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学家的春天》 1、第 1 章 叶然，堪称j大一绝。 物理系最年轻的副教授，他二十八岁，在他这个年龄，大都是毕业三四年在职场这个油锅里煎老的油条。 但是，叶然是副教授。 不仅如此，在j大这样一个集中大量中老年知识份子，以及学术界泰斗的所在，叶副教授依然活得很洒脱。 洒脱到在这样一个学术气氛浓郁的高等学府氛围中，他还是出柜了。 叶副教授宣布出柜的那天，先叫了系办的几位老师一起去卡拉ok，他本意是想隆重地宣布了一下。 但是，出发前他忘记说了。 到了k歌房，我们年轻有为的副教授拿起话筒，深情款款地唱了一首张学友的吻别，唱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 “老叶，”同系的一个三十多岁的讲师，戴云天，戴老师忍不住问了一句，“您老这是失恋，还是失身啊？” 经他这一问，其余的一干人等都看了过来。 我们的叶副教授看了一看大伙期待的表情，觉得时机已到，便对着话筒，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出柜了。” 年纪偏大的两位老同志压根就没听懂，就像系主任王老教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年轻人，不太确定地问了句，“他什么意思？” 几位年轻同志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先生交代，最后还是一个新来的实习讲师小周胆子大些，“他的意思是，他gay了！” 王教授愣了愣，他虽然是五十年代的产物，但是堂堂一个系主任，还是物理这样一个要命的大系，经常要出国交流，hello hello的，活生生地居然还是听懂了。 “你说什么？！”老头子一声喊。 叶然错觉宇宙又爆了一次，这次他还是奇点。 “老师，”叶然放下麦，一把握住恩师大人的手，很恳切地重复了一遍，“我gay了。” 老头子猛地甩开叶然的手，怒喝道，“你知道哥白尼是怎么死的吗？！” “老师，”叶然翻了个白眼，“这跟哥白尼有关系？” “有，”老头肯定地点头，“哲学上的关系。” 众人实在听不下去，再加上方才听叶然宣布出柜的惊吓余波也过去了，于是，各自又找乐子去了。 小周拿了叶然放弃的麦，引吭高歌起来。 其余的人玩起了色子，企图盖过男版韩红。 这里就剩下老头和叶然面面相觑，叶然皱了皱眉，他还是没想明白。 “唉，”老头叹了一声，“凡事不要太超前，看，哥同志就是一个教训，惨痛的案例。” 叶然又翻了一个白眼，他也不是自愿要出柜的，实在是事态紧急，临时抱佛脚而已。 “小子，”老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八卦兮兮地凑了上来，“你看上谁了？” “王老师，”叶然义正严词地道，“爱情是严肃的，特别是我这种，超越一切物理限制的爱情。” “嗤，”老头抬了抬鼻孔，给了叶然一个卫生眼。 开玩笑，自己从本科生带到博士生，又一个不小心带成副教授的学生，不用扒皮，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那小子，”老头又贼笑，“你大师兄他知道了吗？” “什么大师兄，”叶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开始呲毛了，“学术界是没有人渣的，谢谢。” 老头耸耸肩，扔下自己这个白痴关门弟子，跑去抢了小周的话筒，豪情万丈地点了一首满江红，基本上靠朗诵完成一曲，赢得掌声一片。 大约足足唱了三个小时，前一个小时，大家都还情绪饱满。 中间一个小时，开始相互谦让。 最后一个小时，嗓音有些嘶哑，但是基于叶然放了话，提前离场浪费金钱者，下场就是aa制，不得已坚持到底。 回到教师宿舍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叶然心满意足地洗了个澡。 跳进被窝，打开床头灯，接着看丹-布朗的《密码》，他买了本原文盗版，看了快一个礼拜，觉得特别值。 正看到欲罢不能的地方，床头的手机响了。 叶然标志性铃声——起司猫原声，每上课时，这一铃声响起，就能够赢得全体女生们好感。 但是，此时，叶然将手机握住了手里，瞪着那个来电显示。 美国啊美国，叶然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不在外太空呢？！ “喂，”叶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磁性的男声，“……听说你出柜了。” “是啊，”叶然又翻了个白眼，“你有意见？” “没有，”对方的声音还是很磁性。 “那好，”叶然大拇指按在了挂机键上，“挂了啊……” 然后，在挂之前……或者说，挂机的那一瞬间…… 他似乎、好像、可能听到一句—— “下周我回国……” 2、第 2 章 j大的物理楼在整个校园的中心位置，28层高，一副睥睨整座校园的高傲派头。每当有无知天真的教师或学生称之为“物理楼”的时候，王老教授总是一马当先沉痛地道，“小同学，请叫它物理大厦。” 于是，叶然每次看到这栋不可一世的物理大厦，尤其是站在楼下，呈90度角仰望的时候，就会很容易联想到某人。 物理楼里走出来三两个女生，正是叶然班上的，看到叶然站在草坪边上，便上来打招呼。 “叶老师，你怎么在这里？你在看什么？” 这两个女生活性比较高，叶然在心底暗暗鉴定完毕。 然后，很人民教师地道，“周末有课，没办法，所以老师希望你们也要好好学习啊。” 那两个女生一听叶然又搬出这套，忙打哈哈，“老师好辛苦，周末也要上课啊，老师，那我们先走了，今天我们去开心谷玩过山车去！” 过山车……叶然一听，就觉得头皮一麻。 学过物理的人一般不会轻易地去乘坐过山车这种东西，特别是现在的过山车，过程中起码会有几十个失重和超重，只要一个环节发生一个意外，叶然遗憾地看着那些女生欢快的背影。 所以说，无知者无畏，这句话果然真理。 过山车，好吧，按照概率论，他应该明天还能见到她们……的吧。 叶然摇了摇头，长腿一伸，跨进了物理“大厦”。 物理楼28楼的系办公室内，王老教授正端着那他紫砂壶大红袍，兴冲冲地从窗口跑去大办公室。 今天是周六，所以大办公室里人也不多，也就戴讲师和小周同志，正在那里埋头分考卷。 “我说，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老头单手叉腰，卖起关子来。 戴讲师和小周同志同时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活。 “您老请讲，”戴讲师认命地道，反正这人工分考卷的活，看来明天还是要来加班。 “叶然那小子，刚才在楼下和女学生说话，”老头子得意地道，端起茶壶小啜了一口，晃了晃脑袋。 由此看来，他心爱的关门弟子，还是正常的，你看他，刚才与女学生说话的样子，那叫一个温柔，再看那些两个女学生离开时，关门弟子那个表情，那叫一个遗憾啊。 “王老，”小周忍不住打断了老头，“您又挪用公家的望远镜？” 老头一怔，随即愤愤地道，“什么叫挪用啊？！我为国家贡献了一辈子，老了老了，借用一下，有何不可？！” “您老这可不是借用第一下了啊，”戴讲师道，“知道最近系里有多少学生来投诉，实验室总是少东西，他们都没法正常搞研究了。” “一群小屁孩，”老头不屑地撇嘴，“毛还没长全呢，搞研究，笑话！” 老头子最愤恨的一点就是，每年物理系招生，动辄两三百人，上课的时候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壮观，四年一过，毕了业，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几个还靠着物理的边。 叶然，算一个，他有天分，所以自己才会在收官之前死乞白赖地收了这个弟子。 还有那小子，算一个！ “王老，你笑什么呢？！”小周看着老头那笑法，突然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还能笑什么，”戴讲师撇撇嘴，“八成又得意大师兄呢。” “大师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人啊？”小周又好奇了。 “大师兄是你叫的吗？！”老头和戴难得一致。 小周被这两人吓了一跳，有些委屈地缩回去了，“不叫就不叫嘛，王老您什么时候也收了我……” “我收官了，”老头反应异常敏捷，“有你们大师兄和小叶子，我这颗老人心就很宽慰了。” “王老，”戴讲师翻了个白眼，“您是不是漏算了一个？” “你，”老头不屑地道，“你不看看你大师兄，年年全奖，还不是为了钱，你不看看小叶子，副教授了，比我就差一个肩膀，你说说……你叫我怎么好意思认你？” “老头！”戴讲师忍无可忍跳了起来。 戴云天愤愤地瞪着这老头……忘恩负义，是谁当年被自己两个得意弟子折磨得要死要活，硬把化学系的他，骗来物理系挡刀。 “呵呵，呵呵，”王老教授一看自己最贴心的二弟子火了，连忙赔笑，“不是，不是，谁家庄稼地里不长个把野草呢，也是个风景，也是个风景。” “戴老师，”小周张大了嘴巴，惊奇地看着戴讲师，“原来……你是二师兄啊？” “不要叫我二师兄！”戴云天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就在此时，外头叮咚一声电梯铃响，叶然迈着轻快的步子进来了。 “二师兄，你刚在喊什么？”叶然的头一句话。 戴讲师绝望地坐了下去，继续手工分考卷去了。 “叶然啊，”王老头端起了架子，“你要有时间观念啊，你看又迟到了三分钟，像我们搞物理的要严谨才行啊，这里三分钟，那里三分钟，会耽误宇宙发展的啊。” 小周听得两眼发直，立刻识时务地坐了回去，重新回到了分考卷的工作中。 叶然翻了个白眼，瞄了一眼老头，“老头，你是不是给人渣通风报信了？” “呃，”前一秒还在侃侃而谈宇宙发展观的老同志，突然觉得空气温度骤然有些变化，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和匡奕联系了，我连他在美国挪用科研经费买公寓买跑车都不知道，真的，真的。” “哦，”叶然瞄了老头两眼，“那叫我上来干嘛，有病啊，我去上课了。” “爱徒，”老头一把拉住叶然，“为师叫你上来是有大用意的！” “说，”叶然眉毛一挑，好整以暇，“您是想叫我出门右转买个咖啡，还是左转买个盒饭啊？” 想当初，他怀着对物理的无限憧憬走进校园的那一天，这个该死的老头伪装了一副慈眉善目，居然叫他去给自己买咖啡和盒饭。 那也就罢了，可恨的是，就是从这件事开始，他居然和那个人渣扯上了关系。 “小叶子，小叶子，”老头举手在爱徒面前挥动，“回魂，回魂。” “老头，”叶然盯着老头，咬着字眼，道，“你说吧，到底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不怪你。” “呃，”老头有些心虚了，“为师……想让你带新生！” 说完，老头敏捷地一步跳开，躲到了二弟子身后。 戴讲师吓了一跳，不小心胳膊肘撞了下旁边的小周，小周手里的咖啡一晃，溅在了考卷上。 “啊！”小周惊呼一声。 戴讲师瞄了一眼，镇定地道，“没事，a卷少一份，明天找一个病假补考就行。” 小周一愣，硬生生地忍住了没有喷出嘴里的那口。 “为什么是我？！”叶然追了过来，质问道。 “因为、因为你……”老头突然觉得还是二弟子好，起码从来没这欺师灭祖的气势，“从来没带过大一，这样不好啊，其他人会有情绪。” 叶然闻言，立刻瞄了一眼“其他人”。 其他人慌忙低头继续工作……戴讲师还举起一只手，猛摇，表示自己是清白的。 “小叶子啊，”老头再接再厉地道，“春风化雨，教化愚民，大功一件啊。” 叶然眯了眼眼睛，大一最难教，那些白痴孩子们连初中带高中学了七年经典物理，一听量子力学，就会集体露出空窗表情。 “小叶子啊，”老头眼珠子一转，“虽然你教得不错，但是跳过大一，你这个明显有摘革命胜利果实的嫌疑啊，而且……你大师兄在美国可是什么样的学生都教啊。” 戴讲师和小周同时低了头，这种低劣的激将法，也只有在叶然身上才百试百灵。 老头只要说出那个人，叶然就跟呲牙倒毛的野猫一样，时刻就准备着跳起来了。 果然…… “切，”叶然恨恨地道，“教白痴谁不会。” 说完，就用眼神把方圆三百里杀了一遍，抬脚扬长而去了。 物理大厦28楼的大办公室安静了一小会儿，老头忽然仰天长叹了一声。 “小叶子他……没拿课表……唉……” 戴讲师站起身来，转移到电脑桌那边，“我email给他。” 老头一听，颇狗腿地凑了过去，补充道，“他有三个邮箱。” “知道，”戴讲师打开邮箱界面，噼里啪啦地敲键盘。 于是，通过系办公室公用不记名邮箱，物理系新生届的课表同时三份抄送，抵达某人的邮箱。 3、第 3 章 j大的食堂有个特色，就是大食堂里套着一个小食堂，大食堂是供应学生的，小食堂是供应老师的，小食堂门板上贴了a4打印的四个字“高知食堂”，意思就是——高级知识分子食堂。 于是，叶然高知食堂的时候，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小食堂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叶然眼角余光瞄见了王老头已经坐在那里了，便装作没看见，径自走向了食堂窗口。 抬头一看今天的菜单，麻利地点了几样，“糖醋小排，清蒸鲫鱼，麻婆豆腐，二两白饭。” 掏出卡，哔地一刷，大功告成。 端起托盘，企图掠过王老头那一桌，直接坐到靠窗角落的位置。 可惜，天不从人愿，王老头老远地就叼着一块糖醋小排，喊他，“小叶子，小叶子，坐过来！” 叶然一看，王老头对面坐着的是赵副校长，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副高知派头，比王老头不知道强了多少，什么都好……叶然皱了皱眉头，就是一点不好，生了个人渣儿子。 “小叶啊，”赵副校长看到叶然过来，就慈眉善目地对他笑，“过来一起吃啊。” 叶然稍微犹豫了一下，只好在那张桌下坐下了。 “小叶啊，吃什么呢？”赵副校长往他盘子里看了一眼，关心地道，“这怎么没有蔬菜啊，年轻人要多吃点蔬菜才好，我们家小奕也是这样，喜欢吃荤。” 叶然不接话，闷着头扒饭，假装没听到。 王老头一看，乐了，假惺惺地问了赵副校长一句，“老赵啊，你刚说匡奕要回国啊，什么时候回来啊？” 叶然一愣，筷子戳在了糖醋排骨上动不了。 “他昨儿打电话回来，”赵副校长呵呵地笑道，“说是下个礼拜就回来了，美国那边yl大学还一个劲的留他呢！” 叶然筷子一使劲，那快糖醋排骨居然咕噜噜地滚了出去，滚到了王老头挨着放的盘子里。 王老头一看排骨滚了过来，先是一愣，随即眼明手快地夹了一起，立刻放进了嘴里。 叶然转头，额头爆青筋地看着老头。 老头不知廉耻地朝他嘿嘿笑，叶然翻了个白眼，继续吃饭。 “老王啊，”赵副校长又说开了，“听匡奕说，你还给他预留了经费啊，真是想得周到了，有你这样的恩师，那些留学的孩子们，真是一个接一个地回来报效祖国……” 赵副校长的话还没完，只听见叶然啪地一声，不轻不重地把筷子拍在了托盘上。 王老头一个心虚，赶忙打哈哈道，“这种小事，他也打个电话回来说，真是的……对了，老赵，你们那个课题进展得怎么样了？” “哦，你不说，我还忘了，”赵副校长一听课题，马上来劲了，“这次那几个学生都不错啊，有个少年班的，天赋高的不得了啊！这次实验算是成功……老王，我敢打包票，这宇宙就是环状的！” 叶然一听这个也来劲了，凑上去刚要发表一下己见。 突然，王老头也猛地拍了筷子，“胡说八道！你有没有科学根据，什么环状，大爆炸之后是会形成环状宇宙的吗！？用脑子想问题，用脑子！！” 王老头拉开了嗓门义愤填膺，赵副校长也被激怒了。 老校长站了起来，放开了声音道，“大爆炸有根据吗？！有基础吗？！仅仅是理论，一传十，十传百的讹传，居然写进百科全书！我们要相信实验，相信实践，实验证明宇宙是环状的。” 王老头也瞠地站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喊道，“马桶圈才是环状的！” 话音才落，整个高知餐厅突然鸦雀无声。 叶然也站了起来，拿着托盘，走到倒泔脚的地方，啪地一声将托盘翻过来一敲，一扔，扬长而去。 下午一点十分，叶然站在物理大厦一楼的阶梯教室前，又犹豫了一会儿，才不甘不愿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阶梯教室里黑压压，一百来号物理系新生，有的在说话，有的在拿手机拍照留念第一天上课，有的干脆开了手提电脑。 叶然暗暗摇了摇头，走上讲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原来欢快得麻雀似的大一新生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不知不觉地就安静了下来。 叶然看看这也差不多了，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唰唰地用粉笔在黑板下写了两个大字——“叶然”。 “各位新同学大家好，”叶然搬出了人民教师的姿态，“很高兴认识大家，我姓叶，名然，以后你们的物理课就是我上，今天我们先彼此认识一下，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提。” 叶然说完后，微笑地看着底下黑压压的百十号人，等了一会儿，居然没有一个敢主动举手送上门的。 叶然暗叫不好，要是这样冷场下去，他准备的东西根本就撑不到20分钟。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尽量和善地道，“我想请大家想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许你们之前学习物理七年都没有机会想……我想请问大家，为什么我们要学习物理，我们究竟在学什么，物理究竟是什么？” 叶然问完后，用鼓励的眼神巡视了一遍。 果然有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第三排，有个平头矮胖男生有些怯怯地举起了手。 “很好，”叶然立刻加以鼓励，“这位同学很有勇气，勇气是重要的科学精神之一啊，这位同学那你就来说一下吧。” 平头矮胖男生站了起来，憋了半天，讷讷地道，“学习物理……将来就可以放卫星……还可以建空间站……” “呃，”叶然额头青筋又爆了爆，克制地没有把手里的粉笔扔过去，“这位同学……只说对了一小部分，还有哪位同学来说一下，不要怕，大家可以各抒己见。” 后排的一个漂亮女生突然举起了手，叶然放眼一看，皱了皱眉，像这种光长脸的女生，根本就不适合j大物理系，她势必影响到若干意志薄弱的潜在物理学家的成长。 叶然虽然不是很满意，还是装作和善地道，“很好，看来我们这一届女生也很勇敢啊。” 那女生站了起来，甩了甩一头乌黑的长发，甜甜地道，“老师，我觉得，学会物理，我们就能够研究灵异事件了！” 说完，还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底下居然还响起了一片掌声。鼓掌的有男有女，很显然，女生鼓掌是冲着灵异，男生鼓掌是冲着那个回答问题的。 格达一声轻响，那支粉笔就断在叶然手心里了。 叶然微微一笑，和蔼可亲地道，“好，请坐……既然这样，我来给大家讲一下，为什么我们要学习物理……” 底下立刻响起一片礼节性的掌声，显然也充分显示了大一新生对情况预估的不足性。 叶然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张嘴道，“物理是什么，物理是一种宇宙规则，因此我们学习的是一种万能的规则，但是，其实物理并没有规则，时刻都会有新的发现新的理论来推翻旧的东西，打个比方说，在高中阶段，大家学习的都是经典物理，但是，接下来我们要学习的是量子学，量子学与经典物理的一大区别就是，量子层面的东西是没有规则无法计算的。” 叶然顿了顿，果然底下一片集体性空窗表情出现了。 “深入浅出的说，”叶然接着道，“我们每一个人就像是一个量子，今天就算有一个量子死了，地球还是转的。” “老师，”底下终于出现了一个主动举手的，叶然有些欣慰。 不过，那个新生的表情，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个新生犹豫了一下，问道，“老师，既然没有规则了，那为什么还要学？” 叶然往下面扫了一眼，才道，“微观上的无规则，造就了宏观上的规则。” “那老师，”下面又冒出一个胆子大的，“那我们为什么要学习规则？” “为了打破规则，”叶然飞快地道，“如果不学习物理，那你就只能打破交通规则，那个是要罚钱的，严重的坐牢，但是如果学习了物理，那你就可以打破宇宙规则。” 那是可以扬名四海的，叶然暗道，比如某人渣。 于是，j大物理系新一届学生第一堂课，就这么过去了。 事后，王老头派了戴讲师去调查民意，反馈意见居然都很好。 学生们一致认为，叶老师不仅是一位物理老师，更是一位有思想的老师，能够遇到这样的老师，真是太幸运了。 “无知啊无知，”王老头端着紫砂壶感叹，“他们还没上过我王教授的课，怎么能下这种结论呢。” “王老，”小周站起来，问了句，“刚才师母打电话来，说家里的马桶圈坏了，让您买一个带回去。” “不要跟我提马桶圈！”老土突然咆哮，猛地将紫砂壶往桌上一拍……拍碎了…… 4、第 4 章 j大中心有一个人工湖泊，叫做思源湖，饮水思源的意思，这个导致叶然每次放开水，都会怀疑这水是从那个人工水塘里接过来的。 王老头自从紫砂壶被自己一掌击裂了后，心里就一直不太痛快。 这天，物理系开会，老头子环视了一下长条桌，发现大家人手一杯茶，就自己一个人形影相吊、茕茕孑立，心里就很是惆怅。 他那个紫砂壶是十多年前，去宜兴旅游的时候买的，用老头的话来说，那个叫“请”不叫“买”。也就是说，十年前他千里迢迢从宜兴请回来的紫砂壶，陪伴他思考了十几年各种重要命题的紫砂壶，过世了，还是自己亲手拍死的。 看到王老头这样伤怀，叶然就慨然提议，给紫砂壶同志开个小型追悼会，追述一下紫砂壶同志这些年来对祖国伟大的科学事业做出的巨大贡献。追悼会完了之后，由家属王教授带领大家到金钱豹，吃个自助式的豆腐饭。 这项提议，被家属王老教授一口拒绝了。 王老教授摇着头，十分遗憾地看叶然，声称逝者已矣，活人就别折腾了，还是把精力奉献给物理事业才是真的。 叶然翻了个白眼，反问了句，你们之间的革命友谊就不值一顿饭？ 王老头猛地跳了起来，拍着桌子，大喊一声，“开会！开系办会！谁也别给我提追悼会！” 众人叹了口气，叶然翻了个白眼。 “同志们啊，”王老教授看硬的不行，便语重心长地来了软的了，“为什么今天，我要找大家来开会，我知道大家手里都有课，都很忙，那为什么我们要开这个会呢？” 老头环顾了一下，发现没什么人对他的话有兴趣，只好摸了摸鼻子，自己继续了。 “同志们啊，”王老头慷慨激扬地道，“我们报答国家，报答人民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叶然，”底下戴讲师有些迷惑地推了推叶然，“他到底要说什么？” “嗯，”叶然点了下头，“可能想让你礼拜六加班吧。” “啊？！”戴讲师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行啊！” “为什么？”叶然随口问了一句。 “因为……”戴讲师犹豫了半天，才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我礼拜六……相亲……” “呃，”叶然看着他，“你干嘛跟我一出柜的说？” “你……”戴讲师突然胸闷。 却不防，王老头只能够与忍无可忍，暴喝了一声，“你们两个！出去给我站着！” 这一嗓子吼出来，两人立刻闭上了嘴，长条桌上的其他人，不是掉了笔，就是喷茶了。 王老头头痛地看着自己手下这帮人，继续道，“国家拨给我们一笔经费……” 叶然一听经费两个字，眼睛一亮。 王老头暗自叹气，每次说到项目和经费，自己这得意的关门小弟子，就像见了骨头的藏獒，也难怪，整个物理系都是适婚年龄的男女青年，也就叶然一个心无旁骛，还在一心革命。 “这次课题，”老头摇头晃脑地道，“由留美博士美国yl物理教授赵匡奕主持，他不日将回到祖母的怀抱，到时候我们系里先开个欢迎会，欢迎归国游子，这个项目就由他主持，现在我们安排下人手，有谁自愿参加？” 自愿参加……戴讲师偷看了一眼叶然，心里打了个愣，那个著名的留美教授是个研究狂人，虽然有经费，机会不错，但是恐怕就没有时间去相亲了。 而且，周围的人除了他和叶然，好像也没别人表示有兴趣。 戴云天戴讲师还在犹豫，突然只见叶然痛定思痛地问了句，“经费有多少？” “这个嘛，”王老头得意地摇头晃脑半天，然后报了个数字。 “好，”叶然听完之后，就一个字。 于是，最终结果就是，叶然、戴讲师（没有抵抗住金钱的诱惑）、小周（王老头硬拿来凑数），三人科研小组。 万事俱备，就等东风了，王老头拍着桌子，慷慨激昂地如是说。 戴讲师又想了想，霍地站了起来，表示自己有事，先去安排一下，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王老头把小周支去图书馆找资料了，留下了叶然一个。 “叶然啊，”王老头拍着叶然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为师还有一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 “说，”叶然瞪着老头。 “是这样的，”王老头掏出一本教材，“人文学院那边开物理选修课……” “嗯，然后？” “然后，人文的院长老任你认识的吧，”王老头道，“他一定要我派一个最好的去给他们人文上课，要全面地培养文科生的综合能力！” “嗯，”叶然不为所动。 “为师如今拿得出手的就你一个了，”王老头情深意重地道，“你就去吧，也就半个学期，那还不是随意发挥啊？” 说着，就把手里那本教程硬塞给了叶然。 叶然翻了翻，半天，问了句，“科普读物？” “是啊，”王老头耸耸肩，“科普事业意义重大，千万不要小看它。” 它能把人文那老头，珍藏了十几年的那把紫砂壶换来啊。 王老头暗笑，叶然看了他一眼。 “可以是可以，”叶然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次科研组，我副组长。” 王老教授两眼一翻，心想，你们一共才四个人，一个组长，一个副组长，光是领导干部就占了半壁江山。 “好，”老头一咬牙，答应了。 叶然拿着那本科普读物就往人文楼去了，半路上，手机响，叶然掏出来看了一眼号码，又看看西边的太阳，感叹这人渣也太有精神了。 “喂，”叶然没好气地按下接听键，“干嘛？” “在干嘛呢？”那边传来磁性的声音。 叶然翻了个白眼，“去人文上课。” “是吗，”那边的人轻轻一笑，“被调去人文了？” “你……才被调去人文了，”叶然四下看了看，克制地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道，“你全家都被调去人文……” “嗯，好，”电话那边的人又笑了，“吃过饭了吗？” 叶然一愣，人渣不说他都忘了，“没有，刚才老头开会分钱，我忘了。” “分到钱了？”电话那头又问。 “分到了，”叶然得意地道，就差没摇尾巴了。 “好，”电话那头又问，“走到哪儿了？” 叶然抬头看了一眼，“人文楼下……” “去小卖部里买个面包，”电话那头道，“吃完再去上课……” 叶然哑然失笑，“小卖部早拆了……不跟你说了，挂了，挂了……” 叶然挂断了电话，看了一眼原来小卖部的位置，现在居然种了一棵树，真是沧海桑田啊。 大洋彼岸，某人放下了电话，推一推眼镜，笑着坐回了电脑前。 5、第 5 章 叶然坚持自己认识某人渣的那一刻，某人渣已经是人渣了。 当然这种话，他不会当着赵副校长的面说，特别是老先生还给他泡了杯铁观音放在面前。 “小叶啊，”赵老头觉得这叶然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最近生活可好啊？” 叶然听了立刻回答，“很好。” “哦，很好，”赵老头点头，“好就好啊，好就好，那学生还好？” “都很听话，”叶然对答如流。 其实，所谓都很听话，就是一般听不太懂他的话，所以也提不出什么疑义，简称都很听话。 “哦，”赵老头又一点头，磨蹭了半天，终于问出了口，“听说……那个什么啊……你出那个什么柜了啊？” 赵老头终于讲到了点子上，自己也大松了一口气，看着叶然。 “没错，”叶然大方地承认了，问找老头，“您这是听谁说的？” 赵老头一点都不带犹豫地道，“亲耳听你老师说的。” “哦，”这次轮到叶然点了点头，“那你找我谈话是……” “年轻人啊，”赵老头语重心长地道，“特别是叶然你，像你这样大有前途的年轻人，不论是出柜也好，出箱也好，出什么都好，都要慎重考虑啊……” “考虑，”叶然愣了愣，“考虑什么？” “唉，”赵老头听他问，乘机叹了一口气，道，“首先，要考虑我为什么要出这个柜，我出这个柜了，对我个人的影响，是利大，还是弊大？” 赵老头习惯性地顿了顿，看着叶然，等学生反应。 叶然抬着头，也看着他，说了两个字，“利大。” 赵老头这次真的一愣，不过很快恢复了，“就算是利大，但是这种事情我本身没有经历过，所以也不能判断你说的利大，是不是真的利大……” 说完又技术性地顿了一顿，叶然翻了个白眼，重申，“利大。” “唉，”赵老头重重地叹口气，语重心长地道，“那么小叶啊，我们继续来看这个问题，既然你坚持利大，那么我也暂时认同你，那么我想请问你，你找的那个人可靠吗？这个事情关系到你今后人生的道路啊。” 叶然额头青筋猛跳，克制了半天，才道，“我、没、找、人！” “年轻人不要逃避，”赵老头立刻说，“我看你和你们系里的小戴走得很近啊……” “不是他！”叶然差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戴师兄都要去相亲了！” “哦，这样啊，”赵老头点了点头，又道，“那也不是小周吧？” 叶然突然就颓了，翻着白眼看着赵老头，“……不是。” “那也绝不可能是姓王的老头，”这次赵校长用的是肯定句，但是叶然还是一样抽搐，最后老头还是忍不住又问，“那到底是谁？是我们学校的吗？” 赵老头一脸诚恳地等着他的回答。 叶然忍无可忍，缓缓地放下了杯子，一字一顿地道，“没、有、谁……我是、精神、出柜！” “哦，”赵老头突然恍然大悟，大喜过望，连连道，“很好，很好，非常好，精神出柜，哲理，精辟！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精神出柜！好！好！” 叶然看着那个兴奋的老头，突然觉得自己傻了。 想了半天，拿起那杯铁观音，一饮而尽，转身就走。 赵老头和蔼可亲地把他往外送…… 眼看着叶然转下了楼梯，赵老头赶忙跑回自己的办公室，拎起电话就拨号。 “嘟嘟……嘟……您好，我暂时不在家，有事请留言，我会尽快回复……哔……” 赵老头一听到哔的一声，马上对着电话飞快地道，“匡奕吾儿，为父已探明敌情，空城计，无妨，速回……” 一通说完，就要挂，突然听到对面有人拎起电话…… “……谢谢……” 格达一声，国际长途挂断了。 赵老头看着手里的电话听筒，忽然有些老泪盈眶……居然他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小儿子……这么态度良好地对自己说了一声谢谢…… 一时间，老赵难以平复内心的激动，于是，觉得还是再拨个电话，跟夫人倾诉交流一下的好。 叶然回到宿舍的时候，心态很差，以至于他看到戴讲师在走廊等他，心态就更差了。 “你在这干嘛？！”叶然双手抱胸，瞪着这位二师兄。 那个该死的赵老头，居然诽谤他和这个化学系半路出家的和尚有一腿，诽谤，严重的诽谤。 “叶然，”戴讲师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抱着对师兄弟情谊的幻想，开了尊口，“你这个礼拜六晚上有空吗？” 叶然一听，猛地往后跳开一步，警惕地道，“什么事？” “我想，我想，”戴讲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 “想什么？”叶然眯起了眼睛，盯着他看。 “想拜托你，”戴讲师一咬牙，道，“陪我去相亲！” 呃……叶然警惕的眼神，转变为抽搐。 “我是物理系副教授，”叶然想了想，如是道。 “诶？”戴讲师不太明白地道，“我知道啊……” 叶然点了点头，问道，“请问物理系副教授……对你相亲能够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呃，”戴讲师一愣，摇了摇头，试探地道，“应该……不能吧？” “不是不能吧，”叶然道，“就是……不能！！” “叶然，”戴讲师垮下了一张脸，恳求道，“你陪我去吧，我这是第一次相亲，实在是没底啊。” 叶然看着他，说实话，这样的恳求很难拒绝。 但是这位同志提出的理论，却很差……叶然摇头，所谓这种类型的第一次，不仅会有第一次相亲，还会有第一次结婚，第一次生孩子，第一次离婚等等后续复杂问题。 “你这样不行啊，”叶然摇头道，“你其实更适合出柜。” “滚！”戴讲师猛地跳了起来，“我要生孩子的！” “啊……”叶然愣了，淡淡道，“再等个五年，按照目前科学发展，应该有可能。” “叶然，”戴讲师彻底愤怒了，“你到底去不去！？你想想是谁帮你打饭的！？是谁帮你收拾宿舍的？！是谁帮你看学生论文的！？” 叶然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只好道，“那我去吧。” 戴讲师呼地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叫这个家伙去，比相亲本身还累…… 难道，此买卖已蚀本？！ 摇摇头，不去想了，此次相亲意义重大，关系他今后的人生道路！ 因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戴讲师满怀决心地走了，客观的讲，他很重视这次相亲活动的成功。 但是更客观的讲，“重视”往往更代表了项目的难度，否则就没有必要重视了。 还有就是，带一个物理系副教授去陪自己相亲，其实真的没什么大帮助。 相亲当天一大早，叶然又接到了人渣的电话，因为戴教师很着急，很催促……所以，叶然乐得在电话里说，我要去相亲，赶时间，回头说……等等…… 戴讲师由于本身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所以当时也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反而还在催促叶副教授抓紧时间，因为他早上起来，才发现早就准备在衣橱里的休闲西服，居然有个五指印记的油污。 戴讲师当时为了这个油污，声嘶力竭地盘问宿舍里的每一个同志。 最后，胖子刘良心上过意不去，站出去承认了罪行。 真相是，他昨晚在j大门口吃了烤串，喝了啤酒，喝多了，回来开错了衣橱，一爪子抓了上去，没想到会耽误一位人民教师高校讲师的终身幸福。 “我有罪，”他的原话如此，“我对不起伯父伯母，对不起养我育我的祖国，对不起人民……” “你、你、你……”唯一没有进入对不起名单的戴讲师，当时瞪着那枚爪印，痛不欲生。 “这样吧，”胖子拍着胸脯道，“你要是这次不成功，我三个表妹随你挑！” 戴讲师抬了抬眼皮，看到胖子的身材和容貌后，立刻婉言谢绝了。 “不要？”胖子立刻表示除了深深的遗憾，“那我亲自献身，如何？！够朋友吧！” “谢谢，”戴讲师静静地望着爪子印，“养不起……” 胖子突然爆走，叶然劝之，戴讲师看也不看，直奔百货商城。 百货商场，因为是礼拜六，所以挤满了人，大多都是女性，打扮时尚，都在旁若无人地疯狂血拼。 叶然看到这样的情景，叹息着摇了摇头，“悲剧，宇宙不应该是这样的堆积状态。” “叶然，”戴讲师啪啪地猛按电梯按钮，“怎么搞的，这电梯也跟我作对？！” “二师兄，”叶然不敢苟同，“你唯心了，电梯还没下来而已。” “我也知道，”戴讲师道，还是拼命地按电梯按钮，“快啊快啊快！” 他要命地在赶人生的末班车，这电梯居然还姗姗来迟…… “二师兄，”叶然瞄了那按钮一眼，“你按100次和按1次，是一样的效果。” 戴讲师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如果有可能，他情愿一直按，按到胖子进门污了他的西服之前！！ 所以说，有些事情不能随便想…… 6、第 6 章 电梯很慢……几乎每个楼层都会闪一下灯。 于是，某百货商店的直达电梯门前，就一直站在j大物理系副教授和讲师。 “怎么那么慢？这电梯怎么搞的？!”戴讲师瞪着楼层显示条，“是不是它系统病毒了？” “你还设计电梯用病毒？”叶然翻了个白眼，道，“不想等，那里有自动扶梯。” 戴讲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自动扶梯，叹口气，他不想走过去，更不想每一层都转一个弯。 “算了，算了，”戴讲师放弃地挥挥手，又去按电梯按钮，“快快快！给我快！” 叶然看了一眼，懒得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电梯叮地一声……到了…… 两人都吓了一跳，感觉不太像是真的。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居然是空的？！ 叶然皱了皱眉头，总觉得那里有些不自然，却又想不出来是到底哪里不自然。 “叶然，进来啊，”戴讲师已经一步跨了进去，按住了开门键，“快快！” 叶然瞪着他，磨磨蹭蹭地走了进去，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戴讲师一等他进来，马上就按了关门。 电梯门一关，却没有上行。 “按楼层！”叶然忍无可忍。 “哦，哦，”戴讲师恍然大悟，他还奇怪呢，怎么电梯一动不动，“男装几楼？” “我怎么知道，”叶然无奈道，想了想到，“3到5，全按一遍。” “有道理，”戴讲师出手飞快，啪啪啪地连按三下。 3、4、5、三个按钮逐个亮起，戴讲师心满意足地放下手。 电梯开始缓缓上行…… 很快电梯门打开了，叶然推了戴讲师一把，“头伸出去，看。” 戴讲师立刻探出半个身体去看了一眼，立刻退了回来，按下关门键。 “淑女装，”戴讲师抱怨了一句。 “哦，”叶然没有任何的表示。 电梯继续上行，很快又在四楼开了门。 “儿童世界？！”戴讲师突然觉得自己闭塞了。 电梯继续上行，戴讲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叶然忽然抬了抬头，有些怀疑地看着楼层提示条，只见那个“4”闪了又闪。 “叶然，”戴讲师随口扯了一句，“你说我这次相亲能成功吗？” “不知道，”叶然暗暗纳闷，盯着楼层提示条，还在那个“4”上面跳。 “你说，”戴讲师想来想去，又来了句，“我买什么颜色？” “二师兄，”叶然忽然打断了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啊？”戴讲师愣了愣，“你说什么？” 叶然凝视着楼层提示板，上面那个“4”居然还在跳。 “二师兄，”叶然不太确定地问，“电梯是不是停了？” “什么？”戴讲师一愣，“停了？什么时候停的？没感觉啊？” “不是，”叶然道，“起码有一分多钟了，为什么还不到5楼？” 被叶然这么一说，戴讲师四周看了看，的确没错，从刚才4楼关门到现在，好像不止一分钟了，正常的话，他们早该到5楼了。 但是，如果电梯发生了故障，他们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呢？ 而且，戴讲师看着叶然，他的身体感觉是电梯还在上行中…… 电梯里的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突然有些凝固。 叶然看着那个一直在跳的“4”，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看表……表停了…… “停了，”叶然对戴讲师说，“戴表了吗？” “没带，”戴讲师有些惊慌了，“看手机，看手机！” 叶然摊了摊手，“……忘带了。” 早上接了那个人渣的电话，好像把手机忘在宿舍里了。 “我来看，”戴讲师也慌忙找手机，“……我也忘带了。” 两人面面相觑，这才也巧了吧。 电梯给人的感觉还是在平稳上行，但是数字板上的“4”却始终闪个不停。 “叶然，”戴讲师忽然脸色变了，“不会吧，是不是电梯故障了？！” “对了，”叶然突然想到电梯里有求助电话，“按求助！” “对对对，”戴讲师的表情像是抓到了一棵稻草，立刻按了求助键，“你好，你好，有人吗？我们被困在这里了！电梯不动了！！有人吗？” 对讲系统，没有发出任何的回应…… “叶然，”戴讲师有些抓狂了，“怎么回事？！” “不知道，”叶然也有些烦躁了，看着面板上的数字，忽然道，“有一个办法可以算时间……虽然很蠢……” “数数？”戴讲师也想到了，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叶然。 “看什么，”叶然没好气地道，“你有办法？” “没有，”戴讲师耷拉下肩膀。 一、二、三、四、五……两人按照秒数的节奏开始数……一百零一，零二，零三……一百二十…… “够了，”叶然忽然道，“很明显，我们被困住了，而且没人知道。” “那怎么办？！”戴讲师愤恨了，“我还要去相亲！” “呃，”叶然有些无力地看着他。 戴讲师忽然伸手，想要去按开门键。 “二师兄，”叶然突然出声，“不要乱按，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几米高？！” “几米？” “如果我们还在4楼和5楼之间的话，”叶然抬头瞄了一眼楼层显示，“假设层高是10米，那就是40米到50米之间，如果高空坠落，中途没有任何阻碍自由落体的话，最终速度会在……” 叶然闭了闭眼睛，飞快地心算。 sh城的重力加速度是每秒9.794米，估算45米高度，也就是4秒多一点而已…… 4秒之后，他们就会与先一步着地的电梯亲密接触。 然后在0.001秒内，被电梯提供的支持力，减速到0，更恐怖的是，后减速的上半身，会被先减速的下半身腿骨穿插…… 同时，这是中学物理都已经证明确凿的结果。 叶然算完之后，道，“掉下去的话，大腿会插到这里。” 他顺手比了比胸口位置，戴讲师手指还抵在那个按钮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了。 “叶然，”戴讲师突然想到了一点，“你说会不会是这样，现在我们大脑里的杏仁核太活跃了，记忆内容增加，所以觉得时间变长 。” 叶然翻了个白眼，“一个，我们数过数，第二，我们一直在说话，你说的废话也有五分钟了……” 叶然的话还没有完，突然，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戴讲师先是一愣，随即欢天喜地地冲出去了。 果然……老天有眼…… 叶然站在电梯门口，外面一层果然是卖男装，除了灯光没有下面几层那么亮，其他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异样。 “叶然，快快，”戴讲师回头叫他，“你在看什么？” 叶然摇摇头，走出了电梯，电梯的门缓缓合上了。 两人在一堆男装里闲逛，东看看，西看看，看了半天都没有合意的。 “唉，”戴讲师抓起一件西服的袖子，“怎么回事，这种款式这么也挂出来？！” 叶然看了一眼，果然，不敢恭维。 “二师兄，”叶然没良心地说了句，“不如你就从了胖子吧，别劳民伤财了。” “滚，”戴讲师义愤填膺，道，“大师兄不在，你就猖狂吧。” 叶然一皱眉，居然又给他提那个人渣。 “叶然，”戴讲师笑呵呵地拍他的肩膀，道，“要不你从了大师兄吧，省得他老是惦记你？” “二师兄，”叶然笑笑，“你也会开玩笑了啊，看来，相亲的男人果然不同啊。” “算了，”戴讲师一低头，认命地道，“我是不管你们……”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叶然一把拉住。 “干嘛？” “二师兄，”叶然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我是不是看错了？” “啊？” 戴讲师抬眼看过去，顿时……也傻了。 正前方是这一层的收银台，收银台里面坐着两个中年妇女，一边收银，一边闲聊。 她们背后是一副活动日历，上面的日期却是…… 2003年5月8日！ 整整……七年前！！ 7、第 7 章 收银台后面的日历居然是整整七年前的时间……叶然和戴讲师两人面面相觑。 “叶然，”戴讲师开口有些艰难，“是不是他们搞错了。” “不是，”叶然忽然道，“你看那个女的……” 戴讲师看了过去，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站在整理老公旁边，她老公在挑选夹克，那个妇女正在整理皮夹子。 “有什么问题？”戴讲师看了看，觉得还算正常。 “你看她皮夹子里的钱，”叶然道。 戴讲师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妇女皮夹子的百元大钞都是青色的，已经退出流通的第四套人民币。 戴讲师看着那个妇女整理那些青皮蛋，现在的感觉，跟看到有人用冥币差不多了。 “叶、叶然……”戴讲师心底发毛，“怎么办？” “不知道，”叶然嘴里说着，大步地走向了收银台。 戴讲师一转身，看到身边没人又吓了一跳，一看叶然在收银台那里，立马跟了上去。 收银台那里，两个收银的中年妇女还在聊天，聊得眉飞色舞。 一看叶然过来，以为是有活来了，悻悻地停了嘴。 “来，”其中一人伸出手，“票。” 叶然礼貌地笑了笑，指了指墙上的日历，“我不是买东西，不好意思，问一下，今天是2003年5月8号？” 2003年几个字，叶然咬了重音。 “是的啊，”那收银阿姨不耐烦地道，“自己不会看啊？” “谢谢，”叶然皱了皱眉，退后一步。 戴讲师在他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茫然地走在商场里，看看周围的四周的营业员和顾客，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叶然，怎么办？”戴讲师小声地问叶然。 “二师兄，”叶然语气有些凝重地道，“从线性逻辑上来说，通往过去的时间旅行是不成立的……” 根据著名的祖母悖论1，如果一个时间旅行者真的“返回过去”，并且在其外祖母怀他母亲之前就杀死了自己的外祖母，那么这个跨时间旅行者本人还会不会存在呢？ 戴讲师有些头疼，他是半路出家学的物理，通常上起课来，也是照本宣科。 其实，整个物理系差不多都这样，除了大师兄是个异类。 叶然这家伙，虽然天赋很广阔，但是他拒绝悬论2。 戴讲师突然希望，现在和他一起2003的是赵匡奕，而不是叶然。 “叶然，”戴讲师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庸俗的问题，“那你说，我的存款还在吗？” 果然，被打断思考的叶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叶然，”戴讲师不怕死地又问，“你说我们真的回到‘过去’了？” “不知道……” 叶然打死也不愿意相信时间旅行——这种二百五到了极点的事情。 戴讲师看他脸色极其不善，只好闭嘴，两人默默地绕着商场走。 叶然一边走，一边闷头想整件事，戴讲师只好看看那些老土款式，等叶然思考的结果。 不过，他越看越觉得他们的确真的回到“过去”了，这些夹克长裤的款式，实在太土了…… 就在他胡乱看的时候，突然，叶然一个刹停，死死看着前方。 戴讲师立刻发毛了，“干嘛？干嘛？叶然，你说话啊！吓死我了！” “二师兄，”叶然有些害怕了，“我们刚才出了电梯，先是右拐，然后左拐，看到收银台，接下来，我是原路返回，为什么……” 说到这里，两人怔怔地看着面前那个卖领带的柜台。 戴讲师倒吸了一口凉气，“叶然，你没走错？” 叶然摇摇头，他不可能走错。 “那……”戴讲师开始崩溃，“电梯呢？！电梯在哪里？！” “电梯在那里！” 卖领带的阿姨往他们身后一指，叶然和戴两人立马回头去看…… ……自动扶梯…… “阿姨，”叶然假作镇定地又问，“直达电梯在哪？” “直达电梯，”那个阿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直达电梯？电梯在那里！回头看，直走过去就是！” 叶然看着戴讲师，戴讲师也看着叶然。 “叶然，怎么办？”戴讲师看着徐徐往下走的自动扶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你说，下到下面，是不是能回去？” 叶然也看着自动扶梯，又回头看了一眼原来直达电梯的位置。 两人深吸了一口，整齐地一脚跨出，踩在了自动扶梯上。 自动扶梯缓缓往下，渐渐地露出下一层。 戴讲师想看，又不敢看。 叶然眯着眼睛，看着下一层慢慢显露在眼前。 没戏……和上面那层一样的光照明度，甚至更昏暗些…… 戴讲师突然绝望地道，“叶然，你掐我一下，掐醒我吧……啊啊啊啊啊！” 叶然果然一把掐在他胳膊上，戴讲师叫了几声，便住嘴了。 周围2003年的人都在看他们两个，虽然是被人看，但是还是觉得很恐惧。 这一层是4楼，上来的时候，戴看到的是童装世界。 现在，是女装……同样老土的女装。 两人打了弯，继续往下。 再往下一层是3楼，上来的时候，是淑女装，戴记得自己抱怨过女人占了两层。 现在，是家电。 再往下2楼，是小家电。 最后一个弯，两人看着通往底楼的自动扶梯。 戴讲师心里觉得毛，他突然觉得这自动扶梯会没完没了。 叶然也看着扶梯，“下去吗？” 戴讲师也转头看叶然。 两人像是深更半夜，走到了十字路口。 不下去，等于被困在了这个商场里，下去……叶然皱了皱眉。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戴讲师蹲在路边，大口喘气。 叶然也只是看着，说实话，他刚才也不轻松。 最后一层的自动扶梯，那十几秒虽然时间短，但是很难煎熬。 戴讲师喘够了，站起来，神情沮丧，“叶然，这下完了，我们去哪？” “回学校，”叶然理所应当地回答。 “你有毛病啊，”戴讲师张大嘴巴，看着他，“怎么回去？” “走回去，”叶然翻了个白眼。 难道用第五套人民币，在2003年的马路上打的？！ “叶然，”戴讲师皱紧了眉头，犹豫了半天，问，“你说，我们回去，不是会撞到2003年的我们吗？” “也许，”叶然心里一跳，“我就是好奇这个。” “不行啊，”戴讲师惊吓了，“万一，他们是正能量，我们是负能量什么的，就没了，相互抵消了！” “但是，”叶然抬了抬眼睛，“我好奇了。” 戴讲师是被叶然拖着走的，因为此人坚持相信自己是这个世界里的负能量。 然后，两人在校门口看到了……胖子！ 该胖子正深情地看着摆麻辣烫摊的老阿姨，往辣椒水里烫肉串。 “叶然？哟，还有戴子！”胖子看到他们，就热情地大招手，“叶然，你家老赵刚才满地找你！……啊哟，你干嘛，你干嘛！你他妈……” 我们的戴讲师看见胖子，就失控地冲了过去，一顿揍。 摆摊的老阿姨对于男生打架，早已司空见惯了。 叶然看着滚在地上的那两个人，对阿姨笑了笑，“阿姨，这烫好了吗？” “好了，”阿姨把那碗麻辣烫递给叶然，“唉，现在的学生……” 叶然扒着麻辣烫，继续看打架。 没过一会儿，戴讲师就败下阵来，被胖子按住地上。 “说！为什么！？”胖子意气风发，“什么原因？！女子？！还是银子？！” “女子……”戴讲师颓丧了，“你误了我的终身！” “哦？”胖子眼睛一亮，嘿嘿地放手，“我这标准身材，明星脸蛋，是容易耽误人……抱歉哈抱歉……” 叶然一口菠菜呛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 “叶然，”胖子站起来，一伸手，“麻辣烫还本人，吃你家老赵去！” 叶然又叉了一个贡丸放进嘴里，还给了他。 戴讲师骨碌爬了起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胖子的反应……好像看到他们是很正常的事啊？ 叶然和戴讲师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不说话了。 胖子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 叶然将戴讲师拉到了一边，试探着问，“二师兄，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这个世界没原来的我们，就是现在的我们了？” “怎么可能？！”戴讲师差点跳了起来，伸手摸自己的眼角，“叶然，我去年长了一道皱纹，还在不在？” 叶然凑上去，看了看，“在，不过好像浅点了？” “呃，”戴讲师回头看看胖子，“你不觉得胖子过去，不，现在……比将来还瘦点？” 叶然点头，一回头，看胖子一边吃，一边瞪大了眼睛看他们。 “说什么呢？”胖子腻过来，“也说给本人听听？” “滚，”戴讲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吃你的去！” 戴讲师把叶然拉到一边，两人窃窃私语讨论了半天。 “切，”胖子表示不屑，三口两口地扒拉完，冲那两人大喊一声，“回不回？！” 两人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去……吗？” “去……” 叶然、戴讲师和胖子三个人一路走回宿舍……学生宿舍。 看到宿舍楼看门间里的阿姨，叶然发自内心地感慨了一下。 从宿舍楼出来三四个男生，看到戴讲师，拍着肩膀就招呼上了，“戴子不错啊，老赵家的原来被你拐了！干得好！” 戴讲师忽然头疼欲裂，他那好不容易才过去的南泥湾生活，又卷土重来了！ 胖子腾腾地走在前面，让人感觉水泥楼梯也在震动。 “喂，”胖子一回头，“你们谁带钥匙了？” 戴讲师摇头，叶然也摇头。 他们俩就算带钥匙在身上，也是教师宿舍的钥匙了，能捅开这学生宿舍的门就出鬼了……居然又回到这北区的宿舍楼了…… 胖头在身上摸了一通，掏出一张饭卡，嘿嘿地冷笑。 才笑到一半，门格达一声开了。 “哟，”胖子乐了，“杨可,你在啊。” 杨可……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宿舍的那位旧同学…… 这个杨可号称考试机器，毕业后去了国企，做到中层领导。 后来，同学会见过三次。 不过……三个礼拜前，这个人就车祸死了，他们刚参加了追、悼、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叶然和戴讲师两人同时放声惊叫。 =========================================================================== 疯博士苏非的自言自语： 祖母悖论1： 前提是唯一宇宙 x回到过去——x杀婚前外祖母——x老妈没机会出生——x没机会出生——怎么回到过去呢？？？？！！！！ 悬论2： 博士提出了一个理论，这个理论=自认为很牛逼+确实很牛逼+大家都认为很牛逼 但是……还没证实…… 这个理论=悬论 8、第 8 章 假如说，里面这个“杨可”就是杨可；那么，他们的确是时间旅行，回到过去了。 这一点，毫无疑问。 但是，如果说，时间旅行是不成立的。 他们目前的处境，不是时间旅行的结果，而是其他他们尚不清楚的状况…… 那么，就有这样一个问题： 里面那个“杨可”，到底是谁？ 或者说，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到底是谁？ 两人叫够了，就争先恐后地想要逃出去，胖子顿时就看傻了，然后就在他傻的时候，戴讲师慌不择路一头撞在胖子胸口，胖子为了稳住身形，不得已往后退了一步，稳住自己的体形。 但是，又不小心踢倒了后面角落里的热水瓶，热水瓶砰地一声就爆了，弄得满地是水…… 胖子事后对热水瓶同志的牺牲，表示了极大的遗憾，同时，长篇大论地认定了事故的罪魁祸首……不是他。 “杨可……”叶然觉得自己开这一声口，很困难，文艺点来说，就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怎么了？！” 杨可完全被这两个人刚才的反应搞糊涂了。 叶然暗地里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里是2003年，不是2010年，是2003，不是2010，2003不是2010…… 如果说现在真的是2003，那么这个杨可，就是还活着的、和他们还是室友的杨可。 叶然还在思考中，戴讲师已经忍无可忍了，一把抓住了胖子。 “干嘛？！干嘛？！”胖子双手拉紧了t恤的领口，做娇羞状，“看你急得，人家还是……处。” 此言一出，空气凝滞了，戴讲师死灰复燃了，两只眼睛猩红地瞪着胖子。 “看毛看，”胖子急忙说，“怎么？不信？！货真价实的处！要不你验验？！” 戴讲师倒抽了一口气，脸色灰白地看着叶然，“叶然……我想回去……” 叶然翻了个白眼，又看了眼杨可，终于觉得没那么吓人了。 杨可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看我干嘛？” 胖子一听来劲了，“杨可，叶子看上你了，杨可你厉害，做人带鸟，心中读秒！” 杨可习以为常了，懒得理胖子，倒是刚“回来”的叶然和戴，暂时还不能适应。 要知道，胖子当了人民教师后，口头上收敛了不少，这主要归功于j大的那张任课老师满意调查表。 自从有个学生，天才地在胖子的大名前面写了“现代文学”，后面写了“很好很肉”之后，整个物理系的目光都指向了这个给全系抹黑的罪人。 王老头亲自放了话，这种人——单指胖子一个，是屡教不改的，是无药可救的，我们要采取另一种更有效的作法，就是要给他压力，让他感受到舆论的压力，让他发自内心地自己改造自己。 舆论是什么，舆论就是整个宇宙大和谐的总体走向，他胖子是什么，他胖子就是个绕着圈走歪路的哈雷彗星！ 在王老头的英明决策下，再加上全系的不懈努力，胖子居然就真的收敛了。 胖子树立人民教师形象期间，物理系惨淡无光，胖子为了避免习惯性涉及该领域，极端地改走文言路线，导致物理系有一半以上人员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至于另外那一半，根本不高兴去听。 叶然看看胖子，又看看杨可……再看看戴讲师，后者明显已处于呆滞状态。 j大在2000年前翻修了南区，翻修了宿舍楼，叶然他们这一届正好住进新楼。 恨得北区的老生们牙痒痒，赵匡奕住的就是北区，北区是六人宿舍上下铺，17楼203室，赵匡奕他们宿舍除了臭袜子脏衣服满天飞，泡面空盒堆满公用的桌子之外，其实还算是有财产的，就是一台25寸电视机，还“先进地”配有遥控器，一共能调出3个台，其中一个画面以20赫兹频率抖动闪烁。 就在这台销魂的电视机旁，有一张铝制结构的电脑桌，放了一台最新的windows……98电脑。 “嗯，死机……” 电脑前的人很淡定地看着蓝屏，双手环抱，把刚才软件界面里的模型挪到了脑子里。 旁边床上，正在看格斗漫画的丁小航终于跳了起来，狠狠地把漫画摔到了地上，大吼一声，“赵匡奕！！老子刚买的电脑！！！” 赵匡奕抬起脸，象征性地看了眼蓝屏，抬手噼里啪啦地敲起了键盘。 三十秒后……windows98蔚蓝的启动画面又出现了…… 丁小航同学呆滞了，然后又苍凉起来，虽然，他从开学那天就知道，自己不幸地和本市理科第一名分在了一个寝室。但是……王老师说过，人和人是有区别的，所以你们不要妒忌，要努力……丁小航在内心默默地引用王老头的话。 “好了，”赵匡奕看了眼屏幕，霍地站起身，随意地交代了一声，“我出去下。” “呃……好，”丁小航无力地挥挥手。 “老大，带个□□牛肉面！”某个呈卷状的被筒里突然发出声音。 “我也要，海鲜的！” “不要泡面，给我带水饺，芹菜牛肉，四两！” 丁小航看了看早已空空如也的门口，还是不太放心，又看了看门外，才蹑手蹑脚地坐到电脑前。 坐下来才想到……我靠……这他妈是我的电脑…… 赵匡奕一走出宿舍楼，脑子里就出现了这样一个既完整又合理的计划：首先，先去一趟物理楼，如果今天有管理员在，就进去做个实验，如果没有管理员在，他就去东区的新食堂吃饭，听说那里的伙食明显好很多，经常有类似糖醋小排的物体出现，吃完饭，顺便去一下南区，去问一下大一的那个叶然，晚上要不要一起去自习教室……想到这里，赵匡奕很自然微微笑，然后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正朝着南区方向迈进…… 南区新宿舍里，戴讲师终于鼓起勇气，一把将叶然拖进了过道里的公用洗漱间，乘着杨可和胖子两个找饭卡的间隙。 “叶然，”戴讲师声音有些抖豁，“我们还是回去吧？！” “怎么回去？”叶然翻了个白眼。 “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啊，”戴讲师有些激动，“我们再去那个商场，说不定，那个电梯就出现了，叶然，走吧，看着那个、那个‘杨可’……我害怕……” 说着，他还真的打了个冷战。 叶然想了想，一把拉住了戴讲师，压低了声音说，“不是我不想回去，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会突然在2003，肯定是有原因的，很可能是几种因素的综合巧合造成的……” 戴讲师听他这么说，面色也凝重了。 大家都是同系出身，有些简单的道理一点就明白了。 叶然的意思很简单，打个比方说，如果他们时间旅行是出于时间上综合偶然： 比如说，当时的时间是中午12点，那么再符合这个因素，他们只需要耐心等一天就可以； 但是，如果说，是8号的12点，那么要符合这两个因素，他们就需要再等一个月； 但是，如果说是5月8号的12点，那么就变成了三个因素，他们就要等一年； 以此类推，参加导致时间发生的因素越多，几率就越小。 如果再算上其他的因素，任何可以想到的，比如地点，比如光照，比如当时其他人流特征…… 戴讲师的脸色顿时就苍白了，“叶然，你的意思是我们……回不去了？” “也不是，”叶然看着他，停顿了很久，才说，“但是我们必须要知道为什么，还有这里面到底有几个为什么。” 戴讲师颓废地低下头，想了很久，终于把心里害怕地说了出来，“那要是……回不去？” “回不去，”叶然口气轻松，“那就四年再读一遍呗。” “什么？！”戴讲师猛地抬起头，“那学费还要交？！” 叶然翻了个白眼，“二师兄，你不觉得还有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戴讲师愣了愣，茫然地看着叶然。 还有什么问题，已经够倒霉的了，还能有什么更倒霉的事？ “忘了你刚才自己说的？” “我说什么了？” “你刚才问我，”叶然叹了口气，这二师兄什么记性，“如果2003年那个你和你撞上了……” 戴讲师一听，猛地抽了口冷气，对啊，刚才看到杨可，把他吓得都忘了…… “叶然，会……怎样？” “我不知道会怎样，”叶然想了想，才接着说，“但是，我觉得奇怪……你不觉得吗？” “什么奇怪？哪里奇怪？” “首先，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和2003年的我们对面碰上，其次，既然现在是我们在这里，那么他们还在这里吗？” 叶然说完，看着戴讲师，他很希望后者能够给一个回答。 但是，在看到戴讲师脸色跌到谷底的时候，他就放弃了。 就在洗漱间里两个人绞尽脑汁的时候，忽然传来胖子中气十足的一声喊…… “小叶子！不好了……你家老赵又来了，就在楼下！！你窗口去看……” 叶然一愣，突然就砰地一拳敲在了墙壁上，恨恨地想，为什么自己没回到史前呢？！ 9、第 9 章 叶然走到过道窗那里，探头往下看，果然看到下面站着一个人。 真的是……赵匡奕？ 他对赵匡奕的印象一直停留在2007年，赵匡奕出国的那一年。 此后三年，都是越洋电话，赵匡奕的声音越来越磁性，越来越成熟。 2003年的赵匡奕，那还真是久违了。 这个到有点像是婴儿宇宙的感觉了，叶然若有所思。 想起来了，突然想起来，那个人渣当年的样子。 叶然看着楼下，戴讲师站在他身边有些忐忑了。 “叶然，”戴讲师悄声道，“那个真的就是大师兄？” “狗屁，”叶然突然笑了，有些得意地小冷笑了，“就算是，也是2003年的，现在他比我小……五岁。” 2010年的赵匡奕是30岁，叶然是28岁。 叶然回到2003年，此时的赵匡奕是23岁。 叶然坚持自己是时间旅行了，所以他的生物年龄应该还是28岁。 这样算的话，他现在就比赵匡奕大5岁。 “叶然，”戴讲师一听这个算法，有些抑郁地低下头，“我还以为青春小鸟飞回来了呢。” “二师兄，”叶然拍了拍戴讲师的肩，“别多想，不过，现在我们绝对优势。” “哦？”戴讲师不太明白了，“什么优势？” “绝对优势，”叶然笑了，“现在是抢回2010年经费的好时机，明白了吗，改变历史的时机到了！” 叶然兴奋了，他心中此时改变的不仅仅是2010年的经费安排大局，甚至连带地也改变了2010年国际物理学界，新生代物理学家的排位轮次。 戴讲师看了眼经费狂人，突然觉得自己回到2010年的希望又渺茫了。 自怨自艾后，又觉得大师兄其实也蛮可怜的，养了那么多年了，这某人还是只不会认人的小家雀。 胖子和杨可拿着四张饭卡和一塑料袋的毛巾香皂出来了。 “喂，小叶子，”胖子看了一眼窗口，“你家老赵还没走啊？” “滚，”叶然突然爆出这么一个字，自己也吓了一跳。 好多年了，自从他结束了学生生涯，开始了人民教师的光辉人生，就很少几乎没有使用过这些短小精炼又语气十足的字眼了。 胖子一看叶然自己愣了，还以为叶然不好意思了，嘿嘿地直笑。 “叶然，”杨可叫了他们一声，“你们俩的饭卡找到了，在胖子那里。” “什么？”戴讲师哀嚎了一声。 他也回复记忆了，本科的时候，他和叶然两个都是生活不能自理型的。 生活上一切事宜都交给杨可同志包办，杨可不在的时候，这个任务就下放给胖子。 这个说起来，戴讲师看了眼方才自己还恐惧得要死的杨可……这个人居然曾经和自己的生活有过那么紧密的联系。 