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翼杀手》 第一章 纪凌自有记忆以来,她的母亲总是在哭泣。 年轻时的寒倚柔,贵为风云科技总裁的唯一掌上明珠,生长在伦敦优渥的环境中,可谓天之娇女,不但父亲疼爱,上流社会的名门公子,也为之美貌趋之若惊。 谁知寒倚柔世家公子不爱、青年才俊不要,偏偏爱上一个没没无闻、来自台湾的穷书生──纪绍荣。 为此,在伦敦社交圈里,掀起阵阵波澜。 不堪颜面受损的风云科技总裁──寒严,火速招回女儿晓以大义,以便澄清外界的风雨。 从温言软语的苦苦相劝,乃至恶脸相向的狠声咒骂,依然唤不回,寒倚柔下嫁纪绍荣的决心。 龙颜一怒,寒严铁了心肠与寒倚柔断绝父女关系,将她逐出英国,随夫下放台湾,父女从此恩断义绝,至死不相往来,亦不承认有寒倚柔这个女儿。 值得庆幸的是,纪绍荣倒也算是争气,回国后,顶着硕士学位进入正值兴盛的万业集团,从小小的业务人员,窜升至经理一职,做得颇有声有色,让寒倚柔深深地认为,父亲终究是看走了眼。 但在物质横流的社会上,纪绍荣要得更多。 辛苦打拚了数年,仅仅获得小小的成就,并不能让他满足,他极欲证明自己并非池中之物,他也有资格在集团中占有一席之地。 就在那时,正值二十芳华的万业集团董事长千金──万彩芝竟也芳心暗许纪绍荣。 对纪绍荣而言,这简直是上天特意为他铺好的金砖大道。 既然万彩芝愿意委身,不嫌弃他是已有家室的男人,即使是当情妇,也能助他飞黄腾达。他立即把握良机,牢牢地捉住万彩芝的心,进而得到她的人。最直接的效应,就属人事异动,即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私通奸情,他的职位却是水涨船高,一年高过一年,直跃集团核心。 而相对的,寒倚柔就成了困住他大好前程的包袱、挥之不去的绊脚石。 现下有了万彩芝这块成功的踏板,他还要那毫无利用价值的寒倚柔作啥? 只差一道手续,他便可以成为万业集团的未来主子,当务之急就是除去他已有妻室的身分,好正大光明的迎娶万彩芝入门。 然而寒倚柔并不是不知晓世事的,至少从纪绍荣的种种行动,便可得知他攀权附贵的企图,和他心中的计量。 他的冷落、他的夜归,甚至数日、数月的有家不回,寒倚柔都只能将心碎化作血泪,往肚里吞,一心只期盼丈夫能回心转意。 每夜失心的等待,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寒倚柔无数次地悔恨自己,为什么不听老父的劝告,想必他老人家,早料到她会有此下场,才会苦口婆心的规劝,甚至断绝父女情义。 这时知错太晚了,她错得好离谱。 尤其在万彩芝,接连为纪绍荣生下一双儿女后,爱女心切的万业集团董事长,更希望早点促成纪绍荣和万彩芝的好事,不下数次地暗示纪绍荣,该早早将万彩芝扶正,免得落人话柄,而委屈了女儿和金孙。 深怕触怒了未来的丈人而功亏一篑,纪绍荣开始以各种理由,向寒倚柔提出离婚。 寒倚柔多年的不孕,竟也成了他的借囗,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就犯了七出的一条。 她不肯离婚,也不愿成全他和万彩芝之间的奸情,即使有再好的借囗,也休想教她签字。 这一拖,转眼便是五年。 然而当寒倚柔如愿以偿地怀了身孕,满心欢喜地告知纪绍荣时,他却淡漠地告诉她,若生男丁,他可以不离婚,但苦是生出个赔钱货,可就别怪他不念旧情,只有离婚一途,他并且警告她,万彩芝家大业大,不愁没钱打官司。 就在寒倚柔千期万盼地,祈求能生出男丁之时,偏偏纪凌这女娃儿甫一出生,就粉碎了她微小的希望。 听见纪凌出生的消息,纪绍荣雀跃不已地向万家宣布,同时也将填好的离婚协议书,交给方生产过后的寒倚柔。 万万没料到,寒倚柔非但不肯离婚,反倒给他迎面痛击。 威胁若是纪绍荣胆敢离婚,她就一状告上法院,说万彩芝勾引别人丈夫,让他在万业集团再也站不住脚。 纪绍荣没想到温顺柔弱的妻子,竟也有这么激烈的反弹,登时被制得动弹不得,离也不是,不离也不是。 他忿忿地搬出家门与万彩芝同居,对寒倚柔不闻不问。 寒倚柔失去丈夫的心,也得不到丈夫的人,所有的愤恨便全数转嫁至纪凌身上。 她将纪凌交给管家料理,终日沉醉在酒精里,若是喝醉了,便捉出幼小的纪凌打骂。 有天夜里,不知为何纪凌辗转难眠,索性下了床,在飘着雨丝的花园中漫步。 忽地一道人影自她眼前略过,那身形像极了她久违的父亲,眼见他转身进入车房,纪凌悄悄地跟在他后头,躲在车房的角落观看他的一举一动。 纪绍荣拿了把剪刀钻至车底,不一会儿,他又慌忙地爬出,左顾右盼后急忙地离开。 她立即返回屋内,奔上二楼母亲的房间,举起小手奋力拍打着房门。 房门随即开启,然而迎面而来的却是寒倚柔狠狠的一巴掌。纪凌被打得眼冒金星,愣愣地站在门囗,嘴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一缕血丝缓缓地自嘴角沁出。寒倚柔手中提着酒瓶,一脸醉意地瞪视她。突然,寒倚柔丢开了酒瓶,狠命地扯她入房,一个接着一个的巴掌像雨点般落下,眼中充满了疯狂的凶光。 寒倚柔将纪凌踹倒在地,扑至她身上掐着纪凌纤细的颈项,“为什么?为什么妳是个女的?妳说话呀!如果不是妳,他就不会不要我了,都是妳的错──妳不该出生的,妳不该活在这世上的,妳这个祸水!大祸水!”她更加用力地欲置纪凌于死地。 呼吸困难的纪凌开口尖叫:“妈妈,不要杀我,妈妈──” “不要叫我,我没妳这女儿,妳为什么不去死?妳快死呀!人家都有儿子了,为什么妳是女的?妳死呀!快死呀!”她不断地将纪凌的头顶撞向地板,疯癫地狂叫。 “妈妈不要──不要杀我──不要──” 寒倚柔眼见桌上有把水果刀,想也不想地就伸手就取来,朝毫无抵抗能力的纪凌挥去。纪凌只能蜷缩着身子,任寒倚柔一刀刀地在她的手臂、背后割划着,鲜红的血液汩汩地沁出,吞噬了雪白的地板。 哀号声响遍了夜半的大宅。 管家李婶闻声上楼,被寒倚柔惊人的举动惊慑住,忙不迭地护着佐纪凌。 “夫人,她是妳的亲女儿呀!妳怎么狠得下心这样对待自己的骨肉?老爷纵使有千万个不是,也不能怪罪小姐,小姐是无辜的,妳清醒点,别犯下大错啊!”李婶哀痛地搂紧纪凌,苦心地劝着已然丧失心智的寒倚柔。 寒倚柔仰天狂笑,愤恨地指着纪凌。“她是我的罪,我生平犯下最大的错误,就是生下了她,这个罪孽该死,她该死!”。 摇摇晃晃地提起酒瓶冲出房门,她直奔车房,歪歪斜斜地开车出门,一路上不曾回头。 事实上,她再也不能回头。 车子以超高速冲下山谷,寒倚柔当场车毁人亡。 得知这项消息最快乐的,莫过于纪绍荣与万彩芝。 等不及寒倚柔的百日,纪绍荣迅速地迎娶万彩芝过门,名正言顺地,当上万业集团的东方快婿。 婚礼当天,坐落在阳明山的万家大宅里***辉煌,排场铺张,贺客不绝,冠盖云集。 万彩芝所生的一双儿女,纪炎与纪绯正式入籍纪氏,俨然是一对惹人怜爱的小花童,相形之下,隐身于角落、一袭守丧黑衣的纪凌,却是黯淡无光。 父亲不要她、母亲不爱她。 母亲要杀她、父亲却谋杀母亲。 对一个八岁早熟的孩子而言,她已经知道得太多、太多了。 多么今人寒心哪! 父亲汲汲于追求名利、财富,为了渴望的权势,不惜亲手谋杀结数十载的发妻。 就连生母都能对她痛下杀手,那这不曾关切过她的父亲,又有何不可?又有何不敢? 是非恩怨,在那一刻突然清明起来。 纪凌爆笑出声,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至她的身上,四周陡地安静下来。 她笑得涕泪纵横,不能自已。 那泪中有恨、有怨、有着深深的仇怨。 她拒绝脆弱,强行驱离体内那份无依的孤独感,抬头瞥视众人,拭净最后的一滴泪水。 没人要的孩子,是没有哭泣权利的,只有靠自已活下去,才是她现在唯一的目标。 笑声方歇,自认颜面扫地的纪绍荣,不顾众宾客的讶然,气急败坏地由会场冲至角落,拎起纪凌将她丢入花园。 他怒不可遏地大吼:“小贱人,少在那儿给我丢人现眼,妳在鬼笑些什么?看看妳穿的这身装扮,我办喜事妳当丧礼吗?”又快又准的巴掌,迅即打上纪凌的面颊,强劲的力道使得纪凌重重地跌落软泥里。 她舔去嘴角的血丝,徐徐地自地上站起来,轻轻拍去身上的污泥,昂头面对纪绍荣,眼瞳里,闪耀着锐利的精光,全身射出不容错辨的恨意。 “妳那是什么眼神?”纪绍荣火大地骂道,“才几岁而已,哪儿学来的叛逆?妳找死呀?” 纪凌淡淡地,漾出一抹浅笑,与她眼中的恨意,形成强烈的对比。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必再来一次。”那深刻镌铸在她身上的刀痕,一在地提醒她曾死过一回,即使身伤易愈,那心伤永世难疗。 “鬼话连篇。”纪绍荣转身要走,他还有一屋子的客人需要接待,没空和她瞎扯。 “我看见了。”就在他要离去时,纪凌冷声地说。 纪绍荣不耐地偏过头看她。“看见什么?”这小鬼说话语无伦次的,弄得他一头雾水。 “你谋杀妈妈的经过。” 纪绍荣猛地回过身,瞪大了双眼,不禁一窒。 “妳胡说。”一记巴掌转眼又要落下。 纪凌动也不动地瞪着他。“不要碰我。” 纪绍荣颓然地收住身势,对于这陌生的女儿,莫名地打从心底窜出寒意,不过是个小女孩,哪来这般沉稳的气势?她究竟知道了什么? “妈妈出事的那天晚上,你做了什么,我跟在你后面看得清清楚楚,杀了妈妈,你的心情好象很好,我说得对不对,爸爸?”她低头摘了朵玫瑰,小手一片片地扯下花瓣。那花瓣彷佛鲜红的血,一片一片地,落撒在泥地上。 纪绍荣惊惶地看着她。 那件事,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不会有人知晓,他早知寒倚柔有酗酒的习惯,所以悄悄地,剪断寒倚柔座车的煞车管线,特意编导了一幕,酒醉驾车身亡的意外事故,成功地瞒骗了警方与世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他的背上芒刺。 没想到竟有第二者在场目睹一切的经过。 他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瞪视这位年方八岁的目击证人,心中浮起一连串的计画。 早有心理准备的纪凌甜甜地说:“爸爸,你也要杀我吗?”她将光秃的花枝猛力折断,冷冽的眼神,彷佛要刺穿纪绍荣。“我们老师说,小朋友一定要有写日记的好习惯,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每天都会乖乖地写日记,我看见什么,或听见什么都会写进去喔!而且写完了李婶就会把它收好,我是小孩子嘛,难免会忘了东西放在哪边,到现在我还是记不起来。 不过没关系,李婶会找到的,她很疼我,是个很好的管家,她还叫我要早点回家,小孩子是不能太晚回家的。” 纪绍荣霎时脸色刷白,喉头似乎梗了颗大石,说不出只字词组,只能被女儿,硬生生地,打出原形,无言地瞪视她。,这女儿真的是寒倚柔生的吗? 寒倚柔怎么会生出这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女儿? “妳想怎么样?”他困难地吐出这句话。 她和善地笑道:“前几天,有个律师叔叔告诉我,妈妈生前有保险,如果她死了,我就会有好多、好多钱,就连现在我住的房子,也是我的。爸爸,你不会跟我抢,对不对?” 纪绍荣且会不知寒倚柔生前所投的保险,高达两千万的意外险,若她死了,受益人即是她唯一的女儿,纪凌。他原本计画将那两千万,动点手脚收入自己的囊中,顺道也卖了那间大宅。然而纪凌,竟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不敢相信,他八岁的女儿,竟然会威胁他这亲生的父亲。 “你会给我的是不是,爸爸?”纪凌提醒他。 他老羞成怒地扬起大掌,想拍掉她那令人刺眼的笑颜,但纪凌以平板的声调告诉他:〞不准再打我。”她戒慎的仰头警告。 纪绍容被她一震,手扬的半天高,却动弹不得。 她绕至一旁,心不在焉地踱着方步,“我只是个小孩子,如果不小心被打伤了,头脑变得笨笨,有很多事就可能会不小心说出来,你也不希望我变得那么笨吧?” 她不只是威胁,还直接地恐吓他。 纪绍荣退了一步又一步,不敢直视她投射过来的杀意。 这女儿,比他更狠,即使她只是个孩童。 “妳说吧!妳想要什么爸爸都答应。”纪绍荣恨恨地说。 甜美的笑容,再度浮现在纪凌的脸庞上。“老师说,小孩子不能太贪心,我很乖,也不贪心,只要爸爸不跟我抢东西,我也不会要太多,我会和李婶两个人,远远地住在我家,你可以和新太太和新哥哥、新姊姊住在这里,我只想和李婶两个人,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反正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和哥哥、姊姊,现再也不会想要,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不要再有往来,不是很好吗?” 原来她只想要这个。 纪绍荣终于恢复了些血色,爽快地答应。 “好,爸爸答应妳,但妳也要答应爸爸,不能把事情说出去。” “除非爸爸不守信用,否则我是不会乱说的。”她顿了顿,“爸爸,我一个小孩子独自生活,会很缺钱的,你不会不理我吧?” 纪绍荣蹙起眉,不甘不愿地允许,“爸爸会定时寄钱给妳,妳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只要乖乖不乱说话,当个好孩子就行了。” “我当然是个好孩子。现在很晚了,好孩子就必须回家,再不回去李婶会来找我的。爸爸,你屋子里有好多客人在等你,你也赶快回去吧!”目的达成后,纪凌准备抽身走人,这个地方她一刻也待不下,也懒得和她亲爹废话。 “好好好,要不要爸爸派人送妳了?”纪绍荣不怎么真诚地说。 纪凌挥挥手,表情厌烦至极。“不用了,我自己知道路。”那话里的虚伪她怎会听不出来?她步向大门,顺囗丢下一句,“爸爸,希望我们不会常常相见,也希望你别来找我,我很讨厌陌生人的。”她潇洒地远离是非之地,不忘警告纪绍荣别介入她的生活。 纪绍荣气馁地目送女儿离开,忿忿地转身回屋,自始至终都不断的自问着:‘我怎会生出这种女儿?’※※※ 在纪凌年满十二岁时,破天荒地接到寒严自伦敦捎来的消息。 并不是寒严在乎唯一的外孙女,当年他和寒倚柔断绝父女关系时,就没想过要关照这不该有的外孙女。 事实上,寒严体会到,岁月不饶人的威力,而打算为风云科技铺条后路。 膝下无子,后继无人,寒严不甘心自已苦心经营的风云科技,平白落入外人手里,而寒倚柔所生的纪凌,则是他最后一滴至亲骨血、寒家唯一的香火。 纵使再嫌恶纪凌身上流着一半纪绍荣的血统,她终究算是半个寒家人,如今寒倚柔已死,纪绍荣却泰然地安坐万业集团之首,这段恩仇除非寒严他死,否则永远无法泯灭。 寒严本意是要让纪绍荣,也尝尝爱女被夺之痛的,谁知纪凌在纪绍荣的眼中根本无足轻重,既然纪绍荣不要这个女儿,那么他来个“你丢我捡”的游戏也不错。 只要将纪凌好好地训练,再灌输些父亲薄悻的思想,这个外孙女,也可以成为他复仇大的好棋子。 要掌握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太容易了。 寒严计画拟定,当下便向纪绍荣要人。 纪绍荣当然不肯。 纪凌不但是捉着他把柄的证人,同时也是他的一颗活棋,只要寒严一死,她很可能就是风云科技的继承人,他才不会拱手把这脉金矿让人,必要时,他还可以借由纪凌将风云科技抢来,纳入万业集团的版图,说什么都不能给。 但,知道消息的纪凌可不作如此想。 那个就连爱女身亡也不来参加葬礼的寒严,怎会突然善心大发地想收养外孙女。而数年来未见面的纪绍荣,顽强的推却也未免太令人起疑了。 她再笨也知道这两个男人在想些什么。 资质异常聪慧的纪凌,才十二岁就已跳级就读明星高中,先天的聪颖加上,后天环境迫使她不得不快速成长,她的心思远比寒严和纪绍荣更缜密、更奸诈狡猾。 寒严要报复、纪绍荣要江山,她呢? 她要弄垮这两个打她主意的男人,只因为他们欠她太多,数也数不尽。母亲说过她是个祸水,那么祸水自是要翻江倒海,才不负这个美名,也可借此机会,拿回原本就是她该有的东西,她想要的是寒严的风云科技。 既然他们要抢人,不和他们打声招呼就太说不过去了。 纪凌只拨了通电话给纪绍荣,第二天纪绍荣便乖乖放人退出战局。 方法很简单的,翻翻旧帐吓吓他就成了。 她赴英之后,除了每半年会出现在寒严的跟前,向他请安之外,其余的时间大都住在学校。一旦到了寒暑假,她便消失得无踪无影,任凭寒严如何神通广大也找不着。 直至纪凌年满十八,寒严和纪绍荣再也无法束缚她的人身自由,纪凌要求返台。那时她早自牛津毕业,拎了个双料博士的学位,提早结束大学生涯,而这一切寒严和纪绍荣并不知情。 ※※※ 每年一度的年夜饭,由于纪凌的到来,纪家显得格外安静无声,进餐时的声响,仅止于餐具碰撞的声音,再无人语。 纪凌还是身着一袭偏爱的黑衣,静默地坐在餐桌的最远处,漫不经心地进食,明显地与其它纪姓亲属,画分楚河汉界。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捞着面条,与其它人使用刀叉进食,有着极大的差异。 她从不曾在意他人的眼光,也毋需在意。 冷眼看着继母、继兄、继姊各个食不下咽的神情,她打心底便觉得有趣,也算不枉费她劳动大驾,远赴至此看戏,既然有人愿意演,不赏脸就太对不起这些演员了。 她开始期待这批戏子,今儿个又有新戏法可供她娱乐。 身为长子的纪炎首先发难。 “这是吃饭还是做礼拜?死人的声音都比我们大。”他推开刀叉忿忿地质问,当家的纪绍荣,刻意地暗示这位不受欢迎的继妹,根本毋需在此。 纪凌秀眉一挑,兴味盎然地,端看着惴惴不安的纪家家长。 “炎,住口。”纪绍荣低声警告,此举却招来纪夫人不满的白眼。 “怎么,炎儿哪儿说错了?从那女人进门到现在,就没开囗说句话,她是哑了还是聋了? 害得我们每个人都吃不下,进餐也不用刀叉,没教养。”万彩芝也加入鞑伐的行例,责难地瞪视丈夫。 “妈咪,妳不知道我在学校被她害得多没面子,每个人都嘲笑我有个,中途辍学的妹妹,丢死人了。”纪绯娇滴滴地埋怨,姿态优雅地切割着牛排,正要送入囗,猛不期然的,迎上纪凌嘲弄的目光,令她叉子停在口边,不知如何下咽。 纪凌靠在椅背上,慵懒地欣赏这幅,合家欢的情境,不置一词。 “纪凌,妳给我一个好理由,好端端的干嘛休学?大学不读,妳想让我的颜面扫地是不是吗?我纪家可丢不起这个脸。”纪绍荣沉下老脸怒视女儿,而她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轻轻地捞着面条。“妳倒是说话呀!” 纪凌缓缓地开了金口,“说什么?”冷冽地扫视纪绍荣。 “为何休学了?”在女儿的眼神下,他不由自主地降低了声调,气势顿时矮了一截。 “高兴,而且没必要再读。”她言简意惊地答完,噙着没有温度的笑意,望着她的继姊。 她之所以重回校园,纯属打发时间,心情好的话再捞个学位,不过近来私事过多,她没那个美国时间再玩下去,念头一转,决定不读了。 纪绯原本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等着看纪凌挨罚,但一接触到纪凌的笑颜,只能心虚地垂头暗暗怨愤。 纪凌早练就一身百毒不侵、以不变应万变的身手,这种小伎俩她尚不看在眼里,而那笑容彷佛在奚落,纪绯不具威胁性的把戏。 “这像什么话?家丑喔!”万彩芝不屑地轻呼。 “妳家的还是我家的?”纪凌淡淡地询问。 “你看看,这是你生的好女儿,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底,竟然说这种话,你给我评评理。”万彩芝气焰高张地,推了纪绍荣一把,满腔的不平。 “纪凌,妳说的是什么话?她是妳母亲,放尊重点,不要忘了妳的身分。”纪绍荣抬出大家长的姿态低声训斥。 纪凌放下碗筷,好整以暇地抬起柔美的脸蛋,慢条斯理地说:“纪先生,如果你没记错的话,我母亲早在十四年前就已‘意外’死亡了,这位纪夫人充其量只是我的继母,称不上母亲,本人也担待不起她女儿一职,请弄清楚原委再来编派我的不是。您不想也让这位年轻的继母芳年早逝,效法我母亲一缕芳魂回归离恨天吧?” 万彩芝深抽了一口凉气。 纪绍荣也狼狈地放下刀叉,心中百味杂陈。 然而纪炎却忍不下这囗气,“纪凌,不准侮辱我母亲,不想进这纪家门就滚出去。”他吼声隆隆的道。 “喔?不过是点明事实而已嘛!怎会辱没到纪夫人?”纪凌声音冷淡无情。 她自口袋中翻出一包凉烟,徐徐地抽着,又惹来纪炎一阵不满。 “妈说得没错,妳真的是没教养,小小年纪抽什么烟?谁知道妳在外头还做过些什么事,辱没纪家门风,纪家出了妳这名败家女,还得全拜妳那早死的母亲所赐,幸亏她死得早,不然气也被妳气得升天了。”他亮出一囗白牙,逮着机会一吐怨气,就希望她能无地自容,识相地退场。 这种段数对纪凌而言还嫌太低俗了。 她淡笑着,眼底写满了讥嘲。“纪大少爷,我衷心的希望你经商的资质,有你的口舌一半好,不然纪先生一旦隐身幕后,啧啧啧,就不晓得这万业集团,还能否维持个数年基业? 你还是顾好你自已吧!本姑娘的小事不劳烦你关心。”这个毫无建树的纪炎,根本就不是经商的材料,若由他来接掌万业集团,不出半载,她便能将它拆解入腹,现下就看当家的纪绍荣能把持多久,她是很有耐心的人。 “妳说什么?”纪炎涨红了扭曲的俊脸,“这里哪有妳叫嚣的份?我们的家务事用不着妳来管。”他心火上涌地拍散一桌佳肴,可惜远在天边的纪凌波及不到。 纪凌森冷地回眸,忽地笑了。 “妳笑什么?” “你。”她很干脆地告诉他。 “妳──”纪炎咬牙瞪视,吐不出完整的字句。 “你说得对,这是你的家务事,万业的兴败的确与我无关。”她接过管家递上来的清茶,淡淡地喝着,香茗入喉,她心情挺好的。 推开餐盘,她有礼地欠了欠身,既然没什么好戏可看,她也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了。 “纪凌,妳去哪?”纪绍荣叫道。 她回头一瞥,“回家。” 这纪氏大宅愈看愈教人不顺眼,还不如回去吃一顿,李婶精心的料理来得痛快。 纪绍荣的声音紧追在后,“妳不要忘了年初五要出席公司办的酒会,那天妳一定要到。” 她摊了摊手,随意地耸耸肩。“再说吧!”说罢便推开大门迎向二月初的冷风,与黑夜融成一色,再也分不清她的身影。 **银翼杀手 * 第二章 “老大,你就发发慈悲吧!向那些女人打声招呼会死啊?求求你,我已经招架不住了,你再拿我当挡箭牌,我恐怕会被那些**的女人生吞下肚。施舍些同情心,别躲啦!”方凯翔躲在热闹非凡的酒会一角,很可怜地向他的大老板乞求,一票票所谓的名媛千金,差点将他这无辜的挡驾手下,给扒光衣服。 宿语昂好笑地挑挑眉,看着方凯翔狼狈的模样,从容地说:“挡不住的话就叫楚歌换手啊!”他好心地点名另一位手下大将,却招来楚歌一记杀人的目光。 “拜托,那个急冻人会出手救我才怪。”方凯翔哀叹,眼光悄悄落至楚歌的身上。 楚歌没半点良心地开口,“想都别想,我才不同那些母鸡瞎搅和,你自己搞定,少打我的主意。”他的友情是能随时回收的,尤其是大难临头之时。 方凯翔的灾难,来自于大老板的翩翩风采,和要命的吸引力,女人见着他便宛如潮水般涌来,害他这个苦命手下险些被人群踏扁。 面如冠玉、优雅温文的宿语昂,在一袭黑色、合身的西装包裹下,吸引了今晚酒会中无数名媛千金爱慕的目光,尤其他的头上还顶了个响亮的头衔──昂宿科技总裁,年方三十就垄占了台湾电子科技大半的市场。 但许多自命为正派的商业仕绅颇瞧不起宿语昂的成功手段。 宿语昂做事求成绩不问手段,他成功的背后有着多少人的血泪,他一概置之不理。 他以吞并他人公司,再拆解贩售图利,短短数年间,便在电子业迅速壮大,财富如滚雪球般地,愈聚愈多,一旦被他盯上的猎物,鲜少能从他手下逃生,知晓他厉害的人,大都只敢暗地咒骂,不敢明目张胆地,大放厥词。 他那温文的表相下,有着阴狠的心思,唯有细察他那双金亮的眼眸,才能窥知一二。许多人就是被他的表相所欺,低估了对手,才会落得惨败的下场。他攻城掠地之时,绝不手下留情,即使攻击对像,是辛苦经营数载的公司,也能毫不留情地吞并出售,也正因为他的冷酷嗜杀,好事者便替他冠上了一个丑名“银翼杀手”。 今晚难得银翼杀手会带者两名手下,出席商业酒会,十足让许多人跌破眼镜。向来神龙见头不见尾的宿语昂,是出了名的厌恶出席公共场合,想要逢迎巴结的人,自然是乘机奉承客套一番,免得宿语昂哪天兴之所至,不小心吞并了自己的公司,到时想补救也没机会了。 大过年的,宿语昂闲得发慌,也穷极无聊,于是在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拜帖中大手一指,独独指中万业集团的新年酒会,打算出门看看闲人,也顺便观察有哪些产业,能令他有动动头脑的念头,反正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他的一声令下,倒霉的方凯翔和楚歌,只有舍命陪主子了,天晓得他们俩有多不情愿参加那捞什子酒会,宴无好宴,宿语昂准是看他们俩出摸的心态居多,办正事的心情少,但身为人家手下也只好认命些。 在险险地挡过一批莺莺燕燕之后,方凯翔向楚歌求救,盼他能伸出援手。“楚歌,我不行了,换你上场,就当做善事吧!”那个冷血动物如能破例救他,他会感激万分,只是机率非常渺茫。 “你见我哪时曾做过善事啦?本人向来遵守‘伤天害理’的守则,不做坏事就该偷笑了。” 楚歌很没义气地,将烫手山芋扔回给他,一点也不给面子。 方凯翔可怜兮兮地转向宿语昂,“老大,咱们回家好不好?你就别相了,今天酒会里没有半只可口的小羊,可以让你大开杀戒,改天叫楚歌再找些新鲜的给你挑战,我看今晚就算了啦!” 宿语昂邪气地露出笑容,点头同意,“今晚的确是没什么小绵羊,不过黑猫倒是有一只。”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会场的另一边,眼神异常明亮。 “黑猫?” 方凯翔和楚歌大惑不解地,顺着宿语昂的视线望去。 两人皆被会场另一角落、同样隐身在人群后的女人吓着,差点忘了呼吸,还以为见着了宿语昂的影子。 太像了,简直是宿语昂的翻版──另一抹混合在黑暗中的幽魂。 倒不是那女人的容貌类似宿语昂,而是气质、举止和那与宿语昂如出一彻的眼神。她似乎也是来这酒会看戏的,像只慵懒的黑猫,冷冷地看着周遭的一切,而在那水盈盈的大眼里,却又有着戏耍的神情。她看似柔弱无依,柔美无瑕的脸蛋,脂粉不施,一身赛雪的皮肤,黑发如瀑,怎么看也是古典美人一个,可是──可是却穿了套黑色的男性西装,和会场中的女士们大相径庭,硬是将那些庸脂俗粉比了下去。 “老大?”方凯翔和楚歌不约而同地开口叫道,心中有了个不祥的预感。 有个宿语昂已经够让他们头疼了,如果那个大美人,也有着和宿语昂一样阴晴不定的性情,又对宿语昂的脾胃,那宿语昂肯定不会错失那大美人的,而他们兄弟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宿语昂的目光不曾稍离她片刻,懒懒地开口,“楚歌?” 看来噩梦成真,老大真的相中大美人了。 方凯翔止不住地悲叹,而楚歌这个尽责的谋士,则将脑子快速运转,过滤所有参加这鬼酒会的来宾名单,偏偏就是想不出,这黑衣美人的芳名。 “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查清楚。”楚歌惭愧地说,“以前不曾见过那名小姐,各大家族的子女中也没有这号人物,是我的疏忽。”就算以前真有那女人的数据,他藏也要藏起来,任务容易搞定,但女人可就麻烦了,这不知打哪来的美人,竟不在他的数据库中,可见她躲得很好,算他楚歌第一次栽了跟头。 宿语昂笑笑,“你需要时间?”难得号称“数据库”的楚歌,也需要时间查明那女人的来历,他的兴致更浓厚了。 “老大,你先别瞧那美人了,有个女人正以摩西分红海的速度,朝这边前进,她的目标准是你没错,我挡不住,你自己要保重。”方凯翔急急地叫道,连忙躲至宿语昂的身后。 宿语昂老神在在地问:“楚歌,来者何人?” “纪绯,纪绍荣的长女,万业集团第二顺位继承人,目前为大学美术系四年级学生,不谙商务,名副其实的富家千金。”楚歌推了推金框眼镜,看清来人的长相,如查号台般,道出来人的身世背景,且附加说明道:“她是今晚酒会主办人纪绍荣的宝贝女儿,纪绍荣打算趁今晚,替她找个金龟婿,在她毕业后就将她嫁出去。”不仅是数据详尽,连小道消息,他也略知一二。 “是吗?”宿语昂仍是一派温和的口吻,对迎面而来的富家千金,露出俊美的浅笑,电流在空气中四窜,电得纪绯的芳心小鹿乱撞,失神地望着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发痴。 宿语昂只手环胸地看着仍独自陶醉的纪绯。 他仅给了纪绯几秒不到的注视,随即又调离目光。 纪绯漫游的思绪,被方凯翔重重的一咳,给唤回地球表面,她羞红着一张俏容,细声细气地说:“宿先生,家父请你移驾一叙,让你待在角落,实在太委屈你了,有很多商界的朋友都想和你聚聚,你不介意和我们一同聊聊吧?”天哪!好帅!她之前交的那些男友和他一比,全都成了乌鸦了,她拚死也要捉住这匹白马。 不拒不迎,高深莫测的浅笑,挂在宿语昂有形好看的嘴角,掩去了他心中真正的思潮。 他压根就没把心思放在眼前努力扮演大家闺秀的女人身上,越过这碍眼的女人,视线直接投射在另一角的黑衣女郎上,想看个仔细,又不悦身边这女人的噪音,他伸手朝楚歌打了个手势,楚歌立即支开纪绯。 莫名其妙地被架至一旁,纪绯娇嗔地张口骂向不识相的楚歌,“你做什么?我在和宿先生谈话哪!”横身又朝心中的白马望去,不料楚歌的大手立即遮住她的视线,拒绝主子再受到干扰。 纪绯不死心地左看右望,楚歌的手,却始终杜绝她的双眼,朝宿语昂发射爱的电波,一步步将她扭离宿语昂所属的范围,纪绯的小姐脾气终于被楚歌挑起,只手推开楚歌,便要朝宿语昂走去,楚歌在她未及往前踏步时,动作俐落地将她扯回原位。 “你好粗鲁哟!一点都不绅士,人家只是想和宿先生说说话而已嘛!”