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叶孤城的日子》 1、第 2 章 苏明河从来不知道，戳gm01有一天也会变成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 当他第一百零五次实验无法下线，一百零六次尝试无法使用随身口袋，一百零七次想戳gm01失败后，他终于站起身来走出了小木屋。 天还是那么蓝，偶尔还是有云朵飘过，就连朝阳，都要比现代都市里的来得明亮……游戏世界一切都很美好，除了不能下线和，戳gm01。 苏明河在小木屋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决定去看看自己昨天开垦的那块地。据他的经验，会发生现在的情况，肯定是游戏程序出了什么问题。而对身在游戏中的他来说，解决目前状况的最好办法就是啥也别做，顺其自然，等人修复。于是他便循着记忆朝昨天开垦过的农田走去。一路走来，四野荒芜，没有一块田有已经成熟的农作物存在。 苏明河的方向感还是非常不错的，很快他便看见了一块明显被人翻动过的农田，不过――里面一片菜叶都没有！ 苏明河愣了几秒，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开发组最大的漏洞终于被他抓住了，种下的菜居然能被人偷光……这资料片绝对回炉重造大修特修，开发组的寤趺堑茸偶影嗉拥x尽人亡吧！哈哈哈。 他的笑声没延续几秒，条件反射般去戳gm01的动作让他猛然想起自身的处境。苏明河顿时欲哭无泪，如果上天能再给他一个戳gm01的机会，他一定好好珍惜。如果非要让他在前面加上一个限制，那么他会希望是……一万次！ 可惜上天并没有听见他的心声，再次惆怅了一会儿之后，苏明河决定自救了。 gm01承诺的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投放的车夫明显还未到位，但是昨天他说的海边通往游戏别的地图的码头应该是已经就位了的。所以他决定先去找那个码头，传送到有玩家有npc有小怪刷有活动做有任务消磨时间的地方，那总比呆在这个鸟不生蛋，菜不发芽的地方强。 从被偷光的菜地旁站起身来，苏明河举目四望，选定了一个方向直直走了下去。 这一走，就是大半天。 又累又饿的苏明河再次无比想念起gm01和他提供的那头大耕牛起来，虽然慢是慢了点，但有代步交通工具总比没有强啊。 而且现在他正面临着另外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游戏里的玩家也是有疲劳度和饥饿值的，如果两者都降到最低，那么玩家就不能再继续活动。要么选择下线，要么进食。而现在……苏明河再次伸手摸了摸胸襟，里面仍然空空如也。 他的桔子，他的牛肉，他的鸡翅…… 苏明河耷拉着肩膀，再次默念退出游戏，依然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他现在根本没得选，只能向前，向前，一直向前！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眼看太阳已经偏西，苏明河不禁有些着急起来。正在这时，耳边隐隐听到隆隆的类似海浪般的水声。他精神猛然一振，有水就有码头也就有了离开这里的办法，资料片新地图和游戏大陆联系的方式也许就在前方，到了海的另一边，小怪会有的，玩家会有的，鸡翅也会有的…… 他连忙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眼前确实是像真正的海，一望无际，海天一色，景色美得不像话，甚至空中还能看见白色的水鸟掠过，就算最挑剔的玩家估计也挑不出什么问题来。但是码头…… 苏明河放眼望去，海岸线延长到看不到尽头的地方，但是gm01说会有的码头却完全没有出现在视野中。他实在是又累又饿，便随便找了块礁石坐了上去，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 那名男子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苏明河的视野中的。 踏浪而来的年轻男子身上穿着洁白的衣衫，黑色的长发被檀木高冠束起，眼神冷冽，丰神俊朗。他的身上，有一种苏明河从未见过的，锐气，或者说，被他冷冽的眼神盯住的时候，就好像被一把锋利的剑指住一般。 武侠小说中，通常把这个叫做：人剑合一！ 刚刚好，他的武器也是剑。 但是苏明河先看到的，不是那男子背上背上的剑，而是他的容貌。他第二眼看到的，还不是那把剑，而是他展示出来的极其美妙的轻功。 第三个反应，苏明河就是想戳gm01。 于是他去戳了，然后他再次发现，自己还是戳不了gm01。 苏明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衰过，虽然玩游戏的时候，他们游戏内部人员是不被允许真正参与到游戏里去的。但是在技术测试或者封闭测试的时候，他们是完全可以狂开金手指的。比如遇到boss的时候，就可以厚颜无耻地让在线gm给弄套极品装备来试试。并且美其名曰，测试装备的性能方便测试伤害防御数据的准确与平衡性。 还有很多网游玩家梦寐以求的隐藏任务，对他们来说，也就是走流程一样的过程。 所以苏明河想问gm01这是boss还是npc。 如果是boss的话，能不能顺便给套极品装备。 白衣男子已经落在了岸边，站在高高的岩石上俯视着苏明河。苏明河却仍然沉浸在无法戳到gm01的失落中，悻悻地抬起头来，正好便对上了白衣男子的眼睛。 如果说刚才男子的眼睛，冷冽得如同出鞘的剑，剑气纵横。 那么现在这个距离看过去，那剑气，足以杀人。 苏明河怔愣，扭头，拼命想戳gm01。 这次是真的，足以吓死个人。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不，是一个智能npc的眼神，能够犀利到这种地步。 md！开发组那群寤酰桓锰庹娴亩鳎苁且斐8Γ 还未等他从腹诽完毕，白衣男子便先一步发问了：“你用剑？” 冷冽的声音传入耳中，似乎连鼓膜都被已冻结成冰。苏明河浑身僵住，他实在想象不到，一个游戏里的npc，哪怕他是高智能的npc，居然能有如此震慑力。 过了半晌，苏明河才回过神来，缓缓点了点头。 他在游戏里选择的武器确实是长剑，背上背着的这把剑，也是他亲手打造的，虽然属性算不上特别好，但也吹毛可断，锋利无比。加上具有成长属性，也算是把小极品了。 “拔剑吧。”男子接着冷冷说道。 苏明河僵住的身体还未完全解冻，只是下意识地缓缓摇了摇头。 白衣男子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苏明河这才看见别人背上背着的那柄样式奇古的长剑。果然啊，他在心底悄悄赞叹，把剑背在背上，确实是要帅得多。 “我的剑，不碰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苏明河。”完全又是下意识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叶孤城。” 伴随着冷冰冰的三个字而来的，是更加冰冷的充满了压迫的剑气。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苏明河醒过来的时候惆怅得几乎快要死掉。 如果他早一点知道那个白衣的人形npc其实是个boss，而不是单纯的npc，他是绝对不会和他闲聊的。 网游玩家守则第十三条：遇见boss，先发制人，而后发受制于人。 当你遇到一个比你强大太多的boss时，要么立刻悄悄遁走，然后组队杀回。要么在boss没有注意到你的时候，用最强技能杀上去。 什么？你问能不能直接逃命？ 网游玩家守则第十二条：遇见boss，知难而上，愈战愈勇！ 没有一个真正的网游玩家会在遇见游戏里出现几率极小，奖励极其丰富的boss时候，还会转身逃走。 尤其是当对方还是搁在任何一个游戏里都是作为终极boss存在的白云城主啊！ 苏明河惆怅了片刻，又忍不住想戳gm01，他实在想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片用作种田的地图上，遇见叶孤城这样的人物。 依然失败。 苏明河长叹一声，掀被下床。他这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中。虽然身上没有伤，但是肚子依然很饿。他瞬间泪流满面就想去戳gm01，这是什么烂资料片，他的重生点明明是设在京城的好不好！而且这一回头，这大半天的路又白走了！ “你醒了。” 伴随着这声问候，有人推门而入，颀长的身形在窄小木屋里本该显得格外窘迫，可是他往那里一站，却好像自己所处的并不是一座窄小的木屋，而是最华丽的大殿。 这大概就是王霸之气了！苏明河很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保持表面的平静，还有心情想这些问题。 至于自己的房子居然在没有主人允许的前提下，让他人进入……这样的情况出现要么是bug了，要么就是隐藏任务了。但很可惜，苏明河现在对这两样都不感兴趣。现在能提起他兴趣的，除了让他下线以外，大概就是，吃的了。 看着跟随在叶孤城后面敛眉颔首目不斜视走进屋内的女孩，以及她手上提着的类似食盒的东西，苏明河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隐藏任务……我爱你！ 这是在看见桌子上摆满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时，苏明河唯一的想法！ 2、第 3 章 莼菜鲈鱼烩、清炖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肉、文丝豆腐…… 眼前是一道道美味佳肴，耳边是介绍菜名女孩温软的声音，苏明河却严肃地坐正了身体。白云城主果然富甲一方，这是得出的结论一。这次的隐藏任务绝对非同小可，这是结论二。他抬头，看向一直冷冷立于一旁的叶孤城，正好对上他同样冷冰冰的眼睛……苏明河的腰瞬间软了――气场强大，直接决定了腰杆挺直问题啊。 “你是何人？” 苏明河心里斗争片刻，虽然在气势逼人的叶孤城面前吃饭似乎压力有点太大，但终于还是因为腹中实在空虚缓缓伸手拿起了筷子。哪知他才刚把筷子伸到盘子里，叶孤城就突然发问了。 游戏里的智能npc确实不懂得察言观色，苏明河垮下了脸，被这冷得足以冻死人的话扫过，任谁都没心情继续吃饭了。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叶孤城问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正常程序来说，不该是等自己吃饱喝足之后，叶孤城提出要求让自己去完成么？ 虽然他实在很难想象堂堂白云城主会有什么要让他去做的。 “你可还记得昨天的事？”苏明河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等不到他回答的叶孤城再次问道。 苏明河终于抬起头来，茫然地摇了摇头。昨天？不就是他连别人的招式都没看清楚就被秒杀了吗？终极boss果然是终极boss！ “你的剑法很奇特。”叶孤城再次开口了，他的目光从苏明河身上转到了搁置在他床头的长剑上。 苏明河没有说话，被用剑的大行家夸奖自己的剑法很奇特，任何一个武林中人都该是感到光荣的。但是，这不是江湖，这是游戏。叶孤城也不只是白云城主，他还是个npc。而且，很有可能是身兼大boss和隐藏任务发布人双重角色的智能人形npc。所以他的夸奖，听在苏明河耳中，打了不止一点半点的折扣！实在没有眼前看得到吃不到的菜肴引起的兴趣大。 可是在具有冷冽眼神和强大气场以及具有双重身份的叶孤城面前，他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地不当回事。没准人家一个不高兴，就又拔剑了。 没等苏明河考虑周全自己应该怎样表现才能既不太过讨好，又不太过漠然，叶孤城又说话了：“昔日曾听闻，用剑亦可举轻若重，大巧若工。阁下剑法，似乎颇得其中三味。” 苏明河大汗，就算这是隐藏任务台词，可是竟然以叶孤城跟他用剑法套近乎展开，实在太让人不适应了。在他印象中，白云城主叶孤城那就是神，是冷冰冰站在那里不说话，只需要在关键时刻负责拔剑就好的神级人物！ 最关键在于，叶孤城会说这样的话，表明昨天他们肯定曾有一场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轰轰烈烈的大战。可是虽然对昨天怎么被秒杀的事情没有记忆了，但是那场大战却是绝对不存在的。 想到这里，苏明河颇为同情地悄悄看了叶孤城一眼――就算你是白云城主，摊上开发组那群寤酰兆右膊缓没彀 “我欲与君一战，可否？”叶孤城继续说道。 苏明河愣了一下，还未从同是天涯沦落人中缓过神来，就被这个严肃地从叶孤城口中说出的约斗震住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一直以为白云城主该是那种喜欢挑战，特别是喜欢向强者挑战的人。只有在遇到陆小凤，遇到西门吹雪这样的对手，才会燃烧起熊熊的战意。可是原来他对于秒杀低级人物也是非常感兴趣的。 寤蹩19椋纯纯慈媚忝潜赖舻囊冻侵靼桑 “昨天我有用剑？”苏明河终于忍不住问道。 叶孤城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他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倒下之前，你已出手。” “我还能出手？”苏明河更加惊讶了。在他自己的记忆中，自己当时听见叶孤城三个字之后脑海里一片空白，压根没有反抗的想法。但是在游戏里，如果玩家自己心中没有想法，武功招式是用不出来的。还是难道当时自己条件反射拔剑就砍？ 叶孤城缓缓点了点头，只是身为一城之主，修养极好，看向苏明河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冽，没有任何异常。 “可是我就算出手了，不是也直接被你秒掉了吗？”想想大概叶孤城听不懂秒掉这个词，换了一个：“被你一招杀掉了。” 叶孤城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奇怪地看了苏明河一眼，冷冰冰问道：“你身上可有剑伤？” 苏明河摇摇头，他身上当然没有剑伤，死了不过掉一级，身上要是还敢给他留个伤疤，开发组的人脸估计都能丢到姥姥家去了。 叶孤城的表情变得更加奇怪，他皱了皱眉，终于缓缓说道：“我并未对你出手，你拔出剑攻出一招后，自己倒下了。”顿了片刻，才继续有些僵硬地继续说道：“大夫说是，饿的。” 苏明河的脸，猛然涨得通红。他终于明白，为何叶孤城会带着侍女提着食盒来探病了，因为他得的，就是饿病。 只是游戏里，居然拟真到可以饿昏过去了吗？怎么他一直记得的，是饥饿值降到零之后，就只有不能行动而已。 叶孤城终于沉默着转身走了出去，留下埋头苦吃死也不肯抬头的苏明河独自坐在小木屋里。 苏明河用眼角的余光目送叶孤城转身出门，不知道为什么，打开门的一瞬间，阳光笼罩下的白云城主，竟然让他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萧瑟。 难道，是被自己气的？ 苏明河立刻检讨自己，两大高手对阵，其中一方竟然饿昏过去，确实足以贻笑大方。但将心比心，只怕另一方也不会太舒服就是了。 所以说啊，智能npc都像之前的老伯其实也挺好的，你不点下一步，他就能一直给你讲耕种教程，也不会闹什么情绪。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不由得分外怀念gm01，就算对自己再无语，至少也会送上一串省略号，不会像叶孤城一样，空留给自己一个背影。 苏明河想着想着便又夹了一块水晶肴肉，赞叹：幸好这次开发组没有偷工减料。 等他吃得心满意足试过还是不能下线不能戳gm01只好踱出门去时，才发现叶孤城就像一根标杆一般站在不远处。背脊挺得笔直，他这才看清他背上背着的长剑的全貌。样式奇古，剑鞘乌黑，剑身比自己所用的要长。总得说来一句话，人比自己气场强大，剑也比自己的有感觉多了。 叶孤城已经转过身来，大概一时之间想不到该怎么和苏明河说话，所以只是沉默着冷冷地看着他。 苏明河一开始还能和他对视，两秒之后，条件反射就想戳gm01――实在太可怕了，一个npc的眼神做成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gm01依然不在服务区，可他也不敢再和叶孤城继续对视了。 于是苏明河简陋的小木屋外，白云城主叶孤城和苏明河静默对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两大高手比武前奏，敌不动我不动，飞禽走兽皆不敢近其身三尺。 苏明河忍了又忍，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对于一个一会儿戳不到gm01就浑身难受的人来说，让他和别人比静站实在是太难为人了。所以他朝前走了一步，主动开口了：“白云城主。” 叶孤城的表情又变得十分奇怪，他静静地看着苏明河，过了很久才问道：“你是在叫我？” 苏明河泪流满面，当然是在叫你，这里除了你还能有谁！ “呃，白云城主……”苏明河又朝前迈了一步。 叶孤城这一次反应时间明显缩短，他只是皱了皱眉，问道：“为何叫我白云城主？” 苏明河耐心解释：“白云城主叶孤城，难道不是你吗？” “白云城？”叶孤城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悠远起来，过了片刻，才将目光转会到苏明河身上，冷冷地但是清晰地问道：“那是哪里？”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苏明河失去了耐心，他不知道开发组还有这种兴趣，把堂堂白云城主定位成冷笑话达人。他手里的剑在地上无意识地划过，挑起一些泥土，有气无力地说道：“白云城就是你住的那座城啊。” 叶孤城定定看着苏明河，看着他漫不经心地将剑拄在地上当拐杖一样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突然微微皱了皱眉，对他冷冷说道：“你不配用剑！” 叶孤城是陆小凤中唯一能和西门吹雪比肩的剑术高手，换成别的剑客听见他这样的评语，或许早已面如土灰了。可惜苏明河既不是个剑客，而且也不会太把一堆数据的话当作纶音妙语。 他只是笑了笑，但却也乖乖将自己的剑提了起来，不再当拐杖使用。 这时叶孤城已经缓缓拔出了他的剑，他的剑尖正闪着冷冷的光芒指向苏明河。 这是苏明河第二次看见叶孤城长剑上的光芒，如果说第一次让他觉得叶孤城本身比他的剑更加锋利，甚至会给人一种压迫感。那么这一次离得近了，动作慢了，看得清楚了……苏明河看着一组数据举起另一组数据，苏明河反而完全不紧张了。 而且他一直觉得，一个绝世的剑客之所以会被人们津津乐道，称之为绝世剑客，有三个很重要的原因。 第一，当然是他的剑法要非常高。这个没什么好解释的。 第二，便是他的气场要非常强大。这个虽然看起来和剑没什么关系，但是你想一个看起来猥琐不堪的人物，又有几个人会愿意将他传唱。八卦之所以会产生并且发展壮大被炒得沸沸扬扬，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当事人有值得炒作的地方。 第三，就是他不能动不动就拔剑。一个太爱拔剑的剑客，就意味着他和人交手的时候很多。而和人交手的时候一多，出差错的机会相应也就多了。所以一个想要成为人们口中绝顶剑客的人，他剑法一定要高，而且绝对不能动不动就拔剑。一旦出了岔子，名声可就如同东流水般再也挽不回来了。 可是眼前的叶孤城，居然见面不久就拔了两次剑。而且两次都是对着一个绝对算不上剑法高手的人拔的剑。苏明河纳闷了，疑惑了，难道第三条应该扩展成为：不能动不动对着水平大于等于自己的人拔剑，但是小于自己的不在范围内？ 苏明河忍不住在心里翻了翻白眼，看来开发组组长完全把人物性格比照他自己作为范本来设定了，完美诠释了他欺软怕硬的作风啊。 就在他胡思乱想，任由思维发散的时候，叶孤城的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剑，冷冷说道：“拔剑吧。” 3、第 4 章 苏明河当然不会那么听话地拔出剑来。 开玩笑，对方可是叶孤城啊，是一出手必定秒人，就连西门大神都几乎不是对手的传说中的人物。虽然他并不怕死一次掉一级，但是现在这个隐藏任务的接取条件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究竟是要硬抗呢还是引颈就义呢还是和叶孤城比嘴皮子功夫，最后化戾气为祥和让他高高兴兴把隐藏任务发布给自己，苏明河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决定。 硬抗，他没有把握。而且死说实话他不太怕，怕的是半死不活，痛得死去活来。引颈就义他很乐意选择，但是就怕死了这个任务就继续不下去了。毕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游戏任务是玩家死来掉了一级，npc追上去对他说：“xx你死一次受累了，这就给你个任务弥补吧。”最后就剩嘴上死磕了，这也是苏明河最有把握的一条路。只要开发组组长这次不要太过自恋，扭曲叶孤城的性格，那么高高在上的叶孤城，是肯定不会也不屑和玩家争辩的。但是就怕他一个不耐烦，挺剑就刺…… 苏明河泪流，他真的，十分的，想戳gm01。 已经过惯了有剧透的日子，现在这样看不清前路的生活，实在是太苦逼了。 “拔出你的剑。”叶孤城再次说道。 苏明河沉默，咬牙，挺胸，终于抬头直面叶孤城，面无表情地问道：“可不可以不拔？” 叶孤城大概没想到在江湖中拿着一把剑混日子的人居然可以如此一本正经地问出这个问题，一瞬间就连冷冰冰的表情都变得有些茫然起来。 苏明河一看对手表情变化，知道他是有所触动，连忙打蛇随棍上，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除了拔剑，我们还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沟通。”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并不是所有用剑的人都像西门吹雪一样不善言辞，只能靠剑和对方交流感情的。” 叶孤城的目光重新落到苏明河脸上，问道：“西门吹雪？” 苏明河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在游戏里叶孤城是不是还会和西门吹雪继续走上决斗的老路，还是只是单单作为两大可以分庭抗礼的boss存在，但是既然有叶孤城，必定就有西门吹雪，这点他还是有信心的。 “久闻中原有一剑客，剑术精妙，几可通神，便是叫做西门吹雪。”叶孤城道。 苏明河点了点头。 “你识得他？” 这次苏明河摇头了，想了想又点点头，说道：“武林中人，又有几个不知西门吹雪之名。但是他并不认识我这等无名小卒。” 他之所以会如此文绉绉说话，只是因为一看自己提到西门吹雪，叶孤城就忘记让自己拔剑的事，而且连表情都有所变化。这些基本上都预示着一件事：他歪打正着，触发了隐藏任务的接取条件了。 想不到叶孤城下一句话又让他几乎跌破眼镜，只见叶孤城也是一脸正经地对他说道：“不知西门吹雪和阁下相比，谁的剑术更加高明一些？” 苏明河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叶孤城，如果不是对方气势太过强大，太符合书中关于叶孤城的描述，他几乎都要怀疑，眼前这人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了。为什么他说的话，似乎永远像是来自另一个国度的，让自己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 可是看着叶孤城甚至可以说有一点期待的看向自己的目光，苏明河只能喏喏回道：“我当然是比不上西门吹雪的。” 叶孤城摇了摇头，道：“昨日惊鸿一睹，虽只有一招，但阁下剑法，只怕在中原武林已少有对手。”见苏明河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严厉起来：“用剑之人，岂能不信自己手中之剑！” 苏明河终于忍不住扶了扶额，默默扭过头，疯狂地想戳gm01。 md！就算是网游小说主角，这金手指也开得太过骇人了啊。何况自己的斤两他自己清楚得很，就算是在游戏里，也绝对算不上顶尖高手。虽然一路被剧透着哄着gm01要着装备，但是为了测试游戏，太过逆天的装备和技能gm01也是不会真正给他们的。 如果面前的人换成低级一点的人物，比如学辟邪剑法之前的岳不群啊，比如陆小凤里面的某个炮灰，那他还能接受。但是面前的是叶孤城，是白云城主，是那个拔出剑来放眼全江湖大概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敢说自己有把握接上他那一剑的人。 苏明河戳不到gm01，转头又对上叶孤城的目光，只能呐呐说道：“城主过誉了。” 叶孤城摇了摇头，手里的剑突然动了。 苏明河这辈子活到那么大，包括在游戏里，都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强大的，那么气势惊人的剑招。让他突然想起了书上对叶孤城的描述，说他用尽全力刺出一剑，绚烂得足以让天地失色。就像他现在使出的剑招那样，虽然看起来很简单，速度也并不快，可就算如此，也能够让人从如此简单的一招上面看出他惊人的剑势。 苏明河觉得，开发组这次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偷工减料！ “这是你昨天用过的一招。”叶孤城收回剑说道。 其实不用他说，苏明河也已经看了出来，进入游戏后他学的第一套剑法追命夺魂剑的第一招，就是叶孤城刚才用的那一招。只是那剑法名字虽然听起来气势磅礴，但在他手上使出来时，向来连十级小怪都无法秒杀。 事实胜于雄辩！ 苏明河也伸手拔出了自己的剑。 同样的招式，同样的简简单单直劈而下，同样的剑气纵横……苏明河自己也愣了。他瞧瞧自己手里的剑，再看看叶孤城，又低头瞄瞄地上被他剑气劈出的一道小沟，吞了口口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请。”叶孤城的剑已再次举起。 苏明河的脑袋还处于暂时缺氧状态，他不知道原本平平无奇的招式怎么会变得如此威力惊人起来。难道是因为现在已经开启了隐藏任务模式，还是gm01发现自己无法下线，担心自己在游戏里混得太过凄惨，所以给自己开了开金手指？ 后面一种可能明显要大些，苏明河心想：不枉自己总是如此想念gm01了。 “与人动手，岂可走神？”叶孤城突然冷冷说道：“若我愿意，只怕你已经没有机会拔出你的剑了。” 苏明河三魂七魄被勾了回来，握住剑柄的手紧了一紧。既然可能被开了金手指，反正现在也没办法下线，干脆在游戏里好好玩上一阵。现在最重要的，当然是迅速离开这个地图。他再次望了望地上那条被剑气划出的小沟，突然想到：也许直接用剑法翻地，会比用锄头轻松愉快多了…… 呸！他连忙摇了摇头，鄙视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那不就沦落到和开发组那群吃饱撑着的寤趺且桓鏊饺チ寺穑浚 就在他继续发散思维的时候，对面的叶孤城已经默默地将剑插回了剑鞘中，再默默地转过了身去…… “喂。”看着他又显得有些落寞的挺直背影，苏明河忍不住出声唤道：“你要去哪里？” “回去。”叶孤城头也不回地说道。 苏明河大惊，又比划又惊吓地折腾了这么久，任务都不交代就想走！而且你走了，我到哪里去找第二个会轻功，或者说能支援我一匹马的人去！ 昨天那段无聊又漫长的路，他实在不想走第二遍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次饿！昏！过！去！ 苏明河想都没想，几个纵跃蹦到了叶孤城身边，掷地有声地说道：“我要跟你回去。” 心里补充：至少去一个有人气的地方。当然最好能是座主城，有传送有车夫。 马车赶过来的时候，苏明河一声不吭地跟在叶孤城身后上了车。他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面前的车又宽又大，再装七八个人不成问题。至于叶孤城是不是愿意和他同乘一车，这个苏明河倒是认真考虑过，因为他发现这辆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小一点的马车，那个提着食盒来的侍女就上了那辆车。 但是，他的眼神在两辆车之间来回扫了几次后，还是决定，前面这辆吧。根据他对开发组组长的了解，也许后面那辆马车，就是他们偷工减料的不二之选啊！ “你很像人们常常说起的一个人。”叶孤城看着苏明河大大方方地坐在自己对面，这是从来没有人敢做的事，当然，他压根不知道对面那人根本就是把自己当做一堆数据在看。 “谁？”苏明河撩起马车车帘的一角，朝外面看去。 “可惜你脸上少了一些东西。” 苏明河的背突然一僵，转头看向了叶孤城，听他继续说道：“我虽从未见过他，不知道他的剑法也有如此高明。但是他的四条眉毛和灵犀一指，却是常常听人说起。” 苏明河已经反应了过来，伸手指着自己，不敢置信地问道：“陆小凤？你说我像陆小凤？” 叶孤城盯着他看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道：“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江湖上还有谁，武功如此之高，人却如此……” 他的话并未说完，但是想必后半句并不是什么夸人的话。只是苏明河完全沉浸在了被人当作陆小凤的飘飘然之中，并没有意识到这点。 陆小凤啊，那可是绝对的主角级人物啊。而且是没有苦逼成长经历直接秒升满级的主角级人物！ 4、第 5 章 有了马车代步果然舒服多了，苏明河懒洋洋倚着车壁，脑海里还在思索着关于陆小凤的事。 首先，他没有苦逼的过往，至少书里没有写，他一出现就已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客，灵犀一指也已名满天下。 其次，他的朋友很多，给力的朋友尤其多，虽然故事往后面发展的时候，证明了有些人虽然很给力，但是并不是他的朋友，但至少在叶孤城还健在的今天，陆小凤的朋友还是又多又给力的。 第三，他从来没有缺钱的时候，这点非常重要。对于一个真正的武林中人来说，也许武功高比什么都重要，但是对于一个从虚拟武侠游戏中成长起来的人来说，除非是独孤九剑，葵花宝典那样逆天的功夫是用钱换不到的外，别的时候，有钱是绝对最重要的。 唯一让他有点不爽的，大概就是陆小凤的麻烦总是非常多，而且经常需要冒险。 就苏明河本身而言，他是不具备什么冒险精神的。最能接受的活动就是游泳和网球，但是在游戏里就不一样了。他已经开始考虑，假如，在这个隐藏任务中，他所扮演的真的就是陆小凤这个角色，而叶孤城会和陆小凤有所交集，之后紧接着的就是会是那个谋朝篡位的大阴谋。当然，中间最重要，也是串起整条主线的，必须是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惊世一战。 看来他这次是真的歪打正着了。 那么，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上唇，非常认真地考虑：要不要留两撇小胡子起来？ 叶孤城看着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展颜，最后伸手在自己光滑得如同婴儿般的上唇摸来摸去，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陆小凤？” 苏明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还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 但是叶孤城很明显误会他的意思了，继续问道：“你认识陆小凤？” 苏明河又陷入了沉思中，如果自己确定就要在这次隐藏任务中扮演陆小凤的角色，那么算不算认识呢？如果自己不是要扮演陆小凤，那陆小凤对他来说，也就和西门吹雪一样传说中的人物了。而且显然他现在要拿刚才描述西门吹雪那番话来介绍陆小凤，说他是江湖上人人认识的人又好像有点不恰当，万一自己真就是了呢？ 苏明河越想越是迷茫，目光转到叶孤城身上时，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闭目养神。至于是不想继续和苏明河说话还是真的只是闭目养神就不得而知了。 苏明河也没有要继续去招惹他的意思，毕竟没有了gm01的剧透，他心里底气其实没那么足。不然也不至于仅仅因为别人随口问的一个问题就踌躇那么久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游戏里的隐藏任务，特别是涉及到高级npc的隐藏任务，通常都是很有点难度的。 而不论是叶孤城还是西门吹雪，无论在哪个游戏中无疑都是绝对的高级npc。 苏明河很认真地继续埋头苦思，然后，在马车一晃一晃的节奏中，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不动了，叶孤城也已经不见了。苏明河大惊，瞬间彻底清醒，一个箭步冲出了马车。 此刻外面天际彩霞漫天，正是夕阳西下之时，苏明河却顾不得欣赏这番醉人美景，也顾不得欣赏周围磅礴大气而不失精巧的古代建筑，迎着一个正直直朝自己走来的中年男子走了上去，问道：“请问大叔，叶，呃，叶公子呢？” 他本来还想叫叶城主，但是想到之前叶孤城那一片茫然的模样，临时改了个称呼，但却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那大叔十分惊讶地看了苏明河一眼，再看看苏明河身后的马车，然后又看看他，迟疑片刻后，终于小心翼翼地问道：“阁下难道就是和我们城主坐同一辆马车还能睡着的那位公子？” 苏明河脸一红，这个也不能怪他，叶孤城的车夫实在是太给力了，那马车赶得摇晃程度就和摇篮差不多。 况且对于他来说，叶孤城虽然值得敬仰，但是他毕竟只是开发组那寤跏值紫铝鞒龅囊淮荩荻眩【退阃蛞蝗腔鹆耍簿褪堑粢患兜奈侍狻 小爷眼一闭一睁，换座城市醒来，还是好汉一条。而且对现在的苏明河来说，如果死亡真能让他换座主城，那他求之不得。只是他担心万一这个地图的重生点自动设在自己那前不巴村后不着地的小木屋，那可就真亏大了…… 然后猛然反应过来―― 城主！城主！城主！ 这大叔明明也叫叶孤城城主，那他之前那副茫然的模样，难道是故意装出来骗自己玩的？ 苏明河如遭雷击，叶孤城竟然，会和自己开这种玩笑！这冲击不亚于叶孤城突然一脸严肃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我是动感超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实在是，太辶耍 那大叔又继续瞻仰了苏明河一番，似乎完全没看见苏明河脸上阵青阵白的脸色变幻，只是恭恭敬敬将他请到了旁厅，说是城主吩咐等他醒了之后就请他去那里用饭。 苏明河再次见到叶孤城，他依然一件白衣，只是那柄样式奇古的长剑没背在背上，而是放在了他的右手边。 回到自己家中的叶孤城，冰冷指数又上了一个台阶。不知道是为了维持城主的威严还是他天生如此，冷冰冰的脸上更是一点波动都没有。只是原来看向苏明河时候会有的冷冽杀气，现在没有了。 苏明河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目光虽然不敢直直对上叶孤城的目光，但是四处看看还是没有压力的。 过了片刻，终于憋不住了问道：“你既然是城主，为什么我叫你白云城主你会不知道是在叫你？” 叶孤城只冷冷看了他一眼，拒绝回答。 如果是gm01，苏明河自然能戳他到他说话为止。但是眼前的是叶孤城，哪怕他只是一组数据，但太过逼真的智能npc气势自在。所以苏明河只能缩了缩脖子，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明日我将出城与人一战，你随我同去。” 果然，就和上次一样，苏明河一拿起筷子准备吃东西了，叶孤城就说话了。所以苏明河只能认命地放下筷子，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有些兴奋地问道：“是和西门吹雪吗？” 叶孤城又看了他一眼，再次拒绝回答。 苏明河纵然有些不甘心，但是想到要和叶孤城讲公平，自己底气还不够足，只能摸了摸鼻子，再次拿起了筷子。 “若有机会，定会与他一战。”叶孤城果然立刻又开口了。 苏明河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看了叶孤城一眼，见他的目光正瞧向天边，并未理会自己，也丝毫没有要交待任务的意思。他立刻又埋下头去，决定吃自己的饭，让叶孤城说去吧，恍若未觉地继续大快朵颐。 “可惜现在的我，剑法尚未大成。”叶孤城突然又说道，然后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苏明河这次真的顾不上吃饭了，站起身就追了出去。 然后他发现，武林高手们真的都有个非常不好的习惯：在自己家中，从旁厅走到卧室，居然也要……用轻功！ 好吧，虽然叶孤城这个家，实在大得有些不像话。 等苏明河追到叶孤城的时候，他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而叶孤城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院中直直看着他，丝毫没有是自己让他如此辛苦的内疚感，反而似乎很奇怪为什么苏明河会喘得那么辛苦。 “你……你说……剑法……” 叶孤城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又要走。苏明河这下可顾不得了，刚才拼了老命才追上人，他的饭可还没吃完呢。要是再这样追赶一个会轻功，而且轻功极其高明的人下去，自己绝难善终。 所以他立刻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叶孤城的袖子。 然后他只觉得胳膊一阵剧痛，眼前白影微微一晃，叶孤城的手只轻轻反手一扬，他的整条胳膊便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你……”叶孤城微微皱眉，看着吊着一条胳膊哭丧着脸的苏明河，一个你字拖长了音，却又什么都没说。 苏明河简直欲哭无泪，他又发现了武林高手们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和别人沟通，总是忽视方便快捷易于理解的语言，而喜欢采用常常引起误会干戈的武功交流。而且现在手受伤的明明就是自己，可是看叶孤城那微微皱着的眉头，似乎刚才被人来上这么一下的，是他似的。 叶孤城皱着眉头继续打量了苏明河几眼，突然又伸出手来。 苏明河只觉得胳膊又是一阵剧痛，但是力气也随之慢慢回到了他的胳膊上。 实在是太坑爹了！他抱着胳膊的时候就已经在戳gm01，此刻也是一句话都不想说，闷头只管狂戳gm01。他一直知道游戏里有受伤这一说法，却从来不知道还有让别人胳膊脱臼的功夫。 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没等他戳到gm01，叶孤城又问道：“你不会轻功？” 苏明河非常压抑地点了点头，游戏里，还没开放轻功，所以现在会轻功的，都是boss级人物。 其中当然包括叶孤城，但是绝对不会包括他苏明河啊。 5、第 6 章 叶孤城上下打量了苏明河几眼，沉思几秒后说道：“我来教你轻功。” 苏明河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想不到，隐藏任务竟然是用来开启轻功的吗？虽然知道新资料片会对玩家开放轻功，但是竟然把这个任务放在新地图，而且一上来就是由叶孤城执教…… 真是大手笔啊！苏明河不由得暗自赞叹。 “跟我来。” 叶孤城似乎已经习惯了苏明河动不动就神游天外的状况，冷冰冰扔下一句话后，便当先走了出去。 苏明河很快反应了过来，也迅速跟了上去。在城里绕了一阵，两人来到了一座小院里。 院中景色与一路行来沿途所见皆有不同。少了几分美丽，却多了一些朴实。 “练功，需静心。”叶孤城边说，边缓步朝院中小池走去。池中插着几根高低不平的木桩，似乎是随意插下，看不出有什么门道。就在苏明河认真打量那几根木桩之时，叶孤城已轻轻巧巧地站上了其中一根，道：“上来。” 苏明河看看那直径连一分米都不到的木桩，再看看自己，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让我，上去？” 叶孤城只是看着他，连点头都懒得点一下。 苏明河忍不住再次仔仔细细打量了那木桩几眼，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怎么上去？” “站上来。” 苏明河想哭，他当然知道是站上来，叶孤城不就在旁边站得笔直的像根标杆一样正给自己做示范吗？关键问题在于如何上去。 那些木桩高的有两人多高，就算最矮的也有将近一人高。而且叶孤城一上去就把最矮的那根占了……苏明河苦着脸看着次矮的那根，伸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就到自己眼睛的位置。而且，游戏里学功夫，哪有那么较真！基本上就是npc给你本技能书，你使用了技能书，然后要用的时候只需要心里想招式名字就好。 叶孤城现在连技能书都不给自己就要求自己用武功，是不是跳跃也太大了点？ 于是他又只能抬头看向叶孤城，希望能用自己充满诚意的目光让叶孤城想起来：技能书啊技能书。 可惜叶孤城明显和他没有心有灵犀这一说，只能冷冷地看着苏明河，继续当自己的标杆。 纹丝不动！ 苏明河叹了口气，条件反射就又想戳gm01。付诸行动之前猛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戳不到他了。 垮下肩膀向木桩走去，他可做不到像叶孤城那样的举重若轻，只能先站到木桩前，然后就像爬树一般，伸手缓缓抱住了木桩。一边抱一边继续以诚恳的眼神看向叶孤城，希望他能突然想起技能书的事。 可惜叶孤城显然还是和他没有心灵感应，只是看着他就如同蜗牛一般慢慢朝树桩上挪去，忽视掉他的眼神，说道：“练功，亦需专心。” 长长的剑突然连剑鞘一起插入了苏明河腋下，一个大力带着他的身体腾空而起，直直朝木桩落下。 苏明河脸色惨白，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蹦极有特殊爱好的。特别是当你对准一根看起来并不那么粗壮也许可能当胸穿透或者将你胸骨肋骨一股脑儿撞得粉碎的木桩落下时，就算是蹦极爱好者只怕都要立刻叛变了。 幸好叶孤城的剑又伸了出来，在苏明河胸前背后轻轻一搭一拨，将他纠正成为脚底对准木桩落下的姿势。然后说道：“提气。” 苏明河再一次欲哭无泪，谁来教教他，什么叫做提气？虽然大概知道应该是内功的运用法则，可是天知道他只知道什么叫内功，也知道内功没了武功招式无法用出，但除了吃药补蓝和打坐回蓝外，他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做提气！ 又幸好叶孤城也未为难他，剑鞘又伸到了他的腋下，帮他摇摇晃晃站在了空中。 “你只是不会运用你的内力。”叶孤城右手平举长剑，稳住苏明河，继续说道：“我来教你方法。” 接下来的时间便在一个教一个学中过得飞快。 苏明河从来不知道书上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白云城主竟然会有如此耐心的一面，对待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卒竟然也打点十二分精神，一步一步不厌其烦力求教到最好。 到后来苏明河都有戏不好意思了，看着叶孤城的侧面，感慨：这npc当得实在是太敬业了！真是难为他了。 只是这教一个人都耗去不少时间，眼看着周围一点一点暗了下去，直到漫天繁星喷薄而出，洒满天际，叶孤城才十分勉强得点了点头，说道：“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多练了。” 苏明河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心里还在嘀咕：这学轻功的时间会不会太长了点，玩家能够接受吗？抬头又看了看叶孤城俊美的侧脸，估计女玩家是不会不耐烦的。又想想眼前之人的身份，多半男玩家也是能够忍受的。更甚至游戏里由叶孤城执教的轻功会有如此安排，根本就是玩家提出的吧。 “走吧。”也不见叶孤城如何做到的，就见他已轻飘飘落在了地上，对苏明河说道：“今夜有客到此，随我回去迎客。” 苏明河做不到他那样身姿优美，只能摆好架势，提气，前跃，“嘭”的一声落在了叶孤城身旁。他知道自己动作不甚雅观，动静也太大了些，嘿嘿笑着抢先说道：“再练再练，我晓得。” 技能嘛，总是要多练习才能提升熟练度的，他当然懂得。 叶孤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带队回前厅迎客。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苏明河本来还在想，究竟是谁竟然会挑大晚上上门拜访，等到了前厅看见空无一人的大厅，以及周围灯火通明的架势，还有城里面下人严肃的神情，立刻反应过来：只怕来的并不是真正的客人，而是某些不请自来不怀好意之徒。 叶孤城看了苏明河一眼，径直在前厅正中的位置坐下。苏明河亦步亦趋，就在他右手边坐了下来。之前那个来请自己去吃饭的大叔便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对叶孤城说道：“不敢惊扰了城主，您请回房休息，这里有我们便是。” 苏明河看见叶孤城握剑的手明显紧了一紧，然后不着痕迹地放松，面无表情地说道：“今日来人，只怕不易对付。” 那大叔还想再说什么，苏明河已抢先说道：“大叔，反正我们都还不困。”说完对对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大叔明显吓了一跳，但见叶孤城仍然面无表情，只得匆匆行礼退了下去。 苏明河一看叶孤城先前的动作，就知道他想亲自动手。再结合之前叶孤城对着自己都忍不住拔了两次剑，可想而知他的动手欲有多么强烈。最关键在于，没准今晚来的人可是隐藏任务的关键人物，能让整座白云城都严阵以待的人，武林中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了。 苏明河在心里默默掰着指头计算了半天来人的可能性，却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家伙会倒挂着突然从横梁上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而且他竟然还对自己做了个鬼脸！ 在他忍不住猛然朝后面一退，险些连人带椅摔翻在地时，叶孤城已看着那倒吊的鬼脸冷冷说道：“司空摘星。” 然后苏明河发现，比起倒吊的鬼脸更可怕的，其实是倒吊着大笑的模样。尤其那司空摘星还不断抽空对自己挤眉弄眼。 苏明河只觉无比茫然，就像他和叶孤城之间没有心电感应一样，很明显他和这个传说中的偷王之王也不太来电。所以他只能无辜地看着那扭曲的脸，默默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提醒他：“倒吊久了，可是要脑充血的。” 想想大概这里的人不懂得什么是脑充血，换了个比较简单的说法：“脑袋会又涨又重，眼前也会变得模糊起来……” 那司空摘星大笑声不止，人已经如飞燕般落在了地上，过程快得，甚至让人看不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好轻功。”叶孤城并不吝啬自己对他人的赞美。 “哈哈，能得叶城主一赞，实在三生有幸。” 叶孤城依然面无表情，苏明河却忍不住用指责的目光瞧向了他：现在知道城主是在叫你了！娘的！果然在耍老子！ 叶孤城只是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依然面无愧色。 苏明河泪流，人家就仗着武功比你强欺负你，怎么了？！你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 那边司空摘星已经大摇大摆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一点都不客气地端起茶杯就喝，如牛饮水般连喝三盏，然后终于笑道：“叶城主亲自坐镇，看来我是没有机会了。” “听闻只要是司空摘星看上的东西，还从无失手的时候。” “城主过奖了。”那司空摘星倒也爽快，站起身来一拱手，说道：“请了请了。” 当真转身就走。 走出两步似乎又想起什么，转身走到苏明河身边，笑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苏明河。” “好，好，好名字。”司空摘星说完转身扬长而去，外面的人显然事先得了命令，眼睁睁看着他大摇大摆离开，竟无一人上前拦住。 “被司空摘星夸一声好，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在苏明河看着司空摘星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时候，叶孤城突然对他说道。 苏明河随身口袋不能用了，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背上那把剑，他一挺脊背就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不由好奇地看了叶孤城一眼。 叶孤城却在成功勾起他的好奇心之后，又恢复了那张面无表情的冰山脸，起身就走。 苏明河只得跟着他离开，心中当然暗自腹诽不断。没走出几步，他突然埋头看了看自己腰间，那里本来是有块玉佩的。属于装备中的饰品那一项，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没了。很明显，那就是叶孤城所说的代价了 苏明河忍不住内牛满面：你都看见了，提醒我一下会死啊！而且我是在你的地盘上丢了东西，还是在你堂堂白云城主面前，传出江湖，你的面子也丢光了好不好！ 6、第 7 章 苏明河越想越不甘心，大步追上叶孤城，质问：“刚才怎么不告诉我？”只是虽然开头几个字语气很强烈，说到后来在叶孤城冷冷的目光注视下，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反而显得他是没理的那一方一样。 “你很奇怪。”叶孤城等他说完，这才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除了剑法，一无是处。” 苏明河现在对叶孤城的认识已经从最初神祗一般的白云城主连续降格了好几档，游戏设定啊，果然不能指望开发组那群寤跄苣玫贸鍪质裁炊骼础k哉饩浠疤谒铮秃帽戎耙豆鲁强渌7u呙饕谎蛄瞬簧僬劭郏耆煌床谎鳌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和一串数据斤斤计较的。苏明河如是想。 “明明内功很高，轻功却完全上不得台面。”叶孤城继续说道。 苏明河“哈”的一声轻笑，您老说得实在太客气了，哪是上不得台面，根本就是完全不会。 “武林中人该有的警惕性也没有。” 苏明河撇撇嘴，正常情况下，被玩家或者怪物攻击，哪用得着你有警惕性，系统叮叮叮叫个不停，想注意不到都不行。现在只是不知道游戏出了什么问题，非常时期而已。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最后一句话说完，叶孤城又继续朝前走去。苏明河大为不乐，这样说来说去，被司空摘星偷走玉佩的自己，反而还成了有罪之人了？！这颠倒是非黑白的功夫，也太强了一点吧。 “叶城主。”他忍不住又跟了上去。虽然作为公司员工测试游戏的时候会比较孤独，但是随时随地有gm01可戳的日子其实还是挺滋润的。现在换了个叶孤城，武力值超高，情感值传说中超低。苏明河虽然并不敢跟他靠得太近，但是叶孤城作为资料片里他好不容易遇见的，而且还能和自己说上几句话的人之一，还是具有一定独特的吸引力的，让苏明河又不舍得离他太远。 叶孤城虽然没有回应他，但是移动得明显没有刚才快了。 “司空摘星是不是像传说中那样……”苏明河斟酌着用词，“拿别人东西去只是为了好玩，玩一会儿就会送回来给你？” 叶孤城就像看怪物一样看了他一眼。 苏明河毫不气馁，立刻打算再接再厉，其实那玉佩他并不是特别在乎，但是根据他的估计，司空摘星应该是和隐藏任务有关的，不然干嘛不远千里来这里，而且别的什么都不偷，偏偏就拿了自己一个玉佩……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以此作为契机，离开这里呢？苏明河沉思。 “司空摘星一般都喜欢什么时候去把东西物归原主？”带着点讨好的笑容，苏明河充满了期待地看着叶孤城。 这一次叶孤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也未见他有如何明显的动作，人已掠了出去。 苏明河纳闷，就算司空摘星一般来得比较晚，可自己也没有要拉着他等人的意思啊，干嘛采取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态度！ 不过叶孤城就是叶孤城，因为他是白云城主，所以他尽可以摆出各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想不理人就不理人。苏明河耸了耸肩，转身刚想走，突然又想起另一个问题：自己今晚睡哪里？ 后来还是那好心的大叔将自己带去了客房，只可惜他睁着眼睛做到半夜，也没见司空摘星出现。后来实在是熬不住倒头就睡，睡前还模模糊糊地想：很好，这床和枕头都没有偷工减料。 第二天苏明河还未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在身上乱摸，特别是腰带一圈，更是一点都没遗漏……一直到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在房中响起：“你在干什么？” 苏明河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睁大的眼睛就正好对上叶孤城的双眼。依然是昨天的造型，白衣纤尘不染，长剑斜背在后，古檀高冠束发，俊美无双……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会悄悄潜入别人房里偷窥别人睡觉的人。 苏明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练剑。”叶孤城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苏明河连忙从床上跳起，来不及套上鞋子就追了上去，连声追问：“司空摘星昨晚来过吗？” 叶孤城冷冷看了他一眼，苏明河被气势压迫，声音降低，再问一次：“来过吗？” 叶孤城摇了摇头，道：“你该做的，是练好轻功和剑法。”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强调：“司空摘星轻功精妙无双，若你不好好下下苦功，只怕很难追得上他。” “我追上他干嘛？”苏明河一愣。 “不想拿回玉佩了？” 苏明河觉得自己和npc交流十分困难，好不容易他们不使用武功交流了，说出的话却比武功更让人听不懂猜不透。他有所感悟，摸着下巴看着叶孤城：怪不得他喜欢拔剑不喜欢说话呢。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换成是gm01，肯定会告诉他：x时x分去哪里蹲着。或者去找某某某触发下一步任务。叶孤城居然要自己练好轻功去追上司空摘星……这难度系数起码s+++级啊。 苏明河反而不着急了，慢吞吞坐回床边穿上鞋子，再慢吞吞说道：“我要吃早饭。” “先练剑。” “早饭。” “……” 结果就是叶孤城一把提起了苏明河，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他提到了昨天练轻功的院子，随手扔在一旁，冷冷说道：“除了轻功，你的擒拿手等近身功夫也一样上不了台面。” 废话！苏明河被人提着走了一路又被像垃圾一样扔一旁，心里已经有些不爽。听叶孤城又在批评他的功夫，更是不爽。游戏里职业限定，剑客就只能学剑法，某些非常高级武功也许可以掌剑双用，但是那些逆天的技能是不会在测试的时候开放给他们的。苏明河就是一小破剑客，会的也就是剑法，这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居然被一串数据指指点点，实在让人太不爽了。 可他也只能闷不吭声地反手拔出背上背着的剑，随便挥了两下，意思意思，然后旧话重提：“早饭……” 叶孤城冷着脸站在一旁，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苏明河对早饭的执着程度。 这表情如果换在昨天刚见面时还能有一点震慑力，可惜苏明河现在对这样的表情，早在心里建起了这是数据这是数据的防火墙，慢慢踱到叶孤城身旁，换了个话题：“昨天你不是说要去比武，让我同你一起去吗？” 叶孤城点了点头，表情稍微变得柔和了一些。 苏明河连忙继续说道：“那就不要耽搁时间，赶紧吃了饭出发吧。” 叶孤城周围的温度，猛然再次降低。 “想不到传说中冷漠无情的白云城主身边，竟然也会有如此有趣的人物。哈哈。”笑声中，墙头一人飘然落下，正是昨天晚上的司空摘星。 苏明河哈哈一笑，自己果然没有预料错误。上前一步抢先对司空摘星说道：“我的玉佩呢？” 司空摘星嘻嘻一笑，伸手从怀中掏出块玉佩对着苏明河扔了过去。苏明河刚要伸手去接，叶孤城的剑却抢先一步伸出，托在玉佩之下，稳稳收了回来。 “有人托我来偷叶城主身边最重要的东西，我本来还想若要偷城主的佩剑，可真是要拿性命去搏的买卖。现在看来，却不用了……”司空摘星一边说，一边脚不沾地地绕着苏明河转了一圈，嘿嘿一笑，突然对他伸出手去。 偷王之王的手上功夫是相当了得，也是相当速度的。苏明河只是一征的功夫，那只手就已经伸到了自己面前。他手上本来还提着长剑还未还鞘，但条件反射做出的动作却是大声喊出招式的名字：“回风舞柳。” “当”的一声轻响，是他已被司空摘星扣住了手腕，手上无力，长剑掉在了地上。 叶孤城扫了二人一眼，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司空摘星嘿嘿笑着，拖着苏明河退开两步，笑道：“城主不介意的话，这位兄台我就先借走了。” 苏明河大喜，知道这样一来，自己就能离开这个地图了。不管到了别的哪座主城，至少也有玩家也有别的npc，还可以做点别的事，当然也可以顺便问问别的玩家，他们能不能下线。而且说不定那时候也能和gm01联系上了…… gm01，我真的想死你了！苏明河觉得自己兴奋得脸都有些发热了，一眼看去只见叶孤城握剑的手微微一动，连忙抢先说道：“他不介意，我们走吧。” 司空摘星非常诧异地看了苏明河一眼，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伸手挠挠自己的头，问道：“呃，你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 苏明河沉思片刻，虽然迟则生变，但是看叶孤城除了一开始微微动了动手之外，就没有任何反应。所以他转头看着司空摘星，诚恳地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吃了早饭再上路吧。” 要知道，昨天的最后那顿饭他可是只吃了几口啊！ 7、第 8 章 司空摘星大概也没想到苏明河一脸诚恳的表情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当然也不知道自己在苏明河眼里那就是一串数据，刚才自己那一下漂亮的擒拿手，不动声色间夺人武器在苏明河的眼里也不过是另一串数据。加起来，效果刚好差不多和驿站传送的车夫一个等级。所以他现在非常认真地看着苏明河，再看看面无表情的叶孤城，竟然没有要绑走人质的意思了。 当然，也不会真的就如苏明河要求那样，放人去吃早饭。 司空摘星不着急，选择按兵不动。苏明河反而有点着急了，早饭确实不用着急吃，但是离开可是非常关键的。虽然在小说里司空摘星一直活得好好的非常滋润，但是现在可是游戏里，任务npc就算挂了也不过换来系统一句：任务失败。然后npc就可以原地满血复活了。 现在他们面前站着的是叶孤城，虽然他非常谦虚地自称剑法尚未大成，但是苏明河相信自己的记忆，不相信数据。所以很有可能等着他们的就是叶孤城一剑，就算那一剑能够手下留情，不当场要了人的性命。却缺条胳膊少条腿，或是造成司空摘星大出血不能挟持自己离开，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苏明河以目怒视司空摘星，真正的怒其不争啊。居然在别人的地盘上绑架了人还不慌不忙地穷逗留，活该你一直徘徊在二线，无法超越西门、花满楼等人！ 司空摘星完全没有领会到自己手中的人质的着急心情，看着苏明河的怒目，还以为他是反应过来不愿配合了。要知道偷一样东西和偷一个人不过难易程度的区别，但偷一个人和绑一个人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了。作为偷王之王，不仅技术过人，而且职业道德和职业操守也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从头到尾，他其实都没有要绑走苏明河的意思，不过是用来试探叶孤城，看看这个大摇大摆出现在叶孤城身边的人，究竟有多么重要。谁知道正主完全没有反应，而手中的人质竟然欣然配合。这反而搞得司空摘星有点下不了台了。 苏明河自然也不知道面前这个偷王之王的一番心理斗争，见他还在和叶孤城打眼神战，实在忍耐不住，说道：“难道传说中的偷王之王也会怕？”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笑声中顺手放开了对苏明河的钳制，道：“你几时见过小偷也会绑人的，即使要带你走，也是用偷的，而不会是武力挟制。” 苏明河着急，凑上去问道：“要不，我假装不知道，现在就算你是偷到我了。” 司空摘星板起脸，冷声道：“不能这么算是。” 苏明河内牛满面，这些侠客虽然只是数据，但却脾气一个比一个古怪，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真是……无奈也只好退而求其次，毕竟现在似乎已经发展成是自己求着别人偷自己了。 “不然咱们约个时间，几时几刻？我在房里等你。” 司空摘星皱眉，估计也是第一次遇见如此迫不及待抢着要被自己偷走的货物。 没等他说话，苏明河又抢着说道：“如果你嫌这城太大，不如我们约在城外。报个坐标，不，说个地方，咱一定准时恭候……” 司空摘星突然无比同情地看了叶孤城一眼，转身一言不发，翻身上了院墙，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苏明河大为失望，这个偷王之王被设计得实在太古怪了，完全让人无法捉摸。难道，一定要像他们一样，用拳头说话？ 苏明河无奈，只得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长剑，准备入乡随俗一把。 原本一直不发一言站在一旁的叶孤城见他提起长剑，突然神色一整，变得专注起来。 苏明河苦笑一声，对仍然站在墙上的司空摘星说道：“承让了。” 与此同时，手里的剑，猛然如同蛟龙一般朝他刺去。他用的还是自己学的第一套剑法，追命夺魂剑，虽然平时用武功只需要在心里或者口中念出招式名字或，但是来来去去用了那么多次，大概该怎么比划还是记得的。而且当他挺剑刺出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手里的剑是有生命的。与其说是自己挺剑刺出，不如说是手里的剑带着自己用出那些招式。 “好剑法！”站在墙上的司空摘星嘻嘻一笑，突然跃起在空中一个跟斗，竟然不避不让地一脚踏上苏明河的剑身，然后借力一弹，又落回了院中。 “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司空摘星笑着说道，但这句话却是看着叶孤城说出来的。 苏明河刺出一剑，就没想着要刺第二剑。但是司空摘星那句好剑法夸得他心花怒放，当然，同为数据的司空摘星这话还不如叶孤城的有价值，但是他牢牢记得叶孤城那句话：“被司空摘星夸奖，是要付出代价的。” 现在的他，十分想要付出代价，最好就是被司空摘星偷走…… “叶城主，我的雇主虽然让我偷你一样东西，但是对你却绝无恶意。” 叶孤城冷冷道：“我从不知司空摘星竟然也会对自己的雇主有兴趣。” 司空摘星微笑：“这次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雇主，只是欠人人情，不得不还。”他眯着眼睛看向叶孤城，继续说道：“她不过是仰慕城主风采，但世人皆知叶城主不喜踏足中原，无奈之下，方才出此下策。” “仰慕叶城主，就要偷别人最重要的东西。”苏明河凉凉地说道：“那要是恨叶城主，岂不是就会要你搬空他的家底？” 司空摘星不理他，继续游说叶孤城：“让我来请城主的，是一位芳华绝代的女子。” 苏明河忍不住哈哈大笑，问道：“芳华绝代，是你的审美观还是大众的审美观？” 司空摘星继续无视他，见叶孤城仍然毫无反应，似乎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她不仅请了叶城主，西门庄主应该也会去。” 这一下，终于勾起了叶孤城的兴趣。就连一向平淡无波的眼神，都变得热切起来，“西门吹雪……” 最后的声音融化进了风中，苏明河浑身一个寒颤，为什么他会觉得，叶孤城在念的不是一个注定跟他不死不休的对手的名字，而是最心爱的情人的名字…… 只是，苏明河看了看司空摘星，心里对他看得低了一些。陆小凤里的顶尖人物都该知道，如果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强强相遇，必定会有一场比试。如果没记错的话，书里面陆小凤是想尽办法都不想让二人见面的。作为一个游戏的玩家，苏明河是可以把叶孤城带到西门吹雪面前，借此推动游戏发展，完成任务。但作为游戏情节中设置的人物，司空摘星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来。因为他不仅是名满江湖的偷王之王，同时也是陆小凤的朋友。如果让陆小凤他们知道司空摘星竟毫不犹豫地就把西门吹雪卖了…… 苏明河顿时变得有些幸灾乐祸起来――让你丫的不肯老老实实把我偷走，现在惹麻烦了吧，哈哈！ “我迟早定和西门吹雪一战，但却不是现在。”哪知道叶孤城竟然如此经得起诱惑，一口回绝了司空摘星：“你那位朋友，我并不想见。” 苏明河更加幸灾乐祸，舍了孩子也没套着狼啊，还是乖乖把我偷走吧。 司空摘星点了点头，说道：“叶城主，那么只有得罪了。” 叶孤城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他走了，苏明河却不想走，司空摘星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准备继续之前的计划，而自己，目前看来应该是他的最佳选择。所以他打算留下来和司空摘星交流下感情，探讨探讨偷人问题。 哪知司空摘星看见叶孤城走后，竟然就像被打击大了一般，喃喃自语道：“为了公主，只能试一试了。” 公主？这个陌生的词猛然跳入苏明河的耳中，纵观这个陆小凤小说，能够被称为公主的只有那一个人，而那个人，确实有着绝世的容颜，赞一声芳华绝代并不过分。只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叶孤城的出场顺序似乎并没有那么早，还是游戏为了任务进程，所以几手抓几手都要硬，打算在一个故事里把所有人物凑作堆？ 苏明河若有所思，刚想和司空摘星多交流交流，抬头却发现人已经不知道何时悄然离开了。 苏明河扶额，该急的时候你不急，不该急的时候偏偏跟被火烧了屁股似的！ 他对自己存在的价值多少有点领悟了，看来这一步他的任务就是想办法劝叶孤城出山，好和陆小凤等人凑作堆。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顺便也把他捎带到主城去。 打定了主意，他连忙快步朝旁厅走去。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大美人，那人绝对是大美人！我可以打包票。”苏明河努力劝说，叶孤城却连瞟都懒得瞟他一眼。 苏明河叹气，虽然知道叶孤城多半对美色兴趣不大，但总还是忍不住抱着希望尝试一下，顺便也可以挖挖名人隐私啊。 诱之以色明显行不通，第二套方案登场。 “听说当年金鹏王朝的宝藏全在里面了，你也知道，金鹏王朝出来的人物都是武林高手，没准里面就有剑谱秘籍什么的。” 这次叶孤城总算看他了，但是那眼神分明是在看白痴。 靠！苏明河心里暗骂，仗着自己武功好就拽啊，你难道不知道学无止境吗？！ 但是嘴上还是笑得讨好，继续说道：“而且那么多风云人物齐聚一堂，动手的机会多了不少啊。何况其中还包括峨眉掌门，霍天青这等一等的高手在内。” 叶孤城这次看他的时间明显长了一点，还开了尊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苏明河大为得意，就算要糅合所有故事在一个任务中，但是那些主要人物还是不会变化的，他肯定知道。 “司空摘星似乎并没有对你说过这些。”叶孤城说道，眼中多了几分怀疑和冷冽，再次问道：“你是何人？” 苏明河在心里翻了翻白眼，总不能跟智能npc说自己是玩家，你们是数据吧。所以只能耐心说道：“我是苏明河。” 叶孤城再看他一眼，又不理人了。 苏明河简直要抓狂，这性格真是恶劣，他甚至可以想象叶孤城小时候有多难搞。一本正经的小正太就是该掐，脑补了半天怎么掐住小叶孤城面无表情的包子脸任他双脚乱蹬也不放手的情形，心里舒服了不少，继续心平气和地和面前这个长大了也很难搞的叶孤城交涉：“反正你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起出去增长增长见识？” 苏明河绝对想不到，这句话竟然真的触动了叶孤城，就见他慢慢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的实战经验确实需要加强了。” 虽然听得很清楚叶孤城说的是你的实战经验，但是苏明河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任务中当然需要玩家动手。只是他现在并不是想任务，只是想离开这里去别的主城。 仅此而已。 终于搞定了叶孤城，苏明河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可惜现在看不到经验条，也没有系统提示，不然任务中的这一步，难度绝对至少也该是s级的！ 8、第 9 章 苏明河心满意足地跟在叶孤城后面，正朝停放马车的院子走去，心里感慨：不爱说废话的人，行动力果然都是一流的，叶孤城绝对又是个中的翘楚。前面刚答应了要出山，后脚就立刻吩咐人备车，连行李都不带就急着出发。 苏明河再次感慨：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走到哪里都可以甩着双手，轻松自在。 马车还是那辆马车，对于叶孤城来说，似乎马车里多出一个苏明河，已经是非常正常的事，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闭上眼睛养神。 苏明河却做不到如此淡定，虽然在游戏里下不了线才一天多，但是心理学上不是有种说法吗，当你处在你不喜欢的环境中时，一分钟就会被无限拉长。 所谓的度日如年。 他倒是没觉得日子有多难混，只是不能下线和对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不确定性，让他心中就像有只猫在挠一样，常常坐立不安。 苏明河正想到坐立不安几个字时，叶孤城突然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就算是没有杀气的目光，也显得颇为锋锐，仿佛能看透人心。苏明河讪讪一笑，就像被人看透了心思一般扭过脸去假装看着窗外。 “你用剑就像别人用刀。”叶孤城突然开口说道。 苏明河没想到他会突然对自己说话，还说得是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愣了几秒才想起回头看他。叶孤城这才继续说道：“剑和刀并不一样，你可懂剑？” 苏明河诚实地摇了摇头。 叶孤城又问：“你可懂刀？” 苏明河继续摇头。 叶孤城将他从不离身的剑微微举高，说道：“刀重劈、砍，而剑多刺、挑。”他瞧着自己的剑就像看着自己的情人一般，目光中总算露出了一点温柔的神色来。 苏明河却忍不住看得有些发愣，就算不论剑法，叶孤城绝对也是武林中顶尖的美男子。外貌自是无可挑剔，只是总是太过冷冰冰，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人常常忽略了他俊美的外表。此刻五官原本冷冰冰的线条全都柔和了下来，苏明河这才发现，叶孤城，其实应该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可惜，他只是一组数据。 大概也只有数据，才会如此完美了。 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竟然会被被一组数据迷住，自己也真够没出息的啊。 “你用剑，就好像别人用刀。但偏偏这不适合用剑使出来的招式，从你手里用出，却是再自然不过。”叶孤城继续说道。 苏明河完全不明白刀剑的区别，对他来说，唯一真正接触得比较多的刀，就是菜刀和水果刀。除此之外，就是游戏里才会用到的剑。所以就算从武侠小说和电视中也看到过剑法和刀法，知道大概是不同的，但却从来没有认真研究过。毕竟他又不会用到，不管是现实中，还是游戏中。 不过现在叶孤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自己还坐在别人的马车上，万一他一个不高兴，说声：向后转……自己的返乡大计又不知道会耽搁到什么时候去了。所以苏明河低头苦苦思索了半天，然后抬头故作严肃地说道：“我听说真正的高手摘叶飞花皆可伤人，万物拿在手中都可当作武器。所以我认为我们也不该太过执着于刀剑的区别，该注重的是，怎么才能克敌制胜。” 说完，他忍不住一阵心虚，这些自己听起来都完全不痒不痛的空话，不知道听在真正的大行家叶孤城耳里又会是什么样。见叶孤城一直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又说道：“我就知道一个人，拿着一枝梅花都敢和人对阵。”仔细回忆了一下记忆中书上的描写，继续说道：“当时他对手的兵器，是四柄锋利的长剑。在这种时候，梅花无论劈砍还是挑刺，都很容易被对方削断。所以只能随机而变，至于梅枝当时代表的是那一路兵器，恐怕早顾不得了吧。” 这完全是当年看倚天看到的一幕，被他这样曲解着去迎合自己前一番话，倒也勉强能对得上。只是他没想到叶孤城竟然真的若有所悟地看着自己，仿佛在认真思考着什么，直看得他真正的坐立不安，这才突然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苏明河泪流：您老思考问题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眼含杀气啊，吓死兄弟我了。 叶孤城却没管他心里在想什么，他的目光突然望向前方，变得有些悠远起来，缓缓说道：“我自幼练剑，九岁便有小成，十三岁之后再无败绩。但却无法达到剑法真正的高度。”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听说真正剑法大成，需达到手中无剑，而心中有剑。看来这对刀剑等武器一视同仁，便该是第一步了。” 苏明河目瞪口呆，自己那番话，竟然能让叶孤城解读出这么深层次的含义来，真是太让人震撼了。果然这其实就是真正的高手和普通人的区别吗？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苏明河兴奋：“这就到码头了？” 叶孤城没有回答，只是当先下了马车。苏明河立刻把刚才的聊天抛在了脑后，紧跟着他跳下了马车。 入眼却是一片青翠，四周高山环绕，原来此刻他们已经身处一处峡谷之中，仅仅他们来的方向有条路通向谷外。时值春天，百花盛开，山野间遍布不知名的野花，风景美不胜收。可是再美的风景此刻也入不了苏明河的眼了，他转身四顾，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里不像有驿站传送的地方。如果非要说的话，应该比较适合野餐，踏青或是，决斗！ 一身蓝衣的中年男子正从来路缓缓朝他们行来，腰上挎着一把弯刀，刀虽不长，但弯的弧度却十分诡异。而那男子高鼻深目，虽年纪已不轻，但肤色仍然很白，一头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却不是黑色，而是深棕色。 外国人！苏明河惊讶地看着来人，不论从穿着、外貌还是武器，都透出一股浓浓的异域气息。他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虽然并不参与游戏的开发，但是对游戏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在他的记忆中，这样的一号人物，怎么都不该出现在游戏里才对。 “叶孤城。”来人在离他们大概十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目光先在苏明河脸上一转，然后兵落在了叶孤城身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神情十分严肃。 苏明河点了点头，心里暗暗夸奖：此人汉话说得不错。 叶孤城也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按照武侠故事中的惯例，此刻便该是互相通报性命，然后拉开阵仗开始比武。但叶孤城却反而朝后退了一步，对苏明河说道：“你去。” 苏明河只愣了一秒，猛然间就彻底明白了叶孤城之前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原来他压根就没被自己说动，只是当时大概时间到了，所以他想起来和别人有比武之约，然后打定主意让自己动手，所以才会有感而发，说什么“你的实战经验太过不足”。 苏明河泪流满面，真的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他现在满心颓丧，离开下线戳gm01之梦再次破灭，一点都不想和别人动手。更何况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虽然叶孤城一直说他剑法好，但万一那只是任务流程中的固定台词呢？毕竟在任务中玩家若是和怪物战斗死亡，任务失败，npc可是一点责任都不用负的。 所以他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叶孤城冷冷看着他，苏明河却是打定了主意就算自己被冻成冰也不出手。 “司空摘星说的那件事，不想去了？”就在两人僵持不下，那个异族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耐烦之际，叶孤城突然说道。而且一开口，就是一颗□□扔下。 苏明河瞬间被点燃激情，反手拔剑，朝前迈出一大步，斗志昂扬地直面那异域人――果然，他就说，如果搞定叶孤城真是一个s级的任务，只靠自己耍几句嘴皮子功夫那也太不靠谱了，果然还是要战斗的。 想了想又有点不放心，转头低声对叶孤城说道：“我打不过，你可要罩着我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叶孤城的嘴角，非常不明显地微微弯了弯。虽然弧度却是极其不明显，可那一瞬间，他的面部表情，就好像之前抱住他那宝贝似的长剑一样，柔和了下来。 然后，苏明河就看见叶孤城，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一下底气彻底足了，苏明河握剑在手，挺直了腰板大步走上前去，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大声了不少，“兄弟，我陪你过两招啊。” 话音落下，苏明河自己心底也忍不住好笑：他这样，算狐假虎威不？ 9、第 10 章 苏明河说完那句话，双眼就一眨不眨地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异域人手里的弯刀。 那玩意儿要说是刀其实也很勉强，弯曲的弧度直追半圆，而且快到刀尖的地方，还有一个病理弯曲，看起来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苏明河倒不是如同武侠小说中写的那样，动手前把自己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别人的武器上。他其实只是非常好奇，这样的一把刀，那异域人要怎样□？他难道不担心拔到一半卡在刀鞘里吗？ 再看那人，见他虽然穿着一身汉人的长衫，光看脖子以下，和汉人真没啥区别，只是身材比较魁梧。但是脖子以上就非常具有民族特色了，特别是他那一蓬显得有些混乱的棕色大胡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格外粗犷。 苏明河等了半晌不见那人拔刀，耐心用尽，长剑挺出，还是他最熟悉的追魂夺命剑第一招。 其实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如此顺手地用出这套剑法，而且甚至不用在心中默念那剑招的名字，只需要大概想一下招式的大概去势就行。更有甚者，这原本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招，但现在被他使来，长剑下劈之际却隐隐可以听见风雷之声，让他知道，自己这剑法威力已绝对不小了。 这算是他清醒状态下的第二次出手，第一次明显经验不足，被司空摘星在剑身上一踏，他几乎要拿捏不住手上的长剑。而这一次，那一直没有动弹的蓝衣人却在他这一招面前猛然一个翻身，往后退开一大步，顺手也拔出了手里的刀，瞪大了眼睛看向苏明河。最先在看见是苏明河出战时的一丝不满已经彻底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阵以待的认真。 只是让苏明河比较不满的是，他这拔刀的动作是和翻身的动作是同步进行的，魁梧的身材刚好把他拔刀的动作完全挡住，所以等苏明河再看到他的时候，那把弯弯曲曲怎么看怎么不可能顺利拔出的刀已经握在了他的手里，而刀鞘却被扔在了一旁。 苏明河大为郁闷，想看到的东西没有看到，好奇心更是猛然膨胀，怎么都遏制不住。不过为今之计，也只有先和他打完，然后让他拔给自己看一次了。 想到这里，手上长剑不停，一模一样的招式再次攻了过去。长剑猛劈向下，势如破竹，就连握剑的苏明河，都有些被自己的气势震慑住了。 那异域人见状却只是猛然大喝一声：“好！”宛如晴天里响起的一个霹雳，然后竟然不避不闪，挺起他奇怪的弯刀，直直来迎苏明河的长剑。 苏明河有叶孤城掠阵，会怕他就怪了，长剑直劈而下，气势越发锐不可当，真的完全把手里的长剑当成大砍刀在用。但这也不能怪他，追命夺魂剑第一招就是这么个样子，初级剑法嘛，没什么花巧，讲究的就是一个简单方便耗蓝少。 “当”的一声轻响，两人兵刃相交，异域人完全被压制在了苏明河剑底。拼尽全力才能勉强将他的长剑格挡在空中。但他脸上却毫无惧色，趁苏明河一个不注意，抽刀猛退，再次大喝一声，竟然抢先一步攻了过来。 他的武功，就是最典型的刀法。招式大开大阖，威猛无比。苏明河一开始见到他古怪的武器，还以为这异域人的武功招式必定也有什么古怪，想不到他虽然用着一把古里古怪的武器，使出来的招式竟然这么简单大气。 果然武器也是不可貌相的！ 这念头在苏明河脑海里不过一转而过，眼看异域人的攻势，他不敢如他先前所做一般和他正面抗争。长剑微微掠起，明明仍然走的是威猛路子，谁知走到半途剑身突然微微一弯，竟从中间弯折，绕开异域人的怪刀，直直刺向了他的胸口。 这一招使出，果然逼得异域人手忙脚乱。他原本以为刚才苏明河一剑砍下，自己全力正面去迎。这一次换自己正面进攻，苏明河也会如同自己一般正面对敌，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和他拼谁力大的准备了。哪知道刚刚还拿剑当刀用的人，突然之间又拿刀当软鞭使了。惊讶之下，往后猛然急退，在地上又是点又是跳的，连着好几个后翻的空心跟斗，然后气喘吁吁地落在地上，吃惊地看着苏明河。 苏明河大为得意，看来对方等级也不算高啊，一招追命夺魂剑，一招回风舞柳剑剑中的招式就将他逼退了。颇有些得意地转头去看叶孤城，带着点炫耀的语气问道：“打成这样你看行了吗？” 叶孤城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并没什么惊讶的意思，但苏明河自己看不清楚自己剑招的厉害之处，他站在一旁却是看得分明。刚才苏明河让剑拐弯那一下，突然之间由至刚变至柔，不仅时机和力度都把握得极为恰当，刚好便是钻着对方招式的空子攻进去的，而且已经将这样两种极端的力量运用到了极致，才会看起来轻轻松松就将那人逼得狼狈后退。 他沉默片刻，突然伸出一只手轻轻托住了苏明河的手肘，对苏明河说道：“看清楚了。” 剑光乍起，而剑气纵横。 苏明河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自己的胳膊传到指尖，然后带着他的剑，如同最炫目最迅捷的流星般飞向了那人。苏明河自己的剑法虽然看起来刚猛，但却朴实得没有什么花巧。而此刻脱手而出的剑，虽然同样简简单单，但却似住进了另一个灵魂，如同叶孤城这个人一般，冰冷，锐利，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苏明河虽然并不算懂剑法，却同样被这一剑的气势压迫，一时间瞠目结舌，连刚才想说什么都忘记了。那异域人更是连刀都来不起举起，就被这强大的剑气贴着身体掠了过去。 苏明河忍不住惊呼一声，虽然这异域人外表看起来古古怪怪，但他却一直没想过要伤他或是杀他。眼看这一剑过去，他势必性命难保。虽然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游戏，只是游戏，但心却仍然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就连剑脱手而出后条件反射般握紧的掌心，都变得微微湿润起来。 其实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眼睛都来不及眨上一眨，白衣胜雪的叶孤城就已经放开了他的胳膊，站到了他的身旁，而那个异域人却还挺直了脊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飞出的长剑，则是远远落在了异域人身后，剑柄兀自轻颤不已。 苏明河忍不住眨了眨眼，然后又眨了眨眼，生怕就像有些电影里演的那样，一阵风吹过，异域人就此轰然倒地，扬起一片死亡的尘灰。 可显然，那异域人还活着。他之所以站立未动，不过是因为被惊呆了。当然，这也并不是因为叶孤城通过苏明河的手使出来的剑便刺不中他了，苏明河突然有种感觉，叶孤城只是，不想杀那人而已。 因为刚才两人如此贴近，从身后传来的气息纵然冰冷而慑人，但却没有那种透骨寒凉的杀气。 苏明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分辨出叶孤城身上没有杀气的，但他却有这样的感觉，或许只是因为，那只托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虽然用力，但却并不让他感觉害怕。 苏明河定了定神，又看向了那异域人。他的脑袋虽然还好好的在他的脖子上，可是在刚才长剑掠过的地方，却有一丝血线，缓缓渗出了几颗血珠来，顺着他本来肤色就偏白的脖子缓缓流下，又是诡异又是震撼。 “长剑一旦出手，就绝不能让它回头。”叶孤城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苏明河只能点点头。 “你的第二招其实已经胜了，但你却停剑不前，让他有了机会逃走。这样做，无疑给了你的敌人一个反攻的机会。” “他似乎对我并无恶意。”苏明河低声说道。 “换做他人，你迟疑的那一瞬间，他也许便能乘机取你性命。” “他不是也没有乘机伤我吗？”苏明河反驳。 “……” 叶孤城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苏明河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还未从刚才让人震撼的剑招中完全回神，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就这样又陷入了相对无言的沉默之中。 那异域人却突然不甘寂寞地插入了这沉默之中，大声叫道：“小伙子！” 苏明河懒洋洋地扭头看了他一眼，知道这声小伙子肯定是叫自己，这个世界上估计敢当着叶孤城的面叫他小伙子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 “你的剑法很对我的胃口，咱们什么时候再打过？”异域人见苏明河看向了自己，显得颇为兴奋，继续大声问道。 苏明河在心底翻了翻白眼，这个人难道不知道刚才他已经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想起书上关于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一类顶尖剑客的描述，无一不是他们一旦出剑，就绝不会给别人留下后路，当然，也绝不会给自己留下后路。 所以刚才他才会如此紧张，虽然明知道那异域人也只是一堆数据，但在手中长剑不受控制脱手飞出的瞬间，最先涌上心头的，确实是紧张。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多看了叶孤城一眼。这才反应过来，此刻白云城主正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目光冰寒。而异域人却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目光热切。苏明河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脑袋，为什么不论在什么情况下，自己脑内的思维都能无限延伸呢？这习惯实在是太不好了…… 神色一整，苏明河开始认真思考目前的状况。他对比武其实一点兴趣都没，他唯一有兴趣的就是该怎么才能离开这里。本来依照战前叶孤城那句话来估计，他觉得自己很有希望在打完这一场后要求他兑现承诺带自己离开这里。但是现在看来，叶孤城对自己的表现似乎并不太满意。异域人充满热情地不断邀战，苏明河这边却是满心失望，连理都懒得理他了。 “回去吧。”