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医》 第一章 徐家 徐然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睛,这一觉睡得好舒服呀,好似睡了十几年一样,做了一个晚上奇奇怪怪的梦。多梦可不是个好现象,从医学上来讲,一般而言阴血亏虚、痰热内扰肝胆都能引发多梦。 一会上班了,看来得先给自己抓服药煎熬了吃,身为一个医生,自己都病了,还怎么给别人看病。 徐然的父母早故,被爷爷一手养大。读了两年的中医大学,因爷爷寿终正寝,他只好毕业证都没要,回到家给爷爷办了丧事,然后继承了祖业。 徐然的爷爷可是八道河子有名的老中医,人送“神医”的称号。老爷子在的时候,门诊上几乎是车水马龙,犹若集市。徐然一到放假的时候就回来帮忙,放一个寒暑假,徐明能累得瘦个十来斤。 可惜老爷子生就的老好人,中药卖的便宜,给人看病又不收诊费。老爷子从医一辈子,撒手而去的时候,就给徐然留下了一个十来个平方的小门面和一块“徐门诊”的招牌。 按理来说,老爷子名声在外,积足够了德,光是这块招牌就够徐然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了。谁知,人家都看徐然太年轻,中医嘛,上了年纪看得才好,嘴上没毛的,办事都不牢靠,别说看病了。再加上,西医的大冲击而来,见效快,收费低廉,让徐然的小门面,每日几乎是入不敷出。 弄得徐然都快二十七了,连个媳妇都没混到。恰巧前几天,自己在集市上碰巧遇上一个一对父女,老父六十多岁,女儿也是四十余岁。老父得了败血症,这病不是绝症,能治好,就是在医院一治就得十几万。 老父女都是乡下人,一辈子的积蓄也别十几万,就算是几万块都没见过。只得跪在地上,求好心人帮忙。 徐然看到他们可怜,就把他们拉到他的诊所。靠着老爷子留下的治疗败血症的秘方,几服药下去,老汉的病情居然去了八分。 老女儿也可怜,当得知老父得了败血症后,生活了十多年的丈夫就跟她离了婚,她只能小声的问徐然得多少钱。徐然很认真的跟他们算了药钱,然后看在他们可怜的份上,给打了折,就收了不到三百块。 父女二人感动的痛哭流涕,差点要跪在地上感谢神医。徐然哪里受得起,只说让他们帮着宣传一下他的医术就好。 不过还是老女儿心细,见徐然单身一人,就问可曾有媳妇。徐然老脸一红,说自己没房没车没存款,虽说是个医生,但还是中医,别说媳妇了,连个说媒的都没有。 老女儿笑得嘴要合不上,说自己有个闺女,长得还算凑合,就是因为她姥爷这病,大学都没上完,就去打工挣钱,给她姥爷治病。现在她姥爷的病都快好了,当然不用打工了,不过学校就回不去了。这女孩子在外漂泊也危险,就有心做媒,说给徐然。 徐然一脸的不好意思,看着中年妇女这模样,估计她女儿也好看不了哪去。心想不会是诳我这三百块钱的诊费吧?看在你们可怜的份上,我都已经在赔钱了。 中年妇女以为徐然不相信自己有个女儿,就掏出手机,说上面有女儿的照片。她说本来打算把手机卖了给老夫治病的,谁知道买的时候花三百多的山寨机,卖的时候五块都不值。这算是好歹有个通讯工具,不然跟女儿都联系不上。 山寨机的像素普遍不高,不过徐然瞄了一眼手机上的照片。乖乖,这么漂亮的美女,一头乌黑的秀发,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翘臀小蛮腰,脸庞精致的像是画出来的。 做梦都想有个媳妇的徐然,自然是没意见,只是不知道女孩的态度。中年妇女兴奋的说,女孩早就说了,就冲着你救了她姥爷的命,单凭这份菩萨心肠,就算你长得像猪八戒也嫁给你。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好歹咱上大学的时候也算是唐僧级别的,这才毕业几年,怎么也不至于堕落到老猪的级别吧。 不过不管咋说,人家女孩今天中午就到家了,说是下午亲自来见一面,难道是因为这个才让自己做了一个晚上的梦? 揉了揉眼睛,徐然掀开被子忽然之间愣住了。被子?我好想记得现在是七月的天,咋什么时候盖上被子了?而且这被子很明显做工很粗糙,不应是是自己家的才对。 再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徐然使劲的掐了自己两下,疼,疼得徐然眼泪都掉下来了。这....这不是梦,可这是什么衣服?这明显是小时候看大戏的时候,那戏子身上穿的嘛。 该不会是自己穿越了吧?尼玛!劳资今天相亲呀,盼了二十几年,好不容易要讨上个媳妇,尼玛居然让我穿越..... 徐然愁眉苦脸的穿上那戏袍一般的衣服,脑子一片懵懵懂懂,一双手却很熟练的穿上了衣服。穿完衣服后连自己都觉得很是惊讶,该不会自己天生就是个穿越到古代的料吧。 推开门,才发现房子居然很大,自己所在的居然是个四合院。徐然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穿越到穷人身上,自己前世可是穷怕了,投胎到个好人家也不错。 这么大的院子连一个人都没有,这让徐然有些奇怪。就自己在院子里转悠,出了院门,还是一套四合院,只是这套院子就更大了,回过头才看到自己的院子上写着“西跨院”。敢情还有东跨院呀,南跨院,北跨院呀。单看自己一个西跨院就三四百个平方大小,再加上四个宅院,一个中院,尼玛,顶级别墅呀。 主中院总算有个人,是个小姑娘,但打扮应该是个丫鬟,慌慌张张的不知道干什么。徐然好不容易逮住个人,赶紧上前把她给揪住了,问道:“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去?” 那个丫鬟抬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大喊了一声:“大少爷....”居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混蛋,劳资长得有那么难看嘛?至于昏过去? 丫鬟的一声大叫,还是招来了不少的人。一个十二三岁捧着书本的少年就从主院的正屋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小丫鬟。 少年看到徐然手一阵哆嗦,书掉在了地上,还颤声说:“大哥....大哥...你怎么出来了...爹正准备给你办后事呢....” 别说是少年还能说得出话,身后的几个丫鬟早就吓得花容失色,相拥的缩到一团。 徐然怒气冲冲的跑到少年跟前,他在梦中认得这个少年,是他的胞弟名叫徐广,整个一书呆子。一脚踢在徐广的屁股上,把徐广踹翻在地,边踹还边嚷着:“怎么跟你哥说话呢?呸,大清早就跟我准备后事....” 说完又朝徐广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徐广挨了两脚,那是实打实的疼,反而不害怕了,反正自己被大哥揍惯了,要是他不揍人,那就是真的见鬼了。 “大哥,你好了?太好了!我去跟爹说,那个什么胡大仙就是个骗子,还什么神医呢,大哥没事了....” 说完屁颠屁颠的朝客厅冲了过去。 客厅之中,徐茂金正在一脸悲色的坐在主座之上,旁边的裴氏在一旁不停的擦眼泪。徐茂金的右手下坐着一个老者,正在那捋着本来就不多的胡须。 “徐员外还请节哀,生死之事各安天命,我等凡人只是尽力而为。贵长公子伤在内腑,生机已绝,实在非药石所能挽救。”老者又捋了一把胡须,接着说,“贵公子也实在骄狂了一些,听说长公子师随京城张医官,仅学医半年,就敢为公家看病。医不好也就罢了,居然还让主薄大人受那许多罪,唉....” 徐茂金抹了一把老泪,说:“胡神医,往事不提了,如今犬子惨死,又得罪了主薄大人...唉,今日徐家大丧,实在是....有失礼之处,还望胡神医海涵....管家,请账房先生给胡神医出具诊费....” 这时忽然听到院子中传来一阵噪杂之声,徐茂金不由得一肚子的火气,吼着说:“谁在外面瞎吼什么?管家去打折他们的腿,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管家也很纳闷,谁不知道大少爷被胡神医判了死刑,今日就打算筹备丧事,居然还有人不知死活的大吼大叫,不是找着往老爷枪口上撞吗。 谁知他刚走到门口,居然看到徐然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徐广在他前面跑得跌跌撞撞。 “诈.....尸....了....”管家两眼一翻,居然在大厅里晕了过去。 徐茂金正在纳闷,管家还没走到门口就晕了,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还在纳闷的时候,他的小儿子徐广踉踉跄跄的跑进了屋子里,大喊着:“爹,爹,大哥活了,大哥又活过来了。” 徐茂金听了这话,脸色更为黯淡。自己的两个儿子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大儿子虽然不成器,偶尔也欺负弟弟,但是这两兄弟的感情好得没话说,难不成因为徐然的死,让小儿子徐广得了失心疯不成。 裴氏更是顾不得礼仪,大步跑到堂下,一把抱住了徐广,忍不住嚎嚎大哭。 “胡神医,我这幼子怕是得了失心疯,还望胡神医....”徐茂金满脸的恳求之色,老者更是求之不得,谁不知道徐家有钱。如今大儿子死了,小儿子又得了失心疯,若是把小儿子的病治好了,就是要徐家一半的家产,徐茂金也不敢有二话。 胡神医长袍一甩,很有义气的说:“请徐员外放心,失心疯虽然难医,但老朽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挽救徐家的一脉香火.....” “放屁!”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劳资活着,你都敢说劳资死了,我看你才得了失心疯,哪里来的神棍,居然敢到徐家骗钱。” 第二章 千年血灵芝 那个胡大仙徐然的脑海中有他的影子,平日在一所药堂坐堂,亦医亦巫,医术怎么样不知道,但其忽悠人的本事绝对是马邑县首屈一指。 徐然最讨厌这等神棍,可能是为人医者,对这种草菅人命的人天生的厌恶。随着脑袋的浑浑噩噩了,徐然大概也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徐然这具身体的倒霉鬼,从小就知道吃喝玩乐,不学无术。年以成人,本来徐家想要给他成一门亲事。谁料这货偏说有神明护佑,趁着科考之年,想要捞个功名。徐家是有钱有地有商铺,可就是没功名,儿子要去挣功名,当父母的自然的乐翻了天。 当下准备了银钱百两,当做盘缠,一个小厮跟随照顾,去了大同府参加科考。这货本就是家里管得严了,没钱吃喝玩乐,才想出的方子骗钱。到了大同府,不到几日功夫就把银子花光了,但回去也得有个说法不是。 这时跟那货一起花天酒地的还有一个京城子弟,乃是京城医所姓张一个医官的外甥。那个纨绔给徐然的前身出了个主意,说是科举没中,反倒是被张医官看中,说要随师行医,这随师行医当然少不了孝敬,就使命的朝家里要钱。 徐茂金一听,跟京城的大官当了徒弟,只觉得家里祖坟冒青烟了,一股脑的就往自己宝贝儿子那送银子。 就这么花天酒地了小半年,这货可能是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迟早要把家给败光了。弟弟还小,这么快败光了,于弟弟不忍。于是就花银子找京城来的那个纨绔子弟弄了个证明,那个纨绔子弟倒也痛快,居然直接给他弄了个从九品的医官行牒,还附带官袍一套。 这让那货更加威风,几乎是衣锦还乡。徐家的人自然是高兴坏了,儿子居然才混了半年就当官了,虽然是大明朝最小最小的官,还是个医官,但也是官呀,好歹有功名在不是。 恰巧此时马邑县府的主薄大人这两天拉肚子,找遍了县城里的医生,都治的不利索,时常反反复复。需知道这段时间朝堂上不太平,时不时就有上官来查,虽说都是找知县老爷的,但还不都是主薄作陪。 如果上官来的时候,偏偏拉肚子,岂不是失了官威?轻者可能要罚俸禄,重者说不定这主薄也就做到头了。 听说徐然回来就是从九品的医官,这还了得,急忙亲自去求医。这徐然哪里懂医术,他说是挂在从九品的官职,但是买来的,连俸禄都没有。但主薄来求,他可不敢摆架子。主薄可是从八品,比他大两级呢,就算是平级,也比他大,何况两级。 于是就硬着头皮给主薄随便开了服药,谁知道这药居然没把主薄吃死,反而病治好了。不算是治好了,只是不拉肚子了,但拉不出来屎了。没过几日憋得快魂归西去的主薄再次上门,求徐然治这个病。 徐然有了一次成功的案例,于是又大笔一挥,开了三斤的巴豆。这下好了,屎是拉出来了,可又是止不住了。 几日的时间,把好好的主薄硬是折腾的面黄肌瘦,原本还算健壮的身子,硬是连床都下不了。主薄以为徐然是有意整他,这还了得,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居然敢欺负主薄大人。喘着粗气叫来了捕头,带了七八个猛汉将徐然痛揍了一顿,打得徐然当场昏迷。 徐家不服便告到了知县老爷呢,知县老爷自是只得其中的来龙去脉,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主薄被你家儿子折腾成这样,还好意思告状。当即就放下狠话,如果徐然不死就把主薄治好了,如果治不好,哼哼,你们自己看着办。 这一喜一悲让徐茂金瞬间老了十几岁,谁都知道徐家是马邑县有名的肥羊,那个知县整日就想着霸占徐家的产业,这可倒好,千年道行一朝丧,二十几年的安分守己,一夜之间就烟消云散了。 家产什么的,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儿子的性命。请遍了马邑县的医生都不能把徐然弄醒,好不容易请来了胡大仙,谁知胡大仙看了两眼,就直接给判了死刑。 正在徐茂金伤心欲绝之时,居然发现大儿子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别说是自己,就连老婆裴氏也顿时惊住了。 “你....你...是人是鬼....”胡大仙吓得面如土色,指着徐然的手指颤抖跟打摆子一般。 “你猜?”徐然抖了抖身上的衣服,还是觉得别扭,慢悠悠的走到胡大仙的面前,笑着说,“你说我是鬼,那我就是鬼,明日我便站在大街上,揭露你骗人的事,好好的活人,居然被你说成死人。不知道那些被你误诊死去的百姓家属,明日会不会把你撕成块?” “哎呀徐大人。”胡大仙到底是人老成精,从这话里也听得出来,这货活的好好的,急忙赔笑说,“您是吉人天相,阎王爷都不敢收您。您就放过小人吧,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幼儿等着小人....” “切,别跟我来这套。”看着胡大仙眼泪就都出来了,徐明不屑的说,随即鼻子似乎是闻到了什么,在胡大仙的身上嗅来嗅去。 胡大仙一阵紧张,吓得差点背过气,颤抖着说:“徐...徐....大人,小的已经年老色衰,不过小人知道有一处地方,那里美男子极多.....” “滚!”徐然被胡大仙这话气的不轻,你丫的什么意思嘛,劳资就算是玩背背山,找你这样的,手一伸,说,“拿出来。” “什么?”胡大仙一脸的迷茫,随即忽然醒悟,将鞋底里的银子都掏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徐然白了他一眼,说:“谁要你的臭钱,我徐家稀罕这点钱,你怀里是不是揣着什么东西?” 胡大仙迷惑更甚,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类似木头根状的东西,东西不大仅有拇指大小,但其香味却浓。 “就它了。”徐然笑着将胡大仙手里的那截木根抢了过来,笑着说,“把它送我,你骗人的事,我就当不知道。” 这木头根一样的东西,本就是胡大仙上山采药的时候捡到的,只是觉得有点香味,才留了下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也不见得是值钱的物件,居然这么容易就打发了,自然的点头愿意。 “行了,你可以走了,我们家还有大事商议,就不留大仙了。” 徐然都已经送客了,那胡大仙哪敢久留,慌慌忙忙就要溜出门去。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折回来,小声说:“能不能敢问徐大人,这木根怎么称呼,老夫也算是活了数十年,也不曾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呀。”徐然把玩了一下,就小心用一块缎子包了起来,塞进了怀里,轻声说:“它有个名字叫血灵芝。” 胡大仙一脸的鄙夷,血灵芝他虽然没见过真的,却听人说过,哪是这般模样,以为是徐然调戏他,不肯说实话,扭头就要拂袖而去。 “不过呢,它是千年的,你也可以叫它千年血灵芝。” 胡大仙一头栽在了门槛上,连忙又爬起来落荒而逃。 第三章 夸大病情 徐然死而复生自然是徐家第一大事,徐茂金更是高兴的不得了,裴氏拉着儿子来来回回看了几圈,才抱着徐然大声痛哭。徐然安慰了半天,才算是让裴氏缓过来。 儿子是活过来了,可家中依旧是愁云密布,不为别的,主薄大人还在病床上躺着呢。胡大仙前脚刚出门,一听说徐然没死,县衙的捕快就登门了。 嘴上虽然喊着徐大人,却一点尊重都没有,对着徐然摩拳擦掌,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徐然笑了笑安慰了父母没事,便提着药箱跟着捕快去了。 徐茂金忍不住在大堂里喝骂,这捕快来的真是时候,才晚上一会,说不定就能让儿子先逃了,现在被揪了去,那可如何是好。 “巧娘。”打发了下人和小儿子,徐茂金拉住裴氏的手,轻声说,“巧娘,不管如何,你娘家也有一个舅爷在朝做官,不如让他老人家出面,可好?” 裴氏戚戚的摇了摇头,说:“怕是不行,他老人家一向是认理不认亲,是然儿没把人家的病治好,他肯定不会帮这个忙的。” “那总也要试上一试,哪怕他帮忙请个医官来也好呀。”徐茂金急了,知县大老爷之所以不敢凭白动徐家,那就因为徐家有亲戚在朝为官,而且还是大官。虽然没什么来往,八竿子才打得着,但终究也是亲戚,要不然徐家的家产早就被人家给占了。 裴氏也觉得无奈,就点了点头,叫来徐广,自己口述,徐广执笔,给那个亲戚写了封信,然后就让家中的小厮,骑了匹快马亲自送上京城。 他们可不敢用驿站,驿站是方便,那要是官家才方便,平民老百姓寄封信,能不丢就算不错了。就算是不丢,到了地方最快也得年余了。 徐然跟着捕快到了县衙后院,主薄不是本地人,所以就住在县衙,不像知县有自己的别院。 一走进屋子就闻到阵阵恶臭,虽然有三个丫鬟在那不停的端着秽物,但是主薄已经近乎失禁,出恭两个字估计没说出来,就拉了一床。 徐然连脉都不用把就知道,原本这主薄就患有肠炎,被上个徐然一阵瞎折腾,这下就更惨了。不止是肠炎了,已经是溃疡性结肠炎了,大便都带血了。 这两天不断有医生过来诊治,结论很是统一,那就是一句话,准备后事吧。小小的拉肚子居然被折腾成这种地步,倒也真算是奇葩了。 不过事情终于自己而起,若是不把这烂摊子收拾好,恐怕自己全家都别想善终了。 知县大老爷就捂着鼻子坐在床头,毕竟马邑县大部分的事物都是主薄处理的,若是主薄挂了,他经手的事自己一无所知,严重的怕是要丢官,只能忍着恶臭,过来说是探望,实则是交接一下重要的事。 看到徐然过来了,知县的脸色更难看了,都是这个庸医一手所致,导致自己好好的主薄变成了这副模样,主薄死就死了,那一堆烂摊子还要自己收拾,恐怕自己得大半年不能花天酒地了。 “徐大人没死真是太好了,本官还想着,你若是死了,主薄大人可怎么办?”知县的话很不客气,不过任谁这时候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知县这在,该有的官礼还是有的。知县不过七品官,算不上大员,六品之内的官员都行普通礼仪,无须大礼。那个纨绔倒是很负责,礼仪这套教的很好。 徐明先给知县行礼后,笑着说:“看来主薄大人的病已经好了一半,只需下官再开一剂药,略微调养,便可痊愈。” “混账!”知县立刻跳了起来,指着徐然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无知竖子!满口胡言,主薄大人明明被你误诊病入膏肓,恐不日就要驾鹤西去,你居然还敢在此信口雌黄?” “知县老爷请息怒。”徐然又施了一礼,缓缓说,“主薄大人患得乃是肠溃烂之疾,之前表面上看似仅是肚泻,但殊不知,倘若不依此法医治,那才不日就要驾鹤西去了。” 主薄在床上直翻白眼,愤愤不平的看着徐然,想骂徐然,却虚弱的张不开嘴巴。 “请问主薄大人,下官诊治之前,主薄大人除了拉肚子,可曾时常伴有,呕吐,腹痛等症状?便中也时常带有黏条?” 主薄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之前他找徐然看病,只是说自己拉肚子,这些症状确实从未说过。 见了主薄点头,徐然便继续忽悠道:“其实就诊当日,下官本应该告知你的病情,但恐你受到惊吓,故而没有明言。” “主薄大人或许不知,这肠溃烂之疾乃是绝症,与其说是绝症,倒不如说是绝毒。乃是一种蛊毒入肠所致,表面上只是些小症状,实在已经吞噬了您半截肠子。下官就是先用此法将您的蛊毒排泄出来,这样才能根治。” 对于古代的官员,徐然在前世还有所了解的,起码电视剧里经常演。哪个官员底子都不清白,不管是仇家还是政敌都喜欢下毒,而且还喜欢下慢性毒。你要是说是绝症,那知县主薄肯定以为你在吹牛,但你要是说中毒,他立马就能信个七八分。 “此言当真?”知县的脸色大变,一双眼睛在眼眶里来回打转。主薄虽然没力气说话,但也是脸色煞白。 不为别的,主薄算不上什么大官,仇人要下毒也是找知县,为啥中毒的是他?原因恐怕只有一个,自己经常代替知县出席宴会,八成就是要对付知县的,结果自己成了替罪的。 从他们的反应徐然就猜的出来,这两个货要么平常就没少干坏事,要么就是有政治对手,盯他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 “下官这就开方子,请知县大人速速派人取药。”说着就从药箱里取出笔砚,爬在桌子上就开始写药方。 还好徐然上大学的时候有书法课,虽然学的不咋样,但好歹写出的字也是能让人看得懂,不至于让人感觉有后世西医的味道。 结肠炎在后世不算什么大病,很多上班族都很容易得上这种病,饮食不规律,暴饮暴食都会得上这种疾病。以前老爷子健在的时候,徐然就没少帮老爷子抓药,这种药方,徐然闭着眼睛都会写。 知县也是将信将疑,最好的确认这件事的方法就是徐然真的治好了主薄,否则徐然就是胡扯。但见徐然开出了药方,自然不敢大意,急忙吩咐捕快去抓药。 捕头临走之时,徐然还特意神秘兮兮的交待说:“快点把药抓回来,我们当场在这里煎服。” 捕头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两柱香的功夫,就把药抓了回来。这时炉子也已经支好,捕头把药丢给旁边的丫鬟,就从怀里掏出药方,递给徐然说:“徐大人,请您收好。” 徐然一脸的不解,抓完了药,怎么又把方子给送回来了呢? 知县也觉得奇怪,他只是奇怪捕头的态度怎么突然只见对徐然好了很多。捕头当即说:“那个回春堂的朱老三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一看这方子居然连说是绝世好方,说药可以免费送,这方子让我们留下来。真是岂有此理,劳资本来就没打算给药钱,还想讹徐大人的方子,哪有那么好的事....” 捕头这一通话,顿时让知县又信了两分。回春堂的朱老三医术在马邑县也是说得着的,他都说是绝世好方,厚着脸皮要方子,可见这方子是没问题。 谁都知道,但凡行医的,一纸好方那绝对是受益无穷,说不定几代都能指着一张方子吃饭。如果徐然真能开出这等好药方,那足以说明徐然的医术很高明。 人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如果徐然不是胡扯的话,知县当然乐意交好徐然,毕竟人家也是医官。医官总归是官,是官就能往上爬。 这时知县的脸色也放了下来,两个丫鬟亲自在知县面前煎药,而知县也跟徐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新书上传,各种求呀!谢谢大家,小鱼先跪谢了! 第四章 舅老爷是杨涟 药已经煎至八分,徐然突然站了起来,走到炉子前,朝捕头借了一把刀。这下让捕头紧张万分,知县不明白徐然想干什么,但一想徐然手无缚鸡之力,谅他也没这本事威胁到知县。 就点了点头,让捕头借刀给了徐然。徐然微笑致谢,将自己的手指从宽松的袍子中伸了出来,在刀刃上轻轻一划,顿时一滴鲜血滴到了药锅中。 其他人只看到一滴血滴进去,却没看见,徐然袖中的千年血灵芝也削下了小小一块,掉进了药锅中。 其实千年血灵芝何其宝贵,徐明本不舍得,但想到有此大补神药,能让主薄好得快上很多,也就只能忍痛了。 “徐大人,这是为何?”知县不明所以,忙问道。 徐然将自己的手指随便包扎了一下,微笑道:“知县大人有所不知,这等蛊毒极其歹毒,虽然排泄了出来,但难免有余卵残留,只能以生血喂之,方能彻底清除。” 知县不知道徐然说的是真是假,也只是微微一笑,打算静观其变。 药很快就煎好了,丫鬟搀扶着主薄给灌了下去。中药一般起效较慢,直到过去了一个时辰,主薄已经能说出话来,饿了,要吃饭。 徐然吩咐丫鬟们只能吃稀粥,不可有油荤。主薄吃完了稀粥,就沉沉的睡着了。徐然过去把了把脉,笑着说:“请知县大人放心,主薄大人性命无忧,只需调养数日,即可康复。” “此言当真?”知县明显是一脸的不信,快要死的人,一副药就能治好?倘若真的是徐然说的蛊毒,似乎倒也不是不可能。 徐然知道知县没那么容易忽悠,就道:“大人若是不信,下官在此照顾主薄大人,直至康复再离开县衙,这样可好?只是要烦劳知县大人,给下官家中报个平安,免得家人担心。” 很明显是自愿当人质,知县自然是求之不得,你都主动提出来了,我肯定很乐意。知县假模假样的说了两句,吩咐下人照顾好徐然的衣食起居,就说自己公务繁忙,不便多待匆匆离开了。 这个熏臭的屋子,鬼才想待。 捕头过来传话,说主薄大人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徐然必须在旁陪护,防止病情恶化。听到这话徐家自然是一片愁云惨淡,这还用想吗?肯定是被知县当人质扣在县衙了,只等主薄一死,就让徐然陪葬。 徐茂金急也没有办法,俗话说得好,贫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人家发下这话,谁还敢怎么样?难道还敢去冲进衙门把人带回来,冲击县衙罪同谋反,这个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没办法,裴氏一个晚上都跪在佛像前祈祷,求菩萨显灵。 而一向书本不离手的徐广,也暗自盼望去京城的马快点,期望在京城当官的亲戚,能出面帮忙。 一个晚上,徐家不平静,可县衙的后院,可就平静的多了。伺候主薄的丫鬟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三更天的时候,主薄又吃了一次饭,一天都吃了五回饭了。做饭的老妈子虽然嘴上喋喋不休,但心情也跟着高兴。 半夜起来做饭确实难受,但也比一晚上不睡的强。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主薄居然可以起床了,还独自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恰巧碰到知县过来探望,顿时一脸的喜色。 徐然就住在主薄隔壁的一间客房,还在做着相亲的美梦,就被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了。无奈的揉了揉眼睛起床,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 “徐大人真是妙手回春,不愧是京城张医官的弟子。前几日本官不明事理,多有得罪,还望徐大人见谅。” 徐然急忙回礼,知县亲自施礼感谢,自己哪敢拿架子,急忙说:“知县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主要在下官没有事先说明原委,才让两位大人误会许多。” 主薄自然也的连声感谢,并对之前殴打徐然的事表示歉意,还好徐然不计前嫌救他一命,对徐然的高风亮节,以德报怨之举深感汗颜云云。 三人客套了很久,徐然才道:“主薄大人,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望主薄大人继续服药,方能稳固。短则三日,长则十日必能痊愈,不过在此期间切忌饮酒。” 知县笑道:“这些都是常识,他自然是懂得,我这就派人送徐大人回家,今日中午,请徐大人一同饮宴,以感谢徐大人对主薄的救命之恩,可好?” 徐然笑着推辞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呀。” “哪里,哪里。”主薄就差点抹眼泪了,想想自己身在鬼门关,被徐然又拉了回来,那是何等感激,忙道:“徐大人切勿推辞,本官身体不适,恐不能陪徐大人多喝两杯,但徐大人一定要给这个薄面。” 又是一阵的客套,徐然才被县衙中的衙役亲自租了顶轿子,送徐然回到了家。一回到家,徐家人自然是高兴坏了。 徐然将中途原委说了一边,当然也说到了蛊毒,倘若不拿这个幌子,家人也不会信的。这会知县跟主薄肯定在暗地里追查谁下蛊毒的事,知道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不过这跟自己也没关系了。 “那主薄欺人太甚,还不是我儿救他一命?他那老家伙居然要让捕快将我儿打死,想起...为娘....呜呜....”裴氏说着就伤心的哭了起来。 “别哭了,孩子不是回来了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徐茂金也是高兴的眼角都湿润了,拍了拍徐然的肩膀说,“我儿终于有出息了,现在连知县都请你吃酒,这可是好事,今晚去的时候,可要庄重些。” “那是自然,孩儿让爹娘操心了,是孩儿的不孝。”说着,徐然就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前世的时候他只见过父母的照片,是爷爷一手养大,如今有了父母,他自然是极为珍惜。 裴氏一下子把徐然搀扶了起来,擦了擦眼泪说:“傻孩子,你不再胡乱败家,能够浪子回头已经让爹娘很欣慰了,如何还说自己不孝。你能好好活着,为娘的已经很高兴了。倘若我那舅父知道,你的医术这般高明.....哎呀,坏了,信发出去了,得赶紧让人追回来呀。然儿已经无恙,咱就不能再去麻烦舅父他老人家了。” “对,对。”徐茂金也是点了点头,当下吩咐管家,再让一个小厮骑上快马,将之前送信的人给追回来。 “听娘的意思,咱家还有亲戚在京城里当大官?为何不见娘提起过?”徐然咬了口点心,随意说笑道。 徐然本就不是官迷,现在挺好的,他知道是大明朝。家中也算是富甲一方,自己可是纨绔富二代,恐怕过两天,自己就能过上带着两个恶奴没事去调戏良家妇女的勾当了。 裴氏慈祥的一笑,说:“原本我这个舅父就不喜欢咱这家里的铜臭气,他为人正直,早年就说过自己要清如水明如镜,所以也就没跟你们说过。其实我算是他的表外甥女,他是我大姨的婆家哥哥外公的表弟的侄子的外甥,你见了他,应该叫一声舅老爷。” “噗。”刚喝的一口茶水,徐然就立刻喷了出来,这算是什么亲戚,比八竿子打不着,近不了多少。 “那人谁呀?”徐然嘟嘟囔囔的问。 裴氏笑着说:“你舅老爷可出名了,他现在好像是兵部的一个大官,姓杨命涟,字文孺,从小就是神童.....” “等等....等等....娘你说我舅老爷叫杨涟?” 第五章 李总旗 “是呀。”裴氏笑着说,“你这个远房的舅老爷,可有本事了,今年也才四十多岁,也算而立之年,就在兵部当了大官,咱们家年年的赋税比别人低一成,就是知县老爷给你舅老爷的面子....” 杨涟....居然是杨涟....这可不是个很好的关系.... “现在是哪一年?”脑海中关于杨涟的事迹略微过了一遍,徐然脱口问道。 裴氏笑着揉了揉徐然的脑袋,说:“回头还是得找那个主薄大人,把我家然儿的脑袋都打坏了,现在是天启四年呀。” 天启四年.... 徐然的心顿时哇凉哇凉的,一直凉到脚心。天启四年,杨涟状告魏忠贤二十四条罪状,被魏忠贤以贪污万两白银为由,抓进东厂大牢,受尽酷刑而死。 他死就死了,魏忠贤为了杀一儆百,暗地里几乎是诛尽了杨涟的九族,直到朱由检继位后,才为杨涟平冤昭雪。 现在刚刚开春,还有几个月时间,杨涟就会状告魏忠贤二十四条罪状,最迟到明年开春,自己家就要面临灭门惨祸。 刚刚萌生当富二代的愿望立刻被击碎的连个渣都没留,还富二代,尼玛最多逍遥个一年,就会被东厂的人随便找个借口砍脑袋了。 徐然不太了解历史,但还是知道自天启四年后,阉党和东林党进行了正式的冲突。那一群自命清高的酸臭文人如何是市井泼皮出身的魏忠贤的对手,到了天启五年,阉党就已经把持了朝政,东林党几乎被一网打尽。 天启六年到天启八年,完全是魏忠贤一手把持朝纲自称九千岁,直至天启九年,朱由校落水身亡后,信王朱由检继位后,才除掉魏忠贤。 自己摊上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可不是什么好事,虽说远了点,可再远也是亲戚。这里的历代知县都知道,阉党一但得势,这些底层当官的自然要讨好魏忠贤,别说徐然救过主薄一命,就算是救了知县他爹一命,该卖的时候,那都不用考虑的。 怎么办?跑吧。可往哪跑?大明的版图可不小,现在的交通可不方便,往瓦刺跑?瓦刺是不错,可那都是白毛子的地盘,去了还不拿你当猪狗使。去女真人的地盘也不行,**哈赤这时候正在起兵,女真大乱,别说拖家带口去,那个辽东大都督熊廷弼可不是省油的灯,你敢碰见他,他就敢给你弄个通敌的罪名,要是全家通敌,那罪名就更严重了。台湾的话就更不用想了,荷兰人马上就打过去了,大明朝过两年就彻底失去了台湾的统治权。 这可咋办?徐然的内心中焦急万分,裴氏见儿子似乎在想事情,就捧出徐然的官袍,笑着说:“然儿,你看这官袍就是不比咱平常人家的衣服,做工就是讲究。娘已经让丫鬟给你洗好,晚上也好穿着去赴宴。” 徐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对呀,自己是官。不对,这个时候的大明已经相对黑暗了,只要花钱就能买官。一个连医术都不知道为何物的人,结识个京城的纨绔就能弄个从九品的医官,自己说不定可以当皇帝身边当医官。 徐家可不是单纯的小门小户,早在朱元璋开国之初,徐家老祖宗资助过朱元璋,后来朱元璋当了皇帝,就封了徐家侯爵,封地五百亩。只是每代递减一级,而徐家又从未出过什么惊才绝艳之辈,以致与官场无缘。 不过这反倒让徐家相安无事近千年,其实早在几百年前,徐家的贵族头衔就没了,成了平民百姓,但却是最大的地主。哪个员外家敢坐拥五百亩封地?只是这个徐家。 降了爵位徐家自己出钱将封地买了下来,那时正值国库空虚,徐家的积蓄居然又买回了五百亩封地,而徐家以地营商,倒也在马邑县有不小的产业。 本来产业更大的,徐家秉承老祖宗的遗训,对庄户都是实行大明最低的租金“五丁抽二”,灾年减半,借出的租子,平借平收,童叟无欺,又不欺行霸市。在马邑县的口碑极好,对穷苦人家又仗义疏财,上下也打点有方,徐家历代也没出什么败家子,这才留下了这不大不小的家产和一份极好的名声。 徐然对此不仅佩服徐家的那个老祖宗,那才是真正的人精,深悉明哲保身之道,如果到朝为官的话,混个三朝元老都不在话下。 不过现在的局势来看,不当出头鸟是不行了。或许自己的真的可以借着老祖宗留下的名声,和穿越过来的医术,在这大明朝最黑暗的时刻,保全自己这一家人。 想通了这些,徐然顿时觉得时间紧迫,他本来不想跟那些当官的打交道,但想来是必须得去应酬了。 徐然跟母亲裴氏在那聊着天,中午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下午小睡了一会后,就去找弟弟聊天。谁知弟弟是个书呆子,一整天抱着一本《春秋》,话都不说上两句。也难怪徐家有一次免乡试的几乎,让给了徐然,这弟弟只能通过乡试,府试一步步才能捞个功名。 其实他很想对弟弟说,这年头花点钱就能当官。可这个时候才是天启四年,潜规则到天启六年才正式明朗化,别说家中的小百姓,就是有些偏远地方的小吏,还不知道可以花钱买官。 不忍打消弟弟的积极性,即使徐然知道《六经》害人不浅,可将来科考还不是这一套。傍晚时分,捕头亲自来请,早已穿戴整齐的徐然就随捕头一起出门赴宴。 酒宴设在马邑县的醉香楼,这气得徐然差点跳脚。不为其他,这醉香楼是徐家的产业,租赁给了一个临县人开的,怪不得父亲一天不好好在家,这黑心的知县肯定是让父亲打了招呼的,估计饭钱都是从租金里扣。 在父亲眼里也行请知县吃饭,那是很有面子的事。不过也是,无论是唐宋还是大明,一向不重商贾。父亲虽说是贵族之后,但那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何况现在是知县请自己儿子吃饭,自己掏钱说破大天也不亏。 酒宴早已备好,桌上坐着两个人,徐然也认识,是马邑县的典吏和巡检。 “典吏大人,巡检大人。”徐然赶紧施礼,这两个可都是正儿八经的正九品官员,比徐然可是高出一级。 两人急忙还礼,他们自然知道,今日徐然是主角。 “徐大人,怎么来得那么迟?让我们哥俩真是着急了。”巡检哈哈一笑,请徐然落座。 徐然欠身落座,赔笑说:“是下官行的慢了些,让两位大人久等了,本来就想着提前到了,跟两位大人多请教一番,谁知家中琐事,还是慢了些。” “哎,徐大人哪里话。徐大人年纪轻轻医术已是如此高明,虽说只是从九品的候补医官,但将来前途必是无量,今日又没有其他外人,你我以兄弟相称如何?愚兄痴长几岁,徐大人不嫌弃,叫声大哥便好。”典吏哈哈一笑,对着徐然说。 巡检在一旁也道:“典吏大人真乃快人快语,其实愚兄也早有此意,以兄长相称那是最好,免得落得生分。” “两位兄长如此说,小弟岂有不从之理,可惜知县大人未到,否则小弟必要敬两位兄长一杯。” “谁说本县还没到?” 话音传了过来,徐然等三人急忙站了起来,走到门口迎接。知县才是马邑县的一把手,知县到了,谁还敢在那胡扯。 与知县同来的还有一人,看知县对那人的亲切程度,多半那人也是一方官员。那人四十来岁,个头不大,皮肤黝黑,两目却是精光闪露,步伐间甚是沉稳,像是一个武将。 只是那人穿着便服,无法看出他的身份。 “各位请入座,我给大家介绍一下。”知县摆了摆手,四人分主宾坐下。 “这位是大同府督卫总旗李武李大人,今日恰巧路过马邑,听闻徐医官的医术高明,特意来看望徐医官的。” 两更送到,新书依然各种求!望大家不要客气的收藏呀!有点闲钱的给打个赏吧!还有票的给投个票吧!小鱼跪谢了! 第六章 百日咳 “哪里敢,哪里敢。”徐然嘴上急忙告罪说,怪不得跟知县有说有笑的,总旗可是相当于知县一级的,只不过是一个管军事,一个管民政。从实权上而言,并没有知县大,但人家的大同府的,那就不一样了。 “李大人可是府上有人染恙?何劳大人亲至,只需吩咐一声,下官自当前往。” 那李武看了徐然一眼,不由得有些失望,他本以为,徐然是个老医师,医术高明却不会混官场才弄了个从九品医官,谁料不过一二十岁,多半治好那主薄的也不过是感冒发烧拉肚子的小病,被知县夸大其词了。 “哼,不过是个小娃娃....”李武冷哼一声,就站起身来说道,“本官还有军务在身,就不多留了,告辞。” 这个李武好不通情达理,不过是个总旗,居然这么大的架子,说走就走一点都不给知县面子。他那话什么意思?自己是小娃娃?小娃娃就不能看病吗? 本来以为知县要发火,谁知道知县居然站起身来满脸堆笑说:“李大人怕是误会了,这徐医官虽然年轻,但已得京城张医官的真传,这医术确实是高明的很。” 李武的神色没有一丝的变化,冷冷的说:“京城中姓张的医官多了去了,但都皆是庸医,想来他教出来的学生,也没什么好称道的地方。本官还有事,就先走了。” “李大人莫急....”知县居然一把扯住了李武的衣袖,满脸堆笑说,“李大人何不说说那位的病情,让徐医官推断一下?或许徐医官真的有把握呢?” 说着还不停的朝徐然使眼色,徐然这就纳闷了,区区一个总旗怎能让知县这么巴结?难道得病的大同府的一名高官?是感谢自己对主薄的救命之恩,特意让自己露脸? 这个估计是不可能,多半是知县自己刚才把话说满了,而李武又看自己年轻,回去后说不得跟上官在那嘲笑几句,他徐然倒是无妨,反倒是知县必然成为别人的笑料,那他的仕途算是到头了。 若是自己真的医得好,这个知县也有保举之功,想来能够更进一步。 想通了这些,徐然不禁心中嘀咕,这个知县倒是打得好算盘,不过自己一家人都在马邑,可得罪不起这位父母官。 “李大人不妨说说,虽说不见病人妄自诊断,乃是医者大忌,但一些病症总是有迹可循,或能看出些端详。” 李武皱了皱眉头,他自然也知道这医者大忌,但还是开口说:“那好,本官就说说。病人前段时间只是有些轻微的咳嗽,流鼻涕,但吃了几服药并不见好转,反而咳得更厉害,在几日间的功夫,脸也肿了,眼帘出血,甚至还咯血...” 徐然一愣,脱口说:“这是典型的百日咳的症状,都已经咯血,看来已经很严重了。才几日功夫就这样,莫非患者可是儿童?” “不是。”李武摇了摇头说,“是成年人。” “这就怪了,成年人的抵抗力较强,不应该发病如此之快,莫非这位患者曾受过重伤,以致身体长期羸弱?” 李武想了想,点头说:“算是吧。” “患者长吸气时是否时喉部仍呈痉挛状态,时常伴有高音调的鸡鸣样吼声,紧接着又再次咳至痉挛,如此反复多次,直至咳出浓痰,浓痰中可时常见血?” 李武急忙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每天都是这样,看得都让人难受。” “患者可以大小便轻微失禁,面红耳赤,涕泪交流的症状?” “有,有。不是轻微的,是有些严重了,这几日我们都不敢进他的房间.....”李武说着,突然惊呼说,“徐医官可是识得此症?” 徐然点了点头说:“李大人,下官刚才已经说了,这是百日咳。” “可还有救?本官可是寻遍大同府的名医,都是束手无策,只是说让我等准备后事....” 百日咳不算是什么顽疾,只需长期服用止咳药,就能治得好,只是周期长一些罢了。大明朝的医生就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让人家准备后事,不管人家的亲属能不能接受。 不过徐然也不敢低估大明医生的医术,毕竟医术发展到明朝,基本上已经相对成熟了,能让那么多名医束手无策,很难讲还有没有其他的并发症。 “若只是百日咳,自然可以治愈。”徐然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但具体还要看到病人,方能确诊。” “那就好,那就好。”李武兴奋的搓着双手,一把拉住了徐然,说:“徐医官,我们立刻就回大同府吧。” “现在?李大人这不合适吧?天都已经黑了,夜路可不好走,不如明日启程如何?大同府离马邑县并不算太远,明日我们早些启程,傍晚应该就可以赶到。” “不行呀,徐医官。”李武急忙说,“徐医官,这救人如救火,还是请徐医官跟在下一起即刻启程。在下有一辆马车,车夫乃是军中小旗,擅长赶夜路。” 小旗,不是就十人的小队长,一个总旗让一个小旗给你当马夫,架子可怪不小。 还没等徐然说话,知县在一旁说道:“既然李大人如此着急,想必患者病情严重,医者父母心,徐医官也不想见得患者被病痛折磨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徐然也不好再过推辞,只得同意。 这时知县又说:“这宴席已经上来了,不如我们简单的吃些,免得两位饿着肚子,毕竟也有那么远的路程要走。” 既然徐然都愿意连夜前往,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于是便开席几人开始推杯换盏。徐然匆忙吃了几口就回家了一趟,说了概况,取了药箱,就赶回了醉香楼。 岂知徐然走后,他们也结束了宴席,就在楼下等徐然。见徐然回来,立刻让徐然上了马车。车夫一记响鞭,马车开拔。 马车晃动的很厉害,穿越过来以后,徐然还是第一次坐马车,好歹也算是当时比较顶尖的交通工具,谁知颠簸的厉害。 李武坐得很是安稳,还能谈笑风生,但徐然只有左右摇晃,紧紧抓住扶手,脸色煞白,要不是看在李武的份上,说不定就能吐出来。 此时已经是入夜,离宵禁的时间也不远了,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所以马车跑的飞快。就快要到城门的时候,忽然徐然听到一阵女童啼哭的声音。 “停车。” 李武问道:“徐医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东西没带?” 徐然道:“当然不是,我似乎听到有女童啼哭的声音,不知道李大人有没有听到?” 李武侧耳一听,果然似乎有女童的啼哭声,但他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说:“只是女童在哭,没什么大事,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下来看看吧,反正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徐然努力移动着发麻的腿,从马车上下来,那车夫不知道徐然什么官阶,看到徐然要下车,连忙给搬来脚蹬。 下了马车,徐然就看到城墙的阴影下,似乎有几个人影,女童的哭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莫非自己碰上了拐卖小孩的? 在前世,徐然最恨的就是拐卖小孩的,那是世上最惨痛的骨肉分离,今日让他撞见,自然是挺身而出。 因为身后可是站着一个武将,徐然顿时觉得胆气甚足,指着那几个人大声喝道:“住手!你们干什么的?” 说完大步往前走,李武也觉得像是拐卖儿童的,生怕贼人伤了徐然,赶紧跟着徐然身后,要是几个小毛贼的话,自己就顺手打发算了,免得浪费时间。 第七章 施恩 徐然的这声大喝,果然让那边没了动静,走到近处一看,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跪在地上,身旁还跪着两个小女孩,但小女孩的头上都插着一根草。 还有两个人,一胖一瘦的站在旁边,胖子徐然认识,是城东当铺的掌柜的,名叫周白发,不过别人都叫他周黑鸭,别说是脸,那货心都是黑的。瘦的是当铺中的跑堂的,是周白发的学徒。 “你们在这干什么?”徐然冷着脸问,虽然他已经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但还是冷声说。 周白发认出了徐然,虽然徐然这个医官唬不住人,但徐然还是徐家大少爷呢,就笑着说:“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徐医官呀,我们能干嘛呀。这不这位田大哥要卖一对女儿,我要买,就这点事。” 那个大概有六七岁的小女孩扯着中年男子的衣服,哭着说:“爹,我不跟他走,他不是好人,他儿子上次还放狗咬我,我不去,我不去。” “爹,我也不去,我舍不得姐姐,舍不得弟弟。”另一个小女孩也在那哭着恳求着他们的父亲。 中年男子摸了摸她们姐俩的脑袋,硬咽了半天,没说出话,一行浊泪流了下来,脸上写满了无奈。 “大人,大人,您救救我们,我们不去他家当丫鬟,他不是好人,我们村里的一个姐姐去年卖到他家,不到一个月就死了,村里人都说是被他糟蹋死的...我们不去,大人求求你救救我们....” 那个大点的小女孩看到徐然穿着官服,以为看到了救星,抱住徐然的腿,使劲的磕头。另一个小女孩也跟着姐姐一样,对着徐然磕头。 徐然赶紧将她们姐妹俩扶了起来,扭头问周白发说道:“周掌柜,有这事?” “肯定没有,别听她们胡说。”周白发瞄了一眼徐然身后的李武,他不认识,但看那辆马车就不是一般老百姓坐的,再说徐然说到底也是官,他赶紧说,“去年是个意外,那个小姑娘是自己不小心掉井里淹死的,县衙调查过,已经结案了。” “哦。”徐然知道肯定是周白发买通了官府,把案子结了,不过徐然自己又不是什么大官,也管不着这事,就问那个中年男人说:“这位大哥,这两年可并非灾年,相反这两年风调雨顺,收成都不错,为何落得卖儿卖女的地步?” 中年男子跪在地上硬咽说得:“正如大人所言,这两年的收成确实不错,难得家中有了些积蓄。只是几日前,老母突然病重,卧床不起,几日间为老母看病,不但花光了所有积蓄,连今年的口粮卖掉了。老母的病情仍旧没有好转,可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想我母亲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没过上一天吃白面馍馍的日子,就要....草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如今家中连饭都吃不上,两个女儿跟着我,只能饿死,这才想起了要将她们送到一户殷实的人家...” “恩,难得你那么有孝心。那为何黑夜出来卖女儿?白天为什么不来呢?” 中年男子有些羞愧的道:“白日里乡亲们知道我们家可怜,就留我的女儿们在他们家吃饭,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所以....” “好了,我知道了。”徐然扭过头对周白发道,“周掌柜,这两个孩子我买了,你走吧。” 周白发看着那个六七岁的女孩,嘴角闪过一滴晶莹的液体,笑着说:“我说徐医官,这人嘛总得讲个先来后到,您看,是我先来的....” 他的话音还没落,徐然身后的李武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周白发的衣领,将胖的跟皮球一把的周白发拎起来丢了出去,嘴中喝道:“赶紧给本官滚蛋,否则本官现在就宰了你。” 李武正着急上火呢,他巴不得一秒都不停,赶到大同府去,谁知徐然偏要来做好事,他不敢对徐然怎么样,毕竟有所求嘛,但那个胖子算是哪根葱?也敢耽误我的宝贵时间。 周白发躺在地上,不停的呻吟,指着李武说:“就算你是官,无故殴打良民,也是犯了大明律,你今日若不赔我汤药费,我要去大同府告你....” 那个学徒也跑到了周白发身边,说:“哎呀,我师父断了三根肋骨,这次你惨了,我可告诉你,我师父可是马邑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一千贯....哎呦....” 李武冷哼一声,一脚踹翻了那个学徒,径直走到周白发面前,一脚踹在了周白发的肚子上,这一脚差点让周白发背过气去,两只白眼直翻。 像是无意间撩开外衫,一个明晃晃的腰牌在周白发眼前闪了闪,李武不屑的哼了一声,“滚!” 周白发顿时面如土色。刚才躺在地上呻吟,瞬间跟打了鸡血一样,连学徒都不叫,捂着肚子一溜烟跑了个没影。那个学徒看师父都跑得飞快,哪敢停留,从地上爬起来,扭头就跑了追师父去了。 徐然权当没看到李武动手,摸了摸那两个小女孩的脑袋,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递给了那个中年男人说:“赶紧回家吧,两个孩子我买了,你替我抚养她们,没有我的允许,不得擅自再卖她们。” 中年男人呆呆的看着手中的银锭子,他一辈子也没见过银锭子,都是五两的纹银,两个就是十两,也就是十贯钱,相当于他们家两年的收入。 “您的大恩大德我田老三没齿难忘,这辈子就算给您做牛做马,我田老三也难保大人的大恩大德。”说着脑袋磕得砰砰响,两个小女孩也知道遇到了恩人,也在旁边一个劲的磕头。 “行了,赶紧起来吧。”徐然将三人扶了起来,说:“赶紧回家吧,晚上风还是很凉的,别冻坏了孩子。” 说完,徐然就回头要走。 田老三却又跪了下来,磕着头说:“大人,草民刚才听说您是医官,草民本实在不敢再有奢求,可是家中老母.....” 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泪人,让徐然不由得有些心酸。 “你家住在哪里?” 田老三喜出望外,忙道:“就在城外的三里沟,离着不远。” 徐然回过头,有些歉意的说:“李大人,您看....” 李武皱了皱眉头,小声道:“徐医官,咱们也有急事在身,您这钱也给了,明日让他在寻郎中就是....” “李大人此言差矣,且不说人命没有贵贱之分,既然遇到了,作为医者就不可能袖手旁观。再说李大人并不知在下的医术,万一下官是信口胡扯,岂不是让李大人失望,此时刚好有个病人,若是下官治好了,那岂不是更让李大人有信心。”徐然看李武有些意动,就接着说,“三里沟就在官道之侧,我们也是顺路。” “那就依徐医官,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出发。” 李武点头同意了,徐然就招呼了田老三父女三人上车。恰巧一个卖烧饼的小贩正准备收摊回家,徐然看到两个小女孩一脸的渴望,估计小女孩晚上没吃东西。 就叫住了小贩,转头对李武道:“李大人晚宴也没吃好吧,下官可是腹中饥饿,不知道李大人吃几个?” 李武本来就没心思吃东西,不过徐然问出来了,他肚子也有些饥饿,就道:“我吃三个就行。” 徐然笑了笑,问小贩还有多少,扔下一串钱,全买了。 二十几个烧饼徐然自己留了三个,给李武留了五个,其他的都给了田家父女,这让田老三又是一阵感恩戴德。 马车跑得很快,出了城不大一会就到了三里沟。三里沟顾名思义,就是离城三里的一个大沟,村民在沟上筑房这才成了一个村庄。 第八章 瘟疫 夜里的村子本应该是一片漆黑,偶尔有些灯亮而已。毕竟作为农民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而今日在三里沟却有些不同,整个村庄却是一片灯火通明,村口不住的有人影攒动,马车刚刚到村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徐然有些奇怪,问田老三,田老三也是一脸茫然的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 带头拦截的是村里的里正,看到徐然等人下了马车,里正低着头,在那唯唯诺诺。他自然也知道这等马车不是寻常人家的,那是非富即贵,尤其是徐然穿着官袍,他更是不敢得罪。 “这位大人,您要是赶路,还请绕道前行,这村子不敢让大人过了。” 里正低着头,一脸的小心翼翼。 徐然奇道:“这位里正大人,这是为何?” 里正急忙说:“大人有所不知,村子中刚刚才发生瘟疫,小的正准备报官,还请大人绕路而行。” “什么?村子发生瘟疫了!”田老三一听这话急了,“我老娘和媳妇还在家里呢,不行我要救她们出来。” 里正一听,抬头一看,指着田老三吼道:“好你个田老三,我说怎么到处找不着你,赶紧把他给我抓起来。” 里正身后的几个大汉,正要动手。 徐然摆了摆手道:“且慢,里正大人,你的意思是这个田老三和瘟疫有关系?” 里正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上官在,急忙说:“大人有所不知呀,这瘟疫就是从田老三家里传出来的。前几天他的老母亲病了,乡亲们都为他家忙前忙后的,谁知到今日傍晚的时候,有几家都出现类似的病症,甚至....甚至何大狗一家都已经没气了....” 李武一听顿时吓了一跳,不由得从田老三身旁多挪了几步,什么瘟疫居然如此厉害,居然几个时辰就让人一家都死了,这也太恐怖了吧。 徐然也不由得有些惊奇,什么样的传染病有这么厉害。在古代的时候最恐怖的传染病应该是虏疮和鼠疫了,可是那也不足以让人几个时辰内死亡的。 再者说,如果传染源真的是从田老三家里出来,那么田老三应该是第一个被传染的人,他的两个闺女应该此时都已经病发了。 看来这瘟疫来的很蹊跷,蹊跷的不像是瘟疫,倒是像集体中毒。 “竟然有这样的事,那本官进去看看。” “徐医官不可。”“大人不能呀。” 李武和里正同时大喊着,瘟疫是何等的恐怖,令人闻之色变,别人躲还来不及,居然还有人往前冲。 若是普通人,里正才不管,可是官就不同了,一个当官的死在他们村里,他这个里正也算是当到头了。 李武的心思则更直接,徐然既然要去,他肯定也得陪着,若是因此染上瘟疫,他就得不偿失了。 “李大人不必着急,下官断定这并非瘟疫,大人若是不放心,在村口等待片刻即好。”徐然笑了笑,又对里正说,“我是一名医官,既然村中有此蹊跷病疾,本官又如何能够坐视不管,还请里正大人带路。” 里正一听说徐然居然是医官,顿时喜出望外。他可是本村本土的人,村里的人要是都死了,他这个里正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而医官在寻常百姓眼中,那都是神仙一流,什么病能难得住医官。 里正兴奋的请徐然进村,李武有些犹豫,考虑要不要冒这个风险。徐然回头对李武道:“不如李大人就在外面等待片刻吧。” 李武说:“徐医官断定这不是瘟疫?” “确实不是。”徐然指着田家父女道,“若是瘟疫,而田家大娘又是传染源头,为何这三位还是好好的?李大人可是觉得他们像是得了瘟疫之人?” “不像。”李武摇了摇头,说,“天启元年,陛下继位之时,军中有一次爆发鼠疫,得病者个个绵软无力,高烧不退,气若游丝,不出数日便命丧黄泉,本官亲眼所见,知道这瘟疫的可怕.....也罢,本官就相信徐医官一回,随徐医官走一趟。” 徐然一脸赞赏的看着李武,凑到李武跟前附耳道:“李大人不愧是锦衣卫,果然视死如归,下官佩服。” “徐医官你怎么知道?”李武一脸讶然道。 徐然耸了耸肩,道:“那周白发看到你腰上的腰牌,吓得跑得生怕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能让这么个明知你是官却敢破皮耍赖的人,吓成这副模样,那只有一种人。那就是掌握生杀大权的锦衣卫,锦衣卫做事不经官府,杀人不需理由,谁不害怕?” 李武嘿嘿一笑,道:“我看徐医官就不害怕。” 徐然哈哈一笑,道:“我怎么可能不怕?万一你哪天心情不好,一刀砍了我的脑袋,我岂不是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但你吃了我的饼,俗话说,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短。你又是吃又是拿,砍我脑袋的时候也会不好意思不是。” “哈哈,徐医官真是个聪明人,连一个烧饼都算进去了。你这么说也对,若是我砍了你的脑袋,念着吃你的烧饼的份上或许有些不好意思。”李武大笑后又低声说,“我以前只是军中一个总旗,才加入锦衣卫不久,相比锦衣卫的那些老人,我算是脾气好的,若是别人你敢说这话,你现在就没脑袋了。你觉得我这份忠告,抵得过那五个烧饼么?” “多谢李大人告诫,绰绰有余,等到了大同府下官必设宴答谢李大人。”徐然有些庄重的说道。 李武嘿嘿笑着说:“设宴倒是不必,倘若你真的治好了那人的病,徐医官必会平步青云,我也能跟着沾光,嘿嘿。” 两人低声嘀咕了一阵,也到了田老三的家。田老三算是家境比较可以的人家,有门有院,五间泥坯草房。 刚进正屋,徐然就闻到一股异味,脸色顿时一变,几乎是吼着说:“快,快把所有的门窗打开,快点。” 田老三和里正都被吓了一跳,急忙慌里慌张的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 徐然快步走进里屋,田家老太太就住在里屋,躺在床上,床尾有一个火盆,火盆还一片通红。 一个中年妇女趴在老太太的床上,似是昏昏睡了过去。 徐然快步上前把她扶了起来,摸了摸脖子,大声说:“快点把火盆端出去,取冷水和毛巾过来。” 见到里正和田老三一阵忙乱,徐然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对里正说:“里正大人你马上带上人,到村里的各家各户,让他们把所有的门窗打开,有火盆的把火盆端出去,快点,否则还会有人死。” 里正一听吓得魂不附体,慌忙领着人,敲着啰,挨家挨户的去通知了。 田老三很快取了盆水,徐然用力掐了一下中年妇女的人中,用冷水一激,那个中年妇女悠悠的醒了过来,看眼神还是迷迷糊糊的。 “田大哥,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吗?你儿子呢?”徐然用手摸了摸老太太的脖子,还好还有气息。 田老三急忙说:“我儿子在我们屋...大丫,二丫,看看你弟弟....” 院子里传来了一个女童的声音,“爹,弟弟醒了,在和我们在屋里玩呢。” 徐然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孝顺的儿子,只顾着孝顺老娘,没顾上自己的儿子,否则他的儿子就没了。 “田老三,李大人,过来帮把手,帮忙把老太太抬到正屋去。” 李武皱了皱眉头,没有动手,他还没看出来是怎么回事,深怕传染上瘟疫。田老三可是没那么多顾忌,跟徐明抬着老太太就到了正屋的床上。 正屋的大门和窗户都被打开了,冷风嗖嗖的往里面吹。田老三生怕冻着老娘,就又抱了一床被子给老太太盖上。 第九章 送功劳 徐然喝着对田老三说:“先别盖了,你对着老太太的嘴吹气,快点过来。” “吹气?”田老三一愣。 徐然按住老太太的胸腔,说:“对,我按一下,你就吹一下,尽量保持均匀。” 徐然说着用力一按,田老三急忙对着老太太的嘴吹气。李武奇怪的看着这种新型的治疗方法,这一不用针灸,二不用药石,李武甚至有点怀疑徐然是不是江湖骗子。 谁想到几次之后,老太太居然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有些浑浊的双眼也睁开了。 “娘,娘,您醒了,太好了,我娘醒了。” 田老三一看到老娘醒了,顿时高兴的大喊。老太太咳嗽了两声,顺了顺气,喃喃说:“儿呀,我这是怎么了?脑袋怎么昏昏沉沉的?” “娘,您得了重病,多亏了这位徐大人,是徐大人救了咱一家的命....” 田老三将自己卖女儿的时候遇到徐然之后的经过,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说着说着眼泪又出来了。 老太太听说田老三去卖孙女,气得差点又要晕过去,指着田老三骂道:“你这个不孝子,娘一大把年纪了,死就死了,你怎么忍心把你的亲闺女都卖了,若不是遇到徐大人,娘就是死了,做鬼都不得安生。” 说着就要下床给徐然磕头,是徐然救了他们一家。 徐然忙按住了老太太,道:“这不是遇到我了吗?老大娘别着急,你的身体刚刚恢复,不便过多运动。” “田老三,我且问你,别人家都烧木炭,为何你们家....呃...不对,你们村子怎么都有人烧煤?” 田老三挠了挠脑袋说:“那些黑疙瘩叫煤呀,我们不知道。就是去年打井的时候,水没挖出来,挖出来的全是黑疙瘩。因为挖井还死了狗蛋和黑娃,他们死的时候也奇怪,全身没一点的伤痕,就那么直挺挺的死了。后来里正报了官府,官府查了很久也没查出什么。就请了胡大仙来看,胡大仙说这井里住着一个黑山老妖,专吸人魂魄,狗蛋和黑娃就是被黑山老妖吸走了魂魄。” “胡大仙就在井口做了法事,为此村里还捐出了十几贯钱,给大仙打发老妖。过完年的时候,村里几个小孩捡了几个黑疙瘩在那烧着玩,谁知道火很旺,比木炭都好使。刚开始没人敢挖,只是今年倒春寒,老母腿上有寒疾,咱们农家人买不起木炭,所以我就在前几天偷偷挖了一点。” “可能是村里的人照顾我家老母亲的时候,看见这煤好使,这两天也跟着去挖了吧。”田老三说到这里忽然睁大了眼睛,一脸骇然的说,“该不会是惊动了那老妖,老妖过来要把我娘的魂收走吧?” “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老妖。”徐然不屑的道,“这种煤确实很好用,还是无烟煤,品质上乘,只是这种东西燃烧起来有毒气,我们叫它一氧化碳,你母亲就是一氧化碳中毒,没什么事,通通风就好了。” 还在田老三半信半疑的时候,里正举着火把喘着粗气,跑了回来,到了徐然面前,就跪下来磕头,边磕头还边说:“徐大人,不对徐神仙,您真是活神仙呀,按照您的吩咐,那些昏倒的人都醒过来了,有两个小伙子都能下床走路了.....您真是上天派来救我们的活神仙呀,我代表全村的人给您老磕头了。” 徐然不过不到二十岁,那里正已经快五十了,给他当爹都行了,徐然哪里受得起。急忙将里正搀扶了起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里正大人不必在意。只是.....” 徐然压得声音说:“刚才我已经听田老三讲了这些黑疙瘩的来源,反正现在已经开春,不要让村民再接近了。” 里正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说:“徐大人请放心,就算您不说,恐怕也没人敢在去那里了。大人,是不是那个老妖出来作怪?” 徐然哑然失笑,道:“不是老妖,只是一种自然现象,你只需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便好,明日上报官府只说瘟疫便好,我还有事要去大同府,待我回来后,再来详细的告诉你。” 马车驶出三里沟,徐然和李武看着身后的火把长龙,村民们看着马车走远,却依然在村口跪拜。 “徐医官可算是解救一方百姓如水火之中呀,若不是徐医官,今夜之后,不知道这村子中还能剩下几人。” 徐然笑着说:“李大哥说笑了,这明明是李大哥洞察百姓疾苦,半道上硬拉着小弟去村子看看,才将一场瘟疫化为无形。” 李武一愣,瞬间明白过来,这徐然很明显是把这么大的一个功劳送给自己。虽说锦衣卫不管地方政务,但是功劳谁会嫌碍事,这么大的一个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将一场瘟疫扼杀在萌芽之中的大功劳,说不定可以让李武直接升上一级。 “徐老弟这话说得愚兄实在是汗颜呀,什么都不说了,你这个兄弟我李武交定了。” 有个这个大功劳做铺垫,两人的关系瞬间上升到莫逆之交的地步,两人在车厢中越聊越起劲,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若不是已是深夜赶路,条件实在是有限,李武恐怕就要拉着徐然烧黄纸,砍鸡头拜把兄弟了。 聊了半宿,徐然的体力不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模模糊糊只记得马车停了四次,换了八匹马,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被李武叫醒。 下了马车一看,这已经到了大同府的地界上,这算是歇息的最后一个驿站。一个管丞打着哈欠出来,刚刚想张嘴问。 李武跳下马车,将腰间的令牌一亮,道:“锦衣卫办事,十万火急,快点换马,准备些吃食,快去。” 那个管丞一见令牌,吓得两条腿都打摆子,慌里慌张的冲进驿站,叫了两个驿卒换马,自己则去吩咐做饭的事了。 大同府的驿站不比乡下小地方,还是比较宽敞的。足足有十几间房,前后两个大院子,还有一个宽敞的中庭。 “徐老弟,也只有这地方才能勉强吃口饭,你且勉强吃些,其他的那些驿站,做得吃食跟猪食一般。约莫着到晌午左右,咱们就到大同府了,到时候哥哥再请你吃顿好吃的。” 徐然在中庭坐下,笑着说:“哥哥讲笑了,小弟就看这地方不错。不过要是到了大同府,一定要弟弟请客才是,哥哥虽然贵为锦衣卫,恐怕未必有小弟荷包里的银子多。” 大明朝的俸禄低的离谱,在历朝历代的官员中,只有明朝的俸禄最低。主要是跟朱元璋有关系,朱元璋是苦哈哈出身,能吃口饱饭就相当于过年了。他一直认为,官员暴政是因为贪图享受,所以就不给你那么多俸禄,一个官员的俸禄只能勉强糊口,那他就会勤政。 其实这个逻辑是完全狗屁不通的,十年寒窗苦读就换了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官,谁都会觉得亏。那就更滋生了贪污腐化,虽然后来在明成祖的时候有锦衣卫这样的特务机构制约,但锦衣卫不是一样穷得口袋里比脸还干净。 这就造成了后期的大明王朝执法者与监督者狼狈为奸,相互勾结共同搜刮民脂民膏,也给大明王朝的灭亡留下了诱因。 李武一听怒道:“愚兄的俸禄确实不多,不过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莫非是贤弟看不起愚兄不成?” 徐然忙道:“兄长别误会,小弟想先问一下兄长家中还有何人?” 李武一愣,脱口说:“父母健在,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在乡下娶了媳妇,给我生了两个娃娃,都是男孩,贤弟问这个干什么?” “这就是了,兄长的家人可都在乡下?” “那是自然,愚兄虽在大同府当差,可大同府的宅子咱也买不起,就算买得起,就靠愚兄这点俸禄也养活不了一大家子人,反倒是他们在乡下有几亩地可以种,因为哥哥是锦衣卫,当地知县也不敢收他们租子,倒也是衣食无忧。” “虽是衣食无忧,那也是丰年,若是灾年,还不是一样让大哥操心。” 李武奇道:“贤弟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愚兄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你可别送银子给我,你要是敢送,就是打你大哥的脸。” “说是送,却也差不多,只不过这是大哥自己挣的。”徐然嘿嘿一笑,低声道,“我打算跟大哥合伙做个生意,当然还得多拉几个人才行。” 李武神色一动,脸上有些不自然道:“兄弟不在朝纲,是不知道呀,咱大明律有规定,官员不得经商。” “官员不得经商,小弟自然知道。”徐然笑着道,“这官员的家属,却是不禁止呀,其实不用兄弟说,兄长也明白,现在哪个当官的手下没几份生意,要不然他们拿什么养家糊口?要说单单指望那点俸禄,打死小弟都不信。” 李武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实话,只是兄弟有什么好生意,不妨说来听听。不过有件事得先讲明白,兄长可穷的很,没什么银子当本钱。” 第十章 逢案 “本钱倒是不需要太多,只是需要一些官府的人脉而已,想来兄长....” 徐然的话刚说到一半,突然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呼,那声音凄厉的吓得徐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止是徐然,连李武都吓了一跳。 管丞则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这里是官驿,住到这里的都是当官的,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就扯着他的神经呀。 声音的来源是最里间的一间屋子,管丞进去后,也发出一声惊呼,踉踉跄跄的就跑了出来,嘴里喊着:“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呀。” 随着管丞的一声惊呼,官驿里住着的人都醒了,纷纷打开房门探出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而这时几个驿卒手里拿着铁链,铁尺,木棍等武器,冲了进来,其中一个驿卒问道:“管丞大人,出了什么事?” 那个管丞指着最里间的那个房间说:“你们几个将房间中的那个妇人抓起来,你赶紧去报告官府,那个妇人毒杀了自己的丈夫,快去。” 眼瞅着徐然说了一半的发财大计,被那妇人打断了,李武一脸的不高兴,摆了摆手,让那个管丞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这位大人,就在刚才那个妇人居然毒杀了她的丈夫,我看他丈夫脸都黑了,必然是中毒死亡无疑呀。”管丞在旁边弓着身子说。 “毒杀案?”李武皱了皱眉头,这是官驿,在这里住的要么是官员,要么是官员家属,若是涉及到官员的话,自己肯定得管管,不然说不过去。 “他的丈夫是谁?” 管丞想了想,道:“好像是....哦...我想起来了,是广陵县知县,调任到大同府担任营缮所所正,名字好像叫张焕。” “张焕....”李武思索了半天,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大哥,过去看看吧,不管怎么说也是人命案,倘若不管不闻,确实有些不妥。”徐然在旁小声道。 李武点了点头,就带着徐然过去看看。 此时官驿中的大半人都被惊醒,有人已经堵到门口看热闹了,原本很窄的过道,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 李武冷哼了一声,大声喝道:“让开,让开。” 这些围观的人大多是官府家眷,谁买谁的账呀,一看一个大汉想挤进去,那个前面的女子不乐意了,嚷嚷道:“挤什么?挤什么?都是看热闹,凭什么给让路呀。” 围观的几人顿时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在驿站住多是些小官,那个女的来头不小,她可是大同府推官的小妾,从六品大员的家眷,谁惹得起。 李武一脚踹在那个小妾的肚子上,吼着:“滚蛋,锦衣卫办事,闲人回避。” 正准备蜂拥而上的几个家丁,一听到这句话顿时愣住了,李武掏出金晃晃的腰牌一亮,周围的人齐齐整整的让出了一条能过两人的通道。 那可是锦衣卫呀,别说你一个从六品推官的小妾,就是那个推官敢挡路,锦衣卫的人照样敢踢,而且不带讲理由的。 一进房间,就感到阵阵暖意,房间不大,但设计很合理,桌椅板凳一应俱全,雕花木床的床头还有一个暖炉。 那个犯妇年龄大概在二十几岁,颇有几分姿色,不过此时哭得想个泪人,还被驿卒从铁链绑住,按到了地上。 李武和徐然走出床榻前,这个张焕不到三十岁长得倒是一般,典型的北方人,带着一丝朴实的气息,他的官服有些破旧,但很干净,显然是清官。 清官想升官恐怕不太容易,要么家境殷实,要么特别有能力,从张焕的装扮上来看,很明显属于后者。 张焕的脸颊上透漏出一股黑色,很明显是中毒。徐然摸了摸张焕的脖子,突然愣了一下,接着摸了摸张焕的手腕,道:“那个管丞胡说什么,这人明明还活着。” “活着又怎么样,这脸都黑了,已经毒发了,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李武淡淡的说了句,扭头对那个犯妇道,“你为何要毒杀你的丈夫?” 那个妇人跪在地上,磕着头抽泣道:“大老爷,真的不是民妇所为,民妇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夫君...夫君他已经就这样了。” “胡说八道,这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这张焕明显是不久才毒发,不是你下得毒,那还有谁?”李武厉喝道。 那妇人抽泣之声更大,哭着道:“大老爷明断呀,我与夫君成婚七载,一直很是恩爱,平日里也是相敬如宾,连口角都没有,妾身为何要下此毒手呢?” 李武一皱眉头,道:“你还问起本官了,本官正是要问你呢。” “大哥且慢,或许真的不是她下得毒。”在一旁的徐然突然开口道。 李武回过头,道:“哦,贤弟可有发现?” 徐然指着张焕的枕头,只见枕头上有一些类似水渍的痕迹,连张焕的脸上也有,只是脸上泛起的黑色给遮挡住,看得不真切而已。 “这是什么?”李武不明所以。 徐然笑道:“怎么说呢,这算是一种生物的唾液吧,麻烦管丞大人取一个油碗,在油碗中装满菜油,顺便给搬个梯子过来。” 管丞哪敢不去,徐然跟李武可是一起的,李武都是锦衣卫,两个人称兄道弟,多半也是锦衣卫,他哪里得罪的起。 梯子和菜油都是现成的,很快就搬了过来。 徐然让人将梯子架到梁上,自己端着油碗爬上了梁头,对下面的驿卒道:“将炉火烧得旺些。” 驿卒急忙给炉子里又加了些木炭,火苗立刻就窜了出来,房间里更加暖和了。 徐然附在梁头不动声色,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梁顶上突然传来了悉悉的声音,这让众人一惊,梁上真的有什么东西? 但众人抬头一看,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徐然依旧趴在梁头。 突然徐然的手快速的一动,油碗中响起了一声落水声,徐然这才慢慢的爬了下来。 众人凑过来一看,居然是一条极小的蛇,只是这蛇通体银色,看来也是极不一般。 徐然用筷子按住蛇头,任由那小蛇在那从嘴里流出一些类似唾液的液体,然后找来一个小竹筒,将那条小蛇装进了竹筒中。 将油碗递给管丞,道:“给张焕服下。” 管丞接过油碗,脸色有些犹豫,道:“这位大人,这人已经死了,如何还灌得进去?” “谁说他死了?”徐然走到床头,将张焕扶了起来,在后背一按,张焕的嘴巴立刻张开了。 管丞赶紧将油碗里的菜油,往张焕的嘴里灌,约莫灌了小半碗,张焕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的黑色褪尽,眼睛也睁开了。 “咦,神了,神了,真的活了。”管丞惊讶的连嘴都合不上,这明明已经中毒而死的人,居然又复活了。 “真正的凶手是这条蛇,不是他的妻子,管丞大人,把人放了吧。” 管丞急忙让驿卒放人,那妇人看到丈夫醒来,喜而泣极,冲着徐然直磕头,硬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然急忙将她扶了起来,道:“你夫君的蛇毒已解,但身体十分虚弱,我再开服方子,你去照单抓药。” 说完别走到桌前,用桌案上的文房四宝,写下了一个方子,递给了那个妇人,妇人感恩戴德了一番,就找驿卒帮忙去给她抓药了。 “贤弟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这房梁之上有蛇的?” 徐然笑了笑道:“大哥想必是忽略了,我是一名医生,断毒只是基本功而已。当时我看到张焕所中乃是蛇毒就感到很奇怪,因为蛇毒取之不易,世上之人投毒者多用砒霜,极少有人用到蛇毒。原因很简单,因为蛇毒没有卖的。当看到了床头枕巾上留下的毒液,这才敢断定,蛇毒一定是从上滴落下来的。” “既然是滴落下来的,还滴得到处都是,显然不是人所为。若是人为的话,只需在一锐器涂抹蛇毒,直接刺破人的皮肤即可,不用这么麻烦,所以小弟也断定梁上有蛇。” 李武有些不解的道:“那为何毒蛇只针对张焕,他的妻子却反而没事呢?” 徐然微微一笑,指着暖炉道:“是因为它。” 众人不解,不明白一个暖炉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徐然接着道:“今年是个倒春寒,已经是近四月的天,但却依然寒冷。这种小蛇名叫银环蛇,有剧毒,它是三月出洞觅食。只是今年天气寒冷,它无法回洞,便藏于梁上。蛇类素来怕冷,但有人生了暖炉,房间里一暖和它就出来了。而且这条蛇有个不好习惯,就是热的时候喜欢分泌毒液。” “而不巧的是,张焕就睡着梁下,毒蛇分泌的毒液从上滴落而下就流进了张焕的嘴里,他自然就中了蛇毒了。” 李武由衷的赞叹道:“贤弟真乃神人也,这件案子可堪称奇案,不想却被贤弟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就给破了,愚兄佩服。” 那管丞听到李武都这般说,自然的马屁不断。