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镜迷踪》 第一章 妄想 一、 蒋蓬勃从妻子姚可馨身上感受不到一丁点有关死亡的气息,相反的,妻子是个轻易就能令蓬荜生辉的大美女,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勃勃朝气。如果不是在去殡仪馆接妻子下班的时候,他往往会忘记对方的职业是遗体化妆师,每天都在和死人打交道。 这多少让他觉得奇怪。自从他被大学扫地出门,参军退伍后,开始在送仙桥古玩市场讨生活以来,就比较迷恋命理术数之学,按照这些玄学上的理论来看,和死人、旧物接触得多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带有一丝阴惨之气,可漂亮的妻子身上却没有一点这样的痕迹。 不仅如此,如果从看相的角度来看,姚可馨面庞饱满,五官轮廓分明,皮肤又白又润,发色黑亮如镜,是个十足的富贵长寿命,要在古代的话,说她有一副贵为皇后娘娘的极尊贵命相也不为过。 蒋蓬勃一直认为,自己能娶上这个几乎可用完美来形容的女人做妻子,一定是奶奶的在天之灵暗中庇佑的结果。 奶奶曾经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十年前,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在拣破烂时不慎摔断了股骨,被恰好途经那里的姚可馨发现并送往医院。医生让蒋蓬勃做好心理准备,老人能康复起来的机会不大,不仅可能遭遇到各种各样的并发症折磨,而且最终的死亡率非常高。 可事实上,老人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就重新站了起来。这都得益于姚可馨不知从哪里习得的一手按摩疗法。那之后,老人又无病无痛地活了两年多,才安详地离世。 蒋蓬勃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姚可馨碰巧闯进他的生活,他该如何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时光。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使,他相信自己的妻子就是其中最美丽和善良的那一位。 不过,姚可馨也有些小小的怪癖。最近这两年以来,她越来越不喜欢与人接触,蒋蓬勃的朋友圈子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小,两口子活得就像是这座繁华都市之中的隐世者一样。 说起来原因似乎很可笑,姚可馨讨厌别人对她的年轻外貌评头论足。她的美丽已经是足够令人羡慕的资本了,偏偏上天还赋予了她一副似乎永远也不会老的青春外貌,无论用怎样挑剔的眼光,都只会把她当成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大姑娘,谁也不会相信其实她已经三十多岁了。每次和朋友相聚,似乎都离不开这方面的话题,总有人会以惊讶的语气问三问四。 蒋蓬勃爱自己的妻子胜过一切,也就顺着妻子的意,尽量不参加应酬,疏远了几乎所有的朋友。两口子深居简出,活得简单而痛快。 今天,是姚可馨三十六岁的生日。再过十来天,蒋蓬勃也该年满三十六岁了。 蒋蓬勃收回恍惚的思绪,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钟,该去取订做的生日蛋糕了。他朝铺子里间吼了一声:“老小子,我先闪了。” “滚你的吧!”田新民探了个头出来,满脸的别扭,“有老婆没兄弟的家伙,老子看不起你。哼!” “拜托,大哥,用些新词行吗?”蒋蓬勃嘿嘿笑道。 田新民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也是他和姚可馨几乎唯一还常来常往的朋友。之所以还能这样,也许因为田新民和他是生意上的搭档,一起经营着这间替人评估古玩的铺子。 “好吧,马上我就去查字典。瞧你那臭美样,被你那漂亮婆娘滋润得安逸呵,越活越倒转去了。你们两口子,要是再不长老点,小心别个把你们当成妖怪。” 蒋蓬勃作了个鬼脸,得意地笑了笑。他朝铺子门口的穿衣镜瞅了一眼,的确,自己的外貌也很显年轻,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六七岁。幸福的生活,也许就是永葆青春的秘诀吧! 取了蛋糕回到家,硕大的鹿先生迎了上来。蒋蓬勃摸了摸这只体型庞大的白色长毛狗,狗儿便走回阳台上继续趴下发呆。 姚可馨非常喜爱这只狗,在还没认识蒋蓬勃时,就已经养着了。家里还拿出一间卧室,作为专用的狗房间。 蒋蓬勃心下不太喜欢这条狗。他总觉得,这条狗过于安静,不像一般的狗那样懂得在人前讨好卖乖,总把自己挺当一回事似的。他有时候甚至都难以确定,在妻子心中,是他这个做丈夫的更有地位,还是这条自视甚高的狗更有份量。 他把一切准备停当,姚可馨还没回家。 他看了看表,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他的寻呼机突然响起,显示的内容是姚可馨现在正在医院抢救,让他迅速前往,发信息的人署名为姚可馨的舅舅。 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进医院抢救了呢?蒋蓬勃难以置信。而且他一直以为,妻子是个孤儿,没有任何具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舅舅?。可是眼下没时间计较这些,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抢救室门上的红色警示灯还亮着,妻子还在抢救中。 “你就是蒋蓬勃吧?我是姚可馨的舅舅。亲舅舅。”抢救室外坐着的一个男人向他走过去说道。 蒋蓬勃诧异地打量对方,这名从未见过面的“舅舅”,看模样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他心道,难怪妻子那么不显老,看来妻子的母系基因就是有这个优点。 “她这是怎么啦?” “她没告诉你,她得了绝症吗?” “绝症?什么绝症?”蒋蓬勃难以相信。记忆中,自从与妻子相识以来,从未见她生过病,就连普通的感冒咳嗽都没有过,身体健康极了。 “砰”的一声响,抢救室的门被推开了,一名年轻男医生表情茫然地走了出来,低头道:“对不起,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蒋蓬勃脑海中轰然炸响,对方后面说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见了。他冲了进去,美丽的妻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蛋还像平常那样的白里透红,长长的睫毛微微向上弯曲着,仿佛正在甜睡,哪有一分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他缓缓走到妻子身旁,手哆嗦着,去摸她的脉搏。没有心跳。他再试妻子的鼻息,也没有呼吸。这一刻,犹如天突然塌下来,压在了他的肩膀上,浑身没有了力气。 此后他的脑海一片空白。恍惚中,他被人扶到了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坐下,那位从未谋面的舅舅给他介绍了几个人,有律师,有公证人员,然后其中有个人就拿着一份公证书念了起来。 直到听见“我的后事全权委托给舅舅处理,其他任何人不得干涉,包括我的丈夫蒋蓬勃在内”时,蒋蓬勃一下子如梦初醒,怒道:“什么?” “别激动,这是我们家族的风俗,丈夫不能参加妻子的葬礼。”那位舅舅说道。 “胡说八道,可馨只是睡着了。你咒她干什么,你咒她干什么?”蒋蓬勃突然跳起来,一把推开众人,跑进抢救室,扑到姚可馨的遗体上死死抱住。 那位舅舅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幕,使了个眼色,几名孔武有力的壮汉走进去,强行把蒋蓬勃从病床上拉开。 蒋蓬勃拼命挣扎,无济于事,眼睁睁地瞧着妻子的遗体被人推了出去。 “这是你妻子的遗愿。你既然那么爱她,就应该尊重她的家族风俗啊。节哀。”宣读遗嘱的公证人劝慰道。 “我不信,我不信,你们骗我,她不可能立这样的遗嘱。”蒋蓬勃一把抢过公证书,上面的签名,的确是妻子的笔迹。她那一手娟秀而不失苍劲的字迹,不是谁想要模仿,就能模仿得了的。 蒋蓬勃这下子彻底瘫了,在心内问了无数个“为什么”,也无法找到答案。如果两口子关系恶劣,相处不睦,那么姚可馨这样做,他还可以理解。可事实上,两口子恩爱有加,共同生活多年了,还如热恋时一般无二。而且他从未做过对不起妻子的事,没有任何合理的理由,会让妻子做出这样决绝的决定。 他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一口气逆在胸口,晕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已经躺在病床上。陪护他的人是田新民。 田新民告诉他,姚可馨的舅舅执意要回老家操办后事,姚可馨的遗体经被运走了。 蒋蓬勃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场永远也无法清醒过来的噩梦。他头一次知道,悲伤绝望到某种程度,竟然会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兄弟,别憋着,哭出来好些。”田新民从随身的包里摸了一瓶高度数的白酒出来,递给蒋蓬勃。 “鹿先生呢?”蒋蓬勃没有接酒。 “被弟媳妇那个舅舅,带走了。”田新民叹息道。 蒋蓬勃这才记起,遗嘱里也有这么一条。他突然哈哈大笑,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老小子,谢了。我没事,你回去吧。” “真没事?”田新民当然不会相信这话。 “真没事。就想一个人静静地睡一觉。你看你,老吝啬鬼一个,竟然花钱让我住干部病房。真的谢谢你。” 蒋蓬勃听见田新民的脚步声,在门外来来回回了好几趟,才最终离去。他知道刚才自己表演得不错,至少没让这个老搭档看出他死志已决。医院也许是个跳楼的最佳场所。 他躺着等待深夜。时间过得好漫长,不过,总算过去了。住院部里一片寂静,走廊上空无一人。 蒋蓬勃悄悄爬上楼顶。这是栋十三层高的大楼,纵身跳下去,绝无幸免。这对他来说,简直太好了。他站到楼顶边缘,闭上眼感受风的抚摸,片刻后,他就将随着风一起坠落下去。 “蓬勃。” 蒋蓬勃一下子睁开了眼。身后这声突然传来的呼唤,绝对是妻子姚可馨的声音。他猛然转身,美丽的妻子活生生地站在楼顶中央,身旁还带着白色长毛的鹿先生。 “可馨?你……真的是你吗?” “过来,让我抱抱你。”姚可馨温柔地向他招手。 蒋蓬勃一步一颤地走过去,把妻子紧紧抱在怀里。那熟悉的体香,绝对是自己的妻子没错。 “不要寻死,好吗?”姚可馨与他面贴着面,在他耳畔说道,“你如果真的放不下我,就不该寻死。你目前正面临着巨大的危险,应该打起精神应付即将发生的一切。” “什么险,能比让我失去你更可怕?我知道这一定是在做梦。别让我醒过去,好不好?”蒋蓬勃第一次在人前泣不成声。 “不,这不是梦。你总会找到寻找我的线索。不过,你必须知道,我不是普通人。如果你有足够的智慧和勇气,我们迟早还有见面的一天。”姚可馨突然推开他,力气大得惊人,“记住,你必须坚守自己心底最深处的信念,绝不可动摇。” “什么意思?”蒋蓬勃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我不管那么多,无论是梦不是梦,你都别离开,就留在我身边,行不行?” “不行。”姚可馨决然摇头。 “为什么啊?”蒋蓬勃怒吼着问道。 “这是规矩。你和我都抗拒不了的规矩。”姚可馨闪亮的眼眸变得迷离,举起双手抚过他的双眼,“我常弹奏的那首古琴曲,你别忘了……” 突然一道白光刺眼,蒋蓬勃感觉身子疾速下坠,想喊喊不出来,想动动不了。 “兄弟,兄弟。” 熟悉的声音把他惊醒过来。田新民笑嘻嘻地站在他的病床前。 “你总算醒了。把老子急得。” “你为什么在笑?”蒋蓬勃还沉浸在梦境中,难以自拔。 “你娃喝酒直接喝到医院来打葡萄糖了,我还不能嘲笑一下么?”田新民道。 “喝酒?我老婆呢?”蒋蓬勃突然觉得不对劲。 “你老婆?噢,她回去了。”田新民斜着眼打量他。 “她回哪去了?”蒋蓬勃一下子从病床上跳了起来,抓紧他的手追问,“她没死?回家了?只是……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她回她爸家了。”田新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胡说什么,她哪有爸爸?”蒋蓬勃几乎想锤他一拳。这种玩笑,对自小就是孤儿的妻子来说,太不尊重了。 “怎么没有?她爸不是周公吗,不然你怎么在梦里找了个老婆?”田新民突然哈哈大笑。 “你什么意思?”蒋蓬勃大怒。 “你生个毛的气啊。就准你戏耍我,老子回敬你一下,就不行么?”田新民笑得前仰后合。 “今天是不是十七号?”蒋蓬勃突然觉得不太对劲。 “昨天是十六号,今天自然就是十七号嘛。你娃少跟老子装疯谜窍哈?” “那我住在哪里?家里都有些啥人……” “你又想去住空军医院了哇?”田新民收起了笑容,略有点担忧地看着他。 蒋蓬勃住了口,不再急于提问题。他知道空军医院是精神病专科医院。 “我原来住过空军医院么?” “嗯,住过几个月。好象说你是妄想症吧。你要是再神神叨叨的,老子只好把你送过去住起了。” 田新民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何况,谁会在别人刚痛失爱妻时开这样的玩笑? “算了,送我回去。今天让我休息一天。”蒋蓬勃觉得头都快炸开了,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第一章 妄想 二、 家还是在他记忆中的地址,只不过屋子里的家具很少,缺了记忆中属于妻子的东西。 原本应该挂在床头的结婚照变成了一幅拙劣的油画,衣柜显得空荡荡的,他的衣服占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地方,琴房变成了堆满杂乱旧书的书房,原本应该放在房间中央的古琴不见了踪影,甚至铺满灰尘的地上,都没留下一丁点琴架支脚的痕迹。鹿先生住的狗房间里堆满了各种不值钱的古物,没有狗窝,空气中也不带一丝狗骚味。 一切似乎都在向他证明,他的生命中从未有过一位妻子。 蒋蓬勃还是不能相信,记忆中那么真实的一切,竟会是他的妄想,幻觉。他只能苦笑。就连房产证上,都只有他的名字。在那个“真实”的梦里,是姚可馨的积蓄买下的这套房子,只不过办证办在了他一个人名下。 他把家里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总算逐渐拼凑出了自己的生活轨迹。他还没记事时,就被父母抛弃。奶奶捡到了他,并抚养他长大,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曾经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川大历史系,却在临近毕业时,被同学兼好友的刘贤茂陷害,遭到开除学籍的处分。接着,他就参了军,服役两年。回来后开始和田新民合伙做生意。七年前,奶奶离世。从此他就患上了妄想症,在那之后住过一段时间精神病院。 除了患病住过精神病院这个细节,一切都与他的记忆一致。当然,还缺少了妻子存在过的痕迹。 他还是不肯死心,又借故敲开左邻右舍的门,从谈话中,得出的结论也是如此――他从未有过一位妻子,一直就是单身汉。 这一来,他不得不开始认真对待自己是个妄想症患者的现实。可这样的现实,让他感到绝望。就算一切只是虚幻,可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深爱妻子的感觉,照样让他刻骨铭心。 也许这种病之所以是病,就是把幻想的东西太当真了吧? 次日,他起了个大早。还有最后一个地方,必须前去求证,那就是姚可馨工作了十几年的殡仪馆。他几乎认识每一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只要能看见其中一个熟悉的人就行。 如果他真的没有一位担任遗体化妆师的妻子,那他也就没理由认识在殡仪馆工作的人。 北区殡仪馆坐落在两大片公墓的腹地之中。从山脚下走进去,一路上的一草一木都让他觉得熟悉。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之前一定常走这条路。 转过山坳,眼前所见让他大吃一惊。殡仪馆大楼冒着浓烟,已经被烧毁得不成样子。数辆救火车停在现场。路被警察封了,不许通行。 旁边站了几个穿着殡仪馆工作服的人,没一个他认识的。听说大火从昨下午下班前就烧起来了,到现在才算勉强控制住火势。 蒋蓬勃仔细看了看那几张完全陌生的脸孔,放弃了继续求证的打算。在他的“幻想”中,这家殡仪馆总共也就三十来号人,如果那一切是真实的,不可能有这么多完全不认识的人。 看来一切真的是幻觉,是妄想。可是他却无法把一切的“幻想”从脑海中抹除。他觉得,也许有必要找医生开点什么药吃几天。 他到铺子上的时候,田新民已经早就到了。这家店接到的大部分生意,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不便公开的文物。 “气色还是很差,你娃酒量越来越不行了哦。”田新民摆弄着手里的青花月纹高足杯,可谓一语双关。这只杯子是赝品,但仿造得极其逼真,当初连蒋蓬勃也看走了眼,亏了一大笔钱。 “行了吧,谁没个马失前蹄的时候!我在瓷器上的功力也就和你差不多,错也难免,不是吗?” “我又没读过大学,你拿我来比,有意思吗?嘿嘿。对了,那天那个骚女人,刚才又来了。说她老板还是坚持想请你去一趟,咋整?” 田新民口中的“骚女人”叫姬小美,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轻浮的举止,就是举手投足都带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妖媚之气,特别是走起路来时腰肢一摇一摆,就像一条活生生的美女蛇,让他念念不忘。 “她们可不是一般人。”蒋蓬勃回想起几天前,因为对方一伙人神神秘秘,又像黑帮似的阵势,他和田新民怕惹上啥大麻烦,没敢应招,找了个借口就溜了。 “确实不是一般人。呐,你看。”田新民把一张名片递过去,“我看过她的证件了,不像骗子。” 蒋蓬勃接过名片,看见抬头写着“国家文物局特勤组”,下面是名字“姬小美”。他眉头一皱,道“文物局特勤组?” 田新民瘪嘴点头,道:“传说中的单位。” 传说文物局下面有个特别的工作组,对外不挂牌,也不算做正式编制,干的都是大买卖。其神秘程度,几乎可与美国的五十一区相提并论。 “真有这么个单位么?要是真的,他们用得着找我这样的‘野’文物鉴定师帮忙?”蒋蓬勃脑海中全是“幻想”中妻子的身影,没有心思做任何事。 “接招还是不接?”田新民很期待再次见到姬小美。 蒋蓬勃叹了口气,想了想,道:“先弄清啥事,再说接不接招。” 田新民一通电话打过去,很快,姬小美就在三辆没有牌号的越野车的护送下,来接他俩了。 蒋蓬勃满怀心事坐在后排,听着田新民勾搭女人时惯用的套话,奇怪这么拙劣的谎言,怎么居然会有那么多女人喜欢听。不一会儿,车子到了文殊院正门口停下。和上次一样,穿过广大的寺庙,来到最南面的一座偏僻冷清的小院。这里禁止游人靠近,有专门的人穿着便服把守。 小院里只有一道从不打开的侧门。侧门旁的墙上,却有一道暗门,不知通往何处。 上次就在这道暗门外,蒋蓬勃和田新民犯了嘀咕。他俩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没听说过这座老庙里竟然藏有暗道。当时两人抱定同样的心思,不可触碰别人的秘密,所以死活不肯进去,最后生意告吹。 这次再来此地,蒋蓬勃的心境已经大不一样。 姬小美的手下走出一人,上前推了推侧门旁的砖墙,只听嘎达连响,本该是院墙的位置露出一道幽暗的门洞。 姬小美率先扭着腰肢走了进去,转身对呆在暗门外的两个男人笑道:“进来呀,两个大男人,还怕黑么?” “哈哈,确实有点怕。老子虚长这么几十年,还从没走过秘道呢,是有点忐忑感哈。兄弟,你从前走过没有喃?”田新民打着哈哈,走了进去。 “这个嘛,也不算啥秘道,夹道而已。蒋先生曾经是川大历史系的高材生,一定看得懂的。”姬小美习惯性地轻晃着双肩,挑衅似地又道,“这是原封原样的古道,蒋先生能不能判断出建自何朝何代呢?” 蒋蓬勃笑了笑,也跟着走进去。姬小美的手下把门关上,留在了外面。古老的夹道内顿时暗了下来,但依然可以看得清路面。蒋蓬勃四处望了望,夹道的顶很高,建得非常巧妙,从外部观察,绝对发现不了异样。 “兄弟,美女问你话呢。绅士点嘛。”田新民不放过任何一个讨好美女的机会。 “隋唐年间建的吧。保护得挺好,浮雕都没怎么损坏。”蒋蓬勃正暗自奇怪,没心思和他斗嘴。他刚才仔细观察沿途墙壁上的各种浮雕,知道采光就是靠这些浮雕中暗藏的眼子、缝隙。从浮雕风格判断,不会晚于晚唐。 “蒋先生果然有两把刷子,这条夹道的确是建于唐代长寿年间。”在前面领路的姬小美咯咯笑道。 “长寿年间,是哪个皇帝的年号?”田新民问道。 “武皇后,她登基后用的第二个年号,离现在一千三百多年了。”蒋蓬勃还在大学时,就对朝代更迭了如指掌。 “没被毁过?”田新民奇道。当地人都知道,这座庙在历史上,至少被毁过两次,一次是晚唐一位皇帝反对佛教下令捣毁,另一次则是明末时毁于兵士纵火。如今的宏大庙堂,其实是清朝康熙年间重建后留存下来的。 “到了。”姬小美伸手推开一扇厚沉的石门,外面是处遍布嶙峋怪石的假山池塘。 蒋、田二人啧啧称奇,跟着她从迂回的石桥上穿梭片刻,一栋全部用巨石雕建而成的两层小楼矗立于眼前。这里所有建筑几乎全用石材所建,难怪没有毁于明末的大火。此处墙高草深,听不见诵经声和钟鼓声,可知离文殊院已有相当距离。 第二章 琴曲 一、 登上二楼,服务人员奉上两杯盖碗茶。姬小美请两人稍坐,她去请老板出来相见。 蒋蓬勃探头往楼下看去,小楼凌于水面,突然开始下起的细雨滴落池中,涟漪片片,古意甚浓。 没过多久,姬小美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衰老男人进来了。 “我老板,姓刘。”她介绍道。 “刘老板。”蒋蓬勃和田新民齐声打了个招呼。蒋蓬勃觉得这个老男人实在很老,面上的皱纹几乎爬满了整张脸,神情也很阴郁,令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西方传说中的男巫形象。 刘老板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姬小美身后走上来一人,把手里托着的托盘放在屋子当中的大理石桌上。 “蒋先生,请你评估一下这个东西。”姬小美说道。 那是个两只巴掌大小的红木匣子,表面的红漆已经非常斑驳,露出下面木头的原色,略显黄绿。匣子的做工非常精细,若非用放大镜观察,几乎无法察觉有一道极其细密的缝隙,让人只会把这个匣子当成一块实心的木块。 蒋蓬勃还从未碰到过这样奇怪的东西。在他的认识中,这样精细的打造技术,就像是用现代机械制作的。可是从木匣子表面的斑驳漆色,初步可以判断确系古物,不是制假手法造作的古色。 “兄弟,这个是用千年香杉木做的吧?”田新民提醒道。 蒋蓬勃点了点头,心知对方倒腾过不少古木,对古木的材质基本上不会认错。千年香杉木是比乌木更精贵的古木,一般只在四川的石棉县偶有发现,自古就是制作棺椁的极品好料。 “奇怪,这个就是块木头,不是盒子吧?”田新民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木匣子四周既没有锁,也没有扣手的地方,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古木器。 “蒋先生,你可以拿起来仔细看看,匣子底部刻有两个符号。”姬小美说道。 蒋蓬勃又点点头,准备戴上手套,拿起木匣子。 “不用了,你可以直接拿起来观察。”姬小美又道。 “呃。好吧。”蒋蓬勃瞅了一眼那个一言不发的刘老板,见他紧闭双唇,似乎并不反对这个不太专业的建议。他直接用手把木匣子翻了过来,果然瞧见底部刻着两个符号,是大篆,一个是“月”字,一个是“镜”字。 “月镜?镜月?还是单独的两个字?”他仔细再看了看,确定不会错,心中疑惑更起,扭头问刘老板道,“我能打开这个匣子看看吗?” 刘老板还是不说话,用手拍了拍身旁的姬小美。姬小美笑道:“只要你打得开,随你啰。” 蒋蓬勃眉头一皱,轻轻试了试,木匣子就像铸在一起的铁,纹丝不动。 “蒋先生,别费劲了,我们想过各种办法,都打不开呢。除非毁掉这个木匣子,也许可以打开。”姬小美轻摇肩膀,笑得很媚。 “哦?”蒋蓬勃不可置信,回头望了望自己的搭档。 “有可能吧。”田新民知道他是询问的意思,点头说道,“不过我也只是听到过传说,这种千年香杉木还分质地,其中最精贵的,据说比钢铁还坚固。古代的能工巧匠也许造了什么特别的机关,使这盒子必须经由特别的办法才能开启。” “既然这样,刘老板让我来评估什么?”蒋蓬勃对此一窍不通,无法给出什么有用的意见。 “就这木匣子的外观,你能看出什么?”姬小美继续充当刘老板的传声筒。 “从漆色上,基本可以肯定不是造的古色。木质是千年香杉木的罕见品种,应该是来源于石棉县。制作工艺非常精细,不亚于现代工艺。年代嘛,我只能猜测,可能最迟不晚于西周年间。”蒋蓬勃连猜带蒙地分析了一番。 “不晚于西周,为什么?”姬小美追问。 “背面这两个大篆,‘月’和‘镜’字,肯定是西周或之前的书写风格。也就是说,这个木匣子,可能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了。”说完这句话,蒋蓬勃自己都感到惊讶。 这个木匣子竟有这么长的历史?会不会,是后来古代的某个时期造作的呢?可是又有哪个朝代,制作工艺能达到这样精细的程度? 刘老板又拍了拍姬小美的手掌,另有一人上前把他推了出去,临走连句告别的话也没有。 姬小美笑吟吟地伸出手,和蒋蓬勃握了握,道:“恭喜你通过了测试。这里是五万元预付款,明天一早,我们会派车来接你。田先生如果愿意一同前往帮忙,最好不过。” “我不明白,请你说说清楚。”蒋蓬勃一头雾水。 “这只是个开始。明天,我们就会出发去发现这个木匣子的地方,进行考古发掘,需要蒋先生随队帮忙。所需时间现在还无法估计,不过我们会按周付酬,每周一万,不算亏待两位吧?” “哈哈。小美太客气了。你的事,就是咱们兄弟的事,还客套个啥嘛!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和小蒋一准恭候。”田新民连连点头,根本不给犹豫不决的蒋蓬勃考虑的机会。 “那太好了。这个东西,蒋先生可以拿回去,再研究研究。”姬小美把红木匣子装进一个黑色的手提箱里,递给田新民,“对了,这次考古发掘活动必须保密,请两位牢记这一点。” 蒋蓬勃带着满腔疑惑,被田新民连拉带扯拽出文殊院。回头望去,寺庙的院墙一如以往般普通,毫无奇异之处,刚才的一切显得非常不真实。 “连个收条都不要,她就那么放心把东西交给咱们啊?”蒋蓬勃疑虑重重。 “嗨,你看看别人是啥阵仗,还会怕你耍懒不成?”田新民抱着鼓囊囊的大捆钞票,兴奋难耐。 回到古玩市场的铺子上,田新民把那黑色手提箱丢给他,就去找人搓麻将了。临走时说道:“今天早点关门,好生准备一下。这次看样子是个大机会,弄好了,够咱们吃三年。别再胡思乱想了,要是你再犯了病住进去,我一个人可应付不了。” 蒋蓬勃知道这老小子就这毛病,爱赌,好色,嗜酒如命,只要没生意的时候,干的事准离不开这三样。 他乐得清静,正好想想心事。今天这单生意,让他总觉得透着古怪。“幻想”中那个美丽妻子的身影,也不停地在他脑海盘旋,越想越觉得真实。 “蒋哥。”门外一个过路的女孩冲他打了个招呼。 蒋蓬勃突然心中一动。这女孩是市场背后那家古乐器行老板的女儿,各种古乐器都能操弄几下,每天都要从他铺子门口来回过往好几遍。他拿起黑色手提箱,把卷帘门往下一拉,锁都不锁,就追了上去。 “莉莉,我哼几个古琴曲的调子,你帮我听听是什么曲子。” 