他走上前去将长剑拾回，插|入了剑鞘，转身正要走，猛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又回头几步走到了那异域人身边，问道：“你那刀是怎么拔|出的？”他伸手比划，“不会卡在刀鞘里吗？” 异域人哈哈大笑，回身从草地上捡起了刀鞘，展示给苏明河看：“你看，一按这个扭，它就会自动弹开，然后再把刀放进去就好。” 苏明河忍不住满头黑线，原来那刀压根就不是插|进去的，那刀鞘就跟个盒子一样，直接打开把刀平平放进去就好。 “那你为什么要把刀做成这种形状？有什么特别吗？”苏明河继续问。 “我也不知道。”那人挠了挠脑袋，非常坦白地说道：“这是我家祖传的宝刀，拿到我手里就是这样了，我爹也没告诉我有什么用。”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估计他也不知道。” “……”苏明河很无语，非常无语。 “小伙子，我要走了。有空到中原来玩的话，记得来找我，我请你喝酒，哈哈。”说完伸出他的手，非常不知下手轻重地在苏明河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哈哈笑着继续说道：“我是大金鹏王座下的侍卫，我叫黑金，后会有期了。” 说完一抱拳，当真转身就要走。 大金鹏王这个熟悉的名字猛然钻入苏明河耳中，将还在咬牙切齿心中暗骂黑金拍人如同拍砖的苏明河的注意力彻底拉了回来，连忙一把拉住他，有几分急切地问道：“大金鹏王？” 黑金点了点头。 苏明河又问：“你是和司空摘星一起来的吗？” 黑金点了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听说这次公主想要请的人是个剑法极高的高手，所以想跟来见识见识。他果然很厉害啊，我在他面前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 苏明河点点头，刚才叶孤城那一下确实气势压人，连他这个只将别人当数据看的玩家都心有余悸，更别说直面黑金了。他忍不住也伸手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思是你不要气馁，在叶孤城惊人气势面前敢拔出武器动手的人，估计整个江湖也没多少。刚才黑金拍他拍得颇为用力，这时他也没客气，砰砰两声大力拍了回去。 哪知对方皮厚肉粗浑没当回事，反而连对他的称呼都改了，豪爽地大笑道：“兄弟，你真的很有趣，我很喜欢你。但我现在必须走了，来到中原记得一定找我。” 这次真的转身走了，毫不拖泥带水。 苏明河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回头望了一眼一直一言不发看着两人交流的叶孤城，突然间说了一句叶孤城怎么也不可能听懂的话：“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个世界真实得有点不像游戏呢？而你们，也都血肉丰满地不像数据啊……” 他忍不住挠了挠头，叶孤城冷冰冰地还好说。这个黑金笑起来那灿烂的样子，实在让他很难把他当成纯粹的数据看待。 当然，这番叹息，就连叶孤城一个瞪视都没换来。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两个人回到叶孤城的地盘时，已经是下午了。苏明河离开之梦破产，一路上一直默不作声不怎么打得起精神来，其实他心里一直都在反复思量怎么开口跟叶孤城要求去中原。 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指望司空摘星了，那家伙关键时刻比较习惯掉链子。明明抓住他了，说不偷就不偷，转身就走潇洒无比这还没啥。但是如果到时候走到一半他也说不偷就不偷把自己扔路上……苏明河觉得，在自己无法查到坐标的现在，想要仅仅依靠自己的两条腿再摸回这里，绝对会因为疲劳值和饥饿值都降到最低而昏倒在半路的。 谁知道叶孤城一下马车，立刻就吩咐身边的人：“准备明日一早去中原。” 苏明河瞬间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谁说白云城主情感值超低的，你看别人这是多么体贴啊！ 理所当然地兴奋得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第二天天还未亮苏明河便兴冲冲地爬了起来，随手抓住一个下人问到了叶孤城的房间所在，哼着小曲一路寻了过去。 本来是想假装问问他，自己要不要随身带什么东西，好收拾收拾，顺便就提醒他：咱们该上路了。 但是等到了那里，叶孤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练剑。”将他满腹想说的话成功地堵了回去。 苏明河郁闷，都要出远门了，还练什么剑啊。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跟叶孤城说，毕竟现在主动权可是掌握在对方手里的。他单知道司空摘星爱掉链子，万一这毛病也是这里的习俗，他岂不是亏大了！ 所以他只能不清不愿地跟在叶孤城后面又到了那练武的院中，胡乱比划了两个招式，便收剑回鞘，眼睁睁地看着认真练剑的叶孤城。 而叶孤城，再一次无视了他眼中的热切和期盼，这一练便是一个时辰，等得苏明河着急无比，恨不得自己帮他练了算了。 但他也不敢和叶孤城打商量，昨日那一剑震撼效果实在太强，至今让他心有余悸，本来声望已经下跌不少的叶孤城，此刻在他心中又完全回复成了高高在上的白云城主。 就算只是组数据，那也是组可远观，不可亵渎的数据。 所以他只能坐在一旁等人练完，不敢打扰也不敢叫停。但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好日子，想到也许终于可以和数据以外的人交流，想到他亲爱的gm01，越等越是心焦，终于心一横站了起来，麻着胆子就要叫停。 叶孤城却先他一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说道：“吃早饭吧。” 苏明河泪流满面，叶孤城绝对是在报复自己吧，早饭什么的，明明车上解决就可以了的…… 10、第 11 章 坐完马车之后再换乘船，他们在路上足足花了整整两天时间，苏明河才终于再次踏上了实实在在的土地。 虽然脚步还有点虚晃，也因为晕船而显得脸色惨白，但这些对于现在的苏明河来说都还是其次，能够再次踏上新地图以外的土地，想到即将见到别的玩家……他忍不住张开双臂拥抱大地：苍天啊，大地啊，亲爱的gm01啊，我苏明河又回来了！ 他兴奋地立刻便想狠狠去戳gm01，一定要对开发组提出严厉的批评，居然真敢把路上时间设定得那么长，这绝对是实实在在的坑钱行为！ 可是无论他怎么全神贯注地默念好友列表或是退出游戏，本该瞬间弹出的登陆框依然一片沉寂。 苏明河不禁微微有些发怔。 一直到又有叶家的马车来接他们，叶孤城当先上车并且已经坐在车上等了他很久，他才摇摇晃晃地上了马车，魂不守舍地在叶孤城面前坐下。颓丧的模样让叶孤城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但最终却什么都没问，只是沉默了很久突然说道：“到前面的城镇大概是午时，可以去太白居。” 苏明河耷拉着的脑袋这才勉强抬起来点了点，难为叶孤城竟然能想到用吃的来诱惑自己，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自从那次非常丢脸地饿晕过去之后，他生怕同样的情况再次上演，所以按时吃饭成了他想着怎么下线和联系gm01外的头等大事。 只是现在…… 苏明河忍不住望着窗外轻轻叹了口气，一切都只有等到了有人的地方再说了。如果真的还是不能下线，苏明河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难道自己就要和一群数据永远生活在一起吗？ 虽然，他忍不住抬头悄悄打量了叶孤城一眼，眼前这个人，如果不是自己总想着他是一串数据的话，其实他一点都不像数据的！俊美，高大，拿着长剑挺直背脊站立的样子，是苏明河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过的所有英俊男子加起来都无法超越的魅力。 只可惜，他是一组数据。而且就算他不是一组数据，那也只能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一样的存在。 苏明河忍不住又悄悄叹了口气，狠狠在心里鄙视了下自己――这个时候与其去看别的男人是否英俊，不如多花花心思想想怎么才能下线。现实生活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总比虚无缥缈要好的多。 叶家的马车车夫永远那么训练有素，而拉车的马也永远都是最好的。所以虽然苏明河愁肠百结，长吁短叹了好一阵，但最终还是成功地被催眠了。 一觉醒来，马车果然又已经停住了，估计已经到了叶孤城刚才说的那个小镇。苏明河还懒懒地闭着眼睛不愿睁开，第一件事就是尝试去戳gm01。虽然之前戳不到，但是万一是因为刚才在郊外离城太远所以不在服务区呢？ 事实证明，他现在也还没到服务区里…… 苏明河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空荡荡的车厢，而是洁白的衣裳。第二眼，他便对上了那双冷如寒星般的眼眸。 苏明河承认，那双眼睛，真的非常好看，所以他又忍不住看得有些发呆。然后，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叶孤城竟然还在马车中没有离开！ 苏明河终于收回了目光，挠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睡了很久？” 叶孤城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转向了他处，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苏明河撇撇嘴，伸手撩起车帘扭头朝车外看去。此时阳光正好，太阳当空，看样子正是正午时分，看来自己也没有睡太久呀。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摸了摸背上的长剑，苏明河嘿嘿笑着对还在冷冷看着窗外的叶孤城说道：“叶城主，咱们去吃饭吧。” 叶孤城看了他一眼，说道：“坐下。”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站起来。” 苏明河刚想问会发生什么事，一支羽箭已经从他面前“嗖”的一声穿窗而入，钉入了对面的车壁，力量大得带动着整个马车都跟着颤抖了一下。苏明河大吃一惊，森森觉得叶孤城家里的马车，质量实在是太过硬了。不然估计凭这一箭的威力，估计早可以穿壁而过了。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羽箭还在微微颤抖的尾部，心想如果是这样的力度的箭千百支齐发的话，只怕再结实的马车，都挡不住这样的攻势。不过话又说回来，估计能够射出这样一箭的人，绝不会太多。不然只要他们组成一个箭阵，应该就足以横扫江湖了。 叶孤城却连看都没看那羽箭一眼，站只是缓缓站起身来，左足在地上一点，人已掠向了车外。 同他刚才缓缓站起的速度不同，掠向车外的速度却是快捷无比。苏明河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眼前刮过，然后便眼看着马车门打开又关上，只觉心痒难搔。他虽然已经见过叶孤城出手，但他真正和人对敌，这却是第一次。一般来说，开发组绝对不会在这种能够吸引玩家眼球的场景偷工减料，所以白云城主出战，肯定精彩绝伦！ 但他却不敢去车窗处张望，因为他非常有自知之明，自己脑袋的质量，是绝对硬不过叶孤城的马车的。 可是预想之中交手的声音并没有响起，就算叶孤城出手再快，也该有惨叫声发出。可似乎从叶孤城出去之后，外面便是一片安静。 安静的，甚至让人有些发毛…… 根据苏明河的经验，这种情况多半都发生在两大高手对阵的时候。别说一会儿没声音，传说中他们可以一对峙就对峙几个时辰。但是江湖上能称为白云城主对手的人，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苏明河更是心痒难搔，不论来的是谁，都绝对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而且非常有可能，他就是任务的关键所在。 就在苏明河心中疑问不断冒头，更加坐立不安的时候，马车顶上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虽然一听就知道不会是高手所为，但是这是败了逃跑了啊还是来了新的援兵啊？苏明河泪流满面，这也太勾人了。 虽然好奇会害死猫，但是现在还是无法下线，联系不上gm01，苏明河觉得自己除了跟着任务一步一步走，实在想不出别的事可做了。最关键的是，白云城主在此大战，很有可能除了吸引任务关键npc以外，还能吸引不少围观的玩家……苏明河挠墙：赌一把吧。 推开车门站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完全没有他想象的肃杀气氛。叶孤城的剑甚至没有出鞘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而他的身边，正站着笑容可掬的两个人。 说是笑容可掬，未免有点太抬高他们了。其中一个确实长了一张可以称得上清秀的小白脸，笑起来还好。而另外一个人，他的半边脸，却不知道被谁削掉了，剩下的一半五官，扭曲得如同恶鬼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好像，确实在笑…… 苏明河默默扭头，心想：也真是难为他了！ 这一扭头，他才惊讶地发现周围还站了好些青衣汉子，只是他们的脸上虽然带着愤怒的表情，他们的武器也已经握在手里，但都颇为沉得住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再仔细地一看，发现原来那些人并不是沉得住气，而是似乎被人制住了，面部表情虽然还保持着先前的愤怒，但是都有种说不出的僵硬和，扭曲。而他们胸前靠近心脏的位置，都渲染着大片的湿润。 一阵微风吹过，苏明河在电视里见过不少次的场景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些看起来高高大大怎么都不像会被风刮倒的精壮汉子们，突然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上。苏明河大惊，倒下去的一个人，手里甚至还握着弓，而他的箭甚至已经搭在了弦上。想到刚才那一箭的力度，可想而知此人不论速度还是臂力都不错。然后却有人能在他已经弯弓搭箭的时候，抢在那箭射出去之前制住他。 ――那人的武功，只怕已经不能单单用一个高字来形容。 可是真正让苏明河惊讶的却不是刚才一片寂静中这么多人都被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了，而是，死了的npc居然没有变成白光消失，尸体反而都好好地躺在地上。 苏明河脸色惨白，龙在天涯中的npc不论是做为怪物练级用的，还是任务中的，只要死亡，就会化成白光消失掉。如果是普通怪物npc，身上有东西掉下的话，就会留下一个小小的包裹。如果是任务npc，身上有任务物品也会在消失后留下一个小包裹。这都是为了简化玩家的游戏难度，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做福尔摩斯从蛛丝马迹中去发现秘密的。 可是现在，他顾不得身后已经看向自己的叶孤城，匆匆几步走到那些青衣人身边，一个一个验过去。 呼吸，停止！脉搏，停止！心跳，停止！胸前的伤口，甚至还在汩汩地冒着温热的鲜血…… 苏明河猛然往后急退几步，不敢置信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张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脑海里一片混乱―― 如果不能下线，无法联系gm01，使用武功不用默念招式名字，随身口袋没办法使用，低级武功比高级武功还要强大……这一切的一切他还可以告诉自己是新资料片，是bug，是游戏的不稳定性造成，是gm01悄悄给自己开了后门！那么眼前这些尸体…… 就算因为游戏没有及时刷新，尸体还在，可是政策上对网络游戏却是有明文规定的，绝对不允许血腥恐怖场景的存在，所以像这样胸前冒出鲜血的场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存在在游戏里的，因此就算再逼真再智能的npc受到再重的伤，也绝不会往外冒血，玩家也是一样的。他们会掉的，永远只是hp，那才是真正的数据。 苏明河猛然拔出了自己的长剑，轻轻在手指上一划，鲜血随之流出。 其实早该在和黑金比武时就该猜到的，只是那时候他告诉，那一幕只是为了表达叶孤城剑气凌厉，收放自如，而且并不血腥，所以才会出现。 可现在…… 苏明河一片茫然地回头看了也看向自己的叶孤城一眼，脸上忽然露出微微的苦涩的笑容来―― 难道自己就那么走运，在游戏里睡了一觉就穿越到了陆小凤的世界？ 11、第 12 章 在这期间，那两名陌生人却压根没往苏明河这边多看一眼，就仿佛他并不存在，而刚才那一幕也没有发生似的。他们依然笑容可掬地看着叶孤城，就好像叶孤城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唯一，可是他们的眼睛，却都似藏着一根冰做的小箭，扯破了他们笑容的伪装，怎么看都称不上良善。 苏明河怔怔地在地上坐了半晌，叶孤城也一直冷冷地看着他。那两名男子没把苏明河放在眼里，而叶孤城却似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的剑都还只是握在手里，并未出鞘。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苏明河怔怔回转头来，茫然的目光猛然对上了叶孤城的。惊讶片刻之后，眼中迷雾逐渐散开，复又变得清澈起来。只是却不好意思再和叶孤城对视下去，他微微垂下眼睑，缓缓挪开了目光…… 想到自己居然把叶孤城一直当成一组数据，想到自己之前仗着对方是一组数据做出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苏明河的头埋得更低，真恨不得眼前有个大洞能让自己钻进去！ 尴尬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却是：苏明河想到自己居然把超级boss当作数据各种tx耍赖要吃要喝这么久，只是这么想想，后背似乎就凉了一片。 苏明河突然觉得自己能够活到现在，实在有些幸运。 突然间，他一改之前的颓废模样，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从他刚才那个位置那个姿势，目光四处晃荡间刚好落在了半边脸的手那个位置上，而他的手，刚刚好又微微动了动。 其实说那还是手也很勉强，因为他的右手都已被齐腕砍断。现在动的，不过是他右手手腕上装着的那个寒光闪闪的铁钩。而他的左手，却被宽大的垂下的衣袖遮挡得严实。不过想必也不会太好看就是，露出来的这只都能装铁钩，那么藏起来那只还不知道上面能装什么东西！苏明河几乎已经忍不住开始脑补半边脸猛然撩起左边那宽大袖子，露出一个小型机关炮造型的装置，然后…… 他连忙摇了摇头，将脑袋里荒诞的念头赶走。因为他已经想起来了，他看过的陆小凤小说里，确实有这样一个半边脸存在。不仅有这样一个半边脸存在，而且也还算得上一号人物，似乎是在小说开始没多久就出来了，金鹏王朝那个上官丹凤手下的人物，不过他已经不太记得他的名字了。唯一记得的便是那人打起架来简直要命。 不仅要别人的命，而且还不要自己的命！ 所以在看见那钩子动了的一瞬间，苏明河也动了。他立刻站了起来，朝叶孤城靠近了几步――不管是在游戏里还是小说中，背靠大树好乘凉这道理还是放之四海皆准的。在还没弄清楚自己究竟是穿了还是依然还在游戏里之前，苏明河觉得自己应该丢弃之前死了不过掉一级的大无畏精神，好好保住自己的性命是关键。 万一真穿了，死了可就再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当然，也不能排除运气好，直接又穿了的可能。 不过苏明河对自己的运气可一点不抱希望，否则也不会在游戏测试的时候睡了一觉，就弄到现在的处境了。 站在了叶孤城的身边，苏明河稍稍觉得心里安稳了些，腾出精神来开始认真打量那两人。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半边脸是陆小凤中的某个炮灰，隶属于上官丹凤公主。那小白脸应该跟他一路的，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特技了。 不过在他的记忆中，叶孤城绝对是在绣花大盗那个故事里才首次粉墨登场，金鹏王朝的故事里，有的只是高处不胜寒的西门剑神。难道……是他记错了？还是，这根本不是陆小凤的世界？ 可是司空摘星，叶孤城，陆小凤…… 苏明河皱起眉头苦苦思索片刻，眉头逐渐又舒展开来：难道，自己根本就是还在游戏里？ 不过他马上又苦了脸，现在不能再想着还是在游戏里了，因为这中间涉及到绝对的价值观问题――在游戏里一条命不值钱，在穿越世界中，一条命就很值钱了！那就是一个人的根本啊！ 没有人会随便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苏明河也一样。 所以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无比苦逼，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状况，比起之前只需要单纯地考虑为什么不能下线，似乎更加令人苦恼！忍不住想在心里将开发组组长连同gm01都诅咒个遍，抬眼，却看见对面的小白脸脸上古怪的表情，而他的视线，也终于落到了自己身上。 “这位兄台……”小白脸人长得清秀，说话也彬彬有礼，如果不看他的眼睛，你保证以为这是一个人畜无害的文弱书上。他此刻依然保持着他招牌式的笑容，似乎是在考虑该怎么措辞，所以兄台的台字拖得那叫一个宛转悠扬，荡气回肠。 苏明河暗暗点头，心中赞道：不愧是练武之人，肺活量就是足。 等苏明河赞叹完毕，他才结束了那个台字的拖音，看着苏明河微微笑道：“真是特别。” 苏明河极其失望，憋半天才憋出这么个极其缺乏想象力的词来。但别人还眼睁睁地看着他，他也只得学着武侠小说里的做法，抱了抱拳，说道：“阁下过奖了。” 那小白脸依然笑容满面，继续说道：“不知兄台刚才在想什么，面部表情如此丰富多彩。可否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苏明河哈哈一笑，对面两人虽然都记不起名字，但是全部属于炮灰众而且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人他还是记得的。何况他现在心底一片茫然焦躁，无名火烧啊烧啊，让他都想找块空地大叫大嚷了。他是不明白那些穿越文的主角为什么一发现自己穿越了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收拾行装上路，争夺天下第一，成就王图霸业，组建庞大后宫……他只知道，他现在最大的想法绝不是那些，而是――可以完完整整地穿回去！ 现实世界再苦逼，那也比不上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动不动喊打喊杀，性命朝不保夕的世界恐怖。 所以小白脸不阴不阳的两句话让他更是不耐烦，冷哼一声回道：“正常人的面部表情都很丰富的，阁下可能是见得少了……”摊了摊手指了指他身边那个半边脸，继续说道：“所以少见多怪了。” 小白脸脸上笑容一分未减，苏明河意犹未尽，继续说道：“何况既然是放在心中想的事，自然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阁下与我非亲非故，只怕还是敌非友，我为何要与阁下分享？难道你不觉得这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吗？” 说完，也是微微笑着看着小白脸。 只是对面两人，一个保证脸上笑容不减，一个就算神情有巨大变化，你也不太看得出来。所以苏明河和他们对视不过片刻，就败下阵来，收起笑容，挪开了目光。 ――保持假笑，实在太虐待面部肌肉了。 就在苏明河目光挪开的瞬间，半边脸突然动了。可是比他更快的，却是叶孤城。 他的剑根本不需要出鞘，便已足以震慑全场。只因他本身，就是一把上天入地都难再见到的利剑。 一霎那间，苏明河只觉得周身剑气冲霄。 可是叶孤城的剑却仍然还没有出鞘。 苏明河只来得及看见灰色的影子倏进倏退，叶孤城似乎还是站在原地，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可是半边脸再回到原地的时候，左肩灰色的衣服已是一片深红。紧接着便是“当”的一声重响，从他原本十分宽大的衣袖中掉出一个大铁球来。而那几乎长及足踝的衣袖也被割去了一截，露出他同样被齐腕斩断的左手手腕，手腕上还拖着一小截铁链子…… 苏明河简直佩服极了。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奇怪这半边脸为何左边衣袖那么宽大，而右边衣袖却无比干练，也一直试图猜测他那衣袖里藏着什么。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要藏住那么大的一个铁球，确实需要无比宽大的衣袖。不过苏明河佩服的倒不是他奇怪的衣服，而是他带着那么大个铁球，刚才攻守进退的动作还十分迅速。甚至，还能从叶孤城剑底下逃过一命去。 不过，苏明河眉头微皱，他似乎并不是自己从叶孤城剑底逃开的一命。 刚才那一瞬间，灰色的影子移动虽然迅捷，但是苏明河还是能看清楚他右手铁钩的攻击动作。但是他甚至都没看见叶孤城的剑是何时出鞘的，他就已经击退了对手。不仅击退了对手，而且那瞬间似乎还攻出了两剑，一剑刺伤对方的肩膀，一剑削断铁链。叶孤城既然能轻描淡写地攻出两剑击退对方，那么要取对方性命想必也是不难。不想，他竟然对这个半边脸看起来又是古怪又是凶悍的家伙手下留情了。 其实不只是这个，还有之前的黑金，甚至，包括自己在内。苏明河忍不住侧目看向叶孤城，暗想：看来小说中和这里的出入确实很大，叶孤城似乎也不是杀人不眨眼，拔剑就必须杀人的。 而受伤退走的半边脸那边，却又是另外一番场景了。那小白脸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换上了一副同情的模样，看着半边脸叹息道：“可惜，这次你又没有死成。” 这一次，就连苏明河都从那只剩下半张的扭曲的脸上看出了他的表情变化，苦涩和惆怅似乎瞬间攻占了他的四肢百骸，然后苏明河便看见他缓缓点了点头，用极其沙哑刺耳的声音说到：“可惜，这次我又没有死成……” 那一瞬间，苏明河又有种自己还在游戏里的感觉，因为只有在游戏里，性命才可以拿来开这样的玩笑。 不过也是那一瞬间，这两句对话让苏明河终于想起了他们的名字。 12、第 13 章 两个人这番看起来又是诡异又是无味的对话让柳余恨和萧秋雨这两个名字猛然闪现在了苏明河的脑海中。他甚至还顺便想起了他们俩都各自有一个和外貌很不搭调的外号，不过具体是什么，那可就真的想不起来了――龙套嘛。 苏明河虽然记不清他们的外号，但是却记得他们即将出场的故事的地点、人物、发生，发展，高|潮和结局的。 他忍不住又睁大了眼睛多看了那两人几眼，见柳余恨还沉浸在又一次没有被杀死的悲哀之中，而萧秋雨则仍是一脸同情惆怅地看着他。让身为旁观者的苏明河都忍不住有点同情起柳余恨来了――这人真是太过主次不分了，既然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又何必还那么眷念男女之情呢？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失笑，这不过是小说中的两个炮灰，自己跟他们较什么真！ 两个人说完，再没有人接话，场面安静极了。又等了一会儿，见二人仍然沉浸在他们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没有要表达他们来意的意思，苏明河于是转头轻声对叶孤城说道：“我们走吧。” “这位公子，还是再等一会儿罢。”一直陪着柳余恨惆怅的萧秋雨，在听见苏明河的话后，突然又把笑容重新挂在了脸上，微笑着对他说道。 苏明河知道他虽然笑得一脸温和，实际上却并不是良善的主。他也穿着一身白衣，但苏明河却并没有看见他的武器，所以他又朝叶孤城靠近了一步。 叶孤城看了苏明河一眼，目光转开，对上萧秋雨的目光，冷冷说道：“你用剑。” 这不是一句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萧秋雨的笑容稍稍凝固了一下，然后便缓缓点了点头。右手，也跟着缓缓缩回了袖子中。 “拔剑吧。” 叶孤城的手握上了他的剑柄，那一瞬间，苏明河明显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凝重，就连一直垂头不语伤心自己再次没有死成的柳余恨，都……苏明河研究了片刻，确定他面部的表情可以称之为郑重其事，所以连那一心求死的柳余恨，都郑重其事地抬起了头来，仅剩的那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叶孤城的手。 他虽然已经无意存活在世，但他还是一个武林中人。 而任何一个还活着的武林中人，都无法克制他们对绝顶高手的向往。 所以他虽然已经受了伤，但还是朝前迈了一步，扯着嘶哑的嗓子说道：“我来。” 他这句话当然是对萧秋雨说的，只是萧秋雨长得虽然斯文，却也绝不是个怕死的主。 而且，他确实也用剑。不仅用剑，还有个很有名很响亮的外号――断肠剑客。 只是他断的，是别人的肠，而绝不会是自己的。 所以他并没有因为柳余恨的一句“我来”而后退，反而也朝前走了一步，眼中泛着兴奋的光芒，轻声说道：“能和叶城主动手，那绝对是每一个学剑之人毕生的追求之一。” 苏明河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地一声笑，先对柳余恨说道：“你想连这铁钩都没了吗？”见柳余恨还是一脸，呃，郑重其事的模样，忍不住暗想：难道现在外科技术已如此发达，装个假肢什么的不过是小菜一碟？ 柳余恨的目光虽然仍然在叶孤城身上，但还是低低说了一句：“今日我来，但求一死。”算是回答了苏明河的问题，也是在告诉萧秋雨，他一定要先出手。仅剩的一只眼睛中竟然露出一抹足可以称得上温柔的目光，那半边残留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嫣红，就仿佛夕阳下山前留下的那最后一抹晚霞，让他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都变得明亮了几分。然后苏明河就看着他对叶孤城温柔而低沉地说道：“能死在叶城主的剑下，此生足矣。” 苏明河泪流满面，这还是古大侠笔下诡谲多变的江湖吗？ 如果…… 如果不是太多的证据都显示出这不该是游戏世界，他又要忍不住地认为这是只有那个变态到一定境界的开发组组长才能弄出来的桥段了。 md！一场肃杀的必然会有人受伤有可能会死人的比武的前奏，活生生用了段大姑娘扭捏着向心爱的人表白的背景音乐，实在是太违和了。 可是显然在场的其余三人都没有与苏明河同样的感觉，他们仍然保持原状，面瘫的面瘫，微笑的微笑，温柔的温柔……苏明河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隐隐约约甚至开始怀疑违和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了。 所以他忍不住又说道：“你莫要忘了，刚才叶城主已经对你动过手了。既然他刚才没有杀你，现在你已经是一个受伤之人。他怎会还能对你出手？” 柳余恨目光变得清亮起来，他再踏前一步，右手的铁钩缓缓举高，认真说道：“因为刚才那是偷袭，而现在却是比武。” 武林中人常常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无比重要，可是柳余恨说道偷袭两个字时却浑然不觉得那是丢脸的事。看来是真正把一切置之度外，只除了一个情字了。 苏明河嘿嘿一笑，对这样一个莫名其妙执着求死的人，他也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了。 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随着花香越来越浓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在逐渐馥郁的花香中。 苏明河神色一整：来了来了。 一般情况下，会这样出场的，在金庸的小说中，那九成是隐士高人，而在古龙的小说里，九成九就是和男主有一腿的某个女主或女配了。 眼看柳余恨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温柔，而萧秋雨目光里一直带着的刀锋般的光芒也消失了。然后苏明河便看见从叶孤城那辆马车后，转出一个看起来很乖巧很可爱的小女孩来。 苏明河记得她，没记错的话，她就是上官飞燕的妹妹上官雪儿，一个骗死人不偿命的小姑娘。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具体到细节他又开始有点模糊了――这回来的上官丹凤究竟是真正的上官丹凤还是上官飞燕冒充的上官丹凤啊？ 上官雪儿似乎没想到和叶孤城在一起的还有别人，所以她很乖很有礼貌地朝叶孤城行了一礼之后，看着和叶孤城并肩而战的苏明河，喏喏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苏明河笑了笑，蹲下身来捏了捏上官雪儿的脸，问道：“小妹妹，你姐姐呢？” “公子认识我姐姐？”上官雪儿大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又黑又亮的眼珠转了一圈，看起来乖巧伶俐得很。 “算认识吧。”苏明河站起来摸着下巴答道，他确实认识她，还认识她的情人，但是对方估计多半不认识他就是了。 上官雪儿黑葡萄一般的眼珠又滴溜溜转了几圈，目光在叶孤城和苏明河身上看来看去，突然笑了，问道：“你是陆小凤？” 说话的时候挺起了她小小的胸膛，很是骄傲的模样。 苏明河哈哈大笑，道：“我当然不是陆小凤。”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洁的嘴唇上方，笑道：“你既然知道陆小凤，那就该知道他的外号啊。” 上官雪儿眼珠又转了转，笑得像只小狐狸一般，说道：“可是剃胡子很容易，能站在叶城主身边却是很难的。” 苏明河嘿嘿一笑，说实话他对自己究竟是不是穿成了陆小凤还真有点没把握，身边也没有一个人能给他个明确答案。搞得苏明河都有些羡慕那些穿越小说的主角了，要么一醒来还带着被自己穿了的那人的记忆，要么身边有个人立刻一五一十地来个剧情介绍简直恨不得把你的家谱都背给你听。 不像可怜的他，一开始没人告诉他你穿了就算了，隔了这么久也没个人来告诉他，他到底穿成谁了…… 上官雪儿见苏明河不说话，又笑了，伸出她又白又嫩的小手轻轻扯了扯苏明河的衣角，说道：“我们今天本来是来请叶城主的，能够碰到陆大侠实在太好了。”冲苏明河眨了眨眼睛，又悄声说道：“我们公主亲自来了，她就在马车上等着二位。” 上官雪儿说完便抿住嘴唇，露出个小小的酒窝，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明河，见他仍然没有反应，又凑上去补上了一句：“我们公主，可是个真正的大美人哦。” 苏明河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洁白的纱裙，明明就像个天使一样，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仅没能引起人的好奇，反而显得更加可爱了。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问：“有你好看吗？你们公主……” 他本以为上官雪儿会又说不出话来，想不到小姑娘只是假装羞涩地低下了头，一又小手揉着衣带，似嗔非嗔地横了他一眼，用她那清甜的童音扭扭捏捏柔声道：“如果，陆大侠喜欢，我……” 她的话未说完，苏明河就忍不住又笑了。果然是只小狐狸，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 上官雪儿却只是又横了苏明河一眼，眼珠一转，又说道：“陆大侠还记得花满楼花公子吗？” 苏明河当然记得花满楼，关键是他不记得自己是陆小凤啊。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这个故事就是金鹏王朝财宝疑案，他苏明河虽然不敢说把陆小凤的小说看得滚瓜乱熟，但关键人物还是记得清楚的。 故事的结局自然也是非常清楚的，只是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穿越成了陆小凤故事中的某个主角，或是配角，所以也就不能确定自己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 对他来说，陆小凤的世界固然新奇，但冷兵器武侠时代的陌生和不确定性，绝对可以让那新奇感大大打上一个折扣。 所以他只是摊了摊手，道：“花公子名满江湖，我当然听过，但我却从来没见过他。” 他这话可没骗人，他是真没见过花满楼。 上官雪儿似乎有些着急了，她又走到叶孤城面前，福了福身，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叶城主，到我们家的这一路很长，马车里也很安静，而我们公主，又是一直仰慕着城主……” 她的尾音拖长，话虽然并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叶孤城纵然是个英雄，可是自古英雄却都是难过美人关的。 可是叶孤城只是漠不关心地扫了上官雪儿一眼，过了片刻，目光移开，冷冷地不置一词。 在江湖上混到叶孤城这份上最大的好处就是：当他不想理一个人的时候，完全可以冷冷看人一眼，一言不发。别人不仅不会不高兴，反而会觉得那是一种个性。 苏明河一边想着一边转过身来，正好便对上了叶孤城直直看向自己的眼睛…… 13、第 14 章 苏明河也没兴致研究叶孤城此刻冷着脸不去理上官雪儿是为了什么了。掐指算来不过两天时间，他已经经历了一个正常的三十一世纪正常男人不能想象的一切。 首先他玩个游戏都穿越了。 接着他还遇见了传说中的叶孤城。 更重要的是这个传说中神一样的人物，至少在剑法是神一样的人物还夸他剑法好。 苏明河现在回想起当时叶孤城对自己的夸奖，简直不寒而栗。那个时候他以为眼前的白云城主是组数据，所以他说的话在苏明河眼里那就是浮云，是一组数字的随机排列组合。 但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叶孤城不是数据，不仅不是数据，而且还不是同名同姓的人物，是正宗的陆小凤故事里那个唯一能和西门剑神并驾齐驱的人物。 他说出来的话，不仅不是浮云，而且绝对的有分量。 可是真正让他感到寒的却不是因为这句话有分量，而是在他的记忆中，叶孤城这样的高手会对一个人说这样的话，潜台词就是：咱俩打一场试试？ 苏明河总算明白为何叶孤城一定要教自己轻功和训练自己的临敌经验了。设身处地的想想，换做他是高处不胜寒的白云城主，如果遇到一个人他的剑法能够让你夸一句好，但是除了剑法，别的地方都是渣……那么他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对手打造成一个能和自己痛痛快快打一场的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苏明河默默地又看了叶孤城一眼，原来自己不小心就让别人玩了一把养成游戏啊…… 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又皱了皱眉，问叶孤城：“为何你会骗我你没听过白云城？” 要知道那可是他叶孤城的老巢啊。 想不到叶孤城连眼神都没闪烁一下，一脸正经地回他道：“我为何要听过？” 苏明河扶额，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俩确实没有共同语言，就让他装下去好了。 其实自从刚才他发现不是在游戏里而是穿越到一个说熟悉不熟悉，说陌生偏又很熟悉的世界后，最大的愿望就是完完整整地再穿回去。只不过他也知道，想要穿回去，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估计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少，但他目前却还一样都没有找到。所以他现在反而开始庆幸自己一来就遇到了叶孤城，至少背靠白云城主这棵大树，那就相当于直接买齐了五险一金，在江湖上行走安全指数上升了不少。 苏明河这一魂游天外完全是从游戏里带来的不好习惯，他自己倒不觉得，叶孤城也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示，但是被他俩晾到一旁的上官雪儿可就不乐意了。 她本来便长得玉雪可爱，此时噘着小嘴凑到了苏明河身边，半是嗔怪半是撒娇地说道：“陆大侠，你能帮我劝劝叶城主吗？” 苏明河一愣，对于上官雪儿自作主张认定自己就是陆小凤的行为，他既不知道该不该反驳，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暂时可以不提。但是他却是知道他是绝对劝不动叶孤城的，叶孤城不想去的地方，你也敢硬拉着他去？估计那就得先问问他手里的剑了，而问过他手里的剑之后还能不能有命硬拉他去…… 苏明河看了一眼叶孤城手里的剑，觉得自己是没有把握的。于是他又蹲了下来，平视上官雪儿的眼睛，试图让她打消这个非常危险的想法。 哪知他才刚刚一动，马车后突然又转出一个人来。苏明河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样子，那人就已经到了自己面前。苏明河也根本来不及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他就已感觉到了脖子上的一股寒气。 那寒气，来自叶孤城的剑。 他的剑虽然只是平平放在苏明河的脖子上方，并没有要攻击人的意思，但是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已经收回了手去。 苏明河见自己安全了，慢慢蹲着平挪一步，从叶孤城长剑的笼罩范围挪了出去，然后再慢慢站直了身体。他这才有功夫打量突然出现的人，只见来人一脸懒洋洋的笑容，相貌平平无奇，属于那种扔人堆里就绝对没有人能认出的类型。可是那双眼睛，虽然不大，却十分有神。 苏明河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上下打量着他。过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道：“陆小凤的胡子好剃，可灵犀一指却不好学啊……” 拖长的尾音还未停止，他的右手又快如闪电地攻了过来。 苏明河不知道这人在附近偷听了多久，而且现在也容不得他多想。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后退，往后急退！ 可惜他的轻功真的很渣，渣到他才刚一提气，摆好架势，那人右手的双指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苏明河这才发现，这个人不仅轻功很好，而且手上的动作也异常的快。 眼看他已经避无可避，甚至连拔剑都来不及，可是他们都不该忘了，他的旁边还停着一柄长剑，那柄长剑刚才虽然没有要攻击的意思，但是却不代表它一直不会攻击。 那人手上的动作虽然很快，但是叶孤城的长剑却更快。 苏明河的右脚不过刚刚提起，叶孤城的长剑就已经稳稳停在了那人的喉前。 白云城主又一次手下留情，停剑不发。 可是任何人被这样一把长剑指着要害，都不敢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那人自然也不会，叶孤城的长剑摆明了手下留情，他的手指自然也不会就真的插|入苏明河的眼里。 三个人突然就这样陷入了一个静止的怪圈中。 其实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上官雪儿在一旁自是看得瞪大了眼，就连萧秋雨和柳余恨眼中都露出了一抹惊讶之色。 然后他们就听见叶孤城冷冷说道：“司空摘星。” 他又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这下连苏明河都忍不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之前在叶孤城那里，他是见过司空摘星的。虽然知道这个偷王之王易容术也是天下一绝，但是他一直坚信一个人不论怎么易容，就算外貌改变了，但是眼神是没办法变化的。那天的那个司空摘星，虽然他没有把握自己看到的是不是他的本来面目，但是那人的眼睛，却精明中透着一抹奸诈。而眼前这人，虽然眼中也颇有几分精乖之气，但却清澈纯然，就连叶孤城架在他脖子上的剑，他似乎也当作是玩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苏明河见过有人敢向叶孤城挑战，之前那个黑金，眼前这个半边脸都是。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被叶孤城的长剑指着，还能笑得如此满不在乎，如此，置生死于度外。 包括之前那个司空摘星，纵然敢孤身闯入叶孤城的地盘，但是他对叶孤城，绝对也是小心翼翼绷紧了身体，随时都在防范。 他对眼前的人，不由生出一点好感和佩服来。 可苏明河还是忍不住扭头看了叶孤城一眼：大哥，你可不能看见一个轻功好的就叫别人司空摘星啊。 哪知那人竟也大大方方承认了，哈哈一笑收回了右手，学着苏明河的模样平移一步从叶孤城剑气笼罩之下离开，然后才点了点头，笑道：“叶城主好眼力。” 叶孤城收回长剑，也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 苏明河眼珠一转，传说司空摘星和陆小凤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朋友，那么如果自己真的穿成了陆小凤，那司空摘星扮演的就该是背家谱给自己听的角色。如果自己没穿成陆小凤，那至少他也能明确告诉自己，免得自己总是不上不下的。 要知道，一个人穿越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在穿越戏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虽然穿越的人物一般都是绝对的主角，但是也不是没有穿成炮灰的情况出现。 想到这里，苏明河忍不住充满了期待地看了那“司空摘星”一眼。虽然他还在好奇之前见到的那人和眼前这个究竟谁是真的，但是叶孤城说的话，总还是有几分靠谱的吧。 不过，他很快又想了起来，上一次，似乎也是叶孤城说的司空摘星…… 苏明河黑线了，其实叶孤城，也没有传说中的可靠啊。 那“司空摘星”当然没办法知道苏明河心里的想法，所以他只是朝前走了一步，上下打量了苏明河几眼，笑道：“你可比那只陆小鸡长得好看多了，究竟是谁那么没有眼光，竟然将你当成了他？哈哈哈……” 苏明河继续黑线。 而没有眼光的上官雪儿，则很是哀怨地看了“司空摘星”一眼。 “司空摘星”又朝上官雪儿一笑，说道：“我虽然并不认识花满楼，但是陆小鸡却是认识的，你只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他说不定真的就会找上门去。就只怕到时候你们想赶他走，都赶不走了。” 上官雪儿终究还是个孩子，听了这番话，忍不住便有些愣愣地问道：“为什么？”顿了顿似乎清醒一些了，组织语言又把那句话补充完整，“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我高兴。能让那只小鸡头痛的事，都是能让我高兴的事。哈哈哈……” 大笑声中，他已跺了跺脚，一掠而起，在空中连翻两个跟斗，上了旁边太白居的屋顶。 苏明河被他的动作吸引着，目光也转到了太白居的金字招牌上，然后他听见自己的肚子，很清晰地叫了一声。 叶孤城看了他一眼，默不做声地走过他身边，当先朝太白居里走去。从头到尾，似乎都未将上官雪儿一行人放在眼里。 苏明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几步跟上。他当然更不乐意和上官家那伙人搅在一起，上官雪儿纵然玉雪可爱，传说中的上官飞燕也是倾国倾城，但是整个上官家，都和一个大阴谋联系在一起，要让人喜欢，确实不易。 更何况苏明河现在还未想清楚自己下一步究竟该做什么，能做些什么，如果不是游戏而是真正的江湖，那么作为穿越者，不论是要雄心壮志横行天下，还是要逍遥自在醉心山水，似乎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保住自己的命。 何况苏明河现在最想做的都不是这两件事，而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够穿越回去。 三十一世纪纵然不尽美好，但毕竟是自己熟悉了的世界，也有自己的朋友和，家。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因为工作的缘故，在游戏中待久了，自己似乎真有些忽略现实中的人或事了。 14、第 15 章 太白居确实是这里最好的酒楼，但是因为这个时刻已经过了吃饭的点，所以此刻的太白居二楼却是一桌人都没有的。 苏明河见叶孤城上了二楼后直接就朝着靠窗的位置走去，神色一整，连忙上前拉住了他，说道：“我们就坐这里吧。” 他挑的那张桌子前后左右空空荡荡，正好在二楼大堂的正中。因为根据他的经验，武侠小说里当你坐在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时，那么窗外十有八九会飞进来一样东西，不仅破坏你吃饭的兴致还会对你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而且随之而来的必定又是一场大战。退一步讲，就算从窗外没有飞进来一样东西，那么也会从楼梯口冲上来几个大汉，他们一般也会直奔着靠窗那桌去，当然你可以很快捷地选择跳窗逃走，但是窗外绝对也已经埋伏好了陷阱等着你了。 更何况他们现在所处的情况，本来就非常具有被人找茬的天时地利人和。苏明河只要一想到柳余恨那个已经被削断了的大铁球就无比蛋疼，本来那该是一个流星锤的，可现在已经完全具备作为投掷用铅球的各种条件了。 所以苏明河是死都不会坐窗边的，就算身边有个叶孤城也不肯。 但是他也可以理解像叶孤城这样的高手都喜欢选择窗边座位的原因，毕竟对叶孤城来说，武力威胁什么的都是小事，最让他郁闷的大概该是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了。 哪知道他们刚坐下来点好菜，苏明河连口热茶都还没能喝上，一个又大又重的铁球就从二楼窗口飞了进来，长了眼睛一般直直就冲着苏明河他们这一桌而来。 苏明河满头黑线，他们明明已经没有坐在窗边了，下面的人是怎么对他们进行追踪定位的？ 连他这个穿越主角都没开挂带来gprs设备好不好！ 叶孤城却连放在桌上的剑都懒得拿起，右手微举，衣袖兜住那铁球轻飘飘随手一挥，那铁球立刻就调转了方向，奔着来路而去。 “好！”苏明河真心赞叹，那么柔软的衣袖都能完美诠释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叶孤城你熊的！ 叶孤城看了他一眼，脸上神色却是波澜不惊，淡定说道：“坐不坐窗边，都是一样。” 苏明河被他看穿心事，却只是满不在乎地嘿嘿一笑。叶孤城露的这一手让他心底大定。他原本虽然是知道叶孤城是非常厉害的神级人物，但是直接记忆中的叶孤城，厉害之处却总是和他的剑连在一起的。比如之前他出手从那“司空摘星”手下救他，那放在苏明河脖子上的剑的寒气就让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没有一个正常的现代人会喜欢这种身边的人会动不动就拔剑拔刀的生活，哪怕他是为了保护你。 苏明河当然也不喜欢。 但是现在看来，叶孤城不拔剑也可以做到很多事，而这一新的发现，让他对自己的人生安全系数甚至包括心理健康指数都做了重新评估，得出的结论是：能够遇到叶孤城，确实好，很好，非常好！ 太白居的菜确实味道很不错，色香味俱全，而且绿色无公害。自从知道自己是真正穿越后，苏明河还是第一次觉得穿越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最起码在他所处的时代，你想要吃到绿色的天然的无污染的蔬菜，那已经是有钱都做不到的事了。 所以苏明河吃得很香，也吃得很快，一边吃一边还在想着该怎么才能穿越回自己的世界。 他看的小说很多，穿越小说也不少，但是穿越主角们想要穿越回自己时代的却是一本都没看到过。但可以自由来往两个时空的倒也不是没有，只是他们几乎都是穿越到了巫术或是奇幻、玄幻世界。似他这样穿越到纯正武侠年代还能自由往返的，苏明河搜遍记忆，也没找到先例可做参考。 况且小说中的东西往往不太靠得住，人的想象可以天马行空，真实事情的发展却往往不尽如人意。苏明河思来想去，现今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走一步算一步，至少见见陆小凤中各大主角，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线索。 而各大主角，绝对包括了西门吹雪在内。 苏明河颇有些内疚地看了叶孤城一眼，见到西门吹雪，也就意味着王对王巅峰对决的出现，按照小说里的情节，死的便是面前这人。叶孤城虽然冷了一些，但自苏明河遇到他开始，他对苏明河却是不坏的。 他踌躇片刻，自己想回去固然不假，但如果因为自己让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见面提前，决斗提前…… 想到这里，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叶孤城。这一看又吓了一跳，因为叶孤城也正拿着筷子吃得很香。 苏明河大惊，指着满桌怎么看都称不上清淡的菜问道：“叶城主，这些菜你也吃？！” 他记忆里，叶孤城可是只吃很清淡的小菜，只喝白水的人啊。 叶孤城只是看了他一眼，顺便看看放在苏明河面前差不多已经被他清扫光的菜，说道：“这里的菜味道不错。” 苏明河点点头，确实很不错。 叶孤城也放下了筷子，看着苏明河认真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吃？” 苏明河楞了，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这桌菜最后必定得是叶孤城掏钱结账，人家花钱买来的东西，自己凭什么不让他吃？可是…… 苏明河有些着急地解释道：“你不是只吃清淡的菜，只喝白水的吗？” “我只喝白水？” 叶孤城还是一脸正经，看不出是不是在开玩笑。不过苏明河现在对他不放心得很，md他可没有忘记当初叶孤城一脸无辜问自己为什么叫叶城主的。 所以他也一本正经地对叶孤城点了点头。 叶孤城低头沉思几秒，再次抬头问他：“为什么？” 苏明河痛苦扭头，他怎么知道为什么，其实他也很想问的。你看看现代的运动健将们，他们的饮食可是又营养又科学而且普遍有个特点，蛋白含量和热量很高。他也非常想知道本来应该练武很勤快耗能很多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为何只吃清淡的小菜，只喝白水？那样他的能量跟得上吗？ 可是书上确实是这么写的……啊？ 苏明河沉思：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抬头看了看叶孤城，见他还在看着自己，他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大概是我记错了。” 叶孤城点了点头，也没问他所谓的记错从何而来。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上官雪儿已经和柳余恨、萧秋雨上了楼。他们虽然并没有直奔苏明河他们那桌而去，但是他们的目光却是落在这三人身上的。 苏明河从刚才和叶孤城说完话开始，就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关键是其实陆小凤书中很多细节他都记不太清楚了，正在苦苦思索的时候，一晃眼，却直直对上了萧秋雨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光，原本锐利得如同刀锋一般，可是此刻却满是萧瑟之意。而他虽然看着苏明河，却又似没有看着他一般，静静站立了半晌，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接着，苏明河便闻到了一股比上官雪儿出场时更加浓郁的花香。 美人！ 这是苏明河看见走上楼来的女子时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 上官雪儿一点都没有夸张，她其实已经很谦虚了。 这是苏明河的第二个想法。 走上楼的女人穿着最柔软的丝袍，身体却轻盈得如同山林湖泊里的一湾清水。她的眼睛十分明亮，明亮得如同天上最灿烂最美丽的星光。可是被这样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你不仅不会觉得有一种压迫感，反而十分舒服。因为她眼里的温柔，远比她明亮的眼睛更加吸引人。而她的嘴唇，就如同最柔软芬芳的玫瑰花瓣。 所以她走上楼的时候，萧秋雨和柳余恨都痴痴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退到了一旁。 苏明河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名女子，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妙人，才能让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惜的柳余恨，痴心爱恋吧。 然后他的目光，便从那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脸上挪到了叶孤城身上dd 自古英雄确实难过美人关，他也想知道，冷如冰山的叶孤城，面对这样的美人，是否可以一点都不动心。 人嘛，总是或多或少有一点八卦之心的。 叶孤城明显并没有让他失望，他只是随随便便地看了那女子一眼，然后目光便移开了。就好像他眼里未知的那一点，远比眼前这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要更吸引人些。 可是苏明河无法昧着良心说话，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对任何一个男人，都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而不会被这样的女人吸引的，恐怕除了眼前这个叶孤城和，苏明河忍不住微微一笑，就只有他这样的只会被男人吸引的人了。 15、第 16 章 来人自然就是金鹏王朝的公主。 只是除了苏明河，别人只怕都不知道眼前这个可能已经是上官飞燕冒充的上官丹凤了。至于柳余恨和萧秋雨知不知道……苏明河看了两人垂首敛目再温顺不过的模样一眼，忍不住好笑――估计他们知不知道都一样，反正他们看上的都是那个人又不是她的身份。不过就他们现在这模样，哪里还有半点武林中响当当人物的气势。 本来在上官飞燕现身以前，苏明河还比较担心叶孤城。因为书里面这件事根本就和叶孤城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所以他有点不太确定面对上官飞燕这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叶孤城会如何表态。万一他老人家一时兴起就想淌这摊浑水了，那自己是继续跟着这靠山去踩霍天青和上官飞燕他们的阴谋呢？还是不跟呢？ 现在看来，叶孤城是并不受美色所惑的。而他们手里捏着的花满楼，似乎也难触动叶孤城。苏明河这样一想，便整个人放松下来笑眯眯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准备看上官飞燕演戏。 他刚放下茶壶，就发现叶孤城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苏明河连忙再拿起茶壶也给他倒了一杯，这倒不是纯粹的狗腿讨好。他本身喜欢男人，但在看见上官飞燕第一眼的时候，都忍不住惊艳了一把。而叶孤城却从头到尾都像在看空气一样，丝毫未将她放在眼里。那□□空即是色的镇定自若的模样，让苏明河也不由得有些佩服。 上官飞燕当然不可能知道苏明河心里的想法，她的脸色虽然很苍白，但是这对他的美丽并没有丝毫影响，反而让她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只怕是个正常的血气方刚的男人看见她，都会生出保护之意。 然后这样的上官飞燕，便迈着优雅轻盈的步伐直直朝叶孤城和苏明河走来，然后突然，朝他们跪了下来。 苏明河大惊，猛然站起身来后退了一步。 这一幕他可是记得非常清楚，书里面让上官飞燕来上这么一出的，可是陆小凤啊。还是这姑娘有见人就跪的习惯？ 苏明河觉得第二个可能应该是不存在的，这又不是穿到了皇宫里。 所以他立刻当机立断，对叶孤城说道：“我们走。” 虽然他并不是陆小凤，但是他起码知道陆小凤当时分析上官飞燕会对他下跪的原因。一个这么漂亮，派头那么大的，保镖那么给力那么有钱的女人突然对你跪下，说明她肯定有事求你，而且还不是小事。不巧的是，苏明河还真就知道她要求他们干什么――去钻她和霍天青设好的圈套。 楼梯已经被上官飞燕的随从堵了口，前面还跪着一个上官飞燕，苏明河只能几步走到窗旁，目测了一下从二楼跳到地上的距离。然后扭头示意叶孤城，让他也过来。 但是他忘记了，他遇到上官飞燕一伙人，对付不了就只能逃。但是叶孤城不管遇到了谁，只要他不愿意，是谁都没办法逼他去做不想做的事的，这世上大概也没有人能逼得堂堂白云城主遁走了。 所以叶孤城仍然坐在那里，大概是因为和苏明河也算认识了，非常难得的没有再拿一张冰山脸对着他，反而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然后叶孤城便站了起来。 叶孤城站起来的瞬间，柳余恨和萧秋雨都一扫刚才那副奴才样，朝前走了一步。 他们本就是武林中早已成名的高手，纵然比不上叶孤城、西门吹雪等人，但是他们站出来的时候，很多人也是不敢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 这其中当然并不包括叶孤城。 所以他仍然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也未多看楚楚可怜跪在一旁的上官飞燕一眼，冷冷说道：“结账。” 叶家的家仆一脸镇定地分开上官飞燕的随从，走上二楼对叶孤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是苏明河却知道他们善后工作必定已经做好了。 叶孤城看了看他，却并未从楼梯下去，反而走到了苏明河身边，看了一眼窗外，问道：“你能从这里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明河觉得叶孤城问自己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丝快得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 但他现在没有心情论证那抹笑意是否真的存在过，他再看了看二楼，大致目测了下距离，很诚实地摇了摇头，坦白：“没把握。” 叶孤城又点点头，突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苏明河瞬间楞了，他长这么大虽然并不是是第一次被人揽住腰，但是现在揽住自己腰可不是普通人，而是高高在上的叶孤城。虽然其实现在要说是揽也没有那么亲密，叶孤城的手只是撑在他的腰上而已，但是苏明河还是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热了。 然后他便觉得一股力量带着自己掠出了窗外。 呼啸的风瞬间掠着耳朵刮过，苏明河连反应都来不及，叶孤城就已带着他在太白居对面的屋顶轻轻一点，再次掠起，朝另一处屋顶掠去。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采访苏明河的感受，他只有一个字：啊！ 如果非要让他用一句表达他现在的心情，那绝对会是：放我下去！ 电视里演的那些轻功高明的侠客们动不动就飞来飞去，一脸畅快欢乐的模样实在是太坑爹了！苏明河现在只觉得迎面吹来的风刮得他整个脸都痛得要命，让他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叶孤城起起落落带来的失重超重感更是让他一颗心跟着忽上忽下空荡无比。 他突然无比地，森森地同情司空摘星，身为江湖赫赫有名的第一轻功高手，他所忍受的，果然非常人所能想象的。 果然盛名背后，都是血泪！ 他原本以为叶孤城带着他离开太白居就能把他放下来，谁知道叶孤城似乎飞起了瘾，也不知道是不是速度太快一时刹不下车，接连七八个纵跃，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苏明河实在支撑不住，只觉得胃中一阵翻腾，伸手拉住叶孤城的衣服，说道：“下去。” 叶孤城丝毫不为所动。 苏明河泪流满面，再次伸手拉了拉他，说道：“不行了。” 叶孤城仍然不为所动。 苏明河心一横，不放老子下去，那老子吐你白衣服一身！ 他索性伸手勾住叶孤城背上的衣服，用力挣扎，但几次偏头，却又不敢真正吐出来。就在他心底默默鄙视自己胆小没种时，叶孤城突然停了下来。 苏明河双脚踏到实地的一瞬间，立刻睁开了眯着的眼四处打量一番，然后几步挪到墙角，“哇哇”地吐了出来。 “怎么了？”叶孤城难得良心大发，居然关心地问了一句。 苏明河腾空了胃内容物总算舒服一些，慢慢直起身体，呻|吟着说道：“我晕机！” 他其实非常想哭，就这样都承受不了，看来自己是注定和高级轻功此生无缘了。 叶孤城却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明河，他当然不知道晕机是什么意思，但苏明河一脸难受的模样他还是看得出来的。所以他冷冷看了片刻后，再次开了尊口：“多练练就习惯了。” 苏明河急忙摆了摆手，说道：“别了，我申请终身维持陆地交通工具。”想了想估计叶孤城不懂，补充道：“只要跑得快就是了，不需要飞得高。” 叶孤城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苏明河最开始其实真的很向往江湖大侠们飞来飞去的轻功，可是现在他一点都不向往了。这比坐飞机还不稳，不仅不稳，而且速度还快，速度快就算了，但你做飞机的时候会无防护地坐在机翼上和气流死磕吗？！ 苏明河下结论：轻功真不是人学的。看了一眼叶孤城，再在心里悄悄补充一句：不是正常人能学的。 摇晃着身体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见他们身处一个小院中，虽然有守卫，但是那副在叶孤城面前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估计这里又是叶孤城的地盘了。 他正想问什么，抬头却突然看见高墙上斜斜倚着一个人，懒洋洋的笑容，正是之前两个跟斗翻得没有人影的“司空摘星”。 16、第 17 章 苏明河基于之前并不愉快的轻功体验中对司空摘星产生的同情心理，虽然眼前这个还不能确定真假，但是看他来去无踪的气势，血泪肯定也是论斤计算的了。所以他立刻非常主动地冲那“司空摘星”扬了扬手，半是同情半是佩服地打招呼：“你好。” “司空摘星”显然有些不太理解这样的招呼方式，不过他在微微一愣之后，就继续懒洋洋地笑着，学着苏明河的样子扬了扬手对他说道：“你好。” 苏明河觉得自己对这个“司空摘星”的欣赏又多了一点，他总是懒洋洋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了十分舒服，至少也比总是面无表情的叶孤城让人容易亲近。所以他继续非常热情地问道：“你来找我们有事？” “司空摘星”点了点头，手在墙上一撑，如同一只燕子般轻巧地落到了院子中，笑嘻嘻地看着叶孤城说道：“有人让我来偷叶城主身边的一样东西。” 苏明河看看他，再看看叶孤城，这个场景似乎有些眼熟啊。 叶孤城也看着“司空摘星”，继续保持自己的面无表情。 “司空摘星”又是嘻嘻一笑，双手环抱在胸前，说道：“本来我不还不明白那人为何不指定要偷的东西，现在却明白了。” 他在院中随意地踱了几步，上下打量着叶孤城，似乎在等着他接话。 叶孤城看着那“司空摘星”半晌，突然说道：“如果你双手不保持这个姿势，那么你还有三成机会可以从我的剑底逃走。” “司空摘星”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静待叶孤城继续。 叶孤城又看了他片刻，这才继续说道：“你走吧。” 苏明河虽然知道叶孤城一直都是眼高于顶，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不论是在书里还是这几天他亲自体验到的。但是在听见叶孤城的话时，还是忍不住轻咳一声，对那“司空摘星”的同情更甚。抬头朝他看去时，却见他也正好朝自己看来。那一瞬间，苏明河分明在“司空摘星”眼里看到了一片茫然和无奈。 他忍不住低下头偷偷一笑，然后便抬头一脸严肃地轻咳一声，问“司空摘星”道：“明白什么了？” “司空摘星”仿佛松了一口气，连忙继续说道：“明白那人要的根本不是叶城主身边的东西，而是想要利用我将他引到中原来。” 苏明河难得严肃地点点头，这句话也非常耳熟。 “司空摘星”嘻嘻一笑，继续说道：“本来偷东西的生意我是不会拒绝的，更何况是偷叶城主身边的东西这么有趣的事。” “现在呢？” “现在？”“司空摘星”也是神色一整，冷冷说道：“我堂堂偷王之王，岂是让人想利用就利用的。” 苏明河看着他，声音也变得有些冰冷起来，“那么你并不认识那个千娇百媚的公主了？” “司空摘星”又恢复了他那副懒洋洋笑着的模样，笑声中已经一个后翻掠上了围墙，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明河说道：“我倒是十分想认识，可惜我的女人缘，是怎么都比不上那只陆小鸡的。” 苏明河仰着脖子看了他几秒，突然轻轻摇了摇头，语带怜悯地说道：“没用的……” 声音刻意拖长，引得人心痒难搔。 那“司空摘星”果然问道：“什么没用？” 此刻太阳已经偏西，阳光明晃晃正好从“司空摘星”身后照来，苏明河眯着眼睛看着背光而站的他，又是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站得高并不是你突然就长高了，你的女人缘还是好不过陆小凤的。” “司空摘星”瞬间楞了，然后猛然迸发出一阵大笑声，蹲在墙上伸手指着苏明河说道：“你很有趣。” 苏明河毫不谦虚笑眯眯地说道：“谢谢夸奖。” “司空摘星”站直了身体伸了个懒腰，又看了苏明河一眼，笑道：“我要先走了。” 苏明河又从他身上发现一个和之前那个司空摘星不同之处，眼前之人说动就动，行动力之迅速，堪比叶孤城，一看就是个做大事的主。不像之前那个，拖拖拉拉，该快的时候不快，不该快的时候又像被火烧了屁|股，一点都不大气。 一晃眼间，“司空摘星”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他视线范围内。苏明河再次同情心泛滥，根据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似乎速度越快，风割到脸上越疼。那家伙常年喜欢易容，别是自己原本的那张脸已经千疮百孔了吧？转头看了一眼叶孤城，突然有些好奇同样轻功高到令人咋舌，而且还喜欢在原本就比陆地风更硬更猛地海上练轻功的叶孤城，脸上不会也戴着□□吧？这也就顺便可以解释他为何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了…… 苏明河摸了摸下巴：难道在这个护肤品绝对没有普及的武侠世界，轻功高手们人手一张□□？ 叶孤城自然不可能知道他心中这样诡异的想法，苏明河也绝不敢去叶孤城脸上扒一扒，看看是不是真有张□□。不过沉思片刻之后，他对叶孤城说道：“这个似乎是真的司空摘星。” 叶孤城点了点头，不说话。 苏明河默默黑线，你点头的意思是我说得对还是你知道了啊？老大有发现能不能说出来一起分享下，总是藏着掖着你不难受吗？ 但是叶孤城不说话，所以他只能继续阐述自己的发现：“只有真正的司空摘星，才会把陆小凤当朋友，才会把他的事放在心上，而不会像之前那个一样，想都不想就为了个女人把西门吹雪卖了。” 叶孤城又点了点头。 苏明河无奈，只得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叶孤城看了看他，终于开口了：“司空摘星是来提醒我，前面等着的是阴谋，让我们不要参与。” 苏明河点了点头，等着他继续。哪知叶孤城又不说话了，苏明河看着他俊美的侧脸片刻，猛然明白了：陆小凤是一个恨不得倒贴到麻烦上去的人，但是叶孤城却不是。他剑法如此高明，那必定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练习的，而这样的人，往往会非常专注在某一件事上。而会这样专注于某件事的人，是绝不会随便就去招惹麻烦的。 所以叶孤城明知前方等着自己的是陷阱是阴谋是麻烦，最可能的选择就是掉头回去。 这并不是害怕，只是不屑。 高高在上的白云城主，本就可以不必掺合进这样世俗的事情中，就像同样高高在上的西门吹雪一样，那本是江湖中人赋予他们的特权。他们只需要完全忠于自己的心，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好。 可是西门吹雪有一个陆小凤这样的朋友，所以有时候他不得不涉足江湖之争。但是叶孤城却是真正的一片孤城，所以在他才会孤孤单单地居于海外，很少有人敢去打扰他，也不会有朋友去看他。 虽然知道也许那就是叶孤城想要的生活，但苏明河还是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起来。他的朋友虽然并不多，但还是有那么些的。做游戏测试的时候虽然常常一个人，但还有个gm01可以随时戳戳…… 所以他看着挺直了背脊明明站在温暖的阳光下，却在那一刹那间似乎整个人都变得孤独而萧索起来的叶孤城很久没说话，对自己之前在太白居上居然会产生的利用叶孤城去认识陆小凤中各大主角，然后寻找能否有穿越回去线索，甚至不管这样是否会让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提前见面的想法愈发内疚。 然后在这阵内疚中，他冲动地开口对叶孤城说道：“如果你要回白云城，我就跟你一起回去。” 苏明河并不知道自己用这个回字是否恰当，他本是穿越而来的无根的浮萍。其实说起来还是他比较占叶孤城的便宜，因为如果真离了这个靠山，他还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在这个陌生的，和自己以往生活的环境完全不同的地方活下来。 但是叶孤城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些，他在听到那句话之后，突然沉默地看向了苏明河，原本冷冰冰的眼神似乎也有了变化。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瞬，叶孤城突然开口了，说出的话却是苏明河怎么都想不到会是从白云城主口中说出来的。 叶孤城：“如果你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阴谋，我们可以晚些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苏明河的错觉，那个“回”字，叶孤城似乎咬得特别重了些。而当他诧异地看向他时，一向冷冰冰的叶孤城，面部表情似乎柔和了不少，甚至连眼神，似乎都变得温暖了一些。 那样的感觉，让苏明河一瞬间，甚至以为是太过灿烂的阳光，勾勒出来的假象。 然后他便看见叶孤城转身朝主屋走去，迈步之前，他却再次破天荒地再次转头看着苏明河，对他说道：“我们走吧。” 那个“我们”，同样似乎听起来比别的字都重一些。 这一次，苏明河并没有漏看，也知道那绝不是假象，叶孤城的唇角，那微微上扬的弧度，是再灿烂的阳光都无法描摹的微笑…… 17、第 18 章 叶孤城的笑叶孤城的笑叶孤城的笑…… 苏明河在那一瞬间直接就木掉了，眼前的阳光明明还在灿烂地晃啊晃啊，可是却在叶孤城的笑容面前通通褪色。 虽然，那只是唇角微微上扬的轻笑而已。 直到他再次对上叶孤城的眼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表现得有多花痴。脸上还有些发热，也不知道是被阳光晃的，还是被那笑容闪的……苏明河连忙伸手摸了摸鼻子，朝前走了两步，有几分不自然地说道：“走吧。” 这个时候，他就有些庆幸叶孤城不是一个话多好奇心重的人了，所以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苏明河一眼，然后便当先朝主屋走去。 苏明河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暗暗鄙视着自己：没见过美男子啊？！刚才实在太丢脸了。 不过转念一想，像叶孤城这个级别的美男子，放哪个时代都不是随便能见到的。更何况，冰山的笑容可不就是要比别人来得更震撼一些。 其实刚才苏明河因为内疚而冲动地脱口而出说要跟叶孤城回去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心中鄙视自己抵挡不住美男子诱惑，但却不敢当着叶孤城面朝令夕改。只是却因为换来顶级冰山美男罕见笑容一个，仔细想想，还不算亏。 此刻却又有些犹豫，如果真和叶孤城按照小说剧情去珠光宝气阁，那里固然有霍天青，有阎铁栅，也可以见到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之辈。但是这样一来，陆小凤故事里面本来该在绣花大盗里才出场的叶孤城，岂不是提前出现了？那么根据蝴蝶效应，会不会整个故事都改变了？ 苏明河忍不住看了叶孤城一眼――眼前的人可怎么看都比蝴蝶给力多了。 如果真的整个故事改变了，那么霍天青和霍休还能没有干扰地把他们整个计划实施出来吗？还是因为已经有个知道剧情结局的人出现，提前阻止了他们，所以他们现在实际上就是两个欲犯罪但未遂的人？ 苏明河瞠目结舌，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单元剧提前结束，并未出现该有的结局，那么他这个穿越而来的异世客，能否算是完成剧情通关，获得奖励机会？ 挠了挠头，他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如果陆小凤出现在这个故事里的时候，上官丹凤已经死了。那么现在陆小凤还没出现，上官丹凤还活着不？ 苏明河越想越是糊涂，虽然柳余恨和萧秋雨等人忠心的人是上官飞燕没错，但是也有可能上官飞燕只是在外面的时候才冒充上官丹凤，也就是说现在上官丹凤也许还好好活在家里，陪着有六个脚趾的金鹏王。 如果自己真正阻止了这一切的发生，那么去珠光宝气阁，还能如他所愿一般见到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等人吗？ 苏明河有些茫然，穿越小说看得多，但轮到自己当主角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一切问题都不简单。 他茫然的时候就忍不住又去看叶孤城，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的接触，可是苏明河已经有所体会――叶孤城虽然不爱说话，但其实头脑相当清醒，而且非常有主见，确实具备神级的人物该具有的一切特质。 苏明河看向叶孤城的时候，却发现他也看着自己。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发现了苏明河脸上的迷茫，所以叶孤城在他看过来后开口说话了：“去找他。” 他虽然并没有说他是谁，但是苏明河却觉得自己懂了。花满楼，司空摘星，能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的，如今江湖上就只能是那一个人了。 在江湖的传说中，他的轻功和他的手指一样非常有名。 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的两根指头，据说能够夹住江湖上最快的武器。而他的轻功，就连名动天下的司空摘星都不敢说自己绝对能胜过他。 可是他最有名的既不是他的灵犀一指，也不是他的轻功，而是他的四条眉毛。 你如果没有见过他，肯定无法想象一个人的脸上怎么会有四条眉毛。 可是苏明河虽然并没有见过真正的陆小凤，但是他在书上却是看到过的，知道他另两条眉毛不过是他的胡子。但等他真正见到陆小凤这个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陆小凤更懒的人，也没有比他那两撇胡子更像眉毛的胡子了。 苏明河走进门的时候，陆小凤正躺在床上，他大红色的披风就挂在床头。而他的肚子上还放着一只酒杯，酒杯里也装满了酒。在离他不远的桌子上，正放着一壶酒。 苏明河走到桌子旁边，拿起酒壶摇了摇，里面的酒还有很多。 然后他转头，便看见陆小凤深深吸了一口气，那酒杯便被他吸到了嘴边，再吐一口气，空了的酒杯又回到了他的肚子上。 他伸手指了指空了的酒杯，却连看都没有多看苏明河一眼。 苏明河微微一笑，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笑着对陆小凤说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倒酒？” “因为你是司空摘星口里那个很有趣的人，所以想必不会拒绝做一些有趣的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苏明河一眼，只是看着自己肚子上已经空了的酒杯。 苏明河一笑，当真提着酒壶走到床边给他倒满了酒。 眼前这个场景他虽然并没有经历过，但是却熟悉得很，本来坐在这里给陆小凤倒酒的，应该是那个天下最漂亮的老板娘。可是苏明河从叶孤城手下那里知道陆小凤行踪赶来时，见到的就是独自在房中的他。 苏明河忍不住趁倒酒的时候，又上上下下打量了陆小凤一番。 “没有你好看吧。”陆小凤的目光突然从酒杯上转了回来，直直看进他的眼中，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苏明河却看得分明，陆小凤能在江湖上所过之处，红颜折腰，他这张脸，绝对立下了汗马功劳。 苏明河嘿嘿一笑，退回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地说道：“两个大男人第一次见面，就比相貌美丑……”顿了顿，笑道：“我不知道现在的江湖上，原来流行不比武功改比相貌了。” 陆小凤皱了皱眉，问道：“流行？” 苏明河换了个词：“大家都喜欢的。” 陆小凤哈哈大笑，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走到桌边坐下的时候，杯子还拿在手里，刚才苏明河给他倒满的一杯酒还是满满地装在杯里。他随手拿过桌上的另一只酒杯，满满倒上一杯酒，递给苏明河道：“喝酒。” 苏明河接过酒杯，一口饮尽。见陆小凤杯里的酒也已经喝完，便又提起杯子给他满上，说道：“请。” 陆小凤端过酒杯却并未喝下，笑着问道：“今日阁下莫非就是来找我喝酒的？” 苏明河也笑着看向他，道：“不是。”看着他那两撇胡子，笑道：“我是来看四条眉毛的。” 苏明河当然不是真来看四条眉毛的，他来找陆小凤是为了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让自己穿越回去的线索，或者说，他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没有穿越成陆小凤。但是问题在于苏明河就算见到了陆小凤，但却不知道该怎么从陆小凤身上寻找所谓的线索和方法，他只能闷头苦思，陪着陆小凤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但是问题在于陆小凤喝酒就跟喝水似的，一杯一杯倒得非常快。而且他每次自己倒一杯就会给苏明河也倒上一杯，这里的酒度数虽然不算高，但是也绝对不低。几壶酒下肚，苏明河还没想出自己该怎么做，自己先有些找不着北了。 天色渐晚，屋子里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朦胧起来。殷勤的店小二进来点上了灯，换上了新的酒，再低着头退下。 苏明河头已经不是有些晕，而是非常晕了。可是陆小凤偏偏却在这个时候对他说道：“听说阁下的剑法十分了得。” 苏明河勉强用手支撑起变得有些沉重的脑袋，笑道：“任何人喝醉了酒，剑法都好不起来的。” 陆小凤微微一笑，道：“不试过，又怎么知道？” 苏明河眼里总算恢复了几分清明，眼睛盯着陆小凤的眼睛，沉默了几秒，突然笑着说道：“喝醉酒的人，一般也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剑。” 他的剑是一直带在身边的，虽然叶孤城和之前那个假的司空摘星，包括和黑金的一战，都让他发现自己剑法也许真的还不错。但是自从发现自己不是在游戏里下不了线，而是真正穿越到武侠世界中之后，身边又有个真正的剑术大行家，他虽然对剑法并不是那么有兴趣，也没有成为武林高手的壮志，不过本着保命的原则，还是认认真真开始练起剑来。 自己在游戏中学会过的剑法自然是勤加苦练，轻功也没有放弃，虽然恐高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克制，却也竭尽所能，联系轻功。 因为在他看来，如果只是为了保命，轻功明显比剑法有用多了。就算一时半会儿做不到飞得高，跑得快至少是要达标的。 叶孤城对他似乎并未藏私，苏明河请他指点，他便在旁点拨一二，除了轻功外，近身功夫小巧腾挪，甚至如何发挥出剑法中的最大威力，都一一道来。 苏明河虽然错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但上天待他不薄。除了从游戏中带来的剑法外，还得遇名师，几日下来，虽不能说一日千里，却比刚刚穿越之时，提高不少。 纵然他现在确实喝醉了酒，刺出的长剑却并没有发抖。 只是他手虽没有抖，准头却偏得有点远。远到陆小凤根本用不着他的灵犀一指，甚至连躲都不用躲，苏明河便连人带剑从他身边扑了过去。 斗室之内，瞬间剑气惊人。然后隔着一堵墙壁，站在屋外的人却是看不到屋里乍起的剑光的。 苏明河的去势却并没有止住，长剑直直便穿透了门扉。在长剑穿过门板的瞬间，手中剑陡然加快了速度，原本懒洋洋带着笑容的脸上，也变得正经起来。直到剑尖入肉的感觉传到他的手上，他这才收回了长剑，左手拉开了门，笑眯眯地说道：“两位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呢？” 门外站着的，正是柳余恨和萧秋雨。 18、第 19 章 苏明河见到这两人，十分高兴。他本来担心因为自己的介入，之前在那小镇上叶孤城立威，震住了柳余恨等人，改变了整个陆小凤的情节。 但是现在看着躺着喝酒的陆小凤，再看看面前的柳余恨和萧秋雨，苏明河笑弯了眼，连忙让到一旁，道：“请进，请进。” 接下来，就该是那个爱跪人的上官飞燕出场了。虽然陆小凤也立刻落荒而逃，但是最后他还是会去金鹏王那里，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又回到了正轨。苏明河虽然不能确定一定可以从珠光宝气阁寻找到穿越回去的线索，但有希望总比一片茫然要好。 况且退一步讲，就算实在找不到线索，但只要想到不论是阎铁栅还是霍休的那一大笔不义之财，就足以让他再次笑弯了眼。就算大头捞不到，等霍休被他自己困住只能让上官雪儿敲诈的时候，自己顺便捞点边角想必也十分可观。 孤身一人穿越到一个陌生的时代，一个陌生的地方，尤其是一个充满了刀光剑影非常不好混的地方，除了武功外，恐怕有点金钱傍身也是十分必要的。 比什么靠山都还要可靠一些！ 所以他现在看柳余恨和萧秋雨，就像看到了财神爷身边的招财童子一样，哪管别人一个笑里藏刀，一个面容扭曲，和玉雪可爱的童子实在没半点相像。 中剑的正是柳余恨，似他这样的武林高手，虽然嘴里说着一心求死，但一剑刺来，就算自己想要不避不闪，但习惯了江湖习惯了武功的身体，不经过大脑便可以条件反射去闪躲那一剑。 柳余恨当时确实闪了，他听见长剑刺入门板的声音，准确地判断出了长剑的位置，再加上隔着一扇门板，他觉得自己肯定能够闪开。萧秋雨也同样这样想的，虽然他也看见了那一剑破门而出，他的手甚至都已经放在了剑柄上。但是他很快却又放开了，因为他也相信，柳余恨能够躲开。 这个江湖中能够让柳余恨都躲不开一剑的人，其实并不算多。这个江湖高手虽然多，但是用剑的高手却还是有限的。 叶孤城当然是其中一个，但是他们上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叶孤城。 客栈院中大树下，叶孤城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来来往往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一眼。他本就是个即使混在人群中也会被人一眼看见的男子，英俊的外表，孤傲的气质，就算明知道这样的人是绝不会回过头来看自己一眼，可是路过的无论男男女女还是会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柳余恨虽然失去了一只眼睛，但他还并不是个瞎子。更何况旁边还有个萧秋雨，他更加不会看错。 所以在上楼前，他们就已经猜出，现在在陆小凤房里的，或许就是那天跟在叶孤城身边那人。 那个连二楼都跳不下去，需要叶孤城帮忙的男人。 他们自然也不会将这样一个人放在心上。 如果破门而出的是一只手，那他们肯定会严阵以待，因为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只要是江湖上有耳朵的人都曾经听过。 可是刺出的只是一柄剑。 所以萧秋雨的手只是在剑柄上轻轻拂过，然后便含笑站到了一旁。