围观的众人也知道李武锦衣卫的身份,纷纷跟着赞叹徐然虽然年少,不但是神医而且还是神断。 徐然摆了摆手,道:“兄长这是折煞小弟了,其实这并非多离奇的案子,早在唐朝武周年间《狄公案》中便有记载,小弟不过恰巧读过,凑巧而已,凑巧而已。” 这时,张焕突然又咳嗽了两声,眼睛又缓缓睁开。这蛇毒是神经性毒液,刚才解毒后,张焕还一直意识不清楚,虽然没醒,但一直听到他们在说话。这会已经缓过来,彻底醒了。 第十一章 改药方 恰巧那妇人也已经回来,她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找不到地方买药,只能让驿卒帮忙。去了这么久,显然是囊中羞涩,跟那驿卒讨价还价了好一会。 毕竟那驿卒就算愿意白跑腿,可也不愿意倒贴银钱,这年头一个名医随便开服药哪能不要个几贯钱。 可能是没谈妥,妇人又着急丈夫,匆匆回了房间,而那驿卒也跟着后面,愁眉苦脸的拿着药方,显然是想请教管丞的意思。 徐然看着驿卒,奇道:“你怎么还不去抓药?莫非这时辰太早,药堂尚未开门不成?” 驿卒苦着脸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位夫人只给了小的一贯钱,小的担心这钱不够,可小的又没钱垫付....” 那妇人听罢,哭泣着道:“我家官人虽是朝廷命官,但为人正直,一生清廉,我家也仅凭俸禄过活,这一贯钱已经是我们所有的钱了.....” “一贯钱?”徐然笑着对那妇人道,“这位夫人,一贯钱绰绰有余,我开的方子不过是清毒益体的方子,没有什么好药材,剂量也不大。若是在药堂煎熬,一共也贵不过五十文,若是带回来自己煎熬,三十五文足矣。” 说罢又回过头对那驿卒道:“这位差官,赶快去抓药吧,若是那药堂掌柜向你多要一文,就是欺行霸市,我大哥会亲自找他理论。” 驿卒和妇人一听差点傻眼了,一个让人起死回生的方子,不过三十多文,这...这怎么可能?平日里一个治伤寒的方子,最少都要百文以上,这方子满打满算才不过五十文。 管丞见那驿卒傻楞着,一脚踹到了那驿卒的屁股上,吼着道:“还不赶快去,难道还让这位大人请你去不成。” 那驿卒回过神,匆匆忙忙的去了,妇人更是要跪下来磕头感谢。不过张焕已经醒来,要勉强着挣扎起身,那妇人急忙扶住张焕,才没有跪下来磕头。 徐然也在床边,伸手扶住了张焕,道:“你体内余毒未消,不易过多活动。”其实徐然还想说,你要是再动,毒素蔓延会麻痹你的脑神经,让你脑袋缺氧。但怕他听不懂,也就没说。 张焕极为虚弱的道:“张焕,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徐然笑了笑道:“身为医者,救人乃是本分之事,张大人不需多礼。” “先生高风亮节乃张焕所钦佩。”张焕勉强让自己的语速流畅一些,“但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张焕来日必报先生大恩。” 徐然还想推辞,李武在一旁,道:“行了行了,这事以后再说,我等还有急事,你把药喝了,赶紧病好了去上任吧,我们这就告辞。” “管丞,早餐备好没有?” 管丞急忙点头道:“肯定是好了,下官这就去吩咐伙房,请两位大人中庭就餐。” 李武听完拉着徐然,从走出了房间。果然中庭他们坐得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酒菜,虽是早餐,确实五菜一汤,有酒有肉,丰富的很。 锦衣卫行事一向雷厉风行,尤其是李武这样的军伍出身,没有那些礼数也不奇怪。只是跟李武两天的接触,徐然知道李武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却不知道李武为什么对张焕的态度这般恶劣。 不过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徐然还是知道一点官场的规矩,绝口不提张焕的事,只是说这酒菜如何的有特色。 就在两人酒足饭饱之际,李武低声对徐然道:“贤弟,那个张焕,以后少给他打交道。” “这是为何?”徐然有些不解,明明李武不认识张焕,之前也没印象,怎么突然就跟他说这样的话。 李武低声道:“从那个张焕身上我闻到了一股味道,那是东林党的味道。东林党快完了,贤弟别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免得惹祸上身。” 徐然心中苦笑,一个张焕算什么,劳资早就跟东林党扯上关系了,还是跟东林党的大佬有亲戚关系。 但徐然还是得感谢李武的忠告,毕竟人家是好心,换做别人说不定这就成了把柄。 两人匆匆吃完,车夫一夜辛苦,也喝了点小酒,立刻精神焕发,想必是撑到大同府是没什么问题了。 还好后世官道上车少人少,要不然这酒后驾车加疲劳驾驶,徐然自己都不放心。 车夫已经套好了马车,新换的两匹马在那仰首嘶鸣,蓄势待发。徐然正待上车的时候,驿卒匆匆赶了回来,手里提着一包药,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老头。 “大人,大人,您真是神了,这副药,掌柜的只收了我三十二文。”驿卒跑到徐然旁边,点头哈腰的道。 徐然看了看身后的老者,对着驿卒道:“本官还有要事,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驿卒急忙道:“这位就是本地药堂的掌柜的,看了您的药方赞不绝口,特意求小的想要见您一面,小的本来不应允,大人如此繁忙.....” “行了。”徐然回头对那老者道,“老先生,有事不妨直言,本官真的有急事。” 那老者二话不说噗通跪在了地上,道:“大人的方子乃是绝世神方,老朽行医数十年也未曾见过,用几味普通的药材也能起到驱毒的神效,老夫愿意花高价买了此方,以解救当地百姓疾苦,请大人应允。” 说着头磕得砰砰响。徐然急忙过去将老者扶了起来,道:“老先生不必如此,真是折煞了本官,这方子不过是驱毒固本的方子,只能延缓病情不能尽数治愈,先生若是想要,不妨留下即可。” 感觉到老者眼中似乎还有其他的恳求,徐然知道这药房掌柜,肯定还有其他的打算,便道:“老先生不妨说说当地百姓常患何疾,若是相信本官,本官也会留下一方,以解救百姓疾苦。” 那老者要得就是这句话,又要跪下,但被徐然死死抓住,只得道:“本地百姓常患伤寒之疾,老夫靠祖上的药方也能治愈,只是每副药价都在两百文以上,且不见得一副能吃好。老夫有心悬壶济世,但药材也需采购....” 徐然知道了他想说什么,这老先生想得很是长远,一纸好的药方可以让子孙几代都吃不完。而且徐然也感到很离谱,为啥一个感冒发烧就得两百文以上的药材? 徐然点了点头,道:“老先生可愿意将祖上传下来的药方,借本官一观?” 老者自然是愿意,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紫木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张草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药材和药剂。 徐然看了半天,才明白,怪不得一个感冒要用到这么多药材。这方子起码是汉代的时候开的,传到明朝居然都没有什么改动。 汉代的时候药材不是很值钱,可到了明朝,历经几千年,不论是商业农业都在变革,别人都在变,你这药方不变,自然成本就越来越高了。 徐然微微一笑,对着驿卒道:“麻烦你去取只笔来。” 驿卒急忙跑到驿站,来回连气都不喘,拿来了一只沾了墨的毛笔。看着驿卒如此神速,那老者不是他的亲戚就是收了人家的好处。 徐然对着药方划掉了大半的部分,又添上了金钱子,白花两味药,然后又改了剂量,几乎都是最小的剂量,然后递给了老者。 老者看着药方,从迷茫到恍然最后到惊讶,脸上表情一连三变,顿时喜而泣极,道:“大人真乃神方也,有了这药方,足以解救百姓疾苦。” 说着又要磕头,徐然扶住了老者,道:“热毒需以白矾为引,寒毒则以生姜为引,还望老先生谨记。” 老者泪流满面不住的点头,见徐然上车要走。老者急忙跑到了徐然跟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塞进了徐然的手上,道:“一点心意权作大人提笔之资,大人可莫嫌少。”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跑了,那老者起码也有六十来岁,跑起来居然健步如飞,徐然想叫住他,却也追不上了。 徐然上了马车,打开袋子,只见里面全是散碎银锭,足足有十五两要多些。 看这些散碎银子,也能看出老者家境定不富裕,只是为了这一药方,可能是东拼西凑而来。 徐然从马车从探出了头,见那驿卒还没走,就从布袋中取出了最小的一块银子,其余的丢给了那个驿卒,道:“这些银子你还给刚才的那位老先生,告诉他提笔之资本官已经留下了。你需全数送还,若是其中贪墨了一文,本官查实,定然不饶了你。” 那驿卒掂了掂袋中的银子,扑通跪在了地上,磕着头道:“多谢大人,大人大恩大德小的一家定然永世不忘。小的如何敢贪墨一文,那老丈正是小的的父亲....” 徐然呵呵一笑,没有理他,看了一眼李武,李武让马夫赶紧上路,马车绝尘而去,留下那驿卒依然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磕头。 “贤弟若是为官,定然是极为清正,为百姓谋福呀。”李武笑着道,看他笑得有些勉强,身为锦衣卫,他自然知道,这年头最难混的就是清官。 徐然笑着道:“小弟知道大哥担心什么,其实清官不见得会穷,贪官未必会富。这些百姓不过是些苦哈哈,生产力极为低下,就算是拼命盘剥,也不见得能有多少油水,做生意才是发家致富的王道。” 第十二章 王安有危险 李武的胃口立马被吊起来了,刚才徐然就说到做生意,却不想被张焕的事一搅和给打断了,但他又不好意思提,现在徐然主动说,自然拼命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大哥可还记得三里沟吗?” 李武道:“我当然记得,不过昨天晚上才经过,愚兄哪里会忘了。” 徐然压低声音道:“小弟昨晚就说过,他们是中了煤气之毒,其实那些黑疙瘩就是官煤,而且他们的挖井的时候挖出的煤,乡下挖井不过十来米,十来米就能挖出来煤,小弟可以断言,那里必定有一个大煤矿。” “那又怎么样?”李武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明白,“难道那些黑疙瘩能卖钱?” 这回轮到徐然发愣了,李武居然不知道煤炭的价值,怪不得他昨天晚上看到煤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过转念一想,徐然也就明白了,煤是直到朱由检上位几年以后才开始大规模开采的,天启四年,煤还是产出极少,官矿也不过就那么一个两个,还是高度保密的,李武是底层军官出身,自然是接触不到这些。 “大哥,我且问你,现在锻造武器兵部的锻造司主要采购什么?” 李武想了想道:“木炭,木材都买,一年得好几十万贯,怎么了?” 徐然笑着道:“这煤炭比木炭,木材都好使,而且耐烧,用它来替代木炭木材,官府一定会采购的。” “你不是说这东西有毒吗?”李武道,“万一把锻造司那些人全给毒死了,到时候那可是大罪。” 徐然道:“那东西是有毒,不过是在密封的环境中才有毒。锻造司不同,他们本来都烧木材,木材有烟,他们有专门排烟的通道,用来烧煤一样可以把煤产生的毒气排出去。” 李武摇了摇头道:“我还是没弄明白,就算哥哥弄明白也没用。哥哥在锦衣卫地位很低的,跟兵部的人说不上什么话,不过你要是把那人的病治好了,说不定这笔生意能做。” “到底是谁得病了?大哥的口风这么严,不妨说来听听。其实大哥这真是笔大生意,一但这笔生意做成了,大哥只算半成的股份,都能让伯父一家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李武一愣,失声道:“真的假的?” 徐然信誓旦旦的道:“小弟哪里敢骗大哥?当然是真的。” 李武低声道:“反正快到地方了,哥哥也就不瞒你了,得病的那人是大同府锦衣卫镇抚使王六福大人,他老人家在大同府可是说一不二,若是你真能治好了他的病,这笔生意应该可以做得成。” 王六福?这么渣的名字,没听说过.... 不对,徐然忽然想起自己在马邑县的时候,问李武得病的人是不是受过重伤?李武含糊的说算是吧,难道那个王六福是个太监? 太监?! 这两个字立刻让徐然想到了魏忠贤,他的脑子立刻凌乱了,这不是才天启四年吗?木匠皇帝朱由校应该还控制着大部分锦衣卫呀,怎么魏忠贤这么快就把大同府的锦衣卫给换成他的人了? 这魏忠贤下手也太快了吧?难道真得让自己投靠魏忠贤才能换来一家人活命的机会?这个选择显然是徐然最不愿意的,因为就算是投靠了魏忠贤也没有好下场,还有几年朱由校就挂了,那时候朱由检一继位,第一件事就是清楚阉党,到那个时候,自己不但难逃一死,还会连累全家背上千古骂名。 徐然一时没了思绪,试探道:“大哥,小弟听闻东厂提督好像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魏忠贤,不知道大哥是否.....” “呸。” 殊料李武居然吐了口吐沫,一脸的不屑道:“那个市井泼皮仗着陛下的信任,胡作非为把手都想伸到大同府锦衣卫,都忘记了这是谁的地盘。” 徐然一惊,李武居然对魏忠贤破口大骂,这不应该是一个锦衣卫应该干的事,除非他的上司不是魏忠贤的人,而是跟魏忠贤敌对的人。难道锦衣卫的指挥使不是太监?是自己臆断的? 李武又道:“兄弟不要担心魏忠贤那泼皮,咱们大同府锦衣卫的镇抚使王六福王大人可是陛下身边的顾命总管,司礼监的掌印太监的干儿子,魏忠贤势力再大,也伸不到大同府来。” 掌印太监....怎么这么熟呢? 徐然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一个人的名字出现了他的脑海中,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王安,木匠皇帝朱由校及他老爹明光宗最信任的太监。他怎么还没死?历史上不是说他被魏忠贤暗杀了吗? 天启四年,历史上对王安具体的死亡时间并没有确定,怀疑是天启三年到天启四年,难道王安是今年死的? 王安可不能死,他是唯一一个能跟魏忠贤抗衡的角色,而且他对朱由校不是一般的忠诚。想到这里徐然突然想明白了,朱由校根本就不管锦衣卫,这个时候魏忠贤虽然是东厂提督,但他没有控制锦衣卫的权利,那就说明王安现在还没死,那么干掉王安,魏忠贤才算是能够坐稳了东厂提督的位置,并且掌控锦衣卫。 不好,王安有危险! 徐然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是知道历史,可王安不知道,就算是自己跑过去对王安说,魏忠贤要杀他,他也不信。 好像天启二年的时候,魏忠贤好像就被弹劾过,本来要被砍头的,但却因为王安心软,没舍得结果放过了魏忠贤。 恐怕就是到了现在,若不是魏忠贤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估计也不会相信魏忠贤会置他于死地。 马车跑得飞快,徐然跟李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接近晌午的时候便到了大同府。马车绕过大同府衙,在大同府衙的左侧街道中有一个衙门,衙门的占地很大,堪比大同府衙,但唯一的是门前不设鸣鼓。 马车停住,徐然下车看着衙门上的那块金漆牌匾,上书着“大同府抚司”五个大字,门前的街道虽然不怎么宽阔,但过路的行人都绕着走,没一个人敢往旁边靠。 李武也跳下马车,对徐然道:“徐医官,请吧,患者在内堂。” 这已经是锦衣卫在大同府的总部了,李武说话自然没那么随便,跟徐然打起了官腔,不然锦衣卫私结外官罪名很大的。 门口值岗的两个锦衣卫,清一色的凤翅盔,锁子甲,腰悬金牌,配长刀,身披大红披风,很是威风。 “两位辛苦,我寻到一个医官,带他进去给王大人看病。”李武对着两个锦衣卫拱了拱手道。 立于左侧的那个锦衣卫道:“李大哥,你找的这个少年郎靠不靠谱?该不会是你家亲戚吧?若是你家亲戚就让他走吧,免得挨顿打。” 李武楞了一愣,道:“小王,怎么回事呀?” 那个叫小王的锦衣卫道:“李大哥你出门多日了,恐怕不清楚,大人这两日又咳血了,心情烦着呢,昨天来了个医官,还是从保定府请来的正六品医官,结果说让大人准备后事,大人一怒之下,让我们把那个医官打了一顿。现在进去的医师,要是敢说没办法都免不了被打一顿。” 李武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徐然,徐然笑着道:“没事,我年轻,不怕打。” 那个叫小王的锦衣卫一看李武的眼神,顿时明白了,笑道:“李大哥,还真是你亲戚?行了,带人进去吧,真要是治得好,可是有赏,咱兄弟们也有酒钱不是。若是要挨打,没事,只要小兄弟配合着喊两声就行了。” 这个锦衣卫倒是有意思,看来李武的人缘不错,没有电视里那种冷冰冰的样子。怪不得人家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有熟人就是不一样。 李武带着徐然匆匆走进了抚司衙门,穿过衙门的正堂,就是后院。锦衣卫的后院果然与众不同,前衙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来回巡查,站岗放哨,后院却是防卫极其森严,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这里的人看到李武都点了点头,但李武还是得拿出腰间金牌,看来这个是必要程序。后院共计三进三出,怪不得看着比大同府的衙门都大,单是一个后院都快比得上大同府衙的占地面积了。 随后李武一说才知道,锦衣卫不同其他衙门的人,无论家里哪里的必须在院中住宿,只有轮班休息的时候,才能探家。不像大同府衙的衙役,都是本地人住在城内,就算是大同府衙负责防卫的卫司士兵都有专门的军营。 两人小声嘀咕着走进王六福所居住的中院,这时,恰好看到两个锦衣卫架着一个五十多岁身穿医官服的老人从中院中走出来。 那个老医官看样子已经奄奄一息,身上的官袍上满是泥泞,他几乎是被两个人拖着走的,看模样是刚刚被毒打了一顿。 “两位大人且慢,能否让下官看看这位老先生?” 徐然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这么一位老人了,就算是看不好病也不能往死里打。这才突然站了出来,拦住了那两个锦衣卫。 两个锦衣卫一愣,看了一眼李武,李武急忙道:“这位是徐医官,我请来给大人看病的医官。” “哦。”其中一个锦衣卫说道,“你是担心这人死了吧?放心,我们下手知道轻重,他都一大把年纪了,我们怎么可能往死里打?王医官,睁个眼睛给大伙瞧瞧。” 第十三章 金针渡命 那个王医官还真睁开了眼睛,还对着徐然眨了两下,笑着说道:“多谢小哥关心,老夫无碍。” 听着声音明显是中气底足,一点都不想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人,很明显那副凄惨的模样是装出来的。 “锦衣卫没你想的那么恐怖,草菅人命的只有东林党的那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才做得出来。”李武低声道,“一会见到王大人,要是没把握就直说,我会让兄弟们都意思意思,没什么大事。” 听了这话,徐然也觉得锦衣卫确实没有电视上演的那么坏。可是李武为什么说,东林党的人草菅人命呢?怎么不说东厂?貌似历史上不是这么记载的。 李武拉着徐然赶紧走进中院,走进客厅就看到不少的丫鬟仆役在那忙碌,王六福住在后厅,走进房间就能闻到一股异味。 房间里有三个人站在一旁,一个身形干瘦的人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而且是痉挛性咳嗽。一个小丫鬟,听到王六福咳得像是憋住了,急忙将王六福扶起来,给他捶背,结果吐出了一口带血的浓痰。 像是舒服了一点,王六福又躺在床上咳嗽,只是这两声咳嗽声倒是显得有些清亮。 徐然被李武拉了进去,李武看到床边上站着的三个人,急忙行礼道:“雷大人,王大人,郭大人。” 这三人徐然不认识,李武也没跟他介绍。但看这三人的派头都极不一般,他们和外面的锦衣卫的装束相似,但有一点极大的区别就是他们身上的腰带颜色不一样,腰刀也全是统一的绣春刀。 这三人分别是大同府锦衣卫的副千户,也是王六福的二把手,分别名叫雷风,王直和郭荣。雷风是武将出身,长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也是李武的老上司,王直和郭荣都是从锦衣卫中提拔起来的,素来不言苟笑。 雷风看了徐然一眼,问李武道:“他是干嘛的?让你找的名医呢?” 李武道:“雷大人,这位徐医官就是小的找来的名医,医术可神了...” “就他?”雷风挑了挑剑眉,冷哼道,“我看他乳毛都没褪干净,还名医,多半是个江湖骗子,来人,把他轰出去。” 从前厅走进来两个锦衣卫,就要将徐然拖出去。李武急忙制止了那两个锦衣卫,对雷风道:“雷大人,这位徐医官可不是江湖骗子呀,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医术高明,我们在来的路上,遇到一户村庄感染瘟疫,正是徐医官举手之间便灭杀瘟疫于无形呀。” 雷风这才讶然,将信将疑道:“真的假的?李武你可知道,欺瞒上官可是大罪。” 李武点着头道:“小的自然知道,这是真事,估计马邑县知县的奏报这两日内就能送到大同府,确实是小的亲眼所见。” 雷风并没有因为这话对徐然有什么重视,李武不懂医术,他说是瘟疫,李武自然觉得是瘟疫,瘟疫哪是那么容易治好的。 但不过是不是瘟疫这不重要,看来这小子起码懂些医术,或许真的可以治疗一些疑难杂症。 再说这大同府周围的名医都寻遍了,没有一个人敢开方子,这么拖下去,过不了几日这位镇抚使恐怕真的要魂归西去了。 这个责任他们谁都担不起,尤其是上面的大人物,万一怪罪下来,降职都是轻的。 “那行,你过去看看。” 雷风对着徐然道,一个小丫鬟很有眼色的搬了个凳子,放到了床头。 徐然也不吭声,他不知道王六福的病情如何,没有一个医生敢说自己包治百病,就算自己是从现代穿越到古代的,也没把握治疗所有的疾病。 徐然将手放在王六福的脉搏上,从脉象上看,有些紊乱且虚弱无力,但并非是到生命垂危的地步,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医生过来都让准备后事。 查看了王六福的舌苔,翻了翻眼皮,徐然可以确定就是百日咳,没有其他的并发症。这让徐然更疑惑了,只用开些治疗咳嗽的药,周期长些就能够治愈了。 只是徐然不知道,因为王六福的发病太快了,以至于又是咯血又是大小便失禁的,导致医师们没有一个敢认为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咳嗽,以为肯定是重疾。而且他们请来的大部分是官医和名医,这类医生开方都很谨慎的,万一出点什么差错,那都是掉脑袋的事,所以他们宁可挨顿打,也不愿意开方子。 见徐然诊断完毕,雷风还是象征性的过来问道:“怎么样?可有办法?” 徐然叹了口气道:“还好李大人连夜带着下官赶过来,否则就麻烦了。” 这话一说,在场的三个副千户齐齐露出喜色,王直忙问道:“那就是还有救?太好了,还请...呃...这位小医官赶紧开方子,我等去抓药。” 徐然道:“不急,还请三位大人吩咐下去,取雪梨三两,百合两钱,蜂巢一钱,罗汉果两钱,以生姜为引煎至成汤。” 三人不由得愣住了,这是开药方还是做膳食?这货到底是医师还是厨子? 郭荣反应最快,忙吩咐旁边的丫鬟,道:“还不赶快去?” 那个丫鬟听言赶紧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徐然又正色道:“还请大人过来帮把手,帮忙将王大人扶起来。” 王直听言将王六福给扶了起来,王六福刚刚起身立刻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王六福刚才看似昏迷,实际上清醒着的,这几声咳嗽算是彻底醒了。 “少年郎,咳咳...老夫....咳咳...老夫这病还有的医?”王六福睁开眼睛问道,他的声音尖锐异常,很明显是那种太监专用的腔调。 徐然道:“王大人无须担心,若要根治或许用时要长些,若为大人现在就减少下痛楚,倒是不难。” “哦?”王六福的眼睛一亮,咳嗽着道:“咳咳....不知道要是根治的话....咳咳....要多久?” 徐然沉吟了一下,道:“可能在三日左右,最长不会超过五日。” 这百日咳是一种慢性病,太监的身体本就羸弱,要是常人的话,一个壮汉的话,连药都不用吃,有的扛上两月就自己好了。 不理王六福那喜出望外的神情,徐然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将王六福的衣衫解开,给他做了针灸。 本来王六福也不用针灸,但是徐然想要一个效果,毕竟治疗百日咳的药都是常见的止咳药方,徐然抱着想法呢,想把王六福的病情说得严重些,这样的话自己算是对王六福有救命之恩。能不能见到王安,那是两说,起码煤矿的事算是有着落了。 若是能把煤矿的事做成了,徐家就有源源不断的金钱来源,到时候说不定自己可以买通东厂的人,放自己家里人一条生路。 银针插入厥阴俞穴,徐然用力一压,王六福立刻吐出一口浓痰。本来吐口痰后,要习惯性的咳嗽两声,然而徐然这一针下去,居然没有咳嗽。 接着徐然又在“天突”“大姝”“风门”“肺俞”几个大穴上施针,然后又在几个**位上扎了几针,足足扎上了二十余针。每个穴位所用的力度各不相同,深度也不一,这才罢休。 王六福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喉咙也不痒了,一点想咳是意思都没有,而且胸中的那股想窒息的感觉也没有了。 “这少年郎的医术好生神奇,莫非是传闻中的金针渡命?”王六福不禁哑然道。 金针渡命?徐然没听说过,估计也是封建迷信的玩意,自己用的是普通的针灸治疗法,若是真要渡命,鬼才跟你渡命。 徐然打着马虎道:“这是恩师所授的针法,是不是金针渡命下官不知道,但恩师曾说过,尽量让下官不能动针。” “那便是金针渡命无疑了,想不到这等神技居然还真的存在,只是辛苦少年郎了,若是本官病愈,必然重赏。” 这时,一个丫鬟端着熬制好的汤端了过来,徐然接过来,递给了王六福,道:“大人还请务必喝下,不能有剩余。” 事关自己性命,王六福不敢不听,以为这药苦的很,谁知入口甘甜,跟喝甜汤一般。一口气将汤喝了个精光,王六福的精神又是一振,只觉得肚子中传来饥饿的感觉。 “少年郎真乃神医,他人用药都是极为苦口,但少年郎却是甘甜之药,实在是令人惊奇。不过却有奇效,本官突然就觉得腹中饥饿,想大吃一顿。” 王六福的这话一说,那三个副千户简直是泪流满面,自从王六福患病后,别说是吃饭了,就是有时候稀粥都灌不进去,现在居然自己饿了,想吃饭,那说明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大人,此药不过辅助,有固本培元的功效,当然若要治愈,还需要另开方子,大人也需吃些东西。”徐然回头对三个副千户道,“三位大人,王大人依是病体,不能沾油腻荤腥及过硬的食物。这两日可熬些米粥,尽量熬烂一些,可掺杂些少许肉沫。” 第十四章 王直的善意 交待一番后,徐然又提笔开了药方,交给了雷风。王六福很通情达理的让王直安排徐然去休息,并且给徐然了一个专门的独院居住。 每日里徐然照例去给王六福诊治,次日的时候,王六福都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两日之后,王六福只是偶尔的轻咳,饭量也增加了不少,原本憔悴的脸庞也变得红润了不少。 第五日的时候,徐然闲来无事在院子中做着早操,其实就是五禽戏,祖上传下来的。爷爷在的时候很看重五禽戏,经常逼着徐然做。 持续了十几年都已经习惯了,后来徐然去上了大学,做的次数少了很多,但偶尔也会做几次。这几天,除了给王六福看病,就是吃了睡,睡了吃,腰都胖了一圈,无奈之下,徐然只得起了个大早做做五禽戏锻炼锻炼身体,顺便减减肥。 王直换了身便服,看到徐然在做五禽戏,就在旁边看着,直到徐然做完后,才拍着手道:“徐医官刚才所做可是五禽戏?” 徐然点了点头道:“确实五禽戏,闲来无事玩玩而已,让大人见笑了。” “哪里,哪里。”王直笑了笑道,“徐医官妙手回春,镇抚使大人已经无碍,特意着本官来请徐医官入内堂一叙。” “哪敢劳烦王大人,大人只需吩咐一声,下官自当前往。” 客套完,徐然看见那王直嘴上说走,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一个劲的看着徐然。这回轮到徐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脑袋了,这很明显是索贿的意思嘛,可自己身上带的财物并不多,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一个没有俸禄的从九品医官他难道不知道? 王直见徐然没有开窍,道:“本官观徐医官的五禽戏甚是完整,想必是家传的吧?” 原来是打五禽戏的主意,五禽戏相传是东汉时华佗所创,模仿虎,鹿,熊,猿,鸟五种动物的动作,用于养生锻炼身体的,而且在民间广为流传。 这就让徐然纳闷了,这在民间广为流传的东西,难道还是紧俏货? 徐然也不去多想,人家比自己官大,既然张嘴要了,当然得给,五禽戏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急忙道:“这五禽戏乃是恩师教给下官的,王大人若是喜欢,下官多做几遍如何?” 不想王直却摇了摇头,道:“徐医官说笑了,你别看本官瘦弱,但本官却是武将出身,这五禽戏确实精妙,不过本官却是用不上。只是镇抚使大人素来体弱,若是有五禽戏相助,身体自然会好一些。” 徐然真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货什么意思?明显着是让自己把五禽戏献给王六福,以进一步博得王六福的好感,可这么一个天大的拍马屁的几乎,这货怎么会这么大方的让给自己?不对,不但让给自己,还提醒自己。 这明显是向自己示好,不过平白无故的这货为什么要向自己示好? “多谢大人提点,大人金口玉言可是让下官如醍醐灌顶,大人点拨之恩,下官永生不敢忘呀。” 马屁还是要拍的,既然比你大的那么多级的上官提醒你,你要是不露出点感激之情,就等着被人踩吧。 王直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道这个小家伙倒是使眼色,既然是聪明人,那就好办得多了。 其实也徐然都不知道这个王直为什么要拉拢自己这个从九品的小小芝麻医官,若是说自己医术高明,救了王六福一命,怕是说不过去。 王六福就算对自己再万分感激,无非就是多赏些钱财,顶多给举荐一下,把官衔再往上提拔一点。 自己不过是属于医官,跟朝堂上扯不上关系,除非自己当了太医,给皇室看病,所以这个王直根本没必要拉拢自己。 王直之所以想拉拢徐然,是前两天无意间听李武说的。自从王六福病情好转之后,两天前就给李武升了官,当了锦衣卫的试百户。且知道这试百户可从六品,在锦衣卫中权利已经很大了,相当于中层军官了。 李武升了官,自然要请上司和交情不错的兄弟们喝酒,当时因为徐然得跟王六福看病,不能离开别院,就没有请。他们一众人自然是喝得大醉,李武喝醉了以后,无意间吐露出了徐然想跟王六福做煤炭生意的事,还说徐然知道一个大煤矿。 当时都喝醉了,谁都没当回事,只有酒量好的王直听的真切。煤炭这东西对李武这些低层军官而言,根本就不知道它的价值,王直可是知道呀。 开玩笑吗?居然是煤矿,一个煤矿的价值几乎不亚于一个金矿。 今天天一亮,王直就早早的过来看徐然,一路上正想着怎么拉拢徐然给自己也弄一股。王直可不是太监,他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活,而自己不过是三个副手中的其中一个,捞钱并不容易。恰巧看到徐然在做五禽戏,便有了之前的事。 王直走在前面,徐然很有觉悟的跟在王直的屁股后面。王直像是很随意的扯着家常,时不时的问东问西,搞得徐然更是一脸的糊涂。 两人走得很慢,聊着聊着不觉就快到了内院,王直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道:“听说徐医官在马邑县的二里沟发现了一些奇事,不妨讲来听听。” 徐然一愣,瞬间明白了,原来这货是打着煤矿的主意。虽然他不知道李武为什么要告诉王直,不过他既然知道,又给自己送人情,多半也是想参加一股。自己要是敢装糊涂,恐怕这个王直现在就敢跟自己翻脸。 “王大人就算不说,下官也是想求王大人帮忙的。您也知道,下官不过一介区区从九品医官,又无靠山,这年头肥羊可不好当呀。当然若是有王大人相助,下官必然是感激不尽...”徐然的话说得很诚恳,王直眯着眼睛哈哈一笑,就带着徐然进了内院。 王六福可谓是精神抖擞,坐在大厅之中,看着公文品着茶,极为悠哉,根本看不出前几天还差点驾鹤西去的模样。 一看到徐然进门,王六福笑眯眯的站了起来,道:“少年郎来了,来,再帮老夫看看,老夫这病情如何。” 徐然急忙凑到跟前,给王六福把脉,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徐然笑着拱手对王六福道:“大人已无碍,从明日起就可断药了。” 王六福呵呵一笑,请徐然落座,道:“少年郎不远百里之遥,连夜前来为老夫诊病,老夫感激不尽,这里有区区三百贯,不成敬意,还请少年郎笑纳。”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身穿甲胄的锦衣卫托着一个托盘,走到了徐然面前,托盘上摆放着一堆的银锭子,不用数都有三百贯。 徐然急忙推辞道:“大人客气了,下官乃是官医。按照我《大明律》官医出诊为上官治病是不能收钱的,而且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为大人看病更是祖上荣光,大人要是给赏赐,那才是折煞了下官。这些财物,下官万万不敢收的,请大人收回。” 王六福一愣,他见过推辞的,却没见过推辞的那么决然的。《大明律》确实有定规可以不收诊费,但没说赏赐不要的。 不过王六福也确实没什么钱,他好不容易搜刮一点钱都送到上面了,回京一趟,能不给干爹买点礼物?他虽然是个太监,却早就跟一个寡妇结成了对食。 寡妇带着一儿一女在京城生活,像他们这些高级太监,在京城金屋藏娇那是个体面的事,虽然没那能力了,但好歹也是儿女双全。再过几年自己离宫之后,也能有人给养老送终,所以王六福也是一大家子人要养活。 而大同府偏偏是穷地方,他又不能多过分的搜刮,所以也是穷的很。赏徐然这三百贯钱,还是看在徐然为他渡命的份上,活到他这一把年纪,已经很在乎鬼神了。 古代人骨子里都有一种思想,人家为你舍阳寿渡命,你若是不厚报,说不定阎王爷就会把阳寿给人家还回去。当然你送了,别人不要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王六福立刻对徐然的好感大增,笑着道:“我看少年郎仪表堂堂,且医术通神,将来必然是前途无量,不如老夫就做个顺水人情,听闻太医院的御医空职较多,少年郎可有兴趣?” 这就是摆明了送官的,别看徐然花了点钱弄了个从九品的医官,但是再高就不行了,大明朝的政治就算最黑暗的时刻,也是要经过科考的。虽然花了钱,科考不过是走形式,但这个形式也是要走的。 医官也是一样,而御医就更不同了。御医的选拔除了科考之外,还有一个限制,就是从医年份的限制。要是从正规途径,徐然想当御医,起码得从医年份至少二十年,才能当御医。但那也不过是正七品的御医,御医之中也分等级,像正七品的御医也就只能跟其他御医打打下手,基本上不能单独跟皇亲国戚看病的。 还有一种途径是,别人举荐。比如王六福是正五品的镇抚使,跟皇上都是说得上话的人物,他直接跟太医院举荐,那太医院只能接受。入职就是正七品御医,不过这种经过别人举荐的,在太医院基本上就是闲职混日子的,毕竟那是跟皇家人看病,弄不好就会有连带之罪,太医院的院判宁可养个混俸禄的,也不愿意惹麻烦。 第十五章 煤矿入股 王六福的意图很明显,既然你不要赏钱,那就给你举荐个御医。不送钱就送官,这大人物就是大人物,抖抖身子都不一样。 只是徐然不明白,这仪表堂堂跟前途无量有什么关系。但细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在大明朝的时候是很重视仪表的,俗话说面有心生,长得难看,注定就不是好人。像那些长相猥琐的,基本上就别想出入朝堂。 至于御医也是一样,长得难看的,就别指望当御医了。一个人长得贼眉鼠眼,就算医术再高明也不行。看着就像个贼,能有多少医术造诣? “大人抬爱了,下官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这肤浅的医术如何入得太医院的法眼?”徐然急忙躬身道。 王六福挥了挥手,道:“哎,少年郎太自谦了。那个叫王什么的医官,不就是御医出身嘛,他给老夫看了病,就让老夫准备后事。真是岂有此理,还是御医,哼,老夫就是觉得你可比那些御医强多了。” “那就多谢大人抬爱,下官感激不尽。”徐然赶紧躬身感谢。 王六福这才微微一笑,道:“只有少年郎医术惊才绝艳之辈,才是当御医的料。恩,少年郎也在大同府逗留了这些时日,老夫也深感愧疚,这两日就安排人送少年郎回去,少年郎静候佳音即可。” 这就要送客了,一旁的王直急得朝徐然打眼色。徐然怎么可能忘记三里沟煤矿的事,那可都是钱呀。 徐然站起身来道:“下官觉得大人的身体虽然痊愈,但终究是病体。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下官有一套家传的养生之法,想献于大人,以保大人长命百岁。” “哦?”王六福心中狂喜,他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半截身子都埋到黄土里面了,有这种方法自然是求之不得,这年头谁想死呀。 徐然也不做作,当下将五禽戏在王六福的面前做了一遍,边做边说明五禽戏的动作要领,及对身体的好处。 足足半个时辰才算是做完,徐然顿时大汗淋漓,但却是精神抖擞。 王六福看得眼睛都直了,直说道:“妙哉,妙哉,居然是五禽戏。想当年绝世名医华佗创下五禽戏,至今已经大半失传,想不到少年郎居然还有如此完整的五禽戏。” 听了这话,徐然才明白王直为什么那么惊讶,原来五禽戏居然已经失传大半,怪不得王直定然会觉得王六福一定会因为五禽戏对自己的好感度狂涨。 果然王六福又道:“真是又要麻烦少年郎了,呃...还不知道少年郎叫什么.....” 王直急忙起身道:“镇抚使大人,这位是徐医官,名叫徐然,乃是大同府马邑县人士。” “恩?徐然,徐医官,恐怕再过几日,就要改口徐御医了。”王六福哈哈一笑,眼珠子转了转,又道,“徐御医又给老夫送了这么大的礼,可是有事相求?” 王六福是什么人,从一个小太监能混到大同府镇抚使,哪里是什么简单人物,他这个人很聪明,就是不能承别人的人情,有事的话现在就办,否则到时候还不一定出什么变数。 徐然急忙道:“王大人,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下官在马邑县三里沟治病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好东西,想和大人做笔生意。” 王六福眉头一挑,道:“哦?可是瘟疫之事,马邑县知县的奏报已经到了大同府,老夫看了奏报,还未详查。” 什么详查,说是为了防止虚报功劳,其实估计是王六福打算跟大同府知府共同瓜分功劳的事,大明朝当官都是这副德性。听王六福的口气,以为是自己打算分功劳,劳资早就把功劳送出去了,要那功劳有什么用? 徐然暗自腹诽了一下,笑着道:“瘟疫的事自然是由大人做主,下官不过是跑腿办事。只是在三里沟,下官发现了一个煤矿。” “哦?”王六福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道:“你想民间私采?这不是问题,老夫跟大同府刘知府知会一声便可,不是什么大事。” 这回轮到徐然愣住了,煤炭不是应该属于稀罕物件吗?怎么到王六福这这么淡然?殊不知道,这年头没有煤炭检测的东西,说是发现一个煤矿,其实是不是煤都不知道,那产量就更不用说了,有个十来担就算不错了,所以王六福也没当回事。 王直急了,站起身道:“镇抚使大人有所不知,这煤矿下官听李武说,规模不小,单是外围的部分,就让当地村民弄走了几十担,若是开采,几万担都不在话下。” “噗!”王六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几乎颤抖着道,“此言当真??” 徐然道:“当真,王千户所言句句属实,几万担只是保守估计,如果下官所料不错的话,应该不下二十万担。” “砰。” 王六福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二十万但,这是什么概念,银子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大同这个时候还没开始产煤,所有人都不知道这里其实埋着大量的煤炭,因为煤炭,所以大同府的土地贫瘠,是出了名的穷地方。 若不是山西人从娘胎里就会做生意,山西早就成了大明朝第一贫困省了,纵使有商人交税,其实在大同府当官的还是很穷的。 每个当官的都想往富裕的地方调,既然想调就得花钱,刮不到钱,那就等于困死在这个地方了。 “下官的意思是,这个煤矿,请镇抚使大人占五成的股份,虽然少了点,但毕竟还有上下需要打点,请大人千万别嫌少。而且下官肯定,附近必然还有大量的煤矿,到时候找到这些煤矿,大人自然会多了些。” “五成?”王六福的手都有些抖,五成就是十万担煤,他的心脏都在剧烈的跳动,强自忍住道,“那么徐御医需要老夫做什么?” 徐然道:“其实也不需要大人做什么,大人可列一个名目请锦衣卫过去执行公务,当然下官觉得王大人就不错,有王大人亲自去坐镇,也能掩人耳目,只是有一点请镇抚使大人首肯,下官承诺给王大人一成的股份。” 王六福瞥了一眼王直,看王直满脸的堆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这么大的煤矿,也需掩人耳目,否则那些东林党言官必定会来找麻烦。” “还有就是请镇抚使大人帮忙引见兵部锻造司的管事,毕竟采来要销售,还是得卖给锻造司的。” 王六福沉吟了一下,有些犹豫的道:“官府有定律从民间收煤,只是这如此大量恐怕还是首例....” 徐然笑着道:“这点,镇抚使大人不必多虑,下官必然会编造花名册,只需打点一下,二十万担煤分万余人卖,倒不是那么显眼了。” “恩,过两日老夫会为徐御医的救命之恩设宴感谢,到时必定请大同府各方官员赴宴。”王六福笑着道,“宴后,王直就护送徐御医返乡,刚好最近有人举报,白莲教余孽有在马邑县活动的痕迹,王千户要全力查察此事。” 白莲教余孽?这王六福也亏得想得出来,白莲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哪里还有余孽,早就散伙了。 徐然赶紧躬身道:“谢大人盛情。” 王直更是跪了下来,行了个军礼,朗声道:“卑职必然不辱命,彻底将白莲教余孽清扫干净。” “恩。”王六福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对徐然道,“老夫没采过煤,但也时常听闻采煤极为危险,官矿之中也常有事故发生,动辄死伤数百人都有,不知道徐御医可有对策?” 徐然道:“下官还正在为此事发愁,若是征调当地村民怕是有些不妥,不知道大人有什么好的建议?” 王六福哈哈一笑,对着王直道:“王直,你去围剿白莲教余孽,不知有何准备?” 王直道:“白莲教余孽狡猾无比,卑职打算到诏狱提二百死囚,以作诱饵,引出白莲教余孽,聚而歼之。” 王六福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有王千户如此安排,老夫就放心了。” 这两货不愧是老奸巨猾,还找来两百死囚当苦力,就算是这两百死囚死在了采煤中,他们也完全不承担任何责任,说不定还会将死囚当成白莲教余孽,用来充功劳,打得一手好算盘呀。 这事算是敲定了,王六福又跟徐然拉了几句家常,随便聊了几句,随后又提出想发展徐然成锦衣卫的打算,徐然以自己只是个医生,暂时只想着治病救人婉言谢绝了。 这让王六福很是遗憾,徐然虽然够不着锦衣卫的门槛,但很识时务,本来想留在身边重用,想不到徐然居然拒绝了。 其实徐然是有自己的打算,加入锦衣卫没什么不好,只是自己一但加入了王六福的锦衣卫,就等于算是王安的人了。徐然还不清楚皇宫内的势力分布,现在没阵营是好事,只要表现出一些才华,说不定会多方拉拢。 徐然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谁都不得罪,等煤矿的产出赚了钱,在京城就到处使钱,到时候真的是魏忠贤当政。自己虽是杨涟的亲戚,若是跟魏忠贤混熟一点,多使点银子或许可以保全自己一家。 这样一来,等魏忠贤被朱由检整死,也不至于落得个阉党党羽的罪名。 又随便聊了几句,王六福就让王直带着徐然到大同府转悠转悠,说徐然好不容易到大同府一趟,自然得多看看。 第十六章 中毒 大同府可不比马邑县那种偏僻的小地方,商贾云集乃是整个山西最繁华的地带,越是繁华的地方,娱乐活动就越多。 王直带着徐然走出镇抚司衙门,笑着道:“徐御医,刚才镇抚使大人邀请你入锦衣卫编制,似乎徐御医很不热衷呀。” “下官只想着治病救人,让王大人见笑了。”徐然急忙回答道,开玩笑,敢说自己不喜欢锦衣卫,就是找死。 王直意味深长的道:“无妨,本官虽不知道徐御医的内心想法,但也能猜测一二。徐御医有雄心壮志当然是好事,只是本官还是要提醒徐御医,京城的水还是很荤的,没有在地方舒服,若是陷进去就麻烦了。锦衣卫虽然油水不多,但也算是陛下亲卫,一般人是不敢为难锦衣卫的。” “镇抚使大人对徐御医可是开了先例的,去京城看看也好,若是不行,回来即可,相信以徐御医的才智,在镇抚使大人身边一样能平步青云。” 徐然道:“多谢王大人提点,下官谨记。” “别那么客套了。”王直笑道,“你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大哥即可,兄长痴长你几岁,可千万别嫌弃呀。” 徐然赔笑道:“哪里敢,王大哥能认小弟当兄弟,那是小弟三世修来的福分,哪敢嫌弃?” 王直亲热的搂着徐然的肩膀,道:“如此最好,以后就是兄弟了,煤矿那边你可得多帮衬着兄弟,有财大家一起发。” “哈哈,那是自然。”徐然道,“没有大哥坐镇,小弟也不过是任宰的肥羊,有了大哥就不一样了,在马邑县小弟还不横着走?” “只是小弟有一事相求。”徐然小声道,“李武大哥一路上照顾有加,这次回马邑县,还请大哥一定带上他。” “小事一桩。”王直也小声道,“老弟,你没承诺他股份的事吧。” 虽说徐然已经把煤矿送出去了,但毕竟还是徐然署名,属于民办矿产,到时候具体的操作还是徐然再弄,要是再给李武分几成,到时候面子上都不好看。毕竟一个副千户才拿一成,代百户要是拿得多,可就笑话了。 “没有。”徐然道,“不过上次说过想送他半成的股份,当然还需要王大哥拿主意。” “半成....”王直沉吟了一下,道,“半成就半成,以后说不得就需要李武长期驻守,拿些辛苦钱也是应该。不过有句话你得如实告诉你大哥,这二十万担挖完之后,可还有其他的煤矿?” 徐然笑道:“大哥这个不必担心,找煤矿的事就交给小弟了,这都不成问题。” 这个时候大明朝的人还不知道山西的产煤大省,相反都在为山西的贫瘠而发愁呢,说不定徐然可以通过后世对山西大煤矿的记忆,只需要弄出个大概的位置,到时候就单单一个煤矿生意,就足以让徐家成为山西首富。 正在两个人相谈甚欢的时候,李武这位代百户匆匆忙忙的带着几个人从外面赶回来,看到王直和徐然在那有说有笑的,急忙跑了过来,喊着道:“王大人,不好了,诏狱出事了。” 王直皱了皱眉头,道:“大呼小叫什么,诏狱能出什么事?难道有人劫狱?” 李武看了徐然一眼,似乎犹豫要不要开口。他跟徐然的关系不错,但有些事情两人私下里可以说,明面上还是需要避讳的。 王直瞥了李武一眼,道:“难道就你跟徐御医很熟?行了,别装了,徐御医不是外人,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李武讪讪的道:“劫狱倒是没有,只是从那边转过来的一个举人不行了,看样子像是中毒。” “中毒?”王直的眉头一下子挤到一块去了,他把目光转到了徐然那,道,“不知道徐老弟在解毒上可有心得?” 徐然道:“还算行吧,主要还是得见到人,据中毒的情况而定。” 王直点了点头,道:“好,李武带路,我们这就去诏狱。” 诏狱所在的位置离镇抚司很远,反而紧靠着五城兵马卫,跟五城兵马卫几乎就是一墙之隔。徐然不禁赞叹锦衣卫首脑的头脑,五城兵马卫整整有三千多人,谁要是来劫狱,那才是真的瞎了狗眼。 要知道王直虽说是个千户的职位,但他手下未必有一千个锦衣卫供他驱使,基本上可以说,常驻大同府镇抚司的锦衣卫不过一两百人,虽说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但终究抵不过人多,要是把诏狱设在镇抚司,那才给人提供劫狱的机会。 五城兵马卫就不同了,就算人多,可那是正规军队,每日操练,你当是玩的呀。这样训练有素的部队,足够防御大同府了,别说一个小小的诏狱。 诏狱跟五城兵马卫说是一墙之隔,但其实是一个大院子分成了两个小院,还是得从五城兵马卫的大营入口进入。 进了大营,左转差不多三百多米,才能看到一个足足一丈多高的石碑,上面刻着两个血红的大字“诏狱”。 这让徐然顿时觉得一股血淋淋的感觉,都说大明朝最残酷的刑罚之所就是诏狱,进了诏狱就等于进了鬼门关,想不到自己也有进诏狱一游的时候。 诏狱分为两层,一层名为“大牢”属于地面上的建筑,二层建在地下,名叫“天牢”,基本上进了天牢,就等着死吧,想活着出来,那几率比中彩票都困难。 在大牢里面的犯人也就是经过查查之后,或者被冤枉,或者被减罪,然后转到其他部司的犯人。大牢等于就是个中转站,基本上不长期关押犯人,所以大牢就显得冷清了许多,几乎没什么人。 天牢的入口处是一块重达千斤的巨石,门口站着两个锦衣卫,神情漠然,跟看不到王直他们到来一样。 王直跟李武也像是没看到他俩一样,完全是当他俩是门神。其中李武从怀里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箭,在旁边的石洞上插了进去,用力一拧,石门这才缓缓打开。 徐然这才明白,怪不得那两个锦衣卫没有开门的意思,他们根本就没有开门的权利。都是上官负责开门,或者说,李武手中的令箭是一次性的,只有值守的上官,才有权利开门。就算是王直,不论到他值守,一样没办法打开石门。 石门缓缓上升,露出了一个仅容两人同时通过的台阶,台阶一路向下,显得昏暗无比,一股股呛人的潮臭味,让徐然有些头昏脑涨。 顺着台阶下去,台阶很湿,还有些滑,所幸每隔三五步必然有一盏火柱照路,否则真要是一步没踩准,极有可能就这么滚下去。 走了约莫有十几米的台阶,面前的路突然豁然开朗,三五个锦衣卫分别站立在两侧,全副武装,一副防卫森严的模样。 这里算是一个类似刑讯场的地方,各种叫不上来名字的刑具一应俱全,看着都让徐然两条腿打颤,尤其是看到那些带着倒刺的链条上似乎还沾着黑红的痕迹,徐然都觉得胃里一阵的翻滚。 对于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受到和平沐浴下的徐然,很难想象这些刑罚所带来的人身伤害,怪不得历史的冤狱这么多。虽然平反的也有一些,不过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被冤死在狱中的恐怕不知道有多少。 “徐老弟这边请,顺便也请徐老弟选上二百死囚,也算是协助锦衣卫办事了。”王直哈哈一笑,拉着徐然就往狱中走。 显然王直是没把那中毒的犯人当回事,一路上看似匆忙,实际上王直的神色一直都没变,关在诏狱天牢的人基本上都是死刑犯,想要重审的几乎没有,所以就算偶尔死上一两个,那很正常,随便弄个借口就糊弄过去了,也没必要担心。 徐然道:“还是看看中毒的人吧,若是晚了,怕是要出人命。” 天牢的牢狱都有房间号的,就是从天字一号一直到天字三十九号,从房间号上也可以断定犯人的身份。基本上房间号靠前的都是重犯,防卫森严,若是往后的,就是比较一般的了。 中毒的人在天字七号,是个不大的房间,有一张大床,地上有很多稻草,床上铺的也是,不过天气还冷,床铺上还有被褥。 走进天字七号房,顿时一股异味扑鼻而来。房间不大却住了近十个犯人,或躺在床上,或缩在角落里。每个犯人无一例外的都是满身伤痕,有的人已经奄奄一息。 中毒的人缩在角落里抽搐,面部紫青,瘦弱的身体几乎只剩下骨头。其他的犯人看到徐然他们走进来,一个个眼神冷漠,大多抬头看了一眼,就又闭目养神了。 徐然快步走到中毒的人跟前,那人四十岁上下,留着八字胡须,相貌倒是端正,只是人瘦的不成样子,身上的伤痕都是皮鞭抽出来的痕迹。 “怎么是他?” 王直一看到那中毒的人,脸色顿时一变,回过头对着门口的值守锦衣卫吼着道:“怎么回事?他们进来的时候不都是搜过身的吗?怎么会中毒?” 那个锦衣卫立刻跑到跟前,道:“千户大人,他们进来的时候,确实属下带人一遍一遍的搜过身,连牙齿肛门都查过了....” 看到徐然一脸凝重的样子,王直不由得心头一紧,问道:“徐老弟,这人怎么样?还没有的救?” 徐然脸色凝重的道:“是牵机药。” 第十七章 这是个阴谋 首先感谢五行缺雷,服小等,枯木尸叔,龙吟千秋的打赏,另外小鱼已经签约,合同上周寄出,预计这两天改状态,在此谢谢大家的支持!小鱼码字比较慢,但不代表小鱼不爆发。现在各种求,求打赏!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至于加更的话,推荐一百或者收藏涨五十,加更一章,打赏超过二千加更一章,谢谢大家。有票的话赶紧投吧,没收藏的速度收藏了,有点闲钱的打点赏吧! 这三个字一出口,顿时让周围的所有人脸色瞬间惨白,就连房间中的犯人都抬起来了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徐然。 牵机药在大明朝的时候算是最毒的毒药,根本无解,若是中了牵机药,就基本上不用再看了。 王直的脸色一阵惨然,失口颤声道:“怎么可能?牵机药?怎么可能?” 徐然的眉头一皱,他敏锐的扑捉到了,可能是一桩政治案件。因为牵机药代表的不止是顶尖毒药,重要的是它是皇室的象征,可以说是皇室的专用毒药,民间根本就不可能有。 这样一来,徐然就对这个人的身份有些好奇了。 徐然将王直拉到了一旁,悄声问道:“王大哥,这个人救还是不救?” 对于徐然而言,牵机药并非无解,所谓牵机药无非就是马钱子为主药配置出来的。其实也是就后世中的毒鼠强,要想救的话,不外乎先洗胃,然后注射点抗惊厥以苯巴比妥钠的西药,要是严重的话,得用活性炭血液灌输。 就算是现在的条件不充裕的话,徐然最少有三种方法可以解毒鼠强的剧毒,只是徐然也知道这毒鼠强是皇宫专利,这已经涉及到皇宫内幕,救跟不救还是得王直拿主意。 刚才在检查的时候,徐然已经悄悄在中毒那人的内关穴扎上了一根银针,这个时候中毒的人已经开始呕吐,能一定程度缓解毒素蔓延,免得王直考虑的时间过长,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王直听到这话顿时吃了一惊,道:“老弟,你的意思的这个人还有得救?” 徐然点了点头道:“牵机药虽说是天下无解,小弟恰巧对牵机药有些了解,这人中毒不深,运气好的话,还有得救。” “太好了!”王直一把抓住了徐然的手,激动的说,“老弟呀,你真是咱大同府镇抚司的福星呀,这个人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我们这里,还请老弟一定要救救他。” 徐然一脸的奇怪,刚才进来之前,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怎么这会这么着急,听王直的意思,似乎还跟镇抚司的生死存亡有着莫大的关联一样。 似乎看出了徐然的疑惑,王直急道:“兄弟这会什么都别问了,先把人救了再说,万一这人死了,事情真的就大了。” 徐然道:“王大哥,其实救他不难,小弟起码有七成的把握。只是大哥有没有想过,这牵机药是哪里来的?刚才小弟已经听到他们都是经过搜身才进来的,既然是搜身进来的,那就不可能带着牵机药。” 王直一惊,他的脸色瞬间一变,眼神忽然变得冰冷无比,冷冷的道:“兄弟说的不错,一定是有内奸。” “小弟的意思是,虽然能够救活他,只是,这次是牵机药,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徐然又低声道,“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天子七号房那么多犯人,为什么只有他中了毒?” 王直一脸诧异的看着徐然,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道:“我本以为贤弟只是医术高明,却不想贤弟的思维居然如此敏捷,临危不乱,三言两语之下,可谓是让愚兄豁然开朗。” “大哥哪里话。”徐然谦虚的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大哥当局者迷,不如小弟这个局外人看得清楚而已。其实只要大哥静下心一想,自然想得到,大哥关心则乱了。” 这一记马屁拍得王直舒舒服服,忙道:“贤弟谦虚了,若不是贤弟提醒,愚兄还真没注意。诏狱天牢中的犯人都是统一的饭食在一个木桶中,由犯人自己打着吃,若是饭菜中有毒,绝对不可能只有一人中毒。” 王直低声沉吟道:“看来,他们已经开始下手了.....” 忽然,王直又对徐然道:“贤弟还是先治病,愚兄这就让镇抚司调配锦衣卫换防,哼,哪怕他藏得再深,我也能把他揪出来。” 徐然笑着道:“兄长不用那么麻烦...小弟这里倒是有一计....” 说着又在王直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让王直不由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王直跟徐然转身回来的时候,中毒的那个犯人已经吐出了一大堆的秽物,没有王直的命令,也没人敢管他。而毒鼠强是神经性剧毒,这个犯人根本没有任何意识,秽物整整弄了一脸,看着凄惨无比。 其他的犯人有的想上前帮忙,却被锦衣卫隔离到了一边,个个对着锦衣卫怒目相对。 “哼,阉党狗贼,若想要了咱们这些人的性命,只需将我们打死就行了,何必如此偷偷摸摸,用这等下毒的勾当?尔等能蒙蔽圣听一日,难道还能蒙蔽圣听一世不成?” 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犯人半躺在床上,指着王直等人颤抖着说,灰白的胡须不住的颤抖,双目中略显浑浊。 说着也不时咳嗽两声,旁边的一个年轻的犯人急忙扶住那个年纪大的犯人,道:“老先生别动怒,为这群狗贼不值当,他们早晚会遗臭万年,受天下士子唾骂,您老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得了。” 徐然对着李武低声说了几句,李武匆匆忙忙的带着两个人走了。 转过头看到王直气得脸都紫了,也难怪这群犯人看着就像是读书人,听口气似是对阉党恨之入骨,那就多半是东林党的人了。 锦衣卫对东林党本身也没有什么好感,大同锦衣卫虽然不是魏忠贤的人,但却是王安的人,王安也是太监,他们骂的还真是不错。毕竟只要是太监的人,都属于阉党的范畴。 只不过王安很例外,东林党是由江南士子组成的一系列党派,魏忠贤为了和东林党抗衡,才创立了阉党。说到底东林党和魏忠贤之间是党派之争,而王安是铁了心给朱由校办事的,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王直正想发飙,徐然却是一把拉住了王直。笑嘻嘻的走到了那个老先生面前,那老头看到徐然穿了一身医官的官袍,不由得愣了一下。 医官在明朝的地位很低,低到什么程度呢?不客气的说,七品的知县都可以对正六品的医官呼来喝去。 主要是这是个权利时代,谁手上的权利大,谁就有底气。但事实上还真没有人敢这么干。毕竟人吃五谷杂粮,肯定是要生病的,谁也犯不着为了场面而得罪医官。 不过就算是没人愿意得罪医官,像这种场面,似乎也不是一个医官能出头的。所以,不止是老头连其他的犯人,都觉得很诧异。 徐然不理会他们的诧异,把手搭在老头的手腕上,笑道:“老先生肝火很旺呀,不知道老先生怎么称呼?” 老头傲然的道:“老夫名叫颜进,天启元年举人。老夫看你这个小子似乎是个医官,却也应该知道,为医者当有父母心,为何跟着阉党狗贼同流合污,岂不怕受到天下士子唾弃。” 颜进这两句威胁的语气不可谓不重,明朝素来重文轻武。而作为医术之道更是杂科之列,那就更没地位。在明朝的时候,文人可以决定武将的地位,至于杂科随便一个士子写篇文章骂你几句,基本上就算是身败名裂了。 不用说官场能不能混下去,就算是回到乡里,也会受到乡亲们的白眼。毕竟一个读书人的影响力,那一连串的效应,可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否则东林党也不会那么牛,硬逼得当年权倾**的李选侍只得把朱由校给放出来。 那个大名鼎鼎的“移宫案”可谓是东林党权利展现的巅峰,连皇室都不得不低头。虽说是东林党占了理,可看看历史就知道,巅峰的对决跟理无关,主要是看,谁的势力更大。 毫无疑问,那个时候东林党最强大,因为他们几乎笼络了天下的士子。也就是说,天子门生都能了东林党的门生,可见士子在大明朝的影响力有多强大。 徐然笑而不答,过了一会换了一条手臂,又道:“颜老先生说这些没用,下官只是为人看病,不牵扯其他的,难道给老先生看病就成了阉党的走狗?莫非老先生也是阉党不成?” 这话一出口,颜进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指着徐然颤抖着手指,怒斥道:“无知小儿,居然敢污蔑老夫?!老夫被阉党狗贼罗列罪名,在东厂诏狱中受尽酷刑长达两年之久,老夫与阉党不共戴天,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尔等居然血口喷人.....咳咳....” 说着说着,颜进的脸色居然变得红润起来,咳个不停。旁边的年轻人急忙将徐然推开,帮着颜进在那顺气。其他的犯人无一都对着徐然也是个个仇视,恨不得真要“食其肉饮其血”了。 徐然哈哈笑了一声,退了回来,他心中不禁冷笑,哼,看不出来魏忠贤的手段倒是高明的很。徐然一直以为魏忠贤只是市井泼皮,在京城里仗着朱由校对他的器重,兴风作浪,以流氓手段对付东林党在朝的大佬,自然是屡占上风。 谁也想不到魏忠贤还有这般缜密的心思,倒是让徐然吃了一惊。 看来这是个阴谋,专门针对王六福的阴谋,或者可以说是为了剪除王安羽翼的一个阴谋。 第十八章 忠义门 首先感谢清风秀林的打赏,小鱼跪谢! 徐然淡淡的看着已成猪肝色的那些犯人,这些犯人都是东林党的人,对徐然都很愤怒,阉党可恨,像徐然这样的阉党帮凶则更可恨。 居然借行医之名,羞辱老夫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是叔能忍了,婶子都不能忍。已经有那年轻的犯人,准备开始写血书,要笔伐徐然这等阉党帮凶了。 “众位首先允许本官先解释一下。”徐然淡淡,道,“这里是大同府镇抚司诏狱,并非是东厂诏狱。也就是说,这里的锦衣卫大人隶属陛下,诸位入狱,都是有陛下圣谕的。” “尔等也算是读书之人,居然一口一个阉党狗贼的辱骂大明锦衣卫,难道尔等不知道《大明律》,要视律法于不顾吗?” 徐然瞥了那些犯人一眼,其他的犯人的脸色立刻变了。徐然把大明律都搬了出来,恐怕要是依法办事,他们也是理亏在先。 其实徐然并不知道,大明律中有没有辱骂锦衣卫的量刑,不过想来应该是没有的。因为没必要,你敢骂锦衣卫,锦衣卫随便给你安个罪名就完了,没必要给你量刑。不过,看他们的模样,显然他们也不知道大明律,有没有这一条。 想想徐然都释然了,这伙人八成是东林党的拥护者,说白了,就是有点功名的读书人,没当过官,自然不了解大明律。 徐然把他们吓唬住后,不给他们考虑的机会,万一有人真熟读大明律,那就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了。要知道,古代的读书人脑袋就是一根筋,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当枪使。 “刚才颜进老先生,本官看了一下。脉象沉稳有力,四平八稳,无任何紊乱之兆。老先生有旧伤,不过伤及皮肉,已经结成旧痂。新伤倒是有意思....倒是让本官很好奇,这东厂诏狱竟然只是一般,难道所谓酷刑就是在老先生的旧伤之上抹点猪血顺便擦点彩漆?” 这话一出口,所有的犯人都惊呆了。不止是犯人,就连在场的锦衣卫都惊呆了,那老头看似伤痕累累,居然都是猪血混彩漆抹在上面的? 颜进的脸色瞬间惨白,指着徐然,颤声道:“....一派....一派胡言....” 徐然嘿嘿一笑,道:“是不是胡言很简单,我们做个试验便可。” 话音未落,王直就让两个锦衣卫把颜进给架了起来,两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野蛮的将老头的上衣扒了个精光,露出了结实的肌肉。 “不知道老先生知不知道我更好奇什么?”徐然笑着离那颜进又退了两步,继续道,“老先生已经年逾五十,可小子把脉却发现,从脉象上看,应该不到四十才对呀。” 颜进的脸色瞬间又变了,望向徐然的目光变得锋锐无比。 这时一个锦衣卫端来了一盆冷水,直接从颜进的脑袋上浇了下去。瞬间颜进大变了一个样,脸上的皱纹没有了,胡子也掉了一半,身上的血迹更是大半被冲掉,露出了已经结痂的旧伤痕。 “呸。”颜进吐了一口冷水,对着徐然森然说道,“想不到,我居然栽到了一个小小的医官头上。哼,你别得意,忠义门三千勇士,会让你做鬼都不得安生。” 王直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道:“把他带走,严刑拷打。” 王直又揽着徐然的肩膀,道:“老弟不用担心,那货不过是嘴硬罢了,别当回事。” 徐然点了点头,道:“大哥,你可得老实告诉我,这忠义门是个什么玩意?” 徐然想破了脑袋,还是弄不清楚忠义门是干什么的,历史上没有对这个组织有任何记载,但徐然一不小心得罪这个势力的人,还是得问清楚有没有这个势力。 王直楞了一愣,压得了声音,道:“这个忠义门确实有点麻烦,它是最近才兴起的一个门派,应该算是个杀手门派,一直在京城附近活动,曾经扬言,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而且我还听说,忠义门的人个个都是好手,执行任务不成功便成仁,而且很记仇。一但得罪了他们,就算是天涯海角也会追杀到底。” 徐然顿时一口气从脑袋凉到了脚底板,勉强笑了笑,道:“大哥,这次你一定得帮我呀,得罪这么个主,不是要了小弟的命嘛。” “切,一个江湖势力算个鸟。”王直的笑意更亲切了,笑着道,“只要老弟加入锦衣卫,这次的功劳就有你一笔,到时候跟镇抚使大人分点红利,弄个百户还不是轻而易举。别听他吹牛说什么忠义门有三千勇士,要我看有一两百人就顶天了,那一两百个杀手在锦衣卫面前还不是跟大白菜似的,没啥好担心的。” 徐然听了这话,心里就开始骂娘了。神马意思?绕了半天还是想让我加入锦衣卫,听这口气,不加入锦衣卫等于算是没活路了。 不过徐然确实也不怎么担心,这地方是锦衣卫的地盘,那个杀手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要不让那个杀手回去,揪出他的同党,基本上忠义门的这笔账肯定会记在大同锦衣卫的头上。 忠义门不过是个民间杀手组织,给他们一千个胆子也不敢跟锦衣卫做对,要知道,各地锦衣卫镇抚使都是有权利直接调动军队的。攻击锦衣卫直接就是造反,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只要脑子没烧坏的,绝对不会干出这种事。 徐然也明白王直只不过是吓唬他,想让他进锦衣卫的一个手段罢了。虽然不知道王直看中了他哪一点想让他进锦衣卫,但徐然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进锦衣卫就是死路一条。 表面上看,有锦衣卫的照拂,魏忠贤似乎不会为难徐家这跟杨涟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是作为后世的徐然知道,王安一死,魏忠贤的第一件事就是整死王安的羽翼。 王六福作为王安的干儿子,自然是首当其冲。就算王六福会审时度势,投靠魏忠贤,但魏忠贤也未必肯接纳他。哪有儿子不为爹报仇的,哪怕是干爹,魏忠贤也放不了这个心。而那个时候,徐然自然就是第一头替罪羊。 肯定会以徐然作为杨涟亲戚给清理出锦衣卫的队伍,然后各种罪名按到徐然头上,至于王六福是什么样的下场徐然不知道,但两世为人的徐然知道,自己肯定是死定了。 “大哥这话说得,锦衣卫可是小弟梦寐以求的差事,但是小弟有啥水准,兄长还不知道?手无缚鸡之力,这百户呀,那是想也不敢想,还是听从恩师的话,治病救人吧,免得被恩师有一日逮住斥骂就划不来了。” 这话拒绝的滴水不漏,但是王直也听得出来,徐然并非没有朝这方面发展的心思。想在做做徐然的工作就行了,他看中徐然主要因为听李武说过在驿站的时候救过一个叫张焕的。至于救人什么的,王直没在意,在意的是徐然破案的手法,像那种案子,就算自己碰到了,也会感到十分的棘手,却不想徐然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就找到了真凶。 本来以为是李武胡扯,王直也就没当回事,谁知今日徐然三言两语之下就弄清了事情的大概,还从犯人中揪出了一个忠义门的杀手。这可是侦缉手段,锦衣卫是干什么的?就是干侦缉的,有侦缉的案件,才会有功劳。 王直他们三个副千户,官职不小,但都是行伍出身,带兵打仗可以,搞侦缉也就一个王直能拿得出手,其他的一群粗人,也就干点杂活。王直就看中了徐然这一点,若是有徐然在自己手下帮忙,自己肯定能平步青云。 三个人都是副千户,竞争肯定是很大的。若是凭借侦缉有功,说不定自己可以把前面的那个副字去掉,那等王六福一回京述职,自己这大同府镇抚使的位置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想到这里,王直就极为兴奋,除了跟徐然拉关系,最直接的想法还是想把徐然拉进锦衣卫,在自己手下做事,更有利于自己升迁。 王直想趁热打铁,把徐然跟忽悠过来,给自己干活。谁知道李武这个时候不适时宜的捧着一碗汤药跑了过来,那汤药的气味有点重,让在场的人都有点想捏鼻子的感觉。 徐然看到李武来得那么及时,急忙接过了汤药,而王直则是瞪了李武一眼,就要李武等人检查犯人的伤痕。 李武觉得后背突然凉飕飕的,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王直一眼,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了这位副千户大人,站着这么多人不让他们查,专门等自己回来查伤痕。 貌似是专门拿自己出气呀,不过上峰有令,李武哪敢违背,带了几个手下就一个个的查他们身上的伤痕。 “中毒的这个人叫李鹤,是天启二年的举人。”王直在旁边悄声对徐然道,“本来他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他跟别的举人不一样。曾经因为一篇文章受到了陛下的赞赏,为此还在金銮殿召见过这个李鹤。” “哦。”徐然给李鹤把刺鼻的药全部灌进了嘴里,这就是神经性剧毒的好处,不管你愿不愿意喝,这个时候意志已经没有用了。 灌完了药,徐然用手帕擦着手,道:“大哥,这样说来,李鹤也是受到陛下的肯定,为什么没有出仕为官?” 第十九章 张亮 王直耸了耸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知道陛下对他很赞赏之后,要点名让他进国子监,结果被东林党的人以各种理由给收回了圣谕,后来很久都没他的消息。直到不久前才知道,这家伙居然被抓到了东厂的诏狱。” 徐然笑着道:“恐怕不是抓进去的。” 王直一愣,也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李鹤这个人实在可恶,居然以死来意图污蔑我大同府镇抚司,待会把他救活,老子一定让他尝尝天牢十二酷刑,保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切,还天牢十二酷刑。”徐然晒然道,“那个杀手都抓走半天了,我咋连个声都没听到呢?” 王直神秘的一笑,道:“贤弟以为那大厅是审讯室?那不过是吓唬人的,真正的审讯室是个密室,就算他喊破喉咙,外面的人也听不到。” “行吧。”徐然低声道,“不过,大哥得慎重,牵机药的毒性很厉害,就算能解,身体也有很长的时间恢复不过来,别一不小心给弄死了。” 王直皱了皱眉头,不高兴的道:“不能上刑?不能上刑他怎么能招?” “不如先让小弟试试。”徐然呵呵一笑,淡淡的道,“不过,小弟需要这个人的全部资料,包括他的所有亲人现在的情况。” 王直道:“这个不难,不过需要时间,最快到明天早上,可是....” 徐然道:“我知道,大哥担心什么,小弟这就把这个内奸揪出来。其实内奸不难查,根据牵机药的发作时间来推断,应该是一个时辰内发生的事,这一个时辰应该还没换班吧。” 王直摇了摇头道:“刚刚换的班,就在一个时辰之前,看来需要将之前值守的人也得全部叫回来。” “不用。”徐然淡淡道,“大哥多虑了,大哥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要栽赃给别人,不亲眼看到别人怎么处理,拿什么当做证据?” 王直一愣,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对呀,要是发生了这种事,自己把尸体一火化,任谁来查都不怕。不就是死个犯人,直接编个理由就行了。随便什么传染病都行,毕竟在大牢里什么病都有可能。 既然东厂的人想拿下王六福,必须有证据,而这个内奸实际上就充当了摄像机的作用,他必须在现场。或者说,不止是一个内奸。 想到这里,王直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锦衣卫的每一个人都是经过三个副千户精挑细选的,谈不上千里挑一,但是百里挑一肯定是的,居然还免不了被安插内奸。 这时的李鹤已经停止了抽搐,脸上的黑气也在逐渐消散,徐然翻了翻李鹤的眼皮,知道抢救及时没什么大碍。就扎了针,从药箱里取出笔墨纸砚,开了一个解毒固体的方子,交给了王直。 李武等人将狱中的所有犯人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杀手和习武的人。至于那个一直在杀手身边的年轻人,更是吓得脸色煞白,要是上酷刑他不怕,死于奸佞小人之手,还能千古留名,可因为是杀手的同党,那是给祖上蒙羞呀。 尤其是徐然之前说的很清楚,这里是锦衣卫诏狱,锦衣卫的一切行动都是授权于陛下,跟东厂的番子不同。也就是说,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会让皇上知道,而自己居然跟一个杀手一起辱骂锦衣卫,那不就是骂皇上吗?这是大不忠,就算有一万条理由,也无法改变大不忠的事实。 东林党的人素来不怕死,怕就怕死了,还遗臭万年,这是他们最害怕的。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呀?” 徐然微笑着走到年轻的犯人跟前,他之前因为跟杀手一起辱骂锦衣卫,被李武几个人给摁到一旁,估计一会就要提到审讯室了。 不管这货跟那杀手有没有关系,看来这顿毒打是免不了了。 年轻人终归是有些气盛,只是气盛点没关系,关键是得看清楚形势,锦衣卫是随便能得罪的嘛。 “回大人的话,犯官名叫张亮,万历三十三年徐州府解元,曾在潞安府担任推官,天启三年被东厂诬陷受贿三千两入狱。” 这让徐然有些无语,一个推官受贿这个罪名确实有点意思。推官据徐然了解,这个职务就相当于办公室主任,在宋朝的时候还有点地位,到了明朝基本上就是挂个虚衔,没有任何的实权。看着是个正七品,可连个差役估计都指挥不动,谁会给他送礼。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这个张亮不过是个虚职推官,东厂的人应该看不上这样的角色才对。用得着大费周章给他罗织罪名,难道是看准了他背后的人? 王直在旁轻声道:“这个张亮没什么特别,关键他还有一个身份,他是左都御史左光斗的学生之一,也算是左光斗的门客。” 这才让徐然恍然,原来是左光斗的学生呀,怪不得东厂的人把他给抓起来了,还给下了大狱。不过据历史记载,左光斗是跟杨涟一同入狱,可见这个学生并没有把他卖了,应该算是信得过。 “张大人不必多礼,真是折煞下官了。”徐然微微一笑,扶起了张亮,道,“下官只是一介医官,不过从九品,哪里担得起大人两字。只是下官就是想问问,那个杀手你认识吗?” 张亮明显一愣,他从官服上看得出徐然是个医官,但却看不出徐然只是从九品。毕竟他跟医官没打过交道,以为徐然在王直面前称兄道弟,起码也的六品左右,却没想到只是从九品的芝麻小官。 但他却没有任何的轻视,在他眼里锦衣卫绝对是天子卫率,以天子名,侦缉百官,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得罪,万一是天子的人,得罪了人家,人家不跟你洗脱罪名,你就是冤枉,也得冤着。 他急忙道:“大人哪里话,入狱之官不如贱民,这是律法所定。犯官确实不认识那个杀手,那个杀手也是在东厂诏狱的时候,一起随我等押送的。只是这个老....呃...杀手很是健谈,一路上经常大骂阉党狗贼,所以才得到我们的尊敬。” “说句实话,我等在诏狱中受尽酷刑,也就犯官最年轻,身体恢复的快,这才在那杀手旁边照顾。以前一直以为那是个老人家,所以....” 徐然点了点头,道:“张大人不必解释了,下官明白了。入诏狱身受酷刑,不变其志,可谓是义。见天子卫率以犯臣居之,不为己鸣冤,是为忠。见老者以重伤之躯悉心照顾,可谓是仁。张大人大德也,下官深感佩服。” 说着躬身鞠了一躬,让张亮急忙还礼。 “只是下官,想问问,这杀手可曾跟中毒之人有过过密接触?不知张大人是否留意?” 徐然这一番话和举动,不仅赢得张亮的感激,更是让在场所有的犯人都感到心里很舒畅,望向徐然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张亮想了很久,才道:“他们没有什么接触,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徐然将目光望向了其他人,其他的犯人纷纷点头。 