那为什么…… 为什么时间过去了以后，感觉和记忆会模糊呢？ 就在两人各自思索时空问题的利弊时，杨可又开口了。 “叶然，你们衣服去领了吗？” “什么衣服？”戴讲师发现自己现在已经不那么恐惧。 这个人不就是杨可吗，曾经和他们一个寝室的杨可。 “军训迷彩服，”杨可一边锁门，一边交代，“班长那里领，他让我跟你们说，我说了吗？我想不起来了。” 杨可发现自己，这两天，记忆力极其差，什么事情，都是说过就忘。 “杨，你也不行啊，”胖子像找到组织一样，热泪盈眶地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未老先衰的苦主呢，来来来，掺一把手，本人最近也记忆衰退得厉害……你们说，是不是我太聪明了，脑电波过度活跃，导致部分信息震荡流失？” 说完，胖子很希冀地看着另外三个。 叶然一掌拍在墙上，“看，这墙也震荡了！” “你他妈的，”胖子恨恨地白了叶然一眼，“本人那是水泥脑子吗？不要以为骂人打比喻，就是你成功了！” 杨可和戴讲师听了想笑，戴讲师突然觉得回到过去也挺好。 生活好像突然又热闹起来了。 “走！”胖子一挥手，头一个冲了出去，“东区食堂！” 叶然一愣，很奇妙地回忆起东区食堂的小排骨了。 不过，赵匡奕在楼下，自己这一下去，会不会面对面地碰上。 “你们快点，”胖子见他们还站在不动，过来一把勾住了戴讲师的脖子，“戴子，戴戴，偶滴夫……” “你，”戴讲师气绝，“你找死，我本来、本来……” 他想说，我本来今天晚上要相亲的，但是这句话无论如何是不能说了。 悲惨啊，稀里哗啦死耶夫司机说过，人生最悲惨的，莫过于……活着，却不能说实话。 “戴子，你不要这样啊，”胖子扭动躯体，“本人如此标准的身材，如此标准的美貌，如此标准的学识，三标准人才，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你喜欢老赵那种类型的？！不是吧……他在楼下。” 叶然一拳打在胖子脸上。 胖子啊哟了一声，捂住了一只眼睛。 “叶然，”戴讲师觉得有些过了，“你干嘛啊？” “揍他，”叶然理所应当地说，“我以前不是一直揍他吗？有什么不对吗？” 戴讲师扶着额头，哀叹了社会的倒退。 叶然居然回到2003之后，暴力因子也复苏了，这真他妈是活回去了。 胖子哀嚎了半天，发现没人理他，悻悻地放开了手。 戴讲师一看愣了，这胖子一只眼睛乌青了。 “噗，”戴某人没有忍住，“……哈哈哈哈哈……” 杨可看了他一眼，今天这两个人都有些奇怪。 “笑什么笑？！”胖子冲上来，一把抱紧戴某人的脖子，“你要负责！” “我负责？！”戴某人被他勒得翻白眼，“谁打的，你让谁负责！” “不行，”胖子哭诉道，“他有主了！他家老赵太凶恶了，我做了小，一定没好日子过！” “死胖子，”戴讲师疯了，“你想死？！” 胖子一愣，悻悻地松开手，咕哝了一句，“……原来你嫌弃我胖。” 说着，耷拉着肩，一个人先走下去了。 戴讲师一愣，也只好更下去。 这胖子装忧郁，实在是……太看不过去了。 整整200斤的忧郁啊。 叶然和杨可跟在两人后面，一同下去。 经过长时间的心理调试，叶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害怕和对方进行对话了。 “叶然，”杨可一边下楼，一边说，“你和戴子刚才叫什么呢？” “这个，”叶然想了下，“没什么，我们就是发发神经。” “发神经，”杨可失笑，“我以为你们见到鬼了。” 叶然心里默默地为这句话点头……他们的确是见到鬼了。 比见鬼还吓人……不过，叶然看着杨可…… 如果他和赵匡奕之间的历史可以稍作改动，那么杨可的历史是不是也可以稍作改动呢？ 比如现在，很简单，他只要告诉杨可……七年后的某天不要驾车，就可以了。 杨可如果不在那天驾车，就不会发生车祸。 不发生车祸，就不会死。 不死，他就不用去参加杨可的追悼会。 但是，事情真的可以……这么简单吗？ 叶然思考这件事情的那些时间，已经到了楼下。 “叶然，”旁边杨可推了推他，“……学长叫你。” 叶然猛地惊醒，抬起眼…… 赵匡奕！ 23岁的赵匡奕，短发，t恤长裤，站在宿舍楼下。 叶然惊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四周的声音像是长了翅膀消失了。 三年了，他们隔洋通话，没有见面。 三年了，他已经习惯了赵匡奕在电话里叮嘱这个叮嘱那个…… 他几乎就快遗忘了—— 曾经的赵匡奕是什么样子的！ “叶然，”赵匡奕正在考虑要不要亲自上楼，看到四人组之后，笑了起来，“晚上8点，上院401，一起自修。” 叶然瞪了眼前这个人，没错，就是这种混蛋口气。 叶然，你去实验室等我…… 叶然，你写我的论文…… 叶然，一起晚自修…… “哦，哦，一起自修,”胖子拖长了最后一个字，凑到叶然耳朵边起哄道，“叶然学妹一起，晚上一起自修吧，学长辅导你……” 砰地一拳，叶然命中了胖子的另一只眼。 “啊啊啊啊啊，”胖子扑向戴，“戴戴，我毁容了……” “毁得好，”戴戴咬牙切齿地道。 心想，死胖子，你还毁了老子终身呢！ 另一边，赵匡奕觉得自己完全交代清楚了，心情愉快地转身走了。 杨可忙安抚叶然，“叶然，叶然，走了学长……” “杨可，”叶然恨恨地道，“你说我怎么那么倒霉……” “呃，”杨可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刚才那个叶然，赵匡奕一路笑了笑，好像不太一样了。 不过，比昨天的叶然……更有趣。 11、第 11 章 2003年，南区食堂侧面有供应牛肉拉面。 叶然惊愕地看着排这的长队，突然感觉很不真实。 他怀疑自己是不看看错了，更怀疑7年前，这里是不是真的卖牛肉面？ “叶然，你看什么啊？” 戴讲师忍不住了，叶然的看那碗牛肉面的眼神，让他觉得很不安。 连带地感觉，自己站在黑洞边缘，随时随地会被什么东西一把拽到底，拽到深渊里去。 但是，无论是这个时空也好，2010年的时空也好。 任何东西都是无法去想象和探究深渊部位的，因为没有答案，没有答案就会感觉到恐怖。 叶然举起筷子拨了拨漂浮在汤面上的牛肉，薄如蝉翼…… 抬头瞄了一眼，胖子和杨可还混战在荤菜窗口，叶然又看了眼戴讲师。 “叶然，拜托，”戴讲师哀求道，“您老有话就说，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叶然慢条斯理地拨着汤面，“二师兄，2003年，真的有牛肉拉面在这里？” “呃，”戴讲师愣了愣，“没有吗？有的吧……” “我只是怀疑一下，”叶然用筷子挑了根面条，“感觉假，很假啊……” “叶然，”戴讲师也拨牛肉面，叹气道，“你有话就说吧，不要老是吊我。” “那我说了，”叶然一副你后果自负的口气，“假如说，我们真的是从2010年回到了2003年，从我们自身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个很长的时间跨度……” 叶然说完顿了顿，等戴讲师的反应。 戴讲师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呢？” “但是，”叶然顿了顿了，又继续说道，“这是从我们的角度出来来看，但是如果从宇宙的时间来看，2003到07……” 叶然没有说完，戴讲师叹了口气。 和宇宙总体的时间相比，4年算什么，在人类时间感觉中的一秒钟还不如。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通常不会在意一秒钟内发生的事，除非这一秒钟死了人，或者发生极其恐怖的事。 由此可见，宇宙也不一定会因为这个“4年”而发生什么颠覆性的改变。 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只不过就是体验了一种概率较小，在人类角度来看，几乎不会发生，但是，从大宏观的角度看，却只是发生频率较低的事……而已。 “叶然，”戴讲师哀叹了一声，“我们还回得去吗？！” 他这一叹息，筷子上牛肉片，扑通又掉进了汤碗里。 “二师兄，”叶然看着他汤碗里的牛肉，突然问了句，“要是回到2010，你最想做什么？” “做什么？！”戴讲师啪地拍下了筷子，“相亲！” 叶然翻了个白眼，居然还记得这一茬。 “二师兄，”叶然叹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奸杀大师兄？” “滚，”叶然一拳敲在桌子上，“我要看看2010会不会因为我们有改变？！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大好的实验机会吗？！” 在叶然的想法里，这是一个时空实验的大好机会。 所以，他非常愤怒关于奸杀人渣的说法。 当然，他可以杀，但是为什么要奸呢？！ 在戴讲师这里，当然不会是这种思路，他作为一个到了谈婚论嫁还孤身一人的有为青年，对时空的感觉，远低于对适龄女性的感觉。 “你要干嘛？”戴讲师无奈地问。 在2003，他除了配合一下小师弟，还能干嘛呢？！ “我要在这里留一个记号，”叶然思考了一下，继续道，“但是要留在极其隐蔽的地方，留在一个可以区分2003和2010的地方。” “哪里？” 戴讲师睁大了眼睛，难道是……大师兄那里？ 呃……他邪恶了。 “王老头，”叶然胸有成竹地道，“……的紫砂壶。” 因为叶然独特的断句造诣…… “噗！”戴讲师一口牛肉面喷在了叶然的……碗里。 叶然夹紧了眉头，瞪着自己那碗牛肉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戴讲师连忙安抚自己的小师弟。 正在这时，胖子和杨可买完饭回来了。 看到这边两人“深情注视”的状况，当然，胖子的视角看出来的。 胖子腾出一只手，挡在了两人视线中间。 “戴子啊，”胖子语重心长地道，“这样看下去不好啊，会斗鸡眼的，得了这种病，不好治……别看，别看……” “胖子，”戴讲师嘴角抽搐了，“拿开，别拿你的猪脚挡我！” “猪脚？”胖子的口味颤抖了，“戴子，你看清楚没？香酥玉手！” “噗，”叶然看准机会，也噗了回去，心里觉得报仇了，爽了。 戴讲师猛地跳起来，“叶然，你个王八蛋！” 这一句话骂出口，戴讲师突然觉得这几年的怨气都出了。 所以，他也感觉……爽了。 杨可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三个人，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是世界变诡异了。 而且更诡异的是，这个诡异的世界好像没自己什么事？ 杨可笑了笑，企图融入这个气氛，但是发现还是很不自然。 这是怎么回事……杨可目光审视地盯着这三个人看。 叶然敏锐地发现了杨可在看他们，这个世界如果改变了，那么改变的不仅仅是他和戴讲师的“回来”。 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叶然皱了皱眉头。 基于，那两碗牛肉面在两位“未来”物理工作者的理论探讨中，失去了食用价值。 杨可很老好人的扔下那三个人，又反身去给他们买了晚饭。 这次就变成了清一色的套餐，只不过主菜不同而已。 吃饭期间，胖子始终情绪不高，一反常态地埋头闷吃。 因为没有了胖子这个话痨，在加上叶然和戴讲师目前最热衷的话题，又不能拿出来说，所以，这顿饭，很奇特地变安静了。 叶然很自然地吃着饭，他很乐得安静，这样他可以继续在脑子里理刚才的想法。 戴讲师瞄了几眼胖子，虽然心里很清楚目前状况，自己要负全责。 但是……他也没说错啊…… 算了算了，还是弥补一下吧。 于是，戴讲师很艺术地用胳膊肘撞了下胖子，“喂……呃……少吃点……越吃越胖……” 话音才落，发现叶然和杨可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 刚想问怎么了，突然胖子猛地一拍食盒，霍地站起了起来。 “老子不吃了！” “啊？”戴讲师张大了嘴。 “看什么看，”胖子瞪了他一眼，“老子不吃了！最后一餐！！老子减肥！！！” 说着，一拍桌子，扬长而去。 戴讲师愣在哪里，半天回不了神。 叶然夹着眉头看着桌面上的剩饭，他刚才好像想到点什么了，被这个死胖子拍碎了。 “杨可，”戴讲师一看叶然的表情，很自动转向了杨可，“他又怎么了？” 他只是关心他而已，多吃是会胖，少吃点不是更健康吗？ “胖子，”杨可想了下，还是觉得匪夷所思，“好像在意……他的体型了？” 戴讲师又嘴角抽搐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关键在于，最后是怎么死的。 以现在的情况来，叶然很可能是死于健忘的。 他和胖子一行人在食堂吃完了那顿稀里哗啦的饭。 吃完之后，决定去澡堂，对彼此的肉体，鸳梦重温。 杨可提出这是一个和胖子挽回关系的大好机会，应该沿着胖子还未走远的脚步，追上胖子，叫住胖子，邀请胖子。 叶然瞟了一眼戴讲师，看到后者愁眉苦脸的，马上同意了，声称革命友谊是必须要珍惜的。 于是，三个人齐心协力地去追胖子了。 胖子是追到了，不过，胖子拒绝了这项集体活动，用眼角三分之一处，瞪了戴子一眼，很凌厉地又走了。 胖子走远了之后，戴讲师默默地在那里念叨，“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 然后，这三个人只好在没有胖子的情况下，去观摩彼此的身体了。 这些曲折的故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后，就导致叶然忘了一件事，一件他本来就懒得记得的事。 上院的一间教室内，灯火通明，此时已经将近十点了。 最后一排座位上，赵匡奕双手环胸，看着桌上的一本物理教程……大一的课本。 课本翻开在第53页，赵匡奕坐了一个钟头，看着这一页。 如果这一页书是有生命的，那么前十分钟，它是忐忑的，是扭捏的，后十分钟，它是忐忑的，是焦躁的……然后，再十分钟，再十分钟……十分钟到现在，它的内心已然充满了愤怒，并且已经抱着一种你死我亡大家一起死的暴躁心态。 赵匡奕一抬手，啪地合上了这本愤怒的物理教程。 那个大一的……很好啊…… 赵匡奕慢慢地站了起来，四周的女生有的偷偷地推眼镜，有的猛翻笔记本，有的甚至直接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同撤”了。 要知道，在j大的上院，上院的自修教室出现帅哥，是一件多么稀有的事情。 你可以在考试前，通常是前夕，发现下院里，突然出现了很多美女，通常是文科的。 当然她们绝对不是来复习的，而是因为某个教室，是她们明天考试用的教室，于是，美女们就小团体地提前来进行桌板写作。 这种好事的前提是，明天考试的座位已定。 如果未定的话，她们通常在寝室里往自己身上写字。 同样，在j大是没有多少帅哥，像赵匡奕这样的，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帅哥通常都没有时间来自修，他们很忙碌。 就算不忙碌，也不会来上院自修，上院自修的都是未来的学术界精英。 不过，精英也是人类。 赵匡奕走出上院自修教室时，浑然不觉身后那些饥渴的目光。 他只是很疑惑，难道自己没有说清楚？ 还是……那个大一的爽约？ 赵匡奕想到这里，神情不善地眯起了眼睛。 赵匡奕就怀着这样的心情，回自己的寝室去了。 半路在小卖部停了一下，象征性地买了一塑料袋的开杯乐。 走在楼梯上的时候，他在想，今天的计划居然没完成。 他本来打算亲自辅导那个大一新生的，还备了课，那个大一的居然没来。 赵匡奕一边想，一边在宿舍门上敲了三下。 只听见，里面稀里哗啦一阵乱，过了五分钟，丁小航才跑来开门。 “老大！”丁小航在看到此人的脸色后，直觉地谄媚了，“您老回来了啦，您辛苦了，您受累了，快进来吧。” 丁小航小心翼翼地把人哄进去，这个脸色不对啊，平时，他们老大和那个大一新生自修完回来，不是这个表情啊，总是神清气爽，脸上还带着一种}人的微笑。 现在，这个表情，怎么像是他们老大被那个大一的辅导了？ 赵匡奕一走进宿舍，宿舍里的人便纷纷抢了上来……拿他手里的塑料袋。 “老大，你怎么才回来？饿疯了！” “啊，有同性没人性啊！” “我靠，都是一个口味的！” 某位同学打开塑料袋后，瞬间崩溃了，都是一个口味的开杯乐，海鲜味的，这位老兄海鲜味过敏，捧着那碗面，留下了两行清泪。 哭完之后，跳起来要暴走，被其他同学拉住了。 大家都纷纷劝他，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吃能生。 “能生？”该同学其实是这个宿舍里年级最小的，所以在听到不懂得问题时，很坦然地表示了困惑和求知精神。 “和气生财的生，”丁小航同学狗腿地解释道，“吃什么不是吃，关键不在于吃，在于大师兄为了给我们买吃的，辛苦地在外面逛了两三个钟头，没有大师兄，我们就是一群雾都孤儿！” 阿呸！——整个寝室整齐的心声。 “老大，”丁小航在被全寝室鄙夷后，决定豁出去地抱施主大腿，“您老不用这样，明日复明日，明天再辅导花朵，不就完了？” “明天，”赵匡奕抬了抬眼皮，“我要做实验，他们要开始军训了。” 丁晓航咋舌，这了解的也太清楚了吧，大一的日程表，大师兄好像钻研过头了。 12、第 12 章 晚上11点，宿舍准时熄灯了。 叶然躺在床上，透过白色的蚊帐看头顶的天花板，因为是上铺，天花板其实就在面前，一抬手就能碰到。 叶然看着天花板，感觉很别扭，他离开这学生时代的上铺有多少年了？ 真的有七年了，为什么感觉其中有一个巨大的割裂呢？ 不仅是天花板，这间宿舍是走道最里的，叶然和戴讲师的床靠着的墙，其实就是整栋宿舍楼的外墙。 你要是把耳朵贴在墙上，还能听见外面的风声。 这种感觉，就好像这个床连带人都是悬空的。 叶然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说到悬空，其实地球正是悬空在宇宙中的，只不过，日常生活中感觉不到这一点而已。 “悬空”，叶然脑子里突然翻来覆去就是这两个字，于是，越发地睡不着了。 此时，睡不着其实不止他一个人。 “叶然，”和头对头睡的戴讲师，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了，“睡着了吗？” “没有，”叶然轻声地道。 心里在叹气，他怎么可能睡得着，虽然在自己的床上，自己的被窝里。但是，这是2003年的床和2003的被窝……毕业的那天，这套床被他都没带回去，估计早就被后面入住的新生扔出去了。 叶然想到这里，觉得浑身别扭，虽然有些热，但是死活不敢掀身上的被子。 戴讲师又小声地说，“叶然，我睡不着，聊聊天吧？” “聊什么，”叶然小声道，“胖子和……杨可睡了吗？” 叶然扭头透过蚊帐，去看对面的两张床。 其中的一张床上，睡着一个2010年已经死了的人。 突然，对面床也发出了声音。 “我也没有，”说话的是杨可的声音。 叶然差点从被窝里跳了出来，宿舍内黑qq的，叶然努力想要看清对面蚊帐里的人。 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对面蚊帐的那个杨可……不是杨可。 “叶然，戴子，”杨可又发出了声音，“你们俩个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杨可的声音显得有些空洞，叶然听在耳朵里，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当然，也不能指望戴讲师回答什么，这家伙估计心理防线还要脆弱。 “咳……”叶然清了清嗓子，“杨可，明天是不是要开始军训？” “是啊，”杨可的声音回答，“听说今年不拉练了。” “是吗，”叶然心里当然知道他们那一届没有拉练。 至于为什么没有拉练的原因，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说上一届，”杨可的声音又在说，“拉练的时候，有个人心脏病死了，所以我们这届就不拉练了。” “是么，”叶然还是两个字，心中却暗暗奇怪了，“你听谁说的？” 这件事情，不是他告诉杨可他们的吗？ 怎么，现在变成杨可来告诉他了？ 难道说……叶然眼神一眯，这个2003被改动了什么？ 或者说，这个2003不是原来的2003？ 又或者说，不是真的2003？ 到底是什么呢，叶然在黑暗里飞快地思考。 他清楚戴讲师如果记性好的话，应该也听出了其中的破绽。 叶然想的没错，戴讲师是个记性非常好的人。 所以，他现在拉紧了2003的被子，恨不得把头也藏进去。 “叶然，戴子？”杨可的声音又响起来，“还醒着吗？睡了？怎么没声音了？” 叶然还沉浸在刚才的问题里，戴讲师听盟友没有反应，只好抖抖豁豁地自力更生了。 “胖、胖子……”戴讲师紧张得有些结巴，“睡着了？” “不知道，”杨可回答道，“要不叫他？一起聊？” “算了，算了，”戴讲师一听马上道，“要不我们也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军训吗？” “是啊，”杨可道，“那睡吧，好像叶然睡着了。” 戴讲师连忙“嗯”了一声。 这种黑暗中的噩梦交谈，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叶然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进入了全封闭式思考状态。 相对论中，时间与空间构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四维时空，能量与动量也构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四维动量。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可以准确解释宇宙的大物体，如天体。 而在微观层面，却是量子力学的天下。 如果用相对论来解释他们目前的状况…… 那么他们是这个时空，多出的能量。 而根据守恒原理，能量永远是守恒的。 没有无缘无故多出的，也没有无缘无故减少的。 问题就在于，如果他们是这个时空多出的能量。 那么，这个时空是怎样进行自我平衡的呢？ 还是说……毕竟到目前为止，2003年的他和戴都没有出现过。 难道就是简单的两进，两出吗？ 会这么简单吗？ 再换句话说，如果他在2010年是130斤体重，在2003年是125斤…… 那么请问，这5斤质量的能量，又该如何平衡呢？ 如果他们出于时间旅行状，或者说时间旅行是宇宙小概率事件……那么，宇宙在整体上又是怎么自我调节和平衡能量的呢？ 叶然是想着问题睡着的，用王老头的话来说，就是——带着问题睡觉，就不光光是睡觉了！ 虽然说，通常带着去睡觉的问题，第二天醒过来，要么忘了，要么……还是问题。 比如，宇宙问题；比如，赵匡奕问题。 戴讲师睡眼惺忪地握着牙刷，他昨晚睡得极其惊险，做梦在南极呆了一整夜，周围全是企鹅， “叶然，我的电动牙刷呢？” 叶然刷牙的动作一顿，眼前一黑，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把2003年的牙刷放进嘴里。 才刷了上下三下，就被问这种白痴问题，幸好，杨可和胖子，还在起床中，而且整个盥洗室就他们两个。 “在2010，”叶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小声道。 “呃，”戴讲师一愣，打了个冷战，“靠，我忘了。” “没事，”叶然漱了漱口，道，“想起来就好。” 戴讲师彻底地清醒了，抑郁地继续刷牙。 杨可和胖子拿着脸盆进来了，杨可还拿来了热水瓶。 “你们不用热水？” “男人用什么热水，”胖子切了一声，“冷水洗脸，皮肤好！娇嫩！” 说完，看了戴讲师一眼，啪地把刷牙杯放在洗槽边，结果一个用力过猛，刷牙杯滚进了洗槽。 戴讲师嘴角一抽搐，看来这胖子没完没了了。 无奈，只好放开嘴里的牙刷，伸手捞起来，递给胖子。 胖子一愣，也就那么伸手接了过来，乖乖地刷牙了。 杨可早就刷完牙了，看了看，走到最里面，开始洗他的热水脸。 叶然他们寝室算是起的早的，十分钟后，只听见到处是开门声，轰地盥洗室里突然就挤满了人，抢水龙头，跟冲锋陷阵一样。 叶然拿着他的刷牙杯，看呆了。 这个景象……他差不多都忘了。 真是好神奇啊！ “同学们！同志们！” 突然，走廊里响起一个激昂的嗓音，叶然回头一看…… 靠……居然是本科时候的班长。 “未来的烈士们！……” 走廊里突然一静，然后猛地爆发出各种各样的骂声，夹带各地方言。 没办法，j大的学子永远来自祖国各地。 “no，no，no，口误，口误……” 该班长忙接连几个弯腰鞠躬，表示真诚的歉意。 “我他妈内心的台词是未来的勇士们！勇士！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 他这么一表白，周围的反馈就更加丰富多彩了。 “老皮，你酱油喝多了吧？！” “没刷牙的，不要喊！” “勇毛士，叫我巴图鲁！！” …… 班长大名皮越能，其实名字挺好的，就是说话喜欢扯大旗。 他一看手下那一票又愤怒了，连忙换上了人民代表的嘴脸。 “同学们！安静，安静……我主要只是想通知大家一下，军训集合，就在我们楼下的南区食堂，大家可以先享用丰盛的早餐，然后聆听部队连长的训话！” 说完后，立刻转身就溜了，剩下背后一片更踊跃的骂声。 不过，骂归骂，骂完了大部队还是开向楼下食堂。 南区食堂的早饭，也就比北区好那么一点，和东区一比，这一点，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什么肉包、菜包、花卷、馒头，还有豆浆什么的，都是浮云……俗话说，能吃一点是一点…… 胖子一马当先地抢到了窗口的四人座，叶然带着人去排队买早饭了。 戴讲师认命地跟在叶然后面，曾几何时，他又要“抢购”早饭了呢？ “哔”——饭卡在刷卡机上，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叶然他们端着早饭，走向胖子抢好的座位。 更让人庆幸的是，胖子为人真的很端正，完全不近女色。 刚才来了两个搭讪，并企图搭座的女生，被胖子义正严词地拒绝了。 “戴子，”胖子往戴讲师手里瞄，“我的肉包呢？” “啊？”戴讲师一愣，“不是菜包吗？” 胖子兵败如山倒，无精打采地接过戴讲师手里的菜包。 这一顿早饭，很平常。 除了……叶然恨恨地盯着角落里那张桌子。 空荡荡的一张桌子，坐着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喝着一杯豆浆。 居然没人去搭座，原因分为二： 男生，是因为不想去做陪衬； 女生，是害羞……羞的。 但是！ 叶然愤怒地想，你一大三的，坐在这里干、嘛？！ 13、第 13 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最多挂一挂东南枝。 7年前，叶然他们讨论过军训这个问题。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7年后，他们会重温这个噩梦。 理论上来说，能够赤手空拳自己考进j大的，那都是些社会未来的脑力劳动者，是脑力劳动者中的骨干，将来是要带领一批脑力劳动者去脑力劳动的。 也就是俗话说的，具有重大的社会意义。 但是，军训的本质则是让体力劳动者来训练教化未来的脑力劳动者。 曾经有一位同学，在军训小结中，发自肺腑地地描述道： ……虽然很苦很累，但是军训磨练了我作为一个人的毅力和品质…… 这句话，在j大bbs被无情地广为传播，并且衍生出了n多个应用于各领域的版本，类似: ……虽然很苦很累，但是装逼磨练了我作为一个人的毅力和品质…… ……虽然很苦很累，但是泡妞磨练了我作为一个人的毅力和品质…… ……虽然很苦很累，但是作弊磨练了我作为一个人的毅力和品质…… 如此之类的，可以说是数不胜数。 赵匡奕出现在南区食堂的那一幕，就像是生活中不可避免的小插曲。 叶然愤怒归愤怒，但是在赵匡奕在他面前放下一摞参考书的时候，还是皱着眉头，习惯性地收下了。 天晓得，想当年他就是看着这些迷人的参考书，两眼放光，忘了认清赵某人的本质，而一路走远的。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从“头”来过，自己居然还是重蹈覆辙。 赵匡奕放下那些参考书之后，挥挥衣袖就走了。 剩下叶然一个，花了很长时间，才从两眼放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该死的……他都二十八了，都副教授了。 要这些小儿科参考书……有什么用？！ 想归想，但是翻开封面，还是有那么一些陶醉。 戴讲师在旁看得直摇头，看来自家这小师弟还是那个什么改不了什么，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当着叶然面说的。 十有八九，叶然会抄起那一摞参考书，翻脸不认人。 真不知道，小师弟是怎么当上人民教师的，据说还是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主！ 再看看叶然，还在翻那些参考书…… 参考书的每一页都有赵匡奕的字迹，在一些大题目下，真是仔细地注明了各种题解法。 虽然说现在的他今非昔比，这些题目，他光是教也教过几十遍了。 但是，赵匡奕的题解还是值得看。 也不知道，要是回到2010年，自己是否还能找到过去赵匡奕给自己的这些参考书。 叶然翻着书胡思乱想，胖子在旁，用艳羡的眼神，猛看了几眼那些参考书。 “唉，”胖子夸张地长叹了一声，“千里送书啊，可歌可泣，可歌可泣，赵学兄真是太有心了！叶然……” “干嘛？”叶然放下书，翻了个白眼。 “我说，你要不就牺牲下，”胖子兴致勃勃地道，“你去劝劝赵学兄，让他把小抄也做了吧，听说这几年题库都不带转型的？” “劝不动！”叶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 胖子正要在游说一番，食堂里突然掌声一片，稀里哗啦拍得四人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走进来一群穿军装的人。 只见，班长皮越能霍地站了起来。 “各位同学，让我们热烈欢迎部队的教官，来指导我们军训，在此，我作为班长，代表大家对部队的教官，表示热烈的欢迎！” 皮越能说完之后，自己头一个用力的鼓掌。 食堂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那些教官中的头头，记得是个连长，顿时眉开眼笑了。 想他在部队里，也就是个连长而已，在这j大的食堂里，顿时忽然就有了首长的味道了！ “同志们，”连长拉起了大嗓门，“我是接到了你们学校的委托，要来给你们做训练的，你们是社会未来的栋梁啊，做栋梁光有学历还不够，强健的体魄才是最重要的。” 胖子一听，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到底是做栋，还是做梁，要说清楚啊，做栋得站着，做梁要横过来啊……” 杨可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叶然和戴讲师也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原因无他，关键是这句话他们听过了。 胖子一看只有杨可一个人配合，有些讪讪的。 却没想到那个连长耳朵尖的跟兔子一样，立马一道目光扫了过来。 胖子一缩脖子，不过，可惜，初一十五，还是没躲过。 “那个同学，”连长立马摆出了官腔，“你有什么意见，站起来汇报！” 连长一发话，他身后那一排佩枪的兵哥刷地转向了胖子。 胖子一看傻了，正所谓文明在武力面前，是会剧烈地颤抖的。 所以，胖子就抖了，一边抖，一边站了起来。 戴讲师看了胖子，心里叹了口气。 连长带着他那一队人马，踏着步子走了过来。 胖子眼中闪烁惊恐的泪花，他只是一个学子，一个平凡的学子。 “同学，”连长习惯性地手搭在了腰上的佩枪上，和蔼可亲地问道，“你有什么意见，说出来大家听听看。” “那个、什么、这个……”胖子急性口吃了半天，终于硬了硬头皮，小声地道，“栋，是……那个……立柱，就是站着的柱子……那个梁吧……就是房梁……横着的！” “哦，”连长一愣，脸喀嚓一亮，“很好……出去跑十圈！” “啊？！”胖子一声惨叫，满面惊恐。 “十圈！”连长很果决，“你们三个，你、你、你……” 连长把叶然、戴讲师、杨可轮着指了一遍。 “去给他数着！” 连长此言一出，食堂内，又一片热烈的掌声。 胖子在掌声的押送下，凄凄惨惨地走出了食堂，走向了j大引以为豪的塑胶跑道。 叶然觉得胖子跑圈没什么好看的，七年前，他看过一遍了，再看一遍，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新鲜。 而且，更何况，他手边还有一摞参考书。 于是，叶然很自然地就找了一棵树，坐在树下翻书了。 “你们看他跑吧，”叶然如此交代他二师兄和杨可，“我胃疼。” 戴讲师瞪了他一眼，杨可倒是无所谓。 胖子就一把拽住了戴讲师，声泪俱下了，“戴子，你陪我跑几圈吧，我真是红颜薄命啊，这么娇弱的身躯，居然要在这辣乎乎的太阳下，独自奔跑……” “滚！”戴讲师一声怒吼，“你自己跑！” “那你干嘛？”胖子还不死心。 “我看你跑！”戴讲师开始吼了，“快，去跑！快跑！” “戴子？”胖子诧异了，转向杨可，哀哀地叫了声，“杨可……” “要饮料吗？”杨可问道，“你先跑，我去买。” “呃，”戴讲师扶了扶额头，他头痛，“我要可乐。” “那我也要可乐，”胖子欢快地更风。 “好，”杨可转身去了，“那就都可乐吧。” 胖子雀跃了，他已经节食整整十个小时了，可乐……这两个字真是动听啊。 “去跑，”戴讲师一掌把胖子拍进了跑道，“给我跑！！” 胖子委屈地垂下两滴泪，认命地撒腿就跑。 叶然在树下翻书翻得津津有味。 虽然，只是本科程度的参考书，但是……人渣就是人渣。 叶然嘴角弯起弧度来，浑然不自觉。 正看到津津有味的时候，突然听见戴讲师一声喊。 叶然吓了一跳，手里的书差点扔在了地上。 忙抬头一看，只见戴讲师拔腿奔向塑胶跑道的另一边。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叶然还是收起书，跑了过去。 跑到那里一看，竟然是胖子晕了。 直直地躺在塑胶跑道上，戴讲师正手忙脚乱地解胖子的领子扣。 “叶然，叶然，”戴讲师忙叫他，“胖子晕了，怎么办，怎么办？” 叶然跑上前去，胖子果然闷倒在地上。 叶然忙叠掌，给胖子压心跳。 这时，杨可买了可乐也回来了，一看情况，也忙跑了过来。 “怎么样？”杨可着急地问。 “不知道，”戴讲师几乎要哭了出来。 刚才，他眼睁睁地看着胖子在塑胶跑道上倒下来。 一想到，是自己逼着胖子去跑圈的，心里就内疚。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过去在2003年，胖子跑圈一点事都没有啊？ “叶然，怎么样？他没事吧？”杨可又问。 “没事才怪，”叶然抬起手，“谁来人工呼吸一下？” 要知道抬胖子去校医院，那真是任重而道远。 所以，只能急救了，但是人工呼吸…… 叶然抬着脸，看着戴讲师。 要他给胖子人工呼吸，他宁可吸人渣！ 杨可也看着戴讲师…… 戴讲师被两人看得毛了，“干嘛……看我？！” “你说胖子胖，”杨可老实地道，“胖子节食了。” “什么？！”戴讲师怪叫一声。 “很好，”叶然如释重负，“你来吧，你负责。” 戴讲师又是一声怪叫…… 然后……一动不动地想了很久……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俯身下去…… 然后…… 然后，叶然和杨可不约而同地凝视了。 这个……是人工呼吸？ 14、第 14 章 胖子“失身”的消息，星火燎原，一时间整栋宿舍楼的人都知道了。 这都亏了主要传播者——胖子本人。 戴讲师突然觉得人生灰暗了，他原本平淡无奇的学生生涯，又被抹上一层诡异的颜色。 突然想起来系办的报告文了，结尾不少人写，什么什么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戴讲师觉得自己也被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那是人工呼吸，”戴讲师如此再三地向广大无知群众解释，“人工呼吸……” “嗯嗯，人工呼吸好啊……” “戴子你不人工一学妹，呼吸胖子……” “罗密欧人工呼吸了朱丽叶……” 真是众说纷纭，其中关于朱罗纪的说法，因为戴讲师整张脸都黑了，所以持此论点的那位被胖子一拳抡了出去。 “二师兄，”叶然悄悄地将戴讲师拉到一边，“什么滋味？” “什么、什么滋味？”戴讲师茫然地瞪大了眼睛。 “和胖子啊，”叶然眼神亮晶晶的。 戴讲师猛吸了一口气，死死地瞪着他。 “叶然，我那是人工呼吸……” “知道，”叶然点了点头，“什么滋味？” “你！”戴讲师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你找大师兄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哦，”叶然眯了眯眼睛，反了他个化学系转正的，“提议……不错啊。” “呃，”戴讲师在叶然这种蛇一般的注视下，颓了，“叶然，我们还回不回去啊……” 这个2003实在是太恐怖了，他居然给胖子做了人工呼吸……人工呼吸啊！ 偷偷地说，他那还是初吻啊！ 本来还打算留给未来的老婆的呢，居然活活地断送在胖子嘴里！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二师兄，”叶然心里偷笑，“要不我们找个机会再去那里看看？” 戴讲师一愣，他当然知道叶然说的“那里”是哪里。 就是那个该死的百货商场……要不是去了那个百货商场，他们不就莫名其妙地回到2003年。 不过，要不是为了买相亲穿的衣服，他们也不用去商场！ 不过……要不是2010的胖子那只油手抓了他的衣服…… 他也不用去商场！！ “戴子，”胖子把巧克力塞给戴讲师，“我减肥，你监督我！” 戴讲师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巧克力，居然还是瑞士的。 终于，又爆发了…… “减你个头，你胖死算了！” 于是，胖子颓了。 叶然的计划很简单，现在是军训期间，纪律森严，那些教官看学生，就跟老农看苞米似的，再加上……教官属于武装力量。 另外，在回2010之前，他们还需要做一件事。 就是在这个2003，留下一个记号！ “二师兄，”叶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想想看，我们能白回来一次吗，你都牺牲了。” “你才牺牲了，”戴讲师几乎要为那划时代的人工呼吸再度落泪了，“我跟胖子，没什么，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个叫人工呼吸。” “是的，是的，”叶然不负责任地点头，“所以，我们更要尽快回去啊，对不对？” “没错，”戴讲师激奋了，“一定要回去啊，一定要回去……” 叶然了解地拍了拍戴讲师，轻描淡写地跳过了对方的重点。 事情还是按照叶然的企图在进行。 由于第二天就要开始军训了，一旦军训开始，就会累跟狗一样。 因为，他们“已经”经历过一遍那种累都得跟狗一样的过程了。 所以，叶然依然而然地决定，就今天了，王老头的办公室，王老头的紫砂壶。 叶然和戴讲师瞅空，借故和胖子、杨可分开了两路。 一路直奔物理楼……哦，不……物理大厦。 “叶然，”戴讲师仰头看着这栋建筑，突然感慨了，“我怎么突然觉得这楼亲切啊？” “是啊，”叶然抬头一仰望，也点头了。 这物理楼，现在看起来，也就是比2010年稍微簇新一点，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大变，两人对着物理楼感叹了良久，终于，心满意足地走进去了。 但是……要上楼，就要坐电梯…… 叶然和戴讲师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电梯按钮。 这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叶然，”戴讲师有些犹豫地问，“会不会……又来？” “应该不会吧，”叶然眼皮子一抬，“理论上来说，不太会。” 这物理楼的电梯，他们上上下下了好几年了，除了有过一次卡壳，基本上没有出过事，何况那次卡的还是王老头，回想起来，那简直就是一段佳话啊。 “叶然，”戴讲师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商场里那部电梯什么牌子的？” 叶然翻了个白眼，“你想干嘛，投诉厂家？” “呃，”戴讲师无望地低下了头，“那还不如直接315。” “哦，”叶然随口应一声，还是看着电梯。 他现在越看电梯，感觉就越诡异。 一个封闭的盒子，假如说没有楼层显示板，那么在钢板门打开前，压根不知道门后面有没有这个盒子。 还有就是，一个封闭的盒子，就像自己有意识有脑子一样，上上下下，在盒子打开之前，你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有人的话又是几个人…… 叶然和戴讲师站在电梯门前，苦思冥想地挣扎。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两个，在这儿干嘛呢？” 叶然和戴讲师猛地回头……居然，是赵校长，正笑呵呵地朝他们走过来。 “叶然，找你们王教授啊？”赵校长笑眯眯地看着叶然，“这是你同学？” 一边说，一边仔细地打量了戴讲师。 戴讲师恨不得找个地洞，从头到脚缩进去，可惜物理上不允许。 赵校长伸手就按了按钮，叶然和戴讲师整齐地露出了敬佩的表情。 电梯马上就到了，电梯门在三人面前打开。 赵校长一脚跨了进去，叶然两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喉咙口……好惊险！ “看什么？”赵校长一转身，看到那两人的表情，很是莫名，“你们两个，不进来？” “进，进，”叶然硬着头皮，也垮了进去。 戴讲师无法，也只好跟了进去。 电梯……很宽敞，四面的不锈钢光鉴照人。 叶然甫一踏进电梯，就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但是，具体是什么，倒说不上来。 戴讲师有些后怕地站在电梯里，整个人显得异常僵硬。 赵校长很含蓄地用眼角余光，观测叶然。 “……那个大一的……”——自己儿子最近的口头禅。 “叶然，”赵校长状似非常随意并和蔼可亲地问道，“匡奕最近在干嘛，你知道吗？” 此问句一出，电梯内安静了一秒钟。 匡奕……戴讲师想偷笑，但是他现在精神状态很紧张，所以笑得有些扭曲。 叶然就像高敏度检测仪，受到了强电磁波干扰，飞快地震惊了之后，立马就恢复了，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不过鉴于对方好歹是校长级人物，大家又同患难地乘坐一部电梯。 要是万一不幸，这次被发射到史前，或者比史前更不靠谱的，什么赵匡奕出生的产房等等……叶然猛地发现，无论是在2010，还是现在这个2003，提到赵匡奕三个字，他都是一样的头痛！ 不过，鉴于对方好歹是j大校长级的人物，叶然屈服了。 “不是很清楚，昨天他叫过我一起自习……” 叶然说完，很真诚地看着校长，自动省略了“……不过，我忘了去……”的下文。 赵校长一听，笑了，这叶然他是很喜欢的。 “校长，”叶然眨了眨眼。转移话题，“可以请教一个问题？” “哦，”校长一点头，“什么问题，说！” “我想请问一下，”叶然说得有些郑重，“您认为时间旅行，是否可行？” 戴讲师一听，也转向了赵校长。 赵校长笑了笑，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对悬论敢兴趣。 “这个嘛……”赵校长顿了顿，慢条斯理地道，“从线性角度来说，向过去的时间旅行是不可能的……” 他话音才落，叮咚一声，电梯到层，电梯门在三人面前缓缓打开…… 很正常，非常正常，没有任何的异样。 整条走廊一路到底，两边的大玻璃窗，都被阿姨擦得一尘不染。 大玻璃窗下，还一溜地摆着大盆栽植物，放眼望去……像是生物系的天下。 原来，2003的时候，绿化办公室的工作做得这样周到。 叶然在心底暗暗啧叹。 想他们2010，走廊的绿植，都是一半黄一半绿的，远看色彩倒是丰富了一点。 他自己办公桌上曾经还有过一棵仙人球，王老头常常乘他不备，把喝剩的茶渣往里倒，结果，仙人掌同志水土不服牺牲了。 不过，叶然放眼望去，王老头的办公室就在一步之遥了。 一切都很正常……很…… “啪！” “啊！！！！我的壶！壶！！” 王老头办公室里传出惊叫声。 15、第 15 章 物理系办门外，叶然和戴讲师两人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 刚才那个声音……两人有些惊恐地面面相觑，回头一看，赵校长……倒还是赵校长。 “是不是……”叶然有些犹豫地望着里头，“又打了？” 戴讲师愣愣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显然比叶然更迟疑。 这系办，到底是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呢？！ 哈姆雷特纠结过的重大命题——生，还是死？ 进？还是退？ 叶然十分挣扎地看着系办公室，心里存着最后一丝侥幸。 也许，也许只是凑巧，碰巧老头在里面打了什么杯子茶壶的，打什么都好，最好不要是那只紫砂壶。 “唉、爱因斯坦啊，”只听见王老头在里面悲怆地一声长啸，“我的壶啊！” 叶然咯噔一下心跳，背后有些冷汗。 戴讲师更是挣扎地盯着门里头看，就是不敢进去。 赵校长被两人弄得莫名其妙，只好自己先一步跨了进去。 叶然一咬牙也跟了进去，他总要去看看究竟的。 戴讲师一看整个走廊里，就他一个人了，心里一抖豁，也跟了进去。 果然……办公室的地板上，紫砂壶同志粉身碎骨，最远的一块碎片还溅到了门口。 叶然看着那块碎片，慢慢地将脚跨了过去。 紫砂壶居然提前打碎了…… “唉，”王老头抬了下头，看了眼三人，长叹了一口气，继续用如丧考妣的目光注视他的爱壶。 “哟，老王，”赵老头上前一步，笑呵呵地道，“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唉，”王老头翻了个白眼，重重地叹口气，“什么叫不小心，这叫不小心么，我一科学工作者，会那么不小心吗……唉……” 王老头说完一抬头，就看见叶然的眼神十分专注地盯着紫砂壶的碎片。 “我说叶然，”王老头觉得转移下胸中的悲愤，“好看吗？有没有点大爆炸的意思？” 叶然抬了抬了眼皮，懒得理他，突然眼睛一亮，朝着一张办公桌冲了过去。 办公桌上……放着一本广告台历，还是淘大酱油派送的。 叶然拿起台历，就往死里看。 王老头看着叶然的背，有股子气不太顺的胸闷感，只好瞪赵校长，“校长您老有事光临，还是没事光临……我们物理界？” 话说，这两个老头本是同届的师兄弟，师出同门。 不过在j大，一个是主业务的，一个转行到行政了。 王老头每看到这个荣华富贵了的物理界叛徒，就气不打一处来。 同样是物理出身，看看人家，道貌岸然地开着大奔。 自己呢……唯一的一把爱壶也离他而去了。 唉……这人世何其惶惶，何其惶惶。 那一边，叶然捧着那本酱油台历，五内俱焚……这他妈是本过期台历呢，还是他们还在2003？！ “老王，”叶然一转身，脸色有些惨淡地看着王老头，“我忘了，今年到底是几几年？” 此言一出，除了戴讲师在内心由衷地流了泪，其他人都惊呆了。 王老头终于从丧壶之痛中清醒了，瞪打了眼睛看着叶然。 “几几年？”叶然翻了个白眼，懒得废话了。 “2003，”王老头内心默默地扼腕，“小叶然啊，是不是你大师兄又拉你压马路去了？” “什么？”叶然没听清。 “我说叶然啊，”王老头放弃了爱壶的尸骸，站起身来，语重心长地道，“学生的本分是念书，你在物理上的天赋，系里很多老师都认同的，你大师兄已经定了要念我的博的，你要向他学习啊……要学习好的地方，他拉你去自修是好事，但是拉你去逛马路，这个你完全可以拒绝啊！” 王老头一番话，说说真知灼见，字字珠玑。 叶然越听，脸色越黑。 赵校长听完后，觉得考验父子亲情的关键时刻到了，于是，补充了一句，“当然，读书读累了，出去逛逛也是可以的，最近海南游打折……” “什么乱七八糟的，”叶然听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小声地腹诽了一句。 “海南游打折？”王老头来劲了，“几折？” “呃，”赵校长有些措手不及，“好像三、三折吧……” 赵校长随口就编，他自己掏点腰包，就三折了吧，掏腰包事小，得罪这位师弟，他就不用在j大混了。 王老头会把他所有的事迹，编写成教材，人手一份发了的。 “三折……”王老头眉开眼笑了，“师兄……真的三折啊？” “呃，真的，”赵校长骑虎难下。 这声师兄，自从他当了校长，就没听到过几回。 大约就三四回吧，一回是学校分房子，一回是访美名额，还有一回就是要匡奕念他的博。 王老头喜上眉梢了，瞄了一眼地上的紫砂壶碎片，故作沉痛状，“这把壶少说也陪了我三五年了，如今就这么忽而八次地去了，叫人心理上很难承受得了啊，人家说像我们这种到了五十多岁，再失去亲人，就很难回复精神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赵校长了。 赵校长一愣，开口道，“不是上回孟头给你介绍一四十岁的了吗，据说还是生物系的，也是教授？” “哦，”王老头咬牙切齿地道，“谈了两句，不是很同步，要不介绍给你？” 赵校长忙忙地摆手，他不要。 现在还要，早八百年前他就不用离婚了。 “海南，”王老头目带向往地注视着一地紫砂壶的碎片，“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看一看祖国的大好风光啊。” “呃，”赵校长彻底地投降了，“去去去，三折。” “好，”王老头立刻不看那紫砂壶了，“那就说定了，等他们军训完了，一起去，三折好啊。” 赵校长默默地低下了头。 叶然缓缓地转过脸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生物系四十多岁的教授，就是他“未来”的师母。 “老王，师母，你不要了？” “没大没小，”王老头眼睛一抬，颇威严地道，“老王是你叫的？” “呃……王教授，师母怎么办？” 叶然觉得问这样一个问题，自己就像站在崩溃的边缘。 “什么师母不师母的，”王老头豪迈地一拍桌子，“八字都没一撇呢，不要了，我这都是一要去海南的人了，劝她还是别惦记我了。” 说完，得意地瞟了一眼赵校长，后者突然觉得荷包一阵疼痛，剧烈的。 叶然和戴讲师两人面面相觑，嘴角抽搐。 离开物理大厦后，两人久久不能成言。 简单点说，就是闷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紫砂壶已经碎了……师母也变成海南三折游了…… 叶然和戴讲师两人，失魂落魄地走在j大的校园里。 虽然校园里的草木葱茏，一派繁荣的文化气象，但是看在眼里，却觉得无比的萧索，无比的不靠谱啊。 “叶然，”戴讲师垂头丧气地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里的一切都在变，而且是朝着一个不可预测的方向在变。 如果这样一个2003成立，那么他们的2010目前又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二师兄，”叶然也有些气馁了，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了句，“你说……是不是我们引起了时空的多米诺效应？” “你说什么？”戴讲师猛地一个站停，“多米诺？” “废话，难道我说的厄尔尼诺？” “叶然，你不要吓我啊，”戴讲师涕泪俱下了。 他们居然在南区的食堂附近，引起了时空上的多米诺效应，这他妈多惊悚啊？！ “不是，你想啊，”叶然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假如说，我们进入这个时空是一个契机点，那个以这个点为中心会引发一系列的反应，这种反应，差不多就跟多米诺骨牌那个样子，但是它是空间和时间四维方向的……” “叶然，”戴讲师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叶然顿了顿，眼神不知道在看哪里，“其实我们一直不知道这个奇点在哪里，就像宇宙大爆炸，爆炸的时间0坐标宇宙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们目前的情况也是如此……” 戴讲师在旁，一言不发地听他讲。 叶然的疑问是—— 如果，他们真的是从2010进入2003的，那么这两个时空的交点究竟在哪里？ 目前来看，他们在电梯里感觉到异样，但是，那个时候，他们是在哪个时空呢？ 当时电梯里没有任何时间标志，可以说明到底是哪个时空。 出了电梯之后，他们从发现不对劲到看到收银台的日历，是已经到了2003呢，还是时空就是那个时候变化的呢？ 他们究竟是在哪一个确定的时间点，从2010来到2003的呢？ 叶然实在回想不出，那个具体的时间点，究竟在……哪里？ “叶然，”戴讲师突然叫了一声，“大师兄在看你！” “啊？”叶然茫然地抬头。 却发现，他们正走在篮球场边……赵匡奕在铁丝网后面，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2003的赵匡奕，叶然眼神更加迷茫，看着那个穿着运动服，握着篮球的人。 “大师兄，你看什么呢？！” “哟，叶师妹啊！” “叶师妹身边有人啊！” 赵匡奕皱了皱眉，看着不远处的叶然和叶然身边的那个人。 16、第 16 章 叶、师、妹…… 戴讲师头疼地看着叶然两眼冒火，朝铁丝网走过去了。 让人感觉……已经过去的事情，摇身一变，变成了梦魇，卷土重来了。 赵匡奕也有些意外，以前这个大一的对那些乱起哄的人，都是采取视若无睹的策略，直接忽略过去，今天，怎么是这个反应？ 其实，这个也不能怪叶然。 以前他是一步步捱过来，当然是能忍则忍了。 现在情况是，他好不容易忍了这么多年，突然，又掉进这个坑了，是个人就会怒，何况叶然还不是个普通的人，他是一个自以为已经摆脱了赵匡奕的副教授啊！ “叶然，”戴讲师直觉地伸手去拉小师弟，“别冲动啊。” 不过，他慢了一拍，连根毛也没捞着。 叶然已经走到铁丝网边了，看了看地形，铁丝网旁边是一长道铁栏杆，叶然三步两步走了过去，单手一撑，纵身一跳，进了篮球场。 赵匡奕从头到尾，都只是看着，不做任何表示。 “你们，”叶然走进篮球场，眼神一扫，“刚才谁说叶、师、妹的？” 师毛妹！他最恨的就是这个绰号。 球场上的那些，一时都傻了。 丁小航第一个反应过来，瞄了一样赵匡奕，发现后者好像没有意思要阻止，于是，眼明手快地把身边小六推了出去。 小六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莫名其妙地被推到了叶然面前。 “他，”丁小航狗腿地道，“他说的。” 叶然抬起了眼皮，看了一眼小六，“是你？” “我、我……”小六急了，他突然觉得这个大一的是来血债血偿的，“我说什么了我？！” “那么，不是你？”叶然眯了眯眼睛。 “不是我啊，”小六哭丧着脸辩白，这大师兄家的实在是太彪悍了，“真的不是我，英雄，好汉，你放过我吧，真的不是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联想一台……还在柜台，叶然，叶师妹，你放过我吧……呃……” 小六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嘿嘿地冲着叶然笑。 “还有谁？”叶然脸色全黑，一抬下巴把所有人都剐了一遍。 本来一场篮球大家都打得浑身臭汗，被他这么一扫，各个都觉得冷。 丁小航撩起一脚踢在小六屁股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大师兄看上的人，能是什么好鸟？！ 小六讪讪地退到了后面，这叶然实在是太恐怖了。 “我说叶然，”丁小航讨好道，“一起玩一会儿？” 叶然瞄了一眼赵匡奕手里的篮球，“玩可以，但……要是我赢了呢？” 他是对运动没有兴趣，但是，很多事情，有没有兴趣基本上不起决定性作用。 “你赢了？”赵匡奕抬了抬嘴角笑了。 这个大一的太有趣了，其他人也觉得不可思议，话说他们大师兄可是篮球市少队出身的，恐怕那个大一的还没有“了解”清楚。 就是嘛，小两口不花时间互相了解了解，在这里折磨他们这些路人甲乙丙干嘛……唉…… “怎么样，”叶然眼皮一抬，看着赵匡奕，“要是我赢了？” “你赢了，”赵匡奕看着他，“这里所有人以后听你差遣。” 此言一出，周围哀嚎一片…… “老大，不要啊……” “老大，三思而后行啊！” 赵匡奕不为所动地看着叶然，似乎只等后者点头。 “包括你？”叶然追加了一句。 赵匡奕看着叶然，微微一笑，“包括。” “很好，”叶然点了点头，“那开始啊，三对三，借个人给我。” 赵匡奕眼神一扫，“自己挑。” 叶然眼神一扫，指了指小六。 小六猛地后退一步，形容凄凉地瞥了眼自家老大，发现赵匡奕竟然完全没有反应。 “苍天啊，”小六悲怆了，“我做错什么了。” “你叫了他一声‘叶师妹’，”丁小航将声音压到极限低，不怀好意地提醒。 “我认错还不行吗？”小六抬头诚恳地望着叶然，“难道他看不出我一腔的诚意吗？” “看不出吧，”丁小航小小声地道，“叶师……呃……四美……他盲目了……” 叶然果然紧紧地盯着赵匡奕，小六仰天一啸，认命地走过去了。 临走之前，象征性地一回头，瞥了眼自己老大，暗示自己还是忠心耿耿的。 不过……赵匡奕看的是叶然。 “要是你输了呢？” 突然，赵匡奕说了这么一句话，众人突然十分期待叶然的回答。 “输，”叶然嘴角一抬，“输了随便你们叫什么！” 赵匡奕怔了怔，突然，他浅浅地笑了。 似乎心情很好地说了一个字，“……好。” 众人只好在心里摇头。 三对三斗牛，叶然只借了一个小六，是因为他把戴讲师也算进去了。 可怜的戴讲师死死地拉着栏杆，死活都不愿意。 开什么玩笑，他都一把老骨头了，还打什么篮球。 “叶然，叶然，”戴讲师抱着栏杆，不肯松手，“你再借一个吧，借一个也是借，借两个也是借，你借那个姓丁的，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叙叙旧呗。” “不行，”叶然坚决地跟栏杆抢人，“再借没面子。” “叶然，小师弟，”戴讲师哭了，“面子什么的，那都是虚幻啊，我不要啊！” “不要，”叶然眼神一沉，“那你亲胖子的事，回到2010，哼……” “呃，”戴讲师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于是，双手一松。 叶然如愿以偿地把人从栏杆上扒下来了。 “叶然，”戴讲师做最后的挣扎，“我不会打……” “没事，”叶然一抬嘴角，笑了，“把球扔给我就行了。” “呃，”看来挣扎也没用了，戴讲师认命地点头，“……好。” 胖子……戴讲师恨恨地想着胖子。 不远处宿舍里，正喝减肥茶的胖子猛打了一个喷嚏。 “胖子，”杨可瞄了胖子一眼，“你感冒？别传染啊。” 胖子一愣，突然怒吼道，“别叫我胖子！叫我帅哥！！” 呃……杨可一摸鼻子，走开了。 篮球场上，赵匡奕和叶然对峙在中线上。 临时被拉来当裁判的那位，突然觉得紧张，抛球的时候，手有些抖。 开玩笑，他们老大可是把整个寝室都拿去赌了。 篮球被抛上空，又迎头落下。 赵匡奕和叶然两人，几乎同时起跳，同时抓到了球。 赵匡奕一怔，这个大一的……篮球居然打得不比自己差…… 叶然一看赵匡奕晃神，眼明手快地一捞，转身就运球，直冲对方底线。 赵匡奕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不由地……笑了。 “老大！”丁小航头疼地叫了他一声，跑去追杀了。 赵匡奕一抬眼，望着不远处篮框下跳起扣篮的叶然。 阳光下，叶然的轮廓十分干净明亮。 赵匡奕和叶然有些讶异地发现，对方都是技巧派的。 篮球在赵匡奕的手里，就像有生命一样，会自己认篮筐。 而叶然的假动作，更是让人目不暇接。 丁小航在n次被晃过之后，防守越来越密不透风。 而小六也越打越有劲，完全忘了到底谁是自己老大。 比分开始胶着了，往往是叶然一个灌篮两分后，赵匡奕就三分线上一投补回来。 戴讲师在如此激励的赛况中，虽然只是负责把到手的球扔给叶然，但也跑得气喘吁吁，眼看一口气就要背过去。 但是，这夺命小师弟目光一扫，他又只好认命去跑。 冷不丁地又想起了那个死胖子，真他妈的……说要减肥的又不是他，干嘛要他来回跑！ 戴讲师一走神，却没看见小六运着球，直冲了过来。 小六一边冲，一边回头看对手，完全没有料到戴讲师会傻愣愣地挡在中间。 “小心！”场边有人惊呼。 小六一回头，眼看就要撞上戴讲师了。 就在这一刹那，突然有人拉了戴讲师一把，戴讲师在千分之一秒的时候，躲过了小六的冲撞。 拉戴讲师的人，自己却倒在地上。 叶然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是……赵匡奕。 “老大！老大！” “你没事吧！” “老大，你没事吧？！” 众人忙走上去，急忙询问。 只见，赵匡奕仰面倒在地上，微微皱着眉头。 叶然三步两步走了上去，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赵匡奕皱着眉头，看着叶然。 “你……”叶然有些犹豫，“没事吧？” “送我去校医院，”赵匡奕飞快地道。 众人一听，顿时七嘴八舌地担心起来。 “啊？！” “老大，振作啊！” “不会吧？！” 叶然看着地上的人，问了句，“哪里断了？” 赵匡奕皱了皱眉，“右手脱臼了。” 叶然皱紧了眉头，把赵匡奕从地上拉了起来。 三对三比赛，就这样因为意外事件，无果了。 唯一的后果是，大师兄左手脱臼了，所以……他不能自己做实验了。 “喂，”赵匡奕托着自己的伤手，抬了抬眼皮道，“军训结束了来帮我做实验，知道了吗？” “你，”叶然脸色一黑，闷闷地道，“好。” 17、第 17 章 “……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呀呼嗨嗨，一个呀嗨……” “嗨……”戴讲师只觉得自己嗓子里冒出一股子袅袅的青烟，就像俗话说的祖坟上专冒的那种，“叶然，唱不动了我……” 这军训的日子实在是太凄苦了，白花花的太阳就在天上照着，一个班子几十号五音不全的，还要扯开了嗓子不知廉耻地大合唱。 看他们那位小教官陶醉的样子，估计这歌还得唱它个好几遍，看来不唱得人身心俱损，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一个呀嗨……”叶然翻了个白眼，飞快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呀呼嗨嗨嗨……” 呀呼……戴讲师内心忽地一阵悲恸……嗨嗨…… 早知道一样是回来2003，他就该早点回来，回到转系前多好啊！ 想他一个大山里出来的孩子（小时候旅居日本，靠着富士山），上学本就比别人晚了，倒霉的，还要被强拉到物理系，苍天啊，他当时只是说说而已啊。其实……其实，大概他是爱并深爱化学的。 化学多好，当他把自己一手研制并炮制的护肤圣品，献到那位相亲对象的面前…… 他已经能够完全地想象出，对方该会多么的感动，感动到立刻马上，小鸟依人地靠过来…… 然后，就会嗲嗲地说，“洗发水有吗，戴子？” 戴……子…… “啊啊啊啊啊啊！”戴讲师惨叫一声。 整个大合唱队伍安静了，辣乎乎的大太阳下，只听见知了的叫声。 刚才还在乐滋滋陶醉的小教官，刷地脸就黑了。 “你！”小教官三步两步到了面前，“立正！” 戴讲师一愣，马上啪地站直了。 “稍息！” 脚打开……内心开始忐忑…… “立正！……稍息！……立正！” 戴讲师眼睛红了，却不敢不照做。 叶然在一旁抬着嘴角，偷笑。 戴讲师在心里默默比了伟大的国际流行手势。 “出列！”小教官大声一吼，“跑步走！” 戴讲师两眼一黑，认命地出列了。 叶然继续在心里偷笑，私以为他二师兄那个跑步的姿势实在不怎么地。 “还有你！”小教官火眼金睛地指着叶然，“出列！” 叶然顿时蒙了，周围突然爆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哄笑声。 这真是墙倒众人推，集体拖拉机啊。 叶然稍稍地犹豫了一秒钟，镇定地判断，局势已经熬不过了，正如自己刚才劝解二师兄的那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叶然一步出列，以标准的跑姿跑出了人民的队伍。 这些当然都很好，小教官还是满意的。 但是，坏就坏在，叶然突然极富创造性地对着小教官露出了微笑，也就是他一直以来的招牌“人民教师笑容”。 于是，小教官的脸色刷地又黑了。 “你们两个，”小教官回忆了一下他们连长的派头，“什么事情觉得很好笑？” “报告，”叶然从善如流地道，“我们没有笑。” “放……”小教官一时激动，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没有笑，我为什么叫你们两个出来！？” 戴讲师一低头，什么叫“我为什么”……这都什么逻辑能力啊…… “不……知道？”叶然决定用模棱两可的句式来回答。 果然，小教官立刻产生了短暂的晕眩。 他看看叶然，看看戴讲师，看看下面一群充满期待的眼神。 “那什么，”小教官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大学生，高材生，知识分子……” 叶然抬了抬嘴角，默默地纠正了一下，他现在是副教授，高级知识分子。 “你们是不是觉得唱个歌对你们来说，很没有意义？！”小教官义正严词，“那就错了！” 错了？！ 叶然和戴讲师面面相觑，难道像他们这样，只求音量，不求音准的歌唱方式，居然还是有意义的？！ “我们唱歌，”小教官认真地翻版了连长的原话，“只有唱好了歌，才能有好的思想，有好的思想，才能踏出整齐的步子，踏出整齐的步子才能、才能……迎接新时代！” 