而柳余恨，他只是朝后面退了一步。那一步的距离虽然不大，但是他有把握，可以完全避开那一剑。若是他愿意，甚至还能立刻反击。 他退开一步的动作虽然看起来很从容，但其实一点都不慢，甚至在那一瞬间，已经计算清楚那一剑刺出的力道和所能达到的最远距离。柳余恨在这方面，对自己还是十分有信心的。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退的虽然已经很快，那柄剑的速度更快。而且它并不是一开始就很快，而是破门的一瞬间，突然间加快了速度。他也没想到的是，那柄剑不仅会突然加快速度，而且还能在看似已经力尽的时候，突然又朝前多刺出了三寸。 虽然只有三寸，可却足够刺穿柳余恨的肩膀。 柳余恨直到肩膀中剑，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也会判断错误。他只能惊讶地睁大了他唯一的那只眼睛，看着打开门对他们笑得一脸热情的苏明河。 那柄染血的剑，正随随便便地提在他的手上，上面自己的血正缓缓沿着剑身滑落到地上，可是苏明河脸上的笑容，热情得足以照亮暮色中有些昏暗房间。 萧秋雨虽然还在笑，但笑容已经没有那么自然。柳余恨的表情更是扭曲，肩膀上的伤口虽然还在流血，但他却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他只是缓缓挺直了背脊，举起了右手的铁钩，冷冷看向苏明河，说道：“请。” 苏明河其实并没有那么清醒，刚才那几壶酒不是白喝的，他刚才刺出那一剑，对于其威力究竟如何，心里并没有底。可是想起来之前叶孤城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他刺出那一剑时，确实是尽了全力的。 因为他信任叶孤城，至少在剑法这一块，他是绝对的权威。所以他说自己全力刺出的一剑，柳余恨和萧秋雨之辈肯定躲不开也挡不住，果然柳余恨真就没有躲过。 苏明河大乐，他之所以笑得那么热情，并不只是因为看见了两堆财富闪闪发光，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原来确实并不是废柴。不仅不是废柴，似乎还颇有点高手的苗头。 他虽然并不像叶孤城他们一样，对剑法武功有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执着。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恐怕没人会喜欢总是依附于旁人。而且作为一个希望来到陌生年代的穿越者，武功越高，也就意味着自己的生命安全系数越高。 所以他在见柳余恨举起右手，露出那寒光闪闪的铁钩，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认真看向自己时，血液里属于男人的热血好斗因子在酒精，以及刚刚小胜带来的兴奋催化下，彻底沸腾了起来。 苏明河也将自己的长剑提起，指向了柳余恨。 叶孤城出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苏明河和柳余恨静默相对，一个满脸严肃，而一个则是一脸兴奋。 苏明河看见叶孤城上来，立刻忘了自己和柳余恨正在对阵，几步走到他身旁，邀功一般带了几分得意地对他说道：“刚才我真的刺中了他。” 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伸手想要拍拍叶孤城的肩膀。 可惜他的酒喝得还不够多，所以在手碰到叶孤城的衣服前，他已经先看见了叶孤城冷冰冰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的双眼。苏明河只能讪讪一笑，收回了手。但不过片刻便又高兴起来，说道：“我没想到还真有人会停在门板外面等着我去刺。” 柳余恨的脸色立刻变得更加难看，而萧秋雨的笑容更加不自然起来。 他们自然都算是高手，就是因为是高手，所以才会用最小的力气，最恰当的方法去应对摆在面前的危机。可偏偏，他们低估了苏明河。 叶孤城当然知道柳余恨绝不会真正傻到停在门口去等苏明河刺，但是他也很快发现了苏明河的异常――平时苏明河在他面前，绝对不会如此多话，如此兴奋，如此，毫无顾忌地表达他的高兴，所以…… “你喝酒了？”叶孤城问道。 苏明河点了点头，右手拇指食指张开，比划了一小段距离，说道：“一点点。”这才想起自己的酒友，笑眯眯回过头，指着陆小凤，介绍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四条眉毛。” 陆小凤一直在喝酒，不需要他动的时候，他是绝不会多动一下的，所以小二新换上的一壶酒，此时又全进了他的肚子。苏明河的剑法，当然也看在了他的眼里。他虽然有些惊讶，但是想到他是能和叶孤城走在一起的人，剑法会高也就不太让人意外了。更何况，那个人从叶孤城那里回来，被司空摘星揪住的时候，也提过叶孤城身边有个剑法高手，只是不知是何身份。 然后他很快又发现了，苏明河剑法虽然很高，但酒量确实不怎么样，虽然刚才喝起酒来是十分爽快的。 此时苏明河的手指向了自己，他当然也知道和苏明河站在一起的人是谁，所以陆小凤也站了起来，笑着看向了叶孤城，道：“叶城主。” 叶孤城也看向他，打量片刻，道：“陆小凤。”顿了顿又问：“你认识西门吹雪？” 苏明河都没想到叶孤城会如此直接就问西门吹雪的事，他以为叶孤城和陆小凤两大传奇人物首次见面，就算不彼此久仰久仰半天，也该客套一下，哪知叶孤城会跳过江湖赫赫有名的灵犀一指，直接就问西门吹雪。 苏明河手里还提着长剑，脑袋虽然还有些昏沉，但却还是记得这一段时间叶孤城对自己的指导。他感激他。所以现在他觉得自己脑袋就像套在一大团沼泽中一样，又粘腻又沉重，似乎运转都比平常慢了不少，但却还是知道自己并不想叶孤城见到西门吹雪，至少不是现在。 幸好对面站着的，是陆小凤，他虽然也喝了很多酒，但他的酒量明显比苏明河好多了。更重要的是，他确实是西门吹雪的朋友，而且反应也不慢。 所以在叶孤城问出这句话后，苏明河便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接着，他的大红披风和他，都在一瞬间从窗户穿了出去。 陆小凤的轻功虽然高明，叶孤城却也绝不差。只要他追出去，陆小凤就算可以轻易摆脱柳余恨等人，想要抛下叶孤城却是不容易的。 可是他并没有机会追出去了，就在他脚下刚动的时候，苏明河已经刚刚好，醉得站不住脚，直直倒向了他的怀里。 苏明河当然并不会真的醉到站不住脚，而且他对天发誓他压根没有想过真的倒在叶孤城的怀里。他的理想场景是：叶孤城挪开一步，然后自己正好倒过去扶住墙。不过他也相信，只需要这一点点时间，陆小凤就可以跑得足够远。 其实今天来找陆小凤，他就是自己来的，虽然叶孤城说了去找他，但是他并没有说我们一起去找他。所以在得到陆小凤消息的时候，苏明河非常严肃地跟叶孤城说：“你练剑吧，我去就行了。” 叶孤城当时并没有说要来，也没有说不来，给苏明河看的就是他最常用来表达自己意思的那种表情――面无表情。 不过苏明河坐上马车出门的时候，叶孤城确实是没有跟来的。 刚才看见叶孤城的瞬间，苏明河其实是四个人中最惊讶的一个。不过因为当时刚刚赢了柳余恨，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他其实更多的是兴奋，也没有想太多。 等到叶孤城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地问西门吹雪时，他才总算清醒了一点。而陆小凤如此配合，也让他颇感欣慰，所以这一下倒，他只求拖住叶孤城的脚步，哪怕只是一会儿。 因为他知道，在武侠世界里，高手们的时间都是可以论秒来计算的。 结果他没有想到的是，叶孤城，居然，真的，伸出手接住了自己。 苏明河只觉得鼻中闻到了一股很淡很清的香味，脸上蹭到的是又软又凉的布料，自己靠着的，是很有力量的宽厚的胸膛……就在那一瞬间，他大脑直接当机，只剩下一片茫然。然后柳余恨他们便看见，苏明河就像一根装了弹簧的木头一样，猛然从叶孤城怀中弹了起来，一脸茫然而恐惧地看着前方，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他的鼻中再次闻到一股浓郁的，熟悉的花香。 木头一样站立的苏明河突然又哈哈大笑，甚至笑得捂着肚子弯下了腰去。因为他突然想到，上官飞燕今天来本来是要跪陆小凤的，结果陆小凤已经先一步跑了，而站在这上面的，又是前几天才被她跪过，还摆明了非暴力不合作的两个她绝对惹不起，也不敢惹的人。 当然，绝对惹不起也不敢惹的只可能是叶孤城，他苏明河，只不过顺便跟着沾了下光而已。 柳余恨和萧秋雨在闻到这阵花香的时候，本来已经低下头退到了一旁，就连想对苏明河动手的柳余恨，都收起了脸上的不服，重又变成那个最忠心的仆人。可是苏明河的大笑，又让柳余恨抬起头来，举起了手里的长钩，独眼里的光，也又变得如同狼一般凶狠起来。萧秋雨的笑容也彻底收起，他的脸色却变得极其苍白，只因他已发现，叶孤城已是他们无法对付的了，再加上一个苏明河，只怕今日，两人都难以善终。 只是他虽然不像柳余恨那样盼望着死亡，但却也绝不是个怕死之人。而且他也绝不允许，有人嘲笑那个人。 哪怕对手，要比他们强大许多。 断肠剑客的剑也已经出鞘，苏明河听见那“噌”的一声响的时候，终于止住了笑声。抬头看向两人的时候，嘴角还是上扬的。 叶孤城已经退开一步，将正面的战场留给了苏明河。 苏明河经过刚才那一紧张，酒已醒了很多，他只是又回头看了叶孤城一眼，就如同第一次他去和黑金比武的时候一样，笑得像只狐狸一样对他说道：“我打不过，你可要罩我啊。” 只是那时候，他以为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一组数据，当时还是自娱自乐的成分居多。 而这一次，他已经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是真正有血有肉的人，是剑法足以傲视天下的白云城主叶孤城。所以，他大概可以真真正正地狐假虎威一次了。 可这一次，叶孤城却并没有点头，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对苏明河说道：“你会赢的。” 19、第 20 章 苏明河哈哈一笑，酒精的催化效果虽然已经没有刚才猛烈了，但是现在他可是有叶孤城撑腰了，那效果绝对比世界上最好的酒都还要强上几分。他握剑的手又紧了紧，嘴角扬得更高，对柳余恨和萧秋雨说道：“请吧。” 一时少年意气风发，颇有几分燕赵侠士遗风，再是潇洒不过。 萧秋雨被人称为断肠剑客，但却不会只是去断人肠子。他的剑非常快，出剑的一瞬间，苏明河只看见一片剑影就如连绵的秋雨一般，朝自己扑来。 可萧秋雨肯定想不到，这两天在寻找陆小凤下落的时候，叶孤城虽然不能让苏明河的轻功和近身功夫产生质的飞跃，但在剑法这一块，苏明河需要的，不过是一个人来告诉他怎么将他的剑法用来御敌。 就好比他已经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大财主，现在需要的就是有个人来告诉他该怎么花钱。 一个人学赚钱比较难，但是花钱，有时候却是一个举一反三的过程。 如果萧秋雨遇上的是几天前初见的苏明河，那么就是这片剑影，也许就能逼得苏明河手忙脚乱，不战而败。 但是牢记着叶孤城的话，苏明河根本不管眼前一片剑影，最是得心应手的追命夺魂剑便出手了。 追命夺魂剑在游戏里确实是初级的第一套剑法，但是自从苏明河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就变得威力惊人起来，就连叶孤城都能赞一声好，更何况是萧秋雨。苏明河虽然看不清楚那一片又细由密的剑雨中，萧秋雨的长剑此刻究竟在哪里。但是他却知道，再细密的网，也经不住利刃的迎头一割。 于是他就那样做了，萧秋雨织出来的剑雨在苏明河又快又狠的一劈之下，瞬间消散无踪。苏明河那一剑的角度并不刁钻，只是大开大阖，笼罩住了整片剑影。就如同在渔网上扯破了一道大大的口子。而他的第二剑，就顺着这条大口，追到了脸色惨白的萧秋雨身前。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武林中名不经传的人会使出这样的剑法来，就算刚才被苏明河刺中过一剑的柳余恨也不相信。他认为自己刚才不过是大意了，可是现在他已经明白，就算自己不曾大意，也绝躲不过那一剑。 他闪身上去挡在萧秋雨身前时，甚至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不过想到能死在这样一柄剑下，柳余恨独眼中的光也跟着温柔了起来。 可谁知苏明河那一剑压根没想过要人的命，他只是在萧秋雨面前虚晃一下，便又收了回去。即使柳余恨不挡在萧秋雨面前，他也不会受伤。 苏明河大为得意，自己两剑就逼得一个已经成名的高手手忙脚乱，忍不住转头对叶孤城一笑。他当然不知道，叶孤城如果要对付这两个人，根本用不了两剑，甚至也不用那么多花巧，他只需要一剑，而那一剑也绝不会落空。 江湖上能接住叶孤城一剑的人很少，萧秋雨和柳余恨绝不是其中之一。所以在他看来，苏明河的剑法，还没有发挥出该有的威力。但是看见那双充满了期待和邀功的眼睛，他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苏明河更加乐了。 可惜就在他跃跃欲试还想再试试的时候，上官飞燕已经到了楼上。她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柳余恨和萧秋雨身上的杀气却在看见她的瞬间，都收敛了起来，再次低眉敛目退到了一旁。 苏明河本来看见那两人退下，还有些不甘心。他虽算不上好勇斗武之辈，但年轻人刚刚发现自己武功似乎不错，又被激起了体内热血，却偏偏得不到施展，憋闷还是有一点的。不过一看到上官飞燕，他就猛然想了起来，刚才叶孤城没有继续去追陆小凤，而是选择接住他时，脑海里冒出的想法―― 如果上官飞燕没有请回陆小凤，那么他们的阴谋会不会就实行不下去了？现在陆小凤因为自己的原因抢先一步逃了，和上官飞燕缘铿一面，那他还能去金鹏王那里吗？故事还能继续发展下去吗？ 这一下，比武的念头彻底打消，苏明河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自己想个办法把上官飞燕送到陆小凤面前。 上官飞燕却没有那么多想法，她只知道，自己和苏明河的第一次见面，叶孤城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便抱着一个男人离开。而这第二次见面，本来该在这里的陆小凤不见了，等着自己的又是这个猜不透来历，看不出深浅的苏明河。 上官飞燕的脸色本来就非常苍白，配上盈盈的大眼，十分楚楚可怜。此刻更是柔弱再加三分，看着苏明河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柔软的黑色丝袍在风中轻摆，十足十的我见犹怜。 苏明河并不是瞎子，他虽然喜欢的是男人，但是对于美丽的东西，是个人都懂得欣赏。若不是因为心里实在太清楚这个上官飞燕的底细，也知道这副美丽的皮囊下面掩盖着一颗怎样的心，他也许就会在这样的目光下心软了。 所以苏明河只是轻咳一声，笑道：“我们又见面了，‘丹凤’公主。” 他并不是刻意要加重丹凤这两个字的发音，但是提前被剧透过，又喝了酒的人，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果然，上官飞燕听见这句话之后，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苏明河将长剑插回剑鞘中，抬头，直直对上上官飞燕的眼睛，笑道：“可惜你们来迟一步，陆小凤刚刚走了。” 他的目光不由望向陆小凤离开的那扇窗，傍晚的风缓缓晃动着木制的雕花窗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现在本来该是晚饭时分，也该是客栈里最热闹的时候。但是处在客栈最安静的院落里的屋子里，他们唯一能听到的声音，便是那“咯吱咯吱”的声响，缓缓的，却足以勾动人的神经。 苏明河似乎听得也有些痴了，他没有再看上官飞燕，也不想再看她苍白着脸睁大的眼睛一脸无辜又委屈的模样。他也没有去看柳余恨和萧秋雨，这两个人自从上官飞燕出现后，就一直保持着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在上官飞燕面前上演血腥事件。 苏明河忍不住好笑，眼前这个看起来又无辜又可怜的姑娘，只怕双手沾染的鲜血，不会比他们少。 这，便是爱情蒙蔽人眼的地方吗？ 他忍不住想起了花满楼，他知道花满楼也喜欢上官飞燕。现在陆小凤中的顶尖人物他已经见到了叶孤城，见到了司空摘星，也见到了绝对的主角陆小凤，可却还没见到这个同样传奇的花家七童。不知道，他能不能带给自己一些惊喜。 “我们走吧。”就在屋子里又陷入沉寂的时候，叶孤城突然开口说道。 叶孤城说要走，没有人敢拦他，至少这屋子里还没有一个人敢拦着他。苏明河耸了耸肩，跟在叶孤城身后走了出去，他虽然还在想要怎么才能让上官飞燕见到陆小凤，但是他并不想在叶孤城面前说这些。 上官飞燕仍然睁着一双又漂亮又可怜的眼睛看着叶孤城，可是叶孤城仍然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快要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停下来看了一眼萧秋雨，然后对苏明河说道：“他的剑法最大的特点就是快，但那也是唯一的特点。” 苏明河点了点头，问道：“那么就不要理会他的快？” 叶孤城眼中的冰雪似乎又融化了一些，道：“不错，你的那套剑法，便是他的克星。” 他的目光移到柳余恨身上，苏明河已抢先说道：“和一个拼命的人打，只要别和他拼命就是了，对吗？” 叶孤城点点头，正要说话，苏明河又抢先说道：“只要我剑法比他高，能够压制他，他就是想拼命也无法近身了，对吧？” 叶孤城眼中笑意明显了一些。 他二人这般旁若无人地谈论萧柳二人的武功，柳余恨和萧秋雨脸上固然阵红阵白，精彩得很，就连上官飞燕都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苏明河一眼扫过去便看见上官飞燕脸上神色，估计这姑娘还从未见过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人，忍不住心中暗笑。也是怪她运气不好，如果不是因为苏明河本身喜欢男人，女人对他没有吸引力。就算她入不了叶孤城的眼，也足以让自己惊艳了。 她也确实有那个资本，不是么？ 客栈外面叶孤城家里的马车旁边，正停着一辆浑身漆黑的马车，就连拉车的马，身上的毛皮都漆黑得发亮。可是在那漆黑中，却突然露出一张小小的白白的的脸来。 上官雪儿一看见苏明河，就欢喜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又是扭捏又是害羞地冲苏明河抛了个再可爱不过的媚眼，道：“我们又见面了。” 苏明河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个小丫头实在太可爱了。于是他冲她招了招手，道：“来。” 上官雪儿几步跑到了苏明河身边，伸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抱住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问道：“我们公主呢？” 苏明河嘿嘿一笑，道：“陆小凤跑了，你们公主正在楼上哭。” 上官雪儿眼珠转了转，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叶孤城，然后拉拉苏明河的衣角，示意他俯下身来。 苏明河听话地弯下了腰，便听见那小丫头在他耳边小小声地说道：“我们公主真的很美吧，既然陆小凤不在了……啊！”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然后整个人便被人抓住后领提到了空中。苏明河被她那一声尖叫吓了一跳，捂着耳朵揉了揉，刚一站直身就看见叶孤城单手提着上官雪儿往旁边一扔。 “手下留情！”苏明河忍不住发声想要阻止叶孤城，上官雪儿如果真的被扔出去，哪还能有命在。 可他那一声明显叫得太迟了，等他发出声音的时候，上官雪儿已经飞在了半空，他的话音还未落，上官雪儿就已然后落到了地上。大概是因为冲击太大，或者是她还未回过神来，落地之后她又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然后整个人便愣在了原地，就像看见一个怪物一般，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地看向叶孤城。 苏明河急步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唤回了她的神智，有点担心地问道：“还好吧？” 其实上官雪儿一落地，苏明河就已经猜到叶孤城手下留情了，但是心灵上的冲击永远比身体上的来得震撼啊，所以他还是表达了下自己的关心。虽然书里面的上官雪儿是只小狐狸，可是她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而且是个让苏明河并不讨厌的小姑娘。 上官雪儿摇了摇头，就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一把抱住苏明河的胳膊，紧紧贴住他，死都不肯放手了。 苏明河哈哈大笑，知道小姑娘这次真的吓到了，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蹲下身和她目光平视，笑道：“刚才那个叔叔，跟你闹着玩呢，不用担心，他不会真的伤害你的。” 这一下，上官雪儿看向苏明河的目光也变得古怪起来，然后，她便用她那还带着一点小女孩的天真的声音，无比严肃地对苏明河说道：“叶城主，是不会和人开玩笑的。” 苏明河摸了摸鼻子，觉得要和一个小姑娘辩论这个问题，实在太过诡异。又拍拍她的头站了起来，对她说道：“告诉你姐姐，有猎犬什么的全都用上，如果还想找陆小凤的话。” 他还记得自己要做的事，要把上官飞燕送到陆小凤面前，但是又不想让叶孤城和陆小凤见面，免得他又问西门吹雪的事。所以让他们自己去找陆小凤吧，大不了他再拖几天再去找霍天青他们的晦气，也可以乘机再向叶孤城多讨教讨教。 想到刚才和人动手大获全胜的感觉，脸上忍不住又露出了笑容。似乎也稍微有些明白那些武林中人对武功的执着，压倒性的胜利，确实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也是和游戏中能够得到的快乐完全不同的。 想到这里，他便转身准备和叶孤城先离开了。 哪知上官雪儿却还不肯放手，伸手紧紧握住他的衣角，再次冲他眨眨眼，等他弯下腰来的时候，又小小声说道：“他看起来真的好凶，我们公主比他……” 这一次，她的话也没来得及说完，眼前明明被她紧紧拉住衣角的人突然就不见了。等她迷茫地看了看空空的手掌，再抬起头来时，只能看见白色人影挟着一道青影，刚好落在了对面的屋顶上。 远远还有断断续续的抱怨声从风中传来：“放我下去，我真晕机t t” 20、第 21 章 喝了酒后再被人带着这么吹吹冷风，苏明河好容易刚压下去一点的酒意再次上头。不过幸好这一次叶孤城并没有起起落落太多次，苏明河被放下地时，其实还在刚才那座客栈的后门，和上官雪儿之间，不过隔着一重院子。 苏明河一被放开，便推开叶孤城，跌跌撞撞地冲到墙边，一手扶住墙，一边转头对叶孤城哭丧着脸说道：“下次要飞之前能不能先提醒下我？” “你喝醉了。”叶孤城站在一旁看了苏明河一眼，冷冷说道：“以后少喝酒。” 苏明河摇了摇脑袋，觉得自己的头似乎确实比平时重了一点，但他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到了醉了的地步。但是所有喝醉酒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不会觉得自己醉了。 苏明河当然不能例外，刚才的侠少风范彻底没了，也懒得和他辩论自己是不是真醉了，半撑在墙上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叶孤城半晌，突然对叶孤城笑得灿烂无比：“其实你比陆小凤长得要好看，但是为什么他的女人缘就是要比你好呢？”他笑了笑，继续说道：“因为你太冷了。” 叶孤城冷冷看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苏明河摇晃着脑袋回忆了一番刚才在客栈中看到的陆小凤，又继续不怕死地撩老虎尾巴：“女人，都是喜欢甜言蜜语的。” 叶孤城的目光变得更冷，他压根想不到，苏明河的酒量竟然如此差。如果早知道，他绝不会让他和陆小凤在房中喝那么多酒。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苏明河，陆小凤要的，本来就是客栈里最好的酒，入口极醇，而后劲十足。苏明河喝下去的时候还只是觉得有些晕，但醉得并不明显。但是打了一场架，再出来被叶孤城带着飞檐走壁吹了吹冷风，这下酒意彻底上涌，比刚才醉得厉害多了。 偏偏苏明河一无所觉，又眯着眼睛看了叶孤城片刻，笑了笑，道：“你如果变得和陆小凤一样常常笑，不知道多少女人前仆后继……” 叶孤城打断了他的话，再次冷冷说道：“你喝醉了。” 苏明河晃了晃脑袋，贴在墙上的身体挪了挪，似乎在寻找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靠下去。但是硬邦邦的墙壁，怎么靠怎么不舒服。所以他又停下了动作，继续眯着眼睛看着叶孤城，想到刚才叶孤城的轻功，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也很想学好轻功的，但是我恐高。”伸手比划了一个长长的距离，说道：“你明白那种感觉吗？从高高的地方，猛然跳下去，‘啪’的一声，便什么都没了感觉。” “什么都没了……”叶孤城看着他片刻，低低重复了一遍他那句话。 苏明河收敛起笑容，认真地点了点头。虽然一个看起来醉态可掬的人突然露出这样严肃的神情，不但一点都不严肃，反而显得十分好笑。但叶孤城皱了皱眉，认真想了想，说道：“欲速则不达，既然不会轻功，就不该从太高的地方跳下。” 苏明河实在忍耐不住，哈哈大笑出声，道：“不是轻功，那是用生命去换取的最后一次飞翔。”他的眼神第一次变得似乎有些忧伤起来，就连声音也变得有些悠远起来，他看着叶孤城，缓缓说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会轻功的人，才有飞翔的权利。” “你醉了。” 这是叶孤城今天第三次说出同样的话，苏明河却似仍然没有听到一般，又在墙上蹭了蹭，笑道：“我没有。” 这一次，叶孤城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上前揽住了苏明河的腰。 苏明河虽然醉了，反应却一点都不慢。他一感觉到腰上那熟悉的力度，就往旁边猛然一挣，也顾不上扮忧郁诗人了，哭丧着脸说道：“我不想再飞了，我真的晕，”可怜兮兮地看了叶孤城一眼，估计他是不懂晕机和恐高的，犹豫片刻换了个词：“晕轻功。” 事实证明，当晕车的晕字单独作为动词时，古人还是不明白它的特殊含义的，所以叶孤城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放在他腰上的手用力一揽，将他好不容易挣出的一点距离消弭掉，手臂一振，已经带着人朝前掠去。 不过不知道是这次不需要上房还是因为他其实听进了苏明河刚才的话，终于不再朝屋顶上飞去，而是脚不沾地地往前急掠。 叶家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客栈后巷的巷口。苏明河被他塞入马车的时候，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他虽然担心再次被带到很高的地方，但实在抵不住酒精的催眠效果。在叶家马车一如既往的催眠节奏中，沉沉睡去。 夜色，终于弥漫大地。城中也已燃起万家灯火。 苏明河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下了。就在他睁眼的一瞬间，白色人影正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闪出了马车。可惜夜色中，他只来得及看见几道青影闪过，然后便看见，叶孤城手拔出了他的剑。 剑出，人亡。 那几个青衣人倒下的时候，大概都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人的剑法能快到这样的地步，快到他们甚至来不及有丝毫动作，就齐齐倒下。所以直到倒下，他们的眼睛都还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惊恐和不敢置信。 叶孤城的剑又回到了剑鞘中，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间。苏明河刚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那几道青影，就已变成不能动也不会呼吸的冰冷尸体。 他终于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得清醒了许多！ 虽然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到死人，他也知道现在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充满刀光剑影，腥风血雨的地方。是一个一言不和，便可以拔刀出拳，靠拳头硬度说话的地方。但是，这却是他第一次看见叶孤城出手杀人，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冰冷孤傲的白云城主，浑身毫不掩饰的杀气纵横。 苏明河愣了愣，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他本就不该忘记，眼前这人，是陆小凤里面剑法高绝的叶孤城，也是那个一拔剑就能要人性命的西门吹雪的唯一对手，同样也是人们口中冰冷无情的白云城主。 苏明河站立的地方，离叶孤城其实不过几步之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还未完全清醒，亦或是夜色太过深重，从他眼中看去，几米外的叶孤城，竟似置身迷雾之中，显得飘飘渺渺不太真实。 叶家的手下，此时已经走到了青衣人尸体旁边，小心翼翼伸手在他们袖中翻了翻，取出一个精巧的铁制圆筒，双手恭恭敬敬地呈到了叶孤城面前。 此时天色已经更暗，苏明河隔得远了看不清那些人手上的东西。犹豫片刻，终究走到叶孤城身边，伸头看了看，抬手便要去拿那圆筒。 可就在他将要碰到那铁筒之前，叶孤城突然伸出了手，稳稳握住了他的手腕。 其实叶孤城这一握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可是被这只修长有力的手扣住手腕的瞬间，苏明河的手，已呆呆地停在了空中，就连他的人都愣在了那里。 叶孤城的手下自然没有一个敢抬起头来，而苏明河似乎也已经忘记要抽出自己的手。 直到叶孤城却突然开口对苏明河说道：“别碰它。” 苏明河这才回过神来，几乎忍不住就要泪流满面：叶孤城不知道声音传播比出手要快吗？非得动手动脚，他可是个纯正的gay啊，被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也非常具有让人憧憬的资本的男人握住手腕，他也是会忍不住动坏心思的啊。 叶孤城虽然听不见他心中的声音，但总算放开了苏明河的手，对自己的手下说道：“拿走吧。” 苏明河眼看着他们小心翼翼把那几个圆筒拿走，忍不住问道：“我不能碰，为什么他们能碰？” “机括在筒身上，你没有练过手上功夫，下手不知轻重，很容易触发机括。” 苏明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几个青衣人的尸体一眼，问道：“你就是因为发现他们身上带有这个东西，所以才下杀手的？” 叶孤城看了他一眼，似乎连点头都懒得点了，转身就朝马车走去。 苏明河讪讪一笑，也快步跟了上去。 马车还是那辆马车，赶车的车夫和拉车的马也都还是那些，马车的节奏也还是催人欲睡，苏明河却难得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叶孤城问道：“叶城主，你说刚才那些人是什么来历？” 叶孤城看了他一言，但是没有说话。 苏明河估计叶孤城的手下刚才就是把那几个铁筒带走研究来历去了，所以他压低了声音，带了几分刻意的神秘，问道：“青衣楼？” 叶孤城还是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苏明河大为郁闷，正常情况下，对方不是该问一句：“你怎么知道吗？”可是叶孤城却丝毫没有要配合的意思，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爱说不说，不说我自己也能查。 苏明河无奈，只得又继续说道：“你肯定听过青衣楼吧？” 叶孤城虽然久居海外，却也权倾天下，麾下能人志士无数，纵然很少涉足江湖，但想必江湖中大大小小的事，也很少能有逃过他的耳目的。 青衣楼，作为现在江湖上崛起最快，势力最庞大的组织，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苏明河也知道这句话是白问了，但是他现在很兴奋，非常兴奋，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和一个人分享自己的兴奋，哪怕面前这个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青衣楼正式出场，那可就说明霍休也正式介入此事，陆小凤传奇也隆重拉开序幕。苏明河现在也不用愁着怎么把陆小凤送到上官飞燕那里了。 所以只要能证明刚才那几个就是青衣楼的人……苏明河忍不住摸着下巴笑了起来。 “不是青衣楼。”就在他又开始憧憬未来，笑得一脸得意时，叶孤城突然说道。 苏明河一愣。 “青衣楼的人不是都穿青衣的。”叶孤城继续说道。 苏明河脸有点红了，虽然他判断那几个人来自青衣楼是结合了剧情多方分析的结果，但是不得不说，他们穿青衣，确实让他先入为主就认定他们是青衣楼的人，然后才在这个基础上，把所有线索和分析都往这上面靠去。 只是叶孤城虽然猜到了起因，但是却没有猜中过程，苏明河作为穿越人士，有着被剧透的先天优势，他是不知道的。 “他们是镇南王的人。”叶孤城又说道。 苏明河微微一愣，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啊，似乎很多武侠小说中出现的王爷封号都喜欢用这个。但是陆小凤里面，是出现在哪里呢？ 他等着叶孤城继续说下去，叶孤城却又闭上了嘴。苏明河再次泪流，每次到关键时候，这人就不剧透，太不给力了。 比起来，他还是比较喜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gm01一点啊。 然后苏明河猛然发现，虽然穿越来这个世界并没有多久，可是他好像已经有一阵没有想gm01了。 他忍不住又抬头看向叶孤城，明明这个人和gm01没有一点相似，明明自己在他面前和在gm01面前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但是大概是因为他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所以他不自觉，就将他当成了自己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虽然有时候想到他是高高在上的白云城主，也会有点不真实感。 但是叶孤城，苏明河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好像也没那么高高在上的感觉啊。 21、第 22 章 两个人回到叶孤城家里时，已经是深夜了。 苏明河一下马车，就先抖了抖手脚，然后再大大伸了个懒腰，一边伸，就一边准备朝自己屋里走去。今天可把他折腾坏了，又是打架，又是醉酒，又是杀手拦路……好吧，虽然最后一件事他一点力都没有出，但是还是很累了。不过虽然有点累，但却也过得丰富多彩得很。苏明河甚至觉得，在能保证人身安全的前提下，在这里生活其实挺好。 至少，也要比那傻忽忽的种田资料片好多了。 要知道自己现在正经历的，可是真正的原滋原味的武侠世界啊，是龙在天涯一直追求却从来都没有真正靠近过的世界。 谁知他脚才刚提起来，叶孤城就开口了，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过来。” 已经对他的冰山有一定抵抗能力的苏明河只是愣了愣，就从善如流地半转过身，指着自己问叶孤城：“你是在叫我？” 叶孤城点点头。 苏明河比划了一下自己和叶孤城之间的距离，觉得这句过来，实在用得有些欠妥，因为他只要两步就可以走到他身边。所以他还是停在原地，问道：“怎么了？” 叶孤城还是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后就迈步朝前走去。 苏明河一头雾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刚才他叫自己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就是因为他是主人，所以不喜欢自己这个客人这么喧宾夺主，在他的地盘上如此自在。苏明河暗自腹诽，不过转念一想，叶孤城绝不会是这么无聊的人。 他这样站在原地不动，叶孤城却已经走出几步，见苏明河并没有跟上来，转身又对他说了一次：“过来。” 苏明河这下明白了，叶孤城是让自己跟他走，应该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待。 此时虽然已是深夜，但是主人回府，叶家自然早已燃起灯火。苏明河默默跟在叶孤城身后，想问，但是想到他既然让自己跟上去，自是有他的原因，所以只是在心里胡乱猜测，却没有真正问出口。更重要的是，苏明河现在已经知道，对于不想说，或者不打算现在说的话，叶孤城是不会因为你想知道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他完全是看自己的心情，这也是高手才享有的权利。苏明河稍微有点酸酸的，自己却只能扮演那个围绕着高手转悠的路人甲…… 很快两人便走到了叶孤城房中，苏明河眼睁睁看着他放下剑，洗脸，解衣……丝毫没有要交待任务的意思，而完全是一副要睡觉的前奏，眼睛不由越睁越大――这是唱的哪一出？ 叶孤城一回头就看见呆呆站在那里的苏明河，手上的动作总算停了停，说道：“睡觉。” “睡觉？！”苏明河的声音猛然高了八度。 他本不是那么容易大惊小怪的人，可是他是一个根红苗正的gay，在这条弯曲的道路上已经狂奔了很多年，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所以如果这句话突然从叶孤城口中说出来，效果不亚于在他耳边直接放了一个鞭炮般震撼。 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虽然对白云城主是不敢有任何不良念头，但是他对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却是有正常欲|望的。 所以他忍不住又重复了一次：“睡觉？” 这一次声音已经比较平和，虽然还有点颤音，但是此时叶孤城已经取掉束发高冠，脱掉外衣，放下长剑……烛火摇曳间看起来没了白天冷锐的压迫感，让人稍微有了一点遐想的胆量。 叶孤城点了点头，他的长剑本来放在桌上，此时被他拿来放在了枕边，然后又看了看仍然僵在原地的苏明河，说道：“过来。” 苏明河忍不住又吞了口口水，叶孤城纵然俊美无双，但是杀了他也不敢想象自己将他压在身下的情景。所以他只能干笑着说道：“我还是回房睡吧。” “你的临敌应变能力太差。”叶孤城道。 苏明河点了点头，叶孤城说的是事实，他不仅临敌应变能力很差，轻功也很差，还恐高，近身功夫也很差，除了剑法，一无是处嘛，他知道的。 没等他妄自菲薄完，叶孤城又说道：“镇南王的手下，不会如此无用。” 苏明河脑海中灵光一闪，脸却猛然涨得通红。叶孤城叫自己过来，原来是为了方便照顾自己这个临敌应变能力一塌糊涂的人。想想也是，并不是他喜欢同性，别的人就也会对同性有同样的感觉的。可是，苏明河忍不住黑线，叶孤城为什么不直接说清楚，害自己胡思乱想那么多。真的是…… 真的是什么，他还没想出来，就又听叶孤城说道：“你脸红了。” 苏明河只觉得自己脸上烧得更厉害，老子要脸红就脸红，连老子自己都控制不了。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不揭穿吗？ 这番话当然不敢当着叶孤城的面抱怨，侍女进来换过了水，他也洗了脸，外衣一脱，抢先倒在了床上。 没过多久，苏明河就又后悔了。 其实只要呆在一起不就是了，完全没必要两个人睡一张床啊。睡在外面的叶孤城鼻息悠长，似乎已经酣然入梦，可是他就不行了。 老子真的是gay，是会对男人有生理反应的gay啊！苏明河躺在床上一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数着绵羊，一边泪流满面。 可不论他再怎么集中精神，鼻中都全是身侧之人身上的味道，就算全身僵直不动，也能感觉到叶孤城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苏明河再次黑线，怎么冰山身上的热量也有那么足。他实在忍不住稍稍朝里挪动一下，再挪一下，直到胳膊贴到了墙壁，凉悠悠的感觉从胳膊上传遍全身，心底的烦闷似乎才被压下去了一点。 他忍不住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以后这样的事，还是能避则避的好。如果让叶孤城听到自己现在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发现自己居然对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估计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苏明河总算慢慢进入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他突然听到“噌”的一声响。苏明河猛然睁开了眼，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只有非常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入。他伸出手去习惯性地想触碰墙上的电源开关，触手却是一片木头。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一个陌生的时代了。 苏明河忍不住苦笑了下，就算要穿越，其实他也比较想穿到一个，至少有电灯的时代的。 他的手还未来得及缩回去，身边的人突然动了。昨天曾扣住他手腕的那只手又伸了过来，熟悉的触感让苏明河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窗外原本只有朦胧的月光洒落，苏明河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却突然亮起了几盏灯。虽然完全听不到脚步声，可是随后传来的兵刃相交声却是清晰地传入了房中。他借着透过窗棂照入的光打量了下屋中情况，没有异常。 苏明河轻轻动了动被叶孤城握在手中的那只手，示意他放开自己。但不知是因为示意的方法不对还是叶孤城压根没有放开他的打算，他的手仍然稳稳握在苏明河手上。甚至在苏明河想要挣脱的时候还加重了手上的力量，道：“莫要乱动。” 苏明河泪流满面，我就是想乱动我能动得了吗？！ 叶孤城加重手上力量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扣住了他手腕上那传说中的脉门，他现在只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莫说继续挣扎，就连想要抬起一个小指都做不到。只能乖乖躺在床上，挺尸。 “镇南王的人？”好在苏明河虽然动不了，但是说话却是可以的。 “不是。” 苏明河一愣，今晚他们不是就在防备镇南王的人吗？ “青衣楼。”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一直压制苏明河的力量消失了，白影腾空的瞬间，蛟龙般的长剑已然出鞘。 剑气陡起。 苏明河并不是第一次看见叶孤城出手，但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出剑。虽然透进来的光颇为有限，可叶孤城的剑光却已足够灿烂。 苏明河突然想起曾经在小说里读到过的关于叶孤城的描述，那里面说他的剑灿烂得足以让天地黯然失色，因为那是倾尽全力用生命来爆发的剑招。 他呆呆看着房中白影纵横，长剑所指之处，总有黑色的影子逃窜而出，或是直接倒下。苏明河突然就有点感动，也终于更加明白为什么武侠小说里那些侠客们会把追求高强的武功作为毕生目标了，不只是因为武功高了能带来荣誉和权力，更因为，这确实是一场让人不得不动容的盛宴。 叶孤城的剑法，不说它的威力，光是那锋锐得仿佛可以穿透天地的剑气和那，仿佛从灵魂深处爆发出来的力量，就已经让苏明河震撼。 震撼到，他甚至想要拿起手中的剑，跳起来和叶孤城并肩战斗，虽然明知自己离可以和他比肩还有很大一截距离。 然后，他便真的那么做了。 长剑，本来就放在他的枕边，那是苏明河到了这个世界后带来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虽然过去的他并没有武林中人惯有的习惯，喜欢把兵器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是自从发现自己是真穿越后，苏明河开始努力以保障自己人生安全为己任，武器，自然是放在离自己越近的地方越好。 拔出剑来的时候，叶孤城那边的战斗其实已经接近尾声。可是苏明河还是从床上跃了起来，长剑一抖，飞身刺向一名正好面对他的青衣人。 他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可是胸中却有一股热血在流窜，让他想要出剑，出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捕捉到那纵横捭阖的白影的一片衣角，而显得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并不是那样遥远。 那名青衣人原本全神贯注看向叶孤城，但在会武的人无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叶孤城床上躺着一人，他们当然都有所察觉。那人突然跃起朝自己攻来，他也是看得分明。只是却没用想到，自己举起武器去格挡的那柄长剑，却如此沉重。沉重到他不过刚刚举起胳膊，便被从头上劈下的一剑压弯了背脊，动弹不得。 苏明河出剑的瞬间，叶孤城正好转过身来。 朦胧中本来应该看不太清人脸上的表情，可是苏明河却莫名觉得，面对自己的叶孤城，似乎对自己笑了笑。 22、第 23 章 等一切结束的时候，东边天际已经扯出一抹白色。橘色的光芒从遥远的天际开始迸发，房外的战斗也已结束，周围重归寂静，只听到到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苏明河右手提着剑，剑尖却拖在地上，细细的血流沿着剑身流到地上，随着他的走动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暗红色的血痕。从被他推开的窗户向外望去，院中也躺着几个黑衣人，叶孤城额手下则是眼观鼻，鼻观心，恭恭敬敬立于一旁。 苏明河看了一眼泛白的天际，大大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肩膀对叶孤城笑了笑。 房中地上还躺着好几个穿着黑衣的大汉，虽然都没有死，但个个都受了伤。只是他们颇为硬气，此刻受制于人，却半点都未求饶挣扎。 不过话又说回来，看着地上木头样的几人，苏明河暗暗好笑，想动也要他们动得了啊。 “一、二、三、四、五、六……一共六个。”苏明河数完，便走到其中一个黑衣人旁边，长剑挑开那人蒙面巾，突然哈哈大笑，指着面前那张陌生无比的脸，一边笑一边对叶孤城说道：“你看他们真傻！” 这些人虽然黑巾覆面，但眼睛却是露在外面的。此刻听见苏明河的笑声和话，都愤愤地看向他，眼里满是不服。 苏明河长剑拖动，又挑开一人面巾，笑了笑道：“说你们傻还不服气？”他半蹲了下来，嘻嘻笑道：“你们来刺杀叶城主，蒙面有什么用？” 他们蒙面确实没有任何用处。 先不说叶孤城根本不需要看见他们的容貌，就能猜到他们是青衣楼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们既然来刺杀叶孤城，九成九是有来无回，像这样被制住之后，还不是只能任人摆布。 苏明河又挑开一人的蒙面巾，嘲笑：“又不是有沉鱼落雁之姿，扭扭捏捏做什么？” 那人面上表情更是愤怒，若不是叶孤城剑气透穴，让他们行动不得，只怕早已跳起来和苏明河拼命了。 叶孤城却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的手下没有他的命令，也没有一个敢擅自入内。剩下的黑衣人，很快就被苏明河全都挑掉了蒙面巾。 “全都是扔在人群中就挑不出来的普通人，他们为什么要蒙面呢？”苏明河摸了摸下巴，问叶孤城：“我记得青衣楼的人嚣张得很，为何会蒙面前来？况且你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是青衣楼的人，蒙面有什么效果呢？” “他们用的是峨眉剑法。”叶孤城说道。 “这么说他们是准备冒充峨眉派？”苏明河眼睛一亮。青衣楼的头是霍休，应该和峨眉派的掌门严独鹤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才对，此时发生这样的事，难道是他们翻脸了？ 叶孤城点了点头，又看了黑衣人一眼，目光似乎多了些不屑：“在我面前冒充峨眉剑法……” 他的话没说完，但是谁都能听懂他的意思。在当世剑法大家面前冒充别派剑法，实在是太班门弄斧了。 黑衣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惭愧的神色。他们从来也未想过，能在叶孤城面前完美冒充峨眉剑法，但是只要能使出一招，就能让叶孤城有点印象。所以他们原本的计划，只有一招，甚至是半招。本来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还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但他们想不到的是，苏明河会突然冒出来横插一脚。 苏明河剑法虽然也比他们高出许多，也非常厉害，但是他很明显临敌经验始终不足，不像叶孤城，出剑便能制住一人，极少有人能在他的长剑面前用出第二招。但是苏明河加入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叶孤城出手明显慢了，慢得他们不止用出了第二招，甚至还有第三招，第四招。 换个时候，他们或许会感到兴奋，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在叶孤城面前用出第二招的机会。但是在这个用招越是多就越是容易露出马脚的时候，他们简直恨不得能被一招击倒。 只是他们却并没有听到，叶孤城出手之前对苏明河说的话。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知道来的是青衣楼的人了。 事情过去之后，苏明河问叶孤城，当时是怎么知道来的不是镇南王的人的。叶孤城只说了两个字：“声音。” 早在一开始动手的时候，屋外他们的同伴就已经完完全全出卖了他们的来历了。 他们的武功招式或许是峨眉派的，但是手上的劲力却骗不了人。对叶孤城来说，要他判断一个人的剑招，他根本就不用亲眼看到，只需要一点交手的声音就可以。 这也让苏明河深深认识到了，差距就是这样产生的。 不过此时此刻的苏明河已经没有再理会这些黑衣人了，也没有多余的功夫去研究叶孤城有多给力。他已经开始根据剧透猜测霍休这一步棋的目的。陆小凤传奇里面大多数时候是从陆小凤的角度看世界，很多细节问题都没有提到。所以他也不太清楚，这个时候霍休，严独鹤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他只记得陆小凤去珠光宝气阁之后，峨眉派有人也去了。 但是霍休呢？他遣人冒充峨眉派的人有什么目的？ 叶孤城突然抬头看了看窗外几乎已经完全亮开的天空，然后对仍然在沉思的苏明河说道：“练剑。” 苏明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想到刚才叶孤城惊才绝艳的剑法，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练剑。” 叶孤城就算出门在外，每天练剑也是不会少的，苏明河今日虽然已不需要叶孤城提醒才会练武，但要像叶孤城一般做到将练武一事深入骨髓，还是差了一些火候。此时经叶孤城提醒，苏明河便扬了扬手里的剑，再次说道：“走吧，练剑。” 大概是因为苏明河表现得实在太积极向上了，所以叶孤城再看向他的时候，眼神又变得柔和许多。那眼神，让苏明河莫名想到叶孤城看着自己的剑时候的感觉。 苏明河低下头打量了下自己，怎么看都不像一把剑啊…… 等他们练完剑吃完了早饭，叶孤城的手下已经把详细的报告交了过来。 江湖一百零八座青衣楼，最强最厉害的人都集中在青衣第一楼，这个苏明河是知道的。他还知道青衣楼最顶尖的一百零百人，就是第一楼中有画像的一百零八人，此举完全效仿唐太宗的凌烟阁画像。不过苏明河比较好奇，这样大刺刺把画像摆在楼中，难道就不怕有高手潜入，一一辨认清楚，然后各个击破吗？ 毕竟凌烟阁画像那都是功臣，准备流芳百世。而青衣第一楼中的人，似乎都比较适合遗臭万年。 这个当然不止苏明河想过，而唯一的答案便是：没人能够真正进入青衣第一楼，甚至没有人知道那座神秘的小楼在哪里，就连叶孤城的手下都查不到多少东西。 但只除了穿越而来的苏明河。 他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他不仅知道青衣第一楼在哪里，他还知道青衣第一楼的头是谁。虽然这个时候说出来也许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但是他至少可以带着叶孤城去看看那青衣第一楼。就算抓不住霍休，挑了那座小楼应该还是可以的。 打定了主意，苏明河正要说话，听完手下汇报的叶孤城却先他一步开了口：“去峨眉。” “去峨眉？！”苏明河差点跳了起来，既然叶孤城已经知道这事是青衣楼冒充峨眉派做出来的，那他们还去峨眉干什么？ 叶孤城已经拿着他的剑站了起来，叶家的手下也不是以苏明河的意志为转移的，所以他们很快行了一个礼退了下去，想必去张罗前往峨眉的事项了。 苏明河兀自不死心，几步跳到叶孤城面前，说道：“既然知道是青衣楼的人做的，我们还去峨眉做什么？” 叶孤城看了他一眼，苏明河泪流满面，那标准的冰山式眼神和态度表明他非常可能又得不到答案。 “我知道青衣第一楼在哪里。”苏明河继续尝试说服叶孤城，“就是怕你不相信。” 叶孤城又只是看了他一眼。 苏明河默了，再借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强行改变叶孤城的想法，人家手里还握着剑呢。更何况自己的理由确实很难说服人，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被剧透过的吧。 谁知就在他准备放弃跟叶孤城去峨眉逛一圈的时候，叶孤城突然说道：“我相信你。” 苏明河一愣，抬头看向叶孤城，问道：“什么？” 叶孤城看着他，重复一遍：“我相信你。”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我们要先去峨眉。” 苏明河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呆：“为什么？他们安排这些人来冒充峨眉派，肯定就是为了引你去峨眉，那里必定有什么阴谋等着你。” 他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错了，叶孤城岂是会因为前方有阴谋等着就裹足不前的人。 果然，叶孤城已经对他说道：“我便是要去看看，等着我的会是什么阴谋。” 这大概是苏明河第二次看见叶孤城的笑容，只是这一次的叶孤城，笑容中多了些无法形容的骄傲。 ――他本就是最有资格骄傲的人。 一直到上了马车，苏明河都还沉浸在刚才看见的笑容震撼中无法自拔，直到叶孤城问他：“你在想什么？” 尚未完全回过神来的苏明河，条件反射地回答了叶孤城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对他说道：“你应该常常笑的。” 然后，苏明河便第三次看见了叶孤城的笑容…… 23、第 24 章 苏明河没想到，他们先见到的并不是峨眉掌门，而是三英四秀中的四秀，那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峨眉山的山脚下。 最开始他以为霍休把他们引去峨眉山，而又知道自己这方有叶孤城坐镇，那至少对方出的也该是个镇山级别的boss吧。谁知道竟然就派了几个娇滴滴的女孩出来应战…… 苏明河看着眼前站着的四秀，看着她们手里的长剑，有点笑不出来了――好吧就算娇滴滴的女孩似乎并不太适合用来形容她们，但是无论怎样在叶孤城面前还是绝对不够看就是了。 四个女孩无疑都很美，人很美，风姿也美，而且绝不是那种空有张脸蛋的美人。苏明河就算别的不记得了，他也会记得，四秀中的孙秀青就是后来的西门夫人。 虽然他并不知道，一个女人嫁给那样一个以剑为生命的男人，是幸或者不幸。 只是苏明河虽然记得四秀的存在，但却没办法把每个人和她们每个人分别对上号。但是不得不说，比外表她们都还不及上官飞燕，但苏明河看着每一个人都比看上官飞燕顺眼多了。 就在苏明河上下打量四秀打量得有些入神，希望能够辨认出哪个是孙秀青的时候，“噌”的一声响，其中一秀已经拔出剑来，瞪大了双目指着苏明河怒道：“你是何人？” 苏明河在她拔剑的时候就已回过神来，此时不禁微微一笑，四秀虽是女孩，但却也是江湖儿女，以如此容貌风姿行走江湖多时，登徒子只怕已见得多了，所以自己多看她们几眼绝对不会让她们如此生气。偏头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叶孤城，他也知道这人是江湖上所有用剑的人都想超越的对象，估计女子也是一样。 只是这么快就敢对叶孤城叫板，这姑娘实在勇气可嘉啊。 只是他没想到那姑娘虽然也算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成名人物了，却是如此沉不住气。苏明河不过稍微一闪神，又窄又细的长剑就几乎要递到他鼻子前。 瞬间只觉寒气逼人。 眼看这一剑若是刺中，苏明河的脑袋都会被刺穿。他的人却在那柄长剑几乎要碰到鼻子时，往后急仰，右手中握着的尚未出鞘的长剑，想都未想便扬手挥出。 又是“噌”的一声轻响，连剑带鞘架住那剑的瞬间，苏明河已顺势拔出了长剑。可就在他拔出长剑的时候，四秀中的另外三把剑也跟着动了。 苏明河的视线被眼前这人拦住，看不清她身后三人的动作，但是拔剑的声音却是可以听到的。何况四秀在江湖上名声虽然及不上叶孤城、西门吹雪之辈，但也让人绝不敢小瞧。她们的长剑破空之声，只怕连聋子都能听得分明。 对付一把剑，苏明河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因为刚才两剑相交的一瞬间，他已知道面前的不知是哪一秀，必定不是自己对手。可是若是四柄剑同时出手，他就有点拿不准是否可以全部拦下了，毕竟他现在还坐在马车中，这样狭窄的环境对他来说，实在不好发挥。 可是目光一转间，苏明河猛然信心大增。 因为他已看见，叶孤城的手，放在了他的剑上。 叶孤城曾经说过，苏明河欠缺的是临敌经验，而临敌经验除了应变能力，更多的便是信心。很多时候，苏明河对自己，对自己的剑法都还没有足够的信心。这也许会变成一个致命的弱点，因为如果对方是和自己身手差不多的人，决定胜负的因素，也许就是那么一点信心。 他的手放在他的剑上，也许只是那样放着，并不一定会出手。但是就因为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苏明河就已经有了足够的信心。 只是他信任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叶孤城，他相信叶孤城一定还记得从他第一次出手时他们之间就有的约定：如果我打不过了，你一定要罩着我。 苏明河挟着这样的信心，长剑已经刺出。 四秀虽然是四个人，峨眉也没有传说中的剑阵，但是她们毕竟是师姐妹，是从小一起练剑，一起拆招练招的姐妹，她们的配合，总是默契得超过一般人。 最先出手的女孩在苏明河长剑刺出的瞬间，已经往后退去。 峨眉的轻功，和峨眉的剑法一样有名。不仅有名，而且姿态十分美妙。此时由一个妙龄女子用出，宛若一朵莲花冉冉飘起落下，不像是轻功，反而更像是舞。峨眉的剑法其实也很美，四秀用的长剑又窄又长，而她们的腰也很窄，腿也很长，穿的衣服又是最能衬托她们身材的那种。所以她们的剑法也不像剑，更像是舞。 换做别的男子，或许在这样美妙的人和武功面前，早已神魂具醉。 可惜她们遇到的是苏明河。 他虽然对美好的人和事物不论男女都喜欢欣赏，但是女人，是不会真正迷住他的心神的。他刺出的剑，仍然没有一点颤抖和停顿，他的眼神，仍然清明，嘴角，也仍然带着微笑。 他更清醒的是：四秀的外表虽然可以迷惑人，但她们的剑却不是真正的用来跳舞的道具。 掩护第一个女孩退开的两把长剑，虽然看起来很美，但却是又快又疾，刺出的角度刁钻又狠毒，就像毒舌的獠牙一般，一左一右往苏明河胁下刺去。 苏明河如果轻功有叶孤城那么好，也许还能从两剑中间的空隙穿出去。可惜他的轻功，至今连跑得快都无法实现，更别说窜高走低了。 所以他只能硬拼。 他来到这个世界用的最多的是追命夺魂剑的第一招，如果是在游戏里，那么这一招用得多了，熟练度提升，技能升级，威力就更大。在这个真实的武侠世界里，武功用得多了，熟练度同样会提升，不仅会提升熟练度，就连招式之后该跟着用哪一招，脑海里也有了模拟。 夺命追魂剑第一招出手后，紧接着的，便是夺命追魂剑的第二招。两招属于一套武功，格调也都差不多。苏明河回剑横劈的时候，身边二秀的眼神都跟着变了――她们师傅的成名绝技便是刀剑双杀，但是在峨眉掌门手中使来，剑既是刀，刀既是剑。刀剑早已融为一体，分不出究竟是刀的招式还是剑的招式。但她们却从未见过真正就把剑当刀使的人，何况这个人还是叶孤城身边的人。 苏明河的剑虽然比四秀的佩剑要宽一些，长一些，但却仍然是一把剑。此刻却挟着风声横劈而至，就像大砍刀旋身回砍一般，气势磅礴。 三柄长剑相交的一瞬间，一时万籁俱静。然后便只听得“咯”的一声响，紧接着的便是“叮叮”两声，却是二秀的长剑折断，先后落地。 四秀中唯一一个没有直接和苏明河交手的人脸色大变，她的剑本已拿在手中，此刻却又插回剑鞘，扬起一双纤掌便朝苏明河攻来。 苏明河对于自己居然能一剑折断别人的武器，其实也是很惊讶的。在他印象中，成名的武林中人手上拿的武器多半都不是凡品，所以要折断别人的武器，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此时剩下的一秀居然空手来攻――苏明河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人的胳膊，总没有长剑来得坚韧吧。 他这稍一迟疑，那手已经快攻到他的胸前。峨眉的掌法虽然没有峨眉的剑法有名，但若是一掌打中了，苏明河怎么也都要受点伤。可他明明长剑在手，却怎么都无法提起划出。他纵然来自男女早已平等的年代，但男人体内自然生来的绅士风度，让他怎么都无法提起长剑劈向那白玉般的手掌。 斜刺里，突然伸出了一柄还未出鞘的剑，稳稳托在了那双手下面。 那女孩脸色微变，苏明河没有动，出手的自然便是叶孤城了。那柄剑虽然还未出鞘，但叶孤城威名赫赫，即使他手上没有剑，只怕也难有敌手。所以那双手在被托住的瞬间已经飞快地连变好几个方位，但却总是在她改变方位的最后一瞬间，长剑跟着微微一动。可就是那微微一动，那双手就怎么也摆脱不了那柄剑，只能由着它如影随形般托在她的手下。 “他已对你们手下留情。”叶孤城的声音冷冷响起在了马车中。 那女孩本来咬紧了嘴唇倔强地不肯后退，此时却突然嫣然一笑，竟然大大方方说走就走，轻轻巧巧一个倒翻，已经回到了她的姐妹当中。 然后四个人突然敛首行礼，恭恭敬敬地对叶孤城行了一礼。 苏明河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自己击退三人，她们要和自己拼命。叶孤城就稍微出了下手，她们就笑得如此灿烂，变得如此多礼。 ――差别待遇也实在太让人气闷了！女人变起脸来也太让人叹为观止了！ “峨眉派马秀英。” “叶秀珠。” “孙秀青。” “石秀云。” “奉家师之命来迎接叶城主。叶城主大驾光临，峨眉上下蓬荜生辉。” 苏明河总算分清了四人，最开始出手的，是传说中脾气最烈的石秀云，刚才左右来攻击，解叶秀珠之围的，是孙秀青和叶秀珠，最后那个空手和自己拼命的，则是她们的老大是马秀英。他知道孙秀青是后来的西门夫人，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在四个人中间，孙秀青绝不是最美的，但是却是看起来最温柔的一个。马秀英作为老大，看起来最为沉稳。而最先出手的石秀云，不仅有双很大很有神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小小的酒窝。 此刻她就笑着露出那两个很可爱的酒窝看着苏明河，然后突然朝前走了几步，对苏明河行了一礼，问道：“你是谁？” 她这话本来显得有些没有礼貌，但是配上她的笑容和带着一点天真的清澈眼神，不仅不会让人觉得无礼，反而让人觉得更加可爱。所以苏明河也放松了手里的剑，笑道：“我是苏明河。” “我是石秀云。”她虽然刚才已经介绍过自己一次，此时却又再单独对苏明河说了一遍。 苏明河点点头，道：“我记得。” “你的剑法很好。”石秀云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突然咯咯笑道：“只是却还及不上你的人好看。” 她纵然是个大胆的女孩，但说完这句话之后脸也有些红了，就像突然扑上了一层胭脂一般，更显动人。然后她又对苏明河说道：“你能来峨眉，我很高兴。” 剩下的三个女孩，都忍不住垂首掩住了脸上露出的笑容。她们的师妹，本就是她们中间最大胆的一个。会做出这样的事，她们一点也不意外，可是她们更想笑的却是瞬间呆住的苏明河。 苏明河是真的呆住了，不止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居然还能遇到一个又大胆又美丽的女孩会对他表白，更重要的是，叶孤城的手突然又放在了他的腰上。苏明河现在连哭都来不及了，因为这个动作之后，跟着的绝对又是一场垂直升降。 神啊，救救我吧！ 这是他被叶孤城带出马车，越过那四秀的头顶，直接落在峨眉山的山道上时唯一的想法。 24、第 25 章 “我自己走。”苏明河打申请报告。 叶孤城没有理他。 “我恐高。”苏明河几乎要哭了。 山路本来就盘旋向上，稍显陡峭。叶孤城轻功又高明得很，几个起落就已深入山间。苏明河几乎不敢回头看去，那山间小路虽然没有六七十度倾斜那么夸张，但在他看来，也足够震撼。在这样的地方还施展轻功，带来的冲击堪比乘坐在丛林过山车。 叶孤城只是又看了他一眼，看着苏明河那双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双眼，突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伸出另一只手遮住了苏明河的眼睛。人却又往前冲了一段路，这才放慢脚步，放开了他。 苏明河脚踏上了实地，还觉得有些恍惚。叶孤城的手已经从他眼睛上拿开，但是刚才那瞬间若有若无的触感和从他手上散发出来的温暖却似乎还残留在他脸上……让他在那一瞬间甚至有了错觉，虽然已经双脚已经踏到了实地，但却似乎还在云端飞翔，没什么真实感。 直到叶孤城突然问道：“还是不舒服？” 苏明河这才回过神来，非常老实地点了点头。 叶孤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沉思片刻，继续说道：“你要快些习惯起来。” 苏明河扶额，这是说习惯就能习惯的吗？他们从小轻功来轻功去，早已习惯了，可他苏明河却是一个患有恐高症的无轻功人士，短短十几天，他已经从会吐进化到只是脚下有些虚浮，这进步已经非常大了。 但他不想和叶孤城就这件事做无谓之争，站在地上活动活动手脚，回头看去，峨眉四秀早已不见人影，不知他们此刻已经到了峨眉山哪里。再看看四周，他们所处的地方，恰好是山间比较难见的一块平地，既看不见身后陡峭的山路，往前看视线也被树木遮掩，看不见同样扶摇向上的山路。 一瞬间，苏明河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叶孤城的用意――他刚才用轻功带着自己上山，并不是因为峨眉四秀叽叽喳喳说得他不耐烦，也不是嫌自己轻功不好爬山慢，而是因为想将自己带过那段比较陡峭的山路。 苏明河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叶孤城一眼，眼前的人背脊永远挺得笔直，脸上也总是没什么表情，檀木的高冠束发，显得又是高贵又是骄傲。若不是刚才他竟然会用手将自己的眼睛遮住，只怕就算杀了他，他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可是现在…… 苏明河再看过去的时候，叶孤城已经没有看着他，目光落在了被树木遮挡的远处，似乎想透过那郁郁葱葱的树木去看什么。苏明河的目光跟着他看了过去，却只觉此处山清水秀，树木郁郁葱葱，呼吸间尽是林间清新空气，让人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苏明河打起了精神，将长剑负在背上，对叶孤城说道：“走吧。” 叶孤城却没有动，他的目光还是落在远处那个未知的地方。 苏明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叶孤城仍然没有看他，但是他的手却已握上了剑柄，人也朝前迈出一步，将苏明河挡在了自己身后。 苏明河见过叶孤城出手，但却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的模样。而放眼整个峨眉地区，能够让叶孤城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的，苏明河就算不用脑袋想也该知道是谁了。 峨眉当代掌门独孤一鹤，他独创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更是将刀法的厚重和峨眉派灵秀清奇的剑法结合在了一起。不仅将峨眉剑法发扬光大，更上了一层楼，而且也让他的武功成为七大剑派的掌门中最可怕的一个。 苏明河忍不住握紧了拳，然后他便发现，他的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张地浸出了一层汗。 他记得在陆小凤中，这个峨眉掌门最后死在了西门吹雪剑下，可是似乎也有人说过，这个时候的西门吹雪，也许还不是独孤一鹤的对手。他能赢过他，靠得并不完全是剑法。叶孤城曾经说过他剑法尚未大成，若真是如此，他也许都还不是西门吹雪的对手，那他能赢吗？ 苏明河的拳头握得更紧，若真是如此，那么根据武林高手交手败就是死的原则，也许叶孤城…… 他不敢往下想了，峨眉山上清新的空气，此刻似乎也变得沉闷起来。山间一时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山涧哗啦啦的声音，偶尔也有鸟儿清脆的鸣叫响起，回声在空山传递……明明该是修身养性最适宜的环境，苏明河却觉得怎么都无法平息下心中那股烦躁，看着侧身挡在他面前的叶孤城的背影，他忍不住也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从叶孤城提出到峨眉来开始，他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就好像对付柳余恨、萧秋雨之辈一般，所以也让苏明河忽略了，他们要面对的，是七大剑派武功之首，是三十年前金鹏王朝心思缜密，心机深沉的将军严独鹤。直到此刻，他看见叶孤城严阵以待的模样，这才想起这些。 他嘴巴有些发苦，现在他只希望，自己莫要成为了叶孤城这一战中的累赘。 再抬头的时候，他便看见了那位传说中的峨眉掌门，也看见了他手里的剑。 峨眉四秀的剑不仅很长，也很窄，不仅和她们整个人很相配，和清奇的峨眉剑法也很相配。可是独孤一鹤手里的剑虽然也很长，但却很宽。黄铜的剑锷很亮，但剑鞘却很陈旧，上面镶嵌着峨眉掌门的标志，一个小小的八卦。 独孤一鹤是个身材高大的人，普通人拿着这样一把又长又宽得剑或许会显得有些违和，但是这样一把剑被他拿在手里，似乎却很适合。他的背脊也挺得很直，须发仍然是漆黑的，若不是他的眼角已有了皱纹，他的脸上也已有了沧桑，光是看他的身形，你绝对想不到他已是个老人。 苏明河偶然和他的目光对上，突然有些怔愣。 他原本以为能够创出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能够在一个王朝担任大将军之职，能够凭一己之力在峨眉派站稳脚，甚至当上掌门的人，他的眼神应该很锐利，很有压迫感。可是独孤一鹤的目光虽然很有威严，却并没有那样的压迫感。他看向叶孤城的时候，眼神中除了有他一贯的威严外，还多了一些前辈对年轻一辈的欣赏。 虽然叶孤城在江湖上早已是名声不在他之下的顶尖高手，可是大概在这样一个经历过国破家亡，经历过无数江湖风雨的老人眼中，叶孤城还只是一个后辈。 苏明河虽然并没有见过三英，但是他已经见过了四秀，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三英四秀能够在江湖中闯出那样大的名头来了――他们或许确实有一个不错的师傅。 叶孤城握住剑柄的手更紧了，苏明河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只知道，在独孤一鹤出现的瞬间，本就严阵以待的叶孤城更是绷紧了全身，如同一支已经搭在了弦上的剑一般，背脊也挺得更直了。 “我有七个最得意的弟子。”独孤一鹤突然说道。 谁都没想到他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候，会以这样一句话作为开场白。苏明河想不到，叶孤城必定也没想到。所以他迟疑了片刻，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可惜他们七个人加起来，或许都还不如一个叶城主。”独孤一鹤继续说道，有些叹息也有些骄傲。峨眉的三英四秀虽然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叶孤城，但是他们也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客，这不仅是峨眉派的骄傲，也是独孤一鹤这个师傅的骄傲。 像叶孤城这样的人，本来就是独一无二的，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想到可遇而不求这几个字，苏明河心中突然微微一动，又想起了刚才叶孤城伸手遮住他眼睛的温柔。不过他现在已经明白了，叶孤城停在这里，绝不是因为体贴他恐高，可能到这个时候他都还不知道恐高一词的具体含义。他会停下来，是因为他已经知道独孤一鹤到了附近。 苏明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武林高手之间那种互相能够感知到的特殊本领，用他们的话说，大概便是杀气，可是杀气之外呢？但如果对方对你根本没有杀意呢？作为一个从高科技时代穿越到武侠世界里的人，苏明河实在想不通，怎么才能在一片风声水声和层层树荫外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太玄乎了！ 独孤一鹤很明显对叶孤城并没有什么敌意，虽然他很有可能是在幕后设下阴谋将叶孤城引到峨眉来的人之一。但是他夸完叶孤城之后，双手仍然放在一旁，并没有握住他的剑柄。 苏明河相信，就算是在游戏里，独孤一鹤拔剑的速度现在也别想快过叶孤城了。而高手相争，本就差在这么一刻半刻。他的心总算放下了一点，从叶孤城身后走了出来，站在了他旁边。只是他的剑，此时也没有再背在背上，而是又提在了手里。虽然剑还未出鞘，但是这样拔剑总比反手去拔背上的长剑要容易些。 开玩笑，要耍帅也是要分时候的。虽然他不知道如果叶孤城和独孤一鹤打起来，自己加入会有什么作用。 但是他不想叶孤城死。 就算是为了他指点自己剑法和轻功时的毫不藏私。 25、第 26 章 “这位是？”独孤一鹤当然不会忽视掉苏明河的存在，叶孤城虽然一开始是将他拦在身后的，但那也不过是彰显下“这是我要保护的人”的意思，却并不能真就将苏明河完全护起来了。只是独孤一鹤是一派掌门，别人不愿他问的事他自然不会多问。 此刻峨眉山清幽山道上，青年手按长剑剑柄，迎风而立，竟然就敢如此大大方方从叶孤城庇护之下站出，面对他这个威名并不在叶孤城之下的峨眉掌门。而他站在叶孤城身边似乎也并没有完全被遮住锋芒，就连阅人无数的独孤一鹤的目光都忍不住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苏明河说实话并不讨厌这个峨眉掌门，至少在真正见到他本人之后并不讨厌他。 他不喜欢上官飞燕，只是因为他知道上官飞燕做了些什么，后面还会做些什么。他虽然喜欢外表美丽的东西，但却也不会迷恋那层表皮到了让自己盲目的地步。而独孤一鹤虽然看起来似乎也该是属于上官飞燕那一派的，但是他却是靠着自己的双脚走到了今天，靠着自己的双手闯出了属于自己的天地。就算他手上握着的却是是并不属于他的财富，苏明河却愿意尊重一个依靠自己能够站上武林巅峰的前辈。 所以他很恭敬地对独孤一鹤抱拳弯腰一揖，道：“晚辈苏明河。” 独孤一鹤点点头，缓声道：“年轻人很好。” 那已是他对一个初见面的武林后辈能给出的最大赞誉，他已是峨眉掌门，并不需要对任何人再说久仰久仰这样客套的话。 但苏明河却理所当然把这句话划到了客气的范畴，而且对方客气的原因，他也理所当然归到了叶孤城身上。 所以他只能客气地笑了笑。 独孤一鹤或许已知道苏明河和叶孤城二人上山来的目的，也或许他已经安排下了阴谋等待二人，但是他此刻却只是站在山道上，不动声色地对叶孤城和苏明河说道：“二位若是不弃，峨眉金顶已备好素宴。” 宴虽多无好宴，但叶孤城却绝不会怕。苏明河甚至怀疑，在叶孤城的整个生命中，或许根本就不会有害怕、担心这样的情绪出现。 独孤一鹤仍然保持着一个请的姿势，苏明河觉得他多半已经看到两人是怎么上山的了，想到自己那上不得台盘的轻功，平时被叶孤城说一句废柴也就算了，此刻要在别人面前展示，他脸皮还是不够厚的。 眼看独孤一鹤丝毫没有要动弹的意思，他的目光忍不住溜到了叶孤城身上。 叶孤城想是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他的目光仍然停在独孤一鹤身上，但却已经朝苏明河伸出了一只手。 苏明河虽然有些奇怪他为何不像之前那样直接揽住自己的腰施展轻功，但还是老老实实将手放在了叶孤城掌中。 叶孤城修长有力的手掌在他放上去的一瞬间，就反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接着脚下轻点，人已如同一只苍鹰般带着他在山道上朝前掠出。 说起来，这已经是苏明河第四次乘坐叶孤城号航空飞机，虽然峨眉山风光秀丽，景色如画，但在这样的冲击下，他还是完全没有心思去欣赏了。两个轻功高手全力施为，带来的结果便是峨眉金顶，那几乎已经钻入云层中的地方，很快便被他们踩在了脚底。 此时已是午后，太阳偏西，远处茫茫群山都似到了脚底。山顶上本就山风硬朗，苏明河和叶孤城并肩站在山崖边看着脚底不远处云海翻涌，气象万千，山风牵拉着衣衫，更觉那一览众山小的豪情，似乎能将人心中浊气也全都洗净。 他忍不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头对叶孤城笑道：“难怪自古便有人喜欢攀登高峰，原来站在巅峰当真风光无限好。” 他这一句话，本来不过是赞美峨眉山的，但听入叶孤城、独孤一鹤这等高手耳中，却是别有一番意味。独孤一鹤本来一直在他们左前方，此刻也转身看着苏明河，道：“巅峰虽风光无限，但峨眉山风景更美的，却是沿途风光。” 苏明河点了点头，道：“下一次定当徒步上山，不再错过沿途风光。” 独孤一鹤原本威严的表情似乎也融化了不少，点头笑道：“欢迎之至。” 苏明河又对他行了一礼以示感谢。 独孤一鹤说的宴席便真的就是请二人吃饭，虽然桌上皆是素菜，但却也别具匠心，味道很好。苏明河吃得赞不绝口，独孤一鹤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是和蔼，和蔼到连苏明河都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步。 三人初见之时，中间弥漫的剑拔弩张的气氛自是早已消弭不见。 等气氛十分融洽地吃完了饭，独孤一鹤便对他们说道：“两位初蹬峨眉金顶，请随意观赏游玩。” 早有峨眉派小弟子迎上，对独孤一鹤行礼后，复对叶苏二人行礼问好，将他二人引出了峨眉掌门居室。苏明河猜他多半是要练剑了，似他们这样的武林中人，不管成名与否，皆是日日练剑不殆。 叶孤城是如此，这个久富盛名的独孤一鹤自也不会例外。 待离峨眉掌门居室远了，一直一言不发的叶孤城，却突然说道：“他很欣赏你。” 苏明河微笑，这份欣赏，只怕大多数是冲着自己身边这尊神去的。不过叶孤城一直面无表情，生冷不进的模样，别人找不到突破口自然只能找叶孤城身边的人下手。就像最开始的那个假的司空摘星，还有后来出现的上官雪儿，甚至是今天的独孤一鹤。 他虽然已经认识到自己的剑法在这个江湖似乎也可以勉强跻身高手之流，但再高的高手，往叶孤城身边一站，只怕都会光芒尽失。所以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独孤一鹤本就已经是站在武林巅峰的人物，能够让他欣赏的，放眼整个武林，只怕也就那么几个人了。 但这其中，绝不会包括他苏明河在内就是了。 两个人在金顶周围转了一圈，苏明河喜欢云海缥缈浩荡的气势，甚至有了凌云腾飞的想法。但是他也知道，再高明的轻功，也是无法在云间飞翔的。 人，始终还是无法胜天。即使在遥远的未来，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想要无拘无束地飞翔在云间，也是不可能的。 “每次在海边，”叶孤城陪着他看了一会儿云海，突然又说话了，“我都会想要在海浪上施展轻功。那种踏浪迎风的感觉，想必你也会喜欢。” 苏明河想不到他竟然会看透自己的想法，忍不住哈哈笑道：“白云城虽然在海外，但却和这峨眉金顶差不多，都被海包围着。” 叶孤城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又说道：“我所居之岛远悬海外，故称飞仙岛。所住之所却是没有名字的。”他的眼睛看着苏明河的眼睛，继续说道：“从今日起，不妨便叫做白云城吧。” 苏明河瞬间目瞪口呆，他一直怀疑叶孤城之前假装不知道白云城主是叫他，是冰山偶尔闷骚了开玩笑……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猜中了开头，却并没有猜中结局。 他，苏明河，一个来自不知道多少年后的未来人，居然首先取得了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城池命名权。 真是，何其有幸啊！ “苏明河。” 清脆甜美的声音突然大大方方响起在正瞪着叶孤城惊讶不已的苏明河身后，那一瞬间，他几乎有点反应不过来，这是在叫自己了。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叶孤城似乎是从来不会叫他名字的，一般情况下，除了苏明河，也很少有人敢踏入叶孤城身旁一米内。所以他只要说话，根本不用刻意去叫对方的名字。 反而是苏明河自己，叶城主叶城主叫得欢乐。 不过他虽然没有反应过来，叶孤城的视线却已飘向了他的身后，目光也变得冰冷起来。 苏明河已经知道唤他的人是谁了。 会出现在峨眉金顶，又大方又甜美的女孩，只有那个刚刚在山脚认识的石秀云了。 他转过身去的时候，石秀云正在他身后对他笑得很甜，另外三秀，则站在远一点的地方，抿着嘴含笑看着他们。 苏明河突然觉得有点头痛，武林儿女不拘小节是好事。但是一个大姑娘对着一个gay不拘小节，必定是个双杀的结局啊。 他觉得刚才还让他赞不绝口的峨眉金顶，似乎瞬间就变得有点沉闷起来。 石秀云依然笑得很甜，她不仅是个大胆的女孩，还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峨眉四秀之一，更重要的是，她长得也很美。 一个像石秀云这样的女孩子，在江湖上无疑是很受欢迎的。 只是石秀云不仅是个很美的女孩子，她也是个武功很高的女孩子。爱慕她的人虽然多，敢走到她身边的人却并不多。自然，能够让眼高于顶的峨眉四秀瞧上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此刻峨眉三秀看着石秀云一步步朝苏明河走去，脸上不仅带着鼓励的善意的微笑，眼中更多的却还是羡慕。 她们也想像她们这个小师妹一样，做一个敢爱敢恨的人，遇到喜欢的人，就大胆地迎上去。只是她们却想不到，石秀云看上的，居然不是那个看起来又英俊又高贵的叶孤城，而是他身边那名似乎名不经传的青年。那青年纵然俊美不输叶孤城，但会吸引武林中人目光的，除了俊美，那人的武功，也有不容小觑的加分作用。 苏明河已经有些笑不出来了，石秀云虽然没有用轻功，但她离他并不远。苏明河觉得要他当着那么多人，当着石秀云几个师姐的面拒绝这样一个女孩，他实在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他甚至不敢做出明显后退的动作来，所以他唯有苦笑。 甚至有点希望，叶孤城能像刚才一样，带着他一掠而去，哪怕是极限冒险或者垂直降落这样高危险活动，他也不在乎了。 26、第 27 章 眼看石秀云已经离自己不过几步距离，苏明河只觉得自己掌心里都是汗，甚至比刚才面对独孤一鹤时还要紧张。就在他抓破头皮都想不出该怎么应对现在这样的情况时，石秀云却突然对随着自己走近，看起来也越来越紧张的苏明河嫣然一笑，道：“你在害怕。” 她这句话并不是疑问句，但苏明河还是勉强笑了笑，道：“我怎会害怕。” 石秀云咯咯笑道：“那么你的拳头为什么越来越紧？” 苏明河道：“名震江湖的峨眉剑法，总会让人有些紧张的。” 但这句话就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去，刚才在山脚下，苏明河不过两剑，轻轻巧巧便逼退了石秀云，折断了孙秀青和叶秀珠的剑。即使峨眉剑法确实非常厉害，但峨眉四秀手上使出来的峨眉剑法，却是一点都不能让苏明河紧张的。 更何况，他旁边还站着个叶孤城。虽然从峨眉四秀出现之后，他的目光只是在她们身上一扫而过，但他却始终站在苏明河身后，既不说话也没有动作。但叶孤城足以震撼人心的，本就不是他的言语，而是他手中的剑。 石秀云却完全没将叶孤城看在眼里，她明亮的眼睛一直看向苏明河，听他这么说，又是嫣然一笑，道：“你的剑法比我高出许多。更何况，”她的脸又红了，但却还是勇敢地看着苏明河的脸，继续说道：“我是不会再拿剑对着你的了。” 苏明河欲哭无泪，心想姑奶奶你还是拿剑指着我吧。但这话他当然不敢对石秀云说，他不太确定，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如果他告诉石秀云，他喜欢的是同性，会引起多么大的风波，对方又会不会相信自己。 还是，告诉石秀云，自己心中已经有人了，绝了她的念头？ 踌躇片刻，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对石秀云说道：“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石秀云确实是峨眉四秀中最勇敢最大胆的女孩，所以她虽然在听见这句话后有了一瞬间的黯然，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挑了挑眉，问道：“她为何没有和你在一起？” 苏明河笑道：“江湖多风浪，我怎忍心他跟着我受苦。” 石秀云又是一笑，颇为豪气地说道：“江湖儿女，本就大多数时候都在江湖漂泊，如果只是害怕危险，就总是不能站在你身边，陪着你闯荡。那么你们俩属于对方的日子，都将有大量的空白。” 苏明河想不到这姑娘如此豪放，居然大大方方就要挖墙脚，一时语塞，只得又说道：“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只是他虽对我无意，我却是今生认定了他，绝不会更改了。” 石秀云又是嫣然一笑，眼睛变得更加明亮。她甚至又朝苏明河走近了一步，道：“我可以让你忘记她。”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听在苏明河耳中却不亚于一道惊雷。他在未来的时候，除了读书的时候，还有几个小姑娘对他有过那么一点半点意思外，后来身边走得近的朋友都知道他是个gay，女生绝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想不到穿越到了这个世界，靠着身上在游戏里学到的剑法，竟然还能招惹这么大一朵桃花。 而且还是这么灿烂热情的一朵。 他又只能苦笑了，石秀云的脸虽然很红，但却一直勇敢地看着他。但她越是如此，苏明河就越是不知该怎样应付。 像这样可爱热情又美丽的女孩，就算是不喜欢女人的他，也是没有办法狠心去伤害的。 石秀云又朝他走近了一步，甚至已经朝他伸出了一只手。她的手虽然也是握剑的手，但却不像叶孤城那样修长有力。凤仙花染红的指甲，就如同小小的可爱的鲜花盛开在白玉般的指尖。 苏明河不喜欢女人的手，也不得不承认，这只手很美，只怕天底下大多数男人都会想要去握一握，摸一摸……但他还是没动。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叶孤城突然出手了。 苏明河发誓他抬手的动作只是想擦擦被石秀云吓出来的汗而已，绝不可能会想着去握住石秀云的手，可是就在他做出那个动作的瞬间，他突然不能动了。 浑身上下，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这个场景他并不陌生，但是他甚至感觉不出叶孤城在他身上做了什么，他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然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孤城走到他前面，对着另外三秀身后未知的地方冷声说道：“出来。” 另外三秀一直倚着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缓缓转出一个穿着蓝布衣的年轻人。 