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叫杨九郎》 序章 “梆梆……”司鼓声响，剧乐随之奏动。 伴随着一阵哀婉的吹奏，戏台上徐步走出一个老妪，边走边唱：“老身祖居在河东，佘氏太君受皇封，投宋时七郎八只虎，七杆枪两口刀定住太平……” 东江戏楼里一层的大厅里，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静悄悄的屏息观看着由戏剧大师马金云主演的《穆桂英挂帅》。 杨九嘴里叼着半截烟，双手插在裤兜里，从后门走进剧院，眯眼一扫大厅，双眼中闪过精锐的利芒，一瞬间就看出了三个行迹可疑的观众。杨九冷笑一下，再抬头看看剧院二层的贵宾厅，通过钢化玻璃，杨九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老大和竹帮老大有如亲兄弟一般的热情寒暄。 “虚伪！”杨九再次冷笑一下，不动声色的走到前面，进入一排观众席，坐在一个满头老年斑的老头子身旁。 杨云警惕的眼光左右一扫，确定安全之后，双眼直盯前方戏台，嘴巴却低声抱怨道：“这《穆桂英挂帅》你至少看了不下一百回了，真不知道你干嘛还这样固执。” 老头子双眼浑浊，一张脸被皱纹堆成了山川沟壑，颤抖着右手拿起膝上的一块小狗饼干，放到离嘴边半寸远的地方，然后凑上嘴用掉光牙齿的牙床一咬。 “咔嚓！”清脆的响声在杨九耳边响起，杨九眼皮微微一跳。 老头子用心的把饼干全部抿成面团，然后和着唾沫，一咽。之后才用咿咿嚷嚷只有杨九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看呐，这是咱们杨家的故事，你作为杨家的后人，应该好好的看一看这场戏。” 杨九心中不屑：都什么年代了，还这家那家的，现在新世纪，全球都是一家啦。 老头子似乎知道杨九在想什么，于是继续说道：“九儿啊，做人不能忘本。你今天能够在和联社混成这样子，全都是靠祖宗保佑。这可是我们杨家几代人积来的福分呐！” 杨九嘴角抽了抽，双眼满是悲哀的看了老头子一眼，心里说道：我要是指望着老祖宗保佑，早就被洪帮的那些狗崽子剁成肉末了。 这时，戏台上扮佘太君的老妪再唱：“北国的天庆王有表来请，宋王他赴会幽州城。双龙会君臣遭了难，金沙滩前血染红……” 杨九按下耳边的对讲机，低声说道：“阿喜，虾仔，你们那边怎么样？” “报告九哥，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九哥一声令下，我们就杀竹帮一个片甲不留！” 杨九低头沉思片刻，说道：“先按兵不动，钧哥还在里面。一切听我命令行事。” “是，九哥。” 戏台上老妪唱词稍微歇缓，台下的观众趁着这个时机哄然叫好，奋力拍掌。 老头子也是激动不已，高高举起两只干枯的手爪，不断的拍着。拍了片刻，声潮渐落，老头子也缓缓的放下手臂。 杨九说道：“这一次我们和联社有大行动，一会儿发生情况了，你就躲在椅子下面，一动也不要动，就什么事都没有。” 老头子继续出神的看着戏台，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杨家将在金沙滩一战全军覆没，但是杨家还没有倒下，杨家的媳妇穆桂英还要为大宋保江山。杨家的立家之本，就是一个‘忠’字。九儿，你可要牢牢记住啊。” 杨九翻一个白眼，起身就要离开，却被老头子一把按住，不依不饶的问道：“你记住了没有？” 杨九刚刚离开座椅的屁股不得不重新坐下，这时，台上的老妪用悲戚哀痛的声调唱起：“大郎儿在北国替主丧命，二郎儿短剑下为国尽忠，三郎儿被马踏尸如泥烂，四郎儿失落在番贼营，五郎儿削发当和尚，七郎儿被人美乱箭穿胸，我老爷两狼山被困碰碑死，天波府有多少无尸之灵，撇一子六郎杨延景，匹马单枪镇边庭，又不幸六郎儿三关殒命……” 不知怎的，杨九看着这一幕戏，居然被感动得双眼湿了，看着老头子满是希冀的目光，杨九狠狠的一咬牙：“好！我记住了！” 说完，杨九立马甩开老头子的手，向剧院楼梯口走去。在楼梯间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迎上杨九，低声说道：“九哥……” “事情办得怎么样？” “警察那边全部搞定，我们有二十分钟的时间撤离。” “钧哥他们谈判已经过了十分钟，看来他们不会有结果了，准备行动。” 男子面色露出一丝激动，郑重的一点头，急速离去。 杨九对着对讲机说道：“各堂口注意，准备按照原计划行动，尽量避免伤及无辜。” 杨九说完，从后腰拔出一把77式手枪，向二楼走去。 楼梯间随后恢复了寂静。 片刻后，剧院中突然想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随后是人群惊恐的尖叫声。 “砰砰！”两声枪响之后，整个剧院突然安静下来，随后有一个扯高气扬的声音大吼着：“和联社办事，无关人等全部趴下，否则后果自负。“ 众人一听是和联社，顿时感觉稍微安心，纷纷俯下身，乖乖的趴在座椅下面，静等大难过去。 东江戏楼立马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枪战声，有如礼花放炮一般，轰隆隆一连响了十多分钟。 二楼的贵宾厅先是响起一个愤怒的谩骂声，随后是竹帮老大绝望的大喊，在一连串子弹扫过之后，整个戏楼渐渐安静下来。 楼梯间，杨九护着钧哥疾步走下来。杨九一边走，一边报告情况：“竹帮的人已经全部干掉，我们的弟兄死了七个，废了二十多个，这个成绩比预料的好。警察在三分钟后就会赶来……” 肥头大耳的钧哥一摆手，说道：“阿九，你办事，钧哥还能不放心吗？你说吧，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杨九面不动色的说道：“直捣竹帮老窝，一锅端了竹帮，以后香港就是我们和联社的天下。”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剧院的大门，杨九刚刚撩起门帘，眼角突然憋见二楼斜对面一个人挣扎着用一只血手举起了手枪。 “大哥，小心！”杨九立马一声大叫，张开双臂扑在钧哥的身上。 按照杨九估算的角度，自己应该可以为大哥挡住这一枪，而那一枪子会打中自己的左臂。 用一条左臂中枪的代价，换来钧哥对自己更深的信任，是件非常划算的事情。 但是…… “呃――我顶你个肺！”杨九双眼一呆，直直的看着剧院的云层天花板，身体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啪啪啪……”钧哥拔出枪对着二楼一阵猛烈的射击，那个偷袭杨九家伙的脑袋被崩出了粉瓤。 “阿九！”钧哥悲痛的抱住杨九，大声的叫道：“你醒醒啊，你不能死啊……” 杨九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左腋下有一个血窟窿，鲜红鲜红的血咕嘟咕嘟的拼命往外冒。 那一颗子弹，没有打中杨九的左臂，而是打在了杨九左侧肋骨上，直接命中了心脏。 “悲了个催的……”杨云心中一声哀呼：“装逼扮忠义，结果把命也赔上了” 外面警笛声渐渐响亮，一个古惑仔从外面冲进来，焦急的说道：“钧哥，警察快来了，我们得赶快走。” “阿九”钧哥慌张的抹一抹根本没有的眼泪，神情大悲的说道：“你说吧，还有什么愿望，我一定帮你完成。” 杨九把头偏向戏台，远处那个浑噩不知的老头子，把一个光脑门子对着杨九，津津有味地吃着小狗饼干。 “呃！呃……”杨九艰难的指着那个老头子，想要拜托钧哥好好照顾他，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钧哥顺着杨九的手指望去，却看到戏台幕布上一个大大的“忠”字，顿时感觉自己明白了一切，双手紧紧握住杨九的手，非常郑重地说道：“阿九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名字刻在和联社的龙头棍上，让后世小弟永远都瞻仰你惊天动地的忠心气节。” “呃！”杨九双眼猛地瞪大，心中在狂呼：我不是这个意思呀!不甘心的喷出一口鲜血，脑袋一歪，就此嗝屁。 钧哥沉痛地说道：“阿九，黄泉路上走好，大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就不能陪你了。” 钧哥说完，在杨九身上摸索了一阵，找到一个钱包，一把77手枪，和一块杨家祖传的翠玉坠饰，全部收起来，晃晃荡荡地跑出去了。 杨九死不瞑目的看着老头，心中一声长叹：“杨家出来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随后，杨九就此咽气。 曾经威震整个香港黑社会的和联社二档头，在一次帮派火并中，为了保护大哥英勇牺牲，从此在黑社会中流传下一段忠心护主的“佳话”。 第001章 穿越了！ “阿九，阿九，你醒醒。”一个巴掌不断地拍着杨九的脸颊。 杨九缓缓的睁开眼睛，迷惑的看着青天白日，随后一张浓眉大眼胡子脸出现在杨九眼前。 “阿九，叛军都过去了，你可以出来了。”大胡子见到杨九一脸的迷惑，说道。 杨九心中想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杨九忍不住伸进衣领摸了摸左侧肋骨，居然是一片光滑皮肤，哪里还有子弹的痕迹。 这是地狱吗？ 杨九猛地坐起来，脑袋“咚”的一声，碰上了头顶的木板。 “哎呦！”杨九抱头痛哼出声，只感觉四周黑暗一片，地上有一滩滩烂泥般的东西，散发出一股骚臭味钻进鼻子，直冲脑门。 “什么鬼地方……”杨九咒骂着，看到右手边有一个狗洞般的出口，外面有光亮照进来，于是急忙爬了出去。 四处一望，只见左边青山葱郁，右边绿水婆娑，前面有一个和蔼的大叔，后面是一片碧绿的稻田。 而在杨九的身边，是一个灰棚鸡窝。杨九瞪着一双虎眼，看着自己的身上，斑斑点点，臭气熏天，顿时有了跳黄河的心思。 妈的……这是地狱吗？如果这是地狱的话，难道我上辈子是家鸡转世的？ 杨九忍不住这样想着。 面前的大叔又拍拍杨九的脑袋，关切的说道：“阿九，你没事吧？刚才那些人都已经被我赶走了，你不用怕了。” 杨九迷迷糊糊的摸着脑袋，突然发现自己的头发居然堆成了一坨，中间盘起一个棒棒，高高的顶着天空。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柱擎天？貌似位置不对啊！ 杨九有些难堪的随手拿起一个帽子，把头上的“一柱擎天”盖住，然后冲大叔笑一笑，讨好的说道：“这位大……哥，请问你是牛头还是马面？我们什么时候过奈何桥？不知道阎王爷的脾气是什么样的？”杨九一连窜问出诸多问题，末了，又在身上摸索一阵，却什么都找不到，只好对大叔笑道：“嘿嘿，小弟乃是为主丧命，临走的时候没准备什么好礼，不知道大哥会不会……” 大叔一脸雾水的说道：“阿九，你胡说些什么？难道被那些叛军吓傻了？” 杨九听了微微一怔，问道：“叛军？地府里还有叛军吗？” 大叔满是可怜的看着杨九，轻轻一叹，说道：“阿九，你生性淳朴耿直，这些天来我也多亏了你连夜照顾，才能把伤养好。谁想到却为你招来厄运，让你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唉！阿九，你难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杨九心中微微一动，忍不住思慕着：看来我有恩于这个人，看看能不能敲诈出点什么好处。等等，还是先把情况弄清楚了再说。 于是杨九装作迷惑的样子说道：“大哥，你是谁啊？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大叔再次微微叹气，拉着杨九走进不远处一座破落的农家小院，坐在石轱辘上，缓缓的说道：“阿九，我就把这些天的事情重新跟你说一遍，看你还能不能记起来。我叫杨业，是雁门关副都部署。半个月前南下探友，没想到正好遇到王小波的蜀军作乱，我身为朝廷军官，自然不能熟视无睹，前去抵挡。无奈单身一人，最后被打成重伤，逃到了这里。幸好遇上你好心救助，才能够活命。刚才有一小队叛军又来作乱，你在慌乱中逃入了鸡舍中，等我把他们全部赶走时，你就成了这个样子。” 杨九听着晕乎乎的，杨业，这个名字好熟悉。蜀军，应该是四川的军队，难道地府也划分行政省区？ 杨九就随口问道：“这里该不会有年代吧？” “现在是太宗雍熙三年。”杨业很是希望杨九能够恢复清醒。 杨九甩甩脑袋，想着这个年号怎么这么熟悉，在前世的记忆中，这个年号肯定发生过什么大事。但是杨九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只好勉强的点头，道：“嗯……我大概明白了些。那我又是谁？” 杨业说道：“你无父无母，自幼一个人长大，就连名字都没有。我只知道别人喊你阿九……” 无父无母？不是吧，难道做鬼也要先投胎才行？ 等等，不对，别人喊我阿九。“别人”……不应该是“别鬼”吗！ 杨九猛地蹦了起来：“难道我还没有死？” 杨业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你当然没有死，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杨九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再次打量这个世界，这才注意到杨业的穿着有些奇怪，细眼一看，居然是古代士子的装扮。 杨九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粗布大衫，蓝色底裤，十足的农民装扮。 难道我穿越了？杨九忍不住兴奋的想着，这种经常出现在穿越小说中的桥段，居然被我碰到了？ 杨九忍不住激动的说道：“大……叔，你能告诉我，我们现在是什么朝代吗？” 杨业有些惊愕的说道：“我们这是在大宋朝啊，太祖立国不足一甲子，现在是太宗在位，年号雍熙。” 宋朝！太宗！雍熙！ 一瞬间，杨九激动难忍的说道：“北宋，这是北宋初期，赵匡胤刚刚死了，赵光义做皇帝的年代。” 杨业面色大惊，立马捂住了杨九的嘴，惊惶的四处张望，确定没人听到，这才心惊肉跳的说道：“休要妄言，皇帝的名字岂是我们平民可以直呼的？要是被官家知道了，非抓你去坐牢不可。” 杨九兴奋的点点头，掰开杨业的手，急忙说道：“大叔，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杨业？” “那你是不是以前叫刘继业？” 杨业惊诧的问道：“你一个江南村娃子，怎么知道汉皇赐给我的名字？” 乖乖……杨九顿时傻眼了，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北宋名镇塞北的杨令公杨继业啊！ 杨九嘴唇蠕动，看着杨业这位杨家的祖宗，居然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突然发现了一个大麻烦――自己该怎么称呼这位祖宗？ 如果按辈分排起来的话，自己是杨家第三十八代后人，杨业是自己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以后省略一万字。 杨业看着杨九瞠目结舌的样子，问道：“你没事吧？” 杨九合上嘴巴，吸溜回将要流到嘴角的口水，神色赫然的说道：“呃，没事，没事。那个……老爷爷，我记得雍熙三年宋太宗是要第二次北伐的，不知道伐过没有？” 杨业震惊的说道：“太宗北伐的大业一直都在秘密进行，就连我这个西路军主将也才刚刚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杨九这次终于确定了，自己确实穿越了，而且穿越在一个很微妙的年代。 雍熙三年。 这一年，大宋经过上一次幽州大战过去了七年，大宋军在七年的修养生息之后，整装待发，势要一举收复燕云十六州。 但是杨九却知道，历史发展的脚步，是雍熙北伐以完全失败的结局告终，宋军在以二十万军队对辽国的五万军队下，却被打得一败涂地，甚至比上一次幽州大战还要惨，这一次连幽州的城墙都没有摸到。 而宋太宗也彻底的被打成了阳痿，在余下的皇帝生涯里，再也不敢提北伐二字。 此战之后宋朝对辽失去了战略进攻能力，被迫转取战略防御。使宋朝渐渐形成了“积贫积弱”的局面。 可以说，雍熙北伐是决定大宋国运的时刻。 （杨朗准备两年之久的又一部大作，绝对人品保证，各位请多多支持，收藏推荐不要忘记。） 第002章 认祖归宗 杨九手足无措的看着杨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业看杨九的神色，却以为杨九恢复了清醒，于是长叹一声，说道：“看你面色没有了刚才那般惊疑，想必已经是安定心神了。阿九，在你家里劳烦半月，我耽误了不少行程，也给你带来不少麻烦。现在我伤势痊愈，该是告离之时了。” 杨九张张嘴巴，心中想着：这就要走？怎么说都是一个大将军，况且我可是你的子孙后代啊，怎么着也要给我留点什么好处吧。 杨业看杨九双眼凄迷，一幅恋恋不舍的样子。想了想，杨业突然郑重说道：“阿九，这半个月来你勤心勤力，日夜照料在我床头，本是我救命恩人。再者你无父无母，又生性愚笨老实，这几日我处处观察你言行举止，看出你是一个忠良之辈。只怕我离开之后，你难免又要受人欺辱。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要如何报答你的救命之恩……阿九，这几日你觉得大叔为人怎样？” 杨九一怔，但是随后就立马张口胡扯：“大叔你忠肝义胆，对祖国尽忠尽力，实在是千古忠臣……” 杨业听了，激动的说道：“阿九，我没有想到你居然如此看我。既然这样，我就认你为我杨业的义子，你是否答应？” 杨九想了想：自己以前是杨家几十代的传人，现在一下子成了第二代的传人，这其中别的好处不说，光是这个辈分就大赚了。 当下，杨九毫不犹豫的就给杨业跪下，“砰砰砰”清脆的磕了三个响头，叫道：“爹！” 杨业一边开心的点头，一边把杨九扶起来，满心欣慰的说道：“孩子，杨家收义子，可是要先参天拜地，认祖归宗，如果能够得到祖宗的同意，还要经过七七四十九道祭礼，才算正式入门的。” 杨九一听，傻了眼了：“这么麻烦？还要祖宗同意？祖宗不是都死了吗？” 杨业笑道：“你身处江南，也许并不知道。在我们北方，即便是娶一房媳妇，都要进祠堂，拜祖宗，举行认祖大礼。虽然祖宗们都死了，但是在天有灵，能够慧眼识忠，辨明奸邪之辈。如果这其中的过程有什么不祥的征兆，那就证明祖宗不同意，是不能进杨家的。” 杨九一听顿时心虚了：以自己前世的罪恶，下十八层地狱都绰绰有余，要是祖宗真有这么灵，那自己岂不是要原形毕露？ 不对！杨九又一想，自己本来就是正宗的杨家后人，娘的，玉皇大帝都要认自己的不肖子，杨家祖宗要是敢不认自己这个孙子，老子大不了一拍屁股走人。 杨业接着说道：“不过你既然已经磕了头，肯叫一声爹，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杨家第九个儿子。至于认祖的大礼，只能等爹北伐回来之后，在为你主持。嗯……既然是杨家的儿郎，就要起个好字。爹看你忠厚老实，德信仁美，就给你表字‘延德’吧。” 德信仁美的延德？杨玖眨眨眼，真是老天开眼，终于有人让自己与“德”字挂钩了。 “至于你的名字，别人叫你阿九，那爹就取个谐音，王字‘玖’吧。玖本次玉黑石，爹给你取这个字，寓意你将经受琢炼打磨，最终成为一块美玉。” 杨九哪里会在乎这些，只是双眼扑闪扑闪的看着杨业，不住点头：“嗯，从今以后，我就叫杨玖。” 杨业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块金牌，说道：这是天波府的‘楊’字令牌，你拿着这个令牌，只要到了天波府，他们就会明白一切。” 杨玖接过令牌，感觉入手深沉，再看这令牌黄橙橙的亮光，不禁心中一喜：“居然是纯金的，这份量，足足有两斤重。这下可捡了个大便宜，以后要是没饭吃了，最起码可以换个几百两银子……“ 杨业接着说道：“阿九，我这一去，归期无影。而现在又有蜀军叛乱，此地实在不宜久留。你不如现在就动身北上，前往开封府投奔杨家。” 杨玖仍旧点头，点着点着突然停下，问道：“开封府怎么走？” 杨业想了想，蹲在地上，给杨九画出一幅简单的地图，然后指着地图上的一条线说：“你就沿着这条官道一直北上，大概走半个月的路程就可以到达开封府。” 说完，杨业站起来，最后看着杨玖，不舍的说道：“阿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杨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爹这次北伐，是不是要经过雁门关？” 杨业点点头：“对啊。” “那爹要小心潘仁美，那是个非常坏的人。他说任何话，爹都千万不要相信。” 杨业忍不住笑道：“你不过十七八九的年纪，倒是什么都知道啊。唉，时候不早了，爹就走了。” 杨玖焦急的抓住杨业的手臂，说道：“爹，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啊，否则杨家军就会……”杨玖说到一半，不敢往下说了。 杨业说道：“好好好！爹答应你。” 杨玖手里捉着金牌，心想有这个家伙以后肯定饿不着肚子了，也就没什么可虑的。突然又转念一想，自己何不趁这个机会跟着杨业，毕竟可是一个大官啊，身边的油水肯定少不了。再说可以随时瞧破潘仁美的奸计，于是就说：“爹，不如我跟着你怎么样？我们一齐上战场杀敌去？” 杨业被杨九这幼稚的话逗得一笑，说道：“瞧你刚才被吓得失魂落魄的样子，要是真上了战场，恐怕还没冲锋陷阵，就吓得昏倒了。” 杨玖汗，这才想起，这幅身体的前主人可是一个软包。又转念一想，历史中杨家军全军覆没就是因为潘仁美的陷害，只要杨业记住自己的话，凭着杨家一门八将的勇猛，不愁保全性命。于是说道：“那……我在天波府等爹凯旋归来。” 杨业满意的点点头，深情的拍拍杨玖的肩膀，转身走去。 片刻间，杨业的身影就消失在杨九的眼中。杨九怅然若失的低下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寒屋里，发现屋子里家徒四壁，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这下倒好。”杨玖自嘲的说道：“连什么东西都不用带了。”于是走出寒屋，在院子里挑了一根木材棍，权当拐杖，走出院门，抬头望望北方清幽的天空，杨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关于穿越小说，杨玖看过很多，各种脑残低智商，热血铁血冷血残血，大战小战阴谋阳谋，同时也了解了不少中国历史。所以杨玖面对眼前的情况，并没有太彷徨焦虑，很快地就融入了角色。 随后，杨玖再想想自己的前途，摊上了自己的杨家祖宗，马上就要进入京城名极一时的天波府，一下子成了官二代。而且现在是古代，官位都可以世袭沿封…… 想到这里，杨玖忍不住嘴角乐开了话，呵呵呵的傻笑着。 远处有一个人急匆匆的跑过来。 杨玖定睛一看，却是去而复返的杨业。杨业喘着气跑回来，说道：“阿九，爹一路上琢磨着，你忠厚老实，又不谙世事，恐怕一路上难免要吃亏于人，更怕遭受皮肉之苦。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传你一招护身的枪法，好让你在关键时刻保住自己的性命。” 杨玖听到要学传说中的杨家枪法，立马蹦跳着说道：“好啊！好啊！爹，你快教我。” 杨业随后找了一截笔直的棍子，当做长枪，给杨玖演示枪法。 只见杨业右手紧握长棍，双脚蹲一个马步，右臂向前抬平，棍指前方。然后一声大喝，左脚急速跨出，右脚紧随而上，手中长棍飞快一晃，杨玖只感觉眼前一花，长棍就突然从杨业右臂下方回刺而出。 杨玖眨眨眼睛，感觉那一根棍子似乎是变戏法的就从杨业的右侧向后方刺出。虽然没有看明白这一招枪法的运行轨迹，但是杨玖却立马明白，这一招果真是防身之术啊，试想如果有人想要从后方偷袭，恐怕还未近身，就会被一棍锥在脸面上，保准开一朵血嫩的大红花。 杨业使完枪法，收棍立足，然后说道：“这一招枪法名叫霸王回马枪，是我们杨家的独门绝技，专门对付背后偷袭的小人。你如果学会了这一招枪法，日后最起码有一招防身之术。” 杨玖还要说些什么，立马跑上去，跟杨业学了起来。 （新书开始，需要各种成绩。麻烦各位看官顺便投一张推荐票，要是还没有收藏的，也收藏了，杨朗感激不尽） 第003章 罚款十两 不过看着简单，学起来就艰难万分。杨玖蹲马步还可以，跨步就不行了。无论怎么模仿，都学不来杨业那行云流水似的步伐。 好在杨玖前世毕竟是血里来风力去的，天生的凶猛气劲还在，这让杨玖可以勉强的使出枪法的步骤来，至于威力，则如同小儿挥斧，笨拙可笑。 杨业待杨玖把这一招枪法能够勉强使出来之后，就嘱咐杨玖道：“这一招枪法你已经领悟到了精髓，余下的只有日月苦练的功夫了。”说完之后，天色已经将近暮色，杨业匆匆赶路离去。 杨玖目送杨业，直到最后一分影子消失，立马丢开长棍，揉着酸痛的胳膊连连喊苦：“什么破枪法，这样练下去恐怕还没有遇到敌人，自己就先被累倒了。还不如给我一把砍刀来得实在。”杨玖说着，到屋里收拾些细软，也等不及天亮，抹黑上路了。 杨玖前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生活在大都市里，即便是夜晚都有灯光照耀，从来都没有走过漆黑一片的夜路。 但是像杨玖这样的黑社会巨头，心中本来就黑得如墨汁，哪里还怕这天黑地暗，只是撇了一根树枝，就挥扫着疾步走去。 片刻后杨玖走出村子，感觉脚底一平，地下身用手摸摸地面，平滑整齐，心想这大概是官道了，于是就按照先前的印象，向北方急急走去。 来到这个世界，杨玖白白捡了一个当大官的老爹，对于杨玖这个草根来说简直是鲤鱼跃龙门。再加上杨玖好歹都曾经是和联社的二档头，别的不说，最多时候带领一千多号小弟火拼，多少有点本事，不愁混不出个大官来。 现在北宋虽然刚刚建国，但是战事不断，北有辽国久攻不克，南有交趾蠢蠢欲动，西面更有李继迁处心积虑的想要脱离大宋自立为王。 杨玖都忍不住的为自己的喝彩了，在这么紧张的时刻，像自己这生来脑袋三分铁，天生一副铜疙瘩；五岁欺负邻家小妹妹，十岁调戏隔壁阿祥嫂，十五岁坑蒙拐骗无所不干，二十岁就在油麻地杀出一片天的小混混正是大展身手的好时机。 抱着满腔热情的激情，杨玖一路上载歌载舞，不知不觉走到了第二天天亮。 “喔喔喔……”田野里有公鸡发出嘹亮的打鸣声。 “嗷呜……”杨玖扯着脖子向公鸡发出回应。 官道上急匆匆赶过一辆牛车，车上一个老妇人用怪异的神色回头看着杨玖。 “汪汪！”杨玖冲那老妇人龇牙叫了两声。 那老妇人似乎非常害怕，连忙缩了缩脖子，低下了头。 杨玖得意的一笑，继续赶路。 一路上陆陆续续的碰到三五成群的乡民走过，大都是一家子扶老携少，带包卷袱，神色匆匆而过。 先开始杨玖还以为这些人是赶集的，但是越看越不像，忍不住心中纳闷，于是拦住一个老汉问道：“大叔，你们这么急是干什么去呀？” 老汉正闷头小跑，猛不防被杨玖拦住，先是一惊，待上下打量了杨玖一番，才说道：“哎呀小兄弟你还不知道哇！朝廷的官军又来抓壮丁充军哎，一路上打家劫舍，不知道有多少人家遭了殃。小兄弟，看你年纪轻轻，正是入伍的年龄，赶快跑哇！被他们抓住了就完了。”老汉说完，急匆匆的跑了。 杨玖听到抓壮丁充军，心想自己正想要当兵呢，何不趁此机会入伍？这些乡下百姓怕打仗杀人，自己可是天生干的这一行，杀人最熟悉不过了。 想到这里，杨玖忍不住加快脚步，兴冲冲的向前方走去。 刚走了几步，前方山道拐角处隐隐传来马蹄声，待稍过片刻，凄凄叫喊声传来，哀痛不绝。 杨玖心中一惊，左右一看，右前方有一座山包，杨玖立马爬上去，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把身子藏了，静静等待。 片刻之后，山道上先是飞奔下两皮快马，在马后系着两根绳子，绳子上各拴着四个灰头土脸的壮丁，绑着手腕，被歪歪扭扭的拉扯着，跟着马跑。稍微跑慢了些，后面就有一条乌黑油亮的鞭子从空中噼啪震响，一条血淋淋的疤痕就出现在某个壮丁的后背。那壮丁吃了鞭子，虽然剧痛，但是早已麻木，只是随便的哼哼两声，看那疲软的样子，恐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杨玖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倒吸口凉气，暗中叫道：“乖乖，这要是被征去了，恐怕不等到了战场，在路上就被活活折磨死了。这些官兵好可怕。” 等整个队伍转出山道，一溜溜飞奔的快马疾驰而过，只听一个军官高声大喝道：“速速前进，莫要让那些胆小之徒听到风声跑了。今天抓不到五十个壮丁，谁都别想开饭。” 马蹄声于是越骤，如同鼓点般敲动大地，顷刻间消失在苍茫的晨雾中。 杨玖抹了一把汗，暗叫好险，幸好自己有先见之名，提前躲起来。否则落入那些官兵的手中，简直生不如死了。又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可是杨业的干儿子，放着天波府的荣华富贵不去，却要去什么战场立功，意识还停留在自己小时候白手起家了。 该死的前世生存主义，让我差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杨玖心中暗骂。自此打定主意，还是乖乖的到天波府再谋出路。古代当官只要有靠山，就可以毫不费劲的弄个七品八品的。凭借天波府的实力，杨玖想着，少说都要捞一个五品大官过一把官瘾。 杨玖等待那些押送壮丁的官兵全部消失在晨雾中，才慌忙留下土包，左右看看，此时晨雾更加浓厚，见不到十步远的地方，反倒让杨玖有点安全感，不用担心被那些官兵碰到。 找到方向，杨玖哼着做官梦的小调子，走了起来。 今天是阴天，太阳像是被装进了塑料袋里，灰蒙蒙的像是一团豆面。清晨泛起的浓雾依旧弥漫着官道，不肯散去。 杨玖走着走着累了，感觉脚酸腿麻，猛然想起这是在古代，没有公交车啊。 想到这里，杨玖忍不住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心中一阵叫苦。到京都有一千多里路，古代人一双脚走遍天下，自己这现代人可真没试过步行一千里啊。就算身体能够支撑住，光是想想一千里这个数字，心底就吓得没有任何勇气了。 杨玖想着这样走总不是办法，还是要想办法弄到一匹马，这样既不用辛苦，速度又快。 去哪里弄马呢？自然是城镇贸市了。沿着官道走下去，总会碰到一两个小镇子的。但是现在大雾弥漫，方圆三丈看不清楚，杨玖担心自己睁眼瞎的错过镇子，那就让人窝火了。 杨玖正想着如何弄到一匹马，前方就噔噔哒哒传来了马蹄声。杨玖侧耳细听，听出来时一匹快马的声音，似乎还挺焦急的样子。杨玖心中大喜，当下跑到路边抱了一根横木拦在官道中间，同时在身上摸索出一根麻绳。 双手崩一崩麻绳，声音沉闷震颤，结实得足可以勒死一头牛。 杨玖扯着麻绳，双眼放光的看着前方，心中念叨着：这是要重操老本行的节奏吗？前面的兄弟，要怨只能怨你骑什么不好，偏偏骑了一匹快马。要知道在这大雾天气，高速公路都封了，你还要超速行驶，违章了懂不懂啊？扣留交通工具，罚款十两银子，就放你过去。 （上了分类新书榜，但是菊花有点紧，杨朗很害怕，拜托大家推荐收藏一下，帮杨朗稳住榜单） 第004章 狗一样的战友 马蹄声越来越近，杨玖慢慢的眯起了眼睛。 终于，一道身影冲出浓雾，一个人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疾驰而来，由于速度极快，待看清楚前方的横木时，已经停不住了，一声长嘶，被摔了个人仰马翻。 杨玖立马跑上去，先是大吼一声，然后跳到那人面前，呵斥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居然敢……” 杨玖说到一半，嘴巴突然像是被飞进了一只苍蝇，哑然失声，全身僵立在原地。 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杨玖的脖子上。那人从地上站起来，冷冷的看着杨玖：“你刚才说什么？” 杨玖额头冷汗渗渗直冒，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斜眼瞧见那人腰间的一块令牌，居然写着“枢密院”三个字。杨玖顿时感觉一阵头皮发麻，颤抖着声音说道：“我说……我说，大官人骑马的姿势真是英姿飒爽，风度翩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小人对大官人的崇拜之情有如长江之水，涛涛不绝。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这世间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那人听到杨玖这信口开河，虽然感觉肉麻不已，但也颇为受用。收起钢刀，“噌”的一声入鞘，然后斜眼看向杨玖手中的麻绳：“你准备干什么？” 杨玖立马捧起手中麻绳，恭恭敬敬的说道：“小人看到大官人背后的行囊有些松了，想献给大官人绑紧些。” 那人冷笑道：“算你识相。”说着拿过杨玖手中的麻绳，趁势在杨玖手腕上一绕，就把杨玖绑了。 杨玖一惊：“大人饶命啊，小人乃良民一个，天真无邪，童叟无欺，从来都规规矩矩……” “闭嘴！”那人听得聒噪，喝道：“再胡扯把你嘴豁了！” 杨玖果然立马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张言半句。 那人又从马背上取下一条长绳，打一个刹丝，套在杨玖脖子上，另一头拴在马鞍上。 “不是吧？”杨玖凄苦无比的看着那人骑上马，一扬马鞭，黑马就飞奔开来。 杨玖只感觉脖子一紧，差点窒息。但是仍旧紧咬牙关，卷动两条腿飞快的奔跑起来――只要速度稍微落下点，套在脖子上的绳套就勒紧几分，让杨玖痛苦不堪。 “狗娘养的！”杨玖心中烧起了无尽的怒火：“别栽在老子手里，否则一定要把你剁了喂狗！” 杨玖如同一条丧家犬般被拉着，一路上飞奔不停，不一会儿就追上了那一队押送壮丁的官兵。 “前方队伍停下，同知枢密院事石大人军令到……”一声高喊传来。 队伍中一个白脸军官听到声音，慌忙策马掉头迎上来，施礼道：“下官步兵副都头白二贵见过大人，敢问大人尊姓？” 那人冷眼看了白二贵一眼，快速说道：“本官是枢密院副承旨，奉同知枢密院事石大人令：着江南东路所征集兵丁，全部即刻解往夔州府。” 白二贵微微一怔，问道：“按照规矩，刚刚征调的兵丁要先交到京都三衙……” “东南战事紧急，时间紧迫，军令临时更改。枢密院已经发出公文，预计三天后就会传到各路。石大人先命本官前来通知前线部队。”承旨使拿出腰间的令牌说道：“这是枢密使特赐令符，见令如见枢密使本部，还不快快执行命令！” 白二贵看到令牌，神色一凛，说道：“遵命，下官这就前往夔州。但是大人，我们的都头还带着一队人马往前村征集兵丁……” “这个由本官前去知会。”承旨使把马后满头充血的杨玖拉出来，说道：“这个人是本官在半路上遇到的，看其一脸狡猾，就知道必然是逃役，你们且生看管好，莫要让他再逃了。” 白二贵一把扯住杨玖的衣领，说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将他们安全带到夔州。” “如此甚好！”承旨使点点头，一扬马鞭，马儿一声嘶鸣，卷起一团浓雾向外飞扬翻滚，眨眼间消逝在浓雾中。 白二贵目送承旨使离开，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说道：“不就是个七品官么，老子还是正七品的致果副尉，仗着枢密院嚣张什么？” 杨玖悄悄的凑上来，讨好的附和道：“就是，就是。小人看这位军爷五官端正，相貌堂堂，以后肯定能当大官，到时候就把他踩在脚下让他给军爷舔军靴。” 白二贵眉毛一扬，神色飞舞的说道：“没错！等老子当了大官……咦！你是谁啊？”白二贵撇头问道。 杨玖嘿嘿笑着：“实不相瞒，我是天波府杨家军的高级间谍，专门到前方战区打探情报的。不巧被那个什么承旨使碰到，二话不说就把我绑了带到这里来。” 白二贵一双三角眼中尖利的目光扫过杨玖，说道：“什么天波府杨家军，本兵没听说过。看你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儿，就知道绝对不是好东西。来啊，给我五花大绑了，好生看管着。” 白二贵说完，就有两个士兵走上来，不由分说把杨玖别着双臂在后背绑了，然后拴在旁边的一根长绳上，成为了壮丁中的一员。 “哎哎！军爷，你听我说啊，我还没说完呢。”杨玖还想要再说，一团乌黑的裹脚布就塞进杨玖的嘴里。 “呜……”杨玖只感觉一阵臭气直顶脑门，双眼打转，几乎要晕了过去。 杨玖眼中几乎要流出眼泪了。想想自己为了保护老大中枪而死，本来穿越到这宋朝，心中一番英雄豪气直冲云霄，正要准备大干一番，却壮士未酬身先贱，被这帮兵**如此羞辱，简直生不如死。 老天爷啊，天波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为什么现在不灵了？ 就这样，杨玖被糊里糊涂的征为兵丁，与其余兵丁一同解往夔州。 经过三天的连夜赶路之后，杨玖被押上了一艘官船，再经过两天的逆流行驶，在第三天傍晚被押送进夔州的军营。 等杨玖狼吞虎咽的嚼了半个干馒头灌了半碗稀饭后，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住处时，立马傻了眼了。 这茅草屋不光屋顶是茅草，连四壁都是茅草――这哪里是什么茅草屋，这就是一个茅草窝。 里面已经躺了六七个半死不活的兵丁，跟杨玖一样都是被强征到这里，一路上吃苦受恶，到了这里刚好能够缓下来，便都什么都顾不得，趴在茅草堆上就死死睡去。 杨玖怎么都不想去跟那些乞丐似的兵丁挤在一块睡觉，只好左右逛逛，看能不能找到一块暖和的地方。 现在正是初春时节，虽然白天日头照的暖洋洋的，但是到了晚上仍然十分寒冷。 杨玖颤抖着双肩，在军营里逛了一圈。发现这个军营足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周边都有栅栏围着，栅栏外面是哨兵，想要趁夜逃跑都难。 “不是吧……”杨玖心中哀鸣一声：“本以为碰上杨家祖宗能够时来运转，一飞冲天。哪里想到却落得个如此下场，难道我真的要和那些刚刚断奶的村娃子一齐上战场？天啊……” 杨玖不禁越想越害怕。 作为曾经和联社的二档头、经历过无数次腥风血雨的资深古惑仔，杨玖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在战场上，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狗一样的战友。 （大清早爬起来，抹一把脸就打开电脑，按理说第一时间要去榜单，看有没有被爆菊。但是又不敢看，怕看了影响写作。所以只好先发章节，兄弟姐妹们，求安慰，求安心，求推荐收藏。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005章 飙飞的血串子 第二天清早，一个校官走到杨玖身边，狠狠的一脚踢在杨玖的屁股上。杨玖立马打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挣扎着爬起来，嘴里大声叫道：“什么事？出什么事了？是条子还是竹帮？阿虎阿豹抄家伙，虾仔快去放信号……” 这校官细眉细眼，脸颊消瘦，身材低矮，不明就里的听着杨玖的胡扯，瞪了杨玖一眼，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这个声音，杨玖这才醒凉过来。看看这位校官，杨玖立马换做一幅谄媚的笑脸：“回军爷，我叫杨玖。敢问军爷高姓大名？” 校官面色先是一冷，突然眼珠又转了转，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杨玖先是左右看看，然后靠近校官一点，低声说道：“不知道这位军爷是否知道天波府杨家？” 校官问道：“你是说那个杨业？” 杨玖立马点头道：“对对对！看来军爷知道杨家，那在下就直说了。实不相瞒，在下是杨业的义子，奉了我干爹的命令，乔装成一名百姓到敌军打探军情。谁知道半路上却被一个枢密院的承旨使以为是逃役的平民误抓了，结果几经转折，就被送到了这里。” “嗯？”校官扬起了眉毛，问道：“你说你是杨业的干儿子，可有凭证？” 杨玖心想有戏，看来这次遇到个正主。于是小心的从怀里拿出金牌，以示校官。 校官拿过那块金牌，左右翻看，随后轻轻的在手心上掂量掂量，眼珠一转，说道：“你这块令牌是从什么人手里得来的？” 杨玖一怔，随后大惊道：“你什么意思？是怀疑这块令牌是假的么？你有见过纯金做的假令牌么？” 校官一张脸立马拉长了：“这令牌是不假。可谁知道是你从什么地方 什么人的身上偷的，还是抢的。跟我走，我要将这件事情上报巡检使。” 校官说着，一把扣住杨玖的手腕，拉着就走。 杨玖一听急了，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杨玖，这个校官分明是见财起了贼心，自己指不定要被拉到哪个地方。要是他们…… 杨玖不敢往下想了。但是又没什么好办法。 现在是在军营，杨玖虽然能够轻易挣脱校官，但后果却是无法估计。 不得已，杨玖只好硬着头皮，在心中不住的祈盼老祖宗保佑，希望天波府的威名足够震慑住这些人不起歹念。 校官将杨玖拉到军营中心的一间放杂货的小黑屋里，然后啪的一声从外面锁好门，离开了。 “喂喂！你要去干什么……”杨玖在里面隔着木栏叫道。 校官不理杨玖，一直走过一几个拐弯，进入一座军帐。 军帐里一个武将正在伏案研究战略地图，见到校官进来，抬头问道：“什么事？” 校官见军帐里没有其它人，于是走到武将身边，俯身低语道：“表哥，今天在军营中遇到一个刚刚抓来的壮丁，说是杨业的干儿子，身上带着一块令牌。”校官说着，就把那一块刻着“楊”字的纯金令牌拿出来。 武将一边看令牌，一边问道：“是哪个杨业？” “就是北汉的降将，原来的应州节度使刘继业。” “哦……是他？” “表哥，我看那人来路不明，而且长得一副贼眉溜眼的样子，一定不是什么好货色。肯定是冒充的。” “嗯。” “表哥，这令牌可是纯金的呐，足够你三年的俸禄了。” “咳咳！” “表哥，反正那个人是江南路那边征丁征过来的，要是有人追查起来，咱们就说从来都没见过那人，把责任都推到那些负责征兵的官兵上，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再说，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失踪了一个人有谁知道呢？” “可是……”武将还是有些踌躇：“万一真的是杨业的干儿子，那怎么办？” 校官听了，忍不住冷笑道：“别说我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杨业有这么一个儿子，就算他真的是杨业的干儿子，那又怎样？一个北汉的降将，量他也翻不出几多浪花。别忘了，我们上边可是有……” 校官见表哥一瞪自己，立马收住了嘴，没有说下去。 “唔，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武将把金牌扔给校官，继续埋头研究地图了。 “明白。”校官得意的一笑，把令牌小心的放进贴身的衣袋里，离开了军帐。 “啪！”的一声，校官一脚踹开小屋门，对里面的杨玖说道：“跟我走吧。” 杨玖正在闲的没事挖墙角，听到声音，立马跳出来，问道：“是不是确定了？我说得没错吧！” 校官讥讽的说道：“嗯，你确实是杨业的儿子。巡检使大人下令即刻放了你，你跟我走吧。”校官说完掉头走去了。 杨玖听了大喜，立马跟上校官，无不谄媚的说道：“那么，军爷，既然确定无误，是不是可以还了在下的那块令牌？” 校官听了先是一皱眉，随后不动声色的说道：“嗯，没错，给你。” 杨玖双手接过令牌，心底立马落下一块大石头，喜开颜笑的说道：“军爷，我们也算是有缘，毕竟相识一场，不知道军爷叫什么名字，日后见了面也好打招呼。” 杨玖本来是随便说的客气话，根据这个校官的性格，杨玖知道他不会回答。 谁知校官居然张口说道：“我叫常东升，你可要记住了。”校官说完，就闭上了嘴巴，沉默无声的带着杨玖一直走。 杨玖注意到，自己现在经过一处伤员营，不断的有不治身亡的士兵被抬出来，扔到了三丈远的一条水沟里。 校官带着杨玖来到水沟边，然后就一直沿着水沟往上游走。渐渐的，周围变成了一片清净，杨玖已经看不到后面的军营了。 杨玖的左手边是一片灌木丛，右手边是深水沟。前方弯弯曲曲的有一条小径，一直通往一座大山。 这时，校官突然站定，转身指着杨玖身后问道：“你看那是什么？” 杨玖回头一看，校官双眼凶芒毕露，迅速抽出佩刀，捅向杨玖。 “扑哧……”钢刀入肉的声音响起，随后一溜子血串飙飞在空中。校官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无法置信的看着杨玖。 （感谢dreammaker的打赏，感谢且看烟雨、洛妞的点赞，杨朗很受鼓舞） 第006章 狗啃屎 杨玖右手握着刀，狞笑着说道：“这一招老子在十年前就用过了――敢谋杀老子，简直是活腻了！” 杨玖说完，手下一用力，钢刀再入肉三分。校官就身体僵直的倒了下去，摔入深水沟里。 杨玖站在水沟边拍拍手，左右看看，四周安静一片，没有人看到。 “哼哼，真要多谢你送了我这一程，要不是你，恐怕我还不能这么轻易的逃出去。”杨玖面露得意，优哉游哉的转身向前方那座大山走去。 杨玖迈出去的脚还没有落地，突然怔住了。 在灌木丛中，一双眼睛惊恐的瞪着杨玖，见杨玖发现了自己，立马发出一声杀猪似的嚎叫声：“杀人啦……出人命了啊……” 随后一个光着屁股的伙夫从里面奔出来，裤子拖拉在地上，双手拼命的在空中挥舞，一边挥舞，一边发出凄惨的嚎叫声：“杀人啦……不得了啦……” 杨玖暗骂一声，正要追上去，抬头却看到军营里已经有人听到了喊叫声，往这边跑过来。 “日你妹妹不开花！”杨玖心中狠狠的骂一句，立马掉头拼了命的向大山跑去。 虽然杨玖前世杀过不少人，但那都是暗中杀的。如果一旦让警察得到证人，那可是纠缠一辈子都不放了。 现在杨玖杀人不但被人看到了，而且杀的还是一个军官，罪加一等啊。 这次可真是玩完了，自己的抱负还没有大展雄途呢，就要先背个杀人的罪名，老天不公啊…… 杨玖顺着小径一头窜进了树林里，后面已经听到了如同鼓点般的马蹄声。 惊慌失措下的杨玖左奔又窜，慌不择路，扒开荆棘丛，泅过小溪，爬上岩壁，进入了一片更加幽深的丛林，参天的枝叶连天蔽日，树林底下一片幽暗，时不时有几声鸟鸣，却听得揪人心肺。 后面追捕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锲而不舍，展开地毯式的搜索，逼得杨玖不得不咬牙继续逃命。 “妈的，不就是杀了一个人么，这么卖命干什么……” 杨玖在穿越荆棘林的时候，全身被划成了血淋淋的一片。又淌过一条小溪，沾了水雾，又痛又痒。更要命的是右腿因为紧张开始抽筋了，每跑一步整条腿就痛得杨玖直咬牙挤眼，片刻之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汗水再渗入遍布全身的伤口里，那滋味…… “妈的，什么冰火两重天，什么销魂荡魄，都统统见鬼去吧！”杨玖咬牙大骂，脚下一不留神，踩了个空，整个人就掀翻在山坡上，如同一条圆木般簌簌滚路下去。 “我命休矣……”杨玖最后一声长呼，脑袋磕到一块石头，就此昏迷了过去。 …… …… “哗！”一盆冷水罩头泼在杨玖身上。 杨玖被冷水一激，从昏迷中渐渐转醒。 此刻的杨玖被结结实实的绑在一张椅子上，全身被水淋湿。身上的水混着原来的汗渍血渍，渗入到遍布身体的伤口中，顿时让杨玖全身如同被蚂蚁咬噬一样难受，忍不住扭动起身子来。 在杨玖的身前，是公堂正案，正案后面坐着一个相貌堂堂的大官。 杨玖身边两侧，都是一众武将官僚。 “来人啊，给犯人把脸擦干净。”杨云对面的大官说道。 一张积垢足足有一寸厚的黑布在杨玖脸上胡乱一抹。 “咳咳！”杨玖被那刺鼻的气味呛得连连咳嗽。 “案前犯人，报上名来。” “杨玖。” “哪里人氏？” “香港九龙的。” “老实交代，为何要杀都头常东升？” 杨玖张张嘴，很想大喊一声我是杨业的儿子，但是随后就硬是咽下这句话。 跟着“杨业”这两个字，杨玖简直受够了。想想这一路上所遭受的折磨，全都是因为“杨业”这两个字，杨玖再也不敢相信杨业了。 “回大人，我没有杀常东升。” “混账！”杨玖身边的一个武将呵斥道：“你看清楚了，案台正中，坐的可是西川招抚使张己张大人。凭你一张鄙陋嘴脸，怎能瞒过张大人的火眼金睛？你到底有什么图谋，还不快老实交代！” 杨玖迷惑的问道：“招抚使是个什么官？” “你……”那个武将被杨云问得气结，但是随后想到杨玖平民一个，可能真的不知道，于是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说道：“招抚使就是朝廷派出全权负责围剿叛军的统帅，西川四路军马全部归招抚使统领，擦亮你的眼睛看清楚了！” “哎！”坐在正堂的张大人说话了：“刘指挥使，不要大声嚷嚷。让他自己说，为什么要杀常都头。” 杨玖看着面前的这个大官，根据刘指挥使的话，猜测眼前这个官应该相当于一个军区司令，最低恐怕都是个二品的大官，没想到自己杀了一个都头，就要劳烦军区司令亲自判案。 “大人。”杨玖调整气息，平静的说道：“我没有杀常东升，常东升是自己掉下水沟里的。” 杨玖心中早已经打好了算盘，当时自己是背着那个伙夫的面捅常东升的，那个伙夫只看到一溜子血滴，却不能证明什么。而常东升的尸体也掉进了水沟里，现在恐怕早已被水冲得不知去向。 只要自己一口咬死，虽然无法脱罪，最起码可以拖延些时间，好让自己再想别的办法。 岂知张大人似乎早料到杨玖会这么说，一拍惊堂木，说道：“抬常东升尸体上来。” 杨玖心中一惊，看到两个士兵把常东升的尸体抬了进来。 张大人对杨玖说道：“你自己亲自看一看，常东升是被一刀捅在了右胸第三根肋骨下，是也不是？” 杨玖心中揣测不安，转头看向那一具尸体，先是看到常东升一张被水泡的灰白发肿的脸，以及那一双临死前瞪得滚圆、露着惊怒的大眼睛。 然后看到右胸一个血肉模糊触目惊心的窟窿，那是杨玖为了保险起见，握着刀硬是前后转了三圈，把里面的器官都绞碎了，确保常东升再无活命可能。 “杨玖，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张大人见杨玖看着尸体发呆，一拍惊堂木。 杨玖额头渗汗，眼珠子却急速转动，突然带着哭腔大叫道：“大人，你要为小民做主啊……大人！” 杨玖说着，就要作势跪下哭天抢地，却忘记身体被绑在椅子上，不稳之下，在地上扑了个狗啃屎。 （今天正式签约，从此在起点安家落户，大家可以放心收藏，放心推荐支持。杨朗的人品，看过上一本书的读者绝对知道，那可是拼了命都要保证的。所以大家不用担心太监烂尾，放心的支持杨朗吧，杨朗需要一些底气冲击首页新书榜） 第007章 不如杀了我 “大人……小人冤枉呐……小人比窦娥还冤啊！”杨玖拼命的挤出几滴眼泪，做出恨天天不怜，哭地地不应的绝世悲冤，声音惨绝人寰的大嚎道：“小人因为身怀家传的金牌，被那常东升看到，就起了贼心，把小人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欲要谋财害命。但是小人从小练过几招武功，在关键时刻躲过常东升的一刀。但是……但是……” 杨玖说到这里，就声情泪下，仿佛一个处女被暴徒奸污了似得，又是羞愧，又是悲痛，又是楚楚可怜的哭道：“但是那个常东升他得寸进尺，一步步把小人逼到河沟边。他……他简直残暴无道，小人身上被划出好几道伤口，眼看就要冤死在他的淫威下，小人最终不甘，拼了一死都要拉着他同归于尽。可是，谁知道……谁知道……” 杨玖那神情，那动作，简直活脱脱的一个弱女子被凌辱了的冤屈，看得众人都忍不住为之恻然，动了同情之心。 杨玖一边装模作样的擦着眼泪，一边偷看张大人。 张大人似乎颇为动情，眼中露出“官府残暴，平民遭殃；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的感叹。 “一派胡言！”一个武将忍不住站出来大声说道：“大人莫要被这虚伪刁民欺骗了。此人谋杀大宋军官，已经是铁证如山，应当即刻处斩！” 这时，另一边的军官有人看不下去了，冷不防的丢出一句话：“末官记得，那常东升似乎是铁大人的表弟啊。难怪铁大人如此急切的要定罪，怕是心中有鬼吧。” 铁大人听了，一张脸立马涨的通红，恶狠狠的盯着那人说道：“陈大人，你说话不要含沙射影。要说就把话说清楚了。” “哼，明人不做暗事，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最清楚……” “你……” “住嘴！”张大人猛然喝道：“公堂之上大吵大叫，成何体统。”招抚使大人一发威，堂下顿时安静一片。 “杨玖，你慢慢说来，把当时的情况清清楚楚的说出来。你甭怕，本官给你做主。”张大人满脸严肃的说道。 “是，大人。”杨玖伏在地上，心中大喜，但是面上却表出一幅往事“不堪回首”似得表情，缓缓说道：“当时常东升高高举着大刀，就要劈下在小人的头上，小人说时迟那时快，奋不顾身的冲上去，死死的抓住常东升的双手，不让他劈下来。就这样，我们僵持住了。他想要劈下来，小人想要顶上去……” “就这样他劈啊劈，小人顶啊顶。他不断的大叫着，小人也不断的大叫着。他狠狠的瞪着小人，小人受不了他的目光，于是别过头去。但是小人是绝对不会向恶霸势力屈服的，小人的内心一片纯洁，怎能容忍常东升那……” 杨玖开始絮絮不休，唠唠叨叨的说着，左拐右绕，说得堂上的一众人昏头转向，迷迷糊糊。 “说重点！”张大人听得不耐烦了。 “是，大人。”杨玖立马说道：“小人接下来就说重点。小人最终躲开了常东升的那一刀，常东升来不及收手，最后自己撞在了刀尖上，然后向后倒去。哪知道常东升的后面正好是水沟，他就一头栽进了水沟里。” 杨玖说完，双眼水汪汪的看着张大人。 张大人道：“接着说。” “说完了。”杨玖回答道。 “说完了？”张大人迷糊的看向堂下一众人，都默不作声。张大人心中一突，心想难道这些人都听明白了，只有本官没有听明白？这可不行，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本官没有听明白，肯定以后会小看了本官。 这样想着，张大人于是一拍惊堂木，郑重说道：“杨玖，根据你提供的证词，是因为都头常东升见财起意，想要谋财害命，但是却没有得逞。你们在一番争斗之中，常东升不慎被误中，因此才丧了性命。是也不是？” 杨玖立马伏地长拜：“大人英明，大人简直是青天大老爷呀！” 张大人露出会意的一笑，说道：“嗯……原来如此。提刑按察使，依大宋律例，杨玖所犯之罪，该处以何刑？” 公堂左边的一个文官站出来，拜道：“禀大人，依据大宋律例，杨玖所犯虽然不是谋杀，但是依旧负杀人之罪。这时应当视情节而定，如果是主动坦诚，诚心悔过的话，可以判流放充军之罪。” 杨玖听了暗舒一口气：“老子现在已经被充军了，还能怎么着？” “如果是拒捕逃匿的话……纵观杨玖所犯罪行，虽然杀人无心，但是拒捕有意。按照大宋律第三十九条，应当即刻处斩，以示正法。” “什么？”杨玖一声尖叫：“你是不是搞错了，都说了要充军了啊……” “安静！”张大人一拍堂案，道：“李大人，杨玖的情况我们都已经了解，知道确实是无心杀人。而且常东升害人在前，李大人酌情一二，可否从轻处理？” 那个李大人仔细的想了想，说道：“大人所说极为有理。按人之常情来说，杨玖可谓是祸从天降。常东升本来谋财害命死不足惜，实在不该再为他陪上一条性命……”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铁大人早已经忍不住了，此刻挣着一张青黑的脸站出来怒斥道：“先不说这杨玖的身份可疑，诸位难道紧紧凭他一面之词，就认定常东升是谋财害命？这简直是……简直是……” 铁大人左右摆头，实在想不出一个新词，只好说：“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哈哈哈……”杨玖听了，仰天发出一阵怒急的大笑声，笑罢，猛然一盯铁大人：“那我问你，我一个刚刚被征来的兵丁，本来应该在校场中接受操练，为何却和一个校官在一起？铁大人，你可不要说，是我把你表弟引诱到那隐秘处的。” 杨玖前面几句话还说得壮烈铿锵。到了后面几句，语调突然变得阴阳怪气的，尤其是“隐秘”两个字，更是说得分外刺耳。 众人俱都听出了杨玖这话语中的意思，忍不住偷偷直乐。 张大人也是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憋住没有笑出来，强行板起面孔说道：“铁指挥使，这个你如何解释。” “这……”铁大人顿时语结。常东升的勾当铁大人可是一清二楚，面对杨玖的责问，铁大人一时还真拿不出个好解释。 “也许……”铁大人不肯定的说道：“也许常东升是要带杨玖去办差什么的……” 杨玖早有准备，不等铁大人把话说完，就立马劈头问道：“常东升是一个都头，带领着一百多士兵。什么事情他不能指挥自己的兵去干，而是要拉着我这个刚刚参军的新兵去呢？” “这……这个……”铁大人顿时变成了结巴，半天说不出什么来。 张大人冷哼一声，再问李大人：“那么，依按察使的意见，该判何罪？” 李大人微微沉吟片刻，说道：“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应当判处二十年徒刑。” “什么！”杨玖几乎要崩溃了：“你还不如杀了我！” （求收藏，求推荐，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008章 出战 铁大人听了，自知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心中想道：眼下诸多大人共睹，再多说只会得罪众人。就暂且饶过杨玖一名。待到日后把此事跟京里一说，以那位老爷子的脾气，杨玖就算是有十条小命都不够撑的。于是铁大人就说道：“如此甚好，大人明断。” 张大人也乐得铁大人支持，一拍惊堂木，朗声说道：“现有新兵杨玖，因为误杀校官常东升，经过本堂亲自审理，夔州路提刑按察使核定，判处……” “报……”公堂外一声惊恐的大叫声响起，张大人的判决被打断。 “报……”一个士兵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报告招抚使大人，蜀军在城外叫阵，气焰嚣张，都指挥使张大人命下官火速前来禀告。” 张大人非常不悦的一皱眉头，说道：“蜀军来叫阵，让张指挥使派将出战不就成了？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成何体统！” 士兵一紧张，就结巴了：“禀……禀告大人，我……我军已经派出七……七七……七员大将出阵……” “结果呢？” “全……全……全部被当阵斩杀。” “嘶……”众人听了俱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叫阵的是何人？”张己猛地站起来，厉声问道。 “禀大人，那人说是名叫李越鄂，身材瘦小，但是身法灵巧，使一条精钢长鞭，招式狠辣，连斩七将而不显气衰。” 公堂上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沉默了片刻，张己首先打破沉默，说道：“诸位将军，有谁可以出战擒敌，重振我军士气？” 公堂上的众人一瞬间都仿佛成了聋子，个个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张己面色稍显怒色，却是不敢发作，再次诚恳的问道：“诸位，谁可以出战为本部擒拿贼首，本部连升他两级军阶。” 众人依旧是沉默一片。 开玩笑，这些官员虽然挂着大将的帅印，但全部都是一帮纸上谈兵的书生，没听说一连出了七员大将都被斩杀了？他们就算是有心试一试，也被吓得没胆了。 张己一声长叹。眼前的情况虽然让张己感到既愤怒又羞愧，却是没有任何办法。自从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后，大宋的武将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武官职位全部都由一群举人进士挂职，这些平时杀个鸡都要昏厥的书生，就算强逼他们上了战场，也是白白送死。 即便是太宗朝留下来的一些出众的武将，也都随太宗北伐辽国去了。现在让张己去哪里找一个可以出战的武将啊。 杨玖看到这一幕情景，眼珠一转，说道：“那个……张大人。” 张己看向杨玖：“你有何事？” “小人愿意出战，为国尽忠，无论生死。”杨玖铿锵说道。 张己听了，立马被杨玖打动了，慌忙的走下来，伸出双手将杨玖扶起来，热泪盈眶的说道：“汝真不愧为天地男儿也！吾等自愧不如矣！” 杨玖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张大人，能不能先把我解开再说。” 张己这才醒悟，忙动手给杨玖解绑。 无奈张己出生士家，从来都不曾干过这等粗活，一双手十个指头拉扯了半天就是解不开。 众人见张大人如此，也纷纷上来帮忙。 在众人手忙脚乱，七慌八乱的一阵乱摸之后，绑在杨玖身上的绳子终于被“众志成城”的解了下来。 杨玖艰难的站了起来，揉着酸麻的手腕，哼哼卿卿的说道：“张大人，小人这一去恐怕难逃一死。张大人可否念在小人忠心报国的份上，把小人的罪刑赦免了。小人祖上三代都是良民，如果背负着杀人的罪名死去，小人即使到了黄泉之路，也愧对祖宗啊……” 张己走回堂案正中，一挥长袖，说道：“准了，现在开始赦免杨玖误杀常东升之罪。杨玖，你还有什么要求，只要是本部能够办到的，统统帮你办了。” 杨玖说道：“大人，如果小人就这样出去迎战的话，恐怕会让敌军看轻了，认为我大宋无人。所以还请大人赐给小人一官半职，只要个虚衔就行，但是要有文书凭证。” 张己听明白了，立马在案台上写了一份任命文书，然后拿出自己的帅印，“啪”的一声，盖了上去。 等张己做完文书，在底下一众人早已经为杨玖换好战甲，备好一杆长枪。 张己拿着文书，走下来，面色郑重的说道：“杨玖接令。” 杨玖也非常配合，走到张己身前跪下说道：“杨玖在。” “现本部以西川招抚使之权，授予你大宋西川军右班殿直。现造暂行文书一份，等本部回朝之后，就会上表朝廷，到时候你的名字自然会造册成书，记载在官职列表中。” 杨玖心中暗喜，接过文书，看看上面写着几个繁体字，左下角一个巴掌大的正方红印，这才放心的收起来，贴身放在口袋里。 随后，杨玖出了公堂，被领到南门口。 “兄弟，虽然他们都暗中笑话你愚蠢，但是我很敬佩你。”城门口迎接杨玖的那个士兵牵着马，一边把缰绳递给杨玖，一边说道：“如果你这次不死，我们再见面了，我就叫你大哥。” 杨玖一边上马一边毫不在意的笑道：“叫我大哥就是要给我当小弟喽！你可要记着你今天说过的话。” 那士兵和杨玖差不多岁数，却是淡淡一笑，非常老成的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杨玖调转马头，回头问道：“我叫杨玖，你叫什么名字？” “赵兴，兴旺的‘兴’。” “赵兴！好！我记住了。”杨玖说完，策马出了南门，来到敌军阵营前。 城门上的战鼓咚咚敲响，西风呼呼吹过，卷起一缕尘沙扑在杨玖脸上，让杨玖不禁眯起了一双眼睛，看着前方的那个小将。 之所以说是小将，是因为那个人实在长得太过稚嫩。一张白皙干净的面孔，虽然两条眉毛高高的扬起，还是难掩双眼中的稚嫩神色。一双细腿夹在马肚上，却如同搭在马背上的两条黄瓜。 “呔！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本将不杀无名之辈。”那小将见到杨玖出来，一声叱咤。 杨玖忍不住一笑，听这声音，怎么还像是未断奶的娃娃啊。说话的语气更像是自己当年的一帮小弟。 “咳咳，本将乃是御前龙虎大将军左账先锋长营官杨玖杨延德，汝又是何人？”杨玖决定先陪这小子玩玩，待摸清底细之后再动手。 “我……”那小将明显说不出杨玖这一连窜威风的名号，于是就提高了几分嗓门，大声道：“我是大蜀国镇国大将军的前锋将军赵越鄂，今日特地取你小命……纳命来！” 那小将说着一声脆喝，挥着一条明晃晃的精钢长鞭，策马就向杨玖攻来。 杨玖一惊，心想自己虽然在前世很能冲锋陷阵，但拿的都是冲锋枪啊，如今换做了长枪，连一个招式都不会耍，如何跟这小将对抗。 难道要直接调转马屁股，摆出霸王回马枪的姿势等他自己撞上去吗？ （今天看到读者印象里排第二的，居然是“王者归来”，顿时感激涕零，感哽难言。杨朗何德何能让诸位如此抬爱？唯有用心写作以报诸位） 第009章 逃命 那小将冲将过来，手中鞭子呼呼轮转，赫赫生威，气势冲天的向杨玖冲来。 杨玖见到那遮天蔽日的鞭影，心中发咻，一甩马鞭，策马绕着圈转了起来，却不敢硬拼。 小将见杨玖躲着不肯迎战，怒声道：“胆小如鼠，连女人都不如！” 杨玖边策马边回头叫道：“恰恰相反，天下没有我杨玖征服不了的女人。可惜你不是女人，否则定要让你尝尝我的钢鞭。” 小将听得立马面红耳赤，狠狠的一甩马鞭，想要追上杨玖。 好在宋军能出战的大将找不出一个，给杨玖配备的这匹马却是上等的良马，兜兜转了几十个圈子，愣是直悠悠的不喘半口气。 小将急速追了片刻，那马就吃不消了，越跑越慢。本来这匹马已经跟着主人连战七次，之前还急行军了一百里，现在经过小将这么一番折腾，该出的力气都出了，却还喘不上半口气，自然要强烈抗议，速度直溜溜的降了下来。 “驾！驾！”小将不断的抽马鞭，那马却越来越慢，最后被抽的恼了，干脆停在原地不动了。 杨玖立马得意的跑过来，绕着小将转圈圈。 “有本事你别跑。”小将愤愤的说道。 “哈哈，不跑就不跑，有本事你来追。”杨玖随口说道。 谁知那小将居然真的下马追了过来，不等追上杨玖，手中的鞭子在空中猛地一甩，“噼啪”的发出一声震响。 杨玖被这声音一吓，立马策马跑了起来。 “你无耻，说了不跑还要跑。”小将在后面苦苦追着大骂。 杨玖翻一个白眼：白痴才不跑，不跑难道要挨你的鞭子？ 小将追了片刻，身疲力尽了，停下来，在原地俯下腰不住喘气。 “呔！忒那逆贼，纳命来！”杨玖猛然一声大喝，轰然策动坐骑，有如一阵狂风般向小将卷来。 小将左右一看，自己的坐骑还在三丈远的地方，而杨玖的冲击眨眼即至。忍不住为杨玖感到愤怒，却挥动鞭子，毫不畏惧的迎了上来。 两人距离急速缩小，眼看小将的鞭子就要抽在杨玖的脸上，杨玖却先怪叫一声，把手中长枪用力掷出，随后就立马调转马头向侧方奔去。 小将哪里想到杨玖会直接将长枪飞过来，措防不及之下身形大乱，勉强的避过长枪，却被自己的鞭子扫中了后背。 “嗯……”小将一声闷哼，疼得直咬牙。 这时杨玖已经调转马头，朝小将后方奔来，等小将察觉到身后的情况，转过身来时，杨玖在马背上纵身一跃，就整个人扑在了小将的身上。 “嘎嘎！”杨玖全身死死的压住小将，发出怪笑声：“老子最拿手的不是磕子弹，而是近身搏斗。”说着就一砸轰向小将白嫩的面庞上。 “你住手！”小将一声惊呼，却是女儿家的声音。 杨玖扬起的拳头一顿，愣愣的看着小将：“你居然真是个女的？” 小将面色羞赤，双眼燃烧着熊熊怒火，伸手一点杨玖的腋下，杨玖顿时感觉全身一阵发麻，瘫软下来。 “不好！”杨玖心叫糟糕，但是已经迟了。 那小将不知使得什么法儿，一个翻身，就从杨玖身下脱身出来。杨玖只感觉眼前一花，整个天地就倒转起来。 等杨玖再次看清眼前的情况时，已经被那个小将倒提着拎起来，扔在马背上，回营去了。 “哎哎，这不公平。”杨玖在马背上大叫：“你耍诈，你不是男子汉……” 小将冷冷的说道：“我本来就不是男子汉，你真聪明。” 杨玖全身酸软无力，提不出半点力气，只能任由小将带回敌军的军营。 当杨玖不再听到战鼓声时，终于确定，自己成了一名俘虏了。 “噢噢……”蜀军的军营里发出叫嚣的声音，一个个蜀军士兵向夔州城发出侮辱的喊叫声。 张己站在城墙上，面色铁青的看着下方，死一般的沉默着。 这时，那个陈大人走上来，低声说道：“大人，如果不出下官所料，叛军稍后就要发动攻城战。要快快想办法挫其锐气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张己冷冷的看了陈大人一眼，说道：“但是怎么搓？怎么搓？你以为这搓敌锐气跟搓麻将一样简单？一连出战八将，七死一俘，还有谁敢再出战？嗯？还有谁？” 张己狠狠的扫视一周，众人全部都低头屏息，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这时，李大人突然惊呼道：“快看！” 众人转目望去，却见蜀军营中一阵骚乱，当中有一人骑着马挥着刀横冲直撞，向军营中心冲去。 “是那个杨玖。”陈大人眼尖，看出杨玖的战甲。 “不错，是他。”张己也说道：“看着样子，怕是他趁人不备抢了一匹马，想要逃走。” “哎呀，他怎么这么愚蠢。”陈大人满是痛惜的说道：“好不容易抢了一匹马，却怎么一头硬往军营中心冲？应该快快返回城里来呀。” 张己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陈大人一眼，没有说话。 却见杨玖孤身一人骑着战马，有如一头猛虎下山，凶狠威猛的一直冲击，手中的军刀挥舞的出神入化，简单的一刀砍出了风卷狂沙般的气势。 在蜀军中大部分都是步兵，遇到杨玖这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兵，愣是被冲撞得四分五裂，任由杨玖如同出入无人之境。 而在军营里的几匹战马，因为人群混乱，不能形成冲撞的阵势，根本无法追上杨玖。 杨玖一直冲到了军营的中心，遇到的全部都是刚刚睡醒眼睛迷瞪准备吃饭的士兵，还没等他们反映过来，杨玖早已经冲出三丈远了。 杨玖策马绕着军营转了一圈，整个蜀军兵营顿时变成了一团马蜂窝。士兵们人挤人，推推嚷嚷，有的争抢着去抓马尾，有的大叫着抱头鼠窜，还有的以为被敌军偷袭了，在原地吓得哇哇大哭。 那个白脸小将气得在马背上团团打转，却只能干瞪眼，任由杨玖在军营中胡乱冲击了一番，等到小将好不容易带着一队人围住了战马，杨玖早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兵营中了。 （两件事情。第一，从明天开始，恢复以往的更新习惯，早上八点一章，十一点一章，下午六点一章。第二，新书榜一直浮游不定，现在只要大家加把劲，就可以连爆两菊，杨朗拜求大家投一下收藏支持一下。推荐票人人都有，杨朗只要一人一票，就定能连爆两朵菊花） 第010章 霸王餐 “好！真是大快人心。”城墙上观望的张己突然拍掌大叫道：“先是以进为退，深入敌营。然后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以大智大勇的气魄，一骑独闯万军之中，扰乱敌军阵型，为自己创造一线生机。妙！妙！妙！” 李大人颇为赞同的捏着一撮细长的胡须，接着说道：“趁其不备，攻其不意。这杨玖再次以退为进，就当人们都防着他再胡冲乱撞的时候，他却早已经消失在兵营中，也许此时正在和一众蜀军共同喊叫捉拿他自己。真是深谋远虑，机智过人啊！” 张己意犹未尽的点头道：“最让本官钦佩的是，他本已经身在敌营，却处惊不乱，能够在短时间内想出这么一条计策。而且看其冲锋气势，恐怕在对阵那个小将的时候就有所隐藏实力，故意示敌以弱，使敌掉以轻心。最后突然出击，凶猛异常。进时来去如风，退时干脆利落，颇有大将之风。李大人，看来这杨玖是个人才呐！” 李大人立马躬身一拜：“大人，可喜可贺啊，我西川军必将再多一员出众的武将，日后平贼何愁不克？这一切都是大人慧眼识珠，伯乐再世，大人简直是……”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不等李大人说完，众位大人就不甘落后的纷纷向张己贺喜。 …… …… 深夜，月光光，微风吹过。 在夔州城南的长江北岸，杨玖从一片水草丛中钻出来，爬上岸边看看夔州城，此刻正火光冲天，杀声四起。 惊天的嘶喊声震破了夜幕，轰隆隆的攻城声惊动了长江。 杨玖似乎看到了一幅血光弥漫的战争图卷，无数的士兵冲上去，无数的士兵掉下来，整个夔州城变成了人间地狱，分分秒秒都在吞噬着一个个生命。 “嘶……”一阵风吹过，杨玖骤然感到浑身一冷，这才想起自己全身都还湿着。 杨玖一边把身上沉重的盔甲脱下来，一边小声嘀咕着：“管它的，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老子好不容易逃出了牢狱之灾，现在还是赶紧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夜风冰冷入骨，杨玖冻得实在受不了，干脆又潜回水中，一手拉着捆绑成包裹的战甲，一手拨着水花，沿着长江边向下游飘去。 杨玖前世的历史知识算不上丰富，但是却知道夔州城就是李白的白帝城，在重庆和湖北的交界处。 在夔州城的东边几十里处，就是有名的巫峡。 李白的那一句诗怎么写的？“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说的就是杨玖现在漂流的这段长江。 先开始杨玖还能够顺势漂游，悠哉游哉。但是之后水流越来越急，隐隐的有怒涛拍岸声。 杨玖慌了，赶忙抱住了一截从上游飘下来的木板，这才稳住身形。 漂流了片刻，杨玖困意袭来，忍不住就趴在木板上睡着了。 这就是显露出杨玖过硬的野战素质了。不知道谁说过一句话：打仗的时候，能够睡着是一项最大的本领。 杨玖前世亏心事没少做过，手底下的冤魂恨鬼多得就连杨玖自己都记不清了。但是偏偏在每次行动的时候，依然能够安心睡眠，养足精神。 这一点就连钧哥都对杨玖羡慕不已。 现在杨玖虽然抱着一块木板在水中上下晃荡，飘飘欲坠，但是说睡就睡，而且睡得还特别香。 等一觉睡醒，天已经大亮。 杨玖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挣扎着游到岸边，上了岸先找一块高地把衣服吹干，然后把那一套铠甲找一处沙地埋了，在旁边的几颗树上做了标记。 “轰隆隆……”肚子如同打雷似得叫了起来。 杨玖苦笑一下，最拿这个肚子没办法。只好咬牙爬上一颗高树，在树顶杨玖跳眼张望，发现往东几里有一座小城，于是立马下了树，手脚并用翻过一座丘陵，向那一座小城跑去。 这一座小城名叫归州城，进了城门，杨玖饥不择路的找到一家饭馆，进去先要了一盘牛肉三碗面，狼吞虎咽的吃了，然后又要了一坛酒坐在那里细细品味。 杨玖一边品着酒，一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一个饱嗝，心中却在盘算怎么付了这顿酒钱。 想来想去，身上值钱的东西只有那一块杨业给的金牌。难道真要当了？ 不行！杨玖立马打消了这个主意。那块金牌虽然把杨玖害得差点送了命，但是毕竟还是值钱货，总有一个用得着的机会。 为了一顿饭前就当掉自己祖宗给的东西，杨玖还不至于这么寒碜。 金牌不行，那就只有吃霸王餐了。 杨玖想着，在香港，自己吃饭从来都不带钱，随时饿了随时吃，逮着哪家摊档就吃哪家摊档，吃完了拍拍屁股走人，店主人除了不敢要钱还得装模作样的欢迎自己下次光临。 但是现在人生地不熟的，要想不惹麻烦就吃霸王餐还真不行。 惹麻烦杨玖不怕，在香港杨玖最喜欢麻烦，因为一有麻烦，就意味好处也随之而来。 只是现在杨玖孤身一人，不同在香港，惹麻烦前还得掂量掂量自己。 吃一顿免费的午餐，对于杨玖来说有很多中办法，但是大部分的办法对于杨玖现在的身份来说，实在不屑去做。 得想一个既体面又不失身份的办法。 杨玖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从怀里把自己的那一张右班殿直任命书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然后杨玖猛地喝了一大口酒，扯着120分贝的高嗓门大吼道：“老板！结账！” “来喽！”餐馆老板端着两碗面轻悠悠的摇过来，把面放在杨玖旁边的桌子上，对桌边的两位客人说道：“客官，慢用。” 老板随后来到杨玖身边，笑呵呵的说道：“客官，一共三十二钱。” 杨玖歪着嘴，嘴角流着残酒，两只眼珠往上一翻，道：“你说什么？” 老板向杨玖躬身道：“客官，您吃了三十二钱。” （果然，大家很威猛，连爆两菊。然后，杨朗双眼放绿光的看着上头，嘴角挂满口水，贪婪的想要跟大家说一声：可以把那个菊花也爆了么？） 第011章 古代的百姓傻呱呱 “啪！”一块金灿灿的令牌被杨玖狠狠的拍在桌子上：“这块金疙瘩够不够？” 老板微微一愣，随后赔笑着说道：“客官，小店的吃的不知道对您胃口不？” “灰常……对胃口。”杨玖此刻突然醉成了一滩烂泥，一边卷着大舌头说，一边用力的拍着金牌，说道：“结账！结账！” 老板哪里见过吃一顿饭给一块金子的顾客，不敢轻易接过。仔细的一想，莫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客官，故意刁难来了？ 于是老板试探着说道：“客官，这金子……不知道该给您找多少银子？” 杨玖一把抓起酒坛，对着嘴猛地灌了一口，清冽的酒顺着杨玖的脖子流下来，湿了一身。 “不用找了！”杨玖豪爽的一抹嘴巴，挥手道：“老子家都没了，还要那黄白之物干甚？” 老板听了越加迷惑了：“客官，可否说的详细些？” 杨玖支起右眼皮，瞄了老板一眼，随后可怜之极的说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甚么？”此时饭馆其余的吃客，也俱都竖起耳朵来听杨玖接下来的谈话。 “夔州城，昨天夜里已经被叛军攻破了。”杨玖脸上流露出无尽的沧桑悲痛：“夔州一破，荆湖北路就再无屏障。从夔州乘船到归州，不过半日的路程。你们还犹自在这里谈笑风生，殊不知下一刻叛军就要出现在城中，烧杀抢掠，无人可免。国破家亡，性命危在旦夕。你们说，要这金子还有什么用？” “什么？叛军攻破了夔州？” “夔州城最终还是破了？那蜀军就这么厉害？” “难道这皇天又要变了？天呐！赵家的江山还没坐够三十年呢……” 饭馆里立马炸开了锅，人们纷纷议论开来。 “这位兄弟，你说，昨天夜晚夔州城被攻破，是你亲眼所见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杨玖斜眼歪嘴的依靠在桌子上，说道：“那还有假？实不相瞒，我本乃是西川招抚使张大人的部下。昨天傍晚，我领命出城打探敌情，谁知道刚刚出城，那叛军就发动了攻城战。我躲在一个草坑里，只听得那杀喊声震动天地，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连天上的星星都被吓跑了……” 杨玖于是就扯开一张大嘴，吧嗒吧嗒的跟大伙吹了起来。 什么血流成河，尸骨遍野，在杨玖的嘴里被吹得神乎其神，把一场夔州围城战说的惊天地，泣鬼神。 “你们是没有见过那场面，简直是人间地狱啊。我躲藏的那个草坑，最后全部被血水灌满，我整个人就浸泡在血水中。等最后从里面爬出来时，全身血淋淋的，别说有多恐怖了。但是我当时心脏那个跳啊，哪里还顾得这些，只知道没命的逃窜，最后一脚夸进了长江，当下就学那沙漠中的鸵鸟，一头扎入水里再也不敢钻出来了……” 渐渐地，众人都相信了杨玖的话。 “等等，你说，我们现在逃命，还来不来得及？”一个人突然问道。 “对啊！”众人立马把目光齐刷刷的盯向杨玖。 杨玖心中嘿嘿一笑，脸上却是故作高深样子，思索了半天，最后一声叹息：“难！难！难如上青天。” “怎么个难法？小兄弟，你今天给我说满意了，我……我就把这家传的宝石送你了。” 别人听了，顿时明悟过来，纷纷从身上掏出值钱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部堆在杨玖的桌子上，然后纷纷渴盼焦急的说道：“说啊！说啊！” 咦！还有意外收获啊。 杨玖双眼放光的看着桌子上的珠宝金银，却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们都应该知道，归州城三面环山，只有南边有长江一条。唯一的逃路就是水路。可是你们却不知道，现在的水路早已经被蜀军控制住了。蜀军早在攻打夔州城的时候，就派出一支船队，沿路封锁江面。我估计那只船队现在已经到了乐州城。你们如果走水路，好比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啊……” 众人顿时急了，老板不断的用围裙擦手，道：“那这么说，我们没有任何逃路了？难道我们只能呆在城里任人宰割？” 杨玖意犹未尽的说道：“要是能有逃路，我早就逃了，还用在这里吃酒解忧吗？” 说完，杨玖把金牌扔给老板道：“这是我的酒钱，你也不用找了。等蜀军一下江，咱们全部的财产都要被‘均’给那些四川的龟儿子了。到时候钱越多越是危险。” 老板听了，整个感觉仿佛是天塌了般，木木呆呆的把杨玖的金牌扔了，转过身，嘴里喃喃念叨：“完了，这下真的完了。本来还指望大宋的江山能够保住一时半会儿，看来又要改朝换代了，祖宗留下的家产要全部败光了。” 众人俱都神情沮丧，或是默然无语离开，或是双眼发直呆立，或是面色惊恐的求神拜佛，各不相同。 杨玖喜滋滋的把自己的官职文书收起来，然后扯了一片布，把桌子上的各色珠宝金银全都打包了，再把自己的“楊”字金牌贴身藏好，趁着众人心悲情愁凄惨失神的空挡，悄悄的溜出了饭馆。 沿着城中一条街道出了城门，杨玖长出一口气，眉开眼笑的看着天空上白晃晃的日头，满心的开心无以形容。 “古代好呀古代棒，古代的百姓傻呱呱……”杨玖哼着小歌，向城东走去。 走着走着，身后传来奔腾的马蹄声。 杨玖回头一看，顿时呆了。 远方一队凌乱的骑兵，争先恐后如同一群绿眼狼似得直奔归州城来。 在那一队骑兵的中间，一杆大旗迎风招展，上面赫然写着一个醒目的“蜀”字。 “什么情况？”杨玖这下真的被弄糊涂了：“不是真的被自己说中了吧？干！那个招抚使难道真的这么窝囊，连一个晚上都抗不住就被人爆菊了？” 那一队骑兵大概有二三十个士兵，马蹄踏过，尘土飞扬，眨眼间就奔到城南门。 由于骑兵来的突然，南门口一众出行的百姓顿时大乱，纷纷抱头乱窜。 在人群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被这一幕可怕的场景吓呆了，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前方，却不知道躲避。 “不好！”杨玖面色一变，一把扯过一个人肩上的扁担，向南门奔去。 第012章 我要娘亲 “敌军来袭，快关城门！快关城门！”归州城上一名士兵冲下方大吼。 城外，蜀军骑兵眼看就要冲入城门，当头的一个士兵爆喝道：“全速前进，挡路者全部杀光！” “哇……”路上的小姑娘终于被这惊恐的一幕吓得大哭了起来。 前方有如凶神恶煞般的蜀军士兵大吼道：“让路！快让开！” 小姑娘被吓得捂住眼睛大哭，看不都不敢看一眼。 眼看马蹄飞奔，离小姑娘越来越近。 “滚开啊！”马上的士兵愤怒的抽刀横拍过来。 杨玖在士兵抽刀的同时把手中的扁担拼劲的横甩出去，扁担在空中横飞，两头的铁链子呜呜作响，“啪！”的一声摔中了当头的那个士兵。 那个士兵惨叫一声，被击下马去。 但是战马仍旧前奔，飞扬的马蹄带起一层层翻滚的尘土，向小姑娘辗压而去。 杨玖愤怒的爆喝一声，一脚把一块石头踢飞出去。 那石头不偏不倚，正中马前腿。 战马一声长嘶，整个身体向前翻滚出去。 “草！”杨玖瘸着右腿，看到那战马像一座小山般滚向那个小姑娘，而那小姑娘仍然紧紧捂着眼睛，不肯躲开。 杨玖忍不住气骂道：“小娃子死了活该！” 眼看小姑娘就要被那翻滚的战马压个扁平，平空里突然爆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叱。 杨玖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那匹翻滚的战马被轰然撞了出去，刚好避开了小姑娘。 杨玖顿时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只见漫天尘土中，一个硕大的身影手持盾牌，正对冲来的蜀军骑兵，单膝跪地，把盾牌挡在身前，一颗圆滚滚的头颅藏在盾牌里面。 只听得“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尘土中一个个骑兵撞上盾牌，纷纷向两边摔飞出去。 而那壮汉居然如同死死的钉在了地上，硬是没有动摇丝毫。 “项羽再生啊……”杨玖震惊地瞪着滚圆的眼睛，不得不对那壮士生出了无尽的崇拜之情。 蜀军前方的骑兵一连折了五个，后面的骑兵才反应过来，慌忙调转马头，避开前方的盾牌。 此时尘土中无声的闪出四个人影，分别守在壮汉的两边，同时挥刀卷沙，先结果了那人仰马翻的前四个骑兵，然后把后面奔来的战马都砍断蹄子。 那些蜀军的骑兵不等作出反应，就纷纷的倒在了漫天尘土中。 后面幸免于难的骑兵见了这一幕情景，不知道该是愤怒还是惊恐，不约而同的收缰勒马。 “嗖嗖！”箭声连连响起，马背上的骑兵立马再掉下几个。 剩下的四五个骑兵，顿时心惊胆颤，哪里再敢多逗留，慌忙调转马头逃命去也。 杨玖嘴角口水直流，仿佛在观看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一样。 等尘埃落定，人静风停，杨玖才猛然醒悟，吸溜着口水走上去大声的叫道：“小姑娘，小姑娘，你没事吧？有木有伤着哪里，让哥哥给你看看。” 小姑娘听到杨玖的声音，立马张开双眼，哇哇哭道：“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呃……”杨玖有些窘迫的说道：“可不可以先要哥哥？” 小姑娘听了，骤然停住哭啼，睁着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看着杨玖。 看了一会儿，小姑娘鼻子一抽，再次大哭了起来：“我不要哥哥，我要娘亲，我要娘亲……呜哇……” 杨玖生气了：“你再要娘亲，哥哥就不理你了！” 小姑娘闭上嘴巴，看看杨玖，眼珠子一转，又张嘴嚎啕起来：“娘亲……我要娘亲……” 杨玖无奈的一摊手，转头对那个持盾牌的大汉说道：“你认识她吗？” 大汉先前见到杨玖相救小姑娘，有些好感，粗声粗气的说道：“嗯，不认识。” 杨玖再看大汉身后的五个人，都是身体精壮，面目清冷，杀气弥漫眉心。一看就知道是战场上的精兵。 “哦！”杨玖抱拳道：“在下西川招抚使张大人部下的右班殿直杨玖，还未请教各位好汉大名。” 大汉一拍胸脯，道：“好汉算不上，俺叫铁桀，人称铁榔头。这些都是俺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铁桀说着一一为杨玖介绍，指着一个身材敦实的年轻人说道：“这个是二柱。” “三碟。”一个精瘦的士兵。 “四贵。”一个憨厚的农民兵。 “五粟。”一个如高粱杆的士兵。 “六醋。”一个面容阴冷的小兵蛋子。 杨玖一一点头微笑，差点走上去跟人握手。 介绍完了自己的兄弟，铁桀说道：“你说你是右班殿直，是不是真的？” 杨玖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那一张文书。 铁桀抖开文书，上下一扫，说道：“嗯，确实是右班殿直。实不相瞒，俺曾经立下军功，被授了一个殿侍的职衔，那你现在就是俺们的上司。你说吧，接下来俺们要咋办？” 杨玖淡淡一笑，说道：“我说，要带领你们杀回夔州城，你去不去？” 铁桀咧嘴一笑：“开玩笑，俺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还回去作甚？” 杨玖听了，笑问道：“你这么相信我，难道就不怕我告你们一状临阵脱逃？” 铁桀哼哼冷笑：“告？你跟谁告状去？现在天下都大乱了。我们兄弟几个反正整天干着刀口舔血的营生，再多杀几个无所谓！” 铁桀的言下之意，是警告杨玖不要多嘴。 这时，一边的小姑突然大叫起来：“你们临阵脱逃，不是好人。” 杨玖一愣，问道：“你怎么不哭了。” 小姑娘听了，顿时有如受了天大的委屈，鼻子一酸，就要张嘴大嚎。 “哎哎哎……”杨玖慌忙捂住了小姑娘的嘴，讨饶道：“好好，我错了，你不要哭。” 小姑娘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杨玖，点几下头。 杨玖放开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小姑娘非常警惕的说道：“我娘亲告诉我，不能和陌生人说话。” 杨玖抓抓头，道：“那你知道你娘亲在哪里吗？我们好把你送到你娘亲那里？” 小姑娘一歪脑袋，指着远方大叫道：“娘亲……娘亲……” （嘎嘎，女主之一。求推荐票，菊花有点危险） 第013章 古代不无聊 杨玖回头一看，却见一个乡村少妇疯了般的跑来，脸色发白的一把抱住小姑娘：“小妞，你吓死娘亲了。” 杨玖心中暗叹一声。这蜀军叛乱，一路侵扰，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个家庭遭殃。 小姑娘抱住娘亲，哎哎呀呀的叫道：“娘亲，妞儿刚才好害怕，好多的大狗狗跑来呀，幸好这些大叔叔把那些大狗狗都赶跑了，妞儿才能见到娘亲。” 少妇抱起小姑娘，充满感激的对杨玖说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铁桀一挥手：“哎，说什么客气话，我们也是正好碰到。那些天杀的鼠蛋子，我铁榔头见一个杀一个！” 少妇勉强一笑，说道：“妞儿的爷爷还在城里，我们要赶快回去了。妞儿，跟各位叔叔再见。” “叔叔再见。”小姑娘趴在娘亲的肩膀上，向杨玖等人挥手。 杨玖向小姑娘挥挥手。 “叔叔……”小姑娘似乎经过一番犹豫，最终大喊道：“妞儿的名字叫小菊子。” 杨玖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哦，小菊子，我记住了。” 铁桀也是瓮声瓮气的说道：“嗯，记住了。” 待目送小菊子母子二人走远，铁桀转头看向杨玖：“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杨玖眯眼看着铁桀，说道：“你那点鬼心思，我早在十年前就耍过了。不就是想依仗着我这个右班殿直的身份为你们开脱么！放心吧，现在朝廷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人追究临阵脱逃的罪名。” 铁桀不好意思的笑笑，摸着光溜溜的脑袋说道：“没想到被你看穿了。这么说，你是不会告状了？” 杨玖问道：“你们何不自己返回军营，就说是打仗走散了，谅那些军官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铁桀回头看了看身后众位兄弟，最后气呼呼地对杨玖说道：“别说了，打死我也不再回军营了。那些个混账王八蛋，听他们指挥作战，能被活活气死。” 杨玖惊讶地问道：“怎么说？” “你是不知道。”铁剂一说起来就满腔愤慨：“明明走的是水路，偏偏要用火攻，说是什么三国的周瑜就用的那一招；明明已经攻占了的阵地，偏偏要命令撤退下来，说是什么诱敌以弱；明明翻山越岭人疲马乏了，偏偏还把军队往敌人面前带，说是什么破釜沉舟。” 铁桀越说越气，最后破口大骂：“他奶奶滴，这些王八孙子成天在那里指手画脚，就像苍蝇一样嗡嗡乱叫，俺有时候真想一把抓住那些苍蝇挤出肠花肚来再塞到他们的嘴里，让他们再嗡嗡乱叫！” 杨玖大概听明白了，想必铁桀说的都是一些纸上谈兵的书生。 这些书生没有实战经验，却被委派重职，恐怕哪个士兵遇到这样的长官都要发愁，谁知道哪天就突然因为长官的一时兴起送了性命。 杨玖想了想，说道：“我看你刚才的战术，也蛮不错啊。要不你们就别回军营了，你自己带着这一小队，以战养战，也未尝不可啊。” 铁桀听了，顿时换做了一幅苦瓜脸：“俺也想过啊，可是后来又一想，俺们本来是朝廷的禁军，每隔一年就要换防一次。到时候人不在，就麻烦大了。再说，俺们这六个人，一日三餐就是十八张嘴，一个月得吃多少粮食。以战养战是不错，可是也养活不过这么多张嘴啊。” 杨玖心中一动，问道：“你们最初参军是在哪里？” “雁门关外。当时太宗皇帝刚刚打下了北汉。路过代州的时候，俺们几个给军队送馒头，然后就被留在了军中。” “这么说……”杨玖想了想，道：“围攻幽州城的时候，你们也参与了？” 铁桀一咧嘴：“那还不是？当年俺们几个都是愣头青，皇帝一声令下，杀声四起，只感觉热血沸腾，跟着大伙就拼了命地往前冲。我们哥几个命大，全部都捡了条性命。后来听说皇帝被辽朝大将耶律休哥射了一箭，坐着驴车跑了。当时听了这个消息俺们就后悔了。妈妈滴！枉我们还那么拼命的攻城，原来皇帝早就遛了……” 杨玖听着也是忍不住一笑，说道：“那你们怎么打算？” “总归是要回到军营的。”铁桀愁苦的说道：“要不就吃不饱饭。但是俺们实在不想受那群白痴的鸟气。唉……” 杨玖这才明白铁桀为啥想要跟着自己了，想必他以为自己多少是个官，能养活起这六张嘴。 不过杨玖现在也只是挂着一个空头衔，无俸无禄，更没有实权，想贪污都难。 左右一想，杨玖虽然对这六个精兵挺心动的，但还是按捺下冲动，打算先到了京城再说。 杨玖从肩膀上取下包裹，抓出一把珠宝首饰，说道：“这些东西都是正当来路，你们先拿去过渡一下难关。我要到京城投奔亲戚，你们自己打算前途吧。” “别。”铁桀双手推回去，道：“你以为俺们是乞丐不成？” 杨玖说道：“哪里的话，我听着你的口音就觉得特别亲切，你知道是为啥不？” “为啥？” “我老家是朔州的。”杨玖说道。 “啥，原来你是朔州的！”铁桀顿时惊喜的叫道：“这是遇上老乡了呀，你咋不早说哩？俺大妹子就是朔州的媳妇，俺还经常跑去朔州给修城墙哩！你是朔州哪里人？俺怎么从来都木听说过朔州出了个右班殿直？” 杨玖无奈笑道：“我自幼就南下漂泊，你肯定不知道啦。” 铁桀喜滋滋的说道：“哎，既然是老乡，俺们就不客气啦。你这些东西算是俺们借你的，你亲戚家在京城哪里？俺日后加倍还你。” “我也只知道一个大概位置，现在还不好说。至于这些东西，日后咱们要是有缘碰上了，再还也不迟。” 铁桀把珠宝首饰全都装进衣甲里，然后向杨玖一抱拳：“那好，老乡，今日这份情俺铁榔头记住哩，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杨玖抱拳道。 随后，铁桀带着一众兄弟离开。 杨玖长出一口气，终于把这个傻大头给送走了。接下来，杨玖就要想办法尽快赶到京城，投奔天波府。 想到这一路上经历的波折，跌宕起伏，还差点送了性命。杨玖就忍不住感叹：谁说活在古代的人无聊了？这惊险的经历，一点都不比在香港差。 （早起看榜单，菊花被反爆。俺这几天总是提心吊胆，每次看榜单的心情总是复杂难言。看吧怕不好，不看又想看。俺想说：没信心的人伤不起啊！向大家跪求推荐票和收藏，让俺安个心可否？） 第014章 吃不了兜着走 杨玖收拾好包裹，来到江边，正要雇一艘船出行，猛然想起自己在上游江岸边还埋着一副铠甲。 那一幅铠甲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作用极大。杨玖一路上带着铠甲，随时都可以变成一个朝廷武将，在关键时刻肯定能够发挥作用。 想来想去，杨玖还是下船沿江返回，决定回去取出那副铠甲。 一路上急速行走，片刻间来到那座丘陵下。杨玖手脚并用，爬上丘陵。 杨玖正要爬到丘陵山顶的时候，突然听到上面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去弄吃的呢？” “唉！弄不到也要弄，本来咱们指望着李贵那一帮人能冲进归州城，那一切都好说了。谁知道给他们弄上好马，备上好兵器，他们居然连城门都没碰上就返回来了。” “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才二十几个人，归州城虽然小，毕竟也是一座城不是？” “哼！你哪里知道。少将军正是算准了归州城还不知道夔州城破的事情，以快制快，只要他们夺下一个城门，我们就立马攻进去。哪里知道半路杀出一群程咬金，让少将军的计划腹死胎中。” “哎，别说了。还是快快寻找野物吧。被别人先找到了，我们又要挨骂了” 杨玖屏息听了半响，顿时明白了个大概。 看来夔州城确实已经被攻破了。而且蜀军肯定封锁了消息，以至于归州城这方面还一无所知。 这一下杨玖忍不住犯难了，这些蜀军不知道还有多少、驻扎在哪里。而自己要想取回铠甲，就必须翻过这座丘陵。 如果顺利拿回还好，要是被这些蜀军发现，就得不偿失了。 多想无益，杨玖等那两个蜀兵走远了，悄悄的爬上山头，观望远处山林。 前方树木茂盛，山石叠嶂，只能隐隐的看到几个人头在山中乱窜。 杨玖想了想，这大山中这么多树木丛林，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就不用怕他们发现。 再说，他们不过是出来寻找野物的，自己刻意的避开他们，应该可以悄悄的溜到河岸边。 打定注意，杨玖猫着腰，屏住气息，悄悄的溜下丘陵，钻进一片灌木丛中，无声的向前方移动。 一路上提心吊胆的躲过三个蜀兵，杨玖终于摸到了河岸边，飞快的找到铠甲扒出来，然后绑在后背上。 看看不远处的长江，杨玖决定再使用逃离夔州的那一招，潜入水中顺水漂流，连船钱都省了。 打定注意，杨玖返回江边，脱了鞋，与铠甲一齐拴在后背上，然后纵身一跳，一头扎入水中。 江流湍急，一瞬千里。杨玖眨眼间飘出十几丈远。 “哗……”水花飞溅，杨玖一头从水中钻出来，大口大口的吸气。 在刚才短短的时间里，杨玖被水流卷着差点一头撞上水底的石头，之后虽然拼命游动，左腿还是被狠狠的划了一下，寸二长的伤口立马泛出一缕缕烟雾般的血丝。 杨玖心中一阵后怕，真不知道昨晚自己是怎么完好无损的漂过百里江流的。 看来顺水推人这招不靠谱，杨玖只好奋力地游回岸边。 “咳咳……”杨玖咳出几口水，瑟瑟发抖地把衣服脱了拧干，然后搭在一块石头上，等待晒干衣服。 杨玖等着无聊，想要生个火取暖，但是身上不可能有打火机，想着难道要钻木取火？ 不行，杨玖甩甩头，光着身子爬上一块大石，手搭凉棚张眼眺望。 远方绿葱葱的一片山林，近处白茫茫的江河水面，四周无人烟，左右人迹罕。 杨玖不甘心的眺望，突然望到江河下游缓缓驶来一条舫船。 “哎……有木有人啊……”杨玖立马张臂大呼。 那船依旧慢悠悠的驶来，似乎并没有听到杨玖的呼喊。 “喂……”杨玖双手张在嘴边，作喇叭状：“哪个好心的人给我送个火折子……” 这一下，那船突然转舵，向江岸驶来。 等船渐渐驶近了，杨玖看到船首站着一人似乎分外眼熟。 片刻之后，船渐渐靠岸，杨玖透过江雾，终于看清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夔州城下连杀六员朝廷大将的李越鄂。 这一下杨玖简直惊得无以复加：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下完了，被她抓住了肯定要活剥了我的皮。 杨玖哪里还敢再作停留，立马跳下石头，抱起自己的衣服铠甲就向山林里跑去。 “嗖……”杨玖只听身后一声利箭穿空的声音，下意识的闪身一躲。 “嘣！”明晃晃的箭头径直崩入了一颗树干中，箭尾犹自嗡嗡嗡的颤悠着。 杨玖身体顿时被这一箭定住了，嘴里发干，两条小腿不住的颤抖，却愣是不敢再移动丝毫。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那一根箭射在正对杨玖头顶的树干上，分明在表示，要是再敢跑，下一箭就是脑袋而不是树干了。 那一艘船以江水上的一块巨石为码头，抛锚停住。船上立马跳下三个蜀兵，其中一个人手中拎着根绳子，一齐向杨玖奔来。 杨玖心中那个纠结呀，跑吧怕被一箭崩了脑袋，不跑吧被抓了恐怕后果也好不在哪里。 杨玖最终还是没有跑――没那胆量。 三个蜀兵粗蛮之极的把杨玖绑得严严实实，最后不放心，又把杨玖的头套住，一齐押着上了船。 “哎，我说，能不能让我把衣服穿上。”杨玖闷声叫道：“虽然都是大老爷们，但是那个小妞还在船上……” “哼！休想再让我们上当。”一个蜀兵愤愤的说道。 昨晚就是因为轻信了杨玖的话，才让杨玖抢了一匹马，把整个军营闹翻了天，害得这个蜀兵差点被主帅当场墩成马橛子。 杨玖被光着身子押上船，然后被披上一张帆布遮住身子，双手后背绑在了桅杆上。 随后，杨玖头上的套子被扯开。 李越鄂面色凶狠的盯着杨玖。 杨玖嘿嘿一笑，说道：“好久不见，我正想你呢，你就找来了。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呐！” 李越鄂屏退其余人，然后对杨玖说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各位，新书榜挤上第五名了。从星期二上传开始，我们一路赶超，到今天星期六，不到五天的时间里，连爆五朵菊花，让杨朗大受鼓舞。剩下的那四朵，都是有几部vip作品，几十个大神之光的实力派，但是杨朗云心藏雨，厚积薄发，势要与其拼一拼！趁着这个星期最后的两天，务必要再爆一朵菊花，你们说，敢不敢？还等什么，推荐票疯狂的砸来吧！） 第015章 我是婊子 杨玖说道：“老实？我一直都很老实啊。这位姑娘，话说，我好歹都是你的手下败将，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能不能先把我手腕上的绳子解开了？你瞧，我整个人被绑在这里，还怕我跑了不成？”李越鄂冷冷的说道：“狗屁逻辑！你以为我还会再上你的当？这一次你栽在我手里算你倒霉。我们蜀军不杀降兵，但是你就说不定了。”杨玖问道：“如果我跟你的那些士兵们说，你是女儿身，恐怕会造成军心不稳吧？”李越鄂面色微微一变，不禁厉声道：“你敢？”杨玖心中一喜，立马换了一副笑脸：“当然不敢，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当然不会跟他们说的。”李越鄂立马铁青着脸道：“你敢威胁我？”杨玖一副无辜的样子：“都说了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绝对不说。”李越鄂咬牙说道：“谁知道你要问什么问题。难道我会傻乎乎的轻易答应你？”杨玖耸耸肩：“我就是想问你的闺名叫什么。你不回答也可以，但是我可保不准哪天一不小心说溜了嘴……”李越鄂微微一怔：“你问我闺命干什么？”“这个你管不着。”杨玖一撇脑袋。“你难道不怕我杀了你？”“嘿嘿，能杀我你早就杀了，还用等到现在？”杨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李越鄂好像被杨玖说服了，仔细的想了想，告诉杨玖闺名也没什么大不了，却可以暂时守住秘密。于是李越鄂低一下头，然后说道：“我叫李月娥，月亮的‘月’，嫦娥的‘娥’。”“李月娥。”杨玖低声念了一遍，然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好土的名字，一听就知道你爹妈都是种地的。”“不准你说我娘！”李月娥突然眼红了，怒喝一声，一巴掌扇在杨玖的脸上。“你……”杨玖这下彻底震怒了：“你……老子长这么大，除了被老妈扇过嘴巴，还从来都没有被女人打过脸。”“臭婊子你找死！”杨玖双眼猛地绽出凶光，轰然一声怒吼，震得整艘船都嗡嗡作响。李月娥被杨玖这一声怒吼镇住了，忍不住后退了一下，随后突然醒悟，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啪！”的一巴掌扇在杨玖脸上。“你……”杨玖双眼喷出无尽的怒火，几乎欲要把李月娥活生生吞了。“啪！”李月娥再扇一个巴掌，说道：“闭嘴！”杨玖双眼骤然流露出悲愤之极的神情：“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吧！”“啪！”又一个巴掌扇在杨玖脸上。只听李月娥羞恼的说道：“敢骂我臭婊子，你才找死。我让你骂我，我让你骂我！”李月娥说着，就左右开弓，“噼里啪啦”一阵猛打。“够了……够了”杨玖双眼泪水都要流出来了，两张脸蛋成了椰子壳，讨饶说道：“你不是婊子，我是婊子。”李月娥听了，这才得意之极地停了手，冷哼道：“再让你嘴贱。”“是……我嘴贱。”杨玖低垂着头，气若游丝地说道：“我不该骂你，我不该吼你，我不该得罪你。李月娥，今日这笔账我杨玖记下了，总有一天你要还的。”李月娥毫不在意的拍拍手，道：“本姑娘等着，就怕你没那机会了。”说完，李月娥高扬着下巴，步出船舱。随后，杨玖听到李月娥在外面下令道：“把他押到底层船舱，和那些俘虏一起看好。在本将军回来之前，要是让他们跑了，拿你是问。”“是，少将军。”两个士兵走进来，押着杨玖转入了另一个船舱，与一众俘虏并排绑好，离开了。杨玖悲哀的仰天一口长叹，面容凄惨。这时，杨玖旁边的一个俘虏试探的问道：“是不是杨玖？”杨玖一怔，转头看去，却见右侧一排俘虏都是头被罩住，绑在横栏上。“唉，杨玖，咱们刚刚才分开，这就又碰到一起了。以前俺老说不相信缘分，这次看来不信都不成啦。”杨玖这次听出来了，这人居然是铁桀。“铁桀？”杨玖失声叫道：“你怎么被抓到这里来了？”“唉，说来话长。”铁桀叹气道：“俺们几个兄弟本来想着在江上找一条船去云州碰碰运气。谁知道却上了一条贼船，俺们吃酒的空挡就被人下了蒙汗药，等醒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啦。”杨玖叹气道：“唉，你也是羊入虎口啊，咱们都差不多。”“那你是怎么被抓的？”杨玖当然不会说自己被一支箭就吓得束手就擒，随便编了一个谎话，绕了过去，然后问道：“这么说，你们的兵器都还在船上？”铁桀道：“都在。”“那你知道他们这船上有多少人吗？”“俺们上船的时候只有七个，但是后来有一支小队登上了船。俺听脚步声估计，不下二十个人。”杨玖心中盘算一遍，说道：“铁桀，有没有信心拼一拼？”“怎么拼？”铁桀疑惑的问道：“能拼肯定要拼了……”“啊……”杨玖猛然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手腕已经脱出绳索，整个人蹦了起来，蹦到铁桀的身后，俯下身，用牙把铁桀的绳索解开了。铁桀双手得到自由，立马一把扯掉头上的罩子，三两下把脚上的绳子扯开了，吼吼叫道：“松绑了，松绑了……”杨玖脸色发白，额头汗水直冒，依靠着舱壁骂道：“你疯叫什么？快，把他们都解开。”岂知外面立马响起喊叫声：“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一个蜀兵随之破门而入。“……”铁桀和那个蜀兵大眼瞪小眼。杨玖大喝道：“快动手！”铁桀抡起蒲扇般的拳头一砸，那个蜀兵一声闷哼，身体就被砸出了舱门，连带着整个船都晃了三晃。外面立马传来一阵叫嚷声，无数个脚步声快速的赶来。杨玖心中暗骂一声白痴，急忙叫道：“快解开一个人的绳子。”铁桀慌张的跑回来，看见杨玖躺在地上额头直冒冷汗，问道：“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晚上因为有事，上传晚了，非常抱歉。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第016章 夺船 “手腕脱臼了你说有事没事？”杨玖咬牙道：“老兄麻烦你动作快点，否则让外面的士兵冲进来我们就真的完了。”铁桀这才惊醒，慌忙去解一个人的绳索。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叫喊声一声声响起，整艘船都被惊动了。铁桀趴在一个人身上，使劲的扯着绳子，头上大汗直冒，使出吃奶的劲撕扯绳子，却怎么都扯不断。杨玖强忍着手腕的疼痛，说道：“先把他的手解开。”铁桀恍然大悟，慌忙去解手腕处的绳子。铁桀刚刚解开绳子，杨玖就大叫道：“铁桀，快堵住舱门，绝对不能让一个人进来。”铁桀一怔，但是随后立马奔向舱门。刚刚来到舱门，正好碰到一个蜀兵闯进来，铁桀扛起臂膀就把那人撞了出去。这时，被解开手的二柱正慌忙解自己脚上的绳子。“二柱，先给你旁边那个解开手上的绳子。”杨玖说道。二柱听了一顿，随后立马给旁边的三碟解绳子。“呀！”铁桀大叫一声，手臂上被划出一道血痕。外面的蜀兵已经开始了有序的进攻，一杆杆长矛突刺进来，铁桀赤手空拳难以抵挡。杨玖目光一扫船舱，强撑着站起来，来到舱门一侧，一脚把一个木箱子踢倒，正好横在舱门口。铁桀有了箱子做碉堡，抡起一根圆木对着舱门的蜀兵一番横扫。此刻，二柱刚把三碟手腕上的绳子解开。杨玖立马喝道：“三碟解下个人的绳子，二柱过去解另一个人的绳子。”两人分别去解绳子。“砰！”一声闷响，整艘船猛地摇晃起来。“不好。”杨玖面色一变，看来外面的蜀兵在撞击舱壁，要扩宽进攻缺口。杨玖抬头一看，上面是一层木板，透过缝隙有阳光洒下来。杨玖再看铁桀，此刻身上多处负伤，但是仍旧死死的抱着圆木挡在舱门口。三碟刚把四贵的绳子解开，二柱也解开了五栗的绳子。“二柱你过来支援铁桀。”杨玖立马说道：“三碟，你爬上舱顶，想办法飞出去找到兵器，然后送进来。”二柱跑过来抄起一片箱子的木片当刀横砍，跟铁桀守住舱门。三碟听到杨玖的话，迷惑的看着杨玖，表示不解。“那里。”杨玖下巴扬起，指着舱门上方空白的一片：“你跳上那块格栏，等他们一破开舱壁，你就趁机跃出去。咱们能不能逃出去，就全看你能不能及时找到兵器送回来了。”三碟感觉这个任务重大，忍不住拧起眉头，郑重的点点头。“轰！”外面的蜀兵终于撞破了舱壁，一片破木碎屑轰飞开来。“就在此刻，跳！”杨玖一声大喝，三碟整个身体如同飞出去的菜碟，越过了一众蜀兵的头顶，落在楼梯上。三碟刚一落地，就如同长臂猿猴般手脚并用，爬过楼梯，上了甲板，居然没有被人发现。此刻铁桀和二柱和涌进来的蜀兵大战起来。铁桀一个人抱着圆木蛮横的左扫右荡，拼命的不让那些蜀兵靠近，一个人吸引了大部分的战力。二柱躲过一杆长矛，跳来跳去，配合铁桀拼杀。杨玖这边，剩下的四贵和五栗此时也全部解开了脚上的绳索。“四贵去支援他们，五栗把六醋的绳子全部都解开了。”杨玖立马说道。五栗刚刚解开六醋手上的绳子，后面就有蜀兵拿刀砍来。“用绳子缠他的刀。”杨玖靠在一边，大声叫道。五栗甩开绳子，在空中飞快的转着圈子，把蜀兵的刀连带手臂一齐绞住了，猛地一扯，那个蜀兵身形不稳，向前跌来。杨玖飞起一脚踹中蜀兵的腰部，那蜀兵一声惨叫，就晕了过去。五栗冲杨玖一龇牙，露出闪光光的白牙。六醋自己把脚上的绳子解开了，焦急的跳起来问道：“俺呢？俺要干啥？”杨玖抬头望向舱顶，三碟的头从上面钻下来，叫道：“老大，接盾牌。”铁桀的盾牌就从外面飞了进来。铁桀见到盾牌，大吼一声，推掉圆木，纵身一跳，接住盾牌对着下方就是一个泰山压顶。“啊啊……”三个蜀兵被铁桀巨大的盾牌压得纷纷向两边倒去。“你们都悠着，看俺如何休整这些王八羔子。”铁桀豪气十足的大吼道：“小兵崽子，吃俺一盾牌。”说着铁桀对着前方蜀兵一推盾牌，一排蜀兵如山倒，通通被推得向后倒去。外面的三碟又一声大喊：“四贵，你的刀。五栗，你的枪。六醋，你的醋葫芦。”一件件兵器从外面飞进来。整个船舱里立马欢腾起来，四贵五栗六醋纷纷叫嚷着接过兵器，只听铁桀一声大吼：“儿郎们，干一场？”“干一场！”众人齐声一吼。“组队。”铁桀一吼。“组队！”一声齐吼，一个精兵小队瞬间组合在一起。“结阵。”铁桀再一吼。“结阵！”一声齐吼，每个精兵都占据了一个角落。六个角落分守各个缺口，结成了一个不留一丝破绽的小阵。“杀！”最后一声齐吼，铁桀盾牌一推，蜀兵纷纷后退；五栗长枪刺出，蜀兵左躲右闪；四贵的大刀劈出，蜀兵纷纷中招，一时间血滴飞溅，惨叫连连。“换阵。”铁桀沉声一吼。阵型忽变，铁桀后退，六醋前进，手中飞出一窜飘着醋香的铁溜溜，在空中一抖，洒下一片刺眼的酸雾。蜀兵一阵大乱，纷纷揉着眼睛喊爹娘。六醋功成身退，铁桀挺盾再出，对着前方一阵猛撞，余下的蜀兵再也经受不住，纷纷撒剑弃刀，抱头逃命去了。“追！”铁桀一声喝道，带头冲了出去。杨玖立马跟上来，叫道：“速速控制整艘船，留下舵手。”铁桀一声高喊：“遵命。”（今天星期日，这个星期最后一天，杨朗停下来整理思绪，看着新书的成绩，心中略微窃喜。说实话，这本书比杨朗以前写的三本书都强多了，看到自己的作品成绩一天天进步，总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只是一想到明天星期一，又有很多新作品会加入竞争，杨朗心中就亚历山大。这一切都是没信心惹的祸。试想，说不定哪位大神开新书了，说不定再出现个像杨九郎一样一路猛爆菊花的作品……不敢往下想了，只好拜托大家多投一张推荐票，将这个星期的成绩稳固好》） 第017章 收小弟 等杨玖折腾了半天，终于从船舱里爬出来的时候，铁桀已经带领五个士兵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杨玖面前。杨玖看这六个人面容严肃，身体笔挺，忍不住一怔：“出什么事了？谁牺牲了？”铁桀骤然爆出一阵爽快的大笑声：“哈哈哈……痛快！简直太痛快了。杨玖，俺们参军这么多年，大仗小仗没少参加，要说比今天惊险刺激的也不少，可从来都没有今天打得这么痛快。”杨玖跟着呵呵一笑：“痛快就好，痛快就好。”“……”六个人突然又满脸严肃的看着杨玖。杨玖左右看看，船上光溜溜的再没有任何敌人了。杨玖再细细看这六个人，个个身体直板板的竖着，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那这些人怎么突然都板起脸来了？“不好”杨玖心中一突：“难道这些人要过河拆桥？准备杀人灭口？”一想到这里，杨玖顿时就紧张了起来。杨玖非常确定，如果他们真的这么打算，凭他们那出色的格斗能力，以及自己双手腕脱臼的困境，可是半点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杨玖！”铁桀一声猛喝。杨玖猛地吓了一跳：“别别，有话好好说……”铁桀突然向杨玖单膝跪了下来：“杨玖，以后俺们兄弟就跟定你啦！”“跟定啦！”其余五人一齐跪下齐呼。杨玖眼珠子转了又转，好半天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顿时长舒一口气。不过还是不放心，不自然的说道：“咳咳，嘿！铁兄弟你这是干什么？我怎么有点弄不明白呢？”铁桀抬起头，热炯炯的目光直逼杨玖：“俺们是一帮粗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要直说。你要是嫌弃俺们，可以说出来，俺们也能受得了。”这句话说得就有些重了。杨玖慌忙走上去扶铁桀，却忘记手腕还在脱着臼，一甩一晃之下疼得直咬牙。铁桀看到杨玖这幅表情，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双眼中流露出万分心酸的神色：“俺铁榔头能看出来，你是个成大事的人，又怎么会拉上俺们给你扯后腿。罢了罢了，俺们多少有点自知之明……”“不是……”杨玖叫道：“哎呦，能不能先帮我把手腕接上？”铁桀这才想起杨玖的手腕，马上起来接住杨玖的两条手臂，对其余人说道：“还不快过来帮忙？”众人慌忙拥簇着杨玖来到甲板正中心，七手八脚的按住杨玖，最后铁桀把一根木头拿到杨玖嘴边，杨玖张嘴咬住。“准备好了吗？”铁桀双手抓住杨玖的一只手腕问道。杨玖点点头。铁桀手下一用力。“呜……”杨玖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铁桀抓住另一只手腕，看向杨玖。杨玖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冲铁桀点点头。铁桀手下再一用力。“呃……”杨玖额头冒出豆粒大的冷汗，松开嘴里的木头，喘气道：“铁桀，你老婆生孩子你千万不能给接生――你不接生孩子还可能活命，你一接生孩子必死无疑。”铁桀摸摸光滑的脑门，不好意思的笑笑。杨玖依靠在桅杆上，目光从六个人脸上一一看过去，最后问道：“你们都想跟着我混？”六人齐齐点头。“有件事情我想不明白。”杨玖说道：“我们认识不过半天的时间，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们一无所知。你们凭什么这么相信我？”铁桀呵呵一笑，说道：“杨玖，虽然俺们有时候会犯点混，但俺们不是傻子。”二柱接口道：“你在归州城外敢从那么多蜀兵的手下救一个小姑娘，这是仁。”三碟张嘴道：“当你听说俺们吃不开饭的时候，把背囊里一半的财宝就那么送给俺们，这是义。”四贵接着道：“就在刚才，俺和俺哥一起收拾这艘船的时候，还在想着一个问题。先开始要不是你让俺哥先给二柱解手上的绳子，然后一个个挨着往下解。恐怕后果就严重了，俺哥是个倔驴，非得拼了命的解二柱的绳子不可，那样就算俺哥解开二柱的绳子，也顾不得给别人解了，顾不得给别人解了，就自己不能解了，自己不能……哎呦！总之，刚才木你俺们就全都完蛋了。”五栗点头道：“俺们从这三件事情里，总结出你是一个有仁有义还有本事的人。”六醋最后道：“俺们不跟着有仁有义有本事的人混，还要跟谁混去？”杨玖张着嘴巴看着六人，好半响之后，才犹自咽了口唾沫，说道：“郭德纲不收你们做徒弟简直太可惜了。”“郭德纲是谁？”铁桀探头问道。“呃，是个说相声的人。”杨玖摆摆手，然后看着六人问道：“这么说，你们是铁了心要跟着我了？”“是哩！”六个人齐声回答。“你们要想跟我，就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什么条件？”“那就是以后必须什么都听我的。”杨玖郑重的说道。“那可不行。”四贵犯难了：“俺刚刚看对了刘喜儿，要是你非要俺娶隔壁的马二妹，俺可绝对不能答应。你是木瞅过，那马二妹长得那个丑啊，比猪八戒的妹妹还要怕哩……”“笨蛋！”铁桀拍了一下四贵的脑后勺：“你想娶谁杨玖会管么？”“那是要管啥哩？”四贵叫嚷道。杨玖好不容易绷起的脸终于撑不住了，啼笑皆非的说道：“私事俺不管，俺只管公事。”四贵听了憨憨一笑：“这就成，这就成。”杨玖环视众人一圈，道：“你们谁还有意见，现在就要说出。要是答应了，以后就不能改了。”“没有了。”六人齐声回答。“那好。”杨玖深吸一口气：“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啦。以后同生共死，一齐发达；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敢违背此誓言者，有如这根……这根……”杨玖左右一看，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只好一脚踢在桅杆上：“有如这根桅杆，永世不得超生。”“有如这根桅杆，永世不得超生。”六人齐声大吼，声音惊动波浪，泛起漫天的水花，颇为壮观。这时，江岸边突然传来声声叫喊声，杨玖转身望去，不由得一惊。 第018章 蹭饭 只见江岸边一座小城边，有两拨士兵正在凶嚷嚷的相互叫嚣着。其中一拨人看上去是禁军的装束，另一拨人是当地厢兵的装束。 禁军有五十左右士兵，在一个青袍书生的带领下，朝着城门方向不断拥挤。 只见那书生口沫横飞，纵横睥睨，把挡在前面的一众厢兵说得低头默然，无言以对。 但是无论那书生如何舌灿莲花，厢兵都死死的挡在城门口，不退让半步。 那些禁军士兵面对数倍于己方的厢兵，又不敢动粗，只得无精打采的拥簇在书生后面，给书生壮胆。 “铁桀，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杨玖问道。 铁桀张眼眺望，说道：“我们现在已经到了乐州城啦，看那边的动静，那些禁军应该是从夔州城逃出来的，看来饿坏了，想进城又进不去。这方圆几十里也就只有这一个州城……他奶奶滴！这些厢兵真不是东西，俺们禁军给他们守家卫国，他们居然连顿饭都不给吃。” 杨玖双眼看着前方，目光闪闪，突然说道：“铁桀，不如我们帮他们一把？” 铁桀叹气道：“难。厢兵是本地土兵，跟城里百姓是一条心。只要他们把城门一关，咱们难道要攻城进去？” 杨玖轻轻一笑：“吃一顿饭的事儿，我还是有点办法的。” 铁桀听了，说道：“好，舵手，靠岸。待俺爷儿几个会会那厢兵去。” 游船缓缓的停靠在码头边，杨玖带领着六人跳下船，径直来到城墙下。 “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人群中一个声音愤愤不平的叫着：“汝等吃民粮食，拿国军饷，本应当尽忠尽职，为国效力。如今吾等人困马乏，只想入城歇息一番，却被汝等拒于门外，撇在荒野……汝……汝……吾今日所受耻辱，他日定要如实上奏朝廷，请求朝廷严加追责，绝不姑息……” 杨玖站在人群外，皱皱眉头。 铁桀察言观色，立马大喝一声：“呔！前方哪家儿子，还不快给殿直大人让路！” 叫嚷的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纷纷回头看向杨玖一伙。 杨玖双手背负，神色从容，迈步前进，前方士兵纷纷不由自主地给杨玖让开路。 杨玖来到人群中间，看到那个舌灿莲花的书生，这人约摸二十大几的岁数，留一撮山羊胡子，面容偏黑，脸型尖长，偏偏一张嘴巴奇大，显得特别老成。 “本人是西川招抚使部下右班殿直杨玖，奉招抚使大人命令，一路东行视察军情。适才见你们在此争吵，不知所为何事？”杨玖一板一眼的问道。 那书生听了，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说理的人，立马俯身一拜：“原来是杨大人。下官是云安军左卫步兵司副都头李大嘴。我们本来是奉命西进支援夔州城的，谁想到行军到了一半，就遇到蜀军一支船队顺江而下，我们措不及防之下阵型大乱，被蜀军逐个击破。我军都头在撤退中牺牲，我带领余下的士兵撤到这里来，本想入城歇息一番，整装旗鼓，再出军雪耻，但是这些厢兵欺人太甚，他们居然把我们挡在城外面，不让囊进去。” 杨玖皱皱眉头，忍不住问道：“李大嘴，你一会儿文言文，一会儿普通话，一会儿土话，是跟谁学的这么多种语言？” 李大嘴听了讪讪一笑，道：“不瞒大人，小人曾经是个秀才，念过几天书，也背过几本书经，不经意间就带出了官话。” 杨玖低沉的说道：“这可不好。你如果一贯的说官话，那人们会觉得你肚子里有点墨水。你始终说土话，人们也能听懂。就怕你一半官话一半土话，说的人们一头雾水，心中却早已经把你鄙视了一番，只能是官话起不到官话的作用，土话起不到土话的作用。” 李大嘴听了，面色有些赫然，但是随后立马低头道：“大人所言极是，小人以后不敢再显摆了，小人以后就用土话。” “嗯。”杨玖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你这的事情本官差不多都听明白了。”杨玖接着看向另一边的厢兵：“你们谁是都头？站出来说话。” 厢兵中走出一个手拿锄头的布衣老汉：“老汉是副都头，都头不在，这里老汉做主。” 杨玖看向李大嘴：“他可以做主吗？” 李大嘴点头道：“虽然他是一个农民，但是在这乐州城生活了半辈子，厢兵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眼下都头又不在，他说的话厢兵都会听的。不过如果……” “好了。”杨玖打断李大嘴的话，对老汉说道：“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城歇息？” 老汉憋着气道：“进城歇息？你们哄谁呢？当老汉是三岁小娃子不成？你们这些当兵的，说的倒好听，是什么中央禁军，那是在京城里！整个荆湖北路谁不知禁军都是一群土匪？哦不，比我们湘西土匪还要土匪。哪座城要是被闯入了禁军，最后的结果比土匪来了还要惨。” 杨玖认真的听了，看向李大嘴：“你们当过土匪吗？” 李大嘴早已经憋红了一张脸：“你含血喷人，我李大嘴带兵向来清科戒律，从来都不扰民，跟那些逃兵一点都不一样。你虽然之前可能遇到过一些逃兵，但那都是个别。你不能用看待个别事物的眼光去看待整体，这样的思维是不好滴……” 杨玖瞪大眼睛看着李大嘴，想着李大嘴这番言论说得怎么比自己还像一个现代人？就差蹦出那句“伟大的马克思主义缔造者马克思告诉我们……”。 老汉一瞪李大嘴：“我不管，反正你们不能进城。老汉我身为本地厢兵副都头，要为一城的百姓负责。” “你！你这是耍流氓。”李大嘴怒斥道。 “好了。”杨玖对李大嘴说道：“看你的士兵都饿得奄奄一息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想办法给他们弄到一顿饱饭。” 李大嘴听了，突然看向杨玖，张嘴就大叫：“大人真是英明啊！大人你说吧，只要能吃上一顿饱饭，我们什么都听大人的。” “又是吃饭的问题。”杨玖心中一叹，说道：“副都头，你看大家都是朝廷的官兵，毕竟是同行同业，相互都能体谅到对方的苦衷。我知道你的担忧也不是没有依据。但是我想你也不能看着自家兄弟在城外挨饿吧？” 老汉想了想，说道：“大人，只要他们不进城，一切都好说。” “那好。”杨玖一拍手，说道：“我教你一个好办法，你发动城中百姓，做好够他们吃的饭给送出来。让他们有了走路的力气，再到别的地方蹭饭去。” （屁股后面的逆袭东汉得到了小封推，第一个逆袭的就是杨九郎，眼看就要追上来。前面的商业帝国得到了分类强推，差距也在不断拉大。各位，前后夹击的滋味不好受啊，求推荐支持啊，点击那么多，推荐少得可怜，还有很大的逆转空间啊。诸位不要小气了，推荐票快快砸来吧！） 第019章 收了我们吧 李大嘴听了，嘴巴喏喏的，有些不满，就要说话。 杨玖冷冷的横了李大嘴一眼，李大嘴顿时闭上了嘴巴，不敢说话了。 老汉听了，说道：“吃一顿饭没问题，但是保不准他们吃了一顿还赖着不走呢？” 杨玖看向李大嘴：“说啊，给老汉一个安心。” 李大嘴咻咻说道：“我们吃饱了饭，你想留我们都留不住。” 老汉冷笑道：“谁信呢？这天年，皇帝说过的话都没准气……” “副都头，事儿已经说好了，话也说定了。你要是还不肯领情的话，我也管不了你了。”杨玖冷声道：“如果把这些饿狼逼疯了，血流乐州城的事情随时都会上演，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你们这些厢兵。你为百姓负责，你更得为这些厢兵负责。” 老汉听了凛然，不敢再冒险，说道：“我得跟城里的百姓商量，谁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出粮。” 杨玖说道：“你不能跟他们商量，你一商量，他们保准都舍不得出粮。你就直接跟他们说，只要每家每户出一斤粮食，就可免了血光之灾，他们肯定都舍得。” 老汉深深的看了一眼杨玖，说道：“我晓得了。”之后，就独自一人向城里跑去。 不一会儿，城门打开，一辆辆独轮车推着热气腾腾的大米饭出来，城外的禁军一声欢呼，纷纷上前去争吃的。 片刻之后，李大嘴端着一碗饭走来，一边用手扒着，一边含糊不清的对杨玖说道：“都说官高一级，智高一丈，大人真不愧是正九品的官儿，脑子里想的就是不一样，只是三言两语，就把我们这么多人的肚子解决了。” 杨玖身边的铁桀笑呵呵的说道：“那还用说？你也不看看俺们杨相公是谁，实话告诉你吧，俺们杨相公可是……可是……”铁桀接不下话了，用求救的眼光看向杨玖。 杨玖淡淡一笑，从怀里拿出了那块“楊”字金牌。 “咦，这是个什么字？”铁桀扒在金牌下，瞪着大眼问道。 “这是繁体字，木易杨的杨。”李大嘴说道：“不过这个金牌有点特殊。”李大嘴俯下身细看，突然看到金牌的边缘有一条细微的龙形图案，立马一惊：“这是皇帝御赐的金牌？” 铁桀也是立马看向杨玖：“啥？皇帝御赐的？你难道见过九五之尊的真面目？” 杨玖心中也是微微一惊，没想到杨业随便给自己的一块金牌，居然是皇帝赐的，那这金牌可就真值钱了。 想到这里，杨玖小心的把金牌收好，然后故作高深的问李大嘴：“不知道你还看出些什么来？” 李大嘴神色凝重的说道：“当今朝能够得到皇帝御赐金牌的，并且是姓杨的，我只听说过镇守雁门关的杨无敌杨令公得到过一枚……难道……”李大嘴顿时用惊讶之极的神色看向杨玖：“你难道是……” 杨玖微微一笑，眉毛一样，带着一股睥睨众生的气势说道：“没错，我正是杨无敌的儿子，在家中排行老九，人称杨九郎的杨延德！” 杨玖刚刚说完，铁桀和李大嘴看向杨玖的神色就彻底变了。 铁桀双眼放星星的说道：“果然，俺们果然木有看错。原来你是杨家将中的杨九郎，难怪……难怪……” 李大嘴一副花痴的说道：“原来你是杨九郎。早就听闻杨家将名镇塞外，打得那些辽兵抱头鼠窜，是大宋最后的一支精锐军队了。” 杨玖轻轻一笑，做出一副“淡泊名利”姿态，说道：“区区虚名，不足挂齿。李大嘴，虽然今天这顿饭饱了，可是下一顿饭你有什么打算？” 一说到吃饭，李大嘴就立马泄气了：“我一个书生秀才，不是块打仗的料。偏偏都头又牺牲了，带着这些残兵败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铁桀忍不住发话了：“哎！枉你还是个秀才，眼前站着这么好的一位主儿，你竟然瞧不见。咱家鄙视你！” 杨玖瞪了铁桀一眼，铁桀立马知趣的退下。 李大嘴听了铁桀的话，眼睛一亮，说道：“对啊，真是瞎了我李大嘴的狗眼了，放着眼前这么好的一位主儿，却要瞎愁苦。” 李大嘴说着一把抓住杨玖的手腕：“杨殿直，你就收了我们吧，我们以后出征作战，都听你的。” 杨玖有些为难的说道：“实不相瞒，我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自己的生计还没有着落，要是再带上这五十多个人，我们只有一齐饿肚子了。” 李大嘴锲而不舍的说道：“不怕，我们反正现在都饿肚子，也没有什么情况比现在的还要困难了。我们跟了杨殿直，说不定以后还能偶尔填饱一下肚子。” 杨玖心中暗骂：“好你个无耻的老家伙，我好心帮了你，你却纠缠着我不放。带上你们一群兵蛋子，只能拖累得我也吃不上饭，脑残了才肯带你们。” 杨玖心中想着，脸上却是非常和蔼的一笑，说道：“李大嘴啊，不是我不肯帮你们，只是……我也是实在无能为力啊。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官，一无职权二无威势，五十多口人就是五十多张嘴，每天张口就要三顿饭，真是有心无力啊。” 李大嘴非常认真的看着杨玖道：“我们的士兵都很结实，每天一顿饭就可以了。” 杨玖顿时感觉头大如牛。 想想自己在香港当大哥的时候，有一段困难时期，自己手头紧，想要打发一些小弟，那些小弟一个个说的都好听，绝对忠心，绝对省事，只要不走就可以。 可是真带起来却惹是生非，每天吃不饱饭就要发火，一发火就要找麻烦，找完麻烦还得杨玖去擦屁股，为此杨玖吃了不少苦头。 从那以后，杨玖就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有多厚的家底，就带多少的小弟，千万不敢吃饱了撑着干，否则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铁桀咧开嘴说道：“杨玖，要俺说管他那么多哩！你刚带俺们的时候，不也是担心这个么？后来还不是把俺么六个都带上了？” “那是你们都肯听我的话……”杨玖随口说道，说完之后，就立马后悔了。 果然，李大嘴听了，眼珠一转，扑通一声就给杨玖跪下了：“大人，我们以后就全部都听大人的话，大人让我们朝东走，我们就绝对不敢朝西走；大人让我们朝西走，我们绝对不敢朝东走。” 杨玖赶忙上前扶李大嘴：“起来！快起来！” 李大嘴赖着不起来：“你可以扶起一个我，但是你能够扶起千千万万个我吗？” 杨玖往后一看，原来那五十多个士兵不知何时全都跪在杨玖身前，个个双手捧着饭碗，嘴角粘着米粒，双眼可怜巴巴的看着杨玖：“大人，收了我们吧！” （新的一周，祝大家工作顺利，心想事成，开心快乐，精神焕发。同时愿自己的作品奋勇直上，努力赶超，粉丝多多，票票拿来！） 第020章 整编军队 杨玖顿时一阵头痛，想起了前世看白蛇娘子传时，自己跟伙伴们玩游戏，最喜欢听别人叫的就是“官人，你收了我吧！” 但是现在听到这句话，杨玖除了头疼还是头疼，面对这种场面，杨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转身掉头走吧，肯定要让铁桀等人寒心。推脱掉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李大嘴的脸皮却越来越厚，大有超过自己的趋势，反正就是铁了心的要跟自己。翻脸吧，这不是自己的作风。 “唉……”杨玖最终一声长叹：“好了，好了。你们先都起来吧，我们从长计议。” “这么说，大人你答应了？”李大嘴高兴的爬起来，转身对自己的士兵大声道：“从今往后，杨大人就是我们新的都头，敢有谁不听杨大人的话，就立马滚蛋！” “杨都头。”五十多个士兵齐声大喊。 杨玖无奈苦笑，这些兵蛋子，随便就给自己封了个都头的职位，简直比一个皇帝还要霸道。 “好吧，既然都这样了……”杨玖叹气道：“我暂且就收了你们吧。唉……先排队报数，让我心里有个数。” “排队……”李大嘴立马大喊。 士兵们立马跑过来排成三排。 “报数！” “一！二！三……” …… “五十一，五十二。” “报告都头，李大嘴带领五十二士兵向您报到。”李大嘴面色庄重的大吼，无奈他天生嗓子尖细，无论如何都喊不出铁桀的那种雄厚气势。 “嗯……”杨玖双眼盯着前方，沉思道：“五十二个兵，这个数字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算上李大嘴，还有铁桀六个以及我自己，咱们现在就是一个连的兵力。既然你们都是我的兵，就要按照我的方式来编排。” 杨玖转头对铁桀说道：“你们也都站过去。” 铁桀和二柱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过去跟李大嘴站在一起。 杨玖来回渡着步，在短短的时间里，参照自己带领和联社时候的规格，脑子里盘算出一个整编的方案。 首先铁桀这个尖兵小队不能散开。在归州城外，在船上，虽然这个小队表现的机会只有两次，但是却在短短的时间里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更是最完美的体现了作为一名士兵的战斗素质。 所以，铁剂带领的这个小队，可以作为尖兵队，当成一支特种兵来培养。 至于李大嘴这个人，虽然是个落魄秀才，但是在安抚军心这方面还有些特色。先前那些士兵跟着李大嘴饿了那么久，居然没有躁动，没有逃队，全部乖乖的跟着李大嘴像是小孩跟着大人，李大嘴说一还是一，说二还是二。这足可以看出李大嘴在平时的带兵能力，绝对不像他那张嘴一样破烂吹风。 所以杨玖觉得，这些士兵暂时还让李大嘴带着，不过要分成三个排。 既然带了兵，就要打仗。要打仗，就要够胆杀人的士兵。 杨玖带领小弟的不二法则就是：没有熊包小弟，只有熊包老大。 一支军队的素质，不在士兵，而在将领。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杨玖从来都不是熊包。在香港，和联社虽然是钧哥坐着龙头老大，但是整个**上的人都要先给杨玖的面子，不为别的，只因为和联社的江山是杨玖给钧哥打下的。 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杨玖能够带出几千个**古惑仔，就不愁带出这区区几十个士兵。 带兵最快最好最便捷的方法，就是打仗。打仗最基本的准则就是：上下齐心，职权分明，禁令明确，指挥得当。 那么，先从职权分明这个点开始突破。 职权分明的简单办法，就是化整为零。说的明白点，就是团长管营长，营长管连长，连长管排长，排长管班长。 现在杨玖只需先划分出三个排，三个排再分成十五个班，分别设排长班长，这样指挥起来简洁有效，机动随机，作战时能够充分的发挥战术动作。 经过半天的捣鼓，杨玖编排好三个排，三个排各带着五个班，每个班五六个人，排、班都编了番号，完全弄成现代军的编制。 然后，任命李大嘴为连长，暂时带领三个排。 弄完之后，李大嘴迷惑的问道：“我原来是个副都头，现在成了连长，哪个官位大？” 杨玖看了一眼李大嘴，道：“笨蛋，当然是连长大了。” “大人，禁军原来的军队编制是厢、军、营、都四级，你现在弄出一个连级，该怎么算？”李大嘴继续问道。 杨玖想了想，道：“我的这一套跟他们那一套不一样。李大嘴，你先别管其它的，你就想想现在，我把军队变成三个排十几个班，你感觉比朝廷的编制怎么样？” 李大嘴这时变得认真起来，仔细的分析道：“大人这样编制，更加简练，作战延伸更加广大。如果是在山林中作战的话，这样的编制明显的具有绝对的优势。而朝廷最小的一个编制是一百人的都，与大人的比起来，就显得粗犷臃肿了。” 杨玖继续问道：“如果让你带着这现在这些兵，在山林里攻打一个都的兵，你有多少胜算？” 李大嘴呵呵笑道：“别说一百个兵，就算是两百个兵，我都有信心全部歼灭。” “哦？”杨玖问道：“那咱们来个军事推演，我带着一个都，闯入了山林中，正好碰上你的军队，你该怎么反应？” 李大嘴知道这个时候糊涂不得，于是仔细的思索片刻，然后抬起头说道：“我会即刻下令分散作战单位，依据地利优势，不断偷袭。” 杨玖接着道：“我把士兵连成直线扩散出去，分别守在不同的地势上，围成一个三角阵型，组成一个犄角之势，相互支援补充。一旦遇到偷袭，正面士兵盾牌防御，两侧士兵远兵器攻击，而你的偷袭小队虽然随机灵活，但是兵力弱小，恐怕吃不到什么甜头吧？” 李大嘴顿时难住了，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苦思起来。 （呀呀呀，新书榜有点不稳，求推荐票和收藏支持。） 第021章 论战 一边的铁桀等人也围过来，屏息仔细的倾听着。 这时，四贵不确定的说道：“要是夜晚的话，李大嘴就可以命令士兵以远兵器偷袭，并且不断变换位置隐藏踪迹，这样就稳赢了。” 杨玖轻轻一笑，说道：“没错。我让你一个天时的优势，就假如是在夜里，你让士兵以远兵器偷袭。但是我们一样可以收缩阵型，组成一个圆筒阵，以树干石头为天然屏障，然后再稍微的修筑防御工事，我敢保定，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全部躲藏在安全的防御工事里。” “这……这……”众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仿佛原先编制的优势一下子就不存在了，不但没有优势，反而似乎失去了本来的优势。 杨玖看着众人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说道：“那好，我再让你一个地利。假如我们正处在一个山谷里，而此时你们已经分散了兵力，完成了对我们的包围，但是我们的防御稳固，你们仍然没有任何办法。除非你们另外想办法。” “我想到一个。”六醋突然叫道：“我叫人把山谷上的树都砍了丢下去，然后放一把大火，哈哈……看你还往哪里跑。” 杨玖马上说道：“好，你这个方法不错，我们的确被火烧到了。于是我不得不想办法冲出去。我让一部分士兵组成冲锋阵，向着一个方向猛冲，盾牌长矛轮番上阵。按理来说你们是无法在短时间抽调兵力组成有效的狙击的。而如果远距离偷袭的话，我承认，山林确实不好组织防御，所以我就不防御了，让你们偷袭几下。然后我们或许会选择一个高地占据，或者会直接冲到地势平坦的地方。但是你们肯定拦不住我们冲击的步伐。” 杨玖说到这里，双手一摊，道：“最后的结局是，我们或许会损失一半的兵力逃出来，你们很可能无一伤亡。但是……”杨玖看向李大嘴：“其实你根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那么多步骤。从一开始两军遭遇的时刻，从你迟疑思索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 李大嘴哑然。 “而我们损失一半兵力的情况。”杨玖接着说道：“是在你们占着天时地利的优势条件下才实现的。试想一下，如果当时正好是白天呢？如果当时我们所处的地势是高地呢？如果我们只不过是送信兵，或者我们是侦察兵，刚好完成地形侦查在返回的路上呢？” 杨玖最后轻出一口气：“如果是那样的情况，即便你们让一个士兵逃走，就算失败了。”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沉默了。 “关于战场上的变化，任何人都不能完全预料掌握，唯一应对的办法，就是随机应变。”杨玖意味深长的对众人说道：“如果我是李大嘴，相同的情况，在两军刚一遭遇的时刻，我第一时间要观察出他们是什么兵种，是精兵还是老弱？他们最有可能执行的任务是什么，是支援任务，还是突击任务？其次，最重要的，是敌军的反应，他们同样是意外的碰到了我们，是惊慌还是镇定？还有他们指挥者的能力以及作战风格，都要在刚开始的时候，从他神色的变化中观察出来。” 杨玖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你们不要小看这个微妙的时机，更不要小看我所说的这些要点。在军队中，以擅长遭遇战的野战军最为精锐，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遭遇战是考验军队最大作战能力的时机。在遇到敌人的一个瞬间，就要一眼看出我之前所说的全部信息。然后根据这些信息，做出最强有力的反应。” “李大嘴，你试想一下，在完全公平的情况下，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你带领的这些兵都是些刚刚参军的新兵，缺乏战场经验，甚至还对杀人有着恐惧。其次，如果是你带兵打仗，我敢保定，在没有都头的情况下，你这个副都头肯定会先念一些‘之乎者也’之类的孙子兵法……” “呵呵呵……”众人听了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然后你才会找到一条适合当时情况的兵法条文，想要照搬在战场上。”杨玖笑着说道：“但是我已经在第一时间拿出了一套围歼你的方案。别说我带着一个都的兵力，就算是我只带铁桀他们六个人，都可以打得你们四分五裂，让你连发号军令的机会都没有。” “嗯嗯。”铁桀非常赞同的点头道：“想当初俺们被二十多个蜀兵绑在船上，在杨玖的指挥下，照样把船夺了过来。现在还停靠在码头边。”铁桀竖起大拇指指指身后。 杨玖说道：“我说这么多，你们应该明白了些什么吧？” 李大嘴满是赞叹的说道：“真不愧是名家之后……原来战场上还有这么多门道，今天真是涨姿势了。” 铁桀也点着头说道：“嗯嗯，俺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编制怎么变，无论局势怎么变，无论天时地利怎么变，总之万变不离其宗的就是……” 杨玖听铁桀这话，似乎要发表一下独到见解，于是侧耳细听着。 “万变不离其宗的就是跟着杨玖打仗怎么都输不了。”铁桀非常严肃的说道。 “呵呵……”李大嘴不由得一笑。 “大嘴你笑什么？”铁桀问道。 “我笑你原来是个马屁精。”李大嘴随口一说。 “你说什么？”铁桀顿时拉起一张脸，狠狠的瞪向李大嘴。 李大嘴不以为然的说道：“不就说你是个马屁精么，你横什么横啊！” “啪！”铁桀猛地站起来，一拍盾牌，道：“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李大嘴微微一缩脖子，但是看到众人都看着自己，感觉脸面拉不下来，于是一挺胸膛：“说就说……” “好了。”杨玖轻轻的把铁桀按下，说道：“以后你们共事的日子长着呢，都悠着点。” 这时，有一个人惊讶道：“咦，那边怎么来了这么多船？” 杨玖转头望去，果然看到一艘艘战船驶了过来，再看船上的旗号，写着“云安军”三个字。 （即将展开本书的真正情节部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杨朗会努力写得更好） 第022章 动真情了 “是两湖路的云安军。”李大嘴说道：“都部署是枢密院派来的同知枢密院事石熙载大人，看来石大人已经得知蜀军攻下了夔州，派水军前来拦截江道了。” 这时，杨玖看到有小船靠近自己的那艘船，然后几个水兵跳上去，扬起帆，居然要开走。 “铁桀。”杨玖一声低喝：“你们去把船夺回来。就说我们是西川招抚使张大人派出的船，有秘密任务在身，不能让他们征调了。” 铁桀顿时明白了，一挥手：“跟我走。”带着自己五个士兵跑去。 杨玖眯起眼睛，看着铁桀一众人登上船，与那些云安军的士兵争论起来。 李大嘴等人安静的呆在杨玖身后，似乎知道随时都会有命令需要执行。 “看来铁桀他们并不顺利。”杨玖双眼看着前方，缓缓说道：“李大嘴，你先带第一排过去，什么都不要说，也什么都不要做，站在铁榔头后面给壮气势。” 李大嘴知道关键时候到了，神情严肃的一挥手，带着一排的士兵跑过去。 十几个士兵跳上船，铁桀的气势顿时高涨，对那些云安军蛮横无理的大吼着。 那几个云安兵似乎有些发咻，缩着身子不回话，但就是站在船上不走。 江面上驶来一艘大船，杨玖看出这艘船是帅船，忍不住微微皱眉。 按理来说，西川招抚使统帅四路兵马，面子要比云安军都部署的大。但是看这情况，云安军似乎根本不把招抚使放在眼里。杨玖的这艘船，云安军不征调是不会罢休了。 “你们跟我来。”杨玖对身后的士兵道。 余下的两个排随后跟着杨玖，来到码头边，却并没登船，而是站在码头边。 杨玖走近了才看到船上有一个左右士兵拥簇的文官，正在那里以不容否定的语气，命令着铁桀。 铁桀似乎被对方的官阶震住了，低着头默不作声，却站着丝毫不动。 “不错！”杨玖点头自言自语道：“能够分清时势，随机应变。这铁榔头虽然平时看上去傻大粗一个，但是关键时刻总是能稳住场面。” 那个文官说了半天，见铁桀仍然丝毫不动，终于恼了，大声的斥责铁桀，似乎说了什么威胁的话，让铁桀一阵为难，最后派五栗跑来跟杨玖汇报情况。 五栗跨着高粱杆似得的细腿跑来，道：“不得了，那个官是个大官，说蜀军水师众多，一定要征调咱们的船充军。最后还说沿江所有的民船官船全部都征调了，谁要是敢抗命，当场以违抗朝廷命令、私通叛军之罪逮捕。俺大哥要俺过来问该怎么办？” “违抗朝廷命令？”杨玖冷笑道：“还私通叛军？既然人家都这样火急火燎了，咱们自然要去帮帮忙了。” 杨玖说完，就蹬上船，来到船首甲板上。 铁桀见杨玖走上船，立马走过来低声道：“这个官居然就是云安军的都部署石熙载。看他说话的架势，恐怕不好应付。” 杨玖没有说话，来到石熙载的面前，下拜道：“下官西川招抚使部下右班殿直杨玖，见过大人。不知大人贵姓？所为何事？” 那文官见杨玖行礼参拜，也微微回了一礼，道：“本官是枢密院事兼云安军都部署石熙载。你一个西川的部将为什么会出现在荆湖北路，本官无瑕过问。本官就问你几个问题。夔州城昨日已被蜀军攻破，你可知道？” 杨玖低头谦卑的说道：“下官已经听闻。” “今早一波蜀兵已经出现在归州城外，你可知道？” “下官知晓。” “归州城是川渝通往两湖的要道，如果让蜀兵占领了归州城，就等于占领了整条长江。如果长江被蜀兵占领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杨玖头低得更低了：“知道。” “那好，既然你都知道，就更应当知道，本官出战三峡水域的重要性了？” 杨玖沉默一阵，说道：“下官知道。但是下官有几个问题想问大人。” “问。” “大人可知，下官正是昨夜从夔州城漂游而下？” “本官无心关心你从哪里来。” “大人……”杨玖说道：“西川招抚使集四路之兵马，合八方之战将，歼一众贼匪，却一败再败。而今大人不过领两路之兵马，调临时之水兵，仓皇出战，军心不稳；沿路滋扰，百姓惶恐。大人如果不弄清夔州城因何而破，恐怕难免再蹈西川覆辙。” 石熙载面色渐渐转变，开始正视杨玖了：“接着说。” 杨玖心中长出一口气，缓缓站直了身子，让铁桀和李大嘴都退到船尾，然后目光直视石熙载：“那是因为，民意即天意，得民意者得天助。下官从夔州一路走来，所到之处，百姓无不惊惶，甚至闭关据兵。而在夔州城，下官一路所见，却是蜀军所过之处，百姓津津乐道，无不赞扬。下官虽然参军时日不长，却已经从中看出了未来我军的胜败。” 石熙载不得不重新地打量杨玖一番，眼中已经变成了深有同感的神色。屏退了左右士兵，对杨玖说道：“你所言极是……唉！其实本官又何尝不知？但是眼下大局形势，非是本官一人之力可以力挽。有时本官不得不自欺欺人，苟且经营，妄图侥幸逆转局势……”石熙载说到这里，双眼流露出深深的无力感，忍不住仰天一声长叹。 “动真情了……”杨玖心中叫妙：“俺滴装逼功夫又前进了一大步，连这朝廷大官都让俺感动了。嘿嘿……接下来就一切都好办了。” 杨玖趁热打铁：“但是大人，下官依然相信，只要大人愿意，就一定能够扭转如今的局势。” 石熙载猛地盯着杨玖，双眼中露出热烈的、期盼的神情：“怎么说？” “咳咳”杨玖故作高深的咳嗽几声，然后咽一口唾沫润润嗓子，开始了自己穿越之后的第一次纵横阔论：“大人，先回答下官几个问题。纵观西川四路战事，大人认为一切都是因何而起？”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023章 意外收获 石熙载略微沉吟，道：“本官曾经查阅卷宗数十卷，经过连番苦思，最终得出导致西川发生叛乱的原因，其不外乎有三点。其一，太祖建国初期，西川地区仍旧保留较为落后的生产关系，土地兼并严重，豪强地主役使着几十、几百乃至几千家的佃户，世代相承，视同奴隶。其二，当地百姓本已经苦不堪言，还要负担后蜀国官府的赋税和杂役，这使百姓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其三，亦是最关键的原因，太祖消灭后蜀国后，除向蜀地人民征收两税等‘常赋’外，还在成都设置博买务，征调各州农民织作的精美丝织品，禁止商人贩卖和农民出售。并且‘掊取’茶利，使西川人民的生路几致断绝。不出十年，广大佃户在王小波的煽动下，就发生了叛乱。” 杨玖听得头晕乎乎的，但是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听不懂的样子，而是强作精神，不断眨动眼睛，频频点头，表现出一幅“英雄所见略同”的感叹。 “那……大人可否想过，如果不能解决问题的根源，就算大人今天镇压了王小波，日后恐怕也会再出个李小波，张小波？”杨玖问道。 “本官想过啊，但是要撤销‘博买务’谈何容易？这涉及到朝廷法令的更改，更涉及到一些既得利益集团。那些朝廷的蛀虫不动还好，一动就会发出强大的反抗。就算是本官想要以卵击石，恐怕也于事无补。” 杨玖平静的看着石熙载：“大人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于事无补呢？” “你的意思是……”石熙载看向杨玖。 “大人，你看。那些蛀虫掌控博买务，收到的银子有一大半装进了他们的口袋里。而他们却贪心不足，一步步的加剧剥削，导致四川发生叛乱。西川发生了叛乱，却是由大人等毫无关系的官员前来平叛。这平叛顺利完成了，是本份。完不成，皇帝就要降罪。他们之所以这么跋扈嚣张，就是因为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啊！” 石熙载渐渐的明白了：“你是说，他们闯下的祸，捅下的娄子，却要让我们给收拾？” 杨玖继续诱导：“大人英明。大人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人做了错事，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却要让别人给擦屁股。那这个人就不会将这件错事记在心上。当这件错事能够给那个人带来好处时，那就是一场灾难了。而要解决西川的战事，结症也在这里。” 石熙载举一反三：“你是说，要让他们自己来收拾这烂摊子？” 杨玖笑眯眯的问道：“他们既然能够把祸事转嫁给别人，大人你认为他们会蠢得自己再出来接收么？” 石熙载一怔，随后丧气道：“这也正是关键原因所在，那些蛀虫身居国家要职，往往能够左右社稷神器，就算是知道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不。”杨玖神秘的一笑：“我们家乡有句老话，叫做‘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大人只需要使用个四两拨千斤的法子，疏通脉络，理清渠道，结症就会自然而然的解开，根本无需大人出多少力气。这一点，大禹治水时已经深深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石熙载低声喃喃念道：“疏通脉络，理清渠道，四两拨千斤……” “想想上古时期，洪水有如猛兽，肆掠大地，无法无天。贤人圣士屡屡治水水不止。最后大禹带领百姓治水，改前人防堵之法，变疏通之道，任那洪水再如何凶猛，都要乖乖的顺着大禹的心思更改河道，最终全部汇入东海，从此一举解决了华夏之始困扰人民生存的最大问题。” “我明白了。”石熙载一声长叹：“原来如此简单，枉我饱读诗书，却一味只认死理。殊不知这天地中已经蕴含了人间至道……” 杨玖微微一笑：“大人终于明白了？” 石熙载眼中充满无尽感叹的看向杨玖，随后，突然俯下身，朝杨玖深深一拜。 “哎呦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杨玖慌忙的扶起石熙载，面色惊惶的说道：“你这可折煞下官了，下官怎么能受得起这一拜呢！” 石熙载摇摇头：“你受得起我这一拜，你当然受得起我这一拜。西川百姓如能一朝翻身，必当归功于你杨玖一人。” 饶是杨玖脸皮再厚，也有些经受不住了，只好讪讪一笑：“大人真会开玩笑……” 铁桀和李大嘴站在远处，只看到杨玖和石熙载一番谈话之后，石熙载仿佛终于大彻大悟了的样子，当最后看到石熙载向杨玖下拜时，两人都是相视一眼，俱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惊喜的神色。 “李大嘴，你猜杨玖跟那个都部署说了些什么话？居然让他那么大的官给咱杨玖下拜？”铁桀低声问道。 “这个……”李大嘴哪里能够猜到杨玖的思想，但是又不好承认不知道，只好拐了个角：“石大人是云安军都部署，正五品的官，而且手握军权，是真正的大官。杨大人是九品的右班殿直，在官品中排名最末，并且没有实际权职。你想想，还有什么话能够让那么一个大的官给这么小的一个官下拜？” “什么话？”铁桀迷惑的问道。 “唉……我就知道你不明白。”李大嘴叹息道：“你自己回家仔细琢磨去吧。如果能够琢磨通了，日后你定然也能够像杨大人一样牛逼。” 铁桀呵呵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俺不明白也是理所当然，要是明白了，那可就了不得了。” 李大嘴鄙视的看了铁桀一眼：“胸无大志。” “不过，俺倒是有一个问题要弄明白。你说杨玖都是最末的官了，那俺的殿侍算什么？” “不入流。”李大嘴似乎忘了自己也是个殿侍，说道：“连官品都排不上。殿侍殿侍，就是专门侍候殿直的官。” “呵呵，这倒也对了，俺这个殿侍就是专门侍候杨玖殿直的。”铁桀傻呵呵笑道。 李大嘴在心中再次对铁桀狠狠鄙视了一番。 这时，两人看到杨玖向石熙载拜别。石熙载也是庄重回礼，然后带领士兵坐小船离开了。 铁桀和李大嘴立马跑上来，齐齐用期盼的双眼看向杨玖。 杨玖目送石熙载离开，然后转过身，笑道：“呵呵，意外收获，意外收获。” 铁桀立马问道：“什么意外收获？”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024章 去成都逛一逛 杨玖得意之极的说道：“我使动三寸不烂之舌，硬是把那都部署给说得昏头转向，最后不但要授予我左班殿直、归州指使的职位，更是答应把你们都留给我带领。还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美差，让我们沿江西进打探军情。” 铁桀伸着光脑袋问道：“打探军情算是什么好差事？要俺说，上战场杀敌立功才算是好差事。” “愚昧！”李大嘴瞥了铁桀一眼。 “你说啥？”铁桀立马恼了：“尼玛你咋就跟老子过不去呢？” 李大嘴往杨玖身边靠了靠，道：“你本来就愚昧了，我又没有白说你” “你……”铁桀瞪了一双滚圆的眼睛，被李大嘴气得说不话来。 杨玖面对这场面，顿时感觉头疼万分。杨玖似乎已经看到，在未来自己的身边，将会时刻伴随这两个人，如同两只公鸡一样斗来斗去，不管不行，管一管他们更加来劲。 “好了，你们把士兵都安顿在船上。我还要去帅船上领自己的任命文书。”杨玖丢下一句话，就自己跳到一艘小船上，向江心的帅船驶去。 李大嘴见杨玖说走就走，猛地一惊，回头看到铁桀仍然瞪着一双虎眼，忍不住干笑几下，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杨玖登上帅船，来到石熙载的船舱里，见里面还有一个人，细看之下，杨玖居然认识：“赵兴？” 赵兴回头一看是杨玖，立马惊喜道：“杨玖……你果然没有死。” 石熙载刚刚写好了文书，拿过自己的大印盖了，然后站起来，问道：“你们认识？” 杨玖笑呵呵的说道：“在夔州城的时候，我奉石大人的命令出战蜀军，出城门的时候，赵兴说如果我能不死，他就要……”杨玖说到这里，非常识大体的闭上了嘴巴，看向赵兴。 赵兴非常坦然说道：“小人曾经说过，如果杨玖能够不死，以后见了他就叫大哥。” “哦？”石熙载看向杨玖：“没有想到你不但能够文韬，更是能够武略。在别人看来必死的绝境中逃生，你不用讲述事情的过程，我也可以想象到你的勇猛之才了。” 杨玖今天连番受石熙载大力吹捧，实在有些吃不消，只好低头嘿嘿一笑。 “杨玖，这是你的任命文书。”石熙载把文书递给杨玖，说道：“至于你西川招抚使那边的右班殿直，我会知会张己大人，你现在就暂时任命两部官职吧。”石熙载然后对赵兴说道：“你回复张大人，本官会在荆湖北路沿长江两岸的主要州城码头停泊船只，并且派兵接应西川四路的溃兵，请张大人放心。” 赵兴拜道：“多谢大人。” “你们想必有话要说吧。”石熙载看看杨玖和赵兴两人，道：“杨玖，派给你的二十石军粮我就直接让人送到你们的船上了。” 杨玖说道：“如此甚好，多谢大人。” 石熙载点点头。 杨玖随后和赵兴走出来。杨玖看向赵兴，说道：“怎么样，张大人逃出来了吧？” 赵兴望着西天白茫茫的长河，叹一声气，道：“在你逃出蜀军营三个时辰之后，他们就发动了攻击。张大人本来已经做好了死守的心理准备，打算就算拼掉全城士兵都要守住夔州城。但是偏偏老天不如愿，蜀军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打下了东门。之后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就彻底攻占了夔州城。张大人连死守都做不到，带着余下的士兵，撤入了巴陵山中。” 杨玖皱眉道：“蜀军在夔州城里有内应？查出内应是谁了吗？” 赵兴惊讶的看了杨玖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 杨玖轻轻一笑，说道：“虽然西川军不堪一击，但是依仗城池便利，对抗一群扛着锄头的农民军，还是能抵抗个一年半载的。但是蜀军却在一个时辰内攻破了东门，谁都能想到有内应。” 赵兴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张大人在撤入巴陵山之后，马上就想到了这一点，暗中开始排查内奸。只是直到我奉命到宜州之前，都没有查到内奸。” 杨玖想了想，问道：“你到宜州，除了向云安军求援，还有什么任务？” 赵兴说道：“抱歉，这个我不能说。” 杨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赵兴啊，在夔州城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你能够在递给我马缰绳的时候仍然不忘监视一个守将，而你看似随口说出的那番话，却让我在一瞬间明白，你不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守门兵。” 赵兴饶有兴趣的看着杨玖。 “在刚才，从石熙载对你说话的语气中，我知道你们之前的谈话必定非常机密，很可能是商议定了一件大事。”杨玖缓缓说道：“你奉命向云安军求援我不惊奇，但是你能够代表张己与石熙载商议并且取得共识，这就不得不让我怀疑你的真实身份了。” 赵兴满是钦佩的说道：“我们认识前后不过一天的时间，你就能够看出这么多的倪端，当初我真的没有看错你。” 杨玖问道：“那你看出我什么了？” “其实你在夔州城出城迎战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无论成败都肯定不会再回夔州城。”赵兴毫不示弱的看向杨玖：“之后我知道了你出战的原因，自然就想到，你不过是想借出战的机会，逃过牢狱之灾。” 杨玖忍不住拍拍赵兴的肩膀，说道：“兄弟，你观察人的能力确实不错，但是你的火候仍然不够……回去告诉张己，石熙载是不会出兵围剿蜀军的，你们的计划泡汤了。” 赵兴面色微微一变：“你怎么知道……” 杨玖高深莫测的一笑，走到船头边，回头道：“我知道你早就受不了昏头昏脑的张己了，哪天交接完了所有的任务，就来找我吧，我们一齐去成都逛一逛。” 杨玖说完，就跳下去，划着小船离开了。 赵兴依旧呆呆的站在原地，脑海中却不断的回响着杨玖的那一句话：去成都逛一逛。 去成都逛一逛！ 对于一个禁军军官来说，这是何等狂妄自大的话语。 但是从杨玖的口中说出来，却是何等的豪气干云，气冲九霄。 （火烧屁股了，求收藏推荐灭火） 第025章 十八摸 碧波江烟，两岸山岭叠嶂。杨玖坐在桅杆上，望着波澜壮阔的长江，哼着一首经典的长江歌谣：“你从雪山走来，春潮是你的风采。你向东海奔去，惊涛是你的气概。你用甘甜的乳汁，哺育各族儿女……好想吃你一口乳汁，看看甜不甜……” 地下铁桀一边掌舵，一边抬头叫道：“杨玖，你这歌前面唱的还好听，后面怎么听着有点像十八摸的调子？” 杨玖惊讶的问道：“哦？你会唱十八摸？” 铁桀嘿嘿一笑：“说实话，俺这些年打仗攒下的银子，全部都给这首歌交了学费了。” 杨玖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笑道：“那你给我唱唱，我看唱得怎么样？” 铁桀清清喉咙，扯着沙哑高亢的嗓门唱了起来：“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前边，天庭饱满兮瘾人……” 杨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原汁原味的十八摸，一时间高兴得抓耳挠腮，两只手上下游走，抓到一根木头，就敲着梆子给铁桀伴音。 只听铁桀继续唱道：“伸手摸姐冒毛湾，分散外面冒中宽；伸手摸姐小眼儿，黑黑眼睛白白视；伸手摸姐小鼻针，攸攸烧气往外庵；伸手摸姐小嘴儿，婴婴眼睛笑微微……” 铁桀高昂的唱声把一众士兵都吸引来了，忍不住跟着铁桀唱了，有的不会唱的，也要张嘴哼哼两句。众人合音，唱声回荡在悠悠的长江上，远远的传开来。 唱到第十三摸，铁桀不会唱了，于是闭上嘴巴看向众人。 这些当兵的都是刚刚参军，都没有铁桀阅历丰富，铁桀不唱了，他们也只能巴巴眨眼睛。 铁桀呵呵一笑，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哪知道一个公鸭般的嗓子突然响起，接着唱了下去：“伸手摸姐小毛儿，赛过羊毛笔一枝；伸手摸姐胸上旁，我胸合了你身中；伸手摸姐掌巴中，掌巴弯弯在两旁；伸手摸姐**上，出笼包子无只样……” 李大嘴站在船首，面朝长江，右手在胸前转着调子，嘴巴张开呱呱大唱。 众人满是不敢相信的看着李大嘴，此时就连铁桀的眼中都变成了敬佩的神色。 杨玖此刻在心中早已乐翻了天，坐在桅杆上笑的前仰后合，但是却不敢笑出声打搅了李大嘴。 前世的十八摸只有零星的几句调调，要说哼，谁都会哼，但是都没有像今天哼的这么完整的。 李大嘴犹自唱着，突然感觉身后一片安静，忍不住转过身，看到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神情古怪。 “呃……”李大嘴不好意思的笑笑：“本人因为多读了几本经书，所以见识比你们广，会的自然要比你们多。” “李大嘴……”杨玖在上面喊道：“经书上面可没有十八摸啊，老实交代，你这十八摸是从哪里学的？跟了几个老师？交了多少学费？” 李大嘴面色尴尬，诺诺的说着：“也没交几个学费，都是听别人唱着，就学会了。” “哈哈……”铁桀一阵大笑：“好你个李大嘴，在俺们一帮爷儿面前还敢装纯？说，你后面那几个调子在哪里学的？听你唱得那股骚劲，弄得俺现在恨不得马上就去‘拜师学艺’。” “哈哈哈……”众人开怀大笑。 李大嘴面色越加尴尬，说道：“铁榔头，你要真想学，我免费教你也可以。” “那怎么能成？”杨玖眉毛一扬：“李大嘴你一个瘦干男人，就算你愿意让别人摸，铁榔头还不一定愿意摸你呢！” “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爆笑。 “耶……”铁桀一声长哼：“李大嘴你要真愿意，俺铁榔头可以委屈一下自己，不过俺这一双手的力道，可没摸姐儿那么温柔了！” 李大嘴听了终于抗不住了，面色赤红，恼怒的一甩头，吭吭哧哧的跑下船舱里去了。 “咦，你不是挺能说的么？今天咋这么怂了？”铁桀在后面叫道。 李大嘴直装作没听见，钻入船舱里再不出声。 杨玖和铁桀相视一眼，哈哈哈大笑。 一路上大家讲着各种荤段子，相互取笑，片刻间舟过万重山，来到了两路边界江面。 在瞭望塔上的一个士兵突然冲底下大喊：“前方十丈有一艘船。” 铁桀微微一怔，看向杨玖。 杨玖皱眉道：“现在大战在即，那一艘船敢在这个时候行走，肯定来历不平，去看看。” 铁桀来到船首，看向前方。远方碧波之上，一艘翘尖船正顺风急速行驶。 铁桀仔细张望了半天，回头说道：“看不清楚，不过俺猜一定是蜀军的传信兵。怎么样？要不要俺过去杀他一通？” 杨玖溜下桅杆，来到船首，眯眼细望。之后，杨玖缓缓的说道：“这艘船只有一丈半长，却吃水这么深，少说都载了二十个人。你一个人过去有把握吗？” 铁桀一听有二十多个人，顿时说道：“嗨！让俺把兄弟们都带上，潜到水里先给船钻个大窟窿……” “铁桀。”杨玖说道：“让舵手追上去。” 铁桀向后打个手势。 船速增加，不一会儿追上了那艘船。 待靠近了，杨玖才看清，那艘船上居然载着一群壮丁，全部都被绑着，只有四个蜀兵看守。 “嗨……那船上的，你们这是要干啥去？”铁桀大声喊道。 那船上人群顿时一阵骚乱。四个蜀兵见了，立马加快船速，想要逃走。 铁桀一声大吼：“哪里走……” 杨玖一把拉住铁桀，说道：“等等。” 铁桀问道：“还等啥，待俺直接过去钻它个窟窿，让它再逃！” 杨玖冷冷的瞪了铁桀一眼。铁桀立马闭上了嘴巴，退后了。 杨玖回头喝道：“李大嘴，出来。” 李大嘴似乎早已经准备好，只等杨玖这一句话，就立马跳了出去，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杨玖说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李大嘴张望四周一眼，说道：“现在行到了归州城西大约六十里处，前方二百里就是夔州城了。” 杨玖略微一沉吟，说道：“我们经过归州城的时候，归州城已经被攻破。看那些壮丁，恐怕都是归州城里抓到的。李大嘴，蜀军大量的抓捕木匠最可能干什么？” （矮油，又被爆菊了，发现俺天生就是苦的命，呆在这个位置被来回爆菊，俺有点愤怒了：被爆菊花宁有种乎？诸位助我再夺榜单，收藏，推荐，江湖告急！） 第026章 放长线 铁桀在一旁听着一愣：“你怎么知道那些壮丁是木匠？” “那些人皮肤黝黑，一看就知道常年暴晒在日头下，但是头发却带花白，那是常年在木屑中呆着的结果。大部分人的眼睛微微眯着，这是木匠做工时的习惯。”杨玖简单的一说。 “涨姿势了。”铁桀汗颜的说道：“俺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李大嘴苦思道：“要说木匠在战事中，能做的事情还很多。攻城器械、云梯、弓箭，木匠都可以做……” 杨玖目光闪闪的看着江面，说道：“那就想一想，眼下蜀军最缺少的是什么？” 李大嘴苦苦想了片刻，猛然一惊：“船！战船。他们眼下拿下了夔州城，东出中原再无阻拦。而长江水域广泛，乘船可以直通东海，只要水上战力足够，他们就能够占领长江以南的大部分地区。” 杨玖想了想，问道：“李大嘴，在你的印象中，石熙载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大嘴微微一怔：“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这是因为。”杨玖想到自己和石熙载的一番谈话之后，石熙载连声说道“明白了，明白了。”杨玖自然知道石熙载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但是这种腹黑的想法自然不会跟杨玖明白，而杨玖更是不会去问。 想到这里，杨玖只好轻轻的叹一口气：“我想知道石熙载怎么个明白法。” 李大嘴越加迷惑了，但是知道这样的事情不宜多问，于是仔细的想想石熙载的样子，说道：“在下官看来，石大人性格沉默寡言，但是内里却坚韧自律。曾经有朝官弹劾石大人家眷依仗权势欺压百姓，石大人为此把家眷禁足了三个月，并且三个月不与妻子见面，这一段事情最后传为一桩美谈。” 杨玖心中一笑，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你如何评价石熙载？” “是个中坚大臣。”李大嘴非常肯定的说道：“下官敢肯定，石大人表面上看去碌碌无为，但是心中肯定谋划着一件大事，是个有信念的人。” “哦？”杨玖惊讶道：“如何看出？” “这个……”李大嘴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感觉，凭感觉。石大人平时不贪污，但是贪起来真要命。我们以前在云安军中的时候，平时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石大人不怎么管，但是只要石大人放出一条命令，就不敢不遵，要上交就都要上交，要清退就都要清退。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杨玖眉毛聚拢，说道：“你的意思是，感觉他不像是一个随意沉浮官场的人，而是一个隐忍蛰伏，等待蓄势一击的人？” “对对！”李大嘴一拍手：“就是这个意思。” 杨玖长舒一口气：看来自己当时还是运气好，遇到了一个对的人。 “铁桀。”杨玖心中迷惑扫清，顿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让船靠岸，全部上山。” “啥？”铁桀怔道：“不追那帮子蜀兵蛋子了？” “你懂什么？”杨玖看了铁桀一眼：“咱们要放长线，钓大鱼！” 杨玖命令士兵把船上的粮食全部都搬到岸上藏好，然后把船靠近岸边，让士兵搬了石头堵在船底下。 这样，偌大的一艘船看上去还在水中漂浮着，但是已经被石头卡死，不能移动了。 之后，杨玖派出一个班沿江布哨，每隔百步一哨，看到远方有船只来，就举火把示意。一艘船一个火把，两艘船两个火把。 此时天色渐暗，傍晚最后的余霞也变成了暗红色，如同巨兽的血盆大口，仍然在不断的侵吞着天际残留的一丝光明。 杨玖派出哨兵，然后让其余士兵围绕岸边的船呈扇形包围圈隐藏起来，同时命令铁桀六个人呆在船上。 杨玖给铁桀等人的命令是：无论上船的是什么人，你们只需装样子抵抗一下，见势不妙就立马跳河逃走。 等一切都安顿好，天空已经泛出闪亮的星星了。 夜深人静的时刻，李大嘴和杨玖躲在一片丛林中，看着明月下的江面，平静如常。 “大人，你怎么肯定还会有船只经过？”李大嘴轻声问道。 “很简单。”杨玖嘴里叼着一截白嫩的草根，依靠在一块石头上说道：“那些木匠因为战事紧急，就被现行送往夔州。那一艘不大不小的船，是他们临时找的。蜀军打仗除了需要木匠之外，还需要什么人？” 李大嘴想了一下，问道：“铁匠？” “没错。”杨玖肯定的说道：“一个归州城找不出二十个木匠。他们肯定已经攻下了沿江的不少州城。而下一批，我估计会有一艘更大的船驶过。在他们非常需要船运送货物兵力的时候，肯定不会放过我们这艘。” “哦……”李大嘴说道：“我明白了，大人这是在用我们的船作诱饵。可以钓到更多的蜀兵。” 杨玖点点头：“没错。战略布局我都作好了，接下来就看你们这些禁军了。李大嘴，铁桀他们那一队的战力我已经见识过了。希望你这一队士兵不要让我失望。” 李大嘴立马严肃的说道：“大人放心，我们前都头可是一个非常会带兵的人，这些新兵虽然经验少，但是在战场上一直都能保持不乱的阵型，只要命令得当，就绝对不会失败。” 杨玖看了李大嘴一眼，再看看远方夜幕下的一座山峰，那里突然亮起了两点火光。 “来船了。”杨玖说道：“两艘船，都是在两丈开外的大船。船上少说都在一百人开外，如果能把这两艘船劫下，咱们就立了大功啦！” 李大嘴有些兴奋的说道：“两艘船就是二百多人。大人估计上面的蜀兵有多少？” 杨玖笑眯眯的看着长江，说道：“不会太多。船上肯定都是一些匠工。蜀兵我估计不会超过五十人。” 李大嘴低头笑道：“咱们五十人对五十人，偷袭之下肯定能够全胜。” 杨玖点点头：“蜀兵绝对不会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云安军的部队。咱们到时候杀他个措手不及，捡个大便宜。” 不一会儿，东江驶来两艘大船，船上黑暗一片，只有甲板上闪亮着微弱的灯光，在幽静的江面上，如果不是有心去寻找，还真难发现。 第027章 钓大鱼（一） 夜幕下，长江岸边，一艘小船从江心划过来，船上跳下五个蜀兵，偷偷摸摸的上了铁桀的那艘船。 杨玖和李大嘴静静的趴在草丛中，观察着船上的动静。 只听船上先是传出铁桀的一声怒吼，接着是噼里啪啦的一阵打斗声，呼吸间的功夫，五个蜀兵就被相继扔出了船外。 “这铁榔头……”杨玖苦笑道：“真是得理不饶人啊。” 李大嘴翘起嘴角笑笑。 江面上又划来一艘小船，把那五个落水的蜀兵救上来，返回去了。 片刻间，两艘大船就先后出现在杨玖的眼中，只见那两艘船并列行驶，稳稳的向岸边驶来。 杨玖在月光下打个手势，示意准备动手。 之后，两艘船上的蜀兵相继下来，摸上了铁桀他们那艘船。 片刻间，几十个蜀兵像是蚂蚁般扒在船缘边。安静的江面上只听一声大喝，蜀兵立马翻上船，与铁桀他们战斗在一起。 之后，铁桀一声怪叫，带着自己五个兄弟，纷纷跳船逃命。 铁桀他们向杨玖藏身之地奔来，后面并没有蜀兵追击。 杨玖抬起手，用低沉的声音喊出：“预备……放！” “嗖嗖嗖……”漫天的箭矢一齐飞上天空，箭头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宛如一群奔落的流星。 “不好，有埋伏！”船上有人一声大喊，其余的蜀兵纷纷寻找隐蔽的地方躲避箭矢。 “打出信号，让他们动手。”杨玖对李大嘴说道。 李大嘴随后对左右五丈远的地方发出三点火亮。 只见江岸边立马溜出十来个士兵，趁着船上蜀兵慌乱躲避箭矢的时机，钻入江水，游到两艘船底，把预先准备好的石头滚入船底，石头一块块堆积，直到把两艘船都卡住了，然后再游回岸边，其中一人向杨玖这边挥挥手，示意任务完成。 李大嘴顿时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大人，接下来，我们就该上去抓人了。” 杨玖爬起来，道：“李大嘴，你带领士兵夺回咱们那艘船，遇到反抗的一律杀。” 李大嘴说道：“遵命，下官必不辱大人使命。”说完，李大嘴就带着士兵冲向江岸。 铁桀带领自己的小队跑到杨玖身边，气喘吁吁的说道：“杨玖，那帮王八羔子，你道他们船上拉的都是什么人？” 杨玖问道：“什么人？” “他奶奶滴，都是一群妇孺老弱。还有一船拉的全部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杨玖，你说他们要工匠还能理解，他们要姑娘俺铁榔头就想不通了。” 杨玖微微一惊：难道那些姑娘将会是未来蜀军的“慰安妇”？ 想到这里，杨玖顿时感觉自己做了一件非常神圣光明的事情，能够把那些姑娘们都解救了，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想到这里，杨玖立马感觉全身有如打了一针公鸡血，顿时热血沸腾，夺过一把大刀，高举着一声大喊：“冲啊……”当先一人向江岸边冲去。 铁桀等人立马跟了上去。 杨玖带人爬上第一艘蜀军的船，此时船上只有五六个蜀兵，在铁桀等人的一番猛撞之下，全部都翻船跳江逃走了。 船中剩下的全部都是普通的百姓，不是老人就是妇女儿童，没有一个男丁。 乖乖，这是闹哪样？只听说打仗要抓壮丁的，还没有听说抓老弱妇孺的，那些蜀兵脑子被驴踢了吗？抓这么一群人，除了不能出力，还要每天消耗粮食，杨玖真的怀疑那些农民兵的智商了。 杨玖看着一双双惊恐的眼睛盯着自己，有点压力，干咳几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本官是西川招抚使部下右班殿直兼云安军归州指使、左班殿直。” 众人一听是朝廷的军队，顿时放松下来，有个小孩居然张开嘴大哭了起来。 杨玖感觉这气氛不对劲，于是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归州人。” “乐州人。” “资州人。” 人群顿时纷乱乱的说道。 “好好……我知道了。”杨玖打住，问道：“那你们知道蜀军为什么要抓你们去吗？” “不知道……”众人一齐摇头。 杨玖有些迷惑了，忍不住挠挠头，问道：“你们难道就没有什么猜测？”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杨玖，一齐摇头。 “嘿！”铁桀说话了：“这有啥难的，抓住个蜀兵一问不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杨玖点点头，说道：“你们快给这些人松绑，我去看看李大嘴他们怎么样了。” 杨玖说完跳下船，泅水游到另一艘船，爬上去，看到船舱中果然都是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这些姑娘被统一绑在一根绳子上，嘴巴被塞着，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 杨玖心中暗念一声阿弥陀佛，这次走桃花运了，如果这些姑娘为报救命之恩，打算以身相许的话，我不会都动心的，我只会挑一两个最漂亮的…… 杨玖走上前依次把这些姑娘的绳子解开了，解到一半，突然一怔。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杨玖的眼中。杨玖一声惊叫：“小菊子！” 小菊子听到喊叫，抬起头一看，看到杨玖，顿时就哭了：“大哥哥……呜哇……” 杨玖这下彻底懵了，这些蜀兵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怎么连五六岁的小女孩都要？这帮禽兽不如的家伙！ 小菊子大哭道：“大哥哥，妞儿好怕，妞儿要娘亲……” 又是娘亲。杨玖恼火的想着，自己样子像是一个被别人联想到娘亲的人吗？ 杨玖赶忙解开小菊子，然后擦掉小菊子脸上的花花眼泪，说道：“小菊子不哭不哭，哥哥带你去找娘亲。” 小菊子于是爬上杨玖的后背，说道：“嗯！妞儿不哭了。” 杨玖汗，这小孩子咋这么不客气呢？自己也不过是跟她见过一面而已，就要让自己背着。 这时，李大嘴急匆匆的跑进来：“大人，一个蜀兵发出了求救的信号，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杨玖问道：“蜀兵全部解决了吗？” （几番波折，终于把签约搞定了，大家可以放心的收藏推荐，本书绝对人品保证，杨朗会写出一个好故事的） 第028章 钓大鱼（二） “抓住二十个蜀兵，其余的都跑了。”李大嘴说道：“铁榔头他们已经把那艘船上的人都放了。” 杨玖想了一下，说道：“把那二十个蜀兵全部押上岸好好看管。让咱们的士兵快快搬石头，把这三艘船全部都卡死了，让那些蜀兵没有一个时辰的功夫绝对开不走船。” 李大嘴点头，然后看向满舱的姑娘：“这些姑娘该怎么办？大人，恕下官多嘴。现在这段江岸已经是巫山了范围了，里面悬崖峭壁天险绝境瘴气毒池各种危险，她们肯定走不出这段山路的……” 杨玖火道：“我不知道吗？用你来说？还不快搬石头去？” 李大嘴听了知道不妙，慌忙溜走了。 杨玖挪挪肩膀，发现小菊子居然趴在自己的肩膀上睡着了。 睡着了？杨玖暗中舒一口气，蹲下来，想把小菊子放下去。谁知小菊子两只手臂锁住了杨玖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松开。 杨玖咬牙切齿，却不敢出声，悄悄的用手掰小菊子。岂知小菊子立马哭道：“我要找娘亲，我要找娘亲……” 杨玖实在受不了小菊子的哭腔，只要不哭，杨玖什么都愿意。只好背起小菊子，对一众姑娘们说道：“你们有谁会使舵的？” 姑娘们都是大家闺秀，足不出户，哪里会有使舵的？纷纷摇头。 杨玖忍不住犯难了。 这些姑娘上岸肯定不行，在水里又有蜀兵即将赶来，这可怎么办？ 想了又想，杨玖只好让这些姑娘先全部上岸。 等杨玖背着小菊子下了船，来到岸边时，看到岸上还有一群妇女老人。 “嘶……”杨玖顿时感觉头疼无比。这些人，都是需要别人照顾的。自己如果带上这些人打仗，能够不吃败仗就是关二爷保佑，哪里再敢奢望胜利？ 这时远处山头火把再亮，连闪三下。 杨玖面色一变：“这么快？” 李大嘴跑过来说道：“三艘船全部都固定好了。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杨玖眉头紧紧的皱着，说道：“你带领一个班，把这些人全部带到丛林里一块安全的地方，你帮他们做好掩藏，然后快速回来。” 李大嘴领命去了，叫喊着把一群百姓带走，向大山深处缓缓走去。唯有小菊子还趴在杨玖的肩膀上。 杨玖跳一跳，把小菊子背好了，然后向铁桀喊道：“铁桀，把那个二十个蜀兵都带过来。” 铁桀正在指挥着士兵在岸边修筑防御工事，听了杨玖的话，跑过去一扯绳子，把串在绳子上一串串的蜀兵带过来。 杨玖来到里岸边三丈远的地方，左右看看，脚下有一条三尺高的山梗，山梗后面是陡峭的山壁，上面除了长着几颗灌木外，光溜溜的一片。 铁桀押着蜀兵跑过来，似乎知道杨九在想些什么，说道：“这里全部都是山壁，没有退路，不适合做阵地。” 杨九仰头观望山顶，说道：“不，我们就在这里防御。铁桀，让他们全部都到这里，多准备些盾牌，带足弓箭。” 铁桀立马冲着远方大吼：“王长斤，你先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士兵跑过来，说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你去通知所有人，第一道防线修好后，就全部到这里修第二条防线。”铁桀看向杨玖：“还有什么事情？” 杨玖借着月色，看到远方的江面上，三艘船已经显现出了轮廓，于是说道：“用一个班的兵力爬上这条山陵，从上往下开凿临时阶梯。其余人全部去第一道防线。” 铁桀同时也看到了江面上那三条小船，冷冷的一笑：“量他们也来不了多少人，顶多三十个，咱们这是小题大做了。” 杨玖虽然也看出，那三艘小船最多能载三十多个人，但是心中却总是咚咚直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铁桀，不要大意。”杨玖低沉的说道：“他们既然只派出三十个人，就肯定有些手段，说不定个个都是精兵。你快去前面组织防御。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借助防御工事消耗敌人的力量，一旦不敌，随时可以撤退进山里。” 铁桀深深的吸一口气道：“明白！”随后奔向前线。 不一会儿，有六个士兵拿着绳子、斧头和铁钉跑过来，寻找一处低矮的山陵，搭人桥送一个人上去，随后，一条绳子就从上面垂了下来。 余下的人拽着绳子爬上去，然后开始寻找石缝钉铁钉。 杨玖看着这一伙人动作利落，配合默契，忍不住问道：“你们以前做过这种活吗？” 一个士兵在上面回答：“我们以前都是夔州路修官道的石匠，王小波那帮龟儿子刚刚起兵的时候，我们被官府征调到军队负责兵工。后来那帮龟儿子把西川四路都打下，妻儿老小被他们抓走了，我们有家不能回，就干脆参军当了兵。” 杨玖听了心中一动，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却一时间反映不过来。想了半天，只好作罢，说道：“不要把阶梯做成固定的。只要够我们的士兵快速撤退就成。一旦我们全都撤退了，那些阶梯都要毁去。你们可不能把阶梯做得到时候毁不掉，让那些蜀兵跟着我们上来，可就麻烦了。” “大人，我们明白。这样的活儿我们以前没少做过。”另一个士兵一边开凿山石，一边说道：“当初跟着张大人在川里跑来跑去，我们每天都在干这种活儿。” 杨玖听了，忍不住想问问西川当初的战事。杨玖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一个月，各种事情都不知情。如果能够知道王小波的作战风格，或许对今后自己的建功立业有帮助。 只是杨玖正准备要问的时候，江岸边就传来一阵阵叫喊声，只听铁桀一声吼，一波波箭矢就射向江岸。 杨玖转头望去，只见江岸边停靠了三艘小船，船上跳下一个个蜀兵，四处躲避箭矢。 “停！”铁桀一摆手势。 夜幕下的江岸瞬间恢复平静。 杨玖感觉脖子酸麻，扭一扭脖子，才发现后背上小菊子睡得正香。于是杨玖连脖子都不敢扭了，万一把这小妞给弄醒了，张嘴一哭，自己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弓箭射成刺猬。 （抱歉，今天早上上传晚了，不过中午的更新时间不变） 第029章 钓大鱼（三） 这时，那边的蜀兵已经稳固好阵型，依仗三艘大船做防御，开始逐渐逼近。 从这一支队伍的反应来看，算是久经战场的精兵了。 不一会儿，蜀兵开始挺盾排成一线，逐渐逼近第一道防线。 铁桀知道再放弓箭已经没有什么效果了，于是刀一抽，脚一跨，大吼一声：“冲啊……” 铁桀一声大喊，当先冲出去，后面的士兵受到鼓舞，跟着也冲上去，气势冲天，声震天地。 杨玖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冷冷的哼了一声，抬头向上面说到：“你们下来一个人，给我传令去。” 一个士兵顺着绳子溜下来。 “你去告诉三排，让他们终止任务，全部悄悄回第一防线，准备接引一排二排。” 三排被杨玖安排在靠近江岸的隐秘处，负责支援或者狙击任务。一排二排此刻随着铁桀冲出砍杀，第一道防线为此一空。 士兵马上领命去了。 杨玖预料得没错，铁桀看似勇猛的冲击，不过一刻钟就被打得连连后退。 之后，只听铁桀一声怒喊：“老三……” 混战中三碟被一刀砍在大腿上，当下跌倒，被一片脚印乱踩。 铁桀霎时间怒血冲顶，一声大吼，冲上去想要救三碟。 “噼啪！”一声清脆的鞭响震住了天空的月亮星星，一条无形的鞭影抽向铁桀。 铁桀只听耳边呼呼风声，立马横盾一挡，鞭子抽在盾牌上，鞭梢甩向铁桀头部，正中面门，一条醒目的红痕顿时横过铁桀的面孔。 “啊……”铁桀一声怒吼，抓住鞭子狠劲地一扯，鞭子立马被扯向铁桀，同时，还带着一个人。 李月娥一脸冷漠的伸出一只白手，在铁桀的左肩轻轻一拍，身体倒飞向空中，围着铁桀打一个转，就落在了铁桀的身后。 这一系列动作轻飘无形，行云流水，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已完成。 在铁桀还眨巴眼睛搜寻鞭子的主人时，李月娥伸掌成刀，一个横劈，直中铁桀的后腰。 “呜……”铁桀一声闷哼，偌大的身体顿时仿佛失去了支柱，往前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杨玖眉头狠狠地一跳。又是这个疯女人，杨玖心中狠狠的骂着，不在家里绣花弄枕，却跑出来跟男人抢工作。臭婊子！臭婊子！ 一边在心中骂着，杨玖一边抓住了山壁上的绳子，对上面说到：“你们先把我拉上去。” 上面一个士兵疑惑的问道：“大人，我们这里已经完工了，不用大人帮忙。” “笨蛋。”杨玖骂道：“我要上去检查你们的工作。” “哦……”士兵恍然大悟，一齐把杨玖拉上去。 杨玖坐在山崖边，看着江岸边的战斗，虽然高空有明月闪耀，但是隔着这么远，杨玖只能看到很多个身影在跑来跑去，也弄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局势。 现在的杨玖恨不得手中有一个望远镜。说到望远镜，杨玖心中想着，以后一定要自己动手做个，别看一个小小的望远镜，在战场上可是能够起大作用的。 杨玖又在想着：北宋时期有玻璃了吗？貌似没有，玻璃技术好像是西洋传来的，那是往后的清朝的事了。 难道自己要先弄出玻璃？能不能用别的东西代替？杨玖一边想着，一边说道：“你们过去一个人，让三排吹动号令收兵。接到一排二排后，立马放弃第一道防线，退回到这里来。” 一个士兵领命溜下山壁。 杨玖看看身边，只有四个士兵，只好说道：“你们都准备好弓箭，准备掩护他们撤退。” 士兵如临大敌，纷纷张弓搭箭，箭头对准前方。 “哎哎。”杨玖说道：“这么紧张干啥？把箭放下，要节约力气，懂吗？” 士兵会意，放下弓箭。岂知杨玖随后立马低喝道：“准备放箭。” 不一会儿，杨玖看到自己的士兵相互拉扯搀扶着跑回来，铁桀一瘸一拐的跑到下方，看到上面的杨玖，带着哭腔大喊道：“老三被俘啦，老四中了三刀，杨玖，你要为我们报仇啊……” 杨玖冷喝道：“现在不是哭喊的时候，快快稳固防御，组织士兵守住这一道防线。” 铁桀爬进山梗里，大手擦一把眼泪，抓住绳子就要爬上来。 杨玖冷冷的说道：“铁桀，先把受伤的士兵送上来。” 铁桀听了一怔，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向杨玖：“俺们六个兄弟拼杀得最猛，杀掉好多蜀兵蛋子。怎么说都得先让俺们上去吧？” “放屁！”杨玖面色铁青的说道：“要不是违背军令，带头冲出去，就不会有这么多士兵受伤。铁桀，我还没有治你违抗军令的罪，你就想要先撤回来，你当我这个归州指使是泥捏得么？” 铁桀打了一个哆嗦，明显的感觉到杨玖身上散发出冰冷的寒气，忍不住松开了绳子。 杨玖一边指挥弓箭手放箭阻挡蜀军的追击，一边让伤员先撤到山顶上来。 等伤员全部撤到山顶之后，杨玖看看下方，蜀兵的进攻似乎有所歇缓。想想也是，蜀兵本来就只有三十多个，能够挫败铁桀他们，完全是因为那个李月娥。 对了，李月娥在哪里呢？怎么看不到李月娥？ 杨玖目光一扫下方，来回看了三遍，都找不到李月娥的身影。 不好！杨玖心中一紧，那个臭婊子武功了得，要是让她先上了山，自己一伙肯定玩完。 杨玖想到这个可能，立马左右张望，四周黑暗一片，山林婆娑轻语，却显得分外宁静。 山崖上边，杨玖的士兵已经全部登上山，余下那些刚开始被俘的蜀兵，被杨玖下令摆成一排绑在两颗树中间。 李大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道：“大人，下官已经把那些妇孺都安顿在一个山洞里，带去的士兵都留下负责守卫，下官自己一人跑回来了。” 杨玖点点头，对李大嘴说道：“辛苦了，你现在立马整理队伍，清点人数。” 李大嘴恍然，转身走去。 远方江面上有零星的火光闪耀，映照出长江清冷幽暗的水面，以及剩余的那些蜀兵，正在缓缓的组建突击队，挺着盾牌稳稳的向前推进。 片刻之后，那些蜀兵全部来到山崖前，对眼望着山崖下那些被俘的蜀兵。 一声声哭爹喊娘的叫声响起，眼见自己的战友前来相救，那些俘虏顿时扯开了嗓门大喊。 （汗……生物钟调整不过来，这一章又迟到了，害得杨朗晚上的更新也没准了，只好尽量守时吧。求一下推荐和收藏） 第030章 钓大鱼（四） 杨玖目光游移，努力的寻找李月娥的身影，但是却奇怪的很，自从她挫败铁桀一伙之后，就在混战中凭空消失了，任杨玖如何瞪大眼睛，都找不到一丝踪影。 下面的蜀兵越加逼近，眼看距离山崖脚只有两丈的距离，只要翻过那一道土埂，就可以解救出山脚的俘虏。 “弓箭手准备。”杨玖眼看时机成熟，立马一声低喝。 山崖上立马排开一排弓箭手，纷纷开弓引箭，对准了山崖下方。 “目标，俘虏身前三尺地外，放！”杨玖一声大喝，一支支箭矢射向大地，像是一溜显露峥嵘的杂草般，竖立在俘虏身前，将那些想要前来救人的蜀兵纷纷震住，不敢再向前一步。 “底下的人听着。”杨玖沉声喊道：“本官乃是归州指使兼左班殿直杨玖，谁是主事的，站出来说话。” 下方的蜀兵齐齐的把目光看向一个武官。这个武官身穿精钢盔甲，头戴翎羽战盔，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士兵。 那武官见到众人都把目光看向自己，顿时一紧，面色庄重的走出来，对着上方大声说道：“本人乃是少将军麾下五虎上将之玄武战将，姓李名奎友……龟儿子滴，你快下来投降，我还可以为你向少将军求情一下哈！要是你坚持顽抗，到时候不知道死得啥子惨。” 杨玖听了这一番话，顿时愤怒的吼道：“日你妹妹不开花，就凭你们这帮龟儿子还想让老子投降？李月娥呢？让李月娥出来说话！” 李奎友见杨玖如此嚣张，忍不住伸直脖子：“凭啥子听你的？你让我们少将军出来，就出来噻？” 杨玖在上面冷笑一下，伸出食指，一点下方：“看到这些俘虏了吗？只要本官一声令下，他们保准全部变成刺猬。李友奎，你最好不要惹恼老子，否则大不了老子带兵窜入深山，一拍屁股走人，到时候任你们有通天的本事，也耐我们如何？” 李友奎仔细想想，再看看杨玖脚下那一面墙壁似得山壁，最后咬咬牙，说道：“我们少将军不在，现在一切都由我做主，你说吧，要怎么才能放了我们的士兵？” 杨玖听了心中顿时越发紧张了：李月娥干什么去了？这个臭婊子，不在家里好好相夫教子，却跑出来到处打野战，谁知道她现在又窜到了哪里，准备阴自己一下？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老子迟早都要栽在这臭婊子手里，得掌握主动。 这时，李大嘴走来，附在杨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杨玖微微点头，心中盘算一阵，继续说道：“那好，既然你能做主，那本官就跟你谈一笔交易，你看如何？” 李友奎在底下问道：“啥子交易？” “现在我们双方手中都互有对方俘虏，不如我们就以俘虏换俘虏。让你们安全的把自己的士兵带回去，如何？” 李友奎一听，这个办法好，既不用开打，又不用担心他们耍赖。于是喊道：“可以哈，你把我们的士兵放了，我们就把你们的士兵放了。” 杨玖冷冷的说道：“李友奎，你脑袋是让驴踢了，还是让门夹了？我们足足抓了你们二十多个士兵，你却想要拿我们七个士兵换回去，本官真怀疑你是如何带兵打仗的。” 李友奎面露怒色，却是敢怒不敢言，说道：“那你说，该咋子弄？” “很简单。”杨玖竖起一根手指，说道：“一个换一个，我们放一个士兵，你们也放一个士兵。两边同时放，这样既公平又公正。” 李友奎想了想，似乎确实挺公平，再一看山崖下那些战友悲惨的目光，于是一咬牙，说道：“要的，就依你说的噻。” 于是，杨玖用七个蜀兵换回了自己的七个士兵，包括三碟。 杨玖看着自己的士兵全部回归，顿时长舒一口气：“还好，那个李月娥没半途中弄出什么幺蛾子。” 铁桀微微靠近杨玖：“大人，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杨玖问道。 “这下面的蜀兵，少了三十多个。”铁桀皱眉道：“俺们跟那些蜀兵拼杀的时候，俺清楚的记得，蜀兵人数在三十人以上，算上先前逃走的蜀兵，总共有五十多人。现在怎么只剩下二十人左右了？” 杨玖胸口顿时一堵，目光快速的扫过战场，算上受伤的蜀兵，总共还不到三十人，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就凭空消失了三十多人。 在这小规模的交战中，三十多人足可以扭转整个战局。 “铁桀。”杨玖惊慌的说道：“那消失的三十多个蜀兵会去哪里？能去哪里？” 铁桀低头想了想，说道：“要是俺，肯定就带着士兵从后面包抄，形成前后夹击之势，这种战法虽然简单，但是非常有效。” 杨玖顿时回头看向幽深的巫山，黑呼呼的除了树叶就是黑石，要说动静，也只有时不时吹过的一阵阵清风，吹动山林枝叶哗哗声响。 四周突然变得安静一片，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盯向身后的巫山。 一阵诡异的沉静笼罩在黑暗中。 杨玖感觉自己手心里满是汗水，双眼望着黑茫茫的深山，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李月娥虽然只是出现过几次，却给杨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归州城外长江上，李月娥那随手一个巴掌、随手一个巴掌，一只白皙的手，五根白色的精钢鞭子似得手指，将杨玖的脸颊扇出一道道红灿灿的印痕。 杨玖自认自己有几分硬骨头，但是在那一只魔鬼般的手掌下，居然有史以来第一次屈辱的低下了头。 自那以后，杨玖一想起李月娥那一只五指白皙如葱段的手掌，心底就忍不住发咻。 今天这个夜晚，杨玖本来打算依仗人多势众，占尽天时地利，狠狠的休整一下李月娥。没想到铁桀那么巨大的块头，落在李月娥手里，却如同一团棉花般任由她把玩耍弄。 杨玖接下来的一系列计划还没来得及实行，就被李月娥一人尽数捣毁。如果不是杨玖当机立断，命令士兵全部回撤，恐怕自己就要一日回到解放前，变成光棍司令了。 （新书榜距离上一位总是上上下下，不能一口气超过去，杨朗看得心里很急，求大家投一下推荐票，争取把到了眼前的这口吃下去） 第031章 钓大鱼（五） 现在李月娥又弄出这么一个幺蛾子，让杨玖的一颗心脏砰砰直跳，先开始见到李月娥的满腔复仇怒火瞬间拔凉了一片，卷缩着肩膀，脑袋发闷，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人。”李大嘴凑过来，低声说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杨玖咽了口唾沫，干咳几声。 夜空下的深山立马回响起杨玖的干咳声，仿佛打雷般回响不觉。 杨玖吓了一跳，捏住喉咙，压低声音哼哼一下，装出一副冷漠的神情，看着前方幽暗的山林，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怎么能够被敌军一个小小的状况就吓住了？眼下巫山就在眼前，我们这一支半百队伍，拉近巫山中就如同蛟龙入海，任她李月娥有再大的本事，都……” 杨玖正在说话中，不远处的巫山中突然爆出一团直冲星空的火焰，瞬间照亮了一片山林。 只听那片山林中相继响起惊恐的喊叫声，然后又有几个小火点亮起，那是火把的光亮，有四五点，在山林中忽闪忽亮。 火光只亮了几个呼吸间，就突然全部熄灭。 之后，巫山里又恢复了安静。 “李大嘴。”杨玖的喉咙里几乎要喷出火焰来：“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李大嘴寒蝉若惊，慌忙俯首说道：“大人，那里正是属下藏匿那批妇孺的所在，看刚才那番情景，恐怕……恐怕……” 杨玖深深的吸一口气，平息心中的怒火。这怒火不是因为李大嘴，而是因为李月娥而发。 这个臭婊子！杨玖心中想道：原来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她们，可怜那些妇女，恐怕从此之后就要永陷万丈深渊，痛不欲生了――你同样是一个女人，却要如此迫害她们。总有一天我杨玖要把你抓了贱卖到窑子里，让你也尝尝人尽可夫的滋味。 李大嘴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面色黯然，自责的低下头，说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大人责罚。” “不怨你。”杨玖目光狠狠的盯着远方，说道：“这个臭婊子实在太狡猾，从一开始就看出我们的虚实，知道我们带着那么多的妇女走不远……现在的情况一目了然，那些妇女根本用不着太多兵力看守。而李月娥只要带上二十个士兵，就可以重创我们。恐怕他们现在已经向我们赶来，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让我们退无可退，进无可进……” 铁桀听了，立马问道：“那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想清楚了眼下的情况，杨玖反而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站立山巅，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把当下的情况重新缕清。 眼下自己这一方经历两次战斗，锐气已减。而敌方虽然前后兵力分散，却是以逸待劳。 唯一对杨玖有利的情况，就是距离李月娥带兵攻来还有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是最为关键的时刻，杨玖务必要…… “李大嘴。”杨玖猛地睁开眼睛，双眼闪闪发光的看向前方：“收整队伍，命令士兵抛弃一切辎重，轻装简行，准备全速行军。” 李大嘴知道关键时刻到了，满脸严肃的一点头，慌忙指挥士兵去了。 “铁桀，带上你的小队，向着那一座山头潜行。”杨玖一指东北方向一座峥嵘的山峰，说道：“你们一路上只负责侦查敌情，开辟行军道路，一旦遇到任何情况，立马回报。” 铁桀用盾牌磕磕脑袋，瓮声说道：“领命。” 杨玖看了铁桀一眼，突然面色转成一片冰寒：“铁桀，你可知道此次你的任务之重？” 铁桀微微一怔：“知道。” “你可知道军令如山？” “知道。” “你可知道，违抗军令是何罪？”杨玖双眼目光有如两根钉子，狠狠的钉在铁桀的眼眸深处。 铁桀虎躯一震，眼中不经意的露出一丝惊惧惶恐，面色顿时变得无比严肃，猛地站直了身体，大吼道：“死罪！” 杨玖一直盯着铁桀，直到从铁桀的双眼中看到了坚决毅然的神色，这才收回目光，缓缓说道：“此次任务，切不可暴露行踪。掌握行军节奏，与队伍保持在一里地范围之内……铁桀，我知道你对那个女人同样恨之入骨，时刻想为三碟报仇。但是现在不是时候，三碟的命还在，现在我们是要保命。” 铁桀深深的看了杨玖一眼，郑重的点头道：“我明白了。” “去吧。”杨玖挥挥手。 铁桀一招手，带着自己四个兄弟，一头扎进山林中。 李大嘴跑过来，说道：“已经整理好队伍，可以撤退了。” 杨玖点点头，看到士兵都整装待发，心中略感欣慰――至少，这些士兵都很有素质，不像香港的那些小弟，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炸开窝一哄而散。 杨玖最后看了一眼山崖下方，那些被俘虏的蜀兵仍旧背靠岩壁，相互拥挤着打盹。而远处的蜀兵也因为一番战斗，精疲力尽，相互依仗着原地休息，虽然不敢闭上眼睛，但是面容却露出深深的乏困。 想了想，杨玖故意拉长声调，对着下方喊道：“李大嘴，留下几个放哨的，其余的抓紧时间休息，以防他们再次进攻。” 李大嘴两只眼珠一转，应和着杨玖大声道：“是！大人，你也休息吧，这里有属下守着就成。” 杨玖心中暗骂一声：贼鬼精！这个时候还不忘拍马屁，老子有那么高尚么？ 李大嘴一边说着，一边指挥三个士兵站在山崖边，在黑暗中刚好露出一个身体的轮廓。 “李大嘴。”杨玖低声说道：“找人扎几个稻草人，全部套上军装，把那三个人换下来。” 李大嘴滑溜的一笑：“明白，大人，弄虚作假这一套，下官再熟悉不过了。” 片刻间，李大嘴就带人扎好了五个稻草人，然后给套上军装，悄悄的竖在山崖边，在黑暗的笼罩下，远远地望去，与真的士兵分不出两样。 随后，杨玖带着士兵，悄悄地离开了山崖，想着东北方向的那座山峰前进。 一路上猫腰前行，整支队伍尽量不弄出声响，快速地前进。 李大嘴缩着脖子眯着眼，在前方循着铁桀他们留下的踪迹开道。众多士兵沉默的跟着杨玖前进。 杨玖跑了片刻，便开始不住喘气，额头上渗满汗水，只感觉腿酸脚麻，乏困不堪。 （昨晚做一梦，梦到新书榜被刷到最底下，眼看再有一步就要掉入万丈深渊，顿时被吓得惊醒过来，冒出一头冷汗，心惊胆战，寒寒颤颤……） 第032章 钓大鱼（六） 什么个情况？杨玖心中想着：以前自己可是能从九龙仓库奔到铜锣湾火拼，然后从铜锣湾再赶回尖沙咀泡马子的。现在只走了几百步的山路，就要成这样了，难道是现在这副身体有先天性缺陷？ 杨玖一想到这里，就突然害怕起来：这副身体也没啥残疾啊，这些天跟着自己翻山过江，也没掉过链子，按理说不该出现这种情况啊。难道是…… 前方李大嘴停下脚步，回头低呼：“大人，是不是有些困了？让属下来背吧。” 杨玖额头暴汗，尼玛老子像是搞基的吗？要你来背？ 这样想着，杨玖伸手擦擦额头的汗水，耳边突然响起嘟嚷嚷的呓语声：“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随后杨玖感觉脖子一紧，就被一双臂弯紧紧的锁住了。 这一次杨玖彻底泪奔：跑了大半天，原来身上还背着这么一个小妞，我说自己怎么就如此不济了。 “那个……”杨玖汗颜道：“李大嘴，你来背一会儿吧。这小妞，比公主还难伺候。” 李大嘴微微一笑，表示理解。 杨玖掰小菊子的胳膊，小菊子反而搂的更紧。杨玖恼了，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撬开小菊子的手，然后把脑袋从一对蟹螯般的手臂中扯出来。 岂知杨玖刚刚脱身，小菊子就立马“哇”的一声哭起来。 杨玖慌忙捂住小菊子的嘴，恳求道：“别哭别哭，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要我杨玖的脑袋啊。” “妞儿不要离开，妞儿不要离开啊……”小菊子雨落菊花，凄迷无助的看着杨玖，或许是因为刚刚从睡梦中转醒的缘故，眼中带着一丝疲倦的困意，让杨玖看得忍不住心生爱怜，就好像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似得，只得把小菊子重新背起来，一边弯腰上下点着，一边轻声哄着：“不哭不哭，妞儿乖，听哥哥的话，赶紧睡觉，否则会有母夜叉来抢妞儿呀……” 小菊子果然很乖，趴在杨玖的后背上很快又回到了梦乡。 杨玖心中连连叫苦。 李大嘴嘿嘿笑道：“大人果真是玉树临风，连这小姑娘都对大人依赖不舍呢。” 杨玖现在哪里有功夫细想李大嘴这句话是不是真心夸赞，只是闷头直往前走。 前方山林中突然传来声响，丛林中有动静。李大嘴面色一紧，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来，然后对身边的士兵打一个眼色，示意弓箭准备。 “是我，我是四贵。”四贵从林中窜出来，快速跑过来，喘气道：“大人，俺们发现蜀兵的踪迹了。” 李大嘴一喜，急忙问道：“在哪里？” 四贵说道：“在西北方向，距离我们大约三百步的距离。跟大人想的一样，那个李月娥带领二十多个士兵向我们原来的阵地前进，一路上嚣张得很，像是一头头蠢猪般横冲直撞……” 李大嘴看向杨玖：“大人，兵法有云：敌明我暗，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 杨玖冷静的问道：“四贵，那些蜀兵与在江岸边的蜀兵有什么不同？” 四贵仔细的想了想，说道：“俺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俺大哥他们还在跟着他们，要俺问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杨玖眼睛光芒闪动，遥望远方的一片星空，喃喃的说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找到了那些妇孺，应该悄悄的远遁而去。就算是想要全歼我们，也无需这样陷自己于不利。” 李大嘴听了，顿时恍然大悟：“下官明白了，李月娥这一招是要诱惑大人偷袭，她好以逸待劳啊。大人，我们可千万不能上当。我们既然有机会摆脱他们，就应当尽量保存实力。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趁机遁入巫山中，来个蛟龙入海，让他们捉不到我们半点踪迹……”李大嘴开始摇头晃脑的分析当前的局势。 杨玖耳边听着李大嘴的喋喋不休，心中却莫名的升起一股怒火。 这一股怒火，是对李月娥对自己的轻视而生。 “李月娥。”杨玖忍不住咬牙说道：“你是在向我示威么？你是在用激将法么？你难道吃准了我不敢返回去偷袭你？” 杨玖恨得牙痒痒，最后忍不住仰天一声长叹：“好吧，我承认，我开始冲动了。不是因为你曾扇过我巴掌，只因为你手中掌控着那些妇孺。” 随后，杨玖双眼峥嵘的锋芒一闪而过，对四贵说道：“你去告诉铁桀，放弃原先开道任务，全力追踪李月娥一伙。让他务必隐藏身形，千万不可与他们交战。每隔一刻钟派人来报告一次情况。我会在沿途留下行军记号。” 四贵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看了杨玖一眼，再次隐没入山林中。 杨玖转头看向李大嘴，一字一句：“我们别无选择，只能与他们交战。李大嘴，实话告诉你，上千人的混战我都指挥过，如今不过区区几十人，本官还真未放在眼中。李月娥她就算再怎么强悍，终归是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中，由不得她兴风作浪。现在我们一帮大老爷们，如果被一个女人吓得不敢主动出击，还不如放下兵器回家哄孩子去。”杨玖目光一一扫过身边的士兵，低喝道：“一句话，干倒女人，维护男人尊严，你们敢不敢？” 这一番话说着坚决强大，顿时激起了士兵心中的血性，一齐吼道：“敢！” “干不干？” “干！” “那就出发。”杨玖一挥手臂，瞬间仿佛回到了当初带领小弟打拼天下情景，一人带头，众人冲锋，刀光血影，血光冲天，硬是从一条小巷打到了尖沙咀。 杨玖似乎已经看到，在这个世界，自己同样可以依靠自己的本事，打出一片天地来。 一伙士兵，在杨玖的带领下，气势冲冲的向正西方前进，快速翻过两座山岭，越过一条小溪，来到一处两边凸起中间凹下的高地。 杨玖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在正北方，一条由火把组成的长龙在山林中浩浩荡荡的穿行，蜿蜒曲折，翻山越岭，随时都会出现在杨玖一众人的面前。 （眼看距离上一名只差那么一丢丢了，大家帮忙投一下推荐票啊……） 第033章 钓大鱼（七） 杨玖马上指挥士兵依据地势修筑工事，在蜀兵必定穿过的一条一人高的山隙两边设伏，用石头堆砌起堡垒，然后抓紧时间制作长矛弓箭，收集滚石。 山中尽是树枝，只要砍掉枝叶，就是弓箭。削出尖头，就是长矛。 远方火龙转瞬即至，杨玖从远处收回目光，看着整齐列队的士兵，严肃说道：“你们各自的任务，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士兵们大吼。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干倒女人。” “我们的信念是什么？” “干倒女人，维护男人尊严。” “好！”杨玖低喝道：“现在各就各位，行动。” 一直队伍瞬间分散，各就其职，眨眼间化整为零，隐没在大山中。 那一条浩荡的火龙，片刻间就来到杨玖埋伏的地方。 似乎同样看出了这里地形的诡异，那一条火龙有所犹豫，在山坳口停留了片刻。 但是随后，火光映照下，李月娥英俊的面容出现在前方，双目望着前方的山路，坚定不移的发出了继续前进的命令。 于是，这一条在黑暗中嚣张之极的火龙，一头扎进了山坳里。 当一缕火光映照在杨玖面庞上时，杨玖猛然爆出一声大喝。 “吼！”隐藏在山地上的士兵齐声回应，在静谧的幽林中回荡百折，有如天神怒然一喝，震得下方的蜀兵顿时惊了魂。 “放箭！”杨玖再次大喝。 山坳两边顿时飞射出一支支利箭，射向蜀兵。 底下的蜀兵骤然遇到伏击，只是出现了短暂的慌乱，就稳住了阵脚，盾牌手纷纷出列，在外围围成一个圆饼，将里面的士兵尽数保护。 “放滚石！” 山坡上半人高的滚石被撬动，轰隆隆的相继滚下去。 下方的士兵纷纷躲避石头，阵型大乱。 “带领士兵出阵。”杨玖转头对身边的李大嘴说道：“见好就收，不可恋战。” 李大嘴点点头，抽出一把大刀，双手举起来扯着公鸭般的嗓门大喊：“冲啊……” 足足二十多个士兵，从山坳两侧涌出来，冲进蜀兵群中奋力砍杀。 本来那些蜀兵剩下二十人左右，又经过一番伏击，军心不稳，现在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士兵一冲，顿时阵型全无，纷纷各自顾命作战，被李大嘴带人来回两个穿插，就放倒十来个蜀兵。 杨玖在上方观察战情，见李月娥独立军中怡然不动，心中一惊，急忙对身边的一个士兵说道：“鸣金收兵。” “叮叮叮！”收兵的信号打出，李大嘴正好从乱战中冲出来，一挥手，带着自己的士兵就赶紧撤退。 岂知，就在这一时刻，李月娥骤然发动，从一块石头上一点而过，一脚踢飞挡在身前一个士兵，猛然一声叱咤，手中钢鞭轰然甩出，“呜”的一声划过夜空，有如黑暗中潜伏已久的毒蛇，以闪电般的速度一击命敌，直中李大嘴的脖子，鞭稍在空中一个飞转，就牢牢的套住了李大嘴。 “啊……”李大嘴惊恐的一声惊叫，就被李月娥一收长鞭，扯了回去。 李大嘴只感觉喉咙一紧，身子一轻，眼睛一花，后项已经被人拎了起来。 “妈呀……”李大嘴哪里能受得住这么可怕的场景，顿时眼睛一翻，被吓晕了过去。 “杨玖，下来受死。”李月娥冲山坡上一声大喝，震得万山无息，百人寒颤。 “妈呀！”杨玖一声怪叫，背紧小菊子，掉头就跑。 留在杨玖身边的士兵慌忙跟上来，惊慌的问道：“大人，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怎么办？” 杨玖一边闷头往树林里钻，一边骂道：“蠢货！当然是赶快找一条路跑下去救李大嘴了。咦……我们好像迷路了，你认得下去的路吗？如果认得的话，你先下去救李大嘴，待我找到路了，稍后就来。” 说话间，杨玖就窜出了百步远，身后只听传来一声声追喊声，杨玖估计是自己的那些士兵开始逃命了。 旁边突然冒出一颗狭长的西瓜头，五栗从一边闪出来，见到杨九，立马叫道：“俺哥跟那疯女人拼命去了，俺哥说要是不能把那疯女人擒住了，俺哥就不来见你了。” 杨九微微一怔，随后说道：“铁桀发什么失心疯了？那个臭婊子哪里那么好擒住？” 五栗面色焦急的说道：“俺哥见到那些蜀兵把咱们的士兵全部绑在一颗树上，下面堆了干柴，就要放火烧树了。俺哥咽不下去这口气，要跟那疯女人去拼命。” 杨玖心中一惊，问道：“你怎么不拦着他？” “俺拦不住呀！”五栗气急说道：“俺哥那是一头倔牛，打定了主意的事情，谁都拦不住。” “那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杨玖气得直跳脚：“还不快去助阵？” 五栗听了，立马掉头就跑。 杨玖目送五栗跑远，急得在原地直转圈：“完了完了，要是铁桀也落入那臭婊子手里，我就真的成光杆司令了，到时候只能自己上阵救人了。难道我要跑过去跟那臭婊子说我是杨九郎？我八个哥哥迟早都会找她算账，让她趁早放人？” 跟着杨玖的两个士兵面面相觑，随后看向杨玖的目光，变成了无尽的尊崇。 杨玖转来转去去，最后一咬牙：“不行，铁桀绝对不能再让抓了。你们两个，马上跑去收领我们逃出来的士兵，让他们在山坳口外面集合。我要反攻。” 两个士兵领命，急忙跑去。 杨玖感觉腰酸背痛，小菊子却依旧睡得香甜。 这是哪辈子造的孽？杨玖心中想着：为什么我打仗中还要背着一个小姑娘？我为什么不把她直接扔进山沟里，一了百了？ 想归想，杨玖还是咬牙背着小菊子，沿着原路返回。 杨玖重新回到山坡上，向下望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惊叹的说道：“铁桀，要是你这次能不死，我说啥都要为你向石熙载请功。” （终于赶回原来的位置了，杨朗长出一口气，想想也不容易啊，人家已经完成几部vip作品，还在分类新书的推荐位上，最后硬是让杨朗单枪匹马给爆了菊花……嘿嘿，又想起那句话：被爆菊花宁有种呼？求收藏，求推荐） 第034章 钓大鱼（八） 只见下方火光闪耀，蜀兵举着火把围成一个圈圈，进进退退，熙熙攘攘。 在圆圈中，李月娥身板如同钢板一样笔挺，但是却有些负担。 二柱双手抱住李月娥的右腿，如果一块石墩子般牢牢的压着李月娥。 四贵身体像是蛇一般缠住李月娥的左腿，让李月娥迈一步仿佛有千斤之重。 而小兵蛋子六醋，直接从后边抱住了李月娥的脖子，双脚瞪着李月娥的后背，使出吃奶的劲往后扳。 铁桀用了命的把李月娥的一双手从后面锁死，让李月娥就此动弹不得。 五栗在这一帮人周围团团打转，想要下手袭击李月娥，但是却投鼠忌器，总是被李月娥用自己兄弟的身体挡住。 而围在外面的那些蜀兵，同样投鼠忌器，怕李月娥被伤着了，于是只能围着不断叫嚷。 于是铁桀大吼着动手，李月娥怒斥着无耻，六醋咿呀着使劲，呼声喊声，叫声痛声，整个场面热闹之极！ 这是何其壮观的一幕，杨玖忍不住感叹，这些人是如何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总算把李月娥制住了。可是……貌似这样自己也脱不了身了吧？ 现在铁桀等人形成了骑虎难下的形势，唯一行动自如的五栗，也束手无策，只能在一边干瞪眼。 局势就僵持住了。 而不远处李大嘴连带九个士兵被绑在树上，树干周围已经堆起了干柴，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恐怕这些干柴早就被点着了。 这时，杨玖背后的小菊子似乎是被底下的喊叫声吵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爬在杨玖耳边，轻声的说道：“大哥哥，那些人在干什么？” 杨玖回过头，冲小菊子一笑：“他们在打架。你看到那个大块头了吗？” 小菊子睁着大大的黑眼睛，看到铁桀被李月娥甩得哇哇大叫，忍不住有些害怕的说道：“是那个救妞儿的叔叔吗？他好危险，大哥哥快去帮他。” 杨玖听到这句话，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缓缓的将小菊子放下来，然后看了一眼下方，说道：“自然，我会帮他的。” 杨玖寻着一条小路，牵着小菊子溜下山坡，来到山坳口外，已经有两个个士兵在等着自己了。 “大人，我们……”杨玖只用了一个手势，就阻止了士兵的话：“你们有没有受伤？” “没有。”两个个士兵纷纷垂下头，似乎没有受伤就是犯下了很大的错误。 “很好。”杨玖点点头，看着远方，说道：“你们有没有胆量再跟我拼杀一次？” 两个士兵相互对望一眼，之后齐齐说道：“有。” “很好。”杨玖抽出自己的佩刀，在手中掂量一下，虽然没有前世的砍刀趁手，但是前世的那一股久违的血气又回来了。 “小菊子。”杨玖严肃的说道：“你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跑。等大哥哥救出他们，就来找你，好不好？” 小菊子非常乖巧的点头：“嗯。” 杨玖看着小菊子一张努力想要表现出严肃，但是却越加可爱的小脸，忍不住心中一热，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了远方。 “走吧。”杨玖轻轻的说道，一脚迈出，大步流星，向山坳里走去。 山坳里虽然火光照耀，但是只有小小的一个圈子，外面仍然被一片黑暗包围着。 所以当杨玖从黑暗中走入光亮下时，心中淤积很久的一口闷气仿佛也从深处喷发出来。 “什么人？”一个蜀兵突然一声大喊，四周立马安静下来。 “你爷爷。”杨玖露出闪亮的牙齿，狞笑着走来，顺手一刀砍断李大嘴身上的绳子，在蜀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刻，骤然举起大刀，发起了冲锋。 身后两个士兵紧紧的跟着杨玖，和杨玖组成了一个“品”字形，以杨玖为尖，一头扎进了蜀兵中。 “呀！”杨玖一声怒吼，双手挥动大刀，有如一头猛虎般冲进去，三刀两脚，砍出一条道路，来到李月娥身前。 李月娥刚刚发现杨玖，此刻正好抬头，对上杨玖一双怒目，顿时如遭电击，仿佛第一次遇到杨玖似得。 只是不等李月娥多想，杨玖猛地举起大刀，对着李月娥就横劈下去。 李月娥一声怒叱，将身子一挺一甩，把自己的后背对着杨玖，却是要拿后背的铁桀做挡刀牌。 “铁桀六醋放手。”杨玖一声大喝，刀势不减，笔直劈下。 铁桀和六醋在关键时刻松开李月娥，身子被甩出去。 杨玖的刀刃眼看就要劈到李月娥的后背上，李月娥突然像是后背长了一双眼睛似得，先是闪身一躲，然后飞起右脚一个倒踢，横甩向杨玖面门。 二柱还死命的抱着李月娥的右腿，被甩出去，在半空中松开了双手，身子飞出去，刚好被铁桀和五栗接住。 杨玖不退反进，身子一低，猫腰前冲，手中刀改劈为推，横斩向李月娥的左腿，同时大喝道：“四贵退！” 四贵应声而退，在地上一个打滚，退出三步远。 李月娥虽然左腿得到解放，但是此刻右腿还在半空，身体倾斜，全凭左脚撑地。哪里想到平时胆小如鼠的杨玖此刻居然如此勇猛，想出如此不惜钻别人裤裆的阴险一招，真是又惊又气，忍不住怒骂道：“无耻小贼！” 面对李月娥的怒骂，杨玖充耳不闻，心中却狠狠的想道：你骂老子不疼不痒，老子一心要你小命。 杨玖眼看大刀就要斩在李月娥的小腿上，突然眼前一花，李月娥居然就那么平地而升，跃上空中，刚好避开杨玖的一刀。 “怎么可能？”杨玖一双眼睛顿时瞪得贼大，身体冲势不减，一头撞在一块尖石上，只感觉额头一凉，全身的血液就芸芸的涌向头顶，从额头正中开闸放血。 杨玖慌忙的从石堆里爬起来，顾不得头上的疼痛，转过身横刀挡在身前，刚刚做完，李月娥的飞脚从天而降，轰然砸在刀身上。 “呜……”杨玖闷哼一声，手中大刀被李月娥一脚蹬在胸口上，只感觉仿佛被一柄巨锤轰击了一般，五脏六腑一片糜烂，七窍八音全部开唱，呼吸间筋崩肉碎，疼闷中舌头发直。 李月娥一招得手，起身一翻，双脚落地，魔鬼般的一只白手就像杨玖喉咙探去。 幸好此时铁桀赶来，一声大吼，全身卷缩成一团横肉，就那么横空而来，“砰！”的一声撞上李月娥。 （郁闷，新书榜又让反超了……） 第035章 钓大鱼（九） 李月娥双目冰冷，左手在铁桀身上一撑，身体翻飞，落在铁桀身后，纤手出指如剑，唰唰唰三道白影，点在铁桀身上三处穴道。 “呃……”还在横飞中的铁桀双眼一睁，只感觉全身传来洪水般的剧痛，顿时发出凄厉的一声痛嚎，伸直了脖子在山坳里来回打转。 李月娥冷笑一下，突然感觉背后寒风袭来，毫不犹豫的俯身弯腰，杨玖明晃晃的大刀就贴着后背砍了过去。 杨玖咬着牙，忍着痛，一刀砍空，欺身而上，倒转刀柄，去而复返的点向李月娥的后背。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简单，却是在眨眼之间完成，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般麻利快速，在这一刻真正的展现了杨玖久经拼杀的高超素质，那就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仍然可以百分百的发挥自己的实力。 而杨玖拼杀的实力，这个世界没人知道。 “咔！”的一声，李月娥这一次再也无法躲开杨玖的刀柄，被正中后背软肋，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向一边歪倒而去。 “啊……”李月娥过去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带着不敢相信的痛呼，同时被杨玖彻底激起了怒火。 “小贼，受死。”李月娥双腿有如一把大剪刀般夹住杨玖腰部，双手撑地在空中一转，就把杨玖抡倒在地。 杨玖脸面向地，狠狠地吃一个狗啃屎，等从地上爬起来时，一张脸红的白的黑的难分面目，嘴巴蠕动喷出一口血，双眼蓄满泪水，带着悲愤的腔调大喊道：“打人不打脸，你……你欺人太甚！你……你要是把我破相了娶不到媳妇，你就要嫁给我。” 李月娥骤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忍不住微微一怔。 由不得李月娥不惊愕。要知道婚姻乃是男女大事，向来都要由媒妁之约，父母之命做主，哪里能是自己能够选择的？ 杨玖随口冒出的一句话，却为自己争到一口喘息时间。见李月娥还在发愣，杨玖毫不犹豫的抄起大刀，刀尖向上，刀身在李月娥的两腿中间，贴着细腿游走而上，直指李月娥的下身。 这一招端的是阴险狠毒，李月娥无论怎么躲，杨玖都可以立马改变刀向，横劈而出。两腿之间，总能命中其一。而李月娥如果不躲，结果可能更惨…… 杨玖忍不住为自己这一招沾沾自喜，满脑子盘算的是李月娥接来下如何惊慌失措，下盘大开，风光尽露。 谁知李月娥根本没有躲避，只是伸出两根手指，下手一探，就夹住了刀刃，如同夹住一张白纸一样简单。 杨玖愕然，双手抓住刀柄，使劲一掰，刀柄却纹丝不动。 杨玖彻底被震惊了，目光顺着刀身向上望去，两根细白的手指，夹着不到两寸的刀身。 天啊，这到底还是不是个女人？牛爷爷的杠杆原理啊，难道就这样被她破解了？ 杨玖忍不住在心中狂呼，以柔克刚？二指禅？金刚不坏神功？一个个词语从杨玖的脑海中闪过，突然，一个毫不相干的词冒出来，杨玖顿时就释怀了：人妖，绝对是人妖，说不定就是十八罗汉中的那个叶罗汉来的。 李月娥双目逼视杨玖：“这一次，我要亲手杀了你。” 杨玖惨淡一笑，松开大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刚刚站直了腿，就牵动内伤，一股黑红的血从嘴里涌出，让杨玖一阵剧烈的咳嗽。 “李月娥。”杨玖一边抹着嘴角的血迹，一边真情的说道：“你知道吗？其实能死在你手里我很满足。但是我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如果不能知道答案，我死不瞑目。” 李月娥看着杨玖凄迷的目光，悲惨的神情，忍不住心软了，说道：“你问吧。” “你们抓了那么多的妇女，真的是要他们做慰安妇吗？”杨玖非常诚恳的问道。 李月娥皱眉：“什么是慰安妇？” “……”杨玖面对这个强悍的女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者，是不敢解释。于是，杨玖只好说：“那你能告诉我，你抓她们是要干什么？” 李月娥眉头舒展，说道：“这个是我大蜀国的机密，不能告诉你。” 杨玖突然又低头剧烈的咳嗽起来，声音揪心难熬，咳得仿佛连肠肚都要咳出来。 之后，杨玖缓缓抬起头，面色苍白，仿佛随时都要死去的样子，用气息微弱的声音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已经把那些妇女都抓到了，为什么还要冒着大风险把我引来？迫使我们决战？” 李月娥看着杨玖可怜之极的模样，忍不住如实说道：“你带走了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比她们重要得多……” “什么？”杨玖猛地抬起头，大叫道：“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小菊子！”此时的杨玖，声音沉厚，哪里有半点奄奄一息的样子。 李月娥才知上当，勃然大怒道：“无耻小贼，纳命来！”说着一掌向杨玖打来。 杨玖一声怪叫，贴着李月娥转一个身，绕到李月娥的身后，弯腰拿起地上的大刀，倒斜着刀刃往上一拉，成功的在李月娥的肩膀上开出一条血口，衣衫破裂，露出里面粉嫩的肌肤。 “啊！”李月娥一声惊叫，不是因为身子痛，而是因为心痛。作为女儿身，李月娥虽然一直都是男装打扮，但是却分外在意自己的肌肤，即便上了战场，依仗自己一身超强武艺，全身上下都没有受过任何刀伤，谁知道在今天，自己不但被这无耻小贼一再玩弄，更是被划出一道伤口，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自己还怎么嫁得出去呀！ 所以李月娥这一次是怒气冲天，不顾庄严仪表，张开两手就向杨玖扑去，宛如一头受了委屈的母狼般疯狂的拉扯撕咬杨玖。 杨玖开始被吓坏了，毫无反应的被李月娥扑在地上一阵狂打。后来发现此时的李月娥似乎没有先前那么有劲，如果先前像是一个硬汉一般难以对抗的话，此时居然变成了一个柔弱女子般，即便是狂猛的抽打，杨玖也能扛得住。 但是这样落在下风也不是办法，尤其是李月娥似乎已经习惯性的不住扇杨玖巴掌，让杨玖也火冒三丈，奋起双拳向李月娥反击。 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从这边滚到那边，从那边滚到这边，一时间打得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036章 钓鱼反被钓 铁桀接过三碟扔来的盾牌，撞飞一个蜀兵，冲到杨玖身边，刚好为杨玖挡住了李月娥的一记拳头，大手伸出，抓住杨玖的腰带，拎起来抗在肩膀上，扭头就跑。 “啊啊啊……”杨玖仍自闭眼扑打，一个个巴掌噼里啪啦的打在铁桀头上。 “杨玖，是俺。”铁桀扭头大叫。 杨玖听到叫声，睁开眼睛一看，看到此时自己被铁桀带着快速撤离，后面的李月娥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羞恼得如同一片红霞，呼呼哧哧的找到自己的长鞭，就要追上来。 铁桀一边跑，一边问杨玖：“你还能自己跑不？” 杨玖一听，顿时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传来阵阵的剧痛，李月娥那一脚留下的效果此时全部迸发出来，痛得杨玖直喊娘。 但是后面的李月娥眨眼即至，杨玖顾不得喊娘，慌忙叫道：“铁桀，快跑，那疯婆娘追上来啦！” 铁桀听了心中一慌，分神之下一脚踏空，连带着杨玖向前摔了出去。 五栗和六醋从不远处终于杀出一条血路，跑过来拉起杨玖继续逃命。 铁桀四肢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正要撒腿逃命，突听“咯嘣”一声，铁桀微微一怔，随后突然尖声的叫了起来：“哎呀呀……俺的腰……” 杨玖回头一看，铁桀整个人在原地俯下身，双手撑着腰痛呼。而后面李月娥距离铁桀只有五步远，眼看长鞭一甩，就要扫中铁桀，四贵从旁边及时闪出来，横过刀拦住长鞭，随后顺手一扔，背上铁桀，摇摇晃晃的跑起来。 这时，原来的蜀兵已经被铁桀等人打得四分五裂，但是仍然还有四五个蜀兵追上来，跟着李月娥喊打喊杀。 李月娥足尖轻点地面，三两下就追上了四贵和铁桀，这一次连长鞭都不用了，直接打出一掌，直向铁桀后背。 “铁桀……”杨玖焦急的大喊，眼看铁桀就要被命中，黑暗中一支利箭穿射而出，直取李月娥面门。 李月娥眼看就要得手，却被这一支箭逼得没有办法，不得不收掌击箭，如此就慢下一拍。 等李月娥躲过箭矢，再看向前方时，四贵已经跑出了三步远。李月娥正要赶步追上去，空中唰唰唰飞来一片箭矢，将李月娥严严实实的包围住。 杨玖眼睛一亮，心中想着：娘的，这一次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要变成人造刺猬。 岂知远处的李月娥不惊不慌，双手长鞭快速转动，在身前舞出一圈圈的幻影，看似无影，却硬是将身前的箭一支不漏的全部挡了下来。 尽管这个晚上杨玖已经吃惊了太多回，但是这一次杨玖仍然禁不住的把眼睛瞪得滚圆，几乎带着委屈的声音大叫道：“还有没有天理了？这样都杀不死她。” 李月娥听到杨玖的喊叫，无不气愤的说道：“无耻小贼，今天你休想逃走。” 杨玖翻了个白眼，被五栗和六醋抬着头和脚，快速的窜入了树林中。 后面的四贵和铁桀，也很快跟了上来。 李月娥正要再次起身追赶时，上空又一波箭矢射来，这一次李月娥不得不退，等箭矢全部落地，夜空下早已经安静一片，哪里还有杨玖他们的踪迹。 “无耻！小贼！”李月娥气得脸色发青直跺脚，突然又想到自己被杨玖砍到肩膀的那一刀，身后一片肌肤被杨玖看得一清二楚，顿时脸飞红霞，羞恼的连说道：“无耻！无耻！无耻！” …… …… “哎呀呀……” “哎呦喂……” “疼啊……” “好痛啊……” 杨玖的身边一声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耳根一会儿都清净不下来，再看看眼前自己的这些士兵，一个个东倒西歪，喊爹叫娘，整一个凄惨悲凉的战败场面。 听着听着，杨玖感觉自己的胸口更痛了，忍不住双手抚胸，却不敢哼出声，仍旧坚持着站起来，大声说道：“李大嘴。” “哎！”不远处正给士兵包扎伤口的李大嘴应道。 “你先设置明哨暗哨，提防李月娥带人追来。然后让人侦查地形，寻找水源。太阳马上就出来了，我们要快。”杨玖扶住一棵树，咬牙说道。 李大嘴快速的走过来，面色忧愁的说道：“大人，士兵们伤得很重，在这山林里很容易感染伤口，我们得尽快出山修养。” 杨玖痛苦的闭上眼睛：“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李月娥又怎么会同意？现在出山绝对是找死，我们只能先找地方安顿下来，处理好伤员，再谋打算。” 李大嘴轻叹一声，转身去了。 杨玖找到一块高地，顾不得满地的腐叶，无力的趟了下去，长长的吐一口气。抬头仰望天空，此时天空黑绿沉重，东方却已经露出了些微的红霞，似乎那沉静了一晚的太阳，迫不及待的想要钻出来。 铁桀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挨着杨玖坐下，低垂着头，一声连着一声的不住叹息。 杨玖看了一眼铁桀，说道：“怎么？被那个女人打怕了？” 铁桀听了，诺诺说道：“怕倒是不怕，只不过是……俺就想不明白了，一个女人怎么能那么强悍？他奶奶滴，咱们一路从江岸逃到这里，几乎一直都是被那女人追着打。那些蜀兵俺能一个干三个，可是那个女人……”铁桀顿了顿，无比憋屈的说道：“咱们一帮大老爷们，硬是被一个女人追着打了一个夜晚，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俺铁榔头就羞得要命，现在想想都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杨玖微微一怔，没想到铁桀居然这么刚烈。但是随后忍不住一笑，说道：“按照你这么想，那我这个朝廷军官，早就该找一块豆腐撞死算了。” 铁桀听了更是羞愧得要命：“都怪俺，俺现在才想明白，当初在江岸边，要是按照你的计划行动，咱们就不会陷入现在这样挨打的局面。俺……俺真是笨猪一头，俺害得整个队伍都跟着遭了殃，俺……杨玖，你处罚俺吧。” （明天开始，有一周的新书推荐，是骡子是马最终将要拉出来遛一遛了，希望大家能够鼎力支持） 第037章 休整 杨玖没有想到铁桀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认罪了，眼睛一转，却说道：“铁桀，你说哪里的话，我怎么会怪你呢，这都是我这个做老大的没有指挥好。” 铁桀听了，颇受感动，热泪盈眶的说道：“杨玖，俺就知道你不怪俺，你要是怪俺，就不会在最后只带着两个士兵来救俺了。俺当初真木看走眼……俺，俺向你保证，以后俺一定听你的命令，再也不敢擅自行动了。” 杨玖微微一笑，没想到铁桀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于是拍拍铁桀的肩膀，温和的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能够认错，说明你这个人还是很好的。” 铁桀得到杨玖赞扬，忍不住摸摸脑袋，嘿嘿一笑，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 只是这一丝光芒，又如何能够躲过人老成精的杨玖？ 杨玖轻轻一笑，继续观望天空。 李大嘴终于带人寻找到了一个山泉，杨玖过去查看了一番地形，发现这里正好依山傍水，随便修筑些防御就可以收到很好的效果，又不用担心用水的问题，如果粮食足够，支持十天半个月绝对不是问题。 杨玖估计，李月娥一个少将军，在蜀军中地位重要，绝对不会为自己这几十个士兵而浪费太多时间。 只要摆出足够的架势，让李月娥感觉到眼前的骨头难啃，想必会知难而退，到时候杨玖就可以再做打算了。 所幸李大嘴还在这山上找到一些药草，所幸李大嘴这个“多读了几本经书”的秀才略微识得一些药草，知道一些止血化瘀的药草，采了敷在士兵们的伤口上，起到不小的作用。 在移到山泉边之后，杨玖指挥士兵在营地前筑起一道石头矮墙，然后在石头墙外一丈远的地方挖出一条深一尺的壕沟，里面插好尖树枝，上面铺好伪装。 最后搭起两个一丈高的箭塔，虽然只能同时站两个人，但是却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平时放哨，一旦遇到袭击，还可以放箭抵御。 这样的防御工事，面对只有二十来个士兵的敌人来说，简直是固若金汤。 但是杨玖却仍然不放心，在进入营地的必经之路又挖了一个大坑，用木板铺路，做好机关，连着里面的一根绳子，遇到紧急情况，只要一拉绳子，木板就掉下去，里面除了插着密密麻麻的尖刺外，还捉了各种毒虫毒蛇放养在里面。 这样，一天之后，李月娥毫无意外的发现了营地――事实上，杨玖根本就没打算瞒过李月娥。 经过上次大战之后，杨玖想明白一个问题，面对李月娥超强的武艺，打野战是找死，唯一对抗的办法只能以守为攻，扎稳脚跟跟李月娥死耗。 所以准备充足的杨玖第一次在开战前，就将李月娥逼退了。 李月娥很显然瞧出了杨玖布下的防御，根本不是她仅凭一个人的勇武就可以破去的。不过她也想出了一条对策，并且认为这个对策可以说是以逸待劳，完美无瑕。 那就是包围。 是的，李月娥带着二十来个蜀兵，包围了杨玖还有五十多个士兵的队伍。而杨玖面对包围，似乎没有丝毫办法。 冲出去吧，肯定要被李月娥一顿狠打，不冲出去吧，按照李月娥的想法，五十多个士兵一天要吃多少粮食？就算山上有些野味，也顶多撑不住三天。 三天之后，杨玖和士兵只有等着饿死的份。 这是李月娥的想法，却不是杨玖的想法。 杨玖经过一番思考，觉得可以在夜晚派两个人去江边取那些石熙载发派的粮食。巫山丛林密布，李月娥就算有再多的人手，也难以在深夜监视住两个人的踪迹。 当初杨玖打算伏击蜀兵的船只时，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万一被反围歼，就逃入巫山中，到时候粮食就是最大的依仗。 事实上，现在的杨玖都忍不住要佩服当初自己的先见之明。江边那二十石粮食，成为了杨玖现在最大的依仗。 李月娥打死也想不到，苦苦围困杨玖，本等着杨玖一众人临死前反扑，结果一天天过去，杨玖那些人不但没有断粮的迹象，反而个个吃的油光满面，养得肥肥胖胖，整日无所事事，优哉游哉。而自己的士兵却因为长时间只吃山里的野兽，肚子开始消化不良，结胀消滞了。 这一天清早，天空灰蒙蒙的，山林中雾气浓重，潮湿不堪。杨玖从营地里走出来，看着士兵们正在营地上方的山坡上掘土造堤，以防下雨天雨水灌入营地。 太阳像是一团被雾气包裹住的蒲公英一样，无力的在天空移动轨迹，一无往日的暴烈脾气。 杨玖却心情大好，长长的伸一个懒腰，冲着天空大吼一声，然后走到营地边缘。 看着山下蜀兵一个个的捧肚行走，腹痛难忍，杨玖就忍不住偷偷直乐，心中想着：李月娥，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哼，我看你还能撑多久。”远处传来一个稚嫩的说话声，杨玖转头望去，却见山坡边上，李大嘴双手拼命的抓住一根绳子，旁边小菊子站在一块石头上，一只小手捏住李大嘴的鼻子，另一只小手捂住李大嘴的大嘴巴，气愤愤的问道：“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 李大嘴双手拽着的绳子绕过一颗歪脖子树，吊着一根横木，如果一放手，那辛苦砍伐出来的横木就要滚下山坡。 无奈，李大嘴“呜呜”叫着，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杨玖。 杨玖看到小菊子，顿时感觉头大如牛，不顾李大嘴期盼的目光，慌忙的掉头就要走，一转身却碰上铁桀走来。 铁桀双手抱着一块干净似白玉般的大石，满头大汗的走上来，说道：“瞧瞧俺弄到什么好玩意了。” 杨玖逃离的路刚好被铁桀和石头堵住，于是只好说道：“你从哪里弄的？” 铁桀小心翼翼的把白石放在一块岩石上，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嘿！先不说俺从哪弄得，俺先告诉你，这块石头，可是巫山传说中的石头，大嘴你知道吗？哎！大嘴，你在干啥哩？” 第038章 大禹跟瑶姬的故事 李大嘴被小菊子捂得面红耳赤，偏偏不肯松开手中的绳子，犟驴般跟小菊子死扛到底。 杨玖心中一叹，向小菊子招招手：“哎，小菊子，别闹了，到九哥这边来。” 小菊子偏执的说道：“我不，今天我非要大嘴答应带我去找娘亲。”杨玖无奈，走过去，把小菊子抱起来，说道：“你要乖，要不九哥就生气了。” 小菊子顿时鼻子酸酸的说道：“九哥，妞儿要娘亲。” 杨玖很不耐烦的说道：“娘亲娘亲，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娘亲，难道你还没有断奶？” 小菊子顿时眼睛充斥了泪水，水汪汪的看着杨玖，皱着小鼻子，就要哭了。 杨玖最看不得这一幕，立马投降：“好好，算你赢了，九哥答应你，等我们走出大山，马上就把你送到娘亲身边。” 小菊子立马破涕为笑，抱住杨玖的脖子，兴奋的叫道：“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可是，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走出大山呢？” “这个……”杨玖结巴了：“那个……这……也许过几天就能出去了。” 小菊子歪头问道：“过几天？那到底是几天呢？” 杨玖抬头望望灰蒙蒙的天空，不确定的说道：“也许就是两三天的时间吧……” “你说话算数？”小菊子问道。 “算数！”杨玖点头。 “拉手指。”小菊子勾起尾指。 “这个……”杨玖看着小菊子粉嫩粉嫩的小手指，说道：“九哥不会骗你的，拉手指就不用了吧？” “我不。”小菊子大声的叫着。 “好吧。”杨玖只好勾起小菊子的手指，和小菊子一起晃着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完手指，小菊子顿时就释然，跳下地欢呼着跑去了：“耶耶！妞儿马上就能见到娘亲啦！” 杨玖看着小菊子欢跳的背影，心情却顿时沉重了。 到现在小菊子都不知道，她已经被那个女魔王列为狩猎名单第一个。而杨玖问了小菊子许多问题，都弄不清楚，李月娥抓小菊子到底干什么。 杨玖隐隐的感觉，如果弄不清李月娥的目的，自己恐怕会一直都处于下风，落在被动的局面。 杨玖曾经列出无数个可能，但是最终结合李月娥的一系列行动，一一否定了。 就算是想破脑袋，杨玖都想不明白，李月娥要一个从未谋面而且只有屁大点的小菊子，到底有什么用？ 最让杨玖有些心惊肉跳的是，李月娥在小菊子身上，已经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仍然不肯放弃。要知道现在正是蜀军攻克夔州，东进扩展的关键时刻，李月娥这个蜀军大将，却要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在小菊子身上，这就说明小菊子对于蜀军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杨玖的想象。 而李月娥耽误的时间越长，杨玖就越是多增一分惊惶。 杨玖忍不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大人……”李大嘴和铁桀在远处喊道：“请过来看看这块汉白玉。” 杨玖从沉思中惊醒，看到李大嘴和铁桀正在那块白玉石边望向自己，杨玖拍拍额头，暂且放下这些思绪，来到那块白玉石边。 “大人，依下官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块石头不简单。”李大嘴摸着山羊胡子，缓缓说道。 铁桀在一边翻个白眼，露出“还用你说”的表情。 杨玖绕着白玉石转了一圈，忍不住点头道：“不错，以我现代人的见识，这块汉白玉也算是极品了。” 铁桀在一边问道：“现代人是什么东东？” 杨玖一惊，这才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于是转口道：“就是很牛逼的一群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你是没资格知道的。” 铁桀吃惊道：“那不就成了神仙了？” “神仙？”杨玖忍不住呵呵笑道：“他们可没这个觉悟。” 李大嘴听了，沉吟道：“下官曾经看过一本世外话本，就讲到一些世外高人游走华夏大地的故事，上识天文，下通地理，能知前事，可卜未来，无所不能，想必大人说的就是他们了。” 杨玖暗中吃一惊：莫不是这个世界还有别人穿越过了？别呀，群穿戏就不好玩了。 不过杨玖对李大嘴说的却没什么兴趣，而是将目光放在白玉石上，说道：“铁桀，刚才听你说，这块石头是巫山传说中的石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铁桀摸摸脑门，嘿嘿笑道：“俺在西川打仗的时候，曾经听说过关于神女峰的传说，巴山那边的山民都说，要是在巫山里能够遇到一块汉白玉，那一定是当年神女流下的眼泪化成的。” “然也。”李大嘴接着说道：“巫山十二峰，当以神女峰最久负盛名，同时又称望霞峰，传说中是西王母的第二十三个女儿瑶姬所化，曾为当年大禹治水的精神所感动，落下白玉泪水，散布在巫山中，以治恶流，以镇邪灵。” 杨玖问道：“大禹居然跟王母的女儿还有一腿？” 李大嘴的高尚情操被践踏，非常狼狈的说道：“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 铁桀呵呵一笑：“最好还是有一腿，那俺这汉白玉就更加值钱了。” 李大嘴不敢冲杨玖发脾气，却对铁桀怒火冲顶：“蛮夫俗子，一个美好的传说就这样让你糟蹋了！” 铁桀懒得理李大嘴，对杨玖说道：“俺想好了，等那帮龟儿子退了，俺就把这块石头运到京城，那里大户人家最稀罕这玩意，再加上瑶姬和大禹的爱情故事，肯定能感动不少人，哈！俺这一趟肯定赚翻啦！” 杨玖忍不住笑道：“是吗？” “那是……”铁桀突然一怔，看着杨玖笑盈盈的脸庞，顿时提高了声音道：“杨玖，你该不会是想拿官压人，要强占这块石头吧？” 杨玖摇摇头，看着这块汉白玉，足足有一张麻将桌那么大，真不知铁桀是怎么弄来的。 咦！对啊。 “铁桀，下山的路都被蜀兵封死了，你从哪里弄这么大一块石头还躲过了蜀兵的监视？”杨玖问道。 铁桀转身一指远处，说道：“瞧，沿着那条小道，绕到山坡后面，然后再穿过山顶，到了山阴面，那里树木不多，可以一直通到山下。” 杨玖一惊，说道：“快带我去查看。” 铁桀见杨玖脸色不对，当下不敢多说，带杨玖向后山走去。 第039章 一条生路 绕过几块巨石山岩，杨玖来到山坡背阴，果然很轻松的爬上山顶。 杨玖站在山顶往下眺望，自己辛苦打造的营地顿时尽展眼前，一览无遗。杨玖顿时就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暗自庆幸。 如果让蜀兵从后山爬上山顶，然后从山顶往下攻，只需在夜晚放几波箭，滚几块巨石，就可让自己的营地瞬间毁于一旦。 杨玖在庆幸的同时，立马命令铁桀带人布置山顶防御，以防蜀兵搞偷袭。 杨玖本打算干脆把营地搬到山顶上，但是后来又一想，这样一来原先的营地全部都白建了，万一蜀兵趁机发起攻击，自己的士兵到时候必定疲于奔跑，难以形成有效的抵抗。 所以杨玖只好暂时先让铁桀带人守着山顶，说不定再过几天，局势有了转机，自己一伙人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天空逐渐乌云密布，整个天地间仿佛是一个大蒸笼般闷热不堪。 铁桀坐在山顶一颗树上，不断地扇着草帽，仍然大汗淋漓。望着下面营地里，杨玖正在和李大嘴对那块汉白玉品头论足，铁桀就忍不住愤愤道：“他奶奶滴！这大热天的，为啥不让李大嘴带人守山顶？这杨玖太偏心了，自从李大嘴跟了他之后，他分外不待见咱们这帮粗人。” 一边的二柱听了，转过头说道：“大哥，殿直大人既然让咱们守山顶，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就不要多想啦。” “嗯，俺也是这么认为。”四贵在树底下一边擦拭刀刃，一边说道：“当初在江岸边时，杨大人让咱们守第一道防线，咱们没有听，结果不但没把那些蜀兵赶走，反而把那个女魔头引过来，害得整支队伍不得不逃进这鬼地方。” 铁桀听了拧眉道：“咦……到底谁是你大哥？你怎么尽帮外人说话？” 旁边的六醋听了，终于按耐不住，脱口而出：“你当然是俺们的大哥，你自然是俺们的大哥。” “老六。”铁桀转头怒视六醋，说道：“你人名叫六醋，连说的话都成酸的了？” 这时，躺在树枝上的三碟说道：“好啦，别吵啦。大哥，也怨不得二哥他们顶撞你，你想啊，咱们当初既然在船上发了誓言要追随杨玖，就要死心塌地的跟着杨玖。杨玖既然没有做对不起咱们的事，咱们就不能不讲道义了。” “嘶……”铁桀倒吸一口气：“你们今天发什么羊癫疯了？怎么尽帮着杨玖说话？” “我们是对事不对人……”六醋继续说。 “臭小子，是不是翅膀硬了？”铁桀瞪着一双眼睛问道。 六醋见大哥发威，慌忙闭上嘴巴，忙自己的事去了。 铁桀冷视众人一圈，众人都装作没看见，偏头走神，不敢与之对视。 “哼！”铁桀自觉没趣，跳下树，说道：“我去下面的水潭里冲个凉快，你们先守在这里。”说完，铁桀就蹿下山去。 杨玖面容复杂的看着天空越来越厚的积云，对李大嘴说道：“我本来期盼来一场大雨，我们雨中行军，足迹可以立马被大雨冲刷一空，只要半个时辰，就可以摆脱李月娥的追击。但是看这情形，有点不妙啊！” 李大嘴也是仰望沉闷天空，似乎在这一刻，连呼吸都变得压抑了：“是……不妙，巫山向来多雨水，却在最近一个多月都没有下过雨，看这情况，怕是要憋着狠狠地下一次了。” 杨玖轻叹一声：“最迟今天晚上，一场暴雨就会侵袭巫山，但愿我们能够安全地逃走。” 李大嘴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大人不必太担心了，我们到时候只能一步步跟着天意走。” 杨玖看此时的李大嘴，脸上居然流露出一幅世外高人的淡然模样，这让杨玖这个主帅忍不住汗颜，低头说道：“告诉士兵，今晚准备撤离。” 李大嘴一怔，问道：“如果今晚没有大雨呢？” “我们一样要撤离。”杨玖坚定的说道：“我们躲在巫山里已经足足有五天的时间了，李月娥却没有一丝撤退的迹象，我担心她正在等待支援。如果援兵一到，那我们就彻底玩完了。” 李大嘴听了，点头道：“大人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安排。” “等等。”杨玖双眼望着山下，说道：“情况有变。” 李大嘴返回来，看到山下丛林中走出一人，正是李月娥。 李月娥同样看到了杨玖，停下脚步，抬头仰望。 “嘿……”杨玖大声打招呼：“那位人妖，你不躲在军营里喝茶跳舞，跑来这里干什么？” 李月娥的目光先是在李大嘴身上扫了一圈，然后看向杨玖，大声道：“杨玖，你休要放肆。本将军今天来，是要给你一条生路，你如果不听，到时候陷入绝境了，可别怪本将军没有知会你。” 杨玖哈哈一笑，说道：“哦？你可真是一个好人吆（妖），本人愿闻其详。” 李月娥自然不懂人妖是什么，想着总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却也不理，直接说道：“如果你能够交出那个小姑娘，本将军可以许下承诺，我们不但立即撤兵，还可以把那些妇孺全部都交给你。” 杨玖听了一惊，问道：“那些妇孺她们去哪了？这五天来你们自己连士兵都吃不饱，她们难道全部都饿死了？” 李月娥一怔，说道：“杨玖……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答不答应？” 杨玖看李月娥的神色，眼神似乎有些波动，却没有太大波折，心知李月娥恐怕早已经放了那些妇孺，让他们自己离开巫山了。于是杨玖说道：“李月娥，你说得倒是挺好听啊，但是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们今晚就等着为自己收尸吧。”李月娥冷冷的说道。 又是今晚。 杨玖心中一突，看来李月娥今晚同样要有行动了。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李月娥的援兵今晚就会赶来。 杨玖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李月娥的援兵真的会在今晚赶来，那现在就撤退的话，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但是难就难在，杨玖不能确定这一点，如果贸然行动，这五天创造的撤退优势会荡然无存，从此之后能不能逃出李月娥的魔掌，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大嘴看杨玖沉默着，忍不住在一边悄悄的说道：“大人，不如我们先把小菊子……” （从明天开始，每天两更，中午十一点和晚上六点，每更三千字，总字数不变） 第040章 山雨欲来 杨玖凌厉的目光直盯李大嘴。 李大嘴浑身一震，顿时嘴唇打颤，之后的话有如被掐住了喉咙，怎么都说不出来，惊惶的低下了头。 “李大嘴啊……”杨玖长叹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李大嘴，说道：“我们既然是当兵的，如果不能保护百姓，那我们又有何存在价值？有时候，权宜之计可以为你保全性命。但更多的时候，性命是用尊严换回来的。” 李大嘴脸面瞬间变得通红，不住的点头说道：“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属下明白了。” 杨玖目光望向下方的李月娥，缓缓说道：“她肯定已经做好了我们不交出小菊子的准备，现在只等我们一句话，她就可以立马离开。但是……”杨玖深深的吸一口气，对着大方大喊道：“李月娥，你做梦！” 李月娥面色淡然，继续说道：“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小姑娘，而不顾一群士兵的生死吗？” 杨九顿时哑然。 这一句话没有任何威胁，却让杨玖感到一阵压力。尤其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一边的李大嘴明显的微微点了一下头，让杨玖一时间无言以对。 不得不说，李月娥这一句话收到了离间的效果。 杨玖深吸一口气，装出一副平淡的样子，对李月娥说道：“你似乎忘记了，现在的局势是在我们这一边。如果我们被你一句话就吓得交出百姓，那以后我们还当什么兵？不如早早的回去哄孩子去。” 杨玖这一句话对李月娥说的同时，也是在对李大嘴说。 李月娥仰天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声，要不是知道她是个女人，杨玖差点要把她当成一个真正的大将来看待了。 “杨玖，你难道忘记在江岸边被本将军追得屁滚尿流的事了？你难道忘记夔州城外被本将军擒拿俘虏的事了？你又怎能忘记，在江面船中，你被本将军连扇耳光苦命求饶的事情？实话告诉你，本将军在这五日的时间里，早已布好置尔等死地的局势，现在过来跟你谈判，不过是不想看到你们大好儿郎，却要白白为一个小姑娘送命！” 杨玖心中凛然。 李月娥这几句话说得当真是字字珠玑，寸寸拿捏，一步步的将杨玖逼到一个死胡同中。 如果杨玖不答应，必定造成军心不稳，士兵心生怨念。但是如果杨玖答应，更是搓己锐气，长敌志气。很可能招致一步退，步步退的可怕局面，从此之后怕是再难鼓起勇气反击。 但是杨玖毕竟是杨玖，如果论起老奸巨猾，李月娥一个姑娘，还是太嫩。 杨玖听了李月娥的一番话，只是哈哈一笑，说道：“李月娥，我记得，夔州城外，我从尔等十万大军中从容逃脱。长江水中，你大方慷慨，白白送了我一艘官船。巫山林中，你本已完全控制局面，却被我只带二卒，单刀直入，不但救出了我手下所有士兵，更是在你后背留下一道刀疤……月娥，说实话，你好白的后背，当时的我真心痛！” “你闭嘴！闭嘴！闭嘴！”李月娥暮然厉声大叫，一双眼睛顿时变得通红，再也难以保持镇定。 “无耻小贼。”李月娥愤怒的说道：“当初要不是你多次施展诡计，利用本将军的同情，让本将军上当，本将军又怎么会……怎么会……”李月娥气得面色发青，嘴唇直哆嗦。 “呵呵呵……”杨玖轻轻笑道：“兵不厌诈，这一个兵法我免费教给你，你不用谢。” “谁要你教？”李月娥越是愤怒：“等本将军将你捉住了，定要活剥了你的皮，生吞了你的肉，然后再将你扔进蚁穴中，让你尝一尝万蚁噬心的滋味！” “呦呦呦……”杨玖作势把头缩回双肩中，极具挑逗的说道：“我好害怕哎，大将军手下留情呀！” “你……”李月娥被气得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只好怒骂：“无耻小贼！小贼无耻！” 杨玖大大方方的把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绅士礼，面色淡然的说道：“谢谢夸奖，本人会加倍努力。” 李月娥怒极反笑：“好！好！好！杨玖，你今天晚上就等着给你的士兵们收尸吧。” 杨玖眼睛眨了一下，再行一礼：“多谢提醒。” 李月娥恼怒的甩过头，回到了军营里。 目送李月娥离开，杨玖对李大嘴说道：“计划有变，今晚我们要坚守这里，依靠地形便利，只要再挡住李月娥的一波冲击，他们就必然连追击我们的能力都要丧失，到时候就可以一举解决后顾之忧。” 李大嘴疑惑道：“万一他们来了援兵……” “没有援兵。”杨玖一口肯定的说道：“李月娥今晚是破釜沉舟的一战，连续五日断粮，他们再也撑不住了。” 李大嘴忍不住问道：“大人如何能够肯定他们没有援兵？” 杨玖高深莫测的看了李大嘴一眼，说道：“是李月娥告诉我的。” “哦……”李大嘴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心中却什么都不清楚。 “现在距离日落还早，你让士兵们早早休息，今晚将会有一场恶战。”杨玖说道。 李大嘴点点头，说道：“下官领命。”说完，就要离去。 “等等。”杨玖叫住李大嘴。 李大嘴回过头，看向杨玖。 杨玖微闭一下眼睛，然后说道：“刚才李月娥说的话，你要全都烂在肚子里。” 李大嘴先是一怔，随后会意一笑，说道：“大人放心，下官全身最严的，就是这张嘴。” 杨玖听了这话，顿时就知道，自己的一世英明，就要丧在李大嘴的那张嘴上了。 瞧李大嘴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杨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李大嘴的嘴会是最严的地方。 “九哥，九哥，我看见你啦……”上方传来小菊子的呼喊声。 杨玖抬头望去，却见小菊子居然爬上山顶，站在一块悬石边跃雀欢呼，一张脸两个小脸蛋红彤彤的，眼睛黑亮亮的，在这闷热的天空下，就像是刚刚被清水涤荡过一样清明。 杨玖不禁微微一笑，冲小菊子挥挥手。 小菊子在上方欢跳了一阵，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玩具，夹在两手掌心里，相对一撮，对着天空一放，那小玩具就飞快的转动着飞上了天空。 杨玖微微一怔，居然是竹蜻蜓，杨玖童年唯一的玩具，恍如时空错离般，重现在了这个世界中。 “九哥，快接住呀……”小菊子在上面大喊。 杨玖从失神中醒来，慌忙跑过去接住竹蜻蜓，拿在手里仔细观看。 “九哥，给我飞上来……”上面又传来小菊子的呼喊。 杨玖拿起竹蜻蜓，放在掌心里，就要飞出去，但是杨玖的目光却被这一支竹蜻蜓吸引住了。 这是真正的竹蜻蜓，两片做工精细的竹木削成的长叶，完美无瑕的对接在竹枝一头，似乎那两片叶子就是长在上面一样，杨玖居然找不到缝隙。 怎么可能？ 杨玖顿时大感惊讶。就算是前世玩的塑料蜻蜓，都能够找到缝隙，在这没有机械文明的古代，这支竹蜻蜓是如何做出来的？ 杨玖忍不住升起了巨大的好奇心，手中拿着竹蜻蜓，却自己爬上山顶，找到小菊子。问道：“你这支竹蜻蜓，是从哪里来的？” 小菊子跳下石头，跑过来一把夺过竹蜻蜓，抱在怀里说道：“这是我爹给我做的，不能给你。” 杨玖没好气的一笑，说道：“我又不稀罕你这玩意，我之前玩坏好几个呢。” “你骗人！”小菊子大声嚷嚷道：“我爹说过，这个玩具只有我一个人有，别的小孩子都没有。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玩具。” 杨玖摸摸鼻子，毫不客气的说道：“那是你爹哄你的！当时你肯定缠着你爹不放，你爹才给了你这个竹蜻蜓。” 小菊子眨巴一下眼睛，顿时鼻子酸酸的说道：“你说谎，我爹怎么会骗我？我爹说过只出走几天，马上就会回来。” 杨玖心中一叹，摸摸小菊子的头顶，说道：“嗯，是九哥在骗你，行了吧。小菊子，你娘难道没有跟你说过，爱哭鼻子的女孩不是好女孩吗？” 小菊子泪光闪闪的看着杨玖，缓缓说道：“九哥，我爹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杨玖除了点头，只能默然。 小菊子的家事，杨玖无心过问，总不过那是那些家常琐事。但是现在杨玖如果不能想好今晚抵抗李月娥的计策的话，小菊子恐怕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 世界上最让人无奈的事情，莫过于看着可怕的结果一步步降临，自己却还要像一个受审的羔羊一样，期盼上帝的额外开恩。 杨玖此时此刻，心中感到一阵阵的沉闷。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王小波的叛乱。两个势力的争斗，无论最终成败与否，最大的利益获得者，都只有几个少数人，却要让成千上万的百姓为此埋单。 这就是为什么战争那么可怕，却仍然有不少人想要发动。明明知道会家破人亡，却仍然有那么多人想要追随战争的步伐前进。 拥有现代意识的杨玖，自然不会用简单的用对错来看待战争，更不会天真的认为哪一方是正义，哪一方是邪恶。 只是毕竟，杨玖仍然是众多百姓中的一份子。 （小封推，大展前程的时候，万望诸位多多投票、多多收藏支持，杨朗感激不尽） 第041章 中计 太阳最终完全没入西山，天空残留着最后一丝灰暗的光线，眨眼间即将彻底消逝。 杨玖的目光忍不住望向山下，隐隐的看到蜀兵已经开始出动，不断的有人影穿梭在丛林中，不知道在进行着什么秘密任务。 杨玖牵着小菊子，来到铁桀他们防守的阵地，却没有看到铁桀。 “铁桀呢？”杨玖皱眉道。 三碟从树上溜下来，说道：“俺大哥下山挑水去啦。” 杨玖听了，点点头，说道：“让他快点回来，今天晚上蜀兵就要发动攻击，你们务必要提高警惕，一发现敌情，马上通知下面。” 五个兄弟都是郑重点头。 杨玖看了一眼不远处树枝上挂着的木桶，没有再说什么，领着小菊子向山下走去。 “小菊子啊！”杨玖一边走，一边说：“待会儿又要打仗了，你怕不怕。” 小菊子本来非常害怕，但是听杨玖这么问，小菊子鼓足气说道：“不怕。” “好。”杨玖说道：“一会儿如果打起仗来，你就自己躲在里面，千万不要出声，等我们把那些蜀兵赶跑了，你再出来，好不好？” “嗯。”小菊子看到天边朦朦胧胧的半个月亮挂在山腰上，虽然年纪还很小，却同样感到了夜空下一股肃杀的气氛正在缓缓凝聚。 蜀兵所在的山林中亮起几点火光，并且不断的移动闪耀着。 杨玖和李大嘴站在矮石墙后，屏息看着山下，努力的瞪大眼睛，等待着李月娥那石破天惊的一声鞭声震响。 在杨玖的身边，所有的士兵都面色肃穆的各自守着阵地，全神贯注的盯着下方，耳朵的灵敏度达到了最好的状态，捕捉来自山下的一丝一毫动静。 夜空下的大山显得特别安静，天上的积云越加浓厚，仿佛压了下来，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 山下的蜀兵逐渐的行动起来，最后开始大声喊叫，齐声高呼，看样子是在做战前动员。 随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的在四面八方响起。看样子，蜀兵似乎兵分几路，绕道上山，打算从四面围歼杨玖一众。 李大嘴无不担心的对杨玖说道：“大人，他们如果围攻我们，到时候四面受敌，我们怕是难以抵抗。” 杨玖冷笑道：“你以为蜀兵总共有多少人呢？不到三十人，如果不是因为李月娥，我早就全部灭了，还能让他们如此嚣张？” 李大嘴忧心忡忡的说道：“就是怕李月娥一个人冲破防御，只要一冲进我们的阵型中，凭她一人之力，足可以将我们打得失去机动能力，到时候无法左右帮衬，只有被她逐个击破的下场。” 杨玖默然不语。 李大嘴见杨玖不说话，也闭上了嘴巴，双眼紧紧的盯着下方。 山下经过一番气势冲天的动员之后，又逐渐恢复了平静，就连那几点火把也全都熄灭了。 只是片刻的功夫，山下黑沉沉的一片再无半点动静。 越是这样，杨玖心中就越是紧张不安。 杨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边的李大嘴也是紧张得双手紧握，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山下，生怕错过一丝动静。 杨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在此刻反而祈祷李月娥的攻击快快到来，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那样也好过在这里受这煎熬。 时间悄悄地过去，不知不觉中，灰蒙蒙的月亮在天空绕过了半个圈，在升到最高空之后，又开始慢慢的回落。 “咯嘣！”杨玖扭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在夜空中发出清晰的脆响声，骤然打破了夜空下的宁静。 “大人……”李大嘴嘴唇发干，就像是一具沉静了千年的腐尸一样，艰难的张开嘴巴，震动喉咙，发出声响：“我们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 杨玖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嘴里发干地说道：“我似乎犯了一个错误。” 李大嘴双目顿时流露出希望破灭的神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说道：“我们中计了。” 杨玖脸色瞬间被充了血似得涨红，在红到通亮，红到散发出火辣的热气之后，急速回落，转瞬间被一片青黑代替。 “好！很好。”杨玖牙齿咬的咯嘣响：“李月娥终于没有让我失望，她除了有一身强横的武艺之外，还懂得耍诡计！” 李大嘴苦笑道：“我们都太小看她了，在战场上，有勇有谋的将领实在太少，谁都不会想到一个村姑会有如此计谋。” 杨玖不住的喘气，平息自己心头的怒火，心中快速的盘算着当前的局势。 无论如何，杨玖已经彻底的落入了下风。经过半夜的精神紧绷，士兵们早已经乏困不堪，在士气上已经陷入了最不利的地步。 偏偏一场暴风雨就要到来——事情已经非常明白，李月娥如果不在天亮前发起进攻，就会在暴雨降临巫山的时刻发起最激烈的进攻。 这就要看李月娥愿不愿意等待暴雨的助威。 杨玖估计，李月娥已经忍耐了五天，士兵早已经不堪忍受丛林的生存，必定将会在天亮前发起进攻。 想到这里，杨玖顿时被一个问题难住了：到底是该趁这个时机快速撤退，还是依旧坚守在这里？ 如果趁机撤退，李月娥肯定会穷追猛打。一退一进，此消彼长之下，自己永远都将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再难以挽回局势。 如果坚守阵地，自己的命运将完全决定于老天爷。老天爷如果在李月娥进攻前降下暴雨，那自己一切休矣。如果老天爷在李月娥进攻之后降下暴雨，那杨玖要立马回家烧香拜佛，感谢老天爷帮了一个大忙。 杨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决断，双眼死死地盯着山下，虽然周围一片安静，但是杨玖的耳中似乎已经听到了电闪雷鸣的狂风暴雨声，以及两军士兵狂呼怒吼的拼杀嘶喊声。 沉思中的杨玖突然感觉到鼻尖一凉，豆粒般大的雨点就簌簌掉了下来。 杨玖猛然抬起头，仰望天空，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老天爷呀……我草你……” “咔嚓！” 天际猛然一个炸雷，一阵狂风吹来，带来噼里啪啦的雨打声，积蓄已久的磅礴大雨轰然倾泻而下，瞬间淋死了杨玖全身。 原本安静的巫山瞬间充斥了狂风怒吼声，暴雨冲击声，嗡隆隆的，像是一锅沸腾的开水般吵闹不止。 杨玖猛地一把扯过李大嘴，附在耳边大吼道：“让士兵死守阵地，胆敢退后者杀无赦！” 李大嘴面色瞬间变得严肃无比，大吼道：“遵命！死守阵地，绝不后退。”话未说完，人已经消失在雨幕中。 杨玖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只感觉嘴里也都被灌满了，苦咸苦咸的，也都顾不了那么多，双唇喷出一口水，抽出佩刀，就向前方阵地走去。 磅礴的大雨充斥了整个天地，杨玖努力的瞪大眼睛，想要看清前方的情况，却只能看到漫天的暴雨，水滴密布整个视线，让杨玖恼火万分。 不过让杨玖安心的是，在这样的暴雨天气，也不用担心李月娥趁机偷袭了。 且看那山坡上泄洪般的水流，就连站一个人都站不住，更别说爬上来了。 等等…… 杨玖心中咯噔一下，想着：李月娥千算万算，肯定算不到这一场暴雨来得这么快，更来得这么大。她现在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都无法带领士兵攻上山来，我何不趁现在让士兵抓紧时间休息？足足紧绷了一个晚上的神经，可比真枪实战都要耗费体力。 想到这里，杨玖就连摸带滚的找到李大嘴，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李大嘴听了之后，也认为可行。于是经过慎重考虑，杨玖让阵地两边的士兵回营帐休息，只留下五个人仍然坚守。 李大嘴劝杨玖也抓紧时间休息，等养足精神了才好作战。 杨玖在这个时候哪里敢有一丝懈怠？如果不是自己亲自盯着阵地，还真不能放心。 最终杨玖命令李大嘴回营帐休息，而自己则和五个士兵坚守在前沿阵地。 大雨像是要倾泻尽满腔的怒火一下，疯狂的下着，山林中不时的传出树枝被打折的脆响声，每一声脆响，都让杨玖的心更沉重一分。 李大嘴命人从营地里送出刚刚制成的挡雨木板，在阵地上搭成三个避雨点，其中两个士兵在左侧，杨玖和一个士兵在中间，另外两个士兵在右侧。 三点相距不过五步，杨玖却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一片黑色模糊的人影。 虽然明知这样的暴雨冲击下，蜀兵是绝对不能登上山的，可是杨玖却怕李月娥，这个不能用正常眼光看待的女汉子，总是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刻给杨玖一个惊喜。 所以杨玖不敢有半分懈怠，双眼紧紧的盯着前方，心中盘算着：只要熬过两个小时，只要像这样的暴雨连下两个小时，自己的士兵就可以暂时恢复体力，到时候无论如何都要赶快撤退，再多呆一分都不行。 然而如此凶猛的暴雨，注定是无法持续太长时间的。仅仅过了一盏茶功夫，雨势就逐渐的开始减弱。 杨玖面色呆滞的伸出手，任由雨滴拍打在掌心里，再从边缘流走，不作片刻停留。 灰色水雾弥漫的山坡底下，带着冰冷的寒光铁器透过枝叶，一闪一闪的开始逼近。 （码字码得激情四射，忘记了时间，上传晚了，非常抱歉） 第042章 后院放水 蜀兵集合了几乎全部的士兵，趁着大雨向山上发起了进攻。 先是一波波的弓箭压阵，然后是士兵急速突击，快速到达阵地，将准备好的木板铺在壕沟上，径直来到的矮墙边，凶猛无比的攻打过来。 杨玖虽然及时的召集起士兵进行抵御，但是那些刚刚回去倒地还未睡暖身子的士兵，精神仍旧处在迷糊的状态中。经过一夜的消耗，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下来就很难提起来，拖拖拉拉的抵抗了片刻，就开始不支了。 眼看着蜀兵就要攻破一个据点，杨玖心中终于腾腾的烧起一股怒火，再也顾不得大局，抄起一杆长枪就加入了战斗。 “龟儿子给老子去死……”杨玖狠狠的刺出长枪，一枪挑飞一个蜀兵，愤怒的吼道：“李月娥呢？李月娥呢？尼玛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现身，真以为我杨玖这么好拿捏？” “噗嗤！”一股鲜血溅在杨玖的脸上，立马被雨水冲刷下去，浸染了杨玖全身。 李大嘴在一旁看得激动难忍，捡起一把大刀，奋不顾身的冲上去，填补上另一个空位。 所幸杨玖当初设计的防御十分到位，蜀兵虽然攻击凶猛，但是却很难伤到杨玖的士兵，反而被长兵器压制得难以逼近。 “啊！”杨玖被砍中一道，大叫一声，猛地捂住右臂，但是头顶的刀枪随即而来。 杨玖顾不得手臂上的疼痛，奋起长枪抵抗，锋利的枪尖划过雨夜，闪过一道银光，正中一个蜀兵。 “呜……”那个蜀兵发出的痛呼还未完全放出声，身体就向山下摔去。 右臂上火辣辣的疼痛，让杨玖麻木的神经稍微清醒了一下，顿时想到，李月娥在这么好的时机下还不出来，肯定还有什么诡计要施展，而如今自己一帮士兵早已身体不支，是不是该把山顶留守的铁桀一伙叫下来了？ 杨玖这一分心，左腿根立马被一根长矛刺中。杨玖浑身一个哆嗦，先是感觉到一阵冰凉到骨子里的寒冷，随后一点锋利的寒芒像是一星冷火一样，以燎原之势瞬间涌遍全身，化作熊熊的烈火，吞噬了杨玖的全部身体，顿时痛得杨玖双眼一直，双唇剧烈的一阵哆嗦。 “大人，快退！”一个士兵眼见杨玖就要被一片刀枪落身，奋力扑过来，将杨玖扑倒，两人一齐滚入了营地里面。 原先的据点一连失去两个士兵，顿时空门大露，蜀兵很快就攻了上来，眼看一个蜀兵就要跳进来，山林中突然传出一声尖利的长啸。 那些蜀兵听了这一声长啸，先是一怔，随后纷纷停止攻击，提着兵器迅速的退去，几个眨眼间，外面的蜀兵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什么情况？”李大嘴迷惑的看向杨玖。 杨玖草草地把身上的伤势包了一下，然后一瘸一拐的爬上矮墙，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向下望去。山下只有噼里啪啦的雨点声，吵吵闹闹，不甚烦人。那些蜀兵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居然找不到一个人影。 杨玖也迷茫了：“难道李月娥突然发了善心，要放过我们了？” “你觉得可能吗？”一个高冷的声音从杨玖身后传来。 杨玖猛地回头，赫然看到李月娥正站在半山腰上一颗大树上，冷冷的看着杨玖。 “李月娥！”杨玖嘶声怒吼，声音穿透雨幕，传遍了整座山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月娥不理杨玖，对着底下的黑暗处一挥手，随后整个人没入黑林中。 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上杨玖的心头，到了今天，杨玖终于发现，自己真的太小看李月娥了。 “大人，有点不对劲。”李大嘴面色非常紧张。 杨玖尽力忍着心中的怒火，用压抑到极点的声音吼道：“我难道不知道吗？” “大人，你听这声音……”李大嘴侧耳，仔细的倾听。 杨玖耳朵微微一动，恍惚中居然听到了大江奔流的咆哮声。 “这怎么可能……”杨玖强作笑颜，脸色却白了一片：“这山头上哪里有这么磅礴的……” “哗……轰……”一股大水从天而降，宛如天神倾倒的一盆洗脚水，夹杂着黄泥枝叶、碎石腐虫，轰然一声扑落在杨玖一众人的头顶上，巨大的水浪瞬间淹没了一切，席卷了一切，冲开了一切，汹涌奔腾着向山下涌去。 什么固若金汤的防御工事，什么安全可靠的营地账房，什么绝对完美的防御计划，此刻在这一股宛如山神之怒的洪流中，一切都在瞬间飞灰湮灭，留不下半点痕迹。 “啊……”杨玖一头从水中冒出来，不住的大口喘气。杨玖一边喘气，一边奋力的扑腾，慌乱中抓到一根树枝，立马扯着寻到主根，死死的抱住再也不敢松手。 杨玖一口一口艰难的喘气，双眼望着一马平川的山坡，奔流不止的怒涛，顿时欲哭无泪，只好扯破了喉咙地大喊：“李大嘴……铁桀……你们还在吗……” 黑暗中除了水流的哗哗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回答。 杨玖仰天长叹：“李月娥啊，我草你……” “哇……”哭喊声突然从远处传来，杨玖一怔，循着声音望去，隐隐看到一处低洼水面上有一个黑影正在漂流。 “小菊子。”杨玖大吃一惊，慌忙放开树干，连爬带跑的游过去，看到小菊子正爬在一块木板上，非常害怕的大哭着。 杨玖慌忙来到小菊子身边，一边四下张望，一边低声慌张地说道：“小菊子，不要哭，不要哭，会把那些蜀兵引来的。” 小菊子此时全身被泥浆洗了一通，头发粘在衣服上，一张脸变成了花老虎，见到杨玖，哭得更加厉害了。 杨玖真是急的直打转，慌乱的爬上实地，然后把小菊子抱上来，一边擦掉小菊子脸上的泥水，一边吓唬道：“你要是再哭，九哥就不理你了，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喂那只母老虎。” 小菊子果然不哭了，却双眼含着泪花，可怜巴巴的看着杨玖。 杨玖低头一声叹息：“唉！你别看我，我跟你差不多。我们两个算是运气好的，别的人还不知道会被冲到哪里去。” “九哥，为什么我在睡觉中就被大水冲到了这里？”小菊子低声问道。 “是啊，这是为什么？”杨玖一想起来，就忍不住的满目怒火：“李月娥肯定是在山头做了手脚――你姥姥的铁榔头，我让你好好守着山头，你如今却给我后院放水，这次要是不休整你我杨玖就把杨字倒过来写！” 小菊子非常胆怯的问道：“九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杨玖呆呆地望着山头，一时间没了主意。 从山头上奔流下的洪水，经过一番肆掠之后，逐渐的消停下来，到最后，水流渐弱，山石显露，之后一道潺潺小溪还在湍流，大山稍微安静下来。 杨玖全身冰冷，伤口被洪水一番冲洗之后，此刻有如被撒了盐一般疼痛难忍，让杨玖不断地倒吸凉气。 小菊子也是冰冷不堪，卷缩着身子牙齿不住打战。 看着眼前这一幅凄惨景象，杨玖轻轻叹一声气，摸摸小菊子的头，说道：“不过我们还没有被他们抓住，不是吗？还有什么比这能更好的呢？对不对，小菊子？” 小菊子嗯嗯点头，冻得不能说话。 杨玖脱下自己的外卦，拧干水，把小菊子包住，说道：“先这样忍耐一下，等九哥找到安全的地方了，再生火给你取暖。” 小菊子哆嗦着说道：“九哥，抱……” 杨玖苦笑着看一眼上方的山头，蹲下身子，说道：“还是背着吧，背着省劲。” 杨玖咬咬牙，背起小菊子，感觉左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才想起左腿根受了伤，但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杨玖要在李月娥找到他们之前，先找到铁桀他们。 铁榔头！杨玖非常愤怒地想着，这次我再也不能轻饶你。 （新的一周，新书榜在第一天就冲到了前三的位置，这让杨朗一阵欢欣鼓舞，同时要感谢诸位书友的支持，因为杨朗知道这一切都是大家的功劳。关于这些天一些老读者对杨朗的意见，杨朗会在一个合适的空挡里，开单张跟诸位解释一下。眼下新书榜成绩可喜，但是杨朗需要稳固实力，尤其是看着那惨不忍睹的点推比，杨朗表示有些不淡定了。诸位书友，我们的点击那么多，推荐票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杨朗拜求诸位，只需要一人投出一张推荐票，就可以取得一个非常巨大的跨越，希望大家多多顶起） 第043章 严惩铁桀 李大嘴被两个士兵搀扶着，从山林中走出来。 吧嗒吧嗒，挤了挤眼，李大嘴感觉自己看到的是一片模糊的红影。 “张然，你的脸怎么成了一片红的了？比关公还要红。”李大嘴对一个士兵说道。 那个叫张然的士兵嘴角抽了抽，不自然的笑了一下，说道：“副都头，属下的脸是黑的啊。” “哦……”李大嘴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看向另一个士兵：“咦，李成，你的脸怎么也变成红的了？” 叫李成的士兵没有说话，闷声把李大嘴搀上一块石头，让李大嘴坐了下来。 然后，三个人你瞪我，我瞪你，相互看了起来。 一阵夜风吹过，三刃顿时感到寒冷难忍，纷纷抱起肩膀，卷缩回脖子。 “副都头……”张然低声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大嘴耷拉着脑袋，天空仍然簌簌掉落的雨滴毫不厌烦的一遍又一遍的洗刷着李大嘴的身子，在短短的一会功夫，李大嘴的一张脸居然被洗得如同一张宣纸，白中透着黄，黄里泛着白。 “不知道。”李大嘴闷声道：“你们知道吗？” 张然李成对视一眼，然后两人一齐摇头。 夜雨没完没了的下，三人却早已经习惯了，如同三个稻草人般，站立在夜空下，一动不动的，死一般的沉寂。 铁桀一路上心惊胆战的背着受伤的五栗，跟在杨玖的身后，连个大气都不敢喘。 虽然杨玖在见到铁桀之后，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虽然杨玖只是一味地背着小菊子，往山上走；虽然杨玖就在铁桀的眼前，但是铁桀却仿佛被杨玖一双从后背长出的眼睛狠狠地盯着，那是一双积蓄了许久的怒火的一双眼睛，铁桀不知道，这双眼睛会在何时，会如何的将里面的怒火爆发出来。 虽然杨玖看上去不如铁桀强壮，并且在铁桀的身后还跟着自家四个兄弟，但是有一股寒气却不断侵入铁桀的身心――来自杨玖的寒气。 就这样，在沉默中走了一刻钟，杨玖来到了原来营地的上方，山头的下方。 这是一片空出来的地段，没有任何防御，虽然从营地到山顶只有几丈远，却给杨玖一众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杨玖轻轻的放下小菊子，随后整个人立马倒在地上。 铁桀放下五栗，跑上来扶起杨玖，问道：“你没事吧？” 杨玖脸色有些苍白，气息有些微弱，说出的话却让铁桀胸口有如大锤般一击：“我们彻底完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铁桀硬着头皮说道：“俺……属下始终都按照都头的吩咐，不离开山顶半步。” 杨玖强撑着自己坐起来，目光直视铁桀：“我让你守山头，仅仅是让你不离开山头吗？” 铁桀张张嘴巴，几乎欲要哭了：“你只要俺防着蜀兵上山，没有让俺防着大水冲山啊……” “放你妈的狗屁！”杨玖猛然爆喝：“蜀兵不上山，如何能放……咳咳……咳咳咳……”还未说完，杨玖立马剧烈的咳嗽起来，一阵阵撕心裂肺般的咳嗽，直感觉要连肠肚都要咳出来。 铁桀面色难为，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想帮帮杨玖，又不知道该怎么帮。 过了好一阵，杨玖才逐渐的缓过来。 深吸一口气，然后悠长的吐出去，杨玖努力地平息自己的情绪。之后，杨玖用平静的语气问道：“回答我，蜀兵不上山，如何放水？” 铁桀五根手指使劲地抓自己光光的脑袋，避开杨玖的目光，回答不上来。 “铁桀，当初你跟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杨玖闭上眼睛，缓缓问道。 铁桀一惊，看向杨玖。 “回答我的问题。”杨玖依然闭着眼睛。 “一切都听都头的。”铁桀低头。 “如果不听呢？” “任都头处置。” “今天夜晚，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肩负着整支军队存亡的重任，有一人疏忽，就是牵连全局的结果，你知不知道？” “知道……”铁桀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 杨玖猛地睁开眼睛，咬牙问道：“你认不认罪？” “认……”铁桀顿时慌了，想说认罪，却怕接下来的事情。不想认罪，又不敢说。 “认不认罪？”杨玖猛然爆喝。 “认罪！认罪！”铁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悲呼道：“铁桀认罪，铁桀知错了……” 杨玖仍旧紧绷着身子，不住地点头道：“好，很好，你到底没有让我失望。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铁桀浑身一颤，忍不住问道：“什么惩罚？” 杨玖目光移开，望向铁桀身后，二柱三碟四贵六醋依次站着。 “三碟六醋，把铁桀绑起来。”杨玖此刻说出的话，已经冰冷到了极点。 三碟和六醋一怔，纷纷看向自己的大哥。 铁桀死死低伏着头，一动不动。 “还不动手？”杨玖喝道。 三碟和六醋这才惊醒，慌忙找到一根绳子，把铁桀反绑在地上。 然后，杨玖再看向二柱和四贵：“你们两个，拿两根长枪来。” 这时，在场的人无不知道杨玖要干什么了。 铁桀猛地抬起头：“杨玖，你敢？” 杨玖怒极反笑：“铁桀，是不是认为在场的都是你的兄弟，而我孤身一人，拿你无可奈何？” 铁桀听了，嘴角猛然抽了抽，忽又低下头，说道：“不敢。” 杨玖凌厉的目光再盯向二柱和四贵：“或者说，你们两个，不忍心对铁桀下手？” 二柱和四贵俱都流露出羞愧的神色，低下了头。 杨玖心中一叹，虽然知道今天的局势很可能会失去控制，完全倾倒于铁桀一方。但是杨玖不得不这样做――如果杨玖还打算以后带着铁桀他们的话，如果铁桀他们还打算跟着杨玖的话，杨玖必须要拿出一个决心。 一个彻底扭正铁桀那兵**的性格，一个在军中建立威信的决心。 如果今天不能让铁桀牢记这个教训，杨玖宁愿就此一拍两散，都不愿带着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炸弹在身边。 二柱和四贵最终还是动手了，是铁桀自己让动手的。铁桀不想为难自己的兄弟，最重要的是，铁桀在杨玖的眼中，看不到以往那个杨玖一丝吊儿郎当的样子，反而看到的是铁桀只有在战场上见过的一股杀伐绝断的狠厉。 那种狠厉，铁桀只在幽州大战的时候，在一次偶然中，那位草原上的大将军的眼睛中，千军万马奔腾于前而可以怒而反击的眼睛中看到过。 那一双眼睛，铁桀相信自己此生都不会再忘记。 而此刻，铁桀再一次地看到了那双眼睛。 “啪！啪！啪！”一声一声清脆的响声，二柱和四贵奋力的轮动枪杆，毫不留情的打在铁桀的屁股上，一棍一条红痕，一棍一条红痕，一棍一条红痕…… 足足六十棍。 至始至终，铁桀都不曾哼过一声，等打完棍子之后，三碟急忙上去扶铁桀时，才发现铁桀早已经昏迷了过去，地上流了一滩黑红的血，那是铁桀咬破自己的嘴唇时流下的。 杨玖始终冷眼注视着这一切，直到铁桀的屁股被打得溃烂了，都不曾眨动一下眼睛。 该有的狠厉，杨玖从来都不缺少。 夜空下，这一幕情景压抑到了极点，似乎就连老天都被吓怕了，悄悄地停了大雨，整片大山彻底的宁静了。 杨玖的士兵，因为听到了那一声声的脆响，陆续的找回来，最后，李大嘴清点了一下人数，除去铁桀六兄弟，还有二十三个士兵。 二柱等人找了一些树枝，编成一幅简易的担架，将铁桀抬上，在杨玖的带领下，悄悄的从后山溜下去，离开了那一座让杨玖差点丧命的山头。 在这之前，李月娥带领蜀兵四处抓捕杨玖的士兵，但由于洪水湍急，杨玖的士兵被冲得分散一片，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抓住十来个士兵。 李月娥本来也听到了山头上那一声声脆响，但是却没敢冒险上山。 因为李月娥听着那声音，心里禁不住的迷惑，担心是杨玖设下的诡计。最重要的是，李月娥已经抓到杨玖那么多士兵，自认不愁让杨玖交出小菊子。 这给了杨玖一口喘息的时间，在逃离那一座山头时，虽然明知道自己一众的行踪肯定在李月娥的掌控中，但是杨玖却并不太担心。 李月娥在最好的时机中没有直接来擒拿杨玖这个主将，顿时让杨玖明白，蜀兵在这一次战斗中，恐怕损失同样惨重。 杨玖在查看了山头洪水的来源之后，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 山上的那一股洪水，是李月娥带人悄悄布置的。 山头下方两丈处，有一块一丈见方的低洼地。李月娥利用这块低洼地，将四周的下水路全部改过来，半个山头的雨水都汇聚在这个低洼里，然后在低洼下水处留一个尺半宽的渠道，一直引到了杨玖兵营的上方。 李月娥料到最近几天会有一场暴雨，不辞辛苦地，三更半夜趁铁桀他们疏忽的时候，改造了水道。只是大概连李月娥都没有想到，雨水会如此巨量，不但把杨玖的士兵一冲而空，更是席卷了多数预料不及的蜀兵。 （看着新书榜上的指数越来越逼近前一名，杨朗双眼发红了，难道就不能爆了他的菊花吗？为什么我不能爆了他的菊花？对，我要爆了他的菊花，诸位，推荐票，收藏，猛点啊……） 第044章 不过什么？ 杨玖带领着队伍闷声行走在山林中，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 呆在山头已经不可能了，沿原路返回长江似乎也不切实际，只有一条路走到底，继续往大山里开进。 李大嘴一路上心惊胆战的，生怕凭空里一声鞭响，李月娥就横空杀出来。 李成和张然成了李大嘴的贴身护卫，两个人分别搀着李大嘴的双臂，几乎是拖着李大嘴在前进。 铁桀爬在担架上，随着担架的颠簸，一路上哼哼嚷嚷，时不时地痛呼一声，骂道：“哎呦……臭小子，你们不能抬稳点？” 杨玖满脑子都是李月娥的身影。 这个疯女人，简直不能用常规来看待，谁能想到她会掘出一条条山道，改变水流的方向，最终汇聚成那么一股洪流？ 这个死人妖，到现在都不出来谈判，她又是打着什么主意呢？难道她得到了补给？有了粮食？ 这个臭婊子，男人的营生都让她抢光了，我穿越古代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落败在她手中多少次？此人一天不除，我杨玖就没一天好日子过。 心酸呐，痛心呐，丢人呐，想我杨玖在前世好歹都是一个二档头，手底下操控着几千小弟的命运，为啥来到古代却连一个女人都混不过了？ 杨玖一想起自己当时面对庞然巨浪倾翻而下时的无力感，就非常的想要冲上去跟李月娥拼命。 最起码，杨玖想着，要是我跟她拼命，多少还能再给她留一道伤疤。 想想自己这些天的遭遇，杨玖只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自从穿越在这时代，自己都遇到的是些什么事呀！ 我的大官老爹，我的八个英勇的哥哥，我的天波府，为啥都帮不上我一点小忙？ 说起爹来，现在大概已经出征到了雁门关外了吧，只知道历史中的雍熙北伐以彻底失败告终，只知道老爹被潘仁美陷害死了，可是老爹最后为啥会碰碑而死，也不太清楚。但愿老爹吉人有天相，能够逢凶化吉，躲过这一劫。 千万不能死啊…… 杨玖气喘吁吁，感觉双腿酸麻，浑身疼痛不堪，忍不住停下来，扶着一棵树歇息一下。 望着葱郁的大山，雨过月明的大山，这么美丽的夜景，最适合诗人吟诗了。为啥我从鸡窝里爬出来遇到不是一个大诗人呢？就算不是个大诗人，遇到个小文人也行啊，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汴京城中朗诵东坡的赤壁怀古，老辛的破阵子，绝对可以惊艳一代文人，风骚百年不衰。 可是，为毛偏偏遇到了杨业？ 除了给我留下一块饿不死的金疙瘩，再就什么都没有了，还要我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传来殉国的死讯，那自己的一片锦绣前程啊，就全部都泡汤了。 这种感觉不好。杨玖心中嘀咕着，我最怕命运不是掌控在自己的手中，那样活着累，活下去更累。 总是依靠杨业，也不是个办法。再说看现在人们对杨业的认识，恐怕不是自己想当初的那样啊。 看来，得想办法再抱一条大腿了，在一棵树上吊死可不是我杨玖的生存风格。 现在杨玖能够抱上的大腿，一个是张己，一个是石熙载。 这两个人，张己官大点，但却是个老糊涂。石熙载官也不小，而且看他那股气质，以后怕是还会有点晋升的机会。 但石熙载绝对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物，这种人，一不小心，自己就以身饲虎了，想要抱大腿，可千万要三思再三思。 杨玖胡思乱想着，李大嘴悄悄走过，低声说道：“大人……” “嗯？”杨玖回过神，看向李大嘴。 李大嘴朝前方努努嘴。 杨玖看向前方，猛地一惊，立马惊恐地跳起来尖叫道：“来人呐！来人呐！快结阵防御，那个死人妖又来啦……” 士兵们都无动于衷，用怪异的眼神看向杨玖。 杨玖疯叫了一阵，马上回过神来，才看清李月娥站在前方两丈远的地方，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 只见李月娥独自一人站立在杨玖等人的正前方，双眼清冷地看着杨玖。 杨玖才感觉到自己失态，讪讪一笑，对李月娥说道：“那位死……那位大将军，不知道你独自一人前来，是想干些什么呀？” 李月娥双眼盯着杨玖，一直盯了许久，似乎想要用眼光将杨玖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扒光，看看杨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似得。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在这种时候还能够如此嬉笑儿戏？ 李月娥一边疑惑着，一边却知道这个答案自己恐怕永远都无法知道，于是只好冷声说道：“我来，是想跟你谈一个交易。” 杨玖听了，眯眼看了李月娥一会儿，然后慢条斯理的弄好自己的衣服，轻轻的弹了弹衣领上根本没有的灰尘，黑暗中抓住李大嘴的手，在李大嘴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这才对李月娥说道：“月娥啊，你的想法的确很诱人，但是本官在山头上已经回答过你一次了，你要本官还要再说多少次呀？” 李月娥听着杨玖这话，总感觉像是一个年迈的老者正在对晚辈谆谆教诲一样，虽然语气婉转，却具有无比巨大的不可抵抗威严。 只是李月娥毕竟是李月娥，根本不对杨玖多说废话，直接说道：“你们眼下几十个士兵的性命，全部都操控在你的手中。只要你敢再说一个‘不’字，我李月娥必定亲自将你们一个个全部送上西天。杨玖，你信不信？” 一番话李月娥虽然说得平淡，可是在杨玖听来却如同阎王索命的声音，让杨玖立马寒蝉若惊，忍不住厉声道：“我们几十个精兵，还怕你一个死人妖不成？” 李月娥平静地说：“你们人再多，在本将军看来，也不过是站在那里等本将军开宰的小绵羊而已。” 什么叫小绵羊？什么是“而已”？杨玖心中愤愤的想着：李月娥你太伤人自尊心了，就算你有点武功又怎么了？要不是本…… 杨玖想着想着，还是算了，这些话说都不敢说出去，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李月娥。”杨玖笑眯眯的说道：“能不能想个别的法子……你看，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都是各为其主，给领导办事情，你又何必那么较真呢？玩玩就可以啦！” 李月娥哪里听过这么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语，震惊的看着杨玖：“你难道是……” “没错。”杨玖眼见有戏，立马冲李月娥眨眨眼，露出个“你懂得”的神色，说道：“我就是！” 岂知李月娥立马怒道：“就是个屁！一句话，你到底换不换？” 杨玖无奈，看向李大嘴。 李大嘴低头苦思。 杨玖再看看身后一众士兵，最后目光落在小菊子身上。 小菊子正迷惑的看着杨玖，眼中满是问号。 杨玖盯着小菊子看了片刻，然后猛地转过头，双眼看向李月娥。 李月娥心中一紧，真怕杨玖一口否定，到时候真是没有任何旋回的余地，只能死磕了。 谁知杨玖立马换作一幅笑脸，说道：“换！当然换，这么好的买卖我怎么会放过呢？我们交出一个人，换在你手中的全部俘虏，是不是这样？” 李月娥一怔，随后放松下来，点头道：“没错，你肯定大赚了。” 杨玖也是非常开心地说道：“那好，你说吧，怎么交换？” 李月娥早已经想好了：“我已经把俘虏全部带来了，你只需要把那个小姑娘送过来，我就立马放人。” 杨玖左右看看，山林中悄无人息。 “你在耍我吧。”杨玖说道：“我怎么看不到人呢？” 李月娥在空中一摆手，后面就立马亮起火光，杨玖隐约的看到自己的士兵围成一圈被绑在一颗树上，嘴里塞着东西，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杨玖见到这一幕，突然叫道：“哎呦，我肚子疼。你先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说完，杨玖不等李月娥说话，就一个闪身，没入一颗树后。 二柱悄悄走来，低声说道：“三碟传回暗号，那边看押俘虏的蜀兵只有五个人。” 杨玖问道：“你还能射箭吗？” 二柱点头道：“虽然手臂受了点伤，但是连射三支箭应该没问题。” 这时，李大嘴也走来，对杨玖说道：“士兵们带的箭差不多还有三十支。大人，我们要不要拼一次？” 杨玖目光闪烁一阵，最终一咬牙：“拼了，我争取为你们创造有利的条件，到时候二柱你自己做主，一定要在三箭内封死李月娥躲避的空间，给其余弓箭手足够的施展空间。如果这次不能弄死她，我们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二柱顿时感觉责任重大，非常郑重的点点头。 杨玖随后转身出去，哈哈一笑，说道：“哎呀，让李大将军久等了。李大将军刚才所说的的确考虑周到，本人没有什么意见，不过……” 李月娥顿时紧张起来，生怕杨玖不答应了，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新书榜差距在不断拉大，前两本书都是强悍的实力派，咱们先天不足，想要赶上去就要靠后天努力。还望大家看在杨朗辛勤更新的份上，多投几张推荐票，没有收藏的点一下收藏，杨朗需要雄起啊！） 第045章 这是怎么了？ 杨玖转而露出一幅色眯眯的样子，望着李月娥说道：“不过，我可是被你这位大将军彻底打怕了，谁能保证你出尔反尔呢？如果你什么时候突然兴起，杀一个回马枪，我该怎么办呢？给你跪下唱征服，求你饶命吗？” 李月娥觉得杨玖简直不可理喻，但是又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想了许久，也只能说：“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把那个小姑娘送过来，我绝对不会再追你们。” “那可不行……”杨玖斜眼望天，天空一片黑暗：“这年头，皇帝老头说的话都保证不了。” 李月娥不禁怒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杨玖继而转过眼睛，上下打量一番李月娥，轻蔑地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可以让大家都放心的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李月娥冷冷笑道：“本将军已经杀得你们屁滚尿流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好！”杨玖一声大喝：“真不愧是女中豪杰，果然爽快。我的办法就是，你自己独自一人先过来，先让我们把你包围了，然后我们让小菊子过去，你们再把我们的士兵放过来，一切顺利了，我们就放你回去。” 李月娥先是听到杨玖夸赞，忍不住面露高傲之色，然后听杨玖说要自己过去当人质，顿时冷声道：“你想让我当靶子？杨玖，你以为我还会再上你的当吗？” “李月娥……”杨玖突然大声道：“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李月娥听了先是一怔，脑子里瞬间想起在船上被杨玖问姓名的事情，心中本是有些害怕的，但是李月娥更知道此刻如果怯场了，之后就很难掌握主动，于是就毫不犹豫地说道：“本将军难道还会怕你一句话么？想叫什么你尽管叫。” “哎……”杨玖把双手张在嘴边，冲着整个大山喊道：“我的好媳妇哩，快给相公我走过来……” 杨玖这一声大喊，没有怔住李月娥，却引得身后的士兵一阵骚动，看向自己主将的目光，瞬时多了几份鄙视。 李月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也是面红耳赤，强忍着冲上去痛扁杨玖一番的冲动，硬是站立在原地，双眼狠狠地瞪着杨玖，不吭一声。 “哈哈哈……”杨玖仰天发出一阵爽快地大笑：“你不敢回答了吧？哈哈哈……原来我的李大将军也有不敢说话的时候，是不是心虚啦？是不是有点心动啦？是不是恨不得立马冲上来投入相公我的怀抱啦？哈哈哈……” “杨玖！”李月娥最终被激怒了，手中轰然一甩长鞭，如同一只愤怒的母狮子般骤然跃起，声音凄厉的叫道：“今天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杨玖见李月娥冲来，顿时惊恐得大叫道：“不得了啦！不得了啦！谋杀亲夫啦……”说完，就转身向后奔去，一溜烟消失了踪影。 李月娥轻轻一跃三丈就过，在杨玖转身没入丛林的一刹车，就看到了两边突然冒出的锋利寒芒。 “不好！”李月娥心中一声惊呼，立马收拢脚步，强行停止前进。 隐藏在暗处的二柱眼见机不可失，几乎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就一连射出三支遒劲锋利的弓箭。 二柱在射出三箭之后，立马低喝：“中上，偏右，射！” 丛林中的弓箭手立马射出一波箭矢，以一种固定的方位，齐齐向李月娥射去。 李月娥几乎是出自本能地避开二柱最先射出的三支箭，但是随后一波箭矢就立马到来。 “混账！”李月娥此刻被气得面色发紫。 那一波弓箭像是早已经预测到李月娥接下来躲避的任何方位，不留一个死角，将李月娥躲避的所有空间全部封死，瞬间降临。 李月娥一咬牙，挥动手中鞭子，一边后退，一边拼命抵挡身前弓箭。 “唰唰唰！”弓箭纷纷落地，四周悄然无声。 李月娥极力的压抑自己的喘息，右手紧紧抓着鞭子，左臂微微颤抖，鲜血顺着白皙的指尖滴落在地，如同断了线的红色玛瑙，颗颗艳丽鲜红。 虽然李月娥武功高强，虽然李月娥有神鞭护体，但是最终还是无法全部拦截乱箭，左臂被射中一箭，右肩头被射中一箭，腹部右侧被射中一箭，三支箭，差点要了李月娥的命。 但是战场原本就是这么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 于是二柱毫不犹豫的张弓搭箭，再次连发三箭。这三箭，上中下依次射出，直取李月娥面门。 李月娥不甘地看了一眼杨玖消失的地方，最终一咬牙，身子一跃，窜入了丛林中，顷刻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李月娥刚刚消失，李大嘴就从后面跳出来，大声尖叫道：“追，今天务必要把这个疯女人干掉了。” “不要追！”一个郑重的声音响起，众人顿时停下来，看向后面。 杨玖从一片黑暗中走出来，目光深沉的看着李月娥离去的方向，沉声说道：“她的双腿没有受伤，我们根本追不上。” 李大嘴急忙走过来：“大人，今天如果放过她，日后等她伤势好了，必定无所不用其极地报复我们，以她那超绝的武功，我们谁都躲不过啊。” 杨玖轻吐一口气，目光望向远处。 那边看押俘虏的蜀兵一见李月娥逃走，顿时失了神。这时三碟等人从旁边跳出来，直冲过去，气势凶猛，吓得那些蜀兵掉头就跑，片刻间全部消失了踪影。 “总算是……”杨玖看到自己的士兵全部被解救回来，早已苍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一股潮红，只说了三个字，就身体一软，轰然倒了下去。 “大人，大人……”李大嘴慌忙扶住杨玖。 …… …… 杨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前世那个老头子，场景居然是自己临死前的那个剧院。 空无一人的剧院中，杨玖焦急如焚的寻找老头子，一声声地大喊，四周是忽隐忽现的名角，扮演的都是杨家戏剧中的人物，一个个怒目圆睁，张牙舞爪，围着杨玖团团转，口中唱着骂着笑着，纷纷用兵器向杨玖比划。 杨玖突然看到了杨业，杨业画着一个大白脸，神情悲痛的跑过来诉苦，说是什么剧院不好呆呀，工资发不出来呀，那些大老板故意刁难呀，声音悲壮凄惨，就像是在唱一出惊天动地的绝世悲情大戏。 杨玖于是问：你怎么成了白脸啦？杨家人就算画不成红脸，也不至于画成白脸呀！ 于是杨业继续诉苦：都是你的错哇，你给先祖丢了脸，你把先祖攒下的一点名声都给败尽了，你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你为了自己那不值一毛钱的性命，把祖先几辈人攒下的钱都给败光了。 杨玖急急的问呀，到底我是把祖先的名声败光了，还是把祖先的钱败光了？ 杨业于是痛哭道：孩子哇，名声就是钱呐，钱就是名声呐。你败光了名声，后世人们就把咱们杨家画成大白脸啦……因为咱们杨家没钱呐。 杨玖于是就问：那我给你挣钱，我给你挣钱，我把香港的钱都挣了，都装进杨家的口袋里还不行吗…… 谁知，杨玖的话还未说完，原先一直找不到的老头子就忽然闪了出来，一个巴掌扇在杨玖脸上。 整个戏院为此一静。 钱能和名声比吗？杨家的名声是钱可以换回来的吗？老头子厉声质问杨玖。 杨玖于是委屈的说道：既然名声不能用钱换回来，那要用什么换回来？ 是命！一条一条的命。 老头子于是开始絮絮叨叨说，命啊，一条条活生生的命啊，杨家的名声，是用命攒下来的啊。 杨玖更是迷惑：连命都没了，还要名声干什么？ 老头子突然停止了唠叨，冷漠地看了杨玖一眼，沉默无声的飘去了。 随后，原先那些张牙舞爪的杨家角色，纷纷又回来了，拿着长枪，拿着大刀，纷纷向杨玖砍来。一边砍着，一边还喊着口号：不是杨家人，滚出杨家门！ “啊……”杨玖痛苦的大嚎，痛苦的大叫，拼命的反击：“我要保住性命我有错吗？我有错吗？” “大人，大人！”李大嘴和一帮士兵死命的按住杨玖，一声声呼喊杨玖。 杨玖仍自愤怒的咆哮：“老子命都没了，还要名声干什么？干什么？杨业，谁让你殉国了？谁稀罕你殉国了？你拉着八个儿子上战场，你问过他们没有？你就知道他们都想上战场？你就知道他们宁愿舍弃老婆孩子，都想要上战场？啊？” 杨玖发了疯似得拼命嚎叫，仿佛杀猪似的嚎叫，拼命的挣扎，面目扭曲，双目充斥了一片血红，任凭李大嘴他们如何压制，都无济于事。 眼看杨玖已经嘶嚎得嗓子沙哑，身体僵直就要奔溃了，李大嘴一狠心，拿起一根木棍敲在杨玖头上。 “呜……”杨玖一声闷哼，双眼一瞪，就倒了过去。 众人见杨玖安静下来，俱都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李大嘴冲其余士兵挥挥手，待士兵们都走了之后，李大嘴无不担忧的对铁桀说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杨玖说，你们不给我投推荐票，我要发疯了。） 第046章 中了邪 铁桀此时屁股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勉强可以坐着了。 看着杨玖即使在昏迷中都非常恐惧的样子，铁桀也是面色低沉，摸摸脑袋，说道：“看都头刚才的情况，很可能是中了邪了，我们得请法师前来驱邪。” 李大嘴问道：“听你这么说，你似乎以前遇到过这种事情？” “常有的事。”铁桀说道：“当年出征北伐的时候，军队里经常碰到这种事情。一碰上这种事情，长官们就立马打发士兵回家，不敢带在军中扰乱军心。俺认识的几个兄弟，因为不想打仗，好几次都是靠这个法子逃回家中的。” 李大嘴没好气的说道：“你是说大人也不想打仗了？用这法子糊弄咱们？” “那倒不是。”铁桀嘿嘿一笑，说道：“看大人刚才的情况，恐怕是真的中了邪。” “可是……”李大嘴忧愁的说道：“这荒山野岭的，去哪里找法师呢？” 铁桀想了想，说道：“你可以去找张己大人，让张大人帮帮忙，说不定大军中就有懂得施法行道的人。” 李大嘴眼睛一亮，说道：“你在这里看着大人，我这就去向张大人禀报此事。”说完，李大嘴转身匆匆而去。 铁桀目送李大嘴离去，然后把目光转向昏睡中的杨玖，心事重重地说道：“你可不能就这么半路挂了啊，俺好不容易跟着你熬出了头，还指望着你给俺邀功请赏呢！” 第二天清晨，杨玖从昏睡中缓缓醒来，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座算得上豪华的军帐。外面一束耀眼的阳光打进来，照在杨玖的身上，暖洋洋的。 杨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扯动伤口，顿时疼得又躺下了。 “这是什么地方？”杨玖喃喃念叨：“队伍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军帐了？” 铁桀端着一碗白粥走进来，坐在杨玖身边，然后拿起汤匙，舀起粥，先放在嘴边吹一吹，然后一手就要捏开杨玖嘴巴，准备往下灌粥的时候，突然看见杨玖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忍不住一惊：“呀！你什么时候醒了？” “铁榔头，你是要给我喂粥么？”杨玖问道。 铁桀看看手中的汤匙，点点头：“对啊！” 杨玖突然暴怒：“那你为什么不把它喂到我的嘴里，而是洒在我的手上，很烫啊你知不知道？” “啊！”铁桀慌忙站起来，谁知却碰到了旁边的桌子，一碗粥瞬间倾翻，尽数扑在杨玖的脸上。 “啊！”军帐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铁桀，我要杀了你……” 李大嘴听到尖叫，惊喜的扔掉手中的黄表纸，跑进军帐，看到杨玖生龙活虎地在床上乱蹦乱跳，李大嘴立马激动跑上去，一把抱住杨玖大哭起来：“大人啊……你可总算醒过来了，你可把属下吓坏了，属下这几天昼夜不眠的守在大人的床头，就是盼望大人能够早早醒来呀……” 杨玖转过头，冲李大嘴怒喝道：“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呀！”李大嘴立马松开杨玖，退后说道：“大人，你的脸……” 杨玖恶狠狠的看向铁桀：“铁桀，你要是把我的脸毁容了，你就要给我……”杨玖突然一怔，随后立马闭上了嘴巴，狠狠地瞪了铁桀一眼，揪过被子胡乱地在脸上一抹，强忍着左腿传来的剧痛，下了床，一边走一边问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李月娥她有没有杀回来？士兵们这几天吃什么？对了！”杨玖突然转过头，问道：“我昏迷了几天？” 李大嘴和铁桀相视一眼，说道：“大人，你只昏迷了三天。” “什么？”杨玖彻底慌了：“三天？这三天的时间足可以改变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你快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被彻底包围了？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你们两个有没有吵架？谁在指挥军队？” 铁桀呵呵一笑：“架倒是没吵，咱们也没有被包围，只是大人这一昏迷，可真把李大嘴忙坏了，跑出跑进的，差点断了气。” 杨玖看两人现在轻松的状态，顿时长出一口气，说道：“看来我们已经安全了，这就好，这就好。” 说完，杨玖又回到床上，盖好被子，看向两人：“你们谁来说说，我昏迷的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铁桀看向李大嘴。 李大嘴轻咳一声，说道：“大人昏迷之后，我们带着大人连夜赶路，本来想着快点出山，找大夫给大人看病。没想到半路上碰到了西川军的斥候，一问之下，原来张大人自从夔州城破之后，就一直带领大军躲在巫山里。我们左右一想，就带着大人投奔了西川军。张大人听说了我们和蜀兵的战斗经过之后，大大地赞赏了大人一番，让大人先留在这里养伤，等大人醒后再做定夺。” 铁桀在一边补充道：“那张大人似乎非常看重都头哩，在都头昏迷的这三天时间里，就先后亲自来看望了两次。” 杨玖看着两人，说道：“你们说话怎么如此别扭？一个叫我大人，一个叫我都头。李大嘴，你以后也叫我都头吧，我喜欢这个称呼。” 李大嘴面露为难之色：“大人，按照朝廷惯例，大人现在最高的职位是归州指使，应该称呼大人才对。” “什么惯例不惯例。”杨玖一挥手：“以后就叫我都头，这个称呼听着习惯。” “呃，那好吧。”李大嘴继续说道：“大人，张大人要大人醒来之后去张大人那里一下，如果大人现在身体无恙的话，属下就先替大人回告张大人说大人一会儿就去张大人那里去拜访……” “停……”杨玖怒骂道：“你是嫌我脑子还不够乱么？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李大嘴尴尬一笑，低头离开了。 铁桀站立在杨玖床头，偷偷直乐。 “铁桀，这么说，我们现在跟西川军在一起？”杨玖继而问铁桀。 铁桀说道：“嗯，俺也见过那个张老头了，挺好的一个人，说是等都头醒了，要重赏我们。” 杨玖长叹一口气，说道：“西川军现在还有多少人马？” “依俺这几天的观察来看，恐怕超不过三万士兵。” “那他们在山中呆了多长时间了？粮食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听那边的士兵说，他们一直都在北上，沿路经过一些山寨城堡，就征调一些粮食，这样勉强可以支撑。” “那我们现在走到哪里了？” “翻过大巴山，已经快进入秦岭了。” “哦……”杨玖大概的了解了一下情况，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铁桀看了一下杨玖，随后转身走去。 “等等。”杨玖突然问道：“我这昏迷的三天中，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吧？” 铁桀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没有。” 尽管如此，杨玖还是从铁桀的眼神知道了答案。 等铁桀走后，杨玖呆呆的看着上方，回想着自己经历的那一场梦，有些出神。 老爹会死吗？自己的七个哥哥，会应了那句“七子去，六子回”的预言吗？ 杨玖心中感到一阵阵的悲痛：难道就没有选择吗？为什么许多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人要做替罪羊？ 杨玖突然想到，如果老爹真的死了，自己该怎么办？ 一瞬间，杨玖感到全身冰冷一片，脑子陷入了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思考了。 胡思乱想了片刻，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只听李大嘴扯着大嗓门远远地叫道：“西川招抚使张己大人到……” 杨玖一惊，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双脚还未下地，张己就已经走了进来，见到杨玖要下地，立马走上前来双手扶住杨玖：“免礼，免礼。” 杨玖低头道：“下官西川军右班殿直杨玖，拜见大人。” 张己呵呵一笑，像是一个老者般扶起杨玖，说道：“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先坐好了。” 杨玖心中感觉怪怪的，这个张己怎么一下子这么客气了？ 李大嘴慌忙在一边摆好椅子，请张己坐下。 张己摆摆手，拒绝了李大嘴端上来的茶水，而是说道：“你先出去，本官有些事情要和杨玖谈。” 李大嘴恍然，放下茶杯，走出军帐，把帐步放下来，离开了。 杨玖依靠在床头上，对张己说道：“不知大人屈尊前来，下官不曾远迎，甚感惶恐。” 张己一直到李大嘴离开军帐，才收回目光，刚才满脸的笑容瞬间冷淡下来，换作了一幅焦急的神色：“杨玖，眼下战事紧急，繁文缛节该免则免。再说，本官也不是什么迂腐之人，能够权衡得出轻重。” 杨玖奇怪的问道：“看大人这么匆忙的赶来，想必有些事情要跟下官说吧？” 张己仔细的端详杨玖片刻，忽而长叹一声：“杨玖啊……本官要郑重地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在这些天一直缠着李月娥，让她不能脱身，恐怕本官这支西川军，就要在巫山里彻底覆灭了。” 杨玖惊讶道：“没有这么严重吧？张大人真是会说笑。” 第047章 治水工具 “你有所不知。”张己缓缓摇头，问道：“你知道那李月娥是谁吗？” “是个女的。”杨玖说道。 “没错，她的确是个女的。那你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吗？”张己继续问道。 “不知道。” “你不想知道吗？” 杨玖脑海中浮现出李月娥的样子，那个手持长鞭，经常爱搞从天而降一类把戏的女强人，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个女的，杨玖几乎就要彻底败在他的手中。 “想。”杨玖真实的回答：“我的确想知道，这么一个人物，是谁调教出来的。” “大蜀国金乌大元帅李顺的女儿。”张己一字一句的说道。 杨玖迷惑道：“金乌大元帅李顺……李顺？大人说的是和王小波一起叛变的李顺？”说到这里，杨玖顿时一阵后怕。 在杨玖的记忆中，宋代王小波起义之后，李顺一直都追随左右。最后王小波阵亡，李顺被人们推选为新的领袖，继续与官军作战。 这样说来，李顺那可算得上是一代枭雄了，调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不同凡响，难怪李月娥能够那么强悍。 张己点头道：“没错，李月娥在蜀军中威望极高，听说早年师从一位世外高人，学得一身高超武艺，让她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无往不利。正是因为你带领士兵缠住她将近十天的时间，才能让云安军有时间作出部署，逐步的夺回被攻占的城池，也让本官在巫山中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杨玖说道：“但这也只不过是帮了云安军一个忙，大人又何必谢我？” “你有所不知呐！”张己叹息道：“你帮了云安军一个忙，就是帮了本官一个忙。本官已经和云安军的都部署石熙载大人约定，由石大人领兵从长江东进，由本官领兵在北岸出击，对在归州城一带的蜀兵进行围攻。然后两军会师，聚集最强力量，一路收复失地，夺回城池……” 杨玖默默地听着张己的高谈阔论。 “到时候，由石大人出军清除成都四野，本部亲率大军围攻成都，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就定然可以夺回成都，一举消灭叛军。”片刻之后，张己终于将自己满腔的抱负说完，然后看向杨玖。 杨玖仍然沉默着。 张己微微不悦，说道：“杨殿直，看你神色，似乎不满意本部所讲？” 杨玖说道：“下官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吧。”张己拂袖说道。 “既然如此，眼下大人应该立即出兵，与石大人形成夹击之势围攻蜀兵，为何反而北上进入秦岭呢？” 张己刚刚的兴致一下没了，沉声说道：“这也是本官这次来找你的主要原因。不知怎么一回事，石大人在收复归州城后，就封锁江道，既不东进，也不撤退。本官已经一连发出多次催表，石熙载却始终都没有反应。本官眼看大军随时都有被蜀军追上的可能，只好开拨军队，继续深入大山。” 说到这里，张己停缓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本官听赵兴说，你似乎和石熙载颇有交情，而你似乎有可能知道石熙载的真正意图，所以本官亲自前来，希望能够听你解惑。” 杨玖心中暗笑：这张老头倒是个实在人，一点也不端官架子，只是石熙载那只老狐狸想干什么，我又怎么能猜中？ 虽然心中这样想，但是杨玖还是装作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片刻之后，杨玖皱眉道：“依下官来看，石大人应该是想要保存实力，等到一个机会，骤然出击，想要一举歼灭敌人的全部力量吧。”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张己听了之后，面色不变，继续说道：“这个可能本官也想到过，只是石熙载本来和本官已经约定好要合力围歼蜀军，现在突然停止前进，他石熙载到底安得是什么心？” 杨玖面色一惊，看来张老头已经察觉到他被石熙载耍了，而现在听这口气，是要拿自己出气了。 想到这里，杨玖立马说道：“大人无需动怒，也许是石大人中途遇到了一些意外，不得不停军整顿……” “哼！”张己面色愤怒道：“他最好如此，否则本官定要向朝廷凑他个临阵退缩之罪。” 杨玖暗中长叹：石熙载啊，你到底在玩什么鬼？可别把我也玩进去，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真是以身饲虎了。 张己突然说道：“杨玖啊，本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杨玖硬着头皮问道：“什么任务？” “这一次由你做本官的传信使，去找石熙载问一问，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张己双眼骤然变冷，虎视眈眈的盯着杨玖，似乎杨玖只要敢说一个“不”字，张己就立马扑过来，一口吞了杨玖。 杨玖头皮发麻，打心里知道这不会是一个好差事，但是又实在抵不住张己那十足的官威，只好极不情愿的点点头。 “呵呵……”张己立马放松下来，从怀中拿出一封早已经准备好的信，说道：“你只需要及时地把这封信交给石熙载，就算完成任务了。” 杨玖不动声色地说道：“大人，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张己哼哼一笑，说道：“也没有多大要求，只是需要你径直南下，出了巫山，然后坐船顺江而下……” “大人……”杨玖忍不住问道：“难道没有别的路可走吗？” “没有。”张己一口否决：“此事十万火急，走这一条路能够最快的把信送到石熙载手中。” “可是大人。”杨玖急的额头直冒汗：“这一条路现在完全被控制在蜀军的手中，万一下官运气稍差，被蜀军尽数围歼，岂不是耽误了大人？” “你放心。”张己一张老脸突然恢复了一派正气，一板一眼的说道：“本官向来料事如神，算到你这次必定能够逢凶化吉，顺利完成任务的。” 杨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张己就一摆手，满脸严肃地说道：“杨玖，本官知道你现在同时兼任云安军的归州指使职位，更是知道你在巫山中立下的大功劳。等这次事成之后，本官会和石熙载联名向朝廷举荐你，你可要仔细地想好了。” 联名举荐，杨玖顿时砰然心动。 杨玖就算再无知，也清楚张己和石熙载联名举荐的力量，那可是两位军机大佬的一致肯定啊，就算是老爹今天在这里，恐怕都未必能够获得如此殊荣。 张己见杨玖呆滞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肯定，站起来，轻拍杨玖的肩膀，说道：“你先好好休养，明天我会让下属过来跟你交代相关事宜，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晚上你们就可以出发了。” 说完，张己就离开了。 杨玖仍自躺在床上，双眼目光闪闪地看着前方，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大嘴刚刚送走张己，满脸笑意地走进来，冲杨玖说道：“大人，我们这次怕是要鸿运来临了，张己大人居然当面向属下承诺，要回去将我们抵抗李月娥事迹禀告天子，天子到时候一听，肯定要……咦，大人，你怎么了？还没有休息好吗？” 杨玖缓缓转过头，看向李大嘴：“如果我告诉你，你只要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去送一封信，如果成功了，就可以官升一级，你会不会去做？” 李大嘴愕然道：“居然有这样的好事？” “好事？”杨玖问道：“拿命换一个官职，居然还算是好事？” “呵呵，大人有所不知。”李大嘴笑道：“在朝廷庙堂中，但凡要用性命去送信的，一般都是得到了上级性命相托的重负，一旦成功，日后可真是飞腾黄达，一发不可收拾了。” “是吗？”杨玖看着李大嘴嘚瑟的劲气，说道：“我现在让你给李月娥送一封信，你干不干？” 李大嘴顿时有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丧气地说道：“还是算了吧，那不是给李月娥送信，那是给阎王送信，有去无回啊。” 杨玖忍不住笑骂道：“一个李月娥就把你吓成这样，真是给我杨玖丢脸。” 李大嘴干笑道：“现在就连铁桀一谈起李月娥都要变色，更别说属下这一介文弱了。” “嗯，说起铁桀，他屁股好了没有？”杨玖问道。 “好得差不多了，今天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我们的士兵呢？” “都是皮肉伤，现在一个个生龙活虎，每天跟西川军的那些士兵们吹嘘大人和李月娥大战时的英勇……” “好了。”杨玖感觉这话分外刺耳，叫住李大嘴，说道：“既然大家都养好伤了，你就去传令吧，明天清早我们要开拨去蜀军阵地打探军情，让他们做好准备，带足十天的干粮。” “明天？”李大嘴吃惊道：“这么急？大人的伤还没有养好。” “我的伤我自己清楚。”杨玖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按照我的命令去做。” 李大嘴本想再说些，但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遵照杨玖的命令去做了。 杨玖收回目光，躺在床上一声长叹：“天生下贱的命，伤还没有养好，就要给人去送信。石熙载，大禹治水还有根定海神针，你要治理西川四路的洪流巨波，有什么工具呢？千万不要把我当成了工具甩出去啊，否则我会向阎王告状的。” （点击那么高……推荐票真的很惨，求推荐票啊） 第048章 水火无情 阳光明媚的一个下午，在夔州路北部靠近大山的一个小镇上，一队风尘仆仆的士兵从山路上冲下来，看这一支队伍整齐的步伐，配备统一的兵器，污迹斑斑的衣裳，个个绷着一张土黑的脸，就知道这一定是刚刚从大山里翻出来的军队。 这支军队一声不吭的走进小镇，在镇子里带起漫天的尘土飞扬，引得路上的人们一阵指指点点。军队径直来到一家饭馆里，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本来不大的饭馆，顿时被挤得满满的。原来吃饭的一些客人见情头不对，慌忙溜走了。 当所有人都做好之后，饭馆里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安静。 “老板！”一个公鸭般的嗓门突然扯起：“上饭！” “哎……”饭馆老板早已经被这气势吓得心惊胆战，但还是硬着头皮跑过来，对一个撇着两撇胡子的瘦高书生说道：“不知道官爷想吃啥子饭？” 书生正是李大嘴，经过一连几天的大山跋涉，李大嘴像是积蓄了满腔的憋屈，统统向饭馆老板发了出来：“让你上饭就上饭，哪里那么多废话？你们这里有什么全部都端上来。这么多张嘴，你自个看着办，爷我吃完了还要赶路。” 老板面色一苦，忙不失迭地跑去了。 不一会儿，厨房里陆续端出饭馆最拿手的阳春面，一碗一碗摆上去，士兵们饥不择食地撬动筷子，啪啦啪啦地大口吃了起来。 不等最后一桌上了面，先开头的那几桌已经吃完了。 老板刚刚从厨房里忙完，跑出来一看这势头，掉头就要回去，却被李大嘴叫住：“哎！看不到我们还没有吃饱吗？一碗面怎么够吃？还不快上饭？” 老板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转身回去厨房了。 和李大嘴同坐一桌子的，只有两个人。 杨玖手里端着一碗阳春面，哗啦哗啦吃得不亦乐乎。 铁桀满面愁苦地看着李大嘴，双手抓抓这里，挠挠哪里，想要说话，又不敢张口。 那老板不知道怎么突然开了窍，呼啦一下从厨房端出一锅毛血旺，送上李大嘴的桌子，后面还跟着三个菜，依次是平锅鱼、辣子鸡、麻婆豆腐。 老板亲自把菜摆好，然后点头哈腰地说道：“诸位爷还有啥子要求哈？