她娇滴滴的夸张模样,连在一旁护主的方凯翔也忍不住一阵恶心涌上,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楚歌机械式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我家主人有交代,他不想与任何人交谈,纪小姐,请回。” 纪绯伪善地找着借口,“我是这酒会主人的女儿,而宿先生是贵客中的贵客,按理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他,这也不行吗了?” “不行。”楚歌一点也没得商量,一口回绝。 “你──你不过是个下人,我就偏要过去,你能拿我怎样?”气死人了,这尊门神怎么这么难缠?纪绯一再地受到阻挠,顾不得形像,渐渐露出原形。 楚歌冷哼,“把妳打成残废,让妳再也无法靠近我家主人,相信我,只要能达成他的命令,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请自重。” 纪绯花容失色地向后退了一步,颤抖的纤指指着他。“你──野蛮人──你敢这样对我?” “好说,妳究竟滚不滚?我的耐心有限,到时别怪我出手没个分寸,我从不介意打女人的。” 楚歌上前逼视她,丝毫不在乎一身暴戾气息,也吓着了附近的人。 “你欺负我──我要去告诉我爸爸──”泪水在纪绯的眼中乱窜,又羞又惧地莲步一蹬,转身掩面而去。 方凯翔沉重地拍着楚歌的肩,无奈地开口,“你就没有比较温和的方式吗?虽然收效是很快速,但你也得看在人家是主,咱们是客的份上客气些,别用恐吓这招行吗?”难怪老板老是要他去赶人而不派楚歌,这家伙完全不知圆滑为何物,杀伤力太大了,不吓死人也剩半条命了。 楚歌不以为然地反驳,“谁说我恐吓?我是实话实说,她再不走人的话,管她是谁,我照扁不误。” “你的心是冰块做的吗?她是个女人,你就不能婉转一点?用哄、用骗的就成了,干嘛老板着一张恶脸吓人?”怜香惜玉的道理,不通楚歌的任督两脉。他注定打光棍终老,方凯翔开始联想,楚歌晚年凄苦的光景。 “女人又怎么样?她是男是女关我屁事?”楚歌不屑地冷哼着。 “不怕搞坏老大的人际关系?”方凯翔坏坏地提醒。 楚歌冷笑,“他在乎过吗?人人叫他银翼杀手他都不痛不痒,何时关心过别人对他的看法?咱们跟了他这么久,你还不明白他的性子吗?” “说得也是。”方凯翔百分之百同意楚歌的说法,宿语昂狂妄又自恋,即使别人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冷血、没心肝,他依然故我,甚至会愉快地享受他人的谩骂,视之为一种变相的恭维。 “况且他现在忙得没时间理我是怎么弄走这位纪大小姐,如果我赶人的手脚太慢,坏了他看大美人的心情,我才该遭殃了,与其让老大皱眉头,还不如去杀杀这骄纵千金的锐气来得痛快。”楚歌很现实地说明他的处境,一旦惹毛了顶头上司,他的安危堪虑。 方凯翔转身觑看宿语昂一眼。 楚歌没诓他,大老板此刻的确很忙,正全神贯注地看着那黑衣美人。 会场另一角的纪凌,手晃着一只水晶杯,靠在石柱旁漫不经心地审视酒会中的富豪仕绅。 她会应纪绍荣之请出现在这里,才不是她亲爹的命令所致,她是另有目的。 早在她十八岁返台的那年,她就自英国带着两名忠心的得力助手,悄悄地自组公司,就连一向盯她盯得死紧的纪绍荣和寒严也被蒙在鼓里。 为了接手风云科技,许多事必须在寒严百年之前先打理好。 以他人之力来成就自我的目标,是最快速也最便捷的良方,若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累积与纪绍荣和寒严对等的势力和财富,那么施点小计,和走点后门便是必然的快捷方式。 纪绍荣娶个富家千金,换来今日的地位,寒严苦命打拚大半辈子,才有此江山,以上两种手法她都不欣赏。 一个没志气、一个太费时费力,她比较喜爱打垮他人,再吸取别人苦心挣来的资金,最后挖走企业中的要角菁英,重新管理组织,人才、钱财两得,省力又不费时。 而今晚,她就是前来寻找下一步收纳资金的对像。纪老头的名声和面子不小,赴宴的各企业代表众多,替她省去了寻找下手对像的时间,她也许该好好谢谢他,制造的免费机会。 用不着她露脸出面,只需动动脑策画,那两名忠心的手下,便会依她之命将事情办妥,一来可免得那两个老头子起疑,二来更可以省去不必要的盛名之累。 她才来不久,便看中了两三家能利用的企业,轻晃着酒杯,她静看着这些待宰的羔羊。 高跟鞋杂乱无章的声音,由远而近地扰乱了纪凌原本正专心探看的思绪,她不经意地由眼角余光扫视噪音的来源,不看还好,一看不禁让她顿生满腹疑惑。 天下红雨了吗? 纪绯梨花带泪地由大厅的一端,飞奔至万彩芝的怀里,细细地啜泣着,立即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 护花使者们纷纷围绕在纪绯四周,提供纪大小姐此时最需要的自尊和安慰,顺便借机亮亮相,当作免费宣传。 纪凌嘲讽地看着那些名门公子们,忙不迭地安慰今晚的小公主,她几乎要为纪绯的演技鼓掌喝采了,连哭也要引人注目,爱秀的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哭得还满像回事的。 要分析纪绯演戏的主因并不难,八九不离十,铁定是为了男人,难得顶着纪氏千金头衔的纪绯,也会有失手的时候,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踩疼了纪大小姐高傲的芳心,纪凌隐约可听见她心碎的声音。 讥讽的笑意,毫不克制地在她脸上蔓延,纪凌落井下石地轻笑出声,对于旁人的愕然,视若无睹,面对纪夫人射来如刀锋的眼神,她只是挑舋地举高酒杯,向她和她的宝贝女儿致敬。 此举不但气煞了万彩芝,更让纪绯愈哭愈认真,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不会吧?这么好逗?纪凌招来侍者拿走一杯薄酒,脸上粲笑不已。 即使纪氏成员,要来个火山要爆发,也得看看时间和地点,想要替纪绯出头讨伐她?人多嘴杂的,不过是徒增笑柄,爱面子的纪绍荣,自是不敢妄动。她饶富兴味地看着纪绍荣乍青乍白的怒容,抬高柔美的脸蛋,给他一记意味深长的警告,暗示他别多事,不然她会闹得更大、更加风雨飘摇。 纪绍荣扯下老脸,硬是吞下这暗亏,气短地转身拿起烈酒灌下肠肚,不置一词。 纪凌有恃无恐地发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完全不加掩饰看闹剧的心情,任由会场众人交头接耳的批评。 纪绯见此,哭得更加悲怆。 此时另一串低沉沙哑的男性笑声,也从会场的另一端飘至。 众人循声望去,得知笑者何人时,自动自发地识相住口,霎时大厅静默得,只剩纪绯的哭泣声。 “老──老大?” 方凯翔和楚歌惊愕得差点合不拢嘴。 宿语昂会大笑?天哪!不是世界奇观就是世界末日了!方凯翔和楚歌相互交换了眼神,心中警铃大作。 宿语昂止不住嘴角的笑意,一种从未有过的念头,逐渐在心中成形。 他迈开步伐,朝纪凌前进,沿途众人纷纷避开让路。 纪凌有些意外的,看着朝她走来的男子,众人似乎对他怀着某种恐惧和戒慎。 有意思。她落落大方地,立在原地迎接他的到来,笑意盈然。 她的反应,令宿语昂更加肯定心中的念头,修长的身躯,过分亲昵地靠近她,低头看清她的娇颜。纪凌迎上他锐利的目光,不闪不避,反而张大水亮的眼眸,直直地,望进他黑瞳的最深处,犹如较劲般,两人不说也不动。 “她──她──”方凯翔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她竟然敢和老大对看,她到底是谁?”楚歌接下方凯翔未说完的话,心中讶异不已。 根据经验,能在宿语昂的注视下,不瘫成软泥的女人,目前她是第一人,她居然还能和宿语昂较劲?楚歌再度扼腕。 宿语昂除了赞赏之外,直觉地认为,今晚真的挖到宝了,而且价值连城。 她像猫,也像另一个自己。 从她清澈的眼瞳,映照出他也不曾看清的自己,在她的灵魂深处,有一幅隐藏的景致,是他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的,心底深处,某种不知名的情愫,被她唤醒了,像波涛般汹涌翻腾。 淡淡的香味,撩拨着他的嗅觉神经,这么美的容颜,只怕他不会有看腻的一天,修长的手指,轻划过那脂粉末施的嫩颊,冰冷的,没有温度,就像她的性格。 她的神情,像极了寻觅猎物的豹,冷漠却又具危险性。 没想到,世上也有与他属性相同的女人,依循自己的心意行事,不理会俗世的目光,自己主宰自己的行动,活在自我的天地间。 千金易得知已难求,错放她,他的字典中,可能会出现“懊悔”这字眼,他不允许,不能放。 纪凌望着那双幽黑、深不可测的鹰眸,读不出这男人的心。 他的眼神好复杂,有激赏、有骄纵、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她悠悠地开口,“你干的好事?”目光指向仍在演戏的纪绯,心中有着笃定。 宿语昂不拐弯抹角,直接地回答:“我向来胃口挑剔。” “好习惯。”纪凌轻浅地浮出淡笑。 宿语昂目光灼灼地盯视她,未经她的同意,径自抬起她的下巴,赞许地说:“妳有一双猎人的眼,很美、很亮,像星辰。” 而她允许他的碰触,不在意地反问:“你不也是?”很奇特的,她并没有任何排斥他的感觉,脸上传来他厚实手掌温暖的抚触,像种丝绒,绵绵密密地包围着她。 他爱怜不舍地经抚她的肌肤,在他的摩擦下,漾出花瓣般淡粉的色泽。“有看中的猎物吗?”他轻声询问。 “收获不错,你呢?”她仰头凝视他。 “有,妳就是。”他低下头来与她平视,缓缓地开口。 纪凌拉下他的双手,转瞬间眼神变得冰冷。 “我不是个好猎物,也讨厌被猎杀,建议你另寻她人。”洞悉他的想法后,她冷淡地响应,不再留恋他给予的温暖,也不容许他进犯。 宿语昂拉起她柔若无骨的纤纤小手,安抚似地更正她的想法,“对妳,我不想猎杀,只想珍藏,妳值得我放手一搏。” “珍藏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你的嗜好与众不同,但猎物也是有利爪的,尤其是女人。 不怕我将你反噬下腹吗?”她作势抽回双手,然而他更加紧握。敌不过他的劲道,她干脆强迫自己,适应那股来自于他双掌的热流,这才知道自己的体温如此低。 “不怕,也不曾有机会怕过,我很有兴趣挑战。妳呢?妳怕我吗?”握着她冰冷的手,第一次,他突然想提供温暖给一个女人。 纪凌瞪视他,“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你指的挑战是什么?我不在乎多一个敌人。” “妳弄错方向了,我不需要附属品,也不想与妳为敌,我只要我的另一半。”他在她耳边呢喃,狂放地向她声明,见到她时就打定的念头,不允许她反对。 纪凌非但没有震惊,反而以平淡的声调响应:“占有欲是种要不得的东西,往往会成为一种致命伤。” 这男人过度自傲与自信,以气势来看显然不是一日生成的,也许这社会给了他予取予求的习性,才会使他无往不利,有了今日的霸气和强势。 “只要目标正确就不会,我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妳正是万中选一,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也不做没把握的事,既然已经开口道明,我是绝对不会收回诺言的。”他执起她的手轻吻,抬头让她看清他的决心。 “这算是某种程度的宣告吗?”纪凌的嘴角,挑起一抹炫人心神的微笑,眼神辉映着诡异的光彩。 “可以这么说。” “配我,你不嫌太老了吗?” “表相可以欺人,但妳的心智,早不属于妳应有的年纪,更或者妳已有花甲之年的人也学不来的城府,也许他人因妳的刻意掩饰,而不知情,但我至少不会被蒙蔽,所以配妳这年纪刚刚好。”他很快地除去她的借口,不让步。 “哦?我是水做的,能让你一眼看穿,这么透明?” “如果没本事看清妳,我就没资格站在这里跟妳说这些话了。”俊逸的面容,带着如幻的笑意,他徐缓地轻吐一字一句。 “不改变心意?”纪凌心想。也许有个同伴也不错,虽然她已习惯了独来独往,但适时的进步和助长,也是有需要的。 “绝不可能。”他铿锵有力的承诺,字字打进她的心头。 “好吧!我接受。但前提是,要让我看你的成绩,不然你就没那资格。”一食两鸟之计在她心头涌现,她打算扔个玩具让他去处理。 “妳要的成绩是什么?”对于她的精明,他笑笑地接下她暗布的棋子。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如果对我的了解够透彻,要找出我要的成绩并不困难,我期待你的表现不会让我失望。”她四两拨千金的打起太极,不给他目标。 “期限呢?” “你有一个礼拜的时间,逾时这项挑战就算作废。”她故意刁难,就是要看他本事有多大。 他顺着她乌黑的长发,托高她的面孔,以低沉的嗓音宣誓:“一周后我会接收我所要的妳,等我。” “一言为定。”她伸整理他有些凌乱的发丝,在将他推离身边,转身欲走。 宿语昂形同鬼魅地跟上前,“妳的名字?” 纪凌巧笑地看着他,“你该自己找出答案,想违反游戏规则吗?” 宿语昂扬了扬剑眉,脱下大衣替她穿上,将温暖尽注入她冰冷的身躯,纪凌则不语地迎上他的眼眸。 “我叫宿语昂,一周后,这名字将永远出现在妳的生命中。”说完,他低下头浅尝她冰凉的唇瓣,当作是一种承诺。 纪凌抚着被他暖意熏染的唇,溢出绝美的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 纪凌离开酒会后,驱车前往另一个地方。 一座日式建筑的老宅,隐密的坐落在远处的山脚下。 这是纪凌和她两名手下的工作室,一切的指挥调度,都是由此发起。 停好车后,她夹带着室外的寒风踏入玄关。 一个原本埋头在大批文件里的男人见她到来,猛力推开书桌,从坐在椅子上滑溜至她的面前,神情像个顽皮的大男孩。 “头头,妳今晚不是去参加纪老头的酒会吗?怎么有空来总部?是什么风让妳转向的?不会是刚好良心发现,大老远地来陪我们加班,或是来慰劳我们这两个终年不休的伙计吧?” 宋约希皮皮的问着纪凌,顺便提醒她虐待员工。大过年的,她还要他和另一名苦命的伙伴,法兰西斯连夜办公。 纪凌端坐在计算器前觑了他一眼,自计算器中叫出一大堆档案,不怎么好心地开口,“酒会是去过了,而我的良心,早八百年前就蒸发了,我来只是想增加你们的工作量,高兴吧?” 宋约希抱怨地哇哇大叫,“头头,妳吩咐的案子,还有两三件尚未完成,再增加我们的工作量──妳很不人道喔!”他转头看向坐在另一台计算器前的法兰西斯,寻求他的友情支持。 金发蓝眼的法兰西斯,隔着计算器向宋约希点点头,表示深有同感。他由英国来此两年多,拜纪凌之赐,还没度过一个中国年,或是假期,可见纪凌多么“苦毒”员工。 纪凌一心两用地看着屏幕,一针见血地询问这办事不力的手下:“我给你的那几个案子不好玩吗?怎么玩到现在都还没完成?说,是不是你玩上了瘾,不肯收手搞定?”她太明白宋约希会延误案子的原由,这家伙就是贪玩,往往一个案子早就可以收工,他偏偏非拖个四、五天玩够了,才肯住手,若不是他办事能力强,她早将他踢回英国去了。 宋约希心虚地吐吐舌,低头反省。 他的确是玩得过分了点,才无法准时交差,这回他不但拆了三家公司,并将资金吸干,还挖走人家不少菁英分子,纳入纪凌麾下,现正交由法兰西斯集中管理训练。 法兰西斯为此也有不少怨言。 都因伙伴爱挖人墙角,他训练的人数也就愈来愈多,开家大公司的话,就连倒茶水的小妹怕也会是硕士级的人物,要是宋约希再不收敛点,以后公司清洁人员的学位──他真不敢想象,典形的人才过剩。 纪凌抬起头。“法兰,你英国方面的进度怎么样?” 他摊了摊手,无奈地说:“没办法,约希一直丢人给我,连带地拖累到我英国方面的进度。” 纪凌冷眼直瞪向无处躲藏的宋约希,厉声喝道:“宋约希,最后一次警告你,我们是要接手一个企业,不是要找一群人来开航空母舰,立刻收手结案,你和法兰还有别的正事要办。” 宋约希马上恢复正经的神色,“知道了,我会速战速决。” 法兰西斯手里拿着一叠整理好的数据,恭敬地递给纪凌。“小姐,寒老头在英国刻意安排了暗桩,目前已调查完毕,下一步妳打算怎么做?” “连根拔除。”她接过数据回答,仔细检阅这些暗桩的来历。 “寒老头那方面呢?” 纪凌嗤笑道:“拆他的台,还需要向他报备吗?”她指着数据对法兰吩咐:“做得干净些,别让他人起疑心,把那些暗桩的把柄揪出来,若是没有,就替他安上一个。对付那些清白如纸的廉节人士,就想办法把他们染黑,在我们接手风云之前,这些寒老头所设下的路障必须尽数清除,我不想因他们的存在而坏事,明白吗了?” “明白,我会尽速解决这些人。” “约希,你在台湾的进度也要加快,挑出法兰训练好的人手,分发几个案子让他们实习,再依能力分配职位,我要一个分工精细、且能力在寒老头集团之上的团队,一个月之内我希望能看到成绩。” “这么赶?”宋约希怪叫道。 “你办不到?”纪凌质疑地瞥他一眼。 “不,妳吩咐的事,大致上已经完成,准备接手的人员,也都部署好了,目前正在评估中,若想一口气接掌风云,那么就得给他们更多与风云有关的信息,并让他们有相等,或更多的实战经验,但我现在手上的案子并不足够,还得再去找。” “不用麻烦,我替你找好了。”她把今晚相中的案子打印出来,交给他过目。 “哇!这么多?头头,妳该不会是想将这些人都赶尽杀绝吧?”老天,这些都是与纪绍荣关系匪浅的人物,大概是她今晚去酒会找来的,怪不得她会肯去那个鬼酒会,噢!纪老头请她去所付的代价可不小。 纪凌起身走至窗前,对窗户呵着气,小手在上面画着圈圈。“那就要看你和法兰所训练的人有没有能耐将这些目标赶尽杀绝。这些大都是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老狐狸,不好对付,如果办事不力,他们捅的楼子,就由你们自己收拾,我是不会帮忙的。” 宋约希拍拍胸脯保证道:“安啦!这些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目前尚未有过任何败绩,有我盯着,妳放心。”他顿了顿,接着问道:“头头,为什么突然赶着完成这件事?” 法兰倒了杯刚煮好的红茶,端给纪凌,并为宋约希解惑。 “据消息指出,寒老头上星期脑中风,病况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会挂,目前风云的一切事务都由寒老头的堂弟寒沐暂代。” 宋约希搓着下巴间他:“你打哪来的消息呀?” 法兰咧出一口白牙,得意洋洋地说:“我自有我的管道,在英国方面,我的眼线不少,就连寒老头的家庭医师,也被我收买了。”他低下头问宋约希:“想不想知道寒老头吃哪一牌子的药啊?我可以随时决定寒老头的生死,你信不信?” 宋约希笑着猛拍他的背。“真有你的,你该改名叫情报贩卖机。” “谢啦!”法兰拱手笑道。 纪凌轻轻啜芳香的红茶,看着袅袅的烟雾,突然开口,“法兰,帮我查一个人。” “谁?” “宿语昂。” “小姐,妳说什么?妳要查宿语昂?”法兰听见这如雷贯耳的大名,脸色大变。 宋约希推推他,“法兰,你干嘛这么激动?这家伙有三头六臂吗?瞧你紧张的。” “你不知道这号人物?所有电子业界的人听到他的名声,人人皆避之唯恐不及,就怕被他看中。他有个响叮当的外号叫银翼杀手。”法兰对宋约希的迟钝颇感无奈。 纪凌搁下茶,沉着眼,“法兰,请说清楚点。” 他立即收慑心神,正色地回道:“宿语昂约莫在五年前出现于台湾电子业界,以收购同行的股权再将其并吞出售为手法,引起业界高度恐慌,转手卖出的股份净值往往是他买入的两倍不止,三年前成立昂宿集团,触角延伸至建筑业和金融业,但因为台湾电子业的潜力不错,远景还算看好,他好象也没有收手的意愿。” “哇!以后岂不是要跟我们抢饭碗啦?”宋约希闻言大叫。 法兰继续报出内幕消息:“他第一个吞噬瓦解的企业不是别人的,正是他父亲的企业,不!更正,是他的继父,那老头因此被他气得一命呜呼了。” “虎毒食父,够狠。”宋约希啧啧有声地说。 法兰摇头叹道:“最好不要和他正面冲突,这家伙不好惹,而且他做事向来以,不择手段闻名,只要是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他就一定会要到手。” “包括人吗?”纪凌突然问道。 法兰一愣,“男人?有,他手下两名心腹大将,就是慑服于他的强悍,才不惜自其它大企业跳槽,甘愿为他贾命。至于女人嘛──也不知道是宿语昂胃口挑剔,还是没兴趣,没听说他有过任何风流韵事,就连他的身边,也不曾有女人出现,即使爱慕他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传闻他对女人正眼也不看一下,因此女人应该不能算在内。”他怪异地看着纪凌。“小姐,妳问这做什么?” “也许你的情报有误。”她深思地说。 “啊?” 法兰和宋约希一同看向纪凌。 她低头看着曾被宿语昂紧握的双手,抬头告诉他们:“今晚在纪老头的酒会上,他向我打了声招呼,并扬言,一周后他的名字将会永远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看来女人也算在内嘛!” “小姐──妳沾惹上他了?”法兰失声问道。 “事实正好相反,是他主动的。” “什么?!”法兰被吓得不轻。 宋约希忧心忡忡,“法兰,如果那个银翼杀手真如你所形容的,那头头岂不危险了?” 纪凌状似轻松地拍着他们两人的肩。“在烦恼我的安危之前先管好你们自己的事吧!他不会把我拆了卖的,他要的只是我的人。” “小姐──” “头头──” 就是这样,他们才担心呀! 纪凌心态虽然老成,但也只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孩,谁能担保那个银翼杀手不会把她给吞了? “法兰,搜集宿语昂的完整数据,明天我要看到它,至于先前我交代的事,照我说的开始进行。”她伸伸懒腰,摆摆手。“我累了,今晚不回去就住这儿,我睡客房。” “小姐──”法兰还想向她输送些忧患意识,但她已走入和室合上门,把他的声音杜绝在外。 宋约希搔着头,“怎么办?” 法兰仰头叹息,“什么怎么办?看着办啦!” **银翼杀手 * 第三章 “老大,你要的数据我查到了。”楚歌手中扬着一份厚厚的数据袋,对着整个人陷入真皮大椅里的宿语昂喊道。 宿语昂点燃一根烟,徐徐吐出一缕烟圈,接过数据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纪凌的近照。 他几乎虔诚地描抚着照片中的人儿,眷恋不舍地看着那双另他着迷的眼眸,和他轻吻过的红唇。 方凯翔撞了下楚歌的手臂。 “喂!楚歌,你真的只花一晚的工夫,就查出那个大美人的底细啦?” “你怀疑?”楚歌也不甘示弱地推他一把。 “当然,这么厉害的话,你干嘛不去做侦探?不觉得太浪费人才吗?” “多谢鸡婆,你那不具建设性的提议,本人不做考虑。”楚歌翻翻白眼,嗤之以鼻。 宿语昂仍是看着照片,其余的数据并未翻阅,只是问道“楚歌,你查出什么?” “她叫纪凌,纪绍荣之三女,为前妻所生。前妻寒倚柔为英国风云科技总裁之千金,与寒父断绝父女关系,后随纪绍荣返台。在寒倚柔未产下纪凌之前,纪绍荣已与万业集团董事长之女,万彩芝同居,育有纪炎、纪绯,寒倚柔车祸亡故后,纪绍荣随即迎娶万彩芝,入主万业集团。” 楚歌滔滔不绝地述说,一旁的方凯翔,也拉把椅子坐下来细听纪凌之事。 “纪凌在其母亡故后,与管家两人独居一处,并未由纪绍荣抚养,当时年仅八岁。由于纪绍荣刻意隐瞒,外界并不知有纪凌的存在。” 宿语昂边听边看着纪凌出现于各种场合的面孔,敏锐地查觉她的每一张照片都没有笑容,就算有,也不是发自内心的笑意,依然是那么冷冽,为此他不禁皱起眉头,深感不悦。 是什么环境造就了这样看待人世的她? 这般的花样年纪,她该拥有灿烂无忧的笑容才对。 楚歌继续忠实地报导纪凌的前尘过往, “纪凌十二岁时,奉外公寒严之命赴英国求学,十八岁修得企管与电子工程双料博士,提早自牛津毕业,并携带两名助手返台自组公司。” “十八岁?你开玩笑?小小年纪能闯出什么名堂?”方凯翔讪笑道。 楚歌投给方凯翔狡猾的一眼。 “不要把人看得太扁,轻敌可是兵家大忌,听完我的话后,恐怕你就笑不出来了。” “是吗?”他的口气仍是充满不信。 “记不记得这两年多来,咱们被捷足先登的抢走许多案子?”他挑起方凯翔和宿语昂的回忆。 方凯翔忿忿地回答“记得,都是些大案子,每次我要下手开刀之前,就被人先吸走了。”想来就心痛,他至今仍揪不出凶手。 “那是纪凌做的。”楚歌宣布答案。 “啥?她做的?”方凯翔差点被口水噎死。 宿语昂终于自照片中拉回心神,将楚歌的话听了个仔细。 楚歌又道“她的作风与我们相似,可是她不挑食,只要是能利用的企业,她一概吸光资金并广纳人才,现今她的财势与人力资源和咱们有得拚,如果和她对峙或硬碰硬的话,鹿死谁手还很难定论。” 宿语昂的心情在听了楚歌的叙述之后顿时好了些。 她真如他所想的一样聪慧,能利用外在的环境来聚集自己的力量,怪不得她有着一身自信的神采,即使在暗处,他还是能看见她满身的光华。 但她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她有过年轻女孩该享受的青春岁月吗? 二十岁即有此气势,她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和牺牲多少时间,才换来今日的成就?她有没有休息过? 心疼地看着她的照片,宿语昂彷佛看见她拖着疲惫且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前行来,而她却将一切隐藏在小小的身躯里,以坚强和冷漠取代。 他想起了她的助手,他们能帮她帮到什么程度?能不能为她分忧解劳,一如他有两个知己? “楚歌,那两名助手的来历?”他想知道那两个人对她的重要性。 “宋约希,华裔英国人,年二十六,纪凌在十五岁那年出手挽救宋约希老父濒临破产的公司,并提供宋约希修完所有学业和家庭的经济来源,自此他无条件地为她卖命,为纪凌在台对外发言与行动的代表人,所有行动皆听从纪凌指示,为人果断,办事能力强,每次出手必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方凯翔咋舌不已, “你说她十五岁就救了一家快倒的公司?” “没错。” “怪──怪物,她是神仙还是天才?” “或许两者皆是。”楚歌接口道“纪凌十六岁那年,她应另一名助手法兰西斯的要求,头次整垮一个由黑道漂白的企业,那家企业为图谋法兰西斯庞大的家产,不惜谋杀他一家人,唯一幸存的法兰西斯自纪凌替他完成复仇大业后,便以手下自居,侍奉她至今,同时也是纪凌的首席顾问,头脑精明,对于英国经济动态知之甚详。” 方凯翔有感而发, “上天果然是不公平的,她有个有钱的老爸和外公,还有一颗金头脑和得力的手下,就算她要摘星、捞月,我想对她来说也是件简单不过的事,年纪轻轻就如此一帆风顺,真好命。” “谁说她好命啦?”楚歌不平的替纪凌说话, “她歹命得很,这些成就完全是她自己一手挣来的,从八岁丧母之后,她就没有依靠任何人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两个手下若是没有她的救助哪会有今天?老实说,她一直都是孤单的一人,那些亲属与她形同陌路,没见过有人关心她的死活。” 宿语昂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咬牙问“纪绍荣待她如何?” “纪凌这女儿对他而言有等于没有,除了在十二岁之前有供给她生活费用之外,其后一切皆不闻不问。” “寒严呢?”宿语昂森冷地又问。 “会接她去英国,大概只是想培养她来对付纪绍荣,据外人形容,寒严似乎非常憎恨她,谈不上什么祖孙之情。” 他们竟敢这样对她!宿语昂勃发的怒意冲激至五脏六腑,燎烧得炙盛。 “她最近有何动静?”他开始思考她所要的成绩,也许她会复仇,而线索就在其中。 “又吸光了几家企业,人才愈挖愈多,除了手下法兰西斯近来常往返英国、台湾两地外,宋约希出面的次数逐渐减少,反而她引进的新秀,接下了许多新的案子。”楚歌不解地道出。 “有没有暗地里吸收万业集团的动作,或是抢万业的生意?” “没有。” 宿语昂闭上眼沉思,不一会另他张开眼笑道“原来如此,我知道她要什么了。” “老大,你认为她吃了万业以报复纪绍荣吗?”方凯翔提出疑问。 “她不会,她要的不是万业集团,而我则会替她吃下万业,好让她专心去拿取该属于她的东西,也算是纪绍荣苛待她应付出的代价。” “你要帮她?”楚歌像看外星人一般地看着他。 宿语昂居然会帮人?跟他南争北讨了数年,楚歌对于他怪异的心态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宿语昂他不在乎收购拆卖的对像是谁,只关心过程,向他求饶或央求援救的人都只会碰了一鼻子的灰,他生性自私自利,从不向人求助也不曾帮过任何人,而这次他竟然要帮一个只说过几句话的女人。怪,太奇怪了。 宿语昂看着纪凌的照片回道“即使她不开口,只要是她的愿望,我都会替她实现。” 他站起身走至他们俩身前,寒意飕飕地下令, “立刻搜集万业集团的数据,由子公司开始并吞起,散股、大户全都买下,进行到万业的母公司时,断去万业求援的后路,包括银行、政要和商界友人,彻底冻结万业名下所有的动产及不动产,以防止它抵押借贷,收购至百分之六十的股权时停手,剩余百分之四十的股权先咬着不放,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纪绍荣有机会承接任何案子,让他有资金翻身,我要他五天内垮台。” “五天?!” 楚歌和方凯翔被他的期限吓到,他向来都玩一、两个月且不曾催促过他们。 “吞不下这块饼?”他把他们的反应视为没有把握达成这项任务。 “不是──” “那就照做。” “老大,真要这么狠吗?”