断，身体骤然一松。手中那一团幽幽的红光如同湖水一般，在手心里泛着粼粼的光芒。她将那片微红色的光芒握在手心里，唤道：“孔宣。” 天空中的劫云降落下无数道雷霆，全都被孔宣一一地挡了下来。大约三两个时辰之后，劫云无可奈何地散去，一只漂亮的孔雀降落在她的身边，用脑袋蹭蹭她的手心。 “我好像……已经变成了它真正的主人。”程疏影低头望着手心里的那一滩金属液，喃喃地说道。 果然片刻之后，她在脑海里听到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你好，宿主。】 程疏影将它握在手心里，将身边的孔雀抱在怀里，将自己身体里的变化逐一地说了。孔雀侧着头静静地听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透着几分笑意。阿影身为善尸，自然不能成圣，但是她斩断了与本尊女娲之间的牵引、又借助混沌青莲之力挣脱天道的束缚，已经和圣人相差无己了。 最重要的是，从今往后，她与女娲圣人之间，大约就真的没有什么联系了。 程疏影盯着自己的手，轻声说道：“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刚才感觉到，如果现在我想要时空旅行，它已经不收钱了。”这便是道种的意义所在么？与孔宣所悟的同出一源的时空法则？ 她心念微微一动，便戳开了旁边从未开启过的【请宿主自由探索区】。 孔宣在她的怀里变回人身，低唤道：“阿影。” 程疏影从系统中收回神念，问道：“怎么了？” 孔宣拢了拢她的长发，温声道：“你的修为已经上了一个境界，而且不在天道掌控之中。我想，你去天庭坐镇会更好一些。” 程疏影一怔：天庭？ 第64章 完结章 在去往天庭的路上，孔宣将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简略地和她说了一些。 封神劫过后，空荡荡的天庭里终于变得拥挤，星君们各归各位，连那位纣王也被封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神。而引发这场大量劫的封神榜、打神鞭，也被送到了天帝手里。 元始圣人折损了几位徒孙，但是十二金仙基本完好无损，也就没有再横生枝节。 通天圣人同样折损了不少徒孙，但是截教同样没有伤筋动骨，也没有横生出什么枝节。 但是那位天帝，却有些不高兴了。他从鸿钧道祖那里拿到封神榜、打神鞭，本来就是为了提升天庭手里的；封神劫中死去的仙人越多、仙人的实力越强，那么天庭的实力也会越强。但是这场浩劫的最后几天，元始圣人和准提圣人打架去了，万仙阵未破，众人料想中的大混战，也完全没有出现。 现在在天庭中担任星君之位的，多半都是些小鱼小虾。别说阐教截教里的那些精英弟子，就连人族里稍有些修为的散修，也完美地避开了封神劫，未死未伤，自然不能到天庭来效力。 所以天庭的实力，比封神劫前，也不过微微涨了一丝而已。 程疏影静静地听了片刻，问道：“那位天帝按捺不住了？” 孔宣言道：“倒是没有按捺不住。如果说封神劫前，仙人们都习惯了不敬天帝，那么在封神劫后，这种不敬就变成了漠视。嗯……大家都默认了没有这个天帝存在。” 他指指东海汤谷，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程疏影懂了。 妖族有妖皇东皇，还有女娲和孔宣两位圣人，理所当然地会漠视天帝；巫族人数寥寥，而且还有一位身化六道轮回的后土坐镇，自然也不会认这个天帝。至于人族么，他们头顶上有一位女娲圣人，还有玄门三清可以拜做师尊，将来成就未必会在天帝之下，所以为什么要去追随天帝呢？ 所以现在，真正把天帝当成一回事的，大约也只有人间界那些凡人了。 她想通这一节后，便笑道：“原来如此。但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孔宣望了一眼天庭，低声道：“第七道鸿蒙紫气。” “嗳？” 