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田五月的荣耀》 第1章 序章 “你说你失手了。” 冰冷毫无感情的苍老声音压向头顶,低垂着眼睑,我尽量避免自己的视线与他相交,却依旧能感受到对方投射过来的锐利目光。那个男人,立于岩仓家顶点的男人,此刻正襟危坐于木质的雕花椅子上,他刻画着皱纹的严肃脸庞透漏出强烈的意志和旺盛的精力。 岩仓尊,我的外公,他是我生命中不容许忤逆的存在。至少在我生命起始至今的十九年里,这位几乎掌握着一切、被整个家族视为神明的大人,一直都是至高无上的支配者,享有能够随心所欲做任何事的绝对权力。 因此,面对他的斥责和怒火,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害怕,我尽管非常不甘心,却依然禁不住浑身颤抖个不停。然后,我听到自己轻微而带着羞耻的声音。 “是,我没能从他手里拿走那东西。”身子绷得笔直,我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然后将谎言呈给面容僵硬的外公听。 “我的能力似乎对他不起作用。” “似乎?你最好能给我一个理由,就凭你的血统,我不认为你应该这么轻易将失败宣之于口。” 他平稳的声线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恼怒,我的内心被那个词猛然击中―― 血统。 他居然跟我提血统?明明在他的心里,我的血统根本就是岩仓家最为低劣的。明明在他看来,那流淌在我体内父亲的血,污染了原本应该纯净高贵的岩仓一族。 可我的父亲和母亲大人是真心相爱的,就算他是个出身于平凡家庭的男人那又如何,就算不是家系无可挑剔的名门子弟,我的父亲成田光希也是个非常温柔的、能够让妻子和女儿展露幸福笑容的男人。 在我还不了解外公和整个岩仓一族那可笑的虚荣心时,我对这样的父亲遭受的种种不公平对待感到十分困惑。 他所热爱的导演事业就是被岩仓毁掉的,他们用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打压着我的父亲,使他有充足的才华却无法得以施展,甚至沦为整个艺能界的最大笑柄。可即便最后,怀抱着各种遗憾和不甘,甚至连生命都被岩仓抹杀时,他也从没有后悔和身为岩仓家大小姐的岩仓知世相遇。 岩仓知世,那是我美丽而勇敢的母亲,虽然“美丽而勇敢”这种定语,早已成为过去式。 不顾整个家族反对和父亲大人坠入爱河最后结为连理的她,在失去此生挚爱后就彻底丧失了对岩仓的反抗之心。我想也正是在那一天,她生命中的光明和希望就被悉数夺走了吧。满心都是绝望的她已然变成了没有自己的意志,对任何人和任何话都没有反应的空洞人偶,现如今,这具没有任何感情如行尸走肉的躯体就被岩仓幽禁在府邸幽暗阴森的别馆里。 一贯如此,所有被视为会给家族的荣耀和尊严抹黑的所谓“脏东西”都会被藏起来,没能为家族带来利益的棋子就会被视为弃子而丢弃。我的母亲是这样,我那精神不正常的表哥亦是。 这就是所谓的名门吗?恶心的像狗屎一样。 讽刺的是,由于父母奉子成婚而被生下来的我,被岩仓一族不屑与轻视的我,如今却是这个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我是现任当家岩仓尊所有野心和阴谋的起因和主题,是与整个岩仓一族的未来息息相关的核心,同时,也是必定要被利用的岩仓棋子。每一件事似乎都集中在我身上,但又不是我的意志,想到这一点,我的内心不禁变得焦躁煎熬。 被前呼后拥恭称为少当家的我看似拥有各种各样的特权,然而我一点都不自由,更别说幸福了。想做的事情必须得到整个家族的批准,就连如今能够以演员的身份活下去也是有条件的――用我的能力为整个岩仓收集任何他们所想要的情报,做他们忠实的狗,我才能被许可活跃于艺能界。 尽管如此,还是会在家族会议和宴会上听到一些诸如“堂堂岩仓家的大小姐居然去做演员这种下贱的职业”、“放下高贵的身段去取悦屏幕后那些平庸无知的平民,成何体统”、“整日抛头露面,真不像大家闺秀”等等无聊透顶的言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之所以要成为演员的原因,肤浅的他们才不会懂。 真亏得他们什么时候都把岩仓挂在嘴边,就像在炫耀一般。谁稀罕!只要想到我体内传承着和外公相同的血我就感到一阵恶心和愤怒,背负着岩仓的姓氏本又不是我选择的事情!并且,与被家族荣辱所束缚这种一般贵族子弟所拥有的苦恼相比,我的内心深处隐藏着更加阴暗的心理―― 我每天都在祈望着岩仓尊的死亡和整个岩仓一族的灭亡。 是的,与爱相反,那正是刻在我灵魂上的恨意。 心房中汹涌着的声势猛烈的黑暗潮水,在它们还未溢出我的身体表露在我不动声色的表情上时,我缓慢而恭敬的抬眼,看向我的外公。 如果非要说一个可以让他信服的理由的话,没有比这个更为合适了。 “云雀恭弥,因为他是云雀恭弥。” 听下人们说,在他还仅仅是个少年的时候,就曾令我那自大而顽固的外公震怒得肩膀颤抖,双眼充血,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所以,即便在三天前我从没有见过他本人,但这个名字,已然在我脑海中记了好多年。 果然,外公一瞬间变了脸色,随着他骤转的情绪整个房间也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那双布满青筋的大手紧紧握住了椅子的扶手,我仿佛能听到木头被捏碎的声响,他脸上那不知为何而扭曲的表情让我不禁莞尔,甚至还祈祷他能因为多听几遍那个名字就突发心脏病或者脑溢血当场暴毙。 真可惜,云雀恭弥,这个名字的杀伤力似乎没有他本人大呢。 只不过,像个怪物一样的岩仓尊,如果他这么简单就死掉的话似乎对不起他满手的血腥和理应背负的诅咒。必须让他看到那令他引以为傲的东西在他手上覆灭,必须靠我的力量亲手击碎他那不可一世的顽固和自私。 这么想着,我眉眼微垂,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还请您息怒,务必要保重身体。”颤抖的嗓音就像随时会被风吹灭的烛火那般微弱,言毕,我捂着胸口一阵咳嗽,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不出所料,睥睨着这样弱不禁风的我,外公不悦的皱起眉,看向我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嫌弃。声名显赫的名门岩仓一族现如今竟然只有这样一个体弱多病、软弱无能的继承人,也难怪他会如此不快。 但是,即便要表现出身为名门大小姐的风范来,努力学习茶道花道熟读各种古籍名著的我,成田五月,也从不打算迎合外公和周遭的岩仓们对我的期望。不是成为能给他们无止境的野心增加成功几率的砝码,不是成为一个连灵魂都被夺走的行尸走肉,我有两个从心底里渴望去实现的梦想,亦可以称之为荣耀。 在面对岩仓时,我很好的将自己真实的想法隐藏起来。为了保护它们不在得以实现之前就被扼杀,我必须学会隐忍,反正我早就习惯戴着各种面具应对不同的人了,为了生存,我似乎具备这种天赋。 …… 汇报结束的我毕恭毕敬的行了礼退了出来。穿着和服,独自一人缓步行走在长廊上时,我终于抬起了低伏太久的眼睛。 一阵阴冷的夜风吹来,这座年代久远的和风宅邸中被头顶的新月照亮,那记忆中熟悉的踏脚石、老松树,以及门柱上摇曳着的灯笼,映入眼前的一切都是我所厌恶的,然而,这个夜晚我由衷的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 这一天,我欺骗了岩仓尊,从某种程度而言,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彻底的忤逆他的命令。 ――他让我掠夺,而我却选择了守护。 手伸进袖口中,微凉而坚硬的触感传来,翻开手掌,那枚小而精致的戒指正在我的掌控之中。它的价值和意义我并不了解也丝毫不在意,我仅仅知道的是,它是彭格列云之指环,是外公想要得到的东西,还有,原主,云雀恭弥。 我原本可以不去夺取戒指直接报告给外公说任务失败,但是强烈的好奇心却让我抱着游戏的心态将戒指握在手中。那个小小年纪就挑战了我心中如不可撼动的神明般存在的男人,这枚戒指的真正主人,被称为最强云守的云雀恭弥,我对他有着无与伦比的期待。 敌人的敌人,应该可以称之为朋友。为免它被岩仓一族的其他人夺走,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它就由我成田五月代为保管好了。 浮动的乌云遮住了朦胧月光,轻哼了一声,我的嘴角在阴影中扬起一个不甚明了的弧度。 到底需要多久才能找到我这里来呢?一向口是心非和装腔作势的我竟然意外坦诚的在心里承认,我真心希望不会等太久。 ――云雀恭弥,我期待着你的到来。 第2章 Side.1 她的确期待着他的到来,但这不代表她时时刻刻都期待着他的到来。比如现在。 简直是糟透了,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只要成田五月念出最后一句台词,然后用手中的步枪冲走廊另一端表情凶神恶煞的终极boss来一发就好。 这里是正在举办婚礼的教堂,华丽的殿堂内处处摆放着沾着露水、散发幽香气味的白色百合,以及,不容许人忽视的遍地染血的尸体。这个就叫作场景设定――包括故事人物,地点,谁死了,谁仍旧活着。按照剧本,这场如闹剧一般的婚礼属于成田五月,她所饰演的“新娘”就是仍旧活着的两个人其中之一。 站在本该由主持婚礼的神父所站立的,最为接近上帝的位置,成田五月全身上下裹着白色婚纱的残骸,手中稳稳端着一把德国hk-416步枪。 原定的戏码是她将要流下一滴眼泪,再用一声枪响给整个悲伤的故事画上休止符。然而,当她酝酿出来的眼泪正在眼眶里打转时,某个一脚踹开片场大门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却干净利落的抢了她的戏。 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有着挺拔高挑的身材,墨色的柔软发丝随着他简单粗暴但依旧流畅到令人发指的动作飘动着。随着他手中闪着寒光的拐子落下,“boss”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平静的扫了一眼被撂倒的那位跟自己对戏的无辜搭档,面无表情的成田五月一瞬间放松了端着步枪的手。没必要端着那么重的家伙了,因为这场即将杀青的戏已然被云雀恭弥的突然造访给毁了。 起初为拍摄片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满脸诧异的导演、摄影师、灯光师等工作人员,在看到被莫名其妙放倒的“boss”后就一哄而散,就连那些原本倒在阶梯底下和教堂席座之间,身上中弹,大量失血并理应奄奄一息的“尸体”们也纷纷屁滚尿流的爬了起来,几秒钟内作鸟兽散。 嘁,居然怕成这副德行,真不敬业。 站在教堂尽头巨大阶梯的正中央,成田五月漆黑的眸子微眯,睥睨着脚下整个略显滑稽的混乱会场。犹如慢动作般转动视线,她的瞳孔穿过四下逃窜的人群,正对上一双慑人的凤眼。 蓬松柔软的黑色碎发下,深如潭底的灰蓝色眸子不带感情地盯着她,上挑的眼尾仿若宣告着骄傲,那张英俊而年轻的脸极具古典美―― 那是云雀恭弥。 狂妄的美貌,目中无人的傲慢和那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无一不昭示着他强悍的存在感……成田五月两边的嘴角轻轻扬起,娇艳的唇如花瓣般绽放,精力十足的眼睛发出灼灼光辉。 “等你好久了,云雀先生。”就像真的很期待他的到来一样,那是极为欢迎的口吻。她一直在等他,自从那天傍晚从他手里偷走了彭格列云之指环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无比期待着和他碰面。 “不过,”话锋一转,五月敛去前一秒还浮现在眼底的笑意,“最好不要告诉我,你是算准了时机闯进来的。” 云雀恭弥并没有回答她,只见他淡色的唇微微一勾,那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紧随其后的,则是一股带着寒意的劲风。 踏步上前,黑发青年的动作敏捷的像一只猎豹,转瞬之间,他的气息就出现在五月身后。感觉到脖子正架着一个冰凉的东西,成田五月不急不缓转过头,看到泛着寒光的浮萍拐时,她的表情里没有半分惊慌失措。 真遗憾,她成田五月,最不缺乏的就是胆量。 “交出来。” 分辨出云雀恭弥那充满磁性的男性嗓音中透出的危险,五月竟噗嗤一声笑了。 她头上的新娘花饰只剩下小小的铁丝框,此刻穿在身上的婚纱已经烧掉了大半,腰身以下的鲸鱼骨支架随着她的笑声而微微颤动。如此狼狈的装扮,反而衬得她整个人的态度更加从容不迫。 “就凭你这种态度?”讥诮的凝视着眼前脸色愈沉的青年,她扬起下巴,挑眉道,“想取回指环的话,至少应该先取悦一下我吧,美人儿?” 一瞬间,云雀恭弥当真动了杀意,他还从未见过这么不怕死的草食动物。眼底滑过一丝怒意,青年皱起眉头,加重了抵着少女脖子上的力道。 “你最好不要激怒我。” “激怒?”面不改色,成田五月从长而卷翘的睫毛下用那双沉静的眼睛打量着他,“那你还真是容易动怒。”她诚恳的评价。 “交出来……我只数到三。”云雀用如同锁定了猎物一般嗜血而凶恶的眼神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他的耐心即将耗尽,此刻的云雀恭弥丝毫不介意先把她抽进重症监护室,等她醒了再打听云之指环的下落。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五月难得露出一个与她年龄相符的调皮笑容。毫不胆怯的迎上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她抬手扶住抵在颈边的拐子,身高的差距让她不得不踮起脚尖。 “呐,你知道吗?”凑近云雀恭弥的耳畔,五月柔软的声线从她娇嫩的嘴巴流淌而出,带着温热而清甜的吐息。 “男人啊,只要记得‘1’就足够活在这个世上了。肯为我数到三的云雀先生,难道是因为我拿走了你的戒指所以就……爱上我了?” 还不等五月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她的肩膀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钳住。旋即,力道一转,她的后背猛然撞上了斜后方的冰冷石柱,顷刻间,撞击带来的钝痛感由脊椎骨传导至身体各个角落。一抬眼,她的身前就压上了一具极具压迫感的男性躯体,思考因为未曾料到的冲击即将模糊之际,她的耳畔响起凉凉的男声。 “最后问你一遍,东西在哪?” 手腕被用力抓紧,骨头仿佛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股真实的疼痛让成田五月意识到,由于她高估了眼前这个外表斯文的男人理应具备的“绅士风度”,她已然十分被动的处于对方的支配之下。 先前的话只是开玩笑而已,是她大意了。事实上,对于云雀恭弥是完全不能掉以轻心的男人这一点,成田五月之前在为了取走彭格列云之指环而跟在他身边时,就已经很清楚了。 即便如此还故意说出挑衅的话的原因,其实五月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或许只是觉得逗弄强者很有成就感,又或者仅仅是因为,那是云雀恭弥。是她十年前就印在心中,那个名字的主人。 “……放手。”回过神来,五月的语气很是生硬,眼神反而锐利的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把对方逼入绝境的人。 “居然真的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出手,算我看错你了,云雀恭弥!” 闻言,那双宛如暮色般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黑发青年直直地看着她。看着那个胆敢拿走属于他的东西还如此气焰嚣张的草食动物。 不过……能拿走他的东西的人,不会简单。况且,她拿走的还不是普通东西,恰恰是彭格列云之指环。 能在不惊动他并且不触动任何机关的情况下侵入云雀宅邸,单单这一点就鲜有人能做到,更令人在意的是,拿走了他戒指的家伙还堂而皇之的把大名龙飞凤舞的签在了他那天穿着的那件衬衣的领口上。 ――成田五月。 日本艺能界当红实力派演员,19岁,隶属hor事务所。毫无疑问,依照名字这个唯一线索第一时间查找出入侵者的资料时,云雀恭弥也怀疑过这个身份的真伪,但即使是动用了整个风纪财团的力量,一时间也查找不出更多有用的资料。 除了与艺能界相关的信息之外,她的所有背景都仿佛被人刻意抹消得干干净净,如同一张白纸。 空气凝滞了几秒后,微微俯身,云雀端正的令人惊恐的脸上突然浮现起森冷的笑意。 “你究竟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试一试就知道。” 被云雀恭弥用身体和浮萍拐双双困住,感受到与那具散发强烈男性荷尔蒙的身体一同压迫向自己的危险感,成田五月先是愣了一下,转而露出如同肉食动物在追捕猎物时的眼神嫣然一笑。 “一周之内能找到我这里来,就把云之指环还给你。”她正视着云雀的眼睛,字字清晰的说:“但是,因为你的失礼,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五月的眉毛扬起完美的弧度,自然的勾起一个挑衅的笑容,“等你什么时候有了好男人应该有的风度时……到了那时候,我再把它还给你。” 糟了。 敏锐的直觉让云雀恭弥察觉到眼前女孩异样神情背后掩藏着的深意,果断做出反应挥出狠戾的一拐,但是已然迟了――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除了那抹自信的笑容外没有任何预兆。本该被他死死封锁住行动的成田五月,整个人如同空气蒸发一般,凭空地从他眼前消失了。 特殊能力么……原来如此。 映着从教堂的彩绘玻璃外透进的鲜红夕阳,云雀恭弥冰冷的灰蓝色眼眸因饱含震怒而微眯起来。审视着寂静而了无人气的空旷殿堂,黑发青年的表情连同周身的空气,似乎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温度。 成田五月,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第3章 Side.2 “现在时间是二十二点十五分,距离五月小姐片场被袭事件已有半个小时,现在富士电视台娱乐版记者正在五月小姐所属的hor事务所为您做现场报道――“ “junon周刊为您带来一手资讯――当红实力派演员成田五月小姐片场遇到不明身份的恐怖分子袭击,所幸五月小姐本人并未受伤,还请广大影迷不要担忧。” “片场飞来横祸,成田五月新剧杀青延迟。关于五月小姐最近的具体情况,希望大家继续关注我们的节目。” …… hor事务所外面荧光闪烁,人声喧闹,里面却是清冷一片。标有“成田五月”金色铭牌的偌大房间内,少女正捧着一杯红茶坐在落地窗边,用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外面点缀满霓虹灯光的阑珊夜景。 “东京在夜晚还真是漂亮啊,尤其是楼下那些闪光灯。”悠然自得的喝了一口红茶,五月转头看向正低头专注的敲打电脑键盘的银发青年,“拓,你也休息一下,跟我一起来看夜景。” “被恐怖分子袭击了片场,竟然还能露出这么若无其事的表情,你的神经还真不是普通的坚韧。”忙着敲击键盘的冷泉拓头也不抬,如果不将整个大楼内的监控器和眼前的这台手提电脑联接完毕,他绝对不会停下手中的动作。 并不介意经纪人冷淡的回应,五月的眉毛微妙的一挑,一想到云雀恭弥正在被各媒体当做“恐怖分子”来大肆宣传,她就有种被狠狠戳中了笑点的感觉。 “我这不是毫发无伤吗?所以拜托冷泉先生不要露出那么惹人怜惜的表情,这副为了我拼命的样子实在是好可爱。” “可爱?”刚好将监控系统整装完备,银发青年这才从容的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无奈,“被这么形容,我身为男性的自尊心要怎么办?” “拓长得比女人还要美丽,男性的自尊心不要也罢。” 无视了少女的玩笑话,冷泉拓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对你招惹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非常好奇。好歹我是你的经纪人,能稍微跟我解释一下吗,成田五月?” 明明看起来还是温和的表情,却在一瞬间混入了危险的气息。看到自己经纪人这副模样,纵使是五月也不禁感到有一股寒意爬上了脚踝,但立刻,冷泉拓又恢复了原本开朗的笑容继续说了下去。 “先不说你的安危正是我的第一职责所在,就算不是为了让我放心,难道五月你丝毫没有身为偶像明星的责任感吗?看看那些媒体就知道了,电视屏幕和报纸杂志纸张的另一端有无数人在意你如今是否安好。” 并不否认他前半句话,眼前这个既是五月经纪人又兼任保镖的银发青年的确可以信任。若不是因为接洽通告的事情不在她身边,即便是面对云雀恭弥那样不可战胜的对手,五月也坚信冷泉拓会为了保护她不受伤害挺身而出。出于这份难能可贵的信任,五月思索了片刻,随即毫不忌讳的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脱口而出―― “可也有无数人期待着看我好戏,所谓的偶像明星并不是什么神明,大家守着电视机或许是更想知道成田五月会不会因为意外事件毁容或者缺胳膊少腿。”看向因为她的话而皱起眉的经纪人,少女映在玻璃上白璧无瑕的脸庞精美如冰雕。 “毕竟,幸灾乐祸才是艺能界经久不衰的萌点。” 所以,她才不相信会有人真正发自内心的从银幕的另一端爱着她,对大部分人而言,成田五月,只是一个符号。 “……至少有一多半人是真的担心你。” “担心?虽然每个人都在事后向我表露出担心的神情,还说着各种宽慰的话,可在那个情况紧急的时刻却像约定好了似的一哄而散,将我一个人留在那里。”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漆黑的眸子盛满了难以捉摸的笑意,“呈现在我眼前的丑陋现实并没有大家嘴上说得那么漂亮啊,拓。” “他们并不是不管你,只是无能为力罢了。那个人能闯进去就意味着他已经摆平了所有保镖,而摄影棚内部的工作人员大多都是没什么武力值的普通人……这种事情聪明的你明明也是知道的吧?” 冷泉拓说得没有错,那些人不可能赢得了云雀恭弥,成田五月也并不指望他们的救援,她自己完全有全身而退的本事。只是一想到那些做着表面文章、只会嘴上说着敞亮话的人,她就难免会想到家族每年举办的宴会上那些来宾的嘴脸,由于打心眼里厌恶,说话也就不由自主的刻薄起来。 “好吧,你是对的,无所不能的冷泉先生总是对的。”五月傲慢的偏过头去,窗外的灯火映照出她满是不爽的侧脸,“让你以为我是个爱撒娇又喜欢闹别扭的小鬼还真是对不起。” “五月只有十九岁,不会撒娇才奇怪吧?”即将脱口而出的说教因为少女的傲娇反应沉淀下去。眼眸里的神色逐渐染上一抹柔和,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冷泉拓像是妥协似的耸了耸肩。 “就算你觉得别人的担心都是假的,能否只因为我一个人的担心,稍微告诉我一些那个男人的事情?” “……你说谁,云雀恭弥?” 透过玻璃凝视着东京都繁华的夜色,五月用事不关己的语调唤出的名字让银发青年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而正当他想要开口问出更具体的信息时,眼角余光恰好瞄到办公桌电脑显示屏上某个角落的异常情况―― 画面一瞬间被无尽的漆黑所掩盖,也就是说,那个位置的监控设施几秒钟前被什么人给破坏了。 “云雀恭弥?”垂眸看着显示屏上接二连三变成黑屏的监控图像,原本皱起眉头的冷泉拓异常平静的沉声道:“风纪财团的创始人,彭格列家族云之守护者……” 偏过头,同样注意到电脑监控影像异常的少女转过身,很自然的拢了拢身后及腰的墨色长发,眼里没有半分畏惧的她肯定了冷泉拓的猜测,随即露出充满兴味的好胜表情。 “是位帅气的黑手党先生呢,很像拍电影对不对?拓你知道的很清楚嘛,莫非其实他比我这个演员还要出名吗?” 确实很出名,从很多领域而言这个男人都有不容小觑的影响力。 冷泉拓认命似的合上面前的手提电脑,仿佛之前卖力布置监控网的做法很蠢一样。确实蠢到家了,就算知道云雀恭弥的路线也完全没有办法拦下他,之前倒不如真的听从五月的建议好好欣赏一下夜景。 “我倒是希望自己对云雀恭弥一无所知,因为无知者无畏,就跟你一样,连这么麻烦的家伙都敢招惹。” 五月嗤嗤一笑,“再怎么抱怨也晚了,反正已经招惹了。” “也是,所以无知又无畏的公主殿下,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她像花茎上的鲜花一般侧过头,垂下眼眸打量着事务所大楼下黑压压的一众记者,那模样就仿佛一个攻城的技师在丈量城墙。 “虽然云雀恭弥的脸应该很上相……不过,拓,先帮我去应付那些媒体。” 如果他们知道下午闯入片场的人是云雀恭弥,那么岩仓那边就麻烦了。毕竟,她可是对岩仓尊说了谎。 *** 查清楚hor事务所的具体位置对任何人而言都不算难事,而做事一向有效率的云雀恭弥之所以这么晚才来到这里并非没有原因。 空旷的走廊上回响着高档皮鞋的脚步声,黑发青年高挑挺拔的影子在墙壁和大理石地板之间的交际处打个折。冷眸微抬,就在他再一次干净利落出手毁掉头顶天花板上安装的监控设施时,从走廊尽头的黑暗中传来了不合时宜的鼓掌声。 款款踏出阴影,天花板上方敏锐的感应灯沿着成田五月的脚步一路亮启,目不转睛的盯着云雀,她的嗓音异常沉稳、自信。 “精彩,非常精彩。” 云雀恭弥灰蓝色的凤眸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浮现怒意,承接着如此骇人的目光,五月可以明显感觉到周遭的温度正在急剧下降,即使是在室内,却有风以他为中心流动起来。 绷直了腰身,正要扬起下巴的五月身体突然被大力向前一扯,跌跌撞撞了几步才勉强站好的少女险些撞进面前男人的怀里。胳膊上一阵酸痛袭来,心下不爽的成田五月挑眉,抬起头看着正紧紧握住自己手腕的云雀恭弥。 “你这算是性骚扰吗,黑手党先生?” “我对你这样的没兴趣。” 俯视着五月的云雀恭弥冷笑道,随着咔嚓一声,某个泛着金属光泽的环状物体就扣上了她的手腕。 五月的表情有那么一两秒的凝滞,并非因为云雀的话,而是出于那拷在她手腕上那做工精良、泛着寒光的物件怎么看都显得过于诡异了。 “这是什么?” “新型定时炸弹。”松开了捏着五月的手,云雀淡色的唇微微一勾,鬼畜的笑容跃然在青年英俊的脸上,“一小时后会爆炸。” 虽然尚不清楚眼前的草食动物究竟有什么特殊本领,但如果她无法气体化就没有办法将这东西从身上脱离,云雀恭弥之所以没有立刻追着五月杀进hor就是在等待草壁哲矢将它送过来。 “……立刻给我打开。” “把戒指交出来。” 竟然用这种方式威胁她,五月握紧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仿佛“轰”的一声,她的身上有熊熊怒火以冲破天际的声势冒出。 “休想!” “哇哦,你当真活得不耐烦了吗?” 云雀恭弥的凤眸危险的眯了起来,她难道准备把云之指环带进坟墓?说实话,他并不认为那枚彭格列指环对眼前的草食动物而言有什么价值。 “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不给我打开,一小时后你的指环也会跟我一起玩儿完!” 云雀盯着她道:“那么也就是说,指环在你身上?” “是又怎么样!”五月带刺的尖锐眼神望向云雀恭弥,声音冷硬的说。 “那就好办了。” 低头看着足足矮自己一头的少女,周身散发帝王气场的云雀恭弥一步一步向前逼近。然而,令他稍微有些惊讶的是,黑发黑瞳的少女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横眉竖目的她毫不动摇的站立在原地,视线还变得愈发凶狠。 五月扬起脸,整个人有种不可侵犯的气场。正视着云雀的眼睛,她字字清晰,一字一顿的说:“云雀恭弥,要是敢碰我一下,你就死定了。” 死?有意思呢。 被那样饱含着强烈杀意和斗志的眼睛注视着,云雀恭弥灰蓝凤眸中闪过一道兴奋的亮光。伸手一把扯过成田五月的领子,将她拉近后,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你知道么,这样的眼神只会产生逆反效果。” “那你还真是恶趣味。” 相互交缠的目光带着炽烈的杀气,周围的空气紧张得几乎冒出火花。 然而就在下一秒,无数道闪光灯铺天盖地的以两人的身影为中心接连亮起,狭长的走廊顷刻间闪亮如银河。 第4章 Side.3 当下最有人气的实力派演员成田五月、尚不知身份的英俊青年、还有两人暧昧到无法不让人浮想联翩的动作和那极具冲击性的对白……就算丝毫不添油加醋,仅仅是手头上的这张照片也能够霸占众媒体的视线至少一个月之久。 如潮水般涌来的闪光灯灼人而刺眼,包围在周遭的记者此刻仿佛除了疯狂的按动快门之外,再也找不到可以表达他们兴奋情绪的方式。 一切都出现的太过突然,尽管不想承认,但成田五月的确被眼下这始料未及的状况杀了个措手不及。 明明在来这边之前就将应付媒体的工作全权托付给了冷泉先生,又怎么会出现这种差错?五月完美精致的脸庞浮现出一丝阴霾,眉头还没来得及皱起,紧紧扯着她领子的力道猛地一松,凛冽疾风旋过耳际的同时,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在身后不远处。 被什么东西快准狠的击中,方才还起劲儿按着快门的某媒体记者重重地撞上了走廊的侧壁,他手上的照相机摔在地上,顷刻间四分五裂。 空气凝固,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以快到诡异的速度飞出去的奇怪武器宛如有生命般重新回归至主人的手中。 站在成田五月身旁的黑发青年气息凛冽,微微眯起的凤眸隐隐有些冷意。无机质忽明忽灭的光影之中,他的表情漠漠地敛着,不怒自威。 “碍眼,想被咬杀吗?” 那富有磁性的青年嗓音中,警告意味不言自明。就像电闸被拉下,走廊上璀璨喧闹的闪光灯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停止了闪烁。 紧接着,洁白的墙壁上斜挂着一道道混乱交错的影子。或明或暗或长或短,全部以最快的速度流动在这本不该如此拥挤的走廊上。 和下午的片场如出一辙的景象,人群一哄而散。除了成田五月,和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却依旧散发出慑人气场的云雀恭弥。 喧闹远去,安静延长,头顶的感应灯熄灭了。 一片漆黑里,五月知道云雀恭弥还在离自己不到半步之遥的地方用追捕猎物的眼神紧盯着她。方才由于记者们的出现而令人措手不及的场面已不复存在,随着走廊熄灭的灯光,成田五月的心里缓缓地暗下去,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在不为人知的时刻悄然握紧―― 云雀恭弥的身份暴露了。就算她之后有办法回收所有照片,但以浮萍拐作武器且有那样利落身手的人,只有他。 她和云雀关于指环的对话恐怕已经被记者们听了个一清二楚,或许还有录音和影像。一旦岩仓那边监视自己动向的人得到这些情报并将它们透漏给岩仓尊,那她未能取得云之指环的谎言就会被立刻揭穿,同时,一直以来忍辱负重所伪装出的顺从也会前功尽弃。 对现在羽翼未丰的成田五月而言,忤逆岩仓尊所需要承担的后果绝对是致命的。 想要完全封锁消息似乎唯有将整栋大楼里的记者灭口,可惜的是,即便身体内流淌着岩仓一族的血,五月也无法成为像外公那样厚颜无耻的人――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优雅地坐在高位上气定神闲、面不改色的看着人们像牲畜一样被宰杀。这种在现任岩仓当家手上多得数不清的事情,成田五月根本做不来! 怎么办?修剪得漂亮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想到岩仓别馆内成为外公的傀儡,被拔掉獠牙、背负着枷锁活下去的母亲,五月的脊背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而打颤。 别开玩笑了,那样还不如死了!仅仅是这么一丁点儿打击就自乱阵脚日后又如何倾覆整个岩仓!保持镇定,一定、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化解眼前的危机…… “你在害怕什么?” 感应灯随着云雀戏谑的声音重新亮起,少女因沉思而低伏的目光抬起,就在对上那双凛冽傲然的凤眸时,成田五月的视线猛然凝固―― 有实力和那位不容忤逆的岩仓大人分庭抗礼的王牌君,此刻不正近在眼前嘛。纵然对他对待女性的态度颇有微词,可她不得不承认,云雀恭弥确确实实是强者中的强者。 一度熏烧着胸口的焦躁与不安迅速从心中褪去,五月仰头,朝睥睨着她的青年投去意味深远的视线。 “如云雀先生所言,我正在为我们两人即将面临的危机而感到害怕。” 危机?还真敢说啊。不发一言,云雀恭弥淡薄的唇挑起一抹戏谑的冷笑。 “相信云雀先生也不想在明天横空出世的各大媒体娱乐版面上看到自己的巨幅照片,虽然我承认单凭你的脸不会给任何人丢脸,”毫不介意对方霎时转冷的目光,五月勇敢的正视着他的眼睛道:“我和你的绯闻一旦传出去,不只是影响你我的名誉,我所属的hor公司和云雀先生所掌管的风纪财团所持有的股票价格都将有大幅度跌落。我很肯定,那绝对不会是一笔小数目。” 闻言,云雀的凤眸隐隐掠过一抹深意。不仅知道他是黑手党还知道风纪财团,对他的底细了解不少啊。 “云雀先生应该不会希望发生这种事。”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五月沉着的望着眼前沉默的青年,“不如我们合作,如果云雀先生答应把这条消息封锁得滴水不漏,我就立刻把那个东西还给你。” 原本,她对彭格列云之指环的兴趣就远没有对云雀恭弥本人大。虽然仓促了些,既然事态发展到了这个程度,让以供消遣的戏码在这里落幕对她来讲也没什么损失。 “哇哦,你这是在跟我讲条件?”一声不屑的哼笑飘进她的耳朵,背着光看下来的云雀恭弥莫名的有种危险感,带着一抹深意的眸光浮过五月拷着某个东西的手腕上。 “认清现实,你没有那个资格。” 她笑了,用那双漆黑的眼睛以成田五月独有的方式打量着他,“我没资格?云雀先生是怎样得出这个结论的?如果你是指因为你那少得可怜的绅士风度而铐在我手腕上的‘定时炸弹’……那么我可以非常自信的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怕。” 只要在爆炸发生的前一秒将其存在感转化为自身的一部分就可以勉强应付过去,只是这种犯规的做法较之普通的隐藏自身存在感来讲,会让身体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害,堪称岩仓一族内的禁术。若非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五月断然不会使用。 正因为如此,她先前才会那样生气,威胁云雀恭弥若不给她打开机关,指环也会跟着她一起同归于尽。 眼前这个扬起下巴,无所畏惧,仿佛藐视一切的少女,她真的仅仅是个艺人?黑发青年冷眼看着她,修长的眼眸投射出的视线渐渐收紧。 五月没有丝毫动摇的回望他,“怎么样,云雀先生肯答应么?” “……” 对视了两秒,她纤细的手腕突然被紧紧攥住。五月的神色有约莫半秒钟的僵硬,皱着眉看过去,黑曜石般的眼底映出云雀恭弥嘴角那没有多少温度的弧度。 并没答应也不否认,云雀幽幽道:“知道跟我讲条件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吗?” “大概是……地狱吧,”五月出人意料的嫣然一笑:“不仅如此,我同样很清楚,胆敢对云雀恭弥的东西出手的人,大多都没有好下场。不过,无论如何我都想赌一把。” 赌?青年深不见底的眸子中掠过一丝兴味。然后,他听到五月字正腔圆的声音:“赌我未来的命运。” 也许云雀恭弥还不知道,他眼前站着的这个少女,恰恰是天底下最亡命的赌徒。只因为,成田五月,除了不屈的灵魂,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输。 正因为没有退路,于是目之所及的任何方向,都是前进。 这一次,五月把赌注压在云雀恭弥身上,“我把指环还给你。”她说。 *** 彭格列云之指环并没有被五月带在身上,保险起见,她将戒指的存在感吸收后将其锁在了她私人专属休息室的保险柜里。 脚步声响过hor事务所内空旷明亮的走廊大道,走在云雀前方带路的成田五月背影看起来是那样纤弱,但她仰首挺胸的姿态仿佛坐镇一方。 来至走廊尽头,五月停在了电梯门口,伸手按下电梯后,她才微微偏过头,看着身侧的青年率先打破一路的沉默:“虽然不太清楚黑手党行事的风格,但我衷心的希望云雀先生能在不伤害那些媒体记者的前提之下封锁消息。” 云雀恭弥挑眉,“我好像还没答应你。” 扫了一眼云雀,五月转过头,将目光落在不断变化的楼层显示屏上,“我不觉得我心目中的云雀先生会是那种会出尔反尔的人。能做到的吧,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应该很轻松?” “你很了解我?” 微凉的声线冷不丁传来,成田五月垂眸,淡淡道:“并不了解。只不过……” 这时,电梯到了。她顿住言语走了进去,站定后,五月优雅的转身,继续说出刚才没能说完整的话―― “我一直很崇拜少年时期的云雀恭弥。”从十年前的某一天,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时,就刻印在心里,视若神祗。 狭窄的电梯箱内一阵沉默。 侧目打量着面无表情的黑发青年,少女的眼里突然有了笑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恭喜你,经过十年的漫长岁月,云雀先生已经长崩了。” 虽然不知道他少年时期是怎样的,但眼前这个眼里不曾透漏半点柔情的男人,整个人的气质都太烈了。 以云雀恭弥现在的城府和定力,明明应该对眼前草食动物的疯话不屑一顾,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心底油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欲望―― 好想咬杀她。 敏锐的察觉到瞬时填满空间的危险气息,五月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语气里带着些许遗憾,“云雀先生,请别用那样可怕的眼神看着我,我并不是你的猎物――” 肚子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拐,话语被硬生生打断的五月吃痛地弯下腰,同时她的耳畔响起不带一丝情感的冰冷话语。 “草食动物,你说的可不算。” 就是因为这一点,她才看不顺眼云雀恭弥!打女人的男人,再怎么有本事也令人倒胃口。 “真是讨人厌的家伙!” 一时半会儿痛得直不起腰来的五月倔强的仰头,立体的五官打上一层阴影,她投向云雀恭弥的视线尖利如刀锋。然而,这饱含怒意的眸光并没能在他脸上停留多久―― 毫无预兆的,身着黑色西装的云雀恭弥突然被一阵与他整体基调大相违和的粉红色烟雾所包围。昏暗的电梯内,成田五月敏锐的捕捉到就在消失之前,青年那清冷的脸庞上一瞬间拧紧的眉头。 屏息凝神的盯着那团诡异的烟雾,待其缓缓散尽后,映入五月视野中,原本该由云雀恭弥站立着的地方,竟是一个穿着白衬衣,浑身是伤的纤瘦少年。 “你是什么人。” 他上挑的那双凤眸警惕的盯着她,清冽如泉水般的声线有些沙哑。默不作声的审视着他,成田五月不由得皱起了眉。 非常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言毕,还不等五月做出回答,少年便失去重心般朝着五月所在的方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5章 Side.4 在标有“成田五月”铭牌的宽敞休息室内,黑发少女双手抱臂,垂下眼眸打量着被她扔在沙发上处于昏迷状态的少年。 真是够混乱的,他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云雀恭弥去哪了?疑惑夹杂着几分焦虑的情绪,五月轻叹了一口气,随即蹲下身子仔细观察起来。 “真狼狈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从胸口一直染到腹部的大量出血。虽然不掀开衣服也无法得知伤口的深度,不过他本该干净清爽的白衬衣已经被.干涸结痂的血染黑了大片,紧贴在皮肤上。不仅如此,手臂和脸颊上也有若干大大小小的伤口,看起来甚是惨痛。 排山倒海的晕眩感袭来,身子摇晃了一下,努力让意识恢复的五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试图碰触他的脸颊。 “喂,你还活着么?” 被五月从电梯一路扶回来时他就没有什么动静,然而,就在五月微凉的指尖触上他脸颊的刹那,意识一直都不清醒的少年身体却轻颤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睁开了眼睛,但似乎过于虚弱仍旧意识朦胧,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又立马阖上了。 方才灰蓝色的凤眸和五月漆黑的眼睛相对上的那一秒,成田五月的表情一僵,脑海中飞快的闪过某个怪异念头。 蓬松柔软的黑发散落在少年的脸上,即使闭着眼睛,深邃精致的五官组合下,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容也极为俊秀。除去那看似柔和不少的气质有些不相符合,眼前这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跟云雀恭弥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该不会……怎么可能,那种违背时间法则的事情。 “他的确是云雀恭弥。”正当五月为自己大胆的推测而震惊时,熟悉的沉稳男声从身后传来,“只不过他是十年前的云雀恭弥,他和这个时空的云雀恭弥调换了。” 从容不迫的推开门走进来,浑身散发着宛如中世纪贵族般优雅气质的青年扫了一眼沙发上的少年,旋即看向因为他的话而愣在原地的五月。 “黑手党中某个名为波维诺的家族有一样代代相传的武器,即十年后火箭炮。被它打中的人会和十年后的自己相互对换五分钟,我这么说五月应该能理解吧?” 当然能理解,不过世间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 视线随着冷泉拓的话再一次移向沙发上昏迷的少年,成田五月心中猛地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奇异感觉。如果真的如冷泉先生所言,眼前近在咫尺的这个人就是那个十五岁的云雀恭弥…… “拓,医药箱!”话语中透出一股不容忤逆的气势,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少年浑身的伤口,五月的表情变得无比严峻。 “你要给他治伤?”冷泉拓微微挑眉,提醒道:“五月没听明白我刚才说的话吗,他是云雀恭弥。” “我知道。时间有限,必须尽快给他止血,不处理的话伤口会感染。”看都没看冷泉拓一眼,五月利落地拉下少年被血染污的衣服,触目惊心的伤口让她不禁眼前一黑。 “这种情况叫救护车就好!不需要五月你亲自来,你可是晕血――” “不是只有五分钟么,如果他死了怎么办!” “这种程度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废话少说!”即使那样她也完全没办法放任不管,做不到。 将柜子里的急救箱递给五月,注视着一脸坚持的少女首先毫不犹豫的取出一根针缓缓扎入指尖时,拓知道,无论他再说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五月想要救治眼前这个少年的心意是如此坚定,甚至为了克服晕血而做到如此,除了在演戏时,他还从未见过她如此认真的表情。 明明这个少年云雀的伤势也称不上致命,放任不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为什么会如此紧张?若有所思的看着小心谨慎为云雀恭弥包扎伤口的黑发少女纤弱的背影,冷泉拓琥珀色的眼眸隐隐浮起一抹深沉的笑意。 云雀恭弥吗? 看来自己的这步棋,是走对了。 *** 由于先前出演过实习医生的角色,当时为了尽量完美的塑造剧情人物,五月认真的学习了不少医疗方面的相关知识,所以除去克服晕血的不适感外,包扎的工作还算完成的顺利。 “我是为了让他换回来后给我拆除手上的炸弹才救他的,冷泉先生请不要笑得那么欠揍地看着我。”将止痛药放入昏迷的少年嘴里,小心翼翼的灌下一口水,看着他将药咽下去,大功告成的五月这才有了谈话的心情。 “真让我吃惊,五月你居然那么拼命去救会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放在你身上的人,我该说什么好呢?情窦初开?” “难道你没注意到我手腕上明晃晃的东西么,冷泉先生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看眼科?”五月面不改色,冷言回击。 垂眸瞥了一眼少女手腕上的东西,银发青年沉默了几秒后似笑非笑的开口:“谁告诉你那是定时炸弹,云雀恭弥?” “难道不是?”成田五月露出以她性格而言极为少见的困惑表情。 “那东西是彭格列最新研发的globalpositioningsystem,也就是俗称的gps全球卫星定位系统。”冷泉拓看着五月,别有深意的感叹了一句:“追得真紧呢,我对明天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开始期待了。” 青年话语落下的瞬间,整个屋子陷入一阵极其诡异的寂静。 十多秒的沉默后,抬眸紧盯住冷泉拓,五月突然露出冷冷的神情,“那些记者是你故意放进来的?” 沉重和冰冷的气氛压上银发青年纤弱的肩头,但面对少女尖锐的质问,他的表情依旧从容:“业内最有影响力的杂志肯为了你提前一天发行,五月,这对你来讲是绝对的殊荣。不仅如此,接下来长期霸占着众媒体的视线还能为hor省下巨额的宣传费用,你不觉得这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吗?” “我不觉得。”五月断然回答,“况且就算是传绯闻也该选个正确的对象吧,黑手党?云雀恭弥?这算什么!” 拓露出无害的笑容,“有什么不行?起码照片上看起来两人就很相配,而且彭格列的云之守护者完全称得上青年才俊。” “拓……”五月的侧脸在灯光下打上一层阴影,审视了自己的经纪人良久,她冷不丁用冷漠而僵硬的口吻问出这么一句话:“你究竟是什么人?” 正视着那双纯净的琥珀色眼眸,五月的目光毫不动摇,“为什么你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彭格列也好,波维诺家族十年后火箭炮也好,还有我手腕上这个东西不是定时炸弹而是gps卫星定位系统?” 她毫无所知的东西冷泉拓仅仅靠一瞥就能得出肯定的结论,难道不是因为司空见惯么?事实上,就在今天以前,她从没有考虑过眼前这位在艺能界将她一路扶持到今天的美丽青年会有经纪人以外的身份。 冷泉拓微笑地看着五月,“你想说我也是黑手党?” “我没这么说,但是冷泉先生一时间给我太多惊喜了。不能说是怀疑你,只是稍微有些疑惑。”她一直都很信任拓,就算他真的是黑手党也无妨,她只是不能接受自己对此一无所知罢了。 “男人不应该有些神秘感吗?公主殿下只要记住,我是为你而倾倒,继而下定决心要永远守护你的骑士就足够了。”拓洋溢着温柔的脸庞突然凑近,肩侧束成一股的银发月光一般滑落下来,那份光彩不禁令五月眯起了眼睛。 俯身对准她的耳畔,接着,冷泉拓语速缓慢道:“放着不管好么?我们的对话似乎吵到了你拼命救治的黑鸟王子。” 毫无障碍的理解了这句话,五月一转身就看到云雀少年微微皱起的眉。灰蓝色的眸子依旧阖着,轻颤的睫毛显示出昏迷中的他内心并不安定。 赶忙蹲下身来,伸手覆上少年的额头那一刻,成田五月的心猛地一沉―― 刚才还没有这么烫,这才过了不到十分钟怎么就……等一下,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拓,你刚才不是说波维诺家族的十年后火箭炮对调五分钟就会换回来?” 冷泉拓思索了一下,“正常情况下是五分钟,但也不排除个别时候会出现特殊情况。” “如果是特殊情况要多久?”五月急切的问。 “不清楚。”诚恳的回应她,冷泉拓优雅的踱步走近沙发,俯视着昏睡的少年说:“少则十几分钟,多则几天。” 紧锁眉头,成田五月心底某处蒙上一层阴影。 试想一下,如果眼下这种境况真的会维持几天之久,等明天媒体曝光了消息,岩仓那边就会知道云雀恭弥在她身边。而一旦让情报网无比强大的岩仓一族得知他和十年前“调换”的事情,凭着外公对他的憎恨程度,肯定会趁机向少年时代且为重伤状态的云雀恭弥出手。 虽然五月的能力是隐藏自身存在感,但这种非常厉害的能力对身上同样流淌着岩仓一族血液的人却无效,反而因为血液相同还会有所感应。也就是说,即便她想带着少年云雀藏身在什么地方,只要岩仓尊那只老狐狸想要找她就一定找得到。 十五岁的云雀恭弥对她而言是近乎信仰般的存在,无论如何也不想他受到任何伤害。 透过黑色的睫毛凝视着躺在沙发上的纤瘦少年,五月抿紧了嘴唇。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无数个应对策略,最后,她扶着沙发慢慢地站了起来。 “拓,暂时替我照顾他。医药箱的第二层有退烧药。” 挺直腰走过镜前,成田五月扫了一眼镜子中脸色过于苍白的自己,于是她停下脚步,用手捏捏脸颊弄出一点血色来。 “我很快就回来。” 伪装出镇定自若的神情,吐息没有丝毫混乱的少女推开门,毅然地走了出去。 第6章 Side.5 直到凌晨四点钟左右,五月才重新回到hor事务所。 “他怎么样了?”尽管精致得无可挑剔的面孔上染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可她一进门却直奔沙发,朝着躺在那里的黑发少年快步走了过去。 “安心,烧已经退了,”转过身,冷泉拓平静的注视着因为他的话而松了一口气的少女,“五月,你刚才去哪了?” “帮那些媒体记者做了点工作,比如清空照相机和电脑之类的。”得知云雀少年没事后,五月仿佛一瞬间流失了所有力气般窝进沙发里。 “你去把他们那时拍到的照片全部删了?” “肯定不是全部。毕竟我一个人精力有限,所以只是根据监控录像找到了几家比较有影响力的媒体下手。”视线浅浅地瞥过自家经纪人颇为震惊的脸,五月安然自若道:“虽然这样做也没办法将消息完全封死,不过至少能稍微拖延一下时间。” 没有照片佐证的八卦新闻无论是可信度还是关注度都会大大降低,而且限制住业界最有影响力的几家媒体,其余那些不入流的小媒介也没有在一夜之间深度挖掘事件的本事,最多只能是做做表面文章,根本查不出来那个人就是云雀恭弥。 坐在云雀旁边,成田五月垂下眼帘,伸出手抚摸着他柔软的黑发,脸上的表情温柔得好像笼罩着一层月光。在眼前这个昏睡的少年回到他所在的那个时空之前,哪怕是一小时的时间,她也要尽最大的努力为他争取。 “哦呀哦呀,我们的公主殿下真是了不起呢,居然连这种事情也办得到。不要说此刻哭丧着脸的那些记者和媒体了,就连我这个经纪人都想哭了怎么办?” “这有什么难?我自如调节存在感的特殊能力拓你可是知道的。”五月笑了,目光却没有从云雀少年的脸上移开分毫,然后,她不急不缓的说:“不会让你们哭的。我想要做的事情还没完,这才只是第一步而已。” 如果你们想要成田五月的绯闻,给你们就是了。 “哦?总是给我惹麻烦的公主殿下眼下要怎么让我破涕为笑呢?我很感兴趣。” 冷泉拓看了她一眼,英俊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和煦微笑。空气微妙的冻结了几秒后,五月缓缓抬眸,随即把手伸向他,带着宛若真正皇室公主的气度。 他优雅如绅士般握住她的手,五月起身站在那里,仪态尊贵,不管她脸上是否布满倦容。 “我答应你,很快就会有更轰动的新闻代替昨天的风波,各媒体的头版头条依旧会被‘成田五月’这个名字长久占据。作为交换条件……冷泉先生,现在能帮我两个忙么?” 闻言,银发青年微微眯起细长的双眼,“洗耳恭听。” “首先,用你无人可及的黑客本领将网络上现有的关于我和云雀先生的消息全部删除;其次,”成田五月漆黑的眸子又一次定格在阖眼昏睡的云雀少年脸上,扬起的声线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我猜你认识彭格列家族的人,联系他们,然后让可靠的人来这里,把云雀恭弥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如你所愿。”端着五月的手,冷泉拓低声说:“一切就如我的蔷薇公主所言。” *** 当清晨的第一缕朝阳透过落地窗照进屋内时,黑发少女依旧保持着这个她维持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姿势。枕在她膝上沉睡的人,正是她自九岁那年就印刻在心里的少年。 十五岁的云雀恭弥。 本该是永远不可能见得到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就在五月触手可及的地方均匀的呼吸着。漆黑光润的墨色碎发自然地落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极具东方古典美感的精致五官透露出一份让人心旷神怡的柔和感觉。 低垂着眼眸,就这么屏息凝视着他,成田五月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温柔,却也带着几分苦涩―― 呐,少年,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吧。 就在五月唇边的弧度还未来得及敛起时,云雀恭弥静静地睁开了眼睛。有那么一秒,他的眸底掠过稍显迷茫的神色,但很快就像潮水般褪去。 一动不动的五月低头看向他的眼睛,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那双灰蓝色凤眸透出的清亮冷光仿佛足以将整个世界的灰暗点亮。 心脏不知为何跳动得比平时要快,压下这份莫名的悸动,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你终于醒了。十年前的云雀恭弥。” 察觉到自己正躺在眼前这个陌生的草食动物膝上,意识迅速清醒过来的云雀心中燃起一股难以压制的怒火,然而,就在他想要起身时却意外的发现他完全动弹不得。 十分迅速的反应过来自身的处境,黑发少年清秀的脸庞上没有因为手脚被锁住而显露出半点惊慌与失态,凤眸微眯,黑发少年向近在咫尺的陌生少女投去锐利如利刃般的冰冷视线。 “草食动物,对我做这种事情,别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他清冷的声线响起,整个人霎时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看起来他很不高兴呢,但她不打算让他一个人擅自离开,起码要等到彭格列那边的人过来。 “你倒是说清楚啊,我对你做了什么?”五月用带着笑意的眼睛目不转睛的审视着他,“好歹是帮你包扎伤口并且守了你几乎一晚上的救命恩人,就算不道谢至少也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吧。” 云雀恭弥的脸更黑了,“我不记得说过让你救我。” “那我难道该让你自生自灭么?”五月反问道,继而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真是不可爱的家伙,十年前十年后也没差多少。” “……咬杀你!” “咬?你肚子饿么?我可不是食物啊。”少女用故作惊讶的表情望着云雀,霎时,空荡荡的屋内仿佛被肉眼可见的黑气压笼罩起来。就在这时,不远处办公桌上放置的固定电话冷不丁响起单调刺耳的铃声。 彭格列那边的人终于来了。所以,要跟他说再见了么? 滴水不漏的隐藏起胸中那份淡淡的不舍,成田五月就那样静静的绽放笑容,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的注视着表情凶狠的云雀,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清澈透亮的眼眸中浮起狡黠的光芒。 “你应该很讨厌欠别人的人情吧。”是十分自信的肯定句。 冷冷的盯着她,云雀少年一言不发。 “虽然将你绑起来是我不对,但替你包扎伤口也是事实,你应该知道自己先前受了重伤?”顿了顿,五月露出近乎妖艳的笑容,“其实我也不是那种做善事不求回报的大好人,不如你还我一个人情,然后我就帮你解开禁锢,怎么样?” “……”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直视着皱起眉似乎是在考虑的黑发少年,五月用霸道的语气说完这句话,下一秒,她俯身凑近了云雀的脸庞―― 柔软而冰凉的奇异触感伴着清甜微热的气息,一个浅浅的吻猝不及防的印上少年的嘴唇。 缓慢地起身,成田五月那张像雕刻一样立体的脸庞俯视着一脸愕然的云雀恭弥,垂在肩下的黑色长发在投射进来的晨光之下呈现绸缎般的耀眼光泽。 “云雀恭弥,救治你的回报,我收下了。”丰润的嘴唇上扬,她整个人的表情蕴含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魔性。 马上从惊愕中回神的云雀恭弥露出几乎能将人杀死的恐怖眼神,看着这样的他,少女脸上的笑容更深,“只是这样就生气了么?如果不是你现在这副虚弱的样子,我还想把你给吃掉呢。啊咧,少年你这是脸红了么,莫非这是你的初吻?” 被少女激怒得正处于暴走边缘的云雀恭弥压低声音,凤眸里尽是嗜血的光辉,“……你死定了,草食动物。” “真是令人害怕啊,我一定会浑身发抖地期待着的。” 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随着锁链钥匙落下的声响,留下这句话的成田五月如空气蒸发一般消失在云雀恭弥眼前。 休息室外宽敞明亮的走廊上,身影凭空出现的黑发少女低垂着眼睑迈步向前,而方才还显现在她脸上的魔性正渐渐消失,转而变成寂寞的神情。 再见了,我的黑鸟王子殿下。 *** “我觉得这个更好看一些,麻烦您帮我拿出来,还有这个也不错……”坐在银座的某个珠宝店内,少女美丽的脸庞上正洋溢着无比甜蜜的笑容,修长手指上的钻石戒指折射着璀璨夺目的光彩。 “这就是你说的刻不容缓的事?”宛如训练有素的骑士般守卫在她身边的银发青年微微皱眉,看着兴高采烈试戴戒指的五月,纵使聪明如他一时间也搞不清少女的意图了。 没有做任何乔装打扮的成田五月甫一下车,还没走进这家珠宝店就理所应当的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用看冷泉拓也能猜到现在大概有多少台照相机正对着她了,可到底是为什么呢,昨天折腾了一晚上像打仗似的封锁住和云雀恭弥的绯闻,一大早送走了那个少年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珠宝店,而且还是在……挑戒指? 忙碌了一整晚大脑极度疲劳的冷泉拓还在为搞清楚她的意图而思索时,五月突然凑过来,扯了扯他的西服袖子,“拓,你帮我试试这个。” 冷泉拓低头,五月的拇指和食指间正捏着一个精致的男式指环,诚挚的脸上写满“拜托你了”四个字。 “哦,好。” 思维非常没良心的滞后了一步,几乎没有任何警戒心的答应下来,就在青年将戒指稳妥的戴在手上后,一旁的少女紧紧挽住了拓的手臂。 “跟拓非常相称嘛,我们就用这个……订、婚吧。”清甜的嗓音中溢满甜蜜,“订婚”两个字,成田五月用大到甚至整个珠宝店都听得到的声音,大大方方的宣布。 脸上画着无懈可击的完美妆容,蹬着一双水晶高跟鞋,身穿白色刺绣连身洋装的成田五月此刻简直就跟她站在舞台上沐浴在聚光灯中一样抢眼。不对,不仅如此,好像比她在平时拍戏的片场上时还要闪耀…… 难不成她还将自身存在感的数值调到了最大么?迅速的扫视了一番周遭各种或挚热或震惊或激动的眼神,冷泉拓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眼前的少女摆了一道。 “我说五月,难道你说的更轰动的新闻就是这个?”压低了声音,膝盖深深中了一枪的冷泉拓表示很无力。 忍住笑意,五月直勾勾的看着经纪人,“当然不是。”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轰动到把昨天那个新闻彻底地盖下去,所以真正的第二步这才要上演―― 双手围绕上银发青年的脖子,不管不顾银发青年瞬间受惊僵硬的表情,五月毫不客气的吻上了他的嘴。 “你们以为成田五月是谁?”贴着冷泉拓的面颊,她低声道:“我可是天生的演员啊。” 不明真相的惊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比昨夜更加疯狂的快门声此起彼伏失控般的响起。 第7章 Side.6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拓的脸都是无可挑剔,美丽得简直像艺术品一样。”坐在高级轿车的副驾驶座上,成田五月低头用欣赏的表情看着电脑屏幕,视线扫过网络上铺天盖地一张张新鲜出炉的照片,她不禁发出由衷的感叹。 “不仅拥有如此招人嫉妒的美貌,一手将hor打造为全日本第一事务所的冷泉先生还具备极具价值的天才头脑。凡是接近冷泉先生的人,无论男女,都会为之着迷……圈子里流传的这句话果然没有错,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传奇啊。” 相较身边少女欢欣愉悦的语调,目不斜视驾驶着轿车的银发青年却显得尤为挫败,“真难为五月你能把被自己狠狠摆了一道的经纪人夸奖到这种地步。” “有么?我只是想客观的表达出冷泉先生并不比云雀恭弥差而已,”噼里啪啦一阵敲击键盘的声响,抬起头的五月展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官方博客也已经更新完毕,从现在开始,就让我好好扮演一个坠入爱河的少女吧。” 冷泉拓发出一声叹息,继而别有深意的看着她,“就连在银幕中你也没和演对手戏的搭档接过吻吧?为了冲击掉和云雀恭弥的绯闻居然把初吻给了我,这代价未免太惨重了吧?” 初吻么?脑海中飞快的掠过黑发少年那张愕然而愤怒的脸,五月轻笑一声,随即不以为然的开口:“我可不是会拘泥于这种小事的纯情少女,而且正是因为大家都会有和冷泉先生相同的想法,这一新闻才会更具有轰动效应。” “哦,是这样啊。”扭头瞥了一眼五月,冷泉拓的声线诡异的转了个弯。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清早在休息室的所作所为已然被监控器拍摄下来了,而且十分不凑巧的是,她亲吻少年云雀的画面恰好被担心她安危的冷泉拓看到了。 “总之,如果我是媒体肯定会对拓更感兴趣,比起费时间去查证云雀先生的身份倒不如大肆宣传我们两人的‘恋情’。再加上拓还是一位贴着‘来者不拒、往者不追’标签的男人,这一‘恋情’的走向只会有两个可能――不可一世的成田五月凄惨被甩或者浪荡公子冷泉拓找到真爱,无论哪个结局都大有文章可做,足以让那些媒体八卦个够。” “确实,眼下所有媒体都被你牵着走了。我不得不说,五月,你赢了。”平视前方,冷泉拓耸了耸肩,“为了那个云雀恭弥,甚至不惜让我这个一直以来对你疼爱有加的经纪人躺枪,还真是伤人啊。” “为了他?”五月挑眉,“冷泉先生在讲冷笑话么?我只是不想跟讨厌的人扯上关系罢了。” “目睹了你照顾十年前云雀恭弥的全过程,眼拙的我并没从你脸上看出半点讨厌的意思。”冷泉拓稳妥的打着方向盘,然而他的一句揶揄却让身边的少女微微一愣。 清澈的眼底浮起零星的困惑,但转瞬即逝。五月转头望着青年的侧脸,“有什么不对?拓自己不也说了么,那是十年前的云雀恭弥。”是在那不可逆转的时间洪流中不可能再度与她相遇的,难以企及的存在。 五月的说辞和她声线中淡淡的压抑不禁令冷泉拓侧目,“你是说你喜欢十年前的……” “讨论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意义。”漫不经心地阖上电脑,她的视线缓缓移至车窗外向后飞驰的景色,“因为除了稀薄得可怜的记忆,我什么都不能留给他。” 出神的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成田五月眉梢微垂,那恬静的姿态竟然在某个瞬间让冷泉拓捕捉到几分悲伤的意味。 太犯规了,看到这种惹人怜爱的表情就不由自主的想要捉弄她。 “不一定是稀薄的记忆。他能否记得你,这取决与五月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拓向身侧的少女投去温柔的一瞥,冷不丁说出的话语似乎带着某种治愈的温度。 “即便他回到了自己的时空,十五岁的云雀恭弥,他也一定会记得你。” 记得我夺走了他的初吻还把他锁起来吗?这也太可怕了吧…… 再一次回想起云雀少年那凶神恶煞的表情,五月的嘴角自然地扬起一记明媚的弧度。冷泉拓看似无心的一句话竟然让她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但是―― “甚至是十年后的云雀恭弥同样也会记得吧。毕竟,十年后的他可以和十年前的自己共享记忆。” 共享记忆? 隐约意识到青年所指的意思,成田五月的心脏仿佛被一颗恒星猛然击中。 “你说……什么?!” 适时地踩下刹车,冷泉拓扭过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比起万众瞩目的偶像明星,此刻瞪大了双眼紧盯着自己、一脸求知欲的成田五月才更像是一个真实的少女。 “我没说什么。”银发青年摆摆手,意味深长的笑了,“好好休息,你的体力也快到达极限了吧?” *** 尽管为冷泉拓如此明显的转移话题而感到不满,不过有一点他说对了―― 成田五月的体力确实到达了极限。在短短二十四小时之内频繁的动用调节自身存在感这一能力的她,直到身心彻底放松下来的那一刻才真切感受到自己虚弱的身体是多么的疲惫。 打开公寓的大门,纵使很想立刻扑倒在床上,五月还是强打精神拿过换洗的衣物,走进浴室收拾好洗浴用品。放好热水,将整个身子浸泡进去后,在温暖的水中泡得渐渐舒展开来的每一个毛孔才让她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空气潮湿而温热,整个室内到处弥漫着白色的雾气。浑身无力的仰躺在浴缸中,五月静静阖上眼睛,雪白光滑的肌肤透出淡粉色的光泽,披散在后背的黑色长发在水中逸散开来,一室旖旎。 突然,一阵巨响击碎了这份悠然美好,少女一惊,猛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抬眼,视线穿透雾气看清站在不远处废墟之中,一身西装革履的青年时,成田五月好看的眉毛深深地拧了起来。 十五岁的云雀已经回去了么……这家伙,偏偏在这种时候找上门来,还是用这种暴力的方式。 眸光掠过卡在手腕上的gps卫星定位系统,她抿紧了嘴唇,暗道了一声该死。 下意识的挡住自己春光外泄的身体,五月迅速将自己沉入水里,只露出脑袋在水面上。随后,她带刺的尖锐视线望向那位不速之客,声音冷硬地说:“云雀先生,没礼貌也该有个限度吧,这里可是浴室。” “那又怎样?”云雀恭弥端正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只见他一步一步的向五月逼近,清冷的声线听不出任何情感,“把指环交出来。” 这么没礼貌地闯进女孩子的浴室就是为了拿戒指,稍微等个几分钟会死么?! 仅仅是这一句话,就让成田五月产生了想杀人的冲动。她认为以自己的作风从来都不应该如此直接地表露感情,然而这一次―― 如炬的炽烈目光仿佛瞪着不共戴天的仇人,成田五月的脸颊因为不爽和隐秘的羞耻感而涨得通红,“你是在耍流氓么!赶快给我出去!” 扫了一眼怒目圆睁的少女,云雀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别太高估自己,我对你这种小丫头没兴趣。” “你!” 作为女性的自尊心居然被如此轻视,胸口仿佛刺进一支燃烧的箭矢,成田五月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耻辱感。 她突然意识到,或许是因为她太过执着于自己女性的身份才导致自己此刻完全处于下风。由于精疲力竭而没有办法使用隐藏自身存在感的能力,身上一丝.不.挂的她甚至都没有办法站起来和云雀恭弥平等的交锋。 开什么玩笑,她成田五月怎么可能会输! 就像受困于池中的妖精冲破禁锢着自身的桎梏一般,少女端整的眉毛竖起,拂去眼底深处那罕见的羞涩和不安后,“刷”地一声,成田五月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 随着浴缸水面掀起的波纹,白皙纤长的手拽过挂在一旁的丝绸睡衣穿在身上,将几米开外的云雀恭弥视作空气,她从容不迫的走出了浴缸。 墨色的长发淌着水滴紧贴在脸侧,浑身未擦去的水珠将睡衣浸透,胸部、腰身、大腿的曲线都从半透明的布料之中淫靡浮现。明明是如此狼狈,但在她精致的面庞上却看不见丝毫胆怯或者羞赧,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弯嘲讽的笑容―― 轻扬起嘴角,那是对眼前这位名为云雀恭弥的青年,不加掩饰的嘲讽。 “云雀恭弥,立刻滚出去,”她娇花般的嘴唇轻启,声音空洞遥远的仿佛来自外太空,“否则我保证你将永远见不到自己的指环。” 电光石火间,燃着诡异紫色火焰的拐子携着满满的杀气挥过五月的侧脸,她身后隐现在白色蒸汽中的大理石墙壁轰然倒塌。 既没有发出尖叫声也没有露出任何惊惧的表情,闭上眼睛前最后一秒钟印拓在视野中的画面,是青年黑色碎发下那双饱含震怒的灰蓝色眸子。 成田五月就这样静静地晕厥了。 第8章 Side.7 弥漫着雾气的浴室内,黑发青年傲然挺拔的身姿和侧身倒在地上的少女形成极具鲜明的反差。 将浮萍拐收起的青年同时也隐去了不少戾气,漠漠地敛着表情,云雀恭弥淡然的目光瞟向五月那张青丝掩映下更显苍白的脸庞。 草食动物,这么没用还敢说出那样放肆的话。 脑海中逐渐清晰的一双满是寂寞的幽深瞳孔,在他凭空多出来的那些记忆里,脸色苍白的少女正垂下目光看着他。 ――“呐,少年,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吧。” 她一边柔声低语着,一边朝他毫无防备地露出与其个性完全不相符的哀伤表情,白皙冰冷的手无比轻柔地搭上他的额头…… 不知为何,审视着这样一段记忆的云雀恭弥突然有些烦躁。视线掠过少女淡而丰润的嘴唇时,那个令人猝不及防的浅吻也冷不丁浮现心头。 明明只是十年前的云雀恭弥,他为什么要在意。冷笑一声,别开视线的青年利落转身,抬起修长的腿笔直地跨出浴室―― “彭格列的云守大人就是这样对待为自己拼尽全力的人吗?而且,还是如此可爱的少女。” 这声音不是从室内,而是从稍远距离的天台传了过来。可以听出那的确是男人的声音,但又像倾泻的月光一般妖艳又澄澈。 灰蓝色凤眸中掠过危险的光芒,一身笔挺西装的黑发青年止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失礼了,因为太过激动所以忘记做自我介绍。我是浴室中那位可爱小姐的经纪人,冷泉拓。” 身后飞扬着如丝绸般柔顺的银发,那位自称“冷泉拓”的青年正行云流水般向云雀恭弥走来,他那乍看之下姣好如女子般的容颜上正洋溢着温柔的微笑。 “事实上,我们见过面的不是么?就在彭格列基地里,不知道云雀先生对我是否还有印象。” 丝毫不介意云雀恭弥冷淡的态度,银发青年面带笑容径直绕向他的正面。云雀恭弥挑了下眉,这才向来者投去清浅淡漠的一瞥。 说实话,能令云雀恭弥留意的人并不多,但难能可贵的是,眼前这个恰巧是其中一位。这张脸,他有着不算深刻的印象。 号称黑手党中的智能芯片,勉强算得上是具有咬杀价值的对象。 “看样子云雀先生记得我,那就好办了,避免了一见面就斗殴的麻烦可以为我们省下不少时间。” 像是真的苦恼过这种问题一样,银发青年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便直奔主题,“那么长话短说,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云雀先生,如果你就这样把那孩子丢在浴室转身离开的话……” “马上,你就会后悔的。” 冷泉拓面露笑容地注视着云雀恭弥那张令人生厌的棺材脸,还未收敛他那极为愉悦的口气,一只泛着银光的拐子就挥至他眼前。 *** 好像在真实与虚幻的分界处徘徊了好久,醒来后的五月太阳穴隐隐作痛,浑身都酸软到几乎使不上任何力气,不过,更令她感到异常暴躁的却是―― “什么叫‘要好好向他道谢’?冷泉先生以为到底是谁害我变成这样的?” 如果不是云雀恭弥无礼到没下限的闯进女孩子所在的浴室,她也不会那么狼狈地晕倒了。而且,还用那种不屑一顾的口气羞辱她丝毫没有女性魅力。一想到这一点,五月简直恨得牙根痛。 “你衰弱的得太厉害了,甚至连心脏的跳动都变得有些微弱。五月肯定不知道吧,我在接到消息后是怀着何等紧张的心情赶到这边来的……” 冷泉拓绷起一贯温和纵容的表情,严肃注视着少女的他言语中夹杂着几分后怕,“如果不是云雀先生将你从浴室抱出来,晕厥在里面的你很可能会因为缺氧而香消玉殒。也就是因为抱着浑身是水的五月,云雀先生穿在身上的高档西装都湿了。” 自动忽略了青年的前半句话,成田五月压抑愤恨的眼睛闪现光辉,“抱出来?你确定那个混蛋不是把我的头死命往浴缸里按吗?” 混、混蛋?冷泉拓微微一愣。即便骄纵傲慢,但五月的教养一向还是很好的,很少这么直白的骂人。 “五月你……在说谁?” “请不要明知故问!” 用“少装蒜了”的眼神扫了一眼经纪人,五月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冷泉先生,干嘛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一脸探究的打量了她片刻,拓换上一把平静如水的声线,“我有些意外,云雀先生在五月心里的形象居然这么恶劣吗?有实力有财力长相也英俊的他应该是所有女性憧憬的对象才对。” 形象?真是不好意思,那种东西在他选择轰开浴室闯进来的那一刹那已经碎成渣了。 成田五月冷冷地注视着冷泉拓,字字清晰的说:“如果一个男人心中没有对女性的那份尊重,那他甚至不配称为男人。云雀恭弥,他没有尊重女性的意识,所以――” “要想别人尊重自己,起码先学会自重。” 房门冷不丁的被一股力道推开,一脸冷漠傲然走进来的正是一身笔挺凌厉西装的云雀恭弥。 “我不认为没有羞耻心的你有资格说这种话。” 直接无视了笑意盈盈看向自己的银发青年,云雀的冷眸淡淡地瞥了一眼瞬间变了脸色的五月,那意有所指的清冷声线无疑给了少女狠狠一击。 什么!明明吃了大亏被看光了的人是她好么! “阁下来干什么?”指尖用力捏紧了身下的床铺,成田五月带刺的尖锐眼神望向云雀恭弥,故作冷静地说:“冷泉先生,请你把他轰出去。” 云雀恭弥的眼底滑过一丝怒意,却还是忍住了。 “……虽然很感动五月你这么看得起我,”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冷泉拓无比真诚的微笑:“但是我打不过他。” “你!” 被如此轻易驳了颜面的五月表情一僵,视线触及到云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后不禁大声吼道:“你这算什么?冷泉先生也帮着这家伙一起欺负我么!” 仿佛是在安抚炸了毛的小猫一样,冷泉拓从善如流地露出沉稳的微笑,“我怎么会欺负五月,而且,我也不认为云雀先生是怀有恶意的。五月,稍微冷静一下好么?” “冷静?真的希望我冷静就赶快让他离开。” 就算五月瞪他,冷泉拓依旧毫不动摇的保持着必杀的笑容,“五月,能否看在我这个经纪人的面子上暂时收起你的傲慢和偏激?云雀先生他并没有恶意。” 他的声音既平静又温和,但语气却十分坚决,看起来是在笑的他眼神却极为认真,琥珀色的眸子就像是摇晃着妖艳的火焰一般。 成田五月非常清楚,尽管一向对自己纵容有加,可每当冷泉先生露出这种眼神的时候,就代表他绝对不会让步。在她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看样子,和黑手党有某种关联的拓恐怕早就认识云雀恭弥了。 她也知道云雀恭弥没有恶意,可就是不想再面对他。片场也好事务所也罢,甚至是浴室,眼下自然不会例外……他之所以会踏入任何一个有她在的地方,都是为了相同的目的,那就是让她交出彭格列云之指环。 五月从来不稀罕那东西,回想一下,当初倘若老实地把它交给岩仓尊那个怪物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如果早知道她心心念念想要见的人会是这样毫无半点温柔可言的大笨蛋,倒不如永远没有见过,至少满足她一个自年幼时就珍藏在心底深处、最美好的憧憬。 抿紧着嘴唇低下头,少女低伏的眸光里掠过一丝阴霾。下定决心后,她猛地坐起身子,毅然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走下了床。 “云雀先生,是我错了。”想要通过拿走指环认识你是我的错。 道歉?这可不像她。挑眉,云雀恭弥淡然的目光斜斜地一瞥。 光着脚踩在冰凉的木质地板上,成田五月漆黑的瞳孔缓缓抬起。就在撞进那双清浅淡然的幽深眼眸时,她突然勾起唇角,展露出异常高贵华美的笑容。 “一起去取回属于云雀先生的东西吧。”停顿了一下,五月眉眼弯弯的补充道:“因为我啊,已经不想再看到你了。” 心里微微抽动了一下,眉眼依旧清冷的云雀恭弥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手。而这个微小的异常,除了冷泉拓,再没有谁发现。 站在一旁将两人互动尽收眼底的银发青年挂着一成不变温和有礼的笑容,旋即,他貌似不经意地垂下那双琥珀色眼眸,一抹带着诡谲的流光一闪而过。 貌似时机把握得刚刚好,但愿不要枉费自己的一番苦心。 *** “你说全部都跟云雀先生说了是什么意思?!” 本来是抱怨冷泉拓有事不陪着自己以致于她要单独和云雀恭弥一起回hor取戒指,没想到却让她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面露微笑,银发青年用他温和而理智的声音说:“需要我再重复一遍么?五月果然是身体太虚弱连话都听不清了。我是说,我已经把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云雀先生了。” 她眸色一沉,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慌张来,“所以说冷泉先生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拓耸了耸肩,那口气十分的轻松,“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说了晕血的你用针扎着手指给十五岁的云雀包扎伤口、积极联系彭格列那边的人来保护他、为了不影响他的声誉连夜去毁掉照片以及不惜制造绯闻……等等这些琐碎的小事。” 虽说都是小事,可让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听他说完也十足让冷泉拓费了不少劲。 成田五月觉得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非常差,但好歹还算保持了镇定。然而,冷泉拓接下来扔出的这枚核炸弹却将她努力维系着的从容不迫轻而易举的击碎了。 “顺便说一下,我从云雀先生那里得知,他的确是记得‘十五岁的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所以五月你……应该没有对他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跟云雀先生一起出去?”拓关切的看向五月,随即扫了一眼窗外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不要勉强自己,我去跟云雀先生说一声,他肯定会先让你休息的。” “不用了。”一把拽住转身正欲离开的冷泉拓,五月本不打算理他但吐槽的冲动却令她将接下来这句话脱口而出:“真不晓得你哪儿来的自信说那家伙会让我休息?” 拓露出些微的诧异神色,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必杀笑容看着五月,“我还以为聪明的五月发现了,云雀先生对你的态度似乎要比先前柔和了一些。” “拓……好好去看看眼科吧,需要我帮你预约么?” 冷泉拓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好像五月正在十分无理取闹的对他撒娇耍赖,“我真的希望你和云雀先生好好相处,至少别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他生气。虽然我知道五月你不怕他,但能否考虑一下我脆弱的神经,万一他真的发飙把hor拆了怎么办?” 话虽这么说,可成田五月根本就没从自家经纪人脸上看出半分忌惮云雀的样子。 “到底是谁更让人生气啊。死心吧,我已经没办法对那个人产生好感了。” “十五岁和二十五岁虽然有差别姑且是同一个人吧,为什么五月不肯接受现实呢?看来我有句话是说对了。” “什么话?”直觉告诉五月冷泉先生接下来说出的绝不可能是什么好话,但她还是一时没忍住问出了口。 然后,成田五月看到眼前的银发青年,露出了他此生最为欠揍的明媚笑容。 “我跟云雀先生解释说,五月种种失礼的表现都只是因为……她是傲娇。” “冷泉拓!出去,谢谢!!” 第9章 Side.8 总有种冷泉拓在幸灾乐祸的感觉。可无论五月多么努力地想从那张温和从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结果却总是无功而返。 成田五月早就知道自家经纪人是个相当不简单的角色。现在,这个不简单的角色正非常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如往常一样十二分体贴地用手背垫在车门顶端,以防五月上车时不小心碰到头。 本来应该为他的举动而稍稍感动一下,然而,透过脸上的太阳镜扫了一眼身旁驾驶座上面无表情的云雀恭弥,五月心头上的那份微弱暖意便瞬间冷却。 “冷泉先生,就算你有事不能陪我一起去,至少也把车子让给我开吧,为什么要我和他坐同一辆车?”而且还是坐旁边,这么近。 暂且不深究成田五月到底是不是真的讨厌云雀恭弥,从拓口中得知身边的人已然知晓了一切,她就算神经再坚韧,单独跟他同处一个空间也会觉得不自在。 不加掩饰地皱眉以示抗议,摘下墨镜,五月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车窗外笑得一脸和煦的青年,而与冷泉拓温柔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她身边一袭黑色英挺西装的云雀恭弥。 依旧是沉默,只是那清浅淡漠的眸子里不声不响地流过一丝暗意。不知死活的草食动物,她那说辞里的嫌弃是怎么一回事? “不太凑巧啊,我那辆公主殿下专属的坐骑似乎是出了点儿问题。” 五月毫不留情道:“说谎。” 笑意不减,冷泉拓没有一丁点动摇,“五月还真是直接啊,不过我说的可是事实。”在少女怀疑的打量中微微一顿,他继续说:“反正你和云雀先生是同路,不要那么生疏。对了,车窗记得摇上去,下车时记得戴好墨镜,万一被记者拍到的话五月之前为了云雀先生所做的那些努力就通通白费了。嘛,就这样,一路顺风。” “……”谁能告诉她冷泉先生今天到底抽得是什么风,专挑她不想听的话讲。 明知道可能会这样为什么还要他们坐同一辆车!不对,为什么偏偏又要提那件事。本想矢口否认,可一想到居然被这家伙贴上了“傲娇”的标签,五月最终收敛了表情,选择保持沉默。 太刻意了就会显得做作,随便他们怎么想怎么说,已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了。反正……等下把彭格列指环物归原主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知道了,拓。”视线随着平静无波澜的语调从车窗外转回,压下心中的不安与慌乱,五月对云雀恭弥露出宛如银幕上那优雅而迷人的公式化笑容。 “那么就麻烦云雀先生了,我们出发。” …… 一路无言。 车内的空间静谧得诡异,呼吸不由自主的跟着放缓放慢,任何一点儿轻微的响动都显得非常突兀。 百无聊赖的收起玩得不想再玩的手机,五月抬起酸涩的眼睛打量了一眼窗外的风景,这才发现距离目的地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以前从没发觉,自己的私人公寓竟然离事务所那么远。明明是相同的一段距离,所以说,果然是因为身边的人不同了。 视线瞥向身边的云雀恭弥,即便用五月艺人的眼光来评价,他的侧脸也精致得无可挑剔,但漠然敛着的表情却给人一种异常压抑的冷感。 一向如此么?毫无预兆的,成田五月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黑发少年的面孔,带着浅淡柔和的睡颜,亦或是临近暴走边缘的恼羞成怒,还有嘴角扬起的戏谑笑容和眼底掩藏不住的那份温柔……都远比近在眼前的这张脸,生动得多。 ――再哭咬杀。草食动物,真是难看。 配合着思绪,一道清冷的少年嗓音突然回响在心头,成田五月微微一愣。难道是幻觉么?不过那场景真实得就像是亲眼看到过似的,背光而立的那个纤瘦的少年,蓬松柔软的黑发,微微上挑的冷傲凤眸,还有……略带别扭的关心? “可眼前这个人跟他完全不同啊,少女。”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根本没什么好留恋的。 带着几分自嘲意味地喃喃自语着,成田五月偏头靠向车窗,随即阖上了漆黑明澈的眼睛。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下一秒,那双灰蓝色的冷眸不声不响地移了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凉而淡漠的磁性嗓音打破车内发稠的沉默氛围,云雀恭弥冷漠依旧的面庞不显喜怒。 她该赞叹一句不愧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手党先生么,有如此敏锐的听觉?只可惜,她既不打算重复更不愿意回答,因为,那是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的事情。 云雀恭弥,他只关心他的彭格列云之指环。 “呐,我什么都没说。”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成田五月清亮的嗓音带着明显的揶揄和几分嘲讽,“云雀先生,好好开你的车。” 完全不畏惧车内骤然下降的温度,悠然斜倚着车窗的少女甚至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失礼了,我想睡一会。对了,请把车内的过低的冷气控制一下。”她说。 这个草食动物……真的是不怕死么?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他,而且不止是一次。 一时间杀气四溢,云雀恭弥扶在方向盘上的手捏紧,淡漠的凤眸里突然蒙上凛冽的冰霜。而一手造就了如此局面的当事人成田五月,居然就在这样充斥着杀意的狭小空间里,安然的睡了过去。 当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欠咬杀模样。 听着从身侧不远处传来的从容轻缓的呼吸声,心里压抑着一团怒火的云雀恭弥有好几次都想直接一拐子招呼上去。可连他自己也觉得万分诡异的是,一旦目光落在那张苍白小巧的脸上时,那份怒火便通通转化成为了莫名的焦躁。 然后,脑海中关于她的点滴陌生记忆,开始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的卷涌上来。 成田五月……似乎不是真名。 *** 打开保险柜,成田五月将安置在雕花首饰盒中的指环轻轻地放在桌上,抬起眼眸,“云雀先生,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说着明显带着逐客意味的话,五月正欲漾开在嘴角的笑容却因为云雀恭弥接下来的一句话瞬间僵住。 “这是赝品。成田五月,你在耍我么?” 承接下那寒气逼人的眼睛投递而来的冰冷目光,五月拧起眉,“你说什么?这也太荒谬了……” 浑身散发出暗黑气场的云雀恭弥没有说话,只是视线又冷了几分。“砰”地一声,随着膨胀燃烧得越来越炫目的紫色火焰,戴在他手上的那枚“彭格列指环”竟在成田五月的注视下碎裂了。 一瞬间,少女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但转瞬而逝归于平静。 尽管不是黑手党,曾经调查过彭格列指环的成田五月心里也清楚,真正的彭格列云之指环绝对不可能承受不住云雀恭弥的火炎波动,毫无疑问,她现在交还给云雀的这枚指环是假的,所以也就是说―― “居然为了一个赝品追着我跑了这么久。不觉得很好笑么,云雀先生?” 没错,成田五月自身并没有火炎波动,跟黑手党身处两个世界的她自然分辨不出指环的真假。不过她非常肯定,出现眼下这种情况只是因为,她从一开始拿在手中的指环就是仿造的冒牌货。 居然为了一个赝品闹得风风雨雨,看来不止她自己,就连云雀恭弥也是个蠢货。 然而,指环的主人并不这么认为。看向一脸鄙夷和挖苦的少女,云雀恭弥的凤眸微微眯起,眼底渐渐凝聚起暗流。 “看来你不打算老实交出来。” “云雀先生,请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皱起眉,五月有些不耐烦的回答:“我从你那拿走的就是赝品,难道现在你要我还一个真品给你么?真令人吃惊啊,云雀先生居然是逻辑废。” “我丢的那枚是真正的彭格列指环。”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跟我无关。我能肯定的是,我拿走的那枚刚才就已经给你了,虽然它已经碎掉了。”正视着云雀恭弥的眼睛,五月回答得斩钉截铁。 短暂的一阵沉默后,压抑着怒火,云雀恭弥不无讽刺的说:“把指环随便放在这种地方,被人掉包也不是不可能。” 没想到回应他的却是少女的一声极为不屑的冷哼,“真的指环被其他人拿走换成了赝品,唯有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随手拿起办公桌上笔筒中的一支笔,五月将它放在掌心,“假设这支笔就是那枚指环……” “云雀先生,你还能看到它么?”随着少女的嗓音落下的那一刻,她掌心的那支笔在黑发青年的注视下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完全消失不见了。 “你看不到对吧?不仅看不到,甚至你伸手过来也不可能摸到它。因为,它的全部存在感已经被我吸收掉了。”朝着云雀恭弥做了一个丢东西的动作,五月狡黠一笑,随即沉稳的反问:“那枚指环是被我吸收掉存在感后才储存的,甚至装它的盒子除了我也没人能看到。试问一个根本就看不到的东西……连偷走都不可能,又怎么可能被调换?” “……” “而且这种事情,全世界,现在,只有我成田五月一个人做得到。” 言毕,方才还不见踪迹的那支笔渐渐在云雀恭弥脚下重新显现出来。 一阵诡异的静默过后,审视着面前表情镇定的少女,云雀的嘴角忽然浮现一个冷笑,“你不是实力派演员么?” 霎时,成田五月的眼神变得冰冷尖锐,语气也僵硬不少,“你这是什么意思?云雀先生想说我正在跟你演戏么?” “……难道不是。”走上前去,云雀恭弥一把抓住五月的手腕,冰冷的指尖扣在上面的力道隐隐诉说着他心底的窝火,“的确,除了你谁能做到?” 你的存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胆敢拿走他的彭格列指环并且一次又一次激怒他,除了成田五月,又有谁能做到呢? “你觉得这样做有意思?成田五月,挑逗男人应该用更好的方式。” 什么? 纤细的手腕本就因那紧捏着的力道而颤抖不停,云雀的这句话更是让五月苍白的脸上顿时失去所有热度。 “见鬼去吧,”配合着那极度厌恶的表情,她咬了咬嘴唇,字字清晰的说:“云雀恭弥,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冰冷的寒意和强烈的怒火两种看似矛盾的激烈情感充斥着整个房间。冷冷地盯着那双黑眸,云雀怒极反笑,“哇哦,你这份目中无人的狂妄哪儿来的?” 五月投向他的视线冰冷得堪比西伯利亚袭来的刺骨寒流,“你这种人,根本没有让我放在眼里的资格。” 凤眸再一次危险的眯起。为什么他好不容易历练出来的耐心和稳重总会被这个草食动物的一个眼神或者一句话就弄得几乎土崩瓦解?成田五月,你难道真的没有害怕的事情? 云雀恭弥带着凛冽的气息逼近她,灰蓝色眸子中隐隐掠过一抹深意。 “就因为你是个可笑的演员?”他淡漠的吐息里溢满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把指环交出来,否则,你的演艺生涯就终结了。 ……什么?终结…… 仿佛是难以置信一般,五月先是一怔,随即她苍白的脸颊突然涨得通红。 如刀刃般锐利的目光瞪向云雀,火冒三丈的少女以能刺痛人心的悲愤声音喊道:“好啊,你这么想毁了我么?有本事的话你尽管去做啊。云雀恭弥,去做啊!你以为我成田五月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下一个瞬间她就抬起腿,往云雀恭弥的腹部狠狠地踹了上去―― 自灭? 愚蠢到这种程度么,草食动物。 云雀恭弥的嘴角挑起冰冷的弧度,逼视着那双溢满愠色的幽深瞳孔,正当他紧捏着少女的手腕正欲施加一份后撤的力道时,手中那份真实的触感突然化作无形的空气―― 温度、重量、气息、声音,甚至是先前还燃烧在周遭仿佛肉眼可见的怒火,全部在顷刻间消弭殆尽,不见踪迹。 暴涨的杀气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就跟上次一样,成田五月在他的面前,毫无预兆的蒸发了。 第10章 Side.9 冷泉拓一接到五月的电话便急匆匆地往自己的别墅赶去,车子刚驶进庭院,他就看到了正在优雅喝着下午茶的黑发少女。 “冷泉先生还真是快呢。怎么样,事务所那边是不是变得乱七八糟了?” 看到五月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冷泉拓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苦笑。 “简直可以用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来形容,到底五月做了什么事情会让云雀先生那么生气,我还真是好奇。” “冷泉先生相信么?我什么都没做。”悠然地喝了一口红茶,五月手中的叉子伸进面前的水果沙拉中,“是他发神经。呐,要吃么?” “……不用了,我现在可没什么食欲。” 轻轻摆了摆手,拓审视着眼前的少女。表面看起来是一副静如止水的样子,可她的眼睛似乎是有一点肿,即便化过妆也能看出来,五月很明显是哭过了。 再怎么好强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自责的感情夹杂着一股疼惜,思索了一下,冷泉拓决定还是暂时不给她看自己手中那份新出炉的报纸――那份有着她和云雀恭弥照片的报纸。 不过,这个决定似乎晚了一步。 “拓,手上拿的是新一期junon么?正好无聊,拿给我看看。”放下手中的茶杯,五月漆黑的眼睛落在青年垂在身侧的手上,脸上还带着笑。 “不是junon,只是不知名的小报……”犹豫了一下,冷泉拓还是将报纸递给她。 “没关系哦,反正只是打发时间。” 用无所谓的语气轻松回应着,接过报纸的五月一边继续喝着红茶,一边粗略的浏览着报纸,没什么心思地翻看着,突然,她垂下的目光定住了―― 即使早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么一刻,成田五月还是希望是哪里搞错了。 手上的茶杯随着瞬间脱力的手腕一斜,杯中的红茶全部倾倒在桌面摊开的报纸上,被水渍漫上而变深的照片上的两个身影,是她和云雀恭弥。 犹如凌迟般的巨大恐惧绕上心头,让她感觉自己就好像徘徊在噩梦之中。 果然,不出一个小时,岩仓大人的召回令就到了。 [立刻回来。] 简短而坚决的命令。正如那个位于岩仓顶点的老人给人的感觉一样,不容违逆。 *** 成田五月只身一人回到高台院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自平安时代开始,岩仓一族就是扎根于高台院这片土地、像君王一样称霸此方的大家族。时至今日,这种绝对权力在这片土地上也没有丝毫削弱。 通向岩仓宅家族密室的漆黑长廊一眼望过去仿佛没有尽头,门柱上的纸灯笼在夜风里轻微的摇晃发出鬼火般的光,踏脚石、老松树、围墙,甚至是头顶上挂着新月的夜空,一切都让五月有种不吉利的感觉。 然而,当看到岩仓尊的那一刻,这种感觉成为了现实。 “岩仓五月。” 正襟危坐于石椅上的老人一丝不苟的穿着黑色的和服,当他用苍老低沉而不失威严的嗓音唤出她的名字时,五月整个人便僵住了。 “是。” “亏你记得自己的名字,我以为你忘了你姓岩仓。” 不敢插话,少女拼命克制着身体的颤抖,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永远在大人面前抬不起头的小孩。紧接着,有什么东西猛地一下狠狠砸在了她的脸上。 “这就是你说的不辱岩仓之名?你跟这个下贱的东西是什么关系。” 缓缓地移下虚晃着的视线,当目光落在地上那张摊开的报纸上时,贯穿于五月身体的巨大恐惧即刻消散了―― 原来让外公召自己回来的原因和云雀恭弥无关,因为那张报纸上醒目的标题是她和冷泉先生的绯闻。 得救了,如果不是被怀疑背叛岩仓,她还不至于会死在这里。 如释重负的简直想要高兴地掉眼泪,但五月还是装作害怕的样子。恭顺的跪下来,她各用三只手指按在冰冷的地面上,深深地弯下了腰,颤抖的声线带着哽咽。 “辜负了外公的期望,岩仓五月甘愿受罚。” 睥睨下方的老人目光如炬,“为什么你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冷泉拓,那种无名小卒又算什么东西。” 俯首于地面的少女仿佛怕到了极点,除了颤抖身体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俯视着她的老人微微眯起眼睛,冰冷的声线突然不带感情地响起,“凡是给岩仓抹黑的人终究将被抹杀,你应该很清楚。” 五月感到胸口被“咚”地撞了一下,岩仓尊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的脸有瞬时被雷击中的苍白。 “那小子,活不长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岩仓一族准备抹杀掉冷泉先生么? “外公,报纸上的消息是假的,我跟冷泉先生只是工作的关系,我们并不是――” “影响已经造成,与其现在哀求不如当初就不要发生这种丑事。”岩仓尊冷冷地打断了她。 焦躁熏烧上胸口,五月摇了摇头,“您不能这样……冷泉先生是我的经纪人,如果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在艺能界走到今天这一步。” “正是,如果没有他你也用不着冠着‘成田’这个耻辱的姓氏抛头露面。他早就该死了。” “您不能这么做!”一时没能克制住音调的飙升,五月在那双如猎鹰一样目光的审视下重新低下头去,唯唯诺诺道:“您不能这样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冷泉先生是我的恩人。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不慎失误而让他受到惩罚。如果是因为这次的事让您生气,我保证不会有第二次了,求您放了冷泉先生,我愿意接受各种惩罚。” 没有回答,以那位大人的身份根本不需要考虑回答。“恩人?谁告诉我要怎么应付这脆弱的良知?”他仿佛是在询问空气。 良知?古老的岩仓当真无耻到了连这种东西都不顾了么! “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就因为是名门就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生命么!” 五月的面孔由于拼命压抑的尖叫和涌上喉咙的痛楚而更显僵硬。外公那冷酷无情的话语让她险些失去了基本的自制力。 当一直戴在脸上顺从的假面即将揭穿时,岩仓尊突然睨着她冷冷的开口:“岩仓五月,如果你还想每年见一次你那愚蠢的母亲,现在就给我闭上嘴用心听着。” 母亲……囚禁于岩仓府邸别馆内被岩仓尊抽去灵魂的母亲,永远都是成田五月的软肋。 心脏像是被猛然捏住,让她觉得好痛苦。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五月的嘴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想动,手指中了毒似的发麻。脑袋沉沉地,连做什么表情都反应不了。伴随着咬破的嘴唇渗进口腔的血腥味,岩仓尊那令人作呕的说教如丧钟的声响回荡在耳畔―― “你必须清楚,作为岩仓家的女孩你永远无法决定自己的人生。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尤其是不能选择自己的丈夫,你身上流淌的血液就注定你没有这种资格。作为岩仓五月之前你首先是岩仓,你没有立场,你的立场就是家族。我允许你有梦想,也允许你当可笑的演员,可一旦到该你为家族出力的时候,你必须给我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抛到一边,履行你的职责。别以为可以像你的母亲那样逃避责任。她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断送了自己的人生,而你如果够聪明的话,就给我认清现实。” “现在,给我滚去暗室领罚。”言毕,他从椅子上起身,绷着威严的面孔扫了一眼地板上趴着的少女便拂袖而去。 怀着几乎撞破胸口的愤怒和绝望,成田五月无声地咽下含在嘴里的血。低伏下暗潮汹涌的眼睛,她再一次把手指按在冰冷的地上,低下头。 “是,岩仓大人。” …… 当她从暗室扶着墙壁走出来的时候,岩仓宅邸上方的那片夜空非常澄净。星星倒映在中庭的池塘里,随着寒风摇曳的灯笼将五月的影子拉得很长。 所谓的惩罚无非是自小就司空见惯的鞭打而已,虽然每一鞭子抽下去都是火辣辣的疼,但只要咬紧牙关也能一声不吭的忍下来。而且,他们总有特效药让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在最短时间内痊愈,就像岩仓一族最擅长做的事情一样,把它一手造成的丑陋和罪恶统统隐藏起来。 月色如水,空荡的走廊,偌大的岩仓宅好像是妖怪居住的地方,除了她以外再没有任何人。 于是,靠着紧逼的门扉慢慢蹲下来,成田五月的眼泪突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没声响的流,没痕迹的流,没回音的流。 但是,流就这么流过了。 没有王子,没有骑士,也没有奇迹。 有的只是一个并不坚强却始终逞强,甚至不自量力的想凭借一己之力倾覆强悍家族的软弱少女而已。 仿佛是今天才明白了某个残酷的事实。原来,在她所选择的这条异常艰难的道路上,没有任何人是援军。 终于,哭得有些累了的五月倚靠着门扉昏昏沉沉地睡去,那只紧紧扣在她手腕上的金属环这一刻才随着她放松下来的意识得以显现出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漆黑里,gps全球卫星定位系统上的指示灯正发出时断时续、忽明忽暗,宛如萤火一般的微弱光芒。 不久之后,一个欣长的身影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浮现在拉门上。 木质门扉“唰”地一声开启,惯性使然,处于睡眠中呼吸均匀的少女极其自然的向后倒去,竟是靠上了一双穿着黑色西裤的修长的腿。 饱含怒意的灰蓝色眸子带着冰冷的寒气下移,似乎正要发作。然而,当视线不经意地触及她脸上的泪痕和身上的伤口时,那双凤眸却缓慢地收紧。 第11章 Side.10 头脑混沌一片,中途恍恍惚惚的醒过来几次,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说什么这孩子体质太差太过疲劳身体负荷过重之类的话。但不知道是因为床铺太柔软还是自己真的太累了,让五月甚至不愿意睁开眼睛。于是,她一次又一次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起初很平静、很安详,可是后来,她没预兆的开始做梦。一个连着一个的片段,清一色都是噩梦。 ――那是曾经真实的呈现在十岁少女眼前的地狱景象。 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飞溅在白墙、榻榻米和手绘屏风之上的黑褐色血迹。 充满血腥味,被割裂、刺穿、枪击过的尸体。 还有被泛着寒光的武士刀贯穿身体的幼猫,一边发出凄惨到极致的声音,一边被高高挂在坚硬冰冷的石壁上。 那个是团子,是她小时候养在身边最喜欢的宠物。 不要夺走……破碎不堪的布娃娃、被掐死的金丝雀、刺穿身体的猫……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这样残忍的从她身边夺走她珍视的人和东西?爸爸,团子,还有地下室的……地下室……现在连冷泉先生也快要变成冰冷冷血肉模糊的尸体了么?! ――冷泉先生。快逃。 …… “恭先生,医生说五月小姐身上的伤没有大碍,您现在要过去看看吗?”梳着一丝不苟飞机头的草壁哲矢毕恭毕敬的颔首,闭目养神的黑发青年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清冷的面庞看不出喜怒。 颀长的身影斜挂在廊道的墙壁上,“嘎啦”一声门被拉开。脚步声在玄关短暂地停留后,向屋内延伸。 躺在床榻上的少女眼睑轻敛,正发出轻缓均匀的呼吸声。 灰蓝色凤眸盯了一会儿那随意散开在床榻上黑色长发,他缓缓迈进客室。 苍白小巧的脸庞透出一份难得的恬静。随着她静默的吐息,连包围在她身边的空气都令人感到祥和温柔,跟周遭截然不同。 那毫无攻击性的模样跟白天见到时简直是天壤之别。但是,对于云雀恭弥来说却并不陌生。因为他记忆中的岩仓五月本就如此,说话的时候总是一脸温馨柔和的表情。 ――我喜欢温柔的爸爸,也喜欢温柔的妈妈,外公虽然一直很严厉,可我同样喜欢他,一定是家族事务太繁琐才让他不苟言笑吧,所以我一定会拼命努力成为不丢他颜面的好女孩。 ――对了,我也很喜欢小哥哥。就算你的衣服看起来很老土还满嘴“咬杀”这种奇怪的词。呐,其实小哥哥是个内心很温柔的人……你问我从哪里看出来的?从你看团子猫咪的眼神就知道了,喜欢小动物的人不会有多坏心的。 ――外公告诉我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是由血统决定的,但昨天我妈妈告诉我并不是只有血统才能产生羁绊。听她这么说我开心了好久,因为只认识家族里的人不是很寂寞么?虽然大家都很厉害没错,可我也想有更多羁绊,也想走出高台院去认识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 ――明天我就要跟外公回到岩仓族地了,听说有很多东西要学,以后可能没时间来并盛町。但是,真的很快乐、很幸福,我,岩仓五月,能和小哥哥你相遇真是太好了。 …… 哼,还敢说他经过十年的岁月长崩了。岩仓五月,你才是崩坏到判若两人的那个吧。 一种奇怪的难以言语的感觉自心底蔓延,凤眸不禁柔和了些,墨蓝色的眼里流光溢彩。然而这种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原本安详睡着的少女突然发出呢喃声,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白皙修长的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 光洁的额头上渐渐覆上的细密汗珠,五月苍白精致的面容上,那双蝶翼般轻灵的睫毛轻轻颤动。 作噩梦了吗?犹豫了一下,云雀恭弥悄无声息的向床榻走近了几步,冰凉的手掌正要伸出握住她的手―― “冷泉先生……” 脸上浮现苦闷的表情,五月发出的声音带着哽咽,喊出某个人的名字时,更是一种令人揪心的绝望。 撤回手,云雀恭弥的表情顿时冷了下去,眸中闪过一抹暗光。然后,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 醒过来的时候,成田五月第一眼看到的是紧紧束缚在手腕上的沉重铁链。 一身冷汗。 漆黑的眸子一紧,绷直了神经仔细审视了一番所处的环境,当她意识到这里并非是岩仓府邸后,那份惊恐就悉数转化为疑惑。 只要不是岩仓尊,这个世界还真没有多少东西能让她害怕。 从容不迫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束,发现没有什么异常的成田五月正要站起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便走了进来,那标识性的发型好像在哪里见过。 “五月小姐,您醒了。” 有着敦厚长相的男人发出温和有礼的声线,五月眯起眼睛,“……你是草壁哲矢先生?”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成田五月第一时间明白了自己眼下这种处境的原因。毫无疑问,只能是云雀恭弥。 视线再一次瞥过拷着她的铁链,五月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剑,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草壁哲矢的语气似乎是有些无奈,“这么粗暴的对待五月小姐真是非常抱歉,但这是恭先生的意思。” “我知道是他的意思,所以呢?这么拷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面前一下子火冒三丈的少女,草壁哲矢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恭先生这是何必呢,明明昨晚那么担心她专门找医生给她治伤,一大早却要他来把五月小姐给拷起来。 “呃……五月小姐如果有任何疑问等下可以问恭先生,因为我也不清楚。” “不要,我不想看见他。”想都不想,五月断然回答。 闻言,草壁哲矢不禁露出尴尬的苦笑,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 这份冰冷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 毕竟草壁先生不是云雀恭弥,没必要把怒火迁怒在无辜的人身上,这么想着的五月稍稍收敛了一下脸上厌恶的表情,缓缓抬眼看向他,“草壁先生,能先把你的电话借我用一下么?” “哦,请用。”微微一愣,草壁拿出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接过电话的五月垂下眼眸,迅速的按下了几个熟记于心的数字,背过身去。 “是冷泉先生么……” …… “五月小姐,您这是要离开么?不等恭先生回来……” “我为什么要等他?”气质较先前柔和了几分的五月不耐烦的回答着,低头端详着束缚在手腕上的丑陋铁链,眉头皱得紧紧的,“难道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个鬼地方被他s了我还要专程跪谢他?真是够了。” ……所以说恭先生为什么要拷着五月小姐啊,替她盖上温暖的被子守着她一晚上不就好了么? “五月小姐,”面露难色,草壁哲矢似乎是犹豫着开口,“您最好还是不要离开,恭先生走的时候就说了……” 头都没抬一下,口气也是满不在乎的,“他说什么?” “……恭先生知道,区区这种东西困不住您,”看了一眼少女手上的铁链,草壁顿了顿,才道:“所以他让我转告您,如果你敢踏出这里一步,后果自负。” 什么? 五月幽深的黑眸缓慢的抬起,“草壁先生,可以麻烦您重复一遍吗?” “……恭先生说,如果五月小姐您敢踏出这里一步,后果自负。” 黑发少女扑哧一笑。 起初还是只是低着头轻笑,然而声音渐渐高亢宏亮,后来还抬起头,大大的咧开嘴角,乐不可支似的发出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绝顶好笑的事情。 “哈哈哈,是么?让我后果自负?”仰起脸,五月突然变得神清气爽,充满生命力的气息从全身上下散发出来。 “我成田五月做过什么需要别人替我负责的事情么?真是好笑!” 双手撩起背后的长发,五月的手像是要挥开一切般的将其往后一拨,发丝瞬间如水花飞起,又纷纷落在背后。旋即,她转过头,露出一个傲然又不屑的微笑。 “也请草壁先生替我转告云雀先生――想要威胁我,他还早了一百年呢。” 开什么玩笑,听了这种话恭先生会气死吧……愕然的望着少女,草壁哲矢觉得更头痛了。 “如果他还是为了云之指环……随他信不信,我再说最后一遍,它并不在我手上。因为那东西只会为我平添烦恼而已。” 哗啦一声,是沉重铁链落地的声响。留下这句话,成田五月就那么高昂着头,打开拉门跨了出去。 隔壁厅室中,坐在茶桌前的黑发青年修长的凤眸中隐约浮动着杀气,稳稳捏在他手里的茶杯内壁赫然出现了好几条裂缝。 成田五月,你还真敢说啊。 *** 如果冷泉拓能在电话里详细向五月说明一下另一边的情况,或许她就不会说什么“早了一百年”这种话了。 为了补上之前被云雀恭弥的突然到访给毁掉的那场收尾戏,成田五月从那个讨人厌的地方一出来就立刻搭车赶往摄制场地,然而一踏进摄影棚,她就撞上了正大步走出来的冷泉拓。 “冷泉先生……”一想到他因为自己的关系被岩仓视作眼中钉即将除之而后快,五月的鼻子就不免一酸,然后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压抑的心思,让一向懂得察言观色的成田五月没能发觉笼罩在整个摄制场地的诡异氛围。 “五月,你来了啊。怎么样,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看到她的那一刻,拓收敛了凛然的神色,琥珀色的眸子多了几分柔和。 成田五月真名为岩仓五月且是岩仓一族的继承人这一秘密,即便是经纪人冷泉拓也不知晓。虽说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所以,每次回高台院听闻训导或者受罚,五月都是以回家处理事务为由告知冷泉先生的,这一次亦不例外。 “嗯,还是老样子。”僵硬的点了点头,五月转移话题般的开口:“冷泉先生刚才是要去哪里?我耽误你工作了么?” “你并没有耽误我工作,不过……”他微微皱眉,视线似乎有些闪躲。 晨光映照着银发青年的侧脸,平时总是带着温柔笑容的冷泉先生,此刻神色中却多出了一份罕见的阴霾和严肃,察觉到这一点的五月镇定下表情,沉着的开口: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像是在心底做了一番挣扎,约莫半分钟后,冷泉拓艰难的说:“五月……我们现在拍的这部戏,可能没办法完成了。” 目光一滞,五月漆黑的眸子慢慢收紧,“你说……什么?” …… “就算是拍完也不可能上映,可偏偏电影公司早就动用了大量的资金为它宣传造势……倘若真的出现上映延迟的事故,不但要赔偿大量违约金还会大大降低hor的声誉。” “只要上映就好了,既然不是摄制组这边的问题凭什么不能上映?又不是没有拍出来。”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冷泉拓叹了口气,冷静的说辞仿佛沉入五月心底的碎石,“无论导演编剧多有实力,也无论演员演得再好,抛开摄制组所有工作人员的努力不谈,仅仅是最后那道审核就能让这一切彻底化为乌有。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如果没办法说服他们就完全无计可施了。” “但总不能毫无缘由的禁止放送啊,这部电影有错么?难道惹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么?” ……可以这么说…… 拓看着五月的眼睛,“这部电影是没有错,不仅没错还好得无可挑剔。可是,一旦审核放送的人被枪口对着的时候,他们就有成百上千条理由足以延迟它封杀它甚至是让它永远见不得天日,如果是――” “等一下,”敏锐的听出其中关窍,成田五月露出冷冷的眼神,生硬的打断了他:“冷泉先生,你刚才说枪口……” 连同表情,少女连声音都变得严峻起来,“别告诉我是他做的。” 没有回答,银发青年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 声势猛烈的黑暗水流瞬间溢出少女的心房,本以为自己会拍着桌子站起来怒吼,然而,眼睛迸出怒火的她却渐渐松开了捏紧到微微颤抖的拳头。 嘴角轻轻扬起,成田五月不知为何而笑。 “了不起……云雀恭弥,你真的非常了不起。” 第12章 Side.11 云层像铅灰色的棉被,严严实实地堵在天上,透出一股子压抑。 弥漫着幽幽茶香的和室内,着一身黑色和服的俊美青年端坐在茶桌前。细碎的墨发下附着阴影,视线定格于茶桌上摊开的报纸,他冷厉的眸光中似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 跪坐在不远处的草壁哲矢假装不经意的向这边瞥了一眼,果不其然就看到印在报纸上醒目的彩色照片―― 那一对在聚光灯下相拥在一起挚热接吻的身影,正是五月小姐和冷泉先生。 “恭先生,报纸的娱乐版一般为了增加话题从而提升销售量都会写一些与事实不相符合的东西,而且冷泉先生也特意解释过,那次事件是五月小姐为了保护您的声誉才迫不得已想出的办法。” 没有抬头,云雀恭弥的表情漠漠地敛在氤氲而上的清茶热气中。短暂的一阵沉默后,茶室内响起青年清冷而沉稳的声线。 “都办好了?”简短单调的音节,微凉。 花了几秒钟反应过来云雀话语的所指,草壁哲矢恭恭敬敬的颔首,“是,恭先生交代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妥了,只不过……” 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草壁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收购hor这件事,恭先生是不是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风纪财团虽然有足够的财力,但毕竟和艺人事务所涉及的领域范围完全不同,业务也很少有相重合的地方,就这么贸然的大量控股――” “哦?草壁哲矢,我什么时候给你发表意见的权力了?”上挑的眉眼看了过来,云雀恭弥带着一丝危险的嗓音一瞬间让室内的温度降了好几度。 恭先生,您确实没给我发表意见的权力,可是……有这么追妹子的么?! 被云雀恭弥一句话压制住,顿时闭上嘴再也不敢开口的草壁颇为无奈的在心里长叹一声。 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了,恭先生之所以要突然收购hor自然不会是为了钱,还不是因为五月小姐刚好就是hor旗下最顶级的艺人,而冷泉拓又偏偏撞在了恭先生枪口上。 可是,对付五月小姐那种性格堪比爱沙尼亚至尊烈酒的女孩子,这样强大的控制只能起到反效果吧……想到根据恭先生的吩咐拟定好的那份写满霸王条款的契约书,草壁哲矢真的不想说什么了。 “立刻去办。” 听着云雀恭弥那不容置喙的命令,尽管草壁心里再想吐槽嘴上也只能毕恭毕敬的回一声“是。” 溢满茶香的室内再一次陷入诡异而沉闷的静默压抑之中,看着继续喝着茶但明显是在等人的云雀恭弥,草壁哲矢只希望随后将要到来的那位不得了的姑娘可以说几句足以哄恭先生高兴的话,而不是掀起一场破坏力极强的飓风。 虽然,这种愿望似乎不大可能实现。眼前这宁静的景象仿佛正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才会有的虚假和平。 …… 然而,草壁哲矢猜错了。 “恭先生您这是……准备出门?”推开门扉,看到已经将和服换掉、一身笔挺西装的云雀恭弥,梳着飞机头的男人显然非常诧异,“从gps全球卫星定位系统显示来看,五月小姐应该还有三分钟就会到这里了。” 之前那几个小时你不就是一直在等五月小姐么?为什么人家好不容易就要出现时却换了身衣服说要出门?一时间,就连草壁哲矢也不知道自家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耳朵聋了吗,草壁哲矢?去备车。”起身,面无表情的投来淡然的一瞥,黑发青年的声线清冷依旧。唯一不同的是,那双上挑的凤眸掠过大门口的方向时,似乎是停顿了那么几秒,灰蓝色的眸底隐隐浮过一抹深意。 我还早了一百年是吗?成田五月,这不是来得挺快吗。 *** 空气里面湿漉漉的,似乎正酝酿着一场倾盆大雨。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天之内会两次出现在这个毫不相干的破地方。踏出车门,审视着坐落在面前笼罩着阴森重厚云层的纯日本式建筑,成田五月心里没来由的觉得一阵焦躁。 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她漆黑的眸子静静的移动,最终在写有“云雀宅”三个字的门牌上止住。跨步快速走上台阶,扬起的手腕即将扣上那紧闭的门扉时,五月的动作倏忽一滞―― 随着“吱呀”一声,大门缓而沉稳的打开,在少女平视过去的视野里,出现的是一条服帖伏于深紫色衬衣上的黑色领带。微微一愣,原本的吐息迟缓了片刻,五月本能的一抬眼就撞进那双漠然上挑的标志性冷眸。 是云雀恭弥。 灰蓝色的眸子不带任何感情的垂下,仅仅是一个眼神,成田五月就有种自己正处于对方支配之下的错觉。身体不自觉的有些僵硬,即使被云雀恭弥那份强大到诡异的压迫感所震慑,好胜心却迫使她不露半点怯弱。 “看准了时间特意出来迎接我么,云雀先生?”方才扬起的手已经变成抱臂的姿势,向后退了一步,跟云雀拉开距离的成田五月不卑不亢的仰起脸来,语气冰冷。 哇哦,居然还是这种态度么?闻言,他的嘴角隐隐浮起一个淡漠的弧度,转瞬即逝之后,那双注视着少女的清冷凤眸里多出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讥诮意味。 微微挑眉,云雀恭弥低沉而磁性的嗓音传进五月的耳畔,其中似有嘲讽。 “让开,你挡路了。” 言毕,他收回目光,仿佛根本看不到眼前的少女那般,一身笔挺西装气息凛冽的青年绕过成田五月,径直向停放在门口的那辆黑色轿车走去。 对方出乎意料的举动令五月的表情一僵,反应过来后她迅速转身,小跑了几步才追上那个身影。抬手挡在云雀恭弥面前,五月漆黑的眼睛毫不躲闪的正视着他波澜不惊的脸。 “你给我等一下!云雀先生,请、请等一下……” 顿住脚步,灰蓝色凤眸缓缓下移,黑发青年饶有兴趣的盯住五月那张饱含怒意但明显在克制的脸庞。 “云雀先生,”仰头看着那张逆着光的脸,莫名有种危险感的少女眉头紧蹙,“你肯定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吧?” 居高临下,云雀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眼见如此,五月也不再跟他浪费时间,抿了抿唇,她沉声道:“延迟放映的事还请你高抬贵手。如果云雀先生看我不顺眼尽管对付我一个,请不要将不相关的人牵扯进我们的私人恩怨,那部戏……大家都很努力。” 视线压了下来,薄唇轻勾,云雀恭弥俊美的脸上呈现出一个略显鬼畜的笑容。 “哇哦,成田五月,你这是在求我?” 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捏紧,五月脸上僵硬而严肃的表情凝滞了几秒后,从不轻易示弱的她看似谦逊的低下了头。 “……没错。云雀先生,我正在求你。” “是么,”冷眉微挑,云雀恭弥那平静到诡异的声线透出一股凉意,“不是说我还早了一百年吗?” 成田五月的身子猛地一震。 脑海中的某根脆弱的弦就这么硬生生断掉了。仅仅因为她的那句话忤逆了他的权威,所以才用那种极端的手段来给予“制裁”吗? 尽管在来时的路上成田五月已经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她来这里的目的是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不是像泼妇一样找云雀恭弥吵架。然而,从对方口中听到那个莫名其妙到令人发笑的理由时,原本封印在心底的怒火似乎再也掩藏不住了。 从小就在岩仓内长大的她一向都看不惯所谓的大家族动用权势一手遮天的做法,眼前的这个拥有强大气场的青年似乎就在这个瞬间,和那位永远端坐于高位之上睥睨众生的老人重合了。 高傲的、尊贵的、不可一世的,从某些方面来说,云雀恭弥和岩仓尊,的确有相似之处。瞳孔深处涌现出愤怒,五月的面孔渐渐开始流失温度…… 垂眸打量着久久不再言语亦不愿意抬起头的五月,云雀恭弥清冷的视线慢慢放软。而将车开过来的草壁哲矢看到黑发少女向着恭先生恭敬颔首的模样,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只要五月小姐肯低头,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恭先生肯定不会为难她。 只可惜,他这口气松得实在是太早了―― “云雀先生,做这种事情不是因为误会我拿走你珍贵的指环而生气,居然是为这种无聊透顶的理由么?”犹如慢动作一样缓慢地抬起低伏的眼帘,成田五月那双眼睛里竟是写尽了厌倦般的冷若冰霜。 没有半分畏惧的看向那双灰蓝色眼眸,她以极尽漠然的声音,轻声道:“……真是愚蠢。” 她说恭先生……愚蠢?!! 坐在轿车内紧张的注视着这边情况的草壁哲矢惊恐万分地瞪大了眼睛,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瑟缩的目光一转,映入眼帘的果不其然是被肉眼可见的黑色低气压所包围的云雀恭弥。 “想让所有人听你的?想让所有人对你俯首称臣?想让所有不屈的灵魂为你而弯折?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会有这种家伙存在。”低伏下目光,成田五月长而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呵,还真是又愚蠢又可笑。” ……五月小姐,请你不要再继续说话了,难道没看到恭先生身上那暴涨的杀气么? 就在草壁哲矢担心她将要说出更出格的话时,下一秒,少女却做出了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举动―― 放低身段面向云雀恭弥跪了下去,手指摁在地上,成田五月深深地弯下腰,光洁的额头几乎能碰到坚硬冰冷的石板路。 “可即便那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这样的道歉能让云雀先生高抬贵手,那么我的自尊心您尽管拿去好了。” 看起来明明是谦卑到极点的姿态,漂浮于空气中的声线里却染尽厌恶鄙夷的情绪。 她的真实想法?哪怕是靠演技而来的道歉都不会吗,还是说根本就懒得敷衍。垂下眼帘看着低伏于地面看不到表情的黑发少女,云雀恭弥的灰蓝色眸子里有怒意凝聚。然而,他还是生生忍住,只是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狠到连骨节都发白。 凌厉的疾风流窜过耳际,趴在地上的少女紧紧抿着嘴唇,犹如踏在心上的脚步声过后,是车门被重重摔上的沉重声响―― “砰!” 引擎发动,随即,黑色轿车扬长而去。 摁压在坚硬粗糙石板之上的手指因这单调而冷漠的字眼微微发麻,跪伏于地面的少女裸.露在空气中的后颈忽然落下凉意,一滴,两滴…… 第13章 Side.12 狂风夹杂着大粒雨滴倾注在落地窗上,有机玻璃因这密集而狂躁的打击发出啪嗤啪嗤的哀嚎声。 hor的高层办公室中,银发青年正眼含笑意的低下头打理摆放在窗边的几株蔷薇,即便整个房间内充斥着某人令人窒息的强大气场,他洋溢着温柔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焦躁的情绪。 “我以为风纪财团想收购hor只是空穴来风的传闻而已,可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还特意登门拜访,看来云雀先生果真非常喜欢我的hor,”从容的转身,冷泉拓向来访者露出彬彬有礼的笑容,“或者说,果真非常喜欢我的五月?” 你的? 云雀恭弥本就没有温度的表情愈冷,灰蓝色凤眸微眯,似有怒意在酝酿。 无视了那份愤怒,偏过头,冷泉拓修长的手指滑过办公桌上放置的一摞文件,“手续所需要所有东西全在这里,不过……拿不拿得走就看云雀先生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话音刚落,房间内的温度骤降。 琥珀色的眼睛对上云雀恭弥瞬间迸发杀气的眸子,银发青年从容的神情不改,说话的口吻甚是轻松,“真是荣幸呢,以我那微不足道的力量还需要最强云守亲自动手。不过,在我们开战之前,能否先请云雀先生听我说几句话……” 正视着黑发青年,冷泉拓嘴角掀起一个浅笑,“是关于五月,还有你那枚丢失的云之指环,怎么样,要听吗?云雀先生应该早就过了沉不住气的中二年纪吧。” “草食动物,你这么想死吗?” 沉了沉凤眸,如同锁定猎物的嗜血眼神紧盯着冷泉拓,云雀恭弥带着寒气的声线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意味。 “云雀先生说笑了,一向遵循和平主义的我可是非常惜命的。”以柔和的笑容应对云雀恭弥威压的冷泉拓耸了耸肩膀,“只是几点建议外加一些鲜为人知的情报而已,用不了你我多长时间。” 停了一下,见对方没有接话,冷泉拓只当他默认了。 “云雀先生想借收购hor来控制五月这种做法显然是不行的。我这个不愿意用一纸空文束缚她的经纪人并没有和她签下任何合约,一旦hor换了主人,你觉得五月还会留在这里吗?我没有云雀先生那令人发指的占有欲,因为,守护五月至此的我比你更清楚怎样与她建立斩不断的羁绊。” 视线掠过脸色发黑的云雀恭弥,冷泉拓凝视着窗边盛放的蔷薇花,用清泉般澄澈的嗓音道:“那孩子就跟那朵花一样,为之所惑的人想要摘取它就会被上面的刺拒于千里之外。但是,云雀先生因那刺而恼怒到想要拔除它时,有没有想过,没有刺就不再称其为蔷薇,反而就是这样顺其天性、坚强旺盛的开放才是最美丽的。” 顿了顿,他收回目光,“但是这种盛放不是所有人都有幸看得到,如果她想在你面前演戏,出身名门又是实力派演员的成田五月可以轻而易举的戴上谦和温顺的面具。难道云雀先生不明白吗,她摒弃一切虚伪用最真实的自己面对你这一事实?” 紧张的空气微妙地凝滞,窗外的雨声还在继续。 “我不知道五月犯了什么错惹云雀先生不高兴,但我记得跟你一起去hor取指环的那天,回来时那孩子假装得若无其事的脸上哭肿的眼眶。把从不示弱的女孩子惹哭,云雀先生的杀伤力真是令我叹为观止。” 强烈的咬杀欲望充斥着神经,然而,气息凛冽的黑发青年却没有动。心里微微的抽动了一下,脑海中闪过的是一脸倔强的少女低下头咬紧嘴唇的模样。 “还有,暂且不讨论现在云之指环是不是还在五月手上,云雀先生是否知道她起初拿走你戒指的真正动机?” 眸光一沉,云雀恭弥压下心中的不耐,银发青年清冽的嗓音依然没有丝毫折损的流入他的耳中。 “不是野心亦不是阴谋诡计,那动机天真幼稚得根本就不像她,”少有的敛起笑容,冷泉拓琥珀色的眸子缓缓眯起,字字清晰的开口: “云雀恭弥,因为她很想见你。” “……” 天空中电光一闪,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劈开室内骤然沉淀下去的寂静。几秒钟后,带着严峻神情的草壁哲矢一时间连礼节也忘了似的推门而入。 “恭先生,彭格列总部发来的最新消息,有雷达监测到了真正云之指环的大致方位,”急促的语速突然放缓,他一脸严肃的开口,“不过并不在日本……而是意大利。” 闻言,云雀恭弥的眼神变了变。真的不在她手上?还是说她已经带着云之指环去了意大利…… 猜测到云雀恭弥想法的草壁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即一脸复杂的说明:“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持有恭先生云之指环的应该另有其人。五月小姐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离开日本到达意大利,更何况――” 外面又是一声轰隆作响的雷鸣,狂躁的雨滴如子弹一样猛烈敲击着玻璃。云雀恭弥那双暗下去的灰蓝色冷眸,在听清草壁说出的后半句话时缓慢地收紧。 “从gps定位显示来看,从几小时前开始,她所处的位置几乎没有更改过。” *** 远远地从车窗内看到一动不动跪坐在云雀宅大门口的那个身影,这一刻,云雀恭弥当真产生了想杀人的冲动。 瓢泼大雨悉数倾注在少女单薄的身上,耀眼的光芒伴随着轰隆雷声从天而降,照亮了成田五月此时的模样:身上的衣服被浇得湿透,瀑布般的漆黑长发紧贴着脸颊,精致的面容苍白到不剩半点血色。 时节虽然是夏天,她却像在严冬中只穿着一件薄衫出门一样冷得浑身发抖,手指和脚趾都冻僵了。 但是,少女就是毫不动摇的跪坐在那里,除了不可控制的轻颤外,一动不动。 就在这滂沱到连听觉都将要陷入混乱的雨势之中,第一时间听到轿车行驶过来的声音后,成田五月缓缓地睁开了一直阖着的眼睛―― 抬起头,她的视线笔直的穿透雨帘。 看向走出轿车手握伞柄站在眼前的黑发青年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没有半星涣散的疲惫,反而充溢着仿若任谁都击不垮的坚定意志。 突然,成田五月僵硬的嘴角绽放出一个清浅的笑容,那婉约、恬静、祥和的笑容美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同时又温暖得仿佛能够驱散所有寒意。 就是这个表情,一瞬间击中了云雀恭弥的心。然而,露出如此表情的她紧接着说出口的话语却让他握着伞柄即将伸过去替她挡雨的手顿住了―― “云雀先生,看到我这样,心里想笑么?” 她以蒙着水汽的眼睛仰望着他,“高兴了么?满足了么?很喜欢么,我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可以让能够只手遮天的云雀先生消气了么?” “你的权威、你的自尊心都得到满足了么?还有所谓男人的面子也过得去了么?” 用柔软温和到极致的语调将这样刺耳的话语娓娓道来,微笑着的美丽少女的眼底深处没有半点笑意。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请放过那部戏。以后,就算封杀成田五月也好,全部都随云雀先生喜欢,但是至少眼前这一部,无论如何还请您高抬贵手。” 言毕,收敛了笑容,端端正正跪于石板路上的成田五月深深地弯下了腰,额头扣在地上。雨声没能掩住的,是那清脆而压抑的声音。 云雀恭弥感觉自己的胸口同时被“咚”地撞了一下,清冷淡漠的表情不改,但握着伞柄的修长手指却紧了紧,力道大到几乎要将它捏碎。 “我不知道云雀先生怎样看待它,像您这么了不起的人肯定不会知道那部作品意味着什么。但我想说的是,就是因为它,我知道了两天只睡四个小时,人照样能活;骨折扭伤根本不痛,面对镜头还是要展露无懈可击的笑容;剧本台词如果念的次数足够多,无意识的都会脱口而出;因为它,大冬天泡在冰水里也能咬紧牙关忍下来,因为它,我知道自己并不是女孩子甚至连女人都不是,我只是一个演员而已……而成田五月,偏偏还是整个剧组最受照顾最轻松的人,跟我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比起来,还有付出了更多艰辛的人。” 不发一言,视野中俯首的那个纤细娇弱的身影让云雀恭弥只觉得内心一片焦躁。听着她没有起伏的声线,隐隐地,某种玻璃似的透明痛感一下又一下地直达他的心脏。 “它并非我一个的人荣誉,我的肩膀也好、膝盖也好、心也好,都承担不起……承担不起将整个剧组的努力毁于一旦的责任。所以,我舍弃自尊心,心甘情愿的跪在这里,请求您。” 吵杂喧闹的雨声雷声似是因为她坦荡而恭谨的声线减缓消弭。 彬彬有礼的直起身,成田五月那没有半点多余动作、看着就赏心悦目的跪姿,在那狂风暴雨中显示出强势到不可撼动的耀眼姿态。 她抬眸,终于又一次正视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成田五月,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只希望云雀先生收回成命。” “……” 沉默无声的对视。 良久之后,一个清冷而磁性的嗓音压过耳畔边交加不止的风雨。 “做什么都可以,”云雀恭弥的脸上没有表情,修长眼眸俯视着她毅然扬起的脸庞,“成田五月,你是认真的吗?” “是,”紧颦着眉、轻咬着嘴唇,她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的轻声道:“我是认真的,云雀先生。” 第14章 Side.13 “您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该不会是我出现幻听了?” 跟在草壁哲矢身后的五月有些惊讶的侧目,就着入夜时分亮起在走廊两旁的灯笼,她打量着男人的侧脸,嘴角掀起一个意义不明的弧度,“草壁先生究竟是站在怎样的立场对我说这句话的?不让我离开这里的恰恰是你家主人不是么?” ――今晚留下来吧。 这正是之前成田五月跪在雨中请求他时,云雀恭弥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梳着飞机头的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思量着开口:“虽然按理来说我不应该违抗恭先生的命令,但是五月小姐如果不愿意,还是――” “既然已经答应了,我自然不会临阵脱逃,那跟我的作风不符。”毫不犹豫的打断了草壁先生说了一半的话,五月沉静的声线里满是果决。顿了一下,她唇边的笑意却加深了几分,“不过,还是谢谢您,草壁先生。” 目光触及身边少女那从容镇定的笑容,草壁哲矢一愣,不由得就想起之前大门口的那一幕。 照常理说,普通女孩子听到男人说那种暧昧的话,即使不会害怕至少也该害羞。然而,五月小姐居然面不改色的向恭先生点了点头,别说害怕害羞了,那张脸上甚至连半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从她宛如大家闺秀的举手投足和说话做事的方式来看,五月小姐根本不是粗线条的女孩子,不可能不明白那句话其中蕴含的深意。 而且,被恭先生压制住的她现在心情不应该很糟糕么,为什么能毫无顾忌的露出笑容?不可能是因为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身衣服吧…… “草壁先生,冒昧的问一句,我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是谁的?” 思绪被清亮的嗓音拉回,草壁哲矢将目光转回。看着垂下眼眸将过宽的衣襟向锁骨上方拉着的少女,本想脱口而出那是恭先生的和服,转念一想,还是稍加掩饰道:“五月小姐身上的衣服是从客房取来的,整个宅院里没有女性所以衣服也只有男式的,只能让您暂且穿着它了。” “嗯……男式倒无所谓,只要不是云雀先生的就好。” 敛着的表情松了松,漆黑的眸子抬起,五月冷不丁冲赶忙收起“果然如此”表情的草壁哲矢露出有些淘气的笑容,“草壁先生,您好像在想事情,让我来猜猜如何?” 草壁哲矢正要摆摆手说不用了,少女已然撤回目光正视着前方的空气道:“您是觉得奇怪吗,明明已为刀俎之上的鱼肉,为什么我既不害怕也不生气,甚至还能露出笑容?” 好聪慧的女孩,难道自己的心理活动都写在脸上了吗? 草壁的脚步因心中的惊讶慢了几拍,还未来得及向后侧的人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只听五月继续道:“因为真的很高兴,我没有白白地跪在雨里,而是靠我自身的力量救下了那部戏。付出有了回报、辛苦不会化为泡影的感觉,很喜悦。其实当时云雀先生离开后我也在想,是不是我的言辞过于激烈了,既然是来拜托别人就不该那么冲动。总算……结果是好的。” 雨势渐小,淅淅沥沥地打在庭院中的植被上,衬着成田五月微微扬起的悦耳音色,“就算暂且不知道云雀先生等一会儿将开出怎样的条件,但无论如何,这一仗我觉得是我赢了。” “原来如此……” 似乎稍微能明白一点五月小姐的意思,可是如果恭先生开出的条件当真非常“苛刻”呢? “那么……五月小姐已经不生恭先生的气了?” “说什么笑话,云雀先生已经在‘全世界我最讨厌的人’排行榜中高居第二了。”少女以无比认真的表情回应道,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说:“不过,因为全世界并不欠我的,能笑的时候还是应该努力展露笑容。看,下了那么久的雨似乎也快停了。如果是白昼,或许还能看见彩虹。” 言毕,扬起长长的睫毛,成田五月优美而端整的眉毛渐渐舒缓,语调中仿佛包裹着“勇气”、“希望”这样美好的词汇。 草壁哲矢注视着她灯影映照下雕像般立体的侧脸。沉默了一会,他神色复杂的说:“五月小姐,我还是想提醒您一句,恭先生他……毕竟是个男人……” “这个我看得出来,”五月轻扬嘴角,“所以呢?” 草壁顿时有些头疼,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难道还要他挑明吗?五月小姐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将对方为难的表情尽收眼底,五月噗嗤一笑,“还是让我来替草壁先生回答吧。” 幽黑的沉静眼眸望着草壁哲矢,她自信十足的说:“我啊,虽然不知道云雀先生会对我做什么或者是让我做什么事,但我能肯定他绝对不会对我做那种事。”狡黠的眸光一闪,“也就是草壁先生担心的那种事。” 毕竟,现在再怎么惹人讨厌,云雀恭弥,他还是跟她记忆中那个美好的少年,共用一个名字啊。 “既然五月小姐这么肯定,看来是我多虑了。”草壁哲矢若有所思的颔首道。 尽管面对面时总是冷言相向,或许,连五月小姐自己都没能察觉,其实她是了解恭先生的。甚至,在心底深处还藏着一份对他的信任。 只是这份了解和信任究竟从何而来,却不得而知。 ***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闭目养神的云雀恭弥睁开阖着的眼睛。缓而稳的将茶室拉门拉开,成田五月垂下的视线刚好对上那双清浅冷淡的凤眸。 四目相对,茶香袅袅的和室里很静,衬得屋外雨打枝叶的沙沙声更为清晰。 “云雀先生,晚上好,我来听您开出的条件。” 扬了扬眉毛,五月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然后她反手阖上拉门,挺直腰从容的走了进来,端端正正的坐在黑发青年对面。 灯光在少女精致的侧脸上映出阴影,乌黑顺滑的长发随意垂在她纤细的肩膀上,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苍白到透明,从领口处还能看到因为瘦弱而突出的锁骨。 明明看起来就像草食性的小动物一样柔弱,性格却一点儿也不可爱温顺。