方凯翔犹疑地问。这么处心积虑地整倒纪绍荣,难道纪绍荣开罪过他吗? 宿语昂冷笑, “狠?纪绍荣只是失去了一个万业集团,纪凌呢?他要如何弥补她失去的十八年岁月?我要他五天内垮台算是客气了,若不是念在他生了纪凌的份上,我会让他明白什么叫狠毒。” “老大,容我冒味地间一句,你这么帮她有什么好处?” 楚歌前后合算过拆解万业集团的利益,虽说获利不少,但有必要增加无谓的风险,树立更多的敌人吗? “有,得到她的认同、得到她的人,也找回我的灵魂。” “灵魂?”楚歌眉头打了十个结,太抽像了吧?这算什么目标? 他望向方凯翔,但后者也是一头雾水。 “老大,你──对她来真的?”方凯翔颤巍巍地看着他。 “你们有没有想要紧紧守护过什么东西?”宿语昂眼神看向远处,忽然有此一问。 他俩皆无言以对。 “我有,纪凌就是我想望的一切,从她的眼中我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未来,令我想保护她,替她卸下心中的缆和肩上的负荷。”他拿起纪凌的照片低声地宣誓“不惜任何代价我都要守护她。” ※※※ 宿语昂收购万业集团的行动,在他下令后便如火如荼地展开。 许多隶属于万业集团的子公司在不敌银弹攻势之下,纷纷将散股以高价售出,股东们更是乘机拋售股权图利。 楚歌在放出银翼杀手要收购万业集团的风声后,许多与纪绍荣有过交往的人士为免被宿语昂诛杀,立即和纪绍荣撇清关系,方凯翔则向银行方面施压,威胁要尽数抽走昂宿集团所有投资和储金,逼使与纪绍荣有借贷关系的银行不得不冻结资金,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数件已与万业集团商定的工程也因银行冻结资金的动作,宁可甘冒违约的损失与万业集团解约,另行招标。 方凯翔与楚歌紧急调来一大笔款子,如愿地标下所有工程,不让纪绍荣口袋里有半点银子进帐。 由于事出突然,纪绍荣在来不及防范应变之下,四天内便被搜购了万业集团一半的股权,以及被切断绝大部分的经济来源。万彩芝与纪绍荣四处奔走求救,走访老客户、好朋友,甚至有些关系的政客,但人人不敢触怒银翼杀手,无人胆敢向他们伸出援手。 大股东们眼见江山不保,只好赶在灭亡之前拋售手上的股权,无视于纪氏夫妇的恳求。 进行至第五天,大势便已抵定。 昂宿集团持有百分之六十的股权,准备接收万业集团。 短短五天内,纪绍荣便失去了经营二十年的万业集团,无力回天。 第六天,纪绍荣来到了昂宿集团位于市中心的总部,亲自登门拜访宿语昂。 “老大,纪绍荣来了,要不要见他?” 方凯翔得知通报,敲敲宿语昂办公室的大门,意兴阑珊地问。 这五天下来,他和楚歌不眠不休地赶着兑现宿语昂的命令,没累得半死也被操得只剩半条命,幸好没有误时,楚歌因后期作业的因素还没收工,目前仍在奋战。 “请他上来。” 宿语昂放下正在看的演讲文稿,有了游戏的心情。 眼尖的方凯翔瞄到他那邪气的笑意,精神为之一振,赶忙退下。 纪绍荣经过重重关卡,终于登上十六楼晋见宿语昂。 数天来的奔波,纪绍荣疲惫、倦态尽显在脸上,他步履沉重地进入宿语昂的办公室。 宿语昂靠入大椅内,讽笑地看着他不再意气风发的模样,大手一摆,示意他坐下。 纪绍荣挥去额上涔涔的冷汗,觉得寒意隐隐飘散在室内,而寒意的源头就是那俊美温文的宿语昂。他不安地坐在宿语昂指示的坐椅上,硬咽困难地开口, “宿先生,不知万业集团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你,让你大肆地收购本集团股权,本人在此先向你赔罪,能否请你高抬贵手,让出股权,我愿意以市价的两倍买回。” “你有钱买吗?” “我可以向银行贷款,我会有钱买的。”纪绍荣急切地答道。 宿语昂轻描淡写地说“哪家银行敢借钱给你,我就毁了它,有办法的话你可以向国库借,只有那里我动不了,你不妨试试。” “你──宿先生,万业集团是我辛苦经营数十载、投入毕生心血的企业,我不能眼睁睁地看它被毁,请你放我一马,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你肯让我买回股权。”纪绍荣忍气吞声,放下身段并开口求他。 宿语昂站起身,走至窗口背对着他,阳光下一身黑衣的他更显得醒目。 “如果我没记错,万业好象不是由你经营,才有今日,当年你是因为当上了万业的东方快婿,才能坐上龙头的位置,而这些年来也不见万业有什么长进。”他转身凝视纪绍荣。 “听说你的长子纪炎也不是个能成大事的人,所以我很好心地替你保管万业,你该感谢我,而不是求我才对。” “纪炎可以磨练。”纪绍荣接收下他那席贬损交加的话,压抑着到喉的怒意。他当然也知道纪炎无法稳当地运作万业,所以他才时常要求多多磨练纪炎,除去纪炎要命的火爆脾气。 宿语昂狂肆地讪笑,为纪绍荣生了个无用的儿子深表同情,他慢条斯理地向纪绍荣说“不怕毁了万业先人的基业?省省吧!庸才再怎么磨还是庸才。” 受不了宿语昂欺人的冷言冷语,纪绍荣直起身子,挑明了说, “你要多少钱才肯卖?” “你坚持的话,行,我要市价的五倍。”他随口开个天价。 “五倍?!宿语昂,你用原本的市价买进后炒作哄抬,现在的市价已经是原价的三倍之多,你还要以五倍卖出?这些钱够买两、三个万业集团了,这根本是故意为难我,将近四、五十亿的资金我上哪儿去筹?” 纪绍荣瞪视宿语昂,彷佛看见他身后有着一只黑色羽翼,就像恶魔临世般,翅膀高扬,炫目得令人睁不开眼。 “对,我是故意的,你的算术不错。”他拍拍手奖励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偏头把玩着十指,淡淡地回道“把万业拆成一片片,让它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 或者就这样摆着,看它颓败、腐朽──反正视我的心情如何而定,也许我还会拿来当贡品,免费奉送他人。” “为什么?你不明白毁掉他人一生的心血是多么残酷吗?看他人痛苦令你很快乐吗?你成功的每一步,都是践踏着他人走过来的,多一个万业和少一个万业对你而言都没有差别,你视之为玩具的万业集团,可是我的宝贝、是我的心头肉啊!我不能失去它,算我求你,把它还给我吧!”纪绍荣悲痛地恳求。 “只有万业,才是你最重视的吗?”宿语昂失去笑意,漠然地问。 “对。”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以前他放弃所有的一切,用尽各种手段,才爬上万业的顶端,现在他也可以放弃一切,只要能保住他的荣华梦,会失去什么都无所谓。 “很好,你似乎已经决定好万业集团的命运了。”宿语昂交握着双手瞪视他。 “什么命运?” “它将会被肢解,出售后,所有的钱我会送给你最不重视的人,任由她处置,我想,也该是让你尝尝心痛滋味的时候了,你愈重视它,我愈要毁了它。” 纪绍荣惨白着脸颓然地坐下,他仰头看着宿语昂阴冷的面孔,破口大骂“你不是人,没有人会像你这么冷血,如果你要拆解一个集团,大可以找其它的企业啊,为什么偏偏要置万业于死地?” 宿语昂在他面前蹲下与他平视。 “你们称我为银冀杀手,既是杀手,杀人用得着理由吗?” “你是针对我而来的吗?我不明白,在商场上我敬你三分,也不跨足你的领域招惹你,井水不犯河水的,你凭什么毁掉我的事业?”他咬牙切齿地问。 “你这个井水恰巧犯着了我珍视的河水,我不过是达成她的愿望向你要点亏欠她的利息而已。”宿语昂将脸逼近他,挑眉笑问“失去一切的感觉如何?,她失去一切时挺了过来,你呢?你熬得过吗?依你这把岁数,要再用同一种招数攀权附贵似乎行不通,你这朵菟丝花没有了可依附的大树还能继续生存吗?” 被说中痛处,纪绍荣涨红着老脸,不敢正视宿语昂。 “我亏欠了谁?是谁唆使你封杀万业集团?” “想找出指使人向她下手泄恨?你可能搞不清楚我的为人,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能指使我做什么,我会封杀你纯粹是为了我自己。奉劝你一句,动我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一个人付得起也就算了,对你具有存在意义的人呢?他们付得起吗?” “你敢威胁我?”纪绍荣转头喝道。 他闲闲一笑, “我没什么不敢的。” 纪绍荣愤恨地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你不要忘了我还有百分之四十的股权,既然你不让也无意妥协,那我也会捉牢这些股权,我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的,即使你要卖也只能卖你抢去的那部分,而万业依然可以生存。哼!我耗尽大半辈子得到的万业绝不会轻易拱手让人,那些股权就是死,我也会带进棺材里,你永远都别想拿到,何况我还有一颗活棋,你能封杀得了台湾的市场,国外呢?你控制得了全世界吗?我不会倒的,告诉你,我不会栽在你手上的。” 宿语昂闻言立即明白他所指的活棋为谁。 他懒得告诉纪绍荣那百分之四十的股权楚歌早盯紧咬上,现下正忙得很,就待纪绍荣走投无路,他便可下令抽股收工。 他站起身看着纪绍荣得意的老脸,脸上又恢复一派温文、无害的表情。 “你会不会倒不是你能决定的,是她。”他又打起哑谜。 “究竟是谁要害我?”纪绍荣恨不得将幕后主使人碎尸万段。 宿语昂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向身后招招手, “凯翔、楚歌,在外头蹲得不累吗?进来请坐,让纪先生看看整他的帮凶,不然他会很遗憾的。” 蹲在门缝外的方凯翔和楚歌差点跌成一堆。 “喂!他有第三只眼睛呀?怎么知道我们在偷听?”方凯翔揉着撞疼的额际,问向也正抚着下巴的楚歌。 楚歌忍着疼推开辫公室的门,边走边回道“他是鼻子灵,都怪你的香水味太重,才害我们现出原形,下次别乱喷那种怪东西,又不是娘儿们。” 宿语昂坐回大椅,向他们俩介绍“凯翔、楚歌,这位是‘前’万业的领导人纪先生,看在辈分上,向前辈问安吧!” 楚歌一开口就没好话, “长江后浪推前浪,纪先生,你这浪头也太低了,咱们不小心就把你推回岸上,只花五天就掠倒了你,让我怪没成就感的,还以为你能陪我多玩几天,可惜实力差远了,得罪之处不必包涵,回家再修练修练吧!” “楚歌,说话要有礼貌,不能这样打落水狗,不然人家会说咱们后生小辈乱没教养的,对不对,纪先生?”方凯翔搭着楚歌的肩接口道。 纪绍荣被气得说, “宿语昂,你这是什么意思?” “喂!老头子,在人家的屋檐下你还不低头?怎么?输不起呀?再用那种气势对我家主人说话,当心我把你拆得一根骨头也不剩。”楚歌是非常崇尚暴力美学的。 “宿语昂,这就是你**的两只走狗?有你这种主人就有这种狗,既然你对我不仁,我也不必对你有义,我是不会放弃万业的,今天就算我白来一趟,既然你要斗,好,我就斗到底。”纪绍荣撂下狠话,怒目相对。 宿语昂只是埋头于文件中,并不理睬。方凯翔见状,立即明白老大没兴趣玩纪绍荣了。 “楚歌,送客。”宿语昂手指着房门命令道。 “老头子,你走不走?你是要直着出去还是要横着出去?由你选,别让我等太久。”楚歌收到命令就要赶人。 “宿语昂,我不会放弃的!”临走之前纪绍荣仍在门口嚷嚷。 “滚啦!废话一堆。”楚歌不留情面地甩门轰人。 宿语昂审阅完文件,拿起外衣准备出门。 “老大,你去哪儿?”方凯翔瘫在椅子上问道。 “去要属于我的东西。” “向谁要?”楚歌靠在门边也问。 他转头笑笑, “纪凌。” ※※※ 纪凌在自家的书房中瞪视着手中法兰刚传给她的文件。 纪绍荣垮了。 为期不到六天,宿语昂就将他打垮,并让他没有反击的余地。 由于近来忙于整顿预备接收风云的人马,她并没有留意宿语昂的行动,直到真正能休息时,法兰却传来这份令人震惊的信息,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她只能看着这份文件发呆。 天,他下手的方式好狠、好准,直接切入纪绍荣的要害,并且不留给纪绍荣一线生机,要翻身难如登天,如果她是纪绍荣,以这种颓势她可能也救不回万业。 她放下文件叹口气,想起了和他之间的约定。 但她并没有给宿语昂目标,就算他深入调查过她的背景,单凭查出的数据就能知道她希望他替自己解决纪绍荣? 为什么他没有被她的种种障眼法误导,而把目标放在风云科技?她不曾把攻打纪绍荣的野心彰显于外,他是怎么猜到的? 纪凌不禁头疼地轻蹙秀眉。该不该赖皮装作不认识他?或者不承认他所做的就是她要的成绩? 这种小人行径不是她的风格,做不来。 唉!早知道她就自己下手除掉纪绍荣就好了,看吧!多一桩麻烦事都是自找的,她千不该万不该去参加那个酒会,不去的话,也就不会沾惹上这号猎人了。 他所谓的接收她指的是什么? 要人?要风云科技?还是她的心? 风云她是不会给的,身体倒是无所谓,没什么损失,给他也不觉得委屈了自己,至少他有她认定的某种资格,作风够强势、够精悍,算是一名强者,若换作是别人,她连考虑也不会。 至于心,她有吗? 凄恻地看着映照在大理石桌上的脸,她自嘲地笑着。 她还记得那刺入身体的冰冷刀锋,那种痛彻心斐的感觉不止让她痛楚难忍,同时也刨空了她的心,灌注了满满的怨恨和求生的意志,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要心做什么?变成敌人打击她的利器吗?死一次就够了,不能笨得再给别人另一次致死的机会。 “小姐,有位先生找妳。”管家李婶轻叩她的房门,探头进来。 “是法兰还是约希?”她直觉地问。 “都不是,是一位面生的客人,他说他姓宿。” 宿语昂?他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纪凌讶然不已。 “小姐,妳要见他吗?”深知纪凌性子的李婶明白她不爱与人共处,试探地询问道。 “请他上来,我想他有事要找我谈谈。李婶,劳烦妳冲壶茶上来。”她收好一桌的文件,准备面对现实。 “我这就去。”李婶应道。 不一会儿正主儿就到了。 “宿先生,这边请。”李婶端着托盘将茶具搁在书房的小茶几上,引他进门。 “李婶,妳去休息吧!谢谢妳。” 李婶点点头,轻掩上房门出去。 “怎么找到这儿的?楚歌查的吗?”纪凌倒了杯芳香的红茶端给宿语昂,轻声问道。 宿语昂有点讶异地扬眉,接过她递来的茶杯。 纪凌将他的表情看入眼里,笑着解释“我有做功课的好习惯。” 宿语昂仔细地打量她,只手抚着她苍白的面容。 “妳瘦了,英国方面太棘手吗?” 换作纪凌一怔,张大眼睛看他。 宿语昂浅笑道“我也有做功课的习惯。”他放下杯子,伸手揽她入怀,托起她的脸。 “妳给的期限到了,如何?我的成绩妳还满意吗?”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要纪绍荣被整垮?”她问出心中的疑惑,对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并不介意。 “将心比心,倘若我是妳,我会这么做的。风云科技的价值远超过万业集团,得个小小的万业近不如谋夺庞大的风云来得更实际。而万业可以慢慢来,风云的寒严可是不等人的,他已日薄西山,没有事前准备周详,要得到他的位置虽说不难,但会坐不安稳,为了不让妳分心,拆了万业算是我的见面礼,替妳省去浪费时间的困扰,也好消消我的心火,一举两得。”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了除了钱财之外,我贫瘠得令你无法想象,你要我的人可以,其它的我给不起。”她空洞地说着,双眸冷漠的看着他。 宿语昂低头吻着她的额际, “妳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妳什么都不必给,只要让我为妳付出就行了。” “我不懂。” 他拥紧她冰凉的身躯,拉起她的双手放在胸前,用自己的体温熨烫着她,让她感受到温暖。所有的猫咪都怕冷,那么她一定也很怕冷吧?他搓揉着她的肩臂,护住她身后。 “我只想在妳身边守护,让妳休息、让妳依靠。”他在她耳际喃喃倾诉。 纪凌立即想推开他,但他不肯,将手收得更紧。 她迎上他的眼,凛冽地开口, “我从不依靠任何人,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看出了她眼底的厌恶,宿语昂轻柔地抚平她的眉心。 “适时的依靠并不代表软弱,它是一种休息,休息算是弱者的表现吗?总有一天,妳将因自己的骄傲累垮自已,妳想将自己定位在哪里?永不倦累的强者吗?” “是的,我只认同强者,如果你仔细调查过我的来历和成长环境,你该知道,若没有坚强的信念,那么将不会有今日的纪凌,你也不会为此而来。”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守护妳。纪绍荣的万业已毁,一旦妳得到风云科技后妳还有什么心愿?妳还有别的生存目标吗?强者的信念让妳一路走来,若是到了尽头妳还剩下些什么? 妳会歇息吗?妳肯当弱者吗?”他毫不讳言地指出她的生活方式,直指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弱处。 “以后的事现在想还太早。”纪凌避开他刺人的眼神,不作正面回答。 宿语昂扳正她的脸,轻声地更正, “那是妳的未来。” 她掀掀嘴角,不屑地回道“未来又如何?日子不会因为你的刻意经营而过得更长久,也不会因为你的忽视变得更短暂,只是求生存而已,任何形式都可以,没有在乎的必要,我只要知道自已还活着就好了。” “是他们给了妳这种思想的?还是他们曾经想置妳于死地迫使妳以求生存为目的?”他锐利地询问,望进她的眼瞳想寻找答案。 纪凌偏过头, “与你无关。” “有关,当我达成妳要的成绩时,妳的一切都属于我,妳的人就是我要紧紧守护的,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妳,即使有这念头也不行。” “随你,你要爱心过度泛滥我也没办法,只要不妨碍我做事就行了。”她耸耸肩,完全不在意自己会有什么处境。 宿语昂埋头在她的颈项,耳语般地催眠她, “不要防我,不要。” 纪凌拉离他,心绪杂乱地看着他完美的俊容。 “妳仍会是一只来去自由的猎鹰,当妳奋战结束,又累又倦时,我会是妳栖息的树,即使全世界的人都遗弃妳,妳仍有我。” 她的小手爬上他的脸游移,沿着他俊美的脸部线条行走,无神地碰触他。 “你有两种面孔。”她画着他的眼眉“对付纪绍荣是那么冷酷无情,对我却又是这副呵疼的模样,我看不清、分不明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都是,但我只为妳展现这一面。” 他低下头,准确地覆上她的唇瓣,浅尝细琢,直到发觉她双手悄悄地攀附着他,他才放纵地深深吻她,汲取他想望的一切。 纪凌喘息地靠在他的肩头,让他环抱着自已,她还不能适应他的热烈,口鼻里全是他的气息,觉得自己虚弱得像个孩童,没有他的支撑几乎站不住。 宿语昂眷恋不已地细吻她的颈项,满意地看着白皙肤色漾出粉点,转而吻上她精致的面容。 “你把我弄得心好乱。”纪凌找回声音,闭着眼迎上他的唇。 “什么都不要想,只要让我好好宠妳。”灵巧的十指在她丰厚的发丝中穿梭,他爱极了那种丝缎般的触感。 “除了这副皮相外,我有什么好?值得吗?”纪凌靠在他的胸前静听他的心跳声,彷佛也在呼应她,就连频率也一致。 “值得,有一天妳会明白的。”他轻柔地顺着她的发,紧紧地拥着她。 “现在不能告诉我吗?”她自他怀中抬起头看他。 “妳还太小。”宿语昂点点她的俏鼻。 “是吗?你嫌我年纪小,我还嫌你太老呢!记得那晚你还说我配你刚好,这么快就把话还给我了?”她拍拍他的额际笑道。 宿语昂转了个话题, “英国那方面需要我帮忙吗?”他抚着她的脸庞,不忍见她日惭消瘦,在她未达到目的之前,想必她是不会休息的。 “私人恩怨,我要自己解决。倒是你,你打算如何处置纪绍荣?”她敛去笑容,正色地问。 “妳希望我怎么做?” “你想取悦我?”她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他大费周章地去弄倒一个集团。 “就当是小礼物好了。”宿语昂露出爽朗的笑容,低头吻她。 纪凌摇头, “我不要纪绍荣的一分一毫,那不是我自已挣来的。整垮他只不过是想让他付出代价,他的钱财吸引不了我。” “妳想怎么做?” 她想了想,眼里写满笑意。 “将它贩售后分成两份,送给为你劳心劳力的方凯翔和楚歌吧!就当新年的红包及谢礼。” “妳还真大方,有了那笔钱,他们会成为大富翁,凯翔和楚歌会乐死。”他笑谑地拥紧她。 “卖命的是他们,给点回馈也是应该的。” 他的目光锁紧她的笑靥,那是绝美、自然,发自心底的笑,是他一直在寻找和渴求的,他想永远保留这份甜美,为她,也为自己。 “怎么了?”纪凌望着他发痴的眸子,小手轻拍他的脸。 他低下头来与她额际相抵,低低地要求她的应允。 “答应我,为我快乐。” 纪凌沉没在他真诚的眼眸里,内心深处柔软的一处被撼动了。 沉默地看着他,彷佛看见了不快乐的自己,她不快乐吗?至今她才从他的眼里明了。为什么他总是能清晰地映照出她的内心?为什么他的要求那么少,她的快乐对他很重要吗? “为我欢笑,我想看真实的妳,只为我,好不好?”温柔的嗓音在她耳际撩绕,像是蛊惑,也像是恶魔的咒语。 “你真的只要我的这些?我办得到吗?”她惶然地想离开他,从未有过的不安在心底升起。 她能被上天允许得到这么多吗?还是这又是她人生的另一起波澜?她不知道该怎么快乐、怎么欢笑,阴暗的生活中从不被允许得到这些,只有伪装她才能面对这个世界,从小她就强迫自己必须如此,日子久了,她也找不着那被遗忘的自己了。 “我会在妳身边,别怕,妳会办到的,相信我。”他紧紧地环抱她,抚平她的不安,怜惜的细吻落在她雪白的面容上,为她的焦急感到心疼。 “给我时间,我──” “我明白。”修长的手指按住她的唇。 “不管发生任何事,记住,妳永远还有我,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等待妳,不离不弃,这是我对妳永生的承诺。” 他放开手,以唇印下誓言,和缓了她的心,将她深深地融入他的温暖里,不再寒冷孤寂。 “为什么是我?”她问出心中最害怕的问题。 “因为妳是我另外的一个自已,过去我失去太多而找不到自我,直至妳的出现,才让我终止这些年来的寻找,我想善待自已、爱自已,而在这之前就必须好好爱妳。” 纪凌不语地看着他,干涸的心灵彷佛被注入一股泓泉,漾起了不知名的情愫,虽然不清楚自己的感觉,但能确定的是,他成功地进占她的内心,是他给了她这种过去从不奢求的想法,她也想好好爱自己,就如他一般。 久久,她栖息在他怀里,闭上眼紧紧地环住他宽阔的背不放。 **银翼杀手 * 第四章 “李婶,妳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纪凌盯着站在房门外的李婶,她正紧张地绞扭着双手,神色似乎有些慌张。 “小姐,妳的继母他们来了,说是要见妳。”李婶不安地回答。 她还以为那个三不五时就向她报到的宿语昂又来了!纪凌转头面向计算器屏幕,看着法兰陆续传给她关于英国最新动态的数据。“告诉他们我没空,不见。” “可是──可是他们硬闯进来,而且口气很不好,现在就在楼下,妳说怎么办?” “丧家之犬就是这副德行。”她懒懒地关机整理好重要的数据,起身披上外套,打算尽快打发这些惹人嫌的亲戚,不想让李婶为难。“李婶,去告诉他们我马上下去。” “小姐,这不太好吧?纪大少爷似乎很生气呢!万一他们联手欺负妳怎么办?妳还是避一避比较好,我去向他们说妳不在家。”李婶忧心地回道。看惯了纪家人仗势欺人的姿态,她不能不防着点。 她拍拍李婶的肩,“没用的,李婶,到时他们会冲上来找我,妳别费事了。” 李婶僵硬地点头,突然想到了一个救星,连忙退出房外拨电话,然后再下楼通知纪家的人。 在楼下等得不耐烦的纪炎见纪凌步下楼,粗声粗气地吼道:“纪凌,妳好大的排场啊! 见妳还得三催四请的,需不需要挂号?妳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不速之客。”她冷淡的响应。 “妳──”纪炎的火爆脾气当场就要发作,万彩芝急忙伸手按捺下冲动的儿子,对纪凌陪着笑脸。 纪凌对万彩芝的动作起疑,万彩芝向来不会阻止自已的儿子对她发火,今儿个却如此反常,可见来意不单纯。 她静坐在他们的对面,不带任何表情地问:“纪夫人,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万彩芝思考了很久,困杂地开口,“纪凌,妳知道妳爸爸的公司出事了吧?银翼杀手两个星期前突然买去了公司大部分的股权,现在妳爸爸极需一笔钱周转应急,我今天来是代他向妳借点钱。”万彩芝第一次在纪凌面前低声下气地说话。 借钱?!纪凌几乎想大笑了,亏他们想得出来这条路,居然会找她借钱?他们肯定是被宿语昂逼得走投无路了,才会不情不愿地找上她。看纪炎臭得发酸的脸和一旁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的纪绯,想必他们很反对找她借钱。 “对不起,我可能有点耳背所以听不清楚,纪夫人,妳方才说什么来着,能否麻烦妳再重复一遍?”她掏掏耳朵倾身向前,脸上一副不解的神色。 纪炎火大地吼:“纪凌!” “干嘛?叫魂哪!”她回他一句,继续向万彩芝问道:“纪夫人,妳刚刚说什么?” 万彩芝心头百般不是滋味,明知纪凌是故意让她难堪,还是忍下这口气向她重复,“我们要向妳借钱。” 纪凌微微一笑,“向我借钱?我是只无所事事的米虫,都快养不活自己了,怎么有钱借你们?” “妳是没钱,但妳外公寒严有,妳可以开口向他借。”万彩芝说出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纪凌玩弄着今早李婶自花园剪下的百合,嗅着淡雅的香气,淡冷地回绝:“我和他不熟,要借,请你们自己去借。” “什么叫和他不熟?妳和他在英国住了六年,又是他唯一的外孙女,妳说的这是什么鬼话?”纪炎拍桌叫道。 “我只是去英国读书,并未和他同住,他做他的有钱外公,我当我的穷酸孙女,除了和他有点血缘关系之外,基本上我和他是陌生人,因此你们借钱找错对像了,我在他心目中并无地位可言,他不会借钱给我的。”她一口气地说出事实,信不信就随他们了。 “不可能,他只有妳这唯一的外孙女,怎么可能不重视妳?那以后他的风云科技要传给谁?我看妳是不肯出面帮忙,才这么说的吧!不然那六年妳在英国怎么生活?”万彩芝叫道。 “靠自己。”她很老实地回答。 纪绯不信地看着她,尖酸地笑着,“妳又懒又笨,长相又难看,就凭妳自己怎么能在英国生存?何况那时妳才十二岁而已,骗人也要打草稿,不要以为我们那么好骗。” “随妳怎么说,忘了告诉妳,我没有向人伸手要钱的坏习惯。”她蓦然阴森地笑看纪绯。 “妳敢笑我们?”纪绯又羞又气地谩骂。 “我指名道姓了吗?”纪凌转头看向窗外。 纪绯不依地扯着万彩芝的衣袖,娇声地告状,“妈咪,她欺负我们。” 万彩芝全副心神都摆在寒严与纪凌的关系上,没时间理会女儿的撒娇。 “纪凌,就当帮妳爸爸一次吧!好歹他也养育过妳,现在他正需要妳的帮助,妳这个做女儿的总该尽点孝道,替他减轻经济方面的压力。有了妳外公的借款,妳爸爸就能买回股权,重新经营他的事业,妳是他的女儿就该为他设想,一家人互相帮忙共渡难关,以后我们会把钱还给妳外公的。”万彩芝退一步改以温情软化她。 纪凌的反应只是挑挑眉,将万彩芝的低声下气当成废话。 “请不要随便攀亲搭戚,谁和你们是一家人?我可不要这等福分,你们自己留着慢慢享用,别想和我沾上关系。至于纪先生曾养育过我?这倒是新闻。”她托腮沉思。“妳说的是他当年定期寄给我的几毛钱是吧?不好意思,那是他的义务,我没欠他什么,少拿这个来向我要人情,我也很为自己是他女儿感到不幸。这样吧!妳叫他断绝我跟他的父女关系,如此一来,我快活、他轻松,省得大家都麻烦,而他要借钱,叫他自己去跟寒严开口。” 万彩芝按捺不下满腔的怒气,尖刻地质间:“妳明知寒严恨他入骨,绝不可能借钱给他的,要他上门借钱,岂不是故意让人看笑话?” “那就别跟寒严借嘛!台湾没有银行吗?”纪凌状似不经意地回道。 纪炎恶形恶状地拍打木制桌面,并砸坏一旁的花瓶,以流氓的姿态威胁,“就是借不到才会来找妳,废话少说,妳到底帮不帮我们?” “不帮。”她简洁地回答。 “妳这个贱货。” 纪凌冷眼看他。“纪大少爷,请勿本末倒置,这名称应是属于你和纪大小姐的吧?当年你们不就是不伦之下的产物吗?我都不吭声了你还好意思说?正牌货是我耶,不像你们是地下工厂制造再加以包装的,怎么?少爷日子当久了就忘了本来的身分?要我提醒你‘私生子’这头衔吗?” 万彩芝脸色当场刷白。 纪绯立即尖叫道:“妳这只狐狸精不要乱说话,妳跟妳妈妈一样不要脸,爱抢别人的男人,上次妳还在酒会上勾引我未来的男朋友,大庭广众之下和他亲热,纪家的脸都被妳丢光了,妳是潘金莲转世投胎的,天生水性杨花,妳下流、不要脸!” “请问妳未来的男朋友指的是谁?”她什么时候抢了花痴的男友啦? “宿语昂。”纪绯理直气壮地吼,“都是妳,妳破壤我们的感情,本来他会是我最耀眼的男友的;没想到妳专抢人家的男友,把他还给我。”纪绯忿忿地向她要人。 “请问妳有收据吗?”纪凌慢条斯理地问。 “他本来就该是我的。”纪绯大言不惭地说。 万彩芝想起那晚宿语昂曾与纪凌在角落谈话,马上联想到纪凌可能会做的手段。 “纪凌,是不是妳煽动宿语昂做这些事的?” “我没煽动他什么。”她据实以告。 纪炎一听更加火大,“一定是妳,不然为何妳们谈完话后,第二天他就向我们万业集团开刀?妳向他说了什么使他要如此害我们?” 万彩芝拉过纪炎,生气地问:“纪凌,妳是想报复我们,所以叫他收购万业集团吗?” “报复?你们做了什么需要我报复?说来听听好让我参考。” “我──”万彩芝一时反而语塞。 眼见母亲又输在口舌之下,纪炎逞凶狠地为母亲出气,“说,是不是妳叫他做的?” 纪凌的细眼眸直视这不成才的纪炎,耐心惭失。