程疏影眨眨眼睛，忽然想起来，第七道鸿蒙紫气，就是曾经被红云道人拿到，但是随着红云身陨而不知所踪的一道紫气。这一道紫气意味着成圣的最后机缘，自然会引发众人抢夺。 孔宣遥遥望着天庭，言道：“有传言说，这一道紫气落在了天庭里。现如今阐教的十二位金仙、截教的几位准圣、还有一些散修，都赶到了天庭，想要争夺这一道紫气。” “然后呢？天帝更加生气了么？” “不，恰恰相反，天帝似乎很是愉悦。”孔宣低低地说道，“我猜想这一道鸿蒙紫气不过是个诱饵，又或许是一个计策，阿影……”他停了停，声音渐渐地低不可闻，“我在想，如果你将这一道鸿蒙紫气融在道基里，是否也能修成圣人？” 程疏影与寻常的修道者不同，她是女娲圣人斩出来的善尸，所以许多事情都和别人不一样。 但是在孔宣心里，依然隐隐有些期盼，想让她和自己一样修成天道圣人，从此逍遥自在，无论过了千万年还是亿万年，都依然会像现在一样，陪着他。 程疏影停住脚步，低垂着头，轻声道：“原来这样。” 难怪孔宣忽然将她送往西昆仑，然后便到天庭里去了。原来孔宣是存了这个心思，想要让她……她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与你们，是不一样的。” 孔宣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微不可闻。 她朝孔宣怀里靠了靠，轻声道：“我在融化这枚系统，嗯，道种的时候，就已经脱离天道限制，不在这个世界中了。你想一想，我还如何能够修成天道圣人？” 孔宣隐隐有些失落，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落。 程疏影踮起脚尖，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我答应你，不会离开你的身边。但是第七道鸿蒙紫气，还是暂且算了罢。我们先去天庭看看，他们想要做些什么，好么？” 孔宣握紧她的手，低声道：“好。” 天庭里现在已经变得有些杂乱无章了。 元始圣人和通天圣人亲自来到天帝那里，想要在三十三重天之上开辟一个新的道场。三十三重天之上不归天帝管，但是他们把道场开在天帝头顶上，无论如何也要先和天帝说一声。 但是这两位圣人来到天庭，很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们想要拿到第七道鸿蒙紫气，让阐教/截教的实力更胜一筹；天帝想要借助这道鸿蒙紫气，将洪荒世界里的修道者们都吸引到这里来，混战一场，至少也要再来一场封神劫，提高天庭的实力；而洪荒世界里的其他道人们，也都想夺得这一道紫气，好修成天道之下不死不灭的圣人。 但是鸿蒙紫气究竟在不在天帝手里，天帝又为何将这个消息透出来，还是个未知数。 程疏影与孔宣一道来到天庭里，不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了一惊。 现在的天庭已经不是原先的妖族天庭了。原先的妖族天庭准圣遍地走，金仙不如……嗯，现在的天庭寥寥落落的都是真仙，偶尔出现一两个玄仙，简直是让人顶礼膜拜的存在。至于玄仙之上的大罗金仙，那是一个都没有。 没错，一个都没有。 连天帝自己都只是个大罗金仙，而且被困在金仙中期数万年不得寸进，还能指望他的手下有多厉害？想必这位天帝是在一个境界滞留太久，怒火无处宣泄，才想出了这些坑人的法子吧。 程疏影跟着孔宣在天庭里逛了两回，见到了两个无意中闯进来的大妖，又与他们寒暄了片刻。忽然之间，程疏影一拍脑袋，轻轻嗳了一声：“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她一翻手心，手心里掠过了一片幽红的光芒。 【系统先生，你能计算出第七道鸿蒙紫气的所在么？有误差也关系。】 【理论上说是可以的。但是建议系统不要再使用ss级辅助功能了，系统也是有磨损期限的。建议宿主自主探索，么么哒。】 自主探索……是所谓的探索区么？ 