女孩被他逗乐了,笑得花枝招展,说道:“蒋哥,你这样哼哼,我可听不出个所以然。你要没事的话,跟我去琴行,你哼一句,我弹一句,从琴音上才能听出来。” 琴行里没有顾客,冷冷清清。老板正闲极无聊,也跑过来凑热闹。蒋蓬勃哼了几句调子,莉莉用古琴一弹,感觉有点对味儿了。 “对,就是这样。这个曲子叫什么名字?”蒋蓬勃问道。 莉莉摇摇头,说道:“好象没听过呢。或许是太短了,我没听出来,你再多哼几句,我弹出来试试。” 蒋蓬勃继续哼下去。莉莉跟着弹奏。遇到不对味儿的地方,蒋蓬勃就反复哼哼,直到基本上与他脑海中记忆的味道差不多了,才又往下继续。他记忆中的曲子很短,很快的,一整曲就完整的被莉莉弹奏和记录了下来。 “基本上就是这样,如何,这是什么曲子?”蒋蓬勃觉得整曲都被莉莉弹奏得八九不离十了,虽然论音色的动听程度,完全无法和他脑海里记忆的声音相提并论。 莉莉还是摇头,说道:“从来没听过。” 蒋蓬勃道:“不会吧,难道是我自己编的曲子?” 老板笑道:“你怕编不出来哦。刚才这支曲子虽然从没听过,但感觉上像是古曲,只有五个音调循环往复。而且你纠正莉莉那几个地方,不懂古琴或者此前没有听过原曲的人,恐怕根本注意不到。” 蒋蓬勃略感失望,可还是让莉莉帮忙整理了一份曲谱带走。他心想,也许这支短曲,真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吧,以前不是听说,有人大病一场后,突然在从未接触过的事情上,展现出天才的表现吗? 他揉着胀痛昏晕的头往回走,突然看见了一条狗。一条有着很长白毛的大狗,伸着舌头坐在他的铺子门前。脖子上还吊着一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子。 “鹿先生?”他失口叫道。这条狗与他“幻想”中的狗儿一模一样。 大白狗冲他轻轻叫了两声,迅速奔到他脚下,尾巴摇了几摇,头也往他怀里蹭,显然认识他。 “鹿先生。”蒋蓬勃又叫了一声。 狗儿闻声抬头,看向他。这下子,蒋蓬勃几乎可以断定,这条狗就是叫这个名字。猛然间,已经被他当成虚幻的一切,重又真实无比地展现在他的心中。 第二章 琴曲 二、 这一瞬间对他的冲击,就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他脑海里炸开了花。与妻子相识相恋以及共同生活以来的种种细节,过电影一样的在他心中电闪掠过。 他解下狗脖子上吊着的礼品盒,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只没有品牌标志的运动手表。手表的做工非常精致,光各种参数就能显示十几种,就连表带都蕴含了高科技,一放上手腕,表带就自动伸缩到合适的大小,紧紧扣在一起。 蒋蓬勃摩挲着铮亮的表面,百感交集。他想起妻子曾提到过,会在他生日的时候,送上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过不了多久,就是他的生日了。 大白狗围着他脚下转了两圈,又人立起来,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蛋,突然转身就跑。 蒋蓬勃大声呼喊,大白狗毫不理睬,迅速蹿出市场大门,消失在人流之中。蒋蓬勃追赶不及,愣在当场,差点又把这次人狗重逢,当作是自己的幻觉,幸好手腕上戴着的运动手表,能够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激动极了,只要美丽的妻子不是幻想出的人物,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比什么都好。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找到对方。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无法想像,将面对什么样的困难。仅仅凭身边所有人,在一夜之间就被选择性洗去了记忆这一点,就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这要怎样强大的力量,才能做到这一切?这几乎超出了他以往对世界的认知。 但,这还不是他考虑的重点。重点是:为什么? 为什么妻子要装死?为什么妻子的伪装能骗过训练有素的医生?为什么在妻子已经成功伪装死亡之后,又有人要抹除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他想起了在医院楼顶的那个“梦境”,妻子曾说过,她不是普通人,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山精、鬼怪、妖魔,或是仙子? 蒋蓬勃不由得往小说、电影里常有的神鬼情节想了去。但是就算真是这样,妻子为何不明说?很显然的,妻子对他也有深厚的感情,所以才会在他打算跳楼时再次出现,带给他活下去的理由,也留给他寻找的希望。 还有最大的一个疑惑,既然神秘力量可以抹除所有人的记忆,为什么他自己却记得清清楚楚? 蒋蓬勃知道,如果坐在这里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出答案。妻子曾说过,总会找到寻找她的线索。这句话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和勇气。 他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被他随手扔在沙发上的黑色手提箱上面,那里面装着那个奇特的古木匣子。他打开手提箱,发现木匣子就像一只大张着嘴的青蛙,竟然打开了。他小心地把木匣子拿出来,里面装着一张泛黄的黑白老照片。 照片里有一男一女,男的站在女的身后,女的端坐在凳子上,都穿着旧式服装,面部太小,看不怎么清楚。 周代的木匣子怎么可能装着一张照片?木匣子里面呈现不规则的圆形,显然,这才是原本应该装在里面的东西的外形。 那么是谁曾打开过这个奇特的木匣子,拿走了原本装着的东西,放进这张老照片的呢?而且这个令刘老板想尽办法都没打开的匣子,怎么突然就打开了呢? 蒋蓬勃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个木匣子会自动打开。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他仔细观察木匣子,发现契合处有几排不易察觉的细密金属点,高矮不一地排成长长的一串。 他拿过放大镜来,逐一察看,发现金属点与木头契合得非常完美,就像自然生在木头里面的一样。这样高超的工艺水平,不由不让他感到惊讶。但除此之外,金属点的排列似乎杂乱无章,看不出代表什么。 他暂时放弃了破解古木匣子里的机关的念头,把注意力又转移到那张老照片上。虽然只凭肉眼,看不清照片里的人物脸孔,但那端坐的女人,却似有灵气,成为整张照片当仁不让的焦点。 他凑近灯光,把照片放到放大镜下,首先观察那女人。一张美丽的脸庞顿时跃入眼帘。他几乎惊呆了。放大镜下的这张面容,他再熟悉不过了。虽然那女人盘着发髻,化了旧时的妆容,但他依然一眼就能认出,那就是他妻子姚可馨。 不对。不对。蒋蓬勃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刚才的想法完全不符合逻辑。应该说,照片里的女人和姚可馨的长相非常相似才对。他再观察女人背后站着的那个男人,大约五十来岁年纪,长着一副阴沉凶残的面相,头发油光铮亮,梳着旧时流行的偏分样式。 他愣了一阵,又把目光移向照片中的女子,越看越觉得和姚可馨的长相一模一样,年龄看起来也才二十岁左右,不仅仅是“非常相似”四个字可以准确表述的。难道这是妻子的某位先辈?虽然他不能确定,遗传是否真能造就两个长相如此一样的人,但小说、电影里面确实曾有过类似的情节。 他觉得心浮气躁,茫然无措,找出一瓶高度数白酒,灌了几口。滚烫的酒气使他的情绪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再次仔细观察照片,综合照片中的雕花背景,桌、凳样式,以及人物所穿的服装,大概判断出,照片可能拍摄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之前。算算时间,离现在已经过去至少六十多年了。照片中的女人如果真是妻子的先辈,那也至少是祖母辈。 他脑海中再次响起妻子在医院楼顶说过的那句话,“我不是普通人”。这又让他发了好一阵呆。 他把前前后后的细节梳理了一遍,不仅不能理出什么有用的头绪,反而让自己的心绪更为纷乱。但他坚信整件事一定藏着某种合乎逻辑的关联。他提醒自己,保持理性,千万不能陷入到神鬼之类的迷信想法中去。眼下这件事,虽然还没有证据证明,这就是一条确定无疑地寻找妻子的线索,但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藏着寻找妻子的希望。 他冲了个冷水脸,强迫自己冷静了片刻,翻出照相机,把那张老照片翻拍了一张。然后把老照片放回古木匣子里,又把匣子合上。 古木匣子突然发出了轻微的乐音。蒋蓬勃竖起耳朵,这旋律如此熟悉,竟然就是妻子常常弹奏的那支古琴曲。很快,一曲即终,古木匣子静静地紧闭起来,仿佛从未被开启过。 他猛然意识到,这个古木匣子所用的,竟是传说中的音控锁。而那支古琴曲,就是打开古木匣子的钥匙。下午在琴行时,莉莉完整弹奏了一遍整理出来的古琴曲,一定就是在那个时候,木匣子已经在手提包内应声而开了。 此时再想想匣子里层那一排细密的金属点,也似乎恍然大悟。金属点也许就是按照五线谱的方式排列着,随着古琴曲的弹奏逐一收缩,只要一曲完整无错的古琴曲奏完,匣子也就打开了。而刚才合上匣子后发出的琴音,就是金属点逐一弹出,重新锁住匣子发出的响声。 他又尝试着完整地哼唱了一遍琴曲,古木匣子紧紧闭合着,没有开启的迹象。也许必须用古琴弹奏,锁才会开启吧?他只能这样猜测。 尽管还有无数的疑问无法解决,但他依然大喜过望。这可是实实在在与妻子产生了关联的证据。 第三章 晦夜 一、 蒋蓬勃一夜难眠。早上六点过,就去敲开小区门口那家摄影部,把翻拍的胶卷交给守夜的小伙子,预先付了冲洗照片的钱。 接着,田新民就到了。两人找了个街边早点摊,胡乱吃了些豆浆油条。 蒋蓬勃不打算把自己发现的这一切,告诉田新民。他知道,就算他说了,对方也肯定不会相信。 吃过早饭没多久,一个由十几辆车组成的车队开了过来。姬小美开着其中一辆越野车,示意两人上她的车。 她今天显然精心打扮了一番,暗红基调的妆容,长及腰际的大波浪卷发,以及玲珑浮凸的紧身装束,无不把她的妖媚气质彰显到了极致。田新民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个劲的讨好卖乖。两人你来我往,打情骂俏,别人想插句嘴也难。 蒋蓬勃独自坐在后排,静候田新民的睡意来袭。这老小子有个毛病,坐车只要超过半个小时,一准睡得跟头死猪一样。 收音机里播着专题新闻,本地电台的一位女主持人,正说着最近发生的多起年轻女孩失踪的事。车窗外秋雨沥沥,天空阴云密布,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不详的阴影笼罩着。 直到车队驶离了市区,田新民才头靠车窗睡了过去。车厢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姬小姐,咱们这是去哪里?”蒋蓬勃问道。 “石棉县。”姬小美回头瞧了他一眼,顺带轻抛了一个媚眼,“叫人家小美嘛。姬小姐,显得多生份的!” “那好,小美。”蒋蓬勃急于探听消息,也顾不得客套,“你能不能告诉我,刘老板得到这个红木匣子的经过?” “不能。因为我也不太清楚。” “那这趟工作细节,能不能跟我先说说?”蒋蓬勃碰了个软钉子。 “探洞。”姬小美道。 “探洞?探什么洞?”蒋蓬勃最恨别人说话卖关子。 “石棉县下面的一座深山里,有个山洞,是个古葬地。那个红木匣子据说就是在那个山洞里发现的。” “洞葬?我只听说贵州苗人才有洞葬风俗,石棉县下面的少数民族也有吗?”蒋蓬勃迟疑道。 “那我可就不懂了哦。你才是考古学家,我还等你告诉我答案呢!”姬小美又回头给他抛出一个媚眼。 蒋蓬勃和她的目光一接触,心中竟有些慌乱,说道:“我哪算考古学家!”他心下暗奇,怎么会突然产生一阵没来由的心慌意乱。回想刚才姬小美的模样,突然惊觉,她的眼珠似乎有些异于常人。他悄悄的从后视镜上观察,发现姬小美长着一双细长弯曲的眼睛,就像两轮月牙儿一般,如果不是有意瞪大双眼,很难窥见瞳孔全貌。 “我真有那么好看呀?”姬小美突然盯着后视镜笑道,本就略显弯曲的眼睛更加弯了,既妩媚,又挑逗。 “什么?”蒋蓬勃慌忙收回死盯着后视镜的目光,望向车窗外。 “不然你呆呆盯着人家干嘛?”姬小美娇嗔怪责道。不过,就算再不通男女情趣的人,也能轻易听出,她并不是真的在生气。 “我就是在想,你怎么能长得这么漂亮。”蒋蓬勃的心中浮现出妻子的身影,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这趟旅程吉凶难料,切不可自乱阵脚。 “去你的,嘴可真甜。你可想清楚了,别撩拨人家哈。像你这样英俊而又有学识的男人,当心人家一下把持不住,爱上你了,那你可要倒霉。”姬小美又在后视镜中抛了个媚眼。 这一次,蒋蓬勃看清了她的双眼。姬小美的瞳孔颜色很深,上面似乎还有一层淡淡的雾气。难怪她总给人以浓烈的妖媚之气,原来和这双眼睛有关。 “要是被你爱上算倒霉的事,那这个世界上也就没得啥好事情了。”沉睡着的田新民突然睁开眼,嬉皮笑脸地插嘴道。 姬小美伸手打了一下田新民,两人就又嘻嘻哈哈地打情骂俏起来。蒋蓬勃趁机佯装睡意上头,靠在椅背上假寐。 车队经过四个多小时的跋涉,终于开进了石棉县。这是素有“西藏门户”、“民族走廊”之称的雅安市下面,靠最南端的一个小县城,接壤甘孜、阿坝、凉山三个民族自治州。虽然整个县城才十来万人,却有汉、彝、羌、藏、满、回、蒙古等二十多个民族,散居在山区、平坝各处。 “来过这里吗?”姬小美扭头问道。 蒋蓬勃摇摇头,道:“雅安市区来过几回,石棉这里还是第一次来。” “我可来过无数回了。对这里的历史典故,一草一木,都熟悉惨了。”田新民抢过话,一脸得意之色。 “你就摆你的玄龙门阵吧!”姬小美报以嘲笑。 “嘿嘿,我还真不是吹牛。”田新民洋洋得意地摇晃着脑袋,开始掉书包,“知道石棉这个县名怎么来的么?新中国建立之前,这里可不是县。后来建国后,因为这里的矿产资源种类又多又丰富,尤其盛产石棉,所以才新设了这么个小县城。古时候诸葛丞相七擒孟获,天平天国的翼王石达开兵败被俘,都发生在这里呢。” “红军还从这里胜利突围呢。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啊。”姬小美还是一副嘲弄的语气。 “那你晓不晓得,这么小的一个县城境内,海拔最高处是多少米?最低处又是多少米?”田新民不服气,继续卖弄。 “那你说说。”姬小美逗小孩似的道。 “最高处,接近六千米。最低处,不足千米。”田新民说完这句话,略感失望,美女的面上没有他想象中的惊讶神色。 “噢,这个小县城的地形这么复杂呀?”蒋蓬勃问道。 “你别听他胡扯。最高处不敢说他说错了,但最低处,他肯定说错了。”姬小美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 “你才胡扯吧。”田新民从屁股底下摸出一本四川省地图册,指着上面雅安市的全貌图道,“这上面介绍得清清楚楚。” “不信呐?走着瞧。”姬小美还是不愿输这场嘴仗。 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蒋蓬勃望向前方,一座巨大的牌坊闯入眼帘。牌坊上方写着“安顺场”三个大字,下面分列着两条标语“翼王悲剧地,红军胜利场。” “这里古名叫做‘紫打地’。”田新民说道。 蒋蓬勃没心思再听他扯下去,问姬小美道:“怎么停在这里?” “过了前面那座桥,就要开始爬山了。那个山洞在深山里,不通公路,只能徒步。”姬小美熄火下车,把放在后座的行囊背到背上。 蒋、田二人也下了车,跟着姬小美,走在几十号人组成的队伍的尾端。队伍里几乎有一多半都是年轻女孩,看年龄都在二十岁上下,排着整齐的队伍走在最前面。其后是二十来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个个都背着沉重的背囊。再后面就是刘老板的几个贴身保镖,用一具滑竿抬着他。除此之外,没有看见一个像考古学家模样的人物。 这让两人都觉得奇怪,说不出这个队伍像什么,但肯定不像是前去考古发掘的架势。 第三章 晦夜 二、 “哎,妹子,前面那些女娃娃还只是在校大学生吧?”田新民问姬小美道。 “在校生的工资便宜嘛。”姬小美笑道。 “说笑吧,你们单位还差钱?”田新民和蒋蓬勃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姬小美的回答就像是在敷衍。 “哎,实话跟你们说吧。这次考古,不是特勤组出资,是刘老板,我也只是他的雇员而已。”姬小美道。 “我去!妹子,你这是在挣外快呐?”田新民恍然大悟。 “真是的!就只准你们挣钱呀?”姬小美白了他一眼,“不过,我也不全是为了钱。刘老板的儿子是我的顶头上司。我也是奉命行事。” “哈哈哈,那我晓得了,刘老板的儿子假公济私。”田新民笑道。 “那带这么多当兵的干什么?”蒋蓬勃一直注意观察那二十来个孔武有力的男人,看他们的行进队形,应该是训练有素的士兵。而且他们扛着、抬着那些箱子里,似乎装的都是武器。 “退了伍就是普通老百姓了不是?他们都是刘老板雇来的。要去的地方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多给自己一点安全感,也可以理解呀。”姬小美笑嘻嘻地说。 “就是。就是。绝对理解。”田新民仿佛接受了美女的这番说辞。 蒋蓬勃不再多说。虽然他不相信姬小美的说法,但这一趟关系到寻找妻子线索,无论有什么困难和危险,他也不会打退堂鼓。 一进山,仿佛就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在这杳无人迹的大山中,时间仿佛凝固,没有什么现代、古代之分,一切都归于原始。 直到天色黑透,队伍才爬到半山腰。好在这里已经超过了雨云的高度,夜空中银月高挂,繁星如织,不仅给整个宿营地带来了光明,还平添了几分在城市里无法见到的浪漫诗意。 蒋蓬勃和田新民均未料到还会在山野露宿,根本就没准备营帐。好在姬小美早料到这一切,分别给两人一人一只户外帐篷。 渐渐地,整个宿营地完全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钻进自己的帐篷。但蒋蓬勃却难以入眠,瞪着眼睛胡思乱想。大山里的夜晚实在太过安静,让他非常不习惯。突然,他的帐篷被拉开了,钻进来一个脑袋。借着月光,可以看见钻进来的人有着一头披散的长卷发,眼睛莹莹发亮,是姬小美。 姬小美扭动身体,蛇一样游了过去,嘴唇直接印上了他的嘴唇。蒋蓬勃拉开睡袋,伸手推开她,低声道:“你干什么?” “你是小娃娃么,这样问,傻不傻呀?”姬小美发着淡光的眼眸,在这黑暗笼罩的帐篷里份外惹眼。她把身子一扭,泥鳅似的钻进了睡袋。 蒋蓬勃没料到她的动作那么敏捷,根本来不及阻止。他惊慌之下,双手碰上了对方的身体,发现对方竟然身无寸缕。那肌肤滑腻极了,一推之下反而把对方抱进了怀里。 “咯咯咯,你个坏蛋!”姬小美脖子一伸,面带媚笑,与他四目相对。身子扭动,把他缠了个结结实实。 蒋蓬勃哭笑不得,连说“别这样,别这样”,突然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下体涌上一股热浪,猛然间就把脑袋冲昏了。 他痴痴迷迷,发现姬小美的眼眸真的好亮,模样竟然还长得和姚可馨有几分相似。这样的念头一生,心中的最后一丝堤防顿时决堤,本能的欲望如洪水过境,完全占据了他的意识。两具肉体纠缠在了一起,一同滑向欲望的深渊。 “哎,你俩过份了哈。”田新民突然探进头来,不高兴地道,“兄弟,你可别忘了,你是有老婆的人。” 正意乱情迷的蒋蓬勃闻言,浑身一抖嗦,登时清醒了过来。他猛力推开周身滚烫的姬小美,一骨碌从睡袋中爬了出来,问道:“老小子,你说什么?” “我说啥?我说你不够兄弟。你明知道老子喜欢小美,还和她搞?”田新民压低了嗓门,但气愤之意,一表无遗。 “不是这个。刚才你说,我老婆什么的?”蒋蓬勃全部的精力都顾着这头,顾不上替手忙脚乱穿衣服的姬小美解一解尴尬。 “你老婆?哼!如果你有老婆,只怕得气死吧,抢你兄弟的女人,也太没品了。”田新民越说越怒。 “滚吧你,我好久成了你的女人了?”姬小美骂了一句,粗暴地推开田新民,钻出了帐篷离去。 “不对,你刚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蒋蓬勃一把拉住也要离开的田新民道。 田新民怒不可遏地推开他,说道:“是兄弟,就公平竞争,别使暗招。现在睡觉,今晚不想再理你,明天醒了再说。” 宿营地里稍稍出现一阵骚动,但随着田新民和姬小美离去,重又安静了下来。 蒋蓬勃还没能从刚才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刚才明明听见田新民说,“你是有老婆的人”,但对方过后却不承认。难道真是自己听错了? 如果从田新民对姬小美异乎寻常的迷恋来分析,他若真记得姚可馨,那么肯定会以此为筹码,告诫蒋蓬勃,别和他抢这个女人。但事实上,在蒋蓬勃的追问之下,田新民一脸茫然。 或许,是因为我太过于想念老婆,自己产生了幻听吧?蒋蓬勃越回想,越无法确定是真是幻。他打了一夜肚皮官司,天色昧明时,才睡着了过去。 没过多久,他就被吵醒。收拾完行装,队伍继续出发。 阳光一闪即逝,随着翻越过山脊,向山阴腹地行进,天气再次阴郁起来。逐渐的,又下起了细雨。再往前行,细雨变得滂沱起来,天色也越来越暗,分不清是在一天之中的什么时间。 蒋蓬勃看了看手腕上那只运动手表,时间显示是上午十一点钟。他抬头望了望天色,暗得如同入夜前的最后一缕光明,看来会有个非常大的天气变化。 他正想着,队伍前面传来指令,全体就地扎营,等待天气转好再行进。他把帐篷撑好,躲在里面,留下一丝缝隙,盯着外面的大雨,想着心事。 雨点越来越大,营地里不见人迹,所有人都躲在帐篷里不出来。突然,蒋蓬勃隐约望见,姬小美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又迅速地钻进田新民的帐篷里。 “呃!还真是个欲望超强的女人呀!”他暗笑,这下子那老小子总该心满意足了吧。他把帐篷门帘拉上,钻进睡袋里,回味着与妻子的往事,沉沉睡去。 一阵嘈杂声惊醒了他。帐篷突然被人拉开,姬小美批着湿漉漉的头发探头进来,笑道:“起床了,懒鬼。短时间内天气怕不会好转,趁夜出发了。” 蒋蓬勃爬起来,看了看表,时间显示是上午十点过。怪了。他心想,刚才姬小美说“趁夜出发”,现在不是夜里啊? 他顾不得奇怪,收拾好一切。外面的天色黑沉沉的,豪雨如注,分不清是在一天之中的什么时刻。 队伍集结起来,继续出发。每个人手中的防水电筒,发出的光亮仅仅只能照亮前面的人留下的脚印。山路泥泞湿滑,极难行走。如此艰难行进了不知多久,雨水总算停了,可天色却更加黑暗。 蒋蓬勃疲惫极了,再次看看表,时间指向了第二天的中午十二点。他略感一惊,拍了拍手表,怀疑是这只没有品牌标志的运动表出了差错。从出发到现在,天色越来越黑暗,根本没有瞧见丝毫昼夜更替的迹象。 “表坏了吧?”姬小美从他肩膀后面探出头笑道。 “老小子,你的表几点了?”蒋蓬勃突然有点心虚,怕看到她随时都在笑的表情,转头去问田新民。 田新民累得够呛,闻言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道:“十二点过啊,嗯……,才走了三个多小时。” “不会吧,才走了三个多小时?现在是夜里十二点过,还是中午十二点过?”蒋蓬勃提醒道。 “你娃这样调戏老子,过份了哈!”田新民看着紧紧和他贴在一起的姬小美,满嘴醋意地道,“你自己不晓得看看天色么,你说是白天还是夜晚?” “夜晚。趁夜前行。”姬小美贴在蒋蓬勃耳畔说道,低沉的声音犹如唱颂着古老的咒语。 蒋蓬勃只得忍住重重疑惑,跟着队伍继续前进。队伍里的手电光越来越稀少,代之以越来越多的松油火把。很快,他的手电也耗尽了电量。 第四章 情挑 一、 姬小美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只火把,交给田新民举在手中。她一手挽住一个,走在两人中间。田新民这下子美滋滋地来了劲,火把举得老高。蒋蓬勃也不好推却,这么泥泞难走的路上,相互搀扶着也极合理。 如此走几个小时,脚下的道路渐渐干了,天色也有了一点朦胧亮意。队伍再次扎营休息。 蒋蓬勃累得不行,钻进帐篷就睡着了。睡梦中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睁开眼,朦胧中看见是田新民。 田新民手指压在嘴唇上,示意他别出声。又贴近他的耳朵,悄声道:“那骚女人碰不得。她的眼睛会使怪,不能和她对视超过三秒。记到起哈。”说完,就悄无声息地爬出了帐篷。 蒋蓬勃吁了口气,又气又好笑。没想到田新民几十岁的老男人了,为争抢个女人,竟然搞这样的小动作。念头还没转完,刺啦一声,帐篷又被人拉开了。 姬小美猫扑般闪了进来,直接按倒在他的睡袋上,摇他肩膀,说道:“偏碰给他瞧瞧。你是真男人吧?” “我去。你都听见了?”蒋蓬勃这次又变哭笑不得了。 “我耳朵灵着呢!”姬小美嘴里喷出热气,把他的脸蛋吹得痒酥酥的。 蒋蓬勃下意识地不去瞧她双眼,用手抓紧睡袋,不让她往里钻,苦笑道:“你不累呀?” “不累呀。哼,你把睡袋抓那么紧干嘛,怕我吃了你呀?”姬小美吃吃地笑,脑袋晃来晃去,追着他左右躲闪的视线。 “哎,哎,别这样。小美,你听我说。”蒋蓬勃被逼得急了,赶紧板起脸,“你已经是我兄弟的女人了,我不能碰,懂么?” “呵!原来你是吃醋了呀。”姬小美竟也不害臊,笑吟吟地道,“这也难怪,刚被漂亮老婆抛弃了,心里一定很难过哈?” “你说什么?”蒋蓬勃一听这话,本能地盯向她。 姬小美瞪大双眼,和他对视了几秒,才笑道:“这就对了,被我看看,你又不会少块肉。” 蒋蓬勃顾不得奇怪,她此时的眼睛为什么没有上次看见那么亮,追问道:“你刚才说我被老婆抛弃了,什么意思?” “听那老色鬼说的呀。说你幻想中有个老婆,刚刚把你蹬了。嘿嘿,我可是有血有肉,真实的女人哟。看得见,摸得到,还带香味儿呢。”姬小美得意地扬起下巴,眯起弯月似的双眼,“而且,我准跟定你一辈子。” “行了。别说了。”蒋蓬勃的心情突然一下,恶劣到了极点,“请你马上出去。马上。” “呃,对了嘛,这样才像个男人。”姬小美似乎一点也不动气,还是那副悠然自得的表情,“那我走了哦。你信不信,其实你潜意识里还是多喜欢我的,能和我灵犀相通。你先别说不信,一会儿你试试,在心中默念三遍我的名字,我就能知道你想我了,立马过来找你。” “好吧。这个我真得试试。如果我默念完你的名字,两分钟内不见你出现,那就证明咱俩灵犀不通,做超越朋友界限的朋友不合适,对吧?”蒋蓬勃快拿这个女人没有办法了。 “行呀。”姬小美似乎对此胸有成竹,笑吟吟地离开了帐篷。 蒋蓬勃暗自叹息,突然感到了强烈的孤独。这样的孤独感,此前还从未产生过。这是发生剧变以来,他第一次在心中产生如此强烈的思念,而不仅仅只是充斥满种种疑惑。 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种感受令他情绪低落。他突然想起刚才姬小美的话,将信将疑,果真在心中叫了三遍她的名字。然后看着表,两分钟过去了,鬼都没来一个。他突然失笑,自己竟然被这个女人愚弄了一回。不过这样一打岔,心情倒没那么坏了。 这次总算睡了一场足觉。再次整队出发时,也看见了天空中即将消逝的黄昏夕亮。日夜还在交替,没他想象的那么古怪。 田新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次就对了,千万别碰她。” 蒋蓬勃摇了摇头,懒得理他。黑夜很快降临,队伍继续打着火把前进。 姬小美走过来,说:“快到了。”说完丢下两人,追上前面被人抬着的刘老板说话去了。 “你是床头疯么,把我的事跟她说那么多干啥?”蒋蓬勃趁机数落一下田新民。 “你还床头跪呢。老子还不是为你好。这女人你真的碰不得。”田新民一脸好心没得好报的委屈和气恼。 “所以你就主动替我受苦了?真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蒋蓬勃本想板起脸,结果话说到一半,自己先笑喷了。 “那不是呢!”田新民一本正经,“这骚女人可不好斗。我得使尽浑身解数……” “喷什么粪呢?”一不留神,姬小美已经走回来,听见了两人对话,“老色鬼,本小姐再告戒你一次,别在姑娘我背后骚女人、骚女人的乱叫。自己不修嘴德,还望别人给你好脸色?还有,我可没跟你睡过,别误导人哈。” 田新民一脸尴尬,不过很快又变得嬉皮笑脸,道:“我可没有丝毫贬低你的意思哟。小美,你看,你喊我老色鬼,我只好对以骚女人,绝配嘛。骚女人在我心中,那可是对美女最大的夸赞了。他是好男人,和咱俩不是一路人。” “滚远点,谁跟你一路人了?”姬小美嘴里虽然骂着,看样子却并不是真的生气,似乎天生就喜欢与人暧昧。 她回过头,又笑吟吟地对蒋蓬勃道:“前面就到寨子里了。” “什么寨子?”蒋蓬勃问道。 “红寨。那个葬洞就在寨子后面的山上。” 远远听见寨门口传来悦耳的女声:“来了。来了。刘老板远道幸苦。” 蒋蓬勃和田新民走近寨子,队伍前面那群年轻女孩和那群退伍军人,都不见了影踪。眼前这座寨子,保存着近乎完好的大片古建筑。寨门口站着几个年轻女孩,个个长得标致漂亮,肤白发黑,眼睛空灵灵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蒋蓬勃产生了强烈的诡异感,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这几个女孩的皮肤白得不太自然,而且全都一式打扮,披散的黑发长过腰际,再加上不知名的暗红民族长服,在这火光夜色之中,给人以鬼影憧憧地错觉。 其中一个身材最高的女孩迎上来,脆生生地说:“远客辛苦了。请跟我来,喝一杯洗尘酒。” “走吧。”姬小美抢前拉着蒋蓬勃的手,跟着引路的女孩往寨中一座非常高大宏伟的建筑走去。她悄悄贴近蒋蓬勃的耳朵,问道:“怎样,还是我漂亮些吧?” 蒋蓬勃只能笑笑。心想她这话倒也没错。这个寨子里的女孩,虽然看起来高挑漂亮,但让人觉得冷森森的,远不如姬小美那样活色生香。但他知道千万不能有一丝这样的表露,否则指不定这个女人还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呢。 一路上都燃有篝火,火旁均有一位手执火钳的老头低头守护着。 蒋蓬勃突然又奇了怪了,田新民那个大色鬼,看见这么多漂亮女孩,怎么突然没了动静?他扭头看,见田新民难得的一脸严肃表情,仿佛有些忧虑。 姬小美也发现了走在后面落落寡欢的田新民,转过身也把他的手挽住,笑道:“别苦着一张臭脸。放心吧,有本小姐罩着你俩。” 第四章 情挑 二、 “夫妻都只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你会罩我?谁信呐。”田新民没忘耍嘴皮子。 “别闹了。”蒋蓬勃向他使了个眼色,凑近他悄声道,“我觉着不对劲。你瞧,男的都是老头,没看见年轻男人呢?” “女的都是年轻女孩。我早发觉了。你有人罩着,怕啥?”田新民嘀嘀咕咕,醋意熏人。 “这个呀,和我们这里的风俗有关,客人。”前面领路的寨中女孩突然说话,不过却没回头,边走边说,“我们是以女子为尊。年轻男子不准夜宿寨中,只有白天,他们才能回寨。” 蒋蓬勃吃了一惊,怎么接连碰到听力如此灵敏的女人?刚才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以为对方肯定听不见。 “小姐,你们是这样的风俗么?那我能不能问问,你们是什么族呀?” “我们这里是红寨,自然就是红族。客人,我们不兴称呼女子小姐。你可以叫我红后。”叫红后的女孩还是头也不回地说话。 “你这是音译的名字吧?”蒋蓬勃虽然记不全五十六个民族,但还是能判断出,从未听过“红族”这个民族,不过对方这个姓名倒是很像少数民族名字。 “不是。红族的女子,都姓红。红色的红。到了。客人,请进。”红后当先跨进门。 门口站着几名老头,躬身托着托盘,托盘上置了三角、四方、阴阳、八鼎、玲珑玉杯等各种罕见的古色酒杯。 红后拿起一杯酒,端在手中,对蒋蓬勃道:“请客人先饮第一杯,迎进门。” 蒋蓬勃吃惊不小。先说这栋古老的木楼,建筑样式既非明清风格,也非汉唐遗风,完全超出了他对古建筑的固有知识,就连一丝一毫的端倪都瞧不出来。再看这些古色酒器,更傻了眼,其中好几种,连听都没听说过。 他走进去,伸手欲接酒杯。红后摇摇头,双手往上轻抬,说道:“尊贵的客人,只需动嘴就行了。我喂你。” 蒋蓬勃一脸茫然地回头瞧姬、田二人,见这两人就像看戏似的,饶有兴致地旁观不语。他知道有很多少数民族,都有特别的礼仪,如不遵从,势必难休。只好伸长脖子,把红后捧着的酒一口喝干。 他觉得嘴角轻轻一疼,拿手一摸,竟有一丝鲜血。再看红后端着酒杯的手,白色如玉的长指甲泛着冷光,犹如锋利的刀刃。 “你这指甲也太利了点吧?”他苦笑,捂住嘴角,就欲举步向里走。 红后伸手拦住他,也不出声道歉,就那样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在场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他。 “这是干吗?玩一二三,木头人么?”蒋蓬勃被瞧得浑身不自在。 红后突然点了点头,又摇摇头道:“见血是喜,这是祝福。贵客必须喝通酒。请吧,第二杯,相见欢。” 蒋蓬勃暗暗叫苦,叹了口气,没想到遇上这么个怪规矩,只得硬着头皮也喝了。 “第三杯,情义久。” 喝吧。蒋蓬勃用眼角余光数了数剩下的,还有六杯。这些杯子容量都不算小,喝完估计得酒劲上头了。 “第四杯,共患难。” “共患难?这个酒令怎么解?”蒋蓬勃觉得奇怪。 “我们这里的风俗,女子亲自喂食贵客喝通酒,贵客不该找借口推搪。这对女子可是大不敬。喝完我自会慢慢解给你听。”红后说话的语气一直非常动听,但面上却不带丝毫表情。 冷傲鬼艳!蒋蓬勃在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个不算词组的词,心想脑袋都进去了,还在乎屁股干啥?伸长脖子又干了。 “第五杯,勿生厌。” “第六杯,灵犀通。” “嘿,你们可真是个多情的民族啊。”蒋蓬勃已经被酒意冲得脸红筋涨,听见这个酒令,不由得想起了姬小美愚弄他的那个玩笑,自嘲地笑出声来。 “贵客,请你尊重我,行吗?”红后虽然言辞略带责怪,但语气还是那么婉转。 “对不起,不好意思。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蒋蓬勃这才想起这是在少数民族寨子里,不该随意乱说。他伸嘴过去,再次干了。 “第七杯,敬先祖。” “第八杯,破诅咒。” 蒋蓬勃楞了一愣,虽然对这个酒令奇怪极了,却也不敢再问,还是一口干了。 “第九杯,血相奉。”红后祝酒到最后一杯,拿右手大拇指的指甲,轻轻划了一下自己的食指,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进玲珑玉杯中。 “等下,等下。这个酒令我真得问问,怎么解?”蒋蓬勃被这诡异的场面惊醒了大半的酒意,隐隐觉得不安。 “混账东西,大不敬,大不敬。”几个端着托盘的老头纷纷怒道。 蒋蓬勃也被激怒了,借着酒意,回敬道:“汉族有句话说得好,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我按你们的风俗喝酒,你们也得按我的风俗,把酒令解清楚了,我才喝。” 红后轻轻抬手,那几个激动的老头不敢再多嘴,悻悻退开。她嘴角挑了挑,就像想要努力露出一个笑脸似的,可还是让人觉得冷冰冰的,不过语气却愈发动听,说道:“贵客说的有理。那我解一解这个酒令。血相奉,意思就是我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最尊贵的客人,可以奉献我的一切。哪怕你要喝我的血,我也甘愿。这是我们对贵客的最高礼仪,你会推辞么?” 蒋蓬勃哑然无语。回头再看姬、田二人,瞧见姬小美笑得正欢,似乎看得饶有趣味,田新民垂着头,仿佛有什么心事。 “来吧,我陪你一杯。” 蒋蓬勃忽觉手指一痛,连忙回头,发现自己的左手食指被红后抓住,割了一个小口子。红后的力气好大,让他想抽手却抽不回去。她从蒋蓬勃的伤口里挤出一滴鲜血,滴入另一只玲珑玉杯中,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贵客,这杯酒我不能喂你。你自便,喝不喝,随你的心意。” 蒋蓬勃虽然觉得诡异莫名,但被强迫喝了八杯酒后,突然得到这么个可以自行决定喝与不喝的机会,却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回想这几个老得吓人的老头,对红后那极度恭敬的态度,猜测这个少数民族女子,在这寨中多半享有非常受人尊崇的地位。他叹了口气,刚才的怒气渐渐消了。喝吧。他端起酒杯,把混合着红后血液的酒一口干了。 “礼成――”几个老头突然扯起尖利的嗓门,拖长声音大声吼道。 木楼内顿时响起了悠扬乐音。一群女孩子涌了出来,用如同舞蹈般的动作,一一旋转到蒋蓬勃和红后面前,个个冷冰冰地道着“恭喜。”然后纷纷伸出手,抓住蒋蓬勃,往木楼里推搡。 “恭喜什么?”蒋蓬勃挣扎着,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恭喜你结婚了呀。”姬小美突然从人缝中挤了进来,幸灾乐祸似地盯着他笑道,“刚才,就是红族最尊贵的结婚仪式。你自己选择了喝下最后一杯血酒嘛。咯咯咯,恭喜你,有个真正的老婆了。” 第五章 血婚 一、 “胡说什么?”蒋蓬勃惊异莫名,怒气上冲。 “她不是胡说。是真的。你我已经是夫妻了。”红后缓缓跟在后面,平静地说道。 “夫妻?谁和你是夫妻,我什么时候同意过?”蒋蓬勃突然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陷阱,莫名其妙的陷阱。 “嗨,你这人怎么这样?刚才你的好兄弟也观了礼呢,你还想反悔呀?”姬小美斜着眼责怪他。 “老小子,你干嘛不吭声?你说句话呀,我这算哪门子结婚?”蒋蓬勃回头望着站在门口垂头丧气的田新民,希望他为自己解一解眼前之困。 “我很想帮你。但是,兄弟,我插不上手啊。你自己要喝那杯血酒,怪谁?”田新民头也不抬地道,似乎无颜与他相对。 “我去你妈的碧,我有老婆,就算你们的风俗是这样,但总不能让我重婚吧?”蒋蓬勃奋力挣扎,把那一群抓住他的红衣女子扯得东倒西歪。 红后突然前举右手,长发如被风吹般飘摇起来,眼眸瞬间变得深不可测。蒋蓬勃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浑身脱力,额头青筋立暴。 “哎,不要这样,打算强奸他么?有点情趣好不好!”田新民一声长叹,奔过去拉红后,一边又对蒋蓬勃说道,“打也打不赢,说也说不赢。兄弟,咱就认了这艳福行不?你可晓得,老子羡慕死你了。” 红后轻飘飘地往后退开。田新民扑了个空,不敢再动。蒋蓬勃喉咙立畅,吸了一口大气,偷空钻出那群红衣女子的包围,怒道:“羡慕你根毛。要来,你来。” 姬小美在旁边吃吃笑看。蒋蓬勃横眉怒视,突然发对方那晶莹的眼睛闪烁发光,直射人心。姬小美嘴唇不动,却发出了他能听见的话音:“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按照我说的话去做。你已经成婚,必须和红后交媾。” 蒋蓬勃浑身一抖,忽然变得痴痴迷迷。他觉得自己就像灵魂飞出了肉身,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一片麻木不清的混沌感。他仿佛像个旁观者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体跟着红后进入木楼当中的一间红色大房间。 “记住,只准交媾,不许喝她的鸡鸣血。” 蒋蓬勃木然回头,这声音是姬小美发出的,但她却不在左近。他恍恍惚惚,看见红后已经脱下了暗红色的长服,赤裸的身体白如凝膏,黑发盘绕身体,冷艳而又神秘,激起了他最原始的渴望。 不会的,不可能的。他心想。他非常清楚自己不会对妻子姚可馨之外的任何女人动心。但此时仿佛被人上了发条,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突然想起田新民曾告诫他的那句话,“千万别和姬小美对视”,现在想来,这老小子还真不像是为了抢女人在搞小动作。这个念头,是他最后的一丝清明。 红后白得几无血色的身体,与她漆黑如墨的长发纠缠横陈,极具视觉冲击力,足以令任何男人为之发狂。 蒋蓬勃变成了一头发情的野兽,亮出爪牙扑了上去,深深地刺入了她的身体。红后一手绕过他的脖子,另一手亮出锋利的指甲,划破了他的左腕。他如痴如醉,把鲜血淋漓的左腕递到对方的口中,任由对方一口又一口地吸吮。他只剩下抽动的本能和快感了。 一切皆狂乱,迷醉不知归处。 “咯咯二……”雄壮的鸡鸣声突然把他从狂乱的梦境中惊醒过来。他觉得喉咙干得几乎冒烟,鼻子里嗅到一股极其香甜的味儿。他转过头,枕畔出现了一张诡异而又艳丽的脸庞。红后双眼轻闭,沉睡未醒。 蒋蓬勃一惊坐起,发现昨夜一切真非梦境。刚才嗅到的香甜味儿,竟然来发自红后的身体。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左手拇指指甲瞬间伸长,一如锋利的刀刃。红后脖子两侧的动脉血管透出微光,就像在向他发出嗜血的邀请。 他拿指甲轻轻划过红后的颈侧,一股稠红血浆流了出来,盘旋在伤口周围,犹如一杯装在杯子里的醇酒。他无法抵抗这股香甜异常的血香,缓缓埋下头,拿嘴唇凑了上去。 突然,他脑海中响起了姬小美的声音,“不许喝她的鸡鸣血”,登时觉得盘旋在红后脖子上的血浆发出了一股酸味。他那难以抑制的渴望,大大降低了下来。 他稍稍冷静下来,细看之下,发现红后的肌肤,竟多了一份红艳,不再像昨夜那样鬼新娘似的,白得令人惊骇。不可否认,这是个极其美丽的女人。可是越是这样,让他在心里越觉得恐慌,惆怅。他感到极度懊悔,几乎无法原谅自己。姚可馨的身影跃入他心中,圣洁得如同画像中的观世音菩萨。 突然,漂浮的空气中,又弥漫出另一种血液的香味。这味道让他才刚清明一点的神智再次迷糊。无法抗拒。无法抗拒。他心中有个敲鼓似的声音,强迫他下了床,推开房门,循着血香味一路寻去,在木楼另一端的尽头停下,推开了房门。 姬小美斜躺在床侧,深色的眼眸明亮异常。她左手拿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右腕鲜血流出,洒红了一地。 “来吧,吸食我的初血。”她呢喃说道。 蒋蓬勃喘着粗气,扑了过去,贪婪地咬住她的右腕,拼命吸吮。他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犹如最密集的鼓点,震得耳朵轰轰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存在于这一吸一吮之间。随着大口大口的血液吞咽下去,他的感觉越来越爽利,精神大振,五觉敏锐。 “我……我这是在干什么?”他突然恢复了心智,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在吸食我的初血呀。”姬小美略带一点疲态,不过却依旧那样妖娆生媚,神态得意极了,笑道,“现在,就算你原先那老婆,也无法将我们分开了。恭喜你哟,有了我这么个一心一意的好女人。” “你……你……你在说什么?”蒋蓬勃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又啪地猛力扇了自己一耳光,确信这不是在做梦中梦。 “嘿嘿。就不告诉你。”姬小美倒在床上,闭上眼说道,“我快被你吸空了,得休息休息。红后如果过来骂我,你可要保护好我呀。” “哎,别睡,别睡。太疯狂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呢?”蒋蓬勃双手轻轻一按,腾地跳了起来,这可是从未有过的轻身和敏捷。他呆了好一阵,打量自己的身体。再抬头时,只看见姬小美犹如婴儿般香甜的睡颜。 鸡叫六遍。天色仍无丝毫转亮的迹象。 木楼的长廊上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红后带着数名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子闯了进来,个个面无表情,脸色白得如同女鬼。 “你,吃了她的初血?”她的表情依旧那样冷然,但语气颤抖,显示出内心的震骇。 “我不知道。就算是吧。”蒋蓬勃原本情绪低落,可是听见她颤抖的声音,却又有些不忍。他低下视线,突然发现桌上摆着一面镜子。镜中的他,满脸血迹,犹如一只恶鬼,哪有平时潇洒倜傥的一成光景? 他赶紧拿手抹干净脸上的血迹。忽又发现,这面光洁明亮的镜子,竟然是青铜古器。这让他大觉吃惊。这面青铜镜,光亮程度丝毫不输玻璃镜面。这不可能,不科学。他大惑不解。 “你们先出去。” 蒋蓬勃听见红后说话,才又把注意力转到门口。只见跟在对方身后的数名红衣女子,纷纷亮出了锋利的爪甲。但听见红后这么一说,又纷纷收了起来,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红后关上门,背对他长叹一声。叹息中似有无穷悲伤。 蒋蓬勃听得心往下一沉,鼻头顿时发酸。红后这声叹息,令他感同身受。就如同当时刚知道丧妻时的感觉一样,痛入骨髓,悔恨迷乱。 “得啦,得啦。”睡着的姬小美突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得意地笑道,“是你先设计骗刘老板,我才反过来小小的骗了你一下。何必这样嘛。你我共有的这个鬼头男人,可是个多情种。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原来那老婆是什么人。现在你吃了他的初血,他吃了我的初血,咱们三个已经连为一体,谁也把咱们三个分不开了。想开点吧,血后。”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就是血后?”红后突然转过身,十指指甲暴涨,冷然面对姬小美。 “还用问吗?除了他原来那老婆那种人,还有什么样的女人,可以抢你们血族的初食?你纡尊降贵迎接他,试他的第一杯酒故意划破他的嘴角,但他却没有中毒昏倒。接着你就行了你们血族的婚庆大礼,这不难猜嘛。”姬小美毫不在意,灿烂地笑道。 红后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仿佛正在心内挣扎。良久,才说道:“你属什么?” “蛇。”姬小美答。 “难怪扭来扭去,真会操纵男人。”红后叹了口气,十指指甲缓缓缩短。 “别说那么难听。你心知肚明,这可不仅仅是操纵。如果他在你和我之间,更喜欢你的话,我的血味儿,也不可能把他引过来。”姬小美难得地一脸严肃,“你和我应该庆幸,他原先那老婆不在这里,否则,你和我都会一败涂地,不是吗?” (明日起正常一日一更,感谢各位支持。) 第五章 血婚 二、 “你要他干什么?”红后沉吟了一下,问道。 “反正和你不冲突。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你应该相信我,对吧?”姬小美笑嘻嘻地道,突然身子一晃,倒在床上,“循环喂食初血,异人、血族、人类三者共存,恐怕还是开天辟地第一次呢,你总不能让我渴死了吧?” 红后冷冷瞧了瞧她,又瞧了瞧坐在凳子上目瞪口呆的蒋蓬勃,走到姬小美身旁。她左手的拇指指甲突然凌厉变长,变锋利,狠狠划破自己的右腕,递到姬小美嘴边。 姬小美张大嘴,贪婪地吸吮。过了好一会,才心满意足地松开嘴。刚才还略带疲态,现在重又活蹦乱跳了。 “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他妈的怎么一回事?”蒋蓬勃瞧得魂飞魄散,怒吼站起。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哈。”姬小美一晃眼,就蹦到他的身边,“你看我多敏捷。现在你也有了这个条件,只要勤加练习,就能和我比肩。而且你还获得了夜视能力,如果你非要去找你原先那老婆,那第一步,就必须通过那条幽明黑河。嘿嘿,这可是必不可少的技能。你应该感谢我和血后才对。” “算我求求你们,别打哑谜了好吗?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不好?”蒋蓬勃的满腔怒火,突然消失无踪,变得有气无力。 “哼,现在就算跟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你等着看,血后和刘老板撕破脸之后的场面,也许才能慢慢领会。”姬小美重又笑了起来,转头对红后说道,“走吧,去吃早饭。姐姐?妹妹?” “三一六八。”红后冷冷道。 “五六七。好吧,你是姐姐。”姬小美耸了耸肩,挽着红后的手臂,扭腰走出了房间。 蒋蓬勃呆若木鸡。这一夜之间,出现了太多的诡异,远远超出了他往常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你一辈子都要靠那骚女人的血液喂养了。劫数,劫数啊。”田新民不知何时突然走了进来。 “劫你妈个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蒋蓬勃被对方那摇头摆尾的造作表情激怒了。 “你吼我个锤子。是你自己的命造,该当如此。我能咋个?”田新民针锋相对。 “命造?造你妈个鬼!不是好兄弟么,昨夜为啥不帮我?”蒋蓬勃越说越气,咬牙切齿。突然感觉左手充满力量,低头一看,拇指的指甲暴涨伸长,如同拿着一把锐利纤细的匕首。 “我现在连你这样的新血族,可能都不定干得过,昨夜我又能如何?就算白白搭上这条老命,也改不了你现在这样的结局。命数使然,莫怨天尤人了。”田新民如揭禅机,口气老气横秋,就差再念个“阿弥陀佛”了。 “你给老子能不能好好说话?”蒋蓬勃气得浑身发抖。 “我说了,你可别不信。”田新民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苹果啃了一口,又吐在地上,“青苹,真酸。呃,好了,好了,别急。是这样,西方一直传说吸血鬼,你晓得嘛。” “《夜访吸血鬼》那种电影里的故事?上个月刚上映时,不是你非要老子掏钱请你看的么。怎么,你别告诉我,这个世界真有吸血鬼。”蒋蓬勃想起自己被红后吸血,以及自己吸姬小美的血的情景,这话说得没有多大力量。 “那咋能,电影里的东西,都是瞎编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吸血鬼,但却实实在在有血族。” “你给老子一口气说完,要得不?”蒋蓬勃刚消散一点的怒气重又升高。 “息怒,息怒,兄弟,静下来听我娓娓道来。传说,我也只是听过传说。远古时候,在东方,有个圣人,带了很多门徒。据说他可以吸食天地精气,能够极大地延长自己的寿命。但他却不肯把这门绝技传授给自己的弟子。 他的弟子们联合起来问他为什么。他说,不是任何人都能开天眼的,必须要具备这种资质的人,才能继承他的衣钵。可是,圣人口中这样一个可以开天眼的人,始终没有出现。直到他活到八千八百八十八年,有一天突然不知所踪之时,也没有人能继承他的衣钵。 这时候,他的门徒中有个非常聪明的女人,找到了圣人的密室,发现了一些隐藏的古老秘密。但是古老秘密是用一种当时人看不懂的文字记载的。她把古老秘密偷了回去,拿给她的族人研究。她的族人中,还有人能解读一部分古文字。她们经过数年解读,拼凑出一些蛛丝马迹,以为那就是通往永生的办法,于是,就按照她们的解读,实行了换血变异。 这一来,她的族人都获得了数倍于常人的生命时长。但男性血族必须依靠初食女血族为生,不能另寻供体替代。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变越老。 而女血族,皮肤会变得越来越白,虽然模样能永葆青春,但却了无生气。她们不能笑,不能哭,不受风吹,不怕日晒,什么都感觉不到。 并且,她们随着年龄的增长,必须寻找更多的年轻男子做供体,才能驻颜不老。如果年轻供体数量不足,她们也会变得衰老、丑陋。 此后,迅速增长的血族,成为了各族的祸害,纷纷向她们发动战争。血族一败涂地,并且遭到了持续不断的追杀。 她们中的一部分,经由现在的伊朗,逃往了西方。后来这部分血族的后代不知怎么,发生了重大突变,成了迥异于东方血族的西方吸血鬼故事的原型。但绝不是电影里演的那样,一被吸血,就能被传染。而东方的血族,还保持着远古的特征,潜藏在各处幽明两可之地。不过追杀她们的行动从未中断过,红寨这支,说不定就是潜藏在东方唯一的一支了。 血族只能靠两性交媾,才能产生新族人。但每一支的血族之王,却只能拥有一位丈夫,也就是说,女王只能在同一时间,拥有一个供体。个中原因不详。 总之,后来她们就把自己的这种能力,称为血咒。她们相信,如果能找到另一位圣人,就拥有了解除诅咒的希望。虽然她们其实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故事讲完了。” 蒋蓬勃听得瞠目结舌,楞了半天,才道:“我去你的吧。你现编的?老子不得不佩服了。” “哼。像你这样,和这支血族之王交媾,却又初食了异人之女的血液的,还真从未听说过。是福是祸,我真没法猜测了。”田新民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什……什么血族之王?”蒋蓬勃脑袋里乱成一团,一夜之间,从小建立起来的逻辑规则轰然倒塌。 “红后啊。血是什么颜色?红色啊。后字在远古怎么解释?是君王的意思啊。亏你还是念历史专业的。”田新民摸出一支烟,大口吸了起来。 “等等。”蒋蓬勃抢过他的烟,吸了两口,问道,“你是不是从小我认识的那个田新民,老小子,大色鬼?” “滚你的,你又不是真的神经病,发啥羊癫疯?”田新民冷笑道。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你是什么人?”蒋蓬勃逼视他道。 “我是什么人?我特码的就是你的天使。”田新民怒道,把他抢过去的烟抢了回去,使劲咂了几口,几下就把烟变成了毫无价值的烟屁股,“老子奉师命守护你三十年了,就看到漂亮女人个个都朝你扑。我呢,还特妈姐姐不爱、妹妹不疼的孤家寡人一个。老子真心不服啊。” “师命?” “师傅之命,让我跟着你。老子是道士,‘十一道’的嫡传弟子。滚你妈的吧,老子现在后悔死了。”田新民怒道。 “跟着我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师傅说,让我什么也别干,就是跟着。无为而为。其实我自己也有点晕。”田新民摇头叹息道。 “那,异人之女又是什么?”蒋蓬勃实在有太多的不解和问题,只能逐一问起。 “就是姬小美那样的女人。我师父再三叮嘱过,说这样的女人碰不得,碰不得。可是你碰了,我又没发现你有啥不对头了呢?老子气死了。哎,你说,我师父不会骗我吧?”田新民猛力抓挠脑袋,不像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倒像十几岁的少年。 “我哪里碰了?”蒋蓬勃辩解道。 “你真没碰?” “真没碰。” “那她那天钻进我帐篷里,告诉我的都是假话?她说已经和你睡过了,叫我不要痴心妄想。”田新民几乎要抓狂了。 “先别扯这个。可馨,你也知道可馨不是我幻想出来的老婆吧?”蒋蓬勃问道。 “我当然知道。”田新民又摸了支烟点燃。 “那你一早为啥不跟我说,还装疯迷窍?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你告诉我。” “要听实话?”田新民斜眼问道。 “你好生说话,别惹老子。”蒋蓬勃怒道。 “实话是,我也不知道。传说有个上古有个神秘仙族,具有超乎想象的能力。可老实说,我宁愿相信妖魔鬼怪,也不相信这个传说。可是,发生在你和弟媳妇身上的事,又让我将信将疑。哎,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你别问我了。”田新民把才刚抽了半截的烟,狠狠丢在地上。 第六章 所求(加更一章求超车榜单) “哼!早看出你不对劲,原来是十一道的小道士呀。”姬小美的声音突然响起。 屋子里的两个男人谁也没注意到,姬小美和红后早已经悄然回来了,站在门口听两人说话。 田新民突然一个翻身,凌空纵了起来,躲到窗边,手里多了一把古朴的青铜匕首,喘息说道:“我不晓得你们一个异人之女,一个血族之王,怎么能和平相处。但是我警告你们,我可不是凡夫俗子。