“你们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要借钱还是扣上这莫须有的罪名?” “我们要妳去向那冰块做的寒严借钱,也要妳给我们一个交代。”纪炎壮硕的身形来到她面前,低头命令她。 “办不到。” “妳欠扁,贱人!”纪炎气红了只眼,举起手掌完全不控制力道地甩下一巴掌。 “啪!”纪凌被那惊人的力道甩离坐椅,狼狈地跌在地上分不清东西南北。 “小姐!”李婶失声大叫,飞奔至她的身侧跪着将她搂入怀。“小姐,妳没事吧?看看我,不要吓我呀!”李婶老泪纵横地捧着纪凌的脸庞,用衣袖拭去她嘴角的血。 纪凌茫茫然地抬头看着李婶的脸,耗尽气力地安抚她,“我没事,不要哭,李婶不要怕啊!” “让开,老女人!”打得不过瘾的纪炎在母亲和妹妹的默许下,打算一次将纪凌揍个够。 李婶用自己的身子护住纪凌,一如当年般,不让纪炎有机会再伤害纪凌。 “给我滚,别妨碍了老子的好事。”纪炎抬起脚猛踹李婶。 双眼恢复视觉的纪凌看清李婶脸上的痛楚,怨恨交加地大喝:“住手!纪炎,妳再碰她一下试看看!” 纪炎被她双眼迸射出的恨意吓得一怔,随即又露出凶态。 “我怕妳啊?我不只碰她,我还要踹她,怎么样?妳来阻止我呀!有办法就来呀!” 他又抬起脚就要踹下,纪凌接住他的脚用力往上提,纪炎重心不稳地向后跌去,不小心撞上了茶几的一角,额际开了一道血口。 “哥哥!”纪绯见状,尖声大叫。她扶起纪炎朝纪凌骂道:“恶毒的女人,妳想谋杀我哥哥是吗?妳不但下贱还是个凶手,凶手!” 纪炎按着额际的伤口,站起身来发狠地吼道:“妈的,贱人,我打死妳──” 这时从门口传来愤怒至极的声音──“把你的脏手拿开,再碰她一下,不只万业集团,你们三个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宿语昂字字句句在房里构成狂烧的火焰,震慑住每一个人。 “宿语昂?”万彩芝惊愕地唤道。 纪绯一见到心爱的白马王子,马上化作娇柔无依的小女人向他奔去。 “宿先生──那恶毒的女人欺负我哥哥──”两行清泪戏剧化地挂在她脸上,哽咽地向他诉苦。 宿语昂嫌恶地格开纪绯,冷声命令道:“楚歌,把这疯花痴丢出去。” “是。” 站在宿语昂身后的楚歌立即拎起纪绯朝外头丢去。 “宿先生──哇──”纪绯花容失色地大叫。 纪炎看妹妹被楚歌粗鲁的丢出,火冒三丈地大吼:“王八蛋,你敢欺负我妹妹!” “炎儿,快住口。”万彩芝紧捉住纪炎,深知唯有宿语昂是万万得罪不得的,尤其他还掌控着万业集团的生死。 宿语昂夹带着更狠的杀气开口,“我就照你说的好好欺负她。”他向身后的楚歌吩咐道:“楚歌,我不想再看到那张花痴脸,你看着办。” “收到。” 楚歌走出屋外,拎起纪绯阴森地笑道:“记不记得我说过不介意打女人的?今天就让妳开开眼界。”仿效纪炎的火辣巴掌,随着他的话尾一掌掌地落下,纪绯的惨叫也随之响起。 “救命──啊──不要打我的脸──哥哥救我!” “宿语昂,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你算什么男人?有种咱们俩来单挑。” 听着妹妹的惨叫声,纪炎握紧拳头想与他较劲。 宿语昂扬起英挺的剑眉扫视纪炎与万彩芝。“一个?也对,我只欺负一个女人是不公平的,你不但伤了我的女人,还伤了她的管家,好!我就成全你。”他又向身后的方凯翔吩咐道:“凯翔,把另外一个也扔出去。” “没问题。” 方凯翔捉住躲在角落的万彩芝,打开窗户直接就朝外扔去。 “炎儿──救──啊──”万彩芝惊恐地尖叫。 “混蛋──”纪炎张口大骂,抡起拳头就朝宿语昂揍去。 宿语昂闪过纪炎的一拳,拉过他的衣领劈出一记手刀,纪炎颈部受痛地弯下身子,宿语昂又朝他的腰侧左右各给一拳,纪炎痛得跪倒在地,宿语昂提起他的领子,俐落地朝他门面击去,断了鼻梁的纪炎倾刻间血流如柱。 宿语昂揪起纪炎的头发,神情有如恶魔般地低下头亮出雪白的牙,“伤我的人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你好好体会一下,别忘了!因为以后你再也听不见任何语音,这是你需要偿还的代价之一。”语毕,他张开手掌不犹疑地朝纪炎的双耳猛力拍去,猝不及防的纪炎顿时两耳喷出鲜血,当场聋了。 “宿先生,请你住手,再这样下去你会打死他的。”李婶看着满面鲜血的纪炎央求道。 宿语昂扭头看向李婶,再看向纪凌,纪凌只是望着地板,眼瞳里没有任何光彩,像只受伤的蝴蝶,羽翼尽折。 “老大,大美人好象不对劲。”方凯翔小声地提醒他。 宿语昂走向纪凌,蹲在她面前小心地抬起她被打肿的脸蛋,而她就像尊白瓷娃娃般,眼神幽远又迷离,深陷在回忆里走不出来。 “纪凌,看我,看着我。” 他搂着她的双肩贴近她的眼,见她没反应,他覆上她雪白的唇,直接以唇温暖她,为她注入一股暖流。 好半天,她原本空洞的眼眸眨了眨,这才清楚宿语昂正吻着她,她下意识的伸手捉紧他后背不放。 “凯翔,送李婶就医治疗,楚歌,把那三个弄走。”宿语昂抱起纪凌坐在躺椅上说道。 方凯翔换上一脸和乐的笑脸扶起李婶。“来,李婶,妳一定很疼吧?我先带妳上医院检查伤势好不好?” “小姐?”李婶不太肯定地问。 “没关系,妳去吧!”纪凌抬眼无力地说道。 方凯翔一把抱起李婶往外走去,对她的频频回头了然地劝道:“妳安心,妳家小姐有我老板照料,她不会有事的。春天到了,人家在谈恋爱,咱们不该做电灯泡对不对?” “他好凶。”李婶小声地在方凯翔的耳边说。 方凯翔乐得仰头大笑,“他只凶坏人,不会凶心上人的啦!”走出门外后他又小小声地说:“妳也认为他很凶对不对?我们这两个手下好可怜喔!每天受他的‘苦毒’,有一餐没一顿的,李婶,妳把妳家小姐养得那么好,一定有很好的手艺对吧?有空帮我们补一补好不好──”方凯翔的声音渐行渐远,连哄带骗地,最后成功地带着李婶离开。 ※※※ 宿语昂拿条冷毛巾在纪凌被打肿的左脸冰敷,轻柔地抚着她的发,“疼不疼?”温柔的语调轻轻响起。 纪凌张开眼看着忧心的宿语昂,举起小手想摸他的脸,半途就被他紧握。 “怎么来了?” “他们一到,李婶就通知我了。”他轻吻她的手。 “你收买我的管家?”她不满地质问。 见她恢复点血色,他欣喜地俯身浅啄她的唇。 “我是为了预防纪绍荣会祭出人情战术上门找妳,因此才先和她沟通一番,怎么说是收买?如果她没通知我,妳因此而受到更大的伤害,我会更加愤怒、更内疚的,纪炎也不可能活着离开。” “你的爱将们特地来帮你的?” 她第一次见着法兰口中的楚歌和方凯翔,他们俩就像是宿语昂的贴身待卫,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毫不犹豫的执行宿语昂的命令,太忠诚了,令她好生佩服宿语昂的魅力。 宿语昂不悦地蹙眉道:“错,太闲了,想凑热闹,一直嚷着要见妳,都归功于妳太会做人,拿万业的钱收买他们,说什么都要来报答妳的恩泽,拖拖拉拉的才误了时间。”纪凌挨了一巴掌全因他们俩的延误,回头他们俩可要小心了! “别找他们算帐,他们也是好心。”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会牵怒,她先发制人地开口 代他们求饶。 “妳真了解我。”他赞赏地吻她。 纪凌执起他厚实的手掌细看,有茧、有疤,回想起他对付纪炎时惊人的架式,并非一般寻常人的抡拳乱打。 “你是练家子?” “学过一点皮毛,主要是护身,谈不上练家子这殊荣。”他拿开毛巾看她稍微消肿的左脸,转而问她:“他们常打妳?” 纪凌叹道,“不,这是头例,我也没料到纪炎会对我出手。狗急会跳墙,加上纪绍荣又不在,第一次让他有机会对我动粗,是我太大意了,怨不了谁。” “还有他例吗?”想必她在纪家吃了不少苦头,言语上或许还能占上风,但这瘦弱的身躯就难说了,她嫩白的脸蛋还留存着纪炎的掌印,那家伙的这一巴掌打得真重,让他全身而退太便宜他了。 “你想杀光伤我的人呀?” “对。” “我自己来就行了。”他的作法太过暴力,还是采取阴柔战术比较妥当。 宿语昂握住她嫩白细致的小手。“这只手我不要它们沾上血腥,它们要永远如此洁白无瑕,有罪我来扛,妳不属于地狱。” “你的占有欲还是那么强,我说过,那会是你的致命伤,今日你伤纪炎甚重,以后呢? 伤人者人必伤之,如果他人也用如此的心态来报复你,你又该如何?解决事情的方法有很多种,不必用到暴力,哪天他要是拿枪对付你那该怎么办?” “妳在担心我?”宿语昂反而开朗地笑了。 “你希望吗?”她对他的笑容很不以为然,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很高兴妳会作如此想,但我宁可要妳的笑容而不是愁容,我要妳快乐。”他扶起她,敞开外衣将她裹入怀中。 熟悉的温暖和心跳唤醒了她身体的记忆,自动地找着舒适的姿势,她靠着他轻声喃道:“那就不要给我有担忧的机会,这种感觉我还很陌生,也不想去习惯它,真要我快乐就不要用这种方式,我不知从暴力中能得到什么快乐,我只知它带来晦暗和伤痛。” “纪炎他们找妳做什么?” “借钱,要我替纪绍荣向寒严借钱,好买回万业的股权,大概是被你逼得走投无路了,才会找上我,向我求情是他们母子三人最不愿做的事,但为了万业,他们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宿语昂冷漠地开口,“早知道他们会找上妳,楚歌先他们一步安排好了,那些卖出的股权他们永远也买不回,因为没有人敢卖回给纪绍荣,若是不听劝执意让他买回,那么卖的人也会有纪绍荣的下场。” 她离开他的肩头正眼看他,小手抚上他的脸,“我看见你传说中的另外一面了,和现在的面孔差异极大。方才是那么狠心不留情,此刻却又温柔万千,你变脸的速度还真快,真的很难适应这两极化的不同。” “吓着妳了?” 她对这可笑的问题摇头,“不,至今我尚不懂害怕这无用的情感,纵使纪炎再多打我几下,我也不会感到害怕或是向他求饶,我会累积怒意还给他,形式不一定,但他敢做就要懂得担当后果;只可惜被你抢先了,你做得太彻底,直接诉诸武力,要我,我会改用其它的方法做得不露痕迹。” “我懒得对那种人费头脑,是他先卯上我的,岂有不奉陪之理?尤其是在他伤了妳之后,他能走着出去算是很幸运的了,再有下次,他不会单单是失去双耳而已,更残、更绝的事我都做得出来。”宿语昂抱持着反对的观点,不认为对纪炎需有妇人之仁,他是罪有应得。 纪凌躺回他怀中,闭上眼不予置评,窝在他胸膛上闷闷地说:“别为我做。” “为什么?” “我不想欠别人。” 宿语昂搂紧她,“我不是别人。” “现在气虚,不和你争辩这问题,你顽固得像颗硬石,说不通。”她无力地靠着他,不想再提起关于他那过强的占有欲,她真不知道他将她当成什么了。 他关心地低下头,“还疼吗?” “只是头晕,不碍事,从我八岁以后就没人敢再打我了,隔了十二年再温习这滋味,怪难受的,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是不?” “不丑,很美。”他小心地避过她的伤处,碎吻遍布他钟爱的粉脸,像个朝圣的人,以他的唇虔诚膜拜。她怎么会认为他会有嫌弃她的时刻?即使伤了脸,她仍如美玉一般白润无瑕。 “纪绯她说的不同。”她恍惚地感受他的怜惜,不能集中意识地开口,“她笑我又丑又笨,居然还敢抢她的男朋友,骂我不要脸,像潘金莲那种**,我是该高兴还是生气?” 他的热吻陡地中断,脸色阴晴不定。 “妳有男友了?” 老天,他在吃醋!纪凌捧着他的脸不停地吻着,但宿语昂可没这等好心情去享受她的主动。 “妳还没回答我。”宿语昂俊脸写满醋意,酸溜溜地开口。 “没有,我也没抢过任何男人,只有你这野蛮人来抢我。纪绯的男友不是别人,就是你,宿大帅哥!她迷死你了。”她抚着笑疼的脸颊,指着他的鼻尖说道。 “我?”宿语昂愣愣地看她。 “就是阁下,她在酒会那晚就相中你了,还说你会是她最耀眼的男友,怎么样?你的男性自尊心补回来了没?”她嬉笑地给他一记响吻。 “那个花痴?我干嘛要她来补强我的自尊心?我的目标是妳,才会蛮抢横夺地接近妳,凭她?下辈子再排队看看,我要的是知己、是情人,只有妳才有本事撼动我,那个见到男人只会**的女人,我想楚歌铁定揍得很开心。”他报复地在她纤细的颈项又咬又啃,白喝了一缸醋,结果竟是和自己吃起醋来,真冤! 纪凌被他啃得酥痒发麻,连忙讨饶地左躲右闪,差点跌下躺椅,幸好宿语昂眼明手快,及时将她捞回来,抱在怀中一起躺在椅上,一手让她枕着,一手则环紧她的腰,免得又出意外。 她喘息地躺在他怀中,想起明天有事要找法兰他们商量,照纪炎出手的力道看来,她脸上的掌印不知明天来不来得及消失,给他们看见这等情况,麻烦又来了。 “怎么了?” “我被打这件事若被法兰和约希知道,他们说不定会宰了纪氏一家,而且会要求我一定要和他们同住。从我一回国他们就很反对我再和李婶独居,法兰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而约希则是想死了李婶的拿手好菜,现在被纪炎一闹,我的问题可大了!” “搬来和我住。”他直接开口。 “等风云的事了结再说。” “妳怕我?” “不是,在风云之事未结束之前,我不想让自已心有旁,你答应过你会等我的,不要逼得太紧。”她平静地说着,内心却因为他的要求而有点紧张。她对现状很满足,但同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还没有准备好和他一起度过人生。 宿语昂抬起她的头与她唇舌交缠,让她没空胡思乱想,直到两人不得不呼吸新鲜空气时才分开。 “我不是急色鬼,我担心的是妳的安危。妳待在我身边,我才有真实的安定感没有顾虑。并非我信不过妳那两名得力手下,只是妳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妳的美足以让人犯罪,他们有足够的能力保障妳的安全吗?” “我哪儿也不会去,但我会叫法兰和约希盯紧纪家,再不成,我会请些保全人员驱离他们,放宽心吧!” “就这样?” “反正还有你呀!”她理所当然地说。 “我不是神仙,今天只是运气好,下次就没有那么侥幸了。”他不像她那么乐观,她太不重视自己的安危了,也许得暂时找些可靠的人来保护她,而又不打扰她的生活。 “过一天算一天,不要想得那么远,你看,我现在不就好好的吗?” 宿语昂轻碰她脸上的指印,“刚才的情况妳怎么解释?” “什么情况?” “妳见到血迹后便发呆出神叫不醒妳,这是怎么回事?”他固定住她的下巴不让她躲避,严肃地问。 “不知道。”纪凌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的神色。 “妳有事瞒我。”宿语昂?细了眼眸,脑子飞快地转动,“是纪绍荣还是纪炎?他们对妳做了什么?回答我。” “都不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就算你要追讨曾伤害我的人也来不及了,事情已经过去,你就别问了,我想说时自然会告诉你,现在不是时候,不要问。”她拍开他的手埋入他的胸膛拒绝回答,同时也拒绝回忆。 “纪凌?” “我好累,让我睡一会儿,抱紧我好不好?等我睡着你再离开,不要留下我独自清醒地面对这空荡的房子,还不要离开我,好吗?”她偎紧他,第一次对人说出这种话,自从有了他之后,她好象再也不能忍受孤寂。 “我不走,不会离开妳,安心睡吧!”他心疼地抱紧她,不再逼问。 直至纪凌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宿语昂低头看着她熟睡的小脸,轻巧地抱她回房安睡。 临别前他眷恋地俯身吻她,在她耳畔喃喃道:“不离开,我不会放下妳,给过妳这誓言,我就永不收回,对我、对妳都要有信心,我等妳。” **银翼杀手 * 第五章 暮春三月,法兰西斯接获寒严家庭医师的紧急通知,下半身中风瘫痪的寒严因上呼吸道感染演变成肺炎,再恶化成肺水肿,朝不保夕,随时都可能死亡,寒严要求临终前能见纪凌一面。 纪凌带着宋约希与法兰西斯两人飞返英国,匆忙之间来不及告知宿语昂。 寒严居住于伦敦市郊一座宫廷式的华丽宅邸,占地达数十英亩,其中有森林、花园、广大的草坪等,奢华之程度宛如古代的英国贵族。 自他病危的消息传出,许多寒氏的远亲近戚纷纷前来慰问和探听最新消息,所有人都想知道寒严庞大的家产在他过世后,究竟会落入谁人手上。在一票候选人之中,以寒沐、寒沁和纪凌三人最为热门,若是能趁此时押对宝多多奉承,以后自是少不了好处。 寒沐与寒沁均为寒严之堂弟,自寒严中风后,两人便由他国返回英国总公司。 在激烈的三位竞争下,寒沐的实权远超越寒沁,目前暂代风云总裁之职,大手笔地收拢人马,巩固自已的地位,竞争总裁的企图心风云上下人人皆知。而不甘示弱的寒沁也借机完成几宗不小的案子,证明他握有的实力远在寒沐之上。风云内部分裂成两派人马各拥其主,暗中较劲,风云的营运几乎停摆,所有人力全都耗费在内部的斗争之中。 纪凌因其母曾与寒严断绝父女关系又是外姓,自然显得低调不少,但因为她是寒严唯一的亲血脉,因而也不容小觑,只是她涉及风云内部核心的时间短暂,再加上是个年少的女流之辈,也有人对她持反对的声浪,认为她不足以担当风云总裁的大任,公开地排斥她,要她退出。 但寒严临终前只要求见纪凌一人,寒沐及寒沁均未被点诏,这一来不免又引起另一番揣 测,究竟是血亲重要还是实力可靠,就端看寒严如何取舍。 当纪凌出现在寒家大宅时,立即引起一阵**,拥戴寒沐与寒沁的成员分据大厅两处,壁垒分明,而纪凌的身旁只有宋约希与法兰西斯两人,显得势单力薄。 寒家因为遵循英国传统繁文缛节甚多,纪凌需要先通报家仆,再经由家仆传讯,得到寒严的同意方可入室见人。 纪凌捡了个三不管地带枯坐等待,水灵的大眼看着寒沐与寒沁虎视眈眈的眼神,心里着实觉得无聊且浪费时间。 一名寒严忠心的老仆恭敬地朝纪凌行礼,“孙小姐,老爷有请,劳烦孙小姐移驾上楼。” 纪凌点头起身准备上楼,宋约希与法兰跟在她后头也打算一起前往,但老仆将他们两人挡下。 “老爷只请孙小姐入内。” “约希、法兰,你们留下。”纪凌朝他们使了个眼色。 “孙小姐,这边请。” 纪凌跟随着老仆上楼,留下一屋子等待消息的人群。 推开寒严的房门,扑鼻而来的是阵阵药水味,房内有着寒严的私人医生和律师,寒严躺在床榻上,面如黄蜡,一见到她,勉强伸出枯槁的手招唤她。 “纪凌,过来,坐这里。”他拍拍床沿要她坐下。 寒严看着容貌酷似寒倚柔的纪凌,她比当年离家的寒倚柔更美、更独立,伸手想握住她,却被她冷冷的抽走。 纪凌眼光直直地瞧着桌上、墙上,四处都或摆或挂着寒倚柔的照片,看来寒严虽和寒倚柔断绝关系,但心中仍是非常挂念她,可能是拉不下脸来接她回英国,直至她死,寒严也许都活在悔恨之中。 “孙小姐,老爷身子很虚弱,千万别刺激他。”老仆细声地提醒纪凌。 “我知道了,你和律师都出去,我有话想和我外公谈谈。” 老仆看向寒严,寒严向他点点头。 待他们走后,寒严开口,“妳知道风云目前的情形吗?” “大致了解,寒沐与寒沁抢破头想接你的位置,风云内部已然分裂,没有向心力更不用谈团结,跟盘散沙没两样,外人要攻打正是时机。”纪凌的眼神滞留在寒倚柔各种形貌的照片上,冷凝的恨意冲破心墙,但她仍是隐藏着,没让寒严查觉。 寒严叹囗气,“寒沐野心太大,有野心本是件好事,可惜他只懂得往前冲,却不知道也要固守原有的根基,交给他,不出三年风云会因他而损失惨重,所以他不适任。而寒沁虽有实力,但他太好大喜功不会体恤下属,日久人心必失,到时他身边只会剩下吹捧他的小人而无实在作为的战将,因此他也不能接。” “我呢?”她低头问。 “妳在风云时日虽短,但事事务求完美,交给妳的小案子只有成功没有失败,作风低调却很服人心,与妳接洽过的客户都对妳赞不绝口,尤其妳当时还只是个学生,可见潜力无穷,再过数年必成大器,与其将位子交给他们,还不如朝妳下注。”寒严老虽老,但并不胡涂,纪凌是个人才,也许能力远在这票争宠的亲戚之上,这也是他招她回来的主要原因。 “这么看得起我?” “我也没别的选择。”他很势利地说。 她绽出一抹笑容,看着一旁随时待命的医生和那批精密的医疗器材,转而问道:“找我来就是想对我说这件事?” “妳是我唯一的亲人,有些事我想向妳说清楚并且交代好。” “说。” “妳知道我恨纪绍荣。”寒严愤恨地看着她。 “知道,你也同时恨我身上流有一半他的血。”纪凌顺便说明事实,道出他多年来看待她的心态。 寒严深吸了一口气,避开她的眼神。“除了妳,风云交给任何人我都不放心,在交给妳之前,希望妳答应我两件事。” “你说。”她睨着寒严,想知道他还有什么把戏,反正他也快死了,听听他将死之言也可和以往不可一世的对话比较一下有什么分别。 “首先,妳要改姓寒。我寒家在妳这一代除了妳没有其它的子嗣,妳母亲死得太早,没有为我留下男丁接棒承继,我要妳改姓寒是希望妳延续我寒家的香烟,使它不致在妳母亲那代就断绝,妳办得到吗?” “可以。”她连想也不想地就答应。 寒严像是松了口气,继续说出第二项要求。 “其二,妳必须答应我,在接下风云之后一定要亲手毁了纪绍荣,不能假手他人,他夺走我唯一的宝贝女儿还勾搭别的女人,最后逼死她,这仇我要妳报,替我和替妳母亲报复那负心男人,妳能不顾父女之情达成这件事吗?” “可以。” “关于风云内部的问题,妳有能力解决它分裂的状态吗?” “有。” “妳有自信?”寒严为她的爽快感到一丝怀疑,她从不向人低头也不应允任何事,今日的不同使他警戒心倍增。 纪凌笑得很虚假,这老头子太不了解她了。 “我不做没把握的事。”她环着胸看着这残烛老人笑道。 “很好,我已经替妳安排了几名可靠亲信,他们会在风云中辅佐妳,直至妳步上轨道为止。”寒严安心地靠躺回床,很满意地合上眼。 “你交代完了吗?你女儿正在下面等着和你团聚,你快去赴约吧!唠唠叨叨一大堆,我是你能指使的吗?”纪凌点燃一根烟,轻蔑地说。 “妳──”寒严倏地瞪大眼,硬生生地吐出一句。 纪凌在他房内踱步欣赏每一祯寒倚柔的照片,顺手拿起一祯踱至他的床前,将那相框当成烟灰缸使用。 “我要姓啥名谁都是我的自由,唯独寒字这姓我是不会列入考虑的,我厌恶都来不及了又怎会听你之命而改?你凭什么命令我?下去问问你女儿缘由吧,你以为我恨的是谁?纪绍荣吗?枉费你白活了这把岁数,连我的心思都摸不透,该好好反省了。” 她拉来木制的坐椅坐在他身旁让他吸二手烟。 “我恨的是你,还有寒倚柔,纪绍荣当然也在名单之列,但我不会依你说的亲手毁了纪绍荣,因为已经有人替我办到,省了我不少气力,所以你的两个愿望这辈子永不会实现,我要你带着遗憾下地狱。” 寒严嘶吼道:“妳答应过我的!” 纪凌耸耸肩笑道:“我说谎,不行吗?” “妳──” “至于你最放心不下的风云,我会好好整顿,它将不再是你寒氏的风云,而是我,纪凌的风云,你可能还不清楚你那些美其名要辅佐我的亲信早被我清理掉了,小小螳臂又焉能挡车?太过轻敌是你犯下最大的错误,我的风云将不会有分裂的问题,你的人马将被我全部驱逐,改以我这两年来培育的新世代取而代之,寒氏一门将永成绝响。”她吐出一缕缕的烟雾快乐地笑着,将烟头捻熄在寒倚柔的照片上。 “妳──咳咳──”寒严怒火攻心导致呼吸困难,竭力地喘着气,脸色愈形苍白:“别死得太快,你还没听到精彩部分呢!”纪凌招来医生替他戴上氧气罩,不让他马上死去。 “医生──叫──叫律师来──”寒严费力地叫道。 纪凌推开椅子站至他面前冷酷的说:“甭叫了,想改遗嘱吗?我替你改好了,你的律师和医生半年前就被我收买了,只要你一死,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死无对证,我已是你的法定继承人,你名下所有的财产和风云都是我的,要改,可以,下辈子别再看走眼以为我好对付,你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妳──收买我的律师?”寒严不敢置信地瘫在**。 “金钱万能,你以为我没钱吗?未免太小看我了,这两年来我会毫无建树吗?没点本钱怎么跟你斗?在台湾两年我所赚的钱不比你世世代代所经营的风云少,要接收、要收买我有什么办不到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纪凌俯身至他的面前,让他看清她美丽得近乎邪恶的脸庞。 “因为我是你们所有人的罪。” “罪?什么──罪?”寒严打个寒颤。 “你不知道吗?基督教有七项原罪,包括贪婪、色欲、懒惰、骄傲、嫉妒和愤怒等等,你自恃富裕目中无人,犯了骄傲一罪,纪绍荣为求名利拋妻弃女,犯了贪婪、懒惰和色欲三罪,而寒倚柔犯了嫉妒和愤怒两罪,你们三人的罪行衍生了我这个罪人,八岁时我就已经偿还你们所加诸在我身上的惩罚,现在还给你们,很公平。”她炯亮的双瞳映出他惨白的神色和她堆积砌成的仇恨,字字句句传送出她的怨恨。 “妳不是神,妳有什么资格责难我?妳又凭什么要我赎罪?”寒严微弱地反击,她美得像地狱来的使者,就连看她也像往地狱踏去,与死神打了契约。 纪凌双目凛冽的逼近他,不带温度地开口,“当然有,你知道你的宝贝女儿生前做了什么吗?”她拿开他的氧气罩在他耳边说道:“她要杀自己的亲生女儿,杀我。” 寒严片刻间忘了呼吸,不敢相信他所听见的。 纪凌刻意为他说明过程:“用刀,亲手一刀刀刺进她女儿的身体,很冷、很痛,让人生不如死。那年我只有八岁便需经历亲人的杀戮和背叛,母亲要杀我、外租父和父亲不救我,即使在她死后也没有人拉我一把,任我自生自灭,若不是有坚强的求生意志,我还能站在这里吗?你说,我没有资格要你们赎罪吗?” 寒严淌出老泪,摇头否认。“倚柔──倚柔不会──她不可能会这么做──”他的女儿是那么地柔顺温慈,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不可能?”纪凌脱下外衣,让他仔细瞧她手臂和肩上深浅不一、歪曲丑陋的刀疤。 寒严咬牙别过脸不忍卒睹。 “还要看更多的刀疤吗?面对我,你有什么不敢看?那是你女儿做的,你为什么不敢面对它?”纪凌用力扳正他的脸,要他看清楚她身上永不能磨减的伤痕。 “不──”寒严痛苦地低号。 “再告诉你一个让你死也不能瞑目的秘密。”她继续对他倾倒往事。 “住口──不要再说了──” “你真以为寒倚柔是死于车祸意外?”她冷不防地问他。 寒严颤巍巍地开口,“妳──妳弒母?” “不是我,是纪绍荣设计杀了她,想不到吧?见到你女儿时顺便告诉她一声,免得她死得不明不白,你和她一生都毁在姓纪的手头上还不知情。”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她才让他知道真相。 “纪绍荣──”寒严苦恨的大叫。 一旁的医疗仪器发出一连串的警铃声,寒严的心跳速度和呼吸都迅速增快至危险状态,家庭医生赶紧替他戴上氧气罩,转头看纪凌,而她仍是无动于衷,医生只好停下救助寒严的动作。 “算我做件好事,先送你去找你的女儿,等纪绍荣一无所有时他也会去找你,你们三个不会太寂寞,可以在下面再好好斗上一回合。”纪凌偏头看他,脸上没有同情也没有欣喜。 “妳好残忍──” “向你们学的,你们教导有方,我该谢谢你们。” 家庭医师紧张地拉拉纪凌的衣袖,“孙小姐,妳不能再刺激他了,他的心脏会承受不住。” “这样就受不了?我呢?当我受苦受难时有谁来同情我?要我施舍一点怜悯给你吗?” 她低下头拭去他的老泪,可怜地看着他。 “我──错了──不该──不该让倚柔生下妳──” 纪凌最后一丝良心也随他这句话远去。 “真巧,你女儿在死前也这么说过。” 寒严圆目直瞪,伸手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像要捉住什么。 “倚柔──倚柔──”心室监测器出现一道水平线,哔声划破充满仇恨的空气。 “永别了,外公,代我问候我母亲。”她亲吻他的额际,为他合上双眼,让他安心地去找女儿。 医生闭上眼,关上监测系统和其它的维生器具。纪凌走至门前时停下,转身回头看了寒严一眼,继而永远地离开他。 ※※※ 寒严死后,律师立即公布其遗嘱内容。 寒严名下的财产,包括外债、金融投资、动产及不动产、风云科技、寒氏大宅,以及其在英国四处购置的房地产等,涓滴不漏地全数给了纪凌。纪凌卖了部分的地产以支付庞大的遗产税,寒氏大宅即是被出售的地产之一。 在寒严下葬的七天后,纪凌在风云招开高层主管会议,以商讨风云的未来。 开会当天,参加会议的成员百分之六十为寒氏宗亲,只有少数的外姓人氏及英籍人士,简而言之,风云科技几乎是寒氏一族所控制,这也是纪凌要招集他们的主要目的。 在风云大楼宽广的会议室里,纪凌坐在主席的位子上,身后各站着宋约希与法兰西斯,长桌的左侧是寒沐与拥戴他的部属,长桌的右侧则是寒沁与效忠他的人马。 她以清亮的嗓音开口镇压一室的嘈杂,“今天我请各位来,不是来看职位防卫战,请诸位收敛点,是炎黄子孙的都该晓得‘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句话的意义,别因火烧着了,才懂得节制,听懂了没?” 纪凌不怒而威的王者气势,让原本仍争论不休的两派人马霎时安静了下来,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纪凌的身上。 “首先,我要宣布有关人事异动的事项,在此之前,我想听听各位有何高见。”她敲敲桌沿,看着寒沐与寒沁,不急着直接告诉他们她所谓的人事异动是何等的大搬风。 寒沐先声夺人,“纪小姐,听妳这么说,妳是对于目前风云内部的部署,与原有的人事安排有不同的看法吗?” “有,例如总裁一职。”她开口点明他仍然占据职位不放。 “我做得不称职吗?”寒沐对纪凌轻视得很,根本就不想把位子还给她。 寒沁在另一头耻笑他,“寒沐,纪小姐是风云名正言顺的总裁,你不过是暂代的,别死耗着让自己难看,寒严都指定要她继承了,你霸着不放未免也太低级了吧?” “你是吃不到葡萄喊葡萄酸,这职位是寒严他直接授权给我的,你穷嚷些什么?是你自己没本事,他才不传给你,少在那里敲边鼓,你算哪根葱?”寒沐回骂道。 “你们有完没完?”纪凌打断他们的斗嘴,不耐地问。 寒沐看向纪凌,一副施恩的样子,“纪小姐,我认为妳年纪太小不适合从商,妳这年纪应当在校园里追求学问而不是荒废学业。