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野蛮邻居》 第一章 我的野蛮邻居(千草) 楔子 你是我的冤家, 我是你的敌人, 偏偏道路狭窄, 注定是要相逢—— 康溢和华也哲向来可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毕竟他们一个出生在警察世家,一个来自黑道世家。先天的家世条件使得他们成为死对头让人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自从两人在初中第一次相见后,就注定了他们以后想解都解不了的孽缘。 自身的优秀让他们谁也不服谁。从初一到初三,两人不断地比成绩、比运动,举凡考试或比赛,不论是大考、小考,还是重要的比赛、不重要的比赛,都在他们比的范围内。然后……三年比赛的结果是谁也没有占到半点优势。康溢压不了华也哲,华也哲也胜不了康溢。 于是,在初中争不出结果的下场是两人同时以全校最高分考入了市第一重点高中,在高中里继续他们的竞争……一直持续到了他们高中毕业,还是一如既往,分不出胜负。 斗了六年,还是没有结果,那么也就只好算了。康溢和华也哲各自考上了第一志愿所填的大学。可偏偏还是在同一所大学里狭路相逢,惟一不同的是不像初中、高中那样在同一班级,而分属不同的系。好吧,既然是不同的系,那就可以别再斗了。可他们不,比不了成绩那就比别的。于是,他们开始比谁交的女朋友多,谁的女朋友漂亮,谁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直到两人在大二那年遇上了方樱和丘日璃,才开始停止了他们之间无聊的比赛,专心去追他们未来的老婆。 好不容易,老婆是追到手了,可谁能料到,他们的老婆居然是闺中密友,老是喜欢聚在一块。无可避免地,康溢和华也哲也就时常地“见面”了。当他们的老婆在聊天的时候,就是他们开始吵的时候…… 再于是,岁月如梭,转眼间过了十年。康溢理所当然地维持着家里的一门忠烈,当上了警政署署长,和方樱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叫康雯雯。华也哲继承父业,当上了麒影帮的帮主。他和丘日璃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取名叫华矢纹。 本来嘛,你做你的警局局长,我当我的黑帮老大。只要你不来惹我,我也不会和你过不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可是,冤家注定是要聚头的,他们亲爱的老婆大人在某年某月的某日,闲来无事地去参加大学的同学会,在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老友后,竟突发其想地想要比邻而居,以便以后可以常常见面。 这怎么可以?警局局长和黑帮头子成隔壁邻居那还得了?!康溢和华也哲难得意见一致地坚决反对到底。 然而,英雄难过美人关,再坚强的硬汉也敌不过美人的几滴眼泪。在两位老婆大人的哭啼之下,他们撑不到两天,就举白旗投降了。毕竟,他们的老婆大人再哭下去,他们迟早会神经衰弱,变得不正常。 没办法了……康溢和华也哲即使再不情愿,也只好当起了邻居…… 我讨厌你, 最讨厌你, 因为讨厌你, 所以决定要讨厌到底—— 七岁的康雯雯和七岁的华矢纹的第一次见面,实在不能说是一个好的开始。 当搬进新家的第一天,在老婆方樱的强迫之下,康溢万分不情愿地踏进了和他家只隔了一座墙的华家。很自然地,当两个女人在聊家常的时候,两个男人又开始了他们一万零一次的争吵…… “妈咪,这儿一点都不好玩。”康雯雯扯着母亲的衣袖,小声地对母亲嘀咕道。七岁的她,扎着两根小辫子,圆圆的粉红小脸上有着一双闪亮机灵的大眼睛,十分讨人喜欢。 “雯雯很无聊吗?”方樱暂时结束了与丘日璃的聊天,低下头看着粘在她身边的女儿。 康雯雯点点头,“都没人和雯雯玩。”低喃的口气中蕴藏着无限的委屈。爹地一来就和华叔叔吵架,妈咪又老是在和丘姨姨聊天,都没有人陪她玩。 “那小雯雯可以去找我们家的华哥哥一起玩呀!”站在一旁的丘日璃俯下身子,指了指二楼的琴房,“华哥哥现在在房间里练习弹钢琴,小雯雯可以和华哥哥一起学弹钢琴。” 弹钢琴?是像电视上的那种钢琴吗?太好了,她还从来没有玩过呢! 康雯雯立刻“很无情”地撇下母亲,努力地迈着小腿,朝着二楼的琴房奔去。 喀! 琴房的门被推开,优雅的琴声戛然而止。 华矢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打量着眼前像阵旋风般卷进来的小女孩。听妈咪说,今天康姨和康叔会带着他们的女儿康雯雯一起来家中做客。她,应该是康雯雯吧。 “你是康雯雯吗?”华矢纹跳下椅子,走到康雯雯的面前,有礼貌地问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她吃惊道。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对呀,我妈咪告诉我的。”华矢纹微笑地解释道,“我叫华矢纹,你叫我华哥哥好了。” 华哥哥?他就是丘姨姨说的华哥哥喽!康雯雯好奇地看着华矢纹,梳理得整齐的乌黑头发服帖地披在颈上,白皙的皮肤配上一双漂亮的眼睛,可爱的微笑荡漾在脸上…… “你长得好像洋娃娃哦!”康雯雯在绕着华矢纹转了几圈后,下了一个她所得出的结论。 洋娃娃?!华矢纹的微笑霎时僵在脸上。他最讨厌别人喊他洋娃娃了。 “这是你的钢琴吗?”康雯雯犹未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直直地走到钢琴前,抚摸着琴键兴奋地问道。她可还是第一次摸到钢琴。 华矢纹转过身来,一言不发地走到钢琴前,跳坐上椅子,开始弹起钢琴。他才不要和这个喊他洋娃娃的人说话。即使妈咪告诉过他,对人一定要有礼貌,但他还是忍不住把康雯雯打入了不欢迎的黑名单内。礼貌也是要看人而定的。 才七岁的他,在音乐方面却已显露出惊人的才华,任何曲谱,他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全部记住。再难弹奏的曲子,他最多只要听过三遍,就会自行弹奏。即使现在才七岁,却已经能熟练弹奏难度很高的柴科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 琴声悠扬地在室内环绕,让人听得如痴如醉,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七岁的小孩所弹奏出来的曲子。 但是…… 一只不安分的手自发自动地按在了琴键上。mi、do、fa,杂乱无章的音节搅乱了琴音,气得华矢纹当场停下了弹奏。 “你走开啦!”他生气地推开她。太可恶了,她不但喊他洋娃娃,还在他弹奏钢琴的时候捣乱。他决定要讨厌她到底。 “你干吗推我?”康雯雯嘟着嘴不悦地看着华矢纹。他在她正玩得高兴的时候推开她,让她十分扫兴。 华矢纹跳下椅子,奔到康雯雯的面前,把她拉离开钢琴边,“我在练习,你却在旁边捣乱。”他不客气地指出事实。 捣乱?她哪有! “我没有!”她大声地为自己辩解。她明明是在弹琴。 “你有!”他也同样提高音量反驳她。气死他了,她居然还不承认。 “没有!”她朝着钢琴走去,准备继续接着玩。 “就是有!”他拉住她的裙摆,不让她靠近钢琴。 康雯雯生气地瞪着拉住她裙摆的华矢纹。她可是有名的小霸王耶!以前附近的小朋友哪一个不听她的话?惟独他,冤枉了她,还想要扯坏她的新裙子。 “你别拉我的衣服!”这可是她很宝贝的新裙子,她是求了很久,妈咪才肯买给她的。 “那你不许靠近我的钢琴。”他提出交换的条件。 “我不要。”康雯雯很干脆地拒绝了华矢纹提出的交换条件。她今天一定要玩钢琴。 就这样,一个拼命地向钢琴走去,一个死命地拽住裙摆…… 呲啦! 一声布撕裂的声音同时震住了两个小孩。康雯雯自腰部以下的裙摆整个脱落下来,露出了粉红色的熊宝宝内裤。 “你……”康雯雯一时呆愣住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华矢纹慌忙地松开还抓着裙摆的手,急急地撇清。 “你就是故意的!”她回过神来,一拳狠狠地挥在了他的肚子上。他扯破了她的新裙子,还看见了她的小裤裤。 好痛!华矢纹被打得跌倒在地上,两只小手捂着肚子。他真的不是故意要扯破她的裙子,而且他都已经向她道歉了,她怎么还可以打他! 康雯雯忿忿地瞪着倒在地上的华矢纹,甩了甩打人的小手,犹觉得一拳还不足以平息她的愤怒。他撕裂了她的裙子,她也要把他的衣服弄破。于是索性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准备好好地报裙子之仇。 她不是还要打他吧!华矢纹惊恐地看着骑在他身上,已经朝他伸出手的康雯雯。他不要……他不要再被她打了! 喀!琴房的门被再次打开。 “雯雯、矢纹,”丘日璃微笑着推开琴房的门,唤着康雯雯和华矢纹,“可以……”“吃饭了”几个字尚未说出口,即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当场呆在了原地。随后紧跟上来的方樱更是犹如石雕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原因无他,只因为在房内,康雯雯下身只着一条小熊内裤,两脚趴开地坐骑在华矢纹的身上,双手抓着他的裤子正使劲地往下拉,而可怜的华矢纹上衣早已被扯得破破烂烂,此刻正拼命地拉着裤子,护卫着他仅存的“贞操”。 “你们怎么了,干吗杵在门口?” 直到身后传来了华也哲和康溢的声音,丘日璃和方樱回过神来。 天!她们看到了什么? “你怎么了?呆在门口,不是说要上来叫孩子去吃饭吗?”华也哲拍了拍丘日璃的肩膀问道。 “因为里面……” 里面?里面怎么了?华也哲的视线向房间内瞟去…… 哦!这是怎么回事?“康溢,你的女儿竟然在强暴我的儿子!”华也哲朝着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康溢狂吼道。他就知道绝对不能和姓康的做邻居,这下可好了,他的儿子才七岁,就已经被仇敌的女儿欺负了。 强暴?康溢冲上前来,朝着门内一看,“明明是你的儿子在非礼我的女儿!”他努力地回吼道。他宝贝女儿的裙子已被撕裂,露出了熊宝宝内裤。他看得心中一阵心酸,他的女儿以后可还要嫁人哪! “胡扯,你没看见你的女儿正在扒我儿子的裤子吗?” “哪有,我只看见我女儿在正当防卫!”两个大男人又在楼梯的过道上脸红脖子粗地争吵起来。而他们的老婆大人,则站在琴房的门口,讨论起了未来。 “我突然觉得这两个小孩挺般配的。”丘日璃开口说道。 方樱看着房内还在持续动作的两人,不住地点头,“是挺般配的,看来我们不仅是成为邻居了,还有可能成为亲家。” “想想以后,孩子们结婚时,我们可以买一个大点的庄园别墅,六个人一起住。” “是呀!如果真的那样就太好了……” “一点也不好!”正在争吵的华也哲和康溢暂时熄下了战火,朝着倚在琴房门口讨论得异常热烈的老婆喊道。警局局长和黑社会头子成隔壁邻居已经够骇人听闻了,如果以后还要成为亲家,还要住在一起,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哪里不好?”女人们质问道。 “哪里都不好!”男人们难得异口同声地答复道。让他们两个住在一起,搞不好哪天就会发生枪支走火事件,平白在家里多添两条人命! “总之,我们一定要成为亲家!” “不准!” 男人和女人的战争序幕拉起,四个人在琴房的门口吵成了一团…… 谁也没注意到,琴房内,可怜的华矢纹被康雯雯扒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大人们似乎已经忘了,他们此刻要做的不是争吵,而是应该先把两个孩子分开…… 时间继续转动着,飞快地过了一年。在一年之中,发生了很多事。华也哲把南部的第一大帮麒影帮由黑转白,建立了麒影集团,全力进军房地产业;康溢破获了几起重大的案件,调升为警局的行政总长;而康雯雯和华矢纹——也由七岁变成了八岁…… “妈咪,到底什么是未婚夫?为什么我要让那个洋娃娃来当我的未婚夫?”八岁的康雯雯两只小手费力地抓着厚重的白纱裙,一脸不满地问着自己的母亲方樱。难得的星期天,好不容易在昨晚把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全部做完,本想今天溜出门大玩特完一天,没想到却在一大早就被妈咪从暖暖的被窝里拖出,很郑重地告诉她,今天华矢纹要当她的未婚夫。 洋娃娃?方樱听了自己的女儿擅自给隔壁好友儿子取的绰号,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雯雯,不可以叫矢纹洋娃娃,你要叫他华哥哥。”或者直接叫矢纹也不错,方樱在心里暗自想着。 “不要。”她才不想叫那个不肯给她弹钢琴,还扯破她裙子的人做华哥哥。小小年纪,她却已懂得记仇的原则。 “不可以不要,做人一定要有礼貌才可以。”虽然矢纹真的是很像洋娃娃。 “不要。”没有道理,她就是对这一点拒绝到底。 “……”方樱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女儿,女儿的顽固让她有些头大。 无视母亲的皱眉,康雯雯甩了甩发酸的手臂,继续问着先前的问题:“妈咪,到底什么是未婚夫?” “未婚夫啊?”方樱低头沉吟了一下,“就是你们以后长大会像爹地和妈咪那样住在一块。”这个解释应该对吧。只是不知道雯雯会不会接受。 像爹地和妈咪那样住在一块?!“我不要,我不要那个洋娃娃当我未婚夫了。”光用想的就让她难以接受,她还是比较喜欢以后能和拳王住在一块。 唉,果然如此。方樱叹了口气,“那个,雯雯,未婚夫还是一个可以陪你玩、让你打、会天天给你买零食吃的人。”欺骗策略由此展开。 “真的?”不信任的眼神怀疑地扫着一脸粲笑的母亲。年纪虽小,但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却在提醒着她:前面有着一个大陷阱等着她往下跳。 “真的。”点头如捣蒜。 “假的!”男性的声音插入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的对话,随时准备着戳穿谎言。 “你——”方樱看着穿着一身警服前来倒局的丈夫,“不是对你说过让你穿西装来的吗?”一套警服,够醒目的,活像是警察临检,而非是来参加订婚典礼。 “忘了。”康溢随意地敷衍着妻子,大跨步地走到康雯雯的面前,严肃认真地说道:“雯雯,你绝对不可以让华家的那个小子当你的未婚夫。”他是绝对、绝对、绝对不想要和姓华的那家伙结成亲家。 “为什么?”开口问的不是康雯雯而是方樱。 “我是警察,怎么可以和黑帮成亲家。”而且还是那个从初中到大学一直在和他抢风头的家伙。“有什么不可以的?雯雯和矢纹不是很配吗?更何况,华家已经开始把麒影帮转换成麒影集团,算不上是黑帮了。” 有道理,但——“我和姓华的那家伙一向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怎么可能结得成亲家。”康溢坚持着“据理力争”的行动。 “感情需要时间来培养,你们以后当了亲家,有的是时间在一起,会慢慢地合得起来的。”不愧是律师,简单一句就驳回了上述。 “这么多年下来都没培养出,以后也没可能会培养出。”即使可以,他也不想要和那姓华的培养出什么感情。 “当然可能培养得出!”她的梦想就是以后六个人可以住在一块。 “没可能!”不能动摇,这次一定不能被她说动,一旦立场不坚定,那么接下来的五十年可以肯定会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可能!”仰着头,她用了高八度的音量对着他吼道。 “没……”他的声音在她的瞪视下自动隐去了后半截,老婆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招是他的最怕。即使面对全身炸药的劫匪,他也不会有这种害怕的感觉,她的怒气,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抚平,“那……雯雯订婚,总要看雯雯自己愿不愿意吧。”他抓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渴望”地看着女儿。 也对!点点头,方樱看着仍莫名其妙的康雯雯,“雯雯,你喜不喜欢矢纹啊?” “对啊,雯雯,你一定要老实说。”康溢在一旁打着边鼓。 方樱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丈夫,“雯雯,如果你说喜欢矢纹的话,妈妈就答应给你买你想要的那台小脚踏车。”她满脸的笑意。 太……太……卑鄙了吧,居然使出了利诱,难道她不知道受贿是犯法的吗? “雯雯,如果你想要以后能够有出息,就不能受眼前的诱惑,目光要放得长远些。”他对女儿施以谆谆教导。 “嗯……”小小的脑袋歪在一边,努力地思考着大人们的话。然后,像是作好了决定,闪亮机灵的大眼睛望着父母两双期盼的眼睛,天使般可爱的微笑漾在了小脸蛋上,“妈咪,我喜欢洋娃娃。”哦,脚踏车,她来了。 康溢的头重重地垂下,果然——惟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虽然说是订婚,而且还只是两个小孩之间的订婚,但方樱和丘日璃还是极尽所能地弄得隆重和正式。让康雯雯穿上了白色小婚纱,让华矢纹穿上了黑色的小西装,还让众多的亲朋好友齐集教堂。 庄严肃穆的教堂,神父按惯例念着他一百零八遍的结婚(确切点说是订婚)经文。教堂里也按惯例坐满了来参加订婚仪式的人,惟一不按惯例的是——未婚新娘和未婚新郎都是缩水版的。 台上,再一次地,神父一边念着他该念的台词,一边用他的“神眼”瞟着这对未婚夫妻。这年头,实在很少见这么小的孩子来教堂订婚。 台下,华矢纹转头用着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他不想,他不想要身边的那个一见面只会打他的小霸王当他的未婚妻,而且还是以后要像爹地和妈咪那样结婚的那一种。可是,妈咪说,如果他不和康雯雯订婚的话,以后就不再让他弹钢琴,也不让他去上梅格老师的钢琴课。两者选一,他只能暂时牺牲自己的身体——因为会被打。 无视儿子发出的求救信号,丘日璃笑吟吟地看着站在神父面前的两人——很般配的感觉。虽说矢纹口口声声地说讨厌雯雯,但她总觉得这两个小孩之间存在着某种互动。 “阿樱,我们以后就是亲家了。”丘日璃对着坐在身旁的方樱笑道。 “对啊。再过十几年,说不定我们六个人就真的可以住在一起。”虽然道路可能会有些曲折,但前景是光明的。 “你不怕你那口子和我家那口子每天吵得天翻地覆吗?”丘日璃眨着眼道。 方樱有默契地扬了扬眉,“你难道不觉得他们越吵感情越好吗?”何况看他们两个大男人吵架也是一种乐趣,每天生活由此调节,想老都不容易。 “有同感。”丘日璃点了点头,有时候,吵吵闹闹的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喂,洋娃娃。”康雯雯小声地叫唤了一下身旁的人。 “……”没有回应,华矢纹把目光从母亲的身上移到了康雯雯的身上,白了一眼,拒绝回应这个叫他洋娃娃的人。 “洋娃娃。”音量略微提高。 “……”讨厌,他才不要回答她呢。 “洋娃娃。”还是不改,音量已经提高到让台上的神父开始皱起了眉头。 “干吗?”他不情不愿地回答。毕竟若她的声音再响下去,难保不会让大人们全都听见。 “你是我的未婚夫哦!”她对他说着今天新知道的名词。 “知道。”为了钢琴,他只好委屈自己当她的未婚夫,不过好在爹地说过,等他长大以后是可以后悔的。 点点头,康雯雯满意于听到的回答,“我明天要吃巧克力派,你去给我买。”她说出了她的目的。妈咪说过未婚夫是会每天买零食给她吃的人。 他怪异地瞥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帮你买?”他才不要帮她买东西。 “你是我的未婚夫。”给她买是应该的,“别忘了明天中午把巧克力派放到我的课桌上。”她和他同属育德小学,只不过不同班,一个在一班,一个在二班。 “我才不会给你买。”他断然否定。 “你要!”她转过身子,面向着他,很肯定地说道。 “我不要!”他同样转过身子,大声地否定道。 “你要!”她吼道。太可恶了,洋娃娃竟然不守当未婚夫的规则。 “我不要!”他努力地扯着嗓子喊道。 “……那个,”台上的神父苦笑地看着完全不把订婚仪式当回事,在台下自顾自争吵的“新人”,“现在,小矢纹可以吻一下你未来的小新娘了。”他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你要!” “我不要!”台下的争吵依然还在继续,浑然没有理会神父的话。 “那个……小矢纹……你可以吻一下小雯雯……”上帝,快点让他结束这场订婚仪式吧! “你要!” “我不要!” 争吵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那个……小矢纹可以……” “吻”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旋即被“乒”的一声所打断,伴随着“喀嚓”牙齿脱落的声音,康雯雯的拳头已经直接kiss上了华矢纹的脸。然后……那颗本来已经摇摇欲坠的乳牙,经过这一役后,彻底地从华矢纹的牙床跌落到了地上…… 好痛!虽然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眼泪还是很不争气地从华矢纹的眼角滚落下来…… 他……他不要当她的未婚夫啦!唔……好想哭啊…… 铃! 放学的铃声在下午的四点十分准时地响起,在老师的一句放学“命令”下,学生们解放似的开始七手八脚地收拾起自己的书包。 “康雯雯……”软绵绵的声音在教室的一隅响起。三年一班的班花许艾美在一帮女生的簇拥下,叫住了正准备离开教室的康雯雯。 “有什么事?”把小书包背在肩膀上,康雯雯转过身问道。 “听说你是隔壁班华矢纹的未婚妻?”虽然只有小学三年级,但是已经懂得打探情敌的道理了。未婚妻?“不是。”因为洋娃娃不守未婚夫规则——给她买吃的,所以她死也不承认他是她的未婚夫。 “真的?”喜出望外的声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追隔壁班的华矢纹了。老实说,她已经“肖想”他很久了。 康雯雯很用力地点点头,以示自己说话的肯定性。除非有必要,否则她是不会说谎话的。 “那……能不能请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华矢纹?”许艾美从书包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用淡淡的粉红色信封包裹的信……和一盒巧克力派,“这个是请你吃的。”她指了指巧克力派。据有经验的人介绍,要康雯雯帮忙,就一定要准备好吃的东西。 耶,是她爱吃的巧克力派!“没问题。”康雯雯爽快地接过信并答应道。 虽然她不想去见那个洋娃娃,但为了巧克力派,她——也是可以勉强地去见他一面的…… 我的野蛮邻居(千草) 楔子 你是我的冤家, 我是你的敌人, 偏偏道路狭窄, 注定是要相逢—— 康溢和华也哲向来可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毕竟他们一个出生在警察世家,一个来自黑道世家。先天的家世条件使得他们成为死对头让人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自从两人在初中第一次相见后,就注定了他们以后想解都解不了的孽缘。 自身的优秀让他们谁也不服谁。从初一到初三,两人不断地比成绩、比运动,举凡考试或比赛,不论是大考、小考,还是重要的比赛、不重要的比赛,都在他们比的范围内。然后……三年比赛的结果是谁也没有占到半点优势。康溢压不了华也哲,华也哲也胜不了康溢。 于是,在初中争不出结果的下场是两人同时以全校最高分考入了市第一重点高中,在高中里继续他们的竞争……一直持续到了他们高中毕业,还是一如既往,分不出胜负。 斗了六年,还是没有结果,那么也就只好算了。康溢和华也哲各自考上了第一志愿所填的大学。可偏偏还是在同一所大学里狭路相逢,惟一不同的是不像初中、高中那样在同一班级,而分属不同的系。好吧,既然是不同的系,那就可以别再斗了。可他们不,比不了成绩那就比别的。于是,他们开始比谁交的女朋友多,谁的女朋友漂亮,谁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直到两人在大二那年遇上了方樱和丘日璃,才开始停止了他们之间无聊的比赛,专心去追他们未来的老婆。 好不容易,老婆是追到手了,可谁能料到,他们的老婆居然是闺中密友,老是喜欢聚在一块。无可避免地,康溢和华也哲也就时常地“见面”了。当他们的老婆在聊天的时候,就是他们开始吵的时候…… 再于是,岁月如梭,转眼间过了十年。康溢理所当然地维持着家里的一门忠烈,当上了警政署署长,和方樱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叫康雯雯。华也哲继承父业,当上了麒影帮的帮主。他和丘日璃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取名叫华矢纹。 本来嘛,你做你的警局局长,我当我的黑帮老大。只要你不来惹我,我也不会和你过不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可是,冤家注定是要聚头的,他们亲爱的老婆大人在某年某月的某日,闲来无事地去参加大学的同学会,在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老友后,竟突发其想地想要比邻而居,以便以后可以常常见面。 这怎么可以?警局局长和黑帮头子成隔壁邻居那还得了?!康溢和华也哲难得意见一致地坚决反对到底。 然而,英雄难过美人关,再坚强的硬汉也敌不过美人的几滴眼泪。在两位老婆大人的哭啼之下,他们撑不到两天,就举白旗投降了。毕竟,他们的老婆大人再哭下去,他们迟早会神经衰弱,变得不正常。 没办法了……康溢和华也哲即使再不情愿,也只好当起了邻居…… 我讨厌你, 最讨厌你, 因为讨厌你, 所以决定要讨厌到底—— 七岁的康雯雯和七岁的华矢纹的第一次见面,实在不能说是一个好的开始。 当搬进新家的第一天,在老婆方樱的强迫之下,康溢万分不情愿地踏进了和他家只隔了一座墙的华家。很自然地,当两个女人在聊家常的时候,两个男人又开始了他们一万零一次的争吵…… “妈咪,这儿一点都不好玩。”康雯雯扯着母亲的衣袖,小声地对母亲嘀咕道。七岁的她,扎着两根小辫子,圆圆的粉红小脸上有着一双闪亮机灵的大眼睛,十分讨人喜欢。 “雯雯很无聊吗?”方樱暂时结束了与丘日璃的聊天,低下头看着粘在她身边的女儿。 康雯雯点点头,“都没人和雯雯玩。”低喃的口气中蕴藏着无限的委屈。爹地一来就和华叔叔吵架,妈咪又老是在和丘姨姨聊天,都没有人陪她玩。 “那小雯雯可以去找我们家的华哥哥一起玩呀!”站在一旁的丘日璃俯下身子,指了指二楼的琴房,“华哥哥现在在房间里练习弹钢琴,小雯雯可以和华哥哥一起学弹钢琴。” 弹钢琴?是像电视上的那种钢琴吗?太好了,她还从来没有玩过呢! 康雯雯立刻“很无情”地撇下母亲,努力地迈着小腿,朝着二楼的琴房奔去。 喀! 琴房的门被推开,优雅的琴声戛然而止。 华矢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打量着眼前像阵旋风般卷进来的小女孩。听妈咪说,今天康姨和康叔会带着他们的女儿康雯雯一起来家中做客。她,应该是康雯雯吧。 “你是康雯雯吗?”华矢纹跳下椅子,走到康雯雯的面前,有礼貌地问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她吃惊道。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对呀,我妈咪告诉我的。”华矢纹微笑地解释道,“我叫华矢纹,你叫我华哥哥好了。” 华哥哥?他就是丘姨姨说的华哥哥喽!康雯雯好奇地看着华矢纹,梳理得整齐的乌黑头发服帖地披在颈上,白皙的皮肤配上一双漂亮的眼睛,可爱的微笑荡漾在脸上…… “你长得好像洋娃娃哦!”康雯雯在绕着华矢纹转了几圈后,下了一个她所得出的结论。 洋娃娃?!华矢纹的微笑霎时僵在脸上。他最讨厌别人喊他洋娃娃了。 “这是你的钢琴吗?”康雯雯犹未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直直地走到钢琴前,抚摸着琴键兴奋地问道。她可还是第一次摸到钢琴。 华矢纹转过身来,一言不发地走到钢琴前,跳坐上椅子,开始弹起钢琴。他才不要和这个喊他洋娃娃的人说话。即使妈咪告诉过他,对人一定要有礼貌,但他还是忍不住把康雯雯打入了不欢迎的黑名单内。礼貌也是要看人而定的。 才七岁的他,在音乐方面却已显露出惊人的才华,任何曲谱,他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全部记住。再难弹奏的曲子,他最多只要听过三遍,就会自行弹奏。即使现在才七岁,却已经能熟练弹奏难度很高的柴科夫斯基的《第一钢琴协奏曲》。 琴声悠扬地在室内环绕,让人听得如痴如醉,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七岁的小孩所弹奏出来的曲子。 但是…… 一只不安分的手自发自动地按在了琴键上。mi、do、fa,杂乱无章的音节搅乱了琴音,气得华矢纹当场停下了弹奏。 “你走开啦!”他生气地推开她。太可恶了,她不但喊他洋娃娃,还在他弹奏钢琴的时候捣乱。他决定要讨厌她到底。 “你干吗推我?”康雯雯嘟着嘴不悦地看着华矢纹。他在她正玩得高兴的时候推开她,让她十分扫兴。 华矢纹跳下椅子,奔到康雯雯的面前,把她拉离开钢琴边,“我在练习,你却在旁边捣乱。”他不客气地指出事实。 捣乱?她哪有! “我没有!”她大声地为自己辩解。她明明是在弹琴。 “你有!”他也同样提高音量反驳她。气死他了,她居然还不承认。 “没有!”她朝着钢琴走去,准备继续接着玩。 “就是有!”他拉住她的裙摆,不让她靠近钢琴。 康雯雯生气地瞪着拉住她裙摆的华矢纹。她可是有名的小霸王耶!以前附近的小朋友哪一个不听她的话?惟独他,冤枉了她,还想要扯坏她的新? ?子。 “你别拉我的衣服!”这可是她很宝贝的新裙子,她是求了很久,妈咪才肯买给她的。 “那你不许靠近我的钢琴。”他提出交换的条件。 “我不要。”康雯雯很干脆地拒绝了华矢纹提出的交换条件。她今天一定要玩钢琴。 就这样,一个拼命地向钢琴走去,一个死命地拽住裙摆…… 呲啦! 一声布撕裂的声音同时震住了两个小孩。康雯雯自腰部以下的裙摆整个脱落下来,露出了粉红色的熊宝宝内裤。 “你……”康雯雯一时呆愣住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华矢纹慌忙地松开还抓着裙摆的手,急急地撇清。 “你就是故意的!”她回过神来,一拳狠狠地挥在了他的肚子上。他扯破了她的新裙子,还看见了她的小裤裤。 好痛!华矢纹被打得跌倒在地上,两只小手捂着肚子。他真的不是故意要扯破她的裙子,而且他都已经向她道歉了,她怎么还可以打他! 康雯雯忿忿地瞪着倒在地上的华矢纹,甩了甩打人的小手,犹觉得一拳还不足以平息她的愤怒。他撕裂了她的裙子,她也要把他的衣服弄破。于是索性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准备好好地报裙子之仇。 她不是还要打他吧!华矢纹惊恐地看着骑在他身上,已经朝他伸出手的康雯雯。他不要……他不要再被她打了! 喀!琴房的门被再次打开。 “雯雯、矢纹,”丘日璃微笑着推开琴房的门,唤着康雯雯和华矢纹,“可以……”“吃饭了”几个字尚未说出口,即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当场呆在了原地。随后紧跟上来的方樱更是犹如石雕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原因无他,只因为在房内,康雯雯下身只着一条小熊内裤,两脚趴开地坐骑在华矢纹的身上,双手抓着他的裤子正使劲地往下拉,而可怜的华矢纹上衣早已被扯得破破烂烂,此刻正拼命地拉着裤子,护卫着他仅存的“贞操”。 “你们怎么了,干吗杵在门口?” 直到身后传来了华也哲和康溢的声音,丘日璃和方樱回过神来。 天!她们看到了什么? “你怎么了?呆在门口,不是说要上来叫孩子去吃饭吗?”华也哲拍了拍丘日璃的肩膀问道。 “因为里面……” 里面?里面怎么了?华也哲的视线向房间内瞟去…… 哦!这是怎么回事?“康溢,你的女儿竟然在强暴我的儿子!”华也哲朝着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康溢狂吼道。他就知道绝对不能和姓康的做邻居,这下可好了,他的儿子才七岁,就已经被仇敌的女儿欺负了。 强暴?康溢冲上前来,朝着门内一看,“明明是你的儿子在非礼我的女儿!”他努力地回吼道。他宝贝女儿的裙子已被撕裂,露出了熊宝宝内裤。他看得心中一阵心酸,他的女儿以后可还要嫁人哪! “胡扯,你没看见你的女儿正在扒我儿子的裤子吗?” “哪有,我只看见我女儿在正当防卫!”两个大男人又在楼梯的过道上脸红脖子粗地争吵起来。而他们的老婆大人,则站在琴房的门口,讨论起了未来。 “我突然觉得这两个小孩挺般配的。”丘日璃开口说道。 方樱看着房内还在持续动作的两人,不住地点头,“是挺般配的,看来我们不仅是成为邻居了,还有可能成为亲家。” “想想以后,孩子们结婚时,我们可以买一个大点的庄园别墅,六个人一起住。” “是呀!如果真的那样就太好了……” “一点也不好!”正在争吵的华也哲和康溢暂时熄下了战火,朝着倚在琴房门口讨论得异常热烈的老婆喊道。警局局长和黑社会头子成隔壁邻居已经够骇人听闻了,如果以后还要成为亲家,还要住在一起,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哪里不好?”女人们质问道。 “哪里都不好!”男人们难得异口同声地答复道。让他们两个住在一起,搞不好哪天就会发生枪支走火事件,平白在家里多添两条人命! “总之,我们一定要成为亲家!” “不准!” 男人和女人的战争序幕拉起,四个人在琴房的门口吵成了一团…… 谁也没注意到,琴房内,可怜的华矢纹被康雯雯扒得只剩下一条内裤。大人们似乎已经忘了,他们此刻要做的不是争吵,而是应该先把两个孩子分开…… 时间继续转动着,飞快地过了一年。在一年之中,发生了很多事。华也哲把南部的第一大帮麒影帮由黑转白,建立了麒影集团,全力进军房地产业;康溢破获了几起重大的案件,调升为警局的行政总长;而康雯雯和华矢纹——也由七岁变成了八岁…… “妈咪,到底什么是未婚夫?为什么我要让那个洋娃娃来当我的未婚夫?”八岁的康雯雯两只小手费力地抓着厚重的白纱裙,一脸不满地问着自己的母亲方樱。难得的星期天,好不容易在昨晚把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全部做完,本想今天溜出门大玩特完一天,没想到却在一大早就被妈咪从暖暖的被窝里拖出,很郑重地告诉她,今天华矢纹要当她的未婚夫。 洋娃娃?方樱听了自己的女儿擅自给隔壁好友儿子取的绰号,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雯雯,不可以叫矢纹洋娃娃,你要叫他华哥哥。”或者直接叫矢纹也不错,方樱在心里暗自想着。 “不要。”她才不想叫那个不肯给她弹钢琴,还扯破她裙子的人做华哥哥。小小年纪,她却已懂得记仇的原则。 “不可以不要,做人一定要有礼貌才可以。”虽然矢纹真的是很像洋娃娃。 “不要。”没有道理,她就是对这一点拒绝到底。 “……”方樱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女儿,女儿的顽固让她有些头大。 无视母亲的皱眉,康雯雯甩了甩发酸的手臂,继续问着先前的问题:“妈咪,到底什么是未婚夫?” “未婚夫啊?”方樱低头沉吟了一下,“就是你们以后长大会像爹地和妈咪那样住在一块。”这个解释应该对吧。只是不知道雯雯会不会接受。 像爹地和妈咪那样住在一块?!“我不要,我不要那个洋娃娃当我未婚夫了。”光用想的就让她难以接受,她还是比较喜欢以后能和拳王住在一块。 唉,果然如此。方樱叹了口气,“那个,雯雯,未婚夫还是一个可以陪你玩、让你打、会天天给你买零食吃的人。”欺骗策略由此展开。 “真的?”不信任的眼神怀疑地扫着一脸粲笑的母亲。年纪虽小,但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却在提醒着她:前面有着一个大陷阱等着她往下跳。 “真的。”点头如捣蒜。 “假的!”男性的声音插入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的对话,随时准备着戳穿谎言。 “你——”方樱看着穿着一身警服前来倒局的丈夫,“不是对你说过让你穿西装来的吗?”一套警服,够醒目的,活像是警察临检,而非是来参加订婚典礼。 “忘了。”康溢随意地敷衍着妻子,大跨步地走到康雯雯的面前,严肃认真地说道:“雯雯,你绝对不可以让华家的那个小子当你的未婚夫。”他是绝对、绝对、绝对不想要和姓华的那家伙结成亲家。 “为什么?”开口问的不是康雯雯而是方樱。 “我是警察,怎么可以和黑帮成亲家。”而且还是那个从初中到大学一直在和他抢风头的家伙。“有什么不可以的?雯雯和矢纹不是很配吗?更何况,华家已经开始把麒影帮转换成麒影集团,算不上是黑帮了。” 有道理,但——“我和姓华的那家伙一向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怎么可能结得成亲家。”康溢坚持着“据理力争”的行动。 “感情需要时间来培养,你们以后当了亲家,有的是时间在一起,会慢慢地合得起来的。”不愧是律师,简单一句就驳回了上述。 “这么多年下来都没培养出,以后也没可能会培养出。”即使可以,他也不想要和那姓华的培养出什么感情。 “当然可能培养得出!”她的梦想就是以后六个人可以住在一块。 “没可能!”不能动摇,这次一定不能被她说动,一旦立场不坚定,那么接下来的五十年可以肯定会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可能!”仰着头,她用了高八度的音量对着他吼道。 “没……”他的声音在她的瞪视下自动隐去了后半截,老婆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招是他的最怕。即使面对全身炸药的劫匪,他也不会有这种害怕的感觉,她的怒气,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抚平,“那……雯雯订婚,总要看雯雯自己愿不愿意吧。”他抓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渴望”地看着女儿。 也对!点点头,方樱看着仍莫名其妙的康雯雯,“雯雯,你喜不喜欢矢纹啊?” “对啊,雯雯,你一定要老实说。”康溢在一旁打着边鼓。 方樱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丈夫,“雯雯,如果你说喜欢矢纹的话,妈妈就答应给你买你想要的那台小脚踏车。”她满脸的笑意。 太……太……卑鄙了吧,居然使出了利诱,难道她不知道受贿是犯法的吗? “雯雯,如果你想要以后能够有出息,就不能受眼前的诱惑,目光要放得长远些。”他对女儿施以谆谆教导。 “嗯……”小小的脑袋歪在一边,努力地思考着大人们的话。然后,像是作好了决定,闪亮机灵的大眼睛望着父母两双期盼的眼睛,天使般可爱的微笑漾在了小脸蛋上,“妈咪,我喜欢洋娃娃。”哦,脚踏车,她来了。 康溢的头重重地垂下,果然——惟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虽然说是订婚,而且还只是两个小孩之间的订婚,但方樱和丘日璃还是极尽所能地弄得隆重和正式。让康雯雯穿上了白色小婚纱,让华矢纹穿上了黑色的小西装,还让众多的亲朋好友齐集教堂。 庄严肃穆的教堂,神父按惯例念着他一百零八遍的结婚(确切点说是订婚)经文。教堂里也按惯例坐满了来参加订婚仪式的人,惟一不按惯例的是——未婚新娘和未婚新郎都是缩水版的。 台上,再一次地,神父一边念着他该念的台词,一边用他的“神眼”瞟着这对未婚夫妻。这年头,实在很少见这么小的孩子来教堂订婚。 台下,华矢纹转头用着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他不想,他不想要身边的那个一见面只会打他的小霸王当他的未婚妻,而且还是以后要像爹地和妈咪那样结婚的那一种。可是,妈咪说,如果他不和康雯雯订婚的话,以后就不再让他弹钢琴,也不让他去上梅格老师的钢琴课。两者选一,他只能暂时牺牲自己的身体——因为会被打。 无视儿子发出的求救信号,丘日璃笑吟吟地看着站在神父面前的两人——很般配的感觉。虽说矢纹口口声声地说讨厌雯雯,但她总觉得这两个小孩之间存在着某种互动。 “阿樱,我们以后就是亲家了。”丘日璃对着坐在身旁的方樱笑道。 “对啊。再过十几年,说不定我们六个人就真的可以住在一起。”虽然道路可能会有些曲折,但前景是光明的。 “你不怕你那口子和我家那口子每天吵得天翻地覆吗?”丘日璃眨着眼道。 方樱有默契地扬了扬眉,“你难道不觉得他们越吵感情越好吗?”何况看他们两个大男人吵架也是一种乐趣,每天生活由此调节,想老都不容易。 “有同感。”丘日璃点了点头,有时候,吵吵闹闹的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喂,洋娃娃。”康雯雯小声地叫唤了一下身旁的人。 “……”没有回应,华矢纹把目光从母亲的身上移到了康雯雯的身上,白了一眼,拒绝回应这个叫他洋娃娃的人。 “洋娃娃。”音量略微提高。 “……”讨厌,他才不要回答她呢。 “洋娃娃。”还是不改,音量已经提高到让台上的神父开始皱起了眉头。 “干吗?”他不情不愿地回答。毕竟若她的声音再响下去,难保不会让大人们全都听见。 “你是我的未婚夫哦!”她对他说着今天新知道的名词。 “知道。”为了钢琴,他只好委屈自己当她的未婚夫,不过好在爹地说过,等他长大以后是可以后悔的。 点点头,康雯雯满意于听到的回答,“我明天要吃巧克力派,你去给我买。”她说出了她的目的。妈咪说过未婚夫是会每天买零食给她吃的人。 他怪异地瞥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帮你买?”他才不要帮她买东西。 “你是我的未婚夫。”给她买是应该的,“别忘了明天中午把巧克力派放到我的课桌上。”她和他同属育德小学,只不过不同班,一个在一班,一个在二班。 “我才不会给你买。”他断然否定。 “你要!”她转过身子,面向着他,很肯定地说道。 “我不要!”他同样转过身子,大声地否定道。 “你要!”她吼道。太可恶了,洋娃娃竟然不守当未婚夫的规则。 “我不要!”他努力地扯着嗓子喊道。 “……那个,”台上的神父苦笑地看着完全不把订婚仪式当回事,在台下自顾自争吵的“新人”,“现在,小矢纹可以吻一下你未来的小新娘了。”他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你要!” “我不要!”台下的争吵依然还在继续,浑然没有理会神父的话。 “那个……小矢纹……你可以吻一下小雯雯……”上帝,快点让他结束这场订婚仪式吧! “你要!” “我不要!” 争吵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那个……小矢纹可以……” “吻”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旋即被“乒”的一声所打断,伴随着“喀嚓”牙齿脱落的声音,康雯雯的拳头已经直接kiss上了华矢纹的脸。然后……那颗本来已经摇摇欲坠的乳牙,经过这一役后,彻底地从华矢纹的牙床跌落到了地上…… 好痛!虽然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眼泪还是很不争气地从华矢纹的眼角滚落下来…… 他……他不要当她的未婚夫啦!唔……好想哭啊…… 铃! 放学的铃声在下午的四点十分准时地响起,在老师的一句放学“命令”下,学生们解放似的开始七手八脚地收拾起自己的书包。 “康雯雯……”软绵绵的声音在教室的一隅响起。三年一班的班花许艾美在一帮女生的簇拥下,叫住了正准备离开教室的康雯雯。 “有什么事?”把小书包背在肩膀上,康雯雯转过身问道。 “听说你是隔壁班华矢纹的未婚妻?”虽然只有小学三年级,但是已经懂得打探情敌的道理了。未婚妻?“不是。”因为洋娃娃不守未婚夫规则——给她买吃的,所以她死也不承认他是她的未婚夫。 “真的?”喜出望外的声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追隔壁班的华矢纹了。老实说,她已经“肖想”他很久了。 康雯雯很用力地点点头,以示自己说话的肯定性。除非有必要,否则她是不会说谎话的。 “那……能不能请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华矢纹?”许艾美从书包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了用淡淡的粉红色信封包裹的信……和一盒巧克力派,“这个是请你吃的。”她指了指巧克力派。据有经验的人介绍,要康雯雯帮忙,就一定要准备好吃的东西。 耶,是她爱吃的巧克力派!“没问题。”康雯雯爽快地接过信并答应道。 虽然她不想去见那个洋娃娃,但为了巧克力派,她——也是可以勉强地去见他一面的……(未完待续) 第二章 讨厌的心情在慢慢地转变, 为了你的捍卫和真实, 才发现—— 原来你是很可爱的。 三年二班教室 “华同学,老师听说你下星期有一场音乐比赛要参加,希望你能够取得好成绩。”放学后,班主任走到了华矢纹的面前,和蔼地说道。 “谢谢老师。”他摆出一贯有礼貌的微笑,小小的脑袋向着老师鞠躬道别。 唉,好可爱的微笑!班主任瞬间迷失在了一片微笑中。若是自己生的孩子也能迷人至此,她绝对会去烧香拜佛外加逢年过节祭供品。 “华矢纹,这是我昨天家政课做的点心,请你收下。”同班的某位漂亮女生甲很勇敢地表达自己的心意,捧着一包用手帕包好的小饼干来到了心上人的面前。 长长的眼睫毛眨了眨,包裹在一身蓝色校服里的身子往后退了几步,“谢谢,不过我比较喜欢吃我妈咪做的饼干。”华矢纹浅笑地拒绝道。从幼儿园开始就不断有女生送东西给他,所以他已经深谙拒绝的方法。 “这样啊……”失望顿时布满了整张脸,女生甲看了看自己手中有些发黑的饼干,对方不收,想必也是有道理的,“不过……” “洋娃娃!”很响的一声叫唤,从教室的门口传来,由远及近,打断了女生甲的话,也让华矢纹微笑的脸瞬间拉下。 光听声音,他就知道是那个他最讨厌的人来了。 没有等到面前的女生把话说完,华矢纹背着书包直直地越过站在教室门口的人。 哇哩,太藐视她了吧!康雯雯一把拉住往校门口走去的华矢纹,“喂,你站住!”如果不是为了那盒巧克力派,她也不会来和他说话。 削瘦的肩膀被有力的手紧紧地拽住,“放开啦。”他试图抬起脚向前走。 “你先把信收下。”她窜到了他的面前,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封信塞进了他的手中。 粉红色的信封,像是情书的感觉,但他不以为她会给他写情书,“谁的?”他不开心地问道。自从上了小学二年级后,她每每总是硬塞些东西在他手里,还恶狠狠地警告他不许丢掉。 “我们班的班花。”也是给她吃巧克力派的人。 秀气的小眉皱了一下,把信揉成一团准备放进一旁的果壳箱。 “不许丢。”她霸气地补充道,不忘把自己的小拳头在他面前挥了挥。 “你……”他看着她的拳头,敢怒不敢言。过去的经验教训告诉他,如果惹恼了她的话,他身体中的某一部分一定又有罪受了。 啪!啪!啪! 伴随着不客气的拍掌声,三道身影从旁边的树丛中走出,蓝色的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从上到下五颗扣子只扣了一颗。虽然学校一再强调不准染发,但三颗孔雀头依然我行我素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校园内。 “华矢纹,你和你马子好亲热啊!”孔雀头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尽管才小学六年级,但江湖术语却已经说得滑不溜口。 马子?亲热?四道眉毛同时皱了起来。 “谁和他(她)亲热啊!”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否认道。坚决不承认刚才那是亲热。 唔,看来学校传闻华矢纹和康雯雯不和的事看来是真的了。但不管怎么说——“喂,华矢纹,你都已经有了未婚妻,干吗还来抢我的马子啊!”孔雀头头不满地嚷道。虽然这个未婚妻是凶悍野蛮了点,但好歹也是有了,没必要再来抢他苦追了两年的马子了吧。 “她(我)不是我(他)未婚妻!”再次同声地否定道,合拍得过分。 “啐,”耐性是一种很容易用完的东西,“我不管你们是不是未婚夫妻,总之,华矢纹你要不就把我马子还我,要不就让我揍一顿。”说到最后,终于说出了重点。 “你的……”“马子”二字对于一向中规中矩的华矢纹来说实在是难以说出口,“她是谁?”到现在他还有点一头雾水的感觉。 “许艾美!”三个字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许艾美?他没听说过,在他的记忆中,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物,“我不知道……” “耶,是我们班的班花。”一旁的康雯雯煽风点火地指了指华矢纹手中被揉成一团的信,“许艾美”三个大字醒目地写在信封的面上。 “你……”愤怒的目光狠狠地扫向了俊逸清秀的脸庞,孔雀头头快步奔到华矢纹的面前,一把拽住情敌的领口,抡起拳头直接就向着对方的肚子打去。昨天才和他分手,今天就写情书给对方,太……太……无情了吧。 “唔……”捂着肚子,纤瘦的身子慢慢地蹲下。从来没有想过,原来除了康雯雯外,还有人可以说打人就打人的。从小,身为麒影帮的少帮主,没有人会对他有所不敬;而自小显露出来的音乐才华,让出身书香世家的丘日璃重点培养华矢纹的音乐修养;再加上麒影帮的由黑转白,因此,华也哲并没有刻意地让儿子习武,所以造就了今天的华矢纹没有半点的打斗经验。 白皙的脸慢慢地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紫。纤细的双手捂着火烧似的肚子蜷缩地蹲着。正逢傍晚时刻,学生们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很少会有人走在这处林阴下。 “喂,起来!”还没有发泄完“情敌不共戴天”之仇的孔雀头头,不满地用脚尖踹了踹蹲在地上的华矢纹。若是让艾美看见闻名全校的华矢纹这副模样,恐怕会马上回头再当他的马子吧。 哎,看不下去了!康雯雯仰天翻了个白眼。因为华叔的低调处理和保密,所以在学校没有人知道华矢纹其实是前麒影帮的少帮主。不过……就他现在的样子,就是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吧。“喂,你给我停手啦!”小小的身子挤进了华矢纹和孔雀头头之间,无视近二十厘米的差距,康雯雯挡在了华矢纹的面前。 她在帮他?!华矢纹诧异。尽管肚子被打得好痛,但让他更在意的却是她竟然会为他而站出来。在他以为,她应该是在旁看好戏的才对。 “你要帮华矢纹?”孔雀头头怪异地瞅了康雯雯一眼,他们不是不合吗? “没有。”她撇了撇嘴说道。连她自己都对自己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她不是一向和他不和吗?他被打,她该高兴啊。可是……真的看见他被别人打,她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同情。哦,错了,应该是不爽!她死也不承认她对他有同情存在。向来都是只有她可以打他的!对,一定是这样的! “总之,我不许你打他!”就当是邻居的义务帮忙吧,毕竟华叔叔和丘姨姨平时对她还挺好的。她如是对自己说道。 不许——“康雯雯,你不要那么襥哦!”他好歹也是六年级里的地下头头,对他用这种口气说话,太不“尊重”他了吧。 襥?小脸扬起,康雯雯朝着孔雀头头微微一笑,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谁理你啊!” “你……” “怎样?”小小的身子立在原地,满不在乎地用鼻子哼出声,丝毫不在意面前的人由孔雀变成夜叉。 是可忍,孰不可忍!“上!”一声令下,孔雀头头命令着身后的两只孔雀向前进攻。 “老大,真的要打啊?”脚步在原地进行着踏步练习,小卒不确定地问道。毕竟康雯雯的恶霸是全校闻名,曾经有把五个六年级的学长打倒在地的记录,而这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当……当然。”虽然他也有点后怕,但——他堂堂一个六年级的男生,没道理会输给一个三年级的女生吧。 “反正大家给我上!”即使这个“大家”连他在内也不过只有三个人而已。一声叫喊,孔雀头头身先士卒地冲了上去。 一阵恶打开始,单靠蛮力取胜和经由名师指导的区别马上真实地展现出来。虽然被三个体形整整高她近二十厘米的人围成了一圈,但康雯雯依然打得游刃有余。一招一式,已然颇有大将的风范。毕竟天生发达的运动神经,再加上自小就接受父亲的警察101特训,不趁现在“惩恶除奸”一番,实在颇有浪费这身功夫之嫌。 瑟缩在地上的身子慢慢地动了一下,华矢纹怔怔地看着和人打成一团的康雯雯。她在保护他……像是王子为了保护公主似的在和坏人作战……一直以来他都讨厌她的拳头,因为那只会用来打他,每当他们发生口角的时候,最后的下场往往就是以她打他来告终。所以,他讨厌她,讨厌她的野蛮,讨厌她的霸道,讨厌她的不讲理……可是今天,她却用他最讨厌的拳头保护着他,是为了什么?想亲自嘲笑他的弱小吗?还是…… 黑色的发丝掠过稚气的脸庞,康雯雯横向踢出一脚,准确地踢中最后一人的要害。 砰! 孔雀头头仰天倒下,代表着恶斗的结束。 帅气地甩了甩马尾辫,康雯雯走到了华矢纹的面前,“起来了。”她对着还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的他喊道。 她不嘲笑他吗?还是打算回去当着爹地妈咪的面再狠狠地嘲笑他一番?“我……”纤瘦的身子动了动,试图想要站起来,却在试了几次后宣告失败,“我起不来。”有点无奈,但这是事实。 好——没用的男生!康雯雯翻了翻白眼,帮他打了一架,已经是够意思了,毕竟若是被老师看见的话,她铁定会被叫进办公室训一顿外加写上一份悔过书和保证书。现在她是应该走的,没有必要再留下来。 “你要留在这儿就留在这儿,我要回家了。”她对着他说道。家里还有妈咪烧好的螃蟹等着她。“……”没有回答声,只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闪着莹莹的泪光,分不清是被打得太痛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讨厌!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光看着她,好像是她在欺负他一般。 “我要走了。”她再次声明。 眼光依旧,有的只是一片风吹过树的声音。 不情愿的脚步慢慢地挪到了他的身边,康雯雯背对着华矢纹蹲了下来。 “你……干吗?”他不解。她不是要回去了吗? “背你啦!”都怪他的眼神,让她丢不下他一个人在这里。 “我……”他迟疑着。好小的背,和他的一样小。 “你要不要回家啊!”她等得有些不耐烦。 “哦。”他应了声,慢慢地爬上了她的背。莫名地,有着一种温暖的感觉。 她背着他,一步一步地向着校门口走去,无视周围尚未离开学校的学生们的议论声。学校离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所以两家的家长并没有特地接送孩子,而是让孩子自己步行回家。 华矢纹静静地靠在康雯雯的背上,肚子上的痛似乎渐渐地平缓了下来。她的背,让他安心。今天她没有打他,而是在保护他。“……谢谢你……”他小声地说着,慢慢地把眼睛合上。飘忽的意识最后想的是……原来……她也是有另外的一面的…… 十六年后00年的夏末 位于美国东北部哈德逊河口,濒临大西洋的纽约,历来是美国经济与文化的中心地带,也是世界上最大城市之一,与伦敦、巴黎齐名。 九月的纽约,经过了几场雨水的洗礼,街头已颇有些秋意。1日,气势恢弘的林肯中心的爱佛丽·费雪大厅里的78个座位上坐满了观众。这些观众只是为了看一个人的演奏,一个中国人的演奏。 他优雅地坐在台上,修长的手指熟练而富有生命力地在琴键上不停地拨动着,长长的睫毛微微地敛住漂亮而深邃的眼眸,微卷的刘海整齐地覆盖在饱满的额头上,更使他凭添了几分优雅。华矢纹,一个让世界音乐界为之惊讶的名字,仅二十六岁就登上世界著名的舞台,完美地演奏着贝多芬的《第二钢琴协奏曲》,轻松地游走在咏叹与端庄之间…… 清澈激情的旋律从修长的指间四散溢出,迷醉着每一个观众的心。当最后的一个音符在指间中划过,整个场内都沸腾了,热烈的掌声在场内响起。为他的优雅与年少,更为了他的才情。华矢纹——无怪乎被人尊称为“音乐贵公子”。 “很美的旋律,依掌声的程度来看,你今天的演出可说是十分成功了。”在后台的休息室中,彼利对着坐在椅上休息的华矢纹赞叹地说道,“恐怕,在同期的人中,已经没有一个人能够及得上你了。”作为矢纹的好友,他亦惊叹于好友的才华与成功。 成功?发呆似的睨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华矢纹没有丝毫演奏完的喜悦,有的只是那一贯淡淡的口气:“彼利,你真的觉得我演奏得很好?”演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像例行公事般。 “当然,况且你只要听这掌声,就该知道有多少人为你的演奏、为你的琴音所折服。”