电影、小说里说的那些银弹什么的可以消灭血族鬼怪,我当然知道是编的。但是我手中这把青铜匕首,是传说中上古女帝赋予了魔法的匕首,别说血族、异人族,就算小蒋那老婆,也抵挡不住。你们可别逼我。” “那你来啊,刺我呀,杀我呀。”姬小美扭着腰枝,毫无畏惧地凑上去,挺起自己高耸的胸膛。 “别逼我……” “逼你又怎样?”姬小美盛气凌人。 “哇……”四十好几的田新民突然哇呀哭将起来,匕首掉落在地,捂着脸蹲了下去,哽噎道,“小蒋,老子十几岁起,就开始暗中守护你。这三十年啥享受也没有过。你现在倒好,木头样坐那里看戏。你特妈这算啥兄弟嘛?” 蒋蓬勃尽管犹如身陷重重迷雾之中,缓不过劲来,但瞧见田新民这样,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跑过去,拦在他身前,说道:“你们在这一夜给我的信息太多,我实在反应不过来。不过,无论如何,老小子是我的好兄弟,谁敢对他不利,老子就跟他拼命。” “哇……,这才是好兄弟啊。”田新民抱着他的腿越哭越大声。 “呵呵,我干嘛要为难他?就一长得老的小道士而已。”姬小美俯身拾起地上的青铜匕首,递给蒋蓬勃,“这匕首倒是真货。你拿着,比这老色鬼拿着有用。” “这是他的东西,我不要。”蒋蓬勃怒道。 “你不相信,对吗?”站在门口,一直没说话的红后突然走过来道。她从姬小美手上夺过匕首,往自己胸前隔空一划,只见凭空燃起一道火焰,将她连胸衣带皮肉全都切割开了。 “你干什么?”蒋蓬勃大惊失色。 “干什么?她在用命告诉你,别太狼心狗肺了。你的血,快,撒到她的伤口上,唯一能救她的办法。”姬小美用从未有过的愤怒语气说道。 蒋蓬勃手忙脚乱地抢过红后手中的青铜匕首,往自己手腕上划。可那匕首真钝,使劲划了好几下,才勉强划开一道口子。他赶紧又挤又捏地,把血挤出来,撒在红后胸前的伤口上。奇迹即刻出现,但凡被他撒上血液的伤口,发出蓝色的微光,迅速愈合了起来。 “好了。”姬小美松了一口气,语气婉转了不少,“你可记清楚,她,或者我,任何一个人死了,对方都活不了。当然,你可以活下去,不过,只能活得和刘老板一样。” “那,如果我死了呢?”蒋蓬勃听得似懂非懂。 “没事啊。我和血后都会活得好好的。她可以找一个新的丈夫做供体,我就赖着吸她的血就行了。”姬小美媚笑道。 “这个,公平吗?”蒋蓬勃木然道。 “不科学。”田新民也收住了难听的哭声,帮腔道。 “公平,怎么不公平?你若不死,就是血后依礼法拥有的唯一丈夫,她就不能寻找新的供体。你就成了我和她唯一在乎的男人。”姬小美道。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过公平。”红后伤愈起身,破烂的胸衣裂开,雪白鼓胀的双乳袒露无遗,可她一点也不在乎,“何况你前面那个老婆,肯定不会让你死的。如果她想要你死,就不会离开你。因为你就是可以开天眼的圣人。” “我听得好迷惑。你们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话?”蒋蓬勃茫然傻笑,软软坐到凳子上。 “我也迷惑了。”田新民站了起来,把那柄青铜匕首夺了过去,对姬小美道,“你刚才是相信我不会下手,还是不相信这把匕首是真货?” “哼!你敢动我一根毫毛试试?我死了,谁给他喂血?”姬小美嗤之以鼻。 “说实话,老子刚才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你晓得老子是下不了手的,对不对?老子宁愿替你挡刀子,也不愿你有一点损害。你只是给他喂血,总不用非得和他上床吧?”田新民声情并茂,动情至极。 “我……”姬小美真想给他一个大耳刮子,但手掌挥起,却又咯咯笑了起来。 “蛇女,小道士说的没错,你不能和我相公交媾,只能做他的供体。否则,我们三个都不会有好下场。”红后说道。 “那……”蒋蓬勃其实好奇极了,想问问如果和姬小美发生了肉体关系,三个人会有什么风险,可是却问不出来。他心想,还是不问的好,反正也不会、不应该和她发生这种关系。 “你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说你就是能够开天眼的圣人,对吗?”红后听见他惊呼,转头对他说道。 “唔,是啊。”蒋蓬勃趁机拉回这个问题上。 “因为只有具有开天眼能力的人,才能被血族之王划破肌肤,而不中毒。姚可馨能和你做夫妻这么多年,这就足以让我怀疑了。所以我让刘老板想方设法把你带来这里。昨夜第一杯酒,就是试探。你没中毒,我就知道你是具有神圣之力的圣人。但我和你初次见面,肯定不是因为喜欢你,而和你成婚。我有所求。”红后冷脸冷面,时刻无改,只能通过听她语气的变化,才能揣度她的内心情绪变化。 “还真直白呵!不过,这也是血族的优点吧!”姬小美妩媚地笑道。 “求求你们,对我说话简洁一点,明快一点,如何?”蒋蓬勃觉得脑袋膨胀,有如大斗。 “很简单,我和蛇女都明白,谁也无法阻止你去寻找你原来的老婆。我只求,你到时候,替我找到解除血咒的办法。如果能成功,到时候你若愿意和我继续做夫妻,我一定会尽我的本分,让你高兴。如果你不愿,我也不会纠缠你,让你离开。” “那……,你呢?你又所求为何?”蒋蓬勃大概听懂了红后的意思,转头又问姬小美。 “哎呀,做买卖呀?”姬小美娇嗔怪罪道,“血族的特点就是直接,务实。可蛇女天生多情嘛。我就是喜欢你,没别的。” “你喜欢他?他又不能和你搞,你哄谁呢?”田新民暴跳起来,大声质问。 “关你几毛钱的事?闭嘴。隐形。”姬小美怒道。 “我觉得,老小子说的有理。如果真如你说,你干嘛利用你的邪术,控制我与红……红后发生……这样?”蒋蓬勃追问道。 “这样我吃亏了吗?”姬小美瞪大双眼,深邃的瞳孔发出闪烁精光,诡异而又迷人,“无论你和谁搞也好,血只能吃我的。我就是你的唯一。在这点上面,连你原先那老婆,也替代不了我呢。哼!” “你的意思是,你根本就没有男女两情那种世间规则?没有占有欲?”蒋蓬勃努力理解对方的话,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你图什么?我不懂你们说的什么天眼,什么圣人,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我就当我是好了。所以,你必有所图。” “哎呀,我真没有图你什么。”姬小美否认道,转头指着田新民,问道,“小道士,你干嘛跟了他三十几年,图他什么?” “师傅之命啊,我能图他个什么?”田新民没好气地道。 姬小美猛然转头,对蒋蓬勃道:“那我也是。母亲之命,让我跟着你。就只是跟着你,没别的。可我跟这个色道士不一样。我见着你之后,就真心喜欢你了。做的一切,都在为你考虑。你问我为什么让你和血后成婚?很简单,因为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你原先那老婆,而你想找到她的话,至少先要经过幽明黑河。没有夜视能力,根本不可能走到彼岸。而我又无法给你这样的能力,所以只有靠血后了嘛。” “我去!这是什么剧情?谁为我停留,哎,谁为我停留?”田新民疯疯癫癫地大吼起来。 第七章 惊梦 “别吵。”姬小美皱眉道。 田新民拿手一拂额头发丝,摆了个侧身耍酷的姿势,转头再看姬小美,对方压根就没瞧他。 蒋蓬勃看见他又开始摆酷,终于放下了心,知道这老小子的情绪恢复正常了,转而开始向姬小美追问更多的疑惑:“你能看透我的心思?” “嘿嘿,只要你心里想起我的时候,我都能读到。那天和你玩的那个游戏,我其实知道你真的在心里叫了三遍我的名字。当时我虽没有如约出现,却已下定决心,尽力帮你完成你的心愿,那就是,助你寻找到你原先那老婆。当然,我的读心术,比起你那老婆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可是我有一点比她好,我母亲可以要求我,但我也可以不听。你那老婆嘛,哼,如果敢像我这样,也不会和你分开了。”姬小美说到后面,情绪略显激动。 “她……,我老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蒋蓬勃用疑惑的目光,扫视过在场三人。 “师傅说,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被称为仙的一族。”田新民道。 “我母亲说,让我们躲她们远点。就这个。”姬小美道。 “我不知道。我活了三千多年了,但这个世界上,却有太多的秘密,我无法解释。但我也听过一些传说。据说打开天眼的圣人,就能洞悉一切秘密。”红后语出惊人。 “你……你说什么?你活了三……三千多年了?”蒋蓬勃几乎舌头打结。 “所以在我眼中,才五百多岁的蛇女就是小妹妹,这个四十多岁的道士就像小婴儿。”红后的表情依然冷冷冰冰,没有丝毫变化。 “她能活五千年左右呢。但这次可是她的初食,跟十八岁少女没分别。我和她难道不好看,不年轻吗,你干嘛?”姬小美瞪大了两眼质问道。 “我没干嘛,我能干嘛?我今年三十六岁,三十六岁……,啊,天啦,让我从这个诡异的梦里赶快醒来吧!”蒋蓬勃捂住双耳,紧闭双眼,蹲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嚎叫,希望能从梦境中清醒回去。 哇啊――,突然地动山摇,姬小美和红后先后发出了震耳欲聋地尖叫。 蒋蓬勃耳膜刺痛,想睁眼睁不开。两个女人的凄厉吼叫刺人魂魄。突然,一股强烈的下坠感传来,瞬间不省人事。接着,他醒于无边黑暗之中。他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可自己仿佛失去了肉体,只是一团无形的空气,与黑暗融合一体,动弹不了半分。这个梦境,也太过于诡异了。 “嗨,懒鬼,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哦。”姬小美欢快的声音在他耳畔突然炸响。 蒋蓬勃耳朵刺痒,猛地睁开眼,木格窗户上,投进来数缕温煦的阳光,一切就像刚擦过的眼镜片那样透亮如新。 这感觉太好了!他在心中暗赞。一扭头,就看见眼睛笑得弯成两道月牙儿般的姬小美,正躺在他身旁,手里捏着一截头发丝。 “要开工了。懒鬼,赶紧起来。”说完,她把头发甩回背后,蛇一样扭着身体爬到床尾,笑吟吟地打量。 “我晕。给我点隐私行吗?我得穿衣服呐。”蒋蓬勃既庆幸刚才只是发了一场诡异的噩梦,又觉得太难为情。裤裆里一片冰凉,预示着在梦中画了地图。想起来可也真好笑。多少年没有遗过精了呀。与妻子姚可馨在这方面的生活和谐极了,根本就没想过竟然还会有再次画地图的一天。 “你发呆想什么呢?”姬小美忽又凑到他面前,眯缝着若有云雾盘绕的眼睛道,“赶紧起来,寨子里的女人要行迎宾礼呢。你必须出席。” 蒋蓬勃突然感到内心有一股躁动,心跳猛然加速,左臂血脉鼓胀。他暗吃一惊,偷眼看左手指甲,还好,没有变长。还没完全清醒呢,他心想。接着突发奇想,扭头盯着姬小美,说道:“给我喝口你的血,行吗?” “你神经啊!变态。大变态。亏你想得出这么……那个的……,”姬小美惊异地瞧了他一眼,一扭腰从床上跳了下去,转身就要出门,忽又回头,面上重又挂上了她标志性的媚笑,“好吧,你们男人呐,就是喜欢怪招。咋怪咋想。不过,你得先过刘老板那一关。如果你过得了,你想怎么摆弄我,我都认了。”说完,扭身跑出去了。 蒋蓬勃看着她瞬间几变的神色,那吃惊表情应该不是装出来的。这让他高兴得想跳起身来。自己并没有像梦中那样,对她的血液有那种抑制不住的渴望。这是对那诡异梦境最好的反证。只要证明那不过是个幻梦,就算他被姬小美误会成大色狼,超级大变态,都没有关系。 “昨夜的一切,肯定是梦境。”他说出声来,再次庆幸不已。 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古老的木楼长廊上,田新民站在门口扶着阑干,背对他正在抽烟。这栋看不出朝代风格的古楼,当中竟真有一道红色的房门,似乎与梦中所见毫无区别。 他暗吃一惊,走过去问道:“哎,老小子,昨晚我怎么睡这里来的?” “你最后记得的细节,就是那骚女人说‘这里是红寨’,对吗?”田新民回头,严肃而缓慢地说话。 “呃……,好像是吧,发生什么了?”蒋蓬勃一下子紧张起来。 “发生了――”田新民拖长了腔调,突然哈哈大笑,“发生了蒋蓬勃先生晕倒事件。老子背你过来的。瞧你那熊样,比老子还便宜十来岁呢,体力还不如我。” “滚你的。”蒋蓬勃心情一松,挥手给了他一拳,心想原来是自己晕倒在寨门口了,难怪做了一场怪梦,“哎,说这个寨子搞什么迎宾礼呢。” “嗯。走吧。只喝一杯酒,别喝多了。”田新民转身走在前面。 “这话什么意思?”蒋蓬勃才刚轻松下来的心绪,瞬间又绷紧。 “没啥意思。搞完迎宾礼,就要进洞开工呢,怕你喝醉了,耽误事。总之你听我的没错。”田新民头也不回,加快了步伐。 蒋蓬勃当然听得出,他这回答有敷衍之嫌。但此来种种亦真亦幻的记忆,让他实在不知应该追根问底,还是装莽吃象。他回望那栋古老而又气势恢弘的高大木楼,与梦中所见绝无二致。 会不会,是自己在昏晕之间,被田新民背过来时所见,然后与那个诡异梦境进行了混合?他强忍疑惑,跟了上去。 一路上,房舍皆空,不见人迹。走到寨子后面,看见许多人,聚集在白土夯成的广场上。人群里的男人们,有老人,还有大量年轻男子。女人很少,全是二十来岁的女孩子。除此之外,竟然没有一个小孩。 人群虽众,却鸦雀无声。 蒋蓬勃使劲摇了摇头,又用力揉了揉双眼,所见没有丝毫变化。他不安地敲了一下田新民,问道:“这个,都在等我俩么?” “我们?你以为你是谁?在等刘老板和红后。举行欢迎礼之后,刘老板要和寨子里的长女结亲呢。”田新民揶揄道。 “红后?”蒋蓬勃大吃一惊。这不会是个恶作剧吧?但是就算田新民再怎么能搞恶作剧,也不可能知道他的梦境啊!难道“红后”这个名字,也是自己昏晕时听到过? “客人,请跟我来。”人群里突然走出来一位个子很高挑的女孩。 蒋蓬勃几乎被惊得晕厥过去。这女孩“冷傲鬼艳”的面容,不是“梦中”那个红后是谁?他仿佛大白天见了鬼,张大嘴“你……你……”个不停,震惊得连句简短的句子也说不完整。 “干啥,干啥?没见过美女?快别这样,连老子的脸上都挂不住了。你娃原来比老子骚浪多了说?我去你妈的,白背色鬼这名声了。可惜那骚婆娘不在这里,不然,让她好生看下你这副嘴脸。”田新民敲打他,笑嘻嘻地开玩笑。 “客人,我叫红曦。晨曦的曦。”女孩说道,面无表情。 “红曦?”蒋蓬勃稍稍定下心,仔细打量对方。 女孩就像他梦中所见那样,披散着一头长过腰际的黑色直发,肌肤白得几乎透明,青色的血管都能一览无遗,没有涂指甲油的长指甲白如玉瓷,微微弯曲着。唯一的区别,就是女孩没有穿那一身诡异的红色长服,而是穿了一身长至膝盖的白色筒裙。这样的打扮,比梦中的红色服饰,少带了几分森森鬼气。 “请跟我来。”红曦转身领路,穿过聚集的人群,走到人群中央的木台上。 蒋蓬勃跟在她身后,见她浓密的长发黑得出奇,但竟丝毫也不反光。肌肤也不反光。仿佛阳光没有能在她的身体上停留。他抬头看看太阳,极其刺眼。再看人群中的男女老少,人人都瞧着他们,寂静无比,让他有如置身坟场。 “客人,请喝一杯洗尘酒。”台上早候着几名长发女孩。其中一个女孩双手捧着一杯酒,走到田新民面前说道。 “昨晚你没喝洗尘酒?”蒋蓬勃奇道。昨夜田新民又没有累晕。 “红寨的任何礼仪,都必须在太阳下进行。越重要的礼仪,越靠近正午太阳最炙热的时候。这是我们的风俗。”红曦替田新民回答道。 “感谢,感谢。”田新民盯了蒋蓬勃一眼,伸长脖子,把女孩奉上的酒干了。 “客人,请你也喝一杯洗尘酒。” 蒋蓬勃正在心中盘算,既然红寨的礼仪只能在白天举行,那这个风俗习惯,似乎能证明昨夜确实只是梦境。忽见红曦敬酒,这才注意到,对方已经双手奉杯,递到了他嘴边。 他条件反射般向后缩了缩脖子,问道:“必须喝你手中的酒么?” “不喝也可以。那就请你出寨。红寨的客人,都必须遵从我们的风俗。”红曦的面上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好吧。我喝。”蒋蓬勃小心地伸长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白色的指甲。忽见对方右手拇指一抬,连忙抬头往后闪。交错之间,酒杯掉落,酒洒满地。 “你怕我?”红曦空灵灵的眼眸,露出了几许疑惑。 (求一切支持,谢谢!) 第八章 赠酒 “哎,别见怪,别见怪。这小子见不得美女,见了就这德性,会连自己姓啥子都忘记了。”田新民连忙捡起地上的酒杯,打着圆场。 “我干吗要怕你?”蒋蓬勃心跳加速,找了个借口,“我是怕喝醉。量浅,请理解一下。” “那不行,入乡随俗。”田新民直给他使眼色,意思是别惹众怒。 “算了。客人既然酒量浅,也可以不喝。不过,客人必须滴血入酒,赠一杯血酒给在场的其中一个女子,这样也能算成为朋友。”红曦说道。 蒋蓬勃愣住了。无论是梦境,还是之前田新民的告诫,重点都是不能多喝寨中女人递来的酒。尤其像梦中那杯诡异的血酒。此时红曦的这个说法,让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犹豫难决。 “那你还等个啥,赶紧的表示一下。”田新民推了他一把,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动作非常敏捷地抓住他的右手,在食指上割了一刀,“请拿杯酒过来。” 蒋蓬勃正自出神,手指吃痛,想要挣扎。 田新民骂道:“不想喝酒,就得出血。别跟个婆娘家似的。” 说话间,一个寨中女孩拿过来一杯酒。蒋蓬勃放弃了挣扎,挤出一滴鲜血到酒中。那女孩把酒递到他手里,退开站到一旁。 “请客人赠血酒吧。”红曦说道。 “赠给谁喝?”蒋蓬勃茫然四顾,看见人群中的女人们都站到了前面来,个个都极年轻貌美,也个个都面无表情,皮肤白得吓人。 “随你心意。不过,只能把酒赠给女子。”红曦说道。 突然,人群后面响起了音乐声。刘老板穿了一身光鲜的旧式长卦,在几名保镖和那群退伍军人的簇拥下,被一袭红裙的姬小美用轮椅推着,缓缓行了过来。 “请客人快一点。太阳就快到头顶了。刘老板和红后的婚礼,必须在那一刻举行。”红曦催促道。 “只要是女的,此时在场的任何一个女人,对吗?”蒋蓬勃问道。 “是的。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红曦的声音依旧动听,但言下之意表露出一丝不耐烦。 “那行。”蒋蓬勃转身走下木台,径直迎向姬小美,走到对方面前,把酒递过去,说道,“帮我喝了这杯酒。” “凭啥?”姬小美瞪了他一眼,没有接酒,推着刘老板继续前行。 蒋蓬勃看见刘老板犹如一摊烂泥似的瘫在轮椅上,望着他露出诡异的笑容,不由一阵恶心。再回头看红曦,见她眼神如冰,隔空射来,犹如一柄利剑,让人心头不安。 他暗自情急,追着姬小美,求道:“这是我的血酒。他妈的,这里的风俗太怪了,只能给个女人喝。所以……” “所以你想起我来啦?嘿嘿,没好处的事,我可不干。”姬小美冲他抛个媚眼,一脸戏弄神情。 “那你要啥好处?”蒋蓬勃有点急了。回头望了望,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地望着这里。 “说句我爱你来解解闷。”姬小美扬起下巴轻笑说道。 “我……”蒋蓬勃尝试了一下,“我说不出。算了。”他放弃了赠酒给姬小美的打算,转身走回木台上。 “请你快点决定。”红曦眼中的疑惑之色越来越浓重。 “哪位美女愿意喝这杯血酒,请过来接受我的敬酒吧。”蒋蓬勃大声对人群说道。 没有人动。甚至都没有人发笑。广场上依旧寂如无人。 “谁……” “你为什么不就近把酒赠给我喝?外客赠的血酒,红寨的女子绝不会推辞的,但我们也绝不会主动来讨。” 蒋蓬勃还待大声询问,站在他身旁的红曦突然打断他,冷冷说道。 “那……”蒋蓬勃没辙了,打算放弃。心想,管他妈的,就给这个“鬼新娘”喝吧。反正只要自己别像梦境中那样,去喝她的血酒就行了。 “等一下嘛。”姬小美推着刘老板的轮椅,已经走到了台下,“他刚才不是敬给我了吗?红寨的女人,从来都不会和人抢,不是吗?何况呢,抢也抢不了,对吧?” 她走上台,来到蒋蓬勃身前,伸手说道:“拿来。” “你怎么……”蒋蓬勃反而迟疑了。 “一杯交朋友的血酒而已,用得着弄得就跟要死人似的么?”姬小美白了他一眼,抢过他手中的血酒,咕嘟咕嘟干了。 “请红后和刘老板上台。婚庆大礼开始举行。”红曦不再理睬他,走到台前大声宣布。 蒋蓬勃和姬、田二人都被请下木台,站到人群前面观礼。 刘老板被他的保镖连人带轮椅抬上了木台。一位冷若冰霜的女孩,穿着犹如蒋蓬勃梦中所见的那种红长服,在数名女孩的簇拥下,也走上木台。 蒋蓬勃瞧得心头打鼓。梦与现实,一时难辨真假。 “第一杯,迎进门。”红服女孩双手奉杯,唱完一声酒令,就弯下腰,把杯中酒缓缓喂食给瘫软如泥的刘老板。 “第二杯,相见欢……” 唱酒令声一声声响起,令蒋蓬勃产生了毛骨悚然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梦中所见,一部分与现实发生的事完全吻合,另一部分却又截然不同。他木然瞧着老得随时都像要断气的刘老板,和一位冷得像冰雕似的年轻美女举行婚礼,感觉场面要多诡异,就多诡异。 “……第九杯,血相奉。” 终于,敬酒到了最后一杯。红服女孩拿指甲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轻轻一划,滴了一滴鲜血到酒杯中。然后她又拿起刘老板的右手,在对方食指上划开一道小口子,可是挤了半天,也不见伤口中流出血液。不得已,红服女子再次亮出指甲,在他右腕动脉上划开一道口子。过了几秒钟,总算有一滴鲜血滴落杯中。 蒋蓬勃瞧得胃肠翻腾,用了好大的劲,才没当场吐出来。当音乐再次响起,他抬头望天,太阳刚刚越过头顶一点。婚礼举行完毕。 “好啦,准备开工吧。敬我血酒的朋友。”姬小美轻轻鼓了几下掌,眨着媚眼对他说道。 “开工?婚礼过后,不搞点什么庆祝活动?”蒋蓬勃奇道。 “红寨的女人务实得很,没咱们世俗中人那么虚。走吧。”姬小美扭着屁股,向寨子后面走去。 将蓬勃和田新民赶紧跟上去。出寨后,就是一座高耸如云的大山。从山脚下,根本望不见大山的全貌。 将蓬勃跟着攀了一段,回望来路,瞧见刘老板竟亲自出马,被人背着跟了上来。昨天随同队伍前来的一大群年轻女孩也排队跟着,那群退伍军人扛着大包小包走在最后。 “小美,给你。”田新民从路旁掰了一根比较直的树枝,拿刀刮干净毛刺,意欲讨好。 “这是什么,烧火棍?我才不要。”姬小美瘪了瘪嘴,一脸不屑。 “嗨,咋不识好歹呢!你看,这山多陡峭,我这不是怕你不小心磕了碰了嘛。要不要,不要老子可就扔了哟?” “扔了吧。我又不是你那八十岁的老奶奶,还用不着这个。” “我奶奶可没你这么漂亮。不过,你可以当我的女奶奶嘛。”田新民死皮赖脸地笑道 “想得美。今晚会是个很长的夜,到时候你慢慢做梦好了。”姬小美笑吟吟地回敬道。 “我受不了啦。田新民先生,你还要不要脸?女奶奶都冒出来了?”蒋蓬勃虽然心事重重,可以被他这话逗笑了。 “你懂毛。女奶奶是一个地方的方言,老婆的意思。”田新民瞪了他一眼,转头又对走在最前面的姬小美道,“小美,你咋听得懂这句方言呢?” “我懂的可就多了。谁要跟我做了超越朋友界限的朋友,那可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姬小美吃吃笑道,回头看了一眼蒋蓬勃,“敬血酒的朋友,你说是不是?” “哎,回答问题可是我的短项。你俩继续,别管我,就当我是个死人好了。”将蓬勃不敢接嘴这样暧昧的玩笑。这样只能让他愈发加深对妻子的思念。 一路闲聊,不知不觉已经深入山腰。天空中云层渐密,把太阳盖了起来。 “不会又要变天吧?”蒋蓬勃手搭凉棚望着天,担忧天气变糟。 “变了也没关系。除非接连下几天特大暴雨,否则淹不到洞里来。瞧,到了。”姬小美突然停下脚步,前方搭着几顶帐篷,是一处宿营地。营地前有一处十几米直径的幽暗洞窟入口,就像在半山腰上张开了一张巨大的怪嘴。 “这里啥情况?”田新民抢先问道。 “一号营地。”姬小美答道。接着快速走过去,和营地里的几个工作人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又去帐篷里拿了三套探洞用的连体衣过来。 (海豚姑娘,抠脚兄等老朋友出现后,luck月也出现了,真心高兴。新年快乐,祝luck月新年全垒打,想啥来啥。书评区不知为何,我不能跟贴。只能跟一跟别人的跟帖。特此说明一下。) (继续求一切支持,各种求,谢谢!) 第九章 洞葬 一、 “难怪这次刘老板找来的人,没两个像是做考古工作的,原来他早就派人来了。”蒋蓬勃总算消减了几分疑虑。 “这些人是我的同事,可不是刘老板的手下。不过,他儿子是我上司嘛,所以资源共享呗。”姬小美道。 “文物局特勤组?” “不是特勤组,还是省歌舞团吗?”姬小美挺喜欢逗他。 “难怪咱们小美长那么妖娆,原来是在歌舞团的干活,你肯定是台柱子。”田新民趁机拿出了“男人本色”。 “滚你的,我其实是在空军医院当护士,专门给田新民那个老疯子打针。”姬小美又和他斗上嘴了。 蒋蓬勃听见“空军医院”几个字,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尽管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实在没心情说话。 换好装束,戴上头盔。姬小美站到洞口,说道:“准备好了没,要进去了哟?” “不等后面的队伍吗?”蒋蓬勃提醒道。 姬小美回头笑道:“我可比那几个所谓的探洞专家强多了。刘老板请他们来,纯属钱多没地方用。何况,下面还有人呢。好了,做好心理准备,从这里,就要一路向下了。” 接着,她向两人做了套绳的示范,问道:“这不难学会吧?” 蒋、田二人一齐点点头。 “走吧,跟我一起下去。”姬小美缓缓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蒋、田二人连忙套好绳索,用下降器慢慢滑入洞中。姬小美吊在半空等着他俩。三人一边下降,她一边讲了讲整套探洞装备的用途方法和注意事项。看似复杂的一套装备,学习使用其实也挺简单的。 降到一半,姬小美忽道:“哎呀,你俩太慢了。我先下去等你们好啦。”说完刺溜顺着绳索,快速降下。 “这婆娘的身材真是没话说。你看她穿上这套连体衣,好像还比平时更惹火了。”田新民突然停下,望着迅速去远的姬小美感慨道。 蒋蓬勃摇头苦笑,回想刚才姬小美换上这套装束后,确实把她走路时扭腰的动作凸显得更吸引眼球,就像她根本就没长骨头似的,当时惹得这老小子就差点口水流了一地。 他仰头望向洞口,看见几个人正用一个特殊的升降装置,把刘老板装了进去,缓缓向下放来。其余有几人也已经换装完毕,套上绳索开始下洞。 “快点啦。”姬小美不耐烦地站在洞底催促叫道。 两人加快下降,终于踏上地面。抬头再望洞口,估计至少得有好几十米高。洞内草木繁盛,幽深神秘,自有一番天地。 “别吃惊了。走吧,跟紧我。”姬小美拍了拍将蓬勃肩头,转身领路。 “这样的洞,也有人能进来洞葬?”蒋蓬勃觉得不可思议。 “这才开头呢,还有好一段路要走。等到了那处古葬地,你再惊讶不迟。” 路面崎岖不平,光线逐渐黑暗下来,全靠沿途布好的灯光识途。姬小美边走边东张西望,虽然还是那样扭腰摆臀的走路,但脚步轻盈而稳定,比后面两个走得跌跌撞撞的男人强多了。 又走片刻,蒋蓬勃突然觉得情绪高涨。他曾看过几篇关于国外探洞运动的报道,知道一般山洞内都富含负离子,可以极大的提高人体的细胞活性,增加兴奋感。现在亲身感受一下,还真是那么回事。 “刘老板那么不方便行动,为啥还非要进洞来?”他只顾问话,一不小心,差点被石头绊倒。 在前领路的姬小美仿佛脑袋后面长了眼睛,迅速转身,抓住他在空中乱舞的手,助他找回平衡。随后笑道:“你怎么也学了老色鬼呢?刚才是不是只顾着往人家腰身上瞧了?” “我晕。我注意脚下还来不及呢,能尽往你身上瞧吗?”蒋蓬勃哭笑不得。 “小美,你可别胡说。什么叫他学了我?我刚才也一直盯着你看,咋没摔呢?”田新民不高兴地反驳道。 “好吧,好吧,我承认自己没老大哥你那身看女人的本事,刚才是我自不量力盯着美女看。行了吧?”蒋蓬勃表了个低姿态,把话转到正题,追问姬小美道,“你其实已经来过洞里了,对吧?” “嘿嘿,你猜呢?”姬小美没有正面回答,突然加快了步伐。 蒋蓬勃和田新民跟得手忙脚乱,一时也顾不上问问题了。走不多久,再次向下。这一次滑落下去,又看见一处营地,有两个人守护。几条烟道粗细的管子自此深入洞中,连接在一台功率不小的鼓风机上。 “这个是干什么用的?”田新民总算关心了一件和女人不沾边的正事。 “换气装置。古葬地那里已经很深了,充满了二氧化碳,不保持空气流动,下去就得完蛋。”姬小美道。 “这工程怕不小吧,得花多少钱呀?你们特勤组果然不同于一般的单位啊。”田新民感叹道。 随后接连下降,直到过了第五号营地,已经深入大山腹地。蒋蓬勃完全失去了空间高度感,正迷惑时,手腕上戴着的运动表轻轻震动了一下。