我们滴小饭馆是小本生意噻，怕招待不周，各位见谅哈。” 杨玖目光大放神采，看着桌子上的菜，毛血旺红红火火一大锅，热气腾腾葱叶绿，平锅鱼酱香醇厚味诱人，肥美鱼块齐整排。再看那辣子鸡，炸得红润润的，麻婆豆腐，水嫩嫩的，看着杨玖直咽口水，用筷子夹起一块鱼放在碗里，扒拉几口面，一边吃一边赞赏地说道：“不错不错——每桌按照这个标准上齐菜，然后再摆一坛酒就可以了。” 老板一张脸顿时苦得比苦瓜还难看，还想再说几句话，却被李大嘴猛地一横：“还不快去做？” 老板只好哭丧着脸，转身回去厨房了。 李大嘴见老板离去，转而换做一幅笑脸，对杨玖说道：“大人，你看刚才我表现得怎样？” “嗯。”杨玖吸了一口面汤，说道：“表面上看还有几分气势，但是毕竟你跟铁桀不一样，缺少了几分杀气。” 铁桀听了面露得意，正要张口说话，却被杨玖狠狠地一瞪，顿时闭上了嘴巴，乖乖坐在那里不敢动。 李大嘴真是爽快无比的瞟了铁桀一眼，那神情，明显的是在向铁桀炫耀。 铁桀恶狠狠的瞪着李大嘴，心中想着：你奶奶个熊，居然敢背着老子向杨玖告状，等这件事情过去了，看老子怎么修整你！ 川味十足的饭菜陆续端上来，士兵们风卷残云般一通猛吃，只是片刻之后，就一个个捧着一个大肚子，躺在椅子上惬意无比的喝着饭后茶酒。杨玖这一会可算是正儿八经的吃了回川菜，相比前世，杨玖感觉今天吃得特别香，特别安心。生活在淳朴善良的古代人群中，吃的饭菜绝对是纯天然绿色食品，没有地沟油，也没有添加剂。吃了不用担心突然脑残，或者某天变成白痴。 酒足饭饱之后，杨玖一边用牙签挑着牙缝中的肉屑，一边望着外面阳光灿烂的天空，心中想着：似乎这次任务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唯一意外的是，自己在大山中迷了路，带着士兵们绕了好大一个圈，才从山中走出来，却来到了这个小镇上。 杨玖早在进入小镇前，就提前派人扮成普通百姓前往打探，得知这里已经是大蜀国的地盘了。只不过这个小镇靠近大山，荒僻人少，大蜀国的士兵也懒得到这里驻守，偌大的地方没有任何兵力防守。 想想也对，如果连这么偏僻的地方都有蜀国士兵驻守，那蜀国的实力要达到怎样恐怖的程度？果真是这样的话，杨玖会二话不说掉头就投奔向大蜀国，为王小波献计谏言，将来说不定还能混个开国功臣做做。 饱暖思**，杨玖想呀想，思绪一直飞到了天边。 饭馆的老板愁眉苦脸的看着这一帮人，心中却在想着，这帮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士兵，是大蜀国的吗？听口音不像，是朝廷禁军吗？看样子差不了。 唉！这些官兵们，平日里威风惯了，今日偏偏落脚在我这里，吃一顿还好，如果呆上十天半月，我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杨玖半躺在椅子上，睁开眼睛，长长叹一声：“李大嘴，时辰差不多了，把帐结了，我们该上路了。” 李大嘴明白，站起来，上下摸索一阵衣服，继而干笑道：“大人，咱们没有银子。” 杨玖斜眼看向铁桀。 铁桀转动一双大眼睛，说道：“他姥姥的，霸王餐咱们又不是没吃过，今天带着这么多兄弟，吃他一顿霸王餐不算事。” 杨玖长叹一声：“钱啊钱，又是钱。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当年身无分文，却可以吃遍香港的时光？” 李大嘴小心地问道：“那……大人，我们这一顿饭算是？” 杨玖看看周围一座座小山般堆着的空盘剩菜，对李大嘴说道：“咱们这一顿吃得有点狠，要是不给钱的话，怕是店家一年的辛苦就要白干了。” “对对对……”饭馆老板难得听到一句公正话，急忙跑来说道：“各位官爷，可得体谅一下小民哈。” 李大嘴为难地说道：“可是咱们都是行伍出身，身上哪里有半个子儿啊？” 杨玖默然从怀中掏出了那块“楊”字金牌，放在手心中，仔细地看了半天。 那个梦境又重新回到杨玖的脑海中。 杨业画着个大白脸，哭丧着说道：钱就是名声呐，名声就是钱呐。 杨玖忍不住冷笑一下，说道：“既然如此，这块金子就算作饭钱吧。”说完，杨玖随手一扔，将金牌扔在桌子上，那块金疙瘩仍自在桌子上翻滚着，发出“啪啪”沉重的声响。 李大嘴面色大惊：“使不得啊大人，这可是御赐的金牌，大人要是弄丢了，可是要被砍头的。” 杨玖站起身，最后瞟了一眼金牌，毫无留念地说道：“要被砍头，也是杨业弄丢了金牌，跟我没有关系。”说完，杨玖就出了门。 李大嘴呆呆地站在原地，万万想不到杨玖居然会说出如此忤逆的话。 铁桀在一边看着这情况，站起来，一把扯过店家，瞪着一双虎眼说道：“你看好了，那可是皇帝赐的金牌，你要是敢收，尽管拿去。” 店家早已经被吓得面无血色，几乎带着哭腔说道：“不……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铁桀哼了一声，放开店家，拿起金牌，踢了一脚还在惊愕中的李大嘴，说道：“别愣了，俺知道你贴身藏着些银子，先给都头垫上，以后不会少了你的。” 李大嘴犹自恍然，看看铁桀，最后把上衣脱了，扯开内衣，扒出一个缝死的小口袋，撕开了，摸出五两银子。 “嗯。”李大嘴递出银子。 店家胆战心惊地伸出双手，看着一块块明晃晃的碎银子跳在手中，突然觉得这些银子好闪眼，几乎要闪瞎了自己的眼。 杨玖闷头在前头走着，身后的士兵不一会儿就跟上来，也默默地跟在杨玖身后走着。 李大嘴和铁桀跑着追上来，一齐跟在杨玖左右，却没人说话，就这样闷头赶路。 两天后，队伍来到了开州城外，却没敢进去。在城外一处茶馆歇了一歇，然后就继续赶路。 再往南走两天，就可以到达长江了，然后寻找到一条船，顺江而下，可以直达归州。到了归州，就是云安军的地盘，杨玖也不用再怕有蜀兵追来了。 一路上轻装行军，不做一刻停留。 杨玖怕蜀兵得到消息，派军来追剿自己，所以走得特别急。岂知一路上却没有碰上蜀兵，杨玖心想，此刻的蜀兵大概全部集结在夔州城，准备要大举东下了。 当初解救那些妇孺的时候，杨玖就想到了，蜀军那时候恐怕正在集结大量的水军，要一次的贯通整条长江。 杨玖忍不住为石熙载感到担心。石熙载能挡住蜀军的前进吗？蜀军是集结所有力量为一点，以尖锥之势进攻。石熙载如果打算坚持防守，那就太愚蠢了。 为什么他不再前进了？要知道大蜀国现在国力正胜，疆域几乎占据了大宋江山的四分之一，而且西川四路向来有天府之国的盛誉，物产丰富，地势辽阔，易守难攻，如果一旦让蜀军站稳脚跟，到时候他恐怕不但治不了水，反而会被狂水吞噬。 都说玩火**，要知道玩水一样也会被淹没。水火无情，一旦陷入，就别想活着出来。 （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049章 弄醒他 一路平安无事，杨玖带领士兵顺利的到达了长江沿岸的万州城外，只要再找到一艘船，就可以顺江直下了。 到了城外，杨玖带人在一处山林中休息，派人扮成平民进城打探情况。 过了不久，打探情况的士兵回来报告情况。 万州城中情况很简单，城防空虚，百姓安然，没有一丝大战即来的紧张。 这不禁让杨玖疑惑万分，要知道万州城已经算是前线重镇了，又依靠长江，交通便利，距离最前方夔州城只有二百多里水路，是重要的后援州城。 而此刻居然没有一点大军云集的样子。 难道蜀军所有的精锐已经全都赶到夔州城了？杨玖心中忍不住想：他们难道要真的做一次鱼死网破，以视死如归的决心冲破云安军的封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杨玖估计，云安军就算再强大，都不可能集中于一点抗住蜀军的冲击。 要知道水面作战不同于陆地，江道只有那么宽，陆地上的灵活战术在水面上一点用都没有。 蜀军又是顺流而下，天时地利占尽，人和方面石熙载似乎也占不了多少优势。眼下已经得罪了张己，就算石熙载马上出兵进攻夔州，张己也未必会领情。而且国内兵防空虚，南北同时开战，恐怕再也抽调不出兵力支援了。 想来想去，杨玖实在想不出一条好办法。 “石熙载啊……”杨玖望着大江水波，愁眉苦脸地说道：“难道你山人自有妙计，或者是转世诸葛，可以轻易破去蜀军的攻势？你最好如此，否则让蜀军冲开防线，自此大江南北，尽收眼底，黄河上下，来去自如，我看你还怎么收拾这烂摊子。” 杨玖怔怔地眺望江面，水上烟波缭绕，对岸杨柳刚刚抽出了新芽，呈现出一片灰蒙蒙的淡绿。 铁桀刚刚派出士兵沿江寻找船只，见李大嘴面色担忧地看着杨玖的背影，于是走过来，和李大嘴并肩站在一棵树下，低声对李大嘴说道：“你有木有发现，都头这几天的神色有点不对经。” “是啊！”李大嘴叹一声气：“自从在巫山中做了一场噩梦后，大人就变得郁郁寡欢，经常沉默无言了。” 铁桀抓抓光脑袋，问道：“你说，都头该不会是被一场梦吓傻了吧？这都好几天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再找个法师来给驱驱邪？” 李大嘴摇头道：“依我看，大人应该是因为这几天没有小菊子陪伴，所以有些失意。” 铁桀似乎早已想到了这个可能，难得附和着李大嘴说道：“嗯嗯，不错，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唉！只可惜小菊子跟着我们太危险，最后还是留在大山里了。” 李大嘴趁机转开话题说道：“那也比跟着咱们一帮大男人强，最起码张大人身边还有贴身侍女可以照料一下……” “李大嘴。”铁桀低着头，犹豫了好久，突然压低声音说道：“都头那天喊的梦话，我们要不要告诉他？” 李大嘴像是被突然刺了一下屁股，整个人猛地颤抖了一下，有些慌乱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报喜不报忧吗？再说，大人做一个噩梦有什么惊奇的，难道在梦中杨将军死了，现实中杨将军就真的会死去？” 铁桀满脸遗憾地说道：“如果都头的话真的言中，那真是太可惜了……” 李大嘴正要说些什么，突然眼角瞥见江面上有一艘货船逆流而上，吃水极深，看样子装了不少东西。船头上只有两个蜀兵在来回晃悠。 此时，杨玖也看到了那艘船，立马转身向两人走来。 “李大嘴，挑选几个水性好的士兵，准备夺船。”杨玖面目清冷，直接说道。 “是。”李大嘴领命而去。 杨玖继而看向铁桀：“这一次你作先锋，到时候潜上船，把船上的蜀兵都控制住，尽量不要见血，那几身蜀兵的衣服还有用。” 铁桀顿时就明白，杨玖是要假扮成蜀兵沿江而下，那样会省去很多麻烦。 片刻之后，李大嘴带着十来个士兵赶过来，这边铁桀也都准备好铁钩绳子一类水中家伙，然后一齐下水，悄悄向那艘船游去。 杨玖站在江岸边，注视着江面上的动静。 对于铁桀他们，杨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那艘船装满货物，看押的蜀兵很少，对于铁桀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片刻后，铁桀他们就控制了整艘船，众人合力把船拉到岸边。 铁桀手中抓着一个蜀兵跳下船，涉水走回来，对杨玖说道：“瞧瞧，今天可是碰上老熟人了。” 杨玖早已经看到铁桀手中抓的人正是李月娥手下的偏将，那个当初带领士兵冲击过杨玖一伙的李友奎。 此时的李友奎面色青黑，一声不吭地任由铁桀拉着来到杨玖面前。 杨玖对李大嘴说道：“把那些蜀兵分开看押起来，一个个逼问他们这次的任务，但凡有口供不一致的，一律当场斩杀。” 李大嘴浑身一冷，突然感觉到杨玖此刻全身上下居然散发着一股冷冷的寒气，当下不敢多说，跑去办事了。 杨玖然后看向李友奎：“李月娥最近还好吧？” 李友奎本来以为杨九肯定要问自己这次的任务了，哪里知道却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忍不住微微一愣。 只是这一愣，杨玖就立马明白，李友奎绝对知道李月娥的行踪。 “李月娥中了三箭之后去哪里了？”杨玖问道。 李友奎双眼一挣，狠狠地说道：“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的。” 杨玖冷笑一下，说道：“在巫山里，我被李月娥杀得四处逃命，没想到今天却能够抓到他手下的一员大将，正好可以出我一口恶气。我劝你老实交代，否则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友奎毫不退让地说道：“有本事你杀了我，我绝对不眨一下眼睛。” “好，够硬，算条汉子。”杨玖双眼盯着李友奎，说道：“不过越是汉子，我越喜欢。我最后问你，李月娥现在在哪里？” 李友奎别过头，一声不吭。 杨玖站直身子，对铁桀说道：“把他按在水里。” 铁桀一扯李友奎的后领，李友奎就向后倒去，后半身挂在江岸上，前半身就那么淹进了水中。 李友奎双脚拼命地在空中挣扎，一颗头在水中来回摆动，甩起一片片水花。 杨玖心中跟着秒钟数数。 四周一片寂静。 两分钟后，杨玖说道：“拉上来。” 铁桀嚯的一下把李友奎拉上来，李友奎早已经不省人事，一张脸涨红得如同猴屁股。 铁桀看了看李友奎，问杨玖：“死了？” 杨玖说道：“把他拉到树荫底下，绑起来。” 铁桀抓住李友奎双肩，向里岸拉去。 杨玖目光巡视一圈，找到李大嘴，看见李大嘴正在逼问一个蜀兵。 天空有点阴沉，江面上的雾更浓了。 李大嘴问完之后，跑过来跟杨玖报告情况。 那些蜀兵没有李友奎的骨气，只是被李大嘴几句话就吓唬住，纷纷招出了此行的任务。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押送一批军粮到剑州。 “从哪里开始押送的？”杨玖问道。 “夔州。”李大嘴看着杨玖，只说了两个字。 杨玖的眉头顿时紧锁起来，对蜀兵的如此行径大大的不解。现在夔州是进攻两湖路的先锋要冲，所有的军粮应该都往夔州押送啊，怎么却反过来从夔州押送军粮到剑州？ “剑州在什么地方？”杨玖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剑州在成都北部，剑州往北一百里，是通往利州路的剑门关。”李大嘴双眼紧紧地看着杨玖。 “剑门关？”杨玖一惊：“是西川通往秦川的剑门关？” 李大嘴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没错，蜀军如果掌控了剑门关，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接进入关中大地。当年刘邦争夺天下时，就是走的这一条路，先据关中，后谋关外，最终一步步将项羽逼到了绝境。” 杨玖一张脸顿时变成一片灰白，震惊的说道：“谁能想到蜀军居然是如此打算？谁能想到王小波居然能有如此雄图谋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王小波一旦控制了关中，就进可攻退可守，只消再给他二十年，这天下恐怕就要……”杨玖说到这里，禁不住闭上了嘴巴。 杨玖绝对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一旦这样，天下就将要重新洗牌，未来的一切都存在太多变数，历史会改变方向，朝着杨玖陌生的道路前进。 李大嘴似乎也想到了这些，焦急地说道：“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 杨玖再也不能保持平静，疾步向李奎友走去。铁桀刚刚把李奎友绑好，见杨玖来了，急忙给杨玖让开路。 杨玖伸手探了一下李奎友的气息，感觉仍然活着。杨玖问李大嘴：“有什么方法可以马上弄醒他？” 李大嘴摇头。 这时，铁桀说道：“俺倒是有一个法子，就是怕他吃不住，直接咽气了。” 杨玖面无表情地说道：“就用你的法子，快把他给我弄醒。” （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050章 没到这个地步吧？ 铁桀先给李友奎松绑了，让后让李友奎平躺在地，双脚站在李友奎的两腰边，双手伸下来，抱住李友奎的腰，蓄足力气，猛地一提。（虚拟情节，切勿模仿） “呃……”李友奎立马倒吐出一口水，随后是一阵咳嗽，逐渐的转醒过来。 杨玖双手揪住李友奎的衣领，提起来，双眼盯着李友奎，问道：“李月娥是不是正在赶往剑门关？” 李友奎神智还未完全清醒，“呵呵呵”地一阵笑，然后十分得意地说道：“你们现在才知道？已经太晚啦，太晚啦！我们的船队马上就要出潼关了，到时候直接兵临京都……” “混账！”不等李友奎说完，杨玖就愤怒地将李友奎摔倒在地，在原地焦急地转圈，也不知道在骂谁是混账。 “李大嘴，为什么船队能够从关中直接到达京都？黄河难道就在京都旁边？”杨玖突然问道。 李大嘴说道：“大人难道还不知道吗？早在太祖时期，就从京都修筑了一条运河直通黄河，这条运河名叫汴渠，现在初春时节，冰消雪融，正是水位高涨的时令。” 杨玖愕然，这才想起宋朝的水运十分发达，从京都坐船可以到达东西南北任何地方。 “大人。”李大嘴走上前几步，满是郑重地说道：“我们得把这个消息马上禀告朝廷。要知道现在朝廷兵力空虚，皇上正在亲自领军北伐，如果让蜀军钻了这个空档，突然兵临城下，只怕京都……只怕京都……” 杨玖此时反而冷静下来，看着李友奎半死不活的样子，杨玖将目光移向长江，缓缓说道：“首先，这个消息太过让人震惊，我们得弄清楚，王小波是不是真的带兵从剑门关北上，进入了关中。” 铁桀此时也满是严肃地说道：“依俺看，应该差不了多少。当初咱们在长江上遇到的第一批蜀兵，就是押送的一船木匠西进。当时咱们都以为是要到夔州给蜀兵造船，现在看来，怕是直接押到了关中了。” 李大嘴似乎想到了一个问题，立马说道：“大人，如果王小波占领了京兆府（长安城）的话，就可以带领船队沿渭河东进，过了潼关，汇入黄河，然后再通过汴渠，可以直接到达汴京。水路极为便利，再加上他们一直是顺流而下，所以从京兆府到汴京只需要十天的时间……” 杨玖疾步走到岸边，看着士兵们陆续将弄来的船只停靠过来，杨玖说道：“到底王小波是不是要从关中出击，我们只需要到夔州一看就知。” 李大嘴和铁桀相视一眼，俱都点头同意。 “上船。”杨玖说道：“分三艘船出发，铁桀带人把那些蜀兵都带上，乘一艘船垫后。李大嘴带领一个排乘一艘船，船上士兵全都换成蜀兵的衣服，在前方开道。遇到蜀军的船只，就说是奉命到夔州城解押军粮。” 船队很快就开出了水岸，顺流向长江下游急速驶去。 出乎杨玖的意料，一路上极为顺利地到达了夔州，甚至连蜀兵的船只都未再遇到过。 当船队到达夔州城外时，杨玖只看了一眼夔州的城墙，撇了一眼夔州城外的兵营，就立马知道，这是一座实实在在的空城。 想想从巫山出来之后，杨玖一路上几乎遇不到蜀军士兵，偌大的一片疆域，军事防御却空虚一片，就算再多疑，杨玖也能肯定李友奎所说的没错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杨玖顿时感到全身一冷，忍不住打一个寒噤，在心中升起了一个大大的疑问：难道真的要变天了？ 杨玖强行把这个可怕的想法压下去，集中精神，开始谋划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首先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石熙载，这是毫无疑问的，因为眼下天下的局势，早已经失去了控制，唯有尽快的告知石熙载，才能够尽早想出应对的措施。 京都不能破。 这是杨玖此时心中唯一的念头。不是因为王小波不够资格做皇帝，也不是因为杨玖对王小波怀有偏见。杨玖对于这个世界的人物，不会有任何情感用事。 唯一的原因，只是杨玖深深地知道，赵家王朝好不容易统一了江山，结束了五代十国动荡不堪的战乱年代，如果让王小波攻下京都的话，天下恐怕又要一分为二，进入长时间的战乱时期了。 归州城中，杨玖曾经在饭馆中用几番话就把一众百姓唬得失神落魄，灰心丧意，让杨玖在心中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杨玖不喜欢战争，战争不过是少数人的欲望和多数人的无奈所造成的冲突引起，却要牵扯多少无辜的人用鲜血为此奠基。虽然很多时候无法躲避，但是杨玖很想试一试。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因为，杨玖隐隐地感觉到这里面有着大机遇、大机缘等着自己。试想一下，如果自己能够在赵家王朝危在旦夕，命悬一线的情况下力挽狂澜，哎，力挽狂澜就算了，这种大功劳是落不在自己这小人物身上的，该是张己石熙载这一类人的。但是自己却可以趁机立下一个天大的功劳，谁便给谁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那以后就不愁飞黄腾达，官运直升了。 船队通过夔州城江道防线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径直驶过，一头扎进了巫峡中。 一日激流行驶，连下三百里，到达了石熙载的行辕所在――宜州。 杨玖不等船停靠在码头，就纵身跳了下去，迎面走来一个士兵，大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杨玖眯眼细看，认出这个士兵是石熙载的亲信，于是大声说道：“本官乃是归州指使杨玖，一日前已经着乐州云安军斥候飞鸽传信给石大人，有要事禀报。” 那士兵听了之后，立马走上前来，面色放松，亲切地说道：“果然是杨指使，小的遵照石大人吩咐，已在此等等候多时。石大人交代，杨指使下船之后，可以直接前往行辕拜见。杨指使，这边请。”士兵作一个请的手势，当先向前走去。 杨玖点点头，转身对李大嘴说道：“你安顿好士兵，等我消息。”随后默然跟在士兵身后，急速走去。 出了码头，官道上早有一辆马车等候，士兵带领杨玖上了马车，随后只听马夫一声呵斥，马儿就卷动四蹄，飞快地向城中奔去。 马车一直驶进城中，仍然急速奔驰，片刻间就奔到一座官府前。 士兵和杨玖相继下了马，带领杨玖通过门卫，到了中堂正厅。 中堂里，石熙载正在焦虑地来回渡步，见到杨九进来，先是一喜，看到杨玖身后的士兵，立马说道：“你先下去。” 士兵点一下头，退下了。 石熙载立马走上来，双手扶住正要下拜的杨玖，满是惊喜地说道：“我本以为你落入李月娥的手中难逃厄运，没想到你如今却能够安然回来。” 杨玖听石熙载说起李月娥，满是感慨的一声叹气，说道：“大人啊，下官差点就见不着大人了。” 石熙载让杨玖就座，然后命仆人端上茶水来，等仆人退去，石熙载亲自去关了门，放了窗，然后疾步走到杨玖身前，问道：“你信中说发现了蜀军一个天大的秘密，直接关系到天下局势，却不肯明说，却是要当面对我说才放心。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 杨玖刚刚端起的茶杯又放了下来，低头沉寂片刻，然后说道：“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秘密，相信最多再过五天，京城就会传来急报。” 石熙载深深地吸一口气，道：“说吧，说吧，天塌下来本官来做替死鬼。” “王小波……”杨玖思量着，该如何把话说得婉转点：“很可能……现在在关中。” 石熙载先是一愣，然后立马想明白了这句话所隐含的惊人信息。 “王小波……关中……”石熙载嘴里发苦，喃喃说道：“他果然……”杨玖抬头看向石熙载：“难道大人也已经知道？” “唉！”石熙载叹息道：“我也只不过是有所猜测罢了，没有想到，他果真是如此图谋――图谋天下。我真是太小看他了。” 杨玖问道：“关中难道就没有兵力可以抵抗王小波吗？” “你有所不知。”石熙载摇头说道：“自从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后，朝廷精锐部队全部统归中央管辖，现在已经随着太宗皇帝北伐而去。关中大地因为临近河东路，也被抽调了一部分兵力北上，并归入北伐西路军主将潘仁美指挥。现在留守关中的，只有一些根本没有上过战场的本地厢兵，又缺乏良才猛将，面对王小波举全蜀国之力的进攻，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杨玖沉默了。 “眼下看来，王小波已经在前往京都的路上了。”石熙载声音极为低沉：“而此刻京城更是守备空虚，不堪一击。如果京城被攻破，皇上到时候第一个问斩的就是我和张己。” 杨玖猛然一惊：“事情没到这个地步吧？” （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051章 入京 “你不懂。”石熙载摇头道：“朝廷中的那些事情，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就是立下了大功劳。有时候稍微有一点殊差，就立马人头落地。” 杨玖想了想，突然问道：“下官在回来的路上，到处听闻大人病重卧床，不能治理军务？” 石熙载看了看杨玖，说道：“那是我弄出来迷惑敌人的假消息，这本来是军中机密，不过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当初我本打算放出这个消息迷惑蜀军，让蜀军放缓出川的行动，好让我有时间部署军队，现在看来，这一切都白做了。” “可是……”杨玖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张己要杨玖传送的信，递给石熙载，说道：“张己大人还在巫山里，等着大人出兵合力围剿蜀军呢。” 石熙载接过信，拆开扫了一眼，然后随手扔在桌子上，说道：“张己当初听信属下谗言，贸然出兵成都，结果在半路上被蜀军伏击，损兵折将一大半。一路上本来有许多机会重整旗鼓，稳住阵脚，只要抵抗住蜀兵的一次围攻，就可以挽回败局，重新夺回战场主动权。然而他却一败再败，西川四路本来大好的局面，硬是让他把祸患给四处引开，一直引到了夔州城。后来他本来想要以身殉城，死守夔州，但是却没想到被手下大将出卖，将夔州城拱手送给了蜀军，最后不得不狼狈逃亡巫山。这样的人，你觉得我可以和他共谋大计吗？” 杨玖听了之后，也是无不汗颜地说道：“大人英明。” 石熙载继续说道：“现如今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指责我出兵不力，存心陷他于不利。可是他又该如何知道，我手中握着的这五万云安军，已经是朝廷最后的底牌了。如果稍有不慎，再将这五万军队葬身长江，那时候要以死谢罪的，就不光是我和张己两个人了。” 杨玖轻声问道：“眼下这般局势，大人有何打算？” 石熙载想了想，说道：“眼下京城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京城不破，一切都还有转机，京城一破，国家四分五裂，我们最后只有成为亡国奴的份。” “可是。”杨玖忧愁地说道：“现在皇上还在带兵北伐，京城中无人做主，必定混乱成一片，无法抵御蜀军太长时间。就算大人现在立刻带军回援，恐怕也来不及了呀。” “不。”石熙载突然坚定地说道：“我们还有最后的希望，京城中还有一人，可以抗住蜀军的进攻。” 杨玖吃惊道：“是什么人居然让大人如此尊崇？” 石熙载缓缓转过身，双眼看着杨玖，一字一句的说道：“太祖遗老，宰相赵普大人。” 杨玖怔道：“难道就是传说中以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 “没错。”石熙载说到：“皇上亲征出师的时候，就诏令宰相主持朝政，一应事务全由宰相做主，直到皇上班师回朝。眼下紧急时刻，赵大人必定会竭尽全力组织城防，同时会想尽一切办法抽调兵力缓京城之急。” 杨玖立马站起来：“那我们还等什么，大人应当立即班师回朝，谁能第一个回京，谁就是头等功臣。” 石熙载面色平静，缓缓说道：“没有这么简单。杨玖，你毕竟未曾涉足官场，不知道这其中的门路，如果我现在领兵回京，能够解救下京城了，日后肯定会被小人攻讦，质疑我为何能提前知晓京城被围，更是在京城将破的时候突然出现，必定是别有用心。如果我不能解了京城之围，下场更惨，恐怕比张己还要惨。” 杨玖感叹说道：“大人难道在京城中就没有一两个相交大臣？” 石熙载苦笑道：“如果要是有，我还何必如此顾忌？早已经直接领兵进入西川了。杨玖啊，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不同张己，张己可以一败再败，即便败了还可以东山再起。而我只要打上一场败仗，恐怕罢职的圣旨第二天就会到来，连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都没有。” 杨玖沉默片刻，然后弯腰下拜，轻声说道：“恭喜大人。” 石熙载眉毛微微一抬，双眼仍旧目视前方，问道：“何喜之有？” “眼下，大人就能够在京城中有一个内援，而且这个内援，抵得上张己的十个内援。”杨玖缓缓说道。 石熙载听了顿时眉开眼笑，呵呵说道：“你如何知道宰相大人会和本部合力抵抗蜀军？” 杨玖心中说道：装逼，再装逼，自己都说了赵普是你最后的希望，不就是可以趁机抱上一条大腿么，至于这么装逼不？ “大人神机妙算，小人不过是随便一猜。”杨玖面露惊喜地说道：“没想到真被小人给猜中了。” “嗯嗯。”石熙载得意洋洋地点点头，说道：“在我看来，宰相大人是当朝唯一不与那些奸臣同流合污的人，更是皇上可以绝对信任的人，如果这一次我能够助宰相大人守住京城，那日后……”石熙载说着看向杨玖：“我会向宰相大人当面举荐你。” 杨玖心中暗骂：老狐狸，当初在船上说得倒好听，什么西川百姓能够免去战乱之祸，全部都要归功于我一人，现在怎么一句也不提了？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京城还没有解围呢，你就想要一人独揽全功。 杨玖虽然这样想着，却是笑眯眯地低下头，说道：“大人厚爱，小人惶恐惶恐。” “所以啊……”石熙载感叹着说道：“我现在就要上书朝廷，为你请功。” 杨玖一怔：“小人功劳还没有立下呢，现在请什么功？” “呵呵……”石熙载摸着胡须一阵长笑，然后说道：“这几天我难得空闲下来，仔细地将整个西川局势捋一遍，分析了当下战乱源起的真正根源，挥笔写就了一书万言谏，正要上奏给宰相。此时你来了，正好可以做信使。你把信送到了朝廷，就有功劳了。” 杨玖微微一怔：“又要送信？” “怎么，你不愿意吗？”石熙载问道。 “这个……”杨玖抓头道：“小人只是有些疑惑，大人手下那么多士兵，为什么偏偏要小人去送信呢？”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你现在一身同时兼任两职。”石熙载看着杨玖说道：“你现在进入京城，代表的不光是我，还有张己。那些暗中跟张己一条心的人，会为你省去不少麻烦。如果我派出自己的人进京，到时候必定会遭到……唉……”石熙载说到这里，突然一声长叹，显得无奈之极。 杨玖慌忙安慰说道：“大人无需忧愁，船到桥头自然直。小人这就出发，为大人做一回信使。” 石熙载满是欣慰地看着杨玖，从公案上拿起一份厚厚的奏折，郑重交给杨玖，说道：“你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我见你的第一面就有如遇知交的感觉。这一次事关重大，一路上遇到任何事情，都务必要慎重决定，一切都要以送信为主。要知道，如果宰相大人能够看到这封奏折，就会理清当前局势，一步步地挽回败局。” 杨玖顿时一脸郑重地说道：“小人定然不负大人所托，大人敬请放心。” 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杨玖站在船头上，向码头送别的石熙载告别，一边挥手，一边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 呸呸呸！杨玖心中想道：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不就是送一封信么？我像是荆轲那么短命的人么？这次正好回到京城天波府，投靠我杨玖的老祖宗，以后呆在京城中做一个官二代，从此改邪归正，由暗转明，混一个什么京城四大少之类的名号，以后就等着做梦都要笑醒吧！ 杨玖在看向码头上依依不舍的铁桀和李大嘴，心中一声叹息：唉，可惜这次任务十万火急，不能带上他们。 杨玖从怀里拿出一块用布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却是那块失而复得的金牌，是铁桀在杨玖临走前还给杨玖的。铁桀怕杨玖生气，只说让杨玖走了之后再看。 杨玖接过金牌的时候，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只是在心中念一声，这铁桀，也难为他了。 （两千七百字，这一章就这样了。接来下的情节即将在京城中展开，杨朗需要好好细化一下大纲。） 第052章 进城 杨玖独自一人坐船顺江直下，到达了鄂州，然后弃船登陆，快骑三百里，来到淮河沿岸光州，再花大价钱雇了一艘快船，四个船夫轮流换班，拼了命地划动小船，日夜不停地沿运河北上。 所幸石熙载虽然没让杨玖带着自己的士兵，却给了杨玖足够的金银，一路上毫不疼惜地大把挥霍。 在距离京都开封城还有一百里路的时候，沿途到处传说这京城已经被围的消息。 再北上三十里，划船的伙计已经听到北方震天厮杀声，被吓得纷纷丢掉船桨，弃船跑了。 杨玖一边大骂着胆小鬼，一边不得不自己动手划船，片刻不停地划了两个时辰，杨玖双臂酸软，实在撑不住了，只好弃船上岸，沿河继续步行北上。 一路所见，都是逃难的人群,开封城没有破，周围的百姓就先跟着遭殃。 杨玖在半路上花大价钱买下一匹马，骑着马继续赶路，在傍晚时分终于赶到开封城外， 耳边的杀喊声越来越大，杨玖远远地望到京城周围火光冲天，城墙上扒着黑压压一片如同蚂蚁般的士兵，相互交错激战，壮烈之极。 杨玖不敢靠近，骑着马在城周围来回晃荡，发现整座城几乎都被蜀军包围了，杨玖想找个溜进城里的空隙都没有。 眼下蜀军兵营占据城南半里地，围攻兵力恐怕足足有十五万之众。 杨玖摸清了大概的情况，怕被发现了，不敢久留，策马向西奔出五里地，奔上一座矮山头，跳眼观望。 “这些蜀军……”杨玖满脸愁苦地说道：“围得这么紧干什么，连个缝隙都找不到，我可怎么进城呀？” 杨玖虽然心急，可是面对这种情况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一个人在山上拾了点干柴，生着一堆明火，坐下了烤火。 太阳最终完全落入西山，夜幕笼罩大地。 杨玖呆着无聊，目光看向身边的那匹马。 马在低头用厚嘴唇摸索着干草吃。 看着看着，杨玖感觉睡意袭来，用手支着下巴，就那么睡着了。 远方的杀喊声不知何时消失了，一阵微凉的山风吹过，杨玖全身一冷，忍不住打一个寒噤，惊醒了。 揉揉双眼，杨玖站起来眺望开封城，城墙上火光依旧明亮，映照出整个城廓。此时整座城看上去安静无比，与先前热火朝天的战斗场面相差甚远。 杨玖依稀的可以看到城墙上走动的人影，知道开封城又挡住了蜀军的一波攻势。 还好，杨玖心中想着，开封城不愧是京城，就算城防空虚，也比夔州城强上不少。 杨玖不再多想，翻身上马，向巨城奔去。 不一会儿，杨玖来到了蜀军兵营外围，趁着黑夜的掩藏，杨玖靠近开封城转了一圈，发现蜀军虽然停止了进攻，但是仍旧牢牢围住全城，杨玖根本无法进去。 杨玖不甘心，绕着城再转了一圈，能够进城的入口没有发现，反倒是被一个个城门绕晕了头。 什么时候开封有这么多城门了？杨玖心中犯嘀咕，他妈的居然有十几个城门，比北京城还复杂。 两圈绕下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杨玖却找不到一个可以穿越防线的机会。 杨玖驻马东城，望着远方城墙，绞尽脑汁苦想入城的办法。 这时杨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声，杨玖忍不住一惊，难道是被发现了？当下不作多想，策马就向南方奔去。 奔了一会儿，杨玖突然勒马停下，静静细听片刻，然后跳下马，牵着返回去。 一路上小心翼翼，杨玖又回到原来的地方，躲在一颗树后，看到前方不远处火把通明，照亮了一条路。 有几个蜀兵大声的喊着：“快点快点，先到先得，捡得多就赚得多，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你们可要抓紧了。” 在照亮的路上，一个个相貌普通的百姓小跑着穿过，看那方向，居然正是开封城。 杨玖看着这一幕景象顿时傻眼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这些蜀兵还像是在做生意一样？这是要干什么？这些蜀兵真是无法理解。 眼看最后一队百姓就要跑进去，杨玖一狠心，抓一把泥土抹在脸上，然后在地上打一个滚，整个人顿时就与那些百姓无分两样。 之后杨玖瞅准一个机会，一头从黑暗中跑出来，汇入了百姓的人群中，跟着跑进去了。 到了开封城外的战场上，杨玖才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原来，蜀军经过一连几天苦战，伤亡惨重，箭矢损失甚多，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不知道哪位奇人，居然想出这么个办法，把周围的百姓抓来，让他们到战场上去捡遗落的箭矢兵器，凡是可以再用的攻城器械也都弄回来，每个人只要捡够一百支箭，就可以得到一文钱。 这种事情自然大大的发挥了百姓们辛勤劳动的热情，不用蜀兵们督促，每个老百姓都热情地奔走于战场上，为蜀军弄会一捆捆弓箭，一架架战车云梯。 开封城上的守军在开始放了几波箭阻止，但是后来人们都分散开来，仍旧卖命地奔走在战场上，有几个不幸中箭的，别人也只好心中默哀一阵，然后该干啥还干啥。 城上的守军眼见射箭再难凑效，又舍不得浪费弓箭，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们左奔右窜，忙得不亦乐乎。 杨玖一边在心中骂着愚民，一边悄悄爬到护城河边，像是一条蛇一样溜进水中，游过去，上了岸，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城墙上的守军士兵了。 杨玖回头看了一眼，护城河对岸的蜀兵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心中庆幸一番，继而转头冲城墙上大喊：“喂――我是……哇！”杨玖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迎面射来，吓得杨玖立马抱头就跑。 跑到护城河边，杨玖回头大骂：“哪个龟儿子射的箭，连你爷爷都不认得了吗？” “嗖嗖……”回答杨玖的是一波凌乱的箭矢。 杨玖毫不犹豫的跳入河中，身子贴着河堤，正好躲在箭程的死角中。 城墙上射了一会儿箭，看到河中再无动静，也停止下来。 杨玖等确定安全了，双手扒住岸堤，冲上面大喊：“我是云安军都部署派出来的信使，上面的有人听没……” 城墙上探出一个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底下黑呼呼的一片，顿时缩回了脑袋，然后不放心，又冲着下方射了几支箭。 “尼玛……”杨玖愤怒地拍起一片水花，叫道：“有木有人听到啊？我真的是自己人啊！” 城墙上没有任何回音，这次连箭都懒得射了。 杨玖愤愤不平地游回去，爬上岸，看到战场上的弓箭已经被捡得所剩不多，顿时想到一个办法。 杨玖摸索着拾到几支箭，然后又从一个农民兄弟的手中花五两银子买来一张弓，再悄悄地返回护城河边，先找到一架破烂的战车后躲起来，然后从怀中掏出自己的任命官文，绑在箭头上，拉起弓就要射上去。 想了想，杨玖松开弓，从自己的身上扯下一块布，四处寻找，找到一块被鲜血浸染成黑红的土壤，用手指抠上，在布片上写起来。 等写好之后，杨玖把布片卷起来，一齐绑在箭头上，然后回头看一下，没有什么危险。 于是，杨玖半蹲着身子，脑袋从战车后伸出，双眼瞄准城墙上方，心中默念：就这一次机会，阿弥陀佛，上帝保佑，一定要射中啊。 “嗖！”杨玖松开手，带着官文和血书的箭立马射向城头，眨眼间飞过城垛，消失在城墙后。 “呃……”杨玖双眼一呆：“貌似射得远了些……射进城里了。” 但是眼前情况已成事实，杨玖只好趴在战车上，抬头仰望着城墙，心中不断地为石熙载祈祷：你的万言谏能不能送进去全看这支箭了。 这一次杨玖没有失望，城墙上马上亮起了火把，在空中连挥三次。 杨玖见了大喜，立马跳入河中，三两下游过去，翻上岸，跑到城墙根底就冲上面大吼：“快开城门！快开城门！” 城墙上吊下一个篮筐，上面有一个声音传来：“是杨大人吧，非常抱歉，为安全起见，你只能坐这个吊篮上来。” 杨玖见到吊篮，微微一怔，虽然心知给自己一人打开城门不切实际，但是坐这个小篮子上去…… 妈的，刘秀当年都坐过，我还有什么好丢人的。杨玖心中想着，跳上篮子，冲上面大喊：“可以起吊啦……” 不一会儿，杨玖被吊上城墙，守兵一齐将杨玖拉进城垛里。 当双脚踏上厚实的墙砖后，杨玖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望着下方，满是后怕的说道：“太危险了，太危险了，不过佛祖和上帝一起念还挺管用。” 这时，杨玖身边的一个将领说道：“杨大人一路辛苦，本将是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水门军指挥使庄希宸。” 杨玖立马回礼道：“原来是指挥使庄将军，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庄希宸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双眼明亮有神，两道眉毛修长如柳叶刀，面目偏黑，脸色清冷庄严，一看就知道是一位武将。 “杨大人在血书中说是带着石大人的绝密军书，不知是否可以……” “不可以。”不等庄希宸说完，杨玖就立马严肃说道：“这是绝密军书，必须由我亲自面呈宰相大人。” 第053章 有戏 庄希宸听了，忍不住皱眉道：“现在宰相大人公务烦身，你如果不让我先过目的话，你恐怕见不到宰相大人。” 杨玖说道：“这么说，你是怀疑这封奏章的真假了？那也罢，如果到时候耽误了军机，我也只能说是你拦着我不让见宰相大人。”杨玖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等。”庄希宸黑着一张脸叫住杨玖，转头对一边的一个将领说道：“你带他去见宰相，一路上务必小心保护，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 那将领应声道：“遵命！” “杨大人，请！”那那将领做一个手势，带领杨玖向城墙下走去。 杨玖几乎是小跑着跟在将领的后面，一边四处观望京城夜景，一边问道：“不知这位将军贵姓？现在京城战况如何？” 这个将军却不如庄希宸般庄严，听到杨玖文问话，回头冲杨玖微微一笑，颔首说道：“贵姓不敢，姓仝单字昭，杨大人叫我仝部头就成。至于现在京城的战况，这个我不敢多说，到时候你见了宰相大人再问吧。” 杨玖心中凛然，人言三句，尽知其底，这个仝昭短短两句话，就足显出比那个庄希宸出色许多的圆滑手腕。 杨玖还想问些什么，但是看仝昭只是沉声几步前进，心知现在京城被围，这些将领恐怕是最焦急的一群人了。 杨玖也不再说话，跟在仝昭后面，穿过几条街道，街巷门户黑暗一片，整座城陷入了一片死寂，偶尔传来一声贯穿长空的婴儿嘶嚎，让人们陡然一惊，整个人的神魄都要被吓飞出去了。 穿过主干道大街，从朱雀门进入内城，踏上御道大陆，陆续的就有人流涌动，或是急马奔驰而过，或是步履整齐的带甲士兵跑步而过，或是运送军需物资的马车吱吱驶过，越到大内皇宫，人流越多。 过州桥后，杨玖已经远远地可以听到尚书省内一众官员的大声争吵声，厉声叱喝声，或者是喋喋不休的倾诉唠叨声。 仝昭一边走，一边回头对杨玖说道：“我只能把你带到尚书省外衙门口处通报，能不能见到宰相，只能看你自己了。” 杨玖点点头，表示明白。 片刻后，杨玖跟着仝昭到了尚书省大门口，里面人来人往，一个个身穿官袍的大员在这一刻俱都聚集到这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凝重的神色，迈着焦乱的步子来来回回，进进出出。 昭通找到一个尚书省的伺童，说明了情况，然后把杨玖交给伺童，就转身离去了。 伺童是个大约四十多岁的学生，看了杨玖一眼，带杨玖进了尚书省，来到一间会客室，丢下一句话就走了：等着吧，等宰相大人忙完了，就会来叫你。 杨玖不该造次，乖乖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板挺直了，双眼目视前方，静静地开始了等待。 这注定将是漫长的一夜，杨玖不知等了多长时间，感觉脖子一阵酸痛，忍不住泄气软下身子，看看门外，夜空上依稀的有几颗星星，有一下没一下地闪着。 庭院外面吵闹声依旧不减，即便是隔着一堵墙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但是杨玖又觉得模模糊糊，听不清到底在吵些什么。 偶尔有一个力压众人的声音轰然响起，声音洪亮有力，有如磅礴瀑布由九霄而落，气势贯穿天地，沉厚持久，震撼人心。 杨玖心中想着，这大概就是那位宰相大人了吧，整个尚书省中，恐怕也只有那位大人能够喷出如此宏厚的声音。 杨玖又听到宰相在骂人，不过骂人的话有些难听，即便是在杨玖这个现代人听了，都有忍不住想要膜拜的心思。 听赵普骂人的话语，应该是某位在外将军回军不利，路上起了耽搁，不能按时回朝，赵普把那个将军的祖上十八代依次问候了个遍，然后连人家的老母小妹都不放过，来回几次问候，末了，还觉得不解气，直接问候那位将军已经死去的老爹，听得杨玖神经质地一阵笑。 再后来，赵普被一阵军务缠身，连骂人的时间都没有了，只能听到一个个命令从赵普嘴里吼出，之后紧随着是传令人凌乱急速的脚步声。 杨玖听着无聊，打了一个哈切，昏沉沉地，逐渐睡着了。 第二天，明朗的阳光洒进来，照在杨玖污迹斑斑的脸上。 一个伺童快步走进来，不断敲击杨玖趴着的桌子叫道：“哎哎哎！宰相大人有请，快点跟我去见大人，大人时间紧张，没心情多等你。” 杨玖从睡梦中惊醒，揉揉眼睛，慌忙跟着跑出去。 绕过一座院子，穿过走廊，然后一拐角，杨玖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偌大的庭院里面人来人往，正中心的大堂气势雄宏，在杨玖的印象中，都能抵得上一座宫殿了。 来到大堂门口，士兵将杨玖搜了身，确保安全之后，推开门，让杨玖进去。 一进门，身后的喧嚣立马消失了，杨玖眼前只有正前方一个半躺在太师椅上的老头子，正在一口一口对着茶杯吹气。 杨玖眼皮剧烈地开始跳动。 虽然那只是一个老头子，虽然在昨夜那个老头子在杨玖心目中形象已经毁得一干二净，虽然眼前的这个老头子身体斜躺，嘴巴侧歪，但是杨玖仍旧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是从老头子那毫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久居高堂的超然世外，淡漠一切的清澈眼睛中感觉到的。 气质，这就是真正的气质，这才是真正的气质。 杨玖一边想着，一边下跪拜见：“下官云安军归州指使杨玖，拜见宰相大人。” 赵普吸溜了一口滚烫的茶水，但是嘴巴却不严，水迹顺着嘴角流在花白的胡子上，像是秋末一簇干草沾上了露水般。 “说吧。”赵普放下茶杯：“什么事？” “下官奉云安军都部署石熙载大人的命令，特送加急信件一封。”杨玖说着从怀中掏出那封万言谏，捧在双手中举过头顶。 赵普将身子往后仰了仰，倦意难挡地打了一个哈切，说道：“拿上来。” 杨玖走上前，双手将万言谏递上去。 赵普拿起谏书，感觉入手沉重，顿时兴趣全无，将谏书往桌子上一扔，说道：“嗯，你可以走了。” 杨玖屏息片刻，轻声说道：“石大人临走时千叮万嘱，一定要下官等到宰相大人看过谏书后才能离开。” 赵普听了有些发怒地说道：“本官何时要看奏章还要你来监视么？还不快滚！” 一句话说出，杨玖只感觉无由里生出一股狂风向自己推来。 杨玖全身一紧，硬是抗住宰相的威压，仍旧说道：“大人息怒，下官这就出去。只是大人，这封万言谏书是石大人这段时间征伐叛乱蜀军时所做梳理，说不定会对大人抵御城外的蜀军有所帮助。而且……石大人说过，如果宰相大人看过谏言，必定会有事询问下官，所以下官不敢早早退去。” 赵普显然被杨玖说动了，拿起谏书，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思翻动两下，随后目光一凝，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翻到开篇，从头开始看起来。 这一下，赵普的脸色就有点精彩了，先是一阵皱眉，似乎颇为不悦；然后眉头舒展，微微点头；之后不住长吐口中气，好像正在享受按摩一样轻松无比；最后，赵普脸上禁不住露出激动神色，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双手捧着谏书，在地上来回走动，一边看着，一边不住地点头，满是赞叹的神色。 杨玖在一边看着赵普的面色变化，心中长长出一口气：有戏。 末了，赵普一口气看完了谏书，长长的叹一声气，目光望向南方遥远的方向，喃喃说道：“原来朝中并非无贤才，中原也不尽侏儒。石大人这一篇谏言直中西川叛乱源起祸根，一语中的，字字珠玑，老夫直到今天才能知晓，西川蜀军叛乱居然有这么综错复杂的原因。” 杨玖非常乖巧的站在一边默不作声，陪伴着赵普不断发牢骚。 赵普一番感叹之后，继而转身看向杨玖，伸手说道：“坐吧……好一个万言谏书，直把老夫看得精神抖擞，睡意全无。” 杨玖先拜谢宰相赐座，然后小心翼翼的坐在赵普旁边，对赵普说道：“国老临危坐镇京城，一番劳顿，真是辛苦了。” “罢了，这些不提也罢。”赵普摆摆手，说道：“老夫问你，你先前说自己是归州指使，按理说，一个从八品的地方职官，跟石院事扯不上什么关系。是什么原因，让你被他挑中，成为送信使？” （三江终审没有通过，但是却得到了一个潜力榜的推荐。杨九郎这本书也进入了新书期的最后时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争取在新书榜期间取得一个更好的成绩） 第054章 回家 杨玖答道：“不瞒大人，下官本来是西川招抚使张己大人部下的右班殿直，因为出战蜀军将领李月娥被俘，我皇保佑，让下官最后得幸逃脱。沿长江流荡的时候，遇到了石大人，承蒙石大人赏识，授下官左班殿直、归州指使的职位，命下官沿江西进打探军情。”杨玖说到这里，看了赵普一眼，赵普双眼看着前方，缓缓闭上了眼睛。 杨玖想了想，简便说道：“后来下官遇到了李月娥，在巫山中跟她一番缠斗，使她中了三箭逃离。适时张己大人也在巫山中，听说下官的事迹后，让下官送一封求援信给石大人。” 赵普长出一口气，说到：“后来你送信给石院事，他看了信之后，就让你给老夫送信来了？” 杨玖微微一笑，说到：“事情确如大人所说，但是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当时下官奉张己大人命令送信给石大人，半路上正好遇到一队蜀军押送军粮由长江西进。” 赵普听了，顿时露出恍然的神色，却没有说什么。 杨玖继续说道：“下官将那蜀兵一阵盘问，问出他们居然从夔州运送军粮到剑州。得知这一条消息，下官当下就想到了蜀军极有可能由剑门关北上进入关中平原，然后图谋天下的举动。下官当时十分着急，亲自领兵到夔州城外一看究竟，最终确定夔州城是一座空城。于是下官急忙将这个消息告诉石大人。之后的事情，大人应该都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赵普缓缓说道：“那这么说，石院事当时就已经知道了蜀军将要围攻京城？” 杨玖听了，顿时冒出一身冷汗：自己当初劝石熙载立马班师回朝，石熙载却怕小人攻奸，非要按兵不动。现在赵普知道原委了，要是追究起石熙载的责任怎么办？ 杨玖眼珠子急转，忽然想到一点，急忙说道：“大人有所不知，石大人当时正在病重，已经一连卧床将近十天。当时石大人听到蜀军要从关中出兵的消息后，非常着急，急忙传令三军整装即发，班师回朝，可是当天夜晚，石大人就因为担心京师，精神焦虑之下得了虚寒，彻底昏睡过去。不得已，下官只好先送来这封万言谏。” 杨玖这句话漏洞百出，赵普哪有听不出真假的道理。但是杨玖这番话毕竟还是管用了，赵普一听石熙载病重卧床，满是关怀的问道：“石院事他身体可有大碍？” 杨玖暗中抹了一把汗，说道：“大人费心了，石大人只不过是连日操劳过度，身体虚弱而已，相信修养几天，就会好过来。” “如此甚好。”赵普看着手中的谏书，摇头感叹道：“老夫从来都不知晓，朝廷中居然还有如此贤才……杨玖，石院事在奏章中说，你曾经深入敌营，更与敌军多番苦战，对敌情了解甚多，在一些事情上，可以向你请教。” 杨玖立马惶恐地站起来，拜道：“请教万万不敢，下官只是对敌军有一些了解而已。大人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尽管开口。” 赵普突然沉默了，双手轻轻地摩裟着奏章，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前方，似乎是在想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关于王小波的叛乱，你怎么看？”赵普突然抛出这么一个问题。 杨玖最怕回答这么大范围的问题，因为这种问题一般都是万油金，怎么问都可以，怎么回答也都可以。但是往往这样的问题，才能真正的一窥回答人的内心世界。 杨玖沉默，沉吟半响，说道：“王小波的叛乱，现在已经成为过去，过去的事情怎么看已经不重要了，但是要解决今天京城被围的困局，还需要理清事情发生的源头，下官认为，只有解决了王小波叛乱的根源，才能解决今日京城被围的困局。” 赵普满是期待地问道：“那你说，该如何解决王小波叛乱的根源？” 杨玖怔怔地看着赵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尼玛石熙载，这就是你说宰相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问我的问题吗？这么深奥的问题你咋不回答呢？这不是要坑我吗？杨玖心中大骂，两个老狐狸，一个比一个鬼精！ 但是杨玖表面上还是非常严肃地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大人，这个问题下官苦想了多日，却仍旧想不出一个好办法。不过下官相信，石大人在谏书中必然提到了一些解决的办法。” 赵普满是玩味的看着杨玖，说道：“恰恰相反，石院事在奏章中说，只有你才能想出一个解决的好办法。” 杨玖这下彻底震惊了，石熙载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他想要把我杨玖坑死？开什么玩笑，这种惹众怒的问题，他石熙载都不敢正面指出，我怎么会回答？我敢回答吗？恐怕我头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脖子上就找不到脑袋了。 杨玖无奈干笑一下，藏起颤抖不止的双手，牙齿打战地说道：“石大人想必是在开玩笑，这么深奥的问题，下官怎么会知道答案呢。”杨玖眼见赵普还要逼问，立马带着哭腔说道：“宰相大人啊，下官一连十几日的昼夜赶路，早已经心力交瘁，精疲力尽了。如果大人再不允许下官回家休息，下官恐怕就要一头栽倒在这公堂之上了。” 赵普正要说话，外面突然响起声音：“禀告大人，西川招抚使张己派人八百里急报……” “送进来。”赵普大声说道。 一个士兵推门进来，双手递上密信。 赵普接过密信，打开一看，顿时长舒一口气。 杨玖在一边小心问道：“不知是何喜讯？” “张己已经率领七万大军赶到了新郑，预计今晚就可以到达朱仙，明日就可解开京城之围。”赵普无不快意地说道。 杨玖立马下拜，大声说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如果没有事情，那下官现行告退。” 赵普看看杨玖，面露不舍神情，但最终还是说道：“好吧，既然你几天都未好好休息，那就先回家休息吧。” “谢大人……”杨玖又是一声长呼，然后转身，磕磕绊绊地向门口走去，在迈过门槛的时候，杨玖像是被碰了一下，从身上掉下一块金牌，“嘣嘣”在地上跳动。 杨玖停下身，回头冲赵普歉意一笑，从地上拾起金牌，然后故意将金牌上那个闪闪发光的“楊”冲赵普晃了晃，这才藏入衣服里，转身走了。 会不会注意到呢？杨玖一边在路上走着，一边想：也不知道老爹在赵普心中是什么印像，希望能够管用，以后可以留意住我，随便照顾我当个县太爷什么的，就赚大啦！ 赵普目望杨玖离去的方向，神色立马阴沉下去，在空中“啪啪啪”连拍三下手，黑暗里一个声音就立马响起：“大人有何吩咐。” “去查查。”赵普皱眉说道：“他跟那个北汉降臣杨业是什么关系……哼，量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皇上出征在外，那些外来降臣动花心思的不少……你派人严密监视他，有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遵命。”声音随后消失，大堂里恢复平静。 …… …… 杨玖出了尚书省，被一片白光照得忍不住眯起眼睛，望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心中想着，自己该回家了。 是啊，该回家了。 杨玖有些自嘲地笑笑，茫然行走在御道上，不知所措。 该怎么回家呢？找个人问问，天波杨府在哪里，或者，先找家客栈好好睡一觉，一切事情等睡醒了再说？ 要不要直接回去呢？回去该怎么跟人家说？我是你儿子？我是你们的小叔子？我是九弟，我回来了？ 杨玖感觉清晨的阳光有些晃眼，晃得杨玖心神不宁，并且额头渗出汗水，用手一抹，湿润润的。 杨玖走着走着，来到一座桥边，抬头一看，桥头上写着“金水河”三个字。 杨玖望着河面上来往的船只，忍不住苦笑：自己早就想要进入天波府享福作乐了，现在眼看再走几步就可以到达，怎么却不敢去了？ 想到这里，杨玖最终鼓起勇气，抓住一个人，直接塞给一块银子，问道：“天波杨府在哪里？” 那个人见到银子顿时眼睛一亮，放在嘴里啃了啃，然后一指远方：“那不，门口蹲着两只大石狮的，就是天波府。” 杨玖目光向远方望去，却见到一座不算豪华的府邸，周围清净无人，有一亮马车刚刚从门口驶去。 杨玖不做多想，径直走去，三步并做两步，片刻间来到府门口，望着朱红大门，黑亮铁怀，高挂牌匾，金亮大字，想一想，还是停在门口，静静地观望起来。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从里面走出来，骤然见到杨玖，先是一惊，随后紧张地问道：“你要干什么？你是谁？” （果然，最近新书榜又杀来一位大神，毫不拖拉地超过杨朗，守在了新书榜第三名。今天早上一看榜单，第一名走了，杨朗本来顺位能够回到第三的，可是……又被后面的一本书爆菊了。这是本书最后一周了，大家帮忙顶起一下啊，争取保住前三的位置，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055章 宰相登门 杨玖感觉挺好笑，说道：“我又不是来砸门的，你紧张什么？” 那家丁上下打量一番杨玖，看杨玖满身尘土，衣服沾泥带血的，一张脸还是花黑模样，在加上眉目间那一股根深蒂固的混混**样，顿时转身返回杨府，又把大门关上了。 “哎！”杨玖叫道：“我是杨九郎啊。” 门里没有反应。 杨玖恼火地说道：“狗眼看人低……” “吱呀……”大门再次打开，从里面涌出一群手持刀枪的家丁，纷纷大声喊着：“在哪里？在哪里？不要让他跑了……” 杨玖吓了一跳：这是嘛情况？ 原先那个家丁见到杨玖，伸手一指，一群家丁呼啦一下全部向杨玖奔来，身还未到，手中各种杖棍笤帚就当先举起来，就要往杨玖头上招呼。 杨玖怪叫一声，拔腿就跑。 岂知身后的那帮家丁不依不饶，死追着杨玖跑了一条街，仍旧不放过，反而气势更壮，大有冲上战场杀敌四方的气概。 杨玖这几日一连舟马劳顿，身体早已不支，越跑越慢，最后眼看就要被追上来，杨玖双手一举，大呼道：“我投降！我投降！” 一群人立马围了上来，对着杨玖指指点点，比比划划，围着杨玖转圈圈。 杨玖感觉头顶的太阳光芒仿佛穿透了自己的脑壳，狠狠地射在自己的脑海中，随后一片光幻，各种图像纷纷飘来。 一瞬间，杨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剧院里，一群画着各种花脸的角色围着自己，用手比划，用武器指点，眼中尽是不屑，嘴里全是谩骂，一声连一声，一句压一句，喋喋不休，吵吵闹闹，无止无境。 杨玖尽力地忍受着，忍受着，然后忍不住了，猛然站起来，冲着前方一声爆喝：“够了！” 四周为之一静。 杨玖双眼冷冷地从一众人的脸上扫过，看到这些家丁一个个愕然的神色，当然，不是被杨玖的目光吓住，而是被杨玖手中的一块金牌怔住。 杨玖手持金牌，昂首阔步，向前走去。 那些家丁们一个个怔在当地，不由自主地给杨玖让开路，看着杨玖走去。 这一天，宁静了许多天的天波杨府突然热闹了，杨家老爷带领八个儿子一齐上了战场，而如今却有一个儿子送上门来。 这对于一众空守府邸的女眷来说，真是一件值得举家欢腾的事情。 佘太君此时头发还没有变白，身体依旧健朗，也没有拐杖拄着，只是如同久违的母亲般挽着杨玖的胳膊，笑不合嘴地带杨玖进了天波府，来到中正堂上，连忙命人端茶上水。 杨家一众嫂嫂听说小叔子回来了，纷纷前来，嘘寒问暖，关切之极。杨玖一一见过嫂子，之后就头晕了。 杨玖后来整个人成了一只呆鹅，就那么被佘太君牵着手问长问短，问这一路是怎么回来的呀，责怪杨业太粗心，放心孩子一个人回来，又说这些天外面兵荒马乱的，你这一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啊……杨玖也不知道那一天是怎么过来的。 “哎呦。”佘太君责怪道：“都怨我，孩子一路上奔波了这么多天，看看，已经累得睡着了，却还连一个热水澡都没有洗。” 然后人们一阵忙碌，先给杨玖清扫出一件房屋来，然后铺好床铺，让几个家丁把杨玖抬到屋里，商议着先那么将就一晚，让杨玖好好睡一觉，然后再作打算。 杨玖做了一个梦。 杨玖梦到开封城里传出皇帝凯旋归来的消息，人们纷纷跑到北城门迎接圣驾。 杨玖跟着人群，跑到城门口一看，果然看到远远地，北伐大军有如天兵降临在高原上，卷起漫天的尘土，向京城走来。 宰相赵普带领望不到尽头的文官排列在城门口，等待着圣驾。 片刻后，城门打开，只见九五之尊乘坐龙驾，远远地向人们挥手致意。 整座开封城顿时沸腾了起来，人民群众高声欢呼，疯狂叫唤，一声声称赞声飞到了天上。 赵普和一众文官轰然跪下，山呼万岁…… 杨玖想要看一眼皇帝，但是被人们挤呀挤，一直挤出了人群中。于是杨玖跑上一座楼，趴在屋顶上观望，骤然看到了一个身穿黄袍的人正在向自己挥手致意。 杨玖慌忙也挥手，然后看到了那个黄袍身边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老爹杨业。 杨玖顿时裂开嘴嘿嘿直笑。 这时，后面的士兵也相继进入城中，两边蔡河里突然传出一阵疯狂的女声尖叫声，只见河里原本挤满了一艘艘船，此刻船上站满了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穿的衣服花花绿绿一片，长的白脸干干净净水嫩，个个身枝招展，齐齐挥动手绢，一声高过一声地尖叫着。 杨玖顺着姑娘们的眼光望去，却见在那威风凛凛的士兵前方，自己的八个哥哥风华正茂，年轻俊朗，一字排开，昂首阔步，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进，将无数闺家姑娘夺去魂魄，让多少怨女少妇痴情细语。 杨玖双眼大放光芒，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跳，就那么跳在哥哥们的身后，杨玖向前挤一挤，想要挤进去和哥哥们并排站在一起，但是却怎么都挤不进去，于是只好跟在哥哥们的身后，笑呵呵地对人们说着：这些都是我哥，我是杨九郎……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做梦都能笑醒的事儿的话―― 杨玖这一次真的是在睡梦中笑醒了。 等杨玖醒来的时候，嘴角流着口水，枕头已经被湿了一片，看看外面太阳已经晒上三竿，院子里传来一阵喊叫喧闹声。 杨玖摸一把嘴边的口水，从床上爬起来，感觉全身酸软疼痛，又立马趴在床上，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刚才的梦境，期盼能够再次回来。 院子里的吵闹声更甚，杨玖被越吵越醒，最终恼怒地蹦起来，拉开门一声大喊：“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个家丁正好路过，听到杨玖喊叫，停下来说道：“九公子醒啦？昨晚睡好没有？” 杨玖问道：“他们在吵什么？” 家丁说道：“听说是当朝宰相大人要登门拜访太君，早早的传来帖子，弄得我们好一阵忙。” 杨玖忍不住问道：“宰相登门拜访，你们忙什么？” 家丁顿时扯高声音大叫道：“那自然地忙啦！宰相可是当朝国公，又是相国，更是太子太保，这宰相登门，各种迎接的礼仪缺一个都不行，我们得赶快清扫庭院，敬拜先师，然后再……” “好了好了……”杨玖一听顿时就头大了，心想不就是窜个门么？至于搞得这么隆重吗？ 杨玖回到屋里，坐下来喝了一杯水，想了想，又推开门出去，独自一人闲逛起来，逛到一处花园时，听到两个园丁相互谈论着： “你昨天晚上看到火龙飞舞了吗？”一个人问道。 “你是说南城的火龙临世？”另一个人说道：“我看是没看到，不过早就听人说啦，那是上天相助京都，降下火龙来帮助我们抵抗蜀军的。” “真的？”另一个人惊讶地说道：“原来是老天爷显灵了，这下那些蜀军要倒霉了……哈哈……” 杨玖听着好笑，古代人就是迷信，什么事情都要跟上天神灵扯上关系。 天波府一阵忙碌后，终于迎来了当朝宰相、梁国公赵普太保，佘太君亲自出府三十步相迎，赵宰相一番客套话扯过，然后一齐进入天波府，到中堂叙事。 “呵呵，相国近来身体可好？”佘太君请赵普入座后，亲切问道。 赵普虽然贵为国公宰相，但是在这位先祖赐封的太君面前也不敢太摆谱，也是呵呵笑道：“承蒙杨夫人挂念，老夫这几日虽然国务烦身，身体却也一直能撑住。多日不来府上，杨夫人近来可好？” 佘太君也是点头笑道：“好，好，承相国吉言。” 赵普继而开始感叹道：“当日我和杨令公虽然仅在并州共事一个月，却深为令公的浩然正气所折服，如今令公随圣上北伐出征，但愿能够早日凯旋归来，一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乐你妈个头……”杨玖趴在窗子边，一边偷听一边心中暗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赵普和佘太君胡扯了一番客套话后，终于开始说正事了。只听赵普说道：“不知杨夫人可否知道，当年圣上御赐给令公的金字令牌，现在所在何处？” 佘太君问道：“不知相国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呵呵呵……”赵普一连窜的笑，然后说：“是这样的，昨天老夫接见了从两湖路来的一个小官，怀揣一块与杨令公当年一模一样的令牌，老夫一时迷惑，故有此一问。” 佘太君说道：“那块令牌确实不在杨业身上，而是在一犬子身上。” 赵普惊讶道：“哦？这么说，那个人就不可能跟杨家有关系了？” 佘太君笑道：“莫不是哪里来的偷盗之辈，随便弄一个快令牌糊弄相国来了？” 赵普沉吟一下，说道：“不像，那人身怀要务，不像是偷盗之辈――难道杨夫人真的不认识一个叫杨玖的人？” 佘太君一怔：“杨玖？这正是犬子啊。” 赵普讶道：“杨玖居然是夫人的儿子？夫人何时又添一公子，老夫怎么不知道？” （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056章 很好！很好！ 佘太君笑道：“是杨业所认义子，昨天清早才从江南回来……咦，相国怎么会知道杨玖？” 赵普左右一想，就明白了个大概，于是笑嘻嘻的问道：“恐怕杨夫人还不知道吧，你那儿子现在可是挂职归州指使的职位，已经是一个从八品的官儿了。” 佘太君惊讶道：“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当初杨业跟我说的时候，也只说杨玖曾救他一命，最后认他为义父。” 赵普了解了杨玖的情况之后，心中放下一件事，对佘太君说道：“杨令公眼光真是毒辣啊，去一趟江南，就能收得一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 那还用你说，杨玖心想，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正宗的杨家后代。 佘太君似乎颇为高兴，说道：“不知杨玖做了什么事情，居然能让相国如此称赞我儿。” 赵普叹一声，说道：“杨玖现在虽然名义上是归州指使，却还兼任西川招抚使张己的右班殿直，而在石熙载给老夫的来信中，也是对杨玖甚是赞赏，说将来必定能成大器，要老夫多加栽培呢。” 装，再装，不装逼你能死啊！杨玖在心中大骂道，瞧你双眼发红，眼圈紫黑，一看就是心火焦虑所致，大清早的不在尚书省忙你的烂摊子，却跑来跟我娘拉家常，不就是有事想要求我娘么？至于这么装逼么？ 佘太君听了自然是高兴万分，起身就给赵普下拜道：“如果小儿能够得宰相栽培，那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先替小儿谢过相国了。” 赵普安然受了佘太君这一礼，待佘太君坐定，然后平平淡淡地说道：“老夫今日前来，其实是还有一事想要拜托杨夫人，不知道杨夫人能否答应？” 佘太君听了，笑呵呵地说道：“相国尽管说来听听，只要我能够办到，一定会竭尽全力。” 赵普听了，脸上流露出担忧焦虑的神色：“你有所不知啊，昨天晚上蜀军又发起了一轮猛攻，守城士兵多有伤亡。老夫昨夜亲自在城墙上督战，发现许多将领空有虚名，却连调兵遣将的前后次序都分不清楚。现在京城兵力本来就空虚不堪，又缺少良才猛将，如果长此下去，京城恐怕危在旦夕。” 佘太君听了，说道：“不知相国所请何事？” 赵普犹豫片刻，然后像是拿定决心般说道：“老夫想请杨夫人再度出山，登城指挥作战。” 佘太君惊讶道：“我听说昨日西川招抚使已经率领七万大军回京，本来以为京城之围，即日可解，怎么今日却到了如此地步？” 赵普脸上顿时流露出万分痛恨的神情：“张己率军回京是不错，但是昨晚在朱仙镇驻军时，被蜀军围了一个闷炕灶，一把火将七万大军烧得个一干二净。蜀军解了后顾之忧，立即发兵再次攻城。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老夫又怎么会再次请求太君出山呢！” 佘太君听了也是一惊，站起来说道：“原来局势已经到了这般田地……相国莫急，我这就升帐点将，率军……” “不可以！”一声大喝，杨玖破门而入，万分急切地对佘太君说道：“娘，万万不可。” 佘太君惊吓道：“九郎，你怎么进来了，快快出去，莫要在相国面前失礼了。” 赵普骤然被杨玖一冲，微微皱眉，面露不快。 杨玖却不理赵普，急急地对佘太君说道：“娘，此事涉水极深，容孩儿跟宰相大人细谈，等谈妥之后，娘再答应也不迟。” 赵普面色一变，一张老脸顿时难以搁置，怫然一甩袖袍，迈步走去了。 “相国，相国。”佘太君在后叫道。 赵普不作任何停留，径直出了府门，当即坐轿急速离去。 佘太君眼见赵普眨眼间就走出府门，忍不住责怪杨玖道：“你一个孩子家懂些什么？如今得罪了相国，如何是好？” 杨玖在心中一边骂着赵普，一边对佘太君说道：“娘，稍安勿躁，待孩儿把此时详细道来。” 杨玖扶佘太君坐下，轻声说道：“此次蜀军围城，不同于往日外胡南侵，娘千万不能轻率出战啊。” 佘太君满是疑惑地问道：“都是抵抗外贼的道理，怎么就不同了？” 杨玖坐下来，缓缓说道：“娘，你老人家久居宅中，不晓城外世故，这次王小波叛乱，水可深着呐。娘，你想，朝廷中精兵虽然都跟着皇上北伐去了，但是各地留守驻军也都还在，西川四路更是足足有二十万人马，为什么却挡不住一个小小的叛乱，硬是让王小波一路打到了京城？” 佘太君听了，也感觉甚是有理，点头道：“你继续说来。” “娘，孩儿在回京之前，一直都在苦思这个问题。等孩儿去了一趟尚书省之后，孩儿顿时想明白了。”杨玖轻声叹气，说道：“四川的祸乱之所以一直灭不了，不是朝廷的士兵太无能，也不是蜀军很强大，不过是因为现在朝廷中――正在进行着一场党争。”杨玖缓缓说道：“孩儿虽然不能看出详细脉络，但是也能够瞧出一些倪端。眼下京城被围数日，困局是多个原因堆积而成，就算娘出战迎敌，也只会是白白送了性命，于大局根本无法改变。” 佘太君听了杨玖的一番话，忍不住感叹地说道：“没想到你一个小孩子，却能够看得如此深透……” 杨玖微微一怔，问道：“难道娘早已经看出来了？” 佘太君缓缓点头道：“娘不光看出这局势中水深，更看出这局势已经成了一潭毒水，任何人只要稍微踏入，就无法安然脱身，即便是相国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臣，都对这一谭毒水无可奈何。” 杨玖惊讶道：“那娘还要答应宰相……” 佘太君满是溺爱的看着杨玖，说道：“当初你爹回来的时候，一个劲地夸赞你，说你淳朴老实，心境清明，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孩子啊，你要知道，我们是北汉的降臣，言语动作稍有差池，就会被别人怀疑另有二心。这是一直刺在你爹心中的刺，更是我们杨家上下需要时刻谨记的刺。” 杨玖感到心情沉重，忍不住问道：“难道就不能把这根刺拔去吗？为什么要一直让这根刺留在心中？” 佘太君长叹一声：“要拔去这根刺谈何容易？” 杨玖默然。 “九郎，现如今相国拂袖而去，你即刻随娘前去请罪，说不定还有挽救的可能，如果彻底得罪了相国，恐怕我们杨家的处境会愈加艰难。”佘太君起身说道。 杨玖缓缓站起来，想了想，说道：“请罪是一定要请的，只是孩儿一人去就足够了，不用劳烦娘再跟着跑了。” 佘太君说道：“这怎么能成……” “娘。”杨玖坚定地说道：“放心吧娘，孩儿现在手中握着一张大牌，只要帮相国化解了这次京城危机，日后不愁相国不亲自来拜谢。” 佘太君看杨玖说得坚决，只好叹一声，说道：“那好吧……你要切记，千万不可再得罪相国。” “放心吧，孩儿知道该怎么做。”杨玖安慰说道：“孩儿这就去尚书省请罪去。” “嗯。”佘太君鼓励地冲杨玖一笑。 杨玖也微微一笑，只是在刹那间，杨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 出了天波府，杨玖缓缓行走在街道上，心中盘算着给如何跟赵普说事。 如果这件事放在以前的杨玖，必定会先跑去尚书省臭骂一顿赵普，管他什么当朝国公，前朝遗老的，大不了杨玖拍拍屁股走人，开封城破了杨玖还能投靠石熙载，反正不愁混不到饭吃。 但是听了佘太君的一番话后，杨玖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心知如果自己稍有不慎，就会牵连自己一家人。到时候自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是天波府一家子怎么办？ 越是这样想，杨玖越是觉得此次去尚书省万分重要，一定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既能够保证佘太君不用出战，又要让赵普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不知不觉中杨玖来到了尚书省，见到里面比昨日稍微沉寂了一点，每个出入的文官或者将领都面带疑云，寡言少语，连脚步也比昨日明显沉重了。 杨玖到门房通报了姓名，说明了来因。那守门的伺童警惕地看了杨玖一眼，眼中尽是“你怎么又来了”的含义。 片刻后，伺童出来传话：宰相大人已经就寝，不便相见，请择日再来。 杨玖顿时愣住了：大清早的就什么寝？这不是糊弄人么？ 一想到这里，杨玖顿时就火了：京城这个烂摊子本来就不关老子的事情，老子本来是给石熙载送信的，没由来却惹了这么多麻烦，眼下登门跟你商量如何守城的事情，你反倒闭门谢客，我……我，很好，很好…… 杨玖气极，在尚书省门口不断转圈，一遍遍狠狠地说道：“很好！很好！”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057章 圣旨到…… 杨玖有所不知，赵普这回是真的睡下了。本来这几日京城突然遭遇这么多事情，赵普这个宰相大人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一连几天都没有合眼了。 今天早上赵普匆匆见过佘太君，商议不成，六十多岁的老头还被杨玖不经意地羞辱了一番，心情气愤之下，干脆甩开一切事情，躺下去睡一个美觉。 伺童见赵普睡着了，自然不敢打扰，只三言两语打发了杨玖，然后也回去睡美觉了。 整个尚书省大院，宰相一消停，也跟着消停下来。原本那么忙碌的文官也不那么忙碌了，原本那么焦急的武将也不那么焦急了。 杨玖在尚书省门口转了半天，本来想等赵普看到自己的诚心，然后请自己进去，谁知一直等到毒辣的日头当空，赵普都没有任何反应。 杨玖最后愤愤地一甩袖袍，回到了天波府。 佘太君问杨玖事情说的怎么样。 杨玖说那赵普太小气，关上门不让我进去。 佘太君说道：今天晚上再去看看，如果还不让你进去，明天我亲自过去赔礼道歉。 杨玖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 岂知刚到傍晚时分，宰相就派人来请杨玖过去。原来宰相刚刚一觉睡醒，才知道杨玖曾经来过，心知眼下京城大局还需杨玖这个局外人来理清通道，立马派人请杨玖到尚书省叙事。 杨玖这下来劲了，躺在椅子上就是不去，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刚刚睡着了，宰相要是想见的话等明天醒来再说。 尚书省的差役苦苦相求，杨玖都懒得理会。 最后还是佘太君找来，让杨玖好好跟去，临走时叮嘱万万不可再开罪宰相。 杨玖不得已，只好起身前往尚书省。 一路上憋着满肚子的火，一见到赵普，杨玖当下作揖长拜：“赵大人可算睡醒了，下官可算盼到赵大人了。” 赵普听出杨玖语气中的冷嘲语气，也不计较，请杨玖坐下，屏退下人，然后说道：“老夫直到你心有怨气，但是现在事关国家危亡，老夫万望你一切海涵。” 杨玖依旧不冷不热地说道：“倒是下官要请大人海涵哩，为国捐躯就算了，可不要到时候死得不明不白，那可真是冤死了。” 赵普心中杨玖这句话指的是请佘太君出战的事情，却也不生气，依旧说道：“杨玖，事到如今，老夫也不必再隐瞒了。石熙载在谏书中曾有一句话，明确指出，如果西川博买务不撤，王小波叛军必然无法消灭，老夫对此也是深有同感。但是现在京城军情紧急，眼看即将被叛军攻破，当务之急，是我们大家摒弃前嫌，共同守卫住京城才是，老夫希望你能够多为国家想想。” 杨玖听赵普这几句话说得诚恳，也不再冒酸泡，正色说道：“大人所说极为有理，但是下官认为，今日京城困局，不是一件两件事的积弊，更是一个人两个人可以挽救的。大人如果不能从源头清理局势，恐怕最后是越弄越烂。” 赵普又说道：“这个老夫明白，只是这不是一日的功夫就能完成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想办法守住京城。” 杨玖摇头道：“难啊……难，现在京城被围已成形势，如果不能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做出决定，恐怕就算是大人亲自登上城墙作战，也没有多大用处。” 赵普顿时沉默了。 杨玖见时机已经成熟，立马下拜道：“大人，下官心知大人已经为此事彻夜难眠，也深知大人是有决心彻底扭转局势的。可是大人如果还要优柔寡断，不能下定决心的话，到时候恐怕这个决心就要让蜀军帮大人来下了，那时候，我们每个人的结局，大人都应该能够想到。” 赵普深深地吸一口气，看向杨玖：“你说吧，要怎么才能彻底挽回局势？” 杨玖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仔细地思量了一番，郑重说道：“祸乱源头不根除，即便如何抵抗也枉然。当前局势，大人需要做出一番姿态，做出一番给京城民众，给蜀军士兵，给天下百姓看的姿态。下官的这一番话，不知大人是否明白。” 杨玖说完，双眼看向赵普，发现赵普正用一双凶狠地眼睛盯着自己。 杨玖心底一慌，就要泄气，突然意识到如果这个时刻自己泄了气，那以后就准备着被赵普拿捏一世吧。 一想到这里，杨玖立马涌起无尽的勇气，用坚定不移的目光看向赵普。 赵普一直盯了杨玖半天，直到最后，终于败下阵来，像是被迫做出了一个非常不愿意的决定一样，狠狠地瞪了杨玖一眼，说道：“知道了！” 杨玖最后怎么走出尚书省的，自己完全不知道了。怎么回到天波府的，也完全不记得了。 杨玖只是非常清晰的记得，回到家中，自己的身上已经湿了一大片，那是在尚书省出汗出的，吹了一路的凉风，杨玖全身滚烫，眼睛迷糊，一回到家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杨玖早早的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尚书省的传令官，告知杨玖，宰相大人有请。 杨玖心中一突，知道宰相终于要开始处理守卫京城的后顾之忧了，只是不知道，宰相会怎么做。 杨玖慌忙抹了一把脸，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跟着传令官一路疾行，穿过一条大道，向正南方走去。 “咦……”杨玖惊讶地问道：“这不是去尚书省的方向呀。” 传令官在前头闷声说道：“宰相大人现在在开封府衙。” “哦……”杨玖恍然。 不一会儿，杨玖来到开封府衙门口，忍不住一惊，却见整个府衙都被重兵包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那些士兵个个面色清冷，双眼直盯前方。 杨玖从这些士兵的面前穿过，感觉一阵心惊肉跳。周围鸦雀无声，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进入府衙，杨玖穿过重兵守卫的过道，来到了公堂上。 “归州指使杨玖到。”一声长诺，打破了公堂上的沉静。 杨玖一脚跨进公堂，刚刚抬起头，正眼看到赵普一脸冷漠地端坐案台后方，身边各站两个官员。 在案台下方，足足有五十多个衣冠整齐的官员木然站立，整个公堂里一片弥漫着一股可怕的气氛。 赵普见杨玖进来，冲杨玖微微点头，让杨玖来到身边，与那两个官员站在一起。 杨玖冲一个肥头大耳的人笑一笑，那个人非常不自然地笑笑，然后转过身面向前方，身子微微弓伏继续站立。 杨玖靠近那个人，看那人一身油水堪比一头肥猪，站在赵普身边像是一个纺锤般滑稽可笑。杨玖本来想笑一笑，但是看到那人腰上一条明亮的玉带之后，顿时笑不出来了。 这人，居然是个三品以上的大员。 杨玖站定之后，公堂经过了一阵呼吸喘气，随后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杨玖靠近一些那个人，偏过头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在下归州指使杨玖，敢问这位大人高贵？” 那人用眼睛左右扫了一眼公堂，确定没有注意，才用更加细微的声音说道：“开封府尹，董平。” 杨玖顿时双眼放光地说道：“原来是董大人，久仰久仰……” 前边的赵普突然咳了一声，用眼角扫了杨玖一眼。 杨玖立马闭上嘴巴，收回身子，认真站立。 一会儿过去，外面又传来一声长诺：“御史大夫孟之桦到……” 片刻后一个面容粗犷的官员迈着大步走进来，被领到公堂下一个位置，站定。 随后，陆续地有一个个朝廷大员被请进来： “鸿胪寺少卿姚厉到……” “兵部左侍郎宋明到……” “户部尚书程治到……” “夔州路转运司转运使江哲敏到……” …… 随着一声声长诺，一个个朝廷大员陆续被请进来。 杨玖眼巴巴看着那公堂下一个个大官，心中忍不住地打鼓：这是怎么了？赵普要干什么？他难道想要…… 大约快要到响午的时候，该请的大官终于全部到齐。公堂里早已经挤满满满一堂人，那些后来到达的，只好就站在院里。 天气格外的好，公堂里的大官人们个个热得出了一身的汗，身体瘙痒难耐，却不敢有丝毫动作，仍旧死死地站着。 宰相赵普听报所有在列官员全部到齐，一拍惊堂木，顿时将无数人的眼光吸引过来。 “诸位，之所以如此紧急召见大家，是因为远在北疆亲征辽国的皇上有圣旨传来。”赵普说完，冲一侧的后室点点头，然后一个太监从里面走出来，站在上边，一声长呼：“圣旨到……” 众人纷纷下跪。赵普和杨玖等人也连忙走下去，对着圣旨跪下去，然后一起大呼：“臣等听旨。” 太监打开圣旨，缓缓地念了起来：“天恩浩荡，皇恩滚滚。相国赵普等人，听闻京城来报，西川贼匪作乱，攻据关中，沿河东下，兵临京都，京城危在旦夕。朕震惊无言，心知此时京城兵力空虚，三司各自为政，官民相互观望，虽临行重托国政于宰相，唯恐忧相国有心而无力。朕三思之下，值此国家大难之际，一切事宜应当便宜行事，故此特传圣旨，诏令：中央三司禁军，统听相国调遣；城防十六兵将，交由宰相率领。文武百官，群臣将相，皆由相国调派；守城重任，退敌策略，均由宰相定夺。万望诸位竭尽全力辅助宰相，共克京城被围困局。雍熙皇帝钦此……” 太监一口气念完之后，缓缓收起圣旨。 底下的大臣无不显露惊讶神色，虽然没有忘记一齐再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但是个个脸上无不流露出难以相信的神色。 正当诸位大臣叩谢皇恩之后，要站起来的事情，上面的太监又一声长诺：“圣旨到……”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第058章 相国饶命！ 上面的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诸位大人不用疑惑了，这第二道圣旨是皇上稍后三个时辰发出的。” 诸位大臣听了当即跪下，再次听旨。 太监又念了起来：“天恩浩荡，皇恩滚滚。北伐大业正在进行，京城连发三道求援急报，可知西川蜀军叛乱，已到国家危亡地步。朕恐宰相难以驾驭大局，奸臣趁机把持左右，特赐尚方宝剑一柄与宰相，宰相执此宝剑，可先斩后奏，无需上报。” 这一下公堂里的大臣们一下子都慌了，在底下一片议论纷纷。 杨玖低着头，怎么都想不明白皇上赐给宰相宝剑干什么，又不能上阵杀敌，也不能震慑蜀军，难道要赵普拿着宝剑去杀那些贪官污吏？别开玩笑了好不好，现在可不是反贪的时候。 “微臣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赵普当下长身跪拜，大声呼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其余大臣被这一声叫喊惊醒，慌忙磕头谢恩。 太监将圣旨递给赵普，不阴不阳地说道：“赵大人，好自为之吧。”说完，就转走离去了。 赵普接过圣旨，捧了尚方宝剑，然后坐回案中，目光一扫诸位大臣，说道：“各位，起来吧。” 案台下的诸位大人此时看向赵普的目光变成了惊惧，个个惊疑不定地左右观望，显得忐忑难安。 杨玖和董平回到赵普身后，一齐回去的，还有一个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的官员，杨玖看他脸上一副刻板的模样，一双眼珠子却在不住地转动，就知道必然是常年身居官场的老油条。 这时，赵普缓缓说道：“诸位，眼下京城危在旦夕，本相需要诸位齐心协力，协助本相共同渡过难关。如今京城已经被围多日，不知诸位有何退敌妙计，不妨献上来让大家讨论。” 杨玖忍不住一阵莫名其妙，按理说赵普刚刚接了两道份量不小的圣旨，该是立马开刀大干一番才是，怎么现在又突然商议讨论来了？皇上在圣旨中已经明明白白的说了，现在京城中什么事情都是赵普一人说了算，他还想跟谁讨论？ 赵普说完，目光逐一扫过诸位大臣。 下面的大臣此时俱都流露出一幅乖巧得不能再乖巧的模样，个个低首垂耳，像是一个等待被训斥的学生般，对赵普不敢有一丝不敬。 赵普见无人说话，于是再次郑重说道：“诸位，面对京城被围困局，可有什么好办法？” 底下的人更加沉静了，这次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一大群人仿佛凭空消失了般。 杨玖隐隐的从赵普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夹杂着隐忍多日的愤怒，心知好戏就要开始了。 果然，赵普见无人说话，突然笑道：“既然诸位都没有办法，那本相就只好自己想办法了。”赵普说完，就对另一边的那个人说道：“马仆射，念。” 那个马仆射从袖中掏出一封奏疏，杨玖认得那正是石熙载的万言谏。 只听那个马仆射打开谏书，开始缓缓念道：“敬启中书门下平章事赵大人，学生同知枢密院事石熙载于宜州拜首……” 杨玖听着开头几句话都是恭维赵普的，心中骂石熙载拍马屁。后来马仆射语气一转，开始了正题：“太宗淳化四年,春,二月,蜀土富饶,孟氏割据,府库益充溢。及王师平蜀,孟氏所储,悉归内府。后言事者竟起功利,成都除常赋外,更置博买务……” 杨玖认真听着，虽然古语深奥，但还是大体听出来，开头讲的这些都是介绍博买务的由来、兴起以及现在的形势。 “诸郡课民织作,禁商旅不得私市布帛,日进上供又倍其常数,司计之吏,析及秋毫。蜀地狭民稠,耕稼不足以给,由是小民贫困,兼并者复糴贱贩贵以夺其利……” 接下来的话语，是在讲诉博买务逐渐的剥削民众，蜀地人民开始不支了。 杨玖打眼看向底下，见到有一些人开始站不住了，探头伸脑，脸上满是惊慌的神色。 “直至一日，青城县民王小波,聚徒众起而为乱,谓众曰:‘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贫民多来附者,遂攻掠邛、蜀诸县。是月,寇彭山,县令齐元振率兵拒之,为小波所杀……” 杨玖听到这一段，为之一振，心想石熙载终于要说重点了。 果然，接下来开始徐徐讲述王小波起义的开始，过程，以及最后行军的路线，各地民众的反应等等，石熙载都写得非常详细。 杨玖开始认真听着，但是听了好长时间，精神不支，越到后面越听不懂了，最后听得昏昏欲睡，眼皮不住打架。 不知不觉中，响午的太阳缓缓过去，逐渐地向西山下落。 关于王小波起义的过程，石熙载讲得事无巨细，每一件事情，甚至连起义军每到一地的行为和引起的反响，都讲得非常清楚。 杨玖不得不佩服那个马仆射，一连这么长时间站在那里充当讲话筒，不喝一口水，不歇一口气，就那么像是小泉流水般潺潺不止，真不愧是宰相身边的好秘书。 “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岁收亩一石半,为粟百五十硕。除十一之税十五硕。余百三十五硕。人日一硕半,五人终岁为粟九十石,余有四十五硕。硕三十，为钱千三百五十,除社闾常新春秋之祠用钱三百,余千五十,衣人率用钱三百,五人终岁用千五百,不足四百五十。不幸疾病死丧之费及上赋敛,又未与此……” 接下来是石熙载给普通的一户农民算的一笔账，大致的意思是说一户农民一年的开销是多少，种地又可以收入多少，本来正常情况下年富有余，但是自从在西川设立博买务之后，就衣不遮体，饭不饱肚。然后开始痛斥博买务丧尽天良，将蜀地百姓一步步逼到绝境，最终揭竿起义，踏上造反的道路。 当杨玖身体僵硬脑袋昏沉就要一头栽倒的时候，那个仆射终于念完了王小波起义的部分，语气又一变，变得慷慨激昂起来，念开石熙载对这次西川叛乱的结论。 杨玖为之一振，提起精神认真倾听： “粜甚贵伤人,甚贱伤农。人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故甚贵与甚贱,其伤一也。善为国者,使人无伤而农益劝……” 石熙载的这一番言论，顿时在公堂里激起了一片波澜。台下的诸位大臣听了忍不住交头接耳，纷纷露出惊怒羞恼的神色。 “故此蜀地无不歌谣：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汝，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汝，莫我肯德。逝将去汝，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汝，莫我肯劳。逝将去汝，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石熙载最后像是在谏言中大声痛哭，语调悲壮凄婉，难以自己。 自此，一封灌注了石熙载满腔悲愤之情的万言谏书，终于念完了。 台下的大臣们听了一片哗然：蜀地的民众，居然把朝廷的这些官员比喻成了硕鼠，简直是岂有此理…… 赵普目光阴沉地看着下面的官员，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喝道：“安静！” 官员们顿时安静下来，继续低头垂耳，弯腰低伏。 赵普说道：“一个一个来，有谁对石熙载的上疏有意见的，站出来，本相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赵普狠话一出，下面的人无不默然无言。 赵普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没有人说吗？既然没有人说话，那本相就此决定，从今时今刻起，西川博买务——全部撤销！” 赵普这句话一出，底下官员立马就是一阵哗然，事关身家财产，这些官员们终于按捺不住了，一个身穿雍华官袍的官员站出来，上拜道：“下官夔州路转运使江哲敏有话要说。大人，西川博买务是当今圣上亲自拟旨设立，如今大人贸然取消博买务，恐怕有失考虑吧？” 赵普淡漠地扫了那个人一眼，对身边的董平说道：“董大人，近日御史大夫刘大仁上奏的那封弹劾在哪里？” 开封府尹董平立马走前一步，在公案边一摞堆得足有半人高的奏折中抽出一封，摆在赵普的面前。 赵普打开奏折，缓缓念道：“谏官御史台吏刘大仁敬启圣上，揭举夔州路转运使江哲敏十大罪状： 其一，勾结朋党，营私舞弊。 其二，贪赃枉法，玩忽职守。 其三，包庇部下，草菅人命。 其四，私营职权，买卖官职。 其五，罔顾国法，纵容子女。 其六，欺瞒圣上，暗做假账。 其七，私通妇人，道德败坏。 其八，强暴民女，鱼肉百姓。 其九，不尊先皇，肆意笔伐。 其十，勾结外将，图谋造反。” 这十条罪状念完，江哲敏一张脸早已经变成了青蛙肚皮一样的死白，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赵普一拍案台，庞然大怒道：“江哲敏，尔身为朝廷命官，国家栋梁，不一心为百姓祈福，反而图谋不轨，欲行大逆不道之事，今日百官在场，共同见证，本相当即判决：夔州路转运使江哲敏所犯十大罪状，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即刻处斩！” “啪！”惊堂木一声炸雷般轰响，震得台下众多官员脸色无不惨白一片。 随着赵普一声令下，门外立马冲进两个带甲士兵，不由分说架起江哲敏，向外面拖行而去。 直到快要被拖出门口时，江哲敏才猛然醒悟，顿时凄声大嚎：“相国大人饶命，相国饶命，小人知错了相国饶命啊……” （写得痛快之极……大家看得怎么样？痛快吗？痛快吗？疯狂求收藏！！！） 第059章 要命的故事 “且慢！”眼看江哲敏就要被拖出公堂，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引得众人将目光纷纷投去。 只见人群中站出一人，年纪不过三十，却是面色倨傲，横眉冲赵普说道：“宰相大人，李大仁所列举江哲敏的罪状属不属实暂且不论，只是按照大宋律例，朝官犯过只能交由大理寺审理定罪。宰相大人如今擅自定罪，恐怕有失国法吧？” 赵普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说道：“许天羿，本相如今手持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无需通报大理寺。” 许天羿依旧不依，说道：“如今城外叛军围攻，如果大人在此时妄动杀权，恐怕会引起人心恐惧啊。如果到时候守军军心动摇，恐怕我们所有人都难免灾祸。” 许天羿这句话中的恐吓意味，就连杨玖这个局外人都听出来了，忍不住饶有兴趣地看向赵普，想看看他如何应对。 赵普却丝毫不为许天羿的恐吓所动摇，淡漠了看了许天羿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董大人，户部郎中许天羿所犯何事，需要本相亲自审理？” 杨玖身边的胖子再次走上前一步，从一摞奏折中直接抽出一封，摆在赵普的面前，然后退回来。 在董平退回来的时候，杨玖明显地看到了他腰部那一圈像是挂了水袋的肥肉在剧烈地颤抖，就像是不堪负重要被甩下去一样。 赵普拿起奏折，缓缓念开：“户部度支司郎中祝明义奏疏，揭举户部仓部司郎中许天羿监守自盗，徇私枉法一事……” 许天羿听到这话顿时面色一变，下意识地想要退回人群中，却硬是死撑着站在原地，等待赵普一一数落自己的罪状。 其余的官员看到这一幕情景，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几乎立马想到今日赵普是要跟他们摊牌了。 赵普念完奏疏，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好你个许天羿，居然敢勾结江哲敏图谋造反，来呀，拉下去，同江哲敏一块儿斩了。” 赵普几句话简单轻便，在堂上一众大臣听来却有如天雷滚滚，声威不可抵抗，雷音震颤魂魄。 “赵普……”许天羿立马被两个士兵架了出去，疯狂的嘶吼道：“你敢杀我？我是鲁国公的外甥，我舅舅绝对不会放过你。赵普，赵普……” 只是无论许天羿如何挣扎，都被两个士兵死死地夹着，拖出了门外。 许天羿的呼喊声从外面传进公堂，清晰可闻：“你凭什么杀我？你敢杀我？我要你不得好死……” 公堂上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死寂，每个人都心惊胆战，不敢做声。 “赵普，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诅咒你全家不得好死……”外面的呼喊已经变成了凄厉的尖叫，一声声传来，听得人们汉毛直竖。 突然，许天羿的喊叫声戛然而止，外面顿时一片寂静，明晃晃的阳光闪进人们的眼睛，却带着汹涌的血红色。 赵普面色始终淡漠平常，等到外面再听不到嘶喊声了，双眼平静的扫过众人，说道：“谁还有话要说？” 众多大臣只感觉一颗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纷纷跪在地上，一齐大呼：“大人开恩啊……” …… …… 开封，内城（皇城），靠近景灵东宫的鲁国公府邸门口，一个衙役打扮的人从远处没命地跑来，连爬带摸地上了台阶，已经累得喘不上起来，却仍旧支撑着用最后一口气猛敲大门：“国公，国公，出人命啦……” 府门随后打开，出来一个管家，看到地上趴着的人，立马大惊道：“张三，你怎么了？” 那人口吐白沫，一把抓住管家的衣服，双眼直直的看着前方，说道：“快……让国公……到开封……开封……” “张三！张三！” …… …… 在大内皇宫东华门正对着的一条小巷中，一个富家公子躺在千层软榻上，半裸着身子，头枕着一条白玉嫩腿，张开嘴含住从天空中垂下来的一粒紫红葡萄，美美地含住一吸，满嘴的爽口甜汁沁入心扉，无比享受。 就在这位公子享受这世间绝美的时刻，一个下人悄悄地走来，附在公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将公子惊得立马坐起来，瞪着一双恐惧的眼睛问道：“他想干什么？” …… …… 外城，太学院里，一个年轻人疾步走过院子，穿过一排厢房，径直推开一间房门，里面一个五十多岁的学士正在看书。 “老师，不好了。”年轻人惊慌失措地说道：“学生今天早上去拜访常将军，却发现军帐里空无一人，问左右士兵，才知道昨夜宰相赵大人居然带着皇上的圣旨，将常将军革职了。” 那个学士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平静地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慢慢说来。” 年轻人说：“学生当时立马觉得此事蹊跷，于是赶忙去找成将军，在路上却碰到侍卫步军指挥使庄希宸，他带着一队士兵直往内城赶去。” 老学士听了，皱眉道：“你找到成将军了吗？” “找到了。”年轻人说道：“学生是在半路上碰到的，当时成将军已经被卸了战甲，押往天牢去了。” “什么？”老学士终于不淡定了，吃惊地站起来，问道：“你可查明是谁在幕后主使？两位将军同时被捕是巧合吗？” 年轻人满是苦涩地说道：“没有人幕后主使，是宰相大人，他此时就在开封府衙，从大清早就把京城中大半的官员请到府衙，亲自开堂审理大案。” 老学士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你在开封府有一个远房亲戚？” “是的。”年轻人沮丧说道：“学生的一个亲戚在开封府当差，本来这些情况可以提早告诉我们，但是赵普从一开始就让士兵把府衙围得水泄不通，直到刚才，他才有机会通过暗道把消息传出来。” 老学士立马盯住年轻人：“什么消息？” “宰相大人……”年轻人嘴巴蠕动，难以控制嘴型，话音都模糊了：“要撤销博买务了。” 老学士听了先是一怔，然后禁不住笑道：“博买务岂是他说撤销就能撤销的？看来你还是知道的太少，我今天就告诉你吧，当今朝廷里扒在博买务这个碗边吃饭的人，除了我们这一派系的，还有尹皇后那边的一帮人马呢！赵普他想要斗倒咱们倒是可以，可是尹皇后那边他敢动吗？尹皇后是谁？尹皇后可是当今圣上的人，他赵普要动尹皇后，那岂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再说……”老学士弹了弹衣服上微不可察的灰尘，淡然说道：“眼下皇上不在京城，三衙禁军都是各自为政，说不定里面就有谁是尹皇后一系的人马，到时候把尹皇后惹恼了，一句话就可以让赵普身首异处，保准让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年轻人仍然有些担忧地说道：“赵普已经把许天羿杀了。” “什么？”老学士猛然一惊，无法置信的问道：“他……他……赵普居然敢这么做？他难道不怕鲁国公要他命么？” 这时，一个衙差急匆匆地跑来，送进一封密信，然后离去了。 老学士接过密信打开一看，顿时双眼几乎就要呲裂，只感觉天地一阵旋转，心口就像被人活生生剜去一块肉般，仰天一声痛呼：“我的儿呀……”随即口喷一口鲜血，身体一挺，向后倒去。 …… …… 鲁国公几乎是连爬带滚的出了府门，花白的胡子凌乱不堪，短一只鞋的光脚顾不得青石地板的冰凉，一手撩着衣摆，一手向前努力长探，在大街上不顾庄严的跑着，一边跑，一边大呼：“国老饶命，勿杀我儿啊……” 鲁国公一直跑出好远，后面的家丁才准备好轿子追了上来，鲁国公当即进入轿子，几乎是用绝望的声音大吼道：“快！快！快到开封府！” 杨玖眼皮剧烈的跳动着，不，应该是颤抖着。杨玖努力的想要使自己合上眼睛，但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杨玖的身体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座雕塑，像是一名忠诚的护卫一样，守护在赵普的身边。又像是一座蜡像，纹丝不动地立在哪里，等待着台下众人的观赏。 只是台下众人，却无心观赏。 而那个开封府尹董平，此刻那肥大如水袋的身体似乎也被冻得结了冰，硬邦邦的再也难以晃动。而那一双躲在**里的眼睛，小的几乎看不到任何光芒，一张脸像是刚刚从模子里倒出来的石膏像一样，面向前方，动也不动。 赵普整整一个下午像是在讲故事一样，讲着一个个惊险要命的故事，每讲一个故事前，身边的董平就机械般地走上前一步，从那一摞奏折中抽出一本，摆在赵普的眼前。 然后赵普就照着奏折上写的故事，缓缓讲起来。 每讲完一个故事，下面的听众就会少一人――这些故事的确要命。 到了最后，那原本有半人高的一摞奏折，减去了一大半，只有膝盖高了。 台下的朝廷大员，也只有原来的一半多了。那些人半个身子紧紧地帖服在地上，长跪不起，双肩颤抖，禁不住低声哽咽，却又想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每个人都对故事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只是故事还没有讲完，而讲故事的人还非常霸道，非要让这些听众都耐心地听完了，才能离去。 如果想要半路逃离，下场只有一个，当场斩杀。 如果乖乖的听赵普讲故事，下场倒还比较好些，也无非是两个下场，一个是当场斩杀，另一个是革职入狱，等候发落。 杨玖亲眼目睹一个个故事的开始，一个个主角的哭天抢地，然后相继被拖出公堂。杨玖现在就已经能够确定，今天自己所看到的故事也许不是最精彩的故事，但一定是自己此生最难忘的故事。 屠杀！杨玖的心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词。对，这是赤裸裸的屠杀。 杨玖忍不住为自己今天所见到的一幕胆寒，赵普这是在进行一场丝毫不用争辩的屠杀，对那些阻碍他守卫京城的官员，进行一场震动朝野的大清洗。 当杨玖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顿时就想到，赵普今天是豁出去了，不管他以后能否顺利地承受住今天所做的后果，赵普都豁出去了。 在此时此刻，杨玖终于体会到了何谓心狠手辣，何谓不留余地，何谓――赵普。 这个帮助太祖发动“陈桥兵变”的阴谋者，这个一手策划导演了历史大剧“杯酒释兵权”的大导演，这个亲手炮制了“金匮之盟”的腹黑人，现如今再一次给世人表演了一场旷古绝今的官场大戏。 而眼下，这一场戏似乎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求收藏，求收藏） 第060章 太子出马 夕阳的余晖悄悄地洒在开封府的大院里，照在地面上，反射出一层猩红的光芒，弥漫在整个空中。 公堂上的故事还在继续，赵普面色始终淡漠，根本不理台下所剩不多的官员苦苦哀求，仍子缓缓地讲着一个个故事――要人命的故事。 杨玖在木然中，听到院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一群人围着一个白须飘飘的老头子拥挤着闯进来。 院子里的士兵想要拦住老头，但是老头像是发了疯一样，用脑袋拼命的顶开士兵，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一脚跨国门槛当地摔倒在地，仰头痛哭道：“国老……国老啊……” 赵普见到这一幕，面色古波不惊，缓缓从座椅上站起来，走下去，扶起老头，说道：“鲁国公请起。” 鲁国公痛哭涕零地说道：“小儿知错了，老夫愿代小儿接受任何惩罚，只求国老放过小儿，尹家上下世代都感激国老的大德啊……” 赵普目光注视鲁国公，平静地说道：“国公，眼下京城就要被攻破，一切原由皆因四川的王小波造反叛乱。本官理清脉络，对症入药，想要从源头清除王小波造反的祸根，有没有错？” 鲁国公老泪纵横，连连点头道：“没有错，宰相大人没有错。但是小儿年幼无知，又受我那外甥许天羿蛊惑，才犯下如此罪状，老夫自知教子无方，只请国老绕过小儿，一切罪罚，老夫都可以代为受过啊！” 赵普说道：“国公，此话无理。” 鲁国公看向赵普：“怎么无理了？” 赵普冷冷地说道：“纵观西川战乱，皆因博买务而起。纵观博买务弊政，皆由皇亲国戚一手造成。如果今天本官答应了国公的这个请求，那其余人是否都可以把罪状推到皇上身上？让皇上代为受罚？” 鲁国公顿时惊恐不安地跪了下去，抱住赵普的大腿就是痛嚎：“国老……看在太祖的份上，国老你给老夫指一条明路吧！” 赵普等的就是这句话，只是略微沉吟，就说道：“令公子所犯之罪，虽然罪当处斩，但也不是十恶不赦，如果令公子肯主动招认同党，交出贪污家产，自裁下僚，本官或许可以酌情减刑。” 鲁国公顿时听明白了，立马从地上爬起来，用袖袍擦掉眼角的泪水，缓缓点头道：“老夫明白了，老夫明白了，老夫这就为小儿去立功请罪。” 鲁国公说完，就急匆匆走了出去，原先跟着鲁国公涌进来的一众士兵衙差，也跟着出去了，顷刻间公堂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剩下的那些官员目光怯怯的看着赵普，这一次彻底的变成了恐惧，再连一丝侥幸的心思都没有了。 杨玖目光紧紧地盯着门口地上一片凌乱的血脚印，那些脚印有大有小，有宽有窄，却都是一样的颜色。在杨玖看来，那一个个脚印，都变成了一只只眼睛，闪着妖异地红芒，仿佛在冷冷地嘲笑公堂上的人们。 看着这样一片令人森寒的血脚印，杨玖似乎已经想象到了公堂外一片血流成河，尸体遍布，头颅乱滚的恐怖场景。 赵普回到案台后，揭起衣服，就要坐下，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长诺：“太子殿下驾到……” 赵普听了，微微一怔，然后慌忙夺步而出，向外面走去，还未来得及走到门口，一个身穿华丽衣袍，相貌俊朗的年轻公子就跨着大步走进来。 赵普和一众大臣慌忙下跪，齐声大呼：“拜见太子殿下。” “免了！”太子一甩袖袍，面目清冷地喝道：“太保，本宫问你，如今父皇不在京城，你就可以随意操持百官生杀大权了吗？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杀光我大宋朝的官员吗？” 赵普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却大声回道：“禀太子殿下，普这是在处理蜀地叛乱的大事，不是在随意杀人。” 太子急急地扶起赵普，斥责道：“老师，够了，该住手了，再杀下去，这个朝廷就要毁了。” 赵普毫不退缩的看向太子，缓缓说道：“殿下，今日事情已然如此，普唯有坚持到底，否则就会前功尽弃，功亏一溃了。” 太子气败急坏地说道：“我就不明白了，抵抗蜀军攻城就要杀朝廷官员吗？这能扯上什么关系呢？” 赵普缓缓说道：“蜀军叛乱，全部原由博买务弊政，博买务弊政，全部原由朝中部分大臣徇私舞弊，贪赃枉法，致使圣上本是造福万民的心愿，变成了那些人中饱私囊的工具。今日普受皇上委托，全权代理朝政，便宜行事军权，务要将博买务连年累积的顽疾连根拔除。” 太子气得大甩袖袍，看看左右官员，走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老师，够了，不能再杀下去了，我听闻卢多逊已经将此事告知了尹皇后，尹皇后此刻正在往这边赶来，一路上已经集结了殿前司军队开向府衙，老师您难道想要在皇城中发起一场内战吗？” 赵普毫不动摇地说道：“殿下尽管放心，一切尽在普掌控中。” 太子听了更急：“你还要杀多少人？你日后怎么向父皇交代？你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呀!” 赵普双眼直盯太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守住京城，就是最好的交代。其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太子被赵普的气势怔住了，哑然无语。 杨玖在后面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知现在赵普所做,正是在给自己铺一条后路。 这一条后路，赵普打算用无数人的鲜血来铺。 赵普继续回到案台后面，面目清冷的说道：“殿下，是否打算陪堂审理案件？是否需要上座？” 太子最终愤恨地看了一眼赵普，然后目光不忍地看过三个大臣，说道：“既然太保执意要继续审案，那本宫就不打扰了，愿太保好自为之。”说完，太子就甩袖而去。 “殿下……殿下……”官员中终于有人叫了起来，跑出来抱住太子的腿就是大嚎：“殿下救命啊……殿下不能走，殿下一走，属下就再也离开不开这公堂了啊……” 太子非常恼怒地一脚蹬开那个人，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公堂中其余的一众官员这才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般，目光呆滞地看向赵普。 （这几章写得比较费力，时间不够了，这一章就两千字，望大家见谅。） 第061章 皇后暴怒 经过了一个让许多人惊心动魄的下午，夜幕逐渐的降临，皇城里有灯火逐一亮起。 尹皇后刚刚从皇宫里坐凤辇出来，太院大学士就从宫门口迎了上来，急忙拜见道：“卢多逊拜见皇后娘娘。” 尹皇后一挥手：“免了，本宫已经得知了消息，你随本宫一同前往开封府。” 卢多逊跟上凤辇，一边快跑一边悲痛说道：“皇后娘娘，您要为多逊做主啊……” 尹皇后急躁地说道：“你儿子死就死了，还能怎么办？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抓住赵普，控制住这场局势。” 卢多逊被皇后呵斥，不敢反驳，只好低下头，眼中却闪过一丝恨意。 尹皇后自知刚才的话有些过份，于是又安慰道：“你别担心，赵普杀了你的儿子，本宫一定会为你向皇上讨一个公道的。” 卢多逊听了说道：“多谢娘娘。” 一路上疾驰，奔过御道大街，进入开封府所在的大道，依仗队伍突然停下来。 前方有一对盔甲黑亮的士兵整齐的排列在大道中，拦住了凤辇的去路。 尹皇后愤怒地站起来，一指前方一个将领：“庄希宸，你居然胆敢拦住本宫的座驾？” 庄希宸手持盾牌，站在原地，严肃地说道：“不敢，末将只是奉相国大人的命令，封锁街道而已。” 尹皇后冷笑道：“本宫谅你也不敢，还不快让开！” “这个……”庄希宸面露为难之色：“相国大人临行时下了严令，不准任何人从这里通过。属下要是贸然放皇后过去，会被相国杀头的。” “庄希宸。”尹皇后气得跳了起来：“你居然还敢狡辩？你明明就是不想让本宫过去！你……你……你到底让不让？” 庄希宸双脚一并，坚硬的军靴磕得咔嚓脆响：“回禀皇后娘娘，除非有宰相的赦令，否则末将不敢让。” “你……”尹皇后被气得嘴唇直哆嗦：“庄希宸，你要反了天吗？你……等皇上回来，本宫一定要诛你九族！” 庄希宸面色依然不动，仍旧双眼目视前方，没有一丝让开的迹象。 尹皇后立马大叫：“小李子，你立马去传本宫懿旨，让王将军直接带兵包围开封府。” “得令……”一个尖细地声音响起，一个瘦弱的小太监一阵风似得跑去。 小太监刚刚跑去，一个身穿学士黑服的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大叫道：“母后，母后……” 尹皇后回头一看，立马说道：“佑儿，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来人是当朝二皇子，尹皇后的儿子赵元佑。 赵元佑跑过来，焦急地说道：“儿臣已经得到消息，赵普还在不断杀人，大有把公堂的官员全部杀光的意思。” 尹皇后听了倒吸一口凉气：“他赵普疯了吗？佑儿，你们到底哪里得罪了赵普，要让赵普如此赶尽杀绝？” 赵元佑带着哭腔说道：“儿臣这几日一直都小心翼翼，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皇后娘娘。”卢多逊在一边小心地说道：“赵普要清理博买务，自然要把与博买务牵扯的官员一网打尽了。” 尹皇后顿时愤怒地叫道：“你说什么？他要干什么？” 卢多逊顿时屏住了气息，艰难说道：“赵普……要撤销博买务。” 尹皇后这下彻底暴怒了：“他赵普凭什么撤销博买务？我尹家的财产他都敢动？他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卢多逊被皇后呵斥得不敢说话，不觉中退后一步，低头垂思。 赵元佑焦虑地说道：“母后，如今我们在朝廷中的亲信已经被赵普杀了一大半，就算今日把赵普抓住入狱了，恐怕一下子也难以恢复我们的元气。” 这时，原先跑去的小太监突然跑回来，附在尹皇后耳边低声说了一些话，尹皇后听了面色顿时变成青黑一片，立马向庄希宸喝道：“赵普是假传圣旨，他妄杀朝廷命官，正想要图谋造反，你还不快让开！” 庄希宸听了面色一变。 杨玖跟着仝昭，快步登上了皇城北部安远门城墙上。 此时夜幕已经完全遮蔽天空，西方天际还有残留着一缕绯红的晚霞，在那连绵的山头上，仿佛是一片火光一样熊熊燃烧。 杨玖搭手望着天边的红霞，对身边的仝昭说道：“仝部头，我是从乡下来的小子，对朝廷中的一些规矩不怎么懂，到时候见着王公公了，还要担待一些啊。” 仝昭此时看向杨玖的眼神全然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疏远，而是非常亲切地一笑，说道：“没事，王公公虽然始终陪伴在皇上的身边，见的都是贵人，但是对我们这些草民还是很和蔼的。只要杨大人对王公公尊敬一点，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杨玖看仝昭此时也目望西边天际，忍不住畅心说道道：“今天的晚霞真美丽――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妖艳的晚霞。” 仝昭忍不住也是感叹道：“是啊，这样的晚霞，真是十年也难得一见，今日却被我们两个一齐见到了。” 杨玖和仝昭相视一眼，然后俱都会心一笑，继续看向西天。 “赵大人只说要我们在此迎接王公公，却不知道王公公何时能够到达？”杨玖随意问道。 仝昭目光扫了一下城北方向，说道：“应该不会等太久，外城的守将从见到王公公回京，再送信给宰相大人，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我们奉命前来安远门的路上耗费了一段时间，估计不过一刻钟，王公公就会到来。” 杨玖点点头，然后说道：“不知道部头对接下来的事情有没有把握？” 仝昭歉然一笑，说道：“我只是奉宰相的命令给杨大人领路，接下来能否完成宰相的任务，就全看杨大人了啊。” 杨玖苦笑一下。 仝昭意犹未尽地说道：“如今整个京都能否守住，决定于宰相能否顶住尹皇后的反击。而宰相能否顶住尹皇后的反击，就全看王公公能否站在宰相大人这一边。王公公能否站在宰相这边……”仝昭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然后非常敬佩的说到：“可以说，京都全城人的命运，现在可是全部掌握在大人的手里了呀！” 杨玖听了这一番话，没有丝毫得意的样子，反而是愁眉苦脸地说道：“宰相大人真会挑人，尚书省那么多能人贤士他不选，偏偏选了我这个刚刚回京不久的武官。不瞒仝部头，我领兵打仗还稍微在行一些，做策士游说别人，我可是什么都不懂啊。” 仝昭笑道：“我看不然，杨大人仅凭和宰相一番谈话，就可以让宰相在一夜之间下定决心，伪造圣旨，抢夺兵权，做出接二连三的大逆不道之事，泼出了身家性命,斗上了当今国母。这样的本事，我们这一类粗俗的武将，可做不到哇！” 杨玖只能报以苦笑，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自己挺有本事啦。问题是宰相今日所做一切，都已经是大势所趋，我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下而已。要说真正能改变宰相决定的人，还是那些像部头一样深明大义的禁军将领啊！” 仝昭饶有兴趣地问道：“此话怎讲？” “试想，如果不是大家心中早有是非轻重，恐怕就算宰相把圣旨伪造得再看不出真假，也无济于事吧？而如果得不到禁军将领的支持，宰相一介文官，就算再权势滔天，恐怕也在这皇城深宫中翻不出几朵浪花。”杨玖说道。 仝昭轻轻一笑，对杨玖的话不置可否。 “只是……”杨玖突然又一叹气：“可惜了宰相心怀天下的治国大志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日后就算宰相能够保住性命也恐怕难逃皇上的罪责。” “如果……”仝昭突然犹豫地说道：“如果不是王公公突然回京，宰相恐怕可以借助清理博买务的机会暗中给自己布下一条后路。只可惜……王公公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人，王公公的说的话，份量比尹皇后还要重。” “是啊……”杨玖也是忍不住感叹：“如果这个死太监不回来的话……如今我们只有听天由命了。” 仝昭开玩笑地说道：“大人可千万不敢这么想，眼下我们一众的身家性命，可都操控在大人手中了，大人可一定要完成宰相交给的任务啊！” 杨玖目视西天最后的一丝红霞被黑暗吞噬，心中复杂难以言明，面色却平静如常地说道：“但愿吧……” 片刻之后，安远门外的主干道闪出两点红光，那是两盏开路的灯笼。随后是马蹄声响起，开始遥远模糊，逐渐清晰响亮，到最后仿佛是震响的战鼓声一样，不断地敲击着杨玖的身心。 终于，黑暗中一辆马车豁然驶出，车身污泥遍布，在新封大街上急速驶过，留下一路的灰尘漫天冲荡。 杨玖和仝昭相视一眼，然后齐齐转身，快步走下城墙，守候在城门口。 随后城门外一个嘹亮悠长的声音在夜空下暮然响起：“大内总管王继恩公公到……” 杨玖和仝昭等待多时的王公公，终于到来。 （求收藏……） 第062章 我皇隆恩 “吱呀……”沉重的开门声响起，安远门被缓缓打开。 杨玖和仝昭快步走上前，来到马车边，下拜道：“枢密院承旨使杨玖，恭候王公公多时。” 马车窗帘被拉开，探出一个满头白发的太监，一张脸如同一张揉得满是皱褶的黄纸，看向杨玖，用太监特有地细声语气说道：“原来是承旨使杨大人，久仰久仰。” 杨玖听这太监不摆架子，心中当下长出一口气：只要不摆架子，什么都好说。 “呵呵，公公一路上车马劳顿，想必乏困了吧，下官已经为公公安排好温泉澡堂，还请公公移驾休息。”杨玖说道。 仝昭用怪异的眼光看向杨玖，眼中蔑视的神色一闪而过。 马车中的王公公稍微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杨大人，咱家面前，就不要自称下官了，咱家不过是一个伺候主子的奴才而已，也不要说‘移驾’这两个字，这要是让皇上听到了，会对咱家起疑心的。 杨玖听了顿时冷汗直冒，乖乖，怎么个情况，自己完全是按照电视里演的在做呀，到底哪里把这死太监给得罪了？ “是是。”杨玖面色丝毫不动，点头说道：“公公说的对，下……我……”杨玖不知道该怎么自称了，用求救的眼光看向仝昭。 仝昭低声说道：“就自称‘本官’就可以了。” “呃……本官，本官近日连夜登城作战，脑子有些糊涂了，万望公公勿要见怪。” 王公公哪里看不出杨玖不过是个官场新人而已？自然不会见怪，说道：“杨大人，温泉澡堂也就免了吧，现在京城战事紧急，咱家奉了皇上的命令，要将京城的情况摸清，还要赶快北上回报呢。” 杨玖立马说道：“对，嗯，宰相大人知道公公回来，本来是打算亲自前来迎接公公的，无奈战事紧急，宰相日夜守候在岗位上，实在不敢离开，这才让下……本官前来迎接公公，做公公的领路使，带领公公前去见宰相大人。” 王公公说道：“如此就有劳杨大人了。” “哪里……哪里……能够为公公效劳，是本官的荣幸。”杨玖随口说道 马车里的王公公彻底沉默了。 只是杨玖虽然嘴上说着，但是双脚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带路的迹象。 王公公等了片刻，不见动静，于是问道：“杨大人还什么事情吗？” 杨玖非常为难地说道：“这个……公公莫要见怪，本官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王公公耐着性子。 “公公可否让本官与公公同乘座驾，一来本官可以在路上将眼下京城的情况大体的跟公公说一说，二来……”杨玖装作犹豫的样子，然后说道：“本官想要向公公打听一下家父北征的情况。” 王公公在马车中想了想，问道：“不知令尊是……” “杨业。”杨玖说道：“西路军副帅杨业。” “哦……”王公公传出一声惊讶的呼声：“原来杨大人是杨将军的小公子。” 杨玖立马兴奋了：“公公，家父现在一切可好？有没有受伤？北伐途中有没有失利？” 王公公满是赞叹地说道：“令尊在战场上神勇无敌，尤其率领杨家军前突猛进，所向披靡，就连皇上都对令尊赞赏有加，说等北伐凯旋之后，一定要重赏杨家军。” 杨玖顿时高兴的忘了形，就那么爬上马车，一头钻进去，双手拉住王公公的手就是一阵感激涕零：“多谢王公公，多谢王公公带来家父消息，本官感激不尽……” 王公公面对杨玖突然闯进来，先开始还有些惊愕，但是看着杨玖一幅感怀戴德的样子，也就释然了，就让杨玖和自己同坐一辆马车，向内城驶去。 一路上，马车急速行驶，窗外的民宅一间间的向后移动。 杨玖对王公公讲述着当下京城里的情况，大体的把自己进城之后的所见所闻，以及地方军回援的情况都说了。尤其是说到张己率兵回援，本来已经到达了朱仙镇，却被蜀军一把火烧得西川军彻底完蛋时，一向老成深道的王公公都被杨玖说得愤怒了，大声地说道：“张己原来这么无能，真是辜负了当初圣上对他的一番期望。” 杨玖接着又把京城现在的城防实力说了一遍，把京城说成了一座无人防守的空城，宰相赵普大人带领一众平民百姓上城防守，几次都差点被蜀军攻破，但是都被宰相率领众多百姓抵抗住了。 王公公忍不住疑惑地问道：“那些百姓连个人都不敢杀，怎么能抵挡住蜀军的攻势。” 杨玖于是说，这全都是宰相的功劳啊，从蜀军攻城的第一天，宰相就立下誓言，誓与京城共存亡。果然，每当蜀军就要攻破京城的时候，宰相就从天而降，手持金刚大锤，奋不顾身地与敌军厮杀。百姓们见到宰相都如此拼命，被激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斗志，一个个凶猛无比地冲上去，就像是披着狼皮的羊，不对，是披着羊皮的狼，不顾性命地和蜀军厮杀，上演了一场保卫家国的悲壮凄惨大戏。 一路上杨玖口沫横飞，把京城守卫战说的凄惨壮烈，扣人心弦，听得王公公眼睛一瞪一瞪的，分不清哪儿是真，哪儿是假。 马车驶过马行街，过了高阳正店，然后向西一拐，驶上了通往开封府衙的大街。 路过景灵东宫，横穿过正对皇宫的御道，突然停了下来。 王公公撩起门帘，问道：“怎么了？” 马夫回头答道：“前面有士兵拦路。” 王公公立马皱起了眉头。 杨玖毫不犹豫地跳出去，说道：“公公稍安勿躁，本官下去看看。” 跳下马车，杨玖走到前方，看到有一队士兵在前方两丈远的地方设下路障，看样子是连人都不让过去。 一路跟随着的仝昭走上来，低声说道：“是殿前军，尹皇后的亲信军队。” 杨玖远远望了一眼，说道：“你跟我去，什么都不要说话，让我来。”说着，杨玖走上前，来到那一队士兵面前，抱拳大声说道：“本官枢密院承旨使，请问前方是谁在拦路？” 士兵群中走出一个将领，斜眼看了杨玖一眼，说道：“尹皇后有令，任何人不得前往开封府，否则格杀勿论。” 杨玖凑上耳朵，大声说道：“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么？” 那将领来气了，扯住杨玖的衣领，大声吼了一遍。 杨玖咬牙挤眼忍受着耳朵传来的麻痛，回头看了一眼那马车上的死太监，就算再聋也肯定听到了。于是杨玖放低声音道：“能不能通融一下呢？后面那马车上坐的可是皇上身边的人。” 那将领一歪嘴：“皇上身边的人？有尹皇后亲近么？” 杨玖面露羞恼的神色，怫然甩袖而去，回到马车上，气愤愤地对王公公说道：“太无耻了，太无耻了，他们居然说公公……说公公……” 王公公平静地问道：“说什么了？” “他们居然说……等公公什么时候跟皇上亲近得比尹皇后还要亲近了，才能过去。” 杨玖这句话正中太监心中最阴暗的地方，王公公听了这话，眼中没由来的闪过一丝狠怒。 杨玖察言观色，小声说道：“公公息怒，俗话说秀才遇上兵，有说不清。但是眼下大事要紧，不如我们下了马车，从小路绕过去？” 王公公想了想，也只有如此了，微微点头。 杨玖随即和王公公下了马车，让仝昭带路，找到一条小路，穿过两条巷子，翻过三堵矮墙，吵醒四家住户，惊起五声狗吠，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走出民宅群，来到大街上。 “等等……”杨玖刚要走出去，突然又后退回来，将身子隐藏在暗处，低声对王公公说道：“公公，情况不对劲，我们还是先躲躲。” 王公公听了杨玖的话，和杨玖躲在黑暗处，细细观察远处的情况。 在开封府门口，只见两排士兵高举火把，把整条大道都照亮了。杨玖刚才说的情况不对劲，指的是开封府被一群身披黑色铠甲的禁军包围，那些禁军清一色的黑色盔甲，队容整齐，军容肃穆。此时那些禁军刚刚完成包围圈，手持兵器，全身戒备。 而在那禁军包围圈里，还有一群士兵，杨玖远远地认出来，是守城的一些士兵，身上还残留着血迹，一个个面色紧张，死死地守住开封府，不让半步。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雄厚的声音：“赵普，你要是再不出来，本将就亲自率军攻进去了。” 话音未落，庄希宸的声音就响起来：“王超，你身为殿前军都指挥使，不率兵抵抗蜀军攻城，却要来弑杀相国，你居心何在？” 原来那个叫王超的将领大怒道：“赵普假传圣旨，勾结外将，图谋造反，你们还敢维护他？” 王公公惊异的问道：“赵普矫诏了？” 杨玖随口说道：“还不是为了团结众人，一心抗敌么？皇上不在京城，十六门守将各打各的，宰相看得心急，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假传皇上旨意，说让众位将军以宰相为主，共同对抗蜀军。要不是这一道假圣旨，京城恐怕早已经被蜀军攻破了。如此看来，皇上到底是龙威浩荡，就连假的圣旨都可以保住一城百姓――我皇隆恩，臣等无以为报。” 王公公被杨玖的一番话弄得皆笑啼非，却也不忍责备杨玖，继续观望远处情况。 （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063章 一代奸雄 庄希宸听了王超的话，毫不犹豫地反击道：“血口喷人，皇上的圣旨乃是我们亲眼所见，你如此陷害宰相，居心何在？” 王朝还要说话，后面的尹皇后就叫了起来：“王朝，还跟他废话干什么？快给本宫打进去，把赵普活捉了过来。” 王超犹豫了一下，走回去，到皇后的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岂知皇后听了王超的话，更加激烈地说道：“一派胡言，本宫的消息难道还能有假？王继恩此时正往皇城赶来，真相即刻就能揭晓。你还不快动手？” “皇后娘娘。”王超也有些恼火了：“现在府衙里足足有三个营的兵力，我们虽然比他们多一个营，但是要强行攻进去根本做不到。” 皇后气急，跳下凤辇，径直走向前去，一边走，一边大叫：“本宫要进入府衙，看谁敢拦本宫。” 庄希宸果然不敢拦――开玩笑，皇帝的女人，碰上一下就是抄家的罪。 眼看皇后逼退一个个士兵，就要让王超强行攻入的时候，府门却突然打开，宰相赵普当先从里面走出来。 赵普其实早已经知道了外面的情况，自知庄希宸已经拦不住皇后，就自己先出来了。 “相国……”庄希宸等一众武将俱都一愣，不明白赵普为何自己走了出来，要是被尹皇后拿住了，可就一切休矣。 赵普摆摆手，说道：“你们尽力了，都退下吧。” 尹皇后显然没有想到赵普居然有胆自己出来，当下与赵普碰一个面对面，愣在那里。 王超见这番情况，也不敢冒然动手，只能围上来，虎视眈眈地盯着赵普。 “皇后娘娘。”赵普平静地下拜，说道：“不知前来府衙，有何要事？” 尹皇后被赵普这气势弄的一怔，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厉声喝道：“赵普，本宫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抄本宫的家底？” 赵普缓缓说道：“皇后娘娘的家底，就是皇上的家底，赵普又怎么敢抄皇上的家底？况且，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赵普去哪里抄皇上的家底？” 尹皇后被赵普的话说得顿时哑然，赵普自然明白尹皇后说的家底是什么，但是尹皇后却不能有任何反驳，因为一旦反驳，就是在众多武将面前质疑皇上的地位。 赵普接着问道：“皇后，赵普正在办理朝廷大事，却被外面一阵喧哗打扰，出来一看，居然是皇后指使殿前军包围开封府衙，这样的事情，恐怕真是开创古今，前所未有了。” 王超听了赵普的话，顿时一阵脸红，忍不住低下了头。 尹皇后简直被赵普气炸肺了，指着赵普的鼻子，一声声地说道：“你……你……赵普，你假传圣旨，如今还满口胡言，王超，还不快给本宫拿下赵普，押入大牢？” 尹皇后话音刚落，一边的庄希宸猛然一声大喝：“谁敢动手？” 王超被这气势吓得一怵，缩了缩脖子。 尹皇后冲王超大骂：“关键时刻怎么变成缩头乌龟了？本宫平时白养活你了？” “哦……”躲在暗处看好戏的杨玖恍然大悟，对王公公说道：“原来大内的殿前军司是尹皇后养着的，只是不知道他只养了王超一个人呢，还是连带全军都养活了。” 王公公即便不是王超，也听着这话臊得慌，双眼尽是不满的看了尹皇后一眼。 “皇后！”赵普一声大喝：“请皇后自重，太祖在位时就定下规矩，**不得干政，如今皇后不但指使军队包围开封府衙，更是欲要强行攻入府衙，在这皇城之中拉开一场内战，皇后，如果今天的事情让皇上知道了，皇上会怎么想？” 尹皇后被赵普这么一喝，也有些胆怯了。这时，一直呆在旁边的二皇子走上前，对尹皇后低声说了些什么。 尹皇后听了，顿时精神一振，毫不畏怯的迎上赵普的目光，大声说道：“赵普，现在本宫怀疑你勾结外将，图谋造反。眼下皇上不在京城，除了本宫，还有谁能拿你？王超，还不快动手！” 王超知道今日的局面再无缓和的余地，眼下赵普和皇后已经完全撕破了脸，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王超不再犹豫，一声大喝：“动手！” 庄希宸面色悲愤，“噌”地一声拔出佩剑，大吼道：“弟兄们，拼了……” “住手！”夜幕下无地里突然爆响出一声大喝，杨玖用几乎可以撑爆自己心肺的力气大吼出声：“大内总管王公公驾到……” 王继恩满是责怪地看了杨玖一眼，见众人的目光俱都移动到自己身上，也不再躲藏，径直走了出来。 在场的众人见到王继恩，无不露出惊愕的神色。 杨玖双手背负，得意洋洋地跟在王继恩身后，走出黑暗阴影，走到火光照耀的明亮处，走在众人的目光中。 尹皇后见到王继恩，先是一怔，继而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撇了赵普一眼，那明显是“我看你接下来怎么办”的意思。 王继恩迈着沉重的步伐，把头紧紧地贴在胸口上，径直走到尹皇后的身前，然后跪下，磕头，呼道：“奴才王继恩，见过皇后娘娘。” 尹皇后眼望深空，一股高贵的气质顿时显露出来，柔声说道：“嗯，免了。” 王继恩又转身，面向皇后身边的二皇子赵元佑，磕头，长呼：“奴才拜见二皇子。” 赵元佑撩了一下手，说道：“起来吧。” 王继恩这才爬起来，然后面向赵普，弯腰下拜道：“相国大人有礼了。” 赵普微微颔首，却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王继恩身后的杨玖。 杨玖冲赵普一眨眼，嘴角咧一下，里面闪亮的一颗虎牙一闪即没。 尹皇后待王继恩直起身来，这才慢悠悠地说道：“王继恩，你来得正好，你来告诉大家，皇上到底有没有圣旨给赵普？” 王继恩听了，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尹皇后，一字一句地说道：“禀皇后，皇上在奴才临行前，确实发出过圣旨。至于到底是给谁的，奴才也不知道。” 尹皇后面色忽变，厉声道：“王继恩，你不要乱说……你可知道现在的情况？” 王继恩缓缓说道：“禀皇后，奴才知道。” “那你还……”尹皇后这才彻底震惊了，满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王继恩，有如看着一头恐怖的恶魔般，忍不住一步步地后退，双眼已经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王继恩没有再理尹皇后，转身面向赵普，沉声说道：“相国大人，老奴这次只是奉皇上的命令，回京查看作战情况，身上并无圣旨，也无口谕。皇上只是在老奴临行前对老奴说，相国乃是开国元勋，前朝遗老，德高望重，如果京城中有什么不合意见，难以统一执行，都可以请相国大人作最后决断。” 王继恩的这一番话，明面上是对赵普所说，实则是在对王超等人所说。 尹皇后听了王继恩的话之后，再难以保持镇定，尖声大叫：“王继恩，你撒谎！皇上怎么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你……一定是你和赵普狼狈为奸，企图共同颠覆我赵家江山，众位将士，你们还不快动手，将这两个逆臣当场斩杀？” 没有任何人动手，所有人都呆呆的站立在原地，仿佛根本没有听到皇后的喊叫。 王继恩说完一番话，自知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悄然而退。 二皇子见情况不对，扶住皇后，就要逃离，却被赵普喝住了：“殿下且慢。”赵普走上来，说道：“老夫突然想起，府衙中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殿下参谋一下意见，殿下，请移步府衙。”赵普最后的话，已经不是请求，而是要求了。 二皇子将目光投向王超，王超沉默无言，呆然无语。 二皇子无奈，只好扶着皇后，进入府衙里。 赵普接着看向王超，沉声说道：“王超，你如果现在知错就改，戴罪立功，本相或许可以考虑为你向皇上求情。” 王超抬起黯然的眼睛，看了一眼赵普，然后再看看赵普身后的一众人，最终缓缓跪了下来，哽声说道：“罪臣――王超，请相国处罚。” 自此，宰相赵普终于大权在握，将整座京城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 之后，赵普在一夜之间，处斩二十一人，下狱三十九人，撤职十八人，查抄一百二十三户，收缴财帛金银无数。全部堆在城中鼓楼上，作为战士守城奖励。 同时登告天下，撤销四川博买务，允许商贾自由往来贸易。 赵普的这一系列手段做的雷厉风行，根本不给那些人逃命徇私的机会，一夜之间，整个京城官员肝胆俱裂，无不在家中祈祷上苍保佑。 困扰西川百姓几十年的博买务痼疾，被彻底清除。 杨玖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忍不住想起了石熙载临行前的话：天下还有一人，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而如今，杨玖对这个希望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多显赫一时的朝廷大臣，在赵普的手中，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炮灰，就那么不能留下任何痕迹的，悄然无声的从这个世界上被湮灭。 鲁国公的儿子最终还是被赵普放了――赵普算的好计谋，只不过是关了鲁国公的儿子一会儿，就让鲁国公不但对赵普感恩戴德，还帮赵普一连揪出自己不少羽翼，统统当作大礼送给了赵普。 赵普自然毫不犹豫的统统接受，然后，在看似一切正常的情况下，悄悄的将自己的亲信扶上位，接替了那些被砍头的官员职位。 杨玖在这一晚，除了感叹还是感叹，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一代奸雄，居然厉害如斯。 （嘎嘎，赵普篇终于完了，接下来就该杨玖大展神威了，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064章 当头一盆污水 目睹京城一夜剧变之后，杨玖在心中就深深地记住了一条：在京城这个大深渊里，如果没有靠山，最好什么都别碰，否则说不定哪天就成了替罪羔羊，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瞧瞧那些被砍头的官员，虽然手握大权，但都是一帮子草民――赵普自然不敢砍那些皇亲国戚的头，大部分都是革去官职，即便犯下大罪的，也不过是打入大牢，等皇上北伐回来再做处理。而那些草根**丝，奋斗了半辈子终于成功逆袭了，却在一夜之间梦华破灭，身首异处，死得一文不值。 所以…… 杨玖长长的感叹：一定要借此机会抱住赵普这条大腿，毕竟是开国元勋，前朝遗老，质量有保证，最起码不会太监。 第二天，朝廷撤销博买务的官文发出之后，杨玖以为这样蜀军就会军心动摇，无心攻城。 想想西川的战乱，也不过是被一个博买务逼成这样的，如今朝廷撤销了博买务，蜀民的生计有了，活路有了，再造反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按照杨玖的想法，那些攻城的将士们，你们也离家出走不少时间了，想想老婆孩子吧，还是快快回去该干啥干啥，京城你们是打不下了，乖乖地回乡种地才是正道。 所以杨玖在将近黎明忙完了一切任务后，回家美美的睡了一觉，舒缓一晚的紧张疲劳。 等杨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候了，慵懒的阳光照耀进来，杨玖懒懒地从床上爬起，洗了一把脸，穿好枢密院刚刚送来的官服。 说来也好笑，杨玖看着眼前这一身官服，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穿越后遇到的第一个官，那个骑着一匹黑马在官道上疾驰的枢密院承旨副使，当初杨玖本是是想要打劫的，结果反而被绑了送到军营里。 而如今，杨玖不但成为承旨正使，让杨玖更加好笑的是，自己的这一身官服，正是那个副使送来的。 杨玖清楚地记得那个副使送官服时一脸错愕的表情，以至于停不住脚步，一头撞上了杨玖。当时的杨玖就破口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走路不长眼睛吗？” 那副使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不恭。 枢密院承旨使，这个官职是个正七品的官。杨玖想着，七品就七品吧，虽然没有县太爷那么威风，好歹也能跟县太爷平起平坐了。 杨玖后来才知道，自己这个承旨使，可是比什么县太爷要让人眼红多了。要知道承旨使可是专门负责传达枢密使的文件指令的，别看官职小，在特殊的时候，是可以用来充当枢密使的钦差大臣的，走出去自然是无比的风光，可捞的油水也自然比县太爷多得多。 而杨玖昨夜带领一队士兵逐个抄那些官员的家，就已经让京城中的人记住了这个混世小魔王了。 听说，相国之所以下定决心大开杀戒，就是因为那个小魔王在暗中蛊惑的。 听说，相国在开封府审理群臣的时候，那个小魔王就在相国的身边，不时地献言献策，让很多官员没来由地多加了几条罪，本来不用掉脑袋的就掉了脑袋。 听说，当今圣上身边的大红人王公公，早已经认那个小魔王为干儿子了，所以在那一个惊天动地的晚上，王公公对那小魔王言听计从，完全偏向了相国一边，才使尹皇后和二皇子被软禁在开封府衙，整个皇后派系的官员几乎被一网打尽。 所以，当杨玖听到这些谣言的时候，吃惊得目瞪口呆。 妈呀，这是谁要黑我？黑得这么狠？我啥时候成了混世魔王了？老子拉下一张脸为了保住京城左奔右走，辛苦劳累不说，那天晚上也被吓得不轻啊，也是受害者之一好不好？你们不感激老子就算了，还要弄出这谣言来黑老子，老子一世的英明啊…… 杨玖苦笑着摇摇头，还是把承旨使的官服换上，照一照镜子，到底是当官的衣服，整个人感觉顿时不一样了。 杨玖背负着双手，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天波府的家丁见到自己公子升了官自然不用说，个个面露崇敬，不住地向杨玖问好。 “嗯，哈，好好，大家都好。”杨玖得意洋洋地点头回应。 杨玖来到佘太君的寝室，见到门窗紧闭，于是问一个下人：“我娘去哪里了？” 下人回道：“今早相国大人登门拜访，跟老夫人谈了一会儿之后，老夫人就跟着相国走了……走的时候，把七个少夫人也带走了。” 杨玖一呆：这是闹哪样？虽然自己昨夜立下了大功劳，但也不用连带着她们也受封赏吧？ 杨玖想了想，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当下疾步向院门走去。 杨玖要去尚书省一趟，看看赵普到底要搞什么鬼，谁知刚刚拉开大门，一盆臭水当头泼来，杨玖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淋了一个落汤鸡，刚刚换的官服立马瘪了下去。 “哈哈哈……”府门外传出一连窜张狂的笑声。 杨玖抬起头，看向远方。 几个身穿灰黑衣服的人连扯带笑着跑远了，最后还丢下一句话：“杨家小兔崽子，明日爷爷还会再来，你们就等着慢慢享受吧，哈哈哈……” 杨玖出奇地没有发火，而是平静的望着远去的那一伙人，双眼慢慢地眯了起来。 一个家丁跑过来，“哎呀”一声，慌忙上来给杨玖拨去脸上的烂菜叶，说道：“九哥，你没事吧？要不要紧？他们有没有伤着你？” 杨玖认出这个家丁正是当初自己到杨府遇到的那个家丁，因为开门突然撞上杨玖，然后领着一帮家丁追打杨玖而被佘太君狠狠臭骂了一顿。 “李丁，我第一次回家被你们追打，就是因为他们吧？”杨玖缓缓问道。 李丁面色黯然，说道：“不瞒九哥，上次你回家，小的还以为是金鳞帮的那些混混又来捣乱，才弄出那么一场闹剧。” “那这次呢？”杨玖问道：“这次还是误会吗？” 李丁看杨玖脸上污迹斑斑，说道：“哎呦，九哥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看这样，让那些下人见了能笑话死。” 杨玖仍旧站在原地，沉声说道：“回答我，这次是不是金鳞帮？” 李丁支支吾吾地说道：“九哥……你有所不知，那些小混混平时就是给他们天大个胆，也不敢到天波府闹事。可是……可是自从七哥把潘豹打死之后，老爷他们又全部上了战场，那些小混混就……就……” 杨玖伸出舌头，舔掉一下嘴角的树叶，双目越加冰冷地问道：“这么说，那些小混混是潘仁美指使的？” 李丁看杨玖面有煞气，忍不住说道：“九哥，老太君吩咐过了，那些小混混喜欢捣乱就让他们捣乱吧，咱们忍一忍就过去了，千万不能去找麻烦，否则就要落把柄在潘仁美的手中了。” 杨玖冷笑道：“潘仁美也在北伐，我爹也在北伐，凭什么要忍的是我们？” 李丁诺诺说道：“还不是因为……因为咱们是北汉的降臣么……” 杨玖听了怒气反笑：“是，没错！咱们确实是北汉的降臣，咱们现在确实不敢招惹潘仁美，但是那些小混混居然敢欺负在我这老祖宗的头上――我杨玖混了一辈子，还从来都没有吃过这样的粑粑饭！” 杨玖说完，不顾一身上的脏水臭物，径直走出大街，向开封府衙走去。 一路上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杨玖那一身臭气汹汹的气味，满身的脏东西，直被人当成了神经病一样。 来到开封府，里面比昨天清净了许多，几个衙役在慢悠悠的办公。 “呦！杨大人，这是怎么了？”一个衙役上来打招呼，杨玖认出这个衙役叫孟飞，昨晚跟着杨玖没少光临大臣们的府邸。 杨玖问道：“董大人在吗？” 孟飞点头道：“董大人在正堂办公，杨大人，是不是要……”孟飞还想说些什么，被杨玖冷冷地一瞪，顿时闭上了嘴巴。 杨玖径直走进府远，一把推开门，冲里面的董平直接说道：“给我一个都，我要抄家。” 董平放下手中的毛笔，吃惊的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杨玖说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一家没有抄，都是些小角色，我独自一人去就行了。” 董平上下看了杨玖一眼，想了想，说道：“现在府衙的兵力全部调到外城了，只有仝部头还领着一百士兵，刚刚护送王继恩出城回来，正在向宰相汇报情况。” 杨玖说道：“把军牌给我。” 董平吃了一惊：“不行，你虽然是承旨使，但是不能直接掌兵，需要宰相大人的手令。” “给我！”杨玖猛然一拍桌子，红着眼睛大吼。 董平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拿出军牌，交给杨玖：“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军牌是你偷的。” 杨玖看了董平一眼，转身而去。 （新书榜最后的几天了，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065章 说到做到 出了门，杨玖来到府衙东边的点校场，果然看到还有一帮士兵等待指令。 杨玖拿出军牌，说道：“仝昭此刻正在跟宰相汇报，时间紧迫，宰相特命本官持军牌调兵，你们谁是副部头？” 士兵中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站出来，满是怪异地看着杨玖，待认出杨玖身上的官服时，立马拜道：“副部头高铭，拜见大人。” 杨玖收起军牌，目光一扫众人，然后看向高铭：“你知道金鳞帮的老窝吗？” 高铭一怔，想要问些什么，但是看到杨玖凌厉的目光之后，立马低头道：“知道。” “很好。”杨玖咬牙说道：“现在，你率领军队，向金鳞帮的老窝全速开进，那里面有一个重犯。” “遵命！”高铭一挥手，带领士兵奔出校场，向外城奔去。 杨玖紧紧地跟在军队后面，出了皇城，来到城东北五文河，直接闯进一家赌坊里。 赌坊里的人群见突然来了这么一群煞气滔天的士兵，立马一哄而散，整个赌场瞬间空无一人，就连做庄的和卖筹码的小二也跑了。 杨玖一脚跨进赌坊，看着里面空无一人，冷冷地一笑。 高铭走上来，说道：“大人，这是金鳞帮控制的一家赌坊，早些年做的是正当的歌舞生意，不过这些年却明目张胆地在大白天开赌场，京城里无人不知。” 杨玖目光一扫四周，看到这家赌坊足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里面各种器具一应俱全，筹码骰子散了一地。 “大人，要不要搜一搜？”高铭说道：“那些金鳞帮的人鬼精的很，整条街都有他们放哨的人马，一得到消息，东家就立马撤走了，官府的衙差拿这帮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杨玖冷冷地说道：“不用，拆楼。” 高铭一怔，但是随后立马醒悟，对着士兵大喝：“动手，拆楼。” 士兵和衙差最大的区别是，衙差只是抓人的，抓不到人就算了。士兵却是杀人的，杀不到人，就狠命地找，一切阻拦道路的东西，都要在瞬间被摧毁。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高铭就带着士兵把赌坊四面的墙壁凿空，只留下六根柱子勉强支撑着大楼。 之后在杨玖的一声令下，六根柱子被一齐拉倒，偌大的一座三层赌坊，轰然倒塌。 这样庞大的举动，顿时吸引了无数的民众前来围观，大部分人隔着五文河，对杨玖一伙士兵指指点点，纷纷议论着这是哪位大官人要休整金鳞帮了。 杨玖本以为拆了一座赌坊，金鳞帮的人马上就会现身，因为这座赌坊价值可不小，以杨玖的经验来看，算是一个帮派的支柱产业了。金鳞帮绝对舍不得一座大楼就这么被平白无故地毁了。 然而直到尘埃落定，围观的人们走了一波又换了一波，都不见有人出来。 杨玖越加恼火了：“这附近还有哪座楼是金鳞帮的，给我拆！” 高铭听了，似乎有些兴奋，转身对着士兵吼道：“跟我来，拆了金鳞帮……” 一群士兵轰轰烈烈的变成拆迁工，在北城繁华热闹的街市里，一阵地动山摇，眨眼间把五座大楼拆成了五堆废墟。 然而直到最后，都始终没人出来阻拦。 高铭领着士兵，跟着杨玖在大街上来回跑窜，气喘吁吁地说道：“大人，能不能歇一歇，属下士兵已经一连拆了五座楼了啊，五座啊……就算找到下一座楼了，也没力气拆了。” 杨玖停下来，喘着气，愤怒地瞪向一个个路人，只感觉满肚子的憋屈怒火无处发泄，恨不得立马揪住金鳞帮的老大痛扁一顿。 这时，对面街道上奔来一匹快马，却是仝昭。 仝昭火急似得跳下马，一把抓住杨玖：“可算是找到你了大人，蜀兵又开始攻城了，宰相让末将带大人快快去外城助战。” 杨玖一惊：“蜀军难道还没有退去？博买务都撤销了，蜀军还打什么打？” 仝昭焦急地说道：“战事紧急，大人还是先跟末将到外城去见宰相大人吧。” 杨玖喘几口气，心知现在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四处一望，看到五文河有一座桥，桥头牌坊高高伫立。杨玖于是跑过去，爬上牌坊，顿时将北城无数民宅商楼尽展眼前。 杨玖鼓足力气，冲着空旷的天空大吼道：“金鳞帮的龟孙子听好了，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天波杨府杨玖是也！今日你泼老头一头污水，老子明日定然要灌你一桶屎尿。你要是不出来，老子今日先拆你五座楼，明日再翻了你家祖坟，搞得你全家不宁，非要逼你出来不可……老子说到做到，有种你一直别出来！” 这一番话当如同一声朝天大喇叭，直把北城一众市民震得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抬头遥望天际，看向杨玖的眼光全都是敬佩。 杨玖吼完这一番话，顿时感觉畅快不少，跳下牌坊，对仝昭说道：“走吧，去看看蜀军又发什么疯了。” 仝昭愣在原地，半天反应不过来。 杨玖跟着仝昭火速来到外城，城墙上已经战斗得热火朝天，喊杀声如同浪潮般一波接着一波。 杨玖登上城墙，看到一队士兵急速跑去，一个将领大声嘶吼：“快！快去支援西水门……” 身边陆续有民兵抬着受伤的士兵跑过，那些受伤的士兵有的闭目死扛，有的直喊爹娘，脸上溅了血滴，身上沾满血渍。 仝昭看到一个跑过的将领，立马大喊：“刘部头，宰相在哪里？” |那个将领头也不回地喊道：“宰相刚刚走了。” “嗖嗖……”一波弓箭飞上城墙，吓得杨玖抱头就跑，跑到城楼后面，脸色苍白地说道：“仝部头，蜀军攻打了多长时间了？” 仝昭挨着杨玖，不住喘气，说道：“今天清早就已经列阵在城外，中午士兵们没敢吃饭，谁知直到一个时辰前他们才发动攻击，我们的士兵已经饿了一天了，这蜀军真他妈的精！” 杨玖想着，这套兵法怎么就这么熟悉呢？对了，这不是李月娥惯用的把戏么？娘的，那个臭婊子，走到哪里都能碰上她。 杨玖探出脑袋一望，城墙上士兵们拼命奋战，城下不断有石头横木运上来，每个士兵都忙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现在宰相也走了，咱们该怎么办？”杨玖问道：“宰相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事吗？急不急？” 仝昭说道：“宰相只说让我带你到西城，没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杨玖正要说话，眼角突然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转头一看，顿时怔住了。 只见城墙上佘太君带领自己一帮嫂嫂快速走过，全部都已经换了军装，手持杨家枪，风风火火地向西水门的方向跑去。 “干！赵普！”杨玖顿时破口大骂：“你这个老狐狸，你到底还是把我娘哄上了城墙。” 仝昭在一边听着面色尴尬，拉拉杨玖衣袖，说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是前去帮助太君守城，还是去找宰相？” “当然是去帮我娘了。”杨玖气败急坏地说道：“谁知道她一会儿会不会遇到李月娥那个臭婊子。”杨玖说完，就从城楼下随手捡起一把长枪，拎着追上佘太君。 仝昭也从后面跟上来，一边跑一边问：“李月娥？是李顺帐下的少将军吗？” 杨玖回头问道：“你也知道她？” “嗯。”仝昭面色非常不自然地说道：“我跟她不止一次交战过，自然忘不了她。” 杨玖看仝昭的脸色，就知道仝昭肯定在李月娥手底下吃了很多败仗，否则脸色不会那么变幻多端。 杨玖到了西水门，才知道战斗惨烈到何种地步：蜀兵眼看将要攻占墙头，守军只余下十几个人拼命地挥剑抵抗，大部分士兵身上都挂了彩，一边死守，一边慢慢地靠拢，想要保护被砍倒的战友。 佘太君在关键时刻赶到，带领一群杨门女将一通猛杀。守军得到支援，军心大振，立马奋起反击，不一会儿就重新守住了墙头。 杨玖拎着长枪刚刚赶到，看到这一幕情景，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长枪，无声地扔了，然后掉头就走：为嘛这个世界的女人都这么强悍？ 仝昭跑上来，问道：“不去帮忙了？” 杨玖沮丧地说道：“帮什么帮？你没看到老太君比那个李月娥还厉害么？我还上去帮什么帮？不是给添乱么？” 仝昭看了看前方，城墙在老太君的指挥下，逐渐的稳住阵脚，看来已经没有危险了。 “杨大人，接下来要去哪里？”仝昭问道。 杨玖一边向城墙阶梯走去，一边说道：“我要去找宰相。” “那……我还要到庄将军那里报到，就不陪杨大人了。”仝昭说道。 “嗯，你去吧。”杨玖低头走下城墙，看着忙忙碌碌的军民，感觉胸口有一股闷气，想要发泄出来。杨玖不断地大口出气，但是胸口的闷气依旧不能减轻分毫。 杨玖心想算了，老太君既然非要登城作战，那就听天由命吧，这人世间有很多事情是强求不来的，越是强求，事情越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 抛开老太君，杨玖找到一匹马，左右一看，马主人不知去了哪里，当下跨上马背，一甩鞭子，马儿就四蹄飞扬，卷起一片灰尘向皇城奔去。 第066章 铁桀到来 杨玖骑马路过鼓楼的时候，停下来，把马缰交给楼门的一个护卫，问道：“这段时间一切都好吧？没有人胆敢窥视楼上财物吧？” 那护卫低头道：“回大人，自从大人将那些财物送来之后，就再没有人敢到这边来。” 杨玖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嗯，不过我还是不放心，你们两个，随我进去查看一番。” 那护卫为难地说道：“大人，眼下京城战事吃紧，宰相只安排了我们两个人守卫鼓楼，如果跟大人一齐进去的话，这外面就没人看守了。” 杨玖恍然：“哦……这样啊，那好吧，我只能自己进去了。”说完，杨玖走进去，一步三个台阶的上了顶楼，看到楼顶尽是小山般堆着的金银珠宝。 这些东西都是昨夜杨玖带人抄家抄出来的，当时时间紧急，也不可能逐一登记，只能让士兵用棉被包了放在马车里，一车一车尽数拉倒了鼓楼里。杨玖依稀记得，当时总共派出了三辆马车，足足拉了五趟，才把这些官员的家产全都拉走。 当时宰相根本就没打算把这些金银充公，而是当即布告全城士兵，只要能够击退蜀军，这些金银将全部作为奖励，发放给士兵们。 之后杨玖就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让宰相把金银财物全部都堆在这鼓楼中，让全城的守军一抬头就能看到鼓楼，一看到鼓楼，就能被鼓楼里那无尽的金银珠宝闪瞎了眼睛。 这个办法果然不错，今天看那些守军，个个奋勇作战，一个个恨不得把京城当做自己的家一样拼命守卫，如果不是这个办法让士气大振，恐怕蜀军的第一波攻击就抵抗不住了。 杨玖视察了一圈，看到财物上面的封条都完好无损，满意地点点头，左右看看，四周静悄悄的，于是走上前几步，抬起手小心的将封条掀开一截，然后伸进手一抓，抓出一条闪亮的珍珠项链，杨玖嘿嘿一笑，把项链贴身藏好，本来打算就要按好封条，但是又有点舍不得，于是大手一伸，又伸进去，像是淘宝一样，抓到一个东西，拿出来。 一看，杨玖顿时就呆住了。 只见手中一个晶亮透明的琥珀，微微有淡蓝色的光晕覆盖，流光溢彩，宛如深海中的一颗水晶般，看得杨玖一颗心砰砰直跳。 蓝琥珀，这是在琥珀中有着王者之称的蓝琥珀。 杨玖强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慌忙四处张望，确定每人看到，立马将这一颗琥珀藏在衣服里，又觉得不放心，干脆就脱下帽子，把琥珀放进去，然后仔细地戴好帽子，小心地把封条重新贴好，这才慌忙走下楼去。 赚大了，这次真的赚大了，杨玖在下楼途中想着，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居然把这么好的宝贝随便扔进去，简直是暴殄天物，简直是不可饶恕…… 走出鼓楼，杨玖板着脸说道：“你们务必要看守好鼓楼，一旦有任何情况，立马拉响警报，不能给任何人可趁之机，明白吗？” 两个守卫立马大声道：“明白！大人！” 杨玖非常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骑上马，直奔皇城而去。 进了皇城，杨玖径直来到尚书省，一问，才知道宰相去了开封府，当下再次跨马疾驰，奔到开封府，下了马，却看到有不少杂役正在府衙旁边的食肆里做饭。 杨玖来不及多想，走进府衙，来到内堂，果然看到宰相正在跟董平围着一张地图商议些什么。 见到杨玖进来，赵普问道：“你去过西城了吗？” 杨玖对宰相抱拳行礼，然后说道：“下官去了西城，不见大人，想着肯定是回到皇城了，先去了尚书省，一问才知大人到了这里。” 赵普点点头，说道：“既然去过西城了，想必你也知道佘太君已经蹬城作战了，你是不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杨玖说道：“下官不敢。” 赵普叹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当初本来想着撤销了博买务，蜀军会军心动摇，没有之前那攻城的勇气了，谁想到……” 这时董平抱拳说道：“大人，下官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先行告退。” 赵普点点头，目送董平离开，然后对杨玖说道：“听说你之前领兵去过北城，还在五文河边拆了五座楼市？” 杨玖心中凛然，没想到赵普的消息居然这么灵通，这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知道了。 “禀大人……”杨玖看着自己浑身上下还未风干的水迹，说道：“下官从杨府出来时，被人当头浇了一盆污水，下官气不过，在去西城的路上找那些人算账，结果那些人变成了胆小乌龟，不敢出来。于是下官无奈之下，就拆了他们房子。” “你像是无奈吗？”赵普忍不住训斥道：“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你无奈呢？杨玖啊，现在不同往日，我们昨夜刚刚得罪了整个京城，要不是我现在手握兵权，恐怕你早就被人暗中害了。你现在做事还这么不小心，以后让我怎么放心再交给你任务？” 杨玖低头受训，说道：“下官明白了，下官下次不敢了。” 赵普训了杨玖一通，再看看杨玖全身不成人样，忍不住冷哼道：“金鳞帮的那些泥腿子，待这次风波平息之后，自然会有人教训他们……你下次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杨玖下拜道：“下官记住了。” “你来得正好。”赵普见杨玖虚心受教，也不再纠缠，说道：“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铁桀的人？” 杨玖一怔：“铁榔头？是不是长得特别壮？” 赵普说道：“看来是差不了了，他们现在就在府衙的校场里……一进入城里，就非要吵着见你，说除了你别的任何将领指挥都不听。” 杨玖顿时惊喜道：“铁桀他们来了？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现在蜀军一直都在攻城，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赵普不满地瞪了杨玖一眼，杨玖立马闭上了嘴巴，后退回原来的位置，低下头默想：老子白给你干活了，跟着你冒着日后被人暗算的危险，帮你抄了那么多大官的家，现在你位置坐稳了，就开始摆架子了，你这个老狐狸…… 这时，一个士兵跑进来，双手递上一封密信，然后跑出去。 