一想到她竟然在那样大的风雨中跪坐了几个小时之久,云雀恭弥就觉得异常不爽。好在,眼前的少女似乎并没有因为淋雨而生病。 一直吊着的心总算放松了,而当云雀恭弥发觉现在穿在五月身上的衣服正是自己的和服时,一种奇怪而微妙的感觉在胸口慢慢充盈膨胀,竟让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冷淡的面孔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可近看就会发现,那双长眸已然敛去了清冽的浮光,隐隐约约多出几分柔和来。 “云雀先生,在听你开出的条件之前,介意我先喝杯茶么?我担心自己一会儿会没有心情。” 少女的声线既不虚张声势也不胆怯,反而显得真诚而坦荡。黑发青年斜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见云雀没有拒绝的意思,五月便落落大方的伸出手为自己倾了一杯茶,那熟练流畅又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看起来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很认真的学过茶道吧,果然是出身于岩仓那样古老名门家的孩子。 不动声色的注视着五月手上的动作,云雀恭弥的眼底掠过一抹深意。紧接着,一杯清茶就由少女白皙的手端过,稳稳放置在他面前。 “请用,云雀先生。”那是不咸不淡,不辨喜怒的声音。 垂眸看了一眼那杯水面上没有半点涟漪的茶水,云雀恭弥挑眉道:“你不害怕?” “……不害怕就不会坐在这里了,”认真的思索了一下,五月抬起低伏的眼睛,皱着眉头,她凉凉道:“恭喜伟大的云雀先生,您精准无误的戳中了我的死穴。” 看着她蹙起眉说出这句话时,云雀恭弥心里有那么一丁点儿小愉悦。 这一瞬间,坦承自己正在害怕的成田五月,长着分明的刺,却不失可爱。所以,不由自主的想要占有。 “怎么,不吵架了吗?”他淡淡的问。 “我也会累,而且我有教养……”也许是真的累了,五月此刻跟云雀说话的态度确实要比白天柔和一些。 暴躁了一整天,她终于知道累了么?其实云雀很想说,他也有些累。 “想睡了?” “嗯,很困。不过我可不想跟云雀先生睡。” 哇哦,还真敢说啊。 黑发青年敛起凤眸中一闪而过的淡淡笑意,将放于身侧榻榻米上印有小字的纸张放在茶桌上,他弯起修长的手指,在那张纸上轻叩了一下。 “把这个签了,就可以睡觉。” 签字?有种不祥预感的五月垂下眼眸,摆放在面前茶桌上的是一张加盖了认证的契约书。 契约书?! “云雀先生,你……” 成田五月皱眉凝视着茶桌上的那张纸,缓了半晌才说:“难道你还受到过总裁剧的荼毒吗?” 她话语里浓重的嫌弃意味让云雀恭弥颇为不爽,于是他的声线又冷了下去。 “那是什么,不知道。” 契约书这种东西不就是在那种很俗的大款、灰姑娘故事里经常上演的桥段吗,就连拍戏成田五月都不愿意接这种狗血套路的剧本。 将吐槽的冲动硬生生地压了下去,拿起那张纸迅速的浏览了一遍,五月顿时觉得云雀恭弥更讨厌了。 [第一,任何情况下必须被云雀恭弥随叫随到。] 五月沉声,“云雀先生,你以为我会飞吗?” “从没这么想过。” [第二,接拍的所有通告要经由云雀先生批准。] “……云雀先生,我的经纪人是冷泉先生,请不要无视他好么?”而且你这么中二的人哪有对通告的审美,装什么文艺青年。 “把他咬杀掉。”云雀恭弥回答的干脆利落。 成田五月沉默了,低下头,她默默顺着列出来的各项条款挨个往下看―― [第三,不许在云雀恭弥面前动用消除自身存在感的能力。] [第四,没有工作时必须和云雀恭弥在一起。] [第五,……] …… 看完以后,五月发现在听云雀恭弥的条件之前喝一杯茶的做法真的很明智。果不其然,她现在什么心情都没了。 “云雀先生,这就是您开出的条件?”她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但很有困难,“与其说是一个件事,契约里明明包括了很多事吧。” “你不是说做什么都可以吗,成田五月?”黑发青年看向眉头紧蹙的五月,“想反悔吗?” “可是这种契约太霸道了,恕我做不到!”而且为什么这么不公正的契约会有认证有效的盖章呢! 云雀恭弥挑眉,清冷的声线听起来有种不容抗拒的意味,“那就延迟放映,或者直接封杀。” “……” 茶桌下的手捏得紧了又紧,手心出了很多汗。成田五月觉得,如果她的自控力不够好,一定会把面前的这杯茶水泼在云雀恭弥那张冰山脸上。 表情僵硬的正视着对面那张清冷淡漠的脸,五月感觉时间仿佛凝滞了…… 似乎过了很久,她终于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笔,面无表情的将自己的名字签在了那张契约书上。自己签过无数次的那个名字,她第一次写得这么颤抖和暴躁。 扔了笔站起身来,成田五月拉开纸门大步跨了出去。 几秒钟后,黑发少女又气势汹汹的折了回来―― “云雀恭弥,你现在是第一名了!”在她‘全世界我最讨厌的人’排行榜中。 将这句话脆生生的甩给云雀恭弥,连带附赠的还有……一只竖起中指的手。 第15章 Side.14 隔日清早。 “恭先生,相关事项已经安排好了,几小时后就可以动身去意大利――” “云雀恭弥!” 打断草壁哲矢发言的是一道清脆的女声。坐在茶桌边正在垂眸看文件的黑发青年静静地抬眸,和室纸拉门在下个瞬间被利落的打开,单手扶着门扉、凛然立于熹微晨光之中的是一脸严肃的成田五月。 草食动物,一大清早就这么精神么。 云雀恭弥斜睨了她一眼,灰蓝色的凤眸里隐隐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然笑意。 “五月小姐,您起来了。”瞥了一眼并没有因为少女的突然闯入而动怒的云雀,草壁哲矢松了口气,象征性的和她打了个招呼。 很显然成田五月没有眼前的两人这么轻松,事实上,在契约书上签了自己名字的她几乎一晚上都没睡着。而就是经过这整夜的反复回想思量,稍微冷静下来后五月才意识到,一时被气愤冲昏了头脑的她似乎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这也就是她一大早来找云雀恭弥的原因。 “草壁先生,早安。”朝飞机头先生露出一个不至于失礼的笑容后,转向一脸淡然的云雀时,成田五月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那堪称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让云雀恭弥心下滑过一丝不爽。 “关于昨天那个契约书,我还有问题。”丝毫不介意自己差别明显的态度,双手抱臂保持着站立姿态的五月垂下目光,盯住云雀恭弥清冷淡然的脸。 扫了她一眼,云雀的嘴角微微挑起,“现在反悔已经迟了。” “我知道,所以说只是有些问题想问你而已。”笔直的视线望进云雀恭弥的眼睛,还不等对方接话,成田五月毫不客气的扬起小巧的下巴―― “第一个问题,让我签这种契约书的动机……云雀恭弥,别告诉我你是在追我!” “……” 清雅的和室因为少女这句话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就在五月清脆的话尾戛然而止之时,云雀恭弥原本要伸向茶杯的手顿住了。 成田五月那双极富挑战意味澄澈漆黑的眼睛,紧盯着云雀恭弥闪烁着清冷光芒的灰蓝色眸子,两人的视线相互纠结着。 一旁因少女的直接而瞠目的草壁哲矢僵硬的扭头,屏息看着两人这别有深意的“对决”。 “你在讲笑话吗?”清冷的声线带着嘲讽,“自恋也该有个限度。” 配合着说辞,云雀恭弥薄唇边还浮起一个戏谑的冷笑。听到他的回答,草壁哲矢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 瞳孔微眯,成田五月盯了他好一阵子后,嘴角竟缓缓地绽放出微笑。 那分明是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太好了。我本来还非常苦恼,如果被云雀先生这样重口的人喜欢上了该怎么办才好……”视线没有移动分毫,她保持着从容的微笑盯着云雀恭弥,字字清晰的说:“况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少女那双笑意盈盈没有丝毫受伤亦或逞强的漆黑眸子,并不像靠着演技刻意表演出来的。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脑海深处回荡着这句话,云雀恭弥的眼神变了变。随即,他的表情冷了下去,连同整个室温也仿佛在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既然我已经签了那份契约书,我就希望它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仿佛根本感觉不到充斥在整个房间的低气压,成田五月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云雀先生,既然你不是喜欢我,也就是说你有别的原因让我跟着你?所以到底是什么?” 哪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五月小姐已经一针见血的说出来了。恭先生也真是的,这是难得的机会,没听见有情敌么?请不要死要面子活受罪了……偷偷打量着脸色发黑却依旧不动声色的云雀恭弥,草壁哲矢暗自腹诽。 微妙的安静了一阵子,云雀恭弥用有些压抑的声音道:“……云之指环的丢失,你有责任。” 这个理由……找得真好。草壁哲矢表示他对自家恭先生彻底无语了。 “云雀先生,我不是说了吗,我拿到的那枚戒指本来就是假――” “戒指是在谁手里丢的并不重要,恭先生是希望五月小姐能在帮忙找回云之指环这件事上出一份力,因为考虑到……五月小姐的特殊能力也许会有用,收集情报提供线索之类的……”眼见黑发少女有发火的征兆,一直沉默的草壁哲矢赶紧顺着恭先生的话打圆场,不过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说辞像是在扯淡。 “找戒指?” 成田五月漆黑的眼睛先是看着草壁先生,最后定格在云雀恭弥依旧冷着的那张脸上,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 草壁哲矢觉得自己等一会儿肯定会被恭先生咬杀。 “草食动物,你这是什么意思?”云雀恭弥不耐烦的看着契约书上多出来的两行小字,眯起眼睛。 由于草壁哲矢的多嘴,被成田五月“反咬一口”的云雀恭弥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因为,自打一开始他就没有让眼前这只草食动物帮他找云之指环的打算,而更让他不爽的是,她所开出的第二个条件。 “看不出来云雀先生还是文盲?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吧?这两条就是我答应帮你找回云之指环的条件。” 成田五月挑眉,晃了晃手中的纸,一脸沉着的念道:“第一,无论何种情况下都不得对我使用暴力;第二,请云雀先生竭尽全力保证冷泉先生的安全。对了,鉴于契约书没有实效性,就默认到我帮云雀先生找到那枚彭格列云之指环时如何?” 如果这两条能从云雀恭弥那里争取来,无疑相当于得到了两块免死金牌:一块给自己,另一块则是给被岩仓一族盯上的冷泉拓。 云雀恭弥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跟我讲条件?” 少女面不改色的顶了回去,“契约书,应该是签字双方都开出相应的条件才合理,和云雀先生开出的若干条霸王条款比起来,我这区区两条根本不算什么。” 见对方摆着一张臭脸不说话,五月继续道:“云雀先生,我现在是用很认真的态度跟你谈判。我很诚实的告诉你,虽然我确实签了那份契约书,但那不代表我真的会完全照办。如果契约书不加上我刚才提出的两条,一旦等到那部戏放映后……” 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镇定自若,成田五月一字一顿的说:“我啊,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毁约。” 毁约?云雀的凤眸一闪。 “哇哦,成田五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很好,他再一次成功地被眼前的少女激怒了。 “知道,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 面对云雀恭弥骤然释放的杀气,遇强则强的属性反而令五月沉着起来,“回想一下,昨天晚上什么权利都不曾争取的我真的像个白痴一样。所以现在必须扳回来,这才像成田五月。” 言毕,不卑不亢的扬起眉毛,黑发少女以她特有的冷静姿态应对面前有着凛然气场的青年,仿佛在打一场无声的战役。 “成田五月,难道你只有这种态度?” “云雀先生不喜欢我的态度也没办法,因为我的性格就是这样的。” 事实上,云雀恭弥此刻心中的不爽已经到达了最大值。与此同时,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响的还是眼前少女先前的那句话――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心里骤然开始冒火,尤其是对上那双写满不在意的漆黑大眼睛时,他更有一种想要咬杀人的欲望。 “……看来需要我替你好好纠正一下。” 沉了眸子,冷冷的说完这句话,云雀恭弥戴在手指上的戒指猛地燃起紫色的火炎,正欲发作。 “的确,谦逊、顺从,这些东西我不知道。但是对成田五月而言,我打心眼里不愿意用演技来面对使用‘云雀恭弥’这个名字的人,而是想以真实的自我去面对。”紫色的火炎映照出五月波澜不惊的脸,她垂下眼帘,“就算他跟我想象中的似乎有些不一样,依然如此。” 少女那平稳沉静得甚至有一丝寂寞的声线仿佛带着镇定的作用,连同紫色的火炎一同渐渐地熄灭的,是云雀恭弥心底的怒火。 尽管不屑承认,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的结果,确实是属于成田五月的胜利。 *** “虽然遇到了一些麻烦,不过……拓,实在是太好了。被你听出来了么?对,我现在心情真的超级棒……你问我原因吗?保密……”坐在银座繁华商业街的某个咖啡店的角落里,戴着墨镜的黑发少女拿着电话,嘴角勾起的明媚笑容昭示着她相当不错的心情。 一想到今后冷泉先生的安危有了保障,成田五月忽然觉得跟云雀恭弥签下那份契约书也不算什么让人难过的事。而且那个讨厌的家伙因为公事的原因,几小时前已经离开日本飞往意大利了,至少好几天她都不用再见到那张令人不爽的冰山脸了。 “没问题,杀青那场戏就安排在明天好了。就这样,冷泉先生,再见。” 挂断了电话,心情极佳的成田五月决定去逛街,让这些日子以来疲惫的身心好好放松一下。 …… 即便戴了大大的墨镜还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穿着一身白色连身洋装、白皙纤瘦的黑发美少女还是散发着令人侧目的出众气质。不过,早就习惯了被人关注的五月似乎一点都没发现路人赞叹的眼神,旁若无人的在高级百货大厦中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刚从服饰区踏进化妆品区时,成田五月就被前方不远处近乎围成个一个大圈的若干名导购小姐吸引了视线。 穿得光鲜亮丽的年轻姑娘们脸上洋溢着蜜糖般的笑容,正十分热情的向被她们包围在中间的银发青年推荐着各自柜台的招牌产品。 “先生,这一款是我们公司最新推出的人气产品,你的女朋友一定会喜欢的。” “不用了!” “请试试我们旗下的这一款产品,用来包装的礼盒非常精美,当作礼物再适合不过了。” “能不能别挡路,你们――” “先生,再看看这一款吧,我们采用的是全球唯一的专利技术,一定可以让你的女朋友变得更加美丽的。” “别、别拽啊,喂!” …… 被导购小姐们团团围住的青年有着一头飘逸的银色中发,身材高挑长相也称得上英俊,看样子似乎是混血儿,因为正身陷麻烦之中,那张本该酷酷的脸上正呈现出一种有些纠结的神色。一句话都插不上又没办法从包围圈中挣脱出来的他几次三番想要发作,却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那濒临炸毛的表情惹得成田五月不由得轻笑一声。 本来化妆品区就鲜有男性光顾,更何况是年轻又帅气的青年了,他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嘛,不过倘若是为了心爱的女朋友特意来的,这份体贴倒也算是令人感动。 收起先前宛如看好戏般幸灾乐祸的心态,五月耸耸肩,快步朝他的方向走去。 ……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不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只用chanel的彩妆。” 娇蛮霸道的嗓音划破喧闹的空气,银发青年有些诧异的回头,绿色的瞳孔映照出戴着墨镜的少女娇小匀称的身影。 导购小姐们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像冷不丁出现的黑发少女行注目礼。 十分自然的拽过银发青年的胳膊,她的声线听起来颇为不爽,“快走啦,大笨蛋!休想用这些不入流的杂牌打发我哦!” “哈?你是哪位――” 不等皱着眉一脸疑惑的青年说完,成田五月便紧紧攥住他的西服袖子,拽着他以势不可挡的架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导购小姐们的包围圈。 第16章 Side.15 “这位先生,你还真是不上道啊。” 骄傲的扬起眉毛,成田五月看着眼前神情有些尴尬的青年,随即,她面含笑意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险些就被那些美丽的导购小姐们生吞活剥了吧?明明是我帮你解了围却还一路上不停地嚷嚷着‘放开我’,对你这样不知好歹的行为我该说什么才好……” “……抱歉,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不情不愿的开口,青年眉头紧锁,转而小声念叨着:“切,女人怎么这么麻烦,那么多瓶瓶罐罐根本分不清。我本来以为付了钱就能走,竟然被围住了……” 保持着抱臂站立的姿态不动,五月用那双漆黑的眼睛饶有兴趣的审视着他。 眼前这位看似二十出头的青年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笔挺英气。外套下的酒红色衬衣与之搭配得相得益彰,精良的做工和妥帖的剪裁都昭示着其不菲的价格。立体俊朗的五官配合着挺拔的身材,无论走到哪里都算得上是引人注目的那种类型,可恰恰就是这样帅气的人,此时对上了她的目光却一脸别扭的别开视线看向别处,似乎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十分丢脸。 意外的孩子气呢。或许是拜自己心情真的很好这一原因所赐,五月觉得眼前这个年纪比她略微大几岁的银发青年还蛮可爱。 “将清新与性感两种迥然气质结合起来的味道……你用的是versace的l’homme香水吧?难得有品味这么好的男人,导购小姐们热情过度也是很自然的。” 透过墨镜看着他转过来的脸,五月嘴角轻轻地翘起,露出鲜花般的笑靥,“如果你想送女朋友化妆品,我刚好有东西要买,要跟来么?” 面对眼前陌生少女突然的邀请,银发青年微微一愣,思考了两秒钟正要点头时却像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脸被雷劈了的神情。 “什么女朋友啊!虽然我是想买这类东西但又不是给――” “我说,”视线扫过青年那窘迫到甚至濒临炸毛的表情,黑发少女在干脆利落打断对方辩解的同时勾起一个略显顽劣的笑容。 “不想腻死在导购小姐们蜜糖般的笑容中就跟紧我,走了。” …… “虽说购买任何产品都应该遵循‘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的原则,不过化妆品在这方面远不像护肤品那样挑人,现在你手上这一整套就是由我认为各品牌中最好用的产品组成的,她应该会很喜欢的。” 拢了拢身后的长发,五月瞥了一眼身边提着大包小包的青年,上扬的语气里是满满的自信。 “是这样吗?”抬手提起纸袋子看了看,青年碧绿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怀疑,“就算完全无视导购小姐的推荐,至少要看一下产品宣传册吧?” “宣传册就免了吧,我不需要看。这位先生,帮你节省了时间不好么,难道你不想早点买完东西离开这里?”踩着高跟鞋笔直前行的少女目不斜视,不以为然的说。 “话虽如此,可你怎么能那么肯定,”银发青年小声抱怨了一句,似乎还有些不服气,“而且你还不是什么都没买。” 根本不需要买吧,代言品牌的赞助商送来的东西成田五月根本用不完。 停住了脚步,黑发少女静静的转过身。 顿了顿,她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青年,“你想说凭什么我能断定到底好不好用?一个陌生人的话令你觉得如此不安吗?” “这……”青年没说话,只是将他一脸的别扭映照在那双看不透的墨镜镜片上。 “很在意那位会收到礼物的小姐所以不敢冒险吗?”片刻的沉默后,就在他以为眼前的少女或许是生气了,她却嫣然一笑,“虽然不爽被人质疑,不过看在你是个好男友的份上……” 抬手撩起耳边的一缕发丝,她以悠然的语气道:“购物袋里的宣传册拿出来,导购小姐应该放进去了。 伸手从青年手中拿过精美的彩妆宣传册,五月将它摆在自己墨镜遮挡之下的脸庞边,“实践出真知,这句话你应该听过?看好了,我可是比专柜小姐有发言权。” 说完这句话,她从容的摘下墨镜,微微挑起嘴角―― 无可挑剔的精致五官,和宣传册封面上的化着明艳妆容的美丽代言人一模一样。 那分明就是同一张面孔。 “你……该不会……成田五月?!” 纤细的食指象征性的立起在娇艳的嘴唇中央,正视着青年诧异的表情,成田五月露出异常高贵华美的明媚笑容。 “嘘――请收起惊讶的表情,然后保持安静。” …… 成田五月不需要那位银发青年的感谢,甚至连他的名字也没有想知道的欲望。毕竟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更何况,以她的立场来说要牢牢记在脑袋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留下那句话后,重新戴上墨镜的五月便转身十分潇洒的走出了百货大楼。无巧不成书的是,她的手才碰上冰冷的旋转门把手,甫一抬眼,有限的视野中就晃过一缕银色的光芒。 俊美的青年面露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那长而顺滑会在阳光下闪动宛如白银般耀眼亮泽的头发,正是经纪人冷泉先生特有的标志。 “五月,你果然在这里,看来我的直觉又帮了我大忙。” 对无论自己身在何处,眼前这位经纪人总是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她这种神奇的事情,成田五月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见到你很高兴,拓。”脸上没有显露丝毫惊讶的神色,推开旋转门,少女一脸风轻云淡的朝他走去。 “所以说,又发生什么事了?” *** 决定要收回对冷泉先生说出的那句“见到你很高兴”时,五月已经坐在飞往意大利的飞机上了。 由于某个神秘人物的全权赞助,整个剧组一大早就动身飞往意大利去那边拍摄之前那部戏的最后一个场景顺带外景采集。不仅食宿和路费全免还附带整整一周的观光旅游,据说接到这一消息就连制作方都雀跃了。 所有人都在高兴,除了知道那个神秘人物是谁、以及他究竟是何居心的成田五月。 如果说在飞机上心情有些消沉的五月还勉强怀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下了飞机一眼就看到明显恭候多时的草壁哲矢先生时,她彻底不想说话了。 看着浑身笼罩着超冷低气压脸色发黑的少女,草壁哲矢默默地苦笑了一下,硬着头皮开口,“五月小姐,恭先生让我来接你。” 言毕,他向站在五月后侧保持从容微笑的银发青年投去求救的视线。 冷泉拓会意,上前一步道:“我还没告诉五月吧,正是云雀先生给我们提供来到意大利拍摄的机会,所以现在一起去好好感谢他如何?” 用这么温和的语调说出这么糟糕的话,不知道她最讨厌云雀恭弥么!拧起眉,成田五月果断赏他一个白眼。 就像根本察觉不到五月此刻的坏心情,冷泉拓露出必杀的笑容替她打开车门,微微俯身凑近她的耳边,“正好那边还安排了一个五月的专访,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倘若因为迟到几分钟得罪了那位记者,很可能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情绪烂到极点的五月本不想开口,不过经纪人嘴里的专访却令她有些在意。蹙起好看的眉毛,她冷冰冰的发问:“什么名记者的专访会安排在意大利?我怎么没有印象。” 仿佛因为五月终于肯开口说话而松了一口气,拓用溢满宠溺的目光注视着她,“嘛,不用担心,是之前就跟五月约好的关于你新拍的这部戏的专访。原本是定在hor进行的,只是五月现在人不在东京只好安排那位记者亲自来意大利一趟了。好在她很愿意来这边,能够完成工作又顺便可以来这么美丽的地方观光,对谁而言都很有吸引力不是吗?” “……”毫无疑问,这又是出自云雀恭弥的手笔。 他这是脑子有问题么?难道准备把跟她有关系的所有人都一窝端弄来意大利! “草壁先生,麻烦转告你家恭先生,”竭力隐藏起胸口中的忿然和焦躁情绪,成田五月冷着脸躬身坐进轿车里,低沉着声音如是说: “……我衷心祝愿他早日破产。” *** 如果五月知道整个剧组下榻的这间超级豪华的哥特式五星级酒店根本就是风纪财团名下的产业,她估计就会很失落的意识到让云雀恭弥破产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目送着五月走进那间事先就安排好用来采访的会客厅,冷泉拓正打算离开片刻去看看剧组那边的情况,琥珀色的眸子一转就映照出黑发青年的身影。 从走廊转角处向这边走来,云雀恭弥依旧是一身笔挺的西装,气息凛冽,面容清冷。 “这不是彭格列的云守大人吗?云之指环的下落如何了?”毫不顾忌的对上那双细长上挑的冷眸,拓一开口就令整个走廊的温度降了几度。只不过,散发出冷气的人是云雀恭弥罢了。 “跟你没关系。” “如果不是五月因为它在你那里受了委屈,我确实会对那东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冷泉拓淡淡的低语着,稍作停顿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不过话说回来,居然能想到借由通告继而用契约书将那孩子绑在身边,云雀先生还真是能干。” 灰蓝色的凤眸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人,云雀恭弥没有说话。 “看在那孩子以后会经常和你在一起的份上儿,让我这个情场高手给云雀先生一个建议吧。”看上去是在笑,但拓的表情却有一丝认真,“‘聪明的男人会把他喜欢的女人宠得无法无天,让别的男人都受不了她的臭脾气;与之相反,愚蠢的男人则会用他的臭脾气把他喜欢的女人变得见到任何一个献殷勤的男人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这句话很值得学习呢。” “当然,我不是说五月的脾气很差或者说她的性格是我惯出来的,但很明显,云雀先生属于后者。” 云雀恭弥的眼里猛然浮起杀气,一时间,走廊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以几乎能包容天地的柔和笑容应对如此局面,毫不在意的冷泉拓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云雀先生从现在开始走的这条路也许是正确的。以你的敏锐已经发现了吧,即便性子强硬又很骄傲,可五月的死穴倒是显而易见。” 琥珀色的瞳孔再次对上那双没有温度的冷眸,拓清泉般的嗓音涓涓而出,“时至今日,那孩子重视什么,云雀先生应该很清楚了吧?” …… “虽然整个剧组在拍摄过程中遇到了很多麻烦,好在最后都能顺利解决。让大家担心了非常抱歉,不过换个角度来想,如果将这接二连三的麻烦都视为挑战的话,应该也预示着这部作品拥有勇往直前的力量吧,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所谓的采访无非是为了给接下来即将上映的电影造势,清楚这一点的五月并没有反感但也并不开心,以谨慎的言辞中规中矩的回答着面前记者的提问,她只希望早早结束然后好好休息。 刻意安排给五月进行专访的房间四周都放置着书柜,全部都装满了精装硬皮书籍。书柜高到天花板,一旁还放着木梯,梯子上错落有致的摆放着盆栽花卉。待问完关于新通告的问题后,那位带着金丝框眼镜看起来就像很有学识的女记者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房间后,眼底突然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精光。 “这部戏的女主角虽然是身怀绝技的杀手,日常生活中却十分温柔内敛,而且酷爱读书。听说当初导演选择五月小姐,也是因为您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而且眼下这个房间很有文艺气息,跟五月小姐的气质很相衬呢。”推了一下眼镜,像是无意间想到那般,这位记者充满冰冷知性的脸上堆砌起虚伪的笑容。 “可以请教一下您平时都喜欢读什么书呢?不止是我,喜欢您的那些人肯定也很想知道,可以具体说说吗?”合起手里的笔记本,那位记者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打开后放置在桌面上。 无法改动的录音笔么?还真是笑里藏刀的采访。 “您说笑了,我并没有时间读书。工作很多,平日里背剧本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扬起温柔的笑容,五月坦率的开口。 果不其然,待她说完后,那位女记者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讽刺表情,还颇为得意的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刘海。 沉静的黑眸打量着她,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五月眨了眨眼睛,“看样子记者您很喜欢读书呢,看起来就是很有学识的样子。” “我啊,还可以吧,书读得也不是很多,就是格外喜欢外国文学和哲学方面的书籍,经济学方面和心理学也有涉猎,”故作谦虚的摇了摇头,她语气中却是挡不住的洋洋自得,“像是库珀的小说,凯恩斯、大卫李嘉图、乔治贝克莱、大卫休谟、托马斯莫尔这些学者名家的著作都是能让人大有裨益的东西,五月小姐如果有时间的话应该好好读一读。” 在艺能界这个圈子里,年仅十九岁就有如今地位的成田五月就像一个明晃晃的靶子,随时有人想要看她出丑的样子,随时有人想把她拽下来,随时有人想以她的堕落来取悦自己。不过很可惜,她从不打算取悦任何人。 “很遗憾呢,因为大家太喜欢我了,所以我很少腾得出时间。”五月澄澈的乌黑眼睛毫无攻击性的回望着她,嘴角像花朵一般慢慢绽放出笑容。 “真羡慕记者您,有大把的时间去阅读感兴趣的书籍。像是库珀的《间谍》、《拓荒者》还有《舵手》,凯恩斯的《通论》、大卫李嘉图的《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乔治贝克莱《视觉新论》、大卫休谟的《英格兰史》、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这些书籍,虽然在我还是个国中生的时候就看过一遍,之后却再没有时间阅读了。” 女记者脸上原本得意的表情随着少女娓娓道出的话语而僵硬。 “跟您的对话很愉快,今天就到这里吧。不过,既然您知道了我时间宝贵,以后请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别有用心的伎俩上。” 优雅从容的站起身,成田五月拢了拢身后的长发正打算离开,视线一转不想却撞进一双清冷的凤眸里。 她微微一愣,因为那双一贯淡漠的眼睛里,仿佛有笑意一闪而过。 云雀恭弥,他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第17章 Side.16 讨厌。 虽然知道来到意大利的她肯定还会见到讨厌的云雀恭弥,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到他。彭格列云守大人不应该很忙吗?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看起来这么游手好闲?还有,他到底在笑什么? 五月笃定自己没看错,就在刚刚,云雀恭弥那标志性的凤眸里确实有淡然的笑意一闪而过。 该不会是等着看她出丑吧?收起先前两秒钟那毫无防备的失神表情,成田五月小巧的脸迅速板了起来。 “居然还有偷听别人墙角的恶习,云雀先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用淡淡的口吻说着讽刺的话,五月挺直腰杆老大不高兴地迈开脚步向前走去,然而对方却不为所动的站在原地,恰好把出口给挡住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 “云雀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抬起眼眸瞪着面容冷清的青年,成田五月正欲发作,余光一转却瞥见房间另一个角落那位尚未离去的女记者。 就在五月带着一丝不耐的嗓音扬起的瞬间,那位记者就像闻到荤腥的猫似的,目光立刻转向少女所站立的方向。习惯性的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她透亮的镜片下折射出一道算计的精光。 如果就在这里跟云雀恭弥起了冲突,谁知道那位记者大人回去以后会写出什么样的文章来。 理智取代了情感支配着五月的行动,敛去周身的锋芒,她稍微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声线。 “看来云雀先生是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说,”尽管眉眼间刻画着不耐,五月还是轻轻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们可以换一个不会被别人打扰的地方么?” ……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想跟我独处。” 斜睨着走在自己身边阴沉着脸的少女,云雀恭弥戏谑的勾起唇角,灰蓝色的眸子中再次浮现一抹淡然的笑意。 “云雀先生,脑补是不好的,我根本就没有说过那种话!” 微微蹙着眉,五月锐利的视线转向一旁的青年,正要以更为犀利的言辞回敬他时却再一次捕捉到对方眼底一晃而过的笑意。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溢满不快的胸口中浮起疑惑,犹豫了一下,正欲开口之时她却听到云雀恭弥一贯清冷的语调。 “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读过那些书了?” 那双居高临下清冷淡然的眸子就这么轻轻压了下来,成田五月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即竟然意外诚实的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只是觉得那个记者很嚣张才故意那么说的。” 哇哦,居然还敢说别人嚣张? 目光静静地落在少女那张写满不高兴的脸庞上,云雀恭弥的嘴角牵起一记分明的弧度,“可我觉得你比她更胜一筹。” 闻言,五月的脸果断垮了下来,她冷硬的开口道:“这应该不是夸奖吧?” 草食动物,连赞赏和取笑都分辨不出来吗? 将凤眸中那份微弱的柔光隐藏起来,扬起下巴,云雀恭弥清冷的声线染上淡淡的嘲弄意味,“没看过却假装看过,在采访中大言不惭的说大话吗,成田五月?” “大言不惭?”五月看着他挑眉,“是云雀先生理解能力有问题吗?我好像并没有说自己没看过那些书?” 顿了顿,她扬起眉毛,以清亮的嗓音自豪地回答: “虽然不是国中时看的,但为了拍那部电影,我特意找了很多相关书籍然后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全部看完。即便想刁难我也得有所根据,如果看过剧本云雀先生自然会知道,其实刚才那位记者说出的那些名家的名字确实都隐藏在电影里,虽然只是出现在女主角房间的书柜上。” “就如那位自鸣得意又不怀好意的记者所说,女主角很喜欢读书。为了塑造好她的灵魂,我理所当然应该读过她喜欢的书甚至去喜欢那些作品。云雀先生,无论如何,请不要小看我身为演员的觉悟!” 成田五月的脸颊在说这段话的时候闪耀着玫瑰色的光辉,言毕,她的嘴角还浮现出骄傲到有些失礼的明艳笑容。 ――时至今日,那孩子重视什么,云雀先生应该很清楚了吧? 脑海中浮现出冷泉拓之前说过的话,挑了下眉,云雀恭弥的凤眸隐隐掠过一抹深意。 所以,她所重视的就是身为演员的觉悟吗? 原来如此。 青年侧头,直望着五月那双澄澈而坚定的大眼睛,薄唇边一抹浅笑昭示着他此刻不错的心情。 “你演的角色是精通枪支的杀手?” “……没错。” “真讽刺,杀手居然不会拿枪。” 欣赏着少女刹那间有些愕然的神情,云雀恭弥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她,眸光深不见底。然后,他清冷的声线悠悠地响起: “成田五月,你拿枪的姿势是错误的。” *** 用叉子一下又一下戳着面前的水果沙拉,形单影只坐在餐厅的角落里,黑发少女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生人勿近的诡异气场中。 目光直勾勾的垂下,一言不发的成田五月满脑子都是几个小时前云雀恭弥对她说的那句话―― “成田五月,你拿枪的姿势是错误的。” 当云雀恭弥说完这句话时,五月本打算干脆利落的反驳回去,然而,转念一想她就意识到对方并不是随便说说的。成田五月记得非常清楚,就在她和云雀恭弥第一次见面时,拍摄最后那场戏的自己手中确实拿着一把枪――德国hk-416步枪。 诚然,即便再敬业五月也没能细致到会查证一把枪到底应该如何使用,况且那毕竟是道具而非真家伙,所以在整部戏的拍摄过程中,所有枪的拿法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云雀恭弥却一脸嘲讽的告诉自己,她拿枪的姿势不对。如果这句话是其他人说的,也许五月会一笑而过。偏偏云雀恭弥不是一般人,他的职业恰恰是最有可能了解枪支的黑手党。 尽管不想承认,可是在演戏中追求完美的职业病真的令她不得不去在意。 就在五月拼命隐藏起自己眼中的求知欲,默默期待云雀恭弥能主动告诉她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误时,对方却只是意味深长的扫了她一眼,旋即背过身径直走掉了。 “什么意思啊,难道非要我去求他才肯告诉我么?!” 唯一能求助的冷泉先生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到处都找不到就连电话也打不通! 胸口仿佛积了泥水一样滞塞,内心极度烦躁又无处发泄的成田五月眯起眸子,一叉子狠狠插向餐盘里的小番茄,没想到手上的力道偏差了几分,小番茄居然滑出餐盘呈抛物线飞了出去―― 噗通! 那是仿佛小石子落入水中的沉闷声响,紧接着,一道略显暴躁的年轻男性嗓音传入耳畔。 “喂!搞什么?!” 由于五月的目光并没有追随那可怜的小番茄而去,所以当这两个迥然的音色接连响起后,手握银叉的黑发少女这才抬起眼眸,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看过去。 低着头用餐巾纸以极为不耐的暴躁动作擦拭着自己西服的是一位银发青年,他面前餐桌上高脚杯中的红酒还在微微泛着涟漪,杯子中浮着的正是从成田五月餐盘里飞出去的小番茄。 是红酒溅到身上了吗?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倒霉的人啊。 感慨了一句,成田五月暂且压下先前满溢在胸口中的负面情绪,放下握在手中的刀叉,她撑着桌子起身走向青年。 五月并不会说意大利语,但是日语他恐怕听不懂吧?思索了一下,垂眸注视着青年那头扎眼的银发,五月决定用英文来道歉。 “对不起,我为我的失误而道歉。很严重吗?” 就在她开口的瞬间,那位青年手上的动作一顿。就在五月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时,银发青年抬起了头。 “成、成田五月?” “怎么是你?” 碧绿的眼眸对上成田五月的黑瞳,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语气和表情均是难掩的诧异。 …… “狱寺先生原来住在意大利,所以去日本只是出差或者旅游吗?” 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能碰到两次的陌生人也算是有缘分吧,于是这一次成田五月特地询问了眼前这位青年的名字。 “……这么说也没错,在那边刚好有事情要办,”名叫狱寺隼人的青年表情里稍稍有些遮掩,转而看向用“很可疑”这样目光直视自己的黑发少女时,他似乎有些心虚的转移话题。 “你来意大利做什么?像你这样的大明星不应该很忙吗?” “是很忙,我是来拍戏又不是来玩。”五月回答的干脆利落,紧接着,她皱着眉头愤愤然地补充了一句:“还是被一个讨厌鬼弄到这边来的。” 讨厌鬼?难道这就是艺能界传说中的潜规则? 碧色的瞳孔中映照着成田五月此刻略显严峻的神情,思维一下子跑到奇怪地方的狱寺隼人有些尴尬的别开视线。没想到目光刚转向窗外,耳畔就流入少女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亲切语调。 “狱寺先生的女朋友喜欢你精心为她挑选的化妆品么?应该会很开心吧。” “喂!都说了不是给女――” 扭过头正要大声反驳,青年不耐烦的话语却在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后沉默了。 精致的五官一扫方才的阴霾,五月小巧的脸庞呈现的是毫不虚假的真实笑容。就像非常期待对方的答案似的,她望向对面青年的那双大眼睛闪现出无比明亮澄澈的光辉。 “……嗯,她很喜欢。”声线里夹杂着浓浓的别扭,再一次别开视线,狱寺说:“她还夸奖我的品味不错。” 青年善意的谎言换来的是成田五月心满意足的笑容,扬起语调,她霸气十足的开口道:“听我的没错吧,于是你们一定会幸福的,请继续保持甜蜜吧!” 幸、幸福?俊朗的脸一愣,狱寺隼人最终还是苦着脸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的始终是自家老姐那张恐怖的脸。 那些东西是他买给老姐的生日礼物,之所以要去日本则是不想被熟人看到他亲自去买东西,居然被误会的这么深。可就算假设他有女朋友并且真的送出去,成田五月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她又不是爱神丘比特。 有些无奈的看着对面保持明丽笑容的少女,狱寺隼人内心不停息的吐着槽,不过嘴上就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种诡异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狱寺先生,我得走了。除了要跟你道歉还得说句谢谢,因为就在弄脏你的西服之前,我的心情还是非常糟糕的。” “……为什么我觉得你是在取笑我像个‘小丑’?” 从容的站起身来,垂眸看着皱起眉、神色颇为纠结的青年,五月扑哧一笑。 “狱寺先生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她眨了眨眼睛,像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似的,“坦白的说,看到狱寺先生就觉得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存在的,突然就觉得没那么绝望了,所以心情也好了几分。呐,请继续保持下去。” 听着五月有些莫名其妙的说辞,狱寺隼人一时间言语不能。 难道真是被潜规则了吗,自己这样的就算好男人了?她身边都是些怎样奇葩的男人啊喂? “……五月小姐如果有什么特别的烦恼……可以跟我说说吗?”就在成田五月转身离开的前一刻,已经在心里挣扎了半天的狱寺闷声开口拦住了她。 “也许我能帮到你,就算是……还你之前替我解围的人情好了。” 像是惊讶于银发青年的话,黑发少女愣了几秒钟。回过神时,五月嫣然一笑,“狱寺先生果然是好男人,不过你帮不了我……谢谢。” “至少告诉我是什么事吧?” 看了一眼青年坚决的神色,五月垂下视线,却是摇头轻声道:“如果狱寺先生跟那个人一样也是黑手党,或许真的可以帮到我,可是……” 就算是意大利也不会遍地都是黑手党吧,而且狱寺先生这样温柔的人也不像。 回看着脸色骤然一变的青年,成田五月隐去没说完的后半句话,随即向他展露一个宽慰的笑容,“我还是拉下面子去求那个人好了。狱寺先生,认识你很高兴,再见了。” 虽然不想因为私人事务给彭格列家族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可不知为何总觉得没办法放任不管……用极为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黑发少女凛然但纤细的背影,狱寺隼人想了想还是站起身追了上去。 “喂,等一下!把你的麻烦告诉我吧。” 第18章 番外 (1)·上篇 房间里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榻榻米和墙壁上都有可怖的裂痕,明显是被重物击打过。用来代替电视机的高级投影设备被残暴破坏至只剩下残骸,梳着一丝不苟飞机头的男人正小心翼翼、一言不发的收拾残局,而坐在不远处的黑发青年则是面无表情的喝着茶。 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啊? 颇为不满的看着这个月不知道第几次被乱发脾气的某人打坏的投影设备,成田五月不加掩饰的皱起眉。 “云雀大叔,你又在抽什么风?” 端着茶水的手一顿,云雀恭弥犀利上挑的眸子直直地扫了过来,带着一道凛冽的寒气定格在少女的脸上。 “注意你的言辞,成田五月。”一贯清冷的声线压抑着怒火,“不要以为我不会教训你。” 闻言,五月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锁得更深。强忍住立刻张嘴顶回去的冲动,黑发少女将疑惑的目光转向一旁心惊胆战看向自家恭先生的草壁哲矢。 “那个……五月小姐昨天晚上放映的那部新剧……演得挺好的……” 别有深意的回望着五月,草壁先生遮遮掩掩的开口,语末时还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长长叹息。随着他断断续续有些模糊的解释,茶桌前的那位身上散发出的杀气似乎又浓厚了几分。 昨晚放映的新剧?对了,周五晚上十点钟是tbs的金十剧《无暇四重奏》的放映时段……确实,那部标榜“纯爱”的剧集对云雀恭弥而言太“刺激”了,如果不是因为剧本很喜欢,五月也不打算接,只是……每次看到这个男人心里极度不爽明明很想发作又拼命忍着的样子就打心眼里觉得好有趣。 精致的眉眼间满是了然,跪坐在正被低气压所笼罩的黑发青年对面,五月微微倾身向前,露出像是肉食动物在捕捉猎物时的眼神嫣然一笑。 “啧,终于没有人像以前那样批评我的感情戏不够真实了,不应该因为我进步的演技而感到高兴么,云雀大叔?。” 脸上的表情暗了暗,捏紧了茶杯,云雀恭弥没理她。 尽管对逗弄云雀恭弥这件事情乐在其中,但成田五月也是明白适可而止的聪明人。因为即便云雀恭弥从来不会对她动手,可如果他真的被惹急了则会有很多无辜的人受到迁怒。姑且不说和她对戏的搭档了,一旁的草壁先生已然是一副战战兢兢又如履薄冰的惊恐神色。 抬手,为正在气头上的青年倾了一杯茶,五月稍稍收敛笑容,“所以说,看了《无暇四重奏》的云雀大叔错过了我参加的综艺节目?”漆黑澄澈的眼睛里隐藏着一份期待,她轻轻说:“那个应该比电视剧好看哦,现在打开电视说不定能看到重播――” “没兴趣。” 垂眸看向杯中的茶水,云雀恭弥拒绝地干脆利落。凛冽声线夹杂着寒气,俨然是“我还在不爽别来找死”的态度。 “真的没兴趣吗?不看会后悔哦,我可是说真的。”仿佛对青年周身的低气压视若无睹,成田五月笑嘻嘻的打量着他阴沉的脸,语气里带着怂恿的意味。 “……说了没兴趣。” 云雀恭弥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整个人的气场越发可怖了。 好奇怪,虽然曾经也好几次发生过类似的情形,不过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诡异,到底是什么原因?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对面摆着一张扑克脸的青年,百思不得其解的成田五月被冷不丁发言的草壁先生提点了―― “五月小姐饰演的琉音小姐……和真生君在约会时笑得很甜……” 约会?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的黑发少女耳边传来“咔嚓”一声。 拿在云雀恭弥手里的茶杯壮烈牺牲了,与其共同遭到责难的还有冒死向五月戳穿重点的草壁哲矢。 打量着与草壁先生的门面险险擦过、此刻正深深镶嵌进墙壁的浮萍拐,成田五月凝视了云雀恭弥几秒后,带着一副了然的神情,她的嘴角轻轻扬起,娇艳的唇绽放出明媚而自信的笑容,明澈透亮的眼睛也发出灼灼光辉。 “云雀大叔,我刚好要出门办一些事,顺便……去约会吧?” …… 云雀恭弥,你真的可以去死了。 明明因为看了电视剧闹别扭的人是他,可拒绝了五月的约会邀请毫不犹豫说出“不要”的也是他。而且偏偏是在今天这种不同寻常的日子,有什么非要去忙的事情吗? 没好气的瞪着换下了和服穿上黑色西装,已然恢复平时一贯淡漠神色且打算出门的云雀恭弥,这下倒是换五月不爽了。 尤其是,当他用眼神示意她按照以往的惯例过来给他打领带时,少女心中这份不爽更加深了几分。 一把抓过领带的五月踮起脚尖,迅速将领带绕过眼前青年的脖子。目不斜视带着一脸嫌弃的五月以极为娴熟的手法将领带打好后,她一手拽住领带下端,另一只手则是使劲向上一推―― “……成田五月,你想勒死我吗?”皱眉,云雀恭弥用清冷的目光俯视着站立在自己身前,一脸不乐意的少女。 “哪里需要我出手,如此日理万机的云雀大叔迟早会过劳死。”根本没有为领带打得过紧而自责,五月以生冷尖锐的语气回以讥讽的恶毒言语。 很明显,这女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灰蓝色凤眸微眯,意味不明,似有怒意在酝酿。抬起手腕,云雀恭弥用修长漂亮的手指替自己松了松领带。 “你在生什么气?”窝了一肚子火硬是忍住不发作的人明明是他。 “生气?大叔你说笑了,赶紧去忙你的事业吧,好走不送。” 毫不胆怯的正视着云雀恭弥的眼睛,甩出这句话的五月转身正要离开,手腕却被握住,一股力道将她往前一拉―― 脚下踉跄几步,少女顿时失衡撞进面前的胸膛中。 瞳孔因为这突然的变故一收,反应过来稳步站定后,五月带着谴责意味的眸子猛然抬起。瞪着那张充满古典美却漠然冰冷的脸庞,正欲发作,耳畔却响起一贯清冷淡漠的声线。 “不是你说要去的吗?” 松开紧捏住五月手腕的手,沉下凤眸,云雀恭弥掂起少女小巧的下巴,将她的脸缓缓抬高。 咫尺之隔的距离让两人温热的吐息交织在一起,听清楚对方言辞的成田五月神情微微一滞。 “……去哪?” “约会。” 她是邀请他去约会了,可他刚才不是言简意赅的拒绝说‘不要’了么? “给我把所有多余的事推掉,”修长眸子近距离地欣赏着难得会在她眼底看到的困惑神色,云雀恭弥挑了下眉,用不容置喙的霸道口吻道: “不是顺便的。” “……” 所以说云雀恭弥先前那句“不要”是指“不要顺便约会而是必须认真的约会”这个意思么?惜字如金真是够了,多说几个字把意思表达清楚难道会少块肉吗? 蹙眉看着云雀恭弥的脸,尽管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成田五月心中却又多出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欢喜心情。 *** 约会到底是什么。成田五月以前并不知道,但是照着电视剧里演的,两人看电影,逛街,去游乐场,吃甜品,最后将种种琐碎的小事升华为一句“好幸福”。 每个带着恋爱颜色的故事都会以“如此幸福”来结尾,前提是没有一个死都不要和别人群聚的另一半,因为和他的约会到底该从哪里开始都是个难题。 “云雀大叔,虽然我知道你有本事让任何地方都清场成为你的地盘,可今天能勉为其难群聚一次吗?” 没错,她想要个正常又普通的约会啊。 看着坐在自己身旁开着车一身笔挺西装的冷傲青年,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好地方的成田五月微微歪头,句式是征询口气里却带着淡淡的恳求。 向她投来一瞥,视线转回去时,云雀恭弥说了句,“下不为例。”声音很轻。 于是,得到这样答复的两人竟然来到了游乐场。 白天的游乐园就好像从童话书上抠下来的美丽图片一样。花车、彩色气球、人为装扮的兔子和大熊……然而,踏在这片欢声笑语的场地之上,冷着一张脸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云雀恭弥仿佛是被恶趣味的人特意用ps技术合成上去的。 “云雀大叔,你这样会吓着别人的。” 自带冷气的云雀恭弥黑着脸站在五月身侧,凉风浮动他柔软的黑发,发梢掠过那极具古典美的凤眸。不过那双眼睛却浮现出极度不耐烦的神色,视线所及的所有地方仿佛都会冻结起来,尤其是看向格外吵闹的方向时,他的眸光里甚至还会浮现出杀气。 他们两个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透过墨镜扫视了一圈以他们两人为中心形成的半径两公里的真空地带,成田五月深觉跟云雀恭弥一起来游乐场约会是个愚蠢至极的错误决策,尤其是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他看起来跟这里实在是太违和了…… 打量一番身边气场凛冽的青年,垂眸思索了片刻,五月伸手拽了一下云雀恭弥的袖子,“呐,把外套脱了吧。” 垂下清冷的目光,四目相对,“什么?” “有哪个奇葩会穿得这么严肃来游乐场的,”扬起尖尖的下巴,少女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既然是来约会,整个人的感觉就稍微轻快一些啊,还有你的领带,立刻给我取了。” 云雀恭弥没动,反倒眯起了凤眸,隐隐有着些冷意:“哇哦,你这是在命令谁呢,成田五月?” “不是命令而是建议。”完全不害怕某人的少女扬起声线,反而理直气壮的反问道:“一定要让自己的大叔气质表露得这么明显吗,穿着黑西装的长腿叔叔?” 大叔气质?一团怒气蹭地冒了上来,云雀恭弥正要发作,耳边却传来一句轻得宛如呢喃的话。 “我倒是更喜欢你单穿衬衣的样子,那样看起来温柔一些……” 哦?凤眸一沉。 奇迹般的,就因为眼前草食动物像是不经意间讲出的一句话,云雀恭弥刚才心底的暴躁烟消云散。 待垂下的眸光重新抬起时,五月精致的眉眼间又增添了几分气势。而正她要以更坚决的态度和云雀恭弥对峙,从而劝服他脱掉沉闷厚重的西服外套时,却发现青年已然抬手一扬将外套随意的搭在了肩上。 紫色的衬衫,取下领带的领口松开两个扣子。那个欣长而高挑的身影站在鲜绿的树荫之下,染着从头至脚不真实的光。风微微流过他墨色柔软的发际,整个轮廓美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云雀恭弥懒懒地瞟了微微失神的少女一眼,嘴角果断挑起一个戏谑的弧度。 “草食动物,你在发什么呆?真蠢。” “那、那是因为……云雀大叔的衬衣很好看!” 意识到自己失态且被抓了个现行,成田五月十分懊恼的板起面孔移开视线,脸上莫名其妙的一阵烧,内心的慌乱使一向能说会道的她匆忙找了一个明显没有什么说服力的理由。 只是衬衣好看吗? 唇角的弧度分毫未减反而加深了几分,垂眸打量着身旁少女在充沛阳光下白得透明如扇贝的耳廓,云雀恭弥难得有一种悠然惬意的感觉。 “那就看吧。”偏过头,他说。 …… 所谓的游乐场约会意想不到的顺利进行着,不知道是否因为没有穿西装的缘故,云雀恭弥整个人的气息已然不像刚跨进游乐场时那样凛冽。虽然只是肩并肩走路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去玩各种娱乐设施,但好歹有那么一丁点儿约会的样子。 在游乐场里选择着人最少相对安静的地方散着步,大概过了一两个钟头后,有些口渴的五月驻步在游乐场内的一家便利店门口。 “云雀大叔,你想不想吃东西或者喝水?” “……随便。” 本想丢给云雀恭弥一个白眼,五月一扭头却瞥见他的视线正落在货架上的某个儿童食品上。 没有丝毫犹豫,成田五月扬起声线,用眼神和手势同步示意道:“老板,麻烦给我那个,”身边的青年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却是又停留在另一个货架上。 “还有这个,那个……那个也要,麻烦您了……” 于是,走出便利店的少女怀里竟抱着一堆千奇百怪的各种零食。 云雀恭弥皱眉,“……你喜欢吃这种东西?” 五月嫣然一笑,“不是云雀大叔想吃么?” “……?” “因为刚才你的目光不就落在这些东西上么?我看云雀大叔在看这几样东西的广告,而且看了不只一眼,所以应该是你喜欢的吧?” 凤眸扫了一眼少女怀里抱着的东西,云雀恭弥沉默不语。 开什么玩笑,鬼才喜欢吃那种乱七八糟的小孩子才吃的东西,只不过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袋上无一例外地印着成田五月这只草食动物面带笑容的照片罢了。正是如此,他的目光才稍作停留。 白痴,自己代言过什么东西不清楚吗? 云雀恭弥垂下眸光,“因为我一直看就断定我喜欢,然后给我?” 五月点了点头,“云雀大叔这么闷骚喜欢什么从来都不肯直白的说出来,所以我就只好聪明一点了。” “……是么?”凤眸睨着成田五月那张摆着一副理所当然神情的脸,云雀恭弥薄唇兀地挑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你敢不敢再聪明一点?” “什么意思?” “就按照你刚才的说辞……” 挑了下眉,灰蓝色凤眸看进成田五月清澈的黑瞳里。就这样维持了好久之后,一道微凉清冷的声线伴着云雀恭弥的眼神直直向她压了下来―― “我现在看着的,也给我吗?” 青年低下头紧盯着她,额前的发梢几乎碰到五月的刘海,呼吸从上方均匀落下,小小一块的热,不偏不倚。 仰头注视着云雀恭弥,少女感到微弱的电流正在四下窜行,以及不可抑制跳动着的、被甜蜜揪紧的心脏。 涨红脸颊的成田五月动了动嘴唇,与她貌似中气十足的音量形成鲜明反差的却是音色中显而易见的颤抖。 “……闭嘴,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tbc. 第19章 番外 (1)·下篇 成田五月承认自己有些后悔。 为什么不能坦诚的回应?这跟她一向坦率的作风完全不符,因为很喜欢所以渐渐变得不像自己了么?不可一世的成田五月也有今天…… 云雀恭弥没有再说话。五月想,怕是生气了吧,对他那样的人而言,说出那种话并不是易事。尽管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想道歉却硬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声音悬在喉咙口,就像找不到前方的出口,既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一次觉得嘴上向来不饶人的自己可以这么笨拙。 阳光下两人的影子一长一短地斜着,身旁的青年注视着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冷静的面孔上,他的表情漠漠地敛着,远在光线后的冷。 其实云雀恭弥是个内心温柔的人。其实成田五月一直都知道。其实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只是她没有说。 深色的瞳孔无意间的一瞥,刚好映照出不远处和她朝相反方向走过的一对情侣。轻快的说笑,脸上洋溢着甜蜜幸福的笑容,两个人的手是牵在一起的。纵使天大地大,似乎只有他们才是尘世中唯一的热度。不禁有些羡慕。 眼神短暂地凝滞了几秒,转过头,目光轻轻落在云雀恭弥骨节分明的手上,她突然很想去握住。 视线里有什么东西仿佛在抽丝,然后,云雀恭弥察觉了,灰蓝色的清冷凤眸看了下来。 “看我做什么?” 看你的手,想握住。 嗓音悬在喉咙里进退维谷了好几次,最后脱口而出,不争气的变成了完全不相同的意思。 “谁看你了,自恋。” 于是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又把距离推远了。 顿觉懊悔不已的五月抿了抿嘴唇,心里有小小的失落和伤感逸散开来,正在这时,一道陌生人的声线冷不丁响起在耳畔边缘―― “那个……请问您是成田五月姐姐吗?” 虽然是问句,却夹杂着十拿九稳的肯定,随着女高中生带着欣喜兴奋不已的宏亮音色扩散在空气中,五月敏锐的察觉到很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自己这边。 居然被认出来了吗?只戴着墨镜稍作乔装却没有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啊…… 抬眼打量了一下云雀恭弥,表情果然冷了几分,凤眸里凝聚起显而易见的不爽来。 抬手扶了一下墨镜,五月对那个女高中生露出微笑,从容道:“很像吗?很多人都这么说。” 女孩的脸上滑过一丝失望,皱着眉再次仔细地审视了五月一番,转身刚走出几步却又挪了回来,“真的不是五月姐姐吗?声音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五月明显得感觉到云雀恭弥身上的气压低了几分。 可即便他不爽,貌似也瞒不过去了…… 轻轻耸了耸肩,成田五月环视了一下四周,随即将墨镜摘了下来,“没办法,被厉害的你认出来了。”对视着女孩子那双写满兴奋神采的眼睛,五月嫣然一笑。 “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好棒!见到真人了!!五月姐姐我真的好喜欢你!!还有,你昨天在电视上说的那些话我看到了哦。” 向五月身边散发着暗黑气场的青年投去略微瑟缩的一瞥后,女孩子炯炯有神的看向五月,拍了拍胸脯大声说:“我和我参加的五月姐姐后援团都是站在五月姐姐这边的,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讨厌五月姐姐!所以你一定要幸福啊!!” 没来由的觉得温暖,正要以温柔的笑容回应她的祝福时,周遭此起彼伏的声音接连响起―― “我也支持你,成田五月!” “我家孩子哭了一晚上,嘴上还一直嚷着‘最讨厌成田五月’了,不过相信他长大一点就会理解了吧,你要幸福啊。” “以后看不到你会觉得寂寞吧,不过既然是你的选择,我们会尊重你的。” “要努力拍出好的作品啊!” “最后再给我们签个名吧,应该会很有收藏价值吧!” …… 人头攒动,潮水般的声线翻涌而来,但是这一次被人群包围的成田五月没有一丁点厌烦的心情,满满充斥着心房的都是“谢谢”两个字。然而,这份喜悦很快就被一团暗黑的杀气给吞噬了―― “碍眼,咬杀你们!” 清冷带着寒气的嗓音幽幽地冻结了这份喧闹嘈杂,这才反应过来的少女一扭头就对上云雀恭弥那双溢满杀气的凤眸。 紫色的火炎轰地爆发出来,受惊的人群均是一脸惊讶,目瞪口呆地看向五月身边突然间火冒三丈的危险青年。可是不知为何,他们并没有作鸟兽散,反而围得越来越密集,掠过人群看去,竟然还有更多人朝这个方向涌来。 太过信任自己的偶像所以连带着觉得偶像的男朋友也不危险吗?太糟糕了。 “云雀大叔,快住手!” “你,立刻给我消失。” 清冷压抑着不耐的话语让五月一愣,紧接着她就明白了云雀恭弥的所指―― 他是让她立刻将自身的存在感降为零。 “云雀大叔不可以咬杀他们,你答应了我才肯消失。” 头也没回一下,浮萍拐已经握在了云雀恭弥手上,在强烈太阳光的反射之下折射出的银光直晃入五月的眼睛。 果然是要将群聚者统统咬杀的节奏啊! 心中一急,五月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云雀恭弥的手腕,大声道:“我知道你讨厌群聚,但是敢对他们出手的话,我立刻跟你翻脸!” 溢满暗流的凤眸微眯,与五月写满坚决的黑瞳对峙了一番,云雀恭弥握着浮萍拐的手紧了紧。 “怎么样,答应了吗?” 少女的声线扬起,将对方的沉默视作默认后,五月正打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来摆脱此时的窘境,却猛然发觉自己的手正握在他的手腕上。 刚才一直不敢做的事情此刻竟自然而然的做了,紧贴在掌心的他的皮肤传导过只属于他的微凉体温,恰好衬托出她的热度,成田五月微微一愣。 不想放手,害怕待会儿再没有勇气去握住他的手。 “云雀大叔,我……”犹豫了一番,垂下眼眸避开青年的视线,成田五月撒了个慌,“我的能力似乎是出了点问题……” 周遭的温度因成田五月这一句话又降了几度。浮萍拐上燃起明亮的紫色火炎,如同嗜血修罗一样的视线锁定着包围着他们的一干黑压压的人群,云雀恭弥凉凉道:“那就没办法了。” “不行!”手上加了几分力道,五月抬眸看向他的眼睛,“不能伤害这些支持我的人,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他危险地眯眸,“比如?” “偶尔年轻一次如何,云雀大叔?”鼓起勇气正视那含带暗意的灰蓝色凤眸,她紧紧拽住青年的手腕,“其实,我们还可以……” 漆黑的眸子扫视着包围圈,目光选定了一个人数相对少的方位作为突破口,成田五月深吸一口气,拉着云雀恭弥向前迈开步子―― “跑。” …… 云雀恭弥从来没有做过逃跑这种狼狈的事情。 ――云雀大叔不可以咬杀他们,你答应了我才肯消失。 ――我知道你讨厌群聚,但是敢对他们出手的话,我立刻跟你翻脸! ――不能伤害这些支持我的人! 被千万人所重视的成田五月,就在刚刚为了那千万人无视了他的好恶。心里萌发出一个意外孩子气的疑问:云雀恭弥,你究竟被她摆在什么地方? 远离人群站定在相对安静的地方,灰蓝色的凤眸冷冷睨下来,映照出成田五月洋溢着满足笑容的侧脸,他的眼神缓缓收紧。 云雀恭弥当然不知道令她忽然间心情愉悦的原因究竟是什么,还以为是那些影迷的包围让她满足。凤眸看似没有任何波澜,一片幽暗阴沉,倘若五月转头看到他的表情,立刻就能断定,此时他的心情很不爽。 但是她没有抬头,垂下眼眸,成田五月只是凝视着自己的手,刚才的那份热度仿佛还抓在手心里,暖暖地熨着。 安静了一阵子,闪动着光辉的眼睛亮了亮,五月雕刻般立体的脸转向云雀恭弥,“呐,云雀大叔,接下来我们去哪里?一起去坐观览车看夜景――” “要去你自己去。” 还是压下怒火,云雀恭弥的声线仅仅蒙着十足的寒意,冷冷的。 “云雀大叔?” “……” “突然在生什么气啊?!” 对少女的疑问置若罔闻,云雀恭弥微阖凤眸,干脆利落的转过身抬脚就走。 身后没有追过来的脚步声,于是暴躁升腾至填满胸膛,不回头也不等候,他脚下的步子反而更快。 随便她。 *** 云雀恭弥早早就开车回到了家,一个人。 至于那只草食动物? 随她去吧,反正也死不了,说不定还跟那些粉丝互动得很愉快。无聊的草食动物群聚,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微微敛起了暗显怒意的眸子,云雀恭弥刚想把注意力放在手边的书本上,压在下面的报纸却跳入他的视野。大幅标题令青年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骤然一滞。 ――《成田五月小姐于昨日正式宣布息影》 …… 手提电脑的屏幕上正在放映的是昨天直播的某综艺节目的重播。 [什么?!!五月小姐准备息影?打算退出艺能界吗?真的吗?!] [是的,我会息影,但并不是退出艺能界。]屏幕中的黑发少女用真诚的目光平静的回望着一脸震惊的主持人,[虽然我很喜欢演戏,但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会将“成为像我父亲成田光希那样出色的导演”作为新的目标来努力。] [息影的原因呢?五月小姐的敬业和实力都是广为业界好评的,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决定?您明明还如此年轻,又拥有多到不计其数的影迷?就算赞誉您为天后也实至名归,下这种决定会不会太仓促了?] [原因么……]垂下眼眸思量了一番,成田五月扬起嘴角,露出笑容,[坦白的说,我啊,有点想结婚了。] 云雀恭弥的眸光一闪。 [结、结婚?!]主持人显然被吓到了,用手稳住险些落地的话筒,他的声线里依旧充斥着压抑不住的震惊。 [开、开玩笑的吧?!五月小姐有喜欢的人了吗?突然这么宣布,会让屏幕前的很多人伤心的……] [也许真的会这样哦,怎么办?]半开玩笑的说着,少女闪着光辉的眸子仿佛可以穿透屏幕直视进云雀恭弥的眼睛,[可是至少有一个人会因为我的这句话高兴吧,这就够了。] 她如同喃喃自语般轻吐出的话语异常清晰的传入青年的耳中。云雀恭弥觉得身体里哪个地方突然安静下来,清晰的血脉,一截一截地直达心脏。 [是真的,我有喜欢到想要嫁给他的人了。所以大家,可以祝福我吗?] 屏幕中的节目现场因成田五月的发言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里,几秒钟后,喧闹嘈杂的议论声如同惊雷般响彻四下。 然而,直面着镜头的少女始终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美丽笑容。她那没有丝毫动摇,既坚定又幸福的表情深深地印刻在云雀恭弥灰蓝色的凤眸中。 [都说明星是依靠着大众的关爱才成长的,虽然我很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祝福,可如果没办法做到打心眼里为我高兴,甚至会因此而讨厌我……那么就请你们收回对成田五月的喜爱,尽情讨厌我吧。] 停顿了一下,面对着一干不知所措已然石化的影迷和成千上万正在电视机前收看节目的观众,屏幕中的成田五月扬起下巴,用她一贯坦率而骄傲的清亮嗓音坚定的开口道―― [假如非得用万千人的喜爱去换取他一个人的喜爱,我换。] …… ――问我他是什么样的人么?不要吓到了,是一个从来不会说甜言蜜语满嘴咬杀又中二又闷骚的大叔。不,并不是因为他年纪大,比我大六岁这样。一开始是想打击他,不过后来不想改口是觉得这样的称呼很特别。大概……以他的做派全世界也只有我一个人敢这么叫他吧。 ――我选择当演员其中一个原因是这样的:起初我并不喜欢自己,所以在当演员的时候可以塑造不同的灵魂,还可以成为我喜欢我所希望自己成为的那种人,能够假借这样的契机摆脱掉一直挣脱不掉的枷锁……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我渐渐发现,被他注视的那个真正的自己,不需要任何伪装也能不那么惹人讨厌。是的,因为知道他在看着我,所以我渐渐喜欢上自己了。 ――我不知道言语可以传递多少真心,我自以为嘴巴很厉害但只限于说让别人难堪的话,想要对他说出真心话时总是词不达意、笨拙的不得了。可是,即便是这样任性不肯低头嘴巴不饶人也没礼貌的我,我也相信他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甚至更多。 …… 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情感淤积在云雀恭弥心里,可此刻做出那种发言的人却不在自己身边。 ――假如非得用万千人的喜爱去换取他一个人的喜爱,我换。 耳边一遍又一遍回响起成田五月说过的那些话,脑海中浮现出少女上午告知他去看那档节目时隐含期待的眼睛,云雀恭弥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焦躁、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让她一个人待在那里吗? 凤眸缓缓睁开,黑发青年凝重的侧脸染上夕暮余辉。蛋黄一样的太阳渐渐西沉,寂静和室外的松林翠竹已然沉浸在一片朱红和金色的光芒中。 *** 东京的夜景真的非常美丽,暗蓝色的天空中有繁星在静静地闪烁。坐在观览车上的成田五月轻轻靠着窗户,漆黑眸子沉静的注视着下端点缀满流光溢彩的璀璨夜色。 好想让他也看一看啊。 为什么突然闹别扭呢,明明他年纪比较大应该让着自己的吧?嘴角正欲浮起笑意,悦耳的手机铃声先一步响起,划破夜的静谧。 垂下眼帘,闪闪烁烁的屏幕上显示的是【挚爱的云雀恭弥先生】。 从容不迫的接起电话,还不等那边开口,狭小的缆车内就扬起霸气十足带着几分蛮横的少女音。 “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有本事你再打十遍,嘟――” 言毕,“啪”的一声将手机阖上,笑意正欲从五月的眼底流露出来,凉凉的一道声线毫无预兆地响起在耳畔,令她后背一僵―― “哇哦,有本事再打十遍?成田五月,你找死吗?” 黑眸闪过一丝诧异,成田五月不可思议的望着缆车外那张充满古典美的英俊脸庞。 “云雀大叔,你怎么上来的?这里好像是天上……” “有什么问题?” 嘴角挑起一个不屑的冷笑,在少女直勾勾的注视下,踩在增殖匣兵器上的云雀恭弥利索的拉开缆车的门,躬身垮了进来。 好吧,云雀恭弥就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存在。 就好像之前没有发生过任何不快一样,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成田五月漆黑的眸子看向对面青年的眼睛,她缓缓展露笑容。 “等你好久了,一起看夜景吧,云雀大叔。” ……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让人不由深深地沉醉。 “云雀大叔,其实我今天过生日,22岁了。” “我知道。” “有礼物吗?” “……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缺,问一个问题好了。” “……问。” “呐,你为什么喜欢我?” 青年的表情顿了一下,随即,他别开视线看向缆车外的夜景。 “被那样饱含着强烈杀意和斗志的眼神注视着,要是还有不被吸引住的男人在的话,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听着从他嘴里传出来的话语,凝视着他的少女缓缓蹙起眉毛。 “……云雀大叔,没想到你台词背的挺牢啊。这么长的句子完全不是你会说的吧?” “……” “不过品味太差了,既然要背当然要选最好的去背啊。我来示范,你听好了……”一脸揶揄的转向云雀恭弥,成田五月的嘴角挑衅似的上扬,傲气十足的大声说―― “我人生里最美的经典台词,到死为止也只有云雀恭弥。” 夜色仿佛化作无声的细腻,天地如创.世之初,视线柔软的对望进彼此的眼眸中。 “感动么?感动的话……那就亲一下吧?如果只是亲一下我还是不会逃跑的……” “厚脸皮。” “云雀大叔不要么?你明明笑了啊,虽然天色有些暗借着星光我还是看到了。” “……那,就亲一次吧。” 番外(1)theend. 第20章 Side.17 狱寺隼人一定是神明指派给她的贵人,即便一时有些惊讶于他所亮出的黑手党身份,成田五月已然在心里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当狱寺隼人得知眼前少女所谓的“牵扯到黑手党”的问题仅仅是不知道该如何正确使用枪支时,他紧绷了好久的严肃神情顿时松弛下来。随后,青年不仅条理清晰地向五月全面科普了各种枪支的相关知识,甚至还开车带她去附近的射击场手把手的教给她正确拿枪的姿势和打法。 一方面是作为老师的狱寺非常专业且耐心,另一方面则是五月自身那堪比海绵般强大的学习能力,于是,困扰着她的麻烦只用了不到三个钟头的时间便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狱寺先生,真是帮了我大忙了!非常感谢,等拍完戏我一定会专程去感谢你的!”坐在回酒店的车上,脸上洋溢着欢欣笑容的五月望着狱寺的侧脸,诚挚的说:“虽然被你黑手党的身份吓了一跳,不过狱寺先生‘好男人’的标签注定要被我贴一辈子了,怎么办,我快要迷上狱寺先生了?” 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五月没有半分掩饰的夸张赞誉,闻言,主动提出送她回去的狱寺隼人脸上竟然霎时流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修长的手指紧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的青年略微沙哑的低沉声线响起在车厢内。 “感谢就免了,而且用不着把我夸到那个地步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停顿了一下,他用眼角迅速扫了一下身边始终盯着他微笑的少女,收回视线后,狱寺微微皱眉,像是不经意提到那样问出了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的疑问。 “你之前说的那个讨厌鬼,也是黑手党?” “讨厌鬼?”回想了一番,成田五月板起脸冷冰冰的说:“没错,他是彭格列家族的守护者,号称最强的那个,同为黑手党的狱寺先生应该听说过吧。” 伴随着少女饱含嫌弃的嗓音一同响起的是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好在系着安全带,五月才没有因惯性的原因狠狠撞在前方的挡风玻璃上。 “狱寺先生,怎么了?” 气息没有丝毫慌乱的成田五月一边询问一边转过脸庞,写着疑问的幽深瞳孔里映照出银发青年颇为震惊的僵硬表情。 开什么玩笑?!居然是那个咬杀星人吗? 成田五月为什么会和云雀恭弥那种危险的家伙扯上关系?难道真是潜规则什么的……身旁的黑发少女即便比真实年龄看起来成熟可分明还只是个小姑娘!又或者是五月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云雀恭弥?但堂堂大男人至于跟女孩子计较么! 银发青年眉头一紧,心中滑过一丝愤然不爽感觉的同时泛起一股对身边少女强烈的同情。 用欲言又止的目光不住的斜视着坐在身旁的少女,尽管有很多问题想问她,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有表明任何疑问也没有发出任何抱怨和牢骚,始终紧皱着眉的狱寺隼人百般纠结后也只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 压下语气中的不耐,转过头,他碧绿色的瞳孔注视着五月轻声道:“突然刹车很抱歉,你没有受伤吧?” “谢谢狱寺先生的体贴,我没有受伤。” “哦,那就好。” 打量着表情动作均变得不自然甚至还有些小烦躁的狱寺隼人,成田五月的眼底突然浮起不同寻常的灼灼光辉。 狡黠的目光注视着像是在喃喃自语的青年,明明该是问句却偏偏被她以颇为肯定的语气陈述了出来:“狱寺先生,其实你认识云雀先生,而且你和他很熟悉?” 抬眸用复杂的眼神瞥了一眼五月,脸色越发难看的银发青年以沉闷的语调应了一声。 虽然狱寺隼人并没有告知五月自己隶属于哪个黑手党家族,以现在的情况猜测,他很可能和云雀恭弥一样是彭格列家族的人。对照一下,狱寺先生和云雀恭弥的穿着打扮也还蛮像的,除了衬衣颜色不一样之外,那一身笔挺凌厉的西装分明就是工作服好么? 理清了头绪,心下了然的五月不由得轻笑出声来。 “喂,你笑什么?” 青年的语气透出浓浓的不耐,可他脸上有些愕然的表情却令少女那双澄澈漆黑的眼睛里显现出淘气的光芒。 “请放心,我不会让那个奇葩知道是狱寺先生帮了我。试想一下,由于我个人的原因给这么好的狱寺先生添麻烦,做这种事情会遭天谴的吧。” 成田五月带笑却认真的嗓音令狱寺隼人的表情一怔。 虽然他也认为插手云雀恭弥的事情很麻烦,可他现在闷重心情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害怕云雀恭弥,只是…… 碧色的眸子缓缓从少女的脸上移开,凝视着方向盘,狱寺沉声道:“云雀恭弥,那家伙欺负你了?” 窄小车厢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 “……咦?” “……” 该死,怎么能这么直接的问出来!虽然他也不知道成田五月和云雀恭弥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但看她的态度就知道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关系。 正当狱寺隼人为嘴上的冲动而懊悔时,身边的黑发少女竟然收起恍惚的神色掩着嘴巴嗤嗤的笑了起来。 喂喂,不是吧?这女孩是怎么回事啊! 面对盯着自己讶异不已的银发青年,成田五月嘴角可爱的上扬,以清亮的声音颇为自豪地说:“欺负?几天前貌似是这样没错。不过现在,多亏了狱寺先生的帮忙……” 双手抱臂舒舒服服地靠进座椅里,她恶作剧般的眯起眼睛,“谁欺负谁还不一定,我已经准备好去欣赏他吃瘪的表情了。” 云雀……吃瘪?成田五月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说辞令狱寺隼人彻底呆住了。 *** “草壁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就跟五月猜想的一样,告别了狱寺先生刚迈进酒店的大厅她就看到了这些日子以来颇为熟悉的面孔。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如果五月小姐需要找恭先生的话我随时可以送您过去。” 居然真的等着她去求他,彭格列的云守大人这么天真不要紧么?一想到云雀恭弥的如意算盘已然落空,成田五月拼命忍住心底那快要笑出声的冲动。 清澈的黑眸望向草壁哲矢,她眨了眨眼睛,故意用无辜又困惑的声线说:“咦,我有什么事情需要找云雀先生么?真可怕,我自己居然都不知道。” 听到少女的回答,草壁哲矢的脸上浮现苦笑。他也不知道恭先生究竟从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五月小姐一定在到处找他,还特地吩咐他过来接人,不过看情况貌似并不是这么回事啊。 得知明天傍晚是五月小姐拍摄最后一场杀青戏的时间,恭先生已经调整了日程表特意把今天下午全部空出来等她,如果接不到人自己该怎么交代啊。为难的看着眼前这个不比恭先生好对付多少的黑发少女,草壁哲矢不禁有些头疼。 “五月小姐您可以再仔细想一想……” 成田五月仿佛很开心的扬起眉毛,“作为云雀先生的得力下属,草壁先生你一定生活得异常辛苦吧?” “额……还好。” 透过黑色的睫毛打量着男人略为尴尬的神色,听到他回答的五月嫣然一笑,“呐,虽然我很想为草壁先生专门跑一趟,可仔细想来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打扰云雀先生。” “这……”其实草壁很想传达恭先生的意思――欢迎打扰。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再背一遍明天那场戏的对白,草壁先生您可以回去了。”垂眸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少女一边下达逐客令一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剧本,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窗外射入的洁净光芒辉映在她绸缎般的头发上,折射出闪闪的银光。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五月低伏的眼眸缓缓抬了起来,看向草壁哲矢,她的嘴角扬起完美的弧度。 “如果草壁先生担心无法跟云雀先生交代,那就告诉他,明天需要用枪的那场戏,我真诚的期待他来现场批评指正。” *** 逢魔时分,圣加大教堂的彩绘玻璃因窗外的夕阳而呈现炫目瑰丽的色彩。最后一场悲怆的戏码正在这里上演。 “莲曾经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他的心是一张蛛网,而我就是生活在其上的蜘蛛,无论我身在何处,蛛丝都触手可及,所以我总是被呵护着,所以我总能找到回家的路。他告诉我,不管我在哪里看到蛛网,都要想起他是多么深爱着我……这种话,当莲还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却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火舌沿着教堂阶梯的地毯往上爬,身上披挂着燃烧殆尽摇摇欲坠的婚纱,黑发少女将视线从房间天花板的一个角落缓缓移回,波澜不惊的声线渐渐染上压抑着悲痛的颤抖,“我什么都没做,你们杀死了莲……而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没做……” 仿佛从回忆中挣脱出来一般,少女冷漠的眸子毫不留情的看向跪在阶梯下方捂着血流不止伤口的男人,眼神中投射出与整个硝烟四起的场景形成鲜明发差的冰冷光辉。 “他的性命从出生起就不属于自己,你也是。你们都是一类人……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你们必须牺牲……” 男人厚颜无耻的论调传入她的耳中,少女的眼睛突然冒出怒火,全身散发出狂乱的怒气,“更伟大的利益?!就因为那种冠冕堂皇的无聊理由就伤害我最重要的人么?莲……莲已经死了啊!!” 仿佛能刺痛人心的悲愤声音响彻教堂,果决的端起手中的步枪,纤弱的身子显而易见的前倾几分,她的膝盖微微颤抖。 “再也见不到了啊,想倾听他的心跳、想和他的呼吸重叠、想一起手牵手在阳光下散步……背靠着背坐在光线充足悬浮着细小灰尘的房间里看书,就连这种简单而温暖的小事也已经成为永远的回忆了啊,而你现在居然跟我提‘伟大的利益’?” 哀痛重重压上胸口,咬紧嘴唇和阶梯下仰起头的男人对视片刻后,她的声线渗透出悲切,“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好好地去跟他下跪忏悔吧。亲爱的叔叔,记得替我在地狱保留一个靠窗的位置。” 眼泪在少女的脸颊上洗出一道干净的泪痕,染血的纤细手指扣下扳机,一声枪响贯穿耳膜…… “过!” 放下端在手中的枪,伫立于教堂内圣像之下的成田五月听见了几乎能撼动整个摄制现场的热烈鼓掌和欢呼。随着最后一场戏的完美收尾,影片终于杀青。 她低伏的目光抬起,径直看向远处教堂门口的方向。果不其然,那道散发着凛冽气场的黑色身影正逆光站立在那里。 无视了来来往往仿若流动屏障般间隔在两人之间的人群,她明澈透亮的眼眸笔直的对上云雀恭弥清冷淡漠的目光,像是揭下面具一般,方才演戏时那悲痛凝重的表情迅速从五月精致的脸上敛去。 相隔二十多米的无声对望持续了约莫两分钟之久,这一乏味的僵局突然被少女手上的动作打破。昂首挺胸的五月以格外训练有素的手法端起手中的hk-416步枪,用无可挑剔的完美姿势架起枪身后,她眯细眼眸瞄准了青年的脑袋。 从视镜中清清楚楚地望见云雀恭弥在一瞬间明显阴沉了几分的脸色,满心愉悦的少女这才从容的放下手中的步枪。 随意的拨弄了一下垂落在肩侧的头发,稳步踩着台阶向云雀恭弥走去的成田五月嘴角果断扬起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 “德国hk-416的缺陷是当附件安装到沉重护木上时会导致整枪重心非常靠前。在保证能维持hk-416的持续火力以满足在usso的特定战术环境中有大量的全自动射击的要求下,虽然重新设计出了一种较轻的改良枪管使重心过前的问题得以缓解,但非彻底解决,hk-416步枪的缺点仍旧是头重脚轻。” 游刃有余的以不急不缓的声调将狱寺先生讲授给自己的知识一字不落的背出来,五月看向云雀恭弥:“如果是真枪身体自然会被它的重量牵引向前,可我拍戏时不可能用得到真枪,所以用那把枪的时候重心应该向前偏移。云雀先生,我说的对吗?” 没有正面肯定亦或否认,但青年那看似漠然却压抑着不爽的表情已然证明五月的话完全正确。 “还想说我拿枪的姿势是错误的?我的动作明明专业的让云雀先生想哭了吧。怎么样,还有什么话说,要不要我冲着你来一发?” 眯了双凤眸,云雀恭弥眼底隐隐有着些冷意,“你可以试试。” 唇边噙着笑意的少女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极为坦率的说:“虽然我真的很想对着云雀先生开几枪,不过死的人可能会是我吧。” 灰蓝色的凤眸因五月不加遮拦的话语一沉。 “云雀先生能特意来看我最后一场杀青戏我非常感动哦,尤其是看到你现在的表情。话说回来,没能满足您的愿望低下头去求您应该不是我的错吧?咦……我会不会说得太直接了?” 她倒是很清楚他的用意啊。上挑的凤眸缓缓收紧,云雀恭弥的胸口浮起怒意。他很肯定,枪支的重心这种关窍看似简单,但绝对不可能是她自己悟出来的。 “谁告诉你的。” 薄凉的声线逸散进空气中,青年清冷英俊的脸庞逆着大片落日余晖,五官打上阴影的他莫名地让人有种危险感。 “怎么办?这个我不打算告诉你。” 扬起小巧的下巴,成田五月那与年龄不相符的妖娆的目光直直的刺入云雀恭弥的胸膛,“因为啊,这可是只属于我和那位先生的秘密。” 室温仿佛因少女这句话瞬间降至冰点。无视了黑发青年忽现于凤眸中如镰刀般锋利的目光,丢出这句话的五月优雅的背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第21章 Side.18 “你说想去彭格列总部?” 银发青年敲着键盘的手一顿,抬起头,他惊讶的望着凑近自己的那张精致脸庞。 五月用双手撑住桌子,身子微微前倾,灼灼生辉的眼睛写满了期待,“虽然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不过那样做似乎太失礼了,搞不好还会被误会成别有用心的敌人。所以,拜托冷泉先生,今天就暂且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带我去吧。” 琥珀色的眸子打量着眼前难得像是在撒娇的少女,冷泉拓露出从容而和煦的笑容,“公主殿下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彭格列家族的总部可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 “拓不愿意带我去才这么说吧,你不是认识他们么?”微微皱眉,五月颇为不满的看着青年。 “那也仅限于认识,我并不是彭格列家族的人。”保持着必杀的笑容,冷泉拓貌似好心的提醒,“五月如果真的想去彭格列总部为什么不去找云雀先生?以云守大人的立场出入彭格列总部比我方便多了。” 没想到五月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换上傲慢的神情,她以极为厌弃的口吻道:“找他?我宁愿冒着被当成敌人射杀的危险私闯进彭格列总部。” 仿佛在说气话,可少女脸上的表情倒是非常坚决。轻叹一口气,冷泉拓摆了摆手,“就当我没有提云雀先生。不过为什么突然想去彭格列,找他们有事情吗?” “哼,既然拓不愿意带我去也就没必要知道了。” 直起身子的五月别过头,板起一张面孔的她此刻就像是因被家长没收了玩具而极度不爽的小孩子。 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少女的侧脸,拓浮着笑意的眸底滑过一抹深意,“哎呀,看到五月这副表情我就更好奇了,”停顿了一下,他姣好如女子的容颜上洋溢着温柔的微笑,“虽然我不能亲自带五月去,但是把通行证借给你用一次应该没什么问题。” 如水的声线将少女的注意力牵引回来,微微偏头,五月漆黑的眸子看向银发青年,“……通行证?” “是可以随时自由出入任何黑手党家族基地不受盘查和阻挠的通行证。”以风轻云淡的口吻解释完,他向瞪大了眼睛的少女投去意味深长的眼神,“拿着那个去彭格列就没问题了,想要么?” 冷泉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会有这种东西? 压下心底的那份震惊,五月稍作思索后正视着青年的眼睛,意外坦率的回答:“我想去彭格列总部探望一位朋友,之前他帮了我一个大忙可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 哦?朋友。能被这孩子如此称呼的人可不多,真稀奇。 冷泉拓的脸上保持着不变的笑容,“能冒昧地问一句是谁吗?” “嘛,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骄傲的扬起下巴,成田五月大大方方的向青年伸出手,嘴角绽放出志得意满的笑容,“要去做什么我已经告诉冷泉先生了,现在可以把通行证给我了吧。” *** 成田五月并不是第一次来彭格列总部,之前为了取走云雀恭弥的指环,她特意到访过这里搜集情报。由于掌握着调节自身存在感的能力,她大可随心所欲的出入任何地方,不过这一次,怀抱着探望朋友动机的少女却不想这么做。 好在冷泉先生给她的通行证很好用,一路走来畅通无阻不说,所有看到证件的人对待她的态度都十分谦恭,看向她的眼神甚至还带着敬畏的神色。 走在彭格列基地明亮宽敞的走廊上,黑发少女垂下眼眸端详着拿在手里的通行证。乍看之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仅仅是一张巴掌大小的长方形银质卡片,不过就是这样一张有着强大功能的证件上竟然没有任何可以表明持卡人身份的信息。 心中疑惑不已,成田五月端整的眉毛微微拧起,凝视着卡片的她不由得轻声自语:“如果被其他人拿走不是会很麻烦吗?黑手党家族未免太缺乏警惕心了……” “表面看起来确实如此,但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 回答五月疑问的是一道温和的嗓音,抬起头,少女漆黑澄澈的眼眸中倒映出来者的身影—— 那是一位目测二十岁左右的棕发青年,一袭笔挺的黑色西装、打着领带,可即便在这身极为标准的黑手党人士装扮之下,他浑身上下却依旧散发出一种温暖柔和的感觉。 “看来这位先生有自己的见解,我愿意洗耳恭听。”收敛了几分警惕的神色,少女落落大方的直视着眼前的青年。 陌生青年棕褐色的眸子透出柔和的光辉,清秀的脸上浮现微笑,“之所以不担心被别有用心的人拿走的理由,源自于对通行证持有人实力的‘绝对信任’。” 像是读出了少女瞳孔中的疑惑,青年以稳重又不失温柔的嗓音继续道:“其实对持卡人来讲那张通行证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以他的实力想去哪里都没有任何问题。于是黑手党众家族干脆达成一致决定,默许那个人自由通行,这样反而可以减少不必要的损失,比如人力、财力或者是基础设施。” 仿佛受到震动,五月的表情微微一怔。看似文弱的冷泉先生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吗?不过听眼前青年话语里的意思…… “恐怕这位先生知道我并不是证件的持有人。” 青年棕褐色的眼睛带着暖意,“是,我凑巧认识冷泉先生。” “所以呢?您是来清理我这个‘不速之客’的?”眸光一沉,五月的声线顿时硬冷了几分。 “我只是想来跟冷泉先生的朋友打个招呼。以冷泉先生的实力没有人能从他手里拿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既然你手里有这张通行证,一定是得到了他的许可。” 墨色瞳孔中定格的是棕发青年柔和到极致的眉宇,表情正欲松弛的成田五月却在听到对方下句话的瞬间浑身一僵。 “更何况,你还是云雀学长想要保护的人。”他说。 *** “你这家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财务账目为什么和实际收支对不上,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就赶紧给我卷铺盖回家!”。 “报、报告岚守大人,这个月因为守护者之间的私斗而产生的支出是最多的,尤其是云守大人、雾守大人,还有……您!” “哈?你不想活了吧?” “啊啊啊!!!我错了,可是这是事实……” “信不信我废了你——” 保持着手指即将扣上门扉的动作好久,站在门口本想等待一个适宜的时机再敲门进去,成田五月却无语的发现岚守办公室里面的情况越发凶险了。 算了,反正敲门他也听不见。 径自推开门,少女牵动起嘴角露出开朗的笑容,“狱寺先生,午安。” “谁让你进来——成田五月?你怎么来了?!”暴躁的青年转移过视线,正欲发作却在瞥见门口的黑发少女时神情一僵。 “不是说过了么,影片杀青后我会特意来感谢狱寺先生。”扬起眉毛,扫了一眼办公桌边某个战战兢兢抱着文件的下属,五月唇边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居然虐待员工,狱寺先生居然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才不是!是他太蠢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不定还胡乱找借口!”大声吼了回去,狱寺隼人的神色里带着可疑的慌张。瞪了一眼那个可怜的下属,他恶狠狠的说:“还不快滚,今天做不出来就开除你!” “是!!” 脸色煞白的下属屁滚尿流跑了出去,路过五月身边时竟向她投去饱含感激的一瞥。 “原来狱寺先生发脾气时是这样啊,还真是可怕。”目送那个下属出去的五月移回视线,尽管她假装畏惧的缩了缩脖子,可那充盈着浓浓笑意的声线却出卖了她。 “每次都让人火大,最让人头疼的财政……要不是为了十代目我才不干!”脸色铁青的抱怨了一句,狱寺看向少女时视线却放软了几分,“明明就不害怕吧,我看你倒是挺幸灾乐祸啊。” 毫不忌讳的用手指点了点下巴,五月嫣然一笑,“不是幸灾乐祸,是开心,‘好男人’狱寺先生被气得冒火的样子好可爱。” “可爱个头啊!不要用这么娘的词形容我!” 了然的看着濒临炸毛的青年,少女像是颇为苦恼蹙起眉,想了一下她歪歪头,以极为认真的表情盯着那双碧绿色的眼睛。 “那我换个词……萌?” “喂!” 被狱寺先生的表情逗得噗嗤一笑,五月这才收起玩心,稍稍收敛了几分笑意,“不开玩笑了,狱寺先生应该还有公务要忙吧,我把礼物留下就会回去了。” “……礼物?你没听到我的话吗,不需要给我那种东西。” 选择性的无视了狱寺隼人的话,五月眉眼弯弯的说:“本来我想买一身西服送给狱寺先生,因为我的关系狱寺先生那件洒上红酒了。不过后来我突然想到可能不太合适,毕竟狱寺先生有女朋友,送礼最好是送不会让她误会的。” “那个……送西服也没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的狱寺隼人却是一愣。 不对!难道他不应该回一句“不用送西服”这种话吗?为什么他要强调“没关系”?!那就好像是……他不希望成田五月认为他有女朋友似的。 “经过慎重的考虑,我最终决定送狱寺先生……”尾音一收,一个小巧精致的深紫色丝绒盒子赫然出现在成田五月摊开的掌心中—— “versace限量版的情侣表,狱寺先生的香水就是这个品牌吧?我对自己的眼光有着绝对自信,狱寺先生的女朋友应该也会很喜欢。” “手表吗……还是情侣款……” 银发青年喃喃的说着,英俊的脸上却露出颇为苦大仇深的表情。他当初那个善意的谎言该怎么去圆啊,如果现在告诉成田五月自己其实没有女朋友她会不会当场发飙啊?可是谎话迟早会被揭穿……哎!烦死了! “狱寺先生?”并不知晓青年复杂心理活动的五月盯着他眉头紧皱的脸,“难道是怀疑我的眼光么?礼物最好由她亲自打开比较好,现在不能拆,对了……” 突然将自己的左胳膊伸向青年眼前,五月将袖子向上一捋,“跟我戴着的这块表相似,唯一不同的设计在于指针,因为——” “等等!你手腕上这是……”疑惑的垂下目光,狱寺隼人碧绿色的眸子却在看到少女手腕上的环状金属物体时骤然一滞。 并非是她手腕上的表有什么问题,只是手表上方那东西分明是彭格列最新研发的gps卫星定位系统。 明白狱寺先生在惊讶什么后,五月蹙起眉,满不在乎的说:“这个难看的东西是云雀先生强行给我拷上的。”说完后,她突然露出懊悔的神色,像是在自言自语,“该死,居然忘记隐藏它的存在感,这样的话他就知道我来彭格列了……” “狱寺先生,我先告辞了。以后有机会再——诶?”表情严峻了几分的少女正要离开,手腕却被握住了。 “等一下,你先别走!”紧拧着眉的青年看上去颇为不爽,碧绿色的眸子里迸发出怒火,就像是在跟什么人生气。 正当成田五月诧异于他不寻常的举动时,狱寺隼人却以一股颇为强硬的力道拉着她的手腕大步向前走去。 “跟我来,这就让十代目给你拆掉!” *** 彭格列总部,首领办公室。 “那次监测到的彭格列云之指环反应只是昙花一现,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关于它的下落。云雀学长那边有进展吗?” 灰蓝色的眸子一沉,气息凛冽的黑发青年没接话。 “云雀学长,”顿了一下,沢田纲吉开口道:“我认为还是应该从那位小姐身上调查,指环的确是从她手上丢的吧。” 闻言,云雀恭弥凤眸一挑,“哇哦,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沢田纲吉?” “就算云雀学长刻意对外界隐瞒了指环是她弄丢的事实,但我们都清楚指环有多重要,而现在唯一的线索只有那位小姐。”看着气息又沉了几分的黑发青年,沢田纲吉似乎有些无奈,“我能理解云雀学长希望她不因此陷入麻烦的心情,可在寻找指环这件事上我们现在没有一丁点头绪。” “所以?”云雀恭弥不咸不淡的开口,冷冷的目光扫向棕发青年。 “当然,我也不会向更多人透漏云之指环是在那位小姐手上丢失的,但是至少要让她本人知道这一点,也许那位聪明的小姐能给我们提供有用的线索。”见黑发青年没什么反应,沢田纲吉微微一笑,“其实就在刚才我差一点就对她说了,只不过那位性格十分强硬的小姐没给我开口的机会,而且看样子,她对云雀学长的误解很深。” “刚才?”敏锐的抓住了对方话里的重点,云雀恭弥的凤眸一眯。 那只草食动物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 紧盯着棕发青年,他眼睛里透出危险的光芒,“难道是你说的?” “云雀学长指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就被那位小姐一脸忿然的甩在身后了,”一脸温和的青年嘴角浮现苦笑,“啊,现在她应该在狱寺那里吧。” 是狱寺隼人?哼,真有种。 云雀恭弥的表情顿时冷了下去,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色的流光。站起身,周身骤然凝聚起低气压的他迈开腿径直向门外走去。 “云雀学长?你这是打算去哪——” “十代目!” 还不等云雀恭弥推开门,一脸焦躁的狱寺就率先破门而入,而跟在他身后的黑发少女在看到云雀恭弥时微微一愣。 “你这家伙也在?!那就好说了,我刚好想找你!”银发青年以极其恶劣的口气冲着云雀恭弥吼道。 一动不动,黑发青年严酷如寒冬的目光居高临下的扫了下来,当视线移至五月被狱寺隼人紧紧握在手中那纤细手腕时,他饱含震怒的凤眸危险的眯了起来。 顷刻之间,原本宽敞的彭格列首领办公室里溢满了浓浓的杀气,一场战事一触即发。 第22章 Side.19 眼前这场战斗究竟是如何开始的?这种问题被震耳欲聋的轰响和冲天的火焰所冲击,因而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金属冰冷刺耳的撞击声凛冽而带着杀气,手持燃着紫色火炎浮萍拐的云雀恭弥以极其敏捷的身手穿梭在狂怒的赤红色火炎中,而被他灰蓝色凤眸紧紧锁定的狱寺隼人亦是一边灵活的躲避着冷兵器的攻击,一边以异常积极的势态端起安置于手臂上的武器,发射着似乎永不停歇犹如暴风雨般的炮弹。 头顶上方压过乱哄哄的嘈杂声响,在彭格列家族两大守护者所站立的那片不大不小的战斗圈里,被惊涛骇浪般的攻击震碎的石块崩裂开来,纷纷坍塌跌落。 由于溢满斗气和硝烟而显得越发狭窄的办公室里,耀眼得足以阻断视线的赤红色和深紫色火炎向四面八方迸射散开。在成田五月有限的视野里,从这头到彼方的整个视域所及的空间宛如澎湃的大海一样在撼动,摇晃,下沉,溶解…… “您就是彭格列的十代目大人啊,看样子刚才在走廊上是我失礼了。彭格列家族果然是人才辈出的地方,个个都是青年才俊。”将视线从硝烟四起的战斗中心收回,五月沉静的眸子缓缓移向几步开外同样冷静观战的棕发青年。 先前一推开门看到云雀恭弥时,直觉不妙的五月也曾试图制止这场不必要的麻烦。然而,无论是以行动力著称的云雀恭弥或是性格火爆的狱寺隼人都不是那么容易被劝服的角色,在发觉完全对阻止这场打斗无能为力后,五月这才决定冷眼旁观。不过……作为首领的那位青年理应有足够的能力做些什么吧,为什么却跟她一样选择了置身事外? “就这么放任守护者之间的私斗不管真的没问题么?我才从狱寺先生那里得知彭格列的财政状况貌似不容乐观。” 照这种情形再打下去,等一会儿结束了哭得还得是狱寺先生吧,他的财政报表恐怕永远都拿不出来了。 “这位小姐谬赞了。”察觉到少女的视线,沢田纲吉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表情转头,“与其说彭格列家族人才辈出,倒不如说……” 微微一顿,青年棕褐色的眸底浮起一丝不寻常的睿智光芒,“看到这样激烈的场面还能这么从容不迫的女孩子才真是少有。” 哦?难道彭格列的十代首领放着基地被拆的危险按兵不动是为了试探自己?明明这样年轻还长着一张如此无害的脸,不简单啊。 成田五月的神情没有丝毫动摇,“那十代目觉得我该怎样?害怕得浑身颤抖还是惊声尖叫?之前您不是才教导我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么?”语调微微一扬,她看向暴风雨般的战斗中心,“表情从容不迫并不代表我的内心同样淡定,我觉得这里已经够吵了,所以不想给他添麻烦而已。” 带着暖意的棕褐色眼睛敏锐的捕捉到少女漆黑眸底那抹压抑着的焦躁和不安,沢田纲吉微微一笑,“原来如此。我能冒昧的问一句么,您口中的‘他’是指谁?” “十代首领一定要明知故问么,现在最麻烦的人是谁再清楚不过了。”精致的眉目间浮起一丝肃穆,五月淡淡道:“狱寺先生的招数更适合远程战斗,面对号称最强守护者云雀恭弥这种近身战斗天才的攻击,败下阵来也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看着依旧保持着温柔笑容的青年,少女的表情似乎染上一丝不满,“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您还是不打算插手吗?虽然我也是才认识狱寺先生,可我也能看出来他很看重十代目。” “狱寺君是我重要的人,云雀学长也是一样,我自然不愿意看到他们兵戎相向,可偏偏这种事情是常有的,不,老实说已经多到让我觉得头疼了。”沢田纲吉温和的语气中夹杂着无奈,“已经有无数次前科,假如我加入战斗反而会让局面变得更加混乱,甚至还可能激起云雀学长更强的战意,损失也会更加惨重。” 闻言,五月的神情瞬间凝重了不少。 就连彭格列的首领也拿云雀恭弥没辙么?所以说他到底是有多二……今天心血来潮来彭格列探望狱寺先生反而给他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虽然云雀恭弥并没有挑明,五月也大致猜到狱寺先生作为她枪手的身份已然暴露的事实。 心惊胆战的盯着战斗中两人的身影,眼看着云雀恭弥的攻势越来越猛,五月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衣服下摆。突然,一抹充斥着凛冽逼人怒气的紫光晃过,下一秒,云雀恭弥的浮萍拐便挥上了狱寺隼人的侧脸。 “狱寺先生!” 象征着强劲、永不停息、宛如怒涛般暴风雨的岚守被击倒的瞬间,方才还充斥着耳膜的喧嚣声戛然而止,在这片压抑着杀气的静默中,少女那饱含紧张与关切情感的声音显得异常清晰。 凤眸居高临下的睨着银发青年,手持浮萍拐的云雀恭弥在听到某人的声音后微微一顿,旋即,他周身稍有缓和的杀气在一瞬间暴涨。 “云雀恭弥,够了没有!” 随着一道带着怒气的声线,原本看似波澜不惊身处战斗圈之外的黑发少女居然奋不顾身的冲了进来,径自挡在了被击倒的狱寺隼人前方—— 成田五月以强悍而不可撼动的姿态站立在两人之间,咬紧嘴唇,她用锐利如刀刃一般的眼神瞪着那双灰蓝色冷眸。 “就因为狱寺先生帮了我,让我不用受你的羞辱就这样对待他么?!!” 这只草食动物说什么,羞辱? 手上握着拐子的力道紧了紧,看着面前那张被云之火炎映衬得更为苍白却燃着怒火的脸庞,云雀恭弥本就充溢着杀气的凤眸暗流汹涌。 如此近距离的对峙下,成田五月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从黑发青年身上所散发出的超冷低气压。四肢和脖子不受控制的僵硬起来,背后也爬上一层寒意,衬得周遭的空气反而暖和又沉重。 可即便如此,心里没有丝毫惧意的少女视线愈发凶狠起来。扬起脸,五月以饱含焦躁的声音冲着云雀恭弥大叫道:“给我适可而止!要想伤害狱寺先生,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两人交缠着的目光带上炽热的杀气,气氛跌至冰点,时间仿佛被冻结…… “你不要命了吗!成田五月,谁让你过来的!快走开,离那个家伙远一点!!”打破了眼前这死一般寂静的是自少女身后响起的那道略显沙哑的暴躁声线。 听到这种说辞,云雀恭弥顿时有种想要弄死狱寺隼人的冲动。 “狱寺先生,你不要紧吧?” 脸庞上附着的怒意在听到狱寺姑且还算精神的话语后出现了一丝龟裂,漆黑瞳孔中一晃而过的关心和欣喜毫无保留的映进那双浮着冷光的凤眸中。 迅速转过身跪坐下来,少女甫一垂眸就瞥见银发青年脸侧高高肿起的伤势。心里涌起一股火气,眉头紧紧皱起,抿了抿唇,五月正要扭头跟始作俑者兴师问罪,余光却是扫过一抹仿佛燃到极致的深紫色火炎—— 以破风之势自上而下的武器旋起气流,包裹着超强纯度火炎的浮萍拐直直的冲银发青年扫了过来。 云雀这家伙疯了吗?!这样会伤到这女孩的!! “危险!” 察觉到不妙,紧皱着眉头的狱寺隼人大吼一声,眼疾手快的他正要将成田五月推离至自己稍远的地方,却有些意外的发现云雀恭弥拐子的方向像旁侧一转—— 有些生硬,但终是偏离了原来的轨道,狠狠砸进了他身后的那面墙壁之中。 即便是彭格列首领办公室那以特殊材质制造的墙壁极为坚硬,先前承受住了岚之攻击的它居然无法承受住云雀恭弥着凝聚着震怒的一击,猛烈的冲击使其顷刻粉碎。 始料未及的攻势让少女的胸口剧烈的跳动起来,诧异地看着诡异的偏离原先轨道的浮萍拐,听着耳畔传导而来那震耳欲聋的轰响声,就在成田五月要为躲过云雀恭弥攻击的狱寺先生松口气时,她的脸侧突然涌上一阵深刻的痛觉。 那是某种尖锐的东西飞快地擦过脸颊而引发的痛感。 冰冷的脸上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滑过,五月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手上的动作却因视野中跃入的画面而停滞—— 吧嗒,蒙尘的木质地板上绽开的红色小花,那正是成田五月的血。 一滴、两滴、三滴…… 低垂着脑袋以失焦的瞳孔凝视着地板,成田五月的身子猛地一震,紧接着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少女脸颊上被碎石擦伤的伤口正在不停地冒着血,那鲜红的颜色在苍白面孔之上显得越发触目惊心。心里异常明显的抽痛了一下,顿时战意全无的云雀恭弥收起浮萍拐,英俊的脸依旧是冷到了极致,漠然地收敛着。 她不是很有能耐吗,居然连区区石头渣都躲不过! 修长冷眸锁定在跪坐在于冰冷地面上那个纤弱身影,云雀恭弥隐隐记起来,眼前这只草食动物有晕血症…… 凤眸一沉。 压下心底的那丝淡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懊悔,他明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需要说些什么。喉咙动了动,只发出一个单调到苍白的音色。 “你……” “成田五月,你没事吧?伤得很重吗?疼吗?”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狱寺隼人试探性的大声询问着,云雀恭弥的脸色一暗。 自己说不出口的话,狱寺隼人却能脱口而出。 不过,五月接下来的举动虽说让云雀恭弥心里舒服一些,却也有些奇怪。 就在狱寺的手即将搭在少女微垂的肩膀上时,成田五月猛地一颤,一下子拍开了他的手。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的眼睛顿时恢复了生气,仿佛刚刚一脸恍惚的人不是她。 “别碰我!” 低伏着眼眸,表情遮掩在发丝和其所形成的阴影里,成田五月的声线恶劣到了极点。 狱寺隼人一愣,碧色的瞳孔闪过疑惑。 “怎么了啊?突然之间莫名其妙的发什么火?”尽管语气颇为不满,还是能从青年紧皱的眉宇间看出他的关心。 “……狱寺先生,请你出去……”少女极尽漠然的口气如同染着冰霜。 停顿了几秒后,她的手悄然握紧,隐藏起心中的动摇,成田五月犹如将身体内所蕴藏的全部阴暗情绪爆发出一样声嘶力竭的吼道:“莫名其妙?!我作为女演员生命那宝贵的脸受伤了啊!这么深的伤口正在流着血,你的眼睛瞎了吗?!!!” “这……”看着狂躁的少女,狱寺顿时哑口无言。 “如果是这种程度,用晴属性的彭格列指环很容易就能治疗好,五月小姐不用过于担心——” “讨厌!”硬生生打断了沢田纲吉安慰意味的话语,少女的声线满是绝望和焦躁,“你们三个人统统给我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出去!听到没有!!” ……这位小姐,你似乎忘了这里是我的办公室…… 沢田纲吉的表情似乎有些无奈,但棕褐色眸子中的暖意却并未因为五月失礼的癫狂举动而有丝毫褪减。 “既然五月小姐这么坚持,那我们先出去。” “可是,十代目!”银发青年略显别扭的瞟了黑发少女一眼,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当他视线一转看到沢田纲吉的意有所指的眼神时,便立即收了声。 满不在乎的切了一声,留下一句“那点儿小伤不会留疤的……”狱寺隼人便跟着棕发青年走出了办公室。 …… 刚才的演技还过得去吧?好在这间屋子里现在只剩她一人。 心乱如麻都不足以形容五月的心境,明知时间紧迫却又不知道那东西究竟何时现身,这种由已知和未知相交织而形成的恐惧逼得成田五月的指尖都僵硬了。 手缓慢抬起覆上脸颊,好在伤口不算太严重没有流太多血,否则那个以她血液为媒介订立了契约的东西肯定等不到她支开所有人就会现身…… 所以,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么? 嘴角牵起一个苦涩的笑容,一瞬间放松了支持着上半身的力气,垮下瘦弱肩膀的同时,成田五月精致的脸庞上,方才的怒气云烟般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则是覆盖着阴霾的严峻表情。然而,就在五月一直低伏着的明澈黑瞳带着一股凛然之气抬起的一刹那,她僵住了—— 不远不近的地方,灰蓝色眸子正静静地注视着她,在五月惊愕的视线撞进他的瞳孔时,少女分明从中读出了一抹了然的神色。 那双清浅淡漠的凤眸宛如能看穿一切伪装。是的,云雀恭弥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仿佛正等待着成田五月自己打碎她戴在脸上的面具。 “云雀恭弥,没听到我刚才的话么?!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握紧了麻痹的手指,压下胸口中突然冒出的一种不明所以的恐慌,成田五月投向青年的目光就像是寒冰削成的刀剑。 没有因少女尖锐带着排斥的眼神而动怒,云雀恭弥清俊面孔上的嘴角竟然微微上扬起一记戏谑的弧度。 “我不打算给你这种机会。” 清冽磁性的男性嗓音响起的一瞬,五月的表情连同心同时一僵,整个人就像被冻结在原地,动弹不得。 “成田五月,你在不安什么?”云雀恭弥的清冷长眸带着笃定压了下来,这句话,似乎不是他第一次对五月说。 “我……” 此时,滴落着五月血迹的那块空地上骤然爆发出一阵青灰色的雾气,充斥着阴暗之气的阴影里隐约浮现出一个人影。 那个东西,来了。 成田五月屏住了呼吸。 “五月大人,您好久没有召唤我了。”软糯而无害的童音让少女背后激起一股凉意。 “这一次,要献祭几个人给我呢?”它说。 第23章 Side.20 青灰色的烟雾渐渐散去,一个羸弱的男孩像是腾云驾雾般踩着轻飘飘的步伐走出了阴影。大而空洞的红瞳直愣愣地望向成田五月的那一瞬,来者抿紧了自己惨白的嘴唇,鼓起脸颊,那委屈的表情活像是被什么人给欺负了。 “唔,是哪个坏蛋这么狠心?居然伤了小主人漂亮的脸蛋,好过分呢……” 小主人?亏他能装得这么像,深知眼前这家伙真面目的少女心下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心。 “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丝毫不敢懈怠地盯着他,五月克制住萦绕于胸腔内的紧张感,故作沉着的说:“所以鹰司,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咦……怎么又是五月大人自己不小心……” 歪着稚嫩的小脸,男孩喃喃地说罢,嘴巴突然瘪了起来,随即他使劲摇了摇头,任性的大声嚷嚷:“鹰司可不是笨蛋,既然都被五月大人的血召唤出来了,拿不到祭品我是绝对不会回冥界的!” 冥界? 凤眸一挑,站在少女身侧的云雀恭弥沉了沉眸色,将宛如手术刀般犀利而凛冽的目光投向那位不速之客。 乍看之下只是一个年龄尚不超过十岁的男孩,然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有很多诡异之处。 他身上穿着极具历史感的古典服饰,头上长着一对怪异的角,如同无机物一样白皙得泛青的肤色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该有的。而最让人无法忽视的,则是包裹在男孩周身那种宛如浑然天成的阴邪鬼魅之气。 察觉到定格在自己身上如冰刃般的清冷视线,男孩正在与五月尖锐视线对峙的红瞳一转,打量了黑发青年片刻,他惨白如鬼火般的脸庞上忽现一抹异常兴奋的神采。 “就是这个大哥哥吗,这次的祭品?好棒,长得真是讨人喜欢呢。”根本不把少女锐利如刀剑的眼神当回事,男孩软糯的语调极为诡异的转了个弯。 “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血也好,灵魂也好,一定都非常美味~唔,鹰司越来越喜欢五月大人了,竟然想到供奉我这么好的食物~” 少女不安跳动着的心脏仿佛刺进一支燃烧的箭矢,麻痹的身体也为之一震。 拼尽全力压下胸口混杂着的焦躁、愤怒和惊恐三种迥异的情绪,成田五月的眼眸中投射出冰冷尖锐的目光,她以凛然的声音向他呵斥道:“孽障,不想死就立刻给我滚回冥界!!” 言罢,她向前一步将云雀恭弥挡在身后。 垂下眸光,看着突然以保护的姿态立于自己身前的少女,云雀恭弥微微眯了眯精致的凤眸,心中却是难得的一动。不过,很快意识到另一件事的他立刻觉得不爽起来―― 草食动物,居然敢站在自己前面,他这是被小看了? 瞳孔深处流转过一丝暗意,就在云雀恭弥冷着脸打算出手把五月拽到他身后时,那个诡异的家伙却猛然爆发出一连串近乎癫狂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嘻嘻嘻嘻……”无血色的唇缓缓咧开一条可怖的缝隙,男孩的脸上看不见丝毫胆怯和动摇,只有近乎邪恶的喜悦鲜明地跃然其上。 “死?嘻嘻嘻,我本来就是厉鬼啊~五月大人越来越可爱了,身边那个人类眼看就要被杀了还有闲情逸致跟鹰司开这种玩笑……嘻嘻,嘻嘻嘻……” 那轻快执拗的笑声很是病态,五月的脊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故作出镇定神情的脸上渐渐蒙上阴影。 就在下一秒,原本浮着笑意的血红眸子迸发出危险的光辉,就像坏掉的发声器顷刻之间被切断电源,前一秒还充斥于室内的悚然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能将空气冻结的冰冷语调。 “这样狂妄的态度若是尊大人我也就不计较了,可就凭你这个历代岩仓家族中最无能的后辈,也配对我指手画脚?如果不是契约的关系我早就把你啃噬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居高临下地睨着五月因这句话猛然一震的背影,云雀恭弥凤眸微敛。 “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就算是不想献祭给我可又有哪一次是如你所愿?作为究极恶鬼道出身的我只肯听命于有能力降服我的主人,而你那少得可怜的资质就连最为低等的式神也驾驭不了吧?”犹如摘掉面具,敛去了纯真无害的表情,那张娃娃脸上写满了与其年龄完全不相符的骇人神色。 受到满含鄙夷嘲讽之意的话语冲击,哀痛在成田五月胸口灼烧,气氛一时间变得既诡异又凝重。 短暂的沉默后,正视着那双红瞳,成田五月淡淡的开口,“不需要你这畜生来说明,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跟整个岩仓的意志比起来自己的意志从来都是微不足道的,这种事情起初令她感到痛苦不堪,但渐渐的也就习惯了。唯一让五月无法接受的是,每次当她被岩仓族人以外的人伤到后,即便对方是无心之失,也一定会被自动召唤出来的式神置于死地。 这便是那家伙口中所说的“献祭”。 明明这种以成田五月之血为媒介的契约是外公强行安置在她身上的,嘴上说是为了保护能力弱小的她不受外界伤害,实则是利用了她的良知:借着在五月面前杀死无辜的人来激发她的灵力,从而逼迫她掌握降服高等式神的方法。 将人命看得比浮尘还轻,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让双手染满鲜血……这就是岩仓尊一贯的做法。而就算被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还是无法逃脱外公的股掌之间。 对上那双血眸,成田五月漆黑的瞳孔突然冒出怒火,刚才还很沉静的少女愤然大叫道:“没错,我的确没有你嘴里所说的资质,可这恰恰是我值得骄傲的地方,因为我根本就不想驾驭你们这样的恶鬼来为我做事!睁大你混沌的双眼给我好好看清楚,我对满手血腥的岩仓一族那所谓的灵力有的只是无尽的厌恶罢了!” “哦?这究竟是五月大人的真心话还是无聊的逞能,相信很快就会有结论了。” 歪了歪脑袋,那张娃娃脸再一次露出故作天真的恶心表情,“既然五月大人根本就对驾驭我这样的式神没什么兴趣,那我把他怎么样也没什么关系咯?” 心怀不轨的眯起赤红色的瞳孔,鹰司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您那双澄澈美丽的大眼睛才是要给我好好看清楚,看清楚这个人类是怎么死――” 惊天动地的轰响声硬生生压住了他的后半句话,自少女身后直冲声源处猛轰过去的是耀眼到炫目的暗紫色火炎。 男孩的身影即刻被火炎所吞噬,表情僵硬的五月微微转头,视野中便出现了云雀恭弥冰冷如极地的侧脸。 青年的修长手指上,那枚戒指因承受不住刚才那发纯度极高的云之火炎而瞬间碎裂。漠然冰冷的英俊脸庞没有丝毫动摇,凝聚着怒意的凤眸注视着某个方向,靠着直觉感知到那股健在的邪气,云雀恭弥又将两个指环戴在了手上。 “看清楚?”清冷声线中逼人的寒气溢散进空气里,青年整个人散发出令人窒息的低沉气压,“胆子不小啊,看来你做好被我咬杀的准备了。” 他想知道的事情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动手解决掉那家伙了。 就在刚才,修长冷眸隐约窥见少女微微低头咬着嘴唇的模样,云雀恭弥心底涌起一股异常不爽的情绪。即便他时常会被成田五月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性格气得想要杀人,但偏偏又见不得她被别人斥责。 能让那只草食动物示弱的人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够了,其余碍眼的……管他是什么东西,统统咬杀就好。 凤眸微眯,云雀恭弥修长手指上的戒指再度燃起明亮的紫色火炎。将浮萍拐紧握在手里,气息凛冽的青年抬脚向前走去―― 一股不算太大却异常突兀的后撤力道攀上云雀恭弥的手臂,他的袖口被扯住了。 冷眸缓缓下移,目光落进一双漆黑的深瞳中。 “……别过去。”五月以极为认真的表情盯着他,加重语气重复道:“别过去。云雀先生,别过去。” 这感觉略微有些……微妙? 虽说眼前这只草食动物貌似关心的举动让他心里浮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淡淡喜悦,可同时,自尊心极高的云雀恭弥又不能容忍自己的实力被人轻视。 成田五月,刚才她还挡在自己前面了?哼,真是不自量力的草食动物。 手臂动了一下,试图挣开五月的云雀恭弥明显察觉到她加重了几分的力道。就好像猜到云雀恭弥会甩开自己似的,少女正执拗地扯紧了他的西服袖口。 皱起眉,云雀恭弥更加不爽了。 “你觉得我打不过他?”磁性的声线染着一层凉意,悠悠地。 少女低伏下眼帘,“不是这样的,不会输,云雀恭弥在我心中是这世间最强的存在。” “……”墨蓝色眼中眸光一滞,听到五月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一种奇怪的难以言语的感觉自云雀恭弥心底蔓延,一片清明。 “但是……” 鹰司作为侍奉着岩仓家历代当家的专属式神,孩子般极具欺骗性的外表仅是他的第一形态。存在于人世间近几百年之久,原本为恶鬼的他是岩仓一族所役使的式神中最为凶残的一个,早在平安时代,号称岩仓一族最强的那位初代当家也是花了整整七天七夜才将他降服,还是以失去一只眼睛为代价…… 即使云雀恭弥再强大,他终究只是个没有灵力的人类。 就算讨厌他,五月潜意识里不想让他去送死,甚至是流血受伤的牺牲也不想…… “但是,绝对不要你的帮忙,我要自己去解决。”胸口压上沉重,成田五月终究没把心中真实所想宣之于口。 “如果骄傲的成田五月被她在全世界最讨厌的人给帮助了,”抬起眼睛,看着云雀恭弥,少女一字一顿的开口,“她宁愿去死。” 凤眸缓缓收紧,那极尽漠然而坚定的语气和表情让云雀恭弥刚刚变暖的心情顿时冷了下去,连同表情也是一样。 就在这时―― “嘻嘻嘻,嘻嘻嘻嘻……自己解决?五月大人说了不得了的话呢,弱质纤纤的您靠什么来解决我?” 听到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线,黑发少女神情一僵。 “眼下您最能拿得出手的恐怕只有演技吧?演得真像呢,真是精彩~” 悬浮于空中的男孩嗤嗤的笑着,毫发无损的他俯视下方,随即将饶有兴趣的目光投向云雀恭弥。 “大哥哥,你看得出五月大人真正的用意吗?嘻嘻嘻,真兴奋呢,这次似乎有足够的筹码激发出五月大人的潜能。你很特别哦,对口是心非的某人来说……”微妙的停顿了一下,男孩的手中多出一把泛着幽蓝色荧光的太刀。 “五月大人你觉得刺他哪里才会流出最多的血呢?呵呵呵,肩膀?胸口?还是直接从脖子切下去?” “……如果你一定要问我,肩膀好了,伤到那里他会拿不起武器。”看着地板,少女淡淡的回应。 “五月大人居然真的回答了啊?会不会太残忍?” “想砍就尽管砍吧,反正你不听我的不是么?” “咦?”男孩诧异的挑眉,紧接着,闪着寒光的刀果真冲着云雀恭弥砍了下来―― 握紧了浮萍拐,黑发青年眸光一闪,那是如修罗般嗜血的肃杀眼神。 时间静止了。 喷出的一缕鲜血溅上了男孩的脸,下一秒,他正欲跃然脸上的邪恶笑容因体内撕裂般的一阵剧痛而凝固了。 “你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太天真了。” 站在云雀恭弥前方,成田五月以凛然的目光看着悬浮于空中的式神,脸上的表情肃穆而冷静。 主动迎上那一刀的她以右手按着正在流血的左手臂,清亮的嗓音仿佛划破黑暗的光芒―― “别忘了,就算你心里不认可,我依旧是你的主人。” 倘若式神亲手伤害了主人,哪怕是误伤,也会遭到先前所立契约的惩罚。 “接下来是哪里?胸口?脖子?还是直接命中心脏呢?如果鹰司你那么想灰飞烟灭的话……” 紧盯着男孩惊愕不已的表情,成田五月的嘴角缓缓扬起弧度,“我随时奉陪。”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同归于尽。 然而,就在五月为急中生智找到的解决之道松了口气时,一股凛冽的寒气却从脚踝爬上了她的后背。 这股冰冷的低气压来自云雀恭弥。 不等任何人有所反应,一抹紫炎直逼天际。将拐子以毫不留情的凌厉身手挥向浮于空中的那道身影,云雀恭弥耳边回响起少女方才的话―― 如果骄傲的成田五月被她在全世界最讨厌的人给帮助了,她宁愿去死。 不依靠他却选择了那样愚蠢的办法吗? 凤眸中闪动着冷青色浮光,周身散发出骇人黑色气场的青年火冒三丈地猛然加快了攻击的节奏。 就让她去死好了! 第24章 Side.21 站在早已看不出是办公室的废墟之上,成田五月以右手按着的左手臂还在流血。 灰蓝色凤眸含着冰冷的蔑视,云雀恭弥冷漠淡然的脸上没有半分动摇。在这场至少持续了十几分钟的战斗里他毫发无损,不仅能游刃有余的躲过对手的近身攻击,就连远程攻击也避闪得颇为从容。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男孩浮躁的眼神像鬼火一样摇曳着,带着灼热的怒意和错乱的疯狂,他挥砍武器的动作杂乱无章,看起来完全不是云雀恭弥的对手。 然而,心中没有任何欢喜的少女却咬着嘴唇露出严峻的表情。 对鹰司这样的高等式神来说,一切物理攻击无效。另一方面,他们在消耗能量的速率上完全不同。如果以装满水的杯子作比喻,身为人类的云雀恭弥消耗杯中水的速度远比式神鹰司快得多,体力耗尽、失去战力也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不仅如此,最为致命的是即便云属性火炎的攻击对鹰司也是无关痛痒,甚至当整个人被紫炎吞噬时,男孩还能发出一阵阵像是乐在其中的嗤笑声。 五月承认,就在云雀恭弥迎战式神的时候,她心里是有所期待的。但期待和现实毕竟是两回事,经过理性分析,她所能得出的不二结论便是云雀恭弥会输。 即便他在黑手党中有着令人闻风丧胆的“最强”称号,可他亦不能否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事实。更何况,他现在面对的敌手本不包括在他能够应对的范畴之内。在成田五月的认知里,自古以来降服得了式神的唯有阴阳师。正因为如此,诸如安培、贺茂、岩仓这样的阴阳师世家才得以从古至今繁盛不衰。 就如成田五月所料,云雀恭弥的体力的确撑不了多久了。 十几分钟后,他的动作开始渐渐放慢,释放的火炎也没有先前那般充足,而被他的拐子攻击了无数次的男孩却保持着和之前无差的速度漂浮在空中。下一刻,就在少女的眉头微微一皱时,男孩泛着幽蓝色冷光的太刀便划上了云雀恭弥的手臂。 脑袋里好像有红色的信号灯一闪,瞳孔收紧,五月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迅速后撤一步,云雀恭弥却是完全不管手臂上的伤口,躲开了对方猛烈的快攻。他反而像是兴奋神经被调动起来似的,一拐子挥上去再一次狠狠的向男孩发起更为凌厉的攻势。 看着那个移动的身影,少女深埋在脑海中的某个记忆被悄然唤醒。没错,十五岁的云雀恭弥也是如此,打架的时候从来不会在乎自己身体的受伤情况。除非对方让他无法动弹,否则他一定会战斗到直至咬杀掉对方或者是自己倒下的时候,他的本性就决定了他是个战斗狂。但是他的攻击根本就是无效的,再这样下去只能白白牺牲而已! 就在男孩的武器再一次挥向云雀恭弥时,五月下意识地冲了过去,正打算用自己的身体去接那把太刀时,她的胳膊却被一股温柔却不失强硬的力道紧紧拉住了—— 身体顺着惯性微微向后仰去,五月带着疑惑的黑眸里先是飘过几道银白色的光辉,随即映照出一张洋溢着温柔笑容的美丽脸庞。 “如果是挡刀的话,这种不华丽的事情并不适合蔷薇公主。” 冷泉先生? 微微瞪大了眼睛,还不待五月开口问出心中的疑问,冷泉拓手上的戒指便燃起明黄色的火炎。将其凑近至少女的脸颊,她之前被划破的伤口处竟然传来一股很舒服的凉意。 伤口痒痒的,似乎正在慢慢愈合。 “你确定是来彭格列探望朋友而不是仇人吗?怎么浑身都是伤?” 叹了口气,青年琥珀色的眼睛先是打量着五月的脸,随即看向她还在流血的手臂,一贯温和的语气中透出显而易见的责怪,又带着淡淡的悲伤。 想到一定是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让冷泉先生担心了,心底泛起一丝愧疚,五月正打算诚恳的跟他说句抱歉,余光一瞥却看到仍在激战中云雀恭弥的身影。 轻咬了一下嘴唇,看着正低头用戒指为自己治疗手臂伤口的青年,压下心中的犹豫,五月还是坚定的开口:“我知道冷泉先生肯定会担心,可接下来我恐怕还得受点儿伤。” 冷泉拓没有抬头,五月只听到他一如既往温和如清泉般的声音。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如果是挡刀的话,这种不华丽的事情并不适合蔷薇公主。” “但是——” “没有但是。”青年抬起头,一脸温柔的笑着,琥珀色的眸子却写着不输给少女的认真神色,“死心吧五月,既然我来了就不会让你去做那种危险的事情。”尾音微微一挑,冷泉拓的目光从少女脸上移开,静静落在不远处正在激战中的两个身影上。 “如果那个东西是式神,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五月,交给我好吗?” 成田五月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了。 先前从彭格列十代目口中得知了冷泉先生在黑手党中不同寻常的身份,所以五月并没有对他能和云雀恭弥一样使用火炎而大惊小怪,可是他现在竟然告诉自己他知道该如何处理式神…… “不可能!除非冷泉先生是阴阳师,否则眼下这种情况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处理!”不对,就算是阴阳师,也未降服得了鹰司。 从震惊中回过神,五月正视着青年的眼睛断然回答。 不难想象,一向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冷泉先生一定是不想让她受伤才故意这么说。云雀先生已经受伤了,成田五月更不希望一直照顾她的冷泉先生涉险。 “这么关键的时刻就不能相信我么?”露出苦笑,冷泉拓用淡淡的语气低语道:“就跟一直以来一样,相信我的话,相信我的判断,就连我的谎言,也全部相信。” 垂眸以无比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五月,冷泉拓就像平时那样向少女伸出手,优雅的做出邀请的手势,“我知道赶走那东西的方法,一起去做吧。相信我,五月也好、云雀先生也好,我们都不会有事。” 那双像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琥珀色眼眸摇曳着火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成田五月心底突然漾开一股悲伤的情愫。 封存的遥远记忆中,似乎也有一个人对五月说过类似的话,可那时的结果却是…… 压下心中的动摇,摇曳着瀑布般的黑发转过身去,少女以凛然的背影对着冷泉拓,“我相信冷泉先生。相信你的话,相信你的判断,就连你的谎言,也全部愿意相信。” 她就像盯着什么,眼睛直视前方,声音却变得严肃起来,“可我连最讨厌的云雀先生受伤这件事都觉得难以容忍,试想一下,如果受伤的人是冷泉先生……”隐去后半句话,成田五月转过头来,露出好强地微笑,“就让我去解决吧,就算会流血受伤,我也想好好教训一下那个胆敢出言讽刺我的怪物啊。” 长叹一口气,银发青年露出了令人心醉神迷的微笑低声道:“这就是五月可爱的地方,但也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也许是那副笑容太过美丽,成田五月迟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腕已然被青年捉在手中的现实。 “拓,你这是——” “在童话故事里,如果所有事情都是由爱逞强的公主自己去解决,还要骑士和王子做什么呢?”平时总是一脸温柔的笑着,此刻冷泉拓的脸孔上却带着些许严肃。 若无其事的打断了五月的话,青年对着战斗中的黑色身影说道:“云雀先生,在继续咬杀那个怪物前能先想个办法吗?五月准备跑去帮你挡刀子,等下她突然冲过去又被你误伤怎么办?”像是故意的,冷泉拓在“又”字上格外加重了发音。 虽然正在激战中,云雀恭弥早就察觉到了冷泉拓的存在。虽然那家伙也是云雀恭弥非常不爽的对象之一,但就眼下这种情况而言,他阻止那只草食动物一意孤行乱来的想法倒是和自己一致。 所以,尽管听觉异常敏锐的他将两人刚才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云雀恭弥还是暂且忍下了咬杀冷泉拓的冲动。 反正以后有得是机会。 黑色身影一晃一个踏步上前,先是以极快的速度挥出浮萍拐击落了男孩的太刀,随即,云雀恭弥冷冷的目光转向冷泉拓。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银发青年以少有的认真神色看着云雀,“你也知道五月体质特殊,用球针态暂时把她封起来吧。” 眯了眯眼,灰蓝色眸子闪过一抹深意,具有消除自身存在感能力的成田五月莫非可以被那东西封锁住行动?有意思呢。 挥起一拐再次挡开对手的攻击,云雀恭弥的冷眸瞟向难得浮现迷茫之色的少女。 “球针态?那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种无关紧要问题的时候。”蹙起端整的眉,成田五月以饱含焦躁的批判语气说完,正要发动能力从冷泉拓手中挣脱时,青年攥着她手腕的手竟然松开了。 还来不及浮现疑惑的表情,少女的视野中就闯入数片紫色的云雾,眨眼间,这些奇怪的紫云就以成田五月为中心,极为快速的集结起来—— 直到四下一片黑暗时,成田五月这才意识到她真的被奇怪的东西封起来了。更令五月感到错愕的是,就算她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也无法从这个所谓的“球针态”中出去。 真是见鬼了! 眉头紧锁,想到将她困住的人正是云雀恭弥时,五月更是烦躁不已。颇为不甘心的捏紧了拳头,正当她深吸一口气打算出言讽刺时,自球体外传来冷泉拓一如既往的温和语调。 “等下五月从里面出来时记得闭上眼睛,虽然知道你有晕血症,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为什么要突然提到她晕血的事情,难道有谁会流血吗? 立刻想到这层深意,少女的表情蒙上了一层阴影。紧接着,回想起冷泉拓之前的说辞和不寻常的举动,她心下一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等一下,冷泉先生该不会是打算牺牲自己…… 成田五月小时候曾经在岩仓家藏书库的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召唤出的式神一旦不听命于主人,当它肆虐时,倘若有第三人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同时以利器刺中自己和式神的心脏就能将其赶往阴界…… 不可能的,他怎么会知道那种驱赶恶鬼道式神最原始的方法?! 声势浩大的恐惧和震惊压上成田五月的心脏,握起拳头,少女的手臂还未捶打在将其封锁的内壁上,与她相阻隔的那个空间便响起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 那惊天动地绝望恸哭的声响,绝对不可能是人类可以发出来的。 可如果说那是鹰司的声音,只是凭借普通人类简单的攻击,又不可能将他重创至如此程度。 所以……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该死!偏偏在这种时候被封锁住了行动!如果冷泉先生真的做了那种危险的事…… “云雀先生!” “云雀恭弥!!快把这个打开!” “云雀恭弥!混蛋!!立刻放我出去!!!” 以自残一般的力道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墙壁,五月爆发出的绝望声线里染着几欲恸哭的哽咽。 …… 冰冷的地板上,吸收了血液的地毯逐渐被染成一片红色。 这是从球针态走出来时,最先跃入成田五月瞳孔中的景致。 被激战糟蹋得面目全非的屋子里,既没有银发青年熟悉的身影,也不见式神的踪迹,只有刺鼻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 鲜血的刺激让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可即便喉咙嘶哑发痛,呼吸也渐渐变得困难,五月还是拼命稳住随时都可能倒下的身子,隐藏起声线中的颤抖,故作镇定的问了一句:“冷泉先生在哪?”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屋子里明明多了几个人,可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无论是云雀恭弥还是狱寺隼人,亦或是总是给人一种温柔感觉的沢田纲吉,仿佛没人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很难么?告诉她冷泉先生现在人在哪里很难么?为什么他们都不说话,甚至还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并不是傻瓜,可一想到或许永远的失去了冷泉先生,即便自诩坚强的五月也顿时觉得力气全无。甚至一想到不久前他还一边说着责备的话一边低下头温柔的为自己治伤,她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请告诉我,冷泉先生在哪?” “……五月小姐,冷泉先生似乎已经……” 棕发青年温和的声线中压抑着淡淡的疼痛和悲切,看着少女瞬间煞白的脸庞,他停顿了一下,垂下了目光。 “抱歉。” 宛如心脏被打穿的剧痛让五月脑中一片空白。 就算今天才发现自己对冷泉拓的了解比想象中还要少,但他的确是自五月走出高台院后第一个陪着她最久的、唯一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 以后恐怕都不会再认识冷泉先生这样关爱着自己的人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明明有办法解决,为什么不让她出手?