还好，还好……连长的话太长，他没记住，不过，还好首长的话拿出来居然还能圆上。 叶然嘴角抽搐了，他实在是听不出其中有毛逻辑。 戴讲师则很认命地低下头了。 “你们两个，”小教官大吼一声，“给我独唱！” 噗——叶然在心理喷了，戴讲师垮下了一张脸，他们终于要两个人“独唱”了。 “唱！”小教官放话了，“唱不好，全班都不准吃饭！” 小教官祭出了他们连长常用的损招——连坐！ “毛！” “grandma’s bear啊！” “唱啊……” 叶然和戴讲师在群情逼供中，声情并茂地开了口。 “……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 “大声唱！”小教官骄傲地一挺胸，“没吃饭啊！” 呃……全班脸色一黑，集体目光狠狠地逼向两人。 “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呀呼嗨嗨，一个呀嗨！！！！！！” 此歌声就像一只展开了翅膀的雄鹰，鸟模鸟样地插进了蓝天……远处树荫下，赵匡奕抬起手指，象征性地掏了掏耳朵眼，笑了笑。 叶然跑到物理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左右了。不过，抬头一看，这物理楼好像一直都是那么勤勤恳恳的灯火通明。 叶然抬头看了看，接下来的事情，其实也很简单。 第一，他要一个人坐电梯上去。 第二，他要和赵匡奕共处一室——实验室。 说起来，做实验到没什么，对他来说，做实验算是乐趣。 叶然深吸了一口气，咚咚咚地跑进了物理楼。 电梯就那么静静地在角落里，只要过去按一下按钮就ok了。 叶然有些犹豫，他现在是独自一人。 戴讲师坚称晒伤了皮，死活不肯陪他来。 该死的……叶然心说，要是这次运气，他一个人回到2010，别怪他没情义！ 二师兄，就留给胖子了！ 叶然这么一想就舒坦了，大无畏精神油然而生，三步两步走上前去，一掌拍在了按钮上。 “叮咚——” 叶然吓了一跳，电梯门居然马上就打开了，电梯里空空如也，四面不锈钢反射着光亮。 这个……进去，还是不进去？ 他也不是不可以走楼梯的，毕竟生命在于运动，但是今天的运动量好像早就超了。 就在叶然前后为难的时候，只听见后面一个声音。 “你来了……” 叶然一回头，正是赵匡奕。 赵匡奕掠过叶然率先走进了电梯，叶然不自觉地跟了进去，赵匡奕随手按下了“9”楼，电梯门应声而关。 赵匡奕看着那一排按钮，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我还没吃饭……” 叶然咯噔一下，额头暴起了青筋，一秒钟前各种犹豫，顿时一扫而空。 “我吃过了！”叶然立马很直接地道。 “是么，”赵匡奕眼神动了动，“那先做完实验吧。” 叶然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不安起来。 “要不你先去吃点？” 此话一出，叶然想自己拍死自己。 对付赵匡奕这一类人渣的其实很简单，谨记三点：不搭理，不搭理，不搭理。 果然，赵匡奕眼睛一亮，嘴上却说，“不用，说好做实验了。” 毛……叶然愤愤地瞥了他一眼，什么说好，什么话都是他一个人说的！但是，冷静……他二十八岁了，二十八了，不是2003的那个叶然了，是副教授叶然了…… 叮咚一声，电梯一顿，门打开了。 赵匡奕伸手按住了开门键，看着叶然。 叶然一愣，随即自动地抬脚走了出去。 赵匡奕放开了手，跟了出去。 “呃……”叶然突然想哭。 为什么，他好像又回到了过去？！ 此时，赵匡奕的寝室里，丁小航带领着群魔们，正欢天喜地地狂吃泡面。 “丁，”小六突然从泡面碗里抬起头，两眼放光地道，“你说，老大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丁小航一拍筷子，豪情道，“自然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想象一下，一边操作着光谱仪，一边笑，一边笑，一边看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一道道地分开……” 丁小航正陶醉时，突然被人大吼一声打断了—— “谁吃了老子的卤蛋！谁！” “毛！你个二，你自己吃了我的火腿肠！” “滚，老子刚才碗里明晃晃一颗蛋！” “才一颗你也好意思放在碗里？！” 丁小航一看，所有人都转移阵地，关心卤蛋去了，根本没人在听他描述的大师兄罗曼史，只好摸了摸鼻子，继续吃蛋。 “看a 片吧，”有人提议，“反正老大没那么早回来！” “好！”众口一词地附议了。 丁小航头一个冲过去，把门反锁了。 众人稀里哗啦地拉椅子，坐在了丁小航的电脑前…… 18、第 18 章 叶然对做实验这类的事情，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投入。 胖子曾经非常准确地形容过这件事——叶然做实验的时候，会带着一种母鸡注视破壳小鸡的目光，怀着一种流氓打江山的喜悦。 叶然自己也承认，就算他在科学圣殿里只是个开钟点房的，他也十分圆满了。 赵匡奕拉了一张椅子，在叶然旁边一坐，撑着下巴看着对方，“叶然。” “干嘛？”叶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白天军训，晚上还要帮这个人渣把实验做了。 “没什么，”赵匡奕想笑，“晚上吃什么？” 吃……什么？！ 叶然猛地一低头，深呼吸后，平静地抬起脸。 “你还没吃？” “没有，”赵匡奕理所应当地道，“你吃过了？” 叶然白了他一眼，“……吃过了。” 这不是废话吗？军训不就是站、跑、走、吃、睡…每天按着时间表和教官心情轮一遍！ “哦，”赵匡奕无所谓地点点头，“那你想吃什么？” 呃……叶然的脑袋猛地又沉下去了。 噩梦，噩梦……真他妈的重温噩梦。 “吃、过、了……”叶然有气无力但一字一顿地说道。 赵匡奕眼神一抬，看着他手上的动作，“那晚点再说……” “你！”叶然想跳起来。 但是……突然，叶然脸色僵住了。 他缓缓地转头，看着赵匡奕，却发现赵匡奕正转头看着门外走廊的方向。 难道说，赵匡奕也听见了？！ “那个什么，”叶然有些不太确定地开了口，“你在看什么？” 赵匡奕看着门外走廊的方向，刚才他听到的声音……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物理楼里应该没什么人了。 叶然紧张地瞪着走廊方向。 刚才一瞬间，他听到的声音实在太不合理了。 现在这个时间，怎么可能会有……一群人从走廊里走过呢？！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刚刚那阵脚步声，绝不可能是三五人，至少也有几十号人…… “那个，”叶然走到了赵匡奕身边，“你刚听到了？” 虽然这个是2003年的赵匡奕，但是怎么说呢，赵匡奕……就是赵匡奕。 果然，只听见赵匡奕声音极其稳定地到，“听到了，好像是一群人走过去。” 叶然心中一凛，赵匡奕用了“好像”这个字眼。 “这什么啊！？这什么！？” 大三男寝里的“小电影”进行到一分多钟的时候，小六同学愤慨地跳了起来，猛拍电脑桌，拍得联想台式的屏幕喜气洋洋地摇了摇。 有个挑头的，其他男生也纷纷不同程度地流露除了愤慨之色。 丁小航忙安抚众人的情绪，“耐心，耐心，才1分多，就要来了，就要了。” “毛，”小六怒了，“这都树林跑了一分多钟了，还做不做了，做不做地不要欺骗我们这些高材生的感情啊，不要耽误祖国花朵的宝贵时间啊！” “小六，你还花朵？”有人听不过去了，“什么花？” “什么花？！”小六一抬下巴，“一枝花！” 此言一出，众人一愣，突然电脑发出了一声经典的“亚达”！ 五个人立马不约而同地转头，齐刷刷地注视向电脑屏幕。 果然，经过了一分多钟的奔跑戏，屏幕上的女人，终于被按在了树干上。 “这丫算三级片啊，”小六小声地咕哝了一声，却忙和众人一起重新围在了屏幕前。 “嘶啦”一声，众人猛吸了一下口水。 “亚达”，女子被按在树干上扭来扭去。 “叩叩……” 这是……什么声音……敲门？！ 丁小航头一个跳起来，飞快地关了。 众人面面相觑…… 却清楚地听见，就是敲门声。 叩……叩叩……叩…… 五个人面面相觑。 “那么早？”丁小航咕哝了一声。 这也太奇怪了，平时，大师兄牵着叶师妹出去遛弯，没个深更半夜都不带回来的，要不然那个大一的也不会一见大师兄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 才出门，就回来了？！ “别不是闹翻了吧？！”小六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翻了？”丁小航一愣，马上飞快地反应过来了，“快快快，谁去开门，迎接太上皇失恋回来，态度诚恳，服务周到，不然大家倒霉……” 说到后面，隐隐约约带着一种飘渺灵动的哭腔了。 “哦，”小六头一个翻身上床，“困了，睡了碍…” 其他人也纷纷地往自己床上爬…… 一转眼，丁小航环顾四周，发现站在地下、能、去、开、门的……也就是他自己了。 叩……叩叩……叩…… 丁小航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一抬手扭开了门锁，就拉门，一边拉，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大师兄，你怎么才回来，幸苦……了？” 门外空空如也，半个人影也没有。 丁小航先是一愣，随即砰地甩上门，喜悦地就回头嚷，“没人！下来下来！继续！刚才听错了！继续继续！” 一时间，寝室里床响被翻，生龙活虎的四个大男生又跳出了被窝。 “靠，有没有搞错，吓得老子丧失功能碍…” “毛功能，你还有功能？” “别吵，继续观赏，继续观赏！” 于是，联想电脑屏幕重又打开了那一部充满动感的“文艺”片。 “听错了？”只有小六还在那里念念不忘，“怎么会呢……” 刚才那敲门声紧接着好像还有人说话，要是他没听错的话。 奇怪了……不过……看片要紧！ “你也听到了？”叶然紧张地看着赵匡奕，目不转睛。 赵匡奕站了起来，顺手拉开了椅子，朝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等下，”叶然突然想起了什么，追了上去，“别开门！” “为什么？”赵匡奕回头，看着他。 为什么……叶然愣了，是碍…为什么他会开口叫赵匡奕别开门？ 是出于直觉，或者说本能？ 叶然有些犹豫，作为一名科学工作者，遇事讲直觉，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但是，的确自然界存在着很多精准到无法解释的本能模式。 叶然盯着实验室的那扇门，门外就是那条熟悉的走廊。 不论是在2003，还是2010，这条走廊，他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样的情况下，这条走廊上会有几十号人同时走过。 不要说，现在这个时间，就是白天，也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叶然看着赵匡奕的手搭在了门把上，心里突然有些发毛。 “叶然，”赵匡奕并没有立刻打开门，而是回头叫了他一声。 “什么？”叶然仿佛得到了允许，三步两步走到了赵匡奕身边，“怎么了？” 赵匡奕看着叶然脸上有些紧张的表情，突然觉得心情大好。 当然，他还不知道这个叶然，是从2010掉下来，对空间时间已然是后怕了。 “叶然，”赵匡奕低头看了一眼门把手，“开了？” “不准开！”叶然鸭霸地一叉腰。 叩……叩……叩叩…… 丁小航猛地按下了暂停，其余四人不约而同，缓缓地转头看寝室的门。 电脑屏幕上，鲁男和逃跑女被定格在一个高难度的姿势上。 “呃，”丁小航舔了舔干燥的唇，“又敲门？” “是啊，”小六看着那扇门，有些犹豫地后退。 五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叩……叩……叩叩…… 突然，又是那个敲门声，连节奏都一模一样。 “我、我、我靠，”小六拉开了嗓门喊，“大师兄？老大？是你吗？你没带钥匙？！” 丁小航等人齐齐地看着门，屏着气，等着外面的回答。 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了，但是门外却没有半点反应。 既没有人应答，那个敲门的声音也不再来了。 “丁，”有人抗不住了，看着丁小航，“不会是招那个东西了吧？” 丁小航浑身一抖，忙呸了几声，“呸呸呸！你还是不是唯物主义者，还是不是物理系的了！” “光我是没用碍…”那人低声抱怨。 寝室里的五个人，不置可否地看着那扇门。 平常进出习惯的自己寝室的门，此时此刻，却越看越别扭。 叶然也是如此，他看着实验室的门，只觉得十分的别扭。 门外到底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他和赵匡奕，会同时听到那个不可思议的声音呢？ 几十号人的脚步声，在晚上时间的物理楼里？ 叶然直觉地不想赵匡奕开门，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赵匡奕的手就放在门把手上…… 只听见，嘎达一声轻响，门开了一条缝！ 19、第 19 章 门打开了一条缝，叶然心瞬间提到了嗓子口。 怎么办？！ 门已经打开了，被赵匡奕这个人渣打开的！ 现在……叶然七上八下地盯着门把手，既然门打开了……那要不要出去看一眼呢？ 其实，事情很简单，从理论上来说。 当门关着的时候，所有的可能性都有存在的可能。 不打开这扇门，就没有可能知道门的另一边发生了什么，这就是倒霉的“薛定谔的猫”。 现在盒子盖打开了，他要做的就是去看一眼，看看这只猫是死的，还是活的。 叶然凝视着门，赵匡奕从旁看着他，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好吧……叶然眉头一夹，大义凛然地迈出了一步。 正所谓逃避不能解决问题，送死才能堵住敌人凶恶的枪口。 叶然深信上帝不会那么缺乏判断与审判的眼光，有赵匡奕这么个大人渣站在自己背后垫底，怎么也该长幼有序……吧？ 叶然一把拉开了门，猛地闭上了眼睛。 呼地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赵匡奕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一把拉住了那小子的腰。 “你干嘛！？”叶然霍地睁开了眼睛，咆哮了，“放开你的手！” “嗯，”赵匡奕点点头，手还握在原处，“真的吃过饭了？” 呃……叶然想跳起来，拔腿跑。 但是，他忍了…… 虽然，现在这个姿势很奇异，比赵匡奕纠缠了七年还要奇异……但是，叶然完全不想承认，他突然有勇气伸头去看个究竟了。 门外…… “谁？！谁？！给老子报上名来！！” 丁小航悲剧地被推在了最前面，如临大敌地对着寝室门咆哮。 门外，绝对不可能是大师兄！ 大师兄根本不屑于干那么无聊的事，话说大师兄如果会恶作剧的话，那很有可能就是天要下红雨，西边要出那朝气蓬勃的朝阳了，王老头和赵校长不仅冰释前嫌，还你侬我侬了！ 当时，丁小航是如此想的。 后来，他发现铁齿的时候，使用排比句，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系数的。 “丁啊，”小六眼角带泪地拉着丁小航，“你放开喉咙喊啊！” “毛！”丁小航拼命地想往后再缩一点。 此刻，寝室里的五人组，颇有些狼牙山五壮士的姿态。 “你们说，”丁小航看了眼其余四人，“是不是哪个王八蛋恶作剧啊？！” “有道理啊，”寝室中排行老三的那个点头，“那丁哥是哪个王八蛋呢？” 丁小航嘴角一抽，这话问的，理科精英，断个句都不会啊！ “你要这么问我，”丁小航耐心教导，“那丁哥，空格，是哪个王八蛋呢？” 某人正要受教地点头，突然，那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叩……叩叩……叩…… 众人猛地一滞，你看我，我看你，半天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电脑屏幕上，被定格在瞬间的将合体画面，极其节律地一抽一动，抽抽动动。 “怎么办？”丁小航环视了一圈其余四人，“你们说呢……” 这情况也太诡异了，如果真的是有人在恶作剧，这恶作剧的人未免也太有毅力了，未免也太无聊了。 但是，如果不是有人在恶作剧……寝室里的五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这一个寝室里，各个都是j大物理系的，难道要他们朝那个方向去想吗？ “我说，”小六咽了口口水，“要开吗？” “呸！！！” 其他人异口同声地呸了过去。 叶然被赵匡奕握住了腰，于是，他很自强地努力把上半身探出了门外，这个姿势很像是被人抓住两只膀子的鹅…… 不过，没人在意。 叶然关心的是门外，赵匡奕则突然低头，看着握在手里的叶然的腰。 门外……没有什么异样。 一条干干的走廊，没有人，每隔一米多，就亮着一盏顶灯。 刚才那几十号人的脚步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看上去，这走廊安静得很啊！ 叶然左右看了看，看上去还是没什么人影，左边半条走廊，灯火通明，一路到底，一面白墙，右边半条灯火通明，一路到底……一、面、白、墙？？？！！！！！！ 叶然猛地转头再去看左边，还是一面白墙？！ 两面都是白墙，那他们楼梯转角和电梯间去哪里了？！ 如果两面都是白墙的话，请问，他们是怎么走进这条走廊的？！ 叶然猛地打了一个冷战。 赵匡奕当然感觉到了，抬起了脸，“怎么了？” 握住叶然腰上的双手，稍稍地加重了力道。 “你……”叶然犹豫了半天，“你看……” “看什么？” “看走廊……” 赵匡奕放开了叶然，向前一步往走廊里看了一眼。 “怎么了？”赵匡奕转头看着叶然。 “……” 叶然死死地盯着赵匡奕看，赵匡奕眼神一沉，也看着他。 “叶然，”赵匡奕靠近了过来，“你是白痴吗？” “什么？！”叶然猛地又炸毛了，“你才白痴呢！” “哦，好了，”赵匡奕退开了一点。 呃……叶然颓了，又犹豫了半天，终于问出了口，“你真的没看到？” “看到什么？”赵匡奕双手环抱，看着叶然。 “那么，”叶然顿了顿，“看到楼梯在哪边了吗？” 赵匡奕眼神一抬，伸手向左指了指。 叶然不甘心地又探出了头，往走廊的左边看过去…… 这个……叶然惊呆了。 难道他刚才看错了？！ 缓缓地再转头去看走廊的右面……尽头……是一面白墙。 再看左边……黑洞洞的，应该是楼梯拐角和电梯间。 叶然睁大了眼睛……难道他看错了？！ 叩……叩叩…… 还有一声，丁小航等人死死地盯着寝室门。 按照之前的那个节奏，这个诡异的敲门声应该还有一声。 但是……接下来……似乎又进入了无限制的静寂中。 “怎么办？”小六突然出声，打破这}人的安静。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都是物理系出身的，但是说穿了，谁也没有把握这个时候，一定可以站出来解释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们中间，只有丁小航之前，打开过一次门。 那次打开门后，丁小航的反应是，外面没有人。 再加上，他们本来是在看a 片的，大家都是在热血的年龄，所以对于第一次门外没有人的反应，很正常的是，喜悦了，复活了，重新坐回到电脑前面了。 但是，后来，那个敲门声又响了。 这里就牵涉到这样一个问题，究竟门外有没有人。 有敲门声，并不代表门外有人。 敲门声，可能是敲的隔壁门，他们误听了；也可能是有人用录音机录好了，回放来恶作剧的；或者离谱一点说，可能门外面的建筑的某个部分或某个物件，有唱片的结构，然后加上偶然的环境因素，造成了过去的敲门声被录下，现在机缘巧合又回放了。 “有鬼啊……”小六补充了一个可能。 “呸！！！！”众人鉴于物理系整体的面子问题，驳斥了。 同样，反过来来说，门外有人，也不代表一定会有敲门声。 很简单，以大师兄的性格，根本就懒得恶作剧，刚才开门的时候，他就会直接进来。 然后……如果不幸被大师兄发现那部美妙的片子……大师兄会格式化下一下电脑，以确保运作他那些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自编程序。 所以，丁小航他们对着那扇寝室门看了又看，只觉得气氛越来越冷。 此时此刻，在物理楼的实验室里，叶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匡奕的反应很明显，他没有看到走廊有任何异状。 叶然一边想着问题，一边盯着单手做实验的赵匡奕看…… 赵匡奕表情很淡然，这些实验他做了无数遍了，早就滚瓜烂熟了。 刚才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不由自主地双手去握住叶然的腰，也许是当时叶然给他的感觉……赵匡奕手上的动作稍稍顿了顿……没错，赵匡奕眼底掠过一丝波澜…… 当时叶然给他的感觉，是……消失。 赵匡奕看着手中的实验用具，如果……叶然消失……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人坐在一旁，一脸发呆的样子。 赵匡奕看着这个叶然，突然有种不舍得的感觉。 叶然则全然不知，正全身关注地想着，为什么“只有”自己会看到那样的景象呢？ 他刚才明明就看到了走廊左右两端都是一模一样的白墙。 难道是……幻觉？！ 也许是因为从2010到2003，精神紧张导致的幻觉？ 但是，怎么会有这样真实的幻觉呢？？ 他刚才明明看到走廊两端，是一模一样的白墙……等等…… ……一模一样的两堵白墙…… 镜像？！ 他看到的不是整条走廊？？ 而是半条走廊，和这半条走廊的镜像？！ 也就是说……当时他是在镜像的中点？！ 那为什么会产生镜像呢…… ====================================================================== 苏非博士携外星人带着薛定谔猫 （百度百科开场白） 对于斯蒂芬·霍金来说，作为牛顿在剑桥卢卡逊教席的继承人、爱因斯坦之后的物理学界盟主，如果物理学上还有什么事件让他烦恼的话，那是薛定谔的猫。 “——谁敢跟我提起薛定谔那只该死的猫，我就去拿枪！” 薛定谔猫是关于量子理论的一个理想实验。 …………（一下请见百度百科） &注意：“理想”实验 20、第 20 章 镜像…… 叶然看着眼前正在做实验的赵匡奕，脑子里却被刚才的景象填满了。 现在，静下来想想，他敢肯定，刚才不是自己幻觉，而是真的……看到了半条走廊和那半条走廊的镜像。 但是，他刚才没有走出那扇门。 那么，如果他走出了那扇门，事情又会怎样？ 假设他走出了那扇门，如果是往真实的那个方向走，事情就很简单，他会撞到那堵白墙。 那么，如果他走的是镜像方向呢？ 叶然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眼赵匡奕，只见后者拿起了一旁的笔，飞快地记下了实验数据。 如果说，叶然看着赵匡奕，继续想那个问题。 如果说他刚才走的是镜像方向，那么实际上…… 实际上他是在走向楼梯拐角电梯间那里，但是，眼睛中看到的是镜像的白墙。 那么结果，就会因为无法看到楼梯，意外踩空，掉下楼梯，或者，掉下楼梯后撞到栏杆，，或者撞在电梯门上，或者走进正好打开门的电梯，或者被电梯门夹住，或者等等，无数个或者…… 叶然打了个冷战，这样就会有无数个“或者”。 另外，还有一个“或者”…… 那就是，他的确走在“镜像”中。 但是，真实的人走在镜像中？ 等等…… 叶然倒吸了一口气，猛抬头看着赵匡奕。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许，他并不算是“真实的人”。 他是“2010的人”。 “怎么了？”赵匡奕停下了手中的笔，看着叶然，“在看什么？” “没什么，”叶然脱口而出，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这个世界里，还有一个人也不是“真实的人”。 那就是——二师兄！ 既然自己刚才看到了镜像世界，那二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叶然猛地一吓，他深刻地了解戴讲师，以二师兄的胆量，要是也看到了什么，估计这会子已经惊晕了，躺在地上吐白沫呢！ 怎么办？！叶然有些紧张地看着赵匡奕，他想回寝室看看情况。 “我说，”叶然有些困难地看了眼赵匡奕，“回去吗？困了。” “哦，”赵匡奕应了一声。 叶然有些惊讶地看着赵匡奕，后者状似很随意地随手就关掉了实验仪器。 “那你的实验？”叶然突然有些“良心发现”。 “嗯，”赵匡奕也只是应了一声，顺手捞起椅背搭着的外套。 既然叶师妹急着回寝室，那他一个做师兄的，当然没有必要强留。 “你们军训还有几天？”赵匡奕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呃，”叶然愣了愣，他还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才开始两三天！” “是么，”赵匡奕微微一点头，“那你以后还来吗？” “来什么？”叶然有些呲毛了。 “来帮我做实验，”赵匡奕理所应当地给他一个背影，自己先一步走了出去。 “你的手……”叶然猛地想起刚才抱自己腰的好像是某人的两只手！！！ “你的手不是好了吗？！”叶然对着某人背影吼道。 “是么，”赵匡奕回头，淡淡地道，“好了你就不打算负责了对吗？” 口气很淡，很平稳，却带着一种国际谴责的味道。 “好了我为什么要负责？！”叶然努力地讲求逻辑。 “那么，”赵匡奕想了想，抬起伤手看了眼，又看着叶然。 “那么什么？”叶然警惕望着他。 “那么，”赵匡奕口气还是淡淡的，“好像没好。” “什么？！”叶然跳起来了，“好就是好，没好就是没好，什么叫好像没好，好像没好，你怎么不好像断了，好像死了，好像出国了，好像教授了！！！” 突然，叶然自己闭嘴了，安静了。 赵匡奕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 叶然心虚地摇头，摇完头，才又发现他们居然已经走到电梯前了。 唉……叶然在心里猛叹气。 他堂堂一个副教授，28了，精神上出柜了，居然又失去风度了。 叮——电梯门打开了。 叶然一滞，赵匡奕一步走了进去，往后一探手，把叶然一起拉了进去。 叶然咬了咬牙，吐了口气，任由他拉了进去。 电梯门关上前的一秒，叶然回头看了眼走廊另一端——白墙。 话说，此时此刻，戴讲师同学其实没什么危险。 他正没心没肺地在寝室里，和杨可下五子棋，胖子不在，据称是去健身房了。 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戴讲师同学已经完全地适应了这位“故友”。 “戴子，”杨可随手放下了黑子，“你真的不管胖子啊？” 胖子减肥加练腱子肉已经走火入魔了，不过，貌似还是有些效果，整个人瘦了一圈，居然看上去显高挑了。 某天早晨，戴讲师含着牙刷，睡眼朦胧地随口说了句，“胖子，你高了啊……” 胖子一听，顿时笑得心花怒放，所以减肥一事，居然就神奇地坚持下来了。 戴讲师死死地盯着棋盘，这寝室里，胖子和叶然，下棋都是损招。 他以前从来没有和杨可下过棋，这次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不仅回到2003了，还和“起死回生”的杨可，面对面地坐着下棋。 真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更匪夷所思的是，这杨可下棋……也是损的！！！ “呃……”戴讲师惆怅地抬起头，“呃？！” “诶？”杨可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有些惊讶。 这个……赵大师兄不是从来只在楼下晃的吗？ 为什么，这次居然也上楼来了，还堂而皇之地进了寝室？！ 他知不知不道男生不能随便进男生寝室啊？！ 好吧……欢迎光临男生寝室。 “大、大师兄……”戴讲师紧张了，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那颗白子，“您怎么上来了？” 唉……明明现在是回到了2003，为毛他看见大师兄，还是会本能地肃然起敬啊？！ 杨可对赵匡奕点了点头，眼睛却瞄着戴讲师手里的那颗白子。 刚才，就差那么一步了，只要戴子那颗白子一放下，他就能绝杀收官了。 可惜、可惜……被人坏了好事。 杨克心里暗暗叹息，脸皮上倒是风平浪静，面带微笑。 赵匡奕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叶然的寝室”，仿佛不着意地四下看了看。 “唉……”叶然微叹着，跟进了自、己、的寝室。 说实话，他就是被那个镜像走廊有些吓到了而已，所以，才装作没有发现赵匡奕不仅走在自己前面，还熟门熟路地走进了自己的寝室。 赵匡奕那个姿态，一点探索都不带的，要是他还掏出钥匙，那就跟回他自己寝室没什么区别。 这是什么人啊……只要事前信息充沛，操作层面的第一次就完美得跟第一百次似的。 叶然有些愤慨，愤慨完就振作了。 “大师兄，”戴讲师同学习惯性地跑去倒了杯水，“请喝茶。” 赵匡奕十分顺手地接过了茶杯，拉开一张椅子，在棋局边坐下了。 叶然十分别扭地看着这一幕，飞快地考虑采用什么样的措辞，好把人渣哄出去。 赵匡奕往那盘棋上瞄了一眼，伸手捡了一颗白子，顺手一填。 杨可眯了眯眼睛，一言不发，装作没看到。 戴讲师猛地扑到棋盘上，声泪俱下地观望着棋盘，似乎、好像、貌似大师兄居然……出手救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惨叫声。 只见，门口站在健身归来的胖子，死死地盯着赵匡奕手里的杯子。 “本人跟你拼了！”胖子大吼一声，扑了过来。 戴讲师一愣，顿时有些心虚地转过身，这杯子他忘了，好像说过了要送给胖子，其实……是胖子硬要讨去做什么减肥成功的勋章、纪念品，他以为胖子二了，所以就随口答应了。 没想到……刚才一激动，又拿给大师兄用了。 不过，大师兄就是……大师兄。 戴讲师、叶然、杨可三人，很清楚地看到，在胖子扑向某人的时候，某人很轻巧地向前伸了伸脚。 只听见，砰地一声，胖子脸朝下，倒在了地上。 半天……没有声响。 不会吧……叶然翻了个白眼。 “胖子？！胖子？！”戴讲师有些急了，上去推了两下。 “别叫我胖子，”胖子飘渺了，气若游丝地抬起了一只手，“戴子，我好像毁容了……怎么办？” “呃……”戴讲师一愣，随即咆哮了，“让大师兄负责！！！！！” 叶然又翻了个白眼，杨可看了看没有发表意见。 赵匡奕站了起来，就对叶然说了句，“明天，记得来。” 说完，便施施然地走了。 叶然目送着那一道背影，拳头握得咔咔响。 21、第 21 章 用戴讲师的话来说，军训不是酷刑的“酷”，就是酷刑的“刑”。 任你是钢打的意志，铁打的脸皮，经过军训这一项学术界下马威，都能立时立刻化为乌有，化为血水。 当然，期间还会见二连三地受到来自军事界的“口头贬低”！ 类似——你们没吃饭？！你们是姑娘？！你们到底是不是男人？！ 胖子觉得这类言辞很没有逻辑含量……首先，有没有吃饭这件事就因人而异，可能有人吃了饭，可能有人吃了饭，但是拉稀了，但是这也算吃了饭，可能有人没吃饭，但是吃了零食，但是如果此人拿零食当饭吃，则又另当别论。这样一来，就得首先鉴定“饭”的含义范畴…… 至于，他们是不是姑娘，或者还是不是男人？ 这个就容易了，完全可以通过一种虽然不文明但是立竿见影的方式方法，当场就能进行命题论证。 但是，问题是即使不是男人，又……怎么样呢？ 不是男人，是不是就可以免除军训了呢？ 胖子在暴日烈阳下，缜密且飞快地将以上整个逻辑链推理了一遍，发现自己逻辑思维一如往常的非凡后，在高温下从容地微笑了。 当然他笑得很内敛，充分吸取了上次在饭厅的经验教训。 所以，革命的最高境界，就是在过去的失败的经验教训中，从容地笑，就好像已经站在了□□城楼上，姿态要高。 当然，虽然现在是立正，并且是长达半个小时的立正。 在如此高的气温下，三十多人集体保持着站桩的姿势，实在是太……他妈二了！ 胖子挑了挑眼神，注意，只是眼神。 但是，这细小的苗头立刻被军事界发现了。 小教管扯开了喉咙，“后排的那个胖子同学！” 噗……叶然想笑，于是，他在内心笑了。 胖子减肥可以说是卓有成效，以至于在如此短的周期内，连小教官都改不了口。 “到！”胖子不敢忤逆，立刻一仰脖子，吼了一声。 “嘿，”小教官一看乐了，“出列！” “是！”胖子二话不说，跑步出列。 队伍里，戴讲师同学看着胖子飒爽的英姿，突然有种万分的不真实感……天晓得，他已经在大太阳底下站了三十分钟，还是一动不动的站法。当那颗汗水从他额头往下蜿蜒曲折缓慢爬动的时候，他居然连抬个手擦个汗的人身权利也被剥夺了，只能很变态地忍受着那种奇痒，直到那颗汗水滑进了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 但是，下一刻，小教官对胖子的质问，让他想哭。 “同学，你刚才为什么斜眼睛？！”小教管审视着胖子……曾经的胖子。 “报告教官！我没有！” 胖子大义凛然，抵死不认。 “你以为我没看到吗？”小教管喝道，“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你们才军训了多久！我在部队里呆了多久！” “是，”胖子脸不红心不跳，“向教官学习！” 这一句来得有些突然，小教管一愣，一时没接上。 看来这学术界的新兵蛋子不好对付，说起鬼话来都不用规划的。 “你，”小教官深思熟虑后发布了英明决策，“来回正步30次，其他人原地解散！” “是！” 其他人异口同声地高呼了。 胖子惊诧了，他愣愣地看着这位部队来的小同志…… “不用装可怜，没戏！”小教官一口拦截了胖子。 胖子胸中一滞，转头去看戴讲师。 戴讲师正在跺脚，要了命的，居然活活站麻了两条腿，一看胖子在看他，抬起手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拉着叶然一边树荫下去了。 胖子又是一愣，心中猛地一酸。 这、那……大师兄也不来管管…… 树荫下，戴讲师紧紧地握着叶然的两只手，带着哭腔道，“叶然，回去吧，我受不了了，这不是人过的日子，这哪是军训啊，就是军犬也不是这样练的……” 他已经连续十多天没有能够自主直立了。 如非必要，这个必要就是指像刚才那样站桩训练，如非必要，凡在私人时间，他都选择弯曲扶墙前行。 人类的进化，是从爬行到直立。 他有感觉，他要退化了！ “叶然，”戴讲师哀求了，“小师弟，小叶子，求求您老人家了，这里有什么好，我们回去吧！” “嗯，”叶然爽快地一点头，“好。” 戴讲师惊诧并惊呆了，“真的好？！你说真的？！” “问题是，”叶然眼神一转，“怎么回去？” “去那个商场！”戴讲师亢奋了，“再去坐那部……电梯？！” 咻——一阵小阴风在树荫下刮过……好凉快…… “我也不是很确定，”叶然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没有人注意他们，除了烈日下的胖子，正远远地用眼角旁光审视过来。 “不确定？”戴讲师听到这三个字突然觉得有点胃疼，“怎么不确定了呢？” 叶然看了看眼前的“同伴”，戴讲师正一脸哀愁地看着自己。 现在，这个人不仅仅是他的二师兄了，叶然突然想到，眼前的戴讲师，其实……是唯一自己来自2010的证明。 同样相对的，自己也是对方来自2010的证明。 除此以外，他们和2010那个世界似乎没有别的其它的联系了。 “二师兄，”叶然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戴讲师警觉地看着叶然。 叶然张了张嘴，把几天前他和赵匡奕在实验室的那件事情说了出来……他本来并不打算让戴讲师知道的。 但是，现在看来，也许那是不对的。 发生那样明显的“异状”，也许说明了什么？ 既然自己不能分析出事实，也许戴讲师可以。 也许……叶然讲完了整个过程，停下来看着戴讲师，等着他接下来有个反应。 希望不是拨开喉咙一声尖叫…… “啊……”戴讲师这一生“啊”音量很小，脸色有些苍白，他看着叶然半天，才问，“看到……镜像？” “是啊，”叶然无奈地点头。 他也不想看到的，不过就是看到了。 “真的看到镜像？”戴讲师又追问了一遍。 那副神情，好像再问一遍，叶然就能摇头似的。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没错，”叶然很简洁地点头。 “镜像宇宙？！”戴讲师想跳起来。 但是，鉴于周围都是一起站过桩的同志们，他忍了。 “不用那么快拔高到宇宙层面吧，”叶然翻了个白眼。 但是，说归说，镜像宇宙这四个字像锥子一样扎进了叶然的脑子里。 他头痛……镜像…… 在现实生活中，只需要两面镜子，面对面地放置，便可以得到无数个镜像世界，其中除了原始的两面镜子，其它都是虚像。 但是，人们又讲究一个“眼见为实”。 眼睛所能看见的东西，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叶然环视了一遍四周，树荫下，三十多个要么闲聊，要么坐在地上的“同学”，远处那个踢正步的胖子，还有那个小教官。 这些，他都看见了，而且“正在”看见。 但是……这些景象，对于2010来说，都是不存在的？！ “二师兄，”叶然突然又想到了一点，“你说我们两个人真的……存在吗？” “啊！！！！！！！！！” 戴讲师这次是尖叫，叫声直上云霄。 胖子一路踢着正步跑了过来，“干嘛？！干嘛？！” 周围人的眼光也齐刷刷地聚拢了过来，小教官怒视了。 “没、没什么……”戴讲师顿时猥琐地指向路边草堆，“看到一只老鼠，大，大！” 戴讲师匆匆地比划了一下该鼠的体积，引来了一片目瞪口呆。 “那么大？”有人反驳了，“这什么破学校，老鼠养那么大干嘛？！” “没错！上次校长都说了，学校有硕鼠！” “教官，”有人乘机钻革命的空子，“让我们追杀老鼠吧！野战训练！” 此人吼声一出，群情沸扬。 众人争先恐后地抢着要扑杀“那只老鼠”…… 小教官眼看着形势无法控制了，大喊一声，“立正！！！” 所有的人，条件反射地原地站桩了，就连坐在地上的，也啪地并拢了两条腿。 “很好，”小教官看了看形势，有些得意洋洋地道，“我宣布一下！今天晚上我们连，就是你们楼，警戒守业，你们两个两个一组……那个……你，对了，和你……你和他……” 戴讲师在一片哀号声中，看着戳到自己鼻子前的那根手指。 然后，转头看向……杨可？？？！！！！ 他和杨可一组？？？！！！！ 他和一个死人一组……还值夜？？？？？！！！！！！！！！！ 22、第 22 章 军训值夜，是凡军过训的人，都是深有体会的。 首先，在连长同志的训导下，同志们摆正了一个心态——即，虽然在美好的新时代，在大学校园这样一个神圣的地方，你要半夜里守着不睡，等待“假想敌”的突击，那是不太现实的。起码，站在唯物主义立场上，是无法接受这一点的。 但是！ 注意，这里有一个伟大的“但是”！ “但是，同志们，”连长振振有词，“我们要学会居、安、思、危！” 对面教学楼顶上，猛地俯冲下几只白色的肥鸽。 连长十分威严地环视了一圈，继续大声嚷嚷，“居安思危！抱着时刻准备的心态！哪位同学来说说什么是居安思危？！什么是时刻准备？！” 此言一出，几十号人脸都是黑的。 不过幸好，各个经过烈日暴晒，黑得都认不出原形了，所以也没有暴露。 什么叫居安思危……什么叫时刻准备…… 叶然默默地在内心摇头，领导同志喜好问些明知故问的问题，其实是有原因的。 通常，这些问题都只能算是设问句了。 就像王老头经常会恬不知耻地说，是我让你们周末加班吗，是国家需要你们！ 如果是戴讲师，就是一脸无奈加内心愁苦如秋草。 如果是叶然，就会态度平和地感叹一句——我国果然是发展中国家啊！ 当然，跟连长同志讲这些是没用的。 值夜是铁板钉钉的事，区别在于，你是板，还是钉？ 如此而已。 女生那边对与值夜的反应，很奇特。 物理系浩浩荡荡百十号雄性，其中女生仅八人……八人啊，这就好比一张面饼上，意思意思撒了几颗芝麻。 外加从外观品质上来讲，这几颗芝麻也就是聊胜于无的程度而已罢了。 但是，芝麻从芝麻的角度来看问题，就大不相同了。 这八颗芝麻，在一片茂盛飘摇的野草中，油然生出了一种—— “彼为众草，我为花”……的幽思之情。 她们不仅是可爱的，更是娇弱的。 于是，这个最娇弱的那个寝室哀嚎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嚎到差不多物理系所有男生都想起来，他们系居然还他妈的有八个“女生”？！……女生方派来了一个代表。 该代表身高一米五，体型偏健硕，戴着深梅红边框眼镜，走过来的时候，很含蓄地用眼神扫射叶然寝室四人组。 然后，状似不太好意思地开了口，“叶然，今天晚上你们打算睡觉吗？” “呃，”叶然愣了愣，他叫不出对方的名字。 叶然看着女代表，脑子里开始转方案。 说实话，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的脑细胞前赴后继地去了。 戴讲师伸头过来瞄了一眼，那女生的长相……好贤妻良母啊！ “你们女生有什么打算？”戴讲师突然和蔼可亲地询问道。 周围其他年轻男同胞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不过，某人浑然不觉。 要知道，像戴讲师那样到了适婚的，看女性，角度就会有些微妙的调整。 “我们啊……”那位女代表看着戴讲师以、及、其他男性，“我们想打八十分，反正今天晚上也不让人睡觉了，你们怎么样，有兴趣吗？” “这个啊，八十分啊，”戴讲师有些为难，打牌这种事情，他倒是很少接触，“好啊……” 女代表一听他说好，展颜笑了。 戴讲师突然发现这位“老同学”，居然长了一对超级可爱的虎牙。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以前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如此可爱的一对虎牙呢？ 唉……幼稚啊…… 戴讲师看着虎牙，内心有些小荡漾。 耳边却响起一个声音来，“好看？” 戴讲师不自觉地点点头，却浑然不觉周围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哀怨之气。 “比胖子好看？”叶然凑近一步，横插一句。 胖子……切…… 戴讲师翻了个白眼，胖子，那个……要命的死胖子！ 要不是胖子，他会沦落到2003来。 早就在2010结婚生子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不……都能学九大行星了！ 胖子…… 胖子…… 呃……戴讲师猛地抬头，终于清醒了过来。 果然，胖子就站在旁边，眼神极其凄婉地望着他。 “呃，”戴讲师突然很想开口解释解释，而且是……对着胖子。 “喂，那就说好了，”女代表先一步开口了，“那就晚上，你们寝室！” 说完，便欢天喜地地转身走了。 剩下戴讲师，慢慢转头看了看叶然。 叶然摊饿了摊双手，表示无所谓。 一旁的杨可自然也是表示无所谓。 唯独不远处的胖子，眼神哀怨，表情低迷。 戴讲师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那才走出去不远的虎牙。 终于，还是转向叶然，“叶然，你晚上不是还要去帮大师兄做实验么，要不去跟她们说，算了？” “哦，”叶然耸耸肩，“这两天不做了，他自己做完了。” 呃……戴讲师脸色一白，又看看不远处的胖子。 胖子已经转过身去，孤零零地观望天上的云了。 “杨可，”戴讲师只好又装向杨可，“你觉得呢？” “我吗？”杨可笑笑，“没事，打牌也好。” 呃……这真是……真是…… 戴讲师想不出形容，顿时，愣在了那里。 “你们晚上打牌？”一道熟悉的嗓音插了进来。 原来在一旁暗笑的叶然，突然，像倒毛的野猫一样，炯炯有神地盯着来者。 戴讲师一抬头，活生生地又看到了近距离版大师兄。 赵匡奕双手环胸，一双眼睛淡淡地看着叶然。 他很像听听这个大一的要怎么解释，骗他说感冒的人，晚上要打牌。 而且……他受骗了。 “你想怎么样？！”叶然紧紧地盯着赵匡奕。 那副架势，好像只要赵匡奕一开口，他就扑上去咬了。 “我想怎么样，”赵匡奕用陈述语气重复了一遍。 他倒不想怎么样，本来只是想一起做实验。 “你想怎么样？”叶然还是紧盯着人家看。 赵匡奕看着背毛竖起的叶然，淡淡地说了句，“……好久不打牌了。” 呃……叶然、戴讲师齐刷刷地愣住了。 大师兄倒也没说谎。 他是好久不打牌了……如果说一个人从出生起，就从来没有打过牌……那么，也的确可以叫做“好久不打牌了”！！！ 于是…… 事情就变质了。 赵匡奕甩下一句“等我来”，就转身走了。 他来如风，去如风，没有半点预兆。 叶然傻了，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被台风刮中后脑了。 赵匡奕居然说要打牌…… “二师兄，”叶然眼神望向远方，“他……打牌？” “不知道，”戴讲师决定回避这个问题。 大师兄打牌…… 接受不了的信息。 胖子又闷不吭声了，从吃晚饭到洗澡，到上楼……戴讲师有些紧张，又不敢上去搭话。 也不知道这胖子到底怎么回事，这不是有病吗！ 他只是向往一下女色，并且怀着企图改变里历史影响未来的小算盘而已。 他又不是那种有异性没人性的人。 这胖子也太那个什么了……他那只油手抓了他的相亲特制西装，他不是也“原谅”他了吗？ 唉……戴讲师看着胖子的背，叹了一口气。 身旁两个女生一脸兴奋的样子，自从学校戒严以来，进男寝就没那么容易了。 楼下的阿姨盘查起来，就跟设关卡似的。 这两个女生穿了男生的大校服，走在里面一侧，才顺利混了进来。 不过，也就两个混了进来。 其中一个就是那个虎牙，芳名朱胡芬的。 另一个叫程灵，细长个子，长头发，不过有些发黄。 戴讲师在两人之间看了看，觉得还是很不错的。 除了……不知道为什么生闷气的胖子……唉…… 这是叶然他们寝室头一次迎来女性，这里说的女性，当然不包括天天来查卫生常常只打零分的寝室楼阿姨。 叶然看着那两个女生走进了他们的寝室。 从头到尾，他看着整个过程。 “过去”，他们的寝室没有进过女生。 这就是为什么，到了毕业，二师兄、自己、胖子都是光棍一条。 结果二师兄相亲了，自己精神出柜了，胖子单身了又单身……杨可倒是没这个问题，车祸先死了。 那么……叶然看着那个走在后面叫程灵的女生，也进去了……那么，他们是在改变历史吗？ 如果回到2010，二师兄会不会已经和这两个之一结婚了呢？ 会吗？ 叶然不由地站定在门口，若有所思地看着房间里的人——二师兄，胖子，杨可，朱胡芬，程灵…… 假如说，他们现在正在改变历史，那么，为什么被牵扯进来的是“朱胡芬”和“程灵”呢？ 这两个人是随机的呢？还是特定的呢？ 叶然叹了一口气，除非回到2010，否则这些问题的答案，他都无从知晓。 永远都是谜…… “你在干嘛？”赵匡奕一上来，就看到那个大一的靠在门口发呆。 “啊？！”叶然被他吓了一跳，转头一看，顿时有些有气无力了，“没干嘛，你还真的来……打牌？！” “嗯，”赵匡奕只点点头。 他来之前，打完了三份报告，完了一个实验的一半，还有一半，估计只能留到明天了。 “好，”叶然没好气地道，“请进，请进……” 连赵匡奕也进他寝室了，估计这“过去”也真的是千疮百孔了。 “诶！”戴讲师一见赵匡奕，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大师兄！” “嗯，”赵匡奕眼睛一抬，看着房间里那两个女生。 那两个女生不约而同地脸红了，突然，就局促了起来。 “你、你好……” “嗯，你们好，”赵匡奕点了点头，拉开一张椅子大刺刺地坐下下来，“开始吗？” “啊？？？！！！！” 众人被那种例行公事的态度震撼了。 “我们打八十分，”叶然第一个反应过来，也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有些挑衅地瞪着赵匡奕看，“你会吗？” “你讲一下规则，”赵匡奕也看着他，淡淡地道，“就可以了。” “你个……”叶然愤愤地瞪他，“好！” 八十分的规则，叶然倒背如流，不过，这是第一次在赵匡奕面前背。 过去，当然，他的这个过去是2010的那个过去……过去，他只知道，赵匡奕从不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比如打牌。 现在，当然，这个现在是之这个奇怪的2003，赵匡奕居然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扑克牌。 这个样子的赵匡奕，叶然是第一次看到。 “很好，”叶然说完规则后，赵匡奕微笑了。 当然，不是对着那两个女生，而是对着手里的牌和……叶然。 鉴于叶然他们寝室是四人寝室，所以寝室里一共只有四张椅子。 赵匡奕坐了一把，叶然又占了一把。 剩下两把，那两个女生很自觉地合坐了一把。 杨可表示他想看书，就爬上了床，拧开了床头灯。 戴讲师看着剩下的那把椅子，再看看站在一旁，面无表情毫无表示的胖子…… “那个，”戴讲师有些艰难地开了口，“你打，还是我打？” 胖子看了看他，“随便。” 呃……戴讲师郁闷了，什么叫随便。 这随便到底是你打……还是我打呢？ “你打吧，”胖子突然道，“我约了我朋友！走了！” “啊？！”戴讲师愣愣地看着胖子一甩手走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胖子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朋友？什么朋友？”戴讲师回头问叶然。 “你不知道？”叶然眼神挑了挑。 “哦，”杨可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好像新闻系有个女的，在追胖子。” “追胖子？！” 戴讲师目瞪口呆了。 23、第 23 章 胖子走后，八十分大战就那么开始了。 戴讲师有些茫然地随便一坐，结果就坐在了赵匡奕的对面，打八十分坐对面，就是同盟了。 戴讲师偷瞄了一眼对面的大师兄，他也不知道这算是幸，还是不幸。 不过，看大师兄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只是……那个胖子……这校园里，真的有睁着两只眼睛的活女生在追求胖子？ 戴讲师尝试着在脑海里模拟了一下如上画面。 一个娇小可爱的女生，依傍在胖子的身边……小鸟依人？！ 虽然，胖子最近的确是瘦了不少，但是！ 戴讲师愤愤地酝酿了一下，还是没有但是出那个但是来……只好作罢。 鉴于胖子走了，杨可捧书去了，戴讲师神魂颠倒地坐人渣对面了……叶然抬眼看了看对面自己的盟友——冯胡芬和那个程灵。 两个女生挤在一张椅子上，冯胡芬手里拿着一把牌，程灵在那里摸牌。 叶然暗暗叹了口气，他倒是从来没有和女生合作的经验。 “以前”，都是同盟了王老头，师徒练手，顺风顺水，打什么赢什么，不打也赢，赢气势！ 至于，人渣打牌……叶然眼角瞄了眼赵匡奕…… 寝室里的牌局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寝室角落里，一只热水瓶插着热得快，在那里默默地独自烧水。 这两天军训，累得天天趴着，连生活保姆杨可也只想爬床休眠，寝室里的桶装纯净水早就告罄了，他们只好烧了热水，放凉了喝。 于是，这高温天的，热得快居然也没歇着。 “k，”赵匡奕放下了三张牌，顺手将剩下的几张牌合拢了。 叶然紧盯着桌上的牌面，刚才打了多少花色多少牌，他记得清清楚楚，赵匡奕这样打，手里一定是有一张十拿九稳的底牌在。 “赵师兄，”冯胡芬还没轮到出牌，她握着牌，兴致波波地问赵匡奕，“听说你们班上有个保研的啊？要去美国交换啊？” 程灵也看了过来，她们才进系就听说了。 物理系大三有一个学长，已经内定了要保研了，还是全奖，美国yl大学交换生。 “嗯，”赵匡奕点点头，看着手里的牌，说了句，“不是很熟。” 叶然一愣……毛！ 什么叫不是很熟？！ 天天照镜子不看见啊！瞎了眼了，不是很熟！ 叶然眼神瞪了过去，美国，yl，还全奖！！！ “q！”叶然扔下了牌，既然k打过了，那天下就是q的天下了！ 戴讲师左右看了看，他不知道该打哪张牌好，但是看赵匡奕的神情，似乎自己打哪一张牌都不成问题，只要还是张牌就行。 所以，他就很认真地随便挑了张符合国情的，扔了出去。 女生二人组窃窃私语了一会儿，也扔了一张中庸的。 “嗯，”赵匡奕瞄了一眼，跟了一张。 叶然忙伸脖子一看，一看他就想杀人。 恰在此时，角落里的热水瓶发出咕嘟嘟的声音…… “水开了，”赵匡奕看了一眼叶然道。 “呃，”叶然翻了个白眼，放下手里的牌，站起来，走了过去。 赵匡奕看着叶然的背，眼神动了动，似乎心情很是愉快。 叶然拔掉了热得快的插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热得快从热水瓶里拔了出来，放到了一边晾着。 话说，其实热得快这东西真的很危险。 记得“过去”，就有一个寝室用热得快着火的，就在叶然他们隔壁寝室的再隔壁。 不过，叶然顿了顿看着晾在一边的热得快……那个寝室着火也是2003年的事情，但是他忘了到底是发生在军训之前，还是之后了。 叶然暗暗吸了口气，背对着等他回去继续八十分的那些人，他很有冲动试探一句。 不过，叶然看着瓶口还在咕嘟嘟沸腾的水，又有些不确定。 那次着火事件，虽然好在没烧死人，但是火烧的那个寝室，用热得快的那个人被记大过。 那么，着火事件到底发生过了没有呢？ “叶然，你好了吗？”冯胡芬催了一声，“快点，快点，等下万一吹号。” “嗯，”叶然应了一声，坐了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吹。” “早着呢……”上铺看书的杨可突然插了一句，“胖子还没回来呢，现在才10点不到，10点才开始轮岗，估计半夜里吹号。” “半夜？！”戴讲师手里的牌一抖，哀怨了。 他自从跟随了人民教师的大部队以来，就一直坚持着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他的时间表那都是可以精确到秒的。 半夜……不过…… “胖子说……十点回来？”戴讲师这句话问的有些隐约。 “嗯，”杨可随手翻了一页书，“胖子说，那个女生约了他9点半在思源湖边有话跟他说，胖子本来说不去，也不知道哪根神经又搭错了。” “在思源湖？”冯胡芬来劲了，“真的假的？” “真的吧，”杨可探了探头，继续道，“胖子昨天就说了。” “昨天？”戴讲师惊讶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杨可哭笑不得，“胖子就在你眼前叫唤的，你还没听见？” 没听见……真的没听见…… 戴讲师哀怨地瞥向叶然，自从到了这个鬼地方，他的心思就全在怎么回去上转。 胖子思源湖畔遭人表白，他居然没听见？！ “应该也快了吧，”杨可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差5分，就10点整了，唉……” 10点一到，他就得和叶然两个去值第一轮班。 这老沙写的世界名著，他就只好撒手了。 其他人一听说10点快到了，也都是垂头丧气的表情。 “那个，”戴讲师看向冯胡芬和程灵，“你们呢？” “女生不值夜，” 冯胡芬口快地道，“还打吗，八十分？” “打吧，”杨克跳了下来，“我也来，值班，等胖子回来，他和叶然第一轮。” 赵匡奕拿着牌，耐心地等这些学弟学妹说完。 他看了看叶然，叶然也看了看他。 然后，叶然发现，赵匡奕一点要回去的意思也没有。 “你不回去？”叶然问。 “那胖子呢？”戴讲师同时问了一句。 “打下胖子的手机，”杨可想了想，说，“别是被缠住了，脱不了身吧。” 叶然点了点头，又瞪了眼赵匡奕。 戴讲师看众人只有说，没有动的迹象，只好一步一挪地走向了电话。 寝室的电话，就挂在门边的墙壁上。 打电话得用一张事先买好的ip卡，杨可扔了张卡过来，戴讲师接在了手里，一时间有些错愕。 他有多久没有用这种方式打过电话了？ 在2010，通常都是直接拿起手机来拨，用寝室电话加ip卡打电话，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的。 但是，在“此刻”，戴讲师突然回想了起来……没有那些什么畅听没有这个zone那个套餐的时候，用手机接电话也好打电话也好，都是收费“昂贵”的。 戴讲师认命地盯着ip卡上那一连串的编码数字，耐心地一个数字一个按钮地按了下去…… 然后跟着那串数字，他直觉地拨了一串号码。 拨完之后，他才猛地省悟，抬手想要挂机。 因为他刚才按的号码，开头三位是189！ 手指指尖已经触到了挂机的地方，突然戴讲师的脸刷地白了…… 电话已经接通了，听筒里传来熟悉的胖子的声音—— “喂？喂？哪位？” 戴讲师死死地盯着不远处，聚成一团正在打牌的那些人……其中有杨可，有大三时的大师兄……有叶然…… 但是！ 戴讲师低头，看着手里的电话听筒。 听筒里隐隐约约地还在发出“喂喂”声…… 他拨通了一个189开头的号码，在“2003”！ 而此时此刻，思源湖畔，减肥成功的胖子，正百般为难地对着面前的新闻系女生。 说实话，这个女生也不算难看。 不仅不算难看，甚至可以说是清秀古典型的，这样的长相，居然敢主动约他出来表白，也真是出人意料。 “真的，真的很抱歉，”胖子很诚恳地看着那个女生，“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是吗？”女生在湖畔显得有些水光粼粼，“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胖子一听，顿时有些愣了。 他喜欢什么类型的……这个问题……他自己都没有想过。 怎么说呢？ 胖子想文艺一下，但是看着对方女生希冀的眼神，觉得还是不要了。 “只能说喜欢一个人，”胖子想了想，说了实话，“不是类型。” 24、第 24 章 胖子这话一出口，还是觉得自己文艺了。 那新闻系的女生愣了愣，看着胖子，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要知道，她可是被整个寝室的人说了看好，才鼓足勇气来的。 当然，这也说明，大多数情况下，好友甲乙丙会抱着一种微妙的心态，来鼓励你去做一些类似表白的蠢事。 如果成功，她们未必会真的为你高兴。 如果失败，她们会很乐意事后安慰你。 该女生在原地呆了几十秒后，说出了一句告白失败后的经典结束语——“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吗？” 胖子脱口而出，“当然！” 然后，两人急匆匆地有些尴尬地在思源湖畔的柳树下，告了别。 新闻系女生离开后，胖子立刻感觉小腿上奇痒难忍，低头一看，在刚才短短半小时不到，小腿上已经一溜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蚊子包了，真是连绵起伏，蔚为壮观。 估计那个女孩的腿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目前对方还沉浸在“失恋”的情绪中，一时半会儿，还无法体会到肉体上的痛苦。 胖子很痛苦，但是，当他抬头环顾了一遍思远湖畔，那长凳上的一对对，那没有占到长凳而柳树下的一对对的，那连树也没占到草坪上的一对对，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比起这些人，他腿上那几个包算得了什么。 简直就是，一碗辣椒水比万里长征……没得比。 唉……还是赶紧回去是真的。 胖子一想到那个叶然，就头疼。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叶然比以前精明了不少，而且还更容易炸毛了。 胖子伸手去掏裤袋里的手机，想看看现在几点了。 掏出来一看，居然已经没电关机了……难怪刚才一直无声无息地陪伴着他。 再按了一下power键，胖子抱着侥幸心理……也不知道某人有没有打过他手机？ 手机争气地亮了一下，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开机画面。 胖子下手如雷霆的，一路猛按，直冲通话记录。 眼看页面一翻，通话记录就在眼前了……突然，他的手机发出了悦耳动听的和弦……关机音乐…… 一秒钟后，手机屏幕利索地就黑去了。 胖子傻了眼地看着黑得发亮的屏幕。 刚才的文艺情绪突然一扫而空，拔腿就往回跑。 呼、呼、呼……胖子一路不遗余力地跑步上楼。 寝室里，叶然抬了抬眼睛，“胖子回来了。” “是吗？”戴讲师竖了竖耳朵，假模假样地倒了一杯水，坐到里面去了。 “差不多到时间了，”杨可放下手里的书，跳下床来，“叶然和胖子第一拨，我们继续打牌？” 说完，杨可看了一眼寝室里其他的人。 “好啊，”冯胡芬答应得快。 程灵在一边不做声，等于是默默地同意了。 赵匡奕坐着不动，没有任何表示。 叶然忍不住了，瞪了过来，“你明天早上没课？！” “没有，”赵匡奕轻描淡写地道。 戴讲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突然“咚咚咚”的敲门声，胖子回来了，戴讲师有些紧张。 叶然站起来，开了门，顺口就劈问了一句，“成功吗？” 胖子正要进来，一听愣住了，“什么？” “不是表了白了吗，”叶然眼神动啊动，“成了吗？” “没有！”胖子没好气地道，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叶然的眼神。 叶然翻了个白眼，居然没有成？！ 新闻系是吃素的吗？！居然连个胖子都搞不定。 “不是女追男？”叶然决定再确认一下，“是你表白？” “不是！”胖子大吼一声，他才没吃饱撑的玩表白呢，“是女追男！！” “那怎么没成功？！”房间里的人异口同声地好奇了。 除了对这件事毫无兴趣的赵匡奕，除了突然不想看到胖子的戴讲师。 “呃……”胖子傻眼了，他这才发现叶然身后，堪称……人才济济啊！ “胖子，”杨可递过来一杯水，“润润，润润，说说，怎么回事？怎么戴子打你电话都不接了，啊？” 杨可笑眯眯地看着胖子。 胖子猛地一心跳，居然真的给自己打电话了？！ “那什么，”胖子急忙扑到戴讲师脚下，“……没电了！” “是吗，”戴讲师突然想抽他，“没电就没电，没电带个屁手机啊！” “呃……” 不仅胖子，众人都有些惊讶，戴子居然怒了？ 戴讲师一看周围人的反应，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脸上虽然还挂着愠色，口气克制了不少，“打牌！手机没电的去充！” “是！”胖子一听赦令，急扑插座！ 戴讲师一把抄起牌就洗…… “充了啊，充了，”胖子欢天喜地地插了插头，充起电来，“戴子……下次没电了，你给我发消息啊。” “滚，”戴讲师暴喝一声。 但是……突然，他洗牌的手停住了。 胖子说……他刚才手机没电了……然后，他这边不仅拨通了胖子2010的手机号，还听到了胖子的声音…… 戴讲师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冷。 “胖子，”戴讲师抬起头，看着那只欢天喜地的胖子，“你刚才真的手机没电？” “真的，真的，”胖子一听，指天发誓起来，“真的是没电了，我不知道你打过来，我要骗你，出门吃麻辣烫被车撞死！” 此言一出，房间里一片狂笑。 叶然却是脸色一绷，完全笑不出来。 刚才，明明看到二师兄啪地挂了电话，难道不是不通，是有别的情况？ 叶然看向戴讲师，发现后者正以求助的眼神看着自己。 但是……这里这么多人…… 而且，赵匡奕也在。 以那个人渣的观察力，果然……赵匡奕果然已经在看他们两个人了。 就在此时，门外又来了一个人，叶然他们班的班长。 一个理着小平头，国字脸，个子中等“偏上”的男生，注意此人非常之强调“偏上”这两个字。 要知道，在j大，“中等”那是遍地都是，如果你敢闭着眼睛宝马压路机一路压过去，压完了回头，那一路都是“中等”的，比什么家居大卖场卖的复合地板还整齐划一。 所以，该同志不仅一直强调“偏上”两个字，更是对此引以为非常自豪。 门一开，“偏上”就推了进来。 刚想开口说话，一看冯胡芬和程灵两个，立即傻眼了。 要知道，在物理系，男生看到女生的感觉，就跟看到核爆差不多，怀着胆怯、向往、思索、好奇等各种复杂的混合心情。 但是，仔细一看，“偏上”嗤鼻了……原来就是自己班上的八分之二！ 有没有搞错啊，混在这里冒充女生，害他白喷了回肾上腺素！ 但是……再一看…… “大师兄？！” 话说，那个坐在里面，一脸平静拿着扑克牌的……是赵大师兄吗？ 他曾有幸，被王老头召唤到系办一次，那次坐在系办里翻书的，据说就是传说中赫赫有名的大师兄！ 但是，真的是大师兄？ 叶然看了看这小平头，又看了看那只波澜不惊的人渣……他还真的是什么时候都能装得跟真的一样！ “呃，”小平头一看赵匡奕没有理他的欲望，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看叶然他们站在一边，立刻喝道，“叶然，胖子，第一班！” 叶然翻了个白眼，回头瞪了一眼赵匡奕，迈开脚步，就走了出去。 赵匡奕眼皮动了动，放下了手里的牌，站了起来。 “我还有点事，”赵匡奕望着门外说，“先走了，你们继续。” 说完，便跟了出去。 小平头一听这么说，忙跳了进来，“那我来玩！” 两个女生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大高兴，但是，也不好说什么。 “胖子，”小平头捞起赵匡奕的牌，“你还不去？” 呃……胖子看看戴讲师，看看门外……又看看戴讲师……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想去！ “快去快去，”戴讲师抬手挥了挥。 看见这只胖子在眼前晃，他就心烦，快点滚去值夜。 胖子看着戴讲师，口气哀怨了，“伤自尊了……” “什么？”戴讲师没听清，“伤什么？” “伤自尊了，”胖子不满意地往外挪。 “啊？”戴讲师嘴角抽搐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抽死这个死胖子，“狗屁自尊，伤到哪里你都给我去，滚！” 