赵普打开信一看，多日紧绷的一张脸立马松放了下来，满是欣喜地说道：“石熙载传来密报，他已经率领三万精兵赶到了驻马店，再有两日就能赶到京师，到时候我们里外夹攻，就不愁破去蜀军围攻了。” 杨玖看了看赵普，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依下官刚才在西城所见的情况来看，我们连一天都撑不住了，最迟明天清晨，蜀军就会攻入京城。” 赵普刚刚绽放的笑容突然凝固了，然后冷冷地看向杨玖，说道：“不会，本相说能撑过两天，就一定能撑过两天。” 杨玖感到此事不宜多问，于是赶忙说道：“大人，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下官就告退了。” 赵普缓缓说道：“铁桀他们现在正在吃饭，关于他们的具体情况，你可以自己去问。” 杨玖说道：“多谢大人相告，下官告辞。”说完，杨玖就急匆匆向门外走去，正好碰到庄希宸闷头赶进来，由于走得急速，和刚好出门的杨玖狠狠地撞在一下。 “哎呦！”杨玖一声痛呼，正要破口大骂，待看清是庄希宸，立马改口道：“庄将军什么事这么急啊，连路都顾不上看了。” 庄希宸此时满身泥浆，像是刚刚从黄河里钻出来一样，脸带歉意地说道：“对不住杨大人，我刚才走的有些急了。” “没事没事。”杨玖故作大方地说道：“看你一定有急事，你快进去吧。” 庄希宸感激地一笑，没有说话，赶紧进去了。 杨玖装作向外面走的样子，脚步却像是蜗牛爬一样，慢悠悠的。一双耳朵支起，倾听身后的动静。 庄希宸进了后堂，随手就把门关上，然后是拜见宰相的声音，随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杨玖不甘心，左右一看，反正也无人，就悄悄溜回去，趴在窗子底下，侧耳细听。 但是庄希宸说话极为谨慎，杨玖只能听到几句“一切准备就绪”之类的话语。 不知道赵普又要搞什么阴谋了，杨玖心惊肉跳地想着，别人搞阴谋顶多害一两个人，赵普搞阴谋可是一害一大片啊…… 杨玖忍不住感到全身一冷，打一个哆嗦，慌忙向府衙西侧的校场走去。 铁桀居然在杨玖最需要手下的时候来了，这让杨玖异常的高兴，心想这次自己总算是有了自己的一支队伍，以后再也不用看别人眼色了。 只是不知道铁桀带领了多少人赶来，李大嘴有没有跟着过来。 如果当初在巫山中的那帮兄弟都跟过来的话，那即便是跟着大军守城作战，杨玖都会放心不少。 抱着这样期待的心情，杨玖快步走向校场，还没有见到人，就先听到了铁桀一阵爽快的大笑声：“哈哈哈……李大嘴，吃个饭你都能吃出个老鼠屎来，俺真是服了你了……” 第067章 波涛汹涌声 李大嘴左手端着一碗饭，右手拿着筷子，嘴角还沾着米饭，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杨玖。 杨玖拍拍李大嘴的肩膀，说道：“别惊讶，我不过被人泼了一盆水而已。” 铁桀顿时就叫了起来：“他奶奶滴谁敢泼俺都头的水？他奶奶滴都头你跟俺说，俺先他奶奶滴卸了他一条腿再说。” 杨玖哈哈哈大笑：“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倒是又横了几分啊，兄弟们，大家还好吗？” “好……”铁桀身后的士兵们一齐大吼。这些士兵们，在巫山中跟着杨玖东奔西跑，虽然没有大杀四方，立下什么不世功名，但多日不见杨玖，一个个都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样，似乎以往即便是跟着杨玖四处逃命，都是一种幸福的时光。 “那好……”杨玖嘿嘿笑道：“那就赶紧吃饭，吃完了饭，咱们上战场！” “遵命。”铁桀和士兵一齐喊道：“都头。”说完之后，就纷纷将脑袋埋在饭碗里，一阵如狼似虎地扒饭声音响起。 李大嘴慢悠悠地走过来，围着杨玖转了一圈，然后惊喜道：“大人，你又升官啦？” 杨玖坐在点将台上，说道：“你说呢？能看出是什么官吗？” 李大嘴凑近杨玖身前，趴在杨玖胸口看了半天，终于把杨玖身上官服的图案看清楚，于是说道：“是个正七品的官，大人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你就从一个九品的殿直升到七品啦？”李大嘴满是敬佩地说道：“难怪石大人能够委以大人重任，大人可真是了不起。” “什么什么呀。”杨玖挥挥手，道：“不说这个了，说说你们，你们怎么过来了？” 李大嘴说道：“我们奉石大人的命令，作先头部头给大军开路。一路上铁榔头蹦得欢，不经意就到了开封城，正好遇上蜀军攻城。铁榔头一见到打仗，想都不想的就带兵冲了过去，一路从蜀军的后方杀过去，一直杀到了东城门，正好那一块蜀军的兵力稀少，铁榔头带着兵又反杀回去，直把东城门的蜀军杀的溃不成军，最后不得不撤了回去。后来守军放下吊桥，让我们进了城。” 杨玖面色呆滞地说道：“有没有搞错？就铁桀那生铁疙瘩还能杀得蜀军撤退回去？” 李大嘴感叹地说道：“先开始属下也是不敢相信，但是事实摆在眼前，铁桀就是领着士兵，把蜀军给杀退了。” 杨玖打眼看了一下铁桀，正在那里拼命地吃饭，眨眼间半碗饭就下了肚。 “看来你们都饿坏了，这一路上没少吃苦头吧？”杨玖问道。 “那还不是。”李大嘴说道：“当时为了赶路，士兵们全都是轻装简行，只带了三天的干粮出发。等到了朱仙镇，本来打算好好休养一番的，谁知道半夜却被蜀兵放了一场大火，我们虽然都逃出来了，身上的干粮却全落在镇里了，没办法，我们就只好连夜赶路，走了六十多里路终于到了开封城，再跟着铁桀一番冲杀，早就累得半死不活……”李大嘴不断诉苦。 杨玖说道：“好啦，你快吃饭吧,既然这样，我就再给你们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现在城防空虚，战事吃紧，我们得尽快去支援。” 李大嘴听了，也慌忙闷头吃饭，不再与杨玖说话。 片刻之后，士兵们吃一个大饱，就躺在操场上，呼呼大睡。 大约半个时辰后，董平亲自来到校场，看一众士兵躺在地上大睡，于是走到杨玖身边，轻声说道：“蜀军突然在南门发起了猛攻，城墙被轰出一个豁口，宰相大人让你快快领兵去支援。” 杨玖问道：“西城那边情况如何？” “西城那边有佘太君主帅，暂时稳住了。” 杨玖又问：“南城现在是谁在主帅？” “庄希宸。”董平说道：“宰相刚刚把庄希宸调过去，此刻估计正在浴血奋战呢。” 杨玖立马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说道：“麻烦董大人帮忙准备几辆马车，这些士兵也好在半路上养足锐气。” 董平说道：“这个好办。”说完，就转身去了。 杨玖目光望向南城方向，忍不住喃喃念道：“壮士百万过长城，儿郎三个入娘怀，生来贱命不如草，生离死别又何恨？” “儿郎们……”杨玖一声大吼：“出征啦！” …… …… 南城战斗的惨烈出乎杨玖的想象。 蜀军士兵顶着上面无数箭矢，躲在城墙根下，奋力挖出一条地道，本来打算是要直通城内的，谁知半路上地道坍塌，埋住了不少蜀兵，却让上面的城墙垮了下来。 蜀军随即集中兵力，冲着那一段城墙猛攻，各种攻城器械纷纷运来，撞墙石，箭楼车，云梯，一时间全都冲向了南城，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蜀军就成功地轰塌了城墙，表层的砖石纷纷被扒开，里面的夯土失去墙砖的保护，顿时被砸出一个大坑，上面的泥土簌簌掉落，一段城墙就此被轰破。 蜀军见到破城在即，顿时疯狂地冲上来，不顾一切的砍杀，依仗着地形的便利，踩着泥土毫不费力的爬上城墙，让守军一阵慌乱。 庄希宸指挥士兵运来土袋，围着缺口堆起一圈堡垒，然后不断的往下放滚石，木头。 即便如此，蜀军士兵仍旧顽强地攻上来，马上跟守军展开了近战。 “顶住，给我顶住。”庄希宸杀红了双眼，挥动着手中的大刀奋力砍杀，带领士兵死死坚守着最后的防线。 杨玖在此时刚好领兵赶到，立马加入战斗。虽然杨玖带领的不过是五十多人的队伍，但是在这关键时刻却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片刻间就将战场夺了回来，硬是把攻上来的蜀军逐渐地赶下去。 “杨玖，这次算我欠你的。”庄希宸和杨玖背靠背，一边砍杀一边大喊：“如果这次有幸不死，回去请你喝酒。” “哈哈哈……”杨玖大笑道：“自然……要是这次能够不死，我回去给你祝酒。”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呀！”庄希宸砍下城墙上最后一个蜀兵，然后立马大吼道：“快给我加高土袋，给我狠狠地往高垫！” 杨玖抹一把脸上的血水，喊道：“铁桀，把六醋背到后方，他被砍倒了。” 战斗仍旧激烈地进行着，蜀军在稍后就立马组织士兵发动了第二次冲击，这一次，蜀军不顾性命地把坍塌的土石铺平了，然后将撞车推上了土坡，十几个人一齐发力，从地下一口气推了上来，轰的一下就把城墙上的堡垒撞开了，后面的蜀兵稍微缓一下，随后再次猛推撞车，一直推上了城墙，顿时把守军冲得四分五裂。 “噢……”下面的蜀军见到前面一片坦途，声势顿时高涨，振奋地冲了上来，很快就冲上了城墙，南城一大段城墙就此陷落。 夜晚，空中的星星泛着惨淡的光芒，挣扎着闪着，几乎欲要熄灭。 开封城强上火光冲天，嘶喊声震响了整个夜空。 战斗到最激烈的时候，守军将一桶桶素油运上城墙，翻滚而下，然后一甩火把，整个城墙立马燃起了熊熊大火，下方的蜀兵顿时被大火吞噬，疯狂地大喊着逃命。 杨玖奋力的挥动大刀，思维已经停止了运转，大脑反而空明有如一汪水潭，没有了思想，听不到声音，眼中只有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个个嘶吼着冲过来。杨玖毫不犹豫的反击，一刀刀砍过去，将一张张面孔撕裂，破碎，毁灭。 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开封城陆续的被蜀军占领城墙，整个大局似乎已经被定型，蜀军最终将一步步地夺下城池，占领皇宫。 杨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挣扎着爬到一个角落里，双眼已经被一片红色红芒笼罩，看到的世界变成了猩红。 战场上激烈的厮杀，来往的人群，已经不能引起杨玖丝毫注意。 杨玖沉重地喘气，心中想着：不行，我不能死。开封城是守不住了，得想办法逃出去，铁桀那个铜货，只顾着杀敌，却不懂得保留一点力气，留着以后逃命用。赵普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他现在肯定已经准备好马车，卷好金银，悄悄地找地道钻进去了。 石熙载怎么还不来？石熙载要两天后才能赶到，可是我自己早就看出，开封城连一天都守不住了，果然，现在眼看就要被彻底攻破了，我为什么当初没想到逃跑？妈的，我应该寸步不离地跟着赵普，到时候他要逃走肯定会带上我，我跑上城墙来干什么了？这不是我的作风啊…… 杨玖想着，逐渐感到右腿有些麻木，提起力气想要动一动，却发现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像是一桶汽油般被抽得干干净净。 好在杨玖现在这模样，满脸血迹，手臂被砍出一条血口，右腿上膝盖下的肉都露了出来，身上黑的红的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躺在里面城垛下，跟一个死人也差不多，来来往往无数士兵，没有一个注意到杨玖的。 对啊，可以装死呀。杨玖想着，这是个好办法，一直装到第二天，石熙载的大军来了，然后看到开封城已经被攻破了，然后掉头就走，然后…… 杨玖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结果：自己会成为一个俘虏，自己很有可能被李月娥碰到，如果是那样。 “哆哆嗦……”杨玖浑身一冷，心中不住地喊着：不要啊，我不要被那个女魔头抓到，如果被抓到了，我恐怕不光要死去，还要毫无尊严地死去――有没有尊严不要紧，但是我绝对不想死啊。 耳边渐渐传来波涛汹涌声，杨玖忍不住苦笑：又出现幻觉了，上一次在山腰听到这声音，结果就从山头上奔下一股洪流。这一次在开封城听到这声音，难道还能有一条河灌在开封城上？ （呵呵呵……求收藏，求推荐） 第068章 黄河之水天上来 “不好啦……黄河决堤啦……”一声惊恐的大喊声突然传出。 杨玖一怔：什么？什么？ “黄河决堤了……黄河你知道吗？决堤了……” 无论是守城的士兵，还是攻城的士兵，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俱都愣住了，下意识地停下攻击，转身向北方望去。 杨玖艰难地爬起来，双手撑着城垛，四下观望。 无数颗脑袋，无数双眼睛，都在观望。 曾经轰烈的战场，在这一刻突然凝固了，再也没有任何声响，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屏气凝神，静静的倾听着…… 一片波涛怒浪的喧哗声，逐渐地传来，逐渐地响亮，逐渐地…… “哗哗……”一个巨浪轰然降临在开封城上，巨大的浪头拍击在城墙上，顿时激起漫天的水雾弥漫，无数的士兵被拍倒在地，随着地上的浪水反流而去。 “啊……救命……”喊叫声顿时接二连三地响起，汹涌的波浪毫不留情地席卷了还在城外的蜀军士兵，如同冲走蚂蚁般，转瞬间就流出了几十丈远。 巨大的洪流浪头高翻，足足有开封城那么高，不顾一切地，势不可挡地冲流而下。 开封城在这样巨大的冲击下，整座城墙都在嗡嗡震颤。 一座城，几乎欲要被洪流冲毁。 城外的蜀军，几乎是在毫无准备之下，被冲洗一空。 滔天的巨浪，恐怖的场景。 每个人都被这滔天一幕震惊得无以言表，双眼直瞪着那气势磅礴的洪水，久久无语。 城上残留的一些蜀军，看到这样的场景，仿佛天塌下来一样，双眼光彩全无，呆滞木然，连逃命的想法都没有了。 杨玖此时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些刚刚生龙活虎想要攻上城墙的蜀兵，此刻被洪水瞬间淹没，留不下一丝痕迹。 他们甚至连一声无助的呼救都喊不出，就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 洪水肆掠之后，开封城外一片黄泥，却再也见不到一个蜀兵。 城上的军民顿时欢呼雀跃，一起向皇天叩拜，感谢老天爷降下洪水，保住一城军民。 天意！天意！ 杨玖的耳边尽是这两个字，每个从杨玖身边走过的士兵，都在不断的感叹着： 天意，这就是天意。老天爷注定是不让叛军攻入城里的，人在做，天在看，把老天爷惹恼了，迟早都会遭到报应的。 瞧，现在报应来了吧？哈哈！黄河早不决堤，晚不决堤，偏偏在这个时候决堤，真是天意，天意！ 开封城守住了。 开封城当然守住了，因为有老天爷帮助，开封城无可怀疑的守住了。 黄河决堤，洪水泛滥，将攻城的蜀军冲散一空，攻城之势不复，开封城在全城百姓团结一心的努力下，在老天爷的帮助下，终于守住了。 士兵们将受伤的战友送回城里，将破损的城墙修补好，将散乱的兵器收拾好，然后纷纷相互道喜：恭喜大难不死，恭喜升官，恭喜获赏，恭喜全家团圆。 城墙上只是在杨玖的一个恍惚间，就恢复了原先整齐雄伟的样貌，每隔十步站立一个士兵，静谧无声，平常依旧，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先前那北宋王朝的梦华京都样子。 杨玖静静地站在城墙上，面向南方，望着洪水肆掠过的大地，一望无际，苍茫茫一片，庄田房屋，尽数被抹平淹没。 开封城外的村庄，在一瞬间消失不见。良田碧海，也都被黄泥红水取代。百里平原，成为了一片沼泽之地，一些侥幸逃出生天的难民，携家带口，扶老牵小，在沼泽大地上缓缓行走，莫名地无助，莫名地悲哀，莫名地哭泣，却无人会解开他们的莫名。 民意即天意。 杨玖突然又想到了这句话。 民意，天意。 真的很可笑。杨玖发现，自己有时候真的很可笑。 如果民意果真是天意的话，那些百姓难道会让洪水把自己的家淹没了？ 什么是天意？什么又是民意？ 杨玖在这一刻彻底的糊涂了，民意能够代表天意吗？如果说有民意，难道蜀地百姓就不是民众了？ 但是为什么，民意却要遭到天意如此的践踏？ 果真是天意在践踏民意吗？杨玖忍不住又问，天意果真存在吗？如果真的存在的话，那天意可真是一个矛盾体。 杨玖忍不住冷笑，蜀地的百姓是天意，开封城里的百姓也是天意，开封城外的百姓还是天意，天意却只能做一件事情，天意该怎么办？ 杨玖缓缓的转身，望向皇城中，似乎看到，那个人在尚书省里，手握一串佛珠，嘴唇默念，双眼微闭，依靠在一张舒适的椅子中，满是宽心地露出一丝微笑。 天意，不过是一些人手中的工具而已。 杨玖最后想着，民意即天意，也不过是一些愚民自慰的一句话而已。 …… …… 杨玖刚刚回到天波府，打算好好的睡一觉时，赵普派人传令，要杨玖到尚书省一趟。 杨玖问道：“可以不去吗？我刚刚大战了一晚上，实在走不动了。” 传令官苦笑着说道：“哎呦我的小祖宗呀，您现在是宰相身边的大红人，您说什么都可以。可是我们却没法交代啊，要是把您这话回给宰相，那岂不是专找宰相的火头么？杨大人，算小的们求您了，您求去一趟把，马车都给您备好了……” 杨玖无奈，说道：“好吧，让我先把这身衣服换下来。” 杨玖现在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被泼了污水的官服，经过一夜苦战，这件官服算是废了。 换好衣服，杨玖出来，登上马车，不一会儿到了尚书省。 站在尚书省门口，杨玖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怎的，杨玖现在有些害怕进入这个院子。 但是有些时候，越是让自己的害怕的东西，自己越需要进去。 来到中堂，见到赵普刚刚签署了一道命令，见到杨玖进来，让其余人都出去，然后笑道：“看你一脸疲惫的样子，应该快支撑不住了吧？” 杨玖走上前，拜见说道：“宰相大人明察，下官在城墙上苦战一夜，确实乏困得要命。” 赵普说道：“坐吧，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杨玖走到椅子边，用屁股挨着一个边，坐下。 “这一次我们走运，在关键时候黄河决堤，才能守住京城，但是根据城外的斥候回报，蜀军并没有撤退的打算，而是正在集结军队，看样子还要发起一场进攻。”赵普双手背负，来到一幅唐骏图前，像是在观摩图画，却是在等待杨玖的回答。 “大人，下官认为，蜀军这次即便是重新组织起军队，恐怕也军心丧失，无心再战了。”杨玖认真分析道：“蜀军的将领除非有什么办法能够挽回军心，否则就算再多的士兵，也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了。” 赵普叹气道：“这也正是我所想的啊，纵观蜀军围城的这几天，指挥得当，配合到位，必然是有着一个极其出众的军事将领在指挥着，如果这个人是王小波的话，那实在太可怕了。” 杨玖想到自己在万州城的所见，也是很惊叹地说道：“下官当初在长江流域跟蜀军缠斗的时候，一直想着都是蜀军要沿长江东进，直到最后才知道蜀军原来暗中一直都在准备关中的事宜，从这一点就足可以看出，蜀军中必然有着一位奇才，其军事指挥能力，绝对不下于大人。” 赵普淡淡一笑：“我也就是个文官而已，哪有什么军事指挥能力？” 杨玖也是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赵普接着说道：“听张己说，你曾经在巫山中跟蜀军的前锋少将军李月娥周旋过多日，那依你看来，有没有可能是她？” 杨玖低头认真想了片刻，说道：“不会，李月娥虽然武力强悍，但是却不是一个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将。蜀军这一连的几番大动作，不是她能够掌控的。” 赵普听了，忍不住皱眉道：“那有没有可能是李顺呢？蜀军中出名的也就那么几个将领，王小波不过是奸商一个，李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还不知道。” 杨玖说道：“下官也对李顺了解不多，只是知道他是李月娥的父亲，王小波的妹夫。” 赵普想了想，说道：“从蜀军这几天攻城的策略来看，这个指挥谋划的人必然在蜀军中地位不稳，没有王小波的绝对权力，也没有李顺的众望所归，恐怕只不过是王小波在山野间偶然遇到的一个奇人而已。” 杨玖疑惑道：“大人如何看出来？” 赵普说道：“蜀军士兵一连几日攻城，本来有好几次是可以一鼓作气攻下的，但是都因为最后力不从心，或者士兵伤亡惨重，半路上打了退堂鼓。由此看来，指挥军队的那个人方向是对的，但是却因为没有权威，使士兵不能誓死决战，才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 （新的一周，求收藏和推荐票，新书榜最后两三天时间了，争取把第三名的位置保住，算是光荣退休吧） 以后更新的变动 在四月份有一场考试，杨朗要在考试前一个月加紧复习，还要攒够复习这段时间的存稿，所以从今天开始，就只能每天一更了，还是每更三千字，在每天中午十一点更新。 等4月20号考试过后，杨朗会爆发几天的，大家多多担待。 第069章 坚守阵地！ 杨玖听了，沉默片刻，说道：“这么说，如果能够找到这个人，只要把这个人解决了，蜀军就自然会不战而败？” 赵普满是赞赏地看了杨玖一眼，说道：“没错，这也正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杨玖听了顿时头皮发麻地说道：“大人该不会让我带兵潜入蜀军暗杀主将吧？” 赵普笑笑，说道：“自然不会，暗杀敌军主将的事情会有别人去做，只是现在开封城里只有你和蜀军将领正面交锋过，知道他们的作战习惯和指挥风格，你只需要回答某些人一些问题就可以了。” 杨玖震惊地说道：“他们真的能够刺杀军队主将？那为什么……” “为什么不早去刺杀？”赵普说道：“其实早已经刺杀过了，只不过是失败了而已。” 杨玖问道：“那……这次能成功吗？” “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比上次成功的几率大多了。这次蜀军全军溃散，各大将领自顾不暇，我们要是趁这个时机刺杀王小波的话，有很大的几率成功。” 杨玖顿时明白了：“王小波一死，整个西川叛军立马就溃散了，到时候朝廷就只需要派兵剿灭叛军残余势力了。” “没有这么简单。”赵普说道：“我们曾经分析过，如果王小波死了，众多叛军头领极有可能会推举李顺为新的首领，继续和朝廷作战。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只要京城守住，叛军迟早都会被剿灭的。” 杨玖不住点头：“确实……下官有一事不明。” “问。” “按理说，大人已经撤销了博买务，蜀军就算不退兵，军心也会动摇。当初很多农民都是因为博买务才被逼到今天这一地步。可现在博买务撤销了，他们应该撤退解散了呀！” 赵普叹一口气，说道：“这也是一直困惑我的一个问题，蜀军这一次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恐怕这也是那个谋士的功劳。蜀地民众多有蛮夷，很容易受到神鬼蛊惑。” 杨玖说道：“如果这样的话，那大人也要当心了。”杨玖想起李月娥那超乎寻常的身手，忍不住说道：“蜀军中也不乏武功高强的人，大人要小心他们潜入城中……” 赵普难得听到杨玖一句真诚关切的话，笑道：“你放心吧，现在想要我这条老命的人多着呢，但我现在还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杨玖正要说话，敲门声响起，门外一个细柔的声音响起：“赵大人，我们都准备好了。” 赵普看向杨玖：“去吧，跟着他们，把知道的都告诉他们，其余的不要多说，也不要多问。” 杨玖向赵普告别，然后拉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人，看眉目脸色，大概四十来岁，一头的白发，脸上却白白净净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太监。 杨玖心中诧异，没想到赵普说的刺客居然是太监。 “杨大人，请吧。”那太监细声细气的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杨玖跟着太监到了一间密室，遵照赵普的吩咐，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这个太监。说完之后，太监说道：“杨大人，谢了。”然后，就转身飘走了。 杨玖看着那太监离去的方向，只感觉身后一阵阴风袭袭，忍不住一哆嗦，心中想着，这练的是什么轻功啊，书中常说太监全身带着一股阴气，果然不假。 出了尚书省，回到天波府，杨玖什么都顾不得，一头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一觉睡得昏天地暗，直到第二天清早，杨玖被李丁从睡梦中喊醒。 “九哥，快醒醒，快醒醒。” 杨玖睁开迷糊的眼睛，问道：“什么事啊？” “蜀军又来攻城了，在北城发起了进攻，夫人他们也上城墙迎敌去了，外面来了尚书省的传令官，说让九哥去见宰相。” “什么？”杨玖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惊道：“蜀军又来了？这么快？” “是啊，九哥，赶快去见宰相吧，宰相现在肯定等急了。” 杨玖不再多说，赶忙从床上跳下来，拖拉着一双鞋就向外走去。 刚刚走出府门，正好碰上赵普带着一群士兵过来。 杨玖往后一望，见到铁桀和李大嘴已经整盔甲整齐，带着自己的士兵等候在那里了。 赵普从马车上撩起窗帘，说道：“还不快上车？” 杨玖立马跳上车，队伍随之开动，向北城急速而去。 马车上，杨玖焦急地问道：“蜀军这次有多少人马？为什么我娘她们还要出战？难道再没有别的守军了？” 赵普说道：“这次蜀军集中全力攻击北城门，他们借助着黄河大水的优势，划船到了北城，可以直接登上城墙。我们的士兵本来就伤亡惨重，再加上失去了城墙的保护，一时间有些抵抗不住。” 杨玖问道：“王小波刺杀成功了没有？” “没有。”赵普摇头：“他身边有一个神秘人，武功十分高强，大内一连出动三名密探，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折了一个。” 杨玖惊道：“三个大内密探？密探一直都是由太监担任吗？” “是啊。”赵普看向杨玖：“你惊讶什么？” “呃……”杨玖想起前世那些风光无限迷倒一片花痴的大内帅哥密探，顿时语支：“没有，我在想，是不是大内的密探有些太弱了？” 赵普摇头道：“不可能，那些密探都是为太祖立下汗马功劳的，个个武功了得，太祖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灭掉七国，全都是靠那些密探刺杀将领才做到的。” 杨玖突然担忧地说道：“如果王小波身边那个神秘人突然开窍了，反过来刺杀咱们，可该怎么办？” 赵普也是微微一怔：“这个……确实有可能。” 马车片刻之后奔到了北城，杨玖随即带领士兵蹬上城墙，果然看到城墙外蜀军划着一艘艘小船陆续攻上来，更多的蜀兵抱着木头划过来，顽强地向城墙攻来。 城墙外的河水只差三尺就够到了城墙，放眼望去，仿佛城墙外成了一潭水池，城墙就是水池的边缘，里面那一个个划过来的蜀兵，就像是一条条鱼儿一样。 一幕滑稽可笑的场景。 赵普登上了城墙，一边亲自指挥士兵支援北门，一边传令给城中自己家宅，要家中的全部壮丁都赶来支援作战。 宰相做了表率，其余的一些官员也纷纷诏令自家的家丁支援，在片刻的时间里拉出了五百人的一支队伍，一齐跑上城墙，在老兵的带领下，跟蜀军拼杀起来。 在这危急存亡的一刻，所有人都摒弃前嫌，齐心合力抵挡蜀军进攻。 杨玖带领铁桀一伙士兵，牢牢的守着北门城楼，占据着有利地形，不断地向水面上游来的蜀兵放箭。 此时的战斗虽然极为重要，但是已经远不如昨夜的惨烈了。一来蜀兵经过一场大水冲击，身乏体困，虽然能勉强蹬城作战，但是却无精打采的，只是一味地向前挥动武器。 而守军经过昨夜的一番战斗，心里早已经认定自己这一方有老天相助，蜀军是怎么都攻打不进来的，所以战斗中不经意地就放松了意识，像是应付别人般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武器。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被冲散的蜀兵，逐渐的都在向北城靠拢，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北门就多增了一千蜀兵。 而守城军队却只有那么多，全都围挤在一个城门，就好比拉长的一张网，抵抗尖锐的一根锥子一样，虽然网面积够广，却不能与锥子的尖锐之势相抵，逐渐的，蜀军将北城门攻占，并且阵地还在不断扩大。 杨玖一脸青黑地看着蜀兵将城楼包住三面，就差最后一面，就可以完成包围，孤立自己一众人了。 “妈的。”杨玖面色变幻不定：“到底守不守？” 李大嘴急匆匆地跑过来叫道：“大人，不好了，宰相已经下令让守军后撤了，我们要是再不撤，就要被蜀兵完全包围了。” 杨玖看向铁桀等人，仍然趴在楼围栏边奋力苦战，其余士兵都各自坚守阵地，硬是苦守着城楼。 撤不撤？撤不撤？杨玖感到自己真的好纠结，如果不撤，很可能被蜀军围歼而死。如果撤，这些天来赵普努力创造的一切优势都将荡然无存，开封城说不定真的会被蜀军占领。 一想到开封城被蜀军占领的下场，杨玖就立马想到了天波府，自己那些苦等丈夫回来的嫂嫂们，杨玖双眼顿时红了，一声大吼：“坚守阵地，等待支援！” 李大嘴看杨玖说得坚决，知道什么都不用说了，眼中流露出壮士为国捐躯死又何惧的神色，毅然决然地跑回去，和士兵们一起抵抗蜀军的进攻。 杨玖双眼悲凉地看了四周一眼，捡起大砍刀，嘴里喃喃念道：“石熙载，我可是把性命都压在你的身上了，你要是不能在我临死前赶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完，杨玖就身扑前线，和士兵们一起战斗开来。 蜀军夺下北门，声势大振，一边逐步的向东西两边推进，一边集中兵力围攻城楼，想要尽快解决后顾之忧，好放心进军两边城墙。 第070章 拿起你的弓箭！ 杨玖和两个士兵并肩抵抗着楼下蜀兵进攻，手中的砍刀挥出了当年在香港闯天下的气势，狂猛无比地将一个个蜀兵砍下去，同时身上已经多处负伤。 铁桀此刻一人守着角楼，挺着盾牌疯狂地左冲右撞，把爬上来的蜀兵一个个撞飞出去，已然杀红了眼睛，成了疯魔一个。 而李大嘴在这一时刻也一改往日的文弱书生样，双手操着一根长矛，站在士兵们的身后，专挑缝隙往出刺，一刺一个准，帮了士兵们不少大忙。 士兵们见到自己的都头和副都头都这样拼命了，还要说什么，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纷纷拿出了十二分的勇气，丝毫不退地坚守着城楼，以五十多人的兵力，硬是牵扯了蜀军大部分兵力。 战斗仿佛忘记了时间，不，应该是时间忘记了战斗，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杨玖听到一声痛呼，转头望去，却见四贵双手捧肚，蹲在地上不住喘气。 杨玖大叫：“四贵，挺住！” 四贵脸色惨白，用双臂用力地爬，爬到里边，然后依靠着墙壁躺下来，嘴唇已经成了青黑色。 杨玖左右看看，自己这边的攻势稍有缓减，就抽出身，跑到四贵身边，问道：“你哪里受伤了？有没有伤到内脏？” 四贵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下来，艰难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肚子疼。” 杨玖拿开四贵的手，看到鲜血咕嘟咕嘟地往外冒，顿时放心地说道：“还好，没有伤到内脏，你放心，包扎一下，止住血就没事了。”杨玖说着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条，缠在四贵的肚子上，却顷刻间被鲜血染红，浸透。 杨玖干脆脱下自己的衣服，用两只袖筒将四贵的肚子牢牢地缠住，栓死，然后驾着四贵的胳膊，把四贵拉进里面的房间里，说道：“你躲在这里不要出声，我们打退了蜀兵，就来找你。”说完，就要离开。 四贵一把抓住杨玖的手，艰难地一阵喘气，问道：“都头，我们……我们会没事的，对……不对？” 杨玖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放心，会没事的。” 说完，杨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突然看到地上有一圈盘着的绳子，杨玖目光一呆，拿起绳子，左右一望，来到城楼里面，推开窗子，正好看到下面一片汹涌的蜀兵，正在闷头向第一层进攻。 而在杨玖脚下不远处，就是城墙的石垛子。 杨玖心想：这绝对是老天的旨意，在这关键时刻给我弄出这么一条绳子，就是让我赶紧逃命。 这样想着，杨玖毫不犹豫地甩开绳子，将一头拴在窗棂上，然后爬上窗台，双手抓住绳子，最后看了一眼那边仍自苦战的铁桀一众。 铁桀，李大嘴，对不起，眼下我杨玖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如果我能大难不死，你们放心吧，我不但会替你们报仇，还会每年到你们的坟头上给你们烧纸…… 想着，杨玖调转屁股，就要顺着绳子溜下去。 但是杨玖又停下来了，看看左右的形势，想着：我肯定是要逃走的，但是眼下蜀兵还一时半会打不进来，我还是留下来，再帮铁桀他们抵抗一阵，直到眼看就要撑不住的时候，我再跑也不迟。 杨玖说着，又转身回到城楼，把绳子盘起来放好，然后拿起大刀，再向前线冲去。 北城门的蜀兵越来越多，杨玖和士兵们浴血奋战，却终究渐渐不支，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 杨玖心中有些悲凉，赵普干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为什么不派兵来支援？难道要让我们全部战死在这里吗？我已经为他争取到这么长的时间，他难道想要舍弃我吗？ 如果真是那样，杨玖怒吼着砍出一刀，想着，我更加不能死了。 杨玖逐渐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地扩大，皮肤像是被撕裂开的墙皮一样，不断地延伸，眼看就要将整个躯体暴露在阳光下。 在这一刻，杨玖做到了自己永远都无法想象的壮举，以超强的毅力和绝世的勇气，带领五十多士兵，据守城楼，牵扯了蜀军大部，给其余守军一口喘息的机会。 然而，如果奇迹不能再发生的话，城楼最终将会被攻破，到那时候，城楼里的所有人都将要在蜀军的暴怒之下，被瞬间湮灭。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南城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声的大吼，是守军的吼叫，一片传一片，一段传一段，片刻间传到了北城： “云安军回来啦……” “云安军回来来……” 声音震动天地，在开封城上空久久回旋，盘绕不止。 云安军回来了，石熙载终于在这关键的时空，在赵普为他扫清了回京的所有障碍之后，在养精蓄锐多日，隐忍多日的准备之后，终于领军回到了京城。 杨玖似乎已经看到，那一支决定了京城所有命运的军队，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将前方的蜀军尽数辗压。 然而，眼前的事情，却不容杨玖等到那一刻。 蜀军在得知了云安军回朝之后，被逼出了强大的求生意志，只是在一个思维闪烁之间，就立刻明白，只有在云安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攻下眼前的这座城楼，才能够逃过这一劫，取得求生的机会。 所以蜀军疯狂了，各大将领亲自充当前锋，带领着如潮水似得士兵，仿佛一波波怒涛不断地拍击礁石般，坚韧凶猛，一浪胜过一浪。 杨玖听到云安军回来的消息之后，早已经僵硬的面孔闪过一丝期望，沙哑着声音，用几乎要断绝地气息，最后一声吼出：“撑住，援军马上就能到来。” 撑住！撑住！ 攻击！攻击！ 蜀军攻击中突然出现一阵混乱，一个身披元帅大铠甲的武将从里面冲了出来，眦裂着一双红眼，手持一根长枪冲来，撼天一声咆哮：“给我轰！” 杨玖面对这个武将，顿时一惊，立马转头对不远处的二柱吼道：“二柱，拿起你的弓箭，对着那个武将，射中他的头颅！” 二柱全身一震，一眼看到那个在万军中夺目耀眼的武将，嚣张不可一世的武将，一张弓不知何时就出现在手中，屏息，凝神，引箭，张弓，一系列动作只是在刹那间完成，箭头已然瞄准了那人。 二柱鼻翼微微张动，气息缓缓地从鼻孔里流淌而出，整个人立马进入了一片清明的空间中，双眼中舍弃了世间一切喧吵，只有那个动作被放慢了的武将。 “呼……”二柱轻微的出气。 “吸……”二柱缓缓收起。 “嗖！”震颤天地的一箭，轰然射出，箭头寒芒闪烁，宛如蓝空下的一道白光流星，以庞然绝世的气魄，直射那个武将。 “啊……”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嚎，那个武将双手猛然捂住脸庞，怒吼着从城楼上摔下去。 一根箭，直直地钉在他的右眼中。 下方的蜀军顿时混乱一片，纷纷大呼着，将那个武将抢夺下来，带着快速退去。 正在进攻的蜀兵见到这一幕情景，顿时呆住了，看着那个武将被台下城墙，坐着小船急速离去，片刻间就消失在苍茫的大水上。 主帅一走，蜀军顿时大乱，纷纷抛弃兵器，想要跟着主帅逃离。 顷刻间凶猛的攻势不复存在，蜀军士兵如同失去了主心骨的蚂蚁一样，到处乱窜，纷纷溃逃。 杨玖见到这一幕情景，顿时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吼道：“蜀军退兵啊……蜀军退兵啦……” 杨玖后来才知道，二柱一箭射中的那个武将，居然就是王小波，赵普派出大内那么多密探都没有杀死的王小波，在亲自攻城的途中，却被二柱一箭射中了眼睛，当下就昏迷过去。 而同时，石熙载从朱仙镇出发，兵分两路，从开封城东西两边向北方挺进，很快就将蜀军打得四分五裂，逐一解开了围城之势。最后大军在北城汇合，开封城经过了足足一个月的围城，终于安全了。 蜀军部队四处溃逃，一溃千里，再难以形成有效攻击力量。 王小波在逃亡的路上终究没有扛过死神的招引，魂魄飞天，随死神西天而去。 蜀军不可一日无主，李顺随后被大家推选为新的首领，组织溃兵残部，一路向西南逃去。 李顺同时派出李月娥，带领两千士兵殿后，阻挡禁军追击。 杨玖快步从城墙上跑下来，早已有士兵为杨玖牵来战马。杨玖拉过缰绳，走出城门，然后看到一队士兵列出方阵，肃穆站立。 宰相赵普正在对一个将领发出作战指令，面容郑重地说道：“你带领第二突击队，从朱仙镇直通而下，然后与其余军队在尉州会师，统听剿贼指挥使调遣。记住，无论一路上遇到多少蜀军，都不可改变行军路线。” “末将明白。”随后一个将领接过军牌，带领一队士兵出发而去。 杨玖牵着马走过来，行礼道：“大人。” 赵普转过头，对杨玖说道：“知道接下来你要干什么吗？” 杨玖非常老实地说道：“不知道。” 赵普说道：“这次京城解围，你居功首位，但是同样你要承担更大的责任。现在本相正式任命你为剿贼指挥使，统管各路剿贼军队，多方面展开剿贼行动，务必要趁着蜀军溃逃的时候收取最大的胜利成果。” 杨玖一惊：“下官资质浅薄，剿贼的重任应该是石大人来做吧？” 赵普看向南方苍茫大地，说道：“云安军刚刚经过一场大战，需要休养。现在蜀军四散溃逃，歼击机会稍纵即逝，所以先派出五百骑兵，交由你来指挥，只需要扩大胜利战果就可。至于剿灭蜀军大部的任务，自然还是要交给云安军来做。” 杨玖精神一振，顿时从这几句话中听出来，赵普这是要趁机给自己立大功的机会啊，这么好的时机出兵剿贼，无论谁出战都能立下一个大功劳。 杨玖当下不再犹豫，下拜道：“下官遵命。” 随后，杨玖骑上战马，看身后，铁桀他们居然一扫城楼上的疲惫态势，此刻正兴冲冲地跨上马背，准备要随杨玖大干一番呢。 （求一下收藏，这几天在努力码字中） 第071章 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噩梦 豫中平原上，一望无际的泥沼之地，黄河泛滥的水一直冲出了三百多里地，让无数的田园被毁，村庄被淹没。 在尉州城北六十里地的一座山丘上，一队骑兵骤然奔腾上来，驻马丘顶，一众士兵纷纷向南原观望。 只听一个粗犷的大笑声响起：“哈哈哈，这一路上跑得怎个快字了得，不光是速度快，心里更是痛快，一扫这几日在京城中的憋屈，痛快！痛快！” 另一个瘦弱的书生模样不咸不淡的说道：“恐怕某人还未骑过战马吧，第一次骑战马居然没有摔下来，佩服，佩服。” 原先的那个声音立马大叫起来：“俺没骑过战马，你倒像是骑过？李大嘴，笑话别人也是需要资本的，这一路上要不是俺眼疾手快，你早就被摔下不止十次了。” 李大嘴毫不客气的反驳道：“谁用你帮忙了？你就自己我自己不能爬回马背上？实话告诉你吧，就算你不出手，我自己一样也可以爬回去，你出手了，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哎……你这个酸书生，你还跟俺来劲了？” “好啦！”杨玖听着两个人的抬杠，忍不住说道：“你们两个一路上就指指点点，这个不服气那个，那个不服气这个，说到尉州，还要说，马儿都停下蹄子了，你们就不能歇一歇？” 铁桀咧嘴叫道：“俺可没先开口，是李大嘴先说俺的。” 李大嘴不冷不热地说道：“我说你自然是因为你做了要让别人说的事情，要不别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说你。” 杨玖顿时头大如斗，听不得两人的吵闹，一甩马鞭，一溜烟向山丘下奔去，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见到自己的都头跑了，铁桀也是一挥手：“儿郎们，跟上！” “轰隆隆……”马蹄震动大地的声音响起，一支骑兵队伍再次奔腾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 到了尉州，各路剿匪军队已经全部到齐，杨玖亮出剿匪指挥使军牌，然后让各队伍汇报一路过来的剿匪情况。 总体来说，一路上各队伍都杀了不少蜀兵，但是却始终难以捕捉到蜀军大部，只是遇到些单个蜀兵，如果这样，就根本没有什么成绩可言。 杨玖又问，有没有查找到蜀军大部撤退的踪迹？ 五位将领都是摇头，但是有一个将领犹豫了一下，说道：“倒是碰到了一支差不多两千人的队伍，就在尉州城南，摆开阵型，看样子是垫后部队，故意暴露踪迹，吸引围剿军队。” 杨玖问道：“知道将领是吗？” “看旗号，应该是子午大元帅帐下前锋少将军李月娥。” “李月娥……”杨玖听到这个名字，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畅然无比的笑容：“把你抓到了，不愁李顺不投降。” “出发。”杨玖最后下令：“生擒李月娥。” 李大嘴有些担忧地走上来，低声说道：“大人，李月娥带着两千人马，咱们只有五百骑兵，如果他们以守代攻，我们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杨玖笑一笑，说道：“难道你被李月娥打怕了？” 铁桀走上来，低沉道：“怕倒是不怕，只是那女魔头实在很难对付，而且兵力比我们高出四倍，再加上她在战场上锋锐的冲击，我们恐怕很难取胜。” 杨玖看向下面五位将领，问道：“你们是一些老将领了，我问你们，在平原上，如果五百骑兵不能重挫两千步兵，还能算是骑兵吗？” “不能！”五位将领齐声大喊。 “那好吧，咱们出发吧。”杨玖像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下令道：“一队二队，分别埋伏敌军两侧，本将要求你们，无论使用什么办法，都要靠近到他们一刻钟的距离内而不被他们发现，之后听本将号令。号令一出，全部出击，相错砍杀，来回抽插，这都是骑兵部队最老套的战法，你们应该明白吧？” 一队二队将领大声道：“明白。” “去吧。”杨玖目送两队将领离去，然后对三队将领说道：“你带领士兵绕过敌军，冲到敌军后退的必经之路，用什么办法本将不管，只要求你务必让他们觉得后路被断绝，要让他们军心不稳，明白吗？” “明白。”三队将领领命而去。 杨玖最后看向四队五队，说道：“走吧，咱们去会会李月娥。” 杨玖率领骑兵队伍轰然出动，奔出尉州，径直来到南原根底下，前方李月娥果然带着两千士兵，组成了一层叠一层的步兵防御阵，明摆着要以坚壁清野的方式对付骑兵。 杨玖驻马平原之上，双眼眯着望向远方，看到蜀军士兵个个面色肃穆，手持兵器，盘旋成一个类似金蛇阵的兵阵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一众。 这种阵法同样是步兵在平原上对抗骑兵惯用的阵法，整体呈一个圆形，外面一层士兵手持盾牌组成防御，里面士兵长矛准备出击。如果将领能够指挥得当，士兵足够熟练的话，可以将整个阵型像是一个大磨盘一样转动起来，到时候这个磨盘的任何一面都可以成为进攻的方向，沉稳厚重，几乎无懈可击，强大到可以辗压一切敌人。 杨玖冷冷地笑道：“李月娥，真没想到你在这种时候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轻敌是一个将领最大的杀手，你今天注定要失败了。” 其实也不能怪李月娥，李月娥奉命垫后，在平原上遇到骑兵，不能后撤也不能前进，只能就地驻守，形成防御阵型，以自己来吸引追击的宋军，这样才能完成垫后的使命。 杨玖忘了，自己当初在蜀军攻城最为猛烈、京城存亡千钧一发之际，同样是用李月娥这一招，带领士兵死守城楼，吸引了蜀军大部的兵力，才为赵普之后的调兵争取了时间。 如今，这样的局势调转过来，再一次摆在杨玖的面前。 杨玖发出命令，四队全部兵力，分成两队，排列在自己面前，每隔三尺一骑，竖成一条一丈宽的通道，下了死命令：接下来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没有命令不准后退一步。 四队的骑兵就像是仪仗队一样，在眨眼间就排列在杨玖身前，一直延伸到了五十步远。 杨玖然后命令五队骑兵全部出去寻找干柴，绑在马尾后面。 然后，众人顿时明白了杨玖要干什么了，没错，传说中的火牛阵，田单转守为攻的火牛阵，一举成名的火牛阵，被杨玖剽窃了，还用在了马身上。 最后，五队士兵全部下马，忍着痛，在杨玖一身令下，点着了马尾上的干柴，马儿吃痛之下，甩开蹄子疯狂奔跑。 四队摆开的列阵听从杨玖的命令，不后退一步，硬是将想要奔出去的战马赶回通道里，逼着一群疯狂的战马沿着一个方向奔跑。 那个方向，直指蜀军的队阵。 李月娥见到这个阵势，大吃一惊，急忙中命令蜀军撤开阵型，中间让出一条通道，两边士兵挺盾排列，想要让马儿顺利通过。 虽然说不上万马奔腾的壮观，但是一百匹战马在一丈宽的通道里疯狂驰奔，在平原上激起一条灰色的土龙在空中舞动翻滚，也可以说壮观难见了。 奔腾的战马穿过蜀军阵地，一直向南方奔去，尾巴上的火光烧起一片奇幻般的景象，仿佛是大地上一条全身熊熊燃烧的巨蛇急速爬过一样，眨眼间消失在广袤的南原里。 李月娥目睹马群奔过，正要下令回拢士兵，重新组成防御阵型时，突然大吃一惊，看到在马群的屁股后面，杨玖当先一人，骑着战马，手中挥着大刀，冲着天空大声吼道：“李月娥，哪里逃！” 杨玖身后，一百骑兵紧随其后，跟着马群一齐闯进了蜀军阵型中，一顿冲杀，转瞬间就从蜀军阵营中直接插过去，一路上只留下无数尸体。 李月娥气败极坏地指挥士兵快速回拢，争取在杨玖再次冲击时能够形成防御。 只是不等杨玖完全从蜀军中冲出去，东西两边就轰隆隆奔腾来两队骑兵，同样以尖锥之势，笔直地冲入蜀军中，从两边相对砍杀过去，然后想错而过，来去迅速，毫不拖泥带水。 就这样，蜀军圆盘似的阵型，被硬生生的，像是切分蛋糕似得，被切成了四块整齐匀称的蛋糕。 杨玖带领士兵冲过去之后，正好碰上三队骑兵插肩而过，三队将领奔过去的时候冲杨玖叫道：“将军，属下冲过去之后怎么办？” “你看着办！”杨玖回头叫道：“狠狠地给我冲，不能给蜀军一刻喘息的机会。” “遵命！” 至此，大局已定。 四股百人骑兵，在平原上开始了无休止般的来回冲杀，直将蜀军杀得阵型大乱，纷纷丢盔弃甲，四散逃命，再也难以组成防御阵型。 杨玖带领骑兵来回冲过三回之后，蜀军已经被冲得四分五裂，毫无战斗力了。杨玖于是命令全部骑兵集结，然后一字排开，呈半弧形，像是一张大网般，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向蜀军狂奔而去。 在平原中，没有重甲装备的步兵，遇到轻骑简直就是一场梦魇，再失去了阵型，那就是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噩梦了。 第072章 升官 杨玖带领四百骑兵，最终将蜀军砍杀得几乎全军覆没，在最后时刻，碰上了李月娥带领一百士兵的顽强抵抗。 杨玖带领骑兵，围着李月娥团团转，大声笑道：“哈哈……李月娥，今天你服不服？” 李月娥这次出奇的没有再气愤，双眼中反而露出了悲凉绝望的神色，头发缭乱的在空中乱舞，面色因为连日的苦战而苍白灰暗，一双嘴唇也起了一层白皮，原本两只明亮灵动如有两只小燕儿躲藏着的眼睛，此刻却布满血丝，灰暗浑浊。 李月娥淡漠地看了杨玖一眼，咬咬嘴唇，没有说话。 杨玖冷哼一声，说道：“给我冲！” “轰隆隆”大地立马响起一阵响动，四百骑兵围绕着中心的蜀兵，有如四把锋利的小刀，围绕着一个苹果不断转动，一层层地削去果肉，最终露出了里面的种子。 李月娥全身溅满鲜血，有些是战友的，有些是宋军士兵的，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李月娥全身多处受伤，脚边尽是战友的尸体，李月娥还能感受到那些尸体上的温热。放眼四周，到处都是叫嚣的骑兵，一望无际的原野。 败了，彻底地败了，李月娥嘴里喃喃念叨一声，我大蜀国的君臣，在这一战中，几乎被杀光了，就算能逃回到蜀地，我们还能怎样？京都依旧是大宋天子的，天下已然是大宋天子的，蜀地迟早还是要被宋军攻下。 想到这里，李月娥升起无限的悲凉，抬头仰望天空，眼角滑落一滴眼泪，不禁喃喃念道：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为何腰系黑绦，身穿将袍，见人家小女儿娇嫩，一对对着锦穿罗，长相相伴着俊朗儿…… 李月娥念到这里，不觉心死如灰，拔出贴身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呔！”李月娥正要刺下的时候，突听杨玖一声大喝：“李月娥，本将问你呢？服不服？什么？你居然还不服？”杨玖突然气得哇哇大叫：“来呀，给我把她绑了，押回京城，送入教司坊，李顺一天不来京城负荆请罪，就一天不得放她出来。” 杨玖这一番话，直如一个晴天震雷，把李月娥浑身上下雷得里焦外嫩，顿时用一双怨恨之极的目光看向杨玖，一瞬间想起了，夔州城外，杨玖乱我兵营；长江船中，杨玖辱我母亲；巫山林中，杨玖怒我负伤；京城墙头，杨玖阻我破城；尉州南原，杨玖逼我从娼，此生之恨，恨不过江海汪洋，此生之辱，羞不过女儿身窥，而如今却都被杨玖一人占尽，我李月娥此生不杀杨玖，死不瞑目。 想到这里，李月娥突然激起了无尽的怒火，骤然暴起，直迫一个骑兵，手中钢鞭有如毒蛇探头，狠厉出击，直中那个骑兵喉咙。 “呀！”李月娥飞脚手中一甩，就将那个骑兵甩出马背，然后落在马身上，一扬马鞭，震撼人心的一声鞭响，马儿愤怒的一声咆哮，扬起前蹄，轰然向前奔去，一连撞飞几个骑兵，一头冲出包围，向无垠的南原冲去。 “杨玖，我李月娥在此立誓，此生不杀你，誓不为人！”一声凄厉的喊叫，从南原根远远地传来，萦绕在杨玖耳边，久久回荡不休。 “追。”李大嘴大声叫道：“绝对不能让她跑了，否则后患无穷。” “不要追了。”杨玖双眼满是复杂的看了一眼李月娥离去的方向，然后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一个将领问道。 “为什么被派出来追击蜀军的，都是一些在京都守卫战中立下战功的将士？” “对啊。”一个将领看看另一个将领：“老李，你不是在镇守南城的时候，带领二十个士兵硬是守住城门不退，还差点送命了吗？” “是啊。”另一个将领说道：“我在东门的时候，和铁兄弟一同在关键时刻击退蜀军，算是立下大功的。” “你们不用猜了。”杨玖回头看向京城，突然破口大骂起来：“你姥姥的赵普你居然敢抢夺我们的军功，你姥姥的老狐狸，枉老子这么拼命给你卖命……” 一众将领俱都面面相觑，被杨玖直骂赵普的话吓坏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杨玖气得直甩马鞭：“还不快回去抢功劳？” “轰隆隆……”杨玖话音未落，南原上又想起一阵大地震颤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激烈。 …… …… 杨玖这一次又误会赵普了，赵普根本就没有心思削夺杨玖他们的功劳，因为一切功劳都还要等皇上回来了才能定夺，赵普就是有心抢杨玖的功劳也抢不走。 不过，虽然皇上不在京城，无法为守城的将士赏赐功劳，赵普这个宰相大人却有权力先为一些立下大功劳的将领升个职，赏个金银，范围不大，却也是有所表示。 杨玖被封为襄州指使，这还是个正七品的官，但却是个地方职官，在京城中不显眼，走出地方可就有些权力了。而且官阶排行也比承旨使高三阶，杨玖专门问了问别人，就襄州指使现在这个官阶，前面就没有同品的了，也就是说，以后要是再升官，最起码就是从六品的官。 杨玖一路上拿着襄州指使的官印，端详着从校场走出来，这样想着：如今一眨眼就是正七品的官了，等老爹回来之后，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知道该有多惊讶呢。他恐怕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一个乡下愣头青阿九，是怎么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一下子成为了正七品的官。如果再让他知道，石熙载是我的头号上司，赵普是我的第一后台，在那个夜晚，自己变身赵普的副导演，不但支持了正导演的工作，而且还亲自出马，把王继恩这个重要角色敲定了，要是让他知道这些，他还不知道会怎么看我这个儿子呢…… 杨玖美滋滋地想着，来到城外兵营中，先去拜见石熙载。 石熙载正好小憩了片刻，此时正在帅帐里躺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人，归州指使杨玖求见。”亲兵在帐外禀告。 “让他进来。”石熙载坐起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杨玖走进来，下拜道：“下官归州指使杨玖，拜见大人。” 石熙载放下茶杯，说道：“算了吧，这一套东西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就免了吧。” 杨玖笑呵呵站起来，说道：“这哪里能成，尊卑之分还是要明确的。” 石熙载抬一下手，说道：“坐吧。” 杨玖坐在一边的凳子上，说道：“下官这次来，是要好好的感谢一下石大人哩，大人不知，如果当初大人回京晚上半个时辰，下官恐怕就要去向太祖报到去了。” 石熙载笑道：“你倒是说得好听，我听着都有种想要立刻去报到的意思。” 杨玖嘿嘿一笑，说道：“大人这次立下了大功劳，就算是想走，恐怕当今圣上也不会放开吧？” 石熙载摆摆手，说道：“此言差矣，先前我一心想着趁蜀军叛乱的时机，将皇上逼一逼，让他下定决心撤销博买务了。没想到这一逼皇上没急，宰相倒是先动手了。好一个三月火龙出，四月灾星毒，宰相这一步棋，不但把我彻底的绑在他那一条船上，更是让皇上连带着对我也起了疑心。唉……” 杨玖说道：“不见得吧，现在皇上还没有一点旨意传回来，大人又怎么知道皇上会起疑心？” 石熙载摇头道：“你不知道，太祖当年在位的时候，就十分猜忌武将，即便是杯酒释兵权之后，朝中武将屈指可数，也都十分戒备。到了皇上这一朝，坊间多谣传‘斧声烛影’的事件，使得皇上比太祖的猜忌之心更胜，但凡朝中哪位大臣要掌握兵权的，都要被皇上多番试探，几次盘问，才能放心。如今宰相大人在京城里强行夺取三衙兵权，又弄出这么一番大清洗，即便是撤消了博买务，保卫了京城，恐怕等皇上回来之后也要被革职查办了。” 杨玖淡淡一笑：“所以宰相要将大人牢牢的绑住呀，这样等宰相入狱了，外面还有大人这条后路，多少不会太惨。” 石熙载苦笑道：“怕就怕皇上连我也一起怀疑了，将我和赵普一起革职，该如何是好？” “不会。”杨玖摇头道：“大人现在身负剿灭蜀军余部的重任，就算皇上想要夺权，也只能等大人将蜀军全部剿灭之后，才会动手。而那时候，朝廷中的局势早就翻天覆地地一阵变化，到时候谁又能知道会是怎样一番局面呢？” 石熙载叹道：“眼下北伐已经进行一个多月，如果顺利，恐怕马上就有捷报回京了。而京城中经历了这么一番大动荡，弹劾赵普的奏疏现在恐怕是像雪花片似得往皇上那里飞，皇上只要稳住住北伐的局面，肯定会当先回到京城，处理后事。毕竟，赵普在京城多掌权一分，就对皇上的威胁多增加一分，皇上现在恐怕已经寝食难安了。” 第073章 被绑架 杨玖听了，沉默片刻，突然深吸一口气，说道：“管他那么多呢，反正咱们现在撤销了博买务，保住了京城，击退了叛军。这些功劳都是铁铮铮的事实，皇上回京顶多也就发一通脾气，他要是敢动真刀子的话，会让天下将士寒心的。” 石熙载看着杨玖，看了半响，突然也笑道：“我如果能够有你几分这样的天真，日子就好过多了。” 杨玖暴汗，这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自己天真，这对杨玖来说简直是太丢人了。 告别石熙载之后，杨玖回到自己的军营，看到军营里只有几个士兵，于是问道：“铁桀他们呢？” 一个士兵回道：“副都头带着士兵到城里领赏钱和酒肉，铁桀他们到东山打猎去了。” 杨玖一怔，问道：“开封城四面都是平原，哪里来的东山？” 士兵憨憨一笑，说道：“这是铁桀说的，俺也不知道。” 杨玖笑了笑，离开了。 夜晚，军营里篝火冉冉，热烈异常。 经过一连多日的大战，将士们难得放松下来，领了赏钱，立了军功，聚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痛痛快快地一顿猛喝，拼酒的，吼嗓子的，拜兄弟的，比大小的，赌骰子的，整个军营里火光通明，吵闹声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黎明。 杨玖和自己的士兵第一次猛喝，古代的酒没有现代白酒那么度数高，一碗碗灌下去，像是参了露酒的白酒，喝着感觉醇厚香甜，喝完之后就酒精上头，一张脸红得比羞煞的少女还要红，惹得铁桀和李大嘴一阵哄笑。 半夜时分，杨玖实在撑不住了，起身告饶，连跑带爬的冲出人群，跑到一块黑暗的地方，左右看看，无人，打一个酒嗝，一股酒熏气直冲脑门。 杨玖解开裤子，摇头晃脑的对着一棵树撒尿。 眼前的世界有些调皮，总是左右上下的摇晃，像是过山车，却不怎么激烈，像是地震，又似乎太夸张，杨玖甩甩脑袋，收起裤子，系好腰带，一转身，猛然撞上一个人。 杨玖舌头很大，说话很笨拙：“哎，这年头，撒尿都要排队啊，真辛苦了兄弟，我完了，你上吧。” 那人依旧不动。 杨玖勉勉强强抬起头，看向那人：“咦，还是个小白脸，怎么着，你是看上哥了吗？不行，哥不搞基的，哥给你介绍个人，你瞧见那个瘦干的书生了吗？对就是那个……”杨玖摇摇晃晃的身子，抬起手，像是站在摇摆不停的船上，指着远处说道：“那个人，是哥部下，你要是想……哥给你叫过来，搞不搞不敢打保证，最起码见一面，大家认识一下……” 那人终于有动静了，扳过杨玖肩膀，认真的看着杨玖，说道：“杨玖，你看看我是谁。” 杨玖一摇手，大声说道：“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哥不搞基……” “杨玖。”一声大喝，把杨玖震醒了几分。 那人拿下头上的盔甲，双眼怒视着杨玖：“你看看我是谁。” 杨玖抬起惺忪的眼睛，认真的看向那人，感觉有几分熟悉，挤挤眼睛，凑上去，几乎要贴在那人脸上，认真的看了半天，一张模糊的脸型逐渐的凝实，最后清晰。 杨玖待看清这张脸时，顿时张大了嘴巴，酒劲瞬间消散了大半，一下子肝胆俱裂，惊惧地一声尖叫：“李……呜……” 李月娥一把捂住杨玖的嘴巴，恶狠狠地看着杨玖，说道：“你没想到吧。” 杨玖此刻哪里还有半分酒意，只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满是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月娥。 李月娥凑近杨玖耳边，低声说道：“我现在，要杀你只不过是一根指头的事情，但是我不会杀你，你如果乖乖的不出声的话，我会饶过你一命。” 杨玖挣脱李月娥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李……李李……”一连说了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最后一声痛哭，哽咽道：“我听你的，我听你的，好汉饶命啊……” 李月娥没有再说话，架起杨玖的胳膊，搭在肩上，就那么走向人群。 杨玖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满是期望的看着铁桀他们一伙，真希望他们有人能够看到自己，或者看到李月娥，但是他们却非常可恶的大吃大喝，根本没有注意到杨玖。 “铁桀！救我！”杨玖最终忍不住一声大叫。 喧闹的士兵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依旧该干啥干啥。 李月娥面色闪过一丝恼怒，一点杨玖腰部，杨玖顿时张嘴就要痛呼，却被李月娥及时用手捂住，对杨玖低声说道：“你要是再敢发出声音，我直接把你脖子扭断。” 杨玖睁着一双恐惧之极的眼睛，不住点头。 就在这时，杨玖只听身后铁桀一声大喝：“呔，那士兵，你去主帅大帐干什么？” 李月娥微微一顿，但是随后依旧扛着杨玖继续前进。 铁桀一见，顿时叫道：“不妙，快把那人截下，查明身份。” 士兵们停下斗酒，纷纷向李月娥追来。 只是此刻的士兵早已经烂醉如泥，跑得比平时走的还慢，眼看李月娥越走越远，就要完全消失在黑暗中。 二柱猛然站起来，强行抗住酒意，拿起弓箭，对准了前方：“你要是再不停下，我就要射箭了。” 杨玖顿时大喊：“二柱不要射……呜……” 这一下众人都醒悟了，铁桀一声大吼：“是都头，快追！”当下一脚踢飞饭桌，像是一头蛮兽般追了上来。 其余士兵俱都看出不妙，立马强撑着，摇摇晃晃地追上来。 李月娥眼见行踪败露，冷哼一声，一把抓住杨玖后领，脚尖点地，嗖的一下飞上了一座军帐，然后蹦蹦跳跳，就越过一座座房舍，向南方飞去。 杨玖只感觉眼前脑袋一阵眩晕，眼前一座座房舍掠过，身体忽高忽低，在黑夜中像是做梦般飞来飞去，叫一声“妈呀”就被吓晕过去了。 在晕过去之前，杨玖仍旧不忘伸出双手，紧紧锁住李月娥的腰。 （这一章两千字，新的主线情节展开，杨朗需要缓一下） 第074章 转世诸葛 杨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双手被绑着，双脚也被绑着。 马车在疾驰，车里还有一个人。 “啊！”杨玖看清是李月娥，一声惊叫，身子忍不住地往后挪了挪。 李月娥正依靠着车壁睡觉，听到杨玖的惊叫声，睁开眼睛，看了杨玖一眼，继续闭眼睡觉。 杨玖惊惧不堪地看着李月娥，实在想不出李月娥接下来要干什么。 按照杨玖的想象，李月娥对自己的恨比天高比海深，见到自己第一面就应该一刀杀了自己，如今却费这么大的力气，把自己带出兵营，还要拉到一个什么地方，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杨玖忍不住打一个哆嗦：该不会是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慢慢折磨我吧？天啊，你杀了我吧…… 一路上忐忑不安地过了三天，杨玖发现李月娥醒来之后，看看车窗外，然后又闭目养神，始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吃饭的时候，李月娥从一包干粮里拿出一个干馒头，扔给杨玖。 杨玖趴在地上，像是小鸡啄米般，一口一口把馒头吃完，吃完之后，杨玖仰头问道：“这馒头没毒吧？” 李月娥看了杨玖一眼，撇过头，没有说话。 杨玖再挪动着身子，让自己坐在长凳上，靠在车厢上，用嘴叼起窗帘一角，看到外面青葱翠绿的一片，大好的深春景象，沿路不时有砍柴的山民和拉粮的农民路过，杨玖想要大喊求救，但是想了想，这些农民能干什么呢，还是算了吧。 经过这三天的时间，杨玖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恐惧了，李月娥这一路上出奇的好，没有再恐吓杨玖，也没有折磨杨玖，更没有侮辱杨玖，让杨玖一路上感恩戴德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甚至说得李月娥看着杨玖有了害怕的意味。 杨玖有时候假装睡着了，然后偷偷看到李月娥时不时地从怀中拿出匕首，双眼怨毒无比的看着杨玖，一直盯着，盯到杨玖快要醒来的时候，突然又把匕首藏起，面色恢复以往的平静，继续依靠着车厢养神。 杨玖忍不住郁闷了：这疯女人怎么了？我就摆在她眼前，她为什么还不动手？还有什么能够让她不动手？ 杨玖想了好长时间，一路上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就一直想，一直想，但还是想不通，最后索性不想了，一路上观看大江南北的风景，也是不错的一件事情。 每天，杨玖依旧会唠唠叨叨的问道：“杀了我吧，你为什么就不杀我呢？我哪里好了，让你这么舍不得，还是杀了我吧，你要是不想杀我，你就告诉我原因好不好？我很纠结的，你这样折磨我还不如杀了我，哎，你听到没有？你失忆了？还是突然成为圣人了？” 有一段时间，李月娥直接用一团布堵住杨玖的嘴，有时候，李月娥想用匕首把杨玖那一张嘴豁了，这样耳根就清净许多了。 好在杨玖一直很会把握尺寸，在说得李月娥刚刚升起怒火时，立马话题一转：“咦，今天又是到了哪里？好漂亮的风景，哇塞！好大的一片桃林啊，粉红粉红的桃花真漂亮呀，你喜欢吗？喜欢吗？你要是喜欢的话我给你摘一朵去，但是你要先给我解开绳子，哎，什么眼神啊，不喜欢就算了，嗯，我从前听哪个老人说过，不喜欢桃花的女孩不是好女孩，这么说来，你不是个好女孩。咦，你用什么眼神看着我呢？我说你不是好女孩，是因为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女孩。哎，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你应该不会介意我说你是女孩吧，难道你真的不是女孩？哦，天，你难道真是人妖来的？” 李月娥一路上几乎要被杨玖折磨疯了，有好几次李月娥想一把抓住杨玖扔出车外，又想把杨玖的头砍下来，用脚狠狠地踩几次，再踢出去，只留那一具不能说话的身躯带回成都。但是最终都是在一口一口的深呼吸中，忍下了杨玖。 杨玖愁眉苦脸的，李月娥不吃激将法了，又不敢太犯贱，要是真把她得罪了，恐怕会不顾一切地杀了自己，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总得想办法逃出去，否则自己难道真的要被送到成都？迎接随时都会有一个天大的惊喜的人生大挑战？ 这样过了十来天的时间，终于有点变化，杨玖从马车上被抬到了一艘船上，之后便开始缓缓行驶起来，杨玖看出，登船的地方，应该是长江的一段江流。看船头的方向，是西方――杨玖猜的没错，自己果然要被带到成都了。 一路上飘摇而行，越过千山万岭，路过宜州，归州，夔州，万州，小船一直西行，进入巴蜀之地，经过二十多天的行驶后，终于到达了成都。下了船，杨玖又被抬上马车，一路疾驰着向城内驶去。 到了目的地，杨玖被两个士兵抬下车，解开手脚上的绳子，然后被押进一座宽广的府邸，穿过庭院，来到正堂。 “禀告大将军，杨玖带到。”一个士兵上前禀告。 “哦，来了？”正堂立马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走上来，见到杨玖双手被反押着，面色顿时沉下来：“谁让你们这样对待杨指使的？还不快放开！” 两个士兵放开杨玖，相继退下。 杨玖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这个人，脸型瘦长，下巴尖利，眼睛深陷，颌骨高凸，面色黝黑，正面像杨玖走来，面带笑容地说道：“让杨指使受惊了，这一路上过得还好？小女没有为难你吧？” 杨玖结结巴巴地说道：“好好……请问你是谁？” “呵呵，我就是李顺。” 眼前这人，居然就是李顺。 杨玖顿时感觉自己有些混乱了，这李顺怎么对自己这么客气？ 李顺亲切地拉住杨玖的手，一边走一边说：“来来，到里面来说。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要问，不急不急，你吃过午饭了吗？还没有吧，想吃些什么呢，我们成都别的没有，小吃还是很丰富的。” 杨玖忍不住回头看李月娥，却见李月娥低头跟着走进来，面色淡然，没有任何表情。 杨玖忍不住说道：“那个……大将军，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最后一顿饭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真不能客气了。” “怎么会呢？”李顺满是惊讶地说道：“杨指使既然来到了成都，就要多住几天才是。” “多住几天？”杨玖脑袋一阵眩晕：“果然要对我用刑了，大将军啊，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什么秘密都不知道啊，你又何苦在我身上浪费力气呢？” 李顺愕然道：“什么用刑不用刑的？杨指使莫非是还在睡梦中？” 杨玖又转头看向李月娥：“你到底想要拿我怎样？” 李月娥抬头看了杨玖一眼，开口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们一个条件，我就可以保证不杀你。” 杨玖立马说道：“行行行，只要不杀我，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李月娥看向李顺。 李顺继而对杨玖笑呵呵地说道：“杨指使……呵呵，本来……呵呵，我们是想用一个更好的办法把你请到这里来的，只是……呵呵……” “别呵呵了！”杨玖忍不住叫道：“你们就直接说吧，要我做什么？给赵普下毒？还是暗杀石熙载？” 李顺怔住了，看向李月娥。 李月娥满是鄙夷的冷笑一声，说道：“我们还没张口呢，你就自己召出来了，像你这种人，真是死上千万遍都活该。” 杨玖问道：“这么说也就这些事情了？那成，你们给我毒药，我这就回去给赵普下毒。”杨玖说着就向李月娥伸出手。 李顺十分尴尬的说道：“杨指使误会了，我们不是想要你做那些事情的。” 杨玖彻底迷惑了：“那你们到底怎样才能不杀我？拜托给我一个痛快话好不好？” 李顺面色有些赫然，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李月娥。 李月娥冷哼一声，说道“我爹认为你是转世诸葛，他自己想要做第二刘备。” “啊？”杨玖顿时惊讶得张大嘴巴，看向李顺。 李顺呵呵笑道：“杨指使千万不要拒绝，眼前西川百万民众的身家性命，就全都指望杨指使的妙计了。” 杨玖顿时感觉脑袋一阵晕乎乎的：是我自己听错了，还是李顺的脑袋被烧了，这是哪跟哪啊…… 李月娥看杨玖一副无法置信的神色，于是说道：“我爹在京都里的密探传回消息，说你在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计谋出众，经常伴随在当朝宰相身边，而且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只是一番言语，就让大内总管对你言听计从，京城的那个晚上，你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可以说是至关重要，更是让三方势力形成了相互平衡的状态，才能让京城免于一场内战。” 李顺接着说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们最后攻打北城的时候，你居然带领着几十个士兵死守城楼，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虚实，真是让我佩服佩服。” “呃……”杨玖不断眨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075章 军师 李顺向杨玖郑重下拜：“杨指使，我愿意以军师大礼，请你为我蜀国献言计策，万望军师不要推辞。” 杨玖彻底震惊了，谁说李顺只是一个农民了，看其今天摆出的架势，大有不超皇叔誓不罢休的架头啊，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要真是诸葛亮我还能被你们这样押到成都吗？娘的，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个诸葛亮，问题是，我也根本不是诸葛亮，如果现在贸然答应了，到时候拿不出个好计谋，还不是一样得死？ 李顺见杨玖脸上一阵变幻莫测，立马说道：“军师不必立刻回答，可以留在成都多想几天。军师放心，这几天我会安排舞女乐师为军师洗尘，这一整座府邸都是军师一个人住，军师如果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向下人提出来，保证立马办到。” 李顺说完，不等杨玖多说，就转身离去了。 李月娥最后看了杨玖一眼，也跟着李顺走了。 “哎哎……”杨玖看着空旷的宅院，忍不住大叫：“我想出去玩怎么办？” 李顺听了，停下脚步，回过头说道：“这个军师放心，只要军师答应了我的请求，整个成都路，军师想到哪里都可以。” 李月娥跟着李顺出了大门，走在大街上，忍不住问道：“爹，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我们请求他，爹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还这样巴结他？当初我真该立马杀了他。” 李顺一走出大门，刚才满脸的和蔼样立马变成了一幅愁眉苦脸的哀愁样，对李月娥说道：“爹在京城中的密探，其实是爹的一个好友，爹很了解他这个人，他既然说杨玖会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就定然错不了。月娥，说实在的，今天看到那个杨玖之后，爹也很失望，但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就算杨玖身上的这个希望很渺小，我们都要全力以赴地试一试，否则，你难道真想看到我们蜀地几万儿郎被宋军逐一杀灭的场景吗？” 李月娥听了，低下头，说道：“爹，女儿自然是不愿意，但是杨玖这个人，女儿清楚得很，他就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而不会在乎任何东西的人，爹请这样的人当军师，就是与虎谋皮，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害得……” 李月娥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巴，只是低头走着，没有再说话。 “唉……”李顺一声叹息：“爹说过了，爹没有任何办法。眼下大宋北伐的事业已经开始逐步推进了，那个大宋皇帝只要一回到京城，就会立马对我们出兵围剿，到时候我们要面对的，就是四面八方的敌人，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杨玖甘心为我们卖命……” 李月娥摇头道：“很难，他是个非常势力的人，不看到好处绝对不会动手。况且他现在在京城正混得风生水起，而我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他根本不会真的帮助我们抵抗宋军，说不定，他会借机为宋军提供情报。” 李顺说道：“你错了，任何人都有欲望，都有弱点，杨玖也丝毫不例外，我们只要抓住他的弱点，就不愁他不为我们真心的抵抗宋军。月娥，你在巫山中跟他战斗了那么长时间，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弱点？” 李月娥认真的想了想，最后冷笑道：“他那种毫无尊严毫无羞耻的人，还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弱点。” 李顺继续问道：“那你再好好想想，他有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或者特别喜好的东西？或者一见到某种东西就可以忘记一切的？比如说，金银，比如说，女色。” 李月娥想到杨玖时常露出的那一副丑恶淫荡的笑脸，忍不住脸上微微发红，说道：“没有。” 李顺叹气道：“那就只有慢慢地试探他了。” 杨玖双手抄在身后，摇头晃脑的逛着庭院，感觉李顺的确够意思，给自己弄得这个府院都快要抵得上天波府了，唯一不足的是院子缺少了花花草草的装点，显得单调乏味，一看就知道是刚刚建起不久的。 感觉逛得无趣，杨玖又回到中堂，四周清冷冷的，让杨玖莫名的一阵烦躁。 这个李顺，真不知道是怎么想问题的。杨玖心中想着，我把蜀军害成那样，他居然还有心情来请我做军师，我这算是走了狗屎运了吗？仔细想想，大蜀国的军师似乎也不错，有诸葛亮这个前辈做榜样，咱不能像他那样执掌蜀国，最起码可以在蜀地好好享受一下。 天府之国，早在前世杨玖就领略过其中的魅力了，如今领略一下古代的风情，也不白跑一趟。 杨玖想到这里，立马起身，向府门走去，刚刚走到门口，就遇到李月娥带着一众下人走进来。 杨玖微微一愣：“你要干什么？” 李月娥对左右说道：“去吧，给大军师把房子收拾好，先伺候大军师洗个澡，然后让的头号花魁来给大军师唱一段曲，再让西作坊的老师傅给大军师修脚，然后……” “停。”杨玖打断李月娥的话，看着一众家丁仆人相继走入庭院，说道：“李月娥，你们既然是想要让本指使做你们的军师，最起码要拿出一点诚意吧？你这样突然闯进我的府远，想干什么？劫色呀？” 李月娥已经习惯了杨玖这一张贱嘴，根本不理杨玖，对身后一众说道：“抬进来。” 门外相继有脚力将一个个箱子抬进来，放在庭院中，一字排开，足足摆了六个大箱子。 杨玖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李月娥一扬下巴：“你自己打开看看。” 杨玖走上去，打开第一个箱子，“哇噻！”杨玖突然大叫了一声，双手捂住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好闪啊，简直闪瞎了我的眼。” 李月娥说道：“其余的五个大箱子，装的东西跟这个一模一样，只要你点一点头，就都是你的。” 杨玖从箱子里拿出一绽金光闪闪的金元宝，放在眼下，仔细地端模，说道：“这金子，这么闪亮，如果放在家里，摆在床头上，做成珠帘，挂在四壁，我想我以后恐怕都睡不着觉了。” 李月娥嗤笑道：“那你就全部都收下吧，挂在床头上，最好半夜睡觉的时候掉下来，掉进你的喉咙里，让你一觉睡到阎王殿。” 杨玖回头看了李月娥一眼，微微一笑，说道：“你太高看我了，不用等到金子把我噎死，我自己就先心脏病发作而死了。” 一个家丁跑过来，禀告道：“少将军，姑娘们都叫来了，怎么安排？” 李月娥看向杨玖：“全都塞进来，怎么安排让他自己看着办。” “姑娘们。”家丁拍拍手：“进来吧。” 大门外骤然响起一片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哼哼吱吱的声音，紧接着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一齐涌进来，白藕般的手臂纷纷伸出来，像是一朵朵银花般向杨玖扑来，各种嬉笑声、怒骂声、咯吱声、撒娇声一齐冲进杨玖的耳朵。 杨玖只感觉一股洪水从两边涌进自己的耳朵，想堵堵不住，想躲躲不开，一个惊愕中，就被一群美人儿包围在里面，一片夹杂着各种香气的气息扑面而来，杨玖的脑袋一阵眩晕。 李月娥最后看了杨玖一眼，转身离去了。 跟在李月娥身边的那个家丁，对着一众姑娘们大喊道：“姑娘们，给招呼好了，大将军的奖励可是丰厚着呐……” 杨玖一脚踢翻身边的箱子，橙黄的金子顿时滚了一地，大喊一声：“谁的金子掉了，快捡！” 一众姑娘们一听，立马纷纷低头，立马抢地争夺，瞬间乱作了一团。 杨玖从一片粉红中挣扎出来，额头已经渗满了汗水，长长的喘一口气，杨玖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那些疯姑娘们，摇摇头，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李顺隔三差五的命人给杨玖送来各种玩意，有名瓷古玩，珍画典藏，山珍海味，娇媚姑娘，青楼花魁。杨玖怀疑，李顺是不是把整个成都的享乐玩弄全都给自己弄来了。 杨玖对送来的所有东西一概收下，全部都堆在后院里。然后每天游戏作乐，对酒当歌，玩得逍遥忘形，乐不思蜀，不对，应该是乐不思宋。 李顺似乎也不怎么着急，除了隔三差五的过来看一看杨玖，也没有催杨玖怎样怎样。 这样，杨玖在红粉窝里度过了十日的时光，在这一天清早，杨玖刚刚从床上起来，李月娥就一脚踹开门，闯了进来。 “呀！”杨玖拿起被子，捂在胸前，尖叫：“流氓……色狼……” 李月娥面有怒色，走上前，双眼紧紧地盯着杨玖，狠狠地说道：“三天前，夔州城破了。” 杨玖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来：“破了，嗯，破了好，破了好。” “你！”李月娥杏眼一瞪，一把抓住腰间的佩剑，但是却没有抽出来，而是说道：“杨玖，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成都城破的那一天，就是你丧命的那一天，这一点，不用我多说吧？” 杨玖喉咙节滚动一下，嘴里发干地说道：“知……道，知道。” 李月娥走前一步，说道：“既然知道，你就应该想尽办法，保住我们大蜀国。” 杨玖干笑道：“这位女士，你能不能先把身子转过去，让我穿好了衣服再说？” 李月娥冷笑道：“蜀军营中，我什么场景没有见过，还怕看你不成？” 第076章 守剑门关 杨玖说道：“你怕不怕我不关心，只是我还是个童子身，被你看了可就不好了。” 李月娥听着这话分外刺耳，瞬间想起在巫山中，自己被杨玖从后背划出一道伤口，衣服脱落，给杨玖看了半片后背，顿时心中来气，一把扯开杨玖的被子：“本将军今天非要……” 杨玖非常无辜地说道：“都说了不想让你看到啦……” “啊……”李月娥急促地一声尖叫，噌的一下转过身去，一张脸顿时火辣辣的一片，微微喘着气说道：“你……你怎么一丝不挂？” 杨玖慢悠悠地拿过衣服，一件件穿上，说道：“本人睡觉习惯裸睡。话说，你不是在蜀军营中什么都见过吗？怎么今天见到我就这么新奇了？” 对啊，李月娥也一时间迷惑了，自己从小就女扮男装混在军营中，什么场景没见过，怎么今天见了他就受不了了？ 李月娥没有多想，等杨玖穿好了衣服，转身对杨玖说道：“你应该知道，在开封城外的兵营中，我就已经能杀了你，你现在不但没死，还每天这样享福作乐，全都是我父亲瞧得起你，你总要报答一下吧？” 杨玖一圈一圈的系好腰带，说道：“哦，是这样的，在开封城外的那个晚上，我夜观天象，心有所感，觉得人生在世，不过是梦一场罢了，正准备撒完最后一泡尿，就上吊去跟佛祖报到的，谁知你突然冒出来，不但搅了我的好梦，还把我掠到成都，让我每天沉浸在这生不如死的日子里，阿弥陀佛，佛祖原谅，弟子不是有心犯戒的，都是被弟子身边的女魔头给逼的。”杨玖说着，双手合十，低头默哀。 李月娥现在已经彻底地屈服在杨玖的一张贱嘴下，毫不抵抗地说道：“这么说，我还是把你送回开封城，让你一切重头再来吧。” “真的？”杨玖猛然抬起头，惊喜地问道：“你真的愿意把我送回开封城？” 李月娥看着杨玖，火气又来，伸出手就扇过去：“想得美……” 杨玖早有准备，低头一闪，避开李月娥的巴掌，说道：“那你说吧，要怎样才能送我回开封城？” 李月娥毫不犹豫地说道：“帮我父亲夺回夔州，就放你回去。” 杨玖讥笑道：“夺回夔州？要真帮你父亲夺回夔州，恐怕会立马被你杀了吧？” 李月娥面色不变，说道：“你可以选择，有很多条路，是成为大蜀国的军师，全心全力帮助我父亲，还是坐等宋军攻破成都，我在逃离成都前亲手杀死你，你自己看着办。” 杨玖突然一怔，说道：“对啊，要是成都破了，你们还可以逃走，忽悠一窜，窜进深山老林中，还怕宋军找到你们不成？那为什么你们现在不马上逃走呢？你们现在解散了蜀军，逃走了，说不定皇帝大发慈悲，饶恕了蜀地的平民，军士也都卸甲归田，岂不皆大欢喜？” 李月娥被杨玖说得砰然心动，对呀，这个办法为什么自己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呢？只是一味地想要抵抗，抵抗，宋军那么强大的实力，仅靠蜀军又怎么能抵抗住？与其到最后等成都城破了，战士们都死伤殆尽了再逃跑，为何不现在就跑呢？天下之大，哪里没有我们父女两的容身之所？ 李月娥看看杨玖，屏息，在看看外面清朗天空，明目阳光，眼中犹豫的神色闪过，最终一扭头，疾步向外走去。 杨玖一愣：这么好骗？早知道我在半路上就把她骗了。 李月娥走了之后，杨玖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的一番话确实有理啊，自己要是李顺了，在如此这番形势下，肯定二话不说卷了金银就赶紧跑路。 但是李顺会这样做吗？ 杨玖缓缓摇头，杨玖不知道李顺是个什么样的，但是既然能够成为王小波之后的蜀军头领，必然不会被三言两语就说动了，改变了自己原先的想法。 果然，只是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李月娥就有来找杨玖了，来的时候，双眼红润，似乎哭过一场。 “啧啧啧……”杨玖不住感叹道：“是谁让我们的李大将军受委屈了，瞧这模样，哭得太可怜了，不哭不哭，把眼泪擦了，再接再厉，争取把你父亲说动了，到时候你们远走高飞……” “住嘴！”李月娥呵斥一声，伸手就向杨玖扇来耳光。 杨玖一把抓住李月娥的手腕，认真的看着李月娥，说道：“如果暴力可以解决问题的话，赵家的江山早就是你们李家的了。你难道还没有明白吗？王小波根本不是什么为天下苍生做主，替天下苍生谋福，你父亲也不是，他们不过是想要找个好的借口，实现他们自己的目标而已。” “你闭嘴。”李月娥猛地甩开杨玖，满是震怒地说道：“不准你这样说我父亲。” “那你说。”杨玖毫不相让地说道：“你父亲为何不答应你？他是怎么回答的？说你们根本跑不掉吗？说你们跑了那些士兵一定会被杀光吗？” 杨玖嗤笑：“你真是天真，你父亲之所以不答应，不过是舍不得一手打下来的基业。你难道不看你父亲现在的战略，从之前的图霸天下，变成了现在的偏安一隅？做个蜀国王，从草根一下子成为国君，很威风呀，谁能舍得呢？” 李月娥彻底沉静了，低头沉默，根本无法反驳杨玖。 杨玖满是感叹地拍拍李月娥的肩膀：“想开点吧，这么诱人的事情，谁都不会轻易放弃的。如果换做是我，我现在会立马割出一块地给南面的……”杨玖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巴，心惊肉跳地看着李月娥，生怕李月娥被自己的一句话点醒了。 还好李月娥现在思绪混乱，一直都在低头乱想，也没有听到杨玖最后的一句话。 杨玖心中长出一口气，缓缓地坐在床沿边，倚靠在床头上，头枕着双臂，笑眯眯地看着李月娥，说道：“如果你真的想要解救成都百姓，我劝你还是好好的想想吧，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降，以此来请求宋家天子的宽恕，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路可走。” 李月娥突然抬起头，看向杨玖：“不，我们还有你这一条路可走。我父亲先前说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我怎么都不能相信。但是现在……” 李月娥的目光骤然恢复了以往清冷冰傲的神色，看着杨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你先帮我们抵抗住宋军的进攻。”李月娥说完，一步步向杨玖逼来。 杨玖看着眼前熟悉不过的眼神，骤然感到全身一冷，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想要干什么？你别过来，再过来我要叫了，别……救命啊……非礼呀……” 府院中传出杨玖一声声痛苦的嚎叫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凄惨。 片刻之后，杨玖终于撑不住了，大喊：“好，我说，我说……你先住手。” 李月娥松开手，杨玖立马从床上滚下来，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面色苍白，嘴唇发紫，不住地喘气骂道：“疯子，恶魔，人妖，我杨玖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李月娥走到杨玖身前，蹲下来，问道：“是不是还想来一遍？” 杨玖面色一惊，说道：“不用不用，我说，我需要一张地图，西川四路交通要道的地图。” 李月娥看了杨玖一眼，解开衣服。 杨玖一惊：“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李月娥，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我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李月娥恼怒地瞪了杨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本巴掌大的折叠地图，展开，铺在床上。 “这张地图行不行？”李月娥问道。 杨玖趴在地图上，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地图上标注的比蚂蚁还小的字，说道：“难道没有大点的地图了？” 杨玖等了半天，都不听身后有回话，面色一变，立马抱住头大叫：“别别，这张就行了，这张地图就好，我马上给你指一条路。” 李月娥在杨玖身后没好气地笑道：“我又不打算动手，你叫什么叫？” 杨玖听了，放松下来，脸面贴在地图上，喘气说道：“李大将军，刚才那一招是怎么弄的，你能教给我吗？” 李月娥冷笑道：“教给你？你想着哪天我落在你手里了，加倍偿还我？” 杨玖嘿嘿一笑，说道：“哪里能够这样，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哎不对，你是个女的，可以说，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你教会了我这一招，我会好好报答你的。”杨玖说到“报答”两个字时，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李月娥总算在杨玖身上出了几口恶气，脸上挂起笑容，声音却冷冰冰地说道：“你最好赶快找到，否则说不定我手又痒了……” “找到了。”杨玖立马从床上爬起来，指着地图北部的一个地方说道：“剑门关，这是蜀地的北大门，要赶快派兵驻守。” 李月娥淡淡地说道：“这一点不用你提醒，剑门关我们一直都牢牢地守着。” 杨玖叹息道：“你们当初出关的时候，带着全部的士兵去攻打京城，然后从长江回到成都，这几天你父亲一直都在忙着抵抗宋军的沿江进攻，守在剑门关的士兵，能有多少呢？” 李月娥怔道：“既然宋军打算从长江攻入蜀地，恐怕就不会从北面进攻了吧？” 杨玖看了李月娥一眼，拍拍手，懒懒地说道：“方法我可是说了，能不能办成，怎么办是你们的事情，只是剑门关如果被宋军占领了，可别怪我没说。” 李月娥犹豫了片刻，还是立马转身出去了。 第077章 十年前的那些事儿 第二天，李月娥一脚踹开杨玖的房间，面色仿佛是刚从火药桶里钻出来一样，一片青黑，火怒火怒地瞪着杨玖。 杨玖还没有睡醒，拥着被子坐起来，揉着双眼，问道：“天亮了吗？咦，我这是在做梦吗？怎么跟昨天的情景一模一样？” 李月娥走过来，狠狠地盯着杨玖，恨不得把杨玖立马摁在床上掐死。 杨玖明显的感觉到李月娥的怒气，忍不住发怵，说道：“怎……怎么了？我说错了吗？不对啊，剑门关可是北方重地，就算宋军没有攻打，你们也应该提前守护好啊。” 李月娥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杨玖一怔：“你又没早问我。” 李月娥一愣，继而是满腔的怒火喷发出来，抡起手掌就向杨玖扇来：“我不问你不会自己说吗？” “够了！”杨玖一把抓住李月娥，愤怒地说道：“臭婊子你扇上瘾了？说，剑门关是不是已经被宋军占领了？” 李月娥没有想到杨玖突然这么强硬，怔怔地看着杨玖，看了半天，突然垂下头，趴在杨玖床边，一声大哭，不甘地嚎啕道：“剑门关被宋军占领了，昨天传回来的消息，我们派出去的军队还没有走出三十里，就收到了剑门关被占领的消息。我爹听了之后庞然大怒，说我不早早地让你说，不为蜀军着想，难当重任……” 杨玖听了，本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也被李月娥弄得黯然失神，丧气道：“占就占了吧，反正迟早都要占的……” 李月娥猛然抬起头，看向杨玖。 杨玖讪讪一笑：“误会，纯属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月娥立马站起来，冷声说道：“把衣服穿上。” 杨玖一捂被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想干什么？我不会再让你占便宜的。” “给你十息的时间。”李月娥转过身，说道：“十息之后，你要是还穿不好衣服，后果你自己知道。一、二……” 杨玖不敢开玩笑，立马用史上最快的穿衣速度，三两下将衣服套在身上。 李月娥转回身，看着杨玖，说道：“跟我走。” “干什么？”杨玖问道。 李月娥懒得跟杨玖废话，一把扯住杨玖衣领，提着就拎出门，向外面走去，出了院门，将杨玖扔上一辆马车，然后自己也上了马车。 杨玖看马车里路上盘缠一应俱全，忍不住问道：“这是又要去哪里？你难道要送我回开封城了？啊，月娥，你真是我的大恩人，当初我真的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深明大义的人，月娥，如果有来生，我一定……额。”一团碎步横来，堵住了杨玖的嘴，杨玖只能瞪着一双眼珠，呜呜乱叫了。 马车随后开动，疾驰开来。奔出一段距离，马车停在码头边，杨玖被李月娥带上一艘快艇，然后急速顺流而下。 五日之后，快艇停靠在一个码头边，杨玖耳边隐隐的听到了战场杀喊声，忍不住问李月娥：“这是到了哪里？” 李月娥带着杨玖，上了岸，坐上一辆马车，对杨玖说道：“万州。” 杨玖顿时面露失望：“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放过我，说吧，这一次又要搞什么阴谋？” 李月娥说道：“我想好了，既然你不肯为我们大蜀国效力，那我就把你带到前线阵地，将你当成我们士兵的盾牌，打到哪里就把你带到哪里，我看你到时候还动不动脑筋。” 杨玖嘴里满是苦涩，祈求道：“不要啊，我不要当炮灰啊。” 李月娥冷冷地笑：“这恐怕由不得你。” 杨玖眼睛转了转，问道：“你把我带到万州，你父亲知道吗？” “不知道。”李月娥扬起下巴，说道：“如果让他知道了，又怎么会同意？” 杨玖点点头：“好狠心的女人，居然瞒着你父亲偷汉子……” 李月娥嗤笑道：“随你怎么说，反正本将军现在完全对你的毒嘴不怕了，你就是说我把你当成小妾养，本将军也毫不在乎。” 杨玖不点头了，一脸的尴尬恼火，撇过头不再说话。 “哼！”李月娥得意地说道：“对付你这种人，就得以毒攻毒。” 马车进了万州城，杨玖随后被带入了一座行辕中，李月娥见过了指挥万州城作战的蜀军将领，一番交谈之后，带着杨玖登上了城墙。 望着城外长江水面，李月娥说道：“看到了吗？朝廷的禁军已经开到了陈家坝，马上就能够打到万州城，你如果不能在宋军进攻前想出一个退敌的办法，到时候万州城上死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杨玖默然，看着对岸棱角分明的山陵，说道：“不可能，李月娥，你这是让王八跟螃蟹赛跑，你们的军队一败再败，士气低迷。而宋军一路挟带破城破寨之势，兵力雄厚，将领出色，我要是一个人能够挽回你们的败局，我早就挥军出川，直攻京都了，还用你来逼迫？” 李月娥面色毫无变化，说道：“我不管，能不能退敌是你的事情，到时候你要是退不了敌人，就准备给我们蜀军祭旗吧。” 杨玖头皮发麻地说道：“你们蜀军中不是有一个神秘高人吗？为什么不去请教她？” 李月娥看了杨玖一眼，说道：“我父亲不怎么相信她，尤其是围攻开封城失败之后，我父亲一直想要撵走她。” 杨玖心中一声哀叹：“拿下城池了，就是你们自己的功劳，拿不下城池，就是谋士的失策，这样子用人，谁还能为你们献出良策？” 李月娥听了，说道：“对付你这种人，哪里还用讲什么道理？直接把你绑在这里，宋军攻城的第一波弓箭你来挡。我就不信，你还不拼命地动脑筋想计谋。” 杨玖又叹一声，走上前，爬上了城垛，站在上面，望着下方深深泥沙，墙头上北风呼啸，吹得杨玖衣服猎猎作响。 李月娥冷笑道：“别告诉我你打算跳下去，你要是有那个胆量，我就放过你。” 杨玖向下方望了望，一阵心惊肉跳，这么跳下去，非要摔成肉泥不可，难道就没有一个死得漂亮的法子？ 杨玖心头涌上一股悲凉，想自己刚刚建功立业，还没有好好享受人生乐趣，就要被身边这个臭婊子活生生的逼死，太残忍了，简直太残忍了……我还是不跳了。 杨玖慢慢地爬下来，坐在地上，忍不住哭丧地说道：“你这根本不是逼我想计谋，你这就是无可争辩的谋杀，对！谋杀。” 李月娥懒懒地说道：“随你怎么想，我反正无所谓，万州城破了，宋军一路攻打下去，打到成都，我父亲正好彻底死了心，天下之大，随便往哪个地方一躲，保准会过上一个安宁的日子。” 杨玖抬头看着李月娥，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人这一生的道路根本不是你自己可以左右的，你想要过上安宁的日子，命运会成全你吗？” “命运？”李月娥感觉很好笑，说道：“打从出生开始，我就没有相信过命运，本将军的命运由自己操控，由不得天，由不得地。” 杨玖用一种仰视的目光看着李月娥，忍不住由衷赞叹：“好激励人的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呵呵！” 李月娥转过头：“你似乎并不相信。” “得了吧。”杨玖说道：“你的命运要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为什么还要违背自己本愿地帮你父亲抵抗宋军？”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想帮我父亲？”李月娥问道。 “要是你真想，就不会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把我带到这里。”杨玖说道：“你很想杀了我，但是你父亲不让你杀。于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给自己找一个借口，可以说给了我机会但是我自己没有抓住，然后我被宋军杀死，你就可以大大的出一口恶气。李月娥，你那点心思，我在十年前就玩过了，自欺欺人的把演技，每个人都是影帝的天分。” “十年前？”李月娥眉毛一扬：“十年前你多少岁？一个毛还没有长全的小屁孩，撒谎不先打一下草稿。” “十年前……”杨玖眼中流露出追忆的神色：“十年前，我已经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小混蛋，用刀子把别人晾在外面的衣服割破，可以挣到裁缝店二毛钱。给隔壁的小公子送情书，可以啃到一块干面包。晚上没人的时候，偷一条比基尼内裤，可以在椰子佬那里喝上一瓶椰浆。十年前，我总相信自己可以扭转命运，因为我已经成功的活了下去，并且找到了一条活下去的路。但是十年的时间，我最终发现命运总是在跟我开玩笑，你越是跟它对抗，越是被它来回玩弄……” 李月娥惊讶地看着杨玖，虽然眼前只是一张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面孔，但是李月娥仿佛感觉到，杨玖的脸上正流露出一股历经人间事故的沧桑气息。 李月娥在这一刻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完全了解眼前的这个人。 “你说……”李月娥低头问道：“十年前你干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吗？” 杨玖呵呵一笑，说道：“你说呢？” “那……比基尼内裤是什么东西？” “这个……”杨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就说：“就是女人们的肚兜兜。” “流氓！”李月娥立马脸红了，轻骂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骂杨玖，还是骂那个椰子佬。 过了一会儿，李月娥又问：“那个椰子佬要女人的肚兜兜干什么？” 第078章 算卦 杨玖双手一摊：“谁知道呢……”心中却说：这个怎么能告诉你。 也许是城墙上一番谈话打动了李月娥，在宋军攻城的时候，李月娥并没有让杨玖当炮灰。 宋军是在夜晚发动攻击的，宋军进攻非常凌厉。 杨玖虽然身在城中，却能够感觉到宋军的进攻，并不像一般围攻战一样，四面全线进攻。而是先选择一处城门，发起凶猛之极的进攻，就像是拼出了全部兵力一样，让蜀军把全城大部兵力都调在那一处城门时，突然在另一个点上发起了进攻。 蜀军慌忙分派兵力抵抗，到了那一点，却发现宋军不过是佯攻一阵，真正进攻的，却是相反的一个方向。 城内蜀军本来就不多，经过这么三两番调虎离山，就立马被宋军找到一个弱点，集聚全力一击，就攻占了一座城门，之后两边开花，宋军士兵陆续蹬城，迅速占领了整座城池。 杨玖从宋军这一连窜的作战风格看出，这恐怕是石熙载在后方亲自指挥的战斗。 能够这么轻易的将蜀军玩弄于手掌中的，杨玖估计，在大宋这个重文轻武的朝代，只有那么几个人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种风格跟石熙载那头老狐狸的做事风格简直是一模一样，他从来都不让别人摸清他真正的意图，在向目标出发前，总是要几番试探或者诱惑，才肯在敌人疲于奔命的时候扑向最终目标。 多番铺垫，蓄势一击，这头老狐狸，快要赶上赵普那条老狐狸精了。 李月娥将残余的士兵分成三路，当即后退入大山中，各自撤退，听天由命。 李月娥带着一支百人队伍，出了万州城，向西面的大山中挺进，在路过一条小峡谷时，中了宋军的埋伏，全军覆没。 李月娥依仗着武功高强，躲避过乱箭，带着杨玖跃上一面山壁，先将杨玖放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上，然后三两下跃上去，从上面垂下鞭子，说道：“抓住鞭子，我拉你上来。” 杨玖回头望着底下一众叫喊的宋军，在看看头顶的鞭子，犹豫了。 李月娥似乎猜到了杨玖心中所想，从上面探出头，说道：“杨玖，如果你敢跳下去，就跳吧。” 杨玖看着底下黑暗一片的山谷，最终还是抓住鞭子。 李月娥把杨玖拉上来，满是讥讽地笑道：“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么怕死的。” 杨玖也是笑笑，却说了一句让李月娥全身一震的话：“没有人不怕死，只不过有时候并不知道活着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罢了。” 李月娥迷惑地看着杨玖的背影，越来越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个人了。 两人在山林中摸索着行走了大半夜，最终在黎明的时候，找到了一条山路，两人沿着山路一直走下去，在太阳当午的时候，走到了山中的一个小镇中。 不同于外面世界的纷乱争扰，在这深山中的一个小镇，却显露出异常的繁荣日盛。 在中心的一条街上，各种商铺小贩临街而立，柴米油盐，皮革铁器，锅碗瓢盆，都有贩卖。 日用家居，棉衣锦布，脂粉香料，木匠酒铺，菜馆小吃，一应俱全，大城市该有的，这个小镇子也全都有了，大城市没有的，这个小镇子也有，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春日阳光，明媚人心。 杨玖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山民，有的是提着野物活畜，有的是担着奇花异草，还有扛着人参灵药，各种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虽然天上日头火辣，但是小镇四周山川怀抱，树木遮天，恰恰为小镇不多一分地遮蔽了阳光，置身其中，仿佛是游走在一片绿色的深海中一样，连呼吸的都是充满草木芳香的气息。 杨玖满是赞叹地看着这一幕景象，说道：“这个镇子叫什么名字？真想不到在大山里居然还能有这样一个小镇，如果我在这里修一栋房子，种几颗芙蓉，栽一片茶树，娶几个娇娘，养几个顽儿，简直快活死了，保证要让神仙都要羡慕。” 李月娥听了，不经意地瞟了杨玖一眼，说道：“走吧，还是先找到一个饭馆再说吧。” 杨玖一边走着，一边说道：“看你的表情，似乎来过这个镇子？” 李月娥说道：“这个镇子名叫岳溪镇，我小时候跟我娘逃难的时候，来过这个镇子。” 杨玖点头道：“难怪，难怪你眼中尽是悲凉的神色，你娘想必已经去世了吧？” 李月娥眼中黯然，没有回答杨玖的问题。 走过几家商铺，看到前面挂着一支“花林香”旗帜的饭馆，杨玖说道：“那里有个饭馆，就去那儿吧。” 李月娥没有理会杨玖的话，双眼看着一个摊位，脚下再难移动半步。 杨玖走过来，一看，这摊位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下面放着一张凳子，后面安然坐着一个老头，满嘴的白须仙风道骨，身着一件黑色道袍，光光的脑门上面留着六个戒疤，道士不像道士，和尚不像和尚。 杨玖又看桌子，桌布上画着一个八卦图，上面摆一本《论语》，桌子边竖着一根旗子，上面写着“布衣神相”四个字。 “神相？”杨玖问道：“还是布衣的？了不得，了不得，您老这可是集合儒、释、道三家啊，敢问您老信哪位教主？孔孟大儒、西天如来、还是三清道尊？” 老头子听到问话，缓缓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一遍杨玖，然后呵呵笑道：“心中虔诚，自然有灵，信什么并不重要。” 杨玖看李月娥有些心动，于是又问道：“那敢问您老心中是对谁虔诚呢？” 老头子笑道：“虔诚就可，对谁不对谁也都不必太深究。” “您老好深奥的回答。”杨玖非常叹服地说道：“我都差点以为自己碰到了一个哲学家。” 李月娥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看看杨玖，又低下了头。 杨玖说道：“想问就问吧，何必那么客气呢，咱们又不是不给钱。” 李月娥看了看杨玖，对老头说道：“老人家，我想算一卦。” 老头看向李月娥：“哦？姑娘想要怎么算呢？老夫这里有测字的，有算八字的，还有看手相的。” 李月娥显然没有算过卦，忍不住看向杨玖。 杨玖从旁边的茶摊边拿起一碗茶，一脚踩在长凳上，先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来个贵的，让他算八字。” 李月娥迷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算八字最贵？” “嘿嘿……”杨玖笑道：“我以前学过几天算卦。”说完，杨玖用眼角扫了老头一眼，意思是：都是同行，可别狠宰啊。 老头子没有理会杨玖，对李月娥说道：“请姑娘将八字写在这张纸上。” 李月娥拿起笔，写下八个字。 老头拿过来，然后问道：“不知姑娘是想要算哪那方面的势头？” 李月娥看了杨玖一眼，俯下身子，低声说道：“老人家，算一算小女子未来的良缘在哪里。” 老头“哦”了一声，看了看一边喝茶的杨玖，然后仔细的看着纸上的八字，抬起右手，开始掐指算了起来。 一阵神叨叨的磨叽之后，老头放下手，看向李月娥，缓缓说道：“姑娘，可喜，可喜。这一卦可谓是中上签……” 杨玖翻了个白眼：还中上签，你到底是算卦还是求签？业内良心啊，有点职业道德好不好？ “从这势运上来看，姑娘在开头的这几年，情路闭锁，一直忙于事业……” 李月娥听得连连点头。 “不过，姑娘的情路虽然起伏波折，却有金星护航，始终明目照胆，可以让姑娘最终找到如意郎中，成就美满家庭。” 李月娥紧张的面色顿时舒缓下来，长长地出一口气，满是感激地说道：“谢谢，谢谢老先生。” 老头微笑颔首，突然咳嗽一声，然后将桌子上的一个瓷碗放在正中心，之后开始闭目养神。 李月娥恍悟，连忙从身上掏出一绽银子，就要放进碗里，却被杨玖一把抓住，另一只手拿了银子，然后对老头说道：“哎，老人家，我们该给多少钱呢？” 老头眼睛微闭，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说道：“随缘，随缘。” 杨玖又说道：“我呢，这里有一两银子，老人家觉得怎么算才能值一两银子呢？” 老头子睁开眼睛，踌躇片刻，说道：“姑娘先坐下，待老夫详细地再算一遍。”李月娥抱怨地看了杨玖一眼。 杨玖不看李月娥，继续端碗喝茶。 老头似乎碰到了一道数学题一样，一只手掌摊开，另一只手指头在手掌上不断地划动，杨玖看着心想，这老头难道还会奥数？ 片刻之后，老头像是终于解开了一样，欣喜地抬起头，对李月娥说道：“姑娘，老夫给你算出来了，你的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八字应该是壬申，乙巳，甲辰，丁卯。” 一边的杨玖忍不住惊叹：您老还真敢这么打包票啊，李月娥要是信了，非要按着这个八字找人，估计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李月娥满是迷糊地问道：“这些八字，是该怎么说？” 老头摸着一簇白须，缓缓说道：“也就是说，姑娘的那个命中注定的人，是在猴年的五月二十八日，嗯……凌晨出生的。” “扑哧……”不及李月娥开口，旁边的杨玖一口将茶水喷出来，瞪着一双滚圆滚圆的眼睛，愣愣地看着老头。 第079章 人生不过“进退”二字 “你发什么神经了？”李月娥皱眉道。 “没有……呃，没有，没有。”杨玖慌忙将嘴角的茶水抹去，放下茶碗，十分局促不安地说道：“那个……老先生，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老头顿时露出一幅得道高僧的样子，神色得意地一摸胡须：“天机……不可泄露！” 杨玖面色瞬间从一开始的鄙视换成了仰慕，一屁股挤开李月娥，坐在老头面前，说道：“那，快给我算算，给我算算我的官运如何？” 老头惊讶的看向杨玖：“瞧你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难道已经当官了？” 杨玖嘿嘿笑道：“不满您老，小子现在可是一个正七品的朝廷命官。” “哦……”老头没有杨玖想象中的惊讶，只是点了一下头，然后说道：“既然是个正七品的官，嗯，咳咳……这个天机可就深奥了，要是妄然给你算的话，会折寿的。” 杨玖明白，转头问李月娥：“还有银子没有了？” 李月娥哼道：“就你还算命，不算我也知道，像你这种人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杨玖尴尬地看着老头，说道：“那个……这一两银子可是够您老一年的吃喝了，还不够吗？” 老头垂眼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银子，勉强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只能给你测字了。” “行行行！”杨玖毫不犹豫地点头。 老头拿出一张纸，说道：“写个字吧。” 杨玖拿起毛笔，问道：“写个什么字呢？” “随便。”老头说道：“想到什么字就些什么字，只能写一个。” 杨玖为难住了，自己没上过学，虽然认得字，但是写的字却如同蚂蚁爬一样，眼下李月娥还在身边呢，写出来难免要遭她笑话。 又想了想，杨玖眼睛一亮，在纸上随意划过两笔，写下一个“九”字。 杨玖想想，这个九字跟自己真是有缘，前世莫名的被人叫做九哥，现在又是老爹的第九个儿子，要用来算卦，这个字最合适不过了。 老头拿过纸，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看了半天，突然呵呵笑了起来：“好一个九字，老夫算了一辈子的卦，还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一个神来之笔的字。” 杨玖听了，眼睛放光，满是期待地问道：“怎么好了？您老倒是快说呀。” 老头慢悠悠的摸了一把胡须，说道：“这个九字，进一步为零，大道无形，登峰造极，万物始归。退一步为捌，海阔天空，隐于大世，无懈可击。公子啊，你这一生如果能够掌握好‘进退’这两个字了，在改进的时候进，在该退的时候退，就必然能够顺风顺水，无往而不利，无坚而不克……人生在世，‘进退’两个字足矣！” 杨玖张着嘴巴，痴痴地看着前方，在心中喃喃地念道：“进退，进退，人生在世，‘进退’两字足矣……” 李月娥一拍杨玖脑门，说道：“走啊，愣着干什么？” 杨玖恍然醒悟，一看前方，老头子凭空地不见了，身前那个算命的摊子也凭空地消失了，李月娥在一边疑惑地问道：“你中邪了？走着走着就呆住了，问你话你也不回答，做白日梦呢？” 杨玖深吸一口气，转头四处观望，确定自己是在岳溪镇里，然后四周人来人往，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老头子，甚至连那个“布衣神相”的旗子都看不到。 “月娥。”杨玖一边四处张望，一边问道：“那个老头去了哪里，怎么一眨眼就消失了？” 李月娥一巴掌扇在杨玖脸上：“不准叫我月娥。” 杨玖捂着脸，虽然感到没有以前那么疼得刻骨铭心，但还是被扇得清醒了几分，忍不住惊恐地问道：“你刚才……你刚才有没有算过一卦？” 李月娥冷笑道：“我算卦用得着跟你说吗？” “不是……”杨玖有些急迫，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问道：“这个镇子是不是叫岳溪镇？” 李月娥说道：“我刚刚跟你说的，你就忘了？” “我们是不是遇到一个算卦的，你上去算了一卦？” “你没事吧？”李月娥向杨玖一步步逼来，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将军带领的军队刚刚被宋军歼灭，跟你走了半夜的山路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小镇，哪有什么心情算卦？” 杨玖一步步后退，干笑道：“好好，没算过，没算过，姑奶奶你别过来了，我真的很怕你。” 李月娥停下脚步，一扬头：“还不快走！”说完，当先向小镇里面走去。 杨玖甩甩头，那一句“进退”的话又闯进了脑子里，无奈苦笑一下，只能当做一个白日梦，甩开了，跟上李月娥。 两人找到一间客栈，点了满满的一桌饭菜，稀里哗啦吃完，消除了一天的饥饿。 杨玖靠在桌子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一个饱嗝，看着店外逐渐稀少的人群，说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月娥手里拿着一个茶杯，在掌心中来回旋转，说道：“我不知道。” 杨玖又问：“万州城破了，宋军进攻蜀地的西大门被彻底打开，你有什么感想。” 李月娥忍不住烦恼地说道：“感想？我能有什么感性，我告诉你，成都要是被宋军攻破了，我第一个先杀你。不要以为万州城我没有让你挡箭，以后就不会杀你。” 杨玖笑一笑，说道：“我很奇怪，一直都想要我命的大将军为什么突然变卦了，而且还不辞辛劳的一路上带着我，宋军都差点捉住你了，你还不忘把我牢牢抓住，是不是有点舍不得我呢？” 李月娥懒得理杨玖，叫来店小二，结了账，然后要了一间客房。 杨玖双眼放光，立马凑过来，说道：“咦，怎么只要了一间房？我要睡哪里？跟在睡在一起吗？不行，我这个人道德很高尚的，绝对不乱搞男女关系，不过，要是你求我的话，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李月娥对店小二说：“把我身边这只疯狗绑了，拴在马厩里，饿了给他一撮干草，不能喂太多，否则他会乱叫的。” 杨玖顿时耷拉下脸来，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尖叫，转头望去。 只见在店门口，光天化日之下，几个富家公子围着一个娇媚羞赤的少妇，左右调戏，上下挑逗，那少妇身上被逐个摸了个遍，想要逃离，却被几个人围堵死，只能一声声地尖叫。 杨玖看了一眼，对李月娥说道：“喂，不关你的事，你别看，看得把那些人吸引来，咱们可就遭殃了。” 李月娥愤怒地看向杨玖：“亏你还是个男人，居然见死不救。” 杨玖一翻白眼，说道：“这天底下需要救命的人多了，谁先来救救我呢？” 李月娥彻底地鄙夷杨玖，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碗，狠狠地甩出去。 “啪！”的一声，瓷碗正中门口的一个公子，那个公子当即身子一软，晕倒了。 其余人见了，顿时大叫道：“谁，哪个不长眼的，居然连寨主的儿子都敢惹？” 李月娥接着连飞两个茶杯，砰砰打晕两个人，然后骤然飞身出去，一片眼花缭乱的脚影闪过，将一个个公子踢飞出去，狠狠地摔在大街上。 “哎呦呦……”几个人相继捂着身子某处，一声声痛呼。 “姑娘，你没事吧？”李月娥将那个少妇扶起来，柔声问道。 那少妇骤然见眼前一个英俊的青年从天而降，飞脚一踢就把那几个人踢飞出去，顿时无比感激地说道：“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莫生难忘。” 李月娥淡淡一笑，将手放在少妇肩膀上，说道：“没事就好，你快回家去吧，以后出来要小心点。” 杨玖看着这一幕，顿时浑身一阵鸡皮疙瘩泛起，真肉麻，这李月娥难道性倾向有问题？对男人没兴趣，对女人才有兴趣？ 李月娥回来之后，向楼上走去。 杨玖立马跟上来，厚颜说道：“那个，睡马厩是不是太寒碜了？不如让我跟你睡一间房吧，你放心，我只睡地板就行了，晚上绝对不会对你起色心的。” 李月娥停下来，冷冷地看向杨玖。 “呃……”杨玖有些害怕，说道：“你难道不怕我半夜跑了？” “对呀。”李月娥突然说道：“多谢你提醒我这个问题，你放心，我会亲自把你绑起来，然后让看守马厩的人看着你的，你晚上能睡个安稳觉，保准没人会打扰你。” 杨玖大叫：“我不要啊……” 深夜，杨玖双手被绑在马厩的柱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天空上的星星，耳边不时地响起一阵嚓嚓声，一匹马一边嚼着一撮干草，一边好奇地看着这个人类，眼睛里倒影出杨玖的面孔，就像是一面哈哈镜一样，每眨一下眼皮，杨玖的脸型就变幻一次，比戏台上的角色变幻的还要精彩。 杨玖看着马儿，说道：“老兄，你比我混得好，虽然没有什么大功劳，可是毕竟生活有保障。不像我，立下大功劳，还没好好享受呢，就被个疯女人虏到这里来，除了每天要提心吊胆的操心自己的死活，还要睡马厩，老天不公呐……” 马儿甩头摆尾，不知道是同意杨玖的话，还是反对杨玖的话。 后半夜，杨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突然听到客栈中传出一声厉喝。 杨玖立马被这一声惊醒过来，抬头望向客栈，见到李月娥住的那个房间几个人影在青荒荒的月光下一阵闪动，随后传出李月娥愤怒痛呼声：“无耻小贼，受死！” 第080章 夜奔 杨玖一惊，立马向旁边的马夫叫道：“喂喂，醒醒，出人命了。” 马夫被惊醒，转头一看，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杨玖冲上面努嘴，说道：“看，那边，有人要谋财害命，打进客栈了。” 马夫顿时惊叫道：“是啊，对啊，谋财害命啦……” 杨玖气得眼睛直转圈：“你叫什么叫，快把我放开，我要上去救那个疯女人。” 马夫停止了叫唤，认真地看着杨玖：“不行，那位客官吩咐过，千万不能被你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杨玖一阵无语：你又不是小姑娘，我骗你干什么？ 李月娥一手将鞭子甩出去，喝道：“小贼，居然敢偷袭本……” 一团白雾突然爆出，迎面扑向李月娥，李月娥只感觉眼睛一花，身体顿时瘫软下来。 李月娥心知这是江湖中常见的迷香，吸了就全身无力，不能反抗了。 但是李月娥依仗着内功的深厚，硬是强行抗住了药力，手下再不敢留情，钢鞭一振，噼啪一声响，就将身边的一个黑衣人缠住了脖子，一扯，咯嘣一声响，那人脖子就如同断了骨头似得垂了下来，嘴里涌出一股黑血。 “三弟！”另一个黑衣人一声大吼：“老子跟你拼了。” 李月娥只感觉心口一阵气闷，几乎要喘不过起来，但还是硬撑着，左掌出击，以强大的力量正中一人的胸口，一阵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响起，那人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就一命呜呼了。 最后一个人见了，从身上摸出一串飞镖，“嗖嗖”向李月娥飞去。 “啊！”李月娥无法看清飞镖，左臂被划出一条伤口，流出的血是黑色的。 “有毒。”李月娥眼睛一片花白，脑袋就嗡嗡地响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在倒下的那一刹那，李月娥看到那个人狞笑着向自己冲来，然后有一个人从那人后面高高举起一块板砖，狠狠地劈下。 无敌的板砖，那人只是一声闷哼，就一头栽在地上。 然后，杨玖一幅淫贱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你休想玷污我……”李月娥最后想着，手里下意识地伸入怀里，就要掏出匕首自尽，却最终抵不过迷香和毒药的双重攻击，眼皮一沉，彻底昏倒了。 杨玖看着李月娥拿出匕首，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再看李月娥已经彻底晕了，忍不住骂道：“临死前都想着杀我，我有那么让你狠么？” 此时客栈已经被这里的响声惊动，陆续有人赶过来。 杨玖左右看看，死了两个人，晕了一个人，这场面怎么解释都说不清了，还是赶紧溜了才是正道。 杨玖想着就立马爬上窗口，看看下面，就要跳下去，突然回头看向李月娥。 杨玖沉默了，这个疯女人，居然有一天能够落在我的手里。 杨玖有些犹豫，是不是借这个机会好好出一口恶气，这么放过她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最终，杨玖返回来，恶狠狠地看着李月娥，然后，将李月娥扛起来，钻出窗口，跳在一堆干草上，然后背着李月娥向客栈后面的山林中溜去。 杨玖一路上像一只无头苍蝇般瞎跑猛撞，最终跑到一处不知名的山沟里，身边有一条小溪潺潺流淌。 杨玖将李月娥放在一块平石上，然后跑到小溪边，连捧几口水喝了，再捧着水，来到李月娥身边，给李月娥灌下去。 “咳咳……”李月娥被呛着了，一阵咳嗽，连带着吐出几口黑血。 “你中毒了？”杨玖呆道：“可别呀，这深山老林的，我可给你解不了毒。” 李月娥咳出一滩血后，又昏迷过去。 杨玖抓抓脑袋，左右看着，说道：“早知道你中毒了，就不带你出来了，如今救你吧，怕你醒来之后一剑把我杀了。不救你吧，我杨玖做事从来都没有半途而废的。” 杨玖叹了一个口气，然后掰开李月娥的手，拿下鞭子来，将李月娥的双脚绑住。 然后杨玖开始在李月娥身上一阵摸索，终于找到了中毒的伤口，赶忙从自己身上扯下布条，在伤口上方紧紧拴住。 杨玖看着李月娥这一条左臂，叹一声：“黑成这样，估计是没救了。” 东方天空泛起了一片鸡蛋青一样的光色，不远处的小镇里传来一声声鸡鸣声。 杨玖想了想，还是把李月娥左臂上的衣服都扯开了，然后将李月娥拖到小溪边，用清水洗掉伤口上的黑血。 伤口周围的肌肤，已经变成了暗黑一片。 杨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然后对准那伤口，凑上去，一口一口把毒血吸出来。 吸了半天，李月娥的面色变成了一片灰白。 而伤口周围的黑色，渐渐地淡了下来。 杨玖再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条，把给李月娥包扎好，然后将李月娥放回到原来的平石上，头朝下倒趟着。 “呼……”精疲力尽的杨玖立马坐在地上，长长地出气。 李月娥如同死去般沉睡着，要不是杨玖仍然能感觉到他微弱的气息，几乎就要当成她死了，一走了之了。 清晨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杨玖感觉有点冷，跑出去拾了些干柴，堆起来，突然想起自己身上没有点火的东西。 杨玖手里拿着两根木棍，想着：我要钻木取火吗？娘呀，还不到这一步吧，不过是穿了一个古代，又不是原始社会。 杨玖最后扔了木棍，来到李月娥身边，从上往下摸，还好，李月娥身上带着火折子，杨玖摸出来，将柴火点着，烤一会儿火，等身体变暖了，再看看李月娥。 李月娥气息更加微弱了，几乎欲要断绝。 杨玖趴在李月娥心口上，听李月娥的心跳，却什么都听不到。杨玖拿起李月娥的手腕，闭目把脉，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一丝微弱的脉搏，忍不住长松一口气。 杨玖想了想，这样下去她迟早都会死的，还是想办法给他弄点药吧。小镇是不敢回去了，说不定一露脸就被黑了。这山林中不知道有没有草药，管它呢，碰碰运气吧。 杨玖将李月娥挪到火堆旁，想了想，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李月娥身上，然后一头扎向深山里。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杨玖跑回来，手里拿着一把草叶，一眼望到火堆旁的李月娥居然消失了。 杨玖心中一跳：是不是被野兽给叼走了，这可太大意了，李月娥要是知道自己在睡梦中被野兽给吃了，肯定能气得回过魂来找自己算账。 唉，想那么多干什么。杨玖甩甩头，走过去，看到火堆已经熄灭，旁边还有自己的那件外衣。 杨玖看看手中的药草，随手扔了，捡起衣服，穿上，望着头顶的太阳，怅然若失。 既然不见了，那就走吧，我被李月娥劫走到今天，已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了，娘肯定极坏了，早点回家报平安去。 杨玖想着，找到方向，向前走去。 “杨玖。”一个微弱的呼唤声响起。 杨玖停住身体，回头四处观望，什么人都没有。 李月娥轻咬着嘴唇，从一块石头窝里爬出来，依靠在一块石头边，气息微弱地说道：“你要去哪里？” 杨玖看到李月娥，脸色顿时笑开了颜，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呵呵，李大将军什么时候成这副模样了，你以前的霸气呢？你以前的疯劲呢？你不是一直说要杀我么？怎么现在软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李月娥淡淡地一笑，嘴唇上灰白一片，嘴里发干，却看着杨玖，缓缓说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杨玖蹲在李月娥身边，看看李月娥的左臂，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了，黑红黑红的，看上去很恐怖。 “你伤口怎么样了？”杨玖说着，又想起那一把草药，于是走过去拿过来，坐在李月娥的身前，将几片草药放在嘴里嚼碎了，然后吐出来，看向李月娥：“把那块布拿开。” 李月娥一直看着杨玖，没有理会杨玖刚才的话，而是执著地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哎呦……”杨玖感到头痛无比：“这种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才好？难道我还会告诉你，我想先把你救活了，然后再凌辱你一番，好出一口恶气？” 李月娥惨淡地一笑：“现在我醒了，你想怎么样？” 杨玖抓抓头，看着手中的碎叶子，说道：“你把伤口那布片扯下来，我先给你敷上去，要不再过一会儿就没药性了。” 李月娥坚决地说道：“不，你……咳咳，你先回答我。” 杨玖发火了：“臭娘们给你几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坊了？老子告诉你，你现在不听也得听，听也得听，总之你给老子乖乖躺着。”杨玖说着，左手抓住布头，毫不留情地狠狠一扯，痛得李月娥闷哼一声，额头上立马冒出了汗水，但是却始终咬着牙，没有叫出声。 杨玖将碎叶敷在李月娥的伤口上，用手按着，说道：“等一会儿，等药效进了你身体，就可以了。” 李月娥呼吸有些急促，刚才一阵剧痛，让李月娥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喂，我说，你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杨玖问道。 第081章 叫花鸡 李月娥说道：“我醒来的时候，你……你不在，我有些害怕，四处找了找，找到这里，就躲了起来。” 杨玖嘲笑道：“没想到我们的李大将军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你昨天在饭店了救那个妇女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 “你是说……” “还用说吗？你把地头蛇得罪了，居然还敢睡得那么安宁，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杨玖嘲笑道：“我要是像你一样，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 李月娥知道杨玖指的是自己救那个妇女的事情，不禁沉默了。 “以后还敢多管闲事吗？”杨玖问道：“李大将军。” 李月娥没有回答杨玖，而是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又来……”杨玖仰天长叹：“我不是都回答你了吗？你还想要我回答什么？” “尉州城外的南原上，你为什么救我？”李月娥突然问道。 杨玖一怔，说道：“尉州城外？我救过你吗？为什么我自己不知道呢？” 李月娥看着杨玖：“当时我本来已经想要自尽了，你为什么要说出那一番话？你只要再等待片刻，我就成了一具尸体，不是正如你所愿么？” 杨玖愣愣地问道：“你要自尽吗？不可能啊，像你这样坚硬的女人，怎么会自尽呢？” “你不要扯开话题。”李月娥用力说道：“你……咳咳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我确实被你气疯了，但是后来我慢慢地想明白了，你当时就是想要救下我，别跟我说那是巧合。”李月娥说完这一番话，呼吸越加急促。 杨玖双手一摊，说道：“好吧，既然你非要说我救了你，那就是吧。”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李月娥咬牙问道。 “姑奶奶，这个问题应该是由你自己回答吧。”杨玖非常无辜地说道：“我自己可从来都不认为救过你。” 李月娥自知再问也不会有什么满意的答案，于是不再问了，安然地躺在一块石头上，闭目养神。 杨玖的手还按在李月娥的左臂上，时间长了，有点酸困，于是说道：“喂，你自己来按住，我要去生火。” 李月娥睁开眼睛，轻轻点头，提起右手，按在杨玖手背上。 杨玖只感觉一片清凉从手臂传到身体上，整个人微微一颤，暮然想起，李月娥还是个女的呀。 杨玖十分不舍地抽回手掌，站起来，看了李月娥一眼，拾柴去了。 升起一堆火，杨玖舒服地坐下来，长长叹一口气：“如果现在有些吃的，那就更好了。” 李月娥也许是敷了药的作用，此刻面色恢复些血气，说道：“真没想到你还懂得草药，我现在好多了。” 杨玖搓搓手，说道：“以前在越南贩毒的时候，经常被毒蛇咬，记住一种解毒的草药，正好这山里有，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就给你用上了。现在看来，这药还可以。” 李月娥问道：“越南？这是哪里，我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杨玖嗤笑道：“你有多大？不比我大的岁数，能知道多少呢？” 李月娥微微扬起下巴，说道：“肯定比你岁数大，你八字是多少？” 杨玖淡淡一笑：“既然你认为比我大，那就比我大吧，我这个人很随和的。” 李月娥的肚子突然响了起来，杨玖转头看向李月娥。 李月娥说道：“看什么看，本将军肚子饿了，还不快找吃的去？” 杨玖反而将身子一趟，头枕双臂，望着蓝蓝天空，说道：“又不是我饿了，关我什么事？” “哼，你爱找不找。”李月娥赌气说道。 山林中静谧无声，不时地有一阵带着树木芳香的清风吹来，追着杨玖额前的几根头发，像是一簇短黑的草一样，不断摆动。 杨玖看着额前的头发阵阵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轰隆隆”李月娥肚子仿佛是打雷般地响起。 杨玖瞪眼看着李月娥：“想吃东西吗？求我啊。” “休想！”李月娥怒道：“你这个无耻小人，就会趁人之危，落井下石。” “喂喂喂。”杨玖叫道：“是谁刚才还一个经的说我救了她，是谁又想要我给她找东西吃。” 李月娥说不过杨玖，沉默了片刻，说道：“杨玖。” “嗯？” “算我求你了。” “啊？听不到。” “我求你，给我弄点吃的！” “嗯，态度不好，免谈。” “你……” “你什么你，你还能过来修理我？嘿嘿，月娥，如今在这深山老林里，你又行动不便，千万不要惹恼我啊，我可是一个无耻小人，到时候把我惹恼了，什么后果你自己知道。” 李月娥缩一缩脖子，有些害怕地说道：“杨玖，你是个大好人，帮我弄点吃的好不好？” 杨玖一下子坐起来，怔怔地看着李月娥。 李月娥脸色一白：“你……别过来。” 杨玖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李大将军，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求我的一天。”杨玖说完，就跳起来，来到李月娥身边，说道：“把你那把匕首给我。” 李月娥面色一紧：“你已经绑了我双脚，还想要怎样？” 杨玖看李月娥的双脚，那条鞭子她自己早就解开了，说道：“我那时候绑你双脚是怕你突然暴起，绑了你的脚，就能招架过来了。” 李月娥说道：“你为什么要怕我暴起？难道你已经……”李月娥面色顿时变成了青黑，双手在身上摸摸，感觉衣服全在，才放松下来。 杨玖懒得跟李月娥废话，直接走上去，从李月娥手里夺过匕首，转身进入山林。 李月娥任由杨玖夺去匕首，却只能愣愣地看着杨玖离去的方向，许久以后才反应过来：他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夺走我的匕首，他好大的胆子，他难道不怕我一刀刺在他身上？ 杨玖很快打到一只野鸡回来，手里还拿着两片荷叶。 李月娥看杨玖在小溪边将野鸡内脏洗去，将羽毛拔光，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野山椒，几片树叶，还有一块树皮，全部填进野鸡的肚子里，然后用荷叶包住，外面再抹一层河泥，之后放在火堆里，慢慢烤起来。 李月娥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杨玖拍拍手，坐在火堆边，放进几根干柴，说道：“这是叫花鸡，我们小时候常常偷了鸡就跑到山上做叫花鸡，那时候我们把所有的材料都带得齐齐的，烤出的叫花鸡又香又嫩，吃多少都吃不饱肚子。”杨玖心中想着，现在是宋朝，不得了，自己一不小心就把朱元璋的叫花鸡绝活盗窃了。 李月娥又问：“你从哪里弄得荷叶？” “那边山坡后面有个小荷塘，刚刚冒出的荷叶，非常鲜嫩。”杨玖用一根树枝撩拨着火堆，说道：“我当时差点跳进去洗一个痛快澡，最后又想着你在这里还饿着肚子，就先跑回来了。怎么样，我还对你好吧？” 李月娥看着火堆里的那一团泥巴，说道：“你这样弄，野鸡能熟吗？” 杨玖翻了一个白眼：“我吃过多少次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熟？” 等了好长时间，野鸡终于烤好了。杨玖用树枝将那一团泥从火里拨出来，此时外面的泥巴已经烤得干硬，杨玖用棍子敲开，一股带着荷叶味的肉香就飘了出来，李月娥在一边直抽鼻子，不经意得凑了过来。 杨玖将荷叶拨开，露出里面红润的鸡肉，看得李月娥一阵口水直流，伸手就要抓起来。 “啊……”李月娥刚刚碰到野鸡，就被烫得缩回了手，不住地吹气。 “小心烫。”杨玖慢慢地说道。 “马后炮。”李月娥恼怒地说道：“你不会早点说吗？” “你又没早点问我。”杨玖撕下一条鸡腿，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张口就要吃。 李月娥看准时机，一巴掌扇过来，杨玖下意识地一躲，手里的鸡腿就被李月娥夺去，顾不上显摆胜利，慌忙大吃了起来。 杨玖失笑道：“上辈子饿死鬼转的，哪个男人见到你这种吃法，不被吓坏才怪。” 一只鸡差点被李月娥连骨头都吞了，杨玖最后眼疾手快，在李月娥抢下整只鸡的时候慌忙撕下了另一条腿，才能稍微填饱肚子。 李月娥片刻间吃完了鸡，满嘴的油花，意犹未尽，一根一根手指吮吸着问道：“还有吗？杨玖，算我求你，再给我弄一只来。” 杨玖摇头感叹着：“我发现你现在的无耻大有超过我的趋势啊，肚子里的还没有开始消化呢，就想着再吃一只。” 李月娥失望地看看杨玖，吃了一只鸡，精神恢复不少，自己铺开衣服，躺下说道：“我累了，你给本将军放一会儿哨，等本将军睡醒之后才能离开。”李月娥说完，眼睛一闭，侧过身就睡下了。 杨玖哼哼笑道：“想得美，你以为我是你的跟班？还要保护你睡觉？” 李月娥根本不理杨玖，片刻后居然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已经睡着了。 第082章 姐儿长得漂漂的 夜晚，睡梦中的杨玖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看看，四周黑暗一片，旁边的李月娥悄悄地爬起来，正在穿衣服。 杨玖心中一惊，李月娥半夜起来干什么？我白天看了她的胳膊，她会不会杀了我？古代有寡妇断臂的事情，要是她…… 杨玖不敢往下想了，任然装作熟睡的样子，全身提高警惕，打算只要李月娥一有动作，就立马反击，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这个臭婊子占上风了。 李月娥穿好衣服，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杨玖身边。 杨玖一颗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一股悲凉的气氛涌上心头：这一次是真是养虎为患了，我杨玖怎么能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不但救活了臭婊子，还喂饱了她等她半夜将我杀死…… 杨玖已经鼓足了起劲，正准备要奋起反击的时候，李月娥突然从杨玖身边跳过，向远处走去。 杨玖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李月娥悄悄地爬上山坡，然后消失在山坡后。 呼……总算不是恩将仇报。杨玖心中送一口气，又忍不住想：她要去干什么？然后又想，管她那么多，刚才反正是逃过一劫，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杨玖想着，当下爬起来，抓着衣服，猫着腰向小镇跑去。 在路过那个山坡时，“噗通”一声，将杨玖惊得差点蹦了起来。 杨玖停下来，侧耳细听，听到山坡对面传来哗哗水声，心中一惊：莫不是李月娥还没有想开？突然又跳河了？ 杨玖越想越觉得没错，白天自己带着两片荷叶回去，李月娥就知道这山坡后面是一片池塘，这大半夜的她突然爬起来，不是想要杀了我，就是自己想不开还想自杀。 妈呀，这臭婊子故意折腾我不是，我杨玖既然救了你，哪能让你再死去，这不是我杨玖做事的风格呀。 杨玖越想越气愤，爬上山坡，打定注意绝对不能让李月娥死去。 等爬山了山坡，杨玖打眼一扫，一眼就看到了李月娥，正站在池塘中间，背对着杨玖洗澡。 杨玖长出一口气：原来是洗澡呀，把我吓坏了。 月光明晃晃得，杨玖觉得这夜晚简直比白天都要亮，再看看李月娥，全身脱得一干二净，失去了往日宽大军衣的包裹，将曲妙的身材展露无遗。一片光滑的背在月光下就像是一匹柔美的绸缎一样闪亮，玲珑有致的身躯在水面上倒影出一个完美的曲线，让杨玖看得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咕嘟。”轻微的一声响，却被李月娥听个正着，立马转过身一声厉喝：“谁？” “呃……”杨玖突然被两团白光闪瞎了眼睛。 只见李月娥双臂紧捂着胸前，两只白乳鸽在双臂里探头探脑，几乎欲要蹦出来，全身光彩迷人，乌黑的长发直披下来，一张脸庞在月光的照耀下分外动人，像是在发怒，却又红霞飞过；像是在娇羞，双眉却高高地竖起，宛如两柄利剑。 杨玖见到李月娥这一幕，顿时双眼泛桃花，一双脚再也走不动了，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李月娥胸前的奶子，心中不断地叫：哇塞，那么翘，平时一点都看不出来，这疯女人简直是丧尽天良，居然能狠下心把奶子绑得那么平整…… 李月娥看到杨玖，猛地发出一声尖叫：“啊……色狼！” 杨玖听了，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扑腾扑腾地向李月娥游去，嘴里大喊着：“月娥，哪里有色狼？色狼在哪里？你不要怕，我马上来救你。” 李月娥真是又惊又怒，自觉被杨玖看了半天，慌忙将身子藏在水里，大喊道：“你不要过来。” 杨玖哪里会听她的话，径直游过来，张开双臂大呼道：“月娥，快躲进来，天黑风高，色狼防不胜防，只有在我的怀里你才是最安全的。” 李月娥愤怒地拍起一片水花，一把按住杨玖地头，狠狠地按在水中。 杨玖拼命挣扎，挣扎中双手碰到李月娥的身体，于是毫不客气的抱住了，一齐扯进了水中。 李月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喊叫，就一头栽入水中，跟杨玖扭打起来。 “哗啦哗啦……”一片片水花被激起，李月娥光着身子，和杨玖在污泥上你扯我拉，不知道在杨玖手中吃了多少亏，最终一脚踢开杨玖，慌忙游上水面，三两下游到岸边，慌忙穿起衣服。 杨玖一头从水中冒出来，看到李月娥已经穿好了衣服，笑嘻嘻地说道：“喂喂，我好心救你，你还想淹死我，你好没良心啊……” 李月娥正在穿鞋，听了杨玖这话，愤怒地将鞋甩向杨玖。 杨玖歪头一躲，然后游过去，说道：“哎，别走啊，刚才好刺激，你难道不想再玩玩吗？” 李月娥一边爬上山坡，一边愤怒地叫道：“杨玖，我李月娥不杀你誓不……” 杨玖哈哈笑道：“誓不什么？誓不为人？太老套啦……” 李月娥早已经翻过山坡，似乎根本没听到杨玖的话。 杨玖游上岸，全身湿了个透，带着水淋淋的衣服，爬回山坡，看到李月娥正在那里怒气冲冲地看着杨玖。 杨玖立马高举双手：“我投降，大侠饶命。” 李月娥对杨玖恨得咬牙切齿，偏偏又不敢过去休整杨玖，只好掉头走去。 杨玖又叫道：“喂，大侠，你要去哪里？不带上我了吗？” 李月娥走得更快，眨眼间消失在山林里。 杨玖嘿嘿一笑，自己拾柴升起火，把衣服全都脱下来，拧干水，架在火堆旁烤衣服。 杨玖等衣服全都干了，然后穿在身上，抬头望望天，又是一个黎明。 想了想，杨玖打算还是先回小镇，之后再做打算，一转身却碰到李月娥正站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杨玖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月娥没有理杨玖，走到火堆边，坐下来，面色淡然地说道：“杨玖，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跟别人说出去，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杨玖没有想到李月娥此刻居然能如此平静，也坐在李月娥对面，非常无辜地说道：“我当时真的以为你要跳河自杀，所以奋不顾身的过去救你，这种事情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李月娥冷冷问道：“你见过跳河还有先把衣服脱光的吗？” 杨玖嘿嘿笑道：“当时情况很急，我哪里能想那么多。” 李月娥没好气地说道：“闭嘴，这件事情以后不许再提。” “好好。”杨玖说道：“我现在就闭嘴。”杨玖果然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李月娥出神地看着眼前熊熊的火光，脸上满是迷茫的神色。 杨玖悄悄地看着李月娥，发现李月娥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愤怒，只是一会儿，就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事情。 太阳不知不觉升起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杨玖看着李月娥怔怔出神的样子，忍不住拿起一个木棍敲打着自己的鞋帮子，一边敲打一边唱：“姐儿长得漂漂的，两只奶子翘翘的，有心上去摸一把，心里有点跳跳的。” 李月娥听了，抬头看看杨玖，明显是轻薄的话语，李月娥却仿佛没有力气生气似得，只能轻轻一笑，嗔怒的目光看了杨玖一眼。 …… …… 初夏的阳光迫不及待地照射出炽热的光芒，大山里的山林却沉默着舒展开一片片绿叶，将阳光尽数遮挡起来，给大地留下一片阴凉。 杨玖跟着李月娥翻山越岭，走过曲曲弯弯的山路，一直向深山中走去。 “喂，我说。”杨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能不能缓一缓，你受伤还没有好，走那么急干什么？” 李月娥回过头，对下面的杨玖说道：“我们要在天黑前赶到书院，否则晚上就不能赶路了。” “你那个青珏姐姐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帮助蜀军抵抗住朝廷进攻？”杨玖一边往上爬，一边问道。 “青珏姐姐可是隐士高人的弟子，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只要青珏姐姐肯出山跟皇帝说一声，我们蜀地的百姓必定能够免于灾祸。”李月娥回头说道。 “什么你们蜀地的百姓。”杨玖非常反感地说道：“你别老是一副悲天怜人的样子，总是做出一副蜀地的百姓离开你就不能活的样子。这个世界缺了谁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月娥停下来，喘气道：“我不跟你争辩，跟你这种人说话，不出三句就要折寿十年。” 杨玖脚蹬在一块石头上，伸出手：“拉我一把。” 李月娥说道：“想得美，你干脆让我背着你上山吧。” “对呀。”杨玖说道：“当初你在客栈里中了暗器，可是我把你背出去的，现在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李月娥哼哼说道：“休想。” 杨玖问道：“你拉不拉？” “不拉。” “你要是不拉，我这一路上就一直跟你说，你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我对你做了什么。” （求一下收藏） 第083章 竹溪书院 杨玖这一招果然有效，李月娥马上抓住杨玖，一把拉上来，青黑着脸说道：“杨玖，你最好不要惹我，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杨玖嘻嘻一笑：“当然，谁敢惹你李大将军啊。” 李月娥没好气地转过身，继续向上爬走。 两人继续在山林中赶路，一路上，杨玖渐渐了解了李月娥口中所说的那个青珏姐姐，是白云宗的天下行走，在李月娥小时候救过她一次，并且传给了李月娥武功。 杨玖恍然大悟：“原来你这一身武功是跟一个叫青珏姐姐学的，那这个青珏姐姐是不是比你还厉害？” 李月娥得意地说道：“自然，青珏姐姐是天下为数不多的一流高手，而且在同辈之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武学大家，听青珏姐姐说，现在江湖中同龄人中武功能和她比肩的，不过三个。” 杨玖嗤笑道：“你那个青珏姐姐到底厉害成什么样子，你居然这么吹捧她？” 李月娥知道自己的谎话被杨玖看破，脸上微红，说道：“我只是小时候跟青珏姐姐学过武功，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只知道这山里有个竹溪书院，她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实在竹溪书院里渡过的。” 杨玖“哦”了一声，然后说道：“这么说，你到现在还不确定那个青珏姐姐在书院里？那我们还这么急着赶路干什么？歇歇吧，我脚都麻的走不动了。” 李月娥说道：“不行，现在宋军已经攻破了万州，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能节省一天时间，就算一天时间。” “哎哎，是你没时间了，可别跟我扯在一起。”杨玖叫道：“早知道会跟着你走着冤枉路，我还不如昨天夜里就悄悄溜走，看你一个人在山中怎么办。” 李月娥停下脚步，对杨玖说道：“你现在就可以走啊，我又没拦着你。” 杨玖一怔，问道：“真的？你说话算数？” “嗯。”李月娥非常认真地点头：“肯定算数。” 杨玖面露欣喜之色，转身就向山下跑去，跑到一半身后突然飞出一块石子，打在杨玖腿弯里，杨玖一声惊叫，整个人就摔了出去，在地上滚出好远，才停下来。 杨玖爬起来，满脸的灰尘，哭丧着脸对李月娥说道：“你说话不算数，不是好汉。” 李月娥耸耸肩：“随你怎么说。”然后掉头向山上走去。 杨玖四处望望，这大山中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深浅，要是没有了李月娥这个向导，自己恐怕就要迷失在这丛林中，真的过几天原始社会的生活了。 杨玖不得不提起力气，继续跟上李月娥。 傍晚时分，杨玖终于跟着李月娥找到了竹溪书院，望着山谷中那一座静谧的书院，杨玖感觉自己到了传说中的世外之地。 进了书院，里面有朗朗读书声，也有几个书生刚刚吃过晚饭，在庭院中吟诗作对，路上有书童打扫庭院，散水扫地。 李月娥带杨玖进入一间房屋，敲三声门。 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进来吧，门没有上闩。” 李月娥推门进入，杨玖跟着进去，看到一个老者正在伏案研究一本古书。 李月娥拜见道：“老师，学生李月娥，想要求见青珏师姐。” 老者听了，头也不抬地说道：“找青珏啊，她还没有回来呢。你有什么事情吗？” 李月娥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说道：“哦，没什么事情。老师知道青珏师姐什么时候回来吗？” 老者说道：“青珏那丫头，向来行踪飘渺，比我们这些老不死还要难捉到尾巴，你这可把我问住了。” 杨玖听着忍不住偷笑：李月娥这次白跑了。 李月娥垂头说道：“那，老师，我们本来是从岳溪镇过来的，今天天色已晚，不知道能不能在书院借宿一晚？” 老者说道：“你自己找找吧，书院里哪间房子空着，就住哪间。” 李月娥再次行礼：“多谢老师。” 杨玖跟着李月娥出来，非常欢喜地说道：“哈哈，白跑了吧，早就说了，你还是不听。” 李月娥瞪一眼杨玖，说道：“闭上你的嘴巴，一天到晚说个不停，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唾沫。” 杨玖翻一个白眼，四处打量着书院，说道：“这么大一座院子，该住哪间好呢……” 第二天，杨玖被一阵阵连绵不绝的读书声一点点吵醒，到最后醒凉得连眼睛都闭不上了，只好起床，到外面打水，洗脸，然后穿好衣服，出来找李月娥。 穿过几间书房，登上一条石梯，杨玖来到书院后山上的一座山亭里，亭子里一个人正面朝大山，眺望远方。 杨玖来到亭子中，向下望去，整座书院书院尽收眼底。杨玖仔细地看了看，找不到李月娥的身影，于是就问旁边的那个人：“这位师兄，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身穿武将军装的，长得眉清目秀的一个小伙子？” 那人转过头，问道：“是我吗？” 杨玖一怔，有些新奇地看着面前的李月娥，身穿学士黑袍，自然宽松，也不再束缚前胸，两坨馒头般前胸高高翘起，头上梳着云鬓，已然恢复了女儿身，站在青山秀松前，让杨玖眼前一亮。 “你……”杨玖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李月娥淡淡一笑，抬起手挽了一下鬓角的头发，说道：“你什么你，我不过是换了一身衣服，就不认得我了？” 杨玖屏息，坐在亭子边，细细看着李月娥，许久都不说话。 李月娥走过来，坐在杨玖的身边，说道：“今天怎么成哑巴了？” “不是。”杨玖看着李月娥，有些感叹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么漂亮，为什么却成了一个武将了？” 李月娥得到杨玖夸奖，虽然脸上不表现出来，心中却是美滋滋地：“这几天一直在山林中行走，那一身衣服早就脏的不行了。今天早上穿衣服的时候一想，反正我整个身子都给你看过了，换回女儿装又有何妨……” 杨玖深深吸一口气，依靠在亭柱子上，望着下方青翠的大山，满是享受地说道：“真是令人欢喜的一个早晨，你只换了一身衣服，就让我对你的印象有了彻底的改变。” 李月娥依靠在杨玖对面的柱子上，用脚踢踢杨玖的脚，说道：“哎，你想知道我那天晚上被你看过之后没有发火的原因吗？” 杨玖笑笑，说道：“想啊，说来听听。” 一阵微风吹来，将李月娥的头发吹散在脸上，李月娥挽一挽头发，看着远方一座座大山，说道：“当时我的确很生气，我真想丢下你一个人有多远就躲多远。但是后来又一想，要是把你丢下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我要回去好好教训你，等我回去之后看到你全身湿漉漉的从水里爬出来，又想到，在成都我也把你全身上下看了个遍，今天被你看了，也算是扯平了吧，于是一瞬间，我的气就全消了。” “呃……”杨玖忍不住感叹道：“好强的逻辑。” “那你知道在万州城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让你死吗？”李月娥又问。 “嗯，说来听听。”杨玖今天非常配合李月娥。 “我是被你偶然说出的那三个故事打动了，虽然你说的那三个故事，只是三句话。可是我似乎能够想象到，你的幼年恐怕比我还要惨，最起码我还始终有一个疼着我的母亲，而你却要一个人生存下去……” 杨玖听了，低一下头，然后说道：“这么说，你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说说，你的童年又是怎样的？” 李月娥仰望蓝天，回忆道：“其实，我的童年……很简单。我母亲是乡村里织锦绣织得最好的人，听我母亲说，我父亲是在一次贩卖茶叶的时候遇到我母亲的。当时，父亲贩茶被官差碰到，就躲藏在我母亲的家中，自那以后，他们就认识了。后来就有了我……” 杨玖听着笑了笑：“你父母的故事倒是挺逗的。” 李月娥继续说道：“只是后来，父亲跟着舅舅出去做生意，把我母亲一个人留在家里，照料着我，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本来，就算是这样，我母亲也一样会每天细心地操持家务，可是有一天……” 李月娥低声说道：“有一天，我父亲带着一个女人回到家里，给了我母亲很多钱，让我母亲带着我独自生活。” 杨玖心中想着，这又是一出杜十娘。 李月娥带着一片悲凉的语气，缓缓地跟杨玖说出了她的故事：她父亲走了之后，母亲日夜遭受精神上的折磨，虽然勉强带着她过日子，可是最终还是因为积郁成疾去世了。 之后，青城发生了灾荒，李月娥在逃难中遇到了李顺，当时的李顺正在跟着王小波四处征战，李月娥于是就跟着李顺，成为了一个将军。 杨玖非常诧异地问道：“你不恨你父亲吗？” （求一下收藏，求推荐票） 第084章 尊严与道德 “恨。”李月娥说道：“母亲就是被他害死的，因为他的花心，母亲为此丧了命，我从母亲离世的那一天，就下定决心不再跟他见面，再也不认他做父亲。但是当我遇到他的那个时刻，他看到我整个人像是一个乞丐般跟随着逃荒的人群，他非常的悔恨，他向我道歉，请求我原谅……” 李月娥说到这里，听了下来，情绪有些激动，微微喘气。 “我本来想着，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可是最终，我还是原谅他了，因为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唯一的一个亲人了。” “后来，你就跟着你父亲到处打仗，成了一个假小子？”杨玖接着说道：“难怪你见到男人总是一副憎恶的样子，原来都是因为你父亲。”杨玖呵呵说道：“不过你现在有些改变，最起码肯打扮回女儿身的样子，有进步。” 李月娥说道：“你说的应该对吧，我曾经在心中立下决定，一旦等父亲的事情完了之后，我就回到竹斋林，在娘的坟边建一座茅屋，以后再也不去管任何人。” 李月娥说完，看向杨玖，杨玖也静静地看着李月娥。 李月娥深吸一口气，然后再长长地吐出来，感觉心中畅快不少，于是说道：“你呢？你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的？” “我小时候……”杨玖邪邪地笑道：“我小时候简直活在一个少儿不宜的世界里，你真的想听吗？” 李月娥摇摇头：“你很自卑，你总是认为你的性命不值一钱，所以你更加的显露出可以拼出一切保住性命的样子，但是你真的……杨玖，你知道吗，在这一路上跟你走来，我渐渐地发现，你其实是一个可以很好的人，但是有时候你又像是非要跟人显摆一样，露出一幅可以为了保住性命不惜一切的样貌。” 杨玖被李月娥的一番话触摸到心坎，嘴唇微微抽动，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有时候……”杨玖低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可以为了心中一点幻想，不顾性命地去守护。但是我一直都是一个无耻的人，我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顾一切，不折手段。” “不。”李月娥摇头：“你也许会不顾一切，但是绝对不是不折手段。我能够感受到，你仍然有你的原则，而且你只有一个原则，这个原则，或许你自己心中早已了然。” 杨玖满是新奇地看着李月娥，看了半天，突然笑了：“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的故事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杨玖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像是在谈一件令人发笑的往事一样，缓缓地说了起来： “自从我出生的时候，就没有见过父亲一眼，然后，我同样也是跟着母亲生活。在某一年，母亲联系到南方很远的一个城市中的一个旧相识，然后就不顾一切地，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攒够路费，带我去了那个我们村里人根本不敢想象的大城市。” 李月娥为杨玖高兴：“这么说，你一定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后爹。” “不。”杨玖苦笑：“我没有见到什么后爹。母亲到了香港之后，就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而我们身无分文，毫无意外地，我们成了乞丐。” 李月娥忍不住叹息：“原来你跟我差不多……” “做乞丐其实没有什么不好的。”杨玖缓缓说道：“只需要在跪在那里，跪上一天，总会有不少的收入。” “但是我们只做了三天的乞丐，就被衙差赶走了。”杨玖说道：“我们差点被赶出城市，我们苦苦哀求，总算留在那里，并且答应他们再不做乞丐。” 李月娥问道：“然后呢？你们怎么生活？” “然后……”杨玖眼中平静地说道：“我母亲就去世了。走得很突然，走的时候，我还很小，只是看到母亲被一帮人抬走，然后就再也没有见到她。” 李月娥默然，忍不住为杨玖的遭遇感到悲哀。 “后来我渐渐地想明白了，我母亲应该是中毒死的。”杨玖缓缓说道：“那一天，我刚刚偷回三个叉烧包，不怎么饿，就放在小窝里，准备第二天吃。母亲不知道何时回来，吃了那三个包子……那包子有毒，那家包子铺经常被偷包子，老板最后将毒老鼠的药放进包子里……” 杨玖说到这里，眼睛禁不住有些红，但还是硬咬着牙，不让泪水流出来，继续说道：“我后来再也不敢偷包子了，我到饭店后门口，等着他们把泔水倒出来，然后运气好的话，可以弄到几块肉，但是我必须每天拿着一根铁棍子，鼓起勇气和一群流浪狗拼命。” 杨玖深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后来，我碰到了一个老头子，他当时给饭店倒泔水，每天深夜的时候，拉着一辆被油污裹成黑色的三轮车，从一家一家的饭店后面走过，将饭店的剩菜油水收集起来，然后每一桶泔水可以卖三块钱。