程疏影思忖片刻，点开了从未去过到过的自主探索区。大略浏览一番之后，她哑然失笑了。这里简直就是一片蓝海。只有宿主想不到的功能，没有系统实现不了的。不过，它们全部都要按件计价。 比如说，如果要计算出第七道鸿蒙紫气的精确位置，需要消耗十二亿亿的功德值。 再比如说，她现在的境界刚刚突破，亟需一道功法。而这一道功法，需要消耗五十亿……嘶，程疏影从自主探索区里收回目光，随着孔宣的目光望过去，问道：“怎么了？” 刚才孔宣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有些刺痛。 她眼前出现了一团碧绿色的光芒，一株菩提树在光芒里缓缓生长，直到变成了参天蔽日的大树。菩提树下坐着一个人，正是西方教的教主之一，准提圣人。准提圣人手中握着一把菩提子，阴晴不定地望着孔宣，又阴阴地笑了两声：“好久不见。” 孔宣眉头深锁，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是在细细打量着准提圣人。 准提圣人同样在打量着他们，似乎在掂量着他们的实力。 片刻之后菩提树下又转出一人，而且还颂了一声佛号。程疏影定睛望去，发现是一位胖胖的道人，不，是圣人。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圣人她都已经见到过，这位胖胖的圣人，想必就是接引了。 接引圣人又颂了一声佛号，然后望了准提圣人一眼，目光里隐有责备之意。 孔宣一直都在皱着眉头，薄唇微微地抿起，忽然之间，他像是相通了什么，道：“二位圣人不在西方世界逍遥，却万里迢迢地跑到东方天庭里来，莫非是想要与天帝叙旧么？” 准提接引是鸿钧道祖的弟子，昊天曾经是鸿钧道祖座下的童子，叙旧一词，倒也不算是错。 准提圣人道：“不劳道友费心。不过前些日子道友给我找了一些小麻烦，我便想着理当奉还道友一二。现如今你我都在天庭里，不妨择个清净地方，做过一场，如何？” 洪荒世界里的做过一场，就是打架了。 程疏影轻轻捏了捏孔宣的手心，隐隐有些担忧。孔宣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目光，冷声道：“道友欲做过一场，我理当奉陪。不过在此之前，我心中有些疑虑，想要请道友解释一二。” 准提圣人瞥他一眼，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孔宣上前半步，将程疏影挡在身后，沉声问道：“第七道鸿蒙紫气，应该是在准提、接引二位道人手中罢？天帝忽然透出口风，数万年前燃灯道人亦透出口风，想必也是因为准提圣人之故罢？” 他这番话可谓是石破天惊，非但是程疏影呆住了，连旁边的接引圣人也愣住了。 准提圣人面色阴沉下来，冷冷地说道：“我听不明白。” 孔宣亦冷声道：“封神劫后再起纷争，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西方教。” 他曾经听阿影说过，如果封神劫未破，阐教截教两败俱伤，那么最大的受益者必定是西方教。两相推断之后，他便隐隐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如今准提圣人面色倏变，倒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程疏影盯着孔宣的肩背，喃喃道：“最大受益者原则么？倒是个合理的解释……” 她踮起脚尖，偷偷瞥了准提接引两位圣人一眼，又暗暗估计了一下孔宣的实力，不免有些担忧。孔宣成圣不久，但准提接引两位圣人却是修炼亿万年的圣人了，如果以一敌二的话，孔宣难免会有些吃力。她自己修为不及孔宣，如果贸然上场，大约会是个拖累。 ——该如何是好呢？ 她思忖片刻，问道：【系统先生，现在我的修为还和功德金光息息相关么？】 【那是当然的。功德金光可以转化为系统源力，自然也可以转化为宿主的修为和境界。】 