商业界这种事妳不懂,我愿意再替妳掌舵风云几年,直到妳有能力独当一面,那时我会交出总裁位置,妳放心地先去求学吧!风云有我在妳用不着烦恼。” “多谢美意,但我已离开校园两年多,并且拥有企管与电子工程双料博士,我不知道自己还要再读些什么,还有比博士更高的学位吗?拿两个就够了,要读你自己去读,我没兴趣。”纪凌迅速打发他的废话,把他的轻视扫回他讶异的眼,寒沁更是大剌剌地讽笑寒沐的狼狈。 “纪小姐,不如由我来帮你吧!我在商场上打滚多年,见多识广也熟悉公司上下的事务运作,你虽有高学位却无实战经验,我愿意先暂代总裁让你在一旁学习经营之道,等你有了足够的实际营运经验后,我再将主权交还予你,不知你意下如何?”寒沁乘机推销自己。 纪凌灵眸一转,“试问风云目前的净值大约多少?” 纪凌坐在大椅里两手交握,淡淡地笑道:“我名下的财产够我买一个风云还绰绰有余,这些钱不是寒严给的,也不是平空掉下来的,是我凭自已的能力只花短短的两年时间在台湾赚来的,经商讲求的是头脑与手段,也就是本身的实力,我整垮的企业远比你在英国多年所接的案子多过太多,少拿经验与年资来压我,你还不够格对我说教。” 室内响起一阵哗然,寒沁与寒沐目瞪口呆地看着年仅二十岁的纪凌,为她的作为感到讶异与不信。 寒沐勉强地开口,“妳的年纪太小难以服众,有谁会让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娃来当大企业的总裁?风云将会沦为英国的笑柄。” “我不需要你们的心悦臣服,我的企业里不要半个寒严用过的人,找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你们全被开除了!明天准备与我的人交接,顺道去人事室拿资遣费。”她快言快语地拆了他们的台,懒得和他们斗嘴。 “妳敢开除我?”寒沐跳起来朝她怒吼,“论辈分我是妳的叔公,我在风云里待了这么多年,就连寒严也不敢这样对我,我可以告妳不法资遣。” “风云是我的私人企业,我爱开除谁,谁就得走路,当年寒严与我母亲断绝关系,所以你们根本与我毫无关系,带着所有的手下一起滚,寒氏的风云早不存在,若想告我也可以,先看完这些数据再仔细想想,我能将你们告得更惨。”纪凌从法兰的手中拿过两本厚重的文件,拿给寒沐与寒沁。 寒沐、寒沁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在场的众人也心生猜疑,纪凌到底给了他们什么东西? “这──这是假的,妳故意栽赃抹黑我,我没做过这种事。”寒沐像是烫手般地丢开那本文件,矢口否认。 宋约希捡起那分文件在他面前摇晃。 “没有?寒沐先生,你贪污了多少风云的钱全写在这些帐册上,需要我找你的会计来和你对质吗?还是要我找来精算师估计你在本薪及加给之外多出的不法收入?”他眼神锐利地瞥了准备遁逃的寒沁一眼。“喂!寒沁,你也别躲,那些为抢到生意不惜利益输送的献金是打哪儿来的?为我解惑如何?还是要我亲自去会计部门挖你的数据,或是直接去问你的客户?” “你们──”寒沁手指着纪凌三人。 法兰站上前宣布,“风云科技已经改朝换代,未来风云即将移植台湾,并以台湾为根基,英国这边会只剩下一个据点,我家小姐不容许风云里有寒严用过的人存在,如果你们肯合作,还有点小钱走路,再不走,我只好寻求法律途径解决,到时大家都难堪,还请各位三思。” 寒沐撕去虚以委蛇的表相朝纪凌骂道:“妳想毁了先人在英国辛苦创建的风云科技吗?” “有何不可?”纪凌笑得灿烂。 “纪凌,妳外公尸骨未寒,妳就做出这种事,妳还算是人吗?风云科技会因为妳这不孝女而败光,妳等着看。”寒沐不客气地嚷着。 法兰西斯快步上前提起寒沐的衣领,凶恶的警告道:“寒沐先生,再侮辱我家小姐就请准备上法院,奉劝你少开脏口,现今她是主、你是仆,请认清身分,我家小姐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再不识大体我就撕烂你这张嘴。” 寒沐被法兰西斯吓得六神无主,双脚被提离地面,随时都有被痛殴的危险,对桌的寒沁适时地住嘴免得招来祸端。 “还有人有意见吗?”纪凌看着室里的众人满意地问。 室里悄无人声,怕一开口就连资遣费也领不到,还惹得一身官司。 “很好。”纪凌为他们的识相给予褒奖。她起身对宋约希吩咐道:“约希,这儿就交给你和法兰了,尽快赶离这些寒老头的手下,完成事务的交接,办完事后你再带新的职员们回台湾的总公司,由法兰筹备在英国的据点。另外拨出一些人手驻守英国,盯着寒沐与寒沁的动作,防止他们再兴颠覆风云的念头,必要时,你可以斩草除根,别让他们有机会成为大患。” “头头,妳上哪儿去?”宋约希看着她穿上大衣,不解地问。 纪凌整理好衣衫,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她好怀念台湾的阳光。 “回家,这个国度我不想留下,再没有什么能让我留恋的了。” ※※※ 纪凌穿著一袭黑色连身的毛衣,站在伦敦机场的候机楼等待登机。 她没带任何行李,只提了个随身的小皮包,像抹黑色的影子混杂在川流不息的人潮里。 不如为何,打倒寒严之后让她屯积了十多年的累意排山倒海而来,再也没气力抗拒自身的疲累,没有了该前进的目标和想追求的东西,心头空荡得可怕,虚无的感觉漫布全身。 将头靠着窗上的玻璃,静静地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在英国所做的事和寒严的死。 她的心愿达成了吗?她自问。 她也不知道,她活着就是要履行对自己立下的誓约,现在寒严死了、纪绍荣垮了,而寒倚柔早化成一堆枯骨,她还想向他们要什么?就某方面来说她是赢了,但她也输惨了。 她自嘲地笑着。 宿语昂还真说对了,现在的她的确不如该如何往前走,生活没了重心,她也不晓得该何去何从,徒留一身的空虚。 她强烈地想念宿语昂温柔的怀抱。 他说过,他会是她可栖的树,她好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她这只迷途的倦鸟好渴望能归巢安歇。 不知不觉地,她竟依赖他至深。呵!他不但是商界的银翼杀手,同时也是夺心的猎鹰高手。 她闭上眼浅浅地低笑,原来她还有动情神经并非草木,尚不是无可救药。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玻璃窗上一笔一画地写着宿语昂这个名字,不一会儿,窗上写满了她的相思。 一个硕长精瘦的身形映照在玻璃上,那身影是那般的熟悉。 纪凌缓缓地旋过身,以为自己见到幻像了,她猛地喘息,小手不禁掩住口阻止自己大喊出声。 宿语昂走近她,拉开她的手低头给她一记安抚的吻,冠玉般的俊颜盛满温存的笑意,他敞开双臂说道:“我来接妳回家了。” 纪凌投入他的怀里,语不成声地开口,“为什么?”怎么知道她在这儿?他为什么总是出现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 “因为妳在这儿,我不能不来。”他拥紧她,怜惜地说,“妳的身上系着呼唤我的铃,听见妳的呼唤我便来了,来迎接我倦累的小鹰归巢,我怕她会迷途,所以主动来领她回家。” 纪凌拉下他的头疯狂地吻着,像个渴了千年的旅者,汲取荒漠中的甘泉,滋润干渴的心灵。 “我想你,好想。” “我又何尝不是?”他源源不绝地提供她所需的一切,分隔的日子让他相思成灾,再也不能忍受见不到她的日子,匆匆放下台湾的事务,催促着自己赶来英国找寻她。 他轻抱着她。 “英国方面的事结束了吧?回台湾后我再帮妳处理剩余的事,妳先好好休息好吗?” “我要有始有终。”她自他怀中抬头。 “妳太累了。”她变得更加消瘦,让他好生不忍,想将她的倦意全往自己的身上揽,不愿再见她憔悴的模样。 纪凌靠在他怀里安适地说:“有你在身边就不会,我还撑得下去,等我,就快结束了,再等我一阵子好不好?” “都依妳。”他应允她所有的要求。“回家吧!李婶等着妳回去呢!她买了好多菜要替妳补补身子,凯翔和楚歌爱上她的手艺,打算赖在妳家饭厅不走了,帮我想法子把他们两个捉回公司办事,李婶让他们废工贪食了。”宿语昂低头向她抱怨,她笑着更往他的怀里缩去。 “我要叫李婶把他们拐过来。”纪凌仰头轻咬他的下巴。 “顺便拐我好了,我才是你的。”他一副“欢迎光临”的样子。 “我有没有说过我好想你?”纪凌承接他眼中的爱意,搂住他的颈子问。 “有,我喜欢听妳这么说,知道妳有这种想法真好。”他喜不自胜地啄吻她的红唇。 “这是第一次我向人开口说这种话,很高兴我的对像是你。”她晕开美艳的笑靥对他说道。 宿语昂沉醉在她的笑容里,更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以心贴心地向她保证,“妳还会有更多、更多的第一次,我会慢慢地帮妳找回来。” **银翼杀手 * 第六章 四月份,全新的风云科技正式登陆台湾。 纪凌为了打响风云科技的旗号,与宋约希及法兰西斯频频在各式的晚宴、商业酒会等社交场合露脸,一改往昔只隐身在幕后的作风,并且接下庞大的案件,规矩地做起生意来,与昂宿集团在电子业界形成两雄鼎立的状态,各分占市场的一片天。 已在破产边缘的纪绍荣由报章杂志得知纪凌的种种消息,简直不敢相信,纪凌竟打倒寒严并将风云科技所有的人员全部换新,用的还是她自己找来的各大企业人才。 在一篇简介纪凌生平的杂志报导上他得知,自已看似无用的女儿,从十二岁起就为未来画好蓝图,不但在十八岁前就是双料博士,这两年多以来她私下赚取的财富竟也不少于寒严,她将自己藏得太好,他在她八岁时就该心生警戒多防着她点,然而他却老眼昏花地被她欺瞒了十二年,只怪自己怎么会笨到这种程度。 但,反过来想,这也可能是天意。 万业是完了,但有纪凌这财大势大的女儿也算还有一条活路,若能让她出手整整宿语昂,不但可以消他心头怨气,也许还能向她要点钱买回万业的股权,他仍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再不然向她在风云科技里要个一官半职也不错。 纪绍荣迫不及待地前往风云科技总公司,企图能靠女儿再圆一个荣华梦。 风云大楼里,一路上挡驾的人均拦不住这个自称总裁之父的纪绍荣,任他嚣张跋扈地直闯总裁办公室。 “总裁,有位自称是妳父亲的人要见妳,没有事先预约,也没有知会过我就擅自闯进来,现在就在门外,妳要不要见他?”尽责的女秘书找来保全人员将纪绍荣拦在门口,透过电话向纪凌报告。 纪凌停下手上的工作,蹙眉听着内线电话。 纪老头找她作啥? 见她有钱有势想过来分一杯羹?还是又想向她借钱?都有可能,那老头是哪儿有好处就往哪里去的人,会来找她可能又想旧计重施,弄点钱来复兴万业。 “请他进来。”纪凌回答。 她已经法外开恩不把万业拆成碎片,他还有胆找上门来?也许宿语昂做得不够绝,她该自己动手才是。 “纪凌。”纪绍荣一入室内便将门关上,亲热地叫道。 “纪先生,你找我有事?”纪凌坐在原位看他过度温情的逢迎嘴脸,不感兴趣地昂头问他。 “怎么叫我纪先生,妳该叫我爸爸才是,妳有今天的成就,爸爸感到好光荣,特地来向妳道贺。” “少跟我客套,咱们之间的关系大家心里有数,有话快说,我有事要忙没空和你玩假仁假义的戏码。”纪凌对于父亲反感至极,现在才来和她谈父女之情,他不觉得肉麻她还嫌恶心呢! 纪绍荣登时脸色变得难看,温吞地开口,“妳是我女儿,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不认为太不敬了吗?” “你的女儿是纪绯,要尊敬去找她,我只是你和你前妻不要的女儿,你有什么资格向我要敬意?我准备不久之后和你断绝关系,万彩芝他们一定也告诉过你这件事,快去办一办,我不要你这种父亲。” “妳还在恨我当年遗弃妳们母女吗?” “你是想翻旧帐,还是想跟我借钱?”纪凌眨眨灵动的眼眸,尖锐地问。 “我──” “再支支吾吾的就请出去,我很忙,不像你这个大闲人可以四处游荡,下次想见我时请先和我的秘书预约,这里不是你家厨房,可以任你来去自如,下回你再硬闯,可别怪我不客气地把你轰出去。” 纪绍荣硬着头皮说出他的来意,“我是想和妳借点钱买回万业股权,也想请妳帮我做件事。” “帮你做什么?”纪凌没想到他会叫她办事,以为他只是来讨钱罢了,对他有其它的要求感到意外。 “我希望妳能替我整垮宿语昂。”他义愤填膺地说。 “给我一个理由。”她闲散的玩弄着手指。 “他毁了我一生的心血,我要他得到应有的报应,父仇子报,妳该替我出口气的。”他音量大增地咆哮,恨不得能将宿语昂大卸八块。 “哦,是吗?”纪凌漫不经心的笑着。 “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人,他是魔,没心肝地把他人的宝贝当玩具耍,妳若能整垮他,也算是替商界除去一大祸害。放眼台湾商界,只有妳能办到这件事,许多人也都很希望妳能为大家铲除昂宿集团。如果妳肯帮忙,不但能为妳的风云科技打响名号,也能赚进他侵吞来的钱。”他振振有词地对纪凌晓以大义,话里藏着浓得化不开的仇意,拿顶人情的大帽子就要往纪凌的头上戴去。 纪凌轻松地绽着笑容,上上下下打量这满口仁义道德的纪绍荣。 “我为什么要帮你?”她简洁扼要地询问,态度既疏远又冷漠。 “我是妳父亲啊!孝顺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事,没有我妳哪有今天?为人子女就该听从父亲的话,妳想违逆我吗?”由请求变成命令,纪绍荣气愤的喝令。 纪凌将双肘支靠在桌面上,笑咪咪地端详着他的脸孔。 “我的字典里没有‘孝道’这两字,宿语昂弄垮你正好称了我的心意,省得我还要去攻打万业,寒严我都不放过了,你又算什么?不让你灰飞烟灭你就该偷笑了,你以为宿语昂没事干嘛去撂倒万业?那是因为我想,所以他就为我办到,若不是那时忙着接收风云科技,我早自己动手砸万业了,你还来找我这主谋帮忙,你向来都不用脑袋的吗?” 纪绍荣怒不可遏地冲口骂道:“原来是妳搞的鬼,我是哪点招惹到妳了?妳居然串通外人来对付我,我还在想宿语昂没事干嘛找万业开刀,原来是妳指使的,妳这个孽种!”怒火狂烧,纪绍荣根本忘了他是来求她的,暴戾地只想打死这个不孝女。 “想诉诸武力?上回你儿子打伤我的下场就是被宿语昂弄聋了双耳,你有本钱打就下手啊!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当心他把你的老骨头拆得一根也不剩。”她无所谓地睥睨他,最好让他气得五腑移位、六腑翻腾。 纪绍荣右手高扬,僵硬地板着脸问她:“妳和宿语昂是什么关系?”就算死也要有个理由吧! “不知道,也许是同类人种,更或许是伴侣、情人,我和他互相欣赏、恋慕对方,如此而已。”她模糊地给他个答案。 “妳处心积虑地置我于死地,到底是为了什么?妳已有了风云,万业是哪里犯着了妳,要妳下这样的毒手?”他光火地大叫,直想刮掉她脸上那恶魔似的笑。 “我高兴。”她轻松自在地回道。 “妳──” “我早就看你们一家子不顺眼了,不挫挫你们的锐气还当真以为我好欺负,怎么样?由富商变成平民的滋味如何?生活的起落很大吧?当年你就是不肯安于现状,放弃寒倚柔赖上万彩芝,现在失了势,才回头来找我这个突然发现的女儿,怎么,你又不想要那没有利用价值的万彩芝了吗?”她字字刨挖着他的颜面,不管他的横眉竖眼。 “条件由妳开,只要妳能让我东山再起,我可以和万彩芝离婚,也不要求妳借钱给我买回万业,但我要进入风云任职,要妳名下财产的一半,我是妳父亲,妳必须给我养老的钱。” 纪绍荣改行另一方案,要求入主风云。庞大的风云随便一处也有金山银海,也许也可伺机将纪凌拉下台来总裁换他坐,收买她的手下来个谋乱推翻,到时他不用费力气就可以得到一个全新、且拥有雄厚实力的公司。 “你和谁结婚、离婚我都管不着,你要人养老就去找你那两个宝贝儿女,对你我是既没责任也没义务,我的风云不要你这老头,别异想天开地以为我会让你在里头搞内乱,自己笨就算了,不要以为别人也同你一样,我不会让你沾上风云半点边的。”光听他的这席话就可以臆测出他的心思,狡猾的纪凌,才不会让他得逞。 “妳不管我的死活吗?”纪绍荣狰狞着老脸问道。 “纪先生,你早断奶了,干嘛还耍赖着别人,才能求生存?有点志气好不好?”她鄙夷地冷哼,愈看他愈觉得自已是歹竹出好笋,好险没有他这种不要脸的德行和寒倚柔的软弱。 纪绍荣气得七窍生烟,抄手就把一桌的文件给砸得满地都是。 “妳到底给不给?”他执拗地质问。 “不给。”纪凌一脸云淡风清,无视于他的怒气。 这时内线电话又响了,纪凌拿起话筒听着,一抹诡异的邪笑泛满她秀丽的脸庞。 “请他进来。”说完,她冷冷地下逐客令,“纪先生,我有要客来访,没事的话请慢走。” “除非妳答应我的条件,否则我哪儿都不去,我要妳补偿我失去的万业。”他气呼呼地不肯离开,霸道地坐在沙发上,没有移动的打算。 “这话是你说的,你可不要后悔。”纪凌由他去,凉凉地等着看他遭殃。 “纪凌──” 步入办公室的宿语昂被满地凌乱的公文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冲至她面前,焦急地检查她是否受伤。 “有没有受伤?哪里疼吗?”大手不停地抚过她的身躯,宿语昂紧张得几乎忘了呼吸。 纪凌扶正他忧愁的脸,眼对眼地说:“我没事,真的。” 见她完好如初,宿语昂这才释怀地吁了口气,放心地用力喘息。 “这是怎么回事?”他指着地板问。 “有人牵怒。”她靠在他怀里低低柔柔地安抚他的怒意。 宿语昂?超俊眸瞟视瑟缩在一角的纪绍荣,一脸的风雨欲来,如刀剑般的目光几欲射穿纪绍荣,慑人的寒音响起,“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我来看我女儿不行吗?”纪绍荣收起惧意,抬出为人父的架子回道。 “她有说她想见你吗?”宿语昂阴鸷地看着纪绍荣,想也知道他会来找纪凌绝没什么好事,纪凌早把纪家列为拒绝往来户,她会见他才怪。 “父亲看女儿还需要女儿的同意吗?你少管我们的家务事。”纪绍荣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硬是直起身子正面冲撞宿语昂,新仇旧恨全涌了上来。 “她不是你女儿,她是我的人,要见她必须有我的同意,立刻给我滚。” “谁说她不是我女儿?没有我她能出世吗?你算什么东西?是不是见她有钱,才想贴上她壮大你的昂宿集团?我不准她和你交往,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杀手不准碰她的风云科技,她是我生养的人,你才要滚出去!我生她就是要她养我,容不得她不肯,你这个外人凭什么跟我叫阵?”纪绍荣倔硬着脸,厚颜无耻地拉拢他和纪凌的关系。 “我不认识他。”纪凌玩着宿语昂的领带,闲闲地撇清关系。 “妳说的是什么鬼话?什么叫不认识?”纪绍荣暴跳如雷,看着他俩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愈觉得刺眼。 “我本来就不认识你这贪婪的老头,我唯一的亲人是他,你才是所谓的外人。看清楚,他叫宿语昂又号银翼杀手,也就是吃得你死死的天敌,他才不像你这么没格地捞现成的油水,专吃软饭。”纪凌窝在宿语昂宽大的怀抱中,朝纪绍荣猛射冷弹。 “你们这对狗男女、商界的败类,罔顾亲情伦理,有一天你们会不得好死。”他老羞成怒地咆哮。 宿语昂将下巴搁在纪凌的肩头,寻舋地开口,“也不先秤秤你自己的斤两,你有那份能耐吗?你的人品又好到哪里去了?就冲着你今天这句话,万业剩下的残枝我就除恶务尽地扫光它,再不滚,你当心有家都没得回,我说到做到,或者你也想像你儿子那般少了副耳朵?” 纪绍荣嗅着血腥气息,害怕地往后退,踩着满地的文件,慌忙地夺门而逃。 “你又用威胁这老招。”纪凌撇撇嘴角不敢苟同。 “别指望我会对他客气。”宿语昂抬起她的下颚,辗转地与她缠绵。 被吻得意乱情迷,纪凌主动地加深这个吻,他像醉人的酒,让她百尝不腻,愈吻愈是欲罢不能,星眸半闭,喘息着任他沿着优美的颈线一路吻下。 宿语昂撩开她的发际,啃吻着露于衣领外的雪肤,才想剥开碍事的外衣,纪凌便自火热中回神,迅速地拉紧衣领。 “怎么了?”宿语昂敏锐地看着她的动作,察觉了她的异样。 “没事。”纪凌理好衣衫,心虚地回答。 “妳还在怕我了?”他随口问道,眼光却紧盯着她拉拢的外衣。 “不是。” “衣服底下藏了什么秘密?”他抱紧她,柔声低问。 “没有秘密,只有记忆,我不想回忆的丑恶记忆。”她靠在他肩头喃道。 “我总会知道的。”他扶起她的脸轻喟,俊脸缓缓地摩擦着她的,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是圣人,单单吻她和搂抱并不能满足泛滥的情潮,他们总有一天会越过那条界线,只是目前他不想逼得太紧。 她声若蚊蚋地说:“如果可能,我真想永远不让你知道,也许你知道后会嫌弃我、离我而去,我不想失去你。” “妳还是不相信我?难道我的承诺和保证都不能使妳把心交给我?”宿语昂与她额靠着额地闭目隐忍,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她的不信任,要做到什么程度她,才能卸下那身的盔甲,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为什么至今她仍在防他? “你给过多少人承诺?”原本不想问的,但终究克制不住地问了她最在意的问题。 “一个,只有妳。” 愈听她的问题愈觉得恼人,他张口便噙住纪凌粉嫩的唇瓣,狂炙地吻她,想让她也体会那股将人焚烧殆尽的渴望。他扶抱起她,直要吻入她的灵魂深处再不容她有置疑的心思,她若还不能明白,要他刨心挖肺来证明他也会照做。 “我不能呼吸了──”她嘤咛道,但他火热的唇不放弃地又将她卷回理智荡然无存的感官世界。 宿语昂倾全副心意灌注在这记麻辣的热吻里,恣情地掏空他内心的感受。 热吻方歇,他拥紧虚软无力的纪凌,哑声地问:“还要我证明吗?”他不介意再来一回。 “我问了不该问的话吗?” “妳说呢?”他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描绘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瓣。 “我不该质疑你?”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答案。 “永远不要,妳只能相信我,明白吗?” “不觉得你太霸道了吗?”她渐渐摸清他飘忽不定的心态和行动方式,这男人连商量的余地也没有,根本是个土匪嘛!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不信的话咱们再来一次。”他低头又要朝她吻去,纪凌连忙掩住他的口,她可禁不起再一次的严重缺氧。 “你想抢劫我的空气呀?我信你就是,不准再吻我,再吻下去你就要做人工呼吸了。” 虽然回味无穷,但她可不想不光彩地死于因吻窒息。 宿语昂例嘴大笑,表情活像个野蛮人,一扫脸上的阴霾,变得灿烂。 “土匪头子。”她不甘不愿地答应他无理的要求。 “妳很没有诚意喔!”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地坑她。 诚意?!纪凌的火气逐渐上升,小手**他的俊脸,惹得他呵呵大笑,不躲也不逃地任她发泄怒气。 “你是专门来讨打的吗?”她气恼地问,捶打着他铜皮铁骨似的胸膛。 “第一次对人发火是不是?”宿语昂很得意地问。 纪凌一征,立即了解了他的目的。 “你有毛病,用这种方法惹我发火,神经!”她火大地骂道。 “噢喔!第一次说脏话,一天之内我连破妳两个纪录,成绩不错。”他乐不可支地仰头大笑,把怀里的纪凌震得东摇西晃。 她退离他的胸膛,站在不远处生气地盯着他。 “笑够了没?” 宿语昂挂着得逞的笑容步向办公室的大门,手握着门把,临去前转身正色地说:“妳看起来瘦归瘦,其实该长肉的地方一点也没少,一抱便知妳的本钱,嗯!以后我会很幸福。” 说完,忙不迭地接住纪凌朝他丢来的面纸盒。 纪凌气得快冒烟了。 宿语昂在闪出门外时又喊:“加上第一次动**人和扔东西四项纪录,我会再接再厉。”在纪凌又扔出武器前,他赶忙合上房门,留下一肚子火气的纪凌。 ※※※ 方凯翔伸出五指在楚歌面前摇晃。 “哈啰!有人在家人吗?〞 见他没反应,方凯翔再敲敲楚歌的脑门,楚歌火大地拉下那逞凶的手。 “你没看见我现在很忙吗?”楚歌的焦距仍是盯在不远处的宿语昂身上。 “你在忙什么?”方凯翔不明所以地问。 “看世界奇观。” “什么世界奇观?老大突然连下十二道金牌火速招我回来,你还有空开玩笑,你没被他点名吗?”方凯翔一路风尘仆仆地飙回总部,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根本就没走,是他叫我催你回来的。”楚歌领了圣旨,才急着催方凯翔回总部。 “他找我们来有什么事?不会又想做什么了吧?”看楚歌好象很闲不似有什么紧急事故,方凯翔便与他并肩而坐,顺便散散一身的热汗。 “不知道。”楚歌也不清楚。 方凯翔苦恼地抓着头皮,自从老大相中大美人后,他和楚歌两人就没一天好日子过,老大再玩花样,他们会操劳过度而死。 “喂!‘随人顾自己’,有难别拖我下水。”楚歌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能闪尽量闪,最好别被点名办事。 “你这算什么兄弟?我跑不了你也别想跑。”方凯翔死命地捉住楚歌的衣领,不让他落跑。 “别拉啦,被他发现咱们就完了,你去挡,我要逃难,不要拦着我。”楚歌没义气地说走就要走,一边剥开方凯翔这只八爪章鱼。 宿语昂被他们俩拉拉扯扯的吵闹声拉回思绪,坐在椅子上旋过身冷眼旁观。 “你们好象很忙?”他不怀好意地问。 “完了,都是你啦!”楚歌怀恨地踹方凯翔一脚。 “老大,你找我们又有什么事?”方凯翔不抱期望地开口。 “我想拆了纪老头。”宿语昂徐徐地道出。 “老大,他早被咱们拆了,你忘啦?”方凯翔提醒他。 “还有百分之四十的股权没有。”他懒懒地一笑。 “这次有没有限时间?”楚歌比较关心的是这个。 “有。” 有时楚歌真恨自己的铁嘴,好事不准坏事绝对正中红心,好想捶心肝骂自己多嘴。 宿语昂命令道:“楚歌,你有两天的时间收网,那些钱由你们俩平分,这是你们办事的酬劳。凯翔,去把他弄得无路可退,让法院查封他的房子,我想看看纪氏一家人无家可归的样子,这次的任务比较简单吧?” 简单?!楚歌和方凯翔满腹苦水直想哀号,又是一次不可能的任务,虽然奖金庞大,但“赚钱有数,性命也要顾”啊! 要死了,老大净是挑些困难度超高的任务找他们办,纪凌的两名手下不也是神通广大吗?为什么就不肯自己搞定,老是连累他们两个? “有意见可以说出来。”看他们俩板着一张臭脸,宿语昂好心地说。 “没有,完全没有。”他俩连忙矢口否认,即使有,谁敢讲啊? “那还不快去办事?我是从现在开始计时的,逾时你们就完了。” “要命。”楚歌咕哝着,提着手提电脑准备外出办事,方凯翔也没闲着,拿了文件就往外头走。 宿语昂将坐椅转向面对窗口。 如果纪绍荣不那么不知廉耻地去找纪凌,他也不会再下毒手。两天后不知纪绍荣还笑不笑得出来?可以确定的是纪绍荣将会一无所有。 ※※※ “你说被卖掉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说要守住那些股权吗?是谁买的?什么?!混蛋!没用的东西!”纪绍荣忿忿地挂断电话,眼中布满血丝,愤怒之下拿起电话砸了个粉碎。 “发生什么事?”万彩芝闻声下楼探问。 “宿语昂买走了我们最后的股权,已经转了好几手卖出了。”纪绍荣自酒柜中拿出烈酒猛灌,满肚子的气焰。 “怎么可能?那是我的股权,没有我的同意谁也无法动,就算银翼杀手再厉害也没法子教我签字转卖,他不可能买走的。”万彩芝愣愣地跌坐在椅子上,不肯相信。 纪绍荣一口接一口地灌下烈酒,用衣袖拭着嘴角的酒渍。 “有内鬼帮他,那个楚歌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法买通我们的人,瞒天过海地替他转卖,公司里的人都跑光了,就算要找出他们的内应也没法子了,可恶!”他用力地将酒瓶扔至墙上。 “我们可以告他。”万彩芝心生一计。 “告什么了那个楚歌专门走法律漏洞,法力无边,不然宿语昂也不会重用他。如果我们笨笨地去告宿语昂,楚歌会把我们告得更难看,再说,我们哪有钱告?宿语昂旗下的律师团集结了台湾最顶尖的律师,他会养那些人吃闲饭吗?他有钱陪我们告,我们有吗?”纪绍荣气得脸色铁青,坐在桌子上生闷气。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万彩芝急得像无头苍蝇,在他身边打转。 “先卖了这栋房子再想办法。” “不行,这是我万家祖传的老宅,说什么也不能卖,一定还有其它的法子,不能动这栋房子。”万彩芝急急地反对,不肯让纪绍荣卖去她最后的祖宅。 “还有什么法子?其它的房子都已经抵押出去,只剩这间还没,如果不趁现在卖出,我们会身无分文的。”都走投无路了,他哪管这房子是谁的,只要能先卖点钱便能解决跟前的问题。 纪绯慌慌张张地冲入屋里,见到纪绍荣便情急地大喊:“爸爸!出事了,妳要快点想想办法。” “绯儿,怎么这么慌张,先喘口气慢慢说。”万彩芝拍抚着纪绯的后背,让她缓缓气息。 “法院要拍卖这栋房子来抵付我们以前的借款,公文已经到了,爸爸,你要救救我们。” 纪绯手里拿着公文,期期艾艾地说。 “什么?!”纪绍荣与万彩芝均大惊,没料到法院会查封得这么快。 “是方凯翔搞的鬼,我在法院的男朋友说方凯翔前天向法官们施压,要他们提早拍卖我们的房子,法官们很快就答应了。” “又是宿语昂的手下,他是存心和我过不去。”纪绍荣从桌上跳下,暴躁地怒吼。 “绍荣,你去求求纪凌,她现在那么有钱,一定可以帮帮我们的,你是她的父亲,去向她借点钱她会借你的。”万彩芝想起突然发达的纪凌,立刻想从她那边拿钱周转。 