冷泉先生选择做那种傻事时她就应该有所察觉的啊!她已经觉得不安了,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做就…… 力气仿佛和勇气一同从身体里流失,一边摇着头,少女软绵绵地瘫在地板上,瘫在那片属于冷泉先生的血泊里,抱紧自己的身体,小声地抽泣起来。 头脑中一片混沌,就在思维渐渐陷入混乱时,五月被泪水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双穿着黑色西裤的腿。 是冷泉先生么?其实他没有出事,只是弄错了? 心脏猛然收紧,带着一丝期冀,成田五月猛然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眼中却映照出一张清冷淡漠的脸。 没有她所熟悉的温暖笑容,那并不是拓。就在五月辨识出那张脸的主人是谁时,刹那间,她漆黑的眼底浮现寒冰一样冷冽的恨意。 如果不是云雀恭弥误伤了她的脸就不会召唤出式神;如果不是云雀恭弥用那个奇怪的东西封锁住她的行动就可以阻止冷泉先生;如果不是云雀恭弥,冷泉先生……冷泉先生或许就不会死了!!! 明明是最讨厌的人,却害死了她最想保护的人,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太不公平了! 一道炽热而锐利的刺激贯穿成田五月的脑袋,瞪着青年的那双凤眸,颤动着细瘦肩膀的少女突然爆发出能刺痛人心的悲愤声音—— “如果我知道会永远失去的人是冷泉先生……云雀恭弥!一开始干脆就让你去死好了!!!” 黑发青年身子一震。 成田五月声线里有如暴风雨一般强烈的情感,好像一把尖锐的刀直.插.进云雀恭弥的心口。 就在这时,弥漫着哀恸和紧张的空气中,响起像风琴一样清澈的嗓音—— “五月,这么说太失礼了哦,无论如何也该跟云雀先生好好道歉。” 脸上还挂着泪痕的成田五月猛然转头,愕然地朝声源处望去。 身后飞扬着如丝绸般柔顺的银发,嘴角噙着温柔笑意如行云流水般向她走来的青年正是冷泉拓。 第25章 Side.22 “冷泉……先生?” 嘴巴轻颤着唤出了青年的名字,发现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时,成田五月冻结的表情渲染上失而复得的惊喜神色。 下一刻,她的眼眶却再一次不争气的淌出泪水。 颤动着细瘦的肩膀,五月呜咽地说:“我……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冷泉先生……” 她一边哭泣,一边不停的抬手妄图抹掉脸颊上的泪水,“冷泉先生是笨蛋吗?居然……居然流了那么多血……为什么独自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想丢下我?冷泉先生太差劲了……” 看着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黑发少女,银发青年微微一愣。 虽说冷泉拓预料到刚才的事情可能会吓着她,但他没料到五月竟然会露出这样脆弱无助和平日里判若两人的表情。 明明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了,哭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自己的确对应付女人很有一套,可那完全不包括正在哭泣中的女孩啊。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这孩子尽快恢复平日里的样子呢,还真是伤脑筋。 垂下目光,冷泉拓一片清明的琥珀色眸子透出几分怜惜之意。看着少女微微颤动的后脑勺,他正要将手覆上时,余光却无意间瞥见一道锐利如刀锋的视线。 啧,差点忘了这里还站着一个心脏严重受损的倒霉男人呢。让他看着自己和这孩子这么亲密……似乎有些不人道? 若无其事的撤回了手,冷泉拓暗自叹了口气,同时心里也有了主意。 姑且就牺牲自己,治愈一下彭格列云守大人那颗破碎的心吧,就算达不到治愈的效果至少也不能再刺激他了。刚才五月那一嗓子恐怕吼得他心都凉了,明明云雀恭弥的本意是不想那孩子受伤,只可惜对他误会颇深的五月完全没发觉…… 其实冷泉拓偶尔也会好奇,不小心喜欢上五月的云雀恭弥会不会时常在心里不由自主的喊一句“卧槽”。 敛去嘴角勾起的一抹弧度,银发青年款款走近少女,笑眯眯道:“害五月这么伤心真是对不起,事实上解决那个式神只用了我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正在抽噎的少女肩膀猛地一颤,抬起头看向冷泉拓,她脸上写满了不加掩饰的震惊之色。 “对付鹰司那种级别的,不到一分钟就……” 如果五月扭头看一下房间中其他几个人此刻的表情,她立刻就会发觉眼前的青年其实是在吹牛。不过,由于沢田纲吉他们一时间还没能理解青年此番话的用意,于是也没有谁站出来挑明。 只要扫视一下几乎遍布整个房间的血迹,就能猜到先前的战局有多惨烈了。不只是云雀恭弥,听闻响动察觉到异常即刻赶来的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也加入了战斗。虽说最后关键性的一击确实是靠冷泉拓那疑似自杀的惊人举动,整个过程也完全不能够总结得像他嘴里讲出的那般轻松。 诚然,做出不实发言的冷泉拓自然有他的想法。人畜无害的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从容微笑,摇曳着烛火般光芒的眼睛看向五月,他继续说:“是啊,很轻松的事情呢,但是也有些麻烦。” 微微皱眉,青年的神情染上一丝苦恼,“因为那东西的血溅到我衣服上了,浑身血腥味真的太难受了,五月你应该知道这么爱干净的我是有洁癖的?所以,解决掉那家伙后,忘记跟五月说明一声我就先去洗澡换衣服了。” 随着冷泉拓悦耳起伏的声调,成田五月脸上的表情开始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除了神情冷如冰山铁着一张脸的云雀恭弥,听清了青年话语的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均是一愣,随即不太自然的抽了抽嘴角,两人脑海中同步响起这样一句话—— 冷泉先生在作死。 他该不会是在刚才那一战中消耗了太多的脑细胞? 说自己很轻松就消灭了敌人这种炫耀的话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要说专门去洗澡换衣服的事?这让刚刚为了他担心不已、难过得不得了、哭得心碎欲裂的人作何感想?而当这个人刚好就是以骄傲坚强的姿态示人,平日里或许就从不在人前哭泣甚至从不哭泣的成田五月时…… 总觉得……冷泉先生要悲剧了…… 果不其然,几秒钟后,方才还哭泣着的少女已然止住了哭声,那双原本还蒙着水汽的大眼睛在一瞬间变得犀利有神起来。 目光不偏不倚的投射在笑容满面的青年脸上,成田五月低沉的声线似乎正在压抑着什么。 “冷泉先生,你刚才说的话我好像没听清,可以重复一遍吗?” “五月没听清吗?是不是自己哭声太大把耳膜震坏了?” 仿佛压根没注意到五月更加阴沉的脸色,笑眯眯地开着玩笑的冷泉拓耸了耸肩,“水温太舒服了所以我多洗了一会儿,而且到底该穿哪件衣服也让我苦恼了好久,所以忘记了五月还困在这个满是血的屋子里,抱歉啦。” 摆了摆手,青年风轻云淡的口气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而嘴上说着抱歉的他脸上没有半分“对不起”的神色。 房间中一阵诡异的沉默。 害她那么担心,不仅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得那么难看,还像个疯子一样吼了云雀恭弥那个讨厌鬼……都是因为冷泉先生兀自忙着洗澡挑衣服?!! 原本瘫在地上的黑发少女猛然站起身来,仿佛发出“轰”的一声,她的身上就像有熊熊怒火以冲破天际的声势冒出。 “冷泉拓!” 响彻屋内的大喊还有那非同小可的怒火让狱寺隼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站在他前方的沢田纲吉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而云雀恭弥则是淡淡的向这边瞟了一眼,一直冷着的冰山脸似乎是微微一动。 下一个瞬间,成田五月就抬起腿,往冷泉先生的腹部狠狠踹了一脚。 条件反射的捂住了肚子,结结实实挨了五月一脚的银发青年露出颇为吃痛的表情,双膝着地。 “就算你以后溺死在浴缸里我也不会捞你的!” 紧紧蹙着眉,成田五月丢下这句话,神情不悦地挥手拨开落到脸上的头发便转身走掉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那一刻,刚才还抱着腹部表情痛苦的银发青年从容不迫的站了起来,一边优雅的拉了拉衣服上的褶皱一边用那双带笑的眼睛扫视着屋内其他人。 “这次就不收你们学费了,看到了吧,这也算是将哭泣中的女人哄好的一种方法。嘛,五月看起来比刚才精神多了,不是么?” 视线一转,冷泉拓的目光定格在黑发青年身上,顿了顿,他风轻云淡的开口:“云雀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 虽然心里颇为窝火,可自从踹了冷泉先生一脚后,充溢在成田五月胸口里的伤感情绪竟然奇迹般的烟消云散了。 在偌大的彭格列基地内漫无目的的走动着,冷静下来后,她不禁觉得心里有点烦躁。 除了越来越高深莫测的冷泉先生的真实身份之外,五月极其不愿意承认的是,她脑海里竟然会时不时晃过云雀恭弥的那张脸,尤其是当她喊出那句“不如让他去死”时对方突然僵硬的表情。 那时五月真的以为冷泉先生不在了,所以她是真的慌了,完全失去了理智便将火气撒到那个人身上。尽管此时此刻她还是肯定自己绝对是讨厌云雀恭弥的,并且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服自己,所有麻烦都是云雀恭弥的错,如果不是他就不会怎样云云……但是,她总觉得她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百思不得其解时,成田五月在心里问自己,她真的希望云雀恭弥去死么?如果不希望,又是为什么? 式神鹰司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每一次“被”召唤出来他都会杀人,尽管五月每一次都会试图阻止他,却从未成功过,为什么这一次不同?即便没有冷泉先生出现,五月也坚信云雀恭弥不会死,因为就在这一次,成田五月想到了借由契约的弱点来限制式神行动这种方法。 这是巧合吗?以前当其他同样是无辜的人遭受到同等威胁时,成田五月真的慌乱到想不到这种办法来解决问题吗? 并不是这样的啊!就算成田五月有一颗正义又好打不平的心,其实她也只是少女。即便生性好强,她也怕痛,也会害怕,也会胆怯,也有自私的时候……一方面想救那些被式神杀死的人,一方面又会暗自思量到底值不值得牺牲自己换取他们的性命。 用契约来限制式神,甚至不惜与其同归于尽,就在刚才成田五月真的在心里做了这种决断。也就是说她觉得值得,她心中那可耻的、同时是每个人都会有的自私,第一次被另一种更为强悍的力量所击倒了。 这种力量究竟是源自哪里?因为鹰司这次要带走的人是云雀恭弥? 太荒唐了! 被心中得出的答案所震撼,正在前行的少女顿住了脚步,小巧的脸庞上浮现出颇为抗拒的神色。然而,就当五月正想以坚决的态度击碎心中所想时,她突然回忆起某一刻自己胸口涌上的那份难以言喻的心情—— 就在五月以为她支开了所有人,抬起脸,却对上云雀恭弥那双宛若能看透一切的灰蓝色凤眸时,那种心情。 没有对向自己说出关怀话语的任何人寻求帮助,狱寺先生也好,彭格列十代目也好,云雀恭弥也好。 那个时候,压下心中那份胆怯和迷茫的五月其实很害怕。 即便她选择了一个人面对即将到来的式神,但她本能的不想一个人待在那里。 因为爸爸是普通人,所以五月没有足够多可以用来对付式神的灵力,从小到大她都是岩仓家族最弱小的那个。而自从五月第一次看到鹰司杀人的时候,每次他的出现都是一场噩梦。 从来都是一个人,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那个被她位列于全世界最讨厌排行榜第一位的人,根本不听她的话。不被支开不说,还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问了她一句,“成田五月,你在不安什么?” 少女的心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动摇的。 然后,她心中对鹰司式神的恐惧,悉数转化成了眼前这个讨厌的家伙会死掉的恐惧。 不是没有怀疑过,云雀恭弥究竟是真的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或者仅仅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态前来取笑她,但是最终,成田五月选择相信前者。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少女脑海中回响起那个总是能给人温暖感觉的棕发青年口中的话—— “更何况,你还是云雀学长想要保护的人。” 那个时候没有仔细听他说明,然而一转身五月就后悔了。只是她不承认自己后悔罢了,如果时间能倒流的话,她宁可回到更早以前,回到拿走云雀恭弥指环之前的日子里,继续在心里最深的那个角落做着她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少女梦,而不是在这里为一个人究竟值不值得自己讨厌而纠结…… 一道异常温和却不失稳重的嗓音打断了五月的思绪,时间仿佛真的倒流了。 “之前五月小姐没能听我说完的话,现在可以给我机会说完吗?就看在……我那被毁得面目全非的办公室的面子上。” 闪过诧异的漆黑眼眸抬起,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身穿黑色西装的棕发青年正向成田五月露出温暖而包容的微笑。 是彭格列的十代目。 “您好像很喜欢跟人搭讪,”扬起眉,少女微微眯眸,揶揄道:“而且黑手党的首领这么闲真的没问题吗?” 想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可又有种莫名排斥的感觉,这种心理五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并不介意成田五月稍微有些失礼的语气,他保持笑容从容道:“我倒是希望能像五月小姐所说,只可惜眼下除了要修缮基地还有更麻烦的事情让我头疼。” 见五月没接话,青年继续说:“就像是去寻找珍贵的彭格列云之指环这件事,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云雀学长却为了保护那个人不希望她牵涉其中。” 她? 听闻青年明显意有所指的话,五月挑眉,“跟我这个外人透漏这种机密可以么?十代目会不会太不谨慎了?” 沢田纲吉清秀的脸上浮现沉稳的笑容,“并不会,因为五月小姐本人恰巧就是这条至关重要的线索,而云雀学长要保护的人也正是你。”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十代目先生。” 隐藏起眸光中的一丝恍惚,五月面带笑容的回答着青年。她脸上高傲的神情就跟先前两人对话时没什么差别,但沢田纲吉的超直感却告诉他,这次眼前的少女会听他把话讲完。 青年始终带着暖意的棕褐色眸子看向五月那双闪烁着尊贵光明的黑眸,“并不难理解,我就直说好了,拿走云雀学长彭格列指环的人是五月小姐吧,或许五月小姐没有恶意,但麻烦的是它在五月小姐手上丢失了。” 少女的眉眼微聚,脸上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正当她打算开口反驳时,却听到青年继续说:“但是这件事情除了我、云雀学长之外只有个别几个人知道。刻意把这件事隐瞒起来的云雀学长为了不给五月小姐添麻烦,自己正毫无头绪的找着那枚戒指,其困难程度完全可以称得上大海捞针。” “……我想十代目搞错了一件事,”语调冷了几分,五月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沢田纲吉,“我拿走的戒指本来就是假的,看来云雀先生没有告诉您这件事。” 并没有因为五月的话而显露任何惊讶的神色,青年微笑着自信道:“云雀学长不会撒谎,而作为彭格列第十代首领的我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成田五月没说话。 “我想也就是五月小姐才能让云雀学长如此包容,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沢田纲吉意味深长的一顿,“那人恐怕已经死了不下一百次了。” “……”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看着青年一贯温和却显现出惊人说服力的表情,五月的内心竟然有一丝动摇。 将这份动摇由可能转变为现实的,是自五月身后响起的冷泉拓那熟悉的嗓音。 “虽然我不能认可作为黑手党首领的男人永远不会说谎,但是五月,沢田先生的这句话确实是真的。” 怎么可能,唯一有能力从她手里把那东西调换的人已经不在这世间了啊…… 成田五月的表情显现出极为强烈的震撼。 “云之指环是从五月手里丢的,这是事实;还有,云雀先生一直都在保护五月,也是事实。”就好像是为了配合她这样的表情一般,冷泉拓叹了口气,随即面露笑容说出了更令少女难以置信的话。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说出来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情商只有五岁的云雀先生似乎是很悲剧的喜欢上我们五月了。” 气氛冷了几秒后,黑发少女抱臂挑眉。 “我分明记得刚才踹得是冷泉先生的肚子而不是脑袋,可是你智商犹存的模样哪儿去了?” 银发青年苦笑道:“五月,我没必要撒这种谎吧?” 闻言,缓缓扬起嘴角,成田五月轻轻的笑了。 “喜欢我?所以呢,要我给他签个名么?” - 第26章 Side.23 位于意大利的某日式庭院中,某个寂静的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微妙的响动。 心惊胆战的看着自家恭先生手中那被捏出好几条裂缝的茶杯,草壁哲矢的小心肝也跟着颤了颤。所以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自从恭先生昨天从彭格列总部回来以后,这已经是被某人默默捏碎的第二十五只茶杯了。 既然心里不爽就不要故作淡定的坐在茶室里喝茶啊,就算脸上的表情再冷静,恭先生你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低气压也已然把你出卖了! 压力山大地偷偷打量着被一层生人勿近黑暗气场所包围黑发青年,比照一下近些日子以来几次类似的情况,草壁哲矢非常不情愿的在心中得出了最为可能的结论—— 恐怕是……又在五月小姐那里受挫了…… 默默叹了口气,草壁哲矢表示心里有些无力。其实早在之前他就有这种预感了,就在那次五月小姐很直接的问出恭先生是不是在追自己时,他当时那个回答就已经注定了他之后会悲剧。 明明在其他事情上那么精明,偏偏感情这方面还像个小学生那般生涩不成熟。恭先生这又是何必呢,当初就痛快的点个头,清清楚楚说声喜欢不就好了吗?即便一时间可能在面子上会有些过不去,可想要抱得美人归总得有点儿牺牲吧,尤其当这个美人还是五月小姐那种超级桀骜不驯的狠角色。 就在梳着飞机头的男人战战兢兢地看着云雀恭弥,沉浸在满心的纠结中时,大门外的感应器显示有到访者。 草壁哲矢侧过头看向自家恭先生,竟然有些意外的发现,对方静静垂下的凤眸中闪过一抹浮光,那似乎是对什么有所期待似的。 大概是自己一时眼花了吧。将云雀恭弥的沉默视为默许,草壁哲矢从跪坐中起身,前去开门。 …… 果不其然,从昨天到今天恭先生这种吓死人的状态都是因为五月小姐。 虽然恭先生是黑手党中的“最强”,不过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五月小姐才是真正最强的人吧。居然说了“让恭先生去死”这样的话么?还是直接冲着恭先生劈头盖脸吼出来的? 听着作为访客的冷泉先生那风轻云淡的讲述,恍然大悟的草壁哲矢顿时觉得比起那些被自家主人默默捏碎的茶杯们,恭先生那颗破碎的心更为可怜。 而自从听了冷泉先生的解释后,草壁哲矢立刻就明白了先前他从云雀恭弥眼睛里看到的那丝浮光并不是错觉,而是有着并不难猜的深意—— 恭先生是在期待着五月小姐来跟他道歉的。 但是,别说是来道歉了,五月小姐现在人都不在意大利…… 暴风雨又要来了吗? 和身边同样是满脸无奈的冷泉先生对视了一下,草壁哲矢突然有些不敢看到接下来恭先生得知五月小姐最新消息后的表情了。 …… “云雀先生,这是昨天中午五月离开前……” 假装没看到茶桌对面黑发青年那冰冷如刀锋的目光,冷泉拓象征性的咳嗽了一声,这才沉下嗓音从容的将整个句子说完。 “她特意写给云雀先生的亲笔签名。” 清冷的眸光向下一沉,视线瞥见以极为潦草的字迹写着“成田五月”大名的那张纸时,云雀恭弥本就笼罩着低压的脸色更为难看了。 签名?那只草食动物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她是不是找死? 更令云雀恭弥怒火中烧的是,成田五月居然没经过他的批准就擅自离开了意大利。想到这里,黑发青年茶桌之下的手缓慢收紧,清浅的凤眸中渐现阴霾。 “我也是在凌晨那会儿接到了五月的电话,这才知道她已经回到了日本。昨天中午那件事后五月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径自去了机场,起初找不到人我还以为她一个人去哪里散心了。” 抬手揉了揉额角,冷泉拓的语气听起来颇为苦恼,“害我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居然是回日本去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那孩子有意隐藏了存在感不让人找到,我也掌握不了她的行踪。” 黑发青年没说话,只是垂下目光紧盯着桌上那张纸,眼眸中有暗意凝聚。 实际上,得知了球针态能困住成田五月的云雀恭弥正在考虑某件事的可行性——那就是用云属性火炎给她量身定做一个“房子”,将胆敢无视他的存在、到处乱跑的成田五月关起来。 感受着整个茶室内变得更低的温度,跪坐在一旁的草壁哲矢看起来很是憔悴,那张本就老成的脸更是透露出一种饱经风霜的沧桑感。相比较起来,银发青年倒是比他淡定多了。平静的观察着云雀恭弥的反应,冷泉拓不由得回想起昨天中午五月离开前的事情。 哪怕是被沢田纲吉和冷泉拓两个超级说客用言语轮番轰炸,灌输了她将近一个小时的诸如“云雀先生一直在保护你”、“云雀先生是为你好”这样的话,那孩子似乎仍旧不为所动,至少从神态上看不出有半点儿动摇。 甚至,当冷泉拓扔出重磅炸弹说出云雀先生其实是喜欢上了她时,五月非但没有露出害羞或者震惊的表情,反而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对他进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立体化的扫描,随即一边轻笑一边以极为嘲讽的口气询问需不需要她给云雀恭弥签个名? 冷泉拓起初以为五月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做了,还以七分命令三分拜托的口吻让他务必将其转呈给云雀恭弥。这会儿摊在茶桌上明显带着讽刺意味的那张纸,正是那时候出自少女之手的产物。 别说是跟云雀恭弥道歉了,做出如此我行我素举动的小五月看样子压根就没打算理他。 银发青年琥珀色的眸底流光一转,这跟他预料中的完全不同啊。即便那孩子真的讨厌眼前这个男人,可是现在误会已经解除了。就算是不可能一下子就对云雀恭弥重新产生好感,也不至于做出更失礼的事情。 一直看护着五月成长的冷泉拓很清楚她的性子,虽说五月很少服输向人低头,个性的确非常强硬,但她并不是顽固不化的人。最能证明这一点的是,一旦她察觉到自己是真的犯了错误,就一定会非常坦率的说出“对不起”,无论对方是谁,也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 就算那孩子不相信云雀恭弥喜欢她这件事,至少她是相信了在云之指环丢失这件事上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而连带着云雀恭弥为了不给她添麻烦故意将其隐瞒她也应该清楚了……既然如此,按照五月一贯的作风,道歉自然不用说,哪怕她恭敬有礼的跟云雀恭弥说一句“谢谢”冷泉拓也不会觉得大惊小怪。 难道说还有什么隐情?突然匆忙地回到日本……该不会是回高台院…… 可是从冷泉拓那密不透风的情报网来看,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默许了五月接近云雀恭弥的岩仓为了不打草惊蛇近期并没有主动召唤五月;而鹰司作为在前一战中被他降服的式神,已然不会再向岩仓众汇报五月的真实情况。所以说,假如五月回日本的目的真的是高台院,恐怕是凭着她自己的意志前往的…… 估计是想从岩仓尊那老东西嘴里查证一些事情吧,譬如:除了她之外,是不是真的再没有人拥有与她同样的能力? 真是遗憾呢,包括那位只手遮天不可一世的大人,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存在被抹杀了。以他自己的立场来讲,他也想尽快站在五月面前,只可惜现在还远远不是时候。 冷泉拓清俊的脸庞依旧保持着浅而暖的温和神色,眸光移向冷着一张脸的云雀恭弥,他清明的眼底隐隐浮起一抹深意。 突然有些好奇,眼前这个青年对五月的家世背景究竟了解多少?仅仅是知道她真实的姓氏?还是……连整个岩仓家族从很早之前开始就觊觎彭格列云之指环的事情也一并知道? “云雀先生,我来这里并不只是为了将五月的签名给你。” 因为清楚眼前青年的处事风格,冷泉拓也不跟他绕弯子,直突重点道:“你知道五月真正的姓氏其实是岩仓。” 这不是问句,语调轻快却明显是十拿九稳的语气。 散发着冷气的云雀恭弥抬眸,视线瞟向冷泉拓的脸时,那双灰蓝凤眸中浮起一丝危险的光。虽然他没有回答,但冷泉拓已然明白了。 “请允许我再问云雀先生一个问题。” 正视着云雀恭弥,青年琥珀色眼眸中闪过的浮光如同流动的血液,他压低声音淡淡道:“由于立场的问题,五月倘若跟云雀先生走得太近就很可能招致杀身之祸,对于这种事情云雀先生又了解多少呢?” 茶室中的空气仿佛冻结了。 云雀恭弥的声音、表情以及周遭的温度瞬间失去温度,“你最好能对你所说的话做出解释。” “需要我解释吗?也就是说云雀先生并不清楚,原来如此。”无惧对方的低压,冷泉拓保持着招牌的必杀笑容。只是这一次,他的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把你知道的都吐干净,冷泉拓。” 修长凤眸如同锁定猎物一般紧紧盯住冷泉拓,云雀恭弥突然联想到先前把不知为何浑身是伤的成田五月从岩仓宅带出来的情形。莫非那件事跟眼前这个欠咬杀的家伙所说的话有什么关联? “不觉得那样太浪费我们彼此宝贵的时间吗?毕竟我所知道的事情绝对多到超乎云雀先生的想象,”耸耸肩,银发青年的态度显得颇为游刃有余,“况且我暂时还没确定云雀先生是否有知道的资格。” 凤眸在青年声音停顿的那一刻危险的眯起,就在一旁的草壁哲矢即将被整个房间内凝重和冰冷的气氛压垮时,冷泉拓露出从容不迫的柔和笑容继续道:“当然了,说这种话并不是为了故弄玄虚。云雀先生是否能够承担得起将五月留在身边的责任……在说那些之前,我想知道这个。” 微微一顿,他别有深意的看向云雀恭弥的眼睛,“如果不行的话,从现在开始就把五月交给我也不算晚。虽然年龄上稍微有些差距,不过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好好疼爱那孩子哦。” 交给你? 与冷泉拓目光对视的那双清冷眸眼中刹那间浮动起凌厉的杀气,两人之间的空气紧张得几乎要旋起暗黑的气流。就在草壁哲矢以为这间屋子马上会因一场激战而保不住时,一道澄澈的少女嗓音却自庭院中传来—— “失礼了,由于不想给某个讨厌鬼将我拒之门外、继而给我脸色看的那种机会,我没有敲门就直接走进来了。” 明明是有些狂妄的口吻,却仿佛带着一股安定的力量,竟使得交缠在有限空间内的森冷杀气随之凝固,缓缓下沉。 侧目注视着映在拉门上少女的影子,又看了一眼对面浅眯起凤眸的云雀恭弥,冷泉拓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下一秒,“嘎啦”一声,茶室的门扉就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利索地拉开。午后温暖的金色阳光仿佛是聚光灯,将立在门外那个纤细的身影照得鲜明耀眼。 微微颔首,目不斜视地望进黑发青年漠然上挑的冷眸,成田五月坦荡却不失真诚的凛然声音仿佛是从云层缝隙投射而下的一线光芒。 “云雀先生,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 不发一言,云雀恭弥挑着眉淡淡看着做出如上发言的少女,清浅眸眼中意味不明。 昨天她那句极为放肆的话,云雀恭弥原本是想了无数种办法让成田五月认错。不过现在……察觉到眼前少女的气息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青年凤眸微敛。 姑且先看看她的表现好了。 第27章 Side.24 成田五月知道,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僵硬到了极点。因为,下了好大决心才决定登门亲自跟某人道歉的她并没有预想到她的道歉行为会被人围观。 草壁先生也就算了,为什么冷泉先生也在云雀宅,只是转交一张纸需要逗留这么久吗?居然还在一起喝茶,他和云雀先生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而且就是冷泉先生一直说云雀先生是喜欢上她了这种莫名其妙的蠢话,本来往返日本和意大利的旅途已经让五月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可一看到冷泉拓偏偏又给想起来了…… 倒不是说五月此刻正在害羞,可是看到云雀恭弥那张一如既往漠然冷淡的面孔,她总觉得有哪里不自在。所以,当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的银发青年时,成田五月心中竟立刻萌生了转身就走的冲动。 事实上,她的确打算这么做了。 尽管在心里也曾犹豫过这样会不会显得有些失礼,可当少女垂下眸光看见茶桌上放置着的那张写有自己签名的纸张时,心下倒也多出一份心安理得来。 云雀先生已经看了这个应该可以领会她的诚意,既然如此―― “那就这样。云雀先生,我告辞了。” 言毕,将一直小心翼翼拿在手上的纸袋子稳稳搁在茶桌上,成田五月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可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扉的瞬间,无数片紫色云雾以极其诡异的速度飘进少女的视野中,居然硬生生的挡住了她的去路。 “恭、恭先生……” 意识到自家主人想做什么的草壁哲矢本想出言阻止,但是当他看到云雀恭弥的眼神后便沉默了。 算了,他什么都不想管了。等下发生什么全部当作没看到好了。 “草食动物,你可以试试。” 凛冽的声线自少女身后响起,透露出一股不容忤逆的霸道,“看看你有没有本事从这间屋子走出去。” 成田五月转头,果不其然就对上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眸,不知为何,那双眼睛此刻投向她的视线比往常还要犀利几分。 虽然辨识出将自己去路挡住的正是先前封锁住她行动的云属性火炎,成田五月还是尽量克制住声线中的不满。 “云雀先生,又想把我关起来?我又有什么地方冒犯您了?”蹙起眉,等待对方回答的少女紧抿了嘴巴。 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清俊的面孔蒙着一层寒冰,云雀恭弥觉得自己的耐心即将被眼前这只草食动物消磨殆尽。 说来道歉的人是她,可这个女人自从进到这间屋子就一直绷着脸,来他这里有这么令她不情愿吗?不仅如此,这只草食动物根本没做任何跟所谓的“道歉”相沾边的举动,嘴上一句好话也没有,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云雀恭弥不禁怀疑她实际上是特意来找他挑衅的。 见对方迟迟不肯回答,五月蹙起的眉毛皱得更紧。随即,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黑发青年的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事,犹豫了片刻后,她以确认的语气问道:“我那张签名,云雀先生真的……看到了么?” 签名?居然还敢跟他提那个东西,把他云雀恭弥跟那些草食动物们相提并论?真让人火大!凤眸一沉,云雀恭弥认为有必要给眼前这只草食动物一点教训,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宽容得几乎有些不像他。 柔软发梢掠过极具古典美的凤眸,那双睨着少女的灰蓝色瞳孔微微眯起,隐约可以窥见浮在其中的清冷光芒。 短暂的沉默后,屋内悠悠地响起青年磁性却浸透凉意的嗓音,“给我那种东西是违反风纪的。成田五月,给我在里面认真反思。” 违反风纪?云雀先生在说什么蠢话,醒醒吧,你早就不是中二的年纪了。流露出颇为无奈神情的成田五月刚欲出言反驳,话到嘴边却愣住了―― 那个存在她记忆中王子般的少年,好像也一直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诉说着相似话语的清冷声线唤醒了尘封于遥远过往的记忆,时间的碎片仿佛化为周身紫色的云雾,宛如有生命般以五月为中心迅速集结。就在成田五月晃神的一刹那,她纤瘦的身影便被云属性火炎所形成的巨大球体所吞噬了。 这次的球针态是滴水不漏到连声音都可以隔绝的,就让那只草食动物待在里面好好面壁思过。 将冷冽的目光收回,云雀恭弥不动声色地阖上凤眸,手指上那枚燃着紫焰的戒指甫一熄灭,一直喝着茶静观事态发展的冷泉拓冷不丁发出一声长而轻缓的叹息。 “云雀先生,你似乎犯了个错误,”轻叩了一下茶桌,银发青年微微皱眉,修长的手指捻起那张写着五月签名的纸,“不过我也是才发现,原来这张签名的背面竟然还有字啊。” 字?抬眼扫了他一眼,云雀恭弥的目光不带感情的看下来,那隽永纤秀的一行“对不起,以及谢谢。”异常清晰的映入眼帘。 “难怪当时一定要我代为转交,的确是很重要的话啊……” 冷泉拓的神情像是正在回忆往事一般,回过神后,他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本来我也忽略了,只是刚才不经意间看了一下五月带来的礼物才明白她的确是来向你道歉的,所以想着是不是遗漏了什么的我才仔细看了一下那张签名。除了道歉居然还有致谢,真是意外。” 停顿了一下,青年的视线移向茶桌上那个包装精美的纸袋,以略为夸张的惊叹语气说道:“看到袋子上的地址时我吓了一跳呢,居然是从并盛町买回来的,原来五月回日本是为了去那家店啊。” 并盛町?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称,云雀恭弥精致冷漠的面容微微一怔。 “不知道云雀先生喜不喜欢吃甜食,因为纸袋里是五月最喜欢吃的甜甜圈。”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云雀微妙的表情变化,冷泉拓露出温柔的笑容,“太喜欢了所以每年只吃一次,而且偏偏还要去并盛町那家店里买。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不过据说在那个地方有对五月而言非常珍贵的回忆。” 印象中她确实在并盛町待过一阵子,可关于那只草食动物喜欢吃甜甜圈这件事……清冷凤眸掠过不远处跪坐着的草壁哲矢,云雀恭弥微微皱眉,他可不记得先前让哲从成田五月后援团查找来的个人档案中有注明过。 “云雀先生不知道也不奇怪,因为很多东西官方资料是不会写出来,就算是明星也该有隐私不是吗?不过,话说回来……” 若无其事的耸耸肩,冷泉拓看向不远处那个巨大的紫色球体,“你还打算关那孩子多久?明明道歉了,还专程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买来饱含诚意的礼物,该做的应该已经做了却被某人二话不说关了起来,嘛,如果我是五月一定会觉得委屈吧。” 委屈?那只草食动物有什么好委屈的。 “对不起以及谢谢”那句话要是写得稍微显眼一些他也不至于看不见,还有甜甜圈,这种甜到发腻的东西他才不喜欢。弄丢他的指环也好,无视他的存在也好,跟狱寺隼人那家伙走得那么近,之前还那么放肆地吼了他。哼,犯了这么多不可饶恕的错误,别以为这样他云雀恭弥就会心软。 冷着一张脸,端坐在茶桌前的黑发青年整个人身上的气息更为凛冽。可是,本想出言讽刺几句,当眼角余光睨到还将某人困于其中的紫色球体时,云雀恭弥心中竟没来由地滋生起一阵阵烦躁来。 “可能五月道歉的方式不像她平时说话时那样坦率,可云雀先生你应该能够理解吧?让一个自尊心极高的人低头本就不是什么容易事,更何况,五月低头的对象还是云雀先生这种二到极……” 察觉到对面危险的气场,冷泉拓极为识时务的隐去险些脱口而出的真心话。 “总而言之,我认为五月已经做得很好了。之所以那么急着想走,大概是因为我告诉她云雀先生喜欢着她,所以有些害羞也说不定。” 成田五月也会害羞?斜睨了堆满笑容的冷泉拓一眼,云雀恭弥没说话。 倘若真的如他所言,暂且饶了那只草食动物也未尝不可。 不知为何,云雀恭弥突然有了喝茶的心情,就在这时,专属冷泉拓的那道清澈如风琴的嗓音再一次回响在茶室内―― “可是,云雀先生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我特意告诉你五月的弱点并不是让你在这种时候用的。” 叹了口气,冷泉拓颇为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他的语气里充斥着浓浓的不忍,可似乎又压抑着某种幸灾乐祸的情绪。 “好不容易获取的好感值又要跌到负了。云雀先生,冲动是魔鬼这句话你没听过吗?你猜等下五月从球针态出来时会不会对你比中指?” 闻言,云雀恭弥伸向茶杯的手顿住了。 …… 球针态解除后,原先被困在其中的黑发少女表现得比在场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平静。 “这就放我出来了?云雀先生,不再玩一会儿么?我的游戏还没打完呢。”头都没抬一下,成田五月低垂着头,目光落在捧在眼前的手机上。 她的表情淡然而平静,既不显得愤怒更没有惊恐,那泰然自若的神情仿佛在说:是否放她从里面出来这种事情根本就无关紧要。 一脸愕然地注视着能在球针态下玩手机的成田五月,草壁哲矢佩服之余又不免为自家恭先生捏一把汗。以五月小姐一贯的作风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算了,如果现在就掉以轻心说不定立刻会被骤然掀起的暴风雨给吞噬的。 果然,她接下来一边轻笑一边说出的话让整个茶室的气氛变得极为诡异。 “你们不好奇我在玩什么吗?很有意思的,这个游戏叫‘愤怒的云雀’。” 依旧没有抬头,但五月的声线听起来极为愉悦,“看到那只死蠢的鸟一次又一次撞到地上石头上就好像看到面瘫的云雀先生一次又一次栽倒在地撞得眼冒金星,不由得心情也变得非常舒畅呢。” 言毕,将手机收起的少女抬起头来,那道妩媚到有些失礼的目光毫不避讳的直刺进云雀恭弥的眼睛里。 “不过云雀先生大概不喜欢这种可爱的益智游戏吧,或者说除了监.禁y和暴力您再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了?人生还真是无趣呢。” 灰蓝瞳孔浮过暗光,云雀恭弥没说话。尽管为眼前这只草食动物的言辞感到不爽,但他却是竭力忍耐着。 “既然云雀先生已经玩够了,那我应该可以走了?” 以不显喜怒的声音说完这句话,正打算离开的五月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径直向茶桌的方向走去,她一把拿起放置在茶桌上的纸,二话不说将它撕了个粉碎。 “这东西,我们就当它根本不存在吧。” 什么叫不存在?给他了那就是他的东西,她凭什么把它毁了再自以为是的说一句不存在。 凤眸微微眯了眯。感受到身侧涌来的一股凉意,将纸的碎渣紧捏进拳中的少女缓缓地转身。 澄澈黑眸正视着那张冷漠淡然的脸,五月的声线不急不缓,“云雀先生难道有什么不满吗?看样子你根本没看,那就干脆当我没写好了。” 云雀恭弥挑眉,“成田五月,你这是什么态度?” “不好意思,喜欢玩监.禁的中年男人应该没有资格要求我有好的态度吧?还有,云雀先生的智商总是这么不够用吗,你好像又误会了什么?” 黑发青年的脸色随着少女轻狂的发言再度黑了几分,察觉气氛有再一次变僵趋势的冷泉拓叹了口气,以不忍直视的心态别开了视线。 一旁的草壁哲矢同样为自己恭先生而感到悲哀,即便五月小姐从球针态出来时表现得异常淡定,可那都是假象。很明显她还是生气了,并且气得相当不轻。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吵架了,恭先生一向是沉默是金的典范,这种时候干嘛偏偏犯迷糊! 然而这一次,他们都猜错了。 前一句话还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但是下一秒,成田五月一字一顿以坦然声线讲出的话语完全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云雀先生,弄丢云之指环的事情很抱歉,对不起;还有,你为了我做的那些不令人讨厌却不让我知道的所有事情,我很感激,谢谢。” 坦荡而恭谨,没有丝毫虚张声势,少女的声音难得显出一种温和有礼的感觉。清浅淡漠的眸子对上那双澄澈清明的黑瞳时,云雀恭弥只觉得心中微微一动。 “我和云雀先生不同,虽然我固守荣耀和骄傲,但对于自己做错的事情一定会坦诚的承认并且承担下来。因为决定亲口说出来,所以那张纸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免得以后落下把柄被人笑话。” 褪去几分认真的神色,五月的嘴角轻扬起笑容,“况且我写在那张纸上的字可能真的太小了,没有考虑到云雀先生视力不好是我的疏忽。” 他视力不好? 奇怪的是,云雀恭弥明知道眼前这个口无遮拦的少女又在故意揶揄他,心里竟不现丝毫怒意,反而还觉得她有些……可爱。 他一定是被那只草食动物气疯了才会有这种错觉,不过那句“我和云雀先生不同”的定语是怎么回事? “云雀先生,这一次可以让我走了么?戒指的事情我们下一次再――” 扬起的声线戛然而止,本想转身的五月有些诧异的盯着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微愣了几秒后,她板起了面孔看向那张淡然的脸庞。 “这是做什么?我已经道歉了为什么还不让我走?” “过来。” 清冷的声线听不出喜怒,还不待五月反应,手腕上那股不大却强韧的劲道已然牵扯着她向前走去。就在不明所以的少女默默考虑着要不要甩开他的手时,视野中却多出了一个精致的纸袋―― 那正是她从并盛町那家甜品店买来作为道歉礼物的甜甜圈。 云雀恭弥清冷的眸光看下来,眼角睨着女孩的脸,嘴角轻居然轻勾起一个弧度。 “吃完再走。” 手腕上的力道离开的同时又多了一份实实在在的重量,成田五月垂下眼帘,装着甜甜圈的纸袋已经在她手上了。 抬起头来,她脸上的表情显现出几分不确定的困惑,“这个是我给云雀先生的,为什么要还给我?” 坐在茶桌前,黑发青年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既然已经是我的东西想给谁自然是我说了算。” “哪有把礼物退回去的道理,难道说云雀先生还没有接受我的道歉么?”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看着皱眉的少女,云雀恭弥挑眉道:“我只是不喜欢吃甜食而已。” 沉默了片刻,他补充道:“不吃不许走。” 又是不许走?他真的是监.禁爱好者?成田五月顿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云雀先生喜不喜欢吃不重要,他是知道那是五月最喜欢吃的东西所以才想方设法让你吃。我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好累,云守大人,难道你国中时没上过国语课?能好好把意思表达清楚吗?” 目光扫过因他一句话而脸色阴沉了几分的黑发青年,冷泉拓温柔的看向五月,琥珀色的眸底浮起一抹光彩,“可是云雀先生不接受礼物五月肯定会觉得不安,既然如此,不如你们一人一半好了。” 甜甜圈,一人一半么? 要她跟最讨厌的云雀先生分享最喜欢吃的东西?冷泉先生又出什么馊主意,可不可以说不要…… 皱眉看着手中的纸袋子,本想一口回绝的少女抬起头,冷不防对上了云雀恭弥清浅冷淡的眸子。 此时看向她的那道目光,竟极为罕见的带着几分柔和。一时间,她居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云雀先生,一人一半,可以么?” “随便。” 那就……委屈一次好了…… 第28章 Side.25 云雀恭弥吃东西的动作明明很慢条斯理,可当五月还未将自己那半份甜甜圈吃完时,他手上已经捧上了一杯清茶。 还不错,没有想象中那么甜腻。 清冷眸光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和,淡淡打量着端端正正跪坐茶桌边的成田五月,看着她专心吃东西的样子,云雀恭弥的心情不禁又好了几分。 这只草食动物乖乖吃甜食的样子看起来比平时温顺多了,看来有必要让草壁把那家店并入风纪财团名下。 心情愉快的不止云雀恭弥一人,除了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的草壁哲矢,冷泉拓一贯温和的脸上也洋溢着更为和煦的笑容。 一手托腮撑在茶桌边,注视着吃着甜甜圈的少女,他琥珀色的眸子溢满宠溺。 “又成长了呢,五月真是了不起。能坦率地说出‘对不起’看似很容易,但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泉水般澄净的嗓音令少女回眸,瞥见冷泉拓脸上不加掩饰的自豪的神情时,她又果断移开了视线。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理他,否则按冷泉先生的习惯接下来一定会像摸小狗一样摸自己的脑袋。 丝毫不介意五月冷淡的态度,冷泉拓保持笑容继续说:“不过有一点需要改进,虽然这的确是五月的风格,可是哪有人送礼物专挑自己喜欢的东西。怎么想都应该投其所好不是吗?万一云雀先生刚好讨厌甜甜圈,五月预备怎么办?” 他又想说什么? 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凤眸淡淡地扫了银发青年一眼。 听到冷泉拓发言的五月则是暂停了手上的动作,将目光投向云雀恭弥,“投其所好?冷泉先生的意思是说,我应该送云雀先生喜欢的东西?” “总比不小心送错了东西让他不高兴好吧,”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对面凤眸沉静的黑发青年,冷泉拓笑眯眯地说:“不如五月现在就问问云雀先生喜欢什么,难得气氛这么――” “我明白拓的意思,不过没那个必要。” 不以为然的打断了冷泉拓的说辞,成田五月精致的脸庞浮现骄傲且志得意满的笑容。 “哦?为什么这么说?”银发青年微微一愣,随即向她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我并不是那种会把自己喜好强加给别人的人,所以自然有考虑到云雀先生的喜好。”停顿了一下,五月从容不迫的开口:“和食是被最先排除的,因为云雀先生这里肯定不乏顶级优秀的日式料理师;汉堡肉同理,况且我根本不知道哪家店好吃;宇治金时是冰品,很可能会在半路上化成水。” “不过也多亏了宇治金时,我才想到可以把甜甜圈做成同样口味来当作礼物。” 斜过目光看向云雀恭弥,她的嘴角挑衅似的上扬,“云雀先生怎么可能讨厌,即便是平时不怎么习惯吃甜食的人,抹茶加红豆的口感也不会觉得太腻,对吧? 尽管以沉默应对少女的反问,但一种奇怪而难以言说的感觉自心底蔓延,竟然令云雀恭弥有种淡淡的满足感。 他的喜好,这只草食动物居然知道得如此清楚吗? 凤眸不禁又柔和了几分,灰蓝色的眼里浮过一抹幽光。 “我吃完了,谢谢款待。时候不早了,云雀先生,我现在可以离开了么?” 抬眸扫了慢慢起身的成田五月一眼,心情极佳的青年阖上了眼睛,沉默了几秒后,他淡淡地回了一个音节。 “……嗯。” *** 从云雀宅出来时已经是夕暮时分,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黑发少女极其不爽地瞪着一旁担任司机的银发青年。 “居然让我问云雀先生的喜好?冷泉先生在想什么?明明知道我讨厌他……” “我也是希望气氛更加融洽,再说五月这么努力的道歉不就是为了治愈云雀先生那颗受伤的心吗?嘛,做得很好,值得表扬。”无视了五月的不满,冷泉拓愉快地勾起嘴角,“连喜好也默默调查过了啊,说不定云雀先生今晚会失眠哦。” “少来!我根本就没有调查,那是我本来就记在心里的东西罢了。”还说什么治愈,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好吗? 一脸不赞同神色的五月毫不犹豫的反驳回去,听闻她的发言,冷泉拓好奇的转过头。 “本来?什么意思?” 蹙起眉,成田五月脱口而出,“因为那是恭弥喜欢的东西,我当然记得非常清楚。” 那不是云雀先生的名字吗?琥珀色的眼眸中正要浮现起困惑的神色,猛然意识到关窍所在的冷泉拓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五月,恭弥不就是云雀先生吗,听你的语气倒像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似的。” “本来就不相干,恭弥是恭弥,云雀先生是云雀先生。” 喂,不带这么玩的。 打量着双手抱臂靠在座椅上,表情极为认真的五月,冷泉拓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啊,五月不应该把十年前的云雀先生和十年后的云雀先生分离开来,如果当事人知道一定会哭的。” “是恭弥,不是云雀先生。”一边纠正一边转过视线,五月的态度看起来相当坚决,“在我心里他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因为如果是恭弥,肯定不会那么霸道的把我关起来,那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么?” 难道还在耿耿于怀被关在球针态的事?自己似乎不该那么早就把五月的弱点透漏给云雀恭弥,可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二货会这么用啊。 默默在心底懊悔了一番,冷泉拓无奈道:“可五月解除球针态时也没发火啊,不仅如此还十分坦诚的向云雀先生道歉了,难道都是装出来的吗?” “……那倒不是,我是心情好罢了。” 冷泉拓这下真的不明白了,“五月明明在为被关起来而生气吧,为什么又说心情好?” 他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因为昨天中午冷泉先生对我说的话一直困扰着我,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当云雀先生把我关起来的那一刻我立刻意识到,冷泉先生是错的。” “咦,我说了什么让五月困扰的话么?” 端整的眉毛皱了起来,成田五月沉声,“冷泉先生说……云雀先生可能是喜欢上我了,就是那句话让我困扰了好久。” 等一下,五月该不会用云雀恭弥将她关起来的行为推翻了那个人喜欢她的可能性,继而为此感到庆幸吧?然后确认了云雀先生其实不喜欢她,于是心情好到从针球态出来时也不发火? 想透了这一层含义的冷泉拓顿时颇感头疼。 “五月,被云雀先生喜欢这种事这么让你讨厌吗?其实他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劲,虽说你们之前确实存在一些误会,可是现在已经解决了,为什么不能以全新的眼光看待他?” “我知道冷泉先生的意思,弄丢了他的指环他生气我也能理解,刻意隐瞒指环是我弄丢也让我很感动,但是……”她的声音慢慢放轻,低下头,少女澄澈的眼神覆盖上迷茫之色,“我只是不明白,如果说云雀先生喜欢我,他究竟喜欢我什么?” 夕暮的光芒透过车窗玻璃在成田五月的侧脸上映出阴影。 “我和云雀先生自打相识就是相互的误解,所以我从来没有对他笑脸相迎,失礼的举动做了不少,说话语气带刺,态度也从没有客气过……可即便这样不招人喜欢的我他也能喜欢,不觉得很奇怪吗?” 不动声色的审视着少女,琥珀色的眸子敏锐的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寂寥神色。 这孩子……还是这么不喜欢自己吗? “说不定是因为云雀先生能看到更真实的五月,”以温和的语气淡淡的说着,冷泉拓露出微笑,“想知道的话,去问他不就好了,‘云雀先生喜欢我什么呢?’这种问题如果是五月肯定可以坦率的问出来。” “不要。”抬起头,眼里恢复了神采的五月断然拒绝,“我不想再去想那种事情了,对我而言确认了他的喜欢只能是负担,因为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因为你喜欢的人是恭弥所以云雀先生是多余的?”理性而温和的声线中充溢着浓浓的揶揄,视线从瞬间失语的少女脸上移开,冷泉拓叹了口气。 “情敌竟然是十年前的自己,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云雀先生更悲惨的男人吗?” 闻言,地垂下目光,五月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变得空虚无神起来,“冷泉先生,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云雀先生喜欢我的这种话了……我……我会更讨厌他的……” “可这是事实――” 猛然抬起头,冷冷地打断了青年,少女微凉的声线中渗透出显而易见的不快,“莫非是我的错觉?冷泉先生为什么一直拼尽全力把我往云雀先生那边推?这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冷泉拓耸了耸肩,以夸张的语气感叹了一句,“意大利的夕阳真美啊~” “请不要这么明显的无视我!” “没有无视啊,对于公主殿下的话我可是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洗耳恭听呢。” 清澈宛转的男性嗓音流入耳畔,冷泉拓偏过头,向明显有炸毛趋势的五月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无论是云雀恭弥亦或这孩子都是感情白痴啊,看来接下来有必要连续下几剂猛药了。 “我突然明白云雀先生为什么会喜欢五月了,因为他有严重的自虐倾向啊。” “自、自虐……开什么玩笑?!”成田五月只觉得手指一阵麻痹,随即以三分怀疑七分探究的目光注视着青年。 “其他女人不是惧怕云雀先生就是对他百般恭顺,而五月你不仅口无遮拦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着他的权威。照这种情形来看,倘若五月真的希望云雀先生对你失去兴趣,不再喜欢你,唯有一个办法咯。” 心怀不轨的眯起眼睛,清俊面孔浮现出专属冷泉拓的必杀笑容。正视着少女,青年琥珀色的瞳仁闪烁着足以摇曳人心的魅惑光辉。 “以后对霸道的云雀先生温柔一点,顺便尽量听取他的意见而不是我行我素,只要五月做到这一点,很快就能化解这份负担哦。” 脸上的表情不可抑制的僵住,成田五月哑然失语。 第29章 Side.26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不能继续住在酒店!冷泉先生,请你务必好好说明一下!” 第二天清早,某五星级酒店的高级套房内传出少女极为不满的质问声。 “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嘛,这是我和云雀先生经过慎重考虑后一致得出的结论。” 身材欣长、穿着高级质料西装的冷泉拓以一丝不苟的优雅动作将手边的红茶端给一旁的草壁哲矢,看起来一副心情极佳的样子。 相反地,一大早梳洗完毕正准备出门的成田五月可没他那么惬意。板着脸,抿紧嘴唇,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眉头也皱得越发紧致。 原本五月今天打算去彭格列总部探望狱寺先生,顺便为前天在那里闹出的骚乱向沢田先生道歉。然而,她还没从酒店走出去就被冷泉先生拦了下来,不仅如此,他还带给她一个极度令人不爽的消息。 “你们的结论就是不让我住意大利遍地都是的酒店,而是搬去云雀先生的宅院?还挺有创意啊!除非能拿出一个令我信服的理由,否则死也不去!” 少女夹枪带棒的话语回响在耳边,视线从端在手上的红茶移开,草壁哲矢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却是明显的底气不足。 “五月小姐,恭先生是觉得你住在酒店不安全。毕竟你跟丢失的云之指环有关,万一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给盯上了……” “谢谢云雀先生的好意,不过就算我被什么人盯上了也有绝对的把握全身而退!” 相比较草壁先生,熟知五月性情的冷泉拓就表现得游刃有余得多。面带微笑的看着五月,他认真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极为罕见的压迫感。 “话虽这么说,可是只有五月你一个人全身而退,这种结果却不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 少女眸光一沉,“这话怎么说?” “也难怪五月不知道,毕竟你不是黑手党。要知道,一旦跟黑手党扯上关系,你的一举一动就不单单代表你一个人的行为,还会对周边的其他人产生联动影响。设想一下,倘若五月入住的酒店因为你的原因发生了交火,那些跟你住在一起的旅客岂不是很可怜?” 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么,这确实是个问题…… 心底隐隐产生了一丝动摇,思索片刻之后,成田五月漆黑的眸子突然眯了起来。 “等一下,冷泉先生。为什么会因为我的原因交火?云雀先生已经说过了不是么,他没有将指环是从我手里遗失这件事透漏出去。既然他那么肯定,那现实就是如此。退一万步讲,就算所有人都清楚了我跟云之指环的下落有关,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敢跟云雀先生作对,对吧?” 听着少女精准无误的分析,草壁哲矢不仅捏了一把汗。五月小姐说得一点儿没错,冷泉先生这次的谎话编得不怎么高明,赶紧找个更好的理由吧。 从容不迫的态度没有半分动摇,似乎是对五月的分析很感兴趣似的,冷泉拓脸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几分。 “真让我吃惊,五月原来一直这么信任云雀先生吗?草壁先生,刚才那句话真的应该录下来的,下次可要记得随身携带录音笔。” “请冷泉先生不要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 “嗨嗨,我没有转移话题啊,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摆了摆手,冷泉拓笑眯眯的看向五月那双闪烁着尊贵光芒的澄澈黑眸。 “刚才那些话的确是我随便找的借口而已,真正的理由恕我现在不想说得太清楚。不过,以五月的聪慧,相信我只要一句话你就能理解了。” 五月挑眉,“一句话?那我还真是期待。” 冷泉拓修长的手端着红茶的杯子走向落地窗边,长而顺滑的银发在窗外射入的晨曦辉映下,变得闪闪发光。下一秒,沉静的房间里响起青年温和而舒缓的低语—— “如果盯上五月并威胁你安全的人,他们姓岩仓呢?” 岩仓。 心头一惊,一脸愕然的成田五月僵立原地。 由于那天式神鹰司出现在彭格列基地,他们因此知道她姓岩仓倒没什么可奇怪,但是听冷泉先生的说法,他甚至连她和岩仓一族表面和平实则对立的关系也知晓得一清二楚…… 清俊的面孔上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微笑,深邃的琥珀色眸子柔软地注视着神色凝重的少女,冷泉拓悠然的声线充溢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至于我和云雀先生究竟了解多少,之后再找个时间详细告诉你好了。回归正题,怎么样,五月,这个理由足够让你接受我和云雀先生的建议了吗?” 努力让自己混乱的心境尽快平稳下来,压下心中的迷惘和不安,成田五月向他露出勇敢的笑容。 “我明白了。我会按照冷泉先生所说从酒店搬出去,这样做的确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对吧,不是为了其他原因?” “那是自然,没有什么比蔷薇公主的安全更令我在意了。” “真的么?” “当然。” “既然理由是为了保护我……” 微妙的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审视着青年脸上理所当然的表情,成田五月轻轻勾起嘴角,“也就是说,我不一定非要去云雀先生那里,跟冷泉先生你住在一起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 冷泉拓一时间噎住了,自诩聪明的他一不留神竟然被眼前这个小丫头摆了一道。 不过,还是太嫩了。 笑眯眯的露出必杀笑容,冷泉拓极为愉悦的回答道:“好啊,只是到时候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还要麻烦五月选择性无视啊。” 不该看的? “草壁先生,麻烦你帮我转告云雀先生,五月就住我那里了。” *** 暖橘色的太阳播撒下微温的热度,几缕淡金色的晨光穿透出云层。 圆形餐桌铺着雪白的镂空桌布,桌子正中央摆放着做工细致盛满红茶的白瓷茶壶,四周则放置着牛角面包、水果沙拉、奶油蘑菇汤以及各种精致的甜点。 在这个种满蔷薇花的西洋风格庭院中,坐在餐桌边的黑发少女一边吃着所谓的早点,一边等待银发青年从身后那栋宛如城堡一样的建筑物里出来。 一丁点儿食欲都没有,低着头,五月意兴阑珊地用汤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面前的奶油蘑菇汤。 她已经等了接近半个钟头了,冷泉先生到底在屋子里干什么? 明明说好了让她搬到他这里住,可是已经到了庭院却又不让她进房子,说什么里面有必须事先藏好的东西…… “啪”地一声,将握在手里的银质汤勺狠狠拍在桌上,耐心耗尽的成田五月双手撑桌利索地站起身来。她转身正要离开餐桌,余光一晃却瞥见远处庭院大门口那道欣长身影。 一身黑色西装,紫色衬衫,柔软清爽的蓬松黑发,以及那标志性微微上挑的凤眸,那是……云雀先生? 端整的眉蹙了起来,正在五月有些疑惑之际,只见云雀恭弥周身骤然浮起两道暗紫色的光。凝神定睛,少女这才发觉青年西服的袖子下方正伏着那对儿杀伤力极大的浮萍拐。 ……他该不会是打算破门而入吧? “请等一下,云雀先生!” 饱含焦躁的嗓音划过空气,浮着冷光的凤眸穿透黑色的铁栅栏刚好对上五月微微瞪大的眼睛。 “别动!我立刻过来给你开门!” 修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扫了一眼近乎小跑地朝自己这边快步走来的少女,云雀恭弥握着双拐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草食动物,居然敢让他别动? 然而,就在他扬起手中的浮萍拐正要挥向面前的雕花铁质门扉时,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竟然跌倒了。 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五月下意识的眸光后撤,这才发现绊倒自己的是庭院花园伸展开来的藤蔓。 就这么扭伤了?实在是太蠢了!都怪她着急阻止云雀先生以暴力方式开门才没有仔细注意脚下的路。 心下不禁为自己的疏忽而感到懊恼,咬紧牙关,尝试着站起来的少女刚一抬眸便看到云雀恭弥凌厉挥拐的动作。 “云雀先……” 金属相撞击的巨大轰响硬生生盖过了她的声音,大门应声而碎。 紧随其后的是一串沉稳的脚步声,然后,不由自主蹙起眉的少女面前就多了一双笔直的腿。 清冷眸光垂下,注视着还跌坐在地上的少女,黑发青年表情淡漠,看不出情绪。 察觉到盯着自己的那道幽冷视线,心里也清楚此刻面前站着的人是谁,于是,一咬牙,成田五月硬是忍住了脚踝钻心的疼痛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哼,扭伤了吗。 冷眼看着成田五月刻意别开的脸,敏锐如云雀恭弥自然没放过她五官瞬间的扭曲。正想出言嘲讽,可不知为何,看着如此逞强站立在他面前的少女,他嘴角本欲扬起的戏谑弧度竟悄然平复几分。 然而,那只草食动物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云雀先生,想笑就笑吧,我也觉得丢人透顶。” 目光还是看向别处,抿着唇,五月的表情有一丝僵硬。本以为会听到一句讽刺,清冷的声音却是反问了一句: “很好笑么?” 颇感意外的侧目,青年的面孔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可正如他所言不显半分嘲笑讽刺意味。一时间,成田五月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之前酝酿在心中,对他暴力开门行径的批评也说不出口。 一阵沉默后,云雀恭弥冷感的声音再度响起,连带着是钳制着她手臂上的一份力道。 “出去。” “……去哪儿?” “云雀宅。” 他难道是为这个来的?心底莫名多出几分的烦躁来,还有连少女自己也不想正视的慌乱。 “云雀先生,不用麻烦,冷泉先生已经答应让——” 灰蓝凤眸凤眸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云雀恭弥的声线带着浓浓的不耐,“我没答应。” 这算什么?重点是要她本人答应吧! “云雀先生,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跟冷泉先生住在一起就好了,如果说保护,他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 冷眸微聚,青年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几分。 “不单是那个原因。”扫了一眼少女,云雀恭弥冷冷道:“你弄丢的是我的东西,别想逃。” 逃? 成田五月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而专注,顿了顿,她极为坦率的开口:“云雀先生怎么能这么想,非要我挑明么?那好,我就是不愿意住在云雀宅,仅此而已。” 空气因为某人散发出的低气压而变冷,这时,少女脸上决然的神情突然蒙上一层阴影,那刻意压低的嗓音在寂静的庭院中异常清晰。 “我讨厌那栋建筑,跟家,不对,跟高台院太像了……” 没错,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格调古朴而厚重的纯日本式建筑,总是能让成田五月想起扎根于高台院那片土地之上的岩仓宅,想起她身上背负着的沉重枷锁。对五月而言那栋建筑就是妖怪居住的地方,是永远的噩梦。因此,即便表面伪装的多么不动声色,实则每一次她都感到心悸,会害怕。 云雀恭弥没说话,少女只觉得覆在她手臂上的力道变浅了。 “和云雀先生的宅院不同,这里虽然有会把我绊倒的藤蔓,可也有美丽盛放的蔷薇花。” 成田五月抬起头来,澄澈的眼睛看着黑发青年,“冷泉先生的家跟童话故事里的城堡很像,我更想住在这里。云雀先生,可以么?” 这一次,云雀恭弥彻底地松开手上的力道。挑了下眉,他盯了五月的脸好一会儿,才幽幽道:“成田五月,你几岁?” “19。” 条件反射的回答完毕,听到云雀恭弥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后,五月才发觉对方这是在嘲讽她幼稚。 “我说云雀先生,你这是——” 优美端整的眉毛竖起,瞳孔浮现一丝怒意的五月正要回敬他,身后的城堡式建筑内传出一声颇为诡异的惨叫声。 奇怪的声响仅仅只有一声,可就在其隐去后,四周的环境显得更为寂静,整个庭院飘荡着令人不安的气氛。 发生什么事了,冷泉先生还在里面……他那么久没出来,难道是出什么危险了? 最坏的猜想令五月神情一滞,就在她打算转身朝着方才作响的方向一路飞奔而去时,闪着凛冽寒光的浮萍拐先一步横在她身前。 “你,站着别动。” 云雀恭弥的表情漠漠地敛着,声线清冷却染着不容置疑的霸道,而就在下一秒,成田五月就动作利落地推开了挡着她去路的浮萍拐。 “怎么能不动,我要过去。云雀先生,请你让开!”饱含焦躁的声线,语调坚决而冰冷。 过去?明明就受伤了吧,白痴。 果不其然,向前刚刚迈出一步的少女立刻身子一斜,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就那么想过去?” “废话,冷泉先生很可能有危险!” 为了那个人就紧张惊慌成这副样子,什么也不顾了么?冷眸微微眯起,里面似有怒意凝聚。 “不自量力也该有个限度,草食动物。” 专属云雀恭弥的清冷嗓音充斥着显而易见的嘲讽,成田五月缓缓收紧拳头,愤怒的神色还未来得及显露在脸上时,却有什么遮住了阳光。 一瞬间的愣神,她的身体突然腾空而起。那是一个不算多温暖但沉稳有力的横抱。 麻痹的指尖抵着高档西装,意识到自己正被云雀恭弥抱在怀里,成田五月瞪大了眼睛,心跳突然不争气地变得好快。 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仿佛连这个人的心跳都能听到…… “你干嘛!”劈头盖脸的吼过去,声音却微颤。 垂下眸光睨着少女,云雀恭弥蓬松柔软的发梢因整个人背对太阳而晕着光边。 “不是想过去么?” “可、可我自己有脚自己会走!请云雀先生放我下来!” 看进那双难得有些无措的黑眸,青年的薄唇挑起一抹不带多少温度的弧度。 “扭伤了吧,你还能走几步。” “我……” “真的担心就给我闭上嘴。” 张了张嘴,余光瞥见面前那幢耸立的建筑,成田五月收声了。 冷泉先生还在里面……比起在这里逞强,尽快进去才是明智的吧。 第30章 Side.27 玄关的门并没有锁,将默不作声的少女横抱着,一身凛冽气息的云雀恭弥径直走进了屋子。 明亮净澈的阳光从半球形屋顶的天窗洒落下来,与之相违和的却是充溢在整个馆内令人不安的气氛。高档皮鞋踩在亮得足以映照出人影的木地板上,不急不缓的稳健脚步声将空无一人的厅室衬托得更为寂静。 打破这诡异沉寂的是成田五月刻意压低的平稳声线,“云雀先生,既然已经到了屋子里就让我自己走吧。” 停顿了一下,低伏下目光的少女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带我进来。” 她别扭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局促,表情也有些僵硬。垂眸睨了她一眼,云雀恭弥没说话。 就在五月将他的沉默视为许可,正准备扶着对方的手臂落地站稳时,三楼的某个房间突然传出玻璃破裂的清脆声响。 像是预兆着某种不祥,那尖锐刺耳的音色宛如一把利刃,顷刻之间就划破了室内胶着的沉静。 感受到怀中少女的身体轻微一颤,云雀恭弥周身的气息顿时又凛冽了几分。早就察觉出异常的他缓缓抬眸,眯细眼睛,以锁定猎物般的锐利目光审视着声音的发源处。 就在下一秒,胸口处传来的异样感觉让他低下头去。 “云雀先生,快上楼!立刻去那间屋子!” 拽住高档西服衣料的纤细手指因施力而微微泛白,成田五月精致的面孔上,饱含焦躁意味的神情中压抑着担忧和不安。 这无疑是由于打心底里关心和在意某个人而流露出的表情。虽然心里异常不爽,但冷泉拓对这只草食动物而言似乎真的很特别,如果那家伙出了什么事…… 回想起成田五月先前绝望恸哭的凄惨模样,微微皱眉,青年英俊的面孔不禁冷冽了几分。利落地转过身,云雀恭弥迈开腿快步走上楼梯。 …… 房门上了锁。 与其余房间不同,面前这间屋子的门扉并非木质,而是以沉钝而阴暗的黑铁特别打制。 隔着门扉,某种极其诡异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另一端断断续续的传来,空气中漂浮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氛围。 蹙起端整的眉,已然离开某人怀抱的成田五月忍着脚踝的疼痛站在门前。还未来得及将手从冰冷冷的门把手上抽离,她的余光就瞥见一抹耀眼的紫光自她身侧燃起。 “草食动物,退后。” 清冷净澈的嗓音随着云雀恭弥抬手的动作灌入五月耳中,待确认黑发少女站在相对安全的地方时,包裹着高纯度云属性火炎的浮萍拐利落而流畅的挥向那扇紧闭的门扉。 看似无坚不摧,却又在云雀恭弥的攻击之下显得不堪一击。仅仅是一击,那扇黑色铁门应声而倒。 不顾扭伤的脚踝处涌上的疼痛和可能潜藏在屋内的危险,成田五月毫不犹豫的闯进了房间,可是掩藏在门扉背后的景象却令她霎时间宛如冰雕般定在原地―― “冷泉先生,你没事……” 饰以鎏金丝线装饰的复古暗红色沙发上,赤.裸着上半身的银发青年正轻含着一个女人的耳垂,正从耳边缓缓向喉咙和锁骨处描下。暧昧的娇.喘声随着他不紧不慢的动作浓烈地充斥在空气中,从天花板上投下的晨光映出女人的纤纤玉体,在那瓷白如雪的细腻肌肤上满是朱红色的痕迹。 然而,这样的香艳景象并不是最让人介意的。就在他们的周围竟然簇拥着五个同样穿着暴.露的女人,她们手中无一例外的拿着鞭子、手铐、绳子等不良道具,似乎是在玩什么游戏。 听闻响动,从身旁女人颈窝里抬起头的银发青年似乎是有些诧异,“五月,你怎么进来了?糟糕了,我一时兴起,竟忘记你还在外面等我呢,抱歉啊。” 尽管这么说着,他修长的手指还是不安分的游走在女人的身上,没有半分愧疚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和煦笑容。 “云雀先生怎么也来了?真是稀客。” 琥珀色的眸子摇曳着妖娆的光芒,看向站在少女身侧一脸冷若冰霜的黑发青年,冷泉拓的嘴角魅邪地勾起,“现在稍稍有些忙呢,能等我一下吗?或者加入也没问题,刚好玩到最有趣的地方。嘛,你们可以去跟门口那位英俊的先生打个招呼哦。” 随着冷泉拓愉悦上扬的声线,全身近乎一丝.不.挂的女人们直勾勾的看向门口那道气息凛冽的黑色身影,极尽挑逗的火辣目光充斥着浓浓的欲望。 灰蓝色凤眸危险地一沉,扫了一眼表情极为惬意的银发青年,然而还不等他作出反应,原本僵直着身体定在门侧的黑发少女突然迈出一步。 “冷泉先生,不要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喜欢和一群赤.裸的女人玩情.趣游戏,真是变态。”挡住女人们火热的视线,成田五月冷冷地盯着她们,语气冷硬地命令,“不觉得羞耻么,白日宣.淫成何体统!统统给我滚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向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少女投去亲昵的视线,冷泉拓意味深长道:“诶?五月这么有气势的样子也很迷人呢,不过这么不高兴是因为我邀请了云雀先生吗?难道是……吃醋?” 极具古典美的凤眸扫了五月一眼,淡淡的。 “开什么玩笑,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太失礼了,还不赶快把衣服穿好!”没做出正面回答的少女立刻垮下脸来,语气尖锐的反驳。 “既然不是那就别发火嘛,被突然打断的我才是最可怜的,所以拜托五月暂时不要把我这些惹人怜爱的仆人们赶走。还有,其实这里是我家哟。” 夸张的耸了耸肩,冷泉拓修长的手指绕上某个女人金灿灿的发丝,“况且一点儿也不变态,我可是在探索专属女性的奥秘啊。顺便纠正一下先前那句话,她们也并不是赤.裸着,可爱的身体上明明绑着美丽的丝绸不是吗?” 的确,那些女人的私密处都被香槟色的丝质缎带包裹着,在光线映衬之下,那柔润的质地反射着低调的光泽,可同时也诡异的艳丽,若隐若现的反而增添了几分情.色意味。 “居然还好意思说,反而更变态了,什么恶趣味啊!” “咦?五月莫非能体会到这种情趣?好开心。不过本来没打算这样做的,只是这孩子不听话,我只是轻轻咬了她一口,没想到她居然发出那么吵闹的声音……” 唇边缓缓绽放笑容,冷泉拓用指尖慢慢划过女人的肌肤,轻声低语,“为了让她长点儿记性,我才决定把她用丝带绑起来调.教一番。” 调.教? “你刚才好像非常若无其事地说了很邪恶的事情,调.教这种变态……等一下,你说吵闹的声音……” 成田五月的眸子微微眯起,沉默了片刻,她盯着冷泉拓的眼睛,沉声道:“所以说,我刚才在庭院里听到的那声惨叫其实是她发出来的?” “咦?五月也听到了?吓到了你了吗?啧啧,果然应该好好惩罚她啊。” 看着一脸无所谓的银发青年,恍然大悟的少女眸色一沉。 亏她几分钟前还那么担心冷泉拓,而且因为太过着急的缘故,甚至还…… 余光瞥见身旁漠然敛着表情的黑发青年,不由得想起那个横抱的成田五月顿时尴尬到了极点,再看看左拥右抱笑容满面待在女人堆里的某人,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给那家伙一记响亮的耳光。 但是,难道她真的愿意看到冷泉先生出事吗? 比起走进这间屋子前在脑海中设想的种种或血腥或惨烈或悲痛的画面,这种香.艳放.荡的情景反而应该让自己如释重负才对。反正成田五月早就知道英俊潇洒的冷泉先生身边从来不乏女人,只不过这一次是她亲眼所见罢了。 就在蹙着眉的黑发少女在心里默默开导自己不要生气时,侍奉在冷泉拓身边的女人冷不丁发出一声淫.浪的娇声。 “嗯啊,主人,为什么不做了……请尽情惩罚我吧,再严厉都没有关系哦~” 像是想把银发青年的关注从五月身上拉回似的,她用丰满得几乎要从窄小缎带里掉出来的胸部撒娇般地紧贴上他的臂膀。 “又要来么?就这么希望接受我的调.教吗?明明很痛吧。” “没关系,无论主人做什么我都会喜欢的~鞭子手铐,就算是使劲咬我也可以~请尽情地惩罚我吧~”说罢,女人雪玉般的手臂藤蔓一样缠绕上冷泉拓修长的脖颈,果实般娇艳欲滴的柔软唇瓣迎向他的脸庞。 “主人,也请惩罚我吧~” “我也要~” “还有我,人家看得好着急啊,主人~~” “嘛,一个个都是没一点儿耐性的坏孩子呢,真伤脑筋啊,没看到我还有重要的客人吗?” 扫视着纷纷向自己怀里靠过来的女人,虽然嘴上说着责备的话语,冷泉拓的笑意盎然的面孔上却没有半分怒意,看起来似乎并不讨厌,反而十分愉快。 “这么有女人缘还真是厉害。倘若冷泉先生真的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你那野兽般的欲望,那就请自便好了,不需要因为我们坏了兴致。” 紧蹙着眉头,五月嘲讽的声线中压抑着任谁都能听得出的不快。本以为冷泉拓会因为顾忌到她和云雀先生而有所收敛,没想到―― “女人缘也会成为烦恼呢,一次要应付这么多人即便是我也很辛苦。不过,最近太忙了的确太久没做过这种事情,所以一回来就被这群可爱的孩子们围住的我真有些难以自持啊。” 轻斜嘴角,冷泉拓一贯如清泉般的嗓音如今染上一层低迷而魅惑的意味,“没想到五月这么善解人意,既然你能理解,那么我也就……” 修长的眸子从僵硬着表情的成田五月脸上移开,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云雀恭弥,他竟十分自然地搂过女人柔软纤细的腰肢,俯身吻了下去。密合的双唇近乎粗鲁地纠缠着,下一秒,整个室内就回荡起女人断断续续的娇.喘和淫.艳呻.吟。 居、居然就这么当着她的面…… “冷泉拓!”身子猛然一震,成田五月爆发出一声不满的呵斥。 “五月,就拜托你站在那里和云雀先生稍等一下吧,马上就好。” “啊啊~亲爱的主人,再来,不要停~” 什么?这些女人到底是哪里来的重度m啊! “冷泉拓,你是色.情狂吗!!都说了让你停――” “五月,谅解一下嘛,正戏才要开始呢,现在停下来不止她们,就连我也会很难过哟。” “说这种话话不觉得羞耻吗?你――” “嗯啊啊啊~~” 一声异常淫.浪的呻.吟声硬生生盖过了少女的声线,捏紧拳头,声势猛烈的怒气即将从体内爆发出时,成田五月只觉得眼前一黑,光线被遮住了―― 有什么东西冷不丁覆在她的眼前,眉眼处一片冰冷微凉的触感。 “草食动物,你还打算看多久?”清冷不辨喜怒的声线,那是云雀恭弥。 “谁想看这种变态场景!不觉得很火大吗?他怎么能――” 话才说了一半,正当成田五月有些不耐地抬手想要扒开覆在她眼眶的那只手时,猛然腾空而起的她再一次落入黑发青年的怀抱。 横抱着神色一滞的少女利落地转身,青年英俊的脸庞没有半分波澜。目不斜视,云雀恭弥迈开腿大步向前走去,空荡荡的哥特式走廊上响起他清冷磁性的嗓音。 “既然火大就不要看。” 照那个节奏,那家伙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确实不该让她看。如果不是觉得这只草食动物脸上的表情还算有趣,云雀恭弥早就带她离开了。 微愣了几秒,惊觉又被某人抱了起来,成田五月的表情再次变得僵硬起来,心脏竟剧烈地跳动起来。握了握不知为何一瞬间麻痹的指尖,她咬紧了嘴唇小声说:“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灰蓝色的凤眸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置若罔闻的青年继续向前走。 “……云雀先生,难道你没听到吗?我说让我自己走!” 没接话,沉默了几秒后,云雀恭弥淡淡道:“还想住在这里?” 尽管无视了成田五月前一句话,但云雀恭弥这句话似乎更为重要。 对了,那才是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可是,自打刚才见识了冷泉先生那不为人知的一面后,五月承认,她有些犹豫了。 虽然她十分清楚冷泉先生不可能对自己出手,即便他有什么世俗常人难以理解的特殊癖好,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也不会有所降低,但是假如住在一起…… 只要一想到那些淫.乱不堪的香艳场景随时有可能发生在隔壁或者楼上的某个房间,即便心理再强韧,成田五月心里也会隐隐地觉得很不舒服。纵使见过的事情多了,她仍旧算是个纯情的花季少女,精神上还有着轻微的洁癖。 “……不想。” 抿紧了唇,黑发少女低下了头,以不情愿的声音坦诚道:“虽然不太乐意,可如果非要一起居住的话,相比较热衷于s.m的冷泉先生,喜欢随便将人关禁闭的云雀先生好像更能让人接受。” 哇哦,她这是一句话同时骂了两个人? 青年微微挑眉,然而,沉静凤眸里却浮过一抹温和的光。也许是早晨的天气异常晴好,云雀恭弥的嘴角竟难得浮起一丝淡然笑意。 “是么,那就跟我走。” …… 另一端,微眯着眼凝视着房门外空无一人的走廊,冷泉拓毫不留恋地挥开柔若无骨瘫在他身上的女人们,抬手轻快地打了个响指―― 前一秒还媚眼如丝、娇.喘连连的美女们眨眼之间竟消失不见,唯有几张小人形状写着符咒的白纸无声地四散飘落在青年周遭。 “啧,有对比才有选择,这个道理被我运用到这个地步也算很厉害吧?为了你们两个,不止人品暴跌,我可是连色相都牺牲了……所以,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自言自语地说完,他这才伸手优雅地拿过之前随意丢在床边的衬衣,懒洋洋地站起身来,嘴角浮现出那标志性令人心醉神迷的笑容。 . 第31章 Side.28 抵达坐落在米兰郊区的云雀宅已是傍晚时分。 从建筑的风格就能看出其主人是位非常注重传统的男人,明明是在意大利,却偏偏有些“固执”地建造了如此正宗的日本庭院。 尽管打心底里无法对这栋宅院产生丝毫好感,但成田五月的身份仅仅是位暂居于此的客人,再说挑剔的话只会失了礼数,更何况她此刻还正在受人家的照顾―― “所幸只是扭伤而已,五月小姐现在试试看能不能自如走动?” 处理好五月脚踝上不算严峻的伤势,梳着一丝不苟飞机头的草壁哲矢起身,随即向坐在榻榻米上的少女露出沉稳而令人安心的笑容。 成田五月尝试性地站起来,顿时有些惊讶地发现之前扭伤的地方再没有半分不适。 “草壁先生居然也精通医术么?好像十分万能呢……我已经不疼了,非常感谢您。”由衷地感叹了一句,她嘴角浮现出发自内心的感激笑容。 “精通这种说法言过其实了,您不用客气。这种小伤我还是应付得来的,毕竟恭先生他以前――” “处理好了?” 清冷淡漠的声线冷不丁插了进来,不用看五月也知道打断了草壁先生话语的人是何方神圣。 “是,恭先生,五月小姐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侧过身子站好,草壁哲矢毕恭毕敬的向懒洋洋倚在门扉处的黑发青年颔首。 换下了那身笔挺英气的西装,穿着黑色和服的云雀恭弥整个人的气质较先前少了几分凛冽,多出了些许从容和优雅。 凤眸沉静,淡淡的目光似有似无地瞥向刚好回过头的少女,他悠悠道:“跟我来。” 还没等她回答,那道身影便转过身去。微微皱眉,成田五月澄澈而极富知性的黑眸打量着那道挺拔的黑色背影,想了想,她还是跟了上去。 …… 不出所料,安排给成田五月的住所果然是具有典型日式风格的房间。干净,整洁,整体格调清新而典雅,通风和采光更是没得说,总体而言理应称得上无可挑剔,唯有一点…… 少女的目光从木制天花板扫过手绘屏风,从榻榻米移向糊纸拉门,最终落在前方那个欣长挺拔的身影上。 “云雀先生,难道不觉得这间房子里少了什么东西?” 灰蓝凤眸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少什么?” 端详着那张漠然清冷的面孔,五月看出他是真的不觉得这间没有电视的房子有任何不妥。不光是这间屋子,似乎整个静悄悄的宅院都没有那种东西存在。 跟云雀恭弥不同,成田五月坐落在日本东京私宅里的“电视”则是结合了最先进投影设备、占据整堵墙壁,作为整个室内装潢中最为重要的物件而存在。倒不是因为她奢侈,而是视演员生涯为生命的五月早就养成了通过收看电视或者播放电影来掌握艺能界资讯和钻研学习演技的习惯。 正是因为如此,此刻身处这间屋子的成田五月有种强烈的不适应感。可话说回来,她仅仅是暂住,似乎没有资格提一大堆要求吧?意识到这一点,静静地移开目光,成田五月最终还是没把“少了电视”这句话说出来。 算了,她姑且用随身携带的手提电脑凑合一阵子吧。看样子,说不定整个人类文明科技的进步都在云雀先生家里死掉了。 想到这里,踱着优雅步子环视房间的成田五月不由得轻笑出声来。 下一刻,猛然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背对着青年的少女扬起声线,“当我没说好了。对了,冒昧地问一句,云雀先生的房间在哪里?” “隔壁。” 漠然的嗓音异常清晰的响起在房间里,偏头欣赏着屏风上水墨画的少女回过头,声音不由得有些僵硬。 “……您说什么?” 知道她听得很清楚,云雀恭弥懒得再重复一遍,“有什么问题。” 沉默地对视了几秒,成田五月皱起眉,语气坚决地开口:“能给我换个房间么?” 青年从容不迫地挑了下眉,“理由。” 少女脱口而出,“离得太近了。” “那又怎样?” 澄澈的黑眸闪过焦躁,正视着居高临下对自己投以清冷视线的凤眸,成田五月似乎很难再保持淡定。 “这样很不方便吧,况且和式房间的隔音本来就不好。” 隔音? 灰蓝凤眸淡淡睨了少女一眼,可就在五月说出下一句话时,那双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以您的年纪带女人回来过夜很正常,所以我不想在睡觉时还听着隔壁诡异的声音,反正云雀先生家里有得是空房间,随便给我一间住就可以了。” 这只草食动物是不是找死…… 她是真傻还是装傻,不知道他为什么安排她住隔壁吗?最让他火大的是……什么叫带女人回来过夜也很正常?! 异常不爽的情绪顷刻间充溢在青年胸口,冷漠的眸子里渐现阴霾。仿佛压根没发觉云雀恭弥身上溢出的杀气,成田五月看向他的表情倒是冷静沉稳得完全不像个十九岁的少女。 “虽然云雀先生肯定没有冷泉先生那么重口,但我很清楚作为男人不可避免有那种需要。所以为了到时候不显得太尴尬,干脆一开始就避免――”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手腕突然覆上一层令人战栗的薄凉触感,一股力道将她往后一带,顿时失衡的成田五月被甩得靠在墙上。一手撑住她身后的墙壁,一手捏住她的手腕,云雀恭弥的视线连同身体一起压了下来―― “哇哦,草食动物,你还真敢说啊。” 冷眸微眯,青年意义不明的清冷音色自少女头顶上方落下。 不可避免有那种需要……她既然那么清楚,那自己是不是就不需要跟她客气了? 墙壁上渗出的凉意传导上背部,成田五月微微一愣,澄澈的黑眸映出云雀恭弥那张充满古典美却染着一丝不寻常神情的脸。 调整呼吸,迅速恢复了冷静的五月尝试着将手腕从对方手中抽离。在发现对方施加的那份力道没有丝毫松弛后,她果断蹙起眉。 “云雀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答话,灰蓝色长眸滑过一抹深意。 五月的眉头紧了几分,“难道我说得不对?” 沉下凤眸,盯着扬起脸庞颇为不满地瞪视着自己的少女,云雀恭弥原本撑墙的手突然捏住成田五月的下巴。随后,薄唇就那么覆上她微微张开、柔软如娇花般的唇瓣。 突如其来的温热触感令成田五月的大脑瞬间空白,就在她整个人僵住不知该作何反应时,那个极富占有欲的吻毫不客气地深入,霸道,且不容抗拒。紧接着,覆上腰身且正缓缓上移的手令五月倒吸一口冷气。 挣开唇齿间的纠缠,慌忙想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青年,气息已然乱了的少女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不知什么时候竟被对方禁锢在身后。 等一下,她这是被…… 成田五月的脸颊因为羞愤而涨得通红。 近距离欣赏着某人难得一见的表情,云雀恭弥直起身子,微微眯眼,嘴角竟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注视着那张端正到令人惊恐的脸,少女心里飞快地掠过一个词――鬼畜。 “不是你说的吗,作为男人……” 低沉磁性地嗓音萦绕在耳畔,五月的身子轻轻一颤。 澄澈黑眸渲染尽无措之色,气息也颇为混乱。瞪着面前与几分钟前气息迥异的青年,成田五月原本打算朝他吼出的话语悉数哽在喉咙,竟一句都讲不出来。 心脏不可抑制的被某种奇怪感觉莫名揪紧,一时间,丧失了所有斗志的少女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字―― 逃! 敏锐地捕捉到少女异样的神色,居高临下看着少女的青年挑了下眉,凤眸隐隐掠过一抹深意。 哇哦,又想逃么? “云雀恭弥,你去死吧!” 暧昧的空气中划过一句语调微颤的声讨,就在成田五月打算将自身存在感降至零逃跑时,她诧异的发现自己的能力居然失效了。准确的说,由于她的手腕上正覆着一圈诡异的深紫色火焰,导致她不能将全部存在感悉数隐藏。 垂下眸光,端详着成田五月瞬间僵硬的表情,灰蓝色眼底闪过了然的神色。之所以会被针球态困住,是因为克制她能力的恰好就是云属性火炎…… 原来如此。 “又让我去死?”嘴角掀起弧度,云雀恭弥虚起眼睑,俯视着少女缓缓凑近,“草食动物,胆子不小啊。” 没吭声,成田五月精致的面孔上正欲露出视死如归的凛然表情。这时,一直禁锢着她手腕的那股力道骤然一松。 “就给我住这里,以后要是还敢提乱七八糟的意见……”浮动冷光的眸子危险地一眯,“就咬杀你。” 威胁完毕,直起身,云雀恭弥转身离开。就在那道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瞬间,成田五月身形一晃,险些跌倒在地…… 还、还住在这里?除非她疯了! *** 凌晨三点,接到五月电话的冷泉拓便出现在米兰机场附近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店。 “久等了。” “才没等你。” “咦?为什么我觉得五月的嘴撅得比平时高呢?怎么,难道被什么东西咬了吗?” 青年明显的玩笑话却顿时让成田五月脸色一变,她端着茶杯的手一斜,里面的红茶差一点儿洒了出来。 哦?琥珀色的眸子里浮过一抹异样的神采,直觉告诉冷泉拓,能在凌晨时分匆忙叫自己出来的少女一定是哪里不对劲。 能让这孩子惊慌失措成这副模样……到底怎么了?还真是令人好奇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撅嘴了,难道说白天时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做情趣游戏让你智商变低了么?!” 若无其事地审视着强装镇定的少女,冷泉拓摆出一如既往的和煦笑容,“别这么说嘛,多亏了一整天的小游戏,我现在可是觉得痛快多了。对了,五月,你不是去云雀先生那里了吗,怎么没跟他在一起?” 听到某人的名字,原本以鄙夷目光对青年行注目礼的少女神情顿时严峻几分。紧接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她将端在手中的白瓷茶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 一阵清脆的声响击碎了室内的清静,成田五月决然地望向冷泉拓带着笑意的眼睛。 “冷泉先生,明早请你替我转告云雀先生,寻找指环的事还请允许我通过手机、电脑、互联网等一切可利用的远程高科技设备进行远距离协助!” 为什么要远距离协助? 沉默了片刻,冷泉拓微微皱眉,“……我说五月,你该不会是背着云雀先生偷跑出来……” 直接无视了青年的询问,五月以饱含焦躁的声音如是说:“更为关键的是,我现在还有一件事必须拜托冷泉先生。” “哦?五月的话我自然会洗耳恭听。尽管开口吧,到底是什么事?” “我查过了,最快的航班也要在四小时后才起飞……” 深吸一口气,成田五月沉声,一字一顿地说:“可我现在就想回日本。所以,哪怕是劫持也好,立刻给我一架直飞东京的飞机!” . 第32章 Side.29 晨光熹微,与米兰郊区外这样一个宁静的清早格格不入的是那栋笼罩在浓郁黑色气压之中的纯日本式建筑。 “所以云雀先生不需要等她吃早饭了,那孩子并没有懒床的陋习。正如我刚才所说,五月已经回到日本了。” 无视了整个房间内瞬间冻结成霜的空气,像是没看到站在一旁皱着眉不住地冲自己摇头示意的草壁哲矢,不请自到的冷泉拓径自走向餐桌。就着桌边坐下,他笑容满面的注视着对面被一团黑气包裹着的云雀恭弥。 “‘哪怕是劫持也好,立刻给我一架直飞东京的飞机!’,五月当时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哦。”表情轻松的回忆着,银发青年微微上扬的口吻里甚至夹带着几分愉悦的意味。 哇哦,劫机。 凤眸缓缓收紧,室温再次降了几度。 “云雀先生应该能够理解吧,我一向招架不住那孩子提出的任何要求,因为很少求人的五月那副样子实在太可爱了。于是拒绝不能的我只好跟密鲁菲奥雷家族的首领白兰先生借了架飞机送她回去咯。” 那只胆大包天的草食动物居然还有同谋? 此刻,盛怒之下的云雀恭弥脑海中充斥着两个异常清晰的想法:第一,立刻动身去日本把那只草食动物抓回来关禁闭;第二,掀了密鲁菲奥雷家族的基地。 不过,在那之前,先把眼前这个碍眼的家伙解决了…… 墨蓝色的瞳孔中闪过一道暗光,难以控制的杀气从黑发青年身上溢出。下一秒,一只泛着冷冽寒意的浮萍拐就直冲冷泉拓的门面飞了过去。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凛冽气流,银发青年稍稍偏头。 一声轰响之后,余光扫了一眼镶嵌在身后那面墙壁上的银拐,冷泉拓从容不迫的转回视线,抬手将脸颊边一缕被气旋吹乱的银色发丝别过耳际。 “我能理解云雀先生相当不爽五月私自跑回日本的事情,于是顺带迁怒所有帮助她离开意大利的人。不过,云雀先生真的考虑过那孩子的感受么?” 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气息凛冽的黑发青年,冷泉拓微微扬了扬眉。 “五月为什么要回去?相信云雀先生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当然了,我是对云雀先生到底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觉得很困惑,本来好感度就不怎么高,难道云雀先生希望五月在讨厌你的基础上还对你心存畏惧吗?” 凤眸一沉。 不应该做的?他只不过是……而且是她自己先口无遮拦的说了惹他动怒的话。 “我猜以云雀先生的作风,接下来就会立刻去日本把五月找回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孩子引以为傲的演艺事业该怎么办?日本艺能界究竟有多残酷,只有真正奋斗在其中的人才了解那种辛酸。即便以五月如今的地位,如果她不努力维系自己的影响力,也很可能在一夜之间成为激烈竞争的牺牲品。” 像是无意间想到什么似的,看向云雀恭弥的银发青年抬高了声调。 “对了,五月应该跟云雀先生只字未提吧,她在意大利这短短的几天里有多少个因为没能到场而违约的通告?” 果不其然,听到冷泉拓这句话的云雀恭弥难得抬眸扫了他一眼。 抬手揉了揉额角,银发青年秀丽的面孔浮现出与他一贯做派不符的严峻神情,“所以,如果我是云雀先生,这种时候肯定不会做某些多余的事,其中最为关键的一件就是……向冒着被你揍一顿的风险献计献策的大好人挥动武器什么的。” 和那双饱含威压的凤眸对视了几秒,冷泉拓突然表情一变露出亲切的笑容,“或许是我误会了也说不定?云雀先生刚才朝我漂亮的脸招呼过来的那一下应该只是手滑失误吧。” “你觉得?” 冷哼一声,云雀恭弥的薄唇挑起一丝没有多少温度的弧度。 “难道不是?”微微一愣,冷泉拓修长的手指摁上太阳穴,语气里染着受伤:“直到现在云雀先生还不清楚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吗?虽然我一直都在替五月说话,可是我这次到访的真正目的可是为了云雀先生。” 云雀恭弥覆着冰霜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灰蓝瞳孔微微一眯。 “远距离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每天都提心吊胆想着云雀先生会不会追来的五月也很可爱不是吗?如果云雀先生能答应我的请求稍微给她一些工作的时间,我也能让你和那孩子从某种程度而言比住在同一屋檐下还要亲近,难道……云雀先生不想看到五月私下里不为人知的一面吗?” 泉水般清洌的嗓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怂恿意味,偏过头,冷泉拓笑眯眯的看向黑发青年那张一如既往清浅淡漠的脸庞。 嘴角泛起一个亲切的笑容,冷泉拓温和的声音悠然响起,“如何?倘若云雀先生感兴趣,就请让草壁先生把你的私人手提电脑和手机拿来给我吧。” 尽管十分不爽眼前的银发男人,云雀恭弥又不得不承认冷泉拓或许是这个世界上难得了解那个草食动物性情的家伙。而且,深知那只草食动物对演戏这项无聊事业的钟爱程度,云雀恭弥也不希望看见成田五月被其他无名小卒从艺能界的顶峰拽下来,更见不得不可一世的她被别人超越。 说不定,他真的应该暂时松一松手。既然迟早都是自己的东西,也就不急于这一时。 清冷的目光审视了冷泉拓良久,云雀恭弥缓缓地阖上了凤眸。 “哲,拿给他。” *** 作为hor事务所旗下最为顶级的艺人,据成田五月上一次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已经是半个月以前的事情了。而正是那个时候,她刚刚和自己的御用经纪人、亦是把握着hor这一娱乐王国整个走向的冷泉拓传出了即将订婚的惊天绯闻。 于是,甫一出现在hor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少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时不时或颔首或微笑的跟与自己视线相触的人打着招呼,成田五月完美精致的面庞上挂着一如既往神采奕奕的神情。换做是平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算是走在hor内部的五月大部分时候也会刻意隐藏或者降低自身的存在感,而这次困顿到极点的她却没有那样多余的精力。 要知道,从下飞机到现在这将近四十小时的时间里,少女根本就没有合过眼。除了大老远赶回高台院钻进资料室翻找有关家族秘术弱点和破解之道的书籍外,即便回到了坐落于东京的私人公寓,成田五月也没有睡过一次觉。 原因?看一眼她手腕上附着紫色火炎的类手铐物件就知道了,怀揣着被某人随时找到这种担心的成田五月,与其说是不想睡觉倒不如说她根本就不敢睡。 当真就像是过着逃亡生活的犯人一般心惊胆战,如履薄冰。即便几次三番想要破罐子破摔以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重新投入正常的生活和工作中去,可五月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云雀恭弥那张端正到令她惊恐万分的脸。 于是,每一次都毫无悬念的一身冷汗,心也像打着鼓点般跳动个不停。折腾到现在,她才算是领教了什么叫“身心俱疲”。 好在眼前这些人都是hor内部的工作人员,不像那些记者会像见到荤腥的猫一般向自己扑过来。只要没有人过来跟五月说话,也就察觉不到她异常困顿的身体状况吧。 从容的走上大厅中央的台阶,就在五月为这难得的慰藉感到一丝轻松时,突然间,她放在口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少女驻步,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没有多想,成田五月正要按下通话键,肩上突然传来一份异常轻快活泼的力道。身处紧张状态的五月身子一僵,手一抖却是将电话给挂断了。 “我是即将签约hor的真宫寺姬音,五月前辈,我们交个朋友吧。” 如蜜糖般甜美的女孩子声线传入耳畔,五月一回头,一个格外引人注目的水钻王冠直直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是离她一节台阶站立的女孩板栗色头顶上的耀眼发饰。 面对眼前这个并不认识的女孩,心中谈不上任何好恶的成田五月既做不出微笑的表情也不流露丝毫厌烦。澄澈的黑眸静静垂下,看了她几秒钟后,她微微牵动起疲惫的嘴角,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句“你好。” 不知为什么,女孩缩回了似乎要跟五月相握的手,并没有受伤的眼神。别有深意的扭过头,望向大厅刚刚推开旋转门走进来的银发青年,她突然就自己向台阶下跌了下去。 疲惫的身心让成田五月一时意识不到眼前发生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她就是那样静静地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陌生女孩依旧微笑着向下跌去,看着她板栗色头顶上的水钻王冠朝着太阳的方向闪耀着光辉,看着四周的人快速的跑过来,看着无数双眼睛再一次放在她身上,看着陌生女孩一脸无辜的抬起头。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跟五月前辈没有关系。” 蜜糖般的声线和方才打招呼时相比多出几分委屈来,五月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她,然后,她听到陌生女孩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我还只是个新人,但我不是你的什么,五月前辈。” 呵,原来如此。 看来她又被人设计了呢,可为什么又是这样俗不可耐的老套诡计? 心里没有觉得丝毫不快,反而,俯视着那个长相清纯可爱看起来楚楚动人的女孩,成田五月再一次意识到如今的自己已经站得很高很高,高到身后灿烂夺目的阳光悉数只照在她一个人身上。 曾几何时,在这个圈子里被欺负被伤害受过无数委屈的自己,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足以被扣上欺负后辈帽子的反派了吗? 没来由得感到骄傲,不气也不恼,不焦也不躁,她仅仅为自己的成长而兴奋不已。 从容不迫地垂下眸光,看着陌生女孩渐渐收敛起的嘴角,五月压下疲惫,清丽的嗓音沉稳有力的回响在寂静的大厅里。 “台阶不好爬,下次自己要小心。” 言毕,她的嘴角漾起无懈可击的美丽笑容。扫了一眼女孩微微失神的表情,成田五月优雅的转身离去。 …… “五月,刚才的事――” “发生了什么,冷泉先生都看见了。无非是我欺负了后辈而已,没什么好解释的。”黑发少女毫不介意的打断了冷泉拓的话,“我也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把日程表给我,还能补救的通告请尽快帮我联系。” 就知道她会这样说,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叫真宫寺姬音的女孩分明是自己故意摔倒的。 琥珀色的眸子映照出五月丝毫不受影响的表情,冷泉拓露出温和的笑容,随手将办公桌上的日程表递了过去。 “居然一开口就是问工作吗?虽然五月的敬业是业界里出了名的,可我才从意大利飞回来,难道五月不先问问云雀先生?” 接过日程表,五月没好气的扫了银发青年一眼,“有时间问他倒不如赶在他来把我抓回去前再努力完成几个通告呢。” “很累了吧?看到这样逞强的五月突然觉得好心疼呢,你要不要先睡一会?” “不必了,我也没逞强。” “没有必要那么赶,就算通告也要事先通知工作人员准备吧,”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低着头专注审视着日程表的少女,冷泉拓象征性的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而且,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五月。” 成田五月头都没抬一下,“什么好消息?” “五月之前说的远程协助寻找云之指环的事情,云雀先生已经答应了,所以……” 拓笑意盎然的看向因他这句话猛然抬头的少女,“不用担心云雀先生会来抓你回去,就算五月想见云雀先生他也未必会来日本。” “……这的确是天大的好消息,不过为什么……得知我偷偷跑回来,他难道没有非常生气么?” 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之余,成田五月澄澈的眸子浮现出怀疑的神色。 “该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不可告人?云雀先生如果知道五月竟然这么误会他,说不定会立刻改变主意把你抓回去哦。” 这孩子自己难道都没有发现么?每次面对云雀恭弥的事情她总是意外的孩子气呢,无论是说话的语气亦或是生气的表情。 有些好笑地看着即刻因他的话而板起面孔,老大不高兴的少女,冷泉拓笑眯眯地歪头,“并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跟他商量好了,云雀先生对五月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这个嘛……我已经安排好了,一起去五月的公寓看看吧?对了五月,把你的手机拿给我用一下。” *** 带着满心疑惑摁下私人公寓的解锁密码,刚一走进客厅的成田五月立刻脸色一变。 几乎占据着五月客厅整堵墙壁的那面超大号高清显示屏上,墨发凤眸,身穿紫色衬衣和黑色西装的英俊青年正垂着眸光,神色平静的注视着自己。 “……云雀先生?” 抿了抿唇,五月试探着打了个招呼,然而,屏幕上的青年却没有任何反应。 “云雀先生?” 少女又叫了一声,对方还是没有动。皱起眉,本想批评他过于失礼的五月瞳孔浮起一抹疑惑。随即,微愣了片刻的她猛然察觉,说不定那并不是云雀先生本人,只是冷泉先生用来吓唬她的恶作剧而已。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安心。 双手抱臂,成田五月扬起小巧的下巴,澄澈的黑眸正视进屏幕中那双微微上挑的灰蓝瞳孔中,屏住呼吸的少女几乎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样沉默的对视维持了近乎一分钟之久,随后,终于确认了自己猜想的五月缓缓别开了目光。 所以说,果然只是一张定格影像照片么。 不禁松了口气的成田五月立刻扭过头,颇为不满地瞪着身侧笑得眉眼弯弯的银发青年,她的语气里充斥着浓浓的谴责意味。 “冷泉先生,请问你对我心爱的全息投影显示屏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一进门还以为那是云雀先生本人,简直要吓死了!” 别有深意的打量着明显是心有余悸的少女,冷泉拓唇边的笑意不禁浓了几分。 “五月这是怎么了,云雀先生本人有那么可怕吗?” 回想到先前那不愉快的经历,成田五月不假思索的皱起眉,与此同时,她原本白皙的脸颊不禁隐隐发烫,诡异的泛起几分红晕来。 “……总之赶紧给我修好,否则我晚上面对云雀先生这张脸肯定会害怕得睡不着觉。” “恐怕是修不好了,因为它根本就没坏啊,只不过经由我的改造增加了远程交流的功能罢了。” 扬起笑容,冷泉拓抬手打了个响指,正视着屏幕以颇为自豪的口吻说道:“五月之前不是说要通过远程技术协助云雀先生吗?这样一来和远在意大利的云雀先生对话也得以实现了。超级棒吧,快来这里跟他打个招呼~” 他演够了没有,跟一张照片打什么招呼? 蹙眉看着向屏幕挥手致意的冷泉拓,成田五月正想出言讽刺,没想到方才还几乎一动不动,活像一张画的云雀恭弥竟然冲着自己挑了下眉。 嘴角一僵,成田五月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还不等她站稳,清冷的嗓音竟以环绕整个客厅的立体音效呈现出来。 “哇哦,草食动物,”凤眸一闪,屏幕中的云雀恭弥嘴角挑起一抹戏谑的弧度,“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不是照片,那分明是活生生的云雀恭弥本人! 所以刚才他一动不动其实是在逗她玩么?! 心脏剧烈的鼓动起来,下一个瞬间,脸色一沉的成田五月条件反射地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毫不犹豫地朝屏幕上那张脸砸了过去。 第33章 Side.30 “演得挺像啊,云雀先生怎么不去当演员?说不定还能取代敦贺莲先生成为新一代的影帝呢。” 双手抱臂,将枕头丢出去却没有任何成效的黑发少女就好像在闹脾气一样,抬眼瞪着屏幕里的人揶揄道。 “没兴趣。” 冷眸微垂,注视着一脸不高兴的少女,显示屏里的云雀恭弥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哼,丢枕头?这种无用的把戏谁教你的。” “这个用不着云雀先生来管。” “下次换杯子吧,还能听到响声。” “你!” 这可是她心爱的全息投影显示屏,成田五月才舍不得! 嘛,看样子彭格列云守大人此刻的心情似乎蛮不错啊,居然跟那孩子开起玩笑了。在一旁听着两人对话的冷泉拓愉悦地弯起嘴角,手一伸将五月丢过去的抱枕捡了起来,随即走到少女身边,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 “五月,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云雀先生没有恶意。难道你忘了吗,他可是已经许可你留在日本工作了,所以现在不应该好好感谢云雀先生吗?” 冷泉拓的话倒是提醒了五月,对于完全克制她能力的云雀恭弥来说,找到她和限制她的自由这两件事都可以称得上是易如反掌,然而他没有这样做。而且……从显示屏上看他的表情,似乎也没有因为她偷偷跑掉而特别生气…… 倒真是显得她颇为不懂事了。 抿紧嘴巴,成田五月静静地沉思了半晌之后―― “谢谢云雀先生的体谅,那么以后就用这种方法进行远程协助好了,我一定会提供所有我能提供的情报。但是,还有一个疑问……” 少女蹙眉,视线从显示屏上移开,落在身旁的银发青年脸上,“冷泉先生,这个显示屏该不会一直都是链接状态吧?那不就跟监视器一样了?” “五月多虑了,需要我跟你详细说明一下吗?” 看着认真点了点头的少女,冷泉拓以温和的嗓音耐心解释,“我所设计的这一远程系统两个终端分别是云雀先生的手提电脑和五月客厅的投影显示屏。需要和云雀先生交流时,五月只要用电视遥控器将频道转换至我预先设定好的视频台就好。” 仔细听着青年讲解的五月一边思索一边询问:“也就是说我还是可以用它来看电视看电影,而不是只能看到云雀先生?” “那是自然,最关键的是远程开启不开启、能否看到对方和被对方看到的主动权统统都掌握在可爱的五月手上哟。” 才怪。 冷泉拓又不是白痴,他当然不会告诉五月只要她打开客厅里的全息投影显示屏,不管她是播放电影还是观看电视节目,也不管她自己能否能看到云雀恭弥,对方都可以通过电脑看到她,甚至连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要不然冷泉拓怎么会对云雀恭弥说出“可以让他们两人比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更亲密”这种话? 不过……五月应该没有不穿衣服在房间里乱走的习惯吧?以后有机会提醒她一下好了,否则东窗事发后他一定会死得很凄惨。 “这样我就放心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自家经纪人给卖了,打消了顾虑的成田五月像重新恢复了生气和活力一般,仰头看着显示屏。 “云雀先生,那么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今天就暂且这样吧,原谅我要去补觉了,因为真的好困。啊,对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视着黑发青年的五月眨了眨眼睛,幽深的瞳孔里闪烁着狡黠而调皮的光芒。 “下次要记得离电脑屏幕稍微远一点哦,因为现在云雀先生的脸看起来真的好、大、啊。” 云雀恭弥:“……” *** 自从前一天和身处意大利的云雀恭弥建立起远程联络系统后,身为成田五月经纪人的冷泉拓惊讶的发现,少女隔天的工作状态简直可以称得上气贯长虹、丰神异彩,甚至形容为打了鸡血也丝毫不显得夸张。 “从凌晨四点起连续赶八个通告,这种高负荷工作就算五月你不累,我这个做经纪人的也完全吃不消啊。” 忧心忡忡地望着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在记事本上奋笔疾书的少女,冷泉拓的声线听起来就像瞬间苍老了十岁那般困倦无力。 “又没有要冷泉先生一直陪着我,你事先帮我安排好就可以了。” 对经纪人的劝说无动于衷,“啪”地一声合上抄录好行程的记事本,成田五月露出志得意满的自信笑容。 “虽然听起来数目挺多,可无非是广告和采访这种耗时相对零碎的简单工作,而且好在这八个通告的地点相距不远,所以安排在一天是完全可行的。” “可行是可行,但是五月,真的有必要这么赶吗?云雀先生不是已经同意让你留在日本工作――” “所以我才想赶紧做完手头上这些零碎的工作。”干脆利落的接过冷泉拓的话头,五月精致小巧的脸庞浮现出认真的神色。 “其实昨天我就在想了,所谓的远程协助究竟能帮多大的忙呢?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吧。” 似乎是诧异于五月的说辞,冷泉拓清俊的脸庞流露出意外的神色。 “也不能这么说,就算五月想帮忙又能做什么?云雀先生他很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没有让你为难。” “就是因为他没有让我为难,我反而没办法心安理得的留在这里工作。我这么说,冷泉先生应该可以理解吧?” 凝视着那双对自己投以温和目光的琥珀色眸子,成田五月突然低下头去,“云之指环本来就是我弄丢的,这是无论怎样逃避都无法变更的事实。明明对这件事心知肚明,可嘴上说着一定会负责的我行动上却是逃了一次又一次。如果,如果……让我和云雀先生换个立场,我估计会气死的吧?” “云雀先生没有在生五月的气啊,你完全不必有这种担忧,他明白五月是有心无力。” “不对,有心无力只是借口,我只知道事在人为。拜托冷泉先生不要再不分是非的盲目站在我的立场上安慰我了,因为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停顿了一下,成田五月毅然地抬起头。 扬了扬手中的记事本,她撤去严峻的表情,嘴角重新洋溢开自信满满的笑容,“我决定尽快完成手头上的工作,然后返回意大利亲自寻找云之指环的下落。这估计是我对云雀先生的体谅所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为了支持我的这一决断,麻烦冷泉先生在下一个季度不要帮我接任何除了电视剧和电影之外的通告。” “对了,”五月闪烁着尊贵光芒的黑眸紧盯着冷泉拓的眼睛,“刚才我说的那些话绝对不能让云雀先生知道,否则……” 自动隐去后半句话的少女伸出一个手刀在脖子上一横,做割颈状。 没答应也没拒绝,高深莫测地盯了她半晌的冷泉拓仅仅是风轻云淡的来了这么一句:“五月,你今天出门带手机了么?” 看到少女困惑的点了点头并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那个小物件时,银发青年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嘛,他才不会告诉五月那部手机已经被自己改造成录音传送装置了。 恐怕彭格列云守大人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很好吧,一大早就可以听到这么感人肺腑的发言,这都是高科技的功劳啊。 “难得我带了,不过跟刚才我的话有什么关系?” “这个啊,因为……” 银发青年结巴了一下,随即像是猛然间想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五月,我突然想起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别装了,还是先说说你对我的手机做了什么吧?” 承接着少女怀疑的目光,冷泉拓的表情越发凝重,一开口却是自动忽略了成田五月的问题。 “该怎么办才好,五月上个季度签约的那部新剧换了女配角,我也是刚刚才接到了通知――” “别以为装出这副表情就……等一下!你是说在《月恃》里和我搭戏的摩子小姐被换掉了?” 看向一脸遗憾地朝自己点头的青年,成田五月不加掩饰地蹙起眉。 “为什么?” “大概是由于档期的问题或者是合约纠纷什么的,总之五月你一直想合作的摩子小姐肯定是没办法出演了。” 虽然少女竭力掩饰失望的神色,但冷泉拓还是能窥见她表情中的一抹阴霾。短暂的一阵沉默后,成田五月扬起眉,平静的开口。 “换成了谁?” “一个名叫真宫寺姬音的新人,出道短短几个月就积攒了大量的人气,据说后台很硬。说起来……其实五月你见过她的,就在昨天。” 真宫寺姬音?完全没印象。 “我不记得了,有资料吗?” 颇为吃惊地看着一脸困惑却明显不是装出来的少女,冷泉拓欲言又止。 这才过了几个小时,更何况那个女孩还是不怀好意设计陷害过她的人。原本真宫寺姬音是要跟hor签约的,可正是因为昨天那件事,冷泉拓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那份合约。 “五月……你的记忆力还真是好得令人惊叹。” “冷泉先生是在嘲讽我么?我说过很多次了吧,我的脑海中装不下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我的心也同样。要想让我成田五月记住,也得看那个人有没有资格。” 扬起小巧的下巴,黑发少女精美如冰雕的面庞上浮现出傲然的神情,那堂皇自信的口吻倒也符合她一贯的形象。 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不在无意义的人和事上浪费精力和时间,也不知道听到五月这样说辞的云雀恭弥会有什么想法。冷泉拓可是非常清楚地记得,“云雀恭弥”这个名字,那孩子自从第一次听到起就已然熟记于心了。 从思绪中回神,银发青年露出格外体贴的亲切笑容,“我大致明白五月的意思了,需要我去跟制作组交涉把她换掉吗?那个叫真宫寺的新人。” “《月恃》什么时候开始拍?” “没记错的话就是16号。” 16号,那也就是四天以后……印象中,只要这几天她再加把劲多努力一下,尽量多完成一些通告,那天之后几乎就可以空出整整一周的时间。 正视着冷泉拓溢满宠溺的琥珀色瞳孔,思索了片刻,成田五月像晒太阳的猫咪那样眯起了眼睛。 “冷泉先生,其实我对新人并没有什么成见。所以,至少等我看过她演戏以后再给你答复好么?” …… 千真万确,成田五月对新人没有任何成见。无论是多么耀眼夺目的明星也是从一个新人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这个道理,五月比谁都清楚。 然而,当她降低了自身的存在感出现在某制作组的摄影棚内,那个名叫真宫寺姬音的女孩却彻彻底底向成田五月证明,她此行只是为一个精通撒娇、毫无演技、甚至连最起码的端正态度都没有的新人而浪费了一下午的宝贵时间。 ――“导演,分开拍吧,一起的话我演不来啦。反正可以合成的呀,现在的后期技术那么先进。” ――“哭不出来啊,眼泪就用眼药水代替好了,多简单啊。就这样吧,无论再拍几次都是一样的,就用眼药水吧~导演~” ――“没有替身吗?这么危险的动作很可能扭伤的,如果受伤的话洗脸做美容都很不方便的,用替身吧,让替身来帮我演嘛。” ――“这个台词好长啊,编剧阿姨都不会断句吗?我只是念一遍就要喘不过气来了啦,怎么可能背得过嘛。干脆删掉好了,修饰的词语都删掉吧。” …… 不会向工作人员道歉,更不会反省自己的演技,几乎每一次ng后,那个叫真宫寺姬音的女孩只是不住地向周围的人抱怨、找各种借口为自己开脱,仅仅是听着女孩那蜜糖般甜腻的娃娃音,成田五月就不禁感到无比厌烦,更不想近距离去看她的长相。 不想演的作品不演,不和不喜欢的编剧合作,也不和不喜欢的导演合作,更不和不喜欢的演员合作,这是以成田五月如今在日本艺能界的地位完全可以坚守的原则。 她可以接受生涩的演技,但是绝对无法认同这样不上进、近乎将身为演员的自尊心悉数舍弃的轻浮态度。 冷眼旁观了许久,在心里做出决断的五月不动声色地转身,一走出了摄影棚便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将手机贴在耳边,黑发少女沉稳悦耳的美丽声线融进微风里。 “你好,请帮我预订一张16号下午两点钟东京直飞米兰的机票。” . 第34章 Side.31 算上日本和意大利两地之间的时差,成田五月抵达米兰时正好是当地时间下午七点左右。 她这次的行程事先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连自家经纪人冷泉拓也毫不知情。所以,当五月拉着小型行李箱甫一走出机场,抬起视线,不经意瞥见停靠在路边那辆颇为显眼的黑色高级轿车时,墨镜后的那双眼睛里不加掩饰的浮现一丝讶异。 如果她没认错,那辆车应该是云雀先生的。 成田五月非常清楚自己此行不可避免会见到他,尽管没有事先告知,以坦然心态面对的五月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不过,一下飞机就能见到云雀先生这种事也着实令她颇有些始料未及。 说实话,五月的心理准备似乎还很不到位。本来是打算先随便找个酒店住一晚,等到明天一早再去云雀宅拜访,想不到这么快就…… 握着行李拉杆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放缓脚步,少女还来不及思量清楚此刻脸上到底应该挂上怎么样的表情,驾驶座旁侧的车门便开了。 “五月小姐,旅途辛苦了。” 梳着标志性飞机头的草壁哲矢一脸温和的向少女走来,彬彬有礼的向她打了个招呼。思维有那么几分之一秒钟的凝滞,回过神来,成田五月手上的行李拉杆已经换了主人。 “请上车吧,恭先生正在车上等您。” “云雀先生……在等我么?” 礼节起见,五月抬手摘掉了戴在脸上的墨镜,不紧不慢地跟上草壁哲矢的脚步,她的目光本能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果然,几米开外摇下一半的车窗内,如同底片上显出的像,浮现出青年深色的头发和清淡又不失精致的五官眉眼。轮廓分明的侧脸被夕阳勾着一层光边,漠漠敛着的表情和往常一样看不出喜怒。 那正是云雀恭弥。 仿佛是察觉到投向自己的视线,那双阖起的凤眸缓缓地睁开。微微偏头,墨蓝色的眼睛扫了过来,轻轻停在少女脸上后便静止不动。本想将视线移开,然而,心底那份不想输了气势的想法却逼迫着五月勇敢地迎上那道清冷的眸光。 既然迟早都要面对他,或迟或早又有多大的差别呢? 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少女沉稳异常的步调逐渐缩短。站定,看向坐在车里的青年,成田五月的嘴唇突然像盛开的紫罗兰一样,绽放出异常高贵华美的笑容。 “傍晚好,云雀先生。让您久等了么?” 嗓音在句末微微扬起,似是带着些许笑意。听到少女隔着车门那声轻柔有礼的问候,云雀恭弥的凤眸里没有任何波澜,亦没有回答。 丝毫不为对方冷漠的态度所影响,五月挺直了腰背,扬首绕行至轿车的令一侧。还不等安置好行李的草壁先生走上前来,她便抬手打开了车门,俯身弯腰,以利落而不失优雅的态势坐进了车里。 待重新回到驾驶座的草壁将车子启动后,转头看向坐在自己左侧的黑发青年,她的嗓音再一次响起,浸染着刻意伪装出的若无其事。 “反正最近手上一个好通告都没有,闲到懒散的我刚好也觉得无聊。所以我想,干脆来黑手党的故乡找点刺激打发时间好了。” 连续三天都在进行超负荷强度的工作,这只草食动物居然还有精神说这种大言不惭的谎话。 轻挑了下眉,灰蓝凤眸隐隐滑落一抹深意。转过头,正对着那张小巧精致的脸,敏锐地捕捉到她眉眼间那抹掩藏不住的倦意和疲惫,云雀恭弥的薄唇掀起一个弧度。 仿佛一瞬间就被那双清冷眸眼看透了自己在说谎,成田五月压下胸口里几欲升起的心虚,凝视着他嘴角那抹戏谑的笑容,故作镇定的开口质问道: “云雀先生,你那是什么表情?” 眼角斜睨了少女的脸良久后,冷淡清冽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出,略带几分悠然。 “看不出来吗?草食动物,难道超负荷的工作让你眼花了?” 少女愣住,他是怎么知道的? 满意地看到成田五月霎时僵硬的表情,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云雀恭弥缓缓地阖上凤眸,一路上再也没有开口。 …… 至此,成田五月才确信自己是被人给卖了。 本以为云雀先生是凑巧通过拷在她手腕上的gps卫星定位系统得知她已经来到了意大利,所以是顺道过来接她,现在想来却并非这么简单。日本那边肯定有内奸,而这个内奸毫无疑问就是冷泉拓。 于是,等顺利抵达云雀宅后,趁着某人离开的空隙,独自跪坐在会客室的少女立刻从包里翻出手机,摁下开机键准备找自家经纪人兴师问罪。 垂眸看着黑色屏幕亮起,如她所料,信号接通后首先涌入的是堪比洪水般来势汹汹的简讯和语音留言提醒,无一例外是问她现在人在哪里。 也难怪,开拍第一天却找不到女主角,《月恃》剧组此刻应该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吧? 单调短促的提示音大概足足响了有三四分钟,还没等到手机重新归于沉寂,来电铃声响起。看到显示屏上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和异常欠扁的笑脸,五月按下了通话键,将手机贴在耳侧的下一秒,听筒那边就传来如释重负的长吁声。 “哎呀,公主殿下终于肯开机了,这种时候玩什么失踪啊。难道你忘了昨天《月恃》要开拍吗,整个剧组因为找不到成田五月都快疯掉了。” 的确,算上时差东京此刻已经是17号的上午了。迟到整整一天,这和五月预想中的一模一样。 “干嘛要疯掉,直接要我赔违约金然后干脆利落的更换主角,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多简单。” “怎么能说得这么若无其事,五月不是一向很敬业……”听闻少女满不在乎的回应,起先还有些困惑的冷泉拓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等一下,你该不会是故意放他们鸽子的吧?” “咦,莫非我做的还不够明显?” 诡异的沉默了几秒,听筒那边的声音有些无力。 “……我说五月,这种事情好像违背了你一向崇尚的义理吧?” “错了,就是因为义理才这么做。”接过青年的话头,五月平静的说:“是他们先违背了义理,我已经跟摩子小姐通过电话了,她之所以被换下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档期空不出来或者合约冲突,而是有什么人在背后耍了自以为聪明的小手段。” 不等那边开口,她继续道:“我的原则是不跟不喜欢的演员合作,而那个替代了摩子小姐的女孩恕我实在是接受不能,所以《月恃》就算了吧,让我们来聊聊另一个话题怎么样?” “什么叫‘算了’?违约金不是问题,可五月你这种做法说得难听点就是恶意违约,我应该用什么理由来回应那些媒体和记者?” “简单说就是我不想演了。媒体那边冷泉先生也不需要烦恼,耍大牌或者欺负新人随便他们怎么写,我根本就不在乎。”轻轻耸了耸肩膀,少女轻勾嘴角,“正好呢,上周铺天盖地的那篇《人人都爱成田五月》的报道实在是太倒胃口了,增加一点负面新闻调和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喂,这种话好像不是成田五月应该说的吧,负面新闻对一个明星有时候可以是致命的。还有,那篇报道究竟哪里倒胃口了,你本来就是超人气啊。” “真可惜呢,成田五月的人生哲学里没有‘不该说’,只有‘不想说’。我长了一张什么都敢说的嘴,冷泉先生早就领教过了吧?” “何止是领教,我已经深受其害很多年了。” 听到自家经纪人意料之中的叹息声,五月嘴角的笑意深浓了几分。紧接着,她以清晰悦耳的美丽声音颇有主见的说: “为人处世靠的是自己,何必要那么在意耳边嘈杂的声音。就算我做得再好,也会有人指指点点;即便我一塌糊涂,亦能听到赞歌。能拯救自己的唯有忠于自己的本心,不必为了讨好这个世界而扭曲了自己。‘人人都爱成田五月’,我承认,这句话听起来可以满足我的虚荣心,但也只是一时的。用脑子想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一个能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人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个性。像我这种我行我素的性格根本就不指望谁会真正爱我,对我而言,努力做一个让我自己爱上的人就已经很满足了。”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可贯彻起来并不简单,尤其是在艺能界这个圈子里。如果五月是因为真宫寺姬音不愿意演《月恃》,该退出的人也是她而不是五月你。” “是啊,的确如此。” 五月点头,诚恳的说:“有冷泉拓撑腰的成田五月如果用罢演来威胁,那个新人肯定会被换掉。不过,大概是觉得那个女孩简直就碍眼到了极限吧,反而懒得动手对付她,就好像那样做会自降身价似的。所以,冷泉先生也别做多余的事情,她想演就让她演吧,既然抢了摩子小姐的角色,那我的角色也给她好了,一人分饰两角说不定还能帮助她提高演技呢。” “姑且不提真宫寺,我突然有种五月你故意不想演《月恃》的错觉,这部戏哪里得罪你了?难道是因为……”微妙的停顿了几秒,青年一边思索一边说:“连续十几个小时不开机是因为坐飞机吗?五月去了意大利吗?” 没接话,澄澈黑眸闪过一丝怀疑,起初还打算向冷泉拓兴师问罪的五月不由得抿了抿唇。 听冷泉先生的意思,好像他真的不知道她人在意大利。 “难怪一定要罢演,如果是为了云雀先生,那任何理由都解释得通了。” “你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罢演的理由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从思绪中回神,不满于冷泉拓说辞的少女冷冷纠正,“还有,不是为了云雀先生,我是来找彭格列云之指环的,是为了我自己心安理得才来的。” “喔~”刻意拖着长长的音调,听筒另一端的声线诡异的转了个弯,“早说嘛五月,我这就去帮你付违约金。你在云雀宅么?要和云雀先生好好相处啊。” 几分钟前还颇为阴霾低落的嗓音霎时变得愉悦轻快,少女眼前甚至都能浮现出冷泉拓那张笑意盎然的欠揍脸。 “至于这么开心吗?”不由自主的板起面孔,五月皱起眉,“我只待一个晚上,明天一大早就搬出去。” “咦,为什么?” “……你别问。” 那边像是极为认真的思索了一下,随即一本正经的说:“该不会是五月害怕住在一个屋檐下难以抵御云雀先生的魅力,会对他日久生情,所以――” “冷泉先生,你能去死一死吗?我是认真的。” “唔,莫非不是吗?” “当然不是!” “是吗?那为什么不住在云雀宅呢?其实我一直挺好奇,五月那次为什么大半夜红着脸从云雀宅跑出来……现在听五月的语气,我似乎明白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五月觉得冷泉先生说这句话的语气有些猥亵。生怕他想到奇怪的地方,少女扬起声调,慌忙否认。 “你明白什么?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脸红,大半夜,惊慌失措,这些个关键词再加上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五月突然害怕起云雀先生……”以意味深长的暧昧语气自言自语着,无视少女否认的青年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啧,我是不是该选个恰当的机会提醒云雀先生做好安全措施呢,以五月的身份,这个年纪就怀孕似乎有些危险。” 怀、怀孕? 成田五月的后脑勺仿佛挨了一记闷棍。下一秒,反应过来的她怒气冲冲地吼了回去。 “冷泉拓,你给我适可而止!云雀先生只是亲了我,怎么可能怀孕!” “哦,是吗?所以五月心里小鹿乱撞的原因就只是那个吻咯?” “对,只是那个吻……不对!没有小鹿乱撞,谁会因为那样一个没有技术含量的吻而小鹿乱撞!难道我是念国中的怀春少女吗?” 耳边一阵沉默,突然,冷泉拓欠扁的笑声流出听筒传入她耳畔―― “噗嗤,求知欲被满足了真是开心,原来是kiss啊,哈哈哈……” 诶?难道说冷泉先生刚才是为了引她上当而故意那么说的? 该死!还能再蠢一点儿吗?!为什么每次牵扯到云雀先生的事情,她的智商都这么明显得不够用呢! 猛然发觉自己中了对方的激将法,顷刻间,成田五月从脸颊到耳根都红了。然而,还来不及懊恼和生气,一道欣长的黑色身影便遮去她头顶上方一大半的灯光。 感受到一下子充斥在房间内异于常人的凛冽气息,清楚来者何人的五月身体轻微地一颤。不动声色的摁下了手机的挂断键,转过头,她眸光一抬刚好盛下云雀恭弥清冷的目光。 胸口莫名觉得惊慌,一呼一吸间都紧张起来,值得庆幸的是,一开口的语气还算镇定。 “云雀先生,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身黑色浴衣的青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少女的脸,凤眸浅眯。下一秒,薄唇一勾,他的视线便直逼进那双漆黑的瞳仁中。 “草食动物,刚才那句话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第35章 Side.32 “草食动物,刚才那句话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云雀恭弥磁性而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宽敞空旷的会客室,空气仿佛凝固了。 心知肚明自己方才发言的成田五月没来由得一阵心虚。目不转睛的看向那道朝她直压下来的目光,读出对方眼神中隐隐压抑着的一丝危险意味,隐约有种不好预感的少女仿佛急中生智那般,嘴巴微微一张发出一个单调的音节。 “咦?” 精致面孔毫无防备地流露出极其罕见的迷茫神色,少女澄澈的黑眸配合着她的语气微微睁大。 “刚才我说了什么吗?”停顿了一下,她皱起眉,似乎是有些懊恼,“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怎么办,记性越来越差了……” 成田五月打赌,云雀先生绝对不会自己把她刚才那句话重复一遍。既然如此,干脆就假装不记得糊弄过去好了,演戏可是她的本职啊。 果不其然,听到五月的发言,青年脸色一沉。灰蓝凤眸若有所思的盯了一脸困惑的少女半晌,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对啊,云雀先生能说什么呢?只要她一口咬定她忘记了,就算他一眼就看出她在演戏又能怎么样? 暗自轻笑一声,正当成田五月为自己机智的化解了眼前这一“危机”而感到洋洋自得时,清冷磁性的嗓音从头顶降下,带着满满的戏谑和嘲讽。 “哇哦,忘了?” 听出对方语气中讥讽意味,黑眸里明晃晃写着“你能奈我何”几个字的五月面露微笑。 “对啊,我记性不太好呢。” 眼角睨着少女,沉默了片刻后,云雀恭弥挑了下眉,“你是老年痴呆?” 闻言,五月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抬眸,直勾勾的与那双写满讥诮的眼睛对视了几秒后,自尊心和好强的本性让她不由自主的反击回去。 “云雀先生,说这种话也太失礼了吧!” “事实。” 淡然应对成田五月的指责,居高临下扫了她表情僵硬的脸一眼,青年嘴角微挑,“否则谁能忘了几秒前才说过的话?” “谁说我忘……” 忿然的目光撞进那双清冷到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凤眸里,猛然意识到险些又要犯跟刚才冷泉先生通电话时同样的错误,五月及时收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反驳。 老年痴呆就老年痴呆,暂且忍过去算了。总好过跟眼前这个危险又欲求不满的男人讨论接吻的技术含量这种问题…… 胸口仿佛积了泥水一般滞塞,表情僵硬地咬着嘴唇,成田五月狠狠瞪了云雀恭弥一眼,一语不发地转开视线。就在这时,一直捏在她手里的手机响起了轻快的铃声。 来得正好,在这种丢脸又尴尬的时刻接电话恰好可以帮她转移注意力。抱着这种想法的少女毫不犹豫的摁下接通键,通话接起的一刹那,听筒另一端传来冷泉拓亲昵带笑的嗓音。 不知道是由于他刻意加大了音量,还是此刻过于安静的缘故,冷泉先生随即说出的话语异常清晰的回荡在整个房间内。 “五月你刚才说云雀先生接吻技术太差对吧?看在我和云雀先生关系不错的份儿上,推荐一本书给他看好了,书名叫《27个让她舒服――” 冷泉先生是想害死她吗?!脸色一变,五月“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然而,似乎是晚了一步。 以云雀恭弥敏锐的听觉,冷泉拓的话自然是一字不落的悉数传进了他的耳中。 感受到室内顷刻间骤降的温度,五月一边在心里狂揍着冷泉拓,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对面的青年。 没有技术含量应该不等于技术差吧……所以她挺冤枉的…… “我没那么说,云雀先――” 皮肤覆上几个冰冷的触点,云雀恭弥骨节分明的手伸出,修长手指捻住五月的下巴。她整个身体的重心突然前移了几分,澄澈黑眸映照出对方充满古典美的脸庞。 “技术含量?”低垂下头,灰蓝色凤眸睨着少女七分失神三分惊恐的表情,青年缓缓凑近,“你觉得怎样算好。” 一贯清冷磁性的声线此时裹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魅邪,瞳孔微收,意识到此刻和对方近到甚至能共享呼吸时,成田五月只觉得指尖突然一阵麻痹。 “……这种问题我怎么知道。” 云雀恭弥虚起眼睑,近距离盯着少女,“不是你说的?” “都说了不是了。” “我有耳朵。” 拼命将自己微微发颤的声线稳住,五月咬了咬下唇,“没有技术含量不代表……至少我没说云雀先生吻技差。” 青年挑了下眉,“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少女无言以对。 说实话,成田五月根本就不知道云雀先生的吻技算不算好,她又不是深谙此道的恋爱专家。那句没有技术含量也只是不愿意给冷泉先生继续打趣她的话柄才故意那么说的。 谁能想到那么不凑巧,会让云雀先生本人听到,而且他好像还很在意这个问题…… “至于这么揪着不放么?” 打破这暧昧沉默的是五月轻声的低语,她端整的眉微微皱起,语调充斥着不情不愿的敷衍。 “大不了……云雀先生吻技超级棒,我这样说你满意了?” 什么叫大不了?这只草食动物会不会说人话。 青年眯起眸,打量着成田五月近在咫尺的脸,男性自尊心被打击到的他身上危险的气场愈加浓郁。修长指尖上的力道增了几分,看准少女泛红的柔软唇瓣,微凉薄唇正要覆上去―― “恭先生,五月小姐的房间已经照您的吩咐安置妥当了,可以去……额……” 看清会客室此时的这番景象,转过长廊出现在门口的草壁哲矢恨不得立刻跪下来赏自己一个嘴巴。尤其是看到偏过头的恭先生投向自己那恶狠狠的眼神时,他再一次默默悔恨着自己这一次为何会如此没有眼色。 “草壁先生!” 与草壁哲矢相反,五月则是像看到了能将自己拯救出苦海的救星一般,漆黑的眸子还亮了亮,扬起声线脆生生地喊了他的名字。 垂眸,将她此时的神情清清楚楚地捕捉进眼里,云雀恭弥深不见底的眸中滑过一丝怒意,气息更是凛冽了几分。 五月小姐,我给您跪了,这种时候求您千万别喊我啊。苦着一张脸看着明显是被自家恭先生欺压着的少女,草壁哲矢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恭先生,我先下去了。” 没开口,一身黑色浴衣的青年看都没看他一眼。知道这是默许的意思,暗自庆幸没有遭到咬杀的草壁哲矢立刻转身,快步离开。 表情僵硬地望着草壁先生匆匆离去的背影,五月视线一转,再一次撞进云雀恭弥的冷眸中。 又是四目相交,两张脸的距离虽然较先前远了些许,可她的下巴仍旧捏在他手里,微微有一点疼。 意识到指望别人来解围已然是天方夜谭,想要自救的少女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除了本身就强大到可怕之外,还恰好完全掌握着抑制她能力的方法。 