徐然微微一笑,道:“明白了,多谢张大人。” 王直将徐然拉到了一旁,道:“老弟你这是干嘛呢?问了半天不都是废话吗?” 徐然笑着道:“大哥,这可不是废话。起码证明了两点,一是这个杀手跟李鹤可能本来就不认识。第二也就说明,忠义门的杀手潜入其中另有目的。” “那会有什么目的?还不是一起制造锦衣卫毒杀李鹤的证据,弄得确凿一点,顺便煽动这些东林党的酸臭文人当佐证。单单是东厂的一面之词陛下肯定不信,但要是加上东林党的佐证,还有锦衣卫的内鬼,这个事情就算是坐实了。他的目的不就是弄把黄泥塞到我们的裤裆里,不是屎也变成屎了。” “大哥这话说的很有道理,这应该是他们的主要目的。”徐然淡淡的道,“不过小弟认为,杀手嘛,既然是杀手,肯定是来杀人的。” “至于煽动,那完全没必要。在东林党的人看来,不管锦衣卫是谁的人,但归太监管,太监的人就是阉党,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就把你们跟东厂成一丘之貉了,那他来肯定另有目的。” 王直不屑的道:“那又如何?这里可是天牢,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他一个手无寸铁的杀手,又能翻起什么浪?” “如果有内鬼协助,那就不是苍蝇飞出去的问题了.....” 徐然的话似有所指,这让王直也心中一惊,但他仍旧想不明白杀手到底想杀谁。 “大哥别费神了,还是先把内奸揪出来再说,不然的话,小弟两条腿都打颤,万一被内奸恼羞成怒一刀把小弟捅了,小弟可就冤死了。” “贤弟有何妙计?” 徐然微微一笑,对着李武道:“李大哥,帮我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李武一愣,没想到是什么。 徐然凑到李武耳边嘟囔了两句,李武恍然,急忙匆匆出去了,不一会就端来了一个水盆,水是黑色的,还有一股异味。 第二十章 挟持 王直将所有值班的锦衣卫都召集到了一齐,有三十二个人,这些人站成了两排,整整齐齐的颇有一股肃杀之气。 徐然站在队伍的最面前,淡淡的一笑道:“请大家聚一聚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王大人以为这天牢中卫生条件差,大家有时候忙活一天,不注意的话容易受到传染病的感染。这里有盆调试好的药剂,可以消毒,大家都来洗洗手,消消毒。来排队上前,洗完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了。” 说完就退到了一旁,这群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徐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直冷哼了一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叫你们洗,你们就洗,没听到呀?李武,你先洗,给他们做个示范。” 李武得令上前,跑到水盆前,面朝那些锦衣卫,仔细的洗着手,不一会就从水里捞了出来,还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 洗完,还指着最前面站着的一个锦衣卫道:“从你开始,排队上前,一个个的洗,不要乱。” 那个锦衣卫依言上前,学着李武的样子洗手,李武则带着两个锦衣卫手握刀柄,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个锦衣卫。 其中站在后面的一个锦衣卫,眼瞳猛然一缩,身体不由得朝后面靠了靠,他不知道那盆药水是干什么用的,但绝对不会是好事。 他的动作没瞒过徐然,三十二个锦衣卫当中,如果说稍有异样的,就只有他一个人。而且他注意到徐然的目光,迅速低下了头。 徐然佯装不知,来回的在这些排队洗手的锦衣卫当中来回的晃,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的手。 王直走了过来,把徐然拉了拉,低声道:“贤弟呀,大哥知道你的手段,可你这样是不是太狠了点,人都弄成了半死,还让大哥怎么审。” 徐然耸了耸肩,故意压得声音道:“大哥,我也是没办法。这牵机药味道很小,想通过遗留气味根本分辨不出来。只能通过药水分辨,你也知道牵机药的毒性,那可是天下第一毒,但凡接触过它的人,手上必会留下毒素。只要他的手在药水里泡一泡,就会出现毒素反应,片刻就会血肉腐烂,露出白骨。到时候他也丧失了反抗能力,不过就是活不了多久,你看着审就行了。” 王直异常慎重的问道:“那样的话,还能活多久?能不能上刑?” 徐然微微一笑,道:“上什么刑呀?这种毒素一反应,哪里只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除了双手变成白骨,毒素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蔓延到骨头中,那种感觉就像很多蚂蚁在啃骨头一样,比什么刑都管用。至于活多久,大概在七天到十天左右,到时候你什么话问不出来呀。只是这个人算是废了,是不是有点.....?” 王直淡淡的道:“我知道老弟是医者菩萨心肠,这件事大哥说的算。哼,既然敢当叛徒,就得想到当叛徒的下场。老弟还是离远一点,免得那叛徒狗急跳墙。” 他们之间的对话虽然很轻,但是有心人肯定听得很清楚。这本来也是徐然的目的,就是引那叛徒出来,没想到王直这么直接,明摆着让徐然当有诱饵。 虽然王直脸上写着“不用怕,一切有我。”可徐然哪能不害怕,自己可是三好学生,虽然大学的时候也受过军训,但凡是跟体力有关的训练项目,基本上都是勉强合格。 自己可没有李小龙那本事,自卫手段的话,徐然在人群里扫了一眼,通过体格判断了一下,基本上对这群沙场老兵来讲都是摆设。 哎,自己要是有一把手枪就好了,不用那么被动。作为大明朝的冷兵器时代,徐然很难想象王直靠什么无视钢刀的存在。 但王直已经扭头走了,徐然也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废话,只能期望这里面没有内奸,至于那个眼神不对劲的锦衣卫,可以理解为紧张嘛。 徐然也缓缓的往后退了两步,扭头就往后走。就在此时,身后突然想起一阵异响,徐然脸色一变,尼玛!你都不能沉着气等我多走两步。 忽然肩头传过一阵大力,几乎将他的半个膀子捏碎,徐然痛呼一声,一柄冷冰冰的钢刀直接横到了徐然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直接跟徐然的脖子来了个亲密的接触,只要徐然有一丁点异动,就算挟持他的人不动手,自己的脖子大动脉铁定被割断。 “大哥,有话好好说.....”徐然想装昏也不行了,一装昏自己就死定了,只等忍着剧痛,先服了软再说。 “闭嘴!再嚷嚷老子就先把你这个庸医给废了。”那个锦衣卫对着徐然冷喝一声。 其他的锦衣卫就在这个锦衣卫挟持徐然的那一刻,纷纷拔出钢刀,将他们围了起来,但只是相持住,没有王直的命令,谁都不敢动。 王直悠闲的走了过来,冷哼道:“王二虎,想不到居然是你小子,本官记得你是郭大人在天启二年提拔到锦衣卫的吧?哼,你居然当了东厂的走狗,真是锦衣卫之耻。” 王二虎把身体尽量紧贴着徐然,他本想藏着徐然身后,但无奈徐然没他的体型大,只得挨着徐然,大声道:“王大人,你我也算是各为其主,不管如何,咱们都是朝廷中的人,还请王大人高抬贵手,千岁爷知道了,将来也不会为难王大人。” “放屁。”王直冷笑一声,道:“你王二虎算什么东西,哼,还千岁爷?本官不认识什么千岁爷,你识相的把人放了,否则就等本官把你剁成肉馅喂狗吧。” 王二虎又用力将徐然往身边贴了贴,道:“王大人,您可别逼小的,小的也是无奈,小的虽然没有职位,但却是魏厂公身边的人.....” “跟老子废什么话?来人,把这个叛徒给老子拿下。” 徐然听到这话两条腿都软了,心中将王直祖宗十八辈都骂了个底朝天,老子辛辛苦苦帮你揪内奸,你个混蛋要过河拆桥呀。 看来王直要靠不住了,其实徐然也本来就没打算指望王直。本来计划是让李武当诱饵,但王直坚决反对,要让徐然当诱饵,成功率高。 这成功率是提高了,可自己的生命就没保障了。徐然哪是那种一点准备都没有的人,他确实是没有东方不败,令狐冲的那种身手,但是他是医生,手持银针的话,想让哪个人哪不能动,那他就动不了。 银针早就准备在了徐然的衣袖中,悄然也抖落在了手中,徐然的眼睛也暗地里到处扫,需要合适的时机出手。 “王大人。”王二虎的神情顿时变了,情绪变得很不稳定,将徐然又往上提了提,色声内茬道,“现在你的兄弟可在我手上,你要是敢动手,老子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王直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一脸嘲弄的看着王二虎,漫不经心的道:“哦,我说你怎么投靠了东厂,原来是脑子被驴踢了,你用脚趾头想想,他不过一个从九品的医官,值得本官跟他称兄道弟?你要动手就快点,别让本官看不起你。” 王二虎的脸色顿时惨白无比,两条腿开始打得哆嗦。放在徐然脖子上的刀松动了一点,王二虎也是在锦衣卫混了很长一段时间,知道上当了,明显是中了王直的奸计。本来以为拉徐然当人质自己还有一线生机,谁料王直这么一说,他的大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其实吧,王二虎你这是何必呢?不管怎么说都是锦衣卫的老人了。”王直说着不动声色的脚步往前移了两步,淡淡的道:“东厂的人能给你什么好处?何必背上一个....” 王二虎先是一阵迷茫,突然他似乎意识到了不对,王直既然不在乎这个从九品的医官,那么跟自己废那么多话干嘛。 想到这里,王二虎也注意到王直的动作,刚想有所动作。忽然觉得右手肘上一阵麻木,整条手臂居然在这个时候不听使唤。 而恰在此时,王直突然一个箭步瞬间跨过了这将近十五米的距离,徐然只觉得王直的双手一阵模糊,“砰砰”两声闷响,紧接着就传来了王二虎的痛呼之声。 王直一把拉起手足无措的徐然向后快速一退,那王二虎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飞了出去,足足十几米才摔到了地上。 徐然骇然的看着王直,他是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动?后世的时候,徐然一直以为武动不过是被神话了,什么黄飞鸿,佛山无影脚不过是被放大无数倍。那时候徐然还在想,是不是一个特种部队出身的特种兵,在古代就算是一流高手了。 看了王直出手,徐然差点没缓过神,因为距离很近,徐然清晰的看到王直十五米的距离只不过中途点了一下脚尖,连一秒的时间都不到。而且就在解救徐然在内,一共不过一秒多的时间,也就是打伤王二虎的时间也一秒都不到。 但徐然清楚的数了王直刚才的出拳,一秒的时间都不到,王直对王二虎的不同的部位打出了十三拳。 十三拳!还是不同的部位,传说一代宗师李小龙最快也不过才九拳而已,人家一口气都打出十三拳,气都不在喘的。 第二十一章 刑讯 “让贤弟受惊了,贤弟没事吧。”王直亲切的拍着还没缓过神的徐然,嘴中道,“真是让大哥惭愧,还好贤弟没事,不然大哥绝对能愧疚的无地自容呀。” “没事,没事。”徐然缓过神,急忙道。 王直有些歉意的又道:“贤弟不会在意刚才大哥说的话吧,大哥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徐然愣了愣,忽然似乎想起来了,忙道:“大哥这话说的,小弟设身处地的话,也会那么说,不那么说的话,小弟恐怕这会就得给阎王爷看病去了。小弟感谢大哥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怪罪。” 王直哈哈一笑,拍着徐然的肩膀,道:“好兄弟。” 王二虎已经被打昏了,被锦衣卫将双手用牛筋绳熟练的绑了起来,双腿也被铁链锁了起来,其实完全没必要,两条手臂骨都被王直打得变形了,几乎算是废了。 王直走到王二虎身边,看到腋窝处有一根银针,拔了出来,哈哈一笑道:“就算是大哥不出手,看来这王二虎也伤不了贤弟呀。大哥倒是忘了,贤弟可是大国手,这能治病也能制人呀。” “大哥取笑小弟了。”徐然嘿嘿一笑,将银针收了回来,道“我哪敢跟大哥比,大哥那身手才叫一流,啧啧,真是让小弟羡慕的很。” 王直看出了徐然眼中的意味,道:“大哥不过会些粗浅的功夫,要说高手,镇抚使大人的干弟弟倒是一流的高手。” “干弟弟?”徐然疑惑的道。 王直点了点头,低声道:“镇抚使大人的干弟弟,乃是临安府镇抚使王七禄,一身武学堪称登峰造极,深受指挥使大人喜爱。早年的时候一直是陛下的随行太监,专门负责陛下安危的,天启二年的时候,才被指挥使大人安排到临安府任镇抚使。” 又是一个太监,只是这名字.... 徐然的额头一阵跳动,他弄不明白为啥这名字都那么个性,王六福,还王七禄,也太没有创意了吧。 “大哥,那位咱是高不可攀了,要是大哥没事指点一二,小弟怕是也终身受益了不是。”徐然脸像向日葵一样,眼巴巴的看着王直。 王直嘴角一阵抽动,正色道:“贤弟若是想学功夫,倒不是不行。虽然大哥这只是小门小派,但也并非没有规矩.....” 徐然听到这难免一阵失望之色,这点王直自然看在眼里,急忙改口道:“呃...规矩就先不说了,老弟想学功夫其实也很容易,只是老弟的年龄有点偏大,但是练个二三十年,也不是没有机会.....” “噗!” 徐然差点有一头撞死的冲动,尼玛!什么破功夫?!还要二三十年? “大哥,小弟不求绝世武功,有没有简单点的?”当侠客是没指望了,徐然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混个防身的也不错。 王直一愣,简单点的?思索了一下,似有所悟的道:“也可以,有简单的,不过我得先看看你的根骨。” 说着,王直就在徐然的身上乱摸了一阵,捏得徐然冷汗直流,嘴里哼哼唧唧的。 “哎,老弟呀。”王直有些遗憾的看了徐然一眼,道,“刚才是大哥不忍心打击你,现在看来,老弟如果练个三五十年,或许还有那么一点机会.....” 徐然咧着嘴道:“有...有那么差嘛?” 王直耸了耸肩,道:“不是差,是非常差,老弟就不是练武的料,这个还是别想了。其实老弟这么聪明,医术又这么高明,要武功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徐然恨不得一脚踹死他,尼玛!给你来一趟天牢,惹上了东厂跟忠义门,若是人家不计较他这个小人物倒还罢了,若是别人玩阴的,老子除了能把脖子洗干净点,还能干啥。 当然这不过是徐然心血来潮,看到王直武功好,心思这么一动而已,其实他当然知道,练武这回事,除非吃了十全大补汤,金枪不倒丸,想一夜之间百人无敌根本不可能。 挖出了内奸,王直的神色轻松了不少,这真是个意外之喜。这件事基本上就是他一个人促成的,徐然虽说居功不小,但他毕竟不是锦衣卫中的人,根本跟他抢不了功劳。 而这个功劳明显是针对王六福的,甚至映射到王安。对王六福而言,绝对是件大功。这些年来,大同府镇抚司除了镇抚使,只有三个副千户。这本身就不正常,因为还有千户的位置在那空着。 千户跟副千户可是有很大的不同,虽说是一字之差,但副千户不过是从五品,但千户却是五品。 这一品之隔却是犹如一座大山,想要跨越过去,那实在是太难了,有些人穷极一生,说不定也跨不过这一品之间的距离。因为五品跟从五品最大的差距就在,五品以上官员就有了面圣的权利,而奏折也可以直接传递圣听。 而大同府镇抚司一直千户空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王六福不相信他们三个。本来王直跟王六福的时间比较长,以后最有机会的。但这次雷风的人李武引荐徐然为王六福治病,这样一来雷风也跟着沾光,隐隐之间两人的地位都差不多了。 所以王直才一直跟徐然走得比较近,而郭荣跟雷风都看不上一个从九品的医官,不怎么搭理徐然,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王直看得很清楚。 王六福是上了年纪,身体大不如从前,尤其王六福还是太监,本身身体都不完整,体格比平常人都差很多,以后免不了生病,到时候说不得还得指望徐然。 而王六福自然是看中了徐然的医术,对于煤矿而言,只能算是个幻想而已,谁也不知道徐然说的靠不靠谱。但有一点王直看得很清楚,王六福让徐然加入锦衣卫,无非就是想留徐然在身边当个随身医生。 徐然虽然拒绝了,但就凭着徐然的那手医术,也值得王直刻意交好。 李鹤已经换了一个牢房,是天字三号房,外面把守的都是王直的心腹。王直的御下之道,一般是恩威并重,在下属中很有威望,所以他的势力几乎是水泼不进,针扎不透。也只有自己的心腹看着,王直才能放心。 徐然给李鹤把了脉,毒已经解了,身体上也没有什么大碍,再过两个时辰就应该醒了。王直又带着徐然去了审讯室,那个杀手和王二虎都已经奄奄一息。 满屋子里的焦臭味和血腥味,两个人身上更是惨不忍睹,浑身血淋淋的,全身上下湿透,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怎么样?招了没有?” 王直随意的扫了两眼,问主刑的李武。 李武摇摇头道:“别提了,这两个人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能上的刑都差不多了,就是挖不出来什么东西。” “这么有血性?”王直一脸的惊讶之色,道,“把审讯录拿来我看看。” 一个锦衣卫立刻将审讯录拿了过来,负责记录的这个锦衣卫一看就知道没什么文字底蕴,那字写得只能勉强看懂,连徐然的字都不如。 随便翻了两页,王直有些奇怪的道:“不应该呀,那杀手就不说了,这王二虎既然肯背叛锦衣卫,自然是受到了荣华富贵的引诱,应该没有那么硬才对呀。” “老弟,你来看看。” 徐然接过来仔细看了审讯记录,不由得苦笑万分。这用屁股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不过是小虾米。 这李武也真逗,居然问“背后主使是不是魏忠贤?”“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等等没营养的话,尼玛!这两个人估计连魏忠贤的面都没见过,还问个屁呀。再说他们都是最最低层的执行者,你问人家有什么计划,他要知道那才出鬼。 啥是抽丝剥茧?啥是聚拢线索?就算是老子没上过刑侦课也知道呀,尼玛,你们平常都是这么审案子的?难怪锦衣卫冤狱这么多。 其实这还真不怪王直他们,锦衣卫虽然负责侦缉,但却是以监察百官为主。主要是监察是否对皇帝忠诚及贪污,草菅人命等罪行。其实就是管那些事实已经确凿,但却没人敢管的案子。 至于这些普通的刑事案件侦缉,锦衣卫也有相应的职能部门,但都在地方上。至于天牢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毕竟进天牢都是罪名已定的,或者是证据确凿,却不招供的,根本没审的必要。 徐然咳嗽了两声,道:“大哥,能不能让我问两句?” 王直诧异的看着徐然,道:“看不出贤弟还会审案子?” “这个真不会.....”徐然笑着道,“只是一时兴起,问问而已,如果不行,就算了。” “不妨事,不妨事。”王直哈哈一笑,道,“贤弟如果有兴趣,随便问,反正也是闲着,想用什么刑具,随便挑。” ........ 尼玛!这是把我当成有暴力虐待倾向的变态了。 咱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良民,这么血腥的场面绝对是没兴趣的,不过看他们两个已经被打成这样了,估计问问也就该说实话了。 那个杀手徐然拿不准,毕竟这种从来不把自己脑袋当回事的人,别指望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的东西,只能先问王二虎了。 第二十二章 另有隐情 徐然对着李武道:“麻烦李大哥先把那个杀手的耳朵堵上,顺便蒙住眼睛。” 李武会意,原来是徐然打算分开刑讯呀。这种手段并不或缺,很多衙门中的侦缉人员都有。李武找来了点棉花塞住了那个奄奄一息的杀手耳朵里,用破布堵住了嘴,然后一个黑头套套住了那个杀手。 “把他弄醒。” 王直也看出来,徐然想单独审讯,就指着王二虎让人弄醒他。 一桶冷水泼到了王二虎身上,王二虎一个冷战,抬起了眼皮,看着王直,虚弱的道:“王大人,小的知道错了,小的只是个跑腿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王直不耐烦的道:“你知不知道没关系,徐大人想问你点话,你知道照实说就行了,否则....哼....你在锦衣卫这么久,最后几样压轴的刑罚你不是不知道。” 王二虎一个激灵,急忙打起精神,道:“好,好,小的一定照实说,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好。”王直转过头对徐然道,“贤弟,可以开始了。” 徐然感激的给王直道了谢,清了清喉咙,道:“姓名,籍贯。” 王二虎心中一阵冷笑,心道一听这货都是外行,都知根知底,谁问这个呀,他对徐然可是恨到骨子里了,若不是徐然,他怎么可能被挖出来,受这种刑罚。 虽然是暗自咬牙切齿,但嘴上依然勉强挂着笑容,回答道:“小的王二虎,籍贯保定府邢中人士,官职是大同府镇抚司锦衣卫小旗,万历三十三年入伍.....” 徐然点了点头,道:“好了,不用说的那么详细,你家中几口人呀?” 王二虎知道自己这都是备了案的,自己也说不了假话,只得如实道:“小的双亲尚在,家中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两个妹妹。” “哦?你还没成亲?”徐然随意的问道。 王二虎的脸色一黯,答道:“还没有。” “那你哥哥成亲没有?” “成亲了,三年前成的亲,有一子一女。” 王二虎越来越捉摸不定徐然想问什么,这些似乎跟这个偷毒案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止是王二虎,连王直也觉得徐然问得都是废话,不过可能徐然也就是想玩玩,王直也不开口阻拦,任由他随便问。 只是难为了记录的锦衣卫,按照职责,无论是谁问,他必须得记录。本来字写的就不快,这下可好,徐然几个问题,王二虎还在摸不着头脑,那个记录的锦衣卫已经满头的大汗了。 “哦,你哥哥现在干什么呢?在家种田吗?” “没有,我哥哥现在开了一个酒楼,就在保定府的街上。” “那你父母弟弟妹妹一定跟着你哥哥的吧?” “是的大人,他们都跟我哥哥在一起住。” “那住哪里呢?” “就住在酒楼里,外面的房价那么高,哪里养得活一大家子人....” 徐然撇过一丝微笑,淡淡的道:“酒楼可不是酒馆,这么大的产业居然养不活一大家子人?你哥哥是替人开店吧?” “你....你怎么知道?”王二虎一愣,不由得冷汗都下来了。 徐然眼睛一眯,笑着道:“酒楼是谁的?” 王二虎眼珠子一转,勉强说:“大概是我哥哥的朋友的吧....” 徐然慢慢的走到王二虎身边,不经意的道:“其实我这个人是很反对用刑的,既然你不肯说实话,我也没办法,王大人您自己看着办吧。” 王直这会也似乎听出来了一些猫腻,十分配合的道:“那好,李武准备上蚂蚁上树,这个刑好久没上了,我看看你们手法生疏了没有。” 一听到“蚂蚁上树”这四个字,王二虎的脸马上就变得惨白,几乎是带着哭腔道:“我说,我说,那是魏厂公的产业。” “胡扯。”徐然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喝道,“魏厂公远在京城,他本就在陛下身边当差,如何能在外面置办产业?就算是置办产业,不在京城,怎么会在保定府?你当我等都是傻子不成?” 王直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冷声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大概是忘记了,以为诏狱的刑具都生锈了不成,来人!” 王二虎就差点真哭了,急忙道:“两位大人,真的是魏厂公的产业。不止是那一座酒楼,据小的所知,还有九家赌场,六家青楼,至于酒楼就有三十多家,全是魏厂公的产业。” “你见过魏厂公?”徐然沉着声问。 王二虎看着在旁边把弄着十几把小刀的李武,急忙摇了摇头道:“小的算老几呀,哪里能见得上魏厂公。那里的产业都归一个叫林小伍的管,据说他可是魏厂公的干儿子。” 林小伍? 徐然把目光望向王直,王直低头思索了半天,摇了摇头。显然他不认识这个林小伍,也没听说过。 “你怎么知道这个林小伍是魏厂公的干儿子?” 王二虎道:“小的见过他,就是他给小的家人安排的,还给小的家里送了一百贯钱。他的身份是听大总管何大说的,而且小的看得出来,那个林小伍是个太监....” 太监? 在现在这个敏感时期,太监的地位都很高。只是问题都出来了,太监一般非旨不准出宫,这个林小伍要是出现在京城这不奇怪,可在保定府出现,那就不对劲了。 私自出宫可是大罪,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似乎魏忠贤还没有嚣张到这种地步。起码现在还不行,难道他是东厂的人? 能光明正大出宫的太监,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由皇帝朱由校任命的类似王六福这样的位高权重的人,另一种就是东厂的番子。 按照这个思维林小伍如果放出风去,说他是魏忠贤的干儿子,可信度还是很高的。无论他是不是,东厂的人肯定没人敢得罪。 如果真的是东厂的人,这也不奇怪,跟徐然和王直想的是一样,也只有东厂的人敢插手锦衣卫。 “你确定?”徐然皱了皱眉头。 王二虎脑袋点的跟啄米一般,道:“太监跟平常人是不一样的,小的在锦衣卫中也好几年了,自然认得清楚。” 徐然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就说说,你是怎么背叛锦衣卫的吧,你最好是说得详细点。” 王二虎一脸的羞愧之色,抬头看了看王直,王直对他冷哼了一声,又见李武手中的刀子,急忙道:“小的....小的.....说来话长,其实就在一年前,恰逢小的轮休,就回了趟保定老家。原本老家里的人给小的说了一房媳妇,这才小的一轮休就赶了回去。” “小的回到家以后,就听说原来是镇上卢员外的闺女,他那个闺女小的以前的时候听说过,就出了名的美女,激动的小的一夜都没睡。第二天我们见了一面,卢小姐果然长得花容月貌,小的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卢员外家也没有意见就同意了。本来就是咱现在可是跟陛下当差,他一介小财主哪敢唧唧歪歪的。” “然后我们两家就交换了生辰八字,我家也就东拼西凑的下了礼单,约定到下月初成亲。谁成想,谁成想...到月底的时候,他们卢家居然退了我家的聘礼。” 说到这里,王二虎的脸色明显变得铁青,嘴唇都咬得发白。 徐然也皱了皱眉头,一般乡下里退礼的事很少见,尤其王二虎还是锦衣卫,虽说只是个小旗,锦衣卫中最低级的,但好歹也是官,就算是当地知县都得礼让三分。主要是因为锦衣卫的特殊性,几乎没人敢得罪,这家人恐怕恐怕一早就是给王二虎下的套。 “小的当然不服,就找上门去,谁知道那卢员外家中居然也有锦衣卫。小的当场就懵了,原来是保定府镇抚司的一个总旗看上了卢家小姐,他居然也来提亲,那卢员外太势力了,当场就退了我家的亲,还把小的给羞辱了一顿。” 保定府镇抚司? 王直的脸上也露出了阴沉之色,他跟徐然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没有吭声,但都意识到锦衣卫系统中也要出大问题。 “小的无奈,含恨离开了卢家。半道上碰上了卢家大小姐,她说她喜欢我,不喜欢那个总旗,说完就哭着跑了。小的一肚子怨愤,就想着找付百户帮忙。付百户和小的是同乡,也在家中休假,就去找付百户。谁知道付百户一听对方是保定府镇抚司的那个总旗,就把小的训斥了一顿,还说小的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说的是付术?” 王直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怒吼道:“这个付术真是个混蛋,他身为百户,居然不为自己的兄弟出头,实在是不像话。” “大哥别着急,这恐怕另有隐情。”徐然皱了皱眉头,对王二虎道,“那付百户应该不是一个人回乡吧?你们应该还有一起的兄弟们吧?” “是。”王二虎一愣,答道,“确实还有几个兄弟,大人怎么知道?” 徐然摆了摆手,站起身来缓缓道:“你先别急着说,你看,我能不能猜一猜,是不是当天就有与你相识的兄弟找你喝酒呀?” “你....你.....”王二虎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徐然,结结巴巴道,“大人....您....您怎么知道?” 第二十三章 徐然的猜测 徐然几乎可以断定,那个卢家父女就是一个套,而且配合这卢家父女的还有那个付百户,如果这真的是东厂的人策划的,那就有可能,锦衣卫中的叛徒不在少数。 其实徐然也能够理解,作为后世之人,他当然知道,魏忠贤已经把手伸进锦衣卫了,而王安对魏忠贤也是宠爱有加,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恐怕即使王六福的大同府镇抚司也干净不了多少。 “你接着说。”徐然对王二虎道。 王二虎急忙接着道:“小的心中憋屈的很,就准备回家。这时候小的同乡也是付百户的侄子付天瑞叫上了小的,请小的一起去喝酒。小的心情烦闷也就跟他一起去了。反正小的当时记得发了很多牢骚,他也顺着小的说了不少。小的酒量不好,模模糊糊记得喝完酒就跟付天瑞去了赌场,没过多久就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那赌场是林小伍的?”徐然突然开口问道。 王二虎点了点头,道:“是的,是的。那赌场是林小伍的,小的从来不怎么赌钱,就算赌也就跟几个兄弟没事的时候玩两把。那个付天瑞平常一起我们也赌的很小,所以都没当回事。谁知第二天林小伍的大管家何大就带了一伙人跑到小的家里催债,小的一看欠条,居然是一千贯。” “小的一年俸禄不过十五贯,而且还有一半是折物发放,哪有一千贯还他?但小的也是朝廷命官,他也不敢拿小的怎么样。这时候付百户也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说小的蛊惑他侄子付天瑞去赌场赌博,欠了赌场一千贯,也要小的还,否则就把小的赶出锦衣卫。这下那个何大就嚣张了,要把小的一家的房产和地产抵债,还要把小的妹妹也抵债....” 说到这里王二虎眼圈通红,泣不成声。 徐然的眉头紧紧的一皱,转过头问王直道:“大哥,若是你的下属出现这种事,不知道大哥该如何处置?” 王直冷冷的道:“还能怎么办?直接去把赌场砸了,莫说是东厂的赌场,就算是哪位王爷的赌场砸了也就砸了。大明律可是有定律,官家不得涉赌,有犯着同罪论处。” “这是什么意思?”徐然有点不太明白。 王直解释道:“意思就是说,第一身为官员不能开赌坊,第二赌坊见到官员公差不能让其参赌。所以别说欠账了,老子要是在里面输了钱,直接就把它砸了,就算后台是王爷,也不敢上告。” 这么一说徐然就明白了,这付百户很明显就是把王二虎往死里整。让他没了退路,给东厂的人做事。同时也让他对锦衣卫失望,好被东厂的人拉拢。要不然他不可能不知道大明律,就算他不知道,作为上官,以锦衣卫的嚣张,直接就把赌场砸了,还还账,锦衣卫不让你包赔损失算不错了。 “然后呢?” 听到徐然发问,王二虎停止了抽泣,接着道:“小的苦苦相求,那何大说他做不了主,就带小的去见了林小伍。林小伍说锦衣卫的人都这样,不如让小的早作打算。说钱的事就算了,只要我帮他做一件事就行。” 徐然皱着眉头道:“他就让你投毒?” “不是,具体的他没说,至于牵机药是何大给的。”王二虎急忙辩解道,“何大说天牢里有个举人得罪了千岁爷一心求死,就让我把牵机药给他。然后还告诉我说,什么都不要问。说我是锦衣卫应该知道牵机药是哪里的出处,这是上面的意思,你办完之后,就会安排你。” “然后他就安排小的家人去了酒楼,替林小伍管理酒楼,还给小的一百贯的安家费。小的当然知道这牵机药是宫里的东西,所以也不敢抗命,这才....” “等等....”徐然顿了顿,接着道,“我有点不太明白,这批犯人已经转过来有段时间了,你为什么今天才投毒?” 王二虎道:“小的是接到指示才投毒的,牵机药小的随身都带着,也就今天早上换班的时候,小的去入厕,然后就接到了一张纸条,指示小的今天投毒。” “纸条呢?” 王二虎颤抖的道:“小的....小的....怕被人发现,就...就吃了...” 他说完一直望着王直,生怕王直对他开膛破肚,把纸条取出来。 他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王直听到这里,自然知道纸条是个很关键的证据,极有可能是锦衣卫中的叛徒写的,马上就有了这个想法,一脸不善的走了过来。 徐然苦笑了一声,王直倒是一点也不手软,但自己怎么能见死不救,虽然这人是个叛徒,尤其可恨,但终究也是可怜之人。 “大哥,纸条没了就没了,都几个时辰了,别说是纸条,就算是皮革都化没了。留着他,或许还有用。” 王直这才有些遗憾的看了看王二虎的肚子,走到徐然面前道:“真看不出,贤弟还是有些手段的。哼,这个付术一定是东厂的内奸,连他的侄子付天瑞都是,老子这就派人将他们给绑了。” 徐然道:“大哥,不急于这一时,况且我们也没有证据。” 王直嘿嘿一笑,道:“锦衣卫办事要什么证据,只要把他们抓过来,还愁没有证据?哼,他就算是块石头,老子都能让他开口。” “今天下毒.....”徐然沉吟了一会,突然问道:“不知道大哥记不记得这批犯人是什么时候移交到天牢的?” 王直想了想道:“准确的时间不记得了,快三个月了吧。是雷风负责接收的,说来也奇怪,本来是打算前段时间就转走的,结果东厂的人没来。” “前段时间?” “对,前段时间东厂发了移函,说是不日前来提人。”王直笑着道,“当时镇抚使大人身体不适,就口头批阅由我负责跟东厂的对接。” 徐然的眉头一挑,紧接着问道:“那大哥本来是该谁负责的?” 王直道:“对方的移函来的是东厂掌刑使跟镇抚使同级,按照规格必须由镇抚使大人亲自坐镇交接。” 徐然皱了皱眉头,半晌不吭一声。 王直道:“怎么了贤弟?其实这脉络已经梳理出来了。东厂的人设计让王二虎投毒给李鹤,李鹤中毒身亡,然后由王二虎或者锦衣卫其他的叛徒指证,诬陷我们毒杀李鹤。东厂那边肯定已经构陷了李鹤的大案,然后他们好弹劾镇抚使大人就是主谋,好狠的手段。” “所幸贤弟乃是福星,及时到了大同府,否则还指不定要发生什么事呢。大哥现在就去报告镇抚使大人,给老弟邀功。” 说完王直就要拉着徐然离开天牢,看模样是要一起去见王六福。 徐然道:“大哥,其实这个案子已经可以结了,就是小弟有一件事不太明白,那就是这个杀手,这个杀手来的目的是什么?” “那个杀手?”王直扫了一眼那个杀手,不以为意的道,“或许,他是来刺杀李鹤的吧,害怕王二虎得不了手,防患于未然的?” 徐然摇了摇头道:“我看不像。首先他这个杀手来到天牢身上没有任何的武器毒药,他事后补救,肯定效果不大,而且那么多犯人都看着,他想下手也不容易;其次牵机药可是绝毒,失手的可能性很低,犯不着弄个杀手过来,这样岂不是画蛇添足?这个杀手肯定另有目的,或者说,肯定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有其他的同党。” 王直翻着审讯录,苦笑着道:“这个杀手嘴硬的很,在这抗了半天的酷刑,硬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不知道贤弟有什么办法没有?” 徐然心道:“我又不是刑讯专业的,哪能什么人都能让他招供。那王二虎明显就是准备招了,而你们不给人家机会而已,才让我给问出来。至于这个杀手,你们打成这样都不招,我哪有什么办法。” 徐然心想却没说出来,只是道:“我猜测这个杀手极有可能是想刺杀镇抚使王六福大人的。” 这一开口简直是石破天惊,王直吓得半天没回过神,过了好一会才道:“贤弟,这可不能乱猜呀。” 东厂跟锦衣卫是两个系统,都是给皇上办事。虽说相互之间都不对眼,相互安插个奸细叛徒,这是允许的,甚至双方之间大大出手,也没有什么,毕竟这都是摆不到台面上的东西。但要是说公然行刺镇抚使这种大事,那就不得了了。 就算是魏忠贤再得皇上喜欢,这也完全属于谋反,不管是谁,被砍了脑袋都是轻的,一般都是要诛九族的。 所以王直知道,东厂的人构陷个罪名让王六福下台或者调任这有可能,但是想要刺杀王六福,除非是魏忠贤老年痴呆外加脑袋抽风,否则他就是撞猪上了,也不敢这么做。 徐然心里想魏忠贤连王安都敢杀,哪有他不敢做的事。但他也知道其中利害,只能说自己只是猜猜,就当自己没说过。王直不敢让徐然再说什么,就让自己信得过的手下将王二虎的证词先传达到王六福手中,然后去提审李鹤。 第二十四章 侄女 李鹤躺在牢里一动不动,徐然过去把了把脉,就踢了李鹤一脚,道:“醒都醒了,别装了。” 李鹤果然坐起了身子,揉了揉脑袋,好像刚才那一脚踢到脑袋上而不是踢到屁股上一样,他抬头看也不看一眼,径直道:“赶紧动手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倒是个好汉呀。”王直冷哼了一声,道,“这会让你装,一会老子就剥你一层皮,看看你这嘴有没有那么硬?” 李鹤无所谓的道:“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给个痛快的呗。” “想痛快?没门。” 王直阴险的一笑,蹲到了李鹤的面前,笑嘻嘻的道:“李鹤,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天牢十二酷刑,要不要咱一样一样的来?” 李鹤扫了王直一眼,淡淡的道:“你想知道什么?” 王直冷哼一声,道:“本官想知道什么?这还用问嘛!当然是谁指使你服毒的?哼,你可真不怕死,牵机药这种剧毒你都敢吃,啧啧,为了栽赃我们,你真是下了血本呀。” 李鹤耸了耸肩,道:“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说出你幕后的指使者,老子给你个痛快。” 李鹤沉吟了一下,道:“反正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管怎么说,我李鹤也是举人,曾受到过陛下垂青。既然你们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是兵部右侍郎兼御史崔呈秀崔大人。” 崔呈秀?! 相比那个所谓的林小伍,这个崔呈秀可是大名鼎鼎,那是货真价实的魏忠贤的干儿子,人尽皆知。如果真是崔呈秀指使的,那不用说,幕后之人定然是魏忠贤。 王直与徐然对视了一眼,皆看出对方之中的惊骇。徐然看王直似乎还有话要问,知道自己已经不适合继续在这里了。 毕竟这已经涉及到大明朝最顶尖的政治案件,自己知道的太多,并不见得是好事。 退出了牢房,李武也装作有事跟徐然一起退了出来。 “老弟,一直没机会问你,你怎么跟王直混到一起了?”李武把徐然领到一个单独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像是值班锦衣卫军官的休息室。 徐然坐在桌子上,倒了杯茶,也给李武倒了一杯,笑着道:“怎么了大哥?有什么问题吗?这个王大人似乎很谈得来呀。” 李武也喝了口茶,道:“跟王直混一起,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别跟他走得太近就行,反正你也不是锦衣卫的人,没事。” “怎么了?” 徐然听得出来,这其中似乎是另有隐情。他当然知道李武属于雷风一系的人,对王直有看法这并不奇怪。 李武把房间的门关紧,压得声音,对徐然道:“老弟有所不知,这王直平时待人挺好的,也很有人缘,就一点不好。特别喜欢贪功,无论是谁的功劳,只要是他碰到了,必然要插一脚。而且他自己贪功,贪就贪呗,给兄弟们留点跑腿的功劳也行呀,但他就是一点都不留,经常就是破一个案子,功劳都是他自己的,连自己的心腹都很少捎带的。” “哦?”徐然嘿嘿一笑,道:“那这个王大人是不是升官升的很快呀?” 李武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大哥来的时间晚,不是很清楚。反正他在镇抚使大人那倒是很吃香,不过雷大人和郭大人都不喜欢他。” 顿了一会,可能是怕徐然吃亏,赶紧又道:“这次大哥可都看着,这个案子你可是当居首功。你好歹也救过镇抚使大人一命,功劳的事你可得自己有分寸呀。” 徐然笑了笑不以为意,至于功劳什么的,他完全没放在心上,他不过是个医官,又不在锦衣卫挂职,功劳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倒是李武东扯西扯,不住的埋怨王直,话里话外隐隐似乎在跟徐然暗示这什么。徐然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是李武想让王直给他也捎带点功劳,他自己肯定是不敢说。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说王直大他好几级呢。而徐然是个例外,他能跟王直称兄道弟,对镇抚使王六福又有救命之恩,只要徐然张张嘴,给他捎带点功劳肯定是没什么问题。 徐然早就看出来李武是个官迷,而不是个财迷。当初因为徐然送他了治疗瘟疫的功劳,差点就跟徐然拜了把兄弟,而对煤矿分红热情就不怎么高了。 本来徐然也就指望李武,能给他引见一两个高官,把煤矿的事敲定,打的是这个主意。谁知道王直插了一脚,只能跟王六福摊牌,这反而用不上李武了。 但徐然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李武的性情还是让徐然很喜欢的,像他这种肚子里没什么花花肠子的人,大多人都喜欢。 不过现在的趋势,看样子李武想有点花花肠子了,估计当了代百户,还想更进一步,弄个百户当当。毕竟代百户只是副手,等又提拔了百户,他注定就是副手了。 要是王六福想提拔他,说不定还会磨砺他两年,给他个百户。当然要是王六福把他忘记了,估计这辈子就是个代百户了。 “大哥,小弟....咳咳....你也知道,小弟不过是个医官,况且,这案子不能算是结了,有功没功不一定,毕竟这个案子从始至终都是猜测和一两个人的供词,没有有力的证据。小弟的意思是大哥不要着急,不妨等等看。” 李武皱了皱眉头,以为徐然不愿意为他说话,就不高兴的道:“贤弟要是嫌麻烦就算了,不用那么多推辞的,就算你直接拒绝,大哥也不会怪你。” “大哥别这么说。”徐然低声道,“大哥恐怕也知道,这个案子不一般,对镇抚使大人而言,或许很重要,可要是对朝廷这可放不到台面上。虽说可能是个大功劳,但也有可能被人当替罪羊呀。” “大哥现在已经是代百户,不妨先讨得镇抚使大人的高兴,混个脸熟,那百户的位置还不是早晚是大哥的。” 李武恍然大悟,拍着额头道:“哎呀,哎呀。贤弟真是我的福星呀,大哥怎么没有想到,若是没有贤弟,大哥真是....哎...想起了来都后怕,贤弟说得对,这个案子水混的很,咱们可趟不起,还是留给有本事的人趟就好了。” “贤弟可算是救大哥一命呀,愚兄没啥能表示的,晚上咱们去喝酒去。” 徐然哈哈一笑,道:“那就最好,早就说让大哥领着小弟去大同府喝酒,现在一直没机会,今晚得狠狠宰你一顿。” 李武鄙夷的看着徐然,道:“就你,还宰我?大哥不是看不起你,三碗怎么样?你要是能撑得过三碗,大哥天天晚上任你宰” “大哥这话说的,什么酒这么厉害......” 就在徐然和李武在那偷闲讨论晚上去哪喝酒的时候,王直拿着李鹤亲笔写的供词,也算是松了一口气,难掩满脸的喜色,急急忙忙的就冲出了天牢,直奔镇抚司。 此时午饭的时间已到,王直匆匆忙忙的跑到了内宅,却见一个守门的锦衣卫在那里往内宅东张西望的。 王直一巴掌拍到了那个锦衣卫的脑袋上,大声呵斥道:“摇头晃脑的看什么?身为皇家卫率不点规矩都不讲了?” 那个锦衣卫揉着脑袋抬头一看,一看是王直,吓得了一跳,腆着脸笑道:“王大人,这个....这个....您要找镇抚使大人?” “哼!本官找不找镇抚使大人,关你屁事?你还没回答本官,在那看什么?”王直冷哼一声,一脸严肃的看着那个锦衣卫。 王直平日里对这些底层小旗都不错,不管是哪系的人马对王直都是少了那一丝谦恭,而守卫内宅的却是王六福的亲兵,跟王直的关系就更好了。 虽然看着王直一脸严肃,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不是什么大事,王直也就是故作样子而已。就悄声道:“嘿嘿,大人,镇抚使大人的侄女来了。” 侄女? 王直的眉毛一跳,他跟随王六福的时间最长,从来没有听说过王六福有什么侄女。 心中微微感到奇怪,王直随意的道:“镇抚使的侄女?至于你在哪里惦着脚跟望吗?本官记得你已经成亲了吧,而且媳妇是本地人,你就不怕回家被媳妇阉了。” 那个锦衣卫笑着道:“王大人您这话说的,小的就是看看。您不知道,镇抚使大人的这个侄女,那真是漂亮的很,比翠仙居那里的头牌姑娘都漂亮。可以称得上是美若天仙呀,啧啧....” 看到王直的眼神不对,那个锦衣卫赶紧改口道:“小的也就是说说,看看,别的一点想法也不敢有呀。” “行了,别在这耍贫嘴了。本官有要事要见镇抚使大人,大人他们现在在哪里?”王直有急事也没工夫跟这个锦衣卫讨论镇抚使的侄女的事,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那个锦衣卫道:“应该是在书房,对了,王大人之前大明送来的东西,是您让送过来的吧?” “怎么了?”王直正要走,听那个锦衣卫一说,又停了下来。 那个锦衣卫悄声道:“大明送东西过来没多久,镇抚使大人就让人叫了雷大人过来,估计现在雷大人也在书房。” 第二十五章 雷风的嘀咕 居然叫了雷风? 王直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估计还是因为徐然的原因,虽然自己现在给徐然也一直在拉关系,毕竟人不是自己找来的,王六福现在比较倚重雷风,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不过王直的心里只是酸了一下,随即便是一阵冷笑。雷风这货就是个蠢货,仗着自己在辽宁府的时候立过战功,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他也不想想王六福这个时候重用他是因为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的能力吗? 这个时候还不去交好徐然,真以为徐然只是个从九品的医官,你便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可他哪里想过,王六福已经保举了徐然当御医,那可不是良医所的那些医官,沾上御医身价就高出许多了。 尤其是徐然竟然连牵机药的毒都能解,可见此人的医术很高明,估计在御医中,不需要多久就能够出类拔萃,受到那些王公大臣的注意,甚至可能受到皇上的垂青。 王直想着就走进了书房,书房中王六福正对着雷风在那窃窃私语,雷风一直在那点着头,两人看模样似乎是很暧昧。 “镇抚使大人,卑职回来了。”王直对着王六福躬身行礼。 王六福看了一眼王直,笑嘻嘻的招王直过来坐,笑着道:“王直呀,这次办得不错,居然挖出了潜伏在锦衣卫中的蛀虫,你功不可没呀。” 雷风也笑着道:“王大人极为擅长刑讯之术,这个王二虎在王大人的手上还不是连葱都算不上,王大人有此功绩,恐怕今后要挑起重担了。” 雷风这话说得酸溜溜的,也暗里讽刺王直用了酷刑,言外之意很清楚,谁知道这供状是真的还是假的,屈打成招还不是常有的事。 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自己人为了功绩对付自己人,你这想升官想得太着急了吧。 王直心中一阵冷哼,但脸上却是满面的笑容,哈哈一笑道:“雷大人,您这话说得,真是折煞下官了,不过下官还镇抚使这里可不是为了请功的,而是另有要事禀报。” 这下雷风不敢吭声了,小事上磨一下嘴皮子还是可以的,但王直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敢吭声,站在王六福一旁,等待指示。 王六福也没有让雷风回避的意思,笑着道:“王直,还有什么事呀?” 王直恭谨的答道:“那个李鹤已经被徐神医给救活了,而且这是他的供词。” “哦?”王六福的双目中闪过一丝精光,不动声色的接过李鹤的供词,王六福心中又有了招揽徐然的想法。 本来是以为徐然年纪轻,治好他的百日咳可能是师承上恰巧有这样的病例。他也派人弄来了徐然的资料,徐然从医的时间不长,而且这个医官还是捐来的,又没有俸禄。 师承上不过是京城里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医官,还是名义的弟子,估计连面都没见过。王六福也一直怀疑徐然另有师承,只是看他年纪还是太小,实在是不放心。 当初还好是徐然拒绝了加入锦衣卫的要求,不然的话他就该伤脑筋了,自己真是太冲动了。 谁知道听王直讲,那个徐然居然解了牵机药的剧毒。王六福在宫中三十多年了,头一次听说牵机药这种剧毒居然也能解,谁又能想到,解毒的竟然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这一下王六福的心思又活络了,他年纪大了,不可能没病没灾的,能多活一年,这谁会嫌弃呀。 王六福看着李鹤的供状,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道:“这个徐家的少年郎很有本事嘛,居然连牵机药的剧毒都能解,这供状是李鹤亲笔写出来的?一点都看不出从鬼门关走过一圈的样子嘛。” 王直听这话音就知道这王六福又有了想拉拢徐然的心思,暗自侥幸自己猜得对,王六福果然是一个怕死的人。 他以往都是自己独自贪功,不过王直看雷风在这里,不由得想打打雷风的脸,笑着道:“这个徐然不止是医术高明,刑讯上也很有一套呀。” 说着就把王二虎如何的硬骨头,天牢十二酷刑都用过了一遍就是不招,关键时刻还是徐然出马。三言两语之下就击中了王二虎的软肋,说到了王二虎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紧接着王二虎没有任何的抗拒,不抽一鞭,没打一棍,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了。 然后又把徐然夸到天上去了,说徐然不止是能看病救人,就连刑讯都是文曲星下凡,一眼之间就能辩忠奸黑白,这样的人就应该放在锦衣卫,为皇帝办事光宗耀祖。 之前的说得都是废话,就最后这一句说到点子上了,让王六福不由得多笑了两声,还赞许的看了王直一眼。 一下子让王直全身触电,心里美得是手舞足蹈。雷风却在一旁直撇嘴,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能这么神?还天牢十二酷刑都用了一遍,吹牛都太过分了。据雷风所知,能在天牢十二酷刑下撑上三刑不死就是铁汉了,撑到五刑不死就算是天人了,要是撑到七刑以上不死的,他到现在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不过雷风心里更好奇的是王直怎么把头功会让给一个小小的医官,以他对王直的了解,这货可是视功如命,想当年为了芝麻绿豆一点的功劳,都能跟雷风郭荣撕破脸皮,今天怎么转性了?莫非那徐然很有来头不成? 也不对,锦衣卫是专门搞情报的,雷风可是看过徐然的资料,没什么特殊的,真要说有什么靠山,那就是有一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舅老爷杨涟在朝当官。不过杨涟是文官,锦衣卫最讨厌的就是文官,他们本身就是肩负着督查文官的责任,就算杨涟是左都御史,他们锦衣卫也不会看在眼里。 不是靠关系,那就说明是靠银子了。徐然的家里还是相当有钱的,祖上曾经又是贵族,有过爵位,家产相比少不了,估计八成是徐然给了王直大把的银子。 只是这个徐然又不是锦衣卫的人,他要功劳有个屁用。这种功劳只对王六福有用,放不到台面上,更不能奏明朝廷予以表彰,这个徐然真是个外行,估计八成被王直忽悠了。 雷风自己在那心里嘀咕着,王六福却是一脸欣慰的表情,直说徐然是年少有为,不但医术高明,就连刑讯都有一套,锦衣卫中可是缺少这样的人才。 王六福这般一表态,倒是让雷风愣住了。他虽然是个武将,性格上有些大大咧咧的,但人可是不傻。王六福这么说很明显是想让徐然进锦衣卫,以对徐然这么高的评价来看,一但徐然进锦衣卫,必然是一飞冲天,成为王六福的心腹。 就在雷风在考虑要不要放下身段拉拢拉拢徐然的时候,突然桌子上响起了“啪”的一声,雷风急忙抬头一看,却见王六福在那里全身发抖。 王直急忙走到王六福跟前,给王六福轻轻拍着后背,一边温言道:“镇抚使大人莫要生气,身体要紧呀。”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想当年义父是如何对他的?今日竟然不顾手足之情,做出这般下作的事,真是气煞老夫了,气煞老夫了....” “镇抚使大人莫急,所幸他们的阴谋已经被我们识破,倒是也无妨。”王直在旁轻声道,“只是我们该怎么办?还得请大人示下,总不能我们什么都不做吧?” “哼!”王六福平息了一下气息,冷哼道,“胆敢背叛锦衣卫,法理不容,锦衣卫百户付术有贪赃受贿嫌疑。先罢黜他的官职,雷风,你亲自带人将他拘拿,这等害群之马绝对不能轻饶了他。” 贪赃受贿..... 雷风的嘴角一阵抽搐,王二虎的供状他也看了,这个付术肯定是死定了。只是怎么又是这个罪名,能不能有新鲜点的..... “王直,你派人去保定府看看,查一查付术还有没有欺压乡邻?私设赌坊的事?若是属实,你酌情处理吧。” 王直心领神会,立刻躬身领命。 说是查付术的罪证,王六福无非就要自己给林小伍找点麻烦,好试探一下林小伍的背景,如果真是魏忠贤的干儿子,今后就是弹劾魏忠贤的证据。 如果不是,那也得好好的敲打他一番,顺便再敲打一下保定府镇抚司。保定府镇抚司的镇抚使祁发奎据说跟魏忠贤走得近,但他如果参与了给王二虎下套的事,王六福也能让他难受好一阵子。 虽说两人都是镇抚使,但王六福可是唯一的正四品镇抚使,比其他的十一镇抚使都高出一品,之所以有这个例外,除了因为他的干爹王安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以前伺候过当今皇帝朱由校,深得朱由校信任。 单凭这一点,其他的镇抚使在王六福面前都得行上官之礼,锦衣卫中等级森严,尤其是得罪了上官,想捏死你,也不过是多上几本奏折的事而已。 感谢(稻草人)的点赞,已经三章点赞了小鱼感激万分,另感谢新粉丝yulianyan,谢谢你们,你们的支持是小鱼最大的助力。 今天本来打算两更的,但天不遂人愿人缘,小鱼幸运的感染上了病毒性急性肠炎,昨晚拉了一个晚上,上午打完吊水全身脱力,勉强码了一章,各位书友巨巨们先看着,有不满意的地方留言吧。 另外小鱼想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求一切!不知道各位大大们,能不能再给小鱼点动力呢?谢谢大家! 第二十六章 乌鸦和凤凰 ps:感谢五行缺炎,花化魑魅的打赏,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能让鱼儿拖着病体努力码完这一章,是因为你们,谢谢,鱼儿跪谢! 朱由校极其信任太监,这跟他的老爹光宗有关。他老爹战战兢兢的当了一辈子太子,好不容易熬上了皇帝,谁知道才坐了二十九天的龙椅,就去见朱家的列祖列宗了。 临终之前,光宗颤巍巍的再三告诫朱由校,满朝文武及骨肉兄弟皆不可信,**太监宫女数万,皆可用之。朱由校可是乖儿子,老爹的话必然是金玉良言,这才让太监在宫中朝中地位极高,尤其是伺候过朱由校的太监,那更是一飞冲天。 王六福在朱由校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就在朱由校身边伺候,朱由校一当上皇帝,就让王六福下放到锦衣卫中掌管大权,并且破格提拔了一级。一则是为了表现出对王六福的倚重,另一则就是让他也好监控其他的锦衣卫镇抚使,关键时刻行使便宜之权。 明朝之所以重文轻武,主要是文官不可怕,他们只能说说话,顶多是只苍蝇而已。关键是武将,他们手上有兵,随时都有可能谋反。 大明朝的皇帝哪怕再懒政,这一点他们的宗旨不会改变,所以也就直接导致了,武将的地位极低。纵使在锦衣卫中,除了太监,皇帝也是极为不放心。 如果王六福想找祁发奎的麻烦,只需要一本奏折,或者亲自进宫一趟,那么不出一天的时间,祁发奎就可能蒙冤死在天牢里了。对于太监参过来的武将,证据什么的不怎么重要,事后补就行了。就算实在弄不到,人死就死了,无非平冤加个封号,而这个太监也就受点无关痛痒的处罚,有那个意思就行了。 所以王直是有恃无恐,决心派人去保定府就把事情弄得大一点,狠狠的敲一把祁发奎的竹杠。大同府可不比保定府,保定府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离京城又近,土地肥沃,商路纵横,出外差这种事,可是锦衣卫最喜欢的事。 雷风已经领命匆匆离开了,王直陪着王六福走出了书房,听着王六福的吩咐,不停的唯唯诺诺,拍着胸脯要把事情办好。 “王直呀,那个徐然竟如此有天赋,哎,老夫都有点后悔,把他举荐给太医院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王六福突然这么问,王直自然心里有数,眼睛转了两圈,试探性的道:“镇抚使大人说得对,太医院中人才济济,也不缺徐然这一个少年郎,抽空属下一定再去找他谈谈,不如许他个官职,或许他就能应承下来。” 王六福捋着没有胡须的下巴,道:“官职这东西可不是随便许诺的,尤其是锦衣卫,所有的官职都是由陛下而定,老夫如何做得了主?” 王直眼珠一转,赔笑道:“属下听说王安指挥使大人的腰疾经过多年调理一直没有好转,徐然进了太医院未尝不可,可以代表镇抚使大人去给指挥使大人治治看看....” “不合适吧,义父的身体是多年前李选侍那恶妇殴打所致留下的病根。”王六福眉头一皱道,“这么多年了,陛下一直让太医院的人给义父调理身体,都不见有什么好转。” 王六福的言下之意还是对徐然有爱护的意思,王安的陈年恶疾连太医院的所有御医都束手无策,徐然去了不是自讨苦吃?这对徐然很不利。不是不相信徐然的医术,而是有些病即使神仙来了都不行,别说经验不是很丰富的徐然了。 王直当然听得出来,心中更是暗喜,自己这一宝押对了。王六福很明显要把徐然留在身边,起码王六福只要活着,徐然就是王六福身边的新贵,自己跟他关系好,意味着也会得到王六福的重用。 关键是徐然跟他没有利益冲突,徐然是医官,最多只能当文职,而他是武将,如果得到王六福的重用,随便捞点功劳,那千户的位置是跑不了了。 “徐然去无非是跟陛下见上一面而已,治不治得好不重要。徐然是镇抚使大人引荐的人,您又是指挥使大人的义子,这骨肉之情,指挥使大人岂能视而不见?” 王六福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拍着王直的肩膀道:“不错,你想得倒是很周到,如此一来,义父只要稍加引荐,老夫就能给徐然名正言顺的弄个镇抚使参事的职位,想来也不会亏了他。” 王直心中一惊,好家伙!镇抚使参事!尼玛!这个职位可浮动性太强了,最低从六品,最高正五品,全凭镇抚使的心意而定。 一个普通的镇抚使才不过正五品,以王六福对徐然的喜爱,说不定不用三年,徐然只要得到王六福的信任,徐然这个镇抚使参事就能是正五品,跟他这个千户平起平坐。 想起这个,王直心里简直就是羡慕嫉妒恨,尼玛!早知道医生这么吃香,老子学什么武,当什么兵,早点去学医多好。谁他娘的说,医官的地位低,这哪里低了。 就在王直心中泪牛满脸的时候,突然院中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声音如同燕莺一般。 “叔父大人,如此笑得如此开心,可否让女儿也高兴高兴呢?” 连王直这种心毅坚定之辈,一时间竟然也痴了,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美妙的声音。不过王直只不过痴了一下,瞬间就回过神来。 他以前可在神宗身边当过侍卫,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即便是这样,也让王直很羞愧。到底是出宫太久了,否则在宫中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足够自己死几次了。 抬头一看,王直的呼吸不由得一滞,好美的一个玉人。一头青丝垂肩,五官精致的仿佛是画上的一般,皮肤白皙略显病态,却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一袭金雀罗织玉彩衫,在阳光下虽有些耀眼,却衬出女子那高贵的气质。 看那女孩有些俏皮的模样,只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但那一双大眼睛,一笑一颦之间却是勾魂夺魄。 这个女孩是谁?怪不得那个值守的锦衣卫不住的扭头望,这般美人,怕是自己也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吧。 “哈哈,小婉来了,王直呀,这是我大哥王进的宝贝女儿,闺名王婉容,乳名小婉。这孩子,小的时候我还抱过,淘的很,岂不知,十几年未见,出落的如此美貌,哈哈。”王六福哈哈一笑,指着王直道,“小婉,这位是镇抚司副千户王直王大人。” 王婉蓉浅浅一笑,缓缓又走近了两步,施了一个万福,脆生生的道:“民女王婉蓉见过王直王大人。” “小姐不用多礼。”王直急忙还礼,王进他可是知道的,那是王安的干儿子之一,说是干儿子其实跟王安小不了几岁,虽说两人以父子相称,但却关系很好,犹如兄弟一般。 这个王进曾在“移宫案”中力护过当今陛下朱由校和王安,不过却深受重创,据说腰都被李选侍打断了。天启元年经朱由校允许就告老还乡,虽是成了平民,但却一直受到陛下的关爱。 不但赐了大量的良田金银珠宝,还特赐“金牌假身”,以表忠心护主之意。有了这“金牌假身”,但凡四品以下官员,见了王进的面,必须行跪拜之礼,并有直谏官员的特权。 这个王进的女儿王直也知道,因为礼部都有备案。应该是万历年间,王进在出宫采买时捡到的一个襁褓中的女婴,当时王进很是喜欢,就托付给了京城中的一个大户人家代为照看。直到这个王婉蓉七八岁的时候,王进才买下一座宅院专门给她居住。天启元年的时候,就带着她回到了山东老家。 也是因为王进是个太监不能生育的原因,他对这个女儿可谓是视作掌上明珠,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就在前年,王进亲自写信给王安给女儿弄了一块“家牌”,上面还有朱由校的亲笔题名。 所谓“家牌”原本是那些大官及王公贵族才有的,就是证明你是这个家族的嫡系子孙,得“家牌”者视品阶降三级等同。 比如一个正三品的官员的长子有一块他的家牌,那么他儿子等于享受正六品的待遇,平常七品官见了这块牌子都得行上官之礼。 而这个王婉蓉的家牌就更了不得了,上面可是有朱由校的题名,而且写得清清楚楚“等同正五品诰命”。虽然是等同正五品诰命,但是有了皇帝的亲笔题名,谁敢真把她当成五品诰命。带着这块牌子,王婉蓉几乎就是民间的公主,无论到哪里都能横着走。 王直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他哪敢受王婉蓉那一礼。越是知道内幕,王直的心中越是讶然,这个王婉蓉出身算是高贵了,但却没有任何的嚣张跋扈,甚至连一丝傲然都没有。神态举止端庄大方,真是让人啧啧称奇。 这也不得不佩服王进家教有方,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想想自己十三岁的女儿,年纪轻轻就知道仗着自己老爹是锦衣卫高级官员就不可一世,不由得暗地摇头,难道这就是乌鸦跟凤凰的差距吗? 第二十七章 来意(两更求收藏!) ps:这一章算是小鱼拖着病体加更的,可能字数有点少,但是首先要感谢三位书友巨巨,他们是五行缺炎,花化魑魅,(稻草人),可以说这一章是专门为这三位书友加更的,尤其是(稻草人),打开电脑一开,居然给了批量赞,小鱼万分感谢,加更此章特献给那些支持小鱼的书友巨巨们!感谢你们的打赏,点赞和收藏!谢谢你们! “小姐是今日才到的吗?”王直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从心底里感觉到这个王婉容这个时候来找王六福肯定有事,估计是想进宫。 这个王婉蓉长得花容月貌,又是皇上宠信的顾命太监的干亲,如果真的入了宫,起码都是贵妃,说不定会更上一层。王直不得不多近乎近乎,将来人家要是真成了贵妃,当今皇上宠幸的人,那自己岂不是也能攀攀关系,好歹也是见过面不是。 王婉蓉微微笑道:“王大人是如何知道?今日小女恰巧路过大同府,便想起到叔父这里来看看。哦,你们有公事吧?那小女先行回避。” “不用,不用。”王直搓着手,赔笑道,“哪里还有公事,刚才镇抚使大人已经交代完了,今日能目睹小姐芳颜,真是三生有幸。镇抚使大人,您若是没有别的事,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王六福点了点头,道:“恩,你去安排吧,不过记得一点,凡事需有度,我们不怕他们,但也别让别人抓了我们什么把柄。” “属下知道,属下这就告退。”王直说着逃似的跑出了内院,也怪不得王直失态,他潜意识里就把王婉蓉当成了贵妃,他可没跟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物打过交道,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会得罪了贵人。 干他这一行的,不会说话不要紧,关键是不乱说话就行,干了十几年的锦衣卫,这一点他还是把握的很准的。 “小婉,你这丫头怎么想起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王六福溺爱的看了一眼王婉蓉,冲她眨了眨眼睛,似有所指的道,“不会是想进宫吧?” “叔父。” 王婉蓉娇嗔的一声,脸上闪现出一丝羞涩。挽着王六福的手臂,径直走到了花园的小亭中,一路跟着的丫鬟,早就很有眼色的在小亭中摆满了各种点心。 “叔父您这话说得,女儿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 王六福哈哈一笑,坐在了亭中,装作摇头晃脑道:“哎,女大不中留呀,你这要是进了宫,我那可怜的大哥可就膝下无人照顾了。” “叔父你真是的,你再这样说,女儿就生气了。”王婉蓉娇羞的一跺脚,小嘴撅得老高。 王六福一愣,面带笑容道:“难道你不想进宫?” “女儿进宫干嘛。”王婉蓉亲自给王六福倒了一杯茶,给王六福捶着肩,道,“女儿才不去当那笼子里的金雀,要在家中好好孝敬父亲还有叔父。” “你这孩子。”王六福惬意的喝了一杯茶,有些享受的闭上眼睛,道:“这话可不敢再说,哪有女孩子家不嫁人的?叔父也就奇怪,大哥是个什么人,叔父最了解了。他可对你宠得不像样子,不是为了进宫,会舍得你一个女孩子到处跑?” “哪里是女儿一个人?”王婉蓉嘟着嘴一指身后的丫鬟,道,“你看,叔父,我不过就想到京城玩玩,爹爹恨不得就把家搬过来了。丫鬟足足带了十几个,连护卫都有一百多人。一路上女儿别说玩了,一到集市,人家都吓跑了,好似女儿是老虎一样。” “那是。”王六福苦笑不得,道,“你带着一百多护卫跑到集市上,人家不跑才怪。如果叔父所料不错的话,沿途还有官府的人开道吧,啧啧,看看我侄女,这排场...” 王婉蓉撒娇的不给王六福捶背了,坐在了旁边的一个石凳上,娇嗔的晃着王六福的大腿:“叔父,这牌子太惹祸了,走到哪,那官府的人都跟到哪,女儿想玩都玩不成。” 王六福哈哈一笑,道:“哈哈,他们敢不跟嘛?你要是在他们的地盘上出事了,你爹还不把他们给活剥了,哪个官员见到你不是战战兢兢的。好了,别晃了,叔父不说了,再晃,你叔父这把老骨头就散架了,你怎么突然想到京城玩了?” 王婉蓉这才松开手,笑嘻嘻的道:“女儿小时候虽然在京城长大,但爹爹却从不让女儿出门,只知道京城繁华,却没有好好的玩过。这不上巳节快到了,山东老家居然没有上巳节,女儿没办法,就硬磨着爹爹,求了爹爹好几个月才让女儿来京城看看,顺便让女儿来看看叔父。” “小婉,你不说叔父都快忘记了,上巳节居然都快到了。”王六福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意味深长的道,“反正叔父过些日子也要回京述职,你就在这里住下,到时候咱们一起进京。” “太好了,叔父。”王婉蓉挂起了一个小女孩才有的天真的笑容,从桌子捏起一块糕点,放到王六福的嘴边,道,“女儿听爹爹就说,叔父最喜欢吃这山东的枣泥糕,女儿可是特意给你带来的。” “你这孩子。”王六福哈哈一笑,道,“叔父要是不让你进京,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让叔父吃这枣泥糕了?哈哈。” 徐然与李武两人等了王直半天,都没见王直回到天牢。已经过了午饭的时辰,两人肚子里都饿得咕咕叫,李武就带着徐然出了天牢,结伴去了临街的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名叫“又一家”,名字起得奇怪,但生意确实不错,有不少的客人,甚至有不少的巡防士兵在大厅中的吃酒。 看着乱糟糟的大厅,李武有些歉意道:“实在是委屈贤弟了,这条街就这一家酒楼勉强够格,能做出几件拿手好菜,只是这环境有些噪杂了。不过二楼有包房,受不了一楼太大的影响。” 徐然笑着道:“大哥哪里话,在哪里吃饭不是吃,小弟又不是娇生惯养的人,也不是达官贵人,有地方吃酒就不错了,兄长先请。” “哪里,贤弟请。” 李武也是豁达之人,既然徐然说不在乎,自己也不会太显得矫情。 店小二一看到李武,显然是跟李武很熟络,一路小跑到了李武的跟前,躬着身子一脸谄笑的道:“哟,李百户您来了,里面请,快请。” 李武笑骂道:“你们消息倒是灵通,本官不过才几天的功夫,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还没有雅间,本官要请我兄弟吃酒。” “有,有。早就跟您备下了,二楼荷花阁,您请。”说着那店小二又高唱一声,“二楼荷花阁贵客两位。” 店小二的嗓门很大,引得大厅中的不少人侧目相看,但一看李武标准的锦衣卫中层军官装束,大部分的人都把脑袋埋了下去,不敢再抬头。 第二十八章 官营酒楼(求收藏!) 其实王六福这个人也是极为律己的人,基本上大同府的锦衣卫很少出现过分跋扈的事情,在整个锦衣卫体系中,大同府锦衣卫算是比较善良的,他们很少插手地方的军政事务,也很少排除异己。 但这不代表王六福手上是干净的,早在初到大同府的时候,就以雷霆手段诛了几个刺头的九族,从此锦衣卫虽然不在轻易拘捕杀人,但这无形的震慑力,依旧是个阴影笼罩在大同府所有公职人员的心里。 李武的出现让酒楼里原本噪杂的声音,顿时小了一大半,不少跳在凳子上拼酒的军士都是瞬间冷却,噤若寒蝉。不吭一声的偷偷盯着李武和徐然慢慢的走到二楼,直至消失在二楼的楼梯上。 直到这时候下面的大厅里顿时炸开了窝,原因不是因为李武,锦衣卫的人经常在这里吃酒,一点也不奇怪,唯独奇怪的李武对其异常客气的穿官袍的少年人。 “那个是谁呀?怎么能让锦衣卫的大官对他那么客气,看到那表情没有?简直是恭敬有加,会不会是京城里来的更大的官?” “你眼瞎了,没看到那身官服,那是医官的官服,不过品阶不是很高。绿色的最高不会是七品,怎么可能是大官?” “不会吧?那怎么能让锦衣卫的人那么恭敬?我可知道锦衣卫的人横的很,就算是见到咱们千户大人都是从鼻孔里打招呼,那芝麻小官能让锦衣卫这般态度?” 那人一愣,支支吾吾的道:“或许....是亲戚吧.....” “屁,你们啥都不懂。” 一个官员模样的中年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过来低声对那桌人轻喝着:“你们懂个屁。”说着又打了个酒嗝。 “咦,这不是吏目大人吗?怎么您知道?” 那个吏目摇摇晃晃坐了下来,低着头道:“我什么不知道,你们都是土鳖,一辈子没出过大同府,当然不知道了,本官可是去过京城的。” “哦?那吏目大人快说说,猜猜那个年轻人什么来历?” 吏目摸了摸一丁点胡须,又喝了杯酒,悄声说:“你们可知道有一种医官专门给当今陛下看病的?” “噢!御医!” 大厅之中顿时一片的抽冷气声,但凡沾到“御”这个字的,都让他们感到高不可攀了。其他他们不知道,御医没什么地位,在京城里,御医连个屁都算不上,但回到乡里,那就不得了了。给皇帝看病,那是何等的尊贵,皇帝说不定啥时候想起来了,随便给子孙点爵位都享受不尽了。 当然这只是这些最低层人的幻想,他们也不想想,要是能在京城呆的下去,谁还会回到乡下去。 还指望皇帝啥时候想起来给封点爵位,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不过那个吏目这般话,却是唬住了这伙低层军官和差役,不少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开始筹划怎么想办法结交这个年轻的“御医”了,哪怕是混个脸熟也行呀。 “大哥,这座酒楼倒是奇怪,好像是专门供公门中人似的,小弟看刚才在大厅之中,最少占八成的都是公门中人。” 坐在荷花阁中,徐然忍不住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这个荷花阁名字起得比较雅,里面的布置却极为一般,没一点荷花的意思,唯一有点荷花意思的,可能是门上雕刻了两朵婴儿拳头大小的荷花,还是含苞待放的,乍一看有点像桃子。 若不是李武提醒仔细看有画得像蚯蚓一般的荷叶,徐然就是砸破脑袋也看不出来。 李武笑着道:“这座酒楼原本就是驿站,只是后来这里成了街市,官府将其造办了一座酒楼,一直都是官营。” “怪不得,难怪呢。”徐然恍然,心中却道,“难怪这座酒楼敢让这么多官兵来吃酒,要是私营的,早就哭爹喊娘了。” 在马邑县,徐然可是记得,那些没有背景的小酒馆,单是差役去得勤一些,那些小酒坊的老板都是整天关着门哭。不为别的,那些差役都极为能吃,专挑好吃的贵的,还边吃边拿,关键是赊账不给钱,你还不敢要,不然打一顿都是轻的。 那些都是小本生意,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徐然记得县里有一家老实巴交的酒馆老板,就是因为官差去吃得次数太多,弄得他去拿把菜刀去要账,结果被以冲击县衙意图谋反罪被关进了大牢,到了秋天就被在集市口砍了。 后来老板的家人去大同府告状,当时的知府还是个不错的官,接了状子,但依法也不过判了那些官差归还欠债,然后打了板子而已。 从那件事后官差都有所收敛,但那些小酒馆却视官差如恶虎,要是偶尔来一次,他们也不计较,若是次数多了,就直接变卖了酒馆背井离乡去他乡生存了。 这座酒楼也亏是官家开的,他们不怕赊账,反正有军饷可以扣,要是私人的,生意这般火爆,非得全家人哭半宿不可。 酒楼的上菜速度很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几乎李武点的菜都差不多上齐了,荤素搭配足足上了二十几个菜。还有两坛用泥巴封着的酒,但看酒坛就知道放得有些时候了。 李武看着满桌子的菜,笑着对小二道:“你小子是不是忙糊涂了?本官要那么多菜了吗?还有这酒....” 李武看着这两个坛子,嘴角都隐隐有口水流出,两眼放光,但却是一脸无奈。 酒楼的背景太大,所有的费用支出都是朝廷出的,所以李武就算锦衣卫,赊账也是从军饷里扣。那酒李武认得是好酒,他已经神交许久了,只是喝不起。 “李百户您尽管慢用,掌柜的吩咐了,这桌酒菜权作百户大人升迁之喜,一会掌柜的还要亲自陪您喝上两杯,以示祝贺。” 李武顿时两眼放光,极为豪迈的拍开了泥封,笑道:“那敢情好,一会洪掌柜到了,本官定然多敬他两杯。” “那好,两位贵人请慢用,小的这就告退。” 店小二躬着身子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间里的门。 ps:今日起做些小小变动,每日两更,每章会维持在两千字左右,总的字数上会增加。顺便再厚颜一次求收藏!快一周了,才涨了四十个收藏!小鱼泪奔中........ 第二十九章 洪掌柜(再求收藏!) 泥封拍开,酒香异常浓郁,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酒香味,连徐然这种不会喝酒的人,都不由得赞了一声好酒。 “那是。”李武哈哈一笑,抱着酒坛子道,“贤弟有所不知,这酒可是这店中的镇店之宝,平日里要卖一百贯一坛,也就上面的几个人喝得起。” 乖乖,一百贯就是纹银一百两,足够普通农户一辈子的口粮了,这酒也忒贵了吧。徐然家里是有钱,这次出门虽然带了也几片金叶子和一点散碎银子,但听到这个价格也不免觉得有些奢侈。 李武看出了徐然想法,低声道:“贤弟也觉得这酒太贵了?嘿嘿,这酒用料咱且不说,你可知道这酒多久才出窖?十年呀!整整十年呀!不到十年绝不出窖。不用别的,只是这个年份就值一百贯钱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年份酒,李武说十年陈酿,那就是真的是窖藏的十年之久,怪不得卖的如此之贵。 “来,贤弟好好尝尝,平日里大哥也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不想平日里小家子气的洪掌柜,今日也有这么大方的时候。难得她大方,我们就喝个痛快。” 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笑声。 “哎呦,李大哥,您这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君子所为哟。” 随着话音,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罗衣边裙披着披锦,一袭淡色水田裙随着女子的步伐而不住的打旋。 女子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脸上未擦一丝胭脂水粉,但却依然胜似白雪。柳叶眉下是一双勾魂夺魄的大眼睛,浅笑时露出淡淡的酒窝。抹胸扣得很低,一对如羊脂白玉般的胸器呼之欲出,露出了一道极深的沟壑。 身材稍微略显丰腴,但腰身却是细如杨柳,盈盈一握,人未到一股兰麝的芬香气息便已传来,让徐然忍不住都热血沸腾。 好一个御姐!真是妖孽般的御姐! 打死徐然也想不到,这官营的酒楼中掌柜的居然是个女的,还是这么一个活脱脱的大美女。 