他的脸色很苍白，但外表却很英俊。他的剑也很长，虽然不像独孤一鹤那样宽，但却比四秀的配剑要宽得多。他握在剑柄上的手也很白，苏明河甚至觉得他整个人有点病态的白。但是那只手却看起来十分有力，一看便是该握剑的手。 峨眉四秀看见他，都不约而同朝后面退了一步。就连最大胆的石秀云，似乎都有些害怕起来。 那青年人的目光转了转，最后还是落在了石秀云身上，冷冷一笑。 苏明河非常不喜欢他的笑声，他的人虽然英俊，但看起来却不够高大，再加上这阴测测的一笑，直接就让他的形象更加瘦小起来。 石秀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勇敢地挺起了胸膛，对那人说道：“你来做什么？” “你们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他的声音本来也很好听，但却带着一股阴冷的感觉，苏明河觉得自己确实没法喜欢这个年轻人，甚至觉得他还不如独孤一鹤看着顺眼。 “峨眉苏少英。” 苏少英这句话却是对着叶孤城说的，在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拔出了手里的剑。他的佩剑自然也是名器，而他本身，更是峨眉派中除了独孤一鹤外，最锋利的一把剑。 苏明河默了，他不喜欢这样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年轻人，比起来，独孤一鹤确实更有一代宗师的气度。更重要的是，你眼睛就算长在额头上，也该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人啊。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课不是别人，而是叶孤城。就算全江湖眼高于顶的人通通站在一起，想必都不会漏看，也绝不敢忽视他的存在的叶孤城啊。 果然，叶孤城理都没理苏少英，大概在他眼里，苏少英这样的人，和他身边之前拿来隐藏身形的大石头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吧。 苏明河更默了，要论谁的眼睛长得更高，只怕苏少英还是要稍逊叶孤城一筹的。但是很明显，因为叶孤城有这个资本，所以他虽然也目中无人，但却比苏少英看起来舒服多了。 叶孤城虽然没讲苏少英放在眼里，但苏少英却是专门来找他的。在这一瞬间，他的剑已经出手了。 苏少英的剑法，和四秀刚才所用的峨眉剑法都有些不同。他大概也知道，对付叶孤城这样的顶尖高手，剑法上的花巧是没有用的。他唯一的机会就是用独孤一鹤独创的刀剑双杀四十九式，但这也只是让他能在叶孤城面前有出手的机会而已。 所以他的剑并不是直接刺来的，而是挟着风声带着刀的威猛朝叶孤城劈来。 如果在半个月前，叶孤城看见这样的剑法，或许还会眼前一亮，然后慢慢等苏少英多用几招，好看个究竟。 可是现在，他只是朝前走了一步，然后寒光一闪，长剑就已经出手。 事实证明，开足全力的叶孤城，苏少英的剑法就算再练十年，也绝不是他的对手。只一招，他挟着风声的长剑便跌落在了地上，苏明河甚至没有看清，叶孤城是怎样出的手，又是怎样刺中的苏少英。等他能看清得时候，叶孤城的长剑已经指在了苏少英的喉前。 要害之处若是中了叶孤城一剑，峨眉三英之一只怕就此烟消云散。苏明河脑海中念头急转，苏少英的出场，他当然记得，和他的师傅一样，峨眉两把名剑最后都死在了西门吹雪剑下。如果现在被叶孤城杀了，那后面的剧情还能继续发展下去吗？原著中第一个故事里一直都没有叶孤城出现，现在叶孤城已经出现了。而去现在叶孤城不仅出现了，看样子似乎还有要取代西门吹雪替他完成他该完成的任务的架势。 苏明河不知道所谓的蝴蝶效应，究竟能掀起怎样的狂潮，但是他很清楚，这里不是游戏，不是死亡掉一级，一切还可以重头来过的游戏。 “手下留情！”话在苏明河反应过来前，便已经脱口而出。 叶孤城的剑并没有真正刺下去，他只是停在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的苏少英的面前。杀这样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多力气，可是同样也没有那个必要。 他把剑停在那里，似乎便是在等，在等着苏明河叫停。所以苏明河话才刚出口，他的剑就已收了回来。但苏少英恐怕更希望自己已经死在叶孤城的剑下，因为对于江湖中人来说，最可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失败。 苏明河又能够动了，叶孤城只是走回来在他的肩头轻轻一拍，他就觉得浑身上下又是自己的了。 峨眉四秀虽然不喜欢她们这个自恋自大的师兄，但毕竟师出同门，苏少英脸色惨白，石秀云自然不能继续对苏明河示爱。但是叶孤城既然并没有伤害苏少英，她们又绝非叶孤城的对手，所以她们也不会主动挑衅。 况且就连一个苏明河她们都打不过，更何况是叶孤城呢。 苏明河突然有点同情苏少英来，他这一生确实挺倒霉的。好好的青年英侠，后起一辈人物中的佼佼者，却先碰上叶孤城，然后就是西门吹雪，断送了他本该光辉灿烂的一生。他还依稀记得西门吹雪打败苏少英的时候似乎说过，苏少英再练二十年的剑，或许有资格和他一战。那么叶孤城呢？ 苏明河看了叶孤城一眼，忍不住低声问道：“如果他再练二十年剑，能做你的对手吗？” 他问的不是能不能打败叶孤城，因为他知道，在这二十年里，叶孤城绝不会退步。只是因为他已到百尺竿头，想要更进一步自然比他人要慢一些。所以，苏少英或许能够赶上来，至少离他的距离近一些。 叶孤城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如果是你，那么五年之内，便可和我一战。” 苏明河嘿嘿一笑，赶紧把话题扯开。他可不想和叶孤城也来个紫禁之约，那是只有真正身在武林中，长在刀剑下的人们，才会热衷的游戏。所以他又说道：“我们去向独孤前辈告辞下山吧。”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此地不宜久留啊。石秀云好不容易才暂时退开，没准什么时候就又会旧事重提。到时候叶孤城和三英关系肯定僵了，自己再把四秀得罪个遍……他又没有做mt的兴趣。 叶孤城闻言看了他一眼，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苏明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 叶孤城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说道：“走吧。” 他们从苏少英身边经过时，苏少英仍然惨白着一张脸，显得浑身鬼气森森。苏明河想到他即将迈向的悲惨命运，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对他说道：“节哀。”想了想这句话安慰的效果估计不够给力，而且苏少英多半不知道他这句话背后的真正含义，又补充道：“如果你能好好练二十年剑，或许能和叶孤城一战。” 他朝在前方顿住脚步等着自己的叶孤城走去的时候，心里又默默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还能练二十年剑的话。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独孤一鹤已经练完了剑，或许是练剑练到一半，便知道了自己徒弟败在了叶孤城剑下，所以苏明河他们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金顶一块大石头上，他的腰上当然也挂着他的长剑，一看就是在――等人。 苏明河承认，那等人的造型确实很有感觉，很帅，让人一点都不会觉得独孤一鹤已经是一个老人。 他的手掌很大，此时正稳稳地放在他的剑柄上，和在半山第一次见到时相比，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听说叶城主只一招便胜了少英。”独孤一鹤这一次，完全没有再看苏明河，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看向了叶孤城。 叶孤城点了点头。 独孤一鹤盯着他看了片刻，赞道：“好剑法！” 苏明河知道，这句赞誉，应该一点客气的成分也没有。 叶孤城这一次没有点头，只是对独孤一鹤说道：“不知比起阁下如何？” 换做别的老人，在他面对江湖后辈中最优秀的人才时，或许会打个哈哈谦虚两句，诸如“我老了”，“江湖从此是你们的天下了”这样的客气话。可那也就不是独孤一鹤了，也不是金鹏王朝的大将军严独鹤了。 所以他的回答是：拔出了他的剑。 苏明河没想到他们这样绕了一圈，到金顶混了一顿素斋吃了，最后还是回到了叶孤城要和独孤一鹤对峙的场景。那么他呢？是不是又该握住他的剑，然后随时准备着加入战斗？ 先不说叶孤城能不能打赢独孤一鹤，就算不能，估计也不会差太多。那么苏明河若是和他双剑联手，独孤一鹤必定不是对手了。 然后呢？ 苏明河有些茫然，独孤一鹤最后是死了，但却是死在西门吹雪手里。如果没有独孤一鹤这个大威胁存在，陆小凤或许根本不会请西门吹雪出山。那么第一个故事里，没有戏份的人就该换成西门吹雪了。 接下去呢？苏明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随意更改故事的发展。如果真正有蝴蝶效应，那会不会这本书这个世界都不存在了，然后他们公司的大型游戏里也不会把叶孤城、西门吹雪这些赫赫有名的剑客作为boss放进游戏中。那么他还能穿越到这个世界吗？ 还是如果真的是那样，他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苏明河的手心又有了汗，他觉得有点茫然。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明白这里的生存法则，他到现在为止，心心念念想着的也就是穿回去。他虽然对霍休的财富很口水，但是那也只是因为财富可以让他更加方便的查找能够穿越回去的方法。 ――鬼才会喜欢这个轻功横行，又充满了刀光剑影的世界！ 其实更重要的是，叶孤城如果真的和独孤一鹤打起来……苏明河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自己真的能插得进手吗？不要到时候没有帮到叶孤城，反而成为他的累赘。 高手之争，并不是现在的他能够看得清楚的。 苏明河的手虽然握紧了剑柄，但是手心里却全是汗，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能真的顺利拔出剑来。 就在他踌躇不决，前怕虎后怕狼的时候，叶孤城却突然转过头来，对苏明河说道：“苏少英的刀剑双杀，恐怕只有三层火候。你的呢？” 叶孤城这句话的声音并不大，和他平时的语气相比也没有什么变化，甚至并没有半点质问的语气，但苏明河却觉得比之前石秀云的表白还要惊天动地。 所以他瞬间愣在了原地，脑海里已是一片空白，只能茫然地盯着叶孤城的眼睛，问道：“什么？” 27、第 28 章 可等苏明河问出那句“什么”的时候，叶孤城已经没有看他了，他的目光又回到了独孤一鹤身上，或者说独孤一鹤的剑上。就仿佛刚才那句话不过是他随口说说，而不是问苏明河的一样。 苏明河隐隐觉得叶孤城这句话绝不是普通的问句，但是一时之间他想不明白他的用意，苏少英的刀剑双杀四十九式有几层火候他是看不出来的，当时叶孤城只用了一剑就制住了苏少英，苏明河压根没看清苏少英做了什么动作。 所以他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什么？” 这一次，叶孤城仍然没有回答他，目光仍然盯着独孤一鹤。 苏明河朝他走了一步，还想再问什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初见叶孤城时，他对自己说过的话。依稀记得那时叶孤城似乎对自己说了，很少见到将剑当刀用的人。他握住剑柄的手一紧，目光落在了叶孤城背上――难道，叶孤城竟然在怀疑自己？ 放眼江湖，能将剑当刀用的人确实很少，仅有的几个，此刻都在自己眼前了。苏明河觉得手掌中不仅有汗，而且变得又湿又冷。他离叶孤城之间只有几步距离，可这一瞬间，苏明河却觉得这几步距离，遥远得就如同一开始江湖无名穿越小卒和叶孤城之间的距离一样。 何况这个时候，他也无法继续问下去了。 叶孤城的剑已经出手。 天朗气清的峨眉金顶，在叶孤城出手的瞬间，似乎突然划过了一颗璀璨的流星。 叶孤城的剑，就是这天下最灿烂的星辰。 他用尽全力刺出的一剑，没有人敢直掠起锋芒。 独孤一鹤自然也不敢，所以他躲了，原本站在大石上的老人一晃眼间已经消失在了苏明河面前。他当然不是真的消失了，峨眉派的轻功，本就有其独到之处，山中上下纵横，再迅捷不过。 只是他再快，却也快不过叶孤城的剑。 独孤一鹤手中的剑也已出手。 当代两大剑术名家的首次交锋，就连苏明河这半个门外汉都觉得眼前剑气森森。不过他确实也是门外汉，只能看见白影青影交错而过，须臾之间，独孤一鹤又回到了大石之上，叶孤城也落回了苏明河身前。 他们的剑都还拿在手中，背脊也都挺得很直，身上也没有受伤的地方。这就让苏明河一点也看不出来，此战胜负如何。 “好剑法。”先说话的是独孤一鹤，他缓缓将剑插回了剑鞘，眼中却多出了一抹苍凉。那个样子，让苏明河第一次真真正正觉得他确实已经是一个老人了。 叶孤城也还剑入鞘，对独孤一鹤说道：“若是在一个月前遇见独孤掌门，胜负难料。” 独孤一鹤微微皱眉，没有说话，似乎在等他继续。 叶孤城却不再说下去了，他转头看着苏明河，说道：“我们走吧。” 苏明河刚才并未看清两人动手的过程，但是从刚才那番话中他已经明白，这一战，输的是独孤一鹤。此时叶孤城若无其事地叫自己走，开玩笑，刚才那句话他还没解释明白，苏明河虽然大多数时候可以得过且过，但是最讨厌的，就是这样含糊不清的怀疑。 他退了一步，问道：“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叶孤城沉默地看向他，在苏明河觉得自己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的时候，忽然对他伸出了一只手，就像在半山所做的那样，将那只手放在了苏明河面前，再说了一次：“我们走吧。” 苏明河哭笑不得，独孤一鹤还在旁边看着，叶孤城这算什么？他并不是愚蠢的人，刚才叶孤城的两句话，已经让他大概猜出他想说的意思了。一个月前，二人初见，叶孤城见到苏明河的剑法。所以他才会对独孤一鹤说，如果提前一个月交手，他们之间胜负难料。本来对于叶孤城这样的剑法高手来说，任何新奇的剑法其实都只是纸老虎。第一次用出的时候，也许还能让他产生一点好奇，能够先声夺人。但若是见过一次，第二次再见他们绝对就会有完美的对策了。 这样说来，那个可怜的苏少英之所以会输得那么惨，一招就落败，也是拜自己所赐了？ 当然，苏明河对苏少英是不会有什么歉疚之意的。反正不管有没有他，苏少英也会输。 想到这里，他反而朝后面退了一步，对叶孤城说道：“你认为我是峨眉弟子？” 叶孤城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也可以有很多种意思，但是苏明河觉得在这里，九成九是默认。所以他又退了一步，虽然他也知道自己退多少步在叶孤城眼中估计都是无用功，但是态度总是要表明，旗帜总是要鲜明的。 “我应该不是峨眉弟子。”苏明河很认真地说道，不管别人信不信，他不喜欢被人冤枉。虽然似乎做峨眉弟子，并不是什么委屈的事。 叶孤城沉默半晌，突然微微一笑。 苏明河不是没有见过他的笑容，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笑着的叶孤城。说不出的高贵和骄傲，甚至带了一点本来绝不该出现在叶孤城脸上的，邪气？ 那瞬间苏明河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叶孤城却已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不在乎旁边站着的就是峨眉派的掌门，也不在乎苏明河眼中的疑惑，继续说道：“那又如何？” “什么？”苏明河又愣了，他简直想挠墙，为什么叶孤城说的话越来越让他难以理解了？！ 叶孤城朝他走近两步，这一次不再是像要带着他施展轻功那样支撑住他的腰，而是确确实实揽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拉向自己，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峨眉弟子又如何？你现在只能跟我走。” 这一次他的句子总算长点了，苏明河却觉得自己还是没听懂他的意思。如果自己真是峨眉弟子，那么当初会去飞仙岛找叶孤城，而又不是为了找他挑战，必定就有别的阴谋，难道他不在乎？如果自己不是峨眉弟子，就算对方是神一样的人物，而他只是个江湖小虾米，也不能这样随便冤枉自己吧。 可是……苏明河茫然地抬起头来，自己是不是峨眉弟子呢？ 说实话，在这方面，他反而觉得叶孤城其实更权威一些。再联想到之前独孤一鹤对自己足以称得上和蔼可亲的态度，苏明河忍不住冷冷打了个寒颤――难道，自己竟然真的是峨眉弟子？还是三英中的某一个？ 他刚刚想问什么，却猛然发现自己现在和叶孤城之间有多暧昧。刚才他思考问题太过专心，这其实也怪不得他，想别人穿越，身边就算什么都没有，至少也会必备一个专职解说员，上至他的祖宗八辈，下至他养的鹦鹉都能交代得一清二楚。可是他过来之后，唯一接触多点的就是这个你说十句，他肯回你一句就算好了的叶孤城。导致他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穿越成了某个故事中有的人，还是根本就是多出来的一个路人。 苏明河真的觉得再没有比自己更倒霉的穿越者了。一个恐高症患者穿越到古代本来该是件值得安慰的事，毕竟这里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高空飞行工具。但是他却好死不死穿越到了武侠时间里，这里不仅有高空飞行工具，而且压根不带防护和遮掩的。 可是比这些都苦逼的是：他现在，似乎，好像，是被传说中的叶孤城抱在了怀中！ 苏明河虽然是个gay，但却也是一个非常有节|操的gay，具体就表现在他绝对不会试图染指自己不该染指的人。 叶孤城绝对就是这个不该也不敢染指的人之一。 所以他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推开叶孤城，是不是峨眉弟子的事他们可以再议，不过暧昧却是不能乱搞的。 事实再次证明，苏明河的近身功夫确实是个渣，他的手刚伸出去，就又觉得浑身的力气没了。等他的力气又回来时，人又已经在马车中了。 苏明河叹了口气，对叶孤城说道：“叶城主，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叶孤城点了点头，道：“我并没有和你开玩笑。” 苏明河揉了揉手腕，说道：“如果我真的是峨眉弟子……”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叶孤城打断了，“那又如何？” 又是同样一句话，苏明河瞬间泪流满面，但考虑到对手的厉害级数，忍住没有狂躁，只是耐下心来解释：“那我潜伏到你身边，肯定是有阴谋的。” 叶孤城看着他，再问一句：“那又如何。” 苏明河拼命忍住才没有扭过头去，突然之间，无比地想戳gm01。神啊，赐给他一个能够打败叶孤城boss的攻略吧。 叶孤城继续说道：“你是谁，有没有阴谋都没有关系。” 他又笑了笑，可是苏明河已经不觉得叶孤城笑起来有多么美好了，他现在更宁可他还是像之前一样冷冰冰面无表情好了。这笑容，出现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氛围中，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但是……”苏明河被那笑容震了一下后，挣扎着想和他讲讲道理，像叶孤城这样没有危机意识，实在是太要不得了。如果自己真想害他，那他岂不是就危险了。 不过这话却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已经明白叶孤城那句话的意思。换做别人，或许还会有些担心。但是明知峨眉山上或许有阴谋等着他，也敢带着一个苏明河就闯山的叶孤城，岂会担心这样的阴谋。 ――苏明河还记得，当时他听到自己说峨眉山上或许有阴谋时那骄傲的笑容。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叶孤城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苏明河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他只知道，就算杀了他，他也不敢想象和叶孤城在一起的情景。不仅因为自己是个穿越而来的无根浮萍，对方是高高在上的白云城主。更重要的是：你就算很喜欢一个二维世界的人物，但是你能真正想象有一天这个二维世界的人物突然活生生出现在你面前，然后就和他在一起的样子吗？ 所以他不是在害怕，他只是…… 只是什么，还没有想出来。叶孤城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说道：“我可以陪你去对付青衣楼，去你想去的地方。但是你必须在我身边。”顿了顿补充一句：“至于你心中念念不忘的情人，以后就不要再想了。” 29、第 30 章 苏明河承认，叶孤城笑着说“我相信你”的样子，真的闪到他了。 他坐回座位上再次推开窗子假装欣赏沿途的风景时，心里竟有种从来没有兴奋。从来没有人这么认真地对他说我相信你，想不到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起，竟然会是叶孤城。苏明河不知道别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感动，但是当蜀中的清风带着淡淡的植物芬芳轻柔地拂过他的脸时，他觉得自己的眼眶确实有点热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马车里都是一片安静。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叶孤城性格的好处了，他不是个多话的人，否则苏明河恐怕真不知道，该怎样和一个刚刚有过那样一段谈话的人在不算宽大的车厢里不带一点尴尬地好好相处。 叶孤城又在闭目养神。 苏明河将目光从车窗外转到了他的侧脸上，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极其英俊的男子。剑法又好，白云城又富可敌国，这样一个人能喜欢自己，该是自己祖上烧香修来的福分吧。可惜，就是因为他站得实在太高了，没有人比苏明河明白，从云端跌入泥地的滋味。特别是，当有人亲手将你拉到云端，再笑着放手眼睁睁看你跌下的那种滋味。 他忍不住又握紧了手里的剑。 马车停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算大的小镇里，做的倒是地道的川菜。苏明河对吃的并不算挑剔，其实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人们对色香味的要求，已经很低了。所以到了这里跟着叶孤城到处大快朵颐，恐怕事他穿越过来后最高兴的事了。 川菜很辣，苏明河虽然吃得满头大汗，却也过瘾极了。 叶孤城却不喜欢川菜，他虽然不像书里写的那样，只喝清水，但口味也比较清淡。所以他只是坐在一旁看着苏明河埋头苦吃，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和他平时一比，苏明河觉得简直可以称之为宠溺了。 他的筷子越动越慢，终于忍耐不住抬起头来，盯着叶孤城问道：“你在看什么？” 叶孤城仍然面无表情，道：“你。” 苏明河泪流满面，含蓄美含蓄美！果然是高高在上的白云城主啊，什么都可以不用在意。太随心所欲了。他突然开始怀疑就算自己有天真的能叶孤城并肩，可是他真的要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吗？ 想到比肩这个词，他终于想到他现在真正该做的事了――金鹏王朝那件事，现在不知道发展到哪一步了。峨眉掌门独孤一鹤和苏少英败在了叶孤城手上，那么他们还会不会去珠光宝气阁吗？如果没有独孤一鹤了，陆小凤还会让西门吹雪出山吗？ 他之前一心想着的是见遍陆小凤传奇中的名人，找找有没有自己回去的线索。然后顺便打打霍休和阎铁栅财富主意，就算每次想到西门吹雪时，会想到叶孤城和他一旦王对王，恐难善终，而心存内疚。但那内疚和穿越回去的诱惑一比，完全不够看的。虽然在叶孤城对上独孤一鹤的时候，他那一瞬间确实一点都不想叶孤城死，甚至敢在峨眉掌门面前两次与他并肩而战，随时准备跃起帮忙。 但那都是在对自己穿越回去应该没有影响的前提下。 如果当时有人告诉他，叶孤城死在独孤一鹤剑下，苏明河就能穿越回到自己的时代。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甚至参与到围攻叶孤城的队伍中。 可是在叶孤城对他说了那番话之后，除了感激之外，苏明河对他还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叶城主。”苏明河想了想，对叶孤城说道：“能不能麻烦你的手下替我打听一些事？” 叶孤城点了点头，微微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守在门外的两名大汉。其中一名便走了过来，躬身对叶孤城行了一礼。 叶孤城坐在那里没有动，苏明河却不好意思这样。他连忙站了起来，对那名大汉一拱手，说道：“麻烦兄台帮我打听下，现在和陆小凤在一起的有哪些人，他们现在在哪里。” 那大汉却没有动，直到叶孤城对他点点头，他才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苏明河不以为忤，坐下来继续吃他的菜。 他们出川花的时间比入川快多了，蜀道再难，再叶孤城眼中和平路也没太多区别。来的时候，苏明河坚持不要被叶孤城用轻功带过山，只能施展他那可怜的轻功，速度肯定就慢了。回去的时候，叶孤城连问都没问他，就握住他的手带到了山脚下，说道：“你看清楚了。” 苏明河知道，那句等着他能和他比肩，正式开始生效了。 叶孤城握住他的手提携他往山上攀登了一段距离，一路对他讲解轻功纵跃的诀窍。然后便放开他的手，对他说道：“你试试。” 如叶孤城之前说过一样，苏明河其实就是一个有万贯家财的富翁，现在要学的，不过是怎么花钱。所以对他来说，轻功的诀窍固然重要，更重要的却是，怎么克服自己的恐高。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地势较为平缓的地方，叶孤城便任由苏明河自己练习，陡峭的地方，他便遮住他的眼揽住他的腰带着他施展轻功轻轻巧巧掠过。 等他们终于离开四川边界的崇山峻岭，再次踏上平地，回想出川之路一路行来种种事情，苏明河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他曾听人说过，这个世上两种人对你的好最难拒绝。一种是你爱的人，而另一种，就是看起来不会轻易对人好的，本身拥有的已经太多的人。苏明河觉得，叶孤城如果真的想对一个人好，这个世上大概真的很难有人能够抵抗。 打听消息的人已经回来，苏明河毫不意外地听到了上官丹凤这个名字。他忍不住微微一笑，陆小凤果然走到哪里，都少不了女人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上官飞燕，确实是顶级美女了。 除了上官飞燕，便是花满楼了。 苏明河倒是心中一动，他来到陆小凤的世界，认识了叶孤城，见过了司空摘星，和陆小凤喝过了酒，就差一个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了。和叶孤城在一起，想要去见西门吹雪有点不太现实，但是见见花满楼应该是可以的。 去见见那个，传说中连花开的声音都能让他沉醉的花满楼，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如书中写的那样，善良温雅。 也去见见那个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却见多识广的温文贵公子。 于是他立刻兴冲冲地问道：“陆小凤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似乎准备去山西。” 山西的话，就是去找阎铁栅了，苏明河有些担心，又问道：“除了花满楼和上官丹凤，还有人和他一起吗？” 那人摇了摇头，道：“一行三人，并没有见到其他人。” 苏明河点了点头，道：“我们也去山西吧。” 现在独孤一鹤不出手了，西门吹雪不见得就会出现。万一他也去了山西，那苏明河就想办法阻止叶孤城和他见面好了。 但他还是有些踌躇，西门吹雪就算要帮陆小凤，也可能独来独往，根本不和陆小凤等人一起走。他看了叶孤城一眼，人心总是肉长的，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对叶孤城，苏明河已经不能仅仅将他当做一组数据或是单纯的白云城主来看待了。 更何况，想到白云城主这个称呼，也想到了白云城的命名权。苏明河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从前曾经摔得太狠，对于叶孤城，只怕他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的。 叶孤城似乎完全没有异议，对于苏明河，他当真做到了，苏明河想去哪里，想做什么，他都会陪着。只要苏明河还在他的身边，至于别的，苏明河觉得叶孤城不是不想管，而是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 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峨眉派或者苏明河身上是不是有阴谋一样。 叶家的马车总是宽敞而舒适，赶车的车夫技术也还是那么好，苏明河眯着眼睛靠在车壁上，很快又跌入了梦乡。 等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从靠着车壁变成了躺着。马车还在平稳地前行，他伸手揉揉眼睛，懒洋洋地问道：“天黑了吗？” 车窗本来是镂空的木雕窗棂，此刻却蒙着一层暗色的布，似乎是放下的车帘，看不清外面的情景，也看不太清车厢内的情况。 叶孤城平静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上方传来：“饿了？” 苏明河猛然睁大了眼睛，下一个动作，便是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就算再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枕在叶孤城腿上睡觉！神啊，救救他吧。 诸天神佛显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事实证明，刚才他确实就是枕在别人腿上，而且似乎睡得还很香甜…… 他有些不好意思，讪讪一笑，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叶孤城说道：“叶城主，刚才不好意思。” 叶孤城摇了摇头，再次问道：“饿了？” 苏明河连忙摇了摇头，伸手撩开了窗帘。阳光瞬间洒满了车厢，淡淡的光芒中，叶孤城的五官似乎也跟着柔和了下来。苏明河看着他的侧脸微微有些发愣，想到刚才的事，他脸上也跟着有些发烫，连忙转头假装看向窗外，问道：“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他的问题还没有得到回答，一个倒着的笑脸就突然出现在了车窗外。 苏明河吓了一跳，但是他已不是刚刚穿越而来的茫然青年了，所以他仍然坐得稳稳的，只是右手已经飞快地握住了剑柄。 那张脸，他明明陌生得很，又是一张扔进人群中就看不见的大众脸。可是那双眼睛，他却熟悉得很，带着一点天真的狡猾，甚至还欢乐地冲他眨了眨。 虽然倒吊着眨眼，和鬼脸没什么区别，可是苏明河还是认了出来，他忍住笑声，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坐坐？” 也没有看清那人是怎么做到的，倒吊着的笑脸在哈哈的笑声中消失了车窗外。然后看起来高高大大的青年，就已带着笑从另一边的车窗中穿了进来，轻轻巧巧坐在了苏明河对面，笑道：“佳人酣眠，实不忍打扰。” 30、第 31 章 来人自然就是司空摘星。 苏明河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了片刻，问道：“你看起来高高大大的，还能从那个窗户轻轻松松钻进来，是练过缩骨功吗？” 司空摘星哈哈一笑，点点头道：“当然。” 苏明河这下来了兴致，偷王之王会缩骨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缩骨功。叶孤城的剑法虽然也很震撼人心，但缩骨功这样的功夫却更神秘得足以引起人的好奇心。他索性坐到了司空摘星身边，笑着伸出一只手握成了拳头，再问他：“一个拳头，也是可以缩小的吗？” 司空摘星摇了摇头，道：“这是不可以的。” 说完，他便深深吸了口气。身体笼罩在宽大的布袍下面，看不出有什么变化。苏明河正看得一脸纳闷，司空摘星冲他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肚子。 苏明河伸手拂过，直接摸了个空。司空摘星得意地哈哈一笑，道：“在这里。”他伸手握住苏明河的的手，往后面一按，然后便更加得意地看着苏明河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苏明河目测了一下自己的手碰到的地方和车厢壁之间的距离……神啊！道这个偷王之王腹腔里是什么都没有的吗？！ 他吃惊不已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又问道：“全身都能这样？” 司空摘星摇了摇头，指指自己的脑袋，道：“这里就不行。”他又笑了笑，说道：“所谓缩骨功，其实更多的指的是身体的柔韧性，而不是真的能将身体缩到多么小。” 苏明河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来问：“你到这里来是专门等我们的？” 司空摘星嘻嘻一笑，道：“当然不是，只是刚好见到你们，便在车顶搭个顺风车。”他又对苏明河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然后就忍不住和你打个招呼了。” “我不知道司空兄原来有餐风饮露的爱好。”苏明河有些恼羞成怒，司空摘星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眨眼睛的模样，却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一般，包括知道他刚才……想着想着，苏明河的目光忍不住朝叶孤城溜了过去。 司空摘星似乎到这时才看见，一直默不作声坐在那里的被他当作透明人的，马车的真正主人。 司空摘星本也算是武林中顶尖的人物了，但那是指他的神偷之技，而不是指武功。司空摘星的武功虽然也不错，但那绝对不是在叶孤城这样等一等的高手面前。他躺在他们马车上，苏明河也许发现不了，叶孤城的手下也许也发现不了，但他知道自己绝对瞒不过叶孤城。而叶孤城并没有揭穿他，那有可能只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因为就连司空摘星都想象不出，自己能对叶孤城造成什么威胁。 马车很宽敞，叶孤城坐的地方也同样宽敞，所以苏明河才能横躺着睡得那么舒服。现在叶孤城就轻轻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对苏明河说道：“过来。” 苏明河当然不会真的过去。他倒不是害羞，只是有些事情连当事人都还没有确定的时候，当着一个外人的面表现得太过暧昧，并不好。更何况，司空摘星还是个行踪遍江湖的人。他的朋友，也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苏明河清楚自己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他能达到他们的高度之前，他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就算是为了他那点自尊吧。 所以苏明河只是冲叶孤城笑了笑，就继续问司空摘星：“我们现在要去山西，你呢？” 去山西，当然是去找那个天下最有名的珠宝商人阎铁栅。司空摘星是陆小凤的朋友，也许也会知道陆小凤他们已经去了山西。也许他也准备去山西，去助陆小凤一臂之力。 果然，司空摘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便放松自己舒舒服服地靠在了车壁上，笑道：“果然还是在车厢里比较舒服。” 苏明河笑了笑，伸手在对面他先前坐的凳子底下一按一掏，司空摘星便看见他变戏法一般掏出了一小瓶酒，一碟牛肉，甚至还有一大盘四川的辣子鸡。 “在车厢里，不仅坐得比较舒服，而且还有这些。”苏明河笑道。 司空摘星微微眯了眼，上上下下打量苏明河片刻，突然哈哈大笑道：“不仅有酒有肉，而且还有朋友。” 酒，自然是好酒。朋友，自然也是好朋友。 虽然自从上次和陆小凤喝过那次酒之后，苏明河知道自己酒量不行，不敢再多饮。可难得遇见一个又有趣又让他喜欢的人，他还是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叶孤城似乎完全不在乎他们在做什么，也没有要加入他俩的意思。苏明河自然也不会去拉着叶孤城同他们喝酒，司空摘星虽然并不畏惧叶孤城，但却也没有要和套近乎的意思。虽然他正坐在别人的马车上，喝着别人的酒。 坐了三个人的马车中，便出现这样一副场景。叶孤城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苏明河和司空摘星谈笑风生，酒到杯干。到最后，司空摘星豪情万丈，拾起一支筷子，敲着酒杯便开始唱歌。 他的歌声并不好听，苏明河在一旁听得哈哈大笑，已经有了些醉意地扶着司空摘星的肩膀，正想要跟着他一起唱下去，唱得兴高采烈的司空摘星却突然像被人卡住了脖子一般，长大了嘴却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苏明河忍不住笑出声来，能让司空摘星突然失声的，当然只有叶孤城。他扭头看向叶孤城，笑道：“你也觉得唱得很难听。” 叶孤城摇了摇头。 苏明河扶了扶有些昏沉的脑袋，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他继续唱了？” 司空摘星就算没被叶孤城制住，也已经喝醉了，空了的酒瓶在车厢地上滚来滚去，碰撞出叮叮当当的清脆的声音。他就在这样的声音中，往后面一倒，倚在了苏明河的肩上，呼呼大睡。 叶孤城还没有回答苏明河的问题，见此情形眼神一黯。清醒着的苏明河都看不清叶孤城的动作，更何况是醉了的。等他能够看清时，司空摘星已经被扔在了对面的凳子上。 “真醉了？”苏明河微笑，想不到居然还有比他酒量更差的人。他随手在自己坐的凳子底下一按，又打开一个小抽屉，掏出一件披风扔在了司空摘星的身上。然后他这才靠上了车壁，闭上眼睛问道：“司空摘星是什么时候跟上我们的？” “午饭后。” 苏明河忍不住睁开了眼睛，问道：“你一直都知道？” 叶孤城点了点头。 虽然大概能猜到答案是什么，可苏明河还是忍不住笑着问道：“那你为何让他跟着？” 叶孤城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看了他一眼，道：“你似乎很喜欢司空摘星。” 苏明河点了点头，笑道：“听说偷王之王神偷之技并世无双，但他却只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实在是性情中人。何况，我相信能和陆小凤交好的人，都是很有趣的人。” 叶孤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片刻，道：“你和陆小凤很熟？” 苏明河哈哈大笑，他当然很熟悉陆小凤，他可是把古大师一套陆小凤的小说翻来覆去看了不下五次。不仅熟悉陆小凤，还对叶孤城也很熟悉。只是这些话却没法和叶孤城说，所以他只能又看向司空摘星，顾左右而言他：“你说，司空摘星跟上我们，真的只是为了搭顺风车吗？” 这一次叶孤城却摇了摇头，道：“你若想知道，我可以让人去查。” 苏明河搓了搓手，犹豫片刻，道：“算了。”他知道司空摘星不想说出自己的来意，多半是和他们有关。但是他也相信，有着看起来一双天真而又狡猾眼睛的司空摘星，是不会有什么坏心肠的。 叶孤城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盯着他又看了片刻，突然一笑。 最近苏明河对叶孤城的笑容已经不像开始那样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了，果然什么东西，都是用得越多越容易产生抗体。但是盯着今天这个似乎比较莫名其妙的笑容，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问道：“你笑什么？” 叶孤城道：“司空摘星的酒量也许不会太好，但不会比你还差。”他的目光转到了司空摘星身上，继续说道：“他只是，非常聪明。” 为什么非常聪明，苏明河没有问出口。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苏明河跟在叶孤城身后下了马车。他忍不住有些担心地回头看看似乎仍然横在凳子上的司空摘星，问道：“我们就让他在这里？” 叶孤城点了点头，道：“他若是不想继续睡了，自然会自己去找房间休息。”他伸手揽住了苏明河的腰，让走路都有些不稳的苏明河靠在了自己身上，道：“你对他，太过关心了。” 他这句话说得太过婉转，早已被酒精攻陷的苏明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是又回头看了司空摘星一眼，突然说道：“也许之前他真的只是刚好碰到我们，但是现在他若也去山西，我想我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了。” 他忍不住微微一笑，有些得意地说道：“他是去偷一个人，金鹏王朝的丹凤公主……” 公主两个字刚刚出口，原本还躺在马车中的司空摘星突然跳了起来。他虽然还是不能说话，但是他的笑容却无比灿烂。接着他便对苏明河竖起了大拇指，然后一个倒翻上了马车车顶。 叶孤城的右手刚要提起，苏明河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道：“让他走吧。”他又笑了笑，目光落在司空摘星消失的远处，缓缓说道：“他确实是陆小凤的朋友。” 31、第 32 章 叶孤城没有问苏明河为什么会说这样一句话，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司空摘星消失的地方。过了很久，才突然问道：“你想要帮助陆小凤？” 苏明河摇了摇头，他虽然有些醉了，但很多事情却还是记得清楚的。陆小凤他们，并不需要他这样一个突然冒出的异客的帮助，甚至也并不需要叶孤城的帮助。 他们，自然有他们应对问题的方法和能力，聚在陆小凤周围的那群人，也都是武林中顶尖的人才。苏明河突然有些想知道，如果他能早一步，盯紧陆小凤故事里的坏人，那么是否后面很多事都不会发生？或者说，书里面写的陆小凤的故事，本就是有他这样一个人参与的，只是因为都是以陆小凤眼中的世界作为主线，所以才抹灭了他的存在。 苏明河又想笑了，蝴蝶效应，本就是个玄乎其玄的东西。他现在已经有了些醉意的脑袋，实在不适合去想这么深奥的问题。 他摇了摇头，转头对叶孤城说道：“我们走吧。” 叶孤城的目光已经没有看向远处，而是落在了他的脸上。就算是小镇上最好也是最整洁的客栈，叶孤城这样的人出现在门口也会显得格格不入。苏明河抬头看了看客栈大门上挂着的匾额，突然又笑了。 “白云深处”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地书写在匾额上，苏明河指着那四个字，笑道：“想不到这样的地方，竟也有如此雅致的人物。” 叶孤城点了点头，转身走入了客栈里。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苏明河觉得脑袋已经没有那么昏沉了。他一直在思考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司空摘星是陆小凤的朋友，也许他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们，即使遇上了，大概也想不到苏明河能一言点破他的目的。但是想到他最后那灿烂的笑容，苏明河觉得他是不介意，甚至是想让自己知道这件事的。 知道之后呢？自己和叶孤城去山西，司空摘星也去山西。只是他是去偷和陆小凤一直在一起的上官飞燕，而自己和叶孤城……苏明河突然有些犹豫起来，自己去山西，究竟能做什么？或者说可以做什么？ 对于苏明河来说，他是既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想要参与到其中。却又是因为顾及到很多事情，而变得思前想后，犹豫不定。他忍不住苦笑一声，真是做惯了游戏测试员，对破坏游戏平衡的事太过敏感了。却完全忘记，自己现在所在的并不是游戏中，是没有攻略可以照搬的真实的不可测的世界。 苏明河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难道自己和叶孤城现在去山西的任务，就变成了替司空摘星提醒陆小凤，不要让霍休得逞？然后呢？顺理成章和陆小凤成为朋友，再顺理成章认识他的朋友们，再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整个故事从发生到落幕，等到结束的时候，看看自己能不能穿越回去。 如果不能，至少可以想办法从霍休那里捞一笔钱，而且认识了陆小凤这些在江湖上交游广阔，见多识广的人，或许能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些对自己有用的线索。 但是那样的话，叶孤城呢？ 如果剧情不发生改变，叶孤城注定是要和西门吹雪决斗的，而且按照书里的结局，最后死的绝对会是叶孤城。 苏明河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原本一直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地方，却总也想不明白。但是想到书上面叶孤城最后的结局，他总算想起自己漏掉的是什么了。 ――叶孤城在决战前后里，不仅是个绝世的剑客，而且是个顶尖的阴谋家。用自己做赌注，去谋取江山的野心家！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黑暗中朦胧的一切，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叶孤城绝不可能是在那一卷书里才变成阴谋家野心家的。只是因为大金鹏王得故事里根本没有他的出现，所以苏明河完全没有朝那方面去想。 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如果，如果叶孤城真的不似自己看来那么，骄傲冰冷什么都满不在乎，而是每走一步都有他自己的目的…… 苏明河不敢，也无法继续想下去了。他并不是阴谋家，也不擅做这些猜想。只是不论叶孤城有何目的，他都想不通，他对自己示好的用意所在。 毕竟，苏明河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虽然是穿越者，但也并不是所有故事的主角都是穿越者的。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苏明河本来又躺回了床上，只是一直因为自己刚才冒出来的想法翻来覆去无法平静，但在房门被推开的瞬间，他立刻停止了动作。他的剑，现在也已习惯了在睡觉时放在枕头边，在他一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门一打开，他就已握住了剑柄，屏息凝气伏在床上，双腿却已缓缓屈起，准备随时弹起攻击。 床帐被撩开的瞬间，苏明河的长剑也已出手。他的反应或许还不能跻身武林高手之列，但他的剑法，却是连叶孤城都要赞一声好的。 原本只有月光洒落的屋子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匹炼般的剑光。苏明河刺出这一剑的同时，人已坐了起来。他有自信，自己这一剑，不论速度和力道，都让人难以轻易躲过。能够轻易躲过的人，估计他也无法刺出第二剑了。 来人显然并不是叶孤城这一类逆天的高手，所以他在听见风声的同时，已经往后急退。 月光凉悠悠地洒入屋内，苏明河虽然看不清来人的容貌，但却能够看清他矮身滚地后退的急促身形。 此人并非自己对手。苏明河这样想着的时候，人已站到了地上。 哪知就在他双脚踏到地上的瞬间，一双铁钳般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脚踝。说是握，未免太客气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在古代，苏明河几乎要怀疑是一双机械手狠狠夹住了自己的脚踝。他想也未想，长剑回收，已经居高临下朝地握住自己脚踝那只手猛然刺去。 在床上的时候看不清，此刻站在地上却可以看得分明。地上正趴着一个人，此刻他的双手正牢牢握住苏明河的脚踝。苏明河长剑回刺，他也不敢直掠起锋芒，一瞬间便放开了他的脚踝，整个人在地上一滚，又隐入了床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明河觉得他在滚入床底的瞬间，甚至还抬头冲他眨了眨眼，眼中也满是笑意。如果不是司空摘星绝不会做出如此狼狈的躲避，他都要怀疑这个人是司空摘星了。因为那目光看起来，实在没什么恶意，至少和握住他脚踝的力量，是完全不对应的。 第三个人，便在第二个人滚入床底时，突然从横梁上扑了下来。 苏明河本来对这些事的反应，便不如一个纯正的武林中人快。他在听见风声反手上撩长剑的时候，那人的手，已经快要碰到他的脸。 可是这个人却不该忘记，苏明河反应虽然不够快，但他的隔壁，却住着一个放眼整个武林，只怕都没有几个人能快过他的人。 叶孤城出现的时候，苏明河一点都不意外。他这边的动静虽然不大，但是他相信自己那两剑的风声已经足以引起叶孤城的注意。所以看见门口白影一闪，森严的剑气瞬间笼罩整间屋子的时候，他还有时间喊出“手下留情”这四个字。 不知道叶孤城本身就没有想过要下杀手，还是苏明河这一句话起了作用。第三个人虽然被他的剑气逼得又是后翻又是打滚，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是他落地的时候，还能轻松地站直身体。 第四个人，便在这时点燃了一盏油灯。 苏明河眨了眨眼，原本还算宽敞的屋子里，突然多了五个人，必然会显得狭窄许多。 刚才滚入床底的人，已经从床底下出来了，此刻正靠在床边看着苏明河微笑。一开始出手的那人，半倚着门，同样看着苏明河。点燃灯的那人，还站在桌子旁边。而刚才被叶孤城一剑逼得狼狈不堪的那人，已经退到了窗子附近。他的脸上虽然也带着笑，但却是他们中间显得最紧张的一个，似乎随时都准备在叶孤城动手的瞬间，从窗户一跃而下。 “你不是司空摘星。”苏明河看着他突然笑了。 那人显然没明白苏明河的意思，但是他的目光已经移到了苏明河身上。 “所以即使你已经到了窗户旁，叶城主只要出手，你也来不及逃出。”苏明河冲他笑了笑，问道：“我们要不要赌一赌？” 那个人微微一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四个人都没有蒙面，也没有穿着一身黑衣。而且他们看起来，也并不是那种扔进人群中就找不出的人，苏明河相信自己下一次见到他们，必定还能一眼认出。这样几个武功不错的人，没有道理不认识叶孤城。就算他们不认识叶孤城，可是这样毫无敌意的模样，苏明河有些纳闷，他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了。 “我和你赌了。”窗边那人止住了笑，突然严肃地看向了苏明河。 就在这一瞬间，除了他之外的三个人突然都动了。 靠在床边的人在地上一滚，已经攻向叶孤城的下盘。倚在门上的那人，手里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猛然扎向叶孤城的后背。而点灯的人，他的手就好像突然变成了十几只，那一盏油灯本被他端在手里，苏明河却觉得眼前突然出现了十几盏油灯。灯影摇晃间，他觉得自己的酒意又涌了上来。 他们三个人出手的瞬间，站在窗边的人也动了。只是他并没有攻向叶孤城，却是一个倒翻往窗外跃下。 叶孤城也动了，他只动了一下，他也只攻出了一剑。然后苏明河便看见地上那人又靠回了床边，握住匕首的人也已回到了门边，那盏油灯，也还是只有一盏，正被那人端在手里。只是他们三人，呼吸明显变得比刚才粗重了许多。 而窗边原本要跃出窗外的人，却又回到了屋中。一柄锋利的长剑，正稳稳指着他的咽喉。 苏明河得意地举了举手里的长剑，让冰冷的剑尖更加贴近那人的咽喉，微笑道：“你输了。” 叶孤城出手的瞬间，他也跟着出手了。虽然知道即使没有自己，叶孤城也能制住这四个人，可是既然想要并肩，那自己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差劲才是。 他转过头去看了叶孤城一眼，见他对自己缓缓点了点头，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也对他微微一笑，转头继续看着窗边那人，笑道：“那么，就请告诉我，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什么要在我睡觉的时候，悄悄溜到我的房中吧。” 32、第 33 章 先开口的，却不是那被苏明河拿剑指着的那人，靠在床边习惯攻击人下盘的那个人已经站了起来。他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同伴的生死，反而非常悠闲地拍了拍身上的灰，笑道：“我们没有恶意。” 苏明河点点头，手上长剑微微加力，剑尖陷入那人肌肤，虽未见有血流出，但那人脸色却已经变了。苏明河却还只是无所谓地笑笑，道：“我也没有恶意。” 他是真没有恶意，如果要有恶意的话，那一剑再加些力气，只怕直接就能穿透那人的喉咙。苏明河的剑虽然是游戏里带过来的，游戏里那些成长还有特殊属性攻击已经没有用了，但却也是一把吹毛得断的好剑。 再加上喉咙，本就是人身上很柔软的地方。 从地上站起来那人似乎仍然不为所动，只是笑着看着苏明河，道：“公子可是要去山西？” 苏明河点了点头，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既然这些人敢半夜找上门来，想必也不是没有准备的人。他突然来了兴致，笑着问道：“如果刚才你们赢了，会有什么要求？” “让你们答应不要去山西。”那人倒也不隐瞒，笑着朝苏明河走近一步，笑道：“只要这个月不要踏足山西就好。”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天禽老人的徒子徒孙。”回答他的却不是那四个人之一，而是叶孤城。 天禽老人苏明河是记得的，是珠光宝气阁霍天青霍总管的父亲。但是书里面出现的天禽门下，似乎只有市井八侠。而且他们现身的时候，是在陆小凤已经拆穿霍天青的阴谋，准备去对付霍天青的时候。他转头看了看叶孤城，如果这四个人真的也是天禽门下，这样对付自己和叶孤城又是为了什么？ 天禽老人四个字一出口，那四人已经肃然而立。他们之前各有各地姿态，有的嬉皮笑脸，有的漫不经心，但是一提到自己师门，却都变得认真而恭敬起来。 苏明河轻轻叹了口气，长剑收了回来，道：“你们走吧。” 他虽然不喜欢半夜被人偷袭的感觉，但是他尊重这样的人。他们为了师门，明知绝不是叶孤城的对手，仍然敢半夜来袭。这样的人，每个时代都有，而不论出现在哪里，都是值得尊重的。 四人想不到苏明河这般轻易便会放他们走，他们迅速交换了下视线。刚才被制住过的一人往后面再退了一步，而持灯的那人却上前一步。只是现在他的灯已经放在了屋中桌上，现在被他拿在手上的，是一柄苏明河从来没有见过的武器。 苏明河在看见那武器的第一眼，就在拼命忍笑。如果说非要拿一样东西比喻那武器的话，他觉得鸡毛掸子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那人并没有笑，不仅他没有笑，剩下三个人也没有笑。他们的手上也分别多出了一件奇门武器，倚在门边和靠着床的两人缓缓移动了下脚步。四个人，竟然对苏明河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可在他们动的同时，叶孤城也动了。他并没有拔|出他的剑，他只是往前走了一步，就已站到了苏明河的旁边，然后冷冷对那四人说道：“他刚才说你们可以走了，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他并不需要说多余的话，刚才他不开口，却不代表那些人可以在他的面前，围攻苏明河。 那四人又相互交流了下眼神，似乎叶孤城会站出来，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但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并没有放下，四个人，也没有一个选择了后退。 苏明河有些无奈，自己和他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就算是要去山西，可连他自己都没打定主意要不要和陆小凤他们上同一条船呢。这几个人不想办法去阻止陆小凤，却在这里拦着自己和叶孤城耗时间，还真是…… 他的剑已经还鞘，也没有再拔|出来的意思，他只是笑了笑，对那几人说道：“就算霍天青是你们要保护的人，可我们也没说一定要和他为敌啊。你们是不是找错对象了？” “司空摘星是你的朋友。”先前举灯的那人缓缓说道，他用的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他手里的“鸡毛掸子”对着的也并不是浑身充满威慑力的叶孤城，而是站在叶孤城身旁看起来没有要动手意思的苏明河。 苏明河点了点头，说司空摘星是他的朋友他没有意见，他确实很喜欢这个偷王之王。 四件奇门兵器，便在他点头的一瞬间，从四个方向朝他攻了过来。 苏明河还真想不到他们居然会第二次动手，刚才那一次，实力已经分明，那四人肯定不是他和叶孤城的对手。不过他也多少能猜到他们的意思，大概是准备拼一把想办法制住自己，然后要挟叶孤城吧。 他忍不住苦笑，武林中的人有时候确实很让人费解，搁在他生活的年代，这样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精神，实在太罕见了。 但他还是拔|出了剑，四件武器的速度虽然很快，但苏明河的动作也不慢。他刚才虽然并没有把手放在剑柄上，但却也一直全神贯注注意着对方的动作。临敌应变他虽然还不够给力，但是打这样有准备的战，他还是不怕的。 只是一口气对付四个人，苏明河握住长剑攻出的时候，手还是忍不住紧了紧，他还是有点紧张的――这也算是穿越而来的首次挑战吧，就算过去在游戏里，他也不是那种会单刷群怪的主啊。 他并不是有多好战要抢在叶孤城前面出手，只是虽然叶孤城表现得不明显，但是苏明河还是隐隐感觉到，他似乎有些生气。虽然叶孤城并不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天子，可是叶孤城一怒，伏尸个十个八个，苏明河觉得还是有可能的。 所以他抢着出手了。 但叶孤城明显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苏明河的长剑刚刚刺出，就被人握住了手。能够这一毫无顾忌地握住他手的人，苏明河就算不用眼睛看，也能猜到会是谁。他握剑的那只手被握住，自然没有办法再继续出剑，出手的自然是叶孤城。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间，从他伸手握住苏明河的手，到出剑制住那四人，叶孤城都未曾放开他的手。四人倒下之后，他更是未在屋内多做停留，手上用力揽过苏明河直接穿出了窗外。 苏明河却已经闻到了一股似梅非梅的清香，他甚至有些握不住手里的剑了。即使叶孤城不出手，只怕他那一剑也无法刺到底。 这几天并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自然也不会有梅花的香味。苏明河在叶孤城带着他穿窗而出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有些不对劲。 夜晚的风迎面扑来，清新的空气让他的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些，但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叶孤城带着他落在“白云深处”的院子中时，他便只能懒懒地靠在他的身上，勉强抬眼看向那盏深夜中唯一亮着灯的窗户。 没有人追来，但他却知道叶孤城并没有杀掉他们。他虽然不能动，但却还能听见声音，四个人倒地的瞬间，都还是能发出呻|吟声的。 “这是什么毒？”苏明河把目光转了回来，问道。 “寒梅。” 苏明河“哦”了一声，他确实闻到了一股梅花的香味。 叶孤城已经揽住他的腰，朝客栈门口走去。这个地方，他是不打算继续待下去了。苏明河自然也不打算继续待下去，他住的那间屋子里，还有余毒吧。而且估计这个什么“白云深处”，就是那几个天禽门下的据点。 不是黑店，胜似黑店。 苏明河被叶孤城带着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又问道：“这毒能解吗？” “能。” “那能先给我解毒吗？”苏明河又问道。 “不能。” “呃……”叶孤城会这么斩钉截铁，苏明河倒是有些诧异。 “此毒无药可解，药性散了，自然就解了。” 苏明河又“哦”了一声，道：“这么看来他们确实是没有恶意的。” 叶孤城点点头。 马车，早已套好，叶孤城的手下，也已经恭恭敬敬地候在了马车旁。 被抱上马车的时候，苏明河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那几个人却都认认真真看着地上，完全没有抬起头看他们的意思。由于他几乎完全没有力气，便被叶孤城放在了自己身边，让连坐都坐不稳的苏明河靠着他。 由于是夜晚突发事件，叶孤城的头发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用檀木的高冠束起。苏明河靠在他肩上，只觉得淡淡的味道，不断从叶孤城的头发和身上钻入自己鼻腔，他稍微呼吸粗重一些，便能飞扬起几根头发丝，调皮地往他脸上飞去。所以搞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出，若不是浑身没有力气，不知道此刻的自己会有多么僵硬。尤其叶孤城揽住他的那只手，明明什么都没做，他却觉得越来越是灼热。 ――他甚至觉得就算刚才在房中面对那四人，也要比现在这样好些。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苏明河又问道：“他们是怎么下的毒？”他想了想，又道：“那盏油灯吗？” 叶孤城点点头。 “可那盏灯已经点了那么久，要中毒应该早就中毒了。而且为何你会没事？” “他放下油灯的时候，才下的毒。” “你看见了？”苏明河回忆当时，似乎完全没有印象，不过他相信叶孤城的眼睛。 “嗯。” “那你为何不阻止他？”苏明河奇道。一般情况下，看见别人投毒，而且这投毒是要加害自己人，不是应该阻止吗？ “我知道是寒梅。”叶孤城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我也知道这种毒，对人并没有坏处。” 苏明河眨了眨眼睛，谁说没有坏处，他现在不就是浑身无力吗。如果没有叶孤城在身边，他现在必定已经被那四个人抓住了。 “那你为何……” 他的话没有问完，因为叶孤城已经伸手托起了他的下巴，然后低头吻了下来。浑身无力的苏明河，自然只能任他的舌头长驱直入，抚遍了口腔里每一寸黏膜……嘴唇终于被放开的时候，叶孤城的鼻尖轻轻抵着他的鼻尖，随着彼此的呼吸交错，热气似乎也随之渗透到了对方体内，车厢里的气氛一时暧昧无比。 似乎过了很久，含着淡淡笑意的声音低低响起在苏明河的耳边，虽然依然有些冷冷的感觉，但却也听得出叶孤城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错：“这样不是很好？任何男人都不会喜欢在亲吻情人的时候，突然被人拿剑指着的。” 苏明河瞬间泪流满面，让自己中毒，也是叶孤城故意的吗？！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啊…… 33、第 34 章 山西，就是阎铁珊的地盘了。 等进入山西境内，苏明河他们决定暂时停下来休息下时，时已过午。 苏明河立刻就下了马车，叶家车夫的技术真的很不错，不论大路小道都能走得四平八稳。可是对于早已习惯了现代交通工具的苏明河来说，还是太不舒服了。 尤其是一直和叶孤城坐在同一辆马车中。 虽然他不像个女人一样那么在意某些问题。比如和叶孤城接吻，搂搂腰什么的，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反正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自那次夜袭事件后，他每晚还只能和叶孤城同床共枕。只是比较让他头痛的是，叶孤城还真不是个理想对象，起码对他来说不是理想对象。叶孤城笑起来还好，不笑的时候，冷冷眼光扫过，立刻便能提醒他，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对方真的是站在武林顶尖位置的高高在上的白云城主啊。 苏明河自嘲地笑了笑，站在马车旁边伸了个懒腰，再活动活动手脚。看看四周，只见他们身处一条河的旁边，绿树流水，青天高远，不由得让人胸中为之一畅。 叶孤城的手下自去饮马准备食物，苏明河看了他们一会儿，便转身看着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的叶孤城，笑着问道：“叶城主，你去峨眉，只是因为想知道究竟有什么阴谋吗？” 叶孤城摇了摇头，道：“阴谋与我何干，我不过想见识下峨眉掌门的剑法。” 苏明河笑了笑，那晚虽然因为天禽门人突然冒出，而打断了他的思索，但是这几天来，关于叶孤城的想法却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他踌躇片刻，又问道：“那么去山西呢？总不会是因为我想去吧。” 叶孤城盯着他沉默地看了片刻，突然说道：“其实你已经清楚，真正想去山西的，是我，而不是你。”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起来，“霍天青是天禽老人的儿子，也是他最得意的一个弟子，武功极高，我素有耳闻。” 虽然明知霍天青并不在树林的那一头，可苏明河还是忍不住顺着叶孤城的目光看向远方。对于武林中人来说，比武较量，武功上的进步，或许本就是他们的毕生追求，以及实现自己价值的方法吧。 即使叶孤城，西门吹雪之辈也不能免俗。 只是，叶孤城除了是一个绝世剑客，还有别的身份。苏明河收回了目光，定定落在叶孤城侧脸，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就像叶孤城并不是只喝白水，也不是一出手就要人性命一般，他有些不太确定，自己认识的叶孤城，是否真的和书中记载的一样。 “反而是你，为何要来山西？”叶孤城被他盯着看了半晌，目光从远处收回，重新落在了苏明河身上，问道。 “我？”苏明河皱眉，他该怎么告诉叶孤城，他最想的当然是穿回去。武林虽然对他充满了诱惑，但是要体验武侠，大可以玩网络游戏。在那里面一样可以纵横江湖，成为一代大侠。最重要的是，在游戏里，死亡不会是直接清零的事。所以游戏和真正的江湖，苏明河还是倾向于前者的。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游戏里的npc再智能，也没办法做出一个叶孤城这样的人的。想想当初自己居然一直把他当成数据，实在是，太有眼无珠了。 其实不仅不会有叶孤城这样的人物，同样也不会有司空摘星，不会有石秀云，甚至不会有那些为了师门为了某个信念就敢于向强者拔剑的天禽门人们。 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拔剑，便也失去了作为勇者的资格。 现代科技纵然可以在虚拟世界中还原这些武林儿女，但却总是少了些血肉，也无法在所有的细节上面，都做到面面俱到。 苏明河也曾经想过，如果，自己一开始遇见的是热情大方的石秀云，而不是总是冷冰冰的叶孤城，他大概会早些领悟自己已经穿越了的事实的。 “你去山西，是为了什么？”见他久久不答，叶孤城再一次问道。 “花满楼。”苏明河斟酌片刻，展颜笑道：“我见过了四条眉毛，和司空摘星喝过酒，也认识了叶城主你，见识过峨眉掌门的剑法，当然还有三英四秀。所以去山西，大概就能见到传说中温润如玉的花家七童吧。” “然后呢？”叶孤城难得地皱了皱眉，似乎对他这个回答感到有些意外。 苏明河低头不语，究竟是剧透呢还是不剧透呢？告诉叶孤城，自己去山西，是等着陆小凤的故事告一段落？然后再告诉他，自己知道陆小凤故事的结局？接着再告诉他，自己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一个，呃，书外来客，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回到原来的时代？ 先不说叶孤城会不会相信，如果他真的相信了，那样也许整个故事都会受到影响。或许，聪明绝顶如叶孤城，就会知道该怎么对付陆小凤等人，然后一举□□成功。苏明河踌躇片刻，道：“然后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这个回答，明显让叶孤城更加不满意，所以他又皱了皱眉，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用的并不是一句疑问句，但苏明河还是非常老实地点了点头，笑道：“是的。” 叶孤城没有继续再问下去，苏明河现在已经很了解他了，不管自己有没有事瞒着他，对他来说，全都是一句那又如何便可以概括完毕的事。这也是他并不想就这样和叶孤城在一起的原因，真正的恋人之间，是不会觉得什么都无所谓的。 所以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抵制住美色|诱惑，没能举起自己的剑划开界线，而是一时冲动说句“好”，那岂不是就重蹈覆辙了。 但叶孤城虽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却还是盯着苏明河看了片刻，突然说道：“若是需要帮忙，可以告诉我。” 他的声音明明并不算温柔，可是看着俊美的叶孤城认真地说出这句话，苏明河只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热。一冲动之下，他甚至就想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可是理智却始终凌驾于感情至上，他只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然后勉强对叶孤城笑了笑笑了笑，转过头去继续看他的手下饮马，所以也就看见了那个，冲着他们笔直驰来的马车。 驾车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猎户。粗犷的外貌，皮毛做成的衣服，还有高大雄壮的身体，都是再标准不过的猎户外表。苏明河甚至还仔细打量了他几眼，想看看这个猎户，是不是又是那个司空摘星易容而成。 但很显然，他并不是。 他不仅有一张极其普通的脸，还有一双没什么神采的眼睛，但是他驾来的马车上，却有一坛最好的酒，以及最香的肉。 两个不大的坛子被从马车抱了下来，尚未揭开盖子，酒香就已混着浓郁的肉香在空气中弥漫，就连跟着叶孤城一路吃来，口味已经比过去要刁的苏明河，都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赞道：“好香。” 叶孤城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他的手下也已经团团围上，将那猎户包围在了中间。 “请问哪位是苏明河苏公子？” 那猎户虽然看起来普通，但面对叶孤城，面对这么多人的包围却仍然镇定自若，让苏明河都有些佩服起他来。 他本来站在叶孤城的身旁，此时便朝那猎户走近一步，指着自己问道：“你要找的人是我？” 荒郊野外一个陌生的猎户，驾着一辆马车，带着一坛子美酒，一坛子肉，来找的却不是叶孤城，而是武林中名不经传的苏明河……就连苏明河本身，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猎户咧嘴一笑，点了点头，道：“如果旁边站的是叶孤城叶城主，那么我就没有找错人。” 苏明河哈哈大笑，他已经发现这个猎户不仅镇静，而且胆子也很大。就算他不是武林中人，并没有听过叶孤城的名字，可是叶孤城本身，就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宝剑，他本身的气势，也已足够震慑人心了。 猎户将手里的坛子递给了苏明河，道：“这是我们那里最有名的酒和最好吃的狗肉，一个能在空中翻很多跟斗的人让我将它们送给一个名叫苏明河的公子。”他顿了顿，又咧嘴笑道：“他说如果苏公子吃得高兴了，和他一起的那个穿白衣服的叶孤城叶城主，就会送我好大一锭银子。” 叶孤城只是缓缓点了点头，他的手下就真的送来了一锭看起来有些分量的银子。 那猎户乐呵呵地接了过去，随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后塞入怀中，笑道：“那人果然没有骗我。” 苏明河笑了笑，他已经猜到是谁了。能够在空中翻上好几个跟斗，会给他送美酒狗肉的人，除了司空摘星还会有谁。 那猎户收到了银子，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到怀中掏了掏，掏出一张看起来十分雅致的请帖。 这张请帖就不是给苏明河的了，那猎户朝叶孤城也咧嘴一笑道：“叶城主，这个是给你的。” 请贴上用浓墨写着十二个刚劲有力的字：“敬备菲酌。为君洗尘，务请光临。”下面的具名是霍天青。 苏明河笑道：“真是好本事，我们才刚刚踏入山西境内，他便送来了请帖。” 那猎户道：“这山西境内大大小小的事，还很少有霍总管不知道的。” 苏明河的目光还在请帖上，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霍总管的大名，山西境内又怎会有人不知道。” 苏明河突然转头看向他，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识字吗？” 猎户挠了挠头，脸微微有些红了，却仍然一脸老实地说道：“不识字。” “既然不识字……”苏明河拖长了声音，右手却已经放在了剑柄上，然后继续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这帖子是霍总管送来的？” 34、第 35 章 那猎户却仍然一脸淳朴，淳朴地处变不惊，就好像完全没有看见苏明河的手已经搭上了剑柄一样。他只是又挠了挠头，道：“那个翻跟斗的人告诉我的，这张帖子是从珠光宝气阁的霍总管那里拿来的，让我顺便给叶城主带来。” 苏明河放在剑柄上的手仍然没有放松，只是转头看向了叶孤城，想知道他有何打算。哪知叶孤城只是冷冷扫了那猎户一眼，再次点了点头，便又有他的手下送上一锭银子。 猎户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双手捧着那锭银子，对叶孤城笑道：“那个翻跟斗的人没有说错，你真的是个大好人。” 苏明河失笑，恐怕在叶孤城之前的生命中，还没有人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吧。他虽仍然有些怀疑，但手却放松了一些。他还是不知道武林中人是如何探知对方的杀气的，但他却知道，如果这个猎户真的心怀不轨，叶孤城绝不会不管。 猎户将银子塞入了怀中，嘿嘿笑道：“叶城主和苏公子如果没有别的吩咐，那我便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叶孤城和苏明河回答，便转身朝马车走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叶孤城已经举起了他的左手，动作虽然不大，也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苏明河还未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叶孤城的几个手下，却在看见这个手势的瞬间，反身弹起，朝那猎户急追而去。 可是他们的速度虽然已经够快了，猎户却比他们还要快。那几人不过刚刚反身弹出，猎户就已展开了他的身形。他这一展开身形，当真就如同一溜轻烟一般，轻轻巧巧地便掠上了马车。 等他好整以暇地在车夫的位置坐下，叶孤城的几名手下，才冲到了马车旁，将他包围在了正中。 苏明河虽然觉得这人的眼睛一点也不像司空摘星，可是这样的轻功，他却是不会认错的。又轻巧又漂亮又迅捷的轻功，只怕当世唯有一个司空摘星。 他就说这山西随便一个寻常猎户，便镇静胆大得不像样，那也太人杰地灵了。 苏明河忍不住笑了，抬脚便要朝司空摘星走去，肩上却猛然一沉，叶孤城的手已经无声无息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虽然他用的劲并不大，但苏明河却也从善如流地停下了脚步，扭头疑惑地看向叶孤城。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又转头看向了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坐在马车车夫的位置，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叶孤城的手下虽然已站定四方，包围了他，他却嘻嘻一笑，似乎完全没将他们放在眼中。反而翘起一条腿，上下打量着苏明河，道：“你请我喝大曲，我便请你喝汾酒。你请我吃辣子鸡，我就请你吃赵大胡子家最好的狗肉。”他说着说着得意起来，“只是赵大胡子家离这里一百多里路，除了我以外，只怕再难有人会将狗肉趁热带到你面前。” 苏明河哈哈大笑，司空摘星虽然还是猎户装束，但一双原本无神的眼已恢复了神采。轻功高的能够狗肉变冷前将它送到一百里地外的人或许还有，但轻功高却又愿意做这样的事的人，放眼武林，只怕也就唯有眼前这个偷王之王了。 苏明河心悦诚服，拱手微微躬身，笑道：“荣幸之至。” 司空摘星也哈哈大笑，从车夫的位置一跃而起，完全没将那些叶孤城手下的包围放在眼里。苏明河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又已来到了自己面前，甚至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道：“好说好说。” 苏明河却对司空摘星笑道：“能得偷王之王亲自赠酒送肉，只怕我面子再大，也还没这资格吧。” 司空摘星也笑，道：“再加上个叶城主，那便足够分量了。” 苏明河看了叶孤城一眼，微微一笑，却没有接话。 司空摘星又笑了，对苏明河说道：“我的酒和肉，可比珠光宝气阁的宴席好得多了，你信吗？” 苏明河含笑点头。 司空摘星似乎很满意，道：“那么你便留在这里，我们自喝酒吃肉，让叶孤城自己赴约去。”他指了指自己驾来的那辆马车，笑道：“我连喝酒的地方都已找好。” 叶孤城放在苏明河肩上的手本已拿开，此时却又放了上去，道：“他当然是随我同去。” 司空摘星眼睛一瞪，道：“筵无好筵，只怕此宴就设在鸿门。” 筵虽可能不是好筵，但苏明河相信，霍天青还不至于做出下毒这样的事来。只要他不这样做，那么他们当然就不用担心。 更何况，寒梅一事之后，苏明河发现叶孤城不仅剑法很高，轻功很厉害，似乎对□□也颇为研究。 他现在比较担心的，反而是另一件事。所以他岔开了话题，不想让司空摘星和叶孤城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下去，而是问他道：“陆小凤他们可在珠光宝气阁。” 司空摘星点点头，笑了：“不仅他在，花满楼在，上官丹凤当然也在。”他的笑容变得有些神秘，故弄玄虚般压低了声音，对苏明河说道：“霍天青同时宴请陆小凤、花满楼和叶城主，真是打的好算盘。” 说完嘿嘿一笑，跺了跺脚一掠而起，看似往后退去，却在掠起的瞬间又落了回来，伸手在苏明河下巴拂过，笑得轻薄又狡猾：“比起那个丹凤公主来，还是你更好看一些，哈哈哈。” 大笑声中，夹杂着长剑出鞘的声音，只是拔剑的却不是叶孤城而是苏明河。作为一个男人，虽然他确实是个gay，但被其他男人这样调戏，只怕谁都无法高兴。 可惜司空摘星的动作实在太快，苏明河长剑拔出的时候，他已经在空中翻了个跟斗，掠得远了，只留下大笑声缭绕不去。 苏明河伸手在脸上一抹，看着司空摘星消失的地方，突然眯起了眼睛，道：“他手上抹得有东西。”将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看向叶孤城，问道：“这是什么？” 叶孤城却没有去闻他伸过来的手，反而靠近俯首在他颊边闻了闻。 呼吸的热气吹拂着苏明河脸上肌肤，他觉得自己的脸又有些发热了。 这时叶孤城却已经直起了身，道：“女人用的香粉。” 苏明河大怒，司空摘星这是将自己当成了女人？！ 叶孤城似是知道了他的想法，对他说道：“司空摘星并不是如此无聊的人。” 司空摘星虽然是偷王之王，但架子却很大，从来只会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而那些被他偷了东西的人，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觉得荣幸之至。因为能够让偷王之王瞧上眼去偷上一偷的东西，这个世间并不多。他虽然贪玩，但既然已经承认苏明河是他的朋友，那么便不会做出让朋友生气的事。 苏明河也已想通，笑了笑收回了剑，道：“看来要知道他的用意，只有去珠光宝气阁赴宴了。” 叶孤城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伸出手覆盖住他刚才被司空摘星摸过的脸颊，冷冷说道：“拔剑的速度，太慢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脸上的香粉虽然已经搽干净，但却仍然留下了淡淡的香气，就连水阁中的酒香，似乎也掩盖不了。 宴席就摆在珠光宝气阁阎府的水阁中，陆小凤和花满楼已经到了，四条眉毛却只剩下两条。 苏明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如同初生婴儿般光滑的地方，猛然想起了什么，原本已经踏入水阁的一只脚，又飞快地收了回来，转身对叶孤城笑道：“我突然觉得，其实在那里陪司空摘星喝酒吃狗肉也是不错的。” 叶孤城的目光，却早已越过他落在了陆小凤的身上。 陆小凤已经站了起来，他的手里还端着酒杯，另一只手却在反复摸着原本长着胡子的地方，就好像那里还有两撇胡子一般。他对着叶孤城举了举杯，笑着打招呼：“叶城主。”然后又说道：“我们好歹也有同室共饮之谊，莫不是我剃了胡子，你便不认得我了？” 他自然是在开玩笑，陆小凤就算把四条眉毛都剃掉，苏明河也是认得他的。只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陆小凤之所以剃掉了他的胡子，是为了请西门吹雪出山。因为西门吹雪只有一个要求，若陆小凤剃掉他那两撇胡子，那么他可以跟他去任何地方。 原著中，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王对王，发生在第三个故事。 而现在，难道就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时间便提前了？ 苏明河觉得手心又有些湿润，他甚至没有去回应陆小凤的话，只是站在水阁的门口。他记得当时陆小凤请西门吹雪出山，是为了对付独孤一鹤。但是现在独孤一鹤在峨眉金顶拜在叶孤城的手下，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次出现，他本以为叶孤城已经替西门吹雪完成了他要完成的事，他便不会再出现了。 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虽然想要见见花满楼的风采，也会想要一睹剑神风范，但却绝不希望是在和叶孤城一起的时候。他虽然想要知道故事结束的时候，自己是否便有机会穿越回去，但也绝不希望就连决战前后的结局也跟着提前了。 苏明河心一横，第一次主动伸手握住了叶孤城的手，甚至不在乎陆小凤和花满楼就在一旁，对叶孤城说道：“我们走吧。” 他不知道是手心中紧张冒出的汗，还是自己带了些哀求的眼神打动了叶孤城，他只多看了苏明河一眼，便点了点头。 手被反手握紧，人也准备朝水阁外走去，苏明河刚悄悄松了口气，一直没有出声的花满楼却突然说道：“公子留步。” 他虽然是瞎子，但却也是最优雅最温文的瞎子，他笑起来的时候，比春天的风更加温柔，他虽然看不见苏明河，但却准确地面朝向他的方向，诚恳地问道：“请问公子，可是遇见过一个叫做上官飞燕的女孩？” 36、第 37 章 苏明河想起石秀云又甜又灿烂的笑脸就觉得浑身一阵无力，换成她师兄苏少英对自己表白，他估计自己都不会这样无奈。 所以第二碗酒，他并不想喝。 霍天青还没说什么，一旁的花满楼却先笑了，道：“终于有一个人，似乎对女人的吸引力力比你还大了。” 三英四秀虽然还不能和陆小凤等人平起平坐，但在武林中却也是赫赫有名的侠少英才。他们的师傅独孤一鹤，在武林中的名声，更是不在此间任何一人之下。 陆小凤只是又摸了摸他原本长着胡子的地方，笑道：“苏公子少年英俊，剑法更是出类拔萃，自然让人喜欢。” 花满楼微微一笑，还未说话，水阁外面原本鲜红的九曲廊桥上，同样一身红衣的少女凌波飞渡而来。 苏明河再次确定，峨眉的轻功很美。不仅轻功很美，人云也很美。碧波之上，红衣如火，别的男人，只怕都会甘心坠入那团红色的热情的火焰中去吧。 可是苏明河并不是别人。 所以他看见石秀云，就和见了避之不及的大麻烦一样，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越是美丽越是大方开朗的女孩，越是让人不忍伤害。 霍天青却似乎一点都没发现苏明河的异常，他仍然还在笑着对苏明河说道：“不仅四秀来了，独孤掌门也来了。” 独孤一鹤，苏明河倒是不怎么担心。他只是朝叶孤城看了一眼，却见他似乎完全未将此人放在心上，只在苏明河看向自己的时候，对他点了点头。 陆小凤却在一旁道：“听说峨眉掌门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在武林中罕有对手，不知道叶城主可有听闻。” 叶孤城比武赢了独孤一鹤的事，尚未在武林传开。峨眉派自然不会四处宣扬，苏明河和叶孤城当然也不会。听陆小凤这样一问，苏明河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笑着反问道：“罕有对手，其中可包括陆大侠？” 陆小凤哈哈一笑，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石秀云已经进入水阁之中，峨眉的轻功又不是用来表演水上舞的，姿态固然美妙，速度也是非常快的。她这一落地，便直直朝苏明河走了过去。 从湖面上吹来的风，轻抚着她轻柔的纱衣，衬托出她美好的身姿。她又在冲着苏明河笑得灿烂，可她越是笑得灿烂，苏明河却越是无奈。 “苏明河，我们又见面了。”银铃般带着笑的悦耳声音，大胆热情的女孩子，让陆小凤等人脸上都露出了微笑。可是苏明河却没有笑，他反而板起脸，对石秀云说道：“好的女孩子，是不会总是追着男人跑的。她们应该在家里等着，英俊深情的男人叼着玫瑰跪在门外对她们唱情歌。” 石秀云格格笑了，道：“嘴里叼着玫瑰，又怎么唱情歌？”她的脸忽然红了，看上去和普通的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模一样，让人完全想不到，这个又害羞又可爱的少女，竟然会是大名鼎鼎的峨眉四秀之一。然后她便红着脸问道：“我若是回去了，你会来找我吗？” 苏明河当然不会，所以他只有保持沉默。 石秀云又笑了，道：“所以只能我来找你了。” 她的脸更红了，可她还是在笑，一双美丽的眼睛，也还是大大方方地看向苏明河。 陆小凤等人脸上的笑意更浓，苏明河却觉得头很大。他求助般看向叶孤城，希望能再出来个苏少英，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开。 苏少英并没有来，来的是珠光宝气阁的阎铁珊阎大老板。 他人还未到，笑声就先已传入：“今天难得来了这么多朋友，俺一定同你们喝个不醉不归。” 大笑着走入的人，有一张白白胖胖的脸，声音也又尖又细。苏明河看着他，忍不住悄悄皱了皱眉：这个人，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太监吗？ 然后他很快就又想明白了，能够有阎铁珊今时今日这样的地位，莫要说别人即使猜到了他是太监，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就算他大大方方告诉别人：“我就是太监。”估计也有很多抢着表忠心：“太监好，太监妙。小的一直觉得身上多了二两肉实在太累赘了……” 他被自己的脑补恶心到了，但阎铁珊也早已不是那种会在意别人对自己看法的人了。在座几人，除了苏明河，都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只怕石秀云在他眼中，都比苏明河来得重要。所以他的目光，除了在进来的一瞬间扫遍全场外，就再未停在苏明河身上过。 苏明河发现陆小凤的人缘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不仅霍天青认识他，就连这个阎铁珊同他似乎也亲近得很。他一进来，便伸手拉住陆小凤的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忽又大笑道：“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化。” 陆小凤微微一笑，道：“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变得只剩两条，这还不是变化？” 