甚至连主修小提琴的他亦是其中的一员。 “是吗……”如黑潭般的双眸缓缓地合上,是他自己太不知足了吗?从小到大,在他的音乐世界中,他听过太多的赞扬。他真的是音乐界的天才吗?如果是,为什么音乐带给他的快乐越来越少?“好了,不要再讲这话题了,OK?”随意地用手指打了个手势,彼利扯开着话题,“对了,娅纱呢?她不是追你追得很紧吗?怎么这次你的世界巡回演奏会的第一站,她居然没来?” 如果说华矢纹是音乐界的金童,那娅纱就绝对可以说是音乐界里的玉女了,不仅精通钢琴、小提琴、长笛,甚至连中国的打击乐器都演绎得十分完美。 “不知道。”欠了欠身,华矢纹站了起来,扯了扯束在领口的领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去问她。” “免了。”能让娅纱温言相待的历来只有矢纹一个,他若是去问的话,只有遭炮轰的分,“说真的,你到底对娅纱是怎么样的感情?”彼利好奇地问道。当初在柯蒂斯音乐学院的时候,他们两人就是最被人看好的一对,两人都是如此才貌双全,理所当然地应该在一起,惟一的遗憾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感情?我一向只把娅纱当妹妹看待。”或者说白点,看到娅纱,他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 “妹妹?”老天,若是让娅纱听到了,不知会作何感想,“你难道一点都不喜欢她吗?”如果连娅纱那样的大美女都不能吸引矢纹,他实在很怀疑,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有本事吸引住这音乐界的贵公子。 “不喜欢。”娅纱对他的感情他并不是不懂,但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他是学音乐的,对人也就像是在对待音乐,如果有人可以激起他心中的那份冲动,那么他无论天涯海角都会追到她,好好地珍惜她,一生亦只爱她……只是,会有吗? 曾经,有一次,他的心开始有了波动,为了那个背着他走回家的小女孩。她一步一步地,用小小的身躯背着受伤的他,并且事后还坚决不要他的道谢,理由只是为了一个简单的词——“对头”。 那是她惟一一次保护他,半个月后,他就来到美国留学,在他还没来得及分清楚心里的感觉的时候…… 咔嚓!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打断了他的思绪。 “华先生,你交代的去中国的机票已经预订好了。”秘书走进房内,报告道。 “中国?”彼利疑惑地看了一眼华矢纹,“你去中国干吗?你现在该做的是决定你的下一场演奏会的地点,是巴黎?还是伦敦?或者是悉尼?”也许他可以偶尔抽出时间去看一下。 “中国。”淡淡的语气,华矢纹开口吐出了两个字。 “中……嗄?中国?”愣了一愣,彼利不确定地说道,“你该不会告诉我你的第二场演奏会要在中国开吧?”那个古典乐并不盛行的国家。 “不是去,而是回。你该不会忘了我是中国人的事吧?”回去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在国外待了十几年,是该回去了…… 不知道父亲母亲现在情况如何,还有——“她”…… 那个记忆中的野蛮又霸道的女孩…… 在里沙别墅区中的两幢比邻而立的别墅,一黑一白,相似的建筑结构,强烈的对比颜色,历来是人们谈论的话题。 当然,光是颜色还构不成谈论的话题,这两幢别墅的男主人彼此的关系才是人们谈论的重点。一个是警局行政总长,一个是麒影集团的总裁。身份显赫的两个大男人,却偏偏老喜欢吵成一团。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那是家常便饭;偶尔上演一下全武行,来上一阵子的拳打脚踢也是普通得很。好在他们各自的妻子每每总是在紧要关头阻止他们,否则就算哪天来个流血事件,人们也不会觉得奇怪。 “你说,这是我第几次去警局带你回来?!”一声怒吼,夹杂着拍桌子的声音,从白色别墅的康家传出。温馨和谐的晚餐时间往往是不少人心目中的向往,但却向来和康家八杆子打不着。一如既往,康家的老父康溢照例在晚餐的时间发着他的常年牢骚。 掏了掏快被震聋的耳朵,康雯雯无视身旁的怒火,“老爸,你该不会又和华叔吵架了吧?”而且很可能是吵输了。 “不是!”康溢重重地否认。这段时间,隔壁那姓华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很久都没露面了,也让他很久都没干吵架这档子事了。 “不是就行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去警局带我回来,何必发那么大的火?”五爪手指开始进攻餐桌上的螃蟹。 “不是第一次?”就是因为不是第一次,他才会发那么大的火,天知道,当他这个行政总长第N次到分局去保释他那因超速而被逮进警察局的女儿,他的威严算是在部下中彻底扫尽,“你自己说,这是第几次了?!”若不是有他这个当行政总长的老爸在,她早就不知该被记几次前科。 “好啦,不过是第十四次而已。”某人无痛无痒地说道,顺便七手八脚地拨着她最爱的螃蟹。哎,老妈烧的螃蟹还是那么好吃。 怒发冲冠的含义康溢此刻绝对可以理解,“不过?而已?你还好意思说!”都已经把她的那台摩托车换成了小绵羊的助动车,她居然还有本事开到超速!气死他了,对着这么一个打不痛她、拉不动她、吹不破她的女儿,他的寿命百分百会少几年。 “别气了。”一只温柔的手搭在了康溢的肩上,妻子方樱软言道:“雯雯也是怕上课迟到,你就别怪她了。” “对……唔,”勉强咽下了口中的螃蟹肉,康雯雯接口道:“就是呀,我再怎么说也是个高中教师,总不能在开学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创下迟到纪录吧。”所以——会超速真的不能怪她。 教师——这两个字戳中了康溢胸中的痛。一家子从祖辈开始就都是警察,就算自己的妻子方樱,虽然是一名律师,但多少还是和警方扯上些关系。偏偏女儿,任凭他坑蒙拐骗,就是抵死不当警察,去当了他做梦都想不到的高中教师。唉,真是浪费了他从小教导女儿的这身好身手。 “去把教师这工作辞了,给我老老实实地当警察。”老调重弹,即使知道女儿不可能乖乖听话,但康溢还是忍不住提起。 果然——“不要。”很坚定的语气,坚定得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我们家有老爸你当警察就够了,我还是当高中老师比较自在。”爷爷、老爸都是警察,若她再当警察,那一家子也未免太没新鲜感了。 “你……”再说下去,就只会浪费他的口水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康溢揉了揉额角,俯下身坐在椅子上。 “好了,好了,吃饭吧。”方樱体贴地把盛好的饭递给丈夫,“雯雯就是这个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骂归骂,但她知道疼女儿最多的也是他,“对了,雯雯,丘姨没有告诉你吗?”转过头,方樱问着还在猛啃螃蟹的康雯雯。 “唔……告诉什么?”说起来,这个月刚开学比较忙,所以她也快有近半个月没到隔壁串门了。“矢纹快要回来了。”短短的一句话,犹如一颗炸弹,炸得康家餐桌上正在用餐的两人当场罢工。 “姓华的那家伙的儿子要回来了?” “隔壁的那个洋娃娃要回来了?” 难得默契地,父女俩异口同声地问道。 “对啊,而且这消息今天的早报上已经登出来了。”方樱摆出了一副和蔼可亲的微笑,看着还处在吃惊状的两父女,“所以下个星期天日璃准备开Party,庆祝一下。”换言之,他们两个都要参加。 早报?康家父女向来只有看晚报的习惯,至于早报,对不起,抽不出时间来看。 “那个,老妈,那天我们学校要开教学研讨会,我走不开。”撇了撇嘴角,康雯雯放下手中啃到一半的螃蟹,随意地找了个理由。华矢纹——一个徒具外表的洋娃娃,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扯破了她最心爱的裙子,也让她对他彻底讨厌。还好他在十岁那年就去美国留学了。否则,难保他们不会成为自个儿父亲的第二代。 “那可以向学校请一下假,毕竟矢纹难得回来一趟。”都答应过日璃,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两父女拖去。 “不要。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那个洋娃娃每次见面都没好事发生。”第一次的见面是他扯破了她的裙子,她扒光了他的衣裤;第二次见面是他撞倒了她,而她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两个很光辉的熊猫印,老爸在旁夸她勇敢的结果是她和老爸吃了一个礼拜老爸下厨煮的饭;第三次的见面她的小熊玩偶被他弄坏,而他的脚几乎被她踢得快瘸了,然后,她当然是少不了挨老妈的一顿劈……所以在十岁那年华矢纹出国留学,她高兴得差点没买鞭炮当场庆祝。 “别这样叫矢纹,”“洋娃娃”三字让方樱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再怎么说,矢纹都是你的未婚夫。”小时候这样叫或许无所谓,但长大了,称谓还是要注意。 “未婚夫?!”康雯雯拿起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手,“拜托,老妈,你还好意思提‘未婚夫’这三个字,当年要不是你陷害我,我又怎么有一个‘未婚夫’!”若不是老妈的提醒,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未婚夫。年幼无知的下场绝对是凄惨的。只因为区区的一台儿童脚踏车,她就简单地把自己的终身给卖了。早知道就该听老爸的话,抵死不受诱惑才对。 “什么陷害,是你自己同意的。”方樱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她同意的?!的确,她当年是同意过,可是,一个八岁的女孩能知道什么是未婚夫妻?而老妈当年对她的解释是:未婚夫是一个可以任她压榨的人,可以天天给她买零食吃的人。可笑的是,当年的她居然也会傻傻地相信。 “妈——”长长的尾音,显示出了她极度的不满。 “好了,那就别提未婚夫这事。”方樱当然也看出自个女儿的不悦,“总之,下个星期在华家办的Party你们两个一定要参加。” “我学校真的有事,走不开。”免得见面害眼睛长针眼,即使那天其实没有任何的事。猛地扒了几口饭,康雯雯擦了擦嘴角离开餐桌,“更何况,妈,你还是先说服爸比较实在。”问题还是丢给爸的好,毕竟老妈的疲劳轰炸可是很累人的,如果让老妈在她耳边轰炸的话,用不了多久,她就会神经衰弱的。 “你……”太无情了吧!康溢瞪着把问题抛得干干净净的女儿,随后看着满脸笑容的妻子,“我……也不去。”这种时候,他宁可拿着机关枪去冲锋陷阵,也不想去隔壁串门子,毕竟,架吵太多不仅伤身而且伤神,那张脸还是少见为妙。 “可是我们是邻居呀。” “这……”康溢搔着头皮,他和华也哲是隔壁邻居,不过他觉得还是用仇敌来形容他们比较恰当,“去了还不是会吵起来,还是不要去的好。”省得扫了自己兴,更扫了别人的兴。 “那你那天只要少开口讲话就可以了。”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他这个巴掌不响,那估计另一个巴掌也不太响得起来。 “可我真的……”垂死的挣扎总是必要的。 “没有可是,那天你一定要去,不然从明天开始我们家就你下厨吧。”方樱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不要。”吃他煮的东西绝对是一种惩罚。 “那就去。” “可是……” “那你就下厨。” “我……”一介警局行政总长,就这样在自己家中的餐桌上在去隔壁与下厨之间和老婆开始了讨价还价…… 讨厌的心情在慢慢地转变, 为了你的捍卫和真实, 才发现—— 原来你是很可爱的。 三年二班教室 “华同学,老师听说你下星期有一场音乐比赛要参加,希望你能够取得好成绩。”放学后,班主任走到了华矢纹的面前,和蔼地说道。 “谢谢老师。”他摆出一贯有礼貌的微笑,小小的脑袋向着老师鞠躬道别。 唉,好可爱的微笑!班主任瞬间迷失在了一片微笑中。若是自己生的孩子也能迷人至此,她绝对会去烧香拜佛外加逢年过节祭供品。 “华矢纹,这是我昨天家政课做的点心,请你收下。”同班的某位漂亮女生甲很勇敢地表达自己的心意,捧着一包用手帕包好的小饼干来到了心上人的面前。 长长的眼睫毛眨了眨,包裹在一身蓝色校服里的身子往后退了几步,“谢谢,不过我比较喜欢吃我妈咪做的饼干。”华矢纹浅笑地拒绝道。从幼儿园开始就不断有女生送东西给他,所以他已经深谙拒绝的方法。 “这样啊……”失望顿时布满了整张脸,女生甲看了看自己手中有些发黑的饼干,对方不收,想必也是有道理的,“不过……” “洋娃娃!”很响的一声叫唤,从教室的门口传来,由远及近,打断了女生甲的话,也让华矢纹微笑的脸瞬间拉下。 光听声音,他就知道是那个他最讨厌的人来了。 没有等到面前的女生把话说完,华矢纹背着书包直直地越过站在教室门口的人。 哇哩,太藐视她了吧!康雯雯一把拉住往校门口走去的华矢纹,“喂,你站住!”如果不是为了那盒巧克力派,她也不会来和他说话。 削瘦的肩膀被有力的手紧紧地拽住,“放开啦。”他试图抬起脚向前走。 “你先把信收下。”她窜到了他的面前,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封信塞进了他的手中。 粉红色的信封,像是情书的感觉,但他不以为她会给他写情书,“谁的?”他不开心地问道。自从上了小学二年级后,她每每总是硬塞些东西在他手里,还恶狠狠地警告他不许丢掉。 “我们班的班花。”也是给她吃巧克力派的人。 秀气的小眉皱了一下,把信揉成一团准备放进一旁的果壳箱。 “不许丢。”她霸气地补充道,不忘把自己的小拳头在他面前挥了挥。 “你……”他看着她的拳头,敢怒不敢言。过去的经验教训告诉他,如果惹恼了她的话,他身体中的某一部分一定又有罪受了。 啪!啪!啪! 伴随着不客气的拍掌声,三道身影从旁边的树丛中走出,蓝色的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从上到下五颗扣子只扣了一颗。虽然学校一再强调不准染发,但三颗孔雀头依然我行我素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校园内。 “华矢纹,你和你马子好亲热啊!”孔雀头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尽管才小学六年级,但江湖术语却已经说得滑不溜口。 马子?亲热?四道眉毛同时皱了起来。 “谁和他(她)亲热啊!”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否认道。坚决不承认刚才那是亲热。 唔,看来学校传闻华矢纹和康雯雯不和的事看来是真的了。但不管怎么说——“喂,华矢纹,你都已经有了未婚妻,干吗还来抢我的马子啊!”孔雀头头不满地嚷道。虽然这个未婚妻是凶悍野蛮了点,但好歹也是有了,没必要再来抢他苦追了两年的马子了吧。 “她(我)不是我(他)未婚妻!”再次同声地否定道,合拍得过分。 “啐,”耐性是一种很容易用完的东西,“我不管你们是不是未婚夫妻,总之,华矢纹你要不就把我马子还我,要不就让我揍一顿。”说到最后,终于说出了重点。 “你的……”“马子”二字对于一向中规中矩的华矢纹来说实在是难以说出口,“她是谁?”到现在他还有点一头雾水的感觉。 “许艾美!”三个字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许艾美?他没听说过,在他的记忆中,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物,“我不知道……” “耶,是我们班的班花。”一旁的康雯雯煽风点火地指了指华矢纹手中被揉成一团的信,“许艾美”三个大字醒目地写在信封的面上。 “你……”愤怒的目光狠狠地扫向了俊逸清秀的脸庞,孔雀头头快步奔到华矢纹的面前,一把拽住情敌的领口,抡起拳头直接就向着对方的肚子打去。昨天才和他分手,今天就写情书给对方,太……太……无情了吧。 “唔……”捂着肚子,纤瘦的身子慢慢地蹲下。从来没有想过,原来除了康雯雯外,还有人可以说打人就打人的。从小,身为麒影帮的少帮主,没有人会对他有所不敬;而自小显露出来的音乐才华,让出身书香世家的丘日璃重点培养华矢纹的音乐修养;再加上麒影帮的由黑转白,因此,华也哲并没有刻意地让儿子习武,所以造就了今天的华矢纹没有半点的打斗经验。 白皙的脸慢慢地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紫。纤细的双手捂着火烧似的肚子蜷缩地蹲着。正逢傍晚时刻,学生们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很少会有人走在这处林阴下。 “喂,起来!”还没有发泄完“情敌不共戴天”之仇的孔雀头头,不满地用脚尖踹了踹蹲在地上的华矢纹。若是让艾美看见闻名全校的华矢纹这副模样,恐怕会马上回头再当他的马子吧。 哎,看不下去了!康雯雯仰天翻了个白眼。因为华叔的低调处理和保密,所以在学校没有人知道华矢纹其实是前麒影帮的少帮主。不过……就他现在的样子,就是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吧。“喂,你给我停手啦!”小小的身子挤进了华矢纹和孔雀头头之间,无视近二十厘米的差距,康雯雯挡在了华矢纹的面前。 她在帮他?!华矢纹诧异。尽管肚子被打得好痛,但让他更在意的却是她竟然会为他而站出来。在他以为,她应该是在旁看好戏的才对。 “你要帮华矢? ??”孔雀头头怪异地瞅了康雯雯一眼,他们不是不合吗? “没有。”她撇了撇嘴说道。连她自己都对自己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她不是一向和他不和吗?他被打,她该高兴啊。可是……真的看见他被别人打,她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同情。哦,错了,应该是不爽!她死也不承认她对他有同情存在。向来都是只有她可以打他的!对,一定是这样的! “总之,我不许你打他!”就当是邻居的义务帮忙吧,毕竟华叔叔和丘姨姨平时对她还挺好的。她如是对自己说道。 不许——“康雯雯,你不要那么襥哦!”他好歹也是六年级里的地下头头,对他用这种口气说话,太不“尊重”他了吧。 襥?小脸扬起,康雯雯朝着孔雀头头微微一笑,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谁理你啊!” “你……” “怎样?”小小的身子立在原地,满不在乎地用鼻子哼出声,丝毫不在意面前的人由孔雀变成夜叉。 是可忍,孰不可忍!“上!”一声令下,孔雀头头命令着身后的两只孔雀向前进攻。 “老大,真的要打啊?”脚步在原地进行着踏步练习,小卒不确定地问道。毕竟康雯雯的恶霸是全校闻名,曾经有把五个六年级的学长打倒在地的记录,而这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当……当然。”虽然他也有点后怕,但——他堂堂一个六年级的男生,没道理会输给一个三年级的女生吧。 “反正大家给我上!”即使这个“大家”连他在内也不过只有三个人而已。一声叫喊,孔雀头头身先士卒地冲了上去。 一阵恶打开始,单靠蛮力取胜和经由名师指导的区别马上真实地展现出来。虽然被三个体形整整高她近二十厘米的人围成了一圈,但康雯雯依然打得游刃有余。一招一式,已然颇有大将的风范。毕竟天生发达的运动神经,再加上自小就接受父亲的警察101特训,不趁现在“惩恶除奸”一番,实在颇有浪费这身功夫之嫌。 瑟缩在地上的身子慢慢地动了一下,华矢纹怔怔地看着和人打成一团的康雯雯。她在保护他……像是王子为了保护公主似的在和坏人作战……一直以来他都讨厌她的拳头,因为那只会用来打他,每当他们发生口角的时候,最后的下场往往就是以她打他来告终。所以,他讨厌她,讨厌她的野蛮,讨厌她的霸道,讨厌她的不讲理……可是今天,她却用他最讨厌的拳头保护着他,是为了什么?想亲自嘲笑他的弱小吗?还是…… 黑色的发丝掠过稚气的脸庞,康雯雯横向踢出一脚,准确地踢中最后一人的要害。 砰! 孔雀头头仰天倒下,代表着恶斗的结束。 帅气地甩了甩马尾辫,康雯雯走到了华矢纹的面前,“起来了。”她对着还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的他喊道。 她不嘲笑他吗?还是打算回去当着爹地妈咪的面再狠狠地嘲笑他一番?“我……”纤瘦的身子动了动,试图想要站起来,却在试了几次后宣告失败,“我起不来。”有点无奈,但这是事实。 好——没用的男生!康雯雯翻了翻白眼,帮他打了一架,已经是够意思了,毕竟若是被老师看见的话,她铁定会被叫进办公室训一顿外加写上一份悔过书和保证书。现在她是应该走的,没有必要再留下来。 “你要留在这儿就留在这儿,我要回家了。”她对着他说道。家里还有妈咪烧好的螃蟹等着她。“……”没有回答声,只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闪着莹莹的泪光,分不清是被打得太痛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讨厌!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光看着她,好像是她在欺负他一般。 “我要走了。”她再次声明。 眼光依旧,有的只是一片风吹过树的声音。 不情愿的脚步慢慢地挪到了他的身边,康雯雯背对着华矢纹蹲了下来。 “你……干吗?”他不解。她不是要回去了吗? “背你啦!”都怪他的眼神,让她丢不下他一个人在这里。 “我……”他迟疑着。好小的背,和他的一样小。 “你要不要回家啊!”她等得有些不耐烦。 “哦。”他应了声,慢慢地爬上了她的背。莫名地,有着一种温暖的感觉。 她背着他,一步一步地向着校门口走去,无视周围尚未离开学校的学生们的议论声。学校离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所以两家的家长并没有特地接送孩子,而是让孩子自己步行回家。 华矢纹静静地靠在康雯雯的背上,肚子上的痛似乎渐渐地平缓了下来。她的背,让他安心。今天她没有打他,而是在保护他。“……谢谢你……”他小声地说着,慢慢地把眼睛合上。飘忽的意识最后想的是……原来……她也是有另外的一面的…… 十六年后00年的夏末 位于美国东北部哈德逊河口,濒临大西洋的纽约,历来是美国经济与文化的中心地带,也是世界上最大城市之一,与伦敦、巴黎齐名。 九月的纽约,经过了几场雨水的洗礼,街头已颇有些秋意。1日,气势恢弘的林肯中心的爱佛丽·费雪大厅里的78个座位上坐满了观众。这些观众只是为了看一个人的演奏,一个中国人的演奏。 他优雅地坐在台上,修长的手指熟练而富有生命力地在琴键上不停地拨动着,长长的睫毛微微地敛住漂亮而深邃的眼眸,微卷的刘海整齐地覆盖在饱满的额头上,更使他凭添了几分优雅。华矢纹,一个让世界音乐界为之惊讶的名字,仅二十六岁就登上世界著名的舞台,完美地演奏着贝多芬的《第二钢琴协奏曲》,轻松地游走在咏叹与端庄之间…… 清澈激情的旋律从修长的指间四散溢出,迷醉着每一个观众的心。当最后的一个音符在指间中划过,整个场内都沸腾了,热烈的掌声在场内响起。为他的优雅与年少,更为了他的才情。华矢纹——无怪乎被人尊称为“音乐贵公子”。 “很美的旋律,依掌声的程度来看,你今天的演出可说是十分成功了。”在后台的休息室中,彼利对着坐在椅上休息的华矢纹赞叹地说道,“恐怕,在同期的人中,已经没有一个人能够及得上你了。”作为矢纹的好友,他亦惊叹于好友的才华与成功。 成功?发呆似的睨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华矢纹没有丝毫演奏完的喜悦,有的只是那一贯淡淡的口气:“彼利,你真的觉得我演奏得很好?”演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像例行公事般。 “当然,况且你只要听这掌声,就该知道有多少人为你的演奏、为你的琴音所折服。”甚至连主修小提琴的他亦是其中的一员。 “是吗……”如黑潭般的双眸缓缓地合上,是他自己太不知足了吗?从小到大,在他的音乐世界中,他听过太多的赞扬。他真的是音乐界的天才吗?如果是,为什么音乐带给他的快乐越来越少?“好了,不要再讲这话题了,OK?”随意地用手指打了个手势,彼利扯开着话题,“对了,娅纱呢?她不是追你追得很紧吗?怎么这次你的世界巡回演奏会的第一站,她居然没来?” 如果说华矢纹是音乐界的金童,那娅纱就绝对可以说是音乐界里的玉女了,不仅精通钢琴、小提琴、长笛,甚至连中国的打击乐器都演绎得十分完美。 “不知道。”欠了欠身,华矢纹站了起来,扯了扯束在领口的领结,“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去问她。” “免了。”能让娅纱温言相待的历来只有矢纹一个,他若是去问的话,只有遭炮轰的分,“说真的,你到底对娅纱是怎么样的感情?”彼利好奇地问道。当初在柯蒂斯音乐学院的时候,他们两人就是最被人看好的一对,两人都是如此才貌双全,理所当然地应该在一起,惟一的遗憾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感情?我一向只把娅纱当妹妹看待。”或者说白点,看到娅纱,他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 “妹妹?”老天,若是让娅纱听到了,不知会作何感想,“你难道一点都不喜欢她吗?”如果连娅纱那样的大美女都不能吸引矢纹,他实在很怀疑,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有本事吸引住这音乐界的贵公子。 “不喜欢。”娅纱对他的感情他并不是不懂,但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他是学音乐的,对人也就像是在对待音乐,如果有人可以激起他心中的那份冲动,那么他无论天涯海角都会追到她,好好地珍惜她,一生亦只爱她……只是,会有吗? 曾经,有一次,他的心开始有了波动,为了那个背着他走回家的小女孩。她一步一步地,用小小的身躯背着受伤的他,并且事后还坚决不要他的道谢,理由只是为了一个简单的词——“对头”。 那是她惟一一次保护他,半个月后,他就来到美国留学,在他还没来得及分清楚心里的感觉的时候…… 咔嚓!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打断了他的思绪。 “华先生,你交代的去中国的机票已经预订好了。”秘书走进房内,报告道。 “中国?”彼利疑惑地看了一眼华矢纹,“你去中国干吗?你现在该做的是决定你的下一场演奏会的地点,是巴黎?还是伦敦?或者是悉尼?”也许他可以偶尔抽出时间去看一下。 “中国。”淡淡的语气,华矢纹开口吐出了两个字。 “中……嗄?中国?”愣了一愣,彼利不确定地说道,“你该不会告诉我你的第二场演奏会要在中国开吧?”那个古典乐并不盛行的国家。 “不是去,而是回。你该不会忘了我是中国人的事吧?”回去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在国外待了十几年,是该回去了…… 不知道父亲母亲现在情况如何,还有——“她”…… 那个记忆中的野蛮又霸道的女孩…… 在里沙别墅区中的两幢比邻而立的别墅,一黑一白,相似的建筑结构,强烈的对比颜色,历来是人们谈论的话题。 当然,光是颜色还构不成谈论的话题,这两幢别墅的男主人彼此的关系才是人们谈论的重点。一个是警局行政总长,一个是麒影集团的总裁。身份显赫的两个大男人,却偏偏老喜欢吵成一团。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那是家常便饭;偶尔上演一下全武行,来上一阵子的拳打脚踢也是普通得很。好在他们各自的妻子每每总是在紧要关头阻止他们,否则就算哪天来个流血事件,人们也不会觉得奇怪。 “你说,这是我第几次去警局带你回来?!”一声怒吼,夹杂着拍桌子的声音,从白色别墅的康家传出。温馨和谐的晚餐时间往往是不少人心目中的向往,但却向来和康家八杆子打不着。一如既往,康家的老父康溢照例在晚餐的时间发着他的常年牢骚。 掏了掏快被震聋的耳朵,康雯雯无视身旁的怒火,“老爸,你该不会又和华叔吵架了吧?”而且很可能是吵输了。 “不是!”康溢重重地否认。这段时间,隔壁那姓华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很久都没露面了,也让他很久都没干吵架这档子事了。 “不是就行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去警局带我回来,何必发那么大的火?”五爪手指开始进攻餐桌上的螃蟹。 “不是第一次?”就是因为不是第一次,他才会发那么大的火,天知道,当他这个行政总长第N次到分局去保释他那因超速而被逮进警察局的女儿,他的威严算是在部下中彻底扫尽,“你自己说,这是第几次了?!”若不是有他这个当行政总长的老爸在,她早就不知该被记几次前科。 “好啦,不过是第十四次而已。”某人无痛无痒地说道,顺便七手八脚地拨着她最爱的螃蟹。哎,老妈烧的螃蟹还是那么好吃。 怒发冲冠的含义康溢此刻绝对可以理解,“不过?而已?你还好意思说!”都已经把她的那台摩托车换成了小绵羊的助动车,她居然还有本事开到超速!气死他了,对着这么一个打不痛她、拉不动她、吹不破她的女儿,他的寿命百分百会少几年。 “别气了。”一只温柔的手搭在了康溢的肩上,妻子方樱软言道:“雯雯也是怕上课迟到,你就别怪她了。” “对……唔,”勉强咽下了口中的螃蟹肉,康雯雯接口道:“就是呀,我再怎么说也是个高中教师,总不能在开学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创下迟到纪录吧。”所以——会超速真的不能怪她。 教师——这两个字戳中了康溢胸中的痛。一家子从祖辈开始就都是警察,就算自己的妻子方樱,虽然是一名律师,但多少还是和警方扯上些关系。偏偏女儿,任凭他坑蒙拐骗,就是抵死不当警察,去当了他做梦都想不到的高中教师。唉,真是浪费了他从小教导女儿的这身好身手。 “去把教师这工作辞了,给我老老实实地当警察。”老调重弹,即使知道女儿不可能乖乖听话,但康溢还是忍不住提起。 果然——“不要。”很坚定的语气,坚定得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我们家有老爸你当警察就够了,我还是当高中老师比较自在。”爷爷、老爸都是警察,若她再当警察,那一家子也未免太没新鲜感了。 “你……”再说下去,就只会浪费他的口水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康溢揉了揉额角,俯下身坐在椅子上。 “好了,好了,吃饭吧。”方樱体贴地把盛好的饭递给丈夫,“雯雯就是这个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骂归骂,但她知道疼女儿最多的也是他,“对了,雯雯,丘姨没有告诉你吗?”转过头,方樱问着还在猛啃螃蟹的康雯雯。 “唔……告诉什么?”说起来,这个月刚开学比较忙,所以她也快有近半个月没到隔壁串门了。“矢纹快要回来了。”短短的一句话,犹如一颗炸弹,炸得康家餐桌上正在用餐的两人当场罢工。 “姓华的那家伙的儿子要回来了?” “隔壁的那个洋娃娃要回来了?” 难得默契地,父女俩异口同声地问道。 “对啊,而且这消息今天的早报上已经登出来了。”方樱摆出了一副和蔼可亲的微笑,看着还处在吃惊状的两父女,“所以下个星期天日璃准备开Party,庆祝一下。”换言之,他们两个都要参加。 早报?康家父女向来只有看晚报的习惯,至于早报,对不起,抽不出时间来看。 “那个,老妈,那天我们学校要开教学研讨会,我走不开。”撇了撇嘴角,康雯雯放下手中啃到一半的螃蟹,随意地找了个理由。华矢纹——一个徒具外表的洋娃娃,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扯破了她最心爱的裙子,也让她对他彻底讨厌。还好他在十岁那年就去美国留学了。否则,难保他们不会成为自个儿父亲的第二代。 “那可以向学校请一下假,毕竟矢纹难得回来一趟。”都答应过日璃,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两父女拖去。 “不要。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那个洋娃娃每次见面都没好事发生。”第一次的见面是他扯破了她的裙子,她扒光了他的衣裤;第二次见面是他撞倒了她,而她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两个很光辉的熊猫印,老爸在旁夸她勇敢的结果是她和老爸吃了一个礼拜老爸下厨煮的饭;第三次的见面她的小熊玩偶被他弄坏,而他的脚几乎被她踢得快瘸了,然后,她当然是少不了挨老妈的一顿劈……所以在十岁那年华矢纹出国留学,她高兴得差点没买鞭炮当场庆祝。 “别这样叫矢纹,”“洋娃娃”三字让方樱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再怎么说,矢纹都是你的未婚夫。”小时候这样叫或许无所谓,但长大了,称谓还是要注意。 “未婚夫?!”康雯雯拿起一旁的手巾擦了擦手,“拜托,老妈,你还好意思提‘未婚夫’这三个字,当年要不是你陷害我,我又怎么有一个‘未婚夫’!”若不是老妈的提醒,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未婚夫。年幼无知的下场绝对是凄惨的。只因为区区的一台儿童脚踏车,她就简单地把自己的终身给卖了。早知道就该听老爸的话,抵死不受诱惑才对。 “什么陷害,是你自己同意的。”方樱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她同意的?!的确,她当年是同意过,可是,一个八岁的女孩能知道什么是未婚夫妻?而老妈当年对她的解释是:未婚夫是一个可以任她压榨的人,可以天天给她买零食吃的人。可笑的是,当年的她居然也会傻傻地相信。 “妈——”长长的尾音,显示出了她极度的不满。 “好了,那就别提未婚夫这事。”方樱当然也看出自个女儿的不悦,“总之,下个星期在华家办的Party你们两个一定要参加。” “我学校真的有事,走不开。”免得见面害眼睛长针眼,即使那天其实没有任何的事。猛地扒了几口饭,康雯雯擦了擦嘴角离开餐桌,“更何况,妈,你还是先说服爸比较实在。”问题还是丢给爸的好,毕竟老妈的疲劳轰炸可是很累人的,如果让老妈在她耳边轰炸的话,用不了多久,她就会神经衰弱的。 “你……”太无情了吧!康溢瞪着把问题抛得干干净净的女儿,随后看着满脸笑容的妻子,“我……也不去。”这种时候,他宁可拿着机关枪去冲锋陷阵,也不想去隔壁串门子,毕竟,架吵太多不仅伤身而且伤神,那张脸还是少见为妙。 “可是我们是邻居呀。” “这……”康溢搔着头皮,他和华也哲是隔壁邻居,不过他觉得还是用仇敌来形容他们比较恰当,“去了还不是会吵起来,还是不要去的好。”省得扫了自己兴,更扫了别人的兴。 “那你那天只要少开口讲话就可以了。”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他这个巴掌不响,那估计另一个巴掌也不太响得起来。 “可我真的……”垂死的挣扎总是必要的。 “没有可是,那天你一定要去,不然从明天开始我们家就你下厨吧。”方樱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不要。”吃他煮的东西绝对是一种惩罚。 “那就去。” “可是……” “那你就下厨。” “我……”一介警局行政总长,就这样在自己家中的餐桌上在去隔壁与下厨之间和老婆开始了讨价还价……(未完待续) 第三章 当记忆中的你, 与现实中的你相遇时, 我所拼凑出的那个你, 就是完整的吗? 静森学院,一所全国闻名的高中学府。它很出名,倒不是说它的升学率有多高,而是指这所学校的学生——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物都有,好学生、差学生,个性古怪的、不古怪的,总之是应有尽有。原因很简单,因为学校录取学生不是按成绩,而是用电脑来随机抽取学生名单。 天——没搞错吧?用这样的方式? 千真万确啦,谁让这所学校的后台硬,是全国闻名的赫氏家族所办的学校,既然赫老爷子爱玩这种游戏,那就只有让他老人家玩了,教育局也只有拍拍屁股——没得管喽!自然地,从这所学校毕业出去的人,当政界要人的有之,当黑社会老大的人有之,当商场战将的有之,当路边小贩的也有之,甚至抓住酒吧里的歌女舞女或是作奸犯科被逮到监狱里的人问一问没准也是出自森静学院。 更离谱的是,学校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学生智能胜老师或者武能克老师,那么学校三年任你遨游,三年后毕业文凭照发不误。 所以了,学校的好与坏没人能评判得准,不过大家惟一知道的就是每年报考这所学校的人多得吓死人。 而在现今的静森学院里,随便抓一个人,相信没有人会不知道三年二班班导康雯雯的大名。她的出名,无关乎容貌,至少静森校园十大美女的排行榜她是捞不上半点边。而身材嘛,166的身高是还不错,遗憾的是,前胸既不凸,后臀也不翘,虽然不是洗衣板,但也和魔鬼身材距离甚远。之所以能名嘈静森高中,实在不得不归功于康溢自小对宝贝女儿的各项体能训练,让康雯雯几乎打遍全校无敌手,成了静森高中最不能招惹的班导。 当然,虽说是最不能招惹,但不知死活去老虎脸上拔胡须的和被逼去拔胡须的依然大有人在,至少眼前就有一个。 “康老师,今天叫你来是学校有件事要你去做。”四十三岁的教务主任顶着一颗秃了四分之三面积的脑袋,对着站在办公桌前的康雯雯说道。 “哦。”了然地点点头,康雯雯随便拉了张椅子到办公桌前坐下,从口袋中掏出了掌上型游戏机开始玩起了俄罗斯方块。 这么漠视他。但气归气,教务主任也只能在心里小声地嘀咕着三字经,没勇气说出口,“你知道钢琴家华矢纹要回来的消息了吧?”他导入正题。 “知道。”双手不停地按着上下左右键,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那你也该知道华矢纹如果来本校的话,对学校的知名度会有很大的提高吧?” “那又如何?”双手还在噼里啪啦死命地按着键。 忍耐,忍耐……教务主任如是安慰自己,“那……”他斟酌着说辞,“你能不能请你的未婚夫华矢纹来我们学校进行一次音乐方面的专题讲座?”他小心翼翼地把话说完整。 嗄?!玩游戏的手停了下来,“什么?主任,你再说一遍。”她没听错吧?不甚淑女地掏了掏耳朵,康雯雯终于抬起头来半眯着眼盯着面前的男人。 “嗯,那个……”紧涩的脸皮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虽然办公室内吹着暖气,但教务主任全身依然直冒冷汗,以他四十三岁的“高龄”还要面对这种场面,实在是难为他了,“我是说,能不能请你去拜托你的‘未婚夫’华矢纹来我们学校进行一次音乐方面的专题讲座。”教务主任舔了舔唇重复道。即使再艰难困苦,该说的话还是得说。谁叫他时运不济,昨天和校长、财务长猜拳一路输到底,没办法,只好接下这个没人愿意接的差事。 未婚夫?“你说华矢纹是我未婚夫?”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对……对啊。”教务主任看着康雯雯,支吾地答道。对方明明是在微笑,他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该死的,她真的没听错。一张脸迅速地拉下,“砰”的一声,玉手化掌,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谁说他是我的未婚夫的?!”“未婚夫”,这个早八百年前就被她当压箱垫底的名词,昨天才被老妈提起,今天居然又被另一个“不相干”的人给提了起来。华矢纹是她的未婚夫的事什么时候变得人尽皆知了? “是……是赫董事说的。”他该不会是踩中地雷了吧?教务主任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掏出手帕擦着额际的汗珠。好在周围没人,否则让别人知道他堂堂一名教务主任怕区区一个任课教师,他的面子绝对会挂不住的。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叫学校有那条不成文的规矩,虽然表面上仅限在学生和老师间,但同理可证,教师之间也是行得通的。 斗智,他也许勉勉强强可以胜过她,但若论到武方面,那么他还是提早靠墙站比较好,省得被她一拳给打残废。所以了,他会被她骑在头上也是情有可原。 “赫老头说的?”康雯雯怀疑道。不信任的眼神上下扫着在椅子上坐如针毡的胖墩墩的身子。赫老头?!唉,敢在静森的地盘上叫赫老爷子为赫老头的也只有康雯雯了。 “那个……据说是赫董打电话到华家,刚好被华夫人接了,在聊家常的时候无意中谈起的。”如果可能,如果事情不是赫老爷子交代下来的话,他绝对会拔腿先跑了再说,而不是继续待在这里面对着这个令他胆战心惊的母夜叉。 “华家……”差点忘了,在生意上,赫氏家族和华家颇有来往,不过——无意中?!什么样的无意竟然会扯出华矢纹是她未婚夫这事? “那你叫赫老头自己去‘请’华矢纹来学校办讲座好了。”相信只要老头一句话,洋娃娃绝对会乖乖来学校演讲。 让他去叫赫董?他还是主动辞职来得干脆省事多了,“康……康老师,你身为学校的教师,就该……就该为学校多做点事。”教务主任清了清喉咙,努力地摆出上位者的威严,只是断断续续的话语,让他的动作显得有些可笑。 “我是老师,不是公关。”简单八字,康雯雯一口气回绝道,打死她也做不出去求那洋娃娃的事来。 “你……”白白胖胖的手指指着眼前这个无视他的存在,眼睛看向天花板的女人,“如果……不去办……办这件事的话,明天……明天就把……” “什么?”眼光还是看向天花板,嘴里甚至开始哼起了歌谣。 “没……什么。”辞职信三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康老师,你好歹就当帮学校一个忙吧。”既然“威胁”不成,那就只有动之以情了。只能盼望她多少还有点良心未泯——虽然可能性少得几近于零。 “没得商量!”情理之中的回答,却让教务主任的头再次垂下。 既然到了这地步,那就只能使出杀手锏了,“赫董说这次无论你怎么反对,总之我们学校请华矢纹来办讲座的事你要全权负责。”不愧是赫董,早就猜到康雯雯会反对。 “如果我说不呢?”看向天花板的眼光终于转到了说话人的身上。很聪明,懂得用赫老头来压她。 “如果不的话就……” “怎样?” “扣工资。”与他无关,是赫董吩咐这么说的。 哇哩,扣她的薪水,有没有搞错啊!一个月就那么点微薄的薪水还扣?!“老头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却坚持一定要让最不适合的她去做,太奇怪了。若真是想请华矢纹来学校进行演讲,大可让别人去请,相信任何人都会比她更适合。 “为了……”教务主任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把答案说出来,若是说了,很有被迁怒的可能。 “说!”母夜叉目露凶光,誓要听到最后的答案。 然后,慢慢地,教务主任在横眉竖目的瞪视下,厚厚的嘴唇终于微微地动了一下,吐出了两个字:“……好玩。” 万幸,他还留着一条命在,并且没有缺胳膊短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教务主任整个人瘫倒在沙发椅上。 当他说出了“好玩”二字后,康雯雯的脸色可以说是难看到了极点,由火气很大转变成了杀气腾腾,没有直接迁怒到轰他一拳,可以说是幸运之极。然后,她在他的口中知道了赫老爷子的所在地后,二话不说地冲出了房间,也让他的精神放松到了最低点。 下次——下次他绝对要先练好石头、剪刀、布。 一阵旋风远远地从走廊的一端杀到了走廊的另一端,如烈火燎原,不可向迩。然后,旋风变成了台风,狠狠地踹开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赫老头!”声音直逼雷公,嗓门大到十里之外也能听见。 “咦,是阿雯啊,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陪我这个老头子聊天?”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拿着杯子,赫老爷子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品着香茶,仿佛眼前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对了,校长,不如就让阿雯坐下,大家谈谈学校的事好了。”他对着坐在对面、同样在喝茶的校长说道。 “……好……”校长很勉强地吐出了单音节的字,拿着茶杯的手开始了颤抖的动作。陪赫董喝茶是个失策。他……他的办公室今天该不会被拆了吧? 和他聊天,才怪!“你觉得我很好玩吗?!”康雯雯大跨步地走到目标人物的面前,大声地质问道。 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香茶,赫老爷子抬眼看着浑身如一团火似的人,不哼不哈地问道:“什么?” “就是你让我去‘请’华矢纹来我们学校进行什么乱七八糟的讲座的事!”她吼道。平时闲着没事,把学校的事统统扔给自个儿的孙子干,这会儿竟突发奇想地想到“请”华矢纹到学校来讲座。 “哦,原来是这事啊。”他状似了然地点点头,其实心知肚明,“我觉得让你去请华小子来我们学校很好啊。”真的是很好玩,特别是看到这副怒气冲天的样子。 “哪里好了?!我和他从小不对盘的。”她瞪着白眉毛、白头发、白西装……全身白得一塌糊涂的赫老爷子,强忍住挥拳的冲动,毕竟,他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她的一拳很可能把他打得送进医院急救。 “你是她的未婚妻,这不就是很好的关系吗?”他也是受人之托,既然日璃和阿樱那么希望结成亲家,那他就干脆从中推一把好了。 “不好。”她快速否定道,“我告诉你,我是百分之两百不会去‘请’华矢纹到我们学校来讲什么讲座的!”她拍着桌子吼道。他爱玩,她没必要陪着他玩。 “既然这样,那……” “不许扣我的薪水。”她补充道,已经够少了,不容许再扣。 “只能二选一。”赫老爷子下了条件。 “一个也不选。”康雯雯继续拍着桌子道,拒绝作出不想要的选择。 唉,千万别把他的红木桌子给砸了。一旁的校长心疼地看着被某人蹂躏的爱桌。三天前才买的,该不会在三天后就寿终正寝吧。 “康老师,麻烦……你……拍得轻一些。”校长小声地说道,生怕惹恼了这个凶婆娘,当场把他的桌子就地正法。 啪!啪!啪!回应他的是更响的拍桌声。 “总之,赫老头,这件事你要不就找别人,要不就算了。”换言之,找她是绝对不行的。 “阿雯,学校守则的第一条你该没忘吧?”轻轻的一句击中了要害。 “……没忘。”周身的火气急速地下降,学校守则的第一条,无论老师学生,要赞成某件事或反对某件事,先拿智商和体能来比一下,“你想拿赫泉压我?”赫泉——老头的宝贝孙子,虽然现在仅是静森高中三年级的学生,确是学校内惟一在文武方面都胜过她的人。 赫老爷子故作不解,“你怎么知道?” 废话,他哪一次不是用赫泉来压她!好在赫泉再过一年就毕业了,到时候,静森就任她遨游了,“那这个月的薪水我要加倍。”既然不得不屈服,那么能捞的好处就要尽量捞,省得委屈了自己。 “可以。”共识达成。 嗯,今天的茶果然爽口,不愧是西湖龙井。 倒霉的周末,即使康雯雯再不愿意,还是被母亲给一路拖到了华家举办的宴会上。毕竟比起吃一个星期老爸煮的菜,她还宁愿来看那个本来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洋娃娃。 宴会以自助餐的形式展开。因为麒影集团在商界颇有势力,同时警局的行政总长康溢又会到场,再加上这是公子华矢纹回来的庆宴,所以政商界的不少要人都到会参加。 “雯雯,笑一个。”餐点区中,方樱再一次地试图改变女儿的一脸不高兴。虽然是她逼她来参加宴会的,但她的不情愿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呀。 康雯雯懒懒地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不要。”要她笑,免了吧。 一手拿着盘子,康雯雯开始在餐点区内挑她喜欢吃的鹅肝、鱿鱼。反正人都已经来了,不多吃点就太说不过去了。不过还好她可以自我安慰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办事。毕竟要“请”洋娃娃到学校办讲座,总得先见到他这个人。 “妈,洋娃娃呢?”她边吃边问道。明明是今天的主角,却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在宴会上。 方樱皱起了眉头,“告诉过你多少次,不可以叫矢纹洋娃娃。”对男孩子来说,应该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叫法吧。 “叫习惯,改不了了。”康雯雯耸了耸肩说道,继续埋头于食物间。 “那——你最起码当着矢纹的面不要这么叫。” “……好吧。”她答应得很勉强。若是当着他的面叫他洋娃娃,那讲座的事不用请也知道是不行的了,“妈,那他人呢?怎么不见人影?” “大概是在房间里休息吧,”方樱略微思索了一会说道,“听你丘姨说,矢纹昨天下午才下的飞机,时差好像还没调过来。” 原来如此,她差点忘了从美国到中国还有一个时差问题,怪不得到现在都还看不到洋娃娃的影,“那老爸呢?”洋娃娃不在还说得过去,但连老爸都不见人影那就有些奇怪了。 “你老爸啊,一来就和你华叔又吵起来了。”估计现在应该还在花园里吵着,“雯雯,你先待在这儿,我去找你爸。”是差不多该把他从吵架地带拖出来的时候了,否则再下去很可能由动嘴发展到动手的阶段。方樱说完随即转身向着大厅的出口走去。 “唔。”想来爸不在场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目送着母亲离开,康雯雯夹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她一向不喜欢参加宴会,总感觉太正式、太拘束、太格格不入。看着宴会里那些陌生的面孔,似真似假的微笑,让她浑身不自在。即使是表面上谈笑风生,但背地里依然埋藏着只有彼此才知道的尔虞我诈。 不过——来这里惟一的好处是可以尽情地吃,不用计算餐后的账单问题。 蛋糕一块接一块地放进嘴里,她丝毫不介意会发胖的可能,拥有吃不胖的体质实在是值得庆幸,否则大概现在就是“肥”字开头了。 “蛋糕真的有这么好吃吗?”清雅的男中音在康雯雯的身旁响起。如春风柳絮般,舒服得让人想睡觉。 唔,很好听的声音,可以去唱摇篮曲了。康雯雯在心里下着评论,“你在和我说话?”她抬眼打量着眼前的人,微卷的短发,狭长而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双唇微微地抿着,整体看上去斯文而儒雅。不过……有点眼熟。好像见过似的。 “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在吃蛋糕吗?”华矢纹看着康雯雯,反问道。阔别了十多年,再次重逢,她的外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有着小时候的轮廓,也让他一眼就可以认出她。 是没有。她撇了撇嘴,继续嚼着口中的蛋糕。基本上,来参加宴会的人大都各杵在一地互相攀谈着,借此拉近彼此间的关系,以便将来在公事上有合作的机会,很少会有像她这样专心致力于食物的人,最起码,现在在餐点区大吃特吃的人只有她一个。 修长的手指从桌上拿起了一块蛋糕,“还要吗?”他问道,颀长的身子慢慢地靠近,把蛋糕递向她。 “谢了。”她不客气地接过蛋糕,同时注意着他的身高,“喂,你多高?”她问道。以她不算矮的166,站在他的旁边还是矮了近一个头,他很可能冲破185了。 “186。” Bingo!猜中了。“那你也是来参加宴会的人?”看他穿着一身ROMASTER(罗马世家)的深蓝色西装,如果是服务生之流的话,她也马上改行当服务生算了。 “是啊。”他点点头,更确切点的说法是宴会的主角,“你呢?看你的样子,你好像不太喜欢参加宴会的样子。” “是不喜欢。”这是事实。 “所以才穿着牛仔裤来?”他指着她一身拓荒者的服饰。不同于别的女人的一袭晚礼服,她的穿着自在而随意。 “这只是习惯性的问题而已。”康雯雯扯动嘴角说道。无关乎喜欢或讨厌,只是她自从上了初中后,她就没再穿过裙子——因为那样打架会不方便,“对了,你认识洋娃娃吗?”她问道。话一出口,随即发觉不对劲。洋娃娃去了美国十多年,昨天才回来,就算他知道此人,应该也不会认识才对。 嗄?“洋娃娃?”华矢纹对着这阔别已久的称呼皱起了眉头,她小时候老喜欢这么喊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变。不过她当着他的面在问他认不认识自己,该不会是…… “就是华矢纹。”她补充道,以为他的皱眉是因为不解。 果然没错。他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眼前的人,对话了半天,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却还不知道他是谁。 “我认识华矢纹,我……”他想要表明身份。 “你认识他?”她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当然。”相信世界上没有人会不认识自己,“我就是……” “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她急问道。不知道是不是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有着一张可爱的脸,却有着不可爱的性格。在记忆里,她和华矢纹当了三年的邻居,却是连半点交情都没有,有的只是他如何被她打的份,而她如何被她老妈罚的份。 “平淡的人。”他淡淡地说道。这是彼利对他的评价。 平淡?好怪的形容,“怎么样的平淡?”既然有人认识那个洋娃娃,她当然要顺便问问,看能不能捞出点什么有利信息。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孙老人家说的话应该是没错的。毕竟总不能一见面就直截了当地开口说“喂,请你到我们学校来演讲,若是不肯的话,我会在你的身上留下几个拳头印”吧? 我哩,若真的这样说的话,他十成十会以为她脑子不正常。 “这……”他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对‘华矢纹’有兴趣?”他问道。 兴趣……好——难听的说法。就算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男人,她也不会对那个洋娃娃有兴趣,“是公事上的,要请华矢纹到我们学校来进行一次讲座。”这一年她就只有委屈自己听听赫老头的话了,等到赫泉毕业,就是她在静森威风的时候。 “讲座?” “是啊。”任务她是接得万分不情愿,“明明知道我最讨厌那个洋娃娃,还要我去干这种事。”她小声地嘀咕着。不过好在金钱上有补偿,多少抵消掉她的一些不情愿。 “你很讨厌他?”不知为什么,听到她说讨厌,让他的心有一丝的不舒服。 “对啊,因为……” “咦,华小子,你在这儿啊。”招呼声响起,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眉毛,白色的胡须,白色的西装,白色的鞋子……一身显眼的白,不用转身,康雯雯就知道是谁了。 “是啊,赫爷。”华矢纹礼貌性地点头应道。回来的那天,因为父亲的介绍而得以认识他。 华小子?她看着走近的赫老爷子,“赫老头,你在叫谁?”因为华矢纹的关系,让她对“华”字十分敏感。 “叫他啊。”赫老爷子指了指站在康雯雯身旁的华矢纹。 “你也姓华?”她抬头盯着身旁的他,总感觉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当然姓华了。”回答的不是华矢纹而是赫老爷子,“他叫华矢纹,不姓华姓什么?” 呃?华矢纹? 当记忆中的你, 与现实中的你相遇时, 我所拼凑出的那个你, 就是完整的吗? 静森学院,一所全国闻名的高中学府。它很出名,倒不是说它的升学率有多高,而是指这所学校的学生——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物都有,好学生、差学生,个性古怪的、不古怪的,总之是应有尽有。原因很简单,因为学校录取学生不是按成绩,而是用电脑来随机抽取学生名单。 天——没搞错吧?用这样的方式? 千真万确啦,谁让这所学校的后台硬,是全国闻名的赫氏家族所办的学校,既然赫老爷子爱玩这种游戏,那就只有让他老人家玩了,教育局也只有拍拍屁股——没得管喽!自然地,从这所学校毕业出去的人,当政界要人的有之,当黑社会老大的人有之,当商场战将的有之,当路边小贩的也有之,甚至抓住酒吧里的歌女舞女或是作奸犯科被逮到监狱里的人问一问没准也是出自森静学院。 更离谱的是,学校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学生智能胜老师或者武能克老师,那么学校三年任你遨游,三年后毕业文凭照发不误。 所以了,学校的好与坏没人能评判得准,不过大家惟一知道的就是每年报考这所学校的人多得吓死人。 