他抬手一看,表面出现一行闪烁的数字,显示的是海拔高度,参数竟已接近海平面了。过了几秒钟,参数才消失不见。 他没料到这块看起来全机械的表,表面竟还隐藏着电子显示功能。而且竟然在自己心有所想的时候,自动显示出来。但是,这个想法显然不够科学。他猜测,应该是每达到某种特定的海拔高度变化,这只表就会自动触发一次参数显示吧? 不过眼下这个问题可不是重点。他朝前面大声问道:“小美,这洞到底有多深,离你说的古葬地还有多远?” “这洞有多深,那可不清楚,从没有人完整的探过。不过,咱们已经到了。你钻过前面的洞口就会看见了。”姬小美停下脚步,略作等候,接着又望向田新民打趣道,“你说最低处海拔不足千米,这下知道错了吧?你问问你的好兄弟,现在海拔是多少?” 田新民耸耸肩,死皮赖脸地笑道:“管他的。为你上刀山,下火海,老子眉毛都不得打下闪,还管高度不高度的?嘿嘿,要是没带小蒋这个电灯泡,我宁愿和你一直这样深入下去。” “好吧,有机会就带你深入深入,到时候你可别吓哭了哟。”姬小美两眼轻眨,如能放电。 蒋蓬勃暗自奇怪她怎么突然提到海拔的问题。随着钻进前面那个洞口,地形突然大变,一处起码数万平方米的宏大洞厅出现在三人面前。洞厅里石笋钟乳排列整齐,打着各种灯光,就像人工整理过的花园。有不少人正忙碌着,显然特勤组早已把这里探了个底朝天。 蒋蓬勃和田新民震惊得忘记了迈步,呆呆地望着眼前奇异的一切。直到姬小美和几个学者模样的人说完话,走回来叫他俩时,将蓬勃才醒过神。 他心中突然冒出极大的疑问,问道:“都这样了,还用得上我吗?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就等你来呢。你一到,这里就要清场了。现在,你才是主角。”姬小美笑吟吟地说道。 “老子甘当配角,和你这个女配角配对。让他一个人当主角好不好?”田新民一回过神,就又犯了色性,暧昧笑着凑了上去。 “你嘛,是负责灯光的,镜头外的人,连龙套都不算呢。” 原先在这里的人,开始陆续撤离。诺大的洞厅里渐渐没了人声,就剩下换气装置轰轰作响。 “休息会儿。刘老板估计还得费好大功夫,才能到呢。”姬小美推开老在她眼前晃悠的田新民,找了个平坦的大石块,蜷曲身子躺下,欢快地呻吟了几声,“哎呀,好舒服。就像回到家里似的。” “美女,这又演的啥,神雕侠侣?那我要当过儿。”田新民也跟过去,挤上大石挨她躺下。 姬小美身子一扭,把他挤到石块下面,笑道:“你当杨过也太老了点吧?” 田新民干脆就躺那里不起来,继续和她瞎扯道:“那我当尹志平也行啊。他虽然有点小坏小坏,但至少对龙姑娘从无二心嘛,所以上天怜见,总算让他尝到了些甜头。你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面上,也给个机会呗!” “哼!小小道士,可拿我没法。你以为真在金庸的书里呀?”姬小美说完翻了个身,不再理他。 蒋蓬勃还沉浸在眼前的奇观之中,充耳不闻两人的暧昧话语。他带着强烈的好奇,向灯光最亮的洞厅中央走去。首先入眼的,是特勤组建造的一间巨大的钢铁牢笼。牢笼中有一具巨大的棺椁,足有七八米宽,二十来米长,底部嵌入地面。棺头前方立着五颜六色的石乳,呈扇形排列,犹如藏在诡奇世界里的魔法王座。 这口巨大的棺椁才是真正的“主角”吧?他心想。可是干吗要封锁起来?他围着牢笼转了一圈,隔空观望那口奇特的巨棺。看得出来,棺盖还没被动过。他暗奇,看看现场遗留的各种设备,想来特勤组的人在这里已有不少时日了,为何还未动手开棺? 他寻思不出个所以然,又看洞厅内被人为切割规划过的石笋乳石,更觉不可思议。这得花费多大的人力和财力?而且洞壁上有众多浮雕,都是女人像,或坐或站,或颔首或舞蹈,雕工精致,各不相同。其美轮美奂,一如神话故事中的仙山宝洞。 (感谢一切支持这本小说的朋友。由于我只能跟别人的跟帖,所以要求互动的朋友,请发帖后自顶一楼,这样。。。你懂的,呵呵。祝大家阅读愉快。) (继续求支持,各种求,谢谢!) 第九章 洞葬 二、 “老子震惊了。我们不是来了仙境吧?你看出个啥名堂没有?”田新民突然跑了过来。 蒋蓬勃回头一看,姬小美趴在那块大石上,似乎睡着了。该不是厌烦了田新民那腻味人的甜言蜜语,所以装睡吧?他忍住笑,说道:“雕刻风格有点像汉唐时期,不过要精致得多,肯定不是那时候的手笔。但似乎时期反而还要早得多。总之,很奇怪。那具巨大的棺椁呢,你能看出用的是什么料么?” “看过了,应该是千年香杉。而且可能和你带着的那个红木匣子一样,稀有品种。但是这口棺材也太大了,古时候的树真能长那么大?”田新民难以置信。 将蓬勃明白他的意思。使用千年香杉木做棺材,不兴拼接,必须是整块木料一体做成。如果按这样的规矩,眼前这具棺椁所用的古木,直径至少也得十几米,那可是无法想象的粗大树干。 “是啊,就凭这口巨棺,就是无价之宝了。还不知里面藏着什么宝贝呢。”他把目光再次望向洞厅中央的巨棺,有种似曾相识的奇异感觉。 两人一同折回牢笼外。 “瞧,洞内没有别的任何陪葬品痕迹和残留物,连棺椁周围都没有,所以我推断,这口巨棺葬进这里的时候,原本就没有别的任何陪葬品。你说说,古时候什么样的人,既有不输皇亲国戚的财力和权力,弄到这样稀有的一口棺椁,并且打造出这么不可思议的墓厅,却又舍不得加上一点陪葬?”蒋蓬勃心中有无数疑问,希望一心扑在女人身上的田新民,能够以置身局外者的视觉,发现一点什么。 “是啊,确实很奇怪。光整理这些顶上吊的、地上长的石尖子,和刻这么多女人像,就要不晓得耗费多大的财力和物力。何况这个巨棺又稀罕至极,就算真是皇帝,都不定能搞得到手。所以,会不会,是墓主搞完这些大手笔,一不留神破产了,才没有留下陪葬品?”田新民突然一拍大腿,想通了似的。 “滚远点。能做这一切的人,还能差那点陪葬的钱?何况,这里既然充满二氧化碳,古代人没有技术条件进行空气转换,怎么能进到这里来?就算进来了,又怎么能不中毒,还能完成这么宏大的工程?”蒋蓬勃推了他一把,围着牢笼转圈观察,忽然心中一动,“不过,你倒是给了我一个启发。如果非要做个合乎逻辑的推断,那就是当时的洞穴里,也许空气条件和现在不同,而且墓主也压根就没打算要陪葬品。” “这样啊……,好像也说得通。可是,这样似乎不符合古时候的葬俗葬仪啊。”田新民扣了扣下巴,忽然在棺头方向蹲下,“咦,这头有个洞。呃,不是洞,是个浅窟窿。” 蒋蓬勃闻言,也走过去蹲下观望。果然瞧见棺头前外沿下面,有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凹槽,正对着立在棺前的那圈彩色石乳。他猛觉这个凹槽的形状十分眼熟,仔细一回想,竟与那只红木匣子的内部形状极为相似。 “两位考古大师,这么快就发现什么了呀?”姬小美突然从两人身后闪了出来。 “那是当然。你以为咱兄弟俩光会耍嘴皮子么?真是的。”田新民抬了抬头,颇有得色。 “呵!色鬼大师发表了意见,蒋大师不可能不说点什么吧?”姬小美手按蒋蓬勃的肩头,显得很亲热。 “我只能说,震惊莫名,一头雾水。”蒋蓬勃没跟她说实话,站起身来,“为什么要把这具棺椁隔离起来?” “反正不是怕被偷。嘻嘻。” 姬小美说完话,洞厅外突然传来嘈杂声。紧接着,陆陆续续有年轻女孩走进来,木木呆呆地沿洞壁挨个站好。随后那群退伍军人扛着大包小包也进入洞厅,围在一起忙活。刘老板也被几个贴身保镖背了进来,其中一人放下背上背着的折叠轮椅,把他放在上面。又过了一会儿,走进来几个人。领头的是个中年胖男人,余者全是老外。 蒋蓬勃和田新民瞧得目瞪口呆,这个场面的诡异程度,似乎也不比红寨那里的经历少多少。尤其是蒋蓬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他看见姬小美迎上最后进来的那个中年胖男人,叫了声“大当家”时,几疑自己还置身噩梦之中,没有醒来。 那中年胖男人似乎早知道他在这里,径直走了过来,露出个暧昧不清的微笑,道:“兄弟,又见面了。” “刘贤茂?”蒋蓬勃用力吐出这个名字,这就是害他临近大学毕业,还被开除学籍的那个坏蛋,曾经和他最要好的同学和朋友。 他忽觉这事只怕大不简单,盯着跟在刘贤茂身后的姬小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特勤组的大组长,我们称呼他为‘大当家’,负责特勤组的一切事务。”姬小美一本正经地说道,浑没了往日随时都挂在嘴角的暧昧笑意。 “原来是绿林好汉,总瓢把子,失敬失敬。老当家在那边呢,大当家不先过去孝敬长辈,就先来跟我们两个小人物寒暄,亲民,而且足够牛气。”田新民看出蒋蓬勃眼睛里蕴含的愤怒,便对来者冷嘲热讽,权当帮他出口恶气。 “怎么,还生兄弟我的气呐?”刘贤茂没理睬他,用手摸了摸油亮可鉴的大背头,干笑两声,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配合着已经发福的圆滚身材,让人觉得挺平易近人。 “兄弟?那可受不起。我只有一个兄弟,就这老小子。你已是贵为特勤组头头的高官了,对我这样一个草民,何必惺惺作态?”蒋蓬勃咬牙说道。 “还是大学时候的蒋蓬勃,没变,一点没变。你看啊,咱们都挨边四十岁的人了,你却显得那么年轻,还像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真让我羡慕啊,呵呵。”刘贤茂一点也不生气,打着哈哈,“我晓得你还恨着我呢。所以你瞧,我把手下最漂亮的女下属派来伺候你,就是为了求得你的谅解嘛。” 他突然回头,板起面孔,冷冷问道:“小美,我让你伺候好我这兄弟,不惜做任何事,让他感到满意。他现在很不高兴,看来是你没有完成工作任务啊。你说吧,我该怎么惩处你?” “大当家,不是这样的。我按你的指示,对他百依百顺,其实他挺喜欢我的。”姬小美被问得浑身一颤,仿佛十分惧怕,说完又眼巴巴地望向蒋蓬勃,一脸哀求神色,“蒋先生,你没有对我不满意吧?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刘贤茂突然嘻嘻笑了起来,胖脸转向蒋蓬勃,语气却冰冷无情,说道:“兄弟,你只管说实话。你若不喜欢她,那就说明她没能完成她的工作,应该受到严厉的惩罚。你放心,我手下的美女多的是,一定给你安排一个让你舒心的女人。” “这是啥剧情?”田新民一脸茫然,转头问蒋蓬勃。 “去你妈的。刘贤茂,你干啥?她领的是国家发的工资,成了你私人奴隶了么?何况我喜不喜欢她,和她工作有没有干好,存在一毛钱的关联么?”蒋蓬勃胸中仿佛有颗炸弹猛然炸开。 “她没能让你高兴,就是她的工作没干好。我向来都对属下赏罚分明的。来人,拉过去,鞭五十。”刘贤茂微笑道,眼神却凶光毕露。 “不要啊!求求你,大当家。我真的已经尽我所能,让他喜欢我了。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让他喜欢上我。”姬小美惶恐求饶,娇脆的声音颤抖不已。 “刘贤茂,你唬谁呢?现在啥年代了?你们又是公家单位,还他妈什么鞭刑?”蒋蓬勃也略感惊惧,可是实难相信眼前所听所见。 “鞭。”刘贤茂皮笑肉不笑地下了命令。 “吼!”一个身材高大的退伍军人走过去,把姬小美双手反剪,架了起来。另一个壮汉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黝黑长鞭,啪的一声,在地上试了一下,举鞭就向已经吓蒙了的姬小美劈头盖去。 “住手。”蒋蓬勃心往上跳,大喝一声,忽然迅速蹿过去,正好挡在姬小美身前,替她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子。他疼得愣了一楞,感觉自己左臂气血鼓胀,仿佛蕴含无穷力量,有种想要打架的冲动。昨夜那场诡奇梦境再次从他脑海里回放出来。 田新民也跑了过去,嘴里劝道:“有话好说,何必动手。”手却已经向架着姬小美的退伍军人伸了过去,轻轻一拉,就把壮得似头小牛的大汉手腕掰开。 姬小美白了他一眼,接着惊喜叫道:“大当家,你看。我真的没骗你。他甘愿为我挡鞭子呢。” 田新民被她这个白眼弄晕了,一愣神间,手上劲道略松。那名被他抓住的退伍军人挥肘倒击,狠狠打在他胸口,把他打得一个趔趄,退后好几步。 “哈哈哈,别闹了,别闹了。”刘贤茂哈哈大笑,“我和他是多年未见的好兄弟,和他开个玩笑,玩玩嘛。哪能真在重逢第一面,就动刀枪?兄弟,你还是那样甘当护花使者呀,傻呼呼地上去白挨这一鞭子。” 那个退伍军人闻声止步,不再追击,但保持着防御姿势,以防对手纠缠。谁知田新民揉了揉胸口,苦笑走开,说道:“小蒋,咱俩果然是好兄弟,开个玩笑都能一起吃亏。” 姬小美躲到蒋蓬勃身后,从后拉着他的手,似乎害怕极了。 蒋蓬勃大口喘气,压住胸中狂暴的怒气。他偷偷瞧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拇指,指甲没有变长。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几乎已经无法辨别真与幻,是和非,突然产生了绝望的念头。可妻子姚可馨的身影历历在目,仿佛在给他加油鼓劲,让他无论如何,必须坚持下去。 他回过头,逼视着姬小美那变幻莫测的双眸,说道:“这下,你已经成功完成任务了。恭喜你,以后不必再和我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了。” 姬小美仿佛还惊魂未定,可是眼眸中却有一丝别人无法察觉的笑意。 蒋蓬勃瞧得一怔。他不知为何,觉得对任何事都不恐慌,嘻嘻哈哈暧昧不清的姬小美,才是这个女人真正的本性。而这样的姬小美,竟能让他此时惶惶不安的心感到一丝平静。 “刘贤茂,废话就不多说了。你跟我说实话,费这么大劲儿,把我弄这里来,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就想和你叙叙旧。当然,也有个特别的理由。”刘贤茂挥了挥手,除了轮椅上瘫子一样的刘老板,和那几个自顾自忙活的老外,其余男人都远远退开,他这才接着道,“我想解释一下,为啥当年咱们两兄弟那么过命的交情,我还会陷害你,让你被开除。” “你说,我听着。”蒋蓬勃对他这个说法,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如果要说的话,那得从头说起,话长呢,得先回溯到清末时开始讲起。”刘贤茂好整以暇地笑道。 (酒醉欲睡,提前更新。求各种支持,谢谢。) 第十章 故事 一、 “我知道当领导的都很会讲故事,可你也不用扯到十万八千里去吧?”蒋蓬勃嘴上虽然这样说,其实好奇心越来越浓。 “依老子说喃,干脆从唐朝讲起吧,那时候的女人多妖娆,多大方,那才合老子两兄弟的重口味哦。”田新民在旁冷嘲热讽。 “别急,喝杯酒慢慢说。小美。”刘贤茂哈哈大笑,毫不在意他的嘲讽。 姬小美赶紧从蒋蓬勃背后走出来,打开地上放着的一只箱子,拿出一瓶红葡萄酒,分别倒了两杯,一杯给了刘贤茂,另一杯递给蒋蓬勃。 “我也要,不然才等他说到民国的时候,我就渴死当场了。”田新民嚷道。 刘贤茂自进洞后,直到此时才用正眼瞧了一眼田新民。他向姬小美点了点头。 姬小美直接把整瓶酒递给田新民,冷言说道:“滚一边慢慢喝去。” 田新民举起瓶子灌了一口,听话地退开几步,嘟嘟囔囔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盘腿坐到地上,注意力全放在瓶中酒上了。 刘贤茂摇晃杯子,触近鼻端闻了闻酒香,这才打开话匣子,说道:“清末时,省城发生了一件奇案。当时省城有一家名叫‘’的妓院,规矩很怪,只在落夜后营业。但据说里面的姑娘个个年轻貌美,因此生意特别好。谁知突然一夜之间,里面的姑娘全被一条体型硕大的狗给咬死了。而那条狗也死在当场,身上布满利器切割的伤口。 这件案子闹得挺大,民间各种传闻满天飞。为了平息事态,案件便直接交由本省最高警事机构巡警道接手。这个巡警道的头面长官很年轻,还不满三十岁,叫刘志勇,由他亲自督查此案。 他手下的仵作,就是现在说的法医,在对那些妓女的尸体验尸时,发现她们都留着极其尖锐的指甲,用利刃切割都很难割断。而且所有女人全都一个死法,被那条狗咬破胸口,血流尽而亡。另外,那条行凶的狗因为毛色洁白,品种奇特,不似无人照管的野狗,所以仵作推断,应该还有位狗主人才对。 刘志勇当场就意识到,这件案子非同寻常。他封锁了一切消息,着力查找狗主人的线索,但过了好几天,还是毫无头绪。当时正值盛夏,那些女尸虽然经涂抹石灰做了防腐处理,还是很快就开始腐烂。但奇怪的是,那条未做任何防腐处理的狗尸,却跟刚被发现时一模一样,毫无腐败迹象。 案子陷入僵局,省里又因为清政府抢川汉铁路的股权,激起了民变,把巡警道下面的大部分警力,全都抽调去镇压保路运动了。刘志勇手下就剩几个老弱残兵可以指挥。上面又给他下了命令,随便找个人来顶罪,三天之内把案子结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看守狗尸的手下报告,说是头晚听见奇怪的琴声,响了一夜,但遍寻不到声音来处,等早上才发现,狗尸离奇失踪了。 刘志勇无法向上面做出合理的交代,又看出了清政府风雨飘摇的处境,干脆引咎辞官,回了家乡。就是这里,大渡河畔的刘家,当地最显赫的两大家族之一。不久,辛亥革命爆发,推翻了清王朝。不过这一切,似乎都与这个地处山区,毗邻少数民族聚居区的小地方没有多大关系。刘志勇被请出山,担任此地的警务处长。日子太太平平,一转眼就到了一九二二年。 那年初秋,省里突然传他前往。他赶去省城,被告知有一件动物伤人的案子,本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某位老警察却向上面报告,说是伤人的那头大狗,与十几年前那宗发生在‘’的无头公案中,行凶的狗一模一样。这宗报告惊动了上头的高官,下令寻找当时办理案件的警务人员协助调查。 因为刘志勇的资历和家世背景,他被委任全权负责该案。这件案子里,有两位伤者,都是非常年轻漂亮的女人,自称是姐妹俩。她们均被狗咬断了喉咙,差点一命呜呼。幸好被人及时发现,送入洋人教堂开设的医院,总算双双逃出了鬼门关。而那条行凶的狗,果然与十几年前那件血案中行凶的狗,长的一模一样。狗主人是省城一位唱川戏的名伶。 刘志勇第一时间,便去查访狗主人。可是这一见面,他发现,这个世界上,竟然能有那么完美的女人,于是无法抑制的爱上了对方。那时,他已经差不多五十来岁,却像少年情窦初开那样,疯狂地迷恋这个女人。为此,他不惜冒着天大的风险,编织了一个借口,把受伤的姐妹俩囚禁起来,以便替那狗主人开脱罪责。总之使尽浑身解数,才算把这件案子压了下去。 可是那位名伶却并不怎么买他的帐,任他如何讨好巴结,也就与他吃饭、看戏、聊聊家常,就不让他更进一步。久而久之,刘志勇因爱成恨,便威胁那位名伶,如若不让他得点甜头,那他就要重启纵狗伤人案件的调查。那名伶于是向他妥协,约他当夜前去相会。 他如约前往,正当以为终于可以一尝夙愿之时,那位名伶却毫无预兆的,在他眼前突然暴毙。而且早就有人事先通知了警察,他被当场抓获。没几天,这件案子就有了结论。那位名伶死于砒霜中毒,而刘志勇就是杀人凶手。就这样,他被投入大牢,判了无期徒刑……” “我真的不想打断你。你很会讲故事,但我现在真没心情听下去。你直接点,给个痛快话,到底想说什么?”蒋蓬勃被“白色大狗”与“名伶暴毙”这两个细节抓住了心思,只想急于知道答案,没有耐性听他慢慢讲下去。 “哈哈哈,急了?那说明你已经暗自在揣测了嘛。呐,给你看看这个,也许你就有有耐心听我娓娓道来了。”刘贤茂把手伸进随身背包里,抽出一张黑白照片递过去。 蒋蓬勃一看,心跳骤然加速。这张照片的内容,与装在红木匣子里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难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照片里的男人,就是刘志勇。而那女人,就是那位暴毙的名伶。”刘贤茂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似的,举起杯子喝了两口酒,待他脸上的震惊之色稍减,才继续讲下去,“这里面还有个细节。就在刘志勇被抓捕的次日夜里,做了个梦。梦中,他见到照片中这女人,带着那条大白狗,出现在他的牢房中。女人说,念在他曾妥善保管当年妓院灭门惨案中的狗尸,许他回家留个香火。并且告诉他,他会在十四年后出狱。接着,他糊里糊涂,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置身几百公里外的家中了。他与七姨太交欢一夜,鸡鸣时,重又变得糊里糊涂。 刘志勇那时虽已五十来岁,但多年来女儿生了不少,儿子却一个也没有见到,一直引以为憾。他清晨醒来,发现自己还是身陷牢狱,但却又觉得梦境非常逼真,难辨真假。两个多月后,他的家人派人来看他,说是七姨太有了喜,已经两个来月了。他这才真正开始感到吃惊。待到十个月后,得知七姨太果然诞下一个儿子,更觉得匪夷所思。 他安心服刑,希望如同梦中说的那样,他会在一九三七年获释。三七年抗战全面爆发,他果然被假释出狱。那会儿,他已是六十好几的人了。回到家,发现刘家的诺大家业,几乎全被当地另一豪族赖家霸占干净。他的儿子都长得比他还高了。 他猜测自己多半是遇上了老故事里,传说的那些山精狐仙,不敢再存什么妄念,安心在家操持起小生意,卖点他从山区少数民族那里换来的特产度日,希望自己能安度晚年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有一天,他进山收购特产的途中,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中意外的发现了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这两个女孩脖子上均受了重伤,衣衫褴褛,只能在地上爬行。他大吃一惊,因为他认了出来,这两个女孩,与他当年罗织罪名投入监狱的那两位受害的姐妹,年纪、长相完全一样,甚至,就连俩人脖子上的咬伤,都几乎没有多大区别。 他惊慌逃走,半途想起那两姐妹凄惨的模样,却又心中有愧。于是,大着胆子找回去,果然,那个姐姐亲口承认,她俩就是当年被狗所伤的那两姐妹,因为逃出监狱后,又遭到那头凶狗追杀,所以重伤之下,只能逃进山野之中,无处可去,一躲就是好多年。 那个姐姐求他施以援手。并告诉他,其实,她们是母女俩。因为是异族,拥有不死之身,所以外貌上看,母女俩几乎年纪一样,为了不引人起疑,才对外自称姐妹。她向刘志勇许诺,只要能救她母女脱困,就会助他得到极大的世间富贵和权力,并且能让他获得永生。 刘志勇回想多年前在牢中那个奇异的梦境,再看时隔多年后,依然还像少女般的那两个女人,不由不相信了对方所言。而且,经历了数年失去自由的生活,垂垂已老,对方许诺的永生,让他无法抗拒。 他把这两姐妹搀扶到附近的一处山洞内暂时安顿,并留下水粮。尔后又趁夜把人接回家里,藏在谷仓里面。他还按照那对母女的要求,采购回一些奇怪的物品和大量的毒蛇。母女俩就在谷仓内,与几百条毒蛇朝夕共处。 如此过了数月。一天,他再去给两个女子送饭时,发现她们脖子上始终不见好的伤口,终于结巴愈合,不再流血。人也能够站起来走路了。那些养在谷仓里的毒蛇皮肉干枯,全都奄奄一息。 那母亲告诉他,从那时起,母女俩的伤势彻底大好,可以开始履行对他的诺言了。而要获得永生,首先必须找到那头大白狗的女主人的踪迹……” 蒋蓬勃听到这里,不知为何,自己的目光突然不由自主的,转向了年轻妖娆的姬小美身上,向她的脖子仔细瞧去。她的颈项,颀长而不失丰润,皮肤光滑细嫩,看不出有丝毫曾受过伤的疤痕。他这才注意到,姬小美的脖子生得非常好看,甚至一时之间,他都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才能恰如其分的形容出来。 姬小美突然迎上他的目光。蒋蓬勃忽见她的双瞳隐隐发光,心中仿若听见了对方妖媚娇笑的话音:“领如蝤蛴。”他失口重复道:“领如蝤蛴?”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出自《诗经》中的诗句。 “真是绝了!兄弟,想不到你竟然对女人还有这么犀利的眼光。哈哈哈,只有这句诗,才能让人领略到小美的脖子,有多么优美。”刘贤茂一口把酒喝干,杯子砸向地上摔得粉碎,鼓掌大笑,“我怎么就从未想到这样来形容呢?” (继续求支持,各种支持。谢谢。有哪位朋友如果知道如何解决浏览器原因导致不能在书评区回帖的办法,望不吝赐教一下。) 第十章 故事 二、 “哎,小蒋,老子算服气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看美女?以后老子这老色鬼的‘美名’,看来只能让贤啰!”坐在地上的田新民大声插了一句嘴。他瓶中的红酒早已全部灌进了肚子里,口气略带醉意。 姬小美又朝他翻了个白眼,脸色虽然没有丝毫表情变化,但不自觉微微扬起的下巴,还是透露出她暗中甚觉得意的内心变化。 “刘贤茂,你讲的这个故事,太离奇了,虽然很精彩,可是很难让人相信。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故事,和你陷害我被学校开除,到底有什么联系?”蒋蓬勃此刻无心听到别的什么废话。 虽然他嘴上说不信,可心里却信了七八分。也许这个世界上真有鬼神吧?而姚可馨就是仙女下凡,那么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就都迎刃而解了。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何她不施个法术,解决一切阻挡在两人之间的障碍,夫妻俩也就不必遭受这份生离死别的痛苦了? “哈哈哈,兄弟,其实你心里已经猜到,小美就是那两个奇异的女人之一,对吧?你可以再猜猜,她是那母亲,还是那个女儿?”刘贤茂瞧见他那惊异莫名的眼神,哈哈大笑,似乎对自己讲的这个故事非常满意。 姬小美再次把目光转回来,眼神迷离地瞧着蒋蓬勃。 蒋蓬勃避开她的目光,苦笑不语。他觉得,短短几日内遇上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自己已经丧失了判断事物的能力。而且,眼下他最关心的只是如何寻找妻子姚可馨的踪迹。他有种预感,这个故事的后续,也许能够提供更多有关妻子的线索。 “我何必猜呢?你浪费这么多口水,如果要告诉我答案,我自然不必枉费心思。如果你不告诉我答案,浪费的只是你的口水。” “噢,对,对极了。我差点忘了,时间在你身上已经不起作用啦。呵,就算我想说废话浪费一点你的时间,都办不到。”刘贤茂笑得诡异。 “我没听懂,请你别说‘美国普通话’,要不要得?”蒋蓬勃听得莫名奇妙。 “你自己想一想啊,自从你和你老婆结婚之后,是不是再也没有变老过?这么多年,你的外貌,体力,还和年轻那会儿一样,对不对?”刘贤茂说道。 “我老婆?你知道我有个老婆?”蒋蓬勃尽力控制住自己因激动而几乎颤抖的声音。 “还是接着听故事吧。你心中的任何疑问,也许都能在我讲的这个故事里,找到答案。”刘贤茂有意卖关子,接上前面讲的故事,往下继续,“要找到那头大白狗的女主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许要费上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可能有所发现。问题是,刘志勇却未必能活那么长。于是,小美的妈妈想了个办法……” “哎,你刚才还故弄玄虚,这会儿咋又直接点名道姓了呢?老子早就猜到,小美是故事中的那个女儿。哼哼,哪有当了妈的女人,还能保持这般年轻貌美的?”田新民忍不住又插了句嘴。似乎他对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并不觉得有多惊讶,逮着机会,就要说几句甜言蜜语讨好姬小美。 “别吵。没人会嫌弃你变成个哑巴。”姬小美冷冷地说道。 刘贤茂转过头,语带嘲讽,说道:“嘿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田新民,你既然出自‘十一道’门下,怎会不知道异人族永远也不会老去的秘密?小美的妈妈如果现在站在她身旁,不知情的人谁能分辨出她俩谁是妈妈、谁是女儿?呵!你这个被‘十一道’扫地出门的色鬼道士,只怕不会放过她们母女中的任何一个吧!” “好色,说明老子身体健康。老子色得有品,起码尊重女人意愿,不会朝她们吼来吼去。”田新民针锋相对,不肯吃亏。 蒋蓬勃听见田新民默认了自己的身份,顿时脑海中“轰隆”一声,又炸开花了。那个诡异梦境里的细节,竟与现实越来越重合。但为什么,又会出现那么多不同的地方呢?