呃……此言一出，房间里能邪恶的人……都邪恶了。 两个女生不亏是物理系的姑娘们，瞬间，一个摸了摸鼻子，一个转过去了半个脸。 杨可决定不笑，小平头瞄了一眼胖子，这些天，不太注意，胖子似乎减过肥了，这一瞄，他想起了大卫雕像。 也不知道，减肥先瘦的哪里？ 小平头班长拿着牌，声线不太平静地道，“胖子，去吧，别挣扎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哈，哈哈……” “呃，”胖子一看情势，只好万分委屈地去了。 临走前，又特特地拔了那才充了微量电的手机。 “戴子，”胖子哭诉道，“我带手机了。” “滚，”戴讲师很果决。 不过，这次他心情好了很多。 另一头，寝室楼的楼梯上。 赵匡奕几步赶上了叶然，此时，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楼。 赵匡奕走在叶然身后，能看到就是叶然的后脑勺和背脊。 叶然走在前面，脚步很快，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话和那个人渣说，这种两人独处的情形还真是有点尴尬。 这楼梯间，也造得诡异，两面都是墙。 “喂……” 突然听见背后那个人发声了，叶然背后僵了僵。 “干嘛？！” “走慢点，”赵匡奕一把抓住他背后的t恤，“走那么快干嘛？” “喂！” 叶然吓了一跳，后背撞在了赵匡奕的怀里，被赵匡奕顺手抱住。 “你他妈有病啊！”叶然怒了，手舞足蹈地挣扎。 楼梯间里有些昏暗，因此看不清赵匡奕脸上的表情，只见他抱了一小会儿，便放开了。 他这一放开，叶然尴尬了，这是继续挣扎好，还是干点别的好？ “你干嘛？！” 关键就是，这人是个人渣。 “没什么，”赵匡奕看着那道背，微微一笑，“昨天翻出来一套全真题，你要不要？” “呃，”背对着那人，叶然翻了个白眼。 他都已经副教授，要全真题有毛用？！ 再说了，赵匡奕的全真题，早就全都到他手里。 “不要？”叶然不说话的反应，让赵匡奕有些意外。 “呃，”叶然开始精神挣扎，挣扎了半天，“要……你全做过的那套？” “是啊，”赵匡奕又笑了笑，“全都写了题解。” “好，”叶然泪流满面。 人啊，果然是逃不脱内心的欲望。 既然如此，拿了人的手软，吃了人的嘴短。 “你怎么不玩了？”叶然一边放慢了脚步，一边没话找话说。 “嗯，”赵匡奕笑了笑不回答，“你们军训应该还有三分之一时间吧？” “呃……”叶然翻了个白眼。 又不是他军训，关心这个干嘛？！ “大概，”叶然打马虎眼，“不知道，不太清楚，哈哈，哈……” “嗯，”赵匡奕应了一声，也不说什么。 叶然找不出什么事来说，只好闷不吭声地下楼，赵匡奕也不说话，就那么走在他后面。 这一路，走得叶然如同芒刺在背。 好不容易走到了底楼，叶然长吐了一口气，又深吸了一口，猛地转身，“那就……拜拜？” 赵匡奕眼睛笑了笑，“拜拜。” 叶然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赵匡奕转身走了，就这么简单，就这么拜拜了？ 真的……就这样？ 就那么简单？？？？？ “叶然，叶子，南瓜，达令！你相公走了！别看了！” 胖子好笑地盯着叶然，后者正杵在寝室楼门口，若有所思地远目。 叶然终于回神了，并且听到了胖子的话，他缓缓地极其缓慢转过头来，看着胖子。 “你、说、什、么？！” 呃……胖子一缩脖子，对于一个减肥成功，英俊潇洒之姿已经显山露水的人来说，做出这样的举动，显得有些猥琐。 “死胖子，”叶然一把捞起胖子的领子，“想死吱一声，要不是你个混蛋！……” 后面的话不能说，叶然忍了。 “呃，”胖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什么啊？什么要不是我？” “你！”叶然两眼喷火了，“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黑洞！想死吱一声！” “呃！”胖子猛摇头，“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他还不想死，所以“吱吱”表示no！ 25、第 25 章 值夜，胖子和叶然两个，面对面地戳在寝室楼下门口。 胖子看了眼就在对面的南区食堂，这个时间，一眼望过去，食堂里已经是漆黑一片了，只有一排玻璃和玻璃旁的不锈钢框在反光，这种景象，倒真是第一次看到。 “叶然，”胖子放松了下两条腿，“我们的食堂开到几点啊？” “你问我？”叶然翻了个白眼。 这胖子够没颜色的，这种问题不是应该扪心自问吗？ “唉，”胖子大叹了一口气，语调惆怅地道，“叶然，你不关心生活啊？” “我关不关心生活跟食堂有什么关系？”叶然看看四周，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 话说，他已经很多年不在南区食堂吃饭了。 自从他副教授了以后，向来都是在“高知食堂”直进直出的。 “不过，胖子，”叶然也稍稍换了下姿势，“真的刚才去听女生说那个了？” 要知道，过去并没有什么新闻系的女生来到追胖子啊……如果说，真的刚才有一个新闻系的女生，对胖子进行了告白行为。那么，是否可以从理论上来说，那个女生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改变呢？ “是啊，”胖子一垂头，叹道，“我也没想到啊，居然会有这种事，我说小叶子，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有些奇怪啊？” 叶然心里一惊，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什么奇怪？” “唉，”胖子重重地叹一声，“总觉得这几天过得颠三倒四的，不像是真的！” “那是什么，”叶然小心翼翼地接了一句，眼神留意地看着胖子。 “我怎么知道？！”胖子眼睛一抬，“世界如此奇妙！” 叶然翻了个白眼，他还以为胖子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看来，还是他高估了。 但是，叶然心里转着念头，为什么从赵匡奕到杨可到胖子到其他人，都没有人对他和戴讲师发出过任何的疑问呢？ 要知道，就算是同一个人，七年的区别也是很大的。 为什么，没有人疑问一声呢？！ 还有，“这里原来的叶然和戴讲师”去哪里了？ 叶然再度思考这个问题，却更觉得像是走进了一个没有尽头的迷宫。 这个迷宫到底有多少岔口？ 这些岔口到底通往怎样的一个终点？ 他心里没有底，就像站在一片黑色的水里。 “叶然，”胖子突然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呃……叶然瞥了一眼胖子，他的思路被活生生地掐断了。 “什么？”叶然叹了口气，这夜值得，他居然还要听胖子倾诉心声。 “我梦见一个黑水潭，”胖子眨了眨眼睛，“四周都是树木，遮天蔽日的，不透一点光……” “啊？”叶然看着胖子，“要不……你翻翻弗洛伊德？” “毛弗洛伊德！”胖子有些激动，“严肃对话！严肃对话！我跟你科学探讨！” 反正……这值夜也就是换个地方站桩而已。 “哦，”叶然象征性地附和了一下，“继续，继续。” “那我继续发言了，”胖子点了点头，“然后，在梦里，我走了下去，那个感觉比较冷！” “那你干嘛下去？”叶然嗤之以鼻。 “我也不知道啊，”胖子叹息道，语调呼地一转，“突然！” 叶然吓了一跳，瞪了过去。 “突然，看到里面有具死人骨头，”胖子面露惧色，“漂在那儿……叶然，你说，这是为什么？” 叶然一愣，然而克制了……想抽人的冲动！ “因为……你、在、做、梦！” “话不是这么说啊，”胖子状似惋惜地摇了摇头，“当时的场景真是太真实了，如朕亲临啊，难忘啊！” 叶然看了看对面黑qq的食堂…… 其实，现在的食堂，不也是一个他们很少见过的存在状态吗？ 就拿食堂来说，用餐时间，是人潮最拥挤的时间，像现在这样10点以后就是关了门黑乎乎的状态，这两种状态的食堂其实是同一个食堂。 而我们能够有这样的认知，是因为我们能够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看到这两种状态。 那么，如果某两种状态，超越了人类能够观察的时间范围内呢？ 这个观察，甚至包括了目前仪器和科技能够理论推演的程度…… 那么，第二种状态的存在，是不是就此不见天日了呢？ 甚至是第三种、第四种、第五种…… 赵匡奕走出叶然他们寝室楼后，本想去实验楼继续的，但是，半途却改变了主意。 他走着走着，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寝室里，照例，因为他不在，所以联想电脑辛辛苦苦地上演着又一部生物教学类巨片。 赵匡奕走到了门口，将钥匙插进锁孔的一瞬间，几乎听见了里面哼哼呀呀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很平静地格达一声开了寝室门。 “啊！！！！” 寝室里的那群人，被活生生地惊到了。 丁小航第一个跳了起来，眼明手快地一脚踢了电源线，电脑屏幕瞠地一下黑了。 小六坐在最前面，还没看清局势，瞠地就跳了起来。 “谁！谁！敢踢老子的线……呃……线性宇宙是不合理的，大师兄万岁！” 说完，小六背过脸去，默默地将心头的那口血喷在白墙上。 赵匡奕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众人。 以丁小航为首的五壮士，也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嗯，”赵匡奕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你们继续……” “啊？！” “呃……” 五壮士迷茫了…… “我有些问题要想，”赵匡奕抬了抬眼皮，简单地交代了这么一句。 然后，他按下了电脑的电源键，发现不亮。 小六立马狗腿地插上了电源插头。 赵匡奕打开电脑，开始一边想他的问题，一边……扫雷。 丁小航等人看着电脑屏幕，不禁热泪盈眶。 “刚才开始了吗？”小六小声地咕哝了一句。 “好像，”另一人也是心痛扼腕。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他们看个片子，缓解一下学习压力，都会如此无疾而终呢？ 唉…… “喂喂！你们两个！” 叶然和胖子一惊，抬起眼睛一看，小教官来巡查了。 “是！”“到！” 胖子和叶然认命地挺直了胸膛，目光炯炯地直视前方，也就是……叶然看着胖子，胖子看着叶然。 “刚才那是什么站姿？！”小教官喝道，“你们刚才那种战法，除去是要被人耻笑的！腿弯着，腰弯着，精神呢？精神在哪里？！” “报告教官！”胖子屡次受教之后，已经学会从善如流了，“我们错了！” 小教管愣了愣，胖子的认罪态度太爽快了，以至于小教官后脑勺浮现出一片黑压压的迷茫。 “知道错了！”于是，只好顺坡下驴算了，“说说，错哪儿了？” “呃，”胖子两条腿啪地一合拢，对着小教官，两人面面相觑，关键是胖子不知道错哪里了。 他刚才的认错，只是一种表态而已。 “报告教官，”叶然在心里谈了口气，他本不该如此折学术界的腰，“哪儿都错了！” “呃……”小教官突然觉得这活没法干了。 如此巧妙地回答，他貌似只有听他们连长曾经用过——对着团长。 “你们……” 他想回去问问连长，现在该怎么对付。 但是，这几天连长在打游戏！ “算了，”小教官一想到这里，自己就立马想通了，“我说，这都几点了？” 说着，他装模作样地抬了抬手，看了看表。 “都十一点五分了，”小教官不满意地道，“不是叫你们整点换班吗？！你们下一班人呢？！那个什么戴什么？杨什么？” “哦？”被他这么一问，叶然和胖子也觉得有些奇怪。 是啊……刚才聊天聊开了，完全没发现时间到了。 再说了，只是过了五分，倒是也不太容易注意到。 但是，按理说，这整点换班，二师兄和杨可应该提前一点来换班啊？怎么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难道，是打牌打忘了？ 或者干脆睡着了？ 那也不对啊，以杨可的性格，不太可能啊。 不要说，他刚才就跳下床时刻准备着了，就算是睡觉，闹钟也该上了好几个了！ 居然，没有下来？ “你们两个，”小教官一看两个人懵了，顿时得意了，“上去叫！” 当然，他是指，人肉地跑上去叫。 “是，”胖子眼明手快抢在了前面，“我打电话上去问问！” 说着，就直扑阿姨值班房间。 叶然暗暗叹服，这胖子减肥之后，果然出体型了。 “啊？什么？！”胖子对着电话大声问，“已经下来了？！下来五六分钟了？！十分钟，毛，人呢？！” 胖子喊完话，啪地挂了电话，跑了回来。 “报告教官，”胖子觉得这话说出来有点假，“说已经下来了……” “那人呢？！”小教官吼了一句跟胖子之前一样的话。 是啊……那人呢？ 26、第 26 章 那么……人呢？ 楼梯间里，戴讲师摸着扶手跟在杨可后面，两人正下楼。 “唉，”戴讲师叹了气。 这楼梯间里有些昏暗，就看见两个人的影子拖在墙上。 “怎么了？”听到他叹气，杨可问了一句。 “没什么，”戴讲师有苦难言。 一想到，这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要和杨可一起，唉……他也只能叹气了。 杨可拿出手机看了看，说了句，“稍微走快点，还有五分钟，就十一点了。” “五分钟啊，”戴讲师笑了，“五分钟还不够下楼？” “那倒是，”他这么一说，杨可也笑了出来。 戴讲师听见杨可的笑声，空荡荡地响在这楼梯间里，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唉，”突然，杨可也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完了军训，我还要去学车呢！” 戴讲师一愣，学车？！ “杨可，”戴讲师脱口而出，“你还不会开车？！” “是啊，”杨可点了点头，“麻烦啊，家里老头子让我出国，先把车学了……” 杨可后面说什么，戴讲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脑子里就盘旋着一个念头：杨可还没有学车！ 如果……仅仅说是如果，他现在阻止杨可学车？！ 那样一来，是不是杨可就不会出车祸？ 戴讲师屏着一口气，看着杨可的后背。 他想说，但是，到底该不该说，现在，叶然也不在这里。 如果可以说，为什么叶然从回到这个2003以来，一直没有跟杨可说起过这件事。 小小地提示一下，类似：杨可，你开车小心？ 不行，这样太突兀，不是一个讲师该有的方式方法。 “杨可，”戴讲师突然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这开车还是别学了！” “啊？”杨可莫名其妙，“什么别学了？” 呃……戴讲师愣住了，他居然说出口了。 这个算不算泄露天机呢？！ 叶然，小叶子，小师弟……你在哪里？ 接下来怎么办，是说，还是不说？ 要是说，该怎么继续说呢？ 戴讲师一边磨蹭，一边盯着墙壁上两人的影子看……黑乎乎的，不过，看上去颇有厚实感。 “我说杨可，”戴讲师咽了口口水，掩饰着紧张，“学车有什么好，又花钱，又不安全，乘公交地铁不是挺好的吗？” “呵呵，”杨可笑了，“国外自己开车比较方便……” 戴讲师正要再说两句，突然，杨可猛地刹住了脚步。 “呃？！”戴讲师一个措手不及，差点跌了下去。 杨可呆呆地站在楼梯上，脸上突然有些困惑，四下看了好半天。 “戴子，我们几楼了？” “啊？”戴讲师愣了下，“三楼？两楼？” “不是吧，”杨可有些困惑地摸着楼梯扶手。 “不知道，”戴讲师摇摇头。 这楼梯都长得差不多，何况这楼梯间又造得有些封闭结构，得往后拐去看寝室门牌才知道几楼。 但是，戴讲师有些疑惑，这杨可突然问几楼干嘛，走下去不就完了，走到底，总是到底楼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杨可却死死地盯着扶手，皱紧了眉头。 这扶手有什么好看的？ 戴讲师不太明白了。 他哪里知道，杨可看着不是扶手，是扶手上的一个缺口。 这扶手大概被搁过重的硬的东西，被撬起了一小块，缺口这里，手摸到这一小段，非常清楚地能感觉到那个缺口。 当然，问题不在于这里。 而是在于，他已经三次摸到缺口了！ 要么，他们走过的三层每层扶手都在差不多的位置，有一个缺口。 要么…… 赵匡奕鼠标一点，点出了一个……雷？！ 只见他放开了鼠标，双手环胸，往后一靠，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丁小航本来是等着亲自关他的宝贝电脑的，看到这一幕之后，活生生地吓到了。 要知道，虽然扫的是99雷，但是扫雷的那个是赵匡奕啊。 他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赵匡奕点中了雷。 “老大，”丁小航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您老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没有，”赵匡奕眼睛一抬，站了起来。 丁小航一看自家老大抵死不认，当然也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 赵匡奕站起来之后，左右看了看，当然此时，寝室里能装死都没醒着，谁也不想半夜被人拉去实验室。 “那，”丁小航不着痕迹地伸手扑灭了电脑，恭候在赵匡奕旁，“老大，要不咱洗洗睡吧？” 这人都是肉长的，赵匡奕就算智商再高，哪怕高出物理楼，在某些事情上，也是于事无补的。 当然，这个某些事情，他也只是猜测。 并且只敢停留在猜测阶段，他猜测自家老大可能对“叶师妹”产生了一些需要纠正的情感。 不过……貌似老大自己还不太清楚。 这就好办了，丁小航眼珠转了转，帮兄弟走回正途，义不容辞，看来……很有必要让老大参加他们的“集体活动”！ “那个，”丁小航正考虑怎样措辞较为委婉，并且更容易接受，“老大……” “嗯，等下，”赵匡奕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走到了寝室外。 丁小航急忙贴了过去，发现赵匡奕拿出手机拨了号码。 “喂……” “喂？！” 叶然在小教官和胖子的双重瞩目下，没好气地接起了电话。 手机上显示的号码，他不知道“曾经”看过多少遍——某人渣“曾经”在国内时用的号码。 这个号码，叶然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经常这个号码打过来，都是些无聊的命令句式。 但是，现在不同了！ 叶然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现在的自己是从2010来的副教授叶然。 “在干嘛呢？”赵匡奕的声音在电话里，一如既往的磁性。 叶然翻了个白眼，再度提醒自己，这个声音，来自于一个比自己小了几岁，还近在北区的毛头小伙子。 不是那个赵匡奕，是那个赵匡奕。 唉……这逻辑果然混乱得跟恩师有得一拼了。 “在值夜！”叶然瞥了一眼围观的两名群众，捂住了话筒，稍稍侧身，“干嘛？！” “没什么，”赵匡奕口气还是淡淡的，“我爸让我问你们，海南还去吗，他订机票。” 赵匡奕如是说道，其实赵校长让他问的是王老头。 “啊？” 叶然愣了愣，才想起之前的事来……海南三折游…… 叶然皱紧了眉头，难道说，师母真的要泡汤了？ “怎么样？”赵匡奕平静地追了一句。 “再说，再说，”叶然一看小教官和胖子眼睛里流露出的不加掩饰的好奇，忙含糊地答应了几句，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他看看胖子，再看看小教官，说了一句，“怎么他们还不下来？” 胖子切了一声，叶然那破手机，该听到的他全听到了。 小教官则将羡慕暗暗地藏在了心里，本来这也不关他的事。 叶然发现“王顾左右而言他”这一招明显是败了，但是，他是极其镇静地站在那里。 胖子不由地暗暗啧叹，就这一点，叶然跟王老头活脱似的像。 这边三个人在等，那边楼梯间的两个人却正在面面相觑。 “杨可，”戴讲师心里有些毛，杨可的表情让他毛了，“你看什么呢？” “戴子，”杨可有些犹豫，他被自己突然迸出的念头吓到了，“你说我们到底在几楼？” “啊？”戴讲师被他又这么一问，更加地闷了。 “戴子，你看，”杨可指出了那个缺口，“这个缺了一块。” “是啊？怎么样呢？”戴讲师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杨可搞了半天，就为了跟他说楼梯扶手缺了个口？！ “不是啊，”杨可觉得自己可能短路了，“我好像……已经第三次摸到这个缺口了。” “啊？！什么？！什么意思？！” 戴讲师一个冷战，跳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杨可瞪着那一处缺口，“我真的好像真的摸到那个缺口三次了。” “不会是，”戴讲师抱着侥幸，“这楼旧了？” “三层都有缺口啊？”杨可不太认同地看着他。 “可能，哪个白痴买了电脑，”戴讲师飞快地编起故事来了，“走一层累了，在这上面搁一搁，然后再走一层，再搁一搁，不就每层都有了？” 说完，戴讲师很自觉地看向杨可。 杨可觉得很难苟同这个观点，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打击他。 “那我们现在到底……”杨可只好说，“在哪一楼？” “呃，”戴讲师垮下了脸，“不知道啊，这楼梯转的！” 也不知道这寝室楼是哪个大学设计院画的图纸，这楼梯居然能造成这样，真是堪称设计界的奇葩了！ “要不，”戴讲师讲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困难，“折过去看看？” “唉，麻烦，”杨可叹了口气，“要不再走走？” 反正总要走到一楼的，杨可如是想。 戴讲师一边想要点头，一边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来看时间。 这一看，他愣住了，整个脸都差点白了。 “杨可，”戴讲师声音有些不太确定，“现在几点了？” “几点？”杨可被问得有些莫名，拿出了手机来看，“现在……” 杨可的脸刷地白了。 他的手机时间显示方式是一个虚拟的钟，这个钟的秒针在动，动得非常规律准确…… 但是！ 但是，时间的显示却是10点55分！ 居然，还是10点55分！ 27、第 27 章 “要不，”戴讲师咽了口口水，看着杨可，“去看看？” 转过去，寝室就在楼梯间的后面，转一个弯去看看到底是在几楼。 虽然，这种事情听上去很不可思议…… 杨可也看着戴讲师，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别扭过。 手机上的时间，在他们两个面面相觑的时候，慢悠悠地过去了一分钟。 现在是10点56分，但是……怎么可能呢？！ 杨可收起了手机，他把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里，但是，那个感觉很奇怪，像是把什么不该放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放在了自己身上。 戴讲师没有再说话，他看了一眼杨可，两人默契地转弯而去。 只要转一个弯，只要走个几步。 就能知道他们现在到底在几楼了！ 寝室楼的底楼，叶然看了看昏暗朝上的楼梯，有些奇怪的感觉。 “上去叫吧？”叶然提议，然后看着胖子。 胖子也看着叶然，小教官从传达室里拉了一张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他这一招叫做“守株待兔”。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值个夜而已，居然给他出那么多花样，看看人家五班，拉歌拉得跟破锣交响似的，居然连长还给了一句——齐心协力。 连长也真是的，吃撑了，打游戏，把脑子打萎缩了！ “我跟你们说，”小教官晃了晃二郎腿，“我陈俊栋，18岁就当兵了，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是新兵，告诉你们，我兵龄两年了！要是换你们这些小太阳，小皇帝，在部队里，早就被淘汰了！” 叶然一愣，倒不是因为小教官这番话。 而是，他看了眼胖子……他依稀仿佛记得，在“过去”的那次军训中，他们从来就不知道小教官的名字。 “看我干嘛？”胖子小声地咕哝了一句，眼神奇怪地看叶然。 叶然又是一愣，对啊，“这个胖子”是无法理解他目前内心的感受的，只有二师兄，那个一起和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2003的二师兄，才能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 现在，他的二师兄应该是和那个杨可在一起。 但是，他们需要花那么长的时间下楼吗？ 滋啦……滋啦…… 叶然猛一抬头，只见头顶的环形灯管跳了跳。 滋啦…… 突然，灯就灭了，眼前突然一黑，只听见胖子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戴讲师拔开嗓子就喊，他们正在楼梯间和寝室门之间呢。 他这一喊，居然还真的听到了寝室那一头，传来的骂人声，除此之外，就是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回荡。 妈的……居然在这种时候来跳电。 这还真是吓死人不偿命！ 不过，刚才那一嗓子喊出去，明显听到了不少“反馈”，这么一来，至少可以证明他们还是在寝室楼里吧。 戴讲师如此一想，稍稍放心了一点。 抬起手猛拍自己的胸前，顺了顺气，刚才一瞬间，差点没吓得他魂飞魄散。 戴讲师稍稍冷静了下，却又想起了一件事…… ……杨可呢？ 身边好像突然没有其他人存在的气息了。 “杨……可？”戴讲师试探地喊了一声。 没有回答，四周一片安静。 “杨可？！”戴讲师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有回答，周围更加静了。 戴讲师在黑暗中愣住了，静静地站在了原地，猛地打了个冷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滋啦…… 灯亮了。 “二师兄？”叶然愣愣地看着右手边转弯角的人，“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戴讲师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明明刚才黑灯前，他还没看到这个人啊。 小教官站了起来，胖子也觉得很奇怪。 戴讲师看看叶然，再看看另外两个人，再看看四周……叶然他们身后就是寝室楼的大门。 这么说……他在底楼？ 不对啊，刚刚明明他在下楼梯啊…… 下楼梯……再看四周…… “叶然？”戴讲师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叶然。 这个叶然，真的是叶然吗？ 叶然也是一凛，他可以肯定，戴讲师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有恐惧。 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戴讲师突然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底楼，他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他没有看到他是怎么下来的呢？ 难道是刚才跳电的一小会儿？ 还没等叶然开口，胖子先开了口，“戴子，你怎么才下来？和你一起的那个呢？” 戴讲师看着眼前的胖子，还是那个减过肥的胖子，胖子减肥居然成了一个明显的标志性事物……那么说起来，叶然也应该是他认识的那个叶然。 和他一起的那个……他该怎么解释刚才的经历呢？ 杨可到底去哪里了？ 戴讲师心有余悸地看着胖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叫他了吗？”胖子突然说，“楚进就是个二，他来大姨妈啦，值夜都没个时间观念！真是的！败类！” 说完，讨好地看着小教官。 小教官点点头，扔下一句，“楚进是吧，等他下来了，让他跑十圈，再值夜！拖我们队伍的后腿！” 胖子啪地行了个军礼，兴高采烈地领了命。 戴讲师登时傻了，愣愣地看着叶然。 什么楚进？！ 不是杨可吗？ 那天，不是分配他和杨可一起值夜的吗？！ 怎么变成楚进了？ 戴讲师看向叶然，发现叶然也正凝重地看着他。 “叶然，”戴讲师一把拉住叶然，刚想说什么。 叶然突然背着胖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戴讲师不讲话了，叶然让他不要做声。 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害怕。 庆幸叶然还是原来叶然，还是害怕胖子的“突然记忆混乱”？ 没有杨可，从来就没有杨可这个人。 也不是说从来都没有杨可这个人，只是，杨可这个人从未在这个寝室里出现过。 叶然和戴讲师在胖子以及其他人口中，拼凑出了一个新的关于杨可的版本。 首先，杨可这个人的确是考进了j大，并且和他们分配在了同一个寝室，但是…… 因为某些原因，某些作为学生，他们无从得知的原因，开学后，杨可这个人并没有出现过。 最铁一样的证明就是，这间寝室里，一共四张床，一张是叶然的，一张是戴讲师，另一张是胖子的，剩下那一只张……是空着的。 学校在给大一新生分配寝室和床位的时候，为了避免矛盾，会按照学号顺序，将打印了学生名字的标签，贴在空床位的栏杆上。 学生搬进来，找到了自己的床位之后，这张标签，要么被随手撕了扔了，要么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发自动地飘了，打扫卫生的时候，被归类了。 现在这个寝室里，有一张空床。 不仅是空床，而且床板和栏杆上还落满了灰，不仅落满了灰，一张写着“杨可”大名以及学号的字片，还贴在栏杆上。 叶然和戴讲师两人沉默地坐着寝室里，面对面，胖子又去健身了，寝室里难得的，只剩下他们两个。 “叶然，”戴讲师神经质地坐在离开那张空床最远的地方，“怎么办？” 怎么办？ 昨天之前，这张空床上明明还有人。 杨可明明就在那张床上躺着看过书，还是之前的之前，杨可就睡在那张床上，就在这个寝室里，就那样每天早上和他们一起刷牙洗脸，一起军训，一起食堂。 突然之间，杨可这个人就消失了，变成了一张空床。 一想到这个，戴讲师就不寒而栗。 “你确定，”叶然沉吟了一会儿，看着戴讲师又问了一次，“是10点55分？！” “是啊，”戴讲师盯着空床，“你别问了，就是那里，突然就发现不对头……” 戴讲师看够了那张空床，又期盼地看着叶然。 昨天在楼梯间的事情，他已经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叶然。 不仅是10点55分，还有那个奇怪的扶手缺口，杨可发现了那个缺口，而且发现了三次。 “怎么办？” 戴讲师盯着叶然，像是等一个宣判。 叶然看了看戴讲师，“我们得去看一看那个扶手缺口……” “什么？！”戴讲师不可思议地瞪着叶然。 “没错，”叶然点了点头，“最好去看一看。” “啊，”戴讲师垮下了一张脸，一声哀嚎，“真的要去看？” “是啊，”叶然站了起来，“不看，怎么知道为什么。” 呃……戴讲师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苦着一张脸，他不想知道为什么，只想早点回去2010。 “走吧，”叶然在心里叹了口气。 但愿看完那个扶手缺口，他能理出些头绪来…… 28、第 28 章 叶然很明确地指出，即使要回到2010，哪怕真的要回到2010，在这之前，至少有两个地方要查看，一个就是楼梯扶手的缺口，另一个就是……杨可这个人。 戴讲师一听，猛地一口茶喷了出来，两只眼睛十分惊恐地瞪着叶然。 查杨可……何必呢？！ “何必呢，”戴讲师苦着一张脸，“还是快点回去是正经，你去查那个……杨可，万一查出什么、什么……” 他说不下去，一说到杨可这个名字，就打心底里发憷。 杨可，从一个曾经去世的老同学，变成了去世后又死而复生的老同学，然后又变成了去世后死而复生又凭空消失的老同学。 “叶然，”戴讲师苦口婆心地规劝道，“叶副教授，你就省省吧，就算你查出个一二三四五，这一二三四五也不能写成论文！” 写出来，不要说诺贝尔奖了，连绿色环保奖也摸不到边。 叶然翻了个白眼，眯了眯眼睛，不爽地说了句，“不光是拿奖……” 重要的是，这是一个还没有被赵某人染指过的命题。 “唉，”戴讲师了解地叹了口气，“那要不先去看那个扶手？” “也好，”叶然站了起来。 突然，胖子从门外冲了进来。 “你们要去哪儿？”胖子瞄了一眼两人。 这两人也太形影不离了，不仅形影不离，而且还常常交头接耳地说悄悄话。 胖子觉得自己扎紧篱笆的时刻，来到了！ 戴讲师一闷，他要对胖子说什么，说他和叶然两个去看楼梯扶手？ 这死胖子，什么时候不能进来，偏偏挑这个时候？！ 戴讲师用眼角恨恨地看胖子，这次，胖子居然浑然不觉，极其真诚地看向叶然。 “干嘛？”叶然敏感地后退一步。 胖子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有点那个什么了。 “叶子，达令，阿娜答……”胖子眯起眼睛，做出了柔情似水状。 “说人话，”叶然眼神一冷。 看胖子撒娇简直就是人间惨剧，特别是减肥成功后的胖子，明明是一米八还阳光型，居然敢这么恶心他。 “哦，”胖子一看叶然恶到了，忙收敛了一下，诚恳地道，“军训马上要结束了……” 胖子很艺术地开了个充满后文的头，然后，顿了顿。 他的预期是，听众会流露出好奇加渴望的表情，并且给他一个台阶继续走。 听众一叶然，翻了个白眼，抬脚就想走。 听众二戴讲师，居然想跟着走。 胖子一把转身，活活地挡在了门口。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叶然只好问。 “有，有，有，”胖子死活拦住门框，点头如捣蒜，“得到最新内部消息，王同志阴谋在军训结束后，对我等天纵英才，实施卑鄙的偷袭，他的行动代号是——摸底测验！” “什么？！”戴讲师反射性地叫了起来。 叫完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讲师了。 “所以？”叶然盯着胖子，决定胖子下一句话要是还那么不得他的心，那就别怪他了。 “不过，”胖子眨了眨眼，“摸底测验监考，委派了大师兄……叶然……小叶子……然然……” “什么？”叶然嘴角隐隐地抽搐。 “你觉得能不能这样，”胖子端出一副万事靠商量的口气，“我们大家商量过了……” “你们大家？”叶然目光不善地看着胖子。 “是、是啊，”胖子硬着头皮承认。 不过，他敢肯定，如果叶然知道这个“大家”的具体数量，那估计就直接转系走人了。 “好，”叶然最后耐心了一下，“你们大家……然后呢？” “那个什么，”胖子暗暗扎马运气，“我们大家讨论了一下，大师兄不是喜欢找你一起做实验吗？你能不能争取在这宝贵的时间里，和大师兄坦诚地交流一下……叶然……” 戴讲师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一幕，他很想告诉胖子。 以叶然今时今日的实力，不要说摸底考试，就是兜底考试，都不是问题。 “牺牲你一人，”胖子继续道，“幸福千万家。” “是么？”叶然想一掌拍死这个游说的。 “叶然，叶大师，”胖子一双虎目中流露出兔子的动人，“你就从了大师兄吧。” “怎么从？”叶然目露凶光。 胖子缩了缩脖子，指了指楼下。 “就在下面……”胖子不太好意思地道，“就在下面买面包……他说他在下面等你。” “等我？！”叶然愤怒了，“等我干嘛？！” “呃，”胖子颤抖着胆子，“大家都跟大师兄说……” “说了什么？”叶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说你……”胖子闭了闭眼睛，拿出了英雄“般的”胆略，“……有事找他……” “……” 叶然一时气结，一口气闷在胸前。 胖子一看，乘机脚底抹油了。 戴讲师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叶然回神，然后他想笑，但是又不敢。 “二师兄，”叶然口气像那肃杀的秋风，“你笑什么？” “没有，”戴讲师一低头，矢口否认了。 开玩笑……他又不是傻。 “那还下去吗？”戴讲师终于忍了，抬起头转移话题。 “下，”叶然咬牙切齿。 戴讲师站在楼梯口，停住了脚步，往下看。 “看什么呢？” 叶然一回头，就看见戴讲师看楼梯那表情十分之悲摧。 “叶然，”戴讲师不得不承认，他心理障碍了，“我心理障碍了。” 昨天晚上，走这楼梯，他走丢了一个杨可。 好不容易，他适应了“再次”见到杨可。 突然，又发生了这种绝让人想不通的事。 要不是叶然一起来的，他肯定觉得自己做梦了，而是还把头睡扁了。 叶然叹了口气，“那二师兄，你还下不下来？要不我去看吧？” “不行，”戴讲师慌忙摆手。 万一要是叶然也轰地不见了，剩下他一个人在这里……呃…… “叶然，”戴讲师脸不红心不跳地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我们拉着手下去吧？” “什么，”叶然有一种被劈到的感觉。 “拉着手，”戴讲师豁出去，“这样保险！” 为了保险，居然两个男人拉着手下楼梯……叶然想抽搐。 那情形……叶然打了一个寒战。 叶然和戴讲师手拉手地下楼梯…… 唉！ 叶然突然回想起，在2010的时候，他才宣布了精神出柜。 居然，时过境迁了，还真的和一个男人手拉手了。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二师兄。 但是，这手拉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非但没有感觉，反而觉得很寒，很别扭，很折磨。 叶然一手摸着楼梯扶手，一手拉着他的二师兄，一路往楼下去。 这摸扶手的主意，是戴讲师出的，根据是，看恐怕会看漏，所以，一路顺着摸下来肯定没错。 叶然没反对，默认了。 “叶然，”戴讲师时不时地冒出这样的问句，“摸到了吗？” “没有，”叶然摇头。 没有摸到什么缺口，就感觉摸了一手灰，把整座楼的楼梯扶手都人肉了。 “摸到了吗？”过了一会儿，戴讲师又问。 下楼的时候，他默默地在心里数着，眼看这都到二楼了，再摸不到就没有了。 “没……”叶然习惯地就要开口，突然一顿，“等下！” “摸到了？”戴讲师惊喜地道。 叶然缓缓地点头，他手掌下的确是一个缺口的感觉。 “就是这里？”戴讲师有些后怕地四下里看了看。 幸好现在是白天，不然的话……戴讲师心跳又加快了。 叶然放开了手，既然就在这里，那么为什么是这里呢……等等！ 叶然愣住了…… “干嘛，叶然？”戴讲师一看叶然的表情，恨不得马上跳下去，死了算了。 当然，二楼跳死人，完全仰仗概率了。 “没有，”叶然看着扶手，有些呆滞地吐出了两个字。 “什么没有，”戴讲师大惑不解地靠过去看。 一看之下，惊呆了。 楼梯的扶手，看上去十分光滑，一点缺口都没有。 但是，刚才…… “叶然？”戴讲师缓缓地抬头看叶然。 “没错，”叶然也看着他，“我刚才摸到了那个缺口。” 他刚才真的是摸到了一个缺口，就在刚才，就在几秒钟前……为什么现在看过去，楼梯扶手居然这么平滑？ 难道刚才那一摸，是错觉？ 是因为二师兄问了好几遍，所以，他的感官出现了被潜意识左右了？ 还是说，刚才真的有一个缺口？ “叶然，”戴讲师恐惧得几乎要面瘫了，“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叶然现在什么都不敢确定。 他缓缓地再次将手伸向楼梯扶手…… 29、第 29 章 胖子说，隔壁的“瑙兹桑拉”，已经送去女生寝室了。 戴讲师一听，差点把不锈钢勺子飞了出去。 “就是昨天那只老鼠？”叶然随口一问。 “是也，”胖子幽幽地闭上了眼睛，有些陶醉地道，“好美的中文名啊。” “哪里中文了？！”戴讲师想拍死这个胖子。 这个万恶之源，要不是这个胖子，他怎么会来到2003，这个倒霉地方，还瑙兹桑拉…… “瑙兹桑拉，瑙兹桑拉，”胖子还闭着眼睛陶醉。 “到底怎么说？！”戴讲师忍无可忍。 “还有，到底怎么说，听说，”胖子站了起来，目光真挚地说，“昨儿，大师兄发脾气了？” 呃……戴讲师一愣。 昨天…… 在叶然的手差一点点就要再度摸到扶手的时候，大师兄出现了，然后……呃，不能回想。 “没有，”叶然轻描淡写地否认。 “没有？”胖子不死心，“今天早上整个物理界都在传闻，大师兄没去上课！” “没去上课？”叶然皱了皱眉头。 “叶然，”胖子语重心长地道，“你太不关心大师兄了。” 叶然懒得说什么，翻了一个白眼。 戴讲师一听，紧张兮兮地转过来问，“为什么？” “不知道啊，”胖子长叹一声，“圣心难测。” “切，”叶然顺手捞起了一本书。 昨天…… 昨天就差那么一点，他就摸到扶手了。 赵匡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就站在楼下，抬头看着他们。 “啊啊啊啊！戴讲师像见了鬼一样，叫了几声，然后猛地甩开了叶然的手。 叶然被这么一吓，再看不到楼下站着的那个人，那真的是盲目了。 “干嘛？！”叶然瞪着站在下面的赵匡奕。 戴讲师猛地吸了一口气，惊讶地看着叶然，居然被抓了个“现行”，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大、大师兄……” 戴讲师很诚恳地看着赵匡奕。 赵匡奕抬了抬眼皮，看着叶然，“你找我什么事？” 叶然一愣，嘴角抽了抽。 “不、是、我、有、事！” “那是谁？”赵匡奕双臂环胸，看着叶然。 是谁……还不是你没事监什么屁考？！ “没事！”叶然一咬牙，说了两个字。 “叶然，”戴讲师小声地提醒他，“你确定是没事？” 叶然用眼角剐了他一下，戴讲师立刻沉默是金了。 “那我先走了，”赵匡奕看了看叶然。 叶然也看着他，眼神抬了抬。 赵匡奕眼神一动，转身走掉了。 “啊？！”戴讲师惊诧了。 大师兄就这样……被打发了？！ “啊什么啊，”叶然有些烦躁地瞪了眼戴讲师。 走就走啊，看什么看，刚才看那一眼算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戴讲师决定以后再见到大师兄，一点要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叶然正要继续烦躁，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霍地静了下来。 他转头向下看去…… “叶然，你看什么呢？”戴讲师有些不安地也看下去。 “二师兄，”叶然皱了皱眉头，“如果昨天晚上，你……们也是在这个位置摸到缺口的，那么……” 叶然看了看下面，刚才赵匡奕站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 戴讲师也看了看，又看向叶然。 他现在很矛盾，既很想听叶然把话说完，又希望还是什么都不要知道的好。 “你看，”叶然指了指下面，“昨天我和胖子差不多也是站在这个位置，可能再出去一点，但是如果像……那个谁差不多的角度，是看得到楼梯的……” “你想说什么？”戴讲师忐忑不安了。 “但是，”叶然继续说道，“当时，只是听到你尖叫，然后看到你慌慌张张地一个人跑下来。” “叶然……”戴讲师哀嚎了一声。 他能不能不要回忆那一幕。 “如果说，”叶然又看了眼扶手，“那个缺口就在这个位置，那么……你和杨可两个人在这个位置，在下面，应该是能看得到的……” 说完，叶然一把探向了扶手……果然，没有缺口的感觉了。 戴讲师听得一愣一愣…… 只看见叶然快步地走了下去，然后站在楼下刚才赵匡奕的位置，抬头看着他。 戴讲师突然发现自己又是一个人站在楼梯上了，不禁脸刷地白了。 “的确看得到，”叶然皱起了眉头。 但是，那天晚上……他们没有看到戴讲师和杨可两个人。 还有那个缺口，刚才第一下明明有摸到，为什么…… “叶然，叶然，”独自站在楼梯上的戴讲师，语带哭腔地呼唤道。 他实在是阴影了，看着楼梯下面的叶然，突然就有一种不真实感，怎么也迈不开脚步了。 叶然翻了个白眼，又走了上来。 “你确定是在这里看到那个缺口？你们停在这里吗？” 叶然审慎地盯着戴讲师看，这件事情就像一个螺旋形的谜，他始终没有办法把前后都想通。 “我也不知道啊，”戴讲师混乱了，“先是走迷了，然后杨、杨可说那缺口他摸了三次，接着、接着……接着说看看在几楼，然后，他就突然不见了，然后，灯亮了，你们在下面，难道不是这里吗？” 讲完这一长串，就像又在那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走了一遍，呃……戴讲师抖了抖浑身的汗毛。 “二师兄，”叶然凝视着那扶手，“你确定是这里？” “呃，”戴讲师觉得自己灵魂深处动摇了，“被你这个一说……我也不知道了。” 另外，我也不知道……杨可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戴讲师心里补充了一句。 “如果说……仅仅是如果说，”叶然看了一眼戴讲师，决定先打一针强力预防，“如果说……” “说……”戴讲师认命地批准了。 “如果说，”叶然突然发现，能敞开了说感觉还是不错的，“你和杨可当时不是在这一层，而是在别的哪一层……” “哪一层？！”戴讲师炸了。 “这个现在还不知道，”叶然笃定地道，“但是如果不是这一层，那么之后你们，不是，是你，是怎么出现在现在这个位置的？” “叶然，”戴讲师抓狂了，突然爆发了，怒吼了，“所见不一定是所得！你忘了吗？！” 叶然猛地一愣，对啊…… 二师兄说的没错，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实。 他刚才的设想，是基于那天晚上，他们在底楼并没有看到戴和杨可在楼梯上。 但是，如果这么说的话，也许戴和杨可的确就是在这个位置，问题只是，当时他们没看到而已。 这么说的话，这个缺口也是一样的道理，这样也说得通。 唯一说不通的地方，就剩下，为什么会看到，以及为什么会看不到？ “叶然，”戴讲师期盼地看着他，“想出什么了没？” “嗯，”叶然点了点头，顿了顿，“没有。” “呃，”戴讲师失望地垂下头，认命地决定转身回楼上去。 “不过，”叶然又顿了顿，“我想到了一点……” “什么？”戴讲师缓缓地转过头来。 “双缝实验，”叶然说了四个字。 “呃，”戴讲师愣了愣，大吼了一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然正要说什么，突然楼上蹦下来一阵脚步声！ “让！让！让！” 楼上冲下来十来个人，带头的好像是隔壁寝室一男的。 叶然一个敏捷的侧身，贴在了扶手上。 “干嘛？！”戴讲师一声惊呼，没奈何被人潮一起拥了下去。 “大家小心！！当心踩到了！！！” “踩到什么？”叶然一把抓住最后面的那个。 “瑙兹桑拉！小样的跑了！！” 呃……叶然想破口大骂。 “什么瑙兹桑拉？！” “哦，一老鼠，大庆要送给他女朋友的！！” “送女朋友，”叶然嘴角抽搐了，“……老鼠？” “可不是，他们要分手，大庆想了三天三夜，决定送只老鼠，叶子，快追，一起帮忙，那小样吃饱鼠粮撑的，居然离家出走！” 那人一边追，一边如此叮嘱叶然。 叶然看着那群傻人，嘴角一抽，“……我就不追了。” 才说了一句，突然听到一声喊。 “哎哟！我的妈呀！” “妈的！” 叶然抬眼一看，只见那个用套索套老鼠的，一把将套索砸在了……楼梯扶手上！ 那个缺口……出现了！ 30、第 30 章 军训，眼看就要结束了。 烈日与骄阳磨练了我的意志，真是大学生活最最难忘的一段美好时光啊…… “啊呸！”胖子瞪着自己的小结报告，义愤填膺地呸了出来。 这一下“呸”出来，顿时觉得心胸又开朗了，又可以打个牌，哼伍佰了。 “唉，”戴讲师执笔的那只手，悬在白纸上抖了抖的，抖个不停。 军训啊，不仅废了他的精神面貌，还毁了一双科学家的手，这手抖成这样，还能做什么实验呀，连抽个真空瓶都不带劲了。 戴讲师悲悲戚戚地看了看那张空床，这几天，就这张床，都看得他吃不香，睡不着。 戴讲师再看看一旁的叶然，这厮两手一抱，小腿一搁，笃笃定定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呢。 “叶然，”戴讲师抬起他的抽风手，冲着叶然眼前挥了挥。 “嗯？”叶然四平八稳，只抬了抬眼皮子。 “想什么呢？你不写？”戴讲师忍不住还是问了。 “嗯，”叶然还是只动眼皮子，顿了半天，说了句，“……动不了了。” 戴讲师张大了嘴，看着叶然。 叶然皱了皱眉，这也不是他的错，从告别学生生涯起，他就鲜少剧烈运动了，打篮球那次，要不是某人摔脱臼了没打完全场，说不定他样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至于这报告……叶然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种纯体力方面的事情，也需要写报告的吗？ “叶然，”戴讲师黑了脸，“不就是再默一遍的事情吗？” 不就是把写过一遍的军训报告，再誊一遍吗，至于……表情严肃到这种地步吗？ “默一遍？”胖子抓住了关键词，猛地抬头，看着戴讲师。 “写你的！”戴讲师回头就三个字。 “呃，哦，”胖子悻悻地低头，继续写“难忘的日子”。 戴讲师正准备继续劝降叶然，突然，叶然霍地站了起来。 “啊……”戴讲师猛吓了一跳。 叶然二话不说，走到桌前，一手推开了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铺开一张白纸，拿起笔刷刷地就写。 戴讲师目瞪口呆地观望着那时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物理大楼，普通教室里，虽然说是普通教室，但是也是百人规模的。文科的学生偶尔也来上个科普课，就是叶然教过的那种。 一般来说，文科生都比较倾向于抢后排的座位。 极少数的学霸，就占了第一排。 于是，中间就会出现极其辽阔的空窗带。 以至于物理系的老师给文科生上课的时候，大都会产生一种虚无缥缈的空虚感，当然，这是后话。 赵匡奕推门，走进这间教室的时候，也觉得有些空荡，不过，他手里抱着的是一叠大一的考卷，所以，心情也不是太那么什么空旷。 那个大一的，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 赵匡奕不先急着分考卷，而是，看了一眼教室，拣了后排角落里的座位，坐了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教室里坐过了，自从被那王老头连哄带骗地定了他送去yl大学，不是忙着做实验，就是写报告，剩下的时间就是email给yl大学方联络人。 美国，远在地球另一边，yl大学更是一个概念中的形象。 赵匡奕打开考卷，顺手翻了起来。 这些考题还真是……毫无难度啊，居然还分ab卷。 赵匡奕一路若有所思地看着大一的考题，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面前的那张考卷上填某人填好了名字。 这个…… 赵匡奕抬起眼，四下看了看，若无其事地合上了考卷。 “叶然，你说了没？”胖子整个人猴了上来，谄媚地笑，笑得千娇百媚，笑得戴讲师都不忍心看了。 叶然愣了愣，想问一句说什么的……突然，回想起来，胖子拜托的事了。 他没说，叶然不做声。 “叶然，”胖子两眼闪着泪光，如同望着生母，“说了没？” 一把尖刀已经握在了心中，要是听到一声“不”字，他就代表整个物理系捅进那黑心黑肺里。 “说了，”叶然镇定地微微点头。 戴讲师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笔，微带谴责地看向叶然。 叶然微微别开眼神，回避了下。 “叶子，恩公！” 胖子激动了，一把捞起本命年内裤，冲走廊里挥了挥。 顿时听见，寝室走廊里爆出一片欢呼声。 戴讲师只觉得这人生又黑了一层，黑云蔽日啊，叶然居然也空口说白话了。 “叶然，”戴讲师抽动了一下仅剩的平静，“谎言迟早揭穿的！” “是吗？”叶然来回走了两步，又站定了，极其伪善地说了句，“so bad 啊？” 呃……戴讲师一垂头，决定撒手不管了。 当大批在操场上，流过汗，流过泪的男儿郎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考试场的时候，他们都是满怀信心的。 因为得到内部可靠消息，这次摸底测验，监考的那位是自己人，是亲得再也不能亲的师兄，是亲人！ 胖子说了，师兄不是来监考的，是特地来放水的！ 于是，大家内心都很平静，很愉悦，并且99.99%的人都极有把握，题库题册什么的，都垫了椅子脚，并且声称从来没有坐得那么舒坦过。 当他们走进考场的时候，发现那个据说专程来放水的人，已经四平八稳地坐在讲台前了。 这个人表情有些冷清，坐在那里，眼神看着考场里的空座，面前放着一堆考卷。 先进去的大一新生有些傻眼了，看了看这个“来放水的”，又看了看他面前厚厚的一摞考卷，不是很自信地伸手……拿了一份。 赵匡奕淡淡地一点头，表示可以。 那人便微颤颤、如蒙大赦地捧着考卷去了。 接二连三，四五十个人都是如此这般，自动自觉地领了考卷，自动自觉地找了座位，自动自觉地和旁边那个人空开距离。 考场次序相当井井有条，一切都在一股强压下，自发自动地进行着。 一直到叶然走了进来，身后还有胖子和戴讲师也一起来了。 胖子一走进教室，就觉得不太对劲，只觉得教室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怨愤地看了过来。 戴讲师叹了口气，随手捞了份考卷，随便找了个座位。 叶然伸手也要捞考卷……却被人抬手挡住。 “呃？”叶然看着赵某人那只手，一时有些愣住了。 “这是你的，”赵匡奕从最底下抽出一份考卷。 全场几十双眼睛，登时喷火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放水吗？！ 为什么，水龙头只对着小叶子一个？！ 叶然也看着那份考卷……这考卷上，为什么已经填好名字了？！愤愤地一把抢过考卷，叶然猛地转身就往后排走！ 后面的胖子愣住了，半天没想到要伸手。 “快，”赵匡奕抬了抬眼皮，催了他一声。 “哦，哦哦，”胖子迫于对方气势威慑，立刻照办了。 看着手里那张一点沾污都没有的清白考卷，胖子立刻燃起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摸底测验是两个课时，途中可以上厕所，但是只能经过监考同意后，一个一个去，而且不能带着通讯设备去厕所，这个自然是为了防止有人作弊，在厕所里发电报。 教室里的几十号人，大多都是“有备而来”。 只是，赵匡奕很慢地在座位过道间走着，没有人敢动手。 大家都等待着一个时机，一个动手的时机。 胖子好几次手都已经拉到了热裤的裤管，就是没敢往上拉！ 要知道，他大腿的真皮上，可是写满了各种或伟大或繁琐的公式啊！ 不能撩裤管，胖子哀怨地看向叶然。 后者居然正看着考卷发愣…… 不是吧，胖子一伸脖子，叶然考试，居然也会出现这种状态？ 难道说……胖子猛地将考卷往后翻！ 没有啊，没有出现传说中的压阵题啊！ 呃……叶考王为什么是这种表情呢？！ 叶然做考卷有个习惯，他习惯想将考卷从头到底看一遍。 叶然此时看着考卷的表情，很难以形容。 赵匡奕在左边走道走过一遍、中间走道走过一遍后，终于走到了右边走道……叶然桌子旁，赵匡奕停下了脚步…… 叶然没有抬头，而是把头更低了一点。 赵匡奕转了个身，然后……在叶然身边坐了下来。 啪地一声轻响，叶然突然一掌拍在了考卷上。 “怎么了？”赵匡奕轻声问了句。 叶然这反应，就像来大姨妈了。 “你干嘛？”叶然恨恨地瞪着考卷，低声质问。 他的考卷，除了第一页是空白的，后面全写满了。 赵匡奕看了一眼，也将声线压到极低，“你们寝室那个胖子，说你没有复习。” “胖子的话你也信？！”叶然猛地转头看着这个家伙。 “信了，”赵匡奕淡淡地道。 “你！那我现在干嘛呢？！” 叶然愤怒了，第一页的那些填空、选择题，都用不了他十分钟，他接下来干嘛呢？！ 坐在这里欣赏后面几页的题解？！ “嗯，”赵匡奕轻声道，“我怎么知道你要干嘛？” 31、第 31 章 “啊、啊、啊啊啊！” 就在叶然瞪着赵匡奕的时候，前排，胖子发出了极其扭曲的痛呼声。 叶然翻了个白眼，转头一看，果然胖子上半身压在桌面上，正痛苦地扭来扭去。 这一幕，真是……何其眼熟，何其令人怀念啊！ 叶然恨得咬牙，但是，碍于赵某人正坐在他旁边，只得按兵不动。 要是他能动的话……他想一脚踹死这胖子。 胖子扭了半天，发现没有造成任何的轰动效应，教室里五十号人，都对着考卷生不如死，谁也没看空看他。 那么一来，胖子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大师兄看到了没有？ 胖子想到这里，一咬牙，又猛地抖了两抖，放开了嗓门，“啊！痛！啊啊啊！” 叶然阴霾了。 赵匡奕站了起来，走到了胖子面前。 “师兄……”胖子抬起他那双千娇百媚的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并且丝毫不以为耻。 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此时不屈，以后也没得伸了。 “怎么回事？”赵匡奕也就是那么一问。 这种考场急性xx病，他早就看麻木了。 之所以走过来，一个是这胖子是大一的同寝室，另一个，他无聊想听听这次理由是什么而已。 “大师兄，”胖子眨了眨眼睛，柔弱地含着泪花，“我好像急性肠胃炎发作了……” “嗯，”赵匡奕看着胖子，“怎么会的？” 呃……胖子一愣。 只好再接再厉，“昨天吃坏了……” “是吗？”赵匡奕抬手在桌面上敲了敲。 胖子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吃什么了？”赵匡奕又问。 呃……胖子又是一愣，憋着一股子气开始搏命地回想。 “那个吃糖醋小排吃坏了……”胖子一闭眼，说了出来。 “晚饭？”赵匡奕继续问。 “是、是、是……”胖子忙不迭地承认，“大师兄，我想……” 我想去拉屎，顺便撩裤管，看自己的大腿上英俊潇洒的蝇头小楷，胖子如是做着美梦。 “哪个食堂？”赵匡奕不冷不淡地又问了一句。 呃……胖子仿佛看见自己的腿毛颓了。 “南……区食堂，”胖子硬着头皮道。 叶然在后面听得默默地转过脸去…… “是么，”赵匡奕眼皮一动，“昨天我也在你们南区吃的……” “啊？！”胖子两眼一瞪，“大师兄！小排太抢手，您老是不是没有排到！下回您来，吱一声，全包着本人身上！！” 何必呢……何必如此呢，何必明明知道他扯谎，还要这样逼迫他呢？！ “谢谢你，”赵匡奕弯下腰来，状似诚恳地问，“还能考吗？” 胖子看着他大师兄那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眼睛，不觉地热泪盈眶了，“能！” “能就继续考吧，”赵匡奕欣慰地点了点头。 “好，”胖子含泪握拳。 赵匡奕料理完了考场突然发病的某生，转身又坐回了叶然旁边。 叶然一拳捶在了考卷上，这死胖子……居然被调戏得如此难看！ 赵匡奕坐回叶然身边，看着叶然的肩膀，以及清爽的短发……叶然早就完成了第一页的空白，于是，坐在那里瞪着考卷，发呆，生闷气。 “喂，”赵匡奕用手肘碰了一下叶然。 “干嘛？！”叶然转头就瞪了过来。 赵匡奕一把捞过叶然面前的考卷和笔，唰唰地写下几个字，写完后刷地推回到叶然面前。 只见考卷空白处，写着…… “下学期，我去美国。” 叶然一看这几个字，只觉得胸口一闷，前仇新恨一起翻涌上心头，猛地捞过笔，刷地也写了四个字…… “关我毛事！！！” 外加三个“！！！”，算是白送了！ 赵匡奕看了一眼，将考卷拿了回来，又写了几个字…… “告诉你知道。” 写完后，顺势又推回了叶然面前。 呃……啊……叶然盯着那五个字…… 空气静默了一秒…… 突然，只听见教室里一声怒吼，“关我屁事啊？？？！！！！” 整个教室里的莘莘学子都惊到了，纷纷回头看向后排的生源，只见叶然站在那里，拍着考卷，跟炸锅的麻辣烫似的。 而他们的师兄监考，则若无其事坐在那里。 呃…… “啪”一声爆碎，王老头目瞪口呆地瞪着办公室地板上，第二只紫砂壶的碎片。 话说，刚才他正悠闲地端起那柄新请的紫砂，只要往碧绿小茶杯里注上一杯，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暴喝…… 这个，王老头一时之间接受不了那么残酷的现实。 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那一颗坚贞的心，摆脱了对前一把壶的深深眷恋，逛遍了古玩商场，缠磨了无数古玩店老板，才终于修得正果，又得了一把不仅称心如意、关键还一模一样的好茶壶。 哪里知道，这新人上任的第一天，就又碎去了。 这真是…… 这真是…… 真是……太他妈的了！ 王老头思前想后了一分钟，突然拎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按着玻璃板下面压的那张名片上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周老板周先生吗？对对……我是王教授啊！j大的王教授……哟，您还记得……什么难忘啊……不是啊……我不是要再还价啊……你放心……我只是作为一个消费者，提一些意见而已……具体啊，具体就是……你这个壶质量很差啊，开水一冲进去就碎了……你看看，我是个教授对吧，怎么能随便说说呢……不能退？要不退一半？” 电话里传来了“嘟——嘟——嘟——”的回应。 王老头摸了摸鼻子，放下了电话。 看着那堆碎片，心里终究不是个滋味。 想了想又甘心，于是，又拎起了电话。 这一次，正在校党办开会的赵副校长，手机响了。 “喂？”赵副校长抱歉地看了看正在主持会议的正校长，以及众多参与会议的同志们，无奈地站起身，退出了会议室。 “师兄，”王老头对着电话，露出了诚恳的表情。 “什么事？”赵副校长头疼地扶着额头。 他一个常务会，开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个死对头，居然还来添乱。 “我那把紫砂壶，”王老头润了润嗓音，委婉地提示道，“不小心砸了。” “什么？！”赵副校长以为自己听错了。 “呃，”王老头眯了眯眼睛，对着电话就是一声吼，“我他妈壶砸了！” “啊？”赵副校长看了看会议室方向，又退开了十米，差不多就站在走廊里去了，“壶砸了？” “是啊，”王老头克制了一下，继续表达悲痛，“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好不容易找了一把一样的，居然又砸了……我一教授，一个月才赚几个钱啊……这样下去，下个月连草纸钱都没了……” 如此云云尔尔，说了一通，王老头是越说越入戏，说到后面，自己都觉得堪比白毛女了。 赵副校长几次委婉地想要挂电话，都没有成功，硬是听他讲了半个多小时。 “我说，师弟，”赵副校长痛定思痛，“我那里有一把，改天给你。” “哟，那怎么好意思，”王老头对着电话线笑得春光灿烂。 “没事，没事，”赵副校长欲哭无泪，“反正我也不用。” “师兄你放着不用啊，”王老头眉开眼笑，“紫砂壶这东西要靠养的，你什么时候拿过来，我替你养着，你们这些搞行政，哪有定性，你不用亲自拿过来，明天叫匡奕带过来就行，知道了啊？” 呃……赵副校长看了眼拿在手里的手机。 “喂喂！人呢？” 手机里那位教授还在叫嚣。 “喂？！” “在，”赵副校长认命地重把手机放到了耳朵边，“还有什么？我这里正开会……” “开会？”王教授一抬眉头，“开会好啊，你们开，明天记得让匡奕带过来，就这么着了。” 嘟——赵副校长盯着手机看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那一头，王老头放下了电话，顿时又觉得舒畅了。 哼哼唧唧地拎了一把扫帚，收拾起地上的碎片了。 却听见外面教室那个方向，仿佛又是一声惊叫。 老头一愣……然后愤愤地一扫帚拍在碎片上。 整个教室的人都吓到了，各个转头在看，是谁那么缺德。 这一看，只见，戴讲师摇摇晃晃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煞白，跟白纸似的，整个人直勾勾地望着教室门外。 叶然也吓了一跳，赵匡奕站起来三步两步走到戴讲师面前。 “什么事？” “大师兄……”戴讲师被他这一问，回了魂，“那个、那个……” 那个了半天却不敢说，眼神直瞄叶然。 叶然心里一凛，这是怎么了？ “不舒服？生病？”赵匡奕眯了眯眼睛看着大一的这个同寝。 说实话，他一直觉得这个人有点神经质。 “我那个什么，”戴讲师忙点头，“肚子痛！抽经！” 赵匡奕眼神转了转，一点头道，“那你去吧。” “哦，”戴讲师没想到大师兄那么容易就放行了，有些发愣。 但是，就算大师兄真的放行了……他也不敢出去啊！！！ 因为刚才他翻考卷的时候，不小心一抬头……居然看见一个人在门口走过…… 那个人不是别人，似乎好像是杨可！ 而且还……一身白…… 32、第 32 章 戴讲师张大了嘴，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刚才他看见了什么？ 真的是杨可？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戴讲师抬了抬眼睛，看了看面前的赵匡奕，现在怎么办？ 他很想回头去看叶然，但是，大师兄还在看他，而且，不仅是看，眼神里已经带着怀疑了。 戴讲师越想越苍白，摇摇晃晃地坐了下来，拿起了笔，低下头做出继续要写考卷的样子，那支笔拿在手里感觉倒是有几百斤重。 赵匡奕又看了眼，便转身又走回叶然那边了。 