就像是造物主设置好的生物链一样,完克着她的云雀恭弥,刚好就是她成田五月的上家。无力无奈,可也不甘心。 突然生气起来,比起气云雀恭弥更气自己这样任人宰割的状态。瞳孔深处浮起一丝箭矢般的锐光,成田五月扬起手―― 下一秒,随着“啪”地一声尖锐脆响,少女白皙的手背拍上青年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 “把你的手移开,然后离我远点。” 居高临下,云雀恭弥手上的力道没有分毫减少,只是表情多出一分讥诮。 “草食动物,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 “云雀先生,我正在跟你说话。” 不卑不亢地仰头正视着青年,五月一字一顿的说:“请你把手移开,然后跟我保持距离。” 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桀骜表情……她老毛病又犯了吗? 长眸滑过一抹深意。漠然无视了她的话,云雀恭弥非但没有将手移开,反而将少女的脸抬得更高。俯身低头,清冷眸光透过额前细碎的发尖,直逼进成田五月压抑着某种暗意的漆黑瞳孔。 呼吸交织、重叠,充满占有欲的吻即将落下之际,少女缓缓闭上了眼睛。 “云雀先生,如果你敢亲下来……我保证,这就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 轻缓平稳,如同是娓娓道来,可就是如此从容不迫的声线,意外染透了决绝。 “哇哦,你这是威胁我?” 轻闭着双眸,成田五月气息沉静,轻柔的声音逸散在紧张的空气中。 “云雀先生是完全能够克制我能力的人,我很清楚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然而,我为什么还要站在这里?即便上次被云雀先生那么失礼的行为吓到,我还是来到了这里,为什么?” 停顿了一下,再次开口时,她的声线染上一丝寂寥。 “我是因为信任着云雀先生才来的。就因为信任云雀先生,才把自己置身于你这样的‘危险’身边,而你现在……要让我失望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随便云雀先生好了。弄丢你的指环,就算让我把命赔给你都是应该的,想做什么随便你好了。不过,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你,而住在我心里的‘云雀恭弥’这个名字,也会变成成田五月永远的污点。”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选择权在云雀先生手上。在你面前,我不仅不是强者。更何况,我还欠你的……” 声音沉寂,眉梢微垂的少女如沉眠般闭起的眼睛缓缓张开。头顶幽暗的灯光在少女的侧脸映出阴影,少许从庭院外透进来的月光洒落在她纤细但不显柔软的身上。 抿着嘴唇,成田五月静静地望着云雀恭弥,仿佛正在等待他的宣判。 光线昏暗,一身黑色浴衣的青年脸上没有表情。长眸睨着她的脸,良久之后,松开捏着少女下巴的手,云雀恭弥俯身利落地将她横抱起来。 随便做什么都可以? 草食动物,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无视了成田五月黑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恐和难掩的那抹失望,冷眸平视着前方。抱着她,青年转身迈出了会客室,踏着稳健的步伐向走廊深处走去。 …… 寂静无声的陌生房间,关着灯,门扉紧锁,包裹在五月周身的唯有大片大片的漆黑。 背部紧贴着几乎能让她整个人陷下去的柔软床铺,对上俯视着自己的那道清冷眸光,成田五月抿紧了嘴唇。微微施力将少女摁在床上,黑暗中,云雀恭弥抵着她肩膀的手隔着单薄的衣物衣料,传导过冰凉令人心悸的温度。 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压在床上意味着什么,即便没有恋爱过的成田五月也很清楚。所以,这就是他给出的回答吗? 明白了这一点,不知为何,犹如玻璃一般尖锐的透明痛感刺入少女的内心。 毫无疑问,五月憧憬着少年时期的云雀恭弥;而这个时空的云雀恭弥,讨厌与否,就在几分钟前答案还是不确定的。但是现在,他的所作所为即将把他在成天五月心中已有的和有可能出现的好感度悉数抹杀。 这次赌局,看样子是她惨败。输得彻底,输得心服口服。 黑色的短发、黑色的浴衣,都仿佛能和黑夜融为一体。云雀恭弥低垂着脸,盯着那双好似带着罕见悲切眼神的眸子,摁着她肩侧的手一偏,撑在成田五月脸颊两侧后,青年俯身凑近―― 知道那副极具男性荷尔蒙气息的身体正离自己越来越近,鼻腔骤然一酸,五月竟然有些想哭。 不要做这种事,否则她真的不会原谅他。不要,不要毁灭她从九岁那年就印刻在心底深处,近乎信仰的存在…… 身体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然后,额头上忽然多出一个微凉的触点。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轻吻之后,少女上方的那个黑色身影侧身下床。愣神之际,她耳边传来云雀恭弥清冷却带着戏谑的嗓音。 “哼,果然是草食动物。” 音节短,声音仿佛透明。 那个欣长的黑色轮廓就站在床边,暗夜中浮着冷光的眸子盯了成田五月半晌后,他转身离开。 寂静被门扉闭合的响动击碎,黑发少女撑着身下的床铺坐起身来,默不作声的凝视着云雀恭弥离开的地方。 仿佛过了好久之后,确信他不会再回来的五月脱力般向后仰去。感受到背后柔软得似乎是枕头的某团东西后,忽然闪现在脑海中的某个念头让她重新坐直了身体。 她现在的确是躺在床上……可是和风布置的云雀宅里难道不应该只有榻榻米么,怎么会有床? 心头浮上疑惑,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地方,五月的手本能地伸向一旁摸索着。碰触到床头柜上类似是台灯旋钮的小物件后,她指尖施力,微微一旋―― 暖橘色的温馨光线亮起的一瞬间,澄澈眼眸映照出此刻身处的宛如童话梦境般的房间时,被明亮包围在正中央的少女不由得愣住了。 第36章 Side.33 第二天,待五月睁开惺忪睡眼之时,纱质窗帘外已经变得很明亮了。 柔和温暖的白光从窗帘的缝隙透入,将室内所有东西的轮廓外勾上一层金边。目光从天花板上转开,环视着眼前温馨而充满童话气息的陌生房间,回忆起昨晚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她的胸口便没由来得浮起一股悸动的情绪。 云雀恭弥并没有对五月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所以待他走后,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把对方想得过于卑劣时,五月的心情竟无论如何也难以平静下来。而当她满怀惊讶的审视着房间内每个细节都颇为用心的陈设时,更是有一种奇特到难以言喻的心情在心底渐渐逸散开来…… 那种心情就好像是带着一点微暖温度的感动,就好像每个毛孔、每个细胞都泡进温水里的窝心。很难想象,带给五月这种微妙感觉的人居然是那样一个气息凛冽到极致的人。 真的不是在做梦么? 头脑中浮现那双带着寒意的冷淡凤眸,垂下眸光,陷入思绪中的少女似乎因困惑不解而微微蹙眉。这时,白色的窗帘外传来一连串轻微却有些执拗的响动。 回过神来,五月一侧头便看到洁净帘布上被太阳映出的一团圆滚滚的影子。起身下床,走近窗边的她扬手轻轻拨开窗帘,一边用嘴敲着玻璃窗一边努力挥动着翅膀的正是一只鹅黄色的小鸟。 看到窗户对面的少女,小家伙即刻停止了方才用嘴敲击玻璃的动作。一双间距有些大的豆豆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另一侧的五月,一张嘴居然发出了人类才有的声音。 “吃饭了~吃饭了~” 这只会说话的小鸟好像在她的某段记忆里出现过…… 澄澈黑眸一晃而过几分惊讶之色,静静打量了它半晌,成田五月嘴巴微张,有些不确定地轻吐出一个名字,“云豆……?” “猜对了~猜对了~” 端整的眉毛轻挑一下,注视着窗外欢快振翅的小鸟,五月调笑着开口:“这么有特色的名字可不是我能猜出来的,恰巧记得而已……所以意思是腾空而上、直入云霄的小豆子吗?” 名叫云豆的小鸟歪了歪毛茸茸的小脑袋,似乎是不太明白五月的话。为了让自己圆滚滚的身体保持在空中,它扑腾翅膀的动作看起来格外努力。 “早安。谢谢你特意来喊我吃饭,进来休息一下吧。” 眼含笑意地将窗户敞开后,黑发少女在被柔风扬起的白色纱质窗帘中悠然转身。余光瞥见那只跟着她飞进屋子并盘旋在自己周围的鹅黄色小东西,五月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惬意起来。然而,就在她走到床边拿起随意丢在枕边的手机,明晃晃显示在屏幕上的时间却令她表情一怔。 不过,除了现在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钟这一令她愕然的事实外,更让五月意外的却是一条署名为“挚爱的云雀恭弥先生”的新简讯。 挚、挚爱的?! 冷泉拓,他到底还有完没完了?!之前拿走她的手机就是为了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吗? 心知肚明是谁搞得鬼的少女脸色一沉,一股异常不爽的感觉立刻席卷至心头。然而,正想扬手将手机狠狠摔出去时,回响在她耳畔那语调微扬的尖细嗓音让成田五月抬至一半的胳膊突然顿住了。 “云雀~简讯~云雀~简讯~” 对了,姑且不要在意那令人无力吐槽的前缀,这应该是云雀先生发来的简讯吧? 明明就住得这么近为什么还要传简讯,一会不就能见到了……眸底飞快地闪过疑问,待低头看清楚简讯中的内容,恍然大悟的成田五月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 难怪要传简讯给她,也难怪会让云豆来喊她吃饭,原来云雀先生和草壁先生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偌大的云雀宅只剩下个别几个她并不熟悉的佣人。这种事情的确需要告知她,可是什么叫……给他待在云雀宅哪儿也不许去? 抬眸,撇开手机的成田五月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整理完毕,随即推门走出了房间。 *** 科洛博家族名下的豪宅中,一次同盟交涉会议正在书房内召开。黑压压的线装书消弱了屋外的一切喧闹,十几个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守在门口,防止有人来打扰,确保无人驻足或偷听。 隔着长桌,作为科洛博boss的老头子袖口边的毛皮摩擦着木桌,华丽的大衣被背后的光亮涂上一层光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坐在对面的黑发青年,他意味深长的感概道:“彭格列云守还真是一表人才,而且意外的年轻啊……” 嘴角浮现贪婪的笑容,微妙的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睛闪烁出阴谋家特有的韬光,“这一批武器是我们最新研发生产,就算说是最先进也不为过,所以价格方面就……”自动隐去后半句话,老头子将搁在桌上的一纸文书客客气气地推向对面的青年。 抱着手臂坐在桌子另一端,看都不看他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云雀恭弥仿佛根本没听到老头子的话。看出了对方的怠慢,不由得有些恼火的科洛博家族boss瞪大眼睛,提高了声调,大喝一声:“云守先生!” 冷淡漠然的表情未改分毫,压根不理会老头子颇为恼羞成怒的难看脸色,云雀恭弥凉凉道:“减半,否则免谈。” 闻言,老头子猛吐一口气,直拍着桌子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什么?!云守先生开什么玩笑,减半可是连成本价都不到!” “成本?”云雀恭弥的嘴角挑起一个没有多少温度的弧度,凤眸缓缓抬起,那道扫向对方的视线宛如手术刀般冰冷而致命。 “‘彭格列同盟家族’的名号恐怕比所谓的‘成本’贵重得多吧。” 对方boss的表情瞬间僵硬。明明面前的毛头小子如此年轻,可他一点便宜都占不到不说,仅仅被那双犀利的眼睛扫过就有种脊背发凉的毛骨悚然感。 一阵冰冷的沉默后,云雀恭弥磁性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风轻云淡的悠然,“减半,您的家族自会受到彭格列的关照。”不给对方任何反驳的机会,话语刚落,他身后的飞机头男人便上前一步将早就准备好的支票呈上。 “这……这个……”垂下头看着支票上明显吃亏的数目,老头子踌躇了几秒,最终还是一脸无奈的接过。 凤眸微抬,一身笔挺西装、气息凛冽的青年利落起身,嘴角的弧度比先前深了几分,“合作愉快。” 言毕,象征性的和对方握了下手,云雀恭弥潇洒的转身走出了房间。 …… “哲,刚才的收益,全部划入风纪财团名下。” 清冷的声线自前方传来,跟在青年身后的草壁哲矢恭敬的颔首,“是,恭先生。”停顿了一下,他似乎是有些犹豫的开口:“有件事要跟您汇报,五月小姐还是外出了。” 哼,这有什么奇怪,那只草食动物如果能听话乖乖待着才有鬼了。 “人在哪?” 脚下的步调未改,云雀恭弥清俊面孔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然而,当草壁哲矢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说出后半句话时,他灰蓝色的凤眸一闪。 “五月小姐现在身处的方位是彭格列基地,照理说那里很安全所以不会出什么差错。不过,从gps显示来看情况却有些诡异。五月小姐就好像是迷路了一样,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竟然一直都在原地打转。” 原地打转?那只草食动物该不会是…… 感受到从身边青年身上骤然释放出的杀气,看着自家恭先生那双霎时转冷的凤眸,草壁哲矢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五月小姐恐怕是很不凑巧的遇到雾守先生了。” *** 又回来了,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右手捏着一杯未开封的外卖咖啡,成田五月站在大理石地板上平视前方,漆黑的眼眸直盯着横在自己面前那堵熟悉的铁壁,仿佛在和什么人对峙一样。 之前听冷泉先生说过云之指环丢失后曾在意大利的某个地方出现过,于是,想要清楚了解当时情况、挖掘线索的五月一从云雀宅出来就直奔彭格列基地,想要找狱寺先生或者十代目帮忙。 由于手上持有冷泉先生的黑手党特别通行证,即便长着一张生面孔,五月通行于彭格列基地的整个过程中也没有被任何人的阻拦。 然而,就在她即将找到狱寺先生的办公室时,却遇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简单说来就是,她迷路了。 印象中,对于拥有不算优秀但也绝对不差方向感的成田五月来讲,彭格列基地并不是一个构造复杂到令人晕头转向的地界儿。可此时摆在五月眼前不得不去正视的事实是,她已然在相似度极高的三条走廊上兜兜转转了将近一个小时之久。即使她凭借存在感最小化的能力穿过了横在面前的一道又一道墙壁,最终总是回到最开始起步的方位。 低垂下脑袋盯着光亮到足以反射人影的地板,成田五月闪烁着尊贵光芒的黑眸微微眯起。虽说出身阴阳师世家的她并非无神论者,可聪明如她已然察觉到眼下这种情况并不是什么单纯的鬼打墙,而是有什么人蓄意为之,目的就是跟她找茬。 究竟是何方神圣,她倒是很想见识一下呢。 悄然捏紧了手边还没顾上喝就已然冷却的咖啡,默不作声静立良久的黑发少女缓缓抬起头,精致苍白的面孔流露出认命般的表情。随即,她迈着软绵绵的无力步伐向墙壁走去,行至拐角处便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铁壁慢慢蹲了下去。 “好可怕,没办法再忍受了,鬼打墙……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瑟缩着身体坐在两面垂直墙壁的交界处,眉头深锁的少女软弱地垂下眼帘,抱紧自己的膝盖,喃喃的说了这句明显带着颤抖的话后,她将看起来随时有可能露出哭泣表情的小巧脸庞埋在膝盖间。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谁来救救我?” 将头埋在膝盖间,她轻轻颤抖着肩膀,像只小狗一样嘤嘤的哭泣。那细微到令人揪心的哽咽声线撞在墙壁上,四散在寂静无人的空旷房间里。这时,魅邪而从容的年轻男子的嗓音逸散在空气中。 “kufufufu……这位可爱的小姐,你是迷路了吗?” 这么快就上钩了吗? 平复了微弯的嘴角,成田五月慢慢抬起头来,含着星星点点泪光的眼睛环视着周遭,最后战战兢兢地窥着隐现在不远处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你……你是什么人?” “哦呀哦呀,差点忘记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带着一丝魅惑的声线灌入五月耳中,幽深澄澈的黑眸逐渐映照出陌生青年俊美到堪称妖孽的脸孔。 从容优雅的向五月缓缓靠近,身着一袭黑色长风衣的青年更添几分潇洒和不羁,没有风的室内,他垂在身后的深蓝色柔顺长发仍旧轻缓的扬起。明明是男人,骨子里却散发出一种宛如浑然天成的妖娆气质。看到对方第一眼时,成田五月在潜意识里就将他和冷泉先生归为了一类人―― 外表如罂粟花般美丽,却是断然不能掉以轻心的危险人物。 看样子,刚才故意找茬捉弄自己的人就是他了吧。压抑住潜藏在眸底深处的那抹凌厉锐光,保持着紧抱膝盖的姿势,成田五月仰起头,用小动物一样柔弱的眼神怯怯地看着他,这份精湛的演技完全可以称得上滴水不漏。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六道骸,来自轮回深处的男人。” 六道骸?真是个怪名字……不过怎么有种在哪里听到过或者见到过的感觉呢? “……六道……先生?你也是彭格列家族的人吗?” 瑟缩着纤细肢体,五月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小声说话的模样看起来就跟草食性小动物一样柔弱。停至五月面前,自称六道骸的青年以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着泪眼婆娑的少女,一红一蓝的瞳孔晃动着如烛火般深邃的光。 “真伤心啊,难道云雀恭弥没有跟你提起我吗?” 看着一脸怯弱、表情迷茫的五月冲他摇了摇头,六道骸优雅地蹲了下来,他俊俏的脸缓缓凑近脸上挂着泪痕的少女,嘴角轻挑起一抹魅邪的笑容。 “轻而易举就拿走彭格列云之指环的人竟然会是一个如此柔弱的小姑娘……”话语轻轻地停顿住,青年刻意压低的声线里浸染着蛊惑人心的邪气,伸出手,他似乎是要替五月抹去滚落在脸颊的泪珠。 “sa~这种事情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这位可爱的小姐,你可以告诉我吗?” 他这是色.诱? 这种欺骗无知少女的语气听起来真让人火大,而且这样几乎贴面的距离未免太失礼了吧,果然和冷泉先生是一个德行。 脸侧和脖颈仿佛可以感觉得到对方轻缓微温的呼吸,胸口升腾起一股不适感的成田五月撑着地板向后退去,正思索着要不要立刻就扯下演技的面具跟他翻脸时,指尖不经意就碰上了那杯一直未来得及饮用的咖啡。 灵光一闪,五月心头猝然萌生出一个整人的念头来。然而,先于她行动一步的却是猛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黑色身影出现在被轰开的大洞前,以最快速度赶到彭格列基地并打破了六道骸创造出的幻境,一袭笔挺西装的黑发青年随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走了进来。虽然形影孤傲,杀气却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此时此刻,他的表情、眼神都仿若冻结着一层寒冷到刺骨的冰霜。 丝毫不露畏惧之色,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女,六道骸从容不迫的起身,反而兴致盎然的盯着不远处散发出危险气场的青年。 “还是老样子啊,这么粗鲁可是会惹人讨厌的,难道就不怕吓到这位小姐?她已经很害怕了,没看到她正在哭吗?” 冷眸微偏,就在灰蓝色凤眸捕捉到成田五月脸上那副明显是被欺负惨了的神情后,云雀恭弥身上的杀气一瞬间暴涨了好几倍。 “你找死吗?” 清冷的音色饱含着冰冻三尺的寒意,犹如锁定猎物般的危险目光紧紧定格在六道骸身上。下一秒,云雀恭弥手上的戒指以冲天之势燃起亮紫色的火炎。 . 第37章 Side.34 手握浮萍拐,云雀恭弥端正到令人惊恐的脸在深紫色火炎的映衬之下愈显危险。对迈步逼近自己的青年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六道骸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哦呀哦呀,真是不错的杀气啊。看样子,这位可爱的小姐对你而言不单单是取走云之指环的人?” “与你无关。” 云雀恭弥不带丝毫温度的语气里压抑着无尽的怒火,话音刚落,凌厉的一拐就以电光之势挥至六道骸眼前。 “砰――” 冷兵器激烈碰撞而产生的巨大声响回荡在钢铁一般的四壁之间,以三叉戟抵挡住浮萍拐这猛烈的一击,六道骸闪烁着魅邪光彩的眼睛直直对上那双饱含震怒的凤眸。 “居然不爽到这种程度吗?不过你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我对那位可爱的小姐并没有恶意,仅仅是想跟她友好的打个招呼、顺便认识一下罢了。” 误会? 嘴角浮现冷笑,脑海中飞快地回闪过某人因哭泣而泛红的眼眶,凤眸浅眯,云雀恭弥周身的黑色气场更加浓郁。 胆敢碰他云雀恭弥的东西,就应该做好被咬杀的觉悟。 后撤一步,修长的手指再一次用力握紧了浮萍拐。就在他即将扬手挥起下一拐时,不远处原本安静的角落突然传来一声怯弱的呼唤声。 “云……” “云雀先生……” 听出喊自己的人是谁,云雀恭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淡淡地扫过去。瑟缩在墙壁拐角处的黑发少女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此刻正露出快哭的表情望着他。 有那么几分之一秒的时间,云雀恭弥觉得自己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然而,当一脸害怕的她说出下一句话时,他不由得皱起眉。 这种微妙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刚、刚才我遇到了鬼打墙……然后我以为迷路,走了好久好久,再然后,六道先生出来跟我说话……” 垂着眉梢,成田五月战战兢兢地开口,话还没说完便哽住声音低下头去,再次像小狗一样发出嘤嘤的抽噎。 紧张的激战氛围由于她的哭腔瞬间沉钝,打斗中断,手持武器的两位青年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那位颤抖着细瘦肩膀的黑发少女。 “事实就是这样哦,比起莫名其妙跟我动手还不如赶快去安慰这位可爱的小姐,似乎吓得不轻呢?当然了,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话我完全不介意代劳。” “给我闭嘴。” 胸口浮起一丝难以言说的烦躁情绪,云雀恭弥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削过一脸看好戏表情的六道骸,转而定在不远处的纤细身影上。突然,前一秒还垂着脑袋小声啜泣的少女向他的方向冲过来,竟然一下扑在他胸前。 “云雀先生,彭格列基地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东西啊,好可怕……” 五月散发滚烫热度的脸颊猛撞在云雀恭弥胸口,微微颤抖的纤细指尖紧抓着青年的胳膊,像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发出带着哭腔的抱怨。 心中的违和感越发明显,可垂下眸光看到身前轻颤的少女时,云雀恭弥仍不免胸口一震。 “明明不停不停地按照理所应当的方向走着,可是每一次都会回到相同的地方……我……我还以为再也走不出去了……” 抓在云雀恭弥手臂上的指头握得更用力了。黑发少女的喉咙发出呜咽声,就像是在强忍住泪水那般,整个人也仿佛在和什么抗争一样,她的身体轻微地颤抖。 一动不动,手握浮萍拐的黑发青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下一刻,成田五月慢慢地仰起头,对上那张清冷淡漠的面孔―― 那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她怯弱的眼神即刻恢复了生气。被泪水沾湿的脸颊闪耀着玫瑰般明艳的光辉,嘴角向上弯起一个张扬骄傲到有些失礼的笑容,那模样简直跟一秒钟前判若两人。 虚起眼睑,云雀恭弥终于知道刚才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 这就是实力派演员的能力吗,不过她的胆子真是不小啊,连他都给算计进去了。 灰蓝色凤眸睨着那双闪烁狡黠光芒的黑眸,本该生气的青年颇为意外的发觉,比起恼火,安心的情绪居然占了上风。虽然不可避免的有些不爽,然而,相较哭泣,这只性子张狂的草食动物确实更适合露出这种表情。 “还好……还好你来了,还有……六道先生也是,如果不是他陪我说话,我也许会更害怕,所以……” 留给云雀恭弥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重新切换至演技模式的五月转头看向身后一袭黑色风衣的长发青年,吸着鼻子小声道:“我应该感谢六道先生的……” 感谢?听到这个词从五月嘴里蹦出来,即便知道那是演技的云雀恭弥也不禁面色一冷。 松开了抓着云雀恭弥手臂的手,蒙着水汽的澄澈黑眸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六道骸一眼,紧接着,她小跑回刚才瑟缩的那个墙角,拿起放置在地上的那杯咖啡。 “谢谢六道先生刚才在我被‘鬼’欺负时陪我说话,不介意的话,这个……”将咖啡小心翼翼的端在手中,成田五月看了一眼嘴角洋溢着魅邪笑容的六道骸,低下头忐忑的说:“作为谢礼可能太轻了,但是也是我的一番心意,您能接受吗?” 感谢捉弄自己的人?真是愚蠢,看来这位年轻的小姑娘不仅娇气,智商也不怎么高啊。 眼底滑过一抹嘲讽,六道骸本想拒绝,余光瞥见对面向自己投以冰刃般视线的云雀恭弥时,他却露出令人迷醉的魅邪浅笑。 “面对这么可爱的小姐,我好像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呢。” 肩膀轻颤了一下,抬起头,五月小巧的面庞浮现出小女孩般娇羞的神情,“那真是太好了……太、太好了……”仿佛是因为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端着咖啡的少女一边小声呢喃一边踩着明显急乱的步子向六道骸小跑过去。 几乎是转瞬之间,戏剧性的意外接踵而至。 就在成田五月手中的咖啡即将被对方接手的那一刻,似是由于过度紧张而引起的连锁反应犹如摄影机里的帧格般精准呈现:紊乱的步调导致重心不稳,摇晃的身形不可控制的一斜,同时手腕带着一份不可逆转的游刃力道向前一扬―― 那半封着开口的咖啡极为准确的泼上了六道骸反射着低调光泽的皮质风衣。 “你――” 纸杯落地倾翻,在咖啡香醇气息的包裹下,黑发少女缓慢的扬起嘴角,露出与先前柔弱气质大相径庭、像是肉食性动物在捕捉猎物时的眼神嫣然一笑。 “啊,我是故意的。虽然温度不够高这一点我不是非常满意,好在,我之前点的这杯咖啡是三倍浓度。” 恶作剧似的眯起眼睛,扫了一眼六道骸霎时僵硬的表情,成田五月娇花般的嘴唇轻启:“被人耍着玩的感觉不错吧?不用客气,作为在前一个小时用奇怪的把戏作弄我的回报……六道先生完全有资格好好领受我这番心意。” 扬起小巧的下巴,少女堂皇的口吻和高傲的姿态相得益彰,整个人越发显得触目惊心的动人。灰蓝色凤眸映照出成田五月的侧影,将她自始至终的表现看在眼里,云雀恭弥嘴角轻勾。 视线一撇,目光淡淡扫过被咖啡浇了个满怀的某人时,他的心情更是难得的畅快和惬意。 澄澈黑眸落在六道骸压抑着怒意的脸上,五月耸了耸肩,语气轻快,“我不觉得您现在有发怒的立场,毕竟是您作弄我在先,我仅仅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微微一顿,她的嘴唇挑衅似的上扬。 “看起来就很有绅士风度的彭格列雾守先生应该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为难我吧?对了,顺便说一下,云雀先生并没有跟我提过您,‘雾守’的身份我也是看到您手上的戒指才察觉的。” 气氛随着少女落下的话语而陷入一种微妙境地,约莫几秒钟的沉寂后,走廊上回响起低低的笑声。 “kufufufu……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向我泼咖啡和夸奖我有绅士风度的竟然会是同一个人。这位小姐,你不仅有敏锐的观察力,糖和鞭子的手段也用得炉火纯青啊。” “您过奖了。” 似乎是想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态度,六道骸稍微扬起了眉毛,审视着表情没有丝毫动摇的五月,那眼神仿佛此刻才是他第一眼见到她。 “我如何为难能够带给我如此惊喜的小姑娘呢?嘛,看在你比我想象中要有趣的份儿上……”若有若无的瞥了一眼云雀恭弥,再次看向少女时,他溢满俊邪之气的脸上展露出魅惑的笑容,“这一次就算了,可爱的小姐,我们后会有期……” 留下这句话,六道骸的身影如雾般渐渐变得虚幻起来。当他的气息完全消失在走廊上时,成田五月轻轻地吁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 “没打起来真是万幸,彭格列可怜的财政……呐,也算是帮到了狱寺先生……” 环视着四壁,似乎是自言自语的小声说了句什么后,心情貌似不错的少女扬手挥开垂落在肩侧的长发,目光转向不远处那个挺拔的黑色身影。 “一开始还以为您那句‘你找死吗?’是对没有待在云雀宅的我说的呢。” 看着因为她这句话而表情一沉的青年,嗤嗤一笑之后,成田五月原本正视着那双清浅凤眸的目光别向一边,“……云雀先生,谢谢。” 谢谢您特意赶来替我解围,还有……房间的布置也是,谢谢。 仿佛能听到成田五月没能说出口的心声一般,挑着眉淡淡看了她一眼,凤眸深处隐约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静默两秒,云雀恭弥扬手握住少女的手腕,转过身步伐悠闲地向前走去。 “云雀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吃饭。” “这么晚了……您还没有吃饭吗?” *** 待两人在一家高级和式料理餐厅的雅间内坐定后,离正常的饭点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之久。 这些日子以来,成田五月第一次意识到,或许,冷泉先生之前说过的那句“彭格列云守大人的日程表并不比五月你的轻松多少”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由于赶通告的缘故,不能准点按时吃饭对她而言早就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所以,延时吃饭也好、随便吃点儿什么将就也好、甚至干脆错过一两顿饭也好,这些对视演戏事业为生命的成田五月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云雀先生这种看起来做任何事情都有明晰规划、条理清楚的人,难道不应该好好按时吃饭吗?就算他自己忙得要死,身边不是应该还有一个细致体贴的草壁先生来提醒,可是他怎么不在? 望着餐桌对面慢条斯理用餐的云雀恭弥,这么想着的黑发少女手上的动作不经意间放慢了几分,然而下一秒,当她意识到自己现在疑似关心对方的心理后,成田五月神情一滞。 哪怕云雀先生不吃饭呢,这是她应该插手的事情吗? 只不过…… 低垂着眼帘,五月静静凝视着摆放在她面前的菜品。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清一色都是她喜欢吃的。一想到说不定这是某人刻意安排的,她就有种形容不出来的微妙感觉。 被人在意而产生的感动是一方面,可除此之外,少女又被一种极为深刻的不安和焦虑所困扰着。这种感觉就跟她昨天晚上看到那间屋子时一模一样,对心底藏有某种伤痕而无法坦然接受某些事物的成田五月来讲,这种时候,她甚至开始排斥自己的聪明。 双眼过于明澈,就能看清楚他人行事背后的动机。可一旦看得清楚,以五月一贯的处世风格,就无法对云雀先生为她所做的一切视而不见。 这世间哪里会有无缘无故的好,更何况对方是云雀恭弥…… 复杂的心情让成田五月突然没有了吃东西的胃口,就在她刚刚将手上的餐具轻放在桌边时,耳边传来云雀恭弥微凉的声线。 “草食动物,发什么呆?” 敏锐的发现了眼前少女突变的情绪,黑发青年抬了抬眼眸。 “……我在想工作的事情。”顿了顿,五月看向云雀恭弥的凤眸,澄澈的黑眸一沉,语调似有责怪,“云雀先生,吃饭的时候要专心,不要讲话。” 专心?刚才到底是谁走神了,居然敢反咬一口。 然而,面对少女那似有“冒犯”的发言,青年只是挑了下眉,悠悠道:“吃完了。” 颇为怀疑的看过去,瞥见被清空多半的餐盘时,五月不禁暗暗吃惊。他吃饭的明明动作是慢条斯理,为什么消灭食物的速度会这么快呢? “既然云雀先生也吃完了,我们应该可以走了?” 灰蓝色凤眸懒懒地瞥了她一眼,云雀恭弥伸手捧过一杯清茶。在袅袅升起的热气里轻掀出一个字。 “等。” 等……? 看着桌子对面一副好整以暇姿态的青年,五月疑惑道:“……云雀先生是在等什么人吗?” 见他没有答话,她微微皱眉,补充了一句,“如果是牵扯到黑手党或者是云雀先生的私事,我是不是应该回避?” “不用。”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云雀恭弥冷清的声线再次传来,“是跟你工作有关的事。” 跟她的工作有关?云雀先生在说笑吗? 澄澈黑眸一时间掠过一抹惊讶,就在成田五月打算询问具体情况时,木质门扉外传来由远及近的从容脚步声。在两三声轻缓的叩击声之后,出现在门扉外的正是一脸恭敬的草壁哲矢先生,以及站在他身侧那位看起来跟五月年纪相仿,发色柔和的美少年。 “云雀先生,让您久等了。” 坐在桌边喝茶的青年凤眸微抬,淡淡看了少年一眼算是打了招呼。随即,美少年目光一转看向五月,自然地弯起嘴角,朝她露出一个友好而温和的微笑。 “你好,五月小姐。很高兴见到你,我是风太?德?伊斯特勒,彭格列家族的情报人员。” . 第38章 Side.35 “所以风太君的意思是说……这个就是……” 垂下眸光,看着拿在手上那张将近期内所有可接的剧本依次顺位排列下来的单目,成田五月慢慢抬起头,略微有些不确定道: “是我本人‘近期内最适合出演女主角的通告’排行榜?” “是的。就像刚才我向五月小姐作自我介绍时所说的那样,给事物进行排名恰好就是我的能力,刚才短暂的失重现象就是因为我正在发动这一能力。” 和五月隐隐浮现疑惑的黑眸对视,耐心解释的美少年嘴角始终噙着温和友善的笑意,“你现在手上这份目录就是结果了,序号‘1’即五月小姐最适合出演的通告,依次类推。” 专注聆听完少年的话语,五月将自己的注意力再次移回手中那张单目。从“第一位”顺次看下去,来来回回扫视了两三遍后,她皱起眉。 “虽说我很清楚彭格列家族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几分钟前也亲身经历了风太君口中的失重现象,不过什么都可以拿来排名这种事情,”将手中的目录递还给面前的少年,五月斟酌着说:“我知道这么说可能对风太君有些失礼,可是恕我没办法不怀疑它的真实性,毕竟我在选通告这件事上是出了名的挑剔,所以没办法因为这样一个凭空出现没有任何根据的榜单就……” 自动隐去了后半句话,五月看向面前的少年。本以为他会因为被人怀疑而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没想到映入澄澈黑眸的依旧是带着柔和神情的笑脸,只不过那笑容似乎有些勉强。 “我能理解五月小姐的怀疑,而且我也知道通告的选择这件事对五月小姐至关重要――” “既然风太君理解那就好说了,恕我没办法接受这么儿戏的排名。”利落的打断了少年的话,五月将手中那张单目递还给他,“通告的事情我自己会看着办,为了不影响我自己的判断,这个还请你收回。” 诚然,假如风太给出的排名属实,的确能帮五月一个大忙。由于“成田五月”这个名字本身就是高收视率的代名词,送到她手上的剧本和企划每次都多到令人头疼,挑选剧本有时候甚至比演戏还累人。可偏偏以她对待演戏这项事业认真到钻牛角尖的态度,一定会亲自把送上来的剧本从头到尾看一遍才决定究竟要演哪一部。 所以,面对眼前这个几分钟之内就能将众多剧本排出个高低优劣的少年,即便对他本人干净温柔的笑颜有好感的成田五月,也无法认可他做出的所谓“排名”。 整个室内的气氛因少女严峻而硬冷的声线陷入尴尬的境地。无奈地看着面前态度坚决的少女,正在风太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接回那张通告排名时,一个清冷略带几分讥诮的声线扬起在空气中。 “草食动物,你不会自己验证吗?” 灰蓝色凤眸抬了抬,静坐在桌边的云雀恭弥气定神闲的放下端在手边的茶杯。捕捉到五月眼底那抹不解,不做任何说明,他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风太。 对上那道清冷目光的少年立刻会意,重新展露温柔笑意的他转向成田五月。 “也对,正如云雀先生所提议的,既然五月小姐对我的排名有所怀疑,不如选几个能验证真伪的名目来检验一下。如果排名的结果和五月小姐本人心里所持有的答案相吻合,大概我的可信度也会大大增加吧。” “检验?” “很简单,五月小姐‘喜欢的食物’、‘喜欢的颜色’、‘擅长的事情’这些问题我都可以立刻作出排行,如果跟你心里的答案相符,也就能证明排名的正确性了。” “好像是这样没错,可即便排名和我心里的答案相符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抱臂挑眉,五月看着面前气质温和的少年,以一副十足的大姐姐口吻打趣道:“成田五月喜欢的所有东西已经在个人网站上交代得清清楚楚了,我可没办法排除你来之前就备过案的可能性啊?” 愣了一下,风太微笑,“除过五月小姐个人档案里出现过的内容,肯定会有一些没公开的内容吧,比如……喜欢和憧憬的异性之类的。” 听到少年试探性的建议,原本慢条斯理喝着茶的青年手上的动作一顿。 “看不出风太君这么八卦,‘喜欢和憧憬的异性’这种害影迷伤心的情报自然不会公开了,”不以为意的回答完毕,五月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了几分:“可没公开就代表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就像现在,我有必要把自己的隐私透漏给第一次见面的你知晓么?我们好像还没熟悉到那个程度吧?” “这……” 那隐约带刺的话语令风太一时语塞,对上那双微微眯细的黑眸,少年不由得后背一僵。 在他来这边之前就听纲哥提起过成田五月,明明是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可感觉气势上完全被她压制住了。跟她比起来自己就好像草食性小动物,仿佛只要稍有疏忽就会被对方的尖牙利爪给撕碎一样。 “我也只是随口说的,如果令五月小姐为难的话……” 少年手足无措的抓了抓浅茶色的头发,将他这副模样看在眼里,下一秒,五月竟然出人意料的噗嗤一笑,先前还带有攻击性的表情也转变得极为亲切。 “黑手党里也有这么腼腆的人啊,风太君,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不要这么紧张。” “开、开玩笑?” 黑曜石般的眸子灼灼生辉,盯着风太写满尴尬神色的脸,少女好像还挺乐在其中,“吓到风太君了吗?不过我每次看到像小动物一样温顺可爱的少年就忍不住想要欺负一下,因为我是十足的正太控啊。” “欺、欺负……” 看到无言以对的少年脸色微红的样子,成田五月畅快地笑了。 坐在桌边的云雀恭弥若有若无地瞟了她一眼,清冷淡漠的神情没有丝毫波澜。不过,就在他将捏在手中的茶杯搁下时,杯底撞击桌面的脆冷声响却在整个房间内显得极其突兀。 察觉到某人的不快,五月耸了耸肩,“好了,不逗你了。既然风太君是被云雀先生特意邀请过来帮助我的,如果我还一直这么固执己见的拒绝就太不近人情了。” 稍作停顿,她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眸底闪烁着兴致盎然的浮光。 “那么风太君就请试试吧,说实话,你刚才提案的那个排名连我自己都好奇得不得了。” …… 好奇那个排名的何止是成田五月本人,除了在少女作出如上发言后对着茶杯却滴水未进的云雀恭弥之外,毕恭毕敬跪坐在门扉外的草壁哲矢也顿时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装空气的草壁其实很苦逼,战战兢兢的看着五月小姐当着恭先生的面调戏风太还宣称自己是正太控已经够了,现在居然还要做什么“喜欢的人”排行榜。 如果排行榜里压根就没有恭先生,或者恭先生被排在什么阿猫阿狗后面……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待榜单出来后所有排在恭先生前面的人将会有什么下场,这种让一片人莫名躺枪的悲怆感还真是…… 总而言之,草壁哲矢认为这次请风太来就是个错误,排这种名目的榜单更是错上加错。而几分钟后,当他从风太少年不急不缓的温和嗓音中自动搜索到自家恭先生名字的那一刻,草壁哲矢先是诧异的张了张嘴,随即眼眶一热,他的眼泪差点就涌出来了―― “‘五月小姐喜欢和憧憬的异性排行’,第一名,成田光希;第二名,岩仓千里;第三名,云雀恭弥;第四名,敦贺莲;第五名,狱寺隼人;第六名坂田银时……” 纵使不擅长讨女孩子欢心的恭先生先前做了很多让五月小姐误会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言辞犀利的五月小姐完全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类型。 忠心耿耿的他似乎是多虑了,原本连前一百都不敢想象的草壁哲矢在得知恭先生已然拿到了第三名这样的好成绩后着实松了口气。然而,就在他低眉顺眼的转过视线,想要偷瞄一眼云雀恭弥高居榜单那欣慰的表情时,却被对方那宛如极地、冰冻三尺的低压脸惊得神情一僵。 恭先生,您这种表情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气自己不是第一名吧? 可曾经动用整个风纪财团的势力详细调查过五月小姐身家背景的恭先生明明就知道,位居第一的那个人不会对他构成任何威胁,因为名为成田光希的那个人根本就是五月小姐已故多年的父亲,难道是因为第二位…… 正如草壁的心理活动所显示的那样,云雀恭弥没有理由因那个已知身份的第一名而不爽,同时他也自动忽略了排在自己后面的一干人等。毫无疑问,青年此刻的全部注意力悉数放在位列第二的岩仓千里这个名字上。 完全陌生的人物,从未出现在跟那只草食动物相关的背景资料里,也从未听她提起过。 冷眸微聚暗意,搁在桌上那只根本未与他直接接触的茶杯也因青年那足以杀人的眼神默默裂开一条细小的裂纹。 在房间即将被冰冷和压抑的空气填满时,一个带着一丝怀念意味的语调轻轻扬起―― “原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也可以上榜……父亲大人,兄长大人,还有……” 那染着寂寥的声线令青年抬眸,冷眸斜睨过去,灰蓝瞳孔映出成田五月隐约透出凄哀神色的侧脸。 眉梢垂下,似是陷入回忆中的黑发少女抿着嘴唇,眼神悲伤的望着脚下。嘴唇缓缓开阖了一下,她轻声念出一个名字。 “恭弥……” 从某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青年修长的凤眸一闪。而与此同时捕捉到少女那毫无防备又隐含悲伤的温柔眼神后,云雀恭弥的心微微一动。 隐隐约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她。 声音沉寂了片刻后,低伏着眼帘的成田五月抬起头来。隐去仿若幻影般空虚的眼神,她缓缓勾起嘴角,向风太露出明媚的笑容。 “先前那张通告排行榜我似乎已经失去不接受的理由了。风太君,真是帮了我大忙,非常感谢。” “不用客气,只是举手之劳罢了。”露出和煦如暖阳般的温柔神色,风太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不少,“看样子刚才的排行榜是准确的,我还担心会不会突然下雨影响排名呢。总算是让五月小姐相信我了,稍微松了口气。” “看起来风太君很高兴呢,不过这口气松得未免太早了吧。真差劲呢,这个排行榜除了前三名是正确的之外,从第四位开始就出现了差错。” “怎么会……只对了前三?” 虽然嘴上毫不留情地说着夹枪带棒的言词,五月的眼神却显得十分柔和。看着因为感到不可思议而流露出迷茫之色的少年,她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 “因为害怕等一会忘记了,所以刚才风太君说排名的时候我有依次记下来。本来我以为是自己一时疏忽忘记了,不过重新看了好几遍才发现其中致命的错误。” 扭过头,成田五月看向桌边的黑发青年,“云雀先生,你刚才也听到了排名吧,有没有听到冷泉先生的名字?” 没回话,云雀恭弥微微皱眉。 由于之前被成田五月吼过“与其是冷泉拓不如让他去死”这种话,尽管不屑于承认,听排名时云雀恭弥却特地留意了那个可以称之为“假想敌”对象的名字。 令他奇怪的是,由风太预测出的前二十个名字里根本就没有“冷泉拓”。可很明显,冷泉拓对那只草食动物来讲不可能不重要,就连狱寺隼人和草壁哲矢都榜上有名,更何况是那个男人…… 从云雀恭弥的表情看出他也跟自己一样没有听到冷泉先生的名字,五月转回目光望着风太,随即用纤长的手指了指记录在笔记本上的第四个名字。 “敦贺先生是在我出道初期就曾指导过演技尚且生涩的我的前辈,以他的人品和风度被我敬仰也无可厚非,只不过冷泉先生对我的意义更为重大。冷泉拓这个名字,就算不如前三位来得重要,至少也该被排在这个位置。所以,从第四位开始顺次向后移动一位才是正确排名。” 斩钉截铁的说完,成田五月“啪”地一声阖上手中的笔记本。 “出现了这种严重的失误,本来我是不打算相信风太君的,可无奈前三名实在是准得让人惊叹,鉴于这种情况……” 五月站姿优美的身影微微侧转,顺滑亮泽的黑发在窗外射入的洁净光芒辉映之下闪动着绸缎般的光泽。嘴角再一次可爱地上扬,她望向风太的明亮黑眸像晒太阳的猫咪一样微微眯起。 “所以,我决定干脆折中一下,通告排名也只参考前三名好了。” 第39章 Side.36 “平凡的大学生森川直,如同名字一样,他是个捡到一百圆也会去交给警察局的正直笨蛋。貌似是无缘无故其实却像是上天安排般的被卷入了一个月内要守住一亿圆的巨额谎言游戏。在被恩师成功骗走自己的一亿元后,走投无路的他经过律师的提醒去寻找传说中的天才诈骗师神原歩美。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诈骗师竟是个年仅十八岁的美少女,而就在三年前,彼时十五岁的她仅用骗术就把一家跨国大企业骗垮。自此,一连串的欺诈游戏拉开了序幕……” 待风太离开后,草壁哲矢就将事先储存进所有新剧企划的笔记本电脑拿给了成田五月。趁着云雀恭弥还在喝茶的空隙,对排名靠前的几部作品颇为好奇的五月便打开了电脑。兴致盎然地浏览完位居第一的剧集企划后,一向挑剔的她也不禁发出由衷的赞叹来。 “这部讲述与谎言有关的人类心理的作品的确很有意思,完美的游戏、必胜的计划、无情的背叛、精彩的逆转……由名编剧龙居由里亲自操刀的《欺诈游戏》总体而言就是一场让人不得不佩服的智力较量,只是看了企划案就让我觉得心潮澎湃起来了,不愧是排行榜里第一名的作品。” 澄澈黑眸闪闪发亮,一边发表着感想一边转头看向身旁敛着双眸的黑发青年,少女的心情看起来非常愉快。 “在不断的游戏中必须利用心理学、数学等许多知识去解决困境,神原步美这个角色相当帅气啊。努力饰演好她的话,说不定杀青后我也会成为天才欺诈师,到时候就试试看能不能把云雀先生的风纪财团骗垮好了。” 听到由少女宣之于口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远大志向”,灰蓝色凤眸淡淡的扫了过来。窗口流泻进来的透明阳光恰巧将成田五月小巧白皙的脸庞和纤细手脚映照得光彩动人,此刻,她的嘴角正勾起一抹跃跃欲试的笑容。 如果她有足够的智商骗垮风纪财团,至少该怀疑一下刚才那个排名,而不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剧本企划上。不过,如果说这正是她身为演员的职业病…… 哼,看到喜欢的剧本就能开心到这种程度,到底还是草食动物。 热腾蒸汽后那张清冷淡漠的面庞不显喜怒,将捧在修长指尖中的清茶放在桌上,云雀恭弥挑了下眉。 “你可以试试,不过结果只能是血本无归。” “虽然云雀先生看起来的确是商界精英的形象,可这种回答也太嚣张了吧?” 凝视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成田五月倾身,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认真的发问:“精明的商人应该从来不做让自己吃亏的事情,可云雀先生在我的印象里总是乱花钱。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有一天会破产吗?” 哇哦,破产。亏她敢说出来……还有,自己什么时候乱花钱了? 没接话,云雀恭弥斜望着少女,眸光深不见底。下一秒,从那双眼睛里读出满满戏谑神色的五月不甘示弱的扬了扬眉毛,正色道: “不承认?上次把我参与拍戏的整个剧组接来意大利不就是典型的例子,还是说云雀先生只是单纯的在炫富?” 炫、炫富?! 在一旁围观的草壁哲矢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凤眸懒懒地扫了他一眼,草壁立刻低下头去。待室内重新安静下来后,对少女指责不屑一顾的云雀恭弥微扬下巴,露出似笑非笑表情,淡淡开口: “认为值得才做。草食动物,别太天真了。” ……是指因为跟她有关系,所以云雀先生觉得那种类似烧钱的做法也值得么? 察觉到对方言语中暗含的深意,成田五月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就在一脸不自然的她本能地想要将视线移向别处时,耳畔传来青年清冷磁性、微微有些凉意的声线。 “突然谈及这种问题,”顿了顿,云雀恭弥薄唇一掀,“怎么,你想替我管账?” 黑眸映照出青年那别有深意的笑容,彻底愣住的成田五月心里没由来得一阵发慌。但也仅仅是在两秒钟之后,没好气的地瞪了一眼云雀恭弥,配合着突然飙高的音调,她利落的从搁在身侧的包里取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巴掌大的卡片,随即以适度的力道拍在桌上。 “我才没那个闲情逸致!” 笔直的看着云雀恭弥,五月一本正经的说:“既然已经在云雀先生家里叨扰您了,没道理在饮食上还让您破费,所以眼下这顿饭请务必让我埋单。刚才之所以说到那个话题也只是想引出这句话罢了!” 从容地垂下眼帘,睨见桌上的信用卡后,青年眯了眯眸,灰蓝凤眸隐隐浮起一抹暗光。 室内的气温霎时骤降了好几度,嗅到空气中漂浮着的危险因子,草壁哲矢暗道一声不妙。 心惊胆战抬眸的飞机头青年偷偷看向端坐在桌边的云雀恭弥。果不其然,自家恭先生的脸上已然覆着了一层寒冰般的冷意。 太阳穴顿时隐隐作痛,草壁哲矢赶忙抬起头,以自己最大的努力为眼下僵冷的氛围打圆场,“那个……五月小姐,您不需要这么客气,只是一顿饭而已,更何况这点儿钱对恭先生来讲不算什么……真的……” “我知道云雀先生有钱,可我难道是身无分文么?好歹也是身价全日本第一的女演员,难道我需要白吃白住别人的?也请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一下我的自尊心!” 目光一转,黑眸看向草壁哲矢,成田五月掷地有声地回应着,她一脸坚决的态度看起来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这两个人就不能相安无事的和平相处吗……为什么连吃个饭这种小事情,五月小姐都能和恭先生杠上?虽然五月小姐的自尊心很重要,可恭先生作为男性的自尊心更是不容挫伤的,在结账埋单这种事情上“客气”,在恭先生眼里绝对是赤.裸.裸的挑衅行为…… 草壁哲矢苦笑道:“五月小姐的意思我理解,但这里毕竟是意大利,作为黑手党的云雀先生也要秉持绅士风度,所以让女士结账这种事还是——” 还不等草壁说完,一道低沉的声线插.了进来。 “草食动物,你很有钱?” 不止是五月本人,就连草壁也因这意料之外冷不丁的发问愣了一下。 “……肯定没办法跟云雀先生比,不过应该也不会太差……具体数目要问冷泉先生,我的资产都是交由他来打理的,云雀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若有若无地瞟了五月一眼,云雀恭弥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现金呢,有多少?” 现金,他问这个做什么? 不加掩饰的皱眉,少女盯了他半晌却未能从青年清冷漠然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纵使很疑惑,略微好奇云雀恭弥用意的五月真的十分听话的低头数了数自己钱包里的现金。 “既然有信用卡就没有带太多现金出来的习惯,大概有……两万日元。” 抬起头,五月清丽的嗓音甫一将数目报出,云雀恭弥的嘴角就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弧度。轻哼一声,他悠然地端起桌上的热茶递到唇边,吹起一蓬白雾。 “随便你。” “诶?” “听不懂日语吗,草食动物?”凤眸有些戏谑地看着一脸茫然的五月,“去结账。” 听清他说辞的成田五月压下溢满胸口的惊讶,跟同样一脸惊愕的草壁先生对视了一下,随即,她的嘴角浮现一抹胜利者特有的满足笑容。 “云雀先生这次意外的开明,竟然这么轻易就松口了。那么就请您和草壁先生在这里等我了,很快就回来。” 言毕,五月站了起来。转过身,她摇曳着身后顺滑的长发,昂首挺胸地推开门扉走了出去。 一语不发的看着少女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云雀恭弥慢条斯理的品了口茶。随即,沉了沉凤眸,他清冷的音色不急不缓地响起在宽敞的屋内。 “岩仓千里和冷泉拓,哲,仔细查查这两个人。” 风太排行榜在一般情况不可能有差错,说不定,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而关于这件事的可能性,那只草食动物真的一点儿都没察觉?还是说,她明明想到了只是假装没发现…… 算了,该说的时候迟早会说。而现在,如果这世上有连他云雀恭弥都查不到的东西,姑且也称得上是一种乐趣。 “走了,哲。” 眉宇间浮起一抹兴味,约莫五分钟后,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身笔挺西装的黑发青年利落的起身。淡淡地下达命令后,他举步迈向屋外的木质走廊。 …… “你说这张卡被冻结了?怎么会……” 一脸僵硬的盯着由侍者恭恭敬敬递还至自己手中的信用卡,成田五月这才意识到为什么云雀先生刚才会那么痛快的让她来结账,并且还特意问她身上有多少现金。很明显,他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了。 可如果始作俑者就是云雀先生,他又是什么时候动得手脚? 思索了片刻,五月果断认为,比起纠结已经被坑害的事实,倒不如想想该如何亲自化解眼前这一尴尬的局面来得有用。所幸的是,身在意大利这种远离日本的异国他乡,即便是她成田五月摊上了这种疑似吃“霸王餐”的可耻事情,也没有几个人认得她,总不至于丢人到极点。 总而言之,以成田五月的性格,死都不愿意折回去再跟某人说一声“结不了账还请云雀先生来帮忙”这样的话。就算他脸上会挂着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她也仿佛能看到在他淡然表情之下那幸灾乐祸的暗爽心情……要问为什么的话,因为云雀先生在五月心目中根本就是个典型的闷骚。 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不那么愕然和疑惑,以身为演员的职业素养调整好面部表情,成田五月稳住声线,以宛如千金小姐般高贵而极具说服力的腔调开口。 “没能料想到信用卡被冻结是我的失误,请问可以记账,或者暂且用贵重物品来抵押吗?” 毫不避讳地望进侍者的眼睛,尽管心里觉得很丢人,她黑曜石般幽深的瞳孔仍是毫不动摇的闪烁着尊贵的光芒。言毕,少女从容不迫抬手取下戴在脖子上的项链,扬手递了过去。 “这条项链是vancleefarpels今年春季推出的限量版,拿来抵那顿饭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她手上这条钻石项链还是冷泉先生不久前送给她的电影杀青礼物,对珠宝的兴趣仅停留在外观设计这一点的五月其实并不了解它的价值,只隐约记得拓将它送给自己时,貌似极其夸张的夸赞过它有多贵重。没想到如此珍贵的饰品不是在装点她上立了大功,反而是在这种时刻派上了用场。 暗自感慨的五月毫不意外的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赞叹的光亮,然而,还不等对方做出表示,她纤细的手腕就覆上一层微凉。 诧异的回眸,一双泛着些许冷意的修长凤眸便猝不及防的直撞进五月的视野中来。 “哇哦,草食动物,还不算太蠢。” 看到青年嘴角那抹明显带着几分讥诮的笑,五月的表情立刻翻书一样垮了下来。瞥了一眼被对方禁锢在手里的手腕,她老大不高兴的皱起眉。 “可以再笑得灿烂点儿啊,云雀先生千万不要憋着,那样太辛苦。” 青年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你的信用卡用不了,难道要怪我?” 待云雀恭弥说完,跟在他身后的草壁哲矢犹豫着开口:“估计是以冷泉先生的名义办理的缘故,而他又恰巧没什么信用。”其实他想表达的是,这事儿真的跟恭先生没关系。 鬼才信!冷泉先生不至于没信用到连信用卡都被冻结吧,草壁先生一定要这么黑他么?暂且抛开冻结她信用卡的幕后黑手是谁,云雀先生肯定是知道她没办法用信用卡付账的! “云雀先生你是故意的吧,否则为什么特意问我有多少现金?明显是想知道我现金够不够,如果够了你肯定不会那么干脆的让我结账!” 淡淡扫了一眼脸上写着“我看透你了”几个字的成田五月,云雀恭弥嘴角轻勾。 “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 “……” 张了张嘴巴,完全没料到他会毫不反驳坦率承认的五月反而一时间被噎住了。而且青年那张精致的面孔此刻完全就是一副“小样儿,蹦跶吧,你怎么不嘚瑟了”的表情。 可是说脏话爆粗口又没有什么立场……本来就是她先说要结账的,如果冻结信用卡的人不是云雀先生,五月也就没理由怪他。然而,这种极度憋屈的不爽心情又是从哪里来的? 垂下眸光,将此刻少女那不同寻常带丝窘迫与愤懑的表情尽收眼底,轻轻地挑了下眉,灰蓝凤眸隐约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和来。 这种明显被欺负了的样子……嘛,也不坏。 不再说什么,握在五月手腕上的力道不动声色的增了些许。看都不看因为他的出现而立马变得一脸敬畏的侍者,云雀恭弥只是向身后的草壁哲矢投去意有所指的淡淡一瞥。 随即,气息凛冽的黑发青年利落的转身。长腿迈开,他拽着少女便大步向餐厅大门走去。 . 第40章 Side.37 草壁哲矢仿佛今天才深刻体会到,会浑身散发出超冷低气压的人并不只有恭先生一个。不过话说回来,他该庆幸五月小姐这次只是使用了冷暴力吗? 充斥着冰冷、压抑气氛的车内静得令人直发慌,假装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后视镜,看到坐在后排车窗边上一脸阴沉、气场诡异的黑发少女后,草壁哲矢默默地叹了口气。随后,当他战战兢兢地将目光向五月旁边那个身影转去,本以为会看到一张同样冰冷脸庞的他却略微有些惊讶了。 穿着一身笔挺黑色西装的青年纵使一言不发,可此刻他身上的气息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凛冽。 柔软发梢下那极具古典美的凤眸一片沉静,偶尔会微微抬眸扫一眼车窗外的风景,云雀恭弥悠然闲适的表情里完全窥不见半点儿哪怕是即将动怒的征兆。 别说是生气了,跟在云雀身边多年的草壁哲矢从他眼角眉梢和嘴角边浮现的微妙弧度就能判断得出,此刻恭先生的心情是真的不错。 该不会是因为恭先生成功把五月小姐气得说不出话来,所以觉得愉悦吧?可是以欺负喜欢的人为乐,这种事情明明是冷泉先生的专利啊。情商不足、段数不够还是不要轻易模仿得好,要是掌握不好分寸的话只能是作死的节奏。 草壁哲矢的忧心不无道理。然而,除了他分析出的那一点原因外,真正造就了云雀恭弥连续好几个小时尚佳心情的却是不久前的“风太排行榜”。 在得知前两位分别是五月的父亲和哥哥后,起先由于没能位列榜首而填塞在青年胸口的恼火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极其少有的满足感。更令他心底一片清明的,还有被少女以毫无防备的温柔语调呢喃出的名字—— 恭弥。 那个时候,房间内的时间仿佛静止。细细的尘埃在射入窗户的暖金色光线里飞舞,低伏着眼帘伫立其间的成田五月,她细微而温柔的声音里切实存在着可称为“依恋”与“憧憬”的感情。 不再逞强和嘴硬,更不是虚伪的演技,那是真正蕴藏她心里的感情。 思绪重回当下的云雀恭弥偏过头,淡淡地瞥向刻意低下头专注地看着什么的黑发少女,目光破天荒的没有移开。静静停留片刻,他唇边再度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在看什么?” 细瘦的肩膀颤动了一下,成田五月轻哼一声,却是连头也不抬。 “跟云雀先生没有关系。” 草食动物,还在闹别扭吗?明明也不小了,怎么还像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一样。嘴角的笑意深浓几分,青年挑眉,雕像般完美精致的脸侧了过来。 “信用卡,你应该去问冷泉拓。” 清冷磁性的声音传入耳畔,正一遍一遍翻看着记于笔记本上排行的成田五月眸光一收。随即,她缓缓抬起头,澄澈的乌黑眼睛就在下一秒和云雀恭弥的目光交汇。 “是冷泉先生?”蹙起眉,五月的表情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可是为什么……” “哲。” 不等五月说完,云雀恭弥懒洋洋地移开视线,把解释的工作丢给了正在开车的草壁哲矢后,他就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坐姿。 “是,的确如恭先生所说,正是冷泉先生将五月小姐的信用卡冻结的。冻结时间就在两天前,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 似乎是在顾虑什么般,草壁哲矢恭谨敦厚的声线稍稍停顿了一下,见自家恭先生没有反对的意思,他才继续说道:“冷泉先生希望五月小姐在停留于意大利的这些日子里能多依赖恭先生一些,无论是住宿还是饮食,各方面都交给恭先生处理就好。” 依赖?不把她和云雀先生两人的关系坐实冷泉拓就不甘心是不是?!! 仿佛有一团夹杂怨念的黑暗气场自少女身上溢出,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银发青年作出如上发言时笑容满面的欠揍表情,成田五月脸色一沉,捏着笔记本那修长纤细的指尖也跟着收紧了几分。 事实上,五月并不知晓的是,由于考虑到她的脾气,草壁哲矢刚才那段转述已然是在云雀恭弥默许的情况下,将冷泉拓的原话进行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工作的改装版。真正的原版其实就连云雀恭弥听完后也冷冷地给出了“变态”这样的评价。 ——“信用卡和护照统统限制就好了,绑住手脚或者下点儿药也完全没有问题,一旦离了云雀先生什么都做不了、寸步难行、就连生存都成问题的五月,想一想都觉得超级可爱啊。” 所以说,没有参考冷泉先生“谏言”的恭先生还是相当照顾五月小姐的意志。当然了,冻结信用卡这茬他算是默许了,说不定为了五月小姐无法不辞而别,连护照也…… 就在草壁哲矢以为五月小姐接下来一定会大发雷霆,对冷泉先生做出犹如狂风暴雨般的声讨时,原本蹙着眉毛的少女黑曜石般的幽深眸底忽现一抹异常璀璨的神采。 “难道是因为拓先生最近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让我不开心的事情,所以……”将笔记本凑近至眼前,指尖由上至下划过记录于上的每一个名字,她恍然大悟道:“所以对我而言最为重要的他才会暂时性地掉出前二十吧……这么解释的话,这个排行也就可以说得通了……” 五月小姐,“最为重要”这个定语是不是有些问题,位居第三的人还在旁边一脸黑气的望着你呢。 即便是少女近乎喃喃自语的话也没能逃过车内其余两人的耳朵,有种不好预感的草壁哲矢飞快的扫了一眼后视镜,恭先生的脸色果然没有刚才好看了。 下一秒,包裹着一层寒意的清冷音色幽幽响起。不过,云雀恭弥和草壁哲矢对五月刚才那句话的关注点略有不同。 “草食动物,你叫那家伙什么。” 那家伙?五月静静地转动视线,对上那双冷眸,不赞同地挑眉。 “云雀先生,称呼拓先生为‘那家伙’是不是有些没礼貌?” “……” 完全不生冷泉拓的气不说,还反倒指责他没礼貌?其实,如果不是考虑到了教养问题,心中极度不爽的云雀恭弥本来想说“那混蛋”的。 从少女口中再一次确定了她对某人的称呼后,云雀恭弥那双冷眸凝聚暗意,整个人的气息更是冰冷了几分。 纵使感受到周遭骤降的温度,一脸莫名其妙的五月也一时无法理解云雀先生为何会突然放冷气。这种时候,还是懂得对自家主人察言观色的草壁哲矢出来打圆场。 从恭先生言语间听出问题的重点在称呼上,草壁以诚恳的语气打破了沉默的僵局,建议道: “五月小姐,既然您已经和恭先生相处了这么久了,其实可以换个称呼了。” 换称呼?五月看了一眼身边凤眸微敛的青年。 “‘云雀先生’这个称呼没什么不好啊,拓也是这么叫他的。” 云雀恭弥冷脸,草壁的眉毛微微跳了一下。是没什么不好,可是您自然而然就能叫出冷泉先生的名字,这让恭先生情何以堪。 “五月小姐可以像称呼冷泉先生那样——” “我知道了。” 草壁话音还没落地,打断他发言的成田五月大大地耸了耸肩膀,居然异常爽快的答应了。凤眸斜睨向少女,下一秒就看到她两边轻轻扬起的嘴角。 “以后就叫云雀先生大叔好了,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大、大叔……大叔! “五、五月小姐,这个称呼貌似……不太恰当吧!” 还请慎言啊,没看到恭先生身上突然暴涨的杀气吗?或者说五月小姐根本就是在报复恭先生刚才捉弄她的事。 草壁哲矢的脸瞬间绿了,慌忙阻止后立马得到五月听起来理所应当的响应:“有什么不恰当?在十几岁的女孩子眼里,穿西装打领带的都是‘大叔’。对了,比女人还美丽的拓先生和浑身上下都洋气的狱寺先生除外哦。” 嫣然巧笑,成田五月歪头看向表情冻结的云雀恭弥,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现着灼灼光辉,“云雀大叔,以后请多多指教咯~” 言毕,无视了身侧那团冷气和投递在自己身上犹如刀锋般锐利的视线,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容光焕发的少女偏头看向窗外的风景,竟然还十分惬意地哼起了轻快的调子。 你的故意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可这是要闹哪样儿?明明之前在房间里那么深情地叫过恭先生名字啊,那称呼多美好你现在倒是傲娇个什么劲儿啊! 脊背后面感受到一阵接一阵的刺骨凉意,内心已然无法淡定的草壁哲矢豁出去了,“五月小姐,您直接称呼的恭先生名字就好,就像看到排行榜上的恭先生时那样!” 由少女口中哼出的调子戛然而止,单手靠窗撑着头的五月慢慢转过脸来,露出了仿佛看到全世界都静止似的惊讶表情。 “排行榜上没有云雀大叔啊,草壁先生在说什么?” “……” “……”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五月纤细的手指将笔记本翻开,颇为困惑的她在听到已经濒临绝望的草壁颤巍巍地说了一声“第三”后,唇边绽放可爱而自豪的笑容。 “喔,您是说恭弥啊。” 这种诡异的感觉的是怎么回事?就好像她说的是另一个人一样。听到少女语气的瞬间,草壁哲矢立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恭弥是恭弥,云雀大叔是云雀大叔,看样子草壁先生误会了。”成田五月转过头,黑眸直勾勾的看向一旁的云雀恭弥,“怎么,连您也误会了么?” 误会?没说话,气息凌冽的青年眯了眯凤眸,莫名地让人有种危险感。 “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时我说过的话么?我啊,”利落地拿起别在笔记本扉页上的签字笔,五月飞快的写下几个字才道:“一直很崇拜少年时期的云雀恭弥。风太君的排行榜虽然无法显示年龄,但不代表我自己区分不出差别。” “……” 话语沉寂,她扬起手腕,将内页立于云雀恭弥眼前。 位列榜单第三名的那个名字后面新添了一个括号,里面赫然清楚地标识着一个数字—— 15. 云雀恭弥凝聚寒气的灰蓝眼眸缓缓收紧。 *** 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一回到云雀宅,成田五月就径直回到了她暂住的那间屋子。 虽然云雀先生并没有对任何人采取暴力手段,可从他下车时摔门的声音和以他为中心半径十米以上的冷气散发范围,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时候该退避三舍,更何况还是造就了他此刻不爽心情的本人。 五月承认,称呼年纪尚为二十五岁的云雀恭弥“大叔”,完全是出于报复他之前看自己笑话的心理,而之后关于排行榜的事她却是以诚相告。但是,令五月也没想到的是,就在她说出第三名其实不是云雀先生而是仅存于她记忆中那个少年时,有那么一秒,她心底竟然产生了一丝动摇—— 并非动摇自己喜欢的是不是少年云雀,而是动摇该不该将这样的“真实”告诉云雀先生。 即便最终还是看似“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但那时成田五月的心情就好像是在说……不愿意看到云雀先生失望似的? 表情微微一怔,紧接着迅速恢复了冷静的她仿佛很厌倦地垂下眼帘,喃喃道:“能早点找到指环就好了,再这样下去……我本就乱七八糟的人生难道还要把别人扯进来么?真是愚蠢……” 仿佛要制止突然涌现出的负面情绪,深吸一口气,成田五月打开了存放着剧本企划案的笔记本电脑,打算借由她所热爱的工作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 排在《欺诈游戏》之后,高居《近期内最适合成田五月参与出演女主角的剧本》榜单第二位的作品是出自名编剧渡辺雄介的《左目侦探》。 “女主角尾崎清见是一位患有先天性左眼弱视的高中女生,接受了她唯一的亲人、哥哥尾崎奏音的角膜进行了手术……” 这部剧主打的是兄妹羁绊么?某个字眼跃入五月的视线范围,她凝视着液晶屏幕的黑眸沉了沉。 “手术非常成功,可从此之后,每当左眼受到刺激时,她总能看到一些神秘的映射。清见推断这些映射可能和哥哥的死有莫大关联。为了查明真相、报仇雪恨,她和学校的保健老师一起开始了搜查。” 哥哥奏音会死?如果是这种会勾起她悲伤回忆的走向……少女端整秀丽的眉毛紧紧蹙起,放在键盘上方的手指正要敲下来,紧随其后跟过来的一句大逆转剧情简介却阻止了她关闭文档的这一动作—— “但是,没想到她的哥哥没有死,而是以另一个全新的身份活在清见身边,这一切都是奏音完美的犯罪计划。在清见知道哥哥奏音是天才犯罪策划者的三个月后,他又开始了犯罪计划,一系列的绑架开始了……” 原来如此。不过这种本以为死去的人再次出现的桥段会不会过于老套了,果然是只会出现在银幕作品里的戏码…… 成田五月以专注而严肃的表情审视着屏幕上的企划案,当她又重新把整个剧情简介和人设大纲浏览了好几遍后,某个猛然浮现的念头像陨石一般击中了五月的头脑。 “本以为死去的人其实……以另一个身份活在身边……吗?” 眼前突然回闪过一个个清晰的画面,鬼使神差般,银发青年像闪亮光球一样流转自如的清朗声音在少女耳中复苏。 ——“男人不应该有些神秘感吗?公主殿下只要记住,我是为你而倾倒,继而下定决心要永远守护你的骑士就足够了。” ——“五月,你果然在这里,看来我的直觉又帮了我大忙。” ——“死心吧五月,既然我来了就不会让你去做那种危险的事情。如果那个东西是式神,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五月,交给我好吗?” ——“这么关键的时刻就不能相信我么?就跟一直以来一样,相信我的话,相信我的判断,就连我的谎言,也全部相信。” …… 为什么无论她躲藏在何处那个人都能在第一时间找到她的所在?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表现出的喜好他都了如指掌?为什么他连鹰司那样的式神也能轻轻松松的应对? 公主。王子。骑士。还有蔷薇花。 无微不至的照顾,倾尽全力的守护。 …… 长相可以伪装、声音可以伪装、可是自始至终的关切却不是那么容易伪装。人心的情感,永远是最难演绎最难隐藏的事物。 那么多让五月既困惑又感到似曾相识的种种,如果他就是千里……十年前少女剥落崩坏的那个世界,就可以因这燃起的零星希望变得好像散落在地上的拼图,再度被她重新拾起。 从包里翻出记录着排行榜的笔记本,成田五月雕刻般精致立体的脸庞俯视着纸张上“岩仓千里”这个名字。良久之后,拿起笔,她颤抖着在后面写下“冷泉拓”三个字。 指尖微微麻痹,一手摁抚住猛烈跳动仿佛时刻会将胸口震开的心脏,表情僵硬的少女拨通了一直以来烂熟于心的那个号码。 . 第41章 Side.38 “哟,五月~怎么了,想念你亲爱的经纪人了么?” 心脏激烈的鼓动,脑袋也逐渐发烫。尽管拼命告诉自己一切都仅仅只是猜想、所以要冷静一些,可当冷泉先生那轻柔悦耳略带调侃的熟悉嗓音从听筒的另一端传来时,成田五月握着手机的手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冷泉先生,”努力压抑住声线里的情感,少女以不容反驳的霸道口吻命令道:“现在就来我这边,立刻。” “发生什么事了?五月的语气听起来好严峻,难道是跟云雀先生相处得不愉快吗?” “跟云雀先生没有关系,我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问冷泉先生。” “重要的事情?”发出一声疑问,拓泉水般清澈的嗓音悠然地响起,“嘛,五月直接在电话里问我不就好了,我会认真听你说的。” “不行!”想都不想,成田五月回绝地干脆利落,“是必须要当面问你的事情。” 仿佛听出了少女反常的态度,听筒另一端的人微妙地沉默了几秒后才温柔地开口: “至少先透露一些内容给我吧,即便我现在刚好就在米兰办一些事情,可是从我这里赶到五月身边也是需要花时间的,总不能让我一路上都在担心你的焦虑状态中度过吧?” 冷泉先生居然就在米兰……本以为还要经历对方从东京飞过来的那段漫长等待的五月整个人猛地一震,心脏也跳动得更加剧烈。 与其待会一见面就质问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在她认知里死去多年的岩仓千里,倒不如先从电话里探探他的口风。 用掌心渗出薄汗的手将手机握紧,犹豫了片刻后,成田五月略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线。 “拓应该知道那个人,彭格列家族的情报人员,一位叫风太?德?伊斯特勒的少年……”放轻呼吸,她沉下眸光缓缓道:“我刚才见到了他,是云雀先生安排的,可是……在风太君替我作出的某项你理应高居前几位的排行榜里,却没有出现拓先生的名字……” 随着少女的落下的话音,听筒那边陷入一阵可疑的沉默。然而,这份沉默仅仅持续了三秒钟,就被青年带着一丝受伤的声线所打破。 “如果是云雀先生安排的,恐怕就是测验‘五月有好感的男人’这种排行吧?真是的,为什么五月偏偏要告诉我呢?把没有上榜这种令人寒心的真相告知给当事人知晓,不觉得太狠心了嘛?好歹我也是一向对五月你关爱有加的经纪人……” 电话那边的青年用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的难过语调作出如上发言,言毕,他发出一声绵长而无力的叹息。 “五月有了云雀先生就不管不顾其他人了么,我脆弱的心脏啊,它已经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 “呐呐,五月,你在听吗?是不是也发现自己太过分了?嘛,如果是亲爱的五月,我就勉强原谅你好了~不需要太过自责,只要你以后――” “你真的听不出我的言外之意?为什么要当经纪人?拓收放自如的演技完全可以胜任同我一样的职业,”忍无可忍的少女断然抢过青年的话茬,她的声线霎时转冷,“立刻到我这边来,不要再说任何多余的话。” 那边沉默了一下,紧接着说出来的话却让五月的脸黑了大半。 “干嘛突然发火啊,五月你这么凶残,云雀先生他知道吗?” 还不等她反驳,冷泉拓就以略微为难的语调继续说:“可是该怎么办呢,虽然我很想立刻去安抚一下不知为何突然炸毛的你,不过手头上有些棘手的事情要处理呢,恐怕近期内五月你是见不到我了。” 见不到?一分钟前他还说自己会赶过来…… 瞳孔微眯,五月平视着面前那团空气的视线变得锐利,“这么明显的找借口你以为我会信?你能躲我一辈子?” “我听不懂五月说什么……”青年再次叹息,听他的语气就好像此时的五月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别撒娇了,有什么事情先去跟云雀先生说吧。我保证不会太久的,大概就是七、八天的样子,等我处理好事情立刻去找五月,这样总可以了吧?” 七八天?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可是连一天都等不了,而且直觉告诉五月,冷泉先生是故意想要避开自己、避开她即将说出口的问题。 就在这时,听筒传来由远及近在走廊上奔跑的清脆脚步声,下一秒,一个属于年轻女孩的娇柔嗓音带着蜜糖般的气息飘进五月的耳中。 “冷泉先生,这条礼服好看吗?晚上跟您一起出席宴会时我穿它可以吗?” 由声音判断对方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而那温柔又甜腻的撒娇口吻,成田五月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并不关心他身边有谁,她就是想要尽快见到他,仅此而已。于是,思索几秒后,五月作出了以她的性格原本难以达成的让步。 “如果拓现在不方便,只要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就好。我过去,我过去找你总可以了吧。” 然而,就像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似的,青年以令人心醉神迷的嗓音对陌生少女作出一番极尽溢美之词的夸赞后,他压低声音道: “嘛,亲爱的五月,你也听到了,我现在真的有很多事要处理。所以你也不用那么麻烦特意跑一趟了,即便你来了我也抽不开身,还是一周以后再见吧,就这么说定了哦~” “等一下!冷泉拓!!你敢挂我电话试试――” “喀”地一声,听筒只剩下一片冰冷而单调的忙音,而当她再次打回去时,对方竟然关机了。 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吊起眉梢、咬着嘴唇的成田五月带着一脸怒色举起了手机,正要将它狠狠地摔在地上之时,脑内忽闪而过的一个词语让她猛地怔住―― 宴会。 这估计是她短时间内找到冷泉先生最有效的线索了……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罗马数字十七,五月手心方才收紧的力道渐渐放松下来。几分钟的沉寂之后,重新恢复了冷静表情的黑发少女沉稳地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草壁先生,是我。因为云雀先生家里太大了,为了节省时间我就直接打电话给您了。有事情想拜托草壁先生帮忙……云雀先生?他应该还在生我的气吧,所以就问您了……请问您有办法立刻查到今晚米兰有什么宴会和举办宴会的详细地址么?” *** 成田五月早就应该想到,从某种程度而言,拜托草壁先生帮忙就相当于求助云雀先生。半小时后,迫切想要得到有用情报从而找出冷泉拓下落的她就被草壁哲矢告知,她想知道的所有情报都在恭先生手里。 说白了就是,如果想知道,就要她自己开口去问…… “风水轮流转”这句俗语可以说在五月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想必很少有人会像她这样,拥有这种去求助于几小时前才被她得罪的人这种经历。而倘若一旦将得罪过的这个对象换成云雀恭弥,这份经历所留下的记忆说不定根本可以用“惨痛的教训”这种字眼来形容。 总而言之,黑发少女就是怀着这种心情敲了敲云雀恭弥所在屋子的门。听到一声清冷淡漠的应答后,抬手轻轻推开了木制门扉,成田五月这才缓缓抬起了一路上由于思虑而低伏的眼帘,望着漠漠敛着表情的黑发青年,她以故作镇定的平稳声线说道: “我知道云雀先生很想教训我,不过能不能先让我去宴会?时间似乎有些来不及了。” 教训? 他倒是想。但,也只能是想。 没有立刻对五月这句话做出任何回复,一身黑色笔挺西装的青年只是抬眸瞥了她一眼,淡淡的。可仅靠这淡淡的一瞥,他也敏锐地捕捉了到少女那澄净黑眸中刻意掩藏压抑的一抹急乱和焦虑。 事实上,云雀恭弥已经知道了五月之所以调查有关宴会事宜的原因。由于冷泉拓先前在五月的手机上安装过特殊装置,她刚才和某人的对话他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睿智如云雀恭弥,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就洞悉了少女的心思。 姑且不说这只草食动物在电话里“打草惊蛇”的举动了,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既然这么久都不告诉她,凭什么这次就会承认?所以即便在宴会上找到冷泉拓,又能怎样。而另一种可能则是,位于她排行榜第二名的那个人,确确实实永远回不来了。 无论如何,到头来会失望的那个人,恐怕还是她…… 尴尬的沉默弥漫在溢满茶香的室内,并不知晓青年心理活动的成田五月还以为对方是有意跟她耗时间,因而再次开口时,音调不由得冷硬了几分。 “的确,我的态度、还有我说过的很多话都令云雀先生你觉得不爽,对我这样没礼貌的人,您再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是现在,现在比起对您的怒火负责,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修长凤眸睨着神色越发严峻、表情僵硬少女,云雀恭弥却没有动怒的意思。然后,他清冽的声线传入成田五月耳际。 “你就穿这身衣服去?” 青年冷不丁冒出的话让五月表情微微一怔,反应过来云雀恭弥是指她没有穿礼服这件事后,少女轻轻摇了摇头。 “那不重要,云雀先生只告诉我地点就好。反正我只是去找人,到时候隐藏存在感就可以了。” “我是让你跟我去。” 英俊的脸上依旧是一派清浅淡漠,扫了一眼因他的话而困惑的成田五月,气息凛冽的黑发青年站了起来。紧接着,他抛出一句貌似漫不经心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的话,抬脚就往外走。 “去隔壁房间换衣服,给你五分钟。” 诶? 端整的眉毛拧起,成田五月这一刻才慢半拍的注意到,一向在家里穿着和服的云雀恭弥眼下却是一身简洁笔挺的黑色西装,衬衣也是新换的,再加上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分明一副随时准备出门的模样。 难不成他一开始就决定要出去了吗?说不定,当草壁先生告诉他自己要去宴会找人的时候就……否则为什么会连给她的礼服都准备好了。 莫名的未知温暖逐渐在胸中扩散,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成田五月心头。 她突然惭愧的意识到,就在几分钟前,自己又一次在那个气场无比强大的青年面前,变成了一个以窄小器量衡量他人的愚蠢之人。 但是,与心底真实的感情相反的表情却在下一秒跃然浮现在她精致的脸庞,那是好像情急之下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而她清澈的嗓音,竟然有那么一丝像宁静悲伤的音乐轻柔流泻。 “不用您陪我去。云雀先生不是一向最讨厌……” “群聚”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云雀恭弥雕塑般完美的脸颊微微一侧,灰蓝色眼眸斜斜地瞥了过来,清冷磁性的嗓音微妙地染着一丝戏谑。 “陪你去?别搞错了,草食动物。” 微抬下巴,青年挑了下眉。 “刚好要去办事,顺便带你去罢了。” 说完,留下茫然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黑发少女,他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 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五月在心里发誓,无论冷泉先生是不是千里,找到他的那一刻,她一定要给他一个脸朝地的过肩摔。因为那两个人明明都很清楚,她本人究竟对宴会这种无聊的东西有多么厌恶。 从小到大,身为名门岩仓家的千金大小姐,成田五月参加过各种形式的宴会,其中以她的生日派对最为可憎。在高台院内精心设计规划出的奢华庭院内,来访的宾客都是比五月年长很多的所谓上流人士。然而,比起庆祝她这样一个小丫头的生日,那些仰仗岩仓家那位大人鼻息而过活的人无一例外不是为了为了奉承外公而来。 面对那些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形式化地说着的“生日快乐”,她却非得穿着高贵华美的丝质洋装,在派对结束前不停地陪着笑脸,展现出比在场所有人都要美丽迷人的微笑才行。因为,这就是外公和周遭的岩仓们对她――岩仓五月,这唯一的岩仓正统继承者的期望。 那么多庸俗至极的人聚在一起,自然也会不可避免的听到一些不想听见的对话。譬如说,“为了嫁给一个贱骨头而抛弃了整个家族的蠢女人”。在那句话里,那肮脏的词语指代的两个人分别是五月死去的爸爸和被外公抽掉灵魂囚禁在别馆的妈妈。 或是“堂堂岩仓家的大小姐居然去做演员这种下贱的职业”、“放下高贵的身段去取悦屏幕后那些平庸无知的平民,成何体统”、“整日抛头露面,真不像大家闺秀”。这些话,说的就是先前还被他们笑脸相迎夸赞着“一定有能力可以继承好岩仓家业”,“看起来就一副聪慧模样”的成田五月。 又或者是“昔日岩仓一族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竟然会变成那副德行,谁能想到呢”、“无论起初多么辉煌,后来只能作为耻辱藏起来”、“听说了吗,少爷其实是被小小姐害死的”。 …… 五月的脊背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而打颤,然而,抽离那令人绝望的不堪回忆,眼前需要她面对的现实同样令人开心不起来。 就在和云雀先生前往宴会的路途中,成田五月才听草壁先生介绍说,今晚在那栋豪华建筑中举办的派对是为了给与彭格列家族有良好同盟关系的某家族千金过生日。所以,除了彭格列家族的各守护者都受到了邀请外,亦有其他意大利黑手党高层成员受邀前往。虽说看起来只是为了某个小姑娘庆生,可由于这一家族拥有悠久的历史,再加上当家boss是一位品行高尚、在黑手党内极其有名望的人,整个宴会的规模的级别也算得上盛大…… 之后隐隐约约还听到草壁先生说了什么“蝴蝶夫人”的典故,可五月却怎么也听不进去了。因为,就在他说出这次宴会其实是为了给某家族boss女儿庆生时,她就完全确认了之前的猜想。 就算不考虑他孤傲的性格,堂堂彭格列家族的云守,被称为最强守护者的云雀恭弥,为了给某个小姑娘庆生特意跑一趟,怎么想都太掉价了。 嘴上不承认是一回事,可云雀先生……根本就是陪她来的。 捏了捏礼服裙摆,端坐在车里的黑发少女一脸严肃,思索片刻后,好像终于下定某种决心的她慢慢转过视线。 “我知道这种说法很幼稚,但是,就这么参加了她的庆生,万一那个人……她以为云雀先生喜欢她呢?” 直率地看进那双清浅漠然的凤眸,成田五月平静的语气里溢满坚决。 “所以,云雀先生,可以让我一个人去么?” 第42章 Side.39 只身一人踏上那所巨大宅邸高高的台阶,一袭酒红色长礼服的黑发少女伫立在门厅外,正用那双澄澈的眸子以成田五月独有的凛然眼神审视着灯火通明的大厅内似乎令所有人钦羡的迷乱景致。 悬挂在天花板上晶光闪烁的枝形吊灯将大厅照得比白昼还要亮,精致的拱廊式屋顶伸向苍穹,以金粉点缀的飞檐和华贵的帘幕之下,盛装出席的男人女人们全部面带笑容,站姿优雅的地举着酒杯悠闲畅谈,而在悠扬高雅的音乐声中跳着舞的人们也全部挂着仿佛不谙世事的欢乐神情。 身处宴会就想到了“虚伪”和“浮夸”之词的少女只觉得心中一阵没由来的厌烦。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好在这边是意大利,即便是红透整个日本的实力派演员成田五月,此时即便她不隐藏自身的存在感,出现在这些人面前也没有人几个人能够认得出她。 然而,就在五月强压下心中的焦躁稳步踏入大厅中时,好像所有事物都静止冻结那般,整个会场的目光几乎在一瞬间全部锁定过来。 突然出现在会场中的东方少女面容沉静,穿着一袭酒红色拖地雪纺长裙的她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而尊贵的光芒,美丽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一片可疑的静默之后,场内突然掀起一阵细语议论的浪潮。 “快看门口那个女孩……该不会就是成田五月吧?” “真人比电视上还要漂亮,脸好小,五官真是精致,雪白的皮肤和乌黑的长发配上那身礼服简直就像沐浴在光芒中的妖精。难怪姬音小姐整天‘五月前辈’、‘五月前辈’的挂在嘴边。” “妖精也太夸张了吧,不过气质确实算得上出众,她真的像官方资料上注明的只有十九岁么?” “怎么办,好想去搭讪……跟她要签名的话应该不会被拒绝吧?” …… 感受到眼前的陌生人们投递在自己身上的赞叹眼神,早就习惯了万人瞩目的五月脸上的表情亦没有丝毫动摇。可即便表面如此镇定,她心中也不免感到疑惑不解。 到底是怎么回事,照理说这些人不应该认识她才对,为什么听他们的议论好像早就知道她了…… 黑眸浮起一丝困惑,还未等少女分析心底这份疑问时,耳畔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真没想到你也会来呢,等下姬音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吧。” 成田五月循着声线微微侧身,一个衣着华贵、气质典雅的美丽女人正面露笑容地凝视着自己。从她的言谈举止和周遭突然安静不少的气氛来看,眼前的女人应该不是泛泛之辈。 似乎是从五月的表情中看出了她并不认识自己,这位贵夫人也未露半分愠色。静静打量了少女良久,她深褐色的眼睛反而多出几分柔和来。 “忘了作自我介绍了,我是这栋宅邸的女主人,今天这场宴会正是为了我的女儿真宫寺姬音庆生而特意举办的。” 难怪,她就是草壁先生之前说的被尊称为“蝴蝶夫人”的女人,哈里斯家族boss娶到的东方美人。只不过,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成田五月既不认识哈里斯家族的人,亦不认识什么真宫寺姬音,她今天出现在这里仅仅是为了找人。 “夫人,您好。” 礼节性的点了点头,就在五月打算随便找个理由抽身时,这位贵夫人的下一句话却霎时让她僵在原地。 “叫我真宫寺阿姨就可以了,我和你母亲年轻的时候是挚交,有你这样出色的女儿,想必知世一定会感到非常欣慰吧。” 知世,岩仓知世。不是别人,那正是五月母亲的名字。 没有注意到少女僵硬的表情,贵夫人的唇角漾开温暖的笑容,只听她以怀念的口吻轻轻说:“上一次见到你时你还不会走路呢,跟在爸爸妈妈身后爬来爬去的样子真是可爱得不得了。怎么样,光希和知世都还好么?一定很幸福吧。” ……幸福? 明月碎裂,鲜花散落,那些能够以自豪口吻谈论的羁绊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作为挚友竟然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吗?!不知道那两个人所谓的“幸福”已然成为遥不可及的妄想了么! 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表情冻结的少女很想转身就走,可身体却不知为何像石化般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周围一切喧嚣悉数褪尽,唯有女人宛转的声线异常清晰,字字如针一般刺入她的耳中。 “虽然一直和知世抢东西,可很早以前就和她约定好了呢,等以后各自找到了喜欢的人,就选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大家一起在蓝蓝的天空下铺上雪白的桌布,然后一起开欢乐的家庭派对。” 约定?他们连和女儿的约定都无法遵守了,你们那愚蠢的约定又算什么? 心头猛然间难受的揪紧,哀痛在胸口灼烧,漆黑的沉重和绝望重重压上五月的心头。 “听说姬音也很喜欢五月你,因为喜欢你才吵吵闹闹得非要去当什么艺人。明明是这么有地位的千金大小姐却非要去吃那种苦。我和她父亲对她一向宠溺,所以也拿任性的她丝毫没有办法,只好动用整个家族的力量来扶持她了。好在那个圈子有你在,以后也要在各方面多多帮助她啊……” 既有父母的宠溺,又有整个家族的力量去扶植,如果拿自己跟那个名叫姬音的女孩相比…… 声势猛烈的黑暗流水溢出心房,几欲压制下去的焦躁熏烧着成田五月的胸口。 为什么要跟她说这种话?单纯是为了炫耀么?!这样不得了的女孩子哪里还需要她这样的人来帮助?不觉得很可笑么! 澄澈的黑眸闪现出压抑着愤恨的光辉,她优美而端整的眉毛竖起。直视着面前一脸幸福的美丽女人,成田五月饱含焦躁的声音仿佛就要冲破喉咙而出―― 就在这时,门口站立着的那位通报来宾的侍者以震惊且略带颤抖的声音大声宣布: “彭格列家族云守大人,云雀恭弥。” 云雀先生? 为什么他会来,刚才不是说好让她一个人…… 澄澈黑眸穿过层层人群,对上那双修长的冷眸时,漆黑的浪潮不知为何竟从少女心中迅速退去了。 暂且不说云雀恭弥挺拔高挑的身材和英俊的长相本就能轻而易举的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在黑手党中有着令人闻风丧胆“最强”称号的他可是出了名的讨厌“群聚”,鲜少听闻他会亲自参加什么宴会。因此,当这位气场强大到无法让任何人忽视的青年出现的一刹那,整个大厅足足呈现了约莫十秒钟的静默。 气息凛冽的青年目不斜视,面容清冷的他笔直地朝某个方向走去。似乎是由于云雀恭弥身上所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阴冷气息,但凡他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十分默契的主动让开一条过道。而哪怕是那些因为好奇和钦慕等等情绪打量着他的目光,也都像是畏惧和忌惮什么似的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在一片寂静的屏息中,高挺的黑色身影定格站定在离成田五月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察觉到身旁突然多出的那股凛冽又熟悉的气场,少女还来不及发出疑问就看见面前的贵夫人因惊讶而瞪大的眼睛。 “这不是彭格列家族的云雀先生么?您能来真是……太、太荣幸了。”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微微偏头,修长冷眸看了一眼神色怪异的少女,他收回目光,语气淡淡道: “跟我过来。” 清冷的声线落下,下一秒,成田五月只觉得腰上多了一份力道,隐隐带着支持的力量。 眼底闪现一抹诧异,还不等她再说什么,青年便带着她转过身,迈开步子向角落人烟稀少的休息区走去。 …… 一路上畅通无阻,就算中途有人想要跟云雀恭弥打招呼,大多都是冲他点头致意或者鞠躬。抬眸看着身边青年敛着表情的侧脸,五月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云雀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刚才不是说好让我一个人来么?” 居高临下的睨了一眼以澄澈眼眸盯着自己的少女,云雀恭弥灰蓝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暗流。 给这只草食动物选这身衣服就是错误,怎么会这么合身?虽说之前答应了她不出现,可是远远观察这边情况的他只要一想到其他人盯着她看的眼神就觉得心里极度不爽。总而言之,这只草食动物这辈子都别想一个人穿着礼服参加这种场合了。 “突然改变主意了。” 移开目光,青年传入五月耳中的清冷声线中似乎是压抑着某种不同寻常的情感。她蹙起眉正要抗议他说话不算话时,云雀恭弥凤眸一沉。 “草食动物,你刚才怎么回事?” “刚才……难道云雀先生都听到了么?” 微微一愣,对上那道清冷目光的成田五月停下了脚步。 “……因为听到了一些不想听到的话,我的情绪差一点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是吗,那女人让她听到了不想听到的话么…… 修长的眼眸垂下,敏锐地捕捉到五月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焦躁和哀痛,青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事实上,云雀恭弥并没有听到那个女人对她说了什么,只是远远瞥见她的表情就觉得哪里不对劲。而当他随后靠近五月时,少女身上略微狂乱的气息和僵硬的站姿则让云雀恭弥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由于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把含带着一份力道的手放在她的腰上给予支持外,云雀恭弥所能做的就是带她远离那个是非之处。 静静打量着表面看起来平静实则情绪有些消沉的少女,沉默片刻后,云雀恭弥淡淡地挑了下眉,“草食动物,发什么呆,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么?” ……对了,还要找冷泉先生! 青年清冷的声调像是一片漆黑中的萤火,将少女的思绪引回真实。 “不想惹麻烦就降低存在感。” 大厅里没有拓先生的身影,所以接下来就要去各休息室寻找了。诚然,正如云雀先生所言,动用她降低存在感的能力去找就不会再遇到任何麻烦。 真是可怕的男人,好像比五月自己还要了解她。 “嗯,我知道了,云雀先生。请您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成田五月精致的面孔上已然敛去先前那份凝重。扫了一眼那双重新浮现认真神采的黑眸,什么都没说,气息凛冽的青年悠然地阖上那双凤眸。 把他的态度视为默许,五月利落地转过身去。然而,就在那抹明艳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转弯处时,走廊上突然传来云雀恭弥一如既往清浅淡漠的声线。 “给我记住,下次再听到任何不想听的话,就干脆地回敬过去。” 止步回眸,远远望着仍旧闭目养神的青年,成田五月骄傲的扬起下巴,展露出一个自信而炫目的笑容。 “这个不用您说我也知道。单论没礼貌的话,我可是比谁都更胜一筹呢,云雀先生不是早就领教过了么?” 听着那轻灵的脚步声渐渐消弭在走廊之上,灰蓝凤眸才缓缓睁开。淡淡扫了一眼少女离开的方向,云雀恭弥的嘴角微扬起一个不带多少温度的弧度。 哼,但愿如她所言。 没礼貌姑且不谈,但那只草食动物委屈的表情,他可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看到了。 *** 不行,找不到。 几乎将举办宴会的整个宅邸都翻了个遍,成田五月也没能找到冷泉拓的身影。可就是他这种避而不见的态度更让五月感到焦躁不已,与此同时,她心中尽力压抑着的那份期望也变得越来越大。 稍微动动脑子分析一下就可以得出这样显而易见的结论:如果冷泉拓不是岩仓千里,他有必要这么刻意地躲避自己么?正因为他是自己的哥哥,且是灵力远远优秀于五月、被赞誉为岩仓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子嗣,有着岩仓一族血脉的他完全能够既隐藏自己的存在、又时刻感知五月身处的方位。所以,只要那个人有心躲避,五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找得到他。 真是差劲的家伙……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可一旦让我找到你,岩仓千里…… 低伏着眼眸,壁灯在少女雕刻般立体的侧脸上映出阴影。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凛然的转过身正打算回到大厅的她却听到一声玻璃碎裂的尖锐声响。紧接着,一道年轻女孩的娇蛮斥责声穿透墙壁涌进五月耳中―― “什么叫‘成田五月小姐很漂亮’!那个贱女人!如果不是她要来,拓先生也不会丢下我匆忙离开了!” 从那个女声中听到冷泉先生名字的五月黑眸一沉,旋即,将自身存在感隐藏至最低的少女面朝声音传来的墙壁走了进去。 …… “姬音小姐,对、对不起……我以为您一直都很喜欢五月小姐,所以才那么说……” 光亮到能反射人影的木质地板上七零八落地散着酒杯的玻璃渣,跪在梳妆镜前女佣打扮的瘦弱小姑娘正哆哆嗦嗦地抹着眼泪,本就稀疏的浅棕色头发已然被红酒浇了个透,黏成一缕一缕,正不住地向下淌着水滴。 “喜欢她?我随口说说而已,连真话假话都听不出,你还配当我的侍女吗?蠢东西!要不是她跟拓先生走得那么近,你以为我会把她放在眼里!” 作出这样趾高气扬发言的是一个有着板栗色卷发的年轻女孩,穿着浅粉色抹胸晚礼服的她正面对着梳妆台前明亮的镜子,镜中那甜美精致得如同洋娃娃一般的脸上却挂着有些违和的暴怒表情。 听那个小姑娘叫她……姬音? 双手抱臂,即便听着她无礼的发言,五月一时间也并没有动怒。上上下下将她审视一番后,成田五月澄澈的黑眸定格在少女戴在头上闪着光芒的水钻王冠上。 这个发饰……好像之前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那种贱女人,以为自己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有什么了不起!拓先生只不过是可怜她罢了,现在甚至连她的脸都不想看到……”就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一样,名为姬音的少女突然露出怀带疯狂和憎恨的眼神,“等着吧,无论是日本第一女演员的宝座还是拓先生身边那个位置,迟早都是我的!一年,不出一年,我就要把成田五月踩在脚下!” 可怜?冷眼注视着真宫寺姬音,纵使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五月的脸上还是保持着毫不动摇的冷静神色。 “姬、姬音小姐,请不要这么大声……”就像是惧怕什么一般,跪在地上的小姑娘瑟缩了一下脖子,赶忙低声劝阻。 “五月小姐……不、不对!成田五月那个贱女人,她是跟云雀先生一起来的……姬音小姐知道的吧,就是彭格列的云守先生,很厉害的那个,您这么大声如果被她听到,告状给云雀先生的话就糟了……” “真是看不出来呢,明明已经是拓先生的女朋友了却又勾引云雀恭弥,这种贱女人真是不要脸!”丝毫没有收敛,带着极其厌恶表情的真宫寺姬音反而加重了语气,嘴里吐出的话语也更加不堪入耳。 “哼,真是有一套啊,恐怕是在床上比较厉害吧。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怎样的父母才能培养出这种人尽可夫的女儿!” 人尽可夫的女儿? 如果说之前那些话五月还能当做没听到一笑了之,这句话却彻底触动了她的底线。 黑眸微眯,成田五月直视着少女的视线一瞬间变得寒冷如冰柱。 . 第43章 Side.40 黑眸微眯,成田五月直视着少女的视线一瞬间变得寒冷如冰柱。 笔直地走上前去,就在黑发少女正欲释放出自身存在感,继而赏她一记响亮的耳光时―― “怕什么?说不定云雀先生根本就是为了我才来的。别忘了,这可是我的庆生宴会,关那个贱女人什么事!而且借她一百个胆子也断然不敢在我家地盘放肆,搞清楚状况,这里可是意大利!” 为了你?五月冷笑,自我感觉不错啊。 “反正我早就看她那张嚣张的脸不顺眼了,不如……” 那饱含不屑的焦躁口吻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的少女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 “不如趁此机会去会会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点儿难堪不是很有趣吗?” 秀丽的眉峰微微一挑,冷眼俯视着口出狂言的女孩,成田五月缓缓放下了已然高高扬起、静止在半空中的手。 居然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难堪么?那还真是值得钦佩的伟大想法…… “蠢东西,赶快给我把这里收拾干净!” 将这句话扔给依旧跪在地板上身子不住发颤的侍女,真宫寺姬音便从梳妆台前快速起身,提着裙摆、踩着高跟鞋得意洋洋地走了出去。 以意味深长的眼神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将先前隐藏的存在感悉数释放出来,成田五月冷然的声音悠悠地响起在房间里。 “借我一百个胆也不敢在这里放肆?呵,看我敢不敢吧。”既然那位大小姐喜欢人多的地方,自己就勉为其难配合她一次好了。 垂眸扫了一眼因为她的凭空出现而吓得一脸震惊的小姑娘,从随身携带的手包里掏出一包纸巾丢给她,直望进她那双怯弱的眸子,成田五月的嘴角缓缓绽放出一个锐利如刀剑的笑容。 “好好擦干净脸上的酒。别忘了,也给你家那位了不起的大小姐留一张。” *** 纵使从表面看很容易给人留下极为挑剔的印象,成田五月并不是那种会对事情斤斤计较的人,也向来不会把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放在心上。倒不是说她的性子有多么宽容和煦,简单来讲,五月只是觉得记忆他们、以及跟不值得的人生气这种事很多余罢了。 在穿过幽长走廊优雅地行至大厅的路途中,五月终于回想起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那个独特而华丽的王冠形水钻发饰了。 在hor诬陷自己将她推下阶梯的少女、暗地动了手脚抢下摩子小姐角色的少女、演戏时只会发嗲撒娇的少女……至此,这些原本零散淡薄的印象这才完整地拼凑出那个名为真宫寺姬音的大小姐。 于是,当成田五月重新出现在璀璨辉煌的大厅时,远远看见那个已然收起刚才疯狗般的凶恶表情,举着酒杯,露出甜美可人的笑容穿梭于宴会人群中的少女时,她心头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异常恶心的厌恶情绪。 或许,在某方面,自己彻底的低估了真宫寺姬音。这种精湛的演技,如果能运用在面对镜头时,她成田五月说不定还会对这位大小姐另眼相看。 收起唇边那抹满是嘲讽意味的笑,五月微扬下巴,一边将自身存在感释放至最大值,一边以训练有素、宛如皇室成员的尊贵仪态缓慢踱步至大厅正中央。 几乎就在一瞬间,她就像是沐浴在阳光下的宝石,周身散发出夺目的光彩。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静止,原本喧嚣嘈杂的会场屏息三秒后,人群中扬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那是因为身着一袭酒红色礼服长裙的少女实在是太耀眼了,简直就像是从神话故事中走出来的妖精。 对周身的骚动置若罔闻,黑眸直视前方,成田五月款款前行。那无懈可击、威严而神圣的美丽让整个大厅的空气几乎为之冻结。 万众瞩目,仿佛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所支配,所有目光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紧紧跟随着那个身影移动,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这场宴会的女角。 只不过,头戴王冠形水钻发饰的她,眼底深处摇曳浮动着的却是丑陋而浓烈的妒意。 暗自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以钦羡和崇拜替换掉脸上那厌恶的表情,真宫寺姬音欣喜的走上前去,横在五月面前。 “是五月前辈吧!真是受宠若惊,没想到你会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还不等成田五月接话,真宫寺姬音当真就像是遇到了偶像的小姑娘般握住了她的手,以激动的语气脱口而出:“我很喜欢你的电影,非常欣赏五月前辈的演技,从小就是你的影迷了。” 没有搞错的话,这场宴会可是她二十二岁的生日。而五月今年只有十九岁,说这种奉承话会不会太蠢了。更何况,说到欣赏……眼前这位大小姐根本就没看过她演的戏吧。 优雅地抽回手,成田五月浅浅地笑了,笑得那样嘲讽。 “哦,是么?譬如说?” 果不其然,只是这样一句反问就让真宫寺姬音表情一愣。 洋娃娃般甜美的脸孔上掠过几丝不自然。似乎是为了化解尴尬而转移话题,她偏过头用眼神唤来一位侍者,从他手持的托盘中端出一杯酒,亲切的递向五月。 “先不说那个,既然五月前辈是来庆祝我的生日的,能陪我喝杯酒吗?能得到偶像的祝福真是太幸福了。” 微微挑眉,冷眼睨着女孩端在手中的酒杯,成田五月没动。 姑且不说日本的法律规定未满二十岁的人不得饮酒了,也真是难为她了,竟然能对几分钟前才辱骂过的人说出这种话来。 看她没有接的意思,真宫寺姬音举着酒杯凑近五月,继而以神秘兮兮又带着几分炫耀的口吻说:“五月前辈,就算你平时不喝酒,这杯酒也无论如何都要尝尝。这可是全世界最贵的酒,为了给我庆祝生日父亲大人特地把这瓶家族收藏多年的迪――” “迪瓦伏特加,全世界唯一一瓶用钻石过滤的酒,瓶子本身也装饰着价值至少一亿的钻石。”虽然不值得炫耀,可五月作为岩仓家的少当家,这种名流界的常识也是有的。 若无其事的打断了她的话,停顿了几秒,成田五月以风轻云淡的语调如是说。 “即便如此,那又怎样?”五月的声音并不算太大,但也足够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到。 耳畔传来那贮藏着冰冷、宛如寒冽清泉的嗓音,没想到会被如此明显驳了颜面的真宫寺姬音脸上一僵。而当她抬起头,看到黑发少女娇嫩唇边那抹不屑一顾的冷笑时,一股愤恨顿时涌上头顶。 闪烁着尊贵光芒的黑眸清楚地捕捉到她情绪的变化,成田五月不禁觉得有些无趣。如果这就是这位大小姐要给她的“难堪”,段数未免太低了。 然而,脑海中正隐隐闪过“干脆这次就放过她”这样的想法时,真宫寺姬音上前一步,凑着五月的耳朵用只有她们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说: “为什么不喝?醉醺醺的话不是更方便勾引男人,云雀恭弥说不定正等着上你呢。” ……云雀先生才不是这种人! 那充溢着羞辱之意、带着黑暗的言语利刃就像是意想不到的一击,顷刻贯穿了成田五月的心脏,令她身子一震。尽管胸口燃烧着想要杀人的怒意,表情迅速恢复冷静的黑发少女却是不动声色地后撤了一步,跟真宫寺姬音拉开了距离。 这是你自找的。 优美的眉毛扬起完美的弧度,成田五月环顾了一下宴会大厅,以流水一般清澈的嗓音悠然道: “重点不是酒,而是让我喝酒的人。本以为是什么大人物的宴会,我才百忙之中抽身过来,谁想到只是给阿猫阿狗过家家。”好像很厌倦似的垂下眼帘,五月以极尽漠然的声音说:“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真宫寺姬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阿猫阿狗,你、你是在说我吗!”音调不由得飙高,她端着酒杯的手、肩膀、甚至是整个身体都以前所未见的剧烈幅度颤动起来。 “我有指名道姓么?挺自觉啊,你是猫?还是狗?”微微偏头,五月露出微笑,气定神闲道:“两者都不是的话就闭上嘴,平白无故生什么气。” “喂!成田五月小姐,你说够了没有,别忘了这里是谁的地――” 她嚣张的话还没来得及讲完,就因那从头到脚的刺骨冰冷怔住了。几乎就是眨眼之间,成田五月利落地夺过她端在手上的酒杯,毫不犹豫的直朝她脸上泼了过去。 “什么?‘喂’?” 将手中空掉的酒杯随意一扔,黑发少女迅速从一旁目瞪口呆的侍者那里重新端过一杯酒,再一次对着愣在原地一脸呆滞的真宫寺姬音泼了过去。 “‘成田五月小姐’?你叫谁呢?我跟你很熟么?还是说你是我朋友?你有什么资格直呼我的名字,要不要我好好教训你啊?” 敛去笑意,黑发少女的视线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冰冷的话语就像无情挥打在空气中的寒冷鞭子。 室温降至冰点,整个大厅因这意外的变故而寂静无声。 所有人脸上都冻结了惊愕的表情,唯有头戴水钻王冠浑身湿透的真宫寺姬音像在喘气一样微动着嘴唇。然而,那双紧紧逼视着她的黑眸却仿佛带着常人难以拥有的魄力,吓得她禁不住颤抖,脊背发冷,一时间竟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在跟谁顶嘴呢?你是有多了不起?” “告诉你,我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怕什么人,我最怕的人是我自己,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气时会做出什么事来。” “所以你,真宫寺姬音,以后不要再让我觉得碍眼。” 就像是被黑发少女此时所散发出的强悍气场所震慑,即便这里大多数人都是黑手党,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听明白了么?明白就闭上嘴离我远一点。今天我用来泼你的是你引以为傲的迪瓦伏特加,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对吧?” 凛然直视着真宫寺姬音,五月的嘴角突然挑起一抹轻巧的冷笑。 “还有,头上的王冠歪了哦。如果还想继续扮你的公主,就赶紧找个地方换身衣服补好妆再出来。” 声音沉寂,黑发少女那夹枪带棒的话语终于告一段落。先前还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真宫寺姬音竟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紧接着,用手捂住已然花了妆容的脸,她狼狈地冲出了大厅。 那溢满委屈的哭腔犹如丢进湖水激起波纹的小石子,就在真宫寺姬音夺门而出的下一秒,刚刚还置身事外的人群中忽然响起接二连三的唏嘘。还有,毫不避讳投射在成田五月身上的指责眼光。 “她怎么这样……姬音小姐只不过是让她喝酒而已,至于吗?” “明星架子大,姬音小姐也太可怜了,竟然把这样的人视为偶像来崇拜。” “有什么了不起,这里是黑手党的地盘,给她点颜色瞧瞧!” “对!姬音小姐可是这场宴会的主角,这样也太没有礼数了!必须狠狠教训她!” …… 窃窃私语的议论逐渐演变为义愤填膺的声讨,然而,这种境况成田五月早就预料到了。毕竟真宫寺姬音说的话只有她一个人听到,而她的所作所为所有人都看到了。 本来应该用更高明的办法回敬那位大小姐,可刚刚听到她那张嘴那样说云雀先生时,五月的理智似乎一下子被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强烈怒火给冲淡了。 虽然看似出了气,但事实上……被摆了一道的人似乎是自己…… 不过,事已至此,做了就做了。 她既不后悔,也完全不介意这些陌生人会怎样看待她。有着消除存在感这种能力的她完全不担心被举办宴会的家族刁难,虽说不能来个华丽霸气的退场。好在,没有给特意带她前来的云雀先生添麻烦…… 波澜不惊的黑眸扫视着周遭不善的目光,正当五月准备发动能力撤离大厅时,却看到原本虎视眈眈燃起戒指、拿出类似八音盒东西的人们石化般僵在原地。眼底还来不及浮上困惑的神色,她的手腕处便覆上一层微凉。 紧随其后,与将成田五月整个人包围住的凛冽气场一同落下的,是一道清浅漠然、却染着一层令人不寒而栗气息的磁性嗓音。 “你们……” 一抹亮紫色的火焰跃入少女视野,本能地偏头,映入五月眼中的是云雀恭弥冷冽如极地的清俊脸庞。 少女纤细的手腕上传来一股适当而不容置疑的后撤力道。将成田五月挡在身后,黑发青年灰蓝色凤眸危险的眯了起来。 纵使他没有把话说完,可从青年的眼神就可以判断得出其中的警告意味。 仰头注视着云雀恭弥挺拔的背影,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顷刻填满五月的胸口。可就在下一秒,猛然间意识到什么的她心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紧了。 云雀先生,为什么要站出来保护自己……她不在乎别人如何评论她今天的作为,可如果把类似的话放在他身上…… 笨蛋。 成为众矢之的人,有她一个就够了。 抿紧嘴巴,强压下涌上心头的无限温暖和感动,成田五月一脸凛然地扬起手腕挣开了青年的手,以清亮的嗓音泠然宣告: “想说我违反风纪还是无理取闹了?抱歉,云雀先生,性格恶劣不懂礼数也没有教养的我在这种场合给您丢人了。” 言毕,黑发少女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大厅外走去。 第44章 Side.41 明月高悬,深沉夜幕之下,堂皇豪华主建筑的轮廓清晰浮现。 紧连大厅的高台下方,那长长的白色大理石阶梯走廊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一条闪闪发光的运河。运河之上,提起裙摆、疾步走下阶梯的黑发少女明明看起来如此纤弱,可是,挺直腰背的她依旧高扬着头,那走路的姿态仿佛坐镇一方。 狼狈的“叛逃”竟因少女凛然而强悍的气场染上了“回归”的意味。然而,恐怕没有谁知道,就在对云雀恭弥说完那句话后,成田五月是动用了多么精湛的演技才能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丝毫动摇。 为什么…… 云雀先生肯定跟宴会上的其他人一样,看到自己无理取闹地向真宫寺姬音泼酒了吧。他也一定听到自己毫不留情向她吼出的丑陋话语了吧!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护着自己啊!! 耳根发烫、喉咙刺痛、呼吸也变得难过起来,冷风吹得皮肤隐隐刺痛,心口更是像淤塞着水泥一样沉重。事实上,就在那个人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时,原本对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抓到把柄、进而招致非议这件事没有丝毫后悔的成田五月,居然一瞬间觉得自己蠢到了极点。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明明是跟云雀先生一起来的,这样做不是连他的声誉也毁了! 太愚蠢了!为什么不动动脑子!太蠢了!太蠢了!!! 握紧拳头,全身上下甚至是指尖都在发抖,沉重的后悔几乎令五月的头脑轰轰作响。毫无预兆的,混乱脑海中闪过那双居高临下注视着自己的灰蓝色的修长凤眸时,有那么一秒,她的眼泪险些就掉了下来。 胸口翻腾着无法平息的波浪,像是要将身后那灯火璀璨的喧嚣义无反顾的抛弃那般,成田五月脚下方才还沉稳的步子越来越急乱。随着那栋建筑渐渐远离、变得越来越小,确定不会再有人看得到自己的背影后,少女先前伪装出的平静表情就面具一般剥落,取而代之的则是罕见的脆弱神色。 低伏着眼帘凝视着脚下,就在五月决定立刻从哈里斯家族的庭院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大哭一场时,刚向前迈了几步就和迎面走过来的一个身影撞在了一起。更不凑巧的是,那个人手上似乎还端着什么冰凉液体,竟因这猝不及防的相撞轻轻一晃洒上了五月的衣服前襟。 这好像是……酒…… 该说报应来得真快么?刚刚才泼了别人酒的她立马就中招了。 唇边不免浮现苦笑,此刻没有心思计较的五月本想道个歉就走,可刚做出一个“对——”的嘴型,那句没说出口的抱歉就被自头顶上方传来的一声略带抱怨且隐隐压抑着不耐烦的年轻男性嗓音打断了。 “搞什么!怎么这里还会有人?不好好在宴会大厅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这个听起来有点炸毛的熟悉声音,好像是…… 刚刚皱起眉的少女眼底不由得滑过一抹淡淡的讶异,夜空原本遮蔽着月亮的那片云恰好移开,银白月光照亮了面前青年的身影—— 一手插兜一手端着酒杯的俊朗青年穿着酒红色的衬衣和黑色西装,有着一头银灰色中发的他正用那双碧色眼眸俯视着她,脸上极其不悦的表情就像是谁欠了他钱似的。 这不是狱寺先生么…… 微微一愣,还没等成田五月叫出对方的名字,同时借着月光看清少女的青年收起脸上的不悦,顷刻间露出诧异的表情。 “哈?成田五月?!怎么又是你……”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说不定狱寺先生自带‘成田五月’雷达探测器。”隐藏起落寞的情绪,五月尽量以和平常一样的态度应答着。 “那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啊,我才没有!只不过觉得大厅太吵才端了杯酒出来透气,没想到居然能碰到你。” 一脸“你开什么玩笑!”的狱寺隼人迅速反驳过去,随即,皱着眉打量了少女一番的他自言自语道:“成田五月在这也就是说……不会吧,难道说云雀那家伙也来了?那人不是最讨厌群聚吗……切,早知道他要来我就不用来了!要不是十代目说什么得给哈里斯家族面子,必须派个守护者来代表彭格列家族参加……” 原来狱寺先生是被沢田先生派来参加宴会的彭格列家族代表。从狱寺先生的话语里捕捉到这样的信息,随即,又想到什么的五月眼底晃过一抹阴霾。 看样子她大闹大厅时狱寺先生也并不在场,如果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作为,这个难得被五月在心底里认可为“朋友”的人又会怎样看待她? 胸口的闷重又加深几分,正在这时,青年微微染着不耐烦的嗓音响起,“喂,你发什么愣?赶快把纸巾拿出来擦一擦自己的衣服,刚才被酒洒到了吧。” 思绪被青年唤回,仰头看了一眼狱寺隼人那好像在跟什么人生气的脸,五月轻耸了下肩膀,正要以不在意的口吻说声“不用”,眼前却出现了一只拿着纸巾的手。 “我说大小姐,作为女人居然不随身携带纸巾吗?”微微弯下腰,向少女递过纸巾的青年移开视线,有些不耐烦的扬起语调:“还不接着,难道要我帮你擦?” 本来是随身携带的,但是那个时候,五月把它丢给被真宫寺姬音泼了酒的小姑娘了。 不过,尽管有可供反驳的理由,听着狱寺先生听起来是责备实则带着别扭关心的话,五月只是轻声说了句“谢谢”,随即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纸巾。然后,就在五低下头安静地擦拭着被洒上些许烈酒的礼服时,青年的声线再一次响起。 “这种小事没什么。倒是上一次的事我还没跟你道谢。” 低头看着对自己投以不解眼神的黑发少女,狱寺隼人稍稍停顿了一下,神情严峻的说:“我是指上次,你没让云雀和骸在彭格列基地打起来的事,谢谢。” 原来是指那件事…… 不过,五月可不记得她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当时的举动是出于狱寺先生不被彭格列可怜的财政头疼这种目的考虑。 “那对我来说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事。”模仿着狱寺隼人方才的口吻若无其事的说完,她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认真,“不过狱寺先生是如何看出我的用意的?因为你聪明?” “聪明?”就好像是五月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狱寺隼人先是皱了下眉,然后理所当然的答道:“虽然我是很聪明,可这跟聪明不聪明没关系,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上得出的结论。” 这意想不到的答案不由得让少女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淡淡温暖。一时间,成田五月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朋友的话,说不定可以彼此理解。所以,把憋在心里的想法跟狱寺先生说说,说不定……要比她一个躲在什么地方大哭一场要好得多。 气氛沉默了几秒钟,正当想要缓解尴尬情绪的狱寺隼人刚将酒杯端至嘴边抿了一口时,少女冷不丁问出的话却险些让他呛住了。 “狱寺先生,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什、什么怎么样?” 直视着脸色瞬间变得格外精彩的青年,成田五月丝毫没感到自己的问法容易招人误会。 “不如问第一印象吧,狱寺先生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你突然这么问……” 显然已经误会了的狱寺隼人表情变得更加怪异了,而看到那双毫不避讳看进他眼睛里的黑眸时,本打算岔开话题的他以不算大的音量欲言又止道:“难缠、嚣张、傲慢、感觉这丫头真是不好对付……不过……还是会为别人着想……” 观察着五月的表情,狱寺的音量愈来愈小,语速也越来越慢,就在他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某个瞬间会很天真像个小孩子,遇到困难的时候低下头的样子总让人觉得没办法放着不管。”这句话时,身边传来少女轻柔带着哀伤的语调。 低垂下睫毛,五月的嘴角浮起淡淡的自嘲笑容,“最后那句是体贴的狱寺先生为了安慰我特意补上的吧,明明感觉我很像坏人吧?” 没有等对方回答,她便一脸释然的继续说:“我已经习惯了,向来直来直去的我一旦跟表面温柔可爱的人对比起来就像是坏人,不由得看人家的脸色。普通的一句话,也能被别人误解、继而让自己受伤。可是,不忠于自己的情感、爱憎不分明、明明心里讨厌却还要装作喜欢以笑脸来面对,我觉得那样的人更坏。” 冷冽月色下,树影随着夜风微微晃动,听着少女如上发言的狱寺隼人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我从不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是错的,要看别人脸色也好、被人误解也好、受伤也好,这些东西都不曾让我产生动摇,刺伤了讨厌的人就算自己流血也不要紧。但是……但是今天……明明是我自己闯的祸,却把他变成跟我一样的坏人,看着那个人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愚蠢到不可救药。” 闯祸?坏人? “他特意带我来这边,我却让他难堪。我本来一点也不害怕他们,一点也不觉得委屈,他不站出来多好……”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那个人是云雀?他欺负你了,还是说你们吵架了?” “云雀先生很好,可就是因为他太好了,我反而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坏人……”摇了摇头,少女澄澈的黑眸变得软弱,眸底深处浮现了寂寞的阴影。就在五月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她的表情又迅速转为严肃,撇开目光道:“我说得太多了。口渴了,有东西喝么?” 听得一头雾水,狱寺隼人即便想安慰她却因为完全因为抓不住头绪而手足无措。当他皱着眉思考着到底该怎么办时,端在他手里的酒杯竟被五月一把夺了过去。 “成田五月!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别喝——” 猛然回过神来的狱寺隼人紧张地大声喊道,然而,却是晚了一步。只见五月头一仰,透明酒杯中的液体顷刻见底。 “你怎么都喝了?!这可是爱沙尼亚!” “……爱沙尼亚?”黑眸闪过一丝疑惑,这个名字成田五月当真没听过。 “那是波兰出产的伏特加,是世界上已知度数最高的酒。经过七十次以上的蒸馏,浓烈到堪称‘一口气喝干打个嗝都能点着’的酒……喂!你还好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五月微微一愣,随即扬起嘴角若无其事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啊,我酒量还是很好的。真让我意外,狱寺先生喜欢这么重口的酒。” 一口气把它喝干的人究竟有什么资格说他重口啊?!目瞪口呆地望着将空空如也的酒杯递还给自己的黑发少女,狱寺隼人的第一反应就是—— 他等下绝逼会被云雀恭弥狠揍。 如果现在还看不出这两人关系不寻常,他狱寺隼人就不用混黑手党了。要是让云雀误以为自己故意给成田五月灌了这么烈的酒…… 只是想象那家伙的低气压脸就够让人头疼了,紧皱眉头,狱寺隼人只能默默祈祷少女的酒量真的如她所言般强悍,即便是爱沙尼亚也放不倒。 但是,仅仅过了不到两分钟,成田五月的表情就变得不太寻常了。 银色的月光之下,她原本白皙的脸颊渐渐泛红,澄澈的目光开始涣散迷蒙,微张的嘴唇轻轻吐出感伤的叹息。 “狱寺先生……刚才的话当你是朋友才告诉你的……不要跟别人说……” “我才没那么无聊,况且我根本没听懂。什么‘云雀太好了而你像坏人’,完全不知道你说什么……” 不耐烦地说着,以担忧的神色打量了五月半晌,狱寺隼人皱眉思索片刻道:“成田五月,带手机了吗?带了就给我,必须让云雀那家伙来接你,否则我一会儿就说不清了……” “不是像坏人……面对云雀先生的我就是坏人……对我好得不能再好了,可是明知道这一点的我……却没办法回应他……太卑鄙了、太卑鄙了……” 脸颊变得更红,眉头皱起的少女根本没听到青年问话般自顾自地说着,身子突然往旁一歪。 “喂!成田五月!” 看到她跪坐在地上,狱寺赶忙冲了过去扶住她的胳膊。 “你没事吧?真是要疯了……” “……没事……狱寺先生,我要骑马……请问这附近有可以骑马的地方么?” “省省吧,站都站不稳的人说什么骑马!该死,偏偏没带手机,她的手机在哪儿,总不能让我在她身上找吧!” 紧绷着表情的银发青年头疼地望着好像全身虚脱似的瘫在地上的五月,就在他烦躁的说完这句话时,从她挂在右手边上的手包里传来了来电铃声。 就像看到救命稻草般,狱寺饱含焦躁和有些无措的碧眸里闪过一丝光亮,利索地捡起手包,从里面拿出手机一看,黑暗中独亮的屏幕上显示的是[挚爱的云雀恭弥先生]。 “是云雀先生?不要接……我暂时觉得没脸见他……” 没脸算什么,他可是连命都快没了!想都不想地按下通话键,狱寺隼人刚把手机放在耳边,还不等他开口,听筒另一端便传来简短、清冷却不容置疑的霸道声线。 “狱寺隼人,给我开匣。” 开匣? 银发青年正要疑惑为什么他还没说话云雀恭弥就知道是他时,就因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皱起眉。当然,如果他知道云雀恭弥是由于根本等不到他说出自己位置,于是打算用匣兵器的火焰来确定他所在的方位,狱寺隼人的表情恐怕还会更精彩。 “开什么匣?我告诉你,你女人她喝醉了……你乱放什么冷气啊又不是我让她喝的,总之你快过来……”一脸焦躁的说着,不经意地回头向少女刚才跪坐的地方一瞥,狱寺隼人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人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将银发青年的话听了个清楚,约莫半秒钟的沉默后,铺天盖地的暗黑气场竟然透过听筒传了过来,周遭的气温一瞬间降至冰点。 . 第45章 Side.42 悬挂在深蓝天空上的月亮,美得过分。本该深沉静谧的夜色仿佛因这反常到令人心悸的光亮,没来由地使人无法平静。 云雀恭弥仰着瘦削的下巴,凤眸浅眯,往日优雅冷静的灰蓝瞳孔中罕见的显现出明显的急乱。而他周身隐隐冒出的黑气和半径十米以上的冷气散发范围,则昭示着青年此刻极差的心情。 草食动物,竟敢把自己的存在感隐藏起来,就连gps导航也被她的能力刻意消除了。 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喝酒却喝得烂醉如泥已经够挑战他的忍耐了,居然还发酒疯说什么要去骑马,不想要命了吗?那只草食动物此刻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了,万一再遇到刚才宴会上某些怀着恶意的家伙…… 凤眸里凝聚暗意,他突然后悔之前在大厅只是对那些草食动物予以警告,而不是“咬杀”他们。同时,燃烧在青年胸口的急躁怒火也让他暗下决心,等到今天的事解决了,一定要好好教训狱寺隼人。 云雀恭弥孤傲挺拔的身影屹立在广阔无垠的深蓝夜幕下,夜晚的凉风时急时缓地拂动着他柔软的黑发。凤眸环视着依旧是空荡荡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的草场,云雀恭弥西服袖口下握成拳的手再次缓缓收紧。 到底在哪…… 正在这时,忽然有微弱的莹光在阴暗的夜色中流转。 小巧可爱的浅绿色光辉仿佛从草地涌出,轻飘飘摇晃着腾空而起。那楚楚动人的小光点在青年周围翩翩起舞,漆黑寂寥的暗夜被这晶莹纯净的光粒变得清丽脱俗起来。 黑发青年看似淡漠清浅却压抑着丝丝焦躁和怒意的面孔被这些萤火照亮,冷冷审视着这可疑光芒的云雀恭弥微微睁大了凤眸,然后在下一秒,他眯起了眼—— 那在夜幕之中飘摇着的不寻常萤火在天空中拼凑出“五月”两个字,紧接着,就像是被打乱的星盘四散开来。随即,它们宛如有生命般不约而同的向某个方向疾行流转,就好像是引路的明灯。 灰蓝凤眸滑落一抹深意。微微挑眉,云雀恭弥快步跟上那簇光亮。 …… 月光澄澈,天空湛蓝。 不知何时,那些将云雀恭弥引入林间小径的荧光仓皇褪去,唯有如水月华将林道那有如太古夜晚般漆黑深沉的黑暗镀上一层银白光辉。 她会在这里?可如果在这种狭窄的地方骑马…… 凤眸微眯,正当他修长的手正要拨开横在眼前的树枝时,反射出光芒的叶片背后突然有时断时续的歌声和着马蹄踩踏枝叶的响动传来—— werebothyoungwhenifirstsawyou, closeeyesandtheshbackstarts, i’mstandingthereabalconysumme,takesomewherecanb''llwaiting;allthat''sleftdoi''lltheprinceandi''lltheprincess, it''salovestory,baby,justsay,"yes". romeo,saveme,they''retryingtellhowtlovedifficultbutit''''tafraid,we''llmakeoutthi''salovestory,baby,justsay,"yes". …… 的确是那只草食动物的声音,不过…… 因为找到某人而在心里松了口气的青年,眉毛隐隐地跳了跳。 她在唱什么? 并非是云雀恭弥听不懂英语,而是那个醉酒的草食动物发出的声音根本就是含糊不清,再加上那音色随着她的情绪时而高昂时而又低落下去,导致从她嘴里唱出来的东西完全不在调子上。 毫不夸张的讲,她唱得还不如云豆好听。 草食动物,看来她今天是打定主意犯蠢到底了。 面无表情的黑发青年不由自主地“啧”了一声,下一秒,层层林叶另一面不成调的歌声戛然而止。 如同小动物受惊的短暂窸窣声响之后,犹如骤雨般的一连串马蹄声直冲云雀恭弥站立的方向狂奔过来—— “刺客!” 刺客?凤眸一闪,敏锐察觉到诡异的云雀恭弥利落的向后撤了一步。 横冲直撞地从层叠的枝杈中猛地冲出来的是一匹白色的马,它在看到青年身影的一瞬间用后腿直立起来。 猛然站定后,白马发出一声划破天际的嘶鸣声。高高地骑在马背之上的少女正是成田五月,只见她整个人逆着月光,傲慢地仰起头,浮着英气的黑眸睥睨着下方,仿若透明的手紧紧拽着缰绳。 五月那袭酒红色的礼服下摆似乎是被树枝划破而肆意散开,脚上的鞋早就不知去向,修长的腿在裙摆下若隐若现,乌黑顺滑的长发凌乱的散落肩头。她从耳根到脖子上原本白皙的肌肤因为酒精的缘故变得红彤彤的,胳膊上、肩头、锁骨、脸颊,都遍布着被枝杈划伤的轻微伤口…… 可即便是这般狼狈的模样,此刻骑在马背上、沐浴在银白月光之下的少女却越发显得美丽迷人,完全就像幻想世界中的人物。 高傲如云雀恭弥从来没有仰视什么人的习惯,可让他自己也微微讶然的是,当那双修长凤眸落在马背上的少女身上时,他竟有那么一秒钟无法移开视线。 就在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凝固之时,因月光的投射而酝酿出梦幻氛围的树林中极其突兀地响起一声破坏气氛的高亢声线。 “就是你么!胆敢偷袭打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伊丽莎白女王陛下,不想活了吗!!” 坐在马背上的少女扬起下巴,一脸不悦的对挡在自己马前的黑发青年以极其霸道的口吻如是说。 “……” 伊丽莎白女王…… 草食动物,当真是烂醉如泥啊,居然演起戏来了。 一切忽然变得鸦雀无声,夜晚带着微微凉意的风在两个身影周遭静静流淌。少女的白马喷着鼻息,摇晃着脑袋,似乎想要蹭蹭面前表情有些戏谑的黑发青年。然而,挺直腰背高高坐在马背上的主人却一动不动,宛如一尊威严不可撼动的雕像。 寂静逼人,青年修长的眼眸淡淡的揪着少女映照在月光下的脸,马背上的少女亦然。似乎是突然察觉眼前的人略微有些眼熟,她那蒙着一层雾气的眸子沉了沉,随即整个人躬下上半身来,以近乎伏在马背上的姿势凑近云雀恭弥。 于是,四目相对。 这份沉默足足维持了十秒钟之久,就在云雀恭弥以为这只草食动物会认出自己时,只见她一把揪住青年的领带,然后勾起唇角嫣然一笑。 “真是个美人儿,只可惜脸太臭。来,给本女王笑一个。” 云雀恭弥的脸瞬间黑了。 一只手紧紧勒住缰绳,马背上的成田五月就像浑然不觉对方正在生气,另一只手居然胆大包天的就要去捏青年的脸。 “草食动物,你找死吗?” ……草食? 清冷压抑着一丝怒意的声线泠然响起,少女手上的动作和表情均是一滞。几乎就在云雀恭弥开口的同时,他抬起手,戴在手指上的戒指燃起亮紫色的明耀火焰。 “云、云雀先生……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的?呜——” 紫色火炎映照出黑发青年英俊的脸庞,第一时间从马背上回过神来的少女先是不可置信的叫出他的名字。 待她黑眸中的困惑悉数转成震惊后,发出一声好像是悲鸣的呜咽声,五月飞快的直起身子,将原先拉紧的缰绳一松就要抬起双手去捂自己的脸。 哇哦,看来还没醉到不认识自己,否则绝对饶不了她。 “成田五月,给我下来。” 仰着脸微微眯眼,云雀恭弥懒懒地开口,清冷的音调中带着不容忤逆的命令意味。 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五月的声线透过指缝传了出来,“……我才不要。” 青年挑眉,“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你爱说几遍说几遍……说了不下来就是不下来……” 依旧是捂着脸,少女执拗的样子就像是要把什么隐藏起来般。 哇哦,即便喝醉了,她爱顶嘴的技能倒是完整的保留下来了。 长眸颇为意味深长的瞥了成田五月一眼,云雀恭弥没说话。可就在一阵安静之后,当少女试探着移开捂着脸颊的手偷看一眼外面的情况时,她身后突然凉凉的响起青年低沉磁性的声线。 悄无声息的跨上马背,身子微微前倾,将缰绳拉在手里的云雀恭弥不咸不淡道:“那就这样吧。” “……诶!” 模模糊糊察觉到自己身后多出的一团不太热切但真实存在的温度,毫无防备的五月立刻爆发出一声惊呼,随即一转头就撞进了某人的胸膛里。 清冷眸光垂下,青年的瞳孔映照出少女皱巴巴的表情。第一时间捂住脸,五月的语气就好像活见鬼似的。 “云、云雀先生……你……谁让你上来的啊!” “有什么问题?” 就像是被问住了,少女苦着脸“嗯”了半天,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好理由似的,她透过指缝向外看的那双眼睛亮了亮,那模样甚至让云雀恭弥有种她头顶上方多出来了一个小灯泡的错觉。 “云雀先生太重了,会把betty压死的!” “……那是什么?” “就是这匹马啊,它就叫betty……” “……” 云雀恭弥顿时无语,明明就是随便从哪里牵来的马,亏她能立刻给它取个名字。 不过,喝了爱沙尼亚那样的烈酒却没有像疯子一样大吵大闹倒是颇让他感到意外了。静静地垂下凤眸,坐在自己身前行为举止异常孩子气的黑发少女仿佛就是因为喝醉了,整个人的气质反而要比平时恭顺温柔得多。 灰蓝眸子落下几分柔和,拉着缰绳控制着马的走向,云雀恭弥淡淡道:“你要一直捂着脸么?” 五月的肩膀轻微地颤了一下,良久之后,她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喃喃着开口:“我觉得……没脸再见云雀先生了……” 温柔的月光,在黑发少女的纤细的脖颈和瘦弱的肩膀上映出淡淡的光芒。