梦境中的田新民,不是自称奉师父之命,守护在他身边的么,怎么现实中,却变成了一个被十一道扫地出门的人? 刘贤茂不屑地冷笑,不再理睬他,转回头继续向蒋蓬勃讲道:“小美的妈妈知道,红寨的女人,可以让与她们交媾过的男人延长数倍生命。而红寨的女人,无时无刻,不遭到各个种族的追杀,但是因为她们生来就需要不断扩大自己的供体,所以为了维持族群的生存,只能不惜冒着危险,混进人类社会,通过经营妓院什么的,偷偷发展供体。 对了,忘记告诉你。红寨的女人,也是一个隐秘的古老遗族,叫做血族。她们通过喝年轻男人的血液,可以让自己永远不老,并且能活上很长很长的时间。而那些成为她们供体的男人,虽然会越来越老,但只要还能喝到血族女人的血液,也能活上很长很长的时间……” “所以,你爸,刘老板,就是故事中的刘志勇,也是血族女人的其中一个供体,对吗?”蒋蓬勃不难猜到这个故事的发展。 可是,刘贤茂之所以会解释血族的情况,肯定是以为蒋蓬勃这才初次听闻,而梦中的婚礼闹得那么热闹,刘老板不可能不知道。而刘老板也不可能不告诉自己的儿子。所以刘贤茂的这番解释,似乎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那个诡异梦境真的只是南柯一梦。但不知为何,蒋蓬勃却反而对那诡异的梦境,感觉更加真实了。 刘贤茂略感惊奇,笑道:“兄弟,你对这个细节,不觉得惊讶么?也难怪,一下子听见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只怕已经惊奇得麻木了吧!不过,他其实不是我的父亲,而是我的曾祖。” “曾祖?到你这里,都传四代了么?那你们家里,得有一群老……而……不死的了?”田新民故意顿了顿,把“老不死的”这句骂人的话拆开了说出来,竟也不怕激怒对方。 “老不死的。呵!老不死的!”刘贤茂竟然丝毫也没动气,只是重复玩味这句话,露出痛苦的神色,望着蒋蓬勃道,“兄弟,我继续往下把故事讲完……” 那几个忙活了半天的老外,看似终于完成了手头的事。其中一个红发胖男人走过来,敲了一下他的肩膀。 刘贤茂回头看了一眼,一台外形怪异的机器,已经组装完成。他点了点头,那老外退回去,和其余同伴静静等候。 刘贤茂继续讲那匪夷所思的故事,说道:“小美的妈妈,亲自来了一趟红寨,和当时的红后达成一项协议:让我曾祖成为红寨女人的供体,并一直喂养他,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而我们刘家会永世向红寨的血族女人,提供足够的年轻男子,使她们不用再冒着被人追杀的风险,混迹在人群中。她还承诺,只要十年时间,她就能让刘家获得强大的权力,到时还会为红寨提供强力的保护。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历朝历代,都有一个秘密组织,专门负责追查各种古老遗族的踪迹,试图破解远古时留下的许多秘密。无论何朝何代,这个组织都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以及绝对秘密的身份。因为他们让每个掌握了天下的当权者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长生不老的神话。 小美的妈妈知道这一切,把当时还不满二十岁的我的祖父,也变成了血族女人的供体,并想方设法,把他送进那个秘密组织,帮助他逐级向上爬,最终成为组织的头头。 我祖父自此拥有了强大的权力,可是他整个人却变得越来越反复无常,古怪沉默,经常一个人呆呆想心事,忽笑忽愁的。突然一天,他死在了刘家祖屋的后院里。他的死状极其凄惨,头部撞在墙上,脑浆四溅,就像一个被掏空了的麻布口袋。 小美的妈妈说,我祖父是精神出了问题,自杀而亡。接着,我父亲接替了祖父的位置,也成为组织的头头。可是在我十岁的时候,他也和我祖父一样,突然死于后院。小美的妈妈又说,我父亲也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知道的秘密太多,精神出了问题,所以选择自杀。 可是,我从那一刻起,就没相信过这个说法,虽然我那会儿还只是个半大孩子。” 他说到此处,眼神变得怨毒无比,死死锁定在姬小美身上。姬小美垂头不语,仿佛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谁还没睡,趁夜出没?) (继续求支持,各种求,谢谢。) 第十一章 圈套 一、 一片黑暗。无边黑暗。 “我去上班了。你也该起来啦。” 睡得昏昏沉沉的蒋蓬勃含糊应了一声,脑海里的画面,还定格在垂头不语的姬小美身上。咦,这是怎么啦? 突然,他感到有个温暖的唇贴上他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他猛睁开眼,明媚的春日晨光中,妻子姚可馨美如花蕾初绽,已经穿戴收拾妥帖,正要出门上班。 他抽风似的坐了起来,使劲揉了揉双眼,又噼里啪啦连给自己几个耳光。脸蛋上火辣辣地疼。 “哈哈……”他竭斯底里地大笑,总算从那场无比诡异的噩梦中醒过来了。差点要了他命的噩梦,嘎然而止。 “你怎么啦?”姚可馨走回床边。 蒋蓬勃二话不说,跳起来,用尽浑身所有气力,紧紧搂住她。他闻着妻子身体散发出的独特香味,再一次确认噩梦终于结束了。他激动无比,忘乎所以地念叨:“谢天谢地谢鬼神!谢谢一切!谢谢所有……” “哎呀,你干什么?我上班快迟到了。”姚可馨轻轻推了两下,被他抱得太紧,竟然推不开。 蒋蓬勃把鼻头深埋进她的头发中,用最大力量,吸了一口对方的发香,这才放开手,高兴得像个刚偷尝到初吻的小孩子,说道:“没什么。我做了个怪梦。梦中你死了,又活了,接着又失踪了,把我伤心死了。” “那是梦里好,还是现实好呢?”姚可馨微笑道。 “这还用问吗?真是的!” 鹿先生早已等在大门口,每天它都会忠实地接送女主人来去。蒋蓬勃摸了摸它脸盆般大小的狗头,随它一起来到阳台上。他遥望楼外,鸟语花香,空气都似乎带上了一丝甜味儿。 对了。该去开铺子了。田新民那老小子懒惰成性,几乎每天,都要日上三竿后,才会出现在古玩市场里。 市场里还冷冷清清,大部分铺子都还没有开门。 蒋蓬勃拿了一罐可乐,坐到门口,懒洋洋地闭上眼晒太阳。 “蒋老板。” 蒋蓬勃睁开眼,看见叫他的人,是个老客户。对方今天来,有一件古玉镯让他给瞧瞧。他愣了愣神,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事,似曾相识。 很快,结果出来了。玉镯子并不值钱。 “这可怎么好意思呢?”老客户为难地说道。 蒋蓬勃对客户委托鉴定的不值钱的东西,从不收取鉴定费。 “这样吧。送你一件好东西。”老客户从提包里拿出一盒印着花花图案的藏香出来,笑得诡异,“这香,能催女人的情欲。你和女人上床前点燃,保管让她欲仙欲死,体会到极乐快感,永世都忘不了你。” “开玩笑吧?”蒋蓬勃都不知道,该对老客户送这样的礼物怎么说了。可是老客户坚持要送,他也只好收下。他把藏香装进提包里,就又闭上眼享受暖阳的抚摸。 再睁眼时,已是下午打烊时间。铺子上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他略感奇怪,一口喝干剩余的可乐,收摊回家。 回家这一路上,他脑袋里不停冒出和妻子欢爱的场景。这种感觉越来越让他觉得,今天的一切经历,都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回到家,他点燃藏香,坐在沙发上痴痴冥想。 脑海中,突然跳出来一个场景:姚可馨因为发现了点燃的藏香,很不高兴地责问他。可他被涌动的欲望冲昏了头脑,好说歹说,非要与妻子一试藏香的功效。最后妻子拗他不过,被他拽上了床。果然,送藏香给他的客户没有说假话。妻子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在他面前展现出从未有过的放纵和冶艳。两人如胶似漆,彻夜纠缠在一起,快乐就像海面上正逐渐形成的飓风,把海水刮得一浪高过一浪,直到搅动整个大海,掀起滔天巨浪方休。 真是个令人毕生难忘的旖旎之夜。 他沉浸在这个春意无边的幻想之中,就连妻子开门回家,都没有发现。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东西?”姚可馨面露不快。 “别人送的。说是可以让夫妻生活,体验到新的境界呢。”蒋蓬勃被妻子的话音打断了幻想。 这个场景,竟与刚才幻想中的场面一模一样。他虽奇怪极了,但此时欲火已盛,那还顾得上其他?直接站起来贴了上去,把妻子拉进卧室,推倒在床上,伸手去脱她的裙子。 “把香灭了。”姚可馨木头似的,身体僵硬,不肯配合他的动作。 “哎呀,试试嘛,有啥大不了的。”蒋蓬勃伸出舌头,轻舔妻子的耳垂,希望唤起她的情绪。 可是姚可馨还是没有动,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蒋蓬勃加倍努力,顺着她的脖子一路向下吻去。但妻子还是没有多大反应。他在心中把那老客户骂了个狗血淋头。平时夫妻俩这方面的生活非常和谐,现在用了这所谓的催情藏香,反倒造成了妻子的抗拒。这可与刚才幻想中后来的情景大相径庭。 “呵呵,她都没气了,你还瞎折腾个什么劲?” 蒋蓬勃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女人说话声,惊了一跳。他扭头望,见床尾站着一个双眼弯成月牙儿般的女人,手里拿着噩梦中见过的那个红木匣子。 他大吃一惊,连忙回头看姚可馨。只见妻子两眼轻闭,胸膛毫无起伏,竟似已经气绝身亡了。 “还是我来帮帮你吧。”说话的这个女人,就是噩梦中出现过的姬小美,她扭着身体,眨巴着莹莹发光的双眼,从床尾缓缓向他爬过去,整个人缠绕到蒋蓬勃身上,“瞧你,真可怜。那杯可乐里面的催情粉,可下了不少。现在很难受吧?” 蒋蓬勃心跳欲狂,感觉她的身子滑腻如油,不冷不热,缠得他极度舒服。两人就在一动不动的姚可馨身旁,交股叠臀,盘根错节成一团。 突然,鹿先生冲了进来,跟着还冲进来一个男人。平时温驯平静的鹿先生,忽然变得狂暴无比,怒吼着张开血盆大口,猛跳上床。 姬小美惊呼扭腰,迅捷蹿至窗户旁,纵身一跃,破窗跳出楼去。鹿先生呜呜低叫,转身跑回床上,伸出舌头去舔姚可馨的脸蛋。 蒋蓬勃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冲到窗前,往下张望。姬小美踪影全无。 “兄弟,别看了,你追不上的。”是刚才冲进来的男人在说话。 蒋蓬勃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刘贤茂。他大惊回头,瞧见刘贤茂正把手伸向姚可馨的鼻端。 “你干什么?”蒋蓬勃大怒,顾不得还光着身子,凶猛前扑,把他抱了个结实。两人一齐滚落床下。 “你发啥疯呢?”刘贤茂大喝,手脚使劲,好不容易才把他推开,跳起身大吼,“还不赶紧打电话给田新民,叫他过来帮忙。咱们要是赶不到刚才那个妖女她们前头,你媳妇只怕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你……你什么意思?”蒋蓬勃呆了。对方一脸恳切,不像演戏。 “我日!那妖女迷惑人的功夫真有那么厉害么?”刘贤茂走过去,一个大耳刮子扇在他脸上。 蒋蓬勃忘了躲闪,结结实实挨了下来。他回头再看一动不动的妻子,忽然发觉,自己刚才对刘贤茂的攻击行为,其实根源自早上醒来的那个噩梦。在梦中,刘贤茂害他大学辍学,还诱骗他去了那个神秘洞穴。 他回想噩梦中,那一系列难分真假的梦中梦,尤其是进入红寨时,那前后不一的情景,不由得茫然失措,不敢再轻举妄动。眼下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救活妻子姚可馨。他问道:“现在怎么办?” “哎,算了。你赶紧给你媳妇穿好衣服。我去给田新民打电话。”刘贤茂说完走出去,到客厅打电话去了。 蒋蓬勃摸了摸妻子的脉搏,没有跳动。呼吸也没有。但她的身体依然温暖,肌肉也很有弹性,不像真已死亡。他手忙脚乱地替妻子换好衣服。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她。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念头多得数不过来,但却什么也停留不住。 不一刻,田新民赶了过来,一进卧室就嚷道:“去他妈的。看嘛,老子早就说,你娃今年命犯桃花,难逃一劫。结果果然栽在那骚婆娘身上了。” “现在,该怎么办?”蒋蓬勃望着站在面前的田新民和刘贤茂,已经无力提出别的任何疑问。 “比速度。”田新民和刘贤茂异口同声道。 蒋蓬勃抱起姚可馨,鹿先生跟在他屁股后面,随二人下楼。四人一狗钻进一辆破旧的白色面包车。田新民掌着方向盘,风驰电掣地开车冲出市区。蒋蓬勃冷眼观察,发现车子是往雅安市方向开去。 “咱们,是去石棉县吗?”他试探着问道。 “不然去哪?”开着车的田新民转回头来,怪异地瞧他一眼,又对刘贤茂说道,“小胖,这娃怕是被自己老婆突然假死给吓傻了,你赶紧治治。” 刘贤茂从副驾驶上半转回身,仔细瞧了瞧蒋蓬勃,问道:“你没事吧,在心里怪我吗?我虽然事先得到了消息,但是,你老婆是啥能耐,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啥毒药、陷阱,能害到她的?谁会料到,她们竟然从你身上下手了,真是够狡猾啊。” “她们是谁?怎么从我身上下手?”蒋蓬勃竭力试图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妖女母女俩控制的特勤组啊,一直想盗取你老婆的月镜,这些你都忘了?”刘贤茂眉头都快皱得打起架来了。 “妖女母女?你是说,姬小美母女?”蒋蓬勃觉得,自己身边出现的任何事,似乎都与梦境融为一体,无法分开。可哪个是梦,哪个才是现实?他已经完全分不清楚。 (情人节缘不消,缘来元宵节。各位,元宵情人节快乐。) (感谢咸客为酸饼子这本小说的大力支此!) 第十一章 圈套 二、 “不是她们母女是谁?兄弟,你不会真傻了吧?”刘贤茂胖胖的脸上,隐有忧色。 “老子早就跟他说过,别盯着那骚婆娘的眼睛看,他肯定没听进去嘛。说不定刚才被那骚婆娘的眼神迷凶了,得让他赶紧清醒过来。”田新民伸手敲了一下刘贤茂。 “我好像是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啥都想不起来。老小子也许没说错。”蒋蓬勃借机顺竿爬,“刘贤茂,你刚才说,姬小美她们从我身上下手,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要让我话说从头么?”刘贤茂夸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再看蒋蓬勃傻子般茫然的神情,叹了口气,“好吧。你和你媳妇逃出来后,就一直隐姓埋名过着日子。谁知却被特勤组的人找上门了。但那妖女母女俩还是不敢正面和你媳妇冲突,所以一直试图偷窃她的月镜,使尽了万般手段。 可你媳妇是啥人呐,特勤组根本奈何不了她。于是,那妖女的妈妈想了个主意,控制住你那个老客户,借他的手,把那迷香送给你,又给你下了催情粉,就是要借你的手,再给你媳妇下药,好趁机偷取月镜。这招真够狡猾的。不过,照理说你老婆也不可能发现不了啊,怎么会中计的?” 蒋蓬勃听得心不住下沉。姚可馨不是没有发现,而是被他生拉活扯拽上了床。如果因此造成妻子遭到任何不幸,最大的罪人,就是他这个为人夫者。他不敢再往后想,追问道:“我和可馨逃出来是怎么回事,我没明白?” “小胖,依老子看,他真是傻掉了。把他婆娘救了之后,咱们回来就该把他送到空军医院去了。”田新民摇头叹道,不过语气带着揶揄,听得出来并不是真的想这么干。 “你媳妇是远古仙族的后裔,本来按她们的规矩,是不能和人类长相厮守的。可是,她被你迷了心窍,不顾族人反对,到了归期也不离开你,所以你和她双双被她的族人抓住,准备问罪。后来,你和你老婆得到她大姐的暗中相助,才逃了出来。找到我和田新民,帮你们两口子隐姓埋名躲了起来。”刘贤茂耐心解释道。 “那……,现在咱们去石棉县,怎么才能救我老婆?”蒋蓬勃其实根本就没听明白,不过也没心思继续多问,心里只关心如何搭救自己的妻子。 “那里是你媳妇的封地,山上那个山洞里,有她的生命之泉,只要在她假死之后七日之内,无论她遭到什么样的损害,都能够起死回生。不过,打开生命之泉封印的月镜被妖女偷走了,所以咱们得赶在特勤组前头到那里,想办法夺回月镜。”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蒋蓬勃大奇。他觉得,自己就像在听天方夜谭。 “你和你媳妇刚逃出来,找到我和田新民帮忙时,她的大姐也后脚赶来,当着你们两口子的面,交代的这一切呀!”刘贤茂越解释,面上忧虑越浓。 蒋蓬勃越听越无法相信,但眼前所见如此逼真,却又令他不得不信。不省人事的妻子温暖而有质感,实实在在地被他抱在怀中。就连鹿先生时不时伸出舌头舔两下他的脸颊,那湿漉漉的感觉,都能证明这一切绝非虚幻。 “到山脚下了。现在怎么走?” 陷入沉思的蒋蓬勃,突然被刘贤茂的问话打断了思绪。他抬头一看,前方已经没有公路了。夜色之中,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朦胧而神秘地拦在前面。 “走哪去?”蒋蓬勃满腹狐疑,这片山脚平坝,本该是红寨的所在地。 “哎呀,你娃干脆把老子急死算球!”田新民跳着脚叫道,“你婆娘的生命之泉,那个巨棺啊,说是在个山洞里得嘛。” “那……,上山。”蒋蓬勃不敢再胡思乱想,抱着妻子下了车。 鹿先生狂吠几声,跑到前面领路。一行人竭力跟随。行至半山腰,终于来到那个幽深洞窟的入口前。 “我真蠢!”蒋蓬勃一拍脑袋,自己骂自己,“这个洞,没有全套探洞装备,怎么能下得去?而且洞底充满二氧化碳,还必须准备氧气。” 正当三人一筹莫展之际,鹿先生汪汪大叫,示意跟着它继续向山上去。 蒋蓬勃望着鹿先生逼视来的眼神,拿不定主意。 鹿先生忽然大怒,咧开大嘴,露出闪着青光的牙齿,朝他咆哮。 “跟它走吧,这狗怕是灵性得很。”田新民道。 三人只好继续向山上进发。鹿先生恢复平静,跑到前面,继续带路。 又走了一阵,突然四下烟云弥满,山雨沾衣,视线受到极大的限制。好在前面领路的鹿先生一身白毛,在这雨雾之中,倒也显眼。三人鱼贯而行,步步紧跟。 突然眼前一亮,一处藏于浓雾之中,方圆不过数十米的无雨无雾区域骤然出现。这个奇特的区域当中有颗参天大树,树叶磷磷发光,照亮了周围一切。 蒋蓬勃惊得目瞪口呆,登生伏地膜拜之心。如此奇景,绝非人间地界。再看身旁两名同伴,也是一脸惊愕,保持着仰头望天的姿势,半天不动。 鹿先生冲他低吠几声,见他恍若未闻,便跑过来咬住他的裤脚,往那颗神奇的大树拖去。蒋蓬勃这才回神,走到树前。只见鹿先生抬起一只前腿,在树干上拼命抓挠。大树内部发出轻微响动,忽然裂开一扇如拱门般的入口。里面无灯自亮,四壁洁白,宽如一间斗室,足够几人一狗站立。 鹿先生当先跑进去,又回过头朝入口外面呆若木鸡的三个男人狂吠。蒋蓬勃赶紧抱着妻子跟进去,招呼另外两个还在只顾着仰头观望奇树的同伴进来。 拱形入口自上而下关闭,闭合处竟然看不出一丝缝隙。过了片刻,不见任何动静。三人这才从震愕之中完全收回心神,渐渐感到了眼前的怪异。 “狗先生,老子晓得你肯定通灵。你是灵狗,带我们来这个神奇的地方,肯定有啥特别的理由。但你看嘛,好几分钟了,没得动静。咋回事,你说句话?”田新民蹲下身子,脸对脸的和鹿先生说起了话。 大白狗长舌一伸,给他来了个盖面之舔。田新民慌忙躲闪,拿袖子揩脸上的口水。蒋蓬勃虽心忧妻子,却也瞧得一乐。 “别闹。耐心点。”他说完这句话,忽见灯光转暗,脚下地面,突然变得透明,如同凌空站于云端。下面朦胧一片,若有迷雾。渐渐地,下面亮堂起来,可以看见遍布石笋钟乳,美如仙境。当中一座大铁笼,罩住一具巨棺。铁笼前面,有些影影绰绰的人影,看不真切。 这不就是梦中到过的那个洞底大厅吗?蒋蓬勃大奇,却找不到地方走出去。再看刘贤茂和田新民两人,都已惊如木雕,低头呆立不动。 忽然,洞厅内灯光大盛,从蒋蓬勃处,可以俯瞰清楚洞厅全貌。这一看,差点把他吓晕过去。 洞厅里的人有刘贤茂、田新民、姬小美、刘老板、红发胖老外以及那群退伍军人和木头人似的那群年轻女孩,总之与他从那个“噩梦”中醒来前的情景,几乎没有区别。姬小美垂头站着,她脚下躺着一个男人。 蒋蓬勃一眼就看出,躺着的那个男人,就是他自己。所有人都如被定格,一动不动。他回头再看身旁的田、刘二人,不知何时起,也如脚下洞厅中的人那样一动不动。 蒋蓬勃感到匪夷所思,极度震骇。心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呀,只剩下灵魂在阴阳界飘荡,所以才会经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场面? “汪汪”,鹿先生两声狗叫,让六神无主的蒋蓬勃总算保持住了一丝清明。他发现,除了他和鹿先生,所有人都呆立不动。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伸手去推身旁两人,手掌犹如划过水面,身旁两人忽然变形,又随即复原,仿若隔着一面柔软的镜子。 蒋蓬勃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差点把怀抱中的妻子摔到地上。他把妻子一动不动的躯体放下,爬起来仔细观察身旁两个同伴,竟然发觉从不同角度观察,这两人的模样似乎都有些轻微的变形,就像是小时候他玩过的照哈哈镜的感觉,只不过没有那么夸张和明显。 他再次尝试推醒两人,但手过处,依然如掠水面,触摸到的如同虚空。这是时间停滞了吗?他冒出这个念头,连忙抬腕看表,运动表的指针依然在转动,说明时间正在流逝,没他想的那么玄乎。 突然,姚可馨嘤咛一声,美目张开。 “可馨,可馨你活过来了!”蒋蓬勃惊喜交集,顾不上再琢磨这番诡异景象。 “这里,是在人神交界的地方。我的母亲,火之女神就是这个世界最尊贵的神。她无所不能。你现在,就是藏在她的眼中,所以才能看见世间的这般奇景。”姚可馨轻飘飘地站了起来,模样还是美艳不可方物,但神态奇怪,不似他记忆中熟悉的妻子。 “你说什么,我没听明白?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身上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呀?”蒋蓬勃求道。 “她赐予你从她眼里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机会,是为了让你一窥宇宙的奥妙,洞悉凡人渺若蝼蚁的存在,从而谨守凡人世间应有的界限,切不可枉生妄念。只要常保敬畏她之心,她就会宽恕你的一切罪过,让你的灵魂得到安宁。”姚可馨如和尚念经,说了一大通。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蒋蓬勃浑身脱力,重手累足,瑟瑟发抖。 “你和我尘缘已尽,不可想着再来找我了。否则,你会受到无边神力的惩罚,永世不赦。把火之女神奉在心中,诚心乞求宽恕,才是你此生该走的路。切记,莫忘。现在,去吧。” 蒋蓬勃猛觉一股强烈的下坠感传来,周遭顿时变得漆黑无边。恍惚中,闻到了鹿先生散发出的味道,脸庞似乎被狗舌舔了两舔。 第十二章 抉择 一、 他想要抬手摸摸鹿先生的头,发觉肢体麻木,根本无法动弹,如同幼时经历过的“鬼压床”,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就是醒不了。 眼前忽然刺亮。红蒙蒙的亮光,就像闭上眼对着刺眼的太阳。一阵眩晕过后,两眼终于能睁开一丝缝隙。可是视线模糊,眼皮沉重,迅即又闭上。只隐约看见眼前有几盏灯光,好像还有几根塑料管子。 “快醒了。进行吧。” 他隐约听见姬小美的说话声。接着发觉自己口渴极了,嘴唇似乎都已经干裂起壳。想伸舌头舔一舔嘴唇,根本无力张开嘴。远处似乎还有人嘈杂地说话声,可是耳内轰鸣,一句也听不清。突然,有个冰冷的嘴唇触碰到他的唇上,对方滑腻的舌头伸进他嘴里。这让他干涩的口腔如获琼浆。 不一刻,浑身燥热,心中开始充斥满男女之事的镜头。似乎有具冰冷的躯体贴上了他的身躯,渐渐地有了那种原始的快感。爆发的一瞬间,身体上的所有不适都消失不见了。他猛觉浑身肌肉一紧,双眼猛力大睁。 眼前黑发盘绕,遮挡住大部分视线。能感觉到有个女人趴在他身上。他的左腕传来异样感觉,既疼又舒服。 他骇然大惊,想抽回手,却发觉手脚都被束缚着。那女人觉察到他的动静,转过头来,面色白得骇人,嘴角还挂着几丝殷红血丝。 “红后?”蒋蓬勃这下吃惊不小,难道又回到刚进入红寨时的那个梦境中了么? “我是红曦。”红曦在他耳畔悄然说道。然后用疑惑的眼神盯了他一眼,从他身上爬起来。 “好了,现在继续睡吧。还需七个小时,你的体内就会完成变化。到时候,必须喝一杯红曦的鸡鸣血,你就正式成为血族的一员了。”姬小美一脸诡异笑容,埋下头和他面对面,“看见没有,这是强力镇静剂,只需几秒钟,你就会失去知觉。睡醒再见。睡醒再见。” 蒋蓬勃张嘴欲呼,但见姬小美双眼闪亮,快速眨了几眨,似乎在向他传递眼色。紧接着看见吊在头顶的塑料管子里有液体注下,手臂立马感觉到凉意。 去你妈的!他在心里骂道。闭上眼默数时间,竭力保持头脑清醒。不一会儿,就数到一百开外,却依然还有意识。他这下总算明白了姬小美刚才眨眼的意思,是让他装睡呢。他不敢睁开眼,不敢动,继续假装熟睡。 此时知觉恢复正常,渐渐听清了远处那嘈杂的说话声。田新民似乎正在哇哇咆哮:“星际之门?不是,不是。其实咱们现在是在太空船的厕所里呢!哈哈……,哎呀,笑死老子了。你请的这些老外专家,还能不能更扯蛋一点?” “你不相信是吗?但在巨棺周围,的确探测到强大的能量场,我们根本无法靠近到三米之内。”这个说话声小了很多,但蒋蓬勃还是能够听清楚,是刘贤茂的声音,“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也半信半疑。因为还有另一种说法。小美的妈妈告诉我,包括红寨在内的这座大山,叫做幽明两可之地,我跟踪蒋蓬勃和他老婆到这里来那次,是跟着他们走进了幽地,而红寨实际上是在明地,所以当时我发现红寨消失了。也因为这个道理,我只要看见红寨存在,就不怕碰上蒋蓬勃她老婆。” 蒋蓬勃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刘贤茂跟踪过他和他老婆云云,什么红寨消失了云云,完全摸不着头脑。可是“幽明两可之地”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对了,是在刚进入红寨时,那个莫名其妙与红后结婚的诡异梦境里,听田新民讲述血族历史时听到过这个说法。 “那你们‘十一道’,追查奇异现象数千年了,代代相传下来的说法,怎么解释‘幽明两可之地’?”这次换了一个人说话,虽然说得也算流畅,但还是听得出来说话之人的母语不是汉语。 蒋蓬勃不难猜出,这可能就是那个红发胖老外在说话。 “阴阳不分,雌雄难辨。”田新民的回答如打机锋。 “说明白点,不要用成语,我们老外很难理解。”还是先前说话那老外在追问。 “就是‘没有秩序的地方’的意思。红胖子,这样说,能明白不?还有,小美的妈妈对红寨消失的解释,我觉得不对。大当家当时没有看见红寨,不代表红寨当时不在。无论幽地明地,其实都在同一个地方,懂吗?”田新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没有秩序,和我们的测量数据相符合,这里的能量变化很奇特,物理规则也经常发生异变。但你后面这句话,我还是没明白。” 蒋蓬勃听见田新民称呼对方“红胖子”,心想自己没猜错,问话的就是那个红头发的胖老外。 “哎,这个……”田新民似乎卡壳了,隔了几秒钟,才听见他再次开口,“老子也就听过这么一个说法,具体啥意思,老子其实也搞球不懂。” “算了,你们两个打住。”刘贤茂终结了这次谈话,“无论如何,我相信这里的确有道秘门。小美的妈妈也说,这里是寻求永生之路的起点。既然现在用美国最先进的激光器都弄不开这红木匣子,那就只有按照艾因里希博士给出的b方案,制造一束强力能量,冲击这口巨棺,希望能把它打开。现在大家去休息吧,还要等好几个小时,蒋蓬勃才能准备好。” “你真够坏的,大当家。你只不过是要小蒋帮你接近这口棺材,探一探路,干嘛非得把他弄成吸血鬼?都跟你说了,留我做人质,小蒋绝对不会一去不返。算老子求你,行不行?行不行?” 田新民连吼几声。却没人再理他。周遭渐渐寂静得如同置身荒芜的坟场。 蒋蓬勃对刚才双方的对话一知半解。