戴讲师的那支笔，笔尖悬在卷子上，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如果刚才他看到的是“杨可”…… 戴讲师无意识地在考卷上，写下了“杨可”两个字，笔头一拉，顺势画出一根长线来。 叶然总是想探出这个2003的究竟，所以，到现在他们还是没有机会想办法回到2010去。 就连商场那里，因为军训的关系，也没有机会去试。 不但是商场，还有很多其他的问题。 首先，他们这个2003，从来没有遇到过2003的他们。 其次，自从他们进入了这个2003之后，“过去”就发生了异变。这一点是最大的问题。对他和叶然来说，这个2003发生了变化，是因为参照了他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个2003”。但是……对于这个2003来说，所有这些所谓的变化，都是首次发生，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改变，对于在这个2003内的所有其他人，没有可以得出变化的参照。 最后……戴讲师脸色越想越白。 为什么，为什么杨可的变化那么剧烈？杨可几乎就是所有外症变化的最大化表现，想比较于其他人。 如果是这样，他们究竟是不是能够回到2010，如果不能回去，结局会是怎么样的？ 戴讲师一边脑子里纠缠着这些问题，一边那支笔不自觉地在考卷上乱画……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愕然发现，居然画出了一个被直线贯穿的圆…… “喂，”叶然头也不抬地喂了一声，“什么情况？” 叶然忍不住问才坐下的赵匡奕，后者似乎没听见的样子。 “喂，”叶然推了推他胳膊，“你们刚才说什么？” 赵匡奕慢慢地转过来，看了眼叶然，“你室友……” “什么？！” “胃抽经，”赵匡奕心安理得地复述了一遍。 “胃抽经？！”叶然嘴角一抽。 毛胃抽经，考试的时候，胃抽毛经？！ “他为什么胃抽经？”叶然克制地耐心地继续问身边的某人。 “这个，”赵匡奕沉吟了一下，转过脸，看着叶然，“紧张？” “呃，”叶然想劈死这个监考的，“不可能！” “是么，”赵匡奕看了眼叶然，施施然地站了起来，“你写完了吗？” “呃……”叶然一愣，这话题转的，“……废话。” 就那么一页，要他写多久？！ 写完再回味回味？ “好，交了，”赵匡奕长手一伸，捞走了他面前的考卷。 呃……叶然愣了愣……这个…… 好像还没到时间吧？ 叶然愣愣地看着赵匡奕拎着他那份考卷，走到了最前面的讲台。 赵匡奕很平静地开了口，说了四个字，“时间到了……” 教室里突然一片死寂，一秒钟后，砰地炸窝了。 “啊？！什么！” “才30分钟啊！不是考一个半小时？！” “完了！完了！” 一时间，群雄沸腾了，几十双目光喷火了。 中有一个胆大的，霍地站了起来，“大师兄！你的表对不对！才20分钟！” 赵匡奕看了那人一眼，抬了抬手腕象征性地看了一眼。 然后……众人欲哭无泪地发现这厮手腕上空空荡荡，干净得很，什么也没有，更不要说手表那种戴着就肯定能看得出来的东西。 “时间是相对的，”赵匡奕眼神一抬，声线平稳地道，“我手里已经有一份全部完成的考卷了……” 说着，他目光巡视了一圈那些叫屈、嚎哭的，神奇的，这教室里就安静了不少。 “好了，交，”赵匡奕口气还是没变，又拖了一句，“别浪费我时间。” 呃……众人一听顿时伤心了，准确地说，是伤了自尊了。 各个眼神幽怨愤恨地盯着赵匡奕手里那份考卷，然后，死死地握着自己那份卷子，油然而生一种生死不离的痴情来了。 赵匡奕一看这帮抵死反抗的，再看看角落里那个叶然，突然觉得自己心情好像不太好。 “你们不想交是吗？”赵匡奕口气平淡地道，“那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那么走出去了。 门一推，人就出去门外了。 教室里人人手里还抓着自己的考卷，不过，这下都傻了。 监考的，居然走人了？ 教室里先是死寂一片，渐渐地悄悄地起了些窃窃私语声，众人面面相觑，忍不住用小音量加眼神相互交流。 现在，他们该怎么办？ 按理说，监考的人走了，他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也威风凛凛地走人，管它测验还是考试呢！或者……继续做完，鉴于监考的走了，他们现在想作弊就作弊，想怎么作弊就怎么作弊了，横过来抄还是竖过来抄，那还不是全看心情了！ 多好的事啊，监考的走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随便抄啊！ 但是，人性啊，就是可悲啊。 往往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就没有人敢出手了。 众人跟中了邪似的，默默地低下了头，勤勤恳恳亲力亲为地继续解那一道道题，爬那一座座山，淌那一条条河。 叶然垂下了一张脸，表情阴郁得能挤出水来。 那个人渣到底在干嘛？！ 这算是什么情况？！ “这算什么情况啊，”终于又有个胆子大的，在座位上咕哝了一句，“做完交给谁啊？” “叶然啊，”也不知道哪个，顺口一说。 “也是……” 于是，90分钟摸底测验结束后，叶然莫名其妙地看着一张张考卷放到了自己面前。 “你们干嘛？”叶然死盯着那一摞越来越厚的纸。 “搞定大师兄，”一男生挤眉弄眼地道，“全靠你了，全班都靠你了，大家都靠你了！” 一番拜托之词，说得发自肺腑。 “滚……”叶然一个字发音卡在喉咙里。 “叶然，”戴讲师最后一个，失魂落魄地将卷子放到了叶然面前。 叶然翻了个白眼，这群人也太天真了，居然真的以为他可以搞定那个赵某人，天知道刚才赵某人发什么羊癫疯。 “叶然，”戴讲师心里发毛，就连带地觉得嘴里发苦，“刚才……我好像……看到杨可了……” 犹犹豫豫地说完这么一句话，戴讲师看着叶然。 教室里考试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走空了，就剩下这一对2010的难兄难弟。 胖子交代了一声去厕所，等我，就不见了。 此时，正是好时机，至少戴讲师是这么想的。 他一定要跟叶然说，不管他刚才看见的是什么东西，那个东西的确是以杨可的外型呈现出来的。 叶然听完了戴讲师的话，一声不吭。 戴讲师焦急地看着叶然，脱口而出，“会不会是……鬼？” “鬼？”叶然翻了个白眼，“二师兄，你想过‘鬼’是哪一种物质吗？” “呃，”戴讲师摇头，“没有……” 他没事想这个，那不是吃饱了撑吗？ “二师兄，”叶然很一本正经地开了个头，“我们这么说吧，假如说，像你想的，你看到的杨可，是鬼，在这个基础上再假如说，鬼是一种物质或者能量的存在形式，那么，你觉得它是一种什么样的物质或者能量？” 叶然说完之后，看着戴讲师。 戴讲师这才意识到，叶然是真的在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北区，大三寝室楼。 赵匡奕用钥匙打开寝室门后，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寝室。 寝室里几个人正不亦乐乎地在那里准备着什么，看到赵匡奕进来后，先是一个兴奋，然后看清了他的表情后，众人都十分识相地收敛了那种不合时宜的兴奋。 “老大，”丁小航小心翼翼地迎了上去，“食堂又是茄子？” “不是，”赵匡奕回答了两个字。 众人面面相觑，这情况太微妙了，实在摸不着头脑。 “那是？”丁小航决定还是不猜为好。 想当年，曹操也是让杨修猜啊猜的，结果杨修猜着猜着就掉脑袋了。 “我说……”赵匡奕突然开了个头。 丁小航如蒙大赦地迎了上去，“什么？” “一般来说，”赵匡奕略微想了想，问了句，“送什么比较好？” 呃……丁小航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位叶师妹。 寝室里的其他人，第一时间也想得差不多。 除了小六，他什么都没想到。 “那个，”丁小航掏心挖肺地献策，“送几本题库？” “送过了，”赵匡奕微微皱了下眉头。 “送什么啊？”小六终于忍不住，“大师兄……你泡妞啊？！” 赵匡奕一愣…… …… 他现在的行为像是……“在、泡、妞”？ “二师兄，你觉得呢？” 此时此刻，他那个妞搁起了长腿，一副长篇大论的架势出来了。 33、第 33 章 叶然摆出了一幅长篇大论的架势，戴讲师猛地就打了个冷战，前车可鉴，他每次听完叶然那些有的没的，都会心有余悸好几天。 那感觉，就好像叶然本人亲自卡在了他的喉管里，上也肯上，下也不肯下，整天在那里酝酿着想要说什么。 这么能说，难怪升了副教授了，戴讲师在心里一声自叹弗如。 叹完之后，很真挚地看着叶然，“叶然，你是不是……很想说？” 那个什么关于“鬼”究竟是什么物质或能量的话题，就一定要说吗？！就不能忍忍吗？ 叶然难得听到戴讲师问出这么一句心声，要知道，在他内心一直把这位二师兄认定为最佳听众……既然如此…… 叶然也看着戴讲师，脸色一偏，也很真挚地道，“想。” 呃……戴讲师头一垂，认命地坐了下来。 “喂，你们不走？”胖子一进来，就看见这两人面对面地坐着，感觉有点奇怪。 这考完试还不走，难道还要回味回味。 “叶然要说书，”戴讲师无奈地道。 胖子顿时瞪大了眼，惊讶了，“说书？说毛书？” “说鬼……”戴讲师头沉的更低了。 “鬼？”胖子不敢相信了，凑近了，看着叶然，“小叶子，刚才大师兄怎么刺激你了？你大白天的这么自暴自弃？” “胖子，”叶然磨牙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本人只是发自正常的好奇，”胖子觉得既然已经打开了话匣子，不妨大家敞开心扉做朋友嘛，“大师兄为什么坐你旁边？” “我怎么知道？！”叶然有些小愤愤。 “你不知道？”胖子一摸鼻子，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叶子啊，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知道了，不要总是不知道啊，你总是不知道，多连累我们大家啊，你知道这次摸底测验，有多少五好青年牺牲了吗？……你那张卷子也她妈做得太快了吧？” 胖子声泪俱下地指着叶然，一边说，一边右手还搭在戴讲师胳膊上。 叶然暗暗握紧了拳头，心里劝自己，不要计较，就当胖子是一阵风。 “胖子，”戴讲师听不下去了，“你刚去厕所洗手了吗？” “啊？呃……”胖子胸闷了，狠狠地瞪了戴讲师一眼，“洗了！你烦不烦？” “啊……”戴讲师也愣了。 他就是随口问一句，什么叫作他烦不烦。 最近这死胖子什么态度，出口就犯冲。 戴讲师微微一皱眉头，不说话了。 胖子也发现自己出口冲了点，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要收回来不及了，想要靠过去讨好一下戴讲师，看那人表情冷淡，自己也觉得没意思。 叶然看着这两个，突然觉得这气氛有些冷场。 “叶然，”戴讲师看胖子也不出声了，只好开口，“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要说，”叶然犹豫了一下，他直觉地觉得眼前这两个对他要说什么可能不感兴趣，但是…… 他还是想说，唉。 “我想说的是，”叶然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假设‘鬼’的确存在，而且存在于一个以我们肉眼无法观察的维度……” “没法观察？”戴讲师插了一句。 他有些疑惑了，如果无法观察，为什么他刚才会看见杨可，难道说刚才不是“鬼杨可”？ “绝大多数情况无法观察，”叶然纠正了一下，继续道，“假设是由于这两个维度的速度方向夹角为180度，也就是完全反方向的运动，同时，双方速度值都趋向于无穷大……” “那就根本没有可能看见啊？”戴讲师张打了嘴。 叶然到底想说什么？ “鬼”和“人”在同一世界的不同维度，并且反向？ “好，”叶然继续道，“如果是完全反向的话，就不可能看到，那么再假设，这个角度不是180，而是一个小角度……” “那又怎么样？”胖子也插了一句。 不过，插话的时候，他没有看戴讲师。 戴讲师在心里叹了口气……烦不烦啊这样！ “假如说角度很小，”叶然继续道，“再加上一个条件，‘鬼’的速度远大于我们的速度，那么我们会看到什么？” “看到一个高速运动的物体，”戴讲师顺口接道，“外加产生视觉拖影，然后迅速消失……” 呃……戴讲师愣了愣。 这个说起来，当时他看到杨可，的确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然后，立刻就消失了。 但是，如果说，在同一个世界里真的存在这样的维度，这个维度又在哪里呢？ 戴讲师四下看了看…… “还有一点，”叶然继续说道，“‘鬼’成为高速运动物体是可能的，假设动能不变，‘鬼’的质量又接近于零，那么按照能量守恒，最后的结果就是速度的变化……” 叶然讲完这些，想了一会儿，自己点了点头。 要知道，以前在课堂上，他是不敢讲这些东西的，特别是上文科的课，这个要是一开讲，估计就收不回来了。 整堂课的时间，他就不是叶副教授了，就成了蒲松龄2了。 “叶然……” 胖子闪烁着一双眼睛，看着叶然。 “怎么说？” “这些卷子，”胖子指了指叶然面前，“你别忘了给大师兄。” 呃……戴讲师一愣，他想笑。 这死胖子…… 叶然抱着那一沓卷子，走到了北区，某宿舍楼下。 现在的问题，就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叶然盯着宿舍大门，突然，一个女生从自己身边擦过，先自己一步走到了门房那里。 “找谁？几楼？几零几？报名字……” 门房阿姨眼皮子也不抬，麻溜地就是一串。 那个女生顿时有些羞涩，吞吞吐吐地说了一个寝室号，报了一个名字。 阿姨拎起电话啪啪啪地一打，放下话筒，就让那个女生等着。 “现在学校里规定严了哦，”阿姨嘴巴不停，一边吃零食，一边教育学生，“你们小姑娘，男生寝室少来来，现在不允许上去了，不是阿姨不放你们，学校有规定了哦，再说了，读书谈朋友也不好，影响学习哦……” 接下来又是絮絮叨叨的一通，那女生头越垂越低。 叶然在后面陪着听，听得耳朵根发烫，嘴角抽搐。 就在这个时候，寝室楼里咚咚咚地跑出来一个男生，穿着篮球背心，样子还算不错，一看到那个女生，也有些老大不好意思…… “什么事啊？”男生站在女生面前。 “嗯，”女生头低得更低了，“你妈妈让我把牙膏和袜子带给你……这个礼拜你回家吗？” “哦，”男生接过东西，犹豫了一下，“回的。” “那、那……”女生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出了口，“一起回去吗？” “好，”男生眼睛一亮，立马道，“礼拜五，我下了课打电话给你。” “好……” 呃……叶然捧着那摞卷子，不知不觉地看完了这一出，看得差点忘了自己来干什么了。 “同学，”阿姨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你找谁？” “我找，”叶然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赵匡奕。” 叶然回忆了一下，清楚明白地把某人的寝室号报了一遍。 然后…… “哦，”阿姨说了一个字，又抓了一把零食，“自己上去啊！” “啊？”叶然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 妈的…… 叶然蹬蹬蹬地走了上去，一路上，就觉得十分之胸闷。 看到赵匡奕他们寝室的那扇门，就感觉更胸闷了。 嘭嘭嘭……叶然抬手就拍门。 “谁啊？！”丁小航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门外，叶然一掌拍在门上，想了半天，回答了一个字，“……我。” 丁小航看看四周那些懒人，再看看正在对着电脑出神的赵匡奕，认命地爬了下来，就近踩了双拖鞋，朝门走去。 “你谁啊？敲门不会说清楚啊！我什么我……呃……你……我……” 丁小航瞪着门外的人，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叶然被他这么看着，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叶……师妹？” 叶然去送考卷了，戴讲师只好和胖子一起回寝室。 胖子走在前面一声不吭，戴讲师走在后面，觉得既无聊又无奈。 明明说话冲的是这个死胖子，为什么搞得好像自己欠他多，还他少一样？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还不要说，就是这个家伙，害得自己相亲没相成，还落到了这个倒霉的2003。 但是……唉……算了…… 他也不能跟胖子计较，但是这样两个男生走在校园里，一前一后，还不说话，跟冷战一样，不是很诡异？ 戴讲师决定缓和一下气氛，“喂，先吃饭，还是先洗澡啊？” 前面的人毫无反应，闷着头往前走。 戴讲师又叹了口气，“胖子，先吃饭，先洗澡？” 前面那人闷了一会儿，回了两个字，“随便。” 呃……随便是什么？！ 什么是随便？！ 34、第 34 章 丁小航以毕生之殷勤，把叶然让进了他们寝室。 不仅如此，还放开了嗓子，吆喝了一声，“老大，叶、那个叶然小朋友来了！” 这一嗓子喊出去，整个寝室突然鸦雀无声，不管是地下的，还是床上的，各个都眼观鼻，鼻观心，惊呆中带着几许袅袅的错愕。 叶师妹……居然大驾光临他们寝室了？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探夫？ 众人看了看电脑前的赵匡奕，后者动了动，站了起来，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淡定啊……什么叫做大师兄，这就叫做大师兄! 叶然没有多话，直接把卷子送到赵匡奕眼前——两个字，“拿好。” 赵匡奕抬手接过卷子，看着叶然，也没说什么，就是略微想了想…… 众人不由地屏住了呼吸，静等下文。 要知道，在j大这个美女如浮云的地方，有些事除了手动，就靠人类的看家致富的本领——想象力了！ 朱丽叶把情书交给了罗密欧，深情款款地说，“拿好。” 罗密欧接过了朱丽叶的亲笔情书，静静地正好没站在背光的地方，侧脸带着神圣的自然光…… “叶然，”罗密欧说，“陪我去吃饭。” “啊？”朱丽叶皱眉，“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罗密欧口气温柔地反问了一句。 不为什么，为毛要陪你吃饭啊！ 朱丽叶冒小火了，站在原地，一副倒毛零界点状态。 一旁丁奶妈看看形势有变，立马抢上一步，“叶、叶然，吃个饭，和师兄们吃个饭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大师兄请客，他刷饭卡！” 丁小航说完，左右看看，叶然不说话，看来这事有戏。 于是，丁奶妈又转头，语调上扬地问了声赵匡奕，“是吧，老大？” 赵匡奕微微一点头，捞起桌上的钥匙、饭卡就往外走。 叶然一愣，这都什么啊…… 寝室里的众人，在地上的赶忙套裤子，在床上地立马生龙活虎地往下跳。 大师兄请客，这简直就像是中国迎来了奥运会啊！ 这是荣誉，这是光辉，不掺一脚，是要抱恨终身的！ 寝室里，顿时乱糟糟的一团，众人都抢着往外冲。 赵匡奕一回头，就看见那个大一的还站在里面发傻，于是便叫了他一声，“走了。” 叶然在乱军之中，看见赵匡奕回头叫他，反射性地“哦”了一声，拽开脚步跟了上去。 等走到赵匡奕的身后，才猛地醒过来……自己这是要跟这群大三的白痴去吃食堂？ 还没再等他想清楚，丁小航已经率众包围了上来。 “叶然，小叶子，”丁小航凑在一旁，“真是啊，难得和大一代表吃个饭，难得啊！” 众人在旁七嘴八舌地附和，叶然被群众拥着去了北区食堂。 赵匡奕就是一个背影，独自一个人捞着饭卡钥匙，走在最前面。 胖子和戴讲师两人一前一后，闷头只顾走，戴讲师也不敢问胖子，到底是要往哪里去？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感觉这胖子正在闹什么别扭，此时还是不惹为妙。 两人就这么走着，戴讲师无聊，只好一边走，一边左右看，看两旁的张贴栏。 话说，这张贴栏也算是校园文化的一种表现形式。 真是贴什么的都有……报社团的，卖教材的，搞联谊的，招聘，考研……上午贴的，下午就能被盖了，比长江前浪后浪还要快，戴讲师暗暗啧道。 想当年，他也曾经代表班级，在这里贴过联谊海报，结果还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新东方的广告盖了。 结果……害得他单身到如今啊！ “喂，”走在前面的胖子，突然头也不回地哼了一声，“我还有点事……” “呃……啊？”戴讲师一愣，“什么？” “我有事，”胖子还是不肯回头，“吃饭，你自己先去吧。” “啊？”戴讲师又愣了愣，“你什么事啊？” 戴讲师这么一问，胖子也是一愣。 胖子闷头嗯了一声，“也没什么事……” “到底有事没事？！”戴讲师一听，突然来火了，“什么事？！” “唉，”胖子长叹一声，转过身来，“也没什么事……小心！” 一辆自行车从后面直冲过来，胖子猛地一扑，把戴讲师带到了张贴栏下。 戴讲师眼睛一眨，才发现自己被整个儿被胖子按在张贴栏上，估计这次……新东方的广告总算压在下面了。 唉……戴讲师看着胖子那张近距离的脸……这家伙果然瘦了不少，要是再瘦一点就好了，现在还有点娃娃脸。 呃……现在不是该想这个时候，已经叫这个胖子退开三步，自己好从这个四仰八叉紧靠张贴栏的奇特状态里脱离出来。 戴讲师张了张嘴，刚想叫胖子让开点，让自己站站直。 却不料，还没等自己开口，胖子已经一步蹦出去了，站在街沿，指着肇事自行车的后轮胎，长啸一声…… “你妈的！校园里允许你丫的骑宝马带人了啊！！” 戴讲师定睛一看，肇事自行车后座果然带着一个堪称佳丽的j大女同学，那位女同学还朝他和胖子这边看了一眼。 顿时，戴讲师心里生出了一股悲怆的感觉。 他伸手，想把正在吠的胖子拉回来， 谁知道，那个骑车的男同学居然不服，回头喊了一句，“你妈的！校园里允许你们压马路了啊！” “我们压不压关你毛事啊！” 胖子一点也不示弱地吼了回去。 “不关我毛事！”那男的又吼了回来，“你压中间！我骑哪儿啊！” 呃……戴讲师稍稍抬起了一只手，遮住了半边脸。 这里离开北区食堂也就那么二三十米路了，现在又是吃饭时间……很快，他们就会出现在bbs上的。 他的人生啊，怎么就悲剧成喜剧了，戴讲师缓缓地扭过头，尽量不去看胖子那边，宁可还是注视新东方算了。 新东方的一角没贴牢，风一吹，就掀啊掀啊掀的。 唉……新东方……鸟语集团…… 唉……呃…… 戴讲师的视线凝固了，又是一阵风，那张广告纸又被吹了起来，露出了下面那张红色的手写纸……戴讲师缓慢地放下手了，凑近了过去…… 红色纸上手写了两三行大字，看样子已经是个就贴了，字迹的有些比划有点含糊了。 但是，那张纸写得很简单，大概意思就是那人临近毕业了，要把手头的一些书打折转卖给下一届，留了电话和名字。 名字是……杨可…… 戴讲师注视着那个名字，胖子的声音渐渐地像是屏蔽了，周围的景物和人群也好像淡出了。 杨可……又是杨可。 戴讲师看着张贴栏，突然感觉整个人像是重新走进了原来那个迷宫……为什么又是杨可？ 难道说是……同名同姓？ 戴讲师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彻底撕开了那张新东方，“杨可”两个字突然蹦了出来，清清楚楚，还有那个手机号码。 戴讲师看着那张纸，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接下来，怎么办？ “你在干嘛？”不知道什么时候，胖子已经骂完了，站在了他面前，看着他问。 戴讲师看着胖子，一伸手，将墙上那张纸撕了下来，顺手一叠，塞进了口袋。 现在……“杨可”就在他口袋里了。 “什么东西？”胖子明显地有些担心了。 “没什么，”戴讲师不敢看胖子，“没事……卖打折书……” 胖子哦了一声，不想说就算了。 “喂，”戴讲师看着胖子的背影，突然又想起了刚才那个问题，“你到底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胖子一愣，顿了顿，才想起来，“我也没什么，吃饭，你走路看着点。” 额……戴讲师扶着额头，这都什么啊，但是，想想还是不要开口的好。 “吃什么？”胖子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声。 “吃什么啊，”戴讲师想了想，“你想吃什么？” “随便，”胖子眉开眼笑地说了两个字，然后，一马当先地冲向食堂。 戴讲师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现在那个“疑似杨可”的联络方式已经在他的口袋里了，也不急于一时，倒是要看叶然怎么说。 现在，只有叶然和他两个人“见过”杨可，明确“杨可曾经存在过”。 其他人，似乎一夜之间就对这个人物没有任何的印象了。 如果这张纸上的杨可，不是一个同名同姓的巧合。 而是……杨可“曾经存在”的痕迹…… 那么，也许他们就有可能把杨可找出来。 把杨可找出来……戴讲师看着胖子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 假如真的把杨可找了出来，这个意味着什么，戴讲师心里很清楚。 他不仅清楚，而且还恐惧。 说实话，他宁可结果是此杨可非彼杨可。 j大几万学生，出现同名同姓，应该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杨可这个名字也很普通。 还有，这张纸上的确写了因为“即将毕业”打折卖旧书…… 所以，一个同名同姓的巧合？ 35、第 35 章 同样是吃食堂，叶然已经被推进了北区食堂了。 说实话，北区食堂他来得最少。一个是念书的时候，他住南区，所以大多数时间，他在南区食堂吃，偶尔去东区改善下伙食。其次，他人民教师了以后，就只光临高知食堂了。 这北区食堂，他只来过一两次。 也就是那么一两次……叶然瞥了一眼赵匡奕，后者已经朝卖菜的窗口走过去了，两只手居然还插在了口袋里。 叶然愤愤地看着那个身影，yl大学真是认人不明。 他正在用小眼神看，冷不妨赵匡奕突然回头。 “喂，”赵匡奕皱了皱眉头，这大一的什么眼神，“你要吃什么？自己过来看。” 叶然一愣，瞪了一眼赵匡奕手里的饭卡，走了上去。 “大排，狮子头，红烧鱼，香菇肉片……”叶然瞟了一眼，把想吃的报了一遍。 卖菜窗口的阿姨傻眼了，看了他半天，“同学，吃得掉吗？不要倒啊，浪费呃！” 叶然果断地一头，开玩笑，吃美国人，他有什么好客气的。 阿姨又看了看拿着饭卡的赵匡奕，看后者一点阻止的意思也没有，只好一边叨叨一边给叶然打了满满一大盘的菜，外加三两米饭。 叶然伸手去接盘子，心里突然有些满足。 “等等，”赵匡奕突然开口了。 “干嘛？！”叶然转头，怒目而视。 “阿姨，”赵匡奕不理他，客客气气地对打菜的阿姨说，“给他加个青菜。” 呃……叶然眼睁睁地看着那阿姨顺手一大勺青菜盖在了饭上。 这青菜是哪个炒的，居然还夹带胡萝卜。 叶然想拍盘子，赵匡奕已经抬起了手，指了指靠窗的那张空桌。 “你去那里等着，其他的我来拿。” “其他？”叶然托着盘子，还不过去。 “汤，”赵匡奕看了他一眼，转身刷卡拿汤。 叶然托着盘子，在原地站了半秒，发现赵匡奕没有回头的意思，就托着盘子往人家指定好的那张桌子去了。 “老大，”丁小航等人乍舌了，“叶师妹好胃口啊？” “嗯，”赵匡奕微一点头，算是听到了。 丁小航朝众人乍舌，看来色令智昏真是一点也不错。 大家相互心知肚明地看了看，极其默契地集体闭上了嘴。 现在，你就算告诉大师兄，叶师妹是异形，估计得到的反应也差不多。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赵匡奕端着自己的托盘，向靠窗的那个座位走了过去，那边，叶然已经吃得浑然忘我，不计前嫌了。 赵匡奕放下拖盘，坐下了下来。 叶然抬起头，问了句，“萝卜你吃吗？” “吃啊，”赵匡奕也是随口一说。 叶然立即眼明手快地把青菜里的胡萝卜全扔了过来。 赵匡奕看着他一块一块，手势清楚地往他盘子里扔萝卜，不禁有些感慨，这双手要是做起实验来，灵敏度肯定极好。 看来，下次还是要想法子拐去实验室才对。 “你别挑食，”赵匡奕忍不住说道，“胡萝卜增加夜视能力。” 呃……叶然筷子一顿，夜视能力？ 他堂堂一副教授，夜视能视什么？！ 不远处，丁小航一行人端着托盘，突然有些犹豫了。 这菜和饭倒是都齐全了，但是…… “老丁，”小六极其缓慢地开了口，“我有个很深沉的问题要问，您觉得方便吗？” “什么？”丁小航目视不远处的那对“师兄妹”，“问。” “哦，那我就问了啊，”小六润了润嗓子，一字一顿地问道，“丁师傅，您觉得我们过去那一桌吃……合适吗？” 丁小航缓缓地收回了视线，嘴角一抽，“食堂这么大，难道你们眼里就看到那一张桌子吗？！” “报告，”有个实在端不住托盘的突然打破僵局道，“我发现，那边有一张桌子，空了！” 轰地一声，此五人猛扑了过去。 赵匡奕吃得慢条斯理，他不急。 虽然说，实验室里的活都堆起来了，但是，总的来说，他还是有时间的。 叶然坐在赵匡奕对面，连头都不想抬，专心致志地吃饭，所以，也没发现这张桌子上人数少了一点。 “汤，”赵匡奕把汤碗往叶然那边推了推。 “嗯，”叶然顺手接了过来。 “军训还有几天？”赵匡奕看了他一眼。 叶然一半闷头吃，一边回答，“不知道，两三天？” “好，”赵匡奕算了算日子，点了点头，“两天还是三天，问清楚去。” “啊？”叶然嘴角一抽，抬起脸看着他。 “海南，”赵匡奕说了两个字，又补充道，“王老头说带上你，还有你那个同寝室的。” “啊？！”叶然一筷子戳进狮子头。 海南？！ 那什么，那把师母灭了的海南？ 还真的要去？ “不是吧，”叶然看着赵匡奕，“真的要去？” 赵匡奕看了看他，“是啊，据说机票和房间订好了，你们军训结束应该差不多，你要和家里说一声吗？” 家里……叶然愣住了。 跟家里说一声……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现在是2003，他要回一次2003的家吗？ 回去看见2003时候的爸妈？ 叶然抬起眼，看着赵匡奕。 他和戴讲师工作里以后，就一直长住在宿舍里，他是懒得回去，二师兄是没有完成人生大计，不敢回去，而且学校里住着也方便，自由自在的，所以，只有逢年过节什么的，才偶尔回去那么一两次。 2003，他们是学生了。 虽然说学生时代，周末也宁可赖在寝室里。 但是……叶然夹紧了眉头，现在情况不同了，他要不要回去看看？ 假如回去看一眼……结果会怎样？ 叶然眼神不确定地在动，说实话，他不敢回去。 他突然想到了杨可…… 这个2003里“杨可”的部分，似乎已经发生变化了。 这个变化，到底是为什么还不知道。 如果是因为他和二师兄…… “那我打个电话回去，”叶然出口了，发现自己居然不敢回去。 赵匡奕点点头。 “对了，”叶然又想到什么，一眯眼睛，反问，“机票怎么订的？现在不用身份证好？！” “嗯，要吧，”赵匡奕开始吃菜。 要……要是怎么订的？！ 叶然又想拍桌子问他，看看赵匡奕好像没打算奉陪，闷了一口气，继续吃饭，那双筷子在狮子头里戳了三四下，才解气。 这就是明晃晃的包办！ 赵匡奕自顾吃饭，叶然也只好吃饭。 隔着几张桌子，丁小航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眼看着那一桌上的两人在相对无言光吃饭了，小六不由地感叹了一句，“老大他吃完了吗？” “吃不完了，”另一个人摇了摇头。 丁小航也跟着摇头。 “唉，”小六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问，“看过张国荣的《春光乍泄》吗？” “什么泄？”丁小航虎躯一震。 这什么泄，他似乎曾有耳闻。 “春光乍泄啊，”小六乍舌道，“上次下错了，以为是个好片，结果……” “结什么果？”有人好奇了。 “自己看去！”小六得意洋洋地卖了个关子。 于是……又误了一些有为青年。 物理大楼，王教授捏着那几张飞机票，来回地踱着方步。 他自从教授了那么多年以来，很少像现在这样心花怒放了。 为经费，他愁过，为职称，他愁过，为好生源，他愁过…… 没想到，老了老了，居然能够斩一刀赵冲头，去一回海南。 “王老，”系办一年轻教师实在看不下去了，“什么事情，高兴成这样？” “唉，”王老头心满意足地假叹了一声，“过两天要去领略祖国美好风光了，这系里面的事，就要拜托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对你们来说，正是锻炼的大好时机啊！” 说完，他拿出了“爹的目光”，“慈爱”地看周围人看了一遍。 系办的年轻教师们，立刻默默地低下了头，尽量不和老头发生目光上的接触。 王老头感叹完，一抬头，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寥落。 “嘿嘿，嘿嘿，”刚才那个年轻教师干笑了几声，“王老，您这是要去领略祖国哪里的美好风光？” 莫非是要去新疆亚克西？ 众人竖起了耳朵，一想到从此以后，至少有那么几天，这系办就此清净了，不由地大家心里都燃起了丝丝憧憬。 “这个么……”王老头尾巴一翘，来劲了，“一直往南，祖国大好的南方！” “南方？”有人抬头插了一句，“南方不是涝着吗？” 王老头一愣，脸上有些僵，想了想，道，“南方也……不是全都涝着啊。” “哦，是吗？”又有人抬头，“王老去东莞？给带几块手机电板吧？” “东莞？王老，带个十双阿达！” “带什么阿达啊！带古奇，批发着带！” 一石激起千层浪，王老头握着他那几张飞机票，顿时站在了国民所需的风口浪尖上…… 忽然，他的手机响。 接通了一听，是赵副校长。 赵副校长的声音要多无奈就有多无奈，“师弟……” “别套近乎！”王老头义正言辞，好像完全想不起来他手里的机票是谁掏了腰包了。 “好，王教授，”赵副校长从善如流，“你让匡奕监考？” 呃……王老头一愣，随即缓缓地从耳朵边拿开手机，慢慢地随手放在了桌面上。 “喂！喂！”只听见赵副校长在手机里声嘶力竭，“给我听电话！学生投诉了！人呢？！喂……” 36、第 36 章 难得寝室里四下无人，戴讲师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团纸，在桌面上铺展开了，叫叶然来看。 说实话，就是这铺的一个动作，他心里居然还担心，这纸上的内容也会莫名其妙消失了。 “什么东西？”叶然两只眼睛看着，有些不太明白。 这二师兄鬼鬼祟祟地把胖子支下去采购泡面夜宵，原来，是为了给自己看这个，这什么啊？ “你看了就知道了，”戴讲师铺平了那张纸，看到上面那两行字还在，居然舒了一口气，“看……” 叶然弯腰一看，不禁眼神一收。 “哪里来的？” “刚才去食堂，”戴讲师吸了一口气，“张贴栏里。” “食堂对面？”叶然抬了抬眼皮，“停自行车的那里？” “是啊，”戴讲师长叹一声，“叶然，你觉得呢？” “我觉得，”叶然又看了看那张纸，“说不定正好同名同姓，这号码打过了吗？” “呃，”戴讲师脸色一白，“不敢。” “唉，”叶然又看了看这纸上的内容，“我也不敢。” “你不敢？”戴讲师惊奇了。 “二师兄，”叶然老实道，“我是不敢，你不觉得这里，起变化了吗？” 自从他们进入这个2003之后，这个2003就像是列车偏离轨道一样，和“原来”的版本之间发生了偏差。 “我当然觉得！” 戴讲师有些激动了，他怎么可能不觉得，要知道，那次在楼梯里见证杨可消失的就是他！ “好，”叶然心平气和地继续道，“那你有没有觉得……这可能和我们两个人有关？” “和我们有关？”戴讲师看着叶然，等着下文。 “是啊，”叶然点头，“很可能……因为这些变化都是对‘我们两个人’的变化，不是吗？” 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的所谓变化，参照物不就是他们两人的“记忆”吗？ 如果他们两人没有记忆，如果是属于这里2003的他们两个，这些变化就根本不能称之为变化，就是正常的人生经历而已。 这个，叶然之前就想到了一点。 但是，今天，赵匡奕问他要不要和家里说一声。 和家里说一声……如果杨可的事，是因为他和戴讲师两人的“介入”引起的话，那么，他是否应该“介入”自己的父母的轨迹呢？ 换句话说，2003的父母能不能算是他的父母呢？ “叶然……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打？” 戴讲师看着那张纸，那张纸就像是长了手一样，在朝他招手。 “有一个可能……” 叶然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说了句。 “什么？！”戴讲师紧张地凑了上去。 “假如说，”叶然看着戴讲师，认真地道，“只是假如说，这张纸，不是你发现的，是胖子发现的，而且，是他自己发现，不是因为你，然后，胖子本身萌发了打这个电话的意愿……” 叶然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戴讲师。 “可是，”戴讲师张大了嘴，有些为难地说，“已经被我扯下来了，怎么办？” 贴上去，然后，守株待兔，等着哪个傻缺打这个电话？他们跟在后面看这个杨可是不是那个杨可？ “所以，”叶然翻了个白眼，“我也就是假设一下。” “叶然，师弟，”戴讲师欲哭无泪，“你还有什么不假设的办法？” “没有，”叶然果断地道。 “那现在，”戴讲师看着叶然，这次他是真的想哭，“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叶然想了想，语气平淡地道，“我想过了……现在，你应该把这团纸吃了，而不是打这个电话，我们明天就去那个该死的商场，不能再拖了，之前，我可能错了。” 呃……戴讲师瞪大了眼睛，稀奇地看着叶然。 他们家八百年横行的小师弟，居然也有主动认错的时候？！ 胖子一进门，就看见那两个人又四目相对了，胖子很直觉地想把手里的那两碗面扔出来。 戴讲师一抬眼看到胖子看在门口，脸上有点气呼呼的意思，不觉地又是一抽。 “面……给我？” 戴讲师忙站起来，伸手去接那两碗面。 胖子就跟发射当口的火箭，活生生地被人浇了一了瓢水，里面还憋着一口气没出来，看到戴讲师看着他，又忍不住想笑。 戴讲师伸手接过两碗面，转身走了一步，又回过头，问胖子，“你吃吗？我帮你泡？” “呃，”胖子忍不住了，他笑了。 戴讲师叹了口气，虽然这胖子最近阴晴不定，不过他好像渐渐地能把握一点规律了。 叶然摸了把鼻子，他看见碗面，只有一个感觉——撑。 前面那顿晚饭，他是百分之二百，活活吃撑了。 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胖子屁颠屁颠地又把碗面拿了回来，亲自泡面去了。 “这个，”叶然看着胖子走出去，才指指桌上，“收起来。” “唉，”戴讲师拎起了那张纸，又看了一眼，“扔掉算了。” 说着，拿起来一团，顺手扔进了废纸篓。 那团纸头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废纸篓里，废纸篓里垃圾也不多，因此，显得这纸团有些孤单。 两人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些撇不开的别扭。 胖子泡了面，两手各端一碗，平举双臂，踩着步子进来了。 一看这两个人，胖子也颓了。 这次，干脆不对视了，又改成双双注视垃圾桶了…… 胖子把泡面放在桌上，腾出一只手，一把拉住戴讲师的牛仔裤，“吃面！” “啊？”戴讲师吓了一跳，“什么？” “吃面，”胖子把戴讲师拉到桌子前，顺手打开了电脑。 叶然也回了神，猛一看，看见胖子手一按，电脑屏幕运作了起来……电脑……网络…… 叶然心里一动，如果是电脑和网络的话。 胖子没看见叶然的表情，心安理得地在电脑面前一坐，开了部动画片，打开杯面，西里呼噜地吸面条。 叶然看着ie的界面，看着那熟悉的地址栏……如果用网络，会怎样？ 叶然回头看着戴讲师，后者正端着杯面，看叶然看他，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叶然无声地指了指电脑，戴讲师愣了一秒，随即眼睛一亮。 叶然看他明白了，也点了点头。 以j大的知名度，网上都能查到历届考进j大的名单。 而且，重要的是，在网络上查这个，应该不会对实际中的人造成什么太大影响。 但是，网络上能够查出几个杨可呢？ 如果j大有多个杨可……他们又该怎么办？ 两人就这么站在胖子身后，各自想着心事，其中一个还端着一碗方便面。 胖子一边吸着面条，一边跟着情节，心无旁骛。 叶然看着胖子的背，突然愣了一下。 突然……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 假如说，2010的他站在这个位置，而2003的胖子坐在前面看动画片。 那么，单从空间的意义上来说，他不就站在胖子的背后，而胖子以为时间轴的关系，看不到他，也感觉不到他吗？ 但是…… 叶然抬起头，环顾了一下这间寝室。 他曾经在这间寝室里住了四年，今天却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来……现在这样看，这间寝室是很干净，寝室里只有他、胖子和戴三个人，空间绰绰有余，但是…… 如果一旦，时间轴向紧缩重叠…… 这个空间里……不是应该充满了人吗？ 而且是人叠着人，半点空隙都不会有，不仅如此，就算同样的一个人，也会出现无穷多。 这间看似井井有条，空间宽敞的寝室…… 其实，占满了人！ 37、第 37 章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诸葛王一口气猛地提住了，气势万钧地虚空一指。 系办里的年轻教师，俱是一低头。 “哟，”正巧走进来团委的一个年轻老师，第一次撞见这样的景象，顺口就搭了那么一讪，“王老，你还是个戏迷啊？” 办公室里的人齐刷刷地一叹，恨不得抡起家伙，拍死这个串门的。 “no，no，no……”王老头连连摇头，痛心疾首地道，“吾辈不是这个迷那个迷，只是区、区、一介票友罢了。” 说完王老头有些小得意，票友这两个字，说出口，听入耳，真是要多风雅有多风雅…… 正得意地时候，插进来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 “王老师，那您看这城楼又是什么感想？” 办公室里的，看到来的谁，顿时能站起来的全站起来了，少数一时激动卡在椅子里的，也马上堆上灿烂的笑容了。 整个物理系办顿时显得十分和谐，十分和谐！ 王老头正陶醉呢，也没看清来的是谁，一听叫他王老师，态度还颇有尊师敬道，立刻摆出了老教授的架势，朝楼下深望了一眼，摇头晃脑地又道，“惟觉……浩然啊！” “很浩然吗？”来人平平静静地看着王教授，心平气和地道，“浩然楼在东北角呢，下学期改建给你拆过来吧，王教授？” 王老头一听，一愣，突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似曾相识啊。 再一转头，我们的王教授同志，突然没有了平日飞扬跋扈的精神。 “先生……” 整个系办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听着这一声称呼。 王老头在内心默默地抹了把泪，心怀恨意地瞪了眼跟在后面来的赵副校长。 赵副校长苦笑了下，看来这笔烂账又要算在自己头上了。 话说，他本来是打算一进门就猛烈地咳嗽，给那个诸葛二报信的……谁知道，诸葛二在观山景，还背对着司马，那司马不发兵，司马也不算男人了。 唉……就是他在学校党政办工作那么多年了，也实在是想不到组织居然把他们的恩师大人又调回j大任校长了。 “王子棱，”司马态度和蔼地看着昔日的关门弟子，“你窗口边山景好看吗？” “呃……”王老头眼角抽了下，“先生，您怎么来了？” “刚调过来，”司马口气极其平淡，说着，转头又对那些年轻教师笑了笑，“你们这些年轻人，请坐，请坐下继续工作，物理系有你们是大有前途，你们都是优秀的人才！” 简简单单两三句话，说得春风化雨，滋润人心。 王教授左右一看，这真是人心就像风向，突然他就大势已去了。 “唉，”王教授幽怨地瞪了一眼司马身后的赵副，突然一躬腰，“恩师，先生，我们这里参观参观的？” 司马正校长皮笑肉不笑，抛出了四个字，叫做——“来日方长”。 “师兄！”王老头一把拉住赵副校长，望着那仙气袅袅的背影，“那老家伙怎么会来的？！哪个王八蛋瞎了眼，派他回来的？!” “师弟啊，”赵副校长一把拖住正在抹泪的诸葛二，“不要背后叫先生‘老家伙’，你也该有人管管了。” “师兄，”王老头突然觉得眼前的赵副校长突然顺眼了，“不是一向您老管着我吗？” “呃，”赵副校长沉吟了一小会儿，语重心长地道，“我……不一定管得好。” “管得好，管得好，”王老头立即点头哈腰地站了过去。 j大新任校长上任的消息，犹如星火燎原，瞬间就把原燎了。 一时间，学校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司马温三个字如雷贯耳，物理界的学术泰斗，国内物理发展的中流砥柱式人物…… “据说，好几十次差点得了诺贝尔奖！” 戴讲师握着新校长演讲海报，脸上激动之色毕露无遗。 叶然一点头，“差了几十次点，那是够牛逼！” “叶然！”胖子激愤了。 “什么？”叶然从戴讲师手里抽过海报，拿在手里左右看。 海报上的老者，睿智中透着深邃，一看……就是不个善茬。 “你知道司马校长是谁吗？！” 胖子虎目含泪，双手捧着胸口红心。 “谁？！” “据说，”胖子继续捧着那颗红心，转过头来，字正腔圆地布道，“那是王教授的老师，王老头的老师啊，那代表什么！” “什么？” “那是，”胖子一昂头，声情并茂地朗诵到，“那、就是、我们的、师公、啊！” “师公？”叶然和戴讲师同时露出了疑惑之色。 奇怪了……他们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师公？ 之前，可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叶然瞄了戴讲师一眼，戴讲师看见了，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在胖子面前，这种暗号似的交流方式，他们已经有了些默契了。 叶然看戴讲师摇头，心里微微一沉。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个人物存在。 王老头没有跟他提过，赵匡奕没有，其他人更没有，现在，戴讲师的回应也是摇头。 这个凭空冒出的师公，在2010也是存在吗？ 叶然皱了皱眉头，现在没有办法查证这件事了，除非回到2010，问王老头，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人物存在。 如果有，当然好；如果没有……那事情就古怪了。 但是，即使有……也不对。 至少在原来的情况下，他们到2010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师公的存在。 现在，居然在2003就得知了。 不仅得知，这个凭空冒处的师公，居然还成了j大的校长。 当着胖子，叶然和戴讲师没法深入地讨论这件事。 只能各自怀着疑问，躺倒在床铺上……两人在蚊帐里，一开始是谁也睡不着，都干瞪着眼睛看黑漆漆的天花板。 碍于胖子也躺着，又不能交流。 叶然躺在床铺上，仰面看着蚊帐上的天花板，再看看四面都被白色蚊帐围了，那感觉就像是自成了一个箱子大小的空间，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对了，如果这样说的话…… 叶然猛地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就是念书的时候，有一次去自习，不知道什么人扔在桌上，不过肯定是文科的。 将是的编剧艺术，说上帝才是最伟大的编剧，不仅给不可计数的人每人写了一个长剧本，最神奇的是，每个人都演了自己剧本里主角。 叶然闭了闭眼睛，依稀仿佛记得当时自己就是把那本用途为占位的书，往旁边挪了一格，但是…… 现在，回想起来…… 即使从唯物的角度来看，这件事也很有趣。 其实，“上帝”写“一个”剧本并不是很难。 假如说，一个人可以用眼睛看周围半径300米，那么，在每一个单位时间他的世界就是一个半径300米的圆而已。 这个圆之外的世界，他无法看见或了解。 除非，他拥有时速极高的交通工具，来扩大这个圆。 因此，对于某个人来说，只要这个“圆”内发生的事情，合乎情理，对于这个人来说，世界就是合乎情理的。 拿他叶然自己来说，这一秒，因为他现在在寝室内，寝室的门又关上了，所以，只要这间寝室里发生的事都合乎情理，他的世界就是正常的。 但是，一来这种“圆”的数量庞大到无法想象，其次，这些“圆”无时无刻不在运动，而且，没有任何的规律和确定性。 同时，现代的交通技术和互联网又在飞速地增大“圆”的半径。 上帝拥有的那个“总圆”，由无数的“小圆”组成，而现在，似乎那些“小圆”都在飞速增大。 叶然瞪着眼睛，望着头顶的蚊帐。 假如，有一天，“小圆”发展到无限接近“总圆”了。 这就像赶在宇宙膨大速度之上，结果观察到了宇宙的边缘…… 宇宙的边缘会是怎样的景象呢？ 是像深海那样，没有一丝光亮，黑不仅底…… 还是高速翻滚搅动的异象呢？ 这个谁也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 叶然轻轻地翻了个身，手肘撞到了墙，隔着蚊帐，只觉得墙壁十分阴凉。 他睡不着，一片漆黑里头，隐隐约约地听见胖子的鼾声。 鼾声一起一伏，不是很响，还颇有规律……叶然突然觉得有些安心的感觉，这鼾声很真实。 “胖子……胖子……” 叶然睁着眼睛，轻轻地叫了两声。 没有回应，看来胖子已经睡死了…… 既然胖子睡了，不知道二师兄睡了没有？ “二师兄……二师兄……” 叶然叫了两声…… 没有……丝毫反应？ 二师兄睡着了？ 叶然心里突然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38、第 38 章 胖子的鼾声还在继续，叶然看着漆黑的蚊帐顶，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二师兄，睡着……了？” 睡着的人，是不太会回答这个问题。 除此之外，不存在的人，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叶然睁开眼睛，耐心地等待，他可以等十秒。 假如这十秒内，还是没有回答……至少，他可以马上起床，打开蚊帐，爬着梯子下去，过去看一眼。 一秒、两秒…… 胖子翻了个身，床发出了咯噔一声，胖子还是应该再减减。 三秒、四秒、五秒…… 叶然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胖子的鼾声转轻了。 六、七……八、九……十…… 叶然慢慢地坐了起来，周围黑漆漆一片，往下面看，只有瓷砖地板上一大块亮斑，不知道是外面月光还是路灯投射。 胖子的鼾声又变轻了。 叶然抬起手，缓缓地伸向蚊帐。 现在……只要打开蚊帐，下去，然后过去看一眼就可以。 如果惊醒了胖子或者二师兄，那么，说去厕所也是没有问题的。 不会有任何问题……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叶然又看了眼戴讲师床铺方向，然后……一手打开了自己的蚊帐，悄无声息地踩着梯子往下……现在这种行为……确实有点无聊。 如果说，真的把戴讲师吓醒了，叶然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往下爬。 两三步后，一脚踩到了地砖上。 地砖阴森森的一股冷意，不过，这个天气踩在上面，到感觉阴凉。 叶然定了定神，自己只是过去看一眼而已，只是看一眼二师兄，只要这个人在那里，那就一切没问题。 只要不发生“杨可”那样的情况…… 2003……叶然抬起头，向上看着戴讲师的床铺。 这样看上去，似乎隐约能够看到蚊帐后面躺着一个人影。 但是……叶然的眼神在闪烁…… 那个人影，真的……就是二师兄吗？ 叶然站在寝室中央，看着戴讲师床脚的那把梯子。 寝室里黑漆漆的一片，感觉就像独自一个人浸泡在黑水里，胖子的鼾声越来越轻微，间隔也越来越大，有时候，会突然安静无声个四五秒。 叶然站在那里，他已经不用去想前因后果了。 从开始的那一刻起，到现在，整个事件就像是影子，一直跟在某个人的身后，或者说一直跟在某个点的后面。 接二连三地，只是，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原因而已。 叶然想到这里，缓缓地抬起手，把住了扶梯……他现在能做的，就仅仅是小心翼翼地步步为营。 学校寝室床铺的扶梯打过亮光漆，踩在脚下，感觉很些滑溜。 叶然贴着扶梯，几乎半点声音也没有地踏了上去，甚至屏住了呼吸。 蚊帐就在眼前了，就贴着他的鼻尖了。 叶然尽量地将脸贴近蚊帐，蚊帐里面太黑，他一定要看清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到底是不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惊叫，惊破了漆黑死寂。 “叶然！”蚊帐里的人跳了起来，一头撞到了天花板，“啊哟！你有病啊！” 叶然还站在扶梯上，现在他百分之百地确定，蚊帐里的确是个人，这个人还的确就是戴讲师。 隔壁床，原本鼾声绵绵的胖子也惊到了，猛地睁开了眼，挣扎地梦呓了两声，“什么？什么？我没啊!” 蚊帐里那个一听，皱了皱眉头，“你没什么？！” “呼……”胖子叹了一声，翻了个身，“没看上！” 要说这对话到这里，是个人都知道胖子是梦中应对了。 蚊帐里那个又皱了皱眉，低声地咕哝了一句，“什么没看上？” “不知道，”叶然十分冷静地回答了三个字，依然还站在扶梯上。 蚊帐里那个这才省悟到这个人还在，“叶然，你在干嘛？！半夜里的，你想吓死谁？！” “那个，”叶然想了一下，抬起脚往下走，随口道，“我可能梦游。” “梦游？！” 梦游这可不是什么良症啊！ “嗯，”叶然还点头，言简意赅地回答道，“内急，厕所，你睡。” “呃……” 叶然下了扶梯，按照他自己说的，慢慢退出了寝室，反手轻轻带上门，留下了一条门缝。 二师兄还在，就在那里！ 那之前为什么不回答？ 真的是因为睡死了吗？ 如果真的睡得那么熟，又为什么自己一靠近蚊帐，就醒了呢？ 叶然左右摇摆着两种想法，一脚踩进了盥洗室。 深更半夜的，盥洗室没有半个人，鸦雀无声。 盥洗室比寝室亮很多，因为其中一面墙上装了一面很大的镜子，镜子下面是一条洗槽，就是洗衣洗脸刷牙的地方。 镜子正对着叶然背后的两个厕所隔间，此时，隔间的门都关着。 其实，在最里面还有一个隔间，在镜子照不到的死角里，那个隔间是平时打扫卫生的阿姨放放拖把什么的。 叶然此时就站在盥洗室的门口，出神地看着镜子里的景象。 二师兄还在，但是，既然二师兄还在，那么他之前为什么会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呢？ 是这个时空发生过某些事，导致自己神经质？ 还是说，确实是第六感？ 究竟……在发生什么呢？ 叶然抬起眼皮，茫然地看了那面大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背后是那两个隔间，隔间的白门板，在漆黑中白得十分突兀。 就像自己和戴讲师，对于这个2003来说，也是一样的突兀。 既然是突兀的存在，那么一定存在某一个生硬的“焊接点”。 叶然又看了一眼那两扇白门板，门板连接隔间的地方隐约能看见链片……那么，他们两个的“链片”在哪里？又是什么？ 什么形状？什么颜色？什么体积？ 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有……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种东西……那它为什么又会存在呢？ 叶然又从镜子里，望了一眼那两个隔间。 他本来就是随口说了一个借口，现在，突然完全没有上厕所的欲望了。 叶然转了个身，又向着寝室走了回去。 也许，自己就该好好睡一觉，2010的事，就等到2010再去想…… 叶然一边走，一边如是说服自己。 突然！ 叶然猛地站住了脚步，他就在寝室门前了…… 而且，手也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了！ 但是…… 叶然站定在原地。 他刚才好像仿佛听到身后有声音。 短短的……半秒钟…… 他听到一群人的声音，嘈杂的脚步声，就在背后，一瞬间突然出现，突然地就消失了。 背后有什么……叶然的手搭在门把手上。 他想起了那一天在实验室，实验室的外面……脚步声。 那个时候，他打开了实验室的门。 那条……镜像走廊。 叶然呼了一口气，现在……怎么办？ 他要不要回头？ 回头……会看到什么？ 正在犹豫的时候，门被人从里面一把打开了。 叶然有些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戴讲师，后者睡眼惺忪地想从他身边过去。 “二师兄？”叶然叫了对方一声，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干涩。 “啊？”戴讲师转过脸来，懵懵懂懂地看着叶然。 “你去干嘛？” “呃……上厕所啊……” 这个戴讲师愣了愣，十分不清醒地看着叶然。 那个表情，就好像叶然问的问题十分奇怪。 “你怎么醒了？” 叶然看着戴讲师，继续又问。 “唉，”这个戴讲师眯起眼睛叹气，“白天喝水多了，被尿活活憋醒了，唉，让开，让开……” “嗯，”叶然眼睛一眨，飞快地道，“明天去商场？” “啊？什么？” 叶然眼神凝住了…… 这个人……为什么看上去不像是他熟悉的那个二师兄？ 是他错觉？ 为什么这个戴讲师看上去年轻了很多？ “戴讲师？”叶然试探地叫了一声，眼神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 “啊？”眼前的这个人更加迷茫了，眼神愣愣地望着叶然，“你说什么？” “没什么，”叶然闭了闭眼睛，突然平静了。 “什么啊！”那人突然一拍叶然的肩膀，“你不是说去商场吗？好啊！叫上胖子那个猪，你要叫大师兄吗？免得他找不到你，又打我手机，打到没电……” 叶然静静地听着，这个人…… 他现在敢肯定……不是戴讲师了！ 2003的戴讲师？ 2003…… 那么，叶然打了个冷战，戴讲师到哪里去了？ 那个和他一起，从2010来的二师兄，到哪里去了？ 刚才被他吓到的那个，还是……2010的二师兄？还是这个人？ “叶然，”眼前的人急忙急忙地要推开他，要往盥洗室冲，“让，让，让……憋死我了……” 叶然侧了侧身，让出路。 叶然重新躺回到床上，躺平了身体，瞪着眼睛，看着头顶黑qq的蚊帐顶。 耳朵里，可以听见那个戴讲师从盥洗室走回来的脚步声……然后，关门声……然后，踏梯子的声音…… 接着，就应该睡了？ 叶然静静地躺在黑暗里，没有任何声音了……突然，又只剩下了蚊帐里的空间。 39、第 39 章 怎么办……怎么办…… 叶然睁着眼睛，瞪着头顶的蚊帐，回想戴讲师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和他经典的口头禅——怎么办？ 二师兄之前一直在问自己怎么办，几次三番地提出要回到那家商场，想办法“回去”。 假如他们之前有去试一试，是不是已经回到2010了呢？ 或者……叶然微微地闭了下眼睛，这个或者他不愿意想下去。 现在，很明显，对面床上的那个人“不是”二师兄，准确的说，不是那个和自己一同从2010来的二师兄。 那么，这个人又究竟是谁呢？ 是这个2003里本来的二师兄？ 那个还在念大一的戴云天，而不是那个一心想着去相亲的戴讲师？ 叶然又闭了闭眼睛，这个动作，可以使眼睛不那么干涩，虽然在漆黑一片中，他根本看不到什么。 那么……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什么？ 是那个从2010来的叶然，还是说…… 叶然猛地睁大了眼睛，突然地坐了起来，瞪着四周的蚊帐，蚊帐内的空间实在很小，大约只有两个平方而已。 他现在就是像是独自一个人在一个仅两个平方的空间内，周围看不清任何物体，也就是说，没有任何的参照物…… 2003的他，可以在这样一个空间里，2010的他也可以……这个空间没有任何可以与时间相互参照的标志物。 换句话说，就像在未知的宇宙部分，或者说深海，如果那里也是如此，放眼望去，所能见到的都是混沌和模糊。 那么，一个人，一个有思想有灵魂的人，要怎样来判别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什么时间呢？！ 究竟要怎样来判别呢？ 如果生是起点，死亡是终点，那么，怎样才能判断中间的长度呢？ “叶然！起来！” 朦朦胧胧的，感觉有人在耳朵边上喊。 “叶然……” 居然像是赵匡奕的声音，叶然眼睛也不睁，直接翻了个身。 “叶然！” 戴云天咬了咬牙，闭了闭眼睛，一伸手，一把撩了这厮搭在肚皮上的薄被。 “靠……”叶然低低地咒骂了一声，缓缓地坐了起来，眼神呆滞地瞪着戴云天，完全没有想起来“此戴已非彼戴”了。 “叶然，起来，大师兄在楼下……” 戴云天想哭，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赵匡奕总是拿自己当人肉闹钟用。 “楼……下？”叶然的脑子在回血，眼神虚无地看着戴，“什么……东西？” “东西……”戴云天一把握住路过的胖子，他要山崩了，“不是东西！是大师兄！大师兄叫我起床叫你起床！” “戴子，”胖子被揪住了胳膊，动弹不得，只好回眸同情地一笑，“他一低血压，你这样叫有什么用，你要温柔……” “温柔？”戴云天眼前一黑，“怎么个温法？你温一个看看？” “唉，”胖子佯装叹息，举起一手搭在床栏上，捏住了嗓音，袅袅地呼唤，“叶桑，叶桑……日桑已经晒到你屁股了……叶桑起床普利素（please）……” 床上没有反应，戴云天刚想把这个死胖子一拳挥出去……砰地一声，叶然坐了起来，一脚踢在了胖子眼角。 “哎哟喂！”胖子一捂眼睛，“叶然你个白！居然踢我！想死下来过两招！……戴戴，阿娜答，他欺负我！” “呃……”戴云天默默地看着胖子，心里有些奇怪，“你没事吧？” 为什么这样的胖子，他觉得有些陌生？ 之前的胖子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 “胖子，”戴云天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问了句，“你好像瘦了不少？” 胖子闻言，顿时眼睛一亮，“被你看出来了！” 戴云天讪讪地避开了胖子的眼神，胖子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让人感觉有些别扭。 胖子也不是傻瓜，戴云天的反应，让他觉得有些错愕，随之而来的，是些许失落。 这人是怎么了？戴云天如是想。 他……怎么了？胖子也忍不住想。 叶然克服了低血压后，跳下床，二话没说地穿衣洗漱，一气呵成。 期间，有两三次，眼神瞄到那个“二师兄”，都避开了。 赵匡奕果然在楼下，叶然站在寝室楼门口，远远地看着那个身影，突然有些晃神。 那个人是赵匡奕……是赵匡奕吗？ 就在他神游太虚的这一会儿功夫，人家赵匡奕早就走到了他面前，看着他，微微皱眉。 “呃？！”叶然一回神，吓了一跳。 “干嘛一惊一乍的？”赵匡奕有些好笑。 “什么一惊一乍，”叶然翻了个白眼，“你过来也不打声招呼。” “哦，”赵匡奕笑笑，“那‘早啊’。” “早个屁，”叶然忍不住愤愤地爆了粗口。 赵匡奕又皱了皱眉头，“不准爆粗。” “啊……”叶然愣了，“你是我妈啊？” 叶然看着眼前的赵匡奕，此人甚烦，什么都要管，2010的时候要管，2003了还要管，这是要管到什么时候？！ “你可以拿我当哥，”赵匡奕很认真很平静地这么说。 就在叶然他们寝室楼下，就在胖子和戴恰好路过两人身边……叶然无语了，这次他是真的无语了。 拜托……行行好……他都二十八了。 他赵匡奕现在一大三版本，哥什么哥，哥斯拉？ 叶然屏气凝神，告诉自己要冷静，现在他是虎落平阳，二师兄又莫名其妙不见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回去，而不是在这里认哥。 “你想干嘛？” 于是……叶然很经典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赵匡奕一愣，他想笑，但是看叶然静等回答的样子，又觉得不太合适。他有预感，如果他笑出来了，这大一的肯定要炸毛。 “我想……”赵匡奕摆出了和蔼可亲的微笑，“告诉你……后天飞机去海南，你带好该带的东西，还有，今天我去实验室，你自己过来。” 叶然愣在那里，听赵匡奕说完了，看人家转身走了，才回过神来。 海南……他不能去海南啊！ 他要去的是……那个商场。 该死、倒霉的商场！ 叶然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胖子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叶然，太好了，本人居然也能去海南观光了，多少年的梦想啊！” “啊?!”叶然惊了，“你也去？！” “我也去……”旁边戴云天垂头丧气地补充道。 “啊？！” “嗯，”戴云天无奈地点了点头。 叶然看着那个表情很无奈的戴云天，有些怔，很明显，“这位二师兄”没有任何关于海南的心理准备。 对了……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二师兄是昨天晚上从这个2003消失的，那么，现在这个二师兄关于“这段时间”的记忆是怎样的？ 叶然看着“戴云天”，后者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你看我干嘛？”戴云天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小师弟。 “没什么……”叶然眼神顿了顿，微微一摇头。 他无法跟现在这个戴云天做任何的解释，这件事对着这个2003时空内的人来说，根本无从说起。 