李武不好意思的看着洪掌柜,有些尴尬的道:“洪掌柜....这个...那个....我也不是有意说你坏话,这不是兄弟两个吹吹牛嘛。对了,感谢洪掌柜盛情款待,借花献佛,我先喝上一杯。” 说完就咕噜噜的自己先干掉了一碗。 徐然有些奇怪的看着李武,这李武说话咋这么别扭,语句也不连贯,还没敬酒呢,自己先喝了一碗,莫非是曾经对着洪掌柜做过亏心事不成? 其实徐然还真猜着了,李武以前还真调戏过洪掌柜,不过被洪掌柜恼羞之下告到了王六福那里,让李武差点挨了顿板子。这事弄得锦衣卫中人尽皆知,让李武好久没敢抬头见人,所以李武一见到洪掌柜难免有些尴尬。 “李大哥,哪有你这么喝酒的?” 洪掌柜咯咯一笑顺手拉了一张椅子做到了徐然的旁边,端起徐然的酒碗朱唇轻轻抿了一口,笑着道:“李大哥这升任了锦衣卫百户,怎么才来小妹这里捧场呢?小妹可记得,升迁之喜的时候,你居然在富贵阁设宴,让小妹伤心了好久呢。” 说着伤心,但神情间一点也没有伤心的影子,反而笑吟吟的。 李武心中不禁暗骂,你这骚娘们,上次害我丢了那么大的人,我哪还敢到你这来,不被同僚笑话死才怪,我哪能在好日子里自己给自己添堵。今日若不是附近就你这一家酒楼,老子要是来才是怪事。 但脸上依然笑着道:“其实是这样的,本来就打算到你这来的,谁知道,路上碰到了两位千户大人,你知道的,两位千户的住所离富贵阁比较近,所以,咱也没办法不是。” “哼,你还不是不想来?”洪掌柜佯作委屈的模样,樱桃小嘴撇得老高,让李武差点口水都流下来了,恨不得把她搂到怀里,狠狠的爱抚一番,只是他也只敢想想。 “上次就算了,以后你可得常来呀,不然奴家可是会生气的。”洪掌柜眼珠转了转,把眼光转到了徐然那里,话锋一转道,“这位小哥看着面生的很,不知道是哪位贵人呀?” 徐然急忙站了起来,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从九品医官,不是什么贵人,在保定府良医所任职,让洪掌柜见笑了。” “医官?”洪掌柜的目光扫了一眼李武,李武急忙点了点头。 洪掌柜咯咯一笑,道:“小哥不必拘谨,你且坐下。” 说着就把徐然用力一拉,徐然猝不及防之下,身体一个趔趄跌进了洪掌柜的怀里,一只手正巧按住了一只波涛汹涌的胸器。 徐然差点鼻血流了出来,触电般急忙将手收了回来,尴尬的道:“洪掌柜....对不起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洪掌柜的脸上也抹起一丝羞恼之色,随即便恢复如常,娇笑道:“小哥哪里话,是姐姐孟浪了。” 一旁的李武也被这香艳的一幕吓了一跳,心中不由得有些怅然,还是人长得俊吃香呀,要是自己刚才那般,那洪掌柜的大耳刮早就过来了。 暗地里给徐然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徐然低头看到,脸不由得更红了。无论前世今生,徐然都是处男,哪里过分接触过女人,这一下,让徐然显得更加拘谨了。 洪掌柜却不以为意,轻笑道:“我可听说咱们大同府来了一位少年神医,镇抚使大人的命都是他救的,不会说的就是小哥吧?” 此言一出,徐然一个激灵,这女掌柜真的不简单,王六福生病的事,口风封的还是相当严的,她居然都知道了,居然还知道是自己救的,她什么来路? 不管什么来路,徐然都不敢再吭声了,只能看看李武怎么说,这种事应该算是机密,就算是说,也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李武听到,却没有任何的奇怪,点点头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洪掌柜,这位徐然兄弟就是那位少年神医,医术都通神了。” “哦?”洪掌柜眼波一直在徐然脸上流转,淡淡的道:“怎么个通神法?李大哥不妨说来听听。” “嘿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洪掌柜请见谅,锦衣卫有锦衣卫的规矩。”李武打了个马虎眼,又低声道:“我只能私人告诉你,徐老弟在举手投足间就解决了一场瘟疫,让一个百人的村庄幸免于难,我可是亲眼所见,至于镇抚使大人的病,我就不多说了,你说神不神?” 第三十章 偶遇接头(求收藏!) ps:首先感谢愉快得云的打赏以及(稻草人)的长期点赞支持,小鱼跪谢!下周要裸奔了,小鱼泪奔中.......... 洪掌柜眼睛一亮,眼珠转了两圈,咯咯笑道:“我哪能不相信李大哥的话,来,李大哥,徐神医,小女子敬你一杯。” 说着就又拿起一个酒碗,斟了满满一杯递给了徐然。徐然不由得面带苦笑,难道古人喝酒都是用碗当杯吗?貌似在马邑县跟知县喝酒也不是这个样子呀。 这座酒楼紧接五城兵马司,来吃酒的大部分的官兵,谁用酒杯呀,凡是来这的都知道,想要酒杯喝酒,那绝对被人嘲笑,结果就没有酒杯了,所有的饮具都改成酒碗了。 三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一碗酒下肚,徐然的肚子仿佛火烧起来一般,但却是暖洋洋的感觉,没有丝毫的不适。而且入口极香,还有种黏稠的感觉。 “好酒!” 李武哈哈一笑,道:“老弟呀,你看这洪掌柜才是女中豪杰,一杯酒下肚,脸不红气不喘,你就不行了。” 徐然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倒不是羞愧的,只是酒量实在是不怎么好。而且徐然还是“o”型血,本来就容易上脸。 倒是洪掌柜真的是脸上不变色,要不是嘴里还有酒香味,还真看不出,她刚才是喝了酒。这让徐然也啧啧称奇,暗道这女掌柜的酒量真是太好了。 三人又是两杯酒下肚,气氛也变得融洽起来,没有刚才那般尴尬,言语间也随便了一些。三人边吃边聊,大概过了两柱香的功夫,洪掌柜有些不胜酒力就告罪离开了。 要是李武之前没吃过亏的时候,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揩油的机会,但现在他是学聪明了,看着洪掌柜摇摇晃晃的离开,连扶都不扶一下。徐然不知道,李武可知道,这个洪掌柜酒量好的很,李武醉了,都不见得能把她灌醉。 不过她最喜欢装醉,久而久之跟洪掌柜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了,谁要是不开眼这个时候想占便宜,那就真的惨了。 洪掌柜离开后,徐然跟李武又吃喝了一阵,徐然也有些晕晕乎乎了,眯着眼睛道:“大哥,这个洪掌柜什么来头呀?” 李武打着酒嗝,晃着脑袋道:“大哥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你别招惹她,那女的咱们惹不起。偶尔沾沾便宜就行了,千万别动真格的,连镇抚使大人都给她面子,来头怕是小不了。” 一听李武也不知道,徐然就更奇怪了,忍不住道:“那她怎么对锦衣卫的事这么清楚?我听说镇抚使大人得病可是很机密的。” “切,对别人机密,对她怎么可能瞒得住。”李武又打了一个酒嗝,道,“你是不知道,洪掌柜去镇抚司就跟回家一样,镇抚使大人亲自下令,任何人不得阻拦,有直接进内宅的权利。啧啧,我就怀疑呀,不知道是不是上面的女人。” 李武说着指了指头顶,徐然心中疑惑,上面的女人?指挥使的?指挥使王安不是个太监嘛。他怎么可能有女人? 不过李武也不知道,徐然也就没问。两人接着喝酒,过了一会,徐然有些支撑不住,想要去上茅房,李武跟他说出了门一直走到尽头就是。 徐然打开门,想招手找服务员,一想,现在是古代,哪有服务员随时在门口等着的。二楼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徐然摇摇晃晃的就朝尽头走去。 这时候的徐然已经有八九分醉了,他走着走着滑了一跤,喘了喘气又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继续往前走。 尽头处有一个房间,看门窗还不错,只是门上没写字,徐然推开了门,只见房间居然跟他们吃饭的雅间摆设差不多。心中不由得暗自嘀咕,这茅厕也太讲究了,难道谁撒完尿还要在这坐着喝茶不成。 徐然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便池,正在郁闷撒在哪里。找了半天,终于在靠近窗子边找到了一个木桶。这个木桶居然还在布帘后面,想找还真不容易。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设计的茅房,把便桶放在这么背的地方,要是尿急的,岂不是要尿裤子。 不过把木桶放在窗子边,倒是很人性化的,可以打开窗子透透气,也能缓缓酒劲。徐然用力推了两下,没有推开,反而把窗户纸划破了一个缝。 窗户是死了,徐然也就绝了开窗撒尿的想法,只得先尿了再说。一解裤子,徐然就开始骂古人太麻烦,还是后世好,不用脱上半天。好不容易解完了小手,徐然又在那摆弄穿裤子的问题了。 裤子太繁琐了,连绳子都是很多个结,就算是清醒时候的徐然也得穿上半天,别说已经喝蒙了的徐然了。 还在徐然在给裤子上的绳子做斗争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脚步声不是很清晰,明显不是来入厕的。 “打听的怎么样?诏狱进的去吗?” 刚刚响起关门声,一个男人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徐然心道怪不得窗户推不开,原来隔壁是个房间。不过徐然听到诏狱两个字,不由得一阵激灵,诏狱?那不就是天牢,自己才刚出来一会,难道有人想劫狱? 另一个男人说话了,“着什么急,诏狱哪里是那么好进的。水妖堂主已经到了,我弄了份地图,你想办法交给水妖堂主。” “水妖堂主靠不靠得住呀?咱们可不是她那一堂的人,听说鬼五已经在天牢里暴露了,都被打废了,她万一不愿意救呢?” “那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先试试再说了....嘘....有人来了....” 不多时还真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在隔壁停了下来,响起了一阵很有节奏的敲门声。 房中的一个男人道:“请问客人找谁?” 门外答道:“我找阎先生。” “你找错了,阎先生应该在酆都,不在这。” 门外又答道:“酆都外游客,水鬼来敲门。” 开门声响了起来,一个人走了进来,紧接着响起了重重的关门声。 “你是天水堂的兄弟?” “没错,你们是阎罗堂的兄弟吧,在下水牛,隶属天水堂水妖堂主。” “原来是水牛兄弟,我叫马三,他叫牛四,按计划,比你们早来了几天。” “那说说吧,现在情况怎么样?” 第三十一章 碰巧 ps:首先感谢(稻草人),三六九九九,东北f4之四哥的打赏,谢谢你们在小鱼生病期间,连续断更两天还在不懈的支持,谢谢你们!小鱼含泪感激! 隔壁响起了马三的声音,马三道:“情况不怎么好,安插在天牢中的兄弟暴露了,已经被锦衣卫的人给抓了起来,都严刑拷打了一上午了。我们查看了诏狱的周边防卫环境,防卫的很森严,水泼不进,我们没办法,不过我们弄来了地图.....” “你们想干什么?”水牛冷冷的一笑,道,“难道你们还想劫狱?疯了吧?诏狱设在五城兵马司大营中,就算是用上面的内应,我们进去也是一个死,而且是有多少死多少,你们动点脑子行不行?” 牛四不满的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看着兄弟在里面受苦?” 水牛道:“当然不能,肯定不能再让他受苦了,就是不知道他说了多少?” “水牛兄弟放心,里面的人说了,鬼五兄弟一个字都没说,完全不用担心。鬼五是老兄弟了,最信得过。”马三连忙道。 水牛沉吟了一下,道:“那就好,我去找堂主汇报这件事。看来原计划已经行不通了,可能需要改变计划,你们做好准备,以后联系由我负责和你们联络。” “好。”马三又道,“那鬼五在门中多年,为门中立下汗马功劳,还望水牛兄弟在堂主面前多多提点一二。” 水牛不咸不淡的道:“我会向堂主禀报此事,不过两位还是别有太多的打算,我们是杀手,过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而且上峰有过严令,谁把这次的计划透漏出一个字,那就不是死那么简单的,连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水牛带着威胁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明摆着是想把鬼五灭口,让马三和牛四不由得心中暗骂,但他们也没办法。他们阎罗堂目前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势单力薄根本不能跟水牛他们的天水堂抗衡,更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 水牛又问了马三关于锦衣卫的一些情况,以及关于锦衣卫是如何在天牢中识破鬼五的。马三将鬼五暴露的全过程说了一遍,还顺带说出了锦衣卫是如何揪出王二虎的,关于李鹤则是生死不知。 描述的过程之详细,简直如在身边亲眼目睹一般,还顺便将徐然这个关键人物也给牵扯了出来,让徐然浑身冷汗淋漓。 “医官?你们知道他叫什么吗?” 马三摇了摇头道:“不清楚,需要打听这个人吗?” 水牛沉吟了一下,道:“既然是官医,又能自由出入锦衣卫的天牢,还协助锦衣卫办事,多半是锦衣卫的人,别打听了,这样我们的内应太容易暴露了。这个内应上峰笼络不易,万一砸在了我们手上,那我们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徐然听到这里暗自松了口气,尼玛,原来是忠义门的杀手,最好你们把我当成锦衣卫的人,别追究问底,否则真的要给徐家带来灭门惨祸了。徐然心里暗自盘算,以后一定要尽量少的抛头露面,跟管煤矿官员接上头,立刻就返回马邑县去,免得夜长梦多。 随后水牛又问了一些没营养的话,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徐然听得出来,这伙人都是忠义门的低层杀手,上面还有个堂主,他们不可能再透露出绝密情报了。 于是徐然就提着裤子蹑手蹑脚的往房间外面走,所幸徐然穿得是软靴,尽量保持轻微的动作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就在徐然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房间的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咦?我的好弟弟你这是干什么?” 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酒店的掌柜的那个妖孽级御姐洪掌柜。 隔壁房间的谈话声戛然而止,徐然暗叫一声坏了,一把抱住洪掌柜夺门而出,紧接着隔壁的房间里也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哎呀,你这个干什么呀?” 徐然的突然举动让洪掌柜突然惊叫了起来,联想到徐然提着裤子的举动,俏脸红了一下,瞬间一寒。 但徐然哪里有时间解释,徐然的这间房间在尽头,隔壁就的房间出口就在房间的左侧。徐然心中大急,他跟洪掌柜一个是文弱书生,一个是柔软女子。这时徐然的酒也醒了七八分,顺着走廊跑,无疑是死路一条。 恰好徐然听到隔着一间房的包间中似乎有大声喝酒的声音,听着声音比较噪杂,应该有不少人。 这是官营酒楼,在二楼喝酒的,应该都是官兵吧。徐然只能抱着这个打算,趁机浑水摸鱼了,只要这边打斗声一响,李武要是没喝晕的话,应该会冲过来帮忙。 徐然几乎没做任何考虑,抱着洪掌柜都一头冲进了那个房间里。这个房间跟其他的房间还真有点不同,有一个小的过道,过道中有一块屏风挡住,屏风那边就是喝酒的人,模模糊糊一看起码有十几个人。 而且过道两侧还有许多布幔,能够暂时藏人。徐然抱着洪掌柜一头扎进了看起来最厚的布幔之中,捂住了洪掌柜的嘴巴,自己则连口气都不敢喘。 只是徐然没注意到,洪掌柜的表情一点也不慌乱,藏着的罗裙中的一只芊芊玉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谁呀?” 就在徐然破门而入的那一刻,喝酒的众人都察觉到似乎有人闯了进来,顿时响起了一阵兵刃出鞘的声音。 一个中年大汉率先提着斩马刀冲了出来,刚好看到拿着兵刃准备杀人灭口的杀手出现在门口。 中年大汉大喝一声:“大胆贼子!竟然妄图刺杀中城兵马指挥使大人,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说着就大张大合的一刀劈了出去,闻声而来的十来个壮汉纷纷抄出兵刃,一脚踢翻了屏风,去帮忙了。 三个杀手脸色瞬间变了,来不及考虑偷听的人是不是中城兵马司的人。这帮官兵很明显都是中层官兵,个个都是好手,虽然喝了酒,但这不影响围殴,三个人明显讨不了好处。 匆匆招架了一番,三个杀手相互使了个眼色,分别从三个方向,破窗而出。也是徐然的运气好,或者说这三个杀手的运气不好。楼下喝酒的大部分都是兵马司的人,而且都随身带着兵器。 这次是中城兵马司指挥使生日,因为晚上要值守,就趁中午匆匆举办了个生日宴会。关键是正到了收红包的时间,红包还没收呢,谁想被这三个杀手给搅和了,心中恼怒可想而知。当下一声令下,酒楼中大部分喝酒的兵士纷纷抄起家伙围堵起来,一时间,城内鸡飞狗跳,反倒是酒楼里安静的许多。 ps:直到昨天,小鱼在杯具的发现,尼玛!肠炎居然也会传染,我家一岁半的小公主也被小鱼给传染了病毒性肠炎,昨天哭着陪小鱼打了一天的吊水。童鞋们!朋友们!书友们!切记呀!肠炎会传染,吃饭需谨慎呀! 第三十二章 去而复返 感觉到四周没了声音,徐然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暗叹好险,要不是小解完了,说不定就敢尿裤子。纵使这般,徐然也是全身湿透,心中余悸未消。 “徐小兄弟,能否将你的手拿开?” 洪掌柜冷冷的声音传过来,徐然这才注意到,左手处传来一阵柔软,下意识的松开了洪掌柜,徐然急忙从布幔中出来,一个劲的赔不是,脸红的不知所措。 原来是邹儿。 洪掌柜心中暗笑,知道徐然是无意轻薄,就又将匕首收进了衣袖中,施施从布幔中走了出来,笑道:“徐小弟弟,你真是贵人呀,在这里都有仇家寻仇,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了吧?” “哪里是仇家?”徐然苦着脸道,“洪掌柜有所不知,小弟是酒醉一时不慎,误入了那间房间,谁知刚好碰到三个杀手在隔壁谈话,小弟不敢惊动他们,就想着偷偷溜走….咦?洪掌柜你怎么这么巧去开那间房间的门?” “我那是…”洪掌柜急忙闭上了嘴,心道,老娘是看到你摇摇晃晃进了尽头的包房,不放心你,就过去看看难道还要告诉你? 眼珠一转,洪掌柜风情万种的道:“弟弟这话问得,这酒楼是姐姐的,难不成姐姐还不能去自家的房中看看。” “哪敢,哪敢。”徐然赶紧告罪,心想也是,这是人家的地盘,去哪里看看,是人家的自由,自己哪里有权干涉。 不过这个时候酒楼里大部分的官兵都去追杀手了,自己还是赶紧跟李武汇合为上,万一杀手去而复返,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那不就惨了。 这时听到走廊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徐然以为李武也肯定听到了这边打斗的声音,过来接应自己来了,匆匆就想走到门口。谁知,咱们的徐神医的裤子一直没来得及系,刚才一紧张也完全忘记了,才走出两步裤子一下子滑落了下来,差点绊了个够啃屎。 洪掌柜的脸瞬间红了,急忙掩住了脸。徐然匆匆忙忙的提上了裤子,门外恰巧出现了一个身影,却是端着托盘的店小二。 店小二看到徐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抬头看了自家掌柜的,却见洪掌柜一脸娇羞的掩着脸,但透过缝隙,还是很清楚的看到洪掌柜的一角红霞。 店小二的小眼睛咕碌碌转了两圈,嘿嘿一笑,认为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就反身转到了门外。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洪掌柜娇怒喊了一声,指着厚厚的布幔道,“还不赶紧进去。” 徐然大囧,急忙提着裤子钻进了布幔之中。 洪掌柜听到布幔中传来悉悉的穿衣声,这才将手放下,走出了门外,看到店小二在那里一个劲的偷笑,洪掌柜气不打一出来,怒喝道:“笑什么笑?有这么好笑吗?” 店小二急忙闭上了嘴,赶紧摇了摇头。 “今天的事,只是个误会,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你听到没有?” 店小二一脸无辜的冲着洪掌柜眨了眨眼睛,脸上几乎写着,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洪掌柜满意了点了点头,随即就恶狠狠的威胁道:“今天你看到的事,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要是透漏出一个字,哼哼….” “明白,明白,小的明白。”店小二一脸谄媚的道,随即又压低了声音说,“小的肯定不敢透漏出一个字,但他要不要…” 说着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洪掌柜翻了个白眼,冷哼道:“他要是无缘无故死了,老娘第一个就找你。” 店小二悲戚一声,这下惨了,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这个小白脸不但不能杀,以后看来还要有苦差事干了,自己怎么就特么的那么嘴贱。 徐然这时已经穿好了裤子,匆匆忙忙从房间中走了出来,看到洪掌柜还在门口不由得一阵尴尬,而洪掌柜察觉到徐然的目光也没来由飞起一阵红霞。 一旁的店小二更一步确定了这两个奸夫淫妇肯定有事,但确定也没办法,以后还免不了跟在这个奸夫后面喝尘土,哎,自己的命咋就那么苦呢? 一时间徐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道:“适才给掌柜的带来麻烦了,在下深表歉意,这就跟大哥汇合,就不打搅掌柜的了。” 好你个负心汉!给你摸也摸了,还让我看也看了,一句不打扰就完了?洪掌柜心中刚闪过这一声暗骂,不由得自己都愣住了,自己在说什么? 但洪掌柜哪是轻易失神的人,在这官营酒楼中整日摸爬滚打,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变化,笑着道:“弟弟说哪里的话,姐姐巴不得他们都吃不完再走还好,也省了姐姐的菜,不过帐他们是少不了的。” 说完回过头对店小二道:“小三,你明天带着账本去一趟五城兵马司,谁没签字的,让他们赶紧签字,不过话跟他们说明白,怎么说也是帮酒楼的忙,今天的酒菜一律八折。” 店小二在旁边点头哈腰,唯唯诺诺。 徐然心里却嘀咕,人家给你酒楼帮忙抓杀手,你才打个八折,真够抠的,怪不得人家常说买卖一文争,人情送万贯。 如果店小二知道徐然心中的这个想法,一定会骂徐然土鳖,不懂行情,这掌柜的已经破天荒的打折了,平常要是碰上这种事,不让五城兵马司的人赔桌椅板凳窗户纸钱就算不错了,哪里还给他们打折。 要是让五城兵马司的那群吃货知道,非天天盼着酒楼在出这种事不可,他们也好趁机享受打折优惠。 看官们一定会问了,酒楼打个折而已,至于让那些兵马司的人这么欣喜若狂嘛。其实官营的酒楼在大明朝对公人都是只收成本价,而明朝的俸禄更是出了名的来回折,最主要的就是折物等钱。而多数士兵军官拿来那些俸禄换来的绸缎茶叶而不实际的东西也没用,这才让官营酒楼有了用武之地。官营酒楼大部分都是以这些军官士兵俸禄中用不到的实物来抵债,而这些军官士兵拿到手还是自己俸禄中的现钱。 而用不着的物品则抵给了酒楼,自己还能白吃一顿,打打牙祭,过过嘴瘾,这样一来,看官们应该明白这个官营酒楼打折的重要性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是姐姐的不对,居然在姐姐的酒楼里出现了杀手,就是不知道外面的杀手抓到没有?”洪掌柜眼珠一转,又道,“为了安全,弟弟不妨在酒楼里多呆上一段时间,反正客房多的是….” 洪掌柜的话音未落,突然以前杀手所在的房间中,传出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 “小贼!原来是你刚才在隔壁偷听我们说话,嘿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寻来毫不费工夫,不管你是不是官府的人,哥哥只能跟你说声对不起了。” 徐然大惊失色,这明显是牛四的声音,这个杀手居然没有离开,或者是去而复返了。 第三十三章 高手在民间 徐然吓得魂飞魄散,暗叹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不过一直不敢从窗户缝里看那三个杀手的徐然,终于也有了一睹牛四真面目的机会。 牛四长得人高马大,却生得一双斗鸡眼小眼,外衫长袍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只留下一身紧身衣,手里还有一把鬼头锁骨刀,在那里闪着寒光。 牛四看着在场的三个人,尤其是把目光移到了洪掌柜身上,不由得哈哈狞笑一声,道:“早就听说洪掌柜妖媚的可以,可谓是骚到骨头里了,想来这床上功夫也不差。待某斩杀了这两个小贼,你只要愿意服侍某,某就饶你不死,如何?” 这话一出,洪掌柜的俏脸瞬间布了一层寒霜,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这个世上也没几个。但她却是异常的平静,没有丝毫怒意,只是看牛四的眼神跟看死人一样。 不过店小二可不干了,被牛四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就要上前拼命,却被徐然挡在了前面。徐然也是没办法,这么大的动静李武都不现身,八成是喝醉了已经趴到桌子上睡着了。 这酒楼的走廊仅仅不过三米宽,还是直溜溜的一条通道,差不多得三十多米才有一个拐弯。徐然前世的时候虽然受过军训,可穿越过来的这个倒霉鬼,却是个好酒贪玩之徒,早把这副身体祸害的不成样子,别说对面是个杀手,就算是一个寻常壮汉他都跑不过。 既然跑不过,那就索性充光棍了。虽然徐然很爱护自己的小命,但碰上这种绝地,碰上这种高手他也没办法,倒不如让洪掌柜跟店小二先去逃命。毕竟潜意识里,洪掌柜跟店小二还是很无辜的,把无辜的人当挡箭牌,咱们的徐神医还没有这么龌龊的想法。 拉住了店小二,徐然也不做任何解释,看到店小二的托盘里还有一壶酒和一碟花生米,端起那碟花生米就劈头盖脸的朝牛四砸了过去,顺手抄起酒壶就冲了过去,典型的街头小流氓的打法。 徐然一边跑一边嘴里还喊着:“洪掌柜,你们快跑!” 且不说兵马司离这里很近,这里可是官营酒楼,要是说这酒楼里没点打手帮凶,打死徐然都不会信。徐然相信只要洪掌柜跑到楼下,就算是安全了。 徐然的花生米暗器攻击当然不会让牛四受到半分伤害,甚至连招架都不用,要想不沾点油是不行了,不知道哪个半生不熟的大厨学徒炒的花生米居然残油极多,溅了牛四一身。 牛四怒极反笑,心道老子不去干掉你就算不错,你还嗷嗷叫的冲过来,真是嫌命长,你真天真的以为就你能挡在老子多少时间。 甚至懒得看徐然一眼,牛四左脚猛然踏出一步,右手鬼头锁骨刀直接打了个旋,一刀对着徐然的咽喉挥了出去,一口气看似随意简单,却是极为实用,端是显得潇洒无比。 但却在此时,徐然却做了一个极不潇洒的动作,正在拎着酒壶狂冲徐然,没注意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瞬间跌了个狗吃屎,牛四的鬼头锁骨刀离徐然的吃饭家伙仅差毫厘,将官帽一刀挥成了两半,连头发都削掉了一缕。 牛四明显一愣,只是觉得徐然运气好,不过徐然已经爬在他的脚下,鬼头锁骨刀对着徐然的后背心反手直刺下来。 眼看着徐然就要在鬼头锁骨刀下再一次穿越了,突然牛四的手腕一麻,只觉得鬼头锁骨刀传来一阵大力,震得牛四刀都要握不住,“蹬蹬”直退了三四步。 徐然正在感叹“吾命休矣”的时候,却见牛四一下子退了几步,心道可算是来外援了,这李武总算舍得出现了,急忙回头一看,却见他的旁边站着店小二。此时的店小二没有一点虚溜拍马的模样,仿佛一下子变成了绝顶高手一般,尤其是挺得比尺子还直腰,和左手中还在微微颤鸣的细剑。 店小二居然是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徐然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龙门客栈。不过这些还没想透,就被店小二一脚踹到了半扬起的胸口上,猛然间的巨力,硬生生将徐然踢出了五六米远。 本来想怀疑自己要断上几根肋骨的徐然,居然惊奇的发现,店小二这一脚踹的很有水平,只是皮肉疼,根本没伤到骨头。在一旁的洪掌柜将徐然拉了起来,笑吟吟的请徐然欣赏两大宗师单挑的壮观场面。 “想不到,区区酒楼之中,居然还有这般高手,某居然看走了眼。”牛四一双斗鸡眼滴溜溜的只转,看着店小二道,“某在江湖中也算是行走多年,却从未听说过左手细剑的侠客,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店小二懒洋洋的道:“我叫店小三,哼,你敢在这闹事,真是不知道阎罗殿朝哪开,也好,我就送你上路,先去认认门。” 刚才还神态惫懒的店小三,一抖手中的细剑,一步之间就欺身上前,细剑无比刁钻的直指牛四的下三路。牛四听到店小三的话,也是怒极,鬼头锁骨刀大开大合,却无不挡住店小三刁钻的细剑。 徐然看得都傻了眼,见识过王直一秒十几拳的厉害,本来以为王直都已经很牛逼了,谁知道这店小三一点也不比王直差,腾转挪移之间速度竟然不慢。那个面目可憎的牛四,一开始还招架的住,可能是战斗场地狭隘的原因,没过一会,就完全被店小三一根细剑压制了。 牛四也是越打越心惊,本来以为自己聪明,玩了个灯下黑,去而复返,摆脱了官兵的缉拿。刚好祖坟上冒青烟又碰上了窃听自己机密的小吏还有美艳无比的掌柜的,谁知道居然算漏了这个酒楼里居然还有绝顶高手坐镇。 再打下去,酒楼里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有不少的官兵要折返回来,到时候真就是赔上自己这条小命了。 牛四是杀手不是江湖豪杰,早就给自己留下了退路。猛然一吸气鬼头锁骨刀又是连劈两下,舞出一团刀光,暂时逼退了店小三,一头扎进了之前的那个房间。店小三急忙追了进去,还没到门口,桌椅板凳都倒飞了出来,让店小三无奈躲避。 这电光火石的关头,店小三居然还回过头给洪掌柜一个询问的眼光,洪掌柜悠然的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宰了吧。” 第三十四章 背景神秘的洪掌柜 ps:小公主这两天病情反复,更新先欠着,容补! 店小三听到这话,表情中明显有着一种肉痛的感觉。还在徐然疑惑不解的时候,店小三的细剑突然插进了房间门口的一根柱子上,看似坚固的实木柱子居然瞬间被细剑刺进直入剑柄。 缓缓移动剑柄,徐然的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异常奇怪的金属摩擦的声音。 怪不得这个动作这么熟悉,这不是拧钥匙的动作嘛?机关!居然是机关术!这个时候徐然才意识到,历史上的大明朝正是机关术登峰造极的时刻,可谓是继墨家机关流传出世以后,经过千前沉淀,孕育出的精华所在。 尤其是朱元璋在的时候,几乎每座驿站都设机关,一来是为了军事机密不为敌人所劫导致泄漏,二来也有一定的军事意义,避免驿站没有任何的战力。而到了后期太平时期,机关非但没有遭到拆除,反而又秘密修缮改进,目的当然是为了传递监控的百官信息。同时也是为了防备有人叛乱,导致驿站遭到致命袭击,消息传递不出来。 而这座酒楼的前身就是驿站,作为重建之后的官营酒楼,怎么可能放弃这些设计巧妙的机关?徐然敢打赌,酒楼里的机关肯定是暗弩机关,这种机关不受建筑约束,关键是成本低,经久耐用,对于鸿门宴,瓮中捉鳖简直是无解的存在。 果然房间里迅速传来了弓弩连发的声音,紧接着是牛四的破口大骂和惨叫声,等徐然跟洪掌柜跑到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只是被射成刺猬的牛四。 不等洪掌柜吩咐,店小三率先跑到了尸体面前,检查摸索了一番,又在尸体上划了几下,然后又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真是奇怪,是忠义门的杀手。” 因为徐然之前听到了这些杀手的谈话,才引来了杀身之祸,店小三倒是没有什么避讳,直接当着徐然的面就说了。 徐然没什么反应,洪掌柜却是皱了皱眉头,嘟囔了一声:“忠义门的杀手到大同府来干什么...”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就在这个时候,酒楼的楼梯中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酒楼的打手帮凶终于听到机关发动声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来的大约有三十多个人,身穿的都是粗布衣衫,个个都是长得眉目清秀,徐然差点还以为来了一帮秀才。但看这批人个个步伐敏捷,手里全部挂着腰刀,三十多个人在几米宽的过道中一点都不显得仓促,显然不是乌合之众。 徐然这才明白为什么李武对洪掌柜这般忌惮,这哪里是官营酒楼,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军事基地。而且徐然还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这帮人怎么看怎么感觉到怪异。 似乎...似乎.... 但徐然这个判断很快就被扼杀了,因为洪掌柜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斥责,只是让他们把房间收拾成原样,不要影响生意云云。这帮看似像是秀才的人高唱了一声“是”,中气明显极足。 原来不是太监军,要吓死我了。真要是太监军,以大明朝太监地位的崇高,能心甘情愿留在洪掌柜身边当杂役,估计洪掌柜不应该姓洪,应该姓张才对。 只有大名鼎鼎的张皇后恐怕才有这般魄力吧,不过这让徐然多了一分好奇,这洪掌柜的背景很深嘛,很明显这三十几个杂役打扮的军队的战斗力,似乎不亚于锦衣卫。 而且长得都那么秀气,这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莫非这个洪掌柜有这个特殊需要...徐然龌龊的心思刚升起来,就被自己掐灭了,从两次占便宜的情况看,洪掌柜应该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就在洪掌柜安排人收拾房间的时候,徐然很知趣的抱着一脑袋想法,返回了李武的房间。酒醉醒过来八成的徐然,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走错了方向,茅房居然在对面。只是自己喝醉了,摔了一跤,才走错了方向。 李武此时真的已经喝醉多时了,两坛子好酒都被喝了个精光,早就爬着桌子上呼呼大睡,呼噜打得震天响。徐然试着叫醒李武,但却收效甚微,怎么叫都叫不醒。 无奈的徐然完全没有发现洪掌柜何时出现在了门口,看徐然在哪里叫醒李武,笑着道:“小兄弟,我看李武大哥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姐姐这镇店之宝可不是白说的,起码他到傍晚才能醒过来了。不过咱酒楼客房众多,姐姐给你安排两间上房,也好略作休息。” 徐然脸上显出迟疑之色,他倒是没所谓,只是李武是锦衣卫的公职人员,不知道这睡一下午不去上班对李武有什么影响没有。 还有就是从杀手内听到的内奸之事,这让徐然如坐针毡,自己在天牢里当了次出头鸟,那个内奸就是个定时炸弹,稍有不慎就可能炸得自己粉身碎骨,自己哪里还有心情休息。 洪掌柜看到徐然的迟疑,又笑道:“小兄弟还是也休息一会吧,谁知道那些杀手还有没有走远?他们死了一个人,这个时候弟弟出去,恐怕....” 徐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有理。这个时候兵马司的人还没回来,说明杀手还没有抓到,现在出去,还真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 “那就多谢洪掌柜了,小弟也感觉有些匮乏,倒是有劳洪掌柜了。”徐然对洪掌柜施了一礼。 洪掌柜对着徐然妩媚的一笑,暗自给徐然送了一筐秋天的菠菜。倒是让徐然很不好意思,不敢跟洪掌柜对视。 不得不说,这官营酒楼的服务态度还是一流的,不等洪掌柜吩咐就有两三个带刀的杂役就把醉倒的李武抬进了准备好的三楼上房。 徐然的房间居然不在李武的隔壁,而是中间还隔了两三间房,恰巧在走廊的最角落处。洪掌柜急忙出来解释说,这三间客房是专门腾出来给贵人预备的,任何时候不能占用。而上房恰巧只剩下这两间,不过徐然的安全问题可以放心,因为酒楼的打手帮凶就住在徐然的隔壁。 用不清楚用意的徐然也没有反对,至于安全问题,徐然从来就没有担心过。反正就隔了两三间房,有事的话,李武喊一声自己就能够听得到,不至于耽误公事。 临近房间前,洪掌柜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突然拉了一把徐然,悄声说道:“今晚我来找你。” 扔下这话,洪掌柜面红耳赤落荒而逃。只留下短暂惊愕过后随即内心内牛满面的徐然,苍天呀!哥的桃花运终于要来了! 第三十五章 姐妹皆石女 说起徐然的杯具桃花运确实不怎样,大学期间,本就是勾三搭四基情燃烧的岁月,可怜徐然既不是官二代,又不是富二代,甚至连小康之家也算不上。一个月的伙食费也是徐老爷子省吃俭用给徐然寄的,而徐然偏偏又很争气,知道老爷子也不容易,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瓣花,自然没有多少现实的美少女正眼看徐然一眼。 但并不是所有的女孩都现实,也有欣赏徐然不因贫困而自卑的。俗话说得好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嘛。有女孩子来勾搭,作为生理期正常的徐然当然高兴,但处不过多久,徐然连手都没怎么牵,就直接被发了一张好人卡拜拜了。 刚开始徐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分了几个后才知道。金钱不是衡量爱情的标准,但一个男孩子连一分钱都不舍得为一个女孩子花,那那个男孩子肯定不爱她。 不知道谁把这句话透漏给了徐然,徐然恍然大悟,想着要不要再压缩压缩伙食费,好勾搭一个美女解决大学的遗憾,谁知就收到了老爷子寿终正寝的消息。 经历两世处男的杯具穿越男,听到了千姿百媚的洪掌柜的暗示后,不由得心里像是猫爪挠一般,脑海中暗想着跟洪掌柜在那里颠鸾倒凤。甚至徐然以前听到室友说过,处男很快的,现在考虑要不要撸一管,好增加晚上的战斗能力。 惴惴不安的终于熬到了晚上,期间李武酒醒后过来了一趟,两人在房间里吃了些酒菜。徐然也趁机将听到杀手说内奸的事跟李武说了,李武思虑了半晌,觉得安全起见还是要徐然在酒楼留宿一晚,待第二天早上入客的时候,他带几个人接应徐然。 而李武则匆匆去直接找王六福汇报,徐然不知道锦衣卫中有多少杀手的内奸,就告诉李武,这个功劳送给李武了,就说是李武无意中听到的。李武自然高兴的不得了,本来还打算编个什么借口下午没去上班,有个这个功劳,就不怕被人追究了。 李武高高兴兴的去了,徐然则又开始期待了洪掌柜了,可是一直等到酒楼都打烊了,洪掌柜也没有来。徐然有些失望,随后一想,这洪掌柜肯定是大人物的女人,自己怎么净想好事。暗自照了照铜镜,虽然也算是面目清秀,倒是还达不到小白脸的高度,就没抱任何希望早早就睡了。 本来以为这一夜就这样了,谁知夜半三更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响了一下,一个身姿妙曼的身影闪进了房间之中。 徐然都睡了一个下午和一个前夜,这个时候睡得很轻,而且来人也一点都不专业,门声很响,想不把徐然弄醒都很难。徐然本来想起身,但不知道来人是干嘛的,或者是不是洪掌柜,就装着假寐。 “醒就醒了,别装了。”女孩子的声音很好听,但却明显不是洪掌柜的声音。 这让徐然一惊,但那个女孩子却没有丝毫忌讳的将灯点亮,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桌前。徐然无奈起身坐了起来,顺着声音一望,顿时就知道绝对不是洪掌柜。 这个女孩子明显比洪掌柜更年轻,而且身材更加火爆,该凹的凹,该凸的凸,该盈盈一握的地方更是没有一丝的赘肉。只是女孩子蒙着面纱,看不清楚模样。 徐然撇了撇嘴道:“小姐真是慧眼,居然一眼都看出我是假寐的。” “这有什么难的。”女孩子傲气的道,“以前我姐姐经常装睡骗我,后来我上当了几次就发现,假睡和真睡的时候,肩膀起伏的频率会不一样的。” “厉害!”徐然半躺在被窝里,伸手竖起一根拇指,然后无奈的道,“只是小姐,你这大半夜的潜进我一个大男人的房间里,就是为了看我是真睡还是假睡?” “废话,本小姐找你,当然不是.....”那个女孩子似乎感觉到不能再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就冷哼了一声,道,“听说,你是神医?” 徐然苦笑一声,这年头哪有自己敢承认自己是神医的,恐怕就算是李时珍活着都不敢说吧,只得硬着头皮道:“在下也只是略通医术。” 女孩子听到这话明显一愣,语气中很失望的道:“啊!原来只是略通呀!不是神医,我就说嘛,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是神医....行了,你接着睡,我先走了。” “........” 这回轮到徐然楞住了,半天没缓过神来。这....这就完了?你难道不知道我只是谦虚之言吗?这都听不出来....这世间还有这种极品.... 那个女孩子说走就走倒是让徐然很意外,暗骂了句神经病,徐然蒙头又倒到了床上。 另一个不远的房间中,洪掌柜正在那一脸忐忑的等待着,不一会门响了,刚才的那个女孩子气呼呼的走了进来,张嘴就嚷嚷道:“姐姐,那个家伙就是骗子嘛,什么神医,根本就不是。” 洪掌柜一愣,忙道:“怎么了?你有没有跟他说那病?” “什么嘛,看他都不像是神医,我压根就没说。”那个女孩神情颇为不满的揭开了头上的面纱,那居然是跟洪掌柜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比洪掌柜少了妩媚之色,多出了几分清纯。 洪掌柜更楞住了,奇道:“那你都问了什么?知道他不是神医。” 女孩就把自己进徐然房间里的事说了,洪掌柜听完,嘴巴比徐然张得还大,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苦笑着道:“涓儿呀,你让我怎么说呢,你太...太有才了....” “怎么了?”涓儿一愣,道,“姐姐,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哎...”洪掌柜道,“你没错,是姐姐错了,你今年都快十九了,可姐姐一直带你在身边,连人都没让你见过几个,不通人情世故,这不能怪你,是姐姐的错。” “姐姐...”涓儿不满的道,“你这不是还是骂我笨吗?算了吧,姐姐咱们这病估计是没指望了,连太医院的那帮老头都说没办法,这大同府更是穷乡僻壤的,估计也出不了什么神医。” 洪掌柜呵斥道:“涓儿不得这般说,民间有许多的奇人异士不喜欢入朝为官的多的是,难保这徐公子不是神医。你有所不知,王六福前几天病得都快死了,找遍了大同府和保定府的医官都没办法,甚至连御医都来了,一样束手无策,还是徐公子到了后,一剂药便好了。” “他这么神?!”涓儿一脸的不敢相信,随即就气呼呼的道,“这个家伙居然敢骗我,医术这么高,还敢说自己只是略懂。” 这话说得连洪掌柜都忍不住再次翻白眼,你想让人家怎么说,说自己是神医?你信吗? “这样涓儿,你再去一趟,把病症给他说说,反正他不认得你,你又带着面纱,就算是他治不好,也不会影响到我们。” 涓儿难得出现了一次通人情的表现,有些为难的道:“这合适吗?” “不管合不合适了。”洪掌柜一咬牙,道,“姐姐只能借口留他这一晚上,他现在是王六福身边的红人,别看身边明里只有李武那蠢货,暗地里不少的锦衣卫盯着呢,若是错过了今晚,以后再请,就被王六福怀疑了。” 涓儿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我再去一趟。”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徐然刚刚躺下没一会,又响起了开门声,徐然赶紧又坐了起来,竟然看到这个神经有些大条的女孩又回来了,依然是脸上带着面纱。 这回比上回省事多了,因为徐然懒得下床,连灯都没有吹,门也没锁,这个女孩子跟回自己家一样,一点都不客气的又坐在了桌前。 “小姐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在下真的要睡觉了。”无奈之下,徐然只好开门见山,免得她莫名其妙一阵,一晚上来回跑个不停。 涓儿也不客气,直接道:“其实也没什么,我跟我姐姐都得了一种病,你能不能治?” 徐然苦笑不得,道:“你起码告诉我什么病吧?再说,今天已经那么晚了,我又没带药箱,不如明天早上为你和你姐姐诊治如何?” “不行,必须今天晚上看,白天人多。”涓儿直接拒绝道。 徐然一愣,白天人多?瞬间就明白过来,大明朝还处于严重的封建时期,这女孩子晚上来看病,又准确的知道自己的房间,多半是洪掌柜的亲属,或者是好友,而且得的肯定是难以启齿的隐疾。 “姑娘得的可是隐疾?”按理来说,这么奇怪且气势汹汹来找自己看病,徐然本就没打算理会,但如果是洪掌柜的亲戚,徐然只能试探着问了,要是能治的话,他必然会尽力。现在已经知道了洪掌柜的背景不一般,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 涓儿有些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傻子也能猜出来了,还问我怎么知道。 万般无奈,这女孩子的智商实在是惨不忍睹,徐然也不忍心在打击了,直接道:“不知道贵姑娘姐妹患得是哪种隐疾?” 涓儿犹豫了一下,谨慎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凑到徐然跟前,低声道:“不知道你知不道石女?我跟我姐姐得的就是石女之疾。” 第三十六章 威逼利诱(求收藏!) 石女! 徐然当然知道,严格的说这是一种很严重的妇科疾病。不过石女也分很多种,有的必须依靠手术治疗,有的则不需要。而且徐然学的并不是妇科,而是内科。像这类的病例,他只是在书上看过,甚至还看过,没有真正的实践过,可不可行他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主要的是这不是重点,偷偷摸摸的给这种人看这种病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人家身份摆在那的,肯定是位高权重的人的亲属。无论你治得好,还是治不好,自己肯定是死定了。 石女隐疾可是高官的大忌,一但漏点风声都会成为别人的笑柄,要想不漏一点风声,杀人灭口无疑是最佳选择。别看这个女孩看似神经大条的很,难保不会翻脸。 徐然犹豫了一下,直接道:“对不起,让小姐失望了,在下只是略通医术,尚且不知道什么是石女,更不知道如何医治,还请小姐见谅。” “哼,就知道你靠不住。”涓儿留下一句话气呼呼的走了,临走时把门关得大响。徐然松了口气,急忙下床将门关上,并把灯吹了,猫到被窝里继续睡了。 但徐然却不敢真睡,这女孩子去而复返,肯定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想着又把怀中的银针攥到了手里,以备背后的人杀人灭口,自己也好见机行事。 涓儿刚回到房间,就气呼呼的道:“姐姐,我看你就是太一厢情愿了,那家伙就是个绣花枕头,什么都不会,白让我跑一趟。” “怎么这么说?”洪掌柜急忙问。 涓儿把面纱随手丢到了桌子上,道:“你是不知道,那家伙连石女是什么都不知道,哪有这种医生,还敢说是神医。” 洪掌柜不免也有些失望之色,但随即神色一震,急忙问道:“涓儿,你把和他见面的详细情况说一遍,务必说清楚。” 涓儿也觉得是小题大做,但她对这个姐姐可是言听计从,只好万分不情愿的将跟徐然见面的情况说了,一点也没有添油加醋。反正也就没几句话,涓儿倒是把徐然的神情也学了个十足。 洪掌柜闭上眼睛细细一想,突然睁开眼睛道:“你是说,他连脉象病情都没诊断,什么都没问你,一听到石女就犹豫了一下,直接说什么都不知道?” “对呀!”涓儿喝了杯茶道,“本来就是这样,连石女都不知道,算什么医生。还什么医官,我看八成就是他花钱捐来的。” 洪掌柜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知道。你想想看,连民间的寻常百姓都知道石女,他一个医生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犹豫了一下,不是不能治,是不敢治....” “不是不能治,而是不敢治?他为什么不敢治?”涓儿一愣,不通人情事故的傻女孩自然看不懂这其中的关联。 “他犹豫了....他犹豫了.....”洪掌柜没有理涓儿,喃喃的低声说了一阵,突然眼睛一亮,自言自语道:“得给他吃点定心丸,不然他肯定不敢治。” “涓儿,一会你就在门外,把小三叫来在旁边看着,我先进去,等我叫你的时候,你再进去,明白吗?” 涓儿不明所以,但她很听姐姐的话,茫然的点了点头。 徐然猜的没错,果然又有人来了,不过不是灭口的,而是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还在低声道:“徐老弟,睡了吗?” 是洪掌柜的声音,徐然想睡都睡不成了,毕竟人家救自己一命。徐然急忙起床,点上了灯,穿戴整齐的给洪掌柜开了门。 “对不起,这么晚了,打扰弟弟了。” 洪掌柜这么礼貌,徐然当然不敢摆什么架子,也忙道:“不打扰,不打扰,不知道洪掌柜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其实不用洪掌柜说,徐然也知道,多半是因为刚才那个神经大条的女孩子姐妹,是石女的事。徐然打死了不趟这趟浑水,无论洪掌柜说什么,自己就是装傻,反正他确实也没什么把握。 洪掌柜嫣然一笑,施施坐在桌前,笑着道:“弟弟住的可还习惯?姐姐本来就约了弟弟,今晚过来,难道弟弟忘了?” 徐然不动声色的道:“多谢洪掌柜厚爱,住得很好。洪掌柜的吩咐小弟哪敢不从,这不一直都没敢真睡。” 哪里是没敢真睡,不知道你家亲戚一会跑过来两趟,要睡得着才怪。 见徐然装傻,绝口不提刚才涓儿过来的事,洪掌柜知道再扯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就直接道:“刚才是不是有个小女孩到弟弟这来求医,姐姐可素来听闻医者父母心,你这将病人拒之门外,可有悖医德呀。” 果然来了,还打出了有悖医德的帽子。要是普通的病,明知道是你家亲戚我哪敢推辞,可是那种病,弄不好就招来血光之灾,我哪敢冒这么大风险。 “请洪掌柜恕罪,在下只是半吊子医术,又师从恩师不足年余,实在是汗颜的很。实不相瞒,在下的医官都是捐来的,请洪掌柜恕罪。” 哼,忽悠我捐医官?这年头捐官的人多了,但捐医官却没几个,居然拿这个搪塞我。洪掌柜脸色一转,妩媚的笑道:“弟弟太谦虚了,姐姐可是听说,你连王六福的病都治好了,还出手平息了瘟疫,哪能说只是半吊子医术?实不相瞒,那女孩是姐姐的一个亲戚,你放心的诊治,不管如何,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不会影响弟弟的名声。” 我就知道是你家亲戚,你嘴上说得好听,我可不敢冒这个险。徐然心里想着,嘴上说道:“洪掌柜可能对医术一门不太清楚,这两起病例恰巧恩师教过,所以在下才侥幸治好了,但有些可不是侥幸的事,在下行医的时间太短,不敢误人。” 洪掌柜俏脸一寒,冷冷的道:“你真以为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就算完了吗?你要清楚,有些人锦衣卫也不敢得罪,别以为王六福能护得住你。” 随即脸色一变,又娇嗔的道:“当然弟弟要是肯治,姐姐不但担保这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还送你黄金一百两,作为诊费,如何?” 这娘们,恐吓利诱都用上了。哼!真拿我当三岁小孩了,我要答应了你,我才是脑袋栓裤腰带上了,随时都被人家拿走了。 第三十七章 赚大了(再求收藏) “洪掌柜,在下真的不知道您说什么,还别为难在下了,至于百两黄金的诊费,在下无功岂敢受禄。这已经过了三更了,还请洪掌柜早些休息吧。” 小滑头,居然还软硬不吃,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洪掌柜眼珠一转,笑吟吟的道:“弟弟竟然如此绝情,今日若不是姐姐,恐怕弟弟已经命丧黄泉了,怎么救命之恩弟弟也不打算报了?” 徐然一愣,居然没想到洪掌柜拿救命之恩要挟,但打定主意的徐然,只能不要脸一把,强词夺理道:“这是洪掌柜的酒楼,这酒楼中有杀手接头,恐怕洪掌柜不能说没有责任吧?当然救命之恩是肯定要报的,不然别人也会说在下忘恩负义,那这样吧,在下这几日准备黄金百两,重谢洪掌柜救命之恩。” 洪掌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堪了许多,徐然的滑头远在她的预料之上,这家伙倒是会明哲保身,宁舍得万贯家财,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冒险。 咬了咬银牙,洪掌柜的俏脸突然发红,声若蚊呐一般:“如果弟弟能治好了涓儿的病,姐姐就嫁你如何?” 徐然差点回不过神来,顿时变得苦笑不得,这连色诱都用上了,那个叫涓儿的女孩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洪掌柜亲自舍身。 这一下子徐然变得两难了,接受吧,无疑接了个烫手的山芋,要是治好了还好说,治不好难免洪掌柜会翻脸。可要是拒绝吧,难保洪掌柜会当场翻脸。 这怎么办?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忽然徐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主意,急忙道:“姐姐这事事关隐疾,这男女授受不亲...治病事小,可要毁了女子的声誉弟弟担不起呀....” 连称呼都变了,意思很明显了,那么隐私的部位,我一个男医生,又跟女孩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无论走到哪,我都理亏。 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徐然还是百般推脱,洪掌柜的脸色变动了几次,终于对着门外唤了一声“涓儿”。刚才那个神经大条的女孩子,快步出现在房间里。 洪掌柜无奈的道:“涓儿把面纱揭开吧。” 涓儿依言揭开了面纱,露出了和洪掌柜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徐然不禁吓了一跳,不停的对着两姐妹来回看。 “弟弟,都清楚了吧,其实我们姐妹二人都是石女。”洪掌柜咬着嘴唇,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似的,道,“若是弟弟不弃,我愿将涓儿许配给你。” 徐然闻言更是吓了一跳,涓儿更是跳了起来,道:“姐姐,我还没想着嫁人呢,再说,我怎么能嫁人呢?” 洪掌柜爱怜的拉着涓儿的小手,不理涓儿,缓缓的道:“弟弟也看到了,似乎觉得涓儿很没有教养,人似乎也笨。其实不怪涓儿,我们姐妹自幼父母双亡,早就过了嫁人的年龄,但却都没有嫁人,就是因为我们是石女,这辈子都不能嫁人。为了不成为别人的笑柄,我就一直带着妹妹,从不让她跟外人接触,这十几年来,她见过的人不会超过二十人,所以就成了这般。” “反正也是终身不能嫁人,而我对自己的身体就能清楚了,这半年来,我的身体变得很差,也又色衰的征兆。听老人说,石女都很短命,我死了不要紧,可我可怜的妹妹....” 说到这里,洪掌柜的声音不由得变得硬咽了起来,连涓儿也是泪流满面。 徐然的心里也是酸酸的,作为二十一世纪专业的医生,他当然知道,所谓石女如果不趁早治疗,很容易造成妇科癌症,死亡率真的很高。 关键还是封建迷信思想,在古代石女被称为“石女克夫”,别说有人敢娶了,就算是见了都躲着走,谁敢跟她们接触。 “我知道,我的这个要求很过分,别人唯恐避之不及,但如果弟弟能娶我妹妹,相信弟弟也不会后悔....” 徐然看着洪掌柜泪水婆娑的模样,心里也软了,徐然当然不相信“石女克夫”这样的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传言。尤其是看到涓儿几乎倾国倾城的模样,心中异常邪恶的想,就算治不好反正还可以纳妾,下面不能用也没关系,不是还有嘴嘛。 不过至于洪掌柜最后说的那句话,徐然倒是没有在意,他早就猜到洪掌柜的身份不一般,不过他父母都死了,可能不会后悔,是指她有很多钱吧。 徐然还想装模作样,强作硬着头皮道:“我试试看吧,就算是治不好贵妹妹的石女之疾,但延长她的寿命,我还是有把握的。” 听到徐然这么说,洪掌柜喜出望外,给自己妹妹找个归宿,又能延长寿命,就算徐然官职低点,那又如何。 这么多年来,她早就看破了一切,内心始终被流言蜚语所折磨。只要妹妹一下嫁,起码她心里会好受得多。 徐然说试试,洪掌柜也不含糊,立刻就问徐然要了生辰八字,然后拿出一个锦囊,锦囊中装得是涓儿的生辰八字。这样一交换生辰八字就算是定亲了,按理来讲还有下聘等等繁琐的仪式,在这洪掌柜做主全免了。而且还放言说,不管治得好治不好,等兄长挑个良辰吉日就把妹妹嫁过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徐然和他的小伙伴都惊呆了,但这不意味着,没听到洪掌柜说还有个兄长。 “你刚才不是说,就剩下你们姐妹了吗?怎么还有个兄长?” 洪掌柜神秘的一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不用问那么多,等着听信吧。” 生辰八字也换了,亲事算是稀里糊涂订了下来。洪掌柜很自觉的离开了房间,让徐然跟涓儿单独在房间里。 徐然没办法推辞了,坐在脸蛋红扑扑的涓儿面前,给涓儿号脉。而涓儿知道徐然就是她将来的夫君,也忍不住害羞,虽然她知道她是石女,但哪个少女不怀春,何况徐然也是一表人才,就是出身差了些,不过能嫁出去,可能就是她最大的愿望了。 “咳咳,涓儿,你是天生的石女吗?” 徐然还是很敬业的,号脉的时候谈不上坐怀不乱,但也是目不斜视。看到涓儿有些走神,忍不住咳嗽提醒。 涓儿脸一红,道:“不是,我跟姐姐一样,都是十三岁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石女的。” 徐然听到这话不由得喜上眉梢,这下赚大了!本来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殊不知,涓儿居然不是天生石女,只要不是天生石女,他就有把握不用手术就能治愈。可能周期会长一点,但说不一定自己有很快就能沾到便宜的机会。 十三岁才发现自己是石女,肯定是以月例一次都没来过作为诊断石女的,要是仅仅只是无月例的话,那就更好治了。粗暴一点的话,只需要帮她完成少女与女人的转变就行了。 第三十八章 献计 本来徐然也暗自奇怪,那种天生石女的病例,本来就很少很少,就算是石女中的病例,连万分之一都占不到。像涓儿跟洪掌柜这种就更简单了,只需要简单的小手术,加上中药调理,完全可以治愈,怎么会被拖那么多年。 不过一想到时代背景,徐然就彻底明悟了,这个时代的医生九成九都是男人,就算是女医生,那么隐私的部位肯定也不会给人看,更别说施展点小手术什么的。这个时候,全靠脉象诊断,凭脉象开药,治得好那算是运气好,治不好纯属正常。 尤其是洪掌柜她们这种身份不一般的,肯定就算是有人敢治,也是相当保守,所以古代的石女几乎无解。 从脉象只能看出肝脾虚火旺盛,脉象沉珂,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月例阻塞,导致血脉不畅,污血聚于盆腔,没有这样的脉象那才奇怪。 本来徐然还想趁着夜色,再好好全身检查,但考虑到粗暴治疗,容易感染。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徐然只得压抑住蠢蠢欲动的小伙伴,说要准备些辅助器皿,明天天亮的时候,才能再次确诊。 其实涓儿也没抱什么希望,不管治不治得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终于可以不必终日躲躲藏藏了,能够好好的欣赏外面的世界了。 只要有个名分,远离认识她的人,她就可以活得快快乐乐,不必在担心整日有人在身后指指点点了。 一夜无事,待到天亮,徐然去面见了王六福,王六福已经知道了内奸的事,只是算算时间,除了李武,王直及王直的亲信出过诏狱,其他人根本没出过诏狱。 这样以来反而王直及王直的亲信嫌疑最大,而李武跟徐然一直在喝酒,酒楼的掌柜的也可以作证,虽然没有通风报信的时间,但却不排除其他传递情报的手段,一时间他们这几个人居然都成了嫌疑人。 由于是王六福单独跟徐然面谈,所以王直等人还不知道,王六福已经把他们都怀疑上了。徐然明显更加纳闷,理论上来讲,王直等人不应该是嫌疑人才对。 王六福这会明显比较相信徐然,让徐然拿个主意。徐然想了很久,才献出一计道:“不如这样,镇抚使大人可再安排我等几人去天牢审讯杀手,然后无意间泄露出些机密。杀手只死了一人,他们的联系肯定没有中断。只要拿到了传递信息的证据,就可以确定谁是内奸了。当然昨天值班的锦衣卫必须全部到场,也同样不排除没有出过诏狱的人。” 王六福欣然点头,他想了想,决定他也亲自去,免得出现什么意外。顺便也看看徐然的破案手段,多了解了解自己未来的镇抚司参事。 王六福当即又召集了王直等人,又令他们查查镇守诏狱的锦衣卫,是否都在。既然发现了内奸的存在,王直当然不敢怠慢,很快就过来回话,没有少一人,全部在岗。 于是,王六福又点了他的亲信卫率,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达了锦衣卫诏狱。和上次来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这次目标更明确,直奔审讯室。 那个杀手已经是奄奄一息,看样子快活不下去了。连续一整天的施刑,别说是人,就算是神仙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徐然给王六福使了个眼色,王六福下令所有的人都出去,只留下王六福怀疑的几个人。徐然开始大模大样的审讯杀手,那个杀手当然还是什么都不肯说,怎么问都是一句话都不讲。不知道是不是打得说不出话了,徐然还是故意将审讯室的石门打开,大声呵斥了几句,然后让李武给了那个杀手几下重鞭。 那个杀手惨叫了两声,徐然赶紧又将石门紧闭,故意当着杀手及所有人的面,杜撰了杀手愿意下午招供,然后请示了王六福,要不要把杀手杀了。 其实杀手就算不死,也熬不过今天了。不过徐然担心不止一个内奸,为了不给自己留下不安定因素,还是建议王六福杀人灭口。 王六福也觉得这个杀手没什么意义,套不出什么话了,还不如逮住内奸,审问内奸实在,就同意了方案,由李武亲自执行杀了杀手。 徐然一直盯着李武的表情,见李武神色如常,基本上可以排除李武是内奸的可能。随即安排李武,故意出门的时候泄露一两句,杀手答应下午招供了等信息。要求所有人,不经允许不得擅自入内。 这一切准备好,那个内奸得到信息肯定会想方设法请示外面的杀手,这样一来,很有可能抓到一些蛛丝马迹。 “徐然,你觉得你这样安排,内奸会怎么做?”王六福也对徐然的计策感觉到感兴趣,不由得笑问道。 徐然在旁边道:“其实不外乎两种情况,第一,如果王大人等人是内奸的话,那么什么事都没有,因为他们都知道真相;第二就是其他人是内奸的话,一定会想方设法杀掉杀手或者传递信息。” “既然这样,你让我安排我的亲卫守住审讯室,内奸岂不是不敢有所动作?”王六福问道。 徐然微微一笑,道:“不,他肯定会有所动作。一但他发现自己不能铤而走险,一定会想方设法将信息传递出去。” “那他用什么方法传递呢?”王六福接着问道,“若是他传递的方式我们不知道,这样安排岂不是不能洗脱王直他们的罪名?” 徐然淡淡的道:“在来的路上,下官一直在想到底能用什么方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信息传递到外面呢?于是在路上我问了王大人天牢的布置,才知道天牢守卫极其森严,守卫的锦衣卫也是相互监视,根本不可能出天牢。而天牢离地面有丈余多高,而且上面依旧在锦衣卫的控制之中,肯定不是用信鸽等物传递。” “但是下官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也是不经意的发现,下官居然发现天牢的下方居然是一条地下河,这让下官想起了一个故事。” 王六福的眼睛一亮,他在大同府经营多年,虽然不是事无巨细,但自然也知道这条地下河通往哪里。 “你有什么打算?” 徐然微微一笑,轻声道:“当然是守株待兔,刚才下官在天牢中转了一圈,只有两个地方可以直通地下河。一个是兵士休息室,另一个就是茅房。” “好!老夫马上在这两个地方安排人布控。”王六福拍案而起,阴测测的道,“老夫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私通外贼?” “镇抚使大人在地下河出口也要安排人,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三十九章 守株待兔 刘凯今天的眼皮子一直再跳,俗话说,左眼财右眼灾,今天右眼一直跳,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果然镇抚使王六福居然亲自出现在天牢,让他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审讯室也不同平常,他听到杀手惨呼的声音,随即就又被关上了石门。而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王六福他们出来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不妙,因为他们很高兴,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让刘凯心神更加不宁,虽然杀手暴露后,他一直都没接近过杀手,自问小心翼翼没有暴露,可不代表这个杀手不知道他的存在。万一杀手把他供出来,那他就惨了。 “所有人不允许接近这里...你们这群兔崽子听到没有,这次玩真的,谁敢随意接近,你们脑袋立刻都得搬家.....” 刘凯远远的听到李武在那里训斥,等到李武走远了,刘凯急忙凑到了平常玩的不错的陈余面前,道:“陈余,怎么回事?我看李百户发火了?” 陈余低声道:“别瞎打听,那边别随便过去。我也是在李百户那偷偷听到,那个杀手决定下午就招供,现在任何人不得接近。” 说完就匆匆走了,刘凯顿时吓得三魂出窍,这下麻烦了,怎么办?那货看着挺硬的,怎么这么快就招了。但一想到王六福来过而且还是亲自主审,那就没有什么不可能了。 杀手嘛,当杀手都是为钱,王六福高高在上,肯定开得起双倍的价钱,那货熬不过酷刑,又贪图钱财,肯定会张口。 怎么办?怎么办? 刘凯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把这个消息放出去,最好让外面的人制造混乱,自己好趁机把那个没骨气的怂货给宰了。只要把活做漂亮了,别人也猜不到是他干的。 想到这里,刘凯决定再冒一次险。 “哎呦,小七,我肚子疼....” 小七的锦衣卫立刻跑到了刘凯跟前,说:“怎么了?要不要出去看医生?” “不用,不用。”刘凯捂着肚子道,“我今天早上就有点拉肚子,看来没好利索,我去趟茅房,你帮我盯着点。” “成,赶紧去吧。”小七说着就站在了刘凯的岗位上。刘凯急忙捂着肚子狂奔进了茅房,只是他不知道,在茅房外面的阴影角落中,有四五个锦衣卫透过小小的缝隙,监视着茅房中的一举一动。 刘凯关上茅房的门,轻门熟路的从茅房的水池底下摸出了一根竹筒,竹筒中有一张绢布。他又忍住恶臭,在茅厕的桶边一阵摸索,找到了一个黑乎乎的炭笔。 急不可耐的刘凯迅速在绢布上写下了一行小字,然后装进了竹筒之中,就在他准备丢进水道的时候,茅厕的门突然被撞开。来不及反应的刘凯,立刻被三五个锦衣卫给按翻到了地上,给五花大绑的押到了王六福的面前。 “下午招供,务必在外制造混乱,吾趁乱下手除之。” 王六福对着刘凯阴测测一笑,冷声道:“好!好呀!想不到我锦衣卫中还有这种吃里扒外的货色,说吧,你想怎么死?” “镇抚使大人饶命,小的也是一时昏了头,求镇抚使大人开恩呀。”刘凯早就吓得脸色惨白,一个劲的磕头求饶,连额头都见血了。 王六福冷哼一声,道:“哼,那你是自己说,还是上刑?” “小的招,小的愿意招。都是小的一时糊涂,贪图钱财,望镇抚使大人饶命。”刘凯的脑袋依然磕得“砰砰”作响。 王六福依旧冷哼,道:“赶紧说,别那么多废话。” “是,是。”刘凯顿时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所知道的事,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 原来刘凯这个人好赌贪色,有一日休班的时候,去赌坊赌钱,结果手气不好输了很多。但他是锦衣卫,就算是输了欠了账也没人敢让他还,这点就比王二虎要好很多,起码比他横。不但没还,还敲诈了赌坊老板几贯钱。他没敢多要,免得以后人家不让他去玩了。 然后就去了花楼喝酒找女人,就在当晚跟一个妓女嘿咻的时候,被人从后面偷袭打晕了。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但是问话的那个人,可把他吓坏了,居然是个太监,还自称是司礼监的太监。 他给刘凯两条路,一个给他卧底,他赏刘凯三千贯钱,还有两个美女。另一个就是就地先阉后杀。刘凯当然是毫不客气的选了第一条路,有钱又有美女,而且还是给朝廷办事,也就心安理得的当上了内奸。 之前很久都没人通知他干什么,就快他要忘记的时候。直到月前,他突然接到指令,让他保护并配合一个叫颜进的人。而且还给他了一种传递天牢动态的一种方法,就是让他找到地下河的主干流,将竹筒装进绢布扔进地下河主流,自然会有人接到。 之后的事就很清楚了,不管是王二虎的暴露还是颜进的被捕,都被他以这种方式传递了过去,其中当然还提到了徐然。再后来就是徐然的守株待兔之计,把他抓了个人赃并获。 徐然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是怎么接到指令的?”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甚至关乎于徐然的小命,他当然得问清楚,不然半夜被人抹了脖子,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刘凯急忙回答道:“小的有一天上茅房的时候,有人从茅房中塞过来的纸条,并且告诉小的,看完指令必须马上销毁。” 徐然的眼睛一亮,道:“你听出那个人的声音了没有?” 刘凯摇了摇头道:“没有,那人说话的声音,从来就没听到过,应该不是锦衣卫中的人。” 徐然想了想也是,要是锦衣卫中的人,就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送情报了,直接用口述了。等等...徐然脑海中一顿,发现一个很矛盾的地方,他为什么用这种方法送情报?直接出门见面岂不更好。 徐然刚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就发现周围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对了,连刘凯也一脸诧异的看着徐然。徐然知道说错了话,急忙一阵咳嗽,尴尬的没有再问了。 王六福随后又问了几句他们的行动目的,那个刘凯也是一问三不知,他也不知道杀手接下来是什么计划。王六福当然不相信,大怒之极就把刘凯又拉下去严刑拷打了。 第四十章 诈一诈(求收藏) 因为是王六福亲审,只留下了王直陪同,徐然跟李武也就很识趣的退了出来。刚一出来,李武就压得了声音道:“我说老弟,你怎么敢当面问那个问题?呃...也是,你不是锦衣卫的人,也不能全怪你。” “怎么了?”徐然一脸的不解。 李武继续压低了声音道:“老弟有所不知,镇抚使大人明面上很少管事,实际上对锦衣卫的管控极严。大哥以前当总旗的时候,都是无令不得外出,后来升任了代百户,这才算好得多,纵使这样,暗地里也有不少眼睛盯着呢。” 徐然诧异道:“每个锦衣卫都派人盯着?那镇抚使大人的亲卫不得累死?” “非也。”李武难得的文绉绉了一回,低声道,“镇抚使大人有一个妙招,就是三人互为事。意思就是,无论你做什么事,都必须在三个人的眼皮子底下才行,除了上茅房。不过就是上茅房也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间长了,也会被人揭发。” 徐然不仅倒吸了口冷气,这个王六福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把握人心的弱点,不是一般的牛逼。只需要这一点,就能够减少出内奸的概率,若不是暗里的敌人太狡猾,这大同府锦衣卫估计肯定是水泼不进,针扎不透。 两人又在那胡乱吹牛了一会,直到半个时辰后,王六福才一脸阴沉的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显然没有得到什么好的结果。 恰好这时候有锦衣卫来报,在地下河出口处抓住了一个渔翁。说那个渔翁很奇怪,地下河出口水流湍急,根本不适合钓鱼,居然还有人在那里钓鱼,让锦衣卫的人感到不对劲,就给抓了回来,问王六福见不见。 王六福立刻就让人把那个渔翁带了过来,渔翁说是渔翁,其实只是四十岁上下,而且孔武有力,刚才搜身的时候居然还搜到了一把短刃。据他说是捕鱼所用,但怎么瞒得住锦衣卫的那些人。 那种短刃市面上不多,主要是全是由精钢打造,锋利无比,普通百姓谁买得起。不等徐然这个智囊,连王六福就看出来,那个肯定是杀手接头的人。 得到王六福的允许,徐然也凑了过去,他没见过杀手长什么模样,但那个渔翁一说话,徐然立刻就听出来,他就是杀手马三。 连徐然都想不到,居然还能逮条大鱼,赶紧跟王六福说了。王六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想不到居然还有这种意外之喜。不过有鬼五那个硬骨头的先例,王六福还是犹豫了一下,问徐然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徐然眼珠子一转,低声道:“镇抚使大人不妨诈他一下,就说鬼五已经招供了,给他一个机会就行了。” 王六福心领神会,连夸徐然脑子转得快。 王六福故意将审讯室的门口开一个缝子,鬼五的尸体早就被拉出去处理了,里面只剩下打得不成样子的刘凯。但模模糊糊中,仅凭一条小缝,马三最多能看到里面有人,而无法判断是谁。 马三从门口走了一趟,王六福立刻就让王直进了审讯室,王直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对着马三冷哼了一声道:“哼,阎罗堂马三,忠义门的胆子不小,居然敢到锦衣卫来撒野。镇抚使大人,把他砍了吧。” “不急。”王六福哈哈一笑,道“老夫其实很想知道,他还想说些什么。” 马三听到王直叫出他的名字,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本来他还打算死不认账,对方没证据倒也真不敢把他怎么样。只是这个当官的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居然连堂口都知道。 就在马三惊疑不定的时候,王直道:“马三,你还想说什么赶紧吧。你的同伙鬼五已经招供了,他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我看你还怎么抵赖。” 马三顿时惊疑不定,居然是鬼五出卖了自己,那个畜生,老子在外面还拼命想着怎么把他弄出去,他可倒好居然抗不住酷刑把自己卖了。 镇抚使大人.....等等....马三眼中的狐疑之色更浓,他就是镇抚使王六福? 看到马三的眼光突然望向了王六福,徐然顿时觉得不对,他之前的猜测极有可能是对的。杀手的目的就是王六福,可魏忠贤疯了,他怎么敢做这种事?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徐然决定还是诈他一下,如果是真的,或许可以顺藤摸瓜,揪出忠义门在大同府的所有杀手,只要一网打尽,自己也就安全了。 “大胆马三,怎么?鬼五都已经招供了,你居然还敢心存侥幸?难道你真以为镇抚使大人的这颗项上人头就这么好拿吗?” 徐然突然冷笑一声,瞬间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是冷汗淋漓,全部看着徐然,心道徐然疯了,这么大不敬的话也敢说。就连王六福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心中不免要考虑徐然镇抚使参事的事要不要给否了。 谁知马三的反应更大,顿时面若死灰,不由得对着审讯室破口大骂起来。 “鬼五,你个天杀的狗才,堂主跟兄弟们都待你不薄,你他娘的居然这么怂包,才一天的功夫都撑不住了。你这狗才,老子不撕碎了你不可.....” 马三一破口大骂,这回所有人的脸色就更精彩了,尤其是王六福脸都青了,干若枯骨的双手更是被攥的咯吱作响。 “魏....忠.....