而在现今的静森学院里,随便抓一个人,相信没有人会不知道三年二班班导康雯雯的大名。她的出名,无关乎容貌,至少静森校园十大美女的排行榜她是捞不上半点边。而身材嘛,166的身高是还不错,遗憾的是,前胸既不凸,后臀也不翘,虽然不是洗衣板,但也和魔鬼身材距离甚远。之所以能名嘈静森高中,实在不得不归功于康溢自小对宝贝女儿的各项体能训练,让康雯雯几乎打遍全校无敌手,成了静森高中最不能招惹的班导。 当然,虽说是最不能招惹,但不知死活去老虎脸上拔胡须的和被逼去拔胡须的依然大有人在,至少眼前就有一个。 “康老师,今天叫你来是学校有件事要你去做。”四十三岁的教务主任顶着一颗秃了四分之三面积的脑袋,对着站在办公桌前的康雯雯说道。 “哦。”了然地点点头,康雯雯随便拉了张椅子到办公桌前坐下,从口袋中掏出了掌上型游戏机开始玩起了俄罗斯方块。 这么漠视他。但气归气,教务主任也只能在心里小声地嘀咕着三字经,没勇气说出口,“你知道钢琴家华矢纹要回来的消息了吧?”他导入正题。 “知道。”双手不停地按着上下左右键,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那你也该知道华矢纹如果来本校的话,对学校的知名度会有很大的提高吧?” “那又如何?”双手还在噼里啪啦死命地按着键。 忍耐,忍耐……教务主任如是安慰自己,“那……”他斟酌着说辞,“你能不能请你的未婚夫华矢纹来我们学校进行一次音乐方面的专题讲座?”他小心翼翼地把话说完整。 嗄?!玩游戏的手停了下来,“什么?主任,你再说一遍。”她没听错吧?不甚淑女地掏了掏耳朵,康雯雯终于抬起头来半眯着眼盯着面前的男人。 “嗯,那个……”紧涩的脸皮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虽然办公室内吹着暖气,但教务主任全身依然直冒冷汗,以他四十三岁的“高龄”还要面对这种场面,实在是难为他了,“我是说,能不能请你去拜托你的‘未婚夫’华矢纹来我们学校进行一次音乐方面的专题讲座。”教务主任舔了舔唇重复道。即使再艰难困苦,该说的话还是得说。谁叫他时运不济,昨天和校长、财务长猜拳一路输到底,没办法,只好接下这个没人愿意接的差事。 未婚夫?“你说华矢纹是我未婚夫?”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对……对啊。”教务主任看着康雯雯,支吾地答道。对方明明是在微笑,他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该死的,她真的没听错。一张脸迅速地拉下,“砰”的一声,玉手化掌,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谁说他是我的未婚夫的?!”“未婚夫”,这个早八百年前就被她当压箱垫底的名词,昨天才被老妈提起,今天居然又被另一个“不相干”的人给提了起来。华矢纹是她的未婚夫的事什么时候变得人尽皆知了? “是……是赫董事说的。”他该不会是踩中地雷了吧?教务主任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掏出手帕擦着额际的汗珠。好在周围没人,否则让别人知道他堂堂一名教务主任怕区区一个任课教师,他的面子绝对会挂不住的。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叫学校有那条不成文的规矩,虽然表面上仅限在学生和老师间,但同理可证,教师之间也是行得通的。 斗智,他也许勉勉强强可以胜过她,但若论到武方面,那么他还是提早靠墙站比较好,省得被她一拳给打残废。所以了,他会被她骑在头上也是情有可原。 “赫老头说的?”康雯雯怀疑道。不信任的眼神上下扫着在椅子上坐如针毡的胖墩墩的身子。赫老头?!唉,敢在静森的地盘上叫赫老爷子为赫老头的也只有康雯雯了。 “那个……据说是赫董打电话到华家,刚好被华夫人接了,在聊家常的时候无意中谈起的。”如果可能,如果事情不是赫老爷子交代下来的话,他绝对会拔腿先跑了再说,而不是继续待在这里面对着这个令他胆战心惊的母夜叉。 “华家……”差点忘了,在生意上,赫氏家族和华家颇有来往,不过——无意中?!什么样的无意竟然会扯出华矢纹是她未婚夫这事? “那你叫赫老头自己去‘请’华矢纹来学校办讲座好了。”相信只要老头一句话,洋娃娃绝对会乖乖来学校演讲。 让他去叫赫董?他还是主动辞职来得干脆省事多了,“康……康老师,你身为学校的教师,就该……就该为学校多做点事。”教务主任清了清喉咙,努力地摆出上位者的威严,只是断断续续的话语,让他的动作显得有些可笑。 “我是老师,不是公关。”简单八字,康雯雯一口气回绝道,打死她也做不出去求那洋娃娃的事来。 “你……”白白胖胖的手指指着眼前这个无视他的存在,眼睛看向天花板的女人,“如果……不去办……办这件事的话,明天……明天就把……” “什么?”眼光还是看向天花板,嘴里甚至开始哼起了歌谣。 “没……什么。”辞职信三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康老师,你好歹就当帮学校一个忙吧。”既然“威胁”不成,那就只有动之以情了。只能盼望她多少还有点良心未泯——虽然可能性少得几近于零。 “没得商量!”情理之中的回答,却让教务主任的头再次垂下。 既然到了这地步,那就只能使出杀手锏了,“赫董说这次无论你怎么反对,总之我们学校请华矢纹来办讲座的事你要全权负责。”不愧是赫董,早就猜到康雯雯会反对。 “如果我说不呢?”看向天花板的眼光终于转到了说话人的身上。很聪明,懂得用赫老头来压她。 “如果不的话就……” “怎样?” “扣工资。”与他无关,是赫董吩咐这么说的。 哇哩,扣她的薪水,有没有搞错啊!一个月就那么点微薄的薪水还扣?!“老头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却坚持一定要让最不适合的她去做,太奇怪了。若真是想请华矢纹来学校进行演讲,大可让别人去请,相信任何人都会比她更适合。 “为了……”教务主任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把答案说出来,若是说了,很有被迁怒的可能。 “说!”母夜叉目露凶光,誓要听到最后的答案。 然后,慢慢地,教务主任在横眉竖目的瞪视下,厚厚的嘴唇终于微微地动了一下,吐出了两个字:“……好玩。” 万幸,他还留着一条命在,并且没有缺胳膊短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教务主任整个人瘫倒在沙发椅上。 当他说出了“好玩”二字后,康雯雯的脸色可以说是难看到了极点,由火气很大转变成了杀气腾腾,没有直接迁怒到轰他一拳,可以说是幸运之极。然后,她在他的口中知道了赫老爷子的所在地后,二话不说地冲出了房间,也让他的精神放松到了最低点。 下次——下次他绝对要先练好石头、剪刀、布。 一阵旋风远远地从走廊的一端杀到了走廊的另一端,如烈火燎原,不可向迩。然后,旋风变成了台风,狠狠地踹开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赫老头!”声音直逼雷公,嗓门大到十里之外也能听见。 “咦,是阿雯啊,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陪我这个老头子聊天?”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拿着杯子,赫老爷子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品着香茶,仿佛眼前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对了,校长,不如就让阿雯坐下,大家谈谈学校的事好了。”他对着坐在对面、同样在喝茶的校长说道。 “……好……”校长很勉强地吐出了单音节的字,拿着茶杯的手开始了颤抖的动作。陪赫董喝茶是个失策。他……他的办公室今天该不会被拆了吧? 和他聊天,才怪!“你觉得我很好玩吗?!”康雯雯大跨步地走到目标人物的面前,大声地质问道。 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香茶,赫老爷子抬眼看着浑身如一团火似的人,不哼不哈地问道:“什么?” “就是你让我去‘请’华矢纹来我们学校进行什么乱七八糟的讲座的事!”她吼道。平时闲着没事,把学校的事统统扔给自个儿的孙子干,这会儿竟突发奇想地想到“请”华矢纹到学校来讲座。 “哦,原来是这事啊。”他状似了然地点点头,其实心知肚明,“我觉得让你去请华小子来我们学校很好啊。”真的是很好玩,特别是看到这副怒气冲天的样子。 “哪里好了?!我和他从小不对盘的。”她瞪着白眉毛、白头发、白西装……全身白得一塌糊涂的赫老爷子,强忍住挥拳的? ?动,毕竟,他都已经一把年纪了,她的一拳很可能把他打得送进医院急救。 “你是她的未婚妻,这不就是很好的关系吗?”他也是受人之托,既然日璃和阿樱那么希望结成亲家,那他就干脆从中推一把好了。 “不好。”她快速否定道,“我告诉你,我是百分之两百不会去‘请’华矢纹到我们学校来讲什么讲座的!”她拍着桌子吼道。他爱玩,她没必要陪着他玩。 “既然这样,那……” “不许扣我的薪水。”她补充道,已经够少了,不容许再扣。 “只能二选一。”赫老爷子下了条件。 “一个也不选。”康雯雯继续拍着桌子道,拒绝作出不想要的选择。 唉,千万别把他的红木桌子给砸了。一旁的校长心疼地看着被某人蹂躏的爱桌。三天前才买的,该不会在三天后就寿终正寝吧。 “康老师,麻烦……你……拍得轻一些。”校长小声地说道,生怕惹恼了这个凶婆娘,当场把他的桌子就地正法。 啪!啪!啪!回应他的是更响的拍桌声。 “总之,赫老头,这件事你要不就找别人,要不就算了。”换言之,找她是绝对不行的。 “阿雯,学校守则的第一条你该没忘吧?”轻轻的一句击中了要害。 “……没忘。”周身的火气急速地下降,学校守则的第一条,无论老师学生,要赞成某件事或反对某件事,先拿智商和体能来比一下,“你想拿赫泉压我?”赫泉——老头的宝贝孙子,虽然现在仅是静森高中三年级的学生,确是学校内惟一在文武方面都胜过她的人。 赫老爷子故作不解,“你怎么知道?” 废话,他哪一次不是用赫泉来压她!好在赫泉再过一年就毕业了,到时候,静森就任她遨游了,“那这个月的薪水我要加倍。”既然不得不屈服,那么能捞的好处就要尽量捞,省得委屈了自己。 “可以。”共识达成。 嗯,今天的茶果然爽口,不愧是西湖龙井。 倒霉的周末,即使康雯雯再不愿意,还是被母亲给一路拖到了华家举办的宴会上。毕竟比起吃一个星期老爸煮的菜,她还宁愿来看那个本来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洋娃娃。 宴会以自助餐的形式展开。因为麒影集团在商界颇有势力,同时警局的行政总长康溢又会到场,再加上这是公子华矢纹回来的庆宴,所以政商界的不少要人都到会参加。 “雯雯,笑一个。”餐点区中,方樱再一次地试图改变女儿的一脸不高兴。虽然是她逼她来参加宴会的,但她的不情愿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呀。 康雯雯懒懒地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不要。”要她笑,免了吧。 一手拿着盘子,康雯雯开始在餐点区内挑她喜欢吃的鹅肝、鱿鱼。反正人都已经来了,不多吃点就太说不过去了。不过还好她可以自我安慰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办事。毕竟要“请”洋娃娃到学校办讲座,总得先见到他这个人。 “妈,洋娃娃呢?”她边吃边问道。明明是今天的主角,却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在宴会上。 方樱皱起了眉头,“告诉过你多少次,不可以叫矢纹洋娃娃。”对男孩子来说,应该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叫法吧。 “叫习惯,改不了了。”康雯雯耸了耸肩说道,继续埋头于食物间。 “那——你最起码当着矢纹的面不要这么叫。” “……好吧。”她答应得很勉强。若是当着他的面叫他洋娃娃,那讲座的事不用请也知道是不行的了,“妈,那他人呢?怎么不见人影?” “大概是在房间里休息吧,”方樱略微思索了一会说道,“听你丘姨说,矢纹昨天下午才下的飞机,时差好像还没调过来。” 原来如此,她差点忘了从美国到中国还有一个时差问题,怪不得到现在都还看不到洋娃娃的影,“那老爸呢?”洋娃娃不在还说得过去,但连老爸都不见人影那就有些奇怪了。 “你老爸啊,一来就和你华叔又吵起来了。”估计现在应该还在花园里吵着,“雯雯,你先待在这儿,我去找你爸。”是差不多该把他从吵架地带拖出来的时候了,否则再下去很可能由动嘴发展到动手的阶段。方樱说完随即转身向着大厅的出口走去。 “唔。”想来爸不在场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目送着母亲离开,康雯雯夹了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她一向不喜欢参加宴会,总感觉太正式、太拘束、太格格不入。看着宴会里那些陌生的面孔,似真似假的微笑,让她浑身不自在。即使是表面上谈笑风生,但背地里依然埋藏着只有彼此才知道的尔虞我诈。 不过——来这里惟一的好处是可以尽情地吃,不用计算餐后的账单问题。 蛋糕一块接一块地放进嘴里,她丝毫不介意会发胖的可能,拥有吃不胖的体质实在是值得庆幸,否则大概现在就是“肥”字开头了。 “蛋糕真的有这么好吃吗?”清雅的男中音在康雯雯的身旁响起。如春风柳絮般,舒服得让人想睡觉。 唔,很好听的声音,可以去唱摇篮曲了。康雯雯在心里下着评论,“你在和我说话?”她抬眼打量着眼前的人,微卷的短发,狭长而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双唇微微地抿着,整体看上去斯文而儒雅。不过……有点眼熟。好像见过似的。 “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在吃蛋糕吗?”华矢纹看着康雯雯,反问道。阔别了十多年,再次重逢,她的外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有着小时候的轮廓,也让他一眼就可以认出她。 是没有。她撇了撇嘴,继续嚼着口中的蛋糕。基本上,来参加宴会的人大都各杵在一地互相攀谈着,借此拉近彼此间的关系,以便将来在公事上有合作的机会,很少会有像她这样专心致力于食物的人,最起码,现在在餐点区大吃特吃的人只有她一个。 修长的手指从桌上拿起了一块蛋糕,“还要吗?”他问道,颀长的身子慢慢地靠近,把蛋糕递向她。 “谢了。”她不客气地接过蛋糕,同时注意着他的身高,“喂,你多高?”她问道。以她不算矮的166,站在他的旁边还是矮了近一个头,他很可能冲破185了。 “186。” Bingo!猜中了。“那你也是来参加宴会的人?”看他穿着一身ROMASTER(罗马世家)的深蓝色西装,如果是服务生之流的话,她也马上改行当服务生算了。 “是啊。”他点点头,更确切点的说法是宴会的主角,“你呢?看你的样子,你好像不太喜欢参加宴会的样子。” “是不喜欢。”这是事实。 “所以才穿着牛仔裤来?”他指着她一身拓荒者的服饰。不同于别的女人的一袭晚礼服,她的穿着自在而随意。 “这只是习惯性的问题而已。”康雯雯扯动嘴角说道。无关乎喜欢或讨厌,只是她自从上了初中后,她就没再穿过裙子——因为那样打架会不方便,“对了,你认识洋娃娃吗?”她问道。话一出口,随即发觉不对劲。洋娃娃去了美国十多年,昨天才回来,就算他知道此人,应该也不会认识才对。 嗄?“洋娃娃?”华矢纹对着这阔别已久的称呼皱起了眉头,她小时候老喜欢这么喊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变。不过她当着他的面在问他认不认识自己,该不会是…… “就是华矢纹。”她补充道,以为他的皱眉是因为不解。 果然没错。他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眼前的人,对话了半天,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却还不知道他是谁。 “我认识华矢纹,我……”他想要表明身份。 “你认识他?”她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当然。”相信世界上没有人会不认识自己,“我就是……” “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她急问道。不知道是不是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有着一张可爱的脸,却有着不可爱的性格。在记忆里,她和华矢纹当了三年的邻居,却是连半点交情都没有,有的只是他如何被她打的份,而她如何被她老妈罚的份。 “平淡的人。”他淡淡地说道。这是彼利对他的评价。 平淡?好怪的形容,“怎么样的平淡?”既然有人认识那个洋娃娃,她当然要顺便问问,看能不能捞出点什么有利信息。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孙老人家说的话应该是没错的。毕竟总不能一见面就直截了当地开口说“喂,请你到我们学校来演讲,若是不肯的话,我会在你的身上留下几个拳头印”吧? 我哩,若真的这样说的话,他十成十会以为她脑子不正常。 “这……”他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对‘华矢纹’有兴趣?”他问道。 兴趣……好——难听的说法。就算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男人,她也不会对那个洋娃娃有兴趣,“是公事上的,要请华矢纹到我们学校来进行一次讲座。”这一年她就只有委屈自己听听赫老头的话了,等到赫泉毕业,就是她在静森威风的时候。 “讲座?” “是啊。”任务她是接得万分不情愿,“明明知道我最讨厌那个洋娃娃,还要我去干这种事。”她小声地嘀咕着。不过好在金钱上有补偿,多少抵消掉她的一些不情愿。 “你很讨厌他?”不知为什么,听到她说讨厌,让他的心有一丝的不舒服。 “对啊,因为……” “咦,华小子,你在这儿啊。”招呼声响起,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眉毛,白色的胡须,白色的西装,白色的鞋子……一身显眼的白,不用转身,康雯雯就知道是谁了。 “是啊,赫爷。”华矢纹礼貌性地点头应道。回来的那天,因为父亲的介绍而得以认识他。 华小子?她看着走近的赫老爷子,“赫老头,你在叫谁?”因为华矢纹的关系,让她对“华”字十分敏感。 “叫他啊。”赫老爷子指了指站在康雯雯身旁的华矢纹。 “你也姓华?”她抬头盯着身旁的他,总感觉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当然姓华了。”回答的不是华矢纹而是赫老爷子,“他叫华矢纹,不姓华姓什么?” 呃?华矢纹?(未完待续) 第四章 幼小的情感, 细腻而遥远, 直到这遥远, 延续到了现在…… “你?华矢纹?!”怪异的眼神夹杂着不可置信的声音,康雯雯盯着面前的所谓叫华矢纹的人。头脑中的线路仿佛一下子短路,搞不清目前的状况到底是什么。聊了半天,她究竟在干什么啊! “我是。”面前的人双唇动了一下,报出了肯定的答案。 “华叔的儿子?家住·#¥¥?”该不会是同名同姓的吧?还是问清楚一点比较保险。 “对。”不急不慢的肯定回答从他口中继续吐出。 老天,真的是华矢纹。他不是应该窝在房里调整他的时差吗?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和她聊天? 更可恶的是,他——他怎么可以长得和小时候一点都不像呢!哦,更正,还有那么一点的相似,但,和原先在她脑海中的华矢纹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应该是又矮又小,像小白脸一样,而非是现在这么……好看。 即使再不愿意面对,康雯雯也不得不承认,他——有点不适合再被叫洋娃娃了。丑小鸭果然是有变天鹅的可能,即使那个丑小鸭一点也不丑…… “阿雯,你不知道他是华小子吗?”当了半天的旁听者,赫老爷子总算稍微了解了点状况。 她当然是不知道了!虽然丘姨好像曾拿出“洋娃娃”从小到大的照片给她看,但遗憾的是她向来是左眼看、右眼忘,压根是半点没记住人家的长相。 没有理会在一旁凑热闹的赫老爷子,康雯雯盯着华矢纹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了?”在赫老头喊她的名字时,他并没有惊讶的神色。 “知道。”只是第一眼就认出她了。 “知道?!”康雯雯跨步上前扯住华矢纹的衣襟领口,使劲地把他的头往下拉,让彼此的视线平行。毕竟吵架重在气势,她仰着头,他低着头,先天的条件就不平等。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看我闹笑话你很得意吗?”柳眉竖起,她朝着他吼道。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丑,而且还是在“他”的面前。 华矢纹没有反抗地任由衣襟被拉扯着,定定地看着距离甚近的秀气面庞。她还是如小时候一般冲动,而他,若是倒退回十岁以前,或许还会像以前一样拼尽了全力去和她争吵吧,但现在……“我没有得意。”他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严格说来,他有的只是不舒服的感觉——在听到她说讨厌他的时候。 好认真的眼神,像是在说着一件极其严肃的事。微微皱起的双眉,子夜般漆黑的双眸,还有那抿着的薄唇,都说明他是认真的。太认真了,反而使她有些无措。 蓦地,一抹红晕悄然地爬上脸颊,她不是石头,亦没有练成金刚之身,在这样美男认真的注视下脸红也情有可原,毕竟就他的外貌而言养眼得过分。 “那——你大可以在我们刚见面或谈话的时候表明自己的身份!”她率先把目光调开,用力地说道,借此来掩饰自己的脸红。 对嘛!他应该在一见面的时候就表明身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需要别人说明她才知道他是谁。“我有想要表明身份,但被你打断了。” “我哪有……”后面半句话自动隐没在了嘴角。不用旁人提醒,她自己也隐约有些印象,她好像确实是打断过他的话,“好吧,就算我有。”敢做敢当是她一贯的美德。 “阿雯,你没有和华小子提过讲座的事吗?”不甘寂寞的人在旁重新出头。赫老爷子闲闲地飞来一句,提醒着某人该为学校略尽义务。 “……有。”松开了拽着对方领口的手,康雯雯撇着嘴说道。基本上她是在他的面前提过这事,只不过是在不知道他是华矢纹的前提下。这下子,她也不必打着所谓知己知彼的战术,干脆直接要求得了。 “喂,华矢纹,‘麻烦’你抽个时间到我们学校来办一次讲座。”康雯雯边说边噼啪噼啪地活动着手指关节。若是他不肯的话,那就只好Sorry他的身体了。虽然连她自己都不齿这个方法,不过暂时也想不出别的方法就是了。拳头是她惟一的本钱。 唔,看来是有好戏看了,赫老爷子摸着心爱的白胡子。当年让阿雯进静森果然是正确的,让他的日子有趣了不少。只可惜,现在身边少了一杯茶,否则坐下来品茗看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闪动了一下,墨黑的眼眸凝视着霸气的脸蛋,“好。”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呃?挥出去的拳头硬生生地卡在了半空中,“你说好?”她不确定地问道。太轻易了吧,依小时候的经验,他至少也该是在她打过他一拳后,他才会懂得照单全收的道理啊。 “你要到我们学校来办讲座?”语气是不肯定的。 “对,”华矢纹点点头,“时间可以定在两个月后我开完演奏会之后。不过……” “不过?”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才刚回来,你若有空的话,陪我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莫名地,他想要和她多相处,想弄清楚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你要我‘陪’你?”她奇怪地道,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会有被口水呛到的感觉?他脑筋坏了吗?他和她不是应该两看相厌?怎么过了十几年,他竟然开口说要她来陪他? “是陪我熟悉周围一带的环境。”他更正道。 都一样,“我拒绝。”摇了摇头,康雯雯道。虽然陪伴美男不啻为一件好差事,但想想十几年前多得让人数不清的吵架事件,还是趁早拒绝的好,自虐也不是用这种方法。 “好啊。”赫老爷子同时说道,“阿雯,既然华小子刚回来,你就带他熟悉环境好了。”两人的关系似乎并不像阿雯自己所说的那么糟,华小子看起来还不错。偶尔当当月下老人也是好的。 好什么好啊!“喂,赫老头,你没忘了我是老师,要上课的!”她陪他,免了,十六年前相处在一起没发生过好事,十六年后相信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有双休日。” “那又怎么样?别想动我的休息时间。”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办成这件事的。更何况,你们两个是未婚夫妻,趁现在多联络联络感情,以后结婚了才会容易相处。” 未婚夫妻?!结婚?!康雯雯和华矢纹同时怔了怔,互视了一眼。 修长的手指悄然抬起伸出食指轻拂过嘴唇,依稀是年幼的经历,却在别人的一句话下如倒带般在头脑中闪过。乳牙掉落的过程亦是他订婚仪式的过程。她……是他的未婚妻呵…… “喂,”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华矢纹和她结婚?!那家会给拆了,父亲和华叔肯定会天天从楼上吵到楼下,从洗手间打到玄关,而她,会在他被她打得一命呜呼后成为最年轻的寡妇,“赫老头,你……” 通!一记响亮的爆栗子敲响在康雯雯的脑袋上,“叫赫爷。”回到大厅的康溢在听到女儿不礼貌称呼后,马上动手纠正着女儿的错误,随后转身对着赫老爷子说道:“真不好意思,赫爷,是我教女无方。” “哪里。”赫老爷子掀了掀胡子,丝毫不在意康雯雯不礼貌的称呼。 好痛!下手也不轻点。康雯雯不满地揉了揉脑袋,“总之,我是不会陪……嗯,他的。”她手指在一旁和母亲打着招呼的华矢纹,对着赫老爷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咦,你为什么要陪矢纹?”才拖着刚吵完架的老公回来的方樱不解地问道。 “对呀,为什么要陪矢纹?”康溢看着女儿问道。 两个人,四只眼睛,同时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呃,因为……” “陪我儿子有什么不好?”才想要做说明,却被身后响起的声音打断。前脚才踏进餐厅的华也哲大声地反问道。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直觉已先一步让话脱口而出。 “当然不好。”康溢亦直觉地否定道,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否定。对头的答案是肯定的,他的答案就一定得是否定的才行。 “你今天是不是想打架啊。”处处和他唱反调。既然刚才在花园吵得没结果,不妨在这里有个结果。 真是难得的志同道合啊!“是又怎么样?”年纪是大了,但活动筋骨也无妨。 “喂,那个……”康雯雯头大地看着互不相让的父亲和华叔。什么时候由她的问题变成了老爸的互殴了?! 至于宾客们,依然如故,无视餐点区的“热闹”。毕竟每次只要康溢和华也哲碰在一起,免不了会有这样的场面出现,十几年下来,看得多到已经麻木的地步了。 黑色的双眸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颀长的身影伫立在原地。阔别已久的时光,像是在重新上演。和小时候一样,父亲和康叔还是习惯性地吵吵闹闹,而母亲和方姨仍是担当着救火员的职责,而她……有变吗?还依然是那个小时候背着他走回家的小女孩吗?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是。 月华如水,静静地透过云层洒落银辉。晚上十点,说早不早,说晚亦称不上太晚。里沙别墅区内两幢比邻而居的黑白别墅,一道纤细的人影从白色别墅的三楼阳台动作利落地翻身而过,跳跃至对面邻幢的阳台上…… “喀。”浴室的门被轻轻地拉开,着一身深色的浴衣的华矢纹擦着微湿的发丝步出浴室,却意外地看见了坐在床沿上的人而停下了动作。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把手中擦着发丝的毛巾搁在桌上,对着坐在他床上肆无忌惮地喝着可乐的人问道。三天前的宴会上见过面后,她就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本以为只有他去主动找她,没想到,她竟这样突然地出现在他的房间。 “喏。”手拿着可乐,康雯雯用下巴比了比离床不到十步之遥的落地窗。两家比邻而居,她房间的阳台和他房间的又正好相对,中间相隔不过五米,要窜进来太容易了。 他挑了挑眉看着落地窗外的阳台,“你已经二十六了。”言下之意,她已经过了去爬阳台的年龄阶段。 “那又怎么样?”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人规定二十六岁的女人就不能爬阳台吧。 “淑女是不会爬阳台的。”他微皱着眉头,不喜欢她拿着生命来开玩笑的举动,即使阳台之间的距离再近,依然有危险存在。 “淑女?”康雯雯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没人说过我是淑女。”老妈说她是野得没人管得住,老爸给她的评价是投错了胎,他也不想想,她的性格有一大半是遗传自他。若有人说她是淑女,那大概是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依她的性格,确实是没有人会说她是淑女。华矢纹缓步走到落地窗前,把窗帘拉上,“为什么不从正门进来?”尽管不悦她出现的方式,但不可否认,他亦有丝隐隐的高兴。 “哦。”差点忘了。经他一提醒,她才来想起自己翻阳台进来的目的,康雯雯站起身来,把手中未喝完的可乐放在了桌上,“我想要解除婚约。”她走到他的面前,手指敲着玻璃窗说道。这件事不能光明正大地谈,让老妈和丘姨知道了,准会天天在她的耳边疲劳轰炸,所以,她会学小偷翻阳台也是有原因的。只是,这种行径若是让当行政总长的老爸知道,恐怕会气得吐血吧。 “你要解除婚约?”她的话让他窒了窒,高兴的心情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听到她的话会让自己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快。 “对。”她点点头,若非那天赫老头提醒,她压根就没想到未来的隐患,既然她和他现在是未婚夫妻,那么,终有一天会由未婚夫妻变为正式夫妻。MYGOD,光用想就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八岁的错误没有必要延续到八十岁,既然所谓的“未婚夫”已然出现,那就直接把话说明,省得老妈每天对着她做白日梦,幻想着六人大家庭的美景。 “为什么?”是因为讨厌他吗?一如小时候那般?在宴会上她所说的话他依然记得。 “为什么?”她受不了地猛拍着自己的额头,道理何其简单,“我对你不来电,相信你也不会喜欢上我,当然是要解除婚约了。难道真的结婚吗?” 他不喜欢她吗?眼帘慢慢地敛下,盖住了黑潭般的双眸。他……不知道。 “喂,你的回答怎么样?”康雯雯打断华矢纹的沉思,不耐烦地问道。 “我——”他迟疑着。 “我什么我,你只要回答‘可以’还是‘不可以’就行了。”仅存的耐心快要消磨完毕,她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道。虽然是二选一的答案,但握拳的手却明白地昭告,若是他的回答不合她的意,就得做好挨拳头的心理准备。 他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要来和我说?你大可向你父母以及我的父母提出。”他不解。 “呃——”是可以,不过若真的这样做的话,她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在想了三天后,下出的结论是既然她要下水,那他也没道理在岸上旁观,“我对我父母说,而华叔和丘姨方面你去说。这样比较公平。”她一个人,顶多只能应付两人。 他低着头思考着……她要和他解除婚约,而他——要答应吗?婚约像是一种牵系,让他们彼此有了一种特定的身份…… “喂,你到底想好了没?”她瞪着他,拳头在他面前挥动着。 “我可以答应……” 耶,不错,上道! “但是……” 但是?才收回的拳头又继续亮了出来,“姓华的,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没打他就算不错了,居然还敢来个但是。 他无视她准备揍人的动作,淡淡地说道:“我希望你能履行三天前我在宴会上提出的要求。” “你是指陪你熟悉周围的环境?”她半眯着眼盯着他。这个三天前被她彻底否决了的提议,他竟然又提了出来。 “对。”理由牵强得过分,他若真要熟悉环境,大把人愿意带路,只是……若她在他的身边,他应该是可以弄清楚,为什么情绪有时会因为她有那么不舒服的起伏。 因为她当年保护他的举动,他开始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可能对她而言只是一件小事,但他却怎么也忘不了,甚至连带着把小时候所有的讨厌的情绪也一并消除。 从来没有靠过那么温暖的背,比起父母,更让他怀念。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确定那是否就是所谓的“喜欢”。若不是的话,解除婚约未尝不可,但——若是的话,他会把“未婚”的关系转为“结婚”。 “若我不愿意呢?”她瞪着他,语气中充满了火药味。曾几何时,他学会了趁火打劫。 “那么我们依然是未婚夫妻。” 有没有搞错啊!“你欠揍吗?”她气道,火气有上升的趋势。她讨厌被威胁的感觉。 他低头看着她握紧拳头的手,“用了它,结果还是一样。”她情绪的变化全部都会反应在她的脸上,使他可以轻易地知道她的意图。 “你……”她忿忿然地看着他,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借此缓和着自己的怒气,“你真的是华矢纹?”小时候他明明是个爱哭又懦弱的胆小鬼,长大后怎么居然全变样了。 “你怀疑吗?”他不答反问。 我哩,收回前言,不是全变样了,还有一样没变,小时候是个讨厌鬼,长大依旧是个讨厌鬼。 “你的回答?”他拨了拨额际微湿的发丝。 “如果我同意的话,你会什么时候向华叔和丘姨提出解除婚约的事?” “三个月之内。”在时间表的安排上,他的巡回演奏会在本地的时间预定是三个月,三个月后,应该会去巴黎。 三个月……不算太慢,也就是说,她陪他熟悉环境亦最多不过三个月。 “那前提是我没课的时候。”她难得地妥协道。如果是为了以后五十年的幸福,只有现在偶尔牺牲一下时间了。 “可以。”他淡然道。也许更频繁地接触之后,他便可以更明确自己的心意了吧。 OK!交易谈成。 康雯雯转身走到落地窗前,准备原路返回。 “你要翻阳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华矢纹微皱着眉问道。 “猜对了。”哪里来,哪里去,理应如此。总不能让她从阳台进来,再从正门出去,那华叔和丘姨还不吓一跳,“不过还有……”她转过头对着他说道。他的阻止让她记起了某件还未做的事。 “什么?”她是想要反悔吗? “就是——”上下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康雯雯朝着华矢纹挥出了一拳,“让我打一拳。”多少也得让她发泄一下吧。 干净利落的一拳,直接轰上了对方的肚子。唔——果然是神清气爽啊! 美国纽约 琴房内,一个女孩坐在钢琴前,美丽清雅的脸庞上,没有往日的自信与欢颜,有的是淡淡的却抹之不去的愁丝。白皙的手指轻抚着熟悉的琴键,一个键,一个键,轻轻地抚着,却没有弹下去。琴身上,则静静地摊着一张报纸,头版头条,偌大的标题:《回国演奏会——传说中的贵公子华矢纹》。 “为什么?为什么连说都没有说一声,就这样回国了呢?”涩涩的声音缓缓飘散在琴房内。是想念,好想要见到他,想要问他,为什么,他可以做到那么淡然,淡然到没有留下一句告别就离开了她。难道她在他的心目中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分量吗? 手指继续抚着象牙白的琴键,苦涩的眼泪持续地在眼眶中打着转。 她——从初次在柯蒂斯音乐学院的时候,从老师对着全班介绍他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喜欢上了他。多少年了,没有停止过喜欢,为了他,她去学她从来没有涉及过的中文,去学她向来讨厌的中国的各类乐器,只因为他是中国人,而她——想要讨他的欢心罢了。 而这一切,他从来都是知道的,他知道她爱他,知道她在乎他,但却从来都不曾给她任何的答案,也不曾给她任何的希望。 “娅纱。”琴房的门被推开,来人唤着她的名字。 她抬起头,看着走进房内的人,“彼利……” “你哭了?”他走向她,看着她红肿的双眸。现在的她,没有站在舞台上时的自信与骄傲,有的只是需要人细心呵护的悲伤,“是为了矢纹吗?”其实不问,他也已经知道了答案,淫浸过泪水的报纸就摆放在钢琴上。除了华矢纹外,还有谁能让音乐界的玉女伤心成这样。 矢纹……名字仿佛像是泪水的钥匙,让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彼利,我好想他,好想他,他……他是在生我的气吗?因为在他第一场世界巡回演奏会时我没有来,所以他才没有说一声就回国了,是不是?是不是?!”激烈的语气,仿佛像要求证什么似的。故意不去看演奏会,为的是想要他的在乎,而不是他的离开。 “这……” “他……明明知道我是爱他的,怎么还可以……”从来她都是众星拱月的公主,出众的外貌与才华让她不知道什么叫做挫折,可是,“他”却教会了她悲伤的含义。 “别哭了。”彼利掏出手绢递给满脸泪水的娅纱。虽然他同情她,但却也无可奈何,毕竟,矢纹从一开始就不曾表示过喜欢娅纱。就某方面来说,矢纹有些绝情,对谁都淡然相处,保持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算是好友的他,有时亦摸不清他的心绪。 她看着他递过来的手绢,眼泪,该擦吗?这是她想念他的证据,但是——即使是留了再多的泪,他也不会知道吧,不会知道她的悲伤。难道先爱上的人就注定这样吗? 手慢慢地伸出,接过了手绢,“彼利,”她拭着眼泪对他说道,“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吗?” “什么事?”不知怎的,他看着她的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带我去中国找矢纹。”是的,她要去找他,然后,她一定要得到他的爱…… 幼小的情感, 细腻而遥远, 直到这遥远, 延续到了现在…… “你?华矢纹?!”怪异的眼神夹杂着不可置信的声音,康雯雯盯着面前的所谓叫华矢纹的人。头脑中的线路仿佛一下子短路,搞不清目前的状况到底是什么。聊了半天,她究竟在干什么啊! “我是。”面前的人双唇动了一下,报出了肯定的答案。 “华叔的儿子?家住·#¥¥?”该不会是同名同姓的吧?还是问清楚一点比较保险。 “对。”不急不慢的肯定回答从他口中继续吐出。 老天,真的是华矢纹。他不是应该窝在房里调整他的时差吗?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和她聊天? 更可恶的是,他——他怎么可以长得和小时候一点都不像呢!哦,更正,还有那么一点的相似,但,和原先在她脑海中的华矢纹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应该是又矮又小,像小白脸一样,而非是现在这么……好看。 即使再不愿意面对,康雯雯也不得不承认,他——有点不适合再被叫洋娃娃了。丑小鸭果然是有变天鹅的可能,即使那个丑小鸭一点也不丑…… “阿雯,你不知道他是华小子吗?”当了半天的旁听者,赫老爷子总算稍微了解了点状况。 她当然是不知道了!虽然丘姨好像曾拿出“洋娃娃”从小到大的照片给她看,但遗憾的是她向来是左眼看、右眼忘,压根是半点没记住人家的长相。 没有理会在一旁凑热闹的赫老爷子,康雯雯盯着华矢纹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了?”在赫老头喊她的名字时,他并没有惊讶的神色。 “知道。”只是第一眼就认出她了。 “知道?!”康雯雯跨步上前扯住华矢纹的衣襟领口,使劲地把他的头往下拉,让彼此的视线平行。毕竟吵架重在气势,她仰着头,他低着头,先天的条件就不平等。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看我闹笑话你很得意吗?”柳眉竖起,她朝着他吼道。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丑,而且还是在“他”的面前。 华矢纹没有反抗地任由衣襟被拉扯着,定定地看着距离甚近的秀气面庞。她还是如小时候一般冲动,而他,若是倒退回十岁以前,或许还会像以前一样拼尽了全力去和她争吵吧,但现在……“我没有得意。”他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严格说来,他有的只是不舒服的感觉——在听到她说讨厌他的时候。 好认真的眼神,像是在说着一件极其严肃的事。微微皱起的双眉,子夜般漆黑的双眸,还有那抿着的薄唇,都说明他是认真的。太认真了,反而使她有些无措。 蓦地,一抹红晕悄然地爬上脸颊,她不是石头,亦没有练成金刚之身,在这样美男认真的注视下脸红也情有可原,毕竟就他的外貌而言养眼得过分。 “那——你大可以在我们刚见面或谈话的时候表明自己的身份!”她率先把目光调开,用力地说道,借此来掩饰自己的脸红。 对嘛!他应该在一见面的时候就表明身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需要别人说明她才知道他是谁。“我有想要表明身份,但被你打断了。” “我哪有……”后面半句话自动隐没在了嘴角。不用旁人提醒,她自己也隐约有些印象,她好像确实是打断过他的话,“好吧,就算我有。”敢做敢当是她一贯的美德。 “阿雯,你没有和华小子提过讲座的事吗?”不甘寂寞的人在旁重新出头。赫老爷子闲闲地飞来一句,提醒着某人该为学校略尽义务。 “……有。”松开了拽着对方领口的手,康雯雯撇着嘴说道。基本上她是在他的面前提过这事,只不过是在不知道他是华矢纹的前提下。这下子,她也不必打着所谓知己知彼的战术,干脆直接要求得了。 “喂,华矢纹,‘麻烦’你抽个时间到我们学校来办一次讲座。”康雯雯边说边噼啪噼啪地活动着手指关节。若是他不肯的话,那就只好Sorry他的身体了。虽然连她自己都不齿这个方法,不过暂时也想不出别的方法就是了。拳头是她惟一的本钱。 唔,看来是有好戏看了,赫老爷子摸着心爱的白胡子。当年让阿雯进静森果然是正确的,让他的日子有趣了不少。只可惜,现在身边少了一杯茶,否则坐下来品茗看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闪动了一下,墨黑的眼眸凝视着霸气的脸蛋,“好。”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呃?挥出去的拳头硬生生地卡在了半空中,“你说好?”她不确定地问道。太轻易了吧,依小时候的经验,他至少也该是在她打过他一拳后,他才会懂得照单全收的道理啊。 “你要到我们学校来办讲座?”语气是不肯定的。 “对,”华矢纹点点头,“时间可以定在两个月后我开完演奏会之后。不过……” “不过?”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才刚回来,你若有空的话,陪我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莫名地,他想要和她多相处,想弄清楚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你要我‘陪’你?”她奇怪地道,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会有被口水呛到的感觉?他脑筋坏了吗?他和她不是应该两看相厌?怎么过了十几年,他竟然开口说要她来陪他? “是陪我熟悉周围一带的环境。”他更正道。 都一样,“我拒绝。”摇了摇头,康雯雯道。虽然陪伴美男不啻为一件好差事,但想想十几年前多得让人数不清的吵架事件,还是趁早拒绝的好,自虐也不是用这种方法。 “好啊。”赫老爷子同时说道,“阿雯,既然华小子刚回来,你就带他熟悉环境好了。”两人的关系似乎并不像阿雯自己所说的那么糟,华小子看起来还不错。偶尔当当月下老人也是好的。 好什么好啊!“喂,赫老头,你没忘了我是老师,要上课的!”她陪他,免了,十六年前相处在一起没发生过好事,十六年后相信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有双休日。” “那又怎么样?别想动我的休息时间。”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办成这件事的。更何况,你们两个是未婚夫妻,趁现在多联络联络感情,以后结婚了才会容易相处。” 未婚夫妻?!结婚?!康雯雯和华矢纹同时怔了怔,互视了一眼。 修长的手指悄然抬起伸出食指轻拂过嘴唇,依稀是年幼的经历,却在别人的一句话下如倒带般在头脑中闪过。乳牙掉落的过程亦是他订婚仪式的过程。她……是他的未婚妻呵…… “喂,”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华矢纹和她结婚?!那家会给拆了,父亲和华叔肯定会天天从楼上吵到楼下,从洗手间打到玄关,而她,会在他被她打得一命呜呼后成为最年轻的寡妇,“赫老头,你……” 通!一记响亮的爆栗子敲响在康雯雯的脑袋上,“叫赫爷。”回到大厅的康溢在听到女儿不礼貌称呼后,马上动手纠正着女儿的错误,随后转身对着赫老爷子说道:“真不好意思,赫爷,是我教女无方。” “哪里。”赫老爷子掀了掀胡子,丝毫不在意康雯雯不礼貌的称呼。 好痛!下手也不轻点。康雯雯不满地揉了揉脑袋,“总之,我是不会陪……嗯,他的。”她手指在一旁和母亲打着招呼的华矢纹,对着赫老爷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咦,你为什么要陪矢纹?”才拖着刚吵完架的老公回来的方樱不解地问道。 “对呀,为什么要陪矢纹?”康溢看着女儿问道。 两个人,四只眼睛,同时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呃,因为……” “陪我儿子有什么不好?”才想要做说明,却被身后响起的声音打断。前脚才踏进餐厅的华也哲大声地反问道。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直觉已先一步让话脱口而出。 “当然不好。”康溢亦直觉地否定道,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否定。对头的答案是肯定的,他的答案就一定得是否定的才行。 “你今天是不是想打架啊。”处处和他唱反调。既然刚才在花园吵得没结果,不妨在这里有个结果。 真是难得的志同道合啊!“是又怎么样?”年纪是大了,但活动筋骨也无妨。 “喂,那个……”康雯雯头大地看着互不相让的父亲和华叔。什么时候由她的问题变成了老爸的互殴了?! 至于宾客们,依然如故,无视餐点区的“热闹”。毕竟每次只要康溢和华也哲碰在一起,免不了会有这样的场面出现,十几年下来,看得多到已经麻木的地步了。 黑色的双眸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颀长的身影伫立在原地。阔别已久的时光,像是在重新上演。和小时候一样,父亲和康叔还是习惯性地吵吵闹闹,而母亲和方姨仍是担当着救火员的职责,而她……有变吗?还依然是那个小时候背着他走回家的小女孩吗?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是。 月华如水,静静地透过云层洒落银辉。晚上十点,说早不早,说晚亦称不上太晚。里沙别墅区内两幢比邻而居的黑白别墅,一道纤细的人影从白色别墅的三楼阳台动作利落地翻身而过,跳跃至对面邻幢的阳台上…… “喀。”浴室的门被轻轻地拉开,着一身深色的浴衣的华矢纹擦着微湿的发丝步出浴室,却意外地看见了坐在床沿上的人而停下了动作。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把手中擦着发丝的毛巾搁在桌上,对着坐在他床上肆无忌惮地喝着可乐的人问道。三天前的宴会上见过面后,她就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本以为只有他去主动找她,没想到,她竟这样突然地出现在他的房间。 “喏。”手拿着可乐,康雯雯用下巴比了比离床不到十步之遥的落地窗。两家比邻而居,她房间的阳台和他房间的又正好相对,中间相隔不过五米,要窜进来太容易了。 他挑了挑眉看着落地窗外的阳台,“你已经二十六了。”言下之意,她已经过了去爬阳台的年龄阶段。 “那又怎么样?”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人规定二十六岁的女人就不能爬阳台吧。 “淑女是不会爬阳台的。”他微皱着眉头,不喜欢她拿着生命来开玩笑的举动,即使阳台之间的距离再近,依然有危险存在。 “淑女?”康雯雯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对他的话嗤之以鼻,“没人说过我是淑女。”老妈说她 是野得没人管得住,老爸给她的评价是投错了胎,他也不想想,她的性格有一大半是遗传自他。若有人说她是淑女,那大概是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依她的性格,确实是没有人会说她是淑女。华矢纹缓步走到落地窗前,把窗帘拉上,“为什么不从正门进来?”尽管不悦她出现的方式,但不可否认,他亦有丝隐隐的高兴。 “哦。”差点忘了。经他一提醒,她才来想起自己翻阳台进来的目的,康雯雯站起身来,把手中未喝完的可乐放在了桌上,“我想要解除婚约。”她走到他的面前,手指敲着玻璃窗说道。这件事不能光明正大地谈,让老妈和丘姨知道了,准会天天在她的耳边疲劳轰炸,所以,她会学小偷翻阳台也是有原因的。只是,这种行径若是让当行政总长的老爸知道,恐怕会气得吐血吧。 “你要解除婚约?”她的话让他窒了窒,高兴的心情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听到她的话会让自己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快。 “对。”她点点头,若非那天赫老头提醒,她压根就没想到未来的隐患,既然她和他现在是未婚夫妻,那么,终有一天会由未婚夫妻变为正式夫妻。MYGOD,光用想就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八岁的错误没有必要延续到八十岁,既然所谓的“未婚夫”已然出现,那就直接把话说明,省得老妈每天对着她做白日梦,幻想着六人大家庭的美景。 “为什么?”是因为讨厌他吗?一如小时候那般?在宴会上她所说的话他依然记得。 “为什么?”她受不了地猛拍着自己的额头,道理何其简单,“我对你不来电,相信你也不会喜欢上我,当然是要解除婚约了。难道真的结婚吗?” 他不喜欢她吗?眼帘慢慢地敛下,盖住了黑潭般的双眸。他……不知道。 “喂,你的回答怎么样?”康雯雯打断华矢纹的沉思,不耐烦地问道。 “我——”他迟疑着。 “我什么我,你只要回答‘可以’还是‘不可以’就行了。”仅存的耐心快要消磨完毕,她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道。虽然是二选一的答案,但握拳的手却明白地昭告,若是他的回答不合她的意,就得做好挨拳头的心理准备。 他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要来和我说?你大可向你父母以及我的父母提出。”他不解。 “呃——”是可以,不过若真的这样做的话,她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在想了三天后,下出的结论是既然她要下水,那他也没道理在岸上旁观,“我对我父母说,而华叔和丘姨方面你去说。这样比较公平。”她一个人,顶多只能应付两人。 他低着头思考着……她要和他解除婚约,而他——要答应吗?婚约像是一种牵系,让他们彼此有了一种特定的身份…… “喂,你到底想好了没?”她瞪着他,拳头在他面前挥动着。 “我可以答应……” 耶,不错,上道! “但是……” 但是?才收回的拳头又继续亮了出来,“姓华的,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没打他就算不错了,居然还敢来个但是。 他无视她准备揍人的动作,淡淡地说道:“我希望你能履行三天前我在宴会上提出的要求。” “你是指陪你熟悉周围的环境?”她半眯着眼盯着他。这个三天前被她彻底否决了的提议,他竟然又提了出来。 “对。”理由牵强得过分,他若真要熟悉环境,大把人愿意带路,只是……若她在他的身边,他应该是可以弄清楚,为什么情绪有时会因为她有那么不舒服的起伏。 因为她当年保护他的举动,他开始对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可能对她而言只是一件小事,但他却怎么也忘不了,甚至连带着把小时候所有的讨厌的情绪也一并消除。 从来没有靠过那么温暖的背,比起父母,更让他怀念。 只是……现在的他还不确定那是否就是所谓的“喜欢”。若不是的话,解除婚约未尝不可,但——若是的话,他会把“未婚”的关系转为“结婚”。 “若我不愿意呢?”她瞪着他,语气中充满了火药味。曾几何时,他学会了趁火打劫。 “那么我们依然是未婚夫妻。” 有没有搞错啊!“你欠揍吗?”她气道,火气有上升的趋势。她讨厌被威胁的感觉。 他低头看着她握紧拳头的手,“用了它,结果还是一样。”她情绪的变化全部都会反应在她的脸上,使他可以轻易地知道她的意图。 “你……”她忿忿然地看着他,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借此缓和着自己的怒气,“你真的是华矢纹?”小时候他明明是个爱哭又懦弱的胆小鬼,长大后怎么居然全变样了。 “你怀疑吗?”他不答反问。 我哩,收回前言,不是全变样了,还有一样没变,小时候是个讨厌鬼,长大依旧是个讨厌鬼。 “你的回答?”他拨了拨额际微湿的发丝。 “如果我同意的话,你会什么时候向华叔和丘姨提出解除婚约的事?” “三个月之内。”在时间表的安排上,他的巡回演奏会在本地的时间预定是三个月,三个月后,应该会去巴黎。 三个月……不算太慢,也就是说,她陪他熟悉环境亦最多不过三个月。 “那前提是我没课的时候。”她难得地妥协道。如果是为了以后五十年的幸福,只有现在偶尔牺牲一下时间了。 “可以。”他淡然道。也许更频繁地接触之后,他便可以更明确自己的心意了吧。 OK!交易谈成。 康雯雯转身走到落地窗前,准备原路返回。 “你要翻阳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华矢纹微皱着眉问道。 “猜对了。”哪里来,哪里去,理应如此。总不能让她从阳台进来,再从正门出去,那华叔和丘姨还不吓一跳,“不过还有……”她转过头对着他说道。他的阻止让她记起了某件还未做的事。 “什么?”她是想要反悔吗? “就是——”上下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康雯雯朝着华矢纹挥出了一拳,“让我打一拳。”多少也得让她发泄一下吧。 干净利落的一拳,直接轰上了对方的肚子。唔——果然是神清气爽啊! 美国纽约 琴房内,一个女孩坐在钢琴前,美丽清雅的脸庞上,没有往日的自信与欢颜,有的是淡淡的却抹之不去的愁丝。白皙的手指轻抚着熟悉的琴键,一个键,一个键,轻轻地抚着,却没有弹下去。琴身上,则静静地摊着一张报纸,头版头条,偌大的标题:《回国演奏会——传说中的贵公子华矢纹》。 “为什么?为什么连说都没有说一声,就这样回国了呢?”涩涩的声音缓缓飘散在琴房内。是想念,好想要见到他,想要问他,为什么,他可以做到那么淡然,淡然到没有留下一句告别就离开了她。难道她在他的心目中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分量吗? 手指继续抚着象牙白的琴键,苦涩的眼泪持续地在眼眶中打着转。 她——从初次在柯蒂斯音乐学院的时候,从老师对着全班介绍他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喜欢上了他。