能够听明白的部分,大概就是那些老外宣称,在这个洞里探测到了什么强大的能量场,认为可能是什么星际之门之类;而刘贤茂虽然半信半疑,但是相信这里有道通往永生之路的神奇之门,而且看来是打算利用蒋蓬勃去做探路的小白鼠。 蒋蓬勃差点笑了起来。难道自己的老婆是外星人?这样的说法,简直就像听见了一个冷幽默笑话。最可恨的是,刘贤茂怕他一去不回,还特意要利用红曦,把他变成血族,让他不敢不回来。 他不由回想才醒来不久的那个梦境,梦里的最后时刻,姚可馨突然苏醒过来,说的那些话。会不会,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如果有,那么一切的奇遇就似乎能够轻易得到解释了。 但这个梦里,最后时刻的姚可馨,总觉得不真实,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妻子。而且她的说法,与蒋蓬勃在当初准备从医院大楼上跳下去时,姚可馨现身说的那些话,也存在矛盾。 妻子是希望与他团聚的。他坚信这一点。 他回想这一路来,所经历过的所有梦境,发现梦与现实,不仅根本无法分清,而且还相互交缠,“一个梦”发生过的事情,也可能在“现实”中重现。但重现的方式,似乎又不尽相同。并且最头疼的是,哪个才是现实,哪个又是梦? 他突发奇想,如果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全都不是梦呢?可不是梦,那又是什么?现实只可能有一个,这可是从小建立起来的常识! 对了!他差点忘记了装睡,兴奋得跳起身来。“现实只有一个”,也许这就是理出头绪的关键! 他试着在心中默默拼凑所有的记忆,不管自己认为是梦境的记忆也好,还是现实的记忆,全都拼凑到一起。可是这样设想了一会儿,他就开始头痛不已,越想脑子越乱,几乎忘记了开始拟定的规则:现实只有一个! 现实,可不可能有多个?这是他冥思苦想不得要领后,气馁的念头。 他忽又想到姬小美曾“愚弄”他的那个心灵相通的玩笑,开始默默在心头呼叫对方名字。连叫三遍之后,心中突然传来姬小美暧昧挑逗地娇笑。 “又想起我啦?嘻嘻。别琢磨啦,安心睡一觉。醒来后,放心喝那杯鸡鸣血好啦。嘿嘿,你可真有福气,遇上我这么个好女人……” 她的声音极其动听,似有某种魔力。蒋蓬勃果然应声困乏,真的睡着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难得的踏实。直到听见“轰隆轰隆”声响了很久,蒋蓬勃才意识到自己正在酣睡之中,渐渐醒转。 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只酒杯,里面装着稠红的血浆。 “喝了它,咱们该干正事了。”刘贤茂端着这杯血浆,大声吼叫。轰隆隆的机器轰鸣声,几乎把所有声音都掩盖住了。 蒋蓬勃明知这将把自己变成一个怪物,但杯子里的血浆散发出足以让他忘记一切的香甜味。他发现自己被捆绑住的手脚已经恢复了自由,急不可耐地坐起身,伸手把杯子接过来。当杯中血浆喝进嘴里的时候,他的心脏开始急促的跳动。这个异常的感觉,似曾相识。 (偶然发现“大珠小珠”在我历史中篇娜丽的留言,发现你也在读这本小说,借此回复一下。李陵暂不考虑了,积累不够,勉强写也写不好。谢谢支持。) (继续求支持,一切求。谢谢!) 第十二章 抉择 二、 他如饥似渴地把杯中血浆一饮而尽。昏沉沉的头,忽然变得清明,僵直的躯体,也突然充满精力。这是姬小美的血液!他几乎可以断定,而理由则是,这血浆的味道,与梦境中吸吮姬小美手腕时,尝过的血液一模一样。 “干嘛这么看着我?”刘贤茂皮笑肉不笑地道,“本来想跟你讲清楚一切前因后果,谁知你突然晕倒了。艾因里希博士测量了这里的能量变化,发现你晕倒过后,出现了异常波动,很可能,就是被你身上的能量场引起的。” “不用说那么多了,直接说,你要我干什么吧!”蒋蓬勃装睡时已经大概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也就不想过多啰嗦,反正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和田新民就算有天大能耐,也反抗不了。 “好。很简单,一会儿,你带着小美,把那个机器推到棺头前,对准那下面的凹槽,发射一束激光。”刘贤茂道。 “就这么简单,你们干嘛不自己弄?”蒋蓬勃问道。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你身上有个特异的能量场,可能就是你和你那神秘老婆多年的夫妻生活中,从她身上获取到的。那巨棺周围,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只有利用你身上的能量场,才可能打开缺口。你来看。”刘贤茂说完转身就走。 他身后站着妖媚的姬小美,调皮地朝蒋蓬勃眨巴眼睛。 蒋蓬勃被她这样一打岔,紧张的心情竟然轻松了不少,这才扭头打量了一下四周,自己躺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面,旁边放置着吊针、心监等器具。他骤然脸红,心想红曦与他发生关系时,竟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不由让他怒火中烧。 “你看。”刘贤茂不知从哪里抓来了一只黑猫,往铁笼子里一扔。那黑猫惊慌叫着,向巨棺方向逃去。才刚靠近,就听黑猫一声撕裂人心的惨叫,骤然变成了一团焦黑的青烟。 “懂了吗?”刘贤茂对目瞪口呆的蒋蓬勃冷笑道,“除了你,这里所有人都靠近不了。” “哎,兄弟,老子这次帮不了你啦,自己保重。” 震骇无比的蒋蓬勃被这声嚎叫惊醒,闻声望去,看见田新民被人反绑双手,吊在一根碗口粗的钟乳石上。 “滚你的吧。老子的事,你好久帮过什么?”蒋蓬勃怒声叫骂,看了看紧跟在他身旁的姬小美,继续朝田新民骂道,“老子要不是被种了这个血咒,绝对一去不回,管球你的死活。” “哈哈哈,对头。这才是小蒋。老子的死活你千万不要管。从现在开始,老子跟你绝交。”田新民哇哇叫嚷,还哭了起来。 “行了,行了。”刘贤茂冷笑着转回身,“你们两个,就别演戏了。蒋蓬勃,我暗中跟了你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田新民就是你唯一的兄弟?不过,我也明白,你若是为了你那老婆,恐怕什么都顾不上,所以才不得不在派小美跟着你之外,又把你变成血族。 七日之后,你若喝不到红曦的血,就会开始衰老。一日比一日羸弱不堪。如果超过四十九日,还不回来喝她的血,你就会死亡。当然,也许你那无所不能的老婆,能够救得了你。如果真那样的话,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拿田新民开刀了,管你在不在乎。” “哈哈哈哈,刘贤茂你个龟儿子,老子日你祖宗十八辈。”田新民高声怒骂,身子扭动,随着绳子荡来荡去,“小蒋,老子要是死了,就在阴阳界那等你。反正你马上就要去那里了。” “行了,别闹。”蒋蓬勃大声道,“无论如何,只要我没有死,一定会回来的。老小子,相信我。” 啊——,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蒋蓬勃循声望去,只见与刘老板成婚的那个“红后”,不知何时已来洞中,她胸膛撕裂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里面有个发出淡淡红光的血球,围着心脏缓缓绕行。可她还依然站着,没有倒下。虽然因为惨号而张大嘴扭曲了面容,但照样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 蒋蓬勃猛然觉得胃中翻腾,一股逆气冲上喉头,弯腰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见惯不怪。吐完就好了。”刘贤茂待他吐得差不多了,平静地道,“这么多年,我一直问自己,为什么血族只能由女人担任‘红后’,而每个红后,就算不饮初血,也能保持年轻外貌,从不担忧自己老去?后来,我掌握了特勤组的权柄之后,才在浩瀚如烟的绝密文件中,发现了一丝端倪。原来,血族红后世代相传,都在心脏里面藏了一个叫做‘血丹’的东西。这东西,就是原因。现在,我的曾祖会创造一个历史,只要吸食了这个血丹,然后又有足够多的年轻女孩的血液供养,他就会成为第一个男性血族的王者。” 蒋蓬勃的视线扫过洞厅边上整齐站着的那些年轻女孩,心中感到惶恐万分。再瞧胸膛洞开的红后,见她虽然面上毫无表情变化,但那叫声,那眼神,都能体会她现时正遭受到无以言表的极端痛楚。 他心如刀绞,摇头说道:“太残忍了,真的太残忍了。这样会害多少人,你竟没有一丝同情心吗?红后又怎能同意你对她做这么残忍的事?” “我又没逼她。是她自己的选择。要自己活下去,还是要红寨不被灭绝。”刘贤茂冷冷说道。他忽又“咦”了一声,转身向红后那边跑过去。 蒋蓬勃又望过去,只见刘老板艰难地把嘴触近红后胸口上的血洞,拼命吸吮。但红后胸膛里那颗发出红光的血球,却左躲右闪,似乎总在想方设法逃离他的嘴唇。 “好啦,刘组长真够啰嗦的。” 蒋蓬勃收回目光,看见那个红发胖老外和几名同伴,推着那个外形奇特的机器走到他面前,同他说话。 “等一下,你推着机器进去。看这里,把机头对准棺材头下面的那个凹槽,按这个红色按钮,就ok。明白了?” 蒋蓬勃迟疑地点了点头。 红发胖老外向他竖起个大拇指,转头大叫道:“刘组长,这里越来越不稳定,没时间啰嗦了。赶紧的,进行我们的计划。” 刘贤茂才刚跑到那边,闻言回头望了望,然后对几个退伍军人下命令道:“守好她,不许她乱动。”接着迅速跑回来。 蒋蓬勃这才注意到,那些退伍军人全都已经武装到了牙齿。除了杀伤力极大的枪械之外,还有手雷、火箭炮之类的强力打击武器。 “还等什么,赶紧带我和机器进去。”姬小美在他身后低声说道。 蒋蓬勃此时惶然无计,莫名其妙的对她有种信任感,咬了咬牙,推着那台奇特的机器就向门户洞开的铁笼子里面走去。 几步路程,就进入铁笼子。再往前走几步,空气中突然发出“嘶嘶”怪响,一团幽蓝光芒,包裹在他周围。姬小美几乎把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两人缓缓前行,走到棺头前面。 姬小美蹲下,小心摆弄那机器,说道:“你可别乱动。要是我脱离了你这个小圈子,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蒋蓬勃回想刚才那只惨烈死去的黑猫,真就不敢乱动。看着她把机器对准棺材上那块凹槽。 “准备好,就要来了。”姬小美突然回头笑嘻嘻地对他说道,接着轻按机器上的红色按钮,一束强烈的光芒激射而出,打在凹槽中央。 巨棺顿时发出嘎嘎怪响,缓缓向一侧移动开。地面震动,犹如地震,须臾间,在刚才的巨棺底部,出现了一道白玉般的楼梯。楼梯下面黑雾弥漫,完全没有丝毫光亮。随即楼梯下的黑雾迅速蹿了出来,开始向洞厅周围弥漫。 蒋蓬勃震惊莫名,木然数了数楼梯层数,十八层。十八层之后,什么都看不清。这是通往地狱的阶梯么?他忽觉好笑极了,却又因此越发震骇。直到听见那几个老外发出惨叫,他才惊觉望去,只见几个老外被黑雾包裹,惊慌失措地到处乱闯乱摸。 他大觉奇怪,这雾虽然黢黑,但并不是完全看不见东西呀?怎么几个老外突然就像瞎子似的?再看正向这里跑过来的刘贤茂,也已陷入黑雾包围。但他双眼睛亮,迅速跑到老外们跟前,把几人整理成一个纵队。他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人手拉前人,向洞厅入口奔去。 不一刻,洞厅内完全陷入一片混乱,几乎所有人都在叫喊,在摸索。 蒋蓬勃突然意识到,只有血族,才能在黑暗中看清周围景象。突然,他感到姬小美柔软的身子跳上他的背脊,悄声说道:“还不赶紧趁黑去救色道士。还要带走红曦,她可是新任红后哦。” 蒋蓬勃被这一提醒,也觉得是个好机会。当下无暇多问,背着姬小美就朝田新民跑过去。一脱离巨棺周围,姬小美凌空翻身,跳了下去,迅速将吊着田新民的绳子割断。然后就地几滚,瞬间就到了哀嚎着的红后身旁。 “拉着我的手。”蒋蓬勃大声打断骂骂咧咧的田新民,拉上他的手,跟着姬小美跑过去。远望去,红后已经倒在地上,她胸口里的红光血球,正缓缓进入趴在她身上的红曦口中。 姬小美待红曦吞下那血球,立马拉着她迎上蒋蓬勃和田新民,急道:“我们四个拥抱在一起,千万别稍有分开。快去那楼梯下面。” 四人唯她马首是瞻,伸长手臂,紧紧抱成一团,挪动脚步,向巨棺底部的黑雾来处走去。一路磕磕绊绊,总算到了。 “数三下一起向下跳。”姬小美道,接着快速数了三下,四人应声跳了下去。 蒋蓬勃在跳下去的瞬间,听见刘贤茂如狼嚎般的吼叫:“别忘了你妈妈还在我手里——” (无法登陆网站。一番折腾,发现是因为浏览器跟踪保护的问题。) (继续求支持,所有支持。谢谢!) 第十二章 抉择 三、 四人仿若失去重力,漂浮在空中,彼此紧紧相拥,不敢稍有放松。这种漂浮感持续了好长时间,突然一股下坠力猛然拉扯,四人如断线风筝,迅速向下坠落。 “怕是死定啦――”田新民扯起嗓子怪叫起来。 蒋蓬勃也心头狂跳,勉力低头看去,只见下面出现一条巨大得不可想象的河流。黑色波涛起伏不定,壮阔而又诡秘。 “注意吸气,要掉进水里了。”他大声提醒同伴。 话音才落,四人同时落入河水中。 蒋蓬勃猛觉戴着运动表的手腕一阵刺痛,心脏似乎突然跳动得慢了下来,急速向下沉没的同时,忽觉憋住的一口气不再那么重要,似乎浑身毛孔,都能从水中吸取到氧气。 他尝试着使用了一下这种奇怪的感觉,周身立即涌起无数细小气泡,向水面急促上升,而他浑身舒坦,没有丝毫憋气的难受感。 他惊喜莫名,心想一定是因为那只运动表在作怪。他抬腕看了看,运动表没有呈现任何奇特之处。不过表面下的手腕还隐隐作痛,表明这一切与它有关。 蒋蓬勃只顾尝试用毛孔分解水中氧气的奇特感受,浑忘了自己还在逐渐下沉。直到瞧见不远处,田新民如同一根泡胀了的朽木,缓缓向水底沉去,这才想起,这个四十好几的老小子,不会游泳。 他赶紧两脚一蹬,快速潜过去,绕到田新民背后,伸手扼住对方脖子,向水面急升。不一刻,两人从水面冒出头来。田新民哇呀乱叫,两手乱抓,声嘶力竭地咳喘不停。 蒋蓬勃不敢松手,生怕溺水的田新民慌乱之下胡乱抓扯,那样两人都将再沉水底,休想再浮上来了。虽然他此时有了水下呼吸的异能,可田新民明显在水下呆不了多久。 黑色的水流湍急迅猛,推着他俩急速漂流。蒋蓬勃竭力摆动脑袋,希望能看见姬小美和红曦。他扯起嗓子喊了两声,但都被那轰鸣的波涛怒吼声完全吞没。 正焦急无计间,水里突然冒出两个长发遮面如女鬼般的头来。他不用细看,就知道这是姬小美和红曦。 姬小美拉着红曦,迅速靠近他,伸出一手从背后抓住他的头发,横着游去。 蒋蓬勃心头老大不快,自己从小就是游泳健将,何曾想过竟会有被人拽着头发搭救的一天?可他又不得不佩服姬小美的泳技,虽然那黑色水流推力巨大,但姬小美一人拖了三人,还是能横向快速游动。过了许久,才望见黑沉沉的岸边。 “上去。”姬小美把他放开,大声喊道。 蒋蓬勃听她的喊声已有力竭之象,不敢怠慢,拖着田新民倾尽全力向黑色河岸靠近。经过一番几乎耗尽所有体力的挣扎,终于爬上了河岸。 他躺倒在地,手脚酸软,望着黑得无边无际的天空,感到说不出的诡异。 “我去他妈的。”田新民终于止住了咳嗽,大声咒骂,然后惊呼一声,“这个,就是幽明黑河了吧?”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姬小美和红曦一路寻了过来。她刚才放开蒋蓬勃和田新民后,这俩人又被水流冲走了好远。 “真有这么个地方?”田新民的语气惊讶极了,“那我那个骗子师傅,也不是完全骗我了哟?” 他说完话,突然咬破左手食指,虚空作画,接着双手结印,嘴里念咒:“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神光降,律令敕!” 随着他念咒完毕,手上的动作也即停止,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乒乓球大小,金光闪闪的光球,在无边黑暗中硬生生迸发出一小团祥和光明。 “这算什么剧情?”蒋蓬勃目瞪口呆,几疑自己又是在做梦。 “哈哈,哈哈……”田新民忽然疯子般大笑,跳上跳下,犹如小孩子赢得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游戏,“真的灵光耶!真的灵光呢!我那骗子师……,呃,不是,不是,师傅,你教给老子的东西原来真的有用啊!” “道士的咒语?”蒋蓬勃心乱如麻。难道世界上真有鬼神吗,不然道士的咒语,怎么能凭空制造出这个光球? “一,二,三……”姬小美用嘲讽的语气数了三个数,那团光球骤然熄灭,不复存在,“色道士,你就别丢人现眼了。就凭你那点道行,能对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一点帮助不?” “可是,他确实弄出了这个光球呀!”蒋蓬勃惊叹道。 “没用的。道士都必须靠养气才能增加自己的法力。这个小道士双眼无神,一看就知道纵欲过度,体内真气必然枯竭,最多就只能耍个把戏,对我们没什么大的帮助。”红曦也用一贯冷冰冰的口气说道。 “嘿嘿,我怎么突然就行了呢?两位仙女,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咋回事?”田新民难得的对别人的嘲讽不反击,恭顺得如同小学生上课。 “你发啥羊癫疯?”蒋蓬勃从未见过他这样。 “他是兴奋,不是发疯呢。”姬小美拧着湿透了的长发,顾盼生辉,“想必原先他的咒和印,从来都没有灵光过呗。” “是呀,是呀。大美女,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田新民几乎快跪下求教了。 “你不是自己都解释过‘幽明两可之地’吗?”红曦不受风吹日晒,同样也不受水浸,身体、头发都没有被打湿,“古老流传下来的任何法术,都只能在幽明两可之地,才能发挥作用。包括我们这样的异族,大部分超常人的能力,也是这样。你不是十一道出身吗,你师傅没告诉过你,这叫‘借力’吗?” “呃?好象有道理。但是,道理是啥呢?”田新民搔了搔头,缓过气来,又把食指的伤口弄破,虚空画动,两手结印指向姬小美,嘴里叽里咕噜,“临兵斗者皆阵列于前,在!” 随着他念咒结印,姬小美的周身骤然“穿上”了一件五彩斑斓的光裙,在这无边黑夜之中,煞是好看。 “色道士,你是个小娃娃么?”姬小美吓得一个激灵,凌空翻了一个跟头,叉腰指着他道,“你要真有本事,把本小姐身上的水都烘干了。” 田新民摇摇头,嬉皮笑脸地说道:“那可不会。不过,我是个现成的人肉烘干机,省电好用,你要不要抱抱?”说完哈哈大笑,还沉浸于自己所学法术突然灵光了的兴奋之中。 “呸!你做梦去。”姬小美笑骂道,又回头对红曦道,“新红后,我快渴死了。” 红曦稍稍犹豫,接着点了点头,左手拇指指甲瞬间变得锋利,在自己右腕切开一道深深的口子。姬小美欢呼一声,抢过她血浆盘绕的手腕,美滋滋地吸吮。 蒋蓬勃瞧得目瞪口呆,寻思自己在梦境中所遭遇的一切,都似乎在用另一种方式逐步发生在他眼前。那一系列诡异梦境,就像老故事里常有的桥段,神鬼托梦,是在向凡人作出预示或警醒。 可就算他相信是这样,这个世界确有鬼神,是鬼神在主宰他那些离奇梦境,那为什么非要把梦境制造得与现实似是而非呢? 或者,现实可能有多个,又或者,现实只有一个。只有某个“梦境”,才是现实。现实如果有唯一性,那么就一定有迹可寻。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姬小美喝足了血液,头发上的水也拧得差不多了,但还没干透的长发不再那么卷曲,几乎变成了长直发,垂过两颊,搭在胸前。 蒋蓬勃收回狂想的心思,看见姬小美那天生妖媚诱惑人的长相,配上这头偶然出现的直发,竟散发出另类的清纯美感。一瞬间,他忘记了所有一切,只顾呆呆看着面前的女人。 “问你话呢!”姬小美伸手打了他一下,竟似被他痴迷的眼神瞧得不好意思了。 “我在想,该从哪里向你问起。”蒋蓬勃心头震动,不相信自己会对除了妻子之外的女人,产生好感,赶紧转移话题。 “你想问什么?”姬小美故态复萌,双肩晃动,腰肢轻扭,在黑夜的助推下,又把她的性感加上了一层诱惑人心的黑纱。 “我想问的,实在太多太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干脆就先问问,你妈妈应该是被刘贤茂控制住了吧,你暗中帮我,不怕他对你妈妈不利吗?”蒋蓬勃垂头视地,不去看她妖娆的模样。 “呵!我还以为你已经意乱情迷了呢,结果清醒得很嘛,一问,就问到了关键处。还是对我很有戒心嘛!”姬小美冷笑和媚笑交替,情态瞬间数变,“你以为我和我娘,真会怕个小小的刘贤茂?还有那些跟屁虫似的特勤组?” “小美娘俩,都有强大的能力,肯定不得虚那个小胖子。何况,现在还有我这个护花使者了呢。”田新民暂时没力气尝试别的法术,便又来讨好美女。 “我不是对你有戒心,只是好奇。因为我不明白,你们母女为什么会受他控制?你可别说,你是装的。”蒋蓬勃现在可没心思嚼舌根,态度很严肃。 “你听过白蛇传的故事吗?”姬小美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中国人,谁没听过?”蒋蓬勃诧异地答道。 “如果我说,这个故事从某种角度来说,是真的,你相信吗?”姬小美微微扬起下颌。 蒋蓬勃一怔,差点哈哈大笑起来,调侃道:“如果故事是真的,我恐怕就是那个法海大和尚。” “你干嘛要当那些大坏蛋,而不愿当许仙?”姬小美幽幽说道。虽然嘴角带着惯有的媚笑,但晶莹的双眼却被淡淡的雨雾笼罩。 (感动ing...,抠脚兄和海豚姑娘不遗余力的支持。) (继续求支持,宇宙级的支持。谢谢!) 第十二章 抉择 四、 “小蒋,你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啊,枉你还进过一回大学。”田新民愤然打抱不平,接着又嬉皮笑脸地对姬小美道,“他要当法海,就让他当去。老子来当许仙,行不?保准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你们就别胡闹了,我想听她讲故事。”冷冰冰的红曦突然发言。 “红曦……,呃,不对,现在该称呼你为红后。红后,他俩都只是普通人,不会明白我俩这样的异族的痛苦。”姬小美伸出手臂,搭在红后肩上,与她头靠着头,颇有相互依偎彼此慰藉的意思。 “好吧,虽然我一头雾水。但我还是代表我和老小子,向小美同志和红……红后同志正式道歉。”蒋蓬勃最见不得女人伤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了错再说。 “别,你代表不了我。老子还伤心呢,谁管我?”田新民气鼓鼓地吼道。 “其实,民间传说,很多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故事。”姬小美被田新民孩子气的样子逗得破涕为笑,“只不过被越传越神,越传越与原来的事实不同。但故事的本质,却并没有变。蒋蓬勃,你有没有,曾经相信过任何一个民间传说?” “我……,我不知道啊。”蒋蓬勃不知道该说相信,还是说不相信。如果民间流传的那些神鬼传说,很多都真有其事,也太不可思议了。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一路来,经历过的诡异事件,还少了吗? “我知道,你是学历史的。对于过去的事情,都只相信书本上写的。不过,不管你信不信,在我讲的时候,你别打岔。” 姬小美轻轻甩头,把长发甩至身后,开口讲道:“五百多年前的一个冬天,有个异人之女,与一个人类的男子相爱,生下了一个女儿。当时,正是战乱之际,也是异人族迄今为止,唯一一次试图挑衅火之女神的权威。” “战乱?五百多年前?”蒋蓬勃听到这两个细节,心头立马冒出历史书上的记载,“明朝的哪场战争?” “哎,小蒋,就你懂历史么?别个美女都事先说了,别打岔,别打岔。你这人咋起哩嘛,真是的!”田新民嚷了起来。 “好,好,好。我不开腔了。”蒋蓬勃好奇心起,也不想和他斗嘴。 姬小美颇有感触地轻叹一声,自顾自讲道:“我妈妈说,历朝历代,每一次朝代更替,每一场大战,其实都是隐藏在幕后的各个异族之间在相互争斗。只不过,因为所有异族都有远古先祖留下来的规矩,远离火之女神和她的族人,绝不可暴露自己异族的身份。所以所有的异族,都只能躲藏在幕后,借用人类之手来相互攻伐。 血族是最早被赶出了人类主流社会的异族。但是,还有很多异族,控制着大小不同的人类势力。那一次,很多异族开始蠢蠢欲动,因为火之女神的传说,已经时隔久远,他们纷纷猜测,是不是女神已经死亡? 异人族当时的势力,正值如日中天之时,渐渐有了想要独霸人类的企图。我刚才说的那个异人之女,就是这种情况下,被派去诱惑一个即将手握大权的人类男子。 但那男子被别的异族牢牢控制着,异人之女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他。那男子有个爱好医卜星象的儿子,反而迷恋上了异人之女。 于是,异人族转而打起了这个儿子的主意。他们暗中害死了他的父亲,害死了他的哥哥,害死了他兄长的妈妈,把他的妈妈扶持为正室,总之利用一切手段,使这个儿子终掌权柄。然后利用这个优势,开始大力打击其余势力。这样一来,异人族就相当于向所有暗藏在人类中的异族势力开战了。 原本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谁知,久未出现过的火之女神,竟然突然派族人出现。她支持这个儿子的一个叔叔起兵夺权。起兵不过两年多,那个儿子已经败象凸显。 这时候,异人族眼见大势已去,不敢再与火之女神斗下去,打算撤回所有潜藏在那儿子势力中的族人。可是,异人之女此时已经怀有身孕。而且,她放不开那个多情而又理想主义的男子。于是,她违抗了族人的命令,选择与兵败家破的爱人一起潜逃。 他们带着才刚生下不久的女儿,逃到镇江,化名姬素素与姬许愿,开了一间药铺,度过了十几年的美好生活。可谁曾想,火之女神为了惩戒违抗她的各个异族,派她的族人,持续追杀任何潜藏在人类之中的异族,至今如此。而另一面,因为异人之女违抗族人命令,还和人类生了后代,也成了族内的叛逆,为族人所不容。 终于有一天,各方不利齐聚夫妻俩身边。那会儿,那个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与她母亲一起,使尽了浑身解数,与各方势力竭力周旋。可是实力相差悬殊,最终她的父亲惨死,而她们母女也不得不逃进荒山沼泽之中,日日与蛇虫鼠蚁相伴。这一躲,就是数百年……” “小美,你这个,怕是在讲你自己的故事吧?”田新民突然打岔道。 姬小美黯然一笑,没理会他,故事却改成第一人称,继续说道:“我记得,第一次看见人类的小姑娘,穿得那么好看,那么光鲜,真是好羡慕她们。那会儿的我,身无寸缕,日日与沼泽泥浆为伴,从未踏出那块瘴气弥漫的荒凉之地,就想着如果有一天,我能走出那个荒芜的地方,一定要把自己打扮成天底下最最漂亮的女人……,嗯,我说跑嘴了。” “那,后来呢?”田新民已经听入戏了。 “后来,数百年过去,我们母女才大着胆子,尝试着重新混入人类之中。出去后的世界,一开始,连我娘都看不明白。我们躲躲藏藏,过了好久,才适应了人类的生活。白蛇传的故事,我娘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既觉得好笑,又好心酸。她没法再回到族人那里去,因为拖着我这么个异人之女和人类所生的女儿,所以只能浪迹天涯,朝不保夕,连番遭到自己族人,以及你老婆那样的人追杀,几番险些命丧黄泉,最后总算利用刘家人,把持了特勤组的控制权,这才安定下来。我们能活到现在,可真不容易啊!”姬小美晶莹的双眼,亮若星灯,黑暗中瞧去,既神秘诡异,又妖艳绚丽。 片刻沉默之后,蒋蓬勃干咳两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姬素素,就是传说中的白素贞,而姬许愿,就是许仙,对吗?” 姬小美经过短暂伤感之后,立即又恢复了风情万种的笑颜,媚声道:“那可不?所以我和我娘才会觉得好笑。姬小美,也变成了小青,还是白素贞的侍女,故事的年代,也被搬到宋朝去了。而且就因为我娘当时在家中养了很多蛇,最后我和她就变成可以幻化的蛇精了。呵呵,你们看看,我像是一条蛇变的吗?” “像,非常的像,活脱脱一条美女蛇呢。哈哈。不过,话说回来,也难怪会这样,光看咱小美,就知道你妈妈一定也和你一样年轻漂亮,谁会猜到你们竟是两母女嘛。被人误会也很正常。何况民间故事就喜欢加油添醋,你传,我传,很快就走样了。”