回想起刚才从电话录音里听到的从她嘴里说出的那些话,转开视线,云雀恭弥抬了抬眼皮,薄唇微勾。 “草食动物,你没错,只是蠢。不过……” 稍作停顿,身子前倾,拉紧缰绳的他靠近五月,以近乎拥着她的姿态在少女耳边淡淡道: “做得好。” 简单的一句话,犹如将覆盖在五月心上的盔甲击碎的咒语般,拥有能引导出她内心真实的魔力。 映照出云雀恭弥表情的那双漆黑眼睛里开始滚落泪水,然后,成田五月背过身,低垂下脑袋,突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轻声哭了起来。 “讨厌……为什么要跟我说这种话……我已经觉得自己很卑鄙了,云雀先生一定要这样把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吗……” 颤抖着肩膀,五月以前所未有的脆弱哭声断断续续地说着。 怎么会哭?这好像不是他那句话想要达到的效果。 垂眸注视着毫无预兆就落泪的少女,完全不擅长应付这种状况的云雀恭弥微微皱眉。还不等他再次开口说什么,五月低着头继续一边哽咽一边道: “既不懂礼貌也没有教养的我,在宴会上会让宴会主角那么难堪的我,云、云雀先生明明都看到了吧……既然看到了,就应该像那些人一样对我吹胡子瞪眼才正常……现在反而夸奖我‘做得好’,云雀先生太盲目了,一点儿原则也不讲。” 他不讲原则?这种话云雀恭弥还是第一次听到。 “别把我跟那些草食动物相提并论,”挑了下眉,清俊脸庞上略带一丝戏谑的黑发青年淡淡道:“我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耍什么帅,说得那么了不起,如、如果云雀先生知道我心里的阴暗想法,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猛然转头用迷濛的眼睛瞪了一眼云雀恭弥,还在啜泣的五月以饱含焦躁的声线反驳回去。随即,目光放软的她像是自我厌弃一般重新低下头去。 “就、就算是那个女孩说了多么难听的话,如果只是言语的攻击,我都可以忍住的。但是……之所以会那么冲动,就是想要让她当众出丑,就是想刻意破坏掉她的生日宴会,甚至看一眼戴在她头上的水钻王冠就觉得很刺眼,想着如果不好好教训她一下,自己心中的那股焦躁就没有办法平复……” “……有爸爸和妈妈的疼爱,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整个家族的人都愿意站在她身后支持着她的梦想……她的妈妈还来拜托我帮助她,可我的妈妈甚至跟我面对面也认不出我是谁……根本就是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却跟我的境遇完全不同。” “我好喜欢爸爸,也好喜欢妈妈……喜欢到无以复加,渴望见到他们,渴望听到他们温柔的声音,渴望拥抱,渴望撒娇,渴望得不得了,但这份愿望却再也无法实现了……而对我而言就像镜中花、水中月一样虚幻缥缈的梦,对她而言却是触手可及的现实……” “已经那么幸福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对这样的我说那些恶毒的话呢……我就算是努力露出笑容,以示自己不需要任何同情和安慰、甚至高傲地拒绝那些东西,可是、可是心里依旧会隐隐作痛。我想,之所以会觉得她整个人都那么碍眼,觉得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就不甘心……这种心情……这种心情根本就是‘嫉妒’吧……” “我竟然会有这种阴暗的心理,如果会变成没办法笑着祝福别人幸福的人那多糟糕……只要想想就觉得这样的自己很讨厌……呜呜……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呢……呜呜……” 低头露出发旋,一直边说边哭个不停的五月看起来就像是个无助的小女孩。静静地垂着凤眸,云雀恭弥的表情依旧漠漠地敛着,然而,默不作声的听着她讲出那些话的同时,他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温柔的小手悄然揪紧了。 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觉,就好像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既无畏又高傲的少女,而是一只新生的雏鸟。而这只小鸟此刻正被他捧在手上,令云雀恭弥一贯沉静淡然的心境里突然多出了几分淡淡的不安和无措。 “……没那么糟糕,草食动物。” 看向五月背影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放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的青年只能如是说。然而,这句话似乎再一次起到了反效果。 待青年那冷静的声线落下后,五月又哽住声音,继续哭了起来。 . 第46章 Side.43 待云雀恭弥那冷静的声线落下后,五月又哽住声音,继续哭了起来。 “怎么不糟糕……怎么会不糟糕……除了嫉妒别人的幸福我还利用了云雀先生……我……知道云雀先生喜欢我,所以……一直都有恃无恐……之前和云雀先生签订的契约也是一纸空文,从来没有好好遵守过,还暗自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明知道你也许会不高兴却总是跟云雀先生顶嘴……” 原本听到“利用”这一说辞的青年正欲皱眉,但当少女抽噎着讲完接下来的话后,沉静凤眸浮起一抹柔和。 俯视着成田五月因酒精微红的耳廓,云雀恭弥的嘴角难得挑起浅淡的弧度。 “草食动物,既然知道,要改么?” 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肩膀忽然一顿,随即,五月以十分孩子气的动作摇了摇头,“改不了,就是因为改不了才觉得自己很讨厌……我无法把对那个人的喜欢转移到云雀先生身上,无法做出回应……” 那个人? 没有察觉到身后青年一瞬间冷却下来的表情,少女满是泪水的脸上闪现哀伤的光芒。 “即便没有恋爱过,可是从剧本里我也知道,喜欢得不到回应是件很伤感的事情……可就是这样会让你伤感的我,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该不会……” 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五月抬手擦了擦泛红的眼睛,随即,她有些畏缩地扭头,以探究的目光看向云雀恭弥。 “真的跟拓说得那样,云雀先生其实是m属性。隐藏得真的好深,完全看不出来……” m……? 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的云雀恭弥皱起眉,而当他垂下眸光看到少女那当真在苦恼的表情时,周遭本就不算高的温度随着自他身上骤然溢出的冷气直降好几度。 冷泉拓那家伙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不过,他这么说,这只草食动物居然也信…… 即便知道那或许是五月醉酒后失误判断,云雀恭弥脸色还是不免变得难看起来。正要以冰冷的声音予以回复顺便做出相应的警告,从少女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话语中敏锐的捕捉到什么的青年却忍住了。 “可是好奇怪啊……拓说如果我以温柔恭顺的态度对待m属性的云雀先生,说不定云雀先生就不会喜欢我了……为什么我又不愿意那样做,就好像是害怕事情真的会像拓所说的那样……哪天不再跟云雀先生顶嘴、什么都听云雀先生的,云雀先生就不再喜欢……”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就好似一股驱散晦暗阴霾的清风拂过心头,领会这话语其中深意的青年心境顿时清明一片,整个人的气场也柔化了不少,甚至连那关于自己是m这样的恶意抹黑都能暂且抛在一边。 就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 眸光一抬,刚好对上云雀恭弥夜色下闪动着冷青色浮光的凤眸,五月立刻捂紧自己的嘴巴背对着他转过身去。 “干、干嘛要这样看着我……” 将她因为紧张缩紧身体的小动作收入长眸,青年嘴角轻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刚才那句话,不打算说完吗?” “这个……不要……” 黑发少女脸庞低俯,用力摇头的样子就像是要否定自己心中的声音那般,“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不能说……绝对不可以说。” 其实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云雀恭弥敏锐的听觉已然让他把少女刚才不小心说出口的话听了个清楚。只是偏偏觉得,喝醉酒的五月此刻皱着眉头、紧闭双眼,仿若下定决心死守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的表情很有趣,云雀恭弥这才抱着某种逗逗她的心情耐着性子道: “为什么不能说?” 背对着青年的黑发少女既不转头也不抬头,只是以执拗的口吻一遍又一遍地边摇头边呢喃着类似“就是不能说”、“绝对不说”、“死都不要说”这样的话。 大概说了十几遍后,她突然全身虚脱一样瘫了下去,随即像个撒娇耍赖的小孩子那样趴在马背上,用她细瘦修长的胳膊软绵绵地搂住了马脖子。 “睡觉时间到了……如果云雀先生不打算给我讲床头故事就不要再吵我……嗯,我要好好放松一下,实在是好累……” 放松?她未免放松过头了吧,知不知道自己还在马背上? 挑了下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少女如此“不雅”做派的云雀恭弥正想纠正她的姿势,命令她乖乖坐稳。可就在他身子前倾靠近五月时,少女轻微颤抖的纤细身体和从喉咙里发出的微不可察的哽咽声却令他眸色一沉。 草食动物,为什么又哭了? 本以为孩子气地嚷嚷着“要睡觉”的五月已经从难过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可事实上,为了不让云雀恭弥知道她在哭,俯身紧贴着马背的少女此刻正在为要拼命强忍住随时会夺眶而出的泪水而悄声呜咽着…… 即便她近乎大半个夜里都在犯傻,那印刻在骨子里的好强本性却如此根深蒂固、难以泯灭。一时间,云雀恭弥竟难以确认这究竟应该算作她的缺点亦或是优点。 在他人不知晓的时间和地点,她恐怕也有像现在这样无法继续逞强,只能缩紧身体伤心流泪的时候……无形的手捏住心脏,一股令喉咙苦涩的焦躁感向青年袭来。 即便很想安慰她,但是对此完全不擅长的云雀恭弥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方法,更何况……说不定让她哭出来会比较好。 如同压上巨石的沉闷感觉在胸口缓缓扩散,窥不见任何波澜的凤眸注视着少女看起来过于纤弱的身影,良久之后,他松开了拽着缰绳的手―― 万籁中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原本穿在云雀恭弥身上的那件黑色西装便静静地披在了成田五月肩头。 仿佛根本没有留意到少女肩膀猛然一抖的动作,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只言片语,驾着马的青年重新挽起缰绳向旁侧一拉,指示着白马缓步朝树丛外的平坦林道走去。 …… 被清冽月光照耀的寂静林道上,唯有马蹄声有规律的回响着。 被黑发青年驾驭着的高大白马稳健而缓慢地迈开步子,仿佛它是出来呼吸夜晚清新的空气。白马巨大的双肩向前移动,宽阔的背脊足以让马背前方的少女平稳地伏在那里。 灰蓝色凤眸看着前方,云雀恭弥平静的脸上隐隐压抑着一丝低沉的情绪,正在这时,空气中浮起理应“熟睡中”的少女细微的呼唤声。 “云雀先生……”蜷缩着身子的黑发少女一动不动,停顿了片刻,她以含糊不清的嗓音提议道:“……我、我唱歌给你听吧……” 唱歌?虽然云雀恭弥不嫌弃五月那丝毫不在调子上的歌声,不过,哭了那么久的嗓子如何发出声音,而且为什么突然想要唱歌? 他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不等云雀恭弥开口,五月细微得难以听闻的声音就流淌开来。 “……如果只有我自私地睡着了,云雀先生就要一个人走夜路了……会觉得孤单吧……” 孤单? 草食动物,这种词汇放在他云雀恭弥身上完全是多余的。 即便青年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垂下眸光扫了一眼少女的背影,再次抬眸直视前路时,他竟鬼使神差般的淡淡“嗯”了一声。 于是,宁静的夜幕下,轻柔带着一丝慵懒的少女声线断断续续地流过―― werebothyoungwhenifirstsawyou, closeeyesandtheshbackstarts, i’mstandingthereabalconysumme,takesomewherecanb''llwaiting;allthat''sleftdoi''lltheprinceandi''lltheprincess, it''salovestory,baby,justsay,"yes". romeo,saveme,they''retryingtellhowtlovedifficultbutit''''tafraid,we''llmakeoutthi''salovestory,baby,justsay,"yes". …… 少女的声线就好像乘着羽翼一般,一边闪烁一边摇摇晃晃地展翅飞向遥远自由的天际。 似乎是在努力好好表现那般,即便声音依旧有些含糊不清,可五月很有朝气地刻意扬高了调子。尽管时起时落的节奏听起来有些费劲,但这一次,云雀恭弥听懂了。 那首歌讲述的正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唯一与原著不相同的是,歌的结尾赋予了这两个悲剧角色一个圆满的结局。 醉酒时第一时间会想到的歌,应该是她所喜欢的吧……说起来,虽然跟她平时给人的印象极其不符,眼前这只草食动物也非常喜欢各种童话故事,这一点倒是意外的孩子气。 凤眸滑落一抹清浅的温和神色,随后,云雀恭弥耳边传来五月带着怀恋的轻柔声线。 “《lovestory》这是妈妈喜欢得不得了的歌……从很久以前到现在,一直听她在唱……” “她说,它不仅仅是一首歌,还是她和爸爸故事……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冲破了艰难险阻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最终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我看过妈妈的日记,的确很美好,看得我不自觉就勾起嘴角……仿佛她的心情能透过字里行间流进我的心扉……” 夜晚的凉风把树木吹得沙沙作响,林道反映着苍蓝天空上的月光,酝酿出梦幻般的气氛。 就好像被某种难以控制的心情所触动,成田五月眼中闪现神情悲切的光辉。如同背剧本台词那样,她将记忆中日记本上的话语以自己的声音娓娓道来―― “发生了好开心的事情。我再也不会在那个像牢笼一样的宅子里叹气了,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沉重的记忆之门发出咯吱声缓缓开启,岩仓知世的话语、心情,似乎会透过五月的声音而苏醒。 “我摇着光希的手问他,在花园里种蔷薇和薄荷好么?他就笑了。光希温柔治愈的笑容珍贵得令我永生难忘。” “光希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人生中终于有了一个看到我的灵魂并且理解我的人。他说,并不是一个岩仓,你只是一个普通但值得去爱的女孩。” “在我碰到他的手又轻轻放开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好温馨、好崇高的心情,觉得自己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所以,一旦碰到了难过的事情,只要握紧光希的手就能获得渡过难关的勇气。” …… 那仿若陷入遥远时空的喃喃低语逐渐远去,声音沉寂。 如沉眠般闭起的眼睛缓缓睁开,伏在马背的成田五月抬起眼帘,以空虚的眼神望向前方洒上月光的林道。再度沉默片刻后,她的眼眶一下子盈满泪水,低下头,以异常脆弱的声音哽咽道: “《lovestory》妈妈还是会唱……对着冷冰冰的空气,双眼无神地轻轻地唱……但是,述说美好结局的最后一段她再也不去唱了……云雀先生知道为什么吗?” “……” 虽然看不到少女脸上的表情,但那悲伤的口吻让云雀恭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妈妈说,因为有生之年遇到了爸爸,她今后一定能永远展露笑容。但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她笑了……” “她说,能跟爸爸做着同样的梦,真是太好了。很幸福、很快乐,能相识真的太好了……可是为什么,明明说着这种话却要不停地掉眼泪呢……” “妈妈会不会已经后悔和爸爸相遇了……如果不姓岩仓的话……如果不遇到他,他就不会死了……再也不愿意唱出那首歌最后一段的妈妈一定是这么想的……”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些话,颤抖着肩膀的五月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西服,将自己的脑袋全部盖住。几分钟后,像小狗一样细小的啜泣声从衣料下方传出。 玻璃般透明却尖锐的痛感刺入胸口,僵着表情,云雀恭弥拉住缰绳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正在这时―― “我、我也后悔了……如果不偷走云雀先生的戒指多好,如果不相遇多好……如果云雀先生成为第二个‘光希’怎么办……只要想到这一点就好想哭……” 分明是带着颤音的绝望话语,然而,少女自白中隐藏着的深意却令云雀恭弥的心脏砰然一动。 如果他成为第二个“光希”,也就是说…… “所以云雀先生请不要再对我好了……我已经决定喜欢恭弥了……比起云雀先生,如果我喜欢远到根本不可能见面的恭弥……就、就不会有任何难过的事情发生……” 原来之前她嘴里所谓的“那个人”就是十年前的那个他吗? 正因为知道不可能实现,所以才拿出来当挡箭牌么?还真是缩头乌龟的处理方法。 雕塑般完美的脸颊微微一侧,云雀恭弥一贯清冷的声线降下,其中添了几分悠然。 “草食动物,转过来。” 没料想到一直保持沉默的青年会突然叫自己,整个脑袋都包裹在西装下的五月因为惊吓而抖了一下。抬起手背抹干净眼泪,她居然很听话的从西服下面钻出来,扭头望向身后的人。 垂下凤眸,云雀恭弥沉着地看着她的眸子,那双平日里澄澈而无畏的眼睛此刻就像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雾气。 “云雀先生……?” 因酒精而泛红的脸颊上写满了求知欲,五月微微张嘴,刚吐出一丝声息就被青年修长的手指捏住了下巴。 沉稳坐于马背之上的云雀恭弥俯身,缓缓逼近少女眼前,他勾了勾嘴角。 “明天还会记得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吗?” “……为什么会不记得?我又不是老年痴呆……” 闻言,云雀恭弥笑意更深,紧接着,他微凉的薄唇在五月软软的嘴巴上轻轻一啄。 “很好,那就给我牢牢记住。” “嗯,我记住了……可是……云雀先生,刚才那个凉凉的……”五月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皱起眉,“为什么要咬我?” 哇哦,居然会是这种反应么?他倒是有些怀念这只草食动物炸毛的表情了,一定很有趣…… 审视着眼前毫无防备向自己露出迷茫神情的少女,云雀恭弥眸中掠过一抹兴味。 “明天你就知道了。现在,睡觉吧。” 松开五月的下巴,黑发青年重新坐直身子。灰蓝凤眸望了一眼高挂于天上的明月,拉紧缰绳,他策马迎着月光的方向继续行进。 . 第47章 Side.44 紧连卧房的大理石露台上,光亮的绸缎被冷冽的月光洗练得泛白。少许微弱的光线透过厚重的窗帘,映照出与之相连接的房间内那惨不忍睹的景象。 贴在墙上的暗纹印花壁纸、梳妆台、甚至是白色的雕花床头,到处都有被某种利刃切割过的丑陋痕迹。冰冷的木质地板上,铺天盖地散落着大小形状不一、却是同样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纸张,每张纸上都印着名为成田五月的黑发少女。如同恶作剧一般,她原本露出笑容的美丽脸庞上无一例外地被红色的水笔打上了大大的“x”,远远看去就如同流出鲜血一般。 在这片骇人的狼藉之中,右手紧紧握着一把锋利剪刀的女孩正坐在地板中央,低垂着头,用她那双闪现着憎恨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那本摊开的杂志,盯着杂志内页上那位骄傲的扬起下巴,仿佛整个世界都属于她一个人的少女。 “贱人……不可原谅……我要诅咒你,诅咒你……” 在那阴暗的咒骂声中,女孩洋娃娃般甜美可爱的面孔愈发有狰狞的趋势。剪刀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反射出寒光,细碎的纸屑在那机械般不间断的“咔嚓”声中漫天纷飞。 “给我等着……好好接受我的诅咒,迟早,迟早有一天,我会像现在这样,用刀子把你一点一点地――” 就在更为恶毒的话语即将从少女苍白的嘴里脱口而出时,从厚重窗帘外的露台上冷不丁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 “这种满月之下的诅咒游戏最近在年轻女孩子之间好像非常流行,看起来真宫寺小姐也很喜欢玩呢,不过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程度的把戏通常是不会奏效的。” 那是有如倾泻的月光一般妖艳又澄澈的嗓音,握着剪刀正在进行着某种疯狂行径的少女神情一滞。即刻,辨识出声音主人是谁的少女仿佛受到惊吓那般,手一滑,锐利的刀刃随之就在她原先捏着纸张的手指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殷红的血顿时涌了出来。 然而,丝毫顾不得指间伤口处的疼痛,将握在手中的剪刀丢掉,她起身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头发和裙子上的蝴蝶结就快步向露台跑去。 下一秒,厚重的窗帘就被女孩的手略显急切地拉开。处在一片朦胧银白月光照耀之下的大理石露台之上,身穿简洁利落西装的青年正随意地倚靠在阳台的栏杆边侧。 “冷、冷泉先生……您怎么来了?” 就好像变了一个人那样,几分钟前表情还带有几分狰狞的女孩霎时变得乖巧可人。以少女特有的羞涩目光望着沐浴着月光的青年,她轻柔的话语里夹杂着惊讶、慌乱以及难掩的喜悦这样颇为复杂的情绪。 带着温柔笑意的琥珀色眼睛看向真宫寺姬音,冷泉拓丝毫不输给女性的清秀面庞展露出既柔和又从容的微笑。 “白天先走一步太过失礼了,毕竟今天是真宫寺小姐的生日,我觉得至少应该有所表示。”风琴般清澈的嗓音一顿,手中赫然多出一份文件的冷泉拓优雅的向愣在原地的少女走去。 “这是合约,真宫寺小姐,不知道我的hor是否有幸得到你这位美人的眷顾。” “hor……也就是说冷泉先生愿意让我加入……” 这份惊喜似乎是过于庞大,一脸欣喜之色的少女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巴。还未等她把话说完,站在她面前那个挺拔修长的身影突然单膝跪下,将她先前被剪刀划伤的那只手轻柔地拉至唇边。 覆上指间的温热让真宫寺姬音整个人僵在原地,低头看着将自己受伤的手指轻轻含在嘴里的青年,她的心脏以近乎要撞破胸口的节奏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样纤细的手指还是不要轻易碰利器比较好,否则很有可能划伤自己,真宫寺小姐以后还是小心为妙。” 夜晚徐徐的凉风拂过露台,摇动青年束在身后长而顺滑的银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那份光彩甚至让真宫寺姬音一时间失去心神,以致于没能察觉青年说话同时琥珀色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那份暗意。 待温柔地将少女指间流出的血轻吮干净后,冷泉拓这才重新站立起来。于此同时,回过神来的真宫寺姬音也从他手中接过那份合约,如获至宝般捧在胸口。 “这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贵重的生日礼物,冷泉先生,谢谢,我很喜欢。” 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轻轻闭着眼睛,兀自陶醉在某种梦幻境地的少女像是想到什么那般,忽然一脸委屈地低下头。 “不过我加入hor这件事……五月前辈知道吗?冷泉先生一直是五月前辈的御用经纪人,想来只为她一个人打理和处理工作的相关事宜,一旦多出来一个我……” 留着一头板栗色卷发的脑袋又压低了几分,真宫寺姬音像是畏惧什么似的小声开口:“她本来就不喜欢我,这样一来不是更让她讨厌了吗?搞不好会拿前辈的架子欺负我……怎么办,感觉很害怕……” 轻轻耸了耸肩,冷泉拓以轻柔悦耳的声音回答:“不需要真宫寺小姐担心,我会全部处理好。其实以五月那么忙的日程,根本无暇顾及公司的事务,况且她并不会欺负新人,最多是对你视而不见罢了。” “我知道冷泉先生一直都很宠着五月前辈,但是……” 藏匿在阴影中的表情滑过一抹恨意,在心里打定某种主意的真宫寺迅速在瞳孔里凝聚水汽。然而,就在她正要以饱含哭腔的声线向面前的青年添油加醋的讲述她几小时前在宴会上被欺负的事时,冷泉拓将竖起一根食指做出“噤声”姿势的手轻放在她唇边。 “五月的事情我们等下再详谈,现在已经快过十二点了吧,可我的贺生礼还没能送到真宫寺小姐手上。” 青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如雾般透明,温度微凉,就像贮藏着冰冷的泉水。不知是不是错觉,就在它轻触上少女嘴唇的那一刹那,真宫寺竟然隐隐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即刻就因为冷泉拓的说辞被抛在了脑后。 “贺生礼?”看了一眼怀里的合约,真宫寺向眼前笑得优雅迷人的青年投去疑问的目光,“冷泉先生不是已经给我礼物了?” “真宫寺小姐显然是误会了,合约是顺道带给您的。既然是哈里斯家族的掌上明珠,必须送上一份特别的礼物才能表达我的诚意。” 不知不觉中,冷泉拓已然靠近真宫寺近旁。只听他温和的声音微微压低了几分,眼神中忽然摇曳起高深莫测的火焰,“我听说真宫寺小姐和您那被尊称为‘蝴蝶夫人’的母亲都异常喜欢蝴蝶,那展翅欲飞的身姿的确是很美……” 笔直地望进少女因为羞赧而慌了神的眼眸,冷泉拓优雅地打了个响指―― 成百只蝴蝶扇动着轻盈的翅膀从露台边的树丛中翩然而出,无拘无束地高低翻飞起来。顷刻之间,洒满如水月华的露台就被它们宛若花朵般的身姿点缀得好似仙境,令人心荡神驰。 被这美景所吸引而呆立的真宫寺姬音不由得屏息,就在她快要完全沉溺在这梦幻般的氛围中之际,冷泉拓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待少女一脸感动的转过头,他便露出了足以令绝大多数女人都心醉神迷的微笑低声道: “在我眼里,蝴蝶夫人和真宫寺小姐就跟它们一样……”微妙地停顿片刻,冷泉拓空出来的那只手随意从露台边缘的树枝上摘下一片嫩绿的新叶。 声音沉寂,那片树叶好像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所支配,自他手中悬浮起来。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 看似没有丝毫杀伤力的树叶突然像闪电般急速地在空中划过一道极光,甚至真宫寺姬音的那双眼睛还来不及确认任何事情,原本还翩然飞舞在月色之下的蝴蝶全部被那片树叶自身体的正中央干净利落地削成两半,竟没有一只得以存活。 即便散落在露台上那遍地的蝴蝶残骸确凿地诉说着现实,但或许是作为始作俑者脸上的笑容太过美丽,少女一时间还以为眨眼之间的那场“屠杀”只是一场幻觉。 而当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并陷入深深的恐惧时,冷泉拓的低语声已然在耳畔响起。 “原本打算让您以后每每思及二十二岁生日就痛不欲生,不过那样对你这样的小姑娘来说太过残酷了。喜欢吗?既然礼物准时送到了,我们就详细探讨一下那孩子的相关事宜吧。” “冷泉先生指的是……” 一边惧怕地畏缩着,少女却是不甘心地咬紧嘴唇。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依旧保持着和煦的笑容,冷泉拓的口吻风轻云淡。 “那孩子看似聪明,其实很蠢,经常会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却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何其英勇。可担心她、为她叹息的同时又不免觉得庆幸,如果她什么都做得好,还要我有什么用?如果连帮她收拾烂摊子和扫清道路的机会都没有了,我本就无趣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微微眯起眼睛,青年俯身,将他美丽得堪称恐怖的脸凑近真宫寺姬音。 “关于宴会上你和你那位了不得的母亲说过什么,我不想再提了。只是忍不住提醒你,不要再让那孩子不自在,否则,我很难保证下次还可以用这么温和的方式来处理。” 在月光照耀之下,冷泉拓琥珀色的眸子如同流动的血液,妖娆而致命。僵硬地站着,余光瞥见遍地的蝴蝶尸体,真宫寺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要流失掉了,但是……眼前这个人…… “我跟一向率直的她不同,我对‘光明磊落’这个词向来没什么概念,仅仅因为那孩子从小就喜欢温柔的男人,我才养成了不轻易露出獠牙的好习惯。” 冷泉拓从容而压抑着杀意的话语回转在耳畔,少女的眼眶渐渐涌出泪水。 “不过如果这样你和你的家族就掉以轻心那就大错特错了,以我的爱好,比起一击必杀我更喜欢慢慢玩儿死对手……喔,你那是害怕的眼神么?如果是的话,我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告辞。” 直起身子,就在银发青年转身正要离开时,真宫寺突然一脸悲愤地叫喊: “那孩子,那孩子……满嘴都是她!成田五月究竟有什么好?!她喜欢的人根本就是云雀恭弥,她的身边没有你冷泉拓的位子!你还守着她只会令自己伤心吧!”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 青年挺拔的身影站在原地,没有回头。良久之后,他光球般透亮的声线轻轻扬起。 “‘她有什么好?’,这种问题恕我不想回答你,我只能说……如果没有五月,我一定会憎恨全世界。” 似乎是感受到身后人被阴暗所吞噬的阴郁心情,轻叹了一口气,冷泉拓淡淡道:“从小被呵护着长大的真宫寺小姐,恐怕连什么是‘憎恨’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虽然只有当冷泉先生注视着她的身影、只注视着她的身影时我才能感觉到那种情绪……”少女的语调越来越高亢,抱着合约文件的手持续颤抖。 忽然,她的表情变得平静起来,就像是哀求那般看着青年的背影说:“冷泉先生,我可以为你去死,她能吗?成田五月能吗?” 仿佛被踩到了雷区,冷泉拓修长眼眸中第一次浮现箭矢一般锐利的光芒,“你最好收起你那句话,那孩子没有理由为了任何人去死,我不会允许的。” 几乎冻结成霜的低冷语气让露台的气温骤降,随即,重新恢复温和表情的青年优雅转身。 “还有,虽然很想就你刚才那句话回应一句‘那就请立刻给我去死吧’,但是鉴于你还有利用价值,暂时就……”他微笑道:“回见。” 双脚再也站立不住的少女瘫坐在地上,泪水不可抑制的滑落脸颊。 “哪有人、哪有人会在利用别人之前还特意告诉那个人会被利用,冷泉先生为什么一定要跟我说这么过分的话……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 丝毫不为所动,看都不看她一眼,冷泉拓的眸底溢满讽刺的笑意,不过那似乎是对他自己的嘲讽。 “你说这个啊,特意通知你是因为……嘛,虽然我已经不可避免地在成为变态和人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即便如此,我偶尔也会稍微担心一下东窗事发时会被那孩子讨厌。” 最近一直都是做着让她讨厌的事,而接下来要做的那件更是…… 与心理活动相迥异的笑容浮现在嘴角,带着几分苦涩。扬手潇洒地朝身后示意了一下,仿若再也听不到少女的任何话语,银发青年的身影便消失在月影下。 *** 翌日清早,云雀宅。 转过沉重得好像铅块一样的脑袋,用那双欲哭无泪的眼睛扫了一下床头的时钟,成田五月觉得,如果她还赖着不起床、不去和云雀先生主动打声招呼,任眼下这种躲在房间里、很明显是心里有鬼的情况发展下去,她恐怕就彻底失去机会了―― 失去假装什么都不记得的有利机会。 之所以要“假装什么都不记得”的言外之意就是……昨晚喝醉酒之后她究竟做过哪些蠢事、说了哪些不该说的话,五月睁开眼后统统都记起来了,而且记得相当清楚。毫无疑问,这对一向烦恼自己的记忆力不够优秀的成田五月来讲,绝对是一个极其悲伤的故事。 纵使刻意想要回避脑海中关于昨晚种种的记忆,可少女越是抗拒着去想起,那些画面反而越发变得清晰鲜活起来,就连那些本该被忽略的细枝末节也宛如有生命般悉数在头脑中渐渐复苏,就像是提醒她千万不能忘记似的。 说来也是,正因为全部都是五月的心里话,所以较之于谎言,那些被她珍藏在心底深处的东西本就是她思想的一部分。那些话本没有错,可是,一旦说给云雀先生听就……垂下眸光,凝视着一整晚代替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的黑色西装,感受到心脏跳动频率明显加快了的五月却露出了异常认真和肃穆的眼神。 她根本无法面对自己的心情,即便知道这是一种逃避,她也无计可施。 即便五月曾说她大部分时候都不愿意以面具般虚伪的演技来面对云雀先生,但这一次情况特殊。而想要骗过那么睿智的他,她必须拿出足够进军戛纳的演技才应对得来。 澄澈黑眸看向映照在镜中的那个脸颊不可抑制微微泛红的女孩,终于下定决心的五月走下床,面对着梳妆镜端端正正地坐好。 那么接下来,她,成田五月,将要挑战的角色是一名暂时性失忆的少女……哪怕观众只有一人。 酝酿一番,黑发少女露出颇为困惑的神情,镜中那张精致小巧的脸蛋亦然。收敛表情,五月的嘴唇微微开阖,然后以沉着的嗓音对自己低声道: “action.” 第48章 Side.45 “恭先生,狱寺先生刚才打来电话说今天会登门拜访,大概还有十几分钟就应该到了……” 简约清雅的和室内,穿着一身黑色和服的云雀恭弥正垂眸看着手里的文件。听到正襟危坐于自己对面的草壁哲矢所汇报的情况,青年头也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一贯清冷的声线里听不出喜怒。 恭敬地起身,草壁哲矢正准备打开门扉退下,木质走廊上就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只听那轻微的步调戛然而止于纸门之外,紧接着,三两声轻叩门扉的声响过后,成田五月澄澈而带着些许恭谨的嗓音传来―― “云雀先生,你在忙么?我可不可以进来?” 将注意力从手上的文件转移开来,沉静凤眸缓缓抬起。瞥了一眼少女映照在拉门上的纤细影子,云雀恭弥微微挑了下眉。 可不可以进来?这种恭顺询问的口气真不像她。记忆里的成田五月哪一次不是直接推门就进来了,今天如此反常的举动……这只草食动物是因为记得昨晚犯蠢的事而感到不自在吗? 呵,有意思呢。 不置可否,灰蓝眸底掠过一抹兴味的云雀恭弥轻哼一声。看到不动声色将手中文件放下的黑发青年,立刻会意的草壁哲矢赶忙上前把门扉打开。 “五月小姐,请进。” 向专门过来帮自己开门的草壁先生投去带着谢意的一瞥后,五月走进室内。 “早上好,云雀先生。” 不发一言,云雀恭弥漠然上挑的冷眸淡淡地扫了一眼少女的脸,下一秒,敏锐察觉到某种违和的青年皱了下眉。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只草食动物的脸色看起来这么苍白? 也难怪云雀恭弥会觉得奇怪,虽说五月的肤色一向白皙,可眼下她脸上的这种白却近乎于毫无血色,甚至还隐约地透漏出几分病容来。 该不会是生病了……草食动物就是草食动物。 推想出这种可能性,云雀恭弥的表情不由得阴沉了几分。沉默了片刻,正当青年打算开口时,成田五月突然深深地弯下腰,冲他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云雀先生,对不起!” 柔顺的黑发随着她弯腰低头的动作从肩膀垂落,紧蹙着眉毛,少女的声音显得颇为严峻。还未等一身黑色和服的青年做出什么反应,草壁哲矢倒是先被五月这番举动给吓到了。 “五、五月小姐,您这是……?”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这样郑重其事的道歉呢?五月小姐应该没有惹恭先生不高兴才对啊……别说是生气了,相反的,自从昨晚大半夜抱着熟睡的五月小姐回来后,即便表现得并非那么明显,跟随他多时的草壁哲矢也能断定恭先生的心情相当不错。 草壁哲矢的疑问立刻就得到了解答。没有抬头,成田五月略显焦躁的话语里带着任谁都听得出的自责情绪。 “昨天在宴会上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是我的失误,我明明是云雀先生带去的,却在那种场合做了那样失礼的事情,让云雀先生陷入尴尬的境地……”她的腰又压低了几分,“所以我在这里向您道歉,请云雀先生原谅!” 原来如此,倘若五月小姐指的是哈里斯家族宴会上发生的事情,草壁已然有所耳闻。不过,五月小姐的道歉完全是多余的。 先不说以恭先生一贯的作风根本就不曾把宴会上的那些人放在眼里。更何况,五月小姐还是他所重视的人……即便五月小姐真的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情,面对众人责难时,恐怕恭先生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她那边。 知道少女此刻看似简单的站姿实则不易,担心某人会心疼的草壁哲矢连忙看向黑发青年,“恭先生?” 修长凤眸深不见底,扫了一眼五月的后脑勺和脊背,云雀恭弥悠然地移开目光。瞬间领悟他举止深意的草壁哲矢赶忙虚扶住少女,可就当五月挺直腰板站好后,染着丝丝戏谑的清冷音色泠然而下。 “草食动物,难道就没有其他值得你道歉的事了?” 眸光斜望过来,云雀恭弥薄唇边浮现一抹意义不明的笑。甫一起身就对上他这般神情的成田五月,细瘦的肩膀不禁颤抖了一下。 “其他需要道歉的事……云雀先生的意思是……” 仿佛石膏面具上出现了一丝裂痕那般,少女原本无懈可击的严肃脸庞忽而晃过些许惊慌失措的神情。敏锐如云雀恭弥,自然是清晰而精准地将五月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连同刚刚她肩侧那细微的轻颤。 并没有接过她话茬的意思,撑着下巴,异常耐心地等着少女组织好语言的云雀恭弥完全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约莫数秒的诡异沉默之后,五月抿了抿嘴巴,随即低下头去。 “大概真的如云雀先生所言,除了宴会上的事情我还有其他失误。很抱歉,因为事出突然……我昨天晚上好像醉得很严重……醒来后就觉得头疼不已……那个……” 紧皱着眉,成田五月艰难地抬头,“我……是不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犯了什么错误?” 无意识?这也就是“不记得”的替换说法吧…… 修长凤眸在少女尾音静止的时刻微微眯起,审视着那双笔直看向自己的漆黑瞳孔,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五月的目光太过坦荡,除了其间那不加掩饰的懊恼和困惑神色外,云雀恭弥竟然也察觉不到丝毫撒谎的迹象。 诚然,他并非没有考虑过五月会将醉酒后发生的事情全部忘记的可能性,有些人的确会出现这种情况,倘若她恰巧是其中之一,那么忘了也就忘了,云雀恭弥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可是,就在几分钟前升腾在云雀恭弥心中的某种强烈的违和感,偏偏令他觉得哪里有问题,因此不免怀疑起少女口中所谓“失忆”的真伪。 “如果我真的做了很奇怪的事情,或者对云雀先生说了什么无礼的话……我郑重地向您道歉。” 停顿了一下,咬紧嘴唇、似乎是由于感到很丢脸而刻意低着头的少女以饱含焦躁的语气自责道:“太差劲了,本以为只给狱寺先生添了麻烦,没想到还有我完全不记得的事情……” 沉着表情,云雀恭弥那双仿佛什么都能看透的犀利凤眸始终睨着少女,就在她嘴里冷不丁冒出某个人的名字时,黑发青年虚起长眸。 对他毫无印象的同时又记得那个男人吗?等下狱寺隼人来了,是不是应该先咬杀他……头脑中刚闪过这样危险的念头,突然,自宅邸后方的院落里传来一声马匹的嘶鸣。 那声响虽称不上震耳欲聋,可在安静清幽的云雀宅就显得颇为突兀了。然而,没有因这搅扰清寂的声音露出任何不悦的神情,想到什么的云雀恭弥凤眸微微一闪。 那匹马,倒是可以用来检验一下她的记忆究竟退化到何种程度了。 从一进这间屋子开始都处于演戏模式的五月正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出符合她一贯处事风格的举动,想来如果昨晚没有发生醉酒以后的那些事,她也一定会亲自向云雀先生为大闹宴会的事而道歉。不仅如此,甚至是她刚才脸上像是破绽一样的惊慌失措和肩部的颤抖也全部是深思熟虑后故意表演出来的,由于她所挑战的是最自然的演技,因此以她面对云雀先生的一贯表现,太过从容镇定反而不合常理。 至此,成田五月对自己的表演尚且满意,就在她听到那声马匹的嘶鸣后,少女知道,又一轮考验开始了。 “那是……?” 像是被屋外传来的异响吸引了注意力,原本低伏着目光的少女抬头,先是本能地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转回视线,她写满自责的眸底又新添些许惊讶。 “云雀先生,原来您家里还有马?” 当然,五月很清楚那匹马就是昨晚她从某个马场牵出来的,而更让她感到无地自容的是,她还即兴给这匹马取了一个名字。 沉静凤眸盯着向自己发问的少女,沉默了几秒后,一脸似笑非笑表情的云雀恭弥轻掀薄唇。 “那是betty.” 表面不动声色,可就在听到青年这么开口的瞬间,成田五月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隐约察觉到面前的云雀先生或许正在试探自己,丝毫不敢大意的少女立即调整状态,一边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一边试想着最符合她作风的反应。 首先,她要假装不知道那匹马;其次,那个名字也不是她取的,所以成田五月应该有的正常表现是…… “betty……?”愣了一下,少女迟疑着把从青年口中抛出的名字重复了一遍,诡异的一阵静默之后,五月突然开始发笑。 “居、居然还有名字……该不会是云雀先生亲自取的?” 低着头,起初五月像是因为顾及到礼仪问题而忍着笑意低声闷笑,然而她的声音渐渐高扬起来,“betty……真是……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可是这个名字也太好笑了吧,云雀先生难道喜欢贝蒂娃娃?” 大大地咧开嘴角,乐不可支的黑发少女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真是没想到,云雀先生还有这么童真的一面……我还以为您只给云豆起了名字,原来还有betty……” 说实话,就连草壁哲矢也险些没憋住,可总觉得五月小姐再这样笑下去有些不妙的他还是摆出一副愕然之色。可是,就在他小心翼翼地移开目光瞥向被少女无情嘲笑的黑发青年时,云雀恭弥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不禁令草壁哲矢由衷地默默感叹:恭先生对五月小姐确实是真爱。 他完全没有在生气好吗!没冷气没黑气没杀气甚至眉头也没皱一下,反倒是……在笑?自己该不会眼花吧? 也难怪草壁会惊讶了,并非当事人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五月现在所说的每一句嘲讽表面上虽然是冲着云雀恭弥去的,实则却是为了逼真的演技而忍痛进行的自黑行为。因此,知道她是在自己嘲笑自己的云雀恭弥根本没有动怒的理由。 瞟了一眼似乎是因为沉浸在嘲笑她自己的欢乐之中,一扫凝重的气息而变得神清气爽的五月,垂下眸光,云雀恭弥修长的手伸向放置在桌面上的茶杯。 “云雀先生难道给所有喜欢的东西都取了名字?手里的茶杯叫什么,anne?身上穿的和服呢,chris?对了,外面庭院那颗老松树也很可爱,我想想……对了,您可以叫它jack。” 狡黠地眨了眨眼,黑发少女踱步走向青年端坐的桌边,微微倾出上身提议道。察觉她的靠近,云雀恭弥缓缓抬眸,于是,四目相对。 静静瞧着面前一脸戏谑神情的五月,青年拿住茶杯的手一顿,灰蓝长眸中滑落一抹深意。 “哇哦,jack……草食动物,知道你自己现在叫什么吗?” “……我?” 端整的眉微扬,成田五月因云雀恭弥这句没来由的问话稍稍一愣。停顿了一下,随着清冷语调降下的那个名字却犹如陨石一样砸中了少女的脑袋。 “云雀五月。” 云雀……五月? 迟疑了半秒领会青年话语深意的五月只觉得一股诡异的电流驶遍全身,让她一下子慌了心神。就像是为了隐藏自己的慌乱那般,她的双手“啪”地拍向桌子,紧蹙着眉头不赞同的大声喊道: “云雀先生,开这种玩笑未免也太失礼了吧!我凭什么跟你一个姓!!” 漠然无视了少女的指责,视线一转,当云雀恭弥不经意间瞥见少女撑在桌面上的手后,灰蓝凤眸微微眯起。 她手背上的那两道被树枝划破的伤口…… 果然用普通的方法处理不可能那么快就痊愈,看起来还真是碍眼,不过…… 眸底掠过一抹深意,下一秒,云雀恭弥修长的手指突然捻住成田五月的下巴。还不等少女做出任何反应,她小巧精致的脸庞已然被青年拉至眼前。 “云……?” 成田五月饱含焦躁的表情因青年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染上些许无措,近距离盯着她依旧几乎不见一丁点血色、苍白如纸的脸,云雀恭弥的眼神突然变得玩味起来。 明明是和手背上深浅相同的伤口,为什么脸颊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在云雀恭弥的印象里,这只草食动物平日里见他可是向来不化妆的,今天倒是反常。那看起来病态的肤色其实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吧,如果云雀恭弥没猜错的话,是为了遮掩…… 和五月下巴相触的修长指尖微凉,更是衬托出少女的脸上突兀的热度,倘若她没有化妆的话,那张很容易泛红的脸在这种时候不可能还如此苍白吧。 原来如此,云雀恭弥终于知道一直以来的违和感是怎么一回事了。而如此一来,刻意做了这种“防御措施”的她很明显就是心里有鬼。 该说她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吗?明明记得还要若无其事的假装忘记,甚至还这么“认真”的跟他演戏……草食动物,胆子真是不小哇,看来有必要教训一下。 嘴角轻勾一下,云雀恭弥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捧过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他向一脸莫名其妙的五月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凭什么跟我一个姓?”挑了下眉,云雀恭弥淡淡道:“是你自己说的,怎么,连这也忘了?” 眼角睨着表情瞬间僵硬的少女,他难得耐心地补充道: “云雀五月,你是我的人了。” 胡说!昨天晚上我根本没说过这种事!! 从对方强烈的话语冲击中回过神来,本想就这么大声反驳回去,可一想到她已经“失忆”的境况,少女掉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与此同时,不知是恼羞成怒亦或害羞的缘故,成田五月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到耳根一下子烧得滚烫。 此刻,五月完全不知晓云雀恭弥已然彻底看透了她的小把戏,而且还顺着她的“把戏”反将了她一军。更为可悲的是,她甚至还为了脸上足以遮挡那不争气红晕的三层粉底而暗自庆幸。 于是,拼命压制住仿佛随时可能浮现脸上的“你骗鬼啊”四个大字,故作镇定的少女展露出一个完美的怀疑表情。 “是我自己说的?”眉毛皱起,五月神情严肃,“在我喝醉以后?” 云雀恭弥微抬下巴,无声默认。 迟疑一番,少女一本正经道:“但是我完全忘记了,所以云雀先生……”顿了顿,五月看了一眼青年,“无论我说过什么,请您全部当成失礼的玩笑话来――” 少女斩钉截铁的话语被云雀恭淡然而磁性的声线所截断。 “忘了,是因为印象不够深刻?” 原本和少女专注目光对视的清冷视线缓缓下移,当它有些微妙地定格在少女抿紧的嘴巴上时,云雀恭弥忽然勾了勾薄唇。 “那么,再来一次如何?” . 第49章 Side.46 “那么,再来一次如何?” 时光仿佛被青年清冷的声线所点染,时间碎片和昨夜记忆中的月光一同飘落在少女心头。察觉到云雀恭弥的视线所停留的位置,回想起那清浅一吻的成田五月险些就失了神。好在,她似乎是没有露出破绽。 五月自然清楚云雀先生话语中的深意,也深知他一贯我行我素、雷厉风行的作风,所以,完全不会天真到把他的话当作玩笑看的她心中立刻警铃大作起来。 然后就在下一个瞬间,成田五月得出了应对眼下这种特殊危机的解决之道,其精髓便是——走为上策。 “什么再来一次?我知道这么说对您有些失礼,不过我完全听不懂云雀先生在说什么……为什么会一点儿印象都没有,能让我再仔细想想么……” 眉梢微垂,五月表情肃穆地看向桌子另一侧的黑发青年。不紧不慢地将这句话说完,她带上似乎正在思考问题的神情在云雀恭弥端坐的办公桌前来回地轻轻踱着步子。这个举动看似没什么特别,不过却很自然地和某人拉开了相对安全的距离,至少……那个人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一伸手就捏住她的下巴了。 斜望着仍旧在自己眼皮底下耍着小聪明的黑发少女,云雀恭弥深不见底的眸光里伏着几丝兴味。在他不动声色的注视下,十几秒后,成田五月的身形忽然一顿。 “糟了,怎么把那件事给忘了,应该还没耽误吧……”轻声自语了这么一句,眼底眉梢同时浮现轻微的焦虑和急躁的五月有些抱歉的看向云雀恭弥,以颇为严峻的口吻道: “云雀先生,我突然想到等下还有一个重要的约会。那些我不记得的事情等一会有机会再说,我现在必须立刻出门一趟。” 这就是她接下来要使用的策略吗?用约会这种借口临阵脱逃,啧,会不会太低级了。 缓缓抬眸,云雀恭弥薄唇边一抹漠然的笑。 据他所掌握的情报,成田五月在这边根本就没有几个可供“约会”的对象,而她所认识的那屈指可数的三个人,又皆是因为各种理由被排除在“今天有可能与她单独见面”的可能性之外,所以…… “搞清楚,这里是意大利。” 云雀恭弥微凉的嗓音懒懒地响起,竟意外地染着几分令人火大的笃定来。随着他磁性的语调灌入耳中,听出他言外之意的五月不禁皱起眉头。 “怎么会不清楚,就算待在云雀先生毫无异国情调与特色的宅院里,我也很清楚这里是意大利不是日本。” 停顿了一下,像是要扳回局面的少女双手抱臂,扬着下巴以不赞同的语气大声道:“可即便人生地不熟,我在这边也不至于可怜到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吧?不妨告诉云雀先生好了,我等下要去见的人您也很熟悉,就是彭格列的岚守狱寺先生,我们已经约好一小时后见面了。” 或许是五月的嗓音太过清晰明丽,当她话语戛然而止的瞬间,重新陷入安静的房间一下子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气氛。 五月小姐和狱寺先生有约?是不是搞错了,狱寺先生早上才亲自打来电话说要拜访云雀宅,估计马上就要到了…… 倘若成田五月能够偏头扫一眼身后不远处梳着一丝不苟飞机头的青年,说不定她就可以从草壁哲矢那写满疑惑表情的脸上察觉出什么端倪来。可惜的是,只把云雀恭弥一个人当作自己观众的少女已然全力以赴的将全部注意力悉数放在他身上,此时此刻,她漆黑的瞳孔只映出黑发青年难辨喜怒的清冷面庞。 约莫三秒钟的沉默后,云雀恭弥似笑非笑地瞥了五月一眼。 “哇哦,狱寺隼人……你确定?” 尽管被青年的眼神看得莫名有些心虚,五月还是沉下声干脆道: “这有什么不确定,我在这边熟悉的人本来就不多,狱寺先生算是特例。” 除去刻意隐藏了行踪的冷泉先生,五月所能想到的人也只有狱寺先生和姑且算作认识的沢田先生,可是,她总不可能撒谎说自己等会儿是要去跟彭格列的boss见面吧?而且如果是狱寺先生那样体贴的人,等下见了面向他说明情况再“串供”也应该完全没有压力。 听闻少女回答的云雀恭弥阖上凤眸,冷哼一声,他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良久之后,就在五月以为他终于要答应放行时,云雀恭弥凉凉道: “草食动物,又想被关禁闭了吗?” 眼角睨着少女,一袭黑色和服的青年周身隐约释放出一股渗人的冷气。察觉到对面危险的气场,成田五月的表情不由得一僵。 “……我不太明白云雀先生的意思?” 清楚面前的少女心里有数,云雀恭弥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扫了五月一眼,青年凤眸浅眯。 原本还有闲情逸致陪她过过戏瘾,可是就在刚才,当少女嘴里迸出狱寺隼人这个名字时,云雀恭弥突然觉得不爽起来。即便知道那只是这只草食动物找的借口,他这种莫名不爽的情绪也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就在整个室内的空气即将被冰冷的沉默所冻结之际,短促而单调的电子铃声从中庭传过。那是有客人造访的提示音。 “恭先生,应该是狱——” 看向自家漠漠敛着表情的主人,草壁哲矢甫一开口,云雀恭弥代表着“噤声”意味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即便一时间不明白恭先生的用意,收到指示的草壁依旧及时将后半句话吞回肚里。 “你说要去见狱寺隼人?” 支着下巴,漠然无视了还有客人等候在门外这一事实的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盯着五月,薄唇轻启,他清冷的声线听起来略显讥诮。 “没错,云雀先生。”微微一顿,像是想到什么的五月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希望您不要误会,我跟狱寺先生只是普通朋友……嗯,我的意思是……您不要误会狱寺先生,他有女朋友。” 他当然没有误会,纯粹不爽而已,不过……她这是在向自己解释? 凤眸一闪,云雀恭弥突然觉得,先前不愉快的情绪似乎是因为五月这句隐含“在意”成分的话语略微浅淡几分。虽然事实是,成田五月不希望被她单方面借来当挡箭牌的狱寺先生无辜躺枪,在不久的将来惨遭云雀先生的暴力殴打罢了。 “如果向我撒谎……成田五月,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 悠然起身,说着如此危险话语的青年倒是不像刚才那样浑身散发冷气。看着不紧不慢绕过办公桌,朝自己站立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云雀恭弥,心跳猛然加速的成田五月犯下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虽然谎言被揭穿已成定局,不过,原本她还达不到如此窘境。 “没有撒谎,已经跟狱寺先生说好了,我可以证明的。” 证明?沉着凤眸盯着少女,云雀恭弥没说话。 成田五月镇定自若的声线没有丝毫颤抖,甚至漆黑的眸子中还闪动着坚定的光芒。话音落下的同时,她向恭敬站立在门扉旁侧犹豫要不要去开门的草壁哲矢伸出了手—— “草壁先生,能否借您的手机一用?我的手机似乎是丢了。” “这……不用那么客气,五月小姐请用。” 眼见恭先生没有反对的意思,草壁哲矢犹豫一下就将手机从西服口袋掏出来递给五月。下一秒,拿起电话飞快的在通讯录中一阵翻找后,摁下通话键的少女将手机紧贴在耳侧。 “狱寺先生吗?是我,成田五月。” 深吸了一口气,根本就没有拨通任何电话的成田五月抬起头,清晰异常的嗓音回荡在雅致宽敞的和室内。 好像有些对不起草壁先生,不过这部手机……等她“打完”这通电话就会彻底“失踪”了,她可不想给精明的云雀先生留下查看通话记录的机会。 “对,我还在云雀先生这里,有些事情要处理……”沉稳的语调随着徒然升起的音调飙高,微微睁大眼睛,没有发现草壁哲矢微妙神色的成田五月忽然露出十分愧疚的神色大声道: “您这么问我,难道狱寺先生已经到了么?!您已经到我们之前约好见面的地方了?” 已经到了吗?哇哦,原来狱寺隼人还有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这种本事,真有能耐啊。 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拿着电话继续旁若无人施展精妙演技的少女,云雀恭弥挑了下眉。待木质走廊上由远及近地响起一连串如他所料的暴躁脚步声后,黑发青年举步向茶桌走去。 “抱歉,我挂了电话立刻就赶过去!辛苦您了,明明已经约好了还这么不守时真是失礼……请您务必等我,很快就……” 时机掌握地几乎分毫不差,就在成田五月捧着电话正要将收尾的半句话脱口而出时,这间一大早就作为舞台的屋子的门就被某人以极其不耐烦的力道拉开了—— “喂!我说云雀恭弥,你明明就在家,为什么不来给我开门!摆什么臭架子,我等下还有十代目吩咐的要紧事去处理!!” 这道中气十足且颇为爷们儿的熟悉嗓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等等,她运气不会这么差吧…… 手机紧贴着脸颊,心里呼啸过一阵惊雷的少女表情僵硬地扭头。即便在心里命令自己要淡定,然而,当成田五月瞥见屹立于门侧的青年头顶那抹在太阳照耀下熠熠生辉的标志性银灰色头发时,她紧捏在右手的手机,掉了。 笔挺的黑色西装、酒红色衬衣、写满不耐烦的但清澈深邃的碧眸、以及立体俊秀又隐隐压抑着怒气的脸—— 尽管成田五月很希望是她自己看错了,不过很遗憾,此刻作为云雀宅访客出现的青年正是狱寺隼人。是“理应”待在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跟她保持着“正在通话中”这种状态的狱寺隼人。 至此,思维终于有良心的跟上了的成田五月仿佛一下子开了窍,难怪刚才云雀先生会用那种眼神看她,他一定早就知道狱寺先生今天会来拜访……而轻而易举拆穿她谎话的云雀先生只要再深入地思考一下,以他的头脑很快就能得出她根本就没有“失忆”的结论。 也就是说,她从头到尾伪装出的演技全部失败了。 即便不抬头,五月也能感觉到云雀恭弥此刻紧盯着自己的视线。脸上火辣辣地一阵烧,低伏着眼帘僵直在原地的她既忐忑不安又觉得相当丢脸,正在她思索着如果动用能力立刻从这间屋子消失会不会更加触怒云雀先生时,狱寺隼人极具特色、仿佛烦躁到了极点的声音自头顶降下。 “成田五月?你已经恢复神智了,切,我还以为你会睡上一天一夜。” 一脸不爽地指责完云雀恭弥的怠慢,视线一转,青年便看到了不知为何僵立不动且神情颇为古怪的黑发少女。 祖母绿色的瞳孔浮现一抹若有所思的神采后,狱寺拧紧眉头嫌弃道:“杵在这里做什么?我现在有黑手党内部的事情跟云雀说,不想惹麻烦就赶紧回避!” 抬眸扫了狱寺隼人一眼,云雀恭弥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不过,灰蓝眼眸在敏锐地捕捉到银发青年眼中某种一闪而过的情绪时,微微一沉。 “抱歉,我现在就出去。” 隐约意识到狱寺先生是在帮自己解围,赶忙捡起地上的手机交还给草壁哲矢的五月迈步向门外走去,那快到急乱的脚步简直如逃跑一般失措。 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云雀恭弥慢条斯理地轻啜了一口手边的茶水。当少女的脚步声彻底消弭在走廊上后,始终紧着眉、摆着一张臭脸的狱寺隼人走向茶桌,似乎真的如他所言还有格外要紧的事务需要处理那般,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多余陈辞,他一脸严肃的直奔主题。 “之前你让彭格列查的东西有结果了,是从白兰杰索那里搜集到的资料。” “岩仓千里,作为阴阳师世家岩仓一族的后代,被誉为岩仓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少年,本该是继现任当家岩仓尊之后的下一任当家,只不过他在年仅十八岁时,也就是九年前,那个人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重点。” 凤眸一挑,云雀恭弥冷冷的开口。 这些东西他自然也查到了,只不过凭借风纪财团所查到的东西跟他现在的猜想尚有出入,这才需要动用彭格列的势力,如果仍旧是这种肤浅无意义的情报,那就太浪费时间了。 “你什么态度,我这不是正要说!” 顿了一下,感受到对面一股冷气的狱寺隼人撇撇嘴,“岩仓千里的死亡是既定事实,要说哪里有问题也就是死因……” 死因?果然,听到这里,云雀恭弥的眼神变了变。 “虽然对外人宣称病逝,岩仓千里真正的死因似乎是在家族继承人的争夺战中落败而死。还有另一种更为露骨的说法则是,作为岩仓家现任年轻继承人表兄的岩仓千里,其实是被自己的表妹亲手杀死的……” 把玩着茶杯的长指一顿,沉着凤眸的云雀恭弥微微皱眉。随即,他的表情忽然冷了下去。 第50章 Side.47 由于预先就在宅院周边布下了带有云属性火炎的隔离网,云雀恭弥根本就不担心那只草食动物会趁着他和狱寺隼人谈话时偷跑出去。 另一方面,尽管非常想找个能远离云雀先生的地方躲起来,可考虑到帮自己解围和狱寺先生以及奉命看管自己的草壁先生说不定会被某人当作替罪羔羊咬杀,成田五月挣扎之后还是硬着头皮把逃之夭夭的心思压制下去。 所以,当作为访客的狱寺隼人告辞后,云雀恭弥径直通过草壁的汇报在庭院花园的假山后找到了她。不过,就在他看到成田五月的那一刻,平日里一贯沉静优雅的灰蓝眸子里不由得显露出淡淡的讶然之色。 即便近日里这只草食动物一直在孜孜不倦地犯傻,然而,眼下这种表现还真是有些出乎云雀恭弥的意料―― 瑟缩成一团蹲在地上,以纤弱娇小的背影正对着青年的成田五月正挥舞着细瘦的胳膊将地面上的草一根一根地拔起,嘴里还不停地碎碎念着些什么。以她为中心半径一米的草坪似乎从刚才开始就被当成了出气的对象,已然被拔得光秃秃,看起来十分凄惨。 看来不仅是说谎的能力低下,就连发泄的方式也高明不到哪里去。拔草……她当自己还是三岁的小孩吗? 云雀恭弥步履悠哉地向五月靠近,标志性上挑的冷眸竟凝聚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听到脚步声后,少女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闭上嘴巴,手上的动作也随之静止。 不过,清楚来者是谁的五月并没有起身亦或回头,蹲在被拔得面目全非的草丛中一动不动,黑发少女似乎是有些顽固地保持沉默。 “草食动物,好玩吗?” 清冷而磁性的青年嗓音自五月头顶落下,成田五月没说话。 “……” 一袭墨色和服的青年绕行至少女面前,垂下眸光,他灰蓝色的瞳孔映出五月低垂的脸庞。 跟想象中稍有差池,她既没有鼓起脸颊,也没有丝毫生气的表情,反而垂下眉梢,抿紧嘴巴,露出一副又是挫败失落,同时又有些羞愧的困惑神情。 正是这副模样,让本来打算对眼前胆敢欺骗自己的草食动物予以严厉惩戒的云雀恭弥莫名有些心软。不过,即便他可以不追究,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把庭院破坏成这样是违犯风纪的,如果不想被咬杀,”视线掠过光秃秃的草坪落在成田五月的脸上,云雀恭弥淡淡道:“跟我在这里种上蔷薇和薄荷。” 清冷语调落下的瞬间,五月的身体又是惊吓地一抖。下一秒,当她与云雀恭弥视线相交时,耳边不可思议地流转起记忆中那难以磨灭的温馨话语―― 我摇着光希的手问他,在花园里种蔷薇和薄荷好么?他就笑了。光希温柔治愈的笑容珍贵得令我永生难忘。 时光静止,围绕着两人的空气仿若在某一刻变成了温和的金色。在仰着头的五月眼里,云雀恭弥逆着光芒的身影就像被勾勒着一层金色的边。心脏剧烈地在胸口中跳动,脸颊不可抑制地发烫,就在成田五月觉得自己说不定会毫无防备的对眼前的人露出如娇花般盛开的灿烂笑容时,突然间,她垂下了睫毛,慢慢站了起来。 “云雀先生,既然我不想承认,您为什么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当作没发生呢?” 察觉到少女身上异样的气息,云雀恭弥沉了沉凤眸。 “我现在是真的非常后悔,不过,不是后悔刚才用演技欺骗了云雀先生,而是后悔自己没能采取更狠更绝的办法,让您没有机会再提起我喝醉酒后说过的那些荒谬无稽的话语!” 正视着那双波澜不惊的凤眸,为了让自己生硬的语气听起来更坚决,成田五月将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捏紧。 “倘若时间可以倒流,我不会在云雀先生面前扮演一个暂时性失忆的人,而是在第一眼看到您时就直接冲您来一句‘大叔你谁’!倘若时间可以倒流,我也绝对不会再去拿走云之指环,更不会去招惹云雀先生!!” 那饱含焦躁口吻说出的话语竟让五月自己的胸中烧灼起一股莫名的哀痛,可当她凛然的目光望向云雀恭弥时,却因对方嘴角勾起的那抹戏谑的浅笑怔住。 “哇哦,你智商犹存的样子哪去了?” “什――” “大叔?”居高临下地睨着五月本该涨红却因过厚的妆容而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云雀恭弥微微眯眸,“这种欠咬杀的称呼,只能从不知死活的你嘴里说出来。”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五月真的采取了这种策略,开口第一句话就会被拆穿,甚至还不如今早的表现。 以不以为然的口吻一针见血地将漏洞指出,还不等毫无反驳之力的少女露出僵硬的表情,云雀恭弥的视线忽然朝五月的眉眼直压下来,危险,却认真。 “还有,别太天真,时间不可能倒流,你能做的唯有面对现实。” 墨蓝色的深瞳沉着地锁定少女,云雀恭弥修长的手捧住她发烫的脸。俯下.身来,将彼此的距离拉近到连呼吸都相交织时,他以王者般强势的笃定语气缓缓道: “而我,就是现实。” “……” 整个庭院就像是被某种未知的强大力量所支配,除了从云雀恭弥口中说出的话,五月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声音。表情僵硬地正对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下一秒,黑眸中闪过戒备之色的她抬手遮住了自己的嘴…… 不过这一次,成田五月完全多虑了。一声淡漠的嗤笑声后,云雀恭弥懒懒地直起身,竟移开了抚在她面颊的手。 “你在期待什么?” “……我这是正当防卫……”脸颊一阵快过一阵地烧,五月故作镇定的说。 “哇哦,那还真是软弱无力的防卫。” “……” 蓬松的黑发轻柔拂动,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成田五月再度染上焦躁和不安的脸,云雀恭弥悠然地转身,径直向庭院外走去。 他要说的都已经说了,既然这只草食动物暂时改不掉自欺欺人的毛病,他不介意再给她些时间。反正他云雀恭弥,有的是耐心。 …… 待青年挺拔的黑色身影从视野中消失后,成田五月垂下眸光,像是想要逃避现实那般盯着脚下被拔得乱糟糟的草坪。周遭静得出奇,晃神之际,五月心底渐渐涌现出一种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失落和茫然。 云雀先生并没有惩罚自己。而且,他还说了那样扰乱人心的话…… 她也知道时间不可能倒流,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是错误的,但是,她又能做得了什么?如果她不是岩仓尊的孙女,而只是成田五月的话…… “五月小姐。” 不知一个人在庭院里站了多久,有个敦厚而柔和的声音在背后唤着她的名字。 五月回头一看,站在后面的正是草壁先生。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向一脸担忧神色的青年摇了摇头,五月勉强露出笑容,“草壁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狱寺先生来访时顺道把五月小姐的手机送了回来,恭先生让我交给您。”彬彬有礼的颔首,草壁哲矢将手机递了过去。待少女接过后,他继续道:“还有,等您稍作休息我就送您去机场。” “机场?”表情一怔,收起瞳孔中的讶异,成田五月皱眉看向草壁哲矢,“为什么突然送我去机场?” “这是恭先生的吩咐,希望您尽早动身回日本。” 顿了顿,草壁的神情严肃了几分,“因为昨晚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为免有怀有险恶用心的人对五月小姐不利,恭先生认为您近期不适合留在意大利。” 听到这种解释,五月的眉头不禁皱得更紧,“是这种原因?” 倘若真的有人会对自己不利,以云雀先生一贯的作风,把她留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才合情合理吧。还是说……虽然没有惩罚她,事实上云雀先生非常生气,所以才以这种理由赶她回日本? 连五月自己都不知道,心中闪过这样想法的她眉眼间竟有一晃而过的失落情绪。 从少女的表情中读出了怀疑,草壁哲矢的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诚然,他所说的只是借口罢了,恭先生自然不把哈里斯家族放在眼里,也完全不担心跟在他身边的五月小姐会遭遇什么不测。只是他刚好要去日本调查一些事情,这才要五月小姐也回到日本。 如果换做一般事务还好说,偏偏恭先生预备亲自去调查的那个人跟五月小姐的关系非同寻常,方便起见,恭先生特别吩咐不能让五月小姐有所察觉…… 默默叹了口气,草壁哲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诚恳,“您恰好可以借这次回日本的机会处理工作。还记得风太君的排行吗?排名第三位的剧本很快就要开拍了,所以五月小姐这两天必须回日本着手相关的洽谈事宜。” 对了,还有通告。 冷泉先生不在身边,她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不过,听草壁先生的意思…… “您似乎已经断定了我会接排名第三位的作品,可那部剧本企划我还没有看。” “额……并不是我,做出这种判断的人是恭先生。” 五月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是云雀先生?” “是。” 得到了草壁肯定的回应,沉默片刻后,成田五月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既专注又严肃。 “草壁先生,请您立刻把排名第三的剧本企划拿给我!” *** 【高中女孩玉野五十铃,因家庭的变故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地方,转入新的学校。然而新校园却是随处充斥着暴力与血腥的不良高校,是所有高中时代不良少年少女的梦想之地,割据着各种帮派团体势力。五十铃因其内向羞涩的性格,在这间高校显得格格不入,完全没有立足之所,更是成为了被整个学校欺凌的对象。 某天,照例被欺负的五十铃被关在废弃的图书馆,偶然的机缘让她开启了一本年代久远的古籍,从书中穿越时空来到她面前的温润美少年名为藤原律,自称是江户时代最强武士的后裔。得知五十铃被欺负的现实后,一时找不到回去方法暂被五十铃收留的律成为她的守护者,指导她自我保护的方法。 在律的指导下,再一次面对欺负的五十铃奇迹般的击败校园内号称最强团体的头目,于是,律顺水推舟替五十铃成立了凌驾于整个学校顶点之上的“风纪委员会”。自此,柔弱少女五十铃成为了号称“最强”的风纪委员长,在律的帮助下开始纠正整个学校不良的风气。然而,就在五十铃成长为真正坚强而勇敢、可以独自胜任风纪委员长这一职位的女孩时,却不得不面对律回到江户那个遥远时空的事实……】 虽然称不上多么上乘,编剧和导演也皆是名不见经传的年轻新人,但排在第三名的《solong》的确是令五月一见钟情的作品,而正如云雀先生所提醒的那样,如果再迟两天她恐怕就会错过它了。 就在成田五月看过企划两小时后,她已然经由草壁先生的安排坐上了由米兰飞往东京的头等客舱。根本顾不上两地时差的问题,几乎是一落地,五月便从hor取走了她用来签约的私人印章,随即直奔tbs电视台。 而当成田五月本人出现在为《solong》临时腾出来的窄小办公室、且二话不说就要签约时,所有人都露出一副好像世界停止了转动的惊诧表情。因为他们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像成田五月这样的天后级演员会愿意接拍这样一部低成本、小投资的戏,而且……这样一位在圈子里出了名高傲的人物还是亲自来…… 制作组代表不知所措的脸上依旧堆满笑容,搓着手,近距离看着成田五月却又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认错了人。 “五月小姐,真人比电视上还要光彩照人,就连我的孩子也十分喜欢您――” “场面话是不是可以省了?而且以您的年纪不需要对我用敬语。” 代表看着少女漆黑的眸子一转,浑身都跟着一颤。察觉到对方的失措,五月压下了即将从黑眸中流露出的厌倦之色,露出姑且还算亲切的笑容,“抱歉,我说话一向如此。您可以理解为我太喜欢这部戏了,所以想省去各种繁琐的过程尽快签下它。” 果然,听到五月这么一说,男人脸上慌乱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五月小姐喜欢这部企划是我们《solong》制作组的荣幸。但是,我们未必签得下您……” “为什么?”五月微微皱眉,“难道说已经和其他艺人有约了么?” “并不是这样的,虽说也请过几位新近走红的人气新人出演,可是她们都因为片酬过低而婉拒了,所以目前主演的位置仍然空缺。” 松了一口气,成田五月嫣然一笑,“这种话听起来有些失礼,可我由衷地觉得太好了。既然如此,就请接受我的合约。” “五月小姐没有失礼的地方,反而是我们……”代表一脸为难,顿了一下才结结巴巴道:“我跟您说实话吧,《solong》这部戏在tbs电台也并没有受到重视,投资更是少得可怜,因此我们拿不出能够与五月小姐这样水准的艺人签约的资金……恐怕,整部戏的全部经费加起来都抵不上五月小姐签约金的三分之一。” 原来如此,以往也只是听冷泉先生说自己是日本身价最高的女演员,将工作悉数交由他打理的五月自己也不清楚她签约金的具体数额有多少。 若有所思了几秒钟后,成田五月扬起嘴角,爽快地开口:“您如果担心的是签约金……其实我并不在乎,和之前你们请过的新人一样就好,这样没问题吧?” “五、五月小姐您是认真的吗?我们能给出的数目可是连您平时签约金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作为制作组代表的男人眼睛瞪得老大,他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在做梦就是成田五月疯了。 丝毫不介意对方夸张的表情,少女露出沉稳的笑容,“我连印章都拿来了,请务必相信我的诚意。” “五月小姐可能有所误会,请您务必再仔细听我说一遍。之前我们也请过其他人出演,但她们都因为――” “片酬太低所以婉拒了,可我已经明确表示不在乎片酬了。还有,导演和编剧都是新人这种事情我也不在乎,”接过话头,成田五月尊贵的黑眸闪烁着狡黠的光彩,“我很喜欢这部剧,所以会全力以赴认真对待。如果代表您肯签下我,其他角色全部启用新人我也有信心让《solong》这部戏人剧双红。” 制作人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动摇,事实上他完全不怀疑眼前少女所说的话,因为在日本,成田五月的存在本身就是收视率的保证,但是…… “五月小姐,冒昧地问一句,您要出演《solong》的决定是否已经得到了冷泉先生的许可?” 拓?想到他还躲在某个地方不肯见自己,五月的脸上不由得蒙上一层阴影。 “……没有,不过他知道了也不会反对,我肯定。” “也就是说您的经纪人并不知道吗?”叹了口气,代表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虽然五月小姐慷慨地答应了以极低的片酬出演这部剧,可这种做法从某种程度而言就是自降身价,艺能界很少有人会这么做。考虑到这一点,对五月小姐呵护有加的冷泉先生恐怕不会答应您和我们签约。” “自降身价?”成田五月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毫不畏惧地断言道:“我只是想接自己喜欢的剧本,有什么不对?” “我明白五月小姐的心情。说实话,《solong》剧组有了五月小姐的加入是完全值得我们偷笑的事情,我正常的反应理应是唯恐您反悔,立刻跟您签约,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劝阻您……” “的确,现在的情形就好像我是烫手的山芋似的。” 听出少女语气中的自嘲,代表的嘴角浮现身不由己的苦笑,“五月小姐是艺能界的至宝,不是什么烫手的山芋。只是hor在业界的势力太过强大,我们没有得罪冷泉先生的胆量。恕我直言,如果五月小姐真心想接这部戏,就请您先说服您的经纪人。” “拓一定会答应,但他一周后才会现身。”垂下睫毛,五月的声音显得严峻,“可你们很快就要开机了不是么?” “如果只是一周……我想编剧和导演愿意等,毕竟是五月小姐您。” 思索了片刻,制作组代表将放在办公桌上三本装订成册的纸质材料恭敬地递向少女。 “这是《solong》前三集的剧本,相信如果是五月小姐的演技,一定能演好五十铃这个角色。所以,一旦冷泉先生点头,我们一定将合约双手奉上。” 第51章 Side.48 以抱膝的姿势坐在私人公寓的柔软沙发上,原本打算认认真真把拿到手中的前三集剧本浏览一遍,然而,一向能以百分之百的专注热情投入工作的成田五月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分心了,原因是—— 她好像又欠了云雀先生一个人情。 从米兰离开之前,本打算跟他说声“谢谢”的五月竟然被草壁哲矢告知云雀恭弥出门办事了。所以,别说是道谢了,连个简单的告别都没有,成田五月便经由草壁的护送坐上了回日本的飞机。而那个时候,由于担心错过了喜爱的通告,尽管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也都被五月满心的焦躁压制了下去。然而就在几小时前得到制作组延期开机的承诺后,少女心底里却莫名地生出几分不安来。 “云雀先生该不会是生气了吧?作为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小气,不就是骗——” 面露些许嫌弃的神色,在自家客厅中自言自语的成田五月忽然话语一收。顿了顿,她拧起的眉毛舒展开来,继而稍稍垂下,以泄气而自责的口吻呢喃道: “的确是我不对,不应该撒谎,搞不好云雀先生还很纯情……但我也没有恶意,只是……” 小巧精致的脸庞浮现出寂寥的神色,几分钟的沉默过后,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那般,成田五月纤细的手指将立在怀里的剧本放在沙发上,随即身子一倾便将搁在桌子上的手机捏在了手里。 再一次窝回柔软舒适的沙发里,五月的眸光直勾勾地锁定眼前屏幕上那行【挚爱的云雀恭弥先生】。愣是忍住了吐槽的冲动,少女抿了抿嘴巴,一脸肃穆的宽慰自己: “这是本着礼貌的道谢而已,绝对不是担心云雀先生会生气哦,绝对不是!” “不过,”她微微一愣,似乎是有些苦恼,“打电话还是发简讯呢……” *** 日本,风纪财团大厦。 最顶层专属财团创始人的办公室内,一袭黑色西装的云雀恭弥正垂眸看着草壁哲矢呈给他的资料,清浅淡漠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恭先生,彭格列总部提供的线索已经得到了证实,冷泉先生现今的确在日本。而他第一次现身的地方恰好就是岩仓氏族所管辖的高台院。” 一脸严肃的站在办公桌边,看着面前气息凛冽的青年,草壁哲矢迟疑了片刻才道:“五月小姐那边……需不需要告知她冷泉先生的下落?五月小姐似乎很着急。” 有什么好着急的,难道世界离了他就不转了吗? 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云雀恭弥眼皮都没抬一下,“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立刻意识到青年话语中的所指,梳着一丝不苟飞机头的草壁哲矢点了点头,“是,已经按照恭先生的吩咐办妥了。tbs电台那边有了那笔资金,五月小姐应该很快就能收到通告合约了。” 听完草壁的汇报,没接话,黑发青年的脸上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就在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手边的资料上时,稳稳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那是简讯。 也许是手机震动的声音在一片静默中显得过于突兀,云雀恭弥微微皱了下眉,露出几分不快的神色。而站在一旁的草壁哲矢先是一愣,回过神时,尽管表面看起来不动声色的他即刻产生了一种人人都有的好奇心。 要知道,恭先生的手机虽然随身携带,可除了向草壁哲矢下达命令和听取草壁哲矢的工作汇报外,很少履行其职责。而有事找恭先生的绝大部分人都会先把电话打到草壁那里,除了reborn和迪诺先生偶尔会直接打进电话,恭先生的手机大部分时候都安静地跟关机没什么两样。 所以,此时此刻,这部万年飞行模式的手机居然破天荒的收到了简讯,草壁哲矢能不激动么?他可不认为是哪家电讯行业不想活了,胆敢给恭先生发什么骚扰简讯。说不定,这条简讯正是五月小姐发来的? 猜想到这种可能性,屏住呼吸,草壁哲矢尽量低调地向办公桌后的黑发青年投去隐含期待的目光。然而,修长冷眸仅仅是向搁在桌上的手机投去淡然的一瞥,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云雀恭弥竟然完全无视了躺在手机里的那条简讯,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冷泉拓行踪的资料上。 恭先生,那有什么好看的,先看简讯啊喂!难道你没有好奇心吗? 飞机头青年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恭先生指手画脚。正当草壁哲矢独自陷入某种难解的纠结境地时,云雀恭弥抬眸扫了他一眼。 虽然没有说话,但草壁哲矢很精准的从青年略微不满的眼神中秒读出了“你怎么还站在这儿”的意思。 “我……我先下去了。” 草壁恭敬地行了个礼,默默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的他刚要转身,云雀恭弥仿佛不甘被冷落的手机又冷不丁震了一下。 这下恭先生总该看了吧?那边明显是着急了,已经发了第二条了! 看着皱着眉放下手中资料的恭先生,飞机头青年忠厚质朴的大叔脸上正要浮现一抹欣慰之色,令他险些吐血的是,云雀恭弥的手径直越过了手机,竟是端起了茶杯慢条斯理地啜了口茶。 “恭先生,您……” 一狠心,一咬牙,实在是看不下去的草壁哲矢决定豁出去了,“您不看看简讯吗?说、说不定是五月小姐发来的。” 对于草壁哲矢明显逾越的建议,云雀恭弥灰蓝色的眼眸中隐隐渗出些许冷意,但不可忽视的是,当草壁说完后半句话时,青年捧着茶杯的手一顿。 一阵难耐的沉默过后,搁下茶杯,云雀恭弥不动声色地拿过手机。与此同时,一道泛着微凉寒意的低沉嗓音幽幽响起在草壁哲矢的耳畔。 “如果不是,就咬杀你。” 这…… 顿时,草壁哲矢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无力感。五月小姐,我的性命就托付给你了…… 心境如履薄冰的飞机头青年忐忑不安地注视着自家上司修长漂亮的手将简讯点开,虽然看不到简讯的内容,不过,察觉到恭先生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染上的那抹罕见的柔和后,草壁知道自己得救了。 …… 破天荒的,彭格列家族令人闻风丧胆的云守先生在同一天之内收到了两条署名“草食动物”的手机简讯,内容分别是:【(* ̄3 ̄)╭】和【对不起云雀先生,我发错了!!!】 随后,待草壁哲矢关门退下,云雀恭弥私人所属的办公室回响起成田五月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云雀先生该不会是生气了吧?作为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小气,不就是骗……的确是我不对,不应该撒谎,搞不好云雀先生还很纯情……但我也没有恶意,只是……” ——“这是本着礼貌的道谢而已,绝对不是担心云雀先生会生气哦,绝对不是!不过,打电话还是发简讯呢……” ——“还是传简讯吧,绝对!绝对不给他用低气压攻击我hp值的机会!” ——“应该发什么,既能委婉地表达出我的意思又不那么丢脸……干脆发表情好了,代表‘谢谢’的表情……” ——“‘谢谢’居然长这样?好蠢……这个‘我错了’倒是勉强可以接受……” …… 从录音中听着成田五月毫无防备的自言自语,心情不禁有些惬意的云雀恭弥嘴角轻勾。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只草食动物话这么多,不过,倒也不坏。 再次垂下眸光,睨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那原本意义不明的表情符号【(* ̄3 ̄)╭】,青年挑了下眉。 所以说,这个表情是“我错了”的意思?不过之后那条追加的简讯又是怎么一回事,她在搞笑吗? 云雀恭弥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虽说是无心,可从效果上来看,成田五月是真的在搞笑—— “等、等一下,糟了!发错了!发错了发错了发错了……把飞、飞吻发出去了!怎、怎么办……还给我,给我吐出来……” 哇哦,原来是飞吻。 还不等青年的嘴角扬起弧度,“哐当!”一声,伴随着成田五月惊慌失措的低语,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闷顿声响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尾音听起来似乎还带些难以言说的惨痛感。 眼前鲜活地呈现出黑发少女炸毛跳脚、甚至从沙发上一头栽向地板的蠢样子,云雀恭弥凤眸微眯,淡淡地瞥了一眼屏幕上的飞吻表情【(* ̄3 ̄)╭】,随即,他没有半点儿同情心的……再度勾起一弯浅笑。 还给她?既然是已经到他云雀恭弥手里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拱手让人。 心情指数明显大幅度飙升的黑发青年长眸滑落一抹深意,长指微动,正要顺手把五月发给他的那条表情简讯转发给原主时,录音中少女听起来简直快羞哭了的声音忽然令他犹豫了一下。 这两天是不是抓住她太多把柄了? 轮番过度的“打击”说不定会令那只草食动物变得惧怕自己,想象着傲气到自负、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她的成田五月唯唯诺诺只会点头的模样,云雀恭弥竟也生出一丝无聊的感觉。 就当作没有收到吧,蠢又不是她的错,索性这次就暂且饶过她了。至于被他揪到的这条小辫子,等到有必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也未尝不可。 一片清明的深眸中化开些许玩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云雀恭弥刚把手机放回桌上,署名“草食动物”的电话居然打了过来。 然而,真正奇怪的却不是成田五月打来电话的这一事实。就在电话接通的那个瞬间,少女甫一扬起的声线忽然被听筒对面一阵类似于疾风呼啸而过的诡异声响所遮掩,下一秒,手机被人慌乱地挂断了。 隐隐察觉出有什么异常的云雀恭弥凤眸浅眯,可即便是那只草食动物遇到了什么危险,他也根本不可能立即赶到现场。沉静的气息顷刻被一股凛然的寒气所取代,按捺下将电话拨通回去的冲动,黑发青年修长的手指摁下了同步录音传送的操作键。 *** 紧皱眉头,从地板上爬起来时,发错了表情的五月几乎不忍直视她映照在全息投影屏幕上的影子。 未免太邪门了,为什么每一次遇到跟云雀先生有关的问题她就变得这么……白痴! 简直找不到更恰当的词来形容了,此时油然升腾在心中的自暴自弃感愣是让一贯看重自尊心的成田五月毫不留情地将如此犀利的评价狠狠地扣在了自己头上。 即便明白某种不可思议的奇异力量正在将她仅存不多的理智之弦齐刷刷地割断,完全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越描越黑”这种说法的少女飞快地编辑好一条澄清的简讯,绷着一张脸发送了出去。 然后……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其实在很多情况下,没有消息就等于好消息。但只要看一眼成田五月咬着嘴唇、紧盯手机屏幕的表情就知道,她没能领悟这句话的精髓。 澄澈的黑眸透出明显的急乱和焦躁,脸颊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别的原因正泛着一层淡淡的粉红色。在仅有几分钟却被五月感知为很久一段地狱般的漫长等待后,秉着先发制人原则的她视死如归地拿起了手机,拨通了没准在各方面皆是她克星的云雀恭弥的电话。 紧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有一些颤抖,但被她稳住了。忙音没有持续多久,就在五月努力地以沉稳不露一丝窘迫的声音唤出“云雀先生”这个名字的同时,一股不祥且熟悉的感觉伴随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朝她背后扑涌而来。 不会错的,这道气息分明是…… 带着邪气的疾风将五月的发丝吹得凌乱,抑制住经由心底深处缓缓爬升的那股恐惧,利落地将手机挂断的黑发少女带着凛然的神情转过身来。 “孽障,不要以为你是外公的式神就可以在我这里如此放肆!立刻给我滚出去!” 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目不转睛地瞪着身后那个从黑洞般的漩涡中走出的怪物,成田五月澄澈的黑眸折射出如同钻石棱角般锐利的锋芒。 “许久不见,五月大人似乎变得厉害了很多。” 那是一个披着宛如夜色般漆黑斗篷的男人,整张脸隐没在斗篷的帽弧中,唯独露出一角渗着凉意的笑容。虽然他嘴里说着貌似恭维的话,但五月知道,眼前这个怪物和先前的鹰司一样,对她这位岩仓家的继承人绝不可能有半点儿所谓的恭敬之心。 不过,那些东西她从来就没有真正在意过。 冷笑一声,正视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五月毫不留情地开口:“我倒是希望永远也见不到你。” 似乎是对少女的态度习以为常,带着奇怪斗篷的神秘男人并不介意她的说辞,唯独露出的唇角反而笑意更盛。 “虽然嘴上不饶人的坏毛病没有改掉,五月大人的外表却越来越像知世大人了。不得不夸赞您一句,作为岩仓家一颗比较无用的棋子,在某些方面还算是有些前途。” 少女脸颊上的热度似乎是因这夹杂着轻视意义的话语而流失,看似弱不禁风的身子猛地一震,下一秒,成田五月浅浅地笑了。 “喔,是么?我的前途什么时候竟轮到岩仓家的一条狗来操心了?还有,不要用你食人不吐骨的嘴提我母亲的名字。” 室内的空气随着少女话音落下的瞬间骤然转冷,就在整个客厅即将被某种沉重阴郁的气氛所压垮时,神秘的斗篷男人爆发出一阵低沉喑哑的笑声。 “您以为自己又能好到哪里?”他抬起头,一片漆黑的斗篷下面唯有血红的双眼闪烁着不无讽刺的光,“我今天特地来不讨人喜欢的五月大人这里,是为了向您传达家族会议的结果。” 不怀好意地停顿了一下,男人接下来说出的话让成田五月的后脑勺宛如挨上了一击闷棍。思考停止的瞬间,他令人憎恶的声音在少女耳边如是说: “为了岩仓家的名声,同时也为了遏止恶意的谣言。五月大人,您要结婚。” . 第52章 Side.49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这种事情,”五月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但她极力保持镇定,“外公还没有跟我商量。” 扫了少女的脸一眼,他反问道:“商量,有那个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我――” 成田五月隐含焦躁的辩解被一声不屑的轻笑打断,“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来这里只是向您传达家族会议的结果罢了,您要结婚。” 微妙地停顿后,男人加重了语气,“注意我的措辞,‘要’就是‘必须’的意思。没得商量,您的婚事是岩仓家族的事务,跟五月大人的意志无关,所以根本用不着您来插手。” 声势猛烈的漆黑浪潮涌溢出心房,他那直白到残忍的话让少女面孔上的表情变得僵硬不已。 “他们不能这样做。他们不能逼我去结婚,于情于理都太荒谬了!” 男人摇了摇头,微笑着,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大声索要玩具的小孩,“您这是在撒娇吗?有什么大不了的?结婚只不过是男女之间的契约,只要对家族的野心有利,且能接受我方的条件,不管对象是谁都无所谓吧。” “为了野心而放弃本心的事情我做不到!” “本心?”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男人血红的眼睛微眯,“想对岩仓家族有点儿用,就得让您的心碎掉,让您的灵魂碎掉。”他冷酷地说:“这些事本该在五月大人小时候就做好了,但是知世大人却玩忽职守了,而您那位低贱的父亲更是教会了您不少无用的事情。难怪尊大人时常会懊悔,没有提早一两年对他下手。” 那完全“岩仓式”的回答就像熏烧着喉咙的火炬,令少女更加焦躁,被漠然提起的父亲之死更是让她有种心脏被猛然刺穿的尖锐痛感。正因为如此,身为岩仓一族,身为岩仓尊的孙女,这一切的一切才让成田五月感到炽烈如火般的愤怒和恶心。 指尖麻痹而冰冷,就在五月拼命抑制住上前扬手给他一巴掌的冲动时,男人随即说出的话却让她的表情重新恢复了冷静。 “比起空想没有意义的事情,五月大人丝毫不关心您结婚的对象是谁吗?从某种程度而言,促成了这桩婚事的人是五月大人自己……准确的说,是您那令家族蒙羞的谣言。” 为了保持阴阳世家所谓的纯净高贵血统,岩仓尊必然会为她这个有着一半普通血统的孙女选一个家系无可挑剔的名门子弟。因此比起结婚对象是谁,打定主意要抗争到底的五月反而是对外公式神提供的后半句话上了心。 如果迫使她结婚的理由是谣言,那么一旦顺利解决或许就有挽回的余地,所以问题的关键就是对方口中的“谣言”究竟是什么。 尽管五月也曾担忧过,盗取彭格列云之指环以及之后频繁地与云雀先生接触这些事会被岩仓知晓,可她对云雀先生和冷泉先生却有着某种坚不可摧的信任―― 信任清楚她和岩仓看似平和实则暗潮汹涌关系的他们,必定能够将可能产生麻烦的消息牢牢封锁。退一步讲,倘若外公知道了五月真正担忧的事情,以他的行事作风,断然不会对她的“背叛”坐视不理。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抑制住几乎撞破胸口的焦虑,五月的眼神重新变得沉着起来,“你是指我和经纪人的绯闻?这件事掀起的风波早就已经平息了。倘若外公还是觉得有失体统,我可以亲自出面澄清。” 打量着眼前神情肃穆像是在和自己谈判的少女,男人笑了。 “不,您不需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了。五月大人和冷泉大人的羁绊现如今对岩仓来说并不是‘绯闻’,而是一段佳话,或者,您所出演的某些狗血剧里也会称其为……哦,对了,用‘美丽的错误’来形容您和冷泉大人的相遇也未尝不可。” 就像有一盆冷水从脊背倾倒而下,浑身一颤后,成田五月原本表情冰冷的脸上显现出强烈的震撼。 “外公选中的人是冷泉拓?这不可能!” “哦?您是因为过于欣喜而激动吗?可即便如此,五月大人也不该直呼未来夫君大人的名讳。” 被这不可思议的真实所冲击的少女僵立原地,强忍住声线中的颤抖,她硬是挤出一句话。 “……为什么?” “尽管不想这么说,不过,爱上冷泉大人的您可是比您的母亲幸运多了,”盯着成田五月,男人的眼神中带着冷冷的赞许,“原本以为您的经纪人是位不值得一提的无名小卒,可就在冷泉大人将尊大人派遣出的式神降服后,整个岩仓都对他刮目相看了。” “更为可贵的是冷泉大人身上所具备的灵力,那令人叹服的才能甚至比曾经岩仓一族中的那位天才少年还要出色,和他结合刚好能净化五月大人身上不那么纯净高贵的血统。”他的目光突然变得玩味起来,似是不经意道:“对了,您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五月自然清楚他所指何人,岩仓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唯有岩仓千里一人。可整个岩仓中,除了自己就没有人想到拓或许就是千里这种可能性?血脉相承的岩仓族人之间是有感应的,作为灵力最弱的她或许感知不到其他岩仓的存在,然而,想在外公面前隐藏身份却绝无可能。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她搞错了,冷泉先生并不是千里…… 室内的沉默因少女的思绪而延长,就在五月即将在冷泉拓身份这一问题上越陷越深时,男人的声音忽然近距离地响起在她的耳畔。 “这桩婚事堪称完美,而单从能为您开脱这一点上,五月大人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开脱?”警惕地向后退了一大步,成田五月投射出冰柱般冷光的眸子闪过一抹疑惑。 “简单说来就是……嫁给冷泉大人恰好是您没有背叛岩仓家的证明。难不成,”黑色斗篷的男人微微一笑,“五月大人想嫁给云雀恭弥?” 仿佛有一支燃烧的箭矢直插胸口,成田五月的脸上顿时失去所有热度,表情变得极为正经。 “你开什么玩笑!给我闭嘴!” 斥责声响彻屋内,少女的膝盖竟微微颤抖起来。 “玩笑?您以为历经百年的岩仓家族凭借什么保有如今的威势?您又以为尊大人何以被称为‘掌握着一切咨询的人’?至今还有胆量在这里耀武扬威的五月大人未免也太天真了。”不紧不慢地说着讽刺的话语,男人逼近五月,“彭格列云之指环的事情,您当真以为尊大人不知道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毛骨悚然的恐惧化作漆黑的绝望,几乎压得五月胸口碎裂。纵使本能地说着类似反驳的话,可她神情一瞬间的凝滞和惨白的脸色却使那“反驳”显得如此力不从心。 “我是从小看着您长大的,五月大人似乎一直都很喜欢那个叫做云雀恭弥的男人,就算说视为神祗也毫不夸张。没见过的时候尚且如此,而当那个人真的在可以接触到的地方又会如何?是不是根本用不着思考就选择了他的利益?比如说,明明奉命拿到了云之指环却跟尊大人撒谎说任务失败,甚至为了避免指环被岩仓家的其他人夺走还刻意替他保管。不过那东西到头来又从您手上丢了,还真是绝佳的讽刺。” 透着恶意的声线末尾传来一声冰冷的嘲笑声,他倾身,鹰一般锐利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已然丧失了言语的能力的少女。 “我不得不代替尊大人警告您一句,注意您的立场,搞清楚您的姓氏。爱一个男人到自我毁灭的地步,会做这种蠢事的岩仓有您母亲一个就够了。” “所以,如果够聪明就不要再对这桩婚事有任何意见。这不仅仅是嫁给家族为您选择的人,同样也是为了显示您对岩仓的忠诚,五月大人应该不会忘记自己究竟有多少软肋还在尊大人手上吧?” 漫长而冰凉的一阵沉默。 “我了解了。”五月怔怔地说。 “很好。”男人直起身子,形容枯槁的手将黑色的斗篷拉了拉,“订婚的日子就在几天以后,在下届时会通知五月大人。” 不屑地扫了一眼低着头微微颤抖的少女,他冷酷无情地说:“我离开以后五月大人尽可以大哭一场,但是,就算是膝盖快要垮塌也不能坐下。” “作为一个岩仓,学会站着。” 犹如暗夜的黑色长袍随着一股气旋肆意飘动,男人丢下这句话便退进身后慢腾腾出现的黑洞之中。 重新变得寂静的偌大客厅里,成田五月像是瞬间老了很多岁一样觉得疲惫不堪,然而,并没有像外公的式神所说的放声大哭,即便此刻只有五月一个人,即便眼中早就蓄满了泪水,站在地板上的她却紧紧抿着嘴唇,努力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作为一个岩仓……” 喃喃地将这句宛如魔咒的话重复了一遍,脸上挂着异常脆弱表情的五月突然抬起头,就像盯着什么一样,她的眼睛直视着前方的一团空气。 “才不是岩仓,让那可笑的血统见鬼去吧,我是成田五月!” 虽然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哽咽,但那的确是凛然又坚决的声音。 抬起手背擦了擦湿润的眼眶,不知是要制止伤感还是逃避现实,五月快步走向沙发,拿起放在上面的一摞剧本,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般专注地看了起来。 仿佛被一种不可思议的诡异安静所支配,整个空间唯有纸张翻动的声响和少女平稳的呼吸清晰在侧。正在这时,一直躺在沙发上的手机忽然有些突兀地震动起来。 【挚爱的云雀恭弥先生】。 是云雀先生打来的…… 转过视线,看清楚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成田五月猛然想起刚才被自己慌忙挂断的电话。想到自己现在的状态,覆着阴霾的面孔掠过些许慌乱和为难。犹豫了一下,五月终究拿起手机按下通话键,将它贴在冰冷的耳侧。 “……” 明明已经接通,听筒另一端却只有空气流动的静默声响。 “……云雀先生?”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过一双泠然的凤眸,五月突然有些紧张。 “你,”那边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怎么了?” 标识性微凉清冷的嗓音传入耳中,竟然出离地染上几分温和。即便清楚云雀先生还不知道她被家族逼婚的事,即便清楚云雀先生估计是要问她刚才为什么挂断电话,听到他这么一句问话的五月仍旧不免鼻腔一酸。 “短信……云雀先生,是我不小心发错了短信。刚才打电话就是想跟您解释这个……” 故作坚强的装出没有受伤的模样,抬眸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猛然意识到什么的五月用和平时无异的口吻解释道:“之所以挂断是忽然发觉已经很晚了,云雀先生应该已经休息了,不想打扰您。” “晚?草食动物,现在时间是下午三点四……” 云雀恭弥原本混杂着淡淡戏谑的声线在语末处微妙地一止,没能察觉到这一点的少女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 “是啊,日本时间是三点四十,可是云雀先生所在的意大利,那边的时间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了吧。” “……” 听筒另一端再度陷入沉默,以为对方是在生气的成田五月垂下睫毛,对着话筒诚恳地道歉。 “云雀先生,我的短信和电话吵到您休息了吗?很抱歉,没能及时考虑到时差的问题。” “……我还没睡。” “啊?” 无视了五月带着些许困惑的单音节发音,青年磁性低沉的嗓音冷不丁发问: “你发了什么东西?没收到。” 没收到?云雀先生的意思是……之前她不小心犯蠢发出去的那条短信他并没有收到! 或许听起来有些辛酸,可这的确是连番收到打击的整整一天里,成田五月所听到的最为治愈的消息。 “我发了一个‘谢谢’的表情给云雀先生,没收到也不要紧,因为我现在就可以亲口对您说。”持续低落的声线难得增添了几分生气,五月本来疲倦的嘴角清纯地绽放笑意。 “谢谢云雀先生,没能错过《solong》这部剧真是太好了,谢谢。” 那淡淡的笑容仿佛能透过她澄澈的声音经由听筒传给另一端的人,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云雀恭弥忽然道: “成田五月,你就没有别的话对我说?” 那一贯淡然的嗓音却拥有着不可思议的磁性,少女的心跳随着它漏跳了一拍。 “……别的话……云雀先生指什么?” “已经够了。” “您说……什么?” “逞强的毛病,给我改掉。” 一瞬间有些心虚,但青年带着霸道口吻说出的话却不那么讨厌,反而像是一盏泛着微弱光芒的灯,让五月的心房隐约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温馨暖意。 “逞强什么的,我才没有。” 无视了她毫无说服力的反驳,云雀恭弥不容置喙地利落宣布。 “还有,从现在开始,除了跟着我,哪也不许去。” “为、为什么?云雀先生,您怎么突然――” 还不等五月说完,对面“啪”地挂断了。不知所措地盯着不再发出任何声音的手机,就在少女因困惑不解而微微蹙眉之时,紧闭的窗外传来一连串轻微但执拗的响动。 这个情形……好像就在不久前才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从沙发上起身,成田五月循声走近窗边,扬手轻轻地将窗帘拨开,映入少女澄澈黑眸的竟然是那只名叫云豆的鹅黄色小鸟。 云豆,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几乎是同时看到了玻璃另一侧微微愣神的少女,用嘴敲打着玻璃窗的云豆欢快地闪动着翅膀飞了起来,一边飞还一边扯着嗓子喊着某个人的名字。 “云雀~云雀~” 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云豆圆滚滚的身影,下一个瞬间,五月浮现讶异神色的黑眸就对上一双极具古典美的修长凤眸。 午后的太阳明亮又不失柔和,透亮的暖橘色阳光将那个挺拔的身姿勾勒出一层金色的光边儿。屹立在少女公寓楼下的黑发青年仰着瘦削的下巴,沉静的瞳孔仿佛足以盛得下整个天空的蔚蓝与广阔。 那是云雀恭弥。 . 第53章 Side.50 仿佛时间静止一般伫立窗边,成田五月不知道盯着玻璃另一侧的黑发青年看了多久。 比起惊愕于云雀恭弥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自家公寓外,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站在阳光下的他竟会这样好看―― 此时此刻,从五月脸上转开视线的云雀恭弥正好抬起手,垂下眸光看着停歇在修长手指上的云豆。和煦的微风轻柔地拂动他的黑发,薄唇轻掀,似乎在对宠物说着什么的青年一脸柔和,窥不见半星凛冽之气,甚至包围在他身边的空气都令人感到安静祥和,和周遭截然不同。 就在五月快要陷入重度失神之际,落在青年手指上的云豆再一次欢快地扑腾起翅膀,在空中疑似卖萌地盘旋了两圈后,它径直朝映着少女侧影的窗户飞去,扯着嗓子用足以让左邻右舍都听得到的分贝大喊道: “云雀五月~云雀五月~” 这毫无抑扬顿挫却宏亮异常的声音就像是顽皮孩童丢入沉静水面的石子,顿时将恍惚中的少女拉回现实。 微微一愣,意识到会这么喊的小云豆肯定是受了某人教唆,成田五月立刻板起面孔。就在她老大不高兴地一把推开紧闭的窗扉,正准备探出身子向站在屋外的云雀恭弥提出抗议时,伫立楼下的那个欣长人影身形一晃,一个踏步上前,居然就从敞开的窗口跳了进来。 既干净又利落,云雀恭弥的动作没有半点儿多余,落地也极稳,甚至还带出些许帅气和从容的意味。不过,这种想法仅在少女脑海中停留了一瞬,就被近距离站在眼前的青年身上某种不太寻常的气息给冲散了。 不是杀气,不是冷气,也不显凛冽,可和刚刚令她出神的祥和气场又全然不同,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似乎是一种……认真严肃的感觉。 目光平视过去刚好能触到他领口处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感受到直直落下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清冷视线,莫名耳根一烧的五月向后退了一步,等稍稍拉开了距离才故作镇定地抬起低伏的眸光。 “云雀先生,我没有不欢迎您的意思。可是,您就不能选个更普通的方式进来么?明明一拐弯就是正门口了。” 凤眸睨着成田五月微带谴责意味的脸,云雀恭弥淡淡的语气愣是显示出一种理所当然。 “这样更快。” “……快?”显然没办法理解他的思维方式,微微一愣,五月蹙起眉揶揄道:“这和等我去开门相比好像也快不了多少吧?” 等她去开门?从窗口看到自己时她就已经彻底傻了,如果不是担心玻璃渣会伤到这只草食动物,云雀恭弥也不会教云豆用那种方法“逗”她打开窗户。 由于心里还酝酿着更为重要的话,云雀恭弥根本懒得去向这只草食动物解释他这么做的理由。 即便隐隐感觉此时此刻的云雀恭弥有什么地方不大寻常,成田五月依旧没法从他看似波澜不惊的清冷面庞上读出更为有用的信息。以探究的目光打量了他半晌,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的少女有些肃穆的绷住了表情。 有门不走跳窗户,分明是很着急的意思。等一下,云雀先生该不会是…… 若有若无地再度瞥了一眼青年敛着情绪的脸,迟疑了一下,五月有些不自然地转开了浮现些许尴尬之色的黑眸。 “从这间客厅的门出去,然后云雀先生再向右拐,走廊尽头就是……卫生间了。” 纵使少女刻意以若无其事的口吻将这句话说出来,还是能从表面恭谨的话语中听出几分羞赧。而就在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的那一刻,整个房间的气氛都随着某人阴沉下来的脸色霎时转冷。 极为短暂的一阵诡异静默后,成田五月的手腕便被紧紧箍住了。 七分惊诧三分不满地抬起头,还来不及向始作俑者投去谴责的目光,她被一股力道拉起连带摊开的掌心里就落下一个小巧坚硬的小物件―― 那是一枚镶嵌着紫色宝石的戒指,看着像……云属性的指环。 戒指瑰丽的色泽和五月澄澈的黑眸交相映衬,垂眸看了一眼注意力全然被掌心的物件所吸引的少女,云雀恭弥这才将握着她手腕的手松开。 “给你了。” 清冷带着磁性的嗓音幽幽地落下,成田五月缓缓抬眸,神情困惑道: “云雀先生的意思是……送给我了?” 云雀恭弥没接话,但从他表情里读出肯定含义的五月更加不解了。 她还欠着他那枚最为重要的彭格列云之指环呢,云雀先生何必又搭一个给自己?况且这东西对她来说一丁点儿用处也没有。 透过睫毛看了一眼面前似乎是因她的茫然表情而有些不爽的青年,五月思索一番才正色道: “云雀先生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云属性互克,即便收下它我恐怕也没有机会戴,您还是自己留――” “成田五月,”恭谨坦荡的少女声线被云雀恭弥透出危险的嗓音打断,顿了顿,青年微微俯身,就像是在说“别想逃”一般,他将手撑在五月身后的墙壁上,低声说道: “男人送戒指给女人意味着什么……你是在装傻吗?” 清冷的声音比往日要低沉,带着某种让人无法出声的压迫感。极具男性荷尔蒙的身体就这么将少女困住,对上黑色碎发下那双标志性上挑的幽深冷眸,成田五月突然之间明白了云雀恭弥举动的所指。 因为他给自己的是云属性的戒指,所以之前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想…… 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却是极其不坦率的答道:“谁说我不知道,不就是‘你的手很漂亮’的意思么?” 云雀恭弥当然不会认为成田五月真的可以蠢到这种地步,证据就是,她看似不经意偏过头的动作,以及覆在雪白耳廓后那抹可疑的红晕。 修长凤眸沉着的盯着她的侧脸,几秒钟的无声寂静后,云雀恭弥倾身凑上前去,紧接着,一道清冷而霸道的声线贴着少女烧起温度的耳畔落下。 那是命令的口吻。 “成田五月,跟我结婚。” 这毫无赘述的直白话语就像是意想不到的快攻,令五月的脑海里霎时变成一片空白。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脸上冻结了惊愕神情的她这才涨红着脸大吼回去。 “我……我为什么要跟云雀先生结婚啊?!” 沉静凤眸揪着五月明显激动了的表现,云雀恭弥自若的反问:“为什么不?” “我还没成为亚洲最优秀的女演员,我还没去戛纳!” 没料到对方会如此轻而易举的把问题抛回给自己,成田五月虽然对此感到不满却又不能不回答,因此只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明天就让你去。” “又不是去玩,我可是要拿大奖!” 云雀恭弥淡淡地挑了下眉,“所有奖都给你一个人。” “听起来还挺不错啊……黑幕什么的,黑手党先生不觉得太可耻了嘛!” “那又怎样?” 即便五月鼓着脸一副不赞同的样子,云雀恭弥还是无动于衷,就好像她说的问题根本不构成任何问题那样。听着他那风轻云淡的回答,知道没办法以这个理由驳倒对方的少女决定另辟蹊径。 “我、我年纪还太小,这么早就结婚未免太奇怪了。” 五月声音严峻的如是说,不过下一秒,她就受到了云雀恭弥如同看白痴一样眼神的洗礼。 “日本法定,16岁就够了。” 黑手党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这么尊重法律啊,太讽刺了吧! “虽然是这样,可是19岁也很年轻啊。” 鼓起勇气,默默告诉自己不能慌乱的少女专注的望进那双灰蓝色的眸子,“我说……云雀先生19岁的时候在干什么?难道会想结婚吗?” “……不想。” “那就对了,因为19岁的云雀先生还是个太年轻的少年啊。” 青年语调中略微的迟疑和意外诚恳的答案仿佛给了五月极大的鼓舞,点了点头,神情稍微恢复了几分沉着的她却因云雀恭弥从容不迫的反驳而微微一愣。 “不是这种原因。” 冷静优雅的长眸近距离睨着少女漆黑澄澈的眼睛,几秒钟的沉默后,他淡淡道: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成田五月。” ……诶? 略显迷茫的脸对上青年似笑非笑的表情,僵立原地的少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发出了砰然巨响。 没有“喜欢”和“爱”这样甜蜜的字眼,也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来修饰,甚至连语气都是淡淡的,然而,云雀先生说出的话却比成田五月曾经在剧本里所看到的任何一句情话都震撼人心。 ……简直太犯规,其实他一定有偷看过什么如何攻略女孩子芳心的秘籍吧…… 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脑袋和身体泛起微妙热度的她不经意地察觉出,就在云雀先生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和他结婚时,她第一时间所能罗列在脑海中的所有反驳里,偏偏缺了最本质的一条―― 因为不喜欢云雀先生。 明明这才是最强有力的回击,如果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 强装镇定看向那双仿佛在静静等待她回应的凤眸,刚一张嘴的五月却忽然鼻子一酸,说出口的话竟诚实得令她自己都大吃一惊。 “如果不成为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伊丽莎白女王,我是绝对不会结婚的!否则就算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也只会给他带来不幸和困扰……我、我不想再犯和母亲大人相同的错误了!” 西班牙无敌舰队……回想起眼前的黑发少女醉酒时说过类似的话,云雀恭弥恍然明白,对于成田五月而言,所谓的无敌舰队指代的正是她背后那个宛如牢笼和枷锁的家族。这一点他能够理解,只不过,伊丽莎白女王…… 打量着神态坚决的少女,云雀恭弥皱了皱眉,“你要当童贞女王?” 那位众所周知的历史人物可是终身未嫁,这只草食动物难道还想效仿她? “至少,在击败敌人之前是这样。” 毫不避闪地迎上那双上挑的冷眸,五月挺起胸膛,专注而严肃的表情即便在阴影的遮蔽下也闪闪发亮。雕像般完美的脸微微一倾,睨着身前一下子散发出凛然气息的少女,云雀恭弥眸子里掠过一抹兴味。 “也就是短期之内不会结婚?” “是这样。” “如果逼你呢?” “云雀先生才不是那么卑鄙的人。” 她毫不犹豫的予以回应,话音刚落,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成田五月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青年波澜不惊地面孔。 “您……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传闻?” 云雀恭弥自然没有蠢到会将手机录音这种事透漏给她,不过倘若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来这边也说不过去。没接话,青年只回给她一个“废话”的眼神。 “难怪,我还在想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每个人都让我结婚……”低伏下目光小声地说着,再度抬起头时,成田五月墨色的瞳孔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笑意,“我明白了,其实云雀先生是来帮我的对不对?因为担心我被他们逼婚,所以想用结婚的办法打消他们的念头吧?” 不全是…… 不等微微皱眉的云雀恭弥说什么,将双手背在身后的少女向前凑了一步,白色薄布洋装的下摆跟着她的动作轻柔漾开涟漪的同时,她嫣然一笑。 “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虽然刚得到消息时我很害怕也很担忧,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因为我一定可以想到应对的方法。” 仰着头,璀璨如星辰的大眼睛笔直地看着黑发青年,言毕,成田五月低下头去。 云雀恭弥本以为她是想借低头不让他察觉出逞强的迹象,不过,五月却是伸手拉过他微凉的手,随即把一直轻握在手中的那枚云属性的戒指轻轻地放在他掌心。 “弄丢云雀先生的彭格列指环已经让我很愧疚了,而且云属性的戒指跟您更相称。当它在云雀先生手里的时候才能体现它应有的价值,如果它能让云雀先生更强大,能够让云雀先生无论面对怎样的敌人都不受伤……我觉得这样更好。” 少女微热的体温透过皮肤的接触传导过来,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将那枚戒指搁在自己手心的动作,云雀恭弥心中不禁清明一片,看似清冷淡漠的眸底深处更是浮起一抹温馨柔和。 “谢谢云雀先生特意出现,见到您很高兴。不过比起应对‘西班牙无敌舰队’,我其实更需要云雀先生其他帮助呢。” 帮助?能让爱逞强的她亲口求助的事情,云雀恭弥倒是有些好奇。 “云雀先生,您有办法和亲爱的恭弥对调五分钟么?我有很重要的问题请教他。” 亲爱的……恭弥…… 即便已然知道她喜欢不同时空的“恭弥”只是一种挡箭牌,然而成田五月话一出口,云雀恭弥的脸色还是不免难看了几分。 “……什么问题。” 强压下怒气,尽管云雀恭弥冷冷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无异,但他的表情却昭示出他心情很不爽的事实。 “我想问他关于风纪委员会的事情,因为《solong》的关系,我要抓紧时间开始做功课了。” 眼底浮起了然的神色,随即他像看白痴一样瞟了她一眼。 “草食动物,你可以问我。” “我知道云雀先生也掌握着这方面知识,可是怎么说呢……”眼角眉梢浮现为难之色的成田五月露出严峻的表情,“就跟小孩子和大人的眼光不同一样,我觉得恭弥的回答可能会和云雀先生不一样,两边的答案我都想听。” “有什么不同?” “打个比方吧,小孩子看牛,可能会因为牛水汪汪的大眼睛而想到‘多愁善感’、‘温煦’这样的词汇,如果换成了大人……”五月遗憾地皱眉道:“说不定看到牛就只想得到牛排了。” 牛排?云雀恭弥嘴角几不可闻的一抽,她的思维还真是奇特…… “所以一旦遇到简单的问题我却不会的时候,代表着‘小孩子’的恭弥说不定会觉得我可爱,而代表着‘大人’的云雀先生,”成田五月小声道:“一定会觉得我很可笑。” 居然在担心这种问题?不过她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如果是十年前那个缺乏耐心的自己,搞不好恰巧相反。 不过,比起陪着她纠结这种事情,云雀恭弥突然觉得应该好好纠正一下她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就算只是挡箭牌,这只草食动物那么亲昵地称呼其他男人也够令人火大了。 长眸滑落一抹深意,就在成田五月转身走向沙发去取剧本时,青年悠然地向前两步。修长手指触上她的肩膀,随即,一股力量将她向旁侧一带,下一秒,身体失衡的五月便随着惯性被甩在了沙发上。 待少女反应过来时,云雀恭弥已然俯身撑在她上方。近距离睨着她显然失措的漆黑瞳孔,他挑了下眉。 “恭弥。转告他,如果太阳落山之前他没来找我,你就是我的人了。” “……啊?” “以后也不许再提他了。” “云、云雀先生,这也太……” “他不可能来吧。” 唇角挑起一抹弧度,欣赏着少女那哑然失语的有趣模样,云雀恭弥信手拈过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庞拉近自己。 然而,就在云雀恭弥的吻即将印上五月的嘴唇时,他欣长的身影却被霍然出现的一片粉红色烟雾所包围了。 . 第54章 Side.51 当被十年后火箭筒打中的云雀恭弥从烟雾中走出来时,双手捂着脸的成田五月正窝在沙发里咯咯地笑个不停。 “噗,精明一世的云雀先生也有这种失误的时候,脸一定很痛吧……但是,总觉得他也变得可爱起来了……” 云雀先生? 虽然暂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眼前旁若无人笑得开心的黑发少女仍旧令云雀恭弥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微微皱眉,就在他打算出声制止少女那莫名其妙的自语时,成田五月缓缓扬起脸来。 “恭弥,见到你很高兴,不过……真是好响亮的一记耳光啊,你有想过云雀先生的感受吗?” 尽管嘴角的笑意有所收敛,甚至语气中还隐隐染上一丝丝打抱不平的意味,但注视着云雀少年的那双澄澈黑眸里却是写满笑意。听到自己被对方很自然宣之于口的名字,云雀恭弥再度皱起眉。不过,就在与她目光相交的下一秒,自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的少年瞳孔竟微微一收。 在柔和阳光的映照中,成田五月穿着一袭纯白色薄布连身洋装,乌黑的头发用浅紫色的缎带随意束成一股,自然弯曲如细小波浪的黑发在她纤细的肩上摇曳。 可是,令云雀恭弥神情一滞的并非是她宛如避暑胜地千金小姐般的美丽装扮,而是少女抬头仰望他时嘴角那个明丽可人的笑容,以及那双灿若星辰的漆黑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惊人相似但与她相比稍显稚嫩的脸庞,若有所思一番,云雀恭弥的视线再次锁定眼前的少女。 “你是岩仓五月。” 不是疑问,而是十拿九稳的笃定,没有了十年后那份沉稳与从容的感觉,他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高傲与轻慢。回望着他,沉默了几秒后,眉宇间流露出强烈不赞同的五月扬起下巴纠正道: “不对,我不姓岩仓,我是――” 还不等她说完,原本安静歇脚在某个舒适角落的小云豆忽然扑腾起翅膀,欢快地绕着云雀恭弥飞来飞去的同时,它居然扯着嗓子炫耀般的大叫道:“云雀五月~云雀五月~” 云、云雀什么啊?! 被冷不丁抢过话头的五月先是一愣,随后,她脸颊一红,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小云豆!不许胡乱造谣,我还没答应跟你家主人一个姓呢!” 即便板起面孔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除了用眼睛瞪云豆,五月也没有对它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制裁。将面前一人一鸟的互动尽收眼底,云雀恭弥垂下眸光,向乖乖停落在手指上的云豆投去略带宠溺的视线后,他傲然上挑的凤眸无声地转向成田五月。 “为什么不答应?” 为什么?少年冷不丁的发问让五月一愣。舒展开神色,她挺起胸膛,以大姐姐般的眼神仰视着云雀恭弥。 “这种事情好像不应该拿来和恭弥你这种小孩子讨论吧?总之,我还不打算姓云雀。听好了,我姓成田,成田五月。” 从少女认真的语气和表情中得知她所说的并非玩笑话,云雀恭弥心底里忽然升腾起一股异常不爽的情绪来。 十年后的自己究竟在搞什么?居然连结婚这么简单的小事都办不好!还让这只草食动物姓了什么成田? 灰蓝凤眸浅眯起来,似有怒意酝酿。虽然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没有读心术的成田五月也能从他阴沉的脸色和屋内明显下降的室温判断出他变差的心情。侧目打量了云雀少年片刻,猛然回想起什么的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难道恭弥……还在为上一次见面时发生的那件事而耿耿于怀?” 所谓的“那件事”就是指他被五月强吻的事,如果她没记错,恼羞成怒的恭弥当时可是以闪着嗜血光辉的眼神对她说了“你死定了”这样的话。 从记忆中回过神的少女眉梢微垂,一想到被她长久以来喜欢着的少年居然会对自己抱有如此敌意,成田五月的心情不免低落起来。 “耿耿于怀?草食动物,你在讲什么笑话?” 带着不屑的口气轻“啧”一声,披着黑色制服的云雀恭弥居高临下地看了下来。眉梢微微吊起,他的唇角一勾,那分明是一记戏谑的笑容。 “早就讨回来了。” 诶诶?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她这个当事人完全没有印象? 漆黑的深瞳浮起一丝困惑,五月正欲发问,云雀恭弥忽然向她所站立的位置迈近一步。目光垂落在少女的脸上,他刻意压低的清洌嗓音中隐约压抑着一股怒气。 “为什么姓成田?” 或许是凭借身高的优势,明明还是个少年的他竟然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压迫感。不过,他提的这个问题也太没水平了吧…… “我本来就姓成田啊,”理所当然的果断作答,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的五月扬起眉毛,以随意的口气反问道:“否则你觉得我该姓什么?” 泛着冷光的眸子压了下来,黑发少年回答得比她之前还要干脆利落。 “云雀。” “……” 听闻他如上发言的五月眼神瞬间变得微妙起来,睥睨着表情复杂的黑发少女,下一秒,云雀恭弥非常有气势的亮出了浮萍拐。 “给我答应他,否则,咬杀!” 咬、咬杀?等一等……这才是正儿八经的逼婚吧? 看了一眼横在脸侧那反射着冰冷寒光的浮萍拐,成田五月惊觉,跟恭弥此番的举动相比,之前那两个要她结婚的人简直弱爆了好么,无论是岩仓尊的式神,还是云雀先生…… 所以说,尽管有着更胜少年时期的武力值,他也没想过用暴力方式逼迫自己就范。云雀先生,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温柔…… 一语不发的仰头凝视着云雀少年,五月的脑海中浮起的却是他十年后的模样。诡异的几秒钟沉寂之后,成田五月转开目光,噗嗤一声笑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如果是亲爱的恭弥希望我姓云雀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的。不过现在,请把这杀气满满的武器收起来吧,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恭弥。” 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点亮一般,少女澄澈的黑眸比先前多出几分不同寻常的神采。收起浮萍拐,云雀恭弥向五月投去若有似无的一瞥,在捕捉到她嘴角温柔扬起的弧度后,灰蓝凤眸掠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 “恭弥,接下来我将要饰演的角色恰好是风纪委员长,所以想请教你风纪委员会的相关事宜,能不能告诉我――” “去问他。” 打了个哈欠,故意转开视线不去看她闪着热切光芒的眼睛,打断了五月发言的少年语气里夹杂着浓浓的不耐。 “不要啊,这个问题恭弥你更懂的,如果问了恭弥我就不需要再去麻烦云雀先生了。” 麻烦?如果是这只草食动物,他根本不会觉得麻烦吧。相反,倘若自己想做的事情被他人插手,那种极度不爽的感觉他可是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嘴角挑起一抹隐含深意的弧度,低头专注逗弄着云豆的云雀恭弥头都没抬一下。 “恭弥,只有五分钟,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不就好了嘛。这么简单的问题如果去问云雀先生……他、他或许会嘲笑我笨的……” “难道我不会嘲笑你吗?” 微微挑了下眉,少年清冽的嗓音带着讥诮。被他的反问噎住,眼神闪闪发亮的五月刚想开口说句好话,只见云雀恭弥凤眸微阖,薄唇一掀,以淡然却不容反驳的口吻宣布: “死心吧,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的。” “为什么?” 成田五月皱起眉头,沉默许久后,云雀恭弥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她的脸幽幽道: “你太蠢。” ……什、什么啊?! 突如其来的犀利言辞让少女大吃一惊,一时间,成田五月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因为即便是嘴巴很毒的云雀先生,也很少会如此直接的出言讽刺她。 虽然知道他还在中二的年纪,可是恭弥的性格真的有这么恶劣吗?她明明还没做任何傻事他就这副态度了……太过分了!什么小屁孩,简直没办法跟云雀先生比嘛! 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就在五月思考着应不应该立刻用言语回以尖锐的反击时,手机响了。 扫了一眼屏幕之上的陌生号码,没好气地丢给云雀恭弥一记眼刀,努力让心境重新平和下去的少女摁下了通话键。 *** 十分钟后,接到《solong》制作组负责人电话的成田五月驾车行驶在去往tbs电台的路上。 “如果不是想在第一时间和云雀先生分享我的喜悦,才不愿意和你一起出来呢。” 五月口中所谓的喜悦不是别的,正是指《solong》通告的合约。由于得到了某神秘财团的资金支持,先前阻碍了她与制作方签约的片酬问题迎刃而解。不仅如此,原本在tbs电台丝毫不受重视的《solong》,因为有了那笔巨额资金加之成田五月的加入,竟然在一夜之间跃居成为tbs电台本季度最为重要的大制作。 接到电话后就开心得不得了的五月真想找个人来个大大的拥抱,然而回过神来,发现身边既没有冷泉先生也没有云雀先生,她心下忽然就生出几分酸涩的失落感。也就是那个时候,五月忽然意识到,就算是十五岁的恭弥站在面前也没法填补云雀先生不在的缺失,哪怕这个恭弥刚才并没有嘲笑自己,他也根本没可能代替云雀先生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大大的墨镜将少女小巧的脸庞遮去了大半,同时也将她流露出一丝落寞的表情遮去了大半。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阖着眸子正在闭目养神的黑发少年,她仿佛在对自己说话那般轻声道: “十年后的火箭筒又坏掉了么?云雀先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尽管刻意控制着心中的情绪,话一出口却不可避免的染着几分怅然若失。就在五月惊讶的发现自己的鼻腔居然有些微微发酸时,身后的少年清冽的嗓音从耳畔传来。 “他回不来了。” 胸口就像被一支燃烧的箭矢贯穿,这一瞬间,五月突然感到周遭平淡无奇的景色遽然一变。像是被粗暴的投入密封的空间一样,无尽的混乱和恐惧向少女袭来。 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脱力,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后,成田五月一脸僵硬地转过头去。 “恭弥,你刚才说……什么?” 漠然敛着表情,云雀少年面无表情的瞟了一眼少女霎时苍白的脸,没有作答。漫长而冰凉的一阵沉默后,他移开视线看向车窗外。 “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云雀先生回不来啊!” 沉默。 “十年后火箭筒又不是没有坏过,就算出了故障也会很快恢复正常的!” 依旧沉默。 “十几分钟回不来就几十分钟,几十分钟不行就几小时,最多几天……几天,总之云雀先生肯定会回来的!” 还是沉默。 “喂!干嘛不说话啊,回答我啊!你凭什么说云雀先生回不来,信不信我狠狠揍你啊!” 难以言说的伤感在胸中渐渐扩散,情急之下,望向云雀恭弥的她露出快要哭泣的脆弱表情。 这一次,回应五月的终于不是那该死的令人不安的沉默。 “哇哦,揍我?草食动物,你找死么?” 将目光转回,云雀恭弥清浅的凤眸透过额前细碎的发梢睨着少女的眼睛。径自忽略了他的恐吓,像是要说服自己不要迷惘那般,成田五月以斩钉截铁的语气大声说: “云雀先生一定可以回来的对不对!” 敏锐地捕捉到她澄澈黑眸里那显而易见的焦躁与急乱,云雀恭弥淡淡的挑了下眉。 “你很着急?” “……” 低垂下脑袋,成田五月没有说话。然而,狭小车厢内持续发出的吸鼻子的声音已然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虽然已经过了整整十年,这只草食动物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天真,居然这么轻易就相信了?明明就这么蠢,还不老老实实地给他姓云雀,难道还想等着被别人骗吗? 云雀恭弥看似冷漠的英俊面孔覆上有些复杂的神情,垂眸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原本分辨不出情绪的视线也染上罕见的柔和。 静静地注视着五月几不可闻轻微颤抖的肩膀,不一会儿,云雀少年特有的清润嗓音不急不缓的落下。 “别露出那么死蠢的表情,又不是没办法。” “什么办法?!” 看到成田五月如意料之中一下子变得充满希望的眼神,云雀恭弥的嘴角愉悦的向上翘起。微妙的停顿了一会儿,他懒洋洋道: “等他回来,你自己问吧。” “等云雀先生回来……这算什么办法?如果云雀先生能回来我为什么要难过得掉眼泪啊,恭弥你简直是说了一句废――” 忽然飙高的声线戛然而止,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僵硬,猛然意识到自己是被诓了的少女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恭弥是在骗我吧!怎么可以开这种玩笑,太差劲了!!” 面对成田五月疾言厉色的指责,打了个哈欠,云雀恭弥转过目光看向车窗外,完全是一副“我没在听”的欠收拾样子。 很好,成田五月被彻底惹怒了。不对,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已经完全令少女怒不可遏了! 车厢内仿佛发出“轰”的一声,五月娇小纤细的身上就好像有熊熊怒火以冲破天际的声势冒出。 “臭小子,姐姐我很正式的通知你……” 攥紧了拳头,少女的黑眸危险地眯了起来,以毫不畏惧地口气断言道:“现在,我要揍你。” “哇哦,草食动物,你是在跟谁说话?” 不以为意的扫了五月一眼,云雀少年以轻视的态度微微抬起下巴。然而,下一秒,原本位于驾驶座上的黑发少女如蒸发般消失了。 凤眸不禁燃起一抹兴味,就在云雀恭弥的手扶上浮萍拐的瞬间,成田五月的身影竟悄无声息的重新出现在距离他近在咫尺的位置。 整个人骑坐在后车座的少年身上,五月纤细的手指毫不松懈的摁住云雀恭弥的肩膀。 将对方灰蓝瞳孔中的惊讶之色尽收眼底,成田五月的嘴角挑衅似的上扬,露出像是肉食动物在追捕猎物时的眼神嫣然一笑。 “看清楚,姐姐我可不是什么草食动物。” 娇艳的嘴唇花朵般缓缓绽放,就在五月预备施展演技饰演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超s气场的御姐时,被她暂且压制住的少年版云雀不见了。 仅仅是眨眼间的功夫,身下那团热切的温度便换了主人。和先前一样,在一片粉红色烟雾的映衬下,十年后的云雀恭弥回来了。 . 第55章 Side.52 粉色烟雾散尽,看到一袭简洁西装的黑发青年时,成田五月的心中无疑是高兴的。然而,她小巧脸庞上极度僵硬的表情却无法让人把几分钟前还因某人的玩笑话险些急哭的少女联系在一起,原因是―― 她正把云雀恭弥压在自己身下,还是以跨坐在他腰上的奇葩姿势。 属于云雀恭弥清淡带丝冷冽的男人气息萦绕在五月鼻尖,他宽阔肩膀上平展的西服衣料贴上她的掌心,柔软而微凉。 车窗外阳光的剪影、时不时从旁侧驶过的汽车都成了无声的衬托,衬得静坐不动的青年高挑修长的身躯,更加挺拔如画,同时,也衬得僵着身体倾身坐立在他身上的少女,越发局促不安。 距离,太近了,甚至是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成田五月都在第一时间嗅出危险的意味。 不发一言,云雀恭弥迫人的目光就停留在她的脸上,清楚稍稍抬眸就能与其四目相对的五月刻意不去看他,只是近乎执拗地盯着他胸口处,妥帖伏于紫色衬衣之上,系得一丝不苟的黑色领带。 就在整个车厢的空气即将被某种既尴尬又暧昧的气氛吞噬殆尽时,五月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似乎是为了掩盖心里的忐忑和羞赧,她故意装出一副十分不满的口气抱怨道:“所以说,云雀先生为什么偏偏挑这种时候出现啊!您是故意的么?!” 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后,成田五月这才抬头看向云雀恭弥的脸。本想投给他一个谴责的眼神,却意外地发现那双标志性上挑的清冷凤眸,正无比锐利地盯着自己。 大多数时候都优雅沉静的灰蓝色眸子如今竟溢满凶猛却静谧的怒火,明显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眼神,五月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糟糕,云雀先生正在生气。 难道是因为……被这样不礼貌的姿势对待,所以就不爽了么?原本还以为会看到另外一种眼神呢,其实是她自己多想了啊,有够蠢的! 脸颊不可抑制地燃起热度,甚至是少女的耳廓,都泛起有些令人难堪的红。 “那、那个……因为刚才坐在这里的是恭弥,我并不知道云雀先生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回来……对不起!我立刻就下来!” 正当五月语无伦次的解释完毕,预备翻身从云雀恭弥身上下来之际,腰身却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不容分说地一揽。这份强硬的力道直接令她失去平衡,竟然倾身一栽,径自倒在对方宽厚的胸口。 虽说自己冒失的行为失礼在先,可做出这种举动的他也太不绅士了吧? 发出一声惊呼后,摔在云雀恭弥身上的少女显然有些不高兴了。然而,还不等打算出言抗议的五月皱起眉毛,她小巧的下巴就被对方的指腹捏住了。 冰冷的触碰让成田五月一慌,下意识地抬眸,云雀恭弥英俊的脸庞,尽在咫尺,寒铁般阴沉逼人。他的视线径直掠过少女微怔的面孔,缓缓下移,最后,定格在五月雪白纤细的腿上。 不知为何,那双灰蓝色的凤眸浅浅地眯了起来,似有怒意酝酿。 不算宽敞的车内空间骤然涌现出冷气,就在下一个瞬间,松开五月的下巴,云雀恭弥戴在手上的云属性指环燃起明耀到令人心悸的紫色火炎。 灼灼燃烧的火炎映衬着成田五月浮现不安与困惑的脸庞,对弱点恰好在此的五月来说,云属性的火炎无疑算得上最为危险的信号。 “云雀先生,为什么要……嘶!” 就在五月想要出声询问对方出于何种理由作出如此举动时,她的双手忽然被云雀恭弥戴着戒指的手猛地箍住,随即反扣向身后。 这毫无预警的强硬手段令少女的手腕顿时疼痛不已,似乎是扭到了筋骨。还来不及抱怨一句某人怎么会如此没轻没重,五月的耳畔就传来始作俑者清清冷冷却饱含威压的声线。 “你们在做什么。” 那嗓音不急不缓,听起来却令人遍体生寒。身子不由自主地跟着一僵,然而就在下一秒,听清楚云雀恭弥说了什么的成田五月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怪云雀先生会这样生气,原来他误会了……傻瓜! 意识到这一点的五月在心里叹了口气,竭力隐藏起因手腕的剧痛本应浮现在脸庞上的痛苦神色,她沉着而无畏地望向那双寒气逼人的眼睛。 “云雀先生,并不是您以为的那样,我刚才和恭弥只是……” 短暂几秒钟的停顿后,她扬起下巴以斩钉截铁的语气一字一顿道:“打架而已。” 哇哦,好一个“打架”?不挂彩不负伤,倒是把自己折腾得衣衫不整…… 冷眸一沉,再度瞥了一眼少女凌乱翻起的裙摆下那双修长纤细的腿,大片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令他更觉烦躁。