多少年了,没有停止过喜欢,为了他,她去学她从来没有涉及过的中文,去学她向来讨厌的中国的各类乐器,只因为他是中国人,而她——想要讨他的欢心罢了。 而这一切,他从来都是知道的,他知道她爱他,知道她在乎他,但却从来都不曾给她任何的答案,也不曾给她任何的希望。 “娅纱。”琴房的门被推开,来人唤着她的名字。 她抬起头,看着走进房内的人,“彼利……” “你哭了?”他走向她,看着她红肿的双眸。现在的她,没有站在舞台上时的自信与骄傲,有的只是需要人细心呵护的悲伤,“是为了矢纹吗?”其实不问,他也已经知道了答案,淫浸过泪水的报纸就摆放在钢琴上。除了华矢纹外,还有谁能让音乐界的玉女伤心成这样。 矢纹……名字仿佛像是泪水的钥匙,让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彼利,我好想他,好想他,他……他是在生我的气吗?因为在他第一场世界巡回演奏会时我没有来,所以他才没有说一声就回国了,是不是?是不是?!”激烈的语气,仿佛像要求证什么似的。故意不去看演奏会,为的是想要他的在乎,而不是他的离开。 “这……” “他……明明知道我是爱他的,怎么还可以……”从来她都是众星拱月的公主,出众的外貌与才华让她不知道什么叫做挫折,可是,“他”却教会了她悲伤的含义。 “别哭了。”彼利掏出手绢递给满脸泪水的娅纱。虽然他同情她,但却也无可奈何,毕竟,矢纹从一开始就不曾表示过喜欢娅纱。就某方面来说,矢纹有些绝情,对谁都淡然相处,保持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算是好友的他,有时亦摸不清他的心绪。 她看着他递过来的手绢,眼泪,该擦吗?这是她想念他的证据,但是——即使是留了再多的泪,他也不会知道吧,不会知道她的悲伤。难道先爱上的人就注定这样吗? 手慢慢地伸出,接过了手绢,“彼利,”她拭着眼泪对他说道,“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吗?” “什么事?”不知怎的,他看着她的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带我去中国找矢纹。”是的,她要去找他,然后,她一定要得到他的爱……(未完待续) 第五章 感情如果可以确定, 那么会是什么? 依稀模糊的背影, 却告诉我你仍是你。 俊秀斯文的面庞,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发丝,修长的身材,宽肩窄腰,配上一套白色的亚曼尼西装,怎么看都该是去参加晚会的贵公子,而不是手上拿着爆米花坐在观看全国X届跆拳道大赛。不协调的感觉犹如猩猩坐在餐桌前吃着法国大餐。 “你今天带我来看比赛。”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华矢纹看着场上正在比赛的人,转头问着带他来的始作俑者。已经开场半个小时,即使是她走错地方,也早就该发现了。 “对啊。”康雯雯双眼紧紧盯着在赛台上对打的两人说道。她历来喜欢跆拳道,自小父亲教她的许多防身术、擒拿术中就包含了不少跆拳道的基础,在高中的三年中,她甚至跑到道场特地去学。 况且这场比赛她已经候了很久了,难得这个星期天有空,当然要来看了。惟一美中不足的则是,身边却多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如果你不喜欢,大可由那里出去。”她满不在乎地指了指朝南边的出口处,不介意他的提早退出。反正她今天带他来就是勉强至极的,他若真要离开,她会拍掌致谢。 他蹙起了眉,“我记得我是说让你带我熟悉周围的环境,而不是……”已经搞不清究竟是她带他熟悉环境,还是他陪她来看比赛。 “烦!”她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直接一脚踩上了白色的NUI皮鞋。以阻止身旁人接下来的长篇大论。看比赛的时候,她一向不习惯身边的人太多话。 “唔……”一声闷哼,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虽然用来踩他的不是三寸高跟而是平底球鞋,但依然疼痛,“你……” “怎样?”她满不在乎地哼着声,“知道痛就把嘴巴闭上。”省得在一旁吵得她没办法安心看比赛。 “你应该要遵守和我的约定。”事到如今,他只能用这话来提醒她。虽然之前定下约定的目的只是为了多和她相处,但却不喜欢她对他敷衍的态度。 “我有守约。”被他烦得受不了,她说着她想到的歪理,“看比赛有助你了解当地的人文环境。”也算是熟悉环境的一种。反正当初只是说熟悉环境,并没有说具体的地点。 “那这爆米花呢?”他指着手中被她硬塞着的爆米花。 “比赛的空档时可以……”哇,好精彩的一记后旋踢。康雯雯话未说完,随即被眼前的比赛所吸引。干净利落的一腿,时机方位都拿捏得恰倒好处,让对方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 “……”从来没有人会这般漠视他,她是第一个。而他,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却没有走。 比赛如火如荼地展开,一招一式,无不吸引康雯雯的目光。 他静静地看着她专注的神情。在他看来,比赛并没有太精彩,最多只能算是一般水准而已,但她却看得如此认真,他所没有见过的认真表情,“你很喜欢跆拳道?”他问道。 “废话。”否则来这里干吗?“跆拳道和别的不同,在攻防一体的同时,注重的是腿法的多变,若是没有做到很好的呼吸的调节和精神力的集中,是很难把它发挥出来的。我自己也在练,不过,看比赛还是喜欢看男子的赛事。”聊到自己喜欢的事物,她难得多话,只是眼光依旧盯着比赛场上。 “男子赛事?”他疑惑道。 “对,男女先天体格差异,即使可以做到同样的动作,但力道以及身体的冲撞还是会有所差别。”平心而论,她认为男人的体格更适合来练跆拳道。也正因此,赫泉每每总能够打赢她,让她从进入静森的那一天起就处在赫老头的管制之下。 “总之就是看起来很带劲,真想自己也下去比试一下。”她不无感叹,最好能一举打败赫泉。 “跆拳道……真的有那么好吗?”他无法理解她的那份热诚,对他而言,在赛台上对打的两人只是打人者和被打者的区别。 “当然。它不仅是在考验人的技术和体能,更在考验思想和精神。”这也是她喜欢跆拳道的原因。 “不过——你可能不太能理解吧……”她回过头扫视着他,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身高虽然是够高了,但就体格而言却偏瘦。而且,她实在很难想象他顶着张斯文有余威武不足的面孔穿上道服练跆拳道的样子。 “有力量真是好啊。”把目光转回到赛场上,她似在对他说,又似在自言自语。 “有力量——好吗?”他诧异于她的话。 “当然好啊,不仅能保护自己,更能保护你所想要保护的东西。”靠自己是最真实的。而她,喜欢把真实体现在力量上。 他怔怔地看着她,他从来没有想到在她的口中会听到这样的话,这似乎是她的另一面,他所没有看到过的一面,却又像是平时早已看了不知多少遍的一面。 保护想要保护的东西?薄唇微微地抿了抿,修长的手指拨动着额际微卷的刘海,他——有吗?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吗? 蓦地,长长的睫毛轻轻扬起,漂亮的眸子如黑潭,深且不见底,然后眸子定在清澈的双眼上,他凝视着她的侧面,出了神…… 香格里拉饭店一楼的西餐厅,三千多平米的大厅,仿照着欧式的建筑风格,又带着些许的东方风情,刻着精美浮雕的圆柱林立于餐桌之间,在烘托气氛的同时,也把餐桌之间隔离成了一个个小的空间。 “哇,看得好爽!”随意地扭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脖子,康雯雯边吃边说道。全神贯注地看了三个多小时的比赛,精彩的程度没有让她失望。 对于武术方面的比赛,她一向都兴趣浓厚,在观摩别人的比赛中,往往自己的实力也会得到一定的提升。平时没有注意到的弊端,在看别人打斗时,可以有所发现,算是得益匪浅。 “华矢纹,这顿真的是你请?”左手拿刀,右手拿叉,她开始进攻起面前的牛排。能吃就不要浪费是她的优良美德,平时对于这里她是能看不能进,凭当老师的那点微薄薪水,吃一顿就等于吃掉她半个月的伙食费。虽然当警局行政总长的老爸和当律师的老妈收入都颇高,偶尔不介意地给她来点资金补助,但还没有多到可以让她当千金大小姐般乱花钱。 “对。”点点头,华矢纹看着对面人的狼吞虎咽。她是头一个在他面前吃得如此“畅快”的女人,丝毫不在乎女人的矜持。一个上午的比赛,从八点开始到近十二点才结束。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她,一听说他要请客,马上把他带到了这家饭店。 “唔……”她嘴里嚼着牛排,顺便拿起桌上的玛格丽特喝了一口。既然有人明确表示会付餐点的账单,那她就可以吃得更加了无牵挂。 想来带他熟悉环境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至少就这顿午餐来说还不错,可以吃一些平时吃不起的东西。 他看着吃得意兴正浓的她,手轻轻地端起了托盘上的咖啡,轻啜了一口,“今天的你很认真。”他对着她评价道,脑中闪过的是她在看比赛时的表情。 “认真?”埋首于食物间的脑袋抬起,“食物?”她疑惑道。是指她吃东西时吗? 他叹了一口气,她怎么会想到食物?“是你看比赛时。”聚精会神看比赛的她让他吃惊,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认真的表情。 “哦,”原来他指的不是食物,“可能吧,毕竟我还挺喜欢跆拳道的。”她耸了耸肩膀答道,继续专心致力于牛排。 对于喜欢的事物,她会认真也不奇怪。虽然最初是因为老爸那个穷极无聊且可笑的家庭警察计划,她才被迫去接触跆拳道,但练久了,倒也喜欢上了。而且还喜欢了这么多年,算是难能可贵。咽下了最后一口牛排,她看着自己面前空空的餐盘,然后目光游移到了他面前的餐盘,“给我。”她指着他点的却还没动过的牛排,一脸的垂涎之色。若是他不吃的话,她倒不介意帮他消灭干净。浪费粮食是会遭天谴的。 他好笑地看着她,她的霸道昭然若揭,他想当做没看到都不可能,“给。”他自动地把牛排递到了她的面前。他的胃口一向不大,况且在看比赛时吃的爆米花已经使他有了七分饱。 “唔……”看来他很懂得识时务的道理,和小时候比起来有天壤之别。她不客气地接过牛排,目光在看见他的手掌而愣了愣。 宽大的手掌上,特别是修长的指上,布满了一层厚厚的茧,实在很难把他的手心和他那斯文儒雅的面容相联系起来。 “你的手掌为什么会有茧?”她奇怪道。在她的印象中,他应该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类型。“因为弹钢琴。”手掌上的茧从他开始弹钢琴时就伴随着他了。 “钢琴?” “对,从小就有了。”在他们初次相见的时候已经有了,她却到今天才发现。 哦,她都忘了他是学音乐的,“听说你这次演奏会的票已经销售一空了?”她切下一块牛排放至嘴里,边吃边问道。所谓听说,即是听自个的老妈说的。老妈甚至还说他是音乐界里十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被誉为是音乐界里的贵公子。 好恶!贵公子?她倒是看不出他哪里像贵公子了,要她来说,她会说他是白开水,平平淡淡,不但没有味道,连温度都没有。 “嗯。”他点头道,“你想来看?” “免了。”她对古典乐一向没有多少的欣赏细胞,“对了,我和你出来的事你没和华叔丘姨他们说吧?”她一边切着牛排一边问道。虽然事先没有和他通过气,但相信他应该不会笨到把他们之间的约定告诉父母。 “说了。”薄薄的双唇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她没有听清楚他刚才说的话。 “我和我父母说了。”他重复了一遍,“说了回来的三个月内由你来带我熟悉周围的环境。” “你——说——了?”切牛排的手停了下来,康雯雯咬着牙瞪着华矢纹,酒足饭饱后的好心情一下子由上升转为下降。 “对。” “你……”愤怒的眼光狠狠地扫视着不明就里的男人,然后,丝毫不在意所在场合地吼着:“你——是——白——痴——啊!” 哇,这下又要应付老爸老妈了。 备受期待的目光,犹如芒刺在身。康家的晚餐时间,一反常态,没有往常康家老父宝刀未老的怒吼声,有的是四道怀疑的目光上下左右地不停闪烁。 我%#,当她是杀人放火还是抢劫银行了?竟然劳动到行政总长和当红律师一起对她用雷达眼进行扫描。 有一下没一下地扒着饭,食不知味的含义康雯雯算是彻底明白了。即使面前放着她最爱吃的菜,但面对着这样“炯炯有神”的目光,还是难以下咽。 “爸、妈,你们的眼皮有问题吗?”看她看到连眨都不眨一下的地步。 “啊?”康溢和方樱愣了一愣,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你们看够了没有啊!”放下碗筷,康雯雯没好气地看着父母说道。一顿晚饭下来,活像她是外星人似的。特别是老爸,只差没用强光灯来照她的脸。 “呵,呵,”几声干笑,方樱看着女儿,“雯雯,你在说什么啊?” 还装蒜!“我在说,你们看——够——了——没!”她不介意把话再重复一遍。 “呃,看够了,”方樱笑看着女儿说道。既然偷瞄被识破,那她就干脆把话挑明了说,“那个……雯雯,听你丘姨说你这几天和矢纹在一块。” 老妈说的果然是这事。打从她知道华矢纹那家伙把两人出去的事告诉华叔和丘姨后,她就知道,她迟早会面对这种场面。 那个华姓白痴,她和他约在离家半小时步程外的车站碰面,就是为了不让“多余”的人知道,而他,竟然还把这事明白地说出去。天知道,在他们兴奋过后,知道她和华矢纹解除婚约时的表情会是什么。 “你听丘姨说的?”想来华叔是不会多嘴到来和老爸说这事。 “是啊!”难得雯雯和矢纹会走在一起,她和日璃高兴得差点没落泪。本以为六人大家庭的美梦随着孩子年岁的增长就要随之而去,没想到现在竟然出现了一丝曙光。 “那你一定是听错了。”她“笑容可掬”地打破母亲的美梦,打算来个抵死不认账。 嗄?!“听错?怎么可能?!” “哎,我就说嘛,雯雯怎么可能和华家的小子在一起。”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康溢拍着胸口说道,悬空的心在听到女儿的回答后总算是平安落地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樱扭头看着康溢,锋利的矛头直指向丈夫。 “字面上的意思。”把女儿和华家小子凑成一对,他历来是持反对意见。当初和华家结成邻居,已经是一步错了,若是结成亲家,那就真是步步错了。 “你……”她怒目向着他,“矢纹哪里不好了?”每次谈起雯雯和矢纹,他就老喜欢和她唱对台戏。 呃,基本上是哪里都好,不好的是他的老子,“我没有说他不好。”想来泄气,比起自个的女儿,华家的小子有出息多了。 “那不就行了?”方樱满意于丈夫的回答,转过头,看着女儿,一脸热切向往地说道:“雯雯和矢纹在一块,慢慢地把感情培养起来,然后结婚,然后我们和华家成了亲家,六个人住在一起……” “Stop,停!停!”康雯雯对着方樱叫道,忍不住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若是让母亲再继续幻想下去,恐怕说一个小时都说不完,“老妈,你想得太遥远了。”已经遥远得不切实际了。 “怎么会呢?你现在不是已经和矢纹关系慢慢改善了吗?”美好的大家庭梦想啊,怎么可能会遥远呢? 她和他关系改善?!是改善了,不过是以解除婚约为前提,“妈,我和华矢纹八字不和的,你与其指望我和他,倒不如指望我和他的下一代来得实际。”老妈的美梦还是早点戳破的好。 “不行,下一代也不能指望。”康家老父一口否决道。归根结底,只要和华也哲扯上亲戚关系的,他统统都要反对。 “你……”方樱瞪着丈夫,“雯雯,你要记得你和矢纹是未婚夫妻。”她提醒着女儿应注意的身份。 “雯雯,你要知道,你和华小子只是‘未婚’关系。”康溢不忘在旁告诉女儿,革命尚未成功,仍有变节可能。 “……”没有回答声,某人打开了电视机,懒得去理会父母关于她的争执。 “雯雯。”两双期待的目光一齐望向女儿,有不给他们满意的回答决不甘休的气势。 “……”耶,她喜欢看的电视剧开始了。 “雯雯!” “……”老天,耳朵边的声音好响啊。 “雯雯!” 受不了了!“烦!”一声轰响,手掌拍上了桌面。 争执就此告一段落。 偌大的舞台上,漆黑的琴身,象牙白的琴键以及那倾泻而出的乐声,畅如流水,纤细而灵巧。让人仿佛置身于蓝天绿茵之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修长而有力的手指灵活地动于琴键之间,漂亮的双眸微微地半敛,感受着那分音乐的悸动。是什么呢?很久没有如此自然地演绎着乐曲,手指似有生命地自己在动,脑中不停地闪放着她那看比赛时聚精会神的表情。她的专注让他吃惊,认真的表情是他所没有见过的。 感受什么呢?是感动吧,因为她的认真…… 有力量,就可以保护自己所想要保护的东西…… 他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吗?他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若有的话,又会是什么呢?什么是他想要保护的呢? 手指准确地按在了最后一个琴键上,为曲子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响在空旷的剧场里,亦让舞台上的华矢纹睁开了双眸看向来人。“是你?”他站起身来看着一身休闲服的好友彼利,淡然道。 “你看到我来就只有这两个字吗?”彼利不满道。他可是千里迢迢从美国赶到中国来的。坐飞机过了大半个地球,却只换来这么简单的两个字。 最起码也该问声好吧,而不是摆出这张101号的脸。和刚才他弹奏钢琴的表情也差太多了。 “怎么进来的?”他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问着他想要知道的回答。他一向不喜欢在练习演奏的时候有人旁听,所以通常会在练习演奏前先清场。 很好,现在由两个字变成了七个字,但依然不是他想要听的,“你就不会说‘很久不见,你好吗?’之类的话吗?”这才是朋友之间见面该说的话。 “你是怎么进来的?”依然是先前的问话,惟一不同的是多了个“你”字。 唉,一声叹气,彼利的头重重地垂了下去,“走进来的。”他有气没力地答道。 看来下次应该在门口多备几个守卫,“你该知道我不喜欢在练习的时候有人旁听。”华矢纹步下舞台走到彼利的面前说道。他在练习时,习惯一个人的空间。 “Sorry。”耸了耸肩,彼利抱歉道:“因为听到你在弹《献给爱丽丝》太吃惊了,所以忘了离开。”《献给爱丽丝》,贝多芬的名曲,总体来说并不是难度很大的曲子,只能称之为是一首精致的钢琴小曲,若非是矢纹,而是换成其他任何人来弹,他都不会吃惊至此。 “你现在练习这首曲子,是打算在一个多月后的演奏会上弹奏吗?”印象中,矢纹从来不会把这首曲子列为公开演奏的曲目之一,甚至连弹奏的次数都极少,就他听过的只有两次,一次是在音乐学院的时候,一次则是现在。 “没有,只是今天兴致所至而已。”莫名地,当手指碰到琴键,想起了她那认真的表情,自然而然地,就弹奏起了这首曲子。 “还是因为那个原因,所以不把它列为表演的曲目?” 华矢纹微微颔首。每次弹奏这首曲子,即使别人都觉得演绎得完美,但他自己却依然觉得缺少了什么。 “对了,你怎么会那么早来?不是说要到下个月才来的吗?”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因为有个人非逼着我带她来,所以,只好……把她带来了。” “谁?”他眉头微微一皱。 瞄了瞄老友不悦的神色,彼利缩了缩脖子,“是娅纱。”基本上他是属于无辜的,因为他不是石头,没有硬到铁石心肠,在软磨硬泡的眼泪中,挣扎了三天,终于受不了地带她来了。毕竟这么一个大美人在你身边泪流满面,即使是会被老友责备,他也认了。 “你把娅纱带来了?那她人呢?” “因为时差的关系,现在在饭店里休息。所以我就先过来给你通风报信。”他这个好友实在是当之无愧啊,“不过说真的,娅纱在你离开美国后,天天以泪洗面,我还是头一次发现,原来她是那么会哭的女孩。” “是吗?”不甚在意地吐出两字,华矢纹朝着剧场的出口走去。弹奏了一个下午,今天的练习量已经够了。 好淡的语气啊,仿佛在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事,“你难道就不会同情或动容一下吗?”他有点替娅纱的眼泪不值。 “同情了又如何呢?在那之后再给她爱吗?彼利,你该知道我对娅纱没有一点的感觉,她不会让我心动,也不会让我想要爱她。所以……” “所以?”彼利疑惑地接口。 “所以她的眼泪只会让我觉得是种负担。”是的,没有爱,所以即使她为了他而流泪,他亦不会有任何的感觉…… 每个月的月底,历来是康华两家的家庭聚会日。没有原因,没有道理,只是自从十多年前第一次比邻而居后,在两个老婆大人的极力主张之下,就有了一月一聚这个“优良传统”。聚会的地点以抽签来决定,有时在康家,有时在华家。尽管两个大男人对这种聚会向来嗤之以鼻,但他们的老婆却是聚得不亦乐乎。 于是乎,每当两个男人在前院里吵得天翻地覆,甚至大打出手的时候,两个女人就在里屋彼此聊着感兴趣的家常。当然,聊得最多的不外乎是美好的六人大家庭的梦想。 又于是乎,很自然地,当华矢纹回来后的第一个家庭聚会日,方樱和丘日璃干脆地甩甩屁股,顾不得外面刮风下雨,硬是拖着各自的老公出门,美其名曰为去郊外欣赏雨景。徒留下坐在沙发上像没事人一般的华矢纹以及瞪大眼睛的康雯雯。 老天,这是哪门子的状况啊!若不是地上车胎的痕迹以及老爸和华叔的吼声还荡漾在耳边,基本上,她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一月一次的聚会,向来是她大吃特吃的日子,一转眼的工夫,竟然全没了。 更可恶的是,老妈走就走好了,临走之前还暧昧无比地甩下一句,说什么要她和洋娃娃好好地互相深入了解一下彼此。 她还用得着深入了解他吗?自从两人七岁那年第一次见面,她把他的衣裤全扒光后,连他腰上长着两颗痣都知道,还需要深入了解什么?! 懒懒地斜躺在沙发上,康雯雯再一次地瞥了一眼华家客厅里空空如也的餐桌,唉,健忘的老妈,要走,最起码也得做好午饭再走,居然这么不负责任,浑然忘了自己的女儿有多容易受饿。 “喂,洋娃娃……”慵懒的嗓音缓缓地从娇润的红唇中逸出,康雯雯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气定神闲地边喝咖啡边看乐谱的华矢纹道。 两道剑眉不悦地皱起,放下了手中的乐谱,华矢纹抬起头,“雯雯,你不该怎么叫我。”洋娃娃?何其“熟悉”的称呼啊。就他所知,她通常都是有事要他干的时候才会叫他这个称呼。 “那应该怎么叫你?白开水?”她挑了挑眉道。想来洋娃娃的确是有点不太适合现在的他了,也许该改个称呼才对。 “你应该叫我华矢纹或者矢纹也可以。”他提出他的建议。 “哦。”她状似了然地点点头。 很好,看来她是明白了。他拿起乐谱继续看着。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演奏会的时间了,需要敲定好一些演奏的曲目。 “喂,洋娃娃,我肚子饿了。” 拿着乐谱的手僵了僵,“不是对你说过不要再这样叫我了吗?” “我知道啊,但是要不要这样叫你的决定权在我耶。称呼嘛,只不过是个代号而已,你又何必这么在意呢?”叫习惯了的名字,焉有那么容易能改的? 称呼是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但相信,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这种代号。 “喂,我肚子饿了。今天的午饭怎么办?”无视对面人的不悦,康雯雯拨了拨长发,说着话题的重点。不经饿的胃已经在哀嚎了,估计撑不了多少时间。 “可以叫外卖或者是出去吃。” “不要。”不屑地撇撇嘴,康雯雯一口否决道。具体来说,这两样她都不想选,原因很简单,懒得动。外卖需要人先打一通电话,然后再看上半个小时的手表,苦苦等待着半冷不热、丝毫谈不上美味的食物。而出去吃,更是需要劳动她的两条腿,在刮风下雨的日子里出门。 不要?“那你想要怎么样?”华矢纹合上手中的乐谱,望着康雯雯道。 “冰箱里有丘姨买好的菜,”她伸手指着放在厨房里的冰箱,“而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知道。” “所以……” “所以?”他疑惑地看着她。 “所以你就该进厨房去做饭菜。”她掏了掏耳朵,说出了目的。 “我去做饭菜?”这好像应该是他对她说的话才是吧。 “对啊,”她一脸的理所当然,“快点去做,对了,我今天想吃荷兰豆、糖醋里脊、宫堡鸡丁、海鲜三味汤、苹果羹……” “我不会。”简单三个字,打断了某人洋洋洒洒的通篇菜单。 嗄?“你不会?”她没听错吧!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康雯雯跨步走到华矢纹面前,“你是不是男人啊,居然连最基本的做菜都不会!你不是一个人在美国生活了那么多年吗?多少总应该会做点菜吧!” 男人和做菜有关系吗?“我只会最简单的水煮蛋,再多的就不会了。”华矢纹淡淡道。在美国,自有专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用不着他自己下厨。 水煮蛋?这根本不用学,只要把一个放在锅子里煮五到十分钟后自然就成了,连七八岁的小孩都会。 “你到美国究竟在学什么啊!”在电视上,出国留学回来的人明明都学得一手好厨,只有他是例外。 “学音乐。”他弹了弹手指,“若是你饿了的话,大可自己下厨做。” “我——”她只认识放在餐桌上的菜的样子,而放在冰箱里的生菜,抱歉得很,只认识青菜萝卜西红柿这几种基本的,更不用说是把这些生的变成熟的了。 “那——还是叫外卖吧。” 可怜兮兮地看着冒着尚余一丝热气的铁板烧,康雯雯即使再不情愿,也只得劳动手中的一双筷子。虽说她是不屑吃外卖的啦,但有总比没有强,既然仅存在客厅里的两个人中没有一个会做菜的,那就只有勉强吃外卖了。 警界行政总长的女儿在麒影集团总裁的家里,居然只得吃外卖?若是别人知道了,恐怕还当是笑话一则。谁叫两家的老妈坚持凡事要亲力亲为,每天为自各的老公做所谓的爱心饭菜更是少不了的事,也使得两家这十多年来没有雇过一个厨师。 吃完最后一口外卖,康雯雯打了个饱嗝,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慢条斯理吃着的华矢纹,端正的坐姿,微微垂下的眼帘闪动着浓黑的长长睫毛,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似重而轻地拿着筷子,性感的薄唇轻轻地咀嚼着,优雅得仿若在吃法国餐而非是铁板烧。 “你在看什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华矢纹抬头望着盯着他看的康雯雯问道。太直接的视线,即使他想要当做没看到都不可能。 “没——什么。”蓦地一惊,她撇过了头。老天,刚才她居然差点看他的吃相看得入迷。她该不会是生病了吧?“你回来好像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她打着哈哈随意地拉开话题问道。换言之,她陪他熟悉环境也有一个多月了。 “嗯。”他点点头,拿起了纸巾擦拭着嘴角。 唔,算算日子,距离他们解除婚约的日子好像也只有一个多月耶。当初只是一心想要解除婚约,谁能想得到,当两个老妈知道她在陪他进行所谓的“熟悉环境运动”后,沉睡了十几年的亲家热竟然又迎来了第二次的膨胀。 “对了,当初你为什么一定要我陪你熟悉环境?”这个问题她一直想要问他,若不是因为这个,恐怕老妈和丘姨的六人大家庭的美梦不会升温得那么快。 薄薄的嘴唇轻抿了一下,当初只是莫名地想要多和她接触,想要了解对她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但真的要他说为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喂,你的回答呢?”她不耐烦地等着他的答案。 “只是想,所以就做了。”叹了一口气,他说出了他整理好的思绪。 这算是什么回答啊!“什么叫做想就做啊?你就不能用简单明确的话来说吗?”这种回答,除了哲学家之外只怕没什么人听得懂。 “有些东西是很难用言语来表示的。” 好吧,对着学音乐的人,算她问题问错了。耸了耸肩,康雯雯对着华矢纹道:“你想好怎么对华叔和丘姨说了吗?” “说什么?”他不解。 “当然是我们解除婚约时对他们的解释啦!你该不会白痴地以为他们会好心到直接点头同意我们解除婚约吧?”老爸和华叔是很好说啦,主要问题是在老妈和丘姨身上。 可惜基本上,男方的他是这么想的没错。 她看着他,然后受不了地仰天翻了个白眼,“好吧,到一个多月后解除的那个时候,你应该要对他们说我们解除婚约是因为个性不和、兴趣不和、人际关系不和、生活环境不和……总之什么都不和,但,千万不要说是感情不和。”因为那会使老妈她们会很爽快地丢下一句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然后,仍然让他们继续保持着未婚夫妻的关系。 “哦。”他微颔首,站起身来。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啊!”毕竟这关系到她的“终身大事”。 “我有听,只要不要说是感情不和就可以了吧。”他转身朝着楼梯走去。 嗯,是没错,“你去哪?”她叫住他问道。 “琴房,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开演奏会了,需要练习一下曲目。” 二楼的琴房,向来是华矢纹在家练习钢琴的地方,即使在出国的十几年间,亦有专人进行打扫,并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专人上门为摆在房间窗口边的贝森朵夫漆黑色的立式钢琴调音。 “你现在准备要练习曲目了?”推开了琴房的门,康雯雯越过华矢纹,走到了钢琴前问道。很久没有来到这琴房了,尤其是这架钢琴,想来还是她和他第一次见面就大打出手的根源——虽然好像都是她在打,他全然只有被打的份。 只是可惜了当年她的那条宝贝裙子,她后来足足磨了一个月,老妈才肯再买条一模一样的给她。 由此可见,女人果然是容易记仇的,早八百年前的事,她到今天还记忆犹新。 “你想要弹吗?”他走到琴前,打开了琴盖。 “呵,免了。”自小音乐细胞就少得可怜,连唱歌都会走调,更何况是弹琴,恐怕除了五音不全还是五音不全,“你弹好了,我只不过是免费听听而已。不过最好是能够弹些容易让人睡着的曲子就是了。”顺便看看能不能把琴声当成催眠曲享受。 自动地走到离钢琴五步之遥的沙发旁,康雯雯随意地摆了个姿势躺下。既然闲着没事干,倒还不如睡觉的好。 托着琴盖的手顿了顿,“你要睡觉?”华矢纹诧异道,直觉声音有些走调。头一次,有人在他的面前明白表示想听声助眠。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没——有。”旁人为了听他的一曲,往往砸下千金,她却只把他当成是人工播放带。 深吸了一口气,颀长的身影直直地走到漆黑色的钢琴前坐下,眼帘轻轻地半敛下,修长的手指搭在琴键上轻试了几个音后,随即灵活地游走在键与键之间。他练习钢琴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有旁人在场,现在,却自然地接受着她的? ?在。也许,她——是不同的吧。 乐声畅然而出,回旋曲式的结构,平静的缓缓的调子悠然而起,犹如一个少女的天真和纯洁,明朗开放却又有着质朴的情趣——绝对的世界顶级水平! 长长的睫毛垂下,盖住了黑眸,几缕发丝散在额前,优雅怡人。即使他只是穿着一身的休闲服,但却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的不协调的感觉,他——仿佛天生就适合于钢琴。 温柔、灵巧、秀丽伴随着明朗、天真、自信,流畅的乐声从手指的缝隙间泻出,似泉水叮咚。 心似乎也随着曲子而渐渐地平静下来。 好美的旋律,康雯雯有些醺醺然地呆看着坐在钢琴前弹奏的华矢纹,即使是音乐白痴的她,也听得出他弹得绝对一流。 从小,在老妈的唠叨下,知道他是音乐的天才,长大后,亦从报纸上知道他的演奏向来被称为高水准。甚至,小时候,身为邻居兼未婚妻的她,听他弹奏曲子的次数多到烦。一直以为,他不过只是个会弹钢琴的人而已。 但——直到现在,他在她的面前弹着,赋予曲子生命,她才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会被称为音乐界的贵公子。完全的冷静,沉稳且优雅,感觉遥远、不真实,让人可望而不可攀,然而手指却又能够富有激情地来演绎曲子。 此刻的他,不管是音乐还是人,都像是会迷惑人心般。俊雅得逼人,亦让她的心有种不规律的跳动。 “怪不得……会被称为贵公子。”她喃喃地自语道。原来白开水亦有这么雅气的一面,陌生得让人怀疑。真是难以想象,他竟然是她的未婚夫。若是以后解除婚约了,恐怕就很难再听见这样的琴声了。 眼有些迷蒙地望着琴前的人,心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琴声悠扬地环绕在室内,由浅至深,直至渐渐转弱……修长的手指轻停在了象牙白的琴键上。《献给爱丽丝》,连他自己都不懂,他竟然会在她的面前那么自然而然地弹起这首曲子,像是特地在为她准备般的。 目光由琴键游移到了沙发上,华矢纹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沙发旁,“雯雯。”他轻唤着已然闭上眼眸的她。 是熟睡了吧。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不知是该为自己的乐声达到她的要求高兴,还是为自己的乐声竟然没吸引力到让她睡着感到悲哀。 小心地抱起她,走到了二楼尽头的客房。他把她轻放在床上,拿起了一旁的绒被盖在她的身上。睡着的她,少了一分野蛮,却又多了一点纯真,这样的她,竟然让他产生一股想要保护的冲动。定定地,他望着她的睡颜,缓缓伸出了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她的双颊,然后……轻轻地划过了润泽的红唇…… 感情如果可以确定, 那么会是什么? 依稀模糊的背影, 却告诉我你仍是你。 俊秀斯文的面庞,梳理得一丝不乱的发丝,修长的身材,宽肩窄腰,配上一套白色的亚曼尼西装,怎么看都该是去参加晚会的贵公子,而不是手上拿着爆米花坐在观看全国X届跆拳道大赛。不协调的感觉犹如猩猩坐在餐桌前吃着法国大餐。 “你今天带我来看比赛。”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华矢纹看着场上正在比赛的人,转头问着带他来的始作俑者。已经开场半个小时,即使是她走错地方,也早就该发现了。 “对啊。”康雯雯双眼紧紧盯着在赛台上对打的两人说道。她历来喜欢跆拳道,自小父亲教她的许多防身术、擒拿术中就包含了不少跆拳道的基础,在高中的三年中,她甚至跑到道场特地去学。 况且这场比赛她已经候了很久了,难得这个星期天有空,当然要来看了。惟一美中不足的则是,身边却多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如果你不喜欢,大可由那里出去。”她满不在乎地指了指朝南边的出口处,不介意他的提早退出。反正她今天带他来就是勉强至极的,他若真要离开,她会拍掌致谢。 他蹙起了眉,“我记得我是说让你带我熟悉周围的环境,而不是……”已经搞不清究竟是她带他熟悉环境,还是他陪她来看比赛。 “烦!”她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直接一脚踩上了白色的NUI皮鞋。以阻止身旁人接下来的长篇大论。看比赛的时候,她一向不习惯身边的人太多话。 “唔……”一声闷哼,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虽然用来踩他的不是三寸高跟而是平底球鞋,但依然疼痛,“你……” “怎样?”她满不在乎地哼着声,“知道痛就把嘴巴闭上。”省得在一旁吵得她没办法安心看比赛。 “你应该要遵守和我的约定。”事到如今,他只能用这话来提醒她。虽然之前定下约定的目的只是为了多和她相处,但却不喜欢她对他敷衍的态度。 “我有守约。”被他烦得受不了,她说着她想到的歪理,“看比赛有助你了解当地的人文环境。”也算是熟悉环境的一种。反正当初只是说熟悉环境,并没有说具体的地点。 “那这爆米花呢?”他指着手中被她硬塞着的爆米花。 “比赛的空档时可以……”哇,好精彩的一记后旋踢。康雯雯话未说完,随即被眼前的比赛所吸引。干净利落的一腿,时机方位都拿捏得恰倒好处,让对方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 “……”从来没有人会这般漠视他,她是第一个。而他,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却没有走。 比赛如火如荼地展开,一招一式,无不吸引康雯雯的目光。 他静静地看着她专注的神情。在他看来,比赛并没有太精彩,最多只能算是一般水准而已,但她却看得如此认真,他所没有见过的认真表情,“你很喜欢跆拳道?”他问道。 “废话。”否则来这里干吗?“跆拳道和别的不同,在攻防一体的同时,注重的是腿法的多变,若是没有做到很好的呼吸的调节和精神力的集中,是很难把它发挥出来的。我自己也在练,不过,看比赛还是喜欢看男子的赛事。”聊到自己喜欢的事物,她难得多话,只是眼光依旧盯着比赛场上。 “男子赛事?”他疑惑道。 “对,男女先天体格差异,即使可以做到同样的动作,但力道以及身体的冲撞还是会有所差别。”平心而论,她认为男人的体格更适合来练跆拳道。也正因此,赫泉每每总能够打赢她,让她从进入静森的那一天起就处在赫老头的管制之下。 “总之就是看起来很带劲,真想自己也下去比试一下。”她不无感叹,最好能一举打败赫泉。 “跆拳道……真的有那么好吗?”他无法理解她的那份热诚,对他而言,在赛台上对打的两人只是打人者和被打者的区别。 “当然。它不仅是在考验人的技术和体能,更在考验思想和精神。”这也是她喜欢跆拳道的原因。 “不过——你可能不太能理解吧……”她回过头扫视着他,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身高虽然是够高了,但就体格而言却偏瘦。而且,她实在很难想象他顶着张斯文有余威武不足的面孔穿上道服练跆拳道的样子。 “有力量真是好啊。”把目光转回到赛场上,她似在对他说,又似在自言自语。 “有力量——好吗?”他诧异于她的话。 “当然好啊,不仅能保护自己,更能保护你所想要保护的东西。”靠自己是最真实的。而她,喜欢把真实体现在力量上。 他怔怔地看着她,他从来没有想到在她的口中会听到这样的话,这似乎是她的另一面,他所没有看到过的一面,却又像是平时早已看了不知多少遍的一面。 保护想要保护的东西?薄唇微微地抿了抿,修长的手指拨动着额际微卷的刘海,他——有吗?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吗? 蓦地,长长的睫毛轻轻扬起,漂亮的眸子如黑潭,深且不见底,然后眸子定在清澈的双眼上,他凝视着她的侧面,出了神…… 香格里拉饭店一楼的西餐厅,三千多平米的大厅,仿照着欧式的建筑风格,又带着些许的东方风情,刻着精美浮雕的圆柱林立于餐桌之间,在烘托气氛的同时,也把餐桌之间隔离成了一个个小的空间。 “哇,看得好爽!”随意地扭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脖子,康雯雯边吃边说道。全神贯注地看了三个多小时的比赛,精彩的程度没有让她失望。 对于武术方面的比赛,她一向都兴趣浓厚,在观摩别人的比赛中,往往自己的实力也会得到一定的提升。平时没有注意到的弊端,在看别人打斗时,可以有所发现,算是得益匪浅。 “华矢纹,这顿真的是你请?”左手拿刀,右手拿叉,她开始进攻起面前的牛排。能吃就不要浪费是她的优良美德,平时对于这里她是能看不能进,凭当老师的那点微薄薪水,吃一顿就等于吃掉她半个月的伙食费。虽然当警局行政总长的老爸和当律师的老妈收入都颇高,偶尔不介意地给她来点资金补助,但还没有多到可以让她当千金大小姐般乱花钱。 “对。”点点头,华矢纹看着对面人的狼吞虎咽。她是头一个在他面前吃得如此“畅快”的女人,丝毫不在乎女人的矜持。一个上午的比赛,从八点开始到近十二点才结束。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她,一听说他要请客,马上把他带到了这家饭店。 “唔……”她嘴里嚼着牛排,顺便拿起桌上的玛格丽特喝了一口。既然有人明确表示会付餐点的账单,那她就可以吃得更加了无牵挂。 想来带他熟悉环境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至少就这顿午餐来说还不错,可以吃一些平时吃不起的东西。 他看着吃得意兴正浓的她,手轻轻地端起了托盘上的咖啡,轻啜了一口,“今天的你很认真。”他对着她评价道,脑中闪过的是她在看比赛时的表情。 “认真?”埋首于食物间的脑袋抬起,“食物?”她疑惑道。是指她吃东西时吗? 他叹了一口气,她怎么会想到食物?“是你看比赛时。”聚精会神看比赛的她让他吃惊,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认真的表情。 “哦,”原来他指的不是食物,“可能吧,毕竟我还挺喜欢跆拳道的。”她耸了耸肩膀答道,继续专心致力于牛排。 对于喜欢的事物,她会认真也不奇怪。虽然最初是因为老爸那个穷极无聊且可笑的家庭警察计划,她才被迫去接触跆拳道,但练久了,倒也喜欢上了。而且还喜欢了这么多年,算是难能可贵。咽下了最后一口牛排,她看着自己面前空空的餐盘,然后目光游移到了他面前的餐盘,“给我。”她指着他点的却还没动过的牛排,一脸的垂涎之色。若是他不吃的话,她倒不介意帮他消灭干净。浪费粮食是会遭天谴的。 他好笑地看着她,她的霸道昭然若揭,他想当做没看到都不可能,“给。”他自动地把牛排递到了她的面前。他的胃口一向不大,况且在看比赛时吃的爆米花已经使他有了七分饱。 “唔……”看来他很懂得识时务的道理,和小时候比起来有天壤之别。她不客气地接过牛排,目光在看见他的手掌而愣了愣。 宽大的手掌上,特别是修长的指上,布满了一层厚厚的茧,实在很难把他的手心和他那斯文儒雅的面容相联系起来。 “你的手掌为什么会有茧?”她奇怪道。在她的印象中,他应该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类型。“因为弹钢琴。”手掌上的茧从他开始弹钢琴时就伴随着他了。 “钢琴?” “对,从小就有了。”在他们初次相见的时候已经有了,她却到今天才发现。 哦,她都忘了他是学音乐的,“听说你这次演奏会的票已经销售一空了?”她切下一块牛排放至嘴里,边吃边问道。所谓听说,即是听自个的老妈说的。老妈甚至还说他是音乐界里十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被誉为是音乐界里的贵公子。 好恶!贵公子?她倒是看不出他哪里像贵公子了,要她来说,她会说他是白开水,平平淡淡,不但没有味道,连温度都没有。 “嗯。”他点头道,“你想来看?” “免了。”她对古典乐一向没有多少的欣赏细胞,“对了,我和你出来的事你没和华叔丘姨他们说吧?”她一边切着牛排一边问道。虽然事先没有和他通过气,但相信他应该不会笨到把他们之间的约定告诉父母。 “说了。”薄薄的双唇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她没有听清楚他刚才说的话。 “我和我父母说了。”他重复了一遍,“说了回来的三个月内由你来带我熟悉周围的环境。” “你——说——了?”切牛排的手停了下来,康雯雯咬着牙瞪着华矢纹,酒足饭饱后的好心情一下子由上升转为下降。 “对。” “你……”愤怒的眼光狠狠地扫视着不明就里的男人,然后,丝毫不在意所在场合地吼着:“你——是——白——痴——啊!” 哇,这下又要应付老爸老妈了。 备受期待的目光,犹如芒刺在身。康家的晚餐时间,一反常态,没有往常康家老父宝刀未老的怒吼声,有的是四道怀疑的目光上下左右地不停闪烁。 我%#,当她是杀人放火还是抢劫银行了?竟然劳动到行政总长和当红律师一起对她用雷达眼进行扫描。 有一下没一下地扒着饭,食不知味的含义康雯雯算是彻底明白了。即使面前放着她最爱吃的菜,但面对着这样“炯炯有神”的目光,还是难以下咽。 “爸、妈,你们的眼皮有问题吗?”看她看到连眨都不眨一下的地步。 “啊?”康溢和方樱愣了一愣,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你们看够了没有啊!”放下碗筷,康雯雯没好气地看着父母说道。一顿晚饭下来,活像她是外星人似的。特别是老爸,只差没用强光灯来照她的脸。 “呵,呵,”几声干笑,方樱看着女儿,“雯雯,你在说什么啊?” 还装蒜!“我在说,你们看——够——了——没!”她不介意把话再重复一遍。 “呃,看够了,”方樱笑看着女儿说道。既然偷瞄被识破,那她就干脆把话挑明了说,“那个……雯雯,听你丘姨说你这几天和矢纹在一块。” 老妈说的果然是这事。打从她知道华矢纹那家伙把两人出去的事告诉华叔和丘姨后,她就知道,她迟早会面对这种场面。 那个华姓白痴,她和他约在离家半小时步程外的车站碰面,就是为了不让“多余”的人知道,而他,竟然还把这事明白地说出去。天知道,在他们兴奋过后,知道她和华矢纹解除婚约时的表情会是什么。 “你听丘姨说的?”想来华叔是不会多嘴到来和老爸说这事。 “是啊!”难得雯雯和矢纹会走在一起,她和日璃高兴得差点没落泪。本以为六人大家庭的美梦随着孩子年岁的增长就要随之而去,没想到现在竟然出现了一丝曙光。 “那你一定是听错了。”她“笑容可掬”地打破母亲的美梦,打算来个抵死不认账。 嗄?!“听错?怎么可能?!” “哎,我就说嘛,雯雯怎么可能和华家的小子在一起。”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康溢拍着胸口说道,悬空的心在听到女儿的回答后总算是平安落地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方樱扭头看着康溢,锋利的矛头直指向丈夫。 “字面上的意思。”把女儿和华家小子凑成一对,他历来是持反对意见。当初和华家结成邻居,已经是一步错了,若是结成亲家,那就真是步步错了。 “你……”她怒目向着他,“矢纹哪里不好了?”每次谈起雯雯和矢纹,他就老喜欢和她唱对台戏。 呃,基本上是哪里都好,不好的是他的老子,“我没有说他不好。”想来泄气,比起自个的女儿,华家的小子有出息多了。 “那不就行了?”方樱满意于丈夫的回答,转过头,看着女儿,一脸热切向往地说道:“雯雯和矢纹在一块,慢慢地把感情培养起来,然后结婚,然后我们和华家成了亲家,六个人住在一起……” “Stop,停!停!”康雯雯对着方樱叫道,忍不住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若是让母亲再继续幻想下去,恐怕说一个小时都说不完,“老妈,你想得太遥远了。”已经遥远得不切实际了。 “怎么会呢?你现在不是已经和矢纹关系慢慢改善了吗?”美好的大家庭梦想啊,怎么可能会遥远呢? 她和他关系改善?!是改善了,不过是以解除婚约为前提,“妈,我和华矢纹八字不和的,你与其指望我和他,倒不如指望我和他的下一代来得实际。”老妈的美梦还是早点戳破的好。 “不行,下一代也不能指望。”康家老父一口否决道。归根结底,只要和华也哲扯上亲戚关系的,他统统都要反对。 “你……”方樱瞪着丈夫,“雯雯,你要记得你和矢纹是未婚夫妻。”她提醒着女儿应注意的身份。 “雯雯,你要知道,你和华小子只是‘未婚’关系。”康溢不忘在旁告诉女儿,革命尚未成功,仍有变节可能。 “……”没有回答声,某人打开了电视机,懒得去理会父母关于她的争执。 “雯雯。”两双期待的目光一齐望向女儿,有不给他们满意的回答决不甘休的气势。 “……”耶,她喜欢看的电视剧开始了。 “雯雯!” “……”老天,耳朵边的声音好响啊。 “雯雯!” 受不了了!“烦!”一声轰响,手掌拍上了桌面。 争执就此告一段落。 偌大的舞台上,漆黑的琴身,象牙白的琴键以及那倾泻而出的乐声,畅如流水,纤细而灵巧。让人仿佛置身于蓝天绿茵之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修长而有力的手指灵活地动于琴键之间,漂亮的双眸微微地半敛,感受着那分音乐的悸动。是什么呢?很久没有如此自然地演绎着乐曲,手指似有生命地自己在动,脑中不停地闪放着她那看比赛时聚精会神的表情。她的专注让他吃惊,认真的表情是他所没有见过的。 感受什么呢?是感动吧,因为她的认真…… 有力量,就可以保护自己所想要保护的东西…… 他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吗?他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若有的话,又会是什么呢?什么是他想要保护的呢? 手指准确地按在了最后一个琴键上,为曲子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响在空旷的剧场里,亦让舞台上的华矢纹睁开了双眸看向来人。“是你?”他站起身来看着一身休闲服的好友彼利,淡然道。 “你看到我来就只有这两个字吗?”彼利不满道。他可是千里迢迢从美国赶到中国来的。坐飞机过了大半个地球,却只换来这么简单的两个字。 最起码也该问声好吧,而不是摆出这张101号的脸。和刚才他弹奏钢琴的表情也差太多了。 “怎么进来的?”他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问着他想要知道的回答。他一向不喜欢在练习演奏的时候有人旁听,所以通常会在练习演奏前先清场。 很好,现在由两个字变成了七个字,但依然不是他想要听的,“你就不会说‘很久不见,你好吗?’之类的话吗?”这才是朋友之间见面该说的话。 “你是怎么进来的?”依然是先前的问话,惟一不同的是多了个“你”字。 唉,一声叹气,彼利的头重重地垂了下去,“走进来的。”他有气没力地答道。 看来下次应该在门口多备几个守卫,“你该知道我不喜欢在练习的时候有人旁听。”华矢纹步下舞台走到彼利的面前说道。他在练习时,习惯一个人的空间。 “Sorry。”耸了耸肩,彼利抱歉道:“因为听到你在弹《献给爱丽丝》太吃惊了,所以忘了离开。”《献给爱丽丝》,贝多芬的名曲,总体来说并不是难度很大的曲子,只能称之为是一首精致的钢琴小曲,若非是矢纹,而是换成其他任何人来弹,他都不会吃惊至此。 “你现在练习这首曲子,是打算在一个多月后的演奏会上弹奏吗?”印象中,矢纹从来不会把这首曲子列为公开演奏的曲目之一,甚至连弹奏的次数都极少,就他听过的只有两次,一次是在音乐学院的时候,一次则是现在。 “没有,只是今天兴致所至而已。”莫名地,当手指碰到琴键,想起了她那认真的表情,自然而然地,就弹奏起了这首曲子。 “还是因为那个原因,所以不把它列为表演的曲目?” 华矢纹微微颔首。每次弹奏这首曲子,即使别人都觉得演绎得完美,但他自己却依然觉得缺少了什么。 “对了,你怎么会那么早来?不是说要到下个月才来的吗?”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因为有个人非逼着我带她来,所以,只好……把她带来了。” “谁?”他眉头微微一皱。 瞄了瞄老友不悦的神色,彼利缩了缩脖子,“是娅纱。”基本上他是属于无辜的,因为他不是石头,没有硬到铁石心肠,在软磨硬泡的眼泪中,挣扎了三天,终于受不了地带她来了。毕竟这么一个大美人在你身边泪流满面,即使是会被老友责备,他也认了。 “你把娅纱带来了?那她人呢?” “因为时差的关系,现在在饭店里休息。所以我就先过来给你通风报信。”他这个好友实在是当之无愧啊,“不过说真的,娅纱在你离开美国后,天天以泪洗面,我还是头一次发现,原来她是那么会哭的女孩。” “是吗?”不甚在意地吐出两字,华矢纹朝着剧场的出口走去。弹奏了一个下午,今天的练习量已经够了。 好淡的语气啊,仿佛在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事,“你难道就不会同情或动容一下吗?”他有点替娅纱的眼泪不值。 “同情了又如何呢?在那之后再给她爱吗?彼利,你该知道我对娅纱没有一点的感觉,她不会让我心动,也不会让我想要爱她。所以……” “所以?”彼利疑惑地接口。 “所以她的眼泪只会让我觉得是种负担。”是的,没有爱,所以即使她为了他而流泪,他亦不会有任何的感觉…… 每个月的月底,历来是康华两家的家庭聚会日。没有原因,没有道理,只是自从十多年前第一次比邻而居后,在两个老婆大人的极力主张之下,就有了一月一聚这个“优良传统”。聚会的地点以抽签来决定,有时在康家,有时在华家。尽管两个大男人对这种聚会向来嗤之以鼻,但他们的老婆却是聚得不亦乐乎。 于是乎,每当两个男人在前院里吵得天翻地覆,甚至大打出手的时候,两个女人就在里屋彼此聊着感兴趣的家常。当然,聊得最多的不外乎是美好的六人大家庭的梦想。 又于是乎,很自然地,当华矢纹回来后的第一个家庭聚会日,方樱和丘日璃干脆地甩甩屁股,顾不得外面刮风下雨,硬是拖着各自的老公出门,美其名曰为去郊外欣赏雨景。徒留下坐在沙发上像没事人一般的华矢纹以及瞪大眼睛的康雯雯。 老天,这是哪门子的状况啊!若不是地上车胎的痕迹以及老爸和华叔的吼声还荡漾在耳边,基本上,她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一月一次的聚会,向来是她大吃特吃的日子,一转眼的工夫,竟然全没了。 更可恶的是,老妈走就走好了,临走之前还暧昧无比地甩下一句,说什么要她和洋娃娃好好地互相深入了解一下彼此。 她还用得着深入了解他吗?自从两人七岁那年第一次见面,她把他的衣裤全扒光后,连他腰上长着两颗痣都知道,还需要深入了解什么?! 懒懒地斜躺在沙发上,康雯雯再一次地瞥了一眼华家客厅里空空如也的餐桌,唉,健忘的老妈,要走,最起码也得做好午饭再走,居然这么不负责任,浑然忘了自己的女儿有多容易受饿。 “喂,洋娃娃……”慵懒的嗓音缓缓地从娇润的红唇中逸出,康雯雯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气定神闲地边喝咖啡边看乐谱的华矢纹道。 两道剑眉不悦地皱起,放下了手中的乐谱,华矢纹抬起头,“雯雯,你不该怎么叫我。”洋娃娃?何其“熟悉”的称呼啊。就他所知,她通常都是有事要他干的时候才会叫他这个称呼。 “那应该怎么叫你?白开水?”她挑了挑眉道。想来洋娃娃的确是有点不太适合现在的他了,也许该改个称呼才对。 “你应该叫我华矢纹或者矢纹也可以。”他提出他的建议。 “哦。”她状似了然地点点头。 很好,看来她是明白了。他拿起乐谱继续看着。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演奏会的时间了,需要敲定好一些演奏的曲目。 “喂,洋娃娃,我肚子饿了。” 拿着乐谱的手僵了僵,“不是对你说过不要再这样叫我了吗?” “我知道啊,但是要不要这样叫你的决定权在我耶。称呼嘛,只不过是个代号而已,你又何必这么在意呢?”叫习惯了的名字,焉有那么容易能改的? 称呼是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但相信,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这种代号。 “喂,我肚子饿了。今天的午饭怎么办?”无视对面人的不悦,康雯雯拨了拨长发,说着话题的重点。不经饿的胃已经在哀嚎了,估计撑不了多少时间。 “可以叫外卖或者是出去吃。” “不要。”不屑地撇撇嘴,康雯雯一口否决道。具体来说,这两样她都不想选,原因很简单,懒得动。外卖需要人先打一通电话,然后再看上半个小时的手表,苦苦等待着半冷不热、丝毫谈不上美味的食物。而出去吃,更是需要劳动她的两条腿,在刮风下雨的日子里出门。 不要?“那你想要怎么样?”华矢纹合上手中的乐谱,望着康雯雯道。 “冰箱里有丘姨买好的菜,”她伸手指着放在厨房里的冰箱,“而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知道。” “所以……” “所以?”他疑惑地看着她。 “所以你就该进厨房去做饭菜。”她掏了掏耳朵,说出了目的。 “我去做饭菜?”这好像应该是他对她说的话才是吧。 “对啊,”她一脸的理所当然,“快点去做,对了,我今天想吃荷兰豆、糖醋里脊、宫堡鸡丁、海鲜三味汤、苹果羹……” “我不会。”简单三个字,打断了某人洋洋洒洒的通篇菜单。 嗄?“你不会?”她没听错吧!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康雯雯跨步走到华矢纹面前,“你是不是男人啊,居然连最基本的做菜都不会!你不是一个人在美国生活了那么多年吗?多少总应该会做点菜吧!” 男人和做菜有关系吗?“我只会最简单的水煮蛋,再多的就不会了。”华矢纹淡淡道。在美国,自有专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用不着他自己下厨。 水煮蛋?这根本不用学,只要把一个放在锅子里煮五到十分钟后自然就成了,连七八岁的小孩都会。 “你到美国究竟在学什么啊!”在电视上,出国留学回来的人明明都学得一手好厨,只有他是例外。 “学音乐。”他弹了弹手指,“若是你饿了的话,大可自己下厨做。” “我——”她只认识放在餐桌上的菜的样子,而放在冰箱里的生菜,抱歉得很,只认识青菜萝卜西红柿这几种基本的,更不用说是把这些生的变成熟的了。 “那——还是叫外卖吧。” 可怜兮兮地看着冒着尚余一丝热气的铁板烧,康雯雯即使再不情愿,也只得劳动手中的一双筷子。虽说她是不屑吃外卖的啦,但有总比没有强,既然仅存在客厅里的两个人中没有一个会做菜的,那就只有勉强吃外卖了。 