阎铁珊笑得更加开心，又转过身去拍拍花满楼的肩，道：“你一定就是花家的七童了，你几个哥哥都到俺这里来过，三童五童的酒量尤其好。” 花满楼微微一笑，道：“七童也能喝几杯的。” 阎铁珊似乎更加高兴，大笑着转过身面向了叶孤城，道：“但今日让俺更高兴的，却是能请到叶城主大驾光临。” 叶孤城冲他点了点头，道：“珠光宝气阁的汾酒，确实是山西最好的汾酒。” 苏明河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他怎么也想不到，叶孤城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叶孤城的目光却正好转过来和他对上，继续说道：“我的一个朋友尤其喜欢。” 他盯着苏明河说这样一句话，在场诸人无一不是人精，很快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阎铁珊本来并未将苏明河放在眼里，此刻却笑容满面地对苏明河笑道：“这位公子俊美非凡，英气逼人，想必是江湖中新近才出现的哪位少侠。否则俺就算住在这偏僻地里，也不该没听过这样一位英才的大名的。” 苏明河又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阎铁珊，似乎对叶孤城，有些诌媚啊，这可真和他的身份地位不相称。就算叶孤城海外称王，但却和珠光宝气阁天远地远，怎么也不该有所交集才是。 连他都有这样的感觉，陆小凤等人又怎会错过。等阎铁珊连石秀云都打过招呼，坐回了席上，他便端起酒杯对阎铁珊说道：“大老板似乎认识叶城主？” 阎铁珊笑道：“俺是土生土长的山西人，这几十年来，只到泰山去过那么几次。去看他奶奶的日出，但是俺看来看去，就只看见了个大鸡蛋黄，啥意思都没有。” 他一口一个俺，又一口一个他奶奶的，显得粗俗无比，可是却用那又尖又细的嗓音说出来。苏明河十分拼命，才能忍住笑。 陆小凤点点头，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不知严总管是哪里人？” 苏明河心里咯噔一下：来了来了，陆小凤替金鹏王朝来讨第一笔债了。他没想到自己和叶孤城去蜀中逛了一大圈，竟然还能赶上这么一出。情不自禁便朝叶孤城看去，书中对付阎铁珊的是西门吹雪，可现在坐在这里的却是叶孤城。难道，因为自己的穿越，所以故事里原本没有叶孤城参与的戏码，全都由他取代西门吹雪出境了吗？ 阎铁珊并没有回答陆小凤的话，开口的是自阎铁珊进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霍天青，他笑着对陆小凤说道：“怎么少了两条眉毛，就连我的姓都不记得了？” 陆小凤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姓霍，我问的是金鹏王朝的严立本严总管。”说着，他的目光如电般看向了阎铁珊。 阎铁珊本来一直在笑，他不仅是个成功的商人，也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更是一位殷勤的主人，所以在陆小凤一开始说出严总管的时候，他纵然有些奇怪，但却绝不会想到自己埋藏了几十年的往事，已经结疤了几十年的旧伤疤，会被人再次揭开。 现在阎铁珊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原本就很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脸上的表情古怪而扭曲。然后他站了起来，冷冷对霍天青说道：“陆公子和花公子酒喝够了，他们不想继续待在这里，立刻备车送他们离开。” 苏明河的目光已经随着阎铁珊移到了门口，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马上会出现在水阁门口的，就会是西门吹雪。 水阁门口仍然畅通，没有白衣剑客背着他的长剑站在那里，可陆小凤已经站了起来。他虽然还在笑，可是他眼中的光却是冷厉的。 终陆小凤七本书，古大侠都没有正面提过陆小凤的武功有多高，可是他却能化解一个又一个危机，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后人也不想真正去评价了。 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以及他□□翼的轻功，就和他的四条眉毛一样，在江湖上同样声名赫赫。 苏明河已经见识过他的轻功，今天终于见识到了他的出手。 可惜陆小凤并没有机会同阎铁珊交手，因为叶孤城忽然展开身形拦在了阎铁珊的身后。 陆小凤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就算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也不愿轻易同叶孤城交手，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为了同叶孤城交手而来。 就利用这一瞬间，阎铁珊已经出了水阁。 陆小凤笑了，道：“叶城主认识严总管？” 叶孤城只是静静直立在水阁门口，冷冷说道：“我们刚喝过了他的酒。”他看着陆小凤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也是。” 陆小凤哈哈一笑，回到了座位上，道：“既然如此，便不可浪费了这里的酒。”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天空中已满布繁星的时候，苏明河终于同叶孤城回到了他在山西的别院。 “你今天为何要帮阎铁珊？”苏明河站在房中，看着叶孤城问道。 喝过了阎铁珊的汾酒，当然只是个借口，就如同最开始他说有一个人喜欢他的酒一样，真以为苏明河是傻子听不明白他们话中有话！ “他的武功不在陆小凤之下。”叶孤城突然说道。 “呃？”这个细节苏明河倒是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阎铁珊似乎不是西门吹雪的对手，然后最后死在了上官飞燕手上。所以他又问道：“难道你是在帮陆小凤？” 叶孤城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我为何要帮他？” 苏明河这下有些糊涂了，道：“那你今天为何？” 叶孤城沉默片刻，继续说道：“他的武功虽然很高，但他却有一个致命弱点。” “什么？” “怕死。” 苏明河有些想笑，一个怕死的人，怕死同时也成了他的致命弱点，还真是，自作孽啊。 “一个怕死的人，是不会有真正的成就的。”叶孤城悠悠说道。 这句话就如同一道光，猛然让苏明河原本有些茫然的脑海中瞬间变得一片通透。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了叶孤城，道：“你……” 他的话却没有真正问出口，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问叶孤城。独孤一鹤，阎铁珊，再加一个霍休，刚好是金鹏王朝要找的三个人，因为他们身上，带着金鹏王朝巨大的财富。叶孤城入蜀在先，到晋在后，看似是被霍休激怒，引去峨眉。可是叶孤城这样的人，又岂是小小的阴谋可以影响的。 苏明河越想越是害怕，在陆小凤的第一个故事中，叶孤城原本是没有出场的，所以即使他好像和书中写的不太一样，但苏明河却从未朝那些方向想过。在他心目中，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样，都是真正的剑客，然后才是一个人。 他先前是忘记了，眼前这个人，心中不只有剑，还有…… 但是后来他却已经想到了，叶孤城除了是一个剑客，更是一个心思慎密而深沉的阴谋野心家。只是今日一番剖白，让原本冒头的想法又被打压。 直到此刻苏明河见了叶孤城脸上表情，才觉手脚有些发冷。不知是不是因为最好的汾酒同样入口极醇而后劲十足，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双脚有些发软。 “虽然查不出你的来历，但是你很奇怪。”叶孤城继续缓缓说道：“剑法极高，却似没有半点江湖经验，却又偏偏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江湖秘闻。” 苏明河脸色惨白，原以为自己是个无名小卒，就像叶孤城说的那样，除了剑法，一无是处。想不到从自己这样一个看似一无是处的人身上，都能挖掘出可用之处。 “这么说，你说那些话，都是为了利用我？”苏明河不敢置信地问道，他虽然没有真正想过会和叶孤城怎样，但是作为一个gay，能被如此强大英俊的男人喜欢，他其实，还是有些飘飘然的。 “利用？”叶孤城微微皱眉，似乎很奇怪苏明河竟然用了这个词，“我为何要利用你？” “可……” 苏明河话未说完，便被叶孤城打断了，他冷冷看向苏明河，继续说道：“若我真是想要利用你，何须我亲自出手。” 他没有说谎，他确实并不需要亲自出手，有的是人，会心甘情愿替他将所有事情做好。 苏明河低着头沉思半晌，再抬头时，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对叶孤城说道：“那么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仅知道你为何要去峨眉，来山西，我还知道你一个真正的目的。”他抿紧嘴唇，拳头握得紧紧的，看着叶孤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叶孤城又皱了皱眉，看着苏明河片刻后对他说道：“你累了，该休息了。” 他伸手去握苏明河的手，却被苏明河躲开了。 苏明河现在的心情是愤怒的，不是因为可能被利用，也不是因为叶孤城，其实他更多的是在生自己的气。他本不该忘记，真正的叶孤城是个怎样的人物。他原本该在想起来叶孤城是个怎样的人后，就不该再受他影响如此深。 可是他却发现自己不仅会因为叶孤城说的话感动，还会因为他似乎漫不经心地说出的这番话而愤怒。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叶孤城波澜不惊的双眼，浑身怒气和力气似乎霎那都被抽光，和叶孤城这样总是高高在上，一切都运筹帷幄的人计较这些，大概只会让自己更像跳梁小丑。他一瞬间变得疲惫不堪，终于深深体会到症结所在――自己和叶孤城之间的差距，不是剑法的高低划出来的鸿沟，根本便是因为，他们确实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 他摆了摆手，再没有心情继续说下去，转身朝门外走去。 叶孤城却在他转身的瞬间，伸手稳稳握住了他的胳膊，脸上仍然是一脸淡漠，道：“你去哪里？” 苏明河手一挣，想要挣脱他的手。但却只是徒劳，他加大了力气，可叶孤城的力气也随之增加。 苏明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冷冷说道：“放手。” 叶孤城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道：“你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 他的语气中甚至没有一点指责的意思，但苏明河却觉得心里一直的空洞和压抑下去的不安，猛然间被他这句平平淡淡的话撩拨到了极致。 他霍得转过身去，直视着叶孤城的双眸，冷冷说道：“你想玩养成游戏，请另寻他人，小爷不奉陪了！” 苏明河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所以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再次试图挣脱叶孤城对他的胳膊的禁锢。可是那只手非但没有收回，反而用力一拉，将苏明河拉向了叶孤城。 被迫靠在叶孤城胸前的时候，苏明河愤怒地抬头看向他，却发现他的眼睛从来没有如此明亮过，亮得就好像最深邃最灿烂的星辰，足以吸空旁人的灵魂。 然后他听见叶孤城俯首在他耳边冷冷说道：“我想要的东西，都会被我握在掌中，包括剑和……”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苏明河已经大声打断了他，他当然不相信，自己已经能够和叶孤城手里的剑平起平坐，所以他抢先一步说道：“和天下吗？” 37、第 38 章 那句天下，大概真的让叶孤城也震撼了。他只是盯着苏明河看了片刻，然后便沉默着放开了他的胳膊。 房中陷入了难堪的寂静，只听得见苏明河有些凌乱的呼吸。他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直直看向叶孤城寒星一般的眼眸。 似乎又过了很久，苏明河终于握紧拳头，转身跑了出去。 叶孤城家中的别院，也有一个一碧如洗的荷塘。只是现在天色已晚，看不清湛清的水和水里欢快嬉戏的鱼儿。 苏明河就坐在荷塘旁，仰首冷冷看着天上的明月。 月色如水，轻柔地笼罩着大地，可苏明河却只觉得一阵寒冷。然而刚才有些浮躁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大概是酒精作用，冷静下来的苏明河，也有些说不清楚自己刚才为何如此激动了。他只知道当时胸口似乎有团火在烧，而叶孤城冷冽的目光，便是让那团火蔓延开来的一桶油。 火上浇油啊。 苏明河苦笑着伸手按住了还有些昏痛的脑袋，对着月亮眨了眨眼睛。他知道自己从来就和好运气，宠儿沾不上边。大概穿越到刀光剑影的武林中，还能保住一条小命活到现在，自己的好运气也该消耗殆尽了。所以他就说怎会那么好运，竟然能得叶孤城的垂青。 太过美好的事情，果然还是海市蜃楼的可能性大一些。 他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不就是又发现自己被那些所谓的人上人摆了一道吗？又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爱恋刻骨铭心，都能好好地淌过那条河。这一次，最多只能算打湿了一点鞋子而已。 苏明河自嘲地笑笑，想明白这一节，也不打算在这里继续吹冷风了，摇摇晃晃地提着他的剑就朝别院的门口走去。 门虽然是敞开的，可是站在门口的六个人却都不是雕像，在看见苏明河的瞬间，六个人手中的兵刃交错，正好拦住了他的路。 苏明河似乎早有准备，“噌”的一声便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微笑着看向那六人，轻轻但是坚定地对他们说道：“我要出去。” 那六个人明明不是雕像，此刻却似齐齐变成了雕像，手中兵刃依然交错，拦住了苏明河外出的路，纹丝不动，但却没有一个人对苏明河说话。 苏明河知道自己现在负气出走有点幼稚，但胸中梗着那一口气，还要在别人家的屋檐下继续低头……那么他宁可拼死一搏，也用生命去换取一次飞翔。 他已经举起了手里的剑。 苏明河会的武功当然不止追命夺魂剑，他在游戏里，已经学会了两套初级剑法和一套中级剑法。追命夺魂剑最简单，所以也最合他的心意。毕竟他又不是从小练剑练到大，可以把用剑当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剩下的两套剑法，回风舞柳剑在对付黑金的时候用过一招，另外一套，则是比较复杂一点的两仪剑法。只是因为剑招比较复杂，再加上他轻功还不够过硬，所以虽然之前和叶孤城练剑的时候，也尝试着用过两次，但却怎么也找不到感觉。 当时叶孤城便对他说：“与其分心去练不擅长的剑法，不如专一地练好最拿手的一套。” 他当然有资格这么说，叶孤城的天外飞仙，确实只需要一招，就足以傲视寰宇。 不过苏明河还是听了他的意见，一门心思练好了追命夺魂剑。叶孤城在剑法上的眼光，就和他的天外飞仙一样，也足以傲视寰宇。 此刻握剑在手的苏明河，已经和之前那个懵懂的他不太一样了，虽然谈不上脱胎换骨，但起码他很清楚，自己手里握着的是剑，而不是游戏装备。他的剑法，也不是心中的口诀了。 可那六个人明显不敢跟苏明河交手，剑还未递到他们面前，原本对着苏明河的兵刃便已撤到了一旁。苏明河大惊，就算自己想要硬闯出去，也不想伤人啊！他想要收剑，可他剑法的威力本就在迅猛上，收剑已是不及。 剑已及身，但却并没有刺入人体的感觉。长剑只是微弯，却无法再向前多刺一点。 “叶城主真是大手笔啊。” 懒洋洋的声音突然从大门顶上传来，苏明河就算不抬头去看，也能听出这样的语气，这样懒洋洋的声音是谁发出的。他收回了长剑，笑着问道：“你带着一个人，还能跑得那么快吗？” “当然。”大门的屋顶上很快跳下一个青衣男子，站直了身体也颇为高大，但苏明河却知道，他一旦展开身形，就会如同一溜轻烟般，快捷无比。 他看都未看那六个一看见他出现，便如临大敌的护卫一眼，只是笑着看向苏明河，对他说道：“我们可以打个赌。” “赌什么？” 苏明河的话刚一出口，他的腰带便被人勾出了。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一掠而上到了房门的顶上。 “就赌，我带着一个人，速度能不能快过空手的叶孤城。” 苏明河哈哈一笑，道：“你的轻功或许比他高，但你却绝对快不过他手里的剑。” 他回过头来，就看见叶孤城已经站在了对面的屋顶上，一身白衣在月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芒，仿佛连他的人，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如果你不看他的眼睛的话。 叶孤城的眼睛，就如同黑夜里最明亮的星星，寒星。他的剑也握在他的手里，而那双寒星般的眼睛，正冷冷看向苏明河和司空摘星。 “放下他，你便可以走。”叶孤城道。 司空摘星一笑，转头看向苏明河，冲他眨了眨眼，状似无辜地问道：“这个他，是指你吗？” 苏明河点点头，笑道：“大概吧。” 他也已握紧了手里的剑，虽然明知不可能是叶孤城的对手，但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这虽然是一个死亡不可以重来的世界，但苏明河却还是那个苏明河。不触到他的底线之前，他可以温吞地不在乎世上很多人都看不下去的事，但一旦被碰触到了底线，泥人也是有土性的。 “究竟要不要和我赌？”司空摘星似乎压根不在乎苏明河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只是悠然笑着问道。 “不赌。”苏明河摇了摇头，对司空摘星非常诚恳地说道：“你是偷王之王，估计能富甲天下。而我一穷二白，万一输了，你要我卖身为奴抵债，岂不是亏了？” 司空摘星闻言哈哈大笑，道：“赌注一定是你支付得起的。” 苏明河沉默片刻，看了看司空摘星，又看了看叶孤城，笑了：“我们这样完全把叶城主当透明人，是不是不太好？” 司空摘星忽然板起脸，道：“是非常不好。” 他的话音还未落，苏明河就觉得一股大力再次拉扯住自己的腰带，整个人又一次腾空而起。司空摘星的速度确实很快，不仅很快，而且一点都不平稳。苏明河被他拽着窜出，其实一点不好受。不过好在有了叶孤城之前在四川边境的训练，他纵然不能像司空摘星他们这样来去自如，但却没有那么容易晕轻功了。果然晕车的人自己开车，就能好很多啊。 风飞快地从他们身边刮过，静夜中凭虚御风的感觉其实十分美好，前提是你的腰不会快要被勒断，而且你的身后不远处，不会跟着一个出剑就能取人性命的叶孤城。 司空摘星纵然是公认的江湖轻功第一人，但那绝对是在他独自一人的时候。苏明河虽然不胖，但也是一个成年男子，百多斤的分量，提在手里不可能当成一片羽毛。他自己已经按照叶孤城教的方法，尽量也配合司空摘星施展轻功。虽然在速度上没有一点帮助，但至少可以在分量上给他减轻一点负担。 可即便如此，叶孤城离他们还是越来越近。 苏明河并不需要回头，就能感受到凛冽的压迫感从身后传来，他总算有所感悟，为何武林中人能够感知所谓的杀气了，这样强大的压迫感，即使是刚刚踏入武林的他，也无法完全忽视。 司空摘星在高速行进中，突然转头对苏明河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原本在屋顶纵跃起伏的他，带着苏明河猛然扎进了一条河中。 如果是白天，就算隔着水苏明河也相信叶孤城这一剑绝不会受到水的折射影响而刺歪。可现在是晚上，好吧，苏明河眼睁睁看着猛然刺入自己身侧一点，掀起小型波浪的长剑，叶孤城估计还是不能刺歪。 但司空摘星已经利用这个瞬间，托着苏明河又向前窜出了一大段距离。 是托，而不是拖。 入水的瞬间，司空摘星就矮身隐到苏明河下方，然后同样迅速无比地抓住他朝前游去。估计就因为如此，叶孤城那一剑才会刺偏。 等他们终于可以钻出水面缓口气，苏明河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眼，就看见河岸上冷冷看着他们的叶孤城，然后看见他缓缓地将剑插|回了剑鞘。 月色朦胧中，苏明河已看不清他的五官，但那双寒星般的眼眸，却越发明亮。他伸手冲叶孤城挥了挥，转头对同样钻出水面的司空摘星道：“我们走吧。” 河水虽然很冷，但苏明河并不打算上岸去。纵然他们再朝前的时候，叶孤城已经停下了脚步似乎没有再继续追踪的打算，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挑衅叶孤城。 等他们终于上到岸上时，苏明河还是忍不住回头朝来处看了一眼。 河岸空空，早已不见叶孤城的踪影。 “舍不得？”司空摘星突然笑着揶揄。 苏明河微微一笑，原地跳了两下，抖了抖身上的水，却没有回答司空摘星的问题，而是对他说道：“哪里能弄到干衣服？我好冷……” 38、第 39 章 小小的院子里并没有荷塘，也没有九曲回廊，有的不过是一张石桌，四张石凳，当然还有朋友。 苏明河坐下来的时候，陆小凤已经给他面前的酒杯里倒满了酒。他看着酒杯里的酒笑了笑，道：“今晚我们似乎才喝过酒。” “我保证，这酒不会比珠光宝气阁的差。”陆小凤道。 酒果然是好酒，山西最好的汾酒，配上山西最好的酱烧狗肉，苏明河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在冰冷的河水里泡过之后，能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能有一杯酒喝，还能有热热的狗肉吃，他忽然觉得，也许自己的好运气还并没有用完。 “好酒。”苏明河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赞道。 陆小凤提壶真要再倒酒，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灵巧地在桌上略一停顿，等那只手消失时，桌上的四只酒杯都不见了。司空摘星也穿着干衣服坐了下来，笑道：“既然是好酒，当然不该用小杯喝。” 大坛的酒和斗大的海碗拿了出来，苏明河端起满满一碗酒，笑道：“我以为，今晚我来不是只为了喝酒的。”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端起自己面前的碗仰首饮尽。刚刚洗过澡的脖子上，还留着热气熏蒸出的淡红，此刻再加上几分酒意，苏明河突然觉得，看起来又天真又狡猾的司空摘星，竟然也有如此性|感的一面。 “第一碗，敬你不在乎我在河里让你做挡箭牌。”司空摘星亮了亮空了的碗底，笑着对苏明河说道。 苏明河一笑，也喝干了自己碗里的酒，道：“那么这一碗，该我谢你大晚上地陪我泡河水。” “第二碗，谢你没有中途让我将你扔下。”司空摘星又喝干一碗，抹了抹嘴，笑道。 苏明河突然叹了口气，道：“这明明是该我谢你，没有中途扔下我。你想找我拼酒，大可以明说的。” 司空摘星笑得更加愉快，再次端起了碗，道：“好，来吧，拼酒。” 苏明河眨了眨眼睛，道：“可你还没告诉我赌注是什么？心中有担心的人，会更容易醉的。”他板起了脸，继续说道：“你这样，是胜之不武。” 花满楼也笑了，难得如此温雅的人脸上会露出有点促狭的笑容，他对苏明河说道：“赌注对苏公子来说，并没有坏处。司空只是想让你去见一个人。” 陆小凤笑着接过了话，继续说道：“一个美人。” 美人不仅很美，而且很甜，笑起来的时候很甜，说话的声音还清脆悦耳，可是苏明河看见她，却觉得嘴里有些发苦。他突然伸手拉过了坐在一旁的司空摘星，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陆小凤等人就看见司空摘星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大，然后他便站了起来，朝石秀云走了过去。 苏明河他们就看见司空摘星嘀嘀咕咕和石秀云说了什么，她脸上原本害羞而灿烂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惨白。 苏明河扶住额头，他本来不想这么直接的，可是石秀云实在太给力了，不下猛药，只怕后患无穷。 石秀云和司空摘星交流完毕，却并没有如他所料般转身哭着跑走。她的脸色虽然还很苍白，但却轻轻咬住了下嘴唇，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朝自己走了过来。 苏明河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疑惑地朝司空摘星看过去，却见他目光闪动，对自己笑了笑。然后翻身朝后面的围墙一掠而去，一溜烟便窜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苏明河。”石秀云微微低下了头，露出一段优美的脖子。放在身侧的双手紧了又紧，似乎内心充满了挣扎，最后终于抬起头来，双眼勇敢地看着苏明河的眼睛，对他说道：“就算只有一年，甚至是更短的时间，我也愿意同你一起走过。”可能是心里的话终于说了出来，石秀云又恢复了之前的大方，对苏明河嫣然一笑，道：“不过我今晚不只是来找你的。”说到这里，她突然对他大大方方行了一礼，道：“奉家师之命，请苏公子赴宴。” 苏明河满头黑线，司空摘星摆明了摆了自己一道，不知道对人家姑娘乱说了什么。但一时也解释不清，他只是看了看周围的夜色，有些为难地问石秀云道：“这么晚了……” 石秀云点点头，笑道：“家师已备好宴席，敬请苏公子光临。” 苏明河沉默了片刻，突又问道：“尊师怎会知道？我今晚会到这里？” 石秀云嫣然一笑，道：“是我请司空摘星，去将你偷出来的，他没有告诉你吗？” 苏明河问道：“你请的？”他突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本来以为司空摘星去那里，只是无聊四处溜达，看见了自己就顺手将自己捞了出来。可是现在看来，竟然是有备而去。想了想，他又开玩笑般问道：“偷王之王不好请吧？” 石秀云格格笑道：“本来是不好请的，因为司空摘星只肯偷自己有兴趣的东西。” 苏明河点点头，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石秀云继续说道：“可是他听见了你的名字后，突然又答应了。” 苏明河扶额，他有点能理解石秀云为何笑得如此开心了。他又问道：“那么尊师呢？为何会请我这个……”他考虑着措辞，“名不经传的江湖新人？” 石秀云突然收起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她盯着苏明河片刻，在他又要觉得浑身不自在的时候，说道：“因为家师说，能够在挥手间用长剑随意格挡便折断峨眉四秀两柄剑的人，绝不会是真正默默无闻的人。”她又笑了笑，似乎十分与有荣焉，“至少将来绝不会。” 陆小凤并没有和人拼酒，可是他的酒喝得一点都不慢，就好像他现在用的并不是海碗，而是之前那样的小杯。直到听见石秀云这句话，他才放下了手里的碗，笑道：“他不仅可以挥手间折断峨眉四秀的两柄长剑，而且还能隔着门板刺中柳余恨。”陆小凤的眼睛也变得很亮，直直看向苏明河，继续说道：“可是这样一个人，以前却从未听江湖上的朋友们说起过。” 苏明河沉默，如果陆小凤真正听说过，那才真正奇怪了。 石秀云的脸更红，可是看向苏明河的目光还是那么大胆而多情。她缓缓走上两步，低声对苏明河说道：“所以不仅我，就连家师，也会对你……”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已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苏明河觉得与其在这里一直听她表白，不如跟她去见独孤一鹤。再大胆的姑娘，在长辈面前也该害羞一些吧。他当机立断地打断了石秀云含情脉脉的目光，道：“我们莫要让尊师等久了。” 再一次见面，独孤一鹤比上一次看起来要苍老许多。他的背脊虽然还是那么挺直，站在那里的时候，仍然如同峨眉山上最挺拔的青松。可是他的目光却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精神。苏明河不知道他是因为知道陆小凤他们已经来向阎铁珊讨债，还是因为他输给了叶孤城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太大。 “我一直认为，刀剑双杀是我的独创。” 石秀云将苏明河带入了大厅，便朝独孤一鹤行礼退下。苏明河也向他恭恭敬敬行礼问好后，独孤一鹤突然就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苏明河又笑了笑，道：“我这也并不是刀剑双杀。” 独孤一鹤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一刹那间，他似乎变得更加苍老。然后他才对苏明河说道：“我相信叶城主的眼光。” 苏明河道：“他以前也从未见过刀剑双杀。” “刀剑双杀不过是一个名字，结合了刀法和剑法的武功而已。取名字容易，但学会剑意却很难。” “其实我会的剑招十分简单。”苏明河这到没有说谎，他的剑法，本来就是游戏中最初级的剑法。至于为什么到了这里，他的内功和这套最基本的剑法会有如此威力，他其实并不知道。 “现在武林中顶尖的几个年轻人，他们的武功也都很简单。”独孤一鹤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后生可畏。” 苏明河讪讪一笑，后生可畏中的后生，绝对不会包括自己，至少现在还不会包括自己。 “如果我想将刀剑双杀四十九式传于你，你可有兴趣承我衣钵，将这门武功发扬光大。”就在苏明河沉默的时候，独孤一鹤突然甩出了一句话，让他顿时愣在当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苏明河总算找回了自己声音，愣愣看着独孤一鹤，问道：“峨眉不是已经有三英四秀了吗？” 39、第 40 章 学还是不学，这真的是个问题。可是摆在这个问题之前的，却是独孤一鹤为何不将刀剑双杀传给峨眉嫡系的三英四秀，而要找他这个外人。苏明河就算再是穿越主角，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的天分和他的剑法，估计还不至于让独孤一鹤这样的武林成名前辈，只见一面就念念不忘，甚至想让他继承衣钵。 苏明河一瞬间觉得压力有点大，难道虽然他是个比较懵懂且又在武学方面不思进取的穿越者，主角光芒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笼罩他吗？ “四秀都是女孩，刀剑双杀轻灵有余，厚重不足。而三英虽然都是好孩子，但却更偏向与峨眉清奇飘逸的剑法。”独孤一鹤摇了摇头，叹道：“用惯了剑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能轻易将刀当剑用的。” “可他们不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吗？”苏明河有些好奇。 “他们确实是我的徒弟，但却也是峨眉的嫡传弟子。所以他们习武初期，便是从一套套峨眉剑法学起。等到可以学刀剑双杀的时候，有些想法已经没办法改变了。”独孤一鹤说道。 苏明河点了点头，道：“也许我还不如他们。” 独孤一鹤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说道：“如果换一个人，大概在听见我说要传他刀剑双杀的时候，就已经跪了下来叫师傅了。” 苏明河笑道：“大概只是因为，我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生活。”他见独孤一鹤露出疑惑的表情，便又说道：“我也许会比三英四秀更难学会新的武功。” 任何一个像苏明河这样刚刚经历过叶孤城事件带给他的震撼的人，多少都会变得有些多疑的。 独孤一鹤摇了摇头，道：“你适合刀剑双杀。”他顿了顿，又说道：“我虽败于叶孤城之手，但刀剑双杀学到巅峰，自然可以和天外飞仙一争长短。” “前辈您已是刀剑双杀的巅峰，您不仅创造了它，而且也让它在您手里发扬光大。” “之所以称之为巅峰，那便是还从未有人能达到过那个境界。”独孤一鹤的目光落在了苏明河手中的剑上，缓缓说道：“我已经老了，但你还年轻。所以你还有时间，或许可以尝试着攀登一下。” 可以和天外飞仙，一争长短……并驾齐驱吗？ 桌上的菜已经冷了，本来是请人来赴宴的，可现在主人和客人都不在那里。 苏明河站在一旁，看见独孤一鹤手里又宽又长的剑，使出来时如刀一般霸道，可是转圜之间，却又流畅无比，尽得剑的轻灵。 四十九式用完，独孤一鹤还剑入鞘，抱元守一。苏明河纵然是个刚接触武功不久的人，却也忍不住赞叹道：“好剑法。” 独孤一鹤点了点头，往旁边退了几步，道：“你来。” 苏明河脸一红，他可没有武侠小说里那些传奇人物一般，看了一遍招式就能记个八九不离十的本领。不过好在独孤一鹤的年纪足可以做他的爷爷，况且对他的态度一直不错，他也不怕在他面前出丑。 拔剑出鞘，苏明河依样画葫芦，将自己能够勉强记下的招式，七零八落地用了出来。还未比划到一半，就见独孤一鹤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 苏明河脸一红，虽然已经有心理建设，但是自己真是太差劲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独孤一鹤朝前走了一步，拔出了他的长剑，道：“刀剑双杀四十九式，重要的不是四十九式，而是刀剑双杀。”他看着苏明河，眼中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意，继续说道：“叶孤城当初直接问的是刀剑双杀，而不是四十九式，那便是因为他知道，剑意远比剑招更加重要。” “无招胜有招！”苏明河忍不住脱口而出。 “不错。”独孤一鹤点了点头，道：“剑法学成，自然可以无招胜有招。” 此无招胜有招，和苏明河脱口喊出的还是差得太远，他脸又红了红，问道：“我该怎么做？” “你平时是怎么做的？”独孤一鹤问道。 苏明河提起长剑，迅捷无比地刺了出去。 “那日折断秀珠和秀英的剑，你又是如何做到的？”独孤一鹤又问道。 苏明河想了想，长剑反手上格，然后再迅猛地劈下，道：“似乎便是这样。” “正是如此。”独孤一鹤点了点头。 苏明河一脸茫然，如此又是哪样？他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啊。 独孤一鹤大概是看出他的茫然，又说道：“剑既是刀，刀既是剑。” 苏明河觉得自己更加茫然了，如果一定要讲武学理论的话，他觉得自己可以仗着多年看武侠小说的经验，和独孤一鹤大谈特谈。但是一旦脱离理论层面，要让他将理论应用到实际……苏明河扶额，这个真的需要时间还有经验吧。 独孤一鹤见他仍然一片茫然，突然飞身而起，半空中伏腰，手中的长剑就如流星般直刺而下。 苏明河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这个架势，他见过，而且见过不止一次。叶孤城的天外飞仙，虽然从独孤一鹤手中用出，少了几分炫目，但那气贯长虹的气势，他绝不会认错。 “比起叶孤城，如何？”独孤一鹤落地后问道。 “很像，但又不是。”苏明河老实说道。 “因为天外飞仙，是只属于叶孤城的。”独孤一鹤叹道：“所以即使旁人可以学其架势，却难学他的气势。” 苏明河点了点头，其实他隐隐约约已经猜到独孤一鹤的意思，但猜到是一回事，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他想了想，对独孤一鹤说道：“独孤前辈，我非善于习武之人。要领悟其中三味只怕并不容易。”见独孤一鹤面露失望，他又展颜继续说道：“但我可以先学会四十九式，然后再慢慢领会刀剑双杀。” 苏明河虽然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真能学会独孤一鹤的绝技，但是对他来说，恐怕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毕竟比起正常的武林中人来说，他这个半路出家的人，觉悟确实太低了些。 “你有天分，加之所学武功，本就与刀剑双杀类似，定能学好。”独孤一鹤点了点头，道：“我便先传你四十九式。” 虽说是有四十九式，但融入刀法的剑法，比起峨眉原本的剑法来说，已经少了许多花巧，变得简单了许多。一气呵成要苏明河使全到四十九式他或许做不到，但拆开了一招一招教授，他学起来就很轻松了。 苏明河虽然不是天才，但独孤一鹤身为峨眉掌门，却是一个不错的老师。 等到东方天际泛白，四十九式已经学了个大概，剩下的，就是不断熟悉不断融汇领悟的过程。 苏明河看着陪自己熬了一夜的独孤一鹤，突然觉得有些感动。他不知道独孤一鹤究竟是真看出自己有天赋，能够传他的刀剑双杀，还是因为某些别的原因，而教他这套武功。但是这个行为对于苏明河来说，无疑是好事。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并没有随便跪人的习惯，而且独孤一鹤也并没有要收他为徒的意思。所以他只是一揖到地，恭恭敬敬地说道：“多谢前辈授剑之恩，晚辈定会勤加苦练，不负前辈美意。” 独孤一鹤却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摇了摇头，看向东方天际的目光，有些悠远又有些沧桑。苏明河这才发现，比起上一次见到独孤一鹤，他不仅看起来老了一些，而且似乎变得十分疲倦。就好像对于这个人世，已经麻木到不想继续生活下去的疲倦。 苏明河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金鹏王朝的旧债，只怕也是他们这些人心中的一道伤疤，从未愈合的伤疤。只是他比陆小凤等人更加清楚的却是，独孤一鹤背负的，并不只是那笔旧债的沉重，大概更多的是，他们一心效忠的少主，不思进取带来的遗憾和打击。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个老人，到并不是因为他将一门武林绝技毫无保留地教授给了自己。所以他忍不住出声安慰道：“人各有志，其实前辈也不必一直生活在过往中。” 原本疲倦的独孤一鹤，却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威震武林的峨眉掌门。如电一般的目光落在苏明河脸上，可他却毫无畏惧地迎着那两道目光，挺起了胸膛，也深深看进独孤一鹤的眼中，道：“前辈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 独孤一鹤眼中又有了笑意，也收起了刚才严厉的目光，沉默了片刻，对苏明河说道：“你走吧。” 苏明河再对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其时朝阳初升，他苏明河站在晨光未明的街道上，深深吸了一口早晨清新却还有些凉意的空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独孤一鹤那番言语中隐隐的鼓励和期许，或者是和司空摘星这一夜折腾带来的友情，昨夜离开叶孤城时，胸中梗着的那口气似乎完全随着呼吸消散在了晨风中。 他本就和叶孤城是两个世界的人，聚散离合也不过人之常情。 或许有一天，他突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游戏中，gm01又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等着被自己气得半死。或许等到金鹏王朝事件结束的那天，便会有传送阵将他送回自己原来的地方。也或许到死的那一天，他仍然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但也并不是留在这个世界，就只能和叶孤城纠缠下去，他同样可以学好武功，虽然不能似他们那样达到巅峰，但至少可以让他足以自保，在这个世界，经营出属于自己的生活。当然，如果他愿意，自然也可以稍稍有所期待，自己能够真正和叶孤城并肩的一天。能够让他不再认为自己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属于一句“那又如何”就可以彻底击倒的范围。 然后……然后的事，等到时候再说吧。 苏明河握紧了手里他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长剑，虽然也许有点赌气的成分，但生命中，总还是不要全是等待和茫然的好。 40、第 41 章 苏明河出了门没多久，就又看见了司空摘星。 他突然觉得司空摘星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小说里的他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只为了自己的兴趣而在江湖飘荡。当然，他也有朋友，陆小凤是他最好的朋友，为了这个朋友，他也会做一些违背自己原则的事。不过在苏明河穿越过来的世界里，却似乎随处可见他的身影，而且很多时候，他的某些行为似乎都很有深意。 “刀剑双杀，是独孤一鹤的绝技，他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便传给了你。若不是你们俩长得一点不像，我会以为你是他的儿子。”坐在高墙上的司空摘星，笑嘻嘻地看着苏明河说道。 苏明河仰首看着他，笑道：“或许我长得比较像母亲。” “你说真的？” “当然是假的。”苏明河板起了脸，司空摘星这个玩笑开得一点都不好玩。叶孤城怀疑自己是峨眉弟子就算了，司空摘星竟然怀疑自己是独孤一鹤的儿子。独孤一鹤的年纪算起来，应该是自己的爷爷辈了吧。 “那他为何对你青眼有加到让人眼红？” 苏明河哈哈大笑道：“别人眼红我就信了，这番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没有说服力。”他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件事昨晚没有来得及问你，那日你在我身上留下的香味，可是来自上官飞燕？” 司空摘星点了点头。 苏明河又问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司空摘星这一次什么都没说，但突然叹了口气。 苏明河皱了皱眉，他认识司空摘星以来，见过他的笑他的狡猾，但却从未见过他叹气的模样。就连小说中，似乎也并未提到过司空摘星会有叹气的时候。 “难道是上官飞燕遇到了什么危险？” “有危险的不是上官飞燕。”司空摘星道：“我只是觉得，这是个很神奇的女人。” 他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苏明河没有见过司空摘星叹气的时候，也从未见过他有如此目光的时候。所以他并没有接话，只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她似乎有别的情人，而且似乎并不止一个，可是她却和花满楼走得很近。” 苏明河张了张嘴，这件事他大概比司空摘星更清楚。可是犹豫了下，他还是选择听司空摘星先说下去。 “花满楼既然也是我的朋友，我自然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欺骗。”司空摘星道。 “感情这个东西，有时候并不只是欺骗。”苏明河斟酌着用词，“有时候那是甘之如饴，比如柳余恨和萧秋雨，他们也算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了，可还是心甘情愿泥足深陷，而且还心甘情愿呆在泥沼中。” 司空摘星点了点头，笑道：“但是如果看见我的朋友陷在了泥沼中，我们自然应该顺手拉他一把。” “所以你在我身上留下那味道，是想告诉陆小凤他们，你觉得上官飞燕有问题？”苏明河笑了笑，他和司空摘星讨论的这个问题，其实是无解的。因为你看着是一片泥沼，也许陷入其中的人，觉得四周开满鲜花。 “不错。” “那你为何不直说？既然他们都是你的朋友。”苏明河问道。 司空摘星突然变得有些扭捏，虽然只是一刹那，但是苏明河觉得自己没有看错，那一瞬间，那个名满天下的偷王之王，脸上的神情又是别扭又是骄傲。就好像一个要不到糖吃还故作不屑的小孩一般。 然后司空摘星就又恢复了笑眯眯的神情，道：“你猜，陆小凤他们现在去哪里了？” “我不用猜也知道，他们要对付阎铁珊和独孤一鹤。”苏明河道：“只是我很好奇，如果西门吹雪不在这里，你们要怎么对付独孤一鹤。”陆小凤或许是独孤一鹤的对手，但是在那里的还有阎铁珊和霍天青，如果没有西门吹雪，陆小凤他们找上门去，就不是讨债而是被围攻了。 “谁说我们没有西门吹雪。”司空摘星神秘地笑了笑，道：“他早已到了这里。” “可是昨天……” 司空摘星又笑了，道：“你觉得，为何那张请帖是我送去给你们的？” 苏明河眨了眨眼睛，总算想明白了前后的关键。司空摘星先拿到了请帖，知道霍天青同时宴请陆小凤他们和叶孤城，自然是没安什么好心。西门吹雪如果遇上了叶孤城，只怕那两柄剑之间，就再容不下旁人了。所以司空摘星抢先告诉了陆小凤，于是昨天在珠光宝气阁，自然就看不见西门吹雪的身影。 可是他还是想不明白，司空摘星既然已经发现了上官飞燕的异常，为何不直接告诉陆小凤他们，而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司空摘星显然并不打算告诉他原因，他只是看着苏明河笑道：“如果我们继续聊下去，你说叶孤城遇见西门吹雪，会是怎样的后果？” 没有人比苏明河更清楚后果，可是他只是伸手指着自己，道：“你昨晚辛辛苦苦将我从叶孤城那里偷了出来，连半天都不到，就又劝我回去？” 司空摘星收起笑容，认真说道：“我可以再将你送回去。” 苏明河摆了摆手，道：“昨晚你也看见了，我和叶孤城的手下都已经动过手了。” “但我没看出他们对你有一点敌意。” 苏明河点点头，道：“对我或许没有，但是对你就不一定了。” 司空摘星又笑了，道：“所以我希望你能自己回去，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我相信你也不想看见我太过为难。” 苏明河并不想让司空摘星为难，可是他也不想让自己为难。虽然他并不愿看见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遇上的场景，但经过昨天一事，他已明白，对于叶孤城和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他或许就是名过客。无论他出现或是不出现，他们会做的事应该都会做下去。 比如叶孤城问鼎天下的野心，比如陆小凤好管闲事的性格。 他之所以不想看见叶孤城遇上西门吹雪，因为虽然叶孤城纵然让他尝到了伤心愤怒的滋味，可是对苏明河来说，在这个世界，相处最久的，给予自己最多的也是叶孤城。 最重要的大概是，男人对于强者，天生的崇敬，以及心底那丝隐隐的不甘到想要并肩甚至是超越的心情。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无法左右叶孤城的想法，即使没有他，叶孤城一样会到中原，会培植势力，会壮大自己，会约战西门吹雪……直到成王败寇那天的到来。 他也相信在做好充分准备前，叶孤城压根不会和西门吹雪动手。等到做好充分准备了，那就没有人能够阻止紫禁一战的发生。 所以他对司空摘星说道：“叶孤城也许根本不会再去珠光宝气阁，也就根本不会和西门吹雪见上面了。” “也许？”司空摘星笑了笑，道：“我只知道若我是西门吹雪，知道叶孤城在这里，即使叶孤城不去珠光宝气阁，他也同样会去见他的。” “之前你们用什么借口支开的西门吹雪？”苏明河实在想不出，他们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让那么特立独行，软硬不吃的西门吹雪乖乖听话走开，尤其是在知道也许赴宴能和强者交手的情况下。 司空摘星突然神秘地笑了笑，道：“花满楼的眼睛。” “花满楼的眼睛？”苏明河皱了皱眉，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花满楼的眼睛，并不是天生如此，是受了伤。”司空摘星继续说道。 “然后？” “他受伤，是因为西门吹雪。”司空摘星又说道。 “为了救他？”苏明河有些不敢相信，西门吹雪居然需要人救。 “虽然不是为了救他，但也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司空摘星又笑了笑，道：“所以虽然花满楼说没有眼睛他也能一个人生活得很好，而且他确实也做到了，但是西门吹雪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医治他眼睛的机会。” “……”苏明河觉得自己懂了，像西门吹雪这样的人，通常都是他予人恩惠，而这样让别人因为自己失明的事，必定让他不舒服。 司空摘星又笑了笑，笑得更加神秘，道：“你可曾去过万梅山庄？” 苏明河摇了摇头。 “万梅山庄本来只有梅花，冬天有雪的时候，也是那里最美丽最有生气的时候。可一过了冬天，那里就只剩下一片死寂。” 苏明河点点头，表示自己可以想象那样的场景。 “可是西门吹雪却突然在万梅山庄周围遍植鲜花，这样不只是冬天，春夏秋，也都有了繁花盛开。”司空摘星突然叹了口气，然后悠悠说道：“只因花满楼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喜欢鲜花满楼台的场景。” 苏明河只是愣了一下，然后他便觉得自己更懂了，他不仅是个看过原著小说的穿越人士，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gay，况且司空摘星说得一点都不隐晦。他对这个偷王之王的认识，又多了些，他发现他和书里写的真的不太一样，不仅不是只为了自己而活，而且似乎十分爱管闲事，甚至他管闲事的习惯，似乎比起陆小凤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明河抬头看向司空摘星，问道：“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西门吹雪现在心里有所牵挂，要胜过叶孤城的希望并不大。” “这对我来说，岂不是好事。”苏明河板起了脸，道：“我和叶孤城之间虽然有点矛盾，但是我和他，绝对比我和西门吹雪要熟悉。” “我本来以为现在的叶孤城，应该也和西门吹雪差不多。”司空摘星又笑了，道：“可是现在看来，却并不是那样。” 苏明河沉默片刻，道：“不错。”他的声音变得冷了些，任何人被揭开了伤疤，都不会太过愉快，“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八卦？”估计司空摘星听不懂八卦的意思，很快又换了个词：“很爱说东家长西家短的事。” 司空摘星哈哈一笑，自豪地说道：“轻功太高的人，总是会不小心听到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况且，”他顿了顿，神色变得认真起来，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关心朋友，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算错的。 苏明河叹了口气，他不能告诉司空摘星，叶孤城现在或许根本不会和叶孤城打起来。只有等到万事俱备的时候，叶孤城才会让西门吹雪这道春风吹入。所以他只能对司空摘星说道：“即使我去见了叶孤城，但也无法左右他的做法的。” “你可以的。”司空摘星突然又笑了笑，道：“我说叶孤城现在并不像西门吹雪，并不是说他是个不会被感情左右的人，只是因为，他是个能够把一切掌控在手里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更加可怕。”他说着，从墙上一掠而下，凑近苏明河，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再告诉你一个我无意中听来的秘密吧。” 他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是苏明河却一字不漏地听得很清楚，就是因为听得太过清楚，所以他在听见之后，几乎忍不住跳了起来。 可是他知道，司空摘星绝对不会同他开这样的玩笑。 41、第 42 章 司空摘星说完那句话后便后退几步，双手环抱在胸前，靠着围墙笑吟吟看着苏明河，就好像苏明河就算当场跳起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是苏明河却没有动，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很久，突然抬起头对司空摘星笑了笑，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舍不得便回去，舍得的话就狠下心来当这件事不存在。如果不是我恰好听到，你也不可能知道。” “可是我现在知道了。” “你不能装不知道？”司空摘星扬扬眉，身体站得直了一些，笑道：“你究竟是高兴还是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苏明河好奇地反问。 司空摘星想了想，方才说道：“你似乎确实没有理由生气。” 苏明河点点头，笑道：“我不仅不该生气，而且应该感激他。”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司空摘星似乎看不太出他究竟是真的感激还是在说反话，所以他皱了皱眉头，又问道：“为何？” 苏明河仍然在笑，只是已经没有刚才初听到这消息的茫然和惊讶，梳理清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正色道：“我确实应该感激他。”司空摘星不能明白他的心情，那是因为似司空摘星这样的人，从来便习惯了站在高处，习惯了想要的东西就如同探囊取物般轻轻松松就可以得到的人，是很难理解苏明河现在的心情的。 “对，我感激他。”苏明河看向远处，能站在叶孤城今天这样的高度，还能有这份心思替自己考虑的人，他确实只能感激他。苏明河收回了目光看向司空摘星，笑道：“正因为太感激了，所以我更加不会去劝他。” 他跳了起来冲了出去，速度对他来说虽然已经是自己可以达到的极限，但是对司空摘星来说却不值一提。苏明河眯着眼睛感受着晨风吹拂到自己身上的感觉，这里的空气原就比他之前生活的年代更加清新，此时更是让他觉得浑身上线所有毛孔都舒爽透彻。 司空摘星并没有来追他，甚至也没有问他要去哪里。他只是在高墙上站直了身体，若有所思地看着苏明河消失的方向。过了很久，直到那个突然疯了一样在早上空旷无人的街道上狂奔起来的人影消失在拐角，他才微微扬起嘴角，利落地翻身落在了对面的屋檐上。 叶家的别院，守在门口的仍然是那六个人。 他们看见苏明河，表情再自然不过，就好像昨夜拔剑和他们动手，并且被叶孤城追杀的，是另一个人。苏明河便站在大门的对面，喘着粗气看着他们。 他的喘息虽然比牛还粗，但脸上的笑容却还是足够灿烂。他在门口站了很久，久到另外六个人来换他们的班，苏明河的呼吸早已平缓下来，还是只是倚在墙上看着大开的大门一动不动。 叶孤城此刻就站在昨夜苏明河曾经待过的荷塘旁的树下，冷漠地看向远处，他似乎随时随地都带着他的剑，哪怕是在自己的家中。 他好像是在等人，又好像只是在思考自己的问题。没有人敢去打扰他，在他有记忆的生命中，除了苏明河外，还很少有人会在他冰冷的目光下，还能满不在乎地凑上来主动和他说话。 可是昨夜，那个人也离开了。 带着明显的愤怒和失望从他身边离开了。 叶孤城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目光也依然锋锐。他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练剑，或是，就如苏明河所说那样，为了天下。 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小心翼翼听得出有很好的轻功功底。叶孤城半转过了身体，看向来人。 那人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简单回报了下这几天的事，然后，在说完正事之后，有些踌躇地说道：“苏公子从早上开始便待在大门外，不久前刚刚离开。” 叶孤城的脸上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今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只是今晚，就连明天，后天……他的生命中除了苏明河这个突然冒出的变数外，似乎还从未有人能够打乱他的脚步。应该说就连苏明河也不能。 那人退下了，叶孤城又静静看向了远处。 苏明河此刻正哼着小曲走在路上。 他在叶孤城家的门口站了很久，久到初听到司空摘星告诉他的消息时的激动已经完全平息，突然跳起在大街上狂奔的冲动也已经熄灭，他才离开了那个地方。只是和昨晚不同，走的时候，他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前方的高墙上，有两条腿在空中缓缓晃悠，苏明河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司空摘星，笑着问道：“你似乎总是喜欢坐在墙上。”顿了顿，他又带了一丝揶揄，继续说道：“总是站在高处，你也不会比陆小凤还高的。” 司空摘星已经算得上高大，但陆小凤却比他还要高一些。 司空摘星一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我以为你会进去。” 苏明河笑了，问：“为何？” 司空摘星微微侧头，突然学了不知道哪里的腔调，缓缓说道：“因为进去，便可得到一切。” 苏明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同样也会失去很多。” “得到的绝对比失去的要多。” “但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便无可替代。”苏明河笑得高兴，岔开了话题，问道：“似我这样的人，若是想赚钱养家该做什么？” “你？”司空摘星猛然从高墙上跃下，笑得有些痞痞的，伸手来摸苏明河的下巴，可以带了几分轻佻地说道：“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便等着那痴心君主捧了江山来讨你……” 他话并未说完，长剑已经驾到了他的颈上。苏明河嘴角含笑，虽然知道他是开自己玩笑，但不知他是有意或是无意，句句戳中痛脚。 司空摘星轻叹口气，道：“看来还是不劝你回他身边好，这才多久，便也学会用长剑威胁人了。” 那一剑，当然不会真正刺下去。 两个人并肩走在街上，司空摘星总算正经一些，道：“你武功不错，可以做镖师。” 苏明河大笑，道：“还有呢？” 司空摘星沉思片刻，又道：“护院。”末了笑着添上一句，“最好便是叶孤城家的。” 苏明河这次没有笑，叹口气道：“我曾经也有过一段一无所有的时候，然后在那时遇见一人，将我从泥沼中拉出，将我带到了顶峰。” 司空摘星脸上笑容也收敛一些，问道：“然后？” “因为是别人给予的东西，所以有一天他想全部收回的时候，便又重陷一无所有的境地。”苏明河顿了顿，想起不好的往事，心中虽已没有当时撕心裂肺的痛，但却并不好受。侧头便对上司空摘星目光，知道他等自己继续，想到这偷王之王对八卦之王的名头似乎更感兴趣，脸上又多些笑容，继续说道：“但从未拥有过和拥有过再失去的感受，绝不相同。” 他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只能依附别人给予的生活。 司空摘星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本是绝顶聪明的人物，本身又爱听八卦，武林中很多秘事知之甚详，此刻不需苏明河说得明透，只需几句便猜个七七八八。 两人安静走了一会儿路，堂堂偷王之王，江湖中的轻功第一，竟然全靠双腿缓缓走路。只是这时候不赶时间，偶尔停下来欣赏沿途风景也是必要的。待得走到昨夜喝酒那座小院附近，司空摘星突然说道：“你可知道我和陆小凤曾经打过一个赌？” 苏明河点点头，已猜到几分。多半便是那一个时辰内谁的跟斗翻得多，输的人便要去挖蚯蚓的赌。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恐怕也只有司空摘星才会和人打这样的赌了。但也恐怕只有陆小凤，才会陪司空摘星打这样的赌了。 司空摘星继续说道：“其实那次我还是让着陆小鸡，怕他挖蚯蚓挖得恼羞成怒。”他顿了顿，笑眯眯看着苏明河，继续说道：“每天，我都会花一个时辰来翻跟斗，只翻跟斗。”他又笑了笑，道：“当然不只是为了赢那只小鸡。” 苏明河一震，停下脚步看向司空摘星。 古龙小说中虽然不喜欢写主角们的成名经历，但是盛名背后，必定也付出良多。 就如同叶孤城练剑，以及司空摘星的跟斗。 陆小凤他们还在那小院中，见到苏明河同司空摘星一起回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和陆小凤坐在一起的，还是花满楼，至于那个传说中的剑神西门吹雪，苏明河还是无缘得见。 “喝酒吗？” 苏明河摇了摇头，在陆小凤身旁坐下，问道：“西门吹雪呢？” “晚上他会自去珠光宝气阁。” “你们今日可是要取阎铁珊性命？” 陆小凤叹气道：“若是可以，我也愿意每年只是到这珠光宝气阁中骗几顿好酒喝。” 苏明河不再说话了，纵然上官飞燕等人不是好人，但阎铁珊和霍休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想掺入两家相争，况且陆小凤等人自有能耐查出真相，收拾真凶，个个都聪明绝顶极有主见。他便是开口，恐怕也就如同对叶孤城一样，难以左右他们的想法。只怕就算自己开口，他们也会顺着线索查证一遍才会相信。 就连一言九鼎的叶孤城，曾经斩钉截铁说过他相信他的叶孤城，也对他的来历心存疑惑不是。 司空摘星不知出门去做什么去了，等到他再出现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此刻尚未入夏，但白日已经渐长。苏明河倚在院中一棵大树下，看着夕阳缓缓落下。此时天空尚未遭到污染，白天纵是一碧如洗，此刻夕阳的光芒燃烧着云彩，缓缓消失。他看得有些痴了，连陆小凤何时走到自己身旁似乎都为察觉。 “晚霞纵美，却不及朝霞绚烂。燃烧太过浓烈，便也消亡得快。” 苏明河微微一笑，没有接话。陆小凤会说这样的话，本就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况且他也没心情和人打机锋禅语。 “西门吹雪是我的朋友，而叶孤城是你的朋友。他二人若是遇上，只怕便是不死不休的死局。”陆小凤抒发完对晚霞的感慨，便很快进入了正题。 苏明河摇摇头，道：“我无法阻止叶孤城。”他想了想，又道：“就像你也一样无法阻止西门吹雪。”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的胡子已经重新长出，便伸手摸了摸，道：“我们可以想办法阻止他们见面。” 苏明河再次摇了摇头，道：“江湖两柄神剑，迟早会有相遇一天。这本是人力难以挽回的事，他们彼此都听过对方的名字，也听说过对方的剑。一旦放下手中之事，惊世决战必定会发生。岂是你我可以阻止的。” 陆小凤没有再说话，这些道理不用苏明河说他也是明白的，只是所有的事情一旦沾染上朋友二字，便会变得沉重起来。 这同样也是人力无法左右的事。 43、第 44 章 两人静默片刻，陆小凤又道：“今晚霍天青珠光宝气阁设宴，你可愿与我们同去？” 苏明河摇了摇头，道：“我晚些再到。” 陆小凤等人向阎铁珊讨债，苏明河不愿淌这淌浑水。他只是去看看阎铁珊的死能不能留下一些线索。想到这里，他问陆小凤：“你可知这世上可有什么奇物或是奇怪的地方？” “奇物？”陆小凤皱了皱眉，问道：“是指什么？” 苏明河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沉思片刻，又道：“会让人突然消失或是突然出现的东西或者地方。” 陆小凤盯着他看了半晌，问道：“你说的可是戏法？” 苏明河眼前一亮，虽然这不是个奇幻修仙年代，但是戏法杂耍大师总是每个时代都有的，或许可以问问他们，关于这方面的消息。他又问道：“可有哪位出名的戏法大师？” 陆小凤摇头道：“戏法不过讲究一个眼明手快，所以武功高手多半便可成戏法大师。只是在这方面有专攻的却是很少。” 他说着便笑着伸出右手，苏明河只觉得眼前一晃，陆小凤的两只手指夹着一只小鸟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忍不住笑道：“你这是轻功吧。” 陆小凤点点头，放开手让小鸟飞走，道：“司空摘星大概比我更加在行。” 苏明河点头，看来还需自己慢慢寻找。 晚霞已经燃尽最后一朵云彩，灰色的幕布笼罩整片天空。 陆小凤笑道：“我们该走了。” 和他一起走的，还有花满楼。司空摘星又不知到了哪里，苏明河独自在院中顿了一会儿，估计珠光宝气阁的帐清算地差不多了，便将长剑负在背上，寻路朝珠光宝气阁走去。 他出发的时候，夜色已经弥漫整片大地，难得今夜天上竟然没有星星和月亮。 等苏明河到了珠光宝气阁时，已经被制住的阎铁珊，正浑身颤抖地站在水阁中间。 和第一次见到他相比，此刻的他老态尽显，原本保养得很好的光滑白嫩的皮肤，似乎在一夜之间就被皱纹占据。苏明河看见他喘着粗气，目光中满是惊惶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不忍。他知道这些人的结局，而他们似乎也并没有因为故事中多出一个穿越者来，就改变了命运。会死的，也都一步步踏上死亡之路。 苏明河忍不住想到了叶孤城一眼，如果人们的命运并不会因为出现了一个穿越者而改变，那么站在他身边这个人，是不是也会在不久之后，在中秋月圆之夜，消逝在升起的第一缕阳光中？而自己如果抛开了旁观者的立场，真正参与到故事中，是否又能改变其中人物的命运？ 苏明河觉得有些茫然，穿越故事的主角，都有主角光芒笼罩不假，可那也和那些主角们本身的觉悟有关。可他却明显不具有主角素质，既不想武林称雄，也不想广建后宫，甚至从开始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做好真正参与到其中的准备。 说是旁观者，其实都有点抬举他。不如说是打酱油的路人甲，更为恰当一些。 他要的，不过是找到回去的方法。尤其在发现，自己的心情会受到叶孤城的影响的时候，苏明河又是惊讶又是害怕。重蹈覆辙就像一座最沉重的大山，压在了他的肩上。 苏明河站在荷塘上的九曲廊桥上面，心中五味杂陈。无论叶孤城是为了什么而对他好，但是他总是对自己不错的，他自然十分感激，但是除了感激，却从未想过该如何报答。甚至知道一步步按照情节走下去，叶孤城会走向死亡，也从未想过要以一己之力改变故事情节。 只因他不是自不量力之人。也大概因为生活的年代不同，要让他像这个年代的人一样，满腔热血酬知己，他做不到！ 他只是眼睁睁看着水阁中一切的发生，看着阎铁珊高大壮硕的身体，在水阁中滴溜溜一转。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苏明河绝对想不到这样肥胖一个人竟然会有如此轻灵的身法。他想起叶孤城告诉过自己的，阎铁珊的武功并不在独孤一鹤之下，就从他这一转中，其实就可以看得出来。因为随着他身体的转动，周身突然爆开一丛乌黑的光芒。 水阁中的空间并不算宽广，阎铁珊身周那片光芒，几乎笼罩了整片空间，没有留下一点死角。 可是在他面前不是旁人，而是在江湖上风头正健的陆小凤。 苏明河只看见他也跟着转了起来，滴溜溜转动的同时，“叮叮叮”比雨点还要急促的声音从水阁中传了出来。与此同时，花满楼已经退了出来。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停下了动作，不同的是，阎铁珊的脸色更加惨白，而陆小凤仍然在笑，不仅在笑，他甚至还有余暇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新长出不久的胡子。 阎铁珊抖得更加厉害，苏明河不由得想到了英雄末路这个词。虽然阎铁珊并不是英雄，可他好歹也有一身足以纵横江湖的武功，也曾经有过辉煌的过去。 “如果他并不那样执着于某些不属于他的东西，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从水阁中掠出后便落在苏明河附近的花满楼突然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苏明河不知道花满楼是否在对自己说这句话，但是他总是带着温雅微笑的脸上，此刻却显得有些沉重。 苏明河点了点头，然后他才想起，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看不见别人动作的人。所以他又开口说道：“人生大多数时候，其实便浪费在了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身上。”他忍不住笑了笑，又说道：“话又说回来，已经到手的东西，确实也就不需要再去费力气追求了。” 花满楼也缓缓点了点头头，道：“能够看破的人，终究太少。” “看破了究竟是不是好事，谁也说不清。”苏明河接口道。 一个如燕子般轻巧灵活的身影就在此刻打碎了荷塘碧波表面的平静，飞身而出。 水阁中陆小凤正在问阎铁珊的问题，无非便是关于金鹏王朝的旧事，苏明河早从书上知道得明明白白，也没有心情去多听。更何况他虽然在和花满楼说着话，但是目光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阎铁珊背后的湖面。因为他记得，阎铁珊最后便是被上官飞燕破水而出，偷袭致死。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伪武林中人，他是做不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湖水水面一动，他的手就已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剑柄。他并不是要救阎铁珊，他只是在听了花满楼那番话之后，突然有了冲动，想通过这个试验一下，自己是否能够改变小说中人物的命运。等到藏匿在湖水中的人露出一个头顶时，他握住剑柄的手已经准备拔剑。 可是有一只手却比他更快，苏明河的手才刚刚一动，那只手便轻轻托住了他的手肘，让他再也没有拔剑而出的力气。 那只手很有力，力度和伸出的方位，甚至站在自己身后那人身上的气息都让苏明河十分熟悉。他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再出手的了，索性放开了手里的剑，道：“你来了。” 花满楼微微侧过头，含笑对着叶孤城的方向微微点头，道：“叶孤城。”然后在那瞬间，他已一掠而起。 来人自然是叶孤城。 苏明河目光闪动，惊疑不定地看向叶孤城。虽然知道对于他来说，阎铁珊之辈或许算不上什么，但是既然是他的人，自己如果能够救下，他实在想不出叶孤城不救他的理由。 叶孤城既没有看他，也没有要放开手的意思。修长的手指反而从他手背划过，翻转的同时切过了苏明河的手腕。这一下，苏明河莫要说拔剑了，他整个右边的身体都是一麻，差点连站都站立不稳。 而站在他们旁边的花满楼反应虽然足够快，可是那个穿着黑色水靠的人影明显更快。因为她离阎铁珊实在太近了，近到等陆小凤飞身切入阎铁珊和她之间时，又细又长的剑已经从阎铁珊的背后，穿胸而过。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等苏明河半边身上的酸麻消失时，阎铁珊已经在他们面前倒了下去。可能到死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目光中还满是惊恐和不敢置信。 苏明河并不同情阎铁珊，但他却没忘记问叶孤城，他为何阻止自己？ 现在却明显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手握长剑的上官飞燕正穿着一身鲨鱼皮水靠楚楚可怜地站在一旁，她的头发上还在滴着水，面对一脸凝重的陆小凤和花满楼，盈盈的大眼中满是委屈。 苏明河知道，现在上官飞燕扮演的是上官丹凤的角色。所以花满楼虽然听见了她的声音，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仍然没有变化。他只是叹了口气，道：“你原不用这么着急。” 他的话中并没有什么指责的语气，可是原本低头不语的上官飞燕却突然抬起头来大声说道：“我难道不该杀他吗？他可是，他可是……”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也不需要说完，到最后，她的话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哽咽。一个美丽的女人如果还会聪明地利用自己的资本，那么在绝大多数男人面前，她都能够轻易得到他们的谅解。 上官飞燕无疑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而陆小凤当然属于大多数男人的范畴。 所以他唯有苦笑了下，道：“我们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44、第 45 章 那时阎铁珊已经被他们制住，上官飞燕确实并不需要如此着急。可是面对快要哭出来的她，陆小凤自然只能如此。 苏明河他们还站在水桥之上，他忍不住侧头看了叶孤城一眼，越发想不明白他来的目的。 陆小凤的目光终于越过上官飞燕落在了叶孤城身上，他既没有笑，也没有疑惑，只是直直看着叶孤城，然后道：“叶城主，今夜来此，可又是为了阎府的汾酒？” 他这句话似乎是在开玩笑，但是却听不出一点在开玩笑的语气。苏明河的手又紧了紧，他知道，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是十分聪明的人。叶孤城今天出现在这里，还有刚才他对自己的阻止，或许已经让他们生疑。 叶孤城却仍然面无表情，只是他终于不再只是站在水桥之上，而是走进了水阁，然后冷冷看着上官飞燕，道：“你用剑。” 这句话苏明河再熟悉不过，想他第一次见到叶孤城的时候，对方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紧接着的，便是拔剑出手。他虽然不喜欢上官飞燕，还是忍不住替她捏了把冷汗，虽然觉得陆小凤不至于让叶孤城当着自己的面杀掉她，但叶孤城的剑有多么快，他却是见识过的。 上官飞燕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她睁大一双眼睛看着叶孤城，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叶孤城等了片刻，突又说道：“剑不该从别人身后刺入。”他冷冷看着上官飞燕，道：“你不配用剑。” “不错。”同样冰冷的不带感情的声音突然在水阁另一侧想起，同样的白衣胜雪，同样的黑色剑鞘，挺直了背脊的高大人影出现在水阁另一边的门口时，苏明河就连该怎么说话似乎都已忘记。 如果他没有猜错，不，应该他绝不会猜错，似这样的人，这世间除了一个叶孤城，便只剩下另一个―― 西门吹雪。 “剑不该从人的背后刺入。” 这是西门吹雪走入水阁中之后，对上官飞燕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然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叶孤城的身上，甚至连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未曾多看他们一眼。 苏明河站在叶孤城的身旁，也在打量着西门吹雪。 他记得叶孤城对他说过的话，和西门吹雪之间必定会有一战，但不是现在。他也记得司空摘星对自己说的话，那个万梅山庄的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庄主，为了花满楼，在原本只有梅花的山庄周围遍植百花。但是那都只是到这里来之后听说的。 他同样记得书中描写的西门吹雪，他的无情和他的剑法。 苏明河觉得自己有点紧张，应该说似他这样的人站在西门吹雪、叶孤城等人的身旁，自然而然便会感觉紧张。西门吹雪出现之前还没有那么明显，陆小凤喜欢交朋友，司空摘星天真狡猾，花满楼温润如玉……他们，虽然同样站得很高，但是却不会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而叶孤城虽然冰冷，大概是因为苏明河一开始只是把他当做一组数据，后来又是朝夕相对，所以反而并不觉得他身上的寒气有多么可怕。 但是西门吹雪一出现，苏明河便觉得那种无形中的压迫感，就好像来自高山上四季不化的雪，一个眼神，也足以冻僵人的思维。 此刻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相对而立，当世两大站在剑法顶峰的剑客历史性的第一次会面，那一瞬间带来的感觉，竟似旁人绝无可能插入其中，而他们的眼中，似乎也只能看见彼此和，彼此手中的剑。 苏明河退了一步。 他本与叶孤城并肩而站，可是在那一瞬间，他却觉得能和叶孤城并肩的，当世或许唯有站在他对面那个男人。 叶孤城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但是他开口了，声音第一次如此凝重，再无从前似乎总是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说“那又如何”时的骄傲。 “西门吹雪。” “叶孤城。” 他们的手并没有放到各自的剑柄上，原本被指责的上官飞燕似乎被震撼得连害怕都忘记了，而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似乎也已经忘记了她。陆小凤脸上的神色，却比刚才还要凝重，花满楼的笑容，也已经收了起来。他们似乎没有料到，叶孤城会来。更没有料到，西门吹雪会那么快折返。 苏明河定了定心神，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虽然看似已经绷紧了身上那根弦，但他却总是确定，他们两人现在不会打起来。因为如果两人现在打起来了，或许便不会有名垂千古的紫禁一战了。 水阁之中，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在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互相呼唤彼此的名字之后，就再没有人说话。 苏明河微微侧过头去看叶孤城，他的眼中第一次消融了所有冰雪，显露出一丝狂热来――那是连他亲吻自己时，也从未出现过的狂热。 苏明河心里轻叹，他不该忘记，叶孤城纵然有野心，心中确实有天下，但是在他心中排在第一位的，却绝对是剑，否则他也不会练成那样绝世的剑法。所以能够遇到当世第一剑术名家，或许之前那些目前不会和他动手的话，早已被他抛在了脑后。 然后苏明河果然看见叶孤城，缓缓伸手握住了他的剑柄。 苏明河的拳头握得更紧，陆小凤脸上的神色也更为凝重，可是西门吹雪看着叶孤城的动作，却并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就在苏明河觉得他已经快要忍受不了这样的安静时，西门吹雪终于开口道：“久闻阁下剑法高明，早欲与君一战。” 叶孤城道：“西门庄主剑法之名，亦是早有耳闻。” 两个人的对话怎么听怎么像决战前的开场白，而且苏明河还知道，这两个人，这两柄剑一旦交上手，便是不死不休，即使有个人想中途喊停，只怕也不可能。 他们手里的剑，自然也是利器，可是握住剑的两只手，才是真正放眼整个江湖，都找不到第三只那么适合握剑的手。 西门吹雪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只是却不是现在。”他迎着叶孤城的目光，继续说道：“不能是现在。” 他并没有说理由，而叶孤城也没有问。他只是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缓缓点了点头，道：“好。” 西门吹雪的目光终于从叶孤城脸上挪开，看向了静静站在一旁的花满楼。花满楼虽然看不见，可是他感觉得到，也听得到。他的脸上虽然还有一丝担心的神色，但是眉头已经舒展开来，淡淡的笑容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他似乎知道西门吹雪已经看向了自己，冲他的方向点点头，道：“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西门吹雪应道。 苏明河虽然已经听司空摘星提起过，凭着作为一个gay的本能，也已经猜到他们两个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可是看着原本冷冰冰的西门吹雪，就像被花满楼脸上的笑容吹散了冰寒一般，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他还是忍不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多看了他们几眼。 可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现在的花满楼，不是喜欢着上官飞燕的吗？ 他这样想着，目光就落到了垂着头看起来再可怜不过的上官飞燕身上，现在她应该是上官丹凤才是。 之前叶西对峙，谁都没法插|入其中。此刻威胁解除，陆小凤便抢先道：“此间事已了，你回去吧。” 他这句话当然是对上官飞燕说的。便见上官飞燕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泪光盈盈，泫然欲泣。 陆小凤板起了脸，道：“女孩子当然不能和我们一样在外面喝酒，你该回去了。” 他并不是个狠心的人，何况上官飞燕也是为了金鹏王朝报仇。可是阎铁珊纵然该死，也不该这样死去。他纵然有千错万错，可他仍然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前辈。 他们不该不尊重他。 而背后偷袭，显然让所有人都瞧不起。 上官飞燕只能咬了咬下唇，便低下头乖乖回去了。 陆小凤笑得更加愉快，道：“叶城主和苏公子是否也和我们同去？”他对苏明河笑了笑，道：“我知道有个地方的汾酒，比珠光宝气阁的还要好喝。” 苏明河黑线，他虽然喜欢好酒，但也不是爱酒如命，更何况上次那个汾酒什么的，其实是叶孤城替阎铁珊找的借口。 45、第 46 章 苏明河还是没有跟陆小凤等人离开，叶孤城只说了一句：“我们回去吧。”便又让他想起第一次冲动之下说道会和叶孤城回白云城时，他首次对自己露出的笑容。 他忍不住有点心酸。 那时候白云城主锋芒未露，他也仍然未想起对方野心勃勃，其实胸怀天下。只觉得男子孤高绝傲，却总是不经意间露出一抹萧索和孤寂，让人心中难受。 恍惚间，那段时日似乎也能算得上是两人间两小无猜的美好时光。只是感情再脆弱无比，不经意间一段记忆，几句对话，一个表情，便将所有爱恋甜蜜时光毁于一旦。 苏明河又想起曾经那人，最后自己落得遍体鳞伤。而且比起和叶孤城一起，那才真算得上是好得蜜里调油。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司空摘星之前的玩笑话。一顾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什么，虽然调侃意味居多，但对自己长相，苏明河得意过，也恨过。最恨的时候用浓硫酸泼伤那张脸也曾经想过。后来终日躲在游戏中，反而轻松许多。等再穿越之后，所见多是刀光剑影，偶尔有人调侃，却也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尴尬境地。他反而忘记了，这张脸曾带给自己什么，也曾毁灭过什么。 低头微微一笑，抬头迎向叶孤城的目光，朝他走进一步，道：“好。” 他虽想不出该做什么事感激叶孤城，但说声谢谢却是必要的。 两人之间一片安静，苏明河看了看夜空，受不了这安静气氛，没话找话问道：“你今夜来珠光宝气阁，可是为了阎铁珊？” 叶孤城点点头。 苏明河突然停下了脚步，为了来确定阎铁珊被杀吗？他虽想不通透阎铁珊和叶孤城是何关系，却也知道，阎铁珊多半是叶孤城的人。 他没有继续朝前走，叶孤城似乎也没有要催他意思，只是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转头问道：“怎么了？” 苏明河摇摇头，道：“为什么不救他？” 叶孤城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道：“回去再说。” 两人一路无话，走回叶孤城那里。苏明河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脑海中挣扎片刻，开口诚恳地说道：“叶城主，谢谢你。” 这一声道谢，原是为先前独孤一鹤传授自己剑法之恩。 叶孤城看他一眼，微微点点头，但却连苏明河谢自己什么都没有问。 苏明河耸了耸肩，握住长剑的手紧了紧，有些勉强地笑道：“可惜我天分不够，即使独孤前辈和叶城主如此为我，却还是没能真正学会刀剑双杀。”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我本该早些发现，似我这样的天赋，又怎会让峨眉掌门都青眼有加。” 叶孤城沉默片刻后，对苏明河说道：“很少有人能在一夜就学会刀剑双杀，哪怕只是招式。” 苏明河展颜笑道：“叶城主，谢谢你。” 叶孤城点了点头，他既没有问苏明河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也没有问苏明河不过隔了一天一夜为何就有如此大的态度转变。除了刚才有些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以外，似乎也完全就当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然后他举起了他的剑，对苏明河说道：“我的剑不出鞘，我们试试你的刀剑双杀。” 要掌握一套武功，多练自然是最好的办法，只是江湖上只怕再难有人，能够找到第二个叶孤城这样的陪练。苏明河不敢像他那般剑不出鞘，他将剑鞘扔在了一旁，握紧了剑柄，沉住气盯紧了叶孤城手里的剑。 两个人试了几招，苏明河有些放不开手脚，毕竟是新学的招式，不算熟练，对方又是武林中最顶尖的剑客之一。才不过三招，不用叶孤城说，苏明河也知道自己的剑法乱了。 一个人的心若是乱了，招自然也就乱了。 叶孤城收回了剑，冷冷问道：“你可怕我？” 苏明河点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我不怕你，但是你手里的剑，估计除了西门吹雪之辈，还很少有人能不怕的。” 叶孤城道：“一名剑客，他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相信自己手里的剑。”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出剑的时候，该想的是怎样破我的剑招，而不是怎样防御我的剑招。”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嘛，苏明河道理是懂，但是真的要做，却是做不到的。更何况他现在用的是一套根本就不算熟悉的剑法，所以他开口对叶孤城说道：“剑法我还不熟。” 叶孤城摇了摇头，道：“独孤一鹤传你的，本就不是剑招，而是剑意。刀剑双杀若是放不开手脚，便辱没了杀之一字。”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明河脸上，问道：“我的剑都未曾出鞘，你何用担心？” 苏明河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的剑纵然还未出鞘，可是你的人，却是一把最锋利的宝剑。” 这个感觉苏明河相信不止他有，凡是和叶孤城交过手的人都该有，叶孤城自己也应该清楚。可是听见这句话的叶孤城，突然微微一笑。 叶孤城本就不是个爱笑的人，尤其今天，虽然他似乎并没有要怪苏明河的意思，甚至在珠光宝气阁还邀他一起回来，但是给人的感觉确实冰冷了许多，两个人就又好像回到了最初认识的时候。可是从陌生人逐渐熟悉起来不会觉得尴尬，两个已经有些熟悉的人突然又变得陌生起来，之间的氛围却是非常尴尬的。 可是叶孤城又对他笑了，他这一笑，苏明河突然就觉得之前的尴尬和不快似乎消失了不少，人也变得精神了不少，重新握紧了手里的剑，展颜笑道：“我们再来一次。” 叶孤城点了点头，道：“你也无须怕我，我不会伤你。” 等两个人练完剑，夜色更浓。 苏明河有些累了，随便靠在荷塘边的大树下，想起先前在路上未得到答案的问题，又问道：“为何不救阎铁珊？” “保住了阎铁珊，便保不住珠光宝气阁。”叶孤城突然说道，打断了还陷入深思中的苏明河。 他惊讶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向叶孤城。 独孤一鹤和阎铁珊多半是叶孤城的人，或者说和他之间有某种联系的人，这一点他已经猜到，但是他没想到，叶孤城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 毫不掩饰的，衡量清楚阎铁珊和珠光宝气阁的价值，然后保更有价值的一方，这是很自然的做法。 苏明河突然又觉得稍微有些不舒服，他虽然可以理解，但却还是会觉得不舒服。这大概就是，别人能够成就一番事业，而自己却始终不行的原因吧。 不过苏明河很快就又释怀了，叶孤城或许会在陆小凤等面前站出来保阎铁珊一次，不过他不该忘记刚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个人是不是真正在别人身上花了心思，其实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叶孤城选择不瞒他，那只能说明，确实将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所以苏明河笑了笑，又问道：“那么独孤一鹤呢？” “独孤一鹤，武功极高。” 苏明河点点头，这个他当然知道。 “但他或许还不如阎铁珊。”叶孤城继续说道。 苏明河有些惊讶，纵然阎铁珊、独孤一鹤都是金鹏王朝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但是一个是大内总管，一个是能征善战的将军，这样的话，独孤一鹤至少在武功上应该比阎铁珊更有优势才是。更何况他做峨眉掌门几十年，取长补短，刀剑双杀的横空出世，便是最好的证明。不过他并没有多问，只是听叶孤城继续说了下去。 “独孤一鹤性格刚直，若非我在峨眉金顶胜过他，或许他并不会站在我这边。” 苏明河点点头，问道：“那么阎铁珊呢？” “我之前已说过，阎铁珊怕死。