一想到在他回来之前,眼前这只草食动物居然就穿着如此单薄的衣物骑坐在别的男人身上,云雀恭弥心中便升起怒意。 当然,他不觉得这是在吃醋,那种无聊的情绪他才不会有。只是名为成田五月的人早已被他纳入私有,既然是他云雀恭弥的人,绝对不容许让任何人窥探染指。 哪怕那个人,是十年前的自己,也是同样。 修长眼眸缓慢收紧,对五月的说辞明显不信任的黑发青年脸色又阴沉了几分。近距离注视着他,被云雀恭弥低冷气压所笼罩的少女对他心里的想法却浑然不知。 无声的以静默的目光对峙了数秒后,就在成田五月预备开口再次为化解误会说些什么时,一股大力忽然将她纤细柔软的身子向旁侧的座椅处一甩,紧接着,云雀恭弥沉重的身躯便压了上来。 英俊的容颜背着车窗外的光线,以狩猎者般危险的眼神俯视着黑发少女,他反而弯了弯嘴角,挑起一抹不带多少温度的笑容。 微微倾身,随着喷在少女耳边的温热气息同时落下的,是一句带着强势语气的命令。 “草食动物,跟我打一架。” 打架?尽管心跳如擂鼓,五月微微一愣,却是平平稳稳地小声道: “……我为什么要跟云雀先生打架,您又没有惹我吧?”而且,她也要打得过才行啊,明显吃亏的事情她才不干呢。 别开视线,她的脸颊更红了,“比起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云雀先生,能别这样压着我么?总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好了……况且,”五月小小声,“看起来瘦瘦的,居然重到死……是不是在口袋里放了什么?” 云雀恭弥的一双冷眸近距离睨着身下的少女。她随意散开的黑色长发如同绸缎,娇小匀称的身体柔软而温暖。尖尖小小的脸上,晶亮澄澈的双眸中,有羞怯但明亮如星辰的光芒在闪动。 十九岁的她实在太过青涩和孩子气,即便到了眼下这种境况也是这样一副毫无自觉的表情。然而,就是这样令云雀恭弥即便动心不已,也能为了不吓到她一而再再而三压抑自己男性本能的女人,却在拒绝了他的求婚后亲昵地提起别的人,甚至还在他不在时…… 隐去了柔和的凤眸再生寒意,目光一沉,云雀恭弥清冷的声线听起来很是随意。 “哇哦,需要我惹你么,草食动物?” 抬手将自己的领带松了松,不等五月做出任何答复,青年俯身,薄唇顷刻间覆压上少女柔软的唇瓣。连迷惑的时间都不给她,他挚热的舌毫不客气地深入进少女口内,仿佛要将属于对方的呼吸都悉数夺走般霸道,那是一个极具侵略与占有意味的吻。 因为并不是第一次和云雀恭弥接吻,纵使成田五月心下一惊,倒也不像上次那样惧怕。而且,跟彼时有所不同的是,现在的她,已然把云雀先生视为特别的存在。而这份原本小心翼翼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心情,又在经历了某少年过分的玩笑后越发地显而易见,不容忽视。 跟喜欢的人接吻,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尽管有些羞于承认,然而,就在几小时前云雀先生由于十年后的火箭筒被调换走时,五月的心里是有小小的失落的,因为……那个时候,他是预备吻她的吧。而自己,在听到了那样令人感动的告白后,竟也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对那份难得的深情予以回应。 尽管以五月现在的处境,还无法幸福而满足的对云雀先生说句“我愿意”,可至少,一个甜蜜的kiss还是做得到吧? 脸颊一阵快过一阵的烧,虽说隐约觉得这个吻夹杂着一种古怪的情绪,可少女心掉了一地的成田五月已然没有多余的意识去做理性的分析。乖巧地承接着云雀恭弥激烈的吻,神智渐渐迷离的少女正要顺从本能环手搂住对方的后颈,就在这时,胸口柔软处传来的挚热触感却令她的身体突然一颤。 等等!那里好像是…… “云、云雀先生,别……”咬唇勒住那几乎脱口而出的呻.吟声,勉强将理智拉回的五月慌忙挣开唇齿间的纠缠,微喘道: “现在可是在车里,不能再――” 她的话却被再度压上的吻给堵了回去,仅仅是向少女投去意义不明的一瞥,云雀恭弥探入她衣物内的手没有分毫迟疑。 云雀先生疯了么!先不说她能不能接受的问题了,会被别人看到的! 青年出位的行径让五月有些混沌的脑袋总算是捡回些许清醒,知道不能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的少女下意识的想要挣脱被他钳制的手,可云雀恭弥滴水不漏的拿捏方式完全让她的动作成了多余之举。也就是打算动用消除存在感的能力之时,五月才明白了先前他为何要点燃云属性的火炎。 就在五月思考着到底该怎样让云雀恭弥停手时,一声薄布撕扯碎裂的声音异常清晰地刺入她的耳膜。恍惚半秒,意识到那是自己穿在身上的连身洋装不堪猛烈拉扯传出的声响后,瞳孔一收,成田五月小巧精致的面孔倏然僵硬。 这算什么啊,即便是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情也未免太过分了! 仿佛被触及了逆鳞,屈辱和难过的双重情绪几乎就要震碎成田五月的胸口。仍旧被钳住的手紧紧攥起,紧接着,浑身散发出怒火的她狠狠咬住了辗转在自己嘴巴上的薄唇。 她的举动奏效了。 结结实实地挨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平时很难有受伤机会的云雀恭弥瞳孔微眯。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压抑着某种不寻常情绪的冷眸无声地看向成田五月。 “你给我放开!云雀恭弥,实在是太差劲了,简直就是笨蛋行径!!” 瞪视着云雀恭弥,五月一边挣扎起身一边颤声叫喊着。黑发青年敛着表情,瞬间冰冷彻骨的眸子,居高临下盯着她,却是淡淡地反问: “他可以,我就不行?” 停顿了一下,他用双手将少女锁在胸口处,沉声道:“草食动物,给我记住,你是我的人。” 到底谁可以了!除了他云雀恭弥,还有哪个二货敢…… 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的成田五月神情一滞,肯定了某种猜想后,骤然涌上心头的委屈令她鼻腔一酸。 不过,抿紧了嘴唇,她却没显露丝毫难过,反而是以饱含焦躁的声音大吼道: “我都说了刚才是和恭弥打架了,因为他骗了我,所以我才动了教训他的念头。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 是的,这就是原因。而恭弥惹她生气的理由,恰恰还是他吓唬自己说云雀先生不会回来了。明明见到他的时候心里那么感动欣喜的,为什么事态偏偏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亏她还想着怎么回应他,比起深情的爱,刚刚一切举动都只是为了满足他占有欲的侵略罢了! 心脏难受得揪紧,余光瞥见因为衣服被扯坏而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除了觉得冷之外,五月忽然觉得,想要将喜欢的心情传递给他的自己根本就像个大白痴。 如果是这样既不信任她又不尊重她的云雀先生,还不如,还不如…… “云雀先生才是要给我记住,我成田五月不是你的人!除了弄丢云雀先生的指环外,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那强烈而决绝的话语好像一把锋利的刀,悄无声息的划向胸口猛然一震的黑发青年。可是,云雀恭弥西服袖口下的手正欲悄然攥紧,胳膊就被忽而攀上的一股急切而焦躁的力道拽住了。 就在成田五月刚才吼过那句话后,向轿车后窗外不经意的一瞥,有限的视野中竟出现了一辆犹如失控般横冲直撞向自己这边的重型机车。虽然对于能够自由气体化的她,眼前这种的危机根本就不值得一提,然而,云雀先生却和她不同。 纵使深知他很厉害,可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万一有个好歹…… 溢满慌乱神色的黑眸迎向他的眸子,前一秒投射向青年那道寒冷如冰柱的视线,此刻唯剩下浓重的担忧。 “云雀先生,危险!你快跳车!!” 抬眸淡淡扫了一眼越来越近、即将与他们身处的轿车追尾的庞然大物,云雀恭弥深不见底的灰蓝凤眸却是掠过一抹兴味的光。 仿佛那辆即刻就会撞过来的车根本不存在似的,长臂一揽,将急切的想要推他出去的五月拉近,他从容不迫的声线低回在少女耳畔: “不是说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吗?”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五月只是努力想要推他走。不过,将少女的可爱举动和眸中不加掩饰的担忧看在眼里的云雀恭弥,已经不需要任何回答便有了想要的答案。 下一秒,在那辆撞过来的车发出轰然巨响之前,黑发青年已然将五月娇小微颤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以绝对保护的姿态。 . 第56章 Side.53 失控重型车的轮胎摩擦柏油马路的声音就像刺耳的哀号嘶鸣在耳畔。瞳孔一缩,还来不及反应,成田五月整个人便贴进云雀恭弥宽厚坚实的胸口。 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道向前带去的瞬间,大脑一片混乱的五月只觉得还不避闪的云雀先生简直是疯了。怎料,不经意间的一个抬眸,黑眸映出他近在咫尺的容颜时,她拥塞在心头的焦躁和不安竟奇迹般地被悉数抹去,奇异般平静了。 危险明明就在身后,横冲直撞而来的金属巨物带来的冲击势不可挡。可云雀恭弥清俊容颜上沉稳从容的表情,仿佛一道凌厉的闪电,瞬间劈散了五月因眼下紧急事态而趋近混乱的意识。 灰蓝色的凤眸如同往常一样,沉静,清明,不显一丝急乱,更不露半分窘迫。那深邃与幽深,仿佛足以盛满整个宇宙,从他这样的眼神中,仿佛读出了“相信我”这样无声而坚决宣言的成田五月脑海中即刻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只要有他在,哪怕是命运,也会低头。 这样的他,此刻没有只言片语,仅仅是把她拉近至自己心口最近的地方,收紧手臂抱紧她,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因为他是云雀恭弥,所以他不需要说任何话,仅仅是一个眼神,就充满安定的力量。 于是,闭上眼睛,将脸埋在青年胸口的五月抓紧了他的衣服,竟带着几分依赖的意味。就在下一秒,身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然巨响。 命运真的低了头。 车身猛烈地一晃,本以为会是关乎生死存亡的生命威胁仅此而已。 声音沉寂,当五月从云雀恭弥的胸口抬起头时,映入她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紫。那片不知何时出现在后车窗外,好似铜墙铁壁般牢不可破的坚硬物质,刚好横在了轿车尾部,阻挡住了撞击过来的全部冲力。 毫无疑问,那是云雀先生的云属性火炎。可他究竟是何时出手的?而且竟然在短时间内制造出这样高强度和高密度的盾牌…… 眼见危机如此轻易被化解,正想由衷地感叹一句“不愧是云雀先生”时,转过视线的少女便对上那道清冷的眸光。四目相对,成田五月只觉得指间麻痹,随即便有一股电流传导而上,一瞬间贯穿身体在血脉里高速流窜。 等、等一下,她难道被“车祸”震傻了吗?应该继续生气才对! 就算云雀先生刚才这一下很帅气,也不能掩盖他先前耍流氓的罪恶行径!看吧,半个肩膀都被扯破了的洋装就是证据! 刻意忽略了心底小鹿乱撞的不争事实,五月低下头,查看破损衣物程度的目光却是让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还贴在对方怀里。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的少女赶忙后撤一步,从青年怀里挣开后就紧抿着嘴巴,以有些谴责的眼神瞪着他。 云雀恭弥自然有办法将五月扣留在怀里,只不过…… 面前少女莹白如玉的右肩裸.露在外,墨色的柔软发梢漾在纤细精巧的锁骨处,再往下,则是轻盈洋装包裹下玲珑细美的曲线和修长的腿。就是这样的她,白皙的脸上正隐隐渗出润红,笔直瞪过来的明澈黑眸虽说带着拒绝,可那如同发脾气的小孩子那般的不高兴,居然意外的可爱。 再这么看下去,或许连云雀恭弥自己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重新变成了四目相对的状态,就在五月的身体因他的注视越来越僵硬时,云雀恭弥忽然有了动作。 修长的手解开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紧接着,他靠近顿时警铃大作的五月,挑了下眉,竟是把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庄重而柔和,起先完全想歪了的五月因云雀恭弥俯身为她系扣子的动作彻底呆住。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他以冷静而低沉的嗓音命令道: “你,立刻消除存在感。” 尽管云雀恭弥很不愿意放她走,但出了车祸这样的动静,即使车停在两旁只有植被的国道,也很快会有令人厌烦的草食动物群聚过来……他可不想让五月这副模样被其他人看到。 并不理解云雀恭弥此番动作的理由,不过,当看似毫不温柔的他用西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包裹起来时,成田五月只觉得胸口涌起一种异常温热的暖意。在她原比表现出来的要柔软和稚气的内心,忽然觉得,眼前的青年就像是理应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的王子殿下。 他明明可以禁锢自己,但是没有,没有再继续她所不情愿的事情,所以,并非全然不顾她的感受,也并非不尊重她。 自己是不是又犯了老毛病,把云雀先生想得太坏了? 没能答应他的求婚,其实自那个时候,云雀先生就在轻微受着伤吧?跟自己一样甚至是比自己还看重自尊心的他,就算不爽也不愿意说出来…… 刚才冲动之下又对他吼了那样过分的话,云雀先生会觉得难受吗? 回想一下,接吻既然都可以,其他的也并非排斥,只是因为地方不对,而且太突然无法一下子接受吧?如果是循序渐进的话…… 一般的情侣都是怎么做的啊?可她和云雀先生好像还不是情侣吧? 小巧脸庞上的神情兀自随着心理活动微妙地变化着,这时,因云雀恭弥的举动和话语而陷入思考的少女耳边传来什么人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云属性火炎构造的墙体外侧,听起来是三名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 “这堵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横在路中央恶心死了!” “看着像别的东西,要真是墙,咱们的车和命肯定都废了。摸一下,还是有韧性的!” 原来是刚才事故的肇事者啊。 听到前两句话时,五月还为对方没有受重伤反而这么有精神松了口气,想不到,接下来听到的那句话却令她立刻皱起了眉。 “切!刚才我明明看到停在这儿的是辆体格轻巧的小轿车才撞过来的,居然没撞上啊,真扫兴!” 难道这些家伙就是无视交通法规的“暴走族”? 姑且不提那无法让人产生好感的轻浮语调和用词了,本以为是意外的事故竟然是无聊之人刻意为之?开着重型车来撞小轿车谁吃亏一目了然,如果他们今天撞的不是她的车,换做别人,后果很可能不堪设想。 总而言之,这种漠视他人生命的态度简直太令人火大了!! 紧蹙着眉峰,五月越想就越觉得异常气愤,就在她思考着要不要下车去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时,其中一名肇事者的身影竟出现在车窗外。 “看!这不就是那辆轿车嘛,原来藏在墙的后……哇!成、成田五月!是我的眼睛花了嘛,真的是成田五月!” 将写满震惊和兴奋的大脸贴在玻璃窗上,染着一头火红头发的青年瞪大滚圆的眼睛与车内的黑发少女对视着。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跑到铁壁后方来,五月禁不住向后一退,险些撞进云雀恭弥的怀里。眼明手快不动声色地抬手扶住了她,黑发青年的脸色却是冰冷如极地。 不用怀疑,云雀恭弥比五月更想揍他们,即便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杀气却已然不受控制的向外散了出来。 可悲的是,在红头发青年的吆喝声下,另外两名同伴也立刻跑了过来,纵使也能感受到诡异骤降的温度和某种阴沉低压,可已然沉浸在见到大明星的极度兴奋中的他们似乎连辨别危险的感官都迟钝了,不仅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车内青年身上,甚至还极不正经地作着完全是找死节奏的发言。 “真的是成田五月本尊!居然比电视上还要可爱,我快要把持不住了!话说五月小姐,能跟我签名合影顺便接个吻嘛,哈哈哈……” “我就说今天选车的眼光绝对好!诶,五月小姐,其实我一直都想问,身材这么好的你什么时候出写真啊?” “对嘛!对嘛!也给我们这些忠实影迷一些福利啊,衣服越少越好,我一定会搂着照片睡觉的。” …… 嬉笑着说着流里流气的话,三人看向五月那赤.裸裸的视线也有些猥.亵的意味。纵使心里也觉得不爽,这对红透整个日本的成田五月来讲却也算是习以为常,作为连续好几年蝉联《men’sclub》官方票选“最想和她谈恋爱”no.1的艺人,五月很清楚会有多少人喜欢自己,也很清楚这里的“喜欢”分为很多种,就连海报和以她形象制作且在影迷亲卫队中流行的手办有多少种用法她也想象得到…… 但是,既然她是艺能界的公众人物,这种事情就必须学会淡然以对,他人各种评头论足她都要习惯。 毕竟,成为优秀的演员是她所选择的路,那是她喜欢做的事情。 黑眸冷冷地横着车窗外喋喋不休的人,五月一句话也不打算接。可原本就打算任他们随便说的少女忽觉后背一凛,一股排山倒海的汹涌杀气几乎要震碎车窗玻璃。 知道那股杀气从何而来的少女脸色一变,下一秒,她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阴沉着脸正要下车的黑发青年。 “云雀先生,他们那么弱,完全不经打,您别下去。”会出人命的。 饱含震怒的凤眸盯着窗外,云雀恭弥沉声道:“放开。” 从他说话的声音就能断定他此刻有多么动怒,为了拉住他,五月赶忙用手挽住他的胳膊,还没等她再开口说些什么,窗外的青年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一脸八卦道: “这男人是谁啊?五月小姐,他似乎不是你的经纪人未婚夫吧?莫非是小助理?” 云雀先生……小助理?有点儿眼力劲儿好么! 听到这个词的瞬间,不用看身边人的脸色,五月也知道眼前的家伙悲剧了。更为可恶的是,他居然敢在云雀先生面前提起冷泉先生和她的绯闻。 果不其然,顷刻间,车内的温度又降了好几度。 上下打量着云雀恭弥,红头发青年非但不知道收敛,声线诡异地打了个弯,他又说出了更加不得了的话。 “喔~我知道了,他是五月小姐从银座带出来的牛郎吧?”向五月投以暧昧的目光,他评论道:“长相还不错,知道把西服披在五月小姐身上倒也算是体贴,不过看起来倒像是禁欲系,不怎么好驾驭啊……原来五月小姐喜欢这种类型吗?不如考虑一下我这种奔放型――”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在五月的手因为“牛郎”这个词猛地一抖时,云雀恭弥覆着紫炎的浮萍拐直接轰开了玻璃,直冲方才说话的青年脸上甩去。 明耀的紫色火炎划过令人心悸的弧度,紧接着,一声异常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在其余两名青年震惊而惧怕的眼神注视下,一身凛冽杀气的云雀恭弥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仅是那带着冰冻三尺寒意的肃杀眼神,就足以令那几人后悔刚才说出口的每一句话。 很好,这么不长眼的草食动物,他倒是很久都没有遇到过了。 渗出森然杀意的凤眸冷冷地扫过仅挨了一拐子便趴在地上呈挺尸状的家伙。缓缓抬眸,云雀恭弥锐利的视线锁定着不住向后退着、双腿打颤几乎随时都会扑倒在地的另外两名肇事者。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杀气四溢的云雀恭弥,五月心里有一种闷闷的感觉。倒不是因为她见不得暴力的场景,而是让他之所以会如此生气的理由,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胸口。 相遇以来这么久,比起令云雀先生高兴,跟她相处的时候反而经常会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有误会的时候如此,明知道他做了种种为自己好的事情依旧如此,明知道这样的自己差劲也从来不知道反省。可即便是这样的自己,这个人却依旧寸步不离的选择保护,要为她遮风挡雨。 既然他是云雀恭弥,是能让命运也向他低头的人,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她明明,从小时候开始就信任和崇拜着这个人,好不容易到他面前又为何如此不坦率? 如果连随心所欲,自由贯彻自己的恋情都做不到,她成田五月何时才能拥有一直以来所憧憬和渴望的毫无拘束的灵魂呢? 低着头,黄昏的光芒在少女的侧脸上映出阴影。待五月抬起头看向那个挺拔的身影时,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推开车门向始终不发一言,带着千军万马般杀气的云雀恭弥走去。成田五月知道,这个答案,或许将会是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需要勇气的话。 …… 于是,正当黑发青年扬起手即将向那两人挥下狠戾的一拐时,他紫色衬衣的袖口忽然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拽住了。 “云雀先生,请您等一下。” 谁让她出来的?难道还想帮这几只草食动物求情? 闻声偏头,本就怒火中烧的云雀恭弥脸色不免阴沉了几分,不加掩饰流露出锋芒的眼睛压向五月沉静的黑眸。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让开。” 半径十米以上的冷气散发范围足以昭示云雀恭弥此时极差的心情。然而,仰头望着他阴云密布的脸,成田五月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不是替他们求情,只因为我知道以云雀先生的身手肯定会一击必杀,有些话,我想在他们还醒着的时候说。” 这种时候她想说什么? 凤眸浅浅地眯起,云雀恭弥没说话。尽管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浓浓的不耐,五月却径自把他的沉默视为一种默许。 松开拽住云雀恭弥的手,踱步走向瑟缩着身体颤抖不已的两名青年,仿佛是为了缓解他们心中恐惧,披着男式西服的黑发少女嘴角轻勾,露出一个姑且还算得上亲切的笑容。 “首先,我想说,我跟我的经纪人冷泉先生并不是情侣,你们从媒体上看到的那些都只是用来炒作的绯闻话题而已。” 扬起下巴,成田五月以清丽沉稳的嗓音作出如上断言。在她宛如皇室公主般高傲的姿态和堂皇的口吻之下,每个字句都带上无与伦比令人信服的力量。 “还有就是,现在站在你们面前这位表情很臭但帅得没天理的先生,不是小助理,更不是什么牛郎。” 稍作停顿后,她转过头看向云雀恭弥嫣然一笑,清澈的眸子罕见地露出有些魅惑的眼神。 “他啊,是我成田五月喜欢的人。” . 第57章 Side.54 “他啊,是我成田五月喜欢的人。” 就像在暖橘色夕照的光芒之中涟漪开来,少女扬起的声线和唇边缓缓绽放的笑容,令云雀恭弥原本如极地般深冷寒冽的表情一瞬间有了某种细微而浅淡的变化。 两人的目光静静对视了几秒后,再度转回视线,看向除了惊恐已然摆不出任何表情的暴走族青年,成田五月刻意沉下声来,一脸不高兴道: “我已经喜欢他很久了,不过像这位先生这样优秀的人,纵使是不可一世的我也会稍稍自卑一下。就在刚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算问他是否愿意跟我这样脾气糟糕又没礼貌的女孩交往看看,却被突然冲进来的你们给打断了……知道你们有多该死么?!” 蹙着眉,睨着仿佛是被她的眼神和语气震慑住而说不出话的人,少女突然话锋一转,以温柔而带着几分决意的声音凛然宣告。 “但是,从某种程度上也多亏了你们。如果不是你们让他这么生气,如果不是他生气的表情让我也跟着难受起来,我恐怕还要再晚些才会察觉到,我不仅仅是喜欢上了这位先生这么简单。” “更重要的是,昨天的我比前天的我喜欢他,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喜欢他。甚至不需要明天的到来,我也能很肯定的说,明天的我也一定,会比今天的我更喜欢他!” 灰蓝色凤眸里,成田五月冰雕般精致的侧脸在燃烧般的夕阳下发出光亮。她那似乎是动用了全身的力量讲出话语,更是犹如从厚重云层缝隙间投射而下的一线光芒,令云雀恭弥的心里顿时清明一片。 像是要回应他安静而长久的注视似的,五月微微偏过头望向他。嫣然一笑,她清澈的眸底有淘气的光芒一闪而过。 “我想让他们听的就是这些。那边那位帅气得人神共愤的先生,您现在可以咬杀他们了哦。” 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意外地收获了某人坦率告白的云雀恭弥心情指数明显飙升了好几档。尽管凛冽的气场分毫未改,可先前笼罩在他周遭那团肉眼可见的黑色杀气却明显缓和了几分。 不屑地扫了一眼那两位很怂地跌坐在地上连连求饶,看似没有丝毫咬杀价值的肇事者,云雀恭弥突然觉得乏味至极。想到她先前那句“从某种程度上也多亏了他们”的说辞,他浸着暮色的眸子微微眯起。 虽然没有明着替他们求饶,之所以说出那样的话,恐怕那只草食动物也有心放他们一马……算了,他也不想在她面前杀人,更何况还是这种蝼蚁都不如的低等生物。 短暂的思索了片刻,正当云雀恭弥打算利落地一拐子将他们抽晕时,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如潮水般铺天盖地翻涌而来。 ――如果不是想在第一时间和云雀先生分享我的喜悦,才不愿意和你一起出来呢。 ――十年后的火箭筒又坏掉了么?云雀先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什么意思,为什么云雀先生回不来啊!十年后火箭筒又不是没有坏过,就算出了故障也会很快恢复正常的!十几分钟回不来就几十分钟,几十分钟不行就几小时,最多几天……几天,总之云雀先生肯定会回来的! ――喂!干嘛不说话啊,回答我啊!你凭什么说云雀先生回不来,信不信我狠狠揍你啊!云雀先生一定可以回来的对不对! …… 从十年前的自己那里传来的记忆遥远却异常鲜活,随着回响在头脑中熟悉的声线,黑发少女的幻影和几步之外静静露出微笑的成田五月重叠在了一起。 她苍白的小脸;她眼睛里的焦虑和急乱;她快要急哭的脆弱表情,以及低垂下脑袋,一边轻颤肩膀一边发出的哽咽声……原来就在他完全不知晓的时候,这只蠢到了极点的草食动物居然还曾为了他根本不可能的“不归”如此不安与害怕过。 闷重而夹杂着几丝淡淡欣慰的复杂情绪在胸口扩散,凤眸不禁又添了几分柔和,然而就在下一秒,云雀恭弥正欲弯起的一抹浅淡笑容僵在了嘴角。 所以,她先前口中的“打架”并不是撒谎。 回想起不久前盛怒之下的自己在车里的种种举动,云雀恭弥内心顿时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感。不过,即便隐隐觉得哪里不妥,他也不认为是他做错了。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究竟是谁教她那么打架的?试问哪个男人看到那种情形还能心平气和地等她解释?再说,她的解释根本就没有说到重点,尽是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如果她一开始就干脆利落的指出是十年前的那家伙骗了她,自己也不至于会生气到…… 沉静清浅的面孔渐渐覆上一层阴影,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黑发少女垂下眉梢、委屈到仿佛快要哭出来的脆弱表情,云雀恭弥冷眸一沉,喉咙瞬间干涩,连握着浮萍拐的修长手指也缓缓收紧。 就像是要给淤塞在胸口的不爽情绪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那样,下一秒,他毫不留情地朝着跌坐在地的两人挥出狠戾的一拐。 *** 暮色西沉,蛋黄一样的太阳将宽广的道路和周边的景致染上一层蜂蜜色。 将肇事者咬杀完毕,跟随着云雀恭弥回到车里的五月却有些困惑的发现,他的心情指数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告白“壮举”呈现出异常明显的上升趋势。虽然周身没有那骇人的杀气,在发动引擎启动车子后十分钟之久的时间里,他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总觉得怪怪的,他这是在生气? 将目光从车窗外飞速后撤的景物上移回,像猫一样窝在副驾驶座上的成田五月侧过头,打量着身旁目不斜视开着车的黑发青年。 紫色衬衣领口是系得一丝不苟的黑色领带,沿着笔挺的棱角往上去,云雀恭弥清冷沉静的侧脸像是被光线勾出一个边,晕开薄薄的浅色轮廓,半透明,竟生出些许冷感。 还以为他的喜怒哀乐可以和自己息息相关呢,都说了那样不得了的告白台词居然这样无动于衷,骨灰级大闷骚,恨死你! 紧蹙着眉,五月赌气般的转头靠在车窗上,干脆阖上眼睛假装是在睡觉。可是,脑海中浮现上述抱怨和不满的同时,却有玻璃似的透明痛感刺入她涌现不安和慌乱情绪的心扉。 她第一次发现,他的不在意竟会令自己这般难受。 没有人说话,算不上宽敞的车室内静得出奇。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平稳的停了下来,与之几乎同时步的,则是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 “成田五月……” 修长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凤眸垂下,云雀恭弥的声线里听不出多少情绪。肩膀因自己的名字被毫无预警的出声呼唤微微一颤,犹豫着该不该继续装睡不去搭理他的五月却在听清青年后半句话后睁开了眼睛。 “如果是那种打架姿势,以后不许你跟其他人动手。” 作为沉默许久后的云雀恭弥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成田五月绝对是会予以高度重视的。尤其是,当她仔细将这句话分析了一遍后,得出某项结论的少女一下子坐正了。 “云雀先生,您一路上都不说话的原因,是在不高兴我和恭弥打架吗?” 眼前这只草食动物不够谨慎的行为的确让他不爽,但和冲动之下理智土崩瓦解的自己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 向微垂眉梢望过来的五月投去一瞥,云雀恭弥转开视线。迟疑片刻,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口的他只是淡淡道:“……姿势不对。” 抿了抿嘴巴,回想起她冲动之下那令人尴尬的跨坐姿势,五月也不免耳根发烧。 “对不起,云雀先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不过……”不情不愿地说完道歉的话,低垂着睫毛的她抬眸看了一眼青年的脸色,随即别开视线看向窗外。 “云雀先生也有错,不分青红皂白就乱发脾气。” 恐怕除了眼前这只草食动物,再没哪个胆大包天的人敢这样毫不避讳地指责他云雀恭弥有错。然而,注视着五月眉眼间染着丝丝委屈神色的表情,不但生不起气来,云雀恭弥的视线竟不由自主地慢慢放软。 “在我看来,十五岁的他就像是弟弟一样,跟云雀先生是不一样的。别说是在车里了,就算是场合换到了床上,我和恭弥也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 也就是说,如果跟自己在床上,就会发生“奇怪”的事了? 敏锐地捕捉到少女看似随意的话语中隐藏的深意,云雀恭弥墨蓝色的瞳孔微微一闪。 “草食动物,你是在勾引我吗?” 带着淡淡的不羁和散漫,那是青年男子特有的磁性嗓音。 丝线般的话语刚绕至五月的耳畔,她只觉得腰上一紧,转过头来,云雀恭弥似笑非笑的清俊面庞已近在咫尺。 慌乱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哪、哪有啊?!” 近距离盯着成田五月脸上那抹不可察觉的红晕,青年挑了下眉,“你自己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 本想反驳过去,反应过来自己发言中不妥之处的五月却一下子失了底气。抿着嘴巴懊恼了几秒钟,一脸局促的她正欲开口为自己辩解,云雀恭弥清冷的嗓音悠然落下,带着不容置喙的宣告意味。 “有什么关系?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随着话语一同落下的还有异常清明自信的眼神,毫无预警的四目相对令成田五月的脸颊悄无声息地涌上灼热的温度。 “这种话,好像也没说――” “不是有要鼓起勇气问我的问题吗?” 带着温度的视线就这么压了下来,根本不给她任何反驳机会,利落打断了五月犹疑话语的黑发青年嘴角轻勾。 顷刻间,狭小的车室内寂静逼人。回忆的闸门经由云雀恭弥难得染着淡淡愉悦的语调缓缓开启,那句由成田五月亲口说出来的话即刻回荡在耳畔――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算问他是否愿意跟我这样脾气糟糕又没礼貌的女孩交往看看,却被突然冲进来的你们给打断了…… 即便一路上都没表态,其实闷骚属性的云雀先生并没有忽略她台词中的告白。 胸口就好像捂进去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前一分钟还苦恼着没办法反驳云雀先生的五月不可抑制地落入了少女心满点状态。心情跟着轻快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云雀恭弥英俊的面孔,从他眉眼间读出了几分愉悦和惬意的成田五月忽然生出一个淘气的念头。 听到告白后的云雀先生肯定会更得意的,从一直被他吃得死死的这种状态来看,现在或许是让他“花容失色”的最后机会了。 “嗯……鼓起勇气的问题啊……” 隐藏起一丝狡黠光芒的黑眸亮闪闪的,故意深吸一口气,成田五月一本正经的发问: “云雀先生,请问您咬杀敌人时,西服的扣子有没有绷开过?” “……” 上扬起弧度的嘴角瞬间拉平,这完全出乎意料的无厘头问题令云雀恭弥哑然失语。 将他神情呈现半秒钟冻结的面孔尽收眼底,五月噗嗤一笑,随即以十足开朗的声音道:“我是开玩笑的,云雀先生,请您和我交往吧。” 有些俏皮地歪头,她唇边的笑容像金色蜂蜜融化一样地荡开。 “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更喜欢您,每一个‘今天’都是如此。因为遇到了云雀先生,所以不想再强颜欢笑,也不想再一味逞强,就如同云雀先生一直以来长久地喜欢着我,保护着我那样,我也希望能长久地喜欢着您,享受着您的保护。不是谎言,不是傲慢也不是妥协,都是心里话。” 澄澈如月光的声音温柔流泻,少女的声音和这番话语,像光芒一样直射云雀恭弥的内心,逐渐温暖了他体内的每一个角落。言毕,好似害羞似的,她低下头去,嘴巴微微开阖,似乎还在小声地说着什么。 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此刻的云雀恭弥却不想漏掉五月任何一句话。长眉微皱,手撑在少女后侧座椅的他俯身凑近―― “云雀先生,以后和我一起在花园里种蔷薇和薄荷好么?” 带着温馨暖意的轻声细语就像一只柔软的小手抚弄着云雀恭弥的心扉,下一个瞬间,伴随着扑面而来的紫罗兰香气,他微凉的薄唇竟覆上无比清甜的一吻。 凤眸里转瞬即逝一抹淡淡的惊讶,就在意识到自己被偷袭了的云雀恭弥正打算反攻回去时,少女娇花般柔软的唇瓣倏然一撤。白皙的小手紧捂着嘴巴,成田五月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那样开心的眯起眼睛。 “不要太得意,只是觉得云雀先生嘴巴可能会痛。”毕竟先前生气时,她可是狠狠咬了他一口。 定定地看着少女明显写着得意的黑眸,沉默片刻,眉毛微微一挑,云雀恭弥的脸上浮现漫不经心的清浅笑意。 “哇哦,成田五月,你想浑身都痛吗?” 眨了眨眼睛,五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转头扫了一眼车窗外的建筑物,云雀恭弥清清冷冷道:“到家了,正好。” 家?家里……有床…… 慢了半拍才察觉出对方的言外之意,黑发少女神气十足的脸色瞬间惨淡了几分。 她这就是在作死!早知道就不偷亲云雀先生了! “云雀先生,我不想……浑身都痛……” 云雀恭弥没回答。 五月死气沉沉,“云雀先生,我错了……” 漠然无视了她的话,黑发青年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下车。” “……” 眼看示弱求饶一点儿作用都没有,成田五月干脆豁出去了。 下车就下车,这可她成田五月的家,谁怕谁!等一会儿进到室内就把绣着小熊娃娃的蓝色布拖鞋拿给他穿! 带着一脸视死如归的凛然表情,五月利索的从车上下来。快步超过云雀恭弥欣长高挑的身影,她径直走向自家公寓的大门。然而,纤细的手指即将碰触到电子密码门锁的键盘时,显示屏上提示的信息却让少女愣住了―― 家里有人,且不是非正当侵入。 知道自己公寓密码的人……难道说,会是冷泉先生? 澄澈黑眸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欣喜和激动,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五月迅速摁下熟记于心的开门密码。 . 第58章 番外 (2)·上篇 【情人节特别番外】 闷闷不乐。 傍晚时分,云雀恭弥回到家的时候,面朝庭院独自坐在走廊边上的成田五月,脸上就明晃晃地写着这个词。 倘若换作平时,以她的作风,就算不直扑到云雀恭弥怀里好似撒娇似的抱抱他,五月至少也会在看到他进门的第一时间露出“欢迎回来”的甜美笑容……然而今天,看都不看他一眼,她居然低头抱着平板电脑玩着名为“愤怒的小鸟”的游戏。 并非这款游戏有什么不好,只是云雀恭弥心里清楚,在这只草食动物眼里,游戏里的小鸟就等同于他。所以,一旦她埋头玩这款游戏且故意打得很烂让那些小鸟挨个往地上撞时,她一定是在生他的气。 怎么了,他还没追究她上午不经过自己的允许就擅自跑出云雀宅的行为,她倒是先不高兴了?难道是由于处在特殊时期,情绪波动起伏太大吗? 挑了下眉,一向习惯回到家先去换衣服的云雀恭弥抬起手,随意地将衬衣领口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松了松,随即在五月旁边坐下。 “草食动物,谁惹你了?” 清清冷冷的声线传入耳中,句末微微扬起,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余光瞥见熟悉的黑色身影,没接话,五月滑动着显示屏的纤细手指顿了顿,下一秒,被她操控着的小鸟笔直地飞了出去,极其惨痛地撞向地面的石头。 不言自明,她此刻怨念的对象正是眼前这位。 纵使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云雀恭弥清冷英俊的面孔上倒也不见丝毫愠色。除却对眼前这个小女人保有的超乎常人的耐心外,他也知道,尽管性格颇为孩子气,五月并非是无理取闹、无事生非的人。早上他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所以说,肯定是自己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沉静的凤眸掠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回想起草壁哲矢先前向自己汇报的情况,云雀恭弥已然得出了一个大致的结论。毫无疑问,问题只能出在云雀宅中午那位麻烦的访客――岩仓千里身上。 自从知道五月有了身孕,为了避免发生意外,除非自己亲自陪同外,云雀恭弥严格禁止她离开云雀宅。可是最近一段时间,风纪财团和彭格列那边需要他处理的事务实在是过于繁重,就算已经尽量提高了工作效率,云雀恭弥也将近有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没有陪她出去散心了。正因为如此,考虑到长时间没有出门的五月肯定会觉得烦闷,出于对岩仓千里身份和身手的双重信任,云雀恭弥才默许了他带她出去的行为。 不过,那家伙居然趁自己不在时乱说话……不知道自己的妹妹现在什么情况吗,真是欠咬杀! 眉头微皱,扫了一眼身边好似赌气般紧抿着嘴巴一脸不高兴的少女,思索片刻后,云雀恭弥强压下心中的那股怒意,风轻云淡的开口: “今天和你哥哥去了哪里?” 清冷的语调,语速不紧不慢的。闻言,细瘦的肩膀微微一颤,方才还一声不响的成田五月蹙起眉,一脸怨愤的闷声道: “不要提那个大蠢货,早知道会那样我才不出去,真是气死我了……” 大蠢货?能从重度兄控属性的她嘴里听到这种评价……还真是难得。凤眸一闪,心情微妙好了几分的云雀恭弥倒是生出些许兴致来。 “怎么个蠢法,跟你比如何?” 听出云雀恭弥的言外之意,五月猛然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什么叫跟我比啊?!我才不蠢!” 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身边终于精神了一些的人,云雀恭弥墨蓝色的瞳孔中掠过一抹温和神色。对五月的抗驳不置可否,顿了顿,他淡淡道: “到底怎么了?散心反而散出一肚子气,需要我教训他吗?” 还说呢!你更可恶,连散心都不陪我去! 本想就这么予以回应,然而,当视线捕捉到云雀恭弥唇角勾起的一抹浅淡到不甚明了的笑容时,五月的气势顷刻消弭无踪。 “……用不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言毕,她再次低伏下眼睛,凝视着显示屏上欢乐到有些滑稽的卡通画面,几个小时以前经历过的事情犹如电影画面一般,渐渐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意大利某小镇,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难得的好天气就应该出来散散心才对,我可爱的妹妹最近在家里待得太久了,怕是要浑身长蘑菇了吧?” 穿着深灰色长风衣的银发青年笑容和煦,伸出手很自然的拍了拍五月的头顶。随即,他长臂一揽,顺势将身旁有着一头板栗色卷发的娇小女孩拉入怀中。 “看来今天带这孩子从云雀宅出来是正确的,三个人一起约会也别有一番风味,小姬音觉得呢?” “好是好,不过……”洋娃娃般精致可爱的脸上浮现出责备的神色,打量了岩仓千里另一侧的五月半晌,真宫寺姬音不加掩饰的皱眉。 “五月,你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吗?衣服穿得单薄也就不说你了,怎么还敢穿高跟鞋出来啊!不小心摔一下怎么得了!还好我穿了平底鞋,立刻跟我换,快点儿。” “……不要紧吧,两个月而已,不需要这么小题大做吧?再说了,我哪里像孕妇……” 知道自己的闺蜜兼嫂嫂是在真心实意的为自己着想,可是在公共场合被指怀孕什么的总觉得略微有些奇怪。明明肚子一点儿都没起来,除了比较爱打瞌睡和偶尔会想吐之外,她没有觉得有任何地方和之前有所不同。 “什么叫小题大做啊,亏你老说自己聪明,这点儿常识都不知道!快要当妈妈了还像个孩子一样!” 音调不由飙高了几分,从岩仓千里怀里挣开的真宫寺姬音似乎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了,“虽然表面上还看不出来,可是刚怀孕的前三个月很容易流产的,身体的抵抗力也会下降。别的时候可以让着你没问题,这次必须听我的,快跟我把鞋换了!” 会容易流产吗?难怪恭弥最近都严禁自己外出来着,本以为他防卫过当了,现在听姬音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 低头看了看穿在自己脚上接近十厘米高的鞋子,五月也不由得心虚起来。由于先前是瞒着恭弥偷跑出来的,她出门时随便拿了一双鞋就穿上了,否则还有谁会蠢到穿这种鞋子来逛街啊,就算是因为曾经职业的关系,对它早就习以为常的五月,没走几步路也觉得小腿发酸了。 不过,正因为如此,怎么能让姬音跟自己换鞋…… “不用了吧,我小心一点就――” 笑了笑,预备将她这份好意心领的成田五月正准备摆手婉拒,话还没说完,却被姬音义正严辞的堵了回去。 “不行!就算不考虑你哥哥和我的想法,你总该替云雀恭弥想想吧。没得说,立刻就换,来,这边有椅子,小心点儿过来,不听话就让千里强制执行!” 强、强制执行? 就在五月微微一愣之际,温暖而谨慎的力道便附上了她的胳膊。待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妥帖的安顿在了街道旁的铁艺座椅上。 就在她坐下前,生怕她着凉,作为哥哥的岩仓千里还脱下了风衣外套铺在了椅子上。紧接着,以近乎单膝下跪的姿势,银发青年动作无比温柔的帮两位女士换好了鞋。 “这样就放心多了,不许再犯了啊,五月。” “小姬音说得没错,再不听话我就派一堆式神跟着你,知道了吗?” “你们……不用这样吧,小看我吗?才没那么娇弱!” 紧蹙着眉毛,即便表情看起来有些不乐意,面对他们“过分”的关心和体贴,五月心里却也觉得暖暖的。 “既然已经如你们所愿了,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还要赶在恭弥回来前回去。好啦,去看那边集市上的零售铺子吧,大小姐出身的姬音肯定没有见识过这种淳朴的风土人情。” “五月也是大小姐,你我半斤八两,干嘛说得你很懂的样子啊,太狡猾了!” “为了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员,我可是学了很多东西,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也从书籍资料里看到过。” “话虽这么说,这里可是意大利,是我长大的地方,难道你会比我熟悉吗?” “那可未必,要不要比比看?看谁认识的东西多!” “比就比,就让千里来做裁判!不过千里,你可不许偏袒你的宝贝妹妹!” “这可让我为难了,两边都可爱得让我割舍不下……你们两个慢点儿走,尤其是五月!” …… 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这份好心情必然会持续到五月回去以后。然而,就在表面较着劲,实则心情都很愉快的两位少女迫不及待的走进气氛喧闹的市集中心后…… “这么说或许有些突兀……真想杀了他们。” 果然是足够突兀的发言。 手挽手正在集市人群中向前穿梭的五月和姬音几乎时同时驻足,一回头就看到了岩仓千里俊美清秀的容颜。不过,对青年品性极为了解的两人也立刻从他温和从容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一股浓重而冰冷的杀意。 “哥哥?” “千里,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生气?” 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起,银发青年优雅的上前一步,修长的手指攥住了真宫寺姬音的手腕。 “从刚才开始,这些该死的家伙们就在摸小姬音。” 摸?难道有咸猪手? 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五月澄澈的黑眸在染上警惕之色的瞬间折射出冰冷锐利的光芒。然而,就在脸颊泛红的姬音开口的下一秒,五月的表情僵住了。 “千里,你老毛病又犯了吗?才没有人摸我,只是集市上人太多,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老、老毛病?什么意思? 脑子一时有些混乱的成田五月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姬音,转而望向自己的哥哥。 “不小心?”嘴角依然噙笑的岩仓千里冷哼一声,“就算是不小心也不可原谅,只有我才可以摸小姬音。”微妙的停顿了片刻,扫视了周遭一圈的他伸出手指,微笑着提议:“干脆我把灵压打开,这样就能把半径十米以内的人全部震开,就没有人可以碰到小姬音,也没有人会碰到小五月了,好不好?” 半径十米……整条集市都没有五米宽好么! “千里,别这样,真的没有……” “你够了啊,哥哥!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怎么可以为了这种理由乱开灵压,阴阳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打断了姬音颇为软弱温柔的劝阻,到此为止终于弄懂自家哥哥心中想法的成田五月一脸嫌弃的大声斥责。琥珀色眸子一转,映照出黑发少女紧蹙眉毛含带怒意的脸庞时,岩仓千里先是一愣,随即露出很受伤的表情。 “……我可爱的妹妹是在教训我吗……还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呢,如果是云雀也会觉得不爽吧?” “恭弥才不会做这种给周遭的人添麻烦的事情!” “那是五月你不知道而已,平时也许如五月所言,一旦牵扯到关于你……” 摇曳着某种意义不明火焰的修长眸子投射出强烈的反驳欲,大概是突然意识到她身体状况特殊,岩仓千里话语一顿,竟然认输了。 “好吧,我知道了。就当我没说,没说你的恭弥,也没说要开灵压的事。” “五月不要生气了,生气的话宝宝以后脾气不好哦?”隐约觉得气氛不对,担心五月心情变差的姬音赶忙上前打圆场,然而,她话才说了一半,就因为某人毫无预警的举动音调一转。 “……千里,你在干嘛?” “用我的衣服把小姬音包起来,这样就只有我能碰到你了。” “不、不用了吧,千里……” 嘴角得意的翘起,解开风衣,丝毫不顾身旁妹妹那惊愕之余流露着几分鄙夷的眼神,岩仓千里带着强劲力道的手不由分说的把真宫寺姬音拉进了怀里,随即紧紧裹了起来。 “这样感觉好多了呢。” 看着一脸满足和陶醉的自家哥哥,五月呆了三秒后,炸毛。 “这样根本就难以走动,在这么多人的路上玩粽子cosy,天底下哪会有这样的笨蛋啊!” 根本不介意五月的指责,岩仓千里低头,冲怀中脸色赤红的少女露出令人心旷神怡的微笑,温柔道:“这里就有。” 犹如银毛狐狸的腹黑哥哥,什么时候变成忠犬属性了……瞬间,成田五月觉得有一道惊天大雷从天而降,狠狠将她的理智劈了个粉碎。与此同时,那一对儿的互动愈发显现出让人无法直视的气场。 “……千里,我觉得好热,能不能……” “乖,忍耐。” 五月默念,忍无可忍。 “但要忍到什么时候啊?” “嗯……等路上的人都识相的给我消失为止。” “你脑子被电梯门夹过吧!这条路不是你的,这里是意大利!要犯二就回高台院对着你那帮下属去犯!” 面对自家妹妹横眉竖目的怒斥,岩仓千里根本就不介意。如沐春风的笑容未减分毫,不久后,他竟然还低低笑出声来。 “笑个头啊你!” “怎么了,千里为什么笑?” 两名少女同时发问,虽然口气截然不同,问题却如出一辙。不过,当银发青年微笑着作出回复时,听着两人对话的五月忽然觉得,自己此刻的存在是完全多余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包着姬音你,感觉你真的好小,玲珑可爱的……” “嗯,我个子小,这个没办法更改了,千里不喜欢吗?” “怎么会,小小的,很可爱,可爱得让我想……”银发青年清泉般清澈的嗓音忽而染上一种诡异的渴求欲望,“嘛,为什么小姬音会如此可爱呢,让我变成这样,都是小姬音不好……” 被喜欢的人如此直白坦率的夸奖,就算会娇羞,心里也会开心吧。就和五月心里所想的那样,原先还不太愿意开口的真宫寺姬音在心爱之人的爱之言辞鼓励下,不由得被带入了他的节奏。 “真的么,是我的错啊?” 岩仓千里笑容妖孽,仿佛周遭熙攘的人群统统不存在那般,他深情答道:“对。所以,你得负责。” “嗯,再忍耐一下,等到回家好吗?” “不好,现在就想要……” 这家伙是谁啊?! 脚步渐渐放慢,刻意远离了两人粉色泡泡包围圈的五月听到这句话后,忽然就想如此质问一句。事实上,她也的确动用岩仓一族特有的能力检验过了,眼前这个毫不顾忌对女人撒着娇一脸骚包的家伙,的确是她那位冷艳高贵、掌管着整个岩仓的兄长大人,岩仓千里。 总觉得,重整家族这种事也没有希望了…… 似乎是好不容易才从恋人的甜蜜纠缠中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神色阴沉的五月一眼,姬音小声说: “虽、虽然我也很想和千里你……但是五月还在这里,那个――” “对啊,岩仓千里!给我适可而止,虽然我打心眼里祝福你和姬音,但拜托不要让妹妹看到你那副愚蠢的样子,感觉太崩坏了!” 上前一步,不想把怒气郁结在心中的五月不满地抬头瞪着自家哥哥,和她浮动着光芒的澄澈黑眸对视了半晌后,岩仓千里松开了紧裹在怀中的人,然后,又像平日里最常做的那样,将手放在五月的头顶。 “也许我亲爱的妹妹说的没错,不过,尽管这副样子看起来是有些蠢,但我觉得被你和姬音两人看到并没有关系,因为你们是我为数不多的''自己人''。” 琥珀色瞳孔温柔的看了下来,纵使表情和语气还带着些许轻浮的感觉,五月却有种哥哥是在很认真的对自己说话的错觉。 “男人啊,面对真爱会展现出跟以往或者其他人完全不同的一面啊,回想一下,难道五月没有见过这样的云雀?肯定也有吧……” 恭弥……脑海中浮现出黑发青年沉静冷静的眉眼,五月没有丝毫犹豫的反驳道: “撒娇?犯蠢?只有笨蛋哥哥你会这样,恭弥他才没有这种时候!” “五月,真的没见过吗?”微微歪头,千里注视着少女的眼神有些高深莫测起来,“难道五月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吗,恋爱时,让你越来越聪明的人只不过是棋逢对手,而让你越来越愚蠢的人,才是真爱。如果是真爱,肯定会展露出不同的一面,因为对方即是与众不同的、世间最特别的存在。” “……无稽之谈!” 貌似是干脆利落的否定,但敏锐听出五月话语中约莫两秒钟的迟疑,岩仓千里蹲了下来,修长的手轻戳了一下五月的脸颊。 “明明觉得哥哥说得很有道理吧,想想看,五月面对他时的确做过不少傻事吧?如果真像五月所说,云雀恭弥没有像我这样犯蠢的时候,难道我可爱的妹妹不会觉得他这种始终保持着从容镇定的态度很让人失落吗?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公平吗?” “才……才没有!恭弥的性格就是内敛自制,我也喜欢着这样的恭弥,不像我会做傻事犯蠢,那是因为恭弥他很聪明,他很强大,他时刻都能保持冷静从容的态度,他――” “聪明,强大,这是优点毋庸置疑。但是,面对深爱的女人还能时刻保持冷静从容,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不是有问题,就是……” 好看的眉毛微微挑起,五月仿佛从千里温润透亮的眼眸中看到丝丝怜惜的幻影,然后,还想反驳的话全被哥哥接下来的简短字句击得粉碎。 “并非真爱。” 他说。 tbc. 第59章 番外 (2)·下篇 回忆的闸门在沉重的咯吱声中缓缓阖起,接下来做了什么事,说过什么话五月几乎统统不记得了,满脑子里唯有岩仓千里轻飘飘开口却犹如千斤巨石般压在心头的话―― 并非真爱。 事实上,五月并不认可这句话,千里哥哥也并不是特指恭弥,他仅仅是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云雀恭弥已经成为了成田五月的天。所有的痛苦挣扎,所有的光辉荣耀,都是他的光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影。对她来讲,最值得她露出骄傲笑容的,不是坐拥浮华,也不是万丈荣光,而是此生能为他所爱。 倘若这种时候,倘若在和那个人共同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之后,她还对两人之间的感情有所质疑,那只能是一种对爱情和灵魂的亵渎。 然而,明明很了解这一点,明明全身心的信任着他,可哥哥那句毫无所指的“并非真爱”,却轻而易举的让她晃了心神,乱了心智。 也许,就是因为爱才怀疑,这怀疑的对象也绝非是他,而是她成田五月自己。不是怀疑自己用情深不深,而是怀疑自己够不够好,好到可以陪着他,走完所有倾城时光。 突然之间,五月意识到,面对云雀恭弥,她的自卑比面对任何人都多。因此,渴望被认可的心情,也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可偏偏,他很少,亦或是根本就没有很直白的告诉过她,他爱她,抑或她好不好,更别说,像千里哥哥面对姬音时那样犯蠢…… 而且最近,他陪自己的时间也少了好多,就连那个也……多久没碰自己了…… 胸口就像淤塞着水泥一样难受,就在五月因那回忆而兀自陷入某种足以令她呼吸都渐渐滞缓的境地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将她拉了回来。 “啧,当真老年痴呆了吗,云雀五月?” 久久注视着身侧不知想到了什么因而发了好久呆的黑发少女,云雀恭弥起初并不想打断她,可就在凤眸从她精致的眉眼中捕捉到少见的忧愁时,清冷让人安心的声音这才轻落而下。 一把将五月从长廊上提了起来,他似乎很顺手的把她放在了大腿上。有力的动作,隐约带着小心翼翼的轻柔。然后,一直没出过声的五月终于抬头,两张脸相隔不到一寸,在傍晚渐沉的暮色和庭院蔷薇与薄荷的香气中,安静的对视。 “……恭弥,你觉得我……漂亮么?” 黑眸定定望着灰蓝色的瞳孔,五月突兀的开口。没有料到眼前的人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云雀恭弥还是从容应答,语气带着淡淡的随意。 “不难看。” “那……我可爱么?” 轻咬了一下嘴唇,五月贴在他西服上的手不经意的收紧。清冷眸底浮过笑意,云雀恭弥的大手圈住了她的肩膀。 “像云豆……” 像、像云豆?是说自己很笨的意思吗? 既不漂亮,也不可爱,还是小鸟的智商……无意识的回想起千里哥哥夸奖姬音时的那些话,五月的鼻子里突然不争气的有些酸,心里还有些负气的情绪。 “云雀大叔,我跟你只是订婚还没有结婚,我现在还不姓云雀。” 吸着鼻子说完这句话,挣开青年怀抱的五月正要站起来,手臂覆上的力道即刻将她拉着坐了回来。一抬头,就看见云雀恭弥顿时阴沉下来的脸。 “哇哦,云雀五月,你刚刚说什么?” “……恭、云雀大叔的听力还没差到需要我重复吧?别叫我云雀五月,那人是谁我不知道。” 如果不是她情况特殊,云雀恭弥觉得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一定会更差。 “不知道?你姓云雀,你肚子里那个也一样。” 冷静的声线隐藏着渗人的凉意,面对云雀恭弥比起提醒更像告诫的话,知道他生气了的五月突然后悔自己先前冲动时说出的话。 “抱歉……” 避开他迫人的视线,就在主动示弱的少女再次打算起身时,手扣上她的后脑,云雀恭弥将她的脸摁进了自己的胸口。 “心里想什么,不打算老实招吗?” 头顶传来沉稳悠长的呼吸,感觉到云雀恭弥的手慢慢抚上她的后背,轻轻摩挲着,最后滑到她腰间才缓缓一收,窝在他怀里的成田五月突然觉得莫名安心。 安心到,想把自己所有愚蠢的不安都告诉他,然后,祈求一个答案。 “哥哥说,恋爱时,让你越来越聪明的人只不过是棋逢对手,而让你越来越愚蠢的人,才是真爱。但是,为什么,我面对恭弥的时候越来越蠢,但恭弥面对我时从来没有犯过蠢?” 她居然为了这句话纠结了这么久?凤眸一沉,云雀恭弥的第一反应是,果然该把岩仓千里狠揍一顿。 “没必要理会,犯蠢这种事情可不是人人都会。” 清冷的声音传入蜷在青年怀里的五月耳中,她从那句话里听不出他的任何情绪,只觉得他冷静依旧。 “虽然我觉得恭弥不像是会犯蠢的人,但是千里哥哥说,如果对方够重要,一定可以让那个人看到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跟我比起来,恭弥的冷静和从容有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很无情,很受伤……所以说,如果恭弥――” “所以我就得犯蠢,让你笑?” 清清冷冷的语调,沉稳里带着似是而非的笑意。心里“咯噔”了一下,抬起头,成田五月便看到云雀恭弥神色冷漠的脸。 当五月因这陌生的表情而愣住时,云雀恭弥直视着她的眼睛低低道:“我的女人,我可以宠,但绝对不会挖空心思放弃尊严去献殷勤。这一点,记住。” 放弃尊严……献殷勤…… 不知是被这说辞还是被他脸上冷漠的表情所刺痛,成田五月瞬间僵住,无论是脸上的表情,抑或是肢体的动作。面无表情的将僵硬的她从怀里放下,云雀恭弥起身,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淡淡道: “去吃饭。” 站在走廊上没有动,心里无比委屈的五月眼眶一热,视野中那个刚好转身向前走去的黑色身影即刻模糊,摇晃成重影。 “放弃尊严?献殷勤?我有那样说吗?是,云雀恭弥很强大,很聪明,你跟我这种小人物不同!你从来不会犯蠢,从来不会做任何傻事,你没有任何缺点,你完美无缺!” 站立在走廊上,五月盈满泪水的眼睛瞪着前方的背影大声说着,她双手握拳,双脚不停颤抖。 “但是,就因为这样你就能欺负我了吗?既不觉得我漂亮,也不觉得我可爱,还说我的智商只有宠物水平。难道被你这样说,我的自尊心就不会受伤吗?难道我没有自卑到想哭的时候吗?从来听不到你的认可,就算拥有一颗钻石心的成田五月也会很难过好不好!有什么了不起的,云雀恭弥……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挺拔的身影一顿,就在脸颊落满泪水的五月隐约带着一丝期待希望他能转过身时,云雀恭弥却迈开步子,没有丝毫犹豫的向前走去。 不再澄澈的瞳孔映照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成田五月的心,就这么重重的坠了下去。 …… 没有去吃饭,蹲在走廊上哭够了的五月擦干了眼泪就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和云雀宅整体的日式风格相违和的,那是云雀恭弥曾经特意为了她布置的,宛如童话世界的温馨房间。 说到底,五月还是跟以前的自己不同了。倘若换作过去的她,吵了架绝对二话不说扭头就走,根本不可能还留在能够被他找到的地方,更别说……睡觉时也不锁房门。即便逞强又自欺欺人的说自己无所谓,事实上,哪怕闭上眼睛做了梦,也是期待着那个人出现,哪怕不是道歉,问问还没吃饭的她饿不饿也好。 不争气,没出息,蠢到家了,还有,肚子好饿…… 有气无力的洗了个澡就窝进了被子里,在一遍遍冲自己循环念叨着如上词汇的过程中,本就因为怀孕容易困倦的五月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 成田五月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饿醒的。迷迷糊糊睡到了半夜,忽然就睁了眼,可还没坐起身,眼前多了一个挺拔而高挑的暗色身影。 没有开灯,但那轮廓却不会让五月认错。是云雀恭弥,不过,他身上的味道好像是…… 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眉毛微微一蹙,五月正要起身时,那个暗色身影迅速倾身,竟然伸手摁住了她的手。 “醒了?”清冷而沉静的声调,一如既往。 没来由地紧张起来,还不等五月说什么,身旁柔软的床铺向下陷了陷,云雀恭弥就这么贴着五月躺了下来,随即长臂一揽就将她拥入怀里。 因着突如其来的古怪架势微微一愣,近距离靠在他胸口,五月只觉得酒的味道更加浓郁。 “你……喝酒了?” 犹豫了一下,比起其他问题,五月还是最先问出了这个让她心里微微一惊的问题。在她的印象中,恭弥很少喝酒,就算喝,也极有分寸,断然不会熏得自己一身酒气。 怀抱着她的手搂紧了几分,没有回答五月的问题,云雀恭弥却是向她发问。 “没吃饭?” 为他这象征着在意的话鼻子一酸,然而,还不等五月点点头,对方却是将下巴抵在五月额头,自顾自的说:“我也没吃。” “恭弥没吃饭吗?那你就空腹喝了酒,怎么这样――” “想着云雀五月还饿着肚子,我什么也吃不下。” 打断了五月话语的声音无疑是云雀恭弥的,可那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却跟他平时给她的感觉有些不同…… 醉了? 属于他的清淡气息如今染着酒气萦绕在五月鼻尖,猜想到这种可能性,五月稍稍在他温热的怀里侧了个身,手向床头一伸就打开了一盏小台灯。 温馨柔和的暖橘色灯光下,搂着自己的黑发青年还是一袭黑色西装,跟他回到家里时一样。清冷英俊的脸微微低着,墨蓝色的眸子沉静而不失锋芒,无比清明地盯着自己。 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除了…… “恭弥,先起来好么,你还没换衣服。” 好像立刻就忘记了几小时前发生了什么不愉快,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听到他说还没吃饭,再看到他没换掉的衣服,五月忽然觉得心疼起来。 修长凤眸目不转睛的盯了她良久,久到五月都打算再说一遍时,云雀恭弥的手捉住了她的手,停在了自己的西服纽扣上,略显沙哑的嗓音低沉道: “你帮我换。” 手微微一颤,心跳顿时漏跳一拍的五月有些傻了。明显不对劲的云雀恭弥安静了一会儿后,坐起身,仍旧将她的手抓着,慢慢牵引着,令五月也跟着他的动作坐了起来。 “我还没洗澡。” “嗯,猜到了……那恭弥现在要洗澡么?我去帮你准备衣服。” 顶着那双毫不避闪看向自己的灼灼目光,五月轻柔的开口,就在她准备下床去帮他准备换洗的衣物时,她却发现自己的手无法从云雀恭弥手中抽出来。 代表着疑问的眼神刚刚一抬,从他嘴里冒出的话让成田五月的脸瞬间烧起来了。 “跟我一起洗。” …… 水汽袅袅的蒸腾而上,成田五月裹着浴巾站在浴缸旁,脸颊滚烫的看着舒展手臂躺在水中的黑发青年。 虽说两人已然对彼此的身体都很熟悉,可一起洗澡还是第一次。不觉得很热吗,而且浴室的灯光未免亮到离谱了吧? 当云雀恭弥说他因为自己的关系没吃饭时,五月就有七八分肯定他喝醉了。可是,如果真是醉了,为什么举手投足还是沉稳而优雅的?还有那双眼睛,依旧是那样清明,亮得流光,仿佛可以看透一切。 就在五月暗自陷入思绪时,那双上挑的凤眸缓缓转了过来,笔直地盯着少女看了好久,他居然轻轻扬起了嘴角。 “过来。” “嗯?恭弥,我就不过去了,其实我已经――” “洗过了”三个字还没说得出口,云雀恭弥一起身,揽着五月的腰就把她抱进了水里。扶好她站定后,沉默着看了她几秒,手一扯,裹在少女身上的浴巾便落进了水里。 五月只觉得她的脸要滴出血了,低垂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被他一拉,她的身子就紧紧贴上了云雀恭弥滚烫的胸膛。 “三瓶,爱沙尼亚。” 听到他说话,成田五月心慌意乱的抬头。氤氲的水汽中,云雀恭弥看她的眼神中竟带有几分孩子气般的得意。 等等,孩子气? 意识到自己在用什么词形容他的五月正想吐槽自己,可就在下一个瞬间,想到爱沙尼亚就是先前仅仅半杯就让她犯蠢一晚上的烈酒时,五月呆住了。 “三瓶……难道恭弥你喝了三瓶爱沙尼亚,为什么?” 垂眸盯着她,云雀恭弥笑了,“但我还很清醒,喜欢吗?” “喜……喜欢什么啊,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喝酒!” “先回答我的问题。”低着头,青年捻起她的下巴,仔仔细细看着五月的脸,“喜欢我么?” 至此,成田五月确信云雀恭弥是醉了,而且程度不轻。否则,沉默的他,强势的他,自信的他,又怎么可能问自己喜欢不喜欢他。 想了想,尽管知道他醉了,五月还是认真答道: “嗯,我喜欢恭弥,很喜欢。” 在水下握住了她的手,云雀恭弥清俊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顿了顿,他紧盯着她答:“一样,很喜欢,喜欢到发狂,一直苦恼,该怎样把你占为己有。” 这些话,换作正常的云雀恭弥绝对不可能说。凝神回望着他,看着他极为认真的目光,五月的心突突地跳着,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平日里,是他沉默的时候多。可看到了这样会直白的将自己心里话说出来的云雀恭弥时,五月竟有些难过。 她大致明白他为什么会喝酒了。是故意的,就因为她傍晚那句话,所以清醒时没有任何蠢可犯的他,动用了这种极端的方式。 恋爱中的人,果然都是傻瓜。 …… 洗澡的过程里,醉酒了的云雀恭弥说了很多他平日里根本不会说的话,很多,都是五月本该知道,却不小心忽略了的。其实,谁比谁犯蠢多这种事情没什么好争的,面对这样可爱的人还要纠结,五月觉得如果要拟“恋爱傻瓜”的排行榜,没有人敢和她争第一。 洗完澡,还是被他抱着回到了床上。翻身压在自己身上的云雀恭弥,眼睛亮得仿佛足以令整个宇宙都黯然失色。 “恭弥,头发还是湿的,我帮你吹干好吗?” 然后,他难得听话。五月靠坐在床上,云雀恭弥就躺在她的双膝上,在她小心翼翼仔仔细细为他吹干头发时,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说着话。 他说,五月很漂亮,在他眼里是最漂亮的。 他说,五月很可爱,像云豆,但比云豆还可爱。 他说,傍晚时听到五月哭喊却不回头,是不愿意看到眼泪挂在五月脸上,更不愿意看到五月的眼泪摔碎在地上。 …… 最后,在他保持着躺在五月膝盖上的姿势睡着之前,他说,比起讲华而不实的话,行动派的他更倾向用双手和时间来证明一切。 静静地看着云雀恭弥的睡颜,看着他沉静俊秀的脸,成田五月觉得,他少有的睡得极沉的醉酒样子,真的有点像个孩子。 所以,忍不住笑了。轻轻摸着他的头发,五月就这样靠床坐着,守了他一夜。 …… 云雀恭弥毕竟是云雀恭弥,即便宿醉,第二天清早也能准时醒来。 凤眸开启,第一眼便看到轻闭黑眸倚在床头的五月,然后,发现自己还躺在她膝上的同时,云雀恭弥滴水不漏的回忆起昨晚醉酒时发生的一切。 果然是够蠢的,但是……这只草食动物,应该是笑了。虽然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可现在,是不是该叫她起来吃早饭? 仰躺着打量着均匀呼吸着的五月,就在云雀恭弥预备叫醒她时,黑发少女澄澈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下落处,正好接着一双灰蓝色的瞳孔。 脑海中浮现出他昨夜的神态,兴许是因为脑子还没睡清醒的缘故,噗嗤一声轻笑,就成了五月醒来时看到云雀恭弥的第一句话。 不得不承认,她很适合笑,这在清晨绽放的美好笑颜竟然令云雀恭弥有约莫半秒的晃神。喉咙瞬间干涩,沉默了片刻,他的手扣上了她软软的腰,一拽,顺势将她搂进怀里。 “很高兴?” 清冷的语调,沉稳而缓重,带着丝丝入扣的强势。知道这是正常的云雀恭弥,五月点了点头,没有迟疑,微笑着吻上了他的嘴唇,随即抬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几乎是立刻察觉到她难得的主动,云雀恭弥只觉得某种感觉瞬间被她的动作点燃。同时,他也明白了昨晚究竟缺了什么。 因为她怀孕的关系,他已然克制了自己很久。可是,作为让他犯蠢的利息,总该讨回来一些吧。而且,他云雀恭弥的孩子,如果连这么点风浪也承受不住的话…… “云雀五月,你有多久没向我求饶了?” 以完全占有的姿势将身下的人牢牢扣住,嘴角挑起一抹笑,云雀恭弥重重的吻便落了下去。 theend. 第60章 Side.55 由于迫切的想要见到冷泉先生,打开门通过玄关,五月甚至连鞋也忘了换就径自冲了进去。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晚了一步。 屋子里没有任何人。 成田五月的私人公寓是复式结构的独栋西洋式建筑,考虑到五月是一个人居住,出于对她安全的重视,公寓的整套防盗警备系统都是由冷泉拓亲自设计。而深知他在这方面才能的成田五月相信,经自家经纪人一手把关的整套系统断然不会出现什么差错,也就是说,门锁显示屏上“有访客”的提示信息并非故障。 毫无疑问,冷泉先生已经离开了。而且,他离开的时间不可能早于五月看到访客信息的那一刻,因为人或许会说谎,但密码锁不会。 既然根本就不打算面对她,又何必鬼鬼祟祟跑到家里来…… 方才还精力十足、放射出灼灼光辉的眼睛顿时黯淡下去,成田五月一动不动的站在客厅中央,缓缓将拳头收紧的她刚想发火,目光不经意地一转,却瞥见原先空无一物的桌子上正整齐地摆放着什么。远远看去,似乎是厚厚的一摞纸张和两个很大的礼盒。 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五月快步走向桌边,眸光一垂,看清那究竟是什么的瞬间,她突然觉得胸口有一股潮湿温热的感觉直往上涌。 封面特意点缀着用浅蓝色缎带仔细扎成的蝴蝶结,那是《solong》的合约。 不仅如此,依次摆放在合约下方的,则是包括了剧情人设大纲、演职人员表、拍摄日程安排等等跟这一通告息息相关的若干资料。 暂且不论冷泉先生的真实身份,她原先以为冷泉先生为了要躲开她根本什么都顾不得管,怎料,就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依旧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细心周到的替她将一切事务安排妥当。 “你还知道自己是我的经纪人啊……不过,即便这样也别以为我会轻轻松松就原谅你……” 察觉到鼻腔隐隐有发酸的预兆,默默提醒自己不可以这么容易就心软的五月赶忙从思绪中回神。抿了抿嘴巴,就在她故作冷静地打算将合约仔细翻看一遍时,一张写满小字的淡蓝色卡片冷不丁从内页里掉了出来。 行云流水般飘逸的字迹,五月大致一瞥就立刻辨识出那是冷泉先生的笔迹。将手中的合约放在桌上,捡起那张卡片后,视线刚刚扫过头一行字,成田五月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可爱的小五月,为了我这么急匆匆的跑进来,你有考虑过闷骚小麻雀的感受吗? ……! 糟糕!她居然忘了自己是和云雀先生一起回来的,真的完全忘记了…… 既顾不上感慨冷泉拓的料事如神,也没有心情吐槽“闷骚小麻雀”这一称呼,成田五月仿佛被人一记闷棍从神游状态给打醒了。身子一僵,根本不用回头,她也能立刻感觉到两道锐利清冷的目光,好像穿透一切般,正笔直地盯着自己。 有些人的目光,天生便能令其他人感到威胁。此时此刻,一袭简洁西装的云雀恭弥就伫立在客厅入口,一言不发。头顶的灯光在他身上投下金色的剪影,更衬得纯黑身姿高挑而挺拔,浑身的气场也越发凛冽逼人。 专注于冷泉先生下落的成田五月并不清楚云雀先生究竟在那里站了多久,可只要想到自己从进屋到现在的一举一动,或许都被他尽收眼底,她立刻如坐针毡,整个人都不禁紧张起来。 说到底,是她不对。高傲如云雀恭弥,被无视了那么久,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云雀先生,我以为冷泉先生回来了,所以一时有些着急……” 尽管觉得实话实说也有不妥之处,想了想,五月还是如实开口。毕竟,在云雀恭弥面前,她从来都不擅长撒谎。 墨蓝色的凤眸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云雀恭弥没说话。 睿智如他,一早就从五月摁密码时微滞的动作和她表情神态中的细微变化判断出屋里有人。而且,根本不需要她指出,云雀恭弥也知道那人是冷泉拓。 不是不理解这只草食动物急切地想要见到那家伙的心情,只不过,一想到令她此时焦虑到魂不守舍的对象正是高台院逼迫她去嫁的男人,云雀恭弥难免会心生怒意。 见他没有开口,确信云雀先生果然是生气了的五月越发忐忑不安起来。捏着卡片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又紧,不经意的一个低头,余光恰好掠光卡片上的又一行小字―― 如果闷骚小麻雀生气了,小五月就努力去哄他开心吧,藏蓝色礼盒里有我事先替你准备好的秘密武器哦(笑)。 ……笑? 微微蹙眉,成田五月顿时有种冷泉拓正在某个角落捧着爆米花看直播的错觉。可是,纵然那个括弧笑看起来是如此的不怀好意,打心眼里希望云雀先生能尽快消气的五月竟鬼使神差的将目光投向了放置在桌子上的藏蓝色礼盒。 以冷泉拓一贯坑爹的作风来看,所谓的秘密武器搞不好会是什么掉节操的情.趣用品……不过,既然盒子离她比较近,完全可以先拆开来检查一下。 抬眸偷看了一眼仍旧满脸阴沉之色的云雀恭弥,下定决心的少女转过身去。抬手将礼盒掀开了一条缝隙,借着悬挂在头顶上方的灯光,映入五月瞳孔里的是一件折叠地整整齐齐的纯黑色浴衣。 看起来,就和云雀先生在云雀宅里穿的那种差不多。不过,这算哪门子的秘密武器啊?五月才不觉得他会天真到因为区区一件普通的浴衣就展露笑颜呢。 精致小巧的面孔即刻浮现出失望之色,正打算将盒子盖上时,猛地意识到精髓所在的五月表情倏然一滞。 虽说看似只是简单的一件浴衣,实则暗含着“请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这层深意吧。况且,一直以来独自居住的五月原本不可能为男人准备衣服,可如果将它送给云雀先生,不仅代表着云雀先生很特别,还含蓄的表达出了“欢迎他住在这里”的意思啊…… 默默在心底感慨了一句“不愧是冷泉先生”,随后,将礼盒小心翼翼地盖好,成田五月扭头看向云雀恭弥。 “云雀先生,送您礼物的话,可不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清亮带着些许孩子气的声音,微笑的容颜。只是微微泛红的脸色,透露出少女紧张的情绪。 云雀恭弥静默了几秒钟。 冷眸定定地打量了她良久,他偏过头去,漠然清浅的语调听起来淡而又淡。 “生气?哼,幼稚。” 对,云雀恭弥才不觉得自己会小心眼到因为一只草食动物而生气,他只是纯粹的不爽而已,不爽。 怔怔的望着冷漠地将脸别开故意不看她,还口口声声说着没生气的黑发青年,头脑中飞快闪过“傲娇”这一形容词,成田五月险些失笑。 “是,云雀先生没生气,但我还是想把礼物送给您。” 紧张慌乱的心情顷刻间烟消云散,踱着轻快的步伐走近云雀恭弥,五月可爱地扬起嘴角,随即拉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笑眯眯的向厅室中央的桌边走去。 从来都掌握着主动权的云雀恭弥既不喜欢也不习惯被什么人牵着走,可偏偏,看着肆无忌惮拉住他就大步向前走的少女,看着她仿佛被泉水洗涤过那般透亮的眼睛,他仅仅是微皱了一下眉头,反手握紧了她的手,什么都没说。 三两步就来到了桌边,伸出双手将藏蓝色的礼盒推向云雀恭弥,五月仰头看着他,眸光里似乎还染着一丝期待,亮晶晶的。 灰蓝瞳孔向她投去若有若无的一瞥,然后,云雀恭弥垂下眸光。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不急不缓的打开礼盒,待看到妥帖的躺在里面的黑色浴衣时,他眼底分明多出几分清明的光采。 以云雀恭弥的领悟能力,自然不需要少女特意向他解释蕴藏在礼物之中的深意。感受到身边之人较先前柔和了许多的气场,知道他是在高兴的五月心里也跟着泛起温馨的暖意来,然而,就在笑逐颜开的少女伸出手就要将浴衣拿出来翻看时,落入视野的某样东西险些惊得她背过气去―― 整整一盒“一夜激情全靠它”,那貌似是全日本销量最好的……安全套…… 现实无比残酷的证明,五月再一次被节操尽碎的冷泉先生给坑了。 居然把大恶意藏在浴衣下面,太狡诈了!而且她刚才还用十分期待的眼神凝视了云雀先生吧?事已至此,只能在云雀先生发现之前夺过来,然后消除那东西的存在感! “等、等一下,云雀先生,这个不是给你的!” 就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咪,前一秒还露出温柔笑容的少女,脸色骤然一变。还不等云雀恭弥作出任何表示,成田五月手一伸就要去抢摆放在他面前的礼盒。 可成田五月又如何快得过云雀恭弥,凤眸一闪,尽管尚不清楚她为何要突然改变主意,察觉到五月不对劲的青年轻轻松松的一抬手,她纤细的手腕就被云雀恭弥精准的捉住了。 眼看自己的动作被对方拦截下来,挫败之余,五月脸上即刻挂上好似被人欺负了的表情。兴许是觉得她的反应还算有趣,纵使故意沉下嗓音,云雀恭弥的声线里似乎隐隐带着笑意。 “怎么,送我的东西还想拿回去吗,成田五月?” “不……我的确是想送浴衣给云雀先生,但是……” 五月飘忽不定的目光在触及到礼盒的瞬间立马一转,就好像被火苗烧到似的。停顿了片刻,她直望向云雀恭弥眼睛的眸子忽然变得闪亮亮的。 “云雀先生,您把礼盒借我看一下好不好?一下就好……如果云雀先生肯答应,我待会儿就做超级豪华的晚饭给您吃!” 这只草食动物还会做饭吗?真是意想不到的发现,不过…… “盒子里不只是浴衣?”挑了下眉,云雀恭弥的凤眸中滑落一抹兴味,“下面还藏着别的东西?” 好聪明……被他一语中的,成田五月细瘦的肩膀猛地一颤。 “云雀先生,成田五月特制豪华晚餐!超超超超级美味,不吃一定会悔恨终身的!” 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五月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偏头审视着明显是在转移话题的少女,云雀恭弥似笑非笑的开口: “哇哦,悔恨终身,你是在威胁我吗?” “才没有,我是在帮云雀先生做正确的选择。再说了,盒子里的东西云雀先生根本就用不到……”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措辞有不够严谨的地方,微妙地一顿,五月脸颊微微一红,小声补充道:“好吧,只是暂时用不到,以后也许……” 啧,原来还是可以拿来用的东西。 沉静凤眸隐隐掠过一抹深意,根本不需要任何复杂的分析,仅从她的言行举止,云雀恭弥已经猜到那东西是什么了。 长眸若有所思的睨着五月泛起红晕的脸庞,云雀恭弥突然有点儿想笑。思索片刻,他牵制着她手腕的手一松,将五月扳过来正对着自己,随即捏住了她小小尖尖的下巴。 深邃不失锋芒的眼睛直看进少女净澈的黑瞳,青年磁性的嗓音低低的响起。 “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难道说,云雀先生已经看到浴衣下的东西了?不过他说不需要那种东西,该不会…… 那样太危险了吧! 一阵心悸,还未等五月有任何动作和表情,他冰冷的唇突然重重的压上了她的,有力的舌头强势闯入,在唇间辗转碾压,竟吻得她心惊肉跳,气喘吁吁。 就在五月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开始有些晕眩时,云雀恭弥终于松开了她。 “比起成田五月特制豪华晚餐……”凤眸沉沉地盯着眼前脸色潮红一片的少女,他的嘴角忽然挑起一抹透着肆意和不羁意味的笑容。 “特制成田五月豪华晚餐更好吃。” 言毕,随手拿过放置在礼盒里的浴衣,云雀恭弥转身,径直向浴室方向走去。 望着那个黑色身影从视野范围内消失,慢半拍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被当成了食物,成田五月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第61章 Side.56 当洗完澡的云雀恭弥换上浴衣重新现身时,恰好看到成田五月在流理台前忙碌着的娇小身影。 “嗯,再用番茄酱签上我的名字……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成田五月特制豪华晚餐就大功告成了,我真是太机智了!” 语末微微上扬的话语中染着任谁都听得出的得意,然而,就当五月欢快的转身打算去壁橱里拿番茄酱时,清润的嗓音幽幽地自她身后响起。 “你在干什么,草食动物?” 肩膀因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猛地一颤,犹如慢动作般转过身,黑眸映照出云雀恭弥戏谑的表情时,成田五月原本浮现着笑容的嘴角一僵。 他怎么跟幽灵一样,走路完全不出声…… 闪动着狡黠光芒眼睛浮起一抹嗔怪,稍稍迟疑了片刻,从晃神中回过神来的少女扬起下巴,理直气壮道:“我当然是在做饭,因为想到云雀先生的肚子肯定饿了啊,要不然为什么穿这个?” 似乎是要为自己证明一般,说这句话的同时,她还指了指穿在身上的淡蓝色小围裙。 的确,不知何时将衣服换掉了的五月俨然就是一副邻家小妹妹的居家造型,连习惯性散在身后的长发也特意用缎带束成了单马尾。褪去了宛如千金小姐般优雅华丽的装束,此刻并不隆重的打扮倒是让成田五月身上多出了几分可爱俏皮的感觉。 这种装扮还是头一次见,还不赖。 微微挑了下眉,心情莫名有些愉快的云雀恭弥向餐桌旁走去,抽出椅子坐下。 看到眼前的青年自觉就位,用番茄酱在盘中的食物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后,五月小心翼翼的将它端了过来,稳稳当当地摆放在云雀恭弥面前。 “成田五月特制豪华晚餐。云雀先生请趁热吃吧,等下冷掉了口味可是会大打折扣的。” 嘴角可爱的扬起,说着这句话的成田五月仿佛连眼睛都是会笑的。修长的眸子微微抬了抬,看到她这副表情,云雀恭弥周身的气场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只不过…… 刚才那句话他可是听了个清楚,所谓的豪华晚餐只是她临时编造的吧……哼,居然还敢自诩机智? 垂下眸光,扫了一眼盛放在自己面前除了有个姑且称得上华丽的签名之外就没有任何特色的蛋包饭,云雀恭弥意义不明的弯了弯唇角,旋即偏头看向以热切目光注视着他的五月。 “啧,‘豪华’两个字难道被你吃了吗?” 清清冷冷的磁性嗓音传入耳畔,听出他话语中淡淡的戏谑之意,五月先是一愣,紧接着,领悟到或许是被他嫌弃了的少女稍稍板起面孔。 “冰箱里的食材是有限的,这种程度的蛋包饭已经算是豪华水准了!考虑到自称为肉食动物的某人,我可是特意给里面加了牛肉丁,云雀先生就不要挑食了,快吃!” 不知是因为局促还是别的原因,五月的脸颊泛起几不可察的红晕,语速也快了几分。闻言,打量了她半晌的云雀恭弥懒洋洋的拿起摆放在餐盘边的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还不错,比想象中要好。 “怎么样,云雀先生,好不好吃?” 即便信任着自己的手艺,可因为对方是喜欢的人,五月也难免忐忑起来。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口中的美食,正打算吃第二口,听到询问的云雀恭弥眸光一转。瞥见她脸上那好像是在等待老师打分的表情时,捉弄的念头油然而生。 手上的动作一滞,沉默了几秒钟,他不加掩饰的皱起了眉。 即便没有开口,他这个表情应该是……“难吃”的意思? 原本还写满期待的眼睛睁得老大,放置在胸前的手指纠结在一起,被某人无声的面部表情所传达的信息所打击,成田五月轻咬了一下嘴唇,犹豫一番后出声询问。 “不好吃?有哪里不对吗,云雀先生?” 成田五月也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真不像她。 不动声色地睨了五月一眼,云雀恭弥收回目光,下一秒,盛着一小口饭的勺子就递到了少女嘴边。 竟然糟糕到云雀先生根本懒得说明眼前的料理究竟有什么问题,这才让她自己亲口尝一尝的程度吗? 看着眼前那张敛着表情但似乎压抑着不满情绪的清俊面孔,心中懊恼不已的五月乖乖张开了嘴巴,一口咬住了勺子。 “好吃吗?” 低低的声音传来,五月略窘地抬头,头顶银白色的水晶灯光如同流水,沿着他清冷却英俊异常的轮廓,勾勒出薄淡的光泽。本以为会看到对方嘲讽的表情,怎料,最先映入黑眸的却是他深邃清明的凤眸之下,勾起浅淡弧度的嘴角。 愣了几秒,待味觉神经传来“没有丝毫不妥”的讯息后,尽管已然意识到云雀恭弥是在捉弄自己,理应炸毛的五月却一丁点发火的心思都没有。不仅如此,她还不争气的脸红了,但是,面子上还是要硬撑的,否则一定会助长他的嚣张气焰。 “云雀先生为什么要骗我,明明就很好吃!” 挑了下眉,扫了一眼蹙眉瞪着自己的少女,云雀恭弥打了个哈欠。 “我有说不好吃吗?” “云雀先生嘴上是没说,可表情上就是这么写的,云雀先生太坏了!” 手上的动作一顿,黑发青年侧过头,他投射在五月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愣是让她产生了某种错觉―― 他等自己这句话很久了…… 身体因他非同寻常的视线僵硬起来,果不其然,短暂的沉默过后,云雀恭弥不急不缓的开口: “坏?草食动物,你想见识一下吗?” 诶? 顿了顿,唇角微微一挑,他淡淡道:“那就今晚。” 今晚……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约炮? 尽管早就预感到将云雀先生留在家里的这个夜晚注定会比较特别,但五月现在所能接受的最大程度也仅止于接吻拥抱。就算先前也有过暧昧的对话,没有听到对方明确开口的五月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可现在……听他的意思,该不会真的打算吃了自己吧? 就好像一股电流瞬间贯穿血脉直抵心脏,胸口突地一跳,她结结巴巴的发问: “云、云雀先生……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向神情冻结的少女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知道她心里清楚,云雀恭弥也懒得向她解释。况且,即便她真的天真到什么都不懂,等会儿自然就会明白。 相较一脸淡定慢条斯理开始吃饭的云雀恭弥,已然心慌意乱的五月连此时应该保持安静的基本礼节也全然抛在了脑后。 “云雀先生,你跟我开玩笑的吧?就像刚才说蛋包饭难吃时一样。” 云雀恭弥没理她。 “而、而且……云雀先生你刚才打哈欠了吧,其实你明明很困很想睡了吧?” 云雀恭弥没理她。 “从意大利跑来日本,从中午一直折腾到现在,即便是云雀先生也会累的。我把我超柔软的大床让给你睡,求别闹,好好休息可以么?” 云雀恭弥头都没抬一下,不过这一次,回应五月那明显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言辞的是眨眼之间赫然出现在餐桌上的浮萍拐,以及接踵而至的一句清冷却饱含危险之意的威胁。 “闭嘴,再吵咬杀。” “……” ……好凶。 根本顾不上感叹他敏捷的身手,五月此时只觉得既忐忑又害怕,再度安静下来,她才发现手心居然出汗了。 正儿八经算起来,今天才是他们正式交往的第一天,喜欢他是一回事,但那种事情怎么想都过于草率了吧……不过看云雀先生现在的态度,她今晚是难逃被吃掉的命运了么? 对了,可以逃跑……现在屋子里还没有云属性火炎,只要在云雀先生没察觉时躲起来…… 隐现急乱之色的黑眸因为心中所想骤然一滞,虽然那是有可能惹云雀先生恼火的下下策,而且前途绝对不容乐观,可眼下也只有这个解决办法了。 默默注视着被云雀恭弥逐渐清空的餐盘,陷入诡异安静的少女终于下定了决心。然而,就在她不动声色的转身预备离开时,身后凉凉的音色却令五月整个人随之一凛。 “成田五月,如果敢跑,后果自负。” 仿佛有一股寒气顺着脚底爬上了后背,一时间,成田五月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屏住呼吸,悄然捏紧了拳头,她掩藏住心虚闷声道: “不是跑,云雀先生……我去洗澡……” 感受到粘连在身后的两道无形却迫人的视线,五月只觉得再待下去她一定会露出破绽。所幸的是,云雀恭弥并没有再说什么,于是,挺胸抬头,她迈步走出了餐厅。 然后,就在五月从他视线范围离开的那一瞬,她纤细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看起来似乎是暂时的成功,却又像是最笨的选择。 垂眸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gps卫星定位系统,心下一沉,将自身的存在感降为最低,成田五月真的逃了。 *** 五彩霓虹,在夜晚东京的上空流光溢彩般变换浮动。 毫不引人注目的纤细身影静静的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周遭再美的景都在五月的视线中变得光怪陆离,耳边连绵不绝的喧闹声也都如同来自遥远宇宙般飘忽而稀薄。 漫无目的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行走着,五月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眉眼,虽说她并不为自己出逃的行为感到后悔,可一想到云雀恭弥阴沉的脸色,还是不免低落起来。几次三番动了回去认错的念头,转念一想,偏偏又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情有可原。 如果不是因为太喜欢他,估计她也不会…… “救命!救命!” 打断五月那纷杂思绪的是两声干涸嘶哑的哭喊,女孩子的声音。紧接着,此起彼伏的笑声传来。 “哈哈哈,跑?你倒是继续跑啊!今天哥哥们就教教你规矩。” 定睛凝神,成田五月这才发现自己刚好绕进了一条陌生小巷。巷子的尽头被高墙堵死,几个高大的身影被幽暗的灯映照在斑驳的墙壁之上,在那略显狰狞的影子下方,一个瘦弱的女孩瑟缩在墙角,用双手抱紧自己,仿佛那样就能将自己包裹得更加安全。 “求、求求你们放过我,欠你们的钱我会尽快连本带利还给你们的,请再给我一个月时间!” “上个月你好像也是这么说的,小姐,你真当我们是白痴嘛?” ……高利贷么? 微微眯眸,存在感依旧低到不易被人察觉的成田五月抱臂走上前去。不想才迈出两步,那几个男人便有了动作。 一声凄惨的呼救划破小巷上空,蜷缩在地上的女孩被其中一个男人一把扯住长发推倒在地,下一个瞬间,其余几人一拥而上,将女孩的四肢死死摁在肮脏的地面上。 即便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也太龌龊了吧!站在那些家伙身后,将这明显是欺凌节奏的画面看在眼里,成田五月的黑眸顿时浮起锐利的光芒。 出手相救是肯定的,只不过得动动脑子。凭借她的武力值未必胜得了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可如果召唤式神,他们的下场只能是死……快点想,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视线定格在眼前的黑影上,五月打量他们的眼神就好像攻城的技师在丈量城墙一般,正在这时―― “都给我住手!” 冷不丁响起的清润嗓音伴着一束笔直的光线从众人后方传来,面孔上浮现一抹淡淡的惊讶,成田五月循声侧目。 勇敢做出正义宣言的是一位少年,此刻,他正举着一支小小的手电筒伫立在巷口处,刺眼的强光直扫过来,五月一时也无法看清他的长相。只觉得他的身材过于纤瘦,如果不是他的嗓音和披在连帽衫之上的黑色制服外套,五月险些就要误以为站在那里的是一位花季少女。 不过,远远看去,那个剪影和十五岁的恭弥倒是有些微妙的相似。 似乎是觉得来者根本不足为惧,那群男人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将一脸惊恐的女孩从地上拖起来,摁到墙角。其余人则手插着兜,懒懒散散的向少年围拢过去。 “喂,臭小子,你什么来头?!” “胆子不小啊,敢坏老子们的好事?识相就立马给我滚!” 面对一干人高马大的家伙,少年丝毫没有退缩,稳稳踏步上前,他的嗓音犹如被清泉洗涤过那般净澈透亮。 “竟然恬不知耻的欺负一个柔弱的女孩,你们的行为违反新宿风纪了。” “哈?风纪……那是什么玩意儿?” 少年的说辞令几个男人发出一阵哄笑,神情一滞,五月的心里却是微微一惊。 眉眼间浮起浓浓的好奇,尽管从声音已然得知他不是少年版的云雀恭弥,她还是涌起一股看清他面容的冲动。于是,无声上前将两人的距离缩短,借助着手电筒和头顶昏暗的路灯,一张清秀到不可思议的脸自视野中浮现。 那张面孔看起来约莫只有十六七岁,白皙的肤色,棕褐色的留海下有一双明亮温柔的茶色眼睛。他给人的印象极其柔和,就如同漂浮在春风中柔软而蓬松的绒毛,让人心生暖意。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眼前这位就是时下流行的治愈系美少年吧。 原来现实生活中还有这种气质的英雄存在啊? 嘴角微微翘起,从容后退了几步的成田五月露出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容。然而,就在她目不转睛的等待欣赏眼前的少年大展身手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对、对不起!这是我的钱包,所有钱都在里面,求你们不要打我,顺便放过那个女孩可以吗?” 前一刻还挺胸站立的“英雄”居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从口袋里把钱包丢了出去,他的手很没骨气的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浑身抖个不停。 嘴角一抽,五月的表情因眼前这戏剧性的转变瞬间僵住了。 . 第62章 Side.57 惨不忍睹。 从成田五月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倒不是纤瘦美少年被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狠揍的画面过于凄惨,真正让她看不下去的,是先前那样拉风的出场竟然会演变成这种局面…… 而且,发现少年刚才丢出去的钱包里只有五百日元和几张快餐店的打折券,那帮放高利贷的小混混似乎揍得更使劲了。 “臭小子,你耍我们嘛?!这么点儿钱还好意思拿出来!” “不用说了,他绝对是在挑衅,狠狠揍他!” 拳脚相加的动作被头顶的灯映射出混乱的影,仍旧抱头趴在地上的少年除了时不时发出一两声闷哼外,再无其他动静。 在这样单调到无趣的画面整整持续了两分钟后,起先还隐隐抱着一丝“说不定即刻就会发生大逆转”这种期望的成田五月,这才确认她完全多想了。 明明一丁点武力值都没有,还没头没脑冲出来逞英雄,该说他是善良还是愚蠢呢? 澄澈黑眸闪过一丝无奈却稍显柔和的神色,叹了口气,顷刻间将存在感释放出来的成田五月稳步上前,紧接着,一道年轻女孩的悦耳声线沉稳地响起。 “这种以五敌一的打架阵容貌似不太光彩吧?你们还算是男人么?” 那毫无预兆的发言令所有人的动作为之一顿,围殴着少年的那群人同时回头,就在他们身后不到两步之遥的路灯下,一位看起来弱质纤纤的少女正抱臂凝视着他们。 包括不远处将先前被欺负的女孩摁在墙角的家伙在内,六双视线悉数定格在五月身上。约莫两秒钟的诡异寂静后,他们不约而同的冲她吹起了口哨。 “刚想发火,不过如果是女孩子就另当别论了!” “没错,正愁一个不好分呢!” “远远看着似乎还挺可爱啊,谁过去把她拉过来,小心待会儿跑了。” 保持抱臂站立的姿势没有动,五月意义不明地微扬嘴角。在不怀好意的调笑声中,看起来像是这伙人头头儿的男人手插兜率先向她走来。 “呦呵,小妹妹,没有人教过你不要轻易多管闲事吗?搞不好连自己也会搭……”还没说完,男人邪恶勾起的笑容猛地怔住,目光呆滞了几秒后,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你……你是成田五月?” 被他不确定的语气说出来的名字就像带着魔法,整个巷子顿时安静下来。就连抱着头鸵鸟一样趴在地上的狼狈少年也抬起了脏兮兮的脸。 无视了周遭的气氛,漆黑的眸子晃过一抹古灵精怪,五月从容不迫的开口:“很多人都这么说,我跟她长得有那么像吗?” 昏暗的灯光下,少女浮着阴影的面孔带着梦幻般不真切的感觉。沉寂了片刻,直勾勾盯着她的男人忽然露出色眯眯的表情。 “这样啊,不过虽然不是本人,能和全民女神长得这么像也算是极品了。小妹妹,要不要跟我交往?我可是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还能罩着你哦。” “真的那么像嘛?美少女耶!” “老大,五月也是我女神,让我看看!” “都给我闭嘴,找死吗!” 很装逼的抬手示意身后那帮人安静,男人稍稍弯腰,看着那张精美如冰雕的面孔,“怎么样,不如就跟我在一起吧,你长得这么像五月,要真打你我也不忍心出手啊,弄伤了一定会心疼的。” 作为明星,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粉丝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难道整个日本就没有品行良好的人喜欢她成田五月了吗?最近总是遇到这种奇葩。 “弄伤我?” 与心理活动相迥异的动人微笑浮现在脸上,成田五月抬手,轻缕发丝。 “那你试试。” 下一个瞬间,她后撤半步,抬脚狠力向面前男人的要害方向毫不客气的踹了过去。只可惜,因为身后那帮人的提醒,被他险险地躲过了。 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五月露出颇为遗憾的表情,“啧,偏了呢。” 这丫头也太狠了!是想让他断子绝孙吗? 惊出一身冷汗,似乎是被少女的行为所惹恼,男人顿时目露凶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锃亮的折叠刀。 “你最好识相一点,不要逼哥哥我动粗!” 哥哥?还真敢说啊…… 脑海中闪过墨色长发、白衣翩翩的少年身影,成田五月全身的气息忽而冰冷几分。然而,就在她打算出手给眼前的家伙一点颜色瞧瞧时,某个闪着光的东西冷不丁从身后直冲五月的脑袋砸了过来。 偷袭?黑眸闪过锐利的光芒,偏头躲开,五月箭矢般的视线却对上一双似有泪花闪烁的茶色眼睛。 “啊!对、对不起,砸偏了!我本来是想砸他的,我不是故意的――” 说话的人正是先前被围殴的那名美少年,不过,他的话还没讲完,就又被身边的小混混摁到了地上,紧接着被狠狠踩了好几脚。 “臭小子,老实趴着!有你什么事!” “呜呜呜……请不要打我,就算打也不要打脸……” 该说是猪一样的队友吗……不,她才不承认自己有这种队友。 垂眸扫了一眼滚落在地上的手电筒,五月少有的体会到了无语的滋味,不过,真是难为他了,那种境况下还想着帮自己。 “……你们住手!” 蹙起眉,少年软糯的哭腔竟让成田五月有些心烦。就在她思索着要不要先去那边帮忙时,一股杀气扑面而来,闪着寒光的刀光划过空气直向五月的方向劈来。 “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你可没功夫管别人。” 察觉到危险,成田五月整个人散发出慑人的气势。眼都没眨一下,侧身闪开突刺而来的利刃,身体站定的同时,她快准狠地摁住了男人拿着刀的手,找准人手骨最脆弱的地方,用力握下―― 对方一瞬间软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咔嗒”一声脆响在昏暗的巷子中突兀响起。 手骨立刻被捏断三根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从容地取过他手上的折叠刀,身形纤弱的少女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扼住他的喉咙,轻轻一举,有她两倍大的男人,脚尖竟然微微离地。 低低的惊呼四起,原先还猛揍着少年的小混混们全都看傻了。然后,五月随手一扔,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被她举起的男人像一块石子,被轻而易举的丢出去十几米远。 不屑的扫了一眼发出重物落地声响的方向,拍了拍手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土,少女转过脸来,看向表情活像见了鬼一般的混混们。 “要知道自己的分量……” 踱步缓缓向不住后退着的那帮人走去,扬起下巴嫣然一笑,五月的声音听起来却是低沉而危险。 “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滓,最好不要轻易挑战我。” …… 看着那帮小混混还没跟她交手就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早就猜想到这种结果的成田五月也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演得太夸张了。 诚然,身高不超过一米六五,体重不到九十公斤的她当然不可能举得起那么魁梧的彪形大汉,五月只是在碰到他时动用能力将他的存在感降低了而已。因此,即便外表看不出来,五月举起他时,他实际的重量就跟一瓶矿泉水差不了多少。 不过,面对1v6那种对她极其不利的形势,智取才是唯一的出路吧?毕竟她没有云雀先生那么强悍的武力值,如果云雀先生在的话,肯定轻轻松松就…… 眼前浮现出黑发青年利落挥拐的帅气身姿,可一想到自己才惹他生了气,成田五月低伏下眸光,轻轻叹了口气。 “唔……五月姐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哇呀……” 温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转而变成诡异的惊呼。五月回头,刚好看到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的治愈系美少年重心不稳的跌倒在地。 有事的人明明是他吧? 黑眸掠过无奈之色,正想问他伤到哪里的五月微微皱眉,冷冷道: “我刚才说过,我只是跟成田五月长得像而已。还有,不要随便那么亲昵地称呼别人。” “啊,抱歉,那个……” 细挑的眉梢垂下,瘫坐在地上的少年似乎是有些不安地思考着该说些什么。不可思议的是,看着他受伤的表情,五月竟有些后悔起自己说话的语气是不是太重了。 “我没事,你呢,不要紧吧?” “嗯!我不要紧!谢谢五月姐……” 听到象征着关切的话语,少年一下子高兴得满脸笑容,似乎都能听到他发自内心的欢呼声。不过,意识到又脱口而出喊出了“五月姐姐”,少年立刻收声,露出怯怯的神情。 “对不起……” 该说他表里如一吗?所有情绪都明晃晃的写在脸上,单纯无害的样子让人不由得想到刚出生的小狗。 如果换作别人五月或许早就不耐烦了,但此刻的她却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为什么认定我是成田五月,你认识她么?” 于是,不经意就放柔了视线,想给他一个台阶下。 “我……我不认识五月姐姐,但是一直都很喜欢五月姐姐……” 脸颊泛起粉色的光泽,少年有些羞涩的说:“长相一样,声音一样,而且刚刚那句‘要知道自己的分量,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滓,最好不要轻易挑战我’,如果我没有记错,是五月姐姐去年获得大赏的那部电影里的台词……所以就……” 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就算是成田五月本人也是才意识到,她刚刚脱口而出的是曾经拍过的作品里的台词。 微微愣了几秒,成田五月笑了。 “有这样的影迷是我的荣幸,谢谢你一直喜欢我。” “诶……诶诶……不、不会,五月姐姐是我的女神,能、能见到五月姐姐才是我的荣幸,我……” 因为被夸奖而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不过,少年的声音又低落下去,表情也黯淡几分。 “可是我太无能了,紧要关头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确实……弱爆了。 不过,看着面前好像小狗一样沮丧低下头的少年,五月却说不出这种话来。 “不,你帮了我大忙……就是因为那个人揍你时消耗了太多体力,我才能轻松的解决他。” “诶!五月姐姐说的是真的么?!” ……怎么可能…… 然而,成田五月却点了点头。在她善意的谎言下,他茶色的眸子顿时熠熠生辉。 “太好了!原来当沙包也能救人啊,好高兴!” 沙包…… 雀跃的欢呼声传来,少年发自内心露出的笑容却让五月面色一沉。 刚才那个被欺负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跑得没了踪影,对他这个见义勇为的沙包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被那么多人围着打,他却完全不介意,现在居然还说什么“好高兴”…… 垂下眸光,五月打量着他:“为什么站不起来,腿受伤了么?” “没,腿上没有受伤,别看我这样,其实还是挺耐打的。” 闻言,五月向他投去不信任的目光,“都站不起来了。” “那、那个是因为……”支支吾吾了半天,脸红着的少年小声道:“我……腿软。” ……出息。 嘴角一抽,凝视了他半晌,五月还是蹲了下来。拽过少年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动用降低存在感的能力把他变轻了些,随即架着他站了起来。 “算是成田五月给我忠实影迷的福利好了。来,我送你回家。” *** “屋、屋子里有点乱……早知道五月姐姐会来就该整理一下的……请等一下,我立刻就收拾!” 一进到出租公寓的住所,少年就赶忙去捡随意散落在地上的杂志和书籍,全然看不出几分钟前因为害怕而腿软走不动的样子。尽管有些手忙脚乱,他脸上自始至终都洋溢着宛如呆瓜般的幸福笑容。 果然是尚处在青春期的小孩子啊,见到偶像竟然能开心成这样。 “你如果知道我要来那才奇怪吧?”黑眸映着少年忙碌的背影,站在门口的五月微微一笑,“不用收拾了,我得走了。” 虽然知道眼前的少年绝对无害,五月也不习惯随随便便待在陌生人的家里。既然已经将他送回,她也是时候离开了。 “啊,五月姐姐要走了吗?” 听到五月要走,少年欢快的身影怔了怔。可怜兮兮的转过来,他方才还笑逐颜开的脸立刻变得皱巴巴的,似乎是快哭了。 “能不能不走……至少喝杯水、吃点儿点心什么的……” 陌生人给的东西怎么可以乱吃? 倘若站在面前的是其他人,成田五月一定会一脸警惕的做出如上回应,偏偏这个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的少年给人的感觉就像小动物一样无辜,看着他失落的样子五月竟然会觉得不忍心。不过,她并没有必须留在这里的理由,如过因为影迷撒娇就满足他们的心愿,成田五月早就累死了。 见五月不为所动的表情,少年整个人就像蔫吧了的植物一样。几次三番想要伸手拽住五月的衣服,伸到一半觉得不礼貌,又怯怯的缩了回去。 轻叹了口气,五月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随即用大姐姐般的眼神看着他,“……我签名给你吧?写长句子和贺词也可以。” “诶!真、真的么?写什么都可以?” 受宠若惊的喊出来,兴许是高兴和害羞的双重作用,少年的脸又红了。 “除了‘爱你’这样的话,其他都可以。” “嗯,”飞快的跑回书桌前取过一支马克笔,折回来后,少年指了指套在制服下的连帽衫前襟,“五月姐姐,就签在这里好了,就写……唔,‘祝愿瑛士有朝一日能成为像云雀委员长一样厉害的英雄’!” 云雀委员长…… “云雀恭弥?”接过笔的动作一顿,五月诧异的抬头。 “五月姐姐怎么会知道委员长的名字?” 没回答他的问题,五月知性的眼眸盯着他道:“你认识云雀先生?” “不,并不认识,只是上国中时在学校见过照片而已!”少年似乎一下子兴奋起来了,“委员长是我崇拜的人,如果说五月姐姐是我的女神,委员长就是瑛士的男神了……嗯,就是这样!” 国中……他说的应该是并盛中学吧。从年龄差来看,在他上国中时,云雀先生应该已经不在学校了。 看样子是成为传奇一样的人物,继而被学弟崇拜了呢。 “男神啊……为什么?” “因为委员长很厉害啊!并盛一直流传着他的事迹,真的是非常非常厉害!该怎么形容呢,以一当十?唔,不对,比这个还要厉害……” 看着眼前的少年歪头露出苦思冥想的样子,五月浅浅地笑了:“他一个人,能敌得过千军万马,四海潮生……这样形容可以么?” “嗯嗯!就是这样!”重重的点了点头,少年露出豁然开朗的神色,“不愧是五月姐姐,《solong》里形容律的台词这样贴切,我怎么没想到!” 的确是《solong》里的台词,当初在企划案里看到这句话时,成田五月脑海中浮现的就是云雀恭弥的脸。之所以对那部剧一见钟情,恐怕也有这一层关系,只不过……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句台词?” “那、那个,我背了剧本,第二集里,藤原律刚出场时――” 背剧本?也就是说……黑眸微睁,成田五月猛然想起不久前草草浏览过的演职人员表。仔细端详着少年的脸,她才发觉,眼前这个少年似乎就是出演《solong》男主角的新人。 “等等,你刚刚说自己叫瑛士?”沉稳打断了他的话,五月迟疑了一下,“……神谷瑛士?” 听到名字被念出来的瑛士露出小狗般乖巧的神情,眼神热切地望着五月,“是的,五月姐姐!” 原来如此,看样子,她今晚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弯腰行礼,就好像突然换了个人一样,五月细声细语说话的模样就像草食性小动物一样柔弱。 “藤原君,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玉野五十铃。” 看到眼前少年呆愣原地的样子,直起身,收起演技的五月嗤嗤一笑,踱步走进屋里。 “你不想让我走对吧,反正今晚我也不能睡觉,作为前辈的我通宵和你对戏如何?” “太、太好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五月冲欢呼雀跃的瑛士微微一笑,“对了,你刚才问我为什么知道委员长的名字吧?” 停顿了一下,她澄澈的黑眸浮现狡黠的光芒。 “因为云雀先生,他也是我的男神。” . 第63章 Side.58 是天才。 经过一整晚的对戏,成田五月毫不犹豫的对面前的少年做出如上言简意赅的评价。 “一秒钟之前才说完‘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之后马上就把自己绊倒……瑛士,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你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抱、抱歉,”不好意思的抓着脑袋上微乱的发丝,神谷瑛士清秀的面孔写满不安的神色,“我总是笨手笨脚的,动不动就出一些很让人无语的差错,经纪人也没少因为这种原因骂过我……” 何止是笨手笨脚,神谷瑛士根本就是某种不可思议的生物,是住在署名为“神谷瑛士”星球上的小动物,仅在五月和他对戏的几个小时内,他已经连续摔倒三次并且打翻五个茶杯了。 不过,就是这样一位贴着“超天然”标签的少年,一旦进入演戏状态立刻像换了个人似的,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格外认真和专注的感觉。更让五月惊讶的是,在对戏的整个过程中,他没有讲错一句台词。 对于一名优秀的演员来说,将台词精准的记住是最基本的专业素养。这种事情看似简单,实则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除非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否则再聪明的人也难免会出错。所以说,在不为人知的时候,他也一定很努力吧…… 比起演技,在五月看来,端正的态度更为难能可贵,毕竟,生涩的演技可以通过实践中积累的经验得到进步,而态度则彰显着一个人的品质。一开始,在得知神谷瑛士就是出演藤原律一角的演员时,五月还隐隐为《solong》的拍摄进度担忧过,而现在,不仅打消了那种想法,她甚至还对眼前的少年产生了些许期待的感觉。 正因为如此,尽管嘴上说着丝毫不饶人的讽刺言语,垂眸打量着从地板上慢慢爬起来的神谷瑛士,成田五月的眼底却不禁流露出少见的纵容笑意。 “经常骂你吗?”她点头称是,“我完全理解你的经纪人,手头上有一块未经琢磨的钻石,心里总会有些着急吧,希望能早些看它大放异彩的样子。” “钻、钻石……五月姐姐是在说我吗?” 不确信的指了指自己,瑛士黯淡的茶眸浮起一抹光彩。嘴角牵起明朗的弧度,五月身子微倾,随即向他伸出手来。 “虽然有些傻傻笨笨的,但你本人就像是一个惊喜盒。我很期待哦,神谷瑛士会赋予藤原律怎样的灵魂。” “真……真的吗?!” 清润的嗓音轻快扬起,得到偶像鼓励话语的少年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看着眼前那双白皙的手,脸微微一红,正要去握住的瑛士却再次一个踉跄,脑门一下子重重的嗑向了地板。 窄小的房间回荡起一声闷响,成田五月目瞪口呆的看着脚边那个棕褐色的脑袋。 “嗯……那个……你没事吧?” 似乎也觉得自己太丢脸了,一脸尴尬的瑛士赶忙捂着脑门从地上爬起来,“没、没事……因为五月姐姐说对我很期待,看到这样温柔的五月姐姐……我……我就高兴得……” 温柔?对于以果敢坚强的公众形象示人的成田五月而言,这种评价倒是第一次听到。 端整的眉毛微微挑起,就在五月想说些什么时,有手机铃声从少年身上响起―― “绿意盎然的并盛,不大不小刚刚好……” 并盛?这到底是什么铃声啊,感觉好老土。 微微一愣,还不等五月脸上浮现诧异的神色,瑛士便匆匆忙忙的从口袋里把手机掏了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他的表情即刻多出几分认真。 “五月姐姐,是经纪人的电话,你稍等。” 示意了一下,瑛士便将手机搁在耳边。按下了通话键的瞬间,一个中气十足的暴躁声音就从听筒传来―― “瑛士!你还在家里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给我滚到tbs来,今天要拍《solong》的定妆照!!” “诶诶,今天?我记得……好像是后天才――” “改时间了不行啊!你小子以为自己是成田五月吗?她可以耍大牌不鸟剧组甚至放剧组鸽子,可你算老几啊?别让我废话,给你半小时赶到tbs,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诶?五月姐姐她没有耍大牌,她现在――” 还不等一脸怯弱的神谷瑛士再说些什么,那边“咯”地挂断了。然而,比起感叹一句冷泉先生和瑛士的经纪人相比起来简直就温柔得要命,将听筒另一端透漏出的讯息听了个清楚的五月却微微皱了皱眉。 原来今天要去电台拍定妆照,这么重要的事情险些就错过了。 在影片开拍前,根据剧本对人物形象的描写和导演的意图,摄影师、美术指导、化妆师和服装设计师以及照明部门会一同研究探讨出符合角色的形象,将这种形象确定下来的照片就是定妆照。 以成田五月如今在艺能界的地位,即便今天没能到场也可以随便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日子去补,但深知定妆工作重要性的五月却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给大家添麻烦。如果她一个人没有到场,很多个部门就要平白多出一倍的工作量。 真的好险,幸好遇到了瑛士。漆黑的眸子染上淡淡的欣慰,这时,她耳边传来瑛士略带焦急的嗓音。 “五月姐姐,我们快走吧!你根本没有耍大牌,等下我们出现在tbs他们就不会那么说你了!!” 本以为他是害怕挨经纪人的骂才一脸急切,竟然是因为担心自己被人非议么? 沉默了几秒,没有将“我根本就不介意他们说什么”这句话说出口,少女嫣然一笑。 “也是,那就去堵他们的嘴好了。不过,”像猫咪一样伸了个懒腰,五月歪头看向瑛士,“走之前能给我一杯三倍浓度的咖啡么,要元气满满的开工了啊。” *** 瑛士租住的公寓离tbs电台本就不远,两人步行了不到二十分钟就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如同想象中那样,见到和神谷瑛士一同出现在工作场地的成田五月时,剧组成员皆是露出了惊讶的眼神。而原本绷着面孔等着对自家年轻艺人进行训话的那位经纪人,在看到瑛士旁边的黑发少女时,顿时变换出一张谄媚的笑脸,点头哈腰夸赞着她是如何的敬业和谦虚,那样子就好像之前在电话里大声嚷嚷着“成田五月耍大牌”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似的。 不过,这都无关紧要。 在艺能界,对这种善于见风使舵的角色早就司空见惯,五月自然没把他放在眼里。象征性的打了个招呼,她便拽着瑛士离开,拿着拍摄时用来上镜的服装去试穿。然而,就在他们的身影刚刚绕过制作组办公室所在的走廊时,身后响起的纷杂议论声传入了五月的耳中。 “看到了没?竹冈先生的态度可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啊,在五月小姐面前完全没有教训自家新人时趾高气昂的气势。” “废话!成田五月是谁?那可是照片挂在日本最贵广告牌上的全民女神,顶级star。知不知道‘顶级’是什么概念?不说获奖无数和零ng称号的演技了,单看她的经纪人和影迷水准就知道了。” “业界的确没有人敢得罪冷泉先生,不过你说成田五月的影迷……除了多之外有什么特别的?” “她许多影迷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就拿这部剧来说,我们本来请不起五月小姐出演,之后却有一个知名财团投了一笔天文数字,指名要她出演,给她的片酬更是多到令人咋舌。” “这算哪门子的影迷啊,很明显是动机不纯。肯定是某个有钱的阔少爷想砸钱追五月小姐!” “如果真是这种目的,那边没理由专门要求tbs对五月小姐本人保密吧?示好却不告知她,这种让钱打水漂的事情也太吃力不讨好了。所以说,就是单纯作为影迷,想看到五月小姐的作品,所以在背后默默地给予支持吧。” 听到这句话,成田五月的脚步不经意间放慢了…… 她是知道能顺利和《solong》制作组签约多亏了那笔巨额投资金,然而她并不晓得,那笔钱竟是为了她而投。如果真是为了讨好自己而这么做,五月或许不会在意,但“在背后默默支持”的说法却令她心中一暖。 “这么一说还真是……喂,什么财团啊?” “我这种小人物是不清楚那个财团的具体情况啦,但名字好像是叫风――” “五月姐姐,你看前面那个人!” 好似发现了新大陆般欣喜激动的少年嗓音冷不丁响起,硬生生盖过了即将流入五月耳畔的话语。微微皱眉,还不等她向瑛士投去略带谴责的目光时,映入余光的那个身影令五月整个人一僵。 站在走廊尽头,似乎在跟什么人交谈的正是草壁先生…… “那发型跟我中学时风纪委员会的前辈一样啊,好巧!”茶眸一亮,瑛士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会不会是学长啊,我……我想去打招呼……五月姐姐要不要一起――” 反手将身后试衣间的门打开,兴高采烈地就要向前跑去的少年被五月猛地捂住嘴拖进了屋子。 立刻将门关紧,明显受到惊吓的成田五月捧着衣服靠在门上,心跳如擂鼓。 并不是草壁先生有什么可怕,但很多时候,有他在的地方就有云雀先生……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在tbs?难道云雀先生知道她在这里? 低头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手腕,定位系统仍旧保持着存在感消弭的状态,也就是说她的行踪并没有暴.露。但是万一……云雀先生的精明程度可是不能用常理来思考的。 “五月姐姐,你怎么――” “瑛士,我就在这间屋子里试衣服,你出去帮我看看,外面有没有一位穿紫色衬衣黑西装,长得很帅又一脸杀气,正在到处打听我在哪里的先生。” 看着神情困惑的少年,五月压低声音,严肃道:“如果看到,立刻过来通知我。” *** 倘若云雀先生就在tbs,定妆照铁定是拍不成了。唯一能完成的工作就是试试手上这件拍摄用的衣服是否合身,然后赶紧撤。 由于从小就由岩仓尊指定的家庭教师来教授各种知识,对于几乎没有去过学校的成田五月来说,女高中生的校服无疑是新奇的。所以,尽管因为某个危险人物或许就在附近的可能性而忐忑不安,换上校服的五月又不免有些兴奋起来了。 终究还是个少女,骨子里有着无伤大雅的小小虚荣心。 白色v领水手服,蝴蝶结,有着淡白色描边的藏蓝色百褶裙……打量着自己映照着镜中的身影,成田五月真的有种自己变成了高中生的错觉。 不过…… “漂亮是漂亮,可裙子是不是太短了……穿成这样,五十铃还怎么打架?制作组也真是的,卖萌也该考虑一下基本的人物设定吧……” 象征性的扯了扯膝盖上方的裙摆,考虑着要不要向负责人提议重新设计校服的五月听到一阵稍显急切的敲门声。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从镜前移步离开的五月便听到了瑛士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喊那么大声是想害死她么?后背一僵,正要皱眉的少女却因对方紧随其后的话语沉静下来。 “五、五月姐姐,快开门!” 似乎是她多虑了,因为瑛士的语气听起来是在开心。如果看到了一脸黑气的云雀先生,他肯定不会有这种反应。 手搭上了把手,试衣间大门开启的瞬间,令人遍体生寒的冷气扑面而来。 站在满脸笑容少年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袭简洁黑色西装,气息凛冽的云雀恭弥。 英俊无比的容颜背着光线,有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感。凤眸垂下,定定地睨着僵立在原地的成田五月,淡淡的挑了下眉,他阴沉的脸上反而浮现一抹捉摸不透的浅笑。 那笑容竟然有几分极为罕见的亲切,令五月心里“咯噔”一下。 她多久没见过云雀先生露出这种鬼畜表情了……死定了…… 下意识的想动用能力逃跑,余光瞥见悄无声息弥漫在周遭的紫色不明物体时,五月彻底死心了。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僵硬的神色,好奇地打量着云属性火炎所制造的物质,神谷瑛士居然还发自内心的感叹着“好神奇”。 “……瑛士,”转头看向少年,知道自己即将悲剧的五月死气沉沉道:“你就这么出卖自己的女神么?” “刚才看到这位先生就觉得在哪里见到过,还好我鼓足勇气去问他是不是云雀学长。” 露出毫无杂质的明朗笑容,瑛士一脸幸福的邀功,“因为五月姐姐昨天告诉我云雀委员长也是你的男神,猜想你也肯定很想见他本人,所以我就恳求他过来了,五月姐姐高兴吗?” 高兴……个鬼啊…… 更令五月无语的是,下一秒,瑛士居然像小狗一样仰视着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气场的云雀恭弥,摇晃着身后根本就不存在的尾巴向他索要签名。 锐利而清明的灰蓝冷眸始终盯着五月,看都没看瑛士一眼,云雀恭弥迈开长腿。抬手扼住五月的手腕,他拽着她径直走进了试衣间。 “砰”地一声闷响,室内和走廊被分割成两个毫不相干的空间。将五月往镜前的凳子上一甩,修长手指摁住她的肩膀,云雀恭弥低头,饱含威压的视线就这么压了下来。 “我昨晚说什么?” 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鼻腔萦绕着青年清冽的男人气息,五月只觉得气温骤降了好几度。 ――如果敢跑,后果自负。 脑海中异常清晰地回响起云雀恭弥当时说过的话,没有回答,心知肚明自己的逃跑必然惹他生气了的五月小声道:“云雀先生,我是不是惨了……” 凤眸盯着她难得露怯的脸,云雀恭弥的声音很随意,仿佛一点儿也不生气。 “你说呢?” 说完这句话,单手插在西裤口袋中的青年身子前倾。影子笼着少女,他原本俊朗英俊的面孔上浮现散漫不羁的笑意。然而,本能告诉五月,这副表情远比冷着一张脸时还要危险,断然不是说说而已的他肯定想好了怎么处置她。 但是,知道云雀恭弥的自尊心极强,想了想,五月沉稳的对上他的眼睛,“……云雀先生肯定不屑于欺负柔弱的小姑娘。而且,我现在是高中生打扮,难道云雀先生还想给自己贴上‘猥琐大叔’的标签么?” 约莫三秒的沉默对峙后,一声冷淡的嗤笑传来,“有胆量挑衅我云雀恭弥的人,成田五月,你会觉得自己弱?” 她哪里有挑衅他了?逃跑还不是因为害怕…… 黑眸显现出浓浓的不赞同,正想反驳,顺着云雀恭弥转而落下的视线看去,瞥见自己露在裙摆下白皙皮肤的成田五月整个人一僵。 这校服的裙子……果然是太短了…… 脸颊烧起热度,被摁在椅子上的少女神情尴尬的转开视线。 “非礼勿视,云雀先生。” 凤眸浅眯,非但没有别开视线,云雀恭弥的目光反而更直白了。然后,就在浑身都不自在的五月向后瑟缩之际,暗哑低沉的嗓音传来,带着淡淡的怒意。 “草食动物,谁允许你这么穿了?” “这是五十铃的上镜装……” 低伏下目光,五月轻声道:“我也没想到裙子这么短,本来要去跟工作人员商量改长或者重新设计,但是云雀先生突然出现了……工作进度就停滞了。” 哇哦,他还没发火,这只草食动物到是先怨念起来了。 敛了笑,禁锢着五月的手忽然一松,云雀恭弥直起身,“去,给你十分钟。” 表情一怔,成田五月不可置信的开口:“放我走,云雀先生不追究了?” 不追究?哼,太天真了,只是不喜欢这个地方罢了。 凤眸有些戏谑地看着面前明显在动什么念头的少女,青年沉声,“如果十分钟后见不到你,我就把tbs拆了。” “……” . 第64章 Side.59 “既然被云雀先生逮到了,我能提一个问题么?” 十分钟后,匆忙化妆、拍照,和剧务人员做过更改戏服沟通的成田五月已经坐在云雀恭弥的车里了。 淡淡的扫了一眼身侧吊着眼角、憋着嘴巴,一脸颓然之色的黑发少女,悠然靠在车座上的云雀恭弥心情似乎好了几分。 “问。” “您是怎么知道我在tbs的?云雀先生该不会在电台都有眼线吧,您并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端整的眉毛微蹙,转身打量着身边一袭黑色西装的英俊青年,五月澄澈的黑眸满是困惑不解。 的确,云雀恭弥若是有心在电台安插眼线也并不是难事,只是没那个必要,他云雀恭弥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 挑了下眉,没有用言语回应五月的他从西服口袋掏出了一部手机,然后随意的丢给身边的少女。 那是成田五月的手机。 未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其中关窍的五月先是一愣,正欲皱眉之际,想到什么的她赶忙捡起落在怀里的手机。指尖微动,在看到屏幕上一个又一个由《solong》剧组打来的未接来电和通知她去拍定妆照的短信时,成田五月这才恍然大悟。 由于逃跑时将手机落在了家里,云雀先生自然看到了上面的讯息,这才不费吹灰之力就掌握了她的行踪。 原来如此……不对,等一下!好像又有哪里说不通…… 凝视着手机屏的少女神情一滞,思考了几秒钟后,她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人。 “云雀先生,我会出现在tbs的前提是我本人也接到了拍定妆照的通知。可是我根本就没有看到手机,不知道这件事的我未必会去tbs才对吧?您为什么那么笃定我在电台?” 五月承认,不想浪费背台词时间的她或许会来电台重新要一套剧本。但倘若不是偶遇了《solong》男主角神谷瑛士,继而听到他经纪人打来的电话,她现在恐怕还在某个书吧或者咖啡厅打发时间呢。 以云雀先生一贯稳重的行事作风,不会去做没把握的事情才对。难道为了不一定会出现在tbs的她,值得他亲自跑一趟? 深瞳再度浮现疑问,短暂的一阵沉默后,云雀恭弥冷感的声线传来。 “实力。” 言简意赅的作出如上发言,他侧头,嘴角轻勾。看着一时间与他四目相对的成田五月,云雀恭弥的清明深邃的眼神仿佛在说,既然他云雀恭弥要去那里找她,她就一定会在那里。 不知是因为透过车窗散落在黑发青年身上的晨曦,还是他此刻浅淡却满是自信的笑意,在这一瞬间,竟比平时还要英俊几分。 心下不由得小鹿乱撞起来,神情晃过一丝不自在的五月做出一副对这种答案完全不满意的表情。 “什么实力啊,没有扑空只能算云雀先生运气好罢了!”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听到他这句话的成田五月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豪不示弱的正视着那双修长凤眸,“云雀先生的意思是说,您已经厉害到连神明都会与您的意志同在么?自恋……” “哇哦,同在?” 就好像五月说了什么格外好笑的话,闻言,云雀恭弥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别搞错了,草食动物。我的意思是,”浅浅眯起的凤眸睨着五月,他淡淡道:“那种东西只会被我踩在脚下。” “……” 他想表达的是……因为他是云雀恭弥,于是哪怕是神明的意志,也全然敌不过他的意志?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成田五月顿时言语不能。 然而,尽管觉得他的发言太过嚣张,就在那清冷磁性的嗓音传入耳膜的时候,她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仿佛眼前这个气息凛冽的青年刚刚所讲出的话正是无懈可击的真理,来不得半分质疑和猜测。 沉默了一会儿,沉静的视线落在少女表情微愣的面孔上,云雀恭弥意味深长的继续道: “所以,愿意不愿意,成田五月,你都跑不了。” 灰蓝色的凤眸毫无预警的压了下来,在他湖水般沉静的目光中,隐藏着男人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心里一抖,意识到云雀恭弥话语所指的五月赶忙转开视线,心慌意乱的同时,有热度从她的脸颊一下子烧到了耳根。 草、草壁先生还在前面开车呢,说这种话不应该注意场合的么!能让自己又窘又羞的人,这辈子恐怕也只有云雀先生了。 这么想着,五月竟开始后悔她昨晚上逃跑的事情了。不过,后悔的原因不是她改变了想法,愿意这么早就把自己交给他,而是…… 明明就清楚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或许昨天晚上撒个娇、卖个萌,说服云雀先生不那么早对自己出手才是上策。哪像现在,提心吊胆一整夜都不敢睡还被又快又准的逮住,本着惩戒目的的云雀先生肯定不会听她说话了。实在是太不明智了,简直像授人以柄一样。 浓浓的懊恼情愫浮上心头,忽然,闪电般亮起在脑海中的猜想令五月抿紧了嘴巴。 不、不会是这样吧?那也太…… 犹如醍醐灌顶的少女张口结舌,“云、云雀先生,您……昨天晚上……该不是故意让我跑掉……” 就像《伊索寓言》里想要吃掉小羊羔而找各种借口的大灰狼一样,以君子形象示人的云雀先生很可能因为自己的不愿意而心软,然而,一旦让她犯下错误,那句“后果自负”不就是相当于给了云雀先生为所欲为的权利么? 回想一下,已经察觉了她想跑的云雀先生如果有心拦她,她怎么可能溜得那么顺利?完全掉进他设好的陷阱里了,好想挠墙啊! 眼角余光瞥见少女一阵红一阵白的小脸,云雀恭弥的心情指数即刻飙升了几分。 草食动物,似乎是变聪明了,这么快就能反应过来。不过,还是迟了。 高深莫测的睨了成田五月一眼,云雀恭弥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虽然没有从他那里得到明确的答复,只要看他的表情,五月已然明白她所料为实。 无论是哪里,等下到了目的地,只剩她和云雀先生独处时,恐怕就…… 专属云雀恭弥的高档跑车疾驶在马路上,凝视着窗外的车辆和道路两旁的行人,还想“自救”的少女心生一计。 她可以把车窗打开,然后释放出自己的存在感,凭借“明星效应”制造出令交通陷入瘫痪的混乱局面来。就算不能趁乱跑掉,至少也可以拖延时间。 “云雀先生,您想不想感受一下堵车的快感?” 手指摁下了降下车窗的按钮,故作镇定的五月得意道。波澜不惊的瞥了她一眼,立刻就看透她想干什么的云雀恭弥若无其事的轻挑眉毛。 “哲,油门踩到底,”他缓缓阖上凤眸,语气很是风轻云淡,“等一会撞死的,全算在成田五月头上。” 他不会真的要直接撞吧……这么狠…… 即将探出去的脑袋触电般缩了回来,立刻将车窗摇上,僵坐在座椅上的成田五月默了很久很久,才喃喃的开口: “……云雀先生,您这么腹黑,沢田先生和其他守护者们知道么?” *** 半小时后,云雀宅。 “恭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下去了。” 草壁哲矢毕恭毕敬的颔首,而后低伏着眼帘关门退下,仿佛没有看到成田五月那双明晃晃写着“您别走”三个大字的漆黑眸子。 懒懒地瞟了少女一眼,穿着墨色和服的云雀恭弥将捧在手中的清茶搁下。不算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和室内竟有突兀的感觉。 后背轻轻一颤,当五月再次抬头时,黑发青年如水墨画般分明且隽秀的眉眼便映入瞳孔。 “云雀先生,我知道错了,能不能……” 定定的盯着跪坐在面前的黑发少女,以极为平静的语调打断了她的话,云雀恭弥倾身,“有胆量跑,却没胆量承担后果吗?”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彼此的呼吸重叠在一起,迎上那双无比锐利而清明的修长眼眸,成田五月听得出自己的声线正微微的颤抖。 “跟胆量无关,只是这个‘后果’来得太快了,我跟云雀先生还没亲密到那种程度……” 似乎从云雀恭弥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负面的情绪,五月收声,心里居然莫名的感到抱歉。 “这不代表我不喜欢云雀先生。我喜欢您,喜欢得不得了,以后应该不会遇到比云雀先生更让我喜欢的男人了,但是——” “这就够了,之后的话是多余的。” 干脆利落的打断了她,随即,深深的一吻毫无预警的落下。 被霸道的剥夺了话语能力的同时,五月纤细的腰肢上忽然覆上云雀恭弥有力的手,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前一晃,她便被放倒在榻榻米上。 还没亲密到那种程度吗?做了不就行了。顺便也让岩仓那群草食动物彻底断了让她联姻的念头。 环住少女后腰的手抽了出来,一手捉住五月纤细的手腕摁在她头顶上方,云雀恭弥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游走在身下散发出淡淡香气的柔软躯体上,带着肆虐的意味。 嘴巴被死死封住,五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令她既不知所措又羞赧到无以复加的是,被云雀恭弥的手所碰触的身体竟然很快就有了反应。就好像有酥酥麻麻的电流,从他的欲望直直蔓延到她的心里。 心情依旧是紧张和慌乱多些,可整个人都已经软掉了的五月内心渐渐升起迷惑和恍惚。在人类最原始本能的驱使下,最起初还试图推开他的想法也在不知不觉中就要消弭殆尽。 然后,就在云雀恭弥禁锢着她双手的力道撤去后,五月柔若无骨的纤细玉臂竟在毫不自觉的情况下主动勾住了对方的脖子,仿佛无声的邀请。 察觉到少女不同寻常的举动,云雀恭弥近距离欣赏着她染上些许迷乱的精致面孔。眸光一收,手上的侵略不止,他压在五月柔软唇瓣之上的薄唇不紧不慢地移向她的耳际,若有若无的轻吮着雪白的耳垂,随即唇齿沿着细致的肌肤向下轻吻而去。 缠绕在耳畔愈渐烫热的呼吸已然夺去少女大半心神,生平第一次被喜欢的人如此对待,五月敏感的身体几乎承受不来那惑人心智的禁忌快感。身体轻轻一颤,搂紧对方脖子的她竟然不由自主地贴着云雀恭弥的耳朵轻吟了一声。 坚实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少女玲珑的曲线,没有丝毫空隙。清晰地听到五月因自己的动作毫无防备发出的呻.吟声,觉得那带着娇俏的声音无比动听的同时,云雀恭弥心里亦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不仅仅是征服,他的女人,自然要打上他云雀恭弥的印记。 长驱直入的大手探入内衣,抚弄着少女胸前的柔软,明显感知到身下之人一瞬间的战栗,云雀恭弥始终平缓的呼吸也愈渐沉重起来。 “云雀先生,等……等等,不要……” 温香软玉在怀,一贯冷静的头脑不知不觉间已被男性的狩猎本能所掌控,五月拒绝意味的话语在云雀恭弥听来却带着欲拒还迎的妩媚动人。 一团火自腹腔涌起,下一秒,他的修长手指便径自撩起少女的裙子,指掌就要滑入她双腿之间时,跃入青年眼眸中的那抹突兀的血色令他的动作骤然一顿。 该死!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纵使是男人,关于女性的基本常识,云雀恭弥还是了解的。看到五月渗出底裤且自白皙大腿滚落的些许血珠的那一刻,他当真产生了想杀人的冲动。 凤眸涌起汹涌的暗意,凝视着身下在任何男人眼中都是秀色可餐的少女,不动声色的握了握拳,他硬是凭借超乎常人的自制力,压下了胸中翻涌着的那股欲望。 将五月的裙子拉好,云雀恭弥撑着榻榻米起身,转开视线,以暗哑低沉的声音说了句,“起来。” 不等五月那氤氲着迷蒙水汽的黑眸看过来,整理好和服衣襟的黑发青年径自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 脚步声渐行渐远,而就在那道散发出超强冷气的欣长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时,恢复了理智,衣衫凌乱的成田五月正欲露出既困惑又惊讶的眼神时,顺着小腿流下来的一颗小血珠便给了她答案。 难怪云雀先生会停手,原来,让她避免被吃掉命运的是一月一次的“亲戚”。在这种特殊的日子,为了身体健康是不可以做那种事情的。 眸底浮起了然的神色,然而,第一时间出现在少女头脑中的想法却不是“庆幸”。想到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的云雀先生却“被迫”在这种关键时刻停手,鬼使神差的,五月竟然心疼起他来了。 而远比嘴巴诚实的身体也再一次让她明白,对于云雀恭弥这个男人,她并不排斥。除了深深的依恋,还有发自内心的渴望。 “成田五月从来都不走治愈系路线。不过,为了云雀先生,这次就破例好了。” 澄澈黑眸浮现温馨暖意,轻轻说完这句话,五月起身走了出去。 . 第65章 Side.60 纵使云雀宅面积很大,找到处于极度不爽状态下的云雀恭弥倒也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在宅院内兜兜转转了好几分钟,最终,五月驻足在了云雀恭弥的卧室门口。 确定他在里面的原因很简单,单单是站在门口就能感受到由房间内渗透而出的彻骨冷气,更别说那弥散在卧房之外的走廊上、仿佛肉眼可见的黑色低气压了。 很少喜形于色的云雀先生,发起火生起气来倒是意外的“坦率”,竟会让成田五月有种错觉……觉得这种时候的他比起令人闻风丧胆的最强云守先生,倒像是尚处在叛逆期的任性少年…… 黑眸跟着嘴角不经意间扬起的弧度微微弯起。即便可以动用降低存在感的能力径自穿墙而入,本着礼貌起见,五月还是抬起手,轻叩门扉。 “云雀先生,您在里面么,我可不可以进来?” 少女刻意放柔的微甜嗓音落下,隔着门等了良久,却是没有回音。 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所以云雀先生没有听到。可就在她提高音量又喊了几声后,那边依旧是一丁点儿响动都没有…… 怎么回事,云雀先生肯定在里面。该不会在跟自己闹脾气吧? 脑补出他绷着脸一言不发待在墙角生闷气的模样,五月不禁失笑。