警界行政总长的女儿在麒影集团总裁的家里,居然只得吃外卖?若是别人知道了,恐怕还当是笑话一则。谁叫两家的老妈坚持凡事要亲力亲为,每天为自各的老公做所谓的爱心饭菜更是少不了的事,也使得两家这十多年来没有雇过一个厨师。 吃完最后一口外卖,康雯雯打了个饱嗝,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慢条斯理吃着的华矢纹,端正的坐姿,微微垂下的眼帘闪动着浓黑的长长睫毛,修长而白皙的手指似重而轻地拿着筷子,性感的薄唇轻轻地咀嚼着,优雅得仿若在吃法国餐而非是铁板烧。 “你在看什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华矢纹抬头望着盯着他看的康雯雯问道。太直接的视线,即使他想要当做没看到都不可能。 “没——什么。”蓦地一惊,她撇过了头。老天,刚才她居然差点看他的吃相看得入迷。她该不会是生病了吧?“你回来好像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她打着哈哈随意地拉开话题问道。换言之,她陪他熟悉环境也有一个多月了。 “嗯。”他点点头,拿起了纸巾擦拭着嘴角。 唔,算算日子,距离他们解除婚约的日子好像也只有一个多月耶。当初只是一心想要解除婚约,谁能想得到,当两个老妈知道她在陪他进行所谓的“熟悉环境运动”后,沉睡了十几年的亲家热竟然又迎来了第二次的膨胀。 “对了,当初你为什么一定要我陪你熟悉环境?”这个问题她一直想要问他,若不是因为这个,恐怕老妈和丘姨的六人大家庭的美梦不会升温得那么快。 薄薄的嘴唇轻抿了一下,当初只是莫名地想要多和她接触,想要了解对她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但真的要他说为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喂,你的回答呢?”她不耐烦地等着他的答案。 “只是想,所以就做了。”叹了一口气,他说出了他整理好的思绪。 这算是什么回答啊!“什么叫做想就做啊?你就不能用简单明确的话来说吗?”这种回答,除了哲学家之外只怕没什么人听得懂。 “有些东西是很难用言语来表示的。” 好吧,对着学音乐的人,算她问题问错了。耸了耸肩,康雯雯对着华矢纹道:“你想好怎么对华叔和丘姨说了吗?” “说什么?”他不解。 “当然是我们解除婚约时对他们的解释啦!你该不会白痴地以为他们会好心到直接点头同意我们解除婚约吧?”老爸和华叔是很好说啦,主要问? ??是在老妈和丘姨身上。 可惜基本上,男方的他是这么想的没错。 她看着他,然后受不了地仰天翻了个白眼,“好吧,到一个多月后解除的那个时候,你应该要对他们说我们解除婚约是因为个性不和、兴趣不和、人际关系不和、生活环境不和……总之什么都不和,但,千万不要说是感情不和。”因为那会使老妈她们会很爽快地丢下一句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然后,仍然让他们继续保持着未婚夫妻的关系。 “哦。”他微颔首,站起身来。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啊!”毕竟这关系到她的“终身大事”。 “我有听,只要不要说是感情不和就可以了吧。”他转身朝着楼梯走去。 嗯,是没错,“你去哪?”她叫住他问道。 “琴房,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开演奏会了,需要练习一下曲目。” 二楼的琴房,向来是华矢纹在家练习钢琴的地方,即使在出国的十几年间,亦有专人进行打扫,并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专人上门为摆在房间窗口边的贝森朵夫漆黑色的立式钢琴调音。 “你现在准备要练习曲目了?”推开了琴房的门,康雯雯越过华矢纹,走到了钢琴前问道。很久没有来到这琴房了,尤其是这架钢琴,想来还是她和他第一次见面就大打出手的根源——虽然好像都是她在打,他全然只有被打的份。 只是可惜了当年她的那条宝贝裙子,她后来足足磨了一个月,老妈才肯再买条一模一样的给她。 由此可见,女人果然是容易记仇的,早八百年前的事,她到今天还记忆犹新。 “你想要弹吗?”他走到琴前,打开了琴盖。 “呵,免了。”自小音乐细胞就少得可怜,连唱歌都会走调,更何况是弹琴,恐怕除了五音不全还是五音不全,“你弹好了,我只不过是免费听听而已。不过最好是能够弹些容易让人睡着的曲子就是了。”顺便看看能不能把琴声当成催眠曲享受。 自动地走到离钢琴五步之遥的沙发旁,康雯雯随意地摆了个姿势躺下。既然闲着没事干,倒还不如睡觉的好。 托着琴盖的手顿了顿,“你要睡觉?”华矢纹诧异道,直觉声音有些走调。头一次,有人在他的面前明白表示想听声助眠。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没——有。”旁人为了听他的一曲,往往砸下千金,她却只把他当成是人工播放带。 深吸了一口气,颀长的身影直直地走到漆黑色的钢琴前坐下,眼帘轻轻地半敛下,修长的手指搭在琴键上轻试了几个音后,随即灵活地游走在键与键之间。他练习钢琴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有旁人在场,现在,却自然地接受着她的存在。也许,她——是不同的吧。 乐声畅然而出,回旋曲式的结构,平静的缓缓的调子悠然而起,犹如一个少女的天真和纯洁,明朗开放却又有着质朴的情趣——绝对的世界顶级水平! 长长的睫毛垂下,盖住了黑眸,几缕发丝散在额前,优雅怡人。即使他只是穿着一身的休闲服,但却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的不协调的感觉,他——仿佛天生就适合于钢琴。 温柔、灵巧、秀丽伴随着明朗、天真、自信,流畅的乐声从手指的缝隙间泻出,似泉水叮咚。 心似乎也随着曲子而渐渐地平静下来。 好美的旋律,康雯雯有些醺醺然地呆看着坐在钢琴前弹奏的华矢纹,即使是音乐白痴的她,也听得出他弹得绝对一流。 从小,在老妈的唠叨下,知道他是音乐的天才,长大后,亦从报纸上知道他的演奏向来被称为高水准。甚至,小时候,身为邻居兼未婚妻的她,听他弹奏曲子的次数多到烦。一直以为,他不过只是个会弹钢琴的人而已。 但——直到现在,他在她的面前弹着,赋予曲子生命,她才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会被称为音乐界的贵公子。完全的冷静,沉稳且优雅,感觉遥远、不真实,让人可望而不可攀,然而手指却又能够富有激情地来演绎曲子。 此刻的他,不管是音乐还是人,都像是会迷惑人心般。俊雅得逼人,亦让她的心有种不规律的跳动。 “怪不得……会被称为贵公子。”她喃喃地自语道。原来白开水亦有这么雅气的一面,陌生得让人怀疑。真是难以想象,他竟然是她的未婚夫。若是以后解除婚约了,恐怕就很难再听见这样的琴声了。 眼有些迷蒙地望着琴前的人,心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琴声悠扬地环绕在室内,由浅至深,直至渐渐转弱……修长的手指轻停在了象牙白的琴键上。《献给爱丽丝》,连他自己都不懂,他竟然会在她的面前那么自然而然地弹起这首曲子,像是特地在为她准备般的。 目光由琴键游移到了沙发上,华矢纹站起身来,缓步走到沙发旁,“雯雯。”他轻唤着已然闭上眼眸的她。 是熟睡了吧。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不知是该为自己的乐声达到她的要求高兴,还是为自己的乐声竟然没吸引力到让她睡着感到悲哀。 小心地抱起她,走到了二楼尽头的客房。他把她轻放在床上,拿起了一旁的绒被盖在她的身上。睡着的她,少了一分野蛮,却又多了一点纯真,这样的她,竟然让他产生一股想要保护的冲动。定定地,他望着她的睡颜,缓缓伸出了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她的双颊,然后……轻轻地划过了润泽的红唇……(未完待续) 第六章 莫名的渴望, 与悸动的心跳, 当看到熟悉的背影, 我想是爱上了你—— “赫泉!”嘹亮的怒吼声,从静森学院教学楼三楼的教师办公室中传出。无例外地,两道人影在办公室的中央对峙,其余的闲杂人等很有默契地一并窝在办公室的角落里——避难也。 “我警告你,不要给我太得寸进尺了,你自己说,你这个星期旷了我几堂课!”淡黄色的学生点名册被狠狠地甩在了办公桌上,康雯雯一脸的怒火。向来没有人敢旷她的课,除了眼前这个屡教不改的人之外。 赫泉——赫老头的孙子,外加静森学院第7届的学生会长,IQ更是高达180,是静森难得的风云人物。有这样的学生,照理说老师应该高兴才是,毕竟教什么都只需一点就通,用不着费怎么大的力。但是——前提得是学生乖巧有加,而非性格恶劣得天地难容。 一身随意的便装,赫泉低着头,冷冷的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点名册,“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事?” 你?他就不会叫她老师吗?“不然你以为呢?”她冷眯着眼睛反问道。一个星期她的语文课只有八节,他却硬是旷掉了八节,让她感冒到了极点。而当她很严肃地问他理由时,他竟然满不在乎地丢给她一句“交女朋友”。这算是什么烂理由啊! “总之,你最好给我老实点!”有他这种学生,她这个老师还没有被气得绝倒已经是奇迹了。 “那你呢?听说最近在陪华矢纹不是吗?”赫泉双手环胸,不冷不热地甩出一句,提醒她什么叫做以身作则。 嗄?他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我是为了学校办事。如果不是赫老头让我去请华矢纹到学校来办什么讲座,我又怎么会去陪他!”她说得理直气壮。虽然重点其实是为了解除婚约,但好歹结果是一样的。 不过想想,华矢纹也没有想象中的讨厌,除了那像白开水一般的性格和偶尔莫名其妙盯着她看的白痴举动,基本上都还算可以。至少,比起眼前这个成天只知道旷她课的人来说是好多了。更何况,他所弹的流畅的乐声,清澈醇厚的音色,让她这个古典乐的白痴到现在还在回味。想来他演奏会的门票会早早地销售一空也不是没有道理,或许她可以考虑向他坑一张门票,听听他的演奏会也不错。 “下个星期如果你还要旷我的课,就别怪我没有手下留情。”她朝着他下了最后的通牒。 “随便。”赫泉耸耸肩应了声,“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走了。”留下来也只是浪费时间。颀长的身影做出了转身的动作,不打算理会某人的豪言壮语。 该死的,这是对老师的态度吗?若是孔老夫子知道的话,恐怕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跺脚外加吐血。 迅速地,她伸手朝着他的肩膀抓去,打算狠狠地来个过肩摔,却被他一个闪身避开。 可恶!“你信不信我把你这门课给当了!”她猛地踢出右脚扫向他,管他是学生会长还是赫老头的孙子,她都要照当不误。 “你有那本事吗?”他轻松地把身子腾开,化解了对方踢出的扫腿。依静森的校规,她要想当他的课,必须先赢了他再说。 “你可以试试。”她不介意地再补上一脚。 瞬间,在中文系的教师办公室内,两道人影跳、踢、刺、挡,来回穿梭于办公桌间。而窝在角落避难的财务处长,则开始认真地计算起这一场架所要耗费的资本。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人生最气的,莫过于你是一个人的老师,可偏偏那个人从来不把你当老师看。可恶的赫泉,IQ180,个性却是负的180。 喧闹的PUB内,聚集着各式各样的人,笑闹声、吵骂声以及啤酒杯碰撞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夜的生活,纸醉金迷,许多人往往为了解烦或慰劳自己而来这里做着最彻底的放松。 坐在一侧的吧台边,康雯雯大口地喝着杯里的酒。古有名句,一醉解千愁,能不能醉倒她是不知道啦,毕竟她的酒量一向自认还不错。不过,喝点酒倒真可以解压就是了。 重重地把杯子往吧台上一放,她对着调酒师道:“再来一杯……琴酒马丁尼!”微微泛红的面颊,透露着些许的醉意。 “还——要吗?”吧台内的调酒师讷讷地问道。一个晚上,从啤酒灌到鸡尾酒,已经十几杯了,居然还要。 “你刚才没听清楚吗?我说再要一杯!”她提高音量道。这里的服务质量实在是有待商榷。 “哦……好的。”调酒师悻悻然地应道,赶紧调起了指定的酒。面对着这种明显不是来寻欢而是来消愁的客人,最好的做法就是要什么给什么。 不消片刻,一杯琴酒马丁尼迅速地递出。康雯雯伸手想要接过,却被另一只手更快地挡住。 “你已经不能再喝了。”华矢纹不悦地蹙着眉说道,一只手把酒杯轻轻地拨开。 “……”懒懒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她不理会他的劝阻,霸道地从他手上拿回酒杯。若不是今天和赫泉打了一场,以至于气过头,把钱包忘在学校,她怎么也不会打电话让他到这里来进行送钱工作。 毕竟,让他送钱过来,总比被爸妈知道要强得多。 他看着她泛红的脸颊,修长的手指再次从她的手中拿起了酒杯,“你再喝下去会醉的。”或者现在已醉了。 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接到她的电话知道地点后便来了。她会找他来求助,让他有丝雀跃,即使她的最终目的只是让他送钱过来。 把酒杯放在吧台上,华矢纹扶起康雯雯,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她已经不适合再喝下去了。 “你……干吗?”她打着一个酒嗝问道。他的身上没有一般男人的汗臭味,而是散发着淡淡的古龙水的香味。不甚浓烈,但却清雅得好闻。不自觉地,她把头靠向他,吮吸着他的气味。 抱着她的身影僵了一僵,她自动的靠近,身体曲线的贴和,让他呼吸有些急促。原本只是想要带她离开这里,现在却形成了这样一个暧昧至极的姿势。 “已经很晚了……该送你回去,否则康叔和方姨会担心的。”他轻甩着头说道,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 回去?!他的话让她回了回神。 “放开我。”她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脸有些发烫,分不清是因为酒的缘故还是枕在他胸前的缘故。老天,刚才在他的怀抱中,她竟然会觉得舒服。除了自个的老爸之外,她还不曾待在过别的男人的怀里。 “那你先离开这里。”他难得强硬道。 “嗦!”她手抵着他的胸膛,意外地发现原来他并不似外表看起来的这般单薄,亦有胸肌,“你有运动?”她巧笑着拍着他的胸部说道。 “……”他拖着她,没有空去理会她的碎语,“你已经醉了。” “有吗?”虽然眼睛是有些模糊了,但她自认离“醉”还有一段距离。 “你把……钱留下,人可以走了。”她推开他的怀抱,转身坐回到吧台边,一边拿起了未喝完的琴酒马丁尼,一边自语地喃喃道:“可恶的……赫泉,哪天找个时间一定要再好好……好好地和他打一场。”顺便教教他什么叫做尊师重道。若不是先天身高上的差距,他焉有可能这么容易打赢她?“赫泉?”想拉起她的手顿了顿,他默念着她口中说出的名字,“是谁?你朋友吗?”为什么,心里竟然会有股妒意,嫉妒从她口中念出的这个陌生男人的名字。 “朋友?”康雯雯嗤笑一声,若赫泉和她是朋友的话,恐怕天都要塌下来了,“是……我的学生。”她吐字不清地说道。也是惟一会给她气受的学生。 “学生……”华矢纹重复着。这个身分,并没有带给他太多的安心。 “对啊!嗝。”她打着酒嗝说道。一个欠扁的学生,她想当做没这个人存在都不可能。 他定定地看着她,“你——很在意他吗?”依她的性格,她极少会把男人的名字挂在嘴边。 在意——“嗯,很在意。”她点头肯定道。若没有赫泉,她在静森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在意?!她在意那个叫赫泉的男人?!从来没有想到过,在她口中听到她说在意别的男人,会让他如此难受,心像是被抽了一下。 平静的面容开始有着一丝裂缝,心中的感觉在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不喜欢听到她说在意别的男人。 “我——”他用力地抓着她的手,想要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面一片乱哄哄的。 好痛,康雯雯皱起了秀眉,从没想过,他会有这么大的手劲,“放手啊!”她不客气地掰开他的手,外加对着他的肚子补上一拳。让他来到这里帮她付账是个错误,早知道宁可累点回学校去拿皮包。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知不知道这样抓别人的手会很痛啊!如果你要显示你是个男人,有力气的话,大可去报奥运会的举重项目,那里多的是东西让你抓!”一口气,她朝着他噼里啪啦地骂着,口气顺得全然没有喝醉的样子。 他看着她……他不该那么心烦气躁,不该有着那种嫉妒的感觉。他似乎都变得不像平常的他了,还是说……因为他喜欢上了她……所以才会有如此的感觉…… “另外,你还……” “砰”,一声轰响,在PUB内炸开,亦打断了康雯雯的话。阴暗的角落里,两个彪形大汉怒目相视,连带各自身后的一干人等也同时摩拳擦掌,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该死的,你们蝎子帮今天摆明着是和我们巨龙帮过不去了?”巨龙帮的头头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道。 “呵,好说,只要你们巨龙帮把九条街这块地盘让给我们蝎子帮,大家自然好说话。”一声冷哼,蝎子帮的头头亦不甘示弱道。 “想要九条街,只要过了我的拳头,就给你。只不过,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条命了。”话音未落,拳头已然袭向了对面的人。 一阵恶打,从双方的两个头头波及到各自的手下,然后,蔓延到了整个PUB,拳头声、吆喝声、互骂声,远远地盖过了原本响彻在PUB里的音乐声。除了正在恶斗的两帮人以及在吧台边喝着酒的康雯雯和站在一旁的华矢纹外,基本上,客人能跑的已经都跑了。 她在吼人的时候居然还有人不识相地在旁打断。怒气转眼间由华矢纹的身上转移到了在PUB里欧斗的一帮人身上。 康雯雯眯起眼睛转身准备加入战局。看来是需要给那些人一些教训了。 “喂,小姐,你还是从后门走吧。”吧台内的调酒师误以为康雯雯要离开,好心地建议道。照这个状况来看,他也要赶紧找个地方避难去了。 “离开……嗝,为什么?”迷蒙地眨了眨眼睛,康雯雯打着酒嗝问道。 为什么?眼前的情况,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该找个地方躲,“现在这里已经打成一团了,一个不小心,很容易被波及到。”也很容易趁乱被别人打上几拳。 “被波及到不是更好?”活动着手腕,康雯雯摆了摆手道。 嗯,该说的都说了,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调酒师搔了搔头,这时候,保住小命是最重要的。他还得养家糊口哩。 转过身,正准备俯下身子,却在看见一道人影迅速地晃过大厅里的众人,跳、踢、刺、挡一气呵成时,而定格成电影慢镜头。然后,眼眶和眼珠不约而同地呈等比放大状态。 他没眼花吧,那个一晚上从啤酒喝到鸡尾酒的女人,居然在一眨眼的工夫就把大厅里的人摞倒了一半?! 准确而快速地飞出几脚,命中要害,亦让大厅内倒下的人数不断地增加。 该死的,这是什么状况啊!蝎子帮的头头和巨龙帮的头头面面相觑,各自带来的一干手下,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很不争气地在哀号了。实在很难想象,几分钟前,他们还生龙活虎地在互相叫骂。“嗝,看来,只剩下你们两个了。”噼啪噼啪地活动着手指关节,康雯雯靠近道。酒后找人来打斗,看来效果还不错,赫泉那里受的气已经去了一大半。 “喂,你站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和蝎子帮(巨龙帮)为敌。”两个头头同时叫道,脚步亦很有默契地同时向后退开一步。 “蝎子帮和巨龙帮?没听过。”康雯雯晃着脑袋耸肩道,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已经惹冒了两个帮派的头头。 士可杀,不可辱!“该死的,你这个丫头是不是活得不耐烦,故意来找碴。” “大爷我今天就要叫你知道知道厉害!” 两个人,炮口一致地对着满不在乎打着酒嗝的某人。 叫骂声顷刻发展为拳打脚踢,夹杂在一片哀号声中。 “这——是怎么回事!”猛然地眨了眨眼,华矢纹回过神来。 “你终于回神啦。”调酒师有气无力地叫道,伸手指了指大厅中央打得正欢的康雯雯,“喏,你的女朋友在那。”到现在,他还处在消化事实的阶段上。 吃惊的眼神望着对打的三人,华矢纹矢口唤着—— “雯雯!” “十七人不同程度地受伤,其中十人有骨折情况,而那两个带头的,一个右手粉碎性骨折,肋骨断了两根,另一个桡骨完全折断,龟裂骨折共有五处……”一连串的“朗诵”,伴随着浓厚的怒气,康溢一脸怒气地盯着桌子对面的女儿。父女同处一张桌子是正常的,但若对着的是警局审问室里的桌子,那就是不正常的了。当他接到属下的通知,让他到警局来保释在PUB里打群架的女儿,他的一口气差点没噎着。 “你知不知道,被你打的那些人很可能要躺好几个月的医院!” “哦,太好了,看来我的功夫好像没有退步。”康雯雯满意地点点头,有此结果,不枉她打得如此“用功”。那种三流型号的流氓,有本事妨碍她,却没本事承受她的拳头。 “好什么好!都几岁了,还学别人打群架,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可以告你的?!” “拜托,老爸,我这是在为你维护治安哩!”康雯雯摆摆手道,她这样,多少也算是警民合作吧。现在的警察效率太高,她还没能打得尽兴,就被哨子声给强行停止,然后,在坐了二十分钟的警车后,被带来与老爸做个见面仪式。不过,也拜这所赐,让她的酒意醒了大半。 “你这叫维护治安?” “对啊,你都不知道,他们PUB里有多嚣张!对不对啊,华矢纹。”她用力地扯了扯身旁的人作见证。 “这——” “我看嚣张的是你吧!”康溢盯着女儿,不客气道。 “哪有,我只是……” “呀,雯雯和矢纹没事吧?” “应该没有受什么伤吧。” “康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审问室的门被一把推开,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天!一个老爸还不够,再外加上老妈、丘姨和华叔。康雯雯头大地翻了个白眼。这下子,审问室可以和菜市场媲美了。 康溢一个跨步走到门口,朝着自个的属下吼道:“是谁准你们把他们带到审问室来的?” “这……因为他们坚持一定要来,况且康夫人是大律师,所以……”一言以蔽之,他说不过她。所以,只能带他们来了,唉,这年头,属下难为啊! 目光由属下身上扫到了老婆的身上,“这里是警局的重要房间,不是你们可以随便进来的。” “谁规定的?”方樱不介意丈夫的怒气,闲闲地说道。 谁规定的?这已经是一个常识问题了! “喂,姓康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甘心在一旁做着透明人,华也哲朝着康溢问道。一个晚上等待儿子的归来,没想到人没等到,倒是等到一通从警察局来的电话。 该死的,在他的地盘上还敢这么称呼他,“姓华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妨碍公务啊!” “妨碍谁的公务了?我是要保释我的儿子。” “这里是警察局,你不要太猖狂了!” “现在到底是谁猖狂了?” 门外,吵得“壮烈之至”,门内,康雯雯看着手表打着哈欠,凌晨三点,老爸和华叔居然还有精神吵架。估计将来活到八九十岁不成问题,没准还能破百岁大关。 “你不去劝架吗?” “……不。”华矢纹喃喃道。 她奇怪地看着他,“喂,一整个晚上,你到底在想什么?”从上了警车后几乎没说什么话,每每只是用奇怪的眼光来瞄着她。 “没什么。”他看着她,想把混乱的思绪理清。会吗?他会是爱上她吗?若不是的话,那么当他从她的口中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时,那种嫉妒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不想说就算了。”她扭了扭头,双手屈起,弯腰趴在桌上合眼欲睡,浑然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眼眸中复杂的神色。 潭水般的双眸,是迷惑和不解…… 黎明前的月光,皎洁却也朦胧虚幻。 脚踏在了柔软的地毯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拨开了窗帘,把整扇落地窗打开,淡淡的光瞬间倾泻而入。 华矢纹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对面一片昏暗的阳台,任由十一月的冷风吹拂着发丝。 她睡了,他却丝毫没有睡意。他向来平静的心绪,竟然仅仅因为她口中一个男人的名字而起伏不定。她——似乎可以随时让他变得不似平常的他。 是喜欢吗?才让他有着这种感受。宛若他一直所在寻找的爱人的感觉。 香烟被点燃,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没有吸,只是任由烟随着风的吹动而飘散。 在烟波中,仿佛又浮现出他和她小时候的情景,她野蛮、霸气、不讲理,却又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他——不想要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 没有道理的,那个小时候温暖的背,让他眷恋了十六年…… 头痛外加喉干,宿醉显然不是一件怎么好的事。好在今天是星期六,用不着上班,得以休养生息一番。懒洋洋地拿着水管到门前的院子里,康雯雯有一下没一下地浇着水。全身的骨头酸得发痒,既然是要活动一下,就干脆学黛玉葬花好了,反正她本来就是教语文的,偶尔来一下写意生活也不错。即使她不是葬花而是浇水——给草坪和仙人掌浇水。 “可恶的老妈,也不留点午饭。”她边浇着水边喃喃道。一大早起来,整个家空荡荡的,除了她之外没有半个人,有的仅是放在餐桌上的一张老妈留的纸条,让她自己用放在冰箱里的食材做饭吃。也不想想,她的手艺和老爸有得拼,做出来的东西岂能下咽。 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康雯雯把手中的水管朝向放在草坪上的仙人掌。 几株仙人掌,不仅长像畸形,而且颜色也比普通的仙人掌要来得深。在她看来是难看到了极点,但老爸却当宝贝似的在养。很可能它们在老爸的眼中已经是“丑到极至就是美”了,真不知道若是她把这几棵宝贝仙人掌给浇死了,老爸的脸色会难看到什么程度。 吱! 刹车的声音,引起了康雯雯的注意。 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停在了华家的门口,纤纤玉女步出了车子。 哇塞!美女!康雯雯不觉地吹了一声口哨,美人人人爱看,她亦不例外。停下了手中的浇水工作,开始观察起了美女。一袭白色的连身绒毛长裙,配上同色的长靴,长长的金色发丝柔顺地披散在身后,白皙的皮肤,似要沁出水般的眼眸,还有那润泽的红唇。同是女人,她也不得不赞叹起眼前的外国美女。 外国的美女向来强悍,很少会有美到这般引人保护的。 美女静静地站在华家的庭院前,停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捏在手心中的纸条比对着门牌号码。 像是来找人的。康雯雯盯着看了一会儿,在心中下了定论,只是,这样的美女不知道会是来找谁?华叔?丘姨?还是洋娃娃? 昨晚在警察局里,记忆仅止于老爸他们四人的吵叫声和劝阻声,接着,她便睡着了。至于在那之后,她压根一点都没印象。早上起来时,已经是躺在自己的床上了。家里,除了老妈的那张纸条再无其他,也让她不得而知昨晚究竟是怎么回来的。 反正结局不外乎老爸从警局扛着她回家。 站在华家门前的美女慢慢地伸出了手指,似要按下门铃,却又在快碰触到门铃时迅速地把手收回,像是下定不了决心。 哇,按个门铃也有那么久好犹豫的。康雯雯在心里暗暗咋舌,思忖着这样按门铃的时间能不能破了世界吉尼斯纪录。 在手指动作反复了几次后,美女像是注意到了注视的目光,把头微撇过来。 “请问……华矢纹是住在这吗?”粉红的菱唇一开一合地问道,吐出的是标准流利的中文。 美女果然是不同凡响,不光有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连声音都柔得像潺潺溪水。 “你找华矢纹?”康雯雯收起了水管问道。哎,如她所料,美女果然是来找洋娃娃的。 “是啊。我叫娅纱·唐古力,是他的……”娅纱斟酌着说辞,虽然她爱他,但他却从来未曾表示过爱她,“我是他的——朋友。”现在的她,对于他只能称之为朋友。 “哦,康雯雯。”既然对方报了姓名,那她于情于理也该报上姓名。 娅纱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女孩,一头简单的马尾辫,穿着一身灯心绒的家居衣裤,她实在很难猜测出她的实际年龄,“他在吗?”她问道。 “可能在吧。”康雯雯耸着肩膀说道,就以往一个多月的经验来看,双休日华矢纹通常都会在家,然后等着她带他去“熟悉”环境,“你要找他的话,可以按门铃啊。”她对着她说道。 “这……”她当然知道,但矢纹一向讨厌别人的打扰。甚至连这地址,都是她好不容易向彼利要到的。 她怕……怕他会责怪她的到来,但是,同时,她又很想要见到他。 不期然地,眼眸中流露出了难掩的忧意。 哇!她没说什么让她难过的话吧!康雯雯掏出了身上的钥匙,难得好心地出了自家的园子,走到娅纱的面前,“我带你进去好了。”总比她一个人在这里犹豫着要不要按门铃要好。纯粹的爱美之心,看见美人难过,想要帮忙乃情理之中。当然——顺便也可以知道美女和洋娃娃的关系。呃,不,是顺便让她去华家扒一顿午饭。 钥匙准确地插进孔中,打开了华家庭院的铁门。 康华两家的钥匙向来一式两份,以方便两家更加畅通无阻地走动。若非老爸和华叔的坚决反对,两家中间的那道围墙恐怕早就被打通了。 她领着她穿过了庭院,来到了正门口。康雯雯伸手按着门铃。 几声铃响过后,并没有人来应门。该不会是没人吧。她思忖着,同时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看看。“你……和矢纹很熟吗?”娅纱看着康雯雯熟练地打开门,不禁问道。 矢纹?康雯雯愣了愣,这么称呼洋娃娃,那她该不会是华矢纹的女朋友吧?若依外表来看,她和洋娃娃站在一起倒也很配。俊男美女的组合,向来赏心悦目。 只不过,为什么心里会升起一股……酸意?老天,酸意!她到底在想什么啊?她怎么可能因为洋娃娃而有酸意?! 使劲地甩了甩头,借此掩盖心里的那股酸意。康雯雯干笑着说道:“我和洋……和华矢纹不是太熟,只是邻居。”附带未婚夫妻的关系,不过这个关系马上就要加上“前”字了。 “那你为什么会有钥匙?”只是邻居,就可以有钥匙吗?还是说,这是中国特有的习俗? 呃,“两家的父母比较熟而已。”这是事实。 门被手推开,空旷的客厅,没有一个人。米黄色的原木饭桌上,留着一张和她家大同小异的纸条。 唔……康雯雯瞥了一眼桌上的纸条,看来两家四老一起出去的可能性很高。 “华……”才想开口喊道,随即被一阵拖鞋声打断。 “谁啊?”慵懒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响起在楼梯口。 莫名的渴望, 与悸动的心跳, 当看到熟悉的背影, 我想是爱上了你—— “赫泉!”嘹亮的怒吼声,从静森学院教学楼三楼的教师办公室中传出。无例外地,两道人影在办公室的中央对峙,其余的闲杂人等很有默契地一并窝在办公室的角落里——避难也。 “我警告你,不要给我太得寸进尺了,你自己说,你这个星期旷了我几堂课!”淡黄色的学生点名册被狠狠地甩在了办公桌上,康雯雯一脸的怒火。向来没有人敢旷她的课,除了眼前这个屡教不改的人之外。 赫泉——赫老头的孙子,外加静森学院第7届的学生会长,IQ更是高达180,是静森难得的风云人物。有这样的学生,照理说老师应该高兴才是,毕竟教什么都只需一点就通,用不着费怎么大的力。但是——前提得是学生乖巧有加,而非性格恶劣得天地难容。 一身随意的便装,赫泉低着头,冷冷的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点名册,“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事?” 你?他就不会叫她老师吗?“不然你以为呢?”她冷眯着眼睛反问道。一个星期她的语文课只有八节,他却硬是旷掉了八节,让她感冒到了极点。而当她很严肃地问他理由时,他竟然满不在乎地丢给她一句“交女朋友”。这算是什么烂理由啊! “总之,你最好给我老实点!”有他这种学生,她这个老师还没有被气得绝倒已经是奇迹了。 “那你呢?听说最近在陪华矢纹不是吗?”赫泉双手环胸,不冷不热地甩出一句,提醒她什么叫做以身作则。 嗄?他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我是为了学校办事。如果不是赫老头让我去请华矢纹到学校来办什么讲座,我又怎么会去陪他!”她说得理直气壮。虽然重点其实是为了解除婚约,但好歹结果是一样的。 不过想想,华矢纹也没有想象中的讨厌,除了那像白开水一般的性格和偶尔莫名其妙盯着她看的白痴举动,基本上都还算可以。至少,比起眼前这个成天只知道旷她课的人来说是好多了。更何况,他所弹的流畅的乐声,清澈醇厚的音色,让她这个古典乐的白痴到现在还在回味。想来他演奏会的门票会早早地销售一空也不是没有道理,或许她可以考虑向他坑一张门票,听听他的演奏会也不错。 “下个星期如果你还要旷我的课,就别怪我没有手下留情。”她朝着他下了最后的通牒。 “随便。”赫泉耸耸肩应了声,“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走了。”留下来也只是浪费时间。颀长的身影做出了转身的动作,不打算理会某人的豪言壮语。 该死的,这是对老师的态度吗?若是孔老夫子知道的话,恐怕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跺脚外加吐血。 迅速地,她伸手朝着他的肩膀抓去,打算狠狠地来个过肩摔,却被他一个闪身避开。 可恶!“你信不信我把你这门课给当了!”她猛地踢出右脚扫向他,管他是学生会长还是赫老头的孙子,她都要照当不误。 “你有那本事吗?”他轻松地把身子腾开,化解了对方踢出的扫腿。依静森的校规,她要想当他的课,必须先赢了他再说。 “你可以试试。”她不介意地再补上一脚。 瞬间,在中文系的教师办公室内,两道人影跳、踢、刺、挡,来回穿梭于办公桌间。而窝在角落避难的财务处长,则开始认真地计算起这一场架所要耗费的资本。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人生最气的,莫过于你是一个人的老师,可偏偏那个人从来不把你当老师看。可恶的赫泉,IQ180,个性却是负的180。 喧闹的PUB内,聚集着各式各样的人,笑闹声、吵骂声以及啤酒杯碰撞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夜的生活,纸醉金迷,许多人往往为了解烦或慰劳自己而来这里做着最彻底的放松。 坐在一侧的吧台边,康雯雯大口地喝着杯里的酒。古有名句,一醉解千愁,能不能醉倒她是不知道啦,毕竟她的酒量一向自认还不错。不过,喝点酒倒真可以解压就是了。 重重地把杯子往吧台上一放,她对着调酒师道:“再来一杯……琴酒马丁尼!”微微泛红的面颊,透露着些许的醉意。 “还——要吗?”吧台内的调酒师讷讷地问道。一个晚上,从啤酒灌到鸡尾酒,已经十几杯了,居然还要。 “你刚才没听清楚吗?我说再要一杯!”她提高音量道。这里的服务质量实在是有待商榷。 “哦……好的。”调酒师悻悻然地应道,赶紧调起了指定的酒。面对着这种明显不是来寻欢而是来消愁的客人,最好的做法就是要什么给什么。 不消片刻,一杯琴酒马丁尼迅速地递出。康雯雯伸手想要接过,却被另一只手更快地挡住。 “你已经不能再喝了。”华矢纹不悦地蹙着眉说道,一只手把酒杯轻轻地拨开。 “……”懒懒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她不理会他的劝阻,霸道地从他手上拿回酒杯。若不是今天和赫泉打了一场,以至于气过头,把钱包忘在学校,她怎么也不会打电话让他到这里来进行送钱工作。 毕竟,让他送钱过来,总比被爸妈知道要强得多。 他看着她泛红的脸颊,修长的手指再次从她的手中拿起了酒杯,“你再喝下去会醉的。”或者现在已醉了。 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接到她的电话知道地点后便来了。她会找他来求助,让他有丝雀跃,即使她的最终目的只是让他送钱过来。 把酒杯放在吧台上,华矢纹扶起康雯雯,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她已经不适合再喝下去了。 “你……干吗?”她打着一个酒嗝问道。他的身上没有一般男人的汗臭味,而是散发着淡淡的古龙水的香味。不甚浓烈,但却清雅得好闻。不自觉地,她把头靠向他,吮吸着他的气味。 抱着她的身影僵了一僵,她自动的靠近,身体曲线的贴和,让他呼吸有些急促。原本只是想要带她离开这里,现在却形成了这样一个暧昧至极的姿势。 “已经很晚了……该送你回去,否则康叔和方姨会担心的。”他轻甩着头说道,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 回去?! 他的话让她回了回神。 “放开我。”她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脸有些发烫,分不清是因为酒的缘故还是枕在他胸前的缘故。老天,刚才在他的怀抱中,她竟然会觉得舒服。除了自个的老爸之外,她还不曾待在过别的男人的怀里。 “那你先离开这里。”他难得强硬道。 “嗦!”她手抵着他的胸膛,意外地发现原来他并不似外表看起来的这般单薄,亦有胸肌,“你有运动?”她巧笑着拍着他的胸部说道。 “……”他拖着她,没有空去理会她的碎语,“你已经醉了。” “有吗?”虽然眼睛是有些模糊了,但她自认离“醉”还有一段距离。 “你把……钱留下,人可以走了。”她推开他的怀抱,转身坐回到吧台边,一边拿起了未喝完的琴酒马丁尼,一边自语地喃喃道:“可恶的……赫泉,哪天找个时间一定要再好好……好好地和他打一场。”顺便教教他什么叫做尊师重道。若不是先天身高上的差距,他焉有可能这么容易打赢她?“赫泉?”想拉起她的手顿了顿,他默念着她口中说出的名字,“是谁?你朋友吗?”为什么,心里竟然会有股妒意,嫉妒从她口中念出的这个陌生男人的名字。 “朋友?”康雯雯嗤笑一声,若赫泉和她是朋友的话,恐怕天都要塌下来了,“是……我的学生。”她吐字不清地说道。也是惟一会给她气受的学生。 “学生……”华矢纹重复着。这个身分,并没有带给他太多的安心。 “对啊!嗝。”她打着酒嗝说道。一个欠扁的学生,她想当做没这个人存在都不可能。 他定定地看着她,“你——很在意他吗?”依她的性格,她极少会把男人的名字挂在嘴边。 在意——“嗯,很在意。”她点头肯定道。若没有赫泉,她在静森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在意?!她在意那个叫赫泉的男人?!从来没有想到过,在她口中听到她说在意别的男人,会让他如此难受,心像是被抽了一下。 平静的面容开始有着一丝裂缝,心中的感觉在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不喜欢听到她说在意别的男人。 “我——”他用力地抓着她的手,想要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面一片乱哄哄的。 好痛,康雯雯皱起了秀眉,从没想过,他会有这么大的手劲,“放手啊!”她不客气地掰开他的手,外加对着他的肚子补上一拳。让他来到这里帮她付账是个错误,早知道宁可累点回学校去拿皮包。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知不知道这样抓别人的手会很痛啊!如果你要显示你是个男人,有力气的话,大可去报奥运会的举重项目,那里多的是东西让你抓!”一口气,她朝着他噼里啪啦地骂着,口气顺得全然没有喝醉的样子。 他看着她……他不该那么心烦气躁,不该有着那种嫉妒的感觉。他似乎都变得不像平常的他了,还是说……因为他喜欢上了她……所以才会有如此的感觉…… “另外,你还……” “砰”,一声轰响,在PUB内炸开,亦打断了康雯雯的话。阴暗的角落里,两个彪形大汉怒目相视,连带各自身后的一干人等也同时摩拳擦掌,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该死的,你们蝎子帮今天摆明着是和我们巨龙帮过不去了?”巨龙帮的头头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道。 “呵,好说,只要你们巨龙帮把九条街这块地盘让给我们蝎子帮,大家自然好说话。”一声冷哼,蝎子帮的头头亦不甘示弱道。 “想要九条街,只要过了我的拳头,就给你。只不过,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条命了。”话音未落,拳头已然袭向了对面的人。 一阵恶打,从双方的两个头头波及到各自的手下,然后,蔓延到了整个PUB,拳头声、吆喝声、互骂声,远远地盖过了原本响彻在PUB里的音乐声。除了正在恶斗的两帮人以及在吧台边喝着酒的康雯雯和站在一旁的华矢纹外,基本上,客人能跑的已经都跑了。 她在吼人的时候居然还有人不识相地在旁打断。怒气转眼间由华矢纹的身上转移到了在PUB里欧斗的一帮人身上。 康雯雯眯起眼睛转身准备加入战局。看来是需要给那些人一些教训了。 “喂,小姐,你还是从后门走吧。”吧台内的调酒师误以为康雯雯要离开,好心地建议道。照这个状况来看,他也要赶紧找个地方避难去了。 “离开……嗝,为什么?”迷蒙地眨了眨眼睛,康雯雯打着酒嗝问道。 为什么?眼前的情况,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该找个地方躲,“现在这里已经打成一团了,一个不小心,很容易被波及到。”也很容易趁乱被别人打上几拳。 “被波及到不是更好?”活动着手腕,康雯雯摆了摆手道。 嗯,该说的都说了,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调酒师搔了搔头,这时候,保住小命是最重要的。他还得养家糊口哩。 转过身,正准备俯下身子,却在看见一道人影迅速地晃过大厅里的众人,跳、踢、刺、挡一气呵成时,而定格成电影慢镜头。然后,眼眶和眼珠不约而同地呈等比放大状态。 他没眼花吧,那个一晚上从啤酒喝到鸡尾酒的女人,居然在一眨眼的工夫就把大厅里的人摞倒了一半?! 准确而快速地飞出几脚,命中要害,亦让大厅内倒下的人数不断地增加。 该死的,这是什么状况啊!蝎子帮的头头和巨龙帮的头头面面相觑,各自带来的一干手下,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很不争气地在哀号了。实在很难想象,几分钟前,他们还生龙活虎地在互相叫骂。“嗝,看来,只剩下你们两个了。”噼啪噼啪地活动着手指关节,康雯雯靠近道。酒后找人来打斗,看来效果还不错,赫泉那里受的气已经去了一大半。 “喂,你站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和蝎子帮(巨龙帮)为敌。”两个头头同时叫道,脚步亦很有默契地同时向后退开一步。 “蝎子帮和巨龙帮?没听过。”康雯雯晃着脑袋耸肩道,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已经惹冒了两个帮派的头头。 士可杀,不可辱!“该死的,你这个丫头是不是活得不耐烦,故意来找碴。” “大爷我今天就要叫你知道知道厉害!” 两个人,炮口一致地对着满不在乎打着酒嗝的某人。 叫骂声顷刻发展为拳打脚踢,夹杂在一片哀号声中。 “这——是怎么回事!”猛然地眨了眨眼,华矢纹回过神来。 “你终于回神啦。”调酒师有气无力地叫道,伸手指了指大厅中央打得正欢的康雯雯,“喏,你的女朋友在那。”到现在,他还处在消化事实的阶段上。 吃惊的眼神望着对打的三人,华矢纹矢口唤着—— “雯雯!” “十七人不同程度地受伤,其中十人有骨折情况,而那两个带头的,一个右手粉碎性骨折,肋骨断了两根,另一个桡骨完全折断,龟裂骨折共有五处……”一连串的“朗诵”,伴随着浓厚的怒气,康溢一脸怒气地盯着桌子对面的女儿。父女同处一张桌子是正常的,但若对着的是警局审问室里的桌子,那就是不正常的了。当他接到属下的通知,让他到警局来保释在PUB里打群架的女儿,他的一口气差点没噎着。 “你知不知道,被你打的那些人很可能要躺好几个月的医院!” “哦,太好了,看来我的功夫好像没有退步。”康雯雯满意地点点头,有此结果,不枉她打得如此“用功”。那种三流型号的流氓,有本事妨碍她,却没本事承受她的拳头。 “好什么好!都几岁了,还学别人打群架,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可以告你的?!” “拜托,老爸,我这是在为你维护治安哩!”康雯雯摆摆手道,她这样,多少也算是警民合作吧。现在的警察效率太高,她还没能打得尽兴,就被哨子声给强行停止,然后,在坐了二十分钟的警车后,被带来与老爸做个见面仪式。不过,也拜这所赐,让她的酒意醒了大半。 “你这叫维护治安?” “对啊,你都不知道,他们PUB里有多嚣张!对不对啊,华矢纹。”她用力地扯了扯身旁的人作见证。 “这——” “我看嚣张的是你吧!”康溢盯着女儿,不客气道。 “哪有,我只是……” “呀,雯雯和矢纹没事吧?” “应该没有受什么伤吧。” “康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审问室的门被一把推开,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天!一个老爸还不够,再外加上老妈、丘姨和华叔。康雯雯头大地翻了个白眼。这下子,审问室可以和菜市场媲美了。 康溢一个跨步走到门口,朝着自个的属下吼道:“是谁准你们把他们带到审问室来的?” “这……因为他们坚持一定要来,况且康夫人是大律师,所以……”一言以蔽之,他说不过她。所以,只能带他们来了,唉,这年头,属下难为啊! 目光由属下身上扫到了老婆的身上,“这里是警局的重要房间,不是你们可以随便进来的。” “谁规定的?”方樱不介意丈夫的怒气,闲闲地说道。 谁规定的?这已经是一个常识问题了! “喂,姓康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甘心在一旁做着透明人,华也哲朝着康溢问道。一个晚上等待儿子的归来,没想到人没等到,倒是等到一通从警察局来的电话。 该死的,在他的地盘上还敢这么称呼他,“姓华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妨碍公务啊!” “妨碍谁的公务了?我是要保释我的儿子。” “这里是警察局,你不要太猖狂了!” “现在到底是谁猖狂了?” 门外,吵得“壮烈之至”,门内,康雯雯看着手表打着哈欠,凌晨三点,老爸和华叔居然还有精神吵架。估计将来活到八九十岁不成问题,没准还能破百岁大关。 “你不去劝架吗?” “……不。”华矢纹喃喃道。 她奇怪地看着他,“喂,一整个晚上,你到底在想什么?”从上了警车后几乎没说什么话,每每只是用奇怪的眼光来瞄着她。 “没什么。”他看着她,想把混乱的思绪理清。会吗?他会是爱上她吗?若不是的话,那么当他从她的口中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时,那种嫉妒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不想说就算了。”她扭了扭头,双手屈起,弯腰趴在桌上合眼欲睡,浑然没有注意到身旁人眼眸中复杂的神色。 潭水般的双眸,是迷惑和不解…… 黎明前的月光,皎洁却也朦胧虚幻。 脚踏在了柔软的地毯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拨开了窗帘,把整扇落地窗打开,淡淡的光瞬间倾泻而入。 华矢纹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对面一片昏暗的阳台,任由十一月的冷风吹拂着发丝。 她睡了,他却丝毫没有睡意。他向来平静的心绪,竟然仅仅因为她口中一个男人的名字而起伏不定。她——似乎可以随时让他变得不似平常的他。 是喜欢吗?才让他有着这种感受。宛若他一直所在寻找的爱人的感觉。 香烟被点燃,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没有吸,只是任由烟随着风的吹动而飘散。 在烟波中,仿佛又浮现出他和她小时候的情景,她野蛮、霸气、不讲理,却又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他——不想要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 没有道理的,那个小时候温暖的背,让他眷恋了十六年…… 头痛外加喉干,宿醉显然不是一件怎么好的事。好在今天是星期六,用不着上班,得以休养生息一番。懒洋洋地拿着水管到门前的院子里,康雯雯有一下没一下地浇着水。全身的骨头酸得发痒,既然是要活动一下,就干脆学黛玉葬花好了,反正她本来就是教语文的,偶尔来一下写意生活也不错。即使她不是葬花而是浇水——给草坪和仙人掌浇水。 “可恶的老妈,也不留点午饭。”她边浇着水边喃喃道。一大早起来,整个家空荡荡的,除了她之外没有半个人,有的仅是放在餐桌上的一张老妈留的纸条,让她自己用放在冰箱里的食材做饭吃。也不想想,她的手艺和老爸有得拼,做出来的东西岂能下咽。 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康雯雯把手中的水管朝向放在草坪上的仙人掌。 几株仙人掌,不仅长像畸形,而且颜色也比普通的仙人掌要来得深。在她看来是难看到了极点,但老爸却当宝贝似的在养。很可能它们在老爸的眼中已经是“丑到极至就是美”了,真不知道若是她把这几棵宝贝仙人掌给浇死了,老爸的脸色会难看到什么程度。 吱! 刹车的声音,引起了康雯雯的注意。 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停在了华家的门口,纤纤玉女步出了车子。 哇塞!美女!康雯雯不觉地吹了一声口哨,美人人人爱看,她亦不例外。停下了手中的浇水工作,开始观察起了美女。一袭白色的连身绒毛长裙,配上同色的长靴,长长的金色发丝柔顺地披散在身后,白皙的皮肤,似要沁出水般的眼眸,还有那润泽的红唇。同是女人,她也不得不赞叹起眼前的外国美女。 外国的美女向来强悍,很少会有美到这般引人保护的。 美女静静地站在华家的庭院前,停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捏在手心中的纸条比对着门牌号码。 像是来找人的。康雯雯盯着看了一会儿,在心中下了定论,只是,这样的美女不知道会是来找谁?华叔?丘姨?还是洋娃娃? 昨晚在警察局里,记忆仅止于老爸他们四人的吵叫声和劝阻声,接着,她便睡着了。至于在那之后,她压根一点都没印象。早上起来时,已经是躺在自己的床上了。家里,除了老妈的那张纸条再无其他,也让她不得而知昨晚究竟是怎么回来的。 反正结局不外乎老爸从警局扛着她回家。 站在华家门前的美女慢慢地伸出了手指,似要按下门铃,却又在快碰触到门铃时迅速地把手收回,像是下定不了决心。 哇,按个门铃也有那么久好犹豫的。康雯雯在心里暗暗咋舌,思忖着这样按门铃的时间能不能破了世界吉尼斯纪录。 在手指动作反复了几次后,美女像是注意到了注视的目光,把头微撇过来。 “请问……华矢纹是住在这吗?”粉红的菱唇一开一合地问道,吐出的是标准流利的中文。 美女果然是不同凡响,不光有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连声音都柔得像潺潺溪水。 “你找华矢纹?”康雯雯收起了水管问道。哎,如她所料,美女果然是来找洋娃娃的。 “是啊。我叫娅纱·唐古力,是他的……”娅纱斟酌着说辞,虽然她爱他,但他却从来未曾表示过爱她,“我是他的——朋友。”现在的她,对于他只能称之为朋友。 “哦,康雯雯。”既然对方报了姓名,那她于情于理也该报上姓名。 娅纱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女孩,一头简单的马尾辫,穿着一身灯心绒的家居衣裤,她实在很难猜测出她的实际年龄,“他在吗?”她问道。 “可能在吧。”康雯雯耸着肩膀说道,就以往一个多月的经验来看,双休日华矢纹通常都会在家,然后等着她带他去“熟悉”环境,“你要找他的话,可以按门铃啊。”她对着她说道。 “这……”她当然知道,但矢纹一向讨厌别人的打扰。甚至连这地址,都是她好不容易向彼利要到的。 她怕……怕他会责怪她的到来,但是,同时,她又很想要见到他。 不期然地,眼眸中流露出了难掩的忧意。 哇!她没说什么让她难过的话吧!康雯雯掏出了身上的钥匙,难得好心地出了自家的园子,走到娅纱的面前,“我带你进去好了。”总比她一个人在这里犹豫着要不要按门铃要好。纯粹的爱美之心,看见美人难过,想要帮忙乃情理之中。当然——顺便也可以知道美女和洋娃娃的关系。呃,不,是顺便让她去华家扒一顿午饭。 钥匙准确地插进孔中,打开了华家庭院的铁门。 康华两家的钥匙向来一式两份,以方便两家更加畅通无阻地走动。若非老爸和华叔的坚决反对,两家中间的那道围墙恐怕早就被打通了。 她领着她穿过了庭院,来到了正门口。康雯雯伸手按着门铃。 几声铃响过后,并没有人来应门。该不会是没人吧。她思忖着,同时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看看。“你……和矢纹很熟吗?”娅纱看着康雯雯熟练地打开门,不禁问道。 矢纹?康雯雯愣了愣,这么称呼洋娃娃,那她该不会是华矢纹的女朋友吧?若依外表来看,她和洋娃娃站在一起倒也很配。俊男美女的组合,向来赏心悦目。 只不过,为什么心里会升起一股……酸意?老天,酸意!她到底在想什么啊?她怎么可能因为洋娃娃而有酸意?! 使劲地甩了甩头,借此掩盖心里的那股酸意。康雯雯干笑着说道:“我和洋……和华矢纹不是太熟,只是邻居。”附带未婚夫妻的关系,不过这个关系马上就要加上“前”字了。 “那你为什么会有钥匙?”只是邻居,就可以有钥匙吗?还是说,这是中国特有的习俗? 呃,“两家的父母比较熟而已。”这是事实。 门被手推开,空旷的客厅,没有一个人。米黄色的原木饭桌上,留着一张和她家大同小异的纸条。 唔……康雯雯瞥了一眼桌上的纸条,看来两家四老一起出去的可能性很高。 “华……”才想开口喊道,随即被一阵拖鞋声打断。 “谁啊?”慵懒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响起在楼梯口。(未完待续) 第七章 平淡的体现, 需要波澜来衬托, 深深地望进你的眼, 告诉你我爱你。 “你的声音怎么了?”康雯雯抬头看着站在楼梯口的华矢纹问道。他的声音向来舒服得可以当催眠曲,现在却难听得像是在鸭子叫。 “有点感冒,可能昨晚着凉了吧。”缓缓地步下楼梯,华矢纹伸手揉着额头说道。一个晚上彻夜不眠吹冷风,换来的是感冒发烧。自从去美国留学后,已经很少会这样了,没想到昨晚,竟然又中了头奖。 着凉?她看着他有些疲惫的面容,该不会是因为她昨天晚上把他叫出去外加进警局的缘故吧?十一月的晚上,已经有点寒气。哎,他会感冒可能她也要负一部分的责任。 “你来有事?”他下了楼梯,走到餐桌前,倒了一杯水边喝边问道。喉咙有些发疼,喝水多少可以缓解一下。 “哦,对了,”进来的目的差点忘了,“有人找你。”她指了指身旁的人,对着他说道。 “娅纱?”华矢纹顺着康雯雯手指看向站在她旁边的人。 “矢纹……”柔媚的双眸,凝视着日思夜想的人,温软的呼唤,柔得快要沁出水般。 他轻瞥了她一眼,“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她的出现,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几天前从彼利的口中知道她来了,却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出现在他的家中。 “是我向彼利要来的。” 该死的彼利,竟然没有通知他一声,就把他家的地址给了娅纱,“你有事找我?”他看着她问道。“我……”咬了咬下唇,她瞅着他平静的面容,没有任何的欢欣,他——似乎并不高兴看见她的出现,“我有点事想找你单独谈。”娅纱瞥了一眼身旁的人,欲言又止地说道。 唔,康雯雯了然地耸了耸肩,她不是笨蛋,当然看得懂她的暗示,“你们谈好了,可以当我不存在。”她自发自动地走进厨房到冰箱里翻出了罐牛奶边饮边说道。历来她只想管好自己家的门前雪,至于别人家的瓦上霜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呃,也许一点点的兴趣还是有的。 “雯雯。”华矢纹看了一眼康雯雯手中的牛奶,“喝冷饮对身体不好,你应该先热一下再喝。”