田新民的视线就没一刻,离开过她那玲珑浮凸的身体,就恨自己找不到更能讨好对方的甜言蜜语。 “滚一边去。”姬小美眉眼如丝,轻晃身子,追着蒋蓬勃的视线。 “火之女神,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女神?”蒋蓬勃不去看她。自打听到这个名称开始,就暗自在心里琢磨。不久前的那个梦中,妻子姚可馨也提到过。 “人类的历史,比人类自己所知道的,长得太多太多。”一直静静倾听的红后说道,“据我所知,拜火教在远古时候,他们的主神其实就是女神。后来逐渐演变,才成了男神形象。就像蛇女讲的这个故事那样,在传说中完全变了个样。” “是这样。”姬小美说完故事,心情似乎好多了,“你们人类早就变成男性主导的社会了。但是我们异族,还都保持着女子为尊的古老遗俗。所以,我们世代相传,都把火之女神作为天地之间,最无所不能的真神,也是最冷酷无情的万族之王,轻易可不敢去触碰她的威严。” “嘿嘿,美女蛇,你说这话,不完全对哦。”田新民嘻嘻笑道,“秃脑壳那些人所信奉的观音,可就是从最早的男身变成现在的女身的哦。” “事情总有例外,不是吗?”姬小美对他翻了个老大的白眼,“何况就算在现在的印度,观音也还是男身。只不过是在东传之后,他才逐渐变成了女身嘛。佛教出现的时候,人类已经变成男权至上的社会很久了。” “好啦,别扯远了。”蒋蓬勃拉回话题,“现在,我们该干什么?” “向下游去。”姬小美道。 “去干什么?”蒋蓬勃问道。 “不,往上游去。”红后冷冷地道。 “红后,咱们不是事先说好的吗?”姬小美收起笑脸,冷冷转向红后。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红后道。 “你们这是在争什么,去上游还是下游,有什么区别?”蒋蓬勃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一样,什么情况都不了解,突然怒从心起,大吼道。 (感谢你们每天的投票支持。) (继续求支持,足球篮球水球乒乓球溜溜球,各种球。谢谢。) 第十三章 分道 一、 “我大概知道。不过,是传说,我也只是听过传说。”田新民拍了拍暴怒的蒋蓬勃的肩膀。 “去你妈的,有屁就放。说错了,老子也不得让你担责任。”蒋蓬勃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怒气难消,语气还是很冲。 “你发啥气嘛,也只有老子才受得了你。好吧,是这样。下游,据说可以通往‘碎裂虚空’的入口,上游,据说可以通往‘生命之树’的地界。这条黑河,实际上就是个通道。”田新民老老实实地解释,没有和他斗气。 “她去碎裂虚空,只是为了她自己。而我去寻找生命之树,是需要它的汁液解除血咒,使我和我的族人摆脱刘家的控制。而且我此行,和你的目的不冲突,因为据说那里是火之女神的领地,说不定,你就能见到你老婆。”红后虽然无法像姬小美那样,利用一颦一笑、神情变幻来博取人心,但却深深洞悉了蒋蓬勃的内心渴望,几句话,就牢牢抓住了他的心思。 “你竟敢趁我情绪不稳,偷读我的心思。”姬小美大怒,长发无风飘舞,身体扭动,周身上下突然浮现出一层青乌黯光。 “你既然要选择夺取蒋蓬勃的初血,而让自己必须以我的初血为食,那你也就不得不面对被我可能读到你内心想法的后果。”红后说完话,突然尖利长叫,比姬小美还要长很多的头发盘绕周身,两手十指的指甲骤然暴涨。 气氛骤然紧张,两个异族女子之间的冲突一触即发。 “太玄虚空,各守其形,各归各处。律令敕。”田新民突然跳起身咬破手指,念念有词,随着结印念咒完毕,姬小美和红后激荡飞舞的长发全都柔顺下来,披散在各自背后。 “色道士,你干什么?” “小道士,你能搬运幽明之力?” 姬小美和红后各自惊呼,怒声叫嚷。 “嘿嘿,红后,虽然我诚如你所说那样,是个没什么真气的小道士。但老子那死鬼师父,教过这招,让老子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可以用来消除幽明两可之地遇到的危险。现在老子用来劝架,也算用到刀刃上了嘛。”田新民为自己还有这么一招绝招,得意极了。 蒋蓬勃张大嘴,看着眼前三人,不知如何是好。他突然发现,姬小美,这个妖娆透顶的女人,此时面上竟显现出一副楚楚可怜之相,眼神也带着几许渴望。他顿时在心头犹豫了片刻。不过很快,他就把犹豫打消,寻找妻子的渴望战胜了所有一切。 几乎同时,姬小美也恢复了惯有的神情,有恃无恐地冷笑道:“想不到色道士还有卸力的绝招。哼!不过现实情况是,这里四个人,除了色道士,咱们三个谁也离不开谁。我坚持要往下游去,你俩看着办。” “其实,咱们可以分头行事。”红后转了转眼珠子,看了一眼趾高气扬的田新民,又把目光投向姬小美,语气委婉地道,“幽明两可之地,时间流逝会变慢,而进入幽明黑河之后,时间会变得更慢。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分别都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自己的事,然后在七天期限到来之前,需要再次吸食血液时回来碰头。” “有这种事,我怎么从未听我娘讲过?”姬小美冷冷说道,伸手打了一下田新民的脑袋,“色道士,她说这个是真的吗?” “女人腰,男人头,摸不得。虽然你是美女蛇,但也不能仗‘美’欺人嘛!”田新民摸着脑袋,老大不高兴,不过脸上却笑嘻嘻的,“老子从来没听过这个说法。” “不信?小道士也带着腕表,你们看看他的表,和蒋蓬勃的表走得一样吗?”红后语气笃定,不似说谎。 姬小美动作迅捷如猫,身子轻闪,瞬间就把田、蒋两人的手腕抓过去,左瞧右看。 蒋蓬勃也对这个说法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注视着两只表的指针。他大概算了算,自己的运动表每转两分钟,而田新民的表秒针才走动一下。可神奇的是,如果不把两只表放在一起对比着看,谁也感觉不到田新民的表慢得不可思议。 他忽然想起刚要进入红寨时,途中曾为总不见天亮而奇怪过,那次他的表显示时间过了一整天,而田新民说才过了三个小时。如果这样算来,进入红寨时的时间,只有正常时间流逝速度的七分之一左右,而现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时间慢得只有正常时间流逝速度的一百二十分之一了。 “呵!你老婆真是厉害,算准了你迟早会陷入幽明两可之地。不过,她总不能算到,你必须依靠我的血液为生吧!”姬小美突然放开两人的手,心情复杂地对蒋蓬勃道,“我反正是去下游去定了。幽明黑河,并不是一条坦途。你虽然已经获得了我的敏捷,但你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去练习,才能运用自如。如果遇到危险,你根本无法自保。而且,红后不吸你的血,最多就是变得衰弱,她可以随时找到新的供体。而你若不吸我的血,就会像刘贤茂说的那样,七日之后,逐渐衰老,直至死去。如果和我分开,你我之中,任有一个被耽误了,回不来,最先遭殃的,就是你。你可想好了。” 蒋蓬勃原本还对她刚才的凄楚模样有所同情,此时听她威胁的口吻,登时怒火重燃,斩钉截铁地道:“你以为我是怕死的人?笑话。啥都不说了,我选择和红后同行。老小子肯定跟着我。姬小美,你最好也不要脱离队伍。” 姬小美突然仰头,哈哈大笑,然后猛然收住笑声,说道:“我不用任何人帮忙,也不需要任何人同情。色道士其实是想跟我走呢。”她说着,上前把手搭在田新民肩膀上,媚笑道:“不过,我才不愿让你们兄弟反目呢。我会一个人上路。” 田新民嘴唇蠕动,欲语还休,最终摇头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姬小美又走到蒋蓬勃面前,伸手拉住他的手。蒋蓬勃忽觉对方手里有个硬物,抬头看去,只见姬小美双眼发光,莹莹生辉,心头突然听见对方的话音:“这把青铜匕首,你藏起来。色道士拿着没多大用,我顺手帮你取来了。如果此去,红后有任何不利于你的举动,这把匕首,能救你的命。” 蒋蓬勃仔细聆听心声,木然将匕首揣进口袋。他转头去看红后,对方目光如炬,面冷如冰。再看田新民,坐在地上,垂头不语。待他从复杂的心情中稍复平静,才发现姬小美飘摇的身影,已经走出好远,几乎快要走出他的视线。 “走吧。”红后冷冷地道。 田新民还坐在地上,头低垂,不言不动。 蒋蓬勃心下暗叹,蹲下对他道:“兄弟,看得出你是喜欢上这个女人了。你如果要去陪她,就去。呐,这是她刚才从你这里偷走的匕首,你拿好。一路小心,早日回来会合。” 田新民抬起头,呆呆地把匕首接过去,笑了笑,道:“开啥狗屁玩笑?好兄弟,真是拿来出卖的么?走,出发了。”说完,他猛跳起身,当先往河流上游方向走去。 蒋蓬勃和红后对视一眼,默然跟上。 蒋蓬勃心情压抑,心中虽疑窦丛生,但却不想说话。三人沉默前行,一刻不停。黑河沿岸道路崎岖,需要花费很大的体力。走到一处阶梯般的断岩地形前,田新民率先叫嚷休息。三人中,就只有红后面不改色,似乎根本不懂疲惫为何物。 蒋蓬勃本想和田新民开个玩笑,把沉闷的气氛搞得轻松一点。但田新民面向一旁,呆呆想着心事。突然念咒施印,又变了个光球出来,堪堪照亮三人周围。 “吼哇――” 突然,黑暗中传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红后迅速扑向蒋蓬勃,大叫:“小心。” 田新民应声跳起,一头被迎面扑来的一团巨大黑影撞翻在地。 红后扑倒蒋蓬勃后,迅速凌空横移,指甲暴涨,如持十把细长钢刀,双手向前屈伸,长发盘绕身体。 那团巨大黑影又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呼号,竟被红后凌空举了起来。 田新民趁机拔出匕首,哇呀大叫,全力刺向黑影。 可当他的匕首才刚扎进黑影里,突然黑影哗啦啦如水滴四散,地上凭空多出数粒黑晶晶、如石油般的珠子。 三人趁机集结到一块儿。 地上那些黑晶晶的珠子汇聚一团,如在地上开了一口水潭。突然青光隐现,水潭中凭空跳出一头浑身散发磷光的怪物。那怪物大概两人高矮,周身皮肤几乎如塑料般透明,肌肉血管,甚至连怪异跳动的心脏也可一览无遗。 红后惊呼一声,大叫:“快逃,这是黑河龙王。”说完奋力隔空推向那怪物,把怪物推得向后退了几步。接着拉起蒋、田二人,转身就跑。 蒋蓬勃惊异莫名,边跑边问:“那是什么?” “黑河龙王,不死怪物,专吃闯进黑河的人。”田新民大叫回答,声若鬼哭。 三人拼力逃奔,未料身后突然传来粗重的呼吸声。蒋蓬勃扭头一看,那透明怪物迅若闪电,已经扑至三人身后,碧磷磷的钢爪几乎触及红后背心。他见势不妙,猛力一停,拉得正疾奔的田新民和红后一个趔趄,同时摔倒在地。那怪物惯性使然,收势不住,越过倒下的三人,向前冲出好几米远。 “散开,分不同方向围攻它。它是瞎子。”红后再次凌空横移,黑发如细长钢针般围绕身体盘成圆球,恍若带甲刺猬。 田新民闻言就地几个翻滚,从另一方挥舞匕首,大喝着向怪物扑去,嘴里叫嚷:“拼命活命,不拼死定。小蒋,快跑啊――” (感谢oo醉☆奕采等新老朋友的大力支持!本人刚申请到了笔名贴吧,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搜索。) (继续求支持,各种球!谢谢!) 第十三章 分道 二、 蒋蓬勃悚然惊魂,但兄弟遭难,女士遇险,面对任何一种情况,也不可能自顾自己逃亡。可是手中没有可凭之物,只得顺手捡起地上一块黑色顽石,没头没脑地朝那怪物砸去。那边红后两臂屈伸,身子凌空,弯曲如虾,嘴里尖利长叫,若断若续,显然已经用尽全力。 那怪物轰然咆哮,只轻轻一抬前腿,就将扑过去的田新民按倒在它身下。紫色大嘴猛然张开,森蓝獠牙狰狞闪现,呼哧咬向田新民的脑袋。 蒋蓬勃情急,顾不得手无寸铁,奋力扑了过去,正好抱住怪物硕大的脑袋。怪物吃了一惊,猛力来回甩头。蒋蓬勃拼尽全力,死不松手。 红后也竭力催动能量,压制那头怪物,急道:“小道士,还等什么,刺它。” 田新民稍得松懈,被怪物震晕了的脑袋很快清醒过来,闻言想也不想,手中匕首朝前猛刺,嘴里咿呀乱叫:“给老子躺倒下去――” 只见那青铜匕首突然绽出一道蓝幽幽的光芒,变成一把两尺来长的光剑,深深刺入怪物胸膛,蓝光迅即从伤口处向怪物周身扩展。 那怪物原地跳起老高,把蒋蓬勃远远甩了出去。接着怪物扑地翻腾,发出骇人心神的怪叫,紧接着叫声转小,血管鼓胀如水管粗细,砰然爆开,全身都被一蓬幽蓝鬼火包裹起来。 红后跑过去拉起摔得七荤八素的蒋蓬勃,叫道:“快走,这怪物杀不死。” 蒋蓬勃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眼见那怪物已被烧成一团鬼火,不再动弹,怎么叫杀不死?他被红后拉着,身不由己跟着飞奔。 田新民大声咆哮:“又不管老子的死活。”也迅即追了上来。 蒋蓬勃不停回头,忽见那团鬼火猝然一收,透明怪物不见了踪影,代之以先前那样的巨大黑影。那黑影迅捷追来,速度比刚才还要快了不少。 “又来啦。杀不死这怪物,怎么办?”他大叫道。 “小道士,你不是能搬运幽明之力么?还不赶紧把它定住。”红后急促喘息,显然已经耗尽了气力。 “哎,对呀!”田新民猛拍脑门,边跑边把手指咬破,嘴里念念有词,突然停下步子,转身向那团追来的黑影结印大喝,“太玄虚空,各守其形,各归各处。律令敕。” 随着他的咒语手印发出,那团黑影就像被狂风扫过,吹得四分五裂,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蒋蓬勃心跳欲狂,暗叫好险。可他还不及擦一擦额头冷汗,红后拉着他继续向前奔逃,说道:“小道士只能暂时定住黑河龙王,我们必须趁它重聚之前,逃得越远越好。” 蒋蓬勃无力再问,随同二人卖力逃命。过了好久,田新民哇呀大叫,停下了步子,喘息声急如扯烂的风箱,连声道:“哎吆,哎呀,不行了,歇……歇一歇。” 蒋蓬勃和红后也停了下来。红后玉指竖立,贴近双唇,示意大家安静。她两足一蹬,凌空拔起数米来高,停留在空中仔细倾听。过了片刻,落回地面,吁了口气,道:“想不到真有黑河龙王。还好咱们运气不错,小道士懂得搬运法咒,不然还真不好脱身。” “你说那怪物杀不死,岂不是会一直追猎我们?”蒋蓬勃忧心忡忡。 “黑河龙王,包括黑河里的大部分怪物,都是瞎子,主要靠嗅觉猎食。我们已经跑出很远了,它闻不到我们的味道,也听不见我们的声音,不会再追来。”红后情绪渐平,语气笃定。 “以防万一,再走远点。”田新民喘息甫定,起身催促。 红后点头赞同,三人继续向巨大的阶梯状断岩上方攀登。 蒋蓬勃稍稍安心,可随即心里想起了独行的姬小美,竟觉份外为她担心。可是想想她那敏捷至极的身手,应该不会遭遇什么危险吧? 三人都拼尽全力,以翻越这道巨大的阶梯状岩层为目标,才好停下来再次休息。眼看就要到达顶端,走在最前面的红后身子陡然一颤,向后挥手,示意后面两人切勿弄出声响。 蒋蓬勃大气也不敢出,随着她身后,缓缓爬上岩层顶端,伸出半个头张望。一看之下,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田新民就趴在他身旁,忽然用极小的声音,贴在他耳门上问道:“漆黑一片,啥都没有呀?” 蒋蓬勃愕然看他,再看岩层前方,广大的山坡上,数以万计的黑影散布各处,怎么能看不见? 红后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裳,带着两人悄悄往来路返回。走了好一段回头路,她才站定,说道:“这里开始,就要进入绝对黑暗的地带了。小道士肯定什么都瞧不见。就连你我这样的血族,虽然有夜视能力,却也未必什么都能看得清楚。越往前走,天会越黑。” “天黑还算小事,那么多的怪物阻路,怎么才能过得去?”蒋蓬勃觉得根本就没一点可能通过这里。 “等机会。这些怪物每隔一段时间,大部分都要回水里去进食。我们趁那时迅速闯过去。”红后冷冷说道。 “你疯了么?还想着往前走?”田新民急了,“万一过不去怎么办?全死在这里吗?还有那边姬小美是不是也会遭遇同样情况,她要死了,蒋蓬勃该咋办?” “你们既然来都来了,不向上游走,就向下游走,难道还打算重回那个洞厅?而无论选择向上游还是下游去,都会遇上这样的困难。只要我们稍稍冒险,能偷偷闯过去,找到生命之树,蒋蓬勃喝下它的汁液,就不用靠姬小美才能活下去了。” 田新民听得直摇头,连连说道:“你真是疯了,你真是疯了。” 蒋蓬勃闷声不语,心里突然想起刚进入红寨时的那个梦境。那个梦里,姬小美曾说过,喝了她的初血后,谁也无法分开两人。就连她们口中神奇莫测的姚可馨,都没有办法可以替代。如果梦里的这个说法是真实的,那么红后所称生命之树可以解除血咒的说法,可能就值得怀疑。 可那毕竟只是个亦真亦幻的梦,而此时,却能用“现实”来衡量。红后面临这么大的危险,依然还要往上游去,说明那里确实可能存在解除血咒的方法。 “睡一会吧,养足体力,好一鼓作气闯过去。”红后率先找了个可以靠背的地方,就地坐下,“你们可以放心休息,我会警戒。” 蒋蓬勃确实是累得筋疲力尽,找了个平整点的地方躺在地上。他知道田新民一直望着他。可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竭力回想此来种种梦境,希望能够找到有用的信息。不知不觉间,真就睡着过去了。 “醒醒。” 蒋蓬勃应声醒来,看见红后跪在身边,长发垂地,正在推他。 “老小子呢?”他转头四顾,不见田新民的踪影。 “他走了。去追蛇女了。”红后冷冷地道,“他走了也好。进入前面,他就成了睁眼瞎,照顾他会拖慢我们。” “你……怎么不拦住他?”蒋蓬勃又气又急,腾身跳起,远望来路,夜色昏暗,哪还有田新民的影子! “拦得住吗?他早被蛇女迷住了心窍,这一路上,都一脸不安逸呢。”红后语气稍有变化,似乎心情也不平静,“这是他临走时,放在你旁边的匕首。我看他把保命的家伙都留给你了,就知道他是下定决心要走,干嘛要拦他?” 蒋蓬勃抢过青铜匕首,心里原本彷徨犹豫的心思,突然不再那么纷乱,甚至有点小小的激动。因为田新民的这个举动,让他有了必须回头的绝对理由。说不定,能把田新民和姬小美都找到呢。 “这样不行,必须回去找他。” “你疯了吗?”红后显然因他态度突变,惊愕无比,手指指甲瞬间变得锋利。 蒋蓬勃盯了一眼她的双手,冷笑道:“你当然可以轻易杀了我,或者抓住我。但如果我不配合你的话,你觉得你能从这里闯过去吗?” 红后冷冷瞪视他片刻,情绪渐缓,指甲也收了回去,问道:“你不想尽快找到你老婆吗?” “事有缓急。我不能看着老小子和姬小美去送死。我也不想就这样和你白白去送死。”蒋蓬勃站起身,走了几步,回头见红后跪在地上不动,就又走回去,伸出手臂,“解除血咒的事,可以再想办法。现在把人找到才是急务。” 红后迟疑伸手,被他拉了起身。蒋蓬勃也不放开,就一直拉着她的手,往来路返回。 “再想办法,哪有那么容易?我都活了三千年了,也没见过一个能开天眼的圣人。”红后幽幽喟叹。 蒋蓬勃心中一动,“开天眼的圣人”,这话曾听那个梦境中的红后说过。现在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那个梦境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又不尽相同。在那个梦里,红后坚称他就是能开天眼的圣人,这个细节,为什么没在现实中重现? 他不动声色,只管暗中琢磨。走到阶梯状断岩底部,就看见前方不远处,一团黑影,正在追赶一个仓皇躲藏的身影。 “是老小子,快帮忙。”他拽紧红后,朝那边飞奔。忽见那团黑影轰然吼叫,于半空中炸裂四散,掉在地上,燃起星星点点的鬼火。 “搞快点,快点。”那个身影果然就是田新民,结印定住了怪物后,即刻发现了追来的两人,急声呼喊。 (谢谢各位的票票。继续求支持。) 第十四章 舍身 一、 三人汇聚一处,不敢稍有耽搁,没命狂奔。这一次田新民再不嚷着休息,只顾埋头疾行。蒋蓬勃也只好咬牙紧跟。红后足尖轻点,行如御风,似乎是三人中最轻松的一个。 “行啦,休息一下吧。”红后突然往前一蹿,拦在两人面前,“蛇女的速度如果放开了,连我都追不上,你们俩这速度,就更别提了。此去不知路途还有多远,会碰上什么危险,必须保持足够的精力和体力。” 田新民大口喘气,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到地上,盘腿捏诀,犹如老和尚入定。 蒋蓬勃突然对这吃喝嫖赌样样占齐的老小子,有了新的看法,想不到对方决断事情,倒也爽利。他喂了两声,田新民充耳不闻。 红后也盘腿坐下,冷冷说道:“临时抱佛脚,总比不抱好。他在打坐养气呢,你别吵他。” 蒋蓬勃暗中苦笑,心想这佛脚也抱得太过“临时”了。他肌肉酸胀,不敢马上坐下,围着打坐的两人走了几圈,直到腿部肌肉逐渐松弛下来,才找了个地方靠坐休息。 “走。” 蒋蓬勃屁股还没坐热,田新民就跳了起来,催促上路。 三人再次出发,这次不再狂奔,气力悠长了许多。可是走了很久,所见依旧只有黑夜、黑土地、黑河水,几乎像在原地转圈。 “停下。”红后突然止步,侧耳倾听,“水声突然变大了?” 忽见前方河中直直冒出一股黑水,越来越高,越来越大,犹如一座水山急促耸立起来。 “那是什么?”蒋蓬勃问道。 “我也不知道。”红后答道。 三人不敢妄动,原地观望了好久,发现那座“水山”就像一朵巨大的浪花跳上跳下,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奇特之处。 三人继续前行,逐渐靠近那座忽上忽下的水山。水声隆隆,仿若这条巨河正在吞噬天地。空中雾雨凄迷,扑面如针。又走一阵,三人均觉雨雾刺眼,不敢稍睁,最多偶尔闪两闪眼皮,根本无法在密如飞尘般的雨雾之中视物。这一来进退失据,方向迷失,只能排成纵队,摸索缓行。 蒋蓬勃走在两人中间,左手牵着在前头摸索的田新民的衣裳角,右手如瞎子般左右探索。红后在他身后,也拉着他的衣角。这样瞎闯了半天,依然不见丝毫走出迷雾的迹象。 忽然,一只滑腻柔软的手从后面搭上他的大腿根处,轻轻抚动。他猛然一怔,又感到有个柔软冰冷的身体贴上他的后背。 “哎,别闹。”蒋蓬勃哭笑不得,没想到红后居然会在此时此景做这样的事,这可比第一次听说她是血族时,更令人吃惊。 “什么?”田新民停下步子问道。 “没说你。”蒋蓬勃推了他一把,忽觉身后的“红后”突然发力,把他整个人拦腰抱紧,竟往地面缩去。 他大骇,再听十几米开外红后的声音在喊:“小心。”顿时吓得失魂落魄。刚才不是红后在摸他,那现在抱他的,是什么东西? “老小子,快弄个金光球出来。”他手脚狂舞,企图挣脱。 “怎么了?”田新民没敢多问,迅速念咒施印,金光球一现,顿时把雨雾照得五彩斑斓,瑰奇迷离。 蒋蓬勃借着这团朦胧的光线,勉力睁眼一看,只见两条蛇身般的触须牢牢盘在他身上。他大骇,狂叫:“有怪物缠我身上了,匕首,老小子,快,你那匕首。” 田新民也发现不对劲,回头一看,几乎吓出一股尿来。只见地下有个巨大的窟窿,里面有只淡蓝皮肤的怪兽,数个形同蛇身般的触须张牙舞爪,正缠绕在蒋蓬勃身上,往洞窟里拖。他强压恐惧,忍住睁眼的刺痛,拿匕首砍向离他最近的一条触须。 金光球转眼即逝,四下重归迷蒙,不可辨物。田新民这一击失手落空。 蒋蓬勃在光线消失前一瞬间,瞧见裤裆下面突然冒出一张人脸,婴儿般的脸,就长在触须顶端。这一下,吓得他几乎直接就把心脏从嘴里吐了出来。可他此时已经被被那怪物缠得透不过气,连话都说不出。 他听见田新民呼喝扑腾,可是显然没有找准方向,正在离他远去,不禁感到既绝望,又好笑。这次恐怕死定啦,连弄死自己的怪物长啥样都没看清楚,冤不冤呐! 忽见一道血光,如闪电击地。黑沉沉的雨雾瞬间如有灵性,纷纷朝血光扑过去。接着血光接连闪现,雨雾扑得更猛。沾上血光的雨雾发出诡异的红光,凝成一团,成了数个蠕动的红色光球,缓缓盘旋。 蒋蓬勃的周围顿时雨收雾散,可以看清眼前情形。只见七八个“婴儿脸”齐聚在他胸前,各自长在一条淡蓝色的触须上,摇头晃脑,诡异离奇,无可复加。他经过连番惊吓,还没被吓死,此时心中竟然感觉不到恐惧了。他竭力扭动身子,不让怪物把自己轻松拖进地坑里去。 田新民也迅速找回来,鱼跃扑至,青铜匕首砍中怪物的一根触须,谁知竟不能伤那怪物分毫。 “用这个,快。” 田新民楞了一楞,就见一根闪着银光的长指甲从迷雾中抛了出来。红后竟然弄断了自己的指甲? “发什么呆?你那匕首对本身不带法力的东西无效。”红后的声音又换了一个方向传来,听来气息非常虚弱。 田新民不敢怠慢,捡起指甲,奋力再向怪物斩去。这下轻易便斩断一根缠在蒋蓬勃腿上的触须。 那怪物“厄尔、厄尔”的连声惨叫,缠人的触须一下子全都缩了回去。 蒋蓬勃抓住田新民的手,借力翻身站起。这下才看见怪物全貌。那怪物整个身子,如奶牛般大小。刚才缠住他的触须,其实就是怪物的数根长脖子,那些婴儿脸就是怪物的数个头。 但奇怪的是,怪物竟似生了惧意,拼命朝地坑里钻,数个头全都埋在肚皮下面,“厄尔、厄尔”叫个不停,就像是在撒娇哭泣。 “还等什么,还不走?” 蒋、田二人正看得莫名其妙,忽听红后急促喊叫,只见她不停用嘴从手腕吸出血来,向四面八方喷去。每喷一口血,就会闪现一道血光,而那些黑沉沉的雨雾,则如飞蚁扑敌,蜂拥而至,形成一个个红色光球。场面血腥而又壮丽。 “这个只是小怪物,大怪物就在水里。快走。” 蒋蓬勃这才发觉,红后已经摇摇欲坠,赶紧和田新民抢过去把她搀扶住,拔腿就跑。可是没跑多远,便脱离了血色光球照亮的范围,四周重又雨雾迷蒙,难以睁眼。 “怎么办?”田新民只能使劲闭着眼,完全摸不着方向。 “前面似乎有光。跟我来。”蒋蓬勃救人心切,顾不得雨雾带给眼睛无法言喻的刺痛,强令双眼睁开,隐约瞧见前方若有光芒。 两人架着几乎虚脱的红后,快速往前行进。突然间,一步就彻底跨出了雨雾。回头再看,烟雨凄迷,如隔玻璃窗,让不知情的人,浑然不知进入雨雾之中的危险。 “兄弟,哎呀,你的眼睛流血了。”田新民忽然发现蒋蓬勃脸上挂着血泪。 “没事,就是眼睛疼。先救她,知道怎么救吗?”蒋蓬勃两眼刺痛,眨个不停,可是红后看起来却如将死一般,先得顾着救人。 “喂血。你是她的初食,只要她形骸不散,你的血就可以救她,甚至可以让她起死回生。”田新民道。 蒋蓬勃其实也在心里想到喂血的办法,念头才刚一动,左手拇指的指甲立即暴涨。他用食指轻试指甲,锋利程度不亚剃胡须的刀片。他割开自己右腕,把汩汩冒血的伤口触到红后嘴边。 随着红后贪婪吸食他的血液,竟有一种过电般的爽快感,传遍他的四肢百骸。他这才发现,原来喂食血液,除了会有一种失去的痛楚,还会产生这样奇异的快感。 “快看,那是啥?” 蒋蓬勃正喂食喂得心猿意马,神游天外,忽听田新民惊乍乍地叫声。他回过神,看见红后已经吸足了血液。 红后撑起身子来,抬手搭上他的脖子,伸出舌头在他两眼上轻轻舔了几下。 蒋蓬勃眼睛里顿时感到一丝清凉舒爽,火辣刺痛的感觉消了不少。他这才看清楚眼前地势,自己一行人,竟置身于一个绵延不绝的山崖边缘,对面有一道巨大的瀑布。但那瀑布的水流,竟然是从下往上,逆流向天。 “这怎么可能?水倒流,是我眼睛出问题了吗?” “不是看这个,看下面,那里。”田新民显得激动无比,站在悬崖边,手忙脚乱地比划。 蒋蓬勃赶紧爬过去,探头往下瞧,看见在山崖的半中腰,有块凸出的巨大岩石,上面也不知是算躺着,还是趴着,反正有一头圆滚滚的巨大怪物,浑身散发红色亮光,把这个洞天之地照得红光通明。那怪物有个大得不可思议的嘴,两根猪尾巴似的胡须分别长在嘴角。除此之外,热气球般的大脑袋上,竟然没有眼睛、鼻子和耳朵。 “这是啥东西,长得好怪的怪物。红后,你来看看,知道这玩意吗?” “不是,看那下面。小美,看见没有?” 蒋蓬勃一怔,越过那发光怪物,极目望去,凸岩下面是一潭黑色池水,平如镜面,细雨滴入池中,竟也不起涟漪。与对面倒流去天上的瀑布,一静一动,像被人用刀硬生生切成了两半的水墨画。而水面上,漂浮着一张小船大小的巨大树叶,姬小美如神女春睡,蜷曲着身子躺在上面,一动也不动。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不醒。 这个场景奇异却又充满诗情画意,竟把他瞧得痴了。 “糟了,救人。”田新民突然大叫,来回跑了两趟,却找不到路下去。 蒋蓬勃这才惊觉,凸岩上那头圆滚滚的怪物,伸出了数根粗麻绳般的舌头,正晃晃悠悠向下垂去,犹如钓鱼的鱼线,直指下面一动不动的姬小美,几乎就要触及她的俏脸。 “去他妈的。”来回如热锅上蚂蚁的田新民,突然停下脚步,吭哧喘了两大口粗气,大声怪叫着,纵声跳下悬崖,“小美,老子要是死了,就成你的风流鬼啦――,呃,日,老子不会游……”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一本才刚拉开离奇世界帷幕的奇幻小说,初期鼎力支持的同学们,你们比作者更重要!!!谢谢你们。) (继续求支持,各种各样,都可以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