我就跟着那个老头子，将一桶桶泔水装满，再倒出去，那一段时间，虽然每天劳苦不堪，但却是我从出生以来过得最快活的一段日子，没有别人的呵斥，也没有路人的嘲笑，虽然每天我的脸上仍然是花黑一片，但每天的时间都是由我自己安排，我可以跟老头去菜市场捡烂菜叶子，也可以跟街坊的小孩一起玩耍，那段日子，我几乎都觉得，我其实也和别人一样，也可以和别人一样生活。 但是后来，我差不多十岁的时候，老头子突然拖着一条断腿回来，血还在不断流着，我被吓坏了，到处找钱，想给老头子医腿。我们跑了几家诊所，都说钱不够。我于是跑到了一条摊档街，每天像是猎狼一样，物色那些喝得烂醉，却一个人走出来的醉鬼，将他们骗到一条小巷中，然后用板砖将他们拍晕，把他们身上的钱都掏走。 但是钱还是不够，那些醉鬼本来就没有多少钱，于是我跑到一个公园里，在晚上，那些在树坑里，在水池边，在假山后面亲嘴的男人女人，被我一个个全部用木棍敲晕，然后掏钱。我只去过那个公园三个晚上，就凑齐了给老头医腿的钱，但是自己有好几次没能一棍打晕人，打不晕就跑，那些人个个吃得像是一头猪一样，怎么能追上我呢？ 我拉着老头子，到了门诊，他们说时间太长了，处理不了。于是我跑到大医院，大医院里，有一个曾经被我敲晕过的人认出了我，一把抓住我后领，把我提起来，在医院里像是下了蛋的母鸡一样呱呱大叫着，把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杨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李月娥满是紧张地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杨玖回想着往日的一幕幕，突然自嘲般地一笑：“我本来以为那次完蛋了，但是没有想到，那个人在一群人面前将我的事迹说出来，然后让一群人合起来指责我，说我道德败坏，说我活得像一条狗，没有尊严。最后那个人非常满意地把我放下来，又对大家说，虽然我做过那么多错事，但毕竟是个孩子，应该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但没有打我，反而给了我一些钱，让我赶快给老头子看腿。那个人话一说完，立马得到了一片鼓掌声，大家纷纷夸赞他仁义道德。 我顾不上别人，慌忙拉着老头子看腿，结果是大医院也处理不了了，只能把那烂掉的半条腿砍掉。 老头子被砍断了半条腿，回到家里后，非常高兴，说，能有命活着就不错了。我就问，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杨玖说到这里，满是嘲讽地笑着：“你猜猜，是谁？” 李月娥摇摇头。 “就是那个在医院里给我钱的人。老头子说，他在捡垃圾的时候，不小心把一片香蕉皮甩在那个人脸上，那个人正在马路边修车，拿起扳手就打起老头子来。 我问，为什么在医院的时候，你不说是那个人打断你的腿？老头子非常得意地说，如果他认出那个人，我最后肯定要被狠狠地休整，到时候再再被打断一条腿，就太不值了。而老头子最后没说，那个人不但没有休整我，反而给了我一笔钱。我至今都清晰地记得，老头子腿好了之后，还要不断地拿着那笔钱向我显摆，他说自己太聪明了，在这个世界中能够活下去不是没有道理的，要我以后也学乖点，或许可以在关键时候救上自己一条命。” 杨玖笑着点头：“我后来仔细地想想，老头子说的话真对，太对了。从此以后我就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尊严是别人头上戴的帽子，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道德也不过是富人之间相互标榜的名号，与我们这些穷人无关。如果我要是不顾现实的情况，一味的追求那些所谓的尊严，所谓的道德，我会死得很惨，很惨！” 第085章 卖身契 一个值得人仔细琢磨的故事，从杨玖的嘴里讲出来，却是那么不值一提的陈年往事，杨玖轻轻地一笑：“这些事情已经被我隐藏了许久了，我都好长时间不曾回忆起来，今天被你这么一引逗，居然又全部记起来了――我的记性真好。” 李月娥脸上充满了对杨玖的惊奇、感叹、同情，感触万分地问道：“你现在回想起这些往事，有什么感觉？” 杨玖想了想，说道：“没什么感觉，过去的事情，我从来都不怎么怀念它，况且，自从老头子那件事之后，我就整天打打杀杀，也没有时间去回忆往事。” 李月娥忍不住感叹道：“我总算明白了，你为什么总是那么一幅无耻的样子，原来，是被逼成现在这样子的。” 杨玖抬头望着大片的山峦，缓缓说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条，而尊严道德什么的，随时都可能有。用有限的生命去换无限的东西，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自我毁灭。正是因为我知道生命的可贵，所以在尉州南原，看到你想要自尽的时候，才忍不住喊了一句话。” 李月娥忍不住问：“你难道不怕我反过来杀了你。” 杨玖脸上突然变成一幅嬉笑的样子，非常无耻地说道：“大不了到时候再跪下求饶，反正本人的脸早已经被你扇光了，什么都无所谓了。怎么，你打算秋后算账吗？” 李月娥忍不住一笑，说道：“反正我以前也被你羞辱地不成样子了，再被你羞辱一次也无所谓了。” 杨玖和李月娥忍不住相互对视，之后一起捧腹大笑。 之后，李月娥说：“我们该走了。” 杨玖问道：“去哪里？” “回成都。” “这里挺好的，我不想走。” “不行，你必须和我出山抵抗宋军。” “如果我要是不走呢？” “那我就把你绑起来。”李月娥站起来，说道：“背着你出山。” 杨玖听了身子一躺，说道：“你背着我啊，你抱着我啊，遇到别人了我肯定不会说你把我绑架了，我只会说，夫妻间小事情，一会儿就好。” 李月娥沉默了一阵，突然走上来，一把扯住杨玖的耳朵，咬牙道：“走不走，你走不走？” “哎呀呀……”杨玖大叫：“我走，我走还不成吗？” 杨玖和李月娥出了山，到附近的一个小镇一打听，得知宋军在攻打下万州之后，就再也没有进军，听风声是准备集结大军，四面围堵，好一网打尽蜀军。 李月娥听到后大急，苦求杨玖：“你那么多鬼点子，肯定有办法，只要你肯帮我们抵抗住宋军，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杨玖翻白眼：“给我当老婆，你愿意吗？愿意吗？愿意的话先来亲我一口。” 李月娥突然认真地看着杨玖，凑过脸来。 杨玖吓一跳：“这么强悍的老婆我可不想要。” 李月娥愤怒：“到底想要什么？” 杨玖想了想，要李月娥立下卖身契：“无偿卖身给我，甘心做牛做马。” 李月娥狠狠的瞪着杨玖，瞪了半天，愤然离开。 杨玖又叫道：“喂……还可以再商量一下。” 两人达成协议，杨玖帮李月娥稳住宋军，李月娥要成为杨玖的侍女。 李月娥说，最多是老婆，再低一分都不行。 杨玖做出非常为难的样子，想了老半天，直到李月娥满眼的怒火要喷出来了，才点头答应。 最后成交。 杨玖和李月娥商议一番后，觉得西川现在自身的结症已经解除，主要还是在宋军这一边，杨玖要回到宋军营中，看看能不能想出一个好办法。 李月娥说道：“你要是回去就再不出来了，怎么办？” 杨玖笑道：“你放心吧，我现在心中已经有一个办法了，只是能不能成功还不好说。再说，你这个老婆还在蜀军中，我说什么都不能让你再跟宋军拼命吧。” 李月娥听了，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杨玖最后和李月娥分开，独自一人出川，到了夔州城。 巧合的是，夔州城此时的守将正是庄希宸，见到城下的杨玖，立马打开城门，跑着出来，大笑道：“哈哈哈，杨大人，你果然还没有死，你可把我们吓坏了。” 杨玖笑道：“你们还以为我死了？放心，我这条命硬得很，轻易死不了。怎么样，石大人还好吗？” 庄希宸搂着杨玖的，肩膀，一边走一边说道：“石大人现在就在夔州城里，这几天可是一直都在念叨你呢，还派出一支斥候队，专门打探你的下落。唉，老弟，你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声不吭的就消失了？” 杨玖摇头道：“一言难尽呐，我被人劫走了。老兄，我现在找石大人还有些事情，你能不能帮忙通报一声。” 庄希宸大手一挥，对身边一个亲兵说道：“去，跟石大人汇报去，杨大人回来了。”然后指着远方对杨玖说道：“石大人的行辕在府台，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行了，老弟，今天晚上南城门我给你摆酒压惊，可一定要来呀。” 杨玖双手抱拳，说道：“一定，一定，等我跟石大人见过面后，就来见你。” “嗯，你忙去吧，知道你这个承旨使是个忙人。”庄希宸挥挥手说道。 杨玖嘿嘿一笑，告别庄希宸，径直来到石熙载的行辕，见到石熙载。 石熙载早已经在行辕中等候杨玖了，见到杨玖走进里，劈头就问：“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杨玖一怔，说道：“被人劫走了，大人这是这么了？” 石熙载满是痛惜地说道：“北伐大军失利，现在局势大乱，皇上正在急忙调遣军队北上支援，给云安军飞来密令，要我派遣三万士兵速速北上，我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抽出这三万士兵。” 杨玖急忙问道：“失利？失利是什么意思？是被打败了，还是被歼灭了？” 石熙载说道：“目前传回来的消息是，东路军因为主将曹彬贪功冒进，中了辽军的埋伏，被辽军大将耶律休哥在岐沟关大败，现在正一路南逃。皇上眼看形势不对，就立马命令中路军和西路军护送边疆百姓内迁撤退。” 杨玖紧张地问道：“那西路军呢？我爹他们怎么样了？” 石熙载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那边的军情要传到这里来，少说都要十天的功夫。不过应该没有事，有事的话，会随东路军的消息一同传回来的。” 杨玖知道现在就算急也没有用，只好暂时将这件事情放下，然后说道：“皇上要云安军派出三万士兵北上，难道不知道大人正在围剿西川的关键时期？如果大人派出三万士兵，西川这边怎么办？” 石熙载愁眉苦脸地说道：“我已经把这边的情况上报出去了，但是现在这三万士兵又不得不拨，否则皇上会认为我拥兵自重，后果不堪设想。” 杨玖心中微微一动，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么说，大人对剿灭蜀军已经无望了？” “唉……”石熙载叹息道：“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云安军本来就五万士兵，先前已经抽调走一部分，现在再调走三万士兵，能够守住夔州城就算不错了。” 杨玖急忙说道：“大人，不可啊。眼下蜀军大败的局面，是多少士兵日夜奋战争取过来的，如果大人错失良机，误过这次机会，一等蜀军恢复实力，到时候他们就不再是简单的叛贼了，就是一支经过战争磨练的军队，那时候再想剿灭，可就不是大人带着几万士兵就能做到的。” 石熙载无不忧愁地说道：“我想的也正是这一点啊，无奈皇上密令已经收到，这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违抗的。” 杨玖试探着问道：“大人，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办法，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地让蜀军投降。如果蜀军投降了，那真是皆大欢喜，蜀地素有天府之国的称谓，每年必定能够为国家贡献不少赋税。” 石熙载不断摇头：“难，难啊。我这几天也是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宰相大人已经撤销了博买务，他们还能发起进攻，足可以看出来，他们不是能够轻易打败的人。”石熙载说到这里，突然一怔，转头看向杨玖：“难道你已经想出了一个办法？” 杨玖腼腆地笑笑，说到：“下官的这个办法，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说来听听。”石熙载道。 杨玖说道：“下官被人劫走的这几天，一直都在想，有一个什么办法，既可以免于兵刀相见，又可以彻底收复蜀地。宰相大人的想法是派出密探刺杀敌军首领，首领一死，敌军自然瓦解，然而多次刺杀，始终失败。只是下官细想，蜀军对朝廷主要的怨恨就是博买务，现在博买务撤销了，已经没有抵抗的必要了，我们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呢？既然我们已经撤销了博买务，为什么就不能再努力努力，再退一步，在保证朝廷的基本原则不变的情况下，给蜀军最大的宽容？” 石熙载几乎已经想到了杨玖的那个办法，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说……” 第086章 招安 “招安。”杨玖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招安？”石熙载不禁呆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顿时面露喜色：“没错，我怎么把这一招忘了，招安，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杨玖惊喜地问道：“这么说，大人是同意招安了？” 石熙载说到：“当然同意。杨玖，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是我不同意，皇上也会同意。一个招安，可以一举两得，既能稳住蜀军，又能空出兵力，支援北疆。眼下还能有什么办法比这个更好的呢？” 杨玖满是欣喜地说道：“既然如此，大人应该尽快上奏朝廷，说明意图，请奏朝廷答应接受招安。” 石熙载看看杨玖，突然问道：“你那天晚上是被谁劫走了？去了哪里？” 杨玖心中一突，不安地说道：“那个……不瞒大人，我被李月娥劫走了，把我带到成都，跟我说了招安的事情，希望我能够帮他们一把。” 石熙载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蜀军居然会主动提出招安？” 杨玖说道：“下官开始也是不解，后来听李顺详说，才明白了。王小波死后，李顺本来已经无心再战，只是担心蜀地十万儿郎，才硬着头皮抵抗宋军。如果朝廷肯放下官文，招安蜀军的话，李顺就会接受招安。” 石熙载沉思片刻，然后问道：“他既然想要接受招安，何不现在就放下武器投降？” 杨玖硬着头皮说道：“下官也是这么问他的，他却没有直说，只是说，如果朝廷不招安，他们绝对不会投降，必定会死守到底。并且希望下官能够把这个意向准确的带回朝廷，跟宰相说明。” 石熙载叹一声气，说道：“我明白了，这个李顺，不是一般的精明。” 杨玖假装迷糊地问道：“大人明白说明了？” 石熙载看向杨玖，笑道：“你别看投降跟招安是一回事，性质却完全是两码事。李顺他如果接受招安了，不但不会获罪，反而可以接受朝廷封赏，虽然朝廷不会给他留有兵权，但肯定会善待他，以免他再次造反。但如果他投降了，就是俘虏，不但有可能被入狱，而且以后永远都抬不起头来。而蜀地的那些百姓，自然也就成了罪人，为朝廷所唾弃。这其中的差别，大着呐……” 杨玖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这样。那……大人觉得，我们该怎么跟朝廷说这件事情？” 石熙载捋着胡子，缓缓说道：“不用说，招安这件事情，在眼下与辽国大战的时刻，谁都不敢不同意。皇上只要能稳住后方，什么面子都能给蜀军。所以，我们可以一边给朝廷上表，一边就把这件事情办了，办得越早越好，办得越快越好，皇上只要一看十万叛军尽数归降，西川四路重归朝廷，就根本不会再计较一些赏赐了。” 杨玖大喜：“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如今又能够为朝廷立一个大功劳，皇上回朝后肯定会龙颜大悦。” 石熙载却没有杨玖的高兴，只是平静地说道：“杨玖啊，这件事情，恐怕还得需要你再跑一趟。” 杨玖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朝廷招安蜀军的代表，我仔细地想了想，恐怕非你莫属。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办好了皆大欢喜，办砸了，皇上要发火，朝廷要出兵，我连带着也要遭殃，所以杨玖啊，派别人去我真不放心，这次重任，只好落在你头上了。” 杨玖听石熙载马上给自己交了底，自然不敢再托大，立马下拜道：“下官必定全力以赴，不让蜀军接受招安死不罢休。” 石熙载顿时喝道：“好，本官现在就任命你为西川益、梓、利、夔四路巡检使，全权负责诏安任务。待事成之后，一齐上奏朝廷，为你请功。” 杨玖立马再次下拜：“杨玖拜谢大人。” “本官现在就给你调派一千士兵，随你入蜀，保护你完成招安任务。” “大人……下官觉得，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大官一个人去最好，一来节省兵力，二来下官一人去，可以显示出朝廷的诚意。不过，大人要给下官带上足够份量招安信物，好让蜀军安心。” …… …… 杨玖怀中揣着巡检使的官文，以及云安军都部署的官印，和自己巡检使的官印，出了夔州城，坐上船，再次启程前往成都。 庄希宸在临走前非常不满的说道：“杨大人真是公务繁忙啊，连本将的一顿酒都顾不得吃。” 杨玖非常抱歉地说道：“等下次碰上了，一定喝酒。” 一路沿江西行，到了成都，杨玖独自一人进城，进城的时候，城墙上跑下两个蜀兵，冲过来问道：“你是不是叫杨玖？” 杨玖一愣：“谁是杨玖？” 一个蜀兵打开手中的一张告示，看看上面画的一个人，再看看杨玖，对另一个士兵说道：“跟画上的一样。” 另一个士兵说道：“不管他，先押到少将军那里再说。”说着，两个士兵不由分说，押着杨玖，到了一处府邸。 杨玖一路上在心中大骂：这个臭娘们，居然把你老公当成逃犯对待，你等着，看我回家怎么修正你。 一座府院中，李月娥看到杨玖，惊喜地走上来，赶忙给杨玖解开绑在身上的绳子，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杨玖气呼呼地说道：“你都把我的头像挂在城门口了，我敢不快点来么？” 李月娥屏退两个士兵，拉着杨玖走进府邸，满怀期待地说道：“怎么样？你找到一条好办法了吗？” 杨玖咳一声，大模大样的走进去，坐在太师椅上，说道：“我渴了。” 李月娥亲自给杨玖倒茶，端在杨玖面前。 杨玖接住茶，轻轻吸了一口，然后说道：“哎呦，好热的天啊……” 李月娥拿起一边的蒲扇，给杨玖轻轻地扇着。 杨玖感受着习习凉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嗯嗯，不错，老婆你真乖。” 李月娥一把扔下蒲扇，问道：“你到底想出办法没有？” 杨玖斜眼看了李月娥一眼，说道：“你急什么？我一路赶过来，还没缓过一口气呢，去，给我再倒杯茶。” 李月娥不耐地说道：“想喝你自己倒去。” “你确定？”杨玖慢悠悠地说“我身上可是带着好东西，你要是不把我伺候好了，可别怨我没给你办事。” 李月娥凶狠狠地看着杨玖：“你要是给我拿不出一个有用的东西，我剥了你的皮。” 杨玖轻轻一笑，接过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说道：“坐吧，我把大体的情况跟你说说。” 李月娥坐在杨玖旁边，满是期望地看着杨玖。 杨玖大摇大摆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对李月娥说道：“我呢，回到夔州城看了一下，又想了一下，觉得蜀军现在唯一的出路，只有一条。” 李月娥立马问道：“是什么出路？” 杨玖慢悠悠地说道：“这一条出路，可以让蜀军士兵免于战火，也可以保全西川大地不受战争牵连，可以不让蜀军损失一兵一卒，不但可以不死，还可以被朝廷赦免叛国的大罪，安然地恢复原来农民的身份，该干啥继续干啥。至于你父亲么……如果运气好的话，很可能也会在朝廷里当一个官，做几天老爷。”杨玖说完，就用眼睛斜看着李月娥。 李月娥思考一会儿，问道：“有这么好的事情？” 杨玖笑道：“有是确实有，但是想要做到，可就有点难了。” 李月娥焦急地问道：“怎么难了？是不是要花大把的银子买通朝廷的大官？” 杨玖神秘地笑笑，说道：“不在朝廷，在你们这边。你这一关倒是不成问题，关键是在于能否说服你父亲。” 李月娥脸色立马变成了苍白一片，说道：“你是说，要我父亲以死谢罪，好请求天子宽恕蜀地子民？” 杨玖感觉很没趣，说道：“我都说了你父亲不但可以不死，还能当几天官。” “哎呀到底是什么办法，你快说呀！”李月娥焦急的催促道。 杨玖说道：“招安，让朝廷招安，你们就可以顺利地度过这一关。” 李月娥怔怔地问道：“招安？朝廷肯招安吗？我们差点打下了京城，天子恐怕已经彻底暴怒了吧？皇帝肯向我们招安？” 杨玖仰起头，得意地说道：“这就要看你老公我的本事了，你要是今天能伺候好你老公的话，说不定奇迹就会出现。” 李月娥听了，一颗心砰砰直跳，心想：哎呀，他这话是在说那个事吗？就要在今天吗？我该怎么办，到底要不要答应他？ 杨玖见李月娥低头思索的样子，忍不住恼火道：“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说我？” 李月娥慌乱地抬起头，鼓足勇气说道：“行，只要你能让朝廷向我们招安，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了。” （这几天安心复习，很少上网，收藏就拜托大家了） 第087章 巧遇小菊子 杨玖怪异地看了李月娥一眼，说道：“真可笑，你整个人都已经卖身给我了，你还有什么不是我的？” 李月娥顿时羞恼地一拍桌子：“我说过，我卖身给你的事情不能再说出来，你要是敢对别人说，我……我……”李月娥一急，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杨玖问道：“从此以后不理我？那好啊，你现在可以走了，招安的事情，我也不会对别人说的。” 李月娥顿时泄了气，坐下来，哀求杨玖道：“你别再耍了我了好不好，我答应今天伺候好你，你快说，到底有什么办法？” 杨玖看着茶杯中几片绿叶飘荡，缓缓说道：“我跟你说是没什么，但是就怕跟你说了你也做不到。” 李月娥目露坚定的神色：“你说吧，哪怕就是去死，我也一定能够办到。” 杨玖看了李月娥一眼，说道：“让你父亲给朝廷写一封接受招安书，能做到吗？” 李月娥皱眉道：“朝廷还没有向我们招安，我们自己写了招安书，有用吗？” 杨玖看着李月娥，叹一口气，说道：“你过来。” “干什么？”李月娥问道。 “让你过来就过来。” 李月娥隔着桌子凑过来。 杨玖凑上脸，说道：“先亲我一口。” 李月娥顿时脸红了，下意识地挥出手，骂道：“不要脸。” 杨玖没有躲避，呆在原处一动不动。 李月娥的手扇下来，扇在杨玖的脸边，突然停了下来。 杨玖说道：“亲不亲？不亲算了，我找别人去亲。”说着，起身就要走。 “站住。”李月娥一咬牙，走上来，抱住杨玖，蜻蜓点水般在杨玖脸颊上亲过。之后，李月娥连退三步，面色红润地说道：“现在你能说了吧。” 杨玖重新坐下，心中一声感叹：要调教出一个乖老婆，可真是不容易呀！ 杨玖怀中掏出自己的官印，放在桌子上。 李月娥拿起官印，看到上面的字后，惊讶地问道：“巡检使？这是你的官印吗？巡检使是个干什么的？” 杨玖没有说话，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官印，放在桌子上。 李月娥拿起一看，顿时吃惊道：“云安军帅？这是云安军都部署的官印？怎么会在你手上？” 杨玖再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说道：“这是云安军都部署石熙载写给你父亲的一封官文，下面盖着云安军的大印，还有当朝宰相的官印。” 李月娥拿起文书，看过之后，顿时惊叫起来，无比惊喜地看着杨玖：“你……你居然全部都给办好了？” 杨玖淡然说道：“那还用说？你也不看看你老公是谁，如果不能有点收获，我至于亲自跑到成都吗？开心吧？” 李月娥兴奋地如同一个小孩子一样，不住地点头：“开心！开心！” 杨玖凑过脸：“开心就再亲一口。” 李月娥这次没有犹豫，抱住杨玖就亲了一口，然后立马站起来，说道：“我要赶快拿给父亲看。”说完，就要跑出去。 “站住。”杨玖突然喝道。 李月娥应声站住，回头看向杨玖。 杨玖说道：“你知道这一张轻飘飘的纸，是我怎么弄来的吗？” 李月娥摇摇头。 “是我跪求来的。”杨玖脸上满是往事不堪回首的辛酸：“我跪在石熙载的行辕外，足足跪了三天三夜，一直把膝盖跪烂了，石熙载都不搭理我，于是我在半夜跑进去，跪在他的床边大哭大嚎，他还是不肯答应。我最后气急了，一把抽出石熙载的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对他说，如果他不答应，我就死在他面前。石熙载就问我，一伙叛军，值得让我这么做吗。我说，我老婆就在蜀军营中，为了她，我上刀山下火海都心甘情愿。石熙载最后终于被我的侠骨柔情打动了，义愤填膺地泼墨挥笔，痛然写下了这一纸损失朝廷利益，成就蜀军士兵的官文，然后盖上官印，交给了我……”杨玖说到这里，眼睛红润，痴情地看着李月娥，哽咽不止。 李月娥也被杨玖说得哭了，禁不住走过来抱住杨玖，哭哭啼啼地说道：“没有想到你为了我居然做了这么多事情。杨玖，以前我总是恨你，现在我才知道，我当初是多么的傻……” 谁知杨玖立马就变了脸，冷冷地说道：“喂，你可是签了卖身契的，你是我的财产，我当初不过是想要保住你这点财产，才那么做的。你哭什么哭？关你什么事了？” 李月娥愣愣地看着杨玖：“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杨玖翻了白眼，说道：“路我给你找到了，也给你铺好了，接下来就看你怎么走了。”说完，端起茶杯猛地喝了一口。 李月娥擦掉眼泪，狠狠地对杨玖说道：“你等着，这件事情完了之后，看我怎么修整你。” 杨玖懒得理她，端起茶杯，慢慢品尝。 李月娥见到杨玖这样，咬牙离开，在心中暗暗说道：等这件事情过去，我非要将这个贱人绑了再扇几十个巴掌。 杨玖看李月娥走了，放下茶杯，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李顺那边就交给李月娥吧，自己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能不能成事，全都看他们父女两了。自己这几天一连路途风波，心惊胆战的，眼下放松下来，正好可以好好逛一逛成都。 一路上走在少城大街上，从成都县衙正直往南走，有一条大路一直通到了将军衙门，几乎贯穿了整个少城，两边都是条条小巷整齐排列，中间街铺林立，是成都最繁华的一条街。 沿街各种小吃杂耍，让杨玖看得眼花缭乱，尤其是看到一家家成都特色小吃店铺，赖汤元，钟水饺，治德号的小笼蒸牛肉，耗子洞张鸭子，洞子口张老五凉粉，铜井巷素面，杨玖一个个看下去，口水流了一地，眼睛几乎要蹦出来。 杨玖看看这家不错，看看那家挺好，都想一齐进去，可是却又不知道该先去哪家，一时间痛苦地站在当街，痛苦地看着一家家店铺，心中纠结到了极点。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杨玖非常恼火地闭上眼睛，在原地转了三圈，然后停下来，心中想着，碰上哪家就是哪家，然后挨着一家一家吃下去，今天非得把这条街一面的小吃都吃个遍。 杨玖想着，就闭着眼睛向前走去，一路上撞开三四个游客，错过六七个吃客，引来八九个侧目，径直撞在了一个小摊铺前，将人家一桌子小玩具全都撞翻在地。 杨玖狠狠地摔了一跤，慌忙从一堆木制玩具中爬起来，连连道歉：“骚瑞骚瑞，我陪你银子。” “九哥！”一声清脆的声音突然想起。 杨玖一怔，抬起眼皮，一眼看到了一个娇美的小姑娘，手中拿着一串糖油果子，满是惊喜跑过来，一跳就抱住了杨玖的脖子：“九哥九哥，妞儿总算又见到你了。” “哎呦呦……”杨玖脖子几乎要被扯断了，连忙蹲下身子，两只手四处乱抓：“别碰我，小心弄脏我的衣服。” 小菊子抱住杨玖，一张小脸蛋兴奋地红润，连连跳着说道：“九哥，你怎么在这里？九哥，你吃糖油果子吗？九哥，妞儿这几天好想你，你都跑到哪里去了？九哥……” “停……”杨玖双眼打转，喘气说道：“你快把九哥的脑袋摇下来了。” “小菊子，不要胡闹。”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慌忙将小菊子来开，非常抱歉地说道：“这位相公……” “停！”杨玖全身一阵鸡皮疙瘩，颤抖着牙齿说道：“别叫我相公，我不是相公。” “哦，这位公子，小女儿不懂事，还望你勿要见怪。” “哎呀，九哥不会见怪啦，九哥，你说是不是？” “这位是……” “呵呵，我是小菊子的父亲。小菊子这些天每天都在念道着‘九哥九哥’，看来你就是那位归州指使杨玖了吧？” 杨玖从地上站起来，迷惑地说道：“你是小菊子的父亲？你们老家不是在归州吗？为什么跑到成都来摆摊子了？” 小菊子叫嚷着：“被那个老妖婆抓来的，那个老妖婆可凶啦，不但把妞儿抓住，还逼着爹爹到成都给他们造船。” 杨玖更加迷惑了：“老妖婆是谁？” “哎呀，九哥你刚刚被人家在巫山里打得到处乱窜，现在就忘记她是谁了？”小菊子摇摆着杨玖的手，叫道。 杨玖汗，对小菊子的父亲说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小菊子的父亲慌忙说道：“尊姓不敢，公子现在是朝廷官员，小人本来是要拜见的。”说着，就要下跪给杨玖磕头。 “哎哎哎……”杨玖还真一下子受不了这一套，连忙扶起来，说道：“算了算了，咱不兴这一套。” 小菊子的父亲站起来，满是开心地说道：“小人姓吴，名全友。不知道公子在成都有何贵干？” 杨玖立马抱拳道：“原来是吴……大叔，我这几天到成都是有些事情要办……大叔，你们一家人都还好吧？” 第088章 锦里小吃甲天下 吴全友说道：“托公子的福，自从小菊子被官差送回来之后，我们一家人就被蜀军押到了成都，现在都已经安定下来了。” 杨玖猛地叫道：“哎呦臭丫头，你咬我干什么。”小菊子仰起头叫道：“九哥你不疼妞儿啦，从刚才到现在，你都没跟妞儿说过三句话。” 杨玖汗，说道：“大人们谈话，小孩不要插嘴。” “我不我不，我偏不。”小菊子拼命地拽着杨玖，叫道：“我要你带着我去玩，现在！马上！” 杨玖还想要说话，却被小菊子拉得身子不稳，踉踉跄跄地跟着跑去了，只好回头对吴全友大喊：“那个……大叔，我带着小菊子玩一会儿，等日落前我把小菊子送回家。” 吴全友在后面挥手喊道：“哎哎，你们玩好啊……” 小菊子拉着杨玖在城中疯跑，从少城跑到东城，从东城跑到城外。从将军府衙跑过蜀王宫，然后跑到鼓楼，看太城的一群豪华府邸。再从鼓楼跑到华阳学院，跟着一众孔夫子的学生念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然后，小菊子带着杨玖跑上城墙，观赏连绵的芙蓉花开，盛满龟城。一路走过，杨玖看得眼中尽是那一朵朵木芙蓉，如同一个个淑女般悄然绽放，像是在对杨玖低眉含笑，又像是深闺中的怀春少女，娇羞欲滴。 从江桥门出来之后，小菊子拉着杨玖跑向武侯祠，杨玖望着远处武侯祠堂，惊奇地问道：“小妞子心不小啊，还知道武侯祠？你是来怀念诸葛亮吗？” 小菊子一边蹦跳着，一边回头说道：“才不呢，那个诸葛什么的，妞儿才不感兴趣。” 杨玖问道：“那你来这边干什么？” “因为这里有好吃的呀。” 杨玖一愣：“这里？” “对呀，武侯祠旁边就是锦里，天底下所有的好吃的，都在这里能找到。” 杨玖一听到吃的，嘴里就哗哗地黄河泛滥，立马点头道：“嗯嗯，快带九哥去，今天不吃遍锦里就不回家。” 一家米粉店中，杨玖和小菊子各捧着一大碗酸辣粉，吃得热火朝天，满脸通红，额头上的汗水擦了又擦，但是又不忘记快速挑起米粉，大口大口地吸溜，每吸溜一口，咬几口，停下来，鼻子出气，伸直舌头吸气，再快速地咬几口，酸爽的麻辣，红红的汤粉，简直是刺激无比。 不一会儿，杨玖就吃完了一碗，立马喊道：“老板，再来一碗龙抄手。” 小菊子也不甘示弱，三两下扒完酸辣粉，立马学着杨玖用脆嫩的声音大喊：“老板，再来一份宋嫂面。” 不一会儿，两碗小吃端了上来。 “你的龙抄手。”小菊子将一碗推在杨玖的面前。 杨玖看看龙抄手，再看看小菊子的宋嫂面，有些羡慕地说道：“小菊子，看样子你的面很不错呀！嗯，鱼片，芽菜，香菌，那汤汁看着都新鲜，都是我喜欢的。宋嫂面，这名字听着就很温馨，咱俩要不要换一换？” 小菊子嘟着嘴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龙抄手啊？” 杨玖看着自己碗里的龙抄手，说道：“我一看龙抄手这名字够霸气，就要了一碗，可是这龙抄手也就是一碗馄饨嘛，我以前吃过，不稀罕。” 小菊子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不行，妞儿最爱吃宋嫂面。你要是自己想吃，可以再要一碗嘛！” 杨玖看看眼前这碗龙抄手，想了想，还是拿起汤匙，说道：“算了，先把这碗吃完再说。”说着，舀了一匙，送进嘴里，顿时眼睛一亮，只感觉这龙抄手皮薄馅嫩，滋润化渣，汤味浑香。杨玖心中忍不住想着，不愧是龙抄手，到底不一样。 李月娥从店门走进，见到杨玖走过来，坐下，先看看小菊子，然后问杨玖：“你们怎么在一起了？” 杨玖正在稀里哗啦地喝着汤，直到听到声音，才抬起头，看看李月娥，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月娥说道：“我找父亲谈了一番，看起来他确实有接受招安的心思，我正在慢慢的劝说。” 小菊子惊呆呆地看着李月娥，突然大叫起来：“老妖婆！老妖婆！” 饭店里的吃客纷纷转头望来。 杨玖慌忙捂住小菊子的嘴，尴尬地对众人笑道：“没事，没事，小孩子不懂事……” 小菊子扳开杨玖的手，气冲冲地对杨玖说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说，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杨玖回头看看李月娥，李月娥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面色阴晴不定。 杨玖冲小菊子不断挤眉弄眼，低声说道：“你对，你对。可是我们现在打不过她，最好还是不要惹她生气，妞儿，你要乖。” 小菊子气愤愤地看了李月娥一眼，说道：“九哥，我们走。”说完，跳下凳子，拉起杨玖就走。 “哎哎……”杨玖被拉得连连后退，只好冲李月娥抱歉地笑笑，说道：“我晚上在我那院子里等你，我们再商量。”刚刚说完，就被小菊子拉出了门。 李月娥呆呆地坐在那里，不言一语，知道过去许久，才被老板惊醒：“客官，这帐单要给谁？” 李月娥愤怒地一拍桌子，一声震响，桌子居然被拍得粉碎，碗筷散了一地。 “你说要给谁？”李月娥冲老板怒吼：“那个贱男人吃的饭，我为什么要给他结账？” 杨玖被小菊子拉着，一直拉到武侯祠，才停下来。 小菊子一张小脸非常愤怒地转回来，对杨玖说道：“九哥。” “嗯。”杨玖木木然。 “以后不准再理那个老妖婆。” “嗯，啊？为什么？” “这还用说吗？她抢走爹爹，还绑走妞儿，让娘亲差点被吓死。妞儿恨死她啦！” “妞儿，嗯，你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她也没有为难你吧？” “九哥……”小菊子眼眶中马上泪水打转：“你不疼妞儿，你帮着那个老妖婆说话。” 杨玖抓抓头，为难地说道：“不是这样的，小菊子，也许有些事情你不了解，其实她不……叫老妖婆，她叫李月娥，是你的大姐姐。” “呸呸呸！”小菊子冲地上大口吐唾沫：“妞儿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大姐姐。九哥，你要答应妞儿，以后再也不见她。” 杨玖无奈地说道：“好吧，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见她。小菊子，我们也玩了很久了，九哥现在把你送回家，好不好？” “不好！”小菊子立马大叫道：“妞儿要一直跟着你，看着你不要跟那个老妖婆见面。” 杨玖顿时头大如斗：这小丫头，怎么这么精呢，这可怎么办？ 杨玖最终还是将小菊子送回了家。 小菊子被杨玖哄着，绕着城墙看芙蓉花，一朵朵芙蓉看下去，一段段城墙走过去，只是半个时辰就看得眼花缭乱，脑袋晕沉沉地，就瞌睡起来。 杨玖将小菊子背着，再走了一段路，小菊子就熟睡得像是小猪般。 杨玖背着小菊子，回到羊市街，去找小菊子父亲，吴全友已经收摊回家了，所幸周围的店家有人知道吴全友的家，指给杨玖。 杨玖将小菊子送回去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交给小菊子的母亲，告别之后，赶忙回到自己那座院子里。 李月娥早已经在院子里等着，坐在石凳上，手中捧着一杯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玖立马跑上来，问道：“怎么样？你父亲到底怎么说？他还有什么顾虑吗？” 李月娥看杨玖坐在自己对面，沉吟一会儿，问道：“你跟那个小姑娘是什么关系？” 杨玖一怔，说道：“没什么关系啊，就是在巫山中认识的，你也知道，当时我们为了她差点……” 李月娥双眼凶巴巴地盯着杨玖：“在巫山里你不顾性命地想要保住她，你居然还说没有关系？说！”李月娥一拍桌子：“你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 杨玖有些发怵：“我跟她什么关系……跟你有关系吗？” “你跟她什么关系当然没关系。”李月娥怒道：“但是今天你为什么要帮她？” “我帮她了吗？”杨玖心中放下一块石头，说道：“不对吧，当时她在骂你，我捂住了她的嘴，我是在帮你才对。” 李月娥一把扭住杨玖的耳朵，提了起来：“你还敢狡辩？反了你了……” “哎呀呀……”杨玖被提着站起来，忍不住大叫：“臭婆娘你放手。” 李月娥眉毛一扬：“老娘今天就不放，你能怎么着？老娘告诉你，别的老婆怕相公，老娘就不怕，老娘一身武功在身，修整你绰绰有余。” 杨玖气得满脸通红：“李月娥，你可是给我签了卖身契的，你……你居然敢如此对待我，我……我要告你虐待相公。” 李月娥手上再使几分劲，说道：“你告啊，你告啊。” 杨玖痛得立马踮起脚尖，呀呀直叫：“李月娥，你……你，简直反了你了，我告诉你，你父亲招安的事还得指望我呢，你敢如此对我，我……” 第089章 最后时刻 “你要怎么着？”李月娥嗤笑道：“不理我吗？杨玖，你还指望拿招安的事情压老娘一辈子吗？实话告诉你，现在你把官文也拿来了，名也正了，招安能不能成功，完全要看我爹的意愿。就算我爹哪天想要接受招安了，可以直接上表朝廷，跟你扯不上半点关系。” 听了这话，杨玖反而冷静下来，说道：“你这算是过河拆桥吗？” “随你怎么说。”李月娥得意地甩头。 “哼哼。”杨玖冷笑道：“臭娘们，本官要是连你都镇不住，还怎么跟京城里的那一群老狐狸打交道？你难道不想想，我为什么成了西川四路的巡检使？” 李月娥感觉有点不妙，问道：“为什么？” “你先把你相公放开。” “你说什么？”李月娥手下用劲更厉害：“你给老娘再说一遍。” “哎呀呀……”杨玖顿时痛哭道：“姑奶奶饶命，你把我放开我马上跟你说。” 李月娥这才放开杨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杨玖：“说吧，为什么？” 杨玖不断揉着耳朵，感觉自己现在见了猪八戒，肯定会被猪八戒认为是见到本家亲戚。 “李月娥，首先，我要你背一遍你卖身契上的条约。”杨玖说道。 李月娥眉毛一皱：“杨玖，你那一张纸，老娘认就是契约，不认就狗屁不是，你少拿卖身契来招惹我。” 杨玖坐下来，说道：“李月娥，你这个野性子，要是不把你调教过来，本官还真不敢要你。你先坐下，本官跟你好好说一说。” 李月娥想着要事，就坐下来，听杨玖怎么说。 杨玖拿起茶杯，看里面还有水，喝了一口，说道：“首先，那张契约是你亲自画了押的，就算是告到皇上面前，都是有法律效力的。其次，本官要告诉你，蜀军招安的事情，现在的情况非常微妙，其中的门道跟你说你也不懂。就简单点说吧，现在朝廷可是掌握着主动权，只要对蜀军稍微不满意，随时都可以放弃招安，派大军直接进攻蜀地。你承不承认这一点？” 李月娥仔细想了想，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点头。 “所以，李月娥，先叫一声好老公。”杨玖仰起头，垂眼说道。 李月娥冷笑道：“杨玖，我越来越发现，你好像太不知道自己有几两重了。” 杨玖缓缓说道：“你信不信，现在我只要向朝廷上一封奏折，就立马可以让天子震怒，调派全国军队围歼蜀兵？” 李月娥先是一怔，随后面色一变，继而双眼一狠：“你敢？你信不信我现在立马杀了你，让你连奏折都送不成？” 杨玖毫不变色的说道：“我现在身上揣着云安军都部署的官印，朝廷钦差大臣西川巡检使的官印，在成都城里，就算是被天上飞来的一块石头砸中死了，这消息被朝廷知道了，被天子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李月娥顿时面色全变，冷汗直冒：“杨玖，你敢……” 杨玖拍拍李月娥被吓得发白的圆脸蛋，说道：“乖老婆，相公我当然不敢啦，只要你肯向相公我道歉，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敢对相公无礼。相公我就原谅你啦。” 李月娥沉默片刻，说道：“你在说谎，皇上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这个小混混？事关两国万民生死，最后肯定是由皇上亲自定夺，你只不过是来回跑腿，传个话而已。” “对啊。”杨玖弹弹身上的灰尘，说道：“完全正确，我不过就是一个跑腿的。我上面有云安军的都部署，都部署上面还有宰相大人，过了宰相大人这一关，才能让皇上最后定夺。不过，眼下的情况是，皇上的定夺，完全取决于宰相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宰相对招安怎么看，完全在云安军都部署对蜀军的想法。而云安军都部署的想法……呵呵……” 杨玖说到这里，呵呵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李月娥看着杨玖一幅得志小人的样子，恨得牙痒痒，直想抓住那张脑袋狠狠地再扇几十个巴掌，但是却不得不表现出一副贤淑妇女的样子，走到杨玖身前，轻轻一福，柔声说道：“相公，我再也不敢了，相公赎罪。” 杨玖抬起一只眼皮，有一声没一声地说道：“嗯……态度是够了，只是你还没有发誓呢，发誓吧，跟着相公我念。” 李月娥狠劲磨牙，憋着怒气说道：“好，我跟着你念。” “我李月娥在此发誓……”杨玖有板有眼地说道。 “我李月娥在此发誓。”李月娥跟着念。 …… …… 几天之后，李月娥说事情有了进展，要杨玖正式去见李顺。 杨玖问道：“见什么？让他直接把同意招安的文书写下，不就可以了吗？” 李月娥说道：“我爹说了，招安可以，但是要提前谈好条件。” 杨玖说道：“还要什么条件？招安就那么回事，朝廷招安，你爹接受招安，放下武器，解散军队，到京城当官，还能有什么条件？” 李月娥咬咬嘴唇，说道：“我爹说我们女孩子不懂，非要让你去跟他说。” 杨玖笑道：“你爹这么说你，你什么反应？” 李月娥瞪了杨玖一眼：“还能有什么反应？” 杨玖说道：“你问他，打仗的时候他把你当男儿看待，处理问题的时候，又把你当女孩看待，他到底要你当男孩还是女孩。” 李月娥低头，说道：“那你把我当男的看待，还是当女的看待？” 杨玖抱过李月娥，说道：“当然是女孩啦，在我眼中，你也就是比小菊子大几岁的姑娘而已。” 李月娥认真地看着杨玖：“你要答应我，以后都不许再见那个小菊子。” 杨玖一怔：“为什么？” “你别问，你只要答应我就行了。” “不行。” “为什么？” “我想见谁还要向你指示吗？到底谁是相公？” “你见谁我不管，就是不能见那个小菊子。” “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想让你见她。” “我要是不小心碰到呢？” “那你掉头就走。” “好啦……”杨玖轻轻拍着李月娥的肩膀，说道：“眼下正事要紧。临走的时候，石熙载跟我说，招安的事情，越早办下来，对谁也越好。我肯定是要见你爹的，但是一旦见面，就必然以西川巡检使，代表朝廷的身份见他，我必须在这之前确保他会答应招安，否则他到时候拒绝了我，那事情就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李月娥看着杨玖，说道：“你放心吧，我爹在听说你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早已经对你感激不尽了，他说，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蜀军将士唯一的出路。只是他见不到人之前，还是不放心。更是担心朝廷出尔反尔……”李月娥说着，声音就低不可闻。 杨玖叹一声气，说道：“这也一直都是我在担心的啊。朝廷现在的局势变化莫测，皇上更是心浮气躁，我生怕一不小心，不但招安不成，反而让你们失去最后的底牌，那我就是西川四路的罪人了。” 李月娥抱紧杨玖，说道：“你那么多鬼点子，难道就不能把事情都敲定了，再和我爹商量招安的事情吗？” “敲定？”杨玖苦笑：“你说得倒容易，云安军，宰相，皇帝，哪个是我可以碰的？你现在却要让我敲定他们？还有你父亲，谁知道他现在打什么鬼主意？万一他假装接受招安，暗地里却偷偷训练士兵，哪一天带领士兵直接从秦岭中窜出来，打到京城下，皇帝第一个砍头的，就是我。” 李月娥连连摇头：“我爹不会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就算我爹想，我也一定会拦着他的。” 杨玖再叹息一声，说道：“你毕竟还是妇女，一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你现在再去你父亲那边一趟，你跟他说，招安没有任何条件。历朝历代的招安，都是一个套路，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蜀军士兵不会死伤一个，他也许会被招到京城当个虚职，但肯定不会入狱。别的，我劝你，最好不要让你爹多想了，当今皇帝不是个软包子，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月娥心中牢牢地记住了杨玖的话，说道：“好，我这就去跟我爹说。” 杨玖放开李月娥，双手放在李月娥双肩上，说道：“记着，历史不会掌握在任何人的手里，那些看上去能够改变历史的人，不过是被历史选中的角色而已。任何想要扭转历史走向的人，只有被彻底毁灭的结果。这一番话，希望你和你父亲都能够明白。” 李月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杨玖望着李月娥离去的身影，坐在椅子上，缓缓闭上眼睛，脑中不断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杨玖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大约过去半个时辰，猛地睁开眼睛，站起来，将那一身西川巡检使的官服换上，戴好官帽，手托巡检使官印，面容肃穆，疾步向外面走去。 第090章 详谈 走上大街，杨玖径直来到王城，看到蜀王宫朱门红墙高耸，侍卫禁军驻守。 杨玖一直向宫城门走去，进入了宫城三丈内，立马就有一个士兵跑过来大喝：“皇城重地，不得靠前。” 杨玖将手中的巡检使官印送上去，说道：“烦请这位兄弟将这个信物送到李顺手中。” 那士兵听到有人居然敢直呼大元帅的名字，顿时面色一怒，喝道：“居然敢直呼大元帅的名字，来人，将这个愚民抓起来。” 杨玖眉头一皱，蜀国建国不久，人心观念居然就如此陈腐，瞧这个蜀兵，已然把李顺当成了皇帝，不容外人僭越了。 皇城门口跑来两个士兵，就要将杨玖押起来，杨玖喝道：“且慢。”然后问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那蜀兵看杨玖的气势，忍不住摇头。 杨玖面色严正道：“我是李顺三顾茅庐请来的西川巡检使杨玖，你将我到来的事情告诉李顺，如果他不能在一刻钟的时间内出来迎接我，后果自负。” 那个蜀兵听杨玖说得头头是道，更是听说杨玖是李顺三顾茅庐请来的，当下不敢大意，立马指派一个士兵跑回皇城禀告。 杨玖站立在城门前方，面向皇城，闭着眼睛，在心中默默数数，同时想着，李顺什么时候出来迎接我，以怎样的方式出来迎接我，已经说明了一切。一刻钟的时间，李顺，你自己的命运，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了。 沉思中的杨玖突然听到一声长诺，然后皇城们大开，两队铠甲鲜明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跑出来，声音震颤大地，空气顿时肃穆无声，一直跑到杨玖身边，然后依次站立。 接着，大门中李顺率领着文武百官，周围拥簇着一群人，疾步走了出来。 杨玖眼皮一跳，睁开眼睛，看到李顺身后足足率领着有五十多个人，每个人都是身穿蜀国官服，面色庄严。 李顺身穿黄袍，身边跟着李月娥，李月娥正满脸诧异地跟着。 杨玖看到李顺身上的黄袍，眉头一皱，却没有动身，一直站在原地，等李顺一群人走过来。 李顺带人走出城门二十步，然后停下来，对身边的一个宦官低声说了几句。 那宦官听了，小跑着过来，一声高诺，对杨玖下拜道：“大蜀国子午大元帅李顺特派小人，恭迎西川巡检使杨玖大人。” 杨玖望着远处的李顺，微微一笑，说道：“请起。” 宦官伸直腰，面无表情地说道：“杨大人，我们大元帅已经恭候多时了，请吧。” 杨玖站着不动，仍旧笑眯眯地对这个宦官说道：“你知道，本官今天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吗？” 宦官说道：“西川巡检使，这个小人已经知道了。” “不。”杨玖双手背负，说道：“本官还有一个身份，你一个太监是没有资格知道的，如果李顺想知道，你让他自己过来问。” 宦官抬眼看了杨玖一眼，然后转身向李顺跑去。 杨玖望着李顺，见李顺听那宦官说了几句，然后向自己望来，面色似乎有些不悦。这时李月娥又对李顺说了几句话，李顺这才亲自走上前来，来到杨玖面前，脸上挂起笑容，说道：“不知道巡检使大驾光临，失敬失敬。想不到先前一个归州指使，如今一跃成为了西川四路巡检使，真是让人惊讶，惊讶。” 杨玖面色庄重地说道：“李顺，今日本官是以朝廷钦差大臣的身份来蜀，商议朝廷招安的事情。你在本官面前，却穿黄袍迎宾，不知礼仪何在？” 李顺听杨玖一番话说得严肃之极，微微有些诧异。 本来李顺听到杨玖在皇城外，还要自己亲自出城迎接，根本就没有在意，心想杨玖不过是一个小混混，还不至于自己出城。只是正在跟李顺商量招安的李月娥却立马听出了杨玖的话外之音，知道这大概就是杨玖所说了“最终见面”了，于是赶紧让李顺带领百官出去迎接杨玖。 现在李顺被杨玖这么一问，心中愈加反感：这个杨玖，当初不过是听好友的建议，想要让他为蜀军指条明路，才以军师大礼相待。现在他既然重新回到朝廷，还带着朝廷的官文来压我，我有什么好脸色给他的。 这样想着，李顺就淡淡一笑，说道：“巡检使大人，本帅要穿什么衣服，轮不到你来指责吧？” 杨玖听了，眯起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李顺，说道：“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天子门生，眼前所见的，只能有一人可以身穿黄袍。你如此羞辱本官，看来是对招安之事无意再想了。” 李顺听杨玖谈到招安的事情，说道：“杨大人误解了，本帅穿这黄袍，纯粹是巧合，并没有羞辱杨大人的意思，本帅这就回去换衣服。杨大人，请入皇宫详谈。” 杨玖眼中露出一丝失望，这李顺居然如此不知好歹，这次招安的事情，恐怕不会像自己想的那么顺利了。 只是杨玖在夔州城的时候，已经信誓旦旦地跟石熙载说了，蜀军巴结着想要让朝廷招安。如果现在不能把李顺搞定的话，自己怎么回去跟石熙载交代。 想到这里，杨玖不得不奈住性子，说道：“李顺，朝廷招安的事情自然要谈。只是现在你要本官进入皇宫跟你谈，请问，皇宫在哪里？” 李顺有些尴尬，改口说道：“请入本帅的行宫详谈。” 杨玖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说，迈步当先向蜀王宫走去。 在蜀王宫与李顺的一番谈话，终于让杨玖明白了李月娥为什么总是一副吃不准拿不定的样子。 李顺这个人，杨玖在历史中了解地不多，但是在现实中，却彻底地知道了，这个人的意识还完全停留在乡村生意人的阶段，目光短浅，爱占小便宜，遇到一件大事情总是犹豫不决，当断不断，采取观望的态度，总想着事情能够再变得好一点。 杨玖不得不再使出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先是对李顺一番称赞，然后搬出宋兵大军压境的恐吓，最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让李顺在一阵迷迷糊糊中，再加上旁边李月娥的不断督促，答应接受招安。 “好。”杨玖拍手道：“既然你答应了，就写一封回答朝廷招安的文书吧，把你自己的主要观点，必要条件都写好，然后让我呈交给皇上，等皇上御笔一批，蜀地十万士兵就可以卸甲归田了。” 李顺听着，兴冲冲地说道：“对，现在就写。” 李月娥早就给拿来笔墨纸砚，放在李顺面前。 李顺提起笔，突然问道：“该怎么写？” 杨玖说道：“我说，你写。” “行。” “逆臣李顺敬启大宋天子……” 李顺写到一半，突然停下来，说道：“等等，我怎么能自称是逆臣呢？” 杨玖说道：“这是表示你接受招安的诚意，难道你还要自称元帅吗？” 李顺搁下笔，想了想，说道：“杨大人，本帅觉得这封文书还是自己慢慢写吧，就不牢杨大人费心了。杨大人放心，接受招安的文书，明天必定就会呈上。” 杨玖还想要再说话，但是李顺已经拿起了身边的茶杯，放在嘴边轻轻沾了一口。 杨玖无奈，只好站起来说道：“那好吧，希望明天能够准时的见到大元帅的文书，本官告辞了。” 杨玖说完，最后看了一眼李月娥，打一个“盯紧他”的眼色，走出去了。 杨玖刚刚走出宫门，碰到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的人擦肩而过。杨玖诧异的看了那人一眼，多年的经验告诉杨玖，那人是个女的。 真是奇怪，这蜀王宫里，有什么女人可以打扮成这样，不经通报就直接进去见李顺？ 但是杨玖又一想，李顺多少有点自己不知道的秘密，还是少管为妙。 回到府邸之后，杨玖心思起伏，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沉思起来。 李顺今天的表现，让杨玖顿时明白，历史中的王小波起义为什么不能成功，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些人根本就是一群爱贪便宜的人，目光很难放在整个历史中的大局上观看，仍然局限在那一片狭小的区域，这就决定了他们只能在一块狭小的地方兴风作浪，毕竟不能改变整个天下的局势。 杨玖很难想象，蜀军如今不接受招安的话，会是怎样的一番局面。但是杨玖几乎可以断定，李顺如果不能抓住这一次机会的，下场会很惨。 且不说大宋朝有赵光义这样的绝世人物，光是一个赵普，就足可以把李顺拿捏得死死的。 李顺能够走到今天这样辉煌的地步，不过是走了一个狗屎运，跟上了王小波，钻了历史的一个漏洞，碰上了宋军跟辽国作战的时机而已。 然而狗屎运不会每天都碰到，漏洞也不会经常有。 赵家的江山，是可以经历三百年的风雨飘摇的，那一个小小的李顺，根本没有撼动的可能。 杨玖忍不住又想到了李顺的表现，忍不住为招安的事情担忧。李顺实在太自大了，坐拥了一方疆域，就立马穿上了黄袍，这么沉不住气，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眼下必须要想一个办法，彻底地让李顺死了别的心思，一心接受朝廷的招安。否则就算今天哄着让他写了招安文书，日后不一定要搞出什么动静，到时候我这个西川巡检使第一个跟着倒霉。 黄昏渐渐转变成了黑暗，夜幕笼罩大地，连带着沉思中的杨玖，也一起包裹了进去，杨玖一直呆坐在椅子上，似乎连气息都消失了。 第091章 叫爹 第二天，李月娥早早地就跑来找杨玖，满脸的气败急坏：“我爹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只一个晚上就改了口风，说坚决不会接受招安，要死扛到底。” 杨玖从睡梦中被吵醒，不得已睁开眼，被外面的一片阳光刺得眼疼，忍不住伸手堵住阳光。 昨天晚上杨玖想了整整一晚上，直到凌晨才睡下。 李月娥看杨玖睁不开眼睛，于是坐在床边，用身子给杨玖挡住阳光，说道：“你快想想办法，我爹他……他……” 杨玖感觉好一点了，放下手，叹一声，说道：“昨天晚上他有没有出去？” “没有。”李月娥说道：“我都一直紧盯着他呢。” “那他有没有召见什么人？” “这倒是有。”李月娥回想道：“就是你刚走的时候，那个妖女就过来找我爹，我爹连我这个亲女儿都不让听，带着她走进了一间密室里，一直谈了很久，那个妖女才出来。” “妖女？”杨玖皱眉道：“你认识她？” 李月娥满是厌恶地说道：“我才不认识她呢，她是舅舅身边的军师，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女人。” “那个为蜀军想出从北上进取关中，然后从关中出兵攻打京城的计谋的那个女的？”杨玖问道。 李月娥点点头。 “你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吗？” “不知道。她一直都很神秘，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罩着一身黑衣服，连头都裹住不让人看，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我们只是听她的声音，才知道她是女的。”李月娥说道。 杨玖想了想，问道：“除了她之外，你父亲再没见过任何人？” “没有了。” “那就错不了了，你爹改变主意，肯定和她有关。”杨玖长出一口气，说道：“让我想不通的是，招安这么皆大欢喜的事情，除了你父亲是最大的利益损失者之外，对任何人都有好处，她为什么不同意招安？” 李月娥也迷茫地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舅舅当初带兵打仗的时候，她就已经出现了，然后偶尔出现一次，但是一般都看不到她，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杨玖心中一动，问道：“你听她的口音，像是成都人吗？” 李月娥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不像，虽然她说得一口十足的官话，但是我从小在青城长大，很清楚她肯定不是成都人。” 杨玖仰靠在床上，双眼空洞洞地看着前方，说道：“我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你父亲这次恐怕难逃一劫了。” 李月娥听了大急：“杨玖，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只有这么一个父亲，如果他死了，我连最后的亲人都没了。” 杨玖叹一声，拉起李月娥的手，说道：“一切都是他自己找的，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你已经尽力了，也不要太自责。” 李月娥咬着嘴唇，双眼满是求助地看着杨玖。 杨玖避开李月娥的目光，说道：“你现在就收拾一些行李，我们马上出城。你放心，我保不了你父亲，保你还是可以的。我们一齐离开成都，甩开这些烦心事，也比现在这样子好。” “不。”李月娥泪水盈眶，猛地甩开杨玖的手，说道：“我宁愿跟我父亲死，也不会离开他。” 杨玖闭上眼睛，轻轻说道：“你这样爱你父亲，你父亲知道吗？他又能为你做点什么呢？月娥，他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他从来都没有为你的将来打算考虑过，他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却要把你牵连进去，让你和他共同承担风险，这对你不公平。” 李月娥缓缓摇头，禁不住哭泣道：“杨玖，我做不到，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做不到。” 杨玖继续说道：“想想你娘吧，因为他的负心，你娘忧郁而死。你现在还要这样跟着他吗？” 李月娥被杨玖勾起伤心往事，哭得更甚。 杨玖拍拍床边，说道：“过来，坐在这边。” 李月娥坐在杨玖身边。 杨玖搂住李月娥的瘦肩，揽在怀里，轻声说道：“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爹，我看到别的小孩子总是跟着爹跑来跑去，我很羡慕。我有时候会跟着小孩子一齐喊爹，然后也一起跟着要买棉花糖吃，有时候，那些我不认识的人，看到我脏兮兮的身子，因为我叫了他一声爹，就会给我买个棉花糖，我于是很高兴地拿着棉花糖，对我娘说，我也有爹，好多爹，我爹给我买棉花糖。” 杨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说道：“我娘对我说，我爹只有一个，已经死了。我却毫不在意的说，那个死了的爹，从来都没有给我买过棉花糖，那些我不认识的爹，却可以给我买个棉花糖吃，我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只要谁给我买棉花糖，我就叫谁爹。我娘最后扇了我一巴掌，把我骂了一顿。骂我什么了，我根本没记住，反正我早已经看透我娘了，我不想再跟我娘一样，一辈子默默地守着一个空空的念头活受罪，到临死的时候都不值一钱。” 李月娥静静地趴在杨玖的胸膛上，听杨玖讲的故事，说道：“你从小没有爹，你说不要爹自然说得轻松。可是我怎么能跟你一样呢……” 杨玖拍拍李月娥，说道：“其实人都是一样的，你走在大街上，看到的人千奇百怪，形态各异，但其实都是一样的。你听说这个人贪心，那个人无耻，也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不过是他们生存的环境罢了。你认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就好像是一只羊跑进了狼群里，还要认为自己不会被吃掉一样。” 李月娥挪挪身子，让自己爬的更舒服点，然后用下巴撑着杨玖的胸膛，说道：“我有时候真好奇，你的心是用什么做的。” 杨玖笑着摇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说这么多，就是要告诉你，每个人都是可以一样的，我随时都可以变成孔夫子一样高尚的人，而你也随时都可以变成像我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只要我们的生存环境相互转换一下。现在你父亲既然这样不顾你的死活，你就应该跟我学学，就当父亲已经死了。” 李月娥用拳头砸了杨玖一下：“不准你再说我父亲，杨玖，你知不知道，刚才你笑的时候，眼睛里满是狐狸眼睛一样的光芒，这种光芒，叫做狡猾。我每次在你手里吃亏的时候，都能看到这种光芒。你一定已经想出了好办法，你是自己老实交代呢，还是让我把你逼供出来？” 杨玖忍不住连连苦笑：“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我哪里有什么狡猾的光芒，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个人吗？没有好处是绝对不会做事的。” 李月娥问道：“那你说吧，你想要什么好处？” “嗯，我好好想想，月娥，咱们现在空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你说，我们什么时候……” 李月娥捂住杨玖的嘴，附在杨玖耳边，轻声说道：“只要你把我父亲的事情办妥了，我随时都可以成为你真正的妻子。” 杨玖扳开李月娥的手，急促喘气道：“可是，我现在已经等不及了……”说着，杨玖一翻身，压在李月娥身上，凑上嘴就要亲。 “呀！”杨玖一声惊叫，脑袋悬在半空。 李月娥一手拧着杨玖的耳朵，像是抓住一颗大葫芦般，来回摇摆道：“相公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还是尽快跟我说正事吧。” 杨玖好没趣地爬起来，穿好衣服，说道：“你要说话算数。” 李月娥站起来，伸出洁白的一双手臂，勾着杨玖的脖子，湿热的气息呼吸在杨玖的脸庞上，无不挑逗地说道：“当然算数，你越早把事情办好，就越早可以……嗯呜……” 李月娥一把推开杨玖，紧紧抿着嘴唇，喘息好长一阵时间，道：“快说正事。” 杨玖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地说道：“我有是有一个好办法，但是关键还在你身上。” 李月娥问道：“什么好办法？” 杨玖走出门外，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沐浴着清晨的阳光，说道：“这个办法只需要说几句话，就可以让你爹彻底地接受招安。但是你得跟我保证，如果这个办法还不能让你爹回心转意的话，你就再也不能理你爹的事情，立马跟我离开成都回京城。” 李月娥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到底是什么办法？万一你的办法根本不可行呢？” 杨玖在院子里走几步，伸展伸展上肢，说道：“办法绝对可行，而且效果也是最好的，但是如果你不答应我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李月娥咬咬嘴唇，说道：“好，我答应你。你说吧，是什么办法？” 杨玖停下来，回头对李月娥说道：“你现在拿着剑，跪在你父亲面前，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告诉他，如果他不答应接受招安，就死给他看。” 李月娥微微一怔，随后面露坚决，一把抽出佩剑，说道：“好，我这就去。”说着，就要走去。 “哎等等。”杨玖叫道：“我还没有说完呢。” 第092章 枢密副使 杨玖给李月娥拿来笔墨，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稿纸，说道：“你照着这上面，自己亲手写一份。” 李月娥接过稿纸，看着上面的内容，忍不住变色：“我……我要被送到京城，作为人质？” 杨玖笑笑：“又不是真让你作人质，不过是吓唬你父亲而已，让他彻底断了别的心思，一心接受招安。你只需要躲起来几天就可以了，你放心，我还有别的任务要交给你，你自然不能离开你父亲。” 李月娥低头想了想，说道：“我这样做，父亲他……” 杨玖无奈道：“就知道你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如果不这样做，就算你能逼着你父亲写下文书，他照样可以隔夜翻供，他现在毕竟掌握着一大群士兵，想要造反随时都有可能。” 李月娥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写了起来，原原本本地照着杨玖稿纸上面的写好。 杨玖拿起李月娥写的信，看了一遍，说道：“就是这样，你逼你父亲写下招安文书，马上交给我，然后你就立马藏起来，最好出城躲一段时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如果让你父亲知道了的话，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李月娥问道：“那你呢？” 杨玖将手中的信叠好，装在信封里，说道：“我会把这封信交给你父亲，好让他死心。然后立马拿着文书回京，只要皇上一点头，其余的事情就都好办了。现在那些能在此事上拍板子的大佬，还是都要听我的建议。放心吧，月娥，实在不行，我还有最后一招办法，只要你父亲一心接受招安，我就能保全你们父女俩后半辈子平平安安。” 李月娥看着杨玖，眼中尽是信任地点点头。 当天，李月娥跪在李顺的面前，用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逼李顺接受招安。 李顺气败急坏，大骂李月娥不孝。 李月娥手下用力，鲜红地血顺着洁白的脖颈流下。 李顺最终写下了招安文书，三言两语，表明愿意接受招安。之后盖上自己的蜀国大元帅官印，又按了手指。 李月娥一把抢过文书，跑出城外，交给已经在船上等候的杨玖。 杨玖看着李月娥，满是不舍地说道：“好老婆，等相公我的消息。” 李月娥非常乖地点点头。 杨玖随后开动船只，顺江直下。 李顺写下招安文书后，去找杨玖，在房间里发现了一封信，是李月娥写得，告诉李顺，她已经跟着杨玖，到京城作人质了，如果以后李顺胆敢图谋其它，李月娥就被朝廷处死。 李顺看过信后，气得哇哇大叫，立马派出士兵追击杨玖。 但是后来李顺又收回了命令，因为李顺突然想到，自己其实并不是绝对不能接受招安，只不过是想要在这件事上多盘旋一会儿，多为自己争取点实际利益。 但是如果这次派兵将杨玖抓回来，那一切就都彻底完了，他不能真的置蜀地十万士兵不顾，妄自行动。 最后李顺只好作罢，闷闷不乐地回到了蜀王宫。 杨玖带着文书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路，经过十多天的跋涉，杨玖终于回到了京城。 进城门的时候，杨玖又一次碰到了庄希宸。 杨玖忍不住开玩笑道：“我走到哪里都能碰上你，你是不是神仙啊，可以提前算到我去哪里？” 庄希宸咧一下嘴，面色却始终是疑云密布，根本无法笑起来，只是闷声陪着杨玖进了城，给杨玖找了一匹马。 杨玖但觉京城有些不妙，但是也不便问庄希宸，只好谢过庄希宸，骑了马，就要走，庄希宸突然说道：“皇上回京了。” 杨玖微微一怔，然后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说完，直奔天波府。 回到天波府，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佘太君见到杨玖，惊喜的不得了，一个劲地摆弄着杨玖，上看看，下看看，摸摸这，捏捏那，终于确定杨玖是个活生生的人，然后满脸欣喜地说道：“我儿，你可把娘吓坏了。自从你那天被人劫走之后，娘派人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可是怎么都没有回音。，直到七天前石大人传回信来，说你正在蜀地，一切安好，娘才放下心来。” 杨玖微微一怔，随后满是惭愧地说道：“娘，让你受惊了。当时孩儿要务在身，只是跟石大人碰了个面，就立马返回成都。也多亏石大人心细，派人给娘送回信……” 佘太君满是高兴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杨玖马上问道：“娘，爹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佘太君听了，面色立马转变成一阵忧虑：“自从他们溃败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音信。娘现在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杨玖的心中一沉，心中祈祷着，那个可怕的结果千万不要出现。 杨玖不敢耽误，说道：“娘，孩儿身上还有要务，等处理完了事情，孩儿再回来跟娘叙谈。” 佘太君点点头，说道：“男儿理应为国效力，难得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有作为，快去吧，国事要紧。” 杨玖告别佘太君，出了天波府，骑着马直奔尚书省。 到了尚书省，杨玖才知道赵普已经被皇上革去宰相职位，打入大牢了。 杨玖忍不住吃惊，石熙载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皇上一回京第一件事情就是处理赵普，而谁都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头而已，接下来皇上要做什么，谁不敢猜测。 杨玖想了想，只好先去找石熙载。 石熙载本来是同知枢密院事，杨玖想着去枢密院砰砰运气。 果然，杨玖在枢密院找到了石熙载，石熙载正在一所独院中翻土，将从相国寺移回来几株菊花一一栽上。 见到杨玖进来，石熙载也懒得起身，一边用方铲拨平黑湿的泥土，一边说道：“你来了。” 杨玖走在石熙载身边，看着石熙载满身的泥土，脸上沾着花瓣，忍不住问道：“大人怎么突然有闲情栽起花来了？” 石熙载将一株菊花的土壤拍实，一边拍一边说道：“看你满头大汗的样子，想必已经去过尚书省了？” 杨玖点点头：“是的。” “招安的事情办得怎么样？”石熙载虽然还在拍着土，但是却把菊花根茎拍弯了。 杨玖深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李顺的招安文书，双手呈上，说道：“有幸不辱大人使命，顺利完成了。” 石熙载听了，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头想了想，缓缓站起来，拍拍手中的泥土，说道：“好事情，你应该快快面呈圣上。” 杨玖一惊，说道：“这应该由大人亲自面呈圣上啊。” 石熙载苦笑道：“你刚刚回来京城，大概还不了解当下的形势吧？” 杨玖摇摇头。 石熙载双手背负，低头绕着自己刚栽的几株菊花，一边观赏，一边说道：“我回京的时候，宰相已经被革职入狱了。皇上给的理由是宰相在皇上亲征辽国的时候，擅自越权，不尊国法。” 杨玖忍不住问道：“皇上难道没有说宰相假传圣旨的事吗？” “没有。”石熙载停住脚步，说道：“皇上将宰相革职后，就立马将尹皇后打入了冷宫。” 杨玖吃惊道：“连皇后也……” 石熙载说道：“皇后被打入冷宫，我并不吃惊。但是皇上之后却似乎立马将这两件事忘了一样，绝口不提，这让我很不安。杨玖，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栽菊花吗？” 杨玖摇头说道：“不知道。” 石熙载叹一口气，说道：“我升官了，从原来的同知枢密院事，升成了现在的枢密副使。” 杨玖诧异道：“这是好事呀，大人为什么一幅怅然的样子。” 石熙载说道：“看上去这是好事，但是我同时被皇上剥去了云安军都部署的职位，交给了曾跟皇上北伐的张逊。也就是说，皇上现在已经对我起疑心了。也许，皇上只是碍于我刚刚立下军功，现在辽国又大举进攻的情况，才缓一步，没有让我进去陪赵普蹲监牢。而只是给了我一个枢密副使的虚职，先稳住我。” 杨玖顿时心中一沉，感觉自己的前途灰暗了。 “至于朝中那些原本想在皇上回朝后拼命弹劾赵普的，也因为皇上的高深莫测，一时间不敢再非议赵普。现在皇上北伐失利，不但之前收回的城池被辽军一一夺回，而且还引得辽军大举南侵，直下河东八百里。皇上正在竭尽全力地调派军队北上支援，抵抗辽军。” 杨玖忍不住讽笑道：“没有一个能够坐镇一方，威慑敌国的大将，就算调再多士兵又能怎么样？历史中的汉唐，哪个繁荣昌盛的朝代，没有几个绝世将才镇守边疆？” 石熙载似乎颇有同感，感叹道：“是啊，这一点皇上似乎并不明白。或者，皇上还是继承了太祖治国的策略，重内轻外，一心放在提防武将叛国，却不理外虏多次蹂躏国民。” 杨玖看着手中的文书，说道：“下官总算明白大人为什么要下官自己呈交文书了。” 第093章 招安风波（一） 石熙载点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我现在替你向皇宫送上拜帖，之后的一切，你自己看着办吧。杨玖，蜀军招安的事情，也毕竟是我们共同努力的成果，希望你不要让它夭折了。” 杨玖深深吸一口气，心中更是明白石熙载的这一番话，就是在提醒杨玖，蜀军招安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轻易成功，恐怕要多经几番波折了，而在朝廷中的波折，一不小心就是被摔成粉身碎骨的结局。 杨玖告别石熙载，回到天波府，跟在佘太君身边，跟佘太君讲述着这些天来的遭遇，却是心不在焉，脑子里纷乱一片，总是不断地问自己，招安的事情到底能成功吗？如果失败了，李月娥该怎么办？自己又该怎么办？ 第二天清早，天子早朝完毕，就传下圣旨到天波府，宣召杨玖觐见。 杨玖穿上自己枢密院承旨使的官服，戴好官帽，临走前，佘太君满脸笑容地给杨玖整理好衣服，送杨玖出了天波府，登上皇上派来的御车。 坐着马车，一直驶到了皇宫，杨玖然后下车，在一个太监的带路下，走进了大宋王朝的核心，这一座豪华巨大的皇宫。 此时还有些一些早朝的大臣没有离开，正在皇宫里三两个结伴，一边走一边谈论着一些事情。 那些大臣见到一个太监领着杨玖进入皇宫，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尤其是看到杨玖身上的官服，不过是一个正七品的小官，居然能够被皇上召见，纷纷议论起来。 “陈大人，这个年轻人是谁？你认识吗？” “唉，王大人，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个人就是京城那个夜晚的小魔王，尹皇后就是栽在他的手里，被他抢先一步，拉拢了王公公，才让宰相在一夜之间，将尹皇后的势力铲除了个干净。” “什么，他就是那个小魔头？” “原来就是他，居然这么年轻。张大人，我听说他是天波府第九个儿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没错，这小魔头叫杨玖。京城守卫战的时候，不知金鳞帮哪个小混混不开眼得罪了他，被他带领士兵跑到东城，足足拆了金鳞帮五座生意楼，最后金鳞帮那些人硬是忍着没敢出来招惹他。这小魔头拆了五座楼见不到人，心中不解气，更是在牌坊楼上冲着整个东城大吼了一声，说是要挖人家的祖坟，干人家的妻女，吓得金鳞帮的大当家当天夜晚就携家带口的逃出了京城。” “这么嚣张？他难道不怕犯下众怒吗？” “唉，铁大人，你有所不知。天波府一家子老实人，偏偏出了这么一个小魔王，在那个夜晚带着士兵跑到西城一户挨着一户抄家，当天夜晚京城中但凡是有些官职的，无不在心中祈祷老天保佑，把那个小魔头快快赶走……” “咳咳，曹大人，那个小魔头看过来了……” 杨玖看着那些大臣立马背过身去，抄起头挺起胸一幅傲然的神色，心中只感觉好笑，也没有说什么 跟着太监过了崇政殿，来到皇帝的上书房延和殿，偌大的一座宫殿中，一排排的书架摆放着古色古香的线装书，在书架包围中，一个身穿龙袍的中年人正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杨玖被安排站在门口，然后那个太监进去低声禀告：“皇上，杨玖到了。” 杨玖只听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像是一连多日的日夜操劳，又像是天生的一幅低沉的嗓子：“让他进来。” 太监走出来，低声说道：“杨大人，皇上有请。” 杨玖冲太监点点头，然后进去，看到右侧一张古桌后面的皇帝，下拜道：“微臣枢密院承旨使兼西川巡检使杨玖，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杨玖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站起来，虽然前世看过不少皇帝，但那毕竟是假的，而眼前这位可是实实在在的大宋国的皇帝，而且在历史中也是份量十足的皇帝，整个大宋王朝三百年历史，出色的皇帝也就赵匡胤和赵光义两个而已。 而现在，杨玖的眼前，就摆着一个赵光义，实实在在的赵光义，不得不让杨玖心中上下打鼓。 赵光义面容雍肥，脸相普通，但是眉宇见的那一股帝王之气，却是毫无保留的侧露出来，一看就给人不平凡的感觉。 赵光义上下打量着杨玖，突然露出很亲切的笑容：“你就是杨玖？杨业的第九个儿子？” 杨玖下拜道：“正是微臣。” 赵光义感叹着说道：“真不愧是杨令公的儿子……朕当年果然没有看错他，杨玖，你知道你父亲在这次北伐中，带给朕多少惊喜吗？” 杨玖非常老实的回答：“不知道。” 赵光义笑呵呵地说道：“这一次北伐，虽然东路军失利，但是西路军却在杨令公的勇猛冲锋下，一路相继攻克云、朔、寰、应四州，辽军北院大王耶律斜轸被令公杀得连连后退，损兵折将，真是让朕甚感欣慰，甚感欣慰，哈哈哈……” 杨玖听赵光义夸赞自己老爹，却始终都高兴不起来，只是牵动嘴角，不自然地笑笑。 赵光义大笑完，看杨玖面色不见任何喜色，叹一声，说道：“朕知道你现在真为老令公的处境担忧，但是你放心吧，老令公绝对不会有事的。” 杨玖感激地说道：“谢皇上吉言。” 赵光义也自觉没趣，说道：“好了，说正事吧。你先给朕讲讲，你在成都的经历。” 杨玖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地给赵光义讲开了自己在成都中的一系列经历，说自己如何孤身入敌营，以自身智慧赢取李顺的信任，经过一系列的艰苦斗争，最终说服了李顺接受招安，并且写下了文书。 接着，杨玖双手呈上李顺的招安文书。 赵光义听得频频点头，接过杨玖的文书，打开细细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赵光义抬起头，却见杨玖不知何时跪在地上，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杨玖跪伏在地上，声音哽咽道：“皇上，臣在前往成都所见，西川百姓都是淳朴善良之辈，他们每天辛勤劳作，早起晚归，生活顺应天时，所需依靠地利，每天都仍然朝拜着天子，祈求着皇天，希望赐予他们平安生活，安稳容身之所。臣一路上见到这番景象，忍不住感叹良多，臣想，这些对生活从来都不懂得要求，只希望能够过上一个安稳生活的百姓，我们如果连这一点都不能满足他们，我们又有何脸面妄自称臣？ 那些蜀军士兵，不过是因为博买务的弊政被逼的没有活路，才起义造反的。如今博买务已经取消，蜀地人民安居乐业，无心打仗，正是天子施恩降福的时候，万望皇上不要再起兵征伐了。” 杨玖一番长谈，直把赵光义说得连连点头，也是感叹道：“是朕的过错，是朕的失误。真本想着西川织锦繁秀，可以用来造福更多百姓，才置办了博买务，没想到却被一些逆臣钻了空挡，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唉……杨玖，你先起来。” 杨玖很想用电视剧里“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那一招，再装逼一回，但是杨玖知道赵光义这种人绝对不会吃这一套，还是老老实实地站起来，妆模作样地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向赵光义。 赵光宇高深莫测地一笑，说道：“你的一番苦心，朕明白了。你先下去吧，朕明天会给你一个答复。” 杨玖立马又叩谢皇恩，退下了。 出皇宫的时候，还是原来那个太监领着杨玖，只是对杨玖的态度却变了几分：“杨大人，不知道跟皇上谈的怎么样？” 杨玖随意说道：“皇上没有当下做出答复，只是让我先退下来。” 太监满是欣喜地说道：“那就要恭喜杨大人了，但凡是皇上当下不否决的事情，一般最后都会答应。” 杨玖心事重重地一笑，还以为是这太监安慰自己的话，没有当真。 第二天早朝，杨玖被皇上传召，破例入宫听朝。 李顺的招安文书，被赵光义拿在朝堂上，让大家研究。 赵光义问众位大臣的意见，众位大臣在这件事上，出奇的一致赞同招安。之后，赵光义询问招安蜀军的具体事宜，该派哪位大臣前去。 结果没有人敢回答。 在蜀军这一块，所有人都怕一回答就被赵光义怀疑跟赵普有关系。 谁都知道，京城保卫站中，赵普借着抵御蜀军攻城的机会，除掉了很多异己，也同时借机安插了自己不少同党，要是在这个时候上言，只会被皇帝怀疑赵普的势力想要收取功劳。 就这样，偌大的朝堂僵持了起来，一直过了许久，皇帝连声问了三遍，刚刚任命的参知政事，宰相赵镕终于开口了，说可以让他的部下孙权局去。然后一番扯淡，说孙权局曾经在蜀地任职，熟悉蜀地民风民俗等一番扯逼话，最后皇帝居然答应了。 杨玖在朝堂的一个角落里始终都默默地听着，直至最后散朝，心中已经凉了一大半。 赵光义最终还是信不过杨玖，在与李顺洽谈招安事宜的事情上，杨玖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整个招安的事情，就是杨玖一手策划出来的。 然而赵光义却几乎想都没有想过杨玖，最后任命孙权局为成都招安使的时候，似乎又突然想起了杨玖，任命杨玖为招安副使，陪同孙权局到成都谈判。 杨玖心中早已经灰冷了一片，领旨之后，出了皇宫，忍不住想着：好在现在皇上已经恩准了招安。大局已经定下了，至于谈判招安的具体事宜，这种能立功的机会自然不会给自己这无根无底的小官。 想到这里，杨玖感觉心情舒畅不少，回到天波府，把事情大概的跟佘太君说明，然后准备一番，就要再次启程，跟孙权局到成都了。 临走前，杨玖叮嘱佘太君，一旦有老爹的消息，就立马派人送信到成都，并且留下了自己在成都的地址。 第094章 招安风波（二） 孙权局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这是杨玖在跟孙权局到成都的路上，一步步地加深这个看法的。 孙权局曾经是夔州路经略安抚使，还未到夔州地界，就早早的发出帖子，通知那些地方官员前来拜见。 孙权局从宜州坐船，沿长江东进，每到一个码头总是要停一下，每个码头上总是会有很多地方官来给孙权局送行，一番恭维恭贺的话语，扯不完的承蒙照顾多多提携的废话，自然更少不下各种地产特产金银产。 一些没有给孙权局前来送行的，就会被孙权局记在一个小本子上，然后每天夜晚人静的时候，杨玖总是能听到孙权局数着一个个人的名字大骂，骂这个无情无义，骂那个忘恩负义，然后对着稀朗的星空，幽暗的江面一阵赌咒。 杨玖头枕双手，望着上方的舱顶，心中却在想着，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能够得到皇上的信任，被派出处理诏安的事宜？ 先不管这个人怎么能得到皇上的信任，只是这个人如此嚣张跋扈，到了成都恐怕没谈三局就把李顺得罪下了，这该如何是好。 杨玖忍不住感到头疼，为什么朝廷对于一些重要的事情，总是要派出一些毫不重要的人物来掌控？招安蜀军这件事情要说很大，其实也不大，本来就是一件顺利成章的事情，朝廷没精力围歼蜀军了，蜀军也知道迟早都要被灭。 石熙载说得对，招安是对双方都很好的一件事情，而且越早办好，朝廷就可以提前解决后顾之忧，全力抵抗北方的辽国。 而对于蜀军来说，同样是越迟一步接受招安，变数就越大，谁知道朝廷什么时候突然跟辽国来个议和，到时候肯定会血洗成都，好彻底根除蜀军的残余势力。 最起码，杨玖知道，以赵光义这个心狠手辣的人来说，只要有机会解决后顾之忧，根本不会在意杀多少人。 但是如果说招安的事情不大，也不正确。如果这一次招安不成，朝廷恐怕要被迫展开内外开战的局面，这样的局面将会把战争时间大大的拖长，时间越长，大宋朝被拖进去的就越深，一旦再出现任何变数，或者某地又出一个小波，或者哪个大将突然叛变，都有可能倾覆大宋这一艘还没有稳定的大船。 然而现实却是如此的儿戏，李顺本来已经是一个目光短浅、心胸狭窄的人，皇帝派出的使臣更是一个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官油条。 这两个人碰在一起，傻子都能看出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杨玖的担心最终还是成为了现实。 孙权局到了成都，见了李顺，第一句话居然是要李顺给他下跪，李顺被气得差点拔出剑砍向孙权局。 要不是杨玖眼疾手快，赶忙按住李顺，并且威胁道：“你女儿还在皇帝手中。”李顺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李顺气得吹胡子瞪眼，最终被杨玖拉倒一边。杨玖低声说道：“我在这一路上认真地想了想，你现在犯不着跟他动气，你只要谈出条件，就立马可以打发他回京了。” 李顺愤怒地大叫：“谈什么条件？还能有什么条件。这个龟儿子他要是再敢让本帅给他下跪，本帅一定要亲手宰了他，大不了再自刎赔罪。” 远处的孙权局听了，本来还想叫唤几句，也被吓得闭上了嘴，不敢再说了，只是眼中却是凶狠的光芒毕露。 永久低声说道：“我在路上给你想好了一个条件，你看行不行？” 李顺问道：“什么条件？” “你向大宋天子称臣，接受敕封，同意解散十万蜀军……” “不行。”李顺立马大声叫了起来：“本帅没有了军队，即便是受了敕封，跟一条狗也没有区别，军队绝对不能解散。” 杨玖不动声色，说道：“朝廷现在的士兵足够，根本不会再养活你那十万士兵。况且，现在朝廷正在对辽国用兵，你那十万军队，既不敢让你带着去北国抗辽，也不敢让你留着在国内威胁京都。解散军队是朝廷绝对不能让步的条件。” 李顺听了，闷声道：“但如果解散了军队，那到时候皇帝老儿一翻脸，本帅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杨玖缓缓说道：“十万蜀军，先解散五万，其余五万分批解散，在三年内全部解散。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宽厚的处理，你自己看着办。” 李顺回头看看远处的孙权局，又仔细想了想，最后一咬牙：“算了，三年时间足够了，大不了我到时候一跑了之，朝廷也奈何不了我。杨玖，就按你说的办。” 杨玖长出一口气，然后向孙权局走去。 孙权局看到杨玖走来，哼了一声，说道：“你不要为他辩解，本官这次回京一定要将此事如实上报皇上，让皇上直接定他的罪。” 杨玖说道：“孙大人，此事我们找一个清净的地方，慢慢谈来。” 孙权局不敢不给杨玖面子，因为孙权局很清楚杨玖的能耐，也知道自己这个成都招安使的位置，本来应该是杨玖的。 杨玖带着孙权局到了李月娥给自己的那一处院子里，坐下来，耐心地对孙权局说道：“孙大人，眼下成都的局势，不是我们想象中的简单。现在李顺能够接受招安，已经是很不错了。本官也跟李顺谈过了，李顺对招安后接受的敕封、任职、赏赐全无兴趣，只是要求一点，那就是要保留十万蜀军三年。” 孙权局听了，顿时大叫道：“什么？他李顺居然还敢要求保留军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本官应该立马奏启圣上，马上派兵进攻成都，给李顺一点颜色看看。” 杨玖坐在一边，冷冷地笑道：“孙大人，如果朝廷的军队包围了成都，你信不信李顺第一个拿大人开刀？” 孙权局一听，顿时怔住了。 杨玖继续说道：“现在我们虽然是代表着朝廷来到成都，但终归还是客人。而且李顺也不是易与之辈，大人要是把李顺惹火了，谁知道半夜会不会突然给大人来一刀？我们现在孤身在蜀地，就算死了又能怎么样？李顺大不了说我们两个是暴死的。你认为皇上会为了你一人兴兵围攻成都吗？不会，皇上只会再派出使者入蜀。所以，孙大人，本官劝你还是不要狂妄的好，毕竟这里可不是京城。” 杨玖的一番话说得孙权局茅塞顿开，汗如雨下，这才想起自己此时的处境是何等的危险。 杨玖趁热打铁，继续说道：“眼下，本官想到了一个权宜之计，李顺所要求的十万蜀兵保留三年，我们自然是不能允许的，但是我们可以跟李顺讨价还价。十万蜀兵，这里面大可以让我们施展一下才华，取得一个可以让皇上满意的成绩。” 孙权局听了，忍不住说道：“真不愧是杨大人，一番话让本官幡然醒悟，本官佩服佩服。只是不知道杨大人心中，是如何打算？” 杨玖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渡步，说道：“李顺想要继续掌兵三年，无非是担心失去兵权后命运难测。我们就给他留一些兵，留五万蜀兵，给他一个安心。然后限定他在三年内，逐步解散蜀兵，直至完全解散。这样，既给了李顺一个心安，也缓解了眼下僵持的局面。本官想着，李顺接受招安后，皇上肯定要让李顺到京城供职，这样才能放心。李顺在外地留有五万蜀兵，还在不断消减中，皇上大可以放心了。” 孙权局听了杨玖的话，说道：“杨大人所说的确在理，这样吧，让本官想想，明天给杨大人一个答复。” 杨玖淡淡一笑，说道：“孙大人恐怕不是要想一个晚上吧？孙大人尽管放心，本官手中握着李顺的一个命门，只要朝廷不撕毁诺言，李顺就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孙权局听了，不自然地一笑，说道：“既然杨大人如此说，那好吧，明天杨大人就和本官去见李顺，把招安的具体事宜谈好了，我们也好早回去交差。” 杨玖微微一怔，却没有想到孙权局居然会这么轻易的答应了。 随后，孙权局招来自己的跟班王二，让王二去买来一桌酒菜，就和杨玖大吃大喝起来。 杨玖和孙权局喝了一个酩酊大醉，迷迷糊糊中知道了，孙权局原来做过并州团练使，当时自己的老爹正好在并州任职观察使。孙权局有一次犯下大错，误将辽国一队骑兵给放进了雁门关，被上司问责，就要拖出去砍头，幸好当时老爹碰上，问明详情，然后带兵追击，第二天就带着敌军将领的头颅回来，将敌军尽数歼灭。虽然是小事一件，杨业也不以为意，但是孙权局却因为没有造成大错，保住了一条性命。 孙权局自然对杨业感激不尽，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好好感谢杨业一番，但是后来就被一个本家兄弟拉着投奔了赵镕，在以后一直都没能见到杨业。 如今面对杨业的儿子，孙权局酒后大吐真言，把这件事情跟杨玖说了出来，并且说这次杨业回京之后，一定要当面向杨业道谢。 杨玖也是心中大快，本来想着孙权局这人不好搞定，哪里想到如今终于沾了老爹的一点福气，心想孙权局如此看得起老爹，这次成都之行孙权局怎么都要照顾自己几分面子，招安的任务恐怕马上就可以完成了。 到时候李月娥和李顺可以父女团聚，自己也可以回到天波府跟八个哥哥相聚，说不定皇上还会再赏赐些什么，当真是鸿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两人一时喝得兴起，俱都喝一个敏酊大醉，最后昏昏睡着了。 第095章 招安风波（三） 第二天，一具尸体摆在杨玖的眼前。 杨玖强忍着昨夜的酒水不从肚子里翻腾出来，一张脸陡然间挣成了黑红。 孙权局死寂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嘴唇发紫，双眼闭着，喉咙被人割开，周围结了一层血渍，血迹一直蔓延到床沿，滴落在地上，聚集成很大的一片血滩。 王二跑过来，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捂着嘴对杨玖说道：“大人，小的清晨过来，想要叫孙大人起床，却看到孙大人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小人当时被吓坏了，马上就来禀告大人。这明显是李顺干的，他一定不想接受招安，所以才谋杀了孙大人。” 杨玖双眼尽是愤怒，在看到孙权局尸体的第一时间，杨玖同样也想到了，这很可能就是李顺干的，昨天孙权局让李顺给下跪，李顺肯定是气不过，命人半夜来杀了孙权局。 眼前在成都城里，能够杀死孙权局的，想要杀死孙权局的，只有李顺一个人，李顺几乎已经成了毫无疑问的凶手。 杨玖只感觉一股怒火腾腾地往上窜，杨玖愤怒，愤怒李顺居然如此不识大局，愤怒自己殚精竭虑营造出来的大好时机，就这么在一夜之间彻底覆灭。 杨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越是这样，杨玖就越是感觉愤怒不堪，急需要发泄出来。 王二轻轻走过来，悄声说道：“大人，依小的看，我们还是快逃吧，那李顺既然杀了孙大人，就肯定不会放过杨大人的。我们的大军在三天前已经开拨到了眉州，我们坐船顺江直下，三天的时间就可以回到云安军中。” 杨玖紧咬着牙，问道：“孙大人死亡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王二神秘一笑，说道：“大人，你绝对不会想到，小的见到孙大人死了，不但没有尖叫，反而可以镇定的跟大人汇报。眼下成都城里除了大人和小的，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孙大人死亡的事情。” 杨玖大口的喘气，让自己混乱的脑袋清醒下来，但是杨玖随后就一张脸涨红，突然一声爆喝：“我草！”一脚将身边的桌子踢翻，猛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杨玖闷头走在庭院中，快速走着，绕着圈子，不断地说：“冷静！冷静！冷静！” 王二跟出来，紧随在杨玖身后，絮絮叨叨说道：“大人，我们要赶快撤离，现在多留在成都就多一分危险，只有赶快离开成都，我们才能有机会逃出李顺的追杀……” 杨玖猛然喝道：“闭嘴！” 王二吓了一跳，停下来，闭上了嘴巴。 杨玖继续转着圈，一步步走着，一边走一边想：我不能走，我一走，招安的事情就彻底泡汤了，我必须留下来，还要撑住。 我需要一个可以帮我宽解心境的人，我需要一个可以分我分担压力的人，月娥，李月娥，你现在在那里，你爹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你为什么不阻止他？我不是跟你叮嘱过了吗，一定要看好你爹，看好你爹……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杨玖不知道在院子里转了多少个圈子，突然镇定下来，重新走回房间，来到孙权局尸体旁。 杨玖蹲下来，仔细的看地上的一滩血迹，用指甲抠了一点血渍，拿在阳光底下，仔细地观察。 杨玖看了片刻，然后放下手，目光望着庭院深处，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杨玖让王二找来一双筷子，撬开孙权局的嘴巴，看到里面干干净净的，没有血迹。 “不对。”杨玖皱眉：“他是先死了，然后被人割开喉咙的。” 王二忍不住问道：“大人怎么看出来？” 杨玖眯起一双眼睛，说道：“这血在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黑色的了，并不是凝固成黑色。而他的嘴巴里没有血迹，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是活着的时候被人割开喉咙，他总还要出几口气，出气的时候，血水肯定要涌进嘴里。” 王二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杨玖在脑海中想着：如果是李顺要杀孙权局，不会做的这么麻烦，而且更不会留下尸体。李顺虽然不是个成大器的人，但是最起码不会笨得杀了人还故意给别人看，如果李顺真想要杀孙权局，肯定不会给我留下尸体，让我去责问他。那杀孙权局的人到底是谁？他故意把尸体摆在这里，是在给我看吗？是在恫吓我吗？还是另有目的。 杨玖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既然孙权局不是被割喉而死，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 杨玖立马对王二说：“你去坊间找几个仵作来，给孙大人验一下尸体，看到底是死于什么原因。” 王二听了，惊怵道：“大人，我们不逃了吗？” 杨玖说道：“你如果想逃的话，现在就可以走。” 王二不敢走，去给杨玖找仵作去了。 晚上，王二给找回一个仵作，带到杨玖面前。 杨玖问道：“只有一个吗？” 王二说道：“大人，这仵作都是官家掌控的，这个人还是开小差偷偷来的。” 杨玖问那仵作：“你看那具尸体，要查出死因需要多长时间。” 仵作头也不动，直接说道：“要看是怎么死的，如果是外伤，最多一个时辰。如果是内伤，时间就不好说了，有一刻钟碰到的，也有三天找不出的。” 杨玖听了，无奈说道：“你动手吧，要是能在一天内找出死因，我多给你十两银子。” 仵作点了一下头，来到孙权局尸体边，打开工具箱，开始做工起来。 杨玖看着仵作先用铁棒将孙权局的五官撬开看了一遍，然后用剪刀将孙权局身上的衣服剪开，开始从头到脚逐个检查皮肤。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夜晚降临，杨玖让王二在房间里各处点了灯，把房间照得明亮如白昼，寸步不离地紧盯着仵作做工。 王二感觉房间里阴森森的，点了灯就悄悄出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仵作向杨玖禀告：“基本上可以肯定不是外伤。如果是内伤的话，就需要开膛解剖，不知道大人是否同意？” 杨玖想了一下，说道：“开膛。” 仵作继续做工。 直到第二天天明，杨玖从迷糊中睁开眼睛，看到仵作已经将孙权局的头颅摆在桌子上，头皮剥开一半。身子还在床上，两条腿已经被卸下来，齐齐地摆在杨玖的脚边。 杨玖看到这一幕场景，虽然眼皮微微跳动，却没有太过吃惊。 王二这时走进来，脸色恐惧地看了一眼仵作，对杨玖说道：“大人，李顺派人来找大人，我们该怎么回答他？” 杨玖垂眼说道：“就说我正忙着大事，顾不上见他。” 王二有些担忧地说道：“大人，我们现在还是先不要得罪他的好，毕竟我们现在还是在成都……” 杨玖抬起头，冷冷地看着王二：“你似乎很想指挥我做事？” 王二面色一变，诺诺说道：“不敢，不敢，小人这就去回复。” 杨玖继续坐在那里，仿佛成了一座雕塑，不发出一声响，不移动一点位置，始终都盯着仵作。 第二天，第三天，仵作将孙权局全身都大卸八块，开始从内脏入手，逐一检查器官。 杨玖不知道在椅子上眯了多少个盹，也不知道闭眼睁眼多少次，看着仵作有时候累得靠在床边歇息一会儿，稍微恢复点精神，就立马拿起两片薄刀片，开始一点点解剖孙权局的骨肉。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难道没有写什么发现吗？”杨玖忍不住问道。 仵作满头大汗，双手发抖，沙哑着声音说道：“大人，这人死得实在诡异，小的到现在都发现不了一点头绪。” “你做这一行多长时间了？” “回大人，小的是在十五岁跟着师傅学起，到如今已经三十个年头了。” “喔，那算是老手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猜测？这么长时间，你即便找不到死法，也排除了许多死法，剩下的那些死法，你看他的情况，难道猜不出？” “回大人，凶手作案手段极其高明，小的之前猜测过中毒，但是这人前天晚上喝过酒，如果中毒，面色一定是青黑的。小的也怀疑过被人用银针之类的东西刺中要害，但是无论怎么检查，都找不到银针。” 杨玖听了，忍不住长长地叹一声气，支撑起双腿，站起来，脑袋感觉一阵眩晕，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杨玖站稳身子，向外面走去，给仵作丢下一句话：“继续查，从今天开始，你多查一天就多给你一两银子，查出死因，给你十两银子。” 仵作无奈，只好继续埋头于一堆血肉中。 杨玖走到庭院中，感受一下仿佛好长时间都不曾见到的太阳，微微眯着眼睛，打量太阳光芒照射的轨迹。 院子大门突然被人踢开，李月娥风火轮似得冲到杨玖身前。 杨玖看着李月娥满脸泪水，脸色悲愤，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你怎么才出现。”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在院子里响起。 “骗子！”李月娥双眼尽是愤恨的神色，泪水哗哗直淌，悲愤地大哭着，最后绝望地看了杨玖一眼，转身离去。 杨玖呆呆地捂着脸颊，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096章 招安风波（四） 李月娥刚刚走了，李顺就端着一张关公脸冲了进来，身边带着六个士兵，一冲进院子，看到杨玖，立马大喝：“给我绑起来。” 杨玖看到李顺，喝道：“住手！” 李顺走到杨玖身前，双眼尽是鄙夷和愤怒：“本帅真是瞎了狗眼，居然相信了你这卑鄙小人，今日不将你千刀万剐，不能泄本帅心头之恨。” 杨玖气得双唇直哆嗦：“李顺，你在说什么？我拼了性命在皇上面前担保你，你如今起兵造反还要骂我是卑鄙小人。李顺，你莫非真以为我杨玖是个被你摆布的人吗？” 李顺双眼冷淡，嗤笑道：“拼了性命？对啊，你是拼了性命，恐怕是拼了性命给那大宋天子立功吧。好你个杨玖，居然敢如此摆弄本帅，明日宋军攻城的时候，就先拿你祭旗。” 杨玖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你说什么？明日宋军攻城？” 李顺不耻地说道：“宋军已经兵临城下了，你又何必假惺惺地装不知？杨玖，当初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相信你这个无耻小人，居然听你的蛊惑接受招安，结果让宋军趁机围住了成都。好啊杨玖，你好，你很好……要不是月娥苦求我饶你一命，我现在就恨不得立马一刀杀了你。” 李顺一挥手，说道：“绑起来。” “李顺。”杨玖厉声大喝道：“你说清楚，是哪一股宋军，多少人马到了成都城下？” “你想吓唬我吗？”李顺一扬头：“本帅不怕，五万云安军，本帅还能应付得来。” “云安军……”杨玖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云安军要包围成都？难怪，难怪李月娥那么伤心的跑过来……” 两个士兵冲上来，一齐扭住杨玖的胳膊，另外一个人提着跟绳子，当先套住杨玖的脖子。 不一会儿，杨玖被绑得结结实实，被按在地上。 王二从屋里跑出来，大声的喊着：“大人，大人死因查出……”王二看到眼前的场景，喊声戛然而止。 杨玖回过头，问道：“是怎么死的？” “被……被……”王二声音发颤，看着李顺等人，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李顺皱眉看着王二，说道：“一齐绑了。” 杨玖双眼平静地看着王二：“说，是怎么死的？” 王二似乎被杨玖地镇定鼓舞，终于说了出来：“被人用银针刺中三处穴道，导致血脉扭曲，血液喷张，气血冲顶而死。” 杨玖听了，一瞬间就将眼前的局势想明白了个大概，回过头，对李顺说道：“你知不知道，三天前招安使孙大人意外暴死？” 李顺一怔，说道：“那个龟儿子死了？三天前死的？” 杨玖双眼紧紧盯着李顺：“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李顺说道：“他怎么死的关老子屁事？你以为拿出了招安使就可以让老子饶了你？” 杨玖看李顺的眼色，似乎孙权局真的不是李顺所杀。 “李顺，你能够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弄清楚云安军为什么要围城吗？”杨玖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一点。 李顺忍不住皱起眉头：“难道云安军围城，你真的不知道？” 杨玖咬牙道：“我如果知道云安军要围城，还会傻傻地在这里等你来抓我吗？李顺，我们的招安使在成都暴死，你先给我一个解释，在成都只有你一个人有杀他动机和能力，他死了，你难道想告诉我，这和你没有关系？” 李顺这才想通了招安使死在成都的意义，立马吃惊道：“杨玖，孙权局死在了成都？你……” 杨玖一扭头，用下巴指向那间房子，说：“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看看。” 李顺按下心中惊惧，立马走进房里，看到床上摆着青蛙肚皮般的一张人皮，五脏器官在空气中散发出腥臭之极的味道，孙权局一颗被剥掉头皮的头颅摆在桌子上，桌子上还爬着一个仵作在睡觉。 李顺只感觉胃里一阵翻山倒海，慌忙退出房间，向杨玖走来：“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玖叹气道：“三天前，就是我们来成都的第二天早上，孙权局莫名地死在床上。我当时本来可以立马潜出成都，将这件事情如实向朝廷汇报。但是我又仔细一想，你不可能这么随意地杀了孙权局。如果我一走了之，招安就会胎死腹中，到时候必将是两国存亡大战。我才按下这个冲动，下令让人保守秘密，并且让仵作前来查明死因。 这一查，就是三天。李顺，云安军包围成都，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更不可能是朝廷的本意。这其中必然有些误会，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有人不想让你接受招安。李顺，你好好想一想，你的属下，你的臣民，有谁是绝对不能接受招安的？” 李顺听了杨玖的话，骇然色变，忍不住连连后退三步，面色惊疑不定地说道：“有人……不想让本帅接受招安？” 杨玖见李顺总算是清醒一点了，又问道：“你见过李月娥了吗？” 李顺问道：“月娥？她不是在京城吗？” 杨玖说道：“李月娥刚刚冲进来，扇了我一个巴掌，骂了我一声骗子，又跑出去了。” 李顺听了，倒吸一口气，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说道：“原来……月娥并没有去京城当人质？” “能先让他们给我解开绳子吗？”杨玖问道。 李顺醒悟，慌忙走上来，亲自给杨玖解开绳子，急急问道：“月娥她现在在哪里？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城外的云安军又是怎么回事？” 杨玖揉着酸麻的手臂，说道：“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总之现在月娥一切都安好，估计会马上找来。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云安军为什么围城。” 这时，一边的王二悄悄地走上来，低声说道：“大……人，是小的连夜……连夜传信给云安军的。” 杨玖听了，一双手顿时紧握，强忍住心头的怒火，切齿问道：“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小人……小人当时还以为孙大人是被他……他杀的，所以就说……就说蜀军又起……兵了。” “放你妈狗屁！”杨玖猛然暴怒，抡出一巴掌摔在王二脸上，将王二立马摔倒在地。 “谁让你传信的？”杨玖走上去猛踹：“**的算什么狗屁东西？啊？**的凭什么给云安军传信？你传了信为什么不跟本官说？你想干什么？你想害死本官吗？”杨玖一脚脚踩在王二身上，但觉不解气，左右一看，抄起旁边的一个扫把就是一通猛抽。 王二卷缩在地上连连痛哭，求杨玖饶命。 杨玖不理王二的苦苦求饶，发了疯似得狠打。 “吱呀……”大门被一个人推开。 众人纷纷回头。 那个人手中拿着一封信，看到院中的场景，有点发怵，说道：“这里是杨大官人的府院吗？” 杨玖停下来，喘息道：“我是杨玖。” 那人听了，面色放缓，走进来，说道：“在下是大马帮的跑办，这里有杨官人的一封信，是天波府托在下给送来的。” 杨玖接过信，看到信封上写着潦草慌乱的几个字“吾儿杨玖启” 杨玖慌忙撕开信封，拿出信纸，抖开一看，顿时呆了。 天空的日头白晃晃地照射在信纸上，反射向杨玖的眼睛，就成了一柄柄白晃晃的利剑，蜂涌着刺进了杨玖的眼中。 杨玖神情呆滞，看着信封久久不能自拔，双手不住地颤抖，目光久久地望着北方的天空，双脚一点点地向前移动，似乎想要去一个地方，又似乎背负着重愈千斤的石头，步步艰难，寸寸都承受着巨大的悲痛。 “这就对了……”杨玖喃喃地说道：“这才对了……如果自己一句话就可以改变历史的话……这才对了……” 悲愤，莫名的悲愤。 杨玖一边不断地念道着“这才对了”，一边却感到心中巨大的悲痛，嘶吼的愤怒，就像是两只巨大的手，将杨玖一片片地撕成棉絮，直到感觉自己轻得再也不能承受任何重量，最终，杨玖爆破发出了强烈的挣扎。 “老爹死了……”杨玖仰天长叹：“天波府七子去，六子回，这是历史，谁都无法改变。” “王小波死了……”杨玖看向李顺：“大蜀国最终被朝廷全部剿灭，这也是历史……去你妈的历史！”杨玖突然愤怒的冲着天空咆哮：“去你妈的历史！老子敬你一份，你就把老子的爹弄死。如今老子的爹死了，老子还有什么好敬你？老子不服，老子要要跟你干到底！” 杨玖吼完，一把扯住李顺的衣领，双目已然如同受伤的猛兽般凶残嗜血，绽放着凶狠妖异的光芒，对李顺说道：“给我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内，我给摆平云安军。” 李顺吃吃说道：“一，一天，一天就可以吗？” 杨玖放开李顺，挺胸深吸一口气，然后抽出李顺的佩剑，走向一边的王二。 王二还抱着肚子在地上＂shenyin＂，看到杨玖走来，猛地一惊，连忙大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第097章 那你想要怎样？ 杨玖蹲下来，抱住王二的脖子，低声说道：“记住，下辈子千万不要再多嘴了，不光害你自己，还要害别人。”说完，杨玖横剑一抹，割开王二的脖子。 王二立马目光僵硬，双手死死地捂着脖子，但是鲜血仍旧咕嘟咕嘟不停地往外冒。 杨玖对李顺说道：“把他埋在一个别人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然后给我准备一匹快马，现在，马上。” 李顺被杨玖冷漠的样子吓坏了，连忙命令士兵牵来一匹马。 杨玖拉开府门，迎面看到李月娥。 “你都看到了？”杨玖沉默一阵后，问道。 “看到了。”李月娥脸上只有无尽的复杂神色。 杨玖点点头，双目冷然，把手伸进李月娥的怀里，拿出那把匕首，说道：“这把匕首借我一用。” 杨玖说完，骑上马背，一扬马鞭，急速向城门奔去。 “你要去哪里？”李月娥最后大喊。 “云安军。” …… …… 成都城外，云安军兵营帅帐中。 新任云安军都部署张逊站起来，皱眉看着眼前突然闯进来的杨玖。 “你是云安军都部署张逊？”杨玖问道。 张逊面色恼火：“你是谁？” 杨玖拿出自己的官印，说道：“西川巡检使兼成都招安副使杨玖。” 张逊面色恍然，继而转换成一幅笑脸：“哦，原来是杨大人，不知道有何贵干？” 杨玖双眼紧盯张逊，狠狠问道：“本官和招安使孙权局大人奉皇上旨意，前往成都与李顺详谈招安事宜，你为何突然率领大军包围成都？” 张逊淡然一笑，说道：“杨大人，本将得到消息，孙大人已经被李顺暗杀了，李顺正要图谋再次起兵，为了以防万一，本将只好率军先包围成都。” “放屁！”杨玖猛然大叫道：“是谁告诉你孙大人被杀了？是谁告诉你李顺准备起兵？是孙大人？还是本官？” 张逊恼火道：“杨玖，别以为本将现在给你几分面子，你就可以如此对本将不敬。” 杨玖平静下来，说道：“是孙大人的跟班王二告诉你，李顺要起兵吗？” 张逊说道：“没错，那又怎样？” “你难道不知道，王二他收受奸人贿赂，假传消息，通敌叛国，已经被本官就地正法了吗？” 张逊一怔：“被你杀了？那孙大人呢？他如果没死，让他出来见本将。” 杨玖眯起眼睛，说道：“孙大人如果出来了，你就可以退军吗？” 张逊眼中光芒闪烁，最后说道：“没错，孙大人如果出来了，本将立马退军。” 杨玖左右看看，见到自己身后还有两个云安军的士兵，于是对张逊说道：“我只能给你一个人说孙大人在哪里。” 张逊对那两个士兵挥挥手，那个两个士兵退出帐外。 杨玖走上前，低声说道：“此事极为保密，你附耳过来。” 张逊站起来，凑过耳朵。 杨玖无声拔出匕首，抵在张逊的腰部。 “你……”张逊顿时无比愤怒地说道：“你想要干什么？” “张逊。”杨玖厉声道：“本官现在要替皇上问一问你，本官和孙大人作为成都招安正副使，从来都没有发出过一道命令，你却妄自领军包围成都，你居心何在？” 张逊听了，紧张地说道：“你……杨玖，你都已经知道，是王二告诉本将，孙权局被李顺杀了，本将才领军前进的。” “放你妈的狗屁！”杨玖双眼几乎要喷射出火焰来了：“他王二一个小小跟班，既没有孙大人的亲笔文书，又没有本官的手令，只给你传了一个信息，你就慌忙领军包围了成都，如果这件事情让皇上知道了，皇上会如何猜测你？” 张逊顿时冷汗淋漓，说道：“杨玖，如今成都已经包围了，招安是肯定行不通了，你跟着本将，打下了成都，本将一定会分你一个大大的功劳。” 杨玖忍不住悲哀地一笑，说道：“你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就要置两国百姓生命不顾，置皇上隆恩福泽于蜀地不顾，硬是想要挑起战争，张逊，你好大的狗胆！” 张逊光火道：“你看李顺像是个接受招安的吗？他要是能接受招安，又怎么会杀孙权局？” 杨玖沉默一阵，说道：“孙权局是死了，但不是被李顺杀的。张大人，现在明显是有奸人想要挑起两国大战，他们好从中谋利。你如果现在醒悟，还来得及，只要下令让云安军后撤，本官依然可以把招安的事情摆平。” 张逊冷笑道：“本将会听你一个小毛孩摆布？本将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成都本将一定会攻下，皇上现在根本不会在意成都是怎么回到朝廷手中的，只要成都回到朝廷，皇上都会欣然接受。” 杨玖眼角挂起一丝残酷的笑容，手下用力，说道：“是吗？张大将军，只怕到时候成都攻下了，你也没命接受皇帝的赏赐了吧？” 张逊面色一变：“杨玖，你敢杀我？” 杨玖冷笑道：“都是舔着刀口混出来的，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能杀的了我吗？”张逊怒极反笑：“你拿着匕首架在我的腰间，真是可笑。” 杨玖面色不变，说道：“你也是经常杀人的，应该知道从这个位置捅进去，只要两寸，就可以立马要了你的命。” 张逊终于不淡定了，额头渗出汗水，说道：“你想怎么样？” “退军。”杨玖说道：“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你只要稍微有点犹豫的心思，我就立马把刀子捅进去。” 张逊不敢不认真，立马对外面喊道：“来人。” 一个士兵立马走进来，看到杨玖面向张逊，身体紧贴着张逊，忍不住露出奇怪的神色。 张逊说道：“去，传令，全军开动，北上绵州。” 那个士兵有些惊讶，忍不住说道：“将军……” “快给我传令啊！”张逊猛然爆喝，双手不住的颤抖，已经感到自己的腰部被一片冰冷割进去。 那士兵面色一变，立马跑出去了。 云安军很快就撤离了成都，大军随后向北方三百里外的绵州开进，那里毗邻剑门关，如果蜀军正的再次起兵，云安军可以立马做出反应。 杨玖将张逊绑起来，绑在一匹马上，然后自己骑上一匹马，一齐向成都奔去。 进了城门，李顺早已经恭候多时，自然看到了云安军的退去，再看到杨玖带着一个人回城，当下万分感激地说道：“杨玖……” 杨玖一摆手，阻止了李顺说话，骑着马径直奔回自己的府院中，先将张逊绑在一张桌子边，然后快速磨墨铺纸。 张逊在一边大叫道：“杨玖，你竟然敢绑架本将军，你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你可知道本将是正五品的云安军都部署？你一个七品的芝麻官……杨玖，你今天最好把老子杀了，否则老子日后定然不会让你好过……杨玖，你听到没有？呀……杨玖……” 杨玖不理张逊的喊叫，挥笔写下一封上奏给皇上的奏疏，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全部如实写在纸上，然后讲明自己的观点，以及以后的打算，写好之后，盖上自己的大印，然后小心的装封起来，快速走出去。 杨玖疾步行走在大街上，却在低头想着，这封信该怎么送给皇上。 找李顺肯定是不行，这个人反复无常，而且身边还有一个不安定的因素，让他送信只会坏了大事。 杨玖随后就想到了大马帮的跑办，那个给自己送来天波府消息的人。 大马帮是一个活跃在云贵一代的帮派，以贩卖茶叶，运送药草闻名，帮派门系遍布全国各地，而且因为是做生意的，最注重的就是信义。 杨玖想到这一点，就不再犹豫，找到成都的大马帮支口，幸运的是那个给杨玖送信的人跑办还在。 跑办听杨玖要自己给皇帝送信，顿时面色一阵变幻，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忧愁。 杨玖从身上掏出西川巡检使的官印，交给跑办，然后说道：“你自然不用进入皇宫，你只需要把信送给枢密院的石熙载大人就行了。送信之后，劳烦再到天波府一趟，告诉我娘……我在成都一切安好，等事情办完之后，就立马回去给爹奔丧。” 跑办本来跟天波府有点交情，现在又听说是国家大事，自然义不容辞，答应下来，并且当下就出城北上了。 杨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府院时，一天又过去了，夕阳西下，散着淡淡的红霞，一缕缕的，像是一层层的红色绸缎。 杨玖一进入府院，看到李月娥正坐在庭院中，见杨玖回来，立马迎了上来。 杨玖懒懒地看了李月娥一眼，继续向堂屋走去，说道：“你怎么来了？” 李月娥跟过来，说道：“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对不起……我误会了你。” 杨玖推开门，立马倒在椅子上，伸展双腿，躺在椅子里闷声说道：“你说得真轻巧，一句‘对不起’就行了？” 李月娥说道：“那你想要怎么样？” 第098章 青珏姐姐 杨玖说道：“给我揉揉肩。” 李月娥给杨玖揉肩。 杨玖说：“这里，往下，再往下，哎呦轻点，是不是个女人，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以后当心嫁不出去。” 李月娥恼火道：“嫁不出就赖上你了，谁让你总是损我。” 杨玖嘿嘿笑。 “杨玖。” “嗯。” “你怪不怪我？” “嗯。” “‘嗯’是什么意思？” “肯定的意思。” “我都给你揉肩了，你还怪我？” “我是说，肯定不怪的意思。” “讨厌。” “……”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孙权局到底是被谁杀死的。” “反正不是我爹，你趁早别冤枉好人。” “你帮我想想，在蜀军中，有没有谁懂得苗术？” “什么是苗术？” “就是苗疆的巫术，有一种巫术，使用一种药物淬炼银针，然后刺入人体三个穴道，可以使人在睡眠中毙命，杀人于无形。” “这么可怕？” “孙权局就是被这种巫术暗杀的，你们蜀军中，够得上份量的人物，你都了解吗？” “都了解，不是舅舅那边的亲戚，就是我爹这边的好友。” “你好好想一想，有谁不希望你爹接受招安，并且会这种巫术。” “最不希望我爹接受招安的，自然是那个神秘的妖女了。你忘了，你那天本来已经说动我爹了，可是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又把我爹说得转变了心意。”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她呢。”杨玖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一定是她，我第一眼看她就全身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杨玖说到这里，立马对李月娥说道：“你现在快去找你爹，把事情跟他说清楚，让他立马搜查这个妖女，一定要抓住活的，严刑逼供，像她这种人，绝对还有同伙。” 李月娥面色严肃地点点头，立马离去了。 杨玖目送李月娥离去，望着庭院中洒满月光的青石地板，忍不住一声叹息。 李月娥带领士兵连夜在成都展开大搜查，挨家挨户逐渐排查，并且发出通缉，放出悬赏，全城搜寻。 只是最后李月娥只能是在做无用功，那个神秘女子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自然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杨玖第二天醒来，打开门，走出来，在清洌洌的阳光下伸个懒腰，然后洗涮穿衣，戴好官帽，抬头挺胸，昂然阔步向蜀王宫走去。 这一次，蜀王宫的士兵没敢再拦杨玖，一边飞快禀告李顺，一边领着杨玖，进入宫城，走过御道，来到一座大殿中。 还未进门，杨玖就听到李月娥一声铃儿般的清脆笑声连连传来，让杨玖忍不住一阵疑惑。 进入大殿，却没有见到李顺，只看到李月娥正陪着一个女子叙家常。 李月娥见到杨玖进来，立马跑过来，说道：“杨玖，那个妖女太鬼了，我搜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搜到。” 杨玖看向那个女子，顿时被那女子神仙般的容貌惊呆了。 “哎哎！”李月娥摇晃着杨玖的胳膊：“看什么呢？这就是青珏姐姐。” “哦……”杨玖眼睛一睁，放出幽幽地绿光，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青珏姐姐，都要忍不住大呼出生：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漂亮的女子。 远处那女子，一身淡绿素裙，云鬓盘结，面容清秀，眉目绚丽，双眼仿佛蕴含着一座星空一样，让人对视一下，就要生出无限的幻想。 李月娥看着杨玖痴呆的样子，忍不住恼火，一把扭住杨玖的耳朵，大声说道：“杨玖……” 杨玖猛然惊醒，目光从青珏身上收回，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青珏？这居然就是青珏姐姐？青珏？还是姐姐？哦我的天……” 杨玖感觉自己一颗心脏受不了了，慌忙走上去，伸出双手亲切地叫道：“青珏，姐姐，青珏……哦，你好，我叫杨玖，乃是大宋朝西川四路巡检使兼成都招安使，小生今年刚满二十，年轻俊朗，风流倜傥，未婚单身……哦，不知小姐芳名大性？不知姑娘今天贵庚？今天晚上有空没有，我在武侯祠旁边的锦里发现了一家极好吃的小吃店……” 青珏只是浅浅一笑，双手背负，却轻妙说道：“杨大人真是风趣脱俗，不同于一般朝廷老先生。” “呃……”杨玖双眼泛桃花，被青珏的笑容彻底征服了，双眼再也离不开青珏，痴呆呆地傻笑。 李月娥感觉很丢脸，在杨玖屁股后面踢一脚，说道：“杨玖，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杨玖拍拍屁股，双眼始终不离青珏：“哪能呢？青珏姐姐大驾光临，我这个主人应该大加欢迎，好好招待啊。青珏姐姐，不知道今天晚上的约会，你是答应呢？答应呢？还是答应呢？” 青珏被杨玖这番话逗得忍不住掩嘴一笑，满是风趣地看了李月娥一眼，说道：“既然杨大人这么赏脸，那青珏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行！”青珏刚刚说完，李月娥就立马大叫。 “为什么？”杨玖立马跟着大叫：“我跟青珏姐姐约会，又不是跟你约会，关你什么事？” 李月娥满脸紧张的对青珏说道：“姐姐，你千万不能跟他出去，他这个人总是没个正经的，你要是跟他出去，一定会被他……被他……” “哎哎哎……”杨玖立马叫了起来：“李月娥你说话不能一口气说完吗？难道是做贼心虚吗？” “你才做贼心虚。”李月娥反驳道：“青珏姐姐要是跟你出去，你一定会……一定会……” 杨玖不理李月娥，对青珏笑道：“月娥这几天总是这个样子，青珏你别理她。” 李月娥听了甚觉恼火，一把拧住杨玖耳朵：“你再说一遍给姑奶奶听。” 杨玖脑袋被提起来，仍旧面色不变地对青珏说道：“呵呵……你别怕，她不过是发一阵疯而已，这一阵过去了，就好了。” “杨玖……”李月娥愈加气愤，手下狠劲一拧。 杨玖终于痛得撑不住了，说道：“李月娥，你跟我发过誓的，说从此再不敢对相公不敬，你还不快放手？” 李月娥顿时面色羞红，看了青珏一眼，讪讪地放开杨玖，说道：“姐姐，你别听他的，他这个人总是一副流氓样。” 青珏始终都淡笑着，看杨玖和李月娥的打打闹闹，反而很是羡慕地说道：“妹妹，恭喜你啊，终于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 李月娥听了面色更红，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说：“不是……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哪样？”杨玖板起脸：“白纸黑字写下的卖身契，难道还要我拿出来给你看吗？” 李月娥不敢再说了，连忙转换话题：“姐姐，你这次来成都，有什么事要做吗？需要我帮忙吗？” 青珏点点头，说道：“我这次是追查白莲宗圣女的踪迹，追到成都的。我进城之后，听到成都近来发生的事情，特意过来看望你。” 李月娥满是甜蜜地说道：“姐姐真好。” “白莲宗圣女？”杨玖一听这名字，就感觉心里痒痒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漂亮吗？呃，厉害吗？” 青珏对杨玖说道：“白莲宗圣女是苗疆的一个长老的女儿，从小就精通巫术，而且善于蛊惑百姓。自从被白莲宗封为圣女后，她就开始练习白莲宗的护宗大典《莲生大法》，现在武功已经超出其师尊，成为白莲宗仅次于圣王的高手了。” 杨玖和李月娥不约而同的向对方看去。 “那个神秘女人？” “那个妖女？” 青珏迷惑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杨玖对青珏说道：“姐姐……呃，青珏，这个白莲宗是个什么组织？他们主要是干什么的？” 青珏怪异的看了李月娥一眼，李月娥刚刚把手从杨玖的后腰拿开。 “白莲宗是一个魔教，他们自私自利，随心所欲，可以为了一己之私而置万民于水火中不顾……” “对。”杨玖突然叫道：“没错，这下肯定错不了了。青珏，那个白莲宗的圣女能不能用淬炼了毒药的银针杀人？我有一个上司，被一只淬炼了毒药的银针刺中三处穴道，在睡觉中被人杀害。” 青珏诧异道：“居然有这种事情？”随后沉吟一下，说道：“这种手法，确实很像那个圣女的做事风格。” “哎呀！”李月娥叫道：“那个人明明是妖女，姐姐说她什么圣女呀！” 青珏笑笑，说道：“好吧，你说是妖女就妖女吧。” 杨玖问道：“那，青珏是月娥的师父，既然月娥都这么厉害了，青珏能打过那个妖女吗？” 李月娥顿时傲然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青珏姐姐可是白云宗百年都难得一见的练武天才，像你这样的人，青姐姐一个手指头可以摁死一千个。” “月娥。”青珏顿时冷眉道：“你总是改不了这向人炫耀的坏毛病。” 李月娥调皮地伸一下舌头，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强悍样子。 第099章 审判赵普 青珏到来之后，杨玖死皮烂脸地磨着青珏，无论青珏走到哪里都跟到哪里，连带着李月娥，三个人倒是逛了一遍成都，观赏了城墙上的漫天芙蓉，也吃过了锦里的小吃，最后一直玩到深夜，杨玖都不肯离去，差点要提出跟青珏睡在一起的要求。 最后是李月娥一手提着杨玖的耳朵，硬是把杨玖提回府院中，才让青珏的耳边有了半分清净。 经过一个晚上的清静连带思考，杨玖觉得，成都的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而且有青珏坐镇后，杨玖也不用担心那个神秘女人再耍鬼主意了。 所以第二天，杨玖就收拾好东西，带好盘缠，让李顺写好了向皇上称臣的奏表，写明了接受招安唯一的条件：蜀军士兵保留五万，并且三年内逐次消减直至完毕。 临走时，杨玖最后见了小菊子一面，看小菊子一家人过得还算安稳，就没有再做什么，只是告诉小菊子，等以后有机会，把小菊子接到京城，让她看看京城的风光，之后告别。 李月娥送杨玖一直出了城，到了码头。 杨玖让手下把张逊先抬到船上——这个云安军的都部署，被杨玖一朝制住，终身不得翻身。杨玖要带着他到京城，把他交给皇帝。 李月娥万分不舍地抱着看着杨玖，说道：“你要快快回来。” 杨玖嗅着李月娥发际淡淡的清香，说道：“自然，你这个老婆，相公我要想办法尽快收了，否则把你一个人独自留在成都，相公我可不怎么放心。” 李月娥埋头狠砸杨玖肩膀。 临走前，杨玖交给李月娥一个锦囊，说道：“这个锦囊，你贴身藏好。我这次回京城，如果一切顺利，皇上就会降下一道封赏你爹的圣旨，你爹接到封赏的圣旨后，你就打开它，按照里面所说的去做。” 李月娥忍不住问道：“如果没有圣旨呢？或者不是封赏的圣旨呢？” 杨玖微微一怔，随后说道：“你同样打开它，并且自己看着办。” 李月娥满脸迷惑地点点头。 杨玖最后告别李月娥，乘船顺江直下，出川回京。 一路顺利地回到京城，杨玖一进城门，就直奔皇宫。 来到皇宫，杨玖请求面见皇上。 皇宫禁卫知道杨玖是成都招安使，立马禀告赵光义。 这一次，杨玖直接见到了赵光义。 延和殿中，杨玖面对皇帝，下跪磕头：“微臣成都招安副使杨玖，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赵光义正在下午慵懒的阳光下看一本书，见到杨玖进来，提起精神，说道：“起来，快说说，成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孙权局死的突然之极，让朕好一阵恼火。” 杨玖站起来，躬着身子，再一次将成都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出来。 在这一点上，杨玖不敢有丝毫撒谎，杨玖可是深知像赵光义这种皇帝，暗中的密探肯定养了不少，如果自己稍微说的与那些密探回报的有些出入，就会引起赵光义的猜疑，并且很难再消除。 杨玖从自己和孙权局到成都之后开始，将李顺对朝廷的态度，以及孙权局对招安的态度，都说出来。然后又说到在蜀军处置这个问题上，自己的看法以及李顺的底线。最后说到孙权局意外死去，自己让仵作昼夜检查死因，以及云安军包围成都，自己亲自闯入军中，绑架张逊，逼云安军撤退的事情，每一件事都说的详细之极，但在其中不经意间加上了杨玖自己主观认识，让赵光义不得不感觉到杨玖实在是为国操心、为民操心到了鞠躬尽瘁的地步。 最后讲完后，杨玖说到自己对保留五万蜀军三年条件的观点：“皇上，如果现在立马解散蜀军，只会让李顺起疑心，无疑是不现实的。只有先稳住他们，然后想办法控制住李顺，先把李顺安排在京城中一个闲职位，让他处在天子的眼皮底下，这样三四年过后，那些蜀军离开李顺，自然而然的会解散。” 赵光义听了杨玖的汇报之后，陷入了一片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赵光义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叹一声气，说到：“你说得对啊，招安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杨玖……”赵光义诧异地看着杨玖，不知何时又跪在了地上，问道：“你这是何故？” 杨玖跪在地上请罪：“臣危机时刻擅自绑了云安军都部署张逊，以下犯上，请皇上责罚。” 赵光义听了顿时大笑道：“哈哈……立了大功劳，还没要赏，就先请罪，果然是杨继业的儿子……” 说起杨继业，杨玖一张脸顿时黯淡下去，神情伤痛，沉默不语。 赵光义大笑声嘎然而止，有些尴尬地说道：“嗯……杨玖，你先下去吧，明天早朝你再来听朝。” 杨玖磕头道：“谢皇上，臣告退。”说完，站起来退下了。 出了皇城，杨玖几乎不可抑制地将目光投向远方，天波府，那个让杨玖曾经几夜兴奋难眠，现在让杨玖再次经历丧亲之痛的地方，杨玖真的不知道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回到自己的家。 …… …… 第二天早朝，文武百官有资格列朝堂的，几乎全部到齐。 杨玖还是以听朝身份，被安排在靠近门口的一个角落里。 “皇上驾到……”只听一声长诺，赵光义身着龙袍，从后方走了出来。 底下群臣马上下跪，一齐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赵光义一挥龙袍，说道：“今日早朝，先议国事。诸位爱卿谁有要事上奏？” 底下大臣一阵沉默，都知道今天的正经事要干啥，有哪个官员会无聊得扰乱大家的兴致。 赵光义见无人上奏，于是说道：“那好！既然无人上奏，那今天朕就在早朝，与诸位爱卿商议京城保卫战中的论功行赏吧。” 左手第一位参知政事赵镕立马走了出来，上奏道：“皇上，京城保卫战中，一些武将英勇作战，顽强抵抗蜀军进攻，确实应该大加赏赐。但是也有人徇私舞弊，趁机图谋不轨……老臣认为，皇上应当先罚后赏，这样才能做到赏罚分明，鼓励将士的作用。” 赵光义听了，说道：“对，常说赏罚分明，赏罚分明，要是只有赏没有罚，就不成道理。来呀，先把京城守卫战第一个要罚的人拖上来。” 底下禁卫似乎早有准备，赵光义的话语刚落，就拖着一个满头白发，身穿囚衣，脑袋耷拉的人进来。 朝中的诸位大臣见到这一幕，顿时纷纷议论起来。 赵光义目光一扫诸位大臣，冷声说道：“谁来告诉朕，赵普所犯何罪？以至于要被入狱审查？” 皇帝一张口，立马有打手蹦出来：“臣光禄寺少卿有奏。” “讲。” “启禀皇上，尚书令赵普在京城守卫战中，假传圣旨，与武将勾结，打压异己，杀害忠良，实乃万恶不赦，罪当处斩。” 这开头第一句话就说的这么狠，立马让诸位大臣都沉寂了下来，不敢言语了。 岂知这位大臣话还没有说完，另一位大臣就跳出来直接说道：“皇上，赵普在当权期间滥杀无辜，目无王法，更是与原云安军都部署石熙载暗中勾结，里外相应……” 杨玖不等听完一个官员的上奏，另一个官员就立马跳出来，无不痛数赵普数十条大罪，几番人轮番轰炸，直把赵普说成了罪恶不赦，万恶之极，多活一天整个朝廷就要多跟着遭受一天灾难的史上第一奸臣。 只是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敢提出赵普图谋造反的罪行。 杨玖在暗中忍不住为赵普悲哀：老赵啊，当初你被我一番逼迫，下定决心撤销博买务，怎么能想到今天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啊。我要是知道朝廷中那些硕鼠会有这么大的势力，我哪里还有什么胆量跟你提出来啊！ 至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给赵普说一句话，哪怕是已经被公认为赵普的同党石熙载，或者是杨玖这个小人物，或者是赵普那些暗中栽培下的门生。 对赵普的责难似乎没有尽头，赵光义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大臣几乎全部团结起来，一致向赵普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击。而赵普跪在地上，低头默然，缭乱的白发像是一蓬干草般，显得孤单落寞，失魂落魄。 赵光义看着这个曾经帮助自己登上皇位的功臣，为赵家打天下立下了不二功臣的老人，如今只因为撤销了一个博买务，就被那些大臣攻击得体无完肤，不知怎的，赵光义现在反而有些可怜起赵普了。 本来，赵光义想着，如果赵普不是跟皇后闹掰，在开封府闹出那么一出让天下人耻笑的丑闻；如果赵普不是那么狠心地杀了一大群自己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寒门士子；哪怕赵普不是得罪了那么多皇亲国戚，让自己处理起来稍微轻松点，自己也绝对不会将赵普这么摆在朝堂中，只会暗中迅速处理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赵普偏偏做出这么多……让赵光义无法忍受的事情，这是无论哪个朝代都不曾有过的震撼，一个宰相在一夜之间，杀得京城再也没人想起他这个皇上，这让赵光义该有多么恐惧？ 第100章 封赏三军 只是看赵普今天这样子，赵光义反而心中有些不安，觉得赵普为朝廷，为京城殚精竭虑，如果还要拖着待罪之身离开朝堂的话，那这天下就再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了。 想到这里，赵光义站了起来。 底下原本攻击赵普正激烈兴奋入戏酣甜的大臣，见到赵光义站起来，知道赵光义下定决心了，齐齐闭嘴低头。 “赵普。”赵光义满是叹息地说道：“你可知罪？” 赵普慌忙跪伏在地上，声音哽颤道：“老臣知罪。” 赵光义双眼尽是复杂地看着赵普，说道：“你既然已经知罪，那朕也不能否定你守卫京城的大功劳。朕权衡左右，决定让你功将补过，暂且饶你一命，革除一切官务，回乡养老如何？” 赵普立马呼道：“罪臣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玖在底下听得也是暗舒一口气，回乡养老，这种情况对于现在的赵普来说，是最合适不过了。 朝堂上的大臣本来还有些不服气的，想要再攻击一番，但是不等开口，赵光义就让士兵押着赵普退下了。 接着，赵光义开始封赏京城守卫战中立功的各位将领。 杨玖听了之后精神一振，心想总算是等到领功劳的时候了，不禁提起耳朵，认真听起来。 京城守卫战中，第一功劳当属赵普——这是每个人心中都承认的事实，但是现在赵普已经被赶出这个范围，然后第二功劳。 第二功劳，当之无愧地落在石熙载身上。 这是不容别人抹煞的功劳，没有人会否认，如果石熙载不能及时领军回朝，京城就不能守住。 然而先前许多人在攻击赵普的时候，已经连带着把石熙载也喷了，这让一直站在前排的石熙载始终都在沉默，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个自己当主角的时刻，也不敢吭声。 赵光义看着底下冷清清的，心想这也不是办法，自己总是要先表个态的，对石熙载怎么看，要怎么定罪，都需要自己先传达出信息来。 赵光义看着石熙载，想着：这的确是个帅才，而且京城守卫中他本来跟赵普也没什么交集，却因为赵普的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朕现在已经夺了他的兵权，难道还要再让他寒心一次吗？不行，我大宋朝还需要真正的帅才，尤其是曹彬那个老东西，将朕的北伐大业功亏一篑之后，还有杨业，这个忠心护国的大将死了之后，朕越来越发现，朝廷还是需要石熙载这样的人才啊…… 于是赵光义略微沉吟片刻，说道：“枢密院副使石熙载，在京城守卫战中立下大功，诸位大臣看，应该怎么赏赐。” 赵光义开口就是问怎么赏赐，已经清楚的告诉底下，石熙载有功没有过。 杨玖听了再舒一口气：自己抱住的两条大腿，赵普虽然离开朝堂，但是影响力还在，总有靠着的一天。石熙载更是不用说了，赵光义总算是做了一件聪明事，没有再猜测石熙载的忠心，否则石熙载再一受罚，自己可就真是危险了，想想自己在那一夜中得罪了多少官员，没有一个足够硬的后台，还真是在京城里混不下去了。 赵光义和诸位大臣讨论，该如何赏赐石熙载。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赵光义最终决定，将因为赵普卸职而空出来的枢密院枢密使给石熙载担任。 石熙载本来已经是枢密副使，现在虽然只升了一级，成了正使，但是权力可就大多了，是足可以和宰相抗衡的武官头阶啊。赵普当宰相的时候，文武头阶一手抓，现在文武分开，足可以看出赵光义心中对赵镕也不怎么放心。 然后是守城各大将领，三衙禁军，都逐一的接受了封赏，或是升职，或是获得爵位。 皇后系的因为王超的下台，空出的职位引起了很多朝官激烈的争夺，杨玖在一边听得瞌睡。 最后终于轮到杨玖了，只听太监先是念了一遍杨玖在守卫战中立下的功劳，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杨玖带领士兵坚守阵地，抵抗住蜀军的攻击，为援军的到来争取到了时间，其余的追击蜀军和围剿蜀军的功劳都没有讲。 杨玖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这个哪个瞎了狗眼的，居然把老子的功劳写得一文不值，别让老子知道了，否则老子一定半夜逐个敲你老婆的门。 赵光义问道：“诸位大臣，你们看，该给杨玖一个什么赏赐？” 赵光义话语一落，那些原本还想借着赵普的事情攻击杨玖的官员，顿时听出了不妙，因为前面几个接受封赏的武将虽然也是赵光义亲自询问，但是语气却不咸不淡，唯独询问杨玖的赏赐时，赵光义语气中居然有一丝兴奋，虽然隐藏得极深，但是却被底下那些人老成精的官员都抓住了，顿时收紧了嘴巴，不敢攻击杨玖了。 赵光义见底下无人回答，又问了一遍：“诸位大臣，杨玖在京城保卫战中立下功劳，该如何赏赐？” 还是没人回答，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现在杨玖被公认为是赵普石熙载一伙的，自然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生怕跟杨玖扯上一点关系。 杨玖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真想自己走上去说话，但是又知道这样做不好，只能苦巴巴地看着众人，希望哪个好心人站出来给自己说一两句好话。 石熙载依旧僵硬地站在前排，一动不动，似乎忘记了杨玖这个人。 杨玖看了石熙载一眼，心中暗骂老狐狸。 眼看气氛陷入了一片僵局，宰相赵镕终于站出来，先是微微咳嗽一声，然后缓声说道：“禀皇上，眼下国泰民安，不需要武官了，可以将杨玖转为文官。” 赵光义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不知道有什么适合杨玖的职位？” 赵镕说道：“兵部的职方司郎中经常缺位，可以由杨玖接任。相信在杨玖的任职中，不会再经常缺位了。” 杨玖听了大喜，满是感激地看向赵镕。 赵光义看了看杨玖，有些犹豫地说道：“杨玖资历尚浅，恐怕难当重任吧？” 赵镕用不用怀疑的语气说道：“杨玖是武官出身，比前几任都合适。” 杨玖终于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精神振奋，悄悄扯一扯身边一个官员的衣角，低声问道：“这位大人，不知职方司郎中是个几品的官？” “从六品。”那人回头看了杨玖一眼，眼中尽是可怜可叹的神色。 杨玖却没有注意到那人的眼光，当下心中想着：不错，从六品，虽然没有跳级，但是毕竟又升了一级。老爹现在也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官，我只比老爹差了两级了。 赵光义无耐说道：“那好吧，就让杨玖任职兵部职方司郎中。” 杨玖立马面绽笑容，一幅洋洋得意的神情，看到诸位大臣全部都向自己往来，眼中的神色杨玖琢磨不定，但是感觉有点不对劲呀！赵镕看向自己的眼中怎么尽是一幅阴谋得逞的神色？ 杨玖心中感觉不妙，又扯一扯旁边那人，低声问道：“我前几任郎中都是怎么离职的？” 那人满是同情地看了杨玖一眼，说道：“被杀头。” 杨玖一愣。 都被杀头了，这是怎么个意思？ 后来杨玖才弄明白，兵部职方司郎中的职责，是负责在战场上收集地形资料，战线情况功将领参考，差不多相当于参谋长的工作。但是却非常地坑爹，如果能够准确地给将领参谋好了，那是本份，如果参谋不好，轻则罢职，重则被砍头。杨玖的前几任，都是因为没有做到位，被砍头了。以至于现在这个职位一直都空着，没人敢来接手。 杨玖在知道这个职位的详细之后，对着天空一连骂了一个上午，把赵镕的祖宗十八辈都翻出来，直到骂得口干舌燥，再也没有一点唾沫了，才不得已停下来，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再说眼下，杨玖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心里美滋滋地，心想反正都是个官，管它那么多呢。 之后，是一些小武将和官员的赏赐，这些人的赏赐是没有资格让赵光义亲自过问的，直接交给了石熙载，让石熙载拟定一份赏赐名单，等待赵光义的批准。 京城保卫战中立下功劳的一众人都接受赏赐后，开始商议北伐大战的赏赐。 这次北伐大战虽然失利，那些不称职的将领虽然在回到京城的第一天后就被罢免职位，但是毕竟还是有一些武将立下了功劳的，这其中，无疑当属杨家将的功劳最大。 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这也是一个让杨玖非常悲哀的事实——一群死人，自然没有人再跟他们争功劳——杨玖宁愿他们没有什么功劳，安全地回来。 当赵光义说起杨家将全军覆没的事情之后，朝堂上立马陷入了一片默哀。 赵光义沉声说道：“逝者已矣，但是他们的忠魂仍然在我大宋朝长存，朕今天要为他们追封赏赐，好明我大宋之志，光我大宋国风。” 第101章 认祖归宗 在北伐大战追封赏赐上，杨业因功授爵火山王，赐金水河畔天波府为清风无佞府，府门头造一座八宝重檐滴水天波楼，赵光义亲自解下身上的玉带，并且御批金书铁券，供奉在天波楼上。 铁券记杨门救驾三次，为国牺牲四子，失三子，可免杨门子弟七死之罪。又在府前设石碑玉坊，着令满朝文武百官至此必须下马通过。 大郎杨泰，加封为忠孝侯、追授代州节度使。 二郎杨永，加封为义勇侯、代州观察使。 三郎杨勋，加封为忠武将军、代州防御使。 四郎杨贵，加封为明威将军、代州团练使。 五郎杨春，加封为宣威将军、殿前司马。 七郎杨希，加封为敏烈侯、殿前司东西招箭班指挥使。 八郎杨顺，加封殿前虎旗飞猛军指挥使。 杨玖听着一连串名号官职念下来，听着威武壮气，但是心中却是默哀。 唯有杨六郎留在最后，因为只有杨六郎身在朝堂。 赵光义等赏赐念完，轻声说道：“杨景。” 杨景从一众官员中站出来，杨玖只能看到六哥的一个背影，却能从六哥肩膀微微颤抖看出来，六哥心中一定也在悲痛――为什么这些荣誉不能是由活人来接受？ 赵光义看着杨景，微微叹一声，说道：“你现在是杨家唯一从北伐回来的儿子，你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朕都可以答应你。” 杨景低着头，缓缓摇头道：“皇上隆恩，杨家受之惶恐，不敢再多奢求。” 赵光义说道：“你说吧，你和杨玖，已经是老令公最后的两个儿子了，你又在北伐中立下了大功劳，朕一定要重重地赏你。” 杨玖看不到六个的神情，却看到六个双肩颤抖得愈加厉害，连声音也都带着颤音：“皇上，微臣恳请皇上，能够饶恕微臣九弟绑架云安军都部署张逊大人之罪。” 赵光义听了，先是一怔，然后一甩龙袍，说道：“这个是杨玖的事情，你先说你的。” 杨景顿时沉默了。 赵光义耐心等了半天，见杨景始终都没有动静，最终无奈叹气道：“既然你自己不知道该要何封赏，那朕来给赏赐。杨业六子杨景，北伐有功，朕决定，封杨景为一等保灵侯、殿前司左右金枪班都指挥使，诸位爱卿，你们有什么意见吗？”赵光义最后说的几个字，已经变成斩钉截铁。 底下的诸位大臣听了，顿时一阵交头接耳。 眼下杨景最耀眼的封赏，自然是那一等保灵候了，虽然前面大郎儿郎都被封为侯爵，但是死人受封和活人受封，完全是两码事。 死人受封侯爵，那纯粹是一个名号，什么都没有，只要功劳大，追封王爵的都没人反对。但是活人受封，那就不仅仅是一个名号了，更是代表着一系列的传承世袭，俸禄官饷，这可是能够让后代跟着赵家子孙一起吃饭的机会，有多少人羡慕得眼红，眼红得发疯。 如今皇上要封杨景为一等候，这可是让许多人无法接受了，顿时，就有人冒着顶撞赵光义的危险，上谏道：“皇上，按照历朝规矩，封侯爵位的，无不都是为帝国开疆裂土，或者力挽狂澜，拯救皇室的大功臣。如今杨景虽然北伐有功，但是还不至于加封一等候吧？” 赵光义说道：“规矩？规矩都是前朝定的，朕现在要改一改这个规矩，难道不行吗？” 那人又说道：“皇上，如果冒然更改惯例，那以后恐怕会……” “好了。”赵光义恼火地说道：“朕心意已决，尔等无须多言。” 之后，赵光义又追加了佘太君的封号，从前朝太祖的归命无佞侯，追加为一品诰命夫人，位列五老阴侯之辅。杨玖也是后来才知道，一品诰命夫人这个称号，居然跟国公是一个级别的，甚至以后见了皇帝都不用下跪。 赏赐完之后，朝堂中一片感叹唏嘘，杨家似乎成了今天最大的赢家，一门九子全部都接受了封赏，更有三子追封侯爵，一子加授一等侯爵位，这恐怕在历史中时前所未有的。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杨家实际上是最大的输家――人没了，拥有再多的东西，都一文不值。 漫长的赏赐终于结束了，散朝之后，杨玖当下走出朝堂，在门口，等着杨景出来。 杨景面色始终平静，从大殿中走出来，看看杨玖，说道：“走吧。” 杨玖万分感叹地说道：“我们杨家……还可以再兴旺起来吗？” 杨景一双剑眉微微扬起，肯定地说道：“自然，杨家会再兴旺起来，即便只有我们两个男丁，但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杨玖和杨景相视一笑――苦涩的笑。 杨景说道：“走吧，回家。昨天你一回来就倒头大睡，今日趁着接受封赏的喜气，六哥给你主持祭祖仪式，替爹完成他余生未了的心愿。” 杨玖点点头，和杨景并肩走出去。 回到天波府，杨景当下清扫祠堂，为杨玖主持祭祖仪式。 杨玖在扣拜过祖宗之后，杨景将杨玖的名字写在族谱上，再逐一认过祖宗，算是正式成为了杨家的人。 杨玖最后给爹的灵位磕头，本来是磕三下，杨玖似乎忘记了次数，一个劲地磕，直到把额头磕烂了，血流了一地。杨景发现了，立马将杨玖拉起来。 杨玖被拉起来是，双眼不知何时已经挂满了泪水，低着头，默然走出了祠堂。 杨玖始终都不能接受杨业的死，从看到那一封信，到回京的一路上，再到祠堂里的灵位，杨玖始终都不能相信，杨业就这么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只有几个字的木牌牌。 杨玖心中想着，自己是在想念杨业吗？不是，说实在的，杨业跟自己始终都像是陌生人一样，不过是见过几面，磕过几个头。 但是杨玖的心中一直都很悲愤，杨玖想要理清这种悲愤，是来自哪里，怎样才可以发泄出去。 然而杨玖想不明白，自己在因为什么悲愤，是什么在让自己悲愤？ 天波府在杨玖回来之前，一直都死寂死寂的，在杨玖回来之后，稍微恢复了一点生机。 但是大哥二哥三哥的妻子，始终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从来都不曾露过面，其余的嫂子虽然有时出门走动一下，却始终像是拖着一对石轮子一样，沉重不堪。 杨玖这几日一直都陪在佘太君的身边，听佘太君讲故事，或者自己给佘太君唱几首歌，逗佘太君笑。 杨景这几天闷得慌，对佘太君说道：“娘，院子里太清冷了，孩儿还是高家庄一趟，把杨琪和杨瑛接回来吧。” 佘太君抬起头，对杨景说道：“接回来吧，娘也想她们了。你爹走了之后，娘都不知道每天该干些什么。” 杨玖说道：“六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杨景说道：“不用，你留在这里陪娘。你唱的那些歌儿挺好听，多唱给娘听。” 杨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那好吧，六哥一路上慢走。” 杨景点点头，离开了。 杨玖目送六哥离开，忍不住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六哥跟自己的一番谈话：杨家需要人，需要足够恢复原来生气的人。九弟，六哥这些天给你托了媒人，想要为你寻找一房门当户对的媳妇。 杨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老爹大仇不报，我就一天不成婚。 杨景用坚决的目光盯着杨玖：给爹报仇的事情，交给六哥就可以了，你只要娶过一房媳妇，也可以稍微的缓减一下娘的心情。 杨玖犹豫一下，说道：其实，我自己已经要下一个媳妇，只是还需要等待一些日子，更需要皇上的答允。 杨景用怪异的目光看向杨玖：皇上答允？ 杨玖心中叹一声，将目光望向了遥远的西川，心中默默地说道：李月娥，你准备好成为我的妻子了吗？ 第102章 金鳞帮来啦 第二天，杨玖参加了在城外军营中校官封赏的仪式，刚刚升任枢密院枢密使的石熙载，面色肃穆，念完圣旨，然后开始逐一封赏校官。 杨玖注意到，铁桀和李大嘴等自己的一帮亲信被编入城防军，都升了职位，铁桀升成了冲锋将军，正八品。李大嘴成了一个城门的指挥使，从七品。 至于庄希宸那边的，因为赵普的落马，只得到几两银子的赏钱，看上去十分憋屈。 石熙载封赏完毕，只是匆匆地看了杨玖一眼，就转身离去了，甚至连个眼色都不敢随意打出。 杨玖心知现在还在敏感期，皇上随时都有可能疑心再起，看来自己这些日子也要乖乖地呆在天波府了，最好连门都不要出。 几天过后，赵光义突然召见杨玖。 说是突然，其实杨玖心中早已经有了把握，不慌不忙地换好官服，坐上轿子，向皇宫赶去。 进了皇宫，杨玖还是遇到了以前那个带领自己的太监，杨玖想着，这皇宫中多少个太监，自己一连三次都碰上这一个，说明还真是有缘，于是就问道：“这位公公，敢问高姓大名？” 那太监听了受宠若惊，回头不断冲杨玖笑道：“杨大人真是客气了，客气了，奴才名叫王显，是内侍省司礼监掌印少监。” “哦……”杨玖点点头，又问道：“公公不知道皇上这么让本官来，是要做什么事吗？” 王显抱歉地一笑，说道：“这个奴才可就不知道了，不过看皇上今天的神色，应该不会有什么坏事。” 杨玖心中已经了然，轻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杨玖依然被领到延和殿，赵光义正伏在一堆古书里，看着一封奏折。杨玖立马下跪磕头。 赵光义让杨玖起来，然后仍然杨玖手中的奏折，说道：“你先看看。” 杨玖打开奏折，看到是李顺上奏给皇上的，里面先是说感谢皇恩招安等一系列话语，然后又提出了几个小要求。 杨玖心想，看来皇上已然敕封了李顺，完成了招安大事了。 看完奏折之后，杨玖忍不住问道：“不知皇上让微臣看这一封奏折，是……” 赵光义说道：“朕已经送出了圣旨，敕封李顺为宜州刺史，并且派出了金吾右卫，让他们带李顺回京任职。李顺随后上奏了这封奏折，这里面的几个要求，朕都可以允许，但是其中一个要求，倒是难住朕了。” 杨玖看看奏折，说道：“是李顺要皇上给其女李月娥指派一位夫婿的事情吗？” 赵光义点点头，问道：“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杨玖略微沉吟片刻，然后说道：“这不过是李顺给自己吃的一个放心药而已，如果能够跟京城中的哪个权贵人家结成亲家，以后自然放心许多。这个要求无可厚非，皇上应当应允。” 赵光义突然问道：“你看京城中未婚的权贵子弟中，谁比较合适？” 杨玖微微一怔，露出不明所以的神色。 赵光义依靠在椅子上，缓缓说道：“这李顺奏折中，倒是也写了几点对未来女婿的要求。首先必须是名门之后，至于爵位，倒也不敢奢求。然后必须是和其女年岁相当，这个也在情理之中。最后就是，其女习过几天武功，必须能够镇服得住其女的，就像之前西川巡检使杨玖那种人的，上过战场，见过血腥，又能顾全大局，尊敬长辈……” 赵光义说到这里，满是怪异地看着杨玖：“朕越看越觉得，李顺怎么像是指名道姓地要你做他的女婿呢？” 杨玖立马跪在地上，无比委屈可怜地说道：“皇上，微臣见过李顺的那个女儿，那可是个母老虎啊……皇上开恩呐……” 赵光义叹一声，说道：“杨玖啊，你自己也说了，李顺要朕给他指派一个夫婿，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一来可以让李顺安心地呆在京城，二来李顺和朝中一位大臣结成亲家，朕也放心不少。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你说，朕能不答应吗？” 杨玖声音带着哭腔：“不能，但是皇上……” “杨玖。”赵光义又说：“朕左思右想，朝中哪位大臣的儿子适合这李顺的女儿的，想来想去，朕还是觉得，你这个西川巡检使最适合，因为朝廷招安蜀军的事情，本来就是你一人操办的，你在这件事情中立了大功劳，别人无可取代。其次，朕听闻你和那李顺的女儿曾经在巫山中经历了一段让朕都羡慕的神仙眷侣生活，想必李顺那个女儿早已经对你心有所属，否则又怎么会在奏折中写得这么明确呢？” 杨玖欲哭无泪的样子，想要说话，赵光义就又说道：“好了，你就好事做到底，把李顺的女儿也收了，替朕看管好李顺，了却朕心中的一个心事，朕就对你绑架张逊的事情既往不咎，你看如何？” 杨玖还能说什么，只好“极不情愿”地答应了下来：“微臣……遵旨。” 就这样，杨玖被皇帝指派了一桩婚事，在离开皇宫的时候，还表现出一副痛心疾首，万分无奈的神情，看得赵光义不忍心，最后答应杨玖，在内城中赐给杨玖一座府邸，作为杨玖新婚的婚房。 这天晚上杨玖躲在被窝里偷偷直乐：一封奏折不但解决了李顺的后顾之忧，连带着让皇帝给自己做媒娶了李月娥，还捎带着在皇城得到一座府邸，老子真是太聪明了，老子的智商天下无敌。 第二天，杨玖到兵部任职。 本来任职的命令杨玖几天前就收到了，但是由于这几天由于皇上大肆封赏，弄得吏部忙不过来，官员任职的事情自然一拖再拖，直到今天，杨玖才收到吏部发来的文书，让杨玖到兵部任职。 杨玖身穿六品官员的衣服，大摇大摆地出了天波府，坐轿来到兵部大院。 进入大院，杨玖逐一拜见各位同仁，然后来到中堂，见到了兵部尚书柴禹锡，正在不断地盖着手中的大印，放出一道道任职文书。 京城保卫战和北伐大战中，受赏最多的是武将，自然都要经手兵部，发放一道道升迁任命。 柴禹锡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下巴留着一撮山羊胡子，每次看到铺在眼前的任命文书时，总要像是非常气愤地吹动几口气，山羊胡子就一摆一摆的，“啪”的一声盖上大印，柴禹锡似乎心中被抽调了一滴血般，虽然不怎么痛，但是却很难舍。 “这些人，全都是安排在本部的兵部中，为什么就不往枢密院那边安排呢？都是武官首府，枢密院为什么就要比兵部高一阶？”柴禹锡一边盖着大印，一边絮絮叨叨地抱怨。 底下的文书不敢多嘴，仍旧一张张文书铺在柴禹锡面前，然后撤下，然后换上。 杨玖见到这一幕，心中嘿嘿笑：这老头子，你也不看看，枢密院可是石熙载在当老大，怎么都比你这干老头强吧。 一个人看到杨玖，低声对柴禹锡说道：“大人，又有官员来报到了。” 柴禹锡抬起头，看向门口，看到正在四处打量的杨玖，说道：“哎哎哎……那个小后生，说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你爹是谁？你来任什么职？” 杨玖听了，呵呵一笑，下拜道：“下官杨玖，拜见尚书大人。” “杨玖？”柴禹锡可是知道杨玖的，虽然那天朝堂上柴禹锡没有见到杨玖的面目，却是知道这个名字，可是现在京城中多少官员恨得牙痒痒却没有丝毫办法的人。 当下，柴禹锡面色转变，温和地说道：“哦，原来是杨大人，快请坐，你的任职文书带了吗？来，先让本部过目一遍。” 杨玖拿出自己的任职文书，交给柴禹锡。 柴禹锡扫了一眼，然后说道：“杨大人，跟本部来吧。” 