贤!你这个只会虚溜拍马的市井混混,居然还想要老夫的命。”王六福气的咬牙切齿,但这句话他只能在心里说。 冷哼一声,“王直,我要这个人的口供。” 然后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徐然见不出意外,这个马三肯定招了,不过口供的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也跟着王六福出了天牢。 刚出天牢,王六福突然回头死死的盯着徐然,意味深长的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我?” 徐然丝毫不回避王六福的目光,耸了耸肩道:“猜的。” 王六福依然死死的看着徐然的眼睛,徐然也目光澄亮,没有一丝的慌乱。片刻之后,王六福突然哈哈大笑,回头就走,边走还边道:“哈哈!猜得好,猜得好呀!” 第四十一章 富家公子 夜幕降临,京城依旧繁华如昼,万人过往,川流不息。 一只鸽子抖动着疲惫的翅膀,缓缓滑翔,一直落在京城郊外的一座黑灯瞎火的空宅中。片刻之后空宅亮起了火光,一个黑衣人骑着快马匆匆出门,消失在夜幕之中。 京城永定河畔的一所豪宅中,一个面目俊朗的富家公子在院中独自饮酌,身旁三个美貌无比的侍女服侍。富家公子的脸上也流露出极为享受的神色,嘴角处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院中优雅的气氛,富家公子没有丝毫的动作,依然享受着美酒美人。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匆匆走了过来,附耳在富家公子旁边低声说了两句。富家公子点了点头,手一挥,美貌的侍女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只留下富家公子与管家。 黑衣人快步出现在富家公子的面前,单膝跪地,嘶哑着嗓子道:“主人,大同府出事了。我们重金收的两个锦衣卫被抓,忠义门阎罗堂三大高手尚未开始计划,便胎死腹中。” 富家公子微微一笑,道:“无妨,只是想不到,我们还是低估了王六福。这个的计划已经很周密了,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 “可是....主人,大同府天牢地下水道已经暴露,而且还有人知道我们的身份....”黑衣人依然不放心,提醒道。 富家公子伸了伸懒腰,道:“既然他们知道,就让他们闭嘴不就行了?恩叔,那个叫什么付术的人怎么样了?” 管家在身后低声道:“大同府锦衣卫百户付术已经在昨夜溺水身亡,这会消息应该传到王六福那了。” 富家公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林小伍跟何大不用留了,你马上传令,今夜一定要让他们闭嘴,另外做得干净点。” 黑衣人急忙躬身称是,随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接着问道:“那个保定府锦衣卫的那个总旗怎么办?” “这种小事也问我?你要是办不了,那就让恩叔替你办。”富家公子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只要把我们撇清了,就让他们狗咬狗吧。” “哎,对了。”富家公子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你们知道保定府良医所有个医官叫徐然的吗?” 恩叔看了一眼黑衣人,看到黑衣人一脸的迷茫。当下快步走到了一间偏房,只听得一声铃响,片刻之后就匆匆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竹筒,竹筒上赫然刻着“徐然”两个字。 “徐然,大同府马邑县人士,万历三十三年生人,洪武十四年祖得侯爵,永乐九年递减良民。至其父,未出仕。父徐茂金,母裴氏,无功名,未成婚。有一弟,单字广,无功名。天启三年捐得保定府从九品医官一职,目前赋闲。” “哦,原来是绣花枕头。”富家公子笑了笑,打趣道,“只是祖上阔过而已。”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主人,要不要查一查这个人?” 富家公子摆了摆手,道:“你们很闲吗?这种小角色用不着,也不用关注,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你回去吧,赶紧把屁股擦干净,至于保定府的产业,现钱全部转走,产业就不要了,今夜若是转不完,那就不要了。”富家公子又打了个哈欠,扭头对管家道:“哦,对了,明日筹备些礼物,恩叔去一趟宗人府,给左经历送去。” 管家一愣,忙道:“爷,这不合适吧,那个左经历不是什么善茬,别让他抓住了我们的把柄。” “你以为我要送给他呀。”富家公子不屑的笑了笑,道,“我一个妹子要出嫁了,算是我给她的嫁妆,那个姓左的知道。” 京城繁华,大同府的一家酒楼也同样歌舞升平。这的大同府最大的酒楼,名叫“翠闲居”,不仅地方大,装修气派,而且里面的歌舞妓也是大同府的一流。 掌柜的姓万,今天整个翠闲居都被包下来了,万掌柜不但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是一脸的大汗,不住的敲着算盘,越敲越心疼。 没办法,今天大同府这些当官的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全部到翠闲居了。连知府五城兵马司各指挥使都亲自来了,说是锦衣卫的镇抚使请客,说是由锦衣卫的镇抚使结账,可万掌柜哪敢要钱呀。说不定今晚结了账,明天就被摁倒天牢里了。 锦衣卫的凶名可是天下皆知,连当地知府都得罪不起,别说自己一个小小的掌柜的。万掌柜心疼的直呻吟,还拼命的安慰自己,人家镇抚使肯来是给面子,这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好事,可看看算盘,别说心疼了,现在连头发都是疼的。 知府姓邱,名叫邱知文,说不上什么好官,但也不是坏到骨子里的那种。他眯着一双老眼,笑眯眯的打量着不断游走于各部官员中的这个年轻新贵。听跟自己关系不错的王直说,这个叫徐然的年轻人,不用一年半载说不定就是大同府镇抚司的镇抚使参事。 这一下在座的所有官员都是主动示好,无不夸奖徐然年少有为,英俊潇洒,一看就是大官的料。镇抚使参事虽然品阶不高,可相当于王六福私人秘书,那就是王六福的代言人。尤其是锦衣卫手中恐怖的权利,他看谁不顺眼了,只要说一句这个人可能有问题,那基本上就进诏狱了。 别说是其他的官员,就连他这个知府都要拍一下徐然的马屁,免得一不小心就进去了。酒至半酣,徐然已经是醉眼迷蒙了,没办法,大大小小的官太多了,说句话喝一杯,有的还没轮到,徐然都已经快不行了。 王直看到徐然喝醉了,就代替徐然给没敬酒的一一赔罪,然后又打了一圈。别看王直身子板单薄,酒量可不是盖的,一口气将所有的文官都灌了个半醉,自己还依然生龙活虎,连口气都不在喘的。 歌舞乍停,丝乐轻止。一个抱着琵琶了美貌歌女,站在中间缓缓施了一礼,声如黄莺道:“适才歌舞献丑,还望众人大人海涵,今小女子恳请大人即兴作词一首,斗胆瞻仰,小女子万拜。” 第四十二章 一词惊人 原来到了献词的环节,这是文人们的一大爱好,也是一种品位。无数的文人士子都喜欢这种风格,甚至有些潦倒不堪的士子,因为做得一首好词,能让这些卖艺不卖身的头牌姑娘倒贴的多的是。 这个抱琵琶的歌女,约莫十七八岁,名叫绿莺,人长得不但漂亮水灵,且能歌善舞,乃是大同府第二头牌。若不是有一名倾城倾国的善舞的林婉儿,她可能就是第一头牌了。 绿莺的话音刚落,王直就哈哈一笑道:“绿莺姑娘,你可知道咱们在座的,大部分都是进士出身,区区一词如何难得倒众位大人?只是若出一词,那林婉儿姑娘是不是就该出台嫌舞了?” 绿莺甜甜的一笑,又施了一个万福,道:“婉儿姐姐的主,小女子可不敢做,不过婉儿姐姐性格我们都知道,若是有一首好词,能得婉儿姐姐赞赏,婉儿姐姐可不仅仅是献舞哦。” 这话一出,不少官场中的老色鬼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林婉儿是姿色整个大同府没有不知道的,想一亲芳泽的纨绔子弟不知道有多少,可谁也不敢用强。因为这林婉儿的来头不小,曾经在宫中献舞,得到过刚即位的明光宗赞许。要不是当时林婉儿年龄也小,出身只是一介歌姬,要不然就被明光宗强留**了。 纵使这样,明光宗也是万分不舍,亲自赐了一面金牌。主要是为了明光宗的养成计划,谁想到明光宗才即位了一个月就挂了,这个养成计划当然泡汤了。本来身为孝子的朱由校应该继承老爹的这个伟大的养成计划,可朱由校大家都知道,除了喜欢木匠活,什么都不喜欢,早把老爹的养成计划扔到九霄云外了。 这也就给了林婉儿一个可趁之机,凭着这面金牌,林婉儿纵横这种娱乐场所几年,都能保持着处子之身,不然早就被人抢走当小妾了。 不少老色鬼纷纷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但却听见大同府同知马卓,忽然来了一句,“久闻徐公子饱读圣贤之书,亦是少年才俊,不如由徐公子先作词一首如何?” 说话间马卓已经走到了徐然跟前,揣在袖筒里的手突然在徐然的手腕上动了动。这点小动作肯定瞒不住在场的那些人精,他们都是一愣,弄不明白这个马卓是不是找死。明知道徐然没有功名,那说明肚子墨水肯定有限,难道是想刻意让徐然出丑。 但随即想到刚才马卓的动作,不少人顿时明白过来,纷纷大骂起来。这个马卓真不是东西,拍马屁拍到这个地步,真是登峰造极,居然早有准备,肯定是他已经写好了词,让徐然念一遍就行了。 尤其是大同府知府邱知文更是恼火,你个马卓想干嘛?难不成你想给锦衣卫的新贵拉好关系,趁机把我这个知府踢下去不成? 徐然已经喝了八九分醉,马卓亲自给他塞的纸条,他哪敢拒绝,别人把他当成锦衣卫新贵,他可不敢摆架子。在场的随便一个官,想捏死他还是很容易的。 只是徐然前世的时候学的古言文不多,继承了这具身体也是个吃喝玩乐的主,打开马卓的纸条一天,顿时凌乱了,尼玛!居然是草书,这我哪看得懂..... 徐然紧皱着眉头,全然不知道马卓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都知道给你塞东西,你可以偷偷的看,现在光明正大的摆在上面看,不是打我脸吗? 不过徐然马上就意识到不妥,心想自己还是喝醉了,脑子转得都慢了,这样不就把马卓给得罪了吗?于是清了清嗓子道:“马同知大人的词真乃一绝,尤其是草书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不知能不能入林婉儿姑娘的法眼?” 说着就把马卓塞给他的纸条递给了旁边侍候的一个侍女手里,侍女将纸条传进了后帐。不少人开始幸灾乐祸了,心想马卓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人家这个新贵根本不承你的情。连邱知文也眯起了眼睛,心里冷哼着,现在就着急着拍马屁,活该。 马卓的纸条刚刚传进去一会,后帐中就传来一个文雅的声音,声音平平无奇,但却是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马大人的词真乃当世一品,只是小女子身体略有不适,此时不便起舞,还望大人谅解。”言外之意很清楚了,你的词不行,值不得人家跳舞。 宴会中的众官不由得窃窃私语,这马卓虽然刚才的举动,算是吃了独食。但马卓可是货真价实的进士,而且还受到了当今陛下褒奖的,这样的人都做出了词都不行,也太那个啥了。 徐然脸色有些尴尬,毕竟马卓的词被人非议,还是起因是因为自己。而且看模样大家都喜欢看林婉儿跳舞,徐然也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便道:“刚才马大人既然推荐了小可,小可也就献词一首,若有见笑之处,还望众位海涵。” 徐然摇晃着脑袋,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缓缓踏出了一步,嘴里吟唱道:“烟景霏微阴洞,堤上紫骝骄鞚。贪看两鸳鸯,行过金鳌玉蝀。如梦。如梦。花月十年情重。” 然后又踏出了两步接着吟唱道:“绮阁沉沉烟重,倒映绿波风动。悄立晓寒侵,依旧雕阑画栋。如梦。如梦。玉树数声残弄。” “天上仙裾无缝,环佩飘飖风送。倚遍小栏干,咫尺烟迷云冻。如梦。如梦。瀛海玉箫双凤。” “醽醁宜春瑶瓮,门外青丝云拥。今夜好思量,总教玉人珍重。如梦。如梦。满地落红催送。” 连踏八步,徐然吟唱的声音嘎然而止,摇摇晃晃的抱拳道:“偶感而作,可能不甚严谨,还望众位海涵。” 一时间满堂鸦雀无声,连一向不喜欢文词的王六福都沉迷其中,过了半晌才击掌道:“好词!好词!” 王六福一说话,顿时无数的马屁声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又如长江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连作词人徐然都觉得很不好意思,没办法他这首词是剽窃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是徐然大学很喜欢的一个诗人叫陈子龙所作。 他只记得陈子龙是大明朝的诗人,不过应该是明末,想来自己剽窃了他的作品,他也不知道了。 第四十三章 搅局 ps:感谢三六九九九的再次打赏,谢谢你。昨天去面试了,一不小心回来晚了,少码了一章,望大家海涵。 “公子果然大才。”待到众人的马屁声暂时低潮的时候,后帐中的林婉儿突然出声道,“只是小女子的妹妹绿莺,虽有些许歌喉,却无小词可唱,不知道公子能否再填曲一首呢?” “填曲?”徐然想了想,敢情就是写歌词吧。他心里嘀咕着瞄了绿莺一眼,殊不知刚才的一首词早就打动了绿莺,看到徐然的目光望来,不由得心如鹿撞,脸色顿时变得娇红。 当下徐然清了清嗓子又道:“小可其实不怎么会填词,但闲来无事的时候,自己鼓捣了一些粗俗之歌,不如小可就献唱一首,这样可好?” 众人忙露出倾听之状,而徐然则不紧不慢的道:“听这首歌之前,我还是先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条白蛇.....” 说着就把白蛇传的故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徐然讲故事的本领很是一般,宴席中的人听着不怎么样,但台上的不少舞女都留下了泪水,纷纷诅咒法海不讲人情,就连绿莺也是一脸的泪水。 徐然见火候差不了,就撕开了他那口破烂的嗓子,吼道:“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只为这一句,啊哈,断肠也无怨,雨心碎,风流泪,梦缠绵,情悠远。西湖的水,我的泪,我情愿和你化作一团火焰。啊啊啊。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 这首当时红遍大江南北的《千年等一回》被徐然毫不留情的剽窃了,还用破烂嗓子结结实实的侮辱了一把。就在徐然等着大家狂烈喷口水的时候,却见后帐突然拉开,一个美得不可芳物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 就连徐然这种在后世见过无数明星的人物,乍一看到传说中的林婉儿都不由得痴了。那已经不能用美来形容,一笑倾城,估计也不足未过,堪比传说中的洛神。 林婉儿缓缓施了一礼,淡淡的笑了笑,道:“谢公子赐歌,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公子大才,着实让小女子仰慕。” 虾米?这都行? 这首歌可是露骨的很,什么情啊爱呀什么的,不都是古代人的忌讳吗?怎么可以受到这么高的评价? 随即徐然忽然想到了一本神作,就直拍眉头了。那神作当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金瓶梅》,那神作貌似就是大明朝的产物,尼玛,怪不得你仰慕,连黄书都能大规模出版,我那擦个遍的《千年等一回》简直就是高尚的不能再高尚了。 徐然醉眼朦胧,嘴上不由自主的留下了晶莹的液体,赶紧强自儒雅道:“林姑娘真乃世间第一美人也,真是一笑倾人国,再笑倾人城。” “公子谬赞了,小女子如何担当的起。”林婉儿对着徐然微微一笑,道,“婉儿愿为公子献舞一曲,以谢公子神作。” 那绿莺一直看着徐然,不由得都呆了。直到后面的管乐拉扯了她两下,她才俏脸一红,想去抚琵琶。但一想,绿莺不知道想着什么,忽然红着脸当着众人的面,跑到了徐然面前,将头上的发簪塞到了徐然的手里。 徐然愣住了,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却见众人一脸艳慕的看着徐然,脸上几乎写满了羡慕嫉妒恨。 王直看徐然的迷茫样,跑到跟前小声说:“老弟,看不出来呀,深藏不露呀,今晚你有艳福了。” “这是怎么回事?”徐然依旧一脸的迷茫。 王直讶然道:“不会吧,这你都不懂。那个绿莺喜欢上你了,她肯把发簪给你,就说明今晚就是你的人了,而且以后也是你的人,你想把她明媒正娶也可以,纳妾也可以。” 徐然顿时心中乐开了花,绿莺虽然没有林婉儿那般倾国倾城,但绝对是美人之列,比洪掌柜姐妹都不相上下,更是一口漂亮的嗓音,主要是白送呀,不但白送还可能倒贴。 尼玛!原来是真的!风流才子真的有人愿意倒贴呀。好悔呀!早知道诗文是把妹神器,当初怎么不去学中文系。 不过后悔也没有用,绿莺已经弹起了琵琶,林婉儿也诧异的看了绿莺一眼,淡淡的笑了笑,舞起了长袖。 不得不说,林婉儿的舞跳得没得说,可能是人美的缘故,无论是一眸一动,都充斥着美感,美到可以让人酥到骨子的那种。任何一个动作都让人忍不住沉迷其中,只觉得美轮美奂。即使王六福这种太监,都看得赞赏不已。 就在众人击掌叫好,忍不住将全部身家往台上丢的时候。大厅的大门突然打开了,这一下让所有人都不乐意了,这掌柜的搞什么,不知道今天包了酒楼吗? 王六福也脸色不自然,扭头一看,顿时偷偷低下了头。不止是王六福,就连邱知文也是一样,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洪掌柜。 洪掌柜的身份在高层官员中几乎不是什么秘密,就连中层官员都能隐约猜到几分。一看到洪掌柜气势汹汹的过来,都相互之间看来看去,不知道谁得罪了洪掌柜。 林婉儿也觉得气氛不对,缓缓停了下来,秀眉一簇,显然被人这样打断,她心里也十分的不爽。尤其是打赏的人那么多,难得让这些官老爷舍命掏一次腰包,她虽然表面上风光,也很缺钱的。 洪掌柜怒气冲冲的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王六福跟邱知文也不能装作没看到了,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笑着打了个招呼:“洪掌柜怎么有空到这来了?” 洪掌柜气势汹汹的冲到两人的面前,但突然一转,招呼都不打,径直走到徐然面前。接下来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动作出来了,洪掌柜一把揪住徐然的耳朵,硬生生把徐然拉了起来,从徐然的怀里一摸,将绿莺的发簪摸了出来。 “好你个徐然,还没成亲,就想着纳妾了!想纳妾可以,等成亲一年后,只要出身不差,老娘就允许你纳妾。” 这话一出,众人的下巴顿时掉了一地,目瞪口呆的看着徐然,就连认为徐然扫了他的面子的马卓,目瞪口呆之后,脸色顿时变得灰白。 第四十四章 来红了 宴会最终不欢而散,徐然被洪掌柜当众揪着耳朵拎走,但在场的所有官员,非但没有人敢笑话徐然,反而个个羡慕嫉妒恨之余,开始想着跟徐然怎么拉关系。 唯有绿莺独自落泪,她知道自己出身卑贱,徐然家里有这种姿色不逊于她的母老虎,虽然她从未指望当正房,可看现在连个妾都没指望了。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一见倾心的情郎,却是这般水中望月,不由得让她伤心不已。 “妹妹不必忧愁,你若真喜欢那位徐公子,未必没有机会。”林婉儿微笑着走到了绿莺的身边,抚摸着她的秀发安慰道。 绿莺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强忍住泣声道:“姐姐不用这般安慰我了,我知道我出身卑贱,配不上徐公子。绿莺不怪徐公子,只怪绿莺没有那般的好命。” “妹妹....”林婉儿长叹一声,还想再说。 却不想绿莺抢先说道:“绿莺已经过了婚嫁的年龄,再过三五年纵使有心做妾,怕是也没人要了,徐公子的歌唱得很好。”说着又轻轻吟唱道:“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只为这一句,啊哈,断肠也无怨,雨心碎,风流泪,梦缠绵,情悠远...” “虽然徐公子从未说过那句话,但绿莺已倾心,姐姐....绿莺的命好苦....” 绿莺说着扑进了林婉儿的怀中大哭了起来,让林婉儿的心头也泛起一阵涟漪。 “妹妹不用担心,姐姐确实不是在安慰你。其实那洪掌柜的身份不同,而且她还有病,所以姐姐才说你未尝没有机会。” “有病?”绿莺一愣,停止了哭泣,带着泪花可怜巴巴的看着林婉儿。 林婉儿笑了笑,道:“你只管想徐公子表达你的爱意,其他的不用管。姐姐知道洪掌柜的身份,有些事姐姐不能说,你也不能知道,以后你就明白了。” 见林婉儿这般说,绿莺也迷茫的点了点头,她对林婉儿这个姐姐一向都敬佩的很,若不是林婉儿一直护着她,她早就没了清白之身。 “洪掌柜....洪掌柜....您轻点...轻点....”可怜的徐然一直被洪掌柜揪着耳朵揪到了又一家酒楼,阴测测的店小三一直在后面跟着,徐然连反抗都不敢。 洪掌柜的小手又加大了几分力度,冷哼着道:“你刚才叫什么?” “姐.....姐.....我的亲姐...您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徐然听到口气不对,急忙见风使舵的改了称呼。 “哼。”洪掌柜松开了徐然已经被揪红的耳朵,冷笑着道:“看不出来呀,你还很有本事嘛,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就把大同府的第二头牌以身相许,若不是我得到的消息及时,这会你就爬到人家床上了吧。” 徐然脸一红,辩解道:“我这不是没表态嘛....” “哼,哼,嘴上没说,心里怎么想的?”洪掌柜撅起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哪个猫不吃腥,这送上嘴边的你能不吃?你还别装君子,你猜我信不信?” 徐然心道,这还用猜嘛,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别说你不信,连我自己都不信。 洪掌柜脸色一变,突然抽泣道:“你这个混蛋,我可怜的妹妹被你摸也摸了,该看的地方看了,不该看的地方也看了,还动手动脚....你不想着赶紧操办婚事....给我妹妹一个名分,居然先想着去那种地方....还想纳妾....我可怜的妹妹呀....呜呜....” 徐然连耳根子都是红的,确实下午的时候,他给涓儿做了最全面的“检查”,不但做了常规的治疗,还趁机沾了不少便宜,把未经人事的涓儿,弄得全身发烧,娇喘不已。当然沾了便宜之后,少不得开了一幅药方。 跟徐然猜测的几乎一样,涓儿的石女之疾,其实就是那一层膜异变而已。虽然徐然没有治疗这种疾病的经验,但教科书上可是有很全面的治疗方法。如果放到后世,这根本就不算什么病。 不过占便宜这事自己干得确实不地道,不过要说自己去翠闲居的事,那可冤枉徐然了,他本来就是打算去给当地官员打关系才去的,至于绿莺的事,那完全是个意外。 正在徐然无言以对,默默的接受大姨子的批评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涓儿一脸愕然的看着在抽泣的洪掌柜和一脸难堪的徐然,瞬间愣住了。 涓儿愣了一下,不过没有什么人情世故的涓儿倒是也反应比较快,赶紧跑过来安慰洪掌柜道:“姐姐怎么了?” 洪掌柜没好气的道:“你问他去。” 涓儿看了一眼徐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不理徐然反而对洪掌柜道:“姐姐,他是不是欺负你?哼,敢欺负我姐姐,不如...不如...你把我姐姐也一块娶了吧.....” “噗....” 涓儿的话简直是石破天惊,不止是徐然,就连洪掌柜也是张大了嘴巴,看着涓儿的目光,仿佛是再说,这货真的是我妹妹...这丫头发什么神经?? 涓儿忽然羞红了脸,凑到洪掌柜耳边轻轻道:“姐姐,我...我来红了....” 这句话一说,比刚才涓儿说的那句话更有杀伤力。来红了!不知道被多少少女当成了倒霉事,可看洪掌柜的表情比复式五十倍中了双色球一等奖还要激动。 “真...真的....”洪掌柜不敢相信的看着涓儿,声音都有些结巴。 涓儿红着脸色,连着点了点头,接着道:“今天都连续两次了,我...我不知道正不正常,刚好听小三说徐然回来了,就过来问问他,没想到....” “姐姐,既然他也欺负你了,干脆你也嫁给他吧。你是姐姐,正房给你,我做妾就行。让他也帮你看看,好不好....” 洪掌柜愣了半晌,突然异常坚决的摇头道:“不行,涓儿我们家不能当妾,你不是不知道,这绝对不行。” “姐姐...石女的命很短的....”涓儿抽泣道,“涓儿不想没有姐姐,姐姐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涓儿不是不知道,只是我们一直以为这是绝症,我们两姐妹相依为命倒也不在乎,可是姐姐他能治....” “那也不行。”洪掌柜给涓儿擦了擦眼泪,柔声道,“这是姐姐的命,只要你能好好的,姐姐无论如何也安心了....” “可是姐姐....涓儿不能没有你....姐姐....”涓儿哭得越伤心,洪掌柜的心里越痛,她也不想死,只是她不想让妹妹受委屈。忽然她的脑海中灵光一闪,自己不要名分不就行了。这个大胆的想法一出来,就再也抹不下去。 第四十五章 大案 忽然洪掌柜回头对徐然道:“徐然,你老实交代,你那种治疗石女的方法,除了对我妹妹的那种...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 徐然对这对姐妹情深,也是心酸不已。他也想把洪掌柜治好,可是他知道明朝女子对声誉清白的重视,不是一般的重视。你要是看了她的身体,除了娶她,她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但徐然仔细想了想,老实回答说:“没有办法,必须对身体进行全面检查,确定病因,才能对症下方。而且石女也分很多种,有的能治,有的以现有的条件,我也没办法。” 洪掌柜看了徐然半天,徐然的眼神笃定,知道他不是说谎。也觉得自己误会了徐然,想趁机沾自己妹妹的便宜,以为想这种病必须用这种方法治疗。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心道这就是命吧。 所幸这个男人也不算很差,虽然没有什么功名,以前的品行也不怎么样,但也不算很坏。而且人长得也不丑,算是眉清目秀,词又作得那么好。 涓儿以为是姐姐不愿意,赶紧对徐然道:“你不是说过就算治不好我的病,也能保证延长我的寿命吗?能不能开服药方,也缓解姐姐的病痛?” 徐然摇了摇头道:“恐怕不行,还是得做检查。这种病不同于其他病症,不是把脉可以断定的,必须得做检查。若不对症,不但不能缓解,说不得还会加剧。当初是你姐姐把你嫁给我,我才敢这么说的。” 洪掌柜点了点头,道:“好了,我好好想想,涓儿别担心我了。姐姐先出去,你让徐然好好检查检查,看看是否正常,别让姐姐担心。” 说着不给涓儿挽留的机会,就退出了房外,并且主动关上了房门。 涓儿一脸的羞红,还没等徐然反应过来,居然主动脱去了衣裙,一具洁白无瑕的身体顿时暴露在徐然的色目之下。 “苍天呀!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折磨我??!”徐然心中泪牛满面,忍不住在内心深处捶胸狂吼。 “什么付术死了?”王六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桌案上的文房四宝都为之颤抖。 雷风耸着脑袋,低声道:“是的,镇抚使大人,属下昨夜赶到溜县的时候,得知付术已经溺水身亡。昨晚又审了付术的侄子付天瑞一夜,什么都没问出来,那小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属下有按照王二虎的供状,将跟这件事有牵连的几个人都抓了,但他们都是小虾米,只是按照付术的指令,没有一点的线索。” 王六福的拳头握的吱吱作响,却又无可奈何,魏忠贤这次做得太绝了,一丁点的证据都被清扫的干干净净。 现在魏忠贤越来越受到陛下重用,没有证据,即使是王安也不敢拿魏忠贤怎么样。当然王六福肯定不觉得这是魏忠贤做的,他们之间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这一手多半是出自魏忠贤手下的第一谋士崔呈秀。 就在王六福怒斥雷风办事不力的时候,王直也得到通传,一路小跑进了门。 “保定府那边怎么样?”付术的线断了,王六福只能期望保定府那边有点收获了。 王直的头埋得比雷风更低,颤声道:“镇抚使大人,我们...我们晚了一步,派到保定府的人星夜传书,林小伍跟他的管家何大不知去向,所有的产业同时关门闭铺。我们的人强行进去搜查,发现他们能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了,尤其是现钱更是一文都没留。就连保定府的那个总旗,也在昨日下午悬梁自尽。” 但王直显然比雷风聪明,他一早就查了林小伍的底细,急忙道:“昨天属下按照镇抚使大人的要求,去京城查了林小伍的底细。林小伍其实只是御马监的一个小太监,早在半年前就备案失踪....” 王六福听到这反而不愤怒了,连连冷哼道:“好,好,做得真干净,想的也周到,看来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居然从半年前就开始了,哼,哼。” 就在王直跟雷风准备被骂个狗血淋头的时候,忽然门外响起了锦衣卫的声音,“镇抚使大人,大同府知府邱知文求见。” “他来干什么?”王六福一愣,这邱知文跟他也打了几年交道了,虽然大同府衙跟镇抚司衙离得近,但他从来都不来。 “你们起来吧,跟我一起见见这个邱知府,看看他想干什么?”王六福没有再为难两个属下,径直道。 王直凑到王六福身边,道:“大人,这都快午时了,难不成是请我们吃饭的?” 王六福斜着眼睛,冷笑道:“这倒是奇了,老夫可记得除了老夫来上任的那天,这邱知府可从来没有再请老夫吃过一顿饭。” 王直低声道:“或许是因为徐然的事。” 王六福的眼睛一亮,想起昨天晚上洪掌柜的那么模样,含笑点了点头。 邱知文早就在镇抚司的大堂转悠半天了,他这次来还真不是因为徐然的事,而是今日早上接到的一桩大案。本来无论是什么案子都是知府的事,跟锦衣卫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偏偏这件事跟锦衣卫的这个老大还有一点关系。 这让邱知文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凡是跟锦衣卫有关系的,他本来躲都躲不及,可现在偏偏沾到了他身上,不能躲只能亲自过来了。 大堂上终于迎来了王六福不急不慢的脚步声,邱知文一看到王六福,急忙弯腰施了一礼,道:“下官大同府知府邱知文参见镇抚使大人。” 王六福坐在大堂,微微一点头道:“邱大人不必多礼,都是熟人了,何必如此拘谨。不知道邱大人来我镇抚司何事呀?” 邱知文急忙道:“说来惭愧,下官这次来是为了一个案子。” “案子?”王六福的眉头一皱,不满的道,“民间的案子都是由你们府衙自己审理,怎么?还想要锦衣卫帮你审案吗?” “不,不,镇抚使大人误会了。”邱知文赶紧摆手道,“大人有所不知,今日早晨下官接到了一起凶案,此凶案在大同府的地面上,简直是从来都闻所未闻。今日山阴知县八百里加急来报,说昨日山阴县境内一处隐蔽的山腹中发现大量尸体,竟有近三百具之多,且面目损毁严重,身上所有财物及文碟都没有。山阴县捕头在尸体中发现了一块令牌,觉得不像是寻常百姓之物,就连夜报了过来。” “下官仔细审查了卷宗,并查看了令牌,这令牌似乎似乎是皇家特别编制的令牌,下官不敢僭越,就赶紧报于镇抚使大人。” 说着就把一面带着浓厚血迹的令牌给王六福递了过去。 王六福接过令牌一看,顿时吓了一跳。直接令牌全部是由玄铁打造,上书道“忠心护主,福泽万代。”旁边还有一行蝇头小字“司礼监礼制总管监制”,中央有两个大字“家令”。 第四十六章 还乡 司礼监礼制总管是王进回乡前,当今皇帝亲自诏封的,上面的两行字也是当今皇帝书写的墨宝一并赏给王进的。这分明就是王进的家仆才有的令牌,可王进的女儿王婉蓉前两天才到自己这里来过。 忽然王六福猛然想起来,今日天亮的时候,锦衣卫来报,说是王婉蓉一行人今日天不亮就全部走了,还给自己留书了一封。 留书上写着是王进病了,让女儿不要进京,赶紧回来侍奉,于是他们就赶紧天不亮就走了。王六福一开始也没当回事,一点也没担心王婉蓉的安危,毕竟几百号护卫在那。只要是没碰到军队,根本就没事。 谁想到山阴县居然也发现了王进的家仆,难道是他们在山阴遭到了不幸?不对,山阴离大同府足足近七百里,就算是他们飞也飞不过去。而且令牌和尸体是昨天发现的,难道自己前两天跟自己亲热无比的侄女是假冒的? 一想到这个,王六福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顾不上跟邱知文说话,直接提笔写了一封信。 不待将墨水吹干,王六福就把信装进了信封之中,叫来一个心腹,道:“十万火急,你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山东,将信交到我大哥王进手里,并且取来回信,快!” 那个亲卫低头领命,拿着信匆匆忙忙离开了。 “雷风你亲自去一趟山阴县,仔细勘察现场,确定那些人的身份,一有消息飞马来报。”王六福紧接着又下了第二道命令,雷风不敢迟疑,急忙带着人走了。 王六福顿了顿又对王直道:“你马上去查查王婉蓉他们到哪里了,并且暂时扣住他们,务必等到我大哥的回信,再放行。” “是。”王直也匆匆离开。 “邱知府。”王六福眯着眼睛看着邱知文,道,“在你的境内发生这等大案,居然现在才报,你这知府也坐到头了吧?” 邱知文冷汗淋漓,颤声道:“这是下官的疏忽,下官一定全力督办此案,还望镇抚使大人宽恕。” 王六福冷哼一声,脸色阴晴不定。 邱知文又道:“大人,这几年来大人虽然不管大同府的琐事,相必也知道,大同府民风淳朴,极少有凶杀案。且境内别说马贼强盗,就连盗贼街痞都屈指可数,一下子出了这等大案,必定另有隐情呀。” 王六福脸色终于放缓,淡淡的道:“那就请邱大人务必督办此案,限期侦破,不然等陛下问起,本官也无可奈何了。” “是,是。镇抚使大人请放心,下官一定调集一府之力,全权查办此案,必然不让凶手逍遥法外,还死者一个公道。” 邱知文跟逃命似的离开了镇抚司,但王六福的心中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联想到这几日连发的天牢事件,王六福的拳头握得关节都发白了。 徐然也一大早给王六福辞了行,带了李武和二三十个锦衣卫并且押送着从天牢里挑选的三百死囚。考虑到锦衣卫的人手不够,这三百死囚都是从地方上转到锦衣卫天牢的,大半是江洋大盗,万一在路上让一两个跑了,那徐然的罪过就大了。 就让李武去五城兵马司借个百十个人,本来以为要受点周折,谁想到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一听说是徐然借人,二话不说给了二百士卒,名义上当然是协助锦衣卫剿灭白莲教余孽。 其实锦衣卫都不是干剿匪的话,正儿八经是五城兵马司的事,不过被王六福一个先声夺主,五城兵马司反而成了协助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两天半才到马邑县境内,马邑县知县早就接到了文碟,就在官道上喝了半天的风等着,一看那么大的排场,这个知县也傻了眼。 尤其是看到徐然赫然骑着马走在中间,一侧跟着李武,后面才是五城兵马司的官兵,这让知县两条腿都打摆子,生怕徐然跟他秋后算账。虽然徐然还是挂着从九品医官的官位,可跟锦衣卫扯上了关系,那要捏死他这个知县还不跟踩个蚂蚁一样简单。 “徐医官,您一路辛苦了。”知县的老脸谄笑的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亲自给徐然拉住了马缰,扶徐然下马。 徐然赶忙道:“怎么敢劳烦知县大人?这位就不介绍了,都是熟人。” 知县菊花般的老脸再度盛开,点头哈腰的道:“下官杨春雷见过李总旗.....” 杨春雷?徐然还是第一次听说知县的名字,以前只管叫知县大人,却不知道名讳,原来他叫杨春雷这般有气魄的名字。 “咳咳,知县大人,李大哥已经升任大同府镇抚司代百户一职了。”徐然咳嗽了两声,悄悄提醒道。 杨春雷听到“代百户”这个词,居然噗通跪了下来,道:“下官不知道是代百户大人,刚才多有冲撞冒犯,还望代百户大人恕罪。” 也不怪杨春雷害怕,锦衣卫中的代百户别说他一个知县,就算是知州也害怕的要死。因为代百户已经有了一个直接执行的权利,对于他们这种官,只要查证属实,直接就能咔嚓之后,再写报告。可以说完全掌握了生杀大权,怎能不让杨春雷害怕。 跪下磕个头没所谓,要是因为称呼没叫对,搭上脑袋那就划不来了。 李武点了点头,倨傲道:“杨大人不必多礼,本官与徐老弟还有要事前往三里沟,杨大人就请回县衙吧,免得别人告状无门呀。” 对于这种下层官吏,李武现在也确实有倨傲的本钱,不止是官职上的不同,关键还有锦衣卫的招牌在那发光呢。 “代百户大人是在笑话下官了,下官在县里背下区区薄宴.....”杨春雷突然一顿,惊恐道,“大人要去三里沟?使不得呀,三里沟才爆发过瘟疫....” “哈哈。”李武哈哈大笑,道:“杨大人难道忘记了徐老弟不成?” 杨春雷一拍额头道:“你看下官这记性,若不是代百户大人与徐医官,下官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说到这里下官还要感激两位大人的救命之恩那。” 徐然心里暗自嘀咕道,这个杨春雷还真会拍马屁,明知道李武就是靠三里沟的瘟疫明面上升的百户,这样一来更坐实了李武的功劳,又赢得了李武的好感,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第四十七章 煤矿产出 客套话说了一阵,杨春雷都奉承到这个地步了,李武也不好意思推脱了,就直接言明先去三里沟剿匪勘察,晚上去赴宴。 杨春雷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们去三里沟另有企图,但一看到队伍中那三百穿着囚衣的犯人。他哪敢多问,说不定那三百穿着囚衣的人大部分都是他的上官。 又拍了几句马屁,杨春雷很识趣的带着人先返回了县里。徐然等人则押送着犯人一路直接进了三里沟。 趁着天没黑,李武让领兵的两个百户在里正的带领下来到了那口枯井周围,然后安营扎寨,建起了一个简易的营房。并且将周边都封锁了,弄得飞鸟不过。 布置完这一切,天都快黑了,徐然也担心家人,就先一步回到了徐家,而李武则跟徐然一起进了县城,不过他住在了县城的官驿。 徐然一回到家,难免又是一阵欢喜。因为下午的时候,知县回来之后,就亲自到了徐家一趟,问寒问暖,又亲自送来了一些礼物,说是徐茂金对马邑县的贡献很大,官府奖励的。 直到徐然回到家,才知道根本不是官府奖励的,而是冲着自己这个儿子来的。徐茂金自然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嘘寒问暖之后,徐然就看到了他走之后的一封信。那是他那个舅老爷杨涟写的,通篇的严厉措辞,意思就是你丫的不懂医术,就别跟人家看病,害人害己。还说自己请了个京城的医生,随信过来帮徐然擦屁股。 当然被另一个仆役截住了,听说主薄的病已经被徐然治好了,那个医生就连京城都没出,就回去了。 徐然看到信,还是不由得松了口气,幸亏杨涟的措辞很严厉,要不然还真麻烦。这样应该不会被东厂的人注意到,就算不被那么早注意到就好,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一家人欢喜过后,徐然还提到自己的婚事,女方具体的不知道,但绝对是显贵之后。为了不被家人起疑,说是知府大人亲自介绍的。这免不了又是让裴氏高兴的合不拢嘴,当即就要去大同府下聘。徐然好说歹说,这才稳住了二老。这时知县就又亲自去请徐然赴宴,当然还顺便邀请了徐茂金。徐茂金当然不会去,徐然就跟着知县一起去大吃大喝了。 一夜无话,徐然跟李武都喝得酩酊大醉,尽兴而回,徐然也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李武就叫上徐然去了三里沟,徐然看了那口枯井,不由得心中发喜。枯井不深不过才五六米,居然就能够看到黑乎乎的煤炭。 这比徐然想象中的还要容易些,当下徐然就下达了第一个命令,那就是铲地皮,平面挖出五六米的深度,徐然的目标就是把这里弄成一个露天煤矿。 不过徐然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里附近都是耕地,而且麦苗已经很高了,这样一铲地皮,麦苗就全毁了。徐然想了想就找自己的老爸商量,想借个几百贯周转一下。儿子这么有出息,在大同府的一把手面前混得风生水起,区区几百贯徐茂金都不再犹豫的。 有了几百贯,徐然把里正叫来,交给了里正三百贯,表示是对百姓们的补偿,让百姓领钱。这个消息一出,三里沟的百姓们纷纷跑到徐然这里来磕头。以前当官的说征地就征了,根本不管百姓死活,现在的补偿款居然比种几季的庄稼收入都高,怎么能不让这么百姓高兴。 尤其是枯井那一块的地,因为有煤矿的原因,粮食的产出低的发指。但地已经种成熟地了,丢了可惜,种了不值,反倒是徐然把这块地一征给百姓们也算造福了。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因为有官兵在旁压阵的原因,三百死囚没一个敢偷懒,而且徐然也不是没有人性化。馒头可着劲让那些死囚吃,为的就是有力气干活。 连有些家中存粮少的老百姓也主动问要不要帮忙,不为工钱,只要管饭就行。看着死囚们一手拿着两个馒头,使命的往嘴里塞,这些老百姓也是羡慕嫉妒恨。 徐然当然是同意了,专门划开了区域,分别作业。这样效率就更高了,三日的功夫,方圆一里的露天煤矿成形了。看到这么多煤,徐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立刻将开荒的任务交给了当地百姓,死囚专门负责挖煤。不出几日的功夫,足足挖了五万担煤由徐然亲自押送,送到了大同府的兵部锻造司并交上了编制好的花名册。 锻造司的管事知道徐然跟洪掌柜的事,哪敢怠慢,立刻就着人清算,不出半日功夫,就将整整九万贯的银票塞到了徐然的手里。纵使知道煤这个时期价格高,却没有想到这么高。五万担居然卖到了白银九万两的天价,简直是一本万利。 怪不得王六福一听大概有二十万担的时候,眼睛都直了,简直就是太暴利了。徐然拿到银票第一件事就是分红,按照约定给王六福跟王直分别进行了分红。王六福接到银票的时候,差点没有从椅子上摔下来,这辈子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多钱。 本来以为徐然说的是件不靠谱的事,没想到白花花的银子,这么快就拿到手了,而且徐然还明确的说,之前的估计有误,应该不低于五十万担。 这下王六福坐不住了,这种生意是好,可太招眼了点,必须多方打点才行,不然的话很容易被别人抓到把柄。 只要把银子都打点出去,自己手上留得虽然少了点,但却很安全,关键的时刻还是有人能当替罪羊。当然这么好的事,王六福第一个想到了邱知文,不为别的,因为已经查明了山阴县的事。 死在山阴县的都是王进的家仆而且还有货真价实的王进的女儿王婉蓉,而之前来的那个王婉蓉在出城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王直发动了锦衣卫所有的眼线,只抓到了几个小鱼。那些小鱼的身份也很容易查,都是镖局的人或者是江湖游侠,被人雇佣来保护那个小姐的。 这件事自然让王六福大怒,下令全力督查,并且着人画了那个王婉蓉的画像,编造了个人神共愤的罪名,天下缉拿。 话说也有喜事,徐然被保举御医的事也尘埃落定,太医院特意颁发了正七品的官碟和全套的官服,随着一纸公文送到了王六福手中。至于报到的事没说,意思大概就是你高兴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反正来了也是个闲人,有你没你都一样。 第四十八章 水妖现 天色朦胧,犹如被黑纱遮掩,天上下起了了细雨。路上的行人来去匆匆,店铺的老板伙计则个个脸色忧郁好似天气一般。这个集镇上的路太差了,他们只能暗自祈祷雨不要下得太大,不然的话路上全是泥泞,又得好几天没生意做了。 一个有些瘸的老者匆匆走进了一家客栈之中,店小二看到老者急忙站了起来,满脸的堆笑道:“哟,老管家您回来了?” 老者憨厚的笑了笑,点了点头,就匆匆上楼了。这下雨天生意不好,作为店里的大主顾,掌柜的再三交代,一定要让店小二伺候好点,免得人家去其他店里。 老者走到二楼,在第三个房间门口停住,敲了敲房门。屋内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请进”,老者推开了门,急忙走了进去。 屋里坐着一个瘦弱的公子哥,还留有两撇小胡须,若不是身体单薄了些,一定让不少的待字闺中的少女为之疯狂。因为那脸太漂亮了,漂亮的让女人都为之嫉妒。 “牛叔,回来了,上面有什么指示?”这个公子哥一张口居然是女子的声音,若是王六福在场,一定会惊得掉了下巴,这声音明明就是那个王婉蓉的声音。而老者正是跟马三牛四接头的水牛,这个公子哥的身份则就是忠义门天水堂的堂主水妖了。 水牛点了点头道:“堂主,门主来了消息,让我们先去景州完成一个任务,结束后立刻返回京城,另有新指令下达。” 水妖笑了笑,道:“好,景州的任务急不急?” 水牛直言道:“不算很急,但对方开的价很高。我们在大同府任务失败,门主大发雷霆,尤其是阎罗堂三大高手的损失及各种开支的损失都不小,门主虽然没有催促我们,但属下觉得还是尽早赶到为好。” “大同府的任务失败,怎么能算到我们天水堂身上?”水妖撇着嘴不满的说了一句,随即笑着道,“牛叔,你的伤不碍事了吧?” 水牛苦笑着道:“我的伤不打紧了,不影响任务行动。一到大同府就遇到这种倒霉事,那马三就是个蠢货,居然把接头地点弄到官营酒楼。还说什么灯下黑,这下好了,灯下是比较黑,黑得连牛四都搭进去了。” “呵呵,牛叔就别说了,人家阎罗堂都损失了三员大将,若是让阎罗王听到,不把鼻子气歪才是件怪事。阎罗堂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在就剩下判官跟修罗能拿出手了,他老人家可经不起刺激了。不过若不是阎罗堂损失惨重,恐怕刑州的任务也轮不到咱们天水堂吧。”水妖抿着嘴笑道。 水牛点了点头道:“确实是,景州只是个穷地方,判官跟修罗都接了比较远的任务,一时半会回不来,要不然也确实轮不到咱们天水堂。不过这些年大头都让阎罗堂的人拿了,喝了那么多年的汤,也该咱们咬回肉了。” “那好,事不宜迟明天我们就动身。”水妖又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盖着官府大印的榜文,笑着道,“你看给咱们弄的罪名,啧啧....杀人越货,抢劫屠村,纵容部下**掳掠.....真是人神共愤呀。” 水牛不以为意的笑着道:“一张脸而已,让他们找去。” 水妖耸了耸肩膀,道:“要是我说,那是我的真面目呢?” 水牛瞬间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水妖。 “看把牛叔吓得。”水妖咯咯一笑道,“真亦假,假亦真,连门主都不知道我的真面目,他们能抓得到我们吗?” “只是我一直很好奇,我们在大同府的计划那么周密,是什么人能有那么大本事顺藤摸瓜,把我们门主精心布置的计划都破坏了,这个人,我还真想见见。” “啊嚏” 手中的酒杯晃了晃,徐然揉了揉鼻子,怎么突然之间就打了喷嚏呢? 王直一杯美酒一饮而尽,笑着道:“贤弟好福气呀,肯定是被人朝思暮想,让愚兄猜猜是谁?莫不是贤弟还未过门的那个.....嗯?.....哈哈” 徐然笑着道:“大哥你就别取笑小弟了,想起那晚的事,小弟都忍不住汗颜,千万别提了。” “哈哈。”王直大笑一声,低声道,“贤弟可得透漏一下,婚期是哪一天,以前大哥不敢说,现在嘛,托贤弟的福,腰里有点干货,一定要给贤弟封一个大红包。” 徐然苦笑着道:“我也不知道,快了吧。” 王直一脸的了解了解,又笑了笑给徐然倒上了一杯酒。 徐然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低声道:“大哥,这两天我一回到大同府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似乎有事发生了?发生什么事了?” 王直爽快的道:“这没什么瞒你的,以前的时候东厂的番子在大同府弄了几个秘密暗点,说是秘密,其实还不都在我们眼皮子低下。以前的时候,没撕破脸,都是为皇上办事,镇抚使大人也就没理他们。但这一撕破脸,还哪有他们的好日子,这几天哥哥把他们一窝端了。” 随即又低声道:“说来还是托了老弟的福,雷风被调过去办案了,郭荣因为付术的事被调到保定府了,这抄窝的事就交给大哥了。啧啧,你是不知道那群番子都是富得流油,大哥也趁机发了点小财。” 徐然皱了皱眉头,道:“这样一来,不是把魏忠贤彻底得罪了?魏忠贤经常在陛下身边,万一添油加醋的说起这事,岂不是让陛下反感?” “切。”王直不屑的道,“当年移宫案的时候,魏忠贤不知道猫在哪个角落刷马桶呢,仗着陛下对他的宠信,这两年才开始作威作福了,以前哪有他的事。就算宰了他的人,那又能怎么样?等大总管从青州回来,镇抚使大人便会联合大总管......” “等等......”徐然突然大惊失色,道,“大哥,你说什么?大总管去了青州?什么时候去的?” 王直一愣,道:“贤弟怎么了?大概是几日前吧。本来镇抚使大人也把你推荐给大总管,帮他看看他的腰疾,却不想大总管去了青州视察,大概要月余才能回京。” 还月余,等月余回京,那回来的就不是活人,而是死人了。 徐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现在跟王六福走得那么近,只要王安一死,王六福孤掌难鸣,很快就会被魏忠贤整死,那自己绝对是死路一条。 第四十九章 王六福的安排 来不及跟王直解释,徐然几乎的疯一般冲出了酒楼,直奔大同府镇抚司而去。王直也吓了一跳,徐然这般失态,肯定是出了大事,他也急急忙忙跟在徐然身后,一前一后的进了镇抚司。 王六福正在用餐,他的身体不好,饭量也很小,菜式也很简单。忽然听到外面有喧哗的声音,王六福眉头一皱,呵斥道:“刘四,外面什么事?” 那个叫刘四的锦衣卫急忙探了个脑袋,道:“镇抚使大人,徐御医说是有要事求见,属下说您正在用膳,让他稍后再来,可徐御医不干,非要现在见您。” 王六福神色如常,放下了筷子,淡淡的道:“既然徐御医有要事,就让他进来吧。” 刘四不敢怠慢急忙让徐然进去,徐然前脚进去,王直随后就到。只是徐然已经进去了,王直倒是不好意思再进去,就在外面干等着。 “徐然,吃过饭没有?没有的话,就一起吃吧。”王六福微微一笑,让徐然坐下,身后侍候的侍女,急忙出门而去想必是拿碗筷去了。 徐然环顾了一圈,悄声道:“镇抚使大人,下官有要事,还请大人立刻避让左右,否则恐有性命之忧呀。” 王六福暗自一凛,他从未听到徐然有过这般失态,以为是煤矿的事情有变化,急忙让周围的人都出去,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徐然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王六福倒也不怕徐然对他不利。 见房门又重新关好,王六福也还开口,徐然急忙道:“镇抚使大人,王安大总管是不是去了青州视察?” 王六福点了点头,这件事只要是宫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不算是什么机密,徐然知道这件事,王六福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王安大总管这个时候去青州,有性命之忧呀。”徐然一拍额头,故作叹息道。 “什么?有性命之忧?”王六福明显不信,讶然道,“徐然,你大概不知道,义父大人出行虽说次数不多,却也有十几次了,由羽林卫亲自护送,怎么可能有性命之忧?” 徐然急忙道:“实不相瞒,镇抚使大人下官的恩师昨日突然传书于我,说是他夜观星象,见帝佐星黯淡无光,且凶气冲天,凶煞之地是为北方。恩师连夜卜算,得知帝佐星必然陷入青州,于是就传书给下官,若是有下官的亲眷万不可去青州。” “恩师这个人不但精通医术,更是精通于占卜之术,能观前世断古今,他说有危险那必然是有危险呀。” 王六福听到这话也不仅脸色一沉,徐然的医术他是知道的,连金针渡命这种绝世医术都会,那他的师傅定然是大国手及大能之人。 但徐然说出这番话,也让他疑惑重重,甚至有些难以理解。毕竟大明朝的时候,占卜之术基本上可以断定成牛鬼蛇神了,宫廷之中无非就是用占卜装装脸面而已,真正的话,已经没有人信了。 徐然又趁热打铁道:“其实下官也觉得王安大总管出巡之事很有问题,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出巡。若是那边的人趁机对大总管不利,那大总管可是防不胜防呀。” “他敢?!”王六福当然知道徐然指的是谁,不由得拍案而起,勃然大怒。 徐然继续煽风点火道:“他有什么不敢,连收买杀手刺杀镇抚使大人这种事他都敢,还有什么他不敢?他之所以不敢明面上针对大人,只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那就是因为有大总管在,若是大总管有意外,那.....” 徐然不用说,王六福的脸色就变了,王安一死,他就死定了。不用说多的,就单是对食寡妇那一件事,魏忠贤就能把他整死。那件事不要不摆在明面上,谁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可要是在桌面上,罪名也是很大的。 不管徐然说的是对是错,魏忠贤能收买他手下的锦衣卫对他动手,就能够想办法混到王安身边刺杀王安。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王六福来回走动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大喜道:“我怎么把七弟忘记了?有七弟在,谁也别想动义父一根汗毛。” 七弟?徐然忽然想到王六福还有个义弟,名叫王七禄,话说也是一等高手,被王直都说神了,只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王六福快速离开了房门,徐然紧跟其后,王六福又顺道叫上了王直,三人一起到了书房。王六福提笔快速写上了两封信,交给了王直,异常慎重的道:“这两封信一明一暗发十万火急,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化州。” 王六福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一封信,对门口道:“让曲百户立刻来见我。” 接到两封信的王直不由得心里打突,这徐然到底是给王六福说了什么大事,也太恐怖了吧。徐然不知道这个曲百户,但王直可是知道。这个曲亮虽然只是百户,但不归他们三个副千户管,直属王六福。 平常王直都见不到曲亮,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也跟他了解不深。只知道曲亮以前也是大内侍卫,王六福对他有救命之恩,生同再造,对王六福可谓的忠心耿耿。而且他们三个副千户就算是联手也打不过这个曲亮,完全是大同府的第一高手。 所以王直一直猜测,曲亮就是王六福的侍卫头子,别看平常看不到,但暗地里说不定就盯着你,若谁有异动,他绝对会第一时间拿下谁。 也行印证了王直的猜测,曲亮很快就出现在了王六福跟前,他面目平常,没有任何的出彩之处,而且身材也不算很高大,属于那种扔到大街上就没人注意的那种人。 但却给徐然一直强烈的危险感,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被他看一眼,就仿佛被毒蛇盯上一般,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委实让人不敢轻视。 “你亲自带上几十名最信得过的锦衣卫,带上这封信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追上义父,将这封信亲手交给义父,并且在他身边保护他,一直到回京,务必寸步不离。” 曲亮没有说任何话,将信封装进了怀里,扭头就走。 第五十章 魏忠贤 富家公子斜躺在摇椅中,看着手中的纸条,不由得晒然一笑,轻声道:“还好王六福不算蠢,识破了我们的一部分计策,要不然咱们就白忙活了。” 恩叔也点点头,道:“是呀,真是天助主人。没想到王安居然被安排到青州视察,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要是当初杀了王六福,反倒是白白便宜了魏忠贤。” “王安一死,他的那些义子必然群龙无首,被魏忠贤逐个击破。”富家公子缓缓闭上眼睛,笑道,“王六福迫不及待的报复魏忠贤,已经把大同府上下清洗了一遍,这会魏忠贤只怕第一个想拿王六福开刀了。” 恩叔想了想,在旁躬着身子道:“要不要跟他们联系一下,王安为人虽然公正秉直,但他的义子都身兼要职。王安一死,把他们收拢过来,对我们也是一大臂力。” “不用。”富家公子冷笑一声,淡淡的道,“他那些义子虽然品性相差很多,但有一点他们跟王安都是一个样,那就是一样的忠心,对当今陛下没有丝毫的异心。今天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就让魏忠贤做大吧,没关系,有句话说得很好,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爬那么高,摔下来一定会很惨。” 一只信鸽划破长空,径直飞到了恩叔的肩膀上。富家公子跟恩叔都是一愣,他们对情报系统有着严格的约束,非十万火急,绝对不会直接过来报信。 恩叔取出信鸽腿上的竹筒,只见上面有寥寥四个字,上面写着“行动失败”。 恩叔的脸色一变,急忙交给了富家公子。富家公子看了一眼字条,随后丢进了旁边的火盆中,火焰将纸条瞬间燃为灰烬。 “他命不该绝呀。” 富家公子站起身来仰天长叹了一声,转过头冷冷的道:“参与这件事的,明日天亮之前全部消失,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迹。恩师,其他人我不放心,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吧。” 紫禁城,自明成祖迁都北京之后开始兴建,一直至永乐十八年建成。期间征用劳力三十万于众,历经十四年方才完工。足足由870座建筑和8700余房间组成,纵横交错金碧辉煌。 这里是普通平民的禁地,纵使一些官员一辈子也不见得进一次紫禁城。紫禁城的城墙高达十余米,夜间从外向里面望,皇宫中一片漆黑,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让人畏惧而胆寒。 就在这幽深的皇宫之中,一个位处于皇宫中央的小院落中却是灯火辉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大内侍卫布满了整个院落。 房间之中,一个长相有些猥琐的中年人斜着身子坐在中央的椅子上,他的下方左右两排坐着不少的太监,还有武将和文官打扮的官员,不过他们都是个个端坐在侧,神情严肃。 “怎么了?都哑巴了?”中年人声音的很细,有种软绵绵的味道。 看着下面依然没人开口,中年人冷哼了一声,道:“你们不说,咱家说。哼,古语有云食君那个什么...忠君...呃....呈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坐在左排第一位的年过三十出头模样颇为俊俏的文官,站了起来,侧躬着身子,低声道:“义父,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恩,对。”中年人赞赏了看了一眼那个文官,接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们可都吃着朝廷给的饷银,可你们都忠君之事了吗?今天下午,皇上在御花园居然险遭刺杀,若不是咱家的两个小子给皇上挡了暗箭,这会你们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吗?” “客光先,你身领锦衣卫指挥同知兼羽林右卫指挥使,这刺客是怎么进的皇宫,你不打算给咱家一个交代吗?”中年人斜着一双小眼转向了右排第一位的年轻武将身上。 客光先大约也是三十多岁,生得高大魁梧,仪表堂堂。听到中年人的话,他的脸色不由得一变,谄笑着道:“姐夫....” “恩?”中年人不怒自威。 客光先急忙变了称呼道:“千岁爷,不是我不尽职,皇宫的守卫一直都很严谨,我今日当值的时候,亲自全部看过一遍,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这刺客是怎么溜进来,又大模大样溜走的,我可就不知道了。” 不用问这个中年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魏忠贤了,敢称九千岁的太监,历朝历代也就仅此一人而已。 魏忠贤小眼一眯,冷哼了一声,道:“这么说,你这羽林右卫指挥使白当了?” “那倒不是。”客光先大声道,“千岁爷有所不知,据我所知,刺客是从西华门进的皇宫,刺杀失败后又大模大样从西华门走了出去,我带人追缉的时候,还遭到金吾左卫的无理阻挠,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金吾左卫.....金吾左卫的指挥使可是汪道中?”魏忠贤沉吟了一下道。 崔呈秀站了起来,道:“是的,金吾左卫指挥使正是汪道中,乃是世袭的金吾左卫指挥使,虽然汪皇后已病逝多年,但终究跟陛下是亲戚......” 魏忠贤一拍椅子扶手,道:“就他了,光先,咱家知道你跟这个汪道中脾气不对路,但举贤不避亲,举恶也无需避嫌。今晚写封奏折,明日转呈给陛下,这个案子就由东厂来查。” 说完又扫了一眼左排坐着的一干太监,那些太监纷纷点头,知道该怎么做了。 “行了,今日就这些了,都回吧。光先,呈秀留一下。” 其他的人如蒙大赦,纷纷知趣的快速退了下去,只剩下魏忠贤,崔呈秀和客光先三人。 “光先,你跟咱家说实话,这件事有没有你的份?”待人都退了出去,魏忠贤极其郑重的问道。 客光先连忙喊冤道:“千岁爷,你可冤枉我了,我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出这等逆天之事呀,真的不关我的事。” “是吗?”魏忠贤冷笑一声,似有所指的道,“光先,有句话你记好喽。咱们能有今天全是因为皇上的信任,若是皇上没了,咱们也就没了,你懂吗?” “懂,懂。”客光先的脑袋跟小鸡啄米一般。 “呈秀呀,你怎么看?”魏忠贤根本就不指望客光先,而是问崔呈秀道。 崔呈秀想了一下,道:“义父,孩儿倒是觉得,这件事不难猜测,只不过难就难在证据上罢了。” 第五十一章 崔呈秀的推测(求收藏!) “哦?”魏忠贤大喜,道,“呈秀已经知道是谁了?快说来听听。” 崔呈秀急忙道:“义父不妨试想一下,若是陛下突然驾崩,谁获益最大?” 魏忠贤想了想,道,“陛下若是驾崩,本应陛下子嗣继承。可张皇后去年意外堕胎,陛下没有子嗣,同样陛下也没有兄弟....啊!.....是他!” “对,肯定是那位。”崔呈秀道,“东林党的人是拥护陛下的,纵然陛下对他们有成见,但那群酸儒也做不出这种事,就算是做了,他们也没有好处。那个杨涟就不说了,就是一根筋,可叶向高,孙慎行一流家眷名下产业众多,若有大变,显然对他们很不利。除了东林党,就属王安那边了,王安当年为了救陛下,可是差点丢了命。就算现在被发配到青州,虽然把司礼监掌印职权交了出来,可名头还在,不可能对陛下不利。” “那就只剩下他了,那位看似不理朝政,整日闭门居府,连门都不出,但呈秀却觉得他所图不小,毕竟陛下还年轻,他熬不过陛下的。” 魏忠贤点了点头,皱着眉头道:“可得有证据才行,别的的事我们看着办就行了,可这毕竟是皇亲国戚,就是这种猜测,根本不会让陛下相信。” 崔呈秀这才道:“这就是孩儿之前说的,证据难找。若是孩儿办这种事,这会凡是跟这事有瓜葛的人,恐怕都已经消失了。” 崔呈秀的话音未落,忽然一个太监在门口高唱了一句“报千岁爷”,魏忠贤让他进来,那个太监跪倒在地,道:“千岁爷,小六子不见了,要不要安排人找找?” 魏忠贤奇道:“哪个小六子?” 那个太监道:“是御用监的小六子,今天傍晚的时候还在,刚才奴才找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了。这可怎么办?陛下明日要造木鸟,木鸟的材料可一直都是小六子在管。” 魏忠贤与崔呈秀对望了一眼,果然来了,那个小六子很明显已经被杀了。这还找什么找,魏忠贤点了点头,道:“咱家知道了,你想办法再安排一个人吧,那小六子怕是找不到了。” 那个太监没敢吭声,低着头赶紧退了出去。 “御用监?为什么是御用监?”崔呈秀喃喃的嘟囔了两句。 魏忠贤眼中的精光一闪,冷哼道:“还能为什么,御用监经常出宫采买,也只有他们才能把杀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进宫里来。下手够快的呀,只是别让咱家抓到你的把柄。” “光先,你立刻安排羽林右卫,自今日起,皇宫的守卫再加一倍,但凡是出入宫中的侍女太监嫔妃,没有咱家的手令,全部彻查。” 客光先领命急匆匆的走了,很快就消失在小院之中。 “呈秀呀,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吧。”魏忠贤和蔼的对崔呈秀道,崔呈秀可是他的第一心腹,当年崔呈秀郁郁不得志,被东林党的人压迫的抬不起头来,还是魏忠贤拉了崔呈秀一把,让他有了施展才华的地方。崔呈秀对他忠心耿耿,而魏忠贤也极为器重崔呈秀,完全当崔呈秀是他手下第一军师。 崔呈秀没有离开,看了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道:“义父,刚才孩儿当着客光先的面,有些话不便多说。若是说嫌疑,夫人也有很大的嫌疑。” “夫人?”魏忠贤眉头一皱,低声道,“可这样,对她没什么好处呀?” “怎么没有?”崔呈秀低声又道,“今日皇上被刺之事,只有我们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若是皇上不测,夫人肯定会要求义父秘不发丧,反正皇上都一年多没上朝了,瞒个半年几个月还是可以的。” “而且,孩儿也发现,客光先经常出入**,有一次孩儿恰巧见到他急匆匆从梅贵妃的房间里出来......” 魏忠贤一惊,失声道:“梅贵妃?可是夫人引荐入宫的梅贵妃?” “正是。”崔呈秀悄声道,“皇上贪得奇淫巧术,不喜女色,也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封了梅贵妃为贵妃,但却没去过两次,倒是客光先经常去.....这肯定是夫人有意纵容的,万一他们鼓捣出点什么,对义父可就不利了.....” 魏忠贤不是笨人,怎么会不懂其中的关联。那客光先跟梅贵妃有奸情,万一梅贵妃身怀有孕,皇上又恰巧一死。这样以来,魏忠贤必然会被当做替罪羊给推出来,那满朝的文武还不把为魏忠贤的皮给扒了。 魏忠贤一死,而客巴巴再一宣布梅贵妃有孕,怀上了龙子。自然可以以皇子年幼为名由梅贵妃听政。有了之前杀魏忠贤之举,朝中大臣自然是感激梅贵妃,这样一来,只要梅贵妃听政之后,这天下就是客巴巴姐弟的了。 想通了这一关节,魏忠贤反而觉得这个推测是最容易成立的,就算是那位,也不能让御用监的太监说失踪就失踪,客巴巴显然比他更有这个本事,也更容易指示那个小六子为她办事。 “呈秀,你把汤御医叫来,咱家身体有点不舒服,让他来看看。” 想怀上冒牌的龙种,也不问问咱家愿不愿意?既然你们有这个想法,咱家就绝了你们这个念头。魏忠贤心里暗自冷声道。 接到了御医的官碟和官袍,徐然当然想迫不及待的进京,只要能见到传说中的木匠皇帝朱由校,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徐然已经明白,就算是王安在青州不死,自己改变了历史的车轮,魏忠贤一定会想办法再整死王安。 与其束手待毙,还不如趁缓出的这段时间,主动出击。 想了又想,自己一个文弱书生,到了京城那浑水潭里,得有点傍身的东西。一拍脑袋,自己傻呀。好歹是受过军训,也闭着眼睛拆过枪的人,以大明朝现在的锻造技术,弄把山寨版的短支汉阳造问题应该不大。 于是连夜画了图纸,并且标注了配件的尺寸,跑到了大同府锻造司。锻造司的主事姓赫,名叫赫明。他看到徐然又登门,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亲自接待。 徐然说明来意毫不客气的拿出了图纸,交给了赫明,赫明一看只是些小玩意,虽然他弄不懂这些是干嘛用的,但还是给徐然拍了胸脯说,除了尺寸要求精细些,其他的一点问题都没有,让徐然两天后来取。 徐然大喜过望,当然想到了子弹的事,就问他能不能打造钢珠,并且说了自己要的大小。赫明更是哈哈大笑,说自己锻造司有很多废料,只是刻个模子的事,不费什么功夫,而且要多少有多少。 第五十二章 又见张焕(求收藏) ps:晋忻的打赏,谢谢!! 从锻造司出来,徐然去了一趟洪掌柜那,涓儿的身体经过十多天的调理,生理上基本上恢复了正常,气色也越来越红润,人看得也水灵了许多。而就在涓儿的苦苦哀求之下,洪掌柜终于同意让徐然给她看病。 洪掌柜的病情跟涓儿差不多,唯一有些区别的是,洪掌柜的**看似没有什么不妥,但内部有些畸形。常规的治疗方法也可以起到作用,但今后洞房怕就有问题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洪掌柜既不做正妻,也不做妾。只是默默的做徐然的女人,不求任何名分的事实。徐然当然不能让这个妖娆的女人只能看,不能碰,为了今后的幸福生活,徐然也同样先采取了常规治疗,能积累的淤血排尽,才给她进行一次小的手术。 虽然中医出身的徐然没有做什么手术的经验,但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矫正手术,以现在的条件也能勉强达成,徐然起码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对于羞涩的涓儿,徐然大占便宜算是一种享受。可是对于洪掌柜,徐然不想着占便宜也是一种痛苦。这些年洪掌柜不知道怎么学的,每一点反应都销魂入骨,让徐然恨不得把她就地正法。 可是她是病人....她是病人....徐然只能这么不停的安慰自己。 忙活了一整天,快到傍晚的时候,徐然突然接到了一张请帖,居然是大同府参知事叫陈亮的生辰,今晚在富贵阁设宴,请徐然参加。 那个陈亮,徐然一点印象也没有,不知道在翠闲居的时候有没有一起喝过酒。但人家把请帖都下了,要是不去,也免不得失了礼数。当即便请一个锦衣卫帮忙给置办了礼物,毕竟这套路数他也不熟,万一买了忌讳的东西,那就不好意思了。 给徐然置办礼物的锦衣卫看到徐然出手都是五十贯,高高兴兴的去置办了礼物,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跑了回来,看他一脸奸笑的模样,八成是要了人家的东西,一文钱都没给。 徐然也不管这么多,毕竟他只是个医官,没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这些当官的,给你面子把你当根葱,但自己可别千万以为真是根葱。这是万古不变定理,除非你真的位居高位。 富贵阁徐然也的第一次来,既然敢名叫富贵阁,那装修确实气派,虽然没有翠闲居的优雅,但也是金碧辉煌,颇有一副暴发户的模样。徐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有很多人在送礼入内了。 不过徐然望了一下,大部分都是些低层的官员,品阶都不高于六品。也难怪,一个参知事不过七品,只不过是知府的秘书,可能就是跟领导熟点,对六品以下的官员有威慑力,但六品以上的官员也犯不着来。 “哎呀,徐御医,您亲自来了,真是让下官感激不已呀。”陈亮老远就看到了徐然,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连忙让人接住了徐然的礼物。 徐然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也是七品,而且还是医官,让平级的陈亮自称下官,还真有点不适应。 “陈大人哪里话,今日可是你的寿辰,小弟若是不来,岂不是又要跟兄长失之交臂了?”徐然不知道自己怎么称呼,所幸不打官腔,给陈亮称兄道弟起来。 陈亮大喜过望,别人不知道,他陈亮可是知道徐然的能量。且不说徐然是王六福身边的红人,大同府镇抚司来去跟回家似的,暗地里还有锦衣卫保护,就是马上新婚的妻子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将来徐然的前途就不能用无量来形容,可谓是一飞冲天。 能跟这样的人别说称兄道弟,就算是自称晚辈都值了。 “徐大人.....您这话说得......”陈亮刚刚才张开嘴。 徐然急忙打断道:“陈兄,你如看的起小弟,还望以兄弟相称。” 陈亮也不做作,忙道:“既然贤弟这般说,下官也就斗胆称一次愚兄。其实贤弟能来就好了,还这么客气干嘛,快快里面请。” 周围的官员都诧异的看着徐然,知道一些内幕的官员,都知道徐然是王六福身边的红人,纷纷过来打招呼。不知道的则争相询问,一打听之后,也慌忙不迭的跑过来套近乎,一时间差点让人忘记了这里陈亮才是主角。 只有一人身着快褪色的官服,坐在桌边,一脸不屑的冷眼看着众人过去拍马屁。一个同僚拍完马屁回来,见他还在那坐着,低声道:“张大人,你怎么不去见见那位锦衣卫的红人?” “哼!”那人神情中满是不屑的表情,淡淡的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张某喜欢的是那些为百姓做实事之人,对于只会须溜拍马及鱼肉百姓之徒,张某也只使其为路人。” 同僚听到这话,脸红一阵白一阵,忽然变得铁青一片,一拂袖扭头就走,坐到了其他的桌子上,很明显给他划清了距离。 那人也不以为意,这些年的官场生涯他早就不像以前那般生涩,纵使这样走到哪里,依旧是显得格格不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咦,你不是.....张焕?” 张焕一愣,听声音似乎觉得有些熟悉,抬头一看,给他打招呼的竟然如众星捧月的锦衣卫红人,可看到了徐然的相貌,张焕一下子站了起来。竟然大步走到了徐然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恩公,焕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说着扑通扑通连磕了三个响头。那个跟张焕说话的同僚不由得把下巴都掉了下来,心中暗自腹诽,你丫的还不拍马屁,看来是深藏不露呀,拍起来简直是惊天动地,一下子把我们都比了下去。呸,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刚才你不是说得很高尚吗? 徐然急忙把张焕扶了起来,道:“张大人无需如此,当时之事碰到任何人都不会袖手旁观的,你这样可折煞我了。” 张焕起身之后,冲着徐然道:“恩公,你救命之恩焕铭感五内。但焕听人说,恩公成了锦衣卫的红人。听焕一句劝,恩公大才,若不贪得荣华富贵,肯悬壶济世,这世间又会少了许多的生死离别,此乃大德。若是助纣为虐,即使救得焕一贱命,也为焕所不齿。今日本就为恭贺陈大人生辰而来,而情谊带到,焕不便久留,还请恩公务必多多思量。” 说罢,不待徐然等人挽留,拂袖大步而去。 第五十三章 蒙公子 这个张焕倒是挺另类的一个人,李武说他是东林党的人,就是不知道东林党的人都这样。不过锦衣卫对东林党都有成见,徐然当然也知道,文官看不起武官,武官仇视文官,锦衣卫对东林党的人没成见才是件怪事。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人忘记了,在座的大小官员给徐然打过招呼后,就被陈亮拉走了。其他的官员也没人吭声,像徐然这样的肯定是包间,说不定包间里都有不愿意露面的大人物。 这些老油条猜的都不错,陈亮确实给徐然领到了一个雅间门口。 “贤弟呀,你可别介意,愚兄也是受人之托,还请到房中用餐,有位贤弟的红颜知己想要见见贤弟,稍后愚兄就亲自给贤弟请罪。” 刚到门口,陈亮就赔笑着解释了一番,徐然听到后,感觉有点纳闷。红颜知己?我有什么红颜知己?难道是绿莺?也不对,绿莺只是一个风尘女子,怎么可能让支使陈亮? 不管怎么说,都到门口了,徐然也没道理不进去。反正外面不知道多少眼睛在盯着他,安全什么的徐然一点都不担心。 房间中布置的古朴生香,颇有一些雅然的味道。这个房间不小,用一扇屏风一分为二,屏风后就是酒桌,已经上好了酒菜。透过屏风,徐然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 徐然大大方方的走到了桌前,转首一看,居然还真是熟人,就是自己以一首词请出来的王婉儿。王婉儿今日穿着并非那日的舞衣,而是一袭绸衣,暗红色打底,一圈金色莲花灼灼生光,衬得王婉儿无比的雍容华贵。 “原来是王小姐,不知道王小姐怎会有如此雅兴,这般来请在下?”徐然冲着王婉儿微微一笑,主动坐在了桌前。 “公子见谅。”王婉儿淡淡施了一礼,浅笑道,“谁不知道你家中的那位凶名?若是小女子敢单独相请,婉儿纵然有少许薄名,恐怕也是吃罪不起。” 徐然晒然,被洪掌柜揪着耳朵出去那件事,估计整个大同府都知道了。他耸了耸肩,笑道:“王小姐,何止是少许薄名,连陈亮大人都甘心为小姐所驱使,那就不是一般人了。” “公子说笑了,小女子哪有这本事,只是这两日恰巧遇到一故人,听闻公子大才,又听到绿莺为公子倾心一事,觉得很是好奇,这才想到陈大人刚好今日过生辰,所以就请公子来小叙一番。” 