纪绍荣火气更旺地吼:“我去过,她不肯借,是她刻意要我们倒,她才是策动宿语昂毁了万业的主谋,宿语昂这次会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他们两个早就勾搭上了。” “原来是她!上次找她借钱她还说没钱,原来全是装出来的,还叫宿语昂打伤绯儿、打聋炎儿,她好狠毒的心肠哪!”万彩芝忍不住尖叫道。 “妈咪,房子被卖掉,以后我们要住哪里?”纪绯不愿失去优渥的生活,没钱、没房子,她哪有脸再去上学?她会被其它同学耻笑,她是千金大小姐,她才不要和那些平民有着相同的身分。 “不要担心,我们不会餐风露宿的,我手边还有笔钱,宿语昂动不到我这,他不会有好下场的。”万彩芝忽然变得冷静异常,口气阴狠。 纪绍荣警觉地看着她。“妳想做什么?” “以牙还牙,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也要宿语昂痛不欲生。” “妈咪,妳想伤害宿语昂?”纪绯拚命摇头,这可不行,宿语昂是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如果他死了,她去哪儿找这么出色的男伴?何况他那么有钱,她还想做宿家的少奶奶。 “不是他,是纪凌,那个罪恶祸首。”万彩芝恨恨地说。 “妳想怎么做?”纪绍荣问。 “杀了她,因为她,我的儿子聋了,我女儿的花容月貌被她弄丑了,而我父亲留下来的万业集团更是因她而毁于一旦,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万彩芝像个没事人似地轻松地说着,彷佛杀个人如同踩死一只蝼蚁般容易。 “但是杀人是犯法的。”纪绍荣不禁为她的狠心猛打寒颤。 “请杀手,不用我们动手,有钱还怕没人杀她吗?”她笑得更加猖狂。 “妳哪有钱?”纪绍荣小声地问,不知道她手头上居然还有钱。 “我有一笔私房钱,是我父亲当年留给我当嫁妆的款子,要买一、两个职业杀手不成问题。既然要杀她就要做得干干净净,请职业杀手比请亡命之徒来得安心。”万彩芝转头问他:“怎么,心疼我杀你生的那个恶魔?舍不得她的钱财?” “不是。” 纪绍荣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反对,当年他就杀过一个女人,现在再杀一个也无妨,而且杀纪凌正好可以将她灭口,这世上就只有她握着他的把柄,让他每天都活在随时会被她告发的阴影下,如果她死了,他就再也不必担心纪凌这根心头刺,可以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纪绯扯着万彩芝的手臂鼓吹道:“妈咪,杀了她,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不配生活在人世间,等她死后我再把宿语昂抢过来,把他的钱都拿回来。” “好孩子,妈咪一定替妳和哥哥出这口气,我会杀了她,我会的。”万彩芝搂着女儿露出笑容。 **银翼杀手 * 第七章 纪凌下班返家后,隐隐察觉空气中有种不对劲的味道。 她轻巧地步出车外,站在原地察看让她觉得不安的地方。 没有李婶下厨烹饪的饭菜香,宅子里门暗无***,而草地上留有奇特的脚印,印子很沉、很重,不像是李婶的步伐。 她无声地踱至门前,大门的门锁没被撬开,不像有人强行进去过。 纪凌绕至后门,取出钥匙无声地开门进入,才踏出没几步,险些被地上的障碍物绊倒。 她闭上眼让瞳孔适应周遭的黑暗,过了不久,她睁开眼看向地板上的障碍物。 老天!是具人体。 她连忙蹲下身来细看。 李婶!她惊喘,立刻回神寻找地板上是否有血迹或是打斗的痕迹。 没有,都没有,她将李婶翻身过来检查伤势,发觉李婶的后脑肿了一块,没有其它的伤处,呼吸和心跳都还正常,也许她是被人从后头敲晕了。 纪凌自橱柜的暗格取出一把手枪,那是法兰硬塞给她用来防身的,早年在英国时,她也拥有合法的用枪执照,若非不得已,她是绝不会用到这种东西的。 她取出弹匣,俐落地填装子弹,将李婶拖至桌子底下藏好,接着闭目吐纳,把自己的呼吸声减至最低,再缓缓地爬出厨房。 一个红色光点在她一出厨房时立即瞄准她心脏的部位,纪凌机灵地趴低身子,但左肩仍传来一股火辣的刺痛感,她忍着疼朝一旁滚去,借由石制的阶梯藏住身子。 既然对方来意不善,她也不必对他客气。她取出方才放进口袋的灭音装置,在枪口拴紧,抹干流至手臂上的血,免得因此打滑失了准头。 室内灯光突然大亮,一阵未曾听过的男音响起── “小姐,游戏结束了,如果妳现在自动走出来,我保证五分钟内不杀妳。要是妳继续躲着,我不但会杀妳,就连厨房里那个老女人我也一并杀了,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我已经等妳很久了。” 纪凌扬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把枪插在身后的腰上用衣服遮盖住,站直身子不再躲藏,毫无惧意地朝客厅里的男子走去。 这男人居然也不隐藏容貌,就这样大方地让她看清长相,似乎很有自信不会失手,无人能指认他所犯的罪行。 “好胆识,不怕我说话不算数,现在就杀了妳吗?”男人拿着枪指着她。 纪凌靠在沙发上减缓伤口的疼痛,安适地开口, “横竖都是一死,怕有何用?”她好笑地想,她好象还没学会害怕,尤其这男人长相还算怡人,要她怎么怕? “妳不错,能躲过那一枪。” “侥幸,不也让你伤了肩膀吗?”她边回答边观察他。 “你是职业杀手还是军队出身?” 他有点讶异, “妳不担心自己的生死反而问起我的来历?” 纪凌无奈地眨眨眼, “没办法,如果是被那些手脚不俐落的门外汉杀死,我会很遗憾,因此我期望你的身分能特殊些,这样死也值得。” “妳不但长得美,头脑也精明,杀了妳还真有点可惜。” “你受谁指使的?”她不慌不忙地又问。 “事关职业道德不便奉告。” 嘴这么硬?她就不信套不出来,于是拐了个弯问道“对方出多少价码要我的项上人头?”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价。 “五百万。”他很合作地回答。 “美金?” “不,台币。” “我这么不值钱?要我,我会出更高的价码。” “妳认为妳值多少?”没看过不对自己安危担忧,反而对自已身价不平的受害者,他惊奇不已。 纪凌像遇上傻瓜般地看着他。 “你不清楚我的身分?下次办事前请事先打听一下你猎杀对像的背景,免得被坑了还傻傻地替人办事,你做的这桩生意亏大了,我真可怜你,这点小钱怎会请得动你这种身手极好的杀手?” “妳的意思是我的雇主暗坑我?”他的脸马上变色。 “没错,我名下的财产大约有数十亿,像你这种职业杀手,我不知可请多少个来回报要杀我的人。”果然是呆瓜,这男人也不探听探听她的行情,笨笨地就接生意。 “妳骗我!”他有些心浮气躁地叫着。 纪凌眉飞色舞,懒懒地对他笑道“有必要吗?我都快死了,何须骗你?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不要告诉我你只看相片和地址就找上门来杀人,做了赔本生意都不知道。” “妳是谁?”这女人怎么知道他只有看相片和地址?精明过度,她的身分肯定特殊。 “纪凌,风云科技的总裁,不信你自己看。”她拿出桌下李婶收集来的杂志扔给他,本本的封面全是她的大特写。 “妳──妳姓纪?妳是那个纪凌?”他吓了一跳,她居然与他的雇主同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他雇主赫赫有名的小女儿。 纪凌将他的反应全看尽眼底,心里有了谱,大约知道要杀她的人是谁。但她不急着揭穿,依然淡淡的笑道“虽然我也很讨厌自己的名字,可惜从没机会改过。”她抬头看看时钟。 “时间到了,你还不杀我?” “妳急着想死?”他还没从父亲要杀女儿这种天理不容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居然还催他。 “规矩是你订的又不是我,我只是提醒你时间而已。” “妳不怕死吗?” 纪凌听了笑得更加璀璨, “怕?有什么好怕?八岁时我亲生母亲就杀过我一次,这次不过是换作我的生父与继母想杀我罢了,生我的人都不要我活在这世上,我有怕的权利吗?回去告诉他们夫妻俩,做人别太小器,至少也要将你的酬劳提高点,才五百万,未免也太看轻你了,我真为你感到不值,那两个吸血鬼就是向我要不到钱,才想杀我,为他们办事,算你倒霉。”说到后来,她脸上的笑容愈显凄凉,对自己的出身很认命。 “妳在说什么?”他的杀意渐失,一股油然而生的同情悄悄冒上心头,看见她的笑容让人心生不忍。她早料到她的父亲要杀她,难怪毫无惧怕之心,老天,她才几岁?怎么会有那种狼心狗肺的亲人? “事实。”纪凌冷冷淡淡的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笃定?”他不懂这女人怎么这么会联想,开口就说中了。 “从你脸上读来的。我常看人,而你脸上就写明了主使者是谁,建议你试着学会面无表情,最好不要给被害人开口的机会,不然它可能会成为你以后办事失败的关键。”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纪凌挺好心地纠正他的缺失。 “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我要杀妳而妳居然还指导我日后杀人的守则?甚至想替我争取更好的待遇?妳确定妳的精神状态正常?妳是不是被吓疯了?” 纪凌闲闲地看着他的模样, “喂!陌生叔叔,你还好吧?我看你好象被我吓到了,来,喝口茶定定心神再下手。”她伸手倒杯荼水摆至他面前。 “叔叔?把我叫得那么老?”他绷着一张臭脸瞪她。 “当然,我才二十岁,你看起来大约三、四十岁,一脸的沧桑,难道你希望我叫你大哥呀?我还以为只有女人怕老呢,你既然不喜欢让人看见你那张老脸,就用面罩遮起来嘛,又没人叫你露脸到处招摇。”纪凌玩心大起,逗逗他也很开心。 “喂喂!小朋友,妳不要太过分喔!我今年才二十八岁,别把我说得像个老头子,长成这样又不是我的错,我也不愿意呀!我看妳才是未老先衰,一般正常的女孩子遇上这种场面都会尖叫哭泣,妳却没有,心态如此老成,妳还好意思嫌我老?”禁不起激,他哇哇大叫地反驳,他最恨别人说他老了。 纪凌叹囗气,高举双手投降。 “好啦!那我改叫你哥哥行吧?” “这还差不多。”他的性子像台风般,刮过就算了。 “你还不动?早过了你订的时间了。”纪凌又开始催他。 “奇怪,到底妳是杀手还是我?”莫名其妙,这女人怎么老是急着找死? “你到底要不要杀我啊?〞 “那妳催个什么劲?妳愈叫我杀我就偏不杀,怎么样?”杀手发火了,手枪随手一扔拗起脾气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他就不相信自已会被一个二十岁的小女人指使。 纪凌颇不屑地喟叹道“反反复覆,做事有始无终,没有职业道德。” “你管我?我高兴不行吗?”她每开一次口,他的火气就愈来愈大,开始后悔接这桩恼人的生意了,要是每个受害者都像她那么难缠,他决定收山不干了。 “确定?”她笑得很阴险。 “对啦!老子今天没心情,不杀了!”他火大地转过头去,不看那张又美又令人生气的脸。 “那我可以杀你吗?”纪凌像问天气般轻松地询问。 他猛然转头看她。 “什么?喂?!妳哪来的枪?”他的枪还躺在地板上,她的手上怎么变出一把枪来? “有人给的,放心,我有持枪执照。”纪凌甜甜地笑道。 “谁管妳有没有执照?把枪放下,当心枪枝走火。”他吓出一身冷汗,上前就要拿走她的枪。 纪凌动作迅速地将枪指着他,上上下下地晃着示意他坐下。他咽了口口水,怕她一不小心扣了扳机,只好乖乖坐下。 “请问现在谁是杀手?”她有礼地问。 “妳。”杀手目不斜视地盯着那把枪,有问必答“呕不呕?” “呕死了!”败在一个小女人的手上,他直想一头撞死算了。 “纪绍荣和万彩芝的钱你收了没?”她心想那两夫妻怎么还会有钱请杀手,宿语昂不是堵死他们了吗? “还没。” “笨蛋!你会不会做生意?要是我没死,你不就一毛钱也拿不到?最起码也要先收一半订金,无奸不成商,你不知道商人都很奸诈吗?”纪凌不禁破口大骂,怎么会有这么乌龙的杀手?杀手界有他还真可耻。 “我现在知道了。”跟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证。 “叫什么名宇?”跟他哈啦了大半天还不知道他姓啥名谁,这是她第一次浪费时间,又破了一项纪录。 “连云。” “有没有失手过?”纪凌转转脑筋,考虑一项可行性颇大的方案。 “没有,就妳这次,我的行情都被妳破坏光了,还害我领不到酬劳。”他愈想愈伤心,好心痛那五百万。 纪凌给他纸和笔,吩咐道“把你的大名跟银行帐号写一写,顺便把电话号码也留下来 “干嘛?”他边写追问。 “救济你,你要是再没生意就到我公司来上班,谁教我坏了你的行情。”她没好气地说,忍着疼痛起身拨电话,不一会儿又躺回沙发上。 “妳打电话给谁?” “关心我的人。我准备搬家,这里不再安全,你这次失手后,他们一定还会再派其它人来,我不想再挨子弹。你最好早点走,要是那个人看见你在这儿又伤了我,他绝对会朝你扣扳机的,不想死就快走,他可没那么好商量,上次有人甩我巴掌,下场就是聋了双耳,你再拖拖拉拉,他会打死你。” “小姐,麻烦妳看看自己的伤口好吗?它还在流血,妳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他担心地看着她愈形苍白的小脸,她白色的衣衫都被血染成鲜红色了。 纪凌没力气地笑了笑, “是你开的枪,你担心什么?” “我欠妳一条命。”他伤人在先,她没杀他已经够好心了,他才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 “只是运气好,你不欠我什么。”她闭上眼睛休息。 “交个朋友好吗?” “从我问你姓名起我们不就是朋友了吗?否则我怎会救济你?我没那么多的善心当散财童子,你走不走?再不走你就要完蛋了!”宿语昂一定在路上了,这个笨杀手再不走就等着上天堂。 连云嘟着嘴, “走就走嘛!从头到尾妳老是在催我,喂!纪凌,以后有事就找我,如果纪绍荣他们还想杀妳,我免费替妳摆平他们。” “知道了,你保重。”她朝他无力地摆摆手。 纪凌在他走后,终于颓软地倒在沙发上,因失血过多而昏厥。 ※※※ 闻讯赶到医院的法兰西斯及宋约希像两个失控的火车头,直冲至病房门口,见着李婶迫不及待地询问“李婶,头头她怎么样?”宋约希蹲在她面前,神色又急又慌。 李婶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哭泣而且愈哭愈凶,吓坏了宋约希。 “妳先别哭,告诉我小姐有没有事?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法兰镇定地坐在她身边,轻柔地问。 “你是宋约希?”靠在病房门口的楚歌突然出声。 “我是。你是谁?”宋约希转身看向这尊守门人。 “楚歌,宿语昂的手下。纪小姐刚脱离险境,目前依然昏迷不醒,而李婶也受了伤,请你别再刺激她了。”楚歌不忍见李婶再受二度惊吓,开口阻止他们的问话。 一听声音便知楚歌就是向他们通报消息的人,法兰优雅地向楚歌行了个礼。 “谢谢你们的及时搭救,在此我先代我家小姐向你们道谢。” “事实上是我们老大救她的,他现在还在里头陪着她,折腾了大半夜,他连输了三袋血给她,劝也劝不走,他的体力是否能负荷身心的刺激,我很担心。”楚歌顿了顿,指着坐在椅子上没什么精神的方凯翔, “你看方凯翔才输了两袋血就累成那样,我们老大还固执地要守着纪小姐。我先提醒你们,我们老大的脾气怪可怕的,如果进去的话,准会被他打出来,我们两个,才被他的拳头赶出来。”他摸摸下巴,痛死了。 “我们也不能进去看小姐吗?”法兰问道。 “这辈子我从没见我们老大失去冷静,我不敢担保你们进去会不会出事,还是在外头等比较保险。”楚歌丑话说在前头,免得他们上门讨皮肉痛。 “我家头头跟你们老大是什么关系?”宋约希对宿语昂专横霸道的举动甚是不满,就连他们也不能进去见纪凌,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知道?”楚歌吓了一跳。 “小姐没提过关于宿先生的事,我们也不曾过问她的私事。”法兰摇头。 这时瘫在椅子上的方凯翔开口, “热恋中的情侣啦!若不是我们阻止我家老大,他肯定会把全身的血捐得一滴不剩,你们就没见他发狂的模样,我到现在还余悸犹存呢!他可是爱惨了纪小姐,如果我们晚到一步使他失去了心上人,我看他可能会抱着她一起死。” “喂!你家老大的感情泛滥成灾了吗?他不是对女人不感兴趣?”宋约希有点怀疑地问。 “谁晓得?那千年冰山自过见纪小姐后就不断融化,我们也很纳闷。” “法兰,你不觉得头头最近也很反常吗?她不但会对人笑,上次还在办公室里扔东西,跟她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她有点正常人的样子,她的心不是冰块做的吗?” 法兰低头沉思,仔细回想, “小姐最近是有点怪异。” “哈!感谢主,好险我家老大不是单相思,不然我们会被他狂热的恋爱给整死。”方凯翔合掌祈祷,感谢上苍恩赐奇迹,以后不会被处处讨好心上人的宿语昂给操个半死。 说到这里,楚歌堆积满肚的怒气可有对像发泄了。 “我们四人之间有几笔烂帐要算。”他摩拳擦掌地说。 “喂!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找我们俩算什么帐?”性格较冲的宋约希闻到火药味,立即准备应战。 楚歌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还说没有?”这些日子他被操假的啊? “我们哪儿犯到你了?”宋约希走到他面前与他对峙。 “都是你们两个,有本事扳倒风云,干嘛不自己下海整万业?连累我们两个被主子限时五天内拆万业,还被迫两天之内毁纪绍荣,你们说,这笔帐不找你们找谁算?”楚歌说得咬牙切齿。 宋约希的怒气比他更大。 “原来就是你们这两个多事的家伙,我都还没下手宰纪老头就被你们抢去了,整不到纪老头我和法兰呕了好久,你们吃饱撑着啦?没事抢人家的仇人做什么?谁教你们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我们推都来不及了,谁要整那小小的万业?这两年多来你们才抢去我们好几笔大案子,我还没向你索讨我的猎物,你倒怪起我多事来了。分明就是我先相中的猎物,你们却躲在暗处抢走还吸光不留半点油水,你们是见不得人是吗?躲躲藏藏,要抢就正大光明地来抢啊!”楚歌恨死了,那几笔花费他好久的时间去策画的案子,一声不响地就被人摸走,今天终于让他缉凶归案了。 “是你自己没本事,才会抢输人,怎样?我的手段高、能力强不行吗?不信咱们拿个案子子来抢抢看,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宋约希说着说着就下战帖。 “抢就抢,谁怕谁啊?尽管放马过来。”楚歌挽起袖子不甘示弱。 方凯翔无奈地介入他们俩之间。 “好啦!你们别吵了,都快成自家人了,有什么好吵的?” “谁跟他是自家人?”楚歌和宋约希异口同声地说。 “小姐还在昏迷而宿先生也很疲累,你们先暂时休兵好不好?”看不下去的法兰也居间调停。 “不好!”他们俩以同样的音量吼回去。 “你,还有你,统统住嘴,都给我出去,不准你们吵到其它的病人,出去!”不曾发火的李婶被他俩气极了,一手一人地拧着他们的耳朵,像教训小孩般地拎着他们出去。 “李婶,很痛哪!”宋约希弯着身子叫道。 “对啦!李婶,请你别用力,我的耳朵快掉了。”楚歌也哀哀讨饶。 宋约希与楚歌的声音终于渐渐消失于门外,目送他们远去的法兰与方凯翔感触良多。 “我们的搭档都很火爆。”方凯翔叹道。 “常常留下一堆烂摊子。”法兰应和。 “我们很斯文。” “也比他们圆滑、会做人。” “想不想和他们拆伙?”方凯翔问。 “我们俩凑一块算了。”法兰厌倦地说。 “你跳糟还是我跳糟?” “这件事可以慢慢商量,说不定咱们的主子会凑成一对,把昂宿和风云结合起来。” “到时候咱们一组。”方凯翔咧大嘴巴笑道。 “让那两只斗牛去吵个够。”法兰也没良心地同意。 “再让主子削他们。” “我们凉凉地看戏。” “法兰,我有没有说过咱们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方凯翔握紧法兰的手,终于找到了知音。 “我请你喝咖啡,再一起守房门谈天如何?”法兰大有同感,拉着他边走边说,决定放弃那个火爆搭档,由他自生自灭。 ※※※ “醒了?”宿语昂在纪凌的耳畔小心地轻探。 纪凌困难地眨眨眼睫,窗外的日光反射至墙上,让她一时难以适应室内的白色光芒。她合上美目休息,再努力地睁开眼,试图捉住白光里的一抹人影。 “我在哪里?”不熟悉的雪白,不像是她的房间。 “医院。”宿语昂拨开她的发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就着他的手力抚上他的脸,恍然地点点头。 “你好憔悴,几天没合眼了?” “妳昏迷三天,长期疲劳加上大量失血,身子负荷不了,造成持续性的昏迷。” “这么久?”难怪他会被折磨成这样。 “伤口还疼不疼?” “没什么感觉。”好象肩膀不是自己的,也不觉得疼。 宿语昂突然俯在她身上紧紧地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耳际,一语不发。 “怎么了?”纪凌顺着他杂乱的散发,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举动。 他转正脸抵在她的额际,惶恐地要求, “吻我,让我确实地知道妳仍好好地活着,吻我。” 她照着他的意思拉低他,轻轻柔柔地吻着他干涸的唇瓣。宿语昂像是活了过来般,猛烈地向她索吻,倾泄这三天来的不安与恐惧,狂放的烈焰彷佛要将她燃烧起来。 “妳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永远地失去妳?这三天来我几乎不敢离开妳的身边,怕一离开,妳就这么睡去再不睁开眼,我要不时地摸摸妳的心跳、听听妳的呼吸声,才能不断说服自己妳没有死,妳不会就这样离开我,我不能再忍受那种心碎的煎熬,没有妳,我该怎么办?失去妳,我又该如何独活?”他捧着她的脸诉说。 “叫我的名字,我要听妳亲口说。” “语昂。”她被他的告白吓怔住,心痛地开口唤他的名。 他的手在颤抖,眼神像失而复得般地不肯离开她的眼。 她轻触他的唇。 “你在害怕?” “怕,我怕妳就这样死去,再也看不见妳的笑容、感受不到妳温存的吻,妳的一切是我生命的重心,好不容易我才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妳,怎能再失去妳?我怕。”他低喊着,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害怕与惊悸。 纪凌拉着他的手按向自己的胸口。 “语昂,我活着,你摸摸我的心,它仍在跳动,你不要这样,我看了会心疼,你说过你要让我快乐,不要看我的愁容,你要收回你的誓言吗?你不要我了?” “我要妳,妳是我的人,我今生唯一认定的女子,不要再怀疑我的真心,我可以失去一切就是不能失去妳,这辈子我绝不收回我的誓言,绝不。”他激烈地反驳,吻着让他又气又怜的小嘴。 “你没有失去我。”她默默承接他的吻。 “我怕我会。” “我身上系着呼唤你的铃,你会找到我的。”她给他一记安心的微笑,试着让他放松心情。 “如果我找不着妳,记得,千万要等我,即使下地狱我都要陪着妳。我说过不离不弃,就是死亡也不能将我拉离妳的身边。”他冷静而执着地表明一切,眉宇间的决心不容忽视。 纪凌真的被他的话语吓着了,急切地掩住他的唇心伤地摇头。 “为什么?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不要轻贱生命,如果我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你该怎么办?不要为我这样,我根本就配不上你。” “妳曾听过这句话吗?‘跨越世纪、海涛,生命轻如鸿毛,真爱一诺千金。’在我对妳许下誓言后,今生今世就永不离开妳,活着又如何?只要有妳,即使失去一切我也不会感到可惜。”他柔声地对她说明,不改初衷。 纪凌听明了他话里的意思,惶惶然地问“你爱我?” “爱,很爱,爱得很深。”他执起她的手放在胸前,对她清楚地宣告。 “这世上从没人爱过我。”她眼眶里盈满泪水,多年来第一次掉泪,她不知那又热又烫的**是什么,心口因他揪紧发疼,无措地张眼看着他。 “有,有人深爱妳,妳该得到满满的爱而不是深深的仇恨,把心交给我,让我全心全意好好地爱妳好吗?”他拭去她的泪,低头恳求她的允诺。 纪凌哽咽地抱紧他,泪湿衣衫不能言语。 “好吗?”他在她耳际轻声询问。 “好,爱我,我需要你,我需要你的爱。” **银翼杀手 * 第八章 在纪凌受伤后,法兰与宋约希便打算将纪凌与李婶接回他俩的住处相互照应,但宿语昂认为不够安全坚决反对,双方僵持不下,后来纪凌居中斡旋,双方终于达成协议,决定全部迁入昂宿集团的总部大楼。 不过问题来了。 宿语昂独居于第十九层楼,楚歌和方凯翔则分别住在十八、十七层,如今要搬进纪凌一伙人,三层楼七个人,怎么分配? 因此七个人齐聚十六楼办公室研商分配方法。 宿语昂坐在大椅里抱着纪凌首先开口,“纪凌与我同住,其它的人你们自己慢慢商量。” “不成,小姐尚未出阁怎可与个大男人同居?我反对。”超级护主的法兰西斯二话不说就投反对票。 楚歌翻翻白眼,这个英国佬还真不是普通的老古板。“拜托,是同住一层楼又不是同用一个房间,请别那么守旧好不好?都什么时代了,我家老大不会把她吃了啦!” “头头可以和李婶住,我也不赞成她和宿先生同居一楼。”宋约希也高举反对旗号。 “那你叫我家老大住哪儿?”方凯翔问他。 “去跟你们挤呀!” “我们才不要。”楚歌和方凯翔抵死不从。 宿语昂看着怀里闭目养神的纪凌,不管一屋子人的不同意,只是淡淡地宣布:“反正纪凌她一定要和我在一起,不管你们肯不肯,我已经决定和她同住。” 圣旨下来了,楚歌和方凯翔知道宿语昂心意已决,他们也别想再翻案,识相地就此住口。 法兰看楚歌和方凯翔都屈服于宿语昂的权威下,忍不住开口问方凯翔:“喂!他一向都这么专制吗?” “你现在才知道啊?他说话的语气可不是请求而是命令,你们反对也没用,早定案了。”方凯翔乱委屈地说。 法兰转而问当事人:“小姐,妳的意思如何?” 纪凌闭着眼睛回答:“我无所谓,他既然这么决定,就和他同住,我是以他的意见为意见,何况跟他在一起我也很高兴,没理由不同意。” 法兰和宋约希真的认为她不正常了,纪凌会遵从他人的意见?怎么可能?她向来都是独斯独行,最厌恶有人指使她,为什么却对宿语昂言听计从?他俩非常不能理解。 “听清楚了吗?你们五个人自己看着办,不用烦恼我们。”宿语昂扫视室内的其它五人,一脸的春风。 既然主子这么说,法兰当然没意见,他先下手为强地问方凯翔:“凯翔,你住几楼?” “十七。” “那好,我搬去你那里。”法兰收拾好家当就要跟方凯翔一道走。 宋约希不满地大叫:“法兰,你干什么?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亲热了?你想放下我一个人呀?” “不是,我和凯翔早商量好准备跟你们拆伙,住在一起是先培养默契以后好共事。你和楚歌听仔细了,我和凯翔决定放弃你们这两个老是坏事的搭档,共组新的小组,不再和你们穷搅和了!”法兰亲热地搭着力凯翔的肩,大声地宣布不要他们的事实。 “叛徒!”宋约希与楚歌气急败坏地吼。 “我为什么要和这种人住一起?”宋约希指着楚歌的鼻头问他们。 弃暗投明的方凯翔很不客气地对他说:“什么这种、那种,你们同种类啦!” “我绝不让他踏进我的十八楼半步,他去睡大街,我和李婶住。”楚歌满脸阴郁地开口,拉着李婶就要走人。 宋约希马上拉住李婶的另一手,朝楚歌开炮,“你和李婶住?你又想和我抢饭吃是吗? 你去睡门口,我和李婶住,去把你的老窝清一清,我们要住十八楼。” “停!”不胜其烦的纪凌坐直身子,对他们喊道。“法兰,你和凯翔住同一层。约希,你和楚歌及李婶住一起,就这样,都不要争了。” “什么?!我跟他住?”宋约希和楚歌异口同声地喊。 “纪小姐,这件事是妳说了就算数的吗?”楚歌忍着脾气问她。 宿语昂冷目一凛,威胁写满俊容。“你有意见?” “当然有,我要抗旨,我和那家伙天生八字不合,我绝不和那种人住一块。”楚歌豁出去了,甘冒触怒宿语昂的风险也不同意。 “好,明天去拿资遣费。”宿语昂不留情地说。 “老大!” “约希,那你也收抬收拾准备滚回英国去。”纪凌柔声地吩咐。 “头头!” 方凯翔和法兰快乐地做壁上观,很高兴终于看到他们俩被削了。 “你们两个都和我住,不准再吵架,东西拿好,带路。”李婶火大地各敲了楚歌与宋约希一记,将行李推给他们,权威无比地赶人。 被推至门口的楚歌与宋约希同声大喊:“我不要!” ※※※ 晚饭后,宿语昂在书房里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为了照顾纪凌,他已多日没有处理公司的大小事件,许多事都等着他裁决。洗好澡的纪凌也提了部手提电脑,坐在他身旁处理也荒废多日的案件。 没多久,纪凌便招架不住,频频打盹,揉着酸涩的眼眸强自振作精神。 一旁的宿语昂在她的小脸快贴上桌面时快手地接住她,抚开她的长发看见她一脸的睡意,叹口气地将她揽抱至身上,拍拍她的小脸。 “纪凌,妳累了,先回房睡好吗?” 她舒服地靠在他怀里,睡意浓浓的说:“我还有一大堆的公文还没处理,喝杯咖啡就好了,那些公事不能再拖,我一定要做完。” “不行,妳还是个病人不能熬夜,公事先放着,我再帮妳处理,妳先回房睡。”她似乎很习惯通宵办公,才这个年纪她就被繁重的工作弄得生活不正常,他一定要纠正过来才行。 “你不也积了很多?”纪凌指着他那一堆文件。 “我会做完,而妳需要休息,才出院不能累坏身子,我不要妳为了工作不眠不休,先养好身子再说。”他抱着她回她的房间,将她平放在**,替她盖好被子,转身便要出去。 纪凌捉住他的衣袖,“你不陪我?” “想让我变成大色狼吗?我是禁不起引诱的,何况妳的身子还那么虚,谢谢妳的提议,我再不去办公,明天楚歌会在我耳边疲劳轰炸,念个不停。”他坐在床边给她一个晚安吻,严正地拒绝**。 “清脑子色情思想,我是希望你等我睡着后再走,到时你可以继续加班。在医院时你每天陪着我入睡,听不到你的心跳声我很不习惯,我也怕冷。”她为他的联想感到好笑,她还以为他是柳下惠再世哩! “原来妳是要我替妳暖床?”他笑着脱鞋上榻,搂她至怀里让她找到习惯的位置。 “当个好情人不好吗?”她枕在他肩窝问道。 “每天抱着个美人入睡,这个情人的自制力要很强,妳简直是在考验我的耐力,我会变成圣人。”宿语昂以低柔的声调在她耳畔催眠。 “你要感谢我。” “伤口还疼吗?”怕压到她的伤口,他一边调整她的睡姿一边问。 “不疼。”听着熟悉的心跳声,她睡意浓厚地说,声音愈来愈小。 “睡吧,我在这里。”见她只眼困得都睁不开了,他轻拍纪凌的背,哄她入睡。 等纪凌熟睡后,宿语昂才小心翼翼地放开她,轻声下床,再返回书房继续办公。 就在午夜时分,纪凌凄厉的喊叫声刮破一室的寂静。 宿语昂扔下手中的文件,快步地奔向她的房间。 打开房门,发现纪凌满脸泪痕地在**挣扎,像在抗拒着什么,口中还念念有词,“不要,不要杀我──” 宿语昂半抱起她,而她挣扎得更厉害,彷佛陷入无边无际的恐惧里。 “纪凌,醒醒,妳在作梦。”他用身体镇住她挥打的手脚,柔声唤她。 “不要杀我──妈妈不要──”她仍是紧闭着双眼哭喊,直要挣出他的束缚,小手不停地捶打。 宿语昂贴近她的脸大声地说:“妳醒醒,我是宿语昂,我在这儿,妳听见了没?” 他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自己的名字,直到纪凌渐渐平静下来。她一睁开眼睛便见到他。 “语昂?”纪凌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的脸,以为他来到梦里救她了,迷迷蒙蒙地分不清他是真是幻,双手爬上他的脸庞确认,深怕这只是假像。 他环紧她。“妳作恶梦,那不是真的,忘掉它。” 纪凌搂着他的颈项哭喊:“不是梦,她要杀我,他们也要杀我,为什么我连生存的权利也没有?为什么大家都不要我活着?你求求他们不要杀我好不好?我只想活下去。”她像溺水者抓到浮木般,紧紧攀住他不肯放手,哀哀地啜泣。 宿语昂被她话里的哀伤和恳求拧疼了心,他的纪凌坚强得不懂得哭泣,怎会因恶梦瓦解重重心锁放声大哭?或者她说的是真的,不是恶梦,实际上真的有人要杀她,而她再也承受不住? 他轻拉开她的身子,拭去她满面的泪痕,恳切地问:“告诉我,是谁要杀妳?妳说清楚。” 纪凌神智逐渐清醒,听清楚了他的问话,慌忙地推开他,闭上眼掩住双耳不看不听,不愿他知情。她宁可他什么都不知道,一直维持现况,她只想拥有这短暂的幸福,她还不想自他给她的美梦中醒来,又回到孤独一人的生活,她情愿就这样不要醒。 他拉下她的手,不要她再隐藏。 “听我说,我爱妳,我会守着妳,把心底的话说出来,让我分忧,不要把我挡在心门之外,我终究要知道的。回答我,上次是怎么回事?是谁派人来杀妳?楚歌说那是职业杀手所为,妳的手上有枪怎么不还击?即使妳不说楚歌也会查明,之前我不逼问是希望妳能主动告诉我,但妳不,妳总是把它藏起来,我不能再忍受妳折磨自己,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知道,妳快说。” 看着他执着的模样,纪凌擦干泪,坚强地面对他。 “上次的枪伤的确是职业杀手造成的,但连云他不是存心想伤我,即使他是开了枪。当他知道我跟他雇主的关系后,他就改变心意不杀我,甚至把枪扔在地上,他不是坏人,只是一时的利欲熏心,如果他事先知道我的身分,他绝不会上门杀我,他是我放走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不是他的错。” “他叫连云?”宿语昂的眼底写满愤怒。 纪凌明白他的语意,情急地开口,“他是我的朋友,你不可以报复。” “妳差点因此而死,不只报复,我要亲手宰了他!”他激动地吼,心碎的痛楚时时刻刻地提醒他再也不能让纪凌独自面对危险,不能有下一次的机会让敌人行动,伤害她就要付出代价。 “不可以这么做,你不能杀我的朋友,求求你不要。”泪水不由自主地又夺眶而出,她哀声地乞求。 “纪凌──”宿语昂无奈地搂住她,忍着烧得旺盛的怒火向她保证,“别哭,我答应妳不杀他也不报复。”只要别让他碰见那个家伙,这点他可以做到。 “真的?” “对。”他抹干她的泪,不情愿地答应。“是谁派他来的?我可以放过妳的朋友,但我绝不放过主使者,这点妳不能瞒我,这关系到妳的安危,我有权利知道。”他虽让步,但不表示他放弃揪出真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让主使者断念,她就永远不能平安,而他将会“随时可能失去她的恐惧。 “纪绍荣夫妻,是他们雇用连云的。”纪凌垂下头低声地说。 “是他们?”他没料到纪绍荣会如此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能痛下毒手。 她笑得很凄凉,“很可笑吧?生我的人竟不要我活着。” “是因为我拆了万业,所以他们才将矛头指向妳,间接地来报复我吗了?”宿语昂捉住她的双肩问道,她所受的伤害竟是他造成的,她还默然地不告诉他事实,她究竟在想什么? 他愈来愈不能理解她的心态。 “你只说对了一半,纪绍荣从很久以前就有想杀我的念头了,为了防他、躲他,我自八岁后就和李婶独居,不让他有机会亲近我,这次会发生这件事,很可能是他想借此机会将我灭口,你只是导火线罢了,追根究柢,他的目标是我,不是你。”她不愿他因此心生愧疚,决定告诉他事实,即使会离开他,她也要交代得清清楚楚,不能使他认为这是他的责任。 “为什么他要杀妳灭口?妳踩着他的痛处了吗?”他只觉得纪凌似乎离他愈来愈远,他不要她这种笑态,像是因为即将掏出心底的秘密而又伤又疼。“没错,我是踩着他的痛处,握有他的把柄,因为我亲眼看见他谋杀我母亲的经过。为了万业他可以杀妻,现在也是为了万业他要杀女,亲人的生命在他眼中不及荣华富贵重要,唯有杀了我,他才能不被告发,他从不要我活着。”纪凌平淡地说着,早已心冷于亲人的杀意,纪绍荣会这么做她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不知他会何时下手而已。 宿语昂几乎不能相信她说的话,她怎能承受这么多?莫怪她对人这么冷淡,看世事如此尖锐,他要打动她的心,才会这么困难。 他抬起她的脸,“告诉我,妳防我吗?妳怕我吗?” 她浅淡地笑着,眼底有着无限的凄凉。“对你我早撤除心防,这世上我只信你。”这曾迷惑她的俊容此时看来愈使她不舍,没有他,她的日子将要如何过下去? “我还以为永远听不到这句话,妳不懂这对我有多么重要和珍贵,若是得不到妳的信任,我会一直努力下去,直到妳全然信任我为止。”他深吐气息放心地搂紧她,却感觉到她的僵硬及冷淡,他不解地松手与她对望。 “你好傻。”纪凌轻叹,抚着他的脸,要将他的一切永远烙在心底。 “不傻,妳需要我的付出,而我也需要妳的渴求,爱妳不需要任何理由。”他执起她的手吻着,觉得她好冰凉,他转而将她的双手放在胸前温暖它们。 纪凌闭上眼复而睁开,狠下心地问他:“即使我的身心都很丑陋?” “我爱的是妳的所有,在我眼里、心底,妳都是最美的。”他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告诉她他从未改变过的执着。 “你错了,我不美,我心里有好多恨、好多怨,我是利用这些才能活在世上的。”她退离他的身躯,下床站直了身让他看清楚。 “纪凌?”宿语昂移动身体想将她拉回来。 “你不要过来。”她一步步地后退,摇头对他说,不要她的勇气流失在他的怀抱里。 “你不知道我有多恨我的父母、亲人,母亲杀我、父亲不要我也不容我活着,寒严这外公放任我自生自灭,还想将我当成他报复纪绍荣的棋子。你看看我这双手,它们早已沾满血腥不似你说的洁白无瑕。你知道吗?我希望他们死,我想让他们也尝尝一无所有的怨。母亲出事前我没有警告她造成她的死亡,我抢走风云驱逐寒氏一族加速寒严的死期,现在,我更想杀纪绍荣,你怎么能爱一个心中只有仇恨的女人?母亲曾说过我是个祸水,你总有一天也会被我害了,我真的不配得到你那么多的爱,虽然我自私地想要,但我不能不为你着想,我不能再这么做。”她正式向他道别,宁可心碎也不要他遗弃她或是他的怜悯。 宿语昂怔愣地望着陌生的她,胸膛里因她的话翻覆着又深又沉的悲怨。她要离开他,只因他挖出她心底不欲人知的秘密,她不信任他。 “妳作恶梦时说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妳的母亲要杀妳是怎么回事?妳还瞒了我什么?”他怒极地质问。 纪凌怔怔地看着从未对她发过脾气的宿语昂。 “在她出事的那晚我跑去苦告她纪绍荣怪异的行为,但她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她要我死,她恨我是女儿而不是儿子,因为我的出生使她失去了丈夫,她说我该死、不该出生,我作梦也忘不了那情景,她拿刀一刀刀地往我身上插,我流了好多血,身体好痛,如果当时李婶不救我,我早死了,现在根本不会有纪凌的存在。” 她旋过身背对他,将长发拂至胸前,颤抖着手解开睡衣的扣子,露出整个背部。 “你看清楚,这就是你爱的女人的身体,我的身心都是伤痕,抹不去、忘不了,我连自已也不敢看,这种身体你还敢要吗?”她无声地掉泪,等着他宣判不要她的事实。 宿语昂震惊地看着她的背,刀痕交错,有白色的痕迹也有赤色凹凸不平的丑纹,就像一张吓人的蜘蛛网,就连她的肩膀和手臂也是。 他忘了该怎么呼吸,终于明白她始终不肯让他知道秘密的原因,莫名的愤怒和心疼占满他的心田。 老天,她经历了什么。怎么有人会如此残忍地对待她?这种伤痛她要痛一辈子呀!怪不得她会落泪,她甚至自卑得说她配不上他,她以为他会因此不要她吗? 一直都没听见他的声音,纪凌强忍着泪水穿回衣服,知道他被吓到了。 她试图以平稳的声调开口,“我有自知之明的,这个样子任何人见了都会怕、都会嫌弃,让你盲目地爱上我是我的不该,是我太自私,妄想留住你,才一直掩盖事实。对不起,你有权利收回你付出的一切。我已经很满足了,至少你曾经爱过我、温暖过我的心,这足够填满我曾经失去的,我不再奢求什么。”她说完后,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在她的手握上门把时,宿语昂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回来,过来这里。”他站在床前双手紧握成拳,压抑着厘不清的怒意和爱意。 然而纪凌并没有回头,只是呆立在门口,逼自己以冷漠的态度来面对他。 宿语昂火爆地冲至她身后,强硬地将她转身,捉紧她的双臂:〞妳说过妳信任我,难道我的所作所为只能让妳相信到这种程度?非要我掏出心来证明妳才肯全心全意地信任我吗?” 他气得不知该捏死或吻死她,她聪明的小脑袋就是不能理解爱情这东西吗? 纪凌疼痛地皱眉。“语昂,你弄痛我了。” 他立即放开箝制她的双手,改而将她压在门上,拥紧她的身子。他的唇寻着她的,狂放又带着惩罚地吻她,火热得令她几乎窒息,他遍尝她口中的芬芳和苦涩,灌注他的心和他的情。 纪凌无力摆脱他,只能对上他灼烧的眼。 “妳手上并无血腥,不许妳再自我贬损,他们负妳、伤妳,甚至杀妳,迫使妳用仇恨回报并不是妳的错,只要能让妳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才不管妳曾经做过什么。宿语昂将她扳正,紧盯她的眼。“如果寒倚柔及寒严未死,我会很乐意替妳杀死他们,在我看来这是罪有应得,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决定妳的生死,更何况是残杀和利用,妳是人,妳也会痛、会恨的,若妳不反击才是不正常。不要将自己想成复仇者,妳的人生不是为他们而活的,妳明白吗?” “你在为我脱罪。”她辩驳。 “妳何罪之有?妳身上的伤痕是如何来的?有罪的是他们,妳只是求生存,这是人类最基本的欲望啊!”宿语昂恼火地想将她的心锁拆解,她真以为她是罪人吗? 纪凌闭眼聆听这些迟了十二年的话,她被痛苦折磨太久,已经分不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她不再了解自已当初是如何订定求生方向的。 “看着我的眼,我不容许妳再不相信我,我要妳的心、妳的人是因为我爱妳,就如同我想将一切交给妳一般,没有爱,我又何必为妳付出?妳以为那些伤痕就会使我嫌弃妳吗?对我而言,那些伤是我将永远心疼的地方,我爱妳都来不及了,要我怎么嫌弃妳?”他霸道又心怜地将他的感受全盘托出,却还是看到自卑在她的眼底游移。 他双手干脆自她的睡衣底下潜入覆至她满是伤痕的雪背,他双手抚慰着纪凌,让纪凌的背部带来火热。 “语昂?”她慌张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举动。 “这些伤痕在妳心底烙印了多少年,我就用相同的时间来弥补它,如果妳仍无法释怀,我有一辈子的时间陪妳耗。”他低头吻着她肩部的伤疤,双手不曾停歇地抚慰她背后的每一处。 纪凌掩面痛苦地大喊:“我不要你可怜我。” 他瞬间停下动作,含怒地间她:“可怜妳?妳仍想不通是不是?”盯着她胸前及颈部的肌肤,宿语昂暗自下了决定。 他迅速地抱起她,走至床前,不怎么轻柔地放下她,再走回房门落锁,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你──你生气了?”纪凌小心地问。 “对。”他脱去上衣走向她,坐在**看着她撩人的神态。“妳问我这种身体我敢要吗? 告诉妳,我要,现在我就证明给妳看。”他边说边将她转身,动手脱去她的睡衣,大手定在她胸前不让她乱动,将唇贴上她疤痕交错的背部,一处一处地吻着。 “你──你不要这样──它很丑。”胸前和背部传来他灼烫而又温存的抚触,一股来自体内的燥热感觉令她不禁喘息。 “不丑,只要妳能活着,妳身上有再多的伤疤我也不在乎,如果能,我情愿这些伤是落在我身上,让我替妳受、替妳痛,以后的每一天我都要亲吻它们,直到妳不再疼痛为止。” 他辗转地吻上她的肩头,她仰头靠在他肩上,任他的双手不停地抚过她的每一处。 他将她平放,欺身轻压在她身上,与她光滑的肌肤相触,柔柔地啃咬她的唇瓣,拉来她的小手放在颈间,要求她的响应。 纪凌不自觉地环紧他,宿语昂满意地加深他的吻,用火热的情潮与她纠缠。她尝起来的滋味真好,他不厌倦地吻着她的唇,继而沿着起伏的胸线一路吻下。 “语昂,你──确定?”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不像是用怜悯的心态来爱她。 “信任我,在我心中妳是最美的,我这个猎人只要极品不求其次,妳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他让她看清他眼底的情欲,大手不断地撩拨她绵软无力的身躯。 “你不能后悔。”她绝望地要他承诺。 他克制狂吼的欲望,最后一次对她说:“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从今尔后妳再不能离开我,就连有那个念头也不许,妳是我的,只属于我宿语昂,不能回头了,妳注定这辈子要和我绑在一块。” 他强硬地覆上她的唇,直接付诸行动,拉着她一起沉沦在情海里 **银翼杀手 * 第九章 老板罢工,做属下的该怎么办? 四个大男人一大清早蹲在昂宿集团总部大楼的十九楼电梯口,思考这个严重的问题。 宿语昂只在办公桌上留张字条,叫楚歌及方凯翔两人代为处理公事,然后便溜得不见人影。而纪凌交代法兰西斯及宋约希好好看着公司,所有大小事情都交给他们处理,只要别把公司弄倒就好了,也随着宿语昂跑得无影无踪。 想见他们这两只爱情鸟,只能猜机率、碰运气。 昨日风闻他们俩打算出国玩两个月,四人大惊之下连忙商量对策,于是决定在宿语昂的居处堵人,他们俩凉快,他们四个要怎么办?要出去玩也得先将公事交代清楚,免得他们四个每天做得苦哈哈。 宋约希推推楚歌这名无所不晓的神通。 “他们真的在里面,确定这次的线报准确可靠吗?”他俩的恩仇早因大老板的罢工泯灭无迹了,繁重的工作累得没有精神吵架。 “准啦!计算器监控室和管理员都再三确定他们有回十九楼,这次不会又扑空了。”为了能掌握他们俩的行踪,他甚至贿赂计算器室轮班人员和大楼管理员,再找不到人,他要跳楼了。 法兰忧愁地看着他们。“要是这次堵不到他们怎么办?” 楚歌掐住法兰的脖子不放。“你别净说些不吉利的话行不行?想咒我们再没日没夜地工作下去吗?”这英国佬总是灭他们的志气长老板的威风。 “他们跑不了啦!从他们一回来我就切断这栋大楼电梯的电源,并在所有的出入口派人把关,你以为咱们那么辛苦地爬上十九楼是爬好玩的吗?”方凯翔就不信他们有飞天遁地的本事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你还好意思说?十九楼耶!你有没有智商?就不会等我们上来再切断电源?你嫌咱们的运动量不够是不是?要是堵不到人我就拆了你当早点吃。”宋约希恫吓地扯着他的领子。 都怪他出的馊主意,害他们四个一路昏天暗地的爬上十九楼,他的两条腿快报废了。 “你们省点力气斯文些好吗?还没想出待会儿要怎么让他们回归本位不再贪玩,闹内哄能解决问题吗?”法兰掰开楚歌的双手,窝在一角发愁。 “实话实说就行了嘛!”宋约希立刻答道,决定效法华盛顿的精神。 “他们会理你才有鬼咧!玩那么久都没有同情过我们这些苦命的员工,说真话有啥用? 你还没睡饱是不是?”方凯翔不客气地泼他冷水,浇熄他的幻想。 “那怎么办?”宋约希苦着脸问其它同志。 “用哀兵政策。”楚歌终于找到一条可行之计。 “老大不吃这套。”方凯翔扁着嘴回答。 “笨蛋,他那么没心肝,当然不能用在他身上,找他的心上人用啊!只要咱们演得可怜一点,说不定就成了!”楚歌兴奋地拍着额头,真想夸赞自己聪明过人。 “好主意。”宋约希双眼绽放着希望之光,与楚歌双掌交握,笑得很奸诈。 法兰指着那两个呈疯癞状态的暴力分子间方凯翔:“他们被工作操傻了吗?小姐的智商超高,骗不了她的,就算小姐肯回去工作,那也要看你家老大肯不肯放人,不然还不是白搭了。小姐大过年都可以让我们加班,现在她要谈恋爱更可以弃我们于不顾,她有良心?下辈子吧!就算用苦肉计对她也没辙,他们想得真美。” “我看还是我们俩来吧!交给神智不太正常的他们不妥当,他们可能好几天没吵架闷疯了,你去打发他们下楼睡觉,我来跟老大他们谈。”方凯翔瞪大眼睛看着频频奸笑的他们,也是觉得不妥。 法兰拉着那两个仍在嘿嘿奸笑的暴力分子。“走啦!回家睡觉了,我们会把这档事搞定,你们今天放假。” “凯翔,楚歌他们七早八早在发什么疯?”宿语昂打开大门就见两个男人黏在一起嘿嘿直笑。 “你终于发现他们疯啦?还不是你们害的,旷职两个多星期,他们代理你们的职务还要包办自己分内的工作,累也累疯了。你什么时候才要回来主持大局?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告老还乡不干了,你另请高明吧,我也快精神耗弱了。”方凯翔决定放手一搏,狠下心来对宿语昂下最后通牒。 纪凌睡眼惺松地来到宿语昂身边,依在他怀里问道:“发生什么事?” “怎么起来了?不回去多睡一会儿?”宿语昂亲亲她的脸颊,惹得跟前一夜未合眼的方凯翔和法兰眼红不已。 “小姐,妳今天能否回公司处理事务?约希两周以来几乎没睡必须休息,有很多客户指名要见妳,我没办法分身同时做两人份的工作,妳也该回来办正事了。”法兰直言不讳地指出事实。 “这么严重?”她才玩几天而已嘛! “老大,你今天就待在十六楼把那堆杂事处理完,我没其它的借口替你挡驾。”方凯翔也与法兰并肩抗争。 “你们如此不济?我是休我该休的年假,把公司交给你们没多久你们就撑不住了?”宿语昂不甚满意地问。 “没多久?”方凯翔怪声怪调地反驳,“这两个星期下来公司都乱成一团了,主因就出在你该决定的事项迟迟没有定论,案件都卡在你那关。” “那简单,我把主权交给你好了。”他改行“主权在民”。 “交给我?我的工作要怎么办?”老板谈恋爱昏了头吗?公司又不是他的。 “找人顶替你的工作,你暂代我的位置。”宿语昂想了想便如此决定。 “不行,不行,你自己回来办,我不做你的事,不然我就和楚歌一同跳槽,不再卖命做得半死,你考虑清楚。”方凯翔铁了心。 “小姐,风云也很乱,妳先回来好吗?”法兰苦口婆心地劝她。 “也许是我没把你们训练成没有我也能独掌公司营运的全方位人才,以后我要是休假,你们是不是又要大清早跑来向我抱怨?”宿语昂不理会方凯翔的威胁,反而数落起他们的办事效率,完全不反省自已的懒惰。 见宿语昂摆明软硬不吃,方凯翔只好乞怜道:“还有以后?老大,你先收心回公司上班别整我们了好吗?今天楚歌排了一场十点钟的会报,你一定要到场,至于休假的事咱们再从长计议如何?”哪有人这样求老板回公司上班的? 纪凌拉拉宿语昂的衣袖,“凯翔说得有理,你是该回公司上班,而我也应回风云看看,我们不在的这些天,谁晓得他们把公司弄成什么模样?向来八面玲珑的约希会需要休息,想必公事一定很忙,我还是先回去再说。”她辛苦拿回来的风云可不能被玩完了,方打入台湾市场,得为日后建立好名声才行。 “小姐英明!”法兰兴奋得抚掌歌颂。 宿语昂吃味地皱眉看她,“那出国的事呢?” “留到以后吧!”听出他话里的酸味,纪凌笑得很开心。 “好,结婚后我们再去度蜜月。”宿语昂打算尽快结婚,然后快活地去度蜜月,他非独占她一人不可。 “你们要结婚?”法兰和方凯翔被吓得一愣一愣地,不太能接受这椿惨事,他们还没结婚就玩成这等程度,一旦结婚,那这些做属下的岂不完了? “当然。”宿语昂蛮横地搂着她。 “不──不会是在最近吧?”方凯翔结结巴巴地求证。 “快了。” “我马上和楚歌商讨今年年底前你该办、该出席的行程计画表,在你结婚前你全部都要做完。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和楚歌马上回来,你──你不能溜走喔!”方凯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拉着楚歌慌慌张张地冲下楼。 法兰也将纪凌推入屋内,“小姐,妳快去换衣服,我们等一下就回公司,我和约希下去准备一下,妳留在这等我们,千万别走。” 脚跟一转,法兰也拉着宋约希冲下楼。 “他们好象很紧张?”纪凌讷讷地问宿语昂。 “可能被吓到了。”他点头。 “那我们要不要告诉他们风云和昂宿要合并这件事?” 这个嘛──※※※ “为什么我们每天要去风云接送他们上下班?法兰他们也有车可以载纪小姐回家啊!多此一举。” 楚歌坐在前座唠叨个不停,每天老大要接送纪凌,他们三人到达风云后,他便得和法兰、宋约希共乘一辆车,让纪凌和宿语昂同车。 开车的方凯翔闷着气骂道:“你烦不烦?老大都说这是他回公司上班的附带条件,有得必有失没听说过吗?都几天了,你的嘴巴能不能安静点?” 坐在后头的宿语昂边做楚歌交代的功课边吩咐:“楚歌,你打个电话说,晚一点才去接纪凌下班,凯翔,换车道。” “做什么?” “后面那辆黑色的车从我们出发就跟到现在,做个小实验试试它。”宿语昂分神地看着后照镜,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方凯翔依命令向右换个车道,抬眼瞟视后头的黑车,就见它也换了车道。 “老大,跟过来了。”他提醒宿语昂。 “在这附近多绕几圈。” “跟不紧,但一直在后面,不是巧合。”楚歌观察了一阵子之后,发现那辆车还是跟在后面甩不掉,不安的感觉挥之不去。 宿语昂将处理好的文件交给楚歌。“楚歌,抄下车牌查查看,也许是赃车也说不定,镇定点,别东张西望让人起疑,尽量保持自然。” “你认为是什么?”楚歌边抄边问。 “不知道,但我会先往坏处想,联络一下纪凌。” “她的行动电话没开,可能已经下来等我们了。”楚歌挂上电话回答他。 方凯翔看着后照镜问宿语昂:“风云快到了,现在怎么办?” 宿语昂沉思了一会儿,“楚歌,你搭出租车去风云,先和纪凌他们一道走,我跟凯翔继续让它跟。凯翔,停在路边。” 车子才停稳,楚歌便下车招出租车,而那辆黑色轿车也停在不远处。 “看得出来里面有几个人吗?”宿语昂在心里盘算着。 “太黑了,看不清楚。” 楚歌招来出租车后,便急赴风云大楼,岂知后头的轿车竟也狂飙追去,宿语昂大惊之下立即明白来者的动机。 “该死,它的目标不是我,是纪凌。凯翔,快追上它,别让它在我们之前赶到风云。” “为什么目标是纪凌?”方凯翔马力踩下油门。 “风云科技的保全滴水不漏,咱们总部也防得紧,如果要加害纪凌就只有趁她上下班这个空窗期。被它摆了一道,快追,迟了就来不及了。”宿语昂血色尽失,他防了这么多天,终究还是没防到这招,老天,千万要让他赶上才行。 此时,在风云科技的专用停车场,纪凌等三人在法兰的车外等着难得迟到的宿语昂。 “奇怪,那三个今天特别晚,塞车吗?”宋约希看着表自言自语,每天都是宿语昂先到此等他们下班,今天很反常喔! “小姐,要不要我先迭妳回家?”法兰低头询问。 “不用了,我等他。”纪凌翻阅着文件,批改完后交给他。 法兰接过数据抬头看向对面不远处。 “约希,那不是你的同居人吗?他怎么坐出租车来了?” “怪了,早上他没跟我说会改搭别的交通工具啊!他在嚷些什么?”隔着车流,宋约希只看到对面的楚歌一直挥舞着双手张口大叫,车子太多使他没法过来。 “怎么回事?”纪凌也觉得怪异。 法兰警觉地开口,“小姐,妳先进车里。约希,你去看看。”他拿起行动电话想找宿语昂问清楚。 “好。”纪凌应了一声,方转身却见一抹红点在法兰身上游移不定,她不假思索地推开法兰喊道:“法兰,躲开!”她转身附在法兰身上,一股刺人的疼痛便从她后背穿入,连带地也刺穿法兰的腹部。 法兰受痛地搂扶住纪凌,惊见她左后背的血渍,马上抬头寻找攻击来源,咬牙的,掏出怀里的枪,锁定目标,无声地回击数发子弹,直至对方倒下。 “小姐──约希,快过来!”法兰靠在车旁身子不住地往下滑,紧搂住纪凌。 正准备过马路的宋约希听见法兰的吼叫,不禁大惊,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回他们身边。 “小姐中枪,快叫救护车,还有找警卫来──枪手在花园,快去。”法兰拉着宋约希的衣领喘着气,一手将手枪交给跑过来的楚歌,要他去找凶手。 “我这就去。”楚歌立即跑开。 宋约希拨电话叫救护车。“小姐──妳怎样?小姐?” 不见她答应,法兰拉开瘫软的纪凌,才知道子弹在她背后和胸口各开了一个洞,脱下外套按住她的胸前,一手则按在她背后的伤口止血,强忍着疼痛不停地呼唤她。 宿语昂的座车急急地停在他们附近,没熄火就扔下车赶到他们身边,他们还是晚到了一步。 “纪凌!”宿语昂痛彻心扉地大喊,由远处就看见她与法兰双双坐倒在车旁,散落一地的文件上全是血迹。 “宿先生,快带小姐去医院,她被射中险处,请你救救她──”法兰颤抖地将纪凌交给他,雪白的衬衫上也全是血。 “约希,我们先送纪凌去医院,你开法兰的车送他就医。”宿语昂抱起纪凌朝宋约希叫坐上车后,宿语昂一直在纪凌的耳旁唤她,双手按着她的伤口,焦急地看着她惨白的脸。 “忍着点,妳会没事的,我们就快到医院了,我在妳身边,妳要坚持下去──。 ※※※ 宋约希在加护病房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纪凌与法兰刚从手术室出来,动了五个小时的手术两人才保住性命,但法兰伤势较轻,而纪凌则伤重需要观察。 方凯翔拍拍他的背,“他们不会有事的。”看约希这样,他也觉得鼻酸。 楚歌在警局做完笔录、顺便对外封锁消息,忙了一晚,才来医院。 “老大,查出凶手的来历了,是职业杀手。”查车牌没用,他透过种种管道,才挖出内幕,想到又是杀手做的,他就满肚子火。 宿语昂坐在角落安静得出奇,双眼不曾离开加护病房的大门,他平静地问楚歌:“人呢?” “法兰连开五枪还击,枪枪命中,还没送医就挂了,也因此查不出是受谁指使。”枪法太准就是有这个坏处,他怎么跟死人问话?法兰醒来要好好的问他,他哪来的枪和这种枪法?纪凌的手下都是怪物,法兰还随身带枪,中华民国怎会让他入境? “楚歌,明天你先协助约希稳住风云,就说纪凌与法兰出国考察。风云这时太脆弱,不能让野心分子乘机入侵。凯翔,你和我回昂宿,我有事交代,今晚过后大家就各自回岗位。”宿语昂沉吟道。 “纪小姐他们怎么办?”方凯翔问他。 “待会儿我去和医师谈谈,没有生命危险就转迭到我们的医院,这家医疗设备不够完善,距离也较远李婶不方便照料,你联络我们的医院准备接手。” “好的。”方凯翔多心地看着宿语昂,他今晚太冷静了,不吵也不闹,可能是暴风雨来袭的前兆。上次纪凌出事时他就像头受伤的狮子,利爪不停伤人,这次却冷静镇定,不像他,一点都不像。“你不进去看纪小姐?” 他摇摇头,“凯翔,我出去一下就回来,你留下来等他们的消息。”他拿起外衣转身看了加护病房一眼,快步地离开原地。 方凯翔在他身后叫道:“你去哪儿?” “找一个叫连云的人。” ※※※ “你找我?” “纪凌出事你应该知道。”宿语昂站在医院外的花园里,就着路灯打量纪凌口中的这名男子。 “我知道。你与纪凌是什么关系?那支电话是我留给她的。”他戒备地盯着宿语昂,不知那号码怎会落到他手上了,“她是我的另一半。” “你?”那聪明的小美人被订走了? “我找你来是想请你办件事。”宿语昂坐在石椅上缓缓地吞云吐雾。 “什么?!你不在医院里头守着她,反而找我来办事?她就快死了你还有时间与我谈天,她的死活你不管吗?”