他得去一次那个商场，他得回去。 或者，至少得知道，“二师兄”现在在哪里？ 叶然花了半个小时，摆脱了戴云天和胖子。 他走出校门的一刻，回头看了一眼，整个j大远远近近地映入了眼帘。 这一刻，就像当年他好不容易毕业的时候，自以为能就此摆脱这地方一样。 事实证明，他还是幼稚了点。 他回到家，精心制作了一份中英对照翔实可靠又略带谦虚的简历，正拿在手里欣赏呢，j大的聘书就追来了。 深更半夜的还有越洋电话来祝贺他。 叶然又看了一眼j大……然后……看到了校门口的赵匡奕。 看上去，赵匡奕正在和一个老师模样的人说什么，看见他之后，和那人有说了一声，便走过来了。 叶然皱了皱眉头，这才分开多久？！ 居然，又在这关键的时候，碰上了。 “你要出去？”赵匡奕走了过来，看着他问了一句。 “嗯，”叶然点头，企图从赵匡奕身边绕过去。 “是么，”赵匡奕眼神动了动，“去哪里？” “哦，”叶然随口就编，“买本书。” “是吗？”赵匡奕不揭穿他，“正好，我也打算买本书，一起去。” “什……么？” 叶然不敢相信了，这他妈也太闲了吧。 不是说要去美国了吗？ 居然，还有心情到处闲晃。 “想什么呢？”赵匡奕看着他。 “你不是要去美国吗？” 叶然眼皮一抬，转身率先往外走。 “嗯，”赵匡奕跟在他身后，“……也不一定。” “去就去，不去就不去，什么叫也不一……定？” 叶然猛地一个刹停，转身盯着人家看。 “怎么了？”赵匡奕笑笑，看着他。 “没什么，”叶然死鸭子嘴硬，“什么不一定？” “全奖名额只有一个，”赵匡奕轻描淡写地道，“成绩好的不止我一个。” “什么不止你一个，”叶然有些激动，“那还有谁？！” “还有……”赵匡奕看着他。 心里想着，怎么杜撰一个什么人名给他。 40、第 40 章 叶然去那个商场的时候，是活蹦乱跳的，如健康基尾虾。 回来的时候，是单脚独跳的，一条胳膊不情不愿地挎在赵匡奕臂弯上，所幸的是，赵匡奕一路上都没有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所以，叶然也就表面平静地一跳一跳，跳了回来。 “喔？！”胖子在寝室门口迎风一站，看到叶然，就是一个惊诧，“叶桑，你残了？” 叶然阴恻恻地一抬头，极度平静地回了一句，“你他妈才残了。” 赵匡奕扶着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倒没说什么。 胖子一捧心，“本人就是残，也是志残身不残！” 叶然翻了个白眼，懒得搭腔。 赵匡奕把残疾叶靠在了墙上，把叶然那条挎着自己的手臂拎了出来，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叶然一愣，有些猝不及防。 这回，这姓赵的居然主动就放了？ “你……去哪？”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就问出了口。 赵匡奕才走出去一步，又站定了下来，回头看他。 “我还有实验……” “呃？”叶然一滞，心里突然冒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一旁，胖子谄媚地送客，“大师兄好走，万事如意啊！” “好，”赵匡奕回答了一个字，抬脚又要往前走。 叶然更是愣了，心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加重了。 “喂！” “什么？”赵匡奕只好又站定，回头看他。 “什么什么，”叶然想也不想，“你就这么走了？” “嗯，”赵匡奕看了看叶然，“你早点休息，或者去校医院看看。” 叶然有些愣地听着这口气…… 赵匡奕这次没有回头，在楼梯那里一转弯，走干净了。 “我说叶啊，”胖子眨了眨眼，“你怎么弄的？” “什么怎么弄……”叶然突然想骂人，“没怎么弄，让开！” 胖子被他吓得一怔，乖乖地让开了一条路。 叶然一跳一跳地跳进了寝室，看到寝室里的“戴讲师”，不免又有些闷。 现在这情况，到底算什么？ 莫名其妙地2010成了2003，莫名其妙地杨可谜团重重，莫名其妙地二师兄又消失不见了。 二师兄，是已经回到了2010了吗？ 叶然扶着墙，一跳一跳地进了寝室，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下，顺手捞起一瓶净水，胡乱灌了一通。 “叶然，”戴云天有些担心地凑了过来，“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叶然砰地放下矿水，“撞了。” 呃……戴云天愣了愣…… 这撞了？撞了怎么能说得这么轻巧？ “被什么撞的？” “被、什、么、撞、的，”叶然一字一咬牙。 被黄鱼车撞的! 不过，要不是某人及时拉他一把…… 某人走进王老头办公室的时候，王老头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老头，”赵匡奕敲了敲办公桌桌面。 “噗！” 王老头一口茶水险些喷射键盘，慌忙中，一抬脚，精准地踢掉了电脑插头。 电脑吱一声……暗去了。 “什么事？”王教授放下茶壶，往后靠了靠，端正了一下。 “yl那边，”赵匡奕淡淡地道，“我不去了。” “啊？？？！！！” 王老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过，他那张是圈椅，所以，只好半卡不卡地卡在桌椅之间，形势立刻矮了一截。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赵匡奕眼神一抬，轻描淡写地装不知道。 “什么什么为什么！！！”王老头咆哮了，“这是美国！！是yl大学！！！你以为什么！匡奕啊……老王我教了那么多年书，眼里过过多少苗子，匡奕啊……你不是谈朋友了吧？” 王老头犹豫了一小口，问出那么一句来。 赵匡奕眼神一动，“什么谈朋友？” “谈恋爱啊，处对象啊，”王老头顺口就接，一双眼睛探照灯似的盯着赵匡奕，“你跟老王我说实话，是不是？” 是？不是？ 赵匡奕看着王教授，不语。 “年轻人啊，”王教授端起茶壶，语重心长地道，“要有远见啊！” “什么远见？” “远见，”王老头提住一口气，“什么叫远见，就是你今天要看明天，明天要看后天，一年里要看十年，十年看百年！” 赵匡奕眼神动了动，“怎么看？” 要他怎么看？ 十年？百年？ 他要是真的去了美国，十年也好，百年也好，估计最终还是要回来的。 既然如此，何必要去绕这样一个圈子。 人生是走直线能走得更远，还是走圈能走得更远，这不是明摆着的问题吗？ 赵匡奕看着王教授，这样简单的道理…… “好好好，”王老头一看那眼神，就知道美国大势已去了，“那……” 赵匡奕静等他的下文，王老头清了清嗓子，“哪个……女孩？大几？哪个班？” “啊？”赵匡奕有些意外。 “说来听听，说来听听，”王老头十分克制地眉飞色舞了，“长什么样？带给我看看？这次去海南，要不你带上？” 赵匡奕看着王老头，微微一点头，“我先走了。” “呃？”王老头一愣，随即点头道，“你先去，你先去，美国的事情再说，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沟通的么，比如说你们一起去留学也很好啊，大家都有进益嘛……” 赵匡奕一步走出办公室，还能听见王老头在后面絮絮叨叨。 同去美国……也许可以询问一下那个大一的。 叶然坐在寝室里，戴云天在盥洗室刷牙，胖子在旁边那张桌上拼图。 那是一幅千块拼图，胖子正俯身躬亲，挥汗如雨。 叶然眼睛里看着胖子捏着那一小片形状暧昧图像不明的碎片，对着一堆同样形状暧昧图像不明的碎片，比划来比划去的。 “胖子，”叶然看着胖子，不经意地开了口，“好玩吗？” 拼图这东西，究竟有什么乐趣？ 把一幅原本完完整整的图，自己打碎了一搅和，再一片片地拼凑回去。 这不是……有病吗？ 胖子正趴在那里，全神贯注，听到叶然问，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其乐无穷，你不懂，就像白天你不懂我夜里的黑哟！” 胖子哼哼起来，叶然翻了个白眼，他白天撞到的脚腕，现在肿得发涨发痛。 “我靠，”胖子突然大呼一声，“千里长提毁于蚁穴啊！” “什么蚁穴？” “这个，”胖子撤下一块，捏在手里，“这不是她的下巴，这是她的脚后跟！” “下巴、脚后跟，你分不清？” “难啊，”胖子摇头太息，“都是一样均匀的肉色，一样角度的弧线，一样的纸张手感……” 叶然翻了个白眼，这还真是无聊者无畏。 胖子不管，继续埋头他的拼图大业。 叶然只好坐在一旁看着，当然，他目前的状态是想走也走不了。 但是……叶然看着胖子手下的拼图，渐渐地有些出神。 这些拼图…… 叶然看着胖子，后者再次将已经拼好的部分拆开重新拼合。 这些拼图，本来是由一幅完整的图像，切碎分割而成的。 如果说，只是一切二，一切四，可能绝对不会拼错。 但是，现在切成了1000份…… 那么，假如说，把两幅大体相同的图像各切1000份，再混在一起……那么，胖子出错的概率，就会呈几何级数上升。 再假如说，这样的图像，有几千、几万幅，那么即使只是每幅都简单的一切二，胖子能保证不出错吗？ 叶然看着拼图的眼神，越来越凝重…… 万一，只是万一，他现在遇到的情况，就是类似的拼图情况……那么，他应该怎么做？ 他所拼凑的拼图，要比胖子那个复杂千万倍。 其中，如果说要一点不出错，简直几率为零。 还有……叶然突然很想知道，那个“切开拼图”的源头“力”到底是什么？ “叶然！”胖子突然大喝一声，“你手机响！” “啊？”叶然有些茫然地看着胖子。 刷完牙的戴云天从门外走了进来，“是啊，响好久了，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叶然你不接啊？” 手机响……叶然回过了神，有些茫然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问题是，他没有听到自己的手机响啊…… “接啊，”胖子催促道。 手机铃声让他老人家都不能安心创伟业了。 “接电话，”戴云天也跟了一句，“怎么了，叶然，什么电话，不能接？” 什么电话……叶然低头看着自己手掌心里的手机。 手机的屏幕……没有亮起…… 手机就这么安静地被他掌握在手里，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为什么…… 眼前这两个人却异口同声地叫自己接电话呢？ 41、第 41 章 接电话？！ 叶然有些迟疑地看着手里的手机，再看看胖子和戴云天略带奇怪的表情。 从这两人的表情看来，就像他的手机真的在不停地作响似的。 手机真的在……响吗？ “接啊，”胖子的声音传过来。 “接电话啊……”戴云天的声音。 叶然又看向手里的手机，要接吗？ 手机的屏幕是黑的，铃声也一点没有，按下通话绿键，不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吗？ 叶然的拇指，缓缓地按了下去…… 迟疑地把手机放到耳朵边。 他能听到什么吗？ 叶然抬了抬眼，胖子又埋头拼图了，戴云天把刷牙杯放回了架子上。 这两人若无其事的样子，让人产生一切正常的错觉。 叶然的拇指按到了底，放开…… 手机通了…… 手机没有拨出最后的那个联系号码，居然通了。 叶然心里一沉，他什么都听不到。 手机通了，他却什么都听不到……手机听筒里只是极其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发出一些沙沙声。 叶然的手停顿在那里……现在该怎么做？ 掐断电话？ 什么都不说，就掐断电话，不是会显得很可疑吗？ 但是，不这样的话，又能怎样？ 听筒里没有人的声音，难道要说“喂”吗？ 叶然拧着眉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现在二师兄还在这里，他至少有一个人可以交流。 但是，叶然看了眼胖子和戴云天，这两个人，他可以说吗？ 这个念头一出来，叶然自己也微微惊讶。 什么时候起，他居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手机里还是沙沙声，突然…… “怎么不说话？”手机里突然发出了赵匡奕的声音。 “啊？！”叶然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惊呼出声。 “叫什么，”电话那头赵匡奕皱了皱眉头，“腿怎么样了？消肿了吗？” 腿……消肿…… 叶然半天才回过神来，是赵匡奕……但是，为什么他听不到铃声，而胖子和戴云天却听到了呢？ 为什么呢？ 叶然望着寝室里另两个人，手机就停顿在耳朵边。 “还在吗？”赵匡奕又皱了皱眉，“怎么不说话了？” 叶然总算回过神来，“没事。” “确定没事？” “嗯，”叶然点头，看了眼自己撞伤的腿，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应该没事……” “好，”赵匡奕听着他的语气，“去刷牙洗脸睡觉吧。” “啊？”叶然一愣。 这什么啊？！ 他就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了吗？！ 管天管地的，叶然拧起了眉头，他现在很想走去北区，告诉赵匡奕，他们之间真实的年龄差距。 不过……算了…… 叶然不自觉地放松了嘴角，他看不到自己现在表情，却明显地觉得自己的心情蓦然轻松了不少。 也许……他可以告诉赵匡奕？ 赵匡奕挂了手机，对着手机看了一两秒，放回了裤袋里。 寝室里的另外五人都面面相觑，小六挤眉弄眼地凑了上来，“老大，您老还真是关心叶师妹啊，唉，‘去刷牙洗脸睡觉吧’，我说老大，您这样养着那大一的，是不是很乐趣啊？” 其余几人也偷偷地想笑，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笑出来。 赵匡奕看了小六一眼，一拉椅子，坐了下来。 丁小航忙狗腿地凑了上来，因为看赵匡奕这架势，像是有话要说。 其实他心里也是挺羡慕，这才是大学生活啊，身为学长，就是应该这样对师妹嘘寒问暖、上管学业下管刷牙的，这样才不枉做了一回学长啊！ 当然，最好是“师妹”就是“师妹”。 像“叶师妹”这种，他是抗不住的。 “老大，”丁小航凑了上去，“你有什么要说的？” “嗯，”赵匡奕双臂环胸，开了口，“你们谁有兴趣考全奖吗？” “全奖？？？！！！！” 寝室内的五人异口同声地惊诧了。 “嗯，”赵匡奕耐心等待着。 “老大，”丁小航一马当先，“你要禅位？带放水吗？” 要知道，赵匡奕不放水，放眼整个物理系，没有人能爬上第一的宝座；当然，就算他放水，也不一定。 关键就是看，这水放多大了。 是放小水，还是放洪水…… “不放，”赵匡奕冷眼一抬，他为什么要放水给不相干的人。 “不放怎么过啊？！” 众人怒了，异口同声怨尤地瞪着他。 “参加自修，”赵匡奕轻描淡写地道。 “老大，”丁小航小心翼翼地补充提问，“参加那个你和叶师妹的自修？” “嗯，”赵匡奕微一点头，他不想浪费额外的时间。 这次，众人的脸色集体绿了。 “老大，”丁小航急憋了半天，突然迸出一句，“说不定，叶师妹不欢迎啊！” 此言一出，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有才，更何况，众人赞道的眼光纷纷射了过来。 “什么？”赵匡奕有些怀疑地看了丁小航一样。 “我是说，”丁小航忙摆上一张诚恳的脸，“叶师妹可能嫌我们吵，他可能喜欢和你单独自修，我们就不打搅了吧。” “不会，”赵匡奕很冷静地道，“他不喜欢自修。” 呃……丁小航嘴角抽搐了。 众人也抽搐了。 原来大师兄你知道啊……还以为，你一点都不知道呢！ 居然知道，还干出这样的事…… “还有什么要说的？”赵匡奕环视了一遍众人。 小六在后面用力地捅丁小航的腰，以此鼓励他再编瞎话。 丁小航愤愤地暗骂，又憋半天。 “老大，”突然，有人冒出了一句，“要不您培养叶师妹吧。” 呃……丁小航和小六等人都愣住了，大家齐齐回头看向真理兄。 是啊……怎么没想到呢？ 大师兄培养谁不好啊，就该培养叶师妹啊。 师兄“师妹”的，教一教，管一管，多好啊…… 何必来折磨他们这些江湖配角，人间路人甲呢！ 赵匡奕的计划还是没有能够进入实施中，叶然则神经衰弱地过了两三天。 每天从睁开眼到睡觉，只要看到寝室里的那两个人，叶然都会有种不真实感。 那天去商场，他一无所获。 那部电梯，还是没有出现。 他绞尽脑汁，拖着赵匡奕在商场内绕了七八圈，都没有任何转机。 出商场的时候，被撞伤了。 奇怪……叶然躺在床上，抬起那条伤过的腿看了眼，瘀伤已经差不多消了。 奇怪的是，他几乎都不怎么感觉到痛感。 接下来要怎么办？ 事情没有转机的话，他真的要一直困在这2003吗？ 那么，在2010的他该怎么办？ 对了……2010的自己还存在吗？ 如果存在，又该以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存在呢？ 如果不存在，那周围人是不是早就发现异状了呢？ 还是说……一切异状，都被粉饰太平了？ 格达、格达……黑暗中，能够听到寝室里闹钟走时的声音。 42、第 42 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叶然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已经习惯2003的黑暗了，而且，能够感觉到这黑暗中隐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却与一切事情密切相关的东西。 并且，好像就是到了现在这样的处境，才真的能够感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是怎么回事。 就是在这寝室床铺的蚊帐里，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上一次是二师兄消失，这一次……或者说，如果他回不去，下一次，下下一次会发生什么？ 叶然默默地睁着眼睛，他现在需要的不是恐惧，而是冷静，冷静地思考整个事件，没错……就是这样，把整个事情连贯起来思考。 上次二师兄消失前，他曾经有过预感，如果可以在科学的范畴里承认预感这种东西的话…… 或者简单地说，二师兄消失前，他明显地感觉到不对劲，所以，才会爬到对面床铺去查看。 如果当时能够查看得更仔细一些，也许，当时他就能发现什么。 但是，这个已经是马后炮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二师兄，和自己同来这个2003的二师兄，明显已经消失了。 叶然暗暗地叹了口气。 但是……如果说二师兄回到了他们原来的2010…… 叶然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那么，他们在这个2003里已经度过了不短的时间，这段时间在2010又该怎么计算呢？ 假如说，他们从2010来到2003之际，原来的2010已经没有他们两个人了，那么，戴讲师要以怎么样的方式合理地回到2010，合理到周围所有有联系的人都不会产生任何怀疑呢？ 他们在2010消失的这段时间里，2010的王老头，2010的赵匡奕，2010的其他教师等等等等，这些人要怎么接受他们的重新出现呢？ 黑暗中，叶然反复地琢磨着，隐约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那个戴云天和胖子熟睡后的呼吸声。 现在的他，简直就是对所有事物的存在，都抱着草木皆兵的怀疑。 叶然自嘲地笑了笑，这次哪怕他再感觉到什么异状，也绝不会再去查看了。 叶然伸了伸手，摸到了枕头边的手机，拿到了眼前。 他犹豫了一会儿，按下了键盘，手机屏幕蓦地亮起。 屏幕上显示着日期和时间……2003年8月20日……03：04…… 这些数字，看上去就像是幻像一样。 再犹豫了一下，叶然毅然地打开了通讯记录，查看已接来电那一栏……“赵匡奕”的名字赫然在目。 也就是，白天那个他听不到铃声的电话，不仅真的存在，而且连他接听过这件事情也是真的。 赵匡奕……如果赵匡奕知道这件事，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会以什么样的理论来解释呢？ 叶然闭了闭眼睛，他突然想起了2010赵匡奕最后打给他的那个电话。 赵匡奕问他饭否，让他在小卖部买个面包吃。 当时，自己的回答是什么？ 叶然一惊，当时自己的回答的是……小卖部早就拆了。 小卖部早就拆了，2003的某些部分根本延续不到2010。 霍地，叶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满面惊愕。 如果从整体来说，2010和2003确实有相似的地方，比如说j大在2003存在，在2010也存在；但是……如果掉转视角，从单独个体来说，对于某个特定的个体，2003和2010根本就不是理所应当的延续。 时间可以被细化细化再细化，单位可以一小再小，但是没有人可以确定无穷小究竟小到哪里去了。但是，任何一个断裂都是在一个无穷小的值上发生的。 比如说，一个人死了。 可以说他在一秒中内咽气了，也可以说在0.1秒的时候咽气了，0.01秒，0.001秒…… 于是，瞬间的值就完全无法确定。 量子也是同样的道理，微观世界完全无法确定。 如果个体在一个微观维上，那么，你能够确定什么呢？ “叶然，”胖子凑过来，细看了一眼，“你肿了。” 叶然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他想了一个晚上有的没的，能不肿吗？ “叶然，你没事吧？”戴云天也凑近了关心一句。 话说，他不关心也不行啊，他现在不关心，等下大师兄也会电话遥控指示他关心关心。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恋爱关系里的桥梁，活生生地被某两人架在中间用了。 “没事，”叶然镇定自若地站了起来。 昨天想了一晚，说实话，也不是白想的。 叶然觉得，回去，他是一定要回去的。 虽然说，2003和2010差别不是太大，日子也过得差不多混。 但是，归根结底，他在2010是副教授，在这里，还是大一的。 在2010，赵匡奕是即将衣锦还乡，在这里，赵匡奕是天天在眼前晃。 在2010，他还有……一笔经费要花。 赵匡奕能黑了yl经费买跑车，他叶然说什么也要省一点下来，等二师兄相亲成了，红包就不用自己库里出，感谢一下国家就可以了。 “叶然，”戴云天有些担心地看着叶然脸上的表情，“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叶然笑而不答。 他想清楚，也想明白了。 首先，他得给赵匡奕打个电话。 当然，这个赵匡奕不是2003的赵匡奕，而是2010的赵匡奕，至于，结果怎么样，他还不知道，只能作为冒险的一步。 毕竟，从开始到现在，所有异常事件里，掺和的最多的就是赵匡奕这个人……当然，还有杨可。 但是，给杨可打电话，叶然心里一跳，自觉地灭了这个念头。 然后，就是在2003留下可靠的标记，上次动王老头的紫砂壶失败后，他前后又想过了这个问题。 动紫砂壶，可能动静太大了。 他完全可以找个动作小的，不易被察觉的做标记，只要保证这个标记能够延续到2010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如果他能够回到原来的2010，起码就能证明，到底存在着几个宇宙。 当然，这么说可能不够严谨。 可以这么说，他至少能够证明，是否时间轴上的宇宙都是同步存在的。 至于要剥清，到底有多少个宇宙…… 如果这么说的话，很可能就是无数个宇宙。 如果，他所做的标记，前提是确定这个标记可靠，能够延续到2010，如果这个标记，在他原来的2010并不存在…… 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这样就能证明，这个2003并非那个2010的2003，那么，为什么会多出这个2003的宇宙，就是一个问题。 但是这里面又有令人恐惧的地方…… 一旦，你站在2003的角度，问题也是想同的——为什么会多出2010那个宇宙。 虽然说，基于先来后到，仿佛是2010的存在更真实，但是……也许存在倒叙式宇宙呢？ 最后一个问题，就更简单了。 海南…… 叶然暗自笑了，之前自己死活都不愿意去海南行，是因为海南行一出，就灭了2010师母存在的可能性。 但是，现在问题不一样了。 他曾经和戴讲师，小心翼翼地“维护”2003，不想产生任何破坏性的改变。 可是，事实证明，即使如此，二师兄还是消失了，自己却被“留在了”这里，事情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发展，一起来，一起回去。这就像整个时间策划的游戏，中间出现了一个巨大bug。 从目前来看，这像是一个危机。 但是，反过来看，又像是一个开口。 整个谜团，不小心显露的一个开口。 也许，其实这样的开口存在了不少，只是，他们之前都没有想过要主动出击。 海南……海南很好…… 既然是旅游的话，离开他的生活系统又有相当的距离。 如果……如果在海南留下那个标记…… 叶然眼神晶亮，胖子和戴云天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半步。 如果在海南留下标记，再回到2010，那个标记应该不会对自己的生活产生太大的影响，他只需要找个借口，或者干脆再去旅游一次，花少许的时间，飞到海南，再去验证一下就可以了。 一切事情，就解决了，或者说，就算不能解决，至少也能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叶然想到这里，安定了不少。 看了看戴云天和胖子……这两个人，虽然在生活是与自己走得最近的人，但是，叶然不得不承认，在明确地知道两人属于2003后，其中的隔阂感，就一直无法消除…… 但是，叶然看着那两人，他对……赵匡奕，没有这种隔阂感。 丝毫……没有。 43、第 43 章 王老头为了海南行，特地隆重地组织并召开了一次动员大会，与会人员有赵副校长，校长之子赵匡奕，之“媳”（有待商榷）叶然，戴云天以及胖子。 “很好，很好，很好，”王老头端着紫砂壶，站在那里连说了三个“很好”。 赵副校长头疼地坐在左手下，看着自家师弟。 为人师表多年，损人利己的风格已然老辣得登峰造极了。 别的事情不看他这么积极，却一趟海南倒是能想起来开个会。 赵副校长叹了口气，掏出了夹在笔记本里的六张机票。 王老头一眼瞄见机票，眉开眼笑了。 “师兄，”紫砂壶先放一个放，这笑容是一定要给领导同志献上的。 “你别笑，你别笑，”赵副校长忙摆手，“这次出去一个多星期，你手里的事情都安排了？” “安排，安排，怎么能不安排，”王老头得意地一笑，“系里的事情，都交给老副了，老副也说了，‘主任，您劳苦功高的，这次出去千万好好玩，别想着回来，工作的事情，有我们呢’，说得我都不太好意思了。” 说完，王老头朝赵副校长笑了又笑，后者嘴角抽了又抽。 叶然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一伸腿，却不小心抬脚碰到了赵匡奕。 赵匡奕微一侧脸，问了声，“怎么了？” 叶然忙收回了腿，“没事。” 赵匡奕看了看他，心里在笑，脸上却还是平平淡淡的。 “我不去，”突然冒出了胖子的声音。 胖子一拍桌子，怒视着戴云天，把在座的都吓了一跳。 戴云天莫名其妙地发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呃……这个……关他什么事？ 莫名其妙，他就是开个玩笑，说胖子超重而已。 就是个玩笑而已，再说了，胖子不是已经减肥成功了，还那么在意这个问题干嘛，真是莫名其妙，这也太敏感过头了吧。 再再说了，就算真的超重了，少带几公斤行李不就成了？ 戴云天正想开口争辩两句，忽然，叶然伸手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 “二师兄，”虽然这一声叫得十分勉强，叶然卡着喉咙出来了，“你就别说他胖了。” 叶然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活活把戴云天镇住了。 两人却浑然不觉，周围射过来四道犀利的目光，当然，赵匡奕那边还算比较含蓄。 “为什么？”戴云天一头雾水。 从什么时候起，胖子在自己这里，变得说不得了？ 这么一想，戴云天瞄了一眼胖子。 这不知道何时减肥成功的胖子，正阴沉着一张脸，绷着表情，坐在那里。 “胖子，”戴云天小心翼翼地捅了一肘子过去，“招你惹你了？” “你没招我，”胖子眼一闭，咬牙切齿地道，“算我后脑勺进水。” 呃……你后脑勺进水，也怪我？ 戴云天如是想，但是不敢如是反问。 赵匡奕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叶然。 “看我干嘛？”叶然被他看得发毛。 “嗯，”赵匡奕眼睛里在笑。 他觉得自己后脑勺也够水的，不过，既然已经水了，那就水了吧。 叶然翻了个白眼，看来，这2010的事情，还是不跟他说的好。 这厮看自己的眼神，十分的混蛋。 按照王老头的话说，就是——准备准备就出发吧，不能让祖国大好河山独守空闺啊。 出发前的那一晚，叶然睡得极其不踏实。 他做了一个梦，他们一行人在机舱里走。 机舱里漆黑一片，没有半点亮光，所有的座位都在黑暗里空着，没有任何其他的人，一点也不像一驾即将的飞机。 叶然走在最前面，虽然能够感觉到身后赵匡奕王老头他们跟着，但是奇怪的是，那几个人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安静得十分诡异。 突然，前方黑暗中，一个闪光。 那是…… 叶然听到自己在梦里惊叫了一声，然后…… 叶然坐起来，背后冷汗淋漓。 他有多久没有做梦了，更不要说是噩梦。 刚才梦里的景象……叶然爬下床，他睡不着。 没有人可以在梦到那样的景象后，躺下去继续睡。 也许只是一个梦，也许…… 叶然有些烦躁，拎起小净水桶，倒了一个满杯，一口气灌了下去，才觉得稍微冷静了些。 他刚才没有梦见别的…… 只是，在梦中，对面的黑暗中，迎面也走了一行人。 这一行人就像是镜子里的倒影，赵匡奕、王老头一个不少。 只是，走在最前面的不是他。 而是…… 杨可。 叶然倒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呼了出去，皱紧了眉头。 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梦。 但是，梦里的景象实在是过于逼真了，逼真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怀疑点什么。 海南…… 真的只是旅行那么简单吗？ 44、第 44 章 机场，叶然一行人拖着行李箱。 王老头坚称自己是带队，手里拿着一面三角小旗，属于地摊购买，所以，此行其他五人有意识地但不着痕迹地和领队保持了一定距离。 这支旅行小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几乎就是集中了j大物理系前二十年后二十年的中坚力量。 用老校长的话来说，你们要去游玩祖国大好河山，我作为校长当然是支持的，但是，有一点，希望你们能有身为j大人的自觉，特别是在国家5a、4a级的大景区，切勿太过随意地发表言论，要知道，你们随便脱口一句话，当时可能不觉得什么，但是，明年九月份呢？后年九月份呢？今后二十年的九月份呢？ “九月怎么了？”王老头当时把报纸一卷，流露出不解和与不符年龄的天真。 老校长推了推眼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爱徒”，“影响招生率。” “招个屁，”王老头报纸筒猛地一拍桌面，“招来有什么用，浪费宿舍！” “你拍谁的桌子？”老校长微笑了。 “呃，”王老头顿时怯了。 “我说，”老校长循循善诱，“回你窝里去，怎么拍都行，找你师兄给报。” “给报？”王老头兔子不知老虎恶。 “报，”老校长往后一靠，笑了，“我说，你真有本事，把门口那只肥雕给我拍了，我亲自签字给你报，好不好？” “呃……”王老头突然发现姜还是老的辣，他现在不知道回答“好”好，还是回答“不好”好。 眼看着那块老姜散发着革命历练的光芒，王老头一低头，他想到了……现在，他不是别人，不是有勇无谋的冲锋兵，而是提着铜壶为革命光荣周旋的阿庆嫂。 这个时候，要笑，一定要笑。 一颗红心要红，王老头暗自酝酿了。 “先生，”王老头提起了无形的铜壶，“您劳苦功高，德学兼备，桃李天下，私以为学校门口那雕塑应该换成您老的全身像才是，对，一定要全身的，从上到下，一点都不能少，少一根小拇指都不行！” 这么一番话说完，自己也觉得十分发自肺腑。 “你这份孝心，”老校长顿了顿，平静地道，“为师心领了，乘为师现在还心平气和的，你先回去吧。” “啊？”王老头一愣，条件反射地点了头，“……哦，那我回去了？” 就这么回去了，感觉总感觉欠缺了点什么。 王老头一边往外走，一边频频回头试探。 “去吧，去吧，”老校长往外抬了抬手。 再不去，别怪为师把你雕了放在校门口镇宅！ 王老头一看恩师放行，立马活蹦乱跳地去了。 回到系办，还对着系里众年轻教师大肆宣扬一番，他和新来的校长是怎样怎样地促膝长谈，话题又是怎么样始终围绕着本系未来二十年的可持续发展。 把新进的两个实习教师唬得一愣一愣，只觉眼前红旗招展，前进的路要多康庄有多康庄！ 这当然是错觉，多年后还会发现是场梦。 “各位，”王老头在经过一个分类垃圾桶的时候，突然回头问了一句，“你们没谁行李超吧？”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齐刷刷地摇头。 “你，”赵副校长看着自家师弟，有点不放心地反问了一句，“你自己没超吧？” “我？”王老头一昂头，“怎么可能，一向治学严谨。” 叶然翻了个白眼，现在离登机时间还早呢，还有两个多小时呢，一清早的飞机，戴和胖子都是一副没睡醒的隔夜样子，赵匡奕拖着行李箱往咖啡区去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养成咖啡瘾的？ 怎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叶然皱了皱眉头，跟了过去。 “要喝什么？”赵匡奕一转头看到叶然在身边。 一句话问出口，却迟迟不听到回答。 再看，叶然正目光惊诧地盯着前方某一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赵匡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怎么了？” “嗯……”叶然迟疑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了赵匡奕的手臂上。 赵匡奕不语，沉静地站在他身后。 叶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该不该说才好。 眼前的景象，十分的骇人。 但是，依照赵匡奕和周围人的反应来看，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看见这样的景象。 就在他游移不定的时候，机场广播里传来了登机通知，正是他们那班去往海南的航班。 赵匡奕把钱包收了起来，轻推叶然一下，“走吧。” 买咖啡应该是来不及了，不远处王老头等人已经在朝他们招手了。 但是，刚才他轻推叶然的那一下，感觉叶然僵伫在原地，丝毫推不动的样子。 而且，看他的神情更是如此，似乎陷入了严重的迷茫中。 究竟是什么呢，赵匡奕不着声色地环顾四周，没有任何的答案…… “赵匡奕，”叶然警惕地看着前方，伸手拉住赵匡奕的外套，“应该……往哪边走？” “什么？”赵匡奕脚下一滞，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怀疑和惊诧。 叶然看着眼前的景象，现在，他完全不知道该往左，还是往右。 “叶然，”赵匡奕转身，看着叶然，“你在看什么？” 叶然轻轻地摇头，他知道自己在看着什么，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赵匡奕叹了口气，伸出了手。 叶然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那只手。 他眼前的景象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他看到的是左右两边截然不同并且层层叠叠的无数空间。 接缝处，就像是一条吞噬细线。 当有人走近细线时，先是在细线两边对称镜像了，再往前走，就变异缩减，直到消失在细线中。 而且……他完全没有看到其他的人。 王老头等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论那四人在细缝的左边还是右边，他至少还能够判断出哪个空间是2003。 现在，就像有人搅混了所有的一切。 叶然心底发寒，他必须跟着赵匡奕往前走。 就像一个盲人那样，由明眼人带领着往前走。 至少赵匡奕的表情很正常，这一点至少说明赵匡奕看到的景象和他所看到的截然不同。 也就是说，应该还是……“正常”的2003。 但是…… 叶然猛地拽停了赵匡奕。 为什么……为什么…… 赵匡奕居然笔直地向着细缝走了过去…… 45、第 45 章 叶然怔怔地盯着那条细缝，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了一点…… 既然赵匡奕毫不犹豫地往那条细缝走过去，而在他的视野内，又没有王老头等四人的踪迹，那么，很明显……无论是细缝的左边还是右边，都不是那个2003了。 2003已经坍陷在那条细缝里了！ 很有可能的一点是，王老头他们正在朝这边招手，招呼他们过去，但是可能只有赵匡奕看得到那样的景象。 叶然再次左右看了看，现在的情况是，无论是细缝的左边，还是右边，无论是哪边的空间，都可以确定不是2003。 现在他只要跨出几步，就可以脱离2003。 但是……叶然看了眼前面的赵匡奕。 如果他突然从赵匡奕面前消失，赵匡奕会怎么样？ 再换句话说，如果，他拽着赵匡奕一起走，2003的空间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叶然，”赵匡奕一回头，有些意外地看到叶然正在出神。 王老头在前面都快急得上房揭瓦了，这个大一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整天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赵匡奕下意识地握紧了掌心中的那只手。 他突然觉得这大一的，有点像校园里东穿西跳的小野猫，稍不留神，就能给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叶然猛地一挣脱，转身就跑。 赵匡奕猝不及防，手里一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叶然窜进了人群……行李箱还扔在脚下。 “叶然！叶然！”赵匡奕长那么大第一次额爆青筋。 这个大一的，到底在干嘛？！ 赵匡奕扔下行李，转身就追上去，仔细一看，叶然已经快消失在人群中了，只看见一个背影。 “叶然！”赵匡奕大声一吼。 机场内众人纷纷转过视线来，赵匡奕心里一惊，这些人的面容怎么看上去那么麻木，那表情就像是在梦游一样。 再看一眼，只见叶然已经在人群很远处了。 依稀仿佛看到叶然回过头来，好像还说了三个字。 看口形……赵匡奕一惊…… “别……过……来……” “别过来！” 叶然声嘶力竭地对着赵匡奕喊。 眼前的景象，是他有生以来看过的最恐怖的一幕。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帝”让人类只看到一个三维空间了。 当空间高于三维呈现时，所看到的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而是一个宇宙…… 这是在做梦！ 叶然在失去意识前，这样告诉自己。 “叶然！叶子！他妈的叶！你给我醒醒！” 朦朦胧胧的，叶然耳边响起这样的噪音，听起来十分的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不仅听过，而且还是经常听到，但是，又有些不同。 “小叶子，你没事吧？” 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也听过，也很耳熟，但是，同样也有些不同。 叶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记得…… 刚才的最后一幕，他对着赵匡奕喊，别过来……然后…… 但是，等等…… 为什么他要对着赵匡奕喊“别过来”？ 等等等等，叶然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戴讲师和胖子！ “呼……”胖子吐了口气，他总算把这个家伙摇醒了。 因此，可以坚信，琼瑶剧里的摇摇乐，还是有深刻道理的。 “叶然，你到底怎么回事？”戴讲师凑近了一些，忧心忡忡地问道。 “我……怎么了？”叶然睁开了一双眼睛，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浮，好像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才靠岸，但是，有一个问题。 “送他回去！”胖子不满地瞪着戴讲师。 “唉，”戴讲师摇头丧气。 “我有一个问题……” 叶然开了个头。 “什么问题？”戴讲师问。 “什么问题！”胖子咆哮了。 “现在是，”叶然顿了顿，有些勉强，“几几年？” “啊？”戴讲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什么？” “死叶子！”胖子忍无可忍，冲上来一把卡住叶然的脖子，“你他妈有完没完，回你相公那里去问你个几几年！几几年！老子掐死你个几几年！” 叶然死命蹬腿挣扎，胖子来劲了，戴讲师焦头烂额地东拉西扯。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拉开，戴讲师突然松开手，涨红了脸，大喊一声，“死胖子，放手！不然今晚死去沙发睡！” 此言一出，胖子宁静了，慈祥地缓缓地松开了卡在叶然脖子上的一双青葱小手，对着叶然扯开了一丝怎么看都勉强的笑容，不甘不愿地退到了一边。 “叶然，你没事吧？”戴讲师抢上一步，问了一句。 “没事，”叶然咳了两声，白了一眼角落里的胖子，“现在几几年？” “呃，”戴讲师举起双手表示投降，“20……11年。” 2011年…… 叶然猛地拽住戴讲师的衣襟，“你说什么？！” 胖子嗖地窜了过来，“放开！回你老窝去！” “什么老窝？！”叶然眼里冒火，心里发急。 为什么是2011年，这是怎么回事。 叶然努力地想回忆在方才在机场的那一幕，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为什么在2003的机场，他会无缘无故地又进入了2011？！ “叶然，给，”戴讲师捞起手边的一瓶矿泉水，塞给叶然，这家伙需要去去火，一醒过火气就那么大，看来这次大师兄忍他忍得不轻。 叶然下意识地接过矿泉水，有些愣神地盯着这两个人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叶然打开矿泉水瓶盖，咕咚灌了自己一大口，还是无法平复。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感觉自己像是掉入了一个没有止境的漩涡呢？ “死叶子，”胖子不甘心地拉开戴讲师，“你他妈回去，跟大师兄要分居要离婚，自己解决！” 噗——叶然的一口矿泉水全喷在了胖子的脸上。 分居？ 离婚？ “我……和他……”突然说不出某人的名字，“什么时候要离婚了？” 这个2011……为什么那么诡异，居然会有这种事？ 他和赵匡奕居然要离婚…… 但是，要知道，离婚也是有前提的……他们必须先结婚！！！！ 啊！！！！！！！！！！！！！！！！！！！！！！！ 叶然在内心默默地惊叫，面上风平浪静。 “你们不是要离婚当然最好了，”戴讲师误解了叶然的反应，“唉，真是的，你和大师兄折腾什么，既然不是要离婚，那快点滚回去，你们一吵架，大师兄他十有八九又关实验室去了……” 叶然只看见眼前的人在飞快地动嘴唇，除此之外，脑中全是空白。 46、第 46 章 叶然睁开了眼睛，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的公寓房。 无可否认，装潢风格简约透彻，没有任何多余的地方，但是也没有任何的不足和欠缺。 “这里是？”叶然的声音像是从石头缝里渗出来的。 胖子打了个寒战，突然迫切地企图拉着戴云天，从窗口往楼下的宝马里跳。 但是，顾忌到这里的层高是21楼，跳下去的话……还不如呆在这里。 俗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尚且向往着现代化幸福生活的物质精神双重满足，何况他堂堂一个大学研究员、学者，头顶上多少亮灿灿的光环，背负的责任又是多么的重中之重，怎么能够跳，怎么忍心在广大群众面前跳？！ 这样深思熟虑之后，胖子决定还是不跳了。 反正……和大师兄上了贼船的又不是他本人。 皇帝都不跳，太监跳什么……呸呸呸……太监个毛…… 胖子一回头看戴讲师看着自己这边，于是，略带羞涩地回以一笑。 戴讲师正觉得叶然有些反常，被他这么一笑，吓了三魂出了六窍。 “这里，”叶然逼近那两个领他到这个地方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然，小叶子，”胖子不屑地道，“你是不是脑震荡了，你知不知道这里的房子值多少？” “多少？”好奇的是戴讲师，不是叶然。 “这个数，”胖子抬起手，比了个数字，晃了晃，“六百万左右。” “那又怎样？”叶然恨恨地反问。 值六百万和值六块，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 这里是2011……对他来说，他叶然的时间点在2010，2010之前的时间那个叫做“过去”，是不容改变的，改变之后，2010轻则变形，重则坍塌；2010之后，比方来说这个2011，这叫做“未来”，还未发生的，也就是根本不存在的，根本不存在的六百万和六块到底有什么区别？！ “叶然，”胖子摇头晃脑地道，“你和大师兄要登记的时候，我们是反对的，现在，你们又突然又吃错药了，要解除这层关系了，我们也是反对的！” “我……们？”叶然单挑出了这个词汇来反驳。 胖子脸上一热，眼神一白。 这他妈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胖子想要的“们”还能“们”谁，不就是那个站在一边稀里糊涂的知识分子吗？ 戴讲师这次反应倒是快了一点，沉吟了一小会儿，开口了，“没错，他说的对，叶然，你和大师兄到底出什么问题了，一会儿说要飞瑞士，去、去……结婚，一会儿又不行了，要离、离了，你们当婚姻是儿戏……吗？” 屏着一口气，讲完这一长段的老话，为什么这世世代代都有人讲的话，到了他的嘴里就那么别扭呢……不是，到了这个情况，就那么别扭！ 想当初，那两人连夜飞瑞士，整个j大就像bbq架子上火烤的鸡腿，翻来覆去的难受。 王老头抱着他那心爱的紫砂壶，在物理大楼顶楼天台上，一声不吭地站了一个下午，最后，还是一狠心，砸了壶，闷怒地回来了。 赵副校长更是在学校里，低调了整整半年。 j大物理系平时都是在校园bbs上占个中规中矩的学术板块而已，那一段时间，愣是把灌水区给攻下了。 可是，奇怪的是，从瑞士回来以后的叶然就有些奇怪，总给人心不在焉的感觉。 现在倒好了，干脆要离婚了。 “叶然，”戴讲师决定做最后的挽救，“你到底是为什么？” 既然大楼已经起来了，有点斜，也比全塌了强。 “是啊，”胖子也煽风点火，“你他妈叶世美啊，你和大师兄才几天啊，始乱终弃，物理系的脸皮你当作葱油饼啊！” 其实，胖子只是找个机会打个太平拳而已，没想到…… “关我什么事！”叶然怒了。 呃……胖子和戴讲师有些愣，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们两个知道什么？！”叶然终于爆发了，“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他离婚？！是我说的吗？！” 叶然的意思是，他是“刚到这里”，现在这些匪夷所思的混乱情况，跟他没有关系。 但是…… “啊……”戴讲师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是大师兄？” 不是叶然，他一直以为是叶然提的离婚，大师兄转身把自己关进实验室了。 没想到不是叶然……居然是大师兄提的离婚？！ 大师兄……呃…… 提得好啊！ 大师兄居然擦干净眼睛，看清叶然这厮的真面目了。 不过，既然是大师兄自己提的，为什么关实验室的是大师兄呢？ 难道，戴讲师不由自主地进入了琼瑶式猜想。 大师兄一定是口是心非，然后，被某人伤了心了，有苦也不说，自己折磨自己去了。 唉…… “你叹什么气？！”叶然觉得自己的怒气是不太可能平复了。 他为什么会到2011来，又为什么要给“未来的自己”擦屁股善后？！ 结婚了……还是和某人…… 叶然抬起一只脚，狠狠地踹了一脚沙发。 “呃？”另外两人惊讶了，感同身受地战抖了一下。 戴讲师偷偷地摸出了手机，拨了某人的号码。 既然那件伤感情的事不是叶然提的，那他至少有义务告诉一下大师兄——“叶然根本没有离婚的意思！” “你在干嘛？！”叶然眼尖地看到了戴讲师的动作，如恶鹰捕兔似地扑了上去。 戴讲师难得敏捷地往后一让，把胖子当了战壕。 叶然一看胖子，猛地一急刹停。 胖子对着他，露出了学术性笑容。 背后，戴讲师的电话已经通了，不仅通了，戴讲师方才一个紧张之下，还按在了免提。 “喂……” 手机里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 叶然听到那个声音，微微一愣，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那是……赵匡奕……的声音…… 前一刻还是在机场……现在却在另一个空间里……带着微微的疲倦和熟悉…… 叶然突然感觉到一阵虚脱，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了力气，只能看着戴讲师手里的手机。 “叶然他……”戴讲师张口就说。 却被那个声音打断…… “不用了，我不想听到关于他的任何事……” 电话被挂断了，不仅讲电话的戴讲师，连胖子也觉得十分尴尬。 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大师兄是这样的态度…… 戴讲师抬头看看叶然，发现后者表情有些出神，似乎在想什么。 这也难怪……大师兄现在的态度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胖子抬肘，捅了捅戴讲师。 两人默契地安慰了几句，抬脚撤了。 叶然回过神的时候，愕然发现偌大的公寓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只剩下他一个了。 靠……叶然愤愤地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下一秒，又陷入了迷惘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然的嘴角边泛起苦笑。 现在的情况……真是一团糟…… 这间宽敞的公寓，真的是他和某人的住处吗？ 叶然看着客厅里，沙发，投影幕布，环绕音响，还有满满两排架子的光碟。 再往里面，就是主卧室，主卧室里一张kingsize的大床，叶然看着大床，脸上有些烫，不太自在起来……应该还有一间卧室吧…… 叶然很庆幸地再里面果然还有一间副卧室……不过…… 推开门，他就不由自主地背上发毛了。 这他妈已经改造成书房了，不仅改成了书房，居然还是“双人书房”！ 从办公桌到电脑配置，一律都是双份的！ 这个…… 叶然砰地一声合上门，转身就走。 然后……他就这样心情矛盾地把里里外外都巡视了一遍。 然后……他就彻底心情矛盾抑郁地把从卧室里搜出来的脏衣服扔进了洗衣机。 叶然僵立在那里，看着洗衣机的滚筒自在自如地转动。 就刚才他搜出来的那些衣服来看，这个“家”起码也破裂了好几天了，那些衣服有的是赵某人的，有的明显是他的。 呃……叶然又是一愣，刚才一时不察，他好像把两人的衣服一起扔进滚筒了。 滚筒里的衣服，此刻更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叶然眼皮一跳，咬了咬牙，又叹了口气。 现在怎么办…… 据说，赵匡奕在实验室，看样子是不会轻易地“回来了”…… 难道要他在这里，独守空闺？ 呸呸呸…… 叶然猛地一拍洗衣机，有些义愤填膺。 凭什么……大家都是教授级的…… 凭什么吵翻了，某人格调高雅地关实验室了，自己在这里玩洗衣机？！ 等等…… 叶然又是一愣，等等，他并没有和赵匡奕吵架啊。 不要说吵架……为什么会“结婚”，他都一无所知。 想到“婚姻事实”，叶然不由地脸上一辣，心中盛怒。 那接下来怎么办…… 去找某人……说清楚？ 叶然盯着洗衣滚筒里越来越纠结的衣物，突然也有种摔门走的冲动！ 47、第 47 章 叶然为了思考清楚，于是，花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在某些底层劳动上，比如转洗衣机，比如使用半自动拖把，比如开动微波炉。 当然，虽然问题还是一团糟，但是，可喜可贺的是，整个公寓已经窗明几净得行云流水了，当然劳动者本人还没察觉。 叶然他……从微波炉里拿出热好的速冻咖喱饭，突然就感觉到饿了。 于是，他往唱片机里塞了一张中国古典民乐，在沙发一坐，一把撕开咖喱饭的塑料封膜，顿时一股香味扑面而来。 叶然顿时放松，顿时觉得人生又有盼头了。 顿时觉得在冰箱里给自己的人生留口饭，是多么明智的做法。 就在这时，大门的钥匙孔，轻声地喀哒一声转动，叶然没听见。 所以，赵匡奕推门进来的一刻，有些意外。 透过门廊，他就看见某人十分自在地摊开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咖喱饭，左一筷子又一筷子，极其没心没肺的样子。 “呃，”叶然终于听见了响动，一抬手觉得僵硬了，赵匡奕怎么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 赵匡奕看着他，听他这么一问，口气淡然地回答了一句，“抱歉，只是回来拿点换洗衣服。” 叶然又愣了愣，回来拿换洗衣服…… 赵匡奕看叶然的神情游移不定，心情突然更为阴沉了下去。 刚才莫名其妙地接到了戴讲师的一个电话，他才会在实验室里心神不宁，谁知道回来一看，人家过得很好，不仅好，而且还自在，反而是自己回来打搅了也说不定。 赵匡奕这么一想，脸色阴沉地掠过叶然，径自走向大衣柜，伸手拉开门。 “那个，”叶然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犹豫了半天，终于冒出一句，“别拿了……” 赵匡奕的手一滞，大衣柜的门半开半合停止不动。 “不用拿了，”叶然鼓了鼓勇气，“没什么干净衣服给你换了，我全扔洗衣机了，现在都在外面！” 呃…… 叶然明显地感觉到，气氛起了一丝微妙的尴尬。 赵匡奕想笑…… 静默无声的五秒钟，叶然眼睁睁地看着赵匡奕的背影，要不是现在手里捧着咖喱饭，他真不知道这双手该放在哪里。 只见，赵匡奕的背影，肩膀微微耸动了两下。 然后……赵某人合上了大衣柜的门，转过身来，面对这叶然。 叶然突然觉得这咖喱饭吃得有点撑了。 “干、干嘛？” “嗯，不干嘛，”赵匡奕脸上总算有点微笑了，“你刚才说什么，衣服都在外面了？” “废话！”叶然听他问衣服，总算是找到一个下台阶的话题，“当然在外面，难道存够了当抹布用啊，都2011年了，什么生活质量……” 叶然巴拉巴拉地驴耍11终庖拢睦锏目只啪谷换航饬瞬簧佟 赵匡奕双手环胸，笑盈盈地站在那里，听他倒豆子。 叶然有的没得，把锅碗瓢盆全巴拉了一下，猛地一停，大喘了一口气，总算安静了，两只眼睛看着赵匡奕。 “说完了？”赵匡奕发问。 “完了，”叶然点头，他想继续吃咖喱饭。 人一放松，就容易饿，还容易累。 他现在就想吃完这顿咖喱饭，冲个澡，好好闷头睡一觉。 然后……然后去跳j大物理楼，看看2010的人在2011死不死得成！ “唉，”赵匡奕轻叹了一口气，眼神动了动，看着叶然，突然话锋一转，“那包咖喱饭是我的，冰箱左边的东西是你的，你忘了？你自己定的规矩。” “啊？”叶然一愣，低头猛看了几眼咖喱饭。 “看什么看，”赵匡奕眼神微微一挑，“怎么还吧？” “啊？！”叶然额角青筋暴动了，“什么怎么还，我怎么不知道，什么左边右边，马克思走左边，恩格斯右边了吗？！” “少废话，”赵匡奕英明地截住了他的歪理十八条，“怎么还？” “啊？”叶然心头小火苗开始冒头了，“还什么还？” “你说还什么？”赵匡奕冷静得很。 “什么还什么？我怎么知道还什么？！这有什么好还的？！” 不就是一包咖喱饭，至于吗？！ “我刚才还洗了你的衣服，”叶然上前一步毫不示弱。 “辛苦了，”赵匡奕眼神一动。 “一句辛苦就行了啊？”叶然自以为砸乘胜追击，“那你说你怎么还？！” “嗯，”赵匡奕微微点头，“那……你说呢？” “我说！”叶然一筷子戳进咖喱饭，“不知道！” 2011就是一堆破事，叶然恶狠狠地瞪着赵匡奕。 赵匡奕伸手，捞过了他的咖喱饭。 “你……干嘛？”叶然吓了一跳。 “饿了，”赵匡奕言简意赅。 他在实验室里连续关了一天一夜，除了水，好像还没吃过实质的东西。 这个没心没肺的，居然在家里独吃咖喱饭。 “喂！”叶然看着咖喱饭沦落他人之手，不免有些不甘心。 但是……叶然看着赵匡奕慢条斯理吃饭的样子，居然活生生忍下了伸手拿回来的冲动。 赵匡奕，2011的赵匡奕。 2003的赵匡奕。 还有2010……那个尚在大洋彼岸的赵匡奕。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才是真正存在的？ 才是真正与他一同应该存在的？ “赵匡奕，”叶然看着对面那个吃着咖喱饭的某人，终于缓缓地开了口，“我有事要说……” 赵匡奕手中的筷子一顿，他以为叶然要说的关于他们两个人。 但是……叶然却微垂了眼帘，将他从2010到2003再到这里的所有经历，一一地娓娓道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就像是凝固了一般；空气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物质冻结了。 赵匡奕越听，神情越深重。 他很清楚，他所听到的这些，只有两种可能。 或者，眼前的叶然神志不清；或者，也许都是真的…… 但是，如果说是这样，赵匡奕放下了手里的咖喱饭，看着那个表情漂浮的叶然。 “那……”赵匡奕张了张嘴，“你到底是不是叶然？” “是，”叶然点头。 他是叶然，只不过他不是2003的叶然，也不是2011的叶然。 如果说这个宇宙中，真的有虫洞的存在，那么，叶然希望他能够沿着来的方向，回到原来的那个宇宙中。 但是，貌似现在看来，那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叶然看着赵匡奕，终于把这三个字说出了口。 赵匡奕也看着他，他很想把叶然抱进怀里…… 但是，这个叶然……不是当初和他飞去瑞士的那个。 只是……一个来自另一宇宙和叶然有着一模一样外表甚至dna的陌生人。 “那么，”赵匡奕眼神审视地看着叶然，“‘叶然’去哪里了？” 叶然猛地抬起头，“你说的是这里原来的那个‘我’？” “没错，”赵匡奕点头。 叶然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看得出，比起他现在的处境，这个赵匡奕似乎更关心“叶然”的下落。 “不知道……” 叶然无奈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当初，他和戴讲师不不知道为什么跌进2003 的时候，2003就似乎同步没有了原来样本的存在，现在他跌进2011，2011的叶然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前者消失，后者出现，其间几乎就是没有任何破绽的无缝连接。 就像在电脑上，用了复制黏贴的功能，新文件瞬间就替代了旧文件。但是，即使是电脑，当复制一个相同名称的文件时，也会询问一声是否要覆盖。 为什么这里没有呢？ “你说，”赵匡奕沉吟了一会儿，确认道，“第一次戴云天和你在一起？” “是啊……” “但是，这次是你一个人？” “不知道……” 叶然把宿舍的那个晚上又跟赵匡奕说了一遍，以叶然的记忆力，自然是没有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赵匡奕沉默地听着，他没想到自己踏入公寓才不到一个小时，事情居然会变得那么戏剧性的复杂？ 赵匡奕的眼神始终审视着叶然…… 但是，他几乎可以相信叶然说的是真的。 “那天晚上，”赵匡奕挑出了其中的关键部分，“你有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但是没有及时发现对吗？醒来以后发现人已经换回来了？” “是的，”叶然点头，“醒来以后，发现那个2003的戴云天回来了，而且他好像对之前二师兄经历的事情一无所知。” “是吗？”赵匡奕微微皱了皱眉头，问了句，“那你有没有想过？在你从那个空间消失的一刻，2003的你，是不是也回去了？” 在他跌入2011的时候，2003的他归位了？ 叶然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赵匡奕。 48、第 48 章 “那现在怎么办？” 叶然看着赵匡奕，心安理得地把这句话抛了出去。 赵匡奕笑了笑，怎么办，先过日子，至少现在不用拆伙了。 不过，也不知道那个“叶然”回来之后，是否又要竖起背毛，天天处心积虑地要拆了某层关系。 “哦，”叶然当然不知道赵匡奕心里想什么，他只是很顺势地点了点头，有些叹息地看了看豪华公寓。 说真的，这公寓还不错，所有的电器设备也都不错，用起来相当的便捷。 对比起来，他和某戴的同宿舍生活，简直就是在大雪山上啃草皮的阶段。 唉……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 还有，最难就难在自己是否还回得去那个简？ 等等……叶然心里一咯噔，一个傻想头突然冒了出来…… 如果他不是到了2003，也不是到了2011，而是进入了世界末日，或者是回到了史前？ 那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呢？ 再等等……叶然一皱眉……也许根本不可能回到那两个遥远的时间点。 就目前看来，他所进入的时间点，都是有“他”存在的时间点。 也就是说，如果某个时空并不存在叶然这样一个人，那么，是否还能够进入这样一个时空呢？ 叶然看了看赵匡奕，他很想开口问。 但是……心里有一点却很清楚，无论赵匡奕在专业上的造诣多么高，或者赵匡奕有多么的聪明，这些都远远不能企及宇宙的广袤和未知。 赵匡奕所能做出的也只有猜想而已。 “叶然，”赵匡奕看着他，“回去之前，你打算做什么？” 叶然一愣，赵匡奕的口气，似乎很在乎他的计划。 “做什么？”叶然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现在的我，在做什么？” “嗯，”赵匡奕微微一笑，“副教授，我的项目副理。” 这样的解释，可谓是言简意赅。 叶然突然觉得胸中涨着一股闷气——“副”教授！项目“副”理！ 他姓叶！不是姓“副”！ 他们家祖祖辈辈也不是干“副”出身的！ 他们家…… “我爸妈……”叶然一口心提到嗓子眼，“知道……那个……知道……‘你们’飞瑞士……那个什么了吗？！” 赵匡奕一愣，叶然这一长串欲盖弥彰、犹抱琵琶半遮面，实在是太拐弯抹角了。 “不知道，不知道‘我们’飞瑞士那个什么了。” “不……知道！”叶然险些跳了起来。 一双眼睛瞬间锯子一样，在人家赵匡奕身上左右来回拉。 “看我干什么，”赵匡奕淡淡地一抬眼皮，“你自己说，瞒到老，瞒到死。” 瞒到老……还瞒到死…… 这话真的是出自他自己的口？！ 不是吧……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 早晚纸包不住火，早晚王老头那个大嘴巴会说漏嘴，早晚物理系的家门没关紧，让传媒系的混进来，然后开个研讨会，然后组个学生编剧团，然后自费拍成小电影…… 叶然越想越悲观，想到末了，眉头已经死死地拧起来了。 “诶，”叶然破罐子破摔了，“‘你们’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赵匡奕接了他的话，“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为什么？！” “那你说为什么？”赵匡奕反问，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叶然突然有些发毛，泄气地往后缩了缩，自言自语地嘀咕抱怨，“我怎么知道？” 赵匡奕笑了笑，捞起手边的外套，向外走。 叶然犹豫了一下，问出了口，“喂，你去哪？” “楼下，”赵匡奕没有回头，唇角微微地一动，“买饭，晚饭，你好好呆着，等下给我开门。” “哦，”叶然一点头，心安理得地又窝进沙发里去了，既然如此，他就是没有必要啃咖喱饭了。 