【如果我要将账户里的金额全部转化，并将加速比提高到正无穷，应该怎么做？】 【这个嘛……】系统停顿片刻，很快便从自主探索区里替她置换了一个可行方案。这些年她在各个位面中穿梭、积累财富，宇宙标准币的数目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根据系统的推算，这些币值如果转换成能量，别说是让她修成圣人，就算是修成十个圣人都绰绰有余。 就在这一来二去的时间，孔宣已经和准提圣人飞到三十三重天之外，对峙起来了。他们都是圣人修为，打起架来惊天动地，脆弱的天庭还真经不起他们一击。接引圣人依然留在旁边颂着佛号，但是目光却时不时地往她身上瞟，隐含警惕之意。 程疏影犹豫了一瞬，便道：【转化吧。】 正无穷的加速比，意味着能量转化时间无限趋近于零。 比起上一次能量转化的龟速，这回不过短短的一瞬间，便将她的修为提高到了一个不可估量的境界。旁边的接引脸色倏变，连带着天空中也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金轮，看来是天道感觉到了威胁，预备拼着自身损毁，也要将其抹杀。 程疏影笑笑，轻轻敲了敲那道金轮，倏地朝天边飞去。 她的修为已经被瞬间拔高到了一个恐怖的境界，莫说是准提圣人和孔宣，连带着紫霄宫里的鸿钧道祖，也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威胁。十六朵青色的莲花在她的身体周围环绕，灼灼地绽放。 ——时间不多了。 程疏影略略感慨了一下，手中青光化刃，悄无声息地朝准提斩落。 准提踉跄地退了两步，丹田里隐隐传来一阵剧痛。 【再转回宇宙标准币，以同样加速比。】程疏影道。 眨眼的时间过后，程疏影又恢复了原先的境界和修为，无辜地躲在孔宣身后，冲准提圣人眨眼睛。刚才她那一下，起码折损了准提道人五成的功力。未来数万年的时间里，恐怕准提道人都要用来调息疗伤，修为无寸进了。 下方那一道金轮渐渐地隐去了。 程疏影有些后怕地抓住孔宣的手，轻声道：“你还好么？” 孔宣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笑道：“为夫甚好。” 第65章 番外01 封神劫后，天庭复归了平静。 程疏影在天庭里露的那一手，着实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开始重新掂量起妖族的实力来。孔宣在天庭里吐露的那一番话，也让圣人们开始深思，自己是不是遗漏了许多地方。 天庭依然在式微，众仙依然在修炼，西昆仑依然在……嗯，平静。 自从准提圣人决定回去养伤之后，西昆仑里就平静得多了。 程疏影被孔宣每日抱着不撒手，腹中的小宝宝……哦，小白蛋，也一日日地成长起来。最初她只能隐隐感觉到那是一块无生命的小石头，后来渐渐地感觉到了一缕生命的气息，再后来便能感觉到它在一点点慢慢长大，与她有了一丝心神牵引。 说起来这枚小白蛋，可以算是洪荒世界里修为最高的一枚蛋了。 小白蛋的爹是天道圣人，娘是超脱了天道的修士，偶尔还能带着小白蛋去其他世界旅个游，简直不能太愉快。不过随着小 白蛋一天天长大，阿爹便阻拦了阿娘那种到处跑的举动，乖乖地留在西昆仑里养胎，啊不，养蛋。 小白蛋乖乖地长成了大白蛋，又乖乖地从她娘肚子里…… “就这样生出来了？” 程疏影指着那枚大白蛋，眨眨眼睛，有些不解。 没有宫缩，没有阵痛，就这样生出来了？还真是……蛮简单的。 孔宣变回孔雀原身，将那枚蛋叼到自己刚刚筑好的鸟巢里，开始孵蛋。妻子刚刚生产，难免会产后虚弱，孵蛋这种事情，还是他暂且代劳为好。 而且他听说，人间界的女子生产过后，还要坐一段时间的月子呢。 不过他的妻子似乎没有产后虚弱这种症状，反倒饶有兴致地蹲在他旁边，饶有兴致地摸摸那枚大白蛋，开始同他讨论，蛋里孵出来的会是什么物种。 “孔雀。”孔宣言简意赅地说道，顺便抖了抖漂亮的翎羽。 “嗳？”