杨玖跟着柴禹锡，到了自己的一座算是办公室的小院，然后听柴禹锡一路上讲解自己的职责所在，一路上听得杨玖迷迷糊糊的，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倒是杨玖无意中明白，反正兵部职方司的郎中，这个官相当于一个司长，下面管着员外郎，还有一些主事。 不过，杨玖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看，才知道，职方司这个部门，虽然是兵部四个司的其中一个，却也是个闲置部门，不打仗的时候，这个部门简直就没有什么事情，下属的官员大部分都不在职位上，杨玖一问才知道，那些官员居然还在别处任职，同时任两个职位，哪边比较忙就到哪边，可真是尽忠职守。 履新第一天，杨玖扫了扫办公室里懒散的人们，随后自己也懒得闷在这里，给下属交代了几句话，自己就出去游玩去。 一连几天，杨玖都无所事事，整天游手好闲，在京城中到处瞎逛，或者找李大嘴铁桀他们，在城墙上聚众拼酒，吃肉玩乐。 某一天，杨玖正在桑家瓦子里观赏一处皮影戏，突然听到门外一声爆响，紧接着就是一个惊恐慌乱的声音响起：“金鳞帮来啦，大家快躲……” 第103章 讨账 “霹雳啪啦”一阵倒桌子摔凳子扔碟子的声音响起，戏楼里的人群如同被惊动的一群麻雀般一哄而散，瞬间走得干干净净。 杨玖目瞪口呆的看着空空的戏台，只听身后猛然传来一声粗犷的大吼声：“王皮子，你快给老子出来！” 戏楼上“噔噔噔”跑下一个矮个子老板，四十来岁，方头方耳，一张宽脸中间两片厚嘴唇，因为跑得急，或者是气得急，嘴唇发紫，并且不断地颤抖着。 “李渔，前三天你们刚刚来人收了保护费，今天就又来砸我的场子，你……你欺人太甚。”王皮子用颤抖的嘴唇说出颤抖的话语，连声音都颤抖了。 只听那个叫李渔的大汉说道：“前三天？王皮子，你跟老子开玩笑吗？前三天老子还在朱仙镇设立分舵，哪里有功夫来你这里收保护费？” 王皮子怒急：“前三天我亲自给曹宇交的保护费，那还能有错吗？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当面找他来对质。” 李渔听了，嗤笑了一声：“那条扁草鱼？王皮子，老子的地盘你不给老子交保护费，却给那条草鱼交，你是什么意思？想关门了？” 王皮子又怒又惊：“你……你们自家人起内讧，却要为难我们这些商户。曹宇他明明说从三天前这里就归他管了，你怎么又来为难我？” 李渔听了大怒：“草他妈的扁草鱼他果真这么说？妈的反正老子不管，今天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 王皮子听了，最终带着恳求的哭腔说道：“你们三天两头就来收费，一帮接着一帮，我们就是再牙硬也撑住呀！” 杨玖听了，忍不住皱眉。 本来意外地听到“保护费”这个词，杨玖感觉到分外的亲切，这让杨玖瞬间又回到了当年刚刚打下油麻地的风光年代。但是现在听这李渔和王皮子的说话，杨玖有些生气了。 黑社会也是社会，也有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无规矩那就是自我毁灭的节奏。看着当下这个李渔居然如此不知规矩，杨玖顿时感觉心痒难耐，忍不住又想要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没规矩的古惑仔。 但是杨玖又一想，自己可是被金鳞帮这些狗杂碎泼了一盆污水的，这对于杨玖这个在黑社会中有教父外号的大头目来说，简直是无法洗清的耻辱，不灭了这个帮实在不能出自己的恶气。 杨玖想着，还是先静观其变，顺藤摸瓜，跟着这个李渔找到金鳞帮的老窝再说。 只听李渔又说：“王皮子，草鱼问你要保护费，你给他了。老子问你要保护费，怎么滴？你是给呢？还是不给？” 王皮子几乎欲要放声大哭了：“你们这帮人不管我们的死活，一个劲地敲诈我们，今天就算是你把我们都打死了，我们也拿不出保护费，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李渔听了顿时火冒三丈：“好你个王皮子，牙梆比鞋梆还要硬，给我打！” 李渔一声令下，身后打手纷纷涌出，当前两个打手同时按住王皮子，眼看就要拳脚相加，突听远处“啪”的一声震响。 众人被这一声震得全身一颤，纷纷回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只见杨玖刚刚放下手中的一条断了半截的长凳，然后坐回原来的位置，将最后一颗花生米剥开，食指拇指相互一撮，一粒婴儿般白嫩的花生米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李渔眉头微微皱起：“阁下是哪个庙口的？要多管闲事吗？” 杨玖捏着花生米，轻轻地放在嘴边，咬住，细细咀嚼，然后站起来，向李渔缓缓走去。 杨玖来到李渔面前，低头看了看那满脸愤怒的王皮子，对李渔缓缓说道：“我不是什么庙口的，只是你们金鳞帮欠下我一笔账，我现在要讨回来。” 李渔眉头皱得更紧，上下打量杨玖，自然感觉出杨玖身上散发的气息，绝对不是哪个不开眼的小混混，也不是什么侠肝义胆的花花公子。李渔从杨玖的身上，从杨玖的双眼中，突然感觉到了杨玖的身份。 这是一个武将！ 李渔作为一堂之主，自然眼色不是一般的高，只是一番打量，李渔就看出杨玖身份，当李渔看到杨玖身上那条犀木腰带之后，更是双眼禁不住凛然，忍不住连声音都变得多了几分恭维：“这位……公子，我虽然是属于金鳞帮的，但是帮中的账单财务，却是跟我没有关系，公子要讨账，还需要到总部去讨。” “对啊。”杨玖点头，笑眯眯地看着李渔：“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要你带我去一趟你们的总部呀。” “公子真会开玩笑……”李渔不自然地笑笑：“金鳞帮的总部，我们这些地方的小头目，怎么会有资格知道？” 杨玖仍旧笑眯眯地看着李渔：“你不知道总部，却偏偏还是金鳞帮的人，看来我今天只有先找你讨回一点本息了。” 李渔面色忽变：“你要怎的？你现在一个人，我们一群人，我今天不告诉你又能怎样？” 杨玖面色平静，说道：“这么说，你到底还是知道金鳞帮的总部了？” 李渔面现怒色：“知道不知道跟你扯不上关系，我今天敬你一分，你别不知好歹了。” 杨玖轻轻叹一口气：“怎么说呢……你们这么多人，我确实有点害怕。可是，一想起你们金鳞帮欠下我的那笔帐，我就忍不住的……” 杨玖说到这里，双眼目光骤然变得凌厉，右脚一踢李渔腿弯，同时拔出身上匕首，倒转刀柄猛地敲在李渔脖颈中间。 李渔只感觉脖子一麻，接着脑袋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 “大哥！”李渔的那些手下见到这幅情景，顿时向杨玖冲来。 杨玖手中匕首倒转，锋利的刀尖抵在李渔的喉咙处，淡淡地说道：“再动一下，你们的大哥立马去跟阎王报到。” 那些小混混哪里能想到今天这般局面，自己的大哥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制住，看到杨玖手中明晃晃的匕首，顿时停下脚步，个个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李渔逐渐的清醒，感觉自己正跪在地上，面前的小弟个个面色惊慌，脖子边一片冰凉。 待看清了眼前的形势之后，李渔顿时冷汗直冒，厉声说道：“阁下到底是何人？我李渔跟你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要讨账也讨不在我身上。你……你难道敢得罪整个金鳞帮？” “得罪？”杨玖冷笑道：“你或许不知道吧，要说得罪，也是金鳞帮先得罪的我。李渔，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天波府杨玖，你可知道？” “杨玖……”李渔听了，立马想起了那个足足拆了金鳞帮五座产业的小魔头，更是在京城中放出话要掘了老大的祖坟，将老大吓得连夜逃出京城足足消失了一个月。 李渔一张脸顿时变得精彩之极，不知道该是惊恐，还是委屈，又或者后悔。 “杨……杨大人。”李渔颤抖着声音说道：“泼您水的是那条扁草鱼的手下干的，与我无关啊。” 杨玖蹲下来，盯着李渔的双眼，缓缓说道：“你觉得这些话有用吗？对于我来说，只一个金鳞帮就足够了。” 李渔听了，睁着惊恐的眼睛，急急说道：“杨大人，杨大人，小的知道您是明白事理的一个人，小的知道您绝对不会滥杀无辜，小的愿意为您效劳，只求您放过小的，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寡嫂弟妹要养活……” 杨玖怪异地看着李渔，越看越觉得，这李渔简直是另外的一个自己，这份无耻，简直有赶超自己的趋势了。 李渔忐忑不安地看着杨玖，看杨玖似乎在想一些什么事情，于是屏住气息，不敢有丝毫打扰。 杨玖目光闪烁，想了片刻，突然一笑，收起匕首，说道：“呵呵，李堂主受惊了，我刚刚不过是开个玩笑。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我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找你麻烦呢？只要你告诉我金鳞帮的总部在哪里，咱们就扯平了。” 李渔心中想道：扯平了？什么叫扯平了？我根本就没有得罪过你，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杨玖见李渔面色有些赫然，顿时拉下脸，冷冷地说道：“怎么着，难道还要我给你赔礼道歉吗？” 李渔猛然一惊，顿时连摆双手：“不敢不敢，杨大人，小的真不知道总部在哪里……杨大人请听小的详说，若是放在一个月前，小的自然知道总部在哪里。可是自从杨大人在城中拆了五座楼之后，我们大档头就连夜出城避难去了，总部也随着大档头迁出了城外，小的只是知道总部大概就在京城周围的哪一座小镇中，但确实不知道具体位置，杨大人明察啊！” 杨玖看李渔说得诚恳，心想难道李渔真的不知道金鳞帮的总部？这说不通啊，如果连他这一堂之主也不知道，那还有谁能知道？ 但是杨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做出一副恍然的神色，说道：“哦，原来如此。那我真是错怪你了。” 李渔也是长出一口气，说道：“不敢，不敢。” 杨玖又说：“既然你不知道金鳞帮的总部，那就算了，不去总部了，先去你的堂口。” 李渔顿时紧张了起来：“杨大人，去我堂口要干什么？” 杨玖问道：“怎么，你不会连你堂口在哪里也不知道了吧？” 李渔尴尬一笑，说道：“知道，知道，只是杨大人……” 杨玖淡淡地说道：“放心，我不会找你麻烦的，我只是很好奇你们堂口是什么样子的，想要去参观参观。” 第104章 虎穴 杨玖一路上跟着李渔，两个人不急不慢地走着。 李渔走在前面，时不时巴结讨好地回过头说道：“我们金鳞帮总共有五个堂口，分别是锦鲤堂、帅草堂、回卢堂、东星堂和大档头亲自掌管的金鳞堂。东星堂是仅次于金鳞堂的堂口，由二档头冬兴班掌管。其余的三个堂口分别占据着京城的东城、西城、和南城。” 杨玖边走边说道：“就这些？还有呢？比如五个堂口的势力？” 李渔想了想，又说：“不瞒大人，五个堂口现在最属小的实力弱。帅草堂的堂主曹宇是大档头的表弟，大档头什么事情都尽袒护着他。回卢堂的堂主陆羽是个江湖高手，手底下人数不多，可是却个个都是练家子，谁都不敢惹。至于那东星堂和金鳞堂，那就更不用说了，冬兴班虽然是一介文弱，却掌管着整个金鳞帮的账本，我们每个人的口粮外快，可是都要经过冬兴班过手的，那是连大档头都要给十二分面子的人物。” 杨玖又问：“那你们总共有多少人？主要在做什么生意？” 李渔非常老实地说道：“别的堂口有多少人，小的就不清楚了。只是小的这个锦鲤堂，明的暗的，上下算来，都有六七百吧。” “六七百……”杨玖眉头禁不住跳了跳，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如果按这个比例，算上其余四个堂口，金鳞帮一个帮派就足足有三千多人，这可是能够组建一个营了。 “这么多？”杨玖有些疑惑地问道：“整个京城又有多少人？” 李渔说道：“去年官衙的统计，京城中共有户五万三千，人口共二十六万……” “二十六万？”杨玖大感诧异，北宋的开封城可是号称当时世界第一大城的，人口再怎么也不至于只有二十六万吧？这与杨玖想象中的过百万相差甚远。” 李渔这时又说：“算上流动人口，京城现在估计共有一百二十万人口。这还不算守卫京城的禁军士兵……” 杨玖长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不过，按照香港黑社会的经验，一百二十六万人的规模，也造不出三千多人的古惑仔啊。要知道古惑仔是干什么的，古惑仔可是极品中的稀有物种，尤其在这和谐的古代社会，要产生一个古惑仔需要多大的机缘啊，是要天时地利与人和都碰上了，才能造出一个最终走投无路不得不投靠帮派的小混混。 李渔看杨玖一幅疑惑不解的样子，小心问道：“杨大人，是不是觉得我们金鳞帮的人数有点多了呢？其实，小的也觉得对，就说那个帅草堂，不算那些外门弟子，光是内门亲信弟子就足足有一百多人，那些人每天闲着没事，白吃白喝，还远比那些外门跑道的弟子赚的多，白白得养了一帮废物，却还要每天跟小的抢地盘……” 杨玖一路上听李渔讲解，逐渐地摸清了金鳞帮现在的大概情况。 帮主——那些人都叫大档头，名字叫金钰，京城中无人不知，几乎是属于那种传说中的人物，十岁出道，三十扬名，半百铲除京城中最后一个帮派，一手掌控了京城中所有的漕运生意、期货行当、黑市禁品，成为了京城中唯一的一个帮派。 而在金钰的手底下，更是有着一个个十分具有传奇色彩的干将，什么东星晓空，日照回卢，一个个传说更是让金鳞帮在无形中披上了一股神秘的色彩。 就连杨玖听了那些传说，都忍不住暗中感叹，这金鳞帮帮主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却可以想到是个同道中人。混黑社会居然混出了神话色彩，杨玖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李渔带着杨玖走过汴河，来到南城民居群中，穿过一条小巷，来到民宅深处的一处院落前，立定在一扇朱漆大门下。 李渔回头说道：“就是这里了。” 杨玖站在门口，看着朱红大门，左右望望小巷，寂静无人，下午白晃晃的日头在无声地闪耀。 “杨大人。”李渔推开大门，里面安静无人：“请进。” 杨玖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淡淡地说道：“李渔，这一路上你有无数个机会逃走，却白白错过那么多机会，居然真的将我带到了这里，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李渔听了，面色丝毫不变，说道：“杨大人多虑了，这里确实是锦鲤堂堂口，杨大人如果不信的话，可以随便让人来指认。” 四周死寂一片，不见一个人影，就连平时的犬吠鸡叫声都听不到丝毫。 一阵微风吹过，杨玖感觉全身一凉，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大意了，大意了。杨玖心中想着，这次可真是大意了，我怎么能独自犯险，自己将自己送到了虎口边？如今成了骑虎难下的局势，这可怎么办？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杨玖心中又想：可是自己能逃走吗？瞧这李渔的架势，估计是吃定自己了，恐怕四周早已经布好人手，决不给自己逃走的机会了。 杨玖想到这里，忍不住心中大骂自己：装逼！再装逼！这次装大了，看你还怎么收场。 杨玖心中几番计较，脸上却始终都是平静如水，双眼望着深如虎穴的庭院，缓缓说道：“李堂主，我突然想起当今皇帝还等着我去觐见请安的，皇上大事要紧，就不进去了。” 杨玖说着，转身就要走。 “哎……”李渔一把抓住杨玖手腕：“杨大人既然来了，怎么说都要进去喝一杯茶，吃几块点心再走吧？” 杨玖额头冒汗，双眼利芒一闪而过，却是沉声说道：“李堂主，你可知本官现在的身份？本官乃是堂堂朝廷六品官员，两次为国家立下大功劳的，本官的第一上司，可是枢密院的院首石熙载大人，你做事前，可以都想清楚了！” 李渔抓住杨玖的手不放，依旧轻轻笑道：“这个小的自然知道，所以只是想请大人进去喝一口茶而已。大人如今已经到了锦鲤堂，却叩门不入，是不是太不给锦鲤堂面子了？” 杨玖心中更惊：这李渔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京城中有石熙载护我，到底谁还敢对我起意？难道是赵镕？不对，那个酸老头绝对不会跟这些下等的帮派扯上关系，那到底是谁想要闹我？难道京城里的局势要翻牌了？自己碰巧成了典型要被第一个整治？ 杨玖越想心中越是害怕，越害怕脸上反而越加平静，双眼目光如同一潭深水，盯着李渔，说道：“李渔，如果本官不进去呢？” 李渔听了微微一怔，正要说话，庭院中突然传来声响，一个身体单薄的人肩扛着绳带，拉着一辆沾满黑屑的牛车闷头晃来。 这人一身布衣灰黑缭乱，像是被泼了黑墨般，拉着牛车左右摇摆，树枝般细长的手臂尽力地稳住车辕，身子极力地向前倾斜，脑袋奋力地往前探，像是小鸡啄米般，每啄一下，就走一步。弱小的肩膀被绳子勒下深深的沟壑，脖子像是红透了的柿子，一滴滴晶莹的汗水相继滴落，却把脖子冲刷得更加红亮。 这人不知道前面有人，只管拉着牛车，远远地甩开脚步，加快速度冲过门槛，车轱辘碰上膝盖高的门槛，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整个门框连带着晃了三晃。 牛车被狠狠地颠荡起来，两只轮子在空中如同放满了的镜头悠悠转动，最终“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杨玖和李渔被迫着给让开路，分开两边看着这人依旧闷头拉着牛车，转头向一边走去。 在路过李渔的时候，那人看到了李渔那独特的绣着锦鲤的鞋，立马停下来，仰起被一片头发挡住的面孔，看清楚是李渔，立马叫了起来：“李老大？你不是还在朱仙镇吗？” 杨玖微微诧异，心想这个人又是谁？听这人的话音，恐怕还是个未成年，这到底演的是哪出戏？ 李渔似乎有些尴尬，看了看杨玖，对那人说道：“白馍头，我现在有客人，你先回去。” “行。”那人把车架从肩膀上卸下来，说道：“你给我结了烧炭钱，我就回去。” 李渔面色微微恼怒：“白馍头，钱自然会给你结的，但现在不是时候，你难道不看我有贵客临门？” 白馍头扯下腰间一条雪白的毛巾，往脸上一抹，甩起额前的刘海，露出一张白净如清水飘过的面皮似得英俊面容，一双浓厚的眉毛却是微微上扬，铿声说道：“你都一连三个月没有给我结账了，我和我娘这几天都跟人到处借粮，今天本来要结账的，你那账房先生说你在朱仙镇，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我本来打算把车拉回家就到朱仙镇找你的，谁知道你就在门口……你今天必须给我结账，你要是再不给我结账，我就把你告到开封府衙，让大老爷给我做主。” 李渔听了气败急坏地说：“白馍头，你也不看看这大热天的还有谁买你的烧炭，要不是我们要……”李渔说着突然看了杨玖一眼，嘴下立马转口道：“你现在跟我耗着也没用，我身上没带钱，哪能给你结账？你先回家去，等我把事情办完了，会派人给你送去银子。” 白馍头毫不妥协地说道：“不行，你这个人一直都说话不算数，这次你必须给我结账。你身上没带钱，可是你这堂口就在旁边，三五步就可以取上银子。你给我结了账，就什么都好说了。” 第105章 乖弟弟 李渔心中早已经对这个白痴恨得牙痒痒，却还不敢发作，只好狠狠地说道：“白馍头，要不是我看你们母子可怜，怎么会要你的烧炭？这开封城这么大，你除了我还能跟谁卖烧炭？你要是再挡着我的路，小心我以后不买你的烧炭。” 白馍头毫不退让地说道：“不买就不买，你一连三个月都没有结账，我还不如把那些烧炭拉到卖去，那些姑娘们虽然难缠，但也不至于不给钱。” 杨玖始终都在一边静静观察着，这么长时间过去，杨玖发现周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有人埋伏，而院子里之所以静悄悄的，是因为没有人的缘故。 杨玖虽然疑惑眼下的情况，但是对自己多年的经验还是非常有信心，自信可以一眼看出这院子的虚实。 难道是我误会了李渔？杨玖心中忍不住想着，先看看这李渔如何解决眼下的事情，只需看他如何答复这个买烧炭的小子，就可以知道他心中的盘算。 李渔被白馍头气得左右甩动脑袋，想要动手痛扁一顿白馍头，却碍着杨玖不敢动手，想甩开白馍头，身前的路却被挡得死死的，最终无奈，说道：“你随我来，我给你结账。” 李渔说完，又对杨玖说道：“杨大人，您看，能不能稍微等一会儿。” 杨玖面无表情地说道：“无妨，你先给他结账去吧。” 李渔无奈地叹气，对白馍头说道：“跟我来吧。” 白馍头兴高采烈地跟李渔进去，片刻之后捧了满满的一包银子咧着嘴笑着走出来，回头冲后面的李渔说道：“李老大，多谢啦，下个月我多送你三斤烧炭。” 李渔一脸赫然，走出来左右一看，小巷中哪里还有杨玖半个人影。 李渔自知杨玖早已经离开，只能再次叹一声气，失落地回到院子里。 杨玖一路心惊胆战地穿出小巷，转过巷口，步入大街上，看着骤然出现在眼前的行人，耳边听着街上热闹的吵闹声，这才长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杨玖心中不断地思考着，李渔刚才到底想要什么？莫非自己真的是误会他了？可是自己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他还要留住自己，不是起了歹意还能是什么？ 杨玖边走边想，越想越觉得心中闷堵，想着自己在那院子门口心惊胆战的情景，觉得这一口气怎么都难咽下，当下转身向南城门疾步走去。 杨玖来到城墙下，看着城墙上盔甲鲜明肃穆严整的士兵，在城门口，手持长矛的士兵两队排列，检视着过往的百姓。 杨玖本来打算要上城墙，但是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转身向皇城走去。杨玖一路盘算着：现在动用禁军还太早，毕竟眼下不同赵普主政的时期，如果自己妄自调动城防军的话，难免会惹皇上不高兴。还是先找董胖子商量一番，他这个开封府府尹一定知道金鳞帮的一切底细，等我摸清了再作打算。 杨玖想着，来到开封府，着人通报了董平，片刻后，被带到了董平的会客厅。 董平正坐在正中，指着一边的椅子说道：“坐吧。” 杨玖坐下，有下人捧上香茶。 “说吧。”董平端起茶杯，缓缓吹着气，说道：“什么风把你这位小祖宗吹来了？” 杨玖呵呵一笑，说道：“这次跟上次一样，都是为的同一件事情。” 董平抬眼看了杨玖一眼，然后又垂下去，隐藏在茶杯后，说道：“该不会是又要调兵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次可真无兵可调，你可以走了。” “别呀。”杨玖说道：“这次可真不是调兵的……如今皇上还在京城，就算是有兵可调，我也没那个胆呀。” 董平斜眼看了一眼杨玖：“你也知道有胆没胆？独自一人就那么跟着李渔到了锦鲤堂的堂口，本官怎么看都不像是没胆。” 杨玖心中凛然，没想到这董胖子消息这么灵通，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知道了这件事。 杨玖嘻嘻一笑，说道：“既然董大人知道事情始末了，那应该知道下官这次来时所为何事了？” 董平轻轻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说道：“本官事务繁忙，没功夫跟你猜谜语，你直说吧。” 杨玖坐直身子，认真地说道：“金鳞帮我肯定是要灭了的，这不是对错的问题，这是名声的问题。一天不灭金鳞帮，我一天就要被人在心中耻笑。越慢一天灭金鳞帮，我就越被人看轻一分……董大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董平水袋般的下巴微微点点，说道：“明白。杨玖，你刚刚二十出头吧？” 这次杨玖有些迷惑了：“怎么？” “二十出头的年纪，在本官看来，也不过是个小屁孩。”董平不咸不淡地说道：“被人泼了一盆污水就受不住了，以后还如何能成大事？” 杨玖听了，顿时忍不住反讽道：“下官本来就是一个小人物，哪里能和大人这大人物相比？一生所求不过是活的畅心快意而已，各有各的活法，大人何必如此较真呢？” 董平听了杨玖的话，忍不住微微一怔，良久之后，才正眼看着杨玖，似乎是刚刚认识杨玖般，重新打量了杨玖一遍，说道：“你要灭金鳞帮，可弄清他们背后的底细？” 杨玖摊手说道：“这就是下官找大人的原因，正是要弄清楚这帮人到底是何底细，为什么能够在京城中一家独大十年之久而不消亡，这简直不符合事情常理。” 董平食指微微曲起，轻轻叩击着桌面，说道：“这个帮派来历虽然众所周知，但是这些年的发展，却出乎寻常轨迹，官场上也有许多人为此猜测过，但最后都是乱风一阵……”董平说到这里，看向杨玖：“本官自然知道金鳞帮的底细，但是本官却不方便告诉你。只能跟你说，潘仁美确实是金鳞帮的后台。不过这些年，金鳞帮之所以能够这么顺风顺水的发展，是因为朝廷里有一位大人物暗中点头了，承认了金鳞帮在京城中的地位，所以至今都没有人敢动金鳞帮。至于你……” 董平缓缓摇头道：“本官劝你最好想都别想，你就算是把城防禁军全部调动了，也灭不了金鳞帮。” 董平说的话平淡缓慢，在杨玖耳边听来却是如同天雷滚滚，震得杨玖全身震颤不止。 仅仅一句话，董平就已经明确无比地告诉了杨玖，金鳞帮的后台，居然就是那一位…… 杨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心中惊恐地说道：“董大人确定没有说错话？金鳞帮不过是卑劣的一群泥腿子，怎么能得到他的承认？” 董平哼哼冷笑：“自然是有原因的，本官自然是不能告诉你的。你要是真想弄清楚，可以到打听一下，那里的姑娘们是知道的最隐深的，只要你肯出够银子。” 杨玖最后从开封府出来，脑中混乱乱的一片，就算打死杨玖也想不明白，那位怎么能跟金鳞帮扯上关系，这都是什么世道，早知道宋代的黑社会能这么有安全保障，自己还拼什么战场杀什么敌人立什么军功，早就重操老本行干起黑社会了。 杨玖走在御道上，看着广阔平直的大道，直通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杨玖忍不住苦笑：还要灭金鳞帮，算了吧，这次幸好没有轻举妄动，否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杨玖垂头丧气地回到天波府，还未及大门，就远远地听到了院中的一片欢声笑语。 杨玖听到这声音，顿时精神一阵，快步走进府门，果然看到院中一群人纷纷攘攘，围着两个小伙子喳喳不休，平日难得一见的嫂子们也都出来了，拉着两个姑娘的手嘘寒问暖。 “呀，快瞧，九郎回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声，众人目光纷纷向杨玖望来。 杨玖摆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嗨！” 一个身穿青衫的姑娘咻的一下窜出来，一下子闪现在杨玖面前，双手叉腰，歪着脑袋打量着杨玖：“你就是九弟吗？” 杨玖心中顿时想到了，自己还有两个姐姐，六哥几天前去高家庄，就是接姐姐回来，如今自己就先碰上一个姐姐，看这姐姐面容，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眼睛水灵，眉毛尖俏，简直是女版的六哥模样。 这时，另一个姐姐也跳过来，捏捏杨玖脸蛋，说道：“你就是九弟？嗯，乖，九弟，叫声姐姐，姐姐给你糖吃。” 杨玖哭笑不得，刚想要拔腿逃跑，但是又看到杨景向自己走来，面带微笑，说道：“九弟，这是杨琪，这是杨瑛，本来也不知道你们到底谁大，但是爹临走前说了，你在家中是最小的，我们这些哥哥姐姐都要照顾好你，所以你可以叫她们姐姐。” 杨玖顿时张大了嘴巴，看向杨琪杨瑛。 大姐杨琪继续叉着腰，昂头说道：“叫姐姐。” 二姐杨瑛继续捏捏杨玖，说道：“乖弟弟。” （今天第二更，一句憋了我半个多月的话终于可以吼出了，诸位，求收藏，求推荐，杨朗今天就要爆发，大家快快来支持。） 第106章 夜谈 两个姐姐一直以来都是被几个哥哥小妹妹左小妹妹右地叫唤，如今意外的出现了一个小弟弟，自然是万分欢喜新奇万分，围着杨玖左右上下打量，看看这里摸摸那里，仿佛把杨玖当成了一件上等的雕塑般，评头论足，品味观貌，兴趣十足，直把杨玖像是一个玩具般摆弄一番。 杨玖被迫成为了杨家最小的弟弟，仿佛要仰望般看着哥哥姐姐，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只能任由两个姐姐摆布，任她们观赏之后，才最终脱身，被杨景救了出来，带着杨玖去见围在老太君身边的那三个小伙子。 “娘。”杨景对老太君说道：“九郎回来了。” 佘太君看着杨玖，说道：“九郎，你这大清早的就早早出去办公，一连好几天也不曾见你歇息，可要当心些身体，莫要累坏了。” 杨玖非常乖地点头：“嗯，孩儿记住了，娘放心吧。” 杨景接着对三个小伙子说道：“六哥给你们介绍，这位就是在京城守卫战中立下了大功劳，被皇上钦点的功臣杨玖，你们叫九哥。” 三个小伙子看向杨玖的目光顿时变成了一片崇敬，齐刷刷站直了，大声叫道：“九哥！” 杨玖微微一怔，看这三个小伙子，第一个面容如俊山般坚毅棱直，长型脸，刀切般方平的嘴唇，水潭般深深地眼窝，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却自有一股虎虎生威的神气。 第二个小伙子跟第一个外形相似，但是却更显嫩稚，耳朵圆而硕大，仿佛在脑袋两边挂着两个小脑袋。 第三个小伙子却走的是**路线，看上去跟另外两个小伙年纪相仿，一身横肉却分外显眼，宽大的衣袍不能遮挡，反而被撑起了一蓬旺盛的横草，面容精悍，双眼黑沉，杨玖触及这小伙的目光时，感觉有点心惊肉跳。 杨景接着又对杨玖说道：“九弟，你还不知道吧，他们是高家兄弟和呼延家的少公子，父辈们都是战场上的英雄好汉，这些小混蛋自然也不会省事，在老家到处惹麻烦。这不，他们父亲受不了，就干脆都给六哥送来，让六哥好好调教他们一番。” 杨玖露出恍然的神色。 杨景指着第一个小伙子，说道：“他叫高小忠，是高国公的长子，旁边的是他的弟弟，叫高小义。至于这个臭小子，名叫呼延金，是呼延赞将军的独子，自幼跟你你五哥上山练功，现在除了你五哥，无人能抵抗住他三招。” “三招？”杨玖忍不住咋舌：“要不要这么夸张？六哥你都不是他对手吗？” 杨景看着呼延金笑笑，说道：“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跟他比划比划。” 呼延金一听到比划，顿时双眼放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饿狼般，凶狠地瞪向杨玖。 杨玖忍不住吓了一跳，慌忙退后三步，讪笑道：“比划就不用了，六哥你也知道，我只跟爹学了一招霸王回马枪，根本不会武功。” “这可不行。”杨景说道：“六哥马上就要到北疆戍边了，这些小混蛋还要交给你来调教呢。” 杨玖顿时傻了眼：“不是吧？” 杨景笑道：“六哥何时跟你开过玩笑？” …… …… 夜晚，杨玖来到杨景的房间，看到灯火依旧，轻轻敲门三声。 “吱呀”杨景打开门，说道：“进来吧。” 杨玖走进去，看到房间里八仙桌上有一封书信。 杨景把门上好，然后吹灭了油灯，房间里顿时黑暗一片。 “六哥……”杨玖迷惑地看向杨景。 杨景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一边的椅子，自己先坐了下来。 杨玖有些摸不清头绪地坐下，然后看向杨景。 杨景僵直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扶手上，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 窗户外有淡淡的月光洒下，让窗纸抹上了一层银灰色的光亮。 杨景确定四周寂静，再也没有任何声响，才缓缓地开口，用只有杨九才能听到的低音说道：“今天你去开封府了？” 杨玖点点头。 杨景轻声一叹，说道：“六哥不是跟你说了吗？为爹报仇的事情，让六哥一人做就行了，犯不着把你也牵扯进去。” 杨玖低头沉默，片刻后，说道：“不是报仇的事情，只不过是我自己的一点恩怨。” 杨景摇头道：“六哥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你还是不要再管这件事了，现在收手一切都还来得及。” 杨玖听了，面色黯然，但是随后又立马抬起头，满是期望地对杨景说道：“但是……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对付潘仁美的办法。” 杨景平静地看着杨玖：“六哥知道，但是你还是不能牵扯进来，这不光是六哥的想法，更是娘的意愿。” 杨玖自觉被人轻视了，或者是被人看低了，心中感到淡淡的伤感，无比自嘲地说道：“是啊，我不过是爹认的一个义子而已，哪里有什么资格多管闲事……” 杨景万万没有想到杨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惊愕过后，是深深的责问：“杨玖，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话？” 杨玖刚刚说完就后悔了，把头低得更低，说道：“六哥，我自幼无父无母，但也不是不知情义。爹认我这个儿子，那我就是爹的儿子，我要为爹报仇，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 杨景听道杨玖话语中淡淡的忧伤，面色神情缓和，忍不住叹息道：“六哥一向觉得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现在怎么如此不知轻重了？为爹报仇岂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稍有不慎，就是玉石俱焚的下场。我杨家本来已经只剩你我两个男丁了，六哥一人犯险已经足够了，又怎么能把你再牵扯进来？你难道真要让娘眼睁睁地看着杨家绝后吗？” 杨玖浑身一震，双眼紧紧地看着杨景，不敢相信杨景所说的话。 杨景所说的一番话的重量，已经重到让杨玖不知该如何承受。 杨景已经明白无误的告诉杨玖，一旦杨景为父报仇殒命，那他杨玖，就是杨家唯一的后人了。 不知怎的，杨玖听到这番话，虽然感到巨大的压力，心中却是忍不住升起一股暖意，非常感激地看向杨景。 杨景面色黯然，说道：“六哥今天收到消息，被贬到登州的潘仁美，在几天前突然命人收拾家私，打包细软，打赏下人，并且告别街邻，明显一幅即将回京的样子――毕竟是潘德妃的哥哥，即便是害得三军损兵折将大半，也不过是被贬一阵。” 杨玖听了，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尽快灭了金鳞帮，好断掉潘仁美的一条臂膀。六哥，金鳞帮那么大的势力，肯定能为潘仁美提供巨大的力量。” 杨景忍不住怒斥道：“你还要六哥再说多少遍？你就不能听六哥的安排么？” 杨玖低头，沉默。 杨景看杨玖低头的样子，忍不住说道：“金鳞帮你绝对不能动，先不说你没有那实力，就算是有了，你也根本动不了。” 杨玖问道：“是因为那位暗中点头的人吗？” 杨景微微一怔：“你已经知道了？” 杨玖双眼看着杨景，说道：“六哥，要说起对帮派内部的了解，我肯定要比所有人都更清楚。一个帮派，尤其是在京城中一家独大的帮派，看上去巨大强壮，无人可敌，但其实内部已经开始瓦解溃烂，只需要轻轻使一点力，就可以把这个巨物击垮。” 杨景听了杨玖的话，不禁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杨景看向杨玖：“没用的，宫中的那位是绝对不会坐视金鳞帮毁灭的。” “不。”杨玖说道：“六哥，你太高估金鳞帮了，宫中那位身份何等尊贵？金鳞帮又怎么能让他费心劳力？他点头承认金鳞帮，承认的不过是金鳞帮在京城中掌控的漕运货流。就算没有了金鳞帮，只要有帮派接替金鳞帮的任务，宫中的那位一样没有意见。他担心的只是河水般的银子不断断流，至于是谁给他送银子，他根本不会在意。” 杨景面色惊骇地看向杨玖：“你……不行！太冒险了，万一得罪了他，哪怕只是让他感觉脸面被拂，我们都没有任何出路可走。” “所以……”杨玖说道：“我们只要想到一个绝对不会拂他面子的办法，就万事可行了。” 杨景听了，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如果想到了就告诉六哥，六哥还是那句话，你绝对不能插手进这件事情。” 杨玖看六哥一脸不容否决的神色，只好说道：“好吧，我会好好想办法。” 杨景见杨玖最终答应了，面色顿时放松下来，说道：“九弟，事情也许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潘仁美这次回京，相信会有更多的把柄落在我们手中，只要时日一久，总有一天他会让皇上震怒，毫不犹豫地下令杀他。” 杨玖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是明白，历朝历代的皇亲国戚，只要不是造反，即便犯了天大的错，只要挨过几日，风波过去了，该怎样还是怎样，根本不会有六哥想的那么复杂。 （第三更，将近万字，但是，杨朗想要破了万字，给自己创新一个记录，单日更新的记录。大家推荐票就不要吝啬手中的推荐票了，全都砸来吧！） 第107章 骚年包拯 杨玖坐在官轿中，身体随着轿子上下晃悠，用右手撑着额头，苦思该如何能够既不得罪宫里的那位，还能顺利的铲除了金鳞帮。 如果六哥猜的没错的话，潘仁美马上就会回到京城，到时候有潘仁美暗中帮助，金鳞帮恐怕就再也不用怕自己了。当初自己拆了金鳞帮五座楼，肯定要想着法子讨回去。 杨玖想到这一点，顿时就明白了，眼下自己可是没有退路了，打从自己拆了金鳞帮五座楼开始，自己就已经没有了退路了。接下来的，不过是看谁先能灭了谁。 金鳞帮如果只是光明正大的打垮自己，自然不可能得逞，先不说现在的石熙载绝对不会坐视自己被打倒，就算是那个隐居乡下的赵普，杨玖就不相信他会对自己坐视不顾。 要知道，杨玖现在的位置十分微妙，既是联系赵普和石熙载的唯一桥梁，又是杨家的子嗣。皇上自从杨业死后，一直都对杨家感觉十分愧疚，这让很多人都从中看出点倪端，尤其是知道杨玖还没有成亲后，已经有许多达官贵人托人来给杨玖说媒。 杨玖在这京城中虽然远远够不上大人物的边，但是现在微妙的关系，却是任何人都不想打破的。 杨玖不担心自己会被打倒，但是谁能知道，有几个脑子不开窍的，趁自己形单只影的时候突然给来一刀？ 帮派斗争，最常见最简单最安全的就是暗杀，一个杀字，是解决一切麻烦的最好最快办法。 麻烦因人而生，人若死了，麻烦自然随之消失。 杨玖太了解帮派了，杨玖在前世的时候就不知道一手制造了多少灭口的意外，黑帮杀人，绝对是连证据都不会留下，只能让人百口莫辩地承认是意外。 意外坠桥，意外撞车，意外猝死，人都死了，谁能知道是怎么死的？ 杨玖越想越觉得，铲除金鳞帮迫在眉睫。如果自己不先动手，金鳞帮迟早都会动手，尤其是等到潘仁美回到京城之后，他自然知道杨家不会放过他，他又何尝不是处心积虑地想要打垮杨家，好让他安享太平日子。 轿夫的声音打断了杨玖的沉思：“大人，到了。” 杨玖从沉思中惊醒，眨眨眼，收回纷乱的思绪，下了轿，站在一条幽深的小巷中看着身前一座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各色买春客，微微的叹了一声气：“，多么熟悉的名字，我怎么能把这种地方给忘了。” 杨玖想着，当下向里面走去。 此时正是三更时分，**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尤其是冠绝京城的，更是达官贵人争相光顾的地方，门头两个大红灯笼高挂，红光闪闪的三个招牌大字，让多少人在次醉生梦死，销魂荡魄日夜无眠。 杨玖跨步进入大院，只见里面灯火辉煌，如同白昼。东西两边的阁楼走廊上各有姑娘莺声喊叫，招揽着客人。 正中厅堂里，一个涂抹着二斤白面的老妈子（原字和谐，以下都用老妈子代替）扭动肥胖如水桶的腰肢款款而来，一眼就看到了杨玖这个生客，立马扯着十二分的高嗓门大喊：“哎呦哎呦喂……姑娘们，有大贵人临门，快出来招呼呀！” 老妈子话音一落，二楼裙楼立马涌出一＂bobo＂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个个红粉俏丽，指尖轻轻捏着丝巾，嘻嘻哈哈地向杨玖打招呼。 杨玖不及多想，就被老妈子一把挽了臂膀，肉肉的身体极力的拥挤着杨玖，嗲声嗲气地说道：“呦，客官，可是第一次光顾我们吧？怎么着，是有老相识的呢？还是要妈妈给你介绍一个姑娘？” 杨玖听着感觉牙根都要酸掉了，前世泡妞都是打电话叫人，人来了立马脱衣服，办完事拿钱就走，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讲。 如今被这老妈子这样亲切的问候着，杨玖反而有一点不适宜，不自然地推开老妈子的手臂，说道：“把你们这里最红的姑娘叫来，我先跟她聊几句。” 老妈子听了立马双眼放光，扯着嗓门说道：“呦！客官你头一次来，就要我们的头牌，你可知道规矩？” 杨玖头皮有些发麻，因为老妈子的一声大扯，居然把厅堂里其余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纷纷看向杨玖，表情各异。 杨玖问道：“什么规矩？” 老妈子歪头斜嘴道：“我们的头牌，每晚只接一位贵客，每位贵客除了要出一千两的赏银，还要能答出头牌姑娘的问题。” 杨玖有些不淡定了：“一千两？银子？你确定是一千两一个晚上？那可是普通人三辈子都吃喝不完的银子……” 老妈子显然早就看出杨玖的行头，也不过是一个小角色，轻屑地笑道：“客官呀，有点吃惊了吧，要妈妈说呀，今天刚好有一些应天府送来的姑娘……” 杨玖没有心思听老妈子的话，反而心中想着：一个晚上一千两银子，别说是我这已经不算小的六品官了，就算是正二品的大员，全部身家也过不了一千两，更别说还要靠银子跟这些人混熟好打探消息了。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看来今天只能作罢了，先回家，然后再想一个万全的办法。“ 杨玖想到这里，就对老妈子说道：“你忙你的吧，我第一次来，先到处转一转。” 老妈子露出会意的一个笑，嘻嘻说道：“客官不要客气，我们向来欢迎新客，总有适合客官的姑娘。”说完，就化作一团带着刺鼻香味的浓雾向远方飘去。 杨玖看了一眼楼上花花绿绿的姑娘们，本来有点眼馋，又有点手痒，但是心知现在正事要紧，还是赶紧摸清这的格局，好为下次来做准备。 杨玖穿过正堂，从后门出来，来到后院的一条走廊中，看着后院中的布局。 后院只有零星的几点灯火，陆续的有姑娘回到自己的寝室中更换衣裳或者补妆上彩，都是三两个结伴，一路嬉笑闹着走过，却没有看到黑暗处的杨玖。 杨玖绕着后院转了一个圈，大致的在脑海中补出一幅整体格局的地图，心想今夜就这样吧，明天清早趁人少的时候再来计划。 杨玖想着，就向前院走去，正要通过侧门的时候，突然听到后面有一个姑娘喊道：“小包包，看你满头的乱发，让姐姐给你梳梳头哇……” 杨玖忍不住笑了一下，心想这名字叫得，那小包包大概还是个小孩吧。 岂知后院某处立马传来杨玖熟悉的声音：“不行，我娘说了，不让我跟你们上楼，让我送完烧炭就赶快离开这里。” 杨玖微微一怔，心想这不是那个白馍头么？怎么现在又变成了小包包。 白馍头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静夜中传来一阵嬉笑俏骂，一个娇脆脆的声音远远传来：“小包包，你左一声娘的，右一声娘的，你难道还能跟你娘过一辈子么？你迟早都要跟小姑娘过日子的，不如先让姐姐教教你怎么跟媳妇儿睡觉？” 白馍头听了似乎有些动心，无声地犹豫了半天，然后又非常坚定地说道：“不行，我娘说了，你们整天跟人打架，我要是一上去，肯定要被你们打死。” “哈哈哈……”后院中立马又响起一阵喧吵之极的大笑声。 “哎呦呦……”一个姑娘笑的合不拢嘴，却是＂jiaochuan＂着气，一声声说道：“小……小包包，你娘果真跟你这么说的？那可真是上当受骗了，姐姐保证你只要跟一个姑娘打过架，就再也不能停下了。” 白馍头自觉说不过这些姑娘，也不再多说，径直拉起牛车，向大院一侧的后门走去。 杨玖听了那些姑娘们的挑逗，感觉这白馍头着实可爱，轻轻一笑，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杨玖前脚刚刚迈出，突然听到了一个干老头喊叫：“哎，包拯，你看着点，差点撞到人。” 杨玖骤然僵直了身体，一只脚悬在空中，再也难以踏下。 包拯？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听错了吗？ 杨玖心中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兴奋。 包拯，是那个黑头包拯吗？可是貌似不对呀，这个包拯可是个小白脸。 但是…… 杨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转身，疾步向那个方向走去。 如果是呢？ 如果就是那个包拯呢？ 中国五千年历史能够独占一席之地的包拯如果真的是他呢？ 杨玖不知道自己找到包拯能干什么，但是光是这件有趣的事情，就足可让杨玖加快脚步，焦急地追了上去。 “包拯……”杨玖在忍不住黑暗中大喊。 （第四章，今天总共一万两千字，这在杨朗以往的写作中，是不敢想象的一件事，但是如今却做到了，杨朗承诺的爆发做到了，并且明天将会持之以恒。某君承诺的打赏呢？让杨朗看到大家的支持，各种点赞打赏评价，今天我们大家一起疯狂……）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108章 我不吃奶 包拯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前的杨玖，有点紧张，说道：“你是谁？你干嘛挡我的路？” 杨玖双手背负，打眼瞧着包拯，说道：“你叫包拯？” 包拯微微点头。 杨玖沉吟一阵，说道：“你有一个老母亲？已经病了三年了？” 包拯听了，忍不住抬头看向杨玖，双眼炯炯有神：“你怎么知道我娘的事情？” 杨玖又说：“你是不是在三岁的时候失去父亲？” 包拯这次目光彻底变了，无比崇敬地说道：“你……居然连这个都知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你祖籍是在庐州？”杨玖问道。 包拯听了，双眼终于变成了彻底的敬佩：“你……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祖籍在庐州？” 杨玖呵呵一笑，然后煞有其事地伸出手指，在空中来回摆弄几下，做出一副算命的样子，歪头沉吟片刻，然后面色突然一惊，说道：“不好，你母亲在下个月就要遭受煞星当道，病情会加重。” 包拯听了，立马惊慌起来：“啊？你怎么知道？啊！你一定是神仙派下来救我娘的……” 杨玖一边点头，一边高深莫测地说道：“嘘……天机不可泄露，你不要多嘴。” 包拯立马闭上了嘴巴，一张还略显幼稚的脸上露出紧张不安的神色。 杨玖抬头仰望夜空繁星，忍不住痛惜地说道：“可惜，可惜……” 包拯忍不住悄声问道：“可惜什么？” 杨玖叹道：“可惜你天生性格太过执拗，本来你母亲可以救活的，却因为你的冥顽，被你给妨住了，所以才久久不能病愈。” 包拯听了，忍不住潸然泪下：“果真如此？唉，娘啊，我早就应该听那位老先生的话，将祖宅置换，住进一块风水宅院的。现在一切都迟了，娘……” 杨玖心中窃喜，面色却庄重无比地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暂时缓减急情。” 包拯听了，立马抬起头，惊喜道：“真的吗？先生，如果能治好我娘的病，我……我愿意给先生做牛做马，报答先生。” 杨玖淡淡地说道：“生老病死，乃是天道纲常，不可逆转。但是如果你能够按照我说的话做，却可以暂且延缓你母亲的病况。只是我却有一点要求，要你务必立下保证。” 包拯立马问道：“什么保证？” 杨玖说道：“这个保证很简单，就是我接下来说的一切，你都必须全部照做。” 包拯听了，有些犯难，正要开口，杨玖立马说道：“这个条件你必须答应，否则我立马转身就走，从此你母亲只能听天由命，祸福自安了。” 包拯听了大急，立马说道：“我答应，我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照做。” 杨玖看着包拯，沉寂许久，说道：“你要以你娘的人格起誓，从今往后，我说的一切你都必须照做。” 包拯双目炯炯看着杨玖，认真地对天起誓：“我包拯以娘的人格起誓，从今以后你说的一切我都照做，否则就让我不得好死。” 杨玖紧接着说道：“你娘也不得好死。” 包拯有些愤怒地看杨玖，杨玖目光毫不避让地盯着包拯。 包拯无奈，咬牙说道：“如果违背誓言，我娘也不得好死。” 杨玖顿时暗松一口气，摆摆手，说道：“你把那牛车扔了，跟我来吧。” 包拯看看后面的，犹豫说道：“就扔在这里吗？我得跟看院的打声招呼。” 杨玖当先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不必了，那辆牛人就送给了。” 包拯万分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那黑不溜秋的牛车，一狠心，撇下牛车，打定主意跟杨玖一条路走到底了。 杨玖在前面走着，默不作声，脸上却是如同炸开的肉包子般乐开了花。 包拯追上杨玖，问道：“先生，我们要去哪里？” 杨玖淡淡地说道：“从今天开始，我要开始施法给你娘治病了，这段时间里你千万不能再跟你娘见面，否则法术就会失灵，到时候我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都救不了你娘了。” 包拯很是担忧，说道：“可是……我娘会担心我的。” “你放心。”杨玖说道：“我会派人跟你娘把情况说明，好让她放心。这段时间里，我另有事情要交给你做。” 包拯听了放下心来，问道：“什么事情？” 杨玖停下脚步，想了想，想不出什么事情来，于是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包拯就此不敢再多问，老实巴交地跟在杨玖身后，回到了天波府。 杨玖先给包拯安排了一间房住下，然后疲惫不堪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大睡。 第二天，杨玖独自到兵部衙门，让职方司的一个主事找到包拯的母亲，到京城最好的一家医馆看病，下午时分，那个主事回报，包拯母亲的病疾，不过是常年的风寒导致双腿血脉不通瘫痪的，已经给抓了十副汤药，回家熬药去了。只不过那汤药钱，居然足足花了五十两，这让杨玖一番感叹银子的神奇力量。 杨玖随后告诉包拯：“我施法已经完成，你娘的病情暂时稳住了，但能不能恢复，还要看你的一片孝心能不能感动上苍。” 包拯自然是对杨玖千恩万谢，感激涕零不在话下。 杨玖然后带着包拯来到。 再次来到，杨玖俨然轻车熟路，穿过正堂，将包拯带到后院里，打眼一望，指着远处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姑娘，对包拯说道：“你认识她吗？” 包拯点点头：“她叫阿月，对我很好。” 杨玖又问：“你喜欢她吗？” 包拯白嫩的脸立马飞出一片红霞，诺诺说道：“这个……我……我……” 杨玖冲后面正躺在椅子上揉肩膀的老妈子喊道：“喂，老妈子，那个阿月，我要了。” 老妈子认得是昨夜那个一来就喊着要头牌姑娘的杨玖，无精打采地说道：“客官呦，阿月可是我们的当家花旦，价钱可不小哦。” “嘣嘣嘣……”一块金子翻滚在地上，声音低沉。 老妈子一眼就瞅见了那块金子，立马双眼放光，恶狗扑食般冲上来，一手捞起金子，整个人顿时容光焕发，笑嘻嘻地说道：“客官真是大方，阿月今天可是有福了。客官，这边请。” 老妈子说着，当先向一侧的楼梯走去。 杨玖回头对包拯说道：“别楞了，走吧。” **子带领杨玖来到一间包厢，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开门而来一股扑鼻的香气，令人禁不住思绪飘飘。 杨玖站在门口，却不进入，而是说道：“你把阿月叫来就可以了。” 老妈子凑近杨玖，先是看了看杨玖身边的包拯，然后挤眉弄眼地说道：“客官啊，我们阿月年纪还轻，这时候还早，你们可要悠着点。”说完，又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杨玖对包拯说道：“你进去。” 包拯还没醒悟过来，忍不住指着自己问到：“我？” 杨玖说道：“我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做，你进去等一会儿。” 包拯感到迷惑，却没有多问，听杨玖的话，走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阿月迈着轻盈的步子走来，对杨玖轻轻一福，说道：“公子久等了。” 杨玖沉声说道：“你叫阿月？” 阿月有些惊喜，说道：“原来公子知道奴家，那想来是常客了。” 杨玖又说：“你认识包拯吗？” 阿月眨眨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杨玖。 杨玖轻叹一声，说道：“不瞒你说，包拯最近得了一种怪病，世间无药可医，但是有一个办法却可以医治好他。所以我想请你帮一个忙，把包拯的病治好。” 阿月有些迷惑说道：“要奴家帮忙？奴家不会治病呀。” 杨玖说道：“不用你治病，你只需要给包拯开一回荤，就自然会治好他。” 阿月立马明悟了，然后又迷惑了：“这世间居然还有这种怪病？” 杨玖双眼顿时冷下来：“你有必要知道吗？” 阿月顿时不敢多问了。 “进去吧。”杨玖说道：“他可能有些抵抗，但是你知道该怎么做。” 阿月低头走进包厢，轻轻地关上了门。 杨玖看着房间里包拯那呆头呆脑的人影，顿时忍不住邪邪地笑了起来：我就说嘛，历史中鼎鼎大名的包拯可是个黑脸，端着黑脸才能办成大事，如果端着一张白脸能干什么呢？ 杨玖还有些不放心，趴在窗户边，悄悄听着里面的动静。 先是听到一些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然后是包拯尴尬的说话声：“别，别这样。” “呀！你要干什么，我不热，不想脱衣服。” “呜……我不吃奶，我都这么大了，早就断奶了。” “我……呜……呜……” 杨玖听得耳根痒痒，这时又传来阿月的喘息声，顿时感觉小肚里有一股火气腾腾的往上冒，感觉压不住了，慌忙离开这里。 （第一章有点迟，抱歉。今天最低三章，如果可能的话，会更新四章，大家推荐票支持一下。） 第109章 包拯在开封府 杨玖出了，站在马路边等出租车，等了半天才猛然醒悟，这可是汴京，哪里来的出租车。然后又一想，自己是不是要弄个出租车公司，这样既可以方便大家，又能垄断一个行业。 又要打算做生意了吗？杨玖想着，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过开出租车公司，这确实是个好主意。谁能想到出租车行业的暴利？京城这么大，人来人往要有多少银子在其中隐隐流淌。 杨玖想到这里，就立马想到了金鳞帮。 这个帮派几乎垄断了京城中大部分下流的生意，如果自己有一个金鳞帮，那开个出租车公司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唉，难道我杨玖还要再白手起家，从一个街头小混混一步步干起，费尽千幸万苦，冒着随时丧命的危险拉起一个帮派吗？ 这怎么能行？杨玖有些无力，我可没有热情再去唱一回《飞沙风中转》了。 金鳞帮啊金鳞帮，我该怎么才能打垮这个怪物，然后还不惊动宫中的那一位？ 不知不觉中日落西天，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又一天时间过去了，杨玖望着落下去的太阳，有些无奈，有些捉急。 金鳞帮还在那里招摇过市，自己却想不出一个办法灭了它。 杨玖忍不住有些羞恼，枉自己还是黑社会的资深大头目，如今却连一个金鳞帮都搞不定，真是上辈子白活了。 可是杨玖又转念一想，上辈子的黑社会可没有金鳞帮那么大的靠山，自己搞不定也是理所当然的。 烦躁了一日的热气终于散去，随之而来的是微凉的寒气，杨玖感觉有点冷，回头看了看，想着，包拯，你那白脸这回肯定保不住了，快快变成黑脸吧，或许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变成黑脸的你将会有如何强大的力量，贯穿整个历史，成为独一无二的一个精神象征。 杨玖带着莫名其妙的想象，离开了，向天波府走去。 …… …… 第二天，杨玖刚刚出门，就看到包拯拉着阿月，正坐在台阶上，不知在大门口等候了多长时间。 “包拯？”杨玖惊道：“你怎么坐在这里？为什么不进门？” 包拯听到杨玖的话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过身，一张脸苍白的如同一片白墙，只有两个黑眼圈肿得渗人，双腿仍然不住地打颤，右手撑住阿月，才能勉强站住。 杨玖见了这幅情景，忍不住一笑，说道：“昨晚该不会是跟阿月打了一晚上的架吧？” 包拯嘴唇青黑，听了杨玖的话勉强笑笑，然后一脸郑重地说道：“我想好了，我要娶阿月为妻。” 杨玖微微一愣，看向阿月。 阿月一颗头低得不能再低，声音若游丝般说道：“奴家什么都没说，包拯他今早起来就发了疯，非要带着奴家来找大人……” 杨玖仔细地看包拯的脸，微微有些失望：怎么没有变成黑色呢？这样都让他变不成黑色，那他最后是怎么变成黑色的？ 包拯紧紧握着阿月的手，再次说道：“我要娶阿月。” 杨玖有些头疼，问道：“你知道阿月可是的姑娘，你娘会答应你娶她吗？” 包拯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想好了，就算我娘不同意，我也一定要说得娘同意，否则我就终身不娶。” 杨玖心脏狠狠地一跳，隐隐的有种引祸上身的感觉。 杨玖忍不住问阿月：“你一定不想嫁给包拯吧？” 阿月抬头看了杨玖一眼，又慌忙底下了头。 包拯说道：“阿月她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我能把她从赎出来，她就嫁给我。” 杨玖长出一口气：“你也知道要赎人呐，那你哪来那么多银子赎她？” 包拯低头想了一下，然后看着杨玖，说道：“你给我借点。” 杨玖顿时紧张起来：“你知道她要多少赎金吗？” “三万两。” “三万两！”杨玖顿时惊叫起来：“三万两？三万两？三万两银子你也敢说？” 包拯双眼通红：“你一定要借给我。” 杨玖真有一头冲台阶下栽下去的冲动，这包拯发了什么疯了，怎么就弄成了今天这幅局面，这可怎么办才好。 阿月看杨玖神色不对，轻轻摇动包拯手臂，说道：“小包包，你的好意姐姐心领了，可是我们真的不是上天注定的一对，我们还是不要再妄想了。” 包拯没有听到阿月的话，而是双眼紧紧盯着杨玖。 杨玖看包拯一副拼命的架势，只好叹一声气，说道：“包拯，你让阿月姑娘先回可好？” 包拯抓住阿月的手不放。 杨玖有些不耐了：“你不听我的话，我就不管你了。” 包拯委屈地说道：“阿月回去，又要去接客，我不想让她再接客了。” 杨玖沉吟一阵，说道：“你先让她回去，我自然有办法将她弄出来，让她不再接客……包拯，我还是实话跟你说吧，三万两银子对于你来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你十辈子都赚不够这么多的银子，你还是趁早放弃这个打算吧。” 这时，阿月似乎有话想要说，却欲言又止。 杨玖问道：“阿月，你想说什么？” “其实……奴家这几年也攒下一些银子。”阿月低声说道。 杨玖淡淡地说道：“几万两？一万两？还是两万两？你觉得对于包拯来说，一万两和一百两有区别吗？就算只差一百两银子，他也拿不出。” 阿月听了，面色黯然，不再言语。 倒是包拯满是期望地问道：“你有多少银子？” “三千两。”阿月说道。 三千两跟三万两明显是两个层次，相差十万八千里，包拯听了都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色。 “好了。”杨玖说道：“包拯，先送阿月回去，然后你再来找我。” 包拯万分不舍地看着阿月，阿月低头无语。 杨玖心中叹了一声，没有说话，转身回府了。 包拯把阿月送回，自己再来天波府见杨玖。 一去一回，杨玖再次看到包拯时，居然发现包拯的面色恢复几分润色，不！应该是大大地恢复了润色，不！是有些夸张地恢复了润色。 此时的包拯，满脸红润，如同刚刚烧出来的红猪蹄子般，一张脸通红得居然勾起了杨玖的食欲。 杨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想着：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要的是包黑头啊，怎么变成关红头了？ 包拯却不知道杨玖心中所想，只是非常沮丧地对杨玖说道：“阿月真的很好，她对我很好，我不想让她再呆在。” 杨玖“嗯”了一声，说道：“走吧，你跟我去一趟开封府。” 包拯也没有心情问杨玖去开封府干什么，闷声跟在杨玖身后。 杨玖在一路上问了许多关于金鳞帮的问题，包拯也都心不在焉地把知道的都告诉了杨玖。 这样倒是让杨玖有点同情包拯，想想包拯弄成如今这个样子，还不都是因为自己突然兴起的鬼主意，结果不但没把包拯弄成黑脸，反而让包拯就这么陷入情网。 关键是，包拯陷入的情网，还是一张网过无数男人的网，杨玖不知道包拯能不能挣脱这张网，但是杨玖希望包拯能挣脱，毕竟杨玖很清楚**那些姑娘的性格。 一路上杨玖大概的知道了金鳞帮内部细节的一些东西，到了开封府之后，杨玖见到董平，跟董平在屋里谈了很久才出来，出来之后，包拯被董平招为开封府衙役，然后董平又派出一队衙役，到捉拿一个嫌犯。 嫌犯是阿月，被衙役捉进了大牢，却手不上锁，脚不上链，一日三餐还算丰富，只是不能再出去。 杨玖安顿下包拯的事情，离开开封府的时候，杨玖暗中祈祷着，包拯啊包拯，我可是把你人生的道路引在了正途上，开封府，未来可是你一个人的大舞台，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了。 离开开封府回天波府的路上，杨玖回想着包拯所说的关于金鳞帮的事情，大概正是因为包拯经常跟金鳞帮打交道，对金鳞帮了解可算是详细，基本上解决了杨玖许多的疑惑和疑问，就在路上盘思的时候，一个覆灭金鳞帮的计划灵光一闪，出现在杨玖的脑海中。 （第二章） 第110章 风水轮流转 杨玖回到天波府，径直来到后院的点将场，见到高小忠和高小义正在被六哥训练着蹲马步。 杨玖目光扫视一圈，看到呼延金正抱着一个石轱辘绕着操场跑步。 杨玖来到六哥身边，说道：“六哥，今天我先带呼延金出去见识一下世面，你看怎么样？” 杨景双手背负，拿着根柳条枝，点头道：“嗯，那个小子确实应该见识一下世面，可是千万不能闯祸。” 杨玖眯着眼睛笑道：“放心吧六哥，我像是那种不顾后果的人吗。” 杨景正要说话，突然面色一冷，手中柳枝“呜”的一声抽出，正中高小忠的屁股上。 “呀！”高小忠一声大叫，立马把屁股蹲下去一点，双眼直直盯着前方，鼻尖冒汗。 杨景这才对杨玖说道：“去吧，早点回来。” 杨玖点点头，看到杨景手中的柳枝，说道：“六哥，你那柳枝借我用用。” 杨景看了远处还在蛮跑的呼延金，笑了笑，把柳枝递给杨玖：“那小子脾气爆裂，你可要掌握好分寸。” 杨玖轻轻一笑，接过柳枝，向远处的呼延金走去，大喊道：“呼延金，过来。” 呼延金听到喊声，回头一望，扔了石轱辘，向杨玖跑来。 “呼哧呼哧！”呼延金喘着气，说道：“九哥，呼延金到。” 杨玖指着地上的一个站台，说道：“站上去。” 呼延金跳上去，站直立定。 杨玖抬头看着呼延金，说道：“九哥今天要带你到外城见识一番世面。” “真的？”呼延金一双铜铃眼立马瞪大，惊喜地问道。 “没错。”杨玖点头道：“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让我试一试你的本事，如果本事不行，趁早就别出去丢人了。” 呼延金一听杨玖怀疑自己的本事，立马扬起一对蝉蛹般黑粗的眉毛，说道：“九哥你尽管来试，就怕九哥你到时候大吃一惊。” 杨玖问道：“接下来我会攻击你，你只能防御，如果一旦反击，就算失败。而且还不能跳下这个站台，你准备好了吗？” 呼延金一扬头：“准备……呀！九哥你耍诈！”呼延金捂着手臂痛叫。 杨玖毫不留情地扬起柳枝，继续抽向呼延金，说道：“战场上哪有人不耍诈，难道敌人会愚蠢的真的等你准备好？” 呼延金一边躲避，一边叫道：“这不公平，我只能防御不能反击，九哥你还拿着武器，不公平！不公平！” 杨玖手下不停，“啪啪啪”一声声抽在呼延金身上，说道：“你就这点本事吗？还自称是高手，居然躲不开我的攻击。” 呼延金痛叫道：“九哥你明明不会武功，为什么每次都能打中我？” 杨玖冷声道：“我是不会武功，但是没说不会打架呀。” 呼延金最终被打恼了，一把扯住柳枝条，叫道：“罢了罢了，我大不了不出去了，难道还能让你打死不成？” 杨玖突然面露笑容，说道：“好小子，终于开窍了。试炼通过，跟九哥走吧。” 呼延金听了，愣了一下，随后立马反应过来，高兴地一声呼喊，跳下站台追上杨玖，无不敬佩地说道：“九哥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只是一个试炼就让我明白了战场上的一个大道理。” 杨玖意味深长地问道：“你明白什么大道理了？” 呼延金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了以后以后宁可完不成任务，也不能白白挨打。” “这……”杨玖有些无语，自己果真是这个意思吗？ 杨玖带着呼延金出了天波府，径直来到外城，不做任何停留，直接来到了锦鲤堂堂口。 “砰砰砰！”呼延金攥着金刚般的拳头，狠狠敲击大门。 大院里立马响起一阵骚动，有大喊的，有抄家伙的，脚步声“咚咚咚”响起。 片刻后，一个声音在里面大喊：“来者何人？” 杨玖皱眉，心想这些人怎么了？自己不过来了两个人，反应不至于这么大吧。 “李渔在不在？”杨玖平静地问道。 里面人听了，顿时放松下来，拉开大门，李渔却是当先出来，万分歉意地说道：“真是抱歉，让杨大人受惊了，杨大人快请进。” 杨玖这一次没有犹豫，径直跨入院中，看到围着院墙站着一个个抄家伙的弟子，说道：“是谁让你这么害怕，在自己老窝都要这么弄出这么大动静？” 李渔面色不自然地笑笑，说道：“这几天那曹宇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隔三差五就来我锦鲤堂找茬，弄得小的好几天都没有睡个好觉。” 杨玖随意说道：“听说那曹宇对你的地盘窥视已久，早已经想要取代你的位置，接手锦鲤堂了。” 李渔心知杨玖这些天恐怕对自己的情况也摸清楚一些，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哼！他扁草鱼别想那么容易取代我的位置。” 杨玖淡淡说道：“这么说，你自己也承认，总有一天要被草鱼取代了？” 李渔面色低沉，没有说话。 杨玖走进看了看四周，见李渔的手下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对李渔说道：“你甘心吗？” 李渔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杨玖说道：“我知道你心中不甘，但是曹宇可是帮主的表弟，你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也知道你没办法，可是却不代表我没办法。” 李渔听了，忍不住抬头问杨玖：“什么办法？” 杨玖神秘地一笑：“李渔啊，我听说你一直都在暗中打探你们帮主的消息。” 李渔看了杨玖一眼，说道：“我有很多事情要请示帮主。” 杨玖呵呵一笑：“你曾跟我说，你不知道帮主的位置，开始我还不相信，心想你好歹都是一个堂的堂主，怎么能不知道帮主的踪迹呢？后来我明白了，原来是你帮主早已经对你起了疑心，故意对你隐瞒了踪迹。我说的对吗？” 李渔面色微微一变，目光扫了一眼四周的手下，看到他们面露诧异，显然有所想法了。 杨玖看到李渔的表情，心中已经有了七分成算，继续说道：“李渔，我问你，你帮主金钰武功怎么样？” 李渔不知道杨玖到底想要说什么，但是心中却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股希望，说道：“比我强。” 杨玖又说：“你和他交过手？” 李渔闷声说道：“当年就是被他单挑压服了，才拉着自己的帮派投靠了他。” 杨玖听了，微微点头，对身后的呼延金说道：“你跟李堂主打一场，看看谁厉害。” 呼延金不屑地看了一眼李渔，说道：“就他那一幅老马骨架，我怕他受不住我一拳头。” 杨玖退后三步，说道：“小金，几招能拿下他。” 呼延金几乎是在杨玖话音刚落的时候，就轰然出手，一拳砸出，速度之快，让李渔根本来不及躲避，本能地双臂格挡在胸前，硬是挨了呼延金一拳，“砰”的一声，身体顿时向后飞去，随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李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面色惊恐地看着呼延金，咬着牙，从喉咙深处蹦出几个字：“好强大的内劲！” 呼延金缓缓收回拳头，对杨玖说道：“一招。” 杨玖走上前，将李渔扶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李渔面色一阵潮红，却是硬撑着，摇头道：“没事！” 杨玖又问道：“如果把你换成金钰，他能接几招？” 李渔目光骤然亮起，看向杨玖。 杨玖避开李渔的目光，转头看向呼延金，却是对李渔说道：“整个京城现在恐怕找不出几个人能是他的对手。只要他一个人站在这里，你难道还不能拿出决心吗？” 李渔虽然知道杨玖在说什么，但还是明知故问：“大人……在说什么。” 杨玖平静地看着李渔：“我说，风水轮流转，今年到你家。金鳞帮帮主的宝座，金钰已经坐了几十年，一把老骨头了，早就该让贤了。” 李渔满心震惊，眼珠子急溜溜地转动，看看左右手下，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 杨玖轻轻一笑，拍拍李渔的肩膀，说道：“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到兵部找我。” 杨玖随后带着呼延金，从众人的眼前，跨步走去。 一路上，呼延金有点兴奋的跟在杨玖身边，说道：“九哥，是不是要大干一番了？我能不能参加？是空手打还是真刀实枪的干？” 杨玖呵呵笑道：“九哥打架，从来都不是过家家，自然是要真刀实枪的干了，到时候可是要分出生死的，你怕不怕？” 呼延金听了越加兴奋，跳着说道：“怕？我呼延金怎么会怕打架？九哥，我打小就想上战场了，要不是爹下了死命令，我呼延金现在早就在北疆杀敌立功了。” 杨玖点头道：“不错，有没有本事不知道，但是这志气倒是足够了。” 呼延金得意地说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我可是呼延家的儿子，能比一般人差了吗？” （第三章，稍后还会有一章，今天又是四章，将爆发进行到底，杨朗跪求收藏，跪求推荐票！！！） 第111章 后发制人 开封府衙，董平细心摆弄着房间里一盆盆的花草。这些都是董平的命根子，董平宁愿三天不吃饭，也要先将这些花草伺弄好了。 这时，一个下人走进来报道：“大人，杨玖求见。” 董平正在观赏一朵兰花，听了忍不住皱眉：“这杨玖，怎么一连几次的往本官这里跑……” 抱怨归抱怨，董平还是让下人请杨玖进来。董平对杨玖，不是不敢摆架子，而是根本不能有半点疏忽，谁知道这个小祖宗又突然给闯了什么祸，赵普临走时千叮万嘱一定要照看好杨玖，这小祖宗怎么就那么让赵普上心呢？ 董平心中想着，转过侧房，来到正厅中，正好杨玖也刚刚进来，于是就忍不住抱怨道：“我这开封府衙也不是菜市场，你老是往这边跑，还让不让我办公了？” 杨玖抱歉笑笑，说道：“大人，这次可是有正经事。” 董平指指座椅，说道：“坐下说吧。” 杨玖坐下来，先是叹一声气，然后无不感叹地说道：“董大人啊，下官刚刚收到消息，潘仁美潘大人，要回京了。” 董平毫不感兴趣地说道：“潘仁美要回京了，这不正是你盼望的事情吗？” 杨玖摇头道：“此言差矣，董大人有所不知，潘仁美回京，那是我怎么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董平感觉杨玖有点矫情，淡淡地说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了？” 杨玖双眼怔怔地看着前方，似乎在说一件陈年往事一样轻松地说道：“我金鳞帮完了，潘仁美不回京还好，他一回京，金鳞帮就加速了灭亡的脚步。” 董平莫名其妙地看着杨玖：“你不是在说梦话吧？金鳞帮怎么会灭亡？” 杨玖眼珠转动，扫了董平一眼，突然又露出神秘地笑容，说道：“董大人，我把金鳞帮给灭了，现在招上了杀身之祸，大人一定要救我啊！” 董平越是迷糊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杨玖十分沮丧地低下头，沉声说道：“大人，你知道锦鲤堂的李渔吗？” 董平点点头：“知道。” 杨玖说道：“我和他因为一个误会，结下了不世之仇。大人如果不管，我就在没有活命的希望了。” 董平始终都盯着杨玖，盯了好半天，突然叹息道：“算了吧，不要再演戏了，有什么要求我的，还是快快说出来吧。” 杨玖嘿嘿一笑，说道：“大人果然是了解我的，我只是想请大人把李渔叫到开封府，在大人的见证下，让我们交心谈一次话，把以前的误会都解除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董平说道：“你最终还是打算挑战宫中那位的尊严吗？” 杨玖顿时收敛了笑容，面色变得死寂，低头沉默了半响，然后缓缓说道：“我没有心思挑战宫中那位尊严，我只是在捍卫自己仅有的一点尊严而已。” 董平叹息道：“我给你叫来李渔自然好办，但是即便这样，你也拿金鳞帮没有丝毫办法。金鳞帮三千大众，没有军队你如何镇压？如何控制场面？城防禁军你根本不能使用，一旦用了，你就是在自找死路。” 杨玖没有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首饰盒，漫不经心地说道：“素闻大人对奇珍异宝颇有研究，我这里有一块小石头，想请大人帮忙鉴定鉴定。” 杨玖说着，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一块蓝莹莹的琥珀。 董平不敢看盒子，目光始终盯着杨玖，说道：“没有军队镇压，你如何能灭了金鳞帮？你难道打算用上个十年八载逐渐蚕食吗？或者让刺客直接暗杀金鳞帮帮主？” 杨玖不动声色地将盒子摆在董平的眼皮底下，然后轻轻说道：“大人乃是京都首府，这整个京城的安全，都要靠大人来维护，任何人想要在京城里挑起祸端，大人自然要迅速扑灭，并且毫不留情的扑灭，大人只不过是做了一些分内的事情而已，这有什么错吗？难道大人能够眼睁睁看着京城被金鳞帮一众窝匪搅得天翻地覆却坐视不理吗？” 董平听了，面色稍微缓和，说道：“只是分内的事情？” 杨玖泰然自若地说道：“当然，难道大人还能够徇私枉法，错怪好人吗？” 董平这次终于放下心来，兴致勃勃地看向那块琥珀，这一看，董平一双眼睛顿时就直了。 杨玖在一边轻轻叫道：“大人！大人！” 董平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无法相信地看着那块琥珀，双眼尽是赞叹不绝的神色。 “大人。”杨玖提高几分嗓门。 “啊！嗯。”董平猛然惊醒，看向杨玖。 “这块石头到底怎样？”杨玖问道。 “嗯……这块石头……”董平煞有其事地说道：“也就是跟水晶差不多，本官倒是没有看出什么奇异之处。” “哦……”杨玖装出一副失望的神色，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恩恩。”董平不住地点头。 “那既然如此……”杨玖刚刚开口，董平立马万分期待地看向杨玖。 “既然这块石头这么不值钱，那就送给大人了，权当一个玩物吧。”杨玖十分爽快地说道。 董平也不做作，心领神会地看了杨玖一眼，莫不作声地收起琥珀，拖着语气说道：“嗯……既然这样，嗯……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块小石头本官收起来赏玩几天，若是你哪天想要回去了，随时都可以来拿。” “这怎么能成呢。”杨玖立马说道：“既然是送给大人的东西，那自然就是大人的了。从此时开始，这小石头就是大人的。”杨玖斩钉截铁地说道。 董平和杨玖相视一笑，俱都在心中暗骂着对方： “老狐狸！” “小狐狸！” 片刻之后，开封府出动金吾卫，直奔锦鲤堂堂口，将李渔请到了府衙。 李渔到开封府干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李渔被金吾卫请到了开封府，这个消息被开封府的一个无名衙役写在纸条上，送出了京城，送到了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手中。 这个人看过纸条之后，面露忧虑神色，转身进入一间房屋，将纸条给一个衣服上绣着金鱼的老人看。 老人看过之后，问那个文士：“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文士沉吟片刻，说道：“此时非常蹊跷，开封府跟李渔八竿子打不着半点关系，却突然请李渔去做客，还跟董大人谈了那么长时间。这事本身就不合常理。最重要的是，去请李渔的居然是金吾卫，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老人问道：“你是说……看似开封府找李渔，其实是宫中的那位在找李渔谈话？” “或者说。”文士面色阴沉道：“董大人是在给宫中的那位传话给李渔。” 老人有些惊慌了：“李渔……他果真……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文士思虑很久，最后坚定说道：“如今只有先下手为强了，必须提前拿下李渔，否则我们最后只有被扫地出门的结果。” 老人忍不住叹气道：“看来，该是集合三大堂主的时候了。” …… …… 京城中，锦鲤堂，李渔莫名其妙地看着杨玖，问道：“你怎么知道帮助要对我下手？” 杨玖轻轻一笑，说道：“眼下的形势已经十分明确，金钰怀疑你另起二心，其实早已经有心打压你了，否则帅草堂就不会三番五次的找你麻烦。而现在，你又刚刚跟开封府尹见过面，他们想不怀疑你都难，肯定要对你动手。” 李渔面色黯然，说道：“我自从降服老帮主之后，就对老帮主忠心耿耿，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叛他自立，我想老帮主现在只不过是受奸人蛊惑，一时分不清是非而已。他最后一定会明白我的忠心的。” 杨玖心想，这个李渔，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沉得住气。嘴上却说：“这个我也觉得有理，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就把小金安排给你，让他保护你，只要过了这个风头，确定你安全了，我再让他回去。” 李渔看了看呼延金壮硕的身体，感觉有这么一个勇猛的高手保护，也挺有安全感的，于是点头答应。 杨玖点点头，最后低声对呼延金说道：“你见机行事，保住性命要紧。” 呼延金点头道：“放心，我绝对不会逞英雄，打不过就跑，这个道理我懂。” 杨玖长出一口气，一切已经准备就绪，现在就等着敌人露出破绽，后发制人吧。 （第四章到，今天又是四章。一连两天四章，如果这都不能算爆发的话，那什么才能算是爆发？以爆发的名义，求收藏，求推荐！） 第112章 韬光养晦 李渔在夜晚遭到了暗杀。 一个身手非常快的刺客，锋利的寒芒已经抵临李渔的眉心，却被呼延金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不但救下了李渔，还重创了那个刺客，要不是呼延金担心追出太远李渔会出意外的话，那个刺客根本不可能逃走。 经过生死悬乎一线的惊心动魄之后，李渔终于彻底明白了两件事情，一是呼延金真的是个高手，但是一个高手再强大也不能挡住一群人。 二就是自己如果还不能下决定的话，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下决定了。 李渔经过一番长久的深思，最终一狠心，狠狠咒骂道：“既然你已经对我不仁，就别怪我对你不义。” 随后，李渔召集起了自己的心腹帮众二百余人，连夜起出兵器，向帅草堂摸去，如同一股暗流般，在黑夜中悄无声息的袭击了帅草堂堂口。 帅草堂没有想到会被李渔袭击，没有任何防御，居然被李渔带领人马轻易地占领了。 其实，就在李渔带领帮众向帅草堂奔去的时候，开封府衙刚好派出一支三百人的金吾卫，以检查民居，防止窝藏敌国尖细的名由，把帅草堂从里到外翻了一个遍，什么暗哨鸣哨都被破坏，通信工具也被拆除一空。 整个帅草堂的防御系统被一瞬间瘫痪。 金吾卫随后嚣张得踏着整齐的步伐，消失在深巷里。 帅草堂堂主曹宇被气得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却不敢有丝毫反抗。 要知道金吾卫是什么，金吾卫可是一支由皇帝和开封府共同统领的军队，是凌驾于一切衙役的特种衙役，可以在全国任何地方随时施行逮捕权和搜查权而无需上报。 事情似乎非常巧合，金吾卫刚刚搜查了帅草堂，李渔带领的锦鲤堂帮众就赶到了，两伙人毫无磨叽地一阵砍杀，由于一系列天时地利人和的原因，帅草堂自然被打败了，曹宇狼狈地逃出去，撇下一帮小弟，立马投降成了李渔的手下。 帮派斗争就是这样，只要稍微占了一点上风，其余的小弟见况不妙，就纷纷倒戈。 李渔按照杨九的指挥，不作任何停留，在功打下帅草堂收服了二百小弟后，立马扑向回卢堂。 回卢堂堂主卢羽是个武林高手，在睡梦中被曹宇吵醒，等曹宇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情况跟卢羽说清楚后，立马做出非常明智的决定：纠集手下高手反扑帅草堂。 但是卢羽一连发出多次暗号――敲了很多下金钟，都没有任何手下回应。直到最后气得一掌把金钟震碎，都没有手下前来报道。 卢羽不得已自己走出去，推开隔壁的房间，立马闻到一股浓浓的迷香，被呛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最后才明白，自己的手下居然全部都被迷香给迷晕了。 这时李渔带领着大帮的人马杀来，沸沸扬扬的吵闹声惊起了无数的街坊邻居，狗叫声，大喊声，脚步声，将深夜的宁静打破。 卢羽本来有心思独自一人拼一拼，但是一边的曹宇见情况不妙，当先就开溜了，卢羽一下子也没了勇气，纵上屋檐转眼间消失了踪影。 李渔几乎是不敢相信地轻易地打下了两座堂口，掌控三座堂口的大权。 随后李渔立马按杨玖提前做好的准备，分派人手，提调骨干，管理帮众。 在第二天的太阳渐渐升起来，忙碌的金鳞帮的外门帮众开始了一天的劳作的时候，根本不知道金鳞帮的内部已经在一个晚上大换血了。 只是该做的生意照常还要做，该跑的路照常还要跑，那些占金鳞帮大多数人的外门帮众，哪有功夫理会到底是谁在指挥自己，只要帮派的秩序不乱，人们的银子照赚，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这样，李渔在杨玖的帮助下，几乎是奇迹般的就这么掌控了金鳞帮的大部分帮众。 剩下的东星堂和金鱼堂都在京城外面，已经名存实亡，根本不能再命令任何帮派弟子了。 然后，没有然后。 李渔本来想着老帮主肯定难以咽下这口气，肯定还要纠集忠于老帮主的人马杀回京城来。 可是李渔左等右等，提心吊胆的等，乏困不堪的等，百无聊赖的等，就是等不到老帮主杀回来的一天。 最后李渔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彻底的掌控了金鳞帮，成为金鳞帮新的帮主了。 李渔有点不敢相信，感觉心里很虚，坐在帮主的座椅上老是不踏实，总感觉有随时被赶下来的危险。 但是当杨玖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李渔面前时，李渔顿时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踏实了，因为金鳞帮真正的帮主是杨玖，而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做过一天的帮主。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渔反而踏实下来，有条不紊的管理着帮中的事物，定时向杨玖汇报财务状况，每件大事都先请示杨玖。 李渔渐渐感觉有杨玖在后面撑腰也挺好，最起码每天都可以见着面，踏实，而且遇到棘手的问题杨玖总是能给李渔指一条稳妥的道路。不像老帮主一样，守着皇宫中那位永远见不着面的贵人，整天像是只无头苍蝇一样，飞来飞去，也不知道到底该往哪里飞。 李渔后来知道，老帮主不是没有反攻，而是在反攻前都已经被朝廷的军队给扑灭了。 听说某一天城防军的一支队伍出城打猎，开封城四面都是平原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猎，但是人家确实是在打猎，在打猎的时候突然遇到一股不属于任何朝廷军队的武装势力，本着守卫京城安全的原则，这支队伍立马对那股武装展开冷酷的围歼，最终那股武装被歼灭得只有三个人逃了出去。 那三个人中，听说有一个老人，还有一个文士。 李渔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全身莫名的升起一股寒气，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冷的不行，直跑回屋里裹了三层棉被，才感觉稍微好点。 自从那以后，李渔见着杨玖的时候，总是如同守着一根冰柱子一样，寒寒颤颤，动作小心翼翼，连说话声都小了很多。 不过让李渔奇怪的是，杨玖现在掌控着金鳞帮，不但没有趁机扩大势力，反而逐步地放开了一些边缘生意的经营权，只是放开了，让那些小商小贩自由竞争。 而且杨玖对于京城中那些逐渐兴起的小帮派也不怎么上心，李渔好几次请示杨玖，要将那些吃了雄心豹子胆妄想跟金鳞帮争食的小帮派全部都灭了，但是杨玖都是一笑了之。 最后很多小帮派冒出了头，各自争夺着各行各业的生意。 即便是这样，杨玖还让李渔再放开一些生意，或者不再吞独食，而是让其他小帮派与金鳞帮公平竞争。 李渔起先万分不解，认为杨玖的这种行为跟自断臂膀没什么两样。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渔渐渐明白了杨玖的心思，随后更是对杨玖升起了发自内心的敬佩。 杨玖那看似断臂的行为，非但没有让金鳞帮的收入减少，反而逐渐给金鳞帮瘦身，磨合了金鳞帮内部的矛盾，使整个帮派更加团结紧凑在一起。 而且京城中的生意有了新鲜血液的加入，越发的蓬勃向上发展，许多小帮派都渐渐的稳固了一行生意，这些小帮派虽然竞争激烈，但是却把金鳞帮当成了老大哥一样尊敬。 杨玖某天站在汴河桥上，望着川流不息的货船，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人不认识杨玖，或许根本不知道有杨玖这个人，但是杨玖现在已经掌控了这些人的命运，杨玖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 杨玖在心中默默念道：京城整个江湖，已经尽在我手中掌控。 …… …… 几天后，李月娥和李顺被金吾卫带到了京城，住在外宾馆中。 皇上在接见了李顺之后，就立马给天波府降下圣旨，指派李月娥嫁给杨玖。 佘太君在接到圣旨后，笑的合不拢嘴，第二天就雷厉风行的给杨玖准备婚礼。 佘太君到底是佘太君，准备一场婚礼俨然当成了战场施号发令，一道道军令传出去，在杨玖还没有回过神的空挡，佘太君就为杨玖选好了良辰吉日。 日子在三天后。 杨玖抓抓头，对佘太君说道：“娘，不用这么急吧？六哥还在北疆，怎么都要等六哥回来再举办吧？” 佘太君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娘已经命令你六哥三日内赶回京城，你放心，到时候你六哥肯定能回来给你主持婚礼。” 杨玖咋舌：“三日！六哥三日怎么能赶回来？” 佘太君哼哼一笑，说道：“这个你不用管，你接下来该操心的是赶快给娘把媳妇娶过来，然后马上给娘生个孙子，那样娘每天也就不会无聊了。” 杨玖汗，说道：“娘，我可生不了孩子，那是媳妇的事情。” 佘太君笑骂道：“贫嘴，你不努力你媳妇能给生下孩子吗？” 杨玖摸摸鼻子，想起李月娥那股彪悍劲，突然有点担心生出来的孩子会是如何霸道，但是又完全没有把握，只能对佘太君一笑。 第113章 家有悍妻 婚礼在杨玖紧张不安的等待中最终到来了。 这一天，金波街上早早的就有鞭炮轰鸣，过往的行人熙熙攘攘，仿佛赶集一样热闹。 杨玖被一群嫂嫂们打扮得比一个小姑娘还要俊俏，胸前戴了大红布花，骑上红头大马，在一阵嘹亮的唢呐鸣奏中，带着迎亲的队伍，向国宾馆缓缓开去。 李月娥自从到京城之后，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杨玖，如今第一次见到杨玖，却是头披红布，身穿红彤彤的婚衣，流光溢彩，喜气十足。 杨玖见到李月娥，本来有好些话要说，但是周围都是看热闹起哄的人，许多杨玖根本不认识的亲戚不断给杨玖使难，先是让杨玖背着新娘出门，杨玖掉头背的时候，众人却把新娘的母亲推过去，杨玖还在纳闷李月娥何时变得这么轻了，围观的早已经笑成了一团。 上轿的时候，突兀地跑出几个老妇人，扯住李月娥就放声大哭，把杨玖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这是代表李月娥母亲哭女儿出嫁的。 杨玖有些奇怪，李月娥没有母亲，这些人是谁给弄来的？ 但是场上人们根本不容杨玖多想，一齐伸手来摸杨玖，谓曰沾喜气。 等杨玖好不容易抱着李月娥冲出一条路送上了花轿，周围的人们还要跟着，一边在轿子边哭诉，一边万般阻难新郎的座驾，足足折腾了一个上午。 等杨玖大汗淋漓，累喘吁吁地终于把新娘接回天波府时，时间刚刚好到了正午。 只听一声唢呐长嘶，天波府里准备已久的乐师立马奋力地吹奏起来，礼乐一波高过一波，人们恭喜声一波接着一波，让杨玖一张脸都笑得肌肉都酸了。 天波府从里到外一条红毯直通大道，杨玖手中牵着红布，另一头引着新娘，缓缓向正堂走去。 在这一路上，司仪要开始一一念亲朋好友送上的贺礼，杨玖每走一步，就念一个人的贺礼名单： “永兴军指挥使张录，贺雪山貂皮一件……” “并州团练使尹世伟，贺长白山人参一对……” “应州知州李成，贺金童玉女枕头一对……” 杨玖忍不住想，老爹的这些朋友，怎的连枕头都送？ 司仪一声声念下去，杨玖一点点移动脚步，不知道念过多少人，杨玖才听到自己熟悉的几个名字： “南城门都指挥使庄希宸，贺端砚一尊……” “南城门指挥使仝昭，贺白银三十两……” “南城门都头铁桀，贺白银十两……” “南城门指使李大嘴，贺白银十两……” “南城门二柱，贺白银十两……” 杨玖只是一直听着“十两，十两”，心想与自己的这些朋友想比，老爹的那些朋友可就高雅多了。 等杨玖好不容易终于走到门槛的时候，贺礼名单也接近尾声。 杨玖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光是听念的名字，居然就多达二百多位，其中大多都是老爹的朋友，或者是与杨家世代交好的。 再有就是杨玖的朋友，虽然杨玖年纪轻轻，却有不少份量不轻的官员送来贺礼，兵部的同僚几乎全部都有，兵部尚书更是亲自到天波府来恭贺。 但是还有一些人杨玖没有听过名字，念出来的官职却让杨玖忍不住吃惊，什么枢密院执事，开封府通判，甚至连礼部和工部的一些官员都送来贺礼。 杨玖有些疑惑，那些人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关系，送贺礼给自己干什么。 不过在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司仪突然咳嗽几声，然后明显的抬高几分嗓门，长声喊道：“枢密院枢密使石熙载，贺玉兔一对……” 杨玖听了，心中顿时感觉舒畅无比：老石到底够意思，虽然人没来，但是这面子是给足了。 石熙载是目前贺礼的最大官员，在场的人们无不露出惊讶的神情。 接着，司仪又长声喊道：“开封府尹董平，贺和田玉一块……” 杨玖微微一愣，董平也来贺礼了，这倒让我有些感动。 然后，司仪再次喊道：“洛阳赵普，贺新婚祝词一首……” 杨玖这次有些呆了：赵普，这个名字好熟悉，啧啧，前面不带宰相的头衔，我还差点想不起他是谁了呢。但是他给我送祝词是什么意思？杨玖彻底无语了：还不如给我送十两银子来的实在。 司仪打开贺本，念开了贺词。 说实在的，赵普写得诗词真的不怎么样，杨玖听着索然无味，旁边的众人却是认认真真地听着，生怕有一个字漏掉。 不得不说，赵普虽然只送来一封祝词，却比任何人的贺礼都有份量，因为这是最后的贺礼了，接下来，就要进入拜堂的环节了。 司仪合上贺本，清一清嗓子，就要让新郎新娘入堂，大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尊贵十足的长诺声：“圣旨到……” 佘太君早已经在正堂上等不及了，眼看杨玖和新娘子就要进来拜堂，却突然听到这么一声喊，顿时急急地站起来，风一般跃出门外，慌慌忙忙下跪。 院里的众人也是慌忙对着大门下跪。 片刻后，一个太监手捧圣旨，大步跨进来。 只听那太监尖声道：“杨玖接旨。” 杨玖跪着上前几步，叩首道：“臣杨玖，恭听圣旨。” 太监缓缓打开圣旨，念了起来：“天恩浩荡，皇恩滚滚。杨玖招安西川蜀军有功，功不可没，特封杨玖为一等男爵。钦此……” 杨玖微微一怔：封爵位了？男爵是什么？我怎么听都没听过这个爵位？ 但是杨玖不敢多想，立马再次叩首：“臣杨玖叩谢皇恩。” 随后，杨玖抬起头，伸出双手接过圣旨，却看清了传旨的太监居然是王继恩。 “王公公……”杨玖忍不住惊叫道：“您老怎么亲自来传旨了？这种小事情，怎么都不用劳驾您老吧？” 王继恩面色庄穆，只是冲杨玖微微点头，说道：“杨玖，恭喜啊。” 杨玖呵呵笑道：“多谢王公公。” 王继恩再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杨玖目送王继恩离去，转过身时，一边的亲朋好友立马抱拳向杨玖一番恭喜。 这次恭喜的自然是杨玖获封爵位的事了。 可以说，皇帝在婚礼现在的这神来之笔，一下子让杨玖的婚礼就变得与众不同了。 几乎所有的人认为，皇帝在杨玖结婚的时候，不早不晚的送来封爵的圣旨，明摆着是在恭喜杨玖新婚的。 然后，所有人顿时将心中杨玖的地位，又不知不觉中提高了许多。 一个能让皇帝特意恭贺的官场新贵，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之后，杨玖和李月娥拜过天地，拜过老太君和代父位的杨景，然后夫妻对拜，就正式成为夫妻了。 “送入洞房……”随着最后一声长喊，杨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背着新娘慌忙冲进了洞房，生怕再遇到什么阻拦。 随后，杨玖就被众人拉出去，一轮接着一轮的敬酒。 第二天，杨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嘴角流了一滩口水，浑身乏困的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旁边新娘还端坐在床边，头上的红盖还没有掀开。 “哦……”杨玖顿时痛苦的叫了起来：“月娥我昨晚都干什么去了？” 新娘始终直直的坐着，没有说话。 杨玖慌忙从床上爬下来，跑出去看看天色，已经日照三竿。杨玖又赶紧跑回来，发现自己身上新郎的红衣服还没有换去，顿时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跟一群人喝酒，喝得梦到了观音姐姐，杨玖还记得自己抱着观音姐姐不撒手，叫嚷着非要喝个交杯酒，闹个不休，然后众人就将杨玖连带观音姐姐一起抬回洞房里。 杨玖后来想想，那哪里是什么观音姐姐，那明明是青珏。 “青珏！”杨玖顿时惊叫道：“老婆，我昨晚没有对青珏做什么事情吧？青珏现在在哪里？她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新娘依旧一声不吭。 杨玖看李月娥的样子，心想难道她就这么坐了整整一个晚上？顿时心如刀绞，痛心疾首地说道：“老婆，我错了，我这次真错了。你都坐了一个晚上了，肯定累坏了吧，来，先躺下歇歇。” 杨玖扶住新娘的肩膀，却听到李月娥柔声说道：“相公，你还没有掀开红头盖呢。” 杨玖听了，顿时知道这回麻烦大了，李月娥何时这么温柔过，只有彻底动怒的时候，李越就会这么温柔。 杨玖硬着头皮，双手掀开红头盖，深情地看着李月娥，说道：“老婆，你真美。” 李月娥一张施了胭脂红粉的脸上，有两道被泪水冲出来的深深的沟痕，眼睛却是直直地看着杨玖，温声说道：“相公，你累吗？让妾身来给你宽衣吧……” 杨玖顿时打了一个哆嗦，感觉浑身寒意袭来，忍不住说道：“老婆，昨晚我喝多了，你不能怪我……再说，你怎么能一直坐着等我掀头盖呢？你自己难道不能先睡吗？” 李月娥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般，低头说道：“头盖不掀，如何能算入门？” 杨玖哑然，最后小心说道：“现在头盖掀了，你就是我老婆了。乖老婆，快快睡吧，你眼睛都肿了。” 李月娥皱着鼻子看杨玖，越看越心酸，眼眶中泪水就忽悠悠的打转，似要决堤的洪水，随时都能倾盆而下。 杨玖手足无措，说道：“你别这样啊老婆，咱两半个多月不见，好不容易到了大婚的日子，一见面你就哭给我看……” 李月娥听了，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揪住杨玖的耳朵，恨得牙痒痒：“你也知道半个月不见面？你可知道我为了等这一天准备了多少个日夜？你可知道我为了说服自己跟你睡在一张床上费了多少心思？你可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要做一个好妻子，却让你一夜之间气得恢复了本来面目，你可知道……杨玖，你可知道姑奶奶的洞房一辈子只有一次？却被你这个没良心的生生的耽误了，你这个没良心的，没良心的……” 杨玖耳朵都快要被拧下来了，却硬是不敢喊疼，只是一声声苦求：“饶命，姑奶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救命啊……” 第114章 出征 新婚蜜月，杨玖这个可谓是成家立业的大官人这些天日子过得美滋滋的，除了家有有一个悍妻之外，杨玖感觉人生实在太美好了，每天无事到兵部逛一逛，有事就到遛一遛，手中握着金鳞帮，银子哗哗流过来，身后跟着呼延金，走到街上行仗义，看哪个不顺眼就休整哪个。清早逗逗画眉小鸟，晚上做做造人大计，简直是日子逍遥人精神，时光转瞬无声过。 眨眼间又过去一个月，杨玖这一天凌晨，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下人在门外低声报道：“九哥，皇上派太监来传口谕了。” 杨玖迷迷糊糊地穿起衣服，带好官帽，出院子里听旨。 此时天空还残留着青蓝色的夜空，启明星仍旧一闪一闪的亮着。 那太监传旨道：“皇上口谕，着兵部职方司郎中即刻上殿听朝。” 杨玖听了，忍不住问道：“公公知道是关于什么事情吗？” 太监说道：“杨大人，去了自然就知，还是赶紧移步吧，外面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杨玖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不敢耽搁，当下和太监登上马车向皇宫驶去。 杨玖下了马车，疾步向崇政殿走去，透光晨曦的曙光，隐隐看到大殿中赵光义黄袍端坐，下面两侧文武百官各自肃穆，似乎所有人都在等杨玖一个人似得。 杨玖进了大殿，走上前叩拜：“微臣兵部职方司杨玖，奉皇上旨意前来听朝。” 赵光义面色阴沉，似乎刚刚跟众多大臣吵了一番，此刻话音仍然带着怒火：“杨玖，起来。朕问你，朕现在要有一件任务交给你，你可愿意替朕完成？” 杨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大声说道：“君命如山，臣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光义终于面露喜色：“好！爱卿不愧是名将之后，肯为国家担当，朕心甚慰！” 杨玖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光义一甩袖袍，冷声对下面的一个文官说道：“常爱卿，你来跟杨玖说说。” 杨玖认得常大人，是吏部的尚书，朝廷中仅有的几个大佬之一。、 常大人奉旨，对杨玖说道：“昨天夜晚广南东路传来三千里急报，广州沿海一带遭遇百年难见的台风，将沿海城池尽数吹毁。恰逢沿海一带又闹海盗，那些被台风毁坏的城池就成了栈板上的鱼肉，任那些海盗抢掠。广南东路巡检使、布政司、转运使联名向朝廷急奏，请求朝廷立马出兵镇守南海沿岸，并且主持修复城池。” 杨玖听了，心想这不过是件小事情呀，朝廷这么多士兵，派出去一支不就得了，至于大半夜的把自己叫起来么？ 常大人似乎知道杨玖所想，就对杨玖说道：“本来朝廷兵力雄厚，派出一支军队是不成问题，但是在军队将领的任命上，却有些困难。” 杨玖偷偷看了赵光义一眼，心想一定是有许多人争着要领军，相互攻击争夺，让皇上不耐烦了。 岂知常大人却说：“皇上本来要吏部派出一个文官出去主持岭南局势，但是眼下朝廷文官都个个紧要，无人能离开原先岗位，这才使皇上召杨大人上殿听朝。” 杨玖还是有点不明白：朝廷官员那么多，怎么就抽不出一个人呢？再说，文官没人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干嘛要大半夜的把自己拉过来？ 赵光义这时说道：“常大人，你告诉杨玖，为什么朝廷竟然抽不出一个文官前往广东。” 常大人冲赵光义低首，然后转过身对杨玖说道：“自从前任宰相赵大人在一夜之间把朝廷中与博买务有关的官员尽数抄家之后，朝廷的职位到现在还有许多空着等待继任。” “哼！”赵光义听了忍不住说道：“明明是尔等贪生怕死，又知道岭南乃是荒野之地，更是怕那些南蛮难以训教，所以才百般推诿，个个都不肯为国分忧。朕养你们这帮废物还有何用？” 赵光义最后愤怒地大骂。 不过底下的那些大臣却面不改色，依旧平静如常，根本不把赵光义的大骂当回事。 赵光义骂归骂，可是却拿这些大臣没有丝毫办法。要知道此次出征岭南，可不同一般公务，随便指派一个人就可以。这可必须是自愿领军的，才能起到作用，这些文官出生中原繁荣之地，天生娇生惯养，哪里能受得了荒蛮之地的野气？就算能立再大的功劳，也都不肯离京。 所以赵光义很气愤地想到了武官出身的杨玖。 所以杨玖就突然被赵光义叫到了大殿上。 杨玖渐渐的想明白了这一切，看向一边的石熙载，只见石熙载整个人像是睡着了般，双眼微微闭着，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 杨玖忍不住对赵光义说道：“皇上，既然文官无人愿意出征，那武官中想必大有人在吧？” 常大人不等赵光义开口，先对杨玖说道：“杨大人有所不知，按照历往规矩，朝廷出兵，都是要文官挂帅，武官辅助。眼下武官人选早已挑好，就差文官了。” 顿时张大了嘴巴，看向赵光义。 赵光义眉毛一样，说道：“没错，朕就是要你来出任主帅，带领军队出征岭南。杨玖，你可愿意为国效劳？” 杨玖听了，反而也没觉得这事有多难，因为广州杨玖毕竟是熟悉的，那里说的话杨玖也会说，不就是带领军队震慑一下海盗，然后再主持修补一下城墙，这有什么难的，一去一回就可立下一个功劳，此事可为！ 杨玖当下露出大义凛然的样子，铿锵说道：“皇上如此信任微臣，乃是微臣荣幸，微臣定当不辱使命，圆满完成任务。” 朝中大臣纷纷看了杨玖一眼，眼中尽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不过杨玖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因为接下来赵光义就要给杨玖正式挂帅了。 杨玖被升为广南东路团练使，兼任侍卫步军指挥使，在宣佑门前接受了皇帝的授印，然后接过枢密院的兵符，身披将军大披风，带领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即刻整装，准备前往岭南。 很快万事准备就绪，杨玖也告别了佘太君和李月娥，骑马出了城，已经看到五千人的军队准备就绪，可以即刻开拨了。 石熙载在城外面为杨玖送行，下人端上两杯酒，杨玖和石熙载各捧一杯，互敬而干。 最后，石熙载一边整理被大风吹乱的衣帽，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此次前往岭南，不同西川剿匪。那里人生地不熟，而且南蛮无理，常常随意兴起兵戈，我们又听不懂他们的话，更是容易加深矛盾，你可以要当心了。” 杨玖抱拳说道：“多谢大人挂念，大人放心吧，下官一切都会当心。” 石熙载背负双手，看着一队队士兵在将领的指挥下已经开始出动，排成一条长龙向着南方大道而行。 而杨玖的座驾也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杨玖告别石熙载了。 石熙载抬头望向南方的天空，缓缓说道：“在广州，有一个人你不能大意。” 杨玖和石熙载并肩而行，问道：“谁？” “岐王赵光赞。”石熙载说道：“他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三年前被皇上封为岐王，然后被派遣到广州。你去了广州，应该先去拜见他。” 杨玖从石熙载简单的一句话中，就听到了许多信息。首先岐王身份高贵，自己不能怠慢了。其次岐王是被贬到了广州，恐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皇位之争。所以这个人也很敏感，自己也不能太亲近了。 杨玖想明白之后，说道：“多谢大人提点，下官明白了。” 石熙载点点头，停下脚步，说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你一路当心，早去早回。” 杨玖抱拳道：“大人，保重。”说完，杨玖骑上战马，一扬马鞭，向大军的前头部队赶去。 杨玖终于第一次完全的掌握了一支军队，并且出征前往广东，即将指挥军队与海盗作战。 杨玖忍不住感到兴奋，感到激动，想一想自己指挥着五千军队的威武样子，就在心中偷偷直乐。 杨玖本来以为只不过是一次巡逻似的出征，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出征，成为了他军旅生涯中永远都难以忘记的噩梦。而杨玖自己，在经历了凤凰涅槃般的磨砺之后，最终为他日后立下盖世功名打下了结实的基础。 （第一卷完） －－－－－－－－－－－－－－－－－－－－－－－－－－－－－－－－－－－－－－ 这是第一卷的最后一章，也是今天的最后一章，求收藏，求推荐。 第一卷 完卷 总结以及第二卷 写作计划 在经历两个多月后，第一卷更新三十多万字，终于完卷了。 在这期间，杨朗经历了惊喜，也感受了波折，最终还是圆满的完成大纲任务，把第一卷写完了。 在新书刚开始的时候，杨朗的更新始终都不稳定，而且情节内容也掌控得不好，所以出现了一些拖拉的情节，还有一些粗糙的文字。 这是杨朗需要改过的，第一卷本来打算写二十万字就完结，没想到却写了三十多万字，这不是一个好现象，杨朗一定要严格的掌控字数。 接下来第二卷，剧情主要是作战情节，按照大纲规定，这一卷要在二十万字内完结，所以这一卷剧情会很紧凑，杨朗会写的很疯狂。 杨朗会争取再细化大纲，收紧情节发展，把每一卷都以最精彩的部分呈现出来。 第一卷完结，杨朗感谢陪杨九郎一起走过的书友，真心的谢谢你们的支持，杨朗会勤奋更新，报答诸位。 最后，还是要郑重的求收藏和推荐，收藏只有一次，没有收藏的请点击一下“加入书架”，收藏了的朋友，请投推荐票支持一下杨朗。 第115章 沙州城 广南东路，简称广东。 对于杨玖来说，广东是最熟悉不过的地方了，杨玖会说广东话，会跟广东人打交道，甚至非常了解广东的风俗民习。 原因自然不用多说，一切都得自杨玖前世在香港的记忆。 大军从京城出发，经历半个月急行军，最终到达了广州北部重镇清远。 此地距离广州不到二百里，杨玖命令军队就地宿营，然后派出斥候队，早早的开始打探沿海情况。 杨玖并不急着赶到沿海地区，而是在清远一连休整了三天，在第四天清晨，才命令大军启程，不做任何停歇，直达广州。 如今的广州，还属于岭南的荒蛮之地，虽然是广东的首府，但是也不过是一个只有十万人口的小城而已。 而杨玖在一路上所见，都是荒郊野岭，根本没有前世珠江三角洲繁华城市群景象。 在这一路上，斥候队相继回报，杨玖逐渐的对沿海一带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两个月前，广东沿海遭遇特大台风，将沿海的大部分城堡山寨吹毁，使得南海的海盗闻风而来，轻易攻入城中，抢掠财物。 其中被海盗肆掠最为严重的，是位于郁江入海口的沙州。 郁江的入海口就像是一个面向大海敞开的大喇叭一样，沙州正好处在喇叭口端的位置，可以说扼守要冲，地理位置十分重要，面对海盗的侵袭更是守当其冲。甚至一度被海盗彻底占领城池，然后弃船登陆，向大陆四周城池进发，成了海盗抢掠大陆各地的后援之地。 杨玖在弄清楚这些情况后，当即作出一个明智的决定，大军过广州不入，直接进驻沙州。 两日后，杨玖率领五千大军来到沙州，眺望着这一座几乎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小城，此刻饱受磨难，如同一只落单的乌龟般，孤苦伶仃的趴在那里。 沙州知州得知杨玖到来的消息后，急忙率领城中官员出城迎接。 由于被海盗多次洗劫，沙州城连一顿五千士兵的粮食都拿不出，幸好杨玖早有准备，在路过广州城的时候，就从广州城一次要了大军半个月的粮食带上。 沙州知州名叫徐守望，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官人，留着花白的胡子，说话动作都很慢，慢的让杨玖感到多跟他呆一会儿就是在受罪。 在了解了沙州城的情况之后，杨玖自然而然的夺过了沙州的全部大权，召集一切文官将官，商议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由于杨玖手握大权，当然，由于杨玖有五千士兵，这对于沙州来说是一股非常巨大的力量，关于怎么守卫沙州，怎么修复城墙，怎么布置防御，很快就被大家――基本上是被杨玖敲定，制定出一个详细的计划。 然后杨玖立马指派各司各职官员，发出一个个命令，整个队伍立马运转开来，逐步进行着一个个任务。 杨玖这次出征，不但从城防军那里把铁桀六兄弟和李大嘴要了过来，更是跟杨景费了半天的口舌，让高小忠高小义和呼延金都跟过来了。 这三个小将一听说要随大军出征，个个摩拳擦掌，纷纷表示要大干一番。但是来到沙州之后，却被杨玖命令带领士兵做苦工，不是搬石头，就是运沙子，要不就是跟着渔民出海打渔，想象中的沙场杀敌立功，半个影子都看不到，甚至一连好几天两个海盗都见不到，日子过得淡出鸟来了。 杨玖这几天除了指挥军队快速修复沙州城墙之外，还坐着小船绕着郁江入海口转了一圈，大概的了解了喇叭口沿岸的地形。 杨玖大概的猜测，沙州的地理位置，大概就是前世的澳门一带，至于郁江，就是杨玖熟悉不过的珠江。 杨玖还特意到香港岛看了看，那里还是青山原野，只有一个小渔村安静栖息。 过伶仃岛的时候，杨玖命人将船驶过去，独自登上伶仃岛，感叹一下伶仃洋的伶仃气氛，忍不住吟诗一首：“辛苦遭逢位成就，干戈铁铮沙州城。山河壮丽日争辉，身世浮沉人不弃。功名滩头说功名，零丁洋里唱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小命且珍惜。” 吟罢，杨玖登上船，继续行驶，绕了一个大圈后，回到了沙州城。 回到城里，第一件碰上的事情就是呼延金惹麻烦了。 原来呼延金被杨玖派去拉修城用的石头，也许是认为自己拉石头有点屈才，呼延金放着独轮车不用，一个人硬是用肩膀扛着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从山上一路狂奔下来，奔到山腰遇到一个急转弯的时候，才发现停不下了，但是前面又没有路，呼延金就当机立断，把磨盘般大的石头就那么扔了出去，大石块顺着山坡，“扑通扑通”滚下去，带起了一片碎小山石跟着，像是小兵跟着大将一样，气势浩荡的一起滚下山，最后越滚声势越大，把一支还在蜿蜒的山路上相继攀爬的运石队生生地淹没了，士兵们甩开车把四处逃命，许多独轮车被石头砸中，轮子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冲着山坡自由地奔放…… 经次一役，运石队全军覆没，山石军大获全胜，叛徒呼延金被上司及时逮捕，押送到了主帅帐前，等待审判。 所幸呼延金认错态度积极诚恳，遵从坦白从宽的道理，杨玖最后命令士兵狠打了呼延金三十大板。 然后让呼延金到海边背沙子，一直背到修城完毕。 相比呼延金的惹是生非，高小忠和高小义可就乖多了，认真完成杨玖派下的任务，积极指挥士兵修复城墙，让杨玖大大地赞赏了一番。 至于铁桀，则被杨玖任命为斥候队队长，每天奔波于沿海各地，及时收集各地情报，通过出海打猎的渔民反馈南海水面上的情况，逐步的建立情报系统，完善情报工作细节，基本上对沿海一带的情况做到了如指掌。 徐守望像是跟班一样，非常恭敬地跟在杨玖身后，为杨玖介绍修城的各个环节和情况，然后为杨玖讲解本地的一些习俗和规矩。 杨玖最关心的就是天气状况。 不得不说，沿海人民的生活与天气变化息息相关，人们面对随意任性的气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完全的屈服并且迎合。 这一天，杨玖身边陪着徐守望和李大嘴，登上刚刚修好的一段城墙视察。 “这些天来，经过杨大人的指挥，沙州城已经大致的恢复了原来的生机。现在居民的房屋也都建好了，原先逃难的那些百姓在听闻大人领军驻守沙州后，也都陆续回来，加入了修城的队伍中。眼下一切情况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相信在大人的指挥下，沙州城不日就可固若金汤。” 杨玖脚步踏在刚刚铺好的石板上，望着东城一处码头，说道：“那边是什么情况？” 徐守望转头望去，说道：“哦，那个码头原来是建在离城十步远的水港里，经过海盗侵袭之后，下官觉得十步虽然在平时不远，但是在作战时候，却是能决定生死的距离，于是这次在重修城池的时候，就对设计图进行了修改，把东城门向外延伸二十步，把码头也包围进去，这样船只装货卸货，都在城中进行，也安全了许多。” “嗯”杨玖点头道：“徐大人想法周到，不错，不错。” 杨玖继续漫步在城墙上，看南城周边大群军民在修建城墙，但是整个南城墙已经几乎被台风完全吹毁，要全部修好恐怕还需要些时日，于是就问徐守望：“现在就剩下南面向海的这段城墙没有修好了吗？” 徐守望说道：“是的，大人。在大人还未到沙州之前，下官组织城民先修内陆三面破损的城墙，因为内陆三面城墙损坏都比较轻，可以快速修复。” 杨玖说道：“徐大人所说有理，可是本官有一事不明。” 徐守望说道：“大人请讲。” “内陆三面城墙破损较轻，又是处于内陆，相对来说安全一些。而这南城墙却是面临大海，随时都有可能遭受海盗的袭击，徐大人为何不先修南城墙呢？” 徐守望呵呵笑道：“杨大人有所不知，如果要论城墙四面的危险性，内陆三面城墙可一点都不比南城墙安全。只因为台风肆掠过后，海盗知道我们城池破损严重，所以南海周边活动的大部分海盗都闻风而来，不断在沿海地区骚扰。就在大人来广东之前，有的海盗更是攻打到内陆乡村，在大陆上消遣享乐过后，才顺着郁江出海离开。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沙州城可谓是四面受敌，哪一面也不轻松呐。” 杨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海盗居然已经猖獗到如此地步？他们躲藏在大陆上，交通不便，位置不熟，岂不是以身犯险吗？难道广东就没有军队迅速围剿海盗？” 徐守望叹气道：“这也正是下官的无奈啊。自从太祖灭南汉之后，广东地区就一直相安无事，所以军备力量也曾一直空置，各州城防军有名无实，面对海盗入侵，只能束手无策。” 杨玖听了，忍不住有些感叹：这大宋刚刚建国还没多久呢，吃空饷的状况就这么严重，真是低估了古代人贪污的积极性。 （第二卷的第一章，终于出来了。估计在十一点左右还会有一章。） 第116章 被袭 这时，一边的李大嘴突然指着东边的海面上说道：“那是什么。” 杨玖转头望去，看到海面上有三个小黑点逐渐靠近，待过了片刻，黑点变大，显现出轮廓来，却是三艘货船。 徐守望手搭凉棚，放在眼前望了片刻，说道：“大人，如果下官记得没错的话，这应该就是福建路发派过来的运载支援物资的船。昨天下官收到福建路转运使刘大人的信函，说福建路为广东支援的守城武器以及干制肉脯已经装船发货，想来这些就是了。” 杨玖听了心情大好，说道：“好，你快让我们的人出去接货，有了守城的武器，我们再面对海盗就多了一分力量。” 徐守望对杨玖拜道：“大官这就前去接收货物。”说完，徐守望匆匆下了城墙，然后向东城走去。 杨玖信心满满地望着远方海面上三艘越来越近的沉甸甸的货船，对李大嘴说道：“对付一个小小的海盗，本官还从未放在眼里。这一次海盗要么别来，来了本官就让他们再也回不了老巢。” 李大嘴自从升官了之后，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养成了官老爷的样子，虽然现在面对的是杨玖这个老上司，但还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此乃天时地利人和，兼为我军所占。面对区区一帮海盗，大人岂有不胜之理？” 杨玖看到，徐守望穿过城内街道，疾步走到东城门口，然后登上城门，命人打开城门，准备放货船入城。 三艘货船最终驶到沙州城，在接受了城防检查之后，缓缓驶入了城中，停靠在码头边。 然后徐守望指挥下人开始卸货。 杨玖望着东城码头边热火朝天的样子，也有心思过去看一看，但是从西城通往东城的南城墙还没有接通，杨玖又懒得像徐守望一样跑下城墙再跑过去，于是也就只能远远地看了东城的脚夫来回奔波一番，继而把目光转向南城墙下热闹的修城场景。 修城的人群中有原来沙州的居民，但现在大部分都是杨玖带来的士兵。五千军队杨玖除了派出一支三百人的队伍看守采石场之外，其余的全部都派到城墙下，开始全面全线段的抢修城墙。 杨玖目光扫过长长的一条工地线，先是看到呼延金正赤红着脖子来来回回抗沙子，活脱脱成了一个码头上的脚夫，而且再也不敢再搞什么特殊方式。 杨玖忍不住轻轻点头：这个呼延金，虽然有点傻，但是也傻的可爱。 再看高小忠，正在井井有条地指挥一段墙体的填土工程。 杨玖第一次见高小忠的时候，虽然知道高家兄弟就是北宋开国元勋高怀德的儿子，却不知道高家兄弟的军事天分。 在杨玖传统的观念中，一般都认为老子如果显赫了，儿子肯定好不到哪里去，瞧瞧那些历史中的英雄老子，大多数都养了白痴脑残的儿子。 但是在随后几天的接触中，高家兄弟让杨玖逐渐的转变了这个看法。 如果呼延金只是让杨玖觉得是可用之才的话，那高小忠就是可塑之才了。 这里的塑造，不是塑造一个将才的塑造，而是塑造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元帅的塑造。 高小忠只表现出了一个性格特征，就让杨玖有了这个想法。 眼下的高小忠，正是在完美无瑕的展现这个性格特征――荣辱不惊。 在高小忠的眼里，似乎没有可以让他激动难以或者兴奋莫名的事情，也没有可以让他沮丧万分心灰意冷的事情，高小忠面对一切事情，一切变化，始终都是静静的脸庞，淡淡的目光，似乎即便是天马上就要塌下来，高小忠都不会抬头望望塌到了什么地步。 这让杨玖总是在感叹：老子英雄儿好汉，这句话恐怕以后要改成老子好汉儿英雄了。 与高小忠相比，高小义则因为年纪小的缘故，还总是表现出一股稚气，在面对突发事情的时候，没有高小忠那么淡漠安然，却总是能在第一时间突发奇想的做出令人吃惊的回应。 杨玖在这些天里对这三个小后生的观察，已经基本可以认定，呼延金正是那种战场上勇猛无敌的战将，而高小忠则是可以在关键时刻委以重任的谋略将才。 杨玖甚至在想，如果让高小忠守一座城池，那么这个世界上谁可以破了？杨玖又在想，北宋名将中，论进攻型将帅，自然要数耶律休哥最厉害。但是要论稳重坚韧的防御型将帅，杨玖还没有听过哪位大将可以无可争议的稳当第一，但是杨玖似乎看到，在不久的将来，高小忠这个小后生在经历了战场上血与泪的洗礼之后…… 这时，一边的李大嘴突然打断了杨玖思考：“大人，快看，那边是什么。” 杨玖收回思绪，转头缓缓望去，看到东边海面上又出现了几个小黑点。 杨玖随后笑道：“这个福建路的转运使当真是个好人呐，物资送了一批又一批，前面刚刚送来三船，这又送来七艘船的物资，不错！不错！这次事成之后，我一定要向皇上赞扬他几句。” 过了片刻，那七个小黑点逐渐靠近，原来是七艘小船，船身瘦长，顺风而行，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逼近了海岸。 李大嘴双眼望着前方，突然说道：“大人，这不像是货船啊。” 杨玖也是眯起眼睛细看，等又过了片刻，杨玖终于看清，这七艘小船大概又两丈长，却只有三尺宽，当先一艘领头，后面并排跟着三艘，驶进了伶仃洋，却速度依旧不减，径直向沙州驶来。 带再靠近些，杨玖终于看到小船上面的人，个个面色偏黑，胡子成堆，头发如同鸡窝般缭乱，每个人都手拿扁长钢刀，明显的不像是大宋子民。 “不好，是海盗！”杨玖面色一变，急忙向前跑去。 但是刚跑了几步，前面就没路了，前面一个一丈多宽的裂口让杨玖不得不停下来，在城墙上急的团团打转，焦急之下冲着底下修城的士兵大喊：“有海盗来袭，各队伍立马向东城集结，准备迎敌！” 下面正在干活的士兵们听了，顿时混乱开来，有的拔腿就往东城跑的，有的扔下铁锤去找兵器的，虽然各大将领立马大声吼叫，用最快的速度集结兵力，但是等他们赶到东城的时候，那些从小艇上跳下来的海盗已经攻打进了东城门。 杨玖看着东城门周围混乱不堪的局面，当真是又气又急，这次顾不得劳累，慌忙跑下城墙，然后向东城跑去。 这一波海盗总共有一百多人，从被杨玖发现到进入城门抢夺一番后快速登船撤离，前后总共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这一刻钟的时间，正在东城门的徐守望带领仅有的五名士兵拼死拦截，被海盗全部杀害。 这一刻钟的时间，原本还在卸货的三艘货船，被洗劫了将近一半的物资――要不是海盗人力有限，恐怕会毫不客气的全部打包带走。 这一刻钟的时间，东城门口的百姓各自奔逃，引发城里百姓混乱，还以为海盗又大举入侵了，纷纷携家带口立马北上逃亡，导致城里交通混乱，街道人群拥挤，留守城内的预备士兵寸步难行，直到海盗最后扬帆而去，都没有赶到东城门。 这一刻钟的时间，原本在南城墙下大量的士兵可以包围海盗，但是却因为杨玖危机下的一声喊叫，成了没有组织的一群羊，只是沿着海滩乱跑了一阵，到底最后该往哪里追、碰上了几个海盗，每个士兵自己都不清楚。 这一刻钟，杨玖费了好大的劲跑到东城码头边，海盗已经完成洗劫任务，扬帆了。 杨玖望着刚刚驶入伶仃洋的海盗船只，立马大吼道：“给我追，全部士兵上船，给我追！” 赶来的士兵听了，慌忙强渡上码头边的几艘渔船，拉出城外，扬起船帆，追向海盗。 杨玖按住徐守望的胸膛，刚刚堵住不断冒出的鲜血，鲜血又从徐守望的嘴里喷涌而出。 徐守望老眼混浊，看着杨玖，用微弱的气息说道：“大人，务请全歼海盗，为沙州百姓留一个太平世道。” 杨玖气得双眼几乎要喷出火苗子，原本在杨玖眼中几乎不够看的海盗，如今不但在杨玖的眼皮底下冲入城中抢劫一番，还在杨玖五千军队的包围中，把知州给杀了，气得杨玖双唇直哆嗦，连头发都尽数竖了起来。 看着渔船上那些士兵们笨拙的身形，杨玖愤怒地从码头一跃而起，直接飞上了渔船，一脚踢开舵手，亲自掌舵升帆，驾驶渔船向伶仃洋驶去。 海盗七艘小艇很快驶出伶仃洋，然后顺风向南海驶去，速度越来越快，眼看就要消失在海平面上。 杨玖疯狂地摆弄船上的器具，拼尽一切办法想要使渔船加快速度，无奈渔船就是渔船，不过是打渔的船而已，不是赛跑的料。 最后，杨玖筋疲力尽的趴在甲板上，望着大海中逐渐消失的七个黑点，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第117章 王的家宴 回到沙州城，杨玖第一件事情是召回铁桀。 铁桀赶回沙州城的时候，有史以来第一次看到杨玖如此铁青的脸，一股无形的惊恐涌上心头。 “为什么海盗开进我的家门口了，你都还没有传回信号？”杨玖一字一句地问道。 铁桀一颗光脑袋低着，小心说道：“都头只是让属下主要监视南海面上的情况……那批海盗是从东海开过来的，我们监视的范围还没有到达那里。” 杨玖深深吸一口气，问道：“这次可以了吗？” 铁桀立马说道：“可以了，我马上派人到潮汕一带布防。” 杨玖闭上眼睛，微微点头。 徐守望的死，让杨玖受到了深深的感触。 杨玖无法想象，刚刚还跟自己汇报情况的徐守望，然后转眼间，就在另一个地方死了。一个人就那么死了，从这个世界上抹去痕迹，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被抹去的只不过是一个躯壳。 但是一个人死了，五十年的岁月沉淀，多少个亲人的血脉联系，然后突然消失，不吭一声的，再也没有了思想、抱负、渴求，只能安静地葬入黄土。唯一留下的一堆黄土，也在随着岁月的消逝而消逝，最后直至被人彻底遗忘。 徐守望的死，再一次勾起了杨玖对老爹的怀念，杨玖顿时心情失落之极，感到沮丧无比。 日落西山的时候，有下人送来一封帖子。 杨玖打开一看，居然是岐王赵光赞的请帖。杨玖在路过广州城的时候，虽然大军没有停下，但杨玖还是抽空进城拜访了赵光赞一次。 本来杨玖想着等把沙州这边的事情忙完之后，再专程到广州去拜见岐王，但是没有想到，岐王居然在这个时候就下来请帖，要杨玖到广州城参加岐王孙子的满月礼。 参加满月礼自然是不假，但是杨玖估计岐王还会有别的动作，否则自己一个跟他丝毫沾不上边的外官，吃什么满月酒啊。 杨玖感觉自己现在思绪很乱，于是叫来李大嘴，让李大嘴给分析这件事情。 李大嘴在看过请帖之后，说道：“大人，既然岐王已经下了请帖，那咱们就不能不去了。” 杨玖倚靠在太师椅中，望着夕阳的余晖，说道：“但是石熙载在我离京的时候特意嘱咐我，岐王这个人能不惹尽量少惹。我如果这次去了，会不会显得跟岐王走得太近了？” 李大嘴摇头说道：“此言差矣，如果不去，那更是当下就得罪了岐王？要知道，这请帖中明明白白写着，此乃家宴，只请大人一个外人去，虽然上面说让大人不必担心喧闹，但是却明明是在告诉大人，岐王已经把大人放在何等尊重的位置上，大人如果不去，那可太不给岐王面子了。” 杨玖感到一阵头痛：“我不就是一个临时派来的武官，他为什么要这么给我面子？他好好的一个王爷不好好的当着，要我去是怎么个意思？” 李大嘴看着杨玖，面色犹豫。 “有什么话就说吧。”杨玖连眼睛都不用睁，就知道李大嘴肯定有话要说。 果然李大嘴放低了些声音，凑近杨玖说道：“大人，属下觉得这事可大意不得。石熙载为何在大人离京时不偏不倚说了那么一句话？就是在提醒大人这岐王不简单呐。现在他又在大人一来广东就要大人去吃家宴，可见岐王这次必定是有些什么动作了。” 杨玖问道：“什么动作？” “不清楚。”李大嘴说道：“不过大人去了肯定就知道了。” 杨玖沉思片刻，说道：“听说三年前，岐王是因为犯了包庇属下的罪过，被皇上流放到广州？” 李大嘴说道：“当时属下还在荆湖北路，对京城中的事情不大知道，只是略有所闻。” 杨玖出神说道：“一个王爷，当今皇帝的亲弟弟，身份地位尊贵到仅次于皇上，却因为属下犯错而被流放，事情果真有这么简单吗？” 李大嘴叹道：“自然不会这么简单，所以属下劝大人这次前去，可一定要倍加小心，千万不能落下任何把柄。” 杨玖点点头：“看来这次是非去不可了。既然非去不可，那现在就出发吧。” 李大嘴说道：“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明天清早再出发吧？” 杨玖摇头：“不，现在就出发，我在马车上睡一会儿就好。” 李大嘴随后给杨玖备好马车，带领一队护卫，即刻出城北上。 杨玖说是在马车上睡一会儿，其实一个晚上就没有睡着，双眼始终静静地看着前方，一直看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马夫回报，已经到了中山，晚上就能赶到广州。 杨玖听到报告，才从一晚的沉思中醒过来，然后顿时睡意袭涌，就在马车跌跌荡荡的行驶中依靠着车厢睡着了。 来到广州之后，正好又是一个黄昏，但是广州城门已经早早的关闭了。 广州知州谢协听闻杨玖到来之后，亲自为杨玖打开城门，并且带领仪仗出城迎接。 随后，杨玖被安排在一所精致的庭院中休息。岐王给杨玖估足了时间，提前三天给杨玖下了请帖，杨玖还要在广州等一天，第三天才是王爷孙子的满月日。 但是王爷在知道杨玖提前一天到来之后，居然第二天就让府内管家请杨玖做客。 杨玖惊讶的问道：“不是在明天才过吗？” 管家非常谦卑地说道：“王爷在得知杨大人提前到来之后，决定就在今天过满月日。王爷说了，王爷本是平民出生，没有那么多讲究。杨大人军务繁重，既然提前来了，就提前过，好让杨大人节省时间。” 杨玖听了之后，心里越是感觉忐忑不安。 这王爷说得倒是好听，但是为自己一个只见过一面的武将把孙子的满月日子提前一天，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王爷如此盛情，杨玖只能恭听，随管家向王府走去。 说是王府，只不过是一处大一点的宅院而已，甚至连天波府大都没有。 这让杨玖一路上忍不住啧啧称奇：“没有想到王爷居然如此深居简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生活朴素的王爷。” 那管家也是回头笑道：“杨大人有所不知，王爷原本也是出生在普通家庭，只是后来太祖继承了天下，王爷才跟着沾点光。但即便如此，王爷还是对生活非常自律，每顿饭都不留剩菜，而且直到现在，也只有一个王妃相伴，不像朝中那些大官，多少都是三妻四妾的。” 杨玖微微点头，说道：“那如此说来，王爷和王妃堪称是国民的夫妻典范啊。想必王爷的生活也是非常美满了。” 管家领着杨玖穿过一个圆拱形的门廊，说道：“王爷膝下只有一子，而今唯一的孙子满月，一家人自然是高兴不已，听闻杨大人到广东之后，王爷就想着杨大人不辞劳苦，带领将士镇守海岸，广东百姓对杨大人的恩惠感激不尽，王爷身在广州，自然要尽一点地主之谊，虽然家宴简朴，但也是代表了王爷的一番诚意。” 杨玖连忙说道：“能够吃一顿王爷的家宴，可真是我三生有幸，哪里还敢计较什么简朴不简朴的。” 只是杨玖没有想到管家说岐王的家宴很简朴，居然简朴到了如此的地步。 杨玖进入一间不算大的厅堂，中间摆一张圆桌，桌边围坐四个大人。正中正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岐王赵光赞。岐王的面容跟赵光义很像，都是圆形脸，宽脸颊，扁平面孔，只是王爷面色更显一分亲民的和蔼。 在岐王的的左手边坐着一位相貌端庄的妇人，可以猜想一定是王妃了。 岐王的右手边，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面容虽然比王爷瘦长了一些，但看着还是能瞧出与王爷的许多相像之处，那这位肯定就是世子了。 世子的身边坐着一个美貌的少妇，怀中抱着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儿，面上尽是慈母的笑容。 除此之外，竟然再也没有别人了。 而在桌子上，一桌菜肴已经摆好，尽是清汤白淡的广东菜，分别是蒜蓉油麦菜、海鲜小炒皇、杭椒牛柳、清蒸桂鱼、香煎莲藕饼以及一煲素菌汤。这对于一个尊贵之极的王爷来说，简直是朴素到了极点。 “王爷，杨大人到了。”管家禀告一声，然后退下了。 “哦哦！”岐王呵呵笑道：“杨大人，快请坐，我们可就等你一个人了。” 杨玖先是拜过岐王，然后左右看看，疑惑地说道：“王爷，今天来赴宴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岐王一边打手势让杨玖就坐，一边调侃说道：“你还以为呢？以为本王会搞几十桌的流水宴，宴请全城士官吗？” 杨玖讪讪一笑，上前就坐，然后说道：“早就听闻王爷以简洁朴素持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晚辈受教了。”杨玖在此时没有以朝廷官员自居，而是以晚辈自居，虽然心中警惕还在，但是在一瞬间，已经对岐王表现出了足够的亲切。 岐王自然也感觉到了，心情更加愉快，对众人说道：“既然杨大人已经来了，那我们就开吃吧。” （开卷写作有些慢，以后恢复两更，更新时间不变，分别是中午十一点和晚上六点。等稳固下之后，杨朗会在保底两更的情况下不定时爆发） 第118章 美食之谈 在王爷家吃的一顿饭，并没有出现杨玖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杀气四伏的局面，而是简单轻松之极。 岐王始终都像是一个长辈一样笑呵呵的谈天说地，对杨玖也像是一个晚辈一样，丝毫不端王爷的架子，边吃边和杨玖聊天，从杨玖的身世聊到成都的风俗民情，从杨业殉国一事聊到边疆战士的苦寒状态，一顿饭下来，杨玖知无不言，对岐王每问必答，时间一晃而过。 吃罢饭后，岐王邀杨玖到宅院后面的一处山亭饮茶。 杨玖跟着岐王穿过一片木棉树林，登上一座小山丘。在山丘顶上，建有一座凉亭，面向东北望去，尽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 岐王微微喘了几口气，坐下来，说道：“许久都不曾登上这亭子，如今居然感觉有些力乏了。” 杨玖却是饶有兴趣的望着下面的湖泊，满是赞叹的说道：“王爷真是眼光独到，能够找到这么一块世外之地。” 岐王笑道：“本王向来追求清净的安然之地，正好家里宅院后面有这一块闹中取静的山水之地，本王就让工匠在这山顶上修建了小亭，一年之中大半的时间，倒是在这湖边渡过的。” 杨玖与岐王相对而坐，嗅着湖面上吹来的湿润空气，说道：“看王爷如此懂得享受生活，晚辈也都有些羡慕呢。” 岐王哈哈一笑，却转了另外一个话题，说道：“你今天吃的可还好？菜肴合不合你胃口？” 杨玖笑道：“非常好，这还是晚辈第一次吃到这么正宗的广东菜。” 岐王听了眼睛一亮：“哦？你以前莫非还来过广东？” “不瞒王爷，晚辈不但来过广东，更是会说广东话，对广东菜也是情有独钟。今日看王爷招待客人的菜品，就知道王爷也是一个美食家啊。” 岐王听了，顿时露出极大的兴趣：“详细说来。” 杨玖说道：“别的不说，光是从一盘小炒皇里，晚辈就看出，王爷对菜肴的要求达到了极致的地步，仅仅是一个配料，都是要挑选最为精华的部分，刀工更是细致，如果不是王爷告诉晚辈，小炒皇是王爷亲自下厨做的，晚辈还真是想不到王爷居然有如此高超的厨艺。” 岐王说道：“你这么一说，可让本王想起刚来广州城的那会儿啦！人生地不熟的，这边人说话又听不懂，最要命的是吃的菜居然都要放点糖，这在当时的本王看来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但是日子呆久了，一切都习惯了，本王反倒逐渐喜欢上这广东菜，尤其是广东的煲汤，虽然只是一道菜，却可以千变万化，食材更是多不胜数，做法也各不尽同，真可谓是一道菜一门学问，没有一手好技艺，还真弄不出一煲好汤来。” 杨玖也是深有同感的点头道：“确实，就从今天的素菌汤来说，既要做到清淡适宜，还要具备高汤浓度，全凭火候掌控。而仅从这一道菜来看，晚辈就知道王爷定然是一位淡泊名利的隐世之人，只有这样才能心平气和的煲出好汤来。倘若是一个心浮气躁的人来煲汤，恐怕不是火候大了糊了锅底，就是生熟不均难调香味。” 岐王这一次可是彻底的杨玖杨玖刮目相看了：“真没有想到你居然对美食如此精深，不但知道广东菜的精髓所在，更是一语道出了本王最引以为豪的本事，本王今天可算是遇到知音了。来！本王以茶代酒，要和你干一杯……” 杨玖和岐王从午后喝茶一直聊到了晚饭上桌。 当太阳悄悄落下，夜幕降临的时候，岐王和杨玖才猛然感到时光流逝的迅速，忍不住相互感叹了一番今天的畅谈多么愉快，然后回到宅院里，杨玖被岐王硬是留下来，要杨玖连晚饭也一起吃了再走。 杨玖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怎么可以呢，已经给王爷添了这么多麻烦……” 岐王非常大方地一挥手：“唉，说什么麻烦，本王常年居住在这广州，今日难得有可以畅谈一番的客人到来，怎么说都要再稍尽地主之谊。况且，今天晚上的菜是本王三个月都难得吃上一回的外国特色，怎么都要让你这个行家再品尝评价一番。” 杨玖见委托不掉，也只好留下来，也想看看岐王说的外国特色到底是什么。 晚饭只有岐王和杨玖两个人，侍从先是端上两碗小料来，各放在岐王和杨玖的身前。杨玖轻轻闻了一下，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脑顶，居然是芥末酱汁，这不禁让杨玖大感好奇，心想王爷不会是给来一道活吃猴头吧？ 不一会儿，一盘足有水缸口那么大的圆盘被两个下人抬了上来，放在圆桌的正中心。 这圆盘大约厚一寸，用橡木制成，外面漆了暗红色的包漆，上面还画着各种树木花草图案。 在圆盘的里面，是一片白色削成碎末的冰渣，被拍得与圆盘边缘齐整。 然后，当杨玖看到上面的食料时，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这居然是一盘如假包换的刺身拼盘，上面用各色鱼片拼装出一个美丽的花形图案。 杨玖看着这个刺身拼盘，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这上面有整齐平铺的红色鱼片，也有层层半叠的粉色鱼片，还有青色的、白色的、黑色的、带花纹的各种鱼片，让杨玖一瞬间胃口大开，想起芥末酱料那爽口之极的味道，口水就哗哗直流。 不过仅仅这些还不能让杨玖吃惊，因为这刺身对于杨玖这个现代人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杨玖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上面有三文鱼金枪鱼还有切开的海参，其余的鱼片因为普通分辩不出来。但是除了这些，杨玖居然看到了北极贝。 杨玖想想，这可是宋代啊，科技水平还停留在原始动力的时代，这岐王是怎么弄到北极贝的？难怪他说是稀罕东西，想必为了弄这北极贝就花了不小的功夫。 岐王始终都在观察杨玖的脸色，见杨玖看到自己拿出这压箱宝底的刺身时，虽然脸上也有些微惊讶，但是并没有岐王想象中的迷茫和疑惑。并且只是略微吃惊后，面色就恢复了平静。 岐王忍不住问道：“怎么，你难道也已经吃过这一道菜？” 杨玖没有说话，而是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刺身，蘸点酱料，放在嘴里，先是屏息，然后一边用鼻子缓缓吸气，一边细细咀嚼，等一口气吸饱，停下咀嚼，然后张嘴缓缓出气。 “呼……”杨玖出气之后，然后咽下嘴里的食物，不断点头道：“不错，够鲜！够嫩！就是在切鱼片的时候刀具脏了，沾上了烟尘气。而且冲洗的时间不够，还有残留的腥味。” 岐王怔怔地看着杨玖，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杨玖正吃得津津有味，每种鱼片都吃了一下，不断的吸气呼气，一点也没有被芥末呛到。 岐王直到许久之后，才无不感叹地说道：“你到底是见多识广啊，本王第一次吃这刺身，被呛得一直流泪不止，今天本以为可以让你惊奇一回，没想到你却是个老行家，吃得一点都不扫兴。” 杨玖听了，放下筷子，却非常惊叹地说道：“晚辈倒是非常惊讶，王爷居然能够收集到这么繁多的海鲜，而且还能保持住最原始的新鲜，这可是非常难得啊。” 岐王听了，自豪地笑道：“本王一直都很喜欢海味，这是在京城中就人人都知的事情。为此皇兄在本王离京的时候，还拨给了本王一支船队，专门负责本王海鲜吃食的捕捞。” 杨玖听了，呵呵一笑，没有顺着岐王的心思问岐王到底为什么离开京城，而是立马低头开吃，似乎吃得忘记了身外一切事情。 岐王见杨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拿筷子开始吃起来。 杨玖在一连吃过三片刺身后，突然说道：“晚辈有一些事情要向王爷禀告。” 岐王嚼着鱼肉，轻轻点头。 杨玖停顿一会儿，梳理一下思绪，然后缓缓说道：“晚辈奉皇上旨意到广东治理匪乱，初到广东第一天就在沿途听闻了王爷博善亲民的美誉，也知道了王爷对百姓的生活还是关心的，所以要跟王爷禀告一下。 晚辈到达沙州之后，在修城的时候碰到海盗袭击――如果是在平时，沙州城全兵防的情况下，海盗是断然没有道理攻入城内的。但是当时适逢大军修城，军士全部都集中在南城墙，致使东城门城防空虚，海盗得以轻易打开城门，大肆掠夺，沙州知州徐守望大人不幸殉职。” 岐王面色露出一丝悲痛，说道：“这个消息本王也听到了，徐大人尽忠职守，为国殉职，堪称官员模范。你回京之后，一定要为徐大人求得个安息。” 杨玖点点头，然后说道：“晚辈在来广州的一路上，不断思索海盗的问题。认为海盗当下可以轻易攻入沙州城，但是只要沙州城修好之后，城防兵力均匀分布，到时候海盗恐怕就不能再轻易攻入城中，沙州城的危险似乎迎刃而解。 但是后来晚辈细细一想，觉得只有千里追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要彻底解决沙州城的危险，最终还是需要一支能够出兵千里大洋的无敌水师，只有这样，才能对任何妄想抢掠大陆的海盗给予沉重的打击，更是可以在南海大洋上形成强大的震慑力，使蛮野之人惧而远躲，从而可以永久稳固沿海局势，保我大宋疆域安全。不知王爷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119章 王爷的船队 岐王听了杨玖的话，放下筷子，双眼看着桌子上已经凌乱的刺身拼盘，沉声说道：“你说的极为有理，只是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杨玖苦笑一下，说道：“晚辈如果能想出好办法，就不用跟王爷说了。” 岐王将将目光移到杨玖面容上，说道：“本王虽然贵为王爷，但是却无权干涉地方官员决策，这个问题你最好还是别问本王了。” 杨玖听了，微微一怔，随后立马想到，岐王可毕竟是一个敏感人物，自己这么快的就跟他提出这个问题，倒是欠考量了。 于是杨玖立马淡然一笑：“是晚辈鲁莽了，只是王爷毕竟在广州居住多年，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要是晚辈有疏忽了的事情，王爷还一定要提醒晚辈啊。” 岐王也是轻轻一笑，说道：“这个倒是没问题。不过本王平时足不出户，恐怕也给你挑不出什么毛病。” 杨玖呵呵一笑。 晚饭随后结束，杨玖告别岐王，连夜出城，当即坐上马车向沙州城驶去。 杨玖回到沙州城之后，立马召见了李大嘴。 杨玖把在王爷家中的谈话跟李大嘴大体的说了一遍，让李大嘴分析王爷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李大嘴在听了杨玖的话之后，沉思了片刻，然后抬头问杨玖：“那岐王就没有向大人打探我们军中的情况？” 杨玖摇头道：“没有，他似乎对当前广东的形势一点都不关心，尽跟我谈一些千里以外的事情。” 李大嘴又问：“他难道连大人如何整治沿海州城的计划都没有问吗？” 杨玖还是摇头：“没有，除了我跟他大体说了沙州城的修城情况外，他至始至终都没有问我关于沙州城的情况。” 李大嘴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这样表现，无非有两种情况。一是他真的不关心外界的一切，只是一个闭门享乐的清闲王爷。二就是他故意在大人面前表现出这个样子，大概是想通过大人的眼睛做给皇上看。” 杨玖认真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最后只好无奈放弃，说道：“如果你说的第二种可能是真的，那这个王爷的城府也太深了。我跟他相处了大半天的时光，愣是没有看出一点倪端。如果不是他被皇上赶出了京城，我真的要以为他是一个安分守己的王爷。” 李大嘴说道：“也有可能他在被流放之后，幡然醒悟，不再另有想法了。” 杨玖甩甩脑袋：“唉，这些深奥的东西越想越深奥，还是不去想了。我现在想知道王爷的那一支专属船队是个什么状况，有多大的规模，配有多少水手，这件事情你去暗中查一下，应该从当地居民的口中就能问出。” 李大嘴听了点点头，随后告辞离开。 杨玖看看天色，已经是黎明时分，马上就要晨光破晓了。 杨玖披上一件外衣，走出行辕，来到北城门处。杨玖一路上听到公鸡打鸣声，道路边庭院中打水的哗哗声，或者有勤奋的商铺店主清扫门前的扫地声，听着这些声音，杨玖一直登上了城墙。 城墙上值夜班的士兵个个都尽忠职守，见到杨玖走过，顿戈示意。 晨曦的雾气很弄，飘荡在沙州城中，几株木棉树高耸出来，映衬着几座只能隐隐看到的大殿一角，远远望去，宛如仙境般给人梦幻的感觉。 杨玖逐步走过城墙，向西边缓缓走去。 城墙上每隔十步站一哨岗，在夜空下寂静如雕塑。由于白天大部分的士兵要修筑城墙，晚上就只有大约三百士兵值夜。 不过杨玖对于值夜士兵的多少并不放在心上。在经历了上一次海盗袭击的事件后，杨玖将空余出来的更多的士兵交给了铁桀，要铁桀拉出最大范围的监视海面。不但在沿海的各个小岛上设置固定的哨岗，更是征调工匠不断赶造海上巡逻用的小船。 现在派出海面上的巡逻船足足有五十多艘，分布在距离海岸十里远的海面上，并且交叉巡逻，相互对望，覆盖全部视角，真可谓做到了滴水不漏。 一旦发现海盗的踪迹，这些巡逻船就会立马打出旗语或者灯语，岸上的城池就能提前做好防御的准备。 虽然这种办法让杨玖安心不少，但是杨玖却知道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如果不能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水师，就算预警措施做得再怎么好，面对海盗的猖獗大陆也只能默默叹息。 只是现在大陆有的只有航速缓慢的渔船，肚大身小，无论是速度还是作战能力，都没法跟海盗的快艇想比。 而且杨玖根据前世的记忆，深知海盗活动的规律，一般都是主船在后，快艇出击，抢掠之后，快艇迅速逃回主船边，然后在主船的带领下继续深入大海。 追击的船如果是大船，速度就怎么都跟不上快艇，如果是小船，物资有限，根本无法远航，也只能作罢。 除非是有一支常年游弋在大海中的船队，既可以起到预警的作用，还可以起到拦截的作用，最不济了，也可以一直追着海盗不放开，追上个十天半个月，就算追不到，海盗也心惊胆战再也不敢来惹了。 一想到水师，杨玖就忍不住想起了岐王说起自己那一支船队时的得意劲。 杨玖想着，能够给岐王打到北极贝的船队，再怎么次也差不到哪里。如果自己能把这支船队…… 城墙上有一个人影在浓雾中向杨玖走来。 能够在城墙上来回走动的，也只有将领级别的人物。 那人也看到了杨玖，于是加快脚步，走进了，认清是团练使，立马前来拜见：“属下沙州指挥使陈裕民，拜见团练使大人。” 杨玖看清这陈裕民，是一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身材精干，身披战甲，操着一口浓重的广东口音，甚至有些音节还带着广东话的发音。 “你是本地人？”杨玖问道。 “回答人，属下是中山人氏。”陈裕民说道。 杨玖遇到一个广东人，立马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打算，于是问道：“你可知道在广东这一带，有什么山中高人，河边智者之类的人么？” 陈裕民听了认真想了想，然后说道：“回大人，属下长这么大，听说书的倒是听过几回，都是像诸葛亮庞统一类的奇人异士。但是在本地还从未听说过有这一类人。” “哦。”杨玖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然后问道：“你是今晚负责城防的将领吗？” 陈裕民说道：“回大人，属下正是今晚负责城防的将领。” 杨玖沉吟一下，说道：“你换防之后，给本官在城中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世外高人，本官需要一个熟知广东风情地理的能人为本官参谋。” 陈裕民说道：“属下遵命。” “嗯，你忙去吧。”杨玖点点头。 陈裕民拱手说道：“大人，属下告退。” 杨玖继续向前走，一直绕城墙逛了一圈，在太阳马上就要出来的时候，才走下城，回到行辕府院中，感觉睡意来袭，这才想起自己自从离开岐王的王府在车上睡了一会儿之后，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杨玖几乎是在这个念头刚刚冒起的时候，就一头倒在**上，呼呼大睡过去。 直到傍晚时分，杨玖才缓缓转醒。 醒来之后，杨玖看着夕阳的光辉，忍不住苦笑，自己都快变成夜猫子了，似乎已经养成了凌晨睡觉黄昏起**的习惯，这可不好，睡眠是养足精神的最好办法，自己以后还要打足精神剿灭海盗呢，怎么能这样放纵自己。 李大嘴几乎是在杨玖刚刚醒来的时候，就敲门进来，说道：“大人，属下打探到岐王船队的消息了。” 杨玖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怎么样？” “真是想不到啊，这岐王别看生活上非常简朴，可是在这船队方面，可一点都不含糊。据说皇上当年赐给岐王的船队，不过是只有一艘主船，两艘侧船，五艘虎头小艇的船队。到了如今，这支船队已经发展到三艘主船，七艘侧船，大小十几艘虎头小艇，总共配备船员过两百人，这规模……足够组建一支水师军队了。”李大嘴啧啧称奇道。 杨玖也没想到看似乡下小地主的岐王，居然拥有这么一支巨大的船队。 “你这些消息可靠吗？岐王他如果真有这么一支巨大的船队……皇上怎么能不知道？”杨玖忍不住问道。 李大嘴低声说道：“大人，这消息绝对可靠。因为这是下官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亲自到船队停泊的码头观察的。下官先是买通了王府中的下人，知道了船队经常停泊的三处码头。然后自己跑过去暗中观察，虽然那些船上没有明确标明记号，但是下官从他们船体造型和出航时间可以肯定，三处码头几乎大部分都是岐王的船。” “三处码头？”杨玖皱眉说道：“如果岐王把船队分开在三个码头，而且错开出航次序和时间的话，确实很难引起人们的注意。但是就算岐王非常喜欢吃海鲜，也用不着弄这么多船吧？他要这么多船干什么？这么巨大的一支船队，每个月光是维护和船员开销就要花多少银子？岐王又是怎么维系这么大的开销的？” （今天更新有点迟，抱歉。） 第120章 高人难请 “这岐王。”李大嘴深深吸气说道：“不简单呐……” 杨玖却是长长出一口气，说道：“岐王这些事情，根本不是我们能操心的，我管不着他怎么养活那么一支船队，可是我在回来之后，就一直想着他那只船队。如果我们能把那支船队借过来，只需要狠狠地打击一下海盗，就能够收到奇效。” 李大嘴说道：“大人何不把这个想法跟岐王说出来，说不定岐王会答允呢？就算岐王不答应，大人也没有什么损失。” 杨玖摇摇头：“还不是时候。这件事情暂且不说，今天早上我让沙州指挥使陈裕民帮我打听一个广东的智者，你去问问他，打听的怎么样了。” 李大嘴惊讶道：“大人要智者干什么？” “这也是疾病乱求医啊。”杨玖无奈地说道：“在经历了海盗抢掠之后，我突然想到，要对付那群海盗，还需要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者，最起码是对广东的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的给我作参谋，这样我才能利用地形之利在对抗海盗的时候占领优势。” 李大嘴听了，忍不住呵呵笑道：“大人何必找人打听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还有谁能够比前广州知州陆德源更能够了解广东？” 杨玖立马提起精神，问道：“陆德源？” “这个人出生在三水，从小在郁江里长大，足迹遍布岭南各地，从一个小小的县丞做起，最后逐步累加到南汉朝的宰相。”李大嘴说道。 杨玖听了，说道：“南汉朝的宰相？那他可真有一把年纪了。” 李大嘴继续说道：“南汉朝灭亡之后，太祖念他长期主政广东，熟知广东地理人情，于是让他做广州知州兼广东防御使。他这个人十分倔强，最后因为南汉的国后花蕊夫人得罪了太祖，还死不认错，差点被太祖戳死在军前。后来还是有很多人劝说太祖，太祖才念在他一把年纪的份上，没有要他性命，只是罢了他的官职，把他撵出了广州城。” 杨玖听了，忍不住惊奇道：“这陆德源居然是这么硬的一个人？话说，那花蕊夫人是怎么回事？” 李大嘴有些神秘地笑了笑，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花蕊夫人真可谓是国色天香，冠绝岭南，听说拥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是岭南赫赫有名的大美人，在十七岁的时候就被南汉国君册封为皇后。 太祖刚刚打下广州之后，见到花蕊夫人就被深深的迷住了，不但把花蕊夫人抢走带到京城皇宫，还一度想要废了皇后，立花蕊夫人为国母。 最后是在朝廷中几乎所有大臣的极力反对下，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哦……”杨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陆德源一定是反对最激烈的那个人，所以才为此等罪了太祖？” 李大嘴感叹道：“陆德源乃是南汉曾经的宰相，素来都以礼仪治国。而花蕊夫人毕竟是南汉的国后，南汉虽灭，人心尚在，陆德源更是拼出了老命也要阻拦太祖，太祖最后只能作罢。” 杨玖听了，顿时觉得这陆德源的形象高大了几分，于是问道：“他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去拜访他，请他出山。” 李大嘴想了想，说道：“自从陆德源离开广州之后，朝廷中对他关注的少了，也就失去了他的消息。不过这个倒是不难打听，只要找到陆德源以前的下僚，自然就能问出陆德源的住所。” 杨玖听了，在房间里来回走几步，然后停下对李大嘴说道：“你现在就去打听，越快越好，争取在下次海盗袭击前就把陆德源请到沙州城来。” 李大嘴领命后，当即去打听陆德源的下落。 杨玖看看天色，又是一个夜晚。 今天夜晚，杨玖强迫自己躺在**上，就算睡不着也要闭着眼睛等到天亮。 这个办法果然有效，在后半夜的时候，杨玖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杨玖被一阵士兵嘹亮的口号声吵醒，睁开眼睛，伸一个懒腰，感觉精神突然好了许多，整个人神采奕奕的，总想要立马找些什么事情做。 李大嘴连夜打听到陆德源的住所，原来就在伶仃洋靠近东岸的一个小岛上。 李大嘴大约在中午的十分找杨玖报告，已经去见过了陆德源，并且跟陆德源说明了来意，但是陆德源却不想离开小岛。 “他就是说不想离开小岛？”杨玖问道。 “嗯。”李大嘴说道：“属下三番五次恳求，并且把广东沿海的形势跟他详细的说了一遍，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出山。” 杨玖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顺手拿起官帽戴好，说道：“走，本官亲自去会会这个陆德源。” 杨玖带着李大嘴和铁桀，坐小船驶过伶仃洋，登上一座小岛。 在海浪声此起彼伏的海滩上，白羽红嘴的海鸥一声声叫着飞过蓝天。 在细细的沙滩上，一个只穿着一条短裤的干老头子，手里拿着一根竹竿，正站在一座水池边不断拨动着。 杨玖走向老头，看到老头全身几乎被晒得如同非洲人一般黑，头上顶着一蓬干草似得乱发，胡子向上斜着翘起来，像是在鄙视天空般得劲。 “陆前辈。”李大嘴远远地喊道：“广东团练使杨大人来啦……” 陆德源似乎没有听到，仍旧不断操弄着水池。 杨玖走上去，看到水池里居然养着一只只硕大的牛蛙，青黑的背皮，在水池中来回蹦跳，拥挤不堪。 杨玖走近陆德源，下拜道：“陆老前辈。” 陆德源仿佛在嚼干草般干巴巴地说：“你们又来干什么？老头子都一把年纪啦，能给你们出什么计谋？还是赶紧的回去，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杨玖郑重地说道：“也许老前辈还不知道本官现在的处境，但是本官现在可以告诉老前辈，如果老前辈可以出山，本官可以把团练使这个官位让出来，让老前辈担任。” 陆德源听了，回头看了杨玖一眼，非常好笑地说道：“老夫连万人之上的宰相都做过了，还稀罕你这个小官？” 杨玖听了，顿时哑然。 陆德源继续操练竹竿，把水池里蹦出来的牛蛙一个个打回去，一边打，一边说道：“回去吧，孩子。老夫一把年纪了，早已经对事世看淡了，一个人呆在这岛上养些牛蛙，日子过得也算自在，你又何必打搅老夫的生活呢。” 杨玖想了想，听陆德源的话，掉头向海滩走去。 李大嘴迎上来，问道：“大人，怎么样？” 杨玖回头看了看陆德源，忍不住叹气道：“这个老头子可是真的看破红尘啦，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时铁桀有些恼怒地说道：“再咋说咱大人都是一个五品的大官，亲自前来请他出山，这老头子居然如此不识好歹……他奶奶滴，他不过是一个平民，按照朝廷规矩，见了大人可是要下跪磕头的，大人你过去先让他给你磕头，看他磕不磕，如果不磕，那就要听大人的话。” 杨玖一听铁桀的话，似乎也觉得挺有道理。 李大嘴在一边担忧地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这样一来，可就把陆前辈得罪了，就算他答应出山，恐怕也不会全心全力辅助大人。” 杨玖听了李大嘴的话，也觉得有理。 铁桀又说道：“大人，你现在可得学学当年李月娥对付你的方法，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陆德源绑到沙州城，海盗来的时候先拿他当挡箭牌，俺就不信他还不动脑筋。” 杨玖想来想去，觉得两个人的办法其实都不可行。 最后，杨玖只好在沙滩上挖一个洞，把屁股坐进去，仰靠着沙堆，就那么愣愣地看着陆德源出神。 陆德源捣鼓了一会儿牛蛙后，收起竹竿，用草席将水池盖好，搭上几根横木压住。然后收拾好工具，转身向一边的小茅草屋缓缓走去。 傍晚时分，海水涨潮，潮水漫过杨玖的脖子，在嘴边涨涨落落，杨玖在每次潮来的时候闭上嘴巴，在每次潮去的时候张开嘴巴，然后嘴里尽是海水的咸苦味道。 铁桀和李大嘴一直陪着杨玖，两个人不知道问了多少次接下来该怎么办，杨玖都是静静地看着陆德源，默不作声。 两人最后只能就这么陪着杨玖，一直到了天黑。 李大嘴怕海水沾湿衣服，跑到一块干燥的地方躲起来。 铁桀则没有那么多讲究，干脆坐在杨玖的身边，一边让海水冲刷脚丫子，一边认真地抠着脚趾缝，像是在完成一件必须要完成的大事一样。 杨玖看到茅草屋里的门缝中透出微弱的光亮，一闪一闪的油灯，像是不断地在冲杨玖眨眼。 杨玖感觉到海水像是无数双**的嫩手般，抚过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浑身舒坦之极。 不一会儿，杨玖就闭上了眼睛，进入梦乡了。 第二天，一阵刺眼的光芒照的杨玖不得不醒来，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高地的石头上，衣服还有些湿。 李大嘴正和陆德源那个黑老头趴在水池边观看，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叫，像是一个小孩子般既兴奋又紧张。 铁桀脱光了上身的衣服，居然在海边捡起了贝壳，每捡起一个都高兴得端在阳光底下看几眼，然后看到另一个更加漂亮的贝壳，就立马把先前的那个扔了，跑向新的贝壳。 杨玖感觉桑子干哑，而且很疼，想说话，却变成了无声的张嘴动作。 经过昨晚**的风寒，杨玖感冒了，虽然身体没有什么不适，但是脑袋却昏昏沉沉的厉害。 杨玖顾不上管自己的脑袋，而是快步向陆德源走去，沙哑着声音说道：“前辈，已经过去一晚上了，你还没有想好吗？” 陆德源正和李大嘴看牛蛙看得起兴，听了杨玖的话，疑惑的转头问道：“想好什么？” 第121章 有去无回 杨玖嘴唇发白，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出山……”话还没有说完，身体就忍不住晃了三晃。 李大嘴急忙爬起来扶住杨玖，紧张地问道：“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杨玖急促喘几口气，感觉身体中的力量又重新回来，于是站直身子，继续对陆德源说道：“前辈，你就直接告诉我吧，到底怎么样才肯出山？” 陆德源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这个孩子好奇怪哦，居然还在想我出山的事情？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然后看向李大嘴，又说：“你不是说你想要跟我学怎么养牛蛙么？这个我倒是可以教你。” 杨玖惨白的脸色惨然一笑，说道：“前辈要是真的不肯出山，那我就把官职辞去了，然后把大小老婆全都叫来，在前辈的旁边盖几栋房子，养活一群小孩，跟前辈一起住在这岛上。” 陆德源露出一个“你随便”的表情，然后说道：“我都跟你说了，我是不会出山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陆德源就扔了手中的手网，向茅屋走去。 铁桀此时从旁边跑过来，看着陆德源离去的背影，狠狠咒骂道：“这个干老头，不知好歹，有眼不识泰山。大人，咱们还是回去吧，俺就不相信了，没有这个干老头，咱们还对付不了一帮海盗？” 杨玖咳嗽一声，刚要说话，突然又咳嗽起来，一阵咳嗽过后，杨玖面色潮红，缓缓说道：“你们太小看海盗了……如果只是一伙贼人，我们只需要表现出足够的实力，就可以吓得他们不敢前来。但是那些海盗……上一次沙州城被海盗侵袭，你们难道没有看出来吗？那些海盗有很多人拿刀的动作像是挥镰刀……那些海盗，原来都是农民。” 铁桀疑惑道：“农民又怎么样？渔民又怎么样？我们照样可以杀的他们再也不敢过来。” 杨玖缓缓摇头：“不，恰恰因为是农民，这其中折射出来的问题就大了。你们知道那些海盗是哪里人吗？” 