门廊里，传来了赵匡奕的关门声，叶然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横在了沙发上。 他还真是累了…… 他这不是日行八百里，是日行七八年了。 叶然昂起脖子，靠在了沙发上。 现在，他算是暂时和赵匡奕生活在一起吗？ 不可否认，说出口了之后，感觉轻松了不少。 也许，早在2003的时候，他就该跟赵匡奕坦白，毕竟，赵匡奕可能是唯一一个听完这些还能心平气和坦然接受的人。 但是，等等…… 叶然眼神一紧，他刚才的故事里，忘了一个重要的人物…… 他忘了说……杨可！ 赵匡奕走进便利店，虽然说今天还是和往常一样，又是在便利店里买便当盒饭吃，但是，今天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叶然那些离奇的经历，虽然很离奇，但是他还是觉得可信。 一年前的叶然，来到了他身边。 那边，他身边的那个叶然，又去了哪里？ 赵匡奕看着货架上的几种盒饭，略略地考量了一下自己和叶然的口味，十分轻便地选出了两种不同口味，又具有互补性的盒饭。 再加上两份饮料，赵匡奕便走到收银台结账去了。 “三十六元，谢谢，”收银台麻利地打入了商品号。 赵匡奕点头，伸手往外套里掏皮夹子。 就在这时，赵匡奕的手机响了。 “喂？”赵匡奕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有些讶异。 他从来不给陌生人自己的手机号码，以免接到一些不必要的电话。 手机那头没有声音。 “喂？”赵匡奕将手机夹在耳朵下，打开皮夹子拿出钱。 收银员飞快地收银找钱，并且将装好的袋子交到赵匡奕手里。 赵匡奕接过袋子，腾出手来，好方便听电话。 但是，电话里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赵匡奕皱了皱眉头，正要按下挂机键……突然听到手机听筒里发出沙沙的生意，仿佛一个很大的空间，发出的回声混响，然后……是脚步声……赵匡奕听到的是脚步声，听上去好像有不少人，脚本慌乱紧张…… 然后，电话突然地就断了。 赵匡奕皱了皱眉头，合上了手机。 手机虽然合上了，心头却笼上了一层阴霾。 这算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叶然”一出现，就发生这样的怪事？ 还有，之前在瑞士，叶然也曾经有过一次非常反常的状态，难道说，这些事情之间是有关联的吗？ 从过去来的叶然？ 不对啊…… 赵匡奕站在电梯口，不由地顿住了脚步。 “叶然”怎么可能从过去来？ 如果这个叶然是2010的叶然，那么，事情就不对。 因为他曾经经历过2010啊，曾经和2010的叶然一起过来的，2010的时候，叶然并没有突然消失，也没有任何反常…… 这个叶然…… 赵匡奕抬起头，看着电梯门上的楼层板。 这个叶然……到底是谁？ 叮咚一声，电梯门在赵匡奕眼前打开了。 “喂？喂？喂？”叶然拎着电话听筒，反复又问了三遍。 “喂什么喂？！”听筒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王老头。 “干嘛，老头？” 对王老头，叶然没有任何的隔阂感。 “干嘛！”可以想象王老头在电话那头窜上跳下的激奋，“你心里还有没有事业？！” “什么？” “你和你大师兄，”王老头咬牙切齿，“要混到什么时候，你们两个，给我回来，回来上学生课！学校容易吗，培养你们，栽培你们，这么多年呵护你们，种棵树还能乘凉呢，你们两个还不如棵树，那是什么，白菜！” “白菜?” “装什么傻？！死小子，你别以为有你大师兄撑腰，你就得得瑟忘本了，现在通知你们，明天就给我滚回来开会！” “啊？”叶然张了张嘴，他想挂电话。 他就是一2010的，凭什么开2011的会！ 哪有那么奉献的，把明天明年的活干了？！ “你别给我绕，”王老头中气十足，“你给我想明白了，谁给项目批了经费，你们别拿着我的经费，混吃等死！” “切，”叶然冷哼了一声。 “听见了没？！” “听见了。” 叶然啪地挂上电话。 听见了！他会转告赵匡奕去开会的！ 放心！j大万岁万万岁，开会千岁千千岁！ 叮咚……赵匡奕按下了门铃，眉宇间掩藏了犹豫。 叶然听到了铃声，忙去开了门。 赵匡奕拎着两盒饭走了进来，将盒饭放到了厨房。 叶然跟了过去，“王老头通知明天开会。” “哦，”赵匡奕放下盒饭，看了看叶然……这个人到底是谁？ 2010年来的叶然，但是2010年，叶然并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 “他还说了什么？”赵匡奕又问了一句。 也许……不用太早捅破这层纸。 “让我也去，”叶然翻了个白眼。 “好。” “好？万一穿帮怎么办？” “不会，有我在，”赵匡奕看着他，说了这么一句。 叶然一愣，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一扭头转身去客厅了。 明天……物理系开会…… 赵匡奕有些凝重地看着客厅里的那个背影。 49、第 49 章 第二天开会，赵匡奕领着叶然走进系办的会议室…… 两人眼下都有淡淡的青痕，因公寓虽然豪华却只有一张床的缘故，这一觉，都睡得比较艰难困苦，赵匡奕还能克制，叶然是连连的呵欠。 王老头眼角余光瞄着两人，心里摇头。 年轻人啊，有点基本就不顾性命地挥霍……短视啊短视。 “老师，”戴讲师忍不住用手指捅了捅老头的胳膊肘，“您这笑容怪吓人的。” “啊？”王老头还没回神。 叶然拉开一张椅子，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的坐下。 赵匡奕拉开了他旁边的那张椅子，也坐了下来。 “咳、咳……”王老头假意地咳了两声，以示严肃。 毕竟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题，不适宜气氛太轻松。 “开会之前，”王老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十分沉重地道，“我有一件不幸的事情要宣布……” 众人一愣，心里打鼓点，这老头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真的，”王老头一看大家似乎不怎么相信，立马露出了严肃的表情，真是，他这次要说的真的是真的，“杨可同志……过世了。” 哐啷一声……叶然面前的茶杯倒了，茶水洒了一桌。 赵匡奕看着叶然惊惶的表情，心里多少明白了点什么，他抬手扶起了杯子，从桌上的纸巾盒抽出了几张纸，快速地抹干了桌面。 “有什么事，”赵匡奕擦桌面的时候，乘机凑近叶然，低声说，“回去告诉我。” “嗯，”叶然微微一点头。 昨天他犹豫了，还没来得及告诉赵匡奕，谁想到，今天居然真的出现了…… 杨可…… 为什么……这个杨可阴魂不散。 为什么，他走到哪里，杨可都充满了矛盾，与原来那个世界里的杨可充满了矛盾…… 叶然死死地皱紧了眉头，虽然他现在有一个可以商量的赵匡奕，但是，真的有用吗？ “他……怎么死的？”叶然听到自己的声音问出了这个问题。 “哦，这个啊，”王老头顿了顿，“听说是在美国那里，一个人住小公寓，煤气中毒死的。” 什么？！ 叶然险些跳了起来。 “是啊，”王老头遗憾地摇摇头，“好好一个大好青年，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死了，这真是天妒英才啊天妒英才！” 叶然心里有些发冷…… 桌面下，赵匡奕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叶然转头看了赵匡奕一眼，后者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叶然没有办法，他不能说，只好打开了赵匡奕的掌心，用手指在赵匡奕掌心里写下了几个字。 最后一笔完成时，赵匡奕也愣住了。 叶然没有多写，其实只写了两个字——已死。 “什么时候的事？”赵匡奕抬头不动声色地询问王老头。 “这个啊，”老头摇摇头，“就昨天的事情，昨天半夜里，他们家里人已经飞过去了，要把遗体带回来，据说还不知道能不能带回呢，国外可能不让，不让就得烧成灰才能回来，可怜哪。” 烧成灰……叶然心中一凛。 “对了，”王老头看着赵匡奕，“你舅舅不是在使馆吗？匡奕，你帮人家想想办法，回个全尸，也算是帮人家一场。” “好，”赵匡奕点头。 不知道这个杨可……为什么叶然会这么惊慌？ “好好好，”王老头连连点头，接着又道，“还有就是，也是这件事，不管他是怎么回来，追悼会是肯定逃不掉的，杨可是我们系的人才，他能够留美是我们的荣耀，现在遇到这样的不幸，也是我们系的损失，所以，这次追悼会大家都要去！” “啊？”会议桌上有人讶异了一声。 “啊什么啊，”王老头一拍桌子，豪迈地道，“你现在逃避人家的追悼会，将来人家能来追悼你？！” “呃……” 会议桌上的众人，一听这话，脸色突然都有些不好看。 “好，这件事，通知你们了，”王老头一副我说了算的口气，“接下来，我还要宣布一件喜讯！” 噗——有人直接把茶水喷在了桌面上。 “教授，”有人终于忍不住抗议了，“您觉得合适吗？才追悼会，就喜讯？！” 此话一出，在座的认同者多数。 这他妈也忒扯了，开会先发个追悼会通知，又下喜帖的，这是什么次序？！ 叶然翻了个白眼，王老头这跑马灯似的逻辑，倒是让他平复了不少。 “还有一件喜讯就是，”王老头故作悬念地顿了顿，又接着道，“你们也知道我再有两年也退休了。” 众人一听，耳朵瞠地竖了起来，这里头有内容啊！ “这下一任主任，也是学校、组织最关心的！” 怎么就没个把伯乐，挽留回聘他王某人呢…… “所以说，我现在先宣布这个人选，这也是学校领导们商量后定的，这个宣布出来，大家也好安心工作。” 众人对老头的卖关子，一致地不屑，这有什么要长篇累牍的，下一任系办主任的人选根本就毫无悬念。 当然是大师兄赵匡奕，非他莫属；除非大师兄被追悼了，那就是叶刻薄了，除此之外，还有第三个？ “来，大家鼓掌，”王老头开始用倒装句，“对戴云天同志表示热烈的祝贺！” 啪—— 三两声掌声后，是一个猛地刹停，所有条件反射性鼓掌的，手就停在了半空。 戴讲师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王老头，这老头是不是吃错药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的干脆查手机日历，看今天是不是某月一号。 “看什么看，”王老头一拍桌子，“我说外国话了？！” “外国话倒没有，”有人忍不住口快，“怎么不是大师兄？戴师兄是讲师啊。” “你问我，”王老头精神一抖擞，“算是问错了……你问问你们大师兄自己，为人师表什么第一，业务能力吗？是三观！” 都追了国外的时髦了，两个男人领了证了，还怎么当系主任？！ 想让物理系从此就风气歪斜啊！ “你们也别不服气，”王老头继续道，“戴云天同志，工作刻苦，态度端正，学校领导商量过了，这是要破格提拔的。” 戴讲师握着杯子的手，往死里颤了一颤。 真没想到自己勤勤恳恳做人三十多年，居然还是被盯上了。 众人听王老头这么说，不约而同地看赵匡奕。 赵匡奕不做任何的回应，表情上一派淡然。 倒是叶然，心里火热滚烫地翻起了煎饼…… 好不容易捱到了会议结束，两人又一前一后地走出了会议室。 叶然闷闷地走在了前头，突然，被身后的赵匡奕一拉，推进了楼梯拐角间。 “干嘛？！”叶然有些莫名其妙。 “没什么，”赵匡奕在笑，嘴角眼底都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叶然有些恼怒。 “嗯，”赵匡奕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叶然被他这么一揉，顿时安静了，在原地模样有些濉 “叫我进来干嘛？！”不过，死鸭子嘴硬还是某人的特点。 “晚饭吃什么？”赵匡奕好心情地问，“不如去小南国？” “小南国？！”叶然终于跳起来了，“你他妈是抢银行了，还是烧金砖了！回家吃！” “嗯，好，”赵匡奕从善如流。 叶然抬眼看了看赵匡奕，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明显某人现在心情不错。 赵匡奕的心情当然好，至少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天“叶然”处心积虑地要离婚了。 两人如此偕同，回到了公寓。 叶然也没有发觉，他对这间公寓适应得多么快多么顺利。 杨可的遗体，在赵匡奕的帮助下，总算是完整地运回来了，追悼会在定在几天后的一个周六。 叶然完完全全明明白白地把关于杨可的所有事，都如实地告诉了赵匡奕。 赵匡奕皱着眉头不说话…… “叶然，”赵匡奕终于开了口，“如果你不想去的话，不用勉强。” “算了，”叶然摆摆手，“反正我也不知道在这里多久，还是少惹麻烦的好。” “啊，是么，”赵匡奕看着眼前的人。 “是啊，难道不是吗？”叶然自嘲地笑了笑。 “叶然……” “干嘛？” 叶然看着赵匡奕，突然，赵匡奕伸手抱住了他，把他按在了怀里。 “干嘛？！干嘛？！” 叶然死命地挣扎。 “别动，”赵匡奕的嗓音从他头顶传来，“安静。” “呃……” 叶然象征性地扭动了一下，就不再挣扎了。 赵匡奕的怀抱，像……海洋…… 追悼会的那天，几乎系办上下所有人都到场了。 杨可的父母哭得呼天抢地，几乎要绝过去了，这也难怪，培养了那么久的儿子，又那么出息，居然是这样一个下场。 礼堂里播放哀乐，众人围着棺材绕走，告别。 赵匡奕走在叶然的身后，突然…… 叶然一个猛地刹停，脸色惨白。 赵匡奕直觉地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怎么了？”赵匡奕压低了声音，推着叶然继续前进，以免引起注意。 “不是……他……”叶然脸色惨白，“那个不是……杨可……” 50、第 50 章 “不一样？”赵匡奕眯起眼睛看了一眼棺材里躺着的那个人。 没有哪里不一样，虽然因为是遗体，化过了妆，脸部有些感觉生硬吓人，而且整个人又被收拢起来装在了棺材里，但是，怎么看也不会像叶然说的不一样。 叶然说的不一样，似乎真的是在说“不一样”。 赵匡奕不着痕迹地推着叶然往前走，叶然情绪有些不太稳定，眼神几乎是直直地注视着棺材里的杨可。 “叶然，”赵匡奕凑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回去再说。” “啊？”叶然有些茫然地盯着棺材里的杨可，“嗯。” 赵匡奕推着叶然，慢慢地跟着哀悼的队伍绕圈，叶然的眼神始终无法离开那具遗体。 如果是半夜三更，他可以觉得自己在做梦，或者说幻觉，或者说其他什么原因。 但是，现在是白天，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几乎物理系所有认识的人都在。 那个被称作“杨可”的人，遗体就在那里摆着。 大家都绕着遗体在做最后的观瞻，却没有人提出任何的异议。 叶然看着杨可哀哀欲绝的双亲，看着那些唏嘘叹息的同事亲朋，一时间，突然感觉眼前的画面像是无声的，像是自然而然顺着什么自行发展的。 但是，顺着什么呢？ 叶然微微回头，看着赵匡奕。 至少……赵匡奕没有变，还是一模一样的样子。 还有二师兄和胖子，也是一模一样的。 还有王老头…… 为什么独独杨可有问题呢？ 就在叶然一片茫然的时候，赵匡奕已经推着他走到了队伍的一角。 看着叶然的状态，赵匡奕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叶然的身后，然后拿出了iphone手机，悄悄地在叶然肩膀的掩护下，拍下了遗体的面部照片。 照片上的死人，紧闭的双眼，鼻梁不自然地挺着，嘴巴豁开一条缝。 赵匡奕收起了手机，腾出手，揽住了叶然。 这个叶然，虽然不是那个和他飞去瑞士的那个，但是……却是叶然。 王老头在不远处瞄见两人若有似无地靠在一起，愤愤地摇了摇头。 追悼会临近尾声了，上来两个钉棺的工作人员，一时间，整个礼堂里哭声雷动，那一对老人更是扑在了棺材上。 叶然看着那一幕，只觉得身形一晃。 赵匡奕眼明手快地接住了他，把他带往外面的走廊。 叶然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眼神略显空洞地往着远处的楼梯，杨可的棺材正被人往下抬，八个抬棺人，后面跟着哀哀欲绝的家属。 为什么…… 叶然死盯着那支队伍，杨可为什么又死了？ 为什么不是死于车祸，变成煤气中毒？ 现在杨可的遗体一旦被运了出去，马上就会被烧成灰。 刚才的一幕，就无法证实了…… 杨可…… 叶然皱紧了眉头，就像是所有事件里最明显的一个乱因。 “叶然，”赵匡奕将手机放到叶然面前，“真的不同？” 叶然吓了一跳，手机上的照片，让他有些意外。 那正是棺材里的杨可的面部…… 看来，叶然抬头看了眼赵匡奕，这人果然够冷静。 叶然拿过手机，仔细地看屏幕上的照片，方才还迷茫混乱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下来。 说实话，拿着遗体的照片，尤其还是面部特写端详，实在不是一件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怎么了？” “好像，”叶然迟疑了下，“的确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同一个人？” “是，”叶然又看了一遍，这下更加肯定了，“我在2003的时候看到的杨可和这个完全不一样。” “2003年？”赵匡奕表示疑问，“叶然，你要知道一点，某个2003年对你来说，的确就像是昨天一样，但是对这里不同，已经过去了将近8年了，8年时间，一个人可以变化多大，这个你要考虑进去。” “这个我知道，”叶然语气肯定地回答道，“但是，8年不至于变得让人认不出来吧？” “完全认不出来？”赵匡奕有些讶异。 “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叶然摇了摇头。 “那你在2010的时候呢？”赵匡奕又问。 “这个……” 叶然突然懵了，2010…… 他对2010的杨可好像没有任何深刻的印象，那个杨可车祸去世的消息，他也是辗转得知的，学生时代也过去很久了，所以，杨可到底长什么样，他只是依稀模糊有个概念而已。 对了！ 他脑海里关于杨可的最新鲜的记忆，都是在那个2003里形成的！ 在那个2003……杨可先是室友，然后又莫名消失，然后又在教室门口一闪而过。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然隐隐地头痛起来。 “叶然，也许你可以这样想，”赵匡奕一双手稳定地握着方向盘。 奔驰车稳稳地走在马路上，叶然坐在副驾驶上，有些疲倦地将头靠在皮椅上。 “什么？”叶然闭着眼睛，接了一句。 “有一种可能，”赵匡奕一边看着路况，一边解释道，“可能杨可还是同一个杨可，只是你观察角度不一样，所以……” 赵匡奕的理论是从数学角度出发的，而且是极其简单的中学数学。 比如说，空间几何。 当你在一个平面，有两条平行线时，这两条平行线是不会相交的。 当你在两个平行平面上，各有一条直线时，这两条直线也是不会相交的。 但是，如果你的观察点发生变化，你所看到的就不是一个完整的真相。 比如说，你在最高层的第三个平行平面往下俯视的时候，这个时候，如果这两条直线不是相互平行线，那么你就会看到两条相交的直线，而事实上，这两条直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相交的。 再比如，你成为某个平面上的一条直线时，那么你只能自己所属的那个平面所发生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叶然蓦然抬了抬眼皮。 “你现在是在2011，”赵匡奕言简意赅。 “那为什么，”叶然又问，“你、其他人……的样子没有变？” 奔驰车内突然一阵静寂，赵匡奕皱紧了眉头。 是啊……如果是观察角度的问题，为什么叶然只有对杨可一个的观察角度变了吗？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额外的、他所不知道的因素？ “叶然，”赵匡奕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为什么戴云天没有问题？” “呃，”叶然一愣，整个人一滞，“我不知道。” 戴云天，二师兄…… 也只是外表没有改变而已。 “也许，”赵匡奕弯过一个十字路口，“我们可以从头查起。” “从头查起，”叶然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看着赵匡奕，“怎么查？” “没有人是无缘无故冒出来的，”赵匡奕静静地道，“没有任何一个物体是无缘无故冒出来的，凡事必然有开始的地方，我们只需回溯过去就可以了。” “回溯过去？” “对，”赵匡奕微微一笑，“倒过来查，杨可总有档案的。” “呃，”叶然眼睛一亮，心中一跳。 是啊……每个人从小到大都有档案，只要入学开始，那些档案有文字有照片，还有相关的人物关系…… “能看到档案？” 但是，档案也不是对每个人都开放的吧？ “你担心什么，”赵匡奕看着他，又是一个弯。 车稳稳地驶进了公寓大楼的地下车库。 叶然大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想担心。 可是形势逼人啊，这局面真是越来越让人把不住了。 赵匡奕停稳之后，叶然打开车门走了出来，赵匡奕也下了车，转身锁了车门。 叶然跟在赵匡奕身后，往前走，走到车库电梯面前，他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赵匡奕敏锐地感觉到了，伸手按下了按钮。 电梯门缓缓地在两人面前打开了，赵匡奕率先一步跨了进去。 叶然不由自主地站在门口犹豫…… 又是电梯…… 这两天因为他的电梯恐惧症，赵匡奕一直陪他楼梯上下。 现在……又是电梯…… 叶然犹豫地看着电梯里的赵匡奕…… 赵匡奕也看着他。 “进来……” 赵匡奕说。 51、第 51 章 叶然站在电梯门外，地下车库因为在b1，因此，从这个角度看，总让人觉得电梯里过于光亮，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赵匡奕的脸笼罩在电梯灯的光亮里，显得有些模糊。 叶然不由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凝神又看了看，他知道，自从进入了诡异的漩涡后，他无时无刻不在小心翼翼地确认……小心翼翼地确认时间、确认地点、确认时间的方向…… 赵匡奕在电梯里，看着那个始终犹豫观望的叶然，他完全可以伸手去拉他进来，但是这样做可能会惊到对方。 两人就这样，在昏暗与明亮的交接处，默默地对峙着。 时间就像是凝冻，微微地左右摆动，仿佛时刻处在崩塌的边缘。 叶然想起过去看过的一部电影，电影讲的就是循环时间，不断地重复，不断地经历相同的场景，就像是一遍遍地走圈，没完没了，没完没了……除非跟随死神离开循环的现场…… 跟随死神…… 叶然突然心中一凛，眉头蓦然皱紧。 他怎么没有想到过，如果说……杨可在他目前经历的每一个时空中都是唯一的结局——死亡，那杨可的死不就是那个走不出去的循环吗？！ 这样说来，自己要跳出这个循环？！ 难道只有……跟随死神？ 但是……叶然紧紧地盯视着赵匡奕，这个时空里原本并没有“2010的叶然”，他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空里“死”呢？ 叶然站在电梯门口，瞬间陷入了无底的思考中。 突然，电梯里的赵匡奕伸手猛地把他拉进了电梯里。 叶然吓了一大跳，惊叫一声，“干嘛？！” 只见，赵匡奕根本就没有心思回答他，而是在那里猛按电梯钮。 叶然看着这样的景象，头皮微微地发麻。 赵匡奕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别说话，”赵匡奕回过头，一把把叶然拉进了怀里，“嘘……安静。” “啊？”叶然不得已贴在赵匡奕的怀里，“什么事？” “别问，”赵匡奕只说了两个字，却频频抬头看着电梯显示板。 叶然突然有些后怕，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赵匡奕会一把把自己拉进电梯？ 如果说刚才的确发生了什么，导致赵匡奕会这样，而自己又浑然不知，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在自己的背后！ 究竟刚才的一瞬间，自己的背后发生了什么…… 叶然不吭声，也没有挪动，赵匡奕也沉默着。 电梯在默默地上升中，时间仿佛变慢了。 赵匡奕始终看着，电梯楼层显示牌上红字闪烁。 这短短的几分钟，开始变得漫长…… 叶然靠在赵匡奕怀里，深呼吸，听着对方的心跳声。 现在，他和赵匡奕如此近距离，如果会发生什么，他应该能感觉得到。 一切都凭感觉，不得不承认，人类的直感有时候不仅强烈而且准确，而这一点也是迄今为止，因为科学无法解释，而一直含糊的。 叶然始终隐隐地觉得不安，就像是有一颗黑色的种子，在他离开正规的那一刻起，就在阴暗中慢慢发芽了。 整个宇宙从致大到致小，都有自己的轨道，而他叶然则离开了自己的轨道。 试想，如果有一天，原本周期恒定地围绕太阳旋转的地球，突然脱离的自己的轨道…… 它能去哪里？ 它会载着地球上所有的生物，慢慢地滑落向黑暗无际的宇宙中吗？会失落在黑暗混沌的边缘吗？ “在想什么？”赵匡奕隐隐地感觉到叶然的不安。 “没什么，”叶然知道自己的想法没有说出口的方式，“刚才怎么了？” “刚才……”赵匡奕犹豫了。 他抬起手，盖在了叶然的脖子上，眼神动了动。 叶然没有说话，伸手握住了赵匡奕的衣襟。 两人就像一对凝固的雕塑，站在电梯灯光下。 “叶然，”赵匡奕看着跳动的楼层板，“你知道我是不相信鬼怪神力的。” “我知道，”叶然心里一惊。 “不过，”赵匡奕微叹一声，“的确目前还有很多事情无法解释。” 不仅有很多现象无法用“科学”解释，甚至人类对自己居住的地球了解也甚少，如果说今天他在陆地上所看到的什么让他惊讶了，那么，如果有一天，他到深海海底所能看到的奇景，也许就会是一种颠覆。 而且，赵匡奕突然觉得光线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 是“光”的存在，才有了视觉的存在，光把什么照亮，你才能看到什么…… 在没有光存在的地方，那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常识，所有人都知道是常识，正因为就是这样太过常识了，“光”的存在是理所应当的，所以，几乎不会有人去问，为什么“光”要存在。 为什么宇宙会存在散发“光”的恒星？ 为什么生物能够“看见”? 这一切都是问题？ 同时，最大的问题是，这一切为什么会开始？ 宇宙大爆炸论说，宇宙的一开始，所有的能量都聚集在一个极其微小的点上，在宇宙开始的时候，没有任何物质的存在，黑暗是宇宙的一切。 那么，为什么？ 会有开始呢？ 为什么一定要开始呢？ 赵匡奕皱着眉头，怀里的叶然就像是这个问题的翻版，这个叶然从2010到了2003又到了这里。 同样，一开始，为什么他会跳出2010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匡奕的思绪，被焦虑的叶然打断了。 赵匡奕低头，看到怀抱里的叶然，依然是那样的模样。 似乎……没有改变…… 而他刚才所看到了…… “叶然，”赵匡奕看着他，“我刚才看到……” “什么？”叶然深呼吸了一下。 “你真的想知道？” 给你个机会逃避，赵匡奕如是想。 “废话。” 叶然的好奇心，永远大得很。 “好吧，”赵匡奕笑了一下，抬起手，狠狠地弹了一下叶然脑门。 “喂！”叶然跳了起来，“要说就说啊！” “好，”赵匡奕看着他。 这只显然不怕死…… “快说！” 不说剪了你！叶然心说，不过脸上微红了一下。 赵匡奕微微抬起下巴，“说也可以。” “什么条件？”叶然对答如流。 “聪明，”赵匡奕觉得需要表扬一下，“周末跟我回家。” “回家？！我不是一直住你家吗？” 叶然隐隐觉得这对话——明显跑题，而且还跑题多年了！ “回我家，我爸妈，你知道的，”赵匡奕有些闪烁其词。 “什么？！” 这次叶然真的跳了起来，所以，赵匡奕的下巴很不幸地中招了。 赵匡奕捂着下巴，眼神痛苦。 这个2010来的，太容易炸，下次要小心。 “你说什么？”叶然看着赵匡奕痛苦的样子，声量不自觉地小了。 “你是蠢，还是失聪？”赵匡奕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毛，”叶然放开了音量，“你才蠢！你才失聪！” 赵匡奕眯起眼睛看着他，看了小一会儿。 叶然也睁大了一双眼睛瞪着，也瞪了小一会儿，然后，他的气焰……自然而然地就小了点。 心里愤恨，又不是他飞的瑞士，凭什么要他善后？ 赵匡奕用眼神提示他，可以继续做无谓的挣扎。 “到底发生了什么？”叶然不死心地追问。 “周末？” “去！” “很好，”赵匡奕放开捂着下巴的手，笑盈盈地看着他，“刚才……” 就在此时，叮咚——电梯到层了。 电梯门在两人面前缓缓地打开了…… 外面……一片漆黑…… 很不正常。 52、第 52 章 电梯外一片漆黑，那是深沉到沉重的黑暗。 叶然看着电梯外的黑暗，暗吸了一口气，这是什么？ 这样的黑暗，反衬得电梯里的昏暗灯光反而显得刺眼了，从头顶上白花花地笼罩下来。 感觉……仿佛整个电梯，就像是悬空在黑洞中的一个箱子。 箱子原本是关闭的，把他和赵匡奕封闭在其中；现在箱子打开了，所以，看到了外面的黑洞…… 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一脚踏出去，会不会就此无止尽地跌落？ 叶然回头看着赵匡奕，没有出声，用眼神询问。 赵匡奕也在犹豫中，现在的状况不太正常，如果说叶然第一次脱离时空，是因为某个商场里的电梯，又意味着什么呢？ “你刚才到底看到什么？”叶然突然迸出了这么一句。 “哦，”赵匡奕看着叶然，“也没什么……” 叶然静等着赵匡奕所谓的没什么…… 赵匡奕想了想，一字一句清楚道来，刚才，就在叶然面对着他的时候，一瞬间的时间，他清楚地看到四五个白色的人影，好像推着一张活动的床从叶然的背后闪过…… 叶然张大了嘴，“这个……叫没什么？！” “嗯，”赵匡奕犹自道，“不然，你觉得有什么呢？” 这种一瞬间的视觉感官，很有可能是他出现了幻视。 就算不是幻视，是真实发生过，那么，也需要去验证，才能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任何主观臆断都是毫无意义的。 叶然看着赵匡奕，他很怀疑，这丫怎么就能镇定成这样。 “那现在怎么办？” 叶然瞄了赵匡奕一眼。 “现在？” 赵匡奕抬手，极其顺手地按下了电梯关门键。 叶然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在自己眼前缓缓地合上了，外面的黑暗突然被从眼前隔绝了。 “你干嘛？” “是这样的，”赵匡奕的手指悬空在开门键上，“现在再开门，一种情况是，外面恢复了正常，这是一；二就是，外面还是漆黑。如果外面还是漆黑，我们还是有两种选择，一是打紧急电话，二就是去看看。” “呃……” 叶然默默地握紧了拳头，这还真像是黑洞里的对话。 赵匡奕一笑，按动了开门键，叮咚一声，电梯门又打开了…… “小心！”赵副校长跳了起来。 “干嘛，干嘛，”王教授不敢苟同地摇头晃脑。 “几百万的设备，”赵副校长痛心疾首，“你一个误操作，国家要损失多少！” “我这个叫无操作吗？！”王老头不满了，“我这个叫试操作，再说了，刚才是谁代表组织请我出山的？” “我，”赵校长头一低，长叹了一口气。 “我为韩信，君乃萧何啊！”王老头作豪迈状拍了拍赵副校长的肩膀。 “是，是，是……”赵副校长认命地点头。 这台设备是德国全进口，说明书也是德文的，据说装箱的时候，带着一份英文说明书，却不知道为什么不翼而飞了，听王老头的口气，死活一口咬定了谁也没见过那份英文的活口，一来到祖国的土地上，就只见几张薄薄的德文纸。 赵副校长私下也怀疑过，那份英文说明书，却是被某人活埋了。 要知道，整个物理系上下，就只有王老头一个，精通德文，还不是一般的精通，德国佬都能被他说懵了。 上回，有德国国际交流，王老头就操着一口极其流利的德语，威震全场，临了，还幸灾乐祸地跑来告诉他，说人家德国教授有德国乡郊口音，说是这老德子也是个苦出身啊，从农村奋斗上城市的，不容易啊不容易。 一边说，还一边隔着宴会桌朝人家德国佬挤眉弄眼，那德国佬还朝他招手哈罗。 唉……赵副校长重重地叹了口气。 “老赵，”王老头大刀阔斧地操作着设备，“你叹什么气啊，那一对小崽子都承欢膝下了，你爷爷的，掠我江山，夺我一双爱徒啊！” 赵副校长一听他说起这个，心里暗高兴，那个小叶子是他一向看好的，儿子果然英勇，一举就给拿下了。 不过这种事情在面上，他总要唉个声叹个气的。 “听说，”王老头一边调着设备，一边捅捅赵副校长的腰，“周末上门？” “这个你也知道！？” 赵副校长惊了，如此机密的事情，也被这位师弟知道了？！ “师兄，”王老头谄媚，“这父母是尊长，师长也是尊长么，你叫他们也敬我一杯茶？” “敬什么茶？！” “不敬茶？不敬你和嫂子？” “喂，”赵副校长头疼地看着王老头，“我和他妈离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匡奕那孩子，要让他媳妇见父母，这见父母，我这头也没什么，就当多请个客人呗。” 王老头一听，皱了皱眉，“你这什么态度？人家好歹给你生过儿子。” “是是是，”赵副校长从善如流，“你还给我调试设备呢！” “废话，”王老头一抬脖子，“你懂德文！” “我不懂，我不懂，”赵副校长连连摆手，他要是懂，这几百万的国家资产也不至于落入贼手。 “不懂没事，谦虚就好，”王老头顺势占便宜，占了便宜后在心里暗笑三声。 心想，我这就使诸葛亮制服了他周小瑜啊！ 赵副校长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心里得意了，也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 “周末，你来吗？”赵副校长问。 “来？”王老头吃了一惊，“来什么？” “你不是惦记那杯茶吗？”赵副校长提醒他。 “啊？哦。” 王老头一愣，嘴里打了滚，貌似含糊答应了。 电梯门再度打开，叶然看着外面的景象，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没什么，”赵匡奕表情淡淡地说，“就如你所见啊。” 电梯外漫无边际的黑暗消失不见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但是，叶然心里清楚，应该不可能存在他和赵匡奕同时发生幻觉这样事，除非，存在一个能够对他们两个同时产生幻觉影响的源。 但是…… 叶然迟疑地看着外面的走廊，和这几天一样，走廊的风格简单，廊顶上间隔地亮着节能灯，照明良好。 但是，就是这么一副正常的景象，现在看在眼里，也是十分地不真实。 赵匡奕看着站在电梯里迈不开步子的叶然，他知道这样的叶然……是在犹豫。 如果时空真的从别处，重新给了他一个叶然。 赵匡奕眨了眨眼睛，眼底流露出浅浅的温柔。 也许……他可以尝试对每一个叶然好一点。 毕竟……他们都是叶然。 赵匡奕迈开一步走出了电梯，叶然愣了一下，无奈何也跟了上去。 公寓的房的走廊铺着地毯，叶然觉得有些别扭，这感觉就像是宾馆的走廊似的，而他就像跟着赵匡奕开了房似的。 赵匡奕伸手在外套口袋里找了找，然后又在裤子口袋里找了找，然后面无表情地站定在了门外。 “怎么了？”叶然心平气和地问了一句。 “啊，没什么，”赵匡奕口气很平稳，“钥匙丢了，你带钥匙在身边了吗？” “没有！”叶然音线有点拔高。 “嗯，”赵匡奕还是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那就……只好去开房了。” “啊？！”叶然张大了嘴。 去……开……房？？？！！！ “去二师兄那里，”叶然灵光一闪，口气强硬地回复，“去挤一晚上。” “你说戴，”赵匡奕往回折返，“他不在，他和胖子飞瑞士了，周一回来……” 飞瑞士……飞瑞士意味着什么……是个人都懂。 叶然的嘴角隐隐抽搐了。 他不想和赵匡奕大摇大摆地去开房，虽然对方是他的法定合法配偶。 “快，”赵匡奕按开了电梯，招手叫他。 “哦，”叶然头昏脑胀地跟了上去。 53、第 53 章 叶然跟着赵匡奕的身后，走出了“他们的”那栋公寓楼，因为赵匡奕没有带钥匙，叶然一想到这个，忍不住暗笑。 看来智商超群，也不能保证生活中不出任何茬子。 赵匡奕的背影修长，影子长长地拖在脚下，一直拖到叶然的脚下。 想想这些天，他似乎跟在赵匡奕身后的频率直线上升了。 “不开车？”叶然看赵匡奕似乎没有去车库的意思。 “不用，”走在前面的人淡定地道，“就在家门口。” 就在……家门口…… 叶然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居然还能看见家门口开着宾馆，他眼睛里不是应该只有实验加设备吗？！ 什么时候，也睁开眼睛看世界了？ 叶然皱了皱眉头，很有冲动戳他一指头。 当然，虽然自己在时间混乱中来去两三遭了，但是，好歹还是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别想有的没的，”前面的人突然抛出一句话。 “啊？”叶然一愣。 “到了，”赵匡奕转身站定，一把拉过叶然，“快。” 快…… 叶然愤愤地想，快什么快，不就是开个房，至于快成这样吗？ 眼前的宾馆是连锁型的，看上去简单现代，色调也明快。 叶然心态顿时扳正了不少，这才对嘛，这个看着才像是住宿用宾馆嘛，多纯洁，多有社会气息。 “两位身份证……” 前台服务生穿着夏威夷调调的大花蓝衬衫，极其礼貌地请他们出示证件。 身份证……叶然一惊。 他哪里有2011的身份证？！ 叶然猛地看向赵匡奕，赵匡奕突然微微低下头，靠近他，耳语询问道，“结婚证可以吗？” “滚！！！” 叶然先是一愣，随即怒吼了。 前台服务生望着这两人，惊诧之意溢于言表。 “先、先生……” 赵匡奕施施然地打开了自己钱包，掏出了证件，递给了对方。 叶然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赵匡奕手里的证件！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似乎是两张卡片。 当然，肯定不是结婚证，虽然他没见过瑞士开的结婚证，但估计也不会傻白到一张硬卡那么朴素。 这明显……是两张身份证！！ “为什么我的身份证……在你手里？！” 宾馆电梯里，叶然十分隐忍地提出了问题。 “你的？” “难道不是吗？！” 叶然的眼睛瞄准了赵匡奕的手。 赵匡奕笑看着他，突然抬手温柔地摸了一下叶然的头发。 这一摸，叶然猛地往后一跳，像是被人抽到脸的猫头鹰，嘎啦一声，躲得干净利落。 其实，那张身份证也不能算是他的——叶然猛地又想到。 “到底……为什么？” “不为什么，”赵匡奕淡淡地道，“因为我是你的监护人。” “监护？！”叶然惊道，“你监护我？！” “为什么？” “因为……” 赵匡奕因为得很隐晦，似乎不太情愿说。 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说，电梯就到了。 这一回，倒是太平无事。 叶然当仁不让地一脚跨出电梯，看着一条长廊，左右一扇扇房门，心中不由地感叹。 赵匡奕看了一眼第一间房的门牌号，心算了一秒，马上就找到了他们的房间，房卡在门锁上一亮，门就开了。 门就开了……商务大床房…… “你好，是前台吗？” 叶然握着电话听筒，努力地保持心平气和。 “是……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是这样的，”叶然耐心地解释道，“我们刚刚定了房，对，已经进房间了，这是间大床房……” “是的，是大床房。” “请你听我说完，这是一间大床房，意味着只有一张大床。” “大床房的确只有一张大床。” “但是，我们是两个人，这就说明我们需要两张床。” “先生……您在前台开房的时候，应该是知道房型的吧？” 听筒里的声音很有礼貌，听上去很有礼貌。 “不是我开的房！”叶然音调有些小高扬，“不不不，我不是责怪你们的服务，只是想麻烦你们一下，看看……有没有标准间？就是两张单人床的那种标准间。” 赵匡奕站在床边，看着叶然握着听筒絮絮叨叨地描述着标准间。 “没有了……” 叶然的声音灰暗了。 “是的，不好意思，请问两位有什么不方便吗？是一男一女吗？” “不是，是两个男的，”叶然这句话说出去之后，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两个男的……那不好意思……明天有空房再帮您换可以吗？” “呃……” 明天……叶然默默地挂掉了电话。 “有什么问题？”赵匡奕居高临下地看着叶然问。 “问题是这样的，”叶然抬起下巴，仰看着赵匡奕，“虽然我出柜了，但是仅仅是精神出柜，这个……” “你出轨？！”赵匡奕眼神有些阴暗。 “柜，不是‘轨’，”叶然大手一挥，严正纠正。 这一挥，很不巧地划过赵匡奕身体的某个部分，虽然隔着衣物，隔着皮肉，但是两人都尴尬地一愣。 叶然一愣之后，反应了过来，立马收回了爪子，讪讪地道，“现在好了，只有一张床了，挤死。” “不会，”赵匡奕想笑，“让你一大半。” “切，”叶然翻了个白眼，“去洗澡了。” “好，”赵匡奕点头，“去吧。” 去吧……废话，不去还能怎么样。 不去还能怎么样……叶然在浴室里哼着小调，拎着喷头淋身体，水开得八分热，冲在身上，十分舒服。 更何况……付了房费，不冲白不冲。 叶然心里一横，把水龙头开到最大。 水哗啦啦地响，叶然淋得差不多了，按下水龙头，往身上涂香皂。 窄小的卫生间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有水龙头的滴答声，一滴一滴极其有规律地作响。 叶然停住了嘴里哼的小调，抬头一看，果然，洗面台的水龙头在滴水，水一滴滴从水龙头里出来…… 叶然无奈，打开淋浴房里水龙头，打算冲去手上香皂沫，好去关外面那个水龙头。 不过…… 叶然一愣，淋浴房的水龙头一开，外面的那个竟然也不滴水。 这倒奇怪了，叶然好奇心使然，又关上了淋浴房的水龙头，果然……外面又是滴答一声。 看来还是得关紧才行，叶然飞快地打开里面的水龙头，冲干净了身体，打开玻璃门，一手关洗面台的水龙头，一手去捞浴巾。 一把拧在水龙头上，滴答之声立马就结束了，叶然的神情却猛地一滞…… 他猛地拉开了门……刚才他好像听见有脚步声…… 等等……砰地一声，叶然又推上了门。 开什么玩笑……他现在□□的。 脚步声……叶然自嘲地一笑，自己大概是神经过敏了，叶然拿起浴巾飞快地擦拭身体。 但是！ 叶然看着洗面台上镜子…… 镜子里，他的身后……并不是浴室的门…… 54、第 54 章 这是……叶然呆滞地看着镜子里，自己身后的景象…… 这是什么？ 镜子里的他，四周围好像是不锈钢的墙面，而且……叶然看着镜子估算了一下，这个空间非常的小，大约只有3/1的电梯空间大小，那个不锈钢的墙面材质跟电梯材质好像稍有区别。 这是什么？这个空间到底是哪里？ 叶然缓慢地转过头来，身后……的确还是浴室的门没错。 再缓缓地看向镜子，镜子里是哪个狭窄的不锈钢空间。 这是怎么回事……他到底在哪里？ 到底镜子里反射的空间是真实空间，还是他双眼看到的空间是真实的空间？ 对了…… 叶然抬手伸向身后的浴室门，打开了锁钮，在门板上重重地拍了几下，“嘭嘭嘭”的拍门声听在耳朵里十分的真实，虽然镜子里看不到，但是事实上，他的确拍到了那扇门。 叶然深吸了一口气，顺势推开了门。 果不其然，他听见赵匡奕慌忙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 赵匡奕一脸紧张神色，他刚才正要打开房间里的电视，却听见浴室的门嘭嘭嘭地响。 他以为叶然在浴室里滑倒，或者撞到了什么，在呼救。 谁知道，走过来一看，居然是这样的情形。 这个叶然不知道想的哪一出，什么也没穿，大明大方地光溜溜地站在浴室里，一条浴巾握在手里……如临大敌地瞪着浴室镜子。 赵匡奕顿了顿，抬手掩住了鼻子，他觉得自己鼻腔的热度有变化。 “你在干嘛？” “你看，”叶然紧盯着镜子里的景象，那个不锈钢的空间还没有消失，“镜子里，能看到吗？” “看到什么？” 赵匡奕看了眼镜子，他能看到衣冠楚楚的自己和毫无衣冠的叶然，不过……看上去很和谐。 “你看到什么？” 叶然浑然不觉，全神地盯着镜子。 赵匡奕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叶然不会莫名其妙地光着叫他来看。 至少，他很了解这个家伙，基本上就是个内心传统口喊奔放的两面派。 “出来，”赵匡奕伸手握住叶然的胳膊，把他从浴室里拉了出来。 叶然盯着浴室里那面镜子，任由赵匡奕把他拉了出去。 “你看到什么了？”赵匡奕捞过那人手里的浴巾，动手擦干他家师妹。 “怎么说呢……” 叶然考虑着措辞，浑然不觉赵匡奕的服务。 赵匡奕拍他的胳膊，他就举手臂，赵匡奕一条浴巾，擦遍祖国每一寸好土地，擦得自己心里暗潮涌动，脸上还要不动声色。 “我刚在镜子里……看到三面不锈钢的墙……看上去那个地方特窄……” “嗯，看得出是哪里吗？” 赵匡奕接他的话。 “看不出，”叶然皱起了眉头，“看上去有点像是电梯，但是规格不像，也太小了点……” “现在还能看到吗？” “能是能……” 但是……那个景象正在慢慢地模糊、变淡…… 叶然沈思地看着镜子中的景象，他把赵匡奕叫来之后，镜子中的景象就开始变淡……不仅变淡了，而且正慢慢地往“真实”过渡…… 这是…… “姓赵的，谁让你擦我的？？？！！！！” “你、你、你……” 赵副校长瞠目结舌地看着王老头，后者t颜人世地朝他笑。 刚才他看到什么了？！ 五分钟前，这个姓王的打了一个哈气，然后感叹，深更半夜地还在为祖国科学事业卖老命，自己的思想境界真是太高了，然后用一分钟逻辑严密地夸了夸自己。 又说，这种时候，科学也需要一杯西洋咖啡，然后问他师兄，你要不要？ 赵副校长心想，现在也不早了，这活看样子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的，喝杯咖啡也不算坏事，至少也能提提神，所以也就同意了。 于是，那个姓王的毫不讲究地从某张办公桌上找了两包雀巢速溶，而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张桌子不是他王某人的。 两杯开水冲速溶就出炉了，冒着腾腾白气。 乍一看，还是挺不错。 赵副校长就接过来喝了，心里想，这师弟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能冲杯咖啡给他。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褐色液体，猛地从某人嘴里喷出来，直射向价值连城的先进进口德国设备。 这一瞬间，赵副校长就像开在一条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上，然后方向不准，冲下去了，这一冲就是五分钟，呆若木鸡五分钟。 等他回魂的时候，只看见那个姓王的，随手从桌上抄起一张纸，那纸张看上去颇像是他们系办的公文，马马虎虎地往设备上一掠，算是完事了。 被他“擦拭过”的设备上，还残存着明显的褐色印迹，触目而惊心。 “这西洋咖啡……”王老头感叹着摇摇头，“还是这么的苦涩啊。” “你说什么？”赵副校长觉得自己幻听了。 “早上看见，”王老头解释道，“小刘拿出来泡，我看那包装上说什么改良，新口味了，这改来改去，还是一个味，也不加点糖，不大气。” “姓王的，”赵副校长终于忍无可忍，“你就这么对待学校重要资产。” “啊？”王老头看着他，“怎么了？我不是擦干净了吗？” “你擦干净了吗？！你擦赶紧了，那是什么？！” 赵副校长义愤填膺地指着设备上污渍。 “就那么一点点，”王老头嘴上这么说，又扯了一张公文过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赵副校长正要继续说教，突然手机铃声响了。 “接电话，接电话，”王老头如蒙大赦。 “你别高兴，”赵副校长接起电话，瞪着王老头，后者态度诚恳，一脸赔笑。 叶然瞪着赵匡奕，镜子的那个空间景象已经完全消失了，只看见赵匡奕手里拿着浴巾，在擦他叶然…… 赵匡奕抬了抬眉头，“那你自己擦？” 说着把浴巾给叶然，叶然一傻，猛地抢过浴巾。 “你！出去！” “不行，”赵匡奕想也不想，“你出来擦，对着镜子不安全。” “呃……” 叶然无话可说，灰溜溜地站在了原地，没有再进去浴室。 当然，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首先，男人被男人看，没有什么太大的原则性问题。 其次，何况……他们还是配……偶呢！！！！！！ 王老头一边堆着笑看着他师兄听电话，一边卖力地擦拭德国进口，但是，这表情好像不太对。 不会是…… 不会是哪个吃饱了撑得高层领导，在哪里的监控设备看到刚才的事了吧？ 不过，不对啊，在物理系，他抬起一只手，这一半天就遮了，在j大，他师兄抬起一只手，这天也就遮了。 “那个，”看赵副校长放下手机，王老头忙凑上去说，“师兄？” 赵副校长神情凝重，还是带着些迷惘。 “我问你件事，”赵副校长看着王老头，“你们系上次死了个校友对吧？” “对，”王老头点头，“大礼都去了。” “叫什么名字？” “杨可，”王老头忙道，“那孩子倒霉啊，好不容易熬出来来，一个煤气中毒，全废了。” “确定叫杨可？” “确定，”王老头又点头，“大礼系里全去了，花圈还是我去订的。” “没问你这个。” “怎么了？” “刚才……杨可打来的……” 55、第 55 章 “杨可哦？”王老头极其平静地回应了一句，抬起咖啡杯，往设备上小洒了几点。 “你干嘛？！”赵副校长两只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大吼一声。 “真的杨可？！”王老头也跳了起来，万分惊恐地瞪着他，一副刚从梦里醒过来的样子。 “你有毛病啊，你干嘛，赶紧擦，给我擦！”赵副校长抖着手指头戳着设备发抖。 “师兄，师兄，”王老头连声安抚，“我这不是吓着了么，小弟我紧张啊！就想看看这到底是做梦，还是真啊！” “呃……”赵副校长一愣，他想劈死这家伙，“真的！你又不是死人，没听见电话响啊！！” “你这怎么说话的，”王老头眼睛一瞪，“什么死人活人！？不要胡说啊，呸呸呸！” “这也不是重点吧，”赵副校长无奈地看着又被污了一次的国家财产，心想，今晚这国家财产还真是命运多舛，只希望国家财产同志能够挺过去，千万不要半途崩了就好。 “你说，你说，”王老头立马抄起手边的纸巾，大刀阔斧地擦拭设备，“刚才你说的可是真？” “你……”赵副校长皱紧了眉头，“你确定那天追悼会死的是杨可？” “废话，”王老头一瞪眼睛，“几十个花圈呢，都挂着挽联呢，写错一个两个就算了，难道全错？！那谁敢死，死了也白死！” “去，”赵副校长当机立断地打断了他，“好好想想，难道说……有人冒充死人打来的？” “说什么了？” “说……”赵副校长皱眉，想了半天，“问我有没有看见叶然来……” “什么意思？”王老头一蒙，这算什么，怎么又扯到叶然了。 “我也不太明白，”赵副校长看着王老头，好像能够对方脸上看出蛛丝马迹来似的，“反反复复地就问这个，叶然来了吗，这算什么意思？” “要死命了，”王老头一拍桌子，“不会是什么头七三七了吧，死也没闭眼，死活打听小叶子？不会啊，追悼会那天叶子他去了啊！” “少说这个，”赵副校长一沉吟，这事情太古怪了，“叶然和杨可有什么瓜葛？” “瓜葛？” 王老头心里一颠簸，“不会是欠了不好还的债吧？哎哟，坏事，你家小子可不是好惹的主。” “胡说什么呢，”赵副校长简直要撞墙了，“我想着这事，十有八九还是有人恶作剧……” “冒充死人恶作剧？” 王老头摇摇头，他不敢苟同，冒充死人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再恶作剧也不至于开这种玩笑。 但是……这个里面到底有什么瓜葛呢？ “师兄，”王老头瞄了一眼沉思中的赵副校长，“你有没有觉得叶然那小子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赵副校长一愣，“怎么说？” “他们两个，”王老头抬起一只手，象征性地遮住了嘴巴，“前阵子水火不容，这两天好像挺融洽的，你说这又是什么毛病？” “这我怎么知道……” 赵副校长愣了愣，心想，这年轻人，三天好了，两天恼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你说，”王老头突然又想到，“要不现在打个电话过去，看看他们两个做什么呢？” “这个……” 赵副校长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自己儿子的号码。 手机不多时就通了，王老头看着赵副校长张嘴想要说话，不过，似乎电话里赵匡奕抢了话头，然后，只见赵副校长脸色一绿，把电话挂断了。 “说什么？”王老头忍不住凑过去。 “在洗澡，”赵副校长面无表情地转述，“说等下回电。” “呃，”王老头手中咖啡杯一紧。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直白。 难得的平静……赵匡奕靠在床靠上，叶然坐在他怀里，木知木觉地两人裹着被子，电视机里叽里呱啦地不知道在响些什么，花花绿绿地闪，总之是过着电流，但是房间里两个人谁也没心思看。 赵匡奕挂断了电话，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叶然刚才究竟怎么了，当然也不知道他们自己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居然就跟流浪猫狗似的窝成了一堆。 这叶然更甚，平时稍有一点就要跳起来，现在就跟散了架子似的往他怀里一坐，大有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看来，这“时空”也不是随便可以走的…… 刚才叶然说看到了不对头的背景，在镜子里，这个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 怎么说呢…… 赵匡奕锁住了眉头，其实，不论是什么样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一个“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宇宙的诞生？ 为什么会有宇宙的存在？ 为什么宇宙中会有地球？ 为什么地球上会产生人类？ 但是，越是大的为什么，越是没有答案。 而且，往往追寻这些为什么的答案，就像像是走入了一条漆黑的甬道，你先是发现甬道越走越长，仿佛就是一个无底洞，然后，就会发现，不仅长，还越来越宽，本来还可以扶着两边的墙，渐渐地，就像是行走在混沌与漆黑中了。 赵匡奕心里叹了口气，叶然的身体有点凉，而且叶然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他怀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句话也没有。 “喂，”赵匡奕轻声问，“怎么样？” “啊，”叶然稍稍挪了挪位置，“烦。” “什么烦？” “什么都烦！”叶然突然暴躁地一拍被子。 烦！就是烦！ 要是说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恐惧在这里，现在，他什么好性子都被磨得差不多了。 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扔进迷宫里的实验小白鼠，头顶上有一双眼睛看着他兜兜转转，在迷宫里转圈。 “嗯，”赵匡奕安抚地拍了拍他。 叶然突然一愣，迷宫……小白鼠……有人看…… “赵匡奕，”叶然猛地回头，盯着赵匡奕，“你说……是不是外星人？” “什么？”赵匡奕看着几乎零距离贴着自己的叶然。 “外星人，”叶然愤愤地又转了回去，“笑话！” “嗯，”赵匡奕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叶然的耳后根，“不太可能。” “那是为什么？！” “不知道……” 谁知道为什么……也许有人知道…… “啊！”叶然突然睁大了眼，“刚才……那个是太平间？！” 刚才，他背后那个……有点像是医学院装实验死尸的……地方…… 56、第 56 章 叶然此言一出，赵匡奕猛地一惊。 “荒谬？”叶然转过头，讪讪地看着他。 “有点，”赵匡奕含糊其辞。 “怎么说？”叶然敏锐地观察到了赵匡奕的表情。 “你这么说的话，”赵匡奕很希望自己压根不知道接下来要说的事，“杨可的确在医学院，他生前签过捐献协议。” “我操！捐了遗体？！”叶然忍不住骂了粗话。 “闭嘴，”赵匡奕温文尔雅地说了这两个字。 叶然皱紧了眉头，左右看了看，这宾馆的房间四四方方，角落里吊着影子。 “看什么？”赵匡奕轻拍了他一下胳膊。 “不知道，”叶然一抬下巴，“随便看看，看看你们这儿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什么叫我们这里，”赵匡奕失笑，“快睡觉，明天去医学院看一趟。” “啊？”叶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恨不得有人帮忙托着他的下巴。 “不去看，怎么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赵匡奕轻描淡写地道，“大胆假设，小心论证，你不懂吗？” 叶然一滞，闷闷地道，“懂！懂他妈的懂！” “不准说粗话，”赵匡奕三下五除二地把叶然塞进被子。 两人用宾馆的大床被子一裹，总算是安定了不少。 叶然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谁知道，居然一沾枕头就睡昏过去了。 赵匡奕看着那个睡得没心没肺的人，也就陪着睡了。 叶然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赵匡奕，准确的说，是赵匡奕的背影，或者说一个很像是赵匡奕的人的背影。 因为那个人走在前面，而且始终没有回头。 他就跟在那个人的身后，走进了一条很深的走廊，走廊里没有灯，一盏灯也没有，但是奇怪的是，也不是漆黑一片，而是笼罩在有些苍白黯淡的光里。 他想开口叫住赵匡奕，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感觉，不能再往前走了。 但是，每每要开口的时候，就发觉自己喉咙里根本发不出声音，而且还不由自主地跟着前面那人走。 走廊两边是光秃秃的墙，什么也没有……突然，右边的墙上出现了一扇黑洞洞的小窗。 叶然脚步猛地一刹，再抬头时，前方那个“赵匡奕”不知何时消失了，一条走廊空洞洞地只剩下他一个人。 叶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再看那扇黑洞洞的小窗…… 那小窗里密密麻麻一层层无数张脸，那些脸是…… “啊！！！！！！！！！” “叶然！” 叶然猛地睁开眼，赵匡奕用力地将他压在床上。 “醒！”赵匡奕眼睛里流露出焦虑。 叶然看着赵匡奕，突然间有些迷茫，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赵匡奕压制着他？ 对了……他好像做噩梦…… 噩梦……叶然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梦境里的事…… 我梦见了什么？ 为什么会恐惧成这样？ 叶然抬头又看赵匡奕，赵匡奕在他上方，背着光线，轮廓清晰，五官模糊。 一时间……叶然突然不敢确定这个赵匡奕是否是真实的那个…… “你醒了，”赵匡奕面无表情地站在窗边，“疯够了啊？” “什么疯……”叶然讪笑，抬手给他系领带。 “你说呢，”赵匡奕皱了皱眉。 早上叶然的那种叫法，他也只好压着他了，顺带还想捂了他的嘴。 “我说什么说，”叶然飞快地打好领带结，退后一点看了看，又顺手替赵匡奕拉了拉衣襟。 “好了？”赵匡奕低头看了看领带，这结打得不错。 “嗯，”叶然点头。 他和赵匡奕昨晚说好了，要去医学院的。 “不过，”叶然突然想到，“怎么进实验室？” 医学院那帮人，拿个放遗体的地方，当圣地一样守着，他们不会是就要这么大摇大摆亮出物理系的来头，然后就那么走进去吧？！ “嗯，”赵匡奕就是一点头。 叶然一看，这明显是没有回答他话的意思。 切…… 医学系的太平间，叶然看着那一尺多高的门槛，心里没由来地一抖。 “干嘛？”赵匡奕看着他，“没见过？” “没见过，”叶然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废话么……他当然没有见过。 “其实，”赵匡奕也注视着门槛，似乎并不急着一脚跨过去，“这种门槛也不是光太平间有，靠东海那边有个大学，电机房也是这种门槛。” “为什么？！”叶然一抬头。 “这个就很难说了，”赵匡奕想了一想，“可能是为了防止鼠虫之类的东西从门缝进去吧。” “是吗？”叶然怀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这个人，“你确定？” “我为什么要确定？”赵匡奕不假思索地道，“只是一个猜想。” “猜想……” 叶然瞪着那道高的有些离谱的门槛，心里打着鼓点。 “进吧，”赵匡奕一抬脚，率先跨了进去。 叶然也抬脚跟了进去。 一进太平间，突然就感觉温度骤降，就像置身一个白茫茫的金属冰箱里。 叶然飞快地用眼神巡视周围，果然在门边的墙壁上看到了控温器的码表，一看液晶数字显示，顿时感觉心安不少，看来这里的确是为了保存某些东西降低了温度，不是“太平间”三个字作祟。 再抬头看，这里陈列着数排立体冰柜，每堵冰柜墙上，貌似都有十几个格子。 这里的……数量还真不少。 “过来，”赵匡奕在一旁的一个立柜边叫他。 “干嘛？”叶然挪了过去。 “看这个，”赵匡奕拉开了立柜的一格抽屉，只见抽屉里整齐竖立着数个厚厚的文件夹……这个不用问也知道……应该就是这里所有实验尸体的资料了。 叶然瞪着那些资料，愣了半天。 “翻吧，”赵匡奕轻声地道。 既然不能把冰柜墙一格格拉出来，看里面是不是杨可……主要是一般正常人的心理无法胜任这么变态的事……也许，赵匡奕可以？ 叶然偷偷地抬眼去看赵匡奕，一看对方已经埋头翻起了资料，突然，心里放心了不少。 “我很好看吗？”赵匡奕没有抬头，突然问了一句。 “呃……” 叶然嘴角一抽，一愣，随即恨恨地抽出了一个文件袋。 赵匡奕也不理他，专心地翻着资料。 这个柜子里的资料少说也有几十份，如果幸运，说不定头一两袋就能把杨可翻出来，要是不幸运，说不定就要兜底翻了。 赵匡奕和叶然两人渐渐地陷入了无声奋战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了，”赵匡奕一扬手中的袋子。 “啊？”叶然猛地抬起头。 “杨可，”赵匡奕给他看文件袋一角上粘贴的标签。 标签上赫然标注着：杨可，c35。 叶然再次抬头去看那几排冰柜，这个编号——c应该是第三排，3的话应该是横数，横的也只有三层，那5的话就是竖排。 叶然的目光落定在某一点，隔着第一、二排的冰柜，他看不到那一格。 但是……杨可就在那个格子里。 “过去看看？”赵匡奕出声提醒。 叶然正想回答，突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朝这里走过来…… 57、第 57 章 脚步声……叶然和赵匡奕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合上抽屉，往后面两排“大冰箱”退。 这个房间虽然大，但是这种陈列规格，也只有冰柜和冰柜之间能藏身了。 当然，藏在这种地方，实在是说不上舒坦。 叶然屏气凝神地望着入口的那两扇大门…… 只听见，“嘎达”一声轻响，是钥匙，轻巧地转开了门。 叶然心中一愣，他和赵匡奕也是拿着钥匙进来的。 虽然他不知道赵匡奕从哪里弄来的钥匙，但是……要是外面的人手里有钥匙，那不是说明可能是校方的管理人员。 刚才他直觉要躲的时候，赵匡奕也跟过来了，看样子，赵匡奕手里的钥匙也来得不怎么的。 叶然翻了个白眼，这学校还有没有纪律了。 但是……门一开之后……叶然顿时怔住了，背后一阵阵地冷…… “好了？”赵副校长有些怀疑地看着王老头。 后者瘫在椅子里，一动也不想动。 这台要命的德国产，总算是搞定了。 居然活生生地熬了一个夜，说起来，多亏了那个叫人三魂飞掉六魄的电话。 “好了，”王老头长舒了一口气，“接下来？” 说起来，不是他自傲，他们科学家就是不同于常人。这鬼来电是多么诧异的事情，那死老头居然还能押着自己先调试好国家财产。 这真是——革命典范，生产英雄啊。 王老头心里一得意，就笑了。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赵副校长也笑了，不过是苦笑。 “干嘛，”王老头一瞪眼睛，“不笑，我哭？” “那倒不用，”赵副校长看他一眼，“你还是给我安分点，省得我操心。” “你那颗心，”王老头脱口而出，“不操白不操。” “你……”赵副校长脸色绿了。 但是一想，跟这个师弟实在没什么好计较的，也只好自认倒霉了。 “你说，”王老头突然想到什么，“匡奕、叶子他们怎么样了？” 赵副校长想了想，“按那两个的性格，应该已经去查了吧。” “查？”王老头一转头，“哪里查？” “杨可在哪里，”赵副校长低声道，“就在哪里查。” 王老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愣了半天，“杨可……在哪里？” 叶然死死地盯着门口的一幕…… 眼睁睁地看着“赵匡奕”和“他自己”走了进来！！！ “啊……”叶然的一声惊呼，抑死在喉咙里。 他惊恐地回头去看赵匡奕，现在的赵匡奕应该跟他一样的表情吧！ 