额头的发烫,亦让他对从冰箱里拿出的食物特别敏感。 “懒得热。”这是她的解释。 好温柔的语气——娅纱震惊地看着华矢纹。在美国,从来没有听到过他用这样的语气对别人说话。他向来对人保持着礼貌性的距离,不会太冷漠,亦不会太温柔,永远只是淡然处之。可是现在…… “矢纹——”幽幽的语气,像是在提醒着她的在场。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温柔,让她觉得仿若有一个插不进去的世界,一个只有两个人的世界,而她只能呆呆地在一旁观看。这样的感觉有些难受,“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她要和他单独谈,想要问清楚他对她的感觉。 谈?华矢纹把目光转向了娅纱,也许他是应该和她谈一下比较好。 点点头,他率先朝着二楼走去,“那么,我们就去书房谈吧。” 华家的书房,位于二楼的最里侧,采光好,空间亦大,套句华也哲的话来说,这是为和康溢竞争的准备。毕竟他们两个从小到老,什么都比,关于阅读书籍方面,也是一个比拼的重要环节。 推开书房的门,华矢纹领着娅纱走进去,“你找我有什么事?”他随意地坐在书桌前的沙发皮椅上,揉着太阳穴问道。头疼的症状似乎越来越明显。 “我……”她走近他,望着日思夜想的人,她喃喃地问道:“为什么,你要回来却不告诉我?”这个问题她想问他好久了,从他离开美国的那一天起,她就反复地在睡梦里问着这个问题。即使心中隐约有着答案,却不想要承认。被悲伤吞噬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是,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他不告诉她,也会有别人去告诉她。 是的,她知道,但却是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这个事实,“我想要听的是你亲口告诉我,而不是别人在你离开美国后再对我说这个事实。”她朝着他幽怨地说道。 他宛若一阵风,她想抓却怎么也抓不住。费尽了苦心以为留在他的身边最终会得到他的爱,哪知却换来了他的离开。更可悲的是,他离开,她竟会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他的音乐才华与俊雅的外貌,是吸引她的地方,亦是她为之折服的地方,在音乐学院,他可以做到比任何的学生都好。她是古典乐里的玉女,理所当然应该是和他站在一起的才对。除了他之外,别的男人亦入不了她的眼。 “为什么需要我亲口来告诉你,别人来说不是一样吗?”他直直地看着她,为她的话感到奇怪。为什么——他竟然在问她为什么?! 眼泪顺着眼眶慢慢地滑落,心伤亦心痛,“你对我说和别人对我说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怎么可能会一样呢?她的伤心,她的眼泪,这些,怎么可能会一样呢?“如果你在离开美国前到我的面前来亲口对我说的话……如果这样的话,我……” “有必要吗?”淡淡的言语,打断了她的话,亦让她的眼泪落得更快。他的冷淡呵,却比无情更加刺痛她,甚至有时他的冷淡已经等同于了冷漠。 “你难道不知道我爱你吗?” 爱他,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掉这么多的眼泪。这是最深沉的呼喊,有着最无奈的悲哀。 “我知道。”黑瞳双眸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女人,平静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最平常般的事,“但是,我并不爱你。”她的眼泪,没有让他有任何的心痛和不舍。是的,因为不爱,所以才可以这样平静…… 不爱她?!他不爱她……娅纱怔怔地看着华矢纹,为什么他可以如此冷淡地对她说着他不爱她的事实?难道她在他的心中真的一点地位都没有没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她朝着他大声地问道。他的这些话,她宁愿不听。心好痛,像是要碎开般,“是因为我不是中国人吗?所以才不爱我?”她找着理由。 头已经开始有点昏了,她的大喊在他来说,不啻是让头疼得更加厉害,“和国界没有关系。即使你是中国人,我也不会爱上你。”他想要追求的,只是那份感觉而已。那份让他可以一生只爱一人的感觉。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不能爱我?”在旁人的眼中,她和他是最相配的一对,“还是说……难道你是喜欢在楼下的女人?”那个可以自由出入他家的女孩,可以让他用温柔的语气相待的女孩。 从来都以为只要守在他的身边,就算他对她淡然以对,但,至少她可以安慰自己,他对别的女人亦是如此。可是今天,她没有办法用相同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他的温柔,是她所不曾见到过的。她羡慕却也嫉妒那个女人。 “娅纱,你说得太多了。”他不悦地皱着眉头,不喜欢她探究他的内心世界。 “那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楼下的那个女人。”她不想相信,他会去喜欢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一个没有出色的容貌,也不曾在音乐界里出现过的女人。 他爱上雯雯?“……也许吧。”那份还不确定的感情,连他自己都肯定不了。 也许——没有用任何的否定,而是用了也许两个字。那么以后呢?以后他就会肯定了吗?一抹不甘划过眼眸,如此委屈求全,却换不来他的一丝丝的怜惜与爱意。 她是古典乐里的公主,他却不愿成为来接她的王子。她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得到他的爱呢? 而可悲的是……为什么,她竟然会爱上他…… 哎,美女前五分钟进书房时还是一副我见由怜的样子,后五分钟出书房时却是难堪与苦涩,临走还不忘用怪异的目光上下左右看了她好几眼。真是够奇怪的。 手上拿着一罐牛奶,康雯雯边喝边走进了书房,“喂,华矢纹,叫外卖吧!”她朝着书房里面喊道。既然华叔和丘姨不在家,那就只有指望他了,总不能真的要她进厨房去煮那些不能下咽的东西吧。 一室的宁静,没有人回应她的话。 哇哩,居然趴在书桌上睡觉。她走向他,伸手拍着他的肩膀摇晃,道:“起来。”再不然她恐怕会饿死在这里。 声音好吵——似乎响起在耳边。微微地睁开疲惫的眼眸,华矢纹看着站在书桌旁的康雯雯,“雯雯……”沙哑的声音,唤着来人的名字。 呃,好难听的声音,比起刚进门的时候听到的还要难听。她蹙着秀眉看着他。几缕发丝微湿地搭在额前,漂亮的眼眸有些可怜兮兮地半闭着,性感的薄唇微微地开着,喘着有些粗重的气。此刻的他,没有优雅与贵气,倒像是一只病倒的小狗,惹人怜惜。 “你感冒了。”康雯雯很肯定地说道。 “嗯,你进门的时候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华矢纹有些摇晃地从沙发皮椅上站了起来,“对了,你刚才进来要说什么?”娅纱走后,他就趴在桌上睡了,所以并未听清楚她进房间喊的话。 “没什么。”她瞥了他一眼说道,依他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样子,怎么也不可能有下厨做饭菜的能力,“你吃药了吗?”看他有些发红的脸,他的感冒,想来是不轻。 “吃了。”只是效果似乎并不大。他绕过她,走到饮水机旁想再倒一杯水解渴。 蓦地,衣领被一只手狠狠地往下拽,连带地也让他的腰整个弯了下来,“你——干吗?”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止不住心跳地问道。 没有答话,她的手爬上了他的脸,然后停留在了他的额头。 好烫!热气从他的额头传递到她的手心,“你在发烧!”她瞪着他说道。体温这么高,居然还敢在这种月份只穿着一件毛衣在家里晃悠。 “我知道。”对他来说,发烧和感冒是同义词。 “你知道!你知道还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烧得有多高啊!”没有9也有8度了。居然还在这里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知道自己发烧不会多穿几件衣服吗?还是要风度不要温度,自以为潇洒哪!” “我……”他想要辩解。 “我什么我啊!”她压根不给他任何的辩解机会,一把拖着他走到他的房间,打开了衣柜,从里面翻出了外套和围巾,“把这些穿上!”她不客气地朝他下着命令。 “这个吗?”他怀疑地指着她手上拿着的冬天出门的装备,现在连初冬都还没到。 她没好气地瞄了他一眼,“废话。”否则翻出来干吗? 抓了抓头发,华矢纹认命地套上康雯雯掏出的外套,没有道理的,她的这种粗暴的方式并不让他讨厌,甚至还有一点的喜欢。 看着他穿上外套,她摊出手伸向他道:“钥匙!” “什么?”他疑惑她伸出的手,不明就里地问道。 “你的车钥匙!”她咬牙切齿。开他的那辆宝马Z总比开着她那辆小绵羊送他去医院要好得多吧。 “要干吗?”他愣愣地问道。 “送你去医院啊!你是白痴啊,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懂!还是说你准备在这里发烧发到死啊!”她朝着他吼道。若非看在同是邻居的份上,她才懒得来管他的死活。毕竟现在老爸老妈、华叔丘姨都不在,勉强能照顾他的也只有她了。 “可是……” “可是什么啊!你是想要被我打昏后送进医院,还是让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啊?”难得好心地要送他去医院,这个白痴居然还不领情,“快点拿来!”她再次重申道。 “哦——”他被动地应道,把车钥匙递给她。 她接过钥匙,用力地拉着他向外走。 他没有反抗地任由手被牵着,温柔的双眸凝视着她的背影,她还是依然如小时候一样,用着她自己的方式来处理,尽管野蛮、霸气、没有一丝的温柔,但却让他眷恋且怀念。 她的背,温暖如昔呵…… 是的,他想,他是喜欢她的,而这种喜欢,名曰“爱”。 “8.7度,你很行嘛!”华矢纹的卧室内,康雯雯对着躺在床上的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样的高烧,竟然还没把他烧成弱智,实在是幸运。若非他坚持不肯住院,她早把他打包送进医院的病房,而非待在他的卧室里,像个保姆一样地“伺候”他了。 “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不是我带你去医院的话,你很可能就会得炎症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要吃了药,过几天就OK了。”她边说边走到矮几前,拿起了从医院里配来的药。 如果他现在不是有病在身的话,她会先打他几下,让他记住吸取教训。一个没有危机意识的白痴!真不知道他在美国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不过想想她自己也奇怪,居然会打算留下来照顾他,连她自己都在怀疑她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小时候的不合到长大后的还过得去,算起来是一大飞跃。但照理说送他去医院看病已经是仁至义尽,没道理再留下来照顾他的地步呀。事到如今,也只能用吃错药来为自己的不合理行为作解释。 “我先声明,我只是看你太可怜了,才决定留下来照顾你的。”她对着他郑重地说明道。对,一定是这样的,因为可怜他,她才会有这样反常的行为。 他好笑地听着她的声明,曾几何时,他沦落为可怜的角色。 “我知道,所以——谢谢你。”华矢纹坐起身子,望着康雯雯说道。她不经意的关心,永远是藏在不善的语气之下。 唔,果然孺子可教也,这么快就懂得谢人的道理了。 满意地点点头,她拿着装着水的玻璃杯和药走到床前,“哪,吃药。一次两粒,一天四次。你现在吃下,明早起来再服两颗。” 他自觉地接过杯子和药,和着水把药吞下。现在,他开始感谢生病,否则,恐怕没什么机会让她这般待他。 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他看了一眼房间中的挂钟,“你不回去吗?已经很晚了。”时针已经走到了九点。 “再过会吧,”反正九点对她来说还算早,“我刚才打过电话给我老妈了,他们果然是和你爸妈在一起,说是玩得太晚,赶不回来,要在那边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来。”她盘腿坐在地毯上,摸出了一盒巧克力派。晚饭是四点半吃的,到了现在这时候,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哦。”他了然地点点头,父母的不归,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惊讶。此刻他在意的,是在他房间里的她。 一头利落的马尾辫,清爽的素颜,简单的着装,她算得上清秀可人,不过比起在美国他所接触到的社交圈里的女人来说,就平凡得多了。 但是——不可思议地,他竟喜欢着这种平凡。喜欢着在这种平凡之下我行我素的个性,永远清楚自己所想要的是什么。 柔柔的凝视目光,让坐在地毯上的康雯雯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她不是死人,定力没有好到可以在这样的目光下行动如常。 不过,她还不至于自作多情地以为他在看她,“喂,你在看什么?”咽下了口中的巧克力派,她朝着他问道。该不会是肖想她手中仅存的几块巧克力派吧? “没什么,只是发现了某些事。”他的眼眸依然盯着她,柔声地说道。 “事?”发烧的他能发现什么事? “对。”华矢纹慢慢地从床上下来,跨步走到康雯雯的面前。 “是什么……”不自觉地站起身,她看着他,一身微微敞开的深色睡袍,凌乱的发丝以及慵懒沙哑的声音,此刻的他看来少了平时的雅气,却多了一分颓废的诱惑。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眼,“我想……我是爱上你了。”爱上她了呵,真的是可以确定了,确定了那份他一直在追寻的感觉。 噗!口中残存的巧克力派止不住地喷出,康雯雯瞪大眼睛看着华矢纹,“你爱我?”她忍不住笑地问道。现在是天方夜潭的时间吗?还是说她的耳朵有问题,居然从他的口中听到他说爱她。 “是的,我爱你。”认真的言语,坦白着自己的心意。 呃?看来是不是她听错了,“你在和我开玩笑?”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 “我从来不会开玩笑。”他无视她的笑,逼近她。 “可是你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谁?”他皱了皱眉头。 “刚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叫什么朱古力纱的。”外国人的名字她向来不太记得住。 朱古力?“是娅纱·唐古力吧。” “对,就是她,她不是你女朋友吗?”明明都已经有了一个美女girlfriend,居然还开口对她说爱她。不是她要自我贬值,但若真的把她和那个娅纱放在一起的话,她就只有靠墙站的分了。 “不是。”他否认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呃?不是?!莫名地,听到他的否认竟让她有一丝的雀跃。那个朱古力是不是他女朋友她雀跃个什么劲啊! “那……” “我从未对娅纱说过‘我爱你’,你是第一个让我说出这三个字的人,也会是惟一的一个。”既然确定自己是爱她的,那他就不会放手,亦不会改变。 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 他的话让她噤住了口。他不是在和她开玩笑,他是认真的。严肃的表情以及专注的发烫的眼神,让她的心猛地一跳。 “你爱我?”不确定的问话,连声音都似乎变得不像她了。脸似乎已经开始升温了。 他单手靠住墙,把她围在怀中,右手轻轻执起了她的一绺发丝放至唇边,“是的——爱你。”也许已经很久了,在她的不经意间。 爱?他爱她?!她呆呆地看着他,难以消化这个事实。心跳在加速,因为他的话而控制不住地在收缩。不自觉地退开步子,直至身体抵住了墙边。 好认真的眼神,深潭般的眸子黑得诱人,人仿佛会被吸引过去。 “我——”手足无措,甚至忘了反应。身平第一次面对男人的表白,让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低下头,两张脸慢慢地靠近。 贴得好近,近到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瞳孔中那个不知所措的她,甚至还略带着一丝的羞怯。老天,不可能吧,她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样子?“你——干吗?”话出口了,却小声得和蚂蚁叫一般。拜托,这时候她应该要直接把他推开,再狠狠地跺他几脚,而不是用这种三八兮兮的声音在问他要干吗? “吻你……”她的唇,像是在诱惑他一般,吸引着他去撷取。唇慢慢地由发丝游移到了她的唇上。两片唇的相碰,竟是如此契合,他辗转吸吮着她的芬芳。 “唔……”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她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被动承受着他的吻,接受着他从唇上传来的热量。是吻吗?这般热…… 为什么没有推开他呢?她竟然让他吻了…… 平淡的体现, 需要波澜来衬托, 深深地望进你的眼, 告诉你我爱你。 “你的声音怎么了?”康雯雯抬头看着站在楼梯口的华矢纹问道。他的声音向来舒服得可以当催眠曲,现在却难听得像是在鸭子叫。 “有点感冒,可能昨晚着凉了吧。”缓缓地步下楼梯,华矢纹伸手揉着额头说道。一个晚上彻夜不眠吹冷风,换来的是感冒发烧。自从去美国留学后,已经很少会这样了,没想到昨晚,竟然又中了头奖。 着凉?她看着他有些疲惫的面容,该不会是因为她昨天晚上把他叫出去外加进警局的缘故吧?十一月的晚上,已经有点寒气。哎,他会感冒可能她也要负一部分的责任。 “你来有事?”他下了楼梯,走到餐桌前,倒了一杯水边喝边问道。喉咙有些发疼,喝水多少可以缓解一下。 “哦,对了,”进来的目的差点忘了,“有人找你。”她指了指身旁的人,对着他说道。 “娅纱?”华矢纹顺着康雯雯手指看向站在她旁边的人。 “矢纹……”柔媚的双眸,凝视着日思夜想的人,温软的呼唤,柔得快要沁出水般。 他轻瞥了她一眼,“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她的出现,多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几天前从彼利的口中知道她来了,却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出现在他的家中。 “是我向彼利要来的。” 该死的彼利,竟然没有通知他一声,就把他家的地址给了娅纱,“你有事找我?”他看着她问道。“我……”咬了咬下唇,她瞅着他平静的面容,没有任何的欢欣,他——似乎并不高兴看见她的出现,“我有点事想找你单独谈。”娅纱瞥了一眼身旁的人,欲言又止地说道。 唔,康雯雯了然地耸了耸肩,她不是笨蛋,当然看得懂她的暗示,“你们谈好了,可以当我不存在。”她自发自动地走进厨房到冰箱里翻出了罐牛奶边饮边说道。历来她只想管好自己家的门前雪,至于别人家的瓦上霜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呃,也许一点点的兴趣还是有的。 “雯雯。”华矢纹看了一眼康雯雯手中的牛奶,“喝冷饮对身体不好,你应该先热一下再喝。”额头的发烫,亦让他对从冰箱里拿出的食物特别敏感。 “懒得热。”这是她的解释。 好温柔的语气——娅纱震惊地看着华矢纹。在美国,从来没有听到过他用这样的语气对别人说话。他向来对人保持着礼貌性的距离,不会太冷漠,亦不会太温柔,永远只是淡然处之。可是现在…… “矢纹——”幽幽的语气,像是在提醒着她的在场。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温柔,让她觉得仿若有一个插不进去的世界,一个只有两个人的世界,而她只能呆呆地在一旁观看。这样的感觉有些难受,“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她要和他单独谈,想要问清楚他对她的感觉。 谈?华矢纹把目光转向了娅纱,也许他是应该和她谈一下比较好。 点点头,他率先朝着二楼走去,“那么,我们就去书房谈吧。” 华家的书房,位于二楼的最里侧,采光好,空间亦大,套句华也哲的话来说,这是为和康溢竞争的准备。毕竟他们两个从小到老,什么都比,关于阅读书籍方面,也是一个比拼的重要环节。 推开书房的门,华矢纹领着娅纱走进去,“你找我有什么事?”他随意地坐在书桌前的沙发皮椅上,揉着太阳穴问道。头疼的症状似乎越来越明显。 “我……”她走近他,望着日思夜想的人,她喃喃地问道:“为什么,你要回来却不告诉我?”这个问题她想问他好久了,从他离开美国的那一天起,她就反复地在睡梦里问着这个问题。即使心中隐约有着答案,却不想要承认。被悲伤吞噬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是,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他不告诉她,也会有别人去告诉她。 是的,她知道,但却是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这个事实,“我想要听的是你亲口告诉我,而不是别人在你离开美国后再对我说这个事实。”她朝着他幽怨地说道。 他宛若一阵风,她想抓却怎么也抓不住。费尽了苦心以为留在他的身边最终会得到他的爱,哪知却换来了他的离开。更可悲的是,他离开,她竟会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他的音乐才华与俊雅的外貌,是吸引她的地方,亦是她为之折服的地方,在音乐学院,他可以做到比任何的学生都好。她是古典乐里的玉女,理所当然应该是和他站在一起的才对。除了他之外,别的男人亦入不了她的眼。 “为什么需要我亲口来告诉你,别人来说不是一样吗?”他直直地看着她,为她的话感到奇怪。为什么——他竟然在问她为什么?! 眼泪顺着眼眶慢慢地滑落,心伤亦心痛,“你对我说和别人对我说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怎么可能会一样呢?她的伤心,她的眼泪,这些,怎么可能会一样呢?“如果你在离开美国前到我的面前来亲口对我说的话……如果这样的话,我……” “有必要吗?”淡淡的言语,打断了她的话,亦让她的眼泪落得更快。他的冷淡呵,却比无情更加刺痛她,甚至有时他的冷淡已经等同于了冷漠。 “你难道不知道我爱你吗?” 爱他,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掉这么多的眼泪。这是最深沉的呼喊,有着最无奈的悲哀。 “我知道。”黑瞳双眸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女人,平静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最平常般的事,“但是,我并不爱你。”她的眼泪,没有让他有任何的心痛和不舍。是的,因为不爱,所以才可以这样平静…… 不爱她?!他不爱她……娅纱怔怔地看着华矢纹,为什么他可以如此冷淡地对她说着他不爱她的事实?难道她在他的心中真的一点地位都没有没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她朝着他大声地问道。他的这些话,她宁愿不听。心好痛,像是要碎开般,“是因为我不是中国人吗?所以才不爱我?”她找着理由。 头已经开始有点昏了,她的大喊在他来说,不啻是让头疼得更加厉害,“和国界没有关系。即使你是中国人,我也不会爱上你。”他想要追求的,只是那份感觉而已。那份让他可以一生只爱一人的感觉。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不能爱我?”在旁人的眼中,她和他是最相配的一对,“还是说……难道你是喜欢在楼下的女人?”那个可以自由出入他家的女孩,可以让他用温柔的语气相待的女孩。 从来都以为只要守在他的身边,就算他对她淡然以对,但,至少她可以安慰自己,他对别的女人亦是如此。可是今天,她没有办法用相同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他的温柔,是她所不曾见到过的。她羡慕却也嫉妒那个女人。 “娅纱,你说得太多了。”他不悦地皱着眉头,不喜欢她探究他的内心世界。 “那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楼下的那个女人。”她不想相信,他会去喜欢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一个没有出色的容貌,也不曾在音乐界里出现过的女人。 他爱上雯雯?“……也许吧。”那份还不确定的感情,连他自己都肯定不了。 也许——没有用任何的否定,而是用了也许两个字。那么以后呢?以后他就会肯定了吗?一抹不甘划过眼眸,如此委屈求全,却换不来他的一丝丝的怜惜与爱意。 她是古典乐里的公主,他却不愿成为来接她的王子。她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得到他的爱呢? 而可悲的是……为什么,她竟然会爱上他…… 哎,美女前五分钟进书房时还是一副我见由怜的样子,后五分钟出书房时却是难堪与苦涩,临走还不忘用怪异的目光上下左右看了她好几眼。真是够奇怪的。 手上拿着一罐牛奶,康雯雯边喝边走进了书房,“喂,华矢纹,叫外卖吧!”她朝着书房里面喊道。既然华叔和丘姨不在家,那就只有指望他了,总不能真的要她进厨房去煮那些不能下咽的东西吧。 一室的宁静,没有人回应她的话。 哇哩,居然趴在书桌上睡觉。她走向他,伸手拍着他的肩膀摇晃,道:“起来。”再不然她恐怕会饿死在这里。 声音好吵——似乎响起在耳边。微微地睁开疲惫的眼眸,华矢纹看着站在书桌旁的康雯雯,“雯雯……”沙哑的声音,唤着来人的名字。 呃,好难听的声音,比起刚进门的时候听到的还要难听。她蹙着秀眉看着他。几缕发丝微湿地搭在额前,漂亮的眼眸有些可怜兮兮地半闭着,性感的薄唇微微地开着,喘着有些粗重的气。此刻的他,没有优雅与贵气,倒像是一只病倒的小狗,惹人怜惜。 “你感冒了。”康雯雯很肯定地说道。 “嗯,你进门的时候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华矢纹有些摇晃地从沙发皮椅上站了起来,“对了,你刚才进来要说什么?”娅纱走后,他就趴在桌上睡了,所以并未听清楚她进房间喊的话。 “没什么。”她瞥了他一眼说道,依他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样子,怎么也不可能有下厨做饭菜的能力,“你吃药了吗?”看他有些发红的脸,他的感冒,想来是不轻。 “吃了。”只是效果似乎并不大。他绕过她,走到饮水机旁想再倒一杯水解渴。 蓦地,衣领被一只手狠狠地往下拽,连带地也让他的腰整个弯了下来,“你——干吗?”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止不住心跳地问道。 没有答话,她的手爬上了他的脸,然后停留在了他的额头。 好烫!热气从他的额头传递到她的手心,“你在发烧!”她瞪着他说道。体温这么高,居然还敢在这种月份只穿着一件毛衣在家里晃悠。 “我知道。”对他来说,发烧和感冒是同义词。 “你知道!你知道还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烧得有多高啊!”没有9也有8度了。居然还在这里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知道自己发烧不会多穿几件衣服吗?还是要风度不要温度,自以为潇洒哪!” “我……”他想要辩解。 “我什么我啊!”她压根不给他任何的辩解机会,一把拖着他走到他的房间,打开了衣柜,从里面翻出了外套和围巾,“把这些穿上!”她不客气地朝他下着命令。 “这个吗?”他怀疑地指着她手上拿着的冬天出门的装备,现在连初冬都还没到。 她没好气地瞄了他一眼,“废话。”否则翻出来干吗? 抓了抓头发,华矢纹认命地套上康雯雯掏出的外套,没有道理的,她的这种粗暴的方式并不让他讨厌,甚至还有一点的喜欢。 看着他穿上外套,她摊出手伸向他道:“钥匙!” “什么?”他疑惑她伸出的手,不明就里地问道。 “你的车钥匙!”她咬牙切齿。开他的那辆宝马Z总比开着她那辆小绵羊送他去医院要好得多吧。 “要干吗?”他愣愣地问道。 “送你去医院啊!你是白痴啊,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懂!还是说你准备在这里发烧发到死啊!”她朝着他吼道。若非看在同是邻居的份上,她才懒得来管他的死活。毕竟现在老爸老妈、华叔丘姨都不在,勉强能照顾他的也只有她了。 “可是……” “可是什么啊!你是想要被我打昏后送进医院,还是让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啊?”难得好心地要送他去医院,这个白痴居然还不领情,“快点? ??来!”她再次重申道。 “哦——”他被动地应道,把车钥匙递给她。 她接过钥匙,用力地拉着他向外走。 他没有反抗地任由手被牵着,温柔的双眸凝视着她的背影,她还是依然如小时候一样,用着她自己的方式来处理,尽管野蛮、霸气、没有一丝的温柔,但却让他眷恋且怀念。 她的背,温暖如昔呵…… 是的,他想,他是喜欢她的,而这种喜欢,名曰“爱”。 “8.7度,你很行嘛!”华矢纹的卧室内,康雯雯对着躺在床上的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样的高烧,竟然还没把他烧成弱智,实在是幸运。若非他坚持不肯住院,她早把他打包送进医院的病房,而非待在他的卧室里,像个保姆一样地“伺候”他了。 “你知不知道,如果今天不是我带你去医院的话,你很可能就会得炎症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要吃了药,过几天就OK了。”她边说边走到矮几前,拿起了从医院里配来的药。 如果他现在不是有病在身的话,她会先打他几下,让他记住吸取教训。一个没有危机意识的白痴!真不知道他在美国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不过想想她自己也奇怪,居然会打算留下来照顾他,连她自己都在怀疑她是不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小时候的不合到长大后的还过得去,算起来是一大飞跃。但照理说送他去医院看病已经是仁至义尽,没道理再留下来照顾他的地步呀。事到如今,也只能用吃错药来为自己的不合理行为作解释。 “我先声明,我只是看你太可怜了,才决定留下来照顾你的。”她对着他郑重地说明道。对,一定是这样的,因为可怜他,她才会有这样反常的行为。 他好笑地听着她的声明,曾几何时,他沦落为可怜的角色。 “我知道,所以——谢谢你。”华矢纹坐起身子,望着康雯雯说道。她不经意的关心,永远是藏在不善的语气之下。 唔,果然孺子可教也,这么快就懂得谢人的道理了。 满意地点点头,她拿着装着水的玻璃杯和药走到床前,“哪,吃药。一次两粒,一天四次。你现在吃下,明早起来再服两颗。” 他自觉地接过杯子和药,和着水把药吞下。现在,他开始感谢生病,否则,恐怕没什么机会让她这般待他。 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他看了一眼房间中的挂钟,“你不回去吗?已经很晚了。”时针已经走到了九点。 “再过会吧,”反正九点对她来说还算早,“我刚才打过电话给我老妈了,他们果然是和你爸妈在一起,说是玩得太晚,赶不回来,要在那边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来。”她盘腿坐在地毯上,摸出了一盒巧克力派。晚饭是四点半吃的,到了现在这时候,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哦。”他了然地点点头,父母的不归,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惊讶。此刻他在意的,是在他房间里的她。 一头利落的马尾辫,清爽的素颜,简单的着装,她算得上清秀可人,不过比起在美国他所接触到的社交圈里的女人来说,就平凡得多了。 但是——不可思议地,他竟喜欢着这种平凡。喜欢着在这种平凡之下我行我素的个性,永远清楚自己所想要的是什么。 柔柔的凝视目光,让坐在地毯上的康雯雯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她不是死人,定力没有好到可以在这样的目光下行动如常。 不过,她还不至于自作多情地以为他在看她,“喂,你在看什么?”咽下了口中的巧克力派,她朝着他问道。该不会是肖想她手中仅存的几块巧克力派吧? “没什么,只是发现了某些事。”他的眼眸依然盯着她,柔声地说道。 “事?”发烧的他能发现什么事? “对。”华矢纹慢慢地从床上下来,跨步走到康雯雯的面前。 “是什么……”不自觉地站起身,她看着他,一身微微敞开的深色睡袍,凌乱的发丝以及慵懒沙哑的声音,此刻的他看来少了平时的雅气,却多了一分颓废的诱惑。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眼,“我想……我是爱上你了。”爱上她了呵,真的是可以确定了,确定了那份他一直在追寻的感觉。 噗!口中残存的巧克力派止不住地喷出,康雯雯瞪大眼睛看着华矢纹,“你爱我?”她忍不住笑地问道。现在是天方夜潭的时间吗?还是说她的耳朵有问题,居然从他的口中听到他说爱她。 “是的,我爱你。”认真的言语,坦白着自己的心意。 呃?看来是不是她听错了,“你在和我开玩笑?”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 “我从来不会开玩笑。”他无视她的笑,逼近她。 “可是你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谁?”他皱了皱眉头。 “刚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叫什么朱古力纱的。”外国人的名字她向来不太记得住。 朱古力?“是娅纱·唐古力吧。” “对,就是她,她不是你女朋友吗?”明明都已经有了一个美女girlfriend,居然还开口对她说爱她。不是她要自我贬值,但若真的把她和那个娅纱放在一起的话,她就只有靠墙站的分了。 “不是。”他否认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呃?不是?!莫名地,听到他的否认竟让她有一丝的雀跃。那个朱古力是不是他女朋友她雀跃个什么劲啊! “那……” “我从未对娅纱说过‘我爱你’,你是第一个让我说出这三个字的人,也会是惟一的一个。”既然确定自己是爱她的,那他就不会放手,亦不会改变。 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 他的话让她噤住了口。他不是在和她开玩笑,他是认真的。严肃的表情以及专注的发烫的眼神,让她的心猛地一跳。 “你爱我?”不确定的问话,连声音都似乎变得不像她了。脸似乎已经开始升温了。 他单手靠住墙,把她围在怀中,右手轻轻执起了她的一绺发丝放至唇边,“是的——爱你。”也许已经很久了,在她的不经意间。 爱?他爱她?!她呆呆地看着他,难以消化这个事实。心跳在加速,因为他的话而控制不住地在收缩。不自觉地退开步子,直至身体抵住了墙边。 好认真的眼神,深潭般的眸子黑得诱人,人仿佛会被吸引过去。 “我——”手足无措,甚至忘了反应。身平第一次面对男人的表白,让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低下头,两张脸慢慢地靠近。 贴得好近,近到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瞳孔中那个不知所措的她,甚至还略带着一丝的羞怯。老天,不可能吧,她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样子?“你——干吗?”话出口了,却小声得和蚂蚁叫一般。拜托,这时候她应该要直接把他推开,再狠狠地跺他几脚,而不是用这种三八兮兮的声音在问他要干吗? “吻你……”她的唇,像是在诱惑他一般,吸引着他去撷取。唇慢慢地由发丝游移到了她的唇上。两片唇的相碰,竟是如此契合,他辗转吸吮着她的芬芳。 “唔……”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她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被动承受着他的吻,接受着他从唇上传来的热量。是吻吗?这般热…… 为什么没有推开他呢?她竟然让他吻了……(未完待续) 第八章 不知道恋爱的感觉, 所以拒绝。 想要爱你的心情, 于是开始了新一轮的约定—— 风萧萧兮易水寒,女人坐在窗前会不复返。 一本杂志,一张椅子,康雯雯坐在办公室的窗户边穷极无聊地看着,任由带着寒气的冷风由户外吹进室内。 曾几何时,她变得像林黛玉那般无聊了? 呼,好冷啊!“康老师,麻烦……把窗户关上好吗?”同在办公室内的某老师实在冷得受不了了,小心翼翼地征求着当事人的意见。昨天的天气预报才报道有寒流降临,今天办公室的暖气机又很“合作”地因为“罢工”而送进了修理厂,现在的办公室,等同于超市的冷柜。 关上?视线从杂志转移到了某老师的身上,康雯雯懒懒地瞥了一眼,“你想让我关上窗户?” “是啊。”点头如捣蒜。 “不好。”简单却明确的两个字直接表明了意思。冷风有助于她清醒头脑。 一个礼拜前,她最“驼”的那个晚上,“他”吻了她,而可笑的是,她居然没有拒绝,傻傻地任由他吻。 虽然他长得“秀色可餐”,嗯,或者说是优雅迷人,再加上又说了那些耸动人心的话,即使她算不上是十六岁的怀春少女,可还是会忍不住脸红心跳。但……但就当这些理由全部成立,她还是没道理给他吻了啊! 天啊!想起来就让她觉得欲振乏力,直觉鸡皮疙瘩掉一地。就算在事后她不管他是不是有病在身,抡起拳头就打了他几拳外加踹上他几脚。但吻了就是吻了,即使她再不想承认,还是确实存在的一个事实。她——康雯雯,活了二十六个年头,保存了二十六年的初吻,在晚上九点,因为一个发烧到8.7度的病人,而彻底地报销了。 “唉……”一声叹息由她的嘴里逸出,亦让办公室里仅存不多的老师各个抖了一下。 全校最不能惹的凶婆娘居然在叹息?! 小声地,一帮老师窝在角落开始了讨论。 “她在叹息。”甲老师如是说道。 “是啊。”乙老师如是回答道。 “这是这星期的第几次了?”甲老师问道。 “这星期的第1次,今天的第1次。”乙老师说道。 “不对吧,这星期的应该是1次才对。”丙老师插了进来。 “是1次。”乙老师维持自己原来的计算。 “应该是1次。”丙老师亦不打算推翻自己的计算。 “1。” “1。” “是1的N次方。”一道声音从后面打断了争执。 嗄?刚才明明觉得冷得要死,现在却有冒汗的感觉,这种汗,称之为冷汗。 三颗头颅动作一致地向后转,六道目光整齐地看向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人,“哈,哈,康老师,你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这个时候,脸皮能做的最大极限就是干笑了。 “你们说呢?”媚人地一笑,眼里却是冻死人的冷光。 嗯……好恐怖的笑容啊,他们……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在病床上躺上一个月的情景了。 很有默契地,三个老师朝着办公室门口的目标跑去。 办公室——还是少待为妙啊。特别是现在这段非常时期。 可恶!竟然无聊到计算她的叹息次数。撇撇嘴,康雯雯甩了甩手中的杂志。一个星期,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叹了几次气,无缘无故地,却会不由自主地叹气,是在潜意识中哀悼她的初吻吧。再下去,她都快变得不像她了。 啪嗒。皮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在门边。看来依然有不怕死的人回办公室。 “怎么,还准备计算叹息的次……”康雯雯转过身,懒洋洋地开口道,却在看见来人后,自动隐去了下半截话。 一身浅褐色的西装,细长而漂亮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微抿的薄唇,都和一个星期前的他一样,只是向来柔顺的黑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颈上,略显苍白的脸让他看起来有点憔悴。 “是你?”她诧异道。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办公室。 “是我。”华矢纹直直地看着康雯雯,大跨步地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擒住她的手腕,“为什么要躲着我?”他气急败坏地问道。整整一个星期,无论是在家庭式的聚会里,还是在应该带他熟悉环境的时间里,她都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的逃避,让他乱到了极点,甚至连即将开始的演奏会的练习都难以完成。她对他的影响,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 “我没有躲你。”她否认道,扭动着手腕,挣脱开他的手。他怎么可以不通知一声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呢!现在的她,还没有做好见他的心理准备。 “你明明就有。”他提高了音量,气她的不承认。早上六点,他到她家找她的结果是她已经出门了,晚上十一点,他得到的答案是她还没有回家。她甚至连带地把手机也关了。 “没有。”她同样提高了音量,拒绝承认这个事实。 “有!” “……”他没有往常的优雅与从容,看上去有着不安与焦急。什么时候白开水又变回到了小时候的汽水了?他居然在和她争吵?!自从从美国回来后,还是第一次和她起争执。 “好吧,就算我有好了。”她把手中的杂志放在桌上,“我躲你又怎么样?有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躲你?”只不过,说“躲”字,感觉上多少逊了点。 “为什么要躲我?是因为那天我吻了你吗?” 吻?“你还好意思说那个吻?!”吻字犹如一根刺,刺中了康雯雯的中枢神经,“你知不知道那天你在发烧啊,居然还敢吻我,口腔接触是会被传染的,如果不是我身体强壮,现在早倒下了!”她狠狠地戳着他的胸膛道。该死,她要说的根本不是这个,重点应该是他根本就不该吻她,而不是发烧会不会被传染的问题。怎么话到口中,居然会变了样? “对不起。”三个字缓缓地由华矢纹的口中吐出。因为发现自己真实的心意,太急于想要表明,以致于他没有想到感冒传染的问题。 “啊?”她愣了一愣。 “不过我只是为没有想到你会被传染的事而道歉,至于我吻你的事,我是决不会道歉的。”他定定地看着她道。吻她,是因为爱她。 呃?这是什么歪理?是她被吃豆腐耶,他还这么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义正辞严地对她说不会道歉。 重重地拉下他的领带,她仰头盯着他,“你欠揍吗?”这是她所想到的惟一的理由。 他任由领带被拉着,俯下身子,让两人的视线平行。黑色的眼瞳透着一丝的涩然,“我爱你真的让你这么不能接受吗?” 他的涩然让她愣了愣。不能接受?倒不如说是难以想象,更何况——“你哪里爱我了?”她朝着他吼道。除了一个星期前的那个晚上莫名其妙地对她说爱她,顺便趁她的脑袋混乱之际捞走了她一个吻之外,她实在看不出他哪里爱她。既没有浪漫地看电影,也没有手牵手地在湖边漫步,更不要说是像电视剧里一般捧着玫瑰花跪倒在她的面前了。 “没有吗?”他抚着额际,为她的话感到无奈,“如果我不是因为爱你,又怎么可能让你带我去所谓的熟悉环境,会因为你的一通电话而在深夜跑去PUB,更不会在那里弹钢琴了!如果我不爱你,根本就不可能让你在我身边!”他用力地说道。对于不爱的人,他从来都不会留恋。 是吗?这是他爱人的表现?不过——“等等,你在PUB里弹钢琴又关我什么事?” 高大的身子僵了一僵,“因为你的话。” “我的话?”康雯雯讷讷地重复道。她有说什么特殊的话吗?她怎么不记得。 “赫泉。”华矢纹淡淡地开口道。忘不了这个从她口中听到的名字。 “赫泉?”这关赫泉什么事? “你说你在意他。”也让他嫉妒那个叫赫泉的男人。 她有说过吗?“那又怎么样?” “你——是爱他吗?”声音中有着自己都没发现的退却。 “爱?”康雯雯好笑地看着华矢纹,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好几度,“我爱赫泉?怎么可能,没有被他气死已经是万幸了。”这大概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了。若她爱赫泉,恐怕日夜都要倒转了。 她的话,让他的心仿佛松了一口气,“那为什么不接受我?我们是未婚夫妻,不是吗?”他直视她的眼,伸手抚着她的发,小时候讨厌至极的身份,现在却欣喜着他和她之间存在着这种联系。 “马上就要不是了。”她指他们的约定。算算时间,再过一个月左右就是解除婚约的时候了。 “是啊,会由‘未婚’成为‘结婚’。”他点头应声道。 结婚?什么和什么啊!“我记得应该是要解除婚约吧。” “若是结婚了,未婚夫妻的婚约自然会解除。”他自有一番解释。 “华矢纹,你想要毁约?” “只是更改约定。” “你……”可恶啊!“信不信我在你的脸上留下几个记号,让你演奏会的时候‘美美’地出场啊!”那天晚上,她只是在他脖子以下的身体部位打了几下,现在,她依然乐意在他脖子以上的部位打几下。 “……”他沉沉地凝视着她,伸手轻抚过她的脸,“爱我有那么难吗?”他爱她,理所当然地也希望她爱他。付出,亦要有所得。 忧郁的声音,让她扯着他领带的手缓缓地松开。他的话让她疑惑了。 爱他?并不难,一张优雅怡人、足以迷惑从八岁的小女孩到八十岁的老太婆的俊颜以及像模特般衣架子的身材,真的要爱上他也许是件很容易的事。 但是——这会让她浑身起疙瘩。 小时候的印象已根深蒂固,现在再来谈爱总觉得怪怪的。 “而且我可以陪伴在你的身边,给你买你想吃的东西,当你有不愉快的时候,让你有个可以发泄的地方。”他见她不应声,继续施以利诱。 怎么听起来好像老妈当年用来骗她进教堂的话啊。 “你是真的爱我?”即使已经知道了答案。 “是的。” 但是——“若我不爱你呢?”说得有些犹豫与不确定,但除了这句话,她想不出还能说别的什么。 眼眸轻转,薄薄的菱唇扬起一丝浅浅的惑人笑意,“那么,我会让你爱上我的。”是啊,他一定会让她爱上他…… “茶……” “……”一杯龙井茶出现在矮几上。 “我的巧克力派。”有个未婚夫也许还有点用。 “……”一盒巧克力派也很“识相”地出现。 “唔,还有蛋糕。”不错耶。 “……”默默地,一块蛋糕紧跟着出现,顺便附上切蛋糕的小刀。 “弹琴。”他的琴声有助于她消化食物。 悠扬的琴声立即环绕在房间内。温情的情绪与明亮欢快的气氛交织而成,活跃的华彩乐句活灵活现地描绘出了仿若女孩心灵的一面,在端庄的同时,仍然不失欢快与活跃、爽朗而天真的禀赋。 熟悉的乐声,好似以前曾听过一般。康雯雯停下了口中的零食,抬头望着坐在钢琴前半垂眼眸弹奏的人。 现在的他,和那天在琴房里弹奏的他有所不同,虽然仍是同样的人,同样的音乐,但嘴角上却透着淡淡几不可见的浅笑。把那种遥远、不真实的感觉一下子缩短了。 唔,他真的是很好看。再一次地端详着华矢纹俊雅的侧面,康雯雯在心中下了定论。凭心而言,有一个才华出众,长得又斯文优雅的未婚夫真的不错,也许是女人都会爱上这样的男人吧。一个可以说接近完美的人。 那么——她呢?会爱上他吗? 而爱人可以有那么容易吗?当他靠近她的时候,当他用着最坚定的声音对她说,他会让她爱上他时,她迷惑了,迷惑在他如墨似星的黑瞳中。 他怎么可以爱她呢?他们不是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开始了不断的争吵以及打架吗?长大后不是应该再继续延续下去吗?可是他的一句“我爱你”却把一切都给打乱了。 连带地,把她的心也给打乱了…… 琴声悠悠而止,修长的手指划下最后的音符。华矢纹转过头,清澈温柔的双眸对着沉思的眼瞳。 “在想什么?”他走到她的身边,坐下问道。 “没什么。”康雯雯回过神来,拿起了放在盘子里的蛋糕,“你刚才弹的曲子好像那天在琴房里弹过。”她边吃着蛋糕边对着他说道。 他点点头,“对,是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一首回旋式结构的钢琴曲,这是我至今为止弹得最少的一首曲子,可能总共弹过不到十次吧。” “十次?”不会吧,那么少?“那为什么我老听到你在弹?”他回来后,她听他弹钢琴的次数少得可怜,用十个手指来数绰绰有余,但却已经有两次是听他弹这首曲子。 “因为你适合它,看见你让我有想弹这首曲子的欲望。”他含笑道。她总能莫名地让他联想到这首曲子。 “适合?” “让我有看到纯真天使的感觉。” “天使?!咳!”康雯雯直觉下巴掉地,一口蛋糕卡在喉咙里,“你在说长着翅膀,会在天堂里到处飞的天使吗?”她努力地把蛋糕咽下,不敢置信地指着窗外的碧空问道。 “除了那个,还有别的东西叫天使吗?”他轻拍着她的背,同时拿起了一张纸巾细心地擦拭着她的嘴角。 敢情她没会错意,“你眼睛有问题了吗?”她瞄着他的眼睛,怀疑有这个可能性。她像天使?倒不如说是像恶魔来得好,若是给赫老头听见这个可笑的形容,八成会狠狠地嘲笑她一番,“你看我是哪点像天使了?!” “……”他收起纸巾,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一个不承认自己是天使的女人,却是他心中无可取代的天使,她的那分纯与真,是他所想要保护的,“对我来说,你是。” 她算是他的天使?! 她好奇地盯着他,“对了,华矢纹,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他会爱上她,挺奇怪的。横想竖想,自己也不认为有什么他会爱上她的理由。 “什么为什么?”他疑惑她提出的问题。 “拜托!就是理由呀。”她白了他一眼。 理由?淡淡地,模糊却温暖的背影浮现在了眼前,“你想知道?” “当然。”不然问他干吗? “那我以后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我会告诉你。”是的,他会告诉她爱上她的理由,那分从小到大的悸动,把他困在了她的身边。 黄昏时分,绯红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一辆宝蓝色的宝马Z停在了育德小学的校门口,两道身影从车上步下。 “你带我到这儿来干吗?”康雯雯一手撑在汽车的引擎盖上,环视着四周问道。育德小学,好怀念的名字呵,自从小学毕业后,就很少再过来转了。今天,他竟然会带她来这个地方,实在很出乎她的意料。 “想带你来看看。”他绕过车身,牵着她走进学校。天色已经颇晚,学生们都稀稀落落走得差不多了,也使得他们两个大人走在校园内没有显得特别怪异。 她由着他牵着她的手。大而宽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像是很重要的东西,小心呵护地握着,却又绝不放手。 “你只是带我来看看?”她一下班,他便一路开着车带她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看看?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牵着她走到一处林阴的小道中。长长的林阴道,依然还是同十六年前一样,只是周围的校舍早以翻新,而他们,也已经长大了——“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发生过的事从眼前闪过……”华矢纹喃喃道。 事?什么事啊?“你想到了什么?”康雯雯转头问道。该不会是她打他的事吧?在她的印象中,这就是她和他在小学时期的童年回忆。 他转过身对着她,手指着长长的林阴道,“一个小女孩背着我从这里走回家的事。”或许,从那时起,他已不自觉地爱上了她吧,“很小的身子,却有着超乎年龄的坚强,虽然每每总是野蛮霸道地命令我听她的话,但——却也是在我受伤时会向我伸出手的人。” 呃?他小时候身边有这号人物吗?她怎么不知道? “她的背,那个时候很温暖,于是,我对自己说,如果再次相遇后,这份温暖还在的话,那么,我会爱她,穷极一生地爱她。”他凝视着她继续道。 恶,他在念文艺小说的对白吗?在他的凝视之下,她竟有种怪怪的感觉。 “她——是谁啊?”只是,为什么,心会有种恍惚,在他的凝视之下…… “……” 很干脆地,浪漫的气氛一下子消失无踪。华矢纹头大地看着康雯雯。他知道她的性格大化而之,也知道她没有什么浪漫的细胞,但——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连这么简单的暗示都听不懂。 大跨步地走到她的面前,他俯身对着她大声道:“就是你啊!” “我?!”她是小时候背他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背过你了?” “十岁那年,小学三年级,我去美国的半个月前。”他为之气竭。 “……” “有三个六年级的学生找我的麻烦,我被打得蹲在地上起不来,于是你就背着我走回家。”他继续说着。 呃,尘封的记忆慢慢地打开,仿佛看见小小的她背着受了伤的他。经他这么一说,她觉得好像是曾背过他,不过因为当时找不出好的理由来解释为何自己会去救对头,所以很快就被她列为年度十大错事,然后抛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等等,若那个女孩是我的话……”她吃惊地看着他,若她真的是他口中所说的女孩,那他不就——“这就是你爱上我的原因?” “是,也可以说不是,若是没有那份感觉,那份对你所特有的感觉,我也许就不会爱上你了。”事只是一个起因,带动感觉的起因。她会随时牵动着他心绪的起伏,完整地不留余地,“还记得你以前看跆拳道比赛时所说的话吗?如果有力量的话,就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了,对我来说,如果有力量的话,我所想要保护的,就是你。” 他——想要保护她?!康雯雯怔忡了…… 三天了,一句“我想要保护你”让她的心骚动了三天,连自己都理不清自己的心情。他明明比她弱,甚至不会任何打斗,但——听到他的那句话,她却会有一种安全的感觉,仿佛他真的可以保护她。 纤细的人影借着月色利落地翻进对面的阳台,熟练地打开窗户进入房间。 银辉随着窗帘的拉开而洒进房间,康雯雯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目标人物。白皙的皮肤衬着深蓝色的绒被,黑色的发丝散乱地散在枕上,眼帘盖住了漂亮的黑色眼眸,长长的睫毛翘而卷。 嗯,睡着的他看起来比较像小时候的样子,不负她给他起的三字绰号——“洋娃娃”。 “喂,起来了。”伸出手指掐着熟睡人的脸皮,康雯雯小声地叫唤道。没道理他睡得如此酣甜,她却因为他的话而睡不着。 “唔……”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睛,然后借着月光看清眼前的人后,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雯雯,你怎么来了?”华矢纹吃惊道,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手表,已经十二点了,她竟然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没事就不能过来吗?”她松开了掐着他脸皮的手,嘟着嘴道。 “又翻阳台吗?”他皱起了一双剑眉。 “聪明。”她耸着肩对他的猜测加以批注。真是了解她啊。 他对她的屡教不改有些无奈,即使他已经和她说过好几次不许翻阳台的话,但她依然还是依着自己的喜好来,“那我先送你回去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他步下床,拿起放在床边的外套套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和她单独相处,他没有把握可以做到不碰她。 “不要。”懒懒地撇撇嘴,她否定他的提议。 “不要?那你想怎么样?再从阳台上窜回去吗?”他拉着她的手臂道。 “我——”舔舔唇,康雯雯抬起头对着华矢纹,“我想要听你弹钢琴!” “钢琴?!”怎么也没想到从她口中会吐出这句话,“现在吗?” “对啦。”她现在睡不着,他的琴声对她比较有催眠效果。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试问有谁会在半夜十二点弹琴? “有什么关系,你的琴房不是有隔音效果吗?