铁桀和李大嘴互相看着，相继摇头。 “是越南人。”杨玖肯定地说道：“他们喊的是越南话，当时我可是能够听明白他们喊的话的。” 铁桀摸摸光脑袋，问道：“越南是哪里？俺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杨玖一怔，这才想起越南在古代的名字，恐怕还是别称，但是到底叫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于是问李大嘴：“你知道广南西路南边的国家吗？” 李大嘴说道：“广南西路共挨邻两个国家，一个是西北边的大理国，一个是西南边的交趾国，交趾国有一半边疆临海，大人应该说的是交趾国吧？” “对，交趾。”杨玖说道：“那些海盗，是交趾的农民。” 铁桀愈加迷惑了：“那又怎样？难道交趾的农民很厉害么？” 杨玖正要说话，感觉喉咙一痒，又是一阵咳嗽。 李大嘴给杨玖捶捶背，对铁桀说道：“我大概明白大人心中的忧虑了。” 铁桀抓耳挠腮，好不憋屈地说道：“你知道你就快说嘛，俺都要急死了。” 李大嘴问道：“你想一想，交趾的农民为什么变成了海盗？” “咦！李大嘴。”铁桀顿时不满地叫了起来：“交趾的农民为什么变成海盗关你什么事？是你把他们逼的变成海盗了，还是有海盗求你让他们变回农民了？” 杨玖咳嗽过后，稍微缓过来，说道：“好了，铁榔头，别吵了，听我慢慢说。” 铁桀这才闭上嘴，看着杨玖，等待杨玖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交趾的农民为什么变成海盗，我不知道具体原因。”杨玖将目光望向西南方向的大海，缓缓说道：“但是想来也不过是天灾人祸造成的。” 铁桀又怎不住问了：“那也是交趾的事情啊，咱们这么关心干什么？” 杨玖静静地看了铁桀一眼，问道：“交趾的农民变成了海盗，海盗然后来抢掠我们，这一点你不会不明白吧？” 铁桀点头道：“这俺自然明白。” 杨玖又说：“天下的百姓都是一个样子，你不清楚交趾那边的情况，但是也可以拿西川的情况来比较。可以说，交趾的海盗，跟西川的叛军，在本质上都是相同的。” 铁桀听了，似乎所有所悟，忍不住歪着脑袋，苦思了半天，却又偏偏想不出了所以然来，只好再次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杨玖。 杨玖说道：“西川百姓因为博买务活不下去了，于是做了叛军。博买务一天不撤，叛军就一天不会停歇，从开始的几百人，到最后的十几万人，一天比一天壮大。朝廷的先后集结了二十多万大军，都不能剿灭叛军。交趾的海盗你觉得好对付吗？” 铁桀听了，顿时咋舌道：“不会这么厉害吧？要是交趾的海盗有西川叛军那么大阵势，我们这区区五千士兵还抵抗什么啊，趁早收兵回家吧。” 杨玖苦笑道：“交趾跟我们毕竟隔着一条大洋，自然不会造成西川叛军那么大的阵势。但是正是因为这其中的根本问题，才让我们对付海盗倍加棘手。” 铁桀问道：“这还不是海盗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一个个挨着杀过去，俺不信杀不住这些兔崽子。” 杨玖说道：“我跟你说一个简单的例子。如果你现在有着一块肉跟一个馒头，并且你已经吃得很饱了，这时有一个饿得疯了的人过来跟你抢吃的。你知道只要扔给他一个馒头，就可以把他打发走，你还会拼死保护那个馒头吗？” 铁桀听了，顿时彻底明白了：“他奶奶滴！原来是这么回事。俺总算是明白了，交趾的海盗现在就是那个饿疯的人，他奶奶滴！问题是俺现在手上没有馒头，俺要是有馒头，给他一个又何妨？” 杨玖叹声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啊。如果是职业海盗，多少还顾惜点自己的性命，我们只需要用强大的实力就可以震慑住他们。但是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一群饿疯了的海盗，他们为了一口吃的可以不顾性命地冲过来，而我们能做什么呢？” 铁桀和李大嘴默然。 “我们既拿不出拼死的决心，又不能任由海盗一次次抢下去。铁桀，你告诉我，你能解决这个问题吗？”杨玖说道。 铁桀这时面色露出羞愧，说道：“俺没有想到问题居然有这么复杂，俺自然是想不出解决的办法的。只是俺觉得，这么高深的问题，恐怕陆德源也未必能想出来。” 这时，李大嘴终于忍耐不住开口了：“铁榔头，这一次你又错了。要知道陆前辈可是做过十年多的南汉朝宰相的，不光对广东地区的情况了解透彻，对毗邻的交趾国更是了解的很深，如果有他给大人作智囊，就算拿不出一个永诀后患的计划，最起码也可以帮大人稳扎稳打的守住沿海的州城。” 铁桀忍不住感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俺真是小看这陆德源了。” 杨玖面色愁苦地看着陆德源的小茅草屋，说道：“眼下他似乎打定了主意不离开小岛半步，我们却该如何是好？” 李大嘴突然说道：“大人，我们为何不把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说不定可以说动他出山。” 杨玖听了，突然眼睛一亮，说道：“对啊，如果海盗防不住，他这个小岛也在所难免，到时候海盗一上岛，他还养什么牛蛙，只有被扔到到海里喂王八的份了。这个死老头，性命都快要丢了，看你还怎么嘚瑟。” 杨玖当下大步向茅草屋走去，心中已经充满了自信，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一旦掌握了整个局势的主动权后，杨玖说服陆德源出山就变得简单多了。 陆德源只是在听说杨玖会指引着海盗优先光临他的小岛之后，就非常焦急的答应了杨玖的请求，急急忙忙地跟着杨玖出海。 杨玖在一路上还想着，这个干老头，看来再怎么看破红尘，都还是要顾着性命的。 回到沙州城之后，杨玖立马任命陆德源为帐下掌书记，相当于军师的地位，让李大嘴把当前的局势跟陆德源说清。 至于杨玖，连夜赶回沙州城之后，又吹了**的海风，病情加重，鼻涕直流，喷嚏连打，一刻钟都撑不住，立马回到寝室倒**大睡。 第二天醒来，杨玖感觉稍微好点了，只是鼻子还有些堵，身体有些乏力，但还是叫来陆德源，跟陆德源说了岐王的那一支船队的事情，然后说道：“我现在的想法是，我们怎能找一个适当的理由，把岐王的那一支船队借过来，这样我们面对海盗就再也不用坐以待毙了。” 岂知陆德源在听了杨玖的想法之后，十分不屑地说道：“哼！对付一帮子野外夷民，何须动用岐王的船队？你且看好了，瞧老夫如何让这帮夷民有来无回。” （在这里特别想要说一下，谢谢书友这些天来的打赏，杨朗非常感谢。同时杨朗看着收藏那扭秧歌似得走三步退两步的步伐，想要问一声大家：能不能一口气冲上去，快快破了一千啊？） －－－－－－－－－－－－－－－－－－－－－－－－－－－－－－－－－－－－－－－－－－－－－－－－－－－－－－－－－－－－－ 我发誓我上午更新了，就是这一章，点了上传，当时似乎有点卡，也没在意，匆匆撇开了。我哪里想到网络这么坑爹啊……直到现在要上传晚上的章节，才发现中午的居然没有更新出来，坑爹啊……） 第122章 蚊嘴船 杨玖惊讶的对陆德源说道：“陆前辈难道已经有一条完全之策？” 陆德源哼哼说道：“你莫要忘了，老夫可是南汉朝的三朝宰相，先后扶起两位储君，镇压了三次朝内叛臣。当年交趾国国力最兴荣的时候，都不敢对老夫的南汉起半分心意。如今不过是交趾国流荡过来的一帮子夷民，老夫还根本未放在心上。” 杨玖听了，忍不住问道：“那什么人才能让前辈放在心上？” 陆德源听了，面色有些赫然：“老夫一生驰骋官场从未遇到敌手，即便是南汉国君都要对老夫言听计从。但是如果论当今天下，能够让老夫敬佩的，也就赵普那老头子一个人而已。除了那个人老成精的赵普，就算是那名震三关的辽国大将耶律休哥，老夫也不惧他丝毫。” 杨玖听了，嘿嘿笑道：“您老又没有会过耶律休哥，怎么知道他厉不厉害？” 陆德源看看杨玖，摇头说道：“你这小娃子，根本不懂。有些人，你只需要听一听他的名字，就知道自己可以永远将他踩在脚下。” 杨玖心中暗自惊叹这老头子的自信，心想能把耶律休哥看得不值一提的人，不是骄傲自大的蠢夫，就是本事逆天了的人才。希望这个老头是后一种人，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之后，陆德源给杨玖列出一个名单，上面都是一个个人的名字。 “你派人把这些人都给老夫找来，只需要跟他们说，伶仃洋上的牛蛙佬请他们出山，他们自然就会出来。”陆德源对杨玖说道。 杨玖接过名单，疑惑地问道：“这些都是些什么人？要他们干什么？” 陆德源说道：“这些人都是广东出名的能工巧匠，并且都忠心于汉室，在汉室灭亡之后，他们就隐居山林，或者是归隐市井，隐姓埋名，不肯再为朝廷效力了。” 杨玖听明白了，问道：“那这些人该怎么找？” “在广州贴出告示，他们看到老夫的名号，自然就会来找老夫。”陆德源说道。 杨玖心中不禁对这陆德源升起了好奇心：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居然能有这么强大的号召力？ 但是杨玖并没有迟疑，立马让属下发出告示。 然后，陆德源开始指挥军队在沙洲城开始布置各种防御，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工具机关，就连杨玖都看不懂。 但是杨玖看陆德源布置一切都仅仅有条，并且首尾相连，层层环套，看来不像是弄虚作假。 这一天，杨玖忍不住问陆德源：“这些天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一些敲敲打打的小事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兵追击海盗。” 陆德源听了杨玖的话，忍不住用怪异的目光看向杨玖，一幅“你怎么这么无知”的表情，看得杨玖非常想把这黑老头那一撮翘起的胡子给扯下来。 “追击海盗？”陆德源看了半天，忍不住可笑地说道：“你的想法就是追击海盗吗？你觉得海盗可以追上吗？你觉得你可以用多长的时间搜寻遍整个南洋？” 面对陆德源一连窜的问题，杨玖哑口无言。 “自古以来。”陆德源最后肯定地说道：“对付海盗最好的办法，也是最彻底的办法，就是将海盗吸引在一个地方，然后围而歼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杨玖有种三句不出就要被这老头气得吐血的冲动，瞬间想起了当初李月娥面对自己的毒舌，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挺下去的。 “经过老夫日夜思量，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在广东沿海的州城中，沙州城是我们最好的埋伏地方。”陆德源不理杨玖难堪的面色，款款而谈： “一来沙州城在整个广东，是仅次于广州富饶的城池，对海盗有足够的吸引力。二来，沙州城处在伶仃洋的入海口，正好可以好好利用伶仃洋这个天然的地理优势。根据老夫这大半辈子的亲身探险，不辞辛苦的摸索，得出一个结论：这伶仃洋大概的形状，就是一个敞开的口袋……” 杨玖翻了一个白眼：枉你还花了大半辈子时间探险，却得出了一个口袋的结论，真是…… 陆德源却没有看到杨玖的表情，继续说道：“你想一想，如果我们能利用好这个口袋――只需要把海盗往这口袋里一引，然后再把口袋口子一栓，那这些海盗就再无路可逃，只等着我们逐个的消灭他们吧，哈哈哈……” 杨玖听着觉得这没什么高明的，但是仔细的想一想，却逐渐发现了这其中的门道。 的确，有伶仃洋三角海域的地形之利，围攻起海盗来，可以节省不少的兵力，而且两边沿岸也可以增加各种优势，进可攻退可守，简直相当于有两支固不可破的奇兵在助阵。 陆德源见杨玖露出一幅思索的样子，呵呵笑道：“怎么样？在老夫的指点下终于明悟了吧？如今老夫做的，就是好好利用这沙州城的地利优势，争取要那帮子夷民来一伙就灭他一伙，直到灭得他们一干二净为止。” 杨玖立马问道：“海盗也不傻，看到沙州这块骨头不好啃，难道不会不啃吗？” 陆德源意味深长地看向杨玖：“这就要看你这个团练使指挥军队全局布控的本事了，要逼得海盗别处无肉可吃，唯有沙州一处再难也要啃的艰难处境。” 杨玖似乎听明白了一点，但是又完全不懂，正要继续问下去，有士兵来报，陆德源名单上要找的那些人，都已经来到了沙州城。 不等杨玖说话，陆德源听了就是胡子一翘，立马问道：“他们在哪里？快带老夫去见他们。” 杨玖跟着陆德源出去，看陆德源见到了一些像是从深山老林出来的原始人，谈论了一番之后，那些人立马被陆德源各自安排了工作，或是派到木匠工坊，或是派到铁器工坊，各不相同。 之后，陆德源又给杨玖列出一份清单，上面写着茶叶丝绸之类的高端商品，要杨玖去弄到足够的份量。 杨玖虽然疑惑陆德源要这些清单干什么，但是好在这份清单要的东西不多，虽然属于奢侈品，对于他这个团练使来说，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然后，陆德源问杨玖要了一支五百人的队伍，全部拉到东城门外，开始干活。 陆德源让士兵们拉来一车车石头，不断的填入城外水中，渐渐地把两边的陆地扩大，城门口的出水道变得修长了。 原来，东城门的城墙只不过相当于一座跨在水面上的桥，当时徐守望为了将码头包围在城中，就向外扩张了城墙。 码头的水域就像是一个纺锤，中间宽阔，两边狭窄，重修城墙之后，城墙就从纺锤的里一头修到了纺锤了外一头，城墙横跨在河道上面，距离宽阔的伶仃洋海岸只有两丈的距离。 而现在陆德源就让士兵将城墙外面的陆地继续往外扩充，沿着河道一直扩充出去三丈。 这样，如果有船要进入东城门，就要先通过这一条两边都是陆地，中间只有三丈宽、五丈长的河道。 杨玖弄不懂陆德源这么大费周章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但是现在看着东城门外延伸出的坚实的陆地，杨玖心中也放心不少，毕竟有那五丈长的陆地束缚，外来的船只就只能排着队一只只的来，东城门如果受到攻击，需要防御的范围也大大缩小了。 然后，陆德源召来的一个“隐世”高人带着一帮工匠赶过来，在这河道中捣鼓起来。 杨玖虽然不知道他们潜入水中干什么，但是看他们拿着的工具，以及摆在河道边的几根半人高木桩和长长的粗铁链，就可以猜出，他们一定在这条水道中布置暗桩和横锁。 暗桩和横锁都是用来在水中拦截船只用的，可以算成是一种机关，在平时隐藏在水底，一旦有敌情出现，就伸出来，横锁可以拦住船只，暗桩可以使船只抛锚，不能再移动。 这一项工程足足用了两天的时间完成，之后，陆德源回到城中，赶到码头边，验收几只奇形怪状的船只。 那些船都只有大约七尺（两米多点）长，宽刚好够容坐两人，船头固定着一根大腿粗的铁锥，锋利的尖芒正对着前方，像是迎风破浪的利剑一样。 杨玖忍不住走上去，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船？用来干什么的？” 陆德源坐在船中，用船桨来回划着测试船的平衡性，对杨玖说道：“这船名叫蚊嘴船，也是老夫在一次偶然中想出来的发明，一直都摆在家中做个模型，没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场了。至于作用，你看看船头那明晃晃的尖锥，就知道了。” 杨玖问道：“是用来撞击大船的吗？” 陆德源得意地一笑：“这回算你聪明，说对了。” 杨玖又仔细看了看这船，说道：“但是这尖锥在船头的位置这么高，就算是撞开了大船的壁舱，水淹不进去，能有什么用呢？” 陆德源听了一怔，趴在船头顺着尖锥的方向望去，果然发现这样做根本没什么作用。 杨玖轻轻笑道：“何不把尖锥绑在水中呢？把尖锥绑在船底，大概在水面下一尺深的地方，这样就可以在撞破敌船的时候，也可以让水灌进去了。” 陆德源听了，眉开眼笑：“对啊……你这娃子也不笨，居然能想到这么个好办法。” 杨玖轻轻一笑。 陆德源立马下船，让工匠着手改造蚊嘴船，然后对杨玖说道：“你这娃子脑筋够用，老夫还有几件小玩意，你也一并看看，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问题呢。” （中午没更新，收藏立马就掉了四个，杨朗表示痛心疾首……对于中午更新的事情，杨朗宣布负全部责任，为此，杨朗将会郑重宣布：下次不会再有同类事件发生，一经发生，无论当事人如何狡辩，都作补更一章的处罚，特此警告！） 第123章 水滴子 陆德源说是要杨玖帮忙发现问题，其实却是在向杨玖显摆他那些小玩意。 第一个是一个类似马甲的东西，可以套在身上，两根绳子搭在肩膀上，分开拴住腰间的腰带。 这东西唯一特别的，就是腰带这部分，居然连着一个吸盘似的东西，吸盘上分出四条如同章鱼的爪子般东西。 陆德源告诉杨玖，这个东西名叫四爪章鱼，穿在身上，潜入水中，可以吸附在船底――果然是如同章鱼一样的功能。 杨玖忍不住想，这东西倒是偷袭的好工具，但是普通人在水中顶多能憋五分钟气，这么短的时间，一件事情都不够用，哪里还有什么闲情跟在船底做章鱼啊。 但是随后，杨玖就不得不对陆德源敬佩的五体投地了。 陆德源在介绍完四爪章鱼后，又拿出了一个像是头盔的东西，告诉杨玖，这个玩意叫龟息头罩，然后让杨玖戴上感受一下。 杨玖戴上头盔，双眼能够透过一层像是玻璃，但是要比玻璃浑浊的透明薄片，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在头盔的里部，杨玖嘴巴的前面，有一个吸管，陆德源让杨玖含住吸管，吸气。 杨玖吸了一口气，眼睛顿时瞪大了，乖乖，这陆德源莫非跟自己一样是穿越过来的吗？这氧气瓶他都能发明出来。 虽然，杨玖吸的只是空气，而里面的空气也只能够支撑十分钟，但是这十分钟已经很了不起了。 从陆德源这边来说，在古代这么不发达的时代，弄出这么一个玩意肯定是下了大工夫的。 从作用上来说，在水中多呆十分钟，足可以干出许多重要的事情了。 比如说，凿破船底。 杨玖相信，有了“四爪章鱼”和这个“龟息头盔”，就不愁在海盗的船底凿出几个窟窿来。 杨玖忍不住赞叹道：“老前辈真是天才，天才啊。有了这两样东西，我们对付海盗就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甚至不用再怕海盗轻易逃走了。” 岂知，陆德源在听了杨玖的赞叹后，又给杨玖拿出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杨玖看着陆德源手中锅口大的圆铁圈，问道。 陆德源哼哼说道：“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工具，你且看好了。” 陆德源说着，把铁拳放在一块木板上，然后拿一个锤子，挨次把铁圈上的一个个钉子钉进去，最后把整个铁圈牢牢实实地钉在了木板上，然后就停下来。 杨玖迷惑地问道：“怎么？这就完了？” 陆德源把锤子给杨玖，然后把木板放在两块石墩中间，指着铁圈中的木板说道：“你敲一下看看。” 杨玖拿着锤子一敲，什么都没有。 陆德源说道：“用力点。” 杨玖用力敲下去，木板发出咔嚓的声音。 杨玖看着木板，说道：“我明白了。” 陆德源有点不满意地说道：“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机会却稍纵即逝，一切攻击都讲究一个‘快’字。像你这样敲一下想一下，敌人早就把你的脑袋也敲下来了。” 杨玖听了，不再犹豫，狠狠扬起锤子锤下去，只听“咔”的一声响，铁圈包围的中间就露出了一个圆圆的空洞，一块足足有两寸厚的圆木板就这么被敲下来了。 杨玖看着那空空的圆洞，叹息道：“如果这块木板换成了船底，那我们破开一个窟窿的时间，将缩短到不到十息的时间。这么大的洞，一艘船只要开上两个就必沉无疑，而我们如果用上四爪章鱼和龟息头罩，一个人一次下水就最起码能弄沉一艘船……天呐，我们还打什么仗，只需要派人悄悄给海盗船来上这么一下，就全部送他们见龙王了……” 陆德源不屑地说道：“十息？这是对于你。如果换成是专门的人，敲钉子四下搞定，敲木板一次就要收功，不算潜水的时间，破开一个洞只需要三息的时间。” 陆德源冲杨玖伸出三根手指。 杨玖看着这个铁圈，心中想着：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想到？想想以前玩的邮票，中间的一个个圆孔，跟这不都是一码事吗。 杨玖拿起木板，左右翻着看了看，然后指着被钉到另一面的钉子说道：“这些钉子还可以改进一些，把圆形的钉子改成扁形的钉子，这样钉下去的面积更大一些，敲开木板也能更省力些。如果遇到了特别结实的船底，也不用担心一下子破不开了。” 陆德源点头说道：“嗯，有理。” 杨玖看着这个神奇的铁圈子，又问道：“这个玩意叫什么名字？” 陆德源说道：“还没想好，你给起一个吧？” 杨玖随后立马想到了古代的血滴子，这种端的是狠辣决绝的暗器，哪个被套住头的人从来都不能幸免，杀人的手法跟眼前这个铁圈破木板的手法是一个道理，只不过是更高级而已。 “就叫水滴子吧。”杨玖说着，心中又想：宋朝应该还没有出现血滴子吧，这种残忍的暗器，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杨玖在看过陆德源这三个小玩意之后，对陆德源可是彻底的改变了看法。 如果之前杨玖还对陆德源有点担心的话，现在可是能放一百二十个心了。难怪这老头子吹嘘着连耶律休哥都不放在眼里，感情这老头早就生出了用血滴子套耶律休哥项上人头的想法了。 而陆德源在给杨玖看过这三个小玩意之后，也是对杨玖的认识有了更深的层次。 陆德源想着，这个小娃子只是看了一眼，就能看出这些老夫多少年研究出来的工具的不足之处，足可以看出其眼光有多毒辣。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老辣眼光，日后岂还不逆翻天了？ 经过陆德源一番精心准备策划之后，整个沙州城终于完成了陆德源全部的要求，做好了对付海盗的完全准备。 然后，就要开始抛鱼饵了。 杨玖也是才知道，陆德源要自己准备茶叶丝绸一类的货物，原来是要作诱饵引诱海盗的。 杨玖在知道这个事之后，忍不住想要发笑。这陆德源也太不把海盗当一回事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么幼稚的计谋也亏他想的出。 海盗再怎么说都是人，就算一个海盗看不出陆德源这诱饵的真面目，难道一群海盗还看不出来吗？ 明知道是诱饵，还有哪个海盗会跟来，这不是闹着玩吗？ 但是陆德源可不管杨玖怎么想，犹自命人用油布像是包礼物一样包起一个个红色的包裹，然后分别装上七艘小船。 陆德源分别安排了小船上的士兵，告诉他们需要注意的事情，以及遇到突发事情该怎么应对，然后下令小船出海。 在陆德源的注视下，七艘小船分散开向南海挺进。 小船上带了三天的干粮和水，最远不会驶出二百里。 二百里的范围里，如果遇不到海盗，就返回来补充食物和水，然后继续出航，不断变换防线，一直等到碰上海盗为止。 这几天一切都准备好，只等海盗上门来的日子让杨玖过得十分轻松自在，钓钓鱼，赏赏粤剧，十分惬意。 李大嘴本来就很崇敬陆德源，见杨玖不管军务了，就屁颠屁颠跟着陆德源跑，一副虚心学习的样子，看样子是要有些宏图伟略了。 铁桀这个斥候队长却是忙坏了，因为那七艘小船虽然只是小船，可是里面大有名堂，陆德源下了死命令要务必保护好那七艘船不被夺走或者击沉，这就需要铁桀的斥候队时时刻刻的监视着南海海面，提早的就为七艘诱饵船发现目标，做好预警的作用。 日子在紧张的平淡中缓缓过去。 第三天，南海海面上，一艘海盗船缓缓地出现在海平面上。 非常巧合的，一艘在海面上捕鱼的船被这艘海盗船盯上了。虽然渔船油水很少，但是这艘海盗船似乎饿坏了，大小通吃，立马向渔船开来。 那渔船自然也发现了海盗船，立马掉头向大陆驶去。 按理说，逆风状态下，大船是怎么都追不上小船的。可是眼下海盗船却能够始终牢牢地追着前面的小船。 驶过大洋，穿过流波，海盗船一路跟着小船，紧紧不放，努力的追赶。 海盗船之所以长时间不肯放弃，是因为小船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船上抛出一包物品。 海盗们从打开第一包物品开始，已经尝到了甜头，并且怎么都无法摆脱这种**。 那些只有贵族才能享受的茶叶、香料、丝绸，让这只船上的海盗们欣喜若狂，拼命地加快速度追赶。 当然，事情并非一切顺利，有时候海盗船明显的表现出了犹豫，降低了船速，但是在小船跑出一包包诱饵后，海盗船最终还是继续加速追来。 就这样，海盗船被逐渐的引诱到了伶仃洋。 很显然这艘海盗船不是第一次光临伶仃洋，在进入那个大喇叭口的时候，很是轻松地避开了几处暗礁。 然后，风速突然减小，海盗船顿时速度加快，追上小船。 第124章 苦等 小船同时加速，船头激起一片高高的水花，在水面上激射出去，片刻间回到了东城外的水道中。 此时城门早已打开，小船直接驶进城中，然后城门又立马关上。 后面的海盗船距离东城门只有不到五里的距离，船上的人形活动已经能看得一清二楚。 但就在此时，海盗船突然放缓了速度，并且转向沿着海岸平行的方向行进。 杨玖和陆德源站在东城墙上，望着海盗船缓缓行驶，逐渐向伶仃洋的外面驶出去。 “海盗不傻。”杨玖对陆德源说道：“我们城墙上一个士兵都没有，陷阱的痕迹太明显了，海盗岂会轻易上当？” 陆德源冷笑道：“一帮子夷民，老夫跟他们摆的就是阳谋，等着瞧吧。” 海盗船始终游弋在沙洲城的沿岸五里远的地方，不肯前进，也不肯离去，就那么飘荡在海面上。 时间缓缓过去，太阳在天空绕过一圈，落在了西边的海洋上，马上就要沉入大海中了。 傍晚的时候，一阵西风吹过，不急不缓，只是将人们的衣服吹得随风飘扬起来。 陆德源望着东边的海面上，突然说道：“今天这么好的天气，可以吃一顿烤肉野餐。” 杨玖一怔，不明地看向陆德源。 陆德源嘴角挂起笑意，说道：“让士兵们出城，在南城外的海滩上架起篝火，烤几只羊，让香味传遍伶仃洋，让海盗感到我们好客的热情。” 杨玖顿时明白了，但是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一些烤肉就能把海盗吸引过来吗？” 陆德源毫不在意地笑道：“管他能不能顶用呢？反正老夫好久都没有吃烧烤了，今天正好可以大吃一顿。” 杨玖了然，命人出城准备。 片刻间，南城门打开，一百个士兵装扮成的普通百姓带着柴火和烧烤的器具，陆续走出城门，排列在南城墙下的沙滩上，只是一刻钟的时间，就生起十堆篝火，然后架上烤具，串上各种肉食，烤起来。 渐渐的，伶仃洋的上空飘来了烤肉的香味，那种特殊的，混着孜然和辣椒的肉香味，让海盗船上一阵骚动，许多人探出脑袋嗅着空气中的肉香味，一幅陶醉的样子。 最终，海盗耐不住了，掉转船头，向沙州城缓缓驶来。 陆德源此刻已经命人搬来椅子和桌子，就那么和杨玖坐在城墙上，身前桌子放着刚刚烤好的羊脊，正用一把小刀削着吃肉，看到海盗船开来，顿时笑呵呵地说道：“来了，呵呵，杨玖，你说这烤肉管不管用？” 杨玖勉强一笑，虽然不惧怕这一艘海盗船，但是却非常担心这海盗船突然再掉头离开，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陆德源却是毫不在意海盗船，只是全副身心的放在桌前刚刚送上来的烤羊背，双手拿着两把刀子，眼睛放光，大有一人消灭整片烤羊背的势头。 杨玖担心海面上的情况，叫来亲兵，传令让大家提起精神，注意隐藏，千万不能惊动了海盗。 海风不知何时停止了，火红的夕阳的余晖照耀着海面，静悄悄的，安静极了。 有时突然从水滩边飞起几只海鸥，扑扇着翅膀从众人的视线前方飞过，让众人都是一阵的心跳加快。 整座沙州城如临大敌，无声地蛰伏，仿佛变成了一只趴在沙滩上的巨大蜥蜴，一动不动，却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敌人，一旦发现机会，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出攻击。 海盗船越来越近了，终于离沙州城只有不到半里的距离，杨玖已经可以看到船上那些人已经全部都聚集在船头，随时准备跳水攻城了。 杨玖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低声说道：“是不是该把城外的士兵召回来了？” 陆德源说道：“你觉得一百个士兵对一百个海盗，还需要躲起来吗？” 杨玖正要说话，突然听到扑通一声落水声，杨玖面色一变，立马站起来跑到城墙边，向下望去。 却见城门外水道中，有一个士兵从两边的灌木丛中不小心掉进了下来，不等杨玖看清情况，旁边的几个士兵就立马钻出来，跳下水救那个士兵。 几个人顿时扑起一片水花，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中如同一窜窜赤红的珍珠般耀眼。 杨玖担忧地看向近在咫尺的海盗船，那海盗船显然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掉转船头，立马逃走了。 杨玖气败急坏，冲着下方的士兵破口大骂。 那个落水的士兵最终被同伴救上来，躺在草地上被人按着胸脯喷出几口水，缓缓转醒。 其余的士兵都低着头，显然知道他们的擅自行动，已经破坏了大家整个行动计划。 杨玖骂了一通，觉得口干了，只好停下来，喘几口气，对陆德源说道：“这下惊动了海盗，就再也别想让他们上当了，我们收兵吧。” 陆德源却是面色丝毫不动，淡淡说道：“打猎如果没有一点耐心怎么能成呢？如果出了这么一点小状况就立马放弃，那还能叫打猎么？玩过家家呢？” 陆德源见杨玖还要说话，就立马说道：“继续派出士兵，给他们送上美酒，让他们在沙滩上痛快的吃喝一番，也算是犒劳犒劳他们这些日子修城的辛苦吧。” 杨玖面色犹豫片刻，不断的看着海面上似乎欲离不舍的海盗船，最后下令再派一批士兵出城。 出城的士兵同样全部换成民装，拉上一桶桶陈酒，在海滩上大饮起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海滩上火光冲天，篝火熊熊燃烧，照亮了整段南城墙。 许久都不曾放纵的士兵聚集在海滩上，大口吃着烤肉，大碗喝着酒，吵吵闹闹，拼拼打打，热闹之极。 杨玖在城墙上看着也是分外嘴馋，连忙名人送来一坛酒，和陆德源喝起来。 古代的酒没有现代白酒那么度数高，入口香醇，细甜连绵，连喝几口都不觉一点辛辣。 杨玖受到陆德源的影响，心情也逐渐的平淡下来，悠哉悠然地一边吃肉一边喝酒，当然还要一边观赏海面上那一艘枯燥单调的海盗船。 海盗船急速行驶了一阵后，大约到了伶仃洋的中心地方，然后又停下来了，就那么漂浮在海面上，被月光惨白地照射着，也不知那些海盗们在船中干些什么。 杨玖心中又升起了希望，只要海盗船不立马使出伶仃洋，就一切都还有希望。 于是杨玖打算跟海盗死耗着，披上一件大衣，让人在身后左右三面搭起帐篷挡风，手中端着一杯酒，问陆德源：“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既不离开伶仃洋，又不来攻击，他们在等什么？” 陆德源用一排黑黄的牙齿啃着一个青苹果，一边嚼着一边说道：“他们在等机会。不过你放心，这些夷民，每顿饭都宝贵的狠，绝对不会等太长的时间。如果老夫估计不错的话，他们在今晚就会趁着黑夜来偷袭。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杨玖听了，放下心来，专心等待海盗船的下一步动作。 后半夜，大海已经很静了，夜风也不再吹动，因为临海缘故，城墙上毕竟还是有些冷的。 杨玖依靠着椅子，不知不觉睡着了，脑袋像是一个沉甸甸的苹果一样，不断地下垂，直到碰到了椅子的扶手上，猛然惊醒，坐起来，本能地看向海面。 海面上那一艘披着银灰色光芒的海盗船仍旧漂浮在原来的位置，没有丝毫改变。 杨玖又看看陆德源，却见这干老头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里，双眼直直望着前方，在黑夜中，似乎有两道绿光射出，再配上那一张黑得跟夜一般颜色的脸，杨玖看着忍不住泛起了鸡皮疙瘩，心中多少有点恐惧。 杨玖从椅子上站起来，扭扭僵硬的脖子，走出帐篷，寻找夜空下的月亮。 原先在东边的月亮，此刻已经赶到了西边，马上就要彻底的隐去光辉了。 一阵突然的夜风吹过，杨玖浑身一冷，忍不住打一个寒噤，回到帐篷里，陆德源仍然如同僵尸般望着前方。 杨玖无声地坐回椅子里，继续看海面上的那艘船。 只是不一会儿，杨玖就感觉眼皮如同垂上了千斤的重石，一次次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杨玖感觉乏困得实在撑不住了，看看陆德源还是那副样子，忍不住轻声地叫道：“前辈，前辈。” 陆德源转动两只眼珠，偏向杨玖：“什么事？” 杨玖说道：“这天快亮了，我估计海盗是不会来了。不如你先回去睡一下，人老了身体不佳，可别累坏了。” 陆德源十分不屑地看了杨玖一眼，说道：“如果连这点时间都撑不住，还打什么猎？” 杨玖轻叹一声，不禁佩服这老头的耐力，想想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杨玖都撑不住睡了一会儿，这老头居然一直都没有闭眼，到现在居然还能撑住，看他面色，一点都不显疲惫。 人老成精！杨玖心中想了一下，说道：“我是撑不住了，我先回去睡一会儿，有情况了立马来叫我。” 陆德源说道：“去吧，小娃子到底还嫩。” 杨玖苦笑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匆匆下了城墙，回到寝室一头扎进棉被就睡着了。 第125章 用城墙当熏肉架 杨玖不敢沉睡，只睡了大约三个小时，在天亮之后，就醒来了，用冰凉的井水冲了一把脸，就急急的来到城墙上。 城墙上依旧是原来的样子，陆德源在白天还显得有些人模样，见杨玖来了之后，陆德源只是抬眼看了杨玖一眼，然后又继续把目光望向海面。 时间就这样在僵持中无声的流过。 在快要中午的时候，海盗船上突然有了动静，只见有几个人跳上一艘快艇，开足风力，向沙州冲来。 陆德源见了这一幕，冷笑道：“终于熬不住了，哼哼，这些海盗倒还有点耐心，居然能熬了这么久。” 待那快艇驶近了，杨玖看到上面有八个人，都是拿着兵器，像是刚刚逃脱囚笼的野兽般在船上嗷嗷嚎叫，乘船径直驶入了水道中，个个露出凶恶的目光，手中盘旋着飞钩，做好冲锋的姿势，准备要一举攻上城墙。 只是这艘快艇刚刚驶入水道一丈的距离，两边灌木丛中就突然探出一根根铁钩，勾住海盗的腿一拉，就把海盗拉入了水中。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铁钩子进进出出，就把船上八个海盗尽数拉下水中。 之后只见水面上一阵翻腾的水花，等海盗再次浮出水面时，双手已经被后绑了，被岸上的士兵再用铁钩勾上岸，一个个气得哇哇大叫，却很快被士兵们按下头，全部都押上了城墙。 陆德源命人把帐篷的三面都拆了，只留一个顶棚，然后转过头，看了看这些海盗，对杨玖说道：“听说你听得懂交趾语，你问问他们，那艘船上还有多少人？” 杨玖点点头，对其中一个海盗说道：“￥##*%￥￥” 那个海盗听了，说道：“￥#￥%…%￥#” 杨玖听了，对陆德源说道：“他说他不知道。” 陆德源冷笑一下，说道：“他会知道的。” 随后陆德源命令士兵把八个海盗全部都吊在城墙上，八个人贴着城墙被悬空吊着，还不断冲上面哇啦哇啦大骂。 陆德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问杨玖：“这些人在骂什么？” 杨玖面色难堪，说道：“基本上跟我们汉人骂人的方法一样，都是挨个问候祖宗十八代。” 陆德源呵呵一笑：“还好我听不懂交趾语，呵呵……” 正午的时候，海面上的那艘海盗船大概是担忧同伴的遭遇，向海岸靠近了几分，但是始终都停在三里外的地方。 毒辣的阳光无情地照耀大地。 杨玖感觉头顶上的帐篷不管用，一遍遍擦着鬓角的汗水，让士兵一连多加了三层篷布。 被吊在城墙下的海盗由原先的大声喊骂变成了低微的＂shenyin＂。 杨玖走到墙垛边，看了看下方的海盗，见那些海盗都口唇干裂，眼光涣散，于是对陆德源说道：“得给他们点水，这样下去会被晒死的。” 陆德源听了，眨一下疲惫的眼睛，看看那艘该死的海盗船仍然是原来的老样子，面上闪过一丝怒色，狞笑道：“好，老夫就给他们来点水。” 随后，陆德源命令一队士兵登上城墙，排成几列，每列八个人，然后在陆德源一声令下，登上墙垛，面向伶仃洋，解开裤子，冲着下方撒尿。 一列士兵撒完，换另一列士兵上去。 几股尿流唰唰浇在海盗身上，不一会儿就将海盗淋一个全身湿透。 只是他们正处在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只知道有水解渴，却不知水中有猫腻。 吊在城墙上的受害者没有动静，海面上的旁观者却忍不住了。 杨玖眯起眼睛，看到海盗船上有好几个人愤怒的大喊大叫，要跳下小艇，却被更多的海盗死死抱住，不让离开主船。 那些想要跳船的人明显受到了刺激，神情激动，目光盯着沙州城墙上某些人，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立马飞过来跟杨玖他们拼命。 之后，想要跳船的海盗和拉着不让跳船的海盗经过一番撕扯之后，终于打了起来。 海盗船上分成了两个帮派，开始了群殴。 杨玖在城墙上叫好：“快打，快打，最好来个两败俱伤，这样就省了本官不少力气。” 陆德源却在一边不断的咒骂道：“一帮子不开窍的夷民，一帮子不开窍的夷民……” 陆德源骂完了，命令三艘船开出城门，向海盗船前进，速度不快不慢。 杨玖不解地问陆德源：“为何不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了再出击呢？” 陆德源叹息道：“他们可不能两败俱伤了，否则老夫的计划就夭折了。” 杨玖心知这老头子非常自满，再问也不会告诉自己是什么计划，只好看向海面。 海盗船看到有三艘小船逼近他们，很快就停止了内斗，拿好武器准备迎接战斗。 三艘小船见到这番模样，立马调转船头，驶回了沙州城。 然后，局势又僵持住了。 海盗自然不会再内斗了，看着城墙上八个同伴，又不敢过来抢救，只能继续停留在海面上，茫然无措。 杨玖也安然地坐下来，对陆德源说道：“这么下去他们肯定撑不住的，你说，他们会抛下这八个同伴离开伶仃洋吗？” 陆德源淡淡说道：“这个老夫不关心，老夫关心的是过去这么长时间，战士们的精神紧绷，已经开始乏困。没有多少时间让我们引诱海盗上钩了。” 杨玖没有说话。 陆德源继续说道：“我们得下大本钱。” “怎么下？”杨玖问道。 陆德源说道：“打猎最好的诱饵，无非就是鲜肉了，没有比肉类更好的诱饵了。” 之后，沙州城中的家畜全部被士兵们以飓风般的速度征调了，全部捆绑了送出城外。 南城门顿时大开敞口，一辆辆平板车进进出出，将一只只家畜，各种各样的家畜运出城外。 随后南城墙下一字排开十个屠宰台，一个个屠夫轮番上阵，当着海盗的面开始宰杀家畜。 城墙上听到的是一声声真正的杀猪的嘶嚎声，响彻天空，经久不绝。 杨玖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壮观一幕，唯一涨了姿势的，就是知道了屠宰场中，杀猪是最精彩的，因为猪在被杀时叫得最精彩，先是压低了嗓门长嘶，躺在屠宰台上不断挣扎，随着长刀下去后，鲜血冒涌，嘶嚎变成了震撼人心的绝望的呼嚎，一声声足可贯穿整个天空的不甘的嚎叫，惊动了方圆十里的野生动物，或是有孤狼跟着齐声哀嚎，或是大雁振翅从天空哀鸣着飞过，或是老黄牛刨动蹄子“哞哞”响应。 一时间，沙州城外的杀猪声此起彼伏，听得杨玖低头默然，心中不知道该怎么想。 至于其余的羊啊，鸡啊，牛啊，相比于猪就低调多了，即便是被按着脖子不断抖着花羽尾的公鸡，也只是“咯咯”叫几声，被割开了脖子，带着一串子滴落的鲜血跑出几步，就一头扎入了沙子里。 潮湿的海风吹来家畜内脏的腥臭味，杨玖强忍着胃里的翻腾，看着南城下一幅人间地狱的景象，忍不住看向陆德源。 陆德源的僵尸脸更僵硬了，盯着海上的船，双眼放出的已经不是绿光而是红光了。 之后，被当场屠宰的家畜，变成了一片片留着血滴的肉片，大的小的，红的白的，血淋淋的，都被挂在了东城墙上，跟那八个海盗并排着，一起在城墙上显摆，在微风中晃悠。 城中所有的家畜，马上被全部宰杀，并且挂上了城墙，每隔三尺一挂，有鸡肉，有牛肉，有羊肉，有猪肉，甚至连临时捕捞的鱼肉都挂出来，惨红的一片肉相间着惨白的一片肉，足足挂满了一大半的东城墙，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惨淡得让人心悸。 但是这还没有完，陆德源让人在城墙下堆起干柴木炭，生起了熊熊大火，居然现场制作开熏肉了。 城墙上，陆德源笑呵呵的看着下面大火燃烧，一挂挂吊肉被大火烧出明亮的油脂，滴在城根地面上，逐渐的汇集起一条黏稠油光的小河。 陆德源又让厨师带上酱料，在城墙上洒下盐巴，倒下黑酱油，一边还指挥着下面士兵掌控火候的大小，忙得不亦乐乎。 李大嘴这时悄悄走到杨玖身边，看着远处陆德源，低声说道：“大人，这该不会是个疯老头吧？” 杨玖看向李大嘴，说道：“你也有这个想法？” 李大嘴面色复杂地说道：“如今我们下了这么大的成本，却只为了那一艘海盗船，实在太不值了。最让属下担忧的是，咱们把城里的牲畜都杀光了，如果最后的结果跟陆德源说的不一样，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跟城里的百姓交代？” 杨玖面色露出犹豫难决的神色，看着远处那嘚瑟不停的老头，想了老半天，才说道：“再看看吧，如今已然成了这般情况，还能怎么样？好在这些肉也不是打了水漂，最起码制成熏肉还可以留着吃。” 李大嘴面色担忧地摇摇头，说道：“事情不容乐观呀！要知道我们毕竟是朝廷派出来的军队，在这广东本来就受本地人的排斥。要不是我们在短时间内修好城墙，暂时赢得百姓的信任，今天要征调这些牲畜恐怕也要大费周折。” 杨玖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今天不能在对付海盗这方面收到成效，我们恐怕会引起当地百姓的不满，日后要追剿海盗就不能得到百姓的配合，那难度就大大增加了。” 李大嘴说道：“所以说，今天这可是关乎大人日后剿灭海盗的关键时刻，大人可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啊。” 杨玖正要说些什么，突然面色一变，“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海上的那艘船。 第126章 调虎离山？ 在陆德源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抛出全城准备出来的诱饵之后，那艘海盗船不但没有向沙州开来，反而掉头驶向大海深处，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留恋，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伶仃洋。 杨玖的面色在一瞬间变成了青黑一片，立马走向陆德源，痛心疾首的问道：“这就是你的计划？这就是你的计谋？杀光了全城的牲畜，挂满了整个城墙，却眼睁睁的看着那艘船逃走？” 陆德源却是丝毫不为杨玖的责问所动，冷冷地说道：“想要打猎，不下点成本怎么能行？” 杨玖被这死老头快要气死了，指着城下一挂挂熏肉，怒气冲冲地说道：“如今弄出这么一个烂摊子，海盗又走了，你该怎么收场？你怎么跟城中的百姓交代？” 陆德源没有说话，而且转头望向大海。 在蔚蓝的海面上，有一朵朵洁白的云朵，呈一个螺旋状盘绕在大海上空。 “派出斥候船跟踪那艘海盗船。”陆德源缓缓说道：“看看那艘船要去哪里。” 杨玖双眼中尽是失望之色，一甩袖袍，说道：“本官自然会派出船只，但不是去跟踪。” 陆德源平静说道：“你想要现在就发动攻击吗？” 杨玖冷哼说道：“如果现在立马出击，全速追上那艘船，一切都还来得及，最起码能收回一点成果。” 陆德源说道：“如果现在传出号令，让隐藏的蚊嘴船出动，的确可以击沉那艘海盗船。但是你知道南海总共有多少海盗船吗？” 杨玖看向陆德源，问道：“你想要说什么？” 陆德源问道：“如果仅仅击沉那一艘海盗船，你认为跟没有击沉有什么区别？” 杨玖怔住了。 陆德源又说：“既然我们摆出了阳谋，明摆着要让海盗上钩，那就再彻底点，把五千士兵立马分别沿海岸派出去，帮助镇守南海沿岸的州城，务必要在气势上就吓住那些海盗，让他们趁早死了打劫别的州城的主意，最终会集中将目标盯在沙州城上。” 杨玖听了，有些不明白的看着陆德源。 陆德源轻出一口气，说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集中一点，尽数歼灭海盗。” 杨玖忍不住问道：“海盗会乖乖听你的安排么？” 陆德源自信地说道：“由不得他们不听，几天后南海将会再次吹过一场台风，他们必须在台风到来前打劫下足够的食物。” 杨玖听了砰然心动，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盯着陆德源，一双眼珠几乎要弹跳出来。 最终，杨玖一咬，狠狠地对陆德源说道：“你最好是对的，否则到时候遭殃的可就不光是沙州一城的百姓了。” 随后，杨玖立马命令亲兵吹动号角，在西城门口集结军队。 “呜……”集结号在沙州城的上空响起。 各地的士兵听到号令，立马在长官的指挥下，跑步向西城集结。 “嗒！嗒！嗒！”整齐的脚步声如同一条条小溪般，片刻间全部汇聚到东城门。 一刻钟后，除去城防军队，四千三百名士兵集结完毕。 杨玖站在西城门上，一一发出调兵将令： “左军参军指挥使李毅，带领所部即刻出发，前赴茂州驻防，所辖茂州周边沿海三城，不得有误。” “遵命！”一个将领得令，当即领军出发，向广东最西边的茂州出发。 “左军陆军指挥使常衡，带领所部即刻出发，前赴江州驻防，所辖江州周边沿海四城，不得有误。” “遵命！”另一个将领领军出发，前往处在茂州和沙州中间的江州。 “右军参军指挥使龚德亮……”杨玖用最快的速度派出军队，驻防在广东沿海各地的州城。 沙州的大军被派遣一空，只留下七百名士兵防守，整个沙州城顿时显得安静了许多。 杨玖忙完了一切，又是一个晚上。 陆德源早早的告别杨玖，睡觉去了。 杨玖却怎么都放心不下当前的局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只好穿上衣服，再蹬上城墙打发时间。 绕着城墙逛了一圈，已经到了深夜时刻。 杨玖感觉有点睡意了，就回到寝室睡觉。 第二天一如既往的平静，杨玖百无聊赖的在城墙上观察海面上的动静，隔一会儿就要问一问斥候队的情况。 只是斥候队传回来的消息，却始终都是“暂无状况”四个字。 一整天的时间，就在杨玖忧心不断的不安中度过了。 第三天，杨玖早上起来，跑到一条街上吃虾饼，吃完了跑上城墙看看，风平浪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东城墙上挂着的熏肉早已经制作好了，一块块肉变成了黑黄的颜色，仍旧吊在城墙上。 城里有人跑出去，在城根下收集熏肉留下的油脂，和着泥土一起铲回城里，当做肥料堆起来。 天气越来越热，这些天，大概是一年中最热的日子了。 杨玖想着，以前去广东也没觉得这么热，如今大白天的不脱光上衣就热得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 好不容易熬过了难熬的白天，夜晚又来了，同时带来潮热的空气。 杨玖在庭院中从头上冲下一盆凉水，感觉不够，又冲了一盆，甩甩头，这才感觉好多了。 在床上，杨玖翻来翻去，想着京城中的情况。 离开京城都快一个月了，这么长时间不见老婆，突然有点想念了。 杨玖想着，等把海盗剿灭了，把广东的事情做完了，就赶紧回京，这么长时间不见李月娥，杨玖心中越来越想要快点回京。 杨玖然后又想着，陆德源这个人，如果这次真的能算准海盗的心性，那他可真是能跟赵普拼一回了。 带着种种胡思乱想，杨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深夜，杨玖突然被一阵颠颠撞撞的跑步声惊醒，刚刚坐起来，就看到门外一个士兵披着一层月光冲了进来，脚跟还没有站稳，就急急说道：“禀告大人，江州的海上斥候队快马传回消息，南海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十七艘海盗主船，结成船队，正在全速向东边驶来，预计半天的时间就能赶到沙州。” “十七艘？”杨玖顿时惊得蹦了起来：“你确定没有看错？是十七艘主船？” “大人，没有错，是十七艘海盗的主船。” 杨玖先是惊慌，继而是兴奋，然后忧虑：十七艘海盗主船，这该是多么巨大的一股力量，沙州城能够抵挡住吗？ 杨玖顾不得多想，立马披上一件外衣，光着脚跑出去找陆德源。 陆德源居然早已经身在帅帐中，并且穿上了将领的军装，一改往日慵懒淡漠的面容，而是变成了一幅肃穆庄重的大将铁容。 杨玖没心情理会陆德源的装扮，急急地问道：“你收到消息了吗？” 陆德源双手撑着桌面，正在看着桌上的一张地图，抬头对杨玖说道：“收到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杨玖急急的走过来，说道：“十七艘主船啊，是十七艘啊！这该装着多少海盗啊？” 陆德源却仍旧一幅原来的样子，淡然说道：“应该马上派人去向岐王求援，岐王的那支船队应该可以起到点作用。同时要尽快调遣派出的军队回城。” 杨玖当下发出军令调兵回沙州，然后亲自写了一封信求援信，派人送到岐王府。 等做完这一切，杨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陆德源：“这些海盗船都是哪里来的？怎么一下子出来这么多？” 陆德源双眼露出猎人般的目光，望着外面深沉的黑夜，说道：“看来南海的海盗已经全都被我们吸引来了。他们原先各自为战，不光有交趾的海盗，也有流求和吕宋的海盗。上一次台风过后，大陆就成为了这些海盗打劫的主要目标。而现在经过我们的一番计谋，最终逼得他们结成一股绳，齐心向我们攻来。看来这一次不打下沙州城是誓不罢休了。” 杨玖忍不住问道：“足足有十七艘主船，我们能抵抗住吗？” 陆德源平静地说道：“一帮子夷民，不足为惧。” 随后，沙洲城进入全城戒备时期，城门紧闭，除了军队，百姓一律不准出入。 然后被临时任命为沙州知州的陈裕民成为了后勤总指挥，迅速征调城中壮丁，组织小队，分派任务，提早的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好后勤准备。 杨玖在和陆德源的一番谈话后，紧张的心情也逐渐稳定下来，穿好将甲，和陆德源登上东城，指挥各部准备战斗。 铁桀刚刚从江州驱马赶回来，脸上还带着尘土污泥，登上城墙向杨玖报到。 杨玖问道：“现在在沙州周围的斥候有多少？” 铁桀说道：“有五十多人。” 杨玖命令道：“全部归队，换上军装准备迎战。” 铁桀领命下去。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缓缓过去。 太阳升起来之后，一个从外地赶回来的将领向杨玖报到，已经带领离沙州最近的一波军队赶回了沙州，这一波军队总共有一百二十人，已经全部进城。 杨玖目送将领离去，突然对陆德源说道：“我一下子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这是海盗的调虎离山计呢？如果那十七艘船不过是空船，真正的海盗主力正在前往那些失去兵力驻守的州城呢？” 第127章 收割 陆德源淡淡说道：“根本不可能！海盗打劫从来都不可能离开主船，而十七艘主船几乎是所有海盗的全部家产，他们的主力只能是在这些船只上。 即便有一两只主船想要浑水摸鱼，趁机攻打其余的州城，也是痴心妄想。 老夫出山的这些日子，每天除了等海盗送上门来，就是在不断地提拔各地的人才。 那些人或是老夫的学生，或是老夫的幕僚，所学本事也各有不同，现在大都隐归山林，但是在老夫的号召下，已经全部出山，到所在各地的州城组织城防。 哼哼！他们之中，随便拉出一个人，只要给他三天的时间，就可以从当地的居民中拉出一支能够守卫城墙的军队。 只要海盗的大部在我们的监控下，其余的那些海盗船，根本不足为惧。” 杨玖总算是彻底放心下来。 接下来，各地的军队陆续回到沙州城。 到了傍晚的时候，已经陆续有一千个士兵回到了沙州城。 陆德源信心满满地说道：“已经回来一千军队，算上城中原来的军队，对付海盗已经足够了。” 杨玖说道：“十七艘海盗船，如果都跟我们见过的那艘一样大的话，最起码能装两千多海盗，我们已经稳操胜算了吗？” 陆德源反问道：“如果一千多士兵对付不了两千海盗，那士兵还能算是士兵吗？” 杨玖轻轻点头：“自然不算。” 海盗似乎出了点意外，直到日落后，才赶到了伶仃洋中，出现在众人眼前。 当第一艘船露出海平面的时候，杨玖忍不住提起一口气来，然后一艘艘的船，都是在三丈多长的大船，逐渐的出现在海面上，最终，十七艘船终于全部出现，向着沙州驶来。 杨玖随后又长长松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兴奋地说道：“终于来了，十七艘，南海几乎全部的海盗，终于来了……” 陆德源躺在椅子上，说道：“依老夫的经验，他们会在今天晚上，天空最黑的时候发起进攻。” 杨玖感兴趣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是海盗的习惯，向来打家劫舍的，黑夜是最好的掩护，悄悄来，悄悄去，能够将风险降到最低。”陆德源说道。 “我倒不这么看。”杨玖说道：“如果是在平时，海盗自然会在夜晚发起进攻。但是现在情况不同，海盗已经明知道我们摆下了陷阱等他们上钩，如果在晚上发起进攻的话，地形不熟，又难以观察全局，无疑是最危险的选择。所以我倒是觉得，他们会等一个晚上，在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发起进攻。” 陆德源没有说话，端起茶杯，看到没水了，叫士兵倒水。 杨玖猜的没错，海盗船队驶到距离沙州城五里远的地方，就缓缓地停下来，不再前进。 之后的时间，海盗船上悄无声息，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时间缓缓过去，到了大半夜的时候，杨玖看看陆德源，说道：“现在已经基本上可以肯定，海盗今晚是不会发动攻击了。” 陆德源正眯着眼睛养神，听了杨玖的话，缓缓睁开眼睛，站起来，望着海面上，说道：“那我们就逼他们在今晚进攻。” 说完，陆德源派出四艘小船，全速向大海驶去。 那四艘小船行驶到最外围的一艘海盗船边，远远地围绕着那艘船，先是一＂bobo＂弓箭放过去。 见那一艘海盗船居然没有反应，小船就再靠前点，点起火箭，冲着船舱射箭。 海盗船逐渐被引燃起大火，从船舱里跑出一个个人影，在一片慌乱中取水扑火。 小船上的士兵抓紧时间放箭，一只只箭在黑夜的掩护下，如同死神的双手，收割者一个个海盗的性命。 终于，这一艘海盗船再也忍耐不了了，升起风帆，满舵开向小船。 小船立马掉头，全速回到沙州城中。 第一艘海盗船冲出来，其余的海盗船也不甘落后，纷纷，开向沙州。 杨玖看着海盗船逐渐逼近城池，对陆德源说道：“可以开始收网了。” 陆德源说道：“不行，还要等等。” 杨玖不得不屏住呼吸，静静地看一艘艘海盗船逼近，到了海盗船离海岸只有半里的时候，船队开始分开，呈扇形一字排开，向沙州城靠近。 杨玖额头冒汗，说道：“再不收网形势就控制不住了，一旦让海盗登上岸，全面拉开战线，我们却只有一千多人，恐怕会有闪失。” 陆德源此刻也收拢了漫散的面容，双眼紧紧盯着海面，却说道：“再等等，耐心点。” 同时，陆德源的一只手高高的抬起，停在了黑夜中。 陆德源的这只手，将会是一个信号，一个代表收网的信号。 一直到第一艘海盗船靠近海岸，船上的海盗相继跳下来时，陆德源等待已久的手猛然挥下。 “咚咚咚……”城墙上暮然响起战鼓轰隆隆的震响声，瞬间传遍了四方，将深夜的宁静立马敲碎。 随着战鼓声响起，爬在城墙上的士兵们纷纷站起来，拉起早已准备好的弓箭，对着城墙下方一支支射出去。 随后，刺耳的开门声响起，南城门和北城门同时打开，各有一队百人骑兵队伍奔腾着冲出城门，然后向东城冲去。 东城下，虽然海盗明知道有埋伏，但还是吹起了长长的号角声，在号角声中，一个个海盗从船上跳下来，游过水面，爬上海岸，向沙洲城冲去。 一瞬间东城上空充斥了喊杀声，杀声震天，吵闹不休。 海盗船中有一艘船船头居然也安装了撞木，当下驶入水道，开足马力向东城门撞去。 陆德源冷静地观看着战局，命令东城门打开，放第一艘海盗船进来。 那海盗船明显没有想到沙州城会主动打开城门，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一头扎进了城中。 在第一艘船后面，还跟着两艘海盗船，也都相继驶入了城中。 第四艘船就要进城的时候，陆德源一声令下，关闭了城门。 在城内码头，早已经埋伏在四周民屋房顶上的士兵在一声令下，全部出动，对着驶进来的三艘海盗船放箭。 从海盗船中出来的海盗根本来及不跳下船，就立马被射成了刺猬。 而在城墙上，一架投石机装着一罐火油，在陆德源的大喝中投放出去，正中一艘海盗船，油罐打翻，里面黑色的火油散遍了船体。 随后，投石机再连投几下，把三艘海盗船都投上火油。 片刻之后，陆德源拿起一张弓，递给杨玖：“来吧，让你来打响我们胜利的第一声捷报。” 杨玖接过弓，拿过箭，箭头上裹着布片，已经浸润了火油，只需要在旁边的火把边一点，就是一支火箭。 杨玖心知自己这一箭放出去，就可以轻易烧毁三艘海盗船，但还是有些犹豫，说道：“那三艘船都不小，可不可以不烧？” 陆德源一口否决：“不行。杨玖，这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再说，城外还有更多的海盗，我们根本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三艘船上，火攻是最好的办法。” 杨玖听了不再犹豫，张弓引箭，箭头火焰轰然闪现，明亮光芒，如同暗夜里的一道流光，射向前方。 “轰！”一艘海盗船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杨玖再连射两箭，将另外两只船都引燃了，三艘船合并在一起燃烧，顿时火光更胜，直冲天空，照亮了大半个城池。 一声声凄惨的喊叫声从船上传出来。 海盗被一片大火包围，一个个全身燃烧着火苗，从船舱里冲出来，但是随后就立马被弓箭射倒。 …… …… 呼延金一马当先，身披铁甲，手持大刀，以一人之力破开无尽阻挡，带领骑兵以势不可挡的气势，从南城门一直冲到了东城墙下，沿着海滩一路杀过去，所过之处，海盗无一幸免。 这一支简单的骑兵，就像是一把镰刀，不断地收割着一根根稻草般的生命，直到呼延金双手沾满了鲜血，双眼兴奋得赤红，刀口砍杀得变成了锯齿，战马奔腾得尽兴之后，正好奔到了东城门外的水道边。 “欧耶……”呼延金挥着大刀冲后面一声呼喊，顿时调转马头，再沿原路冲杀回去。 沿海攻城的海盗，在这一支骑兵的冲杀下，如同被从当中砍断的兵器一样，后续之力再也难以继发，前方的攻势顿时疲软了下来。 而相同的情景，在东城门的北段也在同样上演。 铁桀扔了盾牌，换了一根狼牙棒，硕大的身躯压得战马呼哧呼哧直喘气，但是四蹄仍旧奋力飞奔，以当头马的骄傲气势，承载铁桀势如破竹般冲过攻城的海盗，在留下一片尸体后，毫不恋战，立马调转方向，冲回了北城门。 陆德源在城墙上看到了两支骑兵的冲击，虽然短暂，却收到了最大的战果，嘴角忍不住挂起了笑容。 等两支骑兵最终全部都返回城中后，陆德源对身边的士兵说道：“告诉潜水队，可以开始行动了。” 士兵接令，当即下城传令。 （大家五一节快乐） 第128章 战斗结束了 “海豹队？”杨玖疑惑的问陆德源：“该不会是海豹突击队吧？” 陆德源看向杨玖：“咦，这个名字挺好听，对！以后就叫这个名字了。” “那这支队伍到底是什么？”杨玖说道：“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有这支队伍呢？” 陆德源露出得意的笑容：“这可是一种特殊的部队，在水中作战，每个人都可以当做一支军队来使用，一个小队，就可以覆灭一支船队。” 杨玖想起了先前在城中看到的四爪章鱼水滴子之类的玩意，大概的明白了：“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倒是有点期待呢，当这一支队伍出动，能够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陆德源目光转向海面上的一艘艘海盗主船，高深莫测地说道：“你就好好看着吧，肯定会让你大吃一惊。” 此时伶仃洋的海面上，还停留着九艘主船，在海盗全部下船进攻城池的时候，那九艘船静静地停泊在水面上，就像是被遗忘的孤儿一样。 杨玖看着那些船，突然感觉有些异常，心想是不是有船终于要沉了，但是看了半天，那九艘船在水面上都是一般般高，没有哪一艘船现出沉落的痕迹。 杨玖眨眨眼睛，努力地看那九艘船，明显的感觉到有点异常，但是偏偏看不出来。 杨玖忍不住对陆德源说道：“这海豹队还没有开始吗？怎么这么慢？” 陆德源摸着下巴高高翘起的胡子，呵呵笑道：“哪里，你再仔细看看。” 杨玖瞪大眼睛，细看那九艘船，还是看不出有哪艘船不同。 杨玖看了半天，实在找不到，最后就干脆盯着一艘船，看那艘船船底与水面接触线的变化。 果然，杨玖发现这艘船正在缓缓下沉。 杨玖忍不住吃了一惊，连忙看向其余的主船，这才发现，九艘海盗船此时居然已经全部下沉了足足有两尺的距离，水面距离甲板已经不到一尺了。 “居然……”杨玖瞪圆眼睛，怔怔说道：“居然同时凿开了九艘船的船底？” 陆德源哼哼笑道：“如果不是这样，岂能在海盗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沉没船只？如果只是凿沉了一艘船，到时候让海盗反应过来，岂不是跟没有凿沉一个结果？” 杨玖彻底臣服了，对陆德源无不泄气地说道：“您老够狠，根本不给人留一丝余地。” 陆德源说道：“余地？哼！老夫当年就是因为给敌人留了一丝余地，才让赵普在绝境中逆转反击，转败为胜。如果当年老夫肯狠下心赶尽杀绝，赵普又如何能夺我三军意志？昨日的南汉朝又怎能覆灭？” 杨玖没心思跟陆德源伤古怀今，而是把目光转向东城门外水道中已经被困了很久的两只主船，说道：“那两艘船怎么办？” 陆德源看了看那两艘被水道中机关困得死死的船只，说道：“那两艘船暂时翻不了天，咱们先把城外的这些扰人的蚂蚱清除干净了。” 前一刻，海盗在陆德源的嘴里还是“夷民”，这一刻，已经被再降了一个层次，成为“蚂蚱”了。 城外的蚂蚱，不知怎么弄来了一架架云梯，架在城墙上，汹涌着往城墙上蹦跳。 城墙上的守军准备充足，临危不乱，防御步骤井井有条，看到城下海盗聚集越来越多，就把大石搬上城墙，纷纷扔下去，一砸一大片，甚至在城墙上都能听到骨肉爆裂的“噗嗤”声音。 看到云梯架上城墙，就顺着云梯泼下火油，然后一个火把点着，整个云梯就燃烧起来，趴在云梯上的海盗顿时被引燃了身体，双手乱扑着从云梯上摔下去，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经久不绝。 海盗的攻城器械除了云梯，几乎就没有了。仅有的几个飞爪，也都在飞上城墙的时候，被士兵砍断了绳子，空留一个铁爪头在城墙上。 要说弓箭也有，但是射程不足五步，想要射上城墙，必须站在墙根脚下，结果射箭的海盗还未抬起头，就被头顶上各种石头横木打趴在地上。 攻城持续了半个时辰之后，海盗终于奔溃了。 他们本来是海盗，海上才能发挥凶猛的劲，如今偏偏要登上陆地，还要进攻汉人防御最厉害的城池，真不知道他们的老大是怎么想的。 一支攻城的海盗在死亡了大半的同伴之后，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或者是某个海盗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攻城中悄悄地缩回了头，脚步后退，后退，再后退…… 之后，随着一个海盗的逃跑，周围的海盗见了，顿时毫不犹豫的抛了兵器，跟着逃跑起来。 在眨眼之间，幸存的海盗一个跟一个，瞬间都逃回到海水里。 但是海里的船早已经沉得不见踪影了，海盗们唯有呆呆地看着海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杨玖在城墙上看到这情况，对陆德源说道：“现在该怎么办？” 陆德源长出一口气，说道：“现在，终于轮到我们开始进攻了。” “不。”杨玖突然说道：“他们还有七百多人，我们如果现在出兵，虽然稳操胜券，但还是会有些损失。” 陆德源看向杨玖：“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杨玖看向水道中被困住的那两艘船，说道：“它们可以帮我们再消灭些海盗。” 这次轮到陆德源迷惑了，看着那两艘船，说道：“你该不会想要把这两艘船送给海盗吧？” 杨玖笑一笑，走到东城门，对下面包围那两艘船的士兵说道：“你们退后一些。”然后用交趾话冲那两艘船喊道：“#%￥…（**&。” 片刻之后，船中走出一个海盗，双手举起，跳下船来。 在岸上的士兵还有些发愣，杨玖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们绑起来？” 士兵们不知道杨玖跟那些海盗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士兵们知道杨玖说了一句话，就让船中的海盗尽数走出来，举手投降了。 杨玖然后命人放开那两艘船，拉出水道，让其自由飘荡在海面上，然后命令士兵回城。 原先逃跑回海滩中的海盗，见到那两艘船居然漂出来，顿时一片狂喜，一个个果然如同一只只蚂蚱一样，在沙滩上蹦蹦跳跳，眨眼间就蹦上了船。 但是，船只有两艘，而幸存的人还有七百多，根本就承载不起这么多人。 当人多到船快要被压沉的时候，船上的海盗人群中，一根被一只手举起来的长矛，突然向船下刺下去。 然后船中其余的海盗也顿时被点化，纷纷举起手中兵器，往船下招呼。 顿时惨叫声再次响了起来。 船下的海盗，不甘地爬上船壁，奋力地反抗，夺过上面砍下来的兵器，然后反过去向船上攻击。 有史以来，船下的海盗第一次显出了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的意志，不畏生死，不计成败地向着前方进攻。 杨玖和陆德源此刻悠闲地坐在城墙上，观赏这一出精彩的大戏。 两艘船迟迟不能开走，周围的海水已经被血水浸染，虽然是在黑夜，但是在月光的照耀下，还是闪出了别样妖异的黑红光芒。 战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惨烈，船上的海盗穷极生变，从船上相继扔下几艘小艇。 船下的海盗看到生的希望，立马疯狂地争抢那小艇。 最终几艘小艇坐满了海盗，顺着海水漂入了黑夜中的大海。 两艘大船趁着这个空隙赶紧划桨，逐渐开入深水中。 船下还剩余着许多海盗，仍旧奋力攀覆着大船，跟着进入深海中，却立马就被船上的兵器捅了下去，“扑通”“扑通”掉入海水中。 终于，两艘主船开走了，海岸边还留着几十个海盗，在潮水中哭天喊娘，绝望之极。 陆德源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长长一叹，说道：“你这小娃子，一点都不老实。” 杨玖呵呵一笑：“彼此，彼此。” 陆德源问杨玖：“刚刚逃走的那两艘船，是要费一凡功夫俘虏呢，还是直接给开几个窟窿，让他们沉入大海喂王八？” 杨玖想了想，说道：“招降吧，我去跟他们谈判。毕竟是两艘大船，沉了挺可惜的。” 陆德源随后对身边的士兵说道：“告诉蚊嘴船队，可以出动了，主要目标是那两艘大船，以拦截为主要任务。” 士兵接令。 杨玖问道：“那些逃走的小艇呢？” 陆德源说道：“那些小货色，就交给南海沿岸的各个州城吧。失去了大船的补给，他们根本不敢离海岸线太远。最后也只能是上岸被俘的结局。” 然后，陆德源站起来，说道：“既然要招降那两艘海盗船，那我们就动身前往吧。” 杨玖也站起身，在临走前，最后看了一眼沙洲城外的战场。 战场一片狼藉，战场自然不会是美景，战场上各种血，沙滩上的，海水中的，城墙上的，黑的红的，干的湿的。 战场上各种肉，海面上漂浮的，陆地上横躺的，哦，还有城墙上挂着的，白的红的，生的熟的。 只是战场上再也没有了声音了，原来那杀猪的嚎叫声，俘虏的＂shenyin＂声，冲杀的嘶喊声，号令的大吼声，此刻都没有了。 战场上没有了声音，代表着战斗结束了。 战斗结束了，杨玖想着，不想再看到死人了。 第129章 回京 杨玖和陆德源坐船出海，行驶到伶仃洋中。 大约一刻钟后，杨玖看到了伶仃洋上那两艘逃走的海盗船，此刻漂浮在海面上，周围是一艘艘蚊嘴船，围绕着海盗船绕圈圈。 高小忠坐着一艘蚊嘴船划过来，向杨玖报告：“海盗船被我们撞开了两个窟窿，不敢再前行，此时正在填补船舱的漏洞。” 杨玖点点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两艘船。 那两艘船在海面上摇摇晃晃，船上的人正在拼命地将漏进船舱的水往外送。 杨玖命人将船开近些，拿起一个大喇叭，对着海盗船大喊：“*&（%%#￥##￥%￥。” 喊了一遍，船上的人显然听了到，并且被杨玖的话打动了，不由自主停止了动作，看向杨玖。 杨玖又喊：“……%&……%&……&……。” 这时，一个看上去像是海盗头子的人站出来，冲杨玖喊道：“－*%=…%&……。” 杨玖用不容怀疑的语气说道：“……&%&*（%&。” 最终，海盗们被杨玖说动了，喊道：“%%” 杨玖长出一口气，对高小忠说道：“准备接收俘虏，不要滥杀无辜。” 高小忠抱拳道：“遵命。” 陆德源坐在船中，剥着一个青橘子的皮，说道：“懂夷语就是不一样，几句话就可以兵不血刃地解决几百海盗。” 杨玖看着陆德源拨开橘子的皮，然后就那么凑上去一啃，汁水飞溅。 杨玖忍不住咬住了牙关，感觉牙根很痒，急忙对船夫说道：“掉头，回城。” 高小忠带领士兵将海盗船上的海盗全都接到蚊嘴船上，四五个一船，绑在一起，押送回城。 然后两艘海盗船也被士兵开着抢滩在沙州城外。 杨玖回到城中，指挥士兵打扫战场，填埋尸体，同时命人入海连夜打捞沉没的那九艘船。 那些船都是被水滴子破开了整齐的圆窟窿，只要简单的修补一番，就可以再次。 杨玖登上城墙，看着城里城外的士兵忙忙碌碌，清理战场。沙州城东西两边驻防的士兵仍然还在不断赶回来，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一个士兵跑上城墙，向杨玖报告：“启禀大人，斥候传回消息，伶仃洋外海处出现了一支船队，自称是岐王派来支援我们的，现在正在向沙州驶来。” 杨玖正要说话，一边的陆德源却是非常生气地说道：“仗都打完了他们才来，都赶回去，就说我们不稀罕。” 杨玖心情大好，也没有计较陆德源的话，对那个士兵说道：“你向船队将领传达本官的谢意，告诉他们战斗已经结束，我军全歼全俘海盗，可以请他们返航了。” 士兵领命下去。 在这一场大战中，杨玖的士兵几乎没有伤亡，虽然面对的只是毫无军纪的海盗，但也真是一场可以说完胜的战斗了。 这一切当然都是陆德源的功劳，如果没有这个干老头，杨玖对付海盗恐怕要费一番苦功夫了。 而如今只是一夜之间，就尽歼南海众多海盗，几乎为广东沿海一举扫除了后患。 看到城中各队士兵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杨玖一连紧绷几日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对陆德源说道：“走吧，回去睡个好觉，一切都等睡醒了再说吧。” 陆德源把青橘子最后一瓣啃掉，随手扔了橘皮，含糊地说道：“眼下海盗几乎全部都歼灭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老夫要马上回小岛，老夫的那些牛蛙……牛蛙快要饿死了。” 杨玖先是一怔，没有想到陆德源这就急着要告别，但是随后打个哈欠，说道：“啊……再急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吧？这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杨玖说完，就立马下了城墙，根本不给陆德源说话的机会。 第二天，杨玖出现在海盗的俘虏营中，问清海盗的底细，知道这些海盗果然跟自己猜想的一样，本来是交趾的农民，因为战乱的原因，被迫离开家乡，到处流浪，最后一步步成为海盗。 杨玖又问起交趾国内的战乱是怎么一回事，农民说，交趾国原来的王氏王朝因为李氏将军的叛乱，正处于水深火热中，到现在都在内战。 杨玖又问哪个势力比较强大，海盗回答说，李氏将军的攻势很猛，而且指挥着大部分的军队，王庭的军队一直都在败退。 杨玖了解了交趾国内的情况后，不由得升起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唐朝时候，交趾的那块地是属于中华的。现在他们内战，何不趁机出兵收服国土？ 想到这里，杨玖就立马向皇帝上书一封，把广东的局势和对抗海盗的情况汇报了，然后说了交趾的情况，最后说即日就可率军回京。 回京，杨玖想着，是啊，可以回京了。南海的海盗已经被消灭得几乎灭绝了，广东沿海各地也都组织起了管理阶层，被台风吹毁的城池也差不多都修好了，广东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回京了。 杨玖在回京前，遇到一个问题，就是对被俘虏的总共二百三十七名海盗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遣送回交趾吧，那是让他们重操旧业的节奏。 留在沙州吧，他们这些人跟当地人语言不通，又缺少教化，无疑是不安全分子。 最后，杨玖突然想到，何不把这些海盗全部编入军队，组成一支水师常年守卫南海？ 对啊，现在的中华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资本弄出一支水师，无论开到哪里，都是强大足可以震慑任何外族的力量，有这么一支水师保护，宋朝的渔民出海打渔，整个南海都可以任意游动，再也不用担心被哪个小国家扣留了。 想到这里，杨玖就立马派人叫陆德源，想让陆德源和自己一起计划，敲定一支水师建立的方案。 岂知派去的士兵回报，陆德源当晚就独自乘了一艘小船，回伶仃洋中的小岛上了。 “这个干老头。”杨玖气道：“我本来还想要重用他呢，怎么就这么溜了，连功劳都不领。” 无奈，杨玖只好和自己手下一帮子武将，策划出建立水师的方案，将俘虏的海盗全部用作水手，不配备武器，然后装备总共十一艘海盗主船改造的战船，分成左右中三个编队，总共编制七百士兵，负责整片南海的海域安全。 这样，第三天清早，杨玖正式为南海水师授旗，之后开始第一次巡航。 之后，杨玖集结军队，收拾装备，带上各地民众进献来的各种财物，开拨出城，北上回京。 杨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京，一来回京向皇帝邀赏，二来回京看看李月娥，离京的时候两人拼命造孩子，就是希望在临走前能种下种子，好让佘太君少一些念叨。 杨玖很想知道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孩子造出来没有。 路过广州的时候，杨玖进城谢别岐王。 岐王先是询问了沙州城的情况，了解了情况之后，对杨玖大加赞赏了一番。 然后，岐王突然问道：“你这次回京，准备走哪一条路线？” 杨玖一怔，说道：“还是原来的路线啊，王爷有什么高见吗” 岐王说道：“现在正是浓夏最酷热的时节，如果走老路线的话，士兵们整日暴晒在太阳底下，恐怕难以承受。” 杨玖张着嘴巴，不知该怎么办。 岐王见杨玖这幅样子，轻轻一笑，然后命人拿出一幅地图来，铺在桌子上，指着上面一条路线说道：“在三路交界处有一条小路，两边都是树荫成林，虽然有几段崎岖的山路，但是总比走原来的路好。” 杨玖看着地图上那条道路，跟原来那条路的长度也相差不少，但是却可以让士兵们免去酷暑之苦，自然是心中大喜，连连向岐王道谢：“真是太感谢王爷了，如果不是王爷提出这一点，恐怕我的士兵不等回到京城，就全都病倒在路上了。” 岐王淡淡一笑，说道：“小事一件，何足挂齿。你率领军队远赴海疆，为百姓除害守城，才是大功劳一件。” 杨玖呵呵一笑，随后拿上地图，向岐王告别。 岐王送杨玖出了王府，然后说道：“此次回京，你代本王向皇兄问好。” 杨玖抱拳说道：“晚辈谨记王爷嘱托，定然不忘使命。” 之后，杨玖率领大军，继续北上，沿着岐王指明的那条小道，北上回京。 为我昨天的装逼深深的忏悔 首先，杨朗昨天心情很低落，然后，杨朗很想装一次二逼青年，做出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说出那句“是一个令人伤心的地方……”并且很理所当然的停止更新，这直接导致的后果是，为了每个月可怜的全勤，我今天要写出四章来弥补昨日的欠更。 我在今天早上起来，看着福利制度，心中骂自己：让你丫装逼！让你丫装逼。 实话说，一天四章对于杨朗来说不算太难，只要状态良好，还是没有问题的。 再次用杨玖体的话语说一句：装逼是无限的，更新是有限的，用有限的更新去弥补无限的装逼，无疑是自找死路的做法。 所以，啥都别说了，俺埋头奋力打字中…… 第130章 遇劫 杨玖命令高小忠带领先锋部队开路，行走在最前面，后续队伍相继跟上，排成一条长龙，行走在岭南乡间的小道上。 在队伍的最后面，有十几辆独轮车，车上都堆满了东西，这些都是杨玖从广东收刮来的特产。 当然，离开沙州城的时候，当地的百姓对杨玖的大军依依不舍，结伴送出大军十里地，更是早早的为大军准备了各种当地的特产进献上来。 杨玖毫不客气地命人统统打包带走。 过广州的时候，正好碰上端州的商人拉着一车端砚路过，杨玖一听是端砚，当即把那商人叫来，买了三方端砚。 岂知那商人得知杨玖是朝廷派出广东的团练使，更是已经把海盗全部都歼灭了，还建立了水师保护海上的航线，顿时激动地把一车的端砚送给了杨玖，还说杨玖给他们创造了一条财路，送一车端砚也只是小意思的啦。 稀罕玩意一多了，就显得不怎么珍贵了，杨玖看着一车的端砚，心想回京之后该怎么送完呢？要不要给朝中的大臣一人来一个？ 大军继续北上，路过英州的时候，当地的官员赶来送行，同时捎带着送上了些英石，都是不到桌面大小的，做工极为精致的极品，在当地都极为罕见。 杨玖看那些英石大小不一，形状千奇百怪，像是各种野兽鸟虫，惟妙惟肖，当下命人打包装好，一起带走。 至于其余的地方，就没有英州端州这么珍奇的宝贝了，只好多少送上银子。 古代的官员有时候一辈子都到不了一回京城，如今好不容碰上京城出来的这么一个大官，当下向杨玖请托照顾的，托杨玖送信的，拍杨玖马屁的，纷纷沿路赶来，给杨玖送行。 大军从沙州北上到了阳州的时候，已经收到了大小二十多车的宝贝财物。 杨玖开始还每天都在前面的队伍中行进，到了后来，白天夜晚都要守着这一队财物，生怕丢失了一下块银子。 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杨玖都命人把财物都放在自己的军帐里，然后就在那些货物上面铺了地毯，美滋滋的闭眼睡觉。 这些东西都是老子的，杨玖心中想，回到京城就立马让李渔把东西接手了，然后悄悄的转现，全部变卖成银子，老子立马就是京城中的大富商。 老子要把买下来，包红头想要娶几个姑娘就给他娶几个。老子要开京城的第一家银行，垄断金融行业。老子要主持发行第一套纸币，等全国通用以后，就每天守着印钞机数钱。 杨玖的美梦就这一样天天做着，大军的行程保持一天一百里，很快就到了广东、广西、荆湖南路的交界处。 岐王指给杨玖的那一条路确实是一条阴凉的路，因为这条路本来就是在山林中开出来的，最宽处超不过两辆马车并排宽，最窄处更是只能容独轮车单独通过。 杨玖率领军队行走在这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越走越觉得艰险。 杨玖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回头望着后方隐藏在连绵大山里的山径，对李大嘴说道：“看地图上都是平平的一条路，哪里想到真走起来却这么麻烦，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走原来的路，太阳晒我们可以找树枝挡住，这里山路陡我们可铲不平。” 李大嘴也是大口喘气，累得热汗直流，说道：“属下一开始就反对走这条路，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能遇上什么劫匪来骚扰呢？” 杨玖坐在一块石头上，看大军在山中艰难行走，喘气道：“劫匪本官倒是不怕，我们五千军队，本官就不信还有哪一股不开眼的劫匪敢来打主意。本官只是担心这样下去，恐怕要耽误了行程，而且这前面还不知道有多长的山路……” 李大嘴也跟着杨玖坐下来，说道：“属下就不明白了，大人为什么一定要听岐王的话走这条路，我们原来好好的路不走，现在弄成这般形势，进，进不得，退，退不得。唉……” 杨玖反问李大嘴：“你难道就不想想，岐王为什么平白无故地给本官指这么一条路？” 李大嘴一怔，问道：“为什么？” 杨玖望望即将落下的夕阳，说道：“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李大嘴愈加迷惑，问道：“是不是岐王料定我们会碰上什么危险，所以给我们指了这一条道路行走？” 杨玖站起来，拍拍屁股，向前走去，长声说道：“你觉得岐王会有那么好心吗？” 李大嘴追上杨玖，说道：“大人不是说岐王勤俭持家，是一个好王爷吗？” 杨玖笑着看了李大嘴一眼，说道：“是啊，岐王的确是个好王爷，但是这不代表他会真的对你好。” 李大嘴这回脑筋真的转不过来了：“属下不明白，既然大人知道岐王未必安的好心，为什么还要听岐王的话，冒险走这条小道？” 杨玖拄着一根树枝，边走边说道：“他是王爷，我这一个朝廷的小官，怎么能不听他的话？” 李大嘴说道：“大人，你就别再打马虎眼了，还是跟属下直说了吧，这岐王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杨玖叹声道：“岐王安的什么心，我怎么能知道？李大嘴，岐王的事情，天底下只有一人能知道，也只有一人能操心。你这个芝麻官，就不要多管闲事了，既然岐王让我们走这条路，那我们照走不就成了？” 李大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大人，这不是你做事的风格。” 杨玖呵呵一笑，说道：“你知道在京城保卫战之后，我被李月娥抓走了，发生的最有趣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李大嘴很配合地说道：“不知道，大人说说。” 杨玖从路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枝条，然后盘成一顶帽子，戴在头上，顿时感觉清凉了许多。 “我曾跟着李月娥到过一个叫岳溪镇的地方，在岳溪镇，我们碰上了一个算卦的。”杨玖摆弄着草帽，说道：“那个算卦的给我算了一卦，说我这一辈子，只要掌握好‘进退’二字，就必定能够官运直上，飞腾黄达。 李大嘴忍不住笑道：“大人居然还相信这些？山野俗夫用来哄人的话，信不得的。” 杨玖在心中说道：只可惜那并不是山野俗夫啊，那貌似真的是神仙啊，要不我怎么会做白日梦的。 但是杨玖也懒得跟李大嘴细说，只是非常肯定地说道：“但是我信，我在以后的日子里，就一直在琢磨这两个字，我渐渐发现，其实何尝是我，我们每个人的一辈子，也不过就是‘进退’二字而已。在该进的时候，你能够清楚地知道‘进’的目的。在该退的时候，你能够清楚地知道‘退’的原因，那这一辈子何愁大事不成，无所作为？” 李大嘴在听了杨玖的话之后，忍不住陷入了沉思中。 “而在岐王让我走这一条小道的时候。”杨玖说道：“我一下子就想起了‘进退’那两个字，更是立马明白，我该听岐王的话，因为岐王在广东呆了三年多，总比我了解广东了解的多，他既然让我们走这一条路，就必然有他的原因。就算他是心存不轨，我们不听他的话，最终他还是有办法，让我们按着他的步骤去做。” 杨玖说到这里，看向李大嘴：“你如果跟岐王吃过一顿饭，你就能非常清楚地看出他的性格。他这个人，说一不二，并且很会煲汤。如果你不听他的话，他会像是煲汤一样，慢慢地煲你，不会让你大发脾气，也不会让你提心吊胆，他只会慢慢地熬你，一个熬，却是办成大事的关键。” 李大嘴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忍不住吃惊地说道：“这么说……岐王是要拿我们开刀了？” 杨玖笑笑，说道：“你紧张什么？” 李大嘴张张嘴，说道：“大人难道不怕吗？” “怕什么？”杨玖说道：“岐王的敌人又不是我。” “但是……”李大嘴无不担忧地说道：“我们很可能会成为当头卒，或者是棋子，夹在他们之中。” 杨玖叹一口气：“棋子？我们哪个人又不是棋子了？” 李大嘴说：“可是……” “轰隆隆”后面的山坡突然传来一阵响声。 杨玖转头望去，去见在一条很窄的山道中，两边山坡上滚下如洪流般的山石，片刻间就截断了大军的队伍，堵死了那条山道。 随着山石尘埃落定，山道后面立马传来了一群土匪大喊声，“喔喔”叫着，似乎从四面八方涌来出来。 李大嘴陡然变色：“大人，果然出事了，那被截断的队伍，可是押送着我们一路收来的财物和大军的军粮。” 杨玖面色不变，迅速下命令道：“你快去指挥军队支援后方，顺便给我把呼延金找来。” 李大嘴急匆匆的离去了。 片刻后，呼延金出现在杨玖面前。 “铁桀告诉你情况了吗？”杨玖问道。 “告诉了。”呼延金手持一对狼牙棒，眼中尽是饿狼碰到猎物的兴奋。 “突击队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就去吧，把他们赶跑。”杨玖最后命令道。 第131章 转正 杨玖率领的军队遭到了埋伏。 五千人的军队，行走在蜿蜒的山道上，在一处两边都是陡坡的山道上，当大军士兵通过了大半，后面还有五百多士兵没有通过的时候，山坡上面突然滚下一片山石流，瞬间截断了军队前后的联系。 然后，匪人就从大山里冒出来，冲入后方的军队中抢掠一番，然后速速退去。 前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些抢了财物的匪人就在山林中化整为零，消散不见了。 呼延金带领突击队保护住大部的粮食，杀了三十多个匪人，但是也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军队中的财物几乎被匪人抢劫一空。 呼延金在跟杨玖汇报情况的时候，气得不断吐唾沫，恨自己杀的匪人太少。 李大嘴跟杨玖汇报：“我们军队共死亡二百士兵，受伤一百多。大多都是被那些匪人杀的。” 杨玖点点头，这个结果虽然有点让杨玖恼火，但是也最终确定岐王是真的在打自己的主意。 既然明确了目标，杨玖心中反而踏实了一些，急忙命令大军埋葬阵亡士兵，然后收拾行装，加速前进。 只是杨玖前进的方向却改变了。 杨玖不敢再按照岐王指的道路行军――谁能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埋伏等着自己，杨玖自然不会再傻到给岐王送粮食了。 杨玖不知道该怎么前进，如今北上不敢，东行又是进入了广东的平原地方，那时大军连个掩藏的地方都没有了。虽然杨玖到现在都相信岐王不敢把自己这五千军队怎么样，但还是不敢冒险。 至于南下，那更是不可能了，只好西行。 杨玖命令铁桀加紧派出斥候侦查地形，最后在天黑前，终于找到了一条有人迹的小道。 大军跟着这条小道，来到了一个山寨中。 杨玖看到那座足足占据了一片山谷的山寨，顿时长长的舒一口气：“总算找到一个过夜的地方了。” 之后，杨玖亲自前去叩门，跟寨主说明了情况，然后说只是住一个晚上，并且自带粮食，绝不打扰寨民。 那寨主见了大山中看不到尾巴的大军，顿时吓得没话说了，但是又不敢轻易打开寨门放这么多军队进来，一时间犹豫起来。 杨玖最后等的不耐烦了，直接命令呼延金轰破了寨门，大军直接开进去，掌控了寨主的防守工作，然后直接将一块地区的居民全部都驱赶出去，生火做饭，匆匆吃了晚餐，抓紧时间休息。 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个士兵带着寨主来到杨玖的房间中。 在微弱的油灯的闪耀下，五十多岁的老实寨主被按着肩膀坐在杨玖的对面。 杨玖喝着一碗粥，最后仰起头喝干净，然后把碗递给旁边的士兵，一抹嘴巴，看向寨主，用广东话说道：“叫你来很简单，就是问你一件事情。” 寨主看看四周，见还有一个光头大汉，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紧张地问：“什么事情？” 杨玖冲一边的铁桀点点头，铁桀就把一个包袱拿出来，打开，里面居然是三件有些独特的兵器，还有一些绣着新奇纹路的碎布片。 “你看看这些东西，是什么地方做出来的？”杨玖说道。 寨主看了看，却把脑袋一缩，说道：“不知道。” 杨玖把寨主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不动声色地说道：“你知道本官是谁吗？” 寨主摇摇头。 杨玖说道：“本官是朝廷派出来的广南东路团练使，从五品的大官，你要敢对本官撒谎，明明知道，却说不知道，你信不信本官现在就治你一个欺瞒朝廷官员的大罪，把你押到京城审判？” 寨主被杨玖一唬，有些害怕，嘴里诺诺的，却是不敢开口直言。 杨玖见了这番情景，又说道：“你放心吧，本官只是问你几个问题，绝对不会跟别人说的。” 寨主听了，这才有些放心，但还是有些结巴地说道：“这……这些是东南夷的武器和衣服。” 杨玖继续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羁縻州的一部分，属于壮族，说的是俚语，世代生活在山林中，我们都叫他们蛮子……”寨主欲言又止。 杨玖双眼盯着寨主，说道：“本官率领的大军在经过这里的时候，遭到了匪人的袭击，这一带只有你这一个寨子，瞧，这些东西就是那些匪人留下的，本官现在怀疑是你寨子里出了匪人……” “不是不是……”寨主慌忙大叫：“大人不要冤枉好人，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就算给我们天大个胆子，也不敢去抢劫朝廷的军队啊。” “对啊……”杨玖脸上露出苦苦思索的神色：“本官也就想不明白了，我们朝廷的军队，这天底下还有谁敢来抢？难道他们是打算要造反了么？” 杨玖说到最后几个字，已经变成了咬牙切齿，连神色都凶狠了几分。 寨主听了，心惊胆颤，颤抖着声音说道：“大人，不能冤枉好人呐，我们绝对不会干出这么抄家灭族的事情。” “呵呵……”杨玖面色继而转为平和，笑道：“你也知道抢劫朝廷军队是抄家灭族的罪啊，看你这么老实，本官也很难相信你们敢抢劫朝廷的军队。但是眼下这一带山林中，除了你们，本官真想不到还有哪一伙人存在。你来告诉本官，本官不找你们算账，该找谁去算账？” 寨主一张脸难看得成了苦瓜：“这……我……这……大人，他们其实……大人……” 杨玖耐心地问道：“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寨主委屈地看着杨玖，说道：“难道大人还不知道吗？羁縻十六州……” “到底怎么了？”旁边的铁桀终于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这个小老头一句话怎么半天说不完？” “叛……叛变了……” “什么？”铁桀又是一拍桌子：“什么是叛变了？羁縻州是什么东西？怎么俺走到哪儿都要碰上叛变？” 杨玖也是吃惊道：“你知道叛变是什么意思吗？你知道叛变是在干什么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会要人命的。” 寨主几乎快要哭了：“千真万确，广源侬氏家族，在上个月就起兵灭了广源州其它三大家族，占领了羁縻十六州，然后顺着郁江东下，听说……” 杨玖和铁桀惊得面容呆滞，相互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听说，侬智高已经攻打下了邕州，此刻正在集结壮家三十六洞洞主，要出兵广东呢！” 杨玖顿时感觉自己脑袋轰轰的响。 侬智高是谁？邕州又是什么地方？三十六洞洞主？这是在演天龙八部吗？ 铁桀喉咙结猛地滚动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问杨玖：“我们……又碰上叛军了？” 杨玖双眼看着前方，感觉额头汗水湿润，抬手擦了一下，然后说道：“给我拿地图来。” 铁桀慌忙给杨玖拿来地图，铺在桌子上。 杨玖对寨主说道：“你把羁縻州的情况，给我重新讲一遍。” 寨主小心地站起来，趴在地图上，先是寻找到广南西路，也就是广西路，然后指着广西路东南方向，跟交趾交界的一块地方说道：“这里就是羁縻州，总共有十六个州，都是西南夷民居住的地方。在挨近交趾国界的地方，郁江的源头，这里，就是广源州。侬智高在一个月前，就是突然在这里起兵，很快就打下了广源州韦、黄、周三大家族，然后纠集了其余的势力，顺着郁江一路下来，将沿路的各个州城全都打了下来，三天前传来的消息说，侬智高已经打下了邕州。” 杨玖看着寨主指着的邕州的地方，发现那正是广西的首府南宁。 铁桀眼睛呆呆地看着地图，说道：“连……邕州都被攻打下来了吗？这侬智高……是什么人？” 寨主说道：“侬智高是广源州四大家族，侬家的长子，听说很有才华，而且很年轻，才二十多岁。在三年前还率领族人与抢金矿的交趾人交战过。” 杨玖心中默然，只是在一瞬间，就想到了，侬智高，这个名字这么熟悉，这不是狄青那个青面厉鬼要消灭的头号反派吗？为什么给自己遇到了？ 难道狄青是这个时代中的？但是不对啊，杨玖记得狄青是跟杨文干一辈的，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不过侬智高叛乱，历史中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杨玖也知道，侬智高的叛乱根本连王小波叛乱的声势大都没有，只是在广西一带乱了一阵，围攻广州没有破城后，就一直处于被动处境。 而且狄青挂了枢密院使之后，就一路剿灭叛军，最后在昆仑关大败侬智高，彻底剿灭叛军。 只是现在明显还轮不到狄青登场，就算狄青出生了也还没露头，侬智高已经叛乱了，狄青等不到露头的日子啦。 时空有点错乱，杨玖有点糊涂。 过了许久，铁桀小声地说：“大人！大人！” 杨玖惊醒过来，看向铁桀：“什么事？” 铁桀用眼光扫了一下那地图，说道：“我们该怎么办？” 杨玖双手撑着桌面，仔细看地图。 片刻后，杨玖突然面露笑容，充满憧憬地说道：“铁桀，这次我这个招安副使，恐怕要转正了。” （第二章，今天出四章应该没问题，第三章应该在晚上九点前能出来，第四章时间就不准了，不过肯定在十二点前。） 第132章 怕不怕 第二天凌晨，天还未亮，黑夜还未完全褪去，杨玖命令大军启程，按照提前准备好的路线，向广西急速挺进。 经过两天的翻山涉水，大军来到了广西境内。 中午的时候，大军登上了一条宽广的大路，直通贺州。 贺州是一个小州城，位于广西东北边，四周都是大山，消息不灵通，杨玖到达贺州后，当地的知州王毅还不知道广西有侬智高叛乱一回事，或者说，王毅对侬智高叛乱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 王毅在听杨玖说了侬智高叛乱的事情之后，说道：“我们这贺州山高地远的，就算有叛军，也不会上我们贺州来费劲，大人就放心吧。” 杨玖又问道：“那广西的安抚使、转运使这些大官呢？他们在哪里？在干什么？” 王毅说道：“这个下官也不知道，大概是在忙着剿灭叛军吧。” 杨玖彻底无语了，屏退了王毅，对铁桀说道：“派出的斥候有消息了吗？” 铁桀说道：“从这里到邕州要一千多里路，来回最快都要四天，没这么快。” 杨玖点点头，仰头闭上了眼睛，说道：“有消息来了告诉我，我现在眯一会儿。” “报……”一个士兵急速跑进来，双手呈上密报。 铁桀拿过来，对杨玖说道：“是我们的斥候传回来的。” 杨玖说道：“念。” 铁桀打开密报，上面只有短短的三句话：广源侬智高军势威猛，所向无敌，据可靠消息，现在广西境内除了贺州、梧州两座州城还未被叛军攻占之外，其余州城已经全部沦陷。 杨玖猛地坐起来，看向铁桀。 铁桀双手微微颤抖，却仍旧念着：“侬智高手下大将侬建侯于昨日攻占桂州，随后出兵钟州，向贺州方向进军，如果过钟州不围，三日便可兵临贺州城下。” 铁桀念完看向杨玖。 杨玖紧紧握着茶杯，说道：“没有了？” 铁桀说道：“还有一个消息。” “念。” “经过查探，目前侬建侯所领大军，在五万人以上。” “啪！”杨玖手中的茶杯突然掉在了地上，茶水洒溅了杨玖一身。 “五万？”杨玖不敢置信地问道：“他们已经拉出了一支五万的军队？你以为士兵跟鸡蛋一样一下一大堆吗？你的士兵是不是搞错了？” 铁桀默然无语。 也许是有些坐了太久的原因，杨玖非常吃力地站起来，咬牙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召集将领开会？” 贺州知州在知道侬建侯率领五万大军来攻之后，吓得闭门锁窗，窝在家里怎么都不肯出来。 杨玖只好先召集手下一众将领，商议如何抵抗叛军。 李大嘴当先听到五万叛军，一时间有些心慌：“这么多叛军？我们只有四千多士兵，怎么能抵挡住这五万大军？” 呼延金跃跃欲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让本将领兵杀他一个下马威，搓搓这叛军气势再说。” 呼延金旁边的常衡听了，忍不住说道：“对！这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蛮子，也许拿的兵器都是竹竿竿，懂得什么叫打仗不？就算有五万人，我们又何须惧他？” 杨玖看向一边的李毅，说道：“李将军，你怎么看？” 李毅是个老将领，成熟稳重，看着桌上的地图沉吟片刻，说道：“眼下的确不宜硬碰，末将认为，我们应当避开敌军锋芒，等打探清楚敌军情况之后，再作计划。” 敌军五万，正在向贺州方向赶来，这敌情已经够清楚了。 杨玖知道李毅的意思，就是在告诉杨玖，自己这不足五千的士兵，跟人家五万士兵根本没法打，早早撤了了事。 杨玖又问高小忠：“小忠，你怎么看？” “这个……”高小忠皱着眉头，说道：“就算叛军不会打仗，但是我们只有四千多人，面对五万人什么都做不了。我的建议是我们回到广州，利用城池之利，以守为攻，和叛军展开消耗战，这样才可能有取胜的把握。” “嗯。”杨玖听了，说道：“小忠的看法非常对，我们如果现在跟叛军硬碰硬，那是在妄自尊大。” 杨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看到众人也都跟着点头，面露赞同的神色，杨玖忍不住有点失望。 这些人，难道都不想建功立业吗？这么好的一个时机，却只想着逃跑。 杨玖心中想着，忍不住暗自叹一口气，说道：“那好吧，铁桀，你继续派斥候出去打探情况，如果明天叛军不围攻钟州的话，我们就撤退。” 之后散会。 李大嘴和铁桀一起出来，回头看了看房间中的杨玖，对铁桀低声说道：“铁榔头，你跟我说实话，那些叛军到底有多少人？” 铁桀面色沉寂，闷声说道：“刚刚收到的消息，已经增加到六万三千人了，这么多人，就算他们不会打仗，光是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我们全都淹死了。” 李大嘴面色顿时变成了死白，哽咽着声音说道：“铁榔头，这次如果我不幸死在战场上，你一定要记得多给我烧几柱香啊。” 铁桀迷惑地问道：“我们都要撤退了，你哪里来的这丧气话？” 李大嘴回头看了看，然后对铁桀说道：“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我们的大人根本就没有撤退的心思。” 铁桀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唉……”李大嘴叹一声气，说道：“依大人的性格，如果要撤退，刚才就会下令撤退了。” 铁桀说道：“也许……是大人要再观察一下情况呢？大人也许是还抱着意外出现的希望呢？” “不。”李大嘴非常肯定地摇头：“这一次不同以往，这一次，大人是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撤退。刚才问我们的话，那都是在试探我们，你不看大人在问完之后那失望的神色吗？而且，如果大人有撤退的心思，当下就会和我们研究撤退的路线。要知道我们现在在山林中，一条安全的撤退路线至关重要。但是大人却只字未提。” 铁桀听了，仔细地想一想，顿时明白了，然后一张脸变成了灰白：“不撤退……我们……难道真的要硬抗六万多的叛军吗？” 李大嘴苦笑道：“谁能知道呢？自从大人被李月娥劫走之后，我就越来越看不懂大人的行为了。” 这时，一个士兵跑过来，对铁桀说道：“铁都头，杨大人有请。” 铁桀看向李大嘴。 李大嘴低声说道：“大人肯定是要你继续打探情报了，你可千万不能跟大人说我们刚才说的话。” 铁桀点点头，随后转身往回走去。 杨玖刚刚写好了一封奏章，亲自装好，封起来，再用绸布细心包了，交给铁桀，说道：“把这封奏章用最快的速度送给皇上。” 铁桀接过奏章，问道：“是不是要朝廷派兵增援我们的？” “不。”杨玖说道：“我们既然要撤退，还何须增援？这不过是把目前广西的情况上奏给皇上而已。” 铁桀点点头，把奏章装进怀里，出去了。 铁桀刚刚离开，高小义便迈着轻轻的脚步走进来。 杨玖诧异的看着高小义，问道：“小义？现在人们都在准备撤退，你来找我干什么？” 高小义双手放在背后，有些紧张地说道：“我……我可以提出一个建议吗？” 杨玖有些感兴趣地说道：“哦？什么建议？” 高小义说道：“我回去仔细地想了想，觉得我们现在撤退太武断。最重要的是，叛军既然攻打下了广西大片的地方，那我们如果撤退到广东，就是将战火引到了广东。如果我们撤退到荆湖南路，同样把战火引到了湖南。而且……” 高小义说到这里，看看杨玖的脸色，见杨玖一幅认真倾听的样子，于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处在南岭大山里，如果贸然撤退，无论向哪个方向撤退，都是平原。到了平原，我们更是失去了大山这样的地利条件，想要再控制叛军，那就必须要数倍于叛军的兵力才行。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再也没有掌握战场主动权的机会了。” 高小义说完，大气都不敢喘地看着杨玖。 杨玖来到桌子边，看着地图，说道：“那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高小义听了，面色终于露出放松，毫不犹豫地说道：“眼下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死守贺州。” 杨玖忍不住转头看向这个小伙子，满是感兴趣地问道：“死守贺州？用不到五千人抵抗五万多人的进攻？” “不。”高小义提高了几分嗓门，郑重地说道：“在大山中作战，人数多根本没有用。我们在广东五千人士兵，遇到一群土匪，照样被切断了前后联系，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抢走了许多财物。我们何不用他们的办法对付叛军？在他们来贺州的路上就开始逐步消耗他们的实力？” 杨玖怔怔地看着高小义，之后，忍不住问道：“他们五万多人，你难道不怕吗？” “怕。”高小义紧握着拳头，说道：“但是怕解决不了事情，如果怕可以击退叛军的话，我会一直怕到底。” 第133章 投奔 杨玖深深地看着高小义，说道：“对，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杨玖说完，拿起头盔，走出门外，对卫兵说道：“吹号集结。” 卫兵看杨玖一脸的肃穆，立马跑步去传令。 片刻之后，贺州城就传出悠长的集结号声。 正在准备撤退的士兵们听到这个号令，立马放下手头的事情，向城外校场集合。 呼延金高小忠常衡等一众大将带领士兵慌慌忙忙跑出来，看到城墙上杨玖已经等候多时。 等到四千多士兵全部列阵城下，杨玖走上前一步，望着城下众人，大声说道：“士兵们，本官今天将大家召集在这里，是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底下的将士们听了，顿时一阵骚动，不明白好消息为什么还要这么庄重的告诉他们。 “就在今天，本官查出了曾今在南岭中偷袭我们的匪人。这帮匪人，已经被朝廷认定为叛军，他们有一个头，名叫侬智高，朝廷发出悬赏，谁若能够献上侬智高人头，立马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轰……”底下的士兵们立马就炸开了锅，纷纷议论着侬智高是什么人，为什么值这么多加钱。 杨玖接着又说：“将士们，朝廷的封官赏银，那是身外之物。但是我们曾经的战友，他们却惨死在叛军的刀下，我们刚刚埋葬了他们，他们尸骨未寒，灵魂仍然在深夜中飘荡。我们难道能够看着他们不甘的灵魂而安心睡觉吗？” 下面的士兵一阵沉默。 “告诉我！”杨玖猛然大吼道：“能不能？” “不能。”士兵们立马发出一声震撼大山的齐吼声。 “你们都是一群娘们儿吗？为什么说着这么没底气？再次大声告诉我，能不能？” “不能……”士兵们立马仰天齐啸，啸声远远传出，震动得周围的大山响起经久不绝的回音。 杨玖终于听到了令自己满意的力量，长吐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就在刚才，本官得到消息，这一帮叛军居然贼心不死，从桂州出发，连夜向我们追来，要夺我们的粮食，杀我们的战友，辱我们的士气，你们说，我们会让他们得逞吗？” “不会！”战士们铿锵回应。 “他们有很多人，但是我们会怕他们吗？” “不会！” “没错。”杨玖扬起一对眉毛，一脚登上城垛，大声说道：“我们乃是大宋天兵，又怎能怕一支南蛮胡夷？将士们，回城准备好你们的兵器，为本官即刻出城迎敌。” “喏！”城下轰然应答。 随后，士兵们立马返回城中，准备出战。 杨玖将各大将领召上城墙，目光从众人面前一一看过。 最后，杨玖沉声说道：“本官知道你们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是从此刻开始，胆敢言退者，杀无赦！” 众人心中一寒，怎么都想不明白杨玖为什么在一瞬间就改变了撤退的计划，而是拿出了誓死迎敌的样子，让他们一时间有点措手不及。 杨玖没有理会这些人在想什么，杨玖只是在下命令：“李毅，你立马率领所部出城西行，务必要在叛军之前前赶到钟州，协助钟州守城。” 杨玖说完，从怀中掏出自己广东团练使的大印，交给李毅，说道：“本官命你死守钟州，没有本官命令，不得以任何理由退兵。同时，你直接接掌钟州城防军务，如果有不从者，以本官大印屈之，若再不从，你可以自行定夺。” 李毅眼见杨玖已经下了死命令，不敢再多说，立马双手接过大印，领命退下。 “常衡。” “常衡在。” “本官命你率领所部军队，以及呼延金战将，立马西行，主要任务是伏击叛军，尽一切办法消耗叛军实力。”杨玖说道。 “领命。”常衡立马下去了。 杨玖最后看向剩余的将领，说道：“你们带领自己的军队，随本官守卫贺州。本官再次说明，从此刻起，不得放任任何谣言在军中流行，但凡有言退者，或者有造谣者，你们务必立马处理，否则本官就亲自来治你们的罪。” “遵命。” 杨玖随后下城下走去。 杨玖要坐镇贺州，掌控全局，协调各个部队配合作战。 之后，临时设立的指挥中心立马在南城一处宅院中搭建成功，里面的军令文书，兵符全都摆设整齐，各种作战地图都挂好了。 杨玖坐在一张以桂州、贺州、昭州为中心的小比例地图边，认真的研究三地周围的山势情况。 贺州知州王毅在其中来见过杨玖一次，看杨玖一脸的冰冷，只悄悄望了一眼，就立马离开了。 随着杨玖对地图的研究越来越仔细，一道道命令也随着一个个士兵的疾步传了出去。 “传令，常衡部争取一切时间在今晚抵达钟州城西十里的燕唐镇，利用两边山川的地形，阻挡叛军一个时辰，之后立马撤入钟州。” “传令，派出快马驿卒奔赴湖南的永州，让他们速速出兵广西，起到围魏救赵的效果。” “传令，通知昭州，从南边大山中派出士兵，随时准备埋伏叛军。” “传令，高小忠带领士兵迅速修筑城防工事，扩宽护城河，拉长城外沟壕障碍。” 一道道命令传出去之后，杨玖再次看一遍地图，确定所有该做的事情都做了，这才疲惫地闭上眼睛，仰靠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 深夜的时候，杨玖在椅子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在睡梦中被一个士兵叫醒，报告说道：“大人，梧州知州带领指挥使前来投奔大人。” “梧州？”杨玖先是疑惑梧州在哪里。 “投奔？”杨玖后是迷惑投奔是什么意思。 但是杨玖没有多问，立马趴在地图上，开始寻找梧州。 片刻后，杨玖找到了梧州的所在地，位于邕州正东方向大约五百里地，正好处在邕州和广州的中心，郁江北岸，再往东二十里，就是广东的地界了。 杨玖随后立马想到，梧州和贺州正是广西最后没有被叛军占领的州城了，而现在梧州又被攻破，贺州除了周围的一些小县城，几乎就没有了支援，成了孤城一座了。 想到这里，杨玖顿时感觉头大如斗，但还是站起来对卫兵说道：“把他们叫进来。” （这一章写得好费力，总算写够了补更的字数，今天好歹也是四章，求一下推荐票和收藏） 第134章 舍与得 梧州知州名叫余靖，指挥使名叫宋士尧。 余靖有三十多岁，正宗的进士出身，年轻有为，长着一张国字脸，看上去非常有气质。 宋士尧跟余靖年纪差不多，武官出身，胡子修得非常精致，包围着中间的一张厚嘴唇，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杨玖见到这两个人的时候，两个人一幅风尘仆仆的样子，看样子是经过长途跋涉的。 “下官梧州知州余靖（指挥使宋士尧）拜见大人。”两人向杨玖下拜。 杨玖说道：“梧州现在是什么情况？” 余靖面露羞愧之色，说道：“破了，被侬智高率领大军攻破了。” 杨玖又看向宋士尧：“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宋士尧说道：“禀告大人，梧州城破之后，下官率领余下士兵拼死抵抗，本来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岂知我们杀的只剩不到一百人时，侬智高却突然下令放我们出城……” 宋士尧说到这里，低下了头。 杨玖问道：“侬智高放你们走的时候，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宋士尧说道：“当时我们并没有见到侬智高，只是听叛军中有人传侬智高的命令，才知道是侬智高要放我们走。” 杨玖听了，有些惊讶，问道：“你们当时守城的军队，有多少人？” “一千三百多。”宋士尧说道：“都是梧州厢兵，他们平时根本没有上过战场，遇到大军攻城，只知道大喊大叫，如果给下官一千精兵，哪怕是一千上过战场的士兵，也绝对不会这么快的就被侬智高攻破梧州城。” 余靖这时又说道：“大人，现在侬智高的叛军已经发展到了十万多人的队伍，一连攻下三十二州城，广南西路转运使、安抚使、钤辖，邕州知州，邕州指挥使听说都已经被叛军杀了，眼下只广西路一路根本抵挡不住叛军的攻势，下官劝大人立马东进或者北上，纠结兵力再做打算。” 杨玖闭上了眼睛，后靠在椅子上，沉思起来。 梧州到底还是破了，侬智高的叛军居然已经发展到十万多人，算上桂州侬建侯的军队，已经是十五万人了……没想到广西一下子居然出来这么巨大的一支叛军，这声势一点都不比王小波的叛军声势小。 而且侬智高把广西的大官几乎杀光了，自己一个人又怎么能反败为胜呢？ 难道真的要撤退吗？ 形势比人强，杨玖忍不住又想，现在自己孤守贺州，迟早都会被叛军攻陷。而广东和湖南两路支援的军队，就算是赶来了，面对侬智高的十五万大军，恐怕也无济于事。 除非是朝廷北疆的战士南下，只有北疆身经百战的士兵，恐怕才能抵抗住侬智高的大军吧。 杨玖有些心寒，一时间又萌生了退意。 “你们两个人从梧州一路赶来，想必饿了吧。”杨玖对面前二人说道。 余靖和宋士尧相互看一点，然后向杨玖齐齐点头。 “先下去吃饭去吧。”杨玖说道：“梧州城破的事情要保密，对别人就说你们是前来支援贺州的。” “遵命。”两个人看着杨玖淡然镇定的神态，心中也稍微感觉些安定，一齐退下了。 杨玖目送两人离开，顿时无力地闭上眼睛。 本来以为这次可以立一个大功劳，但是看情况现在自己恐怕要惹火上身了。 如果现在立马开拨军队北上回京，一切都还来得及。自己本来只是负责处理广东的海盗事件的，只带了五千的士兵，对侬智高的叛乱根本没有什么条件和义务去管。 但是，要让杨玖现在立马撤退，这还真不是杨玖做事的风格。 杨玖站起来，来到院中，仰头望着南方深暗的星空，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人生中的“进退”二字。 此时此刻，杨玖到底该是进呢，还是退呢？杨玖仔细地想着，进退也无非就是舍与得的区别。如果自己进，就是在冒着一群将士的生命危险去争取一个天大的战功。如果自己退，那会保全一群将士的性命，同时也失去了朝廷剿灭叛军的最佳机会。 人生进退二字，就是舍与得的选择。 杨玖想到这里，就逐渐的明白了，眼下的形势，只能前前进，不能后退。 一旦后退，一泻千里，自己将会成为丧家之犬，再也难以挽回局势。 而如果拼出莫大勇气前进，就是激流勇进，一旦稳住脚步，之后就将会一步比一步走得轻松。 终于，杨玖打定了注意，这一次，要前进。 之后，杨玖再次向朝廷上奏一章，这一次，再也没有用平淡的语气，而是十万火急地请求朝廷派兵支援。 钟州城是一个小县城，位于桂州通往贺州唯一一条山路的中间，东边是贺州，西边是归州。钟州往南一百多里地，是隐藏在山中的昭州。 杨玖在经过彻夜未眠之后，逐一受到各种前线传回来的消息。 先是常衡部偷袭叛军成功，歼敌三百多人。 后是侬建侯大军依旧前行，留下了一万人包围钟州，其余大军继续东进，向贺州赶去。 然后，昭州派出了一支队伍再次偷袭侬建侯的大军，虽然多次得手，但是也不过是搔痒痒般，不能阻止大军前进的步伐。 杨玖在收到消息之后，立马就想明白侬建侯围钟州而不攻的目的，正是想要尽快先攻下贺州，到时候钟州就再也没有任何支援，人心溃散之下，只有投降的份。 杨玖命令前方部队想尽一切办法消耗侬建侯大军的实力，并且阻止大军前进的速度。 常衡带领三千多士兵，分成几股小队伍，在侬建侯大军必经的山路上不断设置障碍，或者是撬下巨石挡住道路，或者是焚烧两边山林阻碍大军前行，或者是掘挖旁边河流截断通道，这样搞下来，确实大大的延长了侬建侯大军行军的速度。 杨玖估计，照这样的办法搞下去，侬建侯的大军要到达贺州，最起码还需要五天多的时间。 在这五天的时间里，杨玖需要抽调贺州城以及周围所有的壮丁加固城墙，修筑城外防线。 同时加紧操练新兵，争取能够在几天内训练出一队后备士兵，增加贺州城的防御能力。 同时，杨玖一连向湖南路和广东路的多个州城发出急令，催促他们加快出兵，即便力量有限，但是也可以起到振奋军心的效果。 第三天，杨玖登上城墙，看着城外的山谷边，大片的士兵来回奔波忙碌着，杨玖不住点头，心想照这样下去，侬建侯的大军恐怕还未见到贺州城墙，就要先损失一万的士兵，如果攻城不利，再损失一万士兵，最后贺州再坚守十天半个月，叛军后勤必定匮乏，粮草一断绝，侬建侯他就算还有三万士兵，也要好好估量一下轻重了。 杨玖想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了一切已经尽在手中掌控的自信笑容。 这时，杨玖看到城南方向有一个士兵急速从山中奔下来，跑到南原河滩边，顿时向前摔倒了下来，摔入水中，溅起一片凌乱的水花。 “大人……”那士兵气息几乎欲要断绝，但还是屏气冲城上大喊：“南部山林中发现敌军大部，正在向贺州急速赶来，距离不到十里……”士兵喊完，就一头倒在水滩中。 杨玖吃了一惊，立马跳眼向南部山林中望去，却见远远的，青蒙蒙的一片山林中，有一大片树林枝叶仿佛被一股大风吹动，纷纷向着贺州城吹来。 “梧州……”杨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我怎么把梧州那边的叛军给忘了。” （两千五百字。昨天睡的晚，今天起的也晚，时间有些不够用。） 第135章 气焰 “快！把城外所有的士兵都召回来，快！”杨玖立马冲着城门下的将领大喊。 守城的士兵立马分头跑出去，一声声大喊：“敌军来袭，速速回城……” 随后，长长的号角声吹动，表示着敌情出现，贺州城中立马进入了紧张的备战阶段。 杨玖快速回到指挥所，一边命令卫兵召集城中的将领前来开会，一边快速展开地图，看着贺州城南部二百里的梧州，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片刻之后，李大嘴和龚德亮等城中的将领都来齐了，余靖和宋士尧也来了。 杨玖看着众人，沉声说道：“刚刚有斥候回报，贺州城南十里外发现敌军大部，正在急速向贺州城赶来，各位怎么看？” 众人虽然知道这么紧急的招他们来没有好事情，但是仍然没有想到事情一下子变得如此棘手。 “大人，敌人总共有多少兵马？”李大嘴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杨玖说道：“只知道他们是从梧州来的，看来是侬智高率领的军队。” 余靖听了，忍不住惊惧道：“如果侬智高把围攻梧州的军队全部都带过来的话，那就足足有十多万，天啊……” “现在不是叫天的时候。”杨玖声音低沉地说道：“现在是要想办法，如何能够守住贺州。” 龚德亮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将领，有对浓厚的眉毛，此刻这一对眉毛紧紧堆挤在一起，看着墙上挂着的地图，说道：“我们的情况非常不利。贺州深处大山，四周群山环绕，可以说是孤城一座。而我们现在只有两千多士兵，贺州城虽然不大，也不高，城墙也还是土坯包砖结构，我们根本没有守住的可能。” 杨玖沉声道：“但是我们现在除了死守再无他路，就算现在要撤退，也来不及了。各位，你们有什么好的退敌之策没有？” 众人都是默然。 开玩笑，如果他们可以带着两千士兵对抗住十万大军，早就被皇帝派到北疆灭辽国了，哪里还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高小义突然说道：“我们需要援兵。” 杨玖看向高小义：“从哪里可以找到援兵？” 高小义看向梧州知州余靖，说道：“余大人，你可以跟我们说说奸细的事情。” 杨玖诧异地看向余靖。 余靖走前一步，对杨玖说道：“这是下官近些天反思梧州失守得出来的一个猜测。杨大人，下官虽然乃是一介文弱，但是梧州当时毕竟准备充足，更是有宋指挥使这样的老将领，下官当时怎么都想不明白，侬智高的叛军为什么在两个时辰内就攻破了北城门。后来，下官对当时的情况逐一细捋，突然想到，叛军很可能有内应。” “内应？”杨玖立马想到了夔州城，几乎是同样的情况，叛军几乎都爱搞内应。 “继续说。”杨玖说道。 “侬智高拥有十万夷兵，虽然在森林中战斗力很强，但是若论到攻城，他们却只会一味地四面死围，同时进攻，不但攻城策略几乎没有，而且攻城器械也少得可怜。如果没有内应，他们想要攻破城门最少都要一天的时间。”余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然后，余靖继续说道：“而下官仍然记得，当时围攻梧州的叛军，根本没有什么撞城车之类的重兵器。所以，下官猜想，叛军一定是有内应，最起码知道了城中各个城门布防的虚实，才能那么快的攻破城门。” 杨玖看向高小义：“这跟你说的援兵有关系吗？” 高小义说道：“我觉得，既然梧州城中有叛军的内应，贺州城中恐怕也有。我们何不先放出假消息，就说有很多援军马上就可以赶来，这样内应就可以传给叛军，我们就能震慑住敌军，最起码可以延缓敌军进攻的时间。” 杨玖皱眉道：“万一没有内应呢？如果我们贸然放出这个消息，最后没有外援，岂不是会造成军心不稳？” 这时，一边的龚德亮突然说道：“我们城中有内应。” 杨玖看向龚德亮：“哦？你如何这么肯定？” “按照兵家常理，像贺州这么小的一个地方，只侬建侯一支军队来攻就足够了。但是现在不但侬建侯在来的路上，侬智高更是已经到来。这就说明，侬智高肯定在贺州城中有内应，已经对城中的情况了如指掌，才会知道我们带领四千多士兵入驻贺州，光凭侬建侯一支军队恐怕很难迅速拿下贺州，这才在攻占梧州之后，不是立马出兵广东，而是翻山越岭前来攻打贺州。” “这么说。”杨玖对龚德亮说道：“龚将军是认同高小忠的以假乱真计谋了？” 龚德亮在仔细思考片刻后，郑重点头道：“眼下这不失是一条好计策，但是也只能起到缓兵之计，叛军总有发现我们虚实的时候。末将认为，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想办法在叛军未攻城之前，就给敌人一头闷棍，狠狠地重挫敌人一下，只要把敌军的气焰打压下去，我们反击的时间和机会就又多了起来。” 众人听了，也是都点头赞同。 “只是……”杨玖继续说道：“我们该如何重挫敌人的气焰？” 众人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是啊，两千士兵，要怎么去挫十万大军的气焰？ 如果这个问题让别人回答，最多是来一句“拼了”。但是杨玖不会拿战士们的性命开玩笑。 因为杨玖很爱惜命，爱惜到面对十万大军时的无力，变成了绞尽脑汁的算计。 侬智高率领的十万大军，翻过大山的场景，如同一口大锅煮沸了整座大山，尘土飞扬，大地隆隆作响，在辗压一切阻碍的气势下，兵临贺州城下。 急行军三天，侬智高不急着立马攻城。 在侬智高看来，贺州城不过是嘴边的小羔羊，吃肯定要吃的，只是等休息好了，在精神最佳的状态下，开口吃这只小羔羊，一口吞掉，如同吞掉一块棉花糖一样，那是最让人能够满足的。 夕阳西斜，侬智高指挥大军就在贺州城南原扎营休整，与贺州城仅仅隔着一条贺江。 侬智高不担心贺州城冲出士兵来偷袭，因为侬智高相信在自己这大军阵前，仅凭贺州城中的那些兵力，恐怕被吓得不尿在裤子里就算不错了。 夕阳红色的光芒照耀在贺江水面上，反映在站在岸边的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的脸上。 这个年轻人头戴纶巾，身穿白色粗布长袍，十足的士子打扮，就连望着贺州城，脸上挂起来的笑容，都充满了中原士子的自傲清高模样。 杨玖，侬智高轻轻念着这个名字，呵呵笑着，想要以假乱真，靠几句谣言吓唬住我，你还太嫩了。你只知道贺州城有我的内应，却不知道，我这个内应，早已经把你的一切计划都告诉了我。 侬智高双眼眺望着近在咫尺的贺州城，忍不住轻轻赞叹：这个杨玖，也是一个有意思的对手，仅从城外的这几道防线来看，就显露出他独特的目光。只是，呵呵，我一个内应，就足可抵得上你千军万马。 与此同时，杨玖身穿深紫色官袍，站在城墙的黑夜暗芒中，望着远方河滩上，那一个独自站立的人影，对身边的李大嘴说道：“那个人就是侬智高吗？” 李大嘴说道：“没错，那个人就是侬家长子，被自封为康王的侬智高。自从侬智高的父亲侬全福死了之后，侬家基本上是侬智高一人说了算。” “小金，你仔细看好那个人了。”杨玖对一边的呼延金说道：“一会儿可别认错人。” 呼延金双目紧紧盯着前方，说道：“我看清楚了，如果能够让我们靠近他的身边，我最多只需要一招，就可要了他的命。” “不。”杨玖说道：“你看他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他的身边又怎么能没有近亲侍卫保护？一会儿你唯一的任务就是牵引他侍卫的大部分注意力，为二柱创造时机。” 这时，站在杨玖身后的二柱说道：“只要能够让我靠近他十丈的距离，我就可以射中他。最多三箭，我就可以取他性命。” “不。”杨玖说道：“你不需要射三箭，你只需要一箭，而且，你必须只能射一箭，无论成功与否，都立马退下。” 二柱有些不明白，说道：“为什么？如果能够要了他的性命，就算我最后来不及逃走又何妨？” 杨玖回头看向二柱，认真地说道：“你只有一次机会，倘若第一次射不中，之后侬智高绝不会再给你射中的机会。” 二柱有点明白了，轻轻点头。 一个士兵跑上城墙，对杨玖说道：“大人，突击队准备就绪。” 杨玖点点头，对一边的呼延金和二柱说道：“去吧，记住我的命令，射出一箭之后，立马撤退。” 呼延金双目骤然放出精光，说道：“等着吧，我一定要让侬智高从今往后彻底记住我的名字。” 当西天最后一缕明亮悄然暗淡下去之后，杨玖整个人的身影，被淹没在城墙上的一片黑夜中。 贺州城的北门，被悄无声息的打开，一队只有三十人的骑兵，马蹄上裹着棉布，悄悄出了城，随后立马隐没在大山中。 第136章 夜袭 杨玖站在南城墙上，孤身一人，寂静无声地看着城外叛军的兵营。 此时，城墙上跑上十几个士兵，裹着夜行衣，身上拴着绳子，被同伴纷纷吊下城墙。 之后，一包包防水的黑色油布包着的干柴被吊下城。 城下的士兵，每人拉着一包干柴，悄悄地向贺江爬行，如同一只只巨大的蜥蜴般，拖着长长的大尾巴，爬过了几道障碍，然后潜入了水中。 几包干柴在水面上静静地飘动，飘过水面，到达彼岸。 之后，一个人悄悄地从水面钻出，腰间拴着一根绳子，继续在南原上爬行。 叛军的军营有高高的哨塔，监视着地面的一切。但是哨塔无法在深夜中看到跟大地几乎一个颜色的士兵。 这个士兵爬到了哨塔下面，在哨塔下绕了一圈，把绳子绕过哨塔，然后往回爬。 片刻之后，士兵安全地返回到贺江中。 之后，绳子的一头拴着一包包的干柴，像是一窜糖葫芦般，被拉出水面，然后继续拉着，向哨塔靠近。 士兵们把整个身子都隐藏在水中，只留嘴巴露出水面，一人观察哨塔上的情况，其余人一齐拉着绳子。 “拉！”那个士兵低声说道。 片刻之后，哨塔上似乎有人觉得不对劲，趴在围栏边向下观望。 “停！” 绳子停止拉动。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 过了片刻，声音又悄悄响起：“拉……” 最终，十几包干柴被拉到了哨塔下面，而哨塔上的敌人仍然毫不知情。 最后水中的士兵悄悄后退，返回城墙下，然后被城墙上的士兵吊上来。 “报告大人，任务完成。”一个士兵跑来，浑身还湿淋淋的，向杨玖报告。 “嗯。”杨玖点点头，然后说道：“让城里的士兵准备下一步。” 士兵领命下去。 杨玖继续看着敌人军营，等待时机。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杨玖感觉敌营中的士兵都睡熟了，走到城墙里边，对着下方连拍三声手掌。 杨玖刚刚拍完手掌，城内就骤然震响起战鼓轰鸣的响声，南城门轰然打开，冲里面冲出一对骑兵，轰隆隆在大地上奔过，直冲向城外的敌营。 而在城里，士兵们在统一指挥下齐声喊着口号：“吼！喔！”随着整齐震动夜空的口号声，还有整齐如一的步伐，在城里转着圈子来回踏动。 城外的军营听到这些声音，立马吹响了集结号，夷兵纷纷从军帐中跑出来，到军营外集合。 一时间叛军营中火光大亮，尘土飞扬，到处响起杨玖听不懂的大喊声。 从城门中奔出来的那一队骑兵，跑到贺江边，挨着贺江冲敌军阵营放了一波箭，然后立马调转马头，冲回了城里。 那些箭有些能够射到叛军士兵，但是大多数都因为射程不够，没有射中敌人。 但是叛军在听到“簌簌”射箭声后，愈加慌张，各个兵营的夷兵慌忙后退，在没有看清敌人面貌的情况下，都不想以身犯险。 城中的战鼓声轰鸣了一盏茶的时间后，戛然而止，一瞬间整个贺州又恢复了静悄悄的深夜。 城外的敌营在经过一阵莫名其妙之后，才终于明白，这是贺州城的骚扰，**裸的骚扰，为的就是不让他们睡一个好觉。 想明白了这一点，叛军顿时叫嚷着分散回到营帐中，继续睡觉。 当然，叛军的将领也不是没有想到增加哨岗，只是贺州城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叛军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三更的时候，叛军的军营中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杨玖却始终都站在城墙上，静静地观察城外的敌营。 杨玖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了陆德源那个干老头，总算明白当初在沙州城的时候，陆德源在海盗欲来的时候，一刻都不肯停歇，始终都要呆在城墙上。 因为只有这样，陆德源才能始终都掌握战场上全部细节，才能够作出最为细全的安排。 而此刻，杨玖在心中对陆德源越加敬佩了。 “嘎嘎！”远方的山林中突然传来一声乌鸦叫声，在寂静的深夜中显得十分刺耳。 杨玖抬头望望星空，估摸着到了深夜一二点的时光，于是走回里城，对着下方再次连拍三次手掌。 “轰隆隆”战鼓声再次轰鸣响起，仿佛是九天之上的洪水奔流声，震颤天地，震人心魄。 “吱呀……”南城门再次打开，骑兵队伍再次奔腾而出，整齐有力的马蹄在城墙下“哒哒哒”敲击大地。 叛军的反应这一次明显的比上一次慢了许多，也许是因为他们很聪明的猜到了这次又是恐吓，所以起床穿衣拿兵器整装列队的速度慢得就像是被即将要完全融化的蜡像一样，软软的，随时都有彻底在地上化成一滩水的可能。 这一次，杨玖让战鼓一直敲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最后才让停下来。 叛军这一次也没有表现出太惊慌的样子，只有几波军队出来绕着兵营巡视了一圈，确定安全之后，就全都回到兵营中睡觉了。 贺州城中的战鼓声还没有停歇，城外敌营就早早的安静下来，表示彻底免疫战鼓声了，也许在心中还对贺州城中的士兵表示鄙视。 不过，杨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李大嘴悄悄走上来，对杨玖说道：“大人，浮桥已经准备好了。” 杨玖听了，点点头，看向敌营，说道：“这些军队虽然名义上为侬智高打下了广西大部地区，但是明显还是缺乏经验。连这最简单的敌军恐吓都应付不了，如果把他们拉到北疆，只有被辽军统统辗压的份。” 李大嘴也是笑着说道：“大人何不再多惊吓他们几次，让他们彻底麻木了，到时候呼延金行动起来就要轻松许多了。” “不了。”杨玖说道：“事不过三，两次足够了。你去打出信号灯，告诉呼延金，准备出击吧。” 李大嘴听了，悄悄走下城墙。 杨玖估算着时间，看着敌营在经历了一番吵闹之后，最终完全的归于平静。 杨玖在心中默默算着，眺望远方掩藏在夜幕中的大山，最后下定了决心，在城墙上点起了第一个火把。 随着这一点光亮的出现，城中的士兵们在一声号令下，再次奋力敲击战鼓，贺州城的上空顿时再响起震撼天地的战鼓声。 随后，南城门再次打开，城中的一队骑兵急速奔出，直接奔向贺江，然后在一片夜幕中，似乎蜻蜓点水般，就那么跨过了贺江，直奔敌营而去。 叛军的兵营直到那一支骑兵奔到了哨塔下方，才猛然惊醒，这一次宋军是来真的了，于是赶紧吹号示警。 只是军营反应极慢，夷兵一个个拖拖拉拉，睁着睡眼朦胧的眼睛，非常不情愿地从兵营中出来集合。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宋军的骑兵已经冲进了军营，在军营中一阵狂奔，绕了一圈，点着军营中间的一座大军帐，然后又冲了回去。 就那么的，在敌军十万大军包围的军营中，那么轻松的，冲了回去。 当侬智高在心烦意乱中感到周围有些热的时候，终于决定不再睡觉，恼怒地坐起来，猛地看到眼前一片火苗在欢呼跃雀。 侬智高大吃一惊，立马冲出军帐――幸好，军帐只有一层布，火势根本困不住侬智高。 然后，侬智高感觉四周乱哄哄的，有人过来扑火，有人喊着追击早已经不知踪影的敌兵，有人只顾着对周围大喊大吼，乱纷纷的让侬智高非常恼火。 但是侬智高毕竟是侬智高，很快就理清了情况，立马下令各部收整士兵，恢复秩序。 很快，侬智高就整治好了三面的士兵，但是南面的士兵仍旧混乱一片，大叫大嚷，不听侬智高指挥。 侬智高有些生气，抓住一个乱叫的士兵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将那个士兵扇得顿时安静下来，怔怔地看着侬智高，眼睛扑闪扑闪，不断眨动。 侬智高正欲要好好训斥一下这个夷兵，突然眼角似乎有些闪烁，不由自主的转头望去。 “轰……”一匹高头战马从一群夷兵包围中轰然冲了出来，赤红色的马鬃就像是被刹那间点燃的烈火，在夜空下熊熊燃烧。那奔扬的两只前蹄，从火光中昂然跃起，有如轰然出击的一对金刚圆锤，对着前方人群猛然踏下，随后瞬间奔起，身形如同轻燕，以绝快的速度向侬智高奔来。 侬智高被这一幕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一时间就连逃跑都忘记了。 在那如同天马降临的马背上，一个身穿金色战甲小将，一头黑风如同狂风般呼呼朝天飘动，一双眼睛爆射出足可以闪瞎人眼的精光，手持一对狼牙棒，与马儿配合无间，将身周的敌人瞬间全部击倒，不等侬智高看着那小将的面貌，一对狼牙棒就已经占据了侬智高的全部瞳孔。 “侬智高。”呼延金猛然爆喝一声响，瞬间震得天地颤：“纳命来……” （新的一周，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137章 此话当真？ 就在呼延金爆发全部力量，一双狼牙棒势不可挡，眼看就要降临在侬智高头顶上时，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闪现，仿佛是一阵清风一样穿过众多阻碍，没有人能够看清她的脚步，只是那么一眨眼，就飘到了侬智高的身边，一直纤细的白手探出黑袍，在一对狼牙棒上各自轻轻一点，就如同有一股神力般使出，瞬间将一对狼牙棒定格在空中。 随后，那黑袍人一把抓住侬智高，脚步轻轻点地，就向后方退去。 呼延金目赤欲裂，眼见到手的侬智高被人一下子带走，不甘地一声大吼，狼牙棒打过一个人手中的火把，向侬智高退去的方向扔去，同时对后方大喊：“二柱，看火把！” 有些迟滞的夷兵虽然听不懂呼延金的话语，但还是乖乖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钉在那划过夜空的明亮火把，跟着火把在空中飞过一个抛物线，然后落在两个人身上。 准确的说，是火把照亮了两个人，一个是黑袍人，一个是侬智高。 人们无法看到黑袍人的面色，但是在火光的照耀下，却准确地看到了侬智高满脸的惊惧神色。 就在此时，黑暗中早已经蓄势已久的一支箭，轰然射出。 “嗖！”箭头锋利的寒芒刺破虚空，瞬间追上火把，直向侬智高面门射去。 侬智高惊骇得立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支眼看就要射中自己的箭，却无力得生不出躲避的心思。 只是，抓着侬智高的黑袍人根本没有回头，只是随手一挥，就将射来的那支箭甩开，然后带着侬智高三蹦两跳，就消失在人群中。 随后，军营中突然想起侬智高羞恼的命令声：“&%￥%￥#！” 夷兵听到命令，顿时反应过来，纷纷拿起兵器，向呼延金等一众骑兵招呼。 呼延金大吼一声，抡起一对狼牙棒，就将挡在前面的一个夷兵轰了出去。 “撤！”呼延金对后面士兵大喝一声，然后当先一人向贺江奔去。 后面的骑兵队伍紧随其后，驱动战马，如同一股洪流般穿过军营，冲出了哨塔。 杨玖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切，心知侬智高最终还是没有被杀死，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轻轻地对旁边的李大嘴说道：“让后面的投石机投放火油。” 李大嘴立马转身向后面走去。 之后，一罐罐黑色的火油被投石机按照预定的方位投射到敌营的哨塔上。 在呼延金带领骑兵奔到贺江边时，不远处的江面上燃起两行火把，照亮了浮桥的路。 呼延金一挥手，带领骑兵迅速奔过浮桥，此时南城门早已经打开，他们顺利地奔回城中。 浮桥随后就被点燃，贺江里爬出两个士兵，跑回城墙下，也被吊上来。 叛军正要派军队追击呼延金一队时，杨玖命令投石机透射火球，点燃了哨塔周围的火油，连带早已经布置在那里的干柴，大火瞬间燃烧起来，火光直冲夜空，阻断了叛军追击的道路，得以让呼延金一队顺利返回城中。 呼延金返回城中之后，立马登上城墙，气呼呼地说道：“九哥，我差点就要成功了，就差一点，要不是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袍人，那人武功极高，只是用两根手指就将我一对狼牙棒挡了下来……差一点啊，九哥，差一点侬智高就要被我轰破脑袋了。” 杨玖呵呵笑道：“知道了，你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呼延金最后索然叹兴，走下城墙了。 “黑衣人。”杨玖忍不住拧起了眉头，对李大嘴说道：“你能看出那个衣人是男是女吗？” 李大嘴诧异地问道：“大人为什么要关心那个黑衣人？想来也不过是侬智高身边的护卫之类的。” 杨玖想起了白莲宗的圣女，心想应该不会是那个妖女吧，这里可是广西，距离成都差着几千里远，这妖女总不会我走到哪里就跟跟到哪里吧。 杨玖随便想了想，但是也没有太在意，心想李大嘴说的对，那黑衣人也不过是侬智高身边的护卫吧 此次偷袭，虽然没有斩杀多少敌军，却是在侬智高的眼皮底下放了一箭，还差点要了他的命，让侬智高顿时心惊胆战，再也不敢对贺州城大意。 第二天，叛军果然没有发起攻击，在经过了一晚的混乱之后，叛军军心不稳，侬智高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宜进攻，只好先放缓攻城的进城，想办法拉回士气。 杨玖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日晒三竿了，才缓缓醒来。 杨玖刚刚起来，就有卫兵报告：“侬智高独自一人在城门外叫阵，要大人出去和他谈判。” “谈判？”杨玖忍不住一愣：“谈什么判？”但是随后就立马明白了，侬智高恐怕还认为有机会召降自己，所以才亲自找自己谈判。 杨玖想到这里，不禁耻笑道：“这侬智高，进士没有考中，却学了不少中原的套路。你去告诉他，本官怎么会向他投降？让他趁早死了那条心。” 卫兵领命出去了，但是一会儿之后，又回来，禀告道：“侬智高说并非想要招降大人，只是想要会一会大人，如果大人不出去，他说，那就是大人怕了他。” 杨玖听了，停下穿衣服的动作，不禁仰头一声长叹。 侬智高的确抓住了杨玖心中的软肋。 虽然杨玖昨夜重挫了侬智高，但是贺州城现在仍然没有什么兵力，只要让敌军稍微看出一点杨玖胆怯的表现，他们就会立马向贺州城发起攻击。 杨玖最终决定，要去会一会这个侬智高。 杨玖穿好官袍，戴好佩剑，整理容装，然后随卫兵登上城墙。 城下，侬智高独自一人已经跨过了贺江，居然就在贺州城墙外十步远的地方，摆了酒桌，正在自斟自饮。 城墙上的守军张弓搭箭，纷纷瞄准侬智高，只要一声令下，侬智高就可以被万箭穿心。 但是城下的侬智高居然没有丝毫惧色，坐在那里一次次斟满酒，犹自独饮，似乎料定了杨玖不敢来，或者城墙上的弓箭不能够射下来。 “哈哈哈……”城墙上的杨玖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发出一阵大笑声：“好你个侬智高，居然敢如此小瞧本官，难道不怕本官一声令下，就将你万箭穿心吗？” 下面的侬智高悠然喝完杯中的美酒，然后放下酒杯，端起酒壶，为对面的一只空酒杯斟满酒，之后再给自己的酒杯斟满。 “杨大人，美酒佳肴，早已备好，何不下来一叙？”侬智高对杨玖大声喊道：“难道你还怕我一个人将你斩于阵前吗？” 杨玖又是一阵仰天大笑：“哈哈哈……好，难得遇到像侬兄这么豪情壮志的人，能够在千军万马阵前自饮自斟，杨某不来倒显得太小气了。来人，开城门。” 李大嘴急急地说道：“大人，不可啊……那侬智高谁知道是不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万一突然发难，将大人……” 杨玖毫不在意地说道：“放心吧，想要杀我杨玖，可没有那么容易。” 杨玖说完，就走下城墙，独自出了城门。 侬智高见杨玖从城门中走出来，眼睛一亮，站起来，对杨玖抱拳说道：“久闻杨大人大名，果然名不虚传。” 杨玖呵呵一笑：“侬兄也不赖，请坐。” 两人随后相对而坐。 侬智高端起酒杯，说道：“让敝人来敬杨大人一杯。” 杨玖也端起酒杯，说道：“侬兄客气。” 说完，两人相干二尽。 李大嘴见杨玖喝酒喝得那么干脆利落，一阵心惊肉跳：大人怎么不怕这酒中有毒？ 杨玖喝完酒，一抹嘴巴，说道：“好酒！好酒！” 侬智高放下酒杯，说道：“此酒乃是敝人在茅台镇偶然碰到，当时贮藏在酒窖中已经有二十年的光景，被敝人带回广源之后，又贮藏了五年之久，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窖藏，酒香沉蕴，酒味醇厚，真可谓是达到了极品。如果今天不是要用来款待杨大人，敝人还真舍不得启开封泥呢。” 杨玖满是赞叹道：“侬兄真是客气啊，想本官在为朝廷出生入死，都不曾得到一坛美酒的赏赐。如今侬兄却如此厚待本官，本官该怎么报答侬兄呢？不如本官干脆投奔侬兄吧？” 侬智高夹菜的筷子微微一抖，停在了半空。侬智高用一双跟杨玖几乎一模一样的眯眯眼看着杨玖，说道：“杨大人真会说笑，如果杨大人是用一坛美酒就能收买的人，敝人也就不会对杨大人这么客气了。” 杨玖呵呵笑道：“既然侬兄知道一坛美酒收买不了本官，那不如再加些价码，说不定加到让本官满意的程度了，本官就立马在贺江边一跳，就跳到了侬兄的阵营中啦。” 侬智高收回夹菜的筷子，搭在碗上，看着杨玖，说道：“此话当真？” （今天问编辑能不能上架，编辑说成绩不行，杨朗拜托众位有推荐的投一下，还没有收藏的收藏一下，杨朗非常希望这本书能上架啊。） 第138章 两广都部署 杨玖一本正经地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官说话算数，只要侬兄能拿出打动本官的价码，本官立马带着贺州城中的五万……五千军队前来投奔侬兄。” 侬智高面色平静，但是眼中鄙夷的神色却不经意间闪过，瞬间对杨玖看低了许多了。 “好，既然你原本投奔敝人，敝人自然愿意开出足够的价码。只是不知道你想要些什么？”侬智高说道。 杨玖歪头想了想，说道：“这个……应该是侬兄来想吧，毕竟侬兄是主家，能拿出多大的价码，侬兄心中自己最清楚。” 侬智高听了杨玖一口一个“侬兄”，听得非常别扭，沉声说道：“你不要叫我‘侬兄’，只有我们的族人才能这样叫我。” 杨玖毫不在意的一笑，缓缓站起来，说道：“这个很简单，很快我就可以叫你主上了，对吧？” 侬智高说道：“你现在就要走吗？你难道不想问问敝人叫你出来到底是什么目的吗？” “不必了。”杨玖背负双手，转身向城门缓缓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也无非是要招降吓唬之类的话。侬智高，本官不是被吓大的，想要兵不血刃地拿下贺州城，你最好还是准备点实在的吧。本官等候你的好消息。” 说完这些话，杨玖已经走到城门边，城门刚好露出一个门缝，杨玖一个闪身闪了进去。 一进城门，杨玖立马命人关上城门，直到看着城门关死了，杨玖顿时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淋湿了一片。 李大嘴从城上跑下来，急忙忙地问道：“大人，怎么样？” 杨玖全身乏力的喘一口气，面色侥幸地说道：“侬智高是个高手，如果他今天发难，我绝对回不到城中。幸好……” 李大嘴疑惑地问道：“侬智高至始至终都没有动过手，大人是如何知道他是个高手的？” 杨玖看向李大嘴，颤声说道：“你难道没有看到，他在夹菜的时候，应为我突然说出的一句话，筷子就立马被内力憋得分裂了吗？” 李大嘴顿时张大了嘴巴。 “侬智高是个内家高手。”杨玖肯定地说道：“他从来都不使用兵器，一双手却如同弹琴的手一样，布满了老茧，这种情况，只有经常练习内家功力的人才有。” 李大嘴担忧地说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人虽然出城跟他交过峰了，而且看上去是大人占了上风，但是我们毕竟只有两千人，常衡将军率领的军队也不敢回来，这样下去，我们迟早都会被攻破的。” 杨玖叹一声气，说道：“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跟侬智高扯了一个大谎，最起码可以先稳住他几天，只是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外面可是有着十万的大军，我又不是神仙……” 李大嘴说道：“大人，属下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杨玖看向李大嘴：“什么办法？” “大人，眼下贺州城暂时稳住了，大人应该悄悄溜出去，到广东快速建立军队，然后想办法再回援贺州。”李大嘴说道。 “去广东？”杨玖有些不解。 “大人，眼下贺州周围的地方，湖南那边大人不熟悉，只有到广东。大人一来在广东剿灭海盗，给当地百姓留下很好的印象，大人到了广东，肯定能迅速组建一支军队。而且广东本来就有很多厢兵，大人作为广东团练使，都可以调遣，只要拉出足够的大军，光是吓都能把侬智高吓退了。” 杨玖听了，觉得有理，但是随后一想，说道：“可是……广东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五品的官，还有帅司漕司的正五品大员，他们虽然不管军队，在当地确是一言九鼎。我想要越过这些人募集士兵，恐怕根本行不通。” 李大嘴听了，也是感到这个问题的棘手，忍不住说道：“我们……可以不可……学学赵普？” 杨玖满脸怪异地看着李大嘴，说道：“假传圣旨？” 李大嘴微微点头。 “不行。”杨玖一口否定了这个想法：“赵普当时假传圣旨是处于无奈，如果不那么做京城就只有被攻破的下场。现在我们还有很多办法，不能冒险走这一步。” 李大嘴满是意味深长地问道：“大人，我们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城外十万大军随时都能攻城。他们现在不知道城中虚实，不敢妄动。但是只要他们随便试探一下，就立马能够试出我们的虚实，到时候最多不过一天就能攻下城池。我们已经成了沾板上的鱼肉，只等钢刀落下的那一刻了。我们今日的局面，跟当初京城的局面，又有何不同呢？” 杨玖顿时哑口无言。 李大嘴见杨玖面露犹豫，就立马说道：“大人，不能再犹豫了。眼下侬智高对我们猜疑不定，正是最好的时机。一旦让侬智高摸清我们的虚实，那贺州城立马被攻破，不光是城中的百姓，我们从京城带来的五千军队，必将全军覆没。到时候，大人就真的成了丧家之犬，不但无法再见将士家属，更是无颜面对圣上啊……” 杨玖不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掌心紧紧地攥住，想着假传圣旨的后果，还是说道：“一旦假传圣旨，我难免会重覆赵普的下场。赵普乃是三朝元老，根深叶茂，即便是倒下了也能落个全身而退。而我没有任何靠山，倒下了没有人会理睬我，更没有人同情我，一旦罪名落实，最好的下场就是被打入大牢，终身囚禁的结果。你说，我该怎么做？” 李大嘴顿时沉默了。 杨玖所说不是没有道理，有时候人比人气死人，赵普即便是触犯了皇后，杀了那么多京官，假传了皇上的圣旨，也不过是回乡养老而已。但是杨玖不行，杨玖非常清楚自己的份量，连赵普半点都够不上。 虽然杨玖有石熙载这座靠山，那也要看是在什么时候，在平时，自然可以起到作用。但是假传圣旨这种可大可小，完全由皇帝一人看待的事情，石熙载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杨玖不得不对这件事情再三思量。 李大嘴知道杨玖不会轻易地假传圣旨，也只好闭上了嘴巴，呆呆地站在杨玖的身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城中奔来一匹快马，马上的人穿着金吾卫的衣服。 等等，金吾卫。 杨玖猛然瞪大眼睛，快步向前走去。 马匹很快奔到杨玖面前，马上的金吾卫不等马儿停稳，就跳了下来，大声道：“广东团练使杨玖接旨。” 杨玖听了先是一怔，随后想到自己几日前上奏的奏章，这才想起，这大概是皇上得知广西的情况之后派人传来的圣旨吧。 杨玖慌忙下跪，说道：“臣杨玖听旨。” “天恩浩荡，皇恩滚滚。广东团练使杨玖，朕已阅毕爱卿所上奏章，闻知广西境内侬智高等逆贼叛乱，朕震惊愤怒，本欲立马派军出广剿灭叛军，无奈北疆辽军屡次入侵，京城兵力吃紧，出兵极少，杯水车薪。故朕经过与诸位大臣商议，决定任命爱卿为两广都部署，特设官阶正四品，统管两广各地财政军马，全权负责剿灭广源叛军。万望爱卿不负朕之重望，速速剿灭广源叛军，早日归朝，朕定当为爱卿青史留名。” 杨玖听完圣旨，内心早已激动得不知言语，颤抖着双手接过圣旨，看着眼前这个金吾卫，满眼都是感激的泪花。 李大嘴在旁边拉拉杨玖衣角：“大人，快谢恩。” 杨玖这才醒悟过来，慌忙叩谢皇恩，然后站起来。 金吾卫从马背褡裢中拿出一方用黄巾包裹的大方印，交给杨玖，说道：“杨大人，这是皇上特命吏部刻制的两广都部署正四品官印，真可谓是开前人先河，大人请收好。” 杨玖双手捧着官印，说道：“这位兄弟，不知道皇上龙体安好？” 金吾卫说道：“杨大人放心，皇上龙体无恙，已经看过杨大人先前上奏的两封奏章，知道杨大人统军劳累，特命小人叮嘱杨大人注重身体。” 杨玖又说道：“不知道天波府中……” 金吾卫这才知道杨玖原来是想问天波府，于是笑道：“佘老太君身体也很好，天波府近日来都安安静静的，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杨玖还想问问李月娥怎么样了，但是知道这样不好，于是说道：“多谢了。” 金吾卫骑上马，说道：“杨大人，小人还要回去向皇上报告，就不多留了，告辞。” 杨玖问道：“你出城方便吗？” 金吾卫说道：“杨大人放心，北城方向没有叛军，进出都很方便。” 杨玖点点头，目送金吾卫离去，然后看向手中的大印。 李大嘴从一边走上来，双眼放光：“正四品的官印……大人，属下这次可真是跟着大人沾了福了，属下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大官的官印，而且是前无所有的。” 杨玖问道：“怎么是前无所有了？” 李大嘴说道：“大人还不知道吧？天下各路的都部署，一般都是正五品的官阶，而且从来都没有一官领两路都部署的。如今皇上不但让大人领着广东和广西两路的都部署官职，更是特别给大人刻制了这么一方四品官印，属下估计，这个官印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吧。” 杨玖看着手中的官印，说道：“不管它是不是独一无二的，总之现在本官总算不用假传圣旨了。” 李大嘴也是感叹道：“是啊，两广都部署，还是正四品，地方官员中恐怕再也没有比大人官职高的了。大人这次去广东募兵就可以名正言顺了。” 杨玖说道：“既然如此，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备马？本官要立马前往广东募兵。” （今天有点迟，非常抱歉） 第139章 翻脸 杨玖只带着呼延金，和铁桀六兄弟，总共八个人，连夜翻出大山，越到广东境内，然后在小镇上弄到八匹马，急速向广州赶去。 经过连夜马不停蹄的赶路，在第二天夜晚的时候，杨玖一行赶到广州，暂时住在广州府。 后半夜休息，第二天太阳刚刚露尖的时候，杨玖就立马前去拜见岐王。 岐王似乎早已经知道杨玖到来，在王府正堂中早早的等待着，下人刚刚来报杨玖求见，岐王便准了。 杨玖跟着管家来到正堂，一进门，就看到岐王一改往日和蔼亲善的面容，而是变成了一张平静如古井般的面色。 杨玖下拜道：“杨玖拜见王爷。” 岐王淡淡说道：“免了，你找本王有什么事情？” 杨玖听岐王的语气，居然生硬如陌生人，心中忍不住诧异，但还是说道：“不知道王爷知道广西侬智高叛乱的事情没有？杨玖这次来，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行两广都部署职权，在广东招募士兵平叛剿贼的。” 岐王眉头微微一跳，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你找本王来，就是要告诉本王这个消息吗？” 杨玖说道：“不瞒王爷，侬智高叛军已经足足有十五万之众，这么巨大的一支队伍，如果不能募集到二十万士兵，恐怕不能剿灭。但是现在情况紧急，贺州城破在即，杨玖恳请王爷能够帮忙，动用一切力量驰援贺州城。” 岐王听了，忍不住一拍桌子，大怒道：“好你个杨玖，到了现在还敢欺瞒本王，来人！ “在。”门外立马走进两个护卫。 “将这个逆徒拿下，押送到京城，让本王的皇兄好好看看，他派出来的定边大臣，是怎样卑恶险陋的一幅嘴脸。”岐王大声道。 卑，卑鄙。 恶，恶劣。 险，险恶。 陋，丑陋。 杨玖在听了岐王这四个形容自己的词之后，唯一的感想是岐王是怎么在一句话之间就组造了这么一个新鲜并且还不忘平仄协调的词语，并且包含了这么多的贬义语素。 后面的两个护卫根本不容杨玖多想，同时压住杨玖双臂，就要带下去。 “且慢！”杨玖大喝道：“岐王，本官乃是皇上圣旨诏令册封的朝廷四品大员，岐王如若不信，可以容本官拿来官印和圣旨印证。” 岐王冷冷一笑：“你这等奸恶小人，还想要欺骗本王，你以为本王还会上当吗？压下去！” “住手。”杨玖叫道：“现在广西侬智高叛军攻势正盛，如果你将本官押住，那谁来负责剿灭叛军？如果不能控制叛军攻势，到时候一叛军出广东，王爷在所难逃。” 岐王听了，愤怒道：“还敢来欺骗本王？哪里来的叛军？哪里来的侬智高？杨玖，你真以为本王是好欺骗的吗？押下去！” 护卫再也不容杨玖分说，扭扯着将杨玖押下去了。 事情突遭巨变，杨玖莫名其妙地被岐王认为是奸恶小人，这让杨玖满心的愤怒，在刚刚跨出门槛的时候，奋力挣脱了解押，拔腿就向外跑去。 “逆贼逃走啦！快抓逆贼！”这一句话本来应该是由两个卫兵喊出，听在杨玖耳中，却实实在在的是岐王在喊着这句话。 杨玖在奔跑中，已经能够想象出岐王如同泼妇般跳起来一只手指着自己大喊的样子。 杨玖感觉今天发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议了，仿佛是在做梦一样。 自己刚刚升了官，却在一瞬间变成了逆贼。岐王多日不见，突然变成了一个泼妇。 杨玖宁愿相信这是个梦境。 但是现实非常残酷，偌大的王府，护卫遍布。杨玖又不是李月娥那般会飞檐走壁的高手，只是在院子里绕了个圈子，就被一群追来的护卫按倒在地上。 “你们不能抓我……放开我……”杨玖在地上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叫：“侬智高马上就要杀到广东了，你们抓了我侬智高就再也没人能阻挡他了，我要平叛，我要回援贺州城，啊……” 一个护卫倒转刀柄，狠狠击在杨玖后颈上，杨玖一声痛呼，就晕了过去。 杨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堆柴草中，双手和双脚都被绑在柱子上。 杨玖左右望望，看清这是一间单独的柴房，不是什么大牢监狱。 杨玖忍不住长长的出一口气，岐王没有把自己关进牢房里，而是关在这柴房里，就足可以告诉杨玖许多事情了。 首先杨玖知道，岐王在这广州也不是一手遮天，最起码广州府是不可能和岐王一心的。 想想也对，皇上既然把岐王流放到广州，又怎么不会派一个心腹看管好岐王，看来广州知州还是属于皇上这边的人。 其次，杨玖只是在一瞬间就想起了自己北上回京时被劫匪抢劫的事情，联系到岐王在自己回京时不顾自己怀疑的为自己指出那条小道，恐怕就是为了方便那些匪人行劫。 这两件事情有没有联系？杨玖静静地低头想着，岐王为什么要给自己指那一条小道，他难道不怕自己怀疑他心存不轨吗？ 而在今天，岐王为什么又要如此不讲理地扣押我，难道他没有想到后果？ 如果是在平时，岐王作为一个王爷，别说扣押杨玖了，就算是把赵普押上三四天都没有什么事。 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广西的叛军一天天的在攻下大宋的州城，大宋的国土在一天天的失陷。 而杨玖正是抵抗侬智高的关键人物，岐王扣押了杨玖，就是在帮助侬智高，是在**裸地帮助侬智高。 杨玖在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后，顿时就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先前杨玖还对岐王抱有幻想的话，现在可是彻底的明白了，岐王这明白的是要打定主意跟侬智高搭伙干事了。 说不定，侬智高的起义，就是岐王暗中煽动起来的。 杨玖越想越可怕，顿时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岐王既然敢在这个时候跟杨玖撕破脸，那就肯定没有再抱着让杨玖活着离开的心思。 也许杨玖还有利用的地方，所以岐王才暂时留住了杨玖的一条命。 但是最后岐王肯定要杀杨玖，这是根本不用怀疑的事。 只是杨玖还是有些不明白，岐王已经贵为王爷，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地位高得不能再高了，为什么岐王还要造反？ 难道仅仅是为了那个皇位吗？可是眼下皇上江山稳固，岐王这么清闲的王爷不当，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最重要的是冒着全家覆灭的危险去造反？ 杨玖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杨玖想着，自己如果是岐王，早就乖乖地做个皇帝的好弟弟了，每天享福作乐，一辈子不愁吃穿，人活一世，还能有比这更舒服的吗？ 他真以为皇帝是那么好当的吗？他真的以为当上了皇帝，就能够比做王爷更威风了吗？ 柴房外有两个王府的护卫在看守杨玖，杨玖通过窗子看到，那两个护卫坐在柴房门口，正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杨玖胡乱的想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中午的时候，杨玖感觉自己有点饿，于是叫外面的护卫送吃的进来。 岂知护卫直接说道：“王爷说了，每天只有晚上的一顿饭。” 杨玖想了想，又说：“我有个属下，在广州府，你能不能告诉他，我打算在王府中多住几日，好让他放下心来。” 护卫说道：“你放心，王爷早就派人打点过了，他们不会担心你的。” 杨玖在心中叫声：我命休矣！ 杨玖早上没有吃饭，中午没有吃饭，到了傍晚的时候，杨玖饿得两眼昏花，双腿打颤。 “来人，叫岐王过来，我要跟他谈谈。”杨玖终于忍不住了，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 外面的两个护卫迷惑的看进来，问道：“谈什么谈？” “我想好了，我要向岐王投降，你去告诉岐王，让他来见我，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可以了。” 护卫想着这事是正经事，不能耽误，于是一个护卫就跑去叫岐王了。 过了片刻，岐王果然来了。 岐王让人打开门，走进柴房，又换回了以往一幅和蔼可亲的笑容，说道：“本王就知道你没有什么骨气，早在你第一次来本王家里做客的时候，本王就已经看出来，你就是一个地痞无赖，却偏偏要装出一副正派人的模样，哼哼……” 杨玖呼吸微弱，说道：“能不能先给我一口饭？” 岐王也对身边的护卫说道：“给他弄饭来。” 片刻之后，一碗饭端来，满满的白米，上面搭着几根菜心。 杨玖找不到筷子，也顾不上再要筷子，立马端起来用手扒着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不一会儿，杨玖就吃完了，嘴里塞得满满的，嘴边沾着饭粒，脸颊不断蠕动，一口一口将嘴里的饭吞下去，这才舒畅满意地打一个饱嗝，懒懒地倚靠在柴堆上。 （系统不能计算字数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章是根据自己平时的经验估计出来的，嗯，本着宁少勿多的原则，大家就这样看吧。） 第140章 金匮之盟 岐王一直都在看着杨玖，见杨玖吃完了，这才用打量丧家犬似的目光打量着杨玖，啧啧说道：“四品大员？你倒是厉害啊，几日不见，居然直接就从从五品升到了正四品，连跳三级啊，这速度，连本王都要羡慕了。” 杨玖躺在柴堆里，不理岐王的目光，呼呼喘气，说道：“听说岐王还在京城中做过开封府尹？” “不错。”一提到开封府，岐王的神色顿时有些激昂：“本王当年出任开封府尹，治理京城，功绩卓著，想不到就连你这刚刚冒头的小官也知道。” 杨玖说道：“那是自然，王爷也许不知道，前几个月发生的京城保卫战中，大家都流传着一句话，说如果有王爷镇守京城，根本就不用怕京城被叛军攻破。” “哦？”岐王看向杨玖：“真的吗？京城中果真流传这样一句话？” “唉……”杨玖叹息道：“不光如此，当时皇上还在北疆，北伐失利的消息刚刚传回京城，京城中就到处流传着皇上遇难的消息，然后说王爷要回京了，只要王爷一回京，无论臣民，都会理所应当的认王爷为新的皇帝。” 岐王听了面色禁不住地露出欣喜的神色，但是心中又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于是赶紧收敛了笑容，冷哼道：“你以为说了这些话，就能让本王放你走吗？” “王爷。”杨玖突然说道：“其实侬智高已经全部都告诉我了，他想必也跟你说了，他正在准备筹码来换取我的投诚。” “嗯，说了，但是本王不准。”岐王点头说道，刚刚说完，就一下子愣住了。 杨玖惊得面色瞬间变成了青白色：“你……你果真跟侬智高合谋叛变了？” 岐王自知自己说漏了嘴，面色一阵阵变幻，阴晴不定地看着杨玖。 过了片刻，岐王突然一笑，说道：“就算你知道了又何妨？本王不如就实话告诉你，侬智高的叛乱，就是本王一手策划的。你率军回京的路上被劫，也是本王指使的。呵呵，杨玖，要怪就只能怪你爱多管闲事，被人劫就劫了，偏偏还要往广西跑，你说，本王还能再放过你吗？” 杨玖心中不知道该是什么滋味，问道：“我已经率军回京了，一出广东，就跟你们再也扯不上关系了，你们哪怕是闹得天翻地覆，我也管不着。但是为什么要让人打劫我们？如果我们不是被打劫了，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情？” 岐王说道：“谁让离开广东的一路上收了那么多的财物？侬智高的起义需要财物支撑，本王不打你的主意还能打谁的主意？” 杨玖顿时愕然，这才明白祸由财生，忍不住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贪心，但是痛恨更多的是岐王：“侬智高就那么缺钱吗？我们那点钱对十五万大军能起到什么作用？” 岐王说道：“你错了，侬智高不缺钱，广源有大量的金矿，他根本不用担心钱。但是你收刮的那些财物，如果用在那些蛮夷军中的话，却远比金子要有用的多。” 杨玖听了这话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能半哭半笑地说道：“广西跟广东挨的这么近，不至于这么稀罕广东的东西吧？” 岐王说道：“他们不懂广东话，而且被广东人视为蛮夷，都不愿意跟他们交易，所以，在你眼中不过是一盒点心，在蛮夷眼中，也许是比十两金子还要值钱的贵重礼物。” 杨玖只能苦笑摇头。 岐王说道：“你知道本王为什么不肯同意侬智高招降你吗？” “不知道。”杨玖非常老实的回答。 “那是因为你是个小人，没有丝毫士气和尊严，只知道唯利是图，为了你自己建功立业，可以把整个沙洲城的百姓置于危险之中。”