叶然转过头……却突然心彻底冷了。 身后……没有任何人……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赵匡奕呢？ 去哪里了？ 叶然缓慢地转回头，看着那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走近那个存放档案的柜子，那个“赵匡奕”拉开了柜子，对那个“叶然”说了些什么，那个“叶然”也开始翻找档案……好眼熟的一幕。 叶然一点气也不敢透，死死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一模一样的“赵匡奕”和一模一样的“叶然”再走进来？！ 为什么他们走进来之后，做的事情也是一模一样的，说的话也是一模一样？！ 到底发生什么了？ 大冰柜在叶然背后释放着冷气。 为什么……叶然盯着不远处的那两个人，为什么那个和他一起进来的赵匡奕消失了？ 等等…… 叶然突然有点迷惑了…… 刚才自己真的是和赵匡奕一起进来的吗？突然……叶然有些不太敢确定了。 如果说，假如说，那里的那两个人，一个是真的“赵匡奕”，一个是真的“叶然”…… 那么…… 他自己又是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叶然一声惊叫，背后的冷气霍然消失。 “干嘛？”眼前是赵匡奕的脸，正看着他。 “呃，”叶然愣住了。 他抬起头，向四周看了看……这算是什么？ 为什么会是在宾馆的房间里？ 他们不是已经去系学院的……太平间了么…… 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 “赵匡奕，”叶然紧张起来。 “怎么？”赵匡奕微笑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我们不是在医学院……吗？” 叶然说不出“太平间”三个字。 “啊？”赵匡奕迟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 “啊，”叶然也愣住了，“不是你带我去的吗？” “是，”赵匡奕看了他一眼，“走吧。” “走？” “是啊，”赵匡奕看着他，“杨可生前捐献过遗体，现在遗体就保存在医学院的太平间里，去看一看就知道是不是了。” 去看一看…… 叶然彻底地愣住了。 他们不是已经去看过了么？ 为什么又要去看？ 等等…… “快啊，”赵匡奕一马当先，回头催促道，“发什么呆？” “赵匡奕，”叶然越发地紧张，“你忘了？” “什么忘了？”赵匡奕微微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 “呃……”叶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是不是做噩梦做糊涂了？” 做噩梦……做梦…… 叶然一惊…… 难道说之前的一幕是在做梦？ 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确是有预知梦的，虽然科学还无法解释为什么。 但是，也不排除，他可能预感到赵匡奕会带他去一个地方，所以，做了一个预知梦。 这样一来，就不奇怪了。 对，他做了一个预知梦。 叶然稍稍有些宽慰，跟着赵匡奕往外走。 赵匡奕走在他前面，叶然一边走，一边忍不住还在回想当时的那一幕。 如果说是预知梦的话，那……梦境也真实了…… 从来没有哪一个梦，这样的实感。 等等……等等…… 如果说那是一个梦的话！！！ 为什么，他之前好像也从噩梦里惊醒过一次？！ 58、第 58 章 叶然抬着头，有些茫然地看赵匡奕。 脑后勺隐隐地传来一丝丝疼痛，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似的。 他妈的……叶然心里暗骂了一声。 为什么，他突然觉得眼前看到的景象和脑子里的记忆一样，是扭曲的。 但是究竟扭曲在哪里，却又说不出来！ 这就好像，好端端地回家，开了楼下的大门，上了楼梯，拐了几个弯，来到门前，这样掏钥匙开门，却赫然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家。 然后，只好退回去……退到楼底下一看，果然不是自己家那栋楼，鬼使神差地就走差了一排。 等等……叶然脑子里猛地一个打停。 走错排…… 等等……等等…… “走了，”赵匡奕突然催促他。 “走，”叶然看着赵匡奕，“去哪里？” “医学院，”赵匡奕道，“去看看你家杨可在不在那里。” “不行，”叶然突然张口，“不能去？” “什么？”赵匡奕挑了挑眉头。 “不能去，”叶然摇头，“我们……已经去过了！” “你在说什么？”赵匡奕的眉头又皱的深了一点。 “我们已经去过了……” 叶然紧紧地盯着赵匡奕，盯着眼前的“这个赵匡奕”。 “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匡奕皱紧了眉头，因为叶然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瘟疫。 “过来……” 赵匡奕伸手，叶然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 叶然盯着赵匡奕，如果之前不是做梦，那么，他应该已经去过两次医学院了，不对……是三次…… 第一次是一个记不清的噩梦惊醒； 第二次是完全亲身经历的那次； 第三次是他看着自己的那次…… 叶然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三次，那就是先后有过三个叶然…… 但是，为什么前一次的经历，感觉却是后一次的噩梦梦境呢？ “叶然，”赵匡奕耐心地退了回来，“你不要这样看我，你只要说清楚就可以了。” 说清楚……叶然闭了闭眼睛……对…… 他应该一五一十地对赵匡奕说清楚…… 叶然稍稍回想了一下整个经历，理顺了一下思路，开始对赵匡奕讲述整个过程。 随着叶然的每一句话，赵匡奕的神情开始有些难看了。 说完之后，叶然问了一句，“那么，你的记忆是在哪里？” “忘带钥匙，”赵匡奕道，“到这里，浴室，电话医学院小高，现在……让你一起去……” “是吗，”叶然看着赵匡奕。 这个赵匡奕果然只有第一遍的经验，就像是一条直线一样，没有任何的重复。 而自己呢……却像是螺旋…… 一圈一圈，百分之九十九的相似，完全无法判断到底实在第几阶。 “叶然，你听我说，”赵匡奕突然开口，“我们‘再’去一次，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很简单，你进去之后，直接去开杨可的格子。” “你说什么？！”叶然像被踩到尾巴一样惊跳了起来。 “去开杨可的格子，”赵匡奕像是在说吃饭一样淡然，“你有疑义？” “为什么？” 叶然恨恨地盯着某人，开始挣扎，为什么他要去开杨可的格子。 “很简单，”赵匡奕靠近叶然，勾起嘴角居然笑了，“首先，你自己说的，‘我’是会‘消失’的，对吗？” 赵匡奕笑得和蔼可亲，叶然突然觉得有些不安了。 “对……” “很好，”赵匡奕微微点头，“那么理论上来说，由‘消失物’造成的‘痕迹’，很可能也是‘消失’，对吗？” “呃……对……” “不错，”赵匡奕微笑了，“既然是这样，是不是应该由你来造成痕迹？” “呃，”叶然别开了脸，说了四个字，“……我怕死人。” “嗯，”赵匡奕应了一声，“我也不喜欢。” “没人喜欢！！！！！！” 叶然暴喝，恨不得一把把宾馆的床掀了。 “也不一定，”赵匡奕笑了笑说。 “呃，”叶然不想掀床了，他平静了。 “怎么说？”赵匡奕双手环胸，看着他。 “什么怎么说？” “别装傻，”赵匡奕看着他，“快。” “快什么快，”叶然炸毛地瞪了他一眼。 “只是让你开一下格子，”赵匡奕道，“看不看，都随你，跟之前不同就可以了，你现在是土拨鼠之日，还没想通吗？” “你，”叶然差不多要气结了。 土拨鼠之日……突然回想起还是大学的时候，他和戴讲师、胖子、杨可，四个人在寝室，然后，赵匡奕就莫名其妙地来了，莫名其妙的占了电脑，莫名其妙地放电影碟片，还把其他三个人赶了出去，就留下他，单独吃薯片看电影。 那薯片吃的，现在叶然在超市里看到薯片这东西，都会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好了，走，”赵匡奕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叶然翻了个白眼，跟了上去。 医学院……了不起再做一次噩梦…… “快，”赵匡奕皱着眉头往里扯叶然。 叶然蹲在，磨磨蹭蹭地系鞋带。 “鞋带松了……” 他不想再进这个太平间了。 刚才做的心理建树，一看到这两扇门，砰地就化为乌有了。 赵匡奕也蹲下下来，叶然吓了一跳，僵住了手上的动作，愣愣地看着他。 “干……嘛？” 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太近了点，叶然心里想。 “你要蹲到什么时候？”赵匡奕看着他问。 “我说，”叶然一边慢慢地系鞋带，一边慢慢地回答，“你确定那样有效？” “确定，”赵匡奕一把拎起了叶然，推在了墙上。 叶然后背猛地撞在墙上，一双眼睛立刻阴险地眯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眼神？”赵匡奕贴近了，在他眼前问。 “你管我，”叶然动了动。 “我不管你，”赵匡奕淡淡地道，“你不是翻了天了。” “翻了天，要你管？” “不要？” “不要，”叶然心里开始撩爪子了。 “确定不要？” “废话。” “你想想清楚再说，”赵匡奕微微一笑，“大学四年，你刮了我多少饭钱？” “呃……”叶然一愣。 “怎么？” “你怎么知道？！” 这死人渣，怎么知道自己刮他饭钱？！ 他还以为这死人渣不知道那个叫做“刮”呢！！！！ “你还刮过哪个男人？”赵匡奕眯了眯眼睛，既然现在死循环了，那也不在乎这些时间了。 “啊？”叶然嘴角一抽，他怎么觉得这话题甚是别扭呢？ “嗯，还有谁？”赵匡奕口气很平稳。 叶然想了想，“没有。” “没有？” “没有！！！！！！”叶然怒了，“你自己要请我吃饭，我刮你毛了！” “闭嘴，”赵匡奕皱眉，“不准说粗话。” “呃……”叶然低下了头，无语了。 “是我自己要请，”赵匡奕补充道，“好了……快进去。” “啊？”叶然猛地抬头。 他实在是跟不上这个节奏，也不知道二师兄现在在哪里…… 一脚踏进太平间，森森的寒气侵袭过来。 叶然心底打了个冷战，虽然赵匡奕就陪在他身边。 “去看，”赵匡奕站在原地，说了两个字。 “什么？！” “还记得那个号码吗？” 呃……记得…… 叶然又是一个冷战，他记得，很清楚……c35…… 叶然一步步地走向那排冰箱……赵匡奕就在身后…… 叶然反复地告诉自己……赵匡奕就在身后…… 只要回头看，赵匡奕就在身后…… 但是……赵匡奕还在吗？…… 还在吗？ c35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近到就在眼前了！ 叶然猛地一回头…… 果然，赵匡奕消失了！！！！ 快……叶然听到一个声音……快……打开那个格子…… 不然又要进入循环了！ 要快！ 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叶然一边打着寒战，一边抬手搭在了把手上…… 杨可就在这个格子里！ 格达一声，门锁转开的声音。 快！ 叶然猛地拉开格子…… 格达一声轻响，门开了…… 叶然睁大了眼睛，看进格子……什么都没有！ 空的？！ 59、第 59 章 空的……叶然背上一阵发毛。 现在怎么办？如果按照赵匡奕说的，他应该算是已经在这个“循环”里留下了不同的痕迹，如果说这是一段可循环的音乐，那么，他的作为，应该来说，已经在衔接处，插入了一个不协调音符。 而要知道，这个音符是不是真的不协调……唯一办法……就是将音乐从头到尾再听一遍！ 再从噩梦中惊醒一次，再跟赵匡奕一起到这里来一次，再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门……缓缓地被推开了…… 叶然心中一凛，不对！ 既然他已经打破了循环，那为什么门还是打开了？外面的人还是进来了？ 叶然猛然转头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格子…… 格子什么都没有，不要说杨可，什么都没有。 现在的问题是……循环到底有没有打破？ 还是说…… 叶然往后退了一步…… 外面的人似乎站定在了门口，暂时没有进来的意思。 现在怎么办，是地方躲起来？ 等着看外面的人进来，事情会有什么变化？ 还是直接走出去，干脆来个面对面，看看会有怎么样的效应？ 叶然飞快地计算着事情的前后关联…… 如果要躲的话，叶然猛地转头看了一眼拉开的那格空格子。 金属色的钢格子，空空荡荡，正好一具人体的容积。 叶然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画面，画面中自己躺进了那个原本属于杨可的金属格子，四周冷冰冰的，没有人气，自己用双手推着格子内壁借力，格子一点点合起来，光线也一点点的消失。 四周……一片没有光明的漆黑，彻底的黑，就像宇宙的边缘，深海的绝深处。 叶然猛地打了个冷战，清醒过来，心有余悸地发现自己还站在冰箱边。 对了……刚才那一幕中，四周金属墙壁，就是他在浴室里看到的幻景。 叶然沈思地看着门口，外面的人还没有进来。 为什么外面的人，迟疑了那么久时间？ 还是说，时间根本没有过去多少…… 叶然眨了眨眼，活动了一下眼周，要冷静…… 一定要冷静，在没有赵匡奕协助的情况下，他也只能一个人经历这些…… 现在，叶然冷静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冰箱格子。 他很确定，自己绝对不想躺进去…… 那么，只有一条路了。 就是，走出去。 门外，是下一轮的赵匡奕和自己。 出去面对面…… 出去面对面，叶然闭了闭眼睛，一把拉开了门。 “啊？”叶然惊讶地张开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外的人。 “怎么？” “怎么是你？！”叶然觉得自己离疯也不远了。 “怎么不能是我，”赵匡奕皱了皱眉。 “你？”叶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或者该做什么，“你什么时候在外面的？” “刚才听到有声音，”赵匡奕道，“所以，出来看看。” “出……来看看？！” 叶然眼睛里喷火了，居然这么轻描淡写地就出来看看了！ “那、看、到、什么了？！” 叶然咬牙切齿。 他在里面心惊胆战，某人居然在看看！ “没有，”赵匡奕眼神又四下里瞄了一下，“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叶然有些奇怪。 “对，”赵匡奕皱了皱眉，“一出来就什么都没有。” “是么？”叶然不安地四下看了看。 他总觉得四周不像赵匡奕说的什么也没有，相反，倒像是有什么！ “那你呢？” “啊？” 叶然一时反应不过来。 赵匡奕看着他，“我是说，你发现了什么？” “格子里……”叶然顿了顿，有些艰难地说出口，“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赵匡奕顺着叶然的话，往太平间里看了一眼。 叶然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赵匡奕，虽然他不知道赵匡奕在想些什么，但是，他清楚一点，目前的情况就像是一个扭曲的无底洞。 没有人知道……这个情况会维持多久…… 更没有人知道，如果能够从这个洞爬出去，迎接他的又是什么情况…… “叶然，”赵匡奕突然开口，“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叶然干脆地反问。 赵匡奕的语气，给他的感觉，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点星火。 “你从事情开始到现在……”赵匡奕想了想，问道，“和多少人有过交集？” “你什么意思？”叶然不禁反问。 什么叫做和多少人有过交集？ 怎样算是有过交集？ 如果在大马路上，迎面而过也算是交集的话……那这个数目真是大到吓死人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赵匡奕敏锐地察觉到了叶然的想法，认真地道，“你不是说，三个时空么，我们先假设你的确是时间旅行了，虽然，‘时间旅行’这个问题，还有待证实，你算一下，在这三个时空，在你身边，同时出现三次的有哪些人？出现两次的有哪些人？出现仅一次的有哪些人？他们分别出现在哪些空间？” 啊……叶然愣住了…… 他看着赵匡奕，对啊，为什么他之前没有想到这个突破口。 这个就是简单的中学数学……交集。 数学，叶然脑海中转过千百个念头。 数学，以其纯粹的方式，证明宇宙的存在。 当人类因为科技局限无法观察到更远的地方时，数学就能计算出星体的存在。 同理可证，当肉眼无法观察，或者现实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存在时，数学是否应该也能计算出它的存在呢？ 有时候，我们无法相信一个计算结果，很可能就是因为它超出了日常观察的范围或者有限科技能够观测的范围而已。 叶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果然他当年还是应该选择数学系才是。 “你是说，让我把他们分为三个阶层？”叶然看着赵匡奕，“然后呢？” “然后……”赵匡奕微微地抬起了眼睛，“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 60、第 60 章 没有起点，就没有终点。 没有入口，也就没有出口。 赵匡奕开着车，车亮着大灯走在高速公路上，叶然坐在副驾，没什么话，手里拿着一包薯片，时不时啃两口。 由于已经是夜里两三点了，高速公路上空荡荡的，就算有车，也是些跑夜路的大卡，从旁边轰地开过去，一眨眼就又不见了。 赵匡奕一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始终稳定地驾驶在100码。 “我说，”叶然往车窗上一靠，“高速公路。” “嗯，”赵匡奕目不斜视，“怎样？” “踩油门吗？”叶然往薯片袋子里翻了翻，他这也吃得差不多了。 赵匡奕再不踩油门，他实在没什么可吃的了……总不能啃座椅的真皮吧？ 这夜路漫漫，要说不吃吧，万一他睡过去了，赵匡奕也睡过去了……叶然看了眼高速公路两边的护栏，叹了口气，他还是醒着好。 都怪那两个老头，深更半夜地叫他们过去看什么东西。 电话里还不肯说清楚，害得他们半夜开车出来。 “你说，”叶然没话找话说，“究竟叫我们去看什么？” 赵匡奕没有反应，不作声。 “会不会王老头又搞砸了？” “不会，”赵匡奕总算说了两个字。 叶然心里叹了口气，这么回答，叫他怎么接话？ 不接话……难道要他跟什么级的电影里演的，在车里哼哼，赢得赵匡奕青睐一眼？ 毛的！ 叶然一转头，不说话就不说。 叶然打定主意不说话的结果就是……他睡着了，靠着车窗，没心没肺且香喷喷地睡着了。 赵匡奕的一双手仍旧稳稳当当地放在方向盘上，眼神却瞄了一眼旁边这个人。赵匡奕看着那张睡脸，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如果不是那两个老头火急火燎地打来电话……他和叶然正在公寓里核对名单，就是叶然时空紊乱之后所遇到的人的名单。 才刚刚开了个头，王老头的电话就来了，电话里叫他们无论怎么样马上去一趟。 如果只是王老头一个，也就算了，电话里听着，好像自己家里那位老的也在那里。 到底是什么事，电话里怎么也不肯说，他和叶然只好披了外套匆匆忙忙地出来，深更半夜地把车往高速上开。 叮咚——门铃一声响。 在沙发上已经半昏迷状的王老头猛地跳起来，精神抖擞地跑去开门了。 一旁的赵副校长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王老头霍地拉开门，门外站在赵匡奕，赵匡奕身上挂着半睡半醒的叶然。 “快快快，”王老头连声催促道。 “什么事？”赵匡奕确认性地问了一句。 “好事，”王老头一拍门把手，豪气地道。 赵匡奕眯了眯眼睛，看向自家的老头。 赵副校长忙点了点头，这次的事情，倒还真的不是他们家这位师弟无风起浪。 “过来过来，”王老头把赵匡奕和他身上挂着的睡神拉到了沙发上。 沙发正对面是一台四十二寸的液晶电视，看着那个架势，之前这两个老头已经在这里看了电视很久了。 “到底是什么？”赵匡奕看着那个屏幕。 “别急，你看，”王老头说着，抬起遥控器凌空一挥。 电视机屏幕亮了起来，王老头麻利地倒着图像。 赵匡奕仔细一看，这电视机屏幕居然还是接在一台dv机上。 图像飞快地前进，后退，前进，终于…… 赵匡奕眯起了眼睛，看着屏幕上的那个人。 屏幕上的画面，是j大物理楼的楼梯转角，画面一看就是监控摄像头，视角范围就在转角这一块，能看到楼梯下面上来的人，和上面下来的人。 很快，有一个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这个人走得很慢。 而且……不是普通的慢，那种慢法很别扭，这个人就像是在阻力奇大的果冻里前进，每一步都像是被放慢了1千倍。 赵匡奕抬手轻拍了拍身边的叶然。 叶然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睁开眼，便正对着眼前的这台电视机，表情由朦胧瞬间清醒，然后凝固了。 “看到了没？”王老头有些小得意地回头对赵副校长说。 赵副校长暗抹了一把冷汗，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这画面上的景象要是真的，那真的是吓得死人的，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得意。 “哪里来的？”赵匡奕淡淡地问。 “你说这个啊，”王老头一指屏幕，“从校监控调来的！” “这么巧？” 校监控那么多摄像头，一天24小时的录，居然那么巧，能调出杨可？！ “那倒不是巧，”王老头一昂脖子，不无得意地道，“这小子诈尸，来了个电话，你爸听到背景音里有嘎达声，最近系里在装实验室，那个地方就有这个声音，就在这一楼，调出来一看，居然还真的有！” “怎么是放慢变速的？”叶然忍不住问。 “不是，”赵副校长指了指屏幕上同步录像的时间码，时间码走得很正常。 “那……为什么？” 叶然盯着这奇怪的一幕。 “这个就是问题了，”王老头沉吟了一下，难得正经地道，“有可能，他有病故意走得这么慢……” “他已经死了……”赵匡奕淡淡纠正道。 “好，”王老头继续道，“那又没有这种可能，诈尸，形成僵尸或者活尸，这种东西虽然没有证据支持，但是可以先假设，然后诈尸后变成这样？” “他是火化的，”叶然道。 “很好，”王老头又继续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涉及到我们的领域了……” 赵匡奕和叶然同时抬头看着他。 王老头内心满足地一叹，摇了摇头，道，“还有一种可能，很简单，就是他的走得的确实是正常速率，但是从我们的角度来看，是慢的。” 此言一出，房间里一阵压抑的沉默。 叶然看着赵匡奕一眼，后者也在思考中。 谁都知道，王老头的话意味着什么。 “怎么样？”王老头看看两个人，征求意见。 赵匡奕淡淡地道，“我想，把他……” 说着，指了指叶然。 “从开始到现在，遇到的人集合起来……” 王老头一愣，和赵副校长对视一眼。 不可否认，赵匡奕的方法或者真的会奏效。 就像宇宙大爆炸理论，无论理论和公式多么完美，当一切回到奇点的时候，都会崩溃于无形，那个无法计算的奇点，就像是谜底的深洞。 假如将叶然的经历与宇宙大爆炸做一个比较。 谁也无法说出事情究竟是从哪一个时间点开始的……就连叶然本人也说不清楚。 莫名其妙地，一切就发生了。 然后，愈演愈烈，就像大爆炸，星球在飞快地相互远离。 假如按照赵匡奕方式，将这些不断远离的星球，再拉回到奇点。 那么……会发生什么呢？ 在这个奇点上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这个奇点究竟是否存在？ 究竟在哪里呢？ 61、第 61 章 “匡奕说的有道理，”赵副校长突然说了一句，“我们应该想想这样一个问题……” 领导同志说到这里，习惯性地顿了顿。 王老头摇着尾巴，道，“谁要咖啡？哥伦比亚一同僚带的？” “你在哥伦比亚也有同僚了？”叶然彻彻底底地清醒了。 “那是，”王老头得意道，“都是革命好同志，领域不同，相逢恨晚，促膝长谈，临别赠了一包咖啡豆，我珍藏了到现在，还没开过封呢！” 叶然一个激灵，这老头是何年何月促的膝？ 那包咖啡豆也不知道过了保质期没有……不过这深更半夜地，要抖擞着继续这些搅人后脑勺的问题，也只有从了。 叶然一从，王老头便晃着去厨房了，嘴里还不忘念念有词，什么桃花潭深大约八千丈，还是不及汪伦送我情等等之类的…… 赵副校长当作没听见，说了四个字，“我们继续。” “好，”叶然立马跟进。 “我们应该想到有这样一个问题，”赵副校长继续领导，“为什么‘我们这里’发生了这些奇异的情况，然后‘我们’发现了它？” “因为他告诉我，”赵匡奕很直接地指叶然。 “很好，”赵副校长继续道，也指叶然，“但他没有告诉我和你王老师。” “嗯，”赵匡奕点头，“他可以再说一遍。” 叶然翻了个白眼，但是事出紧急，原本在2003那些怪事也就是发生在他和二师兄两个人身上，到了这里，居然连旁人也波及进来了。叶然想了想，理顺了下思路，把事情又从头到尾，详细清楚地讲了一遍。 把泡了咖啡回来的王老头听得两眼发红，直盯着叶然。 “干嘛？！”叶然被他看得毛骨悚然。 “你说真的？！”王老头扔下一托盘的咖啡冲了上来，一把紧握住叶然，死命地晃，“你爷爷的，你居然是个时间旅行者！怎么可能？！科学还没证明呢！“ “咳、咳、咳……“叶然被他勒得差点死过去，”放手！放手！“ “我放……“王老头哀叹一声，”不公平啊……我为国家献身多年，国家也没想到让我旅一回……“ “节哀顺变，“赵匡奕勉为其难地安慰了恩师一句，顺手拿过一杯咖啡递给叶然。 叶然接过咖啡，猛喝了一大口，这才顺过了气。 “所以说，“赵副校长适时地继续道，”这里面有不同的地方。“ “是，“赵匡奕飞快地接话，”2003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察觉不对劲……这个就很奇怪。叶然经历的2003，除了他本人和戴讲师两个，其它人几乎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现在这里不同，除去……赵匡奕看了一眼叶然，除去叶然自己告诉他之外，连自己家的老头和王老头两个都发现事情不对劲。 等等…… “叶然，“赵匡奕确认道，”你说2003，你那次走廊镜像的时候，我在？“ “是啊，“叶然点头。 房间里只开了沙发边的落地灯，显得有些昏暗。 “那‘我‘发觉什么了吗？“ “呃，“叶然闭上眼睛想了想，”不确定。“ 赵副校长插了一句，“匡奕，你怎么想？“ “我想确认一点，叶然他究竟是在几个时空里时间旅行了？还是，他的几个时空重叠了？“ “不行，“王老头跳了起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实验能够证明时间旅行，更不要说时空重叠了。“ “可以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赵副校长语气缓和地劝解道。 “没有实验证明理论的存在，你怎么求证？！“王老头激动了。 “叶然是一个例证，“赵匡奕平静地反驳。 叶然突然有一种化身小白鼠的错觉。 “好，“王老头不屈不挠，“就算叶然是个例证，你又怎么能把结果范围缩减到只有两种可能？！也许还有别的可能？” “什么？”叶然好奇了。 “什么……”王老头脑筋飞快地转动，“比如说，你患有精神疾病，妄想！” “不可能！”叶然愤怒了。 “不可能，”赵匡奕反驳了。 “为什么？”王老头得意了，“为什么不可能？” “很简单，”赵匡奕指了指赵副校长，“接到杨可电话的人不是叶然，另外，杨可已死，是我们大家共同的认知。” 呃……王老头颓然了。 “好，那你是怎么得出那两个结论的呢？”赵副校长接着儿子的话，顺手安抚了兵败如山倒的师弟。 “也很简单，”赵匡奕道，“首先，虽然我一直不相信时间旅行，但是现在叶然的经历，从表面症状来看，就像是时间旅行，所以时间旅行可以作为一种提法列出；然后……我又想到了空间重叠……但是这里还有一个漏洞。” “就是为什么他们也发现了对吧？”叶然接了下句。 赵匡奕微微点头，如果仅仅是空间在时间轴上的重叠，那么，为什么在这个空间里王老头和赵副校长两个人也会遭遇奇怪的事？ 光是这一点就说不通。 单纯的空间重叠，对每个空间来说，都是随机性平等性的事件发生。 另外，如果不是单纯的空间重叠。 而是存在一个诱因，导致空间向着某个方向塌陷了？ 那么，这个诱因是什么？ 他们的空间现在正向着哪个方向坍陷呢？ 在漫无边际的宇宙中，难道也是存在“方向”的吗？ 62、第 62 章 “集合”的时间定在了第二天的上午，也就是“曾经”叶然和戴讲师跑去买西装的那个时间，王老头坚持要复原现场，“假如所有细节跟当时一样，说不定能够顺着演绎出后来的情节”……如此云云。 不仅如此，王老头还立即打了电话给对方百货公司。 可喜可贺的是，这家百货公司在商业时代的洪流中居然也没有倒，还在原地继续百货着。更可喜可贺的是，这家百货公司新上任的党委书记一把手，居然还是王老头的同窗。 该同窗接到这个电话后，充分地表现出了一个正常人应该表现出的不理解和迷惑。 随后，王老头顺理成章地端出他风云糊弄物理系几十年的手段，活生生地讲定了。 叶然喟叹了一声，他也不知道那位老同志究竟是怎么被洗了脑的。 “那……”赵副校长提出了唯一的疑义，“这个场景不是还是没把小叶子遇到的那些人集合起来吗？” 三双眼睛盯着王老头，王老头嘿嘿一笑。 “不要急，”王老头笑道，“我们可以这样来……” 王老头的意思是，不能简单地将一群人集合起来，而是应该像剧组带演员一样，把所有的演员都带着随行，至于谁上演，就按照剧情按部就班。 赵匡奕皱了皱眉头。 不可否认，王老头的计划里有吸引人的地方。 但是……也有奇怪的地方…… 至于别扭在哪里…… 在场的三个人里面，没有人说得出来。 计划就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别扭预感中开始了。 在迈出王老头家门的一刻，叶然突然回头盯着赵匡奕看。 “怎么？”赵匡奕回问。 “没什么，”叶然说不出来，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赵匡奕眯了眯眼睛，他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里除了那个兴奋得东南西北都快分不清的王老头外，大家都隐约地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叶然，”赵匡奕把叶然悄悄地拉到一边。 王老头正一脸兴奋地往赵匡奕的车冲过去，赵副校长一脸无奈地跟随，一边用手机通知各部“演员”就位。 “你想说什么？”叶然看着赵匡奕的神情。 他有这种一种错觉，赵匡奕跟他说的话，也许会成为噩梦的序章。 “叶然，”赵匡奕飞快地说了句，“空间向着一个‘方向’重叠和时间旅行是不可能并存的……” 叶然也看着赵匡奕，没有说话。 这是一个悖论。 假如叶然的情况，是时空向着一个“方向”塌陷，那么，就等于承认了某一中线性的存在就。 然而，不论是怎样的线性，一旦承认的线性地存在，就等于否认了时间旅行的存在。 “是从这里开始的吗？”赵匡奕在叶然的身后轻声地问了一句。 “是啊，”叶然有些感慨地看着眼前的教师宿舍楼。 一切好像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二师兄说要去相亲。 “要去相亲？” “是啊……” 二师兄说要去相亲，然后胖子的油手在二师兄的西装上抹了一把。 “上去吧，”赵匡奕在身后轻轻地推了推叶然。 叶然暗暗地吸了一口气，上去？ 他要怎么上去，上去面对现在的二师兄和胖子？ “快点，别磨蹭，”王老头从后面跳出来，催促道，“又不是叫你去就义，你们还是十八相、相……” 后面那个字，被赵匡奕一眼看回去了。 叶然噔地一把火，狠狠地瞪着老头。 “看什么看，”王老头咕哝道，“又不是没见过……” 说着，从口袋里居然掏了对讲机。 “喂，喂！各就各位！今儿要是砸了!这个月奖金！哼哼！” 叶然盯着王老头手里的对讲机，突然有种想抽死他的冲动。 对讲机里传来了胖子的回答，“叫叶子快上来！就等他了！” 话音未落，对讲机里突然插入一声惨叫，“啊！” “怎么了？！怎么了？！”王老头一脸兴奋地凑着对讲机。 “没什么，”胖子有些忸怩地回答，“我把他的西装抹了……” “你居然真的抹！你居然……” 王老头皱了皱眉，按掉了对讲机。 “公款买的……” 叶然皱紧了眉头，回头又看了一眼赵匡奕。 他怎么想，都觉得这像是儿戏。 真的会有效果吗？ “没事，”赵匡奕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上去吧。” “那你呢？” “我在这里等你，”赵匡奕笑了笑。 “啊，噢……” 叶然乖乖地上楼去了。 教师宿舍的楼道在阴天里，总是采光不足，感觉就是像是晚上七八点似的。 叶然独自一人走在楼梯里，手里拿着王老头给他准备的对讲机。 王老头的临别赠言是，要是发生什么任何一点点不对劲，必须立刻马上对着对讲机大喊一声。 叶然皱了皱眉，这有个毛用？ 等他喊完，不知道又去了哪个一九几几年了…… 叶然在楼道转角窗口的地方，往下探了探，果然见到那几人还在那里。 没有电梯，从底楼走上去就也需要两三分钟的时间，何况他这种步调从来不快的人。 嘟嘟嘟……对讲机响了响。 对讲机里传出了赵匡奕的声音——“叶然，你在几楼？” 叶然翻了个白眼，按下对讲机，道，“刚上一楼，转角了。” 有眼睛不会看啊，他刚才伸头出去，居然楼下的没一个看见。 唉……怎么想都是不靠谱的科学试验…… 就像第一次飞机试验似的，张开布做的翅膀，就敢随便找个高地往下跳，都是神兵啊。 这样想想……科学这一界里好像确实是正常的少。 对讲机里沙沙地响了几下，叶然抬起头看了看楼道……奇怪…… 现在也不算是深更半夜的…… 为什么他都走了两层了，居然没有遇到半个人？ “叶然、叶然……” 突然对讲机里传出了一个人的声音。 63、第 63 章 “叶然、叶然……下来……快……快下来……” 对讲机里传出的声音是杨可，叶然猛地一惊，对讲机直线掉落了下去，沿着楼梯台阶一路往下滚…… “叶然……快……不要上去……没有活人了……” 对讲机里沙沙地响着，那个声音还在说话。 叶然目瞪口呆地看着对讲机往下滚落，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嘣地一声炸开了。 什么意思？！ 那是杨可吗？！ 那确实是杨可的声音，虽然有噪声。 但是为什么杨可要说那些话？！ 什么意思？ 为什么叫他下来？ 没有活人？！ 叶然突然惊醒过来，飞快地跑向对讲机，一把捡了起来，对讲机里已经没有杨可的声音，只剩下沙沙的响声。 难道……刚才是幻听？ 是幻听吗？ 叶然慢慢地走近方才走过的楼梯转角，慢慢地向着窗外探出头去，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但是，赵匡奕等和王老头他们已经不见了。 ……快下来…… ……没有活人了…… 叶然抬起手，手中的对讲机突然像是灌了铅似的重。 “……喂……” 叶然按下对讲机，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地从喉咙里爬了上来。 “……喂……” 没有人回答他，叶然只好又说了一遍。 整个楼道瞬间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音。 怎么办…… 叶然抬起头，看了眼向上的楼梯…… 上去？ 还是离开这里？ 为什么赵匡奕不见了？！ 为什么？！ 叶然突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愤怒，他握紧了拳头，猛地砸在墙壁上。 “啪”地一声轻响，紧接着是沙沙的响声，好像对讲机里的噪声被放大到了整个环境中，四周突然陷入了一片漆黑。 叶然一愣，不对啊，他上来的时候明明是白天，楼道里每一层都有小开窗，怎么可能会黑到这个地步，简直就像是深更半夜。 怎么办…… 怎么办…… 叶然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上去，去继续王老头安排的“实验”吗？ 还是下去？ 他该相信谁？ 有没有可能是“实验”引发的这一切？对讲机里杨可的声音，还有现在的状况，是因为他们开始“实验”触发了什么引起的吗？ 还是说……那个声音，杨可的声音……说的是真的？ 这栋楼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不可能啊…… 叶然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一股子钻痛证明这不是个梦境。 但是……梦境中痛感不是也会很真实吗？ 怎么办？ 上去看看吗？ 刚才明明二师兄和胖子就在楼上等着他。 叶然闭了闭眼睛，再度深吸了一口气…… 他必须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黑暗中，叶然摸索着楼道墙壁，小心翼翼地往上走，每走一步都不得不确认自己是否踩到了台阶，以免踏空掉下去。 叶然一边走，一边奇怪地皱眉，虽然看不到，但是摸着墙壁的手，有种奇怪的触觉，好像一路墙壁上都沾着粉末。 叶然数着转角次数，终于来到了二师兄和胖子那一层。 但是……叶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层……还是没有任何光线，还是漆黑一片。 不仅漆黑一片，而且同样，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事情没有任何改变…… 他很有可能走进了一个怪圈。 但是……可怕的是，现在身边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可以让他比对确认了。 不像第一次，他和二师兄进入2003的时候，周围环境改变了。 也不像第二次，也是有明确的改变。 这一次，没有任何的参照物。 自从事情不对之后，他就一直在黑暗中。 什么也看不到的黑暗中…… 完全没有任何参照的黑暗中。 如果没有光，就无法计算出时间的存在。 在最黑暗的地方是不存在时间的，这一点谁都知道。 所以，上帝说要有光。 于是，便有了光。 那么，在这之前，没有光的世界是怎样的呢？ 没有光的世界又是存在在哪里的呢？ 没有光的世界又是为什么存在的呢？ 如果没有光的话，谁能分辨出一共有多少个世界的存在呢？ 就像谁也数不出黑暗中究竟房间里有几个人一样。 64、第 64 章 叶然站在黑暗中，黑暗就像是从周围每一个墙角每一条缝隙里渗出来的。 刚才，就在对讲机里他听到了杨可的声音。 杨可叫他不要上去，说上面已经没有活人了。 没有活人，那么如果有人存在，那就是死人了。 会说话，会动作的死人吗？ 黑暗中，叶然看不到自己紧张地拧着眉头，更看不到黑暗的边缘。 这是一个没有边缘的世界。 就像宇宙，谁也不知道宇宙边缘的景象，无法描绘，不能确定。 谁也不知道……叶然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像杨可说的，这栋楼里没有活人。 那么…… 他自己……又是什么呢？ 怀疑从心底深处爬了出来，叶然盯着茫茫的一片的漆黑，摸着墙壁，心里暗暗地数着台阶。 二师兄和胖子在几楼，他是知道的。 如果说这个空间在黑暗中还是原来的样子的，现在他只能说“原来的样子”，而不敢说“正常”两个字。 谁也不知道，情况是不是正常，甚至不知道什么才能算是正常。 再有一个转角，应该就到了。 怎么办？ 大声喊？ 叶然有些犹豫……这里漆黑一片，一点声音也没有，根本就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喊一声感觉特别傻，但是不喊，他又怎么知道这个空间里有没有人。 还有……对讲机…… 不过，不能相信对讲机，刚才对讲机里都冒出了杨可的声音。 不能相信。 有很多东西都不能相信。 从开始到现在，是不是有些东西看着像，而相信错了，所以导致现在的情况。 很简单，如果现在是一个时空的八卦阵，他只要能够走出去就好了。 就算走出去，不知道是走到哪里…… 不知道走到哪里……叶然心里咯噔了一下…… 杨可说上面没有活人了，准确地说，是杨可的声音在对讲机里这么说。虽然到底是不是杨可还无法判断，但是现在的确是情况变异。 这种变异也有两种可能： 一种，确实是不正常的情况正在发生中，而他正在其中，就像地球运转在宇宙中； 另一种，就是周围的情况没有变异，而是他看出去的东西不正常了。 所谓的“不正常”也是想对的……打个比方说，如果把在月球上看到的地球景象最为正常来判定，那么在太阳系外看地球，所看到的景象就是不正常。 当我们习惯一个视角的时候，这个视角就是正常。 相对于这个视角变化巨大的视角，看出去的景象就是不正常。 其实……叶然深深地皱起眉头。 就拿他一开始进入2003的时刻来说，因为看惯了原来的世界，所以当一开始进入2003的时候，他的感觉就是“不正常”。 然后是这里，一开始进入的时候，也是“不正常”。 慢慢地，虽然明明知道不正常，但是却在慢慢地适应和习惯，然后就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些“视角非正常”的存在其本身是否正常存在。 在国外的人类的研究报告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描述死亡经历的，这个在国内很少看到，也不可能被列入科学研究范畴。 那些报告中，大多数人都这样描述，“惊觉”自己死亡了，“看到自己的身体在下面”……等等类似这样的描述。 杨可，或者说杨可的声音，在说“楼上没有活人了”。 如果基于现在的情况突变，任何普通的人都会认为顺理成章地认为这里的情况不正常了。 但是，如果反过来呢？ 叶然咬了咬下唇，如果反过来呢…… 每一次他都认为是周围情况异常了，然后从这个角度出发的，就像那个时候，他和二师兄不是还企图打破王老头的紫砂壶做个记号么！ 结果呢……结果是紫砂壶“又”打碎了…… 他和戴讲师两个人无功而返不算，戴讲师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那么，如果这次反过来思考呢？ 假如说，周围世界是正常的！ 以这个作为基点，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应该发生的。 那么，情况又会是怎样呢？ 对了……叶然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一次，他在浴室镜子里看到的景象！那个跟周围世界迥然不同的景象！ 假如说一切是因为他改变了观察角度……而他自己却不知道…… 那么镜子中反映出的迥异景象，会不会其实是“正常”的那一面呢？ 如果这么说的话…… 叶然倒吸了一口气，他现在需要马上找到一面镜子……或者是像镜子那样能够反射出景象的东西…… 他记得宿舍楼的盥洗室里有一面横着的镜子。 盥洗室…… 65、第 65 章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在漆黑一片的地方，总是让人很难判断时间的长度，不仅是漆黑的地方，还有在密闭的空间里，就好像上次在电梯里，就算是在心里读秒也未必能够计算出时间。 再往一个拐角就是盥洗室了，盥洗室里面会有一面镜子……如果一切都还是正常的话。 叶然暗自吸了一口气，心里暗暗为自己的举动诧异。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好奇心太过旺盛了。 去看一眼，判断自己究竟身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有可能的话…… 不管发生什么，叶然暗自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持镇定。 宿舍楼的楼梯就是那么几格，他可以数着楼梯台阶数，慢慢地摸索上去，这些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那面镜子就在眼前了…… 叶然再次吸气，迈出了最后一步。 拐角处，盥洗室，盥洗室外面的那面镜子…… 没错，都还在那里。 黑暗中，依稀仿佛可以看见盥洗室，以及墙上那面镜子的轮廓，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 叶然倒吸了一口气。 这里是盥洗室没错，墙上的镜子似乎也没错。 而且镜子里反射的景象也很正常，就是漆黑中站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影就是他自己而已。 叶然猛地摇了摇头，这里的景象很奇怪，就算看得不怎么清楚，但是还是会看得出盥洗室的那面镜子新得有些不可思议，似乎被人重新安装过，似乎不是原来的那一面。 重新安装过…… 等下…… 按照学校的惯例来说，如果不是整栋楼翻新，那就根本不可能单独换掉某一个零部件，有时候甚至连整栋楼翻新，也不见得会换，学校里多得是风一吹就吱呀吱呀的门，还号称是历史味道浓厚，散发出百年历史。 这镜子照理也不应该会换，这一换，百年历史不是缺了一只角么。 除非镜子被打破过，所以换了新的。 但是也没道理啊，这是不是普通的学生宿舍楼，按照道理来说，镜子被砸碎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基本属于不可能，谁也不想从每个月那几个微薄的讲师费里再拿出修镜子钱啊！ 这里是盥洗室没错…… 至少和自己记忆里的方位，没有差错。 但是，是和“自己记忆里的”方位没有差错。 如果…… 如果他的记忆有差错呢？！ 叶然猛地一惊，这是第几次了，自从情况陷入混乱之后，他第几次怀疑到自己头上了？ 好像已经不止一次了，难道真的是他自己有问题？ 叶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从时间错乱，或者说，自从什么东西开始错乱了以后，他曾经相信过二师兄，然后是赵匡奕，现在他就像是被独自关在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身边没有任何的人，也没有任何的消息来源，唯一发生过的就是对讲机里传出了杨可的声音。 杨可警告他说，这栋楼里已经没有活人了，让他不要上来。 而他为了一探究竟还是上来了，总要弄明白问题在那里，不然永远找不到这个症结的出口。 他的确也是找到了盥洗室的镜子，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镜子反而变成了更大的疑云，一面新得过分的镜子。 难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动静，镜子碎了，所以换了？ 而这件事情又没有在他的记忆里？ 如果说这件事情没有在他的记忆里……那么就是说…… 叶然深吸了一口气，那这件事究竟发生在哪个时间点？ 他身边到底有多少个不同的时间轴？ 时间还是成轴的吗？ 还是说，他的思考方向根本不对？ 这里发生的事情跟时间没有关系？ 刚才的对讲机里，杨可说，这栋楼里没有活人了…… 叶然看向手中的对讲机，缓缓地按下了通话钮。 “杨可，你还在哪里吗？” 放掉通话钮…… 对讲机里只传出了一阵细细的沙沙声。 “杨可，我是叶然。” 感觉自己就像是精神失常的人一样，对着对讲机叫一个死人的名字。 “杨可，我现在在楼梯拐角盥洗室这里，镜子好像换过了。” 叶然语调平静地向对讲机汇报自己眼前所能见到的东西，好像对讲机真的会再有声音回答他一样。 但是，如果刚才杨可的声音不是幻觉…… 那这个声音又是为什么会发出来，为什么在特定的时候通过对讲机这样一个道具传达出来呢？ 如果说，是具有留声功能的环境，那还说得过去。 在有些地方，人们会听到或者看到异常的景象，甚至是古代的景象，这是因为环境的特殊性某种类似媒质的物质保留了当时的影像，当遇到特定环境条件的时候，就会重演当时的记录的景象。 但是通过一台对讲机…… 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一个亡者的声音怎么可能通过对讲机到现实中呢？ 当然，杨可的状态也是多样的，很可能在有些空间里杨可是活着的杨可，有些时空里杨可是死去的杨可…… 如果是活着的杨可，那是别的时空里活着的杨可吗？ 叶然紧紧地皱着眉，这些事情越来越像是无底的黑洞了。 就在此时，突然，对讲机嘶嘶地响了。 对讲机里传出了一声“喂”…… 叶然猛地瞪大了眼睛，这个声音……不是杨可。 66、第 66 章 对讲机里的声音……叶然握着对讲机凝固在原地…… 对讲机里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好几个人…… 那些声音，他都很熟悉。 不止是熟悉，这场对话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清晰。 就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发生在那个曾经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世界里。 也许在正常的逻辑中，没有人能够穿过时间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但是，现在，他听到了，穿过了时间的阻隔，听到了昨天的声音，如果这些声音是真的话。 就是在那个会议室里……为紫砂壶同志开个追悼会…… 他听到自己说，为紫砂壶同志开个追悼会。 去金钱豹涮一顿，怎么也要表彰一下紫砂壶同志为革命事业为科学事业英勇捐躯的大无畏精神，王老头当即就拍了桌子。 对讲机里沙沙地响，那些生硬不知道穿过了什么传到这里，听起来空洞单薄得不真实，但是，就算是听起来完全没有真实感，但是的确发生过，叶然知道那些是事实，如果二师兄在这里，二师兄也会知道那些是事实。 对讲机里传出了“过去的”声音； 之前，对讲机里传出了“杨可的”声音； 叶然闭了闭眼睛，杨可的那句话听上去就像是一句警告，一句实时的警告。 “别上去，上面没有活人了……” 但是，现在再次从对讲机里传出的却是“昨天”的对话。 这个符合逻辑吗？ 一次是传出“现在”的声音，另一次却是传出“过去”的声音…… 如果说，自己现在处在一个混沌不明的空间里，这个说法暂时来看没有错，这里的时空感的确是混沌的，不知道时间也不无法确定准确的地方。 而他手里的这个对讲机，是一种能够“连通”，也许这个词汇还不够准确，但是姑且用“连通”这个词好了，这个对讲机是一种能够连通其他时空的媒介。 那么，好…… 从这里来考虑，对讲机的传递应该在逻辑上保持一定的一贯性。 也就是说，要么传递“过去”，要么传递“现在”。 当它既能传递过去，又能传递现在，就会产生后患无穷的多样性，这样的话，即便它只是一个能够握在手里的小物件，也足以打开一个无法填补的深洞了。 那么，先从简单的同时也是比较合理的方向来考虑。 就是对讲机作为媒介，在传递上有符合逻辑的方向性。 那么接下来就很简单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更简单了，如果说这种传递媒介具有一贯性，那么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假定所有的声音都是来自于“过去”。 现在看来，不管是过去或现在或将来，“过去”在这里也只是一种时间上的方向性而已。 假定声音来自过去，这是由第二次声音的内容来判定的……那么，杨可的声音也是从某一个“过去”来的。 也就是说，杨可在某一个“过去”，警告他说，不要上去，因为楼里没有一个活人了。 这样的话，一切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既然是在一个“过去”，那么在“过去”杨可还活着，就变得合情合理，这是其一。 其二，就现在的情况来说，杨可警告他不要上去，会显得十分突兀，没有前因后果的一句警告。但是，如果放到过去看呢，这件事情又会是怎么样的前后关系，这栋楼里发生过什么事情使得杨可说出这样的警告呢？ 从他的“经历”来看，这栋楼一直平安无事到他和二师兄出去买西服的那天。至少，在他原来的世界里就是如此，不仅如此，在他原来的世界里，杨可早在这栋楼能够出任何事故前，就已经不存在了。 那么，如果反一个概念来想，他现在听到了多重宇宙里的一个宇宙的讯息，在那个宇宙的“过去”，杨可活着，并且发出了这样的警告，也许是因为这栋楼发生什么事，先不管是什么事，这样一来，事情就解释得通。 假如我们的确拥有平行宇宙，那么，向着“过去”的方向，就可以存在多个并列的宇宙的不同并列“过去”。 叶然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即使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至少，至少能够清楚地思考问题，感觉就还没有彻底陷入困境。 废话，他是不能陷入困境的！ 他是必须回到原来世界去的！ 叶然猛地一愣，对啊，事情就是这样！ 不管宇宙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这个真相的真面目是一个漩涡……一个耸人听闻的漩涡…… 即便是他能够走出这个漩涡，他说的话也不一定会有人相信，即便是像姓赵的和老头他们那些人，就算他们相信了，他们也没有实际地看到这一切。 只有一个人……二师兄…… 只有戴讲师一个。 那么，现在怎么办？ 叶然苦笑了一下……现在怎么办……这不是二师兄的口头禅么…… 问了也白问的一句口头禅。 谁也不知道这片黑暗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或是什么也不发生…… 叶然猛地吸了一口气，这里也许是下一个漩涡的入口，他要做的很简单，就是转身走，如果再陷入其中，那就永无宁日了。 不管是谁都好，他都不能再迟疑了。 不管这个世界，现在这个时空对他露出什么样的破绽，都是障眼法…… 叶然想到这里，霍然转身，毅然回身走下楼去。 这栋楼里是活人也好，死人也好，莫名其妙，反正他是没有看到有人存在，不仅没有人存在，还莫名其妙地突然一片黑，那他只有走出去了，死人也好活人也好，不看总可以了吧。 还有那个该死的对讲机…… 叶然握紧了手里的对讲机……他要不要把对讲机留在这里？！ 如果这里时空混乱，那么对讲机会不会经过这里到达别的地方？ 早在之前他就想过要用王老头的紫砂壶在留下一个可以辨认的印记，但是等他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分叉了。 现在手里的对讲机…… 好……既然这样，叶然皱了皱眉，把对讲机往身后一扔。 既然这样，那么也不用小心翼翼地找地方藏了，他就是再小心，也不能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如就这样，看会有什么事发生，就算没有事发生，他也不过就是一部对讲机，而且按照王老头的个性，这东西搞不好就是从系里借的…… 叶然扔完对讲机，就蹭蹭地往楼下跑，一跑出楼道大门，阳光扑面而来……叶然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身后的宿舍楼，突然觉得楼内的光线也正常。 而站在楼外……不就是赵匡奕吗？ 他是走出来了吗？ 从时间里走出来了？ “叶然，”面前的赵匡奕看着他突然冒出了一句，“你不进去了？” …… 叶然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你说什么？” “什么？”赵匡奕也看着他，表情谨慎起来，“我们不是说好做实验吗？你不上去？” ……叶然张了张嘴…… 他上去过了……不止上去过了……还听到了杨可的声音，从对讲机里…… “赵匡奕，我进去多长时间了？” “时间，”赵匡奕拧起了眉，“什么意思？” “你告诉我，多长时间？” “刚进去。” ……不可能…… 67、第 67 章 宿舍楼下，赵匡奕看着叶然的表情，心中一凛。 “叶然？”赵匡奕看着叶然，“你想说什么？” “我真的‘刚’进去？”叶然忍不住在咬了重音。 “没错，”赵匡奕语气非常肯定，“你进去还不到一分钟，就转身出来了……” ……你进去还不到一分钟……就转身出来了…… 叶然沉默了，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刚刚进去，更不是一进去就转身出来了，他是进了这栋宿舍楼以后，发生很多奇怪的事，才退出来的，因为照刚才的情况，先退出来是比较好的对策。 但是，他觉得不认为刚才那些奇怪的事可能或者可以放在“刚进去”和“转身出来”这样一个时间空隙段里，按照赵匡奕的说法，这段时间是“不到一分钟”。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他不可能走上楼梯，还在黑暗里摸索着找东找西，还有时间听对讲机里的声音，在“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 “你是不是一直站在这里？”叶然开口问了句。 “没错，”赵匡奕点头。 “确定？” “很确定，”赵匡奕点头。 很明显，叶然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不然不会问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你刚进去，不到一分钟，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 叶然叹了一口气，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从进入宿舍楼开始，一直到走出这栋楼。 赵匡奕很想问三个字——真的吗？ 但是，叶然的表情告诉他，最好还是不要问。 “那个……”叶然迟疑了一下，“我进去以后，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吗？” 只是短短的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就算是发生过什么异乎寻常的情况，赵匡奕或许也来不及察觉到……而且，假如说，仅仅是一个假如，他刚才的时间感没有差错，也就是说他感受的漫长的确就是存在那样的漫长时间，而同时，赵匡奕这边的时间感也没有问题……那么就是说，同样的是时间，在他的经历里的半个小时左右，到了赵匡奕这里就被压缩成了一分钟，那么同样是异常情况，在赵匡奕的时间里就会变得稍纵即逝，很难以察觉。 但是，叶然看着赵匡奕，这个人不是普通的人。 也许……他可能会察觉到点什么…… 对了……还有一件事…… “好像有……”果然，赵匡奕没有让他失望。 “什么？”叶然忍不住凑了上去。 赵匡奕挑了一挑眉，好奇害死猫这句话的确是不错的。 “快点说，到底是什么？！” 这只猫毛了。 “我的确是看着你进去的，”赵匡奕想了想说，“但是你进去后，一直到你出来，这个门口没有其他人进出……但是也有可能，因为时间短。” 叶然一愣，赵匡奕说得没错，按照这栋宿舍楼里住的人数来看，进进出出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且现在是白天，这个时段没有人进出是有些奇怪，但是的确在赵匡奕这边，时间只是不到一分钟而已，这样说来，“短时间里”没有人进出感觉也是正常的事。 但是如果按照他的时间长度来看，那么长时间里没有人进出宿舍楼……虽然有点不正常，但是如果是偶然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赵匡奕突然又开口补充了一句，“刚才我感觉是一个人站在这里……” 叶然一愣，这句话虽然有很大语病…… 但是，很精准地表达了什么。 赵匡奕的意思很简单，他刚才的感觉，虽然只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长度里，而且他站在人来人来的宿舍楼门口，但是他的感觉却是独自一个人站在那里，周围发生的事情就像是虚拟的影像，完全不具备真实感。 “叶然，你刚才说还有一件事，是什么事？” “呃……”叶然看着他说，“我把对讲机扔在‘刚才的楼里’了。” “是吗？” “是啊。” ……对讲机……两人不约而同地沉吟了一下。 “很简单，”叶然继续道，“我不确定现在的你是不是刚才的你。” “没错，”赵匡奕认同，“我也不确定。” “但是，我把对讲机扔在楼里了……” “进去找，”赵匡奕非常快地接了一句。 没错……如果能够找到刚才扔掉的对讲机…… 现在的叶然就有可能是赵匡奕刚才的叶然，同样现在的赵匡奕也有可能是刚才叶然的赵匡奕……前提是对讲机没有问题。 如果找不到…… 那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68、第 68 章 上楼再去找对讲机……赵匡奕和叶然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一眼宿舍的楼梯。 “叶然！”背后突然串出来王老头，形状激动，手舞足蹈的，“刚才、刚才……” “刚才什么？”叶然忍住掐死他的冲动。 真怀疑自己当年到底是怎么瞎了一双明眸，居然上了王家的贼船。 “刚才为师一直盯着这栋楼看！” 王老头激动地直拍胸脯子，胸前的二两肉也就是知识分子的标准单薄。 “看见什么了？”叶然拿出了耐心。 笑话……事关他能不能回到那个正常的时空。 “为师突然想到……”王老头故意卖了关子。 赵匡奕和叶然两人嘴角抽了抽。 “突然想到，”王老头压低了声音道，“这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说不定有其道理……” 叶然眼镜眯了眯，瞄到了水管底下边的一块碎砖。 “然后呢？”赵匡奕终于极其平静地接了一句。 “然后，”王老头十分正经地道，“我觉得其实道理很浅显，比如说我们走直线，走出一段距离以后，回头看确实是有这段距离的。但是倘若我们弯着走一个圆呢？走到起点的时候，终点和起点那么一重合……” 终点和起点一重合…… 叶然微微咳了一声，看了看赵匡奕。 赵匡奕也看了看他。 还上去吗？……叶然用眼神问了。 随你……赵匡奕用眼神答了。 王老头咂咂嘴，叮嘱了如果实验未果，两人记得都回去把各自的课上了。 宿舍楼里，叶然走在前面，一双眼睛四处看。 赵匡奕不紧不慢地跟在这个人后面，看着背影。 这背影他看了很久了，从认识第一天到现在…… 过去的事情，他记得的，这家伙应该也记得，只是现在这家伙一片混乱而已。 赵匡奕低了低头，继续跟着走。 这次这宿舍楼里没出什么幺蛾子…… 叶然当然也没找到对讲机，走到楼上，胖子和戴讲师也在，也没什么异状。 叶然一看这没指望了，愤然往下就走。 赵匡奕跟在他身后，这楼总要走到头的。 叶然白白折腾了一回，什么结果也没有。 只好忍气吞声地去开课，底下坐的学生一看他这个脸色，心里都发毛。 叶然讲了一通广义相对论，越讲心里越火大。 看前排坐了个平头微胖的男生，那小胖子正眼睛瞟左排的一女的。 叶然冷笑了一声，“你，叫什么？” “呃，”小胖子受到了惊吓，“我、我叫柴恒望。” “很旺，好，”叶然抬了抬下巴，“放课到我办公室。” 小胖子颓了，咬了一节课的指甲，下了课蹭到了系办。 “哟，”王老头一看他乐了，“来干嘛？” “王老师，”小胖子一抹眼泪，“叶老师今儿翻了我牌子。” 噗——王老头一口茶喷在了活页备课本上。 心想，坏了，这叶然莫非真的是被逼急了…… 正想着，叶然从外面摇啊摇地进来了。 “来啦，”叶然眼皮也不抬，直接往墙角一指，“站过去，别挡道。” 小胖子站了过去，立刻马上。 “小叶子，”王老头啜了口茶，“你‘牵连’无辜啊。” 叶然听了也不回，他知道自己确实是在借题发挥。 王老头摇了摇头，“匡奕……让你看邮箱。” “邮箱？？”叶然猛地一愣。 说起来他这几天的确是没看见赵匡奕，自从那天实验之后，就没见过他的人影。 叶然往自己办公桌前一坐，打开电脑进邮箱。 的确是有一封未读邮件，叶然也打开看了。 内容也没别的什么，就是赵匡奕说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所以飞去美国了。 “怎么回事？”王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把头凑近了想围个观。 “他飞美国了，”叶然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句。 “啊？！”王老头险些跳了起来，“为什么？” “不知道，”叶然直接按灭了电脑，站起身来就走。 叶然走了，那角落里的小胖子惨兮兮地看向王老头。 “看我干嘛？”王老头理直气壮地道，“自己有脚就会走。” 小胖子一听，飞快地跑了。 赵匡奕走了，没有说为什么。 叶然每天照旧去上课，闲了就研究怎么“回去”。 怎么回去……怎么回去…… 叶然站在j大校园里，他怎么知道怎么回去，又怎么知道回去得对不对。 至于赵匡奕…… 叶然看着那片快秃了的草坪，为什么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