徐然心中骇然,这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到了大同府?听王婉儿这口气,敢情陈亮不是今天的生辰,只是别人借他的口,见我一面而已? “到底是何人,还请婉儿姑娘引见吧。在下粗词让小姐见笑了,小姐喜欢,不见得别人也会喜欢。”徐然淡淡的说了句,不管是什么人,都不给他出词考自己的机会。自己又不是中文系的,随便几句说不定就露底了。 王婉儿轻轻一笑,道:“既然公子这么着急,那就让婉儿给公子引荐一下。”说着拍了拍手,一个油头粉面公子哥模样的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这个公子哥长得很是俊俏,身子也单薄,若不是徐然看到他喉咙上的喉结,还真以为这个人是女扮男装的。 “这位公子姓蒙,从京城而来,别的身份小女子也不知道。蒙公子,这位就是徐公子,要不你们谈,小女子暂且回避一下?” 蒙公子嘿嘿一笑,道:“无妨,王小姐在旁边陪着便是。” 听到这个强调,徐然熟的不能再熟了。尼玛!又是个死太监,这大明朝怎么这么多太监?而且还一个个在外面跑,也不怕吓着别人。 暗自腹诽了一下,徐然就开始琢磨这个蒙公子是哪方面的人了。首先绝对可是排除是王安一方的,若是王安派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其次就是魏忠贤手下的太监,这让徐然也觉得不像。自己毕竟只是个小角色,应该不会这么快引起上面的注意。再次就是信王朱由检,上次的天牢案,徐然总觉得有一股不同于王安跟魏忠贤的势力在操控,不排除朱由检,当然也排除不了其他势力。 猜了半天,徐然也没有头绪,所幸也不去管他,先听听这个蒙公子想干什么,只有这个通过他说的话,才能试着套点什么。 “咱......在下初到大同府就听闻徐公子不但医术高明,而且精通诗词歌赋,真乃大才者也,在下有心交往,还请徐公子能不吝赐教。” 蒙公子一直盯着徐然,眼珠不停的溜溜直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然也没有摆什么大牌,笑着道:“蒙公子这话说得,小弟也不过是粗通而已,谈不上什么赐教。若是蒙公子有兴趣,交流一番倒还是可以的。” “那是最好,想不到徐公子也是洒脱之人,来,你我一见如故,且满饮此杯。”蒙公子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主动给徐然敬酒。 徐然自然是来着不拒,三杯酒下肚。蒙公子也挑开了话题道:“徐公子一首《如梦令》真乃是上上之作,在下观后都忍不住拍案叫绝,只是听闻徐公子内贤可是极为有趣,竟然还在酒宴上做出了意想不到的举动,真是羡煞旁人呀。” 你丫的肯定眼馋了,因为你是太监嘛,若是你没有自宫的话,就不用眼馋了。徐然暗自腹诽了一阵,嘴上说道:“蒙公子说笑了,在下尚未成婚,哪里来的贱内。那晚之事是在下的义姐,担心在下误入歧途,才有那一举而已,让大家都笑掉牙了吧。” “呵呵,文人雅士,总要有些风流韵事。徐公子若是认为是取笑之意,那就错了。自古以来,这等美事不知要羡煞多少文人墨士,说不定徐公子要成为一段佳话了。” 徐然心道屁的佳话,我咋从来都没听说过怕老婆还能千古留名的,你丫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货千方百计来见我,不会就说这些没营养的话吧? 看到徐然只是微笑,没有出声。蒙公子又道:“不知道徐公子对东林党这些儒风前辈有何看法?” 你这是嘴里称前辈,心里不知道把东林党的那群人骂成什么样了吧。早就听说只要是太监,就没有对东林党的人有善意的,不管是哪方的势力。既然你想听,我肯定捡你喜欢的听,起码也能判断,你是属于哪一派的人。 第五十四章 圣旨(再次求收藏) “蒙公子这么问,在下还真不知道如何作答,毕竟东林党是天下士子的领袖,在下才疏学浅,尚且不敢妄加评论。”徐然谦虚的道。 蒙公子摆了摆手,给徐然夹了口菜,道:“徐公子且说无妨,反正屋里就我们两个人,也没有外人,我们二人只管高谈阔论,权作酒后之言。” 徐然想了想,直言道:“既然蒙公子这么说,在下就直言了。在下对东林党的人了解不多,但也道听途说知道一些。东林党的前辈们对朝廷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对百姓也是爱民如子,只是在下总觉得东林党的人似乎有些专权了点。” “徐公子真是一针见血。”蒙公子哈哈一笑,又敬了徐然一杯,接着又低声问道,“不知道徐公子对魏厂公的东厂又有什么看法?” 果然来了,徐然心中一阵冷笑,正欲开口拍一下东厂的马屁。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魏厂公?对,就是这里不对。魏忠贤的人私下里都是叫魏忠贤为千岁爷,跟魏忠贤亲近的都是称呼魏督主,但是厂公这个称呼,可并不是魏忠贤的派系称呼的。 徐然眼珠子一转,笑道:“在下久居穷乡僻壤之地,后来虽然到了大同府呆了几天,却对东厂之事缺乏了解,也是凭着一些道听途说,觉得东厂跟东林党应该差不多吧。” “哈哈。”蒙公子看了徐然半天,忽然又是哈哈一笑,打趣道,“徐公子这是两不相帮呀,难道徐公子不知道这天下最大的势力就是东林党跟东厂,若是公子心中有此看法,今后若想报效国家可是不妥呀。” “这有什么不妥,在下只是个医官,原本就打算悬壶济世,朝堂上的事,在下也不想掺和。”徐然又义正言辞的道,“只是蒙公子话说的也有不妥之处。什么最大的势力是东林党跟东厂?这话说得甚是不妥,甚至有大逆不道之处。这天下是谁的?那是当今陛下的,东林党及东厂能有今日,皆因陛下宠信,若是没有陛下,又怎么会有他们今日的权势?” “徐然虽然仅是小小医官,但也知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为陛下分忧方是做臣子的本分,而不是拉帮结派,结党私营。” 这话说得徐然是热血沸腾,听得蒙公子也是大叫一声“好”,拍案而起,又给徐然倒上了一杯酒。这下徐然心里有底了,这个姓蒙的太监,该不会真的是木匠皇帝朱由校派来的吧?那货不是只喜欢做木匠,不理朝政的吗?怎么会派个宦官来试探自己。 也不对,徐然发现还是有点高估自己了,自己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角色,值得当今皇帝派人试探?难道是自己多心了,那货真不是太监,只是声带发育有缺陷? 还没等徐然反应过来,蒙公子一杯酒下肚,忽然站了起来,对一旁的王婉儿道:“王姑娘还请暂时回避,在下有些话,想跟徐公子单独一叙。” 王婉儿很知趣的对着两个人施了一礼,悄悄的退了出去。 蒙公子这才从袖口里取出了一封黄色的绢布,即使徐然这种穿越者,看到这种绢布也不由得大惊失色,这不是传说中的圣旨? “圣旨到,太医院吏目徐然接旨。” 徐然急忙跪在了地上,头也不敢抬。可能是这副身体本能对皇权的畏惧,身体上的反应甚至超过了徐然大脑中的反应。 蒙公子看了徐然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扯着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医院吏目徐然医术精湛,曾在马邑县灭绝瘟疫,又以医术挽回大同府镇抚使王六福性命,功在千秋,功在社稷,特加封为大同府良医所所正,布告天下咸吏知。” “徐大人请接旨吧。” 徐然愣了一下,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旨好了。是高喊“万岁”呢,还是“谢主隆恩”呢?自己看过历史书,可古装剧看得少呀。 蒙公子一看徐然这样,就知道第一次接圣旨,悄声提醒道:“还不赶紧谢万岁。” 徐然急忙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一喊,倒是把蒙公子喊愣了。明朝的圣旨比较随便,圣旨就皇上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接旨的仪式也没有成套路,一般就是“谢万岁”就行了,搞出这么大名堂,倒是让蒙公子一愣,但作为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他还是比较喜欢听的。 徐然双手借了圣旨,就想起来,却不想蒙公子又神秘的道:“徐大人,这里还有一封陛下的旨意。” 徐然无奈只能再次跪在那,心道,这朱由校真是麻烦,什么事写一块不就完了,弄什么两封奉旨,不嫌麻烦。悄悄抬头一看,只见从蒙公子袖口里,抽出的不是圣旨,而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 “徐大人,这是陛下专门给你写的信,咱家不便过目,还是请徐然自己看吧。”说着就把徐然从地上搀了起来。 徐然一肚子的疑问,还是打开了信。不得不说,朱由校的字写得还可以,起码比草书好看的多。这样也让徐然看了半晌才看明白,通篇的废话,总结出来就一句,你要是敢欺负我妹妹,你就死定了。 看得徐然一阵迷茫,蒙公子似乎知道徐然在迷茫什么,笑着道:“恭喜徐大人,贺喜徐大人,你跟公主的婚期已经定了,是本月初九,陛下亲自给你们挑的良辰吉日。” 婚期?莫非是涓儿?洪掌柜的妹妹?尼玛!怪不得李武跟王直都说,洪掌柜的背景不但神秘而且绝对不小,原来洪掌柜也是公主。只是这公主也太奇怪,没事不在宫里,跑到外面干啥。大明朝的皇宫虽然黑暗,但对公主们而言,并不算很黑暗呀。 不过蒙公子很快就为徐然解开了迷惑,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在信里不便说,但却让咱家转告徐大人。公主虽然被剥了公主名号,而且也不能另为公主修建公主府,而且徐大人的婚事绝不能太过张扬。当然虽然委屈了徐大人,委屈了公主,但陛下都暗自看着呢,不会让徐大人跟公主受人欺负。” 可能是因为她们是石女吧。徐然心中默默的想着,被剥夺了公主名号,这对这两个姐妹是多大的打击,但也是为了顾忌皇家颜面,怪不得,今天都已经初三了,居然婚期选在初九,就算是后世,也是仓促的很。 “宗人府的聘礼,会在今晚到,请徐大人和公主放心,聘礼上绝对是公主的规格,这点是不会变的,还请徐大人回去后,多为陛下给公主解释一下,尤其是前平阳公主....” 前平阳公主,说的应该就是洪掌柜吧,就是不知道,涓儿以前的封号是什么。 第五十五章 皇室秘辛 蒙公子又道:“今日咱家之所以先行试探徐大人,也是陛下的意思,毕竟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陛下也不放心,还望徐大人见谅。” 徐然急忙答道:“公公哪里话,徐某真是汗颜的很。” “哎,徐大人客气了。”蒙公子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陛下现正是用人之际,徐大人新婚过后,也算是陛下的妹夫了,都是一家人,多不定徐大人还要为陛下多多效力。” 一家人?哼,朱由校最忌惮的就是一家人吧,他老爹也最不放心的也是一家人。要不然也不会说,骨肉兄弟皆不可信,满朝文武皆可杀,这句话了。徐然心中刚刚腹诽了一番,忽然觉得不对劲,用人之际?什么意思,难道朱由校并不是不理朝政,而是另有隐情? 徐然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真的很大,都说朱由校喜欢做木匠活。后世对他的评价也是一概而论的败家子,都说若不是朱由校纵容魏忠贤跟客氏,励精图治一点的话,说不定就不会留给崇祯一堆烂摊子了。大明朝也不会这么快就灭亡,起码还能撑个几十年。 但听到这个姓蒙的太监这么暗示,徐然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很有可能是朱由校把权利放给了魏忠贤,而收不回来了。仔细了回忆了一下,徐然想到了这么一个记载,说是天启皇帝早期的时候,谈不上励精图治,但对东林党言听计从,做了些利国利民的好事。 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东林党势大,对木匠皇帝进行胁迫式的进言,完全就把木匠皇帝当成了傀儡。而王安也站在了东林党的一边,木匠皇帝不甘心当傀儡,就放权给魏忠贤,让他们两个派系相互打压。到时候,东林党一平,就把魏忠贤当成替罪羊拉出来一砍,所有罪名推到魏忠贤头上。这样木匠皇帝实现了中央集权,又不用当恶人,不用被人骂成昏君暴君。 谁知道,这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计策,中间出了点变故。魏忠贤跟东林党相持不下,而魏忠贤也不在木匠皇帝的控制之中,这样一来,等于两大集团变相把木匠皇帝反而架空了。木匠皇帝又不甘心,这才又打算另组派系。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徐然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这样一来他倒是还有浑水摸鱼的可能,只要成了朱由校的人,到时候杨涟就算挂了,也涉及不到他们家了。反正崇祯皇帝即位后,除了诛了阉党,其他的官员还是得到善待了的。 对于徐然而言,谁死谁活不重要,关键是自己这一家老小,能活得滋滋润润就行了。等魏忠贤一倒下,反正徐然也没有继续当官的打算,就专心在家当个富二代,没事溜溜鸟,带着一帮狗腿子,调戏一下良家妇女,就算是人生最大的目标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没营养的话,推杯换盏了一番,徐然这才醉醺醺的回到了洪掌柜那。怪不得那个姓蒙的货,要徐然安慰一下洪掌柜,此时的洪掌柜简直是暴跳如雷。嫁妆是不少,可什么规格都没有,好歹是公主嫁人,宗人府的人居然连个人都不出,把礼物让酒楼一扔,都跑了。 也就是在今晚,洪掌柜的声泪控诉中,徐然才知道。原来洪掌柜原名叫做朱红儿,是神宗亲赐的平阳公主,而朱娟儿的封号则是遂阳公主。只是她这个遂阳公主一直是跟着朱红儿长大的,而且不被光宗所喜,即使是宫里人也很少知道朱涓儿的封号。 她们姐妹俩虽然都是光宗的骨肉,但却并不是任何一个妃子及选侍生的。因为当时光宗不为神宗所喜,光宗每日都是战战兢兢的过日子,难免借酒消愁。而她们姐妹俩就是光宗临幸了一个宫女后的产物,最初是先有了朱红儿,而那个宫女确实长得标致,光宗之后又连续临幸了几次后就有了朱涓儿。 只是她们的母亲命薄,在她们很小的时候就病故了。她们的生活就一直处于差不多隔绝的状态,不过那时候朱涓儿很小,就过继给了傅淑女抚养。对外宣传则是傅淑女所生,但没过多少年,得知了两女都是石女后,光宗为了保全皇宫的颜面,也为了他的太子地位,就剥夺了两个公主的称号。 在宫中过腻了勾心斗角,战战兢兢的生活,朱红儿被剥夺了公主封号后,就提出出宫自求生路。好歹是自己的亲骨肉,光宗不忍心就秘密将两个公主送出宫,并且让她们经营京城及四个府的官营酒楼,钱庄,绸缎庄等十几处产业,也算是保全她们的生活无忧。 作为长子的朱由校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两个妹妹,朱红儿提出把朱涓儿嫁给徐然的时候,朱由校没有半点阻拦,还特意派人加封徐然,让宗人府操办厚礼。末了又对徐然威胁一番,看来这个当大哥的也确实很够意思了。 得知了这段皇宫秘辛之后,徐然也不由得为这两姐妹的命运坎坷唏嘘不已。她们两个的母亲是宫女,临死的时候光宗都没有给一个名分,两个姐妹更是凄惨。若不是她们都是石女,也不至于被剥夺了公主封号。 “姐姐不要伤心了,妹妹不觉得公主有什么好。”一旁的朱涓儿则没有朱红儿那般愤怒,脸色很是平静,还略显有些幸灾乐祸的道,“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公主出嫁后,都要住在公主府,就算是想见驸马一面都难得很。听说,要想跟驸马过夜,还得巴结随嫁的婆子,使劲的给婆子塞银子才行。那时涓儿虽小,却也记得有一个姑姑回宫后就找淑妃娘娘哭诉,说是都嫁给驸马一年多了,竟然连驸马是谁都没见过。这样的公主,有什么意思。” 徐然听后不禁咋舌,这公主当得也太苦逼了,那岂不是万一公主怀孕了,都不见得是驸马的种? 听到这话,朱红儿就不觉得难受了。心中想了想也是,反正自己姐妹都已经这样了,再去生这无所谓的气也犯不着,况且,以后的日子说不定比那些公主都好过得多。 朱红儿自然知道徐然是侯爵之后,祖上也是开国勋贵。家中有几百亩地,又有产业众多,不能说是富可敌国,但却也是富甲一方。再加上平日里也是乐善好施,颇有善人之名,想来去了徐然家也不会受什么委屈。再说又有自己姐妹的身份放在这,图一个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还是不成问题的。 想通了这一节,朱红儿郁闷兼愤怒的心情一扫而空。因为婚期很紧,就跟徐然商量过门的事。考虑到从大同府到马邑县还有那么远的路要走,只能定到后天出嫁。可这中间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名分,朱涓儿出嫁总得打个旗号吧,不能说无父无母,不然肯定被人当成是烟花女子。 一直商量到五更天,徐然才想出一个好主意,那就是以王六福保媒,报出名号就是福王之侄女。福王跟光宗是兄弟,说是侄女也很正常。反正是皇亲国戚,至于是谁的女儿,让他们自己猜去。 第五十六章 三眼铳 朱红儿在第二日让店小三召来了宗人府的人,说了名号的事。他们也是因为名号的事犯愁,听到朱红儿是这个意思,当然都是高兴的不得了,当下宗人府就同意了。反正不用备案,这样以来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而王六福也接到了邀请保媒,作为皇室的死忠粉,自然是欣然答应,急忙命人筹备婚礼。徐然也让锦衣卫送出八百里加急,送去了婚期日期。徐茂金两口子虽然疑惑婚期为什么那么紧,但一看自己儿子居然娶的是皇亲国戚,立刻觉得祖坟上冒青烟了,当下急忙筹备婚事的事暂且不提。 锻造司也送来好消息,赫明神神秘秘的跑了过来,不但给徐然送来了锻造好的配件,居然还送给了徐然一把三眼火铳。这让徐然差点吓得掉了大牙,三眼火铳的威力跟性能虽然比不上汉阳造,可也是连发式火铳,据说是清末才有的产物。 这让徐然不禁多看了赫明两眼,甚至一度以为这货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除此以外,能让徐然差点掉了下巴的,居然是根据徐然设计汉阳造的弹道大小,也一并送来了五百枚钢珠火药子弹,另加八百枚三眼火铳的子弹。 “你...赫大人...你怎么知道下官造的是火铳?”压抑不住内心的震撼,徐然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这句话。 赫明得意的笑了笑,低声道:“徐大人有所不知,这并不是下官看出来的,而是锻造司的大师傅吕子明看出来的。不过大师傅说,徐大人的设计虽然巧妙,但实用性还不知道。下官一听说徐大人想要火铳,刚好大师傅最近才发明了一把三眼火铳,效果比一般的火铳强上不少,就一并送给徐大人了,权作新婚贺礼。” 徐然的嘴角不禁一阵抽动,谁家新婚送枪的,尼玛,亏你想得出来。但却让徐然记住了那个叫吕子明的人,锻造司的大师傅,看来以后要多打交道,多不定用得上。万一自己组建个民团什么的,全部配备这种火铳,八旗兵算个鸟。 忽然徐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不禁问道:“这种火铳武器不需要保密吗?万一陛下怪罪下来?” 赫明谄笑道:“对于别人当然要保密,但是对于徐大人哪里用得着。再说,这种火铳秘方都会第一时间献给陛下,至于陛下采不采纳,下官就不知道了。” 赫明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下官以为陛下不会采纳。” “为什么?”徐然忍不住问道。 赫明低声道:“徐大人有所不知,现在的国库不是一般的空虚。下官好几个月的俸禄都是物比银多出快一倍了,在这么下去,下官的一家老小不知道该怎么活了......呃....是这样,这把火铳造价太高了,实际效果就是比弓箭射程远点,所以陛下未必会采纳。” 什么叫比弓箭射程远点?那是远得不止一倍好不。怪不得大明朝会灭亡,当皇帝的这么目光短浅,能挡得住八旗铁骑才怪。 “那就多谢赫大人了,下官对这个礼物很满意。”徐然道完谢,却见赫明还在那没动,不由得有些奇怪的看着赫明。 赫明有些尴尬的道:“这个....这个....咳咳,不瞒徐大人,上次采购了您的煤,锻造司的经费几乎全部抽空了。而转运到其他府锻造司的经费还没有到账,所以这两把火铳的经费....咳咳....实在是对不住,下官也是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要不然绝对不会向徐大人张这个嘴。” 徐然恍然,急忙道:“赫大人哪里话,应该的,这完全是下官应该的。”说着就从怀中摸出了两片金叶子,塞到了赫明的手中,道,“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赫明大喜过望,笑得眼睛快眯成一条线了,连忙道:“够了,够了。下官先在这里提前恭祝徐大人新婚大喜,下官这就告辞。” 说完乐得屁颠屁颠的就走了,一把火铳连上弹药的造价不过才十贯多一点,徐然一下子给了两片金叶子,就是买二十把还要多,让赫明一出门就哼起了小曲。心中不禁暗自感叹,娶个皇亲国戚就是好,起码不愁没钱花。 赫明一走,徐然没有摆弄新到手的火器,而是来回渡着步,眉头紧皱。赫明的话透露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朝廷没钱了。徐然指望挖煤的发财大计,主要就是为了发点朝廷的小财。谁能想到,区区五万担煤,居然让一个府的锻造司还要去其他府去兜售,才能吃得下。 这样一来,别说是再卖给朝廷煤了,就算是这次的事估计就有人已经盯上了。徐然皱着眉头一想,大明朝据说是穷死的,果然不假,连点煤都买不起。就是不知道一个那么庞大的国家,这钱都到哪里去了。 其实这个不难猜测,徐然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让那些有钱人愿意消费的奢侈品。这个奢侈品是在清代才开始流行,那时候明朝还很少,大多还是靠进口。后世的徐然虽然不是这个专业的,但也多少有些了解,知道这种奢饰品成本极其低廉,但价格却是异常的昂贵。 徐然没有犹豫,立刻去了镇抚司去见王六福。王六福也是一脸的愁眉苦脸,看到徐然进来,才勉强挤出了一丝的笑容。 “镇抚使大人是在为煤矿的事发愁吧?”徐然就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以前知道大明朝穷,却没想到居然穷到了这种地步。那国库里的钱肯定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一但有点风吹草动,那奏折绝对就跟雪片一样。 王六福愣了一下,叹息道:“徐然那,还是你聪明,一看就看出来了。老夫也正想跟你说,准备把煤矿的锦衣卫抽调回来。” 徐然点了点头,拱手道:“大人,下官有个提议,这马邑县三里沟的煤矿被村民无意得知,前来大同府贩煤,镇抚使大人知道后,便收缴了煤矿,献于朝廷。不知道下官这个提议可好?” 王六福一脸震惊的看着徐然,久久才颤声道:“你...你愿意把煤矿交出来?” “大人,不交怕是不行了,所幸现在还来得及。”徐然苦笑着道。 王六福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老夫这就去写奏折。不过,也不能让你白吃亏。老夫立刻让王直去一趟马邑县,把那块地的地契弄到手,奏折上就写上是徐家献给朝廷的,你看可好?” 第五十七章 杨春雷的烦恼 徐然一脸的感激涕零道:“镇抚使大人对下官真是恩重如山,下官必永不能忘。” 王六福笑道:“徐然呀,你我还客气什么。再说你马上就娶了公主,虽说没有封号,但也是公主,说不定将来老夫还要你多多照顾呢。” “哪里,哪里。”徐然谦虚了一下,接着又道,“其实大人,煤矿确实有不妥之处。之前下官没有想到这么多,才差点酿成大祸。” 王六福心道,何止是你没想那么多,当时我也蒙了,现在仔细一想,都觉得后怕,要不是咱俩醒悟的早,估计很快就大祸临头了。 “不过下官还有一个生财妙计,同样本钱也不大。”徐然顿了顿,低声道,“不知道镇抚使大人知不知道琉璃器?” 王六福一听说有发财的事,立刻支起了耳朵,只是听到琉璃器这三个字,又变得垂头丧气道:“老夫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当年先皇就曾下令皇宫禁止采买琉璃器。虽然也有人偷着买,但都是暗地里的。怎么你打算去运琉璃器来卖?那玩意贵的很,没有什么利润的。” “运?那倒不至于,下官偶然间曾得到一个配方,可以制作琉璃器,而且成本极其低廉。” 徐然这话一出口,王六福吓了一跳,急忙道:“你真的会做琉璃器?老夫也知道朝廷也有专门的司坊负责琉璃器的制作,但很少出成品,而且制作效果很差。”当下又有些不信,心中很没有底气的道:“大概需要多少本钱?” 徐然想了想,道:“用不了多少,也就七百贯左右吧。” “才七百贯?”王六福脑袋已经有些短路了,口不择言的道,“你别胡扯了,随便一个做工精良的琉璃器都值几千贯,你只需要七百贯?” 徐然点了点头,道:“确实是需要七百贯,这个本钱,下官可以先行垫付。” 王六福扫了徐然一眼,笑着道:“那拉老夫入股,你又想让老夫干什么?” “推销。” “推销?”王六福一阵愕然,对于这个新名词,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徐然笑着道:“等下官拿出一个成品,大人就会明白了,再此之前,还望大人给下官点准备的时间。” 也正是徐然跟王六福决策的时间过早,还没等魏忠贤跟东林党的人联手告上王六福一状,却见王六福的奏折已经直达天听,然后转批到了内阁。同时转批到内阁的还有,徐家献出煤矿有功,诏封徐茂金为授征仕郎,裴氏为从七品敕命夫人,加封徐然为授儒林郎。 这次魏忠贤不是没敢扣留奏折,而是王六福直接派人送到了朱由校跟前。等魏忠贤知道时候,朱由校都已经亲自批完了。所以魏忠贤也没办法,王六福都主动把煤矿交出来了,徐然又是朱由校的妹夫,都通情达理到这个份上了,魏忠贤也就没话说了。 至于之前说徐然伪造花名册,冒领煤矿所得。那就更没必要说了,人家是卖东西给朝廷,就算是伪造了花名册,根据大明律也没法定罪。魏忠贤也只能暗自咬了咬牙,心道等王安死了,就给王六福好看。 闲话不提,徐然从大同府出来后,直接又到了锻造司打造了一些大的吹管,赫明当然欣然答应,因为徐然又给了他三百贯的制作费,那个赫明差点没把徐然当老爹供在牌位上。 接着徐然又让朱红儿给他拉来一帮打手帮凶,那其实就是光宗派给朱红儿姐妹俩的大内侍卫。这老子也够意思,我能欺负我的女儿,别人要是敢欺负,哼哼,你们就看看这些大内侍卫的刀都不够利。 可怜划给徐然的这十几个大内侍卫,又是帮徐然当苦力,又是当学徒,没日没夜的干了两天。等第一个稍具雏形的琉璃鹰出炉的时候,这伙人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徐然又交代了一番继续努力,按照方法进行改进等等话。然后又请了大师级的捏面人的师傅负责琉璃器的造型后。忙碌了两天的徐然才穿上了新郎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大同府,跟着新婚车队直奔马邑县而去。 虽说朱涓儿被剥夺了公主封号,但大同府知道些隐情的人可没敢当朱涓儿不是公主。不但锦衣卫亲自派出了二百护送,连五城兵马司足足集结了带甲兵士七百多人,大同府差役也有三十多名。这只是武装保护,更别说陪从的宗人府车队及仆役,丫鬟等人。 一行人差役鸣鼓开道,宗人府依仗随后,五城兵马司带甲将士置中后,锦衣卫贴身保护,暗藏在护送人员里的大内侍卫也有十多名。可谓是浩浩荡荡,连车带人足足绵连两里多地。 徐茂金老两口早就换上了一身喜袍乐呵呵的站在城门口,就连一向书呆子的徐广,也大模大样的站在父母身后。杨春雷自然也是喜气洋洋的跟徐茂金乐呵呵的说着话,他比徐茂金接到的消息还要早。 徐然只是告诉徐茂金是娶了一个皇亲国戚,徐茂金一听,哪敢耽搁就一早在城门口迎接。皇族是皇族,平民是平民,就算是自己当公公的,也得亲自在城门口迎接。而杨春雷得到的消息更直接,是大同府知府邱知文的亲笔公函,而且加的是八百里加急。 杨春雷打开公函一看,顿时傻眼了。居然是要求杨春雷以迎接公主仪仗的要求,迎接徐然的新婚车队,并且在马邑县另划出三百亩封地,作为新娘子的私人财产。 封地的事可是大事,别说是杨春雷,就算是邱知文也没有权利给谁封地。杨春雷一时傻了眼,这时才发现公函后面,还附了一小张宣纸,宣纸上仅仅只有一行小字,意思就是给新娘子三百亩封地。这行小字没有署名,没有落款,但却是有天子印章。 杨春雷大惊失色,急忙从“明镜高悬”的大匾上取出一卷快褪色的圣旨,两下一比对,完全是真正的天子玉玺。这个急坏了杨春雷,既然是划封地,又是天子吩咐,自然不能给荒地。可要是分良田,杨春雷哪里有这个权利。 可偏偏陛下又给他出了个难题,既然是便纸写的,而不是圣旨,那就不能让人知道是陛下划的封地。良田不能强征,否则那些大员外也不会罢休,要是一户让他们让出一点,且不说也不够,关键是还连不到一块去。 堂堂陛下赏赐的封地,居然东一片,西一块的,那岂不是让这位皇亲国戚大发雷霆?虽然杨春雷不知道这个新娘子是谁,但知府居然敢让他按照公主仪仗接,那就说明起码是陛下的妹妹或者是陛下很亲近的人。这件事要是处理的好,升官发财估计就指日可待,若是处理不好,别说能不能保住乌纱帽,就连能不能保命都两说。 第五十八章 接婚车 杨春雷跟主薄商量了许久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后来还是主薄出了个主意,意思就是让徐然想想办法。毕竟以前跟徐然没有太大的过节,他们当然不知道他们曾经把以前的徐然给打死了,现在这个是穿越的。徐然是新郎又是本乡本土的,说不定能通融一番。 只要徐然能点头,哪怕是给他们出个主意都行,这样一来,哪怕是不能把封地的事办得十全十美,也起码不至于得罪人。 所以杨春雷破天荒的一宿没睡,连夜都在城门口等着,更是派出了不少的差役一直到马邑县边界,探望车队,一有消息就飞马来报。 就在杨春雷大肆拍着徐茂金的马屁,一个差役骑着快马飞跑了回来,大声报道:“报,知县老爷,新婚车队以到马邑县边界,预计两个时辰内到城门。” “好,好。”杨春雷点了点头,转过头对徐茂金道,“徐公,贵公子迎亲归来,下官就先行一步,到城外三十里外迎接。” 徐茂金连忙道:“知县老爷,您这说的什么话,不用您在这等着,草民先去迎接。” “不不。”杨春雷急忙摆手,心道,你是皇亲国戚的公公,娶了皇亲国戚,哪敢让你去城外迎接。按照大明律,你在城门口迎接都已经是做足礼仪了,毕竟你是长辈。可我不能跟你比呀,我只是一个芝麻小官,按照公主仪仗,我必须最少出城十里迎接。 “徐公只需安心等待便可,毕竟徐公是官家之人,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下官是官身,若是不能出城迎接,那才是失了礼仪。而徐公不同,您若是也出城,那新娘子岂不是要步行跟着您回来?” 徐茂金一听,这才恍然。原来皇家的规矩跟普通百姓也差不了多少嘛,只是比普通百姓的繁琐一点罢了。当下便没有反对,由着知县骑着快马带着大小官吏去了。 徐家的婚礼早就惊动了全城百姓,甚至有许多大户也暗自打听徐家大公子到底是娶了谁家的姑娘,居然连知县都得亲自去接。只是打听也打听不出来什么,就全部拥簇到了城门口去看。尤其是看到一向坐轿子的知县居然骑上了快马,跑到城外三十里外去迎接新婚车队,更让全城的百姓差点掉了下巴。 不少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都在相互揣测徐家哪代祖坟冒了青烟,娶了哪个达家贵人家的闺女。那些跟徐家有些交恶的地主乡绅,都在考虑徐家这次办婚礼,是不是应该多随重礼,趁机缓和一下两家的关系,免得被人秋后算账。 杨春雷率领大小官吏没等多久,就迎来了浩浩荡荡的车队。乍一看到车队,杨春雷差点条件反射的跪到地上。怪不得知府邱知文再三叮嘱一定要按照公主仪仗接,从出生到现在,杨春雷还真没见过这么浩大的场面。 不是说他没见过世面,他好歹在京城的时候也参加过内阁大学士的婚礼,那可是位高一品的官员,都没有那么大的排场。尤其是看到宗人府的仪仗,杨春雷彻底信了,估计这位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虽然他不知道,公主嫁人为什么没有通告天下,为什么没有设公主府,为什么没有打名号。但皇家的事谁敢多问,反正知道是公主就对了,就算是不是公主,起码也是郡主。反正不是自己能够得罪的主。 车队近前,杨春雷急忙率领大小官吏扑通跪倒了一片,按照公主仪仗是有唱词的,还没张口唱词。宗人府的那边已经开始喊了:“县尊引路,鸣鼓开道。” 这就完了?杨春雷差点没有反应过来,那句话不是最后才喊吗?按照礼仪应该是知县唱词,歌颂一下公主懿德,然后宗人府回话劝诫,知县领命再唱词,最后才是最后那句。一听说是按照公主仪仗,杨春雷可是两宿没睡,把唱词背得是滚瓜烂熟,结果一句还没说,直接就进入最后一项了。 看到杨春雷还在那发愣,一个宗人府的官员走到了杨春雷的面前,轻咳了两声,道:“咳咳,知县大人,这天色已晚,得赶时间,那些俗套就免了,反正荒郊野岭的,新娘子也不介意。” 杨春雷会意,急忙点头表示明白。确实是赶早不赶晚,万一错过了吉时,又得等上好几天,甚至新婚车队在马邑县停上半年都不一定。杨春雷估摸了一下,车队估计得有两千号人,不要说等半年,只要等上一两个月非得把县库吃光了不可。 于是,赶紧就鸣锣开道,让衙役每隔三里飞马报喜。 周白发揉揉了还在发困的眼睛,腆着肚子,提溜着鸟笼,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店里。进了店门,周白发不禁脸阴沉了下来,自己的几个伙计居然在那打盹。 “干嘛呢?不想吃饭了?”周白发对着几个伙计吼了一声,几个伙计全部打了个冷战,顿时睡意全无。 “看看你们一个个懒成什么样了?怪不得这都什么时辰了,居然店里一个人都没有。”周白发阴测测的道,“每人扣你们两个月工钱,再有下次,全部全铺盖滚蛋。” “掌柜的,店里没生意这也不怪我们呀。”一个伙计急忙出来,谄笑着道,“掌柜的,您还不知道呢?徐家大公子今天成婚呀。” “他成婚管你们屁事?呃....徐家大公子?是不是那个徐然?听说是个医官而已,又不是县太爷成婚,跟店里有没有生意有关系吗?” 伙计继续谄笑道:“掌柜的,您难道过来的时候没看到,大街上没什么人吗?” 周白发想了想,顿时觉得有些奇怪,这会都快午时了,确实没有什么人。 “掌柜的,您是不知道。徐家大少爷今日成婚,连知县大老爷都亲自到城门口去接呢。刚才还有人说,知县大老爷亲自去城外三十里去接,反倒是徐员外还在城门口等着。这不乡亲们都去看热闹了,店里才没什么生意。” “这么大排场?”周白发也吓了一跳,难道徐然这小子攀上高枝变凤凰了,以前的时候自己没少黑徐然的宝贝。以前是个医官,他也不害怕,这要是攀上连知县都怕的大人物,会不会找自己麻烦? 第五十九章 骇人的大唱礼 “撒喜糖了,新郎官撒喜糖了。” 一群穿得满是补丁的小孩,高兴的大呼小叫,一个劲的往婚车跟前凑。在徐然的示意下,仆役丫鬟纷纷打开喜盒,把喜糖喜果花生往人群里撒。马邑县里穷苦人多,糖对他们可是奢侈品,平常谁家有个喜事都不舍得买,一看徐家不要钱似的撒糖,都是疯了似的抢,要不是官差在旁边压阵,说不定就要发生一颗糖引发的血案。 二三十个喜盒的糖果全部撒完,新婚车队也到了徐家大门口。宗人府的人早就抢先一步在徐家门口放置了五门礼花炮,就是古代的松子炮。待车队到达,徐茂金早就让人在门口放置了两张太师椅。 徐然先扶徐茂金和裴氏坐到太师椅上,自己则先跪父母,然后就是感激父母养育之恩,徐茂金两口子感动的泪流满面,终于儿子长大了,也不用为他们操心了。下意识的徐茂金就要发红包,一想不对,这皇家规矩跟乡下不一样,新郎跪谢父母,新娘还没出轿呢,这红包还真不能先给。 其次是徐然的弟弟徐广,也接连跪拜父母,长揖贺长兄新婚大喜,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之类,把宗人府在城门口给的唱词,一句不拉的全背了下来。连宗人府的随行官员都忍不住暗自赞叹,这徐家的二公子真是天生的好记性。 谢礼完毕后,徐然又朝拜天地,远朝京城方向,愿天子同贺。这是朱元璋留下的规矩,朱元璋苦哈哈出身,当上皇帝第一件事不管国库空虚就先降百姓粮税,可见多为百姓着想。所以他个人也很喜欢跟百姓同乐,也就有了这个规矩,不管谁家有喜事都必须朝天子方向同贺。老百姓也许不了解,但皇家的人必须遵守。 礼成之后,宗人府礼仪官员焚香请时,折腾了快大半个时辰,这才高唱一声,吉时到,礼炮全鸣。五门礼花炮按照先后次序一响,惊得百姓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都活了一辈子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处级火器。 之后,自然是徐然用一根红花带拉着新娘入府拜天地了。新娘一出花轿,顿时引得满城的百姓惊呼。虽然新娘戴着红盖头,但是只是看身材在整个马邑县都没有比新娘能好了的。尤其是露出一点的嫩白小手,让在场的大伙伴,中伙伴,老伙伴都齐齐咽了口吐沫。 新人三拜之后,新娘送入洞房,婚礼的高潮也即将来临。马邑县中的大小员外,都把准备好的贺礼找礼官去登记。谁想到,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礼官在哪。 这时徐家的大管家徐大忙得晕头转向的跑了出来,对着提着礼物的众人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实在是对不住,今日大公子大婚随礼请到晚上,还请各位谅解,对不住呀,实在对不住呀。” 众人疑惑不解,在一旁观看的周白发也不禁皱着眉头,往地上呸了一口,低声自言自语的说:“装,装什么装,还得晚上送,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不止是他,就连周围的人也是议论纷纷,虽然嘴上没有多不客气,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怎么了?娶了高官的女儿就能拽上天了,你还不是得住在马邑县,就不跟乡里乡亲的碰头见面了。 周围还在议论,忽然一个宗人府的礼官走到了大门口,扯着狮子吼,高唱了一句:“新人礼成,万亲恭贺。” 不是晚上随礼吗?怎么这会又让随礼了?就在大家都没转过神的时候,那个宗人府的大嗓门又高唱道:“圣谕诏。” 所有人听到这三个字,顿时石化,周白发也是一脸发白的看着那个礼官,下巴差点掉了下来。圣谕诏?这三个字能乱喊的吗? 这时杨春雷一看大急,扯着嗓子在那喊:“都傻了,皇上陛下有诏,还不赶紧跪下。” 顿时全场的人齐刷刷的都跪了下来,不想跪的人,一看到来回看的锦衣卫,和行了半礼带甲在身的官兵,一个个都乖乖的跪了下来,噤若寒蝉。 “圣谕诏,贺新婚大喜,愿贤伉俪永结同心,白头到老。赐礼,永结同心玉璧十双,玉如意一对,黄金千两,夜明珠一对,杭缎百匹.......” 杨春雷跪在地上听着礼单,不由得直擦汗。原来真的是公主,怪不得礼车有这么多,皇上赏赐的这些东西,那能少得了。以后真得多跟徐家多亲近,升不升官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知县知道真相,不代表其他人知道。其他人想都不敢想是徐然娶了公主,都以为是皇上赏给徐然的,这还了得,连当今皇上对徐然那么宠信,以后要想买个官当当,肯定得找徐然了。 好不容易等皇上的礼单念完,大家刚刚起来。这时候礼官又开始高唱了起来,大声道:“信王爷恭贺新婚大喜,礼,玉璧六双,黄金百两,钱一千贯,金银食器一套,绢布五十匹,字画六副....” 下面的众人一片哗然,这皇上赐完连王爷都送来随礼,徐然到底得多受宠爱呀。 等着信王的礼车入府后,一个锦衣卫走到礼官跟前,交上一份礼单,礼官清了清嗓子,又高唱道:“司礼监掌印大总管兼锦衣卫指挥使贺新婚大喜,礼,玉鸳鸯一对,黄金六十两,金银饰品一套,布五十匹.......” “大同府镇抚司镇抚使贺新婚大喜,礼,同心玉佩一套,黄金二十两,带花卷云绣春刀一把,金银攒一套,布二十匹......” “大同府知府贺新婚大喜,礼,同心玉佩一套,黄金十两,钱一百贯,字画六副,诗词子集等十套。” “大同府同知贺新婚大喜,礼,同心玉坠一套,钱五十贯,字画三幅......” 周围围观的众人当听到大同府同知的时候,都已经麻木了,比上上面几位颇有威慑力的而言,下面这几个人物,都显得无足轻重了。就算是昔日高高在上的大同府同知大人,都是那么的渺小,没什么感觉了。 这个时候那些随礼的地主乡绅才知道,为啥他们要晚上才能去送礼,礼单上那些当官的,谁惹得起,你敢抢到他们头上,不是找死。再说,这会的礼官都穿着官服,明显是官家的人,你敢到前面去,不等他动手,旁边带刀的兵士都一脚把你踢翻了。 第六十章 喜上加喜 等礼单报完的时候,都已经是傍晚了,夕阳已经西下,徐家的大门口都掌上了红灯笼。这时有心人细细一听,才发现送礼的大部分都是大同府的大小官员,很少有外府的官员,连京城的都没有几个。 难免有人开始猜测,徐然极有可能在大同府当官,而且官不会小到哪里去。这些本乡本土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让手下的家丁赶紧回家重新备礼,免得礼轻了人家不接。能不能巴结上不重要,关键是不能结怨,不然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有些想当官的地主乡绅,一个个瞅着对方备礼,一看对方的礼比他的多,立刻就让家丁再去拉点过来,短短两个时辰,提着礼物的,都变成了马车。一辆马车的都变成了两三辆马车,一时间徐家的后门,竟然也是车水马龙,绵延不绝。 这可难坏了徐家大管家徐大,他好歹也是处理过大场面的人,一看到这个架势也忍不住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把这事给徐茂金说了,徐茂金一听,也是一脸的苦笑。这些乡里乡亲的他太了解了,这会都在拼礼,就是为了让他儿子给弄个好前途。 可是儿子现在只是个医官,虽然娶的是皇亲国戚,但因为这些人,儿媳妇张不张这个口,老两口心里也没底。然后一咬牙,就告诉何大说,这几日太忙了,所有乡亲们的礼都不收了,改日自己亲自到门赔罪。 何大的话一传到,不少人都面露出失望之色,但也有有心的人表示明白。这两天确实不是送礼的时候,就把礼车拉到附近自己的产业里,等过两天再送去。有人这么做了,其他人也是纷纷效仿,估计过不了几天徐家大门口依旧是门庭若市。 “各位父老乡亲们!” 夜色已经彻底黑了,几乎所有看热闹的人都没有散去,因为礼官唱礼的时候,知县大人亲自带着人把这条街清空了,还摆上了不少的桌子,整条街都摆了灯笼,就等着徐茂金出来说话了。果然,礼车全部进了徐府,徐茂金就出来高喊了。 “今日犬子成婚,感谢各位父老乡亲前来捧场,徐家秉承圣意,特意在街上设三天流水席,请乡亲们敞开了肚皮吃,大家同乐。” “好啊!”下面的众人高兴的喝彩,围观的大部分都是苦哈哈,整天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图口饭吃,现在有免费的饭菜,还是过年都吃不到的,哪有人不兴奋的。 就在众人准备往桌子上坐的时候,忽然从城门口驶进来一匹快马,驿卒高举圣旨,一边骑马一边高喊道:“圣旨到,圣旨到。” 徐然一家除了新娘子都跑出来接旨,那个驿卒跳下马,将圣旨转交给了宗人府的主事,道:“上面传的话,由大人代为宣旨。” 宗人府的主事点了点头,估计是好事,但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然不会让自己宣旨。他打开圣旨,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圣谕,诏封徐茂金为征仕郎,裴氏为从七品敕命夫人,加封徐然为儒林郎,布告天下知。” “吾皇万岁。”徐茂金捧着圣旨,顿时老泪纵横,祖坟上冒青烟了,列祖列宗显灵了,没想到我这一大把年纪了,居然也当了官。 他当然知道是沾了徐然的光,不,确切是说是沾了徐家儿媳妇的光。可能是觉得徐家没官没品,娶了人家女儿显得有些丢人,给弄的官品,好歹也算是官宦人家了。但心里那个高兴呀,老两口子差点没抱头痛哭了。 一旁有些心思的人,更加鸡冻了,连徐茂金两口子都不费吹灰之力弄来了官当,自己只要跟徐家巴结好关系,那就岂不是也是一飞冲天。 “恭喜徐大人,贺喜徐大人,下官在此先行祝贺了。”杨春雷的老脸菊花盛开,一脸谄笑的凑到了徐茂金跟前,点头哈腰的。 连主薄也凑了过来,谄笑道:“恭喜徐大人,恭喜敕命夫人,以后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尽管开口,为大人办事,下官可是深感荣幸的很呀。” 徐茂金哈哈一笑,嘴上虽然谦虚了两声,但脸上也颇有得色。而裴氏更是破天荒的脸红了一把,到了她这个年纪,居然还有官名在身,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事。 而徐然更是被杨春雷跟一干官员巴结的对象,这可是驸马爷呀,那就是半个皇家的人,这个时候不抓紧时间讨好,还等什么时候。 又相互拍了一顿的马屁,徐茂金一看时辰也不早了,就春风得意的下令开席。众人叫的更欢了,一股脑的抢好了位置,准备大吃大喝。而随行的官员都被徐茂金请进了府中用宴,徐家虽然不小,可把满堂都占满了,也实在不够坐。没办法只能委屈杨春雷等一干本地官员坐到大街上,重新支了桌子,搭理个棚,算是雅间。 虽然让想跟里面大官们攀关系的杨春雷心中有稍稍的不忿,但脸上依然笑容不减,毕竟自己的官品摆在那的,这人得有自知之明。 徐茂金跟徐然轮流敬酒,虽说徐然暗自里安排了十几个锦衣卫在旁边挡酒,可是一圈下来,也是酒力不支,醉了个八成。裴氏一看儿子醉成这样,急忙让人把儿子推到新房中,让徐广代替长兄去招呼其他人。 一进门,摇摇晃晃的徐然就看到床上居然空无一人,这着实把徐然吓了一跳。慌忙拉开了门,扭头看了一圈,院子中虽然只有三五个士兵,但隐藏在黑暗中的大内侍卫还是很尽职的保护着他们的公主。 院子中没有任何异常,可朱涓儿怎么不见了?徐然刚想问问有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却听到屏风后面似乎有声音。徐然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悄悄的把汉阳造也抓到了手中。 走到屏风后面一看,徐然差点笑出来。只见朱涓儿没有半分风度的就地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一盘点心吃得津津有味,旁边的地上还有一个空盘,显然已经被她吃光了。 “我说娘子,你饿了可以叫人给你做点吃的,干嘛偷偷摸摸跑到屏风后面吃呀?” 朱涓儿俏脸一红,把剩下的点心放到了地上,从地上跳了起来,拍了拍肚皮说:“别提了,我早就饿了,可宗人府的婆子说,饿了也不能吃东西,还偷偷跑过来看过我几次,我饿得没办法才躲到屏风后面吃的。” 第六十一章 给我滚出去 徐然嘿嘿一笑,不怀好意的看着朱涓儿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忽然冲到了朱涓儿的面前,拦腰把朱涓儿抱了起来。朱涓儿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她当然知道徐然接下来要干什么,纵然以前也被徐然摸了个遍,可新婚之夜,还是难免羞涩万分。 徐然本来就已经醉了七八分,抱着朱涓儿刚到床边,就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徐然的魔爪如泥鳅一般顺着朱涓儿宽敞的凤袍钻了进去,一把抓住了朱涓儿的小白兔,轻轻的揉搓起来。 朱涓儿哪里受过这种挑逗,不但连皮肤都红透了,嘴里还不停的发出轻轻的哼声。这声音犹如魔音,让徐然的欲火一下子点燃了起来,顿时战意高昂。虽然徐然也是处男,但也好歹是受到过苍老师的视频指导,算是理论上颇有经验。 一只手不断的在两只小白兔处游走,徐然的嘴巴也趁机贪婪的吸允着朱涓儿的精致的耳垂。朱涓儿被刺激的大叫了一声,全身都开始发烧,嘴里轻哼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越急促。 就在朱涓儿在徐然的挑逗下云深不知处的时候,几个黑影也从不同的角度贴近了房间。 “大哥,不是说公主有那个病吗?怎么?”一个黑影贴着耳朵听着墙根,一旁的黑影用异常低的声音道。 那个黑影转过头,低声道:“别那么多废话,你难道不知道驸马爷是神医吗?据说,公主的那个病已经被驸马爷治好了。” “这样呀,那我们退远点吧。” “不行!公主的病是刚好没多久,咱们就在这守着,万一驸马控制不住力度伤了公主,咱们好第一时间制止驸马爷,免得对公主的身体造成伤害。” “你就不怕给驸马爷是身体造成伤害?”那个黑影在旁边喃喃的道,心中不禁同情起徐然来了,万一正在干那事的时候,公主再大叫一声,他们一冲进去,徐然可就真受伤了,而且是很严重的内伤。 “那个大哥,驸马爷可是神医,咱们毕竟.....毕竟不是小三哥那样的人.....万一...万一冲进去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公主的声誉可就......咱们就万死不能辞咎了。” 那个大内侍卫想了想,才道:“行,告诉弟兄们,等一会听我的指令再说。万一有异常情况,咱们先问公主,然后再进去。” “..................” 可怜的驸马爷,你要先有心理准备才行呀,大哥可是有名的大嗓门......万一一嗓子给喊不举了,那不能怪我们呀。 墙根的另一侧,裴氏拖着徐广偷偷的摸到了墙根处,徐广晃动着小脑袋,一脸不满的道:“娘,您这是干嘛呀?哥正洞房呢,你拉我过来干啥?” 裴氏急忙做了个小声的动作,轻声道:“你这傻孩子,闹新房懂不懂?小叔子都得听墙根,这是规矩。” “什么规矩?孩儿怎么没在书上见过?”徐广瞪大了眼睛道。 裴氏一拍徐广的脑袋,道:“这些小规矩怎么会写在书上,书上都是大学问,你别管那么多了,好好听着。” 徐广一脸迷茫,他不知道听这个墙根有啥用。实在是不明白裴氏的良苦用心,听墙根确实是闹洞房的一种风俗,但限制必须是新郎的弟弟一级且没有成婚,其实目的也就是给这些小弟弟们一点经验。免得有些傻头傻脑的小伙子成婚了都不知道怎么洞房。 不过后来,新郎跟新娘也发明了洗脚水等防偷听的核武器。毕竟男的第一次都很快,草草结束后,就端盆洗脚水专门在窗子旁等着,发现有人就一盆水泼了下去。可谓是全方位无差别型攻击,让无数听墙根着闻着披靡,大呕三天,食之无味。 徐然跟朱涓儿自然不知道还有洗脚水这种法宝,就算是知道了,他们也没有准备,也没有功夫去拿洗脚水泼人。 裴氏看到徐广已经在那听墙角了,笑眯眯的跟周围的侍卫们打了个招呼,款款离开。兵士们都知道二少爷在听墙根,这很正常,都乐意看洗脚水攻击的画面,没人吭声。 可惜徐广不争气,耳听着房间里朱涓儿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徐广不由得面红耳赤。居然一溜烟的跑了,边跑嘴里边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惹得周围的兵士们不由得捂着嘴偷笑,但没有一个人敢笑出来。 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徐然撬开了朱涓儿紧闭的牙关,又去贪婪的吸允朱涓儿的细舌。朱涓儿刚开始一味的被动,慢慢的也被徐然挑逗的学会了生涩的反击,也主动的去吸允徐然的舌头。 徐然的欲火快被压抑到了极限,三下五除二把朱涓儿扒了个精光。然后压到了朱涓儿的身上,两个欲火焚身的不由自主的去享受鱼水之欢。 只可惜徐然的第一次直捣黄龙并不顺利,因为朱涓儿以前是石女的缘故,比别人的坚固,温柔一冲之下,居然没有冲破。倒是让朱涓儿大声惨叫了一声,痛得差点眼泪流出来。 徐然用温柔的动作安抚了朱涓儿,第二次憋足了劲,准备再破巫山。却没想到刚准备行进,忽听门外有一个高分贝的声音:“主人,您可有事?若是没事,请答应一声。” 尼玛!徐然跟朱涓儿几乎同时对着门外有一种暴走的冲动,作为还没摆脱石女阴影的朱涓儿,她对能不能完成从少女到女人的转变,比徐然更加迫切。 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朱涓儿咬牙切齿的道:“我―没―事。” 说完,为了防止自己下意识的再大叫出声,朱涓儿还特意往嘴里塞了一块手帕,两条修长的细腿主动的呈现出了六十度扇角。 徐然被不和谐的声音暂时压制的欲望再度飚起,这次鼓足了气力,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更加粗暴的直捣黄龙。 “啊!” 朱涓儿忍不住再度发出痛呼,她的生理畸形导致比一般的少年更加疼痛。她的脸上满是泪水,一半是痛的,另一半是激动的。 “你怎么样?”徐然把脸贴着朱涓儿的俏脸上,细声问道。 朱涓儿羞涩的道:“夫君....我....没事.....你不要停.....” 徐然大力的点了点头,淫笑一声,准备再度奋起。 就在这时,房间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一个大内侍卫几乎爬在地上,道:“主人,您有没有事.......” “给我滚出去!” 朱涓儿几乎声嘶力竭的吼着,她看到徐然发黑的脸,感觉到那股火热的褪去,勾魂夺魄的双眼都布满了狰狞。 第六十二章 封地 日上三竿的时候,徐然牵着朱涓儿的小手神情气爽的走出了房间的门。在昨晚朱涓儿樱桃小口的帮助下,徐然终于又重振雄风,大战三百回合,一直把朱涓儿连连求饶才罢休。而天一亮,初尝男女欢事的徐然自然不肯浪费清晨的美好时光,直接无视了朱涓儿不宜昼淫的无理劝告,再度披甲上阵,让朱涓儿这会两腿都在发软。 两人梳洗了一番,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拜会高堂,给徐然的父母敬茶。裴氏趁着徐然两人梳洗的功夫,看到了床单上鲜红的血迹,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一边埋怨徐然不懂怜香惜玉,一边高高兴兴的把床单撕下了最鲜艳的部分,给保存了起来。 在丫鬟们的服侍下,两个人很不自在的梳洗完毕,去给徐茂金两人奉茶。让徐然感到气愤的是,他得跪在奉茶,而朱涓儿只需要端着茶就行了,只是象征性的施个礼,就这样徐茂金老两口还得还礼。 这万恶的封建主义!徐然心里默默的咒骂着,依旧乖乖的行着礼。 奉茶完毕,徐然一家都坐在大厅里用餐了。若是平日里,徐然敢睡到现在才起床,别说早餐了,连洗碗水都没有了。只是现在情况不同,年轻人贪欢过后,总会起得晚,这才等到现在一起吃早餐。连徐广都在一旁忍不住埋怨,说自己快饿昏过去了。 朱涓儿风情万种的瞪了徐然一眼,赶紧给徐广夹了口菜,安慰安慰。徐广高高兴兴的叫了声谢谢大嫂。徐茂金一巴掌拍到了徐广的脑袋上,怒斥道:“叫公主殿下。” 徐广满脸的委屈,朱涓儿则是一脸慈祥的道:“父亲大人莫怪罪,我算什么公主,在咱们家里,我就是您的儿媳妇,徐然是我的夫君,广弟就是我的亲弟弟,若是你们老是拿我当公主,那我还怎么敢生活在咱们家呀?” 这番话说得徐然一愣一愣的,心中忍不住感慨道,朱元璋的子孙不愧流着老朱的血,这话说得,无师自通呀。 不过看着比徐广大不了两岁,却装作慈祥状的少女,让徐然都忍不住发笑。 徐茂金自然感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不再吭声。而朱涓儿暗自踩了徐然一脚,趁机给裴氏交谈了起来,左一句娘,右一句母亲,不停的给裴氏夹菜,惹得裴氏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一顿早餐,吃得是其乐融融。 刚刚吃完早餐,宗人府就派人请辞了,意思是问问朱涓儿还有什么交代的。徐然跟朱涓儿一商量,除了留下一个宗人府给的陪嫁丫鬟,剩下的仆从丫鬟婆子一个都不要,全部退给宗人府。 他们都是被株连的罪臣之后,不用开工钱,就管吃管住就行,而且朝廷也会按时发放一部分补贴。但徐然跟朱涓儿都没有要人服侍的习惯,再说徐家也有十几个丫鬟,家丁小厮也有二十几个,确实用不了那么多人。 宗人府也没有人吭声,留下了一个叫铃铛的陪嫁丫鬟后,就带着大同府兵马司的大队士兵离开了。 杨春雷也没想到宗人府的人走得那么快,一下子减轻了不少的财政负担,也让他喜忧参半。喜的是快要见底的县库总算留了点余粮,忧的是他准备的礼还没送上去,人家就走了。 宗人府的人一走,杨春雷立刻让人撤掉了街上的一半席位。他不撤不行了,那一半是县里的开支,那吃的可都是钱,他可不能跟徐家比,徐家那能念到傍晚的礼单,就够徐家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了。 酒席撤了,杨春雷还让衙役们盯着剩下的一半席位,凡是昨天吃过的,今天一律不能再吃,这样没吃过的也不敢吃了,这让街上连行人都少了很多。 徐然看到这个景象,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亲自去找了杨春雷。杨春雷也正准备找徐然请功,给徐家省钱了,恶人都由他做了,还不夸他一番。 “杨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让衙役把街都清了,岂不是要毁了徐家的名声?”一见面徐然就很不客气对杨春雷道,他当然明白杨春雷的意思,省那几个钱,把徐家积累几代的名声都毁了,那就划不来了。 杨春雷谄笑道:“儒林郎大人别生气,是下官一时糊涂,下官立刻就让人全部回来,再把席位开满。” “不用了。”徐然道,“我已经让人把你的衙役全部赶走了,并且加设了席位,这加设的席位,也不用你们县衙支出。” “徐大人.....您看.....这.....”杨春雷有些尴尬的搓着手道。 徐然轻声道:“杨大人别介意,我也明白,县衙确实用钱的地方多,而且钱少粮少。既然陛下厚待了徐家,徐家也自当替陛下亲民,以报皇恩才对。” “对,对。”杨春雷知道徐然是想要名声,暗骂自己怎么那么笨,人家那么有钱,哪里还在乎这点钱。赶紧不在这个话题上扯,转移话题道:“徐大人是来催封地的事吧?” “封地?什么封地?”徐然奇道。 杨春雷暗骂徐然小狐狸,你就装吧。但嘴上依然谄笑不减的道:“就是陛下赐给公....呃...贵夫人的封地呀?” “哦。”徐然点了点头,心道,这个朱由校倒是很重感情嘛,对自己的这个妹妹这么好,暗地里还让杨春雷给朱涓儿划封地。 不过徐然已经听出来肯定是封地有了麻烦,这种事既然不能明说,只能让知县从中周旋,估计是周旋的不顺利。 “封地有问题吗?”徐然不动声色的问道。 杨春雷赔笑着道:“徐大人真是一言中的,这封地上确实遇到了点麻烦。下官跟几个员外商量过了,威逼利诱用尽了办法,也才愿意贡出一点,离三百亩地差了一些,而且相距之间还不是那么完整......” 徐然一挑眉头,道:“杨大人认为这样合适?” “当然不合适。”杨春雷急忙摆着手,一脸为难的道,“徐大人,您得多担待,下官...下官实在是没办法了,要不,您给下官支个招?” 徐然心道,你这个家伙不愿意得罪人,还想让我出面。要是我出面弄来几百亩地是容易,恐怕也要欠人家的人情,你里子面子都有了,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却让我去还人情,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第六十三章 惊天大案 徐然捧着茶杯,轻轻的吹了一口气,浅浅的品了一口,淡淡的道:“听闻周掌柜家前年发生过一起命案,大人不觉得那件命案很奇怪吗?” 杨春雷一愣,冷汗立刻就下来。他当然知道是哪起案子,前年一个少女被周白发强暴后,又被周白发家里的母老虎一阵毒打,被活生生打死。后来,周白发把人丢进了水井中,说是溺水身亡。 当时周白发还送给了杨春雷不少好处,杨春雷才睁只眼闭只眼草草结了案。无不凑巧的是那名少女竟然是三里沟人,自从徐然接受了三里沟的煤矿,跟当地的村民应该没少接触,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苦主追究这件事,告了他的状。 徐然突然问起这件案子,怎么能不让杨春雷又惊又怕,万一徐然哪根筋不对铁了心追究这个案子,那他的官不但是做到头了,连命也算到头了。 “杨大人当初是如何结了这案子,本官不知道,本官也同样不想知道。”徐然现在已经授了儒林郎,虽然只是个散官职,但品阶比杨春雷还高出一头,自称本官也说得过去,再说徐然也就是想吓唬吓唬这个杨春雷,“不过近日有人递了状子,对此案有疑问,想必杨大人不会置之不理吧?” 杨春雷一擦头上的冷汗,心中暗叫了一声果然,便唯唯诺诺的道:“徐大人所言极是,下官自然重新审理此案,一定给苦主一个公道。” 徐然点了点头,道:“公道自然是要给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案子的苦主可是良民,依照大明律,可是要查抄家产的。” “是,是。”杨春雷听到这话,冷汗反而变少了,头脑也清醒了。杨春雷当年之所以敢收周白发的好处,那就是因为苦主不是良民,而是贱民。贱民是没有越级上告的权利,所以杨春雷也不怕。现在徐然说出这番话,尤其是涉及到家产,杨春雷都在官场上厮混了这么久,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细细一想,杨春雷突然记得,除了马邑县城内的产业,周白发还有近五百亩的良田,恰巧在徐家的田地处接壤,顿时会意。 “请徐大人放心,本官身为父母官,虽然当初本官因疏忽误判,但今日必定要还苦主家一个公道,现在立刻张榜公告,张氏一家早在三年前就脱了贱籍,是为良民,只是因为主薄一时疏忽,未曾及时更籍。” 徐然不动声色,站了起来,淡淡的道:“杨大人身为父母官,知错敢改,本官深感钦佩。想必杨大人为官清正,必能还百姓一个公道,本官这就告辞。” 临近午时的时候,忽然数十个衙役在全城张贴榜文,大概就是说张氏一家早就脱离贱籍,只是因为衙门疏忽,未曾更籍,现在告知云云。 大多数百姓围观了一下,根本就不记得张氏是谁。只有在城里准备吃徐家流水席的三里沟村民,才个个一片愕然,不知道这时候公布张氏一家是良民是什么意思。 三里沟里正看到了告示,先是感到诧异,随即想到了前年的案子,不由得老泪纵横,顿时冲着徐家的大门方向噗通跪了下来,高呼道:“青天大老爷呀!三里沟张氏有女,冤呀。” 随着老里正声泪俱下的将前年旧事重提了起来,百姓们这才知道前年的旧案,不由得个个义愤填膺,纷纷大骂周白发不是东西,典型的周黑鸭,畜生禽兽云云。 接着又有人爆料称,徐家大公子徐然也就是现任儒林郎大人,在新婚的第二天早上不顾新婚之喜,单枪匹马闯入县衙,亲自给张氏鸣冤,迫使知县杨春雷重审此案,还张氏一个公道。 这个消息一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不少的百姓手捧血书跪到了徐家大门前,请儒林郎大人为百姓做主,历数周黑鸭罪状。 徐然没想到,原本想隐藏幕后,居然又被百姓推到了前台。本来万分不情愿的徐然,听到刚刚当了官父亲徐茂金,极其愤怒的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要亲自领百姓击鼓鸣冤。 徐然哪敢让老父亲出面,无奈硬着头皮,领着无数百姓亲自敲响了大堂前的鸣冤鼓。并让锦衣卫衙役五城兵马司组成临时的缉拿大队,根据杨春雷提供的当年知情人,一口气全城缉拿。 “师傅,师傅,不好了,快跑吧。”周白发身边最得力的学徒李四,慌慌张张的冲进了周府,大呼小叫的高喊着。 “吵什么吵?”周白发一脸心疼的看着准备给徐家筹备的礼物,不耐烦的道。他害怕徐然找他算旧账,一向吝啬的周白发,连镇店之宝都拿出来了。 李四慌慌张张的冲进房间,哭喊着道:“师傅,快跑吧。有好多人....好多泥腿子告你状,说你横行乡里,鱼肉百姓,衙役过来抓你了。” “抓我?”周白发冷笑了一声,道,“哼,这些年杨春雷那老混蛋没少收我的好处,这会抓我?他敢,别忘了,你师娘舅父可是大同府的通判大人......” 周白发的话音未落,府中的大门被人一脚给踹开了,七八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带领着十几个衙役和十几个官兵,齐齐冲进了大院中。一时间鸡飞狗跳,惊叫声哭喊声,到处都是。 这.....这是怎么回事?? 周白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衙役一脚踹翻到了地上,给捆成了粽子。周白发的正妻于氏更是在那跟泼妇一样叫骂,被一个锦衣卫上前啪啪打了两个嘴巴,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这才用一块破布塞住了嘴,没办法再叫骂了。 其他的官兵差役照着名单抓人,不到半个时辰,一二十个知情人及帮凶都被带到了县衙大堂之上。 这时候的杨春雷自然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将那些知情人先打了个半死,纷纷招供,然后按照供词细数周白发的罪名。这一审,别说徐然,就连杨春雷也吓一跳。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当铺掌柜的,暗地里居然还经营着一家妓院。 而妓院中的一部分娼妓居然都是被周白发以各种手段,或是逼迫或是强抢佃户的妻女,被周白发玩乐后,送到妓院之中。 这些年来,周白发豢养恶奴学徒达近四十人,帮助他欺压佃户,横行乡里,毁尸灭迹。在他手上的人命居然有十几条,被强暴奸污的女子达到五十余人。罪行可谓是磬竹难书,令人发指。 案子从中午一直审到第三天傍晚,最终在徐然徐青天的建议下,判处首恶周白发斩立决,其妻于氏斩立决,帮凶学徒十余人斩监后,更有二十余人在逃缉拿。家产全部充公,从充公财产中划拨出部分抚恤补偿苦主家属。 在周白发夫妇在菜市场斩首示众的时候,除了百姓们的拍手叫好,更有数人骑着快马将这件惊天大案传到了几个方向。徐然更不知道,这件案子因为他的参与,甚至惊动了朱由校,而从此改变了他的政治走向。 第六十四章 孙慎行 一辆马车在城门刚刚开启的时候便闯入京城,马车在京城中左右穿梭,似乎是对京城里的街道极为熟悉,晃悠了半个时辰,终于在挂着“孙府”大匾的豪门前停住。 从马车上匆忙下来一个年约五十来岁,头发有些花白官员,那个官员快步走到府门前,敲了敲门。从门口探出一个仆役,一看到那个官员急忙道:“于大人,您怎么来了?” “恩师在府中吗?”那个官员迫不及待的问道。 仆役点着头,回答道:“在呢,今日散朝的早,老爷刚回到府中。” “那赶紧去带我见恩师。” 说着那个官员就匆忙的拉着仆役进了大门。孙府的宅院不小,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内阁首辅大臣孙慎行的家怎么也不能比其他的官员差。 孙慎行已经是年过六旬的老者,入选内阁后,也当上了礼部尚书,人也变得苍老了许多,好似是七十多岁即将行将就木一样。但谁也没人敢小巧这个孙慎行,门生满天下,对于东林党而言可谓是真的实现了,而孙慎行的门生更多,足足有几百个,而且大多数都是在朝为官。 “于进来了,你不在大同府当你的通判,怎么想到我这个老头子了?”孙慎行看了一眼于进,就挥手示意他坐下。 于进却不坐下,而是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的道:“恩师,您得为学生做主呀。那马邑县知县居然捏造罪名数十项,把学生的外甥女,女婿当众斩首示众了呀。” 孙慎行皱了皱眉头,不高兴的道:“于进,你可是大同府通判,那知县不通过你,如何定得了人的死罪?” “恩师,那知县根本没听过学生,而是直接呈递给了知府大人。可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那知县根本就是先斩了人,之后才奏报给了知府大人。” 孙慎行眉头皱的更紧了,厉声道:“于进,你也是我的学生,区区一个知县芝麻大的官,难道还要老夫给你去讨个公道?” 于进急忙道:“恩师,学生绝不是这个意思。那个知县也不过是个傀儡,关键还是在于一个叫徐然的医官。呃....不是,就是刚加封的儒林郎应该算是个文官.......” “徐然?老夫知道这个人。”孙慎行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个人跟皇室有些牵连,老夫也只是知道其中一二。现在我们已经触怒陛下太多了,陛下已经不大理会朝政,而是放出了魏忠贤跟我们死磕,这件事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你还是节哀吧。” “恩师,这还需要证据吗?马邑县知县杨春雷不理政令,未经府州刑部批审,擅自施斩刑,这本身就已经触犯了大明律。” 孙慎行依旧不吭声,端着茶杯一言不发。 于进又接着道:“学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人已经死了,学生也只能强忍哀痛。但学生坚信他们是无辜的,都是知县杨春雷图谋他们夫妇家产,杜撰的罪名。现在大同府上下结党私营都收受了杨春雷的贿赂,对杨春雷的草菅人命视而不见,让学生身为痛心。何况学生这外甥女夫妇本就想捐献家产给恩师修建书院所用,可现在家产被杨春雷夺去.......” 孙慎行忽然一挥手,义愤填膺的道:“你不用说了,老师都明白了。这个杨春雷竟然如此无视王法,藐视律法,老夫今日就告知都察院三司,命其复查此案。辅都,你去催办吧。” 旁边一直立在旁边的一个中年文士,立刻躬身领命,就准备走。 “恩,等等。”孙慎行眼珠一转,又道,“先去将此事转告给内阁首辅叶大人,老夫听闻这个徐然跟左都御史杨涟杨大人有些亲戚是吧?” 于进连忙点了点头,道:“是的,恩师,听说杨涟跟徐然的母亲裴氏是有些族亲。按照辈分徐然的母亲裴氏应该也算是杨大人的外甥女,应该还没有出五服。” 五服,就是五代,只要不出五服,就算是亲戚。徐然也知道这个道理,要不然也不会行事这么高调,怕杨涟一倒,牵连到徐家。 “那就好,你去拜会一下杨大人吧。杨大人一向不畏强权,公私分明,举恶不避嫌不避亲,只需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便可,其他的不要多说。” 徐然也没有想到,太医院的催他报道的公文来得如此之快,刚刚新婚不到半个月,徐然就接到了太医院的公文。所幸家里的大小事务都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封地也顺利接管了下来。 三里沟的佃户因为朝廷将煤矿全盘接受,全部征用了三里沟的土地。朝廷是出了名的穷,自然是没钱贴补这些佃户。徐然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毕竟因是他种下的,果也得他去承受。大善人徐茂金又一次大发善心,将三里沟的所有佃户都搬迁到了儿媳妇的封地中干活,而且种子白送,再免一季的租金。 封地虽然只有三百亩,但周白发可是有五百亩良田。剩下的两百亩也被徐然以官价收购,用来安置这些新搬来的佃户。 佃户们自然是感恩戴德,对徐家可谓是敬若神明,差点没给徐家父子立长生牌位了。徐然也知道居安思危的道理,大明朝的动乱快到了,自己家也有千把亩地,没有点家丁也说不过去。 那个数次打断徐然洞房好事的大内侍卫头子裴赞就被徐然毫不客气的抓了苦力,被抓了苦力的裴赞还是一脸的感恩戴德,深深佩服驸马爷宽宏大量,其实按照公主的意思,就是把他阉了,以儆效尤。 可是把裴赞拉到临时搭建的工棚里,看着个个蹲在地上一个小声议论的青少年佃户,听着徐然高谈阔论的要把他们打造成闲时能耕田,战时能上阵的家丁时,裴赞差点瘫坐在地上。 尼玛!按照你的计划,这叫家丁?这是府兵好不?你难道不知道豢养府兵是要被人弹劾的,弄不好就会给你一个造反罪。你要是训练少一点还没关系,可是尼玛.....一二三四....足足两百多人,足够攻占县城了。 徐然不理会裴赞的面如土色,热情洋溢的揽着裴赞的肩膀,笑着说,你不用按照军队的一套训练他们,只需要按照我的方法训练,然后交他们使用火器就行。这样就不怕被人弹劾了,反正我训练的不是军队。 听到这话裴赞快哭了,徐然的方法已经交给他了,他不知道徐然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那一套训练方法是跟现在军队的操练方法不一样,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实际效果,但听徐然连续十几次强调纪律,就知道,就算是训练出来的不是府兵,最起码战斗力也差不到哪里去,一支有纪律的队伍即使是菜鸟,在战场上也是不容忽视的。 裴赞还打算以没有足够的火器为名,即使训练出来了,也没有什么用的话来推辞。可他看到大同府锻造司的赫明和大师傅吕子明的时候,人彻底傻了。 第六十五章 朝堂之争 徐然的秘密琉璃玻璃器小作坊,生产的极为顺利。当徐然路过大同府的时候,看到还面带红晕的朱红儿和笑得嘴都合不拢的王六福,徐然就知道生产成功了。 当听说前两天王六福偷偷帮徐然卖掉了几个做工精良的大号琉璃鹰和琉璃孔雀,并且纯获利钱八千贯的时候。徐然差点肺没有气炸。火冒三丈的徐然立刻冲进了作坊,一向和善的徐然忽然换上了一幅恶少的嘴脸。把作坊里的管事跟大师傅骂了个通透,并且十分严肃的告诉他们,以后所有的琉璃制品每个形态只能出一个,但要保证都是精品。 若是一起出炉的有次品,那就只留下精品,次品全部砸碎,重新回炉。这让朱红儿一脸的不忍,在旁边安慰徐然说,砸了不就太浪费了,那可都是好东西。 徐然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好的屁东西,都是一堆砂子,有什么值钱的,这个玩意不能太多,否则那就真的没钱能赚了。 然后特意把王六福跟朱红儿叫到了一起,给他们洗了洗脑子,特别注明了物以稀为贵。不要图量,要把价格卖上去,每种精品只出一样。 王六福不禁有些皱眉头,反驳道:“这样不行吧,咱们刚脱手的几个琉璃器就是沾了便宜的光,才脱手的那么快,你卖贵了,谁会买?” 徐然耸了耸肩,道:“肯定会有人买的,那些既然都已经卖了,就不说了。弄个拍卖会,气势弄隆重一点,就打出安伯利亚大师纯手工打造绝品琉璃器的旗号,就不怕卖不出去。” “安伯利亚是谁?”朱红儿不禁好奇的问道。 徐然一摊手道:“我也不知道,管他是谁,就说是遥远的西方大师中的大师,反正谁也不认识,具体是什么形象,你们自己包装一下就行了。” “包装?”朱红儿跟王六福不禁面面相觑。 徐然只得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包装跟广告效应解释了一遍,王六福还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但朱红儿已经眼睛一亮一亮的,拍着傲人的胸脯保证,一定会把新出炉的琉璃品卖出天价。 在大同府只能逗留一天,否则会被别人抓到把柄,弹劾徐然故意拖延去太医院报到的时间。既然晚上留宿,徐然自然是又给朱红儿复诊了一遍,经过徐然的中药调理,朱红儿的生理基本正常,但是要是进行矫正手术,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 欲火焚身的徐然,趁着跟朱红儿检查完毕后,自然少不得挑逗朱红儿一番,反正朱红儿已经表明了就是徐然没有名分的女人。徐然肯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在徐然的循循引诱下,朱红儿还是红着耳根张开了樱桃小口把徐然那根面目可憎的东东吞了下去。 就在徐然还在往京城的路上狂奔的时候,金銮殿之中却是充斥着各种争吵之声,大名鼎鼎的木匠皇帝朱由校,在一年多没有早朝的情况下,破天荒的又一次坐在了龙椅之上。 朱由校生得还是比较好看,一脸的秀气,典型的帅哥,难怪当年神宗虽然不喜欢朱由校的老爹朱常洛,但却那么喜欢朱由校,还封了朱由校当皇太子。 不过此时的朱由校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自己刚刚批阅的一份奏折。那奏折就是关于杨春雷不顾朝廷律法,擅自斩了周白发夫妻的事。 朱由校朱笔批下了,“周白发夫妻恶贯满盈,应立斩以安民心,事宜从权,准可特办。”的批文。按理说,皇上都已经批了,内阁按照这个批示执行就行了。谁知道,内阁首辅叶向高会同左都御史杨涟,左光斗等人依旧弹劾马邑县知县杨春雷越级行事,应当重处明律。 而魏忠贤,崔呈秀,许显纯一干东林党的死对头阉党,自然不会同意东林党的见解。哪怕是东林党说乌鸦是黑的,他们也得说成白的,反正就是顶着干就对了。 “陛下,马邑县知县杨春雷擅自越级处斩周白发夫妻,臣以为这另有隐情,恐怕不若深查,不能平天下悠悠众口,还望陛下收回成命,下旨着都察院会同三司,重审此案。”左光斗又一次站了出来,道。 崔呈秀冷声道:“左大人说得好呀,那周白发夫妇可是朝廷命官?可是功勋之后?既非朝廷命官,又不是功勋之后,那如何是说杨春雷大人越级处斩呢?” “崔大人,按照我大明律凡是处于斩刑的良民,必先将案宗呈报于上级府州批示,然后经府州转呈刑部会事,刑部审核后才转于三司审查,经三司确认后,转发回刑部,由刑部发出处斩地点及处斩日期,方能行刑。那杨春雷只是敷衍性的将周白发夫妇斩首后,将供状及案宗交给了大同府知府,这明显是有违律法。”叶向高站出来道。 崔呈秀不屑的道:“听叶大人这么说,那就是在说神宗陛下不够英明,草乱施政了?” 叶向高一愣,脸立刻就阴沉了一下,冷声道:“崔呈秀,你不要血口喷人,老夫何时这般说过?” “本官血口喷人?”崔呈秀淡淡的道,“叶大人刚才详细的说了律法,可叶大人难道不记得万历二十七年,白莲教叛乱之际,神宗陛下曾经降旨,说过什么吗?” 崔呈秀的这话一出口,叶向高的脸立刻变色了,不止是叶向高连其他的东林党人脸色都变了。 唯有杨涟站了出来,神色不变的道:“神宗陛下曾经降旨说过,但凡贼匪之乱者,治下官吏查明属实,均可先斩后奏。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白莲教余孽相互营救,破狱劫牢,可周白发夫妇实乃良民,并非是白莲教余孽,应不在此特例中。” 