就在她犹豫着该不该进去时,房门居然开了―― 站在门扉后,云雀恭弥依旧是一袭再简洁不过的黑色浴衣,只不过,此刻被水珠濡湿的浴衣正紧贴在他身上,衬出修长而结实的身体线条。习惯性微微敞开的领口处,坦露出的小部分白皙胸膛上还沾着水珠。一向蓬松柔软的鸦羽色发丝亦被打湿,尚未来得及擦干的发丝中,那隐藏着的晶莹还时不时顺着发梢滴落而下,缓慢而无声地滑过他的侧脸和脖颈…… 由眼前这颇为旖旎的景象推导出云雀恭弥先前是在洗澡的事实,成田五月的表情忽而一怔。然而,就在她下意识抬起的目光对上云雀恭弥那双灰蓝色的眼眸时,其深处隐隐浮动着的静谧暗涌第一时间精准的传达出了他心情仍旧很差的事实。 不仅如此,五月接下来的问好也没有得到他任何回应,英俊的面孔默默地敛着,寒铁般寂静逼人。 想来也是,好不容易到嘴边的肉却跑掉了,只要是个男人都会不爽。即便五月本人就是这块“肉”,她也大致可以理解这份心情。而另一方面,坏事的恰恰是五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的“亲戚”,这对先前作出“连神也被自己踩在脚下”这种嚣张发言的云雀先生而言,无疑又是打在脸上的一记响亮耳光。 与其让他生气,五月宁可云雀先生如愿“吃”了自己。 胸口不禁泛起心疼的感觉,思索片刻,下定决心用自己的方式让云雀先生恢复好心情的五月伸手,轻轻拽住了他浴衣的袖襟。 “云雀先生,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澄澈黑眸笔直的望进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调整了一下呼吸,成田五月露出既开朗又明亮的温柔表情。 “可以跟我一起睡午觉么?” …… 不同寻常且极为大胆的发言,鼓足勇气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五月终于能微笑着将它宣之于口。好在,即便那双清冷凤眸里自始至终都清晰明了的透漏出“草食动物,你在耍什么花样?”的讯息,云雀恭弥并没有拒绝五月,亦没有说出任何犀利的言辞。 童话风格的房间内,白色窗帘被窗外透进的风温柔卷起。侧卧在柔软的床上,黑发青年不发一言,深邃的双眸盯着小猫一样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女孩。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保持着额头抵在他胸膛的温顺姿势,五月轻轻伸出细白的手,揽住了云雀恭弥的腰。 女人主动投怀送抱,向来都是换来他冷冷的推离,可眼前的女人不是别人。尽管从听到五月先前那句话开始,睿智如云雀恭弥就知道她的举动一定别有深意,然而,当那柔软而隐约带着香气的青涩身体靠过来时,他还是不免目光一沉,喉咙瞬间干涩。 他刚才为什么洗澡,这只草食动物当真不清楚吗?这算什么,明知道他今天不可能碰她,所以得意忘形到前来挑衅吗? 凤眸凝聚起一抹暗意,低沉下嗓音正要开口,窝在云雀恭弥怀里的少女忽然像小动物般抬起头看向他。 “清淡又不失香甜,现在云雀先生身上的味道好像是……”尖尖小小的脸上,五月分外明亮的墨色瞳孔中闪烁着颇为孩子气的晶亮光芒,“是我代言的那款沐浴露?其实云雀先生闲暇时有偷偷看我拍的广告吧,感觉好可爱!” 可爱……竟然用这种有损男性自尊心的词来形容他,倘若换做别人,云雀恭弥恐怕早就一拐子抽上去了。 对五月的发问不置可否,表情冷了几分的云雀恭弥直截了当的沉声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够明显?还以为您看得出来呢。” 仿佛听不出他冷感声线中隐藏着的危险意味,蹭了蹭云雀恭弥的胸口,五月环上他腰际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我在跟亲爱的恭弥撒娇啊。女孩子在特殊的日子里总会有些多愁善感,然后变得相当爱粘人。而自傲的我甘愿撒娇的对象只有眼前这位,所以就让我抱一下好了,听话~” 不知道是那声“亲爱的恭弥”,还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撒娇”字眼,云雀恭弥波澜不惊的表情怔了怔。约莫三秒钟的沉默后,他低头,面无表情的捉住五月搂着他的那只手,然后移开。 不可否认,她那番说辞的确令云雀恭弥感受到了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满足和惬意,只不过……最后那句话算什么?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听起来真是让人不爽。 尚未发觉自己的“治愈方案”到底哪里出了错,被不由分说拉开手的五月向头顶上方的青年投以怨念的视线。抿了抿嘴巴,就在“小气鬼”三个字即将脱口而出之际,呼吸一重,后脑勺扣上一记力道的她就被摁进了面前微暖的胸膛。 “让我听话?成田五月,你找抽么?” 时间仿佛静了一瞬,纵使将脸埋于云雀恭弥胸口的姿势让五月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从那熟悉的清冷声线中听出淡淡的笑意时,得知他的怒气开始消散的她心底升腾起一丝薄薄喜悦,亦升腾起将更多心里话坦承而出的勇气。 “话虽这么说,亲爱的恭弥根本不舍得抽我吧?就算是经常装出一副很凶的样子,可其实在相处的细节里,某人从来都是沉默温柔的。” 话语柔柔的一顿,抬手,五月再次环住了他精瘦的腰,“不可能遇到比恭弥更好的男人了,不是虚伪的奉承话,我是打心眼里这么认为的。会跑掉也是因为害怕,还隐隐觉得哪里怪怪的,毕竟才交往第一天就做那种事,似乎太随便了。” 云雀恭弥蹙眉睨着她,“你觉得我随便?” “不是恭弥,”五月的脸微微有点发热,“我是说自己……就算是被恭弥碰触就会有感觉,也该……矜持一下,如果不小心表现出急不可耐的样子,说不定会被嫌弃的……” 抬眸小心翼翼的望着那双灰蓝色的瞳孔,她轻轻道:“我是喜欢恭弥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所以……能不能不要再生气了?” 不要生气? 静了一瞬,云雀恭弥冷冽的面孔逐渐有雪融冰消之势,湖水般深邃静谧的眸光中浮起难得的柔和神色。 她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还有刚才那些话,原来就是抱着这种目的吗……云雀恭弥不得不承认,他心情舒畅了不少。 明明一贯喜欢公然和自己唱反调,昨天晚上还放肆的挑战了他的权威。可她现在温顺又羞怯的样子非但令他生不起气来,反而还觉得这只草食动物更可爱了。 哼,有点儿小心计。 反手圈住她的肩膀,将五月搂进怀里。他的大手轻轻摩挲着,滑到她的腰间停住时,磁性低沉的嗓音悠然落下。 “下不为例。” 动作很轻地抬头,五月探究的目光映照出他浮现清浅笑意的脸。心里不禁涌动起暖意,点了点头,她竟毫无防备的开口道: “嗯,下一次就不会逃了。” 不逃?也就是说…… 听懂她弦外之音的云雀恭弥凤眸一闪,还不等他接话,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五月赶忙低下头去,重新将脸颊埋进他宽厚的胸口。 “午、午安恭弥,我要睡了,突然觉得好困……” 紧贴在胸膛的柔嫩肌肤传来滚烫到不像话的诡异热度,云雀恭弥不动声色的垂下目光,却是没有揭穿。视线掠过五月明显是由于害羞而染上些许珊瑚色泽的雪白耳廓,嘴角轻勾,他静静地阖上凤眸。 既然如此,那就耐心等待了。 或许是因为一整晚都没有睡觉,又加之云雀恭弥的怀抱太过安全可靠,原先借着“一起午睡”的理由向云雀恭弥撒娇的成田五月,后来真的在他的怀里沉沉的睡着了。 而她脸上温馨柔和的表情似乎在说,如果可以,希望这个安静的相拥,可以久一点,再久一点。 *** 把五月从沉眠中唤醒的不是云雀恭弥熟悉的嗓音,而是搁在床头柜上提示有新简讯的手机震动声。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睁开眸子看到身侧空无一人的床铺时,五月的表情即刻染上丝丝不乐意。尽管用脚趾头也猜得到云雀先生是好意希望她多睡一会儿,她仍旧不免出声抱怨。 “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掉了,简直就跟家庭伦理剧里的坏男人一样嘛。不过也是,看云雀先生用指环的习惯就很清楚了,用完就扔……” 似乎是为了配合她低落的心情,几小时前还相安无事的小腹也开始隐隐作痛。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传来不适感的位置,就在五月坐起身子准备去看手机时,一道清冷的声线幽幽地传入耳畔。 “哇哦,用完就扔。成田五月,你还真敢说啊?” 肩膀一颤,五月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微微上挑的戏谑凤眼。 是她点儿背么,又被他逮了个正着? “……云雀先生肯定是故意的,每次都挑这么尴尬的时候出现……” 小声咕哝了一句,五月假装若无其事的将目光从立在床边的那个挺拔身影上移开,想要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谁知刚坐起身子,肩膀上忽然覆上不轻不重的力道,硬生生把她摁住了。 “老实待着。” 低沉的声线传来,成田五月不解的抬头,却是对上云雀恭弥命令般的眼神,有那么一点认真。 于是,尽管满心疑问,五月还是在他的注视下乖乖躺了回去。刚刚盖好被子,草壁先生便出现在了门口。 “恭先生,您吩咐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东西?什么东西…… 心底的疑问更深,目不转睛的看着得到云雀恭弥点头默许后走进屋子的草壁哲矢,视线瞥见他拿在手中的那盒药后,成田五月心神一晃。 那是每次生理痛时,冷泉先生都会拿来给她吃的药。 说来也有些难为情,因为五月一旦认真投入了工作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分心,所以就连生理期是哪几天这样私人的事务都是由冷泉先生来记录的。虽说云雀先生的内心远比他表现的要温柔,但五月不认为他会细心到连生理痛都能替她考虑到。况且,像他这样强大的人,应该觉得那种痛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才对。 “草壁先生,”坐起身来,五月神情肃穆道:“冷泉拓来过了?” 五月小姐,您让恭先生情何以堪……这分明是恭先生的关怀,怎么会想到冷泉拓呢?手上一抖,草壁哲矢险些把床头柜上的杯子碰倒了。 “五、五月小姐,您多想了,这确实是恭先生的吩咐。” 五月疑惑挑眉,“我不觉得云雀先生懂这个,所以肯定是冷……” “哲。”低沉的微凉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少女的话,“你先下去。” 向坐在床上的黑发少女投去隐含着同情的一瞥,草壁哲矢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房门关上后,云雀恭弥在五月身旁坐下,背着光的面孔默默地敛着,莫名让人觉得危险。 “想他?” 没想到云雀恭弥会这么问,五月心里微微一惊。 “不是云雀先生以为的那样,我只是实话实说。毕竟我一直都是由冷泉先生照顾,他帮了我很多,从事业到生活,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她放低了音量,却是诚恳的说:“冷泉先生,他真的对我很好。” 无微不至…… ――那孩子这两天处在特殊时期,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痛得死去活来。所以我暂时把她托付给您了,云雀先生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回想起手机上那条由冷泉拓发来的简讯,云雀恭弥心里无端涌上一股怒火。将凤眸深处的暗意压抑下去,他定定的望进五月澄澈而写满真挚的黑眸。 “他很好,那我呢?” 青年英俊的面孔覆上漠然的冷意,迎着那双忽而暗沉下去的修长眼睛,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在吃醋的五月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弯起。 少女没来由漾开的明亮笑容令云雀恭弥蹙眉,仿佛没看到他的表情,五月低伏下目光,扣住他的手,柔柔道: “恭弥最好。” 黑发青年冷峻的表情一滞,就在整个房间渐渐弥散开一种微妙而不同寻常的气氛时,放在床头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偏过头,眸光扫过屏幕上【《solong》制作组】的署名,向云雀恭弥点头示意后,神情恢复了几分认真的成田五月拿起手机,摁下了通话键。 “您的意思是……需要调整第一集的剧本,并且提前开机?” 略微迟疑了片刻,她严峻的开口: “是明天么?了解,我这里没有任何问题,请把变更后的剧本以最快的速度发给我。” . 第66章 Side.61 “您听到了吧,我明天就可以开工了!” 挂断了《solong》制作组负责人的电话,突然收到提前开机通知的成田五月非但没有表露半分为难的情绪,反而变得神清气爽,好像有充满生命力的气息从全身散发出来。 “太棒了,过一阵子又会有成田五月的优秀作品横空出世了!云雀先生,可不可以拿电子设备给我,我要第一时间看到调整后的剧本。” 清冷漠然的表情微微一沉,云雀恭弥冷感的声线传来,“这么高兴?” “对啊,”嘴角绽放笑容,五月毫不避讳的迎上他灰蓝色的眸子,“我期待好久了。” 将她闪现着热切光辉的明亮表情看在眼里,清楚她是真的在欢喜,沉默了几秒后,云雀恭弥却是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命令: “打电话回去,让他们延期。” “延、延期?”微微一怔,五月一脸不解,“为什么?” 云雀恭弥清俊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垂下眸光,他好像根本没打算回答五月的问题。 “还有,这几天禁止外出。” 不仅不让她拍戏,还要把她关起来……云雀先生到底在想什么啊? 端整的眉毛蹙起,就在五月不高兴的板起面孔准备态度坚决的予以反驳时,摆放在床头上的药忽然跳入视野。 “云雀先生,该不会是,”迟疑了一下,五月小心翼翼的出声询问:“您担心我会‘肚子疼’,所以才不让我去拍戏?” 闻言,云雀恭弥没有说话。待房间微妙地安静了数秒后,从他的表情得知自己猜测正确的成田五月用被子蒙住脑袋,“扑哧”一声笑了。 “我明明只是到了生理期而已,可云雀先生的反应就好像我是待产孕妇一样,还是高龄的,噗!” 她……这在嘲笑自己? 皱起眉,就在云雀恭弥英俊的面孔正要覆上一层冷意时,收敛了些许笑容的少女从被子里钻出来,澄澈的瞳孔浮现出狡黠的光芒。 “原来成田五月在她男人的心中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娇弱,好伤心啊,她伤心得都快哭了……” 伤心? 云雀恭弥雕塑般完美的脸颊微侧,凤眸一转,刚刚好映出五月歪头的样子。 跪坐在床上,成田五月白皙的小手轻轻拽住他墨色和服的袖子,她微笑的样子有点儿像只聪慧的小狐狸。 “怎么办?五月被她最喜欢的人小看了,特别伤心……恭弥……” “……”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只草食动物这么会卖萌,而且还这么游刃有余…… 以后必须多加防范。 嘴角不自然地向下拉平了几分,云雀恭弥沉默不语地别开视线。几分钟之后,成田五月怀里就多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恭弥赛高,五月她表示好满足!” 欢欢喜喜地输入了电子邮箱密码,少女的眼神闪闪发亮。面无表情的盯着小孩子般开心的她,似乎不愿承认自己就这么心软了的云雀恭弥沉声: “草食动物,如果拍戏期间出了问题,你以后都别想——” “我知道。这种时候多加注意就好了,不吃生冷的食物,不碰凉水就应该不会……” 原本流畅的话语微妙地停顿了,察觉到云雀恭弥扫过来的目光,五月在转瞬间用精湛的演技抚平唇边出现的那丝僵硬。 凝视着屏幕上的剧本文档,不加掩饰的皱起眉,她鼓起脸颊抱怨道:“啊?编剧阿姨在新剧本里加了好多长长的台词。” 爱演戏的成田五月也会抱怨台词长吗? 脑海中隐约浮起一抹异样的违和感,就在云雀恭弥意图深究时,五月忽然探过脑袋,不安的望着他。 “云雀先生,我又要背台词了……如果我一整晚都在隔壁房间碎碎念,您会不会冲过来咬杀我?” 碎碎念?回忆起先前若干次的手机录音,云雀恭弥露出高深莫测的眼神。 “那可说不定。” 嘴巴微张,五月似乎是对这个回答大感意外,“对如此可爱的我没有丝毫疼惜之心么,云雀先生?” 眼角斜睨着她,云雀恭弥嘴角轻勾,“你可以在天黑前背完。” 怔了怔,意识到他是在变相激励自己,五月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笑着说: “好主意,那就请云雀先生这个扰乱少女心的超强磁场源暂时回避吧~超级影后成田五月的小宇宙即将爆发了哦。” 扫了一眼端端正正对着电脑屏坐好、似乎根本不知道谦虚为何物的黑发少女,云雀恭弥沉静的凤眸掠过一丝浅淡笑意,随即,他起身离开。 而就在那道欣长挺拔的黑色身影从房间内消失的下一秒,凝视着面前新改动的剧本,好像面具从脸上剥离,成田五月的笑容瞬间敛去。 那是玉野五十铃被校园不良团体下了药,而后被赶来的藤原律丢进冰水里“清醒”的情节…… 如果让云雀先生看到了新剧本,明天就没有可能开机了。虽然很清楚他是为自己好,但是…… 《solong》之所以要提前拍摄,并非制作组的心血来潮,而是为了去赶tbs电视台下一个黄金档的播出时间。如此难得的好机会,绝对不能因为她私人的关系白白失去,况且,先前制作组为了等她还特意延迟了一周,不能再拖了。 而且退一步讲,倘若她真的在片场有什么不适,说不定还可以把一直对自己避而不见的冷泉先生逼出来。 眉梢微垂,思索片刻后,下定决心的少女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剧本上。 仅仅花费了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就将新增的全部台词熟记于心,紧接着,将剧本拖入回收站,五月轻点鼠标—— delete,删除。 …… 几小时后,五月才心事重重的从房间里出来。 在旁人眼里,多半会认为这是背台词遇到什么障碍后的正常表现,实际上,她却是在忧心该如何过云雀先生这关。 尽管刚才若无其事的隐瞒过去,但那只是侥幸罢了。纵然五月有在镜头面前扭转乾坤的本事,每一次和云雀恭弥“对戏”,在那双沉静而不失锋芒的眼睛下,她也注定炮灰。所以,不能再说谎,唯有希望,待会儿云雀先生不会问起她新剧本的事。 只要瞒过了今天,其他事情等明天到了片场再说。姑且不考虑她的身体到底能否争气地扛下那场戏,就算单单出于逼冷泉拓现身这一目的就值得一试。假如那个人就是岩仓千里,对五月的意义不止是找到了哥哥,还代表着云雀先生至今寻觅无迹的彭格列指环有了下落…… 毕竟,觉醒了消除存在感这一血继的岩仓血脉,唯有她和千里。 隐匿起深瞳中那抹若有所思的浮光,黑发少女转身,才绕过木质长廊的拐角处,云雀恭弥的书房里便传来草壁哲矢醇厚恭敬的声音。 “恭先生,意大利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您……” 第一时间意识到他们或许是在谈跟黑手党有关的事,五月步子一顿。正思索着该不该立刻回避时,云雀恭弥清冷的声线风轻云淡的响起。 “草食动物,任务完成了?” 敏锐如云雀恭弥,早在五月踏上走廊时就察觉到她的存在。将手上的文件放在一旁,他不急不缓的抬眸看向门口。 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五月的双手略略的交缠了一会儿,这才轻轻走了进来。 “嗯,背好了。” 点了点头,视线扫过云雀恭弥书桌上的一大摞文件,又看了一眼一旁草壁哲矢严肃认真的表情,她几乎是立刻开口:“云雀先生现在好像很忙,我还是不打扰——” “坐下。” 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书桌旁侧的座椅,云雀恭弥语气淡淡的命令。 五月心中疑惑,想了想,还是听他的话坐了下来。本以为他有什么事情要问自己,谁知,书房短暂的安静了几秒后,桌子对面的青年却是重新拿起手边的文件,垂眸批阅起来。 困惑又加深了几分,在向一旁的草壁先生投以问询的目光而未果后,五月只好自己来寻找答案。安安静静的坐着,以探究的神色端详了书桌对面的青年半晌后,她眨了眨眼睛。 云雀先生该不会是想让自己看他认真工作时的样子吧?还是……看文件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单纯的让她在一旁陪着? 澄澈黑眸映着看文件的某人面无表情的脸,五月不禁有些想笑。硬是将那份笑意抑制住,视线不经意间掠过放置在最顶端的那份貌似跟商业有关的文件,眼中闪过一丝古灵精怪的五月挺胸抬头坐好,举起了自己的左手,一下又一下有规律的上下轻摇起来。 云雀恭弥的确在批阅文件,但周遭人再细微的举动也逃不过他眼睛。不急不缓的抬起那双沉静清明的凤眸,他微微皱眉,清冷的声线听不出喜怒。 “……你在干什么?” 含带笑意的眼睛微弯,五月似乎格外开心,只听她有些邀功道:“我在扮演风纪财团的招财猫啊,云雀先生,像不像?” 招财猫……五月小姐这是在跟恭先生卖萌?一向傲娇的她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简直太意外了。 还不等云雀恭弥说什么,一旁的草壁哲矢倒是先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立刻收到了黑发青年明显带着冷意的一瞥。 我错了恭先生,五月小姐就算卖萌也是卖给您一个人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收敛表情,低垂下眼帘,草壁哲矢很识相的开始装聋作哑。若有若无的将目光从他身上撤回,再次看向桌子对面孜孜不倦摇着手的黑发少女时,云雀恭弥的视线明显柔和了不少。不过,薄唇轻启,他却是淡淡道: “傻气。” “哪有,”完全没有被打击到的少女嫣然一笑,“明明很可爱,看到这样可爱的我,云雀先生处理起公事来也变得更有效率了吧。” 有效率?他怎么觉得恰好相反……不过算了,反正他正准备去财团一趟。 收起眼角眉梢那抹不易察觉的宠溺意味,云雀恭弥将手中的文件放下,起身离桌。摇着的手一顿,五月正想问他为什么不看了,却听到云雀恭弥清清冷冷道: “哲,备车。” “是。” 看到草壁哲矢恭敬的颔首,从他们的对话中捕捉到某种信息的少女微微一愣。 “云雀先生这是要出门?” 眼角睨着神色惊讶的五月,云雀恭弥似笑非笑的挑了下眉。 “怎么,不愿意?” 听他的语气,是要离开很久?回想起几分钟她进来前,草壁先生貌似在说意大利那边的事,五月的黑眸亮了亮。 即便不作停留,从意大利往返日本一趟也要将近两天……简直是太好了!云雀先生不在的话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从而也不会担心她或者生她的气了。 “云雀先生要去意大利么?注意安全,还有,记得替我向狱寺先生和沢田先生问好~”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意大利?不过,非但没有表露出不舍,她的表情看起来反而相当高兴…… 微微低头,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逼视着五月。没有立刻否认,云雀恭弥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很希望我出远门?” “……没有。” 没有?睨着明显迟疑了几秒的少女,云雀恭弥脸色一沉。抿了抿嘴巴,深知不该在他面前故作聪明的五月想了想,虚虚实实的小声说: “好吧,我是希望云雀先生出远门的。因为……明天要拍戏了,云雀先生在的话我一定会紧张,恐怕还会分心。” 紧张分心?他又不会去片场跟那群无聊的草食动物群聚……真的是这种理由?然而,无声地审视着少女白皙精致的脸,敏锐如云雀恭弥,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任何撒谎的迹象。 毕竟,成田五月头上还顶着全日本第一的影后光环。 “我明天会好好工作的。云雀先生在那边也要小心,厉害是一回事,但谨慎一点儿总归没坏处。” 温柔的声线流泻在书房中,和五月黑曜石般的眼睛对视了几秒后,什么都没说,云雀恭弥迈步走出了书房。只是,波澜不惊的眸底,隐隐掠过一抹深意。 哼,出远门吗? 既然她这么认为,那就当他云雀恭弥在意大利好了。他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这只“足智多谋”的小动物,究竟打算玩什么把戏…… . 第67章 Side.62 tbs电视台重磅剧作《solong》提前开机的当天,作为女主角的成田五月再一次完美展现了与她“零ng”赞誉相符的精湛演技。而且,就和艺能界盛传的一样,已然足以站在这个圈子顶端俯瞰苍生的她,纵使头顶着巨大光环,每每在拍戏的片场,却完全没有像她这样级别的明星颐指气使的傲人架势。 几乎是第一个到达片场,向来喜欢独来独往的成田五月身边亦没有前倨后恭的一大帮助理团队。然而,就是这样只身一人前往的她,在人群之中垂下眸光专注的看着摊开在面前的剧本时,那安静的身影却浑然天成带着一股子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场,让周遭一切化为无声陪衬的同时,又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意。 上妆、试镜、走位、正式开拍,举手投足,收放自如,哪怕每一个眼神都能演绎的恰到好处,仿佛镜头前那个女孩根本就是为了演戏而生。无论之前对成田五月有过任何揣测的人,只要亲眼见过她拍戏的场景自然就会明白,成田五月,仅仅以十九岁这样的年纪就成为首屈一指的hor公司乃至整个日本艺能界那枚定海神针,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在赞叹和钦敬她才能的同时,很多人却忽略了背后的原因。只有看了经由她逐字逐句分析标注过的剧本的一少部分人才会察觉,其实,那些台词的应和、手势的暗示、眼神的默契和情感的调动,成田五月在正式面对镜头前,已然在心底上演了无数遍。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付出就能收获的成功,就如同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与生俱来的影后。对打从心眼里热爱着演戏的五月来说,由于演戏这项事业是很多年来真正能让她感受到幸福的事,因此,多少努力都是值得的。而当五月在拍戏间隙偶然得知,另一电台将要与《solong》同期上档竞争的那部剧,正是由她出道以来一直都非常尊敬的敦贺莲前辈领衔出演时,她原本认真严谨的态度里又多出几分斗志来。 似乎是在无形中受到成田五月的感染和带动,即便是属性天然的神谷瑛士,除了在拍摄之余偶然犯个迷糊做出无伤大雅的萌蠢举动外,正式对戏时也拿出了不似新人的良好演技。在发扬团队合作精神的绝佳氛围之中,上至初出茅庐的年轻导演,下至仅仅在镜头中一晃而过的小配角,整个《solong》剧组的全体工作人员都表现出了非凡的干劲。 拍摄无比顺利的进行着,由于全身心的投入其中,成田五月不仅将引出冷泉拓的原定计划抛在了脑后,她的身体也颇为争气,从早上六点至下午四点的这段工作时间内,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的五月都快要忘记了她还处在特殊时期的事实。 不过,就在整个剧组即将迎来今天最后那场至关重要的戏份之前,短暂而紧张的休息空隙里,贴有金色铭牌的成田五月专属休息室内,出现了一位令她意想不到的客人。 “小云豆?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轻啄玻璃的声响令窝在沙发里浏览着剧本的黑发少女回头,看到那只圆滚滚的鹅黄色小家伙时,神色微微一怔,她起身打开了窗户。 扯着完全称不上悦耳但略微有些可爱的嗓音叫着五月的名字,上下挥动着翅膀的云豆欢快的飞了进来,围着一脸惊讶的少女转了几圈后,它停落在五月的肩膀上,疑似卖萌的蹭了蹭她的脖子。 向外打量了一眼,五月并没有看到云雀恭弥的身影或是感受到他存在的气息。思索片刻,本想沉下声故作严肃的问一句“你该不会是云雀先生特意派来监视我的吧?”然而,扭头对上肩头小云豆那双豆豆眼,诡异的静默了几秒后,五月的脸却莫名其妙的一红。 虽然不是云雀先生,可竟然有种他来片场探班的感觉……讨厌,怎么忽然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心跳也好像加速了…… “……不要再这样看我了……我这里也没有东西喂你吃,还有,不会陪你玩的,我还要看台词呢,所以你还是赶快去找云雀先生玩吧。” 假装出一副冷漠的神色,刻意板起面孔的五月向肩头的小家伙下达了逐客令。歪着脑袋盯着她看了半天,就在五月开始疑惑起它究竟能不能听懂她说的话时,小云豆冷不丁在她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随即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欢乐道: “傲娇了~傲娇了~” 傲、傲娇……到底是谁教它这种词汇的?最傲娇的存在分明就是它的主人吧! 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只小鸟给取笑了,五月不高兴的鼓起脸颊,精致的眉眼间浮起不赞同的神色。瞪着小云豆刚想反驳回去,这时,一个绑着细细绸带的塑料小瓶子从它身上掉了下来,恰好落在了五月刚刚搁在沙发上的剧本上面。 “看吧,有什么东西掉了。哼,说不定是小云豆的节操。” 抬眸瞪了它一眼,五月走上前,就在她捡起那个小瓶子拿置眼前时,瓶身上几个小字却令她顿时愣在了原地―― 【止痛药】 本来昨晚就应该把它放在包里以备不时之需,可几乎满脑子都装着剧本的她却偏偏给忘记了。没想到,他会记得。 要去意大利出差的云雀先生明明也很忙,但就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竟然也……澄澈黑眸里映照着小巧的瓶身,仿佛带着暖暖的热度。温热泉水般温馨的暖意,一直从五月的指尖,悄然流入她的心底。 清楚的知道那正是来自某人的关心,稍稍握紧了拿着瓶身的手,五月低下头,眼角眉梢渐渐染上温柔的笑意。 又在空中徘徊了几圈,自始至终都没有惧怕过少女的小云豆再度落到她的肩上开始卖萌,一双漆黑小眼里写满了完成任务后的得意。偏头望着它,原本就没有生它气的成田五月不禁放软了视线。 “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我还是不要陪你玩,所以小云豆,你还是回到主人身边吧。哦,对了,虽然你特意飞来一趟,但这些药我今天恐怕是没有机会吃了……” 纤细的手指轻点了一下云豆绒绒的脑袋,五月轻柔道:“因为我很好,去告诉云雀先生,请他放心。” *** 切忌妄下结论。 半小时后,现实就以极为讽刺的方式教会了成田五月这样的道理。 不知道为何,在开机一整天的拍摄过程里都超常发挥的神谷瑛士却在最后一场戏中掉了链子。姑且不谈眼神和动作是否到位了,仅仅是一句简单的台词他竟然念错了十六次。 当演员将近四年的成田五月自然有着和各种演员对戏的经历,虽然她无法理解瑛士为什么会忽然不在状态,不过坦白的讲,作为一个演戏新人,他今天的表现并不算差。只是……以五月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失去全部耐心对他出声指责也绝不为过。 在这幕戏里,由五月饰演的玉野五十铃虽然已经和藤原律相识,但尚未强大起来的她还是被各种小团体欺负的对象。继被锁入废弃图书馆之后,五十铃又被人下了药关在了学校的礼堂。act11要拍摄的就是救出五十铃的律将她投入冷水里清醒、并且通过这次契机第一次传输给她何谓强大和为什么要强大的情节。 时令已入初秋,傍晚还是会有些冷,即便换作一个身强体健的男人,下到冷水里也不会多轻松,更别说因为神谷瑛士的频频ng三番四次进入冷水里且还处在特殊时期的成田五月了。 不过,即便喉咙紧缩,呼吸转促,手脚僵冷,把“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面对镜头就必须无懈可击的展现出剧本所要求的表情”当作人生信条的成田五月,仍旧以自己最大的意志压制着身体的颤抖和小腹下方几乎要痉挛的痛感,完美精准的按照剧本念出五十铃的台词。 “我一直都是……为了拿起而伤痕累累,又……为了放下而瞻前顾后,你所说的那些东西……和我无关,我听不懂……也做不到。小心翼翼的……或许才是我的生存方式……” 手紧紧扼住她的纤瘦的肩膀,扮演藤原律的神谷瑛士以沉静但不失锐利的眼神凝视着被他压在冷水中的少女,脸上一贯柔和的表情缓缓变冷。 “听好了,五十铃,遵守是被统治者的守则,而统治者――” 又错了。五月轻轻的叹了口气,在冷水中攥紧了手。 有些暴躁的喊了一声“咔!”,忍无可忍的导演从镜头后探出脑袋,拿在手上的一摞剧本卷起来捏在手里,似乎随时想劈头盖脸的冲着神谷瑛士的脑袋甩下来。 “‘遵守是被统治者的守则,突破是统治者的权利!’神谷瑛士!这句台词到底哪里难念了?!!” “对、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不会念错了,我……” 羞愧不已的低着头,第十七次ng的神谷瑛士赶忙转着圈的向工作人员一个挨一个的道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大多数都是责怪和无奈的眼神。 被三四个工作人员从刺骨的冷水里扶出来,脸色煞白的五月将厚厚的毯子裹在身上。低头死死咬紧牙关,以不太明显的动作摁住了小腹。 该死,好痛……简直就是……地狱…… 单薄的校服贴在冰冷的身上,黑色的长发不住的向下滴着水。好像一句话也没有力气讲,五月的意识在清醒和模糊的边缘徘徊着。 这时,有低沉的抱怨声似是从遥远的外太空传入耳中―― “拜托,稍微认真一点可以吗?不要只知道说‘对不起’!” “胶片和时间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可以不要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么?” “这家伙真的有在反省吗?难得今天开机这么顺利,我还以为可以提前收工呢。” “连台词都没有背好,演员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为什么要启用这么无能的新人来跟五月小姐对戏,简直就是……唉……” “没错,与其跟我们道歉,还是跟五月小姐认真道歉比较好!” “就是说啊,我们无非是站在旁边看着,可是五月小姐已经因为他愚蠢的低级错误在冷水里泡了那么久!要不是他,以五月小姐的演技铁定一次就可以过了,根本不用遭这种罪!” “简直看不下去了,如果害五月小姐生病可怎么办!” …… 潮水般的指责此起彼伏的向着神谷瑛士翻涌而来,那些如针尖般刺耳的话语音量虽然不大,但每一句都足以让他听到。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保证下一次一定不会再念错了……五月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要不要紧――” 少年清润温软的声线怯怯的响起,好像带着些许哭腔。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出他正对着自己,五月睁开眼睛,就在她预备努力露出安抚性的笑容说声“不要紧”时,导演发话了。 “神谷瑛士,我给你十分钟,如果还敢念错台词的话,《solong》就更换男主角!” 摄影棚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导演并非开玩笑。事实上,就在成田五月确定参演这部戏之后,各艺人事务所的经纪人几乎踏破了tbs电台的门槛试图说服制作组更换男主角,好让自家艺人取而代之。要不是《solong》制作组的负责人讲求信誉,神谷瑛士这样的新人完全没有机会和成田五月这种影后级演员合作。 被各媒体形容为超走运新人的神谷瑛士很可能因为这一部戏而红透整个日本,可如果现在是他自己不争气,就怪不得任何人……毕竟《solong》已然成为tbs年度的大制作,所有人都期待着一部好作品的诞生。 冰冷而漫长的一阵沉默,小声回答了一句“是”,在无数道或怜悯或鄙夷或谴责的目光注视下,神谷瑛士转身,飞快的从摄影棚跑了出去。 几乎没人察觉到少年声线里一丝的颤抖和哽噎,唯有一个人。 “导演,我去休息室……” 努力隐藏起语调中的脱力感,成田五月艰难的起身,走出摄影棚。 *** 没有办法放任不管。 原本要去自己的专属休息室吃药,可路过一扇门时,从里面传来的小声抽噎声却令成田五月不得不改变了行程。 “真没出息啊瑛士,你明明已经十七岁了吧?” 门没有上锁,用比门把手更为冰冷的手将它打开,对自己进行了“我肚子完全不疼”催眠的成田五月向哭鼻子的少年露出既挑衅又带着淡淡无奈的笑容。 “五、五月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看到披着毛毯出现在身后的黑发少女,神谷瑛士皱起清秀的脸孔,急忙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但是,好像因为太过难受,眼泪就像拧不紧的水龙头一样继续哗哗流个不停。 “大家肯定都觉得瑛士是废物……而且刚才五、五月姐姐的经纪人还过来警告我,如果再敢ng就要让我生不如死……那么漂亮的人,说话的表情却好可怕……好可怕……” 如果不是瑛士边哭边说话的声音太过含糊,成田五月一定不会因为没有听清而忽略他口中的重要信息。 “为什么总是ng?我认识的瑛士不可能连台词都背不过。” 不想浪费时间的少女直奔主题,努力说出的流畅话语掩盖了身体的不适,隐约透漏在字里行间的唯有对面前少年的信任。听到问话,用闪着泪光的茶色眼睛看了五月半天,神谷瑛士低头咬着嘴唇,努力挤出依稀可辨的声音。 “我……害怕镜头……一直在忍耐,演了一天,终于有些撑不下去了……”他低下头去,喃喃道:“镜头就好像是放大镜,越发显现出我的胆小和怯弱,满脑子想着这种自卑的事情,想着这样的我还去演律,就觉得……” 自卑么?小腹毫无预兆的抽痛一下,硬生生的压抑住险些跃然脸上的扭曲表情,五月神色安然的听他说着。 “好像在骗人一样,藤原律那样完美的英雄只有云雀委员长那样的人才能演,可我这种废物却要面对镜头在那里欺骗大众,欺骗自己……” 欺骗?原来如此,不过对于成田五月而言,她的看法刚好和眼前的少年背道而驰。 正是因为做演员可以在演戏时“自欺欺人”,她才无比热爱着这项事业。因为只有在拍戏塑造着不同的角色时,成田五月才觉得烙印着岩仓印记的她是自由的,才可以用自己的意志去支配一切。 虽然她也不知道谁的想法更为正确,但这种时候,如果想让瑛士打起勇气―― “演戏啊,在我看来是一件既高尚又神圣的事。并不是像云雀先生那样的人才称之为‘强大’,如果能挺胸抬头站在镜头前赋予一个角色灵魂,我觉得能做好这种事情的人,也很强大。” 看着神谷瑛士微微抬起的如小兔子般红肿的眼睛,五月的声音像宁静的音乐轻声流淌。 “人啊,站在镜头前的时候其实很孤单,因为只有你自己和镜头。没有人可以帮你,除了你自己和你的信心。所以,如果能好好的站在那里克服自己的恐惧,瑛士也会成为了不起的人。” 哭声渐弱,瑛士露出迷茫的表情,“五月姐姐真的认为我也会成为了不起的人吗?” “那就看瑛士你怎么选了,是愿意继续躲在这里哭,然后被其他人取代……”勉强的轻勾嘴角,少女空虚的眼神里已经有重影开始摇晃,但她还是以细微但柔和的声音说着: “还是利落的擦干眼泪,去证明给所有人看,藤原律这个角色,只有神谷瑛士可以演。” . 第68章 Side.63 虽然拍摄的过程里几近波折,最后倒也算是圆满收工。由于被五月的话语所激励,神谷瑛士终于在第十八次拍摄时准确的说出了台词,眼神表情动作也都表现得无可挑剔。 整个摄影棚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当神谷瑛士再次向周遭的工作人员们诚诚恳恳的致完歉后,回过神来,偌大的摄影棚里却已然不见方才给过他温柔鼓励的人。 “诶?五月姐姐呢,几分钟前不是还在这里……” …… 成田五月的专属休息室内。 浑身无力,黑发少女紧闭双眼抵靠在冰冷坚硬的门上,苍白无血色的手紧紧摁压着小腹,仿佛这样就能缓解那足以令她面容扭曲的疼痛感。 “……桌子上……” 以细若蚊吟的虚弱声音呢喃着,成田五月勉强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用空虚到似乎随时会消失的脆弱眼神看着放在化妆桌上的止痛药。 嗯,吃了药就会好了,成田五月,撑过去…… 混沌的意识中回响起虚弱不堪的自我暗示,披盖在冰凉身体上的毯子因她倚着门起身的动作而掉落下来。可是,痛到全身痉挛般颤抖的成田五月还没来得及将它捡起,纤弱的身子忽然歪斜着一倾,待少女麻木迟缓的神经做出反应之时,她已然像只一只断了线的傀儡,不可逆转的重重栽倒下去―― 眼前本就模糊的景象一晃,有些认命的准备承接摔倒在地的后果,怎料,五月却是靠上了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 “云……” 第一时间明白过来是有人接住了自己,脑海中晃过云雀恭弥身影的五月下意识就要开口念出他的名字。然而,当她虚弱地扬起视线的瞬间,映入五月幽深瞳孔中的却是一双琥珀色的修长眼眸。 “真伤心啊,现在五月的心里就只有云雀先生一个人吗?” 久违的宛如风琴般清澈的男子嗓音自头顶上方落下,成田五月先是一愣,下一秒,辨识出那张秀丽面孔的她用发白的手指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 “冷泉拓……” 勉强站好后,五月带着模糊重影的失焦眼眸中渐渐凝聚起锐利的光,笔直地望向面前的银发青年,她颤抖的声线里却带着近乎执拗的强硬和坚决。 “混蛋……你终于敢来见我了么?这一次绝对不会放你走的!” 丝毫不奇怪她会有这样的表现,垂眸望着明明虚弱到极限却还在拼命对自己生着气的少女,冷泉拓清秀精致的面孔上不加掩饰的浮现出浓浓的疼惜和不忍。 “是是,我这个混蛋来晚了。抱歉,可爱的公主殿下……” 低着头,冷泉拓轻声回答,眉宇间尽是温柔到极致的神色。对上他一如既往的宠溺表情,五月前一刻还被怒火熏烧炙烤着的胸口却忽然涌上大片大片的委屈,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顷刻间溢满了泪水。 “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不肯露面?冷泉先生明明一直都在身边……去了我家……还送来了剧本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抓住青年手臂的手一点一点的收紧,颤抖着肩膀说着话的五月一眨眼,大颗大颗的泪珠就从她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来。 “太差劲了,怎么可以这么差劲……就算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岩仓千里也不用这样吧!” 岩仓千里……是啊,她果然已经发现了。 听到那个早已被他尘封的名字经由面前的少女哭喊出来,冷泉拓只觉得胸膛内翻滚起心脏被悬吊起来的苦楚。沉默了片刻后,他弯下腰,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对,我不应该躲着五月,害你一个人工作没人照顾,都是我的错。不过,‘承认自己是岩仓千里’……那是什么意思?” 隐藏起眸底深处那抹异样深浓的情感,冷泉拓微微皱眉,“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个名字,好像是属于五月那位英年早逝的兄长吧?” 虽然早就料到他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承认那个身份,可由冷泉拓亲口说出的“英年早逝”这个词却令五月的身子一震,眼眶再度涌上泪水。 “岩仓千里,如果一开始就不想被我发现的话,为什么要表现的那么明显?不觉得很卑鄙吗?” “五月,我真的不――” “尽管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拼命否认,但是,如果不能合理的给我这些问题的答案,你的谎言就没有任何立足之地……” 抬起手背干脆的抹掉了险些滑落的眼泪,强忍住快要倒下的无力感站直身体,成田五月虚弱的语气里带着不允许他逃避的坚决和凛然。 “如果你不是岩仓千里,为什么能够轻松的应对鹰司那样的式神?如果你不是岩仓千里,为什么有着消除存在感能力的我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被你找到?如果你不是岩仓千里,为什么知道我喜欢蔷薇花?叫着我‘蔷薇公主’又自称‘骑士’的你也肯定知道那个‘公主王子骑士’的故事,你甚至还知道我既定的那个‘王子’是谁,这件事,我小时候只告诉过千里哥哥一个人!” “对付式神这种事情,只要有阴阳师血统的人都会吧?不过冷泉一族已经没落好久了,五月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镇定的予以回应,自然而然的,冷泉拓露出困惑不解的眼神,“接下来的问题……我真的需要挨个回答?答案不都是显而易见的么?” “显而易见?” 挑衅的重复着冷泉拓话语中的用词,抿紧嘴巴低下头,突然,五月支撑不住的身体就像枯萎的花茎一样倒了下去。 “五月!” 胸口被一双小手狠狠揪紧,冷泉拓赶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当手碰到她冰冷身体的瞬间,少女忽然抬头,以毫不动摇的视线直直的看进他的眼睛。 “我这样痛苦,你会觉得心痛吗?你改变了长相,改变了声音,但是情感却没办法轻易掩盖。如果不是岩仓千里,你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倾尽全力的守护究竟从何而来?理由呢,你说得出来么?” 压抑着痛苦的面孔变得柔和,成田五月安静的凝视着陷入沉默的青年。几秒钟的耐心等待后,冷泉拓从容不迫的轻扬嘴角。 “这很难么?我以为得知了即将嫁给我这一消息的五月会清楚呢。本来想订婚时再说,不过,如果五月现在就想听的话,我说出来也无妨。” 没有半点儿浑浊的清澈声音流淌在耳畔,温和的眯起眼睛,银发青年的笑容像金色蜂蜜融化一样地漾开。 “因为,我的心,包括我的灵魂,都一直深爱着你。” 中计了啊……果然……即便是精明睿智的哥哥,也会有种失误的时候。恐怕连和她联姻这种事情,也是为了隐藏身份放出的烟雾弹吧?还真是用心…… 就在冷泉拓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惊讶或是羞涩的面孔时,一直仰头望着他的少女却跟着他眯细了眼睛。 “还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求婚台词啊。” 略微停顿了一下,她苍白的嘴唇绽开一个心满意足又带些狡黠聪慧的淡淡微笑,“冷泉先生,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没错,刚才那些由成田五月刻意编织引导出的问题,赌的就是岩仓千里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说出那句早就烙印在两人灵魂深处,对他们彼此而言永远都无法磨灭的话。 冷泉拓怔了怔,向来从容的表情呈现出罕见的僵硬。还不等意识到自己失误的他说些什么,留下一句话没能说完整的话,成田五月终于抵不过身体的难受,眼前一黑,昏昏沉沉的栽倒下去―― “终于又能……”见到你了。 ……哥哥。 *** 深沉夜幕细微颤动,漫无边际的纯黑意识中,久久之前,存封在少女记忆深处的对话声在她的混沌缥虚的梦境中回响开来―― “千里哥哥!你跟我说你不会有事的?!我们只是一起演戏给他们看!为什么你会流这么多血?千……千里哥哥……你说话啊!” “五月对我来说……是生命中……唯一剩下的纯明,所以为了保护这最后的温暖……无能的哥哥只能想到这样的方法……只留一个继承人,岩仓那个老东西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这样的结果……他也该满意了……” “不、不要……我听不懂!你跟我保证过你会躲开的!为什么会是这种结果,就算只留一个继承人也应该是千里哥哥活下来……为、为什么……” “我以前就说过吧,一边哭一边问着‘为什么’的女人最蠢了……五月,擦干眼泪……然后去告诉岩仓尊,你赢了我……” “我不要!为什么不杀掉软弱无能的我,我根本做不来岩仓的当家,做不来――” “不是软弱无能,那是五月的温柔……不过以后……独自面对这个凶险的世界时……如果这份温柔会伤害到五月……你将它舍弃也没有关系……” “不要剩下我一个人!骗子……如果你敢就这么死了,岩仓千里!我就恨你一辈子!!” “那就恨吧,不过……无论如何,无论未来的五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我的心,包括我的灵魂,都会……一直深爱着你……” …… 不知过了多久,成田五月猛然觉得身下一阵颠簸。端整秀丽的眉毛不安的皱了皱,纤细的手腕从高处垂落下来的瞬间,警觉的她立刻睁开了眼睛。 眼前近在咫尺的是妥帖服于紫色衬衣之上的黑色领带,沿着笔挺而分明的棱角往上看去,云雀恭弥冷漠的面孔如刀刻般精致而俊朗。此时此刻,五月被冷水和冷汗浇得湿透的身体正被他黑色的西服紧紧包裹着。她的一只手,还抓住他胸口衬衣的前襟,带着几分依赖的意味。 不需要用眼睛去确认,成田五月也能感觉到他的手从自己的脖子和腰间圈过,正将她打横搂在怀里,而她的脸正贴在他胸口,透过不算厚的衬衣衣料,能清楚的感受到云雀恭弥宽阔坚实的胸膛上微热的温度。 属于他特有的那种清淡却微显寒冽的男人气息萦绕在五月鼻尖,柔软而平整的衬衣质料随着汽车时不时的轻微颠簸擦着她的脸颊,微微有些热,又有些痒。 他们在云雀恭弥的车里,她在他的怀里。坐在驾驶座上的人,不用看也猜得到是草壁先生。 可为什么云雀先生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不是已经去意大利了么? 五月起初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然而,随着她的意识渐渐苏醒,回想起先前和冷泉拓在休息室里的情况,少女猛地睁大了眼睛。 不对,已经不能叫他冷泉拓了,应该是岩仓千里!可是……他人呢?! 满脑子都是因哥哥死而复生产生的喜悦,成田五月已然顾不得云雀先生是否知道了她由于拍戏而泡了冷水这件事,也完全忽略了他此刻是否正在生气。没有丝毫的迟疑,抓着他衬衣衣料的少女张口就问: “云雀先生,冷泉先生在哪儿?” 不知道是不是五月的错觉,她的话甫一出口,整个车室的温度就骤然降了好几度。而原本安安静静在前面驾驶座开着车的飞机头男子也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是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 净澈的漆黑眸子里浮起些许迷惑,就在五月准备细细观察一下云雀先生的表情、试图看出些许端倪时,忽然,他低沉的声音毫无预警地从上方落下,清清冷冷,却透着不容忤逆的霸道。 “你别想再见他了,草食动物。” 为、为什么啊?! 高高悬着的心脏骤然紧绷起来,保持着仰视的姿势,成田五月正想急切的出声询问。就在这时,云雀恭弥英俊但寒铁般阴沉逼人的面孔低了低,一双冰寒彻骨的凤眸,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还有,艺能界,从今天起,没有‘成田五月’这个名字。” 少女仿佛在一瞬间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只因为这一刻,黑发青年投递下来的眼神,竟是比五月因泡过凉水瑟瑟发抖的身体,还要冷上三分。 . 第69章 Side.64 车室里溢满了沉重而冰冷的压抑气氛,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因为拍戏而泡冷水的事情已然被云雀恭弥知道,五月一阵心虚后赶忙把岩仓千里的下落放在一边,为先前她的撒谎和隐瞒向他道歉。 然而,无论她说什么,黑发青年都始终冷着一张脸,沉默不语。纵使仍旧将五月抱着,在接下来的漫长车程里,他甚至连看都没看过她一眼。 他这是在生她的气,显而易见。 虽说自打认识以来,五月没少惹过云雀恭弥发火,但这一次似乎和以往都不太一样。除了一路上令人不安的“冷暴力”,更让五月感到既意外又震惊的是,待他们回到云雀宅,一向对她颇为宽容的云雀先生竟然毫不留情的对她施以了“惩戒”。 打横将少女从车里抱出来,气息凛冽的黑发青年径直大步向卧室走去。以不算粗暴但也完全谈不上温柔的力道将她丢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还不等成田五月坐稳,云雀恭弥二话不说就一把拽过她的手腕,随即用不知道从哪里变出的覆有云属性火炎的手铐将她拷在了床头。 心知肚明云雀先生有足够的理由生气,五月并没有对他能因为自己说几句软话就消气这样的事抱任何幻想,毕竟是她说谎在先,还是在他事先就严正声明警告过的情况下。可是,眼下云雀先生的处理方法已经不能简单的用“情侣吵架”来概括了,而且看他阴沉得吓人的表情,也不像是有兴致打算跟她玩什么情.趣y小游戏。 清脆的“喀嚓”声已然引得五月不由心悸,本能地抬起被禁锢的胳膊尝试着挣了挣,那环在她纤细手腕上的冰冷金属反而犹如人工智能般越来越紧,更加让五月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就连手铐的数量也因为她企图挣开的意识和相应的动作成倍增多…… “哪有这样的?”不加掩饰的皱眉,即便心里有些抱歉的五月见此情形也忍不住开始抗议,“就算云雀先生再生气,也不应该用这么危险的东西的对付我吧?哪有一生气就把对方拷起来的男朋友啊,我是您不共戴天的仇人吗?” 仇人……那样反倒好,不像眼前这只草食动物,明明气得他要死,偏偏下不去手咬杀她。 沉了沉凤眸,云雀恭弥清俊的面孔依旧寒霜般冷冽。视线扫过五月被云属性手铐拷着的手腕,压抑下涌上胸膛的那股怒意,他漠然无视了她的指责。 眼见面前的青年没有回应的意思,五月的眉头蹙得更紧。垂眸思索了片刻,知道他或许还在气头上的少女稍稍调整了一下说话的口吻和方式。 “好吧,是我不对。我不该向云雀先生隐瞒那场不合时宜的戏份,也不该不听云雀先生的话……但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视线放软,放弃了徒劳挣扎的她望着床边的青年,语调恭顺而诚恳,“我跟您保证,这种事是最后一次发生了,下次拍戏时我肯定会格外注意的,这样行不行?” 倒不是长期的相处让成田五月懂得了顶撞云雀恭弥相当于以卵击石这一道理,五月还是五月,直言不讳的性子始终没有变过。倘若认为对方的举动过分,她断然不会轻易示弱,更不可能伪装出温顺的态度讲出违背本心的权益之词。而此时能够如此,恰恰是因为她心里明白,云雀先生之所以会生气的理由是源自于对她的关心。 于是,冷静的细细想来,不仅生不起气,反而有些感动。真正会如此体贴照顾她的人,这世上本来就不多,更何况,还是他。 澄澈黑眸映照出云雀恭弥清冷英俊的面庞,伸出白皙的小手拽了拽他的衣服,仰头等待他回复的五月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可是,就在她以为会看到对方和往日一样软化下来的表情时,凤眸垂下,瞥了一眼五月拽着他的手,云雀恭弥却是冷冷道: “松手。” ……诶? 少女苍白小巧的面孔因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冷漠言辞而愣住,约莫两秒钟令人不安的沉默后,云雀恭弥沉沉的声线再次自头顶上方压了下来。 “那种保证无关紧要,我应该说过,”长眸俯视着五月呈僵硬之色的脸,他不急不缓的开口,“没有‘下次’了。” 室内的空气霎时因青年撂下的冰冷话语变得压抑而沉缓,反应过来云雀恭弥话语的所指,成田五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没有下次’?云雀先生该不会真的打算封杀我吧?” 周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气,云雀恭弥冷冷的睨着五月,不置可否。从他的沉默中读出了确定的答案,意思到他并非是在开玩笑的少女突然慌了。 “我知道云雀先生在生气,可就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不让我演戏,这也太过分了!” 居然敢说是小事?回想起不久前,浑身冰冷的五月蜷缩在自己怀里不住颤抖、一脸苦楚的碍眼模样,云雀恭弥深不见底的凤眸里不禁滑过一抹怒意。 每天出现在各大媒体上被那么多人觊觎以及各种各样关于她的八卦绯闻已然令他十分不爽了,现在,为了拍戏居然不惜撒谎来欺骗他,到头来又弄得一身狼狈……他明明已经警告过她了,是她自己不长记性,所以,怨不得别人。 “过分?草食动物,这可是你自找的。” 冷到冰点以下的声音幽幽响起,直愣愣的看着云雀恭弥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峻冷表情,五月一边摇头一边挣着手腕上的金属链子。 “你不能这样做,而且我手头上还有新作品,我还要背新剧本,还要去摄影棚,所以云雀先生也不能把我锁在这里,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我不能?”薄唇挑起没有丝毫笑意的讽刺弧度,云雀恭弥话语刚落,拷在五月手腕上的手铐就增多了几个,“你看我能不能吧。” 纵然打心眼里喜欢着云雀恭弥,骨子里一向骄傲不屈的成田五月此刻却也火了。心中那不可忽视的对他越来越深的依赖和崇拜,与当下被他丝毫不讲道理强制扣住的不甘心,交织成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令她瞬间爆发了。 “云、雀、恭、弥!” 大声吼了过去,五月未被拷住的那只手攥成拳头直击上他的胸口,“大男子主义真是够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自私!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 轻而易举的将她纤细的手腕擒住,云雀恭弥阴沉着脸,手顺势一扬就将暴躁起身的少女甩回床铺上。 “你是在教训我么?” 一手摁住五月不住挣扎的手腕,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云雀恭弥倾身凑近,凛冽的气息直涌向少女的脸,“草食动物,最好不要挑战我。” 尽管有意识的克制着手上的力道,但云雀恭弥将五月甩向床上的举动却硬生生令她后背一痛。怒视了几秒那张近在咫尺的清冷面庞,忽然之间,少女意识到,比起发火,她更多的情绪似乎是伤心。 她欺骗云雀先生是不对,可如果不欺骗呢?以他那样唯我独尊的性格,真的会应允她按照意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么?诚然,他关心着她,爱护着她,可同时,他强大的占有欲却想要时刻操纵着她,去主宰她的世界…… 诡异的沉默交织在两人的呼吸里,凝视着以绝对控制力将自己禁锢着的男人,成田五月苍白精致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异常惨淡却勇敢的笑容。 “好啊,把我从艺能界抹杀这种事情,云雀先生想做就去做吧,我不怕。” 略微停顿了一下,她继续道:“不过,如果这也是爱的表现,就让我在摔得粉身碎骨后,看看不可一世的你究竟是怎样俯瞰我的尸骸好了。” 不知是少女的笑容还是她的言辞,亦或兼有,云雀恭弥的表情骤然一滞。 就在下一个瞬间,禁锢着她的手抽离,直起身立在床侧,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脸色越来越冷,眼神也逐渐危险起来。 毫无疑问,她是在挑衅自己。 心中升腾起的怒意让云雀恭弥意识到,兴许面对他,眼前这个有棱有角有刺的女孩,从来就没有过屈服的打算,就如同她嘴上,向来没有不敢讲出的话。 “那我就成全你。” 沉沉的看了五月一眼,丢下冷到刺骨的一句话,云雀恭弥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卧室,紧随他消失的身影之后,是一声响彻房间的摔门声。 草食动物,那就比比看,究竟谁先低头。 *** 翌日。 阳光静静洒满简洁的和风办公室,茶香袅袅,着一袭墨色浴衣的青年阖眸静.坐着,在熹微晨光剪影的衬托下,他本就修长的身影更加挺拔如画。 “恭先生,这是您吩咐的资料。” 草壁哲矢低垂着眉眼从纸门外踏入,双手将文件搁在桌上后,他毕恭毕恭的退回,跪坐在自家主人对面。睁开眼睛,云雀恭弥沉静而不失锋芒的灰蓝色眸子扫了一眼面前的文件,随即抬手,拿起一支钢笔就要签字。 “您……”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清楚那份文件是什么的草壁哲矢迟疑了片刻,还是本着忠心谏言道:“恭先生,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后援团对艺人来说十分重要,如果就这样被解散了,五月小姐在圈子里的地位也可能受到相应的冲击……” 只不过是情侣间闹别扭,至于拿人家的事业开刀吗?居然想到要解散五月小姐全亚洲最大的粉丝后援团,五月小姐知道了该有多难过。生气无可厚非,可是一生气就做出一票惊天动地的大事就很有问题了,偏偏以恭先生的实力又鲜少有做不到的事情,简直是给了他践行“冲动是魔鬼”这句话极大的便利。 当然了,借草壁哲矢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将如上的心理活动讲出来。这不,只是先前那句话,对面的黑发青年就不爽了。 “我什么时候给过你发表意见的权利了,草壁哲矢?” 云雀恭弥冰冷的眼神掠过,草壁心里顿时一沉,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于是,不敢再语重心长的进行任何劝服,只得安安静静的跪坐在那里。不过,有件事不得不说,否则他会死得很惨…… “恭先生,我刚才按照您的吩咐给五月小姐送早饭,但是,她看都没看一眼。”抬起低伏的眉眼,草壁哲矢小心翼翼的开口:“包括昨天晚上的膳食也是,一口没动。” 绝食……居然跟他来这套?她当自己还是三岁小孩么…… 哼,随便她,反正死不了。他从昨天到现在不也没吃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就别吃。” 凤眸浅眯,云雀恭弥毫不犹疑的冷漠回应,然而,与他貌似波澜不惊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手上那支被硬生生握断的钢笔。 “但是……”看了一眼无辜牺牲掉的钢笔,担心自己会不幸步它后尘的草壁哲矢咽了咽口水,“不止是不吃饭……五月小姐连水也没喝一口。” 冷眸抬起,云雀恭弥投向草壁哲矢的视线顿时锐利如刀锋。 “你再说一遍。” “额……五月小姐她不止不吃饭,连水也没喝……以她现在虚弱的身体状况,再这样下去恐怕会――” 硬着头皮开口,草壁哲矢只觉得整个房间一下子冷得像个大冰窖。 然而,还不等他一句话说完,将手上的文件狠狠摔在桌子上,浑身低气压的云雀恭弥起身,拉开门扉大步走了出去。 …… 宽敞柔软的大床上,黑发少女整个人蜷成一团,双眼紧闭,全身都变得软弱无力。 透过白色纱帘的阳光无声洒落下来,令她本就白皙的肌肤在近处看起来更加苍白而透明,从浴衣宽大的领口中还能看见因为瘦弱而突出的锁骨。 一进门就看到这样的成田五月,云雀恭弥心中不可抑制的涌起异常焦躁和不爽的情绪。而当他走近床边,拉住她的手臂预备将她拽起来命令她吃饭时,对方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感觉让他即刻皱眉。 由于五月的性格和一贯的作风,几乎很难让人将她和“柔弱”这种形容词联系起来,可碰触到她身体的云雀恭弥才猛然察觉,即便是纤瘦和娇弱也不足以形容现在的她,那分明是身体内少了什么东西似的,肉体的存在感薄弱到让人不安。 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草食动物,给我起来。” 心脏骤然一紧,缓缓收紧指间力道的云雀恭弥一把将五月拽了起来。宛若深潭般沉眠的眼睛因为身体的摇晃有些吃力的睁开,黑眸映照出对方寒意逼人的清俊面孔,下一秒,成田五月却浅浅地弯了弯嘴角,笑了。 “……早安,云雀先生……” 眉梢微垂,少女说话的声音细若蚊吟,但她唇边绽放的笑容却那样从容、安然、无畏,甚至隐隐约约带着一种胜利者独有的自豪与骄傲……似乎在说“看吧,你还能拿我怎么样呢?” 只是一瞬,读出她表情中深意的云雀恭弥胸口一震。前一秒还充斥在脑海中的“担忧”和“关切”就被她的笑容轻而易举的击得粉碎,唯一在意识中发光发亮的只剩下男性特有的自尊心和征服的欲望。 如果这世间有他云雀恭弥最不能低估的对手,无疑就是眼前的人。 不过,她当真天真的以为他拿她没有办法?既然她可以这样不在乎自己的身体,那他凭什么跟她客气……让女人臣服的最快捷的方法,不是显而易见吗? 某种难以名状的暗意在血脉中疯狂翻涌,与五月沉静的双眸对视片刻,云雀恭弥手上送去一份力道,猛地将少女摁回床上。紧接着,没有丝毫迟疑,他沉重的身躯便压了上来。 “云――” 云雀恭弥始料未及的举动令五月的呼吸突然一重,嘴巴刚想说话却被冷冷埋头的青年封口,与此同时,一双冰凉的手亦开始在少女身上肆虐。 他该不会是打算在这种时候……瞳孔骤然一缩,然现在的五月太过虚弱,几乎连抬手将他推开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 明明上一次还考虑到她的健康,主动克制住了身体的欲望,现在,最不该有欲望的时候却打算对如此虚弱的她强取豪夺?他的关心和在意都到哪里去了?还是说……云雀先生已经不再喜欢她了? 他的手触过她的肌肤,即便在本能驱使之下,五月的身体仍旧不争气的轻微战栗。可是,她被难过所包裹着的心,却是重重地沉了下去。 以后该如何相处,如果真的就在这种情况下让他夺去了自己的贞洁,她如何做到心无芥蒂? 鼻子一酸,就在云雀恭弥极具占有意味的吻再度拓印在她苍白的唇上之际,五月的眼泪一不小心就掉了下来。 哭了? 敏锐的察觉到那相较冰冷肌肤而显得极其滚烫的液体,云雀恭弥的手上动作骤然一停,犹如冷水浇灌而下,方才那些不理智的情绪悉数消退。 该死,他竟然…… 垂眸看着抿紧嘴巴、眼眶带泪的少女,云雀恭弥心中狠狠地刺痛了一下。犹豫几秒,就在他伸出手想要抹掉五月脸上的泪水时,一把如山泉般清冽微凉的男性嗓音毫无预警的在室内流淌开来―― “云雀恭弥,能麻烦你从我可爱的未婚妻身上滚开吗?” . 第70章 Side.65 “云雀恭弥,能麻烦你从我可爱的未婚妻身上滚开吗?” 周遭的空气忽然随着来者的发言凝固下沉,身后飞扬着如丝绸般柔顺的银发,沉着步调缓缓走近的青年,正是一袭深灰色长风衣的冷泉拓。那张平常总是洋溢着温柔微笑的面孔,此刻却覆着些许暗沉的阴影,古井般深邃的琥珀色瞳仁里,似是跳动着危险而灼人的烛火。 冷泉拓。他不去找他,那家伙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凤眸浅浅的眯起,就在云雀恭弥准备起身咬杀那个出言不逊的不速之客时,目光却先是在五月的脸上停了停。 刻意偏过头不去看自己,她带着些许依赖的眼神悉数给了站在几米之遥外的冷泉拓,那犹如受到了极大委屈的小孩看到疼爱自己的家长那般的眼神,顿时令云雀恭弥心中微怒。 不过,并非只有生气一种情绪,即便想要自动无视,看到五月挂在睫毛上的泪水时,他只觉得有分明的刺痛感觉直抵心脏。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看到她的眼泪。 略微迟疑了半秒,没有说一个字,云雀恭弥利落的用粗粝的指腹抹去五月眼眶周围的泪水,随即才阴沉着表情站了起来,继而转身,以锁定猎物般的迫人眼神盯着房间另一端的银发青年。 沉默不语,黑发青年酝酿着汹涌而静谧怒意的目光,却比任何犀利的言语还要锋利。与冷泉拓视线相交织的一刹那,宽敞的卧室里顿时溢满凛冽而骇人的杀气。 “虽然非常想揍死你,但我现在更想带五月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所以云雀恭弥,可不可以请你再滚远一点儿,给我把路让开呢?” 高傲如云雀恭弥,怎么可能在听到“滚”这样的字眼时乖乖让开?冷泉拓那平稳溢出的如风琴般悦耳清澈的声线,无论是谁都听得出,目的正是为了激怒云雀恭弥跟他动手。 没有任何悬念,一场战事一触即发。 下一个瞬间,早就充溢满斗气而显得狭小的卧室里,黑发青年代表云属性的暗紫色火炎和银发青年代表晴属性的暖橘色火炎几乎同时撞击在一起。就在那片明耀到足以遮挡视线的火焰照耀下,两人又以五月这种打架门外汉完全看不清的敏捷身手相互过招,要不是时不时会有几声金属碰撞的冷脆声响传来,五月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里面…… 作为唯一有可能出声阻止这场争斗的旁观者,选择了冷眼旁观的五月似乎太过冷静。然而,在她一声不吭如同置身事外的淡漠态度之下,却隐藏着不愿意轻易透漏的隐秘心理。 毫无疑问,千里哥哥肯定是看到了刚才的事情,从小就对她疼爱有加的他必定相当恼火。尽管五月也觉得哥哥对云雀先生说的话太过刺耳难听,可犹如水泥般淤塞在心中的委屈、不甘、伤心、愤怒……这些负面情绪却让她寻找不到能够支撑她开口替他说话的立场。 毕竟,人是有自尊心的。 成田五月自认为她不是什么神圣而了不起的存在,所以没办法对前几分钟还伤害过自己的人笑脸相迎。即便内心深处还是喜欢着云雀先生,但现在的五月却不想讲任何话,尤其是可能会泄露她心底那份对云雀先生担忧的话。 不过,这种想法却在几分钟后不攻自破,起因是,云雀恭弥的浮萍拐结结实实的抽到了冷泉拓,而那饱含着力道的一击径直就将他甩出了战地中心。 巨大的响动令成田五月不禁侧目,待看到颇为狼狈的从地上站起来的银发青年时,不可避免担忧自己的哥哥是否安好的同时,五月心里却产生了一种极为怪异的违和感。 如果是千里哥哥,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云雀先生击中…… 倒不是她轻视云雀先生的实力,只是岩仓千里这个名字,在五月自幼的认知里就是“天才”的代名词。 作为整个岩仓一族公认的下一任当家,她这位兄长大人不仅天生就有作为优秀阴阳师之根本的强大灵力,而且头脑极好,多么困难复杂的术式都能以最快的速度习得并且运用自如。不仅如此,他还拥有和五月一样调节自身存在感的血继,和只会用那种能力来隐匿躲避的五月不同,岩仓千里完全懂得如何在战斗中完美的发挥其优势。 凝视了那个身影半晌,猛然意识到原因出在哪里的成田五月神情一怔。 在刚才的战斗里,他全程都只用了和云雀先生类似的火炎,根本还没使出一招阴阳师特有的招式。这样明显的放水,是因为哥哥知道她会在心里担心云雀先生,于是特意做出牺牲么?还是说…… 眉梢垂下,就在五月陷入沉思之际,云雀恭弥染着凉意的声线低低的响起。 “哼,不过是草食动物。” 踏着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向冷泉拓逼近,黑发青年欣长清瘦的身影却散发着有如般凛冽的气场。挑了下眉,他毫不犹豫的冲着银发青年挥出又一拐。可就在冰冷坚硬的武器即将正中冷泉拓的侧脸时,映入云雀恭弥灰蓝凤眸中的却是对方嘴角扬起的一记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问题。 敏锐的从冷泉拓的表情中察觉出一丝恶意的云雀恭弥皱眉,但不可逆转挥出的一拐已然来不及收回。攻击的路线并未产生丝毫偏离,击中皮肉的闷顿声响过后,冷泉拓整个人顺势飞了出去,竟是刚刚好摔在了成田五月脚边。 “……千里哥哥!” 染着一丝急乱的音调扬起,五月苍白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急切关怀,虽然一只手由于被拷住的关系无法自如活动,身体已经虚弱到不像话的她仍旧吃力的试图仅凭一只手去将银发青年扶起。 原来如此。 清楚方才那击攻击力道深浅的云雀恭弥敛着面孔,睨着“故意”摔出几米开外,并成功引来少女关切的银发青年,意识到被人摆了一道的他紧了紧手上的浮萍拐。与此同时,亲耳听到由成田五月喊出的那个名字和称谓,云雀恭弥一直以来调查得出的那个结论也最终得到了证实。 果然没错,冷泉拓就是岩仓千里,是那只草食动物的表兄,也是位于排行榜第二的那个人…… 异常不爽的情绪交织在心头,掩藏在冷静面容之下的是仿佛随时都会冲破胸膛的炽烈怒火。静静的抬眸,他涌动着暗潮的眸子和一双沉静漆黑的眼睛对上了。 “你已经赢了,可以到此为止了么?” 扶着冷泉拓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望着云雀恭弥阴云密布的脸,成田五月以足以断冰切雪的冷然音色一字一顿道:“云雀先生,算我求你。” 求……为了区区一个冷泉拓,这只从来不肯轻易低头的草食动物居然愿意求他。 和服袖口下的手狠狠捏紧了浮萍拐,铁青着一张脸的黑发青年沉默了一瞬,下一秒,视野中便滑落进银发青年腹黑的笑意和无声的唇语―― “并不只有‘打赢’才是胜利,你还太嫩了。” 并非看不出冷泉拓的伎俩,只是他云雀恭弥从来以实力说话,根本不屑于做任何旁门左道的无聊事。可此时,对方那欠咬杀的表情和话语几乎就要令云雀恭弥多年来磨练出的冷静和自制顷刻间土崩瓦解。 墨色的身形一晃一个踏步上前,加快了攻击的节奏,心下火冒三丈的云雀恭弥以肉眼难以识别的速度极快地挥出了浮萍拐。然而,银发青年接下来的举动却令他阴沉冰冷的神情猛地怔住―― 并没有躲避的意思,深不可测的琥珀色眸子若有所思的扫了他一眼,冷泉拓竟是一把扯过身侧攀着他的胳膊站好的五月,挡箭牌似的向前一挡。 该死!究竟还是不是男人,居然敢用她来挡!! 长眸掠过黑发少女苍白面孔上因猝不及防的推搡而稍显困惑的表情,云雀恭弥沉静幽深的双眸里浮现罕见的急乱,想象着自己这饱含力道的一击倘若落在她身上会有何种后果时,他当真产生了就地弄死冷泉拓的冲动。 由于先前锁定的对象是冷泉拓,云雀恭弥挥下来的这饱含震怒的一拐,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可以用“致命”来形容,即便能够做到突然减缓力道和偏离角度,但云雀恭弥想做的却不仅限于此,而是必须让那只草食动物毫发无伤的避开…… “成田五月,”他盯着她,千钧一发之时,冷漠的声音忽然响彻耳际,“给我消失!” 身体的虚弱令少女的反应大不如往常,当她颇为意外的发现拷在手腕上禁锢着自己行动的手铐竟是自动解开时,覆着一层紫炎的浮萍拐已经破风挥至眼前。 偏转的力道险险掠过成田五月扬起的发丝,云雀恭弥的拐子挥空了,但造成这一事实的原因却不是五月及时动用了消除存在感的能力,而是―― 在浮萍拐即将挨上成田五月的一刹那,冷泉拓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向后方跳去,稳稳落地后,他姣好如女子般的面孔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一切都是他的设计,用五月当挡箭牌只是为了让云雀恭弥动手解开云属性的手铐,毕竟这种事情,只有他才能做,而且……这可是一石三鸟的精妙计策。 “嗯,虽然花费了我一些功夫,不过总算是解开了。”低头望着五月,冷泉拓唇边勾起令人心荡神迷的微笑,“公主殿下,这下我们可以走了。” ……居然是千里哥哥解开的,她还以为是云雀先生为了让她躲开才……是她自作多情了么? 听清冷泉拓的话,原本定定望着云雀恭弥的目光赶忙别开,低下头去,成田五月的深黑的眸底掠过一抹失落。可是,这样的心情刚刚扩散没多久,却被猛然升腾起的一个念头冲击得荡然无存。 等一下,能打开云属性的手铐,也就是说……千里哥哥也有云属性! 这惊人的发现霎时令少女僵立原地,之前她就怀疑彭格列云之指环是拥有和她一样能够自如调节存在感能力的岩仓千里拿走的,只是想不到合理的理由,而现在,似乎就不难理解了…… 抿紧嘴巴思量了半晌,打定某个主意后,垂着头的黑发少女抬手拽住了银发青年的袖子。 “千里哥哥,我们走。” 走? 云雀恭弥仿佛能穿透一切的迫人视线立刻落在五月身上,可即便能感觉到他两道锐利暗沉的目光,五月却执拗的不愿抬起头与他对视。 而至此,聪明如云雀恭弥已然洞悉了冷泉拓这第二轮诡计。 故意拉过那只草食动物来挡,正是为了逼他云雀恭弥解开她手上的禁锢,而后,又故作姿态装出一副手铐是由他来打开的样子……恐怕论无耻,这世间真没有人胜得过冷泉拓。 然而,就是在方才那种情况下,纵使云雀恭弥第一时间就知晓了冷泉拓的意图,却仍旧没办法不正中他的下怀,没办法为了证明自己有多聪明而让她置身于危险中。因为,如果赌注是她,他输不起。 沉默而内敛,云雀恭弥本就是这样的性子,既然她不懂,他也懒得去解释。于是,这些心思云雀恭弥绝对不可能宣之于口,就如同他现在看着误以为解开了手铐的人是冷泉拓的黑发少女时,无法痛快的说出“是我不希望你受伤”这样的话…… “阁下应该不会再拦我了,您刚才说了‘给我消失’这句话没错吧?” 打断了云雀恭弥思绪的是少女拼命压抑着鼻音的低闷声音,依旧低头盯着地板的她略微停顿了一下,声调忽而突兀的愉悦扬起。 “我啊,求之不得。” 言毕,摇曳着黑发利落转身,五月纤细到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背影显现出凛然和决绝的态度。 “再见。” 不知是那声极为陌生的“阁下”称呼还是少女毅然要走的态度,云雀恭弥的面孔顿时冰冷如极地。短短几秒却显得诡异漫长的一阵沉默后,松了松悄然握紧在手中的武器,他简短而不带一丝温度的一个字音低沉的没入空气中。 “……滚。” *** 雨声里是带着味道的。 屋外正下着雨,细密如织。从落地玻璃窗外移回视线,成田五月垂眸凝视着摆放在面前的精致饭菜,却丝毫没有胃口。 “五月,再吃一点儿吧,我们的国民女神看起来憔悴得令人心疼啊。” 冷泉拓端着一杯温水如行云流水般走过来,将它搁在少女面前,又体贴的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药,温柔道: “我已经打电话给剧组了,今天就休息吧,好么?” 极为反常的没有出声反对,点了点头,将缓解生理痛的药吃下后,成田五月放下手里的杯子,闪烁着知性光辉的眼睛突然定定的盯着面前的银发青年,幽幽道: “千里哥哥,黑云雀先生黑得很开心么?” 微笑着抬起头,冷泉拓一脸无辜,“咦?五月在说什么?” “别装了,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千里哥哥。”黑发少女微微皱眉,以一副“受不了”的谴责眼神望着他,“从小被你骗到大的我学费交的够多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云雀先生根本就没用那么夸张的力道揍你,你只是调控了存在感所以才会飞来飞去的,装可怜很好玩么?” 长进了啊……眸底浮起一抹淡淡的宠爱笑意,冷泉拓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膀。 “好吧,被五月看出来了,我只是觉得,如果受伤的人是云雀恭弥,五月绝对不会跟我走,所以就稍微使了一点小手段。” “哥哥真是腹黑到令人发指,像云雀先生那种死要面子的人,只可能逞强,又哪里会像你这样装弱,”脑海中闪现出黑发青年清冷淡漠的脸孔,五月忽然有些没精打采的垂眸,轻声说:“不过,被摆了一道总比让他受伤好,谢谢哥哥主动献身挨揍。” “五月的意思是我受伤就完全不要紧吗?太令人伤心了,兄长大人要溺死在泪海里了。” “不是不要紧,简直是大快人心。所以请放心沉溺吧,我会好好把你捞上来的。” “至少在溺死之前捞我吧?不过,这我就不懂了……”冷泉拓若有所思的停顿了一下,明知故问,“既然五月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还是跟我走了?” 眸光一沉,成田五月的表情和声音立刻变得严峻起来,约莫几秒钟的沉默后,她以笔直的目光凛然看向面前的青年,“哥,云雀先生的彭格列指环现在就在你手上吧?” 果然是为了这个……看来他刚才的演技还不赖嘛,一切都跟计划中一模一样。 不置可否,冷泉拓只是笑眯眯的望着少女,见他不说话,五月不满的沉声道: “千里哥哥刚才帮我解手铐的举动暴露了你拥有云属性这件事,就算云雀还不知道你可以像我一样隐藏存在感,可他那么聪明,推测出指环在你手上也是迟早的事。我只是不想看见哥哥被抽才单独来问你,即便你真的很欠……”放低声音,她自言自语,“话说回来,听到我叫你哥哥,他也完全不吃惊,好像早就知道一样……” “五月真的觉得被抽的人会是我么?不是担心我召唤出的式神会伤到云雀先生?” 面对冷泉拓从善如流的应答,被说中心思的少女表情僵了僵。回过神来,给了他一记没什么杀伤力的眼刀,她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 “云雀先生本来就很想揍你,如果知道是哥哥拿走了他的指环,刚才的战事肯定还会扩大。或许你们两个对打架这种事情无所谓,可是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立场?一边是哥哥,一边是……” 没有说出心中早就认可的那个称呼,不自然的停顿片刻,五月认真的说:“无论你们哪一个受伤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所以现在……请哥哥把云雀先生的指环还回来,你这些年来冒充别人耍着我玩的事情就不跟你计较了。” 单手托腮,眯细眼睛打量了少女良久,冷泉拓从容不迫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五月的手机。不等五月奇怪他居然记得在离开云雀宅时将它带出来,青年却垂下目光,神色莫测的盯着手机道: “明明几小时前还像仇人一样,可五月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向着云雀恭弥,那混蛋之前可是对五月做了相当过分的事吧?我能稍稍表达一下我的不满情绪么?” “我才没有向着他!”干脆利落的反驳回去,即使被冷泉拓的话戳到了痛处,压抑住胸口酸涩的五月以仿佛要跟面前青年单挑的口吻大声说: “但彭格列云之指环本来就是云雀先生的东西,是他的就是他的,就算是哥哥你也不能抢!” 是他的就是他的么?云雀恭弥,这个名字对这孩子而言果然是特别的,连他这个甘愿把“王子”头衔让给他的骑士也不禁有些嫉妒了…… 修长眸底跳动着妖冶的焰火,优雅的站起,银发青年微凉的手毫无预兆的放在了五月的头顶。 “好感动啊~即便傲娇指数满点,五月的声音依旧格外动听啊。不过,有些观点并不怎么正确。”宠溺的望着浮现困惑神色的少女,冷泉拓露出招牌的必杀笑容。 “反正现在没什么事,五月,接下来跟我去个地方好了,我有个天大的惊喜要送给你。” 正好,也送给云雀恭弥,算是暂借他彭格列云之指环的谢礼好了。 . 第71章 Side.66 雨刷缓慢而有节奏的在车前窗来回摆动,屈膝坐在副驾驶座上,成田五月蹙眉盯着身侧开着车,表情十分惬意的银发青年。 “即便哥哥暂时不打算老实交代你死而复生的前因后果,至少也该告诉我这是准备去哪里吧?还有,为什么你还能笑得一脸欠揍,明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奇差无比。” 面对少女横眉怒目的指责,冷泉拓噙在嘴角的微笑分毫不减。 “正是因为知道满脑子都是云雀恭弥的五月心情不佳,才特意带你去有趣的地方转移注意力,聪明的你难道看不出我的良苦用心么?” 从善如流的回答着,他稍稍停顿一下,随即偏头望向少女,语气中似乎染着一丝受伤,“至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要想着我吧?五月你听到了么?我的心脏正因为你的忽视一点一点碎裂开来的声音……” “少来!别装出一副在吃醋的口气,那不是你该有的台词。更何况我根本没在想云雀先生,心情不佳的原因也跟他没有丝毫关系,我只是单纯的气不过哥哥你一直以来把我当傻子耍这件事罢了!” 果断绷起面孔,五月一脸不赞同的大声反驳道,然而,她僵硬的语调和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惊慌却没能逃过冷泉拓的眼睛。 “诶?是我猜错了?”挑了下眉,冷泉拓言笑晏晏,“也对,那个人对我们五月做了那么差劲的事情,五月不可能还想着他,向来有骨气的你怎么可能那么没出息。” “……” 仿佛没有察觉到沉默的少女表情中刹那间掠过的不自然,他像是自言自语般继续说:“估计你们就到此为止了吧,云雀恭弥应该也同样不想再看到五月了。自己的女人义无反顾的跟别的男人走掉,无论是谁都会觉得颜面扫地吧?更何况还是把骄傲和自尊刻在骨子上的那位最强云守。” ……到此为止。 那她这么多的喜欢怎么办?小时候的那个约定又怎么办? 听到一直以来想尽办法撮合自己和云雀先生的哥哥说得这样若无其事,成田五月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难受的揪紧了。只不过,出于自尊心作祟的缘故,不想被冠上“没出息”三个字的她并未提出任何异议,反而表现出冷静到极端的沉稳表情。 “既然如此,哥哥就更应该立刻把云雀先生的戒指交还回来,我不想欠他的。” “原来如此,其实比起那个人,你更关心戒指……我懂了,不需要那么着急,马上就给五月。” 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银发青年笑眯眯的予以回应。琥珀色的修长眼眸瞥了一眼耸立在窗外的豪华建筑物,折回目光后,他愉悦的打了个响指:“嘛,我们到达目的地了。” …… 国家音乐厅。 雨已经停了,仿佛是被雨水洗涤过的透明阳光,从半球形屋顶的天窗洒落下来,让宽敞恢弘的大厅看起来就像教会的礼拜堂。 “哥哥竟然把彭格列云之指环藏在这种地方吗?我该不该克制住揍你的冲动由衷的夸赞一句‘真是有情调’呢?” 没有出声回应五月没好气的揶揄,一袭深灰色长风衣的青年优雅的走上演出专用的舞台,满意的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房间,他微微倾身,对抱臂伫立在舞台下方的她伸出手来。 “五月,先上来。” 柔顺的银白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从肩上滑落下来,那份光彩不禁令五月眯了眯眼睛。沉默了片刻,尽管不清楚他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着对兄长大人的信任,她还是拉住了对方的手,由他一个施力拽上了舞台。 此刻,这间足以容纳上千人的敞亮大厅只有他们两人。待五月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手从对方手里抽出,冷泉拓不输给古典音乐的轻柔嗓音就毫无预兆的环绕在耳畔。 “在拿出戒指之前,我先问五月一个问题好了。”牵着少女手的力道微收,他垂下眸光,“你讨厌我么?” 讨厌? 听到眼前的青年这么问,原本还一脸不耐烦的五月愣了愣。待看清冷泉拓精致不输女子的面容上那抹不同寻常的认真神色后,想了想,她坦率道: “真狡猾,纵使对千里哥哥一直以来都在骗我这样的事有千万分的不满,但我从来都没有产生过讨厌你的情绪,因为正是很多年前哥哥做出的牺牲,我才得以在那个满是妖怪的地方活下来,而现在……” 笔直的凝视着那双琥珀色似有光辉闪烁的眸子,有些伤感的垂下眉梢的同时,五月的嘴角缓缓绽开笑容,“一直没来得及说,谢谢千里哥哥你还活着,即使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拖了那么久才肯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打心眼里为哥哥你感到骄傲。” 为他感到骄傲么?有了她这句话,做什么也值了吧……所以说,真正狡猾的人分明是她才对。 小心隐匿起眸底深处的宠溺,打量了五月半晌,冷泉拓忽然道:“那如果我告诉五月,其实我并没有云属性呢?” “没有?”少女皱眉,“如果你没有云属性,那时是谁给我打开手铐……” 话语一顿,慢半拍反应过来这句话背后深意的五月怔了怔。随即,意识到倘若真如哥哥所言,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云雀先生,相较于立刻不爽自己又被骗了,她心中反而升起一丝薄薄的喜悦。然而,这份好心情很快就被灌入耳膜的第二句话影响了―― “还有,我也不是岩仓千里。” “你……”表情一沉,听到青年的发言,成田五月连声音也硬冷了几分,“事到如今还敢说这种话,哥哥是想挨揍吗?你是有多不想认我这个妹妹?” 真想不通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招,已经确认的事实居然还想抵赖。 面对少女疾言厉色的斥责,冷泉拓依旧从容,“虽然想说如果施暴者变成五月,疼痛也能变成快感,不过现在的重点是我不是五月的哥哥。”收敛了些许笑意,他耸耸肩,“并不是只有五月一个人错把我当成了岩仓千里,所以难免会好奇的我通过岩仓那边稍微了解了一些关于他的事。” “你想表达什么?之所以从言谈举止到行事作风都和岩仓千里一模一样只是在对他调查基础之上的模仿秀?亏你想得出!我果然该揍哥哥的,痛快选吧,朝脸上甩一巴掌还是直接过肩摔?” “我知道五月现在不太愿意相信,但我说的都是事实。” 轻轻叹息着,青年望向少女的眼神就像爸爸看着令自己头疼的女儿似的,“因为知道五月对那个人出奇的依赖,不由自主就羡慕起来了。而且说真的,我蛮喜欢听五月你叫我‘哥哥’……啊,对了,如果五月那么想要哥哥,等结婚以后,只有我和五月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称呼我哥哥也是没问题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千里哥哥惹她炸毛的本事非但没有折损反而愈发精进了。 僵硬着表情,五月攥紧了拳头怒气冲冲的瞪着他,“有意思么?哥哥不说我都快忘了,联姻的事到底算怎么回事?” “啊,也是……那才是今天的重点。” 就像是被人提点了一般,冷泉拓的眼睛忽然一亮。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他温柔的笑容在唇边漾开。 “在车上说好要给五月的戒指,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吧。” 戒指?难道是云雀先生的彭格列指环? 目光一凝,心中充满怒意的五月一把抓过青年递过来的盒子,可就在打开后,映入她黑眸的却是一枚普通的女式钻戒。 “……闹够了没有,难不成从一开始就竭力撮合我和云雀先生的你当真打算向我求婚吗?”狠狠盖上盖子,五月二话不说就把它扔在青年脚边。 “温柔点儿行么?那可是订婚戒指,我的小未婚妻。” 对她的举动丝毫没有动怒,冷泉拓只是有些心疼的瞥了那盒子一眼,轻啧一声后,他灼灼的目光居高临下的朝冲自己怒目而视的少女压了下来。 “而且我也没打算真心实意的撮合你们,只是单纯的觉得能抢走最强云守的女人很有快感罢了。不瞒五月说,我老早就觉得云雀恭弥那张冰山脸很倒胃口了,多亏了他也喜欢五月,以往似乎没有弱点的他终于有机会露出让我打从心底里感到愉快的表情。” 听到哥哥竟然把云雀先生搬了出来,还若无其事的说着他的坏话,前一秒还拼命克制着自己脾气的黑发少女一瞬间怒不可遏。 “故意说这种话也太差劲了吧!说你不是岩仓千里?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眼里燃起一团非同小可的熊熊怒火,五月一把拽住青年的手,一口咬了下去。感受到手背传来的一阵异常分明的痛觉,清楚她打算做什么的冷泉拓暗自苦笑一下。 如果是用血来验明身份的话,他已经提前做好防备了。 所以,抱歉五月,为了你的安全,现在还不到相认的时候。 察觉到口中一丝血腥气,五月这才抬头,看着冷泉拓雾般透明白皙的手背上渗出的血,她毫不犹豫的咬破了自己的无名指,在他小小的伤口上挤出一滴血。随即以既谴责又愤懑的眼神逼视着冷泉拓,仿佛在说“这下看你怎么赖”似的。 对于岩仓纯血子嗣来说,一脉相承的血液相互之间是有感应的。如果是血亲,血液相遇后会同时慢慢褪色至透明,这样奇异的变化无疑是验明身份的铁证。怎料,就在五月将目光从青年脸上移回他手背时,那毫无半分变化的赤红血珠令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怎么会这样……没反应……难道他真的不是岩仓千里么? 磨人而无比漫长的一阵沉默后,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的冷泉拓将手从已然呆住的少女眼前抽离,叹了口气,他轻柔道: “我刚才说了吧,错把我认作岩仓千里的不只五月你一人,事实上,在我初到岩仓所管辖的高台院接领任务时,尊大人就已经做过和你类似的事了。” 抹掉了手背上的血迹,垂眸凝视着低头不语的五月,冷泉拓正打算安慰性的将手放在她头顶,从他话语里传达出的信息却令前几秒还僵立原地的少女猛然后退了一大步。 “你叫那个老不死的东西什么……尊大人?” 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五月心头,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某个猜测让五月的面孔一瞬间流失了所有温度。不可置信和警惕的复杂情绪浮现在眼中,她冷而僵硬的声线回荡在空旷的大厅。 “什么叫接任务?如果你不是岩仓千里,你跟岩仓到底有什么关系!” 还没能从眼前的青年并不是挚爱的兄长大人这一打击中缓过神来,紧接着,冷泉拓所说出的话就像是一把无比尖锐的利刃狠狠捅在五月心口。 “本来想先求婚再说的,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就提前跟可爱的五月摊牌好了,毕竟你迟早都会知道。” 好像不知道自己在说多么残忍的话,他的嘴角依旧温柔的勾起,“作为没落的冷泉家唯一的后人,我跟同为阴阳师世家的岩仓是合作关系。从小就见惯了各种仰仗自己外公鼻息而生存的人,五月应该很容易就明白,以尊大人的才略,的确可以帮我实现振兴家族的志向。就好比上次降服鹰司那次,轻松解决他的术式就是尊大人亲授给我的岩仓秘术。” 望着愕然到说不出话来的黑发少女,似乎是很体贴的给她消化的时间,停顿了片刻,他才继续说:“作为交换条件,不顾家族反对执意要成为优秀演员的五月就交由我来保驾护航。五月肯定不知道吧,hor其实就是岩仓名下的产业。” 闻言,成田五月的手臂、肩膀都以前所未见的剧烈幅度颤动,那张精致的面庞除了怒火外,又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东西,浮现出不安和恐惧。 清楚外公作风的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为了她的梦想而建立了hor,再特意挑选满意的人选为她保驾护航,他这么做绝对不是因为爱,而是―― “除了真的喜欢演员的职业,为了死去的父亲,也为了以自己的方式和家族抗争,五月才会在艺能界这样努力吧?尊大人就是洞悉了这一点,才觉得与其将你绑在家里,反而是让你在自以为成功摆脱了家族束缚后,才知道原来所拥有的一切荣耀统统是家族带给你的更能教育你吧?五月不奇怪么?个性如此我行我素的你,倘若没有精于收集和销毁情报的岩仓家为后盾,在这个圈子里怎么还会鲜少有负面消息?由衷的感叹一句,尊大人的手段虽然残忍,却令人不得不佩服他的高明之处。” 也就是说,从她踏入艺能界的第一天起,就已经被外公操弄于鼓掌之中了…… 这么多年以来,她还以为这片天下是由自己闯出来的,事实上她仍旧是岩仓势力范围内的提线木偶吗?!这一场跟家族的仗,她输得彻底,却没办法心服口服,因为即便不是岩仓千里,五月一时间也无法想象,一直以来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经纪人兼挚友竟然是岩仓家的一条狗。 但是,背叛即是现实。 娇小纤细的身体因为震怒不住颤抖,精致面孔上的表情亦呈现些许扭曲。就在五月即将被汹涌的黑色暗涌所吞噬之时,她的手突然被微凉的大手牵住。回过神来,先前还站立在面前的挺拔身影已然单膝跪在她面前。 “所有的黑历史我都坦白向五月交代了,现在,请接受我这份酝酿多时的惊喜吧。” 就在冷泉拓话音落下的瞬间,无数闪光灯随着从大厅各个大门蜂拥而入的人铺天盖地的闪烁开来,死一般寂静的音乐厅,顿时挤满了各大媒体的记者,喧嚣不已。刺眼而灼人的闪光潮水般倾覆而下,疯狂按压下的快门声昭示着他们的兴奋! “这是你安排的……” 不顾五月震惊不已的表情,冷泉拓保持着单膝下跪的绅士姿态。优雅轻柔的拉过五月的手,他低头,凉凉的一吻就印在她纤细的指尖。 “五月小姐,请你嫁给我。” 款款抬头,青年温柔如蜜糖般的嗓音流淌开来,将自己写满深情的脸孔对准四面八方的摄像头,他望着那双恼怒而无措的黑眸,忽然压低声线道:“这是尊大人的安排,为了今后还能风光无限的戴着影后的桂冠,为了能在艺能界有立足之处,五月会答应的吧?啊,顺便说一下,这可是在全日本范围内直播的世纪求婚,说不定令人讨厌的彭格列云守先生也看得到……” 五月后背一僵,在周遭围观记者们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和起哄声过后,她漆黑的瞳孔映出银发青年招牌式的必杀笑容。 “就再让我愉悦一下吧,五月,像个纯情少女那样乖乖点个头好么?大家可都在期待呢。” 发凉的手还被对方牵着,看到冷泉拓拿在手里正要替她戴在手上的那枚钻戒,咬紧嘴唇,她缓缓低下头去。 …… 午后秋日的暖阳斜斜的落进车窗,却是驱不散笼罩在车室内的一团黑暗气压。 一袭笔挺黑色西装的云雀恭弥坐在后座上,面容冰冷,气息凛冽。而坐在驾驶座上的飞机头青年则十分识相的安静开着车,时不时从后视镜偷偷看一眼自家主人阴沉的脸色,撤回视线后他也只能默默叹气。 空气在这压抑得快要令人窒息的空间中缓慢下沉,突然,行驶在前方的车子猛地一停,草壁哲矢第一时间眼疾手快的踩下了刹车,这才没能像周遭的车辆那样接二连三的和前方的车辆撞在一起。 原本顺畅的交通顷刻间乱作一团,察觉到环绕身后青年周身因这变故越发危险的气场,草壁哲矢不禁捏了把冷汗。不过,就在他预备下车查看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时,他的目光便被百货大厦上方的巨大led显示屏幕所吸引了。 那不是……五月小姐和冷泉先生吗?糟了! 仰头看着led显示屏,诧异的张了张嘴,草壁哲矢这才意识令整个交通陷入瘫痪的正是全日本最有影响力的艺人――作为全民女神的五月小姐的现场直播。 此时此刻,不仅是他,行人也好,原本驾驶着车辆的司机也好,甚至是先前还气势汹汹的打算与撞上自己爱车的人理论的人也好,均是仰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画面上被某个单膝跪下的青年求婚的黑发少女。 然而,比起发出“五月小姐真可谓万众瞩目”这样的感概,草壁哲矢只觉得后背浇上了一桶冰冷刺骨的水。僵硬着扭头,在看到云雀恭弥那张冷得能冻死人的脸后,他发自内心的祈祷那个led显示屏能突然出现什么故障。 毫无疑问,以恭先生这样敏锐的洞察力,说不定比他更早就察觉到交通堵塞的真正原因。偏偏现在拥堵的道路让车辆寸步难行,百货大厦的管理人员也好像是故意的一样,把声音调到了最大,哪怕根本不去看,屏幕里的声音也在近乎鸦雀无声的街道上显得尤为清晰―― 【五月小姐,请你嫁给我。】 随着屏幕里的银发青年深情款款、单膝跪下的姿态,道路两旁性别为女的围观群众均是爆发出或羡慕或激动的尖叫声,可与此同时,草壁哲矢却是明显的感受到自己身后已然出现了一座骇人的冰山,更加让他觉得恐怖的是,虽然没有用言语表态,屏幕中的黑发少女似乎并没有拒绝的意思,竟然任由冷泉拓牵过手,把戒指戴在了她手上。 ……搞不好,今天一整条街的人都会死…… 草壁哲矢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要因为身后的人倒竖起来了,然而,就在他考虑着是不是应该捂紧眼睛时,屏幕中貌似一直都不在状态的少女却忽然有了动作,而且还是令所有人都顷刻石化的大动作―― 若无其事的将戴着闪亮钻戒的手抬至眼前,面无表情的打量了片刻,五月抬起另一只手,将那枚钻戒上棱角锋利的钻石扭转至手心方向。下一个瞬间,她果断的扬起胳膊,戴着戒指的手便毫不犹豫的重重甩上了冷泉拓的脸。 【啪!】 无比清脆而响亮的声音透过屏幕音响逸散在陷入诡异沉默的空气中,紧随其后响起的,是成田五月辨识度极高的清丽声线。 【你成功恶心到我了,我们绝交。】 【还有,冷泉拓,从今天开始,‘成田五月的经纪人’这一头衔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现在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正式开除你。】 屏幕上,银发青年的侧脸因为被钻石的棱角划伤而不住的淌下鲜红的血液,与他相对而立的少女则高傲的抬起下巴,浑身散发出盛气凌人的气场。不知是因为投射在她娇小身影上的闪光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乌黑亮丽的长发、汗水沾湿的额头、脸颊和脖颈,突然像夜空的星曜一样闪闪发光。 停顿几秒,五月樱花色的嘴唇再次开启。面对着正对着她的无数镜头,面对着正通过各种渠道看着直播的万千民众,仿佛在用全身力量说话的少女以坚决而强韧的声音凛然喊出: 【而且,你给我听好了,没有冷泉拓的成田五月,不仅还是影后,甚至连天后的位子,我也能凭自己的本事坐给你看!】 不愧是五月小姐……下手够狠的啊,不过,这对于恭先生来说绝对是治愈系的举动吧? 收起和围观人群一样目瞪口呆的表情,微妙的松了口气的草壁哲矢看向身后的青年。 墨蓝色凤眸早在五月一巴掌甩下来的那一刻缓缓抬起,清冷的目光定格在屏幕中少女的身影上,云雀恭弥的表情看不出多少情绪。 但是,从他周身散发出且困扰了草壁哲矢几小时之久的低冷气压,已然在当事人也尚未察觉的情况下,呈现出缓和消褪的趋势。 哼,草食动物,打得好。还算有明辨是非的智商。 不过,这是什么走向?先前不是还感情融洽的一起走了么? 怒气还未彻底消弭的云雀恭弥冷眸一沉,没有说话,他从口袋里拿出几个小时内都不屑于去理会的手机,随即,摁下了录音同步传输键。 . 第72章 Side.67 直播早已停止,led显示屏重新被无关紧要的广告所占据,交通也恢复了畅通的秩序。但是,本就可以轻易造就话题的成田五月,在求婚直播中那令所有人意外的表现,如同投落而下的一颗重磅炸弹,让方才还宁静的街道顷刻间炸开了锅。 “拒、拒绝了?!为什么啊,她的经纪人有哪里不好吗?” “什么经纪人,成田五月已经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把他开除了,看来是要彻底脱离hor了!” “不喜欢的人当然不能嫁咯,这种事情我没有任何异议,可她不至于当着全国人的面打对方的脸吧,做人起码的礼仪呢?我一直以为成田五月很有教养,这次大为改观了。” “对!毕竟是喜欢她的人,怎么能这样?冷泉先生太可怜了,要不是有他扶植,她成田五月能有今天吗?简直是忘恩负义!” “别这么早下结论,搞不好这只是hor的商业炒作。要是只有19岁的五月小姐真能答应和她的经纪人结婚,我反而觉得奇怪呢!” …… 仿佛听不到车窗外的众声喧哗,唯有手机录音静静流淌着的车室内,云雀恭弥阖着凤眸,清冽的气质让他暗色的身影看起来更加超然而独立,似与外界隔绝。 随着成田五月的声线响起,几小时前,云雀恭弥并不知晓的那些事情犹如一块块拼图,透过她的话语和跟冷泉拓的对话逐渐拼凑出完整的脉络。 从少女直白又干脆的挑明冷泉拓的阴谋诡计开始,到她对着全国的媒体吐出无比强韧的字句……纵使云雀恭弥那张清俊面孔上依然挂着清冷淡漠的表情,实际上,还没等录音全部播放完毕,他原本还阴云密布的心里就像是有薄薄的晨曦照射进来,清明一片。 并不仅仅是因为五月在彭格列指环的问题上义无反顾的站在他的立场,也不仅仅是因为她即便傲娇也隐藏不住的关心和在意。最为关键的是,就算被逼到那样狼狈的境地,她都不愿舍弃掉骄傲和尊严,反而昂首挺胸的笔直站立着,大声宣告说她成田五月想要做到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睿智如云雀恭弥,自然早就看清她内心意外孩子气的一面。就是因为她在很多时候都幼稚到令人无语,因此才会被包括冷泉拓在内的岩仓一方耍得团团转。然而,她偏偏又是无知而无畏的典型,从不被眼前的重重障碍所绊倒,只是执着的秉持信念。明明可能撞得头破血流,却从未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何其英勇。 还真是没有见过,如此麻烦的草食动物。在这个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世界,拼尽一切的付出总会有回报吗?多么天真的想法。 可是,他却为何想要守护这样的想法。 尽管依旧不满五月在某些问题上表现出的固执态度和自以为是,云雀恭弥也根本没打算就这样轻易原谅她,然而,只要试想一下此刻那只草食动物会有怎样的心情,他就不免心生焦躁。 冷泉拓那家伙的事暂且搁在一边,反正迟早会狠狠咬杀他。但对于那只草食动物来说,失去兄长的同时又遭受了被视作朋友之人背叛的打击,再加上岩仓那边,接下来势必会有什么动静…… 这种时候,作为男朋友的他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会不会太失职了? 不急不缓的睁开眼睛,云雀恭弥带着锐光的清冷目光微微一沉。修长指尖似是随意的滑动了一下解锁盘,不久前由某个笨蛋犯蠢时发来的杰作便跃入视野之中—— 【(* ̄3 ̄)╭】 ……成田五月,她的智商恐怕也就停滞在这条简讯的程度了。既然如此,他干嘛还要和她计较? 眉宇间呈现出少见的柔和神色,云雀恭弥的嘴角在这些天以来,第一次浮起一抹浅淡却姑且能称之为“笑容”的弧度。 感受到车室内明显轻快起来的氛围,同样听到电话录音内容的草壁哲矢偷偷地瞥了一眼后视镜。待看清自家主人脸上的表情时,本着跟随云雀恭弥多年的经验,草壁哲矢立刻就判断出他已然好转的心情。 太好了,这是要和好的节奏啊。而且,在五月小姐的友情和事业遭受双重打击的严峻境况下,无所不能的恭先生绝对是她最强有力的支持和后盾。 忠厚淳良的大叔脸兀自浮现出孩子家长般的欣慰神情,可这样的表情还没维系几秒,草壁哲矢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以剧烈的幅度颤抖了一下, 等一下,五月小姐的后援团…… 即便知道那是恭先生在盛怒之下交代给他的任务,没有胆子忤逆他意思的草壁也只得去做。凭借着在并盛风纪委就养成的雷厉风行的作风,就在几小时前,看似坚不可摧的“成田五月后援团”已经被手下的人彻底解散了。而且,为了逼那些铁杆粉丝退团还用上了各种直戳他们死穴的手段,所以,即便现在告知他们可以重新成立,那些已然被吓到了的粉丝们短时间内恐怕也不敢…… 他这么有效率是要死么!五月小姐如果知道自己的后援团是被恭先生一声令下给解散的……完全不敢想象! 一路上,从草壁哲矢身上冒出的冷汗几乎要将他的衣服浸透。等到高速行驶的车子在下一个红灯路口停下时,知道早死晚死都得死的飞机头青年僵硬的扭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车后座的云雀恭弥,他低垂下眉眼,闷声开口: “恭先生……突然想到……有件事必须立刻向您汇报。” 眼睛都没抬一下,云雀恭弥淡淡道:“说。” “五月小姐的后援团……” 察觉到利刃般投向自己的视线和周遭骤然转冷的温度,草壁哲矢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已经解散了……恭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 一阵骇人的沉默,就在草壁哲矢这句完整话语落下的瞬间,整个车室仿佛有三尺寒冰之下的冻雨落下,冷至刺骨。 凤眸缓缓收紧,紧盯着不敢抬头的草壁哲矢,云雀恭弥几秒前还沉静的气息顿时被一片阴暗的气场取代。 不知过了多久,待草壁犹如凌迟般等候恭先生的发落时,只听他低低的命令道: “掉头,去并盛町。” *** 《曾经佳偶变仇敌,艺能界真爱何在》 《昔日浪子难得深情,谁知所爱非人》 《下手无情,蛇蝎心肠,全民女神真实嘴脸令人不寒而栗》 《当众拒婚实则另有内情,知情人爆料影后先劈腿》 《抛弃老情人寻新欢,成田五月情史大揭秘》 …… 各大晚报娱乐版的头条新闻几乎全都与几小时前那场近乎闹剧的求婚有关,而看到那些史无前例一边倒的负面消息,五月不得不佩服岩仓那边做得漂亮。 回到公寓打开投影屏,所有的娱乐台都在转播今天下午的“世纪求婚”,这让一个季度除了拍戏,既不接广告也不参加任何活动的成田五月轻而易举就占据了各大媒体的视线。 八卦频道的女主播那近乎愤慨的尖细声音回荡在冰冷空旷的客厅里,巨大投影屏上自己的照片如同通缉犯般一直挂在一旁。 【几小时前在国家音乐厅上演的一幕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引起轩然大波,成田五月小姐本人和她的经纪人冷泉拓暂时不接受任何采访,但“成田五月”已经成为当下网络上搜索率最高的名字。爱情长跑三年,她为何要狠心拒绝冷泉拓情真意切的求婚?是否真如知情人所言,是影后劈腿在先?万千粉丝眼中的全民女神究竟是蛇蝎女子还是情场高手?这些我们都不得而知,这些传闻究竟是真是假,大概只有成田五月本人心里清楚!公道自在人心,下面请听本台记者发回的报道——】 【大家好,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现在我就在hor事务所的门口为大家做现场报道,此刻人群已经将hor门口团团围住,我们来听一听大众对下午那钞世纪求婚’的看法。】 【明星都是这样,见怪不怪,肯定是炒作。大不了以后不看她的电影,不看她的电视,不买她代言的产品,这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她根本没资格当女神!下手那么狠,冷泉先生真是可怜,竟然会爱上这种没有教养的女人!】 【要不是冷泉拓肯当她的经纪人,成田五月根本不可能这么红。听说她是被某个大财团的老男人包养的,小小年纪这么没有羞耻心,怎么还敢在电视上耀武扬威,只有一张脸蛋漂亮有什么用!】 【别说是我们了,成田五月的那些铁杆影迷也已经对她彻底失望了!最新得到的消息,她的后援团今天已经宣布解散了,大快人心!】 …… 成田五月抱膝坐在沙发上,忽然有些想哭。 巨大投影屏上花花绿绿,陌生的脸孔一张晃过一张。愤怒的指责,空穴来风的传言,还有她当艺人这么多年来从未听到过的恶毒言语和咒骂。 手机调成震动,一刻未停。像是一部马达,轰隆隆地碾压过她的心脏,虽然不痛,却已然令她神经麻痹。 不过,这些都不是令五月真正难过的原因。 就在冷泉拓低声告诉她,hor实则是岩仓名下的产业时;就在她知道一直很少有负面消息,全是拜岩仓所赐时;就在她抬起低伏的眉眼,扬手用尽全力打上冷泉拓的脸时,成田五月就已然做好了之后被各大媒体炮轰的心理准备。 看不见的大众是最容易被左右的生物。孰是孰非可能还没有定论,但“沉默的螺旋”这一理论却足以让那些本来没有立场的人随着别有用心之人提供的主流观点,跟风一样向投入到指责她的大军中。 可话又说回来,这些都是一个艺人本该承受的,没什么稀奇。只是这些年来,她一直被囚禁在家族这个华丽的牢笼之中,一直以为自己的经纪人是能以性命相交的挚友。所以,被庇护了太久,被欺骗了太久,以至于她差点忘了,她是谁。 她一直想以“成田五月”这个名字而活,并且活得有价值。 可事实是,她姓岩仓,是从小就被整个家族轻视的岩仓五月。是很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疼爱的岩仓五月。 她自然明白,倘若温顺的听从外公的安排,做他想让她做的事,嫁他想让她嫁的人,行尸走肉般地以岩仓的大小姐自居,毫无悬念会继承岩仓一族的她根本不用这样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活着,亦不需要经受各种风浪。可偏偏,不知道非要坚持什么,不肯弯折了自己的灵魂,不肯舍弃了自己的自尊。就像有些聪明,她无论多久都学不会。 反正已经习惯了,无论在其他人眼里会有多么狼狈不堪,五月也有自己的所幸之傲。然而,一向能够将那些嘈杂又可笑的声音屏蔽在外的她,此时此刻,冷眼望着面前占据了整整一堵墙大小的投影仪,却突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那是一档某著名八卦频道临时为她制作的名为《成田五月情史大揭秘》的晚间档特别节目,两名打扮前卫的年轻主持一唱一和的列举了一大推就连成田五月本人都完全没有印象的男人,然后跳梁小丑似的搬出各种“证物”,把她和他们挨个生拉硬拽的扯上关系。 起初是真的无所谓,早就知道那是一档臭名昭著却收视一路长红的节目,五月也只是当作冷笑话去看。然而,当屏幕上出现某个熟悉的身影时,五月手一颤,竟是碰翻了茶桌上的咖啡。 硕大的屏幕上赫然出现一张巨幅高清彩照,一袭笔挺黑色西装的墨发青年傲然挺立,眼神居高临下的落在面前被他紧紧攥住手腕、一脸怒意的黑发少女脸上。生怕大家关注不到似的,他攥着她手腕的地方还被刻意用醒目的红圈圈了起来。 那正是她和前来hor寻找云之指环的云雀先生相遇时,被埋伏着的众媒体抓拍到的照片。 【据知情人士爆料,从冷泉拓手中抢走成田五月这个准未婚妻的就是这位先生哦。】 【pk掉所有情敌笑到最后的王牌君吗?长得很帅啊,不过看起来脾气不怎么好就是了,居然死死拽着五月小姐的手,是想霸王硬上弓吗?】 【说不定我们的全民女神就是喜欢这一款啊,你管太多了啦。】 面对着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主持人轻松愉快的语气中夹带着明显的嘲讽。 【说得也是,影后的心思怎么能轮到我们这些小角色来揣测呢。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除了照片上暧昧到令人浮想联翩的动作,当时两人的对话也激情得让人喷鼻血呢,大家有没有兴趣啊?】 【你就别卖关子了,不怕观众转台吗?】 【那我就爆了啊,不过鉴于是直播,我不能说得太露骨,令人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五月小姐说句了什么“敢碰我你就死定了”这样的话,对方立刻回了她一句“你的眼神只会产生反效果”,然后就……大家懂的。】 作出如上发言的主持人捂脸作羞涩状,惺惺作态的推了她一把,旁边和她搭档的主持人拿着话筒对观众们挤了挤眼,随即一脸好奇的继续发问。 【懂什么啊?你这样说太让人误会了吧,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有后续吗?】 【之后发生的事情午夜档才能播啦,你就自行脑补吧。我就想感叹一句,冷泉先生真可怜啊,当时的场地竟然就在hor的大楼里,未婚妻居然在自己的地盘被别的男人撬走了,未免太辛酸了。】 【也许是这位神秘美男子更有魅力呢?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嘛?】 【似乎是某个大财团的公子?具体我也不清楚啦,但是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比前面的大叔和小正太都好些。】 【财团啊……哎呀,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五月小姐的名字好像总是和各种财团牵扯在一起呢!听说还有个财团专门投了好多钱让她拍电影电视,难怪一直能当主角,真有手段啊。】 【我们的全民女神那么漂亮,仅凭着一张脸就能当花魁了,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嘛。来来来,我们继续扒,下一位是——】 …… 感情能吞噬一个人的心智,成田五月从未如此深刻的领受这句话。 无论对绯闻有多大的免疫力,当她看到云雀恭弥和自己的照片出现在电视上时,被戳中了死穴的五月顿时方寸大乱。 如果说炒作她和其他人子虚乌有的绯闻还能算作是跟风毁她的媒体们的恶趣味,能把那张照片放出来并深挖当时的第一手资料,必然跟岩仓那边脱不了干系。而明白了这一点,自然不难理解岩仓尊的用意。 那是警告,亦是惩罚。 警告自不消说,五月早就知道岩仓那边对她和云雀先生的事情一清二楚,自然不会慌张。可看到跟艺能界毫无关联的云雀先生竟然被牵扯进来,还被那些可笑又滑稽的人当众调侃,愤怒不已的同时,愧疚和自责几乎要让她难受的掉下眼泪。 就像那次在哈里斯家族的宴会上,云雀先生不惜犯众怒挺身而出护着她时的感觉一样,对于由自己的失误所带来的麻烦会波及到他这件事,五月的心口像是淤塞着水泥一样异常沉重。 一根筋的要在艺能界中摸爬滚打的人是她,所以承受各种非议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而云雀先生宝贵的声誉怎么可以任由那帮乌合之众拿来开玩笑! 云雀先生本人看到这样的消息会怎么想?认识他的人看到这样的消息又会怎么想?他本来就在和自己生气,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想理自己了,可偏偏这种时候又出现了这样的事……她该怎么跟云雀先生说?如果…… 胸口翻腾起无法平息的波浪,呼吸一阵难过。哽咽了一下,成田五月的眼眶忽然涌上泪水。 透过朦胧的视线,她看到挂在冰冷墙壁上的钟表。午夜十二点将至,自己,是不是要从公主变回灰姑娘呢? 细长的秒针义无反顾的向前迈进,仿佛没有感情。就在它即将走完这难熬一天的最后光辉时,五月放在茶桌上已然安静了好一阵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进入一条署名简讯—— 【挚爱的云雀恭弥先生】 瞬间怔住,呆呆傻傻的拿起手机,五月用微微发抖的手滑动解锁,旋即点开安静躺在里面的简讯。 没有只字片语,那仅仅是一个跟那个人的气质完全相违和的表情符号—— 【(* ̄3 ̄)╭】 清楚它所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五月捧着手机定定看了好几秒后,忽然间不能抑制,泪如雨下。 然后,将脸埋进蜷缩的膝盖里的小声呜咽的她,耳畔就传来一道清清冷冷的声线。 “云雀五月,谁允许你哭了?” . 第73章 Side.68 “云雀五月,谁允许你哭了?” “……” 难过的哽咽声因这毫无预兆响起的熟悉嗓音顿住,成田五月的肩膀一颤,慢慢地抬起头。 午夜时分,墙壁上的投影屏是整个客厅内唯一的光源所在,在一片幽暗的深沉里,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如同黑色乔木般高大而安静,却仿佛散发出莹莹的光辉。 他沉静英俊的脸庞漠漠地敛着表情,看不出多少情绪。标志性微微上挑的凤眸垂下,正无声地凝视着她的脸。 那是云雀先生…… 尽管传入耳中的声音和映入眼帘的影像都无比确凿的昭示着面前青年的身份,成田五月却忽然屏住了呼吸,一时间不敢开口说话,生怕所见所闻都只是一场空虚的幻觉。 然后,她看到他轻挑了下眉,清俊的面孔浮现出浅浅的戏谑神色。 “傻了?” 云雀恭弥的眼神里好似突然施了力,居高临下地睨着少女被泪水模糊的眼眶,他淡淡道:“太久没看男人了么,云雀五月?” 巨大的投影屏还亮着,电视里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成田五月情史大揭秘》特别节目仍旧喋喋不休的热烈讨论着那些连五月本人都不知道的八卦绯闻。但是,当云雀恭弥定定地看着她,如同往常一样说着戏谑的玩笑话,继而以再自然不过的口吻说出那个她曾经一度不肯接受的名字时,五月只觉得那些令人难堪的嘈杂和喧嚣悉数被抛在了脑后,化作无声。 云雀先生肯定也看到了那些铺天盖地指责她的新闻,所以即便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吵着架,他也来到了自己身边。 “我……” 张了张嘴巴,刚刚才发出一个音节,五月的鼻子不知为何猛地一酸,方才还能勉强抑制住的眼泪再度涌了上来。 明明想要开口对他说些什么,好向他证明自己其实不要紧,她哭泣的原因也并不是因为承受不住那些微不足道的打击。可他现在站在自己面前,嘴里没有半句安慰的话,却仅仅用一个名字,就令她在内心高筑的名为“坚强”的堤防顷刻崩塌。 忽然间没有了防备,没有了傲慢,不争气的哽住声音,滚落出来的眼泪逼得她只得再次低头,把脸埋进双膝中。 ……没用么? 要是换作往常,只要自己说一句带着嘲讽意味的话,凭借这只草食动物不服输的性格,一定会牙尖嘴利的予以反驳。可现在……垂下目光,静静看着无法继续逞强,只能缩紧身体伤心流泪的五月,尽管表面不动声色,云雀恭弥的心头却紧紧地揪起。 就在这时,投影屏幕上聒噪的女主持人像是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奇闻异事似的拔高音调,一脸兴奋的抓着话筒大声说: 【哎呀!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们猜成田五月小姐本人现在有没有在收看我们的节目?真是好奇她看到自己有这么多爱慕者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呢。】 由于五月的眼泪而变得无比压抑的空间里,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尖细。从进屋以来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五月身上的云雀恭弥缓缓转头,冷冷地扫了一眼屏幕上方的台标,他修长的凤眸浅浅地眯起,眸底深处凝聚起静谧而汹涌的怒意。 既然是这群草食动物自找死路,那就别怪他云雀恭弥不客气。 等到明天……一定让他们后悔自己干的每一件蠢事。 【还用问吗?肯定是觉得自己很有魅力,继而开心得不得了吧。我们的全民女神一向都自视甚高的呀。不过我们一般人可都羡慕不来,人家有那个资本。漂亮到没朋友的五月小姐随便勾一勾手指就会有无数男人前仆后继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场面还真是蔚为壮――】 包裹着一层紫色火炎的浮萍拐以破风的凌厉之势甩了出去,随着炸开在房间内的砰然巨响,占据着整堵墙壁的巨大投影屏幕顷刻报废。 令人不快的尖细女声戛然而止,在归于安静的客厅因失去了光源陷入一片黑暗的瞬间,将头埋在膝盖间小声抽泣的少女本能的抬头,下一秒,她的后脑勺上就覆上几个冰凉而有力的触点。 向前迈了一步,云雀恭弥微微俯身,大手扣着五月的脑袋,将她重重的摁进了自己的胸口。 明显察觉到她冰冷的身体因为他的举动轻颤了一下,迟疑了片刻,云雀恭弥淡而沉稳道: “……我在这里。” “……” “所以,云雀五月,你――” 身子一震,云雀恭弥“不许哭”的命令还没能说出口,被他拥入怀中的少女忽然像个寻求庇护的无助孩子那样紧紧抱住了他,在一片黑暗中,倚靠着对她而言或许是这世间唯一的温暖和纯明,开始没有任何顾忌,没有任何掩饰地大声哭泣起来。 …… 云雀恭弥第一次见到五月在他面前哭成这样。 她弱质纤纤的娇小身躯在他怀里不住地颤抖,不停涌出眼眶的泪水一次又一次打湿他的衬衣。那异常脆弱的模样,就好像是要把以前由于过度逞强而没能表露出来的悲伤情感一次性地发泄出来似的。 没有傲慢,不再逞强,他从拥着她的怀抱里,透过她的眼泪,她脆弱的哭腔,还有跳动着的心脏和脉搏,触摸到那个因为无限的委屈而柔软到令人心疼的灵魂。 她或许可以用无所谓的心态去面对那些八卦媒体言语上的中伤,甚至用高傲的微笑表达她的不屑和嘲讽,但盘踞在这肤浅恶意背后的,却是家系、血统、束缚、欺骗、背叛……这些沉重的字眼。 无论用再坚硬的铠甲去伪装和保护自己,事实上,真实的她只是一个既爱逞强又爱哭,渴望自由,渴望温暖,渴望被人疼惜的普通女孩罢了。 深邃的眸底潜伏着静默的不忍,尽管五月持续响起的哭声令云雀恭弥焦躁得喉中苦涩,胸口疼痛,他却没有再说任何话,仅仅是安静着,沉默着,用力抱紧她。 不想再看到她哭了,既然这只草食动物已经把脆弱轻轻交在他的手上,那么,这就是最后一次。 ……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将脸埋在青年胸口的少女抬起头,以带泪的眼睛对上那道在漆黑中泛着清冷光辉的眸子。 “云雀先生,我已经不要紧了……”她小声开口,细微的声线里染着自责和失落,“还有,今天早上,我不希望你们打架,所以才……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吧,对不起……” 听到五月张口呼唤自己的名字,知道她的情绪已然稳定下来,淤积在云雀恭弥心口的沉郁感觉总算是消弭些许。不过,听着哭完后的她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墨蓝色的凤眸不禁微微一沉。 通过电话录音这一特殊途径,了解到她真实想法的云雀恭弥自然不会小气到还跟她计较,从某种程度上说,这只草食动物甚至还有些无辜。可即便如此,她居然会这样坦然真挚的向他道歉…… 想到自己此行除了确定她是否安好之外另一个极其重要的目的,云雀恭弥的嘴角不自然的向下拉平了几分。静默几秒,他扳着五月细瘦的肩膀,将她从自己胸膛前移开。 尚未开启任何照明设施的房间内只能隐约分辨出面前人的大致轮廓,成田五月虽然知道,能出现在这里、并且能对她说出刚才那些话的云雀先生理应不会再生她的气,不过,由于久久没能听到他的回应,加之黑暗中无法看清他的表情,被突然“推开”的五月心里还是略微忐忑不安起来。 重新在沙发上坐好,黑发少女恢复了先前抱膝而坐的姿势,然后,她静静地仰头,向面前的挺拔身影投去困惑的目光。又过了几秒,就在她思量着是不是应该出声说些什么时,云雀恭弥暗色的身影晃了一下,抬手打开了立在沙发旁侧的落地灯。 暖橘色的柔和光亮将客厅内成片的黑暗驱散,紧接着,自始至终都站在沙发跟前看着五月的黑发青年在她身边坐下,随手将某个东西放在了她怀里。 诶? 没想到云雀先生会突然开灯,五月微微愣了一下,还没等她担心他是否会看到自己哭花的脸,注意力却被冷不丁出现在眼前的精致小纸袋所吸引了。 这个包装看起来相当眼熟,似乎是…… 认出躺在怀里的纸袋子正是并盛町那家和果子铺的特有包装,五月先前因为哭了太久如同小兔子一般红肿的眼睛忽而亮了亮。 云雀先生,难道特意去并盛町买来了她最喜欢吃的甜甜圈么? “这是……给我的?” 心房内有淡淡的温馨暖意缓缓化开,本着礼貌起见,五月还是轻轻的出声询问。将她眼角眉梢温柔浮起的薄薄喜悦尽收眼底,心情有些复杂的云雀恭弥转开视线,淡淡的应了一声。 “……嗯。” 云雀恭弥很清楚的记得,那次在意大利,这只草食动物就是飞回日本买来了甜甜圈再去向他道歉,既然如此,就算自己不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她也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可如果她根本就不明白,既然接受了他用来道歉的礼物,也就意味着接受了道歉。 所以,解散后援团这件事,等到她吃完后再说…… 根本看不透面前青年的心理活动,也并未领会手中“礼物”里所蕴含的深意,成田五月只是觉得既开心又感动。 想到云雀先生一定是因为不希望看她的哭丧脸才会如此用心,不舍得令他失望的五月努力绽放出笑容,随即开始小心翼翼的拆包装。然而,就在五月正准备将它送向嘴边时,云雀恭弥微凉而低沉的嗓音突兀的响起在耳畔: “……等等。” 从少女的表情神态已然判断出她根本就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凤眸盛着她毫无杂质的干净笑颜,云雀恭弥突然觉得他原先打算做的事情有那么点卑鄙。 即便出发点是不想伤了她的心,可是,无论何种理由都不该成为欺骗的借口。况且,既然是他云雀恭弥下的手,做了就是做了。 “嗯?怎么了,云雀先生?” 偏过头,五月向一旁的有些古怪的青年投去疑问的目光。稳稳对上她的视线,云雀恭弥沉默片刻,以又缓又重的语气道: “草食动物,你的后援团是我解散的。”顿了顿,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掠过她手上的甜甜圈,继而再次定格在五月脸上,“所以,你可以不吃。” 后援团……是云雀先生?她看到新闻时还以为那是岩仓为了打压她才使出的手段。 虽然昨天云雀先生的确放话说要封杀她,可是,五月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出手?他真的……那么不喜欢她当演员么? 似乎是无法立刻消化他言辞中所包含的信息,成田五月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似乎是觉得难以置信,又像是陷入迷惘。看到她这副表情,眸光一沉,云雀恭弥已然做好了她随时会发作的心理准备。 不过这一次,精明彭格列云守先生却少有的失算了。 一阵稍显漫长的沉默之后,低下头,五月樱色的嘴巴就着拿在手上的甜甜圈咬了一小口。随即,她缓缓抬起低伏的眼眸,转头看向身侧的青年。 “特意去并盛町将它买回来的这份心意,我很感激。真的很好吃,好吃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发火了,其实,狡猾的云雀先生有在里面下药吧?” 五月犹如月光一样澄净的声音,在笼罩着柔和暖橘色灯光的房间内轻柔流泻。静了一瞬,目不转睛的盯着因她的举动和话语微微皱眉的青年,她漆黑的深瞳忽然浮现出一丝狡黠的光芒,嘴角随之也绽放开明丽的笑容。 “下了名为‘我爱你’的药。” . 第74章 Side.69 随着少女话音落下的瞬间,偌大的客厅空间仿佛突然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所支配了。 墨蓝色凤眸里映出成田五月小小尖尖的脸庞,没有开口,听到那三个字的瞬间,云雀恭弥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正在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填塞得满满当当。 “所以,剂量如此生猛的药我才不敢多吃,担心会醉掉。云雀先生,可以替我分担一点儿么?” 白皙的小手将甜甜圈小心的分成两半,五月伸出手,大大方方的将它递向云雀恭弥,“记得那次在意大利,我也是和云雀先生一起吃的,我们再重温一次好了。” 没有直接用言语挑明,少女貌似随意的话语却明确的表示出她已然回忆起曾由她自己赋予甜甜圈的那层“道歉”涵义。而她现在如此欣然的接受,并且微笑着作出“好吃”这样的评价,也就意味着她接受了云雀恭弥的所谓“道歉”。 即便,他一个字眼都没有直说。 时至今日,在成田五月心中,云雀恭弥这个名字,别说是万千影迷,就算是全天下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孰轻孰重根本就无需衡量。所以,既然后援团解散的事情已经成为既定事实,既然他已经作出了无声的道歉,自己也就没理由再跟他发脾气……况且,跟他吵架的这些时间里,五脏六腑都跟着难过,简直太折磨。 如果可以,真希望能一直好好的。 如果以后再遇到难过的事,只要握紧他的手就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云雀先生,毕竟因为你一个人的缘故让我损失了成千上万影迷的关心和呵护,作为一位负责任并且有绅士风度的男士,你总该好好赔偿我吧?” 温柔的眸子静静望着从自己手中接过半份甜甜圈的黑发青年,不等他开口,黑发少女娇小的身躯斜斜的一倾,轻轻靠上了他的肩膀。 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好温馨、好崇高的心情,只属云雀先生特有的清淡气息夹杂着奶油和蜜糖的香气萦绕在鼻尖。闭上眼睛,五月以轻柔到近乎耳语的声音慢慢说: “为了把我失去的那些关爱通通补回来……恭弥,请再多喜欢我一点儿吧。” “……” 没有说话,云雀恭弥缓缓偏头,垂下目光,近距离凝视着轻阖双眼靠在自己肩头好似小猫一样在撒娇的少女,凤眸里一派宁静柔和。 哼,草食动物,他还要怎么喜欢她? 随后,悄无声息的,一个温柔的轻吻就落上了她的额头。 ――笨蛋,你已经在我心里最重要的地方了。 *** 对于成田五月一夜之间所遭受的呈一边倒态势的炮轰舆论,各大媒体心照不宣。 看着昔日里近乎神圣不可侵犯的影后从荣耀的高台上陨落,比起同情,更多大众则是抱着一种幸灾乐祸看好戏的心态,尤其是,那些嫉妒她小小年纪就取得如此辉煌成就的人们。毕竟,表面上光鲜浮华的艺能界本就不是多么高尚的地方,随时都有人等着被别人的堕落所取悦。 除此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成田五月得罪的人正是一手创建了hor娱乐王国的冷泉拓。 作为支撑起日本艺能界半壁江山的王牌经纪人,冷泉拓的势力范围广袤到蔓延整个圈子都没人能挣得开他这张网。所以,成田五月当众拒婚不是重点,甩耳光也并非罪不可恕,可偏偏,年少轻狂的她挑战的是掌握着整个艺能界秩序的人。 就如同曾经所有媒体出于忌惮冷泉拓才给予备受他照顾的成田五月各种袒护和关爱,此时此刻,当两人彻底决裂后,对成田五月一人的摒弃和抹黑则成为他们表明立场的方式,简而言之就是,他们的救赎,要以她的毁灭为代价。 更令人感到唏嘘不已的是,拥有全亚洲最巨额数量粉丝团的女演员,遭遇了这样惨痛的打击,那些据称最为死忠的影迷却没有一人愿意站出来为她说话,言论自由的互联网上也没有一条支持鼓励的声音,甚至连后援团也在事发当天宣告解散,这一切都让这位年轻影后的处境更加岌岌可危。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成田五月很久都不会再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仅仅在闹得沸沸扬扬的“世纪求婚”事件的第二天,她就现身在tbs电台《solong》制作组的摄影棚,没有眼泪,也没有疲惫的神色,只是低着头,专注的看着手中写满剧情批注的剧本。 安静的身影依然,只不过今天,往日里浑然天成能让周遭一切化为无声陪衬的温柔气场似乎是有些不同了,原因是―― “云雀先生,不是说好只送我来片场吗?你……” 从摊开在面前的剧本中抬起视线,五月先是环视了一圈以她所在的方位为中心,半径十米左右的真空范围,随即,欲言又止的看向身旁的黑发青年。 稍显杂乱的摄影棚内,不太起眼的座椅上,云雀恭弥阖着凤眸随意地靠坐着,长腿笔直,手臂搭在扶手上,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头顶上方的照明设施在他挺拔欣长的身上投下淡金色的剪影,更衬得纯黑的身姿难以亲近。 是的,云雀先生陪她来到了《solong》的拍摄片场,而且看他的架势,短时间内似乎也不打算走了。 “不愿意我在这?” 云雀恭弥清清冷冷的调子响起在耳畔,听不出情绪。 看了一眼被他沉稳冷漠的气场震慑到几米之外,却仍旧时不时朝这边投来各种窥探目光的工作人员,五月抿了抿嘴巴,毫不避讳的与那双缓缓张开的清冷凤眸对视。 “倒也不是……云雀先生能陪我来,我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的。可你不是一向讨厌群聚么?这里这么吵,待在这里云雀先生会觉得心烦吧?” 很高兴么?虽然这不是他今天特意陪她来的原意,不过……倒也不坏。 嘴角轻勾,云雀恭弥映着少女面庞的清明眼眸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视线懒懒地扫过五月手里的剧本,没有回答少女的问话,他打了个哈欠,随意的开口道: “看完了?” 尽管他清冷磁性的嗓音听起来似乎带着几分散漫不羁的意味,可不知为何,五月突然有种被老师抽查作业的紧张感。 后背下意识的挺直了几分,她点头,平平稳稳地答道:“嗯,台词已经背好了。” 偏过头,云雀恭弥斜睨着她,“有问题么?” 问题?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深邃眸子,愣了片刻,成田五月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 因为这次她饰演的角色就是风纪委员长,早在开拍前,五月就决定要向真正担任过风纪委员长的云雀先生取经,只是由于各种原因一直未能实现。极为凑巧的是,五月今天要拍的戏份,刚好就是玉野五十铃正式担任风纪委员长一职第一天发生的事情。 所以说,他现在陪自己来片场是主动来当老师么?可是……明明打个电话就能解决了吧?云雀先生好死板,自己还有一大堆公事要处理,却为了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浪费时间…… 心里有融融的暖意化开,五月的嘴唇就像紫罗兰一样,绽放出小小的微笑。就在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时,神谷瑛士欢快到不可思议的声音从房间的某个角落传来―― “五月姐姐来了!太好了!!他们还说跟我说你今天不会来……诶,云、云雀委员长也来了么?!!” 从7号摄影棚走出来,明显是刚拍完戏的神谷瑛士先是一脸兴奋的朝五月这边挥挥手,看到少女身旁一袭笔挺西装的英俊青年后,他透亮的茶色眸子顿时闪现出仰慕的光辉。 倘若换作普通人,哪怕仅仅靠着生存本能也能察觉到这边的危险气息,进而识相的退避三舍。可属性天然的神谷瑛士非但没有被那存在感十足的诡异气场吓到,反而露出不加掩饰的欣喜神色,一阵风似的朝着云雀恭弥所开辟出的高压地带小跑过来。 知道瑛士一直以来都很崇拜云雀先生,五月自然能够理解他此刻激动的心情。然而,看到站定在面前气喘吁吁的少年时,方才还神色温和的云雀恭弥立刻绷起面孔,眉毛不悦的皱起,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低冷气压。 不过,当神谷瑛士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传入云雀恭弥耳中时,笼罩在三人上方仿佛肉眼可见的暗黑气压骤然消减―― “五月姐姐,其实你和云雀委员长才是真爱对不对?!你知道我昨天看到‘大揭秘’时有多激动么?!几乎一晚上都没睡着!” 少年特有的清润声线清晰的回荡在房间内,由于他的声音太过响亮,一时间,无数双眼睛都朝这个方向扫了过来。 ……该说瑛士的关注点和一般人不大一样么? 无视了远处因瑛士的一句话而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工作人员,抬眸望着面前笑得天真无邪的褐发少年,五月似乎是有些无奈。 “虽然瑛士说得没错,可看到那么多关于我的负面新闻,正常人难道不应该更担心我的心理状况么?” “当然有担心!我一开始是给五月姐姐打电话,可是打了好几通不是占线就是无人接听。后来在网络上看到一些过分的话就去留言板反驳,可是我的电脑似乎是出了什么故障,网络消息根本就发布不出去,折腾了好久……” 清秀的面孔流露出颇为苦恼沮丧的神色,不过,当那双发亮的茶色大眼睛看向五月身旁面容清冷的黑发青年时,神谷瑛士又一下子高兴得满脸笑容,似乎都能听到他打从心底发出的欢呼声。 “后来打开了电视,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大揭秘’!云雀委员长出现的那一秒我立刻就放心了!如果五月姐姐的男朋友真的是云雀委员长,他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敢情在瑛士眼里,那个臭名昭著的“大揭秘”节目还做得挺治愈……克制住抬手摁压太阳穴的冲动,五月默默的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那个‘大揭秘’列举了将近五十人,瑛士为什么就认定我的正牌男友是云雀先生呢?” 五月也只是随口吐槽而已,没想到,神谷瑛士的表情霎时变得极为正经。没有丝毫犹豫,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因为委员长是最强的,全世界能配得上五月姐姐的只有云雀委员长!其他人都是炮灰!” “……” 定定地看了神谷瑛士半晌,成田五月忽然之间有一种错觉,作为明星好多年的她,时至今日才亲眼见证了铁杆粉丝的力量。然后,无声的转过视线,她毫不意外的看到云雀恭弥唇边清浅惬意的弧度。 很明显,瑛士也察觉到自己掷地有声的发言成功取悦到了崇拜好久的男神。下一个瞬间,他恭恭敬敬的冲云雀恭弥鞠了一躬,随即将不知何时准备好的纸笔双手呈上―― “云雀委员长,请您给我签个名好吗?” 签名……于是刚才那些话都是拍马屁么?瑛士,我看错你了…… 就在五月忍不住想赏他一个白眼时,少年抬起头,毅然地仰望着云雀恭弥,以格外严肃认真的语气大声说: “还有,能不能批准我加入风纪财团?我也想成为像云雀委员长这样强大的人!” 感受到瑛士在说这句话时与平日里迥然不同的气息,五月眸光一沉,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和好了太欣慰……在五月事业受挫的境况下有恭弥这样的纯明在身边也是很幸福的吧 因为三连发想着大家会顺着往下看话痨阿飘我现在才冒泡~下章给米娜看光芒万丈的雀哥! ps:存三章阿飘要吐血了倒地不起_(:3∠)_小天使们求治愈! 第75章 Side.70 两秒钟后,充溢着微妙紧张感的空气里响起云雀恭弥标志性清冷淡漠的声线。 “拒绝。” 冷眸睨了一眼面前言之凿凿对自己提出请求的少年,没有丝毫犹豫,他回绝的言简意赅。语气虽然淡,却根本没给对方留出半分可供回旋的余地。 随着云雀恭弥话音落下的瞬间,神谷瑛士先前还饱含期冀的茶色眸子立刻流露出不加掩饰的黯然和失落。垮下肩膀,他拿着纸和笔的手垂在身体两侧,整个后背微微颤抖着,似乎是在拼命抑制着想要哭泣的冲动。 想来也是,如果云雀先生能一口答应反而奇怪。五月虽然不清楚风纪财团究竟干什么、如何运作,但只要考虑一下云雀先生的黑手党身份,自然能推测出这所谓的“财团”不可能是什么纯粹的商业机构,选人用人也肯定更为谨慎严格,断然不可能因为神谷瑛士的一句“我想去”就随便批准他加入。 可是,纵使对云雀先生的做法没有任何异议,看到瑛士少年犹如惨遭主人无情抛弃的小狗那般低下头去,她的眉梢还是不由自主的垂下,眼神中浮起淡淡的不忍。 “那个……云雀先生,瑛士一直以来都很崇拜你,就算不能批准他加入风纪财团,可不可以签个名字给他呢?” 签名? 懒懒地瞟了一眼被少年攥在手中、捏得有些皱巴巴的纸,云雀恭弥一脸无趣的移开目光,漠然抛出两个字。 “愚蠢。” ……云雀先生也太不好说话了,而且居然说签名愚蠢,他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啊? 下意识的鼓起脸颊,五月立刻露出不赞同的眼神。而将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的云雀恭弥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随即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只不过,嘴角却是轻轻勾起。 