吵不醒华叔和丘姨的。”她不由分说地拖着他直奔二楼的琴房。 轻轻推开琴房的门,华矢纹皱眉看着康雯雯,“真的要弹?”他不确定地问道。 “不然到这里干吗?”她白了他一眼。 “可是,如果你想听我弹琴的话,过几天就有我演奏会了,不是可以来听吗?” “那不一样,我现在就想要听。”她这个音乐白痴半夜想要听他弹琴,他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好了,弹吧。”她关上门,走到沙发旁坐下。 他无可奈何地走到钢琴的面前坐下,抬起手准备要弹。 “等等,”她阻止道,“我想要听《献给爱丽丝》。”她说出了想听的曲目。 “《献给爱丽丝》?”他诧异道,这是她第一次自动开口说出曲目。 “有意见?” “没有,你喜欢就好了。”手指一挥,乐符流畅在指间。 她坐着,看着他,也许……爱上他,并且被他爱着,是件不错的事。 不知道恋爱的感觉, 所以拒绝。 想要爱你的心情, 于是开始了新一轮的约定—— 风萧萧兮易水寒,女人坐在窗前会不复返。 一本杂志,一张椅子,康雯雯坐在办公室的窗户边穷极无聊地看着,任由带着寒气的冷风由户外吹进室内。 曾几何时,她变得像林黛玉那般无聊了? 呼,好冷啊!“康老师,麻烦……把窗户关上好吗?”同在办公室内的某老师实在冷得受不了了,小心翼翼地征求着当事人的意见。昨天的天气预报才报道有寒流降临,今天办公室的暖气机又很“合作”地因为“罢工”而送进了修理厂,现在的办公室,等同于超市的冷柜。 关上?视线从杂志转移到了某老师的身上,康雯雯懒懒地瞥了一眼,“你想让我关上窗户?” “是啊。”点头如捣蒜。 “不好。”简单却明确的两个字直接表明了意思。冷风有助于她清醒头脑。 一个礼拜前,她最“驼”的那个晚上,“他”吻了她,而可笑的是,她居然没有拒绝,傻傻地任由他吻。 虽然他长得“秀色可餐”,嗯,或者说是优雅迷人,再加上又说了那些耸动人心的话,即使她算不上是十六岁的怀春少女,可还是会忍不住脸红心跳。但……但就当这些理由全部成立,她还是没道理给他吻了啊! 天啊!想起来就让她觉得欲振乏力,直觉鸡皮疙瘩掉一地。就算在事后她不管他是不是有病在身,抡起拳头就打了他几拳外加踹上他几脚。但吻了就是吻了,即使她再不想承认,还是确实存在的一个事实。她——康雯雯,活了二十六个年头,保存了二十六年的初吻,在晚上九点,因为一个发烧到8.7度的病人,而彻底地报销了。 “唉……”一声叹息由她的嘴里逸出,亦让办公室里仅存不多的老师各个抖了一下。 全校最不能惹的凶婆娘居然在叹息?! 小声地,一帮老师窝在角落开始了讨论。 “她在叹息。”甲老师如是说道。 “是啊。”乙老师如是回答道。 “这是这星期的第几次了?”甲老师问道。 “这星期的第1次,今天的第1次。”乙老师说道。 “不对吧,这星期的应该是1次才对。”丙老师插了进来。 “是1次。”乙老师维持自己原来的计算。 “应该是1次。”丙老师亦不打算推翻自己的计算。 “1。” “1。” “是1的N次方。”一道声音从后面打断了争执。 嗄?刚才明明觉得冷得要死,现在却有冒汗的感觉,这种汗,称之为冷汗。 三颗头颅动作一致地向后转,六道目光整齐地看向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人,“哈,哈,康老师,你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这个时候,脸皮能做的最大极限就是干笑了。 “你们说呢?”媚人地一笑,眼里却是冻死人的冷光。 嗯……好恐怖的笑容啊,他们……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在病床上躺上一个月的情景了。 很有默契地,三个老师朝着办公室门口的目标跑去。 办公室——还是少待为妙啊。特别是现在这段非常时期。 可恶!竟然无聊到计算她的叹息次数。撇撇嘴,康雯雯甩了甩手中的杂志。一个星期,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叹了几次气,无缘无故地,却会不由自主地叹气,是在潜意识中哀悼她的初吻吧。再下去,她都快变得不像她了。 啪嗒。皮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在门边。看来依然有不怕死的人回办公室。 “怎么,还准备计算叹息的次……”康雯雯转过身,懒洋洋地开口道,却在看见来人后,自动隐去了下半截话。 一身浅褐色的西装,细长而漂亮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微抿的薄唇,都和一个星期前的他一样,只是向来柔顺的黑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颈上,略显苍白的脸让他看起来有点憔悴。 “是你?”她诧异道。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办公室。 “是我。”华矢纹直直地看着康雯雯,大跨步地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擒住她的手腕,“为什么要躲着我?”他气急败坏地问道。整整一个星期,无论是在家庭式的聚会里,还是在应该带他熟悉环境的时间里,她都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的逃避,让他乱到了极点,甚至连即将开始的演奏会的练习都难以完成。她对他的影响,甚至超出了他的想象。 “我没有躲你。”她否认道,扭动着手腕,挣脱开他的手。他怎么可以不通知一声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呢!现在的她,还没有做好见他的心理准备。 “你明明就有。”他提高了音量,气她的不承认。早上六点,他到她家找她的结果是她已经出门了,晚上十一点,他得到的答案是她还没有回家。她甚至连带地把手机也关了。 “没有。”她同样提高了音量,拒绝承认这个事实。 “有!” “……”他没有往常的优雅与从容,看上去有着不安与焦急。什么时候白开水又变回到了小时候的汽水了?他居然在和她争吵?!自从从美国回来后,还是第一次和她起争执。 “好吧,就算我有好了。”她把手中的杂志放在桌上,“我躲你又怎么样?有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躲你?”只不过,说“躲”字,感觉上多少逊了点。 “为什么要躲我?是因为那天我吻了你吗?” 吻?“你还好意思说那个吻?!”吻字犹如一根刺,刺中了康雯雯的中枢神经,“你知不知道那天你在发烧啊,居然还敢吻我,口腔接触是会被传染的,如果不是我身体强壮,现在早倒下了!”她狠狠地戳着他的胸膛道。该死,她要说的根本不是这个,重点应该是他根本就不该吻她,而不是发烧会不会被传染的问题。怎么话到口中,居然会变了样? “对不起。”三个字缓缓地由华矢纹的口中吐出。因为发现自己真实的心意,太急于想要表明,以致于他没有想到感冒传染的问题。 “啊?”她愣了一愣。 “不过我只是为没有想到你会被传染的事而道歉,至于我吻你的事,我是决不会道歉的。”他定定地看着她道。吻她,是因为爱她。 呃?这是什么歪理?是她被吃豆腐耶,他还这么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义正辞严地对她说不会道歉。 重重地拉下他的领带,她仰头盯着他,“你欠揍吗?”这是她所想到的惟一的理由。 他任由领带被拉着,俯下身子,让两人的视线平行。黑色的眼瞳透着一丝的涩然,“我爱你真的让你这么不能接受吗?” 他的涩然让她愣了愣。不能接受?倒不如说是难以想象,更何况——“你哪里爱我了?”她朝着他吼道。除了一个星期前的那个晚上莫名其妙地对她说爱她,顺便趁她的脑袋混乱之际捞走了她一个吻之外,她实在看不出他哪里爱她。既没有浪漫地看电影,也没有手牵手地在湖边漫步,更不要说是像电视剧里一般捧着玫瑰花跪倒在她的面前了。 “没有吗?”他抚着额际,为她的话感到无奈,“如果我不是因为爱你,又怎么可能让你带我去所谓的熟悉环境,会因为你的一通电话而在深夜跑去PUB,更不会在那里弹钢琴了!如果我不爱你,根本就不可能让你在我身边!”他用力地说道。对于不爱的人,他从来都不会留恋。 是吗?这是他爱人的表现?不过——“等等,你在PUB里弹钢琴又关我什么事?” 高大的身子僵了一僵,“因为你的话。” “我的话?”康雯雯讷讷地重复道。她有说什么特殊的话吗?她怎么不记得。 “赫泉。”华矢纹淡淡地开口道。忘不了这个从她口中听到的名字。 “赫泉?”这关赫泉什么事? “你说你在意他。”也让他嫉妒那个叫赫泉的男人。 她有说过吗?“那又怎么样?” “你——是爱他吗?”声音中有着自己都没发现的退却。 “爱?”康雯雯好笑地看着华矢纹,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好几度,“我爱赫泉?怎么可能,没有被他气死已经是万幸了。”这大概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了。若她爱赫泉,恐怕日夜都要倒转了。 她的话,让他的心仿佛松了一口气,“那为什么不接受我?我们是未婚夫妻,不是吗?”他直视她的眼,伸手抚着她的发,小时候讨厌至极的身份,现在却欣喜着他和她之间存在着这种联系。 “马上就要不是了。”她指他们的约定。算算时间,再过一个月左右就是解除婚约的时候了。 “是啊,会由‘未婚’成为‘结婚’。”他点头应声道。 结婚?什么和什么啊!“我记得应该是要解除婚约吧。” “若是结婚了,未婚夫妻的婚约自然会解除。”他自有一番解释。 “华矢纹,你想要毁约?” “只是更改约定。” “你…? ??”可恶啊!“信不信我在你的脸上留下几个记号,让你演奏会的时候‘美美’地出场啊!”那天晚上,她只是在他脖子以下的身体部位打了几下,现在,她依然乐意在他脖子以上的部位打几下。 “……”他沉沉地凝视着她,伸手轻抚过她的脸,“爱我有那么难吗?”他爱她,理所当然地也希望她爱他。付出,亦要有所得。 忧郁的声音,让她扯着他领带的手缓缓地松开。他的话让她疑惑了。 爱他?并不难,一张优雅怡人、足以迷惑从八岁的小女孩到八十岁的老太婆的俊颜以及像模特般衣架子的身材,真的要爱上他也许是件很容易的事。 但是——这会让她浑身起疙瘩。 小时候的印象已根深蒂固,现在再来谈爱总觉得怪怪的。 “而且我可以陪伴在你的身边,给你买你想吃的东西,当你有不愉快的时候,让你有个可以发泄的地方。”他见她不应声,继续施以利诱。 怎么听起来好像老妈当年用来骗她进教堂的话啊。 “你是真的爱我?”即使已经知道了答案。 “是的。” 但是——“若我不爱你呢?”说得有些犹豫与不确定,但除了这句话,她想不出还能说别的什么。 眼眸轻转,薄薄的菱唇扬起一丝浅浅的惑人笑意,“那么,我会让你爱上我的。”是啊,他一定会让她爱上他…… “茶……” “……”一杯龙井茶出现在矮几上。 “我的巧克力派。”有个未婚夫也许还有点用。 “……”一盒巧克力派也很“识相”地出现。 “唔,还有蛋糕。”不错耶。 “……”默默地,一块蛋糕紧跟着出现,顺便附上切蛋糕的小刀。 “弹琴。”他的琴声有助于她消化食物。 悠扬的琴声立即环绕在房间内。温情的情绪与明亮欢快的气氛交织而成,活跃的华彩乐句活灵活现地描绘出了仿若女孩心灵的一面,在端庄的同时,仍然不失欢快与活跃、爽朗而天真的禀赋。 熟悉的乐声,好似以前曾听过一般。康雯雯停下了口中的零食,抬头望着坐在钢琴前半垂眼眸弹奏的人。 现在的他,和那天在琴房里弹奏的他有所不同,虽然仍是同样的人,同样的音乐,但嘴角上却透着淡淡几不可见的浅笑。把那种遥远、不真实的感觉一下子缩短了。 唔,他真的是很好看。再一次地端详着华矢纹俊雅的侧面,康雯雯在心中下了定论。凭心而言,有一个才华出众,长得又斯文优雅的未婚夫真的不错,也许是女人都会爱上这样的男人吧。一个可以说接近完美的人。 那么——她呢?会爱上他吗? 而爱人可以有那么容易吗?当他靠近她的时候,当他用着最坚定的声音对她说,他会让她爱上他时,她迷惑了,迷惑在他如墨似星的黑瞳中。 他怎么可以爱她呢?他们不是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开始了不断的争吵以及打架吗?长大后不是应该再继续延续下去吗?可是他的一句“我爱你”却把一切都给打乱了。 连带地,把她的心也给打乱了…… 琴声悠悠而止,修长的手指划下最后的音符。华矢纹转过头,清澈温柔的双眸对着沉思的眼瞳。 “在想什么?”他走到她的身边,坐下问道。 “没什么。”康雯雯回过神来,拿起了放在盘子里的蛋糕,“你刚才弹的曲子好像那天在琴房里弹过。”她边吃着蛋糕边对着他说道。 他点点头,“对,是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一首回旋式结构的钢琴曲,这是我至今为止弹得最少的一首曲子,可能总共弹过不到十次吧。” “十次?”不会吧,那么少?“那为什么我老听到你在弹?”他回来后,她听他弹钢琴的次数少得可怜,用十个手指来数绰绰有余,但却已经有两次是听他弹这首曲子。 “因为你适合它,看见你让我有想弹这首曲子的欲望。”他含笑道。她总能莫名地让他联想到这首曲子。 “适合?” “让我有看到纯真天使的感觉。” “天使?!咳!”康雯雯直觉下巴掉地,一口蛋糕卡在喉咙里,“你在说长着翅膀,会在天堂里到处飞的天使吗?”她努力地把蛋糕咽下,不敢置信地指着窗外的碧空问道。 “除了那个,还有别的东西叫天使吗?”他轻拍着她的背,同时拿起了一张纸巾细心地擦拭着她的嘴角。 敢情她没会错意,“你眼睛有问题了吗?”她瞄着他的眼睛,怀疑有这个可能性。她像天使?倒不如说是像恶魔来得好,若是给赫老头听见这个可笑的形容,八成会狠狠地嘲笑她一番,“你看我是哪点像天使了?!” “……”他收起纸巾,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一个不承认自己是天使的女人,却是他心中无可取代的天使,她的那分纯与真,是他所想要保护的,“对我来说,你是。” 她算是他的天使?! 她好奇地盯着他,“对了,华矢纹,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他会爱上她,挺奇怪的。横想竖想,自己也不认为有什么他会爱上她的理由。 “什么为什么?”他疑惑她提出的问题。 “拜托!就是理由呀。”她白了他一眼。 理由?淡淡地,模糊却温暖的背影浮现在了眼前,“你想知道?” “当然。”不然问他干吗? “那我以后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我会告诉你。”是的,他会告诉她爱上她的理由,那分从小到大的悸动,把他困在了她的身边。 黄昏时分,绯红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一辆宝蓝色的宝马Z停在了育德小学的校门口,两道身影从车上步下。 “你带我到这儿来干吗?”康雯雯一手撑在汽车的引擎盖上,环视着四周问道。育德小学,好怀念的名字呵,自从小学毕业后,就很少再过来转了。今天,他竟然会带她来这个地方,实在很出乎她的意料。 “想带你来看看。”他绕过车身,牵着她走进学校。天色已经颇晚,学生们都稀稀落落走得差不多了,也使得他们两个大人走在校园内没有显得特别怪异。 她由着他牵着她的手。大而宽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像是很重要的东西,小心呵护地握着,却又绝不放手。 “你只是带我来看看?”她一下班,他便一路开着车带她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看看?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牵着她走到一处林阴的小道中。长长的林阴道,依然还是同十六年前一样,只是周围的校舍早以翻新,而他们,也已经长大了——“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发生过的事从眼前闪过……”华矢纹喃喃道。 事?什么事啊?“你想到了什么?”康雯雯转头问道。该不会是她打他的事吧?在她的印象中,这就是她和他在小学时期的童年回忆。 他转过身对着她,手指着长长的林阴道,“一个小女孩背着我从这里走回家的事。”或许,从那时起,他已不自觉地爱上了她吧,“很小的身子,却有着超乎年龄的坚强,虽然每每总是野蛮霸道地命令我听她的话,但——却也是在我受伤时会向我伸出手的人。” 呃?他小时候身边有这号人物吗?她怎么不知道? “她的背,那个时候很温暖,于是,我对自己说,如果再次相遇后,这份温暖还在的话,那么,我会爱她,穷极一生地爱她。”他凝视着她继续道。 恶,他在念文艺小说的对白吗?在他的凝视之下,她竟有种怪怪的感觉。 “她——是谁啊?”只是,为什么,心会有种恍惚,在他的凝视之下…… “……” 很干脆地,浪漫的气氛一下子消失无踪。华矢纹头大地看着康雯雯。他知道她的性格大化而之,也知道她没有什么浪漫的细胞,但——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连这么简单的暗示都听不懂。 大跨步地走到她的面前,他俯身对着她大声道:“就是你啊!” “我?!”她是小时候背他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背过你了?” “十岁那年,小学三年级,我去美国的半个月前。”他为之气竭。 “……” “有三个六年级的学生找我的麻烦,我被打得蹲在地上起不来,于是你就背着我走回家。”他继续说着。 呃,尘封的记忆慢慢地打开,仿佛看见小小的她背着受了伤的他。经他这么一说,她觉得好像是曾背过他,不过因为当时找不出好的理由来解释为何自己会去救对头,所以很快就被她列为年度十大错事,然后抛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等等,若那个女孩是我的话……”她吃惊地看着他,若她真的是他口中所说的女孩,那他不就——“这就是你爱上我的原因?” “是,也可以说不是,若是没有那份感觉,那份对你所特有的感觉,我也许就不会爱上你了。”事只是一个起因,带动感觉的起因。她会随时牵动着他心绪的起伏,完整地不留余地,“还记得你以前看跆拳道比赛时所说的话吗?如果有力量的话,就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了,对我来说,如果有力量的话,我所想要保护的,就是你。” 他——想要保护她?!康雯雯怔忡了…… 三天了,一句“我想要保护你”让她的心骚动了三天,连自己都理不清自己的心情。他明明比她弱,甚至不会任何打斗,但——听到他的那句话,她却会有一种安全的感觉,仿佛他真的可以保护她。 纤细的人影借着月色利落地翻进对面的阳台,熟练地打开窗户进入房间。 银辉随着窗帘的拉开而洒进房间,康雯雯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目标人物。白皙的皮肤衬着深蓝色的绒被,黑色的发丝散乱地散在枕上,眼帘盖住了漂亮的黑色眼眸,长长的睫毛翘而卷。 嗯,睡着的他看起来比较像小时候的样子,不负她给他起的三字绰号——“洋娃娃”。 “喂,起来了。”伸出手指掐着熟睡人的脸皮,康雯雯小声地叫唤道。没道理他睡得如此酣甜,她却因为他的话而睡不着。 “唔……”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睛,然后借着月光看清眼前的人后,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雯雯,你怎么来了?”华矢纹吃惊道,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手表,已经十二点了,她竟然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没事就不能过来吗?”她松开了掐着他脸皮的手,嘟着嘴道。 “又翻阳台吗?”他皱起了一双剑眉。 “聪明。”她耸着肩对他的猜测加以批注。真是了解她啊。 他对她的屡教不改有些无奈,即使他已经和她说过好几次不许翻阳台的话,但她依然还是依着自己的喜好来,“那我先送你回去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他步下床,拿起放在床边的外套套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和她单独相处,他没有把握可以做到不碰她。 “不要。”懒懒地撇撇嘴,她否定他的提议。 “不要?那你想怎么样?再从阳台上窜回去吗?”他拉着她的手臂道。 “我——”舔舔唇,康雯雯抬起头对着华矢纹,“我想要听你弹钢琴!” “钢琴?!”怎么也没想到从她口中会吐出这句话,“现在吗?” “对啦。”她现在睡不着,他的琴声对她比较有催眠效果。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试问有谁会在半夜十二点弹琴? “有什么关系,你的琴房不是有隔音效果吗?吵不醒华叔和丘姨的。”她不由分说地拖着他直奔二楼的琴房。 轻轻推开琴房的门,华矢纹皱眉看着康雯雯,“真的要弹?”他不确定地问道。 “不然到这里干吗?”她白了他一眼。 “可是,如果你想听我弹琴的话,过几天就有我演奏会了,不是可以来听吗?” “那不一样,我现在就想要听。”她这个音乐白痴半夜想要听他弹琴,他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好了,弹吧。”她关上门,走到沙发旁坐下。 他无可奈何地走到钢琴的面前坐下,抬起手准备要弹。 “等等,”她阻止道,“我想要听《献给爱丽丝》。”她说出了想听的曲目。 “《献给爱丽丝》?”他诧异道,这是她第一次自动开口说出曲目。 “有意见?” “没有,你喜欢就好了。”手指一挥,乐符流畅在指间。 她坐着,看着他,也许……爱上他,并且被他爱着,是件不错的事。(未完待续) 第九章 吻你是因为爱你, 若是不爱的吻, 那么只能称之为是嘴唇的接触,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没听错吧!你要把《献给爱丽丝》排入演奏的曲目中?”办公室内,彼利盯着老友,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这首曲子,他不是很少去弹奏的吗?更何况是列入演奏会的曲目当中。 “你没听错。”把手中的曲目安排表放在桌上,华矢纹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 “可是,前些时候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还说这次不会弹这首曲子的吗?”就他所知,矢纹一向下了决定就很少会再去改动。没想到这次居然会一反常态。 “本来是这样,不过因为有个人喜欢这首曲子,所以……” 嗄?“等等——你的意思是因为有个人喜欢听这首曲子,所以你要弹?”他没听错吧,什么时候矢纹竟然会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华矢纹点点头。 “是谁?”以他的猜测,绝不可能是娅纱。 “我的未婚妻。”他浅笑道。 老天,今天怎么老感觉耳力不济?“你有未婚妻?”声音已经接近于尖叫的分贝。他有未婚妻,而他这个和他相交近十年的好友居然现在才知道。 “你该不会是喜欢你的未婚妻吧?”彼利打趣地说道。 “嗯,我爱她。” “爱?”下巴快要掉地了,“你爱你的未婚妻?!”他还以为这辈子矢纹不会爱上任何人,毕竟他对任何的人、事、物都淡然处之。连对娅纱这样的大美女也一视同仁,他都曾怀疑他是不是在那方面“不行”。 “很奇怪吗?”华矢纹转身看着好友吃惊的样子。 “呃……”这已经不是奇怪就可以形容的,今天他的心脏绝对超负荷运转了,“那娅纱怎么办?”他有些替娅纱可怜。 “她……”华矢纹双手环胸,眺望着窗外,“和我有关系吗?”他的心,只给他想要爱的人。 门外,人影轻靠着门背,静静地听着这一切,眼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为什么,他将要为别人而弹奏曲子,而那个人却不是她…… 偌大的剧场大厅里,头排贵宾席的座位上,方樱和丘日璃再一次地把眼光瞟向了康雯雯,然后,终于忍不住了,方樱清了清喉咙问着女儿:“雯雯,你确定你没走错地方?” “确定啦。”康雯雯翻了翻白眼,“妈,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问同样的问题了?你问得不累,我都已经回答得烦了。”从坐下到现在不过是十五分钟,老妈起码问了有七八遍了。 “但是——”哎,会问那么多回实在不能怪她,谁能想得到一向称为音乐白痴,听古典乐不用十分钟就可以睡得稀里哗啦的女儿,竟然会主动开口说要听矢纹的演奏会。 想到那天雯雯开口说要来时,惊得她和老公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直觉以为女儿是生病了,“但是今天的是矢纹的演奏会啊。”她不是一向都和矢纹不和的吗? “我知道啊。”撇了撇嘴,康雯雯环视着大厅的四周道。今天的“他”会是在这个大厅里,为着上千人演奏。很难想象,前几天,“他”还是在半夜里为她一个人弹奏着曲子。 啊,没有否认耶。方樱丘日璃互视了一眼,也许,她们真的可以有所期待,“雯雯,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的矢纹啊?”丘日璃问得小心翼翼。 “咳!”老天,丘姨是怎么猜到的?!康雯雯呛了一声,“呵呵,丘姨你想多了,我今天只不过是想见识一下而已。” “真的?”怀疑的目光上下扫描着。 “真的。”话说得有些心虚。 “是吗?我还以为可以看到你和矢纹结婚呢。”遗憾啊,为什么雯雯和矢纹就凑和不上呢? 两道叹息声同时传来。 呼,还好当初坚决地秉持着隐瞒的政策,没有把她和华矢纹新关系的进展让老妈她们知道。光是来听演奏会就已经让老妈她们联想到了结婚,那若知道她和他接吻了,还不得马上被绑上教堂。“对了,妈,爸和华叔怎么没来?”康雯雯问着坐在身旁的母亲。 “哦,怕他们两个吵起来影响矢纹的演奏,所以干脆就让他们在家了。”倘若带他们来的话,恐怕演奏会还没开始,他们就已经吵得天翻地覆了。 嗯,有道理,康雯雯点点头。 “雯雯,你是真的不可能和矢纹结婚吗?”对着先前的话题,方樱犹不死心地问道。 “呃……”基本上会有可能,但是绝对不能现在当着老妈的面说出,否则会连抗议的权利都没有就把她打包送进华家的。 “妈,演奏会好像快开始了。”她借故转移着话题。 “雯雯。” “……”只好等老妈自动死心了。 “雯雯” “……” “雯,唉,算了。”问话宣告终结。 市立剧院的大厅,乐声从莫扎特的第八钢琴奏鸣曲到勃拉姆斯的G小调狂想曲,从舒伯特的《英雄波兰舞曲》到舒曼的《梦幻曲》,强而有力的琴声时疾时缓,豪放的气势中却又衬着纤情优美的主题,展现着惟美华丽的主题,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装束,黑色的发丝整齐地梳在脑后,斯文儒雅的面孔上带着一贯的淡淡表情,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在赋予着乐曲生命。 完美似乎是现在的他的代名词,贵公子的称呼他当之无愧。 “雯雯,你不觉得现在台上的矢纹很引人注目吗?”台下,方樱小声地问着女儿。 “是又怎么样?”康雯雯随意地接口道。不可否认,母亲说得很对,即使台上还有着为数不少的长笛、大提琴等伴奏人员,但他却是最醒目的那个,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你和矢纹不是未婚夫妻吗?若是有他这样的一个丈夫,做妻子的会很幸福的。”她是真的很想要组成六人大家庭啊。 老天,老妈又要开始她的游说工作了,“妈,听演奏的时候说话好像是件不太礼貌的事。” “可是,你真的不打算和矢纹试试看吗?”她不屈不挠地继续道。 哎,基本上是已经试了,“妈,你不要……” 蓦地,乐声一转,从激昂跳到了舒缓,轻轻地,柔柔地,却又跳跃出轻快与明朗,亦让康雯雯隐去了后面的话。好熟悉的曲调,是——是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也是他说过适合她的曲子。 康雯雯吃惊地望着在台上演奏的华矢纹,他不是说过他很少会演奏这首曲子的吗?可现在…… 他说过这是适合她的曲子,这首曲子,让他联想到她是天使的曲子。但真的是适合她吗?她不知道。只是知道有些奇怪,也有些不可思议,他明明是在为所有的人弹这首曲子,她却觉得像是在为她一个人弹似的。 为了她一个人在弹…… “喂,雯雯,你没事吧?”方樱推了推一脸出神的女儿,听曲子居然没睡着,还认真至极,让她不由得吃惊。 “呃,我没事,只是有点想通了某件事。”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呵…… 演奏会如预期般圆满地结束,时间似乎就此凝固,沸腾的全场,掌声不断地持续着,为了这不同凡响的演奏,这高超、灵动、华丽的技巧。 后台的休息室,华矢纹对着镜子轻喘着气,扯动着脖子上的领结。一场几小时的演奏会下来,对体力和精神的消耗颇大,即使是被称之为天才的他亦不例外。 “很棒的演奏,听得我都快醉了,”同在休息室的彼利轻拍着老友的肩膀道,“看来你这次的回国演奏会取得成功了,预定下个月的演奏会是在巴黎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法国?” 巴黎……微微地拨动着头上的发丝,华矢纹转过身,看着彼利道:“彼利,我想把巴黎的演奏会推迟一个月。”雯雯对他的感情到底如何他没有把握,是爱他或是不爱,他始终没有勇气问出口。他怕现在他去了法国后,她就会把他彻底清除出脑中。 “推迟一个月?!”彼利掏了掏耳朵夸张道,“那可是巴黎最大的剧院耶,别人想要预定都不一定能够订得到,你居然还想要推迟一个月再去?” “是,我知道说这样的话有些不负责任,但……” “是因为你的那个未婚妻吗?”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你知道?”华矢纹诧异道。 “嗯,”彼利沉吟了一下道,“因为我觉得今天的你和平常的你不一样。” “不一样?什么意思?” “不是很说得上来,只是一种感觉,特别是最后的《献给爱丽丝》,所以我有点相信你是真的爱上某人了。我想你想要推迟一个月后再去法国可能是为了她吧,但,若是以朋友的立场来看,我希望你还是按原计划行事,毕竟世界是为了所有人在转动。” 世界是为了所有人在转动吗?但他却只为她一个人转动,“彼利,我……” “矢纹。”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张惹人怜惜的容颜出现在了门边,美目顾盼,紧紧地盯着他。 “娅纱。”华矢纹看着站在门边的人,“有什么事?” “我……”她看了一眼在旁的彼利。 “呃,我看我先出去好了。”彼利识相地摸了摸鼻子,走出房间,他可没兴趣待着做二百五十瓦的电灯泡。 “好了,有什么事说吧。”华矢纹随意地拿起放在桌面上的乐谱,翻看着说道。 咬了咬下唇,娅纱抬眼瞄着华矢纹,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开口道:“矢纹,我要回美国了。” “回美国?”没有抬头,视线依然看着手中的乐谱。 “对,下个星期二,下午三点的飞机。”有些悲哀,他的反应一如她预料般,没有任何的动容与波动,即使是在听到她要回去的消息后,依然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淡然。尽管猜到了他的反应,但却还是会心痛,若是他的表情会有一些些的不一样,对她有一些些的挽留,那么,她想她会不顾一切地留下来,尽全力地去争取他的爱吧。 “这次回到美国,我想我可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吧。”她幽幽地说道。毕竟她没有把握可以再看见而不心痛。 “不再出现?”她的话终于让他从乐谱中抬起头来,“原因呢?” “你知道的不是吗?”鼻子隐隐发着酸酸的味道,眼泪逗留在眼眶中打转。她不再见他,对他和她想必都好。 他确实是知道,“娅纱,你好好找个可以让你爱的人吧。”不自觉地,他开口道。从她的身上,他仿佛看见了自己追逐雯雯的样子。 找个可以爱的人?娅纱摇了摇头,苦涩地笑笑,“没有那么容易呵……”若是可以随便找个人来爱,那该多好啊,也许,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了,“那么,你找到了你可以爱的人了吗?” 点点头,一丝笑意闪过华矢纹的嘴角,“找到了。”一个让他想爱一生的人。 “是那天带我去你家的那个女人吗?”那个可以让他温柔相待的人。 “嗯,我很爱她。” 她看着他,那种温暖的笑意是她在美国所没有见到过的,暖暖的,却依然扣动着她的心,可悲的却是,他的笑只有在谈及“她”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可以告诉我‘她’到底有什么地方是胜过我的,令你会爱上她而不是我吗?”她小声却坚强地问道。不甘心啊,从小自认完美的她,却败在了另一个女人的手上。 “胜过?我不知道,也许没有吧,她只是一个高中教师,不懂欣赏什么古典乐,甚至有时在我弹琴不到十分钟的时候就在旁睡着了。有些不讲道理,会动不动就打人,会爬阳台,也会半夜把我叫醒让我弹琴给她听。但是,我就是喜欢,喜欢她的那种不坦率的善良,那种隐藏在野蛮之下的纯真。”他坦然道。 “因为爱,所以缺点也可以是优点吗?” “是的。”因为爱,所以包容了一切。 好不甘心啊,但是,即使是不甘心又能如何?他的人,他的发丝,他的眼眸以及……他的唇,都不会属于她,而是另一个女人,一个可以得到他爱的女人。 “我真的是好羡慕那个女人,可以被你这样爱着。”是羡慕,也是嫉妒吧,爱着他的她是不幸的,被他爱着的人却是幸福的。 轻轻地,慢慢地,她静静靠近了他,然后,仰起了头,“在我回美国前,矢纹,可以……给我一个告别的吻吗?我——实在舍不得什么都没有就回美国。”她轻吐红唇说出了请求。 吻?深邃的双眸眨了眨,“娅纱,我并不爱你,你不该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只想要一个吻,一个吻就可以了。”可以当成是回忆的见证,她爱人的见证。 “你……”华矢纹怔了怔,她的身上,他可以看见自己的影子。 “真的,只要一个吻,就可以了。”猛然地,她扑进了他的怀里,环住了他的脖子,快速地把芳唇靠向他……这是他们之间最初以及最后的吻吧…… “咦,后台的休息室是往这边走的吧。”丘日璃目测着左右的路线,下了定论道。 “好像是应该在这边。”方樱在一旁附和道,眼光瞄着房间上的门牌,“对了,是那里。”她指着写着休息室三字门牌的房间道。果然是找到了。 两只手被一人牵着一只,康雯雯有些好笑地看着此时自个的处境,活似刚被警察逮捕的犯人,只差一道手铐的工序。 演奏会一结束,还没等得及散场,老妈和丘姨就强制地牵着她来到后台,说是她很少和矢纹碰面,要她再见见他,顺便道声贺。要是她们知道她和他这段时间天天见面,甚至半夜还会来个罗密欧和茱丽叶的阳台相会,不知会作何感想? “妈,真的要去见华矢纹啊?”康雯雯朝着方樱问道。 “当然,既然都来看演奏会了,于情于理都该和矢纹打声招呼。”方樱拖着女儿直直地朝着休息室走去。 “如果是打招呼,那麻烦你和丘姨把手松开,我自己会走。”只是打招呼,有必要把她的手抓得那么紧吗?她们在算计什么她焉有不知道的。十之八九是在算计着让她一个人进休息室,然后两个人的好感度大升,最好是能够一举结婚,实现她们的六人大家庭的美梦。 “好了,到了。”站定在休息室的门口,丘日璃和方樱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雯雯,丘姨和你妈有点不舒服,待会儿你自己进去找矢纹。”丘日璃说得极献媚。 果然如她所料。康雯雯仰头翻了个白眼,“丘姨,我……” “哎,还说什么,先进去好了。”丘日璃顺手推开了门,却在推开了一半后愣住了。老天,她的眼睛没花吧? “丘姨——你怎么……”康雯雯顺着丘日璃的眼光望去,在看见了房内的情景后愣愣地发不出声。 吻?!他竟然在和另一个女人接吻,用那曾经吻过她的唇。两片唇的接触,竟然会让她这般难受,仿佛心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像要窒息般。 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她根本就忘了想,他还会有别的女人。 然后,时间像是静止了似的,直到黑色的眼瞳对上了愤怒的双眸…… “雯雯!”华矢纹吃惊道,一把把偎在他身上的娅纱推开。娅纱的苦恋让他有了一丝犹豫,像是看到了自己一样,却也因为那一丝的犹豫,让她有机可趁地吻了他。 “真不好意思,看来我是打扰到你们了。”冷冷的声音,眼里却冒着熊熊的怒火。她气他的行为,更气自己的在乎。 “不是这样的,雯雯,你听我解释。”华矢纹快步走到康雯雯的面前,抓着她的手急急地说道。从来没有这般心慌过——仅仅只是看到她眼里的怒火。 她使劲地挣扎开他的手,“你需要对我解释什么吗?”都已经亲眼看到了,还要解释什么?如果要爱,她要的是全部,若是残缺的,那她宁可不要。 “不,你听我说……” “说什么?我不想听!”康雯雯用力地把他推开,转身向着出口处快步走去。这样的地方,她不想要多留片刻。 “雯雯……”华矢纹跟着冲出了房间,他要解释,源源本本地解释这一切…… 而房间里,是一颗伤痛的心和伤痛的眼泪,这次……真的是彻底地输了,她对他的爱恋……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寂静的休息室门口,静得连一根针掉下都听得见。方樱和丘日璃犹如石化了般,伫立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良久,丘日璃终于忍不住地清了清喉咙,率先打破了沉默:“阿樱,我想刚才我应该没有看错吧。”她问得连自己都不太确定。毕竟冲击实在太大了,还能够站在这里说话已经证明她的心脏承受能力要比别人强。 “嗯,我想——是应该没有看错,因为我也看到了。”方樱艰难地点头道,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看到的是真的,“我好像看见矢纹在和别的女人接吻……” “然后雯雯看到后很生气……”丘日璃接口道。 “再然后矢纹急忙想要解释。” “接着是雯雯不肯听解释。” “最后是雯雯走了而矢纹追出去了……也就是说——”方樱和丘日璃互看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说道:“雯雯和矢纹是情侣?!”哦,难道真的是上帝眷顾她们两个,决定要实现她们六人大家庭的美梦?!看来逢年过节烧香拜佛果然是有好处啊。 “不过,依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两个孩子之间好像有问题存在啊。”感动过后,丘日璃直观地说着问题的结症。 “那又怎么样?还有什么是我们两个不能解决的?”最大的问题都已经自动解决了,既然他们两个孩子可能是情侣关系,那么小小的一点矛盾要清除简直是手到擒来。 唔……在方樱的气势下,丘日璃很用力地点点头,不错,有道理! 一路快步,然后由快步变成了跑,最后变成了狂奔。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让她有想流泪的冲动。仅是看见他和别的女人接吻,就让她变成了这样,若这样就是爱的话,她还不如不要爱了。 “雯雯!”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解释?”逃?!他的话让她猛然地收住了脚步,“谁逃了!”她转过身对着身后跑上来的人大声道,坚决不承认刚才自己的行为是逃。 “那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解释?”华矢纹收住脚步,停在了康雯雯的面前,喘着气问道。 “没有必要,你不是已经和她接吻了吗?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她盯着他的唇叫道。好刺眼,看到这唇,就会让她联想到刚才在休息室里看到的那一幕。 “不——事实是娅纱趁我没有注意的时候靠上来吻住我的。”他紧抓着她的手臂急切地说道。他不想他和她之间有任何的误会存在。他们之间根本禁不起“误会”这个名词兼动词,甚至他怕她会因此而把他彻底排出她的世界。 好痛,手臂被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像是在传达着他的急切,他不是一贯都平平淡淡的吗?现在却像只负伤的狮子,慌乱地想要向她证明着什么。激动而慌张,和优雅从容完全挂不上勾,这样的他,是她所不曾见到过的。 “你放手啊!”她叫道,努力地想要把他的手掰开。老天,再叫下去,她都要掉眼泪了。努力地吸了吸鼻子,康雯雯把眼泪逼回眼眶。 “我不放,一放你又会走的。”总有种感觉,似乎一放手她就会离开他似的。 讨厌!手臂被拽得好紧,掐得她微微作痛,“我叫你放手啊!”她抡起拳朝着他的肚子打去。她有满肚子的怒火,却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 “唔……”他吃痛地弯下腰,手却仍是抓着她不放,“相信我好吗?我所爱的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他一旦爱上了,就不会再改变。 相信?!康雯雯撇过头看着仍牢牢抓着她的手。她是相信他的,从他在后面追着她,用尽全力地向她解释的时候她就相信了,但她气的却是他任由别的女人来吻他的唇,“为什么你没有马上推开她?”而是等到发现她的时候才把人推开。 “因为……”该怎么说呢?因为觉得娅纱的感情有些像自己,所以犹豫了。这么说的话,她会接受吗? “因为什么?” “是……” “说不出来了吗?”气死她了,都给他机会向她解释,他居然还这样!“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啊,既然说是爱我,为什么还要接受别人的吻?只要是女人主动,你就可以随便接受了吗?若是有一天有女人上你的床,你是不是也一并接受了啊!你这只白痴猪!我告诉你,全世界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了!”她朝着他狂吼道,使劲地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头也不回地朝着亮处走去。 她讨厌他!华矢纹怔怔地望着康雯雯的背影,这是他第二次从她口中听到这句话,第一次是不舒服的感觉,第二次却是苦涩、焦急与空虚掺杂在一起的无助。 为什么,明明没有雨,他却觉得天仿佛在下着倾盆大雨…… 吻你是因为爱你, 若是不爱的吻, 那么只能称之为是嘴唇的接触,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没听错吧!你要把《献给爱丽丝》排入演奏的曲目中?”办公室内,彼利盯着老友,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这首曲子,他不是很少去弹奏的吗?更何况是列入演奏会的曲目当中。 “你没听错。”把手中的曲目安排表放在桌上,华矢纹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 “可是,前些时候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还说这次不会弹这首曲子的吗?”就他所知,矢纹一向下了决定就很少会再去改动。没想到这次居然会一反常态。 “本来是这样,不过因为有个人喜欢这首曲子,所以……” 嗄?“等等——你的意思是因为有个人喜欢听这首曲子,所以你要弹?”他没听错吧,什么时候矢纹竟然会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华矢纹点点头。 “是谁?”以他的猜测,绝不可能是娅纱。 “我的未婚妻。”他浅笑道。 老天,今天怎么老感觉耳力不济?“你有未婚妻?”声音已经接近于尖叫的分贝。他有未婚妻,而他这个和他相交近十年的好友居然现在才知道。 “你该不会是喜欢你的未婚妻吧?”彼利打趣地说道。 “嗯,我爱她。” “爱?”下巴快要掉地了,“你爱你的未婚妻?!”他还以为这辈子矢纹不会爱上任何人,毕竟他对任何的人、事、物都淡然处之。连对娅纱这样的大美女也一视同仁,他都曾怀疑他是不是在那方面“不行”。 “很奇怪吗?”华矢纹转身看着好友吃惊的样子。 “呃……”这已经不是奇怪就可以形容的,今天他的心脏绝对超负荷运转了,“那娅纱怎么办?”他有些替娅纱可怜。 “她……”华矢纹双手环胸,眺望着窗外,“和我有关系吗?”他的心,只给他想要爱的人。 门外,人影轻靠着门背,静静地听着这一切,眼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为什么,他将要为别人而弹奏曲子,而那个人却不是她…… 偌大的剧场大厅里,头排贵宾席的座位上,方樱和丘日璃再一次地把眼光瞟向了康雯雯,然后,终于忍不住了,方樱清了清喉咙问着女儿:“雯雯,你确定你没走错地方?” “确定啦。”康雯雯翻了翻白眼,“妈,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问同样的问题了?你问得不累,我都已经回答得烦了。”从坐下到现在不过是十五分钟,老妈起码问了有七八遍了。 “但是——”哎,会问那么多回实在不能怪她,谁能想得到一向称为音乐白痴,听古典乐不用十分钟就可以睡得稀里哗啦的女儿,竟然会主动开口说要听矢纹的演奏会。 想到那天雯雯开口说要来时,惊得她和老公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直觉以为女儿是生病了,“但是今天的是矢纹的演奏会啊。”她不是一向都和矢纹不和的吗? “我知道啊。”撇了撇嘴,康雯雯环视着大厅的四周道。今天的“他”会是在这个大厅里,为着上千人演奏。很难想象,前几天,“他”还是在半夜里为她一个人弹奏着曲子。 啊,没有否认耶。方樱丘日璃互视了一眼,也许,她们真的可以有所期待,“雯雯,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的矢纹啊?”丘日璃问得小心翼翼。 “咳!”老天,丘姨是怎么猜到的?!康雯雯呛了一声,“呵呵,丘姨你想多了,我今天只不过是想见识一下而已。” “真的?”怀疑的目光上下扫描着。 “真的。”话说得有些心虚。 “是吗?我还以为可以看到你和矢纹结婚呢。”遗憾啊,为什么雯雯和矢纹就凑和不上呢? 两道叹息声同时传来。 呼,还好当初坚决地秉持着隐瞒的政策,没有把她和华矢纹新关系的进展让老妈她们知道。光是来听演奏会就已经让老妈她们联想到了结婚,那若知道她和他接吻了,还不得马上被绑上教堂。“对了,妈,爸和华叔怎么没来?”康雯雯问着坐在身旁的母亲。 “哦,怕他们两个吵起来影响矢纹的演奏,所以干脆就让他们在家了。”倘若带他们来的话,恐怕演奏会还没开始,他们就已经吵得天翻地覆了。 嗯,有道理,康雯雯点点头。 “雯雯,你是真的不可能和矢纹结婚吗?”对着先前的话题,方樱犹不死心地问道。 “呃……”基本上会有可能,但是绝对不能现在当着老妈的面说出,否则会连抗议的权利都没有就把她打包送进华家的。 “妈,演奏会好像快开始了。”她借故转移着话题。 “雯雯。” “……”只好等老妈自动死心了。 “雯雯” “……” “雯,唉,算了。”问话宣告终结。 市立剧院的大厅,乐声从莫扎特的第八钢琴奏鸣曲到勃拉姆斯的G小调狂想曲,从舒伯特的《英雄波兰舞曲》到舒曼的《梦幻曲》,强而有力的琴声时疾时缓,豪放的气势中却又衬着纤情优美的主题,展现着惟美华丽的主题,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装束,黑色的发丝整齐地梳在脑后,斯文儒雅的面孔上带着一贯的淡淡表情,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在赋予着乐曲生命。 完美似乎是现在的他的代名词,贵公子的称呼他当之无愧。 “雯雯,你不觉得现在台上的矢纹很引人注目吗?”台下,方樱小声地问着女儿。 “是又怎么样?”康雯雯随意地接口道。不可否认,母亲说得很对,即使台上还有着为数不少的长笛、大提琴等伴奏人员,但他却是最醒目的那个,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你和矢纹不是未婚夫妻吗?若是有他这样的一个丈夫,做妻子的会很幸福的。”她是真的很想要组成六人大家庭啊。 老天,老妈又要开始她的游说工作了,“妈,听演奏的时候说话好像是件不太礼貌的事。” “可是,你真的不打算和矢纹试试看吗?”她不屈不挠地继续道。 哎,基本上是已经试了,“妈,你不要……” 蓦地,乐声一转,从激昂跳到了舒缓,轻轻地,柔柔地,却又跳跃出轻快与明朗,亦让康雯雯隐去了后面的话。好熟悉的曲调,是——是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也是他说过适合她的曲子。 康雯雯吃惊地望着在台上演奏的华矢纹,他不是说过他很少会演奏这首曲子的吗?可现在…… 他说过这是适合她的曲子,这首曲子,让他联想到她是天使的曲子。但真的是适合她吗?她不知道。只是知道有些奇怪,也有些不可思议,他明明是在为所有的人弹这首曲子,她却觉得像是在为她一个人弹似的。 为了她一个人在弹…… “喂,雯雯,你没事吧?”方樱推了推一脸出神的女儿,听曲子居然没睡着,还认真至极,让她不由得吃惊。 “呃,我没事,只是有点想通了某件事。”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呵…… 演奏会如预期般圆满地结束,时间似乎就此凝固,沸腾的全场,掌声不断地持续着,为了这不同凡响的演奏,这高超、灵动、华丽的技巧。 后台的休息室,华矢纹对着镜子轻喘着气,扯动着脖子上的领结。一场几小时的演奏会下来,对体力和精神的消耗颇大,即使是被称之为天才的他亦不例外。 “很棒的演奏,听得我都快醉了,”同在休息室的彼利轻拍着老友的肩膀道,“看来你这次的回国演奏会取得成功了,预定下个月的演奏会是在巴黎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法国?” 巴黎……微微地拨动着头上的发丝,华矢纹转过身,看着彼利道:“彼利,我想把巴黎的演奏会推迟一个月。”雯雯对他的感情到底如何他没有把握,是爱他或是不爱,他始终没有勇气问出口。他怕现在他去了法国后,她就会把他彻底清除出脑中。 “推迟一个月?!”彼利掏了掏耳朵夸张道,“那可是巴黎最大的剧院耶,别人想要预定都不一定能够订得到,你居然还想要推迟一个月再去?” “是,我知道说这样的话有些不负责任,但……” “是因为你的那个未婚妻吗?”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你知道?”华矢纹诧异道。 “嗯,”彼利沉吟了一下道,“因为我觉得今天的你和平常的你不一样。” “不一样?什么意思?” “不是很说得上来,只是一种感觉,特别是最后的《献给爱丽丝》,所以我有点相信你是真的爱上某人了。我想你想要推迟一个月后再去法国可能是为了她吧,但,若是以朋友的立场来看,我希望你还是按原计划行事,毕竟世界是为了所有人在转动。” 世界是为了所有人在转动吗?但他却只为她一个人转动,“彼利,我……” “矢纹。”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张惹人怜惜的容颜出现在了门边,美目顾盼,紧紧地盯着他。 “娅纱。”华矢纹看着站在门边的人,“有什么事?” “我……”她看了一眼在旁的彼利。 “呃,我看我先出去好了。”彼利识相地摸了摸鼻子,走出房间,他可没兴趣待着做二百五十瓦的电灯泡。 “好了,有什么事说吧。”华矢纹随意地拿起放在桌面上的乐? ?,翻看着说道。 咬了咬下唇,娅纱抬眼瞄着华矢纹,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开口道:“矢纹,我要回美国了。” “回美国?”没有抬头,视线依然看着手中的乐谱。 “对,下个星期二,下午三点的飞机。”有些悲哀,他的反应一如她预料般,没有任何的动容与波动,即使是在听到她要回去的消息后,依然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淡然。尽管猜到了他的反应,但却还是会心痛,若是他的表情会有一些些的不一样,对她有一些些的挽留,那么,她想她会不顾一切地留下来,尽全力地去争取他的爱吧。 “这次回到美国,我想我可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吧。”她幽幽地说道。毕竟她没有把握可以再看见而不心痛。 “不再出现?”她的话终于让他从乐谱中抬起头来,“原因呢?” “你知道的不是吗?”鼻子隐隐发着酸酸的味道,眼泪逗留在眼眶中打转。她不再见他,对他和她想必都好。 他确实是知道,“娅纱,你好好找个可以让你爱的人吧。”不自觉地,他开口道。从她的身上,他仿佛看见了自己追逐雯雯的样子。 找个可以爱的人?娅纱摇了摇头,苦涩地笑笑,“没有那么容易呵……”若是可以随便找个人来爱,那该多好啊,也许,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了,“那么,你找到了你可以爱的人了吗?” 点点头,一丝笑意闪过华矢纹的嘴角,“找到了。”一个让他想爱一生的人。 “是那天带我去你家的那个女人吗?”那个可以让他温柔相待的人。 “嗯,我很爱她。” 她看着他,那种温暖的笑意是她在美国所没有见到过的,暖暖的,却依然扣动着她的心,可悲的却是,他的笑只有在谈及“她”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可以告诉我‘她’到底有什么地方是胜过我的,令你会爱上她而不是我吗?”她小声却坚强地问道。不甘心啊,从小自认完美的她,却败在了另一个女人的手上。 “胜过?我不知道,也许没有吧,她只是一个高中教师,不懂欣赏什么古典乐,甚至有时在我弹琴不到十分钟的时候就在旁睡着了。有些不讲道理,会动不动就打人,会爬阳台,也会半夜把我叫醒让我弹琴给她听。但是,我就是喜欢,喜欢她的那种不坦率的善良,那种隐藏在野蛮之下的纯真。”他坦然道。 “因为爱,所以缺点也可以是优点吗?” “是的。”因为爱,所以包容了一切。 好不甘心啊,但是,即使是不甘心又能如何?他的人,他的发丝,他的眼眸以及……他的唇,都不会属于她,而是另一个女人,一个可以得到他爱的女人。 “我真的是好羡慕那个女人,可以被你这样爱着。”是羡慕,也是嫉妒吧,爱着他的她是不幸的,被他爱着的人却是幸福的。 轻轻地,慢慢地,她静静靠近了他,然后,仰起了头,“在我回美国前,矢纹,可以……给我一个告别的吻吗?我——实在舍不得什么都没有就回美国。”她轻吐红唇说出了请求。 吻?深邃的双眸眨了眨,“娅纱,我并不爱你,你不该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只想要一个吻,一个吻就可以了。”可以当成是回忆的见证,她爱人的见证。 “你……”华矢纹怔了怔,她的身上,他可以看见自己的影子。 “真的,只要一个吻,就可以了。”猛然地,她扑进了他的怀里,环住了他的脖子,快速地把芳唇靠向他……这是他们之间最初以及最后的吻吧…… “咦,后台的休息室是往这边走的吧。”丘日璃目测着左右的路线,下了定论道。 “好像是应该在这边。”方樱在一旁附和道,眼光瞄着房间上的门牌,“对了,是那里。”她指着写着休息室三字门牌的房间道。果然是找到了。 两只手被一人牵着一只,康雯雯有些好笑地看着此时自个的处境,活似刚被警察逮捕的犯人,只差一道手铐的工序。 演奏会一结束,还没等得及散场,老妈和丘姨就强制地牵着她来到后台,说是她很少和矢纹碰面,要她再见见他,顺便道声贺。要是她们知道她和他这段时间天天见面,甚至半夜还会来个罗密欧和茱丽叶的阳台相会,不知会作何感想? “妈,真的要去见华矢纹啊?”康雯雯朝着方樱问道。 “当然,既然都来看演奏会了,于情于理都该和矢纹打声招呼。”方樱拖着女儿直直地朝着休息室走去。 “如果是打招呼,那麻烦你和丘姨把手松开,我自己会走。”只是打招呼,有必要把她的手抓得那么紧吗?她们在算计什么她焉有不知道的。十之八九是在算计着让她一个人进休息室,然后两个人的好感度大升,最好是能够一举结婚,实现她们的六人大家庭的美梦。 “好了,到了。”站定在休息室的门口,丘日璃和方樱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雯雯,丘姨和你妈有点不舒服,待会儿你自己进去找矢纹。”丘日璃说得极献媚。 果然如她所料。康雯雯仰头翻了个白眼,“丘姨,我……” “哎,还说什么,先进去好了。”丘日璃顺手推开了门,却在推开了一半后愣住了。老天,她的眼睛没花吧? “丘姨——你怎么……”康雯雯顺着丘日璃的眼光望去,在看见了房内的情景后愣愣地发不出声。 吻?!他竟然在和另一个女人接吻,用那曾经吻过她的唇。两片唇的接触,竟然会让她这般难受,仿佛心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像要窒息般。 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她根本就忘了想,他还会有别的女人。 然后,时间像是静止了似的,直到黑色的眼瞳对上了愤怒的双眸…… “雯雯!”华矢纹吃惊道,一把把偎在他身上的娅纱推开。娅纱的苦恋让他有了一丝犹豫,像是看到了自己一样,却也因为那一丝的犹豫,让她有机可趁地吻了他。 “真不好意思,看来我是打扰到你们了。”冷冷的声音,眼里却冒着熊熊的怒火。