崔呈秀冷哼一声,从袖中拿出一叠血书,大声道:“不在此例中?哼,各位大人,你们看清楚了,本官手中的是什么?是血书,是万民血书!周白发夫妇作恶多端,恶贯满盈。数年之中,杀人奸女,毁尸灭迹,逼良为娼,流匪乱贼都比之不足,如何不可行此特例?难道就是因为周白发的正妻胡氏是你东林党的亲眷不成?” “什么?”不止是杨涟,就连叶向高也是大吃一惊,瞪着眼睛看着崔呈秀。 崔呈秀这次没有说话,而是退了下去,许显纯则站了出来,朗声道:“陛下,臣以查明,周白发之妻胡氏乃是大同府通判于进的外甥女,而于进恰巧是礼部尚书孙大人的学生。另臣又查明,周白发夫妇经营的产业中,有一部分财物去向不明,现在正在追查中。” 这下东林党的人没一个人吭声了,这次交锋显然又以阉党的胜利而告终,失败的原因不在东厂阉党,而是在自己人之中。叶向高气得脸都青了,一言不发的看着孙慎行,估计等散朝之后,孙慎行要免不得多解释一番。 其实对于孙慎行而言,解释与不解释之间,问题已经不是很大,问题大的则是于进了。东厂的人显然早就盯上于进了,万一于进把他咬出来,自己受了周白发的三万贯书院捐资必然会被东厂公之于众,那就是大祸了。 “那就这样吧。”朱由校看了魏忠贤一眼,淡淡的道,“魏厂公务必查明那些财物的去向。这些小事也拿到朝堂上吵上半天,你们倒真是闲得很。” 朱由校脸色阴沉的扫了一眼东林党的众人,眼中的厌恶之色,更加浓郁。 “后金叛乱,辽东失守,朕日夜不能寐,这些你们讨论出什么来了吗?” ps:小鱼先致歉一下,由于春节来临,可能小鱼到大年初一都是一更保底,大家别嫌少,有票有收藏的赶紧吧,初二过后,小鱼尽力冲击五千大关,别等养肥了,现在来吧 第六十六章 太医院 经过徐然一行人星夜兼程,五天的时间就赶到了京城。京城的繁华徐然早就听说过,但在后世生活过的徐然对这些却感触不深,唯有初到京城的绿莺,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到处张望,时不时还大呼小叫的。 原本徐然只是带着三个朱涓儿陪嫁的大内侍卫和徐家的两个小厮,但到了大同府之后,王婉儿不知道怎么得治了消息,说自己有个小厮一直伺候的很好,就送给了徐然。就这样绿莺混进了徐然的身边,而送行的朱红儿居然没看出绿莺是女扮男装。 可是这点雕虫小技怎么瞒得住徐然,徐然一路上装作不知道,但到晚上休息的时候,就点名让绿莺来伺候。这样一来,可怜的绿莺就如同任宰的羔羊,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徐然剥了个精光,完成了少女跟女人的转变。 当晚发生的事这几个大内侍卫当然知道,他们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何况,绿莺初次经历破瓜之痛,叫得那么大声。但他们没一个不识趣的来打搅,驸马爷纳妾是很平常的事,这不稀奇,没人去找这个晦气。 他们不想跟他们的老大裴赞一样,被徐然拉起抓苦力,弄不好还会有被阉的危险。想起来第二天朱涓儿,恶狠狠跟他们说的话,他们现在都感觉到裤裆里一阵凉飕飕的。 太医院并不难找,尤其是还带着三个顶尖的向导。以前皇宫里都摸得闭着眼睛都能走路,何况区区一个太医院。 一直徐然都以为太医院是在皇宫里面,直到了太医院,徐然才知道错了。太医院还分为内院跟外院,内院在皇宫里面,而外院只在皇宫外侧。而且并不是所有的御医都能随时进皇宫,只有值守或点名的御医才能进内院,经内院举荐,才能去给皇室的人看病。 这让徐然郁闷了一把,但必有的手续还是要走的,去外院报了到。接待徐然的是一个正六品的太医院外院院判,名叫梅红友,已经六十来岁,典型的资深老中医。 其实报到很简单,就是梅红友拿出一个本子,徐然在上面签个字,按个指印就算完了。反正官服跟官碟早就弄好了,也不用着急着赶制。 “徐大人,你来得晚,就坐在那个位置吧。”梅红友很热情的把徐然领进了外院之中,外院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人,“医房”倒是三五成群的坐着一些穿官袍的医官,似乎在讨论治病经验,而徐然则被安排在一个角落中。 徐然也没有意见,反正对于医生而言,坐哪里不重要。只是看这外院闲得很,干嘛这么着急让自己来报到呢? 道了一声谢,徐然还没来得及询问有关事宜,这位梅院正就说自己忙的很,先走了,留下徐然几个人,在那里面面相觑。 “算了,咱们估计得在京城住上一段时间了,我估摸着有事。”徐然低声对几个人道,“你们也去找一个房子租下来,最好找个离太医院近点的,木头,有没有问题?” 那个叫木头的大内侍卫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他在京城混得熟得很,找个房子不成问题,说着就带着其他几个人走了,只留下一个叫程迟的大内侍卫跟在徐然旁边。 其他的医官扭头看了看徐然,都远远的拱了拱手,然后继续他们的话题,没人过来跟徐然打招呼。新人嘛,都不怎么受待见。 徐然倒是没有什么,还是渡步过去,听听他们在讨论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过去听听,说不定能长得知识。 慢慢的对大明朝熟悉了,徐然才知道。大明朝的时期无论是在科技上,还是在医术上都堪称达到了中国封建社会巅峰的时刻。像王六福的百日咳,那根本就不是不治之症,而是这些医生们敝帚自珍,门户之见异常严重而已,才导致虽然医术已经达到巅峰,但却是被束之高阁,任由病人不治而死。 用徐然的话来讲,这伙人就是医生中的败类,有着无以伦比的医术,但却没有一丝的医德。嘴上高呼仁义道德,骨子里却是冷漠冷淡,视人命如蝼蚁。在他们眼里,病人的生命远远不如他们的药方金贵,他们宁可看着这个病人病死,也不愿意让药方公之于众,失去了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 走到跟前,徐然才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在讨论病情,讨论医术,而是在讨论谁能进宫,或者是谁家都狗死了,谁家的猫病了。完全是垃圾八卦中的八卦,比后世的狗仔队都无聊。 徐然觉得没意思,冲着聊天的人笑了笑,又在其他的人群堆里晃了晃,聊天的内容都不相同,却都是一些无聊之极的事。 尼玛!这太医院的人也太闲了吧,居然每天都沦落到这种吹牛打屁的地步?就算是闲得很,你们讨论点医术也好呀,别那么无聊好不好? 其实徐然不知道,俗话说同行是冤家,那同朝当医官更是冤家中的冤家。表面上都关系不错,没事吹吹牛聊聊天,背地里不捅刀子都不错了,谁还跟你聊医术。 晃悠了一圈,徐然发现自己也插不上嘴,都是京城里的事,自己才到京城,两眼一抹黑,也没什么好聊的。放眼扫了一圈,却看到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医官,坐在角落中似乎是在读书。 徐然赶紧凑了过去,想跟他探讨一下书中的内容。却不想,徐然刚走到那人的跟前,那人像是上课看漫画书被老师抓到一样,慌忙把书拉到了桌子下面,冲着徐然尴尬的笑了笑。 徐然也赶紧笑了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扭头就走了。其实就在他把书藏起来的一瞬间,徐然清楚的看到了几个大字“金瓶梅”。 尼玛!这真的是太医院!居然还有医官上班期间看黄书,这太坑爹了吧。 穷极无聊的待到午时,徐然都快趴到桌子上睡着的时候。梅红友又出现在了“医房”中,点了几个人的人名说是值守,其他的人可以散了。 徐然不禁大失所望,原来当个御医这么坑爹,要照这样,猴年马月才能进宫见到大名鼎鼎的木匠皇帝呀。 就在徐然准备离开的时候,梅红友忽然拉住了徐然,压低声音道:“徐大人请留步。” 第六十七章 悔不当初 徐然不动声色的等到了所有的医官都走了出去,这才躬身道:“不知道梅院正有什么吩咐?” 梅红友急忙道:“徐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本官也是奉了上命才这么着急的将徐大人过来上任,还望徐大人多多谅解。” “梅院正哪里话?不知上命对下官有何差遣?”徐然一句话直入正题的道。 梅红友有些尴尬的一笑,道:“前几日魏厂公奏明陛下,想为宫中的公公们专门设立一个医所,好让宫中的公公们安心办差。徐大人想必还不知道,这个医所陛下已经同意了,正式命名为宦医所。内院的洪院正,还专门提了徐大人的名字,所以本官这才将徐大人召来。” “其实本官也知道,徐大人现在还身领大同府良医所所正,外授儒林郎,平日事务肯定繁忙的很,不过本官也已经力举徐大人为宦医所所正。宦医所所正虽然名为所正,其实跟太医院院正是平阶的。” 徐然嘴巴张得差点能塞进去一枚恐龙蛋,开什么国际玩笑?宦医所所正,历史上有这么个医所吗?这不是胡闹吗?还让我去当这个所正,这不明摆着让我栓到阉党的船上吗? 不能干,这件事绝对不能干。反正就算是我不干,仗着半个暗地里皇亲国戚的身份,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徐然刚想张口拒绝,梅红友又道:“徐大人,这宦医所名字是那个...不雅了一些,但好歹也在内院之中,你作为所正,免不了经常被陛下召见,到时候可要记得本官举荐之力,帮下官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也让本官再瞻天颜。” 再瞻天颜?皇帝有这么好看?估计八成这辈子你也没给皇帝看过一次病。想再瞻天颜可以呀,你自己干嘛不去当这个宦医所所正。 唉,这个真的很难抉择呀。宦医所居然是设在内院,那就是在皇宫里面,虽然梅红友说经常得到陛下召见,那肯定是扯淡,但好歹也有机会见到木匠皇帝。可要是不去,那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徐然双目中满是艰难,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东厂,诏狱。 一个满身鲜血的年轻人被从水池中捞了出来,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乌紫,双眼紧闭,似乎是晕了过去。 许显纯一把揪住了这个年轻人湿漉漉的头发,仔细看了看,冷冷的道:“把他弄醒。” 一大盆盐水从年轻人的头上浇灌了下去,年轻人痛得呻吟了一阵,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周从全,周白发之子,在济州经营粮栈商号。”许显纯冷着脸贴近周从全,冷笑着道,“你们周家真看不出来,倒是挺有骨气的。你老爹临死都没有把这条粮道供出来,但是他以为他不交代,我们东厂的人都是吃素的吗?” 周从全大口的喘着粗气,不住的哼哼,但是没说一句话。 “其实本官很奇怪,你跟你老爹一个德行,都是好色如命,可究竟是什么硬是让你扛住了东厂的酷刑?”许显纯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毫无感情的道,“去年三月,你强暴周氏佃户家的一个闺女,周家上告无门,全家悬梁自尽。去年七月,在济州跟杜员外家的公子抢歌姬头牌小娟,指示恶仆行凶,杜家公子被打成轻伤,歌姬被尔等轮暴。今年年初,你新纳的小妾忽然死于荒郊,经人证实,是被你酒后虐待致死,抛尸荒郊.......” “啧啧,这么多罪名,你一定也不比你老子差呀。你老子在马邑县被砍了脑袋,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是什么?砍脑袋?”许显纯阴测测的一笑,“你别那么天真了,进了东厂,想痛快的死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周从全虚弱的睁开眼睛,道:“大人,您刚才所言不过是道听途说,您没有证据,如何是断定是草民所为?” “证据?”许显纯好似听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不由得仰天大笑起来,连周围的番子也哈哈大笑。许显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忽然止住了笑声,一脚踩在了周从全的胸膛上,“证据?你大概是不知道东厂是个什么去处,东厂办案从来都不需要证据。” 冷哼一声,许显纯挑开火盆,从火盆中拿出一根烧得通红的三角烙铁,在周从全的脸前晃了晃,冷声道:“你干的什么破事,本官也没兴趣知道。本官有兴趣的是,你这条粮道运的只是粮食吗?钱呢?黄金白银珠宝呢?” 周从全一脸的惨白,心惊胆战的看着烧红的烙铁,一声不发。 “你不说,没关系,本官其实也不需要你说。”许显纯冷声道,“来人,写供状,大同府通判于进肯定跑不了了,把孙慎行也加上,叶向高的小舅子也写上,让他画押。” 话音刚落,许显纯的烙铁一把按到了周从全的左手上,刺鼻的焦糊味立刻充斥整个刑房。 “啊!”周从全大声惨叫一声,嘴里口齿不清的高呼道,“我.....招.....我.....招.......”说完,两眼一翻,整个人又晕了过去。 孙慎行来回在府上踱步,一脸的焦虑不安。本来他不想管周白发的事,死就死了,再争也没什么意思。谁想到自己还是禁不住周家家产的诱惑,一时冲昏了头,居然蛊惑首辅叶向高反对皇上的朱笔御批。 这下可好,鸡毛子蒜皮的小事被东厂的阉党抓到了把柄,就在他刚刚得到消息,周白发的独子周从全在数日前就已经失踪,连同他的仆从家丁全部失踪,连粮栈的掌柜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会不会被东厂的人抓了?孙慎行只恨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没事趟这趟浑水干嘛。崔呈秀,一定是崔呈秀。那个昔日被自己冷落的秀才心思最为缜密,他从叶向高对皇上朱笔御批提出反对的时候,就已经嗅到这件事跟东林党有牵连,已经着手顺藤摸瓜了。 这个该死的崔呈秀,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想办法宰了他,要不是因为他,东林党在与阉党的争斗中,怎么会屡败下风? “恩师,恩师,不好了。周从全真的被许显纯抓了,而且据说已经招供了,东厂的人已经前往大同府去抓于进了。” 第六十八章 打嗝 天启四年五月,京城中又发生了不少大事。第一件大事是礼部尚书孙慎行因受贿白银三十万两名震朝野,在东厂提督魏忠贤全力侦缉下,追缴回赃款七余万两,其他赃款均被孙慎行所挥霍。孙慎行自知罪孽深重,在东厂诏狱畏罪自尽。随后又牵连出孙慎行同党四十余名,皆被东厂缉拿,大半自尽于诏狱之中。所受牵连官员家产全部充公,无数家眷被发配入狱,京城及各州府中一时间哀鸿遍野。 第二件大事是青州卫营一千户叛乱,前去青州视察工作的司礼监掌印大总管兼锦衣卫指挥使王安险遭刺杀。所幸王安义子王七禄及时率百余名锦衣卫赶到,即使是这样,王七禄在平叛过程中也身受重伤,一条手臂当场殉国。皇上闻之,龙颜大怒,立刻着兵部刑部锦衣卫东厂多方参与,务必侦破此案。 第三件大事是左都御史杨涟,在朝堂之上上书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并长跪午门,若不是惩治魏忠贤,自己愿意撞死在午门之上。最终虽然被叶向高劝走,但魏忠贤恨得牙痒痒,放出狠话,要收拾杨涟。 第四件大事相比前三件之下就变成小事了,原辽东经略熊廷弼因在辽宁战役中没有能有效的组织“战略性撤退”的部署给予后金反击,反而选择坚守不出,以至于辽宁失守,所以一代名将熊廷弼锒铛入狱。 还有一个小插曲就是离京城不足三百里,顺天府管辖的刑州知州李茂在中午吃鱼的时候,不小心被鱼刺卡住了喉咙,突然猝死。魏忠贤跟叶向高分别举荐了两名官员,然后相互之间互不退让,因为这个知州的事,双方差点大打出手,据说魏忠贤的鞋子都踢飞了,所幸皇帝不在龙椅上坐着,否则就笑话大了。 再相比前面几件事,徐然的事就不算是事。木匠皇帝朱由校贴下面奴才的不容易,特意建立了宦医所,由徐然担任宦医所所正,专门负责皇宫内宦官的诊治工作。 外面党派之争如火如荼,徐然却是在皇宫中悠然自得。宦医所的组建比徐然想象的都容易,总共加徐然在内就三个御医,在太医院内院给划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子,挂上“公无病”的招牌就算是成了。 都开门营业好几天了,别说是人了,连只猫都没有进过宦医所的大门。毕竟说是一个所正,两个御医,可这个所正年轻的过分,那两个御医也出了名的垫底货。那些太监们跟主子关系好的,都直接找太医院了,谁也不愿意到宦医所来当小白鼠。 几日闲来无事,徐然已经习惯了带着两个御医经常打扫卫生,栽栽花种种草,别说屋子里光滑如镜,就连院子里也是一尘不染。 “请问....咯....这里是.....咯.......宦医所吗?” 异常尖锐的声音出现在院门口,一个中年太监探着脑袋往里面张望,显得贼头贼脑的。 正在挽着袖子浇花了徐然扭头一看,顿时乐了,终于来客了,慌忙挂上了职业性的微笑道:“这里正是宦医所,敝人宦医所所正徐然。” “原来....咯....是徐....咯....徐御医,咱家在怡和宫当差....咯....姓伍.....咯......”那个太监也回礼道。 徐然挂上了微笑道:“原来是伍公公,快快里面请。” 说着就把伍公公拉到了内堂之中,两个御医也赶紧跟了过来。他们对徐然不怎么了解,徐然这个所正显然是有关系走后门,他就是挂个职,看病的事多半还是他俩负责。 “伍公公哪里不舒服?”徐然把手习惯性的搭在了伍公公的手脖上,一边把脉一边问道。 伍公公笑着看着徐然,他很想给徐然翻个白眼,都打嗝打成这样了,你都看不出来?但在宫里呆的久了,他自然知道徐然能这么年轻当上所正,肯定是有关系,但凡是关系户,可不是他这种奴才能得罪的起的。 “打...咯....打嗝,都....咯.....好几天了.....” 身后的两个御医不禁翻了翻白眼,尼玛,打嗝算个屁的病,你等几天不就好了,还过来看御医,你真以为御医很闲呀。 事实上这伍公公就是因为去了太医院人家以不是病为由不给看,这才想到有个宦医所,过来砰砰运气,倒还真没打算能给治好。 “恩,脾火旺盛所致,麻烦伍公公把舌头伸出来,恩,好了,舌苔泛黄,略有垢,乃是典型的脾火旺盛,看来公公这几日休息的不怎么样呀。” 伍公公只想吐槽,你打嗝打成这样要是能睡好才是件怪事,但顾忌徐然的身份,还是点了点头。 “周御医,麻烦去取两个大西瓜来。”徐然回过头对其中的一个御医道。 这两个御医,一个叫周明,一个叫胡学。听到徐然这般吩咐,还以为徐然想吃西瓜,虽然神色颇有不忿,但还是乖乖的去拿西瓜了。 给别人看着病,还想着自己吃西瓜,看来还是不能指望他了。伍公公心里暗自想着,眼睛不由得朝胡学那瞟,心道你还是让他给我看看吧,我咋感觉他还靠谱一点。 胡学看到伍公公的眼光瞄了过来,拿了一本医书就径直坐在了他的位置上,认认真真的看着医书,专注的不能再专注。 伍公公暗自叹了口气,心道自己也是撞猪上了,怎么会跑到这来砰运气,正在琢磨想个什么借口赶紧走,可徐然就是不开方子,他也一时想不到什么借口。 这时,周明抱来了两个大西瓜,足足有十几斤重。徐然看了看两个大西瓜,对伍公公道:“公公,你的药来了。” “这个....咯.....西瓜.....咯.....”伍公公一脸震惊的看着那两个大西瓜,打嗝之声不断的道。 徐然点了点头道:“没错,西瓜可是降脾火的良药,尤其是西瓜籽,还望公公一会不要吐西瓜籽才好,保证药到病除。” “要....要吃完吗?”伍公公呆呆的看着那两个大西瓜。 徐然很重的点了点头,道:“是的,必须吃到你实在吃不下为止。” 伍公公一脸的苦笑,心道算了,吃就吃吧,反正吃西瓜也死不了人,大不了吃的撑一点,多上几次茅房罢了。 第六十九章 王良妃 伍公公的打嗝奇疾被徐然治好了的消息不胫而走,皇宫中的宫女太监无不议论纷纷,更有甚者,把治病的事变成了几个版本。有的说是伍公公在太医院到处求医,让那些御医都束手无策,唯有徐御医谈笑之间药到病除。而有的则说更神,说是徐御医只是看了伍公公一眼,双目之间精光乍现,然后伍公公的打嗝就治好了。 版本一多,也没有人去求证,到底哪个是真的版本,反倒是宦医所的人多了起来。不过都不是什么大病,多半是些小疾,像什么头晕呀脚痒呀,平常治不治都行的病,一窝蜂的都到宦医所来看。 这可忙坏了周明跟胡学,徐然人家是所正,刚开始还比较有耐心,一个一个的看,到后来一看都是些小疾,直接推给了两个下属,并扬言道,有什么治不好的病再来找我。 不过还让徐然说着了,没过几天,还真有一个连周明跟胡学都没办法的病。是一个叫林奉的司设间长随从六品的太监,得了一种奇病,按理说也不算什么大病,但太医院的人都没有办法。 这个病就是放屁,屁臭不可闻,而且还不怎么停。在老百姓中都不算什么大病,但他们太监可就了不得了,整天跟在皇上面前,你放个屁都是大不敬,弄不好臭到上司也够喝一壶的。 徐然亲自接诊了这个林奉,林奉四十岁上下,方脸粗眉,眉间犯有灰白之色,可能是当有实权的太监当久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你就是徐御医?快给咱家看看。” 徐然瞟了他一眼,给他把了脉,半晌才道:“公公可是用过药了?” “怎么没用?”林奉用尖锐刺耳的声音咬牙切齿的道,“太医院的那群庸医,给咱家开了四五个方子,就没一个管用的,肯定是那几个老混蛋故意糊弄咱家,存心让咱家出丑,咱家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徐然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叹息。这个林奉也够倒霉的,完全成了中医门户之争的牺牲品。徐然把脉都把的出来,林奉一开始只是消化不良,肠道气体梗塞,现在倒好了,连肠粘膜都被中药破坏了。 这种情况无非是用药的问题,他们的方子本身是没有问题,问题是后面的医生不知道前面的医生开得什么药,每个方子都是视若如命,都不肯说。偏偏这个林奉还比较急,一看药效不大,立刻就换御医。本来几个方子都是没有问题的,可掺到一块就是问题了。 “公公,这两天是不是腹中时常有杂音?偶尔也会有稍许便秘?”徐然继续问道。 林奉急忙点了点头,道:“对,对,确实是这样,徐御医真厉害,光凭把脉都把得出来,太医院的那几个老家伙都不如你。”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去看病的时候,还没有这些症状,他们要是把得出来才是怪事。 徐然不再吭声,提笔写下了一道方子,交给了林奉道:“公公按此方抓药,以萝卜干为引,切忌油荤辛辣食物,一剂服下,就应该会有效果。” 林奉一愣,道:“怎么?徐御医不是你给咱家配药吗?还要咱家去抓药?” 徐然的脸色立刻变得不怎么好看了,你丫的架子挺大的,居然还要我亲自给你抓药,你谁呀。 仿佛是看穿了徐然的想法,林奉急忙变了脸,笑着道:“徐御医别误会,咱家不是这意思,咱家拿了你的方子去抓药,你就不怕方子......” 这年头一个方子都是医生的命根子,我这样也是为你好呀。 徐然笑了笑道:“林公公多虑了,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药方不过是死物,若是有人因此方治了更多的病人,下官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去计较。” 林奉呆呆的看着徐然,一脸的不敢置信,片刻之后才竖起大拇指道:“徐御医真乃大德之人,咱家佩服。”说着就把药方装进了袖口之中,匆匆离开了。 就连徐然也不知道,因为这个药方竟然引起了大明朝医学界中的轩然大波。林奉吃了药后,一剂见效,立刻吹捧这个药方乃是绝世药方,高价给卖出了宫去。从此到徐然这里看病的太监更多了,但大多数不是为了看病来了,而是为了得到一张药方。 徐然自然是来者不拒,要药方就给药方,以至于越来越多药方流出了宫外,给京城的各大药房及诊所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谁也不知道,就是因为药方的流传,多年以后,大明朝的医学格局居然也发生了大地震,随即引发了医术门户大合并趋势。当然这是后话,以后再提。 随后的几个月后,宦医所声名鹊起,经陛下批准,宦医所由原来连徐然在内的三名御医,增设到了七名,均从各地良医所抽调的。由于良医所从来都没有治不好的病,不止是太监在这里看病,就连嫔妃甚至也有请徐然去看病的。时间一长,徐然跟皇宫里的大小太监都厮混的很熟,除了十二监的那几个大总管跟大名鼎鼎的魏忠贤外,其他的太监差不多都见过面。 “徐所正,定嫔娘娘的药可抓齐了?” 徐然正忙里偷闲刚刚喝了口茶,外面又有太监来催了,徐然无奈就让那个太监去找胡学,现在胡学差点成了专职配药御医了。 “请问,徐御医在吗?”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了过来,徐然心里有些发苦,这些个宫女又跑过来诱惑本官。上次都来好几拨了,名由是看病,其实就是来色诱徐然的。还好周明不止一遍的跟徐然说,**宫闱者,受车裂,诛三族。 这么大一个罪名吓得徐然差点半身不遂,一点念头也不敢有,根本就不理那些宫女的暗送秋波,无论她们怎么送秋天的菠菜,徐然就当做没看到。 “徐御医,奴婢乃是昭仪宫侍女,侍奉王良妃娘娘。良妃娘娘今日有些不适,想请徐御医出诊一趟。”那个宫女怯生生的道,看她畏畏缩缩的模样,好像没怎么出过门一样。 徐然这才略微松了口气,这个宫女长得也很标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面目清秀还略显稚嫩,可能只有十几岁,她要是色诱徐然,对天然萝莉控的徐然还真怕把持不住。 “还请姐姐在前引路,下官这就去。” 到皇宫给妃子看病,无疑是徐然最不愿意的事。不说是到内宫的繁琐礼仪,主要还是太远了,皇宫就像是一个大迷宫,到哪个妃子那看病,得走上一两个时辰。一来一回,刚好就到下值的时间了。 昭仪宫徐然从来没去过,一路上难免跟那个宫女打听一番。谁知那个宫女很警惕,什么都不肯说。徐然无奈,只得跟她一边走一边聊天。慢慢的跟徐然聊熟了,徐然才知道这个宫女叫春燕,原本是洗衣房的宫女,是王良妃看她年幼,于心不忍,就讨到了身边当宫女,待她跟姐妹一般。 从话里,徐然也知道这个王良妃没有什么架子,人很随和,也不得宠。听春燕的语气就是说,她从来就没见过皇帝。徐然不禁讶然,问她是什么时候跟的王良妃。小姑娘认真的掰着手指头,斩钉截铁的说自己是天启元年跟的王良妃。 徐然马上闭嘴了,这话问到这里就行,剩下的,他说啥都不敢再问了,再打听就是祸了。两个人高高兴兴的聊着天,尤其是春燕,一个劲的问徐然灰姑娘跟王子的结局。可惜徐然来没讲完灰姑娘的故事,昭仪宫就已经到了。 进了昭仪宫,徐然差点傻了眼。除了外表的宫殿极其奢侈之外,花园之中居然是清一色的菊花,还有一些不知名极为普通的野草。平日里王良妃玩乐的地方,除了一个秋千,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外,完全是空无一物。 宫中的宫女跟服侍的太监也很少,只有寥寥的几个人,比起定嫔光是宫女就十几个而言,这个王良妃倒真是低调的很。 房间里的装饰物件也不多,妃子们的财产都是靠皇上赏赐,从摆件上就能看出来,这王良妃极为不得宠,基本上皇上都没赐过什么东西,连一个嫔妃都比不上。 “娘娘,徐御医来了。” 春燕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内房中传来了一个同样脆生生的声音,“请徐御医进来吧。”声音略显憔悴,有种虚弱的感觉。 徐然快步走到了内房之中,只见一个妙曼的身姿斜躺在床上,床上扯上了淡紫色的纱帐,那道身影的面容透过纱帐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绝对是一个玉人。 春燕看徐然进来了,急忙给徐然搬了个小凳子,放在了床边。从纱帐中探出半截如碧藕般的玉臂,徐然忍住心中的一丝涟漪,将手有些颤抖的按在了王良妃的脉门之上。 “娘娘是哪里不舒服呢?” “哀家有些头晕,发寒。” 徐然忽然一顿,又道:“娘娘,微臣说句大不敬的话,娘娘可是见红了?” 王良妃幽幽的道:“这有如何大不敬,哀家确实是。” “可是时日较长?” “确实如此,徐御医,哀家这病可严重吗?”王良妃的声音没有一丝的波澜,仿佛问的不是她自己的病。 徐然收回了手,躬身道:“不妨事,只是气血亏损而已,微臣这就开药,娘娘只需静养几日便会痊愈了。” ps:今天除夕了,大年三十,马年即将到来,小鱼携《宦医》恭祝大家新春快乐,合家欢乐,幸福美满,马年发大财!有打赏的小鱼一律年后感谢,没打赏小鱼也不会怪大家,给个收藏票票就好,谢谢大家! 第七十章 皇后驾到 徐然在外堂开药方,见左右无人,就低声问春燕道:“春燕,娘娘这病应该有几天了,你们怎么不去太医院请御医?怎么跑到宦医所找我呢?” 春燕听到这话,一双大眼睛有些泛红的道:“我去找了,那太医院人老是说没空,就拖着不给娘娘看病,所以....所以....” 徐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太医院的那些御医不但是敝帚自珍,而且还极为势力,多半是看王良妃失宠,也没人愿意来,就推脱没空。反正皇上也不去王良妃那里,他们也不怕王良妃告状。 徐然很快开好了药方,让春燕直接去太医院药房抓药就行了。毕竟太医院在皇宫分设药房十几个,地点各不相同,为的就是方便皇宫里的病人取药方便。再跑到宦医所取药,难免耽误时间。 交代了一些禁忌食物,徐然也没有再多逗留,只跟春燕说了一声,有事尽管去宦医所找他,就匆匆离开了昭仪宫。自己是个男医官,在一个妃子处逗留的时间长了,总会不好。 回到宦医所天色已经是傍晚了,徐然本来准备下值,忽然想到今夜值守的周明请了假,就决定自己值守一晚,明天回去住。 晚上也没什么事,徐然早早就睡下了。说是值守其实就在宦医所住上一个晚上,平常里也没什么大事,只要不是快病出人命了,没人晚上还来就诊的。 夜半三更的时候,忽然徐然听到了带着哭喊的叫门声。徐然急忙穿上衣服,打开了院门,却见是春燕哭得泪眼婆婆,大声道:“徐御医不好了,娘娘....娘娘吃了药...忽然...忽然流血不止了。” “什么?!”徐然大吃一惊,道,“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亲眼看见,流了好多血......呜呜.....吓坏我们了。” 春燕哭的泪流不止,徐然也惊出一身的冷汗。自己开的那个方子绝对是补血的,就算是少煎个一两味也不可能会有这种反应。 徐然没有废话,背起药箱,就拉起春燕一路直奔昭仪宫。由于徐然跟春燕跑得太快,甚至还一度被巡防的羽林卫跟金吾卫拦了下来。还好徐然一直带着宦医所急诊腰牌,要不然要费很多事。 原本一个时辰走的路程,不到半个时辰徐然就赶了过来。这时的昭仪宫已经乱成一团,看到徐然来了,都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让徐然赶快进去看。 这时的王良妃比之前更加虚弱了,连话都不想多说。徐然给王良妃把了脉,不由得心中大惊,气血亏损的更加厉害,而现在还依旧流血不止。 徐然跪到地上高唱了一句,请恕微臣僭越。说罢就把纱帐扯开,让几个宫女扶住王良妃,自己则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在王良妃的止血穴位上扎了几针,几针过后,血才慢慢止住。 这时,徐然才松了口气,只是徐然百思不得其解,那药方明明没有问题,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谁煎的药?”徐然扭过头问春燕道。 春燕低着头道:“徐御医,是我亲自煎的。” “还有药渣吗?” 春燕连连点头道:“有,有。”说着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片刻之后便取出来了一堆黑乎乎的药渣。 徐然扫了药渣一眼,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这些药渣都是自己开的方子,难不成是自己误判了病情?这不可能呀,脉象虽然有些虚弱,但沉稳有力,不像有其他的并发症。 忽然,他看到了一块药渣,用手捡了出来,放到鼻孔一闻,顿时脸色大变。 这时,宫外传起了噪杂之声,一个太监用极其高亢的尖叫声,大声高唱道:“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的宫女太监及徐然急忙跪到了地上。 一行人重重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慈祥伴随着极有魅惑的声音在徐然的身旁响起,“你就是徐然?” “回禀皇后娘娘,微臣就是宦医所所正徐然,兼领大同府良医所所正,儒林郎,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起来回话吧。” 徐然低头起身,纵然看不清这传说中的张皇后,但通过瞬间的一瞥。纵使看惯了后世美女的徐然,也心中暗赞好美。那不是那种惊艳的美,而是一种贤庄之美。那种赏心悦目的美,心旷神怡的美。 母仪天下,难怪她能当选为皇后,确实有母仪天下之姿。 张皇后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用异常温柔的声音道:“徐御医,良妃娘娘怎么会突然如此?现在可好些了?本宫听得奏报,下午是你来接诊的吧?” 徐然躬身回答道:“回禀皇后娘娘,良妃娘娘已经经微臣施以针灸止血,现已无碍。下午是微臣接诊,并且为良妃娘娘开了药方。” “可是开错了方子?”张皇后的话里听不出喜怒哀乐,而是一种很平静的感觉。 徐然摇头道:“微臣并未有开错药方,方子没错,微臣愿意接受太医院同僚的质疑。”徐然的眼睛一瞄,就看到张皇后身边站着一个身穿御医服饰的老者,显然也是个老御医。 春燕立刻将徐然的药方递给了身旁的老御医,那个老御医用手捋着稀稀拉拉没剩下几根的胡子,眯着眼睛看着徐然的药方。 半晌之后,张皇后才问道:“冯御医,这方子可有用错?” 那个姓冯的老御医,摇了摇头,道:“回皇后娘娘,徐御医开出的方子规中规矩,乃是补血的方子,不会有错。只是,是不是误诊了病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个老混蛋说得这是什么话?就算是误诊了病情,开了补血的方子也不会让人流血呀,你丫的亏得还是老中医,难道一点医学常识都没有? 不等张皇后开口,徐然本来就觉得这件事很是诡异,好像是有人针对他的一样,自己才到皇宫几个月,貌似也没得罪什么人,不过徐然也不是那种愿意受不白之冤的人。何况,历史上对张皇后的评价都很好,说其公私分明,人又善良贤淑,希望不是史学家胡扯。 “启禀皇后娘娘,微臣也是觉得奇怪,微臣只是补血的方子怎么会让良妃娘娘流血不止,这不符合常理,纵使病情误诊,也不会造成如此后果。”徐然抬起头,盯着那个冯御医,道,“下官为良妃娘娘止血后,第一件事就查了煎药留下的药渣,恰巧让微臣看到这样一样东西。” 说着徐然便从袖中拿出了一块黑乎乎的药渣,在冯御医的眼前晃了晃。张皇后满眼的疑惑,但冯御医的老脸却是骤然一变。 第七十一章 阿胶案 “这块药渣在未煎熬前叫做阿胶,用于补血养颜安胎之用,微臣的药方中有这味药。”徐然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分道,“可微臣细细一看,却发现这并非是阿胶,而是一种名叫乌血膏的民间药物。这种乌血膏的样子跟阿胶很像,但功效却是南辕北辙,阿胶补血,但乌血膏却有活血化瘀的功效,甚至民间用其滑胎所用。” 这话一出口,冯御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异常,而张皇后的脸色也是明显一变,死死的盯着徐然手中黑漆漆的药渣,神情之间甚是愤怒。 “你....你乳口小儿.....信口雌黄,这明明就是阿胶,岂是民间的乌血膏?堂堂皇宫之中,怎么会有那种污秽之物。”冯御医的胡子都翘了起来,指着徐然气急败坏的道。 徐然冷哼一声,大声道:“冯御医看都没看,如何知道这并非是乌血膏?阿胶未煎熬前黄透如琥珀色,光黑如瑿漆,煎熬之后依旧呈墨橙色,碎渣对光照可近乎透明。” “冯御医可见得这种药渣是这般的?且不说色泽,就说味道,正宗阿胶闻有胶香,味则微甜,有滑腻感。可这乌血膏味虽有香味,但却不是胶香,而是麝香的味道。煎熬之后,麝香味则极淡,甚至还发出一种腥味。而色泽嘛,冯御医可看清楚了,这是乌红之色,只是被其他药渣遮住了颜色而已。” 徐然将手中的药渣用力在长袖上一擦,一丝极为显眼的乌红之色,顿时跃然而出。 “皇后娘娘,微臣手无缚鸡之力不能除去药渣污垢,只需要在清水中加上些许盐,浸泡半个时辰便可恢复这药渣的全部面目了。” 张皇后这会的神色反而平静了下来,扭过头问道:“冯御医,徐御医所言可是属实?”她的声音虽然平静,却和刚才的语气截然相反,没有半分的温柔,而是满是厉声之色,很明显张皇后愤怒了,不,是震怒了。 “这....这.....”冯御医不停的擦着额头的冷汗,支支吾吾的道,“微臣....微臣....对这两种药物没有过多涉猎....也....也不是很清楚.....” “你不清楚吗?朕倒是听的很清楚。”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充满威严的男人的声音,顿时除了张皇后,其余的众人全部跪了下来,尤其是冯御医跪在地上竟然忍不住的瑟瑟发抖。 大名鼎鼎的朱由校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朱由校身穿龙袍便装,双目之中满是凶光。他进门后,先是扫了徐然一眼,从徐然的手里一把抓过了药渣,大步走到冯御医面前,扔到了冯御医的老脸上。 “冯广知,朕只问你一句话。”朱由校蹲到全身都在打摆子的冯广知面前,一字一顿的道,“朕的龙子,是不是都是这样没的?” 冯广知全身剧烈一震,不停的磕着头,颤声道:“微臣不知.....微臣真的不知道呀....陛下,微臣只是个医官....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呀....” 朱由校没有吭声,盯着冯广知看了半天,拳头攥得吱吱作响。张皇后看到朱由校脸色已经开始发青,赶紧走到朱由校跟前,用力扯了扯朱由校的衣袖,低声道:“皇上。” 朱由校原本紧攥的拳头,这才缓缓松开,他忽然站了起来,转过身对着跪在一旁的魏忠贤道:“魏厂公,这件事,你要给朕一个交代。” 魏忠贤脑袋磕得真啄米一般,急忙道:“皇上放心,老奴一定亲自督察此案,务必给陛下一个交代。” 朱由校长长出了一口气,扭过头对徐然道:“徐御医,良妃如何了?” “回禀陛下,良妃依然止血已无大碍,微臣这就再开一副药方,给良妃娘娘补血固本。”徐然低着头回答道。 “徐御医,抓药煎熬的事你亲自督办吧。” “微臣领命。”徐然大声回答道。 这时朱由校一拂龙袍,扭头就走,旁边侍候的小太监急忙扯着嗓子高唱一声“起驾”,昭仪宫的众人及徐然自然是高呼万岁。 从始至终,朱由校都没有看过王良妃一眼,也没有嘘寒问暖过。怪不得春燕去请御医看良妃看病,竟然一个都没有人来,由此也可见,朱由校对良妃失宠到了什么地步。倒是张皇后临走之前,嘱咐了宫女两句,便匆匆跟着走了。 那个冯广知自然是被魏忠贤身边的东厂番子给架走了,今夜的皇宫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这次事件足足有三十多名太医院的吏目被捕入狱。徐然亲自给王良妃煎药看她服下后,又被魏忠贤请去分辨真假阿胶。 让徐然感到纳闷的是,太医院药房中的阿胶居然都是真正的上品阿胶,连一块乌血膏都没有。可崔呈秀慌慌张张来了一趟后,魏忠贤煞有介事的找徐然推心置腹的聊了会儿天,聊得当然是家庭呀,生活呀,什么人有旦夕祸福呀,月有阴晴圆缺呀等等,反正是明里暗里的威胁恐吓徐然。 所以等徐然再去看的时候,就意外的发现了几十块乌血膏混杂在上品阿胶之中。 “冯御医,今年应该七十有二了吧?” 东厂诏狱中,魏忠贤用手指轻轻的捋着垂出的一缕灰白的头发,看着跪在魏忠贤脚下瑟瑟发抖的冯广知,笑眯眯的问道。 “回....回...千岁爷的话...微臣确实是七十有二了....”冯广知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来岁,除了口吃不怎么灵,连声音都变得嘶哑了。 “不是咱家说你,宦医所跟太医院井水不犯河水,你闲着没事,捅这个篓子干嘛?”魏忠贤低着头,凑到冯广知的面前,道,“是不是觉得咱家跟夫人让你办过事,就能仗着咱家任意胡为了?” “不敢,不敢。”冯广知头都不敢抬,解释道,“千岁爷,您也知道,良妃娘娘虽然不得宠,但那也是娘娘。昭仪宫的人找太医院,太医院没有接诊,而只负责公公们病患的宦医所却接了诊,这不是打太医院的脸吗?打太医院的脸,也就是在打千岁爷的脸不是....” “恩,你这话呀,说的还是不错。”魏忠贤的声音往上一挑,笑眯眯的道,“可是咱家也得给皇上一个交待不是?咱家知道你对咱家忠心,可这让咱家很难办呀。” 冯广知忽然抬起头,毫不犹豫的道:“回禀千岁爷,太医院内院吏目薛器一直负责太医院采药之职,下官觉得他很有嫌疑。” “你别这么着急就拉出来一个背黑锅的。”魏忠贤笑眯眯的脸忽然一变,冷声道,“你以为咱家拉一个吏目出去,能给皇上一个交代吗?” “千岁爷...下官...下官可是对千岁爷忠心耿耿呀....”听出了魏忠贤的话外之音,冯广知的头磕得跟小鸡啄米一般。 魏忠贤没有理冯广知,依然笑眯眯的道:“咱家知道,你有一妻三妾,家里有六个儿子,九个孙子,五个孙女,凭你在太医院的那点俸禄怎么能养活这么大一家子人呢?” 冯广知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两条腿的裤子都湿了。 “来,冯御医,咱家也是很欣赏你的,把这杯酒喝了吧。”魏忠贤拍了拍手,一个番子端来一小杯酒,放在了冯广知的面前。 “千岁爷,小的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呀,您要小的做什么小的可从来都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就连皇后娘娘那件事,也是小的冒着诛九族....” “嘘。”魏忠贤的食指放到了冯广知的嘴巴,温言道,“咱家知道,所以你那一大家子人咱家给你照顾,你就无牵无挂了。” “冯御医,俗话有的好呀,人活六十古来稀,你都七十二了,该歇歇了。要不然,你要是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那不就活着都没意思了。” 冯广知面如死灰,颤巍巍的抬起头看着魏忠贤,忽然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沉声道:“谢千岁爷厚恩。”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次东厂的办事效率创纪录新高,第二天天一亮,魏忠贤就把案宗交给了朱由校。大体上这样,太医院院判冯广知贪图财物,肆意采购价格低廉的阿胶,以次充好,妄图赚取差价。却不想买来的并非阿胶,而是民间药物乌血膏。冯广知自治罪孽深重,在诏狱中自尽身亡,涉嫌参与此案的三十余名吏目都已招供,均证实乃是冯广知指使所为。 东厂对冯广知进行了抄家调查,在冯广知家中共查获白银七千两,珠宝玉石若干,均属赃款,现已经充公,冯广知长子冯邈及次子冯书也参与此案中,得知事情败露,在家中自缢身亡。其余家眷均已发配边疆,永不得回京。 “这案子结了?” 徐然给王良妃号着脉,王良妃忽然问道。王良妃的身体经过徐然的几日调理已经变得大好,基本上无碍了,皮肤也变得有光泽,精神也比以前更好了。 王良妃的姿色并不比张皇后差,只是没有张皇后那种气质,却也是清纯脱俗,一笑一颦间也是勾魂夺魄。 几日来,徐然再也没了之前的拘谨,因为王良妃的性格很活泼,喜欢说笑,倒是从来没把徐然当外人。 “应该是结了,微臣听人说,首恶应该就是冯广知,首恶已伏诛,也算告慰娘娘的病痛之苦了。” 第七十二章 献词 王良妃嘻嘻一笑,似有所指的道:“就是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跟本宫也没什么关系了,反正以后本宫身体若有不适,只找徐御医就对了。” 徐然暗自苦笑了一声,没有接过话题,只是把手一收道:“娘娘的身体已无大碍,可以不用服药了,只需注意日常饮居便可。” “咯咯,今日又劳烦徐御医了。”王良妃咯咯一笑,对着旁边的春燕道,“春燕,快快奉茶。”说罢又自嘲着道,“本宫这里没有值得能赏给徐御医的东西,倒是还有一些杭州的龙井,徐御医可别背地里说本宫小气。” “微臣怎么敢。”徐然急忙道,“能给娘娘治病已经是微臣前世修来的福分了,再说,微臣身为医官,为娘娘诊病乃是分内之事,如何敢妄图赏赐。” “行了,别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了,反正本宫这里就只有龙井,沾点口福你还不算吃亏,要是不喝,那就亏大了。”王良妃调皮的一笑,打趣道。 徐然却是一脸的正色,道:“娘娘或许有所不知,微臣以前也不过是在民间诊病,见到过民间疾苦。所以微臣诊病不论贫贱不论显贵,只要有人求医,微臣从未收过半文诊费。” 徐然说的也是实话,本来穿越过来以后,找他看病的也没几个。后来进了宫给太监看病,你要收诊费,人家要给你才成。 王良妃一脸的讶然,道:“那你岂不是很亏?你家是不是挺有钱的?” “娘娘如何知道?”这回轮到徐然惊讶了。 王良妃理所当然的道:“若不是你家里有钱,怎么会出你这种败家子?给人看病不要钱,你家里不用吃饭了么。” 徐然顿时愕然,这个王良妃倒是对民间的疾苦还有些了解,没想到久居深宫也能说出这番话。不似某位皇帝,有一个大臣告诉皇帝老百姓没粮食吃了,那个皇帝居然一脸不解的说,没粮食吃,他们难道不知道吃肉吗? “别这么看着本宫,你这样可是不敬呦。”王良妃看着徐然呆呆的模样,忍不住笑着道。 徐然脸一红,慌忙捧着茶杯往嘴里猛灌。看着徐然狼吞虎咽的模样,王良妃不禁又笑了,指着徐然笑着道:“你这叫喝茶?嘿嘿,本宫还真没见过你这般喝茶的,真是糟蹋了这碗茶了。” “微臣粗鲁,让娘娘见笑了。”徐然差点没把茶叶都喝了,连忙放下茶杯,赔罪道。 王良妃一抿嘴,忽然又道:“本宫看你文绉绉的,应该也读了不少的圣贤书,本宫喜欢音律,你能跟本宫填个词不?” 徐然有些为难的道:“娘娘,微臣只是...只是医官....娘娘何不找东林书院的才子为娘娘填词呢?” “哼,本宫要是能找来他们,哪里还找你填词呀?”王良妃有些气恼的道,“本宫身边的这些宫女太监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平日里本宫这里也难得来一个活人,你也读过几年书,就跟本宫填个词。好不好没关系,本宫也不会怪你,当然填的好,本宫也没有什么能奖励给你的。” 徐然苦笑道:“可是微臣不懂音律呀。” 王良妃笑着道:“那没关系,反正本宫的曲还没想好,你就先填词,本宫若觉得你的词好,就以你的词作律,你看怎么样?” 我能说不怎么样吗?徐然心中暗道,不过嘴上还是有些谦虚的道:“那微臣就试试,还请娘娘不要笑话微臣才好。” 王良妃一听大喜,忙催促道:“行,本宫不会笑话你的,赶紧作吧,快,快。” 徐然站起身来先施了一礼,缓缓渡了两步,倒不是徐然装深沉,而是实在想不到后世有什么好歌曲有仿古色彩的,总不能再念一次《千年等一回》吧。 “关外野店,烟火绝,客怎眠;寒来袖间,谁来为我,添两件;三四更雪,风不减,吹袭一夜;只是可怜,瘦马未得好歇。” 忽然徐然的灵光一闪,一曲就脱口哼了出来,徐然怎么把这首《千百度》忘记了,那可是极有古代诗词意境的一首好歌。 “怅然入梦,梦几月,醒几年;往事凄艳,用情浅,两手缘;鹧鸪清怨,听得见,飞不回堂前;旧楹联红褪墨残谁来揭;我寻你千百度,日出到迟暮,一瓢江湖我沉浮;我寻你千百度,又一岁荣枯,可你从不在,灯火阑珊处......” 不知不觉中,徐然唱着唱着忽然想起来了在高中时候的初恋,目光之中满是深情,想起那个女孩毕业之时的回眸一笑,徐然的声音也变得有些伤感。 一曲过后,徐然快速将自己的心神收拢了过来,却见王良妃依然呆呆的沉浸在这首《千百度》之中。半晌之后,王良妃才低声吟唱道:“怅然入梦,梦几月,醒几年;往事凄艳,用情浅,两手缘;鹧鸪清怨,听得见,飞不回堂前......” “徐御医,你知道吗?本宫从未听到过如此好听的曲子。”王良妃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片刻之后就白了徐然一眼,直言不讳的道,“可惜你唱得太难听了,白白玷污了这首好曲。” 徐然急忙施礼道:“娘娘责备的是,微臣本就不通音律,五音不全,确实是玷污了这首曲子。这首曲子献给娘娘,今世之中,只有娘娘才可以唱。” “今世只有本宫才可以唱吗.......”王良妃的眼神之中忽然满是迷离之色,喃喃的低声说。 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忽然匆匆走了进来,跪下道:“奴才御用监小桂子拜见娘娘千岁。” 王良妃扫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小桂子,淡淡的道:“有什么事吗?” 小桂子低着头道:“娘娘,刚才在御用监服侍皇上的蒙公公忽然有些不舒服,都晕过去了,皇上着奴才请徐御医过去看看。” “哦,去吧。”王良妃的眼神中满是失落,身边的一个太监病了就专门让人来请御医,可自己是他的老婆,自己病了,他不但没有请御医,可就算是来了,也没说上一句话。 看着心如刀绞的王良妃,徐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自己根本就没有说话的资格,就暗自摇了摇头,跟着那个小桂子匆匆的走了。 第七十三章 可怜的朱由校 御用监只是大明皇宫的一个小衙门,但却是戒备森严,犹如如临大敌一般。羽林卫锦衣卫到处都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御用监围得飞鸟不入。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皇上经常在这里,甚至有时候吃住都在这里。 小桂子把徐然引进了御用监之中,其实御用监比太医院大不了多少,也就是三间殿房,五间偏房,还没有昭仪宫大。但院子却不小,足足有三亩多地,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材,还有一些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半成品。 “徐御医,这边请,蒙公公在这边。”在小桂子的指引下,徐然走进了后殿的小院子,这个院子明显比其他的地方防卫更加森严,岗哨甚至比外面多出一倍还要多。 徐然猜测估计皇上这会正在里面做木匠活,要不然也不可能如此森严。又见朱由校,徐然难免心里有些激动。上次没跟他说上两句话,这次希望能把握点机会。 小院子之中,连小桂子都只能在门外等着,让徐然自己进去。徐然不敢怠慢,快步走进了小院子里,却发现小院子里只有寥寥三个人,除了已经见过一面正在赤膊上阵亲自打磨木边的朱由校,还有两个低着头肃立一旁的老太监。 一个老太监看到徐然走了进来,就冲着徐然招了招手,徐然急忙快步走了过去。只见就在朱由校身后的木材堆里,蒙公公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徐然急忙跑到蒙公公身边把脉,但一触碰到蒙公公的手腕,徐然就觉得不对,蒙公公的手腕居然是凉的,一摸脉搏居然没有一丝的跳动。 徐然吓了一跳,赶紧去翻看蒙公公的眼皮,听他的心跳和颈脉。检查了片刻后,徐然满脸的疑惑,心中不禁有些狐疑。不为别的,蒙公公虽然没了心跳和脉搏,但还有轻微的颈脉跳动,眼皮也并非死人的青灰色,眼珠也无异常,徐然还从来没见过死相这么奇怪的人。 “徐御医,蒙公公可还有救?”开口的居然是朱由校,朱由校也不回头,依然在做着木工活,嘴里发问道。 听到朱由校这样的语气,徐然心里有些定了下来,那就说明蒙公公极有可能是诈死,来验证他的医术。徐然不动声色的用藏在袖中的银针刺了一下蒙公公的大腿,果然,大腿中的神经经脉骤然一缩。 “陛下,以微臣的诊断,蒙公公无碍。” 朱由校眉头一挑,道:“哦?徐御医的诊断是无碍,可太医院的几个御医都说蒙公公依然猝死,只有你说是无碍。既然无碍,那么蒙公公何时能醒过来呢?” 徐然一脸严谨的道:“何时醒来其实只要陛下一句话的事,陛下说让蒙公公现在醒,蒙公公绝对不敢不醒。” “哈哈。”朱由校忽然哈哈大笑,连旁边的两个古井不波的老太监都脸色一缓,“小蒙子,你不是说你的龟息之术能骗过任何人吗?为什么骗不过徐御医呢?” 躺在地上装死人的蒙公公也跳了起来,躬身回答道:“陛下,徐御医实在是医术太过高明了,奴才也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那就请徐御医解说一番吧。”朱由校停了下来,擦了把汗,微笑着道。 徐然躬身道:“陛下,其实这并不难判断,死人终究是死人,活人终究是活人。活人跟死人最大的区别在于,气。有气血则通,脉则振。微臣不知道蒙公公是如何使脉象心跳为之不动,如死人一般,但蒙公公气却长存,且极为有力,所以微臣判断蒙公公还活着。” 蒙公公不禁有些奇怪,问道:“可咱家明明没有呼吸了呀?哪里还来的气?” 徐然笑道:“此气非彼气也,下官所言之气乃是推动血脉运行之气也,并非呼吸之气。” “原来如此。”蒙公公恍然,竖起大拇指对徐然道,“徐御医真乃大国手也,怪不得宦医所仅仅几个月,却能声名鹊起,连太医院都忍不住给徐御医下绊子。” 你这是夸我?可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徐然一时倒也不知道怎么接口好了。 “这里没有外人,徐然你也不算是外人。说起来你跟朕也是一家人,朕把妹妹嫁给你,你自然也是朕的妹夫,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调到京城来了吗?”朱由校从墨盒里抽出了一根磨线,目测着木材的距离说道。 正题来了,自从判断蒙公公诈死那一刻,徐然就已经明白,这恐怕是朱由校让他来的。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看来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微臣愚钝,尚不知情。”徐然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朱由校扯着磨线,对徐然道:“来徐然,你过来,帮朕拉着这跟绳子,看看正不正。” 徐然急忙走了过去,扯着绳子的另一头,拉在了木头上,帮助朱由校调整着角度。 “成了。”摆弄了半天,终于量正了,朱由校拍了拍手,拉出磨线,用力一弹,一道漆黑的校印结结实实的印到了木头上面。 “本来,朕并不打算用你,知道为什么吗?”朱由校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个木锉,忽然问道。 徐然想了想,试着回答道:“是因为左都御史杨大人吧?” “你倒是个聪明人。”朱由校用力的搓着木头的毛边,时不时还将木屑吹到一旁,淡淡的道:“但是,你在马邑县做得那件大快人心的事,朕很欣慰,涓儿没有嫁错人。虽然扯了朕的虎皮,做事看着有些莽撞,但却拿捏的很准。” “周白发夫妇跟东林党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你动手晚了,这件事八成就会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 “这....这不会吧......”徐然有些结巴的道,“陛下,那周白发夫妇作恶多端,手上可是有十几条命案,怎能轻易化掉?” “哼,有什么不能?”朱由校冷笑一声,道,“当年父皇死于非命,红丸案至今仍是谜案,这个案子都能悬而未决,何况只是这种小案子。” “不过,你也向朕表面了你的态度,现在东林党已经跟你水火不容。”朱由校又拿出一把刻刀,开始了在木头上篆刻,接着道,“因为前两天的阿胶案,你又把魏忠贤给彻底得罪了。而王安回京后一直在着手调查被刺事件,腾不出空见你,王六福跟你关系虽然不错,可是鞭长莫及,怕是也难护你周全。” “如果朕所料不差,恐怕不用几日,就会有人弹劾你,虽然罪名朕不知道,但绝对是可以砍头的罪名。朕估计贪污的居多,你可要做好准备呀。” 徐然“噗通”跪倒在了地上,大声道:“微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对上可昭日月,对下可同僚,从无半点杂念,望陛下明察呀。” 朱由校似乎是有些累了,忽然走到了徐然的旁边,不顾礼仪跟一个山野村夫一样坐在了徐然的身旁,苦笑着道:“朕知道,本来朕也不想让你来趟这趟浑水。涓儿刚刚新婚,朕也不想让她新婚丧夫,一辈子守寡而终。” “可是,朕的处境你知道吗?”朱由校仿佛在嘲笑自己般自言自语道,“天下....天下是朕的,真的是朕的吗?恐怕只有这个小院子才是朕的吧。” “父皇忽然驾崩,朕被李选侍囚禁,是东林党的杨涟,左光斗还有大太监王安救了朕,帮助朕坐上了皇位。可是东林党动不动就死谏,完全把朕当成了一个傀儡,傀儡你知道吗?”朱由校说着从旁边拿出一个木人,木人上有两根绳子,朱由校一边扯着绳子,一边道,“你看到没有,他们一扯朕就得动,朕若不动,说不定朕也会像父皇一样忽然驾崩了。” “两年来,朕自从即位两年以来,朕的命令从未出过皇宫。这皇宫就好像是囚笼一样,把朕牢牢的困在里,牢牢的绑在龙椅上,一步也不敢乱动,朕要动了,朕的弟弟信王就会毫不客气的坐在朕的龙椅上。” “朕那些年你知道是怎么过的吗?你不会知道,朕想当一个好皇帝,一个让百姓爱戴的英明皇帝,可是朕只能在深夜偷偷的哭泣,尤其是看到那群满口仁义道德的大臣,用国库的钱让自己的亲属过着奢华的生活,当百姓面临天灾,饿殍遍野,可他们却不肯掏出一文钱,而是伸出肥胖的大手依旧从已经空虚的国库拿钱拿粮的时候,朕心中都在流血。” “乳娘告诉朕,可以让魏忠贤入朝执政,让他拉拢出一批忠于朕的人来制衡东林党,朕同意了,就放权让魏忠贤去做。他现在是能制衡东林党了,可同样也能制衡朕,他的手下没有人忠于朕,而是全部忠于他的。” “你看看,你看看这周围,除了眼睛,就是耳朵,朕想跟你推心置腹的说会话,却只能坐在地上跟你低声的偷偷的讲。可笑呀,可笑.....” “徐然,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朕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也保护不了朕的皇儿。皇后怀胎七月,眼看就要临盆......哈....呜....朕的皇儿....朕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的皇儿.....” 第七十四章 驱狼吞虎 说到这里,自言自语的朱由校已经有了低沉的抽泣声,就连一旁的倾听者徐然也忍不住的心有戚戚。历史上都说朱由校只钟爱木工,不喜朝政,恐怕并不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朱红儿听说徐然要当上宦医所所正,一直劝阻,后来劝不住,就把她的嫁妆金丝软甲连夜给徐然送了过来,并且千叮万嘱千万不能在皇宫里吃饭。 皇宫的黑暗由此便可见一斑,吓得徐然怀里的汉阳造时刻都不敢离身,碰到搜查的时候,就拆成零件,搜查完后再组装起来,看来自己的习惯是正确的,有待继续发扬提高。 可现在想退出这潭浑水也晚了,就算是没听朱由校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单是一个阿胶案,魏忠贤就一定会想办法找借口干掉徐然。而现在正是魏忠贤筹谋整死杨涟左光斗的关键时刻,退出去正好给了魏忠贤一个借口。 自己现在只能坚定不移的站在朱由校一边,还好朱由校虽然被架空了,但毕竟皇权的天然优势还在,想翻身并不是不可能。 徐然知道该自己表态的时候了,那个蒙公公能有龟息神功,只怕也是个高手,而那两个跟高僧入定一般的老太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这个时候自己再不表态,估计就别想出这个院门了。 “陛下居然受到如此羞辱,那些乱臣贼子竟然敢如此对待陛下,实在是天理不容,这天下可是陛下的天下,容不得那些乱臣贼子糟践。”徐然说得义愤填膺,居然从木堆中拣出一块趁手的木头。身旁的蒙公公跟两个老太监,眼睛的精光同时一闪。 “臣弟这就去帮陛下手刃这些乱臣贼子,维护皇室尊严。”说着就要红着眼睛抄着木棍朝院子外冲。 身旁的一个老太监身影一动,一只枯若干柴的手就拉住了徐然的手腕,无论徐然如何用力,那只手就像是一根铁箍一般,纹丝不动。 朱由校看徐然的神情不像作假,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徐然居然被那个老太监拉得手腕都泛红,仍旧嗷嗷叫的不肯后退,抄着木棍要去拼命。脸上这才显出一丝满意之色,淡淡的道:“罢了,妹夫你不过一介医官,手无缚鸡之力,岂不是去白白送死,倒不如坐下来一起商议应对之策还要好。朕听闻你擅长医术亦擅长破案,脑子必然是好使的很,朕倒想听听你的意见。“ 蒙公公急忙把徐然按到了地上,低声道:“陛下的意思是,如果想方设法让你当上羽林卫指挥使,这样有羽林卫在手,起码能保陛下周全。” 徐然想了想,忽然摇了摇头,道:“陛下,恕微臣直言,这样不妥。别说魏忠贤不肯交出羽林卫指挥使,就算交出来,微臣保证不出三日,你再看到微臣,恐怕微臣已成一堆白骨了。倒不是微臣怕死,只是死也要死得其所,哪怕跟魏忠贤同归于尽也死的有价值,而非这般,死后还给陛下找麻烦。” 朱由校一听急了,道:“依妹夫之意,那该如何?现在京城十二卫大半在魏客手中,朕可是惶惶不可终日,没有自己人戍卫皇宫,朕如何心安?” 哎,朱由校也忒可怜了,满朝文武看谁都对他不忠心,对他忠心的都被东林党跟阉党联手除掉了,到了现在居然把希望寄给我这样一个医官身上。你也不用脚趾头想想,突然任命我当羽林卫的指挥使,那不是把我往阎王殿推嘛。 “此时尚且不能操之过急,陛下若信得过微臣,臣弟倒是有一计。”徐然想了半天,想到三国演义中传说中的驱狼吞虎的计策。 朱由校眼睛一亮,他身边能信得过的就剩下这三个太监了,他们武功高强,却都是大字不识,计谋上就不用说了,只能出点馊主意。比如拉徐然进他们的阵营,让徐然当羽林卫指挥使就是蒙公公的主意。 现在听徐然有计策,朱由校急忙垂耳听着,看看徐然有什么高明的计谋,若是计谋不咋样,朱由校已经开始考虑让徐然发挥一下专长,专门留在身边当贴身御医兼试菜师了。反正自己身边的太监因为试菜都中毒死了六个了,身边也确实缺人。 “此计为驱狼吞虎之计,陛下现在我们先分析一下朝中的势力,东林党在朝中根深蒂固,门生遍天下,控制着大量的官员与士绅;魏忠贤独霸京师,控制着东厂跟部分锦衣卫,和京城卫队,尤其是崔呈秀,他还控制着兵部,等于把朝廷的军队也控制了起来;王安较弱一些,手上只有锦衣卫,还有皇宫中大量的宦官。最危险的,也就是对陛下威胁最大的则是信王,他虽然无兵无权,没有势力,但他确是有最大可能取代陛下的人。” 听着徐然的分析,朱由校点了点头,忍不住道:“难道妹夫的意思是先杀了信王,绝了他们的心思?” “不,不能杀信王,且不说能不能得手,就算是真的得手了,陛下恐怕会背上千古骂名,更有被乱臣贼子借口天子不仁篡位的危险。”徐然摇了摇头,坚决的道。开啥玩笑信王朱由检可是未来的崇祯皇帝,要是干死他还好,弄不死,他当了皇帝,我就死了。这么大的风险,还是不冒险的好。 再说,信王真的只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些势力?打死徐然都不会信的,崇祯皇帝能在即位后,短短一年就对朝廷来了个大清洗,那得多少年的经营呀,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估计朱由检才是最大的终极boss,只是他藏得最深而已。 朱由校被徐然这么一吓,深深的点了点头,又道:“那依妹夫之见呢?” 徐然想了想接着道:“微臣的意思是,陛下可在这个时候诏封王安为相国父,以表王安当年救陛下于危难的恩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妹夫还将希望寄托于王安身上?”朱由校的脸色骤然一变,脸色阴沉的道:“难道妹夫不知道,王安跟东林党穿得是一条裤子吗?” 第七十五章 小院献策 徐然急忙解释道:“陛下,微臣只忠心于陛下这点天地可鉴。且听臣弟往下说,王安虽然偏心于东林党,但却并非所有的锦衣卫都对东林党没有成见。文武不和可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如此一来王安对陛下心存感激,必然会竭力倾斜于陛下。他若帮助陛下,陛下有了锦衣卫的保护,平白得一助力,若是不愿,锦衣卫必然分裂。王安离心离德,陛下也能趁机安排蒙公公在锦衣卫担任要职,以护陛下周全。” 蒙公公的眼睛一亮,朱由校的眼睛也亮了,笑道:“妹夫此计甚妙,只是一个虚衔,便能起到一石二鸟的效果,还有呢?” 徐然又道:“陛下日后定要多出早朝,至于人员变迁升任,让东林党跟阉党的人争去,但陛下需要决定几个政令。一是提高商税,将原来的三十税一提高至十税抽一,东林党的士绅集团势力分都是以商贾为主,所以陛下不论官营还是私营,一律交税。” 朱由校面露出为难之色,道:“这个政令朕以前也想过,但却被东林党以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不能擅改给驳回了,根本就施行不下去。何况商税一下子提高三倍,会不会商户们拒绝交税?” “那是以前。不过需要陛下立个名目,比如要对后金用兵。”徐然建议道,“一但提高商税,就势会消弱东林党的利益,这对于魏忠贤而言,他是很乐意的。陛下就有了暂时的同盟者,陛下可以先提出十税抽六,让他们慢慢砍,最差也会砍到十税抽一的时候,他们必然会同意。至于商户会不会交税的问题,陛下不用担心,他们的利润根本不止那么多,只要不伤及根本,他们不会抗税的。” 朱由校点了点头道:“朕且试试吧。” 难怪历史上说朱由校懦弱,这真的是一点都不假,估计这跟他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等皇权稳固的时候,也许就不会懦弱了吧。 徐然又整理了下思路,接着道:“陛下再发一个政令,就是控制粮食盐铁火器的贸易,严禁出口,可以让锦衣卫与东厂东林党三方联合把手关口。俗话说得好,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这件差事可是个肥差,三方盯着,想出关走私那就变得千难万难,既能有效控制后金的物资补充,也能激起三方的矛盾扩大,此乃一石三鸟。” “有理,妹夫说得太对了。”朱由校连连点头,只差没有鼓掌了。 “这两个政令一下达,主要是用来充实国库及控制后金的叛军。”徐然又趁热打铁的道,“陛下这个时候要做的就是把水搅浑,心情好的时候看着谁顺眼就帮着说句话,心情不好的时候再踩上一脚,这样让他们三方随便咬,一直咬到头破血流那就最好。陛下这个时候再授封东林书院为天子书院,东林书院优秀的人才都可以获得入殿面圣的机会。” “陛下不需要拉拢这些人,只需要每个见面的人才都单独聊上一会天,这样一来,必然能够分化东林党的士绅阀门。因为这个殊荣谁都想得到,入选面圣的肯定是各大士绅门阀的代表,他们都相互之间不知道陛下都跟他们说了什么,会引起他们之间的相互猜忌,进而从内部分化。” “恩。”朱由校不停的点着头,问道:“这样确实可以最大程度的削弱东林党的势力,但是岂不是让魏忠贤坐大?” 徐然微微一笑道:“不会,要想分化魏忠贤,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离间计便可。魏忠贤能走到今天,奉圣夫人功不可没,他们二人虽然结为对食,可未必见得夫妻同心。只需在一个适合的时间适合的机会离间魏客,足以让魏忠贤自暇不顾。” 朱由校轻轻抚掌,赞叹此计甚妙,但又一皱眉头道:“那信王呢?妹夫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信王。” 徐然道:“微臣说信王对陛下的威胁最大,只不过是因为他目前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而他这个人极擅蛰伏,且终日深居简出,跟东林党没有利益冲突,东林党才能以此为威胁。既然如此陛下何不让他监管商税,而在商税征收上,故意让东林党,东厂及锦衣卫的人参与。只要有事做,总会有冲突的。” “一但无论哪一方跟信王起了冲突,对陛下而言都是好事,尤其是利益核心的东林党,如果能因此跟信王水火不容,对陛下而言可就稳固如山了。虽说京城十二卫大半控制在魏客手中,可还有几卫也在东林党的手里。” 朱由校双目之间变得噌亮无比,再也没有之前的死气沉沉,反而变得颇有雄心壮志,但随即想了想,又小声道:“妹夫这些只能算做是弱狼,可如何吞虎呢?” 徐然心头一喜,你终于问道问题的关键所在了,就在这等你了。这年头适逢乱世,手上有兵有权才有话语权,否则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徐然不动声色,低声建议道:“陛下可选一信得过的人在京城周边州府担任军政要职,密筹新军,等个一两年他们三方都咬得头破血流的时候。陛下立即以观阅新军之名,着新军入京,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陛下可在这一两年中,圣眼识才,待将他们一网打尽之时,迅速提拔这些官员,以稳定朝纲。到那时候,陛下想用谁想杀谁,都只能全凭陛下圣意而定了。” 徐然算准了朱由校现在无人可用,要不然也不会以这种方式见他,虽然他不毛遂自荐,等于摆明了只能让他出宫为官,才能不让其他势力起疑,给以喘息之机。徐然筹备新军也是受了袁大头的启发,当年就是袁大头的新军让慈禧大为忌惮,有了新军在手,徐然也不怕朱由校到时候跟他翻脸。 “妹夫之言字字珠玑呀,朕感触颇深,这驱狼吞虎之计妙不可言。”朱由校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不如朕先按照妹夫之计,先封王安为相国父,以按其心,其他的徐徐图之吧。” 徐然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这朱由校表面上对他很相信,实际上还是戒备极深。恐怕朱由校真正害怕的是,铲除了东林党阉党,又让徐然坐大,那就得不偿失了。徐然心中想了想,这事还真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适得其反。 尤其是朱由校这会手中一点权力都没有,所谓的权力都是以各方势力利益交换后挤给他的。还好东林党跟阉党都想把持朝政,双方都想铲除己方而后快,注定了他们没有联手的可能,否则这盘棋还真不好下。 徐然现在要做的,第一就是取得朱由校的信任,第二恐怕就是让朱由校觉得他没有野心才成,否则他可能一辈子都在皇宫里给朱由校当谋士或者当医官,等到朱由校真的大权在握,那时候还留不留自己都是两说的事。 朱由校又跟徐然聊了一些朱涓儿的事,时间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这时一个太监匆匆闯了进来,说是奉圣夫人客氏求见,徐然这才离开。 临离开的时候徐然见了一面传说中的奉圣夫人,奉圣夫人长得并不怎么样,五短身材,膀大腰粗,已经五十多岁,虽说保养了一番,但依旧没有什么提神的地方。唯有那一双小眼睛,处处流露出一种阴险的感觉。 她看都没看徐然一眼,也对,在她的眼里,徐然跟只小蚂蚁没什么区别,想踩死的时候,只不过是一脚的事,没必要在徐然身上投入精力,哪怕是看一眼的事。 徐然在小院中跟朱由校长谈的事,被第一时间以各种方式传递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手里。但谁都没有太多的在意,尤其是了解朱由校跟徐然关系的人,都不觉得有丝毫的奇怪。毕竟朱由校跟朱涓儿在宫中的时候还是很喜欢那个妹妹,现在跟妹夫聊聊天也就没有什么稀奇了。 倒是第二天的时候,朱由校忽然上了次早朝,当众封了王安为相国父以表彰王安当年救驾之恩。正在咬牙切齿查找谁要刺杀他的幕后元凶,忙得一塌糊涂的王安骤然听到这个册封,顿时泪流满面。 刚一散朝,王安就跑到朱由校身边痛哭流涕。这幼主跟老仆之间难免回忆起以前的往事,说到伤心处,两人更是抱头痛哭。经过此事之后,魏忠贤觉得大事不好,果然,朱由校的小院里都换上了清一色的锦衣卫,连时常侍奉的二三十个太监全部都换了各宫抽调的人。 王安的动作不止这些,这两年王安并没有怎么关心过锦衣卫的情况,倒是锦衣卫被多方势力染指,以至于锦衣卫的情报系统成了通风报信的系统。王安大为震怒,立刻开始整肃锦衣卫,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是客光先。 这些年客光先大肆拉拢锦衣卫中高层军官的事,王安都知道,但出于魏忠贤跟客氏的关系,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反正都是为皇上办事,谁办都一样。没想到客光先在京城控制的锦衣卫几乎能够跟王安分庭抗礼了,这让王安很是后怕。 想起这次的刺杀主谋极有可能是魏忠贤,王安哪里还坐得住,魏忠贤敢有第一次,就绝对会有第二次。论玩政治手段,年纪轻轻的客光先怎么能跟在皇宫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王安相比,一时间京城中的锦衣卫中高层军官,整整近百名被调出锦衣卫系统,更有数十名在调离途中遭到暗杀或失踪,客光先急忙以羽林卫军务繁忙为由辞去锦衣卫指挥同知的职位,京城的锦衣卫系统在极短的时间里,只出现了一个声音。 第七十六章 这个女人不简单 ps:感谢三六九九九的再次打赏,小鱼跪谢~祝三六九九九新年快乐。 “徐御医,你看本宫这曲做得如何?” 一曲作罢,徐然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心里苦笑连连。自从这首《千百度》给了王良妃,王良妃差不多一两天就请一次,说是看病,其实就是让他来听曲的。 不得不说王良妃的音乐天赋不比后世著名的音乐大师差,十几天的功夫都折腾出同一首词,七八种不同的曲子,偏偏每首都是妙到好处,让人听起来心旷神怡。 可这对徐然而言,并不算是一件享受的事。关键是你得看演唱者是谁,还有听众是谁。一个堂堂的皇上良妃,给一个年纪相仿的医官奏曲,弄不好就是一大祸事。 “娘娘,你就饶了微臣吧。微臣何德何能,如何受得如此恩宠,这事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微臣的脑袋就难保了。”徐然一脸苦笑的道。 王良妃冷哼了一声,讥笑道:“他还会在乎本宫吗?本宫为他所奏的曲子,他何时听过?再说,本宫这里平日里连个人影都不见,徐御医怕什么。” 你看着没人影吧,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呢。徐然心中嘟囔了一句,一声都不敢吭,能少说话尽量不说,免得被人抓到把柄。 “徐御医,你的心思很重啊。”王良妃忽然轻轻一笑,对徐然笑着道,“你年纪跟本宫差不多,心思这么重,当心老得快。” 徐然随口答道:“娘娘说笑了.....恩.....娘娘是如何看出微臣心思重的?” 王良妃很是得意的道:“这有什么难的,就在你脸上写着呢,还有你这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呗。在本宫在,你别那么拘谨,反正本宫这也没什么人,本宫也难得碰到个能跟本宫聊得来的人。” “不如这样吧,徐御医你也净身进宫,就跟在本宫身边如何?也能不让本宫这般无聊了。”王良妃掩嘴偷笑道。 徐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觉得两腿之间凉飕飕的。尼玛!不带这样的,不就是没人陪你聊天嘛,你用得着这么狠。 “娘娘,您就饶了微臣吧,微臣好歹也有家室,且刚刚成婚不久.......” “看把你吓得,本宫跟你说着玩呢。”王良妃嘿嘿一笑,玉手指着徐然道,“一看你就不是什么老实人,所以本宫才想着逗逗你。” “微臣....微臣不是老实人?”徐然张大了嘴巴,指着自己道,“娘娘,微臣怎么看着不像老实人?难道还有比微臣更老实的人?” “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还比你更老实的?这皇宫之中,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你老实。”王良妃娇笑了一阵,忽然低声道,“本宫说的不是你的品行,而是你太有野心,在这皇宫之中,有野心的人,死得会很快。” 徐然的额头猛然一跳,忍不住低声问道:“娘娘是如何看出微臣有野心的?微臣不过是一名医官,要野心又有什么用?” “你没野心?哼,你没有野心阿胶案被你捅出来,随后却又睁只眼闭只眼,装糊涂的就让东厂的人这样结了案子。宦医所在你的治理下,从未收过一文钱的好处,皇宫之中的宫女太监对你可是赞赏有加呀。”王良妃把小脸凑到了徐然跟前,轻声道,“你今年不过二十来岁,刚过新欢,皇宫之中就数你最年轻,也是有限的几个能自由出入内宫的男人,可却没有任何关于你跟哪个宫女的传闻。” “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年纪轻轻就在皇宫之中官居从六品所正,不贪财,不爱色,你告诉本宫,这样的男人他究竟想要什么?”王良妃脸上的笑容弄浓,慢条斯理的道,“本宫看来,你想要的是权,是更大的权利,像魏忠贤一样的权利。可是你的威胁比魏忠贤大得多,因为你是个完整的人。” 徐然顿时如遭雷击,全身冷汗直流。怪不得朱由校对他如此戒备,回过头想想,确实如此,如果自己真的到了连朱由校都无法控制的地步,那对于朱家王朝而言,灾难绝对是空前绝后。 “这里是皇宫,有些东西你得藏起来,这样才能活得更久。”王良妃悠然起身,坐在了梨花木的雕花椅子上,捧着茶杯,眨着那双勾魂夺魄的大眼睛对徐然道,“本宫不想那你死那么早,才出言提醒你一下。还有本宫问过春燕了,她很喜欢你,愿意给你做妾。” 徐然这才恍然,原来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想让我纳春燕为妾呀,可把我吓死了。但细细一想,这王良妃的话里不止是这些,这个女人不简单。 