光这一点，就已足够。” 一个人越是富有越是怕死的人，自然比起性格刚直不屈的人更容易对付一些。 “还有一个人……”苏明河沉吟片刻，问道：“他是否也已是你们的人？” 叶孤城对苏明河说这些话的时候，本来一直看着远处，此刻却突然转头看向了他，目光如电，似乎没有想到苏明河竟然能够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叶孤城的目光，确实很有压迫感。可是苏明河却并没有逃避，而是直直迎向了他的目光，道：“霍休呢？是否也已站在你们这一边？” “你知道霍休？”叶孤城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开口问道。 苏明河微微一笑，道：“我不仅知道霍休，我还知道上官木，知道霍天青和上官飞燕。”他站直了身体，一步步走向了叶孤城，道：“叶城主，我是一个什么都可以无所谓的人，但我感激你对我做的很多事。像你这样的人，原是不需要做这样的事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叶城主，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我原本最大的愿望就是回家去。之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包括恋人或是陪伴，其实我是不信的。并不是不信你这个人，只是习惯上不去相信站得太高的人。” 叶孤城皱起了眉头，问道：“你的家在哪里？” 他问的并不是苏明河为何不信，而是他的家在哪里。不知道为何，听见他问出这句话的苏明河，心里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了荷塘对面未知的远方，道：“很远，远到或许穷我一生，都再无法回去。” “或许我可以帮助你。”叶孤城道。 苏明河笑了，道：“我并不是怀疑叶城主你的能力，只是有些事情，人力终究难及。”他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说，话题一拐，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继续问道：“霍天青呢？既然阎铁珊可以舍弃，那么霍天青是否一样？” 叶孤城看着他片刻，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46、第 47 章 苏明河叹了口气，道：“所以今天阎铁珊必须死？” 叶孤城沉默了下，再次缓缓点了点头。 “阎铁珊死了，陆小凤等人就会对付霍天青？” 叶孤城又点了点头。 “你们的目的，是把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霍天青身上？”苏明河又问。 叶孤城再次点了点头。 “可霍天青精明能干，况且本身也是和你们一起的，为何要如此？” 这一次叶孤城沉默了，苏明河笑了笑，自己补充完整：“因为他活着已经没有价值了？” 叶孤城继续保持沉默。 苏明河又道：“可是有了霍天青，就等于有了整个天禽门。” “霍天青并不是天禽门的掌门，除非是他有危险的时候，否则天禽门人都不会为他所用。”叶孤城似乎并不奇怪苏明河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只是继续说道：“况且天禽门下龙蛇混杂，实不易为我所用。” 苏明河点了点头，又问道：“独孤前辈呢？” 纵然独孤一鹤是因为叶孤城的原因才会教他刀剑双杀，但是苏明河对他却一直很有好感。更何况他教自己武功的时候，认真严谨得当得起一代宗师之名。 这样的人，本身就值得尊重。 “他太过刚直。” 过刚易折，这个道理苏明河当然也懂。他有些难过，这些人都是当代高手，但命运却似乎都掌控在别人手中，就连死亡，都已被提前决定。 “但我希望他能活着。”叶孤城突然又说道。 “为什么？” “刚直的人，总是要比奸猾的人更让人放心些。”叶孤城道。 苏明河点了点头，独孤一鹤最终会死在西门吹雪手上，是因为霍天青抢先耗掉了独孤一鹤的功力。他还有一个问题要问：“除了阎铁珊，独孤一鹤，那么还有霍休呢？” 叶孤城又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你可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注意到你的？” 苏明河老实地摇了摇头，难道不是因为第一次见面，他在晕倒前用出的最后一剑吗？ 叶孤城道：“是从你告诉我，你知道青衣楼真正的主人是谁开始。”他的嘴角微微一扬，道：“那本应该是江湖中最大的秘密之一，偏偏从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经验的人口中说出……”叶孤城看向苏明河的目光真正变得充满了笑意，继续说道：“所以我一直认为，剑法出众但却看起来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懂的你，是在扮猪吃老虎。” 苏明河黑线，古代也有扮猪吃老虎这样的词吗？ 叶孤城继续说道：“我本想看看，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看出来了吗？”苏明河问道。 叶孤城摇了摇头，突然又微微一笑，道：“就是因为看不出来。”他的目光变得有些迷茫，继续说道：“越是看不出来，就越是想要看清楚。” 后面还有一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越是想要看清楚，落在那个人身上的目光便越专注。就好像小时候剑法刚有小成，遇到一招绝妙的剑招，会忍不住想要学会它。虽然一开始并不顺利，可却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在自己学会那招剑法之前，心里就如同被猫爪挠着一样难受，就连吃饭睡觉都会一直想着。想着想着，就如同融入了自己的骨血一般，从此成为自己剑招的一部分。 苏明河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叶孤城脸上突然出现的淡淡温柔来自哪里。他只是侧头想了想，又问道：“霍天青的武功有多高？” 叶孤城叹了口气，道：“很高，你不会是他的对手。” 苏明河脸一红，点头道：“我也知道，我并没有想要去对付他。” 叶孤城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苏明河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这样显得有些温情脉脉的叶孤城，实在是让他不习惯。 在他跳开的瞬间，叶孤城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手，淡淡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和西门吹雪，即使他今天不说那句话，我也不会同他打起来。”他的眼中有了一丝神往，说到西门吹雪时，脸上的神色再怎么也不会像往常一般冷漠。然后他继续说道：“我和他之间，必然会有一战，但却绝不会是现在。” 苏明河到没有说什么，在看见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王对王时，他确实有些紧张。但是事后想想，似叶孤城这等能够隐忍着一条一条埋下线索，一点一点积攒实力，一步一步发展势力的人，又怎会真正冲动到和西门吹雪在万事都没准备好的时候便当场打起来。他们之间的胜负，只怕就连叶孤城自己都没有把握。况且对他们之间那惊世一战，大概就连叶孤城自己也没有苏明河知道得清楚。他只是只是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剧透给叶孤城，告诉他可能出现的结局，以报答他对自己的照顾。 他又想起之前叶孤城的话，想到他说第一次真正注意到自己，是因为自己说知道青衣楼的主人。于是又问道：“青衣楼的主人，是霍休吗？” 叶孤城轻轻一笑，道：“你能知道霍休，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是霍休？”苏明河愣了愣，突然恍然大悟：如果不是霍休，那么这世上最清楚青衣楼主人是谁的人，就只能是青衣楼真正的主人。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叶孤城，看着他没有什么表情的俊美的脸，看着他寒星般的眼眸，不是霍休，难道是叶孤城本尊吗？ 这男人心机深沉，隐藏极深，苏明河这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想当日他说到自己知道青衣楼主人是谁时，叶孤城那句我相信你，还让他真正感动了。 两人说说谈谈，苏明河昨夜通宵练剑，早已疲倦，此刻因心中疑问太多，却总也抓不到头绪，强撑着不去睡觉。叶孤城却看出他的倦意来，道：“你先休息，有什么想知道的，明天可以继续问。” 苏明河点头，知他这样说，便是真正将自己当成了自己人。他拿起长剑，对叶孤城行礼道：“叶城主，那便告辞了。” 感谢已经说出口，自然不能再留下去，否则今早尽可大大方方走入大门，料门口那些守卫无论换多少次岗，都不会阻拦自己。 叶孤城眉头微皱，似是诧异他竟会突然告辞。手已经快他一步作出动作，伸手握住了苏明河的手，道：“脾气也已发过，还是要走？” 苏明河点点头，缓缓将自己手抽出。正是因为脾气已经发过，经历了早晨震惊，感激的心情激荡，才不得不走。若是再留下去，只怕他会再次沉迷男色，连穿越回去也一并忘掉。到时候不过又是依附强者而生的杯具再次重复，况且他自己明白，会被别人影响心情，只怕自己是早已动心。若等有一日，叶孤城也冷了脸将自己丢弃，想他苏明河在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尚且闹得灰头土脸，丢掉了双脚。只怕在这里，连怎么死掉都不知道了。 叶孤城的手在他抽掉的瞬间又握了回去，道：“今夜已晚。” 苏明河叹气，今夜确实已经很晚。他摸摸胸前从司空摘星那里借来的银子，只怕便是有银子在身，也找不到地方居住。 叶孤城继续说道：“明早再走罢。” 他似不愿多说，站起身准备离开。苏明河看着他的背影，原本足够高大，却总是在独自离去的时候，让他感觉到一丝萧瑟和孤寂。 他明白那是高处不胜寒…… 他也明白似叶孤城这样的人，或许根本不需要别人的陪伴，更别说似他这样竟掺杂着一丝怜悯的陪伴。 可苏明河还是突然又叫住了叶孤城，问道：“叶城主，那日你说会陪在我身边，究竟有几分真心？” 叶孤城没有回头，沉默片刻，缓缓道：“三分。” 另外七分，大概便是对看不透之人的好奇了。 苏明河长吁一口气，总算不是一分也无。他笑着走到叶孤城身前，比个头，他比叶孤城要矮一点点。只是因为对方常年习武，所以看起来要比他高大些。可是这样面对面地站着，却是差不多高的。 苏明河知道这样的距离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显得有些暧昧，可他本来就是gay，而对方，刚好又是一个优秀的，不论对男女来说都很有吸引力的男人。 苏明河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抬起手扣住了叶孤城的后颈，然后，吻上了他的唇。 虽然只是唇与唇的简单摩擦，等苏明河微微后退，将手从叶孤城的后颈拿开的时候，他的手心还是有些湿润了，脸上也有些发热。他低低笑了笑，道：“叶城主，还你从前那个吻。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他不确定叶孤城是否能够听懂指教这个词得真正含义，又笑了笑，道：“虽然不知道情之所起，但至少可以清楚了解如何一往而深。”他抬眼看向叶孤城的眼睛，道：“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也不敢相信只是一方给予另一方的感情。所以这一次，是我主动的。”他凑上前又吻了吻叶孤城的唇角，道：“我和自己打了个赌，若是赌输了，除非你赶我，否则我是不会再离开你的身旁。只是我希望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至少有一半是掌握在我的手中的。” 从他上前亲吻开始就一点也没有反应的叶孤城终于动了，他既没有伸手抱住苏明河，也没有索性回吻过去，反而微微后退，拉开了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苏明河便看得真切，叶孤城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只是这一次，又是放松又是愉快，就好像初春的第一缕温暖的风，吹散了冰封整个冬天的严寒。他看着苏明河，就这样微笑着缓缓说道：“不是叶城主，是叶孤城。” 直到回到房中，苏明河脸上都还挂着笑容。情之一物，本就美好到足以让人心醉。 其实苏明河也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何会那样冲动，竟然真的就对叶孤城说了那番话，还又是亲又是表白……虽然也谈不上表白，但是几乎就和直接对别人说：“要不要交往试试看。”差不多了。 等到夜深人静他独自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脸红。只是今天白天，一路从独孤一鹤那里跑回到叶家时，心脏跳得快得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苏明河那时便知道，所谓生气，所谓愤怒，不过只是因为自己动心了。 伸手拂过自己嘴唇，脸红虽然有，但后悔却并不。况且若是真正回不去了，他也不想真正就自己过一辈子。叶孤城虽然因为身份地方的原因，怎么看都不是理想对象，但他确实是个英俊而有魅力的人。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抱紧了被子――至少这玩意儿，比游戏里偷工减料过的被子，质量好太多了。 然后他听见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苏明河条件反射就伸手去握长剑，在手指触及冰冷剑柄的一瞬间，他忍不住哑然失笑：自己其实已经如此适应这个武侠世界了吗？！ 推门而进的不是别人，正是叶孤城。 屋里虽然没有点灯，但是门打开的一瞬间，倾泻而入的月光，还是让苏明河看清了他的一身白衣，和寒星一般的眼眸。 47、第 48 章 “叶城……叶孤城……”刚一唤出口，苏明河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继续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叶孤城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走到了他的床边。 苏明河看着叶孤城，心里有些忐忑，难道叶孤城终于想起昨晚自己的指责，来秋后算账来了？ 叶孤城却不知道他的心思，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为何不愿相信？” “什么？”苏明河一愣。 “不愿相信我，”他学着苏明河白天的口气：“不愿相信站得太高的人。” 苏明河又笑了，道：“你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叶孤城这一次没有着急回答，只是沉默地盯着苏明河。算不上明亮的月光，让苏明河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似乎又过了很久，叶孤城才又说道：“你的临敌应变还是不够快。” 苏明河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叶孤城的意思。这个是一直存在的事实，也是需要时间和经验才能提升的能力，不是可以一趋而就的。叶孤城大半夜来，是要抓自己起来训练临敌应变能力。 又等了一会儿，叶孤城才缓缓说道：“所以还是莫要离开我身边太远……” 苏明河微笑，这算是叶孤城挽留自己吗？ 只是，人活于世，总要为自己做些事。曾经桃心掏肺为了旁人，最后也落得那般下场。他放开剑，伸手握住了叶孤城的手，道：“若我输了，便不会了。” 他始终不说自己打赌的内容，叶孤城便也不问。反手握紧了他的手，苏明河心中一荡。却也很快静下心来，道：“叶城主，若你真的做了皇帝，便要舍弃很多东西去换那冰冷高大的宝座，你可真的愿意？” 作为一个非封建社会本土的居民，苏明河对于皇帝皇位是没有太重的概念的，所以叶孤城究竟想不想当皇帝，对他来说，其实不重要。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了解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得到的东西有多么充满吸引力，而失去的东西又有多么多。 叶孤城摇头，不再看着苏明河，而是看向远处，过了片刻方缓缓说道：“取舍本就一念之间，有得才会有失。” 苏明河点头，缓缓放松手上力道。就像自己一样，留下，便是一片新天地，但同样也是一个陌生的冷兵器年代，对用惯了高科技的现代人来说，再残忍不过。但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等待自己的，却又是失去双腿的痛和终日只能在游戏中找存在感的工作。 得失，不过一念之间。端看个人取舍。 叶孤城转身走了出去。 苏明河仍是不明白他深夜突然又来的目的，但却知道，叶孤城至少对自己，确有三分情意。 那便足够。 男儿生于世，本就不该将爱情看做唯一。而将爱情看做唯一的下场，他难道还不清楚？！ 苏明河躺在了床上，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有些过往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过去，确实失败且糟糕。 虽然昨夜睡下的时候已经很晚，但次日苏明河还是起得很早。 他和叶孤城等人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十多年经验和练武之间的差距，更多的是一种觉悟。对武学的崇尚和无止境的追求那样的觉悟。 就像苏明河对独孤一鹤说的那样，他也许并不是武学天才，但是无论天才或是资质一般的人，都可以做到勤奋。 所以苏明河难得在破晓前起了床，也很难得地主动拿着自己的剑去了练武场。 叶孤城已经在那里了。 他并不是来等苏明河的，也没有和他约好，只是多年如一日的练剑，他几乎很少中断。苏明河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叶孤城练剑的时候并没有他真正用剑时那般剑气辉煌，但是却一丝不苟，极为认真。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苏明河压根想不到，名满天下的叶孤城，会在每天清晨迎着第一缕阳光，练习如此朴实的剑招。 “你来了。”叶孤城也已经看到了苏明河，他对对他点了点头，朝旁边走开了几步，将一半的练武场地留给了他。 苏明河对他笑了笑，伸手拔剑，凭着记忆将刀剑双杀四十九式演练一次，然后便是他最为随心所欲的追命夺魂剑。 或许因为太过专心，一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等他收剑回鞘的时候，发现原本该在他旁边的叶孤城，却已不在那里。苏明河本想向叶孤城当面道别，但是又觉太过矫情。负剑在背，再看一眼宽阔的练武场，转身准备离开。 其实还有不少问题他还未想明白，只是昨夜真正下定决心和自己赌一把的时候，便不打算继续想下去。他伸手挠了挠头，知道结局而不知道过程，其实并不是件太愉快的事。 “好剑法！好刀法！”愉快的笑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掌声从高处传来，苏明河不用抬头，就知道会在这个时候，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别人家墙头会是谁。 所以他也笑了，对那人说道：“小偷行业已经不景气到连偷王之王也不得不改行做私家侦探了吗？”知道司空摘星估计不懂景气和私家侦探这样的词，可是这么富有现代特色的词汇，一时还真不容易找到替代品。 他这里还在琢磨，司空摘星却已轻飘飘落在了他面前，对他笑道：“我既然已是偷王之王，自然需要与众不同些。” 苏明河笑了，司空摘星虽然不明白那两个词，但大概意思想必已经猜到。他又道：“所以你想抢了的饭碗吗？” 司空摘星大笑，道：“有何不可？！”他面有得色，继续说道：“何况我可以保证，绝没有一个的轻功，能比我还高。” 轻功高了，自然就能去很多别人去不了的地方，也有更多的机会在别人发现不了的暗处听到许多秘辛。 苏明河笑了，问道：“你又不小心听到了些什么？” 不小心三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虽然之前司空摘星告诉自己，他是无意中才听见那件事。但是后来仔细想想，跟踪独孤一鹤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司空摘星再怎么无意，也不会无意到能从独孤一鹤身上听到这些事的。 司空摘星道：“叶孤城曾经打败过独孤一鹤。” 苏明河点了点头，此事估计要不了多久，便会传遍江湖。独孤一鹤纵然败了，但是败在叶孤城手上，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况且即使是丢脸的事，作为一派宗主，武林名宿，他也不会刻意隐瞒。 “叶孤城一共用了几招？”司空摘星问道。 苏明河忍不住又笑了，道：“我以为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道：“可惜当时我并不在峨眉金顶。” 苏明河道：“我虽然在峨眉金顶，但很可惜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看高手比武。”他摊了摊手做了个遗憾的表情，叹道：“能够分清两条人影已经是我的极致。”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那也是因为当时两人穿的衣服颜色对比实在太过鲜明。” 司空摘星眯着眼睛看向他，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 “哦？”苏明河好奇地问道：“哪里不同？” “似乎……”司空摘星伸手摸了摸下巴，道：“一夜之间开窍了。” 这次换苏明河哈哈大笑了，道：“多谢夸奖。” 司空摘星摇了摇头，带了几分审视的目光看向他，道：“确实不一样了。”他突然凑了过去，在苏明河耳边轻声问道：“可是因为……” 剩下的几个字，饶是苏明河来自前年后的世界，思想开化远胜旁人，脸上都一阵发热。长剑在一瞬间便连鞘横过，气势汹汹刺向了司空摘星胁下。 可是司空摘星的轻功毕竟天下第一，两个人离得虽然很近，他却早在说出那句话时便有了防备，一个翻身往后退出了一大步。然后转身得意笑道：“等有一天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交上手你也能分清谁是谁时，再来偷袭我吧。”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喜穿白衣，如果那样的话，苏明河确实没办法再通过衣服颜□□分两人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司空摘星，问道：“你今日来，便是问叶孤城和独孤一鹤动手的事？” 司空摘星点了点头，道：“陆小凤认为，西门吹雪，或许并不是独孤一鹤的对手，至少现在还不是。” “可我知道，西门吹雪与人交手，从未败过。” “独孤一鹤在遇到叶孤城之前，也从未败过。”司空摘星道。 苏明河脑海里飞快地梳理了一遍陆小凤剧情，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问道：“昨日你们在珠光宝气阁可有见到霍天青？” 司空摘星摇了摇头，道：“霍天青昨夜并不在珠光宝气阁。” 苏明河神色严肃，又问道：“西门吹雪可是已经去找独孤一鹤了？” 司空摘星再次摇摇头，道：“他并没有去找他，因为今天一早，独孤一鹤已经去了珠光宝气阁。”他突然笑得有些神秘，直直看向苏明河的眼睛，道：“你也知道，珠光宝气阁的阎铁珊阎老板虽然似乎和峨眉掌门没有什么交情，但是几十年前，他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这件事，本来也应该算是个秘密，知道的人绝不会太多。可是偏偏苏明河遇到的人，从叶孤城到司空摘星，似乎都知之甚详，让他这个好不容易准备振作的穿越者，没有一点优势感。所以他只能板起了脸，道：“西门吹雪今天一定不会败。” 48、第 49 章 司空摘星却笑眯眯地点点头，道：“不错。” 苏明河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虽然昨夜我在珠光宝气阁没有见到霍天青，但我却知道他去了哪里。”司空摘星道：“霍天青的武功纵然不是最顶尖的，可是无论是谁和他过了几百招之后再和西门吹雪打，都必输无疑。” 苏明河沉默，司空摘星连这个都知道，那他何必还来问自己。 司空摘星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道：“是陆小凤让我来的。”他笑得更加得意：“我虽然知道这件事，但并没有告诉陆小凤。偶尔看他担心的模样，其实也挺有意思。” “可是这样一来，独孤一鹤却是必死无疑。”苏明河神色真正凝重起来，看向司空摘星的眼神也多了一些认真，问道：“他纵然曾经做错过事，但却罪不至死。” 司空摘星点点头，道：“不过对像他那样的武林中人来说，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去。更何况，是死在西门吹雪剑下。” 司空摘星的话音刚落，手臂一振，人已掠上了围墙。苏明河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突然觉得有些茫然，他并不是土生土长的武林中人，所以不能真正设身处地站在他们的立场去思考问题。可是…… 苏明河握紧了手里的剑，独孤一鹤确实教了自己刀剑双杀，纵然是因为叶孤城的原因，可是教了就是教了，光是这点就值得自己感激。 更何况，苏明河对独孤一鹤的印象一直不错。 他的脚已经先于思想朝门口走去，虽然并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够做到什么，但如果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呢？ 况且他心里一直藏着一件事，昨日想要救阎铁珊，便是想试试看自己是否能够改变书中人物的命运。陆小凤的故事中虽然多了他这样一个穿越人士，但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明河的主角光芒不够强大，所以所有的一切，似乎仍然在按照原来的情节在继续。书里面会死掉的人，正一个个倒下，就连故事的进展，似乎也没有受到影响。 就连殊途同归都谈不上，顶多算是苏明河的出现，补全了很多书中没有提到的细节。 可是想到殊途同归这个词，苏明河的脚步又加快了些，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紫禁之巅那轰动武林的一战，是否也会按照书中故事的发展，终有一日盛大上映？ 苏明河一路狂奔赶到珠光宝气阁后，再次下定了要练好轻功的决心。虽然飞得高有些勉强，但是至少跑得快必须达标。 珠光宝气阁的阎府刚刚死了主人，虽然并不至于一片混乱，但往日看守在大门口的人却没了踪影。门口也挂上了白色灯笼，苏明河走到门口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那两只看起来颇为华丽的灯笼，突然觉得有点同情阎铁珊。他纵然身前再财雄势大，死后也不过能够用比别人更好一些的墓葬品罢了。 独孤一鹤就在阎铁珊灵前。 苏明河比较担心的，是西门吹雪已经和他动起手来。如果真是那样，恐怕就再难有人能将他们分开。可是看到腰上挎着长剑，背脊挺得笔直的独孤一鹤，苏明河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在灵堂门口停下了脚步。好像每次见到独孤一鹤，他都会比上一次显得更老一些。纵然他是一个坚强高大的老人，可是此刻在灵堂明灭的烛火光芒中，却透出一股萧瑟的气息来。 美人迟暮，英雄末路。苏明河不由自主便想起了这句话。 独孤一鹤已经转过身来，他的手仍然放在他的剑柄上，看起来也十分有力。他的眉头虽然是皱着的，但目光却十分有神。可是苏明河依然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丝疲惫。 一个江湖中人如果有一天对现在的生活感觉到了必备，那他是不是就连手中的武器都无法再握紧了呢？ 独孤一鹤在看见苏明河的瞬间，放在剑柄上的手已经握得没有那么紧。 苏明河对他笑了笑，躬身行礼：“独孤前辈。” 独孤一鹤点点头，突然说道：“我和他，有三十年没有见过面了。” 他的声音依然十分平和，听不出喜怒，但苏明河知道，这个他，便是此刻已经躺在棺材中的阎铁珊。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又转过了身去，看向灵堂中央的牌位。 苏明河并没有接话，他只是朝前走了几步，走入了灵堂，站在了独孤一鹤身旁，陪他一起看着那个牌位。黑漆漆的牌位上面，写着几个简单的字。但是那几个字所代表的名字后面，隐藏着多么波澜壮阔的人生，恐怕也只有此刻躺在令牌后面的那个人才知道了。 独孤一鹤轻轻叹了口气，他本是坚强的人，但是再坚强的人，也都会有软弱的一面。然后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苏明河，甚或是对着那个再无法回应他的人说道：“从叶孤城出现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再无法有像从前一般平静的生活。” 苏明河道：“我听说您以前是金鹏王朝的大将军。” 独孤一鹤点了点头。 苏明河又道：“将军，又怎会有平静的生活？”他并没有要质问的意思，只是一个昔日叱咤风云的战将，一个凭借一己之力登上七大剑派之首的掌门位置的人，又怎会是一个爱好平静生活的人。 独孤一鹤竟然也笑了，他的手重新放上了剑柄，道：“我本来是在等人。” 苏明河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他在等人，也知道他在等的是谁，他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独孤一鹤继续说道：“可是想不到先来的会是你。” 苏明河道：“你今天或许等不到他了。” 独孤一鹤摇摇头，道：“今天等不到，明天总能等到，都是一样。”他将手里的剑举高，看着已经被磨得光滑的剑柄和上面那个小小的八卦标志。那曾经是他的骄傲和象征，可是这一刻，他却觉得举起它都有些累了。 苏明河没有说话，即使今天西门吹雪来了，可是骄傲如他，也不会和一个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的人比武的。 独孤一鹤不会告诉西门吹雪，可是现在有他苏明河在，可以由他来说。 独孤一鹤突然又道：“苏少英已经死了。” 苏明河本来还在想，该怎么告诉西门吹雪，昨夜独孤一鹤刚刚和霍天青大打了一场，他不能胜之不武。独孤一鹤这句话突然钻入他的耳中，他手一抖，几乎就要握不住手里的长剑。 他还记得苏少英，那个年轻骄傲的峨眉三英之一，当日在峨眉金顶败在了叶孤城手下。他本以为，骄傲如他，就会从此不下峨眉山，一心只把剑法练。可是没想到，苏少英竟然还是来了珠光宝气阁，而且还是死在了西门吹雪剑下。 苏明河作为三十一世纪的半精英，本来是个比较纯粹的无神论者，可是穿越事件对他从小的信仰带来了一次震撼，此刻接连而来的苏少英和阎铁珊之死，让他更加觉得，很多事情似乎都有定数，并不是多出一个穿越主角就会改变。 他握紧了长剑，如果，如果连自己告诉西门吹雪，独孤一鹤刚刚和人大战一场，都无法改变独孤一鹤死在他剑下的命运。那叶孤城呢？他的命运是否也已定下？ “独孤一鹤。”冷冷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苏明河不用转身，就能听出这声音来自谁。站在他身边的独孤一鹤自然也已经猜到，他突然转头看着苏明河，认真地对他说道：“那日我说的话，并不完全是假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旁人或许听不明白。但苏明河却知道他是指教自己刀剑双杀的事，他的眼眶突然有点热了。这个老人，其实对他一直不错。不管是峨眉金顶的素斋，或是倾囊相授的刀剑双杀，还是此刻这句话。 独孤一鹤刚要转过身去，苏明河却比他动作更快。他已飞快地转过身去，对西门吹雪笑着打招呼道：“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的目光本来一直落在独孤一鹤身上，此刻便转到了苏明河脸上，对他缓缓点了点头。 苏明河又道：“西门庄主可是来找独孤前辈的？” 西门吹雪又点点头。 苏明河看了看独孤一鹤，目光回到了西门吹雪脸上，道：“西门庄主可知道霍天青？” 西门吹雪当然知道霍天青，只怕武林中没有听说过霍天青这个名字的人，就和没有听说过西门吹雪的人差不多。所以这一次他连头似乎都懒得点了，但目光中露出一丝疑惑来。 苏明河笑了，道：“霍天青本是珠光宝气阁阎府的管家，可是昨夜他却不在这里，庄主可知他去了哪里？” 他不必再继续说下去，从他说出霍天青这个名字开始，独孤一鹤的目光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此刻更是连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了。 西门吹雪突然深深看了独孤一鹤一眼，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转身走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霍天青昨夜来找过我？”直到西门吹雪的身影都看不见了，独孤一鹤才问道。 苏明河摇了摇头，这个原因他不能说，不论是被剧透还是司空摘星带来的消息。刚才他比独孤一鹤还要紧张，因为如果西门吹雪不走，或是独孤一鹤否认掉，那结局还是无法改变。他只是对独孤一鹤说道：“前辈，如果您真的想要平静，其实峨眉山是个不错的地方。” 独孤一鹤道：“我本不该再下峨眉金顶。”他皱了皱眉，盯着苏明河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问道：“你为何会跟在叶孤城身边？” 49、第 50 章 苏明河想不到他竟然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脸上突然有些发热。虽然他是一个思想开化的已经出了柜的gay，但是那是在另外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被一个长辈，一个对自己还不错的算不上熟悉的长辈突然这样问上一句……苏明河的脸皮还是不够厚。 事实证明，苏明河明显又想歪了，因为独孤一鹤看他半天不说话，就又问道：“你可知道，叶孤城他……”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苏明河已经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他顿了顿又说道：“可那与我没有关系，叶孤城有他想做的事，我也有我想做的事。只是这样而已。” 苏明河又笑了笑，道：“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再去峨眉金顶拜访前辈。希望到时候我的刀剑双杀，已经不会丢前辈的脸。” 独孤一鹤也笑了，他伸手摸了摸苏明河的头发，一点都不像是威严高大的峨眉掌门会做出来的事，然后他对苏明河说道：“我更希望的是，你能够青出于蓝。” 那天走出珠光宝气阁的大门时，苏明河的心情是无比愉快的，不仅独孤一鹤还活着，而且还让他知道了，故事并不是不可扭转的。他心情好的，甚至愉快地哼起了歌。 直到看见叶孤城，他脸上的笑容都还很灿烂，甚至还冲叶孤城招了招手，说了一句：“叶城主，你也来了。” - 苏明河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绝对算不上好看，一路奔波，又是汗又是灰，碰到叶孤城的时候，长剑正被他扛在肩上，与其说像个剑客，不如说像个小流氓。所以叶孤城面对他笑容灿烂的招呼皱了皱眉，也在他的理解范围内。 只是自己热情过头，别人却冷冷站在那里皱眉，换成任何人，都不会太舒服。苏明河小曲也不想哼了，悄悄把剑握在手中，随手扒拉了两下头发，收敛浑身高兴的气息从叶孤城旁边走过，准备去找家客栈先住下。 错身而过的瞬间，叶孤城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胳膊，道：“下次记得让人用马车送你。” 苏明河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叶孤城沉默了片刻，又说道：“轻功要好好练。” 苏明河的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笑着应道：“好。” 只是他也知道，无论像叶孤城还是司空摘星那样漂亮的飘逸的轻功，都不是朝夕间可以练成的。况且即使能够练成他们那样的轻功，你也没办法保证出门在外不沾灰啊。在这里有没有防护罩可用。 叶孤城又问道：“你去珠光宝气阁了？” 苏明河“嗯”了一声，沉吟片刻，对叶孤城说道：“西门吹雪今早去找独孤一鹤了，但是他们没有打起来。”他笑得有些得意，道：“你可知道昨夜霍天青去找过独孤一鹤？” 叶孤城侧头盯着他脸上得意的笑容看了半晌，缓缓点了点头，突然又说道：“司空摘星很喜欢你。” 他这句话，不是疑问，也没有指责，语气平淡得，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苏明河甫一听到，真正地愣了，这算是叶孤城在吃醋吗？可是转头看向叶孤城的时候，却见他只是平平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里一丝波动都没有，别说看见西门吹雪时眼中那般的狂热了，就连说到独孤一鹤过刚易折时，都比现在看起来要更激动些。 苏明河笑了笑，道：“司空摘星的轻功很好，总是喜欢到处跑来跑去。偶尔跑到你家来了，所以顺便给我打个招呼吧。” 他伸手将叶孤城握住他胳膊的那只手轻轻掰开，道：“出去跑出一身臭汗，我先去洗个澡。” 热水的温度刚刚好，暖暖地包围住苏明河的身体，就连眼前的世界似乎都模糊在了水汽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脑袋沉入了水中。 其实适应了这个世界后，他觉得这里很多事都不错，只除了洗澡。作为一个现代人，他还是很喜欢淋浴的方式的。 苏明河从水中探出头时，朦胧中似乎看见眼前多出一个人影来。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抹掉脸上的水，这下看得清楚，司空摘星就坐在他放衣服的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苏明河瞪大了眼，虽然两个人都是男人，可是没人喜欢自己在洗澡时还被人围观，更何况，他还是个只喜欢男人的gay。 司空摘星似乎看得很高兴，甚至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酒壶，打开塞子仰首喝了一口酒，赞道：“好酒。” 苏明河黑线，对方是将自己当成了下酒菜么？ 司空摘星看见苏明河一脸郁卒的模样，似乎笑得更加开心了。甚至从那桌子上轻松掠到了他洗澡的大木桶前面，半蹲下身，笑眯眯地和他平视，扬了扬手中的酒壶，问道：“你要喝吗？” 苏明河摇了摇头，道：“你若是肯脱光了洗澡给我看，我就喝。” 司空摘星嘻嘻一笑，道：“美人出浴，那才秀色可餐。我可没什么好看的。” 苏明河冷哼一声，伸手接过了他递来的酒壶，仰首喝了一大口，道：“不过如此。” 司空摘星着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明河，笑道：“你打算一直泡在里面和我说话吗？” 苏明河道：“……如果你肯先出去一下，我保证立刻穿戴整齐了来和你说话。” 司空摘星猛然眯起眼睛，摸着下巴笑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小酒喝着，美人看着……” 他的话还没说完，大片的水花就被泼向了他身前。苏明河左手握拳击水的瞬间，右手已经探出木桶，将长剑抓在了手中。可惜他面对的，是当今武林轻功最高，身法最快的司空摘星。所以当他拔剑出手的时候，司空摘星已经退到了门口。他虽然还是笑嘻嘻的，甚至就像调戏了美人的登徒子一般又伸手摸了摸下巴，但是面对苏明河的长剑，司空摘星的笑容似乎没有那么自然了。 剑光一闪，长剑在那瞬间擦着他的耳朵插入了门板中，苏明河也已捞过一件衣服披在了身上，腰带随随便便一系，反手又拔出了长剑。 “喂喂。”司空摘星伸手缓缓推开指着自己的长剑，笑眯眯地说道：“不用那么认真吧。” 苏明河也笑了，道：“那天晚上你吞了没告诉石秀云的话，想必你还记得吧。” 司空摘星点点头，道：“当然记得。” 苏明河盯着他脸上的笑容，仿佛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头发仍然在往下滴水，板起了脸冷冷说道：“记得你还不出去？” 司空摘星无辜地眨了眨眼，问道：“我为何要出去？” 苏明河懒得和他继续说，长剑一抖，便又要刺下。 刺穿门扉的，不止有苏明河的长剑，破门而入的，还有另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可是司空摘星毕竟是司空摘星，他身体微微一扭，就在间不容发间，从两柄长剑交错的空隙间掠了出去。虽然躲得十分危险，可是他还有心情笑着在木桶边缘站直了身体，对苏明河笑道：“下次洗澡的时候记得看好门。” 哈哈大笑声中，司空摘星跺了跺脚，人已经如同一只大鹏般掠出了窗户。苏明河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司空摘星不要告诉自己，他特地躲过叶孤城的侍卫们，就是为了来偷看，不，是光明正大地来看自己洗澡的。 插在门上的另一柄剑已经收了回去，推门而入的，正是叶孤城。 苏明河对他笑了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道：“恐怕要麻烦叶城主让人给我准备一身干衣了。” 半湿的衣服穿在身上并不舒服，苏明河伸手抖了抖衣服，有些无奈地笑道：“不知道司空摘星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叶孤城微微眯起了眼睛，问道：“他常常来找你？”有些锐利的目光在苏明河身上缓缓移动，又道：“在这种时候？” 苏明河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在这种时候，这是第一次” 他说完便朝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去找套干衣服。” 胳膊，再一次被人握住了。叶孤城手上的温度，透过半湿的衣服传到苏明河身上，他忍不住微微一颤。他从来不知道，看起来冷冰冰的叶孤城，掌心的温度竟然如此高。 叶孤城却并没有看他，只是冷冷说道：“你的反应，实在太慢了。” 苏明河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还慢？！刚才那个来去自如就像鬼影一样的人可是当今武林轻功第一的偷王之王啊，就算是叶孤城亲自出马，也不见得能够轻易拿下的人，他觉得自己刚才的动作已经非常迅速了，至少是他现在能够做到的极致。 可是叶孤城显然并不满意，又说道：“你的剑法再高，如果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那有什么用。” 苏明河用力挣了挣胳膊，叶孤城的手却纹丝不动。他妥协地叹了口气，道：“我的刚才已经出剑了，只是司空摘星动作实在太快，要刺中他，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叶孤城闻言，目光却变得更加锐利，就好像要看穿苏明河一样，冷冷盯着他的脸，问道：“什么时候？” 苏明河泪流满面，刚才那交错穿门而过的两剑，叶孤城是瞎子吗？他刚才真的有出剑，只是没有刺中而已。可是叶孤城后来不也没刺中司空摘星吗？他没有进门是没看见，刚才司空摘星的身手有多可怕。几乎就像一张纸一样薄，拧得都快成麻花了。如果他还能刺中司空摘星，苏明河觉得自己绝对有能力叫板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等人了。 不过叶孤城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原本握住苏明河胳膊的那只手突然放开了他，可是紧接着，苏明河的下巴便被人捏住，抬高，温暖柔软的唇便覆了下来。 苏明河瞪大了眼，没想到这场争论竟然会以亲吻作为结尾。眨了眨眼，然后他便缓缓闭上了眼，伸手放在叶孤城的后颈，将他更拉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等到分开的时候，本已没有水汽弥漫的眼前，似乎又变得有些朦胧起来。 苏明河只听见叶孤城的喘息声，就如同羽毛般，一点一点撩拨着他的耳朵最敏感的地方。然后耳垂便被人轻轻含住了，就好像绷紧的弦突然被人拨动了一下，苏明河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期盼多一些，还是抗拒多一些。 含含糊糊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在耳边，连同热气一起灌进了自己的心底：“以后洗澡的时候，找两个人看着门。不然，就和我一起洗。” 苏明河缓缓扬起了唇角，扣住叶孤城后颈的手更加用力，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耳垂上传来的吮吻。但下一刻，他却突然伸手推开了叶孤城，目光中满是喜色，道：“叶孤城，我知道司空摘星刚才为什么来找我了！” 50、第 51 章 苏明河眼睛亮亮的，似乎连身上半湿的衣服都已经忘记了，一把捞过放在一旁的长剑，语带兴奋地对叶孤城说道：“司空摘星……”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唇再一次被吻住，只是这一次，少了几许刚才的缠绵，却多了一些霸道。 苏明河“唔唔”两声，想要说话，却被叶孤城的舌头趁机侵入口腔。敏感的黏膜受到刺激，原本想要说的话也被抛在了脑后。比吻还要灼热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背上，顺着背脊一路向下。透过半湿的衣服，贴上了他的后腰缓缓摩挲着。 苏明河只觉得腰一软，几乎站立不稳。近在咫尺的眼眸中露出了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另一只手索性也扶住了苏明河的腰。 可是叶孤城却并没有放下手里的剑。 被那冷冰冰又长又硬的剑柄一碰，苏明河深吸了一口气，神志总算稍微清明一些。左手刚要再去推开叶孤城，却被他猛然一把握住扣在了身后。虽然接吻对于情人来说是十分享受而甜蜜的事，但是苏明河并不喜欢这样强势的压迫性的吻。他的右手已经握住长剑，随手一抖，连剑带鞘就回削向叶孤城。 他的动作其实并不快，只是被堵住了嘴巴扣住了左手，只好采用这样的方法而已。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自己这样做了，叶孤城便不会强硬地继续下去。 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的剑尚未碰到叶孤城，制住左手的力量便已经放松，灼热的气息也逐渐远去。苏明河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让我把话说完。” 叶孤城却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下次这样的时候，若是再想着司空摘星……” 剩下的话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比起平时总算有了起伏的眼神却让苏明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同样作为男人，他当然知道叶孤城在不高兴什么。而且虽然他确实有顺便想想司空摘星，但也只是在脑海里一晃而过而已。他突然叫停并不是因为真的因为想通了司空摘星的来意而兴奋得忘乎所以，而是因为他突然发现再这样发展下去，自己九成九会被叶孤城当场压倒。 不想做攻的gay绝不是个好gay！ 苏明河现在的近身功夫比起叶孤城来说那就是个渣，在自己和叶孤城都绝不可能甘心躺在对方身下的情况下，只能依靠武力决定上位。情况一旦发展到了那个地步，自己就必输无疑。 所以苏明河唯有选择顾左右而言他。 心中默默地对司空摘星说声抱歉，他继续扬起笑容，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对叶孤城说道：“你不想知道司空摘星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吗？” 叶孤城的呼吸已经平稳，看了苏明河一眼，道：“独孤一鹤的性命保住了。” 他虽然并没有询问的意思，但苏明河还是点了点头，道：“可是这并不能让司空摘星专门过来一趟。” 叶孤城下颌微微扬高，道：“或许他便是为你而来。” 苏明河哈哈大笑，道：“您可太抬举我了。”他得意地笑笑，道：“司空摘星会来，必定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他弯腰从地上捡起刚才被司空摘星留在这里的酒壶，递给叶孤城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叶孤城接过去随便看了一眼，道：“整块白玉雕成的酒壶。” 苏明河摇摇头，道：“这是一个酒壶。” 叶孤城微微皱眉，但再看向苏明河时，眉头却已舒展开来，目光中甚至多了一丝笑意。他朝苏明河走近一步，微微压低了声音，缓慢而暧昧地说道：“如果你不想，我并不会强迫你。”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中甚至都已染上了笑意。 苏明河的脸猛然涨得通红，被人当面拆穿，而且还是这样的问题，饶是他思想再开放三千年也有些撑不住。幸好叶孤城并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是转身朝门外看了一眼，然后身对苏明河说道：“去换身衣服。” 换上了干衣服，再擦干了头发，苏明河脸上不自然的红才总算消失。 叶孤城一直在房中看着他，苏明河也不甚在意，当着他的面换衣服擦头发，大方无比。现在故事进展到了这一步，阎铁珊死了，独孤一鹤算是暂时没有危险，那么第三个人，霍休是不是就该登场了。在小说中，青衣楼的主人是霍休，他也是整件事的幕后boss。但是现在，看样子青衣楼和叶孤城还有很大干系，也不知道那个霍休和叶孤城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虽然问了，叶孤城也不见得会告诉自己，但是第一个故事眼看就要结束，他对穿越回去的线索还一点眉目都没有，苏明河还是有些着急的。 叶孤城竟然在喝酒。 苏明河在他对面坐下的时候，他甚至还给苏明河倒了一杯酒。整块白玉雕成的酒壶看起来再眼熟不过，苏明河讪讪一笑，道：“这个酒壶确实不错。” 叶孤城点点头，盯着手里的酒壶看了片刻，道：“确实不错。” 不管是在山西境内，还是放眼整个武林，珍珠宝贝最多的，绝对是阎铁珊。霍休纵然富甲天下，但是说到珍奇古玩，还是比不过阎铁珊的。苏明河问都懒得问，这酒壶多半便是司空摘星从珠光宝气阁拿来玩的。他只是端起面前的酒，一口饮尽。 叶孤城看着他饮下那杯酒，道：“你是不是认为，这个酒壶是司空摘星从珠光宝气阁里拿来的？” 苏明河点点头，立刻又摇摇头，既然叶孤城会这么问，那多半是自己猜错了，这酒壶，难道还真有什么来历？ 叶孤城微微一笑，道：“刚才你并没有猜错，司空摘星来找你，确实因为他发现了一些事，他拿来这个酒壶，也并不是只是为了请你喝酒。”他举高了手里的酒壶，迎着阳光，整个酒壶看起来温润无暇，即使不太识货的苏明河，也觉得这个酒壶，绝非凡品。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叶孤城终于又道：“霍休的武功之高，并不在独孤一鹤之下。”他顿了顿，又说道：“而他真正可怕的地方，便在没有人知道他武功的深浅。” 苏明河楞了下，下意识地问道：“连你也不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叶孤城肯定地说道。 苏明河愣愣地看着叶孤城，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么陆小凤的武功呢？” 叶孤城再次摇了摇头，道：“他是个很奇特的人。” 苏明河默然，能够当得起叶孤城奇特二字评语的人，只怕放眼整个江湖，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叶孤城又道：“恐怕连陆小凤自己，都说不清他武功的深浅。但他总是能够在最危险的时候，转危为安。” 苏明河道：“但恐怕这不会是依靠运气吧。” 叶孤城点点头，道：“当然不是。” 陆小凤，本来就是整个江湖中最传奇的人物之一，他的武功，在江湖上最有名的便是灵犀一指，但是就和叶孤城虽然剑法最为有名，但别的武功也绝不差一样，谁也说不清，陆小凤的武功究竟有多厉害。就连苏明河这个看过小说的人也说不清楚。 “陆小凤既已知道霍休便是上官木，迟早便会查到他的身上。”叶孤城继续说道：“司空摘星拿来的这个酒壶，以及酒壶里的酒，便是霍休那里的。” 苏明河又看了那个酒壶一眼，道：“所以今天司空摘星来，确实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 叶孤城点了点头。 苏明河伸手拿过了酒壶，替自己和叶孤城倒满了酒，道：“司空摘星应该已经知道，霍休就是上官木，甚至……”他看了叶孤城一眼，续道：“知道了整件事幕后的指使者就是霍休。” “就算司空摘星不知道，陆小凤迟早也会查到。”叶孤城端起酒杯来一口饮尽，道：“再天衣无缝的事情，都还是会留下那条破绽的。” 苏明河点点头，陆小凤他们确实会很快就知道这件事。 叶孤城将酒杯放在了桌上，示意苏明河再给他倒满酒，然后对他说道：“你会下围棋吗？” 苏明河老实交代：“会一点。” 叶孤城微微一笑，道：“那你就该明白，一局棋中，总有一些棋子，是必须要要舍弃的。” 再次被喝干的酒杯，正好轻轻放在了桌子上，就好像下围棋时，放下的一颗棋子。只是这颗棋子会不会成为弃子，却不是它自己能够控制的了。 苏明河的目光从那只酒杯上移到了叶孤城脸上，叶孤城此刻的目光，是只有他在看见剑时才会有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稍微能够体会到一点，那种以天下为棋局博弈的壮阔胸襟。 苏明河也将手中的空杯放在了桌上，微微一笑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吗？” 叶孤城嘴角微扬，道：“不错。” 51、第 52 章 苏明河侧头看着叶孤城，目不转睛半晌突然伸手端起酒杯，笑道：“叶城主，我敬你。” 他的酒杯端得很高，等着叶孤城和他碰杯。可是叶孤城却并没有伸手去端自己的酒杯，只是凑上前就着苏明河的手，饮尽他杯中的酒，轻叹道：“好酒。” 苏明河微微一笑，将酒杯放下，问道：“现在打算做什么？” 叶孤城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受他微笑的影响，也缓缓扬起了唇角，道：“等。” 等什么？自然是等着陆小凤他们去替他除掉那些弃子。这想法倒是和苏明河不谋而合，他也在等着故事结尾，等着看自己能不能像单机通关一样穿越回去。 那时叶孤城已经转过了头去看向窗外，那里虽然峰峦叠嶂但却并没有足够吸引人眼球的地方。他在看的，想必也不是高山白云，而是上视天际，下揽沧海。 苏明河只觉得一颗心跳得极快，就好像有把重锤在胸腔里一下一下有力地击打。很久以前，他怪过命运，甚至怨天尤人，觉得上苍既然不给他和那人在一起的可能，便不该将那人引到他的面前。可是看着眼前的叶孤城，苏明河却已然明白。如果真的要怪，那么唯一能怪的也只有自己。明明已经受过一次重伤，但却还是只能被这样俾睨天下的人吸引的，也正是自己。 所以初遇，叶孤城纵然出类拔萃，俊美逼人，苏明河却可以在被他吻住之时保持一分清明，大概也是因为那时候的自己，真正没有被叶孤城吸引。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 苏明河微微眯眼跟随叶孤城的眼光看向远处，天空尽处风云变幻，气象万千。他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道：“这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 叶孤城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覆在他放在桌上的右手上。 苏明河心底微微一动，反手握住了那只手，也握住了叶孤城难得的温情。刚才那一瞬间，他是真正庆幸，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竟然有幸第一个便遇见了叶孤城。否则只怕此生他们，只能无缘。 叶孤城虽然说他们现在该等，但却也不会什么都不做地就那样干等。苏明河每日练剑不辍，练剑之余还老老实实提气在练武场中练习轻功。只是客栈中施展不容易，所以虽然坚持每晚回客栈去睡，但白天却还是一直泡在叶孤城那里的。要学司空摘星那样在空中轻轻松松把翻跟斗当吃豆子一样简单，他是不奢望的，但是争取大力提高平地奔跑速度他还是有点信心的。 虽然轻功不是一项可以一趋而就的技能，但是好在苏明河怎么也是穿越主角，又有名师指点，提高也颇快。几天之后，从叶孤城家后院窜到门口，也不过片刻功夫。好几次从叶府侍卫眼皮底下溜出大门，他们想要阻拦的时候，苏明河已经叉着腰站在大门外对他们笑得得意了。 日子本来过得不错的，至少苏明河是这样认为，当然，如果石秀云石女侠肯移情别爱就更好了。 这几天石秀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有空就往苏明河这里跑。今天带好吃的，明天约他出外踏青，后天又是知道哪里有了杂耍邀他去共图一乐。 她每多来一次，叶孤城的目光便冷上一分，好几次终于好说歹说送她离开之后，苏明河再见到叶孤城，觉得自己能活生生被那目光给冻僵了。 可是女人的执着，让苏明河简直难以想象。纵然没有一次能够成功，却并不妨碍石秀云日日登门。苏明河头痛之余，想要找到擅自传了假消息的司空摘星，但那个家伙不该出现的总是在你面前晃，等到真正想找他的时候，真是遍寻不得。 陆小凤既然离开，司空摘星不在此地苏明河倒是可以理解。但是当初自己告诉他自己喜欢的是男人，他告诉石秀云的却是自己是将死之人，不该误了人家女孩终身。现在苏明河自己面对石秀云，可说百口莫辩。无论他说什么，小姑娘就是一副感动得眼眶红红的，觉得苏明河是隐忍的坚强的善良的，不愿连累别人的好人。 叶孤城在等陆小凤回来替他收拾掉弃子。 苏明河也在等，等司空摘星回来替自己向石秀云解释清楚。 除了练武之外，苏明河没事的时候就是在脑海里回忆陆小凤的故事。只是看武侠小说的人大多数都有个通病，不太看细节，也不太记细节。苏明河虽然看过很多次书，但是不记得的地方还是不记得，有时候他都恨不得去找个心理学家将自己催眠了，把那些不知道埋藏在脑海深处哪个角落里的细节全部抠出来。 所以他虽然知道等陆小凤他们回来，差不多就是霍休倒霉的日子，但是却总觉得中间还差了点什么。 直到有人，拿着霍天青的请帖上了门。 52、第 53 章 同样苍劲有力的字，同样恭敬的语气，苏明河拿着那张请帖上上下下看了半晌，总觉在整件事中自己似乎漏掉了某个细节，但具体却又想不起来。 那时他们刚练完剑，叶孤城就坐在苏明河的对面，目光从请帖上扫过，眉头却是微皱：“霍天青不该还活着。” 他站了起来，苏明河也未见他有何动作，手里素雅的请柬，便化作了片片飞舞的蝴蝶。他愣愣看着手里突然化成碎片消散掉的请柬，再次被叶孤城的武功震撼到了。自己手上拿的东西被撕成了碎片，但他的手却一点感觉东没有。脸色有些苍白地抬起头来看着叶孤城，沉默了片刻，问道：“那日让霍天青去对付独孤一鹤的，是你吗？” 叶孤城摇了摇头，道：“若是我，你第二日又怎能轻易去救下他。” 苏明河一想也是，但是叶孤城刚才那句话，却让他有些想不通。既然独孤一鹤也可以不死，那么霍天青活着，对他又有什么坏处？ 叶孤城似是知道了他心中的想法，道：“天禽门纵然不是以霍天青为尊，但霍天青辈分却甚高。无论是谁逼死了霍天青，天禽门都不会轻易放过那人的。”他的目光有些冷冽，继续说道：“而霍天青活着，却已经没了作用。” 虽然知道，叶孤城绝不是良善之辈，也不是第一次听他如此轻描淡写说起旁人生死，但苏明河还是忍不住在凳子上挪了挪身体，就好像叶孤城那些话，已经化作尖利的钢钉，从凳子底下刺了出来。不过他表面却还是平静的，只是侧头想了想，又问道：“你已经让人去杀霍天青了？” 叶孤城没有立刻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突然问道：“你是如何确定，陆小凤一定会回来？” 苏明河有些惊讶，道：“他们若是要替金鹏王讨回公道，自然就会回来。” 叶孤城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变得有些奇异。然后他又问道：“阎铁珊已经死了，而独孤一鹤已经启程回峨眉。他们为何还会回来？” 苏明河瞪大了眼，道：“不是还有一个霍休吗？” “霍休。”叶孤城缓缓念出这个名字，再次问道：“他们又怎知，霍休也在山西境内？” 苏明河目光闪动，照书上说来陆小凤这次回去见金鹏王，就只能见到他的尸体，然后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该是准备和霍休死磕的时候了。可是……苏明河眼睛眨了眨，目光闪动，他终于想起来，中间漏掉的细节是哪里了。 陆小凤这次离开，本就是已经发现霍休，也就是上官木，也就是青衣第一楼的主人就在珠光宝气阁后山的小楼上，然后被他引导，回去求证金鹏王是不是真正的金鹏王。可是陆小凤他们似乎还没有找到那座箫楼，只有司空摘星拿来了一个酒壶，告诉自己他似乎发现了些什么。然而照叶孤城的话看来，这个时候陆小凤却已经和花满楼他们离开了，并且他们还未去见过霍休。那么他们离开，是去了哪里？ “你是说，陆小凤并不知道霍休就在珠光宝气阁后山的小楼里？”苏明河忍不住问道。 叶孤城点点头。 苏明河有些混乱，这一节是书中主线，他的记忆应该不会有错。但是没有发现霍休就在这里，并且已经去见过他的陆小凤，究竟会去哪里，书里面可并没有写。 叶孤城看着他许久，又道：“陆小凤的轻功，绝不在我之下。”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除非他叶孤城亲自出马，否则想要派人跟踪陆小凤，是很难实现的。 苏明河“嗯”了一声，又低头思索去了。 叶孤城却又问道：“珠光宝气阁后山的小楼，就是青衣第一楼？” 苏明河抬起头来奇怪地看了叶孤城一眼，这个不是应该他比自己更清楚吗？毕竟看起来，他似乎才是青衣楼背后真正的boss啊。 叶孤城微微眯起了眼睛，继续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苏明河这才猛然反应过来，青衣第一楼，本来就是江湖上最大的秘密之一。就连陆小凤、花满楼之辈都不知道，自己确实没有知道的理由。不过好在他有一口道出青衣楼主人的历史在前，叶孤城到没有多惊讶，甚至也没有一定要他回答的意思。只是看着有些犹豫的他片刻，道：“无论你是怎么知道的，但江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绝不会多。” 苏明河点了点头。 叶孤城突然笑了笑，又道：“独孤一鹤或许确实可以不用死，但是你莫要忘记，他虽然曾经是严独鹤，但他也是一名剑客。” 一名剑客的追求，有时候其实十分简单。 独孤一鹤在阎铁珊的墓前，看着昔日老友的灵位和棺木，或许会感觉到疲倦，甚至对这个武林感到厌倦。但是等到他从那样的气氛中走出来的时候，他又已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七大剑派之首，是名震天下的峨眉掌门，是手中那柄长剑，几乎从无败绩的绝世剑客。 一名剑客最好的归宿之一，或许便是死在另一名绝世长剑之下。 而西门吹雪，显然是那把最理想的剑之一。 就算没有金鹏王朝的事，他们之间，或许也会有一战。面对西门吹雪这样出剑便只有生死，胜既是生，败既是死的对手，独孤一鹤也只有选择生死，而不是胜败。 苏明河终于发现，石秀云已经有两天不曾出现。 同样萧瑟的灵堂，同样沉寂而哀戚的气氛。 苏明河觉得自己的脚步变得很沉，峨眉派几日之内先是死了三英之一，然后便是他们的掌门……看着灵堂中跪坐在地的女孩，苏明河几乎不能把她和那个活泼明朗的石秀云联系在一起。 他去拿了三柱青香，恭恭敬敬在独孤一鹤灵前行了大礼。只是此刻他心里沉重的不仅仅是这个武林名宿的死，更多的是那些书中人物无法逆转的死亡之路。 明明已经是春末夏初，苏明河却觉得灵堂里吹在背上的风冰冷刺骨，似乎一直吹进了他的心里。 石秀云的眼睛红红的，鼻子也是红红的。从苏明河进来开始，就一直睁着那双大大的含着眼泪的眼睛看着他。苏明河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他只能提起手，本来想要摸摸这个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的女孩的头发，让她不要那么悲伤。可是提起的手却停在了半空，始终没有放下去。 石秀云却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苏明河，放声大哭起来。 苏明河不敢推开她，也不想推开她。 直到石秀云终于平静一些，才嗫喏道：“节哀顺变。” 石秀云哭过似乎好受多了，她的眼中虽然还有泪，但是却又变得明亮起来。她盯着苏明河看了片刻，突然说道：“是西门吹雪。” 苏明河点点头，这个他知道。 石秀云眼中愤怒的火焰燃烧着，她握紧了拳头大声说道：“我的剑法不如他，可是我一定会替师傅报仇！”她的目光对上苏明河的目光，问道：“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苏明河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虽然从长远考虑，他却是可以为了叶孤城而和石秀云一起站在西门吹雪的对立面。可是他们能做什么呢？况且，他转头看了独孤一鹤的灵牌一眼，或许独孤一鹤并不想要自己的弟子替他报仇，峨眉派已经没了掌门，不能再没有三英四秀。 但是这番话，却不能对石秀云说。他只能拍拍她的肩膀，问道：“你们其它师兄妹呢？” 石秀云脸色更加苍白，道：“两个师兄并不在山西。三位师姐去找陆小凤他们去了。” 苏明河问道：“陆小凤已经回了山西？” 石秀云点点头，道：“他们已经回来了。”她的脸上又露出愤怒的神情，“否则师傅又怎会遇见西门吹雪！” 苏明河皱了皱眉，陆小凤他们已经回来了，自己出来的时候，叶孤城却没有提到这件事。可是他却告诉自己独孤一鹤已经死了，那么他就该知道西门吹雪已在山西。他觉得有些想不通，他本来也不是善于谋划的人，就好像以前曾和别人在网路上下象棋，他开着单机对战棋局，别人走一步，他便依样走一步，再把电脑对付他的方法依样画葫芦抄去对付那人。但是对付如果突然悔棋，而单机软件却不允许他悔棋，中间一下就会断了。 苏明河轻轻叹了口气，似叶孤城那样什么都成竹在胸，游刃有余的模样，他确实差得太远了。 自我鄙视的念头才一升起，便又被他自己掐断。他振作了一下精神，又问石秀云道：“西门吹雪是何时来找你师傅的？” 石秀云这一次没有愤怒，只是涨红了脸，过了很久，才低声说道：“是师傅自己去找他的。” 53、第 54 章 最了解一个剑客想法的，果然还是叶孤城。 苏明河怔怔看着那块肃穆的灵位，知道那老人再无法对自己说话。想到悉心传授刀剑双杀不过几天前的事，转眼间，一切便就烟消云散。哪怕你的武功再高，在江湖上的名声再响亮，只要争雄之心仍在，便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 独孤一鹤如此，西门吹雪如此，叶孤城也是如此。 相比起来，陆小凤和花满楼之辈，反而更率性自在一些。 苏明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又是愤怒又是悲伤的女孩，他只能默默再对独孤一鹤灵牌行了一礼，他虽不算峨眉派正式弟子，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只要他还在这世界一日，便会竭尽全力护峨眉弟子周全。虽然个人力量有限，但也可以稍微报答独孤一鹤传剑之恩。 独孤一鹤的佩剑并没有跟着他下葬，黄铜剑锷上的八卦标志已被取下，那是要传给下任峨眉掌门。但那柄声名赫赫不在叶孤城、西门吹雪之下的长剑，此刻却躺在盒子里被石秀云捧到了苏明河面前。 “家师留有遗言，若死在西门吹雪剑下，则将长剑赠与苏少侠。” 苏明河怔怔接过，脑海里一闪而逝的第一个念头是赠剑究竟是叶孤城的意思还是独孤一鹤本意。可那念头也不过一瞬间，不管是因为何人，佩剑相赠，那大概是真将自己当做传人。否则以独孤一鹤骄傲的性格，在留遗言之时，又怎还会顾忌别人想法。 石秀云似乎压根不介意师傅佩剑传给外人之事，红肿的双眼努力睁大，略带几分疑惑地看向苏明河，见他只是站在原地发呆，想是被此事突然震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苏明河脑海里却想着别的事，叶孤城从海外飞仙岛踏足中原，似乎本来是因为自己。但不论是去峨眉还是直接入晋，时间都掐得刚好。简直就像和独孤一鹤、阎铁珊，甚至陆小凤等人排练过才会演得如此合拍。 苏明河只觉吹到后背的风更加寒冷，究竟要怎样的掌控力，才能将局势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不出一丝差错。 他不想再于石秀云待下去，峨眉掌门之仇注定难保。况且高手比武，胜败本就难说。独孤一鹤武功并不在西门吹雪之下，虽不知当日发生了什么，但或许一个不慎，今天躺在冰冷黑暗的棺材中的，就是西门吹雪了。 独孤一鹤他，想必也不想要自己的弟子为自己报仇。因为那不仅是极其危险而且莽撞的事，更重要，那玷污了他们那样的人对剑之一道竭尽全力的纯粹追求。 只是，道理总是容易想通，真正做起来，人的情感往往战胜理智…… 苏明河握紧了手里的剑，不再看石秀云悲伤的面庞，转身走了出去。 夜风萧萧兮。 七大剑派之首峨眉掌门殒命，震惊武林，西门吹雪之名瞬时间如日中天，街头巷尾凡有武林中人的地方，便能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苏明河坐在客栈中，慢慢擦拭着手中的剑。 叶孤城走了进来，看着光滑的剑柄和宽阔的剑身，道：“好剑。” 刀剑双杀的正式传人，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荣幸，苏明河脸上却没什么喜色，眼睛盯着长剑，对叶孤城说道：“剑是好剑，但也要看握在何人手中。” 叶孤城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暴殄天物的事在武林中随处可见，紧随其后的，往往便是争夺，杀戮，数不清的腥风血雨。 只是独孤一鹤的眼光不会错，叶孤城自己的眼光更不会错。 苏明河又说道：“以前觉得每日晨起练剑一个时辰，便疲倦不堪。现在若是只练一个时辰，就会觉得心中不安。虽然独孤前辈什么都没说，但是既然手中握着这把剑，我怎么都不敢玷污了它。” 更多的话却没有说出口，若是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穿越回去，那么这柄剑，连同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都不该随自己穿越到那个高科技时代，英雄无用武之地，是最残忍的事情之一。 叶孤城伸手握住他的手，长而有力的手指微微用力，将他的手连同剑柄一起握在掌中，缓缓说道：“那便让自己能够握住这柄剑罢。” 苏明河一笑，并未挣开他的手，只是偏头看着叶孤城，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霍休是否忠心对你？” 叶孤城沉思片刻，道：“五分。”顿了顿又道：“青衣楼是我手下创建，而借给霍休使用。他既要倚仗我，又不甘心只是倚仗我。” “阎铁珊呢？” “恐怕连三分也无。” 所以他必须要死…… 苏明河沉默一阵，又问：“独孤一鹤，也许真的可以不用死。” 独孤一鹤败在叶孤城剑下，便绝不会两面三刀，怀有贰心。 苏明河在独孤一鹤灵前，突然想得透彻。看似和第一个故事没有关系的叶孤城，却和其中几个主要反面人物都有千丝万缕联系。但偏偏，他们之间又没有足够的信任。一边利用，一边防范。实乃千古政权中心人物相处的最标准模式，所以叶孤城甚至是鼓励霍休、霍天青等人侵吞金鹏王朝财富。因为只有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完全放心。 苏明河撇撇嘴，厚黑学顶尖人物活得实在太累，恐怕就连陆小凤等人也一并在叶孤城算计之中。霍休最后终会阴谋败露，而他和阎铁珊、独孤一鹤手里的财富，只怕到时候便会全部落到叶孤城手中。至于金鹏王朝遗孤，就算没有上官飞燕善妒之心存在，也是活不长久的。 叶孤城和那人，其实在某些方面还真是意外的相像。只不知，同样站在巅峰的叶孤城，会不会更加长情一些，除了对剑和天下之外。 不过他或许也等不到验证的那天了。 这几日闲着无事，除了练剑习武之外，便是泡在叶孤城书房，将能够找到的阴阳五行，风水志怪书籍翻了个遍。繁体字和没有标点，真是一件再痛苦不过的事，好在他穿越而来之前的职业是游戏测试员，所在公司又倾向于东方古文化，还能认个囫囵。 堪堪翻完那几本书，一无所获。叶孤城竟然又遣人送来类似书籍，苏明河看繁体字看得头晕眼花，两眼一抹黑，但想到穿越回去的线索，又打起精神继续查找。那时候就又无比怀念搜索引擎和电子读物，实在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可是腹诽归腹诽，书还是继续研究的。甚至悄悄拉了司空摘星，去阎铁珊的珠光宝气阁一阵翻看，凡是看着古怪的东西全都扛回客栈，摆弄之后再让司空摘星送了回去。 那日叶孤城说的白玉酒壶的事，他也问过司空摘星，但司空摘星却说那是从珠光宝气阁顺走的，觉得有趣带给他玩。只是说话的时候，目光闪动，看着有些不够真诚。 苏明河犹豫再三，还是将青衣第一楼就在珠光宝气阁后山的事告诉了司空摘星。 原本他还担心叶孤城会怪他将此事告诉司空摘星，但是多件事一相印证，才发现那日叶孤城根本就是想让自己泄密给司空摘星。 阎铁珊都不能留，更危险的霍休当然也是不能。 苏明河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终于知道自己在那个世界为何竭尽全力也无法如那人一样站到那么高的位置，因为论心思缜密和谋略，他比他们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沉默了片刻，苏明河又道：“我想将刀剑双杀传给石秀云。” 即使只是招式，但他相信，作为独孤一鹤的嫡传弟子，石秀云就算不能立刻领会剑意，慢慢的，也能悟到一些。若有一日他不在了，这套剑法也不至失传。 叶孤城放开了苏明河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何？” 苏明河轻轻抚摸剑柄，道：“这本就是峨眉派的剑法。” 叶孤城又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点头道：“好。” 眼见两人一时无话可说，苏明河随手拿过桌上一本书，开始研究那一团一团的繁体字。叶孤城静坐一旁，见他眉头越皱越紧，脸上越来越不耐烦，几次以为会扔掉书再不多看一眼，但却又偏偏慢慢看了下去。 他当然知道苏明河看的书是什么，还是自己命人从各处书坊中收集给他的。 又看了一会儿，苏明河终于扛不下去，把书往桌上一扔，伸手扶额，道：“推背图，不是讲怎么按摩肩背的书吗？！” 叶孤城沉默，然后问道：“怎会对这些有了兴趣？” 苏明河苦笑摇头，他这样子像是有兴趣得模样吗？！双手在头发上抓挠几下，又将被他扔到桌子一角的书拉到面前，笑道：“需要用的的时候，就不管兴趣了。” 叶孤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明日开始，让人一本一本讲给你听。” 苏明河眼睛盯着书页，笑道：“多谢，不过不用麻烦了。” 他要找的东西，即使放在他所处的世界，也是惊世骇俗之事，何况是在这里。况且看书，还是要自己看才更容易发现亮点，找到自己需要的地方。 虽然他并不确定，这样是否真的可以让自己发现回去的方法。但是就像手中拿着独孤一鹤的长剑，只练一个时辰便会觉得不安一样。如果不找一些事情来做，在茫然得没有一点线索可以让他穿越回去的世界里，他怕自己，终会有一日，连来自何处都会忘记。 54、第55章 苏明河偶尔也会怀念刚到这个世界的自己，除了担心能否下线外，将顶尖人物和刀光剑影混不当回事，本着围观看热闹走任务流程的心情，和叶孤城相处得还算融洽。 不过多想无益。 他摸摸脖子，别人就算不在乎他的生死，他自己总该重视的。 峨眉掌门一朝身死，峨眉派就像倒了顶梁柱，三英少了个苏少英，另外二英也从未出现。四秀倒是守在师傅灵前，只是她们虽然都是江湖闻名的女侠，但甫遇大变，却又显出小女儿家的悲伤和彷徨来。 苏明河再到那里，四秀齐聚，一色白麻衣服，眼睛都肿得像核桃。在看见他的同时，悲哀更盛。 苏明河知道她们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他手中的剑。长剑已被黑布细心缠起，让人看不出原本样子。若非峨眉四秀都跟随独孤一鹤日久，认得那剑的形状，而且知道苏明河是师傅随身佩剑传人，只怕也难以辨认。 苏明河会这样做，到不是因为鬼鬼祟祟见不得人，只是叶孤城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古语，随便放在哪个时代都是行得通的。 峨眉掌门佩剑的传人，只怕也是江湖中人眼红的对象。就算最重要的是那套剑法，但能否保证人人都不起觊觎之心，苏明河还真没把握。 况且，他觉得自己还不配用这把剑。 四秀已经站起身来，马秀真是大师姐，也是她们中间最稳重的一个。虽然一样刚刚遭遇师傅去世的打击，但等苏明河从门口走到她们面前时，她已经平静下来，大大方方对苏明河行了一礼，道：“师门不幸遭此大难，苏少侠恕我等无礼。” 苏明河连忙还礼，道：“独孤掌门传我剑法，在下无以为报，刀剑双杀是峨眉绝技，若几位不弃，在下定一五一十告之招式口诀。” 马秀真双眼一亮，虽悲伤之色不减，但却看起来比刚才更像个青春年少的女侠了一些。她摇了摇头，道：“刀剑双杀虽是师傅绝技，但他老人家绝不会对自己弟子藏私。我们也曾多次见过师傅练剑，他既然不肯传给我们，自然是我等不适合学此武功。苏少侠少年英俊，剑法神妙，即已得师傅授剑，还望莫要辜负他老人家一片苦心。” 苏明河沉默看向她，四秀个个容貌颇美，只是各有各的气质。马秀英身为四秀之首，同时也是峨眉派杰出的外交家，比起石秀云的天真热情，更多了一份进退有度。他的目光扫向石秀云，见她仍是双眼通红，一双大眼却直直看向自己。他原本想法是将剑法教给石秀云，让她再分别教给她的师姐，可马秀真这番话一说，竟是直接回绝了他。而且“授剑”一词，似乎还有深意。 苏明河苦笑，其实她就算不说，独孤一鹤的恩情他也不会不报。 再行一礼，苏明河准备向四秀告辞。 眼神最温柔不过的孙秀英突然朝前一步，唤道：“苏少侠。” 苏明河看向她，问道：“什么事？” 孙秀英眼睛虽然也是红肿一片，但目光中似乎隐藏着什么，除了悲伤之外的东西。苏明河知道她是未来的剑神夫人，但是却不知道在这个西门吹雪和花满楼之间怎么看怎么暧昧的世界，是否还能有这个孙姑娘插足的地方。 孙秀英对上苏明河的目光，下意识地轻轻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道：“我们已经去找过西门吹雪。” 苏明河点点头，西门吹雪不会对女人出剑。 孙秀英不敢继续和苏明河对视，慢慢垂下了眼，低低说道：“他并没有为难我们。” 苏明河又点点头。 孙秀英的脸上飞起一抹可疑的红云，只是在灵堂昏暗的的光线中，她又微微低着头，并不容易被注意到。过了片刻，她才继续说道：“我们师姐妹加起来，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身边的朋友，也都很厉害。” 苏明河一片茫然，别人没看见孙秀英害羞的一幕，一直注视着她，又了解她和西门吹雪之间纠葛的自己，却是看得很清楚的。所以他完全不明白，这几句话，有必要说得这么欲说还休吗？ 孙秀英见苏明河满脸茫然，咬咬嘴唇，继续说道：“三英四秀拼得一死也会为师傅报仇。” 苏明河更加茫然，这个石秀云已经跟他说过了，虽然以卵击石，实非明智之举，但以他所处的位置，确实不能劝他们。 孙秀英眼睛更红了，跺了跺脚，道：“苏少侠，你可有良策？” 苏明河黯然摇头，在依靠武力判断输赢的时候，所谓良策有时候根本就行不通。 孙秀英还未说话，石秀云已经抢先一步大声说道：“是人都会有弱点，西门吹雪也不例外。我们那么多人，总能发现他的弱点。就算不行，大不了一死以报师傅的教养之恩。” “然后等峨眉凋零，师傅一生心血毁于一旦吗？”马秀真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石秀云显然很怕这个大师姐，所以她虽然还有不服，却也只是低下了头，悄悄嘀咕了句什么，不敢再说话了。 苏明河隐约猜到她们师姐妹间恐怕有了分歧，但是这种内部矛盾，他不愿多听。再次抱拳对马秀真道：“在下先行告辞，几位姑娘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 马秀真含泪还礼，苏明河不知为何，对这个峨眉派看起来最大方娴雅的大师姐，始终有些排斥。反而觉得石秀云这样的更加容易让人亲近，他转身匆匆出门，石秀云却抢上一步，红着脸道：“苏明河，我送你。” 两个人并肩走在空旷的街道上，石秀云突然低声说道：“你不要怪三师姐。” 苏明河奇道：“我为何要怪她？” 石秀云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她心里其实很苦，她喜欢西门吹雪，但是西门吹雪又是我们的杀师仇人。” 苏明河沉默，两个没见过多少次面的人，只怕喜欢也是有限的。 石秀云又继续说道：“你也莫要怪大师姐，她虽然对我们有些严厉，其实最温柔善良不过。” 苏明河更加奇怪，问道：“我为何要怪她？” 石秀云看他表情不似玩笑，道：“你说要传我们刀剑双杀，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但我们都是师傅亲传弟子，除了苏师兄，没人能蒙他老人家传授。这套武功，大概确实不适合我们。” 苏明河点点头，他相信峨眉掌门，除了自己武功高强，在挑选徒弟的眼光和教授武功上面绝对也是十分强大的，否则三英四秀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名满江湖。 石秀云又道：“况且师傅传给了你，我也十分开心，比自己学到还要开心。” 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到最后两个字苏明河几乎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他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石姑娘。” 石秀云却似压根没有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只是突然停了下来，踮起脚在随她停下的苏明河脸上一吻，转身红着脸一溜烟跑掉了。 苏明河当场石化，他本来想问问石秀云要不要学，可是没想到…… 低着头沉默站在原地很久，苏明河才抬起头准备朝前走。才一抬起头，司空摘星放大的笑脸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又换了张面孔，苏明河被他吓得朝后退了一大步，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怒道：“人吓人，吓死人。” 司空摘星得意大笑，伸手摸摸自己下巴，问道：“好看吗？这张脸。” 眉飞鼻挺，双目有神，比起司空摘星易容过的很多张脸，这张脸确实好看许多。苏明河上下打量片刻，问道：“这是谁？” “我。”司空摘星嘻嘻一笑，道：“我们一起喝了好多次酒，况且连你洗澡时的模样我都看过，也该让你看看小爷本身什么样了。” 苏明河嘴角抽搐，这算是礼尚往来？ 司空摘星又是一笑，凑近了神秘说道：“偷王之王的真面目，六扇门赏金千两但求一画。” 苏明河心中一动，问道：“他们怎能分辨你这张脸的真假。” 司空摘星得意叉腰，大笑道：“我缺钱花的时候，就曾经画了自己去领赏过，他们研究不出个所以然，又舍不得那钱，自然都说是假的。” 苏明河哈哈大笑，这偷王之王真是有意思。 司空摘星继续说道：“对于小偷来说，被剥光衣服，也比被人见了真面目要好许多。” 苏明河嗤笑，道：“那我也不难为你，剥光衣服给我瞧回来便是，何苦冒此风险。” 司空摘星满不在乎嘻嘻一笑，右手在他脸颊拂过，夸张道：“好香。”作秀完毕又微微眯眼看向苏明河，冷声说道：“叶城主如此厉害一人，你在外面拈花惹草，桃花不断，当心他大发雷霆。”再次凑近，轻声说道：“你是打不过他的吧。” 苏明河伸手擦了擦脸，道：“为什么说他厉害？” 司空摘星“哈”的一声，道：“青衣第一楼，江湖上多大的秘密，一个白玉酒壶而已……”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只是目光闪动，再不复苏明河常见的天真狡黠。 55、第56章 苏明河若有所思地看着司空摘星半晌，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叶孤城本来就很厉害，而且他真正厉害之处，只怕现在无论是司空摘星还是陆小凤，都想象不到。 司空摘星似乎也不愿和这个看起来是站在叶孤城一方的人讨论太多，两人相互打量片刻，竟然同时开口说道：“你……”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大方说道：“你先说。” 苏明河点头，问道：“你可知前段时间陆小凤等人离开山西，是去了哪里？” 司空摘星点头，道：“我当然知道。” 苏明河盯着他笑得跟狐狸一样的笑容，问道：“可以告诉我吗？” 司空摘星点头，道：“去找霍休了。” “找到了吗？” “没有。” “为何又回山西？” “因为陆小凤认为唇亡齿寒，阎铁珊身死，独孤一鹤都出现了，霍休不会置身事外。”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只是想不到青衣第一楼竟然就在珠光宝气阁后山上。” “霍休就是青衣楼的主人？” 司空摘星点点头，又说道：“这人和陆小凤多年相交，若不是出了此事，真让人难以想象，他竟然有那样传奇的出身。” 苏明河武侠小说看得多了，倒是不觉得有多么传奇，只是微微眯眼，想了片刻，又问道：“你可曾潜入过青衣第一楼？” 司空摘星笑道：“你告诉我的当晚就去了，结果险些脱不了身。第二天陆小凤和花满楼再去，竟是一点机关都没遇到，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苏明河一笑，道：“因为陆小凤比你懒。” 司空摘星得意点头，道：“完全没有冒险精神，竟然完全按照楼里指示走。” 苏明河微笑，又问：“那他们现在呢？”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更加得意地说道：“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苏明河摇头不语，后面的情节他差不多都记得了，谜底慢慢揭露，幕后boss一个接一个浮出水面，陆小凤完胜，名震江湖。只是，这都是书里写的，现在看来，真正完胜的，该是叶孤城了。 司空摘星见他不接话，反而一五一十将陆小凤那日在青衣楼中所见慢慢道来，说到真正不思进取的原来是那金鹏王，陆小凤已经开始怀疑他们。司空摘星停了下，问道：“你可知怎么判断那金鹏王是否是真的？” 苏明河刚想点头，就对上司空摘星闪烁的眼神，笑道：“不知道。” “呸。”司空摘星似乎不信，但还是继续说道：“皇家直系血亲，都有六根脚趾。” 苏明河点头，问道：“那个丹凤公主呢？” 司空摘星笑道：“她自然也该有。” “她有吗？” 司空摘星神秘一笑，道：“不知道。”他的目光飘向远处，静静说道：“我们找不到她了。” 找不到她的意思可以有很多种，她遇到了危险，或是她知道自己阴谋败露躲了起来。看司空摘星那表情，根本就是已经将她划为第二种了。苏明河稍稍有些兴奋，越来越接近结局，也就是说或许离他穿越回去的日子越来越近。 握紧双拳的时候，苏明河除了激动，还多了一分说不清的感觉。他抬头看向司空摘星，突然笑道：“上官飞燕总是神神秘秘，现在连上官丹凤也这样。陆小凤和花满楼，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不知道这句话中哪一句触了司空摘星的逆鳞，他突然板起脸来，认真说道：“花满楼和那只小鸡是不一样的。” 苏明河哈哈大笑，道：“下次再去找霍休，记得叫上我。” 陆小凤又离开了，苏明河一边计算着时间，一边朝叶孤城那里走去。如果估计不错的话，陆小凤这一次回来，就该约战霍天青，然后真正的老狐狸霍休就该浮出水面。他开始本来还挺担心，自己该怎样混进青衣楼。可是现在既然知道叶孤城才是青衣楼真正的第一人，也就放心了许多。 最后一幕，结束在小楼中。也就是说那传送阵，很可能开在小楼中。苏明河自己不太敢夜探青衣楼，但若是和司空摘星等人一起，胆子就能壮不少。想到叶孤城的计划，想到自己或许见不到他胜或是败，心中还是有一点点遗憾。人总是感情动物，相处久了多少有点舍不得。况且叶孤城着实对他不错。 清风拂面，苏明河突然失笑出声――究竟是不是通关就能穿越回去尚是未知之数，自己悲秋怀春地也太早了点。 叶孤城难得不在府中。 苏明河也没问叶孤城手下他去了哪里，绕了一圈找不到人便自回了客栈。掌灯时分有人来请他吃饭，苏明河本以为是叶孤城回来了，等上了马车到了地方才发现，珠光宝气阁虽然死了主人，沉闷许多，但却依然富丽堂皇，不失气势。 