她气他的行为,更气自己的在乎。 “不是这样的,雯雯,你听我解释。”华矢纹快步走到康雯雯的面前,抓着她的手急急地说道。从来没有这般心慌过——仅仅只是看到她眼里的怒火。 她使劲地挣扎开他的手,“你需要对我解释什么吗?”都已经亲眼看到了,还要解释什么?如果要爱,她要的是全部,若是残缺的,那她宁可不要。 “不,你听我说……” “说什么?我不想听!”康雯雯用力地把他推开,转身向着出口处快步走去。这样的地方,她不想要多留片刻。 “雯雯……”华矢纹跟着冲出了房间,他要解释,源源本本地解释这一切…… 而房间里,是一颗伤痛的心和伤痛的眼泪,这次……真的是彻底地输了,她对他的爱恋……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寂静的休息室门口,静得连一根针掉下都听得见。方樱和丘日璃犹如石化了般,伫立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良久,丘日璃终于忍不住地清了清喉咙,率先打破了沉默:“阿樱,我想刚才我应该没有看错吧。”她问得连自己都不太确定。毕竟冲击实在太大了,还能够站在这里说话已经证明她的心脏承受能力要比别人强。 “嗯,我想——是应该没有看错,因为我也看到了。”方樱艰难地点头道,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看到的是真的,“我好像看见矢纹在和别的女人接吻……” “然后雯雯看到后很生气……”丘日璃接口道。 “再然后矢纹急忙想要解释。” “接着是雯雯不肯听解释。” “最后是雯雯走了而矢纹追出去了……也就是说——”方樱和丘日璃互看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说道:“雯雯和矢纹是情侣?!”哦,难道真的是上帝眷顾她们两个,决定要实现她们六人大家庭的美梦?!看来逢年过节烧香拜佛果然是有好处啊。 “不过,依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两个孩子之间好像有问题存在啊。”感动过后,丘日璃直观地说着问题的结症。 “那又怎么样?还有什么是我们两个不能解决的?”最大的问题都已经自动解决了,既然他们两个孩子可能是情侣关系,那么小小的一点矛盾要清除简直是手到擒来。 唔……在方樱的气势下,丘日璃很用力地点点头,不错,有道理! 一路快步,然后由快步变成了跑,最后变成了狂奔。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让她有想流泪的冲动。仅是看见他和别的女人接吻,就让她变成了这样,若这样就是爱的话,她还不如不要爱了。 “雯雯!”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解释?”逃?!他的话让她猛然地收住了脚步,“谁逃了!”她转过身对着身后跑上来的人大声道,坚决不承认刚才自己的行为是逃。 “那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解释?”华矢纹收住脚步,停在了康雯雯的面前,喘着气问道。 “没有必要,你不是已经和她接吻了吗?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她盯着他的唇叫道。好刺眼,看到这唇,就会让她联想到刚才在休息室里看到的那一幕。 “不——事实是娅纱趁我没有注意的时候靠上来吻住我的。”他紧抓着她的手臂急切地说道。他不想他和她之间有任何的误会存在。他们之间根本禁不起“误会”这个名词兼动词,甚至他怕她会因此而把他彻底排出她的世界。 好痛,手臂被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像是在传达着他的急切,他不是一贯都平平淡淡的吗?现在却像只负伤的狮子,慌乱地想要向她证明着什么。激动而慌张,和优雅从容完全挂不上勾,这样的他,是她所不曾见到过的。 “你放手啊!”她叫道,努力地想要把他的手掰开。老天,再叫下去,她都要掉眼泪了。努力地吸了吸鼻子,康雯雯把眼泪逼回眼眶。 “我不放,一放你又会走的。”总有种感觉,似乎一放手她就会离开他似的。 讨厌!手臂被拽得好紧,掐得她微微作痛,“我叫你放手啊!”她抡起拳朝着他的肚子打去。她有满肚子的怒火,却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 “唔……”他吃痛地弯下腰,手却仍是抓着她不放,“相信我好吗?我所爱的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他一旦爱上了,就不会再改变。 相信?!康雯雯撇过头看着仍牢牢抓着她的手。她是相信他的,从他在后面追着她,用尽全力地向她解释的时候她就相信了,但她气的却是他任由别的女人来吻他的唇,“为什么你没有马上推开她?”而是等到发现她的时候才把人推开。 “因为……”该怎么说呢?因为觉得娅纱的感情有些像自己,所以犹豫了。这么说的话,她会接受吗? “因为什么?” “是……” “说不出来了吗?”气死她了,都给他机会向她解释,他居然还这样!“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啊,既然说是爱我,为什么还要接受别人的吻?只要是女人主动,你就可以随便接受了吗?若是有一天有女人上你的床,你是不是也一并接受了啊!你这只白痴猪!我告诉你,全世界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了!”她朝着他狂吼道,使劲地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头也不回地朝着亮处走去。 她讨厌他!华矢纹怔怔地望着康雯雯的背影,这是他第二次从她口中听到这句话,第一次是不舒服的感觉,第二次却是苦涩、焦急与空虚掺杂在一起的无助。 为什么,明明没有雨,他却觉得天仿佛在下着倾盆大雨……(未完待续) 第十章 如果爱我, 就来保护我, 用最坚强的意志, 赢得我的爱。 “唉——”悠长的叹息从康家的大厅传出,两个年近五十的女人,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电视剧。虽说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但在徒劳无功了几天之后,她们也只得宣告失败。“喂,日璃,你家的矢纹最近怎么样啊?”方樱边问边拿起了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小。 “还能怎么样?”丘日璃摊了摊手,“他啊,每天就是把自己关在琴房里,然后反复地弹着同样的一首曲子。对了,你们家的雯雯呢?情况怎么样了?” “还不是老样子,每天去学校上课,双休日就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叫她也不出来。”这年头母亲难当啊,“哎,你说他们到底有什么不能解开的误会啊,竟然可以闹那么多天的别扭。想当年我和她老爸,吵起架来只要一天就OK了。”因为接着是老公在她还没彻底放出狠话前,就先厚着脸皮跑来跟她和好。 “就是啊。”丘日璃有同感道,“我天天在我家那小子的耳边烦着让他过来道个歉,认个错,可他偏偏死活不肯,每天就只会在嘴里喃喃地说什么‘她讨厌我,不会原谅我了’之类的话。” “哇,看来矢纹对雯雯还真的挺痴情的。”方樱惊叹道。真是看不出,原来他们家的雯雯还有这么大的魅力。 “是啊。”儿子的痴情有点像他父亲,让她回想起了当年也哲追她时的情景,“若是两个孩子可以把误会清除就好了。”为情所苦,是最折磨人的方式了。 “嗯,”方樱点头道,“只要他们把这个误会清理好,就要马上让他们进教堂。”省得夜长梦多,早点把他们的终身办好,就能早点实现住在一起的构想了。况且,雯雯和矢纹在她看来,倒真的很般配。一个动,一个静,刚好互补。只是可怜婚后依雯雯的个性,矢纹多少是要吃点亏了。 “对啊,对啊,最好是在他们结婚后,就马上把我们两家中间的那道墙给拆了,然后再重新设计一下。”丘日璃忍不住地赞同道。 “咦,我也是这么想的耶,可以把房子的格局建成三个独立的区域,不过客厅只能有一个,因为吃饭一定要六个人一起吃。”这样才显得像个大家庭。 “还有啊,最好再在院子里铺上草坪,有空闲的时候大家可以一起烧烤。” “还要在院子里搭个秋千,将来出世的小孩可以玩。” “要好好地设计婴儿房。” “要把厨房规划得大些……不过……”方樱顿了顿,“日璃,你觉不觉得我们好像想得远了些?” “……呃,真的……好像远了些。”现在连最基本的矛盾都还没清除哩。 “唉……”两声叹息,又同时在康家的大厅响起了。 中文系的办公室里,犹如八级台风即将来临般,所有的老师都避得远远的,没有人敢靠近台风的中心区。 毕竟这几天的康雯雯犹如吃了炸药般,一言不合便由动口发展到动手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若是一不小心没避开,很可能被扫进炸药区,炸得粉身碎骨,连点骨头渣渣都不剩。所以能避就避,成了办公室里的最高守则。 砰!语文教科书被狠狠地甩在了办公桌上,康雯雯瞪着课本,一个上午,脑子里反复都是那个讨厌鬼的名字,也让她的工作效率直接等于零。气死了,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会对他那么在乎,在乎到严重影响自己的日常作息。 心中的那种愤怒的心情,还冒着一股的酸意,学术上的名词叫做——嫉妒。是的,嫉妒,嫉妒那个女人可以吻上本来专属她的唇,嫉妒那种亲密的接触,所以即使她知道他是无辜的,却还是禁不住要生气。 忿忿地坐在椅子上,康雯雯从抽屉中掏出了一盒巧克力派开始嚼着。烦到极点,吃东西是很好的发泄方式。这几天,她零食的消耗量极度上升,也让她的荷包呈现明显的“瘦身”形式。 “请问,”一道幽幽的声音在办公室的门口响起,“康雯雯在吗?” 哇,居然有不怕死的人来找她。办公室里的老师目光齐齐地射向来人,柔柔弱弱的外国林黛玉似的美人,好像风一吹就折了,主啊,现在只能求上帝保佑她,不要被炮轰得太惨。 找她的?康雯雯停下了吃的动作,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人,随即大跨步地走上前道:“你来找我?”她眯着眼睛瞪着面前的人,这算什么!情敌上门示威吗? “对,”娅纱轻轻地点点头,直视着康雯雯,“可以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吗?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话?她有什么话要和她说啊?“可以。”她无异议地耸肩道。反正她正好有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泄,既然有人自动送上门来,她何乐而不为。 一路走到操场边的空地旁,康雯雯双手交叉地环在胸前,“你想要和我说什么?” “我——”手紧紧抓着衣摆,娅纱看着康雯雯,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道,“那天,真的是很对不起,因为我而害你和矢纹变成这样,我……” 居然在和她道歉?她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你来是向我炫耀那天的事吗?”拜她所赐,那天晚上在休息室里看到的情景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不、不,我来是希望你不要再折磨矢纹了。”是她的错,她不应该去贪求那不属于她的吻。来这里找她,是她所能做的惟一的补偿。 她在折磨他?拜托,是他折磨她才对!“是他叫你过来的吗?” “不,是我自己要过来的,矢纹他根本不知道。”娅纱急急地说道,“我明天就要坐飞机回美国了,所以,今天是在中国的最后一天了。” 回美国?“那你来找我和我说这些干什么?你不是爱他的吗?对着我说这些话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是很可笑呵……她爱着矢纹,却在求另一个女人去好好爱他,迎着风,娅纱盯着康雯雯,带着一丝苦笑地喃喃道:“‘她只是一个高中教师,不懂欣赏什么古典乐,甚至有时在我弹琴不到十分钟的时候就在旁睡着了……’” 她的话让康雯雯愣了愣,高中教师,是在说她吗? 她看了康雯雯一眼,继续喃喃道:“‘有些不讲道理,会动不动就打人,会爬阳台,也会半夜把我叫醒让我弹琴给她听,但是,我就是喜欢,喜欢她的那种不坦率的善良,那种隐藏在野蛮之下的纯真。’这是矢纹对我说的话,当我问他你有什么地方胜过我时,他所作的一番解释。” “这是……他说的?”她讷讷道。 “是的,他说的,当着我的面笑着对我说的,所以我知道他是真的很爱你,爱到不管是你的优点还是缺点,在他的眼里都是好的。”也让她彻底地输了,不是输给面前的女人,而是输给了矢纹。他的爱,让她羡慕,可惜的是,她不能被他所爱…… 康雯雯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爱她,用着那一段莫名其妙的话来告诉别人他爱她。可恶,那段话甚至说还不是那种好听的话,但——她却突然有种想要哭的冲动,想要立刻就见到他。 “好了,我言尽于此,至于你要不要原谅矢纹,那就是你的事了。”转过身,娅纱向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等等,”回过神来,康雯雯在后面叫住了娅纱,“为什么你要特地来和我说这些话?若是我和矢纹因此而分开,你不是正好可以拥有他吗?”她根本就没有道理来和她说这些话。 “因为……能让他温柔以对的只有你。”而她,却不能。 只有她?只有她能让他温柔以对?她怔住了,风吹动着,心也在不住地跳动。 削瘦而颀长的人影呆呆地伫立在校园里的树阴下,在一片放学后学生的人潮中显得格外醒目。良久,人影动了动,慢慢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树干上轻划着音符。 爱丽丝——《献给爱丽丝》,仿佛只有伴随着这首曲子,才可以让他幻想她在他的身边。想见她啊,却又不知道见了面该如何解释,怕被她再次拒之于外,他——他没有把握可以再听她说第三次的讨厌。站与坐,成了每天的公式。白天,在琴房里不断地弹着属于她的曲子,晚上,则静静地站在阳台上,看着阳台对面的房间的光由亮转暗。几天没有睡了,他不知道,或者该说他根本就无法入睡。 想见她,想见她呵…… “矢纹……”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在树干上划动音符的手停了停。可能吗?可能是她吗?她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他,而不会只喊他的名。该不会是他太想她了,所以仿佛像是听见了她的声音般? “矢纹……”声音第二次响起。 高大的身子慢慢地向后转,然后望着魂系梦牵的身影,“雯雯……”华矢纹喃喃地叫道,猛然地把康雯雯拥进怀里,真的不是在做梦吗?她竟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你是真的吗?真的来到我面前?”“真的,我真的在你面前,”康雯雯眯着眼眸,“而且,我还准备狠狠地揍你一顿!”语音未落,她的脚已先一步地踹上了他的膝盖,同时手握成拳扎扎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他闷哼着弯下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衣服的领子已经被死死地拽住。 “你知不知道出门留个便条的道理啊,如果没有纸和笔,也大可找个人说一声,你这样一声不响地在这里游荡算什么啊!”一把拎着华矢纹的领口,康雯雯朝着他狂吼道,把找人时的焦急与烦忧一并地吼出来。 “你难道……在找我?”她在找他,是肯原谅他了吗? “废话,不然你当我有千里眼吗?知道你在这个地方!”当她奔到华家去找他的时候,问遍华叔丘姨,却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害得她开着她那辆小绵羊助动车到处乱晃。若非猛然想起他曾带她来过小学里的林阴道,那个她背过他的地方,没准现在还在那里晃着找她的人。 “我……” “我什么我!”她快速地打断他的话,“你这身衣服又是怎么回事?发过一次烧还没得到教训吗?”在十二月的天里,只套了一件风衣便出门。原本清瘦的脸庞才过了几天就瘦了一圈。散乱的发丝,发白的嘴唇,他的样子看起来落魄至极。也许娅纱说对了,她可能是在折磨他——同时也折磨着自己。 不自觉地,心开始痛,是心疼他吧,为了她到了这种地步。 “当初……当初是谁在这里对着我说要保护我的?又是谁说过爱我的?你知不知道,我,我最讨厌……说了承诺却没有遵守的人了!”语音中带着沙哑,眼泪就这么自然地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他震惊地看着她的泪。她在他面前哭了,记忆中有她的野蛮,有她的霸道,有她的娇与嗔,却没有过她的泪,“你哭了。”她的眼泪,让他心痛。 “谁说的。我才没有哭。”她努力地想把眼泪逼回眼眶。二十几年没有掉眼泪,却在他的面前掉了。都怪他对娅纱说的那一番话,让她感动得半死。 她的倔强依旧啊!他的手指轻轻地爬上了她的脸,小心地拭着她的泪,一点点的,温柔而细腻,“对不起,我承诺过的,我想要保护的人是你,可到头来,却是在伤害你,让你流泪。”他想要见的是她的笑脸而不是泪颜。 他的手指,像是太阳般,灼热着她的脸,心又开始了不规律的跳动,“你很混账!”她哭着骂道。用着那种温柔的动作,再次把她的心搅得乱七八糟。 “是,我很混账,但是——”轻轻地,他弯下腰,凝视着她,坚定地说道:“我是真的想要保护你,用一生的时间来保护你。” 她无语了,为了他的话。良久,她看着他,“你爱我吗?” “爱。” “会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吗?” “会。” “会给我买零食吗?” “会。” “我不愉快、不开心的时候会任我发泄吗?” “……会。” “那么,我就让你保护吧。”用一生的时间来保护。 “什么,你说你要娶矢纹?”华家的大厅,四个年龄加起来快有两百岁的人,不约而同地惊呼道。然后,由惊呼变成了沉默,四个人面面相觑地大眼瞪小眼。他们的耳朵应该没问题吧?就算是要听错话,也不可能四个人一起听错啊。 “咳,咳,”清了清喉咙,康溢率先回过神来,“雯雯,你真的说你要娶矢纹?”他紧盯着女儿,不确定地问道。 “是啊!”康雯雯点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摇了摇头,“哦,错了……” 呼,还好,女儿的摇头让康溢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嘛,雯雯怎么可能开口说要娶矢纹。 “应该是我要嫁给他才对。”康雯雯指着站在身旁的华矢纹更正道。一时的词汇用错,想来是应该原谅的。 呃?康溢刚放松的气随即又提了起来,这——这根本就是换汤不换药嘛!嫁和娶,有区别吗?对他来说,所代表的事实只有一个,“也就是说,我要和他成为亲家?”他伸手指着仍然像块化石杵在沙发,尚未完全消化信息的华也哲道。 “呃,基本上来说,应该是这样没错。”康雯雯干干地一笑。老爸的心情何其复杂,她大致可以想象得到。 那这事是真的了?“雯雯,你趁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不是非嫁华家小子不可的。” “喂,姓康的,嫁我儿子有什么不好的!”坐在沙发上的华也哲终于回过神来,加入了战局当中。“和你做亲家就不是一件好事。”想到未来他的外孙、外孙女要喊华也哲叫爷爷,他就忍不住寒毛竖起。 “哼,”华也哲哼了哼鼻子,“你以为我就愿意吗?” “你……” “哇,雯雯矢纹,终于决定要结婚了呀!”两道声音整齐一致地打断了康溢和华也哲的争吵,方樱和丘日璃眉开眼笑地望着站在沙发前的一对儿女。六人幸福大家庭呵,不再是梦想了。 “矢纹,你真的愿意娶我们家的雯雯啊?”方樱朝着华矢纹问道,保险起见,问第二遍是有道理的。谁让自个的女儿野得没人管得住,有人肯自动跳下这个火坑,那是再好不过了。 “拜托,老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愿意嫁给他是他的福气耶。”康雯雯不满地撇了撇嘴。平时巴不得她嫁给他,现在,却又活似她嫁不出去一样。 方樱白了女儿一眼,“什么福气,人家矢纹都没开口。” “不,能娶雯雯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华矢纹轻握着康雯雯的手,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看吧,阿樱,”丘日璃在一旁插口道,“我们家矢纹怎么可能会不娶雯雯。”若是不娶,她拿菜刀逼也要逼儿子娶。 “哎,日璃,我们这下子真的要做亲家了。” 亲家?!康溢和华也哲的脸皮同时抖了抖。 “是啊。对了,还得把两家之间的围墙给拆了,这样六个人才算是真正住在一起。” 拆围墙?住在一起?!两张脸皮抖得更厉害了,“不可以!”两个男人难得志同道合地一致反对。“有什么不可以的!”两个女人瞪大眼睛道。 然后,一如惯例地,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争吵爆发在了华家的大厅。 再然后,康雯雯推了推身旁的华矢纹,“他们好像又开始吵起来了。”明明是在谈她和他的婚事,他们四个人却依然可以吵到忘了他们自个儿女的存在。 “嗯。”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你不去劝阻?” “有必要吗?”孰胜孰败,早就在一开始就决定好了。 盛大的婚宴,基于警局行政总长和麒影集团的声势,不少警界和商界的要人都参加了宴会,甚至连黑道中的不少重要头目也闲闲无事地来参一脚。 套着一袭绒鹅纯白婚纱,康雯雯瞪着同在卧房里、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华矢纹,她是说过要结婚,但是绝对没有说过要那么快,一月份的天气,刮着凛冽的寒风,试问有哪个新娘会挑在这种气候结婚! 那天她仅仅只是说了要结婚,谁知道老妈和丘姨竟然行动迅速地立马把相关要件全部办好。按老妈的说法是早死早投胎,早点结婚早点省事。那是什么歪理啊! “今天我们结婚了。”她没好气地说着。一个隆重却又仓促的婚礼,却让她差点没有冻死在婚礼上。 “我知道。”淡淡的,带着一丝温柔的语气,他在陈述着一件事实。 知道?“你难道不觉得进展得太快了吗?”她拎着婚纱裙摆在房间里来回地走。才意识到自己是爱他的,转眼间就已经嫁给他了,这样的速度哪个女人受得了,好歹也得给她结婚准备期才是。 “会吗?我不觉得现在结婚有什么不好。”他伸手抱住她,低下头定定地望着她,有些犹豫地问道:“还是说……你后悔了?”后悔在神面前立下的誓言,后悔对他承诺过的爱,以及——后悔将与他共度一生。 她好笑地看着他紧张的表情,这样的他,让她的不爽稍稍减低了一点。 “若我说是呢?”她开玩笑道。 她的话让他窒了窒,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我——” 好痛,像是要把她嵌进他身体里似的,这样的拥抱,让她有些不适,“放手啦。”她扭动了一下身子。 抱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他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我不放,即使你后悔了,我也不会放手。”他没有勇气再承受一次她离开他的打击,“我爱你,很爱很爱,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在不知不觉中,你已经占满了我的全部。当你跑到树阴下来找我的时候,当你流下眼泪的时候,我的一生,就再也离不开你了。”唇慢慢地贴近颈子,沿着脖颈,吻上了她的耳垂。 呼吸就吹拂在她的脖颈上,脸渐渐地转成了酡红,心竟然不由自主地因为他的话而开始狂跳。他的气息,充斥在她的全身。 他的唇游移到了她的脸颊,然后直至那红润的丰唇。他的压上了她的,温柔却也坚定,他可以做到对任何事物都不在乎,甚至无所求。但惟独她,是他惟一想要在乎,想要拥有的人。 吻,如同雪花般,轻轻地,柔柔地,却在转瞬即逝间爆出火样的灼热。 “唔……”她不禁张嘴想要唤出声,却让他的舌长驱直入进了她的檀口内。 吻,原来可以这般强烈…… 良久,他的唇终于离开了她的,亦让她得以呼吸新鲜空气。脸颊好烫,像是火烧一般,“你——”康雯雯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地想要站稳身子。 “我不会放手。”华矢纹直直地望着她道,“就算你说想要离婚,想要离开我,我也不会答应的。”嗄?离婚?他的话一下子让她从失神中回过神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婚了?”今天才刚结婚,若是现在去办离婚手续,不知道会不会破了吉尼斯纪录。 “刚才。” “刚才?”她怎么不记得了? “对,当我问你是不是后悔时,你说是。”手依然紧紧地环在她的腰上。 老天,敢情他是把她的玩笑话当真了?!“我说后悔是开玩笑的,你难道分辨不出什么是真心话,什么是开玩笑的话吗?”她仰起头,夸张地拍着额头叫道。 “但是今天从婚礼开始到现在,你一直都不曾开心过。” “拜托,有哪个女人在一月份的下雪天里,穿着薄薄的婚纱礼服还会高兴的,没有冻死就算是万幸了。” “那么,你没有后悔?”狂乱的心奇迹似的因为她的话而渐渐平息,一丝浅浅的笑漾起在嘴角。废话,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麻烦。结婚是人生之中的大事,既然嫁了,就不会谈什么后悔。更何况……她盯着他秀色可餐的俊雅面容,不愧是她的洋娃娃,真的好可爱! “若是你能够吻到让我满意的话,我就不后悔。”她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犹觉得刚才的一吻不过瘾。 “吻?” “对呀。”她伸出手臂,主动地环上了他的颈,把红唇伸向他…… 十分钟后—— “满意了吗?”男人的声音有些气喘吁吁。 “嗯?”女人的声音同样有些气喘吁吁,然后在考虑了片刻后道:“好像还是差一点,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吻得再久一点。 二十分钟后—— “雯雯,你的手在干吗?”惊呼声伴随着厚重的喘息声在偌大的卧房内响起。 “在摸你。”慵懒的声音不甚在意地答道。 “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是……” “但是什么啊,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这样做是天经地义的耶。”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嗦。” “砰”的一声闷响,夹杂着男人的闷哼声。 三十分钟后—— “唔,雯雯……” “干吗?” “你……的动作可以温柔一点吗?” “我已经很温柔地对你了。” “但真的好痛啊!” “会吗?可能是第一次的缘故吧,以后慢慢练习久了,情况应该会好转的。”对于这点,她也很无奈啊。 …… 次日清晨。 些微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了卧房内,女人缓缓地睁开眼睛,满足地打了个哈欠,转头看着躺在身边的男人。 微乱的黑发,白皙的皮肤上透着一丝浅红,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深邃的黑眸,贵族般挺直的鼻梁下是性感的薄唇。即使整张脸上以及覆盖在绒鹅被里的身体上零星散布着一些大小不等的淤青,但仍然无损他的优雅。 从此以后,他就是她的人了。 唔,真是美好的一天呵。 两年后 悠闲的下午,暖暖的春风吹得让人昏昏欲睡,当然,只是欲睡,并不一定代表睡得着。 低低地咒了一声,康雯雯在翻了第8个身后宣告失败,入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时候也是挺难的。 随意地抱着一个怀枕,懒洋洋地走到了琴房的门口,“老公!”她边叫着边推开了门,朝着室内的沙发走去。 琴声戛然而止,华矢纹看着半闭着眼眸的康雯雯,站起身来,“不是说要睡午觉吗?怎么到琴房来了?” “睡不着。”三个字简单明了地概括了来意,顺便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对了,攸蕾呢?”她朝着他问道。所谓攸蕾,是指他们那七个月大的女儿。 “好像在院子里和康叔还有父亲一起玩。”他淡淡地说道,因为自小以来的称谓已经叫惯了,所以婚后也并没有特意地去更改。 “哦,还有,这几天赫老头老是在催我再让你去学校办一次讲座。”自从两年前,在他们婚后,他去学校办了一次音乐题材的讲座后,几乎每隔一段时间赫老头就会催她再让他去学校办讲座。 “要去吗?”他走到沙发旁,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询意见。 “当然,不过不要忘了收钱就是了。”颇为可观的演讲费才是她注意的重点,为人妻,为人母,理所当然地该为家计着想,能捞就不要错过。 “好。”他应声道,“那今天想听什么?”。 “随便,不过最好是比较容易催眠的那种。”家里有个会弹钢琴的就是这点好,睡不着的时候随时有人在旁弹催眠曲,而不必考虑去音像店买CD的问题。 他认命地坐回到钢琴前,抬起手熟练地在琴键上弹奏着。两年来练习他最熟练的曲子就是小夜曲之类的,想来也只有他这个伟大的老婆,没有价值观念地对他的才华“充分利用”。 舒缓而流畅的乐声响起,轻柔地飘散在房间的角落,包围着她与他,构筑着两个人的世界…… 尾声 火与火的碰撞, 只能是变成大火, 如果是冤家, 那么就是一辈子了。 “攸蕾应该要进T大商贸系!”吼声夹杂着拍桌子的声音,在客厅的饭桌上,华也哲努力地吼道。 “胡说!攸蕾应该要进警察学校才对!”康溢不甘示弱地亦拍着桌子吼道。 “我是她爷爷!”他的公司就指望孙女来继承了。 “我是她外公!”一门忠烈的形象需要外孙女来维持。 “姓康的,你是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 “这句话正是我要说的!” 这厢,火爆的气氛,大有一触即发的势头。两个活了半辈子的大男人,脸红脖子粗地吵个彻底。那厢,奶奶外婆正拿着奶嘴喂小孩喝奶。 “哇,攸蕾好乖。”方樱轻摇着怀里的小孩称赞道。 “是啊,只要一喝奶就不哭了。”丘日璃点头附和着。 这——基本上小孩只要是在喝奶都不会哭吧。康雯雯头大地看着吵得一发不可收拾的老爸们以及抱着小孩把小孩捧得天花乱坠的老妈们,然后转头看着在一旁还能安然吃晚饭的老公,“喂,老公,你不觉得老爸他们吵得太厉害了吗?”小孩才不过一岁半,外公爷爷已经在为将来报考哪所大学起争执了。若然真的二十年后,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拄着拐杖来上一番拳打脚踢。 “嗯,是吵得太厉害了。”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华矢纹点头道。 “那你还吃得下?”实在佩服,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够一脸悠闲地吃晚饭。 “只要把这些声音想象成激烈的乐声就可以了。”吃完最后一口饭,华矢纹拿起纸巾优雅地擦着嘴角道。 嗄?把噪音当成乐声?康雯雯愣愣地看着老公。 呃,也许……也许他才是家里最厉害的一个…… —全书完— 如果爱我, 就来保护我, 用最坚强的意志, 赢得我的爱。 “唉——”悠长的叹息从康家的大厅传出,两个年近五十的女人,懒洋洋地窝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电视剧。虽说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但在徒劳无功了几天之后,她们也只得宣告失败。“喂,日璃,你家的矢纹最近怎么样啊?”方樱边问边拿起了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小。 “还能怎么样?”丘日璃摊了摊手,“他啊,每天就是把自己关在琴房里,然后反复地弹着同样的一首曲子。对了,你们家的雯雯呢?情况怎么样了?” “还不是老样子,每天去学校上课,双休日就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叫她也不出来。”这年头母亲难当啊,“哎,你说他们到底有什么不能解开的误会啊,竟然可以闹那么多天的别扭。想当年我和她老爸,吵起架来只要一天就OK了。”因为接着是老公在她还没彻底放出狠话前,就先厚着脸皮跑来跟她和好。 “就是啊。”丘日璃有同感道,“我天天在我家那小子的耳边烦着让他过来道个歉,认个错,可他偏偏死活不肯,每天就只会在嘴里喃喃地说什么‘她讨厌我,不会原谅我了’之类的话。” “哇,看来矢纹对雯雯还真的挺痴情的。”方樱惊叹道。真是看不出,原来他们家的雯雯还有这么大的魅力。 “是啊。”儿子的痴情有点像他父亲,让她回想起了当年也哲追她时的情景,“若是两个孩子可以把误会清除就好了。”为情所苦,是最折磨人的方式了。 “嗯,”方樱点头道,“只要他们把这个误会清理好,就要马上让他们进教堂。”省得夜长梦多,早点把他们的终身办好,就能早点实现住在一起的构想了。况且,雯雯和矢纹在她看来,倒真的很般配。一个动,一个静,刚好互补。只是可怜婚后依雯雯的个性,矢纹多少是要吃点亏了。 “对啊,对啊,最好是在他们结婚后,就马上把我们两家中间的那道墙给拆了,然后再重新设计一下。”丘日璃忍不住地赞同道。 “咦,我也是这么想的耶,可以把房子的格局建成三个独立的区域,不过客厅只能有一个,因为吃饭一定要六个人一起吃。”这样才显得像个大家庭。 “还有啊,最好再在院子里铺上草坪,有空闲的时候大家可以一起烧烤。” “还要在院子里搭个秋千,将来出世的小孩可以玩。” “要好好地设计婴儿房。” “要把厨房规划得大些……不过……”方樱顿了顿,“日璃,你觉不觉得我们好像想得远了些?” “……呃,真的……好像远了些。”现在连最基本的矛盾都还没清除哩。 “唉……”两声叹息,又同时在康家的大厅响起了。 中文系的办公室里,犹如八级台风即将来临般,所有的老师都避得远远的,没有人敢靠近台风的中心区。 毕竟这几天的康雯雯犹如吃了炸药般,一言不合便由动口发展到动手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事,若是一不小心没避开,很可能被扫进炸药区,炸得粉身碎骨,连点骨头渣渣都不剩。所以能避就避,成了办公室里的最高守则。 砰!语文教科书被狠狠地甩在了办公桌上,康雯雯瞪着课本,一个上午,脑子里反复都是那个讨厌鬼的名字,也让她的工作效率直接等于零。气死了,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会对他那么在乎,在乎到严重影响自己的日常作息。 心中的那种愤怒的心情,还冒着一股的酸意,学术上的名词叫做——嫉妒。是的,嫉妒,嫉妒那个女人可以吻上本来专属她的唇,嫉妒那种亲密的接触,所以即使她知道他是无辜的,却还是禁不住要生气。 忿忿地坐在椅子上,康雯雯从抽屉中掏出了一盒巧克力派开始嚼着。烦到极点,吃东西是很好的发泄方式。这几天,她零食的消耗量极度上升,也让她的荷包呈现明显的“瘦身”形式。 “请问,”一道幽幽的声音在办公室的门口响起,“康雯雯在吗?” 哇,居然有不怕死的人来找她。办公室里的老师目光齐齐地射向来人,柔柔弱弱的外国林黛玉似的美人,好像风一吹就折了,主啊,现在只能求上帝保佑她,不要被炮轰得太惨。 找她的?康雯雯停下了吃的动作,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人,随即大跨步地走上前道:“你来找我?”她眯着眼睛瞪着面前的人,这算什么!情敌上门示威吗? “对,”娅纱轻轻地点点头,直视着康雯雯,“可以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吗?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话?她有什么话要和她说啊?“可以。”她无异议地耸肩道。反正她正好有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泄,既然有人自动送上门来,她何乐而不为。 一路走到操场边的空地旁,康雯雯双手交叉地环在胸前,“你想要和我? ?什么?” “我——”手紧紧抓着衣摆,娅纱看着康雯雯,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道,“那天,真的是很对不起,因为我而害你和矢纹变成这样,我……” 居然在和她道歉?她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你来是向我炫耀那天的事吗?”拜她所赐,那天晚上在休息室里看到的情景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不、不,我来是希望你不要再折磨矢纹了。”是她的错,她不应该去贪求那不属于她的吻。来这里找她,是她所能做的惟一的补偿。 她在折磨他?拜托,是他折磨她才对!“是他叫你过来的吗?” “不,是我自己要过来的,矢纹他根本不知道。”娅纱急急地说道,“我明天就要坐飞机回美国了,所以,今天是在中国的最后一天了。” 回美国?“那你来找我和我说这些干什么?你不是爱他的吗?对着我说这些话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是很可笑呵……她爱着矢纹,却在求另一个女人去好好爱他,迎着风,娅纱盯着康雯雯,带着一丝苦笑地喃喃道:“‘她只是一个高中教师,不懂欣赏什么古典乐,甚至有时在我弹琴不到十分钟的时候就在旁睡着了……’” 她的话让康雯雯愣了愣,高中教师,是在说她吗? 她看了康雯雯一眼,继续喃喃道:“‘有些不讲道理,会动不动就打人,会爬阳台,也会半夜把我叫醒让我弹琴给她听,但是,我就是喜欢,喜欢她的那种不坦率的善良,那种隐藏在野蛮之下的纯真。’这是矢纹对我说的话,当我问他你有什么地方胜过我时,他所作的一番解释。” “这是……他说的?”她讷讷道。 “是的,他说的,当着我的面笑着对我说的,所以我知道他是真的很爱你,爱到不管是你的优点还是缺点,在他的眼里都是好的。”也让她彻底地输了,不是输给面前的女人,而是输给了矢纹。他的爱,让她羡慕,可惜的是,她不能被他所爱…… 康雯雯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爱她,用着那一段莫名其妙的话来告诉别人他爱她。可恶,那段话甚至说还不是那种好听的话,但——她却突然有种想要哭的冲动,想要立刻就见到他。 “好了,我言尽于此,至于你要不要原谅矢纹,那就是你的事了。”转过身,娅纱向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等等,”回过神来,康雯雯在后面叫住了娅纱,“为什么你要特地来和我说这些话?若是我和矢纹因此而分开,你不是正好可以拥有他吗?”她根本就没有道理来和她说这些话。 “因为……能让他温柔以对的只有你。”而她,却不能。 只有她?只有她能让他温柔以对?她怔住了,风吹动着,心也在不住地跳动。 削瘦而颀长的人影呆呆地伫立在校园里的树阴下,在一片放学后学生的人潮中显得格外醒目。良久,人影动了动,慢慢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树干上轻划着音符。 爱丽丝——《献给爱丽丝》,仿佛只有伴随着这首曲子,才可以让他幻想她在他的身边。想见她啊,却又不知道见了面该如何解释,怕被她再次拒之于外,他——他没有把握可以再听她说第三次的讨厌。站与坐,成了每天的公式。白天,在琴房里不断地弹着属于她的曲子,晚上,则静静地站在阳台上,看着阳台对面的房间的光由亮转暗。几天没有睡了,他不知道,或者该说他根本就无法入睡。 想见她,想见她呵…… “矢纹……”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在树干上划动音符的手停了停。可能吗?可能是她吗?她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他,而不会只喊他的名。该不会是他太想她了,所以仿佛像是听见了她的声音般? “矢纹……”声音第二次响起。 高大的身子慢慢地向后转,然后望着魂系梦牵的身影,“雯雯……”华矢纹喃喃地叫道,猛然地把康雯雯拥进怀里,真的不是在做梦吗?她竟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你是真的吗?真的来到我面前?”“真的,我真的在你面前,”康雯雯眯着眼眸,“而且,我还准备狠狠地揍你一顿!”语音未落,她的脚已先一步地踹上了他的膝盖,同时手握成拳扎扎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他闷哼着弯下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衣服的领子已经被死死地拽住。 “你知不知道出门留个便条的道理啊,如果没有纸和笔,也大可找个人说一声,你这样一声不响地在这里游荡算什么啊!”一把拎着华矢纹的领口,康雯雯朝着他狂吼道,把找人时的焦急与烦忧一并地吼出来。 “你难道……在找我?”她在找他,是肯原谅他了吗? “废话,不然你当我有千里眼吗?知道你在这个地方!”当她奔到华家去找他的时候,问遍华叔丘姨,却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害得她开着她那辆小绵羊助动车到处乱晃。若非猛然想起他曾带她来过小学里的林阴道,那个她背过他的地方,没准现在还在那里晃着找她的人。 “我……” “我什么我!”她快速地打断他的话,“你这身衣服又是怎么回事?发过一次烧还没得到教训吗?”在十二月的天里,只套了一件风衣便出门。原本清瘦的脸庞才过了几天就瘦了一圈。散乱的发丝,发白的嘴唇,他的样子看起来落魄至极。也许娅纱说对了,她可能是在折磨他——同时也折磨着自己。 不自觉地,心开始痛,是心疼他吧,为了她到了这种地步。 “当初……当初是谁在这里对着我说要保护我的?又是谁说过爱我的?你知不知道,我,我最讨厌……说了承诺却没有遵守的人了!”语音中带着沙哑,眼泪就这么自然地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他震惊地看着她的泪。她在他面前哭了,记忆中有她的野蛮,有她的霸道,有她的娇与嗔,却没有过她的泪,“你哭了。”她的眼泪,让他心痛。 “谁说的。我才没有哭。”她努力地想把眼泪逼回眼眶。二十几年没有掉眼泪,却在他的面前掉了。都怪他对娅纱说的那一番话,让她感动得半死。 她的倔强依旧啊!他的手指轻轻地爬上了她的脸,小心地拭着她的泪,一点点的,温柔而细腻,“对不起,我承诺过的,我想要保护的人是你,可到头来,却是在伤害你,让你流泪。”他想要见的是她的笑脸而不是泪颜。 他的手指,像是太阳般,灼热着她的脸,心又开始了不规律的跳动,“你很混账!”她哭着骂道。用着那种温柔的动作,再次把她的心搅得乱七八糟。 “是,我很混账,但是——”轻轻地,他弯下腰,凝视着她,坚定地说道:“我是真的想要保护你,用一生的时间来保护你。” 她无语了,为了他的话。良久,她看着他,“你爱我吗?” “爱。” “会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吗?” “会。” “会给我买零食吗?” “会。” “我不愉快、不开心的时候会任我发泄吗?” “……会。” “那么,我就让你保护吧。”用一生的时间来保护。 “什么,你说你要娶矢纹?”华家的大厅,四个年龄加起来快有两百岁的人,不约而同地惊呼道。然后,由惊呼变成了沉默,四个人面面相觑地大眼瞪小眼。他们的耳朵应该没问题吧?就算是要听错话,也不可能四个人一起听错啊。 “咳,咳,”清了清喉咙,康溢率先回过神来,“雯雯,你真的说你要娶矢纹?”他紧盯着女儿,不确定地问道。 “是啊!”康雯雯点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摇了摇头,“哦,错了……” 呼,还好,女儿的摇头让康溢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嘛,雯雯怎么可能开口说要娶矢纹。 “应该是我要嫁给他才对。”康雯雯指着站在身旁的华矢纹更正道。一时的词汇用错,想来是应该原谅的。 呃?康溢刚放松的气随即又提了起来,这——这根本就是换汤不换药嘛!嫁和娶,有区别吗?对他来说,所代表的事实只有一个,“也就是说,我要和他成为亲家?”他伸手指着仍然像块化石杵在沙发,尚未完全消化信息的华也哲道。 “呃,基本上来说,应该是这样没错。”康雯雯干干地一笑。老爸的心情何其复杂,她大致可以想象得到。 那这事是真的了?“雯雯,你趁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不是非嫁华家小子不可的。” “喂,姓康的,嫁我儿子有什么不好的!”坐在沙发上的华也哲终于回过神来,加入了战局当中。“和你做亲家就不是一件好事。”想到未来他的外孙、外孙女要喊华也哲叫爷爷,他就忍不住寒毛竖起。 “哼,”华也哲哼了哼鼻子,“你以为我就愿意吗?” “你……” “哇,雯雯矢纹,终于决定要结婚了呀!”两道声音整齐一致地打断了康溢和华也哲的争吵,方樱和丘日璃眉开眼笑地望着站在沙发前的一对儿女。六人幸福大家庭呵,不再是梦想了。 “矢纹,你真的愿意娶我们家的雯雯啊?”方樱朝着华矢纹问道,保险起见,问第二遍是有道理的。谁让自个的女儿野得没人管得住,有人肯自动跳下这个火坑,那是再好不过了。 “拜托,老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啊,我愿意嫁给他是他的福气耶。”康雯雯不满地撇了撇嘴。平时巴不得她嫁给他,现在,却又活似她嫁不出去一样。 方樱白了女儿一眼,“什么福气,人家矢纹都没开口。” “不,能娶雯雯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华矢纹轻握着康雯雯的手,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看吧,阿樱,”丘日璃在一旁插口道,“我们家矢纹怎么可能会不娶雯雯。”若是不娶,她拿菜刀逼也要逼儿子娶。 “哎,日璃,我们这下子真的要做亲家了。” 亲家?!康溢和华也哲的脸皮同时抖了抖。 “是啊。对了,还得把两家之间的围墙给拆了,这样六个人才算是真正住在一起。” 拆围墙?住在一起?!两张脸皮抖得更厉害了,“不可以!”两个男人难得志同道合地一致反对。“有什么不可以的!”两个女人瞪大眼睛道。 然后,一如惯例地,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争吵爆发在了华家的大厅。 再然后,康雯雯推了推身旁的华矢纹,“他们好像又开始吵起来了。”明明是在谈她和他的婚事,他们四个人却依然可以吵到忘了他们自个儿女的存在。 “嗯。”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你不去劝阻?” “有必要吗?”孰胜孰败,早就在一开始就决定好了。 盛大的婚宴,基于警局行政总长和麒影集团的声势,不少警界和商界的要人都参加了宴会,甚至连黑道中的不少重要头目也闲闲无事地来参一脚。 套着一袭绒鹅纯白婚纱,康雯雯瞪着同在卧房里、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华矢纹,她是说过要结婚,但是绝对没有说过要那么快,一月份的天气,刮着凛冽的寒风,试问有哪个新娘会挑在这种气候结婚! 那天她仅仅只是说了要结婚,谁知道老妈和丘姨竟然行动迅速地立马把相关要件全部办好。按老妈的说法是早死早投胎,早点结婚早点省事。那是什么歪理啊! “今天我们结婚了。”她没好气地说着。一个隆重却又仓促的婚礼,却让她差点没有冻死在婚礼上。 “我知道。”淡淡的,带着一丝温柔的语气,他在陈述着一件事实。 知道?“你难道不觉得进展得太快了吗?”她拎着婚纱裙摆在房间里来回地走。才意识到自己是爱他的,转眼间就已经嫁给他了,这样的速度哪个女人受得了,好歹也得给她结婚准备期才是。 “会吗?我不觉得现在结婚有什么不好。”他伸手抱住她,低下头定定地望着她,有些犹豫地问道:“还是说……你后悔了?”后悔在神面前立下的誓言,后悔对他承诺过的爱,以及——后悔将与他共度一生。 她好笑地看着他紧张的表情,这样的他,让她的不爽稍稍减低了一点。 “若我说是呢?”她开玩笑道。 她的话让他窒了窒,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我——” 好痛,像是要把她嵌进他身体里似的,这样的拥抱,让她有些不适,“放手啦。”她扭动了一下身子。 抱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他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我不放,即使你后悔了,我也不会放手。”他没有勇气再承受一次她离开他的打击,“我爱你,很爱很爱,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在不知不觉中,你已经占满了我的全部。当你跑到树阴下来找我的时候,当你流下眼泪的时候,我的一生,就再也离不开你了。”唇慢慢地贴近颈子,沿着脖颈,吻上了她的耳垂。 呼吸就吹拂在她的脖颈上,脸渐渐地转成了酡红,心竟然不由自主地因为他的话而开始狂跳。他的气息,充斥在她的全身。 他的唇游移到了她的脸颊,然后直至那红润的丰唇。他的压上了她的,温柔却也坚定,他可以做到对任何事物都不在乎,甚至无所求。但惟独她,是他惟一想要在乎,想要拥有的人。 吻,如同雪花般,轻轻地,柔柔地,却在转瞬即逝间爆出火样的灼热。 “唔……”她不禁张嘴想要唤出声,却让他的舌长驱直入进了她的檀口内。 吻,原来可以这般强烈…… 良久,他的唇终于离开了她的,亦让她得以呼吸新鲜空气。脸颊好烫,像是火烧一般,“你——”康雯雯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地想要站稳身子。 “我不会放手。”华矢纹直直地望着她道,“就算你说想要离婚,想要离开我,我也不会答应的。”嗄?离婚?他的话一下子让她从失神中回过神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婚了?”今天才刚结婚,若是现在去办离婚手续,不知道会不会破了吉尼斯纪录。 “刚才。” “刚才?”她怎么不记得了? “对,当我问你是不是后悔时,你说是。”手依然紧紧地环在她的腰上。 老天,敢情他是把她的玩笑话当真了?!“我说后悔是开玩笑的,你难道分辨不出什么是真心话,什么是开玩笑的话吗?”她仰起头,夸张地拍着额头叫道。 “但是今天从婚礼开始到现在,你一直都不曾开心过。” “拜托,有哪个女人在一月份的下雪天里,穿着薄薄的婚纱礼服还会高兴的,没有冻死就算是万幸了。” “那么,你没有后悔?”狂乱的心奇迹似的因为她的话而渐渐平息,一丝浅浅的笑漾起在嘴角。废话,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麻烦。结婚是人生之中的大事,既然嫁了,就不会谈什么后悔。更何况……她盯着他秀色可餐的俊雅面容,不愧是她的洋娃娃,真的好可爱! “若是你能够吻到让我满意的话,我就不后悔。”她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犹觉得刚才的一吻不过瘾。 “吻?” “对呀。”她伸出手臂,主动地环上了他的颈,把红唇伸向他…… 十分钟后—— “满意了吗?”男人的声音有些气喘吁吁。 “嗯?”女人的声音同样有些气喘吁吁,然后在考虑了片刻后道:“好像还是差一点,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吻得再久一点。 二十分钟后—— “雯雯,你的手在干吗?”惊呼声伴随着厚重的喘息声在偌大的卧房内响起。 “在摸你。”慵懒的声音不甚在意地答道。 “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是……” “但是什么啊,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这样做是天经地义的耶。”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嗦。” “砰”的一声闷响,夹杂着男人的闷哼声。 三十分钟后—— “唔,雯雯……” “干吗?” “你……的动作可以温柔一点吗?” “我已经很温柔地对你了。” “但真的好痛啊!” “会吗?可能是第一次的缘故吧,以后慢慢练习久了,情况应该会好转的。”对于这点,她也很无奈啊。 …… 次日清晨。 些微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了卧房内,女人缓缓地睁开眼睛,满足地打了个哈欠,转头看着躺在身边的男人。 微乱的黑发,白皙的皮肤上透着一丝浅红,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深邃的黑眸,贵族般挺直的鼻梁下是性感的薄唇。即使整张脸上以及覆盖在绒鹅被里的身体上零星散布着一些大小不等的淤青,但仍然无损他的优雅。 从此以后,他就是她的人了。 唔,真是美好的一天呵。 两年后 悠闲的下午,暖暖的春风吹得让人昏昏欲睡,当然,只是欲睡,并不一定代表睡得着。 低低地咒了一声,康雯雯在翻了第8个身后宣告失败,入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时候也是挺难的。 随意地抱着一个怀枕,懒洋洋地走到了琴房的门口,“老公!”她边叫着边推开了门,朝着室内的沙发走去。 琴声戛然而止,华矢纹看着半闭着眼眸的康雯雯,站起身来,“不是说要睡午觉吗?怎么到琴房来了?” “睡不着。”三个字简单明了地概括了来意,顺便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对了,攸蕾呢?”她朝着他问道。所谓攸蕾,是指他们那七个月大的女儿。 “好像在院子里和康叔还有父亲一起玩。”他淡淡地说道,因为自小以来的称谓已经叫惯了,所以婚后也并没有特意地去更改。 “哦,还有,这几天赫老头老是在催我再让你去学校办一次讲座。”自从两年前,在他们婚后,他去学校办了一次音乐题材的讲座后,几乎每隔一段时间赫老头就会催她再让他去学校办讲座。 “要去吗?”他走到沙发旁,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询意见。 “当然,不过不要忘了收钱就是了。”颇为可观的演讲费才是她注意的重点,为人妻,为人母,理所当然地该为家计着想,能捞就不要错过。 “好。”他应声道,“那今天想听什么?”。 “随便,不过最好是比较容易催眠的那种。”家里有个会弹钢琴的就是这点好,睡不着的时候随时有人在旁弹催眠曲,而不必考虑去音像店买CD的问题。 他认命地坐回到钢琴前,抬起手熟练地在琴键上弹奏着。两年来练习他最熟练的曲子就是小夜曲之类的,想来也只有他这个伟大的老婆,没有价值观念地对他的才华“充分利用”。 舒缓而流畅的乐声响起,轻柔地飘散在房间的角落,包围着她与他,构筑着两个人的世界…… 尾声 火与火的碰撞, 只能是变成大火, 如果是冤家, 那么就是一辈子了。 “攸蕾应该要进T大商贸系!”吼声夹杂着拍桌子的声音,在客厅的饭桌上,华也哲努力地吼道。 “胡说!攸蕾应该要进警察学校才对!”康溢不甘示弱地亦拍着桌子吼道。 “我是她爷爷!”他的公司就指望孙女来继承了。 “我是她外公!”一门忠烈的形象需要外孙女来维持。 “姓康的,你是不是故意和我过不去?” “这句话正是我要说的!” 这厢,火爆的气氛,大有一触即发的势头。两个活了半辈子的大男人,脸红脖子粗地吵个彻底。那厢,奶奶外婆正拿着奶嘴喂小孩喝奶。 “哇,攸蕾好乖。”方樱轻摇着怀里的小孩称赞道。 “是啊,只要一喝奶就不哭了。”丘日璃点头附和着。 这——基本上小孩只要是在喝奶都不会哭吧。康雯雯头大地看着吵得一发不可收拾的老爸们以及抱着小孩把小孩捧得天花乱坠的老妈们,然后转头看着在一旁还能安然吃晚饭的老公,“喂,老公,你不觉得老爸他们吵得太厉害了吗?”小孩才不过一岁半,外公爷爷已经在为将来报考哪所大学起争执了。若然真的二十年后,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拄着拐杖来上一番拳打脚踢。 “嗯,是吵得太厉害了。”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华矢纹点头道。 “那你还吃得下?”实在佩服,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够一脸悠闲地吃晚饭。 “只要把这些声音想象成激烈的乐声就可以了。”吃完最后一口饭,华矢纹拿起纸巾优雅地擦着嘴角道。 嗄?把噪音当成乐声?康雯雯愣愣地看着老公。 呃,也许……也许他才是家里最厉害的一个…… —全书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