他火爆的跳至宿语昂面前,却被他冷冷的怪样吓退了一步。 “她不会死,她会回到我身边来,我相信她,但我不要她回来时这世上仍有欲置她于死地的人存在。若不能扫除要加害她的人,她永远也不会平安。她说过你是她的朋友,因此我更要找你。” “你想做什么?”气温急速下降,一股寒意由脚底窜至心头,他瑟瑟地问。 “这次的主使者是谁?同行识同行,你应当知道些消息。” “万彩芝与纪绍荣,据说是纪绯与那名杀手接头。” “确定?”宿语昂踩熄烟头锐利地看着他。 “我当然确定,我都叫同行们不许动纪凌一根寒毛了,可是就是有要钱不要命的人接了万彩芝他们的生意,听到消息后我赶去阻止已经来不及,就连想救她也太迟了。”眼睁睁的看纪凌倒下,他也为自已的无能生气。 宿语昂看着他自责的表情安慰道:“不迟,你还有机会。”他自怀中的口袋掏出一张支票交给他。 “五千万?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三个人下地狱,这些是订金。”宿语昂不再掩藏脸上的杀意,残冷的寒意四散。 “哪三个?” “万彩芝、纪绯和纪炎,两名女人和一个聋子对你应当不难,一个小时后行动,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另一半的酬劳,你现在该去准备了。”宿语昂远眺纪凌的病房,淡淡的说。 “你不杀纪绍荣反而要杀无辜者?”这男人怎么和小美人一样,说话的方式和思考模式都很怪异? “他们不无辜,相反的他们有罪,纪凌屡次在鬼门关前徘徊都拜他们之赐,现在让他们走一遭不也很公平吗?况且漏掉其中一个都会成为后患,既是私人恩怨,就要一次做得干净,我很讨厌再有意外,所以宁可错杀也不愿放过。”他看着留有纪凌鲜血的衣衫,阵阵痛楚在心底蔓延。 “那纪绍荣呢?”怎么独漏这个罪魁祸首? 宿语昂冷冷一笑,“不要碰他。” “为什么要放过他?他也有一份哪!他们第一次要杀纪凌时纪绍荣就陪着万彩芝来找我,是他要我去找纪凌的,我不能放过这种狠心的父亲,他要给纪凌一个交代。”他才不管那么多,说什么都要先宰了纪绍荣泄愤。 “我当然知道他有份,杀他太玷污你的手,纪凌的朋友我不能弄脏他,你也不希望杀了朋友的亲父吧?他的事我自会解决,你只要做好我请你做的事就好,不必管太多。”若由这个人出手,唯恐纪凌日后会有心结,不能让她再胡思乱想,还是用其它的方法好。 “喂!你说你是纪凌的另一半,那你更不能杀她的父亲,他可是你的老丈人,你不能乱来。”他以为宿语昂要自己下手。 “我不杀他,但我要他生不如死,失去亲人再遭人日夜追杀不知是什么滋味?纪绍荣他很快就会体验到了,到时不用我动手他也会自已上路的,也许他该感到荣幸才是,一家人都先到地下去等他,还有两名妻子伺候着,不错吧?” 宿语昂露出今晚第一抹笑容,身上的血渍让他在路灯映照下愈像鬼魅,看得连云毛骨悚然,觉得这个俊美过头的白面书生和那个小美人有得比,只是小美人不会这样吓人。 “有没有人说过你跟纪凌很像?你不会刚好也是那种商人吧?”他吞吞口水,直想不会运气这么好又碰上另一名奸商。 “你想说我奸诈是吗?多谢赞美,但我比纪凌更冷血,不会轻饶对手,我没那种心肠。”宿语昂笑笑地说,脸上的表情,与他寒冷的声音成反比。 “这钱你拿回去,我不能收,但我会替纪凌办好这件事。你听好,我是为了朋友不是冲着你的面子,才做白工的,她如果醒来知道我做这件事,不准她再骂我笨,一人一次,扯平了。”他把钱推回给宿语昂,很清高地送走五千万。 宿语昂揉揉颈子,“你不说我还真忘了。”他开始做暖身运动。 “忘了什么?”怪人一个,说东应西,小美人怎么会看上他的? “你上次害她差点没命,她昏迷了三天才醒来,不知她有没有告诉过你伤害她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他是对纪凌保证过不杀这名乌龙杀手,但她没说不能揍,退一步让连云断个三、四根肋骨也可以。 “有──有,她说有个人因打她变聋了,那家伙好象是纪炎。”奇怪,他的笑容怎么愈看愈可怕? “知道是谁做的吗?”宿语昂漫不轻心地问。 “不──不知道。” “那个人──”宿语昂踱至他面前和善地开口,“就是我。”毫无预兆的,左掌带着一股旋风直扑他的面门。 连云惊险地躲过,心跳差点停止,宿语昂又转身给他一脚,一个挂在树上的小型盆栽应声而碎。 “哇!你出手都不事先通知一声的啊?”面对莫名又飞来的一拳,他闪躲得很辛苦。 根本看不出宿语昂何时会出手,在无法预测他的下一步动作下,连云转守为攻,却招来更猛烈的攻击,腰侧连挨了几拳,他连忙闪至远处。 “等等──有话好说。”他双手架在面前抵挡宿语昂重重下坠的一脚,两手被震得发麻? “我的话已经说完了。”宿语昂简洁地应道,回身又给他一脚。 “我还没──哇!痛啊!”来不及防御,正面中招。下手太重太狠,他差点昏厥。“你打人都不做预备动作吗?喂!停手──你打死我谁替你办事?”他苦无机会可逃,只好出声威胁。 宿语昂根本听不进任何话,独自加重攻势,一个过肩摔将他丢至一边喘息,马上又跟上来踩落一脚,逼得连云四处逃躲,无力还手。 就在宿语昂掌风又快拍上他的脸颊时,暗处冒出三个人联手架住宿语昂。 “老大,住手,可以了!”楚歌的腹部被敲了一记,差点被宿语昂的力道甩出。 “宿先生,你不能再打了。喂!你还不走?他真的会打死你,他现在不正常你看不出来吗?”宋约希忿忿地对那名不知死活的杀手吼着,脸上也被揍了一拳。 “放开我!” 楚歌和宋约希左右箝制住宿语昂的手臂,方凯翔则从后面抱紧宿语昂的腰腹,三人皆无视于他的吼叫。 “我先走一步,马上就去办事,你们三个保重,好好看牢他,办好事我再通知他,以后不见。”远离暴风圈的连云,脚下一步也不敢耽搁地离开现场。 “老大,我们可以放手,但你不能再乱来可以吗?”楚歌好想捧腹叫痛,但又不敢轻易放开手。 “你冷静了没?”宋约希怀疑地间宿语昂。 “放手,再不放手你们三个要倒大楣了!”怒气指数升至最高点,宿语昂火大地对坏事的三个人吼道。 方凯翔第一个放手,走至他面前笑着宣布喜讯,“老大,法兰醒来了,纪小姐也转入病房,她没事了!” **银翼杀手 * 第十章 白烛高烧,夜半哭声绕梁不绝,纪家草设的灵堂前,纪绍荣独自一人对着牌位焚烧纸钱。 除了纪绍荣,万彩芝与两名子女均在同一日出事。 三人皆一枪毙命,过了三日警方仍查不出凶手何人,因纪家背负了庞大的债务,警方判断大概是财务纠纷所引起的仇杀,在纪绍荣不愿张扬下,警方也未积极侦办下去。 宿语昂身着一袭黑衣,在午夜上门祭吊。 无声无息地,他掩上大门站在屋内一角,静静地燃起一根烟。浓浓的烟味惊醒了纪绍荣,他借由光亮的火盆朝阴暗的角落望去,发现这名积怨甚深的仇家到来。 “你来做什么?出去!” 对于宿语昂的不请自来,他忿忿地下逐客令。 “探望死人不需要死人的同意吧?哟!办得真寒酸,请完杀手后没钱办丧事了吗?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可以向纪凌说项,也许她会给你些钱弄得风光点,还是你吝啬得连丧葬费也想省下?”宿语昂没人性地开口,自顾自地找了张椅子坐下,身上的寒气远比这灵堂阴凉。 “宿语昂,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纪绍荣气极地拍开大门,屋外灌进的冷风立即吹熄了大半的烛火。 “我来向你通风报信,你若不听,或许我走后你将马上踏上黄泉路与你妻小作伴。”他悠哉地移来一根烛火,轻轻捻熄火苗,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纪绍荣。 “你做了什么?” “学习你的做法也请杀手,我的财务状况较佳,因此多请了几名,这次换作你是活标靶,只要我离开这大门,他们便可无时间、地点限制地追杀,你现在跑还来得及,但我不会待太久的。”他又捻熄一根蜡烛,室内愈显阴暗。 “你要杀我?我什么都没了你还如此狠毒,你说,我的家人是不是你杀的?”纪绍荣绝望地嘶喊。 “有人免费替纪凌送他们上路,我只是提供目标,让你也体会一下锥心之痛,同是一家人,光她一人受苦受难未免太不公平,现在轮到你了。” 纪绍荣跌坐在地上不住地摇头拭泪,愤恨地怒吼:“果然是你,你是不是人?杀两个女人和一个失聪的孩子,你还有没有良心?那是三条人命哪!自纪凌出现在你面前后,你便三番两次为了纪凌做出不法的事使人家破人亡,我要向警方检举你,让你陪葬。” “你就守法吗?五十步笑百步,是你教我这招的,如果你能走出这道门,爱怎么做随你,我没什么损失,就看你舍不舍得这条老命。”宿语昂弯下身子调笑道。 “你混蛋!” 纪绍荣抡起老拳挥向他,宿语昂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令郎生前就是被我打聋的,上了年纪就要懂得自制,想提早赴死吗?”只需一用力就可折断这把老骨头,他突地放开手,使得仍在苦力挣扎的纪绍荣跌至一旁。 纪凌,又是纪凌!纪绍荣心底不下千万次地咒骂这令他恨之入骨的名字,寒倚柔生了个魔女来危害世间,这魔女害的就是她的生父,他没了事业,至亲的人横死,都因纪凌身旁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只要能让纪凌死就能毁了这个魔鬼,他愿意出卖一切换得她的死。 “为了纪凌你要杀我,那贱人有什么好,要你拚死拚活地为她?她三天前就死了,为何你还不放过我?”他确定这次没有失手,她已然死在风云了。 “她要和我共度白首,此时忙得很,一时片刻间还不能来找你算旧帐、清新仇,因此我很乐意替她前来为你送行。”宿语昂淡淡地轻喟,这才明白这老头还不知道她未死的消息,也许是楚歌把消息封锁得太好了。 “你胡说,她分明死了,她三天前就与我的家人一同遇害,绝不可能还活着,你是想欺人或是骗自己?谁教你爱上那魔女?与她有关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报应,报应哪!没有她你活不下去是不是?来呀!要死大家一起死。”纪绍荣猖狂地叫嚣着,他以为宿语昂高傲得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认为失去纪凌后他什么也不是。 宿语昂冷冷地打断他的笑声,“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她活得好好的,目前暂住在我那儿,很快地就要下嫁于我,做父亲的也应该为她高兴是不?但我的器量狭小,不能再忍受你借用她的生命苟活,故在结婚前先送你三份白包聊表心意,毕竟你曾在她的生命上头花足工夫,总不能不回敬你一番。” “你撒谎,她非死不可,那魔女死了。”纪绍荣激动地拉着他的衣领,大声地驳斥这消息。 “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下得了手?为了寒倚柔那件旧事你要用这种手段堵她的口?”他拍掉那双手,嫌恶地踱至一旁,转而问起原因。 纪绍荣眼中的狂意顿失,撇头闷哼道:“我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 “那我出去好了,你自个儿下去问寒倚柔。”宿语昂转身作势要走,才摸上大门把手,纪绍荣便慌张地喝住他的身影。 “回来!” 他回头淡笑地审问:“改变心意?还是不灵光的脑子又想起什么来了?” “你真无耻,用这种下流的手段。”知道自己被他耍着玩,纪绍荣气恼的跺脚。 “说不说?” “是又如何?谁教她知道太多?女人嘴碎,迟早她会出卖我,我何不先下手为强?况且她捉住这把柄够久了,我若是痴傻,才会让她继续活着。”他挺挺直了背脊,毫无悔意的道出一切。 笑容敛去,宿语昂微亮眸子。“纪凌她只想活下去,从未想过要揭穿你的罪行,为什么你连生存的机会都不给她?” “我从来就不希望她存在于人世,她不过是寒倚柔留给我的拖油瓶,除了扯我后腿外,她曾带给我什么好处?娶了万彩芝可得到万业,而她扮猪吃老虎地从寒严那儿抢来风云却不分半毫孝敬我,既不能带给我钱财,还握着我的把柄,我留她何用?”他刨出心底的怨怒,不甘就这样无财无势的终老,他得不到,她也别想活着享用。 “不能利用她就要毁了她?”宿语昂眼神锐利地刺向他,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怒意。 纪绍荣看着火光微弱的白烛叫嚣着:“她的生命是我给的,我要回收有何不可?她使我毕生的梦想毁于一旦,现在我的家人更因她而死,我要拿她的命来赔!”最亲爱的家人皆因纪凌而死,她合该与他们同赴阴曹,没资格享受富贵荣华。 “她是人,不是你登天的工具,你的家人死了你会心痛,她呢?她就不是你的孩子,要连遭你两次的谋害?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自己的父母要杀她,她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才能忘却这些恶梦。”每每纪凌在睡梦中无措的哭喊,他总是费尽气力,才能让她脱离梦海不再落泪,如此夜复一夜,他的心因她而疼痛不已,她还要忍受多久,才能结束这摧心的折磨? “你心疼是吗?她活该!”在得知纪凌会在意这件事,纪绍荣开怀畅笑,“这次失败不要紧,还有下次、下下次,你挡在她前面也没用,除非她把风云给我,不然我见神杀神、遇佛杀佛,她总有一天不会那么好运地死里逃生,她有九条命我就杀她九次,你等着看好了。” “这么多血腥也改不了你贪婪的本性,金钱真有如此重要?就连人命也不及万一?” “金钱是人生的全部,那些人命算什么?纪凌又算什么?她存在的意义只是我放在寒严身旁的一颗棋,她也就这么点利用价值,少拿大道理抬高她的身价,我是不会改变心意的。”种种一切不都是为了利字?他大半辈子就是为此而活。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了。” 宿语昂放弃最后的人性,决绝的步向大门。 “你──” “你爱金钱是不?这里有我昂宿集团的让渡书,只要你敢拿,它就是你的,我倒要看看你是要这笔庞大的财富,还是要保住你的老命。”他亮出一张资产权状,搁置在门外,金钱与生命之间不知纪绍荣如何取舍? 纪绍荣睁着雪亮的眼,不敢相信这等好运道。 “那真的是让渡书了?”昂宿集团的财富可与风云相比拟,数十亿的金钱就躺在路上等着他。 “你可以自己捡起来看,但我先提醒你,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外头有很多人等着要取你性命,动作若是太慢的话,即使有钱你也没命花,我可以撤走所有的杀手往后不追杀你,但你必须放弃那张纸,两者让你选择,你仔细考虑清楚,生命不是游戏,现在你就掌握着自己的生命。”他立在纸旁看纪绍荣在两者之间拔河。 “整个昂宿集团的财产都是我的?都给我一个人是不是?”门外的那张纸彷佛投射出万道金光,招唤着他向前行去。 宿语昂眼看他一步步踏出门外,叹息道:“你已经作好选择了,希望你不会后悔。”抬头仰望星空,又见一颗星辰损落,消失在暗夜里,这夜长得好象过不完拉拢外衣,宿语昂急步离开不再回头,远处拜然响起一阵阵的枪声,也许纪绍荣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付出生命所拿到的只是一张白纸。 ※※※ 葬了纪绍荣后,纪凌带着李婶搬回老宅,风云交托给两名属下打理,对商场再无眷恋,整个人沉寂了下来。 她刻意避开旁人的探问,又恢复一身的清冷,关于宿语昂,她日日避不见面。 一觉醒来,才发觉世上再无与她血脉相连的人,纪氏一族仅存她一脉香火,倒不是渴求亲情,只是身上背负了更深、更沉的罪恶,令她一时难以理清心中的感受。 宿语昂在她身子有起色后便告诉她一切,她并不讶异他会对纪绍荣采取报复的手段,只是万彩芝他们──罪不至死,他真的不该这么做,他不会明白,她的双手因此又脏污又血腥,这辈子再也洗不净了。 隐遁在宿语昂身后的刽子手是她,是她以无形的力量操纵着血刃,残忍地夺走四条人命。 罪恶感强烈地淹没了她,彷若要夺走她的呼吸,而她没有脱罪的余地。 因为她的被爱丧失了四条生命,以后呢?继续停留在他的身边他还会为她做出什么?不弄脏他最好的方法就是离他远远的,不让他洁净的灵魂也被污染。 但,离开他,好难──静看一池熠熠生辉的湖水,眼泪被记忆逼出闸,掩面颓坐在树下轻泣,瑟瑟的风声也似在陪她哭泣。 “妳还要逃躲我多久?自我放逐够了吗?” 宿语昂拉开她的手跪坐在她身旁,看她不停的落泪,他伸手轻抚她秀丽的面容。 “又瘦了,妳是在折磨自己还是我?妳又退回起点变成一只小驼鸟,不敢正视我和我的所作所为。一个月的期限该足够让妳思考,妳仍要归罪于自己是吗?”时问够久了,等待徒然增添她的伤愁、使她日渐消瘦,他非拉她走出来不可。 她困难的低吐:“你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是妳自己在钻牛角尖,对于纪绍荣他们的自作自受,妳在赎什么罪?是我主使的,尚轮不到妳来承担。”他靠在树旁扶她入怀,空虚的胸膛终于填满不再寂寞,她的偎紧一再提醒他不能放手,这辈子不能放。 她喃喃轻喟,“就因为是你,我才更要离开,我不能让你再为我做出这些事来,分开对你、对我都好,我是为你着想,也为了圆我的私心,你懂吗?”埋头在他的胸膛里,才知自己有多疲累,倦极的想在他怀里睡去。 “离开我妳会更快乐吗?”他拍抚着她。 “不,但至少我不会因此良心不安,我不想害你成为罪人。”要怎么快乐?她哀伤的问自己。 “什么罪人?妳肯饶过他们,他们会放过妳吗?”即使会刺伤她也必须告诉她事实,他拥紧她。“纪绍荣要妳拥有的一切,他愿意以妳的生命换取他追求的财富,妳要挨几次子弹,才能断绝他的野心?给了他风云以后呢?他还会跟妳要什么?或是妳要我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牺牲妳?再让我心碎地尾随妳而去?他不在乎妳的生命但我珍惜,坐视不管我办不到,站在我的立场为我想想好吗?” 纪凌僵着身子抵御他残酷的字字句句,她是知道纪绍荣的心态的,宿语昂爱她至深,她不能带着宿语昂一道走,唯有活下去,才能回报他的爱,爱情与生命缺一不可,只是成全他们的人却要忖出昂贵的代价。 “万彩芝他们三人呢?这些人勉强算是无辜,拖他们下水又是为了什么?” “他们也参与其中,我不能纵虎归山,妳的朋友好心替妳摆平他们,抵销欠妳的人情债,他说这次做白工妳不能骂他笨,有问题妳可以去问他,因此我只能对纪绍荣的死负责,我给过他选择的机会,很遗憾的,金钱与生命他选择了前者,他有权寻死,我无法阻止他的意愿。” 宿语昂答来流利不含糊,打从纪绍荣摒弃良心起,他就不觉得有罪恶感。 “强词夺理,你无权决定他们的生死。” 他俊脸转黑,怏怏不乐的问:“难道他们就有权利决定妳的?” “至少我不会内疚。”她低声的回答。 “那我呢?妳要我怎么办?”微怒地抬起她的脸审视,却瞧见她的泪光,他无奈地抹去她的泪痕。 “我不知道,我更舍不得你。” “妳说妳爱我是真的还是安慰我的话?我在妳这里吗?”他指着她的心质问。 “你在,一直只有你。”纪凌哽咽不休的搂紧他,迎接他爱怜的吻。 紧绷一个月的身心在触及她的唇瓣时决堤溃散,欲潮汹涌得他也无法阻止,在纪凌敞开心扉接纳他的同时,他不能不感谢上苍让她再度回到他的生命里。 “不要躲我了好吗?”他在她的唇间问。 “我真的很不想,没有你的日子变得好难熬,我只能靠回忆度日,除了思念外什么也不能做,太折磨人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不要再做这种事好吗?如果你仍坚持,那就让我收回我的心,我不要以这种身分待在你身边。”她软化的退一步,央求他的首肯。 “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我不能舍弃这份得来不易的爱,回来我身边好吗?孩子需要父亲、需要家,妳不能孤身在外。”他细细地浅吻稍有血色的唇,道出他的焦心。 纪凌震惊得无以复加,心神全兜到他的话尾里,他说什么? “孩子?我怀孕了?”双手慌忙地覆上小腹,她低头看着自已又抬头看他。 “妳不知道?” “我──我没注意。你怎么知道的?”中枪后一切都交由医院照料,她没留心自己的身体状况,接下来的一个月除了他的事之外她也没心思去想其它,怎知自己已经──“妳开完刀后医生私下告诉我的,苛待妳自已也就是在伤害孩子,妳不想要这孩子?” “不是,我是无意的,我完全不知道我怀孕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早说?”她反过来责备他的隐瞒。 宿语昂一脸的无辜。“妳躲我都来不及了,我怎么说?我以为妳不想要孩子,只好看妳自已如何决定,但妳迟迟没有回音,我只好主动来问妳这件事。”好现像,她总算有心情想纪氏一家以外的事了,也许他该早点说才是。 “问我?你不要吗?”纪凌的心冷了一半。 “我若不要孩子又怎会发狂地去找纪绍荣他们算帐?他险些抢走我的一家人,换作是妳,妳会不回报他的恶行吗?我尊重妳的意念先让妳思考一个月,现在妳必须作出决定,看是要马上结婚,还是继续同居下去都可以,别想撇下我一人,今天说不通,我用绑的也要带妳回去,妳想好了没?”她以为他会不要她和孩子?想来就火大,他恶狠狠地覆上她的唇,惩罚她对他的没信心。 “野蛮人。”纪凌破涕为笑,加入他的吻。 “不想其它的事先想想我们的以后行不行?或者妳比较想当未婚妈妈?我可是个老古板,恐怕不能接受这新潮的思想,先结婚好不好?”他抵着她的额际轻叹。 “你想负责?”她不太喜欢这理由。 “好不容易才逮到个借口,不乘机绑住妳才是笨蛋。”他很老实的压榨她。 纪凌心底的忧郁因他一番话突然变得好淡、好淡,发生过什么事似乎都不再重要了,她正孕育着用于他俩的骨血,一个新的生命将要来到世间。 她抚上他的俊容,以眼读心,柔柔的爱意自始至终都沉淀在他的眼底,为她明亮、引她绽放,那不久前的誓约她怎么忘了?他要她的所有,苦乐亦同,而她带给他什么?除了苦难之外她能给得更多,她还没以心、以情回报,怎能舍他而去? 傻的人原来是自己。 他付出多少,她就该偿还更多,爱情的天秤上一直都是他在给予,自己给的实在太少。 她在想什么?看着她飘浮不定的眼神,强大的不安渐渐浮上心头,害怕她又回到原点,赶忙加强心战喊话。 “妳虽不能享受到亲情,但妳能经营我们未来的家,沉溺在过往里又能挽回什么?释放妳的心让我们自由,未来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不为我们也该为孩子设想,妳真要留我一人过一辈子?”怀孕后的她心思更加难以捉摸,他只好作最坏的打算。 “你是为了我还是孩子做那件事了?”她不答反问,指的是杀纪绍荣一事。 他一怔,“都有,包括为了我自己。我的幸福就在妳的身上,我是个自私的人,想守住这份幸福,即使离了人伦与法律,我仍旧不能放弃今生的唯一。” 一道阳光撒在纪凌脸上,她漾出天使般的笑。 他依然是那名猎人,与她相同,他也想好好爱自己。 “傻瓜,你可以明说啊!让我躲你这么久,每天都在忏悔掉泪,孩子有个差池我可不饶你。” 在他陶醉于那抹思念已久的笑容时,她轻巧的覆上他的唇,诉出她的相思与爱意。 “不躲不气了?”他疑惑的问,不懂她的改变,一会儿泪涟涟,一会儿笑若灿阳,差别太大了,言词之间又好象多了一分爱的味道,淡虽淡,却存在。 她偎进他怀里,掰着指头细数,“有个生命在体内成长,我没本钱做傻事。待会儿陪我回医院检查身体状况,再叫李婶拿出绝活替我补足失去的养分,宝宝可不能饿着。收拾好东西我就跟你走,我要大睡特睡充分休息,你这个做爸爸的必须全程陪着我,知道吗?”她顿了顿,伸手扳回他又臭又黑的脸。“语昂,你在发什么呆?” “妳漏了最重要的一项。结婚呢?”说来说去都是绕着孩子转,他呢?求了半天的婚,她一句好或愿意都没说。 “你不是要娶?”奇怪,他说了那么多不就是要娶她? “妳愿意嫁了?”这么简单?抬出孩子她就愿意了?母爱真伟大!宿语昂在心中啧啧称奇。 “我从没反对过啊!何况有了孩子不嫁你嫁谁?要我另寻良人吗?若是太委屈你的话,我自己再去找一个好了,我要在肚子大起来之前出阁,你慢慢考虑。”她想了一会儿,半认真的过滤可能的人选。 宿语昂穷凶恶极地吼:“带着我的孩子嫁别人?除非我死,否则妳想都别想。用不着考虑了,去过医院后我们就公证结婚,等妳身子壮一点再去度蜜月。”打别的男人主意?他这个现成的老公她要往外送,这可不成?先定了名分再说,他就不信她能跑得掉。 “公司呢?又丢着不管吗?法兰他们四个会怨你的,你要结婚最好先交代清楚,半途又被捉回办公室可就不好玩了。”纪凌很现实的提醒他。 “把昂宿和风云合并,四个人总可以管住一家公司了吧?他们再有怨言,我就等妳把孩子生下来再回去上班。想提升我们的爱情品质就要杜绝这些外界的干扰,妳专心爱我、爱孩子,公事交给他们办。”要结婚的人最大,他立刻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总裁谁来当?”她坏心眼的将他吻得意乱情迷。 他也真的笨笨地往陷阱里跳,边吻边答:“由妳决定。” “那公司给你好了,我不要年纪轻轻就被一家大公司绑死,太累了,你去管公事我乐得清闲,说了算数不能反悔。”烫手山芋丢出,她得逞的赖在他怀里,像只猫咪般享受暖暖的日光。 “妳坑我?”愈想愈不对,公司的版图平白无故多了一倍,当了总裁他岂不是会被那四个家伙烦死? “你自愿的,想赖皮?”她有恃无恐的问他,“我怀孕了哟!孕妇不能太劳累,你也舍不得是不是?” 真的被坑了。宿语昂的脸又阴了,她竟拿怀孕一事威胁他,害他点头摇头都不对。 “我把公司分成四份,送给他们管。”他不甘愿地作困兽挣扎。 “他们不会肯的,推来推去,到头来主事者还是你,前景不错吧?宿大总裁?”她拉下他的脸给他道贺的一吻。 “那我就把蜜月期无止境的延长,教他们一直暂代我的职位。”宿语昂邪气万分的朗笑,接续她的吻。 纪凌也笑着窝进他怀里,心底充塞满满的阳光,温暖将因他永远围绕,不再寒冷。 ※※※ “人呢?找到了没?” 宋约希气喘吁吁的靠在宿语昂的办公室门边,问其它同事:伤兵一号法兰郁郁的开口,“没有,整栋大楼都翻遍了,被他跑了。”可恶,来不及布下天罗地网就让他溜了,啧啧!他的手脚愈来愈快。 “跑了?那头头呢?”宋约希惨白着脸又问。 “她的行李不见了,老大前天才叫秘书办妥她的护照,看情形他可能拉着她一块走了。”楚歌气结的瘫在椅子上生闷气,宿语昂还有一堆公事没处理完,竟然说走就走,都不交代一声,就连纪凌这个后备总裁也不留给他们。 “天哪!别又来了。”宋约希无力地呻吟。 群龙无首的惨事又重演,宿语昂当了老公后非但没定下心来,反而更加不安分,身为总裁上下班不准时也就算了,还带着怀孕的纪凌四处游逛,稍加不注意,他们又会溜回十九楼卿卿我我,三催四请,才臭着脸回办公室办公,最近他溜班的次数更加频繁,台面下的动作更是不断,始终捉不到他跷班的目的,至于他酝酿着什么诡计就不得而知了。 “你不是买通了秘书?她怎么没事先警告?”法兰气馁的问专司收买的楚歌。 楚歌闷闷不乐的回道:“今天我才晓得她也是老大这次逃脱的共谋,老大用高出两倍的价格收买她,拿人手软,她帮钱不帮理。”被宿语昂识破了,他也懂得利用这招对付他们四个,气人,这个秘书太不上道了,收了双份的情报费居然知情不报。 法兰头痛万分的再问:“还有谁被他高价反收买的?” “计算器监控室人员和所有保全成员在这个月都加薪双倍,他早就说服会计室瞒着我,直到刚才会计室主任送来报表我才知道,可恶,他这次太过分了!”好狡猾的老板,用这种手法防手下,难怪他这次跑得无声无息。 “他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带着老婆出门?”宋约希气得几乎冒烟。 “对啦!这次栽在他的银弹攻势下,下次我要用三倍的价格买回来,不然我就另聘一批人员把他的眼线全部扫除。”不死心的楚歌打算再接再厉。 宋约希气火的吼着他:“还有下次?他什么时候回来都不清楚,若不是别有目的,他会花那么大的工夫来算计我们吗?身为谋士的你合计合计,他向来不会做浪费时间的事,而且他溜走又不是第一次,也从没见他大费周章过,怕就怕他这次是有去无回。” “吼我有什么用?他要跑我有什么办法?我已经从他秘书那儿套出话,知道他要去哪,大不了沿线追上再逮他回来,下下策就是这个,你去追。”心情糟透了,棘手的事就交由宋约希去办。 “又是我?你这个第一阵线总是守不住要我替你收拾拦摊子,在自家里都留不住他,到了外头他会肯回来吗?我不去,你自已出马,换你去追追看。”宋约希迁怒的把责任推给楚歌。 “好了,都别吵,我和凯翔去追总可以了吧?”法兰出面调停,每次都这样,做苦工的人永远都是他,唉!烂好人真的不能当。 “我不去。法兰,你也甭追了,这次没玩够本他是不会回来的。”方凯翔铁青着脸走进办公室。 “你说什么?”法兰怔愣住。 “我在桌上找到这个。”方凯翔拿出两封信在他们面前晃。 法兰接过其中一封,看了之后差点吐血。 “写什么?”楚歌探头探脑的问。 “他带着老婆去度蜜月,归期不定,要我们四个接管公司,去找他的话,他会变本加厉让我们找都找不到,直到他把钱花光才回来。”方凯翔气极地说。 “那不就是不回来吗?他的钱这辈子花都花不完。”楚歌忍无可忍地怒吼。 “这里还有下文,你们不会想看的。”他指着另一封信签。 “拿来。”宋约希一把抢过,忿忿地拆开,朗声念道:“为避免无人当家的问题重现,关于总裁一职──奇怪,怎么还有一张纸?”他再拆开信中信一探谜底。“什么?!我要宰了他!”看完宿语昂的留书后,宋约希暴跳如雷,气得想杀人。 方凯翔在所有同僚面前站定,公布这些日子宿语昂所玩花样的解答,关于总裁一职,他只留了十个字──”他垂下头叹息道:“最佳男主角轮流做做看!” (全书完) /user/messages.aspx?to=badmin&title=银翼杀手 * 已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