她早就想到了经常叫自己来不妥,就把春燕拉出来当幌子。一则也算是给春燕找了一个归宿,二则能够把自己撇出去,三则也同样保全了徐然。如此深悉明哲保身之道,怪不得后世对她的记载平平无奇,是皇宫之中极少遭到魏客迫害的妃子之一。 “娘娘的美意微臣心领了,可是微臣记得**宫闱者,受车裂,诛三族。微臣如何敢再纳春燕为妾,岂不是也误己误人?”徐然偷偷的试探道。 既然不能让皇上知道有野心,一定要装出点样子,贪色无疑比较合适的,如果能小小的贪一下酒就更好了。只是**宫闱的罪名太大了,谁也承受不起。 王良妃不以为意的道:“**宫闱当然不行,但如果只是偷偷摸摸的点到为止,倒还是不伤大雅的,顶多也就是罚点俸禄的事。人嘛,谁都不是圣贤,你这么年轻,犯点错也是难免的。” “本宫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了。不过别指望本宫会告诉你春燕在后花厅,是本宫叫她一个人再那里绣花的。” 徐然心领神会,立刻道:“微臣这就告退,刚才娘娘说的什么,微臣走神了,没听太清楚,请娘娘恕罪。” 推荐一本盗墓类的书籍,叫《迷墓仙踪》,作者叫枯木尸叔,是新人,但是很有潜力,而且为人也还不错。 在文上,他侧重于场景描写和画面感,节奏把握的也不错,在题材上他的选择也是比较新颖,选择用传国玉玺的残玉做文章,而且擅长挖坑,在气氛渲染上有独到之处。 他的故事和笔力都比较出色,确实是值得去看看的一本书。下面有推荐直通车,大家可以多看看呀。 第七十七章 朕就喜欢这种人 朱由校这几天心情大好,他刚刚诏封了王安为“相国父”,王安很受感激,也察觉到了魏忠贤的不轨企图。对魏忠贤进行了异常严厉的斥责,身边的侍卫更是被王安强势全部换了一遍,任何进入皇上身边的食物药膳都经过了异常严格的把关。 无论是从采买还在制作,均被王安派人全程监督,每次用膳,王安均以身试菜,一下子朱由校胃口大开,好久没有吃得那么畅快过。而他的心腹蒙力,也被顺利封为锦衣卫指挥同知,顶替了客光先的位置。 好歹对自己的生命安全有了些许宽慰的时候,朱由校今天则就趁机提出了因为后金叛乱,国库空虚,想将商税提高到十税抽六,以充实国库,好对后金用兵。 这一下遭到了以叶向高为首的东林党全力反对,唯有杨涟跟左光斗只是提议税有些过高,降到十税抽三就好。结果杨涟跟左光斗刚说完,叶向高不顾朝堂之上,就对杨涟跟左光斗大加斥责,差点没有当场翻脸了。 也是,杨涟跟左光斗都是出了名的清官,对亲眷家属控制极为苛刻,谁也别想拉着他们的旗号赚黑心钱。但其他的东林党人士就不是这样了,他们的门人亲眷众多,且没有为官的,占九成九都在经商。因为官员特权,他们大胆赚钱还不用交税,现在无论是谁,就算是官营都得交税,还交这么高,无疑于挖他们的肉。 要不是私下的这些产业,指望大明朝这极为微薄的俸禄,别说是那一大家子人了,就连自己都养不活。现在要交出一大半给朝廷,那不是明摆着要勒紧自己的裤腰带,谁会干这种傻事。 但东林党的人反对,魏忠贤一派就开始落井下石了。虽说阉党成员也有不少的产业,毕竟那些只是一部分人的,阉党大部分高层还是由太监组成的,他们不会考虑到下面的人,他们只想到了给东林党使绊子就行了。 这次学问不怎么高的魏忠贤,倒是难得的说了句古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对后金用兵,明显就是纵容后金势大,万一后金成了规模,入关进中原,你们的产业还保得住。这一句话说得露骨之极,偏偏东林党的人无法反驳。 崔呈秀也看到了杨涟跟左光斗对东林党的一些不满,赶紧趁机挑拨离间,对杨涟跟左光斗忠心为国,敢为朝廷分忧,不屑于某些人同流合污的做法大加赞扬,惹得叶向高胡子都气得老高。 然后崔呈秀又特别提出关于王化贞,熊廷弼的案件,东林党如此反对提高商税,跟之前的案件结合起来,就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王化贞是故意后撤败给后金的,有明显的通敌叛国嫌疑。 这下从一个小小的商税,立即发展到通敌叛国的立场上去了,东林党跟阉党再次进行了一次异常激烈的唇枪舌战。甚至魏忠贤挽起袖子,一把揪住了叶向高,所幸被满朝的文武官员拉了开,不然大耳刮子就可能扇上去了。 朱由校像是看戏一样,看着两党的争斗,从始至终一言不发。表面上脸色阴沉如水,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们双方的冲突越厉害,就有利于自己慢慢的掌握皇权。 在天启年的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了一场朝会从五更上朝一直持续到将近子时,期间无论是朱由校还是其他大臣都是滴水未进。有些已经老迈的官员平常看着要死不活的模样,这吵了十几个时辰没有停歇,也照样生龙活虎,没见什么突然猝死的征兆。 最后双方实在是争执不下的时候,还是王安出来打了个圆场,居中调停了几个时辰,最终以商税提高到十税抽二。看着昏昏黑夜,散朝时两党官员依旧满脸疲惫的相互大骂离开时,朱由校差点没笑得肚子疼。 “皇上,再睡会吧。” 张皇后面若桃花的亲自给朱由校穿上了龙袍,系上玉带。这近半年来,朱由校屡次险遭刺杀,以至于半年都没有在张皇后这里留宿过。 昨晚散朝本就已经极晚了,没想到朱由校居然又兴致勃勃的跑到了张皇后这里,一个晚上连续要了两次。让久逢干旱之苦的张皇后,又一次感受到了甘露的味道,让张皇后极为兴奋。 “都已经日上三竿了,朕还如此嗜睡,岂不是要误了朝政。”朱由校忽然一把抱住了张皇后一脸柔情的道,“嫣儿,你若觉得还困,你就再睡一会吧,朕还得处理政务,不能陪你了。” 张皇后脸色通红的钻进朱由校的怀里,低声说道,“陛下如此勤政,百姓有福了。臣妾也不敢偷懒呀,内宫之事臣妾还得多看看,能多为陛下分担一分,算是一分吧。” 朱由校听到这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是随意道:“嫣儿若是无事的时候,多去良妃那里坐坐吧。” 张皇后一愣,小声翼翼的道:“陛下这些年确实有些冷落语儿妹妹了,臣妾一会就过去,听说昭仪宫的各项用度都紧缺,臣妾也随去的时候多带些。” “哼,朕冷落她?”朱由校有些不满的冷哼了一声,淡淡的道,“朕只是听说她最近有些不安分,闲着没事整天召见医官,难道宫中的医官都很闲吗?容得她这般胡闹。” 张皇后一下子明白过来,不禁笑着道:“原来陛下是担心这个呀,陛下一提起,臣妾倒是想起来了。前几日语儿妹妹撞见了徐然跟她的贴身宫女春燕在后花厅偷情,还说让臣妾把春燕许给徐然当妾呢。” “哦?有这事?”朱由校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道。 “恩,是有这事。”张皇后点了点头,如实说道,“这件事在内宫都传遍了,那春燕丫头臣妾见过,长得颇倒是很水灵,就是年龄小了些。这个徐然也太大胆了,才入宫几天呀,竟然就敢调戏宫女,所幸没有犯下大错,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臣妾已经处理了此事,罚了徐然半个月的俸禄,以示惩戒。”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爱抚着张皇后的秀发,笑着道:“徐然的事,嫣儿还得多费心,最好是适当的提点他一下。毕竟他还年轻,涓儿妹妹又有隐疾,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否则涓儿妹妹恐怕要找朕理论了。” 两夫妻又甜言蜜语了一会,不多时,就有太监准备好了膳食。这次是蒙力亲自试菜,两夫妻用膳过后,就分道扬镳。张皇后去视察内宫,而朱由校则去了御用监的小院子。 表象还是要装的,别说朱由校打心里喜爱木工活了。尤其是今天,朱由校的兴致尤其之高,还拉着蒙力一起干起了木匠活,准备做一个木马。 兴致勃勃的做到了一半,朱由校擦了一把汗,忽然对蒙力道:“小蒙子,咱们两个人是不是有些乏味了,要不把徐然也给朕叫过来。” 蒙力急忙回答道:“陛下,徐御医今天怕是来不了了。” “为什么?”朱由校不禁有些奇怪的问道,“朕记得,宦医所所正非经批准,每日都是必须值守的吧。” “是。”蒙力回答了一声,偷偷跑到朱由校跟前,小声道,“估计这会徐御医还在顺天府,最快估计也得明天才能回宫了。” “怎么了?顺天府?”朱由校脸色一沉,沉声道,“朕记得顺天府知府林秋生是叶向高的门生吧?” 蒙力悄声答道:“确实是,不过徐御医是被顺天府抓走的。昨天晚上,徐御医带着先皇赐给公主陪嫁的大内侍卫到燕春楼喝花酒,结果因为一个头牌舞姬跟尚膳监少监韦大宝的外甥黄允起了冲突。双方大打出手,徐御医还把黄允的门牙都打掉了三颗,燕春楼报了官,他们都被顺天府给抓走了。” “这不是胡闹吗?”朱由校眉头一皱,有些不满的道,“身为朝中内官,为了一个舞姬跟人大打出手,就不怕失了朝廷的颜面?” 蒙力没有吭声,一直站在朱由校的身边。 “小蒙子,你跟朕是从小长到大的,你也知道,涓儿妹妹有些隐疾是真,可是徐然这般胡闹,会不会是故意做给朕看的?他如果贪酒好色,为何不纳房妾室?”朱由校心中难免会这么想,一向口碑不错的徐然,忽然之间又是调戏宫女,又是因为舞姬跟人斗殴,好像是专门做给他看的一样。 蒙力小声道:“奴才看着不像,陛下也知道平阳公主的脾气,徐御医跟遂平公主成婚前夕,也是因为喝花酒,还被平阳公主当众弄得颜面尽失。” “其实陛下,徐御医早就偷偷纳了一房小妾,就是大同府的第二头牌叫...好像是叫绿莺,进京前就偷偷的带在身边。奴才想,估计徐御医是对这个绿莺有些厌烦了吧,这才经不住寂寞,又跑到燕春楼喝花酒去了。” “奴才还听说,徐御医还有一个嗜好,特别喜欢琉璃器。可他偏偏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在京城里的几个月,徐御医不知道从哪淘换来了几件琉璃器,可是没几天就给转手卖了,又去买了新的,真是一个败家子。” 朱由校的脸上这才呈现出了几分笑意,心中暗自道,贪酒好色,喜新厌旧,玩物丧志,倒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关键是又自认为有些小聪明,不懂得韬光养晦,朕就喜欢这种人。 第七十八章 阉了 “怎么又三千贯?这几个月,我记得都好几个三千贯了。”徐然看着吕子明给他的书信,不由得一阵头大。 自从吕子明毅然辞去了大同府锻造司大师傅的位置,鬼迷心窍的成了徐家的锻造大师傅后,给徐然一共就写过几封信,但每封信无一例外的都是要钱。前几次还好说,说是请了几个朋友过来帮忙,算是开给朋友的薪酬,可这两次都是明目张胆的要钱。 要不是裴赞也来信再三告诫,不能再给吕子明经费了,经过吕子明打造的装备,那两百个家丁足够攻占一个州府了,再装备下去,恐怕真要有人弹劾徐然要造反了。 所幸徐然听了裴赞的劝告,两百个家丁一个都没有增加,但还是大笔一挥,批准了吕子明的经费,并且回信给吕子明,研究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千万要注意保密,否则可能就没有经费了。 经过数万两白银打造的装备,让身在京城的徐然都有些蠢蠢欲动,恨不得飞过去,看看自己的地主武装强大到什么地步。万一几年后清兵入关,自己手上的家丁那就是一大王牌,起码有了跟清兵讨价还价的资本。 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对于这句话,徐然领悟颇深,只有手上有枪有军队,尼玛,劳资就能横着走,谁说话都不好使。 伸了个懒腰,又到了上值的时间。绿莺早就起床给徐然弄了一桌热腾腾的早餐,实在想不到绿莺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居然也能做得一手的好菜,让徐然忍不住又抱着绿莺使劲亲了两口。 惹得绿莺脸蛋都羞红了,在绿莺的一再催促下,徐然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温馨的小屋,屁颠屁颠的开始了他继续奋斗的苦逼人生。 有道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放个屁都打脚后跟。刚进宦医所一不留神就摔了一跤,这才发现宦医所的气氛有些不对,上值的医官都站在院中,头也不敢抬。进屋一看,居然看到奉圣夫人客巴巴正坐在他的位置上,有一看没一眼翻看着桌子上的医书。 “下官徐然见过奉圣夫人,不知奉圣夫人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夫人恕罪。”徐然躬着身子施了一礼。 客巴巴扫了徐然一眼,淡淡的道:“你就是徐然?看不出嘛,倒是年纪轻轻,怪不得有人参劾你**宫闱,来呀,把他给我拿下。” 客巴巴的话音未落,身旁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太监离开把徐然给摁住了,徐然连挣扎都挣扎不动,显然这几个太监都是练过的。 “夫人您肯定是听信了谗言冤枉下官了,下官素来清正,如何能做出**宫闱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还请夫人详查。”徐然勉强抬起头高喊道。 “是吗?”客巴巴看都不看徐然一眼,一脸傲慢的道,“本夫人自然会详查,不过这里也不是问话的地方,本夫人带你去个好地方,你自然什么都肯说了。” 说着就迈着罗圈腿,挺着已经干瘪的胸部,大步朝门外就走。押着徐然的五六个太监,其中一个一拳就打在了徐然的后颈上。徐然只觉得后脑一痛,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等醒来的时候,徐然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异常黑暗的小房间里。现在的大白天,可房间里即便是点了蜡烛,依旧有些黑乎乎的。 确切的说,徐然是被一瓢凉水给泼醒的,而自己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了一块门板上,身体半挺着,刚好跟对面坐着的客巴巴正对着。 “说说吧,那天在小院子里,你都给皇上说了什么?”客巴巴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看目光中隐然已经有了丝丝杀意,让徐然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徐然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强自平静道:“夫人在问什么?下官那日不过是给蒙公公看病而已,并没有跟皇上说什么。” 客巴巴冷哼一声,道:“不想说是吧,那好,本夫人也不勉强你。本夫人听到别人参劾,你徐然身为医官,却藐视大明律法,私自**宫闱,说,你是不是蓄意勾引王良妃?并跟王良妃有染?” 我倒是想,但得敢才行呀,再说,人家王良妃身为贵妃,哪能看上我? “夫人别听别人瞎说,下官只是给王良妃诊病,从不敢有丝毫妄想,倒是昭仪宫的春燕姑娘下官心仪已久.....可是此事,皇后娘娘已经斥责了下官,并罚了下官的俸禄了。”徐然急忙辩解道。 “你想骗谁?哼,你这点借口骗骗皇后还行,还想骗本夫人?”客巴巴冷冷的盯着徐然,忽然嘴巴一咧,饶有兴趣的道:“你说,你是清白的?” “恩,恩,那是肯定的。”徐然不停的点着头,虽然脖子也被勒了根绳子,不敢太用力,但还是尽量保持点头的频率。 客巴巴嘿嘿一笑,但她的脸上却看不出有丝毫的笑意,直笑得徐然又是一身的鸡皮疙瘩。“本夫人也很想相信你是清白的,但怕有人不相信。为了证明你是清白的,那只有一个办法,阉了吧。” 尼玛!我艹你祖宗十八代!徐然心中不禁破口大骂,皇后才罚我半个月俸禄,尼玛,居然要阉了我?! 一个身材粗壮年龄颇大的太监,听到客巴巴的话,立刻拿出了两个钩型的铁器,在那里不停的摩擦着。那个太监还看着徐然嘿嘿的一阵冷笑,仿佛阉人是件很刺激的事一般。 “你要是现在还记得那天在小院子里,跟皇上说了什么,本夫人一定会重新考虑你刚才说的话。”客巴巴悠然的喝了杯茶,眼角瞄着徐然道。 草泥马!老子有朝一日咸鱼翻身,一定会把客光先当着你的面阉了,然后把他的x剁得跟x一样,然后炖了给你熬汤喝,你个变态老妖婆。 “怎么?还是没想起来?”客巴巴把茶杯放到了一旁,对那个太监道,“本夫人见不到血腥出去走走,恩,宝师傅,时间还多的很,不用那么快。” 那个太监呲牙闪过一丝猥琐的笑意,嘶哑着声音道:“夫人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 第七十九章 王安的报恩 “奉圣夫人,你这是在私设刑房,谋害朝廷命官,下官虽然职卑必然会告上金銮殿,还下官一个公道。”徐然咬着也,双眼布满了血丝,冲着客巴巴嘶吼道。 他的怀里虽然有汉阳造这种火器,可手脚都被绑了,也拿不出来,想一怒之下把客巴巴干掉也不做不到了。他不清楚这个客巴巴是不是跟皇上穿了一条裤子来试探他的,这次再做最后一次努力,若是客巴巴铁了心要把他阉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不管怎么样,也先保全了命根子再说了。 反正无数人都把朱由校给卖了,也不多自己一个吧。徐然只能心里这么安慰着,同时祈祷朱由校一直在派人盯着他,赶紧过来救他呀。 客巴巴回过头,对着徐然冷冷的道:“你先考虑着能不能活着离开这再说吧,你以为本夫人真的会给你告状的机会?” 说完居然真的就扭头走了,徐然心中大骇,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猥琐的老太监一步步靠近,徐然满嘴的苦涩,正想招供。 恰在此时,忽然传来一声剧烈的踹门之声。徐然的眼前忽然一阵光亮,四个锦衣卫突然出现在徐然的视野中,一个太监悠然的走了进来,赫然就是蒙力。 尼玛!你个混蛋断子绝孙的蒙力,你怎么才来呀?!徐然不禁裤裆都有些湿漉漉的,看到蒙力的那一眼后,心中忍不住内牛满面。 客巴巴的脸色明显的一变,三角眼睛之中满是杀机,因为她看到门外把守的几个太监都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旁边还是片片血迹,显然都已经被蒙力宰了。 “蒙力,谁给你的胆子?”客巴巴几乎是一字一咬牙的说。 蒙力微微一笑,对着客巴巴施了一礼,道:“夫人别生气,大总管忽然有些不舒服让咱家去请徐御医,可惜咱家晚了一步,没想到被夫人请来做客了,所以咱家只好到夫人这来请了。” 做客?尼玛!要不要说的这么含蓄呀?你看我这样,像是做客吗?徐然心中悲愤的怒吼着。 “请人就请人,本夫人有不让你请吗?为什么纵凶杀人?怎么,都不记得宫里的规矩了?”客巴巴脸色一寒道。她本来以为蒙力是朱由校派来救徐然的,没想到却是王安让蒙力来的,这让客巴巴心头不禁一颤。 虽然王安把大部分权利都下放给了魏忠贤,也曾大力支持魏忠贤成为了东厂提督,但当年王安可以叱咤皇宫,可不是吹出来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王安,只要他还没死,一直就是魏忠贤和客巴巴心里的阴影,那是挥之不去的阴影,那种天生的惧怕,无论他们的权利走到怎样的巅峰,对于王安的那种骨子里的惧怕都没有丝毫的减少。 不然王安重新整肃锦衣卫后,先是拉着魏忠贤就大骂了一顿,又把客光先给赶出了锦衣卫。魏忠贤跟客巴巴连个屁都不敢放,京戍十二卫,他们控制了八卫,可对仅有十分衰弱的锦衣卫一卫的王安,依旧不敢吭声。 有一种恐惧是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显然王安就给了魏忠贤跟客氏这种恐惧的感觉,也是因为这种天然的恐惧,以至于他们在绝对优势下连反击都不敢。 蒙力淡淡一笑,让锦衣卫把徐然从门板上解了下来,搀扶到了一边。气急败坏的徐然一脚踢到了那个猥琐老太监的裤裆上,痛得那个老太监蹲在地上眼泪直流。 “咱家没有纵凶杀人,那几个公公脾气不怎么好,手脚也不太灵便,大总管让咱家让人帮忙修理修理。夫人请放心,人绝对还活着,锦衣卫动手,多少还是有些分寸的。” 撇下这话,蒙力带着徐然飘然而去。一脸铁青的客巴巴走到躺在地上的一个太监跟前,一脚踹到了那个太监身上,那个太监哼唧一声,身子翻了过来,手腕上还在殷殷流着鲜血。 “你们等着,本夫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王安住得地方很低调,这位当年权倾一时的大太监,居然只居住在一个破旧的小院中,让徐然很是吃惊。这里应该是皇宫中最破旧的院落,地方也不大,不过打扫的却是很干净。 “坐吧。” 王安七十多岁,一脸的皱纹,头发已经比较稀疏了。背也有些驼了,有六尺多高,两臂很长,但生得黝黑,皮肤也很粗糙。徐然第一次见到这个大名鼎鼎的大太监,没想到这个太监长得这么稀松平常,乍一看,还以为是邻家刚刮了胡子的老爷爷。 “下官徐然见过指挥使大人。”徐然还是照官礼参拜,毕竟王安的身份摆在那的,人家让你坐,还真不敢真坐。 “年轻人仪表堂堂很不错。”王安上下打量这徐然,和蔼的笑着道,“咱家听到六福那孩子说,你这医术很高明,在大同府救了他一命。又擅长破案,破了天牢案,等于又救了他一命。又擅长占卜,断定咱家在青州会有危险,力劝六福派人并让七禄星夜兼程到了青州,又救了咱家一命,说起来,我们父子都欠着你的恩情呢。” 徐然急忙谦虚道:“指挥使大人折煞下官了,下官也是适逢其会,恰巧擅长一些雕虫小技。至于青州一事,也是恩师之前就说过这样的卦象,碰巧而已,碰巧而已。” “小哥的恩师倒是大才之人,六福那孩子跟咱家说过,小哥的恩师自称山野村夫,可是锦衣卫调查许久都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留下,看来也是一位隐士奇人。”王安不动声色的问道。 徐然用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答道:“恩师其实跟下官也是萍水相逢,看小子当年不学无术,就随意教授了一些吃饭的手段。说是跟随了恩师半年,其实也没在恩师身边几天,大部分时间都让小子吃喝玩乐给挥霍了。恩师当时极为生气,从此拂袖而去,极少跟小子联络了。” “小哥你错失了极大的缘分呀。”王安唏嘘了一下,倒也没有深究,只是慈祥的笑着又道,“小哥有恩于咱家,咱家也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你想要什么,咱家自当尽力而为。” 这一句话就是赤果果的诱惑了,权倾一时的大太监王安说出这句话,那意味着什么,那几乎是想要神马就有神马。纵然王安现在权势没有那么大,但他说出的话,无论是东林党还是阉党都得掂量掂量,毕竟余威尚存。 “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再说青州的那件事小子也没有做出什么,只是出言提醒罢了。实在是不敢居功,小子现在也是从六品的医官,已经心满意足了,多谢指挥使大人的好意。”徐然弄不清楚王安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得以退为进道。 身旁的蒙力眉头一挑,恨不得想踹徐然一脚,王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趁机要个实权,好帮助陛下一把,什么都不要,难道你真想再被客巴巴阉一次? 王安笑眯眯的看着徐然,看得徐然有些心怯,才道:“别说得那么言不由衷,咱家听得出来。刚才的事咱家也知道,可是这是在皇宫之中,纵使咱家也未必能护得你周全。” “咱家也知道,你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当医官确实有些委屈你了,六福那孩子早就给咱家写了几次信,想让你去给他帮把手,可是锦衣卫的规矩太严也不太适合你。这样吧,咱家听说刑州知州李茂自从意外猝死后,这知州的位置闲置了几个月,一直由顺天府同知代领,不如咱家全力举荐你做这个知州可好?” 徐然顿时听得心花怒放,真是想神马来神马,不会真的天上会掉馅饼砸到自己头上吧。顿时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感激道:“下官多谢指挥使大人。” 王安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蒙力道:“蒙公公,本朝素有定律,非进士不得主政一方。久闻徐御医做得一手好文章,麻烦你转呈陛下,陛下一定会拍案叫绝。” 蒙力顺着王安的眼角瞄去,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木盒,多半是王安让人写好的文章了。不过徐然词做得好,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会作词的哪里有不会写文章的?按理说,王安这也不算作弊。 捧着木盒,蒙力快步离开了,要呈给朱由校,惹得朱由校龙颜大悦,这个程序还是必须要走的。 直到蒙力走远了,王安才缓缓道:“陛下这些年都把咱家给忘了,咱家近年也有些心灰意冷,这次陛下忽然诏封咱家为相国父,对咱家那是莫大的恩宠,都是小哥的建议吧?” 徐然刚想辩解两句,给朱由校脸上贴贴金。但王安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咱家知道你不会说,六福没少受你的好处,你们合伙弄的那个琉璃器很赚钱嘛,这几个月来差不多有近五十万两的交易,怪不得六福给咱家送的东西越来越上档次了。” “这次刑州知州不止是咱家的意思,昨天陛下深夜召见咱家,也是陛下的意思。”王安忽然低声道,“此次刑州之行,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前任知州李茂并非死于意外,而是被人刺杀。” 第八十章 医官们的猜测 “锦衣卫遍布天下,替陛下监察百官动向,在刑州自然有锦衣卫,可恰巧就在李茂死的当天,在刑州的一共一十三名锦衣卫也全部被人暗杀。”王安的脸色忽然变得异常凝重,“刑州虽为不毛之地,土地贫瘠,但它是京城通往中原的必经之路。万一有人居心叵测,那后果不堪设想。” “指挥使大人的意思是,让下官全力控制刑州?”徐然小心翼翼的问道。 王安的笑容又变得极为和蔼,柔声道:“咱家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但也能猜出几分,所以刑州之事才拖了几个月之久。东厂的人下手比较快,三个月前已经入驻刑州,但锦衣卫人手严重不足,无力顾及。从你对咱家跟六福的情分上,咱家相信你。” 徐然不由得面露苦笑之色,有些不情愿的道:“下官只是一个医官,手无缚鸡之力,那等凶险之地,下官实在是.....实在是.....怕辜负了指挥使大人的重任呀。” “哈哈,咱家就喜欢你这般直接。”王安哈哈大笑,道,“怪不得陛下说你是好色之人,必然会贪生怕死,听到刑州凶险,八成不会想去。不过咱家都给你想好了,再举荐你为刑州经略。要是有刑州的三万兵马给你保命,你还觉得不安全的话,你就别去了。” 刑州经略几乎就是刑州驻军总司令,知州兼刑州经略,恐怕大明朝出现这种官员都极少。毕竟文官的地位虽然比武将高,但行政跟军队是划开的,知州并不能直接指挥军队。但有了经略这个头衔就不一样了,等于就是市委书记兼军区司令,集军政大权于一体了。 徐然满心欢喜的同时,不由得暗自擦了把汗。还好自己稍稍推辞了一下,装作贪生怕死的样子,不然必然会被朱由校跟王安起疑。不然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不过这下好了,王安也打消了疑虑,彻底相信了他。虽然不知道王安是不是真的对朱由校忠心耿耿,但起码王安肯定以为徐然是他的阵营里的人,而朱由校也会这么认为,那么就足够了。 一个没有野心,没有抱负的人还是比较容易控制的,只需要稍许的威逼利诱就差不多了。果不其然,王安有些慎重的对徐然道:“刑州的形势并不乐观,东厂的人之所以如此顺利入驻刑州,其中的原因就不用咱家多说了。咱家知道官员都允许带家眷任职,先皇留下的那些大内侍卫可都是一流高手,另外刑州虽有些贫瘠,但却是中原入京的主要通道之一,你去主政一方,可要想办法弄点军饷。陛下有在刑州组建新军的打算,这件事你得放在心上,不过也不用太急。” 说着看了徐然一眼,徐然急忙表示了解。就是让他打着筹集军饷的旗号自己捞钱呗,算是给自己的利,至于皇上说组建新军的事,你能拖就拖着点。 看来王安也有自己的打算,组建新军不是小事,也非一朝一夕的事。可能王安觉得皇上的行事手段还是有些稚嫩,现在还不成熟吧。或许是王安只想维持现状,反正自己七十多岁了,离入土不远了,等自己安安稳稳死了,你们愿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不管王安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徐然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暗自里徐然自然有自己的打算,等自己把刑州攥到手心里,具体怎么玩,还不是自己说得算。 听了王安告诫了一番,徐然就回到了宦医所。徐然若是调走,宦医所必须又有一个新的所正,这个人多半需要徐然举荐。其实心里早就有了人选,那个医官名叫李进,是从并州良医所抽调过来的,人也算是正直,好歹比太医院的那些御医有点医德,徐然就准备举荐他为宦医所所正。 回到宦医所,对宦医所骤然的冷冷清清,徐然不禁觉得有些纳闷。徐然被客巴巴强势打晕了带走,心里想着徐然肯定回不来了。自从知道了徐然得罪了客巴巴,连一个太监宫女都没有人敢到宦医所来看病。 一整天宦医所无所事事的医官们都在八卦的聊着徐然是怎么死的,有的说是受尽酷刑而死,有的说八成是杖毙,还有的小声说客巴巴人很变态,估计徐然是骑木驴死的.....等等等等,总共就那么八张嘴巴,硬是说出了十几个版本。 还是胡学说得有理有据,他口沫横飞的说着客巴巴有阉人的爱好,徐然肯定是被阉了以后,泡到盐水缸里,然后再拉出来用带刺皮鞭鞭策一顿,之后...... 之后还没说完,就看到徐然冷着脸进了屋。一霎那间,众人顿时如见鬼一般,硬生生定格了大约五六秒钟。不过这些医官都是见过世面的,经过短暂的大脑短路后,迅速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低头翻看起了医书,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胡御医,你刚才说得很激动嘛,能不能再说一遍?”徐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板着脸对着胡学道。 胡学一脸的尴尬,勉强装迷糊的道:“下官....咳咳...下官有说什么吗?下官怎么不记得了.....” “哼。”徐然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那货,自己也在那看着医书。 其他的医官见上官发火了,一时间谁都不敢乱动,有尿的也只能憋着。直到快要下值的时候,徐然才吩咐让李进留一会,除了值守医官准时值守外,其他的就可以下值了。这次众人难免心中有开始猜测了,徐然得罪了客巴巴宫里肯定呆不下去了,估计过了今天就被赶出去了。 只是他叫李进留下来干嘛?难道是京城混不下去,老家也呆不下去?害怕客巴巴报复,想到并州那偏远的地方讨生活?几个有心思的人心里都觉得这个猜测很正确,八成就是这样。 就在众人的猜测刚刚得出结论,还没来得及走,忽然一个小太监急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扯着嗓子高唱道:“宦医所所正兼大同府良医所所正,儒林郎徐然接旨,皇上口谕。” 第八十一章 水妖再现 一听到是皇上口谕,别看指名是徐然接旨,其余的众医官哪里有不跪的。徐然率先从屋里跑了出来,其他众医官根据顺序排班,齐整整的跪下接旨。 小太监只看了看徐然,便扯着嗓子高唱道:“皇上口谕,徐爱卿的文章字字珠玑,文词优美,朕看后赏心不已,特破格授予进士,明日授进殿听宣。” 早在意料之中,徐然口中谢恩接旨。其他的众人可就惊讶的连嘴都合不拢了,这是神马情况?破格授予进士......到底是什么逆天文章能这么牛逼?你要是这么才华横溢,早点咋不考科举,考杂科干啥。 这年头能考科举,得功名,谁特么的当医官呀。 想周明跟胡学这种老油条心里可没有这种想法,敢情是徐然投靠了客巴巴,被客巴巴带到皇上身边了。就是不知道徐然给客巴巴塞了多少礼,居然花钱买了一个进士功名。要知道有了功名就能当真正主政一方的官,尤其是进士这种顶尖功名,最差的也是一个知州。 能掌管一州之地,无论塞了多少钱,不用几年的功夫就能捞回来了,这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小太监传了旨说了几句恭贺的话,那就是要讨赏钱了。徐然从怀里掏出一片金叶子塞给了那个小太监,那个小太监顿时喜笑颜开,并好心提醒徐然辰时之前务必到金銮殿外听宣,免得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送走了小太监,徐然就跟李进交代了几句,总之是要保持高尚的医德,积极帮助同僚之言,听得李进云里雾里,忍不住问道:“徐所正,您是不是要外调为官了?” 在医官的眼里,只有主政一方或者有实权的官,那才叫官,像他们医官在老百姓面前说起来是官,其实就跟一个老百姓差不了多少,随便一个官员都可以想给你面子就给你面子,不想给你面子,你就算比他的品阶大,他也不会给你面子。 徐然正色对李进道:“李御医,这种事尚且不好说,虽然本官受到了陛下清眯,破格授予进士,但毕竟本官医术乃是长项,陛下未必会让本官外放为官。此事李御医就不要在外多言了,倒是李御医医术精湛,甚有医德。现在宦医所新建不过几个月而已,本官也需要一个有担当的人担任所副之职,以协助本官治理宦医所。” 李进一听到这话,顿时激动的感激涕零。按理说,宦医所所副之职都是所正举荐,再由太医院评审,报内宫复核,经皇帝批准后,交由礼部备案。并非是所正就能负责提拔的,但这有一个关键就是所正举荐。 今天徐然就留下了他一个人,那就意味着所副的举荐人选只有他一个人,那经过徐然的举荐,李进至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拿下所副的职位。宦医所虽然名头不怎么样,但却是内宫之中的御医,尤其是经过徐然的经营,连不少的嫔妃都来宦医所看病。 自己当上了所副,徐然不在的时候,或者徐然忙的时候,说不定就是自己去给嫔妃娘娘看病,那说出去,连祖上都有光的事。不仅如此,他现在不过是个八品医官,宦医所所副的标准定制是七品,一下子升两级俸禄就多了不止一点了。 徐然不理会李进的感恩戴德,再三告诫李进,他之所以会举荐李进,就是看中的李进的医德,希望李进不要让他失望云云。 谈了半个时辰,徐然跟李进一前一后离开屋子,却发现周明跟胡学这两个老牌宦医所御医还没走,正在院子里等着徐然。一看到徐然出来了,胡学急忙凑了过来,道:“恭喜徐所正授予进士,下官准备略备薄酒,在红翠阁设宴,还请徐所正能给下官一个赔罪的机会。” 徐然本来想拒绝,可是一想是在红翠阁设宴,自己要是不去不说得罪了胡学跟周明,只怕还会抹黑他贪酒好色的标签,让朱由校跟王安起疑。 “胡御医这是哪里话?你我同为医官,亦是同僚,亦是同袍,何况两位大人德高望重,本官还要多学习学习,今晚应该是本官请才对。”徐然乐呵呵的笑道。 周明赶紧也凑过来,道:“徐所正年少有为,医术高超,我们两个暗自都极为钦佩所正大人。今晚一定要我们请,所正大人没有我二人在京城里熟,下官就自作主张替所正大人张罗了。” 徐然也是意思意思说一下,自己有钱也不会请这两个人吃饭。周明跟胡学是典型的老油条,自从宦医所的新人一多,两个人就想方设法的偷懒。身份卑微的一律推给别人,跟哪个主子得宠的太监,则两人冲在最前面。对于这种人徐然打心眼里厌恶,身为医生连一点医德都没有。 既然这样,徐然也懒得再张嘴了,就勉强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两个人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匆匆忙忙就离开了,去筹备晚上吃饭的事了。 徐然跟李进也边聊天边缓缓向宫外走去,毕竟徐然有提拔李进的意思,李进虽然不是很懂阿谀奉承,倒也不停的在徐然跟前点头附和着,完全一副跟屁虫的嘴脸。 “牛叔,门主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连修罗判官阎罗王都一起出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能让门主这样孤注一掷。”一辆马车缓缓在街道上行走,路上的行人很多,马车走得很慢。 这辆马车极为豪华,外面几乎都是镂空的装饰,连车帘都是杭绸。里面也同样奢华,马车内铺着一层厚厚的貂皮,还摆着一张镶玉桌案。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正和一个中年儒士对案而坐。 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正是忠义门天水堂的堂主千变水妖,而对面的中年儒士则是天水堂第一高手水牛了。不过两人这次又重新换了面貌,水妖的姿色也变得仅仅一般,只是那婀娜多姿的身材却是变不了的。水牛则变得颇有文人风范,若不显露武功,肯定会被人以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堂主,这种事我们还是不要妄加非议的好,咱们忠义门的规矩....咳咳....堂主您是知道的,不该问的绝对不能问,我们只管收钱办事。”水牛在一旁提醒道。 水妖抿嘴一笑,道:“牛叔怕什么,我不过就是好奇嘛。您可别忘了,妖妖可是在忠义门长大的,这点规矩我还不懂?只是修罗判官阎罗王可是门中最顶尖的高手了,我只是对这次的目标有些好奇而已。牛叔你在门中时间最长,多少能猜出点什么吧?” 水牛苦笑一声,道:“这次任务保密程度极高,连堂主您都不知道,别说我了。不过我觉得这次的任务有点熟悉,只是.....只是不敢猜。” “不敢猜?”水妖惊讶的看着水牛,两只眼睛中闪过一丝精光,忽然她笑眯眯的道,“上次我依稀记得,暗影堂因为一个任务全堂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连他们堂主神眼箭薛鹰都不见踪影,莫非这次的任务跟他们有关系?” 水牛异常谨慎的看着周围,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道:“堂主别猜了,这次的任务恐怕比上次更加危险。我在入京的时候,见到地狱堂的人了。” 水妖秀眉一皱,有些不高兴的道:“他们来干什么?我好像记得他们不参加对外的任务的,只对门中的叛徒负责刑罚和追杀,难道信不过我们吗?不管怎么说,咱们这次来的都是门中的老人。” “小姐,你别乱猜了,这些东西你拿着。”说着,水牛就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黑匣子和一张草纸。 “牛叔,你好多年没叫过我小姐了吧?今天你是怎么了?”水妖有些疑惑的看着水牛,但还是打开了那张草纸。只见草纸上弯弯曲曲的画着一些建筑和道路,似乎是一张地图。 水牛把声音低到只有他们俩个人听得到,极其小心的道:“这张地图是皇宫的出宫草图,是当年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本来想进宫偷几样宝贝,就够洗手不干了。谁知道居然失手了,差点死在皇宫,是老爷救了我,从此我才加入了忠义门。” “牛叔.....”水妖更为不解,不明白水牛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水牛继续道:“老爷死后,忠义门就落在了门主手中,虽说门主表面上对小姐不薄,但那是看中了小姐继承老爷的本事。还有就是我在,他知道只要有我在,无论他布置的有多严密,小姐依然能够离开。这次地狱堂的人出现就是个信号,不管任务成功还是失败,小姐你记住,不要按照门主事先给的撤退路线离开,记熟这个地图。” “皇宫全面戒严,需要京城戍卫十二卫最少五卫全部出动,才能将皇宫彻底戒严,飞鸟不出。而任务一但成功或失败,我们的撤退时间只有不到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能够最大机会离开的路线,我都标注在地图上,小姐你一定要记住。若是这些路线行不通,以小姐的能力,相信不会那么容易让人抓到,以后伺机离开就行了。” 水妖呆呆的看着水牛,她从水牛的话里听得出来,好像跟交代后事一样。水牛跟她的关系并非主仆那么简单,她父亲在她十岁的时候就在一次任务中意外死去,忠义门时值内乱,正是当年的门中第二高手水牛坚定不移的保护她,才让她免于灾难。 这些年也正是水牛一次次的保护着水妖,好像是呵护自己的女儿一样,从不让她受到一点的委屈和伤害,她早把水牛当成了父辈之人。 ps:在网文界执着写文章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特别是对酸菜这样的新人,没有订阅没有固定的读者,希望大家能够支持下酸菜,一个很有毅力的作者,第一次写书,半年来坚持每日更新,从未断更,对于新人这的确是不容易,同时我也能看的出来酸菜很认真,从九月中旬发文后,中间修修改改好几次,并不是每一个新人都能够忍受作品关注度不高,默默孤独承受的,不过在酸菜的身上,我们却能够看到这种承受能力。 谋定民国是酸菜的第一本网文,民国文,讲诉的内容就是,兽医大学何天赐,穿越到清末,在动荡的大时代中,寻找国家出路的民国文。 每一个男儿都有一个民国梦,每一个男儿都有一颗制霸的心,但凡看民国文的,就是在波澜壮阔的时代中,寻找一个与自己一样的年轻人奋斗史。 好了话不多说,让我们支持这个新手吧。 第八十二章 偶遇水妖 水妖机械性的打开了那个黑色的匣子,只见黑匣子之中,竟然精致无比,然而这么精致的匣子中,却躺着三颗黑乎乎的如同鸽子蛋一样的东西。 不过水妖却不觉得那三颗东西破坏盒子的美感,反而一脸惊喜的道:“霹雳弹,居然是唐门的霹雳弹!牛叔,唐门不早就遭到了灭门之灾吗?” 水牛笑着道:“我也早就以为唐门早就灭绝了,也是早年当游侠的时候,恰巧救过一个身受重伤的中年人,谁知道他居然是唐门的长老。当时我背着他求医问药,好歹把他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他就送我了五颗霹雳弹。早年间不清楚霹雳弹的价值,糊里糊涂的用掉了两颗,现在还剩下三颗,都留给你了。” “小姐,进去之后,务必随身带着,不要任务时用,要到了不能脱身的时候再用。霹雳弹虽然威力巨大,但也是出其不意的时候效果最好。”水牛郑重的交代道。 “牛叔,你怎么跟交代遗言一样?有了这三颗霹雳弹,我有信心带着牛叔一起安全离开。”水妖信心满满的拍着诱人的胸脯道。 水牛心中一阵叹息,傻孩子,你哪里去过皇宫,如何知道皇宫的险恶。能在天下排名前十的高手,一大半都在皇宫之中,我一显露武功,肯定会成为最大的目标,你怎么能带着我一起走。 水牛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异常慎重的又道:“小姐,你千万记住一件事。离开之后,你所有之前在门中还有江湖中用过的脸都不要再用了,哪怕是门主的召唤也不要理睬,想办法打听到门中的实际情况后,到时候才审时度势而动。我的建议是,你最后永远不要回去了。” 水妖固执的摇了摇头道:“牛叔,我知道你的意思。忠义门我是一定还要回去的,忠义门是父亲留下的,我不会让它毁在别人手中。” 水牛知道劝不住水妖,就没有再劝,道:“那我之前的话,你一定要谨记,务必保全自己,才有希望。” “恩。”水妖点了点头。 这时,赶马车的车把式大声“嘘”了一声,跟外面的人似乎说了什么话,才敲了敲马车的门,把车门拉开道:“班主,大小姐,军爷让所有人都下去,要检查车辆。” 水妖早就把霹雳弹跟草纸收了起来,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两人缓缓下了马车。这时,水妖抬头一看,才发现马车已经到了皇宫外面,马车停靠的地方正是皇宫的侧门。 这辆豪华的马车之后,还紧跟着七八辆马车,有三辆运的是人,其他的大部分的道具,都跟着水妖的马车停了下来,人都出来,接受官兵的检查。 “军爷,您辛苦了。”水牛一脸憨厚笑呵呵的在当官的那个军士跟前,不动声色的给那个军士塞上了一包银子。 那个军官是个总旗,他暗自掂量了一下,觉得不轻。原本生人勿近的面孔,也缓和了几分,随意的问道:“你们是吉祥班的?” “是咧,军爷,小人吉祥班的班主罗吉祥,前个接到内官监的总管公公来传旨,说是陛下想看杂耍。您想呀,给陛下演杂耍,可是咱吉祥班祖坟上冒青烟的事,这不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水牛在一旁谄笑着道。 “恩。”那个总旗来回看了几眼,守门的士兵在那里每辆马车都仔细的检查着,“行了,兄弟们天快黑了,重点检查装东西的马车。” 说着几个士兵就把马车里的东西都拉了下来,不停的翻看着,看到箱子里似乎有兵刃一类的,赶紧高呼有发现。那个快步走到箱子里,拿着一柄刀晃了晃,刀软绵绵的,是把假刀。 “罗班主很懂规矩呀,不是第一次进宫了吧。”军官笑着把刀丢到了箱子里问道。 水牛急忙谄笑道:“军爷真是好记性,小的去年来过一次,也是内官监的公公传旨来演杂耍,不过不是给陛下看的,是给任皇贵妃娘娘解闷看的。” “成了,进去吧。”军官看了半天,士兵们也没搜查出来什么,就一挥手让人放行了。反正进皇宫又不是他这一道关卡,他检查个差不多也就成了。 “魏总旗,忙着呢?”徐然跟李进刚刚走出皇宫侧门,看到侧门停靠了七八辆马车,就主动跟那个军官打了个招呼。徐然经过出入皇宫,跟守门的几个总旗都混得厮熟。 魏总旗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徐然,急忙笑着躬身行了一礼,道:“哟,徐所正,您下值了,李御医也在。” 当兵的对医生都有天然的好感,尤其是他们这种低层官兵,说是金吾卫,大明赫赫十二卫之一,其实他们的家人要是生病了,也请不起医生。对于御医他们尤其不敢得罪,万一家里人生病了,说不定还能请人家给看看,不管可不可能,关系先打好那肯定没错。 尤其是徐然这种年轻的过分,却身居要职的御医。本身就说明了徐然的关系背景深厚,不管是不是纨绔,这种人肯定不是他一个小小总旗能得罪的主。 “这是干嘛呢?”徐然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看了一眼水妖和水牛,水妖的婀娜多姿的身材让徐然眼前一亮,忍不住就想多看两眼。 魏总旗笑着回答道:“徐所正您还不知道呀,听说这两日皇上心情好,内官监的总管给皇上弄了点杂耍过来玩,还不是想博龙颜一悦。这个吉祥班听说不错,上次皇贵妃也看过,连娘娘都拍手叫好呢。” “哦。”徐然笑了笑,水妖的脸庞比较一般,但徐然总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不过倒也没有在意,就道,“魏总旗你先忙,我们先走了。” “您慢走。”魏总旗笑呵呵的给徐然送了行。 水牛瞥了徐然一眼,谄笑的对魏总旗道:“军爷,哪位老爷是谁?这么年轻呀。” 魏总旗板着脸,不言笱笑的道:“那是宦医所所正徐大人,行了,天都黑了,别磨叽了,要进宫就快点。” 第八十三章 红翠阁 红翠阁在京城之中也算是排的上号的酒楼,谈不上富丽堂皇,倒也不失风雅。酒楼的名字虽然有些俗,但却是不少文人墨客都喜欢喝酒的地方。除了里面的消费并不算昂贵之外,如果你有一肚子的才学,获得掌柜的清眯,很有可能有免单的机会。 这个优惠政策,让不少的文人墨士抽到机会就到这里来吃酒,希望自己这千里马能碰上伯乐。能在京城开得起排的上号的酒楼,后台肯定不会小的了。但徐然一度怀疑,这只是掌柜的推销手段而已,毕竟真正能免单的只是极少数人。 徐然带着三个顶尖的狗腿帮凶在胡学的引路下,兴致昂扬的来到了红翠阁。这三个大内侍卫都快成了徐然的铁杆侍卫了,因为他们发现徐然的脾气不但好,对手下也是极为大方,动不动就赏。上次帮徐然砸了一次场子,一人就赏了五百贯。总之一句话,跟着徐然有肉吃。 “所正大人,里面请。”周明早就等在红翠阁门口,脸上菊花盛开。一旁的李进也早就到了,也躬身站在一旁。 店小二知道几个贵客虽然没穿官服,但绝对是当官的。虽说京城里当官的满地走,七品贱如狗,但他一看徐然这么年轻,就知道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多半是官二代。 “几位大老爷,小的在旁引路。” 说着店小二就屁颠屁颠的走到最前面,徐然也是第一次来红翠阁,一楼的大厅,大概摆上了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都有薄纱相隔。隐隐约约都看到里面有男有女,在里面一边吟诗作对,一边怀抱美女上下其手。 二楼就比一楼要好的多,只有几个雅阁,这几个雅阁均用绣花屏风隔开。有三面屏风环绕,大多是一面屏风上有诗词歌赋,而两面都留有大半的空白。多半是等人题词用的,要是词好就免单,挂着外面。要是词不好,估计连屏风钱都得算到酒水里。 周明跟胡学订的就是右手边第二个屏风雅阁,位置选得很好。里面的空间也极大,几乎比上一个房间了。桌案靠近栏杆,喝酒之时从楼上可以看到楼下的情景,而楼下却看不清楚楼上的人。 “所正大人请上座。”周明一脸谄媚的把徐然引到了靠近栏杆的上座,徐然微微一笑,也没有推辞,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上去。 其他三人分主宾坐下,胡学让店小二附耳过来,暗自交代了几句,给了店小二一块赏银,店小二喜笑颜开的去了。 没多大一会,店小二就端上来了准备好的酒菜,几个来回下来,就摆满了整张桌案。周明跟胡学争相向徐然敬酒,徐然也却之不恭,给足了两人的面子。 酒过三巡,按照规矩就是该上美女了。果不其然,店小二眯着眼睛领来了十几个水蛇细腰,波涛汹涌的舞妓,笑着让几人慢慢欣赏。 徐然虽说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等舞妓风骚到了极点,除了身材火爆确实一流之外,面目只能用还算端正形容,见识过美女的徐然自然不会将她们放在眼里。她们的舞技也不怎么样,无非就是扭扭屁股,扭扭腰,把她们的重点突显出来,跟徐然在大同府观看王婉儿的舞姿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上的,根本没有可比性。 但这些舞妓却是让周明三人几双色眯眯的老眼不停的四下观望,实在很难想象,即使身为皇宫御医,居然也出言挑逗。这些经验丰富的舞妓从一开始简单的舞姿,瞬间变得暴露起来,齐齐脱去了外穿的舞袍,露出了白皙的皮肤和半遮掩的酥胸。 三人看得差点没长流鼻血,李进跟胡学还稍稍矜持了一下,本来酒量就不是很好的周明,借着酒性脑袋一充血,一把抓住了一个算是较为漂亮的舞妓搂在了怀里,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的大肆揩油。 那名舞妓也没有丝毫的反抗,连象征性的都没有,反而一个劲的搂着周明咯咯直笑,完全没把周围的几人看在眼里。明显这类陪酒的赏钱显然不少,能进这里的又是非富则贵,想来她们也是靠赏钱过活的。 倒是胡学轻咳了一声,摆出一副孔融让梨的姿态,笑着对徐然道:“所正大人,周大人酒量不好有些失态了,让大人见笑了,剩下的,您先挑。” 纵使周明已经有些微醉,一听到这话,暗骂胡学不是东西,老子就是手快了一点,就把老子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自己在那装谦恭,真tmd的无耻。老子好歹跟你合伙请客,你就这么阴老子。 当下也停止了动作,有些尴尬的道:“所正大人,下官真是老糊涂了,刚刚喝了点酒就....” 还没等周明解释完,徐然微微一笑的打断道:“周大人不用说了,本官明白。两位大人请自便,不用管本官,本官虽颇仰慕窈窕淑女,倒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咳咳.....许文山,你们喜欢的自己挑。” 许文山是徐然身边的大内侍卫,算是现在徐然的铁杆侍卫了。不过他们三个大内侍卫,极为自律,每次跟徐然出来喝花酒,从来都是目不斜视。 “谢大人,属下还是在一旁看着就好。”许文山三人低头直言道,几双眼睛透过屏风不停的在四周扫视,显然在寻找属于他们的猎物。 徐然听到这话微笑不语,一旁的胡学算是听明白了,敢情是人家徐大人根本看不上这里的姿色。一想也是,徐然这么年轻,就能拉上重量级的靠山,来头不会小到哪里去,这等一般的胭脂俗粉肯定不行。 “店小二,小二......” 胡学扯着嗓子大喊了两声,店小二匆匆忙忙就跑了进来,低头欠着身子,赔笑道:“几位爷还有什么吩咐?” “什么吩咐?”胡学倒竖着眉头,佯怒道,“小二,来的时候老爷我可是跟你说过了,今日请来的可是贵人,怎么不见小红和小翠两位姑娘?” 小红和小翠是红翠阁的一品头牌,红翠阁也是因此而得名。倒不是因为两个头牌而命名,而是无论到何时,红翠阁的头牌就是叫小红和小翠。人倒是经常换,但名字却始终是这两个名字,算是京城里的一大特色。 店小二急忙在旁边赔笑道:“几位大老爷实在是不凑巧的很,小红姑娘身体有些不舒服,今日不见客,而小翠姑娘却是早就被其他的老爷们给请走了。” 胡学一捋胡子,沉吟道:“原来是这样呀,那真是不凑巧的很。你可知道咱们贵人来就是冲着你们小红和小翠两个姑娘来的?既然这样,你也不能拿这些一般货色充数,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姑娘了?” “有,有,当然有。”店小二赔笑着,有些小心翼翼的道,“不知道几位大老爷除了红翠两位姑娘外,可对琴棋书画四位姑娘有兴趣?” “琴棋书画.......”胡学暗自瞪了店小二一眼,又扭过头看着周明,似乎是在征询道,“周大人,你听说过吗?” 周明还未开口,店小二眼睛一眨忽然给了自己一个小耳光,哈着腰道:“几位大老爷,您瞅小的这张贱嘴,琴棋书画四位姑娘今晚被人请走了,不在阁中。倒是七仙女尚在阁中,要不要小的给几位老爷带过来?” 胡学点了点头,道:“七仙女,这名字倒是不错,刚好我们有七个人,就一并带来吧。” 店小二唯唯诺诺的去了,但这番对话徐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貌似跟双簧似的。但一想就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八九不离十了,听店小二先说小红小翠两个头牌,其次提到琴棋书画,再次是七仙女,人数多了,估计档次是差点,可能也会便宜点。这个店小二估计收了胡学的好处,让他在自己面前给胡学兜着点。 既不能让胡学多花钱,还得把胡学的面子给足了,于是就在自己面前唱一出这双簧。徐然也佯作不知,这种地方明显花销不少。大明朝医官的俸禄又是出了名的低,徐然虽然对周明跟胡学两人有些意见,但也不忍照死着宰他们,毕竟谁没一大家子等着吃饭呀。 之前搔首弄姿的舞妓,除了周明怀里的那一个外,其他的都满怀失望的离开,不一会,七个各带一个乐器的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这七个女子一进门,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七名女子显然比之前的要漂亮一些,还多出了一些脱俗的味道。而且衣衫乐器也均为不同,七人分别为七种色彩,赤橙黄绿青蓝紫,犹如一道彩虹。乐器也是琴鼓筝箫竽琵琶,各出一声,只觉得让人如遇仙女,怪不得会有七仙女之称。 徐然心中忍不住暗叹,这个酒楼的老板真是经商的天才,把消费者的心理把握的惟妙惟肖。这七仙女的综合评分未必比之前的舞妓高出多少,但经过一包装,立刻就上升了几个档次,估计价格也贵得不止一倍。 还是周明聪明,看着糊涂不糊涂,把之前的最漂亮的舞妓留下,那舞妓不比这眼前的七仙女差到哪里。但价格要便宜不少,就算是给赏银也能少给许多,实在是个精打细算的主。 第八十四章 孙可旺 ps:感谢西洛叶,服小等两位好友土豪的打赏,小鱼谢谢你们! “所正大人,您看?”胡学老脸犹如一朵向日葵,眼巴巴的看着徐然。 徐然轻咳了一声,瞟了七仙女一眼,脸上强作笑意的道:“这七仙女果然名不虚传,看她们都带着乐器的,想必是颇为精通此道。咱们一边欣赏着天籁之音,一边品酒高谈也是一番享受。” 又扭头凑到胡学耳边轻声道:“主要还能顺便看看她们的功力如何,别亏了不是。”说着徐然的眼睛颇为猥琐的朝那个吹箫的女子身上扫了扫,脸上写满了“你懂的。” 胡学会意,在旁偷偷竖起大拇指笑着道:“大人高见,奏乐。”接着又端起酒杯,对着徐然道:“大人请。” 丝竹管乐之声渐渐响起,七仙女各自捧起乐器演奏起来。几人算不上精通乐器,可能是经常在一起演奏,倒是也颇为默契,听得也觉得让人很是舒服。 几人又是一番推杯换盏,周明虽一直在那里揩油,但却是眼观四面,看到胡学跟徐然在那里偷笑。顺着眼神看去,恰巧看到那个在吹箫的女子。经常在宫里混的周明,怎么能看不出这些猫腻。 周明附耳在怀里的那个舞妓耳旁低声说了两句,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玉石模样的东西塞到了那个舞妓手里。舞妓立刻变得又谄媚了几分,跟周明一阵窃窃私语。周明忽然嘿嘿一笑,又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给了那个舞妓。 随即周明站起来道:“有如此天籁之乐,怎可无舞?你去为各位大人舞上一曲,也好助助酒兴。” 那个舞妓听言起身,冲着所有人施礼之后,随即走到中央的空地上又去扭屁股甩胸了。 “所正大人,周明敬您一杯。”周明端着酒杯凑到了徐然跟前,跟徐然对饮了一杯,又贴到徐然身旁低声道,“所正大人,那名吹箫的女子名唤玉箫儿,这个女子有些奇怪,轻易不收客人财物,唯独对宝石情有独钟。刚才下官自作主张代大人送上了一块西域宝石,稍后大人就可以一亲芳泽了。” 胡学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变,心中暗道这个周明滑头,刚才一直不主动巴结,这会一出手就把正事给办了,真是老奸巨猾。 果然,徐然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眯,对着周明道:“那就多谢周大人了,本官也不能辜负了周大人的一番好意不是。” 周明得意的看了胡学一眼,眼神之中满是挑衅之色,仿佛在说,小样,跟我斗你还嫩了点。胡学在一旁急了,脑中灵光一闪,低声对徐然道:“所正大人,下官看那个吹竽的女子中气十足,想来更有一番风味。俗话说,好事成双,大人......” 胡学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徐然的眼睛已经开始朝吹竽的那个女子身上瞄了,不禁心中暗自得意,就要趁热打铁。忽然听得楼上传来一阵噪杂吵闹之声,紧接着似乎有人在打斗,连徐然他们这个雅间也为之一震。 “怎么回事?”徐然一惊,七仙女的乐声也为之一停,不过她们似乎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一点也不慌乱,只是静静站到一旁。倒是徐然身边的许文山三个侍卫习惯性的抽出腰刀,将徐然围到了中间,一副全力戒备的模样。 这时又听到“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楼下传来几声惊呼声,接着又是桌椅板凳的碰倒的声音。 “哼,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给本公子滚蛋,否则本公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哈哈。”二楼与徐然的雅间斜对面的第一间雅间门口,响起一个刺耳且异常嚣张的笑声,隐隐还能听到一个女子的轻泣之声。 徐然有些好奇,扭头透过栏杆向下张望,恰巧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约莫二十八九岁类似潘长江那五短身材的男人,躺在地上不停的呻吟,一脸的痛苦之状。 栏杆之上还站着五六个恶奴打扮的人,正在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对着那个书生大声呵斥这什么,似乎是在出言威胁恐吓。 “段公子,您这是干什么,咱们红翠阁好歹也是生意场所,您这样做怕是有些不妥吧....”一旁的店小二急忙跑了过去,低声下气的说道。 刺耳而嚣张的主人是年轻人,长得并不算差,也算是五官端正,只是眉目间有一抹阴鹫之色。他从雅间里出来,一步踏到店小二身旁,一巴掌就打在了店小二的脸上,冷哼了一声,道:“狗奴才,本少爷做事要你指手画脚?怎么?本少爷赔不起吗?” 那个店小二捂着脸连话都不敢说,只得赶紧一溜烟的跑了,想必是通报掌柜的了。 “那个人是谁呀?好嚣张的样子。”徐然眉头一皱,轻声道。 周明凑了过来,低声道:“大人还不知道?这人名叫段益,是通政司左参议段少良的次子,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简直就是京城一霸。” “左参议?”徐然眉头又是一皱,在他的印象中,通政司可不算是什么实权衙门,“左参议一职不过正五品,在京城而言这种官宦子弟应该是多如牛毛吧?” 胡学则是嘿嘿一笑道:“所正大人说得对,京城之中莫说是五品官职,就是四品之上的官员都是数不胜数,只是这段参议有所不同而已。怎么所正大人没有听奉圣夫人说起过?这段参议可是夫人的表亲。” “本官想胡大人是误会了,本官跟奉圣夫人可没有两位大人想象的那般,若真是有些关系的话,也绝对只能算作是隔阂而已。”徐然淡淡一笑。 周明跟胡学的脸色却是同时一变,不是奉圣夫人?那徐然的靠山是谁?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的疑问。 就在这时,楼下的那个书生捂着胸口缓缓直起上身,目光之中满是愤怒,指着那个段益道:“阉贼,本书生跟小舞姑娘情投意合,关你何事?小可虽自恼无用,不能为小舞姑娘赎身,但尔等仗势欺人,纵容恶奴伤人,难道就不惧大明律法吗?” “律法?哼,本少爷就是律法,来人继续给我打,打到他老妈都认不出来为止。”段益冷哼一声,一把搂住了那个轻泣的女子,猖狂的大声道。 那五六个恶奴当下答应下来,顿时如饿狼一般朝着那个小矮个书生扑去。徐然暗自摇了摇头,红翠阁的掌柜的肯定已经知道了,但没出来,显然是得罪不起这个段益,自己若不出手,恐怕今天有一条人命就要交代了。 徐然冲着许文山使了个眼色,许文山等人大喜,心中都道就知道今晚肯定不会白出来,有架打就有赏钱拿。就在三人准备出手,红翠阁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一个二十来岁身体魁梧但却穿着满是补丁粗衫的粗眉大汉举着扁担冲了进来。 “汝等恶奴,安敢伤我大哥,米脂孙可旺在此。” 请假条 大雪下了几天,亲戚都没拜完年,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喝多了,刚起来住亲戚家了,明日补上。 《宦医》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无奈的假条 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昨天从亲戚家喝完酒回家,醉酒驾驶摩托车被抓了,人在拘留所过了一夜......呜呜,刚刚到家......继续请假吧........ 《宦医》无奈的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宋康年 阁中饮酒的各种客人都疑惑万分的盯着徐然的那个包间,不明白到底是何方神圣在那个雅间之中,而红翠阁的掌柜的,更是惊疑不定,考虑着要不要进来问安。不过却见那秀才跟孙可旺进去之后,两个护卫站在了门口,显然是准备拦人,也就没敢自讨没趣,只是在一旁等着。 七仙女与那舞妓依然伴乐起舞,而徐然却请两人落座,暗自打量着这两个人。其实徐然重点看的还是孙可旺,让两人坐下后,孙可旺显得十分磊落,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孙可旺是标准的基层士兵坐姿。 而那个五短秀才则是十分拘谨,徐然瞄了他一眼,身材瘦小,脸色黝黑,谈不上有多丑陋,但绝对不是小白脸的类型。隔着屏风虽看不清楚那个小舞有多漂亮,但隐隐约约也看得出身材一流。真是不知道那个小舞是怎么瞎了眼,看上这样的一个人。 “孙壮士可曾是行伍出身?”徐然亲自给孙可旺倒上了一杯酒,笑着问道。 孙可旺急忙把杯子端起来,道:“恩人使不得,若不是恩人救命,小人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小的去年去投的军,但只是喂马的。” “去年才投的军?”徐然有些惊奇,问道,“那孙壮士为何不在军中效力,反而到这京城来了?” 孙可旺的表情有些愤恨的道:“恩人有所不知,小的生性鲁莽,不小心得罪了一个总旗,被打了三十军棍,给赶出了军营。小的双亲早亡,又没有什么亲人,本来想在军中混口饭吃,既然被赶了出来,只得在老家做起了赶脚,仗得一身力气干活吃饭。恰巧让小的遇到了大哥,我兄弟二人一见如故,就随大哥到了京城,以为京城繁华,吃饭的门路多些,谁知刚到京城没几日,就碰到这种事。” “你们刚到京城没有几日?”徐然不由得有些发愣。 “是啊。”孙可旺喝了口酒,脱口道,“我跟大哥到京城方才不到十日。” 徐然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那个秀才,心中不禁暗道,这家伙长得其貌不扬,倒是很会泡妞嘛,不到几天的功夫,就把红翠阁的小女子给忽悠的心甘情愿倒贴,看来这货能说的很。 “恩人可别小看了我这大哥,大哥虽其貌不扬,不过只是明珠蒙尘,不得人赏识罢了。大哥精通天文地理,奇门异术,尤其是占卜之术,那真是厉害的很,能算前后五百年呢。”孙可旺看徐然瞅了那个秀才一眼,急忙说道。 “有这么神?”徐然有些狐疑的看了那个秀才一眼,却见那个秀才已经有些镇定了,眼珠在那里滴溜溜的左右直转。 纵使徐然不精通识人之能,也好歹是见识过各种形形色色人物的人,尤其是电视连续剧也看得不少。对于那个秀才这种人,徐然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属于那种自以为有点才华却怀才不遇的那种人。 这种人往往有点小心思,比较擅长利用别人,来成为自己功成名就的垫脚石。他忽悠上小舞,估计也是借助于红翠阁,希望能得到背后人的赏识,成为一个门客。再不济,也能混一个长期饭票,财色双收。 对于这种人,徐然说不上是欣赏还是反感,总之跟路人甲路人乙没什么区别。只是这个孙可旺倒是可以招揽,能帮忙训练一下自己的家丁,还能当个保镖。乱世即将来临,还是多拉拢点能打的才是保身之道。 但孙可旺拜了这个秀才当大哥,自己好歹也得多少给点面子,装作热情之际的模样,问道:“敢问这位秀才高姓大名?” 那五短秀才却是冷笑一声,道:“恩公既然不喜在下,又何必装模作样问在下姓名,想不到恩公这等隐世贵人,也和那些酒囊纨绔无异,竟然以貌取人。” 一旁的许文山听到此言,上去就把那秀才提着脖子揪了起来,呵斥道:“你这穷酸,我家大人好心救你一命,不惜得罪权贵,你居然敢出言侮辱,想找死不成?” “文山,别冲动。”徐然笑了笑,看了看想要跟许文山动手的孙可旺,赶紧制止了许文山,对那秀才道:“哗众取宠,对本官不管用,本官从不以貌取人,只要你有本事,本官必以礼相待。听孙壮士说,你的占卜之术不错,可否为本官占卜一卦?” 所谓占卜之术,徐然深信是牛鬼蛇神的封建迷信思想,他就不信这个秀才真能算到他是穿越来的。 那个秀才沉吟了一下,问道:“恩公可否愿告之生辰八字?” 徐然笑了笑,大大方方的把生辰八字给了那个秀才,并且主动把手伸了过去。这是算命的老一套,算生辰,看手相,然后拉着你胡扯一番。 那个秀才倒是还比较专业,从袖筒里居然真的拿出了一块罗盘,用罗盘在那里转悠了一会,然后掐指一算,忽然神情大变,惊疑不定的看着徐然。嘴中还喃喃道:“怪哉.....怪哉....” 这种吊人胃口的江湖骗术,徐然上世都没少看电视上说,一般想骗人钱财的时候,都先弄些这些表情。但徐然也是极为配合的道:“秀才公哪里怪了?” 那个秀才这才回过神来,细细又看了徐然一眼,转头看了身旁的众人,咬了咬牙道:“不可说,不可说.....” 但他还是拉过徐然的手掌,用手指沾酒在徐然的手掌上写上了八个大字。徐然根据笔画,细细一想,等想到了这八个字不由得一惊。 这八个字居然写的是“旧身新死,隐皇国器”。难道他看出来了旧身已经死了,自己是穿越过来代替的?这句话的含义比较模凌两可,但信息却被那秀才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请教先生高名。”徐然忽然觉得这个秀才很有识人之能,今后说不定还真用得上,急忙施礼请教道。 那个秀才这才一脸的笑意,风轻云淡的道:“恩公不需如此,草民姓宋名康年.......” 宋康年......宋康年.......这名字怎么这么熟?还是个小矮子.......矮子! 徐然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名字,顿时如遭雷击。宋康年......宋献策......尼玛!他居然就是李自成的开国军师,大名鼎鼎的宋孩儿。 第八十七章 宋孩儿献策 几人尽兴而归,周明跟胡学也难得高兴了一把,红翠阁的掌柜的把单免了,这让周明跟胡学大有面子。为了不让好色之名从这毁了,徐然还特意给吹箫的那个女子领了回来,但刚一进租住的屋子,就把那个女子送给了孙可旺,给孙可旺过夜。 孙可旺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徐然还是依旧把孙可旺跟那名女子推进了一间房中,接下来的事,就不用徐然教了。徐然送了那女子一箱的宝石,那女子明显很有经验,肯定能把孙可旺给伺候的舒舒服服。 “宋先生,请用茶。” 绿莺颇显得贤良温淑,听完徐然的介绍,根本不看宋献策的出身和相貌,很有礼貌的给宋献策端上了一杯香茶。 徐然挥挥手让绿莺离开,其他的三个护卫也极为知趣的守在了门外。 “先生,有大才,你我二人相识恨晚,本应该多喝上几杯,可在下确实不胜酒力,只能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徐然笑着端起茶杯道。 宋献策急忙道:“恩公哪里话,康年这条命都是恩公所救,哪里受得恩公这般礼遇,恩公有话不妨明言,但凡用得上康年,康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先生这话说得。”徐然面露出为难之色,小心翼翼道,“实不相瞒先生,其实在下不过是皇宫之中宦医所所正而已,只是一介医官,先生投奔于我,可能是明珠暗投了。” 宋献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之色,淡淡的道:“恩公,真是小瞧了康年的占卜之术,康年依然算到,而康年更算到恩公几日内必有麒麟入水之运也。” “哦?”徐然眉头一挑,不动声色的问道,“敢问先生,何为麒麟入水之运?” “呵呵,麒麟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宋献策似笑非笑的道,“恩公这麒麟入水即入池,只有入得池中潜心修行,待到风云际会之时,必然一飞冲天,脱麟化龙。” “只是这入水之运,也甚有讲究。一为浅水,一为深水,一为薄水,一为重水,一为死水。恩公面前便有这五水可择,如何抉择则看恩公了的。” 徐然沉吟了一下,问道:“先生所说的这五水,可有什么说道吗?” 宋献策摇了摇头道:“占卜之术,只能卜到其行,尚不得其详,让恩公失望了,康年的道行毕竟有限。不过恩公愿将现在的处境告诉康年,康年或许可献一计。” 徐然点了点头,终于明白宋献策这占卜之术纯粹胡扯,但却猜测极准,可见此人难怪能成为李自成的开国军师。单是这头脑,智慧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只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就能弄个麒麟化龙来诱惑自己,就知道这人绝对的皮厚,腹黑。 徐然照实将自己的处境半真半假的告诉了宋献策,并且告诉了宋献策自己所猜测的大明朝现在的势力格局。让这个明末的诸葛亮也帮助自己分析分析,或许真的有做出一番大事业的可能。 “在康年献计之前,康年斗胆问恩公到底作何打算?”宋献策沉吟了一会,消化了徐然告诉他的大明朝格局秘辛,才异常谨慎的问道,“恩公是打算明哲保身,还是要创出一番惊天伟业?” “这话怎讲?”徐然含笑着问。 宋献策摇了摇头道:“若恩公只打算明哲保身,以恩公的才学智慧,无需康年则是绰绰有余,只是恩公要谨防一句俗语。” 徐然一愣,脸色一沉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不错。从恩公的话里,康年听得出,当今陛下并不十分信任恩公,或许只把恩公当成了一颗棋子。一但恩公这颗棋子失去了作用,或者需要政治利益交换的时候,康年敢用人头作保,当今陛下绝对不会有太多的犹豫就会舍弃恩公。”宋献策缓缓而道,“陛下看似软弱,又极为喜欢木匠的巧淫之术。其实他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他不近女色,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嫔妃,这样能够擅忍的陛下,一但重掌朝纲,必然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而且,康年以为,陛下现在的势力和他表现出来的景象可非是如此。”宋献策又道,“恐怕,陛下这几年韬光养晦,暗自之中也有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不然陛下也不会主动找上恩公。” “而恩公最大的作用,恐怕就是陛下抛出来到明面上的棋子。表面上陛下绝对会不遗余力的支持恩公,其则是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恩公这里,跟恩公拼死角逐。最后无论谁胜谁负,获利的都将是陛下。陛下赢的是,他暗自经营势力的壮大。” 听到这话,徐然的心里咯噔一下。对呀,宋献策分析的很有道理,一直以为朱由校是无人可用,才想到自己这个当妹夫的。看来自己是被朱由校给利用了,本意只是想混个明哲保身,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还是卷进去了。 徐然也暗自赞叹这个宋献策真会说话,他不可能不认同宋献策的这个分析,既然认同,自己就只能选第二条路了,难道也让自己建立大顺政权,先李自成一步当闯王?这货的野心太大了吧。得防着这货,别被这货从一个小水坑给拖到一个大漩涡之中才好。 “先生言之有理,看来在下只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徐然由衷的苦笑着道。 宋献策听到徐然这话,立即慷慨激昂的道:“恩公明鉴,这第二条路才是正途。纵观如今大明,贪官污吏横行乡里,天灾人祸不断,万万百姓均身居于水深火热之中。内有宦官祸乱朝纲,东林迂党结党营私,外有蒙古余兵屡次犯境,后金蛮夷虎视眈眈,大明王朝已是摇摇欲坠支离破碎,不出数年,这大明王朝庙堂必将崩塌。敢问恩公,待到后金入关之时,恩公如何能在在乱世之中明哲保身?” “保身之道取之有三,墙头焉附,见风使舵,不居高位,不理党争,无论大明王朝是否崩塌,均可取得一席之地,此乃下乘;审时度势,远离朝堂,自霸一方,称王称雄,亦能以身家换取一世富贵,此乃中乘;韬光养晦,暗中壮大,待到时机一到,便伺机而起,取庙堂之首,得百姓归心,此乃上乘。” “先生之言真是犹如醍醐灌顶呀。”徐然苦笑道,“这保身之道,我不及先生。实不相瞒,原本在下之意也是取下乘保身之道而已。” 宋献策的黑脸舒展开来,自然是知道徐然依然心动,便趁热打铁道:“既然恩公有取上乘保身之道的想法,那康年便与恩公讲解一番五水之说。” 徐然急忙给宋献策加了一杯热茶,一脸虚心求教的道:“先生请讲。” 宋献策喝了一口茶水道:“恩公这五水之道近在眼前,五水皆可取之。刑州知州兼刑州经略一职,可谓是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康年是想,这般重职即使东厂及东林党恐无一人能有此殊荣。” “先生的意思是,这个职位只是一张大饼,王安跟陛下画给在下的?而就算是在朝堂之上,也绝对争取不到?”徐然问道。 宋献策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绝不可能给恩公这个职位。以魏忠贤为首的宦官势力把持京城,他们目光短浅也有东林党牵制,一个区区刑州,他们还看不到眼里。但东林党不同,东林党门生遍布天下,赋闲在家的可不在少数。届时,恐怕恩公要做好打算。” “什么打算?”徐然讶然道,难道还要我自己去争取?你也太拿我当根葱了吧。 宋献策悄声道:“当然是二选一,这两个头衔不可能都会给恩公,尤其是经略之职,绝不可能会给恩公。” 徐然皱了皱眉头道:“我记得文官知州可比武将经略要高出一筹,我还以为你要我选经略一职呢。” “恩公此言差矣。”宋献策微微一笑道,“知州只能是知州,但刑州经略是可以兼职的,倘若一个正四品的文官担任经略,岂不是一样把持你这个知州。” “原来还可以这样。”徐然恍然大悟,这不就是相当于市委副书记兼一个区的区长,区委书记是一把手,可也得看这个区长的脸色,没办法,行政级别比你高。 随即徐然又摇了摇头道:“这也不过是你我凭空猜测而已,陛下若觉得阻力大,未必会坚持让我下放为官。” “非也,非也。”宋献策摇晃着脑袋道,“陛下一定会想方设法让恩公下放为官,而且职位绝不会低,这就是康年所说的明棋。恩公是明棋,自然得能引人注意方可。陛下绝对会让恩公出任刑州经略,而东林党势要阻挠,而阉党也不会那么好说话。” 徐然嘿嘿一笑,道:“然后我就退而求其次,主动要求出任刑州知州?抛出这个刑州经略让他们去抢?” “恩公所言极是,否则到时恩公说不得连知州都没得做。” 两人互望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