程疏影眨眨眼睛，她还以为会生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嗯，禽鸟呢。 “是个女儿。”孔宣低下头，温柔地拨了拨那枚大白蛋。大白蛋似有所感，发出清脆的咯咯声，而且还在鸟巢里滚来滚去，似乎是被挠得痒痒了。孔宣将那枚蛋拨回来，继续孵蛋的工作。 程疏影盘膝坐在鸟巢旁边，盯着未出世的女儿，似有所感。 “等过些日子，便换成你来孵罢。”孔宣悠悠地说道，“她年纪幼小，同你会更加亲近一些。而且……”他瞥了程疏影的小腹一眼，继续道，“你的原身是善尸，对她有所裨益。” 程疏影戳戳那枚大白蛋，叹了口气。 这些年她老是在孵蛋孵蛋孵蛋孵蛋……呜，她可以不孵嘛？ 但是孔宣说得没错，她的原身是善尸，不像孔宣的煞气那样重，由她来孵蛋，对女儿是最好的。 程疏影忧郁地抱着那枚大白蛋，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孵蛋工作。她手里的功德金光几乎没有穷尽，大白蛋如同海绵一般，贪婪地吸收着这些功德金光，不多时便从蛋里孵出了一只…… 粉红色的小雏鸟。 程疏影有点懵。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小雏鸟的头顶上轻轻摸了摸：“宝宝。” 小雏鸟欢快地蹦跶了一下，紧接着哒哒哒地跑到她跟前，发出细微的声音。她隐隐能感觉到小雏鸟在唤她母亲，便将小雏鸟捧起来，仔仔细细地打量。 孔宣在鸟巢外边踱着步，用后背对着她们，道：“她……嗯，还未长出绒毛。” 噢噢，原来是这样。 程疏影从身边翻出一片柔软的布料，将小雏鸟用布料抱起来，捧在手心里走远了。孔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恍然记起来，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已也是像这样，被她捧在手心里，从西昆仑一路飞到洪荒世界，在她手心里欢快地蹦跶的。 但是……孔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体型，未免苦笑。 第66章 番外02 很久很久很久……的时间过去。 地球终于告别了恐龙时代，又告别了猿人时代，经过一系列的飞速发展，终于来到了程疏影穿越之前的年代。程疏影想要回去看看自己，却被系统告知，她暂时回不去了。 【为什么？】程疏影有点懵。 【任何人都不能跨越时间出现在同一位面，这是和能量守恒定理一起写入物理教科书的宇宙真理。】系统君振振有词，并且恰当地鄙视了一下宿主的学识。 程疏影默然。 她在默默地等了很多年以后，终于熬到那个位面的自己离去了，紧接着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家里，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着许多事情。 比如自己应该怎样瞒过妈妈的眼睛，唔，还有出差在外的爸爸的眼睛。 比如自己应该怎么解释已婚已育拖家带口的事情，而且还在另一个世界呆了很多年。 要不……就不解释了吧。 让他们过上最安稳最安逸的生活，然后平平安安地走完一生，在恰当的时候把孔宣带过来办个婚礼，再把女儿带过来叫一声姥姥姥爷，好像也蛮好的。 程疏影迷迷糊糊地想了很久，直到闹钟铃地一声响了，才猛然跳了起来，叫道：“妈。” 妈妈在厨房里应了一声，继续做她的早餐，没有发现女儿有什么不同。 程疏影安安稳稳地在那个世界过了几十年，安安稳稳地毕业找工作，结婚生孩子（把孔宣和宝宝带过来旅游了一回），然后再安安稳稳地等着爸爸和妈妈寿终正寝。 对于两位老人来说，或许这才是最合适的结局。 什么洪荒世界，什么天道圣人，都比不上眼前的安稳幸福来得重要。 最后她留恋地看了那个世界一眼，挽住孔宣的手，轻声道：“我们该离开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