苏明河站在水阁之中，看着一碧如洗。此时荷叶田田，比之他们第一次来，已经茂盛许多。 “待得花开之时，莲华满池，碧波摇曳，观之足可以让人凡尘俗世，恨不能老死在此。”霍天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明河微微一笑，说起来总是要比做起来容易些。恐怕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就只是那一瞬间罢了。等到满池花谢，良辰美景不在，男人心中，又满是天下，权利，财富，武功……哪里还记得曾经的浮生半日闲。 霍天青似是知道他心中想法，缓缓走到他身边，双手撑着鲜红的栏杆，轻轻地有节奏地敲打起来，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苏明河侧头看他，霍天青年轻俊美，身材颀长，虽长期练武不怠，但并无多少粗野外露，反而一身锦衣，显得儒雅高贵，实乃浊世翩翩佳公子一名。加上他武功又高，在武林中地位也高，只怕这样一人，要让旁人倾心，甚至连钩钩手指都不需要，便有人抢着投怀送抱了。 “珠光宝气阁是阎老板毕生心血所在。” 苏明河摇头，道：“半生。” 阎铁珊前半生，可是金鹏王朝大内总管，经营的，也都不是自己的财富。 霍天青一笑，继续说道：“陆小凤已经离开山西。” 苏明河道：“我知道。” 霍天青眼望远处，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苏明河听：“当一个人从一生下来开始，便站得比旁人高些，你说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不等苏明河回答，又继续说道：“但是站得高的代价，便是从很小时候开始，便要付出比旁人更多。两岁习武，日日不怠，可在我父亲眼里，商山二老始终才是他正统传人，我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随便养养的纨绔罢了。” 苏明河有些惊讶，问道：“你不是天禽老人唯一的儿子吗？” 霍天青哈哈大笑，笑声直冲云霄，竟然带上一些癫狂之意，似乎刚才苏明河说的是件极其有趣的笑话。良久笑声方歇，他颇有些自嘲地说道：“儿子，又怎比得上武学的传承和门派的发扬光大重要。” 苏明河有些懂了，武林高手的二代传人总是会有的烦恼，无法盖过父亲，永远顶着xx的儿子的称呼，上面还有两个比自己厉害很多的师兄，对于骄傲如霍天青这样的人，确实十分难过。更何况天禽老人虽是他的父亲，天禽门最后却并没有交到他的手上，只怕他更加忿忿不平吧。 他不知道霍天青是否需要别人安慰，或者只是知道死期不远，所以想要发泄一下。苏明河思索片刻，开口对霍天青说道：“比起努力一世，却始终在做无用功，爬不到你这样高度的人，你其实很幸福。” 霍天青眼神凌厉，冷冷说道：“和庸人相比，是懦夫所为。” 苏明河叹了口气，终于明白自己和他们最大的差别在哪里了。武侠小说里的很多人，不论主角配角，总是卯足劲朝上钻，只有站在最高点，才是他们人生的完满。所谓的不想当元帅的兵不是好兵什么的。不过回头一想，就算受过现代教育的自己，不也是曾经试图爬到高处，妄想着和那人并肩而立吗？ 苏明河觉得今天出门前真的应该查查黄历，今天见到的所有人，一个比一个更让他觉得郁闷。最后的霍天青，更是让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两个人再无话可说，只好一起满池碧绿，想象荷花盛开的景象。 苏明河突然觉得，整个珠光宝气阁待客之道都颇有问题，上次是客人到了很久主人珊珊来迟，这次是客人主人都到了很久，菜珊珊来迟…… 他突然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在叶孤城那里等他回来好了，至少在那里，说声吃饭，饭菜可口不说，上得还很迅速。 56、第 57 章 苏明河心中腹诽，但口中却什么都没说。他已看出，霍天青大概能够猜到自己的命运了。毕竟在陆小凤的小说中，和陆小凤这个绝对主角为敌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只是苏明河不知道霍天青怎会突然请自己吃饭，毕竟两人从无深交，且只见过几次面而已，说过的话，加起来只怕都没有几句。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过来，霍天青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你是否在奇怪我为何会请你来此。” 苏明河点头。 霍天青又是一笑，他原就生得极为英俊，此时似已想通心中郁结，嘴角不似初见时的苦涩僵硬，嘴角微微上扬，连带着整张脸都变得生动许多。苏明河盯着他看了片刻，竟然觉得有些同情起上官飞燕等人起来，要抵御这样的美男子诱惑，确实十分不易。 霍天青哪知苏明河心中所想，与他对视片刻后，目光再转向远处，淡淡说道：“我是从出生开始，便套上那道枷锁。而你，从认识他开始，大概也就和我一样了。” 他这话虽然说得莫名其妙，似乎有些没头没脑，但苏明河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是在说自己，从认识叶孤城开始，便也要经历和他类似的心路历程。他摇摇头，道：“我们不同。” 苏明河笑得有些狡猾，也有些得意，他的眼睛虽然比不上霍天青精气内敛，目光锋锐，但两人目光相接，他却丝毫不惧，眼睛毫无畏惧地直视霍天青，笑道：“因为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叶孤城纵然光芒万丈，又与我何干。” 他已打算离开，霍天青对他说这番话，不论是因为什么，都让他非常不高兴。他本来还有些替霍天青觉得可惜了，现在却觉得一个提线木偶即使继续生存于世，也不过被别人操纵着手脚，行尸走肉一般。 走出珠光宝气阁大门的时候，苏明河还是转身看了一眼里面。只是此时夕阳西下，稍远之处便陷入一片朦胧，仅能看清远处房屋飞檐张扬，早无法看到重重屋檐之下的人影。他悄悄叹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剑，再不迟疑，转身大步离开。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一件接着一件，而且似乎环环相扣，苏明河明知最初和最终的环也许都握在叶孤城手中，但却懒得去问。反正大概剧情他知道，他现在该全心全意去关心的，应是一切结束后自己能否穿越回去才对。 于是苏明河吃过晚饭便在客栈房中看了会儿志怪风水一类的书，然后望着油灯发了会儿呆，再站起身在屋中来回走了好几趟，终于拿起剑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随着事情的进展，他已经越来越能体会到叶孤城的深谋远虑，可是智者千虑或有一失，霍休、霍天青等人绝非易于之辈。今日霍天青那番话看似一切都成定局，再无法挽回的感慨，也许显得很正常。但凭苏明河和他的关系，怎么也不该找自己做最后的倾诉才是。苏明河虽然不能肯定霍天青想做什么，但是他会找上自己这样一个名不经传的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和叶孤城有关。 这件事他要告诉叶孤城。 叶孤城仍然没有回来，苏明河自认识他来，似乎还从未这样一直寻不到叶孤城的下落过。他在院中来回走了两趟，心中好奇，再加上想到霍天青的事，好奇之外竟然多了一些担心。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在心中冒头，苏明河就忍不住失笑。就算天下人都需要他来担心，叶孤城也是不要的吧。 却不想一转头，便直直和叶孤城四目相对，苏明河嘴角有些自嘲的笑容甚至还未来得及收起。 叶孤城不说话，似乎看到苏明河出现在这里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苏明河和他冷冰冰的目光一接触，脑海猛然放空一瞬，忘记自己来的目的。直到叶孤城将目光挪开，那股压迫感似乎跟着离开，他才伸手挠了挠脑袋，道：“今天……” “你去见了霍天青。”叶孤城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苏明河点点头。 叶孤城又道：“你来找我，可是和他有关？” 苏明河又点了点头。 叶孤城微微皱眉，问道：“霍天青对你说了什么？” 苏明河虽然稍微有些好奇叶孤城居然一见面就能道破自己的来历，但也只是稍稍好奇而已。毕竟叶孤城已经让他看到了太多，心思缜密之处，像霍天青这样他已经决定丢弃的棋子身边会有人盯着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只是今日霍天青是否也已想到了这点，所以才将地点定在水阁之中，四面皆空，想要偷听他们的说话，却是没那么容易的。 苏明河将今日霍天青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叶孤城，他虽不能确定，但霍天青话中若有若无的挑拨之意还是能够感觉到的。叶孤城听完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只是沉默片刻才慢吞吞说道：“我知道了。” 苏明河跟着沉默，两人之间又变得无话。 苏明河其实恨极这样沉默而尴尬的气氛，虽然一直以来叶孤城的话都不算多，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旦两个人之间冷场，他就会觉得坐立难安，心中说不出的恐慌和手足无措。再熬片刻，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感觉，苏明河朝叶孤城走近一步，低声道：“我先回去了。” 叶孤城仍然不说话。 苏明河当他默认，抬脚就朝门外走去。 错身而过的瞬间，胳膊突然被人用力握住，阻止了他朝前的脚步。 苏明河苦笑，叶孤城一直都很喜欢这样，不说话，直接拉住人不让走。其实他要是开口说句还有事，自己也不会一定要走啊。不过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偏头看向正好也朝自己看过来的叶孤城，问道：“怎么？” 不知道是不是苏明河的错觉，他总觉得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叶孤城的眼神显得温柔了许多。明明夜凉如水，就连月色都显得清冷。但偏偏在这样的月光下，叶孤城看向他的目光似乎融入了一丝并不温柔的月光，而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起码在苏明河眼中，变得有些诱惑起来。 苏明河的脸猛然一热，霍天青也许足够俊美，但比起叶孤城，不论外貌还是气势都差了不止一点半点。而越是原本冷冰冰的人，偶尔露出的温柔才越是动人。苏明河见过叶孤城这样看着他的剑，见过叶孤城说到西门吹雪时露出的狂热的眼神，但是这样离得极近的对着自己的温柔，似乎还是第一次看得如此仔细。 他觉得自己有些痴了。 但是下一秒，猛然放大在眼前的脸将他的三魂七魄又全都勾回体内。 叶孤城在他唇上吻了吻，然后微微后退，拉开两人距离，盯着他眼睛看了片刻后笃定地说道：“你不是为了霍天青，你是为了我。” 苏明河脸上更热，脑袋不由自主微微偏过，避开他的双眼。过了片刻，才嗫嚅道：“上官飞燕……” 温热的唇再次覆了下来，苏明河明明不比叶孤城矮多少，可被他吻住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搂在了叶孤城怀中，显得矮小不少。两个人手中都还握着长剑，又冷又硬的剑鞘抵在苏明河背上的时候，非但没有让他清醒过来，反而和前面温暖得有些火热的胸膛对比带来的冲击，让苏明河脑袋更加混沌。 春末夏初的夜晚并不暖和，苏明河却觉得身上很热。他伸出一只手拦住叶孤城的脖子，原本有些错开的身体终于紧紧贴合在一起。风声、虫鸣再入不了他的耳中，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响起在四面八方。 苏明河觉得很奇怪，明明不是第一次接吻，今天的吻甚至不如以往热烈，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莫名就已经变得兴奋异常。 直到两个人分开，苏明河都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抬头看向叶孤城，他依然长身而立，白衣胜雪，只是这一次，苏明河看得清楚，眼中的那抹温柔，绝不是因为月光。 刚才的话题似乎没有人再想提起，霍天青是不是真的会对叶孤城不利，会不会利用自己对叶孤城不利，苏明河都懒得再想。因为他知道叶孤城必定只有一句，骄傲的眼神，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那又如何。” 很多天前，他厌恶这样的语气。但是现在，莫名其妙却觉得骄傲俊美胸有成竹的叶孤城，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苏明河伸手再挠挠头，道：“我回去了。” 叶孤城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不想知道，我今天做什么了吗？” 57、第 58 章 苏明河的眼睛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后突然笑了笑，道：“不想。” 他是真的不想，叶孤城做的事情即使告诉了他又如何，那也不过让他更为他的心思缜密，运筹帷幄而感到震撼而已。况且眼看故事越来越接近尾声，苏明河虽然细节不算清楚，但是对故事的大体走向还是能把握住。所以他觉得自己与其关心叶孤城或者陆小凤他们正在做什么，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去关心自己能不能回去。 他来告诉叶孤城霍天青对自己说的话，是不希望霍休他们有机会伤害到叶孤城。但是叶孤城又取得了什么决定性的革命成果，苏明河到并不是那么关心。 他一边想着，一边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叶孤城却并没有放开他胳膊的意思，苏明河才一动，胳膊上的力道便加大了些。他只能停下来偏头有些纳闷地看向叶孤城，谁知这一眼看过去，突然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叶孤城的表情虽然对他说的不想而发生任何改变，但是握着他胳膊的手却是越来越紧。虽然仍然看起来俊美冷漠无双，但这样冷冽的表情出现在两人之间才发生过的极尽缠绵一吻之后，苏明河只觉得此时再看叶孤城，竟有些像看一个因为要不到糖吃而在闹别扭的小孩。 他好容易收住笑声，下意识地便抬起另一只手忍不住想去摸摸叶孤城的头发，就好像人们会去安抚一个别扭的小孩时通常所作的那样。但是在手抬起来的瞬间，他就已看清眼前站着的那个人，那个极致的美男子，无与伦比的剑客，足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叶城主…… 苏明河有些讪讪地将手收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总不能刚刚才斩钉截铁说了不想，每隔几秒就又改口吧。想到刚才的错觉，苏明河更觉尴尬，只好又笑了笑，道：“我该回去了。” 叶孤城这一次终于放开了他的胳膊，缓缓点了点头。 苏明河朝前走了一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问叶孤城道：“上官飞燕还活着吗？” 他并不是真正关心那个女人，只是想通过这些来计算离结局究竟还有多远。而且今日在见过霍天青后，他忽然就觉得，被爱情迷惑了双眼的上官飞燕也许真的有可怜之处。虽然，她也有可恨之处。 叶孤城竟然没有直接回答他，过了片刻，才说道：“不知道。” 苏明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叶孤城继续说道：“上官飞燕被人藏了起来。” 能够将一个大活人藏起来让叶孤城都找不到，这样的人，在现在的江湖上一只手都能数出来。苏明河若有所思地看着叶孤城的背影，问道：“霍休还是陆小凤？” 叶孤城道：“陆小凤的可能更大一些。” 苏明河点了点头，他知道霍休身边肯定也有叶孤城的人，更何况青衣楼都是叶孤城的，霍休想要瞒着他藏起来一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剧情的最后一步，是陆小凤等人一起到了霍休的青衣第一楼里，如果真的是剧情完结他就可以穿越回去，大概就是在那里了吧。苏明河一边朝客栈走去，一边摸着下颌，思考怎么才能跟着去那里。因为按照书里的剧情，叶孤城应该是不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青衣第一楼的。就算不按照书里的剧情来看，苏明河也不认为叶孤城会在那个时候介入霍休和陆小凤之间的纷争，引起他们的怀疑。 苏明河皱眉，这样看来，如果真要跟进去，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推开客栈房间的门，司空摘星没有易容的笑脸便出现在了房中。 司空摘星的外貌虽然也算得上英俊，但是因为常年和陆小凤、花满楼等人相伴，所以反而显得普通起来。苏明河对于他的神出鬼没已经适应了许多，只是挑了挑眉，就自顾自走到他对面坐下，伸手端起桌上的唯一的那只茶杯，一口饮尽，笑容满面地说道：“好茶。” 司空摘星微微一笑，嘲笑道：“牛嚼牡丹。” 苏明河哈哈一笑，道：“你来找我有事？” 司空摘星点点头，道：“叶孤城是不是懂毒？” “似乎懂一些。”苏明河想起了之前那次自己中了天禽门的毒的事，他看着目光闪动的司空摘星，问道：“怎么？” 司空摘星突然站了起来，道：“跟我来。” 苏明河愣了愣，问道：“去哪里？找叶孤城吗？谁中毒了？” 他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但司空摘星却一个都没有回答他，只是当先领路，走出了房间。 苏明河只得跟了上去。 司空摘星带他去的地方当然不是叶孤城那里，其实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因为之前也曾经来过。不大的小院布置得十分雅致，绿树成荫，鲜花盛开。只是这一次，院中的石桌上并没有酒，旁边的石凳上也没有坐着朋友。 陆小凤和花满楼正在一间卧室中，苏明河每次见到陆小凤，他似乎笑的时候比较多一些，就算是去珠光宝气阁寻隙，也是带着笑容，像这样神色凝重到几乎有些愤怒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更加忧伤的花满楼。 苏明河有些疑惑，下意识便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司空摘星原本走在他前面，此刻已经到了陆小凤身旁，朝床上看了一眼，问道：“她怎样？” 陆小凤缓缓摇了摇头，四条眉毛似乎都皱了起来。他已经看到苏明河的存在，冲他微微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床头的位置。 苏明河突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他突然间又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一个细节，书中的石秀云，那个活泼又热情的女孩，似乎在她师傅去世后没多久，也香消玉殒。 他几步走到床前，爱穿红衣，笑起来总是灿烂甜蜜的女孩难得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只是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以往红润的光，显得苍白而无助。苏明河小心翼翼伸出手在她鼻下一探，暖暖的呼吸轻轻扑在他的手指上，原本有些颤抖的手指缓缓收回，他盯着躺在床上的石秀云沉默了很久，终于冷冷问道：“可是上官飞燕？”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司空摘星一只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道：“我们已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只是这毒十分古怪，一时找不到解药彻底解除。” 苏明河转头看向花满楼，问道：“她在哪里？” 叶孤城说上官飞燕已经被人藏了起来，如果不是霍休，那么便该是陆小凤了。 谁知道花满楼也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们也在寻她。” 他的声音有一丝苦涩，任何人知道自己心爱的人突然变成了这样的人，都会忍不住难受的。 花满楼当然也不例外。 苏明河目光转向陆小凤，问道：“伤了她的人，确定便是上官飞燕？” 陆小凤点了点头。 苏明河又问道：“那上官丹凤……” 他的记忆中，似乎是上官丹凤的尸体被发现，陆小凤等人才知道了在自己身边的一直是上官飞燕假冒的上官丹凤。 果然，他的话还未说完，陆小凤便已经打断了他，有些冷漠也有些愤怒地说道：“从来没有过上官丹凤，一直都是上官飞燕。” “那她现在去了哪里？” “不知道。”陆小凤握了握拳，似乎冷静了许多，才将之前发生的事大概告诉了下苏明河。 原来他们已经找到了霍休，并且从他那里知道，大金鹏王直系皇族都有六个脚趾。而且霍休、阎铁珊以及独孤一鹤等人来到中原后都曾经试图寻找过金鹏王，想要扶持他复国。但已经被追杀吓得心惊胆战的金鹏王，却厌恶了那朝不保夕的生活，拒绝了他们的请求，情愿偏居一隅也不愿再和叛军挣个你死我活。 这些苏明河都知道，所以他又问道：“后来呢？” 陆小凤顿了顿，道：“后来我们回去，不仅见到了金鹏王没了下肢的尸体，也见到了真正的上官丹凤的尸体，她至少已经死去三个月了，所以这些日子和我们一起的，一直都是上官飞燕。”他的目光转向了床上躺着的石秀云，淡淡说道：“等我们回到这里，峨眉四秀找上门来，上官飞燕伏击，伤了孙秀青和石秀云。” 苏明河点点头，又问道：“在西门吹雪和你们的眼皮底下都能伤人，上官飞燕武功有那么好？” 这个问题只怕江湖上十个人有九个人都会问，因为陆小凤、西门吹雪，再加上一个花满楼，能够在他们三人联手的情况下，不仅能伤人，还能顺利逃脱的，只怕十个上官飞燕都做不到。 陆小凤道：“声东击西。”他看着苏明河缓缓说道：“一个是霍天青，还有一个人，他的武功绝不在霍天青之下，也不在我们三人之下。” 我们三人，当然包括了花满楼和西门吹雪，苏明河大大方方看着他的眼睛，道：“那会是谁？” 陆小凤目光闪动，但是他却笑了，而且似乎笑得十分愉快，他对苏明河说道：“青衣第一楼的所在，既然叶孤城知道，你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第二个人是霍休，苏明河明明能够猜到，何必在他们面前绕上一个弯子。更何况青衣第一楼的位置，还是苏明河通过司空摘星告诉他们的。 苏明河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所以第二个人是霍休吗？” 他又想了想，道：“叶孤城知道青衣第一楼的所在，所以我也知道这不奇怪。但是叶孤城懂毒，我却一点不懂，今晚你们似乎找错人了。” 58、第 59 章 司空摘星却只是眨了眨眼，似乎一点不觉得自己找错了人。 苏明河看看他，再看看床上躺着的脸色苍白的石秀云，道：“西门吹雪既然能救孙秀青，自然也能救石秀云了。” 他没有看见西门吹雪和孙秀青，想到书里面孙秀青中毒被西门吹雪所救，再出现时，就已经是西门夫人，再想到之前从司空摘星那里听来的关于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之间的事，忍不住朝花满楼多看了两眼。 “西门吹雪确实是用毒的行家，否则我们也无法保住石姑娘的性命。”陆小凤道：“只是没有解药，怕是西门吹雪也没有办法。” 他说出最后一个字，眼神刚好和苏明河相接，苏明河直直看入他的眼中，突然明白了他们找自己来的真正目的――不仅仅是因为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样，是用毒的行家。更因为陆小凤已经对叶孤城起了疑心。 苏明河想通这一节，反而朝前走了一步，站到了石秀云床旁，道：“既然西门吹雪没有解药救不了他们，那叶孤城能不能救我也无法保证。”他伸手在石秀云额头一探，虽然肌肤微凉，但却柔软光滑，知她在陆小凤这里不会有危险，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快到门口之时，突然转身对陆小凤笑道：“听说陆小凤极重朋友，认定的朋友便深信不疑。” 陆小凤微微一笑，道：“你是我的朋友，可叶孤城却还不是。” 所以他才会让司空摘星找来苏明河，不仅仅是因为石秀云和他之间的特殊关系，更是因为信任。所以他才能不加掩饰在苏明河面前表现出自己对叶孤城的怀疑，哪怕他明知道苏明河和叶孤城之间的关系只怕比他们同他更加亲密许多。 苏明河闻言只是一笑，径直出了门。 今天，似乎已经是第三次到叶孤城这里。苏明河想到躺在床上的石秀云，心中不太好受。他虽然可以确定对石秀云出手的必定不是叶孤城，但是上官飞燕一个女孩，手上能有如此厉害的□□，只怕要说完全和叶孤城没有关系，也是不易。后面盘根错节的关系太过复杂，实在让人想到就头痛。 叶孤城别院大门已经进入视线，苏明河却有些犹豫。他不是对该不该救石秀云犹豫，而是在刚才那一瞬间，在陆小凤那里甫一看见苍白而显得毫无生气的石秀云时，突然从内心深处冒出的一丝恐惧。 刚才他不知道那恐惧来自哪里，只知道心里一片空荒。但现在却有些明白了，如果他无法穿越回去，而只能留在这里，那也许就会一直和叶孤城在一起。书上的情节似乎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发生了一些改变，但是殊途同归，最后他们的命运却似乎已经被冥冥中那只手掌控住了，完全无法更改。 那么，高高在上，心中已有剑和天下的叶孤城实非良配。而如果自己和他真的一直在一起，是不是也要眼睁睁看着他走向覆灭？ 苏明河只觉得手脚冰冷，穿越回去，其实是太玄幻的想法，就像他穿越来这里一样，实乃可遇不可求的事。只是他独自身在异世，朝夕相对的，又是一个让人看不透摸不透的叶孤城，他才会半强迫自己将所有心思放在怎样穿越回去之上。 可是如果真的穿越不回去呢？ 随着故事的逐渐发展，这个原本似乎很遥远的念头又再次涌上心头。之前他是和自己打赌，如果回不去，就好好和叶孤城过。但是那是在独孤一鹤身亡，他以为书中人物命运可以改变之前，也是在他对叶孤城的认识越来越多，知道他暗黑的一面越来越深之前。现在独孤一鹤已死，书中该死的人物似乎没有一个能逃过，那叶孤城呢？ 苏明河抬起了脚，却怎么都迈不出去。他有些茫然而恐惧地看向前方，仿佛能够透过重重夜色和房屋的阻隔，看见叶孤城的模样。可是眼前却依然是夜色弥漫，屋影幢幢。 夜风，似乎变得比刚才更冷，苏明河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终于想起今夜再次来找叶孤城的目的。 叶孤城还没有睡，他似乎刚刚练完剑，水汽弥漫了整间屋子。 苏明河蹲在浴池边，一边感慨叶孤城的富有，一边将今夜的事告诉泡在水中闭目养神的叶孤城。 “孙秀青和石秀云中了一样的毒，现在一个被西门吹雪带走，一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而凶手却躲得你和陆小凤都找不到。”苏明河总结完毕，问道：“那毒你可能解？” 叶孤城道：“待我去看过才知。” 苏明河伸手掬起一捧温热的池水，想了想又问道：“上官飞燕为何要杀峨眉四秀？” 这个问题他真的想不通，如果说是误杀，想必上官飞燕还不会那么傻，毕竟偷袭陆小凤和西门吹雪，实在不是她力所能及的事。而且按照陆小凤的说法，当时在场的还有霍天青和霍休，如果真要偷袭，那么他们两人随便谁出手，估计也比上官飞燕好得多吧。 叶孤城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突然从水中站了起来。 他本来似乎坐在浴池中，脖子以下都藏在水底，只有肩膀和锁骨时隐时现。此刻长身而起，上半身整个裸|露，苏明河只觉得脸上一热，盯着他健美的身体脑袋里再容不下别的事，刚才问的问题早丢到爪哇国去了。 他盯着别人的裸|身看了片刻，猛然回过神来飞快地扭过头去，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同性裸|露半身，但是这样完美的身材却真是第一次见到。再看下去，苏明河还真有些担心自己会鼻血长流，那可就真的丢脸丢大发了。 身后响起水声，等叶孤城走到苏明河面前时，他已穿上了洁白的里衣。苏明河脸上还在发热，似乎能透过那单薄的衣衫看到叶孤城隐藏其下的线条流畅的肌肉。他不敢继续蹲着，慢慢站了起来，视线和叶孤城平齐。但好在屋中光线较为昏暗，看不太清人脸上的神色。 叶孤城的嘴角似乎带了丝笑意，道：“走吧。” “走？”苏明河喃喃应道，却完全不知道他说的这个走是何意思。 叶孤城一边转身朝门外走去，一边冷冷说道：“石秀云。” 这三个字，终于惊醒了苏明河。他急忙跟了上去，道：“这便去？” 叶孤城看他一眼，道：“若非如此，你又为何深夜来此？” 苏明河讪讪一笑，知道自己看到美男出浴有些失态。不过想到石秀云，又担心起来，问道：“独孤一鹤既然已经死了，那究竟是谁会要峨眉四秀的性命。” 在他眼中，峨眉四秀虽然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侠，但比起涉足这次事件中的其它人，实在是有点不够看的。上官飞燕因为射伤二人，不惜暴露身份，而且等于和陆小凤等人直接撕破脸，这样看来，实在得不偿失。 叶孤城已经穿上了外衣，做好外出打算。此时闻言转头漠然看了苏明河一眼，道：“她要杀的，不是那二人。” 苏明河微微一愣，走快几步与叶孤城并肩，这才又问道：“那么是……叶秀珠？” 叶孤城点头，不欲在这问题上多说什么。 上官飞燕和叶秀珠二人为了霍天青争风吃醋？甚至不惜下手除去？苏明河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即使要杀，何必一定要当着陆小凤和花满楼等人的面。 但叶孤城已不打算继续陪他纠结这个问题，苏明河又问一次，他总是沉默以对。苏明河已觉二人间沉默得有些尴尬，只好闭了嘴。 两人来到陆小凤所在院中，已是半夜。更夫敲着锣，在安静的街道上缓缓走过，拉长的声音在静夜中传出很远。 叶孤城已经沉默了很久，石秀云依然是一副苍白而没有生气的模样。苏明河刚在路上遭遇了尴尬，不敢再催促他，只得和司空摘星一左一右坐在屋中唯一的一张小桌旁，紧紧盯着叶孤城。 “叶城主。”陆小凤终于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石姑娘可还有救？” 叶孤城站起身来，道：“有救。” 苏明河眼睛一亮，叶孤城的视线正好和苏明河相接，冷声继续说道：“要有解药。” 苏明河只觉得屋中氛围突然变得十分奇怪，叶孤城刚才那句话，实在太冷场了，陆小凤等人一时竟然愣在原地，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司空摘星却站了起来。 他和叶孤城原本差不多高，只是平日里总是懒懒散散，不如叶孤城看起来挺拔高大。此刻他站直了身体，收起了脸上懒洋洋的满不在乎的神情，苏明河这才觉得，司空摘星确实是能和陆小凤等人齐名的偷王之王。 司空摘星五官轮廓较深，有些似中西混血儿，原本也是颇为英俊的男子，只是在叶孤城、陆小凤等人面前，便谈不上有多么俊美。此刻眼神里已没有苏明河常见的天真狡黠，而变得锐利深邃起来，面无表情地紧紧盯着叶孤城，就连苏明河，都已被他身上骤然出现的压迫感震慑住，半晌说不出话。 叶孤城却连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是对呆呆站在那里的苏明河说道：“我们走。” 通常叶孤城想走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拦截住他。但是今天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普通江湖中人，而是陆小凤，是花家的七童，是和他们一样名满江湖的偷王之王。叶孤城不过稍微动了动，陆小凤已经抢先迈出一步。 他那一步虽然并不大，但却斜斜挡在了门口，纵然不能完全挡住出口，但拦阻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 苏明河握紧了拳，叶孤城想要天下，他知道，所以在真相被揭开之前，他不该和陆小凤他们成为敌对才是。他忍不住看了叶孤城一眼，只觉他今日从进入这个小院，就浑身透着古怪，和平常他所知道的叶孤城，似乎有些不同。 果然叶孤城就似压根没将陆小凤等人的拦阻之意放在眼中，只是再看苏明河一眼，对他冷冷说道：“我们走。” 苏明河握紧了手里的剑，朝叶孤城走近一步。 司空摘星突然横过一只手。 他的动作一向很快，特别是手上动作，可以说是苏明河到这里之后见过的最快的一个。所以那只手轻巧地从他肩上拂过，再反手从他面前收回去，不过一瞬间。但只这么一瞬间，苏明河紧紧握在手里的长剑，已经到了司空摘星手上。 司空摘星将那剑横在眼前，突然笑了笑，道：“久闻叶城主剑术通神，今日还请一战。” 全场皆惊！ 59、第 60 章 苏明河震惊得几乎连呼吸都要忘记了，睁大了眼睛盯着司空摘星。司空摘星轻功卓绝，就算在场无一不是武林顶尖人物，他的轻功也绝对可以拔得头筹这是没错。但是苏明河的记忆中，不管是书中还是穿到这里后所获知的信息，司空摘星的武功都难跻身一流。更别说，和叶孤城这样等一等的高手相比了。 可是司空摘星却似没有开玩笑，他的手已握住了剑柄，稳稳拔出了长剑。 叶孤城站在原地没动，他的剑也没有要出鞘的意思。苏明河不知道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惊讶，他只知道叶孤城今天显得很古怪。他也知道如果司空摘星真的和叶孤城打起来，他只有仗着极高的轻功，才有可能保住性命，如果真的要拔剑相向，以硬碰硬，再来两个司空摘星，估计也不够叶孤城刺两剑的。 可是却没有人出声阻止。 站在屋中的，是陆小凤，是花满楼。一个是司空摘星至交好友，一个是温文善良名满天下的君子如玉。他们却都不能阻止，因为除了这些身份，他们都还是武林中人。司空摘星主动邀战，任何出言阻止他的人，无疑都像是给了他一个耳光。 苏明河过去虽然不懂，但是近来却渐渐懂了。对于这些武林中来说，有些东西，是他们宁愿拼尽生命也要维护的。 剑虽然已经不在他的手中，可是他的手却握得更紧，掌心也变得又热又湿。叶孤城虽然还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可苏明河却能感觉到，陆小凤就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绷紧了身上每一根弦。 只是却没有人能想通，司空摘星为何会突然拔剑指向叶孤城。 一时间原本不大的房间里气氛沉寂得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苏明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司空摘星，而陆小凤则是如同盯紧自己的猎物般，目光片刻不离叶孤城之手。反而作为当事人的司空摘星，却是一派轻松，原本有些锐利的目光早已消失，就连懒洋洋的笑容都又回到了他脸上。 叶孤城静默半晌，终于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冻人：“你本不是用剑之人。” 他扔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外虽然点有灯笼，但光线昏暗，不能及远。叶孤城走入夜色中，竟也似融入了夜色中一般。 苏明河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刚才自己竟然紧张地出了满身的汗，此时略略放松，背上衣衫尽湿，冷冰冰贴在背上，十分难受。 司空摘星低头一笑，长剑竟不还鞘，抬脚便要追着叶孤城出去。 司空摘星的轻功一旦施展开来，莫说阻止他，只怕斗室间小巧腾挪，就连他一片衣角也休想碰到。陆小凤却似乎料到他会有此动作，早已抢先一步伸手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 司空摘星的手，也许是江湖上最快的。可是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也是江湖上有耳朵的人都曾听说过的绝技。司空摘星动作快，他的出手却又快又准。况且一个是早已有所准备，一个却带了两分漫不经心。苏明河默然不语看着陆小凤紧紧扣住司空摘星的手腕，以为他会大喝一声“你疯了！”却不想两人对视片刻，陆小凤竟然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去。” 他虽然是在叹气，但脸上却带着笑容，半是纵容半是无奈，说出“我去”那两个字后，就连四条眉毛似乎都变得精神抖擞许多。 他已放开司空摘星的手，却不想在他的手离开他手腕的一瞬间，被人反手握住。 苏明河眼睛睁得更大，目光在陆小凤、司空摘星以及花满楼脸上来回扫视，不明白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独孤一鹤曾经败在叶孤城手下。”司空摘星缓缓说道：“听说不过五招。” 陆小凤扬眉一笑，道：“我知道。”他的右手被司空摘星紧紧握住，此刻便将左手覆在司空摘星手背上，缓缓将他的手拿开自己的手，盯着他的眼睛笑道：“你可曾见我败过。” 不止司空摘星没有见过，恐怕江湖上也从未有人见过陆小凤败过。 苏明河的眼睛已经微微眯起，他本来不知道，司空摘星怎会突然向叶孤城邀战，但从这短短两句对话中明白了他们的想法。 西门吹雪纵然已经是江湖中人口中的剑神，可叶孤城的天外飞仙，却是跳出三界外，恐连神仙都会恐惧的剑法。在没有真正见过他出手之前，即使陆小凤、司空摘星这类大行家，都无法判断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谁更厉害。 所以他们必须要亲眼见上一见。 只是苏明河想不明白，为何要如此着急，现在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不该是解决霍休，以及怎么救石秀云和孙秀青吗？ 陆小凤很快便解答了他的疑惑，他的手仍然覆在司空摘星手上，目光却转向了苏明河，对他说道：“你是我们的朋友，但叶孤城，却恐怕永远不能和他交朋友了。”他似乎有些遗憾，目光变得有些悠远起来，透过敞开的房门看向浓重的夜色中时，就好像穿透那无穷无尽的黑暗，看到了早已融入黑暗中的叶孤城。 他的口中缓缓念出的，是苏明河在书中在电视上看到过很多次，也十分熟悉的十六个字：“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如果刚才苏明河只是打湿的衣服贴在背上，有些发凉，那么现在的他只觉得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一瞬间不只呼吸快要不记得，就连怎么站立都变得陌生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小凤，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可陆小凤却已不再看他，也拿开了放在司空摘星手背上的手，安抚似的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大步走向了屋外。 他的背挺得很直，虽然背对着苏明河，但是苏明河却可以想象他脸上，必定神采飞扬，带着精神抖擞的笑容。 可是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在对上叶孤城时可以全身而退，就算是绝对的主角陆小凤也不能。 夜间冷冰冰的风被吸入胸腔，进入体内，苏明河觉得不止是背，就连身体内部，似乎都变得冰冷起来。陆小凤等人在为西门吹雪担心，因为要赢过叶孤城，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可是苏明河却是唯一一个知道这场比武，也知道比武的两人最终下场的人。 他的目光有些眷念地落在叶孤城俊美的侧脸上，鼻梁挺直，而目光深邃。苏明河深深吸了口气，刚才知道这个消息时带来的冲击已经平复许多。叶孤城只要心中还有天下，还有剑，便迟早要走上这一步。幸好，幸好自己也许还能有穿越回去，从此和这个世界再无瓜葛的机会。 只是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苏明河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无比苦涩。 司空摘星站在他的身旁，突然轻轻对他说道：“抱歉。” 苏明河摇摇头，真想抓住他的衣领大声咆哮：“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但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冷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陆小凤和叶孤城遥遥相对。 院中燃起好几个火把，不论醒着还是已经睡着的人，都不远错过这一战。这虽然不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两柄绝世长剑的交锋，但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从来名声便不在西门吹雪之下。 苏明河默然看着他俩，想起了什么一样对司空摘星说道：“你的轻功纵然已是顶尖，但却还是无法从叶孤城长剑下全身而退。” 所以陆小凤才会阻止他追出，所以叶孤城才不会对司空摘星拔剑。 司空摘星点点头，道：“我们原本便怀疑叶孤城与霍休和阎铁珊之间有某种联系，所以今夜我去等你，实在未存好心。”他笑了笑，才继续说道：“可是见了这样的叶孤城才知道，他原和西门吹雪一样骄傲，一样不会将自己不感兴趣的人或事放在眼中，又怎会与霍休等人勾结，甚至对峨眉四秀这样的女孩子出手。” 苏明河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今日叶孤城约见西门吹雪，所以我们才会去半山那座亭子，也才会在那里遇到跟来的峨眉四秀。”司空摘星轻轻叹了口气，道：“只是不知上官飞燕去了哪里，若是拿不到解药，只怕孙秀青和石秀云……” 他的话没有说完，苏明河侧头看向他，司空摘星总是一副懒洋洋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可现如今连他的眉头都微微皱起。不知是夜晚的缘故还是什么，总是天真狡黠亮得让人不敢逼视的眼中，竟然带上一丝忧虑。 苏明河不太习惯这样的司空摘星，所以半开玩笑地对他说道：“你不是江湖吗？难道还不知道上官飞燕躲在哪里？” 司空摘星微微一笑，道：“真正的可不是我。” 今夜本无星光，可反射着火把光芒的司空摘星的眼睛便如同最明亮的星辰。苏明河看着他眼中专注而担忧的光，心中突然微微一动。 花满楼也已站到了他们身旁，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是他却有一双全江湖最灵敏的耳朵。他的耳朵听见的东西，常常比很多人眼睛看见的还要准确。更何况，看不见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不会被表象所迷惑，反而比常人更加清明些。 苏明河心中略略有些焦躁，他倒是不太担心今夜陆小凤和叶孤城这一战，可来日紫禁之巅那一战，又该如何应对。 陆小凤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叶孤城却已拔出了他的剑。 没有人能够形容那一剑的速度和光华！ 苏明河只看见叶孤城微微弯腰，飞身掠起的时候，手中长剑已经迅捷无比向陆小凤刺出。那一剑，甚至不需要任何花巧和变招，只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最强大的力量，就如同一颗最灿烂无比的流星一般，撕破了夜空沉寂的幕布，直直朝陆小凤直直刺去。 司空摘星已经朝前迈了一小步，就连花满楼，也在剑气乍起的瞬间，绷紧了他的身体。 苏明河的剑已经又在他的手中，他的眼睛仍然盯着叶孤城那边，手却悄悄放到了剑柄上。 可在所有人都以为，陆小凤会被这凌厉得如同闪电般的一剑刺穿时，他突然伸出了两根指头，全江湖中再找不出第三根这样的指头。 那两根指头只是轻轻一夹，绚烂的流星，凌厉的闪电似乎突然都消失在了他们眼前。可是叶孤城的剑，却也是上天入地都难寻出的第一利器。陆小凤虽然夹住了他的剑，却无法完全阻止他的剑势。长剑去势虽然稍稍慢了些，但却仍然稳稳刺向陆小凤的小腹。 一阵风过，摇曳着火把的光芒，将它们投向陆小凤凝重而有些苍白的脸上。 司空摘星身形已经展开，可在他要动的瞬间，苏明河的长剑已经悄无声息地出鞘，轻轻架在了他的肩上。他本不会如此轻易得手，可司空摘星实在太过专注于陆小凤那边，专注到完全无法再注意到自己身边的情况。 “莫要动。”苏明河的声音冷冷响起，司空摘星苦笑一下，站在原地不再动弹。冷冷的长剑虽然离他的脖子不到一寸，但苏明河却没有再动他的意思。可叶孤城的长剑，却已刺到了陆小凤的小腹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一剑必定能重伤陆小凤的时候，他的腹部突然就像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般，变得很薄很薄，薄得就像一张纸一般。 苏明河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一招他曾经见过，不止见过，还亲手摸过，知道那身体是真正的变得很薄，并不是现代魔术带来的视觉幻觉。 叶孤城的长剑却已经停住，停在离陆小凤小腹不到一寸的地方。他是真正的高手，出手前便已计算好每一步，绝不会多浪费一分一毫的力气。陆小凤的身体突然变薄，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所以那一剑就算没有灵犀一指的阻止，也无法真正刺入陆小凤腹中。 旧力已尽，心力未生。 他缓缓抽回了自己的长剑，道：“灵犀一指，果然名不虚传。” 陆小凤站直了身体，笑道：“天外飞仙，却比传闻中更加可怕。” 他们刚才只过了一招，除了当事人之外，恐怕站在旁边的三人很难体会到其中变化。苏明河将长剑收回，转头看了花满楼一眼，刚好便看见他微微皱了皱眉。 能够让花满楼都皱眉的剑法，苏明河心中半是欢喜半是忧愁。因为他知道，紫禁之巅那场旷世决战，比的并不全是武功，更多的，却是成王败寇的博弈天下之局。 “我们走吧。”叶孤城还剑入鞘，目光转向了苏明河。 苏明河点点头，刚才将剑架在司空摘星脖子上虽然有些抱歉，但是此时此刻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更何况，他相信换做是司空摘星，他也会对自己做同样的事。 所以竟是头也不回地跟着叶孤城走远了。 院中一时无人说话，过了很久，才听到司空摘星的声音喃喃说道：“他这一剑，他这一剑……” 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没有问他想说什么，他们已经不需要去问。一剑光寒，天外飞仙，那一剑的光华，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xxxxxxxx “你们这算是，”苏明河小心翼翼措辞，问道：“打和了？” 叶孤城沉默几秒，方缓缓点头，道：“陆小凤的灵犀一指，确实厉害。” “可是最后那一剑，不是你凝而不发？” 叶孤城摇摇头，道：“力所不逮。” 苏明河若有所思，问道：“之前你便是要告诉我，你去约战西门吹雪，已定下月圆夜之约？” 叶孤城看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苏明河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叶孤城似是十分耐心，竟也停下脚步，站在他前方默默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刚才在那里，我坚持不救石秀云，你是否便会对我出手？” 苏明河当时握紧剑柄的动作虽然并不明显，但是屋中各人俱是高手，又怎会看漏。 苏明河惊讶地看了叶孤城一眼，似乎十分奇怪他居然会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他看看自己手中长剑，再看看叶孤城，虽然一夜奔波担心十分疲惫，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叶城主，您剑法几已通神，我又怎敢不自量力对您出手。” 60、第 61 章 叶孤城没有回答，只是又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微微一笑。 自从两人之间有过那次闹崩和好之后，虽然都小心不再提起那个话题，但是苏明河偶尔想到叶孤城惊鸿一睹的笑容，还是有些惆怅。因为在那之后，本来似乎已经稍稍多了些面部表情的叶孤城，似乎又变得冷漠起来。 此时再见他的笑容，虽不至于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却觉得心中柔软一片，似乎被触到心底，一时只觉温暖的感觉缓缓荡漾，溢满全身。 叶孤城的脚步放缓，和他并肩而行。 今夜虽无星无月，周围一片黑暗，但两人黑暗中缓步而行，竟有些月下漫步的浪漫在其中。苏明河有些好笑，他二人一个在背后推动局势，将所有人都视为棋子，博弈天下。而另一个，一心想着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却依然可以如此和谐，仿佛热恋中的情侣，片刻不舍分开，就连深夜都要黏在一起。 这也算是造化弄人？ “叶城主。”苏明河沉默了片刻，突然忍不住问道：“若是一切可以从头开始，你可还会走上今天这条路？” 叶孤城静默，然后点了点头。 苏明河一笑，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叶孤城却似乎想到什么，看着苏明河片刻，漠然说道：“认定的路，便该一直走下去。”他似乎也有些惆怅，又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人的一生，即使全心全意都用来走一条路，或许也无法走完。” 苏明河默默点头，知道他是在说剑法，说天下。其实人的一生，并不是只有这两条最艰难的路可以选择，若是换一条平坦一些的，凭着叶孤城的能力，定能走得一生顺遂。 可是，那也不是叶孤城了。 男人，多少都会崇尚强者，苏明河自然也不例外。 剩下一路，再无话可说。苏明河想问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之约，但又觉得作为一个被剧透者，问和不问又有什么区别。况且，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够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了。 苏明河不知道自己为何认定每个故事结束，就能有机会回去。或者说，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强迫自己相信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怎么就冒出来的念头。其实那个世界，留恋并不多，只是在这个世界，他始终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不太懂得他们的追求和执着，甚至也不懂得朋友肝胆相照可以为知己拼尽性命不要的友情。 太过热血的世界，让人向往却同时也会让人胆怯。 客栈早已关门，苏明河站在后院围墙下，仰头看了看那不算高的围墙，叹了口气。现在他跑得足够快了，但是要说跳得高，还真不是能够一趋而就。 无奈扭头看向叶孤城，却见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围墙，便沉默地一句话不说，转头看向远处。 苏明河大澹豆鲁前诿鞑话锩Γ训浪端藿滞罚浚 “自己若是翻不过去，便去我那里。” 两人僵持片刻，叶孤城终于轻飘飘扔下一句话，然后不等苏明河回应，转身便走。 苏明河只得跟上，折腾一夜，他其实也累了，再让他在外露宿一晚，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只是想不到叶孤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对他来说，不过一伸手的事情。苏明河脚步一顿，看着叶孤城依然挺直健美的背影，突然忍不住也笑了。 xxxxxxxxxx 第二天苏明河又起了个大早。 昨夜陆小凤和叶孤城一场大战，让他几乎忘记请叶孤城去那里的目的，石秀云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而带走了孙秀青的西门吹雪，不知道现在情况怎样。还有下落不明的上官飞燕，在山西境内，陆小凤就算确实如江湖传闻一般厉害，只怕也很难发挥吧。毕竟霍休和霍天青，都绝非易于之辈。 其实现在，最直接的方法，应该是让叶孤城帮忙才是。只是苏明河不确定这样，会不会打乱叶孤城的计划。 他在院中徘徊了一圈，还是朝练武场走去。 没有意外地在这里看见了叶孤城的身影，长剑矫若游龙，而男子俊美强健。苏明河站在一旁看了片刻，想起昨夜那一招光华绝代的剑法，微微眯起了眼睛。曾几何时，只存在书中和传说中的人物，都活生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不仅真正见到了书上传奇版的武功，还和这些传说中的人物颇为亲近。 苏明河觉得自己这趟穿越，怎么都不能算亏了。 “练剑。”叶孤城早已看到苏明河，见他只是懒洋洋笑着站在一旁，随脚将兵器架上一柄大刀朝苏明河踢去，冷冷说道。 苏明河挥剑格挡，那刀看起来没用什么力气，来势也不算快。但力道又沉又温，苏明河见过叶孤城的剑法，辉煌灿烂迅捷，却想不到，他的武功，竟然能如此收放自如，变化多端。 他小心翼翼将那刀放在一旁，朝前走了两步，问道：“叶城主，可有上官飞燕的下落。” 叶孤城摇摇头，漠然说道：“我并未遣人去寻她。” 苏明河一愣，似乎想不到叶孤城会有如此一说。他微微皱眉，问道：“上官飞燕下落不明，只有可能是霍休或是霍天青将她藏起，他们既然连你都瞒过，难道你不担心他们背叛吗？” 叶孤城目光稍暖，道：“他们背叛与否，与我无关。”见苏明河仍是一脸茫然，缓缓将手中剑举高，道：“刺出一剑，是为了刺中目标，至于怎样刺中，并不重要。” 一声轻响，叶孤城已还剑入鞘。苏明河兀自愣在原地，似懂非懂看向叶孤城。运筹帷幄，设局谋划，他始终是门外汉，哪怕他的时代，要比他们晚上许多。 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叶孤城的身影已消失在练武场，苏明河才总算想起自己来找他的目的。 他又发现一个不太好的现象，叶孤城现在，越来越能牵动他的思绪，常常因她一言一行，就忘记自己本来目的。 这样，确实不太好。 苏明河苦笑，振作精神朝前厅走去。 “叶城主，若是找不到上官飞燕，是否便拿不到解药救不了石秀云？” 叶孤城看了他一眼，道：“西门吹雪是个用毒的行家，否则昨日她们便该命归黄泉。” 苏明河沉默，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可知她们中的是何毒？” 叶孤城点头，道：“我知道，但却从未见过那毒。”他目光转向远处，恰好便是珠光宝气阁后山，青衣第一楼所在之地，冷冷说道：“青衣楼的□□。” 苏明河松了口气，霍休纵然是青衣第一楼的第一人，可是真正的幕后boss却坐在自己前面。既然是他们的□□…… 他念头还未转完，叶孤城似乎已猜到他心中所想，冷冷说道：“当初的约定，是霍休在世一日，青衣楼便属于他一日。除非他死，否则他就是青衣楼真正的主人。” 苏明河愣住，青衣楼横行无忌，威震江湖。究竟霍休能开出怎样的条件，叶孤城才会答应用青衣楼作为交换？ 叶孤城看着他，问道：“你可是想问，霍休用来交换青衣楼的东西？” 苏明河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虽然很好奇，但也知道，恐怕这已涉及叶孤城集团的核心机密。自己知道的越多，万一到时候穿不回去，万一到时候叶孤城翻脸不认人了，那他估计一个时辰都没法多活。 只是他却忘记，自己早在一时冲动之下，对叶孤城喊出过那一句“天下”。那一句话之后，叶孤城留他在世一日，他便早已是和他们绑在一条船上的。 所以叶孤城淡淡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他突然又笑了，道：“霍休的全部身家。”似乎怕苏明河听不明白，继续说道：“当日借出青衣楼时，霍休答应自己身死之日，便将全部身家送与我，但我绝不能亲自出手对付他，如果那样，他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 这个苏明河到不意外，况且叶孤城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而肥，自坠威名。只是他当日若是想要霍休家产，伸手取来便可，怎需隐忍至今。 叶孤城似又猜到他心中所想，缓缓说道：“放眼整个江湖，赚钱的本领比霍休还强的，几乎再找不到了。” 苏明河差点跳了起来，叶孤城俊美至极的脸似乎也变得有些飘渺起来。他不是害怕，只是，心中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很多零散的线终于被串了起来，那种豁然开朗之后无尽的空虚和寒意。 寒从心起，直至遍布全身。 苏明河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叶孤城，他已经没有在笑，脸上甚至没有得意的表情，有的，只是没有表情的俊美外表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剑鞘古朴的长剑，手指修长，是再适合不过的握剑的手。可是苏明河却知道，这只手除了握住剑柄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已可搅动天下为其所用。 他愣愣地看向叶孤城，再看看周围一片空旷的天地，突然说不出的好奇，这天下，究竟有多大魅力，能引无数英雄逐鹿。 “你若一定要救石秀云和孙秀青，不妨让陆小凤等人动作快些，或许能在青衣楼易主之前，找到解药。” 61、第 62 章 苏明河条件反射般问了一句：“什么？”然后猛然醒悟，叶孤城那句话是在告诉自己，若是陆小凤等人动作慢了，一旦他重新拿回青衣楼，那么解药就绝对不会给他们了。 苏明河不敢问为什么，但是嘴巴却好像不受他控制般张开了。然后他听到一个不太像自己的声音飘渺地响起：“为什么？” 叶孤城冷冰冰看着他片刻，缓缓说道：“我不喜欢变数。” 他喜欢一切掌控在手中的感觉，喜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绝对控制，不喜欢具有变数的人或事。况且他图谋的，本就是一个稍有差池，便一切成空的事。所以更不喜欢变数的出现，所以阎铁珊要死，霍休要死。 苏明河脸色微变，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陆小凤不在那座小院，司空摘星也不在，只剩下一个花满楼安静地坐在石秀云的房中。 苏明河气喘吁吁地停在了门口，粗声问道：“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呢？” 花满楼含笑点头，冲着他的方向打了个招呼，道：“他们去找霍天青了。” “霍天青？”苏明河一愣。 花满楼轻声“嗯”了一声，道：“昨日霍天青与陆小凤约战于日出时分，清风观外，今日他便赴约去了。” “那霍天青岂不是！”苏明河话没有说完，想起昨日霍天青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古怪而又颓丧，难道那时他已知道自己命不久长，所以才会有感而发，并不只是单纯地为了挑拨？ 花满楼继续说道：“司空摘星去找霍休了。”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道：“我们猜想，青衣楼中即使找不到解药，大概也能得到上官飞燕的下落。” 苏明河点头，陆小凤他们的猜想确实没错，然后想起花满楼看不见别人的动作，又开口说道：“我去找陆小凤。” 花满楼微微一笑，道：“苏公子若真的要去，不妨去珠光宝气阁后山接应司空摘星。” 苏明河手握紧，然后松开，道：“我和叶孤城从蜀中到山西时，在路上曾被人伏击。”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伏击我们的人是天禽门下，他们认为我们入晋是为了对付霍天青。”他抬起头看向花满楼，虽然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的目光，但是仍然直直看向他，问道：“陆小凤独自一人，可是霍天青和天禽门下众人的对手？” 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道：“天禽门人，都是侠义之辈，我们并不想和他们为敌。” 苏明河没有说话。 花满楼又继续说道：“可是霍天青既然做错了事，并该为他自己做错的事负责。”他嘴角微扬，淡淡说道：“陆小凤不是独自一人，和他同去的还有西门吹雪。”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苏明河自认识他一来，除了第一次见面时他问及上官飞燕语气才有了些波澜起伏，后来多次见面，每次都温柔恬静，嘴角淡淡的笑容让人看了后心里十分舒服。只是比起陆小凤和花满楼，苏明河更喜欢的却是司空摘星，不仅因为司空摘星总是来找他，和他说些有的没的，他二人要熟悉一些。更重要是，司空摘星的性格，实在十分合他之意。 他不喜欢和太过温文的人相处，那会让他自惭形秽的同时不由自主变得小心翼翼，所以和那样的人相处起来觉得十分累。 苏明河从得知西门吹雪和陆小凤一同外出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收敛心神，问道：“那孙秀青呢？” 花满楼道：“在另一间屋中。” 苏明河又问：“她的毒解了吗？” 他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问笨了，如果孙秀青的毒能解，那么西门吹雪一样可以救石秀云，司空摘星就完全没必要去青衣楼犯险了。 苏明河想明白这一节，转身朝外走去。石秀云纵然缠着他让他有些头疼，但是这个笑容灿烂，热情大方的女孩其实一点都不讨人厌。如果不是因为他只会被同性吸引，只怕很难抗拒这样一个女孩的吸引吧。 “苏公子。”花满楼突然叫住了他。 苏明河停下脚步，转身道：“苏明河。” 花满楼含笑点头，道：“叶城主可有办法救她二人？” 苏明河摇头，道：“解药。” “解药可是在青衣楼中？” 苏明河道：“是。” “你今日来此，便是为了告诉我们解药在青衣楼中？” 苏明河皱眉，直觉告诉他花满楼问的这些问题不如表面看来那么简单，但是却不知道哪里奇怪了。他不由自主地朝花满楼走近一步，想要看清这个总是笑得温文的人脸上的表情。花满楼却在此时轻叹一声，道：“我和陆小凤去过一次青衣楼，但那一次却是霍休有意放我们入内，所以并没有遇到危险。这一次再去，只怕没有那么轻松。” 苏明河点头，然后轻“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犹豫片刻，还是有些克制不住地问道：“若是上官飞燕真的是凶手，你可会为石秀云和孙秀青报仇。” 花满楼嘴角的笑容消失了，沉默了一会儿，方又说道：“我只希望这两位姑娘莫要有事。”他虽然看不见，但却准确转向了苏明河的方向，轻声说道：“飞燕或许是个好姑娘，但是没有人可以随意剥夺另一个人的生命。” 苏明河点点头，虽然并没有出声，但是他却知道花满楼会知道他的动作。然后转身不再留恋地走了出去。 上官飞燕或许是个好姑娘，只是她爱错了人。石秀云和孙秀青却也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她们甚至一点错都没有，没有人可以随意伤害这样纯洁善良的女孩。 风虽然并不冷，但是苏明河却觉得很冷。他可以不在乎皇权更替，不在乎武林中人刀刃上生活的习性，但生命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值得尊重和珍惜的。如果上官飞燕犯下的错，让爱着她的花满楼都无法原谅，那站在这一切背后的叶孤城，只怕可以算作十恶不赦了吧。 微微侧头看向刚才那间屋子，已经看不见花满楼脸上平静的笑容。苏明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还是早点结束，早点让自己穿越回去吧。 他还未走出院门，陆小凤就已经回来了，本该和他一起回来的西门吹雪却没有在他身边。 陆小凤的脸色很不好看，或者说有些惆怅也有些悲伤。苏明河自然知道霍天青已经死了，他也知道，在这些事情发生以前，霍天青本是陆小凤的朋友。其实不止霍天青，还有霍休，已经阎铁珊。 陆小凤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不止喜欢交朋友，对朋友也很好，所以他总是会遇上这样那样大大小小的麻烦。 陆小凤也看见了苏明河，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好，越是阴沉的天空，越是让人觉得压抑，就好像陆小凤现在的心情。他定定看着苏明河半晌，突然说道：“霍天青死了。” 苏明河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这样的时候，他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好。霍天青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总是陆小凤的朋友。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必须为他做错的事承担后果，但是一旦他死了，很多原本做错的事，就比较容易得到别人的谅解。所以现在霍天青死了，对陆小凤来说，他的罪孽已经被死亡洗刷掉了大半。 他现在，又可算得上是陆小凤的朋友了。 陆小凤的目光看向远方，继续说道：“我原本觉得，生来便是天禽老人的儿子，总是容易让人骄傲，可是霍天青虽然足够骄傲，但却并不是一个骄傲得让人讨厌的人。” 苏明河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所以他是你的朋友。” 陆小凤扯了扯嘴角，虽然看起来像是在笑，可是就连四条眉毛都耷拉着显得无精打采。苏明河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人做错了事，总是要为此付出代价。” 陆小凤点了点头，道：“可是他原本已经准备付出代价，他已经对自己宣判，已经准备像个有担当的男子汉般挺起胸膛为他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但有的人却……”他握紧了拳头，目光变得锐利无比，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他确实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会为我的朋友报仇。” 陆小凤没有继续说下去，苏明河只是呆呆看着他。他见过陆小凤也有好几次了，说实话，这个书中的绝对主角存在感并不是那么强，至少在他眼里，就比不上司空摘星，当然更不如叶孤城。只是此刻的陆小凤，眼睛明亮，四条眉毛一改刚才的颓丧，变得飞扬起来，挺直了脊背握紧了拳头的陆小凤，整个人似乎都变得灿烂起来。就好像初升的朝阳，就连站在他身边的人也会觉得热情而温暖。 陆小凤原本高大俊美，是个极其英俊的美男子。只是苏明河一直没有真正仔细留心观察过他，此刻目光仿佛被吸住一般，只觉眼前之人有种说不出的魅力。而那种魅力，不只是外貌的俊美和武功高低，更多的，来自他对朋友的尊重和爱。 苏明河只觉得胸口一热，忍不住便想告诉他毒死霍天青的正是霍休。在他说话前，陆小凤已经将目光转回了他的身上，道：“司空摘星说你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苏明河略略定神，有些惭愧地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做过什么，反而是司空摘星，他是个很好的朋友。” 陆小凤微微一笑，有些骄傲地说道：“司空摘星当然是最好的朋友，可是你也不差。”他伸手拍拍苏明河的肩，笑道：“司空摘星的朋友，当然也是我的朋友。” 苏明河这才想起来，问道：“司空摘星独自去了青衣第一楼，你可要去……”他伸手挠了挠头，又问道：“西门吹雪可是已经去帮他？” 陆小凤点点头，道：“你已见过花满楼？” 苏明河道：“见过，石秀云和孙秀青两位姑娘，仍然昏迷不醒。”他叹了口气，想起叶孤城的话，又说道：“我们动作恐怕要快一些。” “我们？”陆小凤挑了挑眉毛。 苏明河微笑道：“不错，是我们。”他转头看向石秀云所在的方向，轻轻说道：“石姑娘开朗大方，我一定要救她。”他把目光转了回来，对陆小凤说道：“叶孤城告诉我，□□来自青衣第一楼，即使在那里找不到上官飞燕，想必也能找到一点解毒的线索。” “好。”陆小凤竟然不再朝屋中走去，转身便和苏明河并肩向珠光宝气阁后山而去。 清风观本在前山，刚好便在珠光宝气阁和青衣第一楼之间。苏明河从未到过这里，只是他以后也都去不了。 大火还在燃烧，他和陆小凤远远看着吞噬掉一切的火焰，虽然隔得足够远，但是扑面的热气似乎仍然烧灼到了他们身上。烈火无情，只怕没有一个人能从这样的大火中逃出来。包括清风观的观主。 “他本不必杀人灭口，因为在那之前你们恐怕已经猜到。” “人总是习惯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去做更多的错事来掩盖，哪怕根本掩盖不了。”陆小凤转头看向苏明河，目光闪动，继续说道：“虽然我们已经猜到，但他还是会怀着一点希望，我们只是发现不对劲，但却并没有猜到事情的真相。” “想要掩盖真相的会是谁？”苏明河盯着那大火静静问道。 “你觉得会是谁？” 青风观是在前山，传说中的青衣第一楼就在后山。前山虽已化做一片火海，恍如修罗地狱。后山却仍然是和平而宁静的，就连树叶的沙沙声中，都还能听到几声清脆的鸟鸣。 青衣第一楼是个神秘的地方，在江湖中的口中，那里是销金窟，是顶尖杀手的代名词，是强势崛起的青衣楼的顶尖……苏明河在心中默默补充，也是叶孤城用来换取江湖首富的巨额财富的筹码，甚至可能是他在这个世界到的最后一个地方。苏明河站在青衣第一楼的门前，仰头看着那毫不起眼的大门，有些不敢相信这里居然就是那个江湖中人寻找很久的神秘组织的核心。因为看起来实在太过普通了，虽然在书上看见过很多次关于这里的描述，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到这里。所以有些惊讶也是正常的。 陆小凤却显然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轻车熟路地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去。似乎根本不担心里面会有埋伏，也不觉得这样普通的小楼会是青衣第一楼有什么不对。 苏明河快步跟在他身边，轻声问道：“司空摘星和西门吹雪呢？” 陆小凤目光闪动，道：“一旦司空摘星施展开轻功，就只有他去找人，而没有别人去找他的了。”他似乎是在开玩笑，说完还朝苏明河微微笑了一笑。 苏明河却一点都不觉好笑，既然找不到司空摘星，陆小凤这是打算去和霍休单挑吗？他又问道：“西门吹雪呢？” 陆小凤突然轻轻叹了口气，道：“司空摘星的轻功虽然是江湖第一，但是西门吹雪却并不比他差多少。” 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一旦西门吹雪也展开轻功，那么同样只剩下他来找别人，而没有别人找他的说法了。 苏明河扶额，所以虽然他们都到了青衣第一楼，但其实是各自为战，互不干涉吗？ 陆小凤对这里明显熟悉许多，该拐弯的时候绝不含糊，看见门上的推字便大大方方推门。苏明河在书上见过这段描写，知道青衣第一楼最大的机关就是考验入内的人敢不敢按照楼里的指示走，所以也没放在心上，指示紧紧跟在陆小凤身边，并不时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司空摘星说你有时候瞻前顾后，思虑周详，有时候却又胆大得要命，实在合他胃口。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陆小凤微笑道：“竟然就这样，便跟着我走了进来。这座小楼，你曾经来过？” 苏明河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若是真的有危险，四条眉毛的陆小凤，绝对不会置朋友于不顾。”他笑了笑，补充道：“或许让花满楼和司空摘星陪你犯险你不在乎，但是让我陪你犯险，你却是做不出来的。” “即使没有小楼中的机关，霍休也并不好对付。”陆小凤道。 苏明河点点头，他当然知道。 陆小凤突然叹了口气，说道：“能够和你相处甚好，叶城主想必也是个不错的朋友，只可惜……” 他话没有说完，苏明河却明白他的意思。他本来可以告诉陆小凤，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之约，不过是对剑的执着和印证，所以陆小凤大可以和他相交，但那是在他没有看过小说不了解叶孤城的情况下。所以现在他只能也跟着叹了口气，微微侧头，沉默几秒，岔开了话题问道：“若是找到了霍休，你要杀了他吗？” 陆小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霍休的武功，大概才是江湖上最大的秘密。没有人知道他武功的深浅，就连他的朋友，陆小凤也同样说不清楚。苏明河当然知道陆小凤没办法真正杀掉霍休，也知道霍休的最后结局，只是他不想和陆小凤继续刚才的话题。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若真的只是普通一战，那么他和陆小凤之间，还能就相关问题畅谈一番。可是现在……苏明河突然一惊，转头认真看向陆小凤。他记得书里写的陆小凤，明知道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相见之后，必定会有不死不休的一战，可是仍然将叶孤城当成朋友。他怎么能忘记，他本来就是最爱交朋友的人。可是从头到尾，对于叶孤城这样一个惊采绝艳的人，陆小凤却从未将他当做朋友过，甚至看来从头到尾都未动过这样的念头…… 苏明河已经不止是惊，而是有些害怕了。 他知道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既然说了将他当做朋友，便不会怀疑他。但是他们不怀疑他，却能够怀疑叶孤城。纵然他们相信自己和叶孤城不是一伙的，但很多事情却绝不会在他面前提起。以前陆小凤从未露出过不将叶孤城当朋友的信息，但是自从紫金之约传出后，陆小凤便立刻表明了立场。一开始苏明河压根没有怀疑，因为换做是他，他也不会和一个要和自己的朋友拼个死去活来的人相交。但是现在看来，陆小凤本不该是这样的人，况且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武林中人，所以应该十分了解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战的意义，与仇恨无关，只是对剑道无止境的追求而已。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因为这样的事而不愿结交叶孤城才对。甚至苏明河觉得，若他是陆小凤，说不定还会两边都搞好关系，想办法让他们将不死不休的决斗，演变为真正的武艺切磋，和平解决。 虽然他并不是陆小凤，但是他却发现，陆小凤确实是在怀疑叶孤城。或许不只是陆小凤，就连司空摘星，总是有事没事出现在他身边，也许也是因为怀疑叶孤城。他可没有忘记，司空摘星这个八卦王，知道的事情几乎可以和江湖相媲美了。 苏明河心中有事，脚步略缓，很快便落后了陆小凤一小段距离。他盯着陆小凤高大挺拔的背影，目光也变得有些闪烁起来。他知道自己若是真的要拼心计谋略，绝不会是这些人的对手。但是现在陆小凤却大大方方将这个消息泄露给了他……苏明河微微眯起眼睛，连他都能想到的道理，没有理由陆小凤不会发现。 所以，难道他是故意的？他是不是想通过自己告诉叶孤城，他们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也已经猜到叶孤城和整件事有关？ 正在苏明河惊疑不定的时候，陆小凤已经发现了落后的他，转头对他笑道：“怎么了？” 苏明河摇摇头，陆小凤笑容纯粹，不掺杂丝毫怀疑在里面。他有些担心是自己太过敏感，但是想到书里面写的陆小凤，想到他的聪明绝顶，还是十分不放心。更何况，在书中，最后发现叶孤城的惊天阴谋并揭穿他的，正是这个陆小凤。 苏明河的剑本来在进入青衣第一楼的时候便已经拿在了手里，此刻更是紧紧握住，紧到他的手心都渗出了细微的汗，濡湿了剑鞘。 “如果我不信任你，绝不会把身后留给你。”在推开又一扇门的时候，陆小凤突然低声说道：“一个习武之人的后背，只能留给他真正信任的朋友。”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苏明河一眼，也没有留给他发问的时间，便已经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去。 门里是一个巨大的洞穴，看得出来是掏空了山腹建成。也许原本便有天然洞穴存在，但是要在山腹中整修出这样一个巨大的空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是放在苏明河曾经生活的年代也不容易做到，然后，他便看到了霍休。 这还是苏明河第一次见到霍休，和阎铁珊，以及独孤一鹤都不同。 霍休虽然瘦小，但看起来却十分精神。他虽然穿着一身发白的棉布衣裳，但看起来却似乎正穿着最华丽的龙袍。他正盘膝坐在一个小小的石台上面，石台上铺着的垫子也是旧的，看起来并不太舒服。但是霍休却似乎觉得十分舒服，带着满满的笑容。若不是苏明河正身在一个空空的山腹中，他几乎便要以为，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最华丽最舒适的大厅，而霍休，正穿着最好的衣服，坐在最舒适的椅子上面，等着迎接他喜欢的客人。 霍休的面前，一个红泥的小火炉上，正温着一壶酒。 苏明河虽然并不太懂酒，但是和叶孤城在一起这么久，跟着他吃香的喝好酒，对酒得好坏，还是有一定辨析能力的。更何况这一壶酒，哪怕是完全不懂酒得人，只怕也会醉在这一片醇香中。 中空的山腹虽然高大空旷，但是酒得香味却足以弥漫整个空间，光是闻着，苏明河似乎便有了些醉意。 陆小凤已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笑道：“看来这一次，我又来得正是时候。” 霍休微微一笑，道：“为什么每次我有了好酒，不管我藏得有多么深，你总是能够找来。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鼻子，是不是比狗鼻子还要灵敏。” 陆小凤板起了脸，道：“狗鼻子可不如我的鼻子好用。”他笑得依然灿烂热情，压根看不出来他今日前来，是为了找霍休的麻烦。如果霍休是最热情的主人，那么他就该是最让主人喜欢的客人。可是他下一句话，却变得凌厉起来。 陆小凤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仍然笑着说道：“因为我不但能够问道美酒的醇香，还能问道清风观里香烛的味道。” 霍休却好像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仍然笑着说道：“酒已经烫好，这位小朋友要不要也尝一尝？” 这句话却是对苏明河说的。 苏明河目光在霍休和陆小凤脸上扫过，知道此时不能问解药的事，便也含笑上前，端过两杯酒，一杯递给陆小凤，一杯自己仰首喝尽，赞叹道：“好酒。” 霍休哈哈大笑，道：“陆小凤，你交的朋友，为什么总是和你一样，一遇到美酒，就连命都可以不要。” 陆小凤微微一笑，也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道：“所以才会成为我的朋友。” 苏明河是知道霍休准备怎么对付他们，所以也就知道这酒中并没有毒，才会喝得这么潇洒痛快。但是陆小凤这大胆的作风，实在让他佩服得很。 陆小凤已经将喝干了的酒杯随手一扔，道：“可惜酒虽然是好酒，但朋友却不再是朋友。” 霍休微笑，道：“朋友也可以继续是朋友。” 陆小凤眯起了眼睛，道：“朋友，不能再是朋友。” 酒杯骨碌碌滚到了山腹边上，陆小凤的目光似乎也被吸引了过去，一直到酒杯终于静止不动，他才轻轻叹了口气，道：“总算你还当我是朋友，没有让我在喝下这杯酒后，便只能像霍天青一样等着别人去收拾那局残棋。” 他的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苏明河和霍休却听得十分清楚。有些时候话并不需要多说，尤其是他们本就是十分聪明的人。 霍休脸上的笑容虽然还在，但是眼光却变得狠厉起来，就如同两把已经出鞘的刀一般，在陆小凤身上扫过。然后他给自己慢慢倒了一杯酒，再慢慢喝了下去。 苏明河手中还拿着酒杯，他的另一只手也提着他的剑。剑已经握紧，而酒杯随时都可以扔出。故事越来越接近尾声，苏明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自己所想的穿越回去的契机越来越近，变得又是兴奋又是忐忑。他盯着霍休的目光，也逐渐变得热烈起来，就好像猎人看见了猎物一般。虽然明知道自己在这中间或许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本来以为叶孤城不会出现在这里，自己要来到这个山洞，会颇费些功夫，现在看来，却是再轻易不过。 所以他反而有了闲暇去考虑别的问题，比如，陆小凤似乎已经有些怀疑叶孤城了。再比如，如果霍休临死之时要出卖叶孤城，自己该怎样不露痕迹地在他出卖叶孤城之前，将他杀掉灭口。 他并不是个嗜杀的人，之时此刻盯着霍休的目光，却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杀意。 霍休已经喝完了他杯中的酒，然后慢慢放下了酒杯，突然大笑道：“想不到，我还是没办法瞒过你。” 陆小凤道：“上一次，你其实已经瞒过了我。我本来以为，霍天青才是整件事最大的赢家，也是唯一的赢家。” “哦？” “可你不该那么着急便杀了他，更不该在杀他之前还让他留下那局残棋。”陆小凤继续说道。 霍休的眼中，又露出了刀锋一样的光芒，他有些恨恨地说道：“那个清风观的观主，实在太过多嘴。” 陆小凤微微一笑，道：“即使他不多嘴，你的阴谋也总有暴露的时候。”他抬头看向霍休，说道：“你利用上官飞燕让霍天青替你做事，然后再利用我，替你除掉阎铁珊和独孤一鹤。最后甚至杀掉了上官飞燕……”他叹了口气，道：“你的财富，已经够你花三十辈子，又何必……” 他的话没有说完，也没有说完的必要。其实这个问题苏明河也十分想知道，一个人的财富，已经多得他一辈子随便怎么花都无法花完，又哪来的贪欲，想要更多的财富，甚至不惜拼尽自己的性命和一切。就像，曾经那个人一样…… 霍休的脸色沉了下来，道：“我虽爱财，但也自问取之有道。可是那些人，却什么都不付出，就妄想从我这里将我辛辛苦苦挣下的财富拿走，换成你，你会心甘情愿交出？” 陆小凤道：“这本就是金鹏王朝的财富。” 霍休冷笑道：“那一笔财富，已经被我变成了一百倍还多。” 陆小凤道：“你已经有那么多财富，分一些给他们又如何？即便是再来十几二十个大金鹏王，想必也用不了你多少。” 霍休大笑道：“你若是有一个老婆，只有晚上才会用到她，那你是否愿意，白天将她送给别人共享。” 陆小凤苦笑，道：“这并不一样。” “对我来说，就是一样。” 话题已僵，价值观完全不同的两人，确实无法继续说下去。陆小凤朝苏明河看了一眼，问道：“你可还要有什么要问的？” 苏明河点点头，眼睛看着霍休，冷声问道：“解药。” 解药，当然是石秀云和孙秀青的解药。虽然司空摘星已经来找了，但是他能不能找到谁都没有把握。苏明河上前一步，将酒杯往怀中一放，重复一次：“解药。” 霍休大笑，道：“死到临头，竟然还有怜香惜玉之情。” 大笑声中，他的手突然在他所坐的石台一角轻轻一按，一个沉重的石制笼子“砰”的一声从天而降，将霍休困在了里面。 陆小凤和苏明河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可是苏明河的不安中，还掺杂一丝兴奋，最后的时刻，终于要到来了。而陆小凤除了不安，还有些愧疚，似乎对把苏明河带入险境，感到内疚。 苏明河冲他缓缓点了点头，道：“没关系。” 他这句没关系，真的就是充大方了，反正最后倒霉的是霍休，不会是陆小凤这一方。但是随后苏明河又皱了皱眉头，再次问道：“解药。” 霍休被笼子罩住，目光闪动，满是得意地看向苏明河，道：“即使给你解药，你又有办法送出去？”他的目光转到陆小凤身上，缓缓将手举起，放在了石台的另一角，道：“你可知道我这一下按下去，你们从此就会被封闭在这个空荡荡得山腹中，再见不到天日了。” 陆小凤道：“你岂不是要陪我们一起困在这里？” 霍休得意大笑，道：“我自然早已留好了退路。”他似乎已完全利于不败之地，竟然有兴致和陆小凤悠闲地聊起天来，伸手指了指坐着的石台，道：“这里下面，便是可以出去的唯一通路。” 陆小凤没有说话，苏明河也沉默了。苏明河并不了解霍休，就算是书中，对这个狡猾的老人的正面描写也几乎没有。但是他却是知道结局的，就在这个石台下面，或许原本是有路的，但是现在却已经没有了。陆小凤有时候很爱交朋友，也并不是坏事，至少因为这样，他才会认识朱停，认识这个天下第一的能工巧匠。所以他只是静静看着霍休，想知道他最后发现退路已经被堵死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来。 或许到那个时候，再用食物和他交换解药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留到那个时候了。 其实苏明河的心中已经感到隐隐不安，毕竟故事完结就能穿越回去，只是他异想天开而已。他虽然看过不少穿越小说，但是能够穿越回去的，却是少之又少。只是他一直在安慰自己，一直努力让自己相信，但其实在他内心深处其实清楚，那不过是自我麻痹的方法而已。 因为不那样做，他就会越发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与叶孤城的格格不入，以及，在这个冷兵器，真·武侠的世界中，自己一个现代人，是多么的无用。 陆小凤还是只是看着霍休没有说话，他的眼中已经有隐隐笑意，似乎也知道霍休绝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霍休想不到自己的威胁放出，面前两人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大有“你要按，便去按”的满不在乎的感觉，让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他缓缓将手举高，似乎想要让陆小凤和苏明河看清楚他按下去的过程，也似乎是想慢慢享受那两人面对死亡时逐渐绝望的挣扎心情。 谁知陆小凤和苏明河再次对视一眼，竟然完全不将他放在眼中似的，苏明河更是看都不再看他一眼，转身开始绕着山腹仔细寻找，想知道能不能发现那个传说中的传送阵，或是启动转送阵的开关。因为对于游戏来说，这几乎就是最后一个场景了。 霍休的脸涨得通红，终于在两个对手都混不在意的情况下，将手按在了那个机关上面。 山腹里依然一片平静，霍休仍然坐在原地，石台下面仍然没有出现那个传说中的通道，罩着霍休的石笼也纹丝不动挺立在那里…… 苏明河已经寻找一圈，没有任何发现，索性回到中央，开始敲打研究起那个牢固的石笼来。 霍休的脸色变得惨白，他看着苏明河的动作，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没有用的，这个笼子即使一百个人都没办法举起它，也没办法击碎它。” 苏明河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目光终于从笼子上转到了霍休身上。 陆小凤似乎也一直都不着急，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苏明河在山腹四处移动，似乎在好奇他究竟在寻找什么东西，此刻也随着他的目光一齐看向了霍休。 霍休脸色虽然依然惨白，但却又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对陆小凤和苏明河道：“虽然我是出不去了，但有二位陪葬，黄泉路上却也不寂寞。” “未必。”霍休的话音刚落下，含笑的声音便在山腹入口响起，苏明河转头看向那处，司空摘星已大大方方推门而入，含笑看向霍休，再问道：“是吗？” 山腹中原本并不明亮，只有火把的光芒昏黄地闪动。可是司空摘星的眼睛，却依然明亮，倒影着火把橙黄色的光芒，除了清亮，竟还显得有了几分邪气。 ――不过他本来也是有些邪气的偷王之王。 霍休在看见他出现的瞬间，竟然瑟缩了下，目光在那瞬间变得有些狰狞，又似乎有些恐惧。 陆小凤却在微笑，欣赏够了霍休的表情变化后，这才转头看向司空摘星，道：“你来了？事情怎样了？” 司空摘星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轻轻朝陆小凤和苏明河晃了晃，笑道：“幸不辱命。” 霍休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的手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在原本该是机关的地方? ?探着按来按去。这个动作自然逃不开陆小凤等人的眼睛，司空摘星微微一笑，道：“没有用的，除非你能用双手挖穿这个石台。” 霍休的脸色越发惨白，但却仍然逞强道：“我虽然出不去了，你们也别想出去。” 司空摘星哈哈一笑，道：“我既然进得来，自然也就有办法出去。” 霍休的笑容变得狰狞起来，他的手移到了另外一个位置，冷冷说道：“本来还想给你们一个大一点的活动范围，只是封住了大门。但既然我也留在了里面，我们大家还是呆在一处比较热闹。” 他的手在冷笑声中轻轻按了下去。 “嗤嗤嗤嗤”一阵急响，霍休的笑容甚至还留在脸上，他的手还放在那个机关上，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的轻功本来已经是江湖中顶尖的，可是他们在听见声响的同时就已一掠而起。就算如此，他们也不过刚刚掠起，细密的暗器便完全没入了霍休的体内。 司空摘星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已落在了霍休的笼子外面，盯着霍休死不瞑目的尸体，突然说道：“好厉害的暗器！好厉害的毒！” 暗器纵然细密迅捷，但更可怕的却是上面的□□，几乎是见血封喉。 陆小凤沉思几秒，突然也说道：“不是朱停。” 他这句话虽然没头没脑，但是在场的人却都已明白了。这个机关，原本是封闭他们所在的这个山腹通往外面通道的门的，朱停就算破坏它，但却绝不会在上面设置这么狠毒的暗器。 司空摘星跟着点点头，道：“不错，绝不是朱停。” 苏明河本来一直在寻找可能出现的传送阵，此时也被吸引到了霍休的笼子外面，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的话他自然已经听见了，在场的三人，恐怕没有人比他更能解释这个机关变化的原因。但是他不能说。 只是苏明河不说，却并不代表没人知道，司空摘星和陆小凤齐齐侧目看向了他，目光虽然没有怀疑和指责，但是苏明河却知道，那一瞬间，他们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在自己身后的叶孤城。 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撑住石笼冰冷的栏杆，没有想象的传送阵出现，他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失望，似乎是早已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是心中焦躁困苦，就好似被冰火同时煎熬，若真的留在这个时代，只怕比在原来的世界还要无用还要废柴。 可是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正看着自己，他们，也许已经在怀疑叶孤城。 苏明河只觉得口中又苦又涩，一时竟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或是做什么好了。 62、第 63 章 苏明河压根不敢抬头去看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他只是看着山壁的某一点，似乎看得久了，那里就能长出花来一样。 但是光滑的山壁上当然不会长出花来，只有三个人和一具尸体的山洞中，也很难逃避现实。比起刚才，苏明河更加盼望此时自己脚底能够出现一个传送阵，将自己送回来的时代，好逃避这一瞬间来自朋友的欲言又止。 在这有些尴尬的沉默中，司空摘星突然哈哈一笑，道：“据我所知，这个山洞中的财富虽然已经被霍休全部转移出去，但是美酒却还是在的。” 陆小凤微微一笑，接过了话题，道：“真正爱酒之人，是不会将酒忘掉的。” “所以霍休其实只是用酒来吸引你这只陆小鸡而已。” 两个人的对话看似没有营养又无聊，但是听在苏明河的耳中，却让他的眼眶有些热了。能和司空摘星，以及陆小凤这样的人交上朋友，真的是太过幸运的事。因为一旦他们认定了你，就会对你好到，让你如沐春风。 他转头对他们笑了笑，道：“叶城主爱剑如命。” 陆小凤的笑容不减，缓缓点了点头。 苏明河又说道：“西门吹雪也是爱剑如命。”他似乎有些惆怅，目光看向光秃秃的山壁，淡淡说道：“其实我从头到尾，都不太能了解这样的心情。”他的手里依然握着剑，但是那把剑似乎瞬间变得千斤重。苏明河将剑缓缓举高，低头看了它一眼，有些自嘲地笑着继续说道：“不懂武林中人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信仰和执着。” 陆小凤叹了口气，朝苏明河走近几步，道：“因为在他们的世界里，除了剑，再看不到别的东西。” 他不知道是要安慰苏明河或是别的，转头看向司空摘星，道：“就好像在司空的世界里，能够偷到别人偷不到的有趣东西就是全部。” 苏明河笑了：“还有八卦。”知道他们不懂八卦的意思，想了想又补充道：“恐怕还有打探别人不知道的事吧。” 司空摘星得意一笑，道：“那也属于别人都偷不到的东西。” 苏明河刚才那句话，其实已经是在帮着叶孤城隐瞒，已经在利用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的信任。他的脸有些发热，悄悄转过去一点，看着司空摘星来时的通道，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霍休的阴谋的？” 陆小凤笑道：“因为我有一个朋友，他虽然自称是世界上最懒的人，但是他有一双世界上最巧的手，再精细的机关到了他的面前，也就像小孩的玩具一样简单。” 苏明河知道那是朱停，但还是转头看着陆小凤，笑着问道：“哦？这可是个有趣的人。” 陆小凤哈哈一笑，道：“想必你也听过他的名字。” 苏明河点点头，也笑了：“最漂亮的老板娘，我当然听过。” 山洞中霍休已死，上官飞燕虽然下落不明，但是多半凶多吉少。苏明河找不到传送阵，也不愿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转头问陆小凤道：“你可知道上官雪儿现在怎样了？” 陆小凤苦笑：“那只小狐狸，自然可以生活得很好，你不用担心她。” 苏明河轻“嗯”一声，侧头沉思。刚才那番对话，想必已经让陆小凤等人疑心消去不少，只是传说中的传送阵并没有出现，自己以后就将一直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他此时心情，颇有些像刚刚发现自己穿越后的茫然。刚才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一番对话虽然是为了转移话题，避免继续尴尬下去。但其实他从中得到的，更多却是趁机转移掉茫然而慌乱的心情。其实他连自己问了什么，都不是很在意。 司空摘星似乎发现了他的异常，对陆小凤眨了眨眼睛，笑道：“这个山洞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为什么不换个舒服点的地方好好泡个热水澡，然后痛痛快快喝上一杯。” 陆小凤哈哈大笑，道：“一杯怎么能够。” 司空摘星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伸手揽住还是显得有些失神的苏明河的肩膀，笑道：“走吧，偷王之王能够瞧上眼出手去偷的酒，可不是每天都能喝到的。” 苏明河感激地笑了笑，没有推辞，任他和自己勾肩搭背地朝外走去。 青山依然如黛，前山那场大火已经熄灭，远远的，只能看见一缕残烟袅袅升起。若非知道刚才那里发生了什么，又有谁会知道，这片看起来非常平静的地方，刚才竟然刚刚经历过那样的事情。 司空摘星站在苏明河身旁，手仍然懒懒地搭在他的肩上。空气中没有灼热或是烧焦的味道传来，但是苏明河却觉得吸入肺中的空气比刚才还要沉闷。 一夜大醉。 第一次完全放纵自己大碗大碗地饮酒，第一次来者不拒地将酒当水一样倒入口中。等到连月亮都看不见的时候，苏明河已经醉得快要站不住了。 可是他还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总算还记得抓起自己的长剑，再摇摇晃晃朝大门走去。 司空摘星刚要开口招呼他留下，陆小凤却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让他回去。” 回去…… 苏明河听见了那两个字，但是却茫然地找不到方向。那条通向叶孤城住的地方路，虽然看起来很熟悉，但是却又似乎很陌生。就连那座安静地呆在路的尽头的小院，苏明河觉得自己都要想不起它的模样了。 所以他虽然摇摇晃晃走到了院门外面，但是却并没有进去。而是绕着那座小院，贴着不高的围墙缓缓晃悠着散起步来。 等苏明河再次路过那院门的时候，抬头看了看那高大的院门，飞檐斜挑，他还能记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叶孤城起了争执后，司空摘星带着自己从上面掠过的场景，还记得叶孤城手中那柄让人闻风丧胆的长剑。 不知道他和西门吹雪，是否已经定下紫禁之约，不知道离他的梦想，还有多久的路。 苏明河终于疲惫地坐了下来，靠着院墙，将脑袋埋入了膝盖之中。 这里人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似乎就只有他没有。不管是来到这里，还是在曾经生活过的未来，苏明河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 有人推着他，就朝前走一步，没人推着的时候，就停留在原地打转。这一次好不容易振作精神有了自己的目的――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可是太过虚无缥缈的愿望，恐怕就连他自己的内心深处都明白实在很难实现。 刚才在山洞中，在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那里一直伪装的笑容终于从脸上剥落。 梦想破灭最大的残忍之处，对苏明河来说并不是无法穿越回去，而是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下一个梦。 脑袋里一片嗡嗡乱响，他觉得自己越想越乱，那团乱麻简直完全看不到头绪在哪里。 “啊――”苏明河低吼一声，挺直上身伸了个懒腰，似乎想通过这声低吼，将脑袋里的那团乱麻发泄出去。 抬起头睁开眼的瞬间，原本不该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白衣人，正静静站在他面前看着他。 苏明河一惊之下翻身而起，整个人都朝院墙上贴了过去。 此时恰好是黎明前最黑暗的瞬间，就在他跳起来的时候，东边天际扯开一抹温柔的霞光，轻柔地勾勒出眼前人的轮廓。 叶孤城的脸上仍然没有表情，可是在淡淡的朝霞勾勒下，却现出一份似乎并不属于他的温柔。 苏明河伸手揉了揉眼睛，那抹温柔似乎也就随着他神智的清醒消失掉了。等他再看向叶孤城时，他就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冰山城主。 可是原本不该再有温柔表情的叶孤城，却突然伸出手摸了摸苏明河的头发。 苏明河这一夜又是醉酒，又是在外面游荡，头发早已有些散乱。叶孤城的手摸了上来，他忍不住微微缩了缩脖子。 “回去睡吧。” 仍然是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可是听在苏明河耳里，却似乎有些什么不一样了。尤其是回去那两个字，苏明河今夜已是第二次听到。 他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紧闭的大门，他的归宿明明并不在这里，可是那两个字却似乎拥有什么魔力般，将他的魂灵一点一点定在了这里。 苏明河再抬头看了眼叶孤城，他突然有些想要知道，如果昨天真有传送阵开放，他也顺利回到了自己生活的时代。那么当他从新开始重复一层不变而又枯燥乏味的生活的时候，他是不是也会想念叶孤城？ 至少在这里，会有个人疑似温柔地对他说：“回去吧。” 苏明河觉得自己有些腼腆地笑了，甚至有些羞涩，就好像第一次恋爱的小伙子一样。在这个晨光微明的早晨，在自己宿醉未醒，脑袋还又涨又痛的时刻，竟然有种微妙的害羞和甜蜜，即使是面对着一个总是冷冰冰的冰山。 那天是怎么躺上床的，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苏明河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只知道等自己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他又回到了那辆熟悉的马车中。 马车并不大，但是视线所及的地方都布置得十分精巧舒适，绝不会浪费一分空间。 叶孤城就坐在他的对面，而他的背下面是柔软的垫子，身上盖着的，是薄薄的凉被。 然后苏明河听见叶孤城问道：“醒了？” 他揉了揉脖子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宿醉的感觉简直差劲透了，到现在脑袋里似乎还住着一个不停吹吹打打蹦来蹦去的小人，耳朵也在嗡嗡作响。 苏明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等他放下手的时候，一杯茶便递到了他的面前。 茶香扑鼻，可是比起青翠的茶水更加美好的，却是那只端茶的手。 “昨天……”从那只手里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苏明河动了动身体，想要解释些什么。 “你只是喝醉了。” 苏明河额角抽了抽，他当然知道自己喝醉了。事实上他想和叶孤城说的话有很多，包括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也许已经对他起疑，还有昨天他和西门吹雪都没有出现，究竟去了哪里，他们又说了些什么。更多的，却还是想和他聊聊，就这样随便说说就好，就算是找个人来分担自己心中压着的事情也好。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将那个冷冰冰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叶孤城，当成如此亲密的可以和自己分享这些事的人了啊。 苏明河有些惆怅地想。 “等到了京城，会有更多的美酒佳肴，总是喝醉，并不是什么好事。” 苏明河没怎么听进去叶孤城后面说的话，但是京城那两个字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猛然坐直了身体，掀开车帘朝车外看去。 路的两旁早已呈现出初夏的绿色，这个时代绿化十分好，很多自然景色和植被都还没有受到破坏，几乎随便划拉两块地出来，都是天然的植物园。 可是苏明河却完全没有心思去看这些，两边的植物看起来都差不多，他想要从中判断出他们究竟是在朝哪个方向前进，真是不容易的事。但是他这个动作其实只是下意识而为，潜意识似乎希望刚才叶孤城不过是在跟他开玩笑。 但是叶孤城又怎会同他开玩笑，更何况，他本就是要去京城和西门吹雪进行那惊世一战，和他的惊天阴谋的。 苏明河沉默着放下车帘转过头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起来。但叶孤城似乎并未将他的异常动作和变化放在心上，微微弯腰，从他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盒点心递给了苏明河。 苏明河伸手接过点心，食不知味地放入口中，胡乱嚼了两口便咽了下去，将点心盒子往旁边一放，伸手握住叶孤城的手，说道：“我还从未去过江南，我们能不能先去江南游玩一阵再去京城？” 一边说，一边在心中暗暗鄙视自己，竟然连撒娇都用上了，还算是个男人吗？但是他在叶孤城面前，除了示弱，也没有别的办法啊，他总不能将剑架在叶孤城脖子上，让他“珍爱生命，远离京城”吧。 叶孤城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明河，他反手轻轻握住苏明河的手，眼中带上了一点笑意，说道：“等京城事了，你爱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他们之前，其实早已有过关于天下的对话。如果这一趟之后，叶孤城还活着，大概他就是君临天下的帝王，或者真正权倾天下的这个帝国的实际掌握者，又怎会还有时间陪苏明河却江南。 但是在这还算融洽的气氛中，苏明河和叶孤城似乎都选择了遗忘，不愿意去想对方是一个以天下为棋盘，早已执黑先行，谋划良久，只等收官的野心家。而另一个，也不愿去想眼前的人，早已知晓自己的目的，根本不会相信他做出的这个承诺。 所以苏明河笑了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抽出自己的手，将放在一旁的点心盒子又拿了起来，低声应道：“好。” 刚才有一瞬间，他想向叶孤城完全坦白自己的来历，也想告诉他，紫禁一战之后，皇图霸业便会转眼成空。而他叶孤城，甚至没有性命走出那防卫森严的皇宫。 可是对方会信么？ 即使信了自己，想到独孤一鹤，想到苏少青，想到那些小说中该死的不该死的人们，即使有了自己的介入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个在自己眼前倒了下去。 更何况，即使真正信了自己，叶孤城恐怕也会抱着人定胜天，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想法，继续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 毕竟是多年的苦心经营，他绝不会就因着自己的几句话，便放弃的。 苏明河苦涩一笑，将点心缓缓塞入口中。 从来和叶孤城一起坐马车的时候，时间虽然不会觉得过得太慢，但是对于一个坐惯了现代交通工具的人来说，马车的速度实在不敢让人恭维。 可是这一次，却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便已从山西到了京城。 马车并没有直接进城，绕着高大古朴的城墙走了没多远，便拐入了另一条道中。叶孤城在京城的别院，不论是规模还是装潢，都要比其它地方的要好很多。而且也和别的地方的独具匠心不同，这里要显得华丽许多。 苏明河从马车上跃下，全身的骨头似乎都要被抖散了。虽然他觉得一路行来十分迅速，但是等他们从山西到达这里的时候，时令早已经完全进入了夏季。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一点也不吝啬地向自己的子民播撒着灿烂的阳光。苏明河咋从马车中较为阴暗的光线中站到了太阳底下，明晃晃地阳光几乎让他无法睁开眼。 满院皆是花香，各式各样的花朵开得到处都是，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等苏明河终于适应了光线，睁开眼睛打量周围时，瞬间就被五颜六色的花圃闪瞎了眼。 “叶城主。”他走到一片花海前停了下来，半开玩笑地说道：“独自一人拥有这样的大片的花田，只怕早已被迷花了眼吧。” 潜台词没有问出的，却是乱花早已足以迷花人眼，我又何德何能能入您老之眼的。 叶孤城原本已在两个美貌娇俏的丫鬟带领下，朝房中走去。听到苏明河的话便停了下来，看见他的眼神似笑非笑落在自己身旁一个如花似玉的丫鬟脸上，嘴角微扬，竟然也笑了。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说道：“花虽美，但难入我眼。倒是站在一旁的草，似乎更加合我眼缘些。”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苏明河，径直朝房中走去。 繁花盛开，早已层层叠叠遮挡住了下面的草。唯一有可能被称之为草的，在场的唯有苏明河一人。他涨红了脸，这个算是□□裸的调戏了吧。 两个美婢掩口轻笑，如同夏天开放的最美丽的花朵般，穿着鲜艳的轻纱做的衣服，摇曳着柔若无骨的腰肢引着叶孤城朝房中走去。 苏明河伸手摸了摸鼻子，跟在他们身后也默默朝房中而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到了叶孤城在白云城外最大的一块地盘上，他整个人都变得放松了些。这样的玩笑，放在从前，他是绝对不可能同苏明河开的。 房中比外面明显凉快了许多，在没有空调的时代，最好的降温工具便只有冬天攒下的冰。 屋子的两个对角各放着一盆还在冒着丝丝寒气的冰，娇俏可人的丫鬟不等吩咐，便已端上两只小盏。细小的冰珠浮在酸梅汤中，让人一见便觉浑身凉快。 苏明河满足地喝了一大口，一身暑热以及坐在马车中带来的酸涩似乎都离体而去，疲倦却爬上了额头。 叶孤城放下手中的碗，对他说道：“累了便去休息。” 苏明河点点头，便有丫鬟引着他去了一间布置精致的屋子。 那丫鬟似乎颇为大胆，盯着苏明河看了片刻，掩口笑道：“之前管家说王爷会带人回来，我们本以为是女主人，收拾的屋子都是按照女主人的标准来的，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苏明河原就有些昏昏欲睡，对屋里的摆设也没怎么注意，此刻听了那婢女的话，便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那婢女见苏明河似乎颇为随和，又掩口轻笑道：“不过公子可比我见过的所有姑娘，都还要好看呢。” 苏明河倏然睁大了眼睛，他并不十分在意这婢女说的话，只是这话听起来却有一点熟悉。好像在不久之前，也曾经有过一个这样大胆热情的女孩对他说过差不多的话，而那个女孩，在自己离开山西的时候，应该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可是那夜在陆小凤处饮酒之前，他曾经去看过那个女孩。虽然仍是昏迷不醒，可是陆小凤却十分有把握地告诉自己，西门吹雪和花满楼必定会带回解药来。 再后来，便是一路北上，他被叶孤城的事情左右着心思，早已忘记了这件事。或许也是因为他太过信任陆小凤，毕竟在小说原著中，他确实是一诺千金，而且无所不能的。 如果，如果石秀云真的还活着，那么小说剧情笼罩下，众人颠扑不灭的命运就是可以更改的，那么也许，也许在最后一战中，叶孤城就真的不用死了。 想到这里，苏明河哪里还顾得上休息，手脚都激动得有些颤抖起来。从前他只是想做一个剧情流，参观完他喜欢的武侠时代后，再回去过他被现代高科技包围的叶公好龙般的生活。但是不知不觉中，或许是因为不再欺骗自己完结的时候会有传送阵出现，又或许是这一路北上，甚至在之前叶孤城表现出来的温柔和体贴，让他逐渐不愿只做一个剧情流。 独孤一鹤死的时候，他或许有失望，发现自己的出现并不能改变人物的命运，殊途依然同归。更多的却是因为那个慈祥老者的死亡带给他的伤痛。 但是现在，石秀云如果还活着，更多的却是意味着叶孤城也许也能继续活下去，这个意义，对于他来说，已经今非昔比了。 想到这里，他转身便朝门外跑去。要知道石秀云是否还活着，与其自己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直接问叶孤城来得迅速。 叶孤城并不在房中，他根本就不在别院中。苏明河不知道就这么一瞬间时间他能够去哪里，但是路上遇见的不论是丫鬟还是侍从似乎都被下了封口令，除了恭恭敬敬外，根本就什么也不肯告诉他。 苏明河无奈，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憋闷，便在庭院中的一个亭子里坐了下来。 此处鸟语花香，风景比起别院别的地方来说，要秀丽许多。他浑身放松躺在亭中长椅上，脑海里念头转个不停。从一心盼着回去，到发现真的回不去时那种隐隐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苏明河觉得自己的适应能力真的是太强了。虽然几乎可以说因为没有穿越回去的希望了，所以他准备好好在这里生活，珍惜活着的每一天，也珍惜每个对自己好的人。可是话虽这样说，参与感却始终不强。 好不容易，苏明河想要为叶孤城做些什么，但是他却似乎完全不需要自己。 因为叶孤城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是不需要别人也可以过得很好的。 人们常常会忍不住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虽然方式不同，但是被自己在这个世界最在乎的人忽视，只怕没有一个人会觉得愉快。 苏明河亦然，只是他却不知道这股不愉快的感觉该怎样宣泄，因为严格说来，他们并没有一个人做错了。叶孤城或许瞒着他一些事情，但是他也从来没有问过叶孤城，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也没有表现出忠心耿耿誓死效忠的模样，反而一直和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走得颇近。叶孤城要防着他，也不是没有理由啊。 “此处风景不错，但若是有壶酒就更好了。” 熟悉的声音从亭子顶上传来，苏明河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他这一趟随叶孤城千里进京，路上当然口福不会少，更多的，却是真的打点起精神，一路从山西练武练到了京城。眼下看来他是没什么可能再穿越回去了，既然如此，不说别的，最起码的自保他还是要的。所以比起之前的他，苏明河似乎又有所进步。 当然，无论他有多么大的长进，如果司空摘星不愿意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么即使苏明河再练个三五十年，估计也是没办法发现司空摘星的存在的。 所以他扯了扯嘴角，懒懒回到：“那你带酒来了吗？” “喂喂喂。”司空摘星轻轻巧巧落在了他的身旁，挑眉道：“叶城主富甲天下，家里什么好酒没有，还需要客人自备，太过分了吧。” 苏明河哈哈大笑着翻身坐起，道：“那是叶城主的酒，可不是我的酒。” 司空摘星伸手摸了摸上唇，就好像他那里也长着如同陆小凤的两撇胡子一般，笑道：“叶城主呢？” 苏明河摇了摇头，突然想起来石秀云的事，问眼前这人也是一样，又变得有些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了司空摘星的胳膊，问道：“石秀云怎样了？” 司空摘星目光闪烁，似笑非笑看着苏明河有些情急的双眼，慢吞吞，甚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以为你和叶城主一起后，根本就未将峨眉四秀放在眼中。” 苏明河一愣，看着他闪烁的目光和吞吞吐吐的表达，明白过来，笑了笑道：“石秀云姑娘是一个很可爱也很善良的姑娘，就算我不喜欢她，但我和她总是朋友。”他似乎变得有些惆怅，想到已经去世的独孤一鹤，缓缓说道：“更何况她还是独孤前辈的徒弟。” 司空摘星点了点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她很好，好得不能再好。甚至如果她知道你在这里，立刻就能从峨眉山连夜上京。” 苏明河挑了挑眉，没去理会他话语中最后一句带着的揶揄，问道：“他们回峨眉了？” 司空摘星点了点头。 苏明河吞了口口水，目光四下看了看。虽然他并不是一个爱好八卦的人，可是孙秀青呢？那个传说中会成为西门夫人的人，现在可也有了西门夫人的桂冠。犹豫了下，他还是开口问道：“那孙秀青呢？” “自然和石秀云他们一起回去了。” 苏明河心中的八卦之魂挠阿挠，还是没敢问花满楼是不是已经取代了孙秀青的位置。 司空摘星又笑了笑，道：“如果你想见石姑娘，很快就有机会了。” 苏明河有些不明所以。 司空摘星便又继续说道：“在七月十五之前，恐怕全江湖有名的没名地，已经归隐的还在江湖上飘荡的人，你都能见个遍。”他笑了笑，又补充一句：“特别是用剑的。” 他已经不用继续说下去，苏明河已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如果当今武林还能有什么事能将全江湖的人们都集中起来，那么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旷世一战，大概足以名列榜首。 因为那必定会是震古烁今，流传千古的一战。 也因为在那一战背后，除了两名当代剑术大师对剑法无止境的追求外，还包含着一场惊世阴谋。 其实从踏上京城土地的那瞬间开始，苏明河就已有了觉悟，但是真正确定这个消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 石秀云还活着，孙秀青已经不再是西门夫人，那么是否紫禁一战的最终结果，也可以扭转呢？他抬起头看了看司空摘星，对方正在曼声吟出一句话，那句话苏明河在未来的时候早已听得很熟悉了，他甚至知道，这一版本还不是终极版本：“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此刻夕阳西下，暮色逐渐弥漫。 苏明河抬头看向遥远的天际，隐隐几只昏鸦掠过天空，很快便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苏明河似乎看得有些痴了。 司空摘星跳上了亭中的石桌，毫不客气地伸手拦住苏明河的肩膀，笑道：“这一战的结果，就连陆小凤都无法判断。” “你似乎并不担心。”苏明河道。 “我为何要担心？”司空摘星哈哈一笑，道：“这本就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追求，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事情，我为何要替他们担心。” “西门吹雪是你的朋友。” “就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与其一直在那里担心他，不如在他比武之前好好让他放松，让他知道他的朋友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始终站在他的身边。让他自己期待已久的这一场比试，可以酣畅淋漓，毫无后顾之忧。” “然后呢？”苏明河皱起了眉头，他永远也无法理解，这种就像要把自己献祭给手中长剑一般的情怀。 “然后？”司空摘星似乎觉得有些好笑，重复这两个字之后半晌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为了一场比武，便赌上一切，值得吗？” 司空摘星缓缓抬头，避开了苏明河直直看过来的眼神，同样看向了未知的远处天际，轻轻说道：“值得或是不值得，这就像如人饮水一般，冷暖只有自己知道。”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就好像有些人会为了财富奔走终身，有些人为了权势什么都可以抛弃，而有些人因为爱的得失而判断自己生命的意义一般……你说他们，可又值得吗？” 苏明河再说不出话来，曾经的自己，不也是因为失去了爱情，被情人背叛，就觉得失去了全世界吗？！ 他突然觉得司空摘星虽然看起来总是有些玩世不恭，但是其实他的心中或许比所有人都看的明白。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苏明河突然有些不确定，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他是否会坚决抵制住爱情的甜蜜诱惑，就因为不愿出现几年后遭遇背叛时痛彻心扉的难受。 或许他会因此有一段更加美好的恋情，又或许，他便就此错过了生命中唯一的真爱。 这就好像他不能确定，如果在霍休死亡的时候真的有传送门出现将他带回了他原来的时代，他是不是就能真的生活无比美好，而一点也不会后悔一样。 这世界最不可能出现的便是“如果……”，而这个世界上最蛊惑人心的同样也是“如果……”。他握了握拳头，后悔药，是不存在于任何时代的，所以不要让自己后悔，不论生在哪里。 苏明河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挥开司空摘星揽在自己身上的手，然后对他笑了笑，十分诚恳地说道：“谢谢你。” 转身跑开的时候，只在夜晚开放的花朵已经悄悄绽开了笑颜，摇曳出芬芳的花香。苏明河便迎着这样带着淡淡花香的晚风，朝大堂跑去。 叶孤城仍然没有回来，有笑得十分甜美可爱的婢女娇声问他是否需要晚饭。苏明河挥了挥手，直截了当地问道：“叶城主呢？” 那婢女脸上笑容丝毫未减，继续甜甜地笑道：“王爷还未回来，公子若是要找他，等王爷回来，奴婢定会通知公子。” 苏明河摇了摇头，问道：“他去了哪里？” 那婢女面露难色，踌躇道：“这个奴婢实在不知，王爷临走之前，只交代要好好伺候公子。至于去了哪里，奴婢不敢多问。” 苏明河点了点头，转身朝内堂走去。那婢女连忙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公子可要用膳？” 苏明河摇摇头，道：“带我去叶孤城的房间，我在那里等他。” 那婢女职业素养颇好，脸上笑容一分不减，微微侧身，引着苏明河朝叶孤城的卧房走去。 “叶城主常来京城吗？”苏明河问道。 那婢女摇了摇头，软声说道：“王爷很少来京城，奴婢听管家说，王爷常年居住在海外飞仙岛上，因为那里十分安宁，适合练剑。” 苏明河又问：“那这一次，他可有说准备待多久？” 那婢女微微福身，道：“奴婢不知也不敢知道王爷行程，请公子莫要为难奴婢。” 苏明河哈哈一笑，突然想起一件事，对那婢女说道：“待会儿还要麻烦姑娘送一壶好酒和几碟小菜去后院的亭子。” 他离开那庭院的时候，司空摘星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打算。既然他如此推崇这里的酒，那他就借花献佛吧。 婢女应声退下，脚步甚至有些匆忙。苏明河突然觉得她或许不是不知道叶孤城去了哪里，只是不敢告诉自己而已。反正即使她不说，自己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细节问题他不想也懒得去想了。 叶孤城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苏明河从坐在桌子旁边等变成趴在桌子上等，最后再变成躺在床上等……等到他迷迷糊糊听见门响的时候，抬眼，便看见叶孤城正直直看着自己。 “你回来了。”苏明河伸手揉了揉额头，有些懵懂地对叶孤城说道。 叶孤城点了点头。 苏明河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再看看被自己躺得一团乱的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在等你。” “我知道。”这一次，叶孤城总算多说了三个字。 苏明河挠挠脑袋，对叶孤城这样的态度，他突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而且就像荒诞离奇的小说一样，如果他自己本身不是穿越主角，那么他是不是真的能够相信这样的故事真的存在，真是值得商榷啊。 叶孤城等了一会儿，见苏明河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主动开口对他说道：“司空摘星呢？” “大概走了吧，呃……”苏明河看着他，想要解释一下：“我也不知道他也进京来了。” 叶孤城道：“他当然会来，不仅他，还有陆小凤和花满楼，他们都会来。”他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笑容，可是苏明河却一点都不想看见他此刻的笑容。 然后他果然听见叶孤城说道：“想必你已经听司空摘星说起过了。”他的声音比司空摘星要好听许多，低沉的男中音? ?月色下漫声吟道：“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这已经是苏明河今天第二次听见这句如同催命一样的魔咒，他抱着脑袋又跌坐回床上，突然轻声说道：“不是紫金之巅。” 叶孤城的目光刹那间变得无比锐利，就好像要刺破苏明河的胸膛一般，从他身上冷冷扫过。但却也只是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又变得柔和起来，甚至放柔了声音对苏明河说道：“你累了。” 苏明河点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疲倦，但还是坚持重复了一次：“不是紫金之巅。”他抬起头看向叶孤城，目光从来没有这样清澈明亮过，他的一生，也从未有过如此想要自己变得强大变得坚强的时候，然后他一字一顿地对叶孤城说道：“应该是紫禁之巅。” “禁”那个字，他咬得特别重了些，这样很容易便可以让人听出其中的区别。可是叶孤城却只是朝他走近了一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再次柔声说道：“你累了，需要休息。” 苏明河缓缓摇头，慢慢站了起来，直直对上叶孤城的双眼，不再畏惧其中的锋锐和深邃得如同要吸人魂灵的光芒，一字一顿地再次说道：“若不是紫禁之巅，你的梦想，又该怎样实现。” 叶孤城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虽然很轻，但在一瞬间便安静下去的屋子里，却让人听得分明。 苏明河心中突然有些酸涩，因为在听见那声叹息的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叶孤城的意思。从很久之前，从叶孤城对他说出那句就好像誓言一样的那句话开始，他便是真的按照自己说的在做。比如明知道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他们，或许会成为他最大的威胁，仍然放任苏明河同他们结交。比如明知道苏明河早已知道他的目的，却仍然没有阻止他和司空摘星等人见面。他或许偶尔会稍稍利用自己，但是大多数时候，真正的，是让苏明河去走他想走的路，去做他想做的事，甚至帮助他一步步变得强大起来。 想到强大，苏明河猛然睁大了眼睛，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他有些艰涩地咽了口口水，就好像不知道该怎样问出这一个问题，但犹豫了片刻，还是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失败两字从口中吐出时，那明明是叶孤城或许早已定好的命运，苏明河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心酸。 叶孤城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转过身去走到窗户旁边，看着窗外银月如钩，缓缓说道：“自古以天下为战，成王败寇，没有人能完全保证自己的成功。”他似乎有些惆怅，继续说道：“一步错，或许步步皆错。即使我再有把握，也不能不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所以你才会让独孤前辈传我剑法，甚至鼓励我和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以至和峨眉四秀交好，因为你希望自己失败之后，我能够全身而退。”苏明河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很平静，但是这番话却仍然像是嘶吼出来一般。 叶孤城却既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看他。 苏明河朝他走近几步，重新问了一次：“是吗？” 叶孤城仍然没有回答，他的心中，装满了天下和剑法，或许早已没有剩余的位置留给旁人，所以也从未想过会有一人能真正与自己比肩而立，坐拥江山，甚至同生共死。 所以让苏明河变强，或许只是不希望，他因为自己的梦想而死亡吧。毕竟，他也该拥有自己的人生。 苏明河突然轻笑出声，兜兜转转那么久，不信任，不敢靠近，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其实如果都放在死亡面前，就什么也不是了。所以他又问道：“叶孤城，如果我告诉你，不管你之前准备多么充分，最后你都会失败甚至死在西门吹雪剑下，那么你还会继续吗？” 叶孤城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身来看着苏明河，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平静地对他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能够死在西门吹雪剑下，或许是每个习剑之人都会觉得骄傲得事。” “好。”苏明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他开始伸手脱衣服。 赤|裸的身体逐渐在月色下呈现，叶孤城这才发现，他们竟然说了那么久的话，都没有点灯，所以他只能借着月色，看着眼前那具年轻美好的身体，逐渐裸|露在自己面前。虽然习武的时间并不太久，但苏明河四肢修长，就好像他的容貌一样，美好得足以让人忘记很多让人烦恼的俗事。 叶孤城不是没有拥抱过别人，可是当火热的双手带着颤抖来解自己的腰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也跟着热了。 已经快要到嘴边的“你在做什么”这几个字无论如何都无法冲破薄薄的双唇，那双看起来并不算灵巧，甚至还有些莽撞的手，正忙碌地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 月色如洗，叶孤城突然觉得有些时候说任何话都是多余，就好像现在。 就好像从他推开自己的房门，看见在月色下睡得安宁的苏明河时，就已经预料到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 可是当两具火热的身体终于深深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变得迷惑起来，那几个字就好像并不是从自己嘴里吐出的一般，明明早已十分熟悉的名字，却似乎是第一次从自己嘴里吐出。仔细想想，好像就是第一次…… “苏明河。” 回应他的，是低低的呻|吟和仰起脖子主动贴上来的火热唇舌。 当他在苏明河体内爆发出来的时候，终于听见他低低地，但却绝不会让人错过的声音：“叶孤城，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第二天苏明河醒来的时候，叶孤城又已经不在。 其实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对他说，和男人做|爱对于一个来自未来的gay来说真不算什么，他只是想要告诉叶孤城，情不知从何而起，但却一往情深。就好像他一直不明白叶孤城究竟看上了自己哪一点一样，有时候对方会吸引你的，本来就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很多好得如胶似漆的恋人你真的去问对方他究竟喜欢自己的恋人哪一点，或许他们都说不清楚。能够留在记忆中的，或许只是一些很小很小的事。 就如同叶孤城之于苏明河，或是苏明河之于叶孤城一样。 旁边的床铺早已变得冰冷，苏明河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晨光早已透过窗棱撒入，初夏清晨的阳光并不算炎热，但是苏明河却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热了。 他独自躺了大概一炷香时分后，终于后知后觉开始感到害羞，不知道昨晚自己的勇气究竟来源于哪里，就好像那一瞬间看见月色下叶孤城明亮锋锐的双眼，就变得不是自己了一般。尤其是那一声低低的叹息。 门上响起轻轻的叩门声，苏明河精神一振，回过神来坐起身披上一件衣服，问道：“谁？” “公子可要用早餐？” 门外的声音有些熟悉，苏明河脑海中回想了一阵，终于想起那便是昨天引路的那个美貌婢女。他动了一下腰，还是有些酸软，纵然叶孤城十分小心温柔，但是毕竟男子不同于女子。更何况…… 苏明河的脸突然变得更红，轻轻咳嗽一声应道：“好的，麻烦姑娘了。” 那婢女脚步声逐渐远去，不一会儿又逐渐接近。 趁着这个功夫，苏明河将床旁早已准备好的一套干净的衣服穿在了身上。等那婢女再次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桌子旁边。 回来的却不是一个人，两个同样甜美可爱的女孩，一个端着水盆，一个端着简单的清粥和几样精致却清淡的小菜。 苏明河刚刚张口准备问叶孤城的去向，那名新出现的婢女就已经抢先说道：“王爷吩咐，公子醒来若是要找他，自然会有马车送您前去，还请先用早餐。” 苏明河点头，昨夜虽然大胆，却是真正的表露了心思，也消除了叶孤城最后一点疑惑。或者说不是疑惑，而是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思，让他明白即使明知赴死，他苏明河也愿意陪在叶孤城身边同他一起走下去的决心。 曾经的他，似乎从来都是被动接受别人给予的东西，所以也不能全怪之前的恋人会那么冷漠无情地抛弃他。因为大概没有人会真正喜欢这样被动的懦弱的情人。可是现在他虽然还是不够强大，至少他却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越过一次的缘故，似乎生命和死亡，也变得没有那么恐怖。 如果站在叶孤城的身边会有人指指点点说他配不上他，至少他能够大胆而骄傲地说出，他真的爱他，而且这个世界，或许再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叶孤城这样的话来。 不过这本来也是事实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明河可不就算是这个世界的先知。 马车还是那辆马车，只是没有了叶孤城在里面，似乎坐着也就没有那么舒服了。 苏明河懒懒地靠在马车壁上，赶车的车夫依然沉稳而安静。 苏明河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但是这一刻，他却十分受不了这样安静地环境，所以他非常主动地对那个车夫说道：“到哪里大概要多长时间？” “很快。”车夫果然如同他这个人惯常表现出来的模样一样，声音低沉，而且简洁明了。 苏明河无奈一笑，见对方压根没有和自己闲话家常的意思，又只好靠着马车壁休息起来。等他从马车左边的位置挪到右边，再挪到叶孤城习惯坐着的位置，这才觉得车夫的那个很快，似乎有点并不那么快啊。 他伸手撩开车帘朝外面看去，荒郊野外看不出什么名堂。多是在未来很难见到，但在这个时代却随处可见的成片的绿树和草地。 只是苏明河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叶孤城既然选择到京城，而且并不留在自己的别院中，照道理就是为了在京城中布置中秋那夜的事情才对。又怎会朝这么荒芜的地方去？ 他忍不住又开口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这一次那车夫并没有很快回答他，他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只是马鞭不断沉稳地挥出，然后收回。 苏明河冷冷看着前方，马车的车夫绝不可能突然间便变成了聋子和哑巴，所以他只是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而已。如果是在昨天，苏明河或许会一笑置之，认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既然今天早晨叶孤城已经吩咐婢女，让自己去找他，他也就不会再让车夫瞒着自己什么才是。 所以苏明河又问了一次：“我们这是去哪里？” 只是这一次，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手放下了车帘收了回来，缓缓握在了随身携带的剑柄上。 他仿佛并不在乎那车夫会怎么回答自己，也不在乎他是不是会回答自己。 四面原本完好无损的车壁突然被拉扯向了四个方向，马车的顶棚失去了支撑，直接朝苏明河头上落下。不过早在马车车壁四散开来的瞬间，苏明河已经拔剑而出，跟着其中一面车壁，飞身掠了出去。 本来在这个时候，他应该学着武侠小说里那些大侠一样，耍帅耍到极致。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跺跺脚便飞身而起，刺破车顶冲出车外，再从半空中来个大回旋，将外面的敌人一招缴械。 可惜苏明河的轻功虽然已经比过去好了不少，但是却始终只能做到跑得快，无法做到飞得高。所以他只能选择随着一面车壁平平掠出。 拉车的马已经停下，赶车的车夫当然也已经不在原地。 苏明河这是第一次仔细打量他的模样，看起来非常普通的一张脸，似乎扔进人群就在无法挑出。可是这样一张脸上若是带上了有些邪气的笑容，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现出幽蓝的光芒，不知道是抹了□□还是本身就是那样。车夫看着随着马车壁平平掠出的苏明河，看着他稳稳落在原地，脸上原就邪气的笑容显得更加明显，然后她终于回答了刚才苏明河的问题，缓缓对他说道：“阎王殿。” 仍然是简单的回答，如同他一贯的形象。但是现在他的手上已经有了武器，不仅有了武器，他还有了同伴。 他们的人虽然不算多，但是巧妙地从四个方向围住了苏明河，他们的手里也都拿着武器，他们的武器虽然并没有闪着蓝光，可是就连对敌经验算不上丰富的苏明河都已经看出他们几个人绝非易于之辈。因为叶孤城家里的马车，质量是十分过硬的。能够合四人之力将它拆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苏明河就绝对做不到，不仅他做不到，他相信这个世界上能够做到的人绝对不算多――他还记得当时那强而有力的一箭。 “苏公子是自己跟我们走，还是等着兄弟们动手呢？” 站在苏明河左边那人有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苏明河，就好像他早已是他们的瓮中之鳖。只是他的眼神让苏明河十分不舒服，他不是单纯的少年，自然知道对方的眼神里所含的欲|念。 所以他并没有回答，而是举起了手里的剑。 先前说话那人笑得十分淫|邪，轻慢地说道：“苏公子这身皮肉，恐怕只有在床上才能杀得了人罢。” 那人不是不知道苏明河曾经从独孤一鹤那里学过剑法，也知道他还有叶孤城这个名师指点。可是他对自己也十分有信心，不仅对自己有信心，对自己的兄弟更有信心。他甚至相信，单打独斗或许他们还不是叶孤城的对手，但若是他们四人齐上，那么凭借他们多年配合出来的默契，谁输谁赢还真说不定。 所以半路杀出来的半吊子高手苏明河，压根没被他们放在眼里。 可惜人的一生总是会犯各种各样的错误，有些错误可以随便犯，因为你即使真的做错了，也还能有改正的机会。但有些错误却只需要犯一次，便会让你从此再没有犯错的机会。 那人只估计错了一点，苏明河并不是真正只是依靠皮相留在叶孤城身边的男宠。 他只犯了这么一个错误，就再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苏明河早已微微躬下身，在他笑得最得意的时候，整个人就如同一支射出去的利箭般，直直刺向了他的咽喉。 他的笑声，被拦腰截断。 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十分扭曲的表情，仿佛到死都不肯相信，自己居然会死在这样一个名不经传的人手里。甚至，自己根本来不及看清他是如何出剑的。 他虽然没有看清，但是他的三个兄弟却是看得分明。苏明河的剑其实并不算他们见过的最快的，他只是十分能忍，忍耐那人的侮辱直到他最得意也是防备最松懈的时候才出手。 他们都看得分明，却没有一个人来得及阻止。因为苏明河不仅十分能忍，他的剑法虽然不是他们见过的最快的，但却一点也不慢。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苏明河刺出这一剑，其实已经抱着会受伤的决心。只是他没有想到，在自己终于在自己认为最准确的时候刺出那一剑的时候，另外三人居然没有趁着自己空门大开的时刻从自己背后偷袭。 等他们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苏明河也已经从那人的咽喉上拔出了自己的剑，取得了一点点缓冲的时候。 虽然只是一点点时间，但是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让他从背对他们的最不利状况变成面对他们的比较有利的状况。更何况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突然看见那车夫脸上已经收起了那有些邪气的笑容，重新变得专注沉稳起来，甚至还对他悄悄打了一个手势。 苏明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任他，可是他却只能信任他。 所以他第二剑刺出的时候，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顺着长剑的剑势撞入了站在中间那人的怀中。 中间那人的武器也是刀，只是他的刀比车夫的更长更宽，最重要的是，他是三个人中看起来最高大的一个。苏明河猜到刚才那车夫手势的意思的是让自己和他前后夹击中间这人，但是他却不得不防着车夫另有阴谋。 所以他将自己躲入那人的怀中，一方面避开他的长刀，一方面也是防止那车夫临时反水。最重要的时候，他不希望车夫那么快便让这三人发现，原来他或许还是和自己一伙的。 所以等他终于站直身体离开那人的时候，失去了苏明河支撑的高大身体，直直便仰天倒了下去。 苏明河的剑身上，一串鲜血顺流而下，缓缓从剑尖滴入黄土中。 剩下的两人惊疑不定地互看一眼，刚才苏明河的动作又轻巧又迅捷，飞快便躲入自己大哥怀中，让他们投鼠忌器，压根不敢真的朝他身上猛攻。 现在他们那方已经倒下了两人，而且都是在一招之间便倒下。他们这才开始感觉可怕，眼前这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青年，似乎真的得了叶孤城的熏陶，看来他的身份，也不仅仅是个男宠那么简单。 苏明河算是半偷袭地连续杀掉两人，虽然第二个人是在车夫的配合之下杀掉的，但是脸色还是变得有些苍白起来。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好像还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杀人。若不是第一个人又是傲慢又是淫|邪的目光让他动了真怒，或许他根本不会下这样的狠手。 握住长剑的手更加用力，因为用力而褪去血色的手背上可以看见青筋迸出。在这么一瞬间苏明河突然想扔下长剑转身跑掉，可是想到他们四人刚才那不怀好意的目光，若是自己真的转身跑掉，斗志一失，只怕今日难以善终。 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自从学会之后还未真正用过，他再次举起长剑，这一次长剑在他手中，变得沉稳凝重起来。再刺出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刚才偷袭时干净利落的轻快，而变得古朴重浊，就好像握在他手上的，原本轻轻巧巧的长剑，变得沉重起来。 只是他的动作看起来虽然不快，但长剑刺出的方向却十分刁钻，护住自己周身不说，不论从哪一方有敌人攻来，他也能随时挑起御敌。 剩下那两人惊疑不定对视一眼，突然齐齐朝后面退了一步，眼睛紧紧盯着苏明河手里的长剑，目不斜视地对那车夫说道：“一起上。” 那车夫笑容满面，点头应道：“好。” 说完手中的刀横向划出一个半圆，看似朝苏明河长剑格来，却在半圆划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一个急转，猛然朝身边那人砍去。 那人反应十分迅捷，回手便是一剑，大声骂道：“你疯了！” “我没疯。”车夫心情似乎十分之好，一边随手格挡对方的长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疯的恐怕是你家主人，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随着最后一声爆喝，两道寒芒同时闪过，苏明河的长剑，车夫的刀分别刺入那两人体内。武器入肉的声音十分清晰，苏明河只觉得手中的长剑仿佛真的变得重逾千斤，终于忍耐不住一般，放开剑柄，仰天躺倒。 车夫将手里的刀插回刀鞘中，笑眯眯走上前去扶起了苏明河，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温暖而友好。 苏明河的剑还插在别人身上，若是此时车夫突然反水，他恐怕连一点挣扎的能力都没有。刚才那干净利落的几剑，似乎压根不是出自他的手。其实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才究竟是怎么做出的最正确最直接的判断。可能是因为过去看了太多的武侠小说，也可能时拟真网络游戏杀怪中带来的临敌经验。当然，在一个人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常常也会爆发出异于平常的潜能。 如果让苏明河静下心来一招一式地想该怎么对付刚才那几人，或许他也能慢慢想出办法来，不一定真能克敌制胜，但却绝对可以把他现在的能力发挥到比较好的程度。 但却很难像刚才一样，几乎发挥到了极致。 车夫的目光更加温暖，他似乎十分理解苏明河的疲倦和后怕，反而同他一样躺在了草地上，缓缓说道：“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只有十三岁。” 苏明河遮住眼睛的那只手微微一动，却并没有拿开，也没有接话。 “光是看你今天的表现，真难想象城主平时将你保护得那样好。” 苏明河嘴角微微弯了弯，道：“你是谁？” 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和熟稔，都不像是个普通车夫。他刚才的出手苏明河虽然看得并不是太清楚，但却也知道干净利落之余还带了一些老辣。这样一个人，若是只用来赶车，那么要么叶孤城手下能人志士实在太多，要么便是他识人不清，想要问鼎皇位恐怕难了。 “你不问为何有今天这一出？” 苏明河终于拿开了遮挡住阳光的胳膊，静静看着天空，似乎看着天上变幻莫测的白云出了神。那车夫也没有催他，马车已经不能用了，但是苏明河却不能就这样回去，所以他在等新的马车来。在这期间，他不介意多了解苏明河一些，毕竟这个人，似乎对于他们城主来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决战的地点定在紫金之巅。”苏明河微微加重了紫金两个字，侧过头看着那车夫笑道：“西门吹雪不介意在哪里决战，可是叶城主却是介意的。”他伸手捂住胸口，眉头突然紧紧皱起，只是目光中仍然带着满满的笑意，说道：“我是不是应该身负重伤，让叶城主担忧得无心茶饭，更不要说和人决斗了？” 他的话中明明没有一点点讽刺和嘲笑的意思，甚至在刚才，他已经将整件事想得分明。书上面主动找叶孤城推迟决斗日期的是西门吹雪，叶孤城也就趁机将决斗地点改变了。可是那是因为西门吹雪要安置孙秀青。可是现在看来，花满楼是绝对不需要西门吹雪特地去安排他以后的生活的，因为他既不可能怀孕，他的生活也绝不需要别人来操心。他虽然是个瞎子，但却也是名满江湖的花满楼，不依靠别人，他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 更何况，他还有朋友。 想到朋友这两个字，苏明河觉得心中稍微有些难受。虽然知道即使叶孤城真的做了皇帝，对于陆小凤这样几乎从来不和朝廷打交道的江湖中人来说，也没什么区别。可是他现在做的事情，确实已经在帮着叶孤城欺骗他的朋友。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特别是司空摘星，如果被他们当做朋友，那绝对是一件十分幸福而且值得开心的事。 整齐的马蹄声想起在空旷的郊野，苏明河甚至懒得站起来，只是大大方方张开了双臂，笑道：“要不要撒上一些红药水什么的以求逼真？” 那车夫眉头微皱，显然不明白红药水是什么东西。但是苏明河的意思他却是明白的，当即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住的小包，展开将里面红色的药粉洒在了苏明河胸前。 在他做这些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跟前。驾车的大汉随手扔下一袋水来，那车夫接了过来，用嘴咬开塞子，将水淋在了他先前撒上药粉的地方。 鲜红色的血一样的水顺着苏明河洁白柔软的前襟滚落在草地上，等他坐上了马车再回头去看时，只能看见隐隐约约地红色撒乱地涂抹在绿色的草地上。 那车夫仍然留在那里不知道折腾什么，等他轻轻巧巧地跃上马车驾驶座，和那大汉换了位置的时候，苏明河才看见他的胳膊上也多了一大滩血迹，就连头发，也比先前散乱许多。 马车直接驶回了叶孤城的别院，而车夫却在中途便失去了踪影。苏明河也懒得去问他究竟去了哪里，反正剩下会发生的事情，他就算猜不中细节，却也大概知道了结果。 后来他才知道，那一天是陆小凤到京城的第三天，叶孤城和他正在醉吟楼上喝酒，直到身上斑斑血迹的车夫踉跄着闯入酒楼。 苏明河在吃婢女用井水冰过的葡萄的时候，叶孤城就回来了。 他半躺在柔软舒适的躺椅上，右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便是晶莹剔透的葡萄，上面还有一层细密清凉的水珠。看见叶孤城走进来的时候，他甚至还对他笑了笑，冲他举了举手中的葡萄，问道：“可要试试？” 叶孤城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苏明河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看不出今天在外面打斗过的痕迹。只是他却知道自己的手仍然有些颤抖，就好像还握着那柄剑，还在经历着之前那一场实战。 叶孤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张口含住了苏明河喂过来的葡萄。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不问你今天的事？”苏明河将葡萄扔在一边，坐了起来，笑着看向叶孤城问道。 叶孤城道：“叶七已经告诉我了。” 叶七便是那名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有一双温暖热情的眼睛的车夫，苏明河稍微愣了一下，便明白叶孤城说的是谁了。 “那你就不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你不想真的在紫金和西门吹雪决斗？” “你一直都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叶孤城微微一笑，似乎觉得这样的苏明河很有趣，倾身吻了吻他的额头，道：“今日那一战，做得很好。” 苏明河挑眉，笑问：“是剑法不错，还是装得不错？” 叶孤城眼中笑意更加明显，道：“都很不错。” 苏明河扬眉大笑，能得到叶孤城夸赞一句不错，即使其中可能带上了一些感情色彩，并不显得那么客观公正，但是也已经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了。 他又问道：“你见过陆小凤了？” 叶孤城点点头，道：“他很好。” 苏明河笑了笑，对他有些神秘地说道：“你见过陆小凤，而我已经见过了司空摘星。”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胸口，诚恳而认真地继续说道：“叶城主，如果说你的计划会出现什么变数或是拦阻者，那么陆小凤，绝对是最可能的人选。” 叶孤城缓缓点头，就算苏明河不说，他也知道。陆小凤本来就是江湖上最爱管闲事的人，而且他不仅爱管闲事，他还有很多的朋友和很高的武功，当然，他还有一颗绝顶聪明的脑袋。所以一旦被他怀疑，那对于自己来说，麻烦恐怕会多了许多。否则他也不会趁着有人想要伤害苏明河来威胁自己的机会，索性将计就计，让他假装受伤了。 至于叶七的忠心，他自然信得过。 “西门吹雪可到了京城？”苏明河又问道。 叶孤城道：“他还没有来。” 他摸了摸苏明河的长发，对他说道：“明日我要离开一趟，周围已经安排好守卫。在这几天，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你都不要再见。” “若是他们要硬闯呢？”苏明河反问道。 “他们不会。”叶孤城说：“他们想必能够理解，我担心你的心情。” 苏明河点点头，低头沉思了片刻，终于又问他：“你可是要去找西门吹雪，同他推迟比武的时间？” 叶孤城没有回答，他只是俯身轻轻吻住了苏明河。 xxxxxxxxxxxxxxxxx 吃了睡，睡了吃，这已经成了苏明河最近生活的真实写照。他甚至不敢在庭院中练剑，因为司空摘星实在太神出鬼没，若是让他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受伤，那么只怕叶孤城所有的计划就会从这里崩盘。 其实在叶孤城离开之后，苏明河心中还是有些后怕的。他不明白叶孤城究竟哪里来的信任，自己就一定会站在他那边，陪他作假演戏欺骗陆小凤等人。先不说自己拙劣的演技究竟能不能骗过陆小凤他们，如果自己不肯配合呢？ 苏明河突然打了个寒颤，是不是那天叶七就会趁机下手刺伤自己，让自己假戏真做？ 不过他很快又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赶出了脑海，既然已经选择了同他在一起，那么就不该多想这些问题。而且如果叶孤城真的要伤他，根本就用不着那样麻烦。别说他亲自动手，恐怕他手下的叶七这些人，他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叶孤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深夜。 苏明河这段时间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就有些失眠。所以叶孤城推门而入的瞬间，正好就对上了他有些欣喜的目光。 苏明河的面前摊着一本书，还有一堆瓜子壳。穷极无聊之下，在古代也就只有这样的消遣方式了。 叶孤城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他走到桌边坐下，对苏明河说道：“你可知道这一次去，西门吹雪在做什么？” 苏明河摇摇头。 叶孤城弯了弯唇角，笑道：“陪着花满楼，等待万梅山庄百花盛开。”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起来，似乎在看苏明河，又似乎没有，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样缓缓说道：“说出去或许都没人肯相信，剑神西门吹雪，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苏明河也笑了，伸手覆盖住叶孤城的一只手，道：“就好像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叶城主你会面对着这样一张桌子说着西门吹雪的八卦一样。” 叶孤城的目光变得温柔了许多，就连笑意，也逐渐蔓延到了他的眼底深处。苏明河却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他真正熟悉的叶孤城，其实并不是眼前这个会对自己温柔微笑的男人，反而是书上面那个不苟言笑，没有朋友，将生命都献祭给了长剑和天下的男人。 就好像让他脑补西门吹雪和花满楼坐看花开的场景，他也同样会觉得陌生一样。 话虽然是那样对叶孤城说的，可是就连他自己有时候也会怀疑，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只是在自己的一场大梦之中。 梦枕黄梁，一切皆是虚幻。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自己仍然不过是游戏里的一个小小测试员，经历过痛彻心扉的背叛，不相信爱情，却又强撑着面子做出一副玩世不恭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可是叶孤城的手，却正温暖地反握住了他的手，让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叶城主。”苏明河侧目看了他片刻，突然笑道：“如果你发现你所认为的美好都只是一个梦境，你会怎样？” 叶孤城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好奇他为何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又似乎只是在沉思该怎样的回答他的问题，过了片刻才对他说道：“那就让梦变作现实吧。” “如果努力一辈子，即使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呢？” 叶孤城眉头微皱，突然放开了苏明河的手。他的右手中，还拿着他的长剑，此时他便将长剑放在了桌上，淡淡说道：“我自幼练剑，到今日也无法达到剑道大成境界。或许终我一升，也无法真正做到剑法大成，但我仍然愿意为之努力一生。” 苏明河若有所悟，静静看着他。 叶孤城站了起? ??，那一瞬间，目光清澈明净，龙行虎步，真有几分俾睨天下的豪情。然后他继续说道：“剑之一道，即便苦练多年，所能看到的进步也十分微小。可仍有无数的人，为了那一点微小的进步，寒暑苦练，从不间断。你说，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苏明河吞了口口水，他必须承认，冷兵器年代的人们，总是有许多在现代社会已经消失不见的莽撞但却可爱的执着，为了那一点执着，他们甚至愿意献祭一生。 叶孤城看着苏明河的眼睛，突然问了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问题：“你可曾想过，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 苏明河一片茫然。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为了剑可以付出一切，陆小凤为了朋友可以赴汤蹈火，司空摘星为了自己的爱好和朋友同样可以不惜一切……就连石秀云，那个可爱的热情大胆的女孩，都能够为了自己想要的，努力去争取。那么自己呢？ 叶孤城却只问了这个问题而已，但他却并没有要苏明河回答的意思。就连见他一脸茫然的表情，也似乎没有要开导他或是引导他的意思，只是默默坐在他的身边。 苏明河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突然笑着弯下腰去趴在桌子上，只剩下肩膀抖个不停。 他虽然还是不清楚自己真的要的是什么，但是那有什么关系。现在又不是在考场上，必须在多少时间之内给出正确答案交卷，不及格就要打回重修。 他大可以慢慢去想，就算一辈子也想不清楚也没多大关系，就当他这一辈子，都在追求这个哲人们一直探讨不休的问题好了。 沐浴，更衣，上床睡觉。 西门吹雪陪着花满楼等待百花盛开，势要刷新万梅山庄的历史。苏明河也每天在家好吃懒做，等到他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叶孤城才终于肯开放参观。 第一个来的，当然是司空摘星。 苏明河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就等在外面，一等到叶孤城说：“可以进去了。”就哗啦蹦了进来。 司空摘星当然不会真如他想象中这么搞笑，但是他确实等了很久。其实就算之前叶孤城将苏明河严密保护起来，可是他非要进来，除非叶孤城亲自寸步不离地守候，否则这天下又有几人能真正拦住司空摘星。 但是他却没有来，就算是尊重朋友他也不能来。 才一见面，他就伸手在苏明河身上捏捏拍拍，甚至还捏着他的下颌看了看牙口。苏明河哭笑不得，一掌排开他的手，道：“偷王之王大驾光临，我已经受宠若惊了，就不用在动手动脚了吧。” 司空摘星哈哈一笑，总算在他面前坐了下来。翘着个二郎腿，慢悠悠地说道：“你可知道，当日听见你受伤，叶城主有多紧张。” 苏明河摇头，叶孤城那张脸，除了最近会微笑了意外，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开心或者不开心时都差不多，完全的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才，他确实想象不到。” 司空摘星微微一笑，道：“陆小凤说，叶城主可是当场就冷了脸。” 苏明河哈哈大笑，叶孤城平时可不就冷着脸吗？还要再怎么冷？ 司空摘星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到苏明河笑够了，他才又不慌不忙地说道：“不怕伤口崩裂吗？” 苏明河摸了摸胸口，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有些时候，多说多错，况且让他真的编谎言去骗司空摘星，其实他也做不到。 好在司空摘星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道：“叶城主把你照顾得很好，受了伤居然还胖了。” 苏明河挥开他的手，脸上有抹不太自然的红晕，半是内疚半是玩笑地说道：“天天把补药当饭吃，谁都会胖起来的。” 司空摘星微微一笑，他平时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突然露出这样的表情，让苏明河心里变得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可是司空摘星却只是顺手又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大笑着从窗口掠了出去。 被司空摘星这样半是探病半是调戏的一闹，苏明河也不想再以病人自居在屋子里继续待下去了。何况叶孤城既然放人来看他，就说明现下他即使出去，也没关系了。 哪知等他穿好衣服一走出房门，就看见早已该离去的司空摘星又从墙上掠了下来，目光略微闪烁，盯着长身而立的苏明河半晌方问道：“你可知道因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战，京中赌局之事？” 苏明河点点头，他虽从未听叶孤城提起过，但却在书上看到过，那场以别人的决斗为赌注的豪赌，配赔上了不少人的性命。 司空摘星笑了笑，道：“原本赌叶孤城和赌西门吹雪胜的人差不多，尤其有传闻说西门吹雪一直因为独孤一鹤的事，被峨眉三英四秀骚扰得烦不胜烦，所以叶孤城还略站赢面。可是，”他说道这里话锋一个转折，就连目光都配合着变得锐利许多，看着苏明河说道：“自从苏公子受伤，叶城主人前不掩担忧之色后，人们突然觉得，心有所系的叶孤城，或许已经不能再使出他剑法的顶尖水平了。”司空摘星笑得颇有些不怀好意：“所以因为你的出现，让叶城主现在已经落后于西门吹雪了。” 苏明河莞尔，他该说叶孤城太过成功吗？连人心都完全考虑在内。 司空摘星又道：“两大绝世剑客的一战尚未开始，京城中最近大大小小的争端却是无数。兄弟反目，师门内乱……这天下，真是太平太久了，才会让人们有这样的闲工夫啊。” 司空摘星这句话似乎只是针对当前局势而言，但苏明河却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带了些嘲笑的口吻说道：“明明很正经的一句话，为什么从你口中说出，就有点变了味道了呢？”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一个后翻掠上了院墙，临去前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明河一眼，道：“近日京城局势颇乱，你有伤在身，还是莫要乱走的好。” 苏明河点点头，笑道：“多谢关心。” 明明在不久前，还是可以毫无顾忌喝得烂醉的朋友，可是现在他们之间，却似乎多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就连说话，都变得客气起来。 苏明河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叶孤城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了他的身后。 苏明河却似乎一点不觉意外，若不是叶孤城故意加重脚步，或是他刚好面对他来的方向，基本上苏明河是听不到叶孤城的脚步声，发现不了他是什么时候接近自己的。 所以他连身都懒得转过去，背对着叶孤城笑道：“刚才我和司空摘星的话，你可听见了？” “没有。”叶孤城道。 苏明河侧头看向他，迟疑片刻，还是将刚才二人的对话挑紧要的复述了一遍。 “你认为，司空摘星已经开始怀疑了？” 苏明河点点头，道：“他怀疑，也就意味着陆小凤可能插手此事。”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叶孤城，道：“能不能想个办法，支开陆小凤？” 叶孤城沉默片刻，右手握上了剑柄，漠然说道：“重伤司空摘星。” 只有伤害了陆小凤的朋友，或许才能转移他所有的注意力。 苏明河知道叶孤城并没有开玩笑，没有人清楚陆小凤武功的深浅，所以杀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连叶孤城亲自出手，也不见得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司空摘星就不一样了，他的轻功虽然出类拔萃，但武功却始终难以跻身一流。如果伤了他，那才有可能将陆小凤的注意力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战上转移开去。 更重要的是，叶孤城恐怕对司空摘星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偷王之王，也是八卦之王地身份感到头痛。所以这样做，就相当于是一箭双雕，同时除掉两个有极大威胁的人。 可是，苏明河的手覆上了叶孤城的手背，道：“除此之外呢？” 他不想伤害一个一直把他当做朋友的人。 叶孤城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没有办法。” 他的目光悠远，其实只要能走到最后决战那一步，那么陆小凤等人是否发现了他的秘密已经不重要。他们，毕竟只是江湖中人，而叶孤城，除了是西门吹雪齐名的剑客外，还是飞仙岛的岛主，同时也是尊贵无比的平南王。 这一切，都足以让他并不将陆小凤和司空摘星这样的威胁看在眼里。 所以他安抚般摸了摸苏明河的头发，道：“我会处理。” 虽然因为孙秀青和石秀云还活着，让苏明河觉得这个世界的结局并不是不能更改，从而对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最终结局没有那么悲观。但是毕竟是两名顶级剑客之争，稍有偏差，谁胜谁负，恐怕连两个当事人都没有把握。 苏明河虽然足不出户，但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都知道得七七八八，要知道当年古大侠可是用整整一本书就写了决战前几天的事情，要多详细有多详细。就连陆小凤他们吃的什么，都不厌其繁地一一道来。 叶孤城似乎觉得苏明河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也没有什么不对，离决战越近，他反而变得闲了许多，更多的时间，只是在别院同苏明河谈谈说说，练剑习武，就好像，那个即将随决战一起发生的惊世阴谋，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可是苏明河却知道，那是真正存在的。 他已经看见过叶孤城的手下从大内拿出来的那匹在月夜下会发光的锦缎，也见过了四川唐门中最出类拔萃的剑法高手，甚至还知道，西门吹雪已经到了京城，可是峨眉派的人，也阴魂不散地跟了过来。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有好几次，苏明河想要把一切摊开了和叶孤城说个明白，可是想到似乎已经和书上不太相同的情节，他不知道自己那样说的可信度有多高。 八月十四，月已渐圆。 秋凉逐渐取代燥热，苏明河坐在院中，想到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那些事情，想到自己的足迹，竟然在大半年中留在了很多地方。想得最多的，却是叶孤城。他好像从见到他以后，就再也没有长时间分开过。 明日一别，会不会成为永别？ 手腕上缠着的，正是那条在月夜下会发光的缎带。 司空摘星似乎蹲在院墙上看了他很久，苏明河放下手腕，笑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蹲在墙上会比坐在这里更舒服吗？” 司空摘星笑着一掠而下，看着他手腕上的缎带，道：“你可知道，你手上这条缎带，在黑市已经卖到天价。” 苏明河点点头，笑道：“我知道。” 司空摘星又道：“可你似乎并不想要它的样子。” 苏明河道：“不是不想，只是在犹豫。” “犹豫什么？”司空摘星坐了下来，眼睛看着苏明河的眼睛，缓缓说道：“你担心叶孤城会输？” 苏明河没有回答，他是担心，他的担心比别人还多了一层，他甚至比所有人都知道最坏的结局会是什么，而这个结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受。可是他却没办法对任何人说起，就连叶孤城，他都不敢说。怕他不信？或者更多的是，怕影响他的判断和发挥吧。 司空摘星又问：“叶孤城不在？” 苏明河点点头。 “今夜或许已经是最后一夜，他不该离开自己的情人。” 苏明河笑了笑，道：“你也认为我是他的情人？” 司空摘星反问：“难道你不是吗？” 苏明河微微眯眼，道：“真正的情人，不是应该一直陪着他，经历欢乐悲苦，不离不弃吗？”他摊了摊手，道：“可是我却连他和西门吹雪的决斗都在犹豫要不要去看。” “你在害怕什么？”司空摘星沉默片刻，突然问道。 “害怕？” “对。”司空摘星笃定地说道，他甚至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向苏明河，仿佛想要看到他眼眸深处，看清他灵魂最深处的真实想法，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在害怕。” 苏明河嘻嘻一笑，推开了司空摘星的脑袋，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说道：“我在担心，离开了叶孤城的庇护，我该怎样活下去。” 司空摘星也学着他的模样嘻嘻一笑，退了开去，道：“你在撒谎。” 他的口吻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说出的话却一点都没有玩笑的意思：“如果你舍不得，那就陪着他一起走到最后。与其在这里犹豫，不如先做了再说。”他伸手大大咧咧地拍拍苏明河的头，笑道：“最差的结果，不就是战败，然后死吗？” 苏明河：“最差的结果，却不是人人都能承受的。” 司空摘星突然板起了脸：“花满楼和西门吹雪认识的时间已经很长，可是他却知道，在这样的时候，西门吹雪要的不是安慰，也不是誓言，只是陪伴和信任而已。” 司空摘星说完跺了跺脚，一掠上了院墙。 苏明河微微仰头，看着蹲在墙上的司空摘星，笑着问道：“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两个字，虽然可以很轻松从自己口中说出，可是一旦说了出来，尤其是从司空摘星这样的人口中说出，其中的意义却是重于泰山。 苏明河若有所思，司空摘星便又笑了笑，对他说道：“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海外飞仙岛乃是叶城主名下产业，也是他的大本营，可是八月十五中秋决战之后，那里，或许就要改姓苏了。” 长笑声中，就如同司空摘星一如既往的来去匆匆一样，他又消失在了温柔的月色中，只留下一个惊呆了的苏明河，愣愣站在原地。 xxxxxxxxxxxxx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桂子飘香。 纵然有缎带，入皇宫也不能带武器，苏明河只能空着手晃晃悠悠跟在一个小太监身后朝叶孤城休息的地方走去。 皇宫大内戒备森严，今夜尤其。 苏明河见到叶孤城的时候，他正在闭目养神。他便站在门口看着夕阳的光辉缓缓勾勒出叶孤城的轮廓，俊美之极的面孔似乎被镀上了一层黄金，更显贵气。 苏明河不由看得有些痴了。 直到叶孤城突然睁开了眼睛，寒星一般的眼眸直直看向了苏明河。 苏明河身体猛然一顿，但却没有后退，也没有躲避叶孤城的目光。他反而又走上前一步，看着叶孤城的眼睛认真问道：“叶城主，有一个问题可以问你吗？” 叶孤城缓缓点了点头。 苏明河微微一笑，问道：“先前你问我究竟要的是什么。那么你呢？你现在想要的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并没有说出天下二字，毕竟皇宫中人多口杂，还要防止隔墙有耳，可是想必叶孤城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叶孤城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突然举起了手里一直握着的剑。他的目光从苏明河身上转到了剑上，淡淡说道：“你可懂剑？” 这个问题，早在他们初见的时候，叶孤城便已经问过他。那时苏明河的回答是不懂，现在他似乎已经懂得比那时候要多一些了，但却仍是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叶孤城并没有看他，只是继续说道：“一柄剑，只有出鞘，才能成为一柄好剑。”他的目光留恋地从他的剑上面滑过，看向了苏明河，漠然道：“你可明白？” 苏明河似乎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但却又说不出来，只能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茫然问道：“若是无法出鞘呢？” 叶孤城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他已经不用回答。 只因他本身，便是一柄已经出鞘的利剑。装在剑鞘中的时候，没有人能够看到他的锋芒，可是一旦出鞘，必定风华绝代。 苏明河静静看着他的笑容，突然觉得在这个夕阳无限好的时候，似乎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可是他没有办法像一个女人一样，依偎在叶孤城的身边，陪他度过最后的时光，甚至也没有办法试图撒撒娇，或者用眼泪来阻止他和西门吹雪间的一场决斗。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月亮，已经缓缓升上了天空。 中秋，月圆。 叶孤城在月色下站了起来，他的白衣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银纱，更加冰寒得让人无法靠近。苏明河还站在门口，可是叶孤城已经不再看他。 他从他面前缓缓走了过去。 “叶城主！”苏明河突然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唤道，在安静肃穆的皇宫中，这一声呼唤显得突兀而响亮。 叶孤城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转过身来。 “我听说……”那一声呼唤仿佛也用尽了苏明河的全部勇气，他又变得有些犹豫起来，徘徊在嘴边的话却怎么都无法出口。 时间一分一秒缓缓流逝着，叶孤城并没有催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苏明河犹豫了很久，终于又积攒了足够的勇气继续说道：“我听说，你将飞仙岛留给了我。”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那天你问我究竟想要什么，我现在告诉你。” 他的目光变得无畏而热情坚决，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道：“我已经算是死过一次，不，两次的人了，所以我应该再无畏惧，再不受那些束缚才是。可笑我竟然一直陷入其中，前怕狼后怕虎，其实那些又有什么值得害怕和担心的。真正让我害怕和担心的事，即使我担心了害怕了，它还是一样会发生。”他说到这里自己笑了起来，这段绕口令一般的话让他有些懊恼，但却仍然继续说了下去：“所以叶城主，你不需要将飞仙岛留给我，我要的不是那个，而是你。” 就好像他要的不是苹果而是梨一般，苏明河没有半点语气起伏地将这番话淡淡说到了最后，越是到后来，语气越是平静。紧张，担忧，顾忌……在这决战之夜，仿佛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几步上前，伸手握住了叶孤城的手，有几分兴奋地说道：“叶城主，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也好，只能流浪天涯也好。我愿意总是陪着你，就好像你之前告诉我的一样，可以陪你去任何地方。” 叶孤城静静看着他，就好像这不是表白，只是很普通的一场分别，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又会再见。可是他仍然缓缓反握住了苏明河的手，虽然没有表情变化，但是隔了很久，就到苏明河以为他根本没有听到自己这番话时，轻轻应道：“好。” xxx这里是尾声的分割线xxx 月正当空，星罗棋布。 太极殿上，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遥遥相对。 这已经和苏明河所知道的小说内容差了很远，所以他也并不知道叶孤城究竟要怎样谋取那个皇位。 他只是静静站在太极殿的一角，司空摘星正双手抱胸，难得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旁。再远一点的地方，花满楼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面朝着西门吹雪的方向。陆小凤的胡子早已又长了出来，还有一些陌生的江湖中人，他们都各自静静地站在殿顶一角，等着当今江湖最杰出的两大剑客必定名垂千古的一战。 苏明河却觉得浑身无比轻松，从来没有过的轻松。 月光静静洒落，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中间的一个人，或许再也无法看到明天升起的朝阳。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在每天入睡前，都无法知道自己能否再看见明早的太阳。 黎明前有段最黑暗的时光，可那也同时是离光明最近的时光。 叶孤城转头看向了苏明河，唇角微扬，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然后他伸手握住了他的剑，缓缓拔了出来。 此刻晨光未明，月正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