岐王似乎有些愤慨，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杨玖反驳道：“我那是冒着危险永绝后患。” 岐王立马说道：“永绝后患？本王还看不出你这小人诡计？你就是想立马全歼海盗，冒着城破的危险，把城中所有的牲畜挂在城墙上吸引海盗。如果成功了，你确实立了一个大功劳。但是如果失败了呢？如果一旦让海盗攻破沙州城呢？杨玖，别告诉本王你会拼死反抗。”岐王眼中尽是不屑的神色： “你只会立马率领军队逃走，然后将一城的百姓留给海盗任由他们**。这就是你这个奸邪小人的阴谋诡计，只会不计后果地为自己图谋功名，却让一切后果都由百姓承担。”岐王恶狠狠地对杨玖说道。 杨玖还在狡辩道：“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么阴险的计策，那都是陆德源一人想出来的。他想出来也不告诉我一声，直接就让人做了，我拦也拦不住。” “哼！”岐王怒笑道：“拦不住？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拦？” 杨玖无言以对，想了半天，又说道：“那是全歼海盗的唯一办法，如果不那么做，如何能够全歼海盗？” 岐王摇头说道：“你本来可以稳步推进，带领士兵一步步消灭海盗。但是你没有那个耐心，你只知道要尽快歼灭海盗好回京领取军功，所以你就冒险，因为冒险的后果你完全可以不用承担。杨玖，本王到现在才想明白，像你这样不知廉耻，毫无仁义道德的人，也只有赵光义那种无情无义的人，才会这么重用你。” 杨玖哑然，低头想了半天，然后说道：“你别说我，你呢？皇上虽然对你不怎么样，但是也不薄。你好好的王爷不当，却要勾结叛军图谋造反，你难道就比我仁义道德了？” 岐王冷笑道：“仁义道德？好，很好，本王今天就告诉你，赵光义是怎样一个丧心病狂的奸人。你可知道他是怎么登上皇位的？” 杨玖说道：“反正跟你没关系，莫不成还是抢了你的皇位？” 岐王说道：“你恰恰说对了，当年他为了自己当上皇帝，弑兄夺位，逼死侄儿，甚至连本王都不肯放过……” 杨玖忍不住问道：“他为什么不肯放过你？难道还怕你夺他的皇位不成？” 岐王怒道：“本王本来就是下一任皇帝的人选，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但是他却不顾母后遗言，不顾兄弟情谊，不光要害死二哥（太祖赵匡胤）的两个儿子，还要害死本王，好让他的儿子顺利继承帝位。” 杨玖有些迷糊了：“你怎么就成了下一任皇帝的人选？自古以来的帝位就是嫡长子继承，虽然也有兄弟继承的，那也是在皇帝无后的情况下。现在皇上儿子好几个，怎么都轮不到你来继承皇位吧？” 岐王面色稍微恢复平静，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金匮之盟的事吧？” “金匮之盟？”杨玖说道：“听说过，但是不知道具体的。” 岐王缓缓说道：“当年母后临终前，将二哥和赵光义还有赵普召集在床边，先问二哥，我们赵家如何得到了天下。二哥回答说，是祖宗庇佑和母后贤明。随之母后却说，不是，是因为周世宗留下幼儿统治天下。如果周氏有一个年长的国君，我们又怎么能够得到天下。母后最后遗言，要二哥传位于赵光义，然后赵光义再传位于本王。等本王死后，再把皇位传给二哥的儿子。只有这样，国家才能长存。” 杨玖这才明白了金匮之盟的意思，原来是这样。 岐王继续说道：“二哥答应了，母后就让赵普写下盟约，藏在金匮之上，以供后世参照。” 杨玖说道：“所以你就认为，你本来是可以做皇帝的，但是皇上不想让你继任，把你赶到了广州。你不服气之下，就造反了？” 岐王说道：“没错！论才能，本王比赵光义那几个儿子强多了。论名义，本王是正统的继承人。论人心归向，本王在京城中勤俭持家，向来都是官员典范，本王哪一点不配继承帝位了？赵光义他凭什么要把本王赶出京城？” 杨玖心中了然，总算对事情明白了个大概。 不过杨玖可跟岐王想的不一样，试想，这天底下有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继承帝位的？赵光义又怎么会乖乖的把皇位传给岐王？ 再想一想以前听过的烛影斧声，想来赵匡胤恐怕也根本没心思传位给赵光义，当年太后遗言归遗言，赵匡胤答应归答应，但是做起来可未必一定要听别人指挥，否则赵光义也就不会弄出烛影斧声的故事来了。 金匮之盟这玩意，本来就不能当真的，但是岐王偏偏当真了，而且还跟赵光义较上劲了，这可就悲催了。 杨玖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当时签订金匮之盟的时候，你在场吗？” 岐王说道：“本王不在，本王也是在二哥死后听赵光义说的。倒是放在金匮之上的盟约，本王亲眼看到了。” 杨玖顿时就释然了：这个岐王，该不会是端着明白装糊涂吧？金匮之盟这么重大的协议，如果是真的，怎么能没有他这个亲弟弟在场呢？ 说明白点，他自己当时不在场，太后也死了，什么事情都是赵光义一人说了算。说有金匮之盟，那就是金匮之盟。谁知道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亏这岐王还能一心相信，更想要要凭这个金匮之盟登上皇位，简直天真得让杨玖汗颜。 第141章 逆天的节奏 “你恐怕知道金匮之盟只是个哄人的把戏吧？”杨玖说道：“皇上登基了，你才知道这个金匮之盟。岐王，别跟我说你看不清这里面的门道。” 岐王听了，顿时愤怒地说道：“如果是假的，那他赵光义凭什么登上皇位？那他这个皇帝根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如果是真的，他赵光义做过皇帝，就要传位给本王。否则他就是不仁不义，天下百姓如何能服他？本王又如何能够善罢甘休？” 杨玖懒懒地说道：“既然王爷您满口嘴边挂的都是仁义道德，那您何不把这个皇位让出来呢？孔融还有六岁让梨的故事呢，王爷明知道为了这个皇位会争得头破血流，不如道德高尚点，干脆让出来算了。” 岐王面色一阵羞恼，一甩袖袍，说道：“像赵光义这等无情无义的人，根本就不配做皇帝。本王又怎能看着他用肮脏的手治理这天下的黎民？本王这是在替天行道。” “好一句替天行道。”杨玖由衷赞叹道：“不瞒王爷，当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人顿时感觉您已经无敌于天下了。” 岐王自然听出了杨玖话语中的反意，也丝毫不动怒，只是淡淡一笑：“像你这样的小人，又怎么能够明白本王心中所想？你的出现，让本王再一次看清了赵光义的本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赵光义不过如此。本王绝对不会让你进入本王的阵营的，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岐王说完，甩了甩袖袍，就像是要甩掉沾黏在身上的垃圾一样，然后轻蔑地看了杨玖一眼，转身出去了。 杨玖目送岐王离去，冲着外面大喊：“多谢岐王将小人跟皇上归成了一类人啊，小人三生荣幸啊……” 岐王离开之后，两个护卫进来将杨玖再绑了起来，之后又有两个护卫来换班。 新来的这个两个护卫明显是王府中的老油条，两个人就坐在柴房门外的地上，靠着墙壁大声聊天，没有丝毫回避杨玖的意思。 所以两个人的谈话内容，杨玖听得一清二楚： “哎，你说，王爷让咱们看押的这个人到底是谁？看他穿的衣服，也是一个大官啊。” “嘘……这种问题最好不要随便问，小心王爷要了你的脑袋。” “切！怕什么怕，又没有人监视咱们。” “我跟你说吧，关在里面的这个大官，听说是犯了欺骗王爷的大罪，正好被王爷揭穿了，就被王爷抓住关在这里。” “听说？你就这么不肯定？你表哥不是在王爷的身边当近身侍卫吗？你没有问他？” “快别说了，我问表哥的时候，他一张脸立马就拉了下来，直接将我骂了回去。” “这么厉害？那说明里面关的这个人不简单呐。” “你还是少说点吧，要是让管家听到我们在私下议论，肯定少不了责罚的。” “嗯嗯……” 杨玖在里面听了，心中想着如果这两个人知道了岐王要造反，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杨玖看着外面光芒暗淡下去，然后黑夜降临，护卫点起了两个火把，照亮柴房，继续看守着。 再晚一点，杨玖被绑着不能动，却感觉有点累了，就忍不住打起瞌睡来。 火把的光影在柴房墙上不断跳跃，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瞌睡中的杨玖迷迷糊糊地听到对话声： “只是说一会儿话吗？” “这可是岐王府，我这一个文弱样子，还能把他抢走不成？再说，两位不也是在外面看着吗？我只问他几句话，立马就走，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再加五两银子，我立马放你进去。” “唉……好吧，给你。” 随后柴房门被悄悄打开，一个身穿官服四十多岁的人走了进来。 此时杨玖早已经醒来了，看这个走进来，认出是广州知州张立，张嘴就要说话，却被张立慌忙按住嘴巴，然后低声说道：“杨大人稍安勿躁，是铁桀让下官来探视大人的。” 杨玖点点头，表示明白。 张立这才放开杨玖的嘴巴，急速说道：“时间紧迫，下官直说了，铁桀让下官来问杨大人几个问题。” 杨玖再点点头。 张立说道：“岐王是敌是友？” “敌人。”杨玖毫不犹豫地说道。 “杨大人有什么办法能逃出岐王府？”张立问道。 杨玖似乎早已经想好了，说道：“你告诉铁桀，让他去伶仃洋的孤岛上找陆德源，把本官这里的情况告诉陆德源，再让陆德源谋划救本官出来。” 张立点点头，然后说道：“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杨玖想了想，说道：“岐王跟侬智高勾结造反，告诉铁桀，让他注意岐王府和广西之间的书信来往，但是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张立面色露出深深的震惊，但是却知道不能多说，只能艰难地点点头，说道：“大人还有要说的吗？” 杨玖说道：“没有了，就这两件事。” 张立点点头，然后快速出去了。 杨玖目送张立悄悄离去的身影，目光闪闪，心中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第二天，杨玖被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惊醒，抬头张望，看到一个个身穿壮族服装的人抬着一只只沉重的大箱子相继走过，那些人都是面容精瘦，腰间配着翘头的长刀。 杨玖默默数着这些人数，最后数下三十人。 之后，杨玖又听到有人用蛮夷语喊了几句话，整个院子就逐渐安静下来了。 杨玖心中想着：这一定是跟侬智高有关的蛮夷，不知道给岐王府送来什么东西，看那一只只箱子那么沉，应该是金银之类的东西。 果然，杨玖听到门口的两个护卫谈论着： “广西的蛮子又来进献金子了。” “没办法，谁让人家那边有金矿，金子比银子还不值钱。” “这是今年第几次送了？” “第三次吧，怎么了？” “我在想，就算金子再怎么不值钱，那些蛮人也不至于这么大方吧，他们拿着金子干什么不好，怎么尽都送来岐王府上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岐王喜欢金子吧。” “该不会是有什么目的吧？” “你可真逗，那些蛮子要有目的也是给有实权的人送。咱们王爷一无官职二无权威，就算有目的又能得到些什么？” “这个……恐怕只有王爷自己知道吧。” “别说了，管家过来了。” 杨玖在里边听了，心想果然是金子。而且看这阵势，恐怕也只有侬智高能拿出这么大的手笔了，岐王有侬智高金子供应，肯定在广东收买了不少官员，恐怕京城中也有不少官员吧。否则以岐王露出的这么多马脚，早就被皇上发觉了。 杨玖一边想着岐王会把自己怎么样，一边想着陆德源会不会出来救自己，如果他不出来的话，光靠铁桀和呼延金这两个愣头青，恐怕自己可以彻底死心了。 傍晚的时候，护卫换班，又是昨晚的那两个士兵，在柴房外一见面就聊了起来： “你听说了吗？广西的侬智高造反了。” “听说了，今天下午整个城里都传疯了。话说，侬智高是谁？” “就是广源四大家族的侬家长子，他父亲还是太子书丞，他不感谢皇恩罢了，居然还造反。” “是这样啊……” “听说皇上听了这件事后非常震怒，传下圣旨，让广东的团练使升任两广都部署，全权负责剿匪。” “唉，是啊，我也听说了。那个团练使就是几天前刚刚剿灭海盗的那个杨玖吗？” “没错，正是杨大人。他带着朝廷的五千军队出征广东，不但修好了沿海的州城，还剿灭了海盗。” “皇上倒是挺会省事，放着广东一个大官，就地升起来就用上了。” “你还别说，听说这次广西的叛军一点都不比西川的叛军声势小，这剿匪可不是个轻松事啊，一不小心就要步入广西那些五品大官的后尘，被叛军杀害了。” “我看未必，你没看杨玖剿灭海盗那股狠劲了吗？那可硬是把海盗逼到了沙州城下，然后一窝端啊。侬智高跟这样的狠人比起来算个老几？” “你可别说，这侬智高也不是省油的灯。交趾国知道吧，广源挨着交趾国，几年前开的金矿老是被交趾国抢掠，但是自从侬智高掌家之后，训练出一支战斗力非常强的军队，跟交趾国大战了三次，自那以后，交趾国再也不敢入侵广源了。” “是吗？这么说来，这侬智高也不简单呐。” “你可别小看他，这个人听说知书达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是个秀才，差一点就考上了进士。” “你也别老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的两广都部署杨大人也不简单呐。你知道他去年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今年他先是跟着云安军和蜀军打，又是在京城跟着赵宰相打，最后被皇上派到广东继续打，他这一路打下来，从一个从九品的殿直，硬是打到了正四品的都部署，前后总共不到一年的时光，你说这速度，是要逆天的节奏呀！” 第142章 杀了岐王 “今年？从殿直开始？你怎么知道的？” “你还不知道？今天下午街上评书的都在讲杨玖的故事，你干什么去了？” “是吗？你还知道些什么？” “哼哼，我知道的多了，不说别的，就说杨大人那个老婆，你知道是怎么娶进门的吗？” “怎么娶进门的？”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 两个护卫如同被拉开的泄洪闸，顿时滔滔不绝的侃起大山来。 杨玖在里边听得非常可笑，这两个人，如果自己现在大喊一声我是杨玖，真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杨玖现在很开心，因为只是一个下午，自己的事情就能够在广州这么普遍地流传开来，只有一个结果。 这是有人在故意引导散布。 谁在散布，为什么要散布。 这样的做事风格，跟陆德源那个干老头的做事风格一模一样，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管之后要干什么，先把舆论造好了，人心所向，到时候事情就简单许多了。 杨玖想到这一点，顿时长出一口。 陆德源总算还有点良心，这么快就肯出山救自己了。 同时杨玖也相信，陆德源一旦打定了主意，就可以轻易地将岐王玩弄在鼓掌之间。 又一天过去了，杨玖自从被押进柴房中，已经过了两个白天，一个黑夜。 这是第二个黑夜。 杨玖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脑袋歪着口角留着口水。 夜一如既往的平静，黑色的夜一如既往的黑亮。 外面看守杨玖的两个护卫也因为静谧的黑夜而打起了瞌睡，相互依靠着吹着鼻涕泡。 夜就这样静悄悄的，静悄悄的流逝。 今晚的夜空不见星星，就连月亮都看不到。 黑暗中，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但是人们都睡着了，这脚步声走得轻浮飘荡，没有人听到。 然后，脚步声突然消失了，继之而来的是衣角飘闪的呼呼风声。 但是人们都睡着了，这风响声过后不留痕迹，没有人听到。 之后，夜还是，夜又恢复了夜原来的样子――静悄悄的。 “啊……” 岐王府中突然传出一声痛呼，之后，有人大喊道：“有刺客，抓刺客啦……” 零碎凌乱的脚步声随后响起，越来越嘈杂，越来越响亮。 守候在柴房外的两个士兵被惊醒过来，一人说道：“出什么事了？” 另一人说道：“不知道，看样子是那些蛮子住的地方出事了。” “我们该怎么办？” “还是别管了，我们看好这个人就行了，闲事少惹。” “嗯，有理。” “嗯，呃……” “谁？干什么？呜……” 杨玖支起耳朵，细听外面的动静，只是外面只传出兵器落地的哐当声，就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啪”一声巨响，柴房窗户就被一根狼牙棒打破，一个人跳了进来。 “小金。”杨玖惊喜地说道：“外面什么情况？你们怎么进来的？” 呼延金给杨玖解开绳子，说道：“九哥，陆老头子设下计谋，让王府的护卫误以为那些蛮子中有刺客，现在正在混战呢，我们快走。” 杨玖点点头，说道：“我们走。” 呼延金当先翻出去，杨玖也跟着翻出去，然后跟着呼延金悄悄溜走。 走了一段路，杨玖停下来，说道：“不对，这是向后院的方向，那边是蛮子住的地方，人多。我们应该从前门出去。” 呼延金停下来，说道：“九哥，陆老头说了，正是因为后院人多混乱，我们才能有机会溜出去，前门人虽然少，但是容易被发现，一旦被发现，我们就逃不走了。而且，陆老头已经在后院外面派人接应我们了。” 杨玖听了，不再多想，跟着呼延金继续跑起来。 后院中此刻早已经混战起来，王府的护卫跟那些蛮子不知道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个个疯狂的挥动兵器，带着满腔的怒火相互拼命。 岐王披着一件大袍，里面还裸露着肌肉，急匆匆走进来，见到这幅场景，立马大喊：“都住手，发生什么事情了，给本王住手！” 只是眼下蛮子和护卫都个个在生死紧要关头，哪一方都不能停手，一停手就是被对方砍得丧命的结果，所以忠心的护卫这一次没有听岐王的话，仍旧跟蛮子拼命。 岐王在一边气得直跳脚，喊了一遍又一遍，平日里王爷的尊严在这一刻完全起不到半点作用，只能来回渡步，感到既愤怒又生气。 渡步中的王爷突然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再仔细一看，那不是杨玖吗。 岐王立马大喊：“快，来人，快把那个逆贼抓回来。” 护卫们听了，越发拼命，想要尽快把眼前的逆贼制服了，再去抓别的逆贼。 “来人啊！来人啊！”岐王一声声大叫，就是没人理他。 眼见那两个人影拐过门洞，进入一片小花园，就要逃走，岐王气急之下，自己从地上操起一根长矛，就向那小花园跑去。 小花园中一片黑暗，黑暗中杨玖蹬着呼延金的肩膀，翻上墙头，然后趴在墙头上，回过身正要拉呼延金上来，耳边却听到“嗤”的一声。 那是利器穿透肉身的声音。 呼延金一声闷哼，抡起狼牙棒就向身后那偷袭的小人摔去，只听一声“啪嚓”的声音，血肉迸溅连带筋骨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呼延金的狼牙棒，直接抡在那人的脖子上，锋利的牙尖将那人的脖子刮掉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嗤嗤”冒着血，脑袋已经歪到另一边，一双眼睛瞪得如同恐龙的眼睛那么大，直勾勾地盯着呼延金，直到临死前，都不能相信呼延金居然敢杀他。 呼延金咬着牙，将插在后腰的长矛扒出来，然后扯下衣服绕着腰绷住了，早已经面色苍白，额头暴汗了。 墙头上的杨玖顾不得看被呼延金抡掉半边脖子的那个人，赶紧伸下手，说道：“快，抓住我的手。” 呼延金抓住杨玖的手，被杨玖一拉拉上墙头，然后看了一眼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人，狠狠说道：“要不是逃命要紧，我一定砸碎了这人的脑袋。” 杨玖也看了那人一眼，说道：“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不要理……” 杨玖的目光突然定住了，然后，脖子僵硬，脑袋呆板，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扭过来一样，将目光扭到那人的衣服上。 好眼熟的衣服，杨玖心中呵呵一笑。 这面孔也有点熟悉，杨玖心中感叹。 但是他的那张肥脸怎么让我有着深深的不安？ 这个熟悉的人，是谁？ 这不是岐王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 岐王…… 杨玖在一瞬间仿佛坠入了万年冰窖中，冻得连思维都停止运转了。 岐王。 天啊。 杨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岐王死了，被呼延金杀死了。 杨玖整个呆在了墙头，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呼延金感觉到杨玖的神色有点不妙，问道：“九哥，怎么了？” 杨玖目光呆滞，看着下方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但还是对呼延金说：“你把……岐王……给杀了。” 呼延金听了差点摔下去，急忙用双手撑住墙头，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我、我……我把……把把把……岐王……岐王……杀、杀、杀了？” 杨玖看向呼延金：“杀了。” 呼延金也看岐王：“他他他他……是……岐王？” “是岐王。”杨玖发现自己的双手颤抖得厉害，不得不将双手撑在墙头上，死死地撑住。 只是杨玖刚刚撑住了双手，双腿又开始颤抖了，而且颤抖得很剧烈，剧烈到杨玖感觉自己的双腿快要抽筋了。 杨玖的额头不知道何时渗出了如同瀑布般的汗水，“唰唰”流过眉毛，不断冲刷着杨玖的眼睛，刺痛杨玖的眼睛。 “九哥……”呼延金彻底慌了：“我们怎么办？我……我杀了岐王，这可是灭九族的罪，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一家人都要跟着我遭殃，娘啊……孩儿不孝啊……” “不要吵。”杨玖突然爆喝道：“不要吵，九哥不比你好多少，你是为救我才杀岐王的，那我就是从犯。杀皇帝亲弟弟这种事情，主犯从犯一样要被灭九族。九哥八个哥哥已死，但是还有老娘和六哥，还有七个嫂嫂，他们刚刚亡夫，就要跟着九哥赴黄泉……” 呼延金突然看向岐王，说道：“九哥，这个岐王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起了谋反的心思，才有今天的后果。我们把事情原委告诉皇上，你说，皇上会不会法外开恩……” “不会！”杨玖立马说道：“你想都别想，皇上绝对不会承认岐王有谋逆之心，就算皇上明知道岐王就谋逆之心，但是他怎么会承认？这种家丑，传出去他怎么做皇上？一旦让他知道了，他第一件事就是立马杀了我们灭口。” 呼延金面对如此巨大的压力，一向刚强的他终于扛不住了，忍不住哭了起来：“九哥，我一人死了没事，但是能不能别牵连九族啊，这可是灭族的罪，我们高家要因为我一人从此血脉断绝了，我无颜面对祖宗啊……” 第143章 装殓 杨玖两只手死死抠着墙头上的砖，直到将指甲都扣破了，鲜血渐渐流出来，杨玖都没有发觉，而是悲苦地说道：“你跟我商量没有用，你这些话留着跟皇上商量吧。” 呼延金又说：“九哥，你说，我们能不能将功补过，替皇上平了广西的叛乱，请求皇上不要株连九族？” 杨玖欲哭无泪地看着岐王的尸体，说道：“你这可是在断绝皇家的血脉啊，你说皇上会不断绝你家的血脉吗？” 呼延金彻底奔溃了：“九哥啊……你替我跟家父说一声，儿子不孝，下辈子再给他做儿子吧。”呼延金说完，抡起狼牙棒，就要往自己头上招呼。 杨玖也是神情呆滞地说道：“好，你先走，我随后就跟上，我们给皇上来个死无对证，这样说不定可以不用牵连家族。” “喂！你俩在上面嘀咕什么呢？”墙头下，铁桀低声叫道：“你们欣赏夜景也不看看时候，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跳下来？” 呼延金听了，本能地歪过身子看铁桀，脑袋却刚好躲过了狼牙棒。 “九哥，现在连死无对证也做不到了。”呼延金看着铁桀说道。 这时，王府后院中的战斗已经结束，王府的护卫一声声喊着王爷，寻找岐王的身影。 杨玖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随后立马激动地跳了起来：“小金，九哥想到一个办法，咱们不用死了。” 呼延金不相信地问道：“什么办法。” 杨玖又蹲下来，双手死死抓住呼延金的肩膀，用坚硬如钢铁的声音说道：“你记住，岐王是被蛮子杀死的，与我们无关。” 呼延金怔怔地看着杨玖：“九哥……” “喂，你俩到底在干什么？”铁桀在下面叫道：“再不跳下来就要被王府的护卫发现了。” 杨玖郑重地看着呼延金，说道：“你不要说话，从现在开始，你就当自己是哑巴，千万不要说一句话，只要在心中想一个念头，想着岐王是被蛮子杀死的这个念头就行了……知道了吗？” 呼延金双眼中逐渐绽放出希望的神采，终于有些明白了，郑重地点头。 杨玖看到呼延金点头了，这才长出一口气，说道：“剩下的事情，交给九哥来做就可以了。” 说完，杨玖跳下了墙头，呼延金随后也跟着跳下去。 三人随后骑上马，急速离开岐王府。 铁桀路上告诉杨玖，陆德源正在广州府中。 杨玖骑马来到广州府，疾步走进去，推开门，看到陆德源正在点灯静坐，闭目养神中。 杨玖对跟进来的呼延金和铁桀说道：“你们先出去。” 呼延金和铁桀听了，默然出去，并且关上了们。 陆德源睁开眼睛，说道：“出来啦？” 杨玖走上前几步，对陆德源说道：“岐王死了。” 陆德源眉毛微微一跳，但是面色却依旧不变，说道：“怎么死的。” 杨玖咬牙说道：“被一群突然闯进王府的蛮子杀死的。” 陆德源看杨玖用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自己，忍不住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杨玖用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杀光所有蛮子，为岐王报仇。” 陆德源眨了眨眼睛，说道：“嗯，听你的。” 杨玖随后立马召见了广州知州张立，将张立的城防兵全都调派起来，总共一千三百士兵，连夜包围了岐王府。 杨玖再次来到岐王府，看到岐王府早已经乱作一团，人们到处寻找着岐王，但是谁都想不到岐王倒在某一个角落里，加上黑夜中不好看清事物，王府中的人们一致认为，岐王已经离开了王府，至于是自己离开的，还是被人掠走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杨玖等士兵彻底包围了王府，弓箭手全部准备就绪，确定放不走一只苍蝇之后，命令张立前去叩门。 张立叩开大门，里面的管家出来接见张立，张立然后将管家介绍给杨玖：“杨大人，这位是王府中的管家。” 杨玖骑在马上，看了管家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那管家见到杨玖，面色大变，顿时紧张起来，变得局促不安。 “本官乃是两广都部署杨玖，你可知道？”杨玖沉声问道。 管家站在原地，牙齿不住打颤，却是不肯开口说话。 铁桀在一边看了，拔出一半佩剑，厉喝道：“见到都部署，还不下跪？” 管家嘴唇蠕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铁桀又怎能容他分说，“噌”的一声将剑全部拔出来，再次大喝：“你是在怀疑都部署的身份么？还不下跪？” 管家被铁桀这一声大喝吓得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杨玖说道：“本官收到消息说，王爷遭到一群来历神秘的蛮子攻击，目前下落不明，从现在开始，岐王府由本官接管，本官会调派人手，全力寻找王爷。” 管家颤声道：“岐王……岐王没有失踪，正在安睡。” 杨玖听了，跳下马，走到管家面前，说道：“岐王有没有失踪，本官见了自然就能分晓，前方带路。” 管家跪着不动。 杨玖冲铁桀打个眼色。 铁桀立马走上前，一把拉起管家，就像是拎着一只小鸡般，走进王府。 王府中的护卫见到管家被人拎进来，不明所以，手中拿着兵器，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立走上前来，对众人说道：“这位是皇上亲自任命的两广都部署杨大人，现在有皇上圣旨作证，两广一切事物，都要统听杨大人指挥。” 王府中的护卫个个露出明悟的神色，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玖走上前一步，说道：“岐王现在在哪里？”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杨玖目光狠狠地从众人的面上扫过，然后怒斥道：“你们身为王府的护卫，却连王爷都保护不好，现在更是失去了王爷的踪迹，还要你们有何用？一帮子废物！” 护卫个个都低下头，感觉到大祸临头了。 杨玖狠狠地出几口气，然后平静下来，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协助本官尽快寻找到王爷，否则王爷一旦有什么闪失，我们大家都要被皇上问罪。” 众人都露出明悟兼感激的神色：总算有个做主的人了。 杨玖看到众人的神色，暗自舒一口气，正要下命令，王府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声惨呼声。 杨玖立马对身边的呼延金说道：“你带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如果遇到王爷，一定要保护好王爷，千万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他。” 呼延金此时一颗心早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有人发现了岐王的尸体，沙哑的嗯了一声，就带着一队人匆匆奔向后院。 杨玖又对铁桀说道：“去王府外面看看，是不是有人突围被射杀了。” 铁桀领命而去。 杨玖然后对一个眼熟的侍卫说道：“那些闯入王府的蛮子呢？现在为什么听不到动静了？” 那个侍卫认得眼前的都部署居然就是自己曾经的阶下囚，说话顿时就结巴了：“我……我我，他们……死了一些人，逃走了一些人。” 杨玖听了，皱眉道：“逃出王府了吗？” “应该……没……有，王府很大，他们不懂路……” 这时，铁桀跑回来报道：“大人猜的没错，侧院有一群人想要翻墙逃走，被弓箭手射回去了。听他们喊话的语言，应该就是那些闯入王府的蛮子。” 杨玖立马庞然大怒：“这些蛮子简直是无法无天！铁桀，带领人冲进去，给本官全部歼灭了，不能留一个活口。” 铁桀领命，带着一队百人的队伍，径直向王府一侧的院门冲去。 铁桀刚走，呼延金就跑着过来，说道：“没有找到王爷，也没有碰到蛮子。” 杨玖做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说道：“管家，蛮子冲进王府的时候，王爷在哪里。” 管家露出一个“你明明知道还故意问”的神情，说道：“王爷在后花园中。” 杨玖听了，对呼延金说道：“你随本官前去查探，其余人等候本官消息。” 随后，杨玖就立马带着呼延金，向后院赶去。 管家并不知道岐王已经死了，管家只是知道岐王跟杨玖翻脸了，而杨玖又知道岐王很多事情。 管家呆在空旷的前院中，看着周围的护卫，还有张立一张肃穆的面容，以及手持火把严密把守王府的士兵，心想王爷到底干什么去了，要是再让杨玖这么闹下去，王爷的许多秘密迟早都要被发现。 管家正在沉思中，突然听到后院又传来一声大呼，这次听得明白，居然是杨玖的。 管家心中一惊，可千万不要是府中哪个不开眼的侍卫把杨玖给杀了，在这么多双眼睛下杨玖被人杀死在岐王府，那可就麻烦大了。 岂知管家随后听到的是杨玖惨绝人寰的痛嚎：“王爷啊……你怎么给死了，是谁杀了你啊……” 管家大吃一惊，心想杨玖是不是搞错了。 呼延金这时从后院跑出来，大喊道：“杨大人有令，让张立即刻将广州最好的棺材运过来，装殓王爷尸体。” 张立也是被这个消息震惊的无以复加，一张脸被吓得惨白的不能再惨白，心脏跳得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 第144章 最后的漏洞 呼延金催促道：“张立，赶快为王爷准备棺材，记住，要是全广州最好的。” 张立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地率领一队人离开王府。 管家到现在都不能相信岐王丧命的消息，忍不住问呼延金：“你确定是王爷的尸体？你应该没有见过王爷吧？” 呼延金本想要对管家说：杨玖见过王爷。 但是随后呼延金就想到杨玖吩咐自己不能多嘴的话，于是立马闭上了嘴巴，转头向后院走去。 管家也跟了上来，想要确认王爷没有死。 呼延金停下，转头对管家说道：“杨大人吩咐过了，任何人都要留在原地，等待杨大人追查凶手留下的证据。” 管家感觉这话有些不可理喻，继续走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呼延金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冰冷无比：“再向前一步，以违抗都部署军令斩立决！” 管家浑身一震，终于停下了脚步，禁不住仰天一声长叹，老泪早已纵横脸颊：“王爷啊……” 没有过多长时间，张立便带人将棺材运来了。 呼延金带着众人，将棺材抬到后院中，然后在一个小花园的入口处停下来。 呼延金说道：“你们把棺材放在这里吧。” 张立有些疑惑地说道：“王爷的尸体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 呼延金没有说话，只用一双目光足可以杀死人的眼睛盯着张立。 张立感觉浑身一冷，慌忙带领下人离去了。 呼延金双手抓住棺材，闷声一吼，就那么双手将棺材抬举起来，走进的小花园。 杨玖一直都呆在岐王的尸体边，见呼延金进来，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砖头垒好，让呼延金把棺材放在上面。 然后，杨玖和呼延金两人将岐王的尸体装进棺材，盖好棺盖，用砖头把棺钉钉好。 棺材的钉子采用的铆钉结构，一旦钉死，就不能再掀起，除非破坏棺木，而这对于一个死者，尤其是一个死了的王爷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杨玖钉下最后一颗钉子，整个人立马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草叶般，软趴在棺材上。 呼延金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喘气道：“九哥，这样就行了吗？” 杨玖点点头，说道：“记着，岐王是被蛮子杀死的，这件事情只有三个人看到，一个是你，一个是我，一个是杀岐王的那个蛮子，而那个蛮子，已经在混战中被杀死了。所以这天底下，只有我们两个人看到王爷是被蛮子杀死的。” 呼延金认真地点头道：“九哥，我记住了。” 杨玖再深深地喘一口气，然后站起来，说道：“你还能扛动这棺材吗？” 呼延金看了看棺材，说道：“九哥，这棺材可是带着棺椁的，再加上一个死人，我看是扛不起来了。” 杨玖想了想，说道：“那就算了，让人进来把棺材抬走吧。你再看看四周，还有没有什么破绽了。” 呼延金左右一看，说道：“应该没有了，人都被我们抬进棺材了。” 杨玖本来有心思自己亲自看一遍的，但是又感到很乏力，就摆摆手，说道：“那就算了，你守在这里，我让人进来抬棺材。” 呼延金点点头。 杨玖随后出去，正好碰上一身是血的铁桀。 铁桀手上的血还没有干，对杨玖说道：“蛮子已经全部都杀光了。” 杨玖点点头，说道：“很好，你指挥士兵，逐步排查王府，将王府中所有人都抓起来，尤其是王妃和世子一家人，你要派重兵保护好他们。” 铁桀领命离去。 杨玖然后叫张立带人将棺材抬出来，抬到王府正堂中，立马设立灵堂，摆上灵牌和香蜡，将岐王的棺材供奉起来。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快要大亮了，杨玖感觉疲困不堪，先回到广州府睡觉去了。 第二天，杨玖被一阵噩梦惊醒，抬头看看外面，已经是下午的时光了。 杨玖慌忙穿好衣服，来到岐王府。 现在王府已经被铁桀控制住，岐王的家人全都守在岐王的灵堂中，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 杨玖在门口看到王妃等人，忍不住叹一声气，对铁桀说道：“找到岐王的书房没有？” 铁桀说道：“找到了，属下已经命人看守起来。” 杨玖又说：“王府中的那些护卫现在在哪里？” “都在后院的厢房中，属下命人缴了他们的兵器，都看管在一间房子里。”铁桀说道。 杨玖说道：“带我去。” 杨玖跟着铁桀，来到后院中的一间厢房中，一推开门，看到一群侍卫堆挤在一起睡觉，听到开门声，有人被惊醒过来，然后又叫醒身边的人，片刻之后，侍卫全都醒来了。 “王爷死了，你们是王府的护卫，知道会面临什么处罚吗？”杨玖问道。 众多侍卫都是面色灰白，深知自己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给王爷陪葬。 杨玖见没有人说话，于是又说道：“眼下王爷在广州被人杀死，不但你们要跟着倒霉，整个广东的官员都难逃关系，尤其是本官，在刚刚任命为两广都部署之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上必定会责罚本官。不过本官现在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暂时让你们免于杀头之过。” 侍卫们听了，纷纷抬头看向杨玖。 “你们只要听本官的吩咐，就暂时没事。”杨玖说道：“等把王爷的尸体运回京城后，你们千万不能说是因为你们保护王爷不力而让蛮子得逞，你们一定要说，王爷当时是要救本官，却被蛮子提前发现，掉头先把王爷给杀了。” 侍卫们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杨玖满意地说道：“没错，就这样了，你们马上整装准备出发，即刻护送王爷的灵柩回京报丧。” 杨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其实杨玖心里清楚，如果皇上想要彻底查清楚岐王的死因，自己是怎么都瞒不过的。 但是玄就玄在这里，皇上到底愿不愿意知道岐王的死因。 对于皇上来说，岐王死了，这个结果就已经足够了。 杨玖几乎肯定，皇上在得知岐王身死的消息之后，唯一的反应就是高兴――如果岐王跟杨玖说的话是真的话，如果金匮之盟只是皇上编撰的一个谎言的话，岐王的死对皇上来说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因为这样皇上就能够立马放心了，再也不用担心岐王会闹出什么动静了。 皇上迫于世俗压力，即便再三猜忌岐王，都只能将岐王流放广东。 现在岐王有这么一个死的好理由，被叛军杀了，不但死的名正言顺，还让百姓对叛军生出愤慨之情，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杨玖的猜测，至于皇上面对岐王的死到底怎么想，杨玖只有祈求上苍保佑，千万不要让皇上有半点伤心的情绪，因为那样将会有很多人人头落地。 岐王的灵柩在王府灵堂中供奉了半天，然后就立马被送往京城。 杨玖亲自写下一封痛哭涕零、痛心疾首的奏章，汇报了岐王身死的经过和原因，痛斥了叛军的惨无人道，立誓要全力剿灭叛军，为岐王报仇，然后再三表示自己被岐王救了一命的感激和巨大的悲痛之情，最后，还不忘再一次请罪，说自己保护王爷不力，更在让王爷在自己眼前被蛮子杀死，本应该立马革职回京受罚，但是广西叛军大事要紧，只好搁一阁，先把广西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回京接受惩处。 写好奏章，杨玖命令王府的护卫护送着岐王的灵柩，带着自己的奏章，即刻出城，全速北上入京。 送出了岐王的灵柩，杨玖立马到岐王的书房中，翻箱倒柜的寻找岐王通贼的证据。 果然，岐王的书房中放着不少跟侬智高通信的信件，还有一些广西地图，以及岐王知照广西官员给侬智高开方便之门的文书稿件，光是这些证据，就可以认定岐王谋逆的罪状了。 杨玖把这些证据全都收起来，装在怀里，对铁桀说道：“走，带我去见王妃他们。” 眼下杨玖把岐王身死的一切漏洞破绽都填补好了，就差王妃他们这一关了，只要杨玖能够搞定王妃他们，确保他们不会闹事，不管是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会再提岐王的事情，不会拿岐王的事情威胁杨玖，杨玖才能够彻底放心下来。 来到王妃休息的寝室，杨玖推门进去，看到王妃正坐在桌子边，看着对面的铜镜怔怔发呆，一张脸上布满泪痕，恐怕到现在都不能接受岐王突然身死的现实。 杨玖轻声说道：“王妃。” 王妃没有回头，用毫无烟火气的声音说道：“岐王都已经死了，你还来干什么？” 杨玖关上门，然后走进几步，看着王妃，说道：“世子知道王爷和广西侬智高的事情吗？” 王妃全身微微一颤，转头看向杨玖：“你在说些什么？” 杨玖没有回答王妃，直接从怀里逃出一封信，放在王妃眼前。 王妃看到那封信，顿时大惊失色，疯了般抓起那封信撕碎了放进嘴里，居然几口就把那封信吞进了肚子里。 第145章 意外的收获 杨玖看王妃憔悴的面容，如此慌张的神色，心中不禁对王妃生出一丝可怜，但还是冷冷地说道：“我还有很多这样的信，你吞了一封又能怎样？” 王妃听了，身体顿时僵硬在原处，怔怔地看着杨玖。 杨玖毫不避让地直视王妃。 时间仿佛凝固了般，直到过去很久，王妃突然像是坍塌的大楼一样，顿时全身瘫软下来，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扑通一声，就给杨玖跪了下来：“杨大人……” 王妃几乎是哭求的尖锐声音说道：“都是妾身和王爷两个人的错，不关世子的事，请杨大人放过世子。” 杨玖说道：“我看出来了，但如果我不把这件事情上报皇上，就是犯了欺君之罪。更何况，放了世子，万一哪一天世子知道了王爷的事情，突然造反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王妃哭着说道：“妾身向杨大人保证，世子绝对不会再跟王爷沾上关系。” 杨玖没有说话，只是冷着眉头站在哪里。 王妃见杨玖不说话，用袖子擦擦眼泪，低声说道：“只要杨大人能够答应放过世子，妾身愿为杨大人做任何事情。” 杨玖要的就是这句话，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幅挣扎的样子，最后一咬牙，说道：“本官自来广州之后，你们一家人都对我不薄。而且岐王又被蛮子杀了，你们现在是孤儿寡母了，我是有心思放过你们，但是你们得让我放心，做出一个让我放心的态度来，只要让我再无后顾之忧了，我就可以放了你们，全当不知道王爷谋逆的事情。” 王妃心中一颤，似乎已经想到了杨玖话中的意思，但还是问道：“怎么……才能让杨大人放心？” 杨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仰头一声长叹，说道：“把岐王和侬智高所有的底细都告诉我，包括王爷这些年暗中积累的士兵和武器以及财物，还有在各地培养的亲信的名单。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王妃听了，泪眼婆娑，凄凄迷迷地看着杨玖。 杨玖头一直仰着，说道：“你想说什么？” 王妃凄苦一笑，说道：“你只是要我们母子让你放心，那你呢……你又如何让我们母子放心？” 杨玖沉吟片刻，说道：“你是在怀疑我不讲信用，在你抖出王爷的全部底细之后，反而好坐实王爷谋逆的罪名？” 王妃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神情肯定了杨玖的话语。 杨玖哼哼冷笑道：“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王爷说白了就是皇上的眼中钉，皇上但凡能抓住王爷些许把柄，必然不会轻易放过王爷。而我如果真想要害你，只需要立马将这些信件送给皇上，就能坐实王爷谋逆的罪状。” 王妃低头哭泣，却不回答杨玖。 杨玖又说道：“我这么做，完全是不想让岐王九泉之下无法安息。再说，你和世子再留着那些资料也没有用了，金银的东西皇上在安葬岐王之后自然会赏赐你们很多，从此乖乖做个王妃，一家人团圆地过完余下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王妃仍然在掩面哭泣，却什么都不说。 杨玖听得心烦，甩甩袖袍，说道：“既然你如此不信任本官，那本官又何苦来着？本官只好将这些信件全都呈交皇上，你们的命运，就完全由皇上定夺吧……皇上可能会放过你，但是绝对不会给岐王留后，你自己思量着办。” 杨玖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且慢。”王妃终于说话了：“杨大人，妾身不求自己保全性命，只望世子能与此事撇开关系，日后他是福是祸，妾身也管不着了……” 杨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上露出一丝温笑：“这就对嘛，乖乖听本官的话，合家欢乐，万事大吉，皆大欢喜。” 王妃挣扎片刻，最后一狠心，说道：“王爷的那些勾当，都在他书房中的一个暗室中，你进入了暗室，就能查出一切。” 杨玖走过来，将王妃扶起来，赞叹说道：“王妃真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世子能够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王妃，那个密室该怎么打开呢？” 王妃被杨玖扶着缓缓坐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说道：“在书柜右侧，有一尊文殊菩萨像，转动佛像，密室就能出现在眼前。” 杨玖听了，心中大喜，眼睛转动，本想立马就去岐王的书房，但是又看看王妃这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坐在王妃的对面，非常真诚地说道：“王妃放心，只要本官彻底铲除了岐王剩余的势力，确定两广再无后患之后，本官就会把岐王谋逆的证据彻底毁灭，从此这天下，再也没有人能知道岐王的事情，包括世子。” 王妃看杨玖那一脸诚恳坚定的神色，也不禁被杨玖的真诚打动，微微点头：“嗯！” 杨玖随后离开，快步走入岐王的书房。 王妃没有欺骗杨玖，杨玖很快就找到了那一尊文殊菩萨像，转动一下，书柜向两边打开，露出里面的暗室。 杨玖走进暗室，得到了岐王准备了三年之久的造反资料，有送给朝中大臣礼物的名单，有各地归募岐王的官员，有很多暗自向岐王表忠心将领的表忠信。 这些资料，足可让杨玖在一瞬间掌控这些官员的生死脉搏，从此杨玖让这些官员向东走，这些官员就绝对不敢向西走。 最让杨玖惊喜的是，岐王这些年依靠着侬智高的帮助，攒下了大量的金子，供以后的造反用，这些金子居然被藏在全国各地。 杨玖已经能够想象岐王的野心之大，岐王想必已经打好了算盘，到时候叛军攻打到哪里，就立马能启出哪里的金子，那种寻宝般刺激的感觉，杨玖现在想想都感到兴奋不已。 而现在，这些藏金子的地点，全都被杨玖掌握了。 杨玖看着手中的这个名单，粗略的算了算，光是金子就足足有三十万两之多，当杨玖算出这个数字之后，两只眼睛就立马冒星星了。 三十万两，金子，杨玖简直不敢想象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 最重要的是，这一间小小的密室，居然藏着整整十万的精锐士兵，这些士兵全都分散在广东各个州城中，平日里勤苦训练，组织严密，只等岐王哪天振臂一呼，就可以成为岐王忠心的逆反大军。 有这十万大军，再加上岐王暗中培养的各地官员，广东几乎唾手可得。 杨玖真不敢想象，如果岐王真的造反了，赵光义还能不能挺住。 也许，岐王等的就是赵光义哪天暴死，然后岐王就可以打着金匮之盟的大旗，名正言顺地入京，天下如同囊中之物，再也不是一个奢望了。 杨玖想到这些，忍不住感到全身冰冷，先是一阵后怕，又是忍不住庆幸：没想到呼延金那一棒子，居然替皇上解决了这么巨大的一个忧患。 而如今，岐王辛辛苦苦准备的造反势力，全都便宜了杨玖，成为了杨玖手中掌握的力量。 杨玖小心地将手中一份份名单捧在怀里，心中不断的感激着岐王一家人：你们真是我杨玖命中的贵人啊，你们简直是我杨玖的再生父母，如果没有你们，我杨玖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杨玖很忙，忙得天花乱坠，忙得不亦乐乎，忙得像是得了神经病般，骑着马在整个广东境内来回疯跑，跑过一座座城池，跑向一个个杨玖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甚至没有听过名字的将领。 那些地方厢兵将领，地方州城官员，在见过杨玖这个都部署之后，纷纷表示此生誓死效忠杨玖，否则天打雷劈五雷轰顶全家不得好死。 为了表示对杨玖的忠心，那些官员和将领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献给杨玖。 杨玖几乎是奇迹般的，不，就是一个奇迹。 杨玖在短短半个月里，就在广东拉起了一支十万人的大军。 而且，十万大军，还都是训练良久的精兵――虽然都还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他们已经经历了最残酷的血泪磨练。 半个月后，两广都部署杨玖的大名，在两广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 很兴奋。杨玖，不，是杨朗，憋了两个多月，憋了四十多万字，终于可以让杨玖展开自己人生中辉煌的了，接下来的情节大家也可能想到了，杨玖就要灭侬智高了，但是，怎么灭侬智高，如何灭侬智高，这是个大学问，也是个有深度的故事。可以告诉大家，侬智高这个人杨朗要写出他的个性色彩，要比写岐王还要写得更丰满。 在这里，对每天投票期待主角无敌的书友说：看到苗头了吗？主角即将无敌，主角就要无敌，当然，主角还需要更加艰难的磨砺。 第146章 万事俱备 杨玖在掌握了岐王暗中培养的十万军队后，第一时间派出离贺州最近的一支三万人的军队驰援贺州城。 侬智高在得知贺州有援军赶来时，派出大将领军在山中拦截伏击。 援军在广西和广东的交界处与叛军展开遭遇战，大小经历十几场战斗，最终因为叛军扼守重要关隘而不能前进，只能与叛军形成对峙的形势。 侬智高也不敢再轻易对贺州发起攻击，因为侬智高担心一旦对贺州发起攻击，广东边界的宋军就会再次攻击，到时候叛军就是两头开战，一不小心就会溃败。 所以侬智高决定稳扎稳打，只留下两万军队守着贺州通往广东的要地，以外拒宋军外，其余的十五万大军全部南下，回到位于广西中部、郁江沿岸的梧州。 杨玖在得知叛军的部署之后，立马就猜到了侬智高接下来的打算。 梧州是广西的东大门，出门二十里就是广东的地界，沿着郁江一直东进，差不多四百里就可直接抵达广州城。 这样的态势，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就能看出，侬智高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广州了。 尤其是在岐王死了半个月之后――岐王死亡的消息虽然被杨玖一再封锁，但是侬智高还是通过特殊的渠道得知岐王死了。 岐王一死，代表着侬智高先前和岐王在广东付出的心血付诸东海。 如果说岐王未死之前，侬智高的战斗策略是以北上为主的话，在岐王一死，杨玖掌控广东之后，广东就成了侬智高的心腹大患，如果不能拿下广东，侬智高的叛军就别想北上攻城。 本来，侬智高和岐王打好的算盘，由侬智高充当前锋，岐王在暗中收买各路官员为叛军铺路，直接北上攻取湖南和湖北。 叛军一旦掌控了湖南和湖北，就掌控了长江要道。然后再兵分两路，一路走陆路，从广西的西北部柳州出发，经过贵州，北上泸州，然后直通成都。 另一路走水路，从宜州出发，沿长江逆流而上，占夔州，破开州，沿岸各地州城尽可收入囊中。 然后水路两军会师，围攻成都。成都一破，西川四路就尽在叛军手中。 四川四路一占，算上两广和两湖，侬智高就打下了天下大半的江山，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足可以与赵光义半分江山。 只是如今突然杀出个杨玖，不但守住了广西最后一座州城，还把岐王搞死了。 岐王一死，侬智高和广东的联系瞬间断的一干二净，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侬智高不得不把原来的计划稍微的改一下，改成先把广东攻占了，然后再北上。 只是杨玖又怎么能不看出侬智高这点心思呢。 杨玖召集了各路大军的将领，任命自己的亲信为各军主帅，然后再次请陆德源出任军师，帮助杨玖统筹谋划全盘战局。 对于广东和广西这两个地方，杨玖不得不尔承认自己还有需要要跟陆德源学习的。 或者说，陆德源这个南汉朝的宰相，在两广的地盘上指挥战斗，就跟在自己家门口屠宰牲口一样得心应手。 “只不过，这一次的牲口有点多，需要准备充足一点。”陆德源在商议结束后，这样对杨玖说。 杨玖现在身在广州，但是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出发前往前线了。 帅帐里，杨玖看着两广地图说道：“现在距离岐王死去已经足足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侬智高的十五万大军想必在梧州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我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陆德源摸着高高翘起的胡须，说道：“半个月的时间，我们新招募了五万新兵，建造了大量攻城器械，开动了三间大型的兵器锻造厂，同时赶造出二十艘战船。至于粮草，呵呵，老夫这次可不得不佩服一下你这个小娃娃了。” 杨玖坐下来，端起茶杯，问道：“怎么说？” 陆德源也在杨玖对面坐下来，感叹道：“虽然广东地方一向富饶，一年四季不缺少粮食，但是老夫没有想到，我们居然能够这么快就征集到足够大军半年征战用的粮食，这让老夫大感惊讶。” 杨玖喝了一口茶，说道：“谁让咱们有金子呢……现在这年头，银子都过时了，收购粮草直接用金子。” 陆德源摇头说道：“咱们有金子是一回事，这广东地方的百姓和乡绅积极响应又是另一回事。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如今你这个两广都部署，在广西名头怎么样不知道，但是在广东，只要你放一道诏令，那百姓可都是二话不说，赶着就把你要的东西给你送来了。咱们的士兵收购粮草的时候，居然没有遇到一起坑蒙伪劣的事件，不但如此，那些百姓们还各自赶着车子，集中送到了我们的收购站，就这一点，就给我们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杨玖感觉今天的茶有点新鲜，还有点特别出众的香味，端起来又喝了一口，说道：“说了半天，你这是在夸我人品好啊。” 陆德源哼了一声，道：“老夫可没有拍你马屁的心思，老夫只是有些感叹而已。再说，如果百姓不是担心广西的叛军过来扰乱，他们又怎么会这么积极？” 杨玖点点头，说道：“没错……现在咱们真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一个时辰后咱们就要出发到前线了，你的三路天兵降广西的计划都准备好了吗？” 陆德源说道：“放心吧，要论到上阵厮杀，老夫自然比不上那些年轻人。但是要论到谋略全局，哼哼！除非是赵普亲自来了，否者无人能比得过老夫的精算。” 杨玖站起来，将桌子上的地图再次摊开，上面有三条贯穿东西的行兵路线，三条路线都是由广州出发，一条是北上到广东的西北角，入广西境内，过贺州，西行桂州，然后南下，经柳州、宾州，最终通向邕州。 另一条路线由广州出发，沿郁江向正西方向行进，入广西境内，过梧州，直逼邕州。 最后一条路线是水路，由一支两万人船队组成，出伶仃洋，沿海岸线西航，过琼海海峡，一直到广西南部沿海的钦州，然后登陆北上，进击邕州。 杨玖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说道：“兵分三路的确是一个稳妥的策略，只是你这样布置兵力，是不是太不把敌人放在眼里了？” 陆德源说道：“自古兵法有云，敌进我退，避重就轻，乃是兵家至理。眼下侬智高几乎集结全部兵力于梧州，我们的中路军自然就避其锋芒。而北路军则是我们的主要出击兵力，全因为北路军遇到的抵抗最轻，最容易突击猛进。” 杨玖皱眉道：“但是北路军的行军路线也是最长的，而且要经过大段的山路，这其中的风险无形中加大。相反中路军因为始终都是沿郁江西进，虽然困难重重，但是没有什么外在的风险。而且……” 陆德源说道：“是不是因为中路军遇到的是叛军的主力，你就认为可以与叛军硬碰硬，实实在在的打斗一番，一来扬一扬你杨大都部署的不世军威，二来也可以逐步地消耗叛军实力？” 杨玖听了，说道：“第一点我否认，我不是那种爱慕虚荣，为了一点点热血激情就可以不计后果的跟敌人硬碰硬。我的想法只有第二点，在战场上，很难碰到一个这样的机会，我相信侬智高也一定非常希望我跟他正面相对，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到时候输赢成败全凭各自的本事，对于我跟侬智高而言，这样对垒的方法，可以同时让我们的风险降到最低。” 陆德源听了，呵呵笑道：“好一个痛痛快快，但你这完全用的是伤敌一千损己八百的方法，娃娃，这可是在打仗，不是在打擂台。” 杨玖说道：“这样不是很好吗？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一分高下，就算是输了，也输得毫无怨言。” 陆德源非常可怜地看着杨玖：“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吗？善不入伍，慈不从军。战场上，拼的就是阴谋诡计，如果不是这样，你觉得你和侬智高能够真正公平的对战吗？如果不是这样，两军对垒的时候直接看人数得了，哪一边人数多就哪边胜出，还打什么打？如果不是这样，还要你这都部署干什么？直接让底下的士兵冲上去拼命，那不是简单公平之极？” 杨玖被陆德源说的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陆德源真可谓是一阵见血的指出了杨玖这个想法的幼稚性，想想历史中以少胜多的战例还少吗？哪一个战例不是依靠的阴谋诡计？ 孙子就不是说过吗，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之上也。 杨玖这下可真是如同醍醐灌顶，被瞬间激醒了，忍不住说道：“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陆德源这次倒是没有再嘲讽杨玖，而是安慰说道：“你这个年纪，毕竟经历的事情太少，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容易了。但是正所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你看看人家白起，带领区区几万军队出兵赵国，要是给一个脸皮薄的人，干脆回家睡觉了，可是人家就是脸皮厚，就带着那么几万人把四十万赵军给坑死了。再看看孙膑，人家带领的军队也不少，可人家不但不骄傲，还耍流氓般地绕着魏都跑了一圈，就把赵国给救下了。这么多的例子，你怎么就不能多学学呢？” 杨玖听了，无不感叹道：“您老言之有理，小子我受教了。” 第147章 头茬的冬小麦 陆德源见杨玖满脸诚恳听教的样子，于是忍不住又提起了先前提出的一个剿灭叛军的策略：“呵呵，你既然受教了，就不如再考虑考虑老夫之前提出的张网捕鱼的策略。现在大军还没有行出太远，我们改变计划还来得及。” 陆德源之前的那个张网捕鱼的策略，就是打算以整个岭南大地为网，抽空中部兵力，布置在四周围绕。然后诱敌深入，放叛军主力进入广东，到时候叛军肯定会集中兵力攻打广州，而宋军则可以逐步收网，从四面八方围攻叛军。 这个策略一直都是陆德源引以为豪，沾沾自喜的计谋，因为这样和沙洲城剿灭海盗的策略如出一辙，同样可以收到全歼叛军的效果，是赶尽杀绝，不给敌人留丝毫余地的计谋，而且也不用担心有漏网之鱼。 但是这个策略在陆德源刚刚提出来的时候，就被杨玖一口否定了。 现在，陆德源又提出了这个策略，就连自己都忍不住有些紧张，满是希望地看着杨玖。 杨玖顿时沉默了，看着桌面上地图，想了半天，说道：“还是不行。” 陆德源有些生气了：“为什么不行？这么好的计划，而且只有一次机会。” 杨玖说道：“太危险了。” 陆德源气呼呼地说道：“咱们在沙州城不是就干过一次么？最后还不是轻易地全歼了海盗？” 杨玖说道：“这一次不同沙州城，这一次是整个岭南大地，广东的大片地区，牵扯极广，一旦到时候网收不起来，或者破了，那就危险了。” 陆德源还是不甘心，说道：“刚刚跟你苦口婆心地讲了一番大道理，你自己还点头赞同来着，怎么说忘就忘了？” 杨玖脑海中想起了岐王怒斥自己是小人时候的话语，说自己为了一己之私，争夺功名，就不顾一城的百姓安危，冒险招引海盗集中进犯。 想到岐王的那些话语，杨玖还是摇头说道：“情况不同，战略自然也就不同。沙州城的时候，我们是以城池为根基，沿着伶仃洋包围海盗，就算出现破网的情况，我们也能从容撤退。 但是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能与沙州城想比。我们的确可以以大网态势包围叛军，但是却没有任何根基和主轴线做支撑，好比漂浮的浮萍一样，一吹即晃。并且军队拉长战线，气势柔弱，撒网容易，收网却难。 而且，叛军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形成尖锥阵型，找到我们最薄弱的地方，只需要一次猛力冲击，就可以突破包围。到时候，整个广东将会陷入流匪四窜的大乱局面，后果不堪想象。” 陆德源说道：“我们可以依靠广州四面的城池啊，以城池作为墙柱，四面围堵，相互支撑依靠，再有广州中心开花，内外夹击之下，同样可以稳步消灭叛军。” 杨玖长长地叹了一声气，说道：“我也想过这个办法啊，可是你想想，我们现在算上后备兵力，也还不过二十万。而叛军足足有十五万，常说兵不过三不围城，我们连一倍都不过，怎么能围住这么多大军？” 陆德源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杨玖立马一挥手，说道：“好了，这个策略不用再说了，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启程了。” 杨玖说完，就当先走出帅帐。 陆德源只好把到嘴的话咽回去，无奈地轻叹一声，跟着杨玖走出去。 杨玖的座驾跟随中路军大军一路沿江西进，由于一时间赶造不出足够的船只，中路军大约四万人的士兵，只有一万人能登上船只，剩余的士兵，只能在沿岸步行军了。 很快，杨玖的座驾来到了云州。 云州位于广州西三百里处，再往西二百里，就是梧州了。 侬智高率领的叛军在杨玖从广州起行的第二天就开始进攻了，先是打下了广东的边境小镇封开，之后就遭到了宋军先头部队的抵抗，围绕着郁江打打进进，逐步地打下郁南，在进攻离云州不到五十的德庆的时候，杨玖的行辕进驻云州，从此宋军不再退让半步。 激烈的交锋由此开始。 侬智高的叛军开始兵分三路，由郁南出发，中间郁江一路是主力，已经包围了德庆。两边又各分出一千人的队伍，北边的队伍绕过大山，走小道行进到德庆下游十里的地方，然后沿郁江坐船西行，来到德庆的后方进攻。 南边小队同样是绕过大山，与另外两支军队会合，扫清了德庆周围的支援，最后包围了德庆。 杨玖到达云州后，一边命令德庆守将坚守，一边集结水师主力，沿郁江快速西进支援，一边命令高小忠带领一支三千人队伍，从云州南部出发，深入山林，沿一条僻静的小道快速西行，穿过绵绵大山，绕到叛军大后方截断叛军的后勤供应。 杨玖估计高小忠的队伍要起到作用，恐怕还需要等待七八天的时间，于是在这同时，让云州的军队全部出动，沿着郁江两岸稳步推进，一步步逼叛军后退。 在山林中作战，人数多少根本不能成为决定战斗输赢的关键，而唯一能决定输赢的，只有对地形的充分利用。 在这一点上，侬智高显然是没有陆德源厉害的。 当然，这基本上是一句废话，侬智高自幼出生在广西西南部偏僻的广源州，对广东这边的地形根本无从了解。 而陆德源则是熟悉得如同对自己的手掌一般，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算准侬智高接下来的兵力部署。 所以，宋军在陆德源的指挥下，一步步蚕食叛军，到最后断了叛军的后勤供应，叛军就只能快速后退了。 尤其是叛军刚刚攻打下的州城，因为后勤的断绝，以及城内百姓和宋军的里应外合，几乎是被踢打着赶出了城池，狼狈地退回广西。 战果出乎杨玖的意料。 本来陆德源当初的部署是以北路军为主力，着重北路军的前进速度。但是没有想到中路军因为杨玖和陆德源的亲自指挥，居然比北路军的速度还要快，不但将广东失陷的州城，全部都夺回来，而且一直逼近到梧州城。 更让杨玖惊喜的是，梧州城虽然被侬智高占领了快要一个月了，但是侬智高似乎并没有完全控制住这座城池，在宋军只是象征意义地包围了梧州之后，城内的百姓就轰然响应，给宋军打开了城门。 就这样，宋军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夺回了广西重镇梧州，而叛军也不得不一退再退，一直退到了广西南部唯一的山卡樟木镇。 樟木镇是夹在两座大山中间的一条小缝隙，两边都是陡峭的悬崖，中间只有一条通道，最窄处仅有两辆马车的宽度，如果再被设置障碍，那可就成了一人当关万夫莫敌的天险绝地。 而叛军正是依据这样的地利条件，只派了五百人的军队，就稳稳地守住了这一条通道。 水路方面，侬智高在梧州西部滕州驻守了十万大军，仅仅守着一条五丈宽的郁江，杨玖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马就放弃了从水路进军的想法。 但是除了这两条路之外，从梧州居然再没有一条可以西进的路了。 这一时间困住了宋军。 杨玖派出大量的斥候查探地形，并且不断让人询问当地百姓，看还能不能问到一条哪怕是羊肠小道也行。 这一天，杨玖在梧州城中的行辕中来回渡步，等待斥候的消息。 陆德源坐在一边，慢慢喝着茶，说道：“别走了，老夫做南汉朝宰相的时候，几乎走遍了南汉每一寸国土，老夫说没有就是没有。” 杨玖听了，愤怒地说道：“没有也要找！眼下知道的两条路，都是易守难攻的关隘，我们就算有再多军队也毫无攻打下来的可能，你说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陆德源说道：“除非你愿意耗费半年的时间，自己在这大山中开出一条道路来，否则你根本别想找到一条路。如果是一只百人的队伍的话，咱们还能有办法用飞索和栈道穿过去，可是现在我们有五万军队，一个个排队过去，那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全部过去。” 杨玖焦急道：“那咱们就只能在这里干瞪眼了吗？不行，战场上局势千变万化，半年之后谁能知道侬智高在哪里，万一侬智高学王小波那一手，明着在广西守关隘，暗中北渡长江，再给皇上来一次兵临京城，那我这个两广都部署就要成为最短命的都部署了。” 陆德源说道：“我们现在也不是毫无办法，最起码北路军还在稳步推进，估计现在也已经进入广西境内了，说不定贺州也打下来了，到时候只要再攻打下柳州，就可以一路南下，直接包围邕州城。 邕州城现在是叛军的大本营，邕州城一破，梧州这边的叛军就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被我们剿灭是迟早的事情。” 杨玖听了，稍微恢复些平静，说道：“北路军十万人，能攻打下邕州吗？” 陆德源淡淡说道：“那要看是谁在指挥军队。如果北路军真的能提前到达邕州，咱们两个就单身匹马前往邕州，亲自指挥攻城战斗，十万大军围攻邕州，足够了！” 杨玖听了，这才稍微安下点心来。 杨玖心中又想着，自己到底还是太年轻，虽然经历过战斗，却没有眼下这么大阵势的，将近二十万军队，一个不慎，可能就有几万人因为自己的失误而丧命。 面对这样的压力，杨玖自然无法像陆德源那么淡定。 杨玖想了片刻，说道：“那这么说，我们就在这里干等北路军的捷报传来？” 陆德源双眼望向门外的青天白日，缓缓说道：“没错！现在有人比你更急，叛军的主力是一帮蛮子，他们可不懂得什么叫做后勤，更不知道什么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耗一天，那就少一天的粮食。但是咱们耗他个一年半载的，还正好可以赶上吃头茬的冬小麦。” （要开始上班了，以后的更新我自己也不知道，能写多少写多少，能更多少更多少，可能要断更或者拖更。情况非常不利，没有心思等更的书友可以下架了，这本书基本上开始朝着扑街的步伐走动。 我会坚持到最后，我甚至可以保证完成大纲写作要求，但是我不能保证我会不会在这途中倒下了，没有物质条件的支撑，精神世界的保证只能是一句空话。 最后，对一直支持杨朗到最后的书友说一声对不起，杨朗让你们失望了。） 第148章 城墙论成败（一） 陆德源说的一点都没错，在宋军收整旗鼓，驻守梧州不出之后，叛军开始越来越着急。 杨玖每天清晨都会亲自到西城塔楼上看一看滕州那边的动静。 刚开始几天，叛军见宋军不再追击，看样子是长出一口气，士兵休整的休整，扎营的扎营，看来跟宋军是一个想法，要打定注意常驻滕州了。 时间在平淡无奇中过去了一个月，两军一直都相安无事甚至连常见的侦查小队都没有派出来。 这样的现象，杨玖想着，一来或许是因为朝廷的大军来势凶猛，而且得到当地百姓相助，一连收服诸多城池，给叛军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而现在好不容易歇缓下来，自然不敢再轻易露出锋芒。 二来，杨玖是后来才知道，侬智高居然命人在郁江中偷偷下毒，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侬智高也不是那种一味只讲蛮力的将领，还是有些计谋的。 不过在郁江中下毒这件事情，倒是被陆德源拿来笑话了老半天。 “哈哈哈……真是逗死老夫了。”陆德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这侬智高也太有才了，他怎么不直接在黄河水中下毒，那开封城岂不是要被他一日之间攻下？” 杨玖此刻也忍不住笑道：“那也说不定啊，只要份量足够，一车一车的**倒进黄河中，还是管用的。” “听说，这个主意是侬智高手下并称‘二黄’之一的黄玮想出来的计谋。”陆德源笑道：“这个黄玮在广东名气不大，在广西可是了不起呦！他可是太祖时期的进士，真正的天子门生，整个广西恐怕也就他一个进士，大名鼎鼎啊……只是不知道怎么成了侬智高的谋士。” 杨玖问道：“哦？侬智高手下还有‘二黄’？那另一‘黄’是谁？” 陆德源摸着胡须说道：“另一个人名叫黄师宓，这个人不简单，据老夫所知，这个人的年纪估摸也在六十岁以上，老夫还在庙堂的时候，偶尔听闻过有关他的一些奇闻趣事，但是他这个人算是个隐士，在世间隐姓埋名，山野之间行踪飘忽，一直不为外人所知。直到最近侬智高反宋，他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还成了侬智高手下的军师，哼哼，真没想到，这个人还真是有两下子啊。” 杨玖呵呵笑道：“您老口上说着人家有两下子，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是非常鄙夷这个黄师宓，这又是为何？” 陆德源说道：“这个黄师宓，说的好听点，是为人潇洒，放荡不羁。说的难听点，就是毫无骨气，胸无大志，偏偏还喜好装作清高的样子，整日与一帮子山野庶民评论国家大事，却滑稽得如同一个跳梁小丑在搔首弄姿一样，令人心烦恼火。” 杨玖听了，说道：“那黄玮这个人呢？” 陆德源嗤笑道：“这个人更是不值一提，年轻气盛不说，还非常喜好女色，如果现在他落在我们的手中，只需关他半年，然后就算是牵一头母猪都能让他供出他知道的一切。” 杨玖心中微微诧异，实在想不到陆德源为何对这两个人如此反感，而且是在自己的面前，毫不掩饰的表现出来，这跟陆德源平时的性格不合啊。 这时，卫兵进来报道：“大人，东城瞭望塔发现敌情，常将军请示大人，是否派兵出城追击？” 杨玖看向陆德源。 陆德源沉吟一阵，问道：“大约有多少敌人？” 卫兵答道：“敌军全都分布在东城一片的丘陵土塬地区，若隐若现，粗略估计，最少在三百人以上。但如果他们有意隐蔽身形的话，就算是藏上五万大军，我们都看不到。除非派斥候队前往实地查探。” 陆德源一挥手，说道：“派兵出城，都灭了，不能留后患。” 卫兵看向杨玖。 杨玖点点头，说道：“照军师说的去做。” 卫兵这才领命下去。 陆德源看杨玖一幅沉思的样子，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杨玖说道：“我担心……他们这会不会是诱敌之策？” 陆德源笑道：“你见过诱敌有绕到敌军大后方引诱的吗？他们的大本营滕州，在梧州的西方，而这一波军队出现在梧州的东面丘陵山区，那就肯定是一波斥候队之类的小部兵力，卫兵说三百就是三百，不会再多了。” 杨玖听了，问道：“既然敌军只有三百，又怎么会轻易让我们发现？” 陆德源微微一怔，说道：“对啊，如果只有三百士兵，要隐藏在山陵中轻而易举，为什么会被我们发现？” 杨玖没有说话，无声站起来，拿起官帽戴好，甩甩衣袖，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这侬智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陆德源看着杨玖一连窜淡定的动作，满脸怪异地说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敌军的目标了？” 杨玖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有一种预感，这一次侬智高恐怕要来一番大动作了。你不看他们这几天已经显露出断粮的迹象了？” 陆德源也站起来，跟上杨玖，一齐向城墙走去。 “你是怎么看出他们断粮的？”陆德源问道。 “今天清早，前方哨岗汇报，滕州外有几队叛军在江面上捕鱼。”杨玖边走边说道：“他们捕鱼的水域，一直延伸到了接近梧州三里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断粮没吃的，他们何必冒这么大的险靠近我们？” 陆德源点头道：“嗯，有理。小娃子眼光还不错。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断粮的吗？” 杨玖停下脚步，看着眼前高高的东城门，想了想，说道：“不知道。” “三天前。”陆德源没有停下脚步，直接向登城的台阶走去，说道：“三天前，我们得知侬智高派出一支两万人的军队出滕州西行，当时你说那肯定是回邕州征粮的军队。现在想来，那一支军队恐怕不是在征粮，而是派出来引诱我们的部队。” 杨玖跟在陆德源身后，一步步登上台阶，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德源最后一步跨上城墙，略微喘一口气，转头对杨玖说道：“侬智高最大的失算，就是算不到岐王会死在你的手中……” “咳咳……”杨玖立马剧烈的咳嗽几声，然后沉声说道：“岐王是被蛮子杀死的。” “哦。”陆德源说道：“忘了告诉你，老夫在京中的一个老友几日前传来消息，皇上派出查明岐王死因的大内密探已经回宫，皇上已经知道了岐王死因的前后……” 杨玖刚刚迈出的脚步立马钉在了半空中，只感觉双目一炫，身体在台阶上忍不住晃了一晃，还好立马扶住的墙壁，才稳住了身体，没有就此摔下去。 “皇上……”杨玖鬓角渗汗，嘴里发干地问道：“怎么说？” 陆德源看杨玖一幅心惊胆战的样子，忍不住呵呵一笑，说道：“谁能知道呢？常说伴君如伴虎，你以为杀几个人，吓唬住人家孤儿寡母，就真的能瞒过赵光义？” 杨玖露出一个惨惨的笑，说道：“皇上乃是当今天子，手眼通天，我自然没想过要永远瞒住他。只是现在围剿叛军进入了最为关键的时期，咱们两个苦心孤诣，好不容易营造出当下的大好局面……而如今皇上却在这关键时刻知道了岐王的事情，这该如何是好？” 陆德源嘿嘿笑道：“咱们俩？苦心孤诣？老夫怎么没这感觉呢？臭小子，老夫向来看赵家的人不顺眼，就算老夫知道了真相，你又何必这么害怕呢？” 杨玖摇摇头：“你知道了我自然不怕，但是既然你这个乡野之人都能知道，那恐怕别人也自然会知道，这种事情，只要有人稍微动用点手段，到时候皇上就算是不想问罪也由不得他自己了。” 陆德源摸着胡须，说道：“你多虑了，这天底下没几个人喜欢跟赵光义对着干，尤其是在这赵家江山危在旦夕的时候，而你又担任着如此要职的时候，赵光义肯定比你还要担心。放心吧，他会想尽办法给你营造一个剿贼的大好局面的。” 杨玖还是有些害怕，忍不住问道：“皇上……真的不会追究？” “追究？”陆德源呵呵笑道：“这个老夫可就不知道了，毕竟岐王再怎么说都是他的亲弟弟。他的亲弟弟，他自己可以往死里整。但是如果死在了别人的手中，他可未必会答应。” 杨玖顿时泄气道：“说了大半天，我还是在劫难逃。” “所以说……”陆德源双手扶着城墙，望着远方一片缠绕连绵的山陵，长声说道：“你要在剿灭侬智高之前，就要先给自己铺好一条完全的路。功名成绩什么的，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哪怕是最终免不了牢狱之灾，但只要保住性命，凭你自己的手腕，再加上天波府如今在朝野的威望，自然可以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杨玖站在陆德源身边，望着广袤的天空，忍不住一声长叹：“好一个东山再起，本官还未出师，便已经注定失败结局，这仗还怎么打？” “话不能这么说。”陆德源变魔术似得端出一杯茶，放在嘴边啜了一口，说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随能知道下一步你会遇到什么事情？不过在处理岐王这件事情上，啧啧……说真的，你这小娃子让老夫越来越喜欢了。” 杨玖毕竟做了亏心事，低头放低了声音，问道：“喜欢哪里？” 第149章 城墙论成败（二） “遇事沉着冷静，能够顾及前后，分清前后，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勇敢机智……最重要的是，你已经看清了什么才是决定一件事情真假的本质。” 杨玖做事情一直都是遵循着本能去做，趋利避害，哪里能够想到陆德源说的这么清晰，于是忍不住问道：“事情真假的本质？” 陆德源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岐王身死的真假，本质上不是岐王死于谁之手，而是众人希望岐王怎么死。而你能够准备地把握住人心所向，在之后顺应民心，跟着民心一步步制造出岐王身死的真相，这一点，让老夫很是敬佩，因为老夫当年跟赵普的决战，正是因为忽略了人心所向，才最终输给了他……” 杨玖听了，说道：“我更加糊涂了，我不过是为了保住性命才做出的权宜之计，在您老看来居然是把握住了人心所向，何谓人心所向？” “人心所向……”陆德源忍不住长叹一声，带着追忆往事的感叹说道：“人心所向，就是岐王怎么死的不重要，人们希望岐王怎么死才重要。” 杨玖心中似乎抓到了些什么，但是又不能明白的说出来，于是只好说道：“您老可不可以别再摆出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了？还是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吧。” 陆德源苦笑一下，说道：“老夫与人谈话，向来都是点到为止，唯有你一个人是个例外。” 杨玖嘿嘿一笑：“别打岔，快快说来。” 陆德源语重心长地说道：“岐王之死，死得突然之极，谁都知道这其中有猫腻，但是岐王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把岐王的死因查得再透彻了也不能让岐王复活。既然这样，又有谁会关心岐王的真正死因呢？但是岐王的死因又不能不说，堂堂一个王爷，总要给天下一个交代，是怎么死的？你总不能告诉大家，岐王有谋逆的心思，被你趁机杀了吧？” 杨玖面色尴尬，强调道：“是被蛮子杀了，被蛮子杀了……” 陆德源不理杨玖，继续说道：“是啊，眼下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如果大家得知岐王死因的真相，不光是赵光义不能接受，就算是天下的百姓，都觉得很难堪……一个大宋朝的王爷，居然勾结外夷谋逆，你如果把真相告诉大家，那就是在忤逆大家的美好愿望，那就是在糟践大家的一腔爱国热情。 而如果岐王是被蛮子杀的，那一切就顺理成章了，不光赵光义保住了脸面，百姓们也很容易接受，似乎岐王也只能死在蛮子的手中。于是，百姓自然要把岐王的死归咎于蛮子，他们满腔的爱国之情有了发泄，而你则做了个顺水推舟的大好人，不光给大家留下了一个好印象，而且也帮了赵光义一个大忙，日后即便是他追究起你杀岐王的罪过，想必也会顾念一下你这一件功劳，这真可谓一箭双雕呀！” 杨玖有些恼怒：“我都说了岐王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你怎么口口声声都不放过我？” 陆德源看了杨玖一眼，露出一个“谁信呢”的表情，然后说道：“事实证明，你如果不顾及大家的感情所向，那么大家就会让你死的很惨，哪怕你是多大的官员，为朝廷立下多大的功劳，一旦涉及到感情这方面的事情，你除了像一条哈巴狗一样左右迎合老百姓的喜好外，再没有任何办法了。如果不这么做，相信我，你会死得很惨！很惨！千夫所指的场面你经历过吗？那些愚民百姓，哪里管你做的对不对，反正只要你让他们不顺心了，他们就要让你夹着尾巴滚蛋！” 陆德源说到最后几句话，已经是恶狠狠的在咬牙切齿了。 杨玖可以想象，陆德源一定是因为这一点吃了非常大的亏，才让他今天这样的愤慨。 陆德源说完这些话，感觉在一瞬间发泄出了积郁在心底好几年的闷气，心情也舒畅不少，长长吐一口气，又说道：“赵普正是拿捏准了老百姓这个脾气，所以他做事情一向都能顺风顺水。当年赵匡胤征讨南汉的时候，老夫殚精竭虑，苦心孤诣地为保住我汉朝江山谋略全局，眼看最后要收到奇效的时候，却只被赵普几番言语，几道诏令，就将我汉朝百姓摆弄的人心尽都归向了北国，对我这个宰相更是冷眼相对，致使军令执行不力，地方官员抵制政令，最终眼睁睁看着国家一步步落入北国的手心，老夫的心，就像是被刀子一片片割去一样，痛啊……” 杨玖想到自己最后一次见赵普那落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现在肯定想不到，你最大的对手此刻被贬成了庶民，告老还乡了。” 陆德源似乎早知道赵普现在的处境，冷笑道：“也算是报应，像他那种人，迟早都要遭天谴的。” 杨玖沉默了。 杨玖想到了，京城保卫战中，城外洪水肆掠，洪灾一泻千里，无数庄田民舍被毁；城内却是满城欢腾，人心振奋，谓之曰：天意。 何谓天意？ 何谓天意即民意？ 杨玖即便是现在想起来，心中都忍不住发寒。 这时，城上跑来一个士兵报道：“大人，城东山陵地区发现大量敌军，我部左军先锋部队已经与敌军展开交战，左军先锋使陆翊请求派兵支援。” 杨玖望向东部山区，踮起脚尖望了又望，说道：“他们在哪里？本官怎么看不到。” 士兵回答道：“他们此刻处在一条沟壑中，四面绝壁，只有两边可以通行，沟中树木林立，如果不进入沟壑中，很难看到他们。” 杨玖看向陆德源。 陆德源深吸一口气，说道：“看来这一次是你对了，恐怕这一片大山中还有更多的敌军，我们如果派出援兵，只能是送羊入虎口。” 杨玖屏住呼吸，沉声说道：“难道就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我们面前？” 陆德源摇摇头：“还有一个办法，只是你肯定不会采用。” 杨玖说道：“什么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派出梧州大部军队，就在这山区中与敌军展开遭遇战，来一次你想了很久的硬碰硬。”陆德源盯着杨玖说道。 杨玖听了，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遭遇战？你在开玩笑吗？梧州城中现在少说都有七万大军，而叛军能有多少士兵呢？应该是围歼战吧？” 陆德源也笑了，笑的很狡猾：“围歼战？杨玖，老夫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围歼战根本不是你这小娃子能玩得来的，你最好按照遭遇战的法子出牌，否则你会输得很惨。” 杨玖奇怪地问道：“就在刚刚，你还把侬智高的一帮手下贬低得一无是处，怎么现在突然这么看重他们？我们即便是数倍于他们的兵力，都不能用歼灭战的法子打吗？” 陆德源将深沉的目光投向远方山陵，说道：“凡用兵之法，无不围绕天时、地利、人和来出牌。你现在看着这片山陵尽收眼底，但是真正让士兵们冲进去了，却如同迷宫一样难以分辨方向，一旦开战，别说是策略围攻了，就算是相互支援都很难做到。而且你的这些军队，都是在很短的时间里拉出来的，要他们相互配合默契，根本是一句空话。” 陆德源说到这里，舔舔发干的嘴唇，继续说道：“最终要的是，你这个主帅还是太嫩，军中有多少老将领，虽然尊于你这个两广都部署的名头，但是暗地里肯定要对你的命令不屑一顾，各自为战。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如何打出歼灭战这张牌？” 杨玖听得有理，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打遭遇战吧，也是时候看看广源蛮子的实力了。” 陆德源惊讶地说道：“老夫还以为，你不会如此冒险的将全部兵力派出去。” 杨玖呵呵一笑：“为什么不？叛军既然想要与本官决战，本官就如他所愿。” 杨玖随后下令，三军出城，全部进入山陵地区，分成几股庞大的队伍，浩浩荡荡开入了大山，展开拉网式地进攻，务求全歼敌军。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150章 火药 梧州城东部山区，位于郁江北岸，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山陵陡坡，有的像是两个抱团的顽童，有的像是横躺的螺旋藻，有的像是梯田一样，却没有梯田那般规则。 这种混乱的山区，在岭南到处可见，平时根本不入杨玖的眼睛，今日却给杨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杨玖派出的三路大军，出城时浩浩荡荡，扬起的尘土如同一条土龙般，任何看了都要心惊胆颤。 可是当宋军进入山区之后，道路分成几条细条，军队不得不分开行军。 几乎是短短的时间里，诡异的山陵就似乎把整支宋军吞没了。 之后，叛军队伍露出身形，与宋军展开遭遇战。 杨玖在城墙上屏息看着下方的战斗，有些恼怒地说道：“这些蛮子……这些蛮子……” 陆德源呵呵一笑：“没有想到侬智高居然能够想出如此精妙的配合技巧，从这一点来看，这侬智高可不能小觑啊。” 杨玖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 陆德源说道：“放心吧，他们虽然战斗力强大，但是我们士兵多，不用担心。” 战场上空传来叛军士兵震颤天空的齐吼声。 只见那山区中，两军被迫分开成一团团小规模的战斗群，展开遭遇战。 其中一队宋军在一处土塬上遇到一队叛军，当即两方各自发起了冲锋。 宋军士兵一日既往地散开冲锋，先是不断放箭。 而叛军士兵则三人一组，一人持蛮牌冲在前方，两人持枪躲在蛮牌后面不断刺出长枪杀人，只是三四个小组一齐推进，就形成一堵墙似得，不但宋军的弓箭伤不到蛮兵，就连前方的宋兵刺出长枪，都不能穿透蛮牌。 当防御和攻击完美无缺的组合在一起，那即便是规模很小的叛军都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 宋军面对叛军如此配合无隙的进攻，攻势瞬间瓦解，随着叛军一＂bobo＂地冲击，就连队形都无法保持整齐，不一会已成溃败之势。 杨玖在城墙上眼睁睁看着叛军左突右冲，以少量士兵辗压大部宋军，急的不断大喊，让分开的队伍相互支援，协调作战。 但是山区里的地形千奇百怪，有时候两支宋军明明相聚不足三丈，但是却一高一下，找不到一条想通的道路。一支宋军只能看着另一支宋军被叛军一步步消灭。 还有的宋军士兵，被叛军的蛮牌逼到了土陵边缘，进退不得，明明隔着一条深沟就是自己的战友，却得不到任何援助。 杨玖急的在城墙上团团打转，最后突然想到了呼延金，急忙命令呼延金领兵出城支援。 呼延金带领一百精兵，奔腾着冲出城门，片刻间来到最近的战场。呼延金以狼牙棒为剑刃，以无穷力气硬生生破开前面的蛮牌，将一只叛军队伍从中间劈开，后面的宋兵紧随其后，浴血奋战，最后终于歼灭了一支叛军。 随后，呼延金带领小队，不断在山区中窜动，像是一个救火队员般，左奔右跑，支援这个接应那个，忙得连东西南北都找不到了。 眼见叛军在呼延金的生猛冲击下逐渐被消灭，杨玖也恢复了冷静，快速下达一系列命令，调令各支队伍一步步建立联系，逐渐形成包围局势，将残余的叛军包围在一个圆圈内。 包围圈一旦形成，十万大军的兵力优势顿时显露出来，在左右相互协助之下，军队能够轻易消灭碰到的叛军，稳步稳扎，逐渐缩小包围圈。 眼下大局已经落定，彻底剿灭那些山区中的叛军，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杨玖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时，一个士兵突然前来禀告：“大人，滕州城突然燃起大火，看火焰苗头，应该是粮草燃烧造成的。而且……郁江江面上出现了一支望不到尽头的船队，正在向梧州开来。” “什么？”杨玖猛地一声大喝：“你说什么？” 那士兵被杨玖吓了一跳，说话支支吾吾：“有……一支……一支望不到尽头的船队，向&梧州开来。” 杨玖顿时把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城东山区中那些被宋军围困住的叛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对身边的陆德源说道：“这次你又对了，侬智高根本没有什么诱敌之策，他原来是在用调虎离山计。” 陆德源此刻面色变成了凝重，皱眉说道：“他们把滕州城的粮草烧了？” 报告的士兵说道：“是的，属下看到滕州城中冒出的火焰里有大片的白手光焰，那肯定是麦粒燃烧的迹象。” 陆德源缓缓转身，面向西天方向，缓缓一声长叹，说道：“滕州城中本来粮草就捉襟见肘，侬智高居然还将仅剩的一点粮草都少了，他这是在使用破釜沉舟之计啊！他既然敢使出了这一招，就肯定有把握在断粮前攻下梧州城。” 杨玖双眼却是望着东方的山区，说道：“管他什么破釜沉舟，本官手握十万大军，依据梧州城池便利，只需要扛他三天，就足可以扛死他。” 说完，杨玖立即下令，命令城外大军即刻回城，只留下最远处包围叛军的军队，继续稳步剿灭剩余叛军。 军令很快就被传出去，外围的宋军当先收到军令，已经开始逐步回撤了。 杨玖最后看了一眼城外，收拢袖袍，就要移步前往西城，准备布置城防。 在杨玖刚刚转身面朝西天的时候，身后突然毫无预兆地爆起一声轰鸣。 “轰隆隆……” 整个大地瞬间震颤起来，杨玖身形不稳，被闪了一下，双手在空中如同幼鸟扑扇翅膀一样慌乱地扑扇了几下，才稳住身形。 当杨玖再次站直身体时，只感觉耳边仍旧嗡嗡作响，整个脑袋像是一团马蜂窝一样，混乱不堪。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杨玖扶着墙垛大叫。 陆德源此刻趴在墙垛上，一颗头架在墙垛间的空隙中，双眼望着城东方向，出神地说道：“老夫早就知道，侬智高既然费尽辛苦把你的大军引诱出城，又怎么会让大军轻易回城呢？” 杨玖猛地转过身，顿时被眼前的这一幅画面震惊得张大了嘴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却见梧州城外一百步远的地方，在郁江水岸上方，陡峭的一座山峰，此刻仿佛被拦腰砍断一样，山峰倾斜，逐渐的下落。 而在山腰处，正是宋军回城的唯一道路，此刻大部的宋军士兵正在这样一条绝壁上，面对从天而降的山峰，顿时乱成了一片，尖叫声，吼叫声彻响天际，或是快速奔过山道，或是急速后退躲避，更有被挤下绝壁，掉入江水中的，惨叫声一时间此起彼伏，场面凄惨令人不忍直视。 终于，半空中被斩断的山峰掉了下来，先是落在山腰间，另大地一震地动山摇般地震颤，之后破碎的巨石从山腰间滚落，纷纷落入郁江水中，溅起漫天的水花白雾，洒在梧州城墙上，湿润了众人的面庞。 无数水滴弥漫在空中，在即将黄昏的时刻，闪耀出一道朦朦胧胧的红蓝彩虹，横跨在郁江之上，仿佛是天神降临在人世间的一座仙桥。 空气中，一股硝烟的味道逐渐的传来，微微刺鼻，另人稍微回过神来。 杨玖亲眼目睹着眼前的这一幕，心头突然感觉像是被什么抓住了一样，狠狠地抽了一下，抽得杨玖痛苦不堪。 “火药……”杨玖双手死死撑着墙垛，喘气道：“这是什么年代？火药这种东西怎么已经出现了？” 第151章 原来如此 陆德源挣扎着爬起来，说道：“快，调派城中的民兵出去开凿山路，同时让山那边的军队重整队形，立马回去攻击被围困住的那一波叛军。” 杨玖也是在一瞬间明白了此刻情况的紧急，急忙传下一道道军令，然后紧急拉出城中的所有民兵，带上锄头铁锹，出城开砸山路。 眼见着一个个扛着锹头和铁镐的人跑出城外，杨玖面色却越来越焦炉，在城墙上看看东边，望望西边，不断询问士兵城外的情况。 陆德源在经过了刚才短暂的震惊之后，又恢复了一脸干巴巴的淡然样，缓缓向西城墙走去。 杨玖见陆德源离开，立马追上去，问道：“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大军回城的唯一道路被堵死，而叛军的船队马上就要来到梧州了……” 陆德源干咳几声，说道：“现在当务之急的事情，无非是两点，一是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敌军的行程。二是想尽一切办法尽快开通城东的山路。” 杨玖听了，忍不住叫到：“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难道不知道吗？你看不到我已经命令士兵全力开凿道路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这个干老头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陆德源好不动怒，继续走着，却是撇了杨玖一眼，说道：“那你说，什么是有用的？” 杨玖气得猛甩脑袋，甩了半天，身体晃悠悠的，口齿不清地说道：“说点我想不到的……” 陆德源呵呵一笑，说道：“你想不到的，老夫也未必一下能想到，你慢慢等着吧，老夫给你好好想想。” 杨玖见陆德源走的那几步八字步，仿佛一只老鸭子在泥沼里跋涉般，乍一看上去很是费力吃劲，细细一看，却是走出了一股悠闲嘚瑟的味道。 陆德源缓缓从杨玖的眼中消失，杨玖望着陆德源离去的背影，恨不得一个飞脚踹过去，让这老头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东城和西城此时都非常热闹。 东城的人热闹地在山石上开挖道路，人们齐心协力，背起一包包土石，刨开一块块坚石，来来回回在城门下穿梭着。 西城的人迈着整齐的步伐，背着满满的箭囊，从城门中跑出去，然后沿着一条江岸边的山道急速前进，片刻间转入了深山中。 杨玖一个人在西城墙和东城墙之间的南城墙上来回奔跑，从东边跑到西边，又从西边跑到东边，面色纠结到了极点，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坐镇哪边。 这时，城中忙碌的人群中突然闪过一抹黑色，这一抹黑色，恰恰被杨玖的眼角视线捕捉到。 杨玖焦虑的步伐为之一顿，立马转过头，望向城内。 一个熟悉的身穿黑袍的人，在一条街道人流中一闪而过，隐没在一条小巷中，随后再也看不到一丝身影。 杨玖心中一突，心想：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蜀王宫中的那个黑袍女人怎么会出现在梧州城中？ 但是杨玖又确定自己绝对不会看错，那个闪过去的人自己一定见过，想来想去，也只有青珏口中说的那个白莲宗圣女符合眼下的条件了。 一想到这里，杨玖的心顿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这个女人此时此刻居然在梧州城中，她想干什么？成都距离梧州扯得几千里远，她怎么阴魂不散，本官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杨玖不再多想，立马叫来李大嘴，低声在李大嘴耳边说了一些话。 李大嘴接到命令，随后面露凝重，郑重地点点头，跑下城墙了。 黑袍女人的突然出现，反而让杨玖暂时冷静下来，虽然心中还对那个女人非常迷惑，但是杨玖现在能够镇定下来，想清楚了眼下梧州的局势，认为东城的情况已经成了定居，自己留在东城也没有多大用处，还是坐镇西城去吧。 杨玖随后疾步来到西城，看到陆德源早已经稳坐哪里，身前摆着八仙桌，上面搭着凉棚，陆德源正端着一杯茶细细品尝。 这一幕情景，仿佛让杨玖一下子回到了沙州城上自己面对海盗时候的冷静沉着，让此时的杨玖心中一下子清净下来。 杨玖无声地走到陆德源身边，看到一张空椅早已为自己备好，于是坐下，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喝茶？” 陆德源目光望着前方大山，以及大山中间的郁江，说道：“这个时候就不能喝茶了？” 杨玖无奈地一笑，摇摇头，又站起来，走到墙垛边，眯眼眺望在大山中若隐若现的郁江水面，隐约看到江面上有一个个小黑点，那正是叛军的船只。 一阵无由来的风吹过墙头，吹得杨玖感觉身子一冷。 “你一点都不担心梧州城破吗？”杨玖突然问道。 陆德源说道：“担心也没有用，该破的迟早都会破，不该破的就永远不会破。” “那你说，这一次梧州城该不该破？”杨玖又问道。 “老夫又不是神仙……”陆德源失笑道：“老夫哪里能知道？” 杨玖听了，面色越加愁苦，挤着一张苦瓜脸望着西天，一时间没有了话语。 片刻后，城东传来捷报，山区的敌军已经全部被歼灭，总共有七百零三人。 杨玖听了报告之后，忍不住苦笑道：“才七百多人，就把我们弄成如今这番局面……” 陆德源摇头晃脑地喝了一口茶，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杨玖在说什么。 然后，有东城的民兵报告，城外的山道已经勘定了开凿位置，大约需要两个时辰就能开通山路。 之后，一个通信兵报道，从西城门出去狙击叛军船队的军队伤亡惨重，并且只击沉了三艘小船。 陆德源这时说道：“既然效果不大，就不要再浪费兵力了，还不如依靠城墙的便利，让那些士兵发挥出更大的战力。” 杨玖轻叹一声，下令收兵。 片刻之后，杨玖突然用心灰意冷的口吻说道：“我们现在只能坐以待毙吗？” 陆德源说道：“相信老夫，我们只需要坚守梧州城三天，到时候叛军军粮必定断绝，那样我们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击败叛军。” 杨玖听了这话，本来又想要发脾气，可是刚刚提起一半的脾气又突然泄了下去，无力说道：“我难道不知道吗？敌军自己烧了粮草，肯定撑不过三天。可问题是，如果城外的大部兵力不能及时回城，仅靠城中这些士兵，连半个时辰都撑不住。” 远方的太阳此刻正在缓缓下沉，叛军的船只已经能够看到大概了轮廓了，在郁江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缓缓航行，夕阳鲜艳的红色光辉洒在船身上，就像是为船身披上了黄金战甲，在人们的视线中不断变大，离梧州越来越近。 陆德源这时说道：“老夫教你一个办法，可以拖延敌军一会儿。” 杨玖精神一振，立马问道：“什么办法？” 陆德源说道：“据老夫所知，梧州城西二十里处，在郁江边有一条干涸的水道，那条水道本来是南汉朝时候人们挖出来泄洪的，平时河床很高，但是下游段位比郁江都要低。你只需要找人掘开郁江跟那条水道的接口，自然就能将郁江河水引入那条水道中。这样，郁江下流的河水断绝，叛军就只能上岸走山道了。” 杨玖拧着眉头说道：“从这里出发，走二十里山路最快都要一个时辰，更别说要挖开水道了，恐怕不等他们挖开水道，梧州城已经破了。” 陆德源说道：“刚刚城东那座山峰的倒下，倒是让老夫想到了一条妙计。” 杨玖顿时双眼放光：“你难道有火药？” 陆德源说道：“火药倒是没有，但是老夫懂得怎么制作黑色炸药。” 杨玖双手不断揉搓，说道：“原来如此……那你还呆在这里干上面呀，还不快快制作？” 随后，陆德源列出一张清单，让杨玖派人找来材料，然后配在一起，用牛皮纸包了起来，包成一包包人头大小的炸药包，拉出引线，就可以了使用了。 与此同时，杨玖早已经挑选好了一队士兵，随后立马带着炸药，先是乘坐独木船逆流而上，到了快要被敌军船只发现的距离之后，弃船登岸，隐没在山林中。 大约一个时辰后，梧州西部传来一连窜的轰隆隆巨响声，随后郁江水面急剧下降，水流减弱，敌军眼看就要抵临梧州城的船只被迫搁浅，不得不向岸边靠拢，改走山路。 第152章 黑袍女人 弃船登岸的叛军，密密麻麻的像是一波黑色蚂蚁的潮流，流淌过一座座大山，继续向梧州城挺进。 杨玖派出了几支军队出城埋伏，虽然消灭不少蛮兵，但是无奈叛军阵势太大，那一点点战绩只是九牛一毛，对叛军前进的步伐起不到一点阻拦。 让杨玖稍微宽心的是，陡峭连绵的大山却让叛军浪费了不少时间，争取出来的这些时间，应该足可让东城的大军回到城中了。 山林中旌旗招展，尘土飞扬，叛军的士兵眼看逐渐逼近梧州城，就要对梧州展开包围之势了。 杨玖几乎是每隔一会儿就要让士兵去询问东城的情况，早已经急的坐不住了，站起来在陆德源眼前走来走去，额头的汗水不断滴落，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陆德源此刻也不轻松，眼见那一个个穿着兽皮围着树叶的蛮兵从那一座山头奔下来，陆德源端着茶杯的手停顿在半空中，杯中的茶水微微波动，不断泛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而陆德源的双眼，此刻除了死死盯着前方，再也没有任何波动。 太阳最终完全淹没在蜿蜒无尽的郁江河中，夜幕降临在大地，天空仅留一轮残月静静悬挂。 终于，铺天盖地的叛军对梧州完成了包围之势，在一阵突然的战鼓声响起之后，叛军对梧州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同时，当叛军的第一架云梯架在梧州城墙上的时候，一个士兵终于跑来报道：“大人，东城山路全部打通，大军预计一刻钟就可全部回城。” 杨玖听了，顿时长长出一口气，紧绷了很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传令，让……”杨玖正要下令布防。 “砰……”一声巨响突然传来，大地猛然一抖，然后是轰隆隆的山石滚落的声音，震动的连城墙都在不断颤抖。 杨玖听出了声音的来源，一张脸顿时变成了死灰一片，不敢置信的缓缓转头，望向城东方向。 城墙上，又一个士兵疯了一般跑过来，还未及杨玖身前三丈之地，就猛地摔在了地上，整个人在地上翻了三翻，刚刚摆正脑袋，看清杨玖，顿时抢地痛哭大喊：“大人……城东山道上又发生了爆炸，我们的军队……回不来了！” 杨玖听了这个消息，双眼发直，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包围了杨玖，让杨玖再也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力气。 陆德源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惊得站起来，说道：“城中一定有奸细！如果一次爆炸还可以说是敌军暗中埋下的炸药，那现在第二次爆炸的地点和时间，居然能够掌握得这么精妙，只有城中，甚至很可能就是军队中的奸细，才能做到。” 杨玖失神地说道：“我难道不知道吗？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这时，李大嘴从城下急急地跑上来，来到杨玖身边，附在杨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杨玖听了，双眼寒芒一闪而过，问道：“在哪里？快带我去。” 李大嘴没有做声，立马转身带路。 杨玖从地上跳起来，对陆德源说道：“现在城墙上的防御你来指挥，能拖一会儿拖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说完，杨玖就跑下城墙，跟着李大嘴快速穿过街道，来到一条小巷中。 在这条小巷中，大约有三十多个士兵，团团围着中间四五个穿黑色衣服的人，看这些人的身手，应该都是江湖人士，武功都不低。 此时此刻，双方正在不断的交战，那些黑衣人都想要冲出去，但是外面的士兵又怎么能容他们所愿，在铁桀六兄弟的带领下层层包围，里外应和，将这些人围得水泄不通，更有弓箭手在高处压制，他们除非将包围的士兵全部杀光，否则是逃不出去的。 杨玖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那四五个黑衣人中间，站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那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那人静静站立，似乎在等待什么。 当杨玖看到那人时，却一下就能感觉到，中间的那个人正是自己在蜀王宫见过一面的黑袍女人。 黑袍女人同样的也看到了杨玖，在看到杨玖的那一刹那，忽然动了。 一只白皙的手，在月光下如同一缕轻飘的薄云，无声出动，一去一回，薄云中一根银针寒芒微微一闪，掠过一个士兵的脖子，那个士兵顿时身体一僵，无声倒下。 薄云如棉花，银针还是银针。 杨玖猛然看到这一幕，脑海中立马就想到了一个词：绵里藏针。 那黑袍女人骤然出动，招式不停，轻盈若薄云的一双手不断在月光下无声飘逸，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围在他们周围的士兵就倒下了一圈。 看到这幅情景，杨玖先是倒一口冷气，继而脸上火辣辣一阵燃烧，一股怒火油然而生，随手抽出一把佩刀，三两布冲上去，来到铁桀身边，大吼一声：“掩护我。” 杨玖再次使出自己百试不爽的手段，先是一个赖驴打滚，靠近那个黑袍女人，然后手腕一拧，刀尖向上，贴着那女人的两腿中间游走而上。 黑袍女人刚刚收回一朵薄云，看到杨玖攻来，薄云在月光下涌动变化，迅速凝实，变成一只食指为尖，点向杨玖。 铁桀挺起盾牌，两脚跨在杨玖腰边，逼向黑袍女人，迫使黑袍女人点向杨玖的手不得不收回，同时身体后退，想要避开杨玖的阴刀。 只是杨玖十几年来练得炉火纯青的这一招，看似简单的一把**，落在杨玖手中，却仿佛成了一条白晃晃尖刃刃的绳子，将黑袍女人所有躲避的空间都缠绕封堵住，就算黑袍女人武功再高强，都无法完全躲开，即便能够避过大伤，也要在腿上留一条刀疤。 但凡女子，总是爱美的，尤其是拥有那么一双若薄云般灵韵的手掌，又怎么会容忍自己的身上留下刀疤？ 杨玖心中想着：除非你像李月娥一样用手指接住，那样你身形肯定要停顿一下，老子周围这么多士兵，看你还往哪里躲！ 黑袍女人明显也知道这一点，怒哼一声，衣服无风而动，像是直升机般忽悠一下升上了天空，刚好避开了杨玖的阴招。 黑袍女人一升空，留在地上的同伴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似得，顿时不堪一击，被宋军士兵纷纷砍倒在地，拖了出去。 杨玖躺在地上，面朝夜空，手中高举着刀子，看着上空的黑袍女人，心中又一次暗呼：牛顿姥爷，你的万有引力定律这一次也不灵啦！但愿你没有穿越到这个世界，否则你肯定要被这些会武功的人气死。 “嗖嗖”熟悉的射箭声突然响起。 黑夜中两支箭以闪电般的速度，从某一处角落轰然射出，仿佛等候许久的毒蛇般，直取黑衣女人的咽喉和腹部。 杨玖听到这熟悉的射箭声音，立马知道这是二柱的神箭出动了，顿时大喜，一个轱辘爬起来，甩起大刀吼道：“大伙听我指令，一起飞刀子！” 杨玖心知光是那两支箭绝对伤不到黑衣女人，所以提醒大家准备好，等黑袍女人躲避那两支箭的时候，一齐飞出手中的大刀，这样不信砍不死这女人。 黑袍女人面对突然逼来的两支利箭，躲避中不忘对着远方飞出一根银针，空中寒芒一闪，远处传来二柱的闷哼声。 杨玖顾不上管二柱怎么样了，立马大吼一声，手中的大刀首先飞出，之后四周的士兵一齐飞出大刀，纷纷砍向黑袍女人。 四面八方寒芒四射的大刀，瞬间包围了黑袍女人。 黑袍女人在半空中的升势刚刚到顶点，正要降落的时候，身体在空中有短暂的停顿时间。 就是这个停顿时间，黑衣女人一把抓住自己身上的黑袍，呼啦一下扯下来，全身包裹的紧身衣完美无缺的显露在众人的眼前。 “呃……”杨玖顿时一呆，两只眼珠几乎要弹跳出来，这女人的脸庞杨玖无法看到，但是那一对波澜壮阔的奶子，却是如同两团实堵实的水球一样，瞬间填斥了杨玖的胸膛，让杨玖一瞬间无法呼吸，难受极了。 “乖乖我的娘……”杨玖仰头呆呆地望着天空，十分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整个人已经被眼前的画面震惊得无以复加，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女人胸前的＂shuangfeng＂。 ＂shuangfeng＂在那女人摇摆扭动的腰肢上面，仿佛是两颗沉沉欲坠的水蜜桃一样，晃悠悠的，颤巍巍的，一起一伏，随着身体在空中的扭动、手臂的甩摆，顿时上下跌宕起来，只感觉那是东海大洋汹涌翻滚的巨浪，每颤动一下，就是一个铺天盖地的浪头翻滚下来，打得杨玖头昏眼花，手足无措。 再看那女人全身凹凸流畅的曲线，在空中来回扭动的＂qiaotun＂，就像是紧俏的花骨朵一样，随风微摆，充满了诱人的香味。 “不行了不行了……”杨玖心中大呼：“这女人要憋死老子了，天底下怎么能有如此超绝的尤物，老天爷啊，如果能让我的手从她的身上轻轻抚过，我就算是折寿十年都愿意。” 黑袍女人挥动着衣袍在空中甩过一个奇妙多变的圆圈，立马就将无数的钢刀卷了起来，卷作一团，然后甩向下方。 杨玖直到被一柄刀把击中后脑勺，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天上突然下起了白花花的刀雨，“妈呀！”大叫一声，顿时抱头鼠窜。 黑袍女人看到杨玖，双目骤然露出慑人寒芒，随即在空中化作一道黑影，黑袍中白手探出，如同勾魂使者的镰钩，向杨玖追来。 杨玖感到后颈一片拔凉，头皮发麻，浑身冰冷，一股死亡的气息悄无声息的迫近。 第153章 决定 绝境下的杨玖奋起反击，拔出贴身匕首，猛然转身，匕首划过身前半空。 黑袍女人轻易躲过杨玖的匕首，衣袖边手掌幻化，又是一片薄云出现，其中寒芒一闪，一根银针出现在惨淡的月光下。 杨玖瞳孔急剧收缩，眼睁睁看着黑袍女人的手向自己拍来，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眼看杨玖就要丧命的时候，远方一根狼牙棒呼呼飞来，气势凶猛，直逼黑袍女人。 黑袍女人双眼一狠，不顾狼牙棒，手下攻势不减，势要当场击杀杨玖。 杨玖见到狼牙棒，立马扯破了喉咙大喊：“小金，救我……” 眼见黑袍女人的魔手就要按在杨玖的胸膛上，这时一边的铁桀突然扑来，将杨玖扑倒在地，险险躲开了那根银针。 杨玖一声惊呼，跌落在地上，和铁桀相互抱着，一连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 这时，远处的呼延金才赶来，看到地上的杨玖暂时没事，但还是瞪着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盯着黑衣女人大吼道：“竟敢伤我九哥，妖孽，纳命来！” 说着，呼延金如同一头豹字一样，冲向黑袍女人。 黑袍女人原本拼着被狼牙棒击中的代价想要杀杨玖，无奈杨玖最终还是逃过一劫，但是狼牙棒却实打实落在黑袍女人身上。 就算是武功再高，也扛不住狼牙棒的一记闷棍，尤其还是呼延金扔出的狼牙棒。 黑袍女人喷出一口血，虽然脸面依旧掩藏在黑袍中，但是眼中的目光明显暗淡了许多。 眼下呼延金又如同一头豹子般冲了过来，黑袍女人自知今日杀杨玖无望，最后不甘地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抱着铁桀**的杨玖，脚尖一点地，就那么轻飘飘飞上半空，在空中连点几下，眨眼间消失在夜幕中。 呼延金只跑到一栋房子的屋檐下，就失去了黑袍女人的踪迹，只能在屋檐下仰头望着月亮，愣愣地眨眼睛。 “哎呦呦……哎呦喂！”杨玖一手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骂道：“铁榔头**的怎么连身体都成了铁疙瘩了？本官被你硬生生从上面压了三次，你想要压死本官不成？” 铁桀捡起自己的盾牌，嘿嘿一笑，却不说话。 李大嘴从一边跑来，一幅后怕的样子：“大人，你可吓死属下了，刚才真的好险，大人差一点就没……大人，你现在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杨玖挥挥手，说道：“别提了，老子跟你们在一起就没有一次好过的……”说到这里，杨玖脸上忍不住流露出悲愤的神情：“上一次是被李月娥那个娘们，把我们一群大老爷们教训了一顿。这一次又是一个娘们，没有伤到人家分毫不说，还弄得老子差点丢了性命，老子运气为啥就这么不顺了？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呼延金从远处气呼呼地跑回来，说道：“九哥，那个妖女是什么来头？轻功简直比四哥还要好，你是咋招惹上她的？我咋看她那么邪门？” 杨玖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对我起了杀心……我们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在成都的时候，她是李顺的心腹谋臣，非常受李顺的器重。但是我也没跟她结过梁子啊，要不是今天李大嘴说她是很有可能是奸细，我怎么会去招惹她？” 杨玖想到那个黑袍女人一身高深莫测的武功，就忍不住一阵后怕，刚才是在是太危险了，如果不是呼延金赶到的及时，恐怕那个女人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想到呼延金，杨玖立马惊喜道：“小金，城东的山路已经开通了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到城里了。” 呼延金说道：“唉，快别说了，东城门外的道路已经彻底被毁了，现在一出城门口就是两座大山，大军要回来根本等不到，我就自己独自一人先跑回来了。” 李大嘴也说道：“大人，现在我们抓住了五个奸细，想必能从他们最终得知一些消息。不过，眼下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依属下猜测，这些奸细应该是侬智高派进来的，侬智高恐怕正是知道了我们城中的一切情况，才能做成今天的这番局面。而且，城东外的那两次爆炸，恐怕也是这些奸细所为。最重要的是，我们还不知道除了这些奸细，城中还有没有其余的奸细。” 杨玖点点头，说道：“没错，李大嘴，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将抓住的那些人严刑拷打，本官就不信问不出一点消息。” 李大嘴领命，带着抓住的那五个奸细走了。 杨玖对呼延金和铁桀说道：“现在西城的战斗估计非常艰难，你们现在就出发，立马前往西城支援城防。” 梧州城东北两面环山，西面是田园，南面郁江傍城而过。任何围城的将领都能做出攻城的最好布置，那就是西城主攻，南北城辅攻，负责牵制城防兵力。 现在侬智高正是按照这个套路出牌，把主力大军集中在西城，一轮轮猛烈地攻击，昼夜不停，火光冲天，厮杀声震颤着天地，经久不绝。 杨玖在到东城亲自查看了开路情况之后，自觉要再开出一条路最少都需要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的空城，足可以让侬智高攻破了。 在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杨玖闷声来到西城，亲自督战，指挥士兵守城。 虽然杨玖非常不甘心，但叛军最终还是功上了城墙，从发起攻击开始，到第一个蛮兵登上城墙，前后总共不到一个时辰。 或者，换一个角度，城中的宋军，在几乎是一座空城的情况下，仍然坚守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才被叛军攻占墙头。 眼见守住西城已经是不切实际的想法了，杨玖果断下令剩余士兵后撤。 陆德源慌慌忙忙站起来，左手捏着茶杯，右手提着一把刀，跟着撤退的军队退下城墙。 这其中，杨玖和各大将领曾经简单的碰过头，大家一致认为现在弃城东行，一切还来得及。而且大军队还在东城外，只需要跳入郁江中，随便保住一根木头都能飘到五十里外的封开城，等到时候稳住阵脚了，再作打算。 但是杨玖深明梧州不能放弃，一旦放弃以后将再难攻下，而且自己当初三路齐发的策略将大受影响，北路军很有可能成为一支孤军，进退不得。 这样的局面是杨玖绝对不愿看到的，所以杨玖绞尽脑汁，分析梧州城当下的局势，最终决定组织余下士兵进行巷战。 目标一定明白，杨玖当即传下一道道指令，仔细分析梧州城内格局之后，决定从向东城且战且退，一直退到贯穿城内的梧江，然后依靠梧江南北向横流，坚守东城地区。 叛军自从打开了西城门之后，进攻步伐越加快速，很快就占领了西城 大部分的地区，在跨越梧江占领东城地区的时候，遭到了宋军顽强激烈的抵抗。 杨玖带领剩余的士兵坚守在梧江河东岸，亲自披挂上阵，同战士们并肩作战，誓死守卫梧江东岸。 同时，东城的大部军队也开始陆续的回城，士兵们徒步翻越山石土丘，几乎是一个个排着队回到城中，立马投入战斗，梧江东岸的防御越来越坚固。 叛军一鼓作气之下没能跨越梧江，在之后更是难以越过梧江半步。 侬智高因为已经进入城内，心想以眼下的形势，完全占领梧州城只是迟早的问题，根本没有必要浪费兵力强行前进，所以就下令收兵，休整军队。 但是侬智高没有想到，他这一休兵，就是三天的时间。 三天之内，侬智高先后在清晨傍晚和深夜发起三次猛烈的进攻，但是都被东岸的宋军紧密有序地抵挡住，即便是侬智高派出再勇猛的蛮兵，也最多泅水到达东岸，至于登岸，根本没有可能。 原来，杨玖在打定主意要死守东岸之后，陆德源又给杨玖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让民兵把梧江出城的河道口河床加高。 这样，梧江本来水面只有两丈宽，一丈深，却在之后水面上涨，溢满了河沟，变成了足有五十多步宽的河面，水深也足足有两丈。 叛军想要越过梧江进攻东岸，首先要泅渡过宽广的水面，而就是在泅渡水面的这些时间里，宋军的弓箭和投石机轮番发放，将大半的叛军击沉在梧江水中，即便最后能够渡到东岸的蛮兵，也在等候已久的宋兵的攻击下不堪一击。 侬智高觉得想要渡过梧江，恐怕要费些时日了，不过侬智高一点都不心急，因为现在他所率领的大军，已经解决了一个最大的问题――粮草。有了粮草，侬智高有足够的信心满满攻占梧江东岸。 于是，战况一时间陷入僵持。 杨玖率领军队坚守了梧江东岸三天之后，出现了断粮的预兆。 梧州的粮仓都在西城，现在却被叛军占据了。 本来杨玖在撤离西城的时候，陆德源建议杨玖放火烧光粮草，不要给叛军留一粒粮食。但是杨玖心疼那些粮食，认为只要能够坚守住梧江东岸，等时间一长，东城外的大部军队都回到城里了，到时候依靠百姓的暗中帮助，夺回西城也只是时间的问题，那些粮食，迟早都还是要让自己的士兵来吃的。 然而现在，杨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前三天还在嘲笑叛军没粮食，现在自己的军队就先要断粮了。 面对这种情况，陆德源给出杨玖两个选择，一是组建敢死队强行突破敌军防御，抢夺粮食。 二是即刻撤军，回到广东境内的封开县。由于现在东城门和南城门还在宋军的掌控中，一出城门便是郁江河道，撤军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杨玖眼见自己的大军已经全部回城，手下有兵，底气又硬了，对于陆德源给出的两个选择，决定先发动一次争夺战之后，再作选择。 第154章 考验 当天夜晚，杨玖整顿大军，沿着梧江拉开一条足足有三里地的展现，发起了反击战。 烈焰冲天，杀声四起，宋军在这一晚相继投入梧江，渡过河道，向西岸发起一轮又一轮的冲锋。 杨玖本来想要趁着叛军连日毫无战果的气馁机会，想要一举夺回西岸，然后逐步收复西城。 但是杨玖这一次再次见识到了叛军在遭遇战这一方面的强悍战斗力。 那些蛮兵三个一组，组组相连，层层连贯，将攻上岸边的宋军硬是打回水中。 不但如此，叛军趁机还渡过了梧江，一连三天都不曾强渡的东岸，在这一时刻，最终被叛军攻占。 当叛军的脚步踏上东岸的时候，杨玖就肠子都悔青了，眼见争夺西岸再无可能，急忙命令大军后撤，利用一条条小巷，全力抵抗叛军的进攻脚步。 梧州是一座小城，此刻这一座城里，却捂着总共二十多万的士兵，这还不算城中的百姓，再全部都集中在东城，就显得更加拥挤了。 拥挤的唯一结果，就是叛军的单兵作战能力得到极大的发挥，几乎是所向无敌地攻下了一条条小巷，最终将宋军逼到了东城门。 此刻，无数的宋军士兵聚集在城门内，看着城洞里的杨玖。 杨玖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狠狠地看着远方杀声震天的战场。 李大嘴一脸的黑灰，急急对杨玖说道：“大人，再不出城就来不及了。” 杨玖双手紧紧握着，牙齿咬得咯嘣响：“老子不甘心，不甘心啊……” 陆德源也是叹一声，说道：“不甘心也没有办法，眼下大势已定，侬智高对梧州志在必得，如果不撤退，那么剩下的那些士兵，都不能逃生了。” 杨玖最后看一眼越来越近杀喊声，最终一甩头，就要下令退出梧州城。 “报……”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大喊声。 一个士兵拨开众人，挤了进来，手中抓住一个小纸卷，对杨玖说道：“大人，北路军飞鸽传书。” 杨玖拿过传书，打开一看，顿时屏住了呼吸。 陆德源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杨玖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缓缓说道：“北路军在常衡的率领下，已经攻下了宾阳县，密信发出了时候，大军已经向邕州开动了。” 宾阳县位于邕州与柳州之间，是邕州北方的大门，而如今宾阳县已然被宋军攻下，那么宋军距离邕州就只有一步之遥，随时都可以包围邕州。 陆德源听了，深吸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杨玖，这个时候，才是真正考验你的时候啊。” 杨玖郑重地点点头，明白陆德源所谓的考验，指的是什么。 常衡的北路军既然已经攻打下了宾阳县，那么包围邕州城只是一天的功夫就可以做到。 而要从宾阳县传信到梧州，飞鸽传信最快也要三天的时间。 也就是说，现在的邕州城，恐怕早已经被宋军围攻了。 杨玖当初在广州做战略部署时，就是以北路军为主力军，划归的尽是精锐士兵，更是授予了常衡极大的临阵权力，把邕州城定为北路军唯一的目标。 杨玖曾告诉常衡，十五万北路军，是此次剿灭叛军的主力，而这一支主力军队，唯一的任务，就是攻打邕州。 在未到邕州之前，要想尽一切办法保存实力。一旦北路军开到邕州，就要全力清楚邕州外围的各个小县城，扫除邕州外围势力，将邕州变成一座孤城，然后等候杨玖亲自过去指挥大军攻城。 杨玖则将行辕射在中路军，并且跟着中路军一直来到了梧州，打来打去这么些日子，杨玖差点忘了自己的主力可是北路军。 而现在，北路军很有可能已经清楚了邕州周围的叛军，彻底包围了邕州城。 如果是这样的话，此时身在梧州的侬智高，应该跟杨玖同时得知了邕州被围的消息。 关键时刻就在此时，在这一时刻，杨玖和侬智高的决定，将会直接影响接下来的两广局势。 陆德源作为足可以跟赵普摆谱的牛人，自然一下子就看出了这其中时机的诡变莫测。 首先，如果侬智高在得知邕州被围之后，必定会立马率领大军回援邕州。 但是在回援邕州之前，侬智高完全可以先将梧州城中的宋军尽数赶出去。 眼下叛军已经占领了梧州城中大部，而且主力大军没有受到太大损伤，任何将领在这样的条件下，都有信心能够在半天的时间里彻底掌控梧州城。 然而变化正是出在这里。 陆德源所说的考验，就是要看杨玖，在这个时候，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 是果断坚守梧州城，还是按照原来的打算撤出梧州城。 如果撤出梧州城，那么侬智高必定会留下一部分军队守住梧州，只带少量军队回援邕州。 因为就算侬智高带再多的军队，在路途这么远的情况下，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相反少量的军队，还可以加快行军速度，可以尽快赶回去支援邕州。 并且，对于邕州来说，或许只是需要一个出众的将领足矣。 对于杨玖来说，梧州如果落在叛军手中，邕州城攻破了还好说，如果邕州一时间攻不破，那么邕州城和梧州城就能互成犄角之势，到时候北路军的主力，将会夹在两座城中间，成为风箱中的一只老鼠，两头遭受攻击，必将是极为悲惨的下场。 这样的结果，必然会直接影响两广的局势，直接打破原来的平衡，让叛军占尽上风。 如果杨玖在此时选择坚守梧州城，结果也无非是两种。 第一种，杨玖在叛军撤兵前守住了梧州城，那么一切都好说了，事情将会一帆风顺得让杨玖不敢想象，好处将会一个接着一个赶来，挡都挡不住。 第二种，杨玖没有守住梧州城，那么结局只有一个，中路军必将被打残打散，大军士气受到严重挫折。而且，最终要的是，杨玖将会失去最后翻本的机会。如果北路军围攻邕州失利，梧州城中又落入了叛军的手中，北路军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到那个时候，眼下梧州城中的这些中路军，将是杨玖最后翻本的希望。 杨玖的选择，无非是在衡量成功与失败的几率，或者说，是在衡量成功的果实，以及失败的代价。 对于杨玖来说，这是一场豪赌，赌注已经大到了杨玖不敢想象的地步。 这一场豪赌，侬智高是庄主，侬智高有着绝对的主动权。 而杨玖，赌的就是自己能不能撑到彻底击垮侬智高的信心，让他再也不对梧州抱任何希望而全军回援邕州。 杨玖输赢的关键，就是邕州城在侬智高心中的重要性，侬智高在收到邕州城被围的消息之后，会拿出多长的时间继续消耗在梧州城。 面对眼下的这个赌局，杨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要知道，这一盘赌局，赌注真的是太大了，不仅关系着梧州城的得与失，更是关系着宋军二十万大军的生死，两广局势的变化，自己一生的前途。 稍有差池，就是满盘皆输的结果。 杨玖到现在才终于彻底明白，什么叫做一子错，全盘输的局势了。 第155章 初探 在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杨玖身上，等待杨玖的定夺时，李大嘴突然走上前，附在杨玖耳边，轻声说道：“大人，抓住的那个几个奸细招供了，他们的确是侬智高派来的人，具体的情况一时间说不清，但是有一点大人需要知道，现在梧州城中，只有他们是侬智高的人，也就是说，现在侬智高也许还不知道他们落在我们的手中，如果大人要坚守梧州的话，或许可以利用他们给侬智高发送错误的情报，诱导侬智高错估眼下的局势……” 杨玖听了，深吸一口气，问道：“你确定侬智高不知道他们落在我们手中？但是那个黑袍女人逃走了，侬智高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李大嘴非常肯定地说道：“确定，属下这些天一直让他们在暗中接收着叛军那边的任务，可以断定侬智高一定还不知道他们被抓的事情，否则绝对不会在派发任务的时候，还把叛军中的军机泄露出来。” 杨玖在确定了这一个消息之后，立马做出了决定。 死守梧州。 仅仅四个字，成了宋军士兵心中唯一的目标。 如果不出意外，侬智高的军队最终能够彻底掌控梧州。 但是意外出现了，杨玖先是让那些奸细给侬智高传回一个错误的信息，然后命令呼延金带领军中高手，连夜出发，潜到西城的粮仓中，用陆德源制作的黑色炸药，把三座大粮仓都连起来，之后一点火芒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夜空下。 大火瞬间熊熊燃烧起来，三座粮仓变成了三个巨大的火球，火焰冲到了天际，照亮了整座梧州城。 侬智高的粮仓被烧，叛军再次陷入了断粮的局面。 而这边杨玖则带领士兵围绕东城门组成一个厚实的防御圈，用纯粹的血肉筑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城墙，硬是守住了东城门。 一切阴谋诡计在这一时刻都不管用了，唯一决定双方胜负的，就是看哪一支军队能够抗住饥饿，先把对方磨死。 不得不说，在忍饥挨饿这一方面，宋军的士兵明显比叛军的蛮兵要持久多了。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叛军的士兵比宋军的士兵多出了足足一倍，每日消耗的粮草之多，根本不是宋军能比的。 只是一天之后，又一个夕阳如血的傍晚，侬智高最后看一眼那一座东城门，无奈地下令大军后撤。 叛军的退势非常快，仅仅是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尽数退出了梧州城。 之后，杨玖就算不用派出斥候查探，都能猜到侬智高肯定留下少量的军队守住滕州这道天险，截断郁江江道，然后率领大军全速回援邕州。 杨玖在成功磨退了叛军之后，立马将梧州城重新掌控了，然后让龚德亮暂时接掌梧州城和城中的大军，负责征调粮草，休整军队。 而杨玖自己，则连夜同陆德源出城，走山路急速向邕州赶去。 一切都在沿着陆德源当初的预料发展。 北路军十五万大军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杨玖一到，就可立马发起攻城，邕州城似乎已经唾手可得。 为了加快赶路的速度，随杨玖前往邕州的人并不多，杨玖只让呼延金、铁桀和李大嘴跟随，一行五人跋山涉水，争取在侬智高的大军回援邕州之前赶到邕州。 一路上危险不断，悬崖峭壁，残垣断壁，湍流猛浪，在杨玖的脚下一一后退。 在第四天，陆德源不小心踩空了一块石头，从山坡上摔下去，虽然最后被呼延金接住了，但是腿却受了伤，不能行路了。 陆德源说道：“你们走吧，不要管老夫了。” 杨玖说道：“那怎么行？没有你这个老头子，本官如何能够攻下邕州城？” 陆德源叹一声，说道：“杨玖，在梧州城中，最后时刻你的那一份果断，已经让老夫明白，你已经不需要老夫了。去吧，把邕州打下来，将侬智高那个逆贼抓住――虽然现在是大宋朝，但是老夫一样痛恨叛贼。” 杨玖无奈叹气。 最后，杨玖还是丢下了陆德源，让李大嘴留下照顾陆德源，自己和呼延金铁桀继续赶路。 四天后，杨玖最终翻出了大山，随后三人找到三匹快马，马不停蹄地飞扑邕州。 一天之后，清晨，邕州城东三塘镇，北路军主帅大帐突然升帐，校场上马蹄飞奔，大喊声一个传一个，片刻之后，四塘镇军队开道，士兵仪仗排列道路两旁，肃穆站立。 在长长的大道上，远处有三匹风尘仆仆的快马飞奔而来，扬起漫天灰尘，笼罩了两边长长的仪仗队伍，奔过大道，从四塘到三塘，径直来到主帅大帐前。 大帐前三人早已恭候多时，未等杨玖下马，就齐齐下跪。 “北路军主帅常衡……” “北路军副帅高小忠……” “恭候大人！” 杨玖翻身下马，摸下头上积满灰尘的帽子，大步走向帅帐，说道：“起来吧。常衡，现在邕州是什么情况。” 常衡站起来，跟在杨玖身后，快速说道：“末将谨遵大人指示，兵临邕州城下之后，立马坚壁清野，将邕州城外叛军势力尽数铲除，并且已经部署大军将邕州城围住，直到今天，邕州已经被围七天。目前来看，城中还没有出现断水断粮的情况。” 杨玖步入帅帐，来到足足有一张台球桌大的沙盘边，看着上面的格局布置，说道：“围困邕州七日，你有没有试探城中兵力虚实？” 常衡说道：“某将曾经派小股部队靠近邕州城，但是都被弓箭逼回去。看他们临危不乱，气势沉稳，末将心想邕州城中必定有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将领坐镇。” 杨玖沉重地点点头，又问道：“那城中的斥候联系上了吗？” “禀告大人，自从末将领兵包围邕州之后，我们在城中的斥候就再也没有消息传出来。这应该是邕州城加强了城防，他们担心露出马脚，所以不敢再传出消息来。”常衡说道。 杨玖对眼下邕州的局势了解一个大概，于是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一边脱一边说道：“卫兵，替本官换上帅袍。常衡，传令，二塘先锋军队准备进攻，备好一切攻城器械，目标，邕州城东门，一刻钟后本官亲自到前线督战。” 常衡听了，立马抱拳道：“末将领命。” 说完，常衡迈着大步走出去，战靴在地上踩得噼啪响。 杨玖换好了帅袍，戴好头盔，然后转身看向身后的高小忠，始终沉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高小义呢？” 高小忠此刻身着战甲，看上去愈加成熟稳重：“高小义被常将军派到了邕州北城门外，九哥要见他吗？” 杨玖说道：“算啦，我只是问问他的状况。当初带你们离京的时候，只是想着让你们到广州玩一玩，谁想到如今却让你们赶上了这么凶险的事情……要是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你爹交代啊！” 高小忠平静说道：“世事无常，小忠这次出来，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杨玖拍拍高小忠的肩膀，说道：“你明白就好，希望你能够好好抓住这次机会。” 说完，杨玖就转身走出去，早有卫兵为杨玖备好战马，杨玖翻身骑上去，一甩马鞭，向二塘飞速奔去。 之后，驻扎在二塘的三万军队轰然出动，发动了自围城之后的第一次全面进攻。 杨玖在前线冷眼观看着战况，注视自己的士兵前赴后继冲向城墙，然后就像是秋天麦田里的麦秆一样一个接一个相继倒下。 不知何时，杨玖猛然发觉，自己如今面对这死亡不断发生的场面，却能够做到心如静水般淡然，仿佛那些消逝的一个个生命，真的是倒下去的一根根麦秆一样，在杨玖的心中留不下半点波折。 初次大规模攻城，只是杨玖的一次小小的试探。 在傍晚时分，杨玖下令鸣金收兵，宋军在毫无成果的攻城之后，损失了两千多士兵。 晚上，杨玖回到帅帐中，盯着眼前的沙盘，独自一人陷入了沉思。 白天的一次攻城，杨玖瞧出了邕州城中的很多情况。 比如，东城门的守将是一个非常老道的将领，防御的手法说不上多么高明，却很是稳守保健，用得都是经过了无数前人验证推敲笃定了的兵法策略。 这一点，就让杨玖产生了非常不安的疑虑。 侬智高的叛军是在最近的一个月左右才发动的，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根本不可能磨砺出一个这样沉稳的将领。 那么东城门的将领肯定就是侬智高收买的人才。 连为大宋效力了那么长时间的将领都被侬智高收买了，那他的手腕该有多么强大，谁能保证他还收买了多少将领，以后会收买多少将领。 第156章 宋士尧 正在杨玖对邕州城中的情况胡乱猜想时，士兵来报，南路水军已经驶入钦州，三天之后就可到达邕州城。 杨玖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马明白，三天之后，就是自己对邕州城发起总攻的时候。 一切的准备，一切的筹划，都要在这三天之内搞定。 想明白了这一点，杨玖渐渐地安静下来，开始逐步理清邕州城的势力。 首先，杨玖命令广西部署宋士尧临时组建船队，编制两万一千人，即刻沿郁江东西，在水道上阻止侬智高的援军。 之后，杨玖听从梧州通判孙抗的意见，派人提前开始挖地道，挖一条穿越邕州城防线，可以直通城墙根甚至城内的地道。 地道总共有北边和东边两条，都是在隐蔽处设置出口，深入地下七尺，只用了两天，就通到了邕州城墙边。 杨玖本来想要令人继续挖，但是邕州城墙地基就有六尺深，而城基总体偏低，旁边还有一条郁江绕过，再往深挖的话，地道就会渗水，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杨玖最后只能作罢。 第二天的夜晚，城中的密探终于传出密信，报告说邕州城中的守军大概只有四万，这还是算上了民兵工兵之类的，真正的防御力量薄弱，并且建议杨玖尽快对邕州城发动总攻。 杨玖在得知邕州城内的情况之后，下令让北路军加速前进，争取能够提前赶到邕州城。 深夜，杨玖正在熟睡，被一阵慌乱的敲门声惊醒。 士兵来报，宋士尧率领的水师遭遇叛军猛力攻击，战斗惨烈，请求支援。 杨玖心中想想，侬智高确实应该拼了命地往回赶，否则等待他的下场只有坐以待毙。 现在陆德源不在身边，杨玖每做一个决定，都要想来想去，很难立马下决定。 杨玖穿上睡衣，在寝室中倒了一杯茶，学着陆德源的样子躺在太师椅中，把茶杯放在嘴边，摇头轻吹，然后微微一抿，最后是喝下茶水之后的一声长叹。 “告诉宋士尧，援军马上就到，但是他必须坚守防线，如若守不住，按军令处置。”杨玖最终发出了命令。 之后，杨玖招来了呼延金和高小义。 两个小将被半夜中间叫醒，不但没有一丝疲惫之意，反而兴奋异常，身上的盔甲随着迈步发出“咔咔”声响，在深夜中异是响亮。 杨玖看着这两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小后生，心中却感到尽是欣喜。 “你们两个，随九哥从京城中出来，没有跟着九哥吃香喝辣，却要背着你们的父母上阵杀敌，怕不怕？”杨玖问道。 呼延金先说话了：“哈，九哥你这个时候了还说这种话？你看我像是个怕上战场的人吗？” 高小义也是满脸的严肃：“九哥，我也不怕。” 杨玖缓缓站起来，轻叹一声，说道：“你们是好样的，九哥以你们为荣。现在围攻邕州在即，各大将领都被安排在重要的指挥位置，九哥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们能够东行支援水师了，你们愿不愿意？” 呼延金说道：“九哥，小金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让小金打哪里，小金就打哪里。” 高小义诧异地看了呼延金一眼，对杨玖说道：“九哥，我哥他……不一起去吗？” 杨玖微微一笑，说道：“你哥……他现在可是手握七千士兵的将领，自然不能跟你去。” “哦……”高小义恍然大悟，随后说道：“九哥，给我一个机会，我哥既然已经领了七千士兵，我怎么说都要领三千士兵。” “好！”杨玖一拍桌子，说道：“我现在就给你们各调拨三千军队，你们率领六千士兵，火速支援宋士尧，到达战场之后，要以宋士尧为主帅，一切都要听从他的调派，你们明白吗？” “明白！”两个小将立马大声吼道，双眼中的兴奋光芒怎么都掩饰不住。 三塘镇，深夜中，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一对对士兵在各自将官的指挥下，悄然出动，赶赴郁江战场。 杨玖目送呼延金和高小义离开，看看天色还早，就有上床躺下来，却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着。 这些天太闷热了，从杨玖从梧州城出发的那天开始，天气就逐渐地开始闷热，天地之间像是一个大蒸笼一样，闷得人们不住出汗，身体乏困。 按理说，像这样闷热的天气，都是下雨的征兆，闷上半天几个时辰，然后就会变成阴天开始降雨。 但是这一次却不同，闷热的天气一直持续了五天之久，还没有任何降雨的迹象，更别说消散了。 “这是一个反常的天气。”杨玖站在庭院中，望着夜空中朦朦胧胧的月亮，咕哝道：“今年本来就是一个反常的年，在广东的时候热成那样，到了广西闷成这样，想来想去，还是京城好啊，天气热也有风……” 将近凌晨的时候，杨玖却迷迷糊糊地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趴着睡着了。 一个侍女看到杨玖趴在石桌上，不敢惊醒杨玖，悄悄给杨玖披了一件毯子。 掌管杨玖伙食的仆人端来了丰盛的早餐，看到杨玖还趴在石桌上，也不敢打扰，又将早餐端了回去。 太阳初露尖角的时候，一个将领疾步走进都部署行辕。 这个将领身穿破烂铠甲，衣服脸上满是狰狞的血迹，左臂缠着白纱布，右手提着断了半截的军刀，坚硬的军靴磕在地上“哒哒”作响，顷刻间走进正院，看到趴在石桌上的杨玖，立马跪下，沉声道：“邕州新编水师指挥宋士尧，拜见都部署大人。” 杨玖从睡梦中醒来，从桌子上缓缓爬起来，揉揉眼睛，说道：“东边情况怎么样？” 宋士尧面露沧桑，两行老泪顿时纵横污黑脸颊：“属下幸不辱使命，率领新编水师死守西津湖，阻叛军于南乡镇，经过一夜苦战，最终逼退七万敌军。” 杨玖喉咙节艰难地滚动一下，缓缓站起来，红着双眼问道：“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宋士尧一低头，悲痛说道：“我军新编水师两万一千人，经过一夜苦战，只余……二十三人。” “二十三人……”杨玖双眼失神地望着东方的天空，喃喃说道：“我大宋两万九百七十七儿郎，就此永沉郁江，忠魂飘荡他乡，冥灵思远故土……宋士尧，记住今天这个日子，明年的今天，本官要为他们立碑题名。” 下人给杨玖端上早餐，杨玖拍拍宋士尧的肩膀，说道：“坐下来，一起吃吧。” 宋士尧跪在地上不动，面容悲痛，神情呆滞。 杨玖刚刚坐下来，拿起筷子，看宋士尧这样子，说道：“逝去的兄弟们不能复活，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让他们白死。吃吧，吃好了，我们再去杀蛮子。” 宋士尧依旧跪在原地不动。 杨玖大声叫道：“铁桀！” “在。”铁桀应声而到。 “把宋指挥扶起来，喂他吃饭。”杨玖命令道。 铁桀大步走来，双手抄在宋士尧腋下，将宋士尧扶在石凳上，然后端起桌上的稀粥，对宋士尧说道：“宋大人，还是吃一点吧。” 宋士尧双眼呆呆地看着前方，缓缓摇头：“不……我没脸吃，那些士兵都是我带出去的，而现在我自己回来了，他们却留在郁江了，永远地留在郁江了……” 杨玖突然问道：“支援你的援军伤亡怎么样？” 宋士尧说道：“那两队援军都很好，他们的将领很好，他们的士兵都很好。” 杨玖在心中暗自舒一口气，然后对铁桀说道：“你吃了吗？” 铁桀摇头。 杨玖说道：“别管他了，坐下来一起吃，吃完了干活。” 铁桀立马坐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宋士尧看着面前这两人吃得非常香，心想这些饭菜难道真的很好吃吗？ 宋士尧看了一会儿，又感觉自己苦战了一夜，真的饿坏了，于是也慌忙抓起筷子，吃了起来。 第157章 能否破西城 吃完饭后，杨玖重新盘算了当前的战况。 宋士尧率领的水师能够全军覆没，虽然与敌我力量悬殊有关系，但是最直接的关系，还是宋士尧这个人。 杨玖忍不住感叹，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能够让两万多士兵视死如归，随他坚守到最后只剩二十三人？ 宋士尧给杨玖带回两万士兵阵亡的消息后，杨玖其实更在意的，不是死去的那两万士兵，而是眼前这个人――宋士尧。 以前杨玖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人，只因为这个人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小官，而且在军中默默无闻，根本无法引起杨玖的注意。 但是今天，杨玖不得不被眼前的这个人震撼住了。 作为曾经带过无数小弟黑社会头目，杨玖永远都想不明白，宋士尧是怎么让那两万士兵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听从他的指挥抵抗到最后。 要知道宋士尧带领的是两万个人，都是有着思想的人，而不是两万个人偶。 无论如何，杨玖从此以后，对宋士尧这个人刮目相看了。 有了眼下这么一个人才，杨玖如果还不懂得重用的话，那真可以说是瞎了双眼了。 战场上的一切变化，都是大势所趋，但所谓的大势，却被少数的人掌控着，或者说，只有少数的人能够掌控战场上的大势。 在广西战场上，能够左右大势的人，侬智高那一方的不算，杨玖这边的，除了陆德源和杨玖之外，今天又多了一个人，那就是宋士尧。 最起码，杨玖是这么想的。 所以，为了宋士尧一个人，杨玖可以改变自己当初的战略方向。 之前，杨玖对围攻邕州城的计划，是打算消耗战，截断邕州水源，困住邕州粮食来源，在这五黄六月天，满城的人张口就是几万张嘴，只要杨玖长久围困住邕州，不愁耗不垮邕州。 但是现在，既然出现了宋士尧这么一个人才，杨玖的计划就要改变了。 杨玖打算再冒险一次，再赌博一次，用最快的办法攻下邕州城，减少日后的风险。 这个计划，就是让宋士尧带领少数的军队继续阻挡侬智高从梧州撤回的大军，然后杨玖率领宋军大部急攻邕州，只要在一天之内攻下邕州，那以后一切都万事大吉，广西大势已定。 唯一的风险，就是不知道邕州城能不能在一天之内攻破。 虽然现在邕州城防空虚，但是敌军毕竟有城池便利，即便是宋军将近二十万大军，稍微有一个差错，恐怕就要前功尽弃。 这个计划刚刚冒出杨玖的脑海中时，杨玖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如果陆德源在杨玖的身边，一定极力鼓吹杨玖冒险一搏。但是现在陆德源不在杨玖身边，而这个计划又非常冒险，杨玖不得不再三思量。 时间在杨玖的思索中眨眼而过。 第三天傍晚时分，南路军三万水师如期到达邕州，船队停靠在蒲庙镇，距离邕州十里地。 杨玖在接到南路军水师到来的消息之后，即刻任命宋士尧为南路军都指挥使，即刻，准备狙击侬智高率领的叛军。 之前宋士尧坚守住西津之后，呼延金和高小义接过了防守任务。 而叛军在经历了一场苦战之后，不得不停歇下来休整军队，所以之后再也没有发起过大范围的进攻。 蒲庙码头，杨玖亲自为宋士尧送行。 “宋士尧，这南路军全部都是水师，装备精良，战船庞大，水手老道，是一支真正上过战场，出过大海的水师，你率领他们，应该会比之前的那一支军队轻松些。”杨玖开着玩笑说道。 宋士尧却怎么都笑不起来，板着一张脸，说道：“大人，属下亲手葬送了一支军队，难道大人还要让属下再次领军吗？” 杨玖说道：“本官现在跟你说再多的道理，都不如你自己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做屡败屡战。” 宋士尧低头沉默。 “时候不早了，出发吧。”杨玖说道：“这一次，本官相信你依旧能够守住西津。” 宋士尧眼中目光炯炯，双手抱拳，告别杨玖，之后登上主船，率领船队缓缓开去。 杨玖随后回到三塘镇，传达军令，定下今晚的总攻时间，让各部队早早生火吃饭，做好全面攻城准备。 夜幕降临大地的时候，宋军除南面郁江之外，向邕州城三面发起进攻。 战斗在无声之中悄然开启，宋军总共十五万大军对邕州城发起猛烈的攻击。 这其中，尤以东城的战况最为猛烈。 杨玖亲自坐镇二塘，先是调动大军结成方阵，高举盾牌组成防御，稳步向邕州城迈进。 在逼近到邕州城第一道防线之后，城上火球发射下来，落在队伍中，火星四射，被击中的士兵全身燃起大火，痛声呼喊，防御阵型被大乱。 邕州城上随后立马射来一波接着一波的箭矢，如同长长的冰刺一样，不断命中宋军的士兵。 但是宋军士兵在阵型被打乱之后，就立马发起了冲锋，撞城车、云梯、强弩、战车迅速向邕州城逼近，片刻间就抵临城下，开始了攻城。 邕州城防御一场坚固，虽然杨玖能够感觉到那座城上的兵力有些空虚，但是防守的蛮兵却非常顽强，几乎是异常凶猛地抵抗着宋军的进攻。 城墙下的地面上突然爆开，露出三个黑洞，然后从里面爬出来一个个宋兵，源源不断，加入攻城战中。 邕州城上投下巨石，将地道出口全部都堵死，同时缝隙被那些来不及躲避的宋兵的血肉填满。 杨玖在二塘镇的帅帐里，听取前线的一个个消息传回来，同时传出一个个命令。 当得知三个地道出口都被巨石堵死之后，杨玖立即下令地道兵另寻方位，重新挖出一条出口来。 传令兵刚刚下去，铁桀一脚跨进来，说道：“东面的西津传回消息，侬智高率领的大军进攻猛烈，新编水师指挥使宋士尧请求放弃西津，退守郁江窄面处。” 杨玖没有理会铁桀，看着刚刚跑进来的传信兵。 那个士兵看了一眼铁桀，说道：“报告大人，邕州城北城方面莫名遭到山林中的野兽冲击，虽然伤亡不大，但是阵型被打乱，无法再对攻城发挥战力，主将常衡请求暂时停止进攻，等休整好队伍之后再发动进攻。” 杨玖听了，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杨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杨玖自然对这一次的总攻做足了准备，但是到现在，杨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侬智高。 或者，是低估了叛军的整体实力。 “传令，北城方向常衡部大军不得停歇，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要坚持进攻北城，牵制守军的兵力，给西城的李毅部空出足够的时间。” “接令。”传令兵立马跑下去。 杨玖随后对铁桀说道：“你到二塘三塘走走，看还有什么士兵能拉出去，全都拉走，把养马的，运粮的，连炊事营都拉走，去西津支援宋士尧，告诉他，西津是最后的防线，倘若西津保不住了，后面的郁江再无险要可守，侬智高的大军迟早都能回到邕州城。” 铁桀接令，匆匆而去。 目送铁桀离去，杨玖突然长叹一声，全身疲惫地坐下来。 此时此刻，杨玖突然有些想念陆德源了，现在杨玖总算发现，即便陆德源在自己身边说的都是一些废话，自己的心中也一直都是踏踏实实的。而现在陆德源不在身边，杨玖总感觉心中慌慌的，说不出的不好的感觉。在之后的时间里，战场的情况传回来的甚少，就算是有，也都是一些“战况惨烈”“伤亡大部”“久攻不下”的报告，让杨玖每一次心都要下沉几分。 情况越来越不妙，眼看大半夜的时间过去，邕州城在十五万大军的猛攻下居然能够坚守到现在，这让杨玖感到阵阵胆颤。 而此刻，杨玖眼看在夜晚攻下邕州城无望，不得不做好迎接天亮的打算。 如果天亮了，那么攻城的军队的士气会陡然跌落，而守城军队的士气会陡然高涨。 如果天亮了，那么就是在暗示着攻城的士兵，已经持续进攻了一夜了，该休息了，同时也在提醒着守城的士兵，已经看到曙光了，再坚持一下，就能够迎接胜利了。 如果天亮了，侬智高率领的大军就可以行走湍流险道，准确地掌握西津的地形情况，让军队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而对于宋士尧来说，天亮了就意味着新编水师彻底暴露在阳光下，实力、装备、兵员甚至布防策略都会被叛军瞧得一清二楚。面对十几万的叛军，宋士尧再无任何优势可讲。 当杨玖想清楚这些之后，顿时仰天一声长叹：“李毅啊，我宋军二十万儿郎的命运，就都要看你能不能在黎明之前攻破西城了啊……” 第158章 叫阵 杨玖在帅帐中焦虑等待，前线战场上似乎陷入了一种沉静，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传来。 杨玖等的心焦，忍不住步出庭院，很想骑马到前线去看看，但是又明白不应该这样，自己作为一个主帅，有些时候不是想干上面就能干什么的，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待命运的裁决吧。 眼看东方的天际开始出现了朦朦胧胧的青绿色，天空就要亮起来了，杨玖仍然听不到一个人消息汇报，只好叫来一个士兵，让他到前线看看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传信兵快速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跑进来，向杨玖汇报情况，依旧是战况惨烈，西城宋军持续猛攻，却始终攻不下，而且宋军伤亡严重，体力渐露不支。 杨玖望着逐渐升起来的太阳，那夺目的阳光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君临大地，让杨玖最终忍不住叹一口气，严重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是继续进攻，坚持到最后，还是提前收兵，全身而退。 杨玖在这两个问题中徘徊，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决断。 只是接下来的一个消息，立马让杨玖作出了决定。 传信兵飞报：西津叛军突破一个缺口，冲出五万多蛮兵，向邕州急速赶来。 杨玖深吸一口气，心中感到非常的无奈，直到现在，李毅都没有为杨玖攻下西城，而宋士尧最终也守不住西津了。 杨玖再无任何不舍，立马下令停止攻城，大军全部收拢撤回二塘三塘，生火做饭，准备接下来的另一场狙击战。 持续激战了一夜的士兵终于得到了歇息的机会，匆匆吃过饭后，抓紧休息。 一个时辰后，三万先头部队再次出发，南下郁江江岸，准备尽最大的能力拦截从西津冲来的五万叛军。 但是侬智高这一次又玩了一个计谋，那五万大军在靠近邕州的时候，纷纷弃船登岸，从邕州南部低谷平原处，化整为零，分成几十股小队伍，回流入邕州。 等杨玖的斥候队摸清叛军的行军线路之后，五万叛军已经尽数回到了邕州城。 杨玖静静地看着同样静静的郁江，眉头逐渐地皱起了，感到自己对眼下的事态已经失去掌控，五万叛军一回邕州城，那邕州就是一座坚城，仅凭自己手中的十七万宋军，再无强攻下的可能。 白天白忙活一场，杨玖无精打采的带领三万军队回到二塘三塘，来回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不知不觉中到了夜晚。 晚上，杨玖召集了各军中的主将在帅帐中议事。 “诸位，眼下邕州城足足有十万守军，这还不算留在西津那边未赶来的叛军，我们现在可谓是两面受敌，随时都有被夹击的危险。”杨玖沉声说道：“本官相信，只要侬智高安排好邕州的城防，就一定会变防守为反击，联合东西两面的军队进攻我们，眼线的情况不容乐观，各位有什么看法？” 杨玖话音刚落，常衡就说道：“末将认为，当下我们先要知道侬智高的位置，这样才能知道叛军的主力，好做出应对的措施。” 杨玖点头说道：“没错，现在我们不知道侬智高是留在了西津，还是随那五万叛军进入了邕州，但是我们也许可以从叛军的行军迹象中推测出来。” 三位主将中最年轻的龚德亮皱眉说道：“要等叛军露出行军迹象，最早都要在明天，会不会太迟了？” 这时，刚刚被杨玖提升为全军兵马部署的孙抗说道：“不然，依下官来看，侬智高应该在今天就回到了邕州城中。”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孙抗。 孙抗指着前面的沙盘地图说道：“邕州城虽然在之前几乎是一座空城，但是这座城中毕竟还有着十多万的百姓，更有着五万预备军队，仅仅靠这些进队，就抵挡住我们整整一夜的进攻，这可以看出城池在作战中的重要性。而侬智高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考虑，都不会放着这么一座城池的优势不用，反而依旧留守在西津。” 刚刚从西津赶回来的宋士尧这时说话了：“下官所想与孙大人略有不同，诚如孙大人所说，邕州城有城池便利，再加上刚刚回去的五万叛军，防守已不再是问题，如果下官是侬智高，肯定会留在西津，这样才会有足够的空间发挥一个主帅的作用。” 众人听了宋士尧的话，也忍不住点头认同。 杨玖说道：“我们都不是侬智高，他怎么想的，我们根本无法猜到。但是他的行动总能够表露出他的思想，大家好好想想，在白天叛军的一系列行动中，有什么地方是最能表露侬智高想法的？” 众人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铁桀突然说道：“大人为什么不直接让邕州城中的探子去打探呢？” 杨玖听了，沉吟一阵，说道：“邕州城中的密探早已经传回消息，说城中蛮兵精神振奋，互相传播，都说侬智高回到了邕州，只是探子却始终都未见到侬智高本人。本官怀疑这是侬智高放出来的烟雾弹，故意迷惑我们。” 南路军副将陈裕民突然说道：“侬智高到底在不在邕州城，我们只要试探一下就能知道。” “怎么试探？”杨玖立马问道。 陈裕民看向杨玖：“下官听闻大人在贺州城的时候，叛军包围贺州，侬智高独自一人到城下叫阵，大人为了稳定军心，出城应席。现在情况反转，但是效果一样，如果大人到邕州城下叫阵，侬智高为了稳定军心，必定会出城与大人相见。这样，到时候侬智高在不在邕州城，立马可见分晓。” “好主意。”铁桀忍不住赞了一句。 除了铁桀，别人都不敢说话。毕竟这可是让主帅以身犯险的事情，也只有铁桀敢赞成这个主意。 杨玖想了想，说道：“叫阵的事情不是太难，本官这就到邕州城下叫阵，探明侬智高的踪迹。你们先且在这里等待片刻，等本官摸清侬智高的踪迹之后，我们再议破敌之策。” 说完，杨玖就立马走出去，让铁桀带领一队人马护送，骑上战马，当下奔出二塘，来到邕州城外的一座山丘后面。 此时夜深人静，邕州城上只有火把光亮闪耀，却不见一个守卫。 杨玖下了马，将马栓在一颗树上，然后向铁桀招招手，自己先来到一处灌木丛林中。 铁桀片刻后跟来，说道：“都头，有什么吩咐。” 杨玖看看左右，然后低声说道：“你在带出来的那些护卫中挑选一个身材跟我一般的人，带他过来。” 铁桀迷惑地问道：“这是要干什么？俺怎么有点听不明白呢？” 杨玖一瞪铁桀：“让你去你就去，哪里这么多废话。” 铁桀摸摸光头，转身向那一队护卫走去。片刻之后，带着一个个子身形几乎跟杨玖一模一样的人走过来。 杨玖上下打量着这个护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大人，小的叫宫宣。”那士兵回答道。 杨玖点点头，说道：“本官现在有一个非常任务要交给你，你能不能完成？” 宫宣听了，面色一激动，立马大声道：“保证完成……” “小声点！”杨玖骤然低声喝道：“激动了城上的叛军怎么办？” 宫宣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杨玖面色缓和，说道：“把衣服脱了。” 宫宣听了，立马转头左右看看，四周漆黑一片，心中顿时一慌：“大人，小的……小的不是那种人……” 杨玖一巴掌拍在宫宣脸上：“**的想到哪里去了？快脱衣服。” 宫宣一手捂着脸，一手极不情愿地脱下衣服。 杨玖说道：“连裤子跟鞋都脱了。” 宫宣眼睛睁的大大的，求助地看向铁桀。 一边的铁桀双眼望着黑黑的夜空，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宫宣只好继续脱裤子，脱鞋。 杨玖见宫宣全都脱下了，自己也立马动手，三下五除二把自己一身的衣服脱下来。 宫宣不忍直视，别过头不看杨玖。 杨玖只穿着一条短裤，虽然不怎么冷，但是四周黑黑的夜还是让杨玖感觉需要多穿点衣服，于是把宫宣的衣服捡起来，套在自己身上，再穿好鞋。 “你还愣着干什么？”杨玖看向宫宣：“还不快穿衣服。” 宫宣欲哭无泪：“大人您吧小的的衣服穿走了，小的怎么穿衣服啊……” 杨玖一直旁边自己脱下的衣服，说道：“把那一身衣服穿上。” 宫宣看了一眼，顿时冷得直打哆嗦：“大人不敢，不敢，这可是正四品的官服，小人穿了是要坐牢的。” 杨玖感觉这宫宣烦不可耐，又一巴掌扇过去：“让你穿你就穿，哪里那么多废话？” 很嘚瑟地说：要断更了 之所以嘚瑟，是因为在之前的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里，跟新已经成了杨朗放不下的负累，如今终于要放下了。 然后，之所以断更，是出于对日后长久的考虑。 杨朗曾经说绝不断更，然而这一次要断了，原因很简单，杨朗前面已经说过，没有现实条件的支撑。 说明白点，就是杨朗的口粮断了，不得不工作了，要是再坚持不断更，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饿死了然后永久断更。 至于日后的长久考虑，这个可就包含的多了，最近的，杨朗要充电学习，要靠文凭，就需要有足够的时间学习。每天下班的时间就那么点，干了这个做不了那个，杨朗也曾很纠结啊你们能否体会到？ 远一点的，杨朗正在准备一次骑行西藏的旅行，这个更是需要花费苦心去学习策划锻炼，小说的事自然就要断了，断几个月吧。 很奇怪，以往杨朗口口声声喊着要一定完本，心里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几何。现在杨朗宣布断更了，反而更加充实了信心，最起码，在杨朗作出这个决定之后，一下子明白了许多： 曾经非常害怕面对的、总以为无法面对的事情，如今真的面对了，反而觉得也就是这样，没什么大不了。 总以为断更是可耻的，既然写小说，就要对得起看小说的读者，但是殊不知，断更不是断裂，而是休息，是为了之后更好的冲刺。 所以，杨朗要断更了，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儿时手里抓着一根冰棍跳着跑着唱：发财啦发财啦！我终于发财啦…… 至于断更的时间，得几个月吧，最早也要等十月下旬考完试之后，不过在之中的时间里，杨朗肯定会偶尔写几章。 哎，现在能看到这单章的人还有多少？你们要是觉得杨朗总是没个把握的话，那杨朗就这么定了：从现在开始到十月份所写的章节，杨朗都不会上传，而是攒到十月份恢复更新之后，视情况逐次上传。 嘿嘿，说到这里，杨朗不禁想，如今这番模样，还有多少人肯守到十月份再来看杨九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