还以为面前的两人在为自己的原因吵架,心里有些自责的瑛士勉强抬头,咬住嘴唇,努力挤出声音。 “对、对不起,云雀先生说的没有错,没头没脑提出这种要求的我确实很蠢……不光蠢还很弱,明明什么都不会还这么不自量力……” 从瑛士的言辞和语气中体会到他此刻内心的沮丧,看了一眼云雀恭弥丝毫不为所动的沉静面孔,已经不对他会签名抱任何希望的五月决定用言语来安慰面前的少年。 “今天弱,不代表明天也弱,就像今天不会的东西,凭借瑛士的聪明和努力,或许明天就会了。云雀先生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瑛士不需要这样失落。” 以澄澈的眼神望着瑛士,少女平静的嗓音好像古典音乐般轻柔流泻。察觉到那双茶眸里渐渐浮起的淡淡的光亮,稍作停顿,她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露出略微苦恼的神情。 “本来不想告诉瑛士的,其实最近经济很不景气,就算是风纪财团也受到了相应的冲击,云雀先生正在为大批量裁员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既然瑛士那么憧憬云雀先生,这种时候是不是不要给他添麻烦比较好?” 不景气?裁员?她没有更好的理由了么?云雀恭弥凤眸一沉,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 “真、真的么?!” 仿佛没有感觉到对面青年身上散发出的骇人冷气,听到五月这种解释的神谷瑛士震惊的瞪大的眼睛,呆愣了半秒后,他清秀的面孔经历了从恍然大悟到愧疚又到关切等一些列表情转变。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竟然在经济危机的时候给委员长添麻烦……不过如果是云雀委员长,一定会很快带领风纪财团渡过难关的!请加油!”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脑子?居然轻易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专属少年那充满朝气的清润嗓音回荡在摄影棚,听起来竟有几分刺耳。凤眸浅浅的眯起,云雀恭弥胸口骤然冒起一股极度不悦的感觉。 “哇哦,成田五月,你还真敢说啊。” 冰冷的目光掠过完全信以为真的瑛士,云雀恭弥皱眉,沉沉的睨着身旁的少女,“这种可笑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即便不看他的表情,五月也猜到云雀先生可能会不高兴。可偏偏,面前名为瑛士的少年在她眼里就像是某种天真的小动物,简单剔透到不像话,又有些一头热的耿直,根本就没办法放任他伤心流泪不管。而且,为了言之凿凿的说出刚才那句申请,瑛士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和勇气吧。纵使既算不上强者也不聪明,可他是真的打心眼里崇拜着云雀先生。 作为偶像,总该负起点儿责任吧?虽然看起来冷漠不易亲近,云雀先生内心也是很温柔的,应该可以理解。 视线放软,五月用眼神传递出“拜托了”这样的讯息。然而,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下一秒,云雀恭弥薄唇轻掀,竟是毫不留情道: “风纪财团只是不需要没用的废物罢了。” 清清冷冷的调子,不带丝毫温度的响起。听到这突如其来的犀利言语,本来已经振作起来的瑛士肩膀一颤,茶色的眸子里骤然涌起泪水。 神谷瑛士拼命克制眼泪的哽咽声断断续续的融进周遭的空气里,目瞪口呆的望着一脸漠然的黑发青年,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故意的五月一时间言语不能。 “云雀先生……你……” 聪明如云雀恭弥,当然看出五月是不忍面前的少年伤心难过才说那些善意的谎言。不过,正是因为清楚,他反而隐隐觉得各种不痛快。 不过……只是这样就哭了?哼,连草食动物都算不上,还妄想加入风纪财团。 哽咽的少年、愕然的少女、不爽的青年,以这三人为中心的摄影棚内迅速流窜起尴尬的气氛。正在这时,由某人的低气压无形划分出的真空地带之外,传来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声音―― “还以为成田五月小姐会乖乖在家闭门思过,居然这么快就复工了啊?该夸你敬业呢……还是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端整的眉毛蹙起,五月顺着声源传来的方向望去。当那辨识度极高的王冠形水钻发饰跃入视野的一瞬间,她的眼神顿时变得寒冷如冰柱。 前呼后拥着一大帮助理,从自动让开道路的工作人员中徐徐走出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给五月留下深刻印象的哈里斯家族大小姐,名为真宫寺姬音的少女。 冷冷地扫了一眼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记起她就是在意大利宴会上令人倒胃口的草食动物,云雀恭弥微微眯眼,眸底凝聚起渗人的寒意。 “你来这里做什么。” 先前种种不好的经历已然让五月把这位少女划入自己的黑名单,从座椅上站起来,她以带刺的尖锐眼神看着真宫寺,声音冷硬的说: “‘不要再让我觉得碍眼’,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之前已经警告过你了。” 迎上五月锐利如刀剑的目光,被众星捧月般拥在中心的真宫寺姬音游刃有余的开口回答: “不好意思,那种话我完全没有印象。”无所谓的耸肩,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甜美的弧度,“而且,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对我这个女主角和整个《solong》制作组来说,真正碍眼的人是成田五月小姐你才对。” 真宫寺的话语犹如一枚从天而落的重磅炸弹,在不远处沉默的围观人员之中掀起一阵细语的浪潮。皱起眉,五月以批判的口吻冷冷道: “你的妄想症不要紧吧?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我倒希望是妄想,你以为我愿意接你拍过的剧吗?” 轻笑一声,真宫寺姬音趾高气昂的扬起下巴,嘲讽道:“认清现实吧,这部剧临时换了女主角,作为无关紧要的人,成田五月,你已经没资格待在片场了。” 人群爆发出一连串窃窃私语的声音,神色一滞,五月的面孔好似流失掉所有温度般顷刻冻结。 “你说……什么?” 胸口仿佛猛然刺进一支燃烧的箭矢,尽管努力维持着镇定的态度,她话语中的迟疑却出卖了慌乱的心情。 “你只要留下剧本离开就够了,一定要问得那么清楚令自己颜面扫地么?不过,既然你这么坚持……” 敛去了笑容,真宫寺先是怜悯的看了五月一眼,随即侧身,朝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某位中年男子点点头,“木村先生,具体情况就拜托您来说明吧,我觉得我还是先熟悉一下场地,看看剧本比较好。” 木村先生? 沉了沉眸光,五月将注意力放在从真宫寺身后走上前来的中年男子。看到他的第一眼,她便回想起来,眼前这位正是《solong》制作组的负责人,之前五月主动提出要演《solong》时,正是他在tbs电台接待了自己。 “五月小姐,很抱歉……” 眼神游移,名为木村的负责人似乎是心有愧疚,并不敢正视面前的少女。而听到他甫一张嘴就是道歉,五月的心顿时凉了大半。 “不需要跟我道歉!” 心口被碾过一样钝痛,悄然捏紧垂在身侧的手,五月却是以毫不动摇的冰冷眼神看着面前的人,一字一顿道: “除非你们给我合理的解释,否则我绝对不会把喜欢的角色让给任何人!” 整个片场因少女凛然的宣告而陷入沉默。约莫十几秒钟的漫长寂静,木村负责人压抑的嗓音闷声响起。 “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感到很遗憾,毕竟五月小姐的努力有目共睹……但是,您要知道,能做出这种决定的人并不是我,而是电台的高层部门。” 顿了顿,负责人抬起头,看着面前抿紧嘴唇的黑发少女,迟疑了片刻,还是于心不忍的开口: “由于五月小姐如今铺天盖地的负面消息,tbs已经决定全线封杀五月小姐。也就是说,如果五月小姐执意要出演《solong》,即便拍出来,这部戏也不可能得到放映权……倘若您真的喜爱《solong》这部戏,如果您不希望大家的努力付诸东流,五月小姐,请您放手……” 封杀。 残酷而陌生的字眼令五月仿佛挨了一记直拳,茫然呆立,大脑瞬间空白一片。 只要想到要把《solong》这部戏拱手让人,只要想到玉野五十铃的灵魂再也不是由她来赋予,五月的心中就像是被硬生生的挽去什么东西般忽然变得空洞,全是也失去力量,几乎就要摔倒。 但五月是清楚的,一旦牵扯到电视台的封杀令,就已经不能够在凭借她自己意愿来说话了。除非她真的可以自私到不顾及包括导演、编剧等等全部剧组员的利益。 自始至终围观在周遭的人群依旧保持着沉重的静默,面对这样可以称之为重磅炸弹的消息,却意外的没有任何人发出窃窃私语的细碎声响。 即便也会不解她在那场“世纪求婚”中令人大跌眼镜的表现,即便也会在暗地里和身边的人八卦几句关于她的绯闻,事实上,对于《solong》整个剧组见过成田五月的工作人员来说,比起那些铺天盖地的指责,此刻僵立在片场中心的黑发少女,她对待工作那令人足以肃然起敬的态度,才是他们眼中关于她的真实。 所以,当看到这个仿佛就是为演戏而生、一次又一次在镜头前扭转乾坤的女孩被残酷的告知必须放手时,他们的心里无疑是沉重的。然而,沉重的结果也仅仅是沉默。因为,无能为力;因为,他们只是小人物;所谓的小人物就是,懂得在这种时候缄口不言,妥协自己心里的声音。 然而,他们错了―― “我、我不知道电视台的那些高层是如何做出这样糟糕的结论的!但我知道,五十铃这个角色只有五月姐姐可以演,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可以取代五月姐姐位置的演员!这种事情我绝对不会认同的!” 双颊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羞而微微泛红,在一旁踌躇了好久之后,神谷瑛士终于鼓起勇气,用带着些许哭腔的声线颤抖着喊出自己的心声。 “虽然我知道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微不足道的,但如果……如果五月姐姐不能演《solong》,我也不演!” 仿佛有能够吹散心中迷雾的风刮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双腿颤抖却依旧仿佛在用全身的力气说话的少年。不过,他挺身而立的帅气姿势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人群中火冒三丈冲出来的经纪人吓得抱头蹲下。 “别、别打……” “神谷瑛士,你敢不演!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知道我费多大劲才把你供上这部戏的男主角?给我认清现实,成田五月已经成为历史了,现在让你跟真宫寺小姐搭戏你就该偷笑了――” 暴躁的走上前来,长着一张大叔脸的男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着蜷缩在脚下的褐发少年,他抬起一脚就准备踹―― “历史?草食动物,这种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说。” 清冷而低沉的磁性嗓音,突兀地响起。仅仅是由身后席卷而来的逼人气场,就令先前还预备对瑛士动粗的男人便双腿一软,几乎是跪在地上。 那个声音听起来一点儿都不大,却是清清楚楚响彻在每个人的耳际。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屏息的同时,无声的投来目光。 心突地一跳,五月转头,却是看到一直安静靠坐在座椅上的云雀恭弥站立的身姿,高大挺拔,气息凛冽。紧接着,她听到他又缓又沉的开口,像是对着所有人。 “成田五月若是不拍,没人敢接。” 头顶的照明设施在他精美如雕刻的脸上投下极淡的阴影,一袭简洁黑色西装之上,他微微抬起的面庞,眉眼沉静,眸色锋芒。面无表情的开口,云雀恭弥说这句话时,却带着能将所有人压倒性击垮的逼人气势。 然后,他神色倨傲的抬腿,站定在五月身边时,沉静而深邃的凤眸垂下,直直地看进她的眼里,仿佛其他人和事全部不存在。 “正因为寸步不让,所以才称之为荣耀。” 云雀恭弥的声音那么近,却像是从宇宙深处传来。五月抬头,四目相对之时,却听到他问自己:“草食动物,你要让么?” 那双沉静深沉的眼睛里,似有淡淡的笑意,却又有些认真。闷顿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怔怔的,五月抿着嘴巴摇头。 “既然如此,跟我走。” “去哪?” 云雀恭弥挑眉,“知道为什么打坏你的投影屏么?” 回想起昨晚因为云雀恭弥一拐子报废的巨大屏幕,尽管有些奇怪他突兀的发问,想了想,五月却是回答道:“不让我看电视,是因为云雀先生不想让我看到那些负面消息?” “错了。” 澄澈黑眸浮起一抹困惑,这时,云雀恭弥薄唇边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容,竟有一种肆意和不羁的意味。 “草食动物,我是让你看我。” 接下来的一切,看他的就好。 . 作者有话要说:瑛士还是很萌的啊180你弄哭了这么可爱的少年有没有愧疚!记得补签名啊~ ps:其实……姬姑娘是受命来“帮”五月的 下章勇闯记者关【喂 第76章 Side.71 `p`jjwxc`p``p`jjwxc`p`hor事务所大楼,标有“成田五月”金字铭牌的专属休息室被窗外射入的阳光照得明亮通透,显得既安静又温暖。 笼罩在大片暖色调的光芒之中,一袭深灰色长风衣的银发青年正端坐在办公桌前。低着头,他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敲击着电脑键盘,表情平静,气息沉稳。 “冷泉先生,我回来了……” 两三声略显拘谨的叩门声伴随着年轻女孩的嗓音响起,手上敲打着键盘的动作一停,青年从容的抬起头来,一脸和煦的望向那个推门而入的娇小身影。 “欢迎回来,真宫寺小姐,辛苦了。” 如泉水般清澈透明的嗓音流淌开来,说完这句客套话,他随意的向后靠了靠,换了个更为舒服但仍旧优雅的坐姿。 “怎么样,在心爱的片场见到令人生厌的真宫寺小姐,想必那孩子一定非常不高兴吧?” 不知是加在自己名字之前“令人生厌”这样的定语,还是青年在提到某少女时眼角眉梢自然流露出的笑意,站立在桌前的真宫寺姬音神色一僵,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的捏紧了裙摆。 “我是因为冷泉先生的拜托才会去《solong》的片场,否则我也压根不想看到令人生厌的成田五月小姐,更不稀罕接由她碰过的电视剧。” 尽管有意地克制着翻涌在胸口的负面情绪,真宫寺姬音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充斥着显而易见的厌恶和不屑。琥珀色的眸子浅浅眯起,并不生气,冷泉拓嘴角的笑容反而像蜂蜜融化般漾开。 “的确,是我拜托真宫寺小姐去《solong》片场耀武扬威。不过,”他的笑容加深,“我什么时候说过那部戏要由你来接了?” 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言论,脸色一变,真宫寺姬音瞪大眼睛看向青年。 “不就是冷泉先生告诉我的吗?!不然为什么让我去《solong》片场?” “那个啊,只是为之后的事情做铺垫罢了。”耸耸肩膀,冷泉拓回答的风轻云淡:“各大媒体都拿五月‘劈腿’这件事做文章,于是我打算让真宫寺小姐来替五月挡枪。也就是说,五月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在求婚直播上甩了‘未婚夫’一巴掌只是因为她发现冷泉拓一早就和别的女人有染,而这个女人……就是你啊,亲爱的真宫寺小姐。” “什、什么?虽然我一直喜欢冷泉先生是事实,但你从来都没有接受――” “这不是重点,”若无其事的打断她,青年扫了一眼平铺在桌面的报纸,转回视线,“重点是五月是无辜的,真正该被骂的人是既抢了五月喜欢的人又靠着对方上位,甚至还想将五月取而代之的真宫寺小姐。怎么样,刚才在片场抢戏时应该有表现得相当招人恨吧?” 表情由于过度震惊而冻结,真宫寺张了张嘴巴,突然说不出话来。保持着嘴角扬起的弧度,冷泉拓以风琴般清澈的嗓音继续毫不留情的说出残酷的话语,直视着她的眼中一片冰冷。 “我不得不说一句,脑子不好使这种事情尚且可以原谅,不过,没有自知之明就相当有问题了。真宫寺小姐,接手那孩子珍视的东西,你真的以为自己有资格?” “什么叫我没有资格?难道成田五月她就有资格了么?!她已经不是hor旗下的艺人了,我才是!” 露出不能理解又极度受伤的眼神,真宫寺姬音突然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拔高音调,双手拍在办公桌前冲着面前的银发青年大声喊道: “她明明对冷泉先生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她根本就不喜欢你,不在意你,你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为什么你还要这么维护她?!成田五月眼里只有云雀恭弥,他们甚至在片场也形影不离,就算你曾经再怎么喜欢她看重她现在也是时候清醒了吧?!你的理智呢?你的骄傲呢?你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呢?都因为那个糟糕透顶的女人而舍弃了么?!” 憎恨、悲伤、痛苦、愤怒――真宫寺姬音妆容精致的脸上交织着各种情感,说话的同时,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 “云守先生还陪五月去了片场啊,相当称职啊。” 没有露出丝毫遭受打击的模样,冷泉拓反而惬意的眯眸微笑,似乎是很满意似的。不过,当他看向面前歇斯底里的狂躁少女时,眼神忽然折射出冰冷的光辉。 从容的站起身来,下一秒,冷泉拓伸出手捏住对方的下巴拉近,居高临下的压下视线,“不过,刚才那些话还轮不到你来说吧?不觉得既自以为是又很刺耳吗?” 极具磁性的男性嗓音现如今染着难以言说的危险意味,琥珀色眸子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忽现愕然之色的眼睛,冷泉拓的嘴角骤然浮现出令人心悸的迷人笑容。 “我印象中的真宫寺小姐一向是甜美乖巧的,事到如今也终于装不下去了吗?正好,既然你都以诚相待了,作为一个绅士,我也跟你说实话好了。” 稍作停顿,那双修长的琥珀色眸子里跳动起烛火般的暗影。 “在对待五月的问题上,我从来都没有理智、没有骄傲、也没有所谓的男人的自尊心。但是,”手上的力道缓缓收紧,他话锋一转,“如果你因此以为我和那孩子的关系是肤浅的‘恋人’就大错特错了,这个世界上的所谓‘羁绊’存在各种各样的形式,要知道,并不是只有‘爱情’才值得一个人付出真心。” 冷静而平稳的声线缓缓逸散进洒满阳光的空旷室内,诡异的一阵沉默之后,真宫寺姬音怔怔的发问:“千方百计维护她……你和成田五月到底是……” “你没必要知道,比起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我们倒不如一起商讨一下等会儿如何成功在媒体和那孩子面前塑造一对受人唾弃的‘狗男女’,继而把施加在五月身上不合理的谩骂和指责背负下来。” 捏着对方下巴的手一松,重新恢复了人畜无害表情的冷泉拓坐回座椅上。 “当然了,真宫寺小姐也可以拒绝。你不做的话,我找别的女人演戏也没问题。” 死一般的寂静。三秒钟后,真宫寺死气沉沉的问:“……在冷泉先生眼里,我算什么?” “可以利用的一枚好棋。” “只是这样?” “不是哦,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眸光微抬,冷泉拓言笑晏晏,“真宫寺小姐格外招人讨厌,想收拾你很久了。” 少女娇小的身子猛地一颤,眼神凄哀,“我不懂,如果讨厌我,为什么还让我加入hor?” “嘛,只是s属性作祟罢了。虽说远离一个讨厌的人可以做到眼不见心不烦,但是……”盯着真宫寺的眼睛,他柔声道:“倘若把她留在身边,我不是想怎么折腾都行么?” “……” “吓到了吗?抱歉,我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人,当然,真宫寺小姐随时都可以走人,我并没混蛋到强迫――” “你还能更混蛋吗?” 出声打断了冷泉拓,真宫寺朦胧的泪眼闪现出憎恨的光辉。就在青年以为她要爆发时,少女渗出绝望的神情却转为平静。 然后,她只说了两个字。 “我做。” 为了能站在离你最近的那个位置,我做。 *** tbs电台的高层贵宾接待室里,黑发青年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手边的清茶升腾起袅袅热气。 一众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在室内几米开外的角落拘谨的站成一排,一个劲儿点头哈腰的冲面前的黑发少女赔不是的同时,还不时地向静.坐在不远处那个挺拔的暗色身影投去敬畏的一瞥。 “五月小姐,一定是下边那帮蠢货搞错了,我们怎么可能封杀您呢。” “就是就是,五月小姐愿意参演tbs的剧目是我们无尚的光荣。有您的名字,无论是作品质量还是收视率都有保障,这点儿常识我们还是有的。” “肯定是《solong》制作组那边误听了什么传闻,五月小姐要是不高兴的话我们立刻让那帮没脑子的东西卷铺盖走人!” …… 冷而沉的空气中回响着不绝于耳的道歉和奉承话,一言不发的听着,作为当事人的成田五月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心下却泛起各种复杂的情绪。 说得好像跟他们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明明每个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倘若没有这几位居于高位、掌握着tbs生杀大权的社长们发话,底下人怎么可能传出封杀换角这样重大的消息?而他们现在这样一百八十度大逆转的态度,无疑是因为此刻有云雀先生陪同她一起出现在tbs电视台。 就在云雀恭弥带她离开片场,径自来到tbs的高层办公区时,五月还有些担心他会用黑手党内部的暴力手段来解决问题。怎料,浑身不要命的散发出冷冽气息的他并没未如同五月以为的那样在tbs大开杀戒。仅仅是播给草壁哲矢一通电话,几分钟后,那些高层社长便擦着汗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云雀恭弥所在的贵宾接待室。随后,当他们看到站在云雀恭弥身边那位全日本无人不知的黑发少女时,均是神色一滞,随即露出仿佛看到整个世界都静止了的惊愕表情。 根本没有正眼看那些人,一袭严谨笔挺黑色西装的云雀恭弥就端坐在沙发上,姿态不高,却自成霸气之势。冷漠清贵的容颜气度,衬得仿佛世间万物于他都是卑贱渺小的存在。 然后,他神色淡淡的开口,只说了一句话。 “封杀成田五月,你们试试。” 清冷的语调同样是淡淡的,可五月明显看到tbs高层社长们瞬间煞白的脸色和眼神里的惊恐与畏惧。而当他们一脸后怕的一边擦着鬓角处的冷汗一边说着“不敢”时,青年却是阖上凤眸,一副不屑于理会他们的样子。 于是,社长们赔礼奉承的对象就转向了五月,也就有了上面的一幕。 看到云雀先生就好像活见鬼似的,所谓的见风使舵就是眼前这种情况吧?黑眸不加掩饰的浮现出鄙夷的神色,然而,就在五月暗自感慨人性的虚伪之时,心中却忽而生出疑问来。 他们怎么会这么怕云雀先生?而且看到他的第一眼就…… 五月当然知道,“最强云守”这样称号足以令人闻风丧胆。可这些电台高层应该不清楚云雀先生的黑手党身份才对。所以说,即便他天生便带着一股子能令人感到威胁的迫人气场,衣着、举止、气质也都颇为不凡,也不至于让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对他言听计从才是……莫非,他们了解云雀先生的底细? 眉毛微微蹙起,五月探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云雀恭弥静.坐的方位。还不等她考虑好该不该此刻就出声询问时,面前的男人便给了她答案。 “五月小姐,还望您见谅,也请您向云雀先生说说好话。我们tbs日后还需要风纪财团的支持,《solong》这部剧也是同样,不能没有五月小姐,更不能没有云雀先生的那笔投资啊!一切都是误会,无论如何,请您再给tbs一次机会……” 风纪财团、投资…… 从中年男人唯唯诺诺的话语中精准过滤出来的两个字眼好像拖着长尾的流星一样从五月脑海中飞速闪过,小巧的面孔微微一怔,贮存在她记忆中的零星对话悄然复苏―― “五月小姐许多影迷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拿这部剧来说,我们本来请不起她出演,之后却有一个知名财团投了一笔天文数字,指名要她出演,给她的片酬更是多到令人咋舌。” “这算哪门子的影迷,明显是动机不纯的阔少爷想砸钱追五月小姐!” “如果真是这种目的,那边没理由专门要求tbs对五月小姐本人保密吧?示好却不告知她,这种让钱打水漂的事情也太吃力不讨好了。所以说,就是单纯作为影迷,想看到五月小姐的作品,所以在背后默默地给予支持吧。” …… 那个所谓的“默默在背后”给予自己支持的影迷,曾经令五月心中一暖的陌生人物……居然会是云雀先生? 虽然他此刻正是为了她能继续出演《solong》这部戏才亲自来到了tbs,但五月心里却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云雀先生会这么帮她并不代表他支持她演戏,而是纯粹的不喜欢看她输。当然,这也不失为一种保护和关照,只是出发点带着类似和敌人打架交手时斗气的意味。 没有怨念、也不存在责怪,这种想法丝毫不影响云雀恭弥在五月心中的地位,哪怕他多么不喜欢她演戏,五月也觉得这种矛盾并不会成为两人之间的障碍。可是,就在她得知投资《solong》这部剧的人正是云雀先生时,突然之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竟让她忽然想要流泪。 明明,之前因为拍戏的事跟她发火甚至把她锁起来的人,是他。一怒之下解散了她后援团的人,也是他。可是,偏偏还是他,在她背后默默的给予支持? 她是不是又忽略了什么,或者又误会了什么? 鼻腔酸涩,眼眶微热,兀自沉浸在莫名温馨感动思绪中的少女,一时间,好像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 《solong》换角风波仅仅用了不到十分钟就轻松解决,考虑到五月是真的喜欢那部戏,云雀恭弥才格外手下留情,并未出手咬杀tbs的相关负责人。 不过,另外几家电台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早在前一天晚上,当五月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以后,将她安顿好的云雀恭弥就拨通了草壁哲矢的电话,阴沉着脸向他下达了清理整顿那些八卦频道的指令。一夜之间,只要前一天转播过《成田五月情史大揭秘》这档节目的电台全部停业,一整天的时间里,除了个别几个频道外,日本境内的数十家电台几乎全线瘫痪。 而那个一手制作了那档特别节目的电视台,所持的股价在几小时内跌破最低点,还没等到相关负责人从睡梦中清醒就彻底宣告破产。当翌日的太阳照常升起之时,昔日作为日本娱乐王国中最臭名昭著的一支力量甚至还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就已然覆灭。 一切似乎是来得太过突然,但是,在果决出手的云雀恭弥看来,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从tbs电台出来,纵使是晴天,秋日里的风还是有点紧。 灰蓝色的眸子不动声色的睨了一眼低头跟在自己身后,貌似是有些心不在焉的黑发少女,看着她从片场出来还未来得及换上的水手服,长眉微皱,云雀恭弥步子一顿。下一秒,他绅士风度的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动作庄重而柔和,却不拖泥带水,整个过程都是沉默,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然后,他转身迈开长腿,继续大步向前走。 没走几步,身后忽然没有了跟随的脚步声。只有一个名字,外加一个云雀恭弥不是特别明白的词汇,被秋晨的风吹向他耳畔。 “恭弥,闷骚。” 草食动物,她好像是在骂他? 墨蓝色的眸子缓缓收紧,云雀恭弥一转头,却是看见披着自己西服外套的黑发少女,抬起的精致脸庞上,眼泪哗啦啦不停歇的往下淌。 ……怎么了? 让人胸口揪紧的酸甜感觉涌上心头,云雀恭弥沉静的眸底掠过一抹罕见的无措。就在下一个瞬间,五月乌黑柔软的长发忽然像羽翼般展开,直朝着他站立的方向跑去―― 感觉到扑进自己怀里的少女那温暖的体温,察觉到她埋在自己胸口那被泪水沾湿的脸颊,云雀恭弥身子一震。 凤眸垂下,他定定看着五月黑色的发旋,突然,她随身携带的手机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 ――冷泉拓。 .`p`jjwxc`p``p`jjwxc`p` 作者有话要说:jj大抽,小菊花转啊转……这种时候还能冒泡留言的小天使们绝壁是真爱请收下阿飘的黏糊糊的眼泪【喂 我想说哥哥你就继续作死吧……下章撒糖 第77章 Side.72 当专属某人的来电铃音在耳畔悠扬地流转开来之际,五月原本因为云雀恭弥而溢满感动的胸口忽然翻涌起一股异常酸涩的苦楚。 温柔而婉转的钢琴曲,好像仅仅是静静聆听,眼前就会不由自主浮现出银发青年温和地眯起眸子微笑的表情。然而,那些和他一起度过的点滴温馨生活,那些重要的时光、记忆,已然因为“背叛”这残酷的字眼发出轰然巨响,崩坏殆尽。 尽管心底里排斥着接听起电话的动作,好强的本性却不容许她表露出任何脆弱。滴水不漏的将黑眸中的悲伤和哀痛情绪掩藏起来,五月缓缓地从云雀恭弥的平坦而温暖的胸口抬头,装作丝毫没有受伤的模样,平静的拿出手机摁下通话键,以沉稳而冷漠的声音道: “事到如今,你还有脸跟我讲话么?” …… 不需要面前的少女多言,仅仅透过观察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敏锐如云雀恭弥就猜得出这通电话究竟是何人打来的。 凤眸无声垂下,静静地落在少女苍白的面孔上。由于电话另一端的人有意压低了声线,云雀恭弥并不能将他们对话的内容听得十分清楚,可五月呈现些许僵硬的神色足以告诉他,这通电话所传递的绝对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消息。 果不其然,当电话挂断后,五月先是一脸肃穆的沉默了半晌。随即,她抬起头,以有些抱歉的眼神仰视着身侧的青年。 “云雀先生,我突然有非常要紧的事情去办,能不能让我――” “我陪你去。” 清冷英俊的脸孔默默地敛着表情,看不出喜怒。一眼就看穿她想说什么的云雀恭弥以不容置疑的霸道口吻打断了她,抬腿迈开步伐,快步向前走去。 “但是,”小跑两步跟上了前方那个挺拔高挑的身影,五月漆黑的眸底浮现些许为难,“不能再麻烦云雀先生了,这件事我想一个人――” “草食动物,还嫌被他欺负得不够吗?” 他? 云雀恭弥凉凉的音色沉沉地传入五月耳畔,从那明显压抑着怒意的说辞中听到了人称指代的字眼,少女微微一愣,胸口再度压上哀痛。 也是,像云雀先生这样聪明的人,根本不需要她挑明就推断得出刚才那通电话是冷泉先生打来的。而就在昨晚,她已经把冷泉先生实则是岩仓那边的人这件事告诉了云雀先生,他自然会想为她出气,只不过…… ――“即便五月让我在全国人面前颜面扫地,但是,毕竟和五月极其融洽的相处了三年之久,我似乎也养成了做事情前不由自主就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的惯性思维,一不小心就为五月接下来该如何向家族交代而担心起来了。” ――“我知道五月虽然冲动,但当你决定要赏我一耳光的时候,心里肯定已经做好了被尊大人责难的准备。不过倘若这次的事情闹大了,恐怕就不再是你一个人受罚就能解决的了,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会给你喜欢的云雀先生添麻烦呢?” ――“所以,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好了~五月立刻来hor一趟,参加我为你脱离hor事务所而举办的新闻发布会,要是五月能出现在这里,让我在全国媒体面前挽回一些身为男人的尊严,我就尽我所能替五月向尊大人隐瞒云雀先生的事情。” ――“嘛,虽然我也认为尊大人不可能对你们的事一无所知,但有了我的‘证词’,他至少不会那么快就出手暗算云雀先生,能争取宝贵的防御期不是很好吗?这可是我对一直以来被我悉心照料的蔷薇公主所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可爱的五月,你应该不忍心拒绝吧?” …… 脑海中,冷泉拓几分钟前在电话里那从容而带着丝丝惬意的嗓音回响开来。脚步跟随着愈渐沉重的思绪顿住,抿紧了嘴唇,五月突兀地拉住了云雀恭弥微凉的大手。 “我知道云雀先生是想保护我,不想再让我听到任何刺耳的言语。但是,请务必让我一个人去,因为,我接下来将要做的这件事……” 少女抬起头,笔直地望向因她的动作而垂落眸光的青年,“会对云雀先生造成极大的伤害,如果云雀先生在场的话,我的心可能会动摇,或许说不出想要说的那些话。” 墨蓝色眸子蓦地一沉,对上五月毫不动摇的视线,云雀恭弥微微皱眉。然而,还不等他思考她话语中所谓的“伤害”究竟为何时,五月却伤感的垂下眼睑,盯着地面。 “说起来可能有些不识好歹,但对于云雀先生的关爱和保护,我一方面感动得不得了,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些难过。当然,我并没有指责云雀先生的意思,而且正因为如此,我变得越来越喜欢和依赖云雀先生,可是……”端整的眉毛蹙起,五月澄澈的黑眸浮现失落的神色,“我也不可避免地开始为‘自己竟然是如此没用、如此需要保护’而伤感,继而意识到自己原来很没用。” “我口口声声说要成为打败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伊丽莎白女王,但事实是,这些年来,非但没有丝毫任何成长,甚至还可笑的为那些不存在的虚假成就而沾沾自喜、得意的不得了。” 表情中的悲伤逐渐扩大,即便声线平稳依旧,五月眼里却笼罩了一层阴影,仿佛正在忍耐着痛楚。 “原来一直都没跟云雀先生说吧,我之所以喜欢演戏的原因。”稍作停顿,她淡淡的讲出了一直隐藏在心里的真实,“我的父亲成田光希,在被外公动用权势害得身败名裂之前,曾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导演兼剧作家,写下了很多美丽而震撼人心的剧本,其中有一部就是讲述他和我母亲的故事。只不过,就在那部剧本写出来后不久,他就……” 察觉到那只拉着自己手掌的冰冷小手忽而一僵,云雀恭弥沉默不语的收紧力道,仿佛是在给予她某种支持。 “于是,我最初想要成为演员的动机就是能磨练好演技,亲自出演那部剧本。这样的动机,既包含着我纪念父亲和为了替他了却遗愿的想法,也是对那个冷血家族的无声抗衡,正因为他们不喜欢我的父亲,甚至认为在艺能界工作很卑贱,所以叛逆的我偏要忤逆他们的意思。” “后来,我在演戏的过程中体会到了新的东西。我不知道云雀先生是在怎样的家庭里长大的,但对于生来就把‘岩仓’的姓氏烙印在身上的我来说,其实从小到大一直都好寂寞。” 低伏着眼帘,五月的嘴角露出寂寥的透明微笑,“无论是因为岩仓家的人而被忌惮,被尊敬,亦或是被保护,我自己什么都不是,仿佛我的家世才是真正的我。但是,当演员的时候可以塑造不同的灵魂,可以成为我喜欢成为的任何人。只有演戏的时候我才觉得自由,才觉得自己能随心所欲地支配一切……那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不只有家世,不再只是一个岩仓,真的让我觉得好幸福。” 仿佛能够渗透进云雀恭弥的胸口,五月的声线和轻声讲出的话语,令他的心像是被某种玻璃般透明而尖锐的东西刺痛了。正在这时,五月忽然抬头,视线盯着前方空荡荡的一团空气,表情变得冷漠而僵硬。 “可就在冷泉先生告诉我,其实他一直都在帮岩仓做事;就在他告诉我,原来hor根本就是岩仓家的产业;就在他告诉我,‘成田五月’这个名字之所以能在艺能界有如此高的地位并非是靠我的努力,而是家族背后的操控时,我觉得我的人生、我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一切都被彻底否定了!就好像是笑话一样,我从来都没有向前迈出过一步,竟然还在金光闪闪的鸟笼里自鸣得意,这样的我,简直就……” 停顿几秒,融化在一片沉默与压抑之中的,是少女沮丧到不像话的自嘲声音。 “又可怜又可悲,还很可笑。睿智的云雀先生你肯定也是早就看穿了这一点,才会对我各种不放心吧?我在你眼里应该就是个只知道横冲直撞的傻丫头吧?” 清冷的墨蓝色眸子映照出五月消沉的模样,然而,云雀恭弥没法作出回应,因为,她说的似乎是事实。他的确是想要保护她,如果不是清楚她不喜欢受到束缚,他甚至希望能让她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他这种想法,难道伤害了她吗?是因为自尊心? 就在空气渐渐变冷之际,前一秒还低沉的少女却浅浅的笑了。 清纯如瑾花般的笑容悄然绽放,像是为了制止心中的伤感、亦或是消解尴尬的气氛那般,“不过就像我一开始说的那样,我的心情是矛盾的,在面对云雀先生对我的保护这件事上。所以,我就在心里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秋日的暖阳斜斜的照在五月精美如冰雕的脸庞上,仰起面孔,她望进云雀恭弥沉静无波的凤眸。 “因为云雀先生对我来说是全世界最特别的存在,我只会让你看到我没用和脆弱的模样,可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我不想输。尤其将我的努力否定掉、取笑我除了岩仓什么都不是的那些人,我想要向他们证明,哪怕不依靠任何人,成田五月也能漂亮的坚持本心,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以及,爱我想要去爱的人。” 一扫先前的脆弱和阴霾,她的脸颊、樱花色的嘴唇、还有双眸,都像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而由五月清丽温柔却带着某种决意轻吐出的话语,更是令云雀恭弥生出一种微妙的感受。 他本来铁了心不同意她独自去冷泉拓那边,可偏偏这只草食动物,似乎总有自己的一番道理,而且总是能说服他。该说是小动物的特殊技能吗? 如古井般深邃的眸子隐隐掠过一抹柔和,睨着笔直凝视自己的少女,云雀恭弥轻挑了下眉毛。 浅淡的笑意正要浮现在他眼角眉梢之时,一股清甜的馨香味道扑面而来。顺着忽而紧贴上胸口的柔软温热低头,凤眸却是映照出再度将脸颊埋进他衬衣的黑发少女。 “云雀先生也听到了吧,我那天说过要成为天后的。就像能够轻而易举的替我解决签约的问题那样,有着无所不能的云雀先生保护和疼爱的成田五月,说不定会比先前在hor时更容易实现自己的梦想,但是,我想靠自己的实力试一试,想知道不依靠任何人的我在这个圈子里究竟可以走到哪里。” “……” “想要赢、想要证明、想要超越,为了给自己一个重新相信自己的机会,为了忘记过去的我、渺小的我、悲哀的我,身不由己的我,所以,云雀先生能一直看着我么,看着我放手一搏?” 五月就那么不停的说着,将不曾说出口的那些隐秘毫不保留告诉面前的人。因为她知道,他会懂。 云雀恭弥这个名字,对她的意义从来都不只是两情相悦这么简单。他对她,从来都看得透彻,她的每一个心思,每一个小念头,她所有的卑微、彷徨与荣耀。甚至是连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那份近乎偏颇孩子气的执着,那双清明的眼睛都能如此了然。 于是,所有装腔作势和故作坚强都变得微不足道,此刻的成田五月只是一个简单不过的女孩子,伏在他怀里,听着他心跳,爱着云雀恭弥,然后,说着心里话。 “之后的日子里,云雀先生只要看着我就好,知道了这一点的我就不会那么轻易的被击败。不过,如果我真的不小心受伤了,那个时候,云雀先生也不需要担心,只要把手放在我的肩膀就好,什么都不说,我也会立刻被你治愈的。” 透过平整柔软的衬衣布料穿出的声音闷闷的,又因带着些许难得的娇憨调子而显得格外可爱。抬手拥住怀里的人,不由自主放软视线,云雀恭弥青年故意以戏谑的语气低声道: “只是这样?我不觉得小动物会有那么强大的修复能力。” “那……真的不管用的话,云雀先生还可以像现在这样抱抱我啊。” 白皙的手轻轻揪住云雀恭弥的衬衣前襟,满满的依赖意味。言毕,就在抬起视线的少女不经意和静静垂下的凤眸对上时,五月赶忙低头,语气慌乱,“不过那种情况肯定非常少见就是了,不会总是麻烦云雀先生的。” 哼,哪里麻烦了?他怎么不觉得,不过…… 这只草食动物撒娇也完全不懂得挑场合么,知不知道自己是公众人物? 察觉到从几分钟前开始就陆续有从不远处经过的路人,时不时朝这边投来各种各样意义不明的目光,云雀恭弥颇为不爽的皱起眉。下一秒,明显传递着“催促”信号的手机铃声再度急不可耐的响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主要想交代五月喜欢演戏的原因父亲大人是大伏笔以及……五月所说的会伤害180其实压根不是伤害180知道后真的会暗爽…… 第78章 Side.73 据悉这是成田五月在闹得沸沸扬扬的“世纪求婚”事件后第一次面对媒体,且要正式宣告与一手将她栽培起来的东家解约,hor事务所一楼召开记者发布会的豪华大厅里人头攒动,闪光灯此起彼伏,蔚为壮观。 能容纳上百人的空间被挤得水泄不通,从台上放眼望下来,满目花花绿绿的台标,满耳嘈杂之声辨不出东南西北。电台、报纸、杂志、网络,各大媒体的记者狗仔扛着摄像机、举着照相机、手持话筒,为的就是能在第一时间一睹昔日风光无限的全民女神如今落魄低头的模样,看着她从天上掉到地下,再让她的悲惨境遇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最佳谈资。 幸灾乐祸从来都是这个圈子经久不衰的萌点,而大众从来都不是懂得原谅和怜悯的动物。更何况,那些铺天盖地抨击成田五月忘恩负义、玩弄他人感情的八卦新闻也几乎让所有人秉持着这样的观点:是她伤了一向对她呵护有加的经纪人兼前男友的心,所以造成现今这种结果完全是成田五月自作自受。 众媒体似乎是忘记了,那些将年轻的影后逼至舆论孤岛的新闻恰恰是由他们自己闭门制造出来的。正因为有了她的“罪不可恕”,他们才能高举“道义”的大旗争相讨伐,仿佛他们会对即将被hor扫地出门的成田五月“墙倒众人推”,既不是忌惮hor的势力,也不是见风使舵,更不是上赶着去抱业界首屈一指的娱乐帝国那位当家的大腿,而是纯粹的出于正义感。 带着天使的特权,行使魔鬼的权利,还如此的冠冕堂皇。 然而,就当这次事件最大的“受害者”冷泉拓先于成田五月一步出现在大厅时,在整个事件中都义无反顾站在他这边的媒体脸上却是重重地挨了一耳光。 没有传闻中想让每个女人搂在怀里哄一哄的黯然伤神,那个令公众或心疼或同情或打抱不平的银发青年,他愉快的神情里不带丝毫强颜欢笑的意味,先前被“未婚妻”戴着戒指甩了一耳光的脸上亦是一点儿受伤的痕迹都没有。不过,这不是重点,令众媒体都傻在原地干瞪眼的是,被他们大力宣传着多么痴情的这位绝世好男人竟是无比亲密地搂着hor才签约不久、名为真宫寺姬音的女艺人,一坐定就笑眯眯的向众人抛出了重磅炸弹。 “既然五月还没有到,我先借这次机会向大家介绍一下,”嘴角噙着温和到极致的微笑,冷泉拓牵起身边之人的手,拉至唇边轻吻一下,“我新任的未婚妻,真宫寺小姐。” 紧紧相扣的手上,情侣对戒上反射着弧光的钻石在青年话语落下的瞬间几乎晃瞎了所有人的眼。 被众媒体赞誉为“情深意重”的绝世好男人,前一天才声势浩大的当着全国的面求婚,此刻却牵着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女人出来秀恩爱? 这真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可惜被打了脸的众媒体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碍于青年在这个圈子的影响力,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在这被某种诡异而尴尬的气氛所笼罩的大厅里,突然间就只剩下台上相偎相依的一对儿年轻男女的对话声,旁若无人,字字真切。 “哼,叫那个小妖精的名字叫得那么亲切,莫非对她还有留恋吗?” 深情款款的望着身旁看起来不怎么开心的女孩,冷泉拓温柔从容的予以回应,“怎么会,早就腻了。而且比起那种不听话又难以掌控的小丫头,我现在觉得姬音更可爱。” “那你还在我们中间纠结了那么久,打算怎么补偿我?” “是我不好。小姬音说吧,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摘给你。” “才不稀罕那种东西,拓之前跟我说的如果都是真的,以后就别再让我看到成田五月那个小妖精。对了,最好让她给我永远从艺能界消失。” 说这句话的真宫寺,眼里忽然散发出诡异的光。娃娃般精致的面孔上,两个浅浅的酒窝浸满沉沉的自负,那种高人一等,写在骨头上的优越感,透过她包裹着丝绸洋装的娇小身体四面八方弥散开来。 仍旧是温柔的注视,冷泉拓叹了口气,语气却是宠溺,“女人的醋意还真是可怕呢。” “怎么,你舍不得?” “没什么舍不得,否则也不会有这场发布会了。嘛,从今以后小姬音就是hor的台柱了,这样满意了?” 像是被打了气的气球,真宫寺连影子都膨胀了几分。张扬地扫了一眼台下沉默不语的众记者,她扬着下巴,“这还差不多,看我怎么把那个不知死活小妖精踩下去,手下败将……” …… 再没脑子的人也能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些许端倪,推测一下也就自然而然得出了结论―― 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影后水性杨花,而是从未浪子回头的花花公子始乱终弃,甚至还因为醋意大发的新欢一两句任性的话,就要把由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艺人亲手扼杀。 难怪成田五月会当着全国的面赏他一巴掌了,骄傲如她,肯定是知道了未婚夫脚踏两条船才忍无可忍出手的。现在回想起来,也就自然能理解她当时那句――“冷泉拓,你成功的恶心到我了。” 竟然会是这样……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唯一能够拿来对成田五月加以指责的理由也已然在如此讽刺的情景下骤然碎裂。只是,当那些媒体记者们终于经受不住道德和良知的拷问而开始心生愧疚时,被打上恶魔烙印的天使已然流血受伤,被他们亲手推下万丈深渊……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沉寂,甚至有人开始在心里默默祈祷成田五月不要出现。这时,会议厅的入口处传来少女清丽而平稳的声线。 “久等了。” 齐刷刷的转头,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那个凛然昂首的纤细身影上。 由于拍戏还未来得及换下的水手服上披着一件男式的黑色西服外套,成田五月仪态大方的走进来,那周身看不见的气势却震慑住全场。 直视前方,五月摇曳的身后的长发,从一众自动为她让开道路的记者中款款走向发布会的高台。看都没看一眼已经在台上就坐的两人,她转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坐好后,以朋友谈话般的轻松语气道: “没想到被骂得那样狗血喷头,还是会有这么多人来参加以‘成田五月’的名义举办的发布会,真是受宠若惊。怎么样,我的堕落取悦到大家了吗?大家把我拉下来,觉得开心吗?” 澄澈黑眸望着台下因自己的开场白而一脸愕然、或者干脆低着头不看她的记者们,成田五月似乎是有些厌倦的垂下眼帘,以极近漠然的声音说:“……真愚蠢,你们就没有更高的追求了么?” 冷而无温度的声音,就好像无情挥打下来的鞭子一样。然而,诡异的三秒钟安静后,五月微微抬起头,却是轻轻牵起嘴角。 “尽管如此,我今天来到这里不仅仅是宣布和hor正式解约,还怀抱着衷心感谢你们的目的。” 话语一出,沉默许久的大厅终于掀起一阵细语。以冷如冰柱的眼神看了一眼身边的银发青年,收回目光,成田五月站起身,恭谨而坦荡的向台下的媒体鞠了一躬,随即重新站直身体,凛然开口: “都说明星是依靠大众和媒体的关爱才能成长,可就在这两天,大家把对我的关爱都收走了。不过,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不后悔,不回头,也不惋惜,如果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依然会坚持本心,走我想要走的道路。” 缓缓在大厅内流转开来的语气平静温柔,却充满力量。纤细单薄的身体就这么站着,俯瞰着那些中伤过践踏过自己的陌生人,不言报复,成田五月只是微微一笑。 “感谢你们的伤害替我推翻过去的虚假繁荣,也感谢那些流言蜚语埋葬曾经年少轻狂的成田五月。既然大家收回了对原来那个我的关照,那么从与hor事务所正式脱离关系的今天开始,我决定重新来过,哪怕是从新人做起,也未尝不可。” 整个大厅好像被某种不可思议的气场所支配,方才还喧哗的声音再度沉寂下来,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望着台上的黑发少女,就连真宫寺姬音也在不知不觉中恍了神。 那是可以潇洒的抛弃一切重新来过的成田五月,是可以在风口浪尖逆风而行的成田五月,是可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成田五月……这个在这个如此年轻的女孩,明明外表像一抹温柔沉静的水,但在被岩石撞得粉碎后,就升腾成一把火焰。 在头顶巨大水晶吊灯的照耀下,她露出宛如皇室公主般自信高贵的笑容,樱花色的唇瓣继续吐出强韧的字句。 “不过,我要做的新人,是有朝一日能成为天后的新人。假如冷泉拓和hor就是艺能界的秩序,从今天开始,这个世界的新秩序,将会由我成田五月重新书写。” 这样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女,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竟然真的有了几分天后的样子。于是,全场屏息,甚至连相机的快门也忘记摁下。 然后,就在一片静得出奇的肃穆气氛中,成田五月转身,从容的迈下台阶向大厅外走去。当那纤细却凛然的背影即将消失在众人视野中时,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顿住步子,轻捋发丝。 “对了,还有……” 垂眸凝视着一直披在身上的西服外套,静了一瞬,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五月一字一顿道:“那位不知道此刻正在哪里注视着我的大人,从现在开始,我,以云雀五月这个名字,正式向您宣战。” …… 没有在hor事务所做半分钟的停留,也没有和曾经的经纪人冷泉拓说一句话,推开大楼气派的旋转门走出来时,成田五月觉得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是轻快的。 秋日里晴朗的天空洒下透亮的光芒,远远望见停靠在街道边上的那辆黑色轿车时,她扬起嘴角,露出既明亮又开朗的温柔表情。 “真神奇,原来云雀先生偶尔也会玩手机啊,是愤怒的小鸟么?” 轻快地走向车子,站定后,五月抬手轻轻地扣了一下车窗。待窗户自动落下后,她微微弯腰,以猫咪一样有些俏皮地眼神望着车里将手机拿在手中的黑发青年。 不急不缓地抬眸,云雀恭弥没有立刻作答。沉静又柔和到不寻常的目光定定落在五月脸上,他脑中回响的还是刚才借由电话录音听到的那句―― 我,以云雀五月这个名字,正式向您宣战。 哼,那就是这只草食动物之前所说的“伤害”?如果不是碍于不能暴.露手机窃听的机关,他真想直接命令她当着自己的面再大声把刚才那句话说一遍。 尚不清楚自己那能令云雀恭弥暗爽好一阵的独立宣言已然被他本人听到,见他没说话,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五月突然把脸往车窗里一探,压低声音,担忧地窥视着他。 “以后不可以再这么悠闲了哦,因为刚才被我卖了,云雀先生恐怕很快就会遭遇一系列倒霉的事情。” 哇哦,居然说是他被卖了,这只草食动物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嘴角轻勾,云雀恭弥一双清明的凤眸似笑非笑的睨着五月,若无其事地套她的话。 “譬如?” “怎么说呢……”皱着眉思索了片刻,五月一边沉吟一边说:”简单来说就是以后会有很多很招人讨厌的妖怪来骚扰云雀先生,暗算云雀先生,说不定还会在大半夜时画圈圈诅咒你。” 云雀恭弥当然知道五月的意思,既然岩仓一族是阴阳师世家,手段肯定也跟他们家族的术式有关。不过,他现在想听的可不是这种无趣的事情。 “那种东西随便来多少都无所谓。”清冷的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不屑,挑了下眉,他看向神色略微有些严肃的少女,淡淡道:“不过,为什么?” 听他立刻就问到了重点,回想到自己先前自称“云雀五月”的发言,前一秒还很是淡定的少女一时间心跳如擂鼓。 “我跟岩仓那边摊牌了,因为……我决定要跟云雀先生在一起。” 耳根不由自主的烧起,话语一顿,五月有些害羞的转开视线,“因为遇到了云雀先生,我今后一定能永远展露笑容……不会觉得我麻烦吧?” 黑眸映出青年清俊却有几分柔和的面孔,就在五月正准备扬起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时,不知为何,她的胸口突然缩紧,呼吸也变得不顺起来。 糟了……这是外公的灵压…… 有如无边黑暗般的恐惧感从头顶上方坍塌而下,下一个瞬间,五月捂住像是被绞紧的抹布一样绞痛不已的胸口,脸色煞白的跪倒在地。 .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结尾也不是虐的节奏就是想说……五月既然跟岩仓翻脸了那边应该有点儿反应…… 有小天使问阿飘五月何时会被180吃掉,初夜的话在“圣诞节事件”,根据大纲还有8~10章这样 ps:突然想到的180在吃掉五月时假如想起这个姑娘曾经是那样的难追会不会下手格外狠……一瞬间后背袭来一股森森的寒意有木有……_(:3∠)_ 第77章 Side.74 天旋地转,在眼前一切景物混乱颠倒的刹那,五月仿佛看见了震怒的神明。 高坐在红木雕花座椅上睥睨着自己的老人目光如炬,刻画着皱纹的脸庞显现出强烈的意志力和不容忤逆的威严。就算他已经年过七十,身体和精神都不露丝毫衰败迹象,他就像是已从数百年前掌控着世界至今,未来也会永远活下去支配一切似的,拥有彰显着绝对权力的强烈存在感。 那是岩仓尊,岩仓一族的现任当家,她的外公。 即便五月清楚眼前的景象只是闪现在脑海中的幻影而非实体,但身为那个人外孙女的她,却可以凭借天然的血脉联系,真切感知到他此刻传达给她的那炽烈如火的恼怒。 毫无疑问,这是对她刚刚那通代表着忤逆的“独立宣言”所作出的回应。既是惩罚她的胆大妄为、亦是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喉咙激烈地痉挛,心脏如同受到挤压,捂住缩得更紧的胸口跪坐在地上,五月的身体因为极度紧张和恐惧变得僵硬。即便是从千里之外的方位传来,那代表着岩仓一族最强力量的灵压仍旧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源源不绝流出的汗水开始夺取她的体温,周遭的所有声音渐渐隐去,就在五月的意识陷入模糊的前一秒,眼前一晃,她只觉得自己忽然腾空,被人打横抱起―― 冰凉僵直的身体落入一个熟悉而令人无比安心的怀抱,那冷冽而清淡的味道,似乎是…… 外公令人心悸的幻影如消散的云烟,蓦地从眼前消失。五月怔怔地仰头,看清近在咫尺那张清俊容颜的一瞬间,脑海中盘踞着的巨大黑夜就像被一道耀目的闪电骤然劈开。 云雀先生……对了,还有他在。 灵压的压迫感所带来的痛苦明明还在继续,可云雀恭弥定定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却令她忘记了恐惧,甚至连周身的苦楚也逐渐淡褪消弭。他紧紧抱着她,看着她,紧贴着她纤细身躯的温暖胸膛,此刻任她依靠。 下一秒,有明耀的紫色火焰喷薄而出。眨眼间,周围的景象无声变换,林立的高楼、穿流着车辆的街道、道路两旁的行人和树木……目之所及的所有东西悉数被云属性火焰生成的阵壁挡在外面,当五月回过神来,眼里只剩头顶一片澄澈蔚蓝的天空,还有,将她紧拥在怀里青年。 这是……球针态? 愣了一瞬,明白过来云雀先生之所以这么做是想帮自己抵挡住肉眼看不见的灵压,纵使于事无补,五月心中还是泛起暖意。然后,凝视着他紧绷着表情皱眉的样子,一种难以言喻的酸甜感觉弥漫在心底。 因为被喜欢的人在意着,所以好幸福,可是害他如此担心,又觉得自责不舍。 “云雀先生……” 张了张嘴,五月暗自使上仅剩不多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轻柔的低唤了他一声,她凉而发麻的手指慢慢抚上他的脸,以小孩子恶作剧般戏谑的眼神望着他: “皱眉头会老得快,难道你真的喜欢听我叫你‘大叔’么?” “……” “放心吧,这种事情对不听话的我来说是家常便饭,只要睡一觉,醒来就会没事了。” 明明是轻快俏皮的话语,可“家常便饭”这个词却令云雀恭弥的眸光再度一沉。而从五月的五官变化敏锐的察觉出她的难受丝毫没有消减,他本就压抑着急乱的凤眸缓缓收紧。 胸口犹如压上石板般闷重难耐,却在这时,五月抚在他脸上的小手轻轻地揪住他胸前的领带,整个人向他的怀里靠近。 “不过,现在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那是无比温柔而眷恋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在撒娇,“因为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云雀先生,所以已经没有关系了……云雀先生,你会守着我吧?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殿下那样?” 要是平时,听到她这种话的云雀恭弥八成会一脸戏谑的回她一句“你几岁?”,然而此刻,沉默了一瞬,云雀恭弥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淡淡应了一声。 “……嗯。” 她望着他,单音节的这句回应响起的下一秒便不由自主的弯起嘴角。垂眸看着在怀中清纯绽放的恬淡笑容,云雀恭弥这次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微凉的薄唇轻轻压上她的额头。 在这动人的一刻,与周遭隔绝的这一空间内,时间仿若静止。 轻轻闭上眼睛,在五月沉沉睡去之前,有细微的声音从她唇边溢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向紧拥着她的青年低声诉说―― “好幸福啊……” …… 五月再次醒来时,就像刚刚死了一回。浑身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好在先前令她难受的感觉已经不复存在。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明亮房间内的木质天花板。此时此刻,她正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一旁好像有人正紧紧握着她的手。 之所以要说“好像”,是因为五月也仅仅是依靠感觉来作出这种判断。当她本能的偏移视线看过去时,手上的那份力道却忽然撤去,就好像根本没有过似的。 难道是错觉? 不等五月露出困惑的表情,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就传入耳畔。 “醒了,草食动物。” 循声转头,五月就看到了云雀恭弥的脸,一如既往的沉静逼人。只不过,眉宇间似乎藏着薄薄的倦意,英俊的面孔上还隐约泛着暗沉的黑气。 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云雀先生看起来似乎是有些累了。她那时撒娇说让他守着自己,他不会真的一直没睡觉等着她醒来吧? 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五月勉强起身,黑眸对上他的眼睛。 “云雀先生,我睡了很久么?” “八小时。”薄唇轻掀,云雀恭弥淡淡道。 也就是说,他守了自己整整八个小时么? 看了一眼窗外的一片漆黑深沉,再看看面前青年没有太多表情,甚至是清冷到近乎冷漠的面孔,五月心里顿时涌上一股又感动又愧疚的情绪。 “我已经没事了,云雀先生,你也很累吧……去休息好么?” 轻轻柔柔的嗓音,带着一丝丝请求的意味。没说话,云雀恭弥定定地盯着她,回想起几个小时前这只草食动物呼吸微弱、身体冰冷的状况,他的胸口再度震荡起令人异常不爽的焦躁情绪。 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果然,还是应该趁早把那些垃圾解决掉…… 低伏着一双凤眸,云雀恭弥深沉的眸底不加掩饰的浮现出杀气,修长的手指在西服的袖口用力握紧。 “云雀先生?” 见他没反应,表情也隐在头顶灯光投下的暗影里看不真切,心下浮起一抹疑惑的五月轻声唤他。 沉默了一瞬,云雀恭弥缓缓抬眸,目光在少女写着询问的脸上静静地停留了两秒后,他站起身,留下一句不含多少温度的话,旋即转身离开。 “……晚安。” 目送那个挺拔的暗色背影从视野中消失,尽管略微有些惊讶他走得如此干脆利落,可转念一想,云雀先生或许是在傲娇,五月的嘴角又不受控制的向上弯起。 “嗯,晚安,云雀先生。” *** 翌日清晨,经由草壁哲矢开车专程送去《solong》片场的成田五月极其罕见的没什么精神。 倒不是她前一天晚上没有休息好,造成这种情况的真正原因是,当五月一大早醒来后,却被草壁先生告知云雀先生临时接到了很重要的任务,已经出门去了。 尽管五月也不认为云雀先生有向她报备自己行踪的义务,不过,突然得知他不在云雀宅,而且也不清楚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想到或许很久都见不到他,五月不可避免的有些失落。然后,这种消极情绪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享有演戏“零ng”赞誉的她,竟然破天荒的念错了台词,虽然仅仅只有一次,也够让整个剧组所有认识成田五月的工作人员惊讶了。 但是,联系这两天在五月身上发生的一系列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大家似乎又能理解。非但没有一个人责备她,整个剧组的人都对这位遭受了不公正待遇的年轻影后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甚至是爱戴,一方面对她在各方面都照顾有加,一方面还衷心的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她真正成为“天后”那样在日本艺能界绝对耀眼的存在。 所谓风水轮流转,在hor事务所内举办的那场记者发布会过后,业内关于成田五月那些批评指责的负面新闻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虽然舆论这一次没有很明显的呈现出对冷泉拓单方批评的一边倒态势,很多有影响力的媒体却含沙射影的表达出了对hor和那位年轻当家的不满,而一些既不追求赢利也不在乎长久立足的街边小报,则是异常大胆的对hor旗下新晋的那位名为真宫寺姬音的女艺人进行了无比犀利的抨击。 毋庸置疑,促成了这些转机的正是成田五月在正式宣告脱离hor那场会议中的表现。即便还是有一些媒体指责小小年纪的她所作出的那些发言仍旧过于轻狂自负,大部分媒体却极力赞誉了成田五月所表现出的坦率、无畏、坚定等等特质,甚至还称其为顶级天后才能具备的珍贵品质。换言之就是,虽然没有明说,已经有人开始认可成田五月的天后地位了。 当然,成田五月本人并没有产生这种过于浮夸的想法,毕竟她还没有做出相应的努力,跟所谓的“天后”也相去甚远。况且,此刻拍完戏独自待在休息室的她,在紧张的工作后松弛下来的头脑全部被一种不安的想法给占据了。 “不回简讯,打电话也不在服务区内,难道云雀先生现在是在飞机上么?” 端整的眉毛微微蹙起,五月垂眸凝视着捏在手里的手机。说实话,相较于她心中那个愈加明显的想法,五月反倒是希望云雀先生此刻正在飞机上,或者真如草壁先生所言接到了彭格列所指派的任务,而不是…… 回忆起凌晨时分,云雀先生在跟自己道过“晚安”时离开得干脆利索的身影,五月越发觉得不对劲。再仔细想想他当时的表情,也完全没有准备就寝之人的那种松散惬意,反而还隐隐带着一种含而不露的泠然杀气,似乎是要咬杀什么人似的。 如果他只身一人去了岩仓族地怎么办?那么多式神,云雀先生一个人应付得来么?万一…… 抿紧嘴巴,五月的表情不由得肃穆几分,就在她即将因某种越发明朗化的猜测而陷入巨大恐慌之时,一阵轻快的敲门声打断了五月的思绪。 “五月姐姐,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清润又有朝气的少年嗓音,不用看也知道是瑛士。 “瑛士有什么事?” 勉强压下心中那抹不安情绪,五月对一脸爽朗笑容的少年投去温和的注视。茶色的水亮眼睛炯炯有神的看了她几秒钟,脸颊微微一红,神谷瑛士诚恳的大声道: “五月姐姐,能不能让我当你的助理?” 助理?哪有偶像明星会跑去当别的艺人的助理啊…… “我从来都没有用助理的习惯,而且就算真的需要助理,也是女孩子比较方便吧?” “没关系!如果五月姐姐喜欢女孩子,我可以去做手术变成女孩子!” 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完毕,瑛士闪闪发亮的眼睛望着因他的发言而微微张了张嘴巴的五月。 “瑛士,你……” 眸中滑过一丝困惑又无奈的神色,打量了瑛士半响,五月却无法从他认真的表情中看出分毫玩笑的意味。 “上次还说想要加入云雀先生的风纪财团,怎么这么快就转移目标了?”看着面前的少年,五月露出大姐姐般的鼓励眼神,“不能这么轻言放弃啊,如果瑛士努力的话,云雀先生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认可瑛士了……” 话一出口,五月忽然有些后悔提起风纪财团,生怕眼前的少年会因为想到先前被云雀先生无情拒绝而露出失落的表情,怎料,下一秒,神谷瑛士竟是露出晴天太阳般灿烂爽朗的笑容。 “五月姐姐,我已经是风纪财团的成员了!而且,”无比自豪的挺直腰杆站好,瑛士小心翼翼的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高高的举在头顶,“云雀委员长还给我签名了!” “云雀先生……”五月微微一愣,“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才!” 刚才,也就是说……云雀先生现在就在片场?他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顿时,一种悬在心口石头终于落地的踏实感觉在五月的胸口扩散开来。然后,嘴角绽放出温馨笑意的她一偏头,视线就对上了一双清明深邃的墨蓝色眸子。 那是云雀恭弥,一袭笔挺黑色西装的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毫发无伤。 .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好喜欢五月那句“好幸福啊……” 最近好抽qaq不知道小天使们看文还顺利么留言的话可能也很困难不过大家能陪着阿飘我就很高兴了…… ps:感谢烟雨酱、汐雨、瑛酱、阿宅、还有无谓秋冬小天使们的地雷啊阿飘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Side.75 半小时后,刻意降低了自身存在感并戴着墨镜稍作伪装的五月和云雀恭弥来到了位于银座的一家高级餐厅。 恰好到了用午餐的时间,又考虑到一些话题不方便当着瑛士的面说,对他的助理申请做出了延迟回应的答复后,五月便提议和云雀先生一起出去吃饭。 倘若换作平时,拍戏过程中为了节省时间的五月通常会在自己的休息室里吃剧组为大家准备的便当,可由于云雀先生也在,实在无法想象一贯讲究的他陪自己吃便当的情景,五月难得特殊一次,带云雀先生去了她在东京最喜欢的那家名为qarisawa的餐厅。 虽然位于繁华的银座区内,qarisawa周遭的环境却极为安静。室内格调优美雅致,装修走纯白极简抽象的风格,墙壁、桌椅、天花板都漆成白色,散发出一种贵族气息。餐桌上摆放着小巧的白色瓷花瓶,花瓶里淡粉色的玫瑰柔美地盛开,与周围的幽雅环境搭配得十分和谐。几幅黑白的装饰艺术画,配以实木色的边框,让整体氛围又多出几分清新与自然的明快感觉。 “不知道云雀先生有没有来过这里,qarisawa是我在东京最喜欢的餐厅。主厨先生是一位非常有想象力的大师级人物,又以坚持选用当季食材为理念,所以这里的料理都是以大自然为主题,洋溢着一股‘生之律动’的气质。” 在小包间就坐后,五月便以闪闪发亮的眼神开始向云雀恭弥对自己喜欢到不得了的餐厅作以介绍。墨蓝色的沉静凤眸看着她,想了想,云雀恭弥还是把那句“我对这里很了解”收了回去,只是安静的听五月说着。 qarisawa毕竟是在整个亚洲都家喻户晓的顶级日式料理餐厅,云雀恭弥自然也是来过的。不过,看到五月在谈及所喜欢的食物时那副很有神采的可爱模样,心中升起些许淡淡愉悦感觉的云雀恭弥也就没有打断她,而从来都习惯于掌握主导权的他,这一次甚至连点菜这种工作都默许她去做了。 低头仔细看着菜单,五月以自己往日里的观察和从草壁先生那里所了解到的云雀先生的饮食习惯点好了菜。然后,待穿着高级质料西装的侍者倒好茶,以一丝不苟的优雅动作行礼离开后,望着坐在桌对面悠然喝着茶的黑发青年,五月这才开口提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云雀先生,你昨晚是不是去了高台院?就在跟我说‘晚安’以后……你其实没有去睡觉吧?” 尽管受岩仓管辖的高台院不在东京区,由于都内有很多岩仓名下的产业,为了方便操控,岩仓主宅没有建造在过于偏僻之处,与市区的距离并不算远。生性喜静的岩仓家主为了避免受到外界的干扰,特意为整个宅院设置了肉眼不可见的结界作为屏障,倘若有人擅自闯入,绝大多数都会因为结界的作用在空间和时间的理解上产生错觉继而迷失其中。 不过,五月很清楚,实力彪悍的云雀先生不可能会被区区结界所阻碍,而更让她确信了自己猜测的是,当看到云雀先生平安出现时,开心的上前抱住他的五月从他身上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很显然,他跟什么人动过手。 垂下眸光睨着茶杯里的水,面对五月的疑问,云雀恭弥面容沉静。等了好几秒,意识到他似乎根本不打算回答自己的问题,五月皱起眉毛,露出略微认真的神情。 “我知道云雀先生不喜欢被人问太多,假如是有关彭格列或者黑手党内部的事务,什么都不懂的我肯定不会过问,可如果牵扯到岩仓那边……”顿了一下,她连声音也变得严峻起来,“我不希望云雀先生跳过我去做任何危险的事情,而且也不允许你一个人去,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 喝茶的动作一顿,修长的手指将杯子放下,云雀恭弥凤眸微抬。定定看向锵然直白冲他大声说话的少女,静了一瞬,他露出有些戏谑的表情,薄唇轻掀。 “哇哦,草食动物,你是在命令我吗?” 微凉的音色,浸染着几分危险,即便面前的人是她,听到“不允许”、“不可以”这样的字眼,云雀恭弥还是不免有些不爽。然而,当五月开口说出接下来的话时,他正欲覆上一层薄冰的清俊面孔却恢复了些许柔和。 “我哪里敢命令云雀先生,发表意见都不可以么?” 丝毫没有被云雀恭弥吓到,五月露出不赞同的表情,眉毛也皱得越发紧致,“一个人跑去高台院,发简讯不回,打电话不接,一早上都没办法专心的我连台词都念错了。这都是任性的云雀先生你害的,作为一个成年人,云雀先生怎么可以这样自私,你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么……” 说着说着,原本还一脸不高兴的少女渐渐垂下眉梢,明明嘴巴里吐出的尽是责备的话语,可映在云雀恭弥眼里的那张小巧脸庞,却奇异的显现出一种罕见的温柔感觉。 这只草食动物是在替他担心?真是多余……不过,他似乎并不讨厌她的关心,甚至胸腔内还有种莫名的温馨暖意逸散开来。 刻意敛去了唇边即将浮现的浅淡弧度,云雀恭弥挑眉,“自己念错了台词,难道要怪我吗?” “不怪你怪谁?满脑子都是云雀先生安危的我要怎么演戏啊!” 声调突兀地一扬,五月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张嘴就答。可那毫不掩饰的心里话甫一出口,她却看到对面青年嘴角轻勾的愉悦表情。 “那就别演了。”修长的手指将杯子放下,云雀恭弥注视她,淡淡道:“跟我回家,云雀五月。” 那湖水般沉静的视线里带着认真,微愣了几秒后,回过神来,听出他话语背后深意的五月顿时心跳如擂鼓,脸也不争气的一下烧到了耳根。 “……云雀先生,你这种诱拐无知少女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已然看透了五月心底的慌乱,对她的揶揄反问不置可否,云雀恭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是在很耐心的等她回答。 “……” “……” 明亮温馨的窄小室内,温度因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无声而缓缓攀升。四目相对,方才还能伶牙俐齿与对方进行言语交锋的五月忽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柔软的少女心悉数被名为感情的大军占领了高地,插上了大旗,上面一个耀眼到无以复加的名字――云雀恭弥。 她已经和家族摊牌,说自己会以“云雀五月”这个名字与他们战斗,而在那之后,云雀先生便只身一人闯入了岩仓族地。尽管五月并不清楚云雀先生在那满是妖怪的地方做了什么,可她清楚他是为了自己才出手的,更为重要的是,他毫发无伤的回来了,虽然令她担心,却没有让她愧疚,愧疚她对他的那份情感会伤害到他。 由于父亲母亲那令人伤感的结局,五月起初对“去喜欢一个人”这种心情抱着矛盾的态度,一方面向往,一方面又排斥,生怕自己所喜欢的那个人会成为第二个“光希”。然而,正是云雀先生击碎了她筑在灵魂上的那道阵壁,给了她面对自己真实心情的勇气。 有生之年,能遇到云雀先生真是太好了。 能喜欢上他,能被他喜欢,真是好幸福。 而且这样的幸福并不是镜中花、水中月那样虚无缥缈的梦。 相识之后一起经历了好多事情,快乐的也好、悲伤的也好,都是能牢牢握在手里的真实。今后想必还会碰到很多更辛苦、更艰难的事,即便如此,只要和云雀先生一起面对,未来一定会是一个比花和月还要美好的、无比温柔的故事。 一定要等到见证了岩仓的覆灭才能在一起么?难道现在他们不是在一起么? 其实五月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或许,真的是时候给出回应了。 …… 阳光静静洒满整个餐厅,侍者悄无声息地送上一份份精致的菜肴。像是故意岔开话题那般双手合十,微笑着说了一句“我开动了”,五月低伏下眼睛,开始小口小口吃着面前的食物。 敏锐的察觉到对方身上一丝不同以往的气息,云雀恭弥也不挑明,而当他慢条斯理的清空了面前的餐盘,对面的黑发少女双手扶着桌子,站起身来。 “云雀先生,这顿饭可以让我来请么?” 又要请客?这只草食动物是没事找事吗? 手上的动作一顿,这似曾相识的景象令云雀恭弥立刻皱眉。澄澈黑眸毫不避讳的对上那双缓缓抬起的冷眸,五月的态度似乎非常坚决。然后,不等他开口,她拿起放在身旁座椅上的包,径自忽略了周遭骤然变得低沉压抑的空气,利索地走了出去。 和不久前在意大利一样,云雀恭弥没有拦她。不过,还不等五月的脚步声从耳边消失,表情不怎么好看的他抬手就打了一通电话。随即,云雀恭弥凤眸浅眯,睨着摆在桌上的茶水,等着信用卡和存折全部被冻结的五月带着垂头丧气亦或恼羞成怒的表情乖乖给他回来。 然而,精明的云雀恭弥少有的失算了。 曾经在意大利的那幕历史并未重新上演,几分钟后,回到包间内的成田五月非但没有因无法付款而表露出任何沮丧,反而有些得意的坐好,将一张印有“顶级vip”的卡片放在桌子上。 “因为被店长先生亲自拖去办理贵宾卡,所以稍微多花了一些时间,让云雀先生等我真是不好意思呢。” 从五月说话的语气判断出她并未在结账上遇到困难,云雀恭弥凤眸一沉。正当他试想草壁哲矢那边出差错的可能性时,单手托腮,五月闪烁着诚挚光辉的眼睛望向他,似乎是在求证。 “银行不知道怎么了,老是有像我这样节操满满的一等公民被冻结账户,云雀先生,难道最近的经济真的那么不景气么?” 不言自明,她的信用卡确实被冻结了,否则断然不会说出这种话。可如果自己并未失手,为什么…… 云雀恭弥再度眯了眯眸子,而以无辜又困惑的眼神盯了他半晌后,像是再也演不下去似的,五月扑哧一笑。 “云雀先生肯定知道怎么回事吧?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因为某人冻结了我的信用卡,害我没能如愿付账。不过这次,同样的方法为什么没能奏效呢?” 好似自言自语般说着,微妙的停顿片刻,五月骄傲的扬起下巴,露出挑衅的笑容,“因为啊,这里是日本,不是意大利。” 日本,原来如此……瞬间领悟了她的意思,云雀恭弥眉宇间写满不快。 “我只是把墨镜摘下来而已,店长先生不仅替我免单还办了终身免费的超级贵宾卡。当然了,我也没有不劳而获,qarisawa以后的形象代言人就是我了,按照‘成田五月’的代言费来算真的是超级友情价了……不过不要紧,反正我很本来就喜欢qarisawa,能代言到真正喜欢的东西,对明星来说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听她的语气好像还挺自豪?为了一顿饭钱就答应了做形象代言人的请求,没有经纪人就能这么乱来吗? 不仅对五月近乎挑衅的付账行为感到不爽,再加上她随随便便就接受了本不该属于她的工作,脸色阴沉下来的云雀恭弥浑身上下开始散发出低冷的气压。就在这时,一直坐在他对面观察他神情变化的黑发少女忽然撑住桌沿倾出上半身,向他投去既淘气又狡黠的目光。 “云雀先生,你在生我的气么?” 没说话,扫了她一眼,云雀恭弥的冷眸漠然地移开。 “是因为我请你吃饭的原因?如果是这样,我现在跟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本来溢满得意的语气忽而放软,五月露出明媚的笑容,“从现在开始,我就把自己托付给云雀先生了,你要好好努力,千万不要破产了啊。” 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由于距离太近,云雀恭弥能清楚地嗅到五月身上馨香甜美的味道。而当她说完这句话后,一个柔软而轻巧的吻忽然落在云雀恭弥微凉的面颊上。 “虽然这么讲有些欠咬杀还很任性,不过说真的,因为好喜欢云雀先生,所有偶尔喜欢跟你唱反调,观察着云雀先生因为我的一举一动而变化的表情,这种感觉其实超级美妙。” “……” 只属于少女的清甜嗓音,和着均匀微热的呼吸贴着云雀恭弥的耳畔响起,明明带着些许不可一世和趾高气昂,偏偏听不出丝毫令人讨厌的意味。 云雀恭弥不免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对她太过纵容了? “不过,从今天开始我会有所收敛的,抢着结账这种事情就当作是给不听话的成田五月践行吧。现在,我想跟云雀先生做一个约定。” 绸缎般的漆黑长发倾落而下,在落地窗投射进的阳光下闪耀着光彩。慢慢抬起脸,五月扬起长长的睫毛,当和云雀恭弥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她的脸颊染上飞红,唇角绽放出婉约的微笑。 “先前跟云雀先生说过的我父亲那部尚未完成的遗作,据可靠消息,大概还有三个月就会被某位知名的导演重新搬上荧幕了。所以,等到那部电影杀青的时候……” 身体的某个地方仿佛因为五月接下来的那句话安静下来,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一截一截的顺承着血脉,直抵云雀恭弥心脏的最深处。 “云雀先生,能再向我求一次婚么?我愿意跟你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米娜应该没忘五月当时在意大利抢着付账然后被坑的那次吧终于扳回来了毕竟这次是在日本从某种意义上说“全民女神”的影响力是无敌的…… ps:严打居然要持续到11月什么的,想到圣诞夜阿飘的心就在滴血……请允许我做一个悲伤的表情_(:3∠)_ 第81章 Side.76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成田五月整个人的感觉完全可以用五马分尸这个词来形容。片场,电台,采访,主持,广告棚,上节目……仿佛就在这时,五月才真正领会了作为一个顶级明星的辛苦。 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求婚门”事件似乎已经被大众所遗忘,脱离了hor的成田五月仍旧频繁的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头条上,头顶光环、万众瞩目。而自打这位曾经只执着于演戏的年轻影后当着全国媒体的面做出了有朝一日要成为天后的宣言,各大广告商、节目组、唱片公司都前仆后继奉上自家的通告,诚挚邀请她加入事务所的电话更是接二连三的响个不停。如此的关注度,甚至比五月隶属于hor事务所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换作以往,即便红透了日本,仅仅把事业重心放在拍戏这方面的五月很少会有如此高强度的工作量。但想要实至名归的承担起“天后”这两个字的重量,她就必须有所改变。毕竟,影后是用演技来说话,天后则是全面发展的综合性全能艺人,演戏、唱歌、综艺,每一样都不能少。 单单是完成通告就已经令五月忙得如同上紧了发条连轴转的玩偶,再加上没有了经纪人的协助,筛选通告和洽谈合约的工作也全部得亲力亲为。看着那堆积如山几乎能将她掩埋起来的通告企划案,接着那似乎永远也接不完的电话,参加着各类媒体的采访,连着好些天这么下来,一向好强的五月也有些吃不消。 不过,换个角度来讲,演艺事业能够如此气势如虹并非坏事,工作虽然很辛苦却也是充实的表现。而且,只要一想到工作圆满结束后就可以见到喜欢的云雀先生,想到可以和他一起吃饭,可以摇着他的手问他有关风纪委员会的事情,五月闷重压抑的心情立刻就会一扫而空。 这样的生活,在某个晴朗的午后,被《solong》这部经历了过多波折剧作的杀青而打破。 当导演最后一声“咔”喊出来时,怀带着满满的成就感和淡淡不舍,饰演着玉野五十铃的五月在最后那个场景中静静地站了好久。然后,当她回过神,从几乎可以撼动整个片场的热烈掌声中走出来,一抬头,隐约蒙着一层水汽却依旧澄明的黑眸就映出云雀恭弥挺拔的暗色身影。 沉静而隐含着几分温和的眼神无声睨着五月,似乎是能够理解她此刻复杂的心情,云雀恭弥并没有开口说什么。上前一步,倒是五月主动挽住了他的胳膊,身体重心带着些许依赖向他那边倒去,脸颊分明的感受着他西服衣料的柔软质地。 “终于杀青了呢,刚刚在心里跟五十铃道别的时候有些想哭,不过,也很高兴。” 无比温柔的声线,说着只有面对他时才会坦白的心里话,一不小心还能听出撒娇的意味。 “‘solong’拆开来解释是‘如此遥远’的意思,就跟结局一样,因为不是同一时空的人,五十铃终究还是要和来自江户时代的律分隔至遥远的两地。可是,‘solong’其实是‘再见’的意思,虽然电视剧没有继续拍下去,但两人总有一天还会再度相遇的,因为他们彼此喜欢着,所以这个故事一定会有温柔的结局……”轻轻顿住,五月扬起脸看向云雀恭弥,弯起眼睛露出动人的微笑,“就跟我和云雀先生一样,对吧?” 垂下凤眸,即便已然多次见到她这种表情,云雀恭弥还是会不自觉的放软视线,心脏也像被柔软又温暖的小手拂过一般。根本无需开口亦或点头,他看她的眼神无疑给出了确凿的答案。 阳光将安静的走廊照得明亮温暖,稍稍挽紧了身旁的人,正打算和他一起离开的五月却听到身后有个急切带着哭腔的声音叫自己。 “五、五月姐姐,请等一下!” 分辨出那是瑛士的声音,松开了挽住云雀恭弥的手,五月回头,向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少年投去询问的目光。 “怎么了,瑛士?” 他白皙的脸庞因为一路跑过来而微微泛红,额头上还覆着一层薄汗,而清秀面孔上那认真表情和熠熠生辉的茶眸,则昭示出他即将说出的话非常重要。 气氛好像忽然严肃了几分,向云雀恭弥鞠了一躬,起身站好后,瑛士看着五月一脸坚决的说:“五月姐姐,我已经用《solong》到手的片酬和原先的事务所解约了!现在再次恳请五月姐姐让我成为你的助手!”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令五月微微一怔,而站在她身旁的云雀恭弥好似早就知道会这样,清俊面孔一如既往的沉静无波。 “我说瑛士,”从惊讶中回神,五月既无奈又有些心疼,“哪有好端端的明星跑去当助理的,而且瑛士在《solong》里的表现也很出色,以后肯定可以接到更多好角色。” 自从《solong》正式开播那天起,成功塑造了温润美少年藤原律的神谷瑛士人气就一路飙升,先前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俨然成为当下最有潜力的偶像明星,可以说是前途无量。谁知,他居然在这种关键时期和事务所解约,这种自毁前程的做法……该说他是笨蛋吗? “没关系!比起当明星我更想成为能够以自己微小的力量帮到五月姐姐的人!”掷地有声的予以回答,瑛士丝毫没有表露出后悔或者惋惜的模样,“这是我的心愿,无论如何都请五月姐姐成全!就算是要我变成女孩子也完全没有问题!” 注视着少年毅然的神色,发觉自己很难说服他的五月转头看向云雀恭弥寻求帮助,谁知他根本没有插手的打算,只是懒懒地挑了下眉,分明是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意思。 苦恼的垂下眼帘,五月思索片刻正要狠下心来拒绝,耳畔忽然传来的声音令她抬眸。 “以前我说过吧,五月姐姐……是我的女神。” 开口的是瑛士,只见他低下头去,表情隐匿在阴影里,“在遇到五月姐姐之前,我就好像呆然伫立在一片黑暗中,无法看到前进的方向,脑海里也总是反复回响着嘲笑我内心懦弱的责骂声。” “‘为什么让你做什么事都做不好’,一次次重复着狼狈失败滋味的我,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多少人这么说。虽然偶尔也会在心里默默鼓励自己‘只要认真还是可以做好的’,可偏偏越是努力越得不到回报,不知不觉中,开始认为自己真的就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更不可能成为所谓的‘英雄’。” 漠然的自白,带着十足的压抑感,那近乎冰凉的语气简直一点儿也不像瑛士,令霎时愣住的五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然而,就在这时,神谷瑛士抬起头,原本黯淡的茶色瞳孔就像被什么东西点燃般浮现光辉,话语也恢复了平日里温润治愈的感觉。 “但就是这样一直以来胆小又一事无成的我,五月姐姐却对我说:‘我期待着’。就是从那天开始,原本在黑暗中踟蹰不前的我第一次看到了光明,而在五月姐姐鼓励下做好了人生中第一件事情的我突然意识到,用自己的方式去努力,哪怕每次只能向前迈出一小步,但我确实在前进着……” “所以,我想要回报五月姐姐,而且五月姐姐和云雀委员长都是我既崇拜又喜欢的人,如果未来的日子里能一直看着你们的身影前进,一定会很幸福。” 绽放在瑛士脸上的笑容柔和的就像漂浮在春日空气里的蒲公英,明白他说的都是心里话,沉默了片刻后,发觉自己无法出口拒绝的五月露出认命般的眼神。 “真是败给你了,但我身边恰好有个急需专业人士填补的空缺位置,不过并不是助理,瑛士愿意试试看么?” “愿意!只要能跟着五月姐姐,再辛苦的工作都没问题!” 嗯,这的确是业界一等一的辛苦工作,但愿不会吓到瑛士。 凝视着一瞬间变得有朝气忙不迭冲点着头的褐发少年,五月笑了。 “既然如此,以后我的事业就全部拜托你来打理了,神谷经纪人。” *** 听到被五月委以经纪人这样的重任,神谷瑛士起初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待五月字字清晰的向他重复了好几遍后,那位少年居然极为不可思议的晕倒了。不过,当他醒来后则是信誓旦旦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声保证他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好好努力。 另一方面,五月本以为自己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会遭到云雀先生的反对,想不到,当时就在场的他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当神谷瑛士接下了五月经纪人这一职位后,他反而安排草壁先生对瑛士进行了各方面的指导和训练。也就是后来从瑛士嘴里得知了这种事,五月才恍然发觉,尽管表面态度看起来相当冷淡,说不定云雀先生也和自己一样,对瑛士这个如小动物一般天真纯良的少年保有某种罕见的宽容。 而媒体方面,在得到神谷瑛士自愿放弃了演员生涯转而成为五月的御用经纪人的消息后只是觉得万分惊讶,倒鲜少有反对的声音,更多人则是将期待的目光投向这位由影后钦点的、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经纪人,看他能否超越他那位众所周知的前辈,尽管这听起来像极了天方夜谭。 此外,最有可能提出抗议的粉丝团也出人意料的给予了自己的偶像神谷瑛士最大的支持,一个原因是被瑛士发布在官方博客中的声明所感动,另一个原因则是,由于《solong》的热播,很多影迷都是死忠的“律铃党”,瑛士成为五月的经纪人这件事在他们看来,就像是藤原律继续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五十铃那样,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安慰了他们被两人的分离结局虐得死去活来的心。 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接下来的日子里,无论五月去哪里工作,身后都跟着捧着小本子念着行程安排的瑛士少年。虽然呆呆笨笨的时候居多,工作也不怎么老练,不过比起经纪人,五月眼里的瑛士更像是弟弟,疲惫时只要看一眼他干净无杂质的笑容,或是听他讲一件云雀先生中学时期的事情,五月的心情莫名就会舒畅起来。 时间流逝的速度悄然加快,不久就到了一年一度被称为日本“奥斯卡”的日剧学院赏。 连续三年摘得“最佳女主角”桂冠的成田五月,凭借着半年前的某部叫好又叫座的剧作再度斩获本届的主演女优大赏。回想一周前,刚从电台那边得知这一消息后,五月本人还没怎么激动,瑛士倒是开心得立刻蹦了起来,嘴上还不停的欢呼“万岁”,随后便很没悬念的被当时正静.坐在他对面闭目养神的上司兼男神赏了一拐子。 当然了,云雀恭弥并没有真的下狠手揍瑛士,毕竟那只小动物所欢呼的事情确实值得高兴,而在看到五月因为获奖而浸满嘴角的骄傲笑意时,他的心情也不由自主跟着惬意几分。然后,就在五月将要去tv-tokyo电台参加直播颁奖仪式的两小时前,似乎一直都对她获奖这件事没有任何反应的云雀恭弥送了五月一件特别的礼物。 扎着浅紫色丝质缎带的大礼盒,仅仅看包装就能猜到里面的东西很贵重。不过,即便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待五月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看到里面东西的瞬间还是小小的惊讶了。 云雀先生竟然会送一双水晶鞋给她……这感觉还真是…… 压下心底涌起的丝丝小雀跃,五月慢慢抬起视线,对上那双若有若无定格在自己脸上的墨蓝色凤眸,她可爱的歪头。 “为什么是水晶鞋啊?” 见云雀恭弥没有回答的意思,五月继续道:“居然送这么亮晶晶的东西给我,云雀先生难道不觉得我本人已经足够耀眼了么?即便在这样的夜里也会发光哦。” 正因为知道内心无比孩子气的五月一向都喜欢童话故事,云雀恭弥才吩咐人定制了这双水晶鞋给她。不过,似乎并不打算说明,睨着那张小狐狸一样透着狡黠的小巧面孔,从她微微扬起的调子中听出小骄傲和几分疑似刁难的调皮,云雀恭弥挑了下眉,深邃的眸光隐隐掠过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 “你是电灯吗,草食动物?” “……云雀先生就想不到更好的比喻了么?!” 被云雀恭弥简简单单一句话噎住,原本是想趁着他送礼物时调戏他的五月努力瞪着眼睛想要掩盖脸上的红晕。从容淡定的看着她熠熠的墨黑瞳孔,轻勾嘴角,云雀恭弥笑了。 “那就手电筒。” “感觉还不如电灯呢,为什么不是星星!或者钻石也――” 端整秀丽的眉峰蹙起,五月抗议的话才说了一半,冷不丁从正面覆过来一层阴影。紧接着,有个熟悉的手感摁到了她柔软的发间,似乎比往常更轻缓地揉了揉。 “都不如你,满意了?” 云雀恭弥清冷的声线丝线般旋绕耳畔,柔和地填充了五月的意识,上着精致妆容的脸庞热热的,心里也暖暖的。抬头之时,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定定的,在这一瞬间,竟显得比平日里还要英俊几分。 “……哼,这还差不多。” 嫣然一笑,五月用手指轻轻勾住礼盒的边缘,向自己拉近。 “虽然更想要超大号的毛绒玩具,不过这个也很漂亮。那么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谢谢,非常喜欢。” 等下,就穿着它拿个大奖回来好了。云雀先生,你要一直看着我啊。 . 作者有话要说:很明显颁奖典礼上会发生变故…… 吞评论如果有小天使的评论被吃掉了真的不是阿飘干的!阿飘就是跪接评论的主儿! ps:巧酱争取的270戏份还有两章就写到了!不要捉急_(:3∠)_ 第82章 Side.77 晚上十点左右,推开车门,当成田五月现身在tv-tokyo电视台正门口的瞬间,群情高涨,喊声雷动。红地毯两旁从未停止过的闪光灯和尖叫声顷刻高了八度,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尽是五月的大幅海报照片和以荧光灯拼凑成的“成田五月”字样,而众记者和影迷们那比先前直翻好几倍近乎沸腾的热情和激动,更是突显出这位被誉为全民女神的年轻影后所拥有的超高人气。 不像其他女明星特意选择隆重而奢华的晚礼服长裙走红地毯,穿着一袭简单水蓝色无袖连衣裙亮相的五月既清新又甜美。纤细的身材,精致的妆容,随意垂落肩头的柔软黑发,再配上她标志性明丽又高贵的笑容,让这位年轻的影后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从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小美人鱼”。 镁光灯迎面而来,喀嚓声不绝于耳。将右手搭在陪同她一起前来的新任经纪人神谷瑛士的手臂上,五月款款而行,优雅致意。待按照惯例在签名板正中央属于她的那个最醒目的位置留下名字后,五月这才走进了相对安静的tv-tokyo大楼内部,被早就恭候在那里的工作人员请进了专门为她准备好的休息室,等候颁奖直播正式开始。 作为本国内最负盛名的年度大赏之一,由于日剧学院赏的评鉴结果是根据业内专家评定、民众投票和收视率三个方面综合进行考虑,其含金量和公正度绝对胜过其他任何奖项,能得到这一奖项,无疑是对演员的努力和付出最大的认可。所以,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得到日剧学院赏的“最佳女主角”这一奖项,五月此刻的心情仍旧和先前几次一样开心。 “第一次看到瑛士这种打扮,居然出乎意料的帅气啊,不过刚才下车时你险些摔倒了是怎么一回事?” 业界都知道成田五月不习惯和陌生人待在一起,将她和瑛士领进休息室后,tv-tokyo的工作人员也就自觉离开了。背对着梳妆镜坐好,由于没有外人打扰而感到自在了几分,五月打量着低头认真读着直播出场安排表的神谷瑛士,露出心情很好时特有的那种半开玩笑的戏谑眼神。 五月一度觉得瑛士眼熟,却总是想不起到底像谁,今天看到他穿黑色西装才恍然大悟,瑛士撞脸的对象其实就是彭格列家族那位年轻的首领,沢田先生。 “五月姐姐,对不起,看到有那么多人,我的腿瞬间就软了。”抬起头,瑛士有些尴尬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多亏你拉住我,否则真要绊倒就糗大了。” “是啊,那样一定会上头条,还会被配以相当夸张的标题。”由衷的点着头,正想继续打趣他的五月却发现少年红得像番茄一样的脸颊,于是,她话锋一转,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但那又怎样,他们爱写就让他们去写。瑛士只要记住,既然是我的经纪人,你就是我的人,抬头挺胸大步向前走就对了,如果真的摔倒姐姐也会拉你起来。” 包裹着力量的温柔声线回荡在屋内,听出五月是在鼓励自己,神谷瑛士露出感动到要哭出来的表情。可还没等他开口,突然—— “这么快就和新任经纪人如此要好了?说实话,要论忘恩负义,我身边真没几个人能比得过成田五月你。” 冰冷又带刺的话语从门口传来,五月抬头,黑眸映出的是一袭香槟色晚礼服的真宫寺姬音。 愉悦轻快的好心情烟消云散,对于爱憎分明的成田五月来讲,她相当清楚自己对眼前这个女孩的厌恶程度。而从她瞪视着自己的锐利眼神来看,她们彼此彼此。 用眼神阻止了瑛士试图礼貌的请真宫寺出去的举动,坐在梳妆镜前一动不动,五月盯着她,声音硬冷,“大小姐,这里似乎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可以请你出去么?” 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真宫寺反而上前一步,在五月对面坐下,“如果五月小姐所说的‘地方’是指这间屋子,我勉强可以赞同你的观点。不过,别忘了,全国的电台可都相当于hor的后花园,tv-tokyo也不例外。”言外之意就是,作为hor台柱的她,现在就是在逛自家后花园,根本没有不能去的地方。 音色甜美依旧,但和五月第一次见到她时不同,真宫寺在她面前已经不会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也不再隐藏对她的不满。冷眼看着那双不加掩饰溢满敌意的眸子,五月微微皱眉。 “在我面前炫耀你是hor的一员?还可以更蠢么?”对她而言,有关hor的所有,包括回忆都是耻辱。 没有立刻反驳,审视了五月半晌后,真宫寺姬音忽然沉声,“我没有那么无聊,知道成田五月今天会来,所以想问你一件事。”没有留给五月拒绝的时间,她干脆的说:“你和冷泉先生是什么关系?” 胸口滚过针扎一般的痛楚,由于真宫寺的问题回想起那个害她空欢喜一场的误会,回想起那个被她以生命来信任的人带给她的背叛与欺骗,五月的眼神瞬间变得寒冷如冰柱。 什么关系……见鬼的关系! “我和他没有关系。”垂落在身侧的手随着缩紧的心脏悄然捏紧,放松力道的刹那,五月笑了,“我只知道,冷泉拓是我外公养的一条狗。” “你!” 洋娃娃般可人的面孔骤然涌上怒火,刷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向五月的真宫寺姬音猛地扬起手,重重的一巴掌径直就向五月的脸颊甩过去—— “小姬音,今晚的最佳女主角怎么能失态?你可爱的发饰歪掉了哦。” 犹如乐器般清澈悠扬的男性嗓音毫无预兆的响起,真宫寺即将落下的那只手被什么人敏捷的捉住,定格在半空中。 长吁一口气,险些被先前那幕吓得心脏停跳的神谷瑛士向来者投去感激的目光。然而,当瑛士一双茶眸里映出那随意扎成一股垂落身后的标志性银发时,他的脸顿时青了。 “哇,冷、冷泉先生……” 就算不谈五月和冷泉拓有多大仇了,由于先前害五月泡冰水而被冷泉拓一脸s的威胁过“再敢ng就让你生不如死”,在瑛士心里,冷泉拓根本就是大魔王的化身,甚至云雀委员长都比他温柔治愈一百倍。 纵使预感到会有不妙的事情发生,想要打电话给委员长的瑛士却绝望的发现自己没打手机,而五月因为要走红地毯放在他这里的手机也很不凑巧的没电了,偏偏他又没背过委员长的电话! 抿紧嘴巴瞪视着突然出现的冷泉拓,五月的眼神锐利得就像刀剑一般。而手腕被看似轻柔实则不能动分毫的力道捉住,真宫寺的表情里却混杂着不甘和后怕的复杂情绪。然而,就在这样充溢着沉闷气氛的室内,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作为“罪魁祸首”的那位竟然还是一脸如沐吹风的和煦笑容,琥珀色的眸子似乎还透露出他此刻心情不错的讯息。 “好久不见,五月,看到还是这么牙尖嘴利的你,我真的非常高兴。”松开握住真宫寺手腕的手,冷泉拓欣赏地望着对他投以冰冷视线的五月,笑眯眯道:“今天的装扮也很好看,尤其是水晶鞋。怎么办,我有些担心等下和你一起领奖的小姬音会黯然失色了。” 温柔的声线、温柔的笑容、温柔的目光,这些和以往无差的东西却直令五月胸口涌上沉痛的怒意,不过,还不等她说出夹枪带棒的犀利话语,听清他话语的五月后背一僵,一种如同在《solong》片场的不安和焦虑感在神经里膨胀。 “一起领奖……什么意思。” “五月不知道吗?经纪人也太称职了吧?”扫了一眼不知所措的瑛士,冷泉拓耐心的解释,“这次因为某种特殊原因,得到最佳女主角奖项的人有两位,所以需要共同授奖。嘛,也就是五月你和小姬音一起领奖,对了,我正好是给你们颁奖的嘉宾,很不错吧?” 就像有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五月的表情霎时冻结。完全不意外她的反应,温和的眯起眼睛,冷泉拓继续说:“就算我动用了hor的势力希望这个奖属于小姬音一人,奈何一手由我培养起来的五月真的是超人气,为了不犯众怒,再三考虑后我决定让你们共同得奖。” 潜.规则。 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个词,联想到真宫寺刚才的“后花园”说辞,五月恍然明白,自己被暗算了。不是她自负到认为全日本只要她担得起这个奖,可就算得奖的人不是她,也断然轮不到真宫寺姬音。五月看过她演的戏,那虚假的演技蹩脚到让人怀疑她是在用脚演戏,如果这样的人也能通过正儿八经的渠道获得最佳女主角的称号,那艺能界该堕落到何种地步? 动动脑子就知道,冷泉拓和他背后那个不要脸的家族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借这次机会来打压她的自尊心,而瑛士之所以一无所知,也肯定是那边封锁了消息。 感受到一股阴森卑鄙的恶意,五月抿紧嘴巴。无声了僵立了良久后,她转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无所谓,“这个奖我不要了,瑛士,我们走。” “唉?走——”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兀自打断瑛士,冷泉拓插话,“五月以为我为什么特意在你来到tv-tokyo之后才告诉你?”停顿片刻,他露出高深莫测的眼神,“想走当然没问题,但别忘了,这是直播,五月一旦走了就是放送事故,你难道还想再感受一下上次那样铺天盖地的负面抨击?还是说五月相信大众对你的宽容和爱护始终是无止境的?” 看了一眼黑发少女因为怒火微微颤抖的身体,冷泉拓微笑,“别太天真了,挑战我一手创建出的秩序,小五月,你还嫩点儿。既然给了你大奖你就得拿,否则就是打电视台的脸,而且拿了也没坏处吧?才刚说自己会成为‘天后’却连影后的位子都保不住,是不是太好笑了?” “……” 无法出声,从容而温和的语调,却刺耳到令五月只想捂耳逃开。仿佛是想把先前那一巴掌的债讨回来似的,深知五月性情和弱点的冷泉拓专挑五月的死穴来说。 “啊,忘了五月还有云雀恭弥做靠山,如果五月跑去他怀里哭的话,看到你的眼泪会心疼的他肯定是有办法让五月拿奖的,就算是血洗hor和tv-tokyo也不是没可能。不过,先前为了帮你挡负面消息和收拾烂摊子,云雀先生恐怕已经花费了不少财力吧,该说是五月是红颜祸水么?他说不定偶尔也会觉得烦吧?” 才不会!就算是云雀先生有能力做到,她也不会遇到什么困难都去麻烦他! 五月精致的面孔因为拼命压抑的尖叫和涌上咽喉的痛楚而越发僵硬,紧盯着言笑晏晏的银发青年,就在声势猛烈的黑暗情绪即将溢出心房时,忽然开口的瑛士让她恢复了几分冷静。 “五月姐姐的演技是大家公认,这种事情绝对……绝对不会因为你们随便把奖项给别人而有所改变!而且委员长守护五月姐姐的心意,我也绝对不允许你用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来抹杀!” 浑身颤抖,脸色发青的瑛士明显是很害怕冷泉拓,可看到僵在原地的五月咬紧嘴唇的样子,他还是鼓足勇气大声说。 漆黑的浪潮从五月心里褪去,以毫不留情的冷漠眼神正视着冷泉拓,她平稳道:“冷泉拓,我刚才似乎是在跟我的经纪人说话,不相干的人,能请你把喋喋不休的嘴给我闭上么?” “我的确没有多了不起,但我也不是你和岩仓家的玩偶,你们休想主宰我的世界,左右我的沉浮。还有,让云雀先生血洗hor这种事也不要期待了,我怕会脏了他的手。” 没有看到银发青年琥珀色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欣慰,五月利落的转身,凛然走了出去。 “瑛士,我们走。” …… 五月分析的丝毫不差,特意拖到现在才让她得知奖项安排正是他们的计策。由于所有媒体都看到她毫发无伤的出现在电视台,倘若离开,造成直播放送事故的责任只能由她一人承担。 可又能如何呢,就算是死,五月也不想正中他们下怀。既然不想让自尊心受损,那么只能选择离开,虽然不够圆滑和聪明,可这就是五月的性格会做出的不二选择。 然而,下定决心毅然向tv-tokyo出口走去的五月却是被瑛士拉住了。 “五月姐姐,你真的要走吗?虽然是颁给两个人,但五月姐姐确实获奖了,所以不如就——” “大奖哪有共同拿的啊,是禅让奖么?协勤奖么?而且还要跟那种全无演技的人分享,还是冷泉拓颁奖,干脆一刀杀了我好了!” 即便是一向被五月宠溺的瑛士,听到他说出让自己回去领奖的话,五月也不由得火冒三丈。 “……五月姐姐还当我是你的经纪人吗?瑛士很想做好这项工作,瑛士不想辜负五月姐姐和委员长的期望……” 清润的少年嗓音怪异的一拐,待五月抬头时才发现瑛士居然哭了。 “作为经纪人,我不像冷泉先生那么有本事,一旦……一旦五月姐姐让电台出了放送事故,负面新闻就会铺天盖地的来,以我的无能是挡不住的……”抬起手背擦去眼角渗出的泪水,颤抖着声线的瑛士努力挤出声音,“冷泉先生虽然很讨厌,可他说的没错,如果五月姐姐真的走了……你,你会被全日本的电视台封杀……我们国家总共就那么几个电视台,难道五月姐姐以后都不想再演电视剧了吗?” 即便不停的擦,泪水还是不断从少年眼眶落下,砸在大理石地板上。看到瑛士哭得这样难过,明白他是为自己好的五月心脏难受地揪紧。 但是…… “抱歉,瑛士,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可你这样是让我因为你的眼泪而舍弃自尊心么?太狡猾了……” 五月的眉梢垂下,所有声音仿佛在少年止不住的哽咽哭腔里归于沉默。 似乎是不忍心看到他哭,低伏下目光,狠下心来的五月动用了消除自身存在感的能力,如同空气一般,她的身影顷刻间消失不见。 .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问阿飘为什么180没有陪五月去那么热闹的地方喜静的男神才不愿意去~ 哥哥这章好贱但是除了演戏给岩仓看他不让五月顺利拿这个奖也是有别的深意的跟五月爸爸的遗作有关之后揭晓 下章请男主拯救世界!【其实是五月自救男神治愈的狗血桥段_(:3∠)_ 第83章 Side.78 此刻,tv-tokyo电视台的导播室已然乱作一团。 理应座无虚席的明亮演播大厅里,唯独少了今夜最受瞩目的人物,首排最显眼的位置上,贴有“成田五月”名字的高级座椅突兀地空在一片璀璨闪耀的群星里。 万幸的是,主持人和幕后的工作人员皆是经验老道之人,在意识到发生变故的第一时间就灵活的调整了颁奖顺序,把本该在两分钟后继“最佳男主角”之后揭晓的“最佳女主角”奖项揭晓活动向后推迟了十分钟,直播镜头也很巧妙的避开了五月的空座。紧接着,负责对大赏直播进行把关的社长便以内部广播的形式,一边猛砸桌子一边以近乎暴跳如雷的语气向整个tv-tokyo的工作人员下达了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成田五月并将她带到演播大厅的指令。 被誉为“日本奥斯卡”的日剧学院赏,其受关注程度仅次于红白歌会,本着声誉、口碑和专业素养的权衡,通过各种竞争得到这项盛典直播权的电台,通常都是从两三个月前就开始为了直播当天做细致周密的策划和准备,根本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更别说是放送事故了。因此,当成田五月的专属经纪人红肿着一双眼睛喃喃道出五月已经离开电台的消息时,tv-tokyo犹如遭遇了晴天霹雳,顷刻间被搅得人仰马翻。 作为掀起这场波浪的中心人物,在艺能界待了数年的成田五月不可能不清楚这个道理。一想到她竟然真的敢拿直播放送这样的大事开玩笑,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的工作人员们,心中叫苦不迭的同时,亦为她如此目中无人、无视他人感受的做法产生了强烈的不满情绪。 大厦内的广播紧急呼叫着成田五月的名字,近百台监控器都在搜索她的身影。然而,作为够挽救这次放送事故的唯一那根稻草,成田五月早已动用自身的能力轻而易举的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此时此刻,她正站在与tv-tokyo电台相隔一条宽阔马路的东京塔下,面无表情的仰头,冷冷的望着大厦上方在黑夜中亮得刺眼的led显示屏,好像一切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接下来将要颁发的奖项是……最佳脚本,获奖人是……绪方哲哉先生!】 主持人诚挚地说出恭喜庆贺的言辞,得奖者在热烈的掌声中上台,脸上写满与荣耀相得益彰的喜悦,想到那表情原先也会出现在自己脸上,五月只觉得胸口像淤塞了水泥般闷重不堪。 本该站在荣耀顶端沐浴着属于自己的荣光,怎料,现在却只能将自身的存在感隐藏,就连从那些高喊她名字的狂热影迷中穿行而过也不会察觉。 自从正大光明的忤逆了岩仓尊,她一直都处于劣势,而就算之后以明确的态度表露出要脱离家族的决心,五月也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反击甚至是防御的行为,而是以消极又被动的姿态领受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打压。所以,今夜的她才会如此狼狈的,完败。 然而,恐怕只有五月自己清楚,造成现在这种任人宰割的局面,不能简单的归结于她的疏忽大意。事实上,很早就以打败岩仓这一支“无敌舰队”为人生目标的五月这些年来也暗自做了很多功课,搜集了不少本族弱点的资料,只是,某种令她自己也觉得生气的矛盾心情却令她无法出手―― 岩仓尊是她的外公。 杀死父亲大人,又抽取母亲大人灵魂将她囚禁在别馆,即便这份仇恨如此沉重,那个令她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的人亦是从小看她长大的血亲。每当五月想到要用刀子捅向他的心脏时,脑海中就魔咒般浮现出她第一次来到岩仓族地被吓哭时,那位不苟言笑的威严长者一招降服了捉弄她的式神,随即将宽阔的手掌摁在她头顶予以无声安慰的画面。 明明也曾温柔过,为什么会变得那样冷酷无情? 心脏像是被猛然捏住,让五月突然觉得好痛苦。 这个世界上哪会有这么坏的外公,想尽一切方法不择手段的让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外孙女伤心难过?她就那么不讨人喜欢吗?就因为她身上的岩仓血统不够纯净?灵力不够充沛? 夜风舔舐过冰冷而僵硬的脸颊,五月转过由于存在感稀薄而变得有些轻飘飘的身体。仿佛是为了抑制可能滚落眼眶的泪水,她抿紧嘴,抬头仰望着在深沉夜色中亮起光芒的东京塔。 屹立在巨大的黑暗中,那暖橘色的明亮看起来是那样遥不可及,如梦似幻。然而,就在五月的眼神随着那颗重重坠下去的心而涣散时,肩上有微凉的力道无声落下。 身体本能地微微一震,却被放在肩头的那只手扶住,不深不浅一股刚刚好的安心力量,在五月回头对上那双墨蓝色的凤眸时由皮肤传导至心里。 “……云雀先生……” 映在东京塔光芒之下的那张熟悉面孔一如既往的清俊而沉静,看到云雀恭弥的一瞬间,五月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人声、风声、车辆声,还有不远处直播颁奖盛典的led显示屏,所有的声音都归于无声,唯有他是更不能充盈而真实的存在。 聪明如云雀先生,肯定是在电视上看到颁奖顺序被调整之时察觉到了变故才会出现在这里,而借由gps导航将降低了存在感的她找到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于是,没有多此一举再开口询问,鼻子不争气的一酸,在五月意识到自己真是越来越没用时,她已经扑进了云雀恭弥的胸口,将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脸颊贴在能清晰听到他心脏跳动位置。 “本来以为可以穿着云雀先生送我的水晶鞋拿个大奖回来,但现在……对不起……” 刻意以再女孩子不过的撒娇口吻讲完这句话,不想一张嘴还是泄露了心底的情绪。然而,还不等五月暗自懊恼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道歉时,云雀恭弥清冷的声线传入耳畔,不可思议的带着与时局极不相符的悠然和不羁。 “送那双鞋不是因为好看,更不是让你穿着它逃跑。” 五月缓缓抬头,云雀恭弥静静垂下的眼睛沉沉地睨着她,下一秒,她瞳孔中的他,嘴角扬起浅淡的戏谑弧度,竟比平日里还要英俊。 “知道‘勇往无前’四个字怎么写吗?” “……” 胸口微微一震,然后,她听见他这么问自己:“比起逃避,云雀五月,你没有更聪明的做法么?” *** 大赏直播拖到最后关头,只剩“最佳女主角”一个奖项没有颁发。 舞台的正中央,当主持人硬着头皮宣布了两位获奖者的名字后,hor事务所的新宠真宫寺姬音随着聚光灯款款上台,而跟在她身后的人却并非场内外观众等候多时的成田五月。 “很遗憾的通知大家,因为五月小姐临时发生了一些状况,这次的奖项就由她的经纪人神谷先生代为领受。”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整个会场便掀起一阵细语的浪潮。先不说日剧学院赏代领这件事本来就是史无前例、闻所未闻,明明几小时前,他们还亲眼看见成田五月好端端的走过了红地毯,现在怎么突然就…… 有人担心,有人疑惑,但主导演播厅的情绪却是大多数人的不满和愤怒。径自无视了台上面露尴尬的主持人那毫无营养的暖场,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五月的奖项代领人神谷瑛士身上。 “耍人吗?!” “搞什么,为了看五月姐姐我可是凌晨三点就起来排队才买到了现场票诶?” “就是!太让人失望了!” 僵直着后背定在那里,瑛士的手握成拳垂落在身侧,手心冒出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似乎是抵挡不住那些毫不避讳投向舞台的尖锐视线,浑身不住发抖的他只得低下头去,默默祈祷时间可以过得快一些。 这时,从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方向传来了少女清澈响亮的声音。 “这个奖项不需要任何人代领。” 观众席的正后方,宛如小美人鱼般的成田五月走在会场正中央的走道上,嘴角噙着宠辱不惊的微笑,感受着那一路追逐着自己的目光,她昂首挺胸往舞台前进。 沸腾的尖叫声自观众席爆发,主持人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而面色涨红的神谷瑛士则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激动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以宛若天成的优雅姿态迈上舞台,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仅仅是面带笑容的站在那里,成田五月的存在一瞬间就吸收掉了全场的热量,令周遭的一切化作可有可无的陪衬。 “看样子五月小姐是处理好了刚才的麻烦,太好了!”尽管不清楚这位将电台整得天翻地覆的年轻影后为何会突然出现,老道的主持人仍旧打着圆场,“那么现在,就请冷泉拓先生为同时获得本届日剧学院赏的最佳女主角颁奖!” 在一片掌声雷动中,穿着潇洒长风衣的银发青年施施然从贵宾席登场。优雅从容的自主持人手中端过奖杯,他走向五月,浮动着温和光辉的琥珀色眸子笑意涟涟,仿佛她获奖是他们共同的荣耀。 “恭喜,五月,这个奖是你应得的。” 冷泉拓衣冠楚楚的站着,微笑,修长手指上的戒指反射着诡异的光芒,可五月愣是从他挺拔身姿投下的阴影里察觉到了掩不住的刀光剑影。 不动声色的低伏下眼帘,看了一眼脚上那双闪着纯粹光亮的水晶鞋,成田五月抬起头,抬手做了一个推开奖杯的动作,然后,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绽放在唇边。 “不好意思,这个奖我不打算接受。” 温柔的女声,犹如惊天炸雷般轰响在会场。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时间仿佛霎时冻结。 无视了冷泉拓,五月的目光缓缓扫视过舞台下方震惊到目瞪口呆的嘉宾和影迷,约莫三秒钟的短暂停顿后,她的话语通过手上的话筒以环绕整个会场的立体音效轻柔响起。 “在这里我不想说谎,其实我知道今天自己要拿大奖,所以刚才迟到不是因为我来晚了,大家不久前应该也红地毯上看到我了。” “我确实很看重这个奖项,把它当作是大家肯定我努力的证明,在来tv-tokyo的路上的心情就像个考了满分的小姑娘一样。不过,等到休息室才得知是共同授奖……我还以为是给我一个人的呢。” 话语一出,观众席扬起低语的议论,不少人都朝站在五月左手边的真宫寺投去打量的目光。 轻轻耸了耸肩膀,五月有些遗憾的笑笑,继续说:“我并没有质疑授奖组前辈们的意思,我的言辞也不针对任何人,我想说是的,既然这个大奖最终没能颁发给我一人,那就说明我的演技还不能够得到百分百的肯定,我现在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因此,这个奖,我必须要拒绝。” 无数镁光灯照射中的黑发少女光彩夺目,令人移不开视线,恭谨而坦荡的声音更是带有某种魔力,完完全全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奖要像奖,随便跟别人分享的话,会损害奖项的神圣性和稀有性,所以我没办法分享,这是我做人的原则。等我有资格拿的时候,等到那个时候,我会一个人拿下这个大奖,大家愿意等我么?” 望向齐刷刷扯着喉咙高喊着“愿意”的影迷们,五月巧笑嫣然。 “无论你们是否愿意一直看着我成长,成田五月,我都会为了所爱的事业而努力。最后,谢谢为了看我获奖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为了买入场券排队等候的大家,也谢谢帮任性的我收拾烂摊子的经纪人……各位,我爱你们。” 会场的气氛被成田五月最后一句收尾发言推向了高峰,在一片痴狂的尖叫声里,她将话筒递还给目瞪口呆的主持人,骄傲的仰起下巴,在蜂拥而上的媒体记者的簇拥下优雅的走下舞台,向会场外走去。 于是,这个夜晚,无论第二天媒体将会对她的行为做出怎样的评价,正因为有了云雀恭弥的鼓励和支持,五月得以在心里为自己写下这样几个大字―― 虽败,犹荣。 最为弥足珍贵的是,这份荣耀,亦或称作那双水晶鞋的魔法,正是她所深爱的那个人给予的。 . 作者有话要说:东京塔下的180和五月想写很久了!出cg一定很美~ 表示拒绝共同授奖的梗是阿飘以前看过的韩剧里有的很喜欢这样会本色坦率的明星人可以穷可以落魄,但是style不能丢! 第84章 Side.79 《颁奖典礼史上第一次拒绝领奖事件,成田五月即将遭遇全线封杀?》 《出名的傲慢,敢给学院赏脸色看的女演员》 《艺能界新人辈出,昔日影后铩羽而归》 《天后眼中尊严至上,拒绝瓜分大奖》 《颁奖疑有黑幕,网民开始散发爆炸性言论》 …… 翌日,拍摄广告的休息时间,坐在自己那辆不算太华丽却也能遮风挡雨的多功能车上,成田五月神色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将目光从放在膝上的最后一份新出炉的娱乐版移开。随即,她很自然的偏过头,望向在身旁手捧行程本,一脸局促不安的褐发少年。 “所以呢?瑛士口中那些我看了会非常难过的报道就是这些?” 语气轻松的反问了一句,她露出笑容,“已经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虽然骂声很响亮,但也不至难听到无法忍受,况且不是也有人站在我这边了吗?从某种程度上说,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瑛士不需要自责,你做的很好。” 并没有因为五月的话而感到宽慰,神谷瑛士沮丧的盯着铺开在车座的报纸上那一个个醒目的标题,“哪里好了……如果早些知道会有变故就可以及时报告给云雀委员长了,他如果出手的话,五月姐姐肯定不会输……” 少年闷闷的音色里充斥着显而易见的不甘情绪,然而,听完他的话,五月却不禁莞尔。 “谁说云雀先生没有出手?他昨天晚上不知道有多帅气。”嘴角浮起明丽的笑容,她歪头看着愣住的少年,“而且,虽然失去了大奖,但就这么判断我输了,未免为时尚早。” 沉稳自信的清澈话音刚落,一直静静躺在少女身边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从容不迫的将其拿起,阅读完上面的第一手可靠消息后,五月露出宠辱不惊微笑。 “看吧,好消息来了。”抬眸,她清亮的眼睛里似有得意,“昨晚日剧学院赏的收视率是35.6%,作为颁奖典礼是有史以来最高的一次,而成田五月一人出场时的收视率,如果精准到以分钟来计算,则高达45.8%。经纪人,你知道45.8%的收视率对于电视台意味着什么吗?” 嘴角的笑容深浓了几分,扬起眉毛看着显然被这样一个近乎天方夜谭的数字震惊得目瞪口呆的神谷瑛士,五月不急不缓道:“是奇迹。除非是疯了,没有哪个电视台敢封杀创造出这样奇迹的人,因为收视率就是他们的生命线,我这么说,瑛士应该懂了吧?” “……太厉害了!也就是说五月姐姐不可能被封杀!”呆愣了几秒,脑子转过来的瑛士激动地跳了起来。 “封杀?”五月微微一笑,“他们不来拍马屁我就谢天谢地了。瑛士可以看看你调成静音的手机,估计作为经纪人的你工作量又要翻倍了,因为需要应付更多待选通告。” 闻言,神谷瑛士赶忙从口袋里掏出由于害怕收到封杀五月的消息而故意不敢去看的手机。正如成田五月所料,暂且不计算近百通未接电话了,能确认内容的四十来条简讯都是诚邀五月洽谈新合约的,而请求签约的理由虽然在说法不尽相同,内容却出人意料的相近,简单来说概括起来就是:成田五月拒绝共同授奖的做法虽然看似桀骜轻狂,但在现代年轻人的眼里却是一种对老旧错误惯例进行反抗的斗争,是非凡勇气和魄力的象征。 事实上,这次拒绝授奖的举动非但没有令五月的事业受损,反而让她本就超高的人气再度一路狂飚。而先前在“求婚门”事件中解散掉的后援团也重新成立,规模也更胜往昔。不过,这些这都是后话了。 茶色的眸子因这近乎从地狱升至天堂的喜悦而闪烁着光亮,然而,就在瑛士兴致勃勃的求问五月最近想接什么通告时,她却像只慵懒的猫咪一样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极其平静的放出一颗核炸弹。 “全部拒绝,完成了手头上的工作我准备休息一阵子,11月份什么case都不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补充道:“对了,瑛士只需要替留意黑泽崇导演的动向就好,就是被称为日本电影界‘教父’的那位前辈。” “什、什么?整整一个月都要罢工吗?!” “有问题么?” 显然无法理解一向敬业的五月突然丢下工作不管的决定,眼睛瞪得老大,瑛士难得有点儿经纪人的样子,“哪有艺人一个月都不接通告的,更别说还五月姐姐这种级别,连我都感觉不妥!” “好极了。”不仅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悠哉地看了一眼车窗外的风景,五月脸上反而浮现出极其满足的笑意,“我就喜欢做不妥的事。” “怎么这样啊,五月姐——” “瑛士,听我说。”打断他的劝告,转回目光,五月露出像是肉食动物在捕食小动物时的眼神嫣然一笑,“难道在颁奖典礼上被他们明目张胆的‘潜规则’,作为受害人的我不应该以自己的方式做出些无声的抗议么?” “……抗议?” “我无心伤害别人,也懒得在那个被玷污了奖项上纠结,可人总要有点儿脾气,才能活出志气。” 话语一顿,眼底流露出一抹顽皮孩子气的五月抬手冲少年的脑门轻轻弹了一下,待满意的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捂住额头时,她才笑眯眯道: “经纪人,你难道没看出来我状态不佳吗?如果不想看到极度不爽的成田五月在各个片场发飙的样子,就放一个月假期让我调整状态好了,我想出去走走?” “出去……”捕捉到她话语中的重点,原本还在为难的瑛士好奇道:“五月姐姐要去哪里?” “去云雀先生身边。” “诶,委员长出差了吗?什么时候?” “嗯,就在今早,意大利。虽然那个时候就想跟他一起去,奈何昨晚的事情还没尘埃落定,我担心瑛士你一个人应付不来。既然现在是这种情况……”五月可爱的歪头,“我还是去当跟屁虫好了,毕竟只有云雀先生能治愈我了,工作什么的,统统见鬼去吧。” *** 意大利时间,下午六点左右。 湛蓝广阔的天幕此刻被蛋黄般西沉的太阳染上昏暗的金光,橘红色的夕阳透过西式建筑之间的缝隙投射下来,将街道上来往行人的影子拉得好长。 安静的坐在街角边的铁艺长椅上,某位身形纤细的东方少女格外引人注目。瓷白小巧的精致脸庞,再配上绸缎般柔软的乌黑长发,令她看起来简直就像应该放置在精品店柜子里的古董娃娃。不过,似乎是遭遇了什么郁闷的事情,此刻,这位古董娃娃紧蹙着眉毛,抿着嘴,脸上明晃晃的写着“生人勿近”几个大字,而看起来弱质纤纤的她周身竟诡异的散发出与那温顺外表极不相吻合的低冷气压,愣是以她为圆心划出一个半径三米左右的真空地带。 原因很简单,就在一小时前,她随身携带的包被小偷光顾了。 说来讽刺,五月原先只知道意大利盛产黑手党,想不到窃贼也是技高人胆大。她自认为不是缺乏警惕心的人,然而,刚才将她的手机和钱包一并顺走的人才确实做到了令她毫无察觉,要不是出了机场大厅的五月准备给云雀先生打电话,她不知何时才能发现自己遭了贼。 于是,身上既没有手机也没有钱,除了那位连名字也不想提的前任经纪人外,她脑子里也没存储过任何人的电话号码,再加上忘记了云雀宅和彭格列总部怎么走的她既不方便求助于当地警察,也不好随意拉个路人甲来问,一时间想不到解决之道的五月只好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等待着通过gps卫星定位系统发现她人在意大利的云雀先生过来找她。 然后,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突然,正在百无聊懒看着风景的五月左肩一沉,有一只手毫无预兆的搭了上来。 ……! 手指透过洋装布料抓在皮肤上的感觉并不是五月所熟悉的,后背一僵,浑身竖起汗毛的她利落起身,伸出右手极快的抓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腕,旋即顶住对方的腰部,正要赏他一个完美的过肩摔—— “等、等一下,请问您是成田五月姐姐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一把带着些许稚气的少年嗓音喊了出来,手上的动作一顿,五月疑惑的回头,一位跟她差不多高,穿着休闲体恤衫,有一头浅色头发的娃娃脸少年正眼巴巴的看着她。 看他的样子大概只有十七八岁,从标准的日语发音来判断似乎也是日本人。想到或许是自己防卫过当了,手上的力道一松,五月紧皱的眉头舒展几分。不过,他问自己是不是成田五月……就这么对一个陌生人坦白身份是不是有些欠妥? 稍稍留了个心眼,五月正想说自己不是,下一个瞬间,陌生少年忽然行了个标准的日式鞠躬礼,那陈恳的模样让她到嘴边的“你认错人了”就那么卡死在喉咙。 “真没想到能在意大利遇到您本人!我一直都是您的忠实影迷!您拍的每一部片子我都会看!” 抬起头,少年以闪亮的崇拜眼神望着五月。端详了他几秒,五月嘴角轻勾。 “每一部都看么?真要达到这种程度就能进入官方后援团的s部了。” 少年脸颊微微一红,抓着脑袋不好意思道:“我、我就是s部门的!” “哇哦……”侧目看了他一眼,五月由衷道:“好厉害。” “看在我这么喜欢您的份儿上,您跟我合张影吗?拜托了!” 倒不是说五月从来都不会拒绝粉丝的要求,只是现在她刚好没什么事情做,再加上眼前的少年似乎是…… “好啊。” 五月点头,就在她调整出标准的笑容等待对方拿出手机过来合影时,陌生少年露出有些憨厚的笑容,随即抬手指向不远处一条相较于现在所处方位更加寂静的小巷子。 “那个,能请您跟我去那边合照吗?” 五月抬眸,向他投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您不要误会!我绝对没有恶意,只是那条巷子里的墙壁上有我亲手绘制上去的涂鸦,我用了将近半个月时间才画好的,所以想用它来当背景图!” 一边慌忙摆手一边解释,少年看起来似乎有些无措。静静的打量了他半晌,五月微微一笑,越过他先一步向巷子走去。 “是么,那就别浪费时间。” …… 正如少年所说,堵住小巷前路的是一睹高高的墙壁,而墙壁上则画满了十分抽象的涂鸦。不过,不同的是,他带她进来的目的并不是合影。 看到对准自己眉心那黑洞洞枪口的瞬间,五月身子一震,黑眸迅速闪过一丝恐惧。 “你……如果是抢劫的话,我现在身无分文。” 就像换了一张面具般,方才神情温和的少年露出极为世故老成的表情,以估价的眼神打量的面前的少女,他冷笑。 “五月小姐低估自己了,作为彭格列云守的女人,您本人已经很值钱了。” 静了一瞬,五月摇头,似乎是有些不可思议,“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持枪的少年嘲讽的看了她一眼,“别装了,五月小姐的底细我们伯纳家族已经查得很清楚了。” 伯纳家族……敏锐的捕捉到他的用词,停顿片刻,五月轻咬下唇,但说着威胁话语的同时声线却微微颤抖。 “我警告你,最好别做出格的事情,不管是云雀先生还是彭格列,都不是你得罪得起的。” “哦?您觉得做什么算出格?”径自忽略了后半句话,少年意味深长的扫了五月一眼,“放心,我有绅士风度,就算是要做也不会强着来。” 听出他话语里的下流意味,五月拼命掩藏起眸底零星的杀气,以后怕的眼神盯着他,“你们想要什么?如果是钱的话我给你们。” “有钱当然好了,不过更想了解一些有关彭格列家族的情报。” “……既然你们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对黑手党的事情不清楚。” “这个要问了五月小姐才清楚,就算五月小姐不清楚,云雀恭弥肯定知道,拿来交换不是很公平合理吗?” “……”所以说,就是什么见鬼的伯纳家族为了获取彭格列的情报所以才盯上自己,想用她威胁云雀先生……原来如此。 窄小阴暗的小巷子里,少年仍旧拿着枪对准五月,轻飘飘的移开视线,扫了一眼墙壁上光怪陆离的涂鸦,五月忽然露出与先前的气势完全不相符和的轻蔑笑容。 “喂,涂鸦里似乎有个‘死’字,你是不是应该扭头找找看?毕竟和你现在的做法如出一辙呢。” 平稳无波的声线流淌过小巷,接下来,五月完全不假思索的举动竟令拿枪的少年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应该开枪。 几乎是温柔的伸出手,少女轻轻地抓住了对准她眉心的冰冷枪口,然后,她挑衅的勾起嘴角,手用力一握,硬如寒铁的枪口竟然瞬间碎成粉末。 “没想到在意大利还能遇到跟我斗戏的人,只可惜,你脑筋不好使。”以明媚到有些失礼的眼神正视着目瞪口呆的对手,五月嫣然一笑,“我的后援团根本没有s部门,下次撒谎要做足功课啊,如果,你还有下次的话。” 话语静默的刹那,五月一记手刀狠狠劈向少年的颈窝。由于不动声色的动用了消除存在感的能力,随着这一力道落下一同响起的,则是骨头断掉的喀嚓脆响和响彻巷子的哀嚎声。 “在医院住上几个月吧,保重。” 垂眸扫了一眼昏倒在地上的人,五月转身,然而还没走几步,数十个高大的影子从巷子的出口涌了进来,有人拿着枪对准她,还有人手上拿着类似音乐盒的小匣子,指尖有不同颜色的火炎明灭闪动。紧接着,有张写满奸诈的陌生面孔自黑暗中浮现,一边轻轻击掌,一边阴沉的感叹。 “精彩,真是精彩。成田五月小姐,不愧是彭格列云守的女人。” ……刚才只是试菜,现在才动真格的么? 审视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一帮敌人,原本五月还在暗自思索胜利的概率,可当她的余光瞥见几道暗紫色的火炎时,认出那是云属性火炎的她后背一僵。 既然如此,走为上策,既然她已经清楚了他们的身份,大可以后再来收拾,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要落入对方手中…… 怎料,就在五月启动了隐藏存在感能力的瞬间,一阵翻江倒海的晕眩感袭上头顶,竟是令她双膝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下一秒,为首敌人不怀好意的声音传来,远远地好似来自外太空。 “药效来的正是时候,五月小姐,没发现自己的左肩上之前扎了一针吗?” 针?难道是刚才那个人拍自己时……糟了! 意识到不对劲的五月已经晕得什么也看不清,神经里也仿佛有一根棍子不停的搅拌,无法专注,就连能力也发动不了。随即,一声枪响,五月本能的捂住自己发出剧痛的肩膀,殷红温热的鲜血,顺着她苍白的指尖慢慢渗出。 不过,既然她流了血,那他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想到式神鹰司即将出现,一方面为这些人感到可悲的同时,五月却是真的再也动不了分毫,只能看着那群混蛋一点点靠近自己。突然,他们止步不前,眼神里也透漏出敬畏和瑟缩的神色。 “……来了么?这次我不拦你,鹰司,给我……灭了他们。” 没有回头,五月虚弱的开口。言毕,再也站不住的她身子一歪,谁知却被一只手稳稳扶住。 “五月小姐,要不要紧?” 出乎意料的柔和声音,并不是属于鹰司的。五月抬头,模糊不清的视野里映出的是一袭黑色西装的棕发青年,他的眉宇间浮现着不加掩饰的担忧,棕色的眼眸仿佛带着暖意。 “您是……沢田先生?” “看来五月小姐有些累了,请休息一会。” 看到五月开口说话,沢田纲吉似乎放心了一些,扶着她站在安全的地方,抬眸扫视着围在周遭既不敢进也不敢退的敌人,他原本柔和的视线中忽然有一瞬间的锐利划过。 “这里交给我。” . 作者有话要说:恭弥!你这个男主被抢戏了啊!下章抢回来啊! 由于五月被下药了所以必须给270点蜡当然不会是春.药那么无节操但是……还是要给270点蜡…… 第85章 Side.80 窄小阴暗的小巷子里,一场属于黑手党的激战刚刚结束。 尽管是独自一人应对数十名敌人,作为彭格列家族首领的沢田纲吉甫一出手就轻而易举的掌控了整个局势,仅仅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那些手持各种武器的敌人便彻底丧失了抵抗能力,要么倒地不起,要么抱头鼠窜。 在整场战斗的过程中,虽然知道自己帮不上任何忙,五月那双模糊不清的眼睛也没有离开战地中心分毫。当判断出胜负已分时,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她顿时像流失了所有力气般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覆着一层薄汗的脸上血色全无。 “五月小姐,你怎么样?” 包裹着明显担忧的温润声线从头顶落下,知道那是沢田先生的声音,五月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 “我没事,多亏了沢田先生……谢谢。” 言毕,她的手扶住身后冰冷的墙壁,咬紧牙关试图站起来。怎料,甫一起身,双腿骤然一软。 眼疾手快的扶住险些摔倒的五月,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因中枪而血流不止的伤口,沢田纲吉温和到极致的眉宇微皱。 “五月小姐,我现在就带你回去治疗,请再忍耐一下。” 迟疑了片刻,沢田纲吉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五月。可就在他刚刚碰触到对方的身体时,明显感觉到她猛地一缩,仿佛在抗拒生人的触碰。 “不用麻烦您了……这点儿伤一时半会儿无碍的……” 五月自然知道沢田先生是好意,为了节省时间尽快救治她,可由于和他算不上熟悉,似乎没办法心安理得的依靠他。毕竟,对她而言,只有那个人才是…… “我想等云雀先生……他应该……很快就会来找我了,沢田先生不用管我了……谢谢您。” 听到五月用细微的声音说出的话,明白她想法的沢田纲吉似乎是有些无奈。 通过某种特殊渠道得知五月遇到危险的云雀学长确实正在往这边赶,但因为他出任务的位置离这里并不算近,否则自己也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如果就这么放任受伤的五月小姐不管,云雀学长会杀了我的,”低头望着因强忍疼痛而紧皱眉头的五月,沢田纲吉暖棕色的眸子里一片温和,“而且,云雀学长在意的人自然是彭格列的同伴,丢下正在流血的同伴,这种事情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不仅如此,沢田纲吉刚才也听到了,五月体内似乎被注射了什么药物,保险起见,最好不要耽误时间,尽快会彭格列总部找人看看比较稳妥。 “……” 那不可思议带着暖意的声音令五月抬眸,模糊不清的视野里还没映出对方的面孔,周遭的景象一晃,她已被面前的棕发青年打横抱起。身体僵硬之时,她隐隐约约听到那个温润的声音如是说: “五月小姐要是不习惯被云雀学长以外的人抱,权当这是在拍电影。或者,五月小姐可以闭上眼睛睡一觉,醒来时,说不定云雀学长就在眼前了。” “……” “请相信我。” 不知是因为沢田纲吉身上那仿若可以包容天地万物的气质,还是五月真的撑到了极限,亦或是双重因素作用的结果。放弃了些许强硬的戒备,五月终于抵不过沉重的眼皮,陷入深深的黑暗里。意识里闪过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云雀恭弥清冷沉静的面孔。 *** 无声的跟在云雀恭弥身后,草壁哲矢第一次看到自家恭先生那双一贯从容冷静的凤眸中显现出如此昭然若示的急乱神色。 那张英俊清冷的面孔没有多余的表情,虽然表面上还没有展露任何迹象,但仅凭以他为中心半径十米以上的冷气散发范围,草壁哲矢就知道恭先生眼下是真的动怒了。 原本只是回来和某个跟彭格列家族有利益关系的家族谈判,就在他们以一贯雷厉风行的作风处理好事务,拿出手机似乎是准备给五月小姐打电话的云雀恭弥神色忽然一沉,随即,还不等他听完电话里的同步传输录音便二话不说坐上了彭格列家族的私人飞机直往回赶。 草壁哲矢知道五月小姐的电话具有即时录音的功能,因此,当传输而来的录音突然变成了完全陌生的男声时,他起初还以为随恭先生之后来到意大利的五月小姐只是不大走运的遭遇了小偷,怎料,偷走她手机的人却在和其余同伙的对话中说出了诸如“绑架威胁”、“情报逼供”、“云雀恭弥的女人”这样的信息,至此,草壁哲矢才意识到五月小姐是被黑手党内部的人给盯上了。 尽管草壁哲矢按照云雀恭弥的命令在第一时间用gps卫星定位系统查找出了五月的准确方位,可即便是以最快的速度,等他们赶过去恐怕也有些来不及。出于对五月人身安全的考虑,在云雀恭弥没有明确反对的情况下,草壁哲矢及时跟彭格列总部取得了联系,将五月的确切方位发送出去,希望距离她最近的部门及时予以支援。 不久之后,当家族首领沢田纲吉发来消息说已经找到了五月,草壁哲矢明显察觉到自家恭先生一路上紧绷着的神色有些许缓之势。然而,当云雀恭弥要求五月听电话时,那边却是沉默片刻,随即告知说五月暂时没办法接电话,还是请他尽快赶去彭格列总部和他会合。 不需要特意挑明,傻子也听得出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可就算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当看到沢田纲吉抱着已然昏睡过去的五月出现的刹那,云雀恭弥本就算不上好看的脸色顿时更黑了,清明的凤眸顷刻间锐利如刀锋,不要命似的溢出骇人的杀气。 不爽五月被其他男人这么抱着是一个方面,更令云雀恭弥恼火的是,阖眸昏睡在沢田纲吉怀里的少女紧皱眉头,睫毛轻颤,看样子十分痛苦。平日里骄傲生动的脸庞竟是苍白如纸,而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则是她身上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殷红血迹。 “云雀学长,抱歉,我去迟了一步。不过请放心,五月小姐只是肩头中了一枪,现在应该是睡着了。” 先前抱着五月只是形势所迫,沢田纲吉当然不是那种不晓得看人脸色的笨蛋。 暖棕色的眸子对上云雀恭弥那双饱含静谧怒意的修长凤眸,顶住从他身上不住散发出的几乎要实体化的阴沉气压,沢田纲吉诚挚开口的同时,作势就要将抱在怀里的黑发少女转交给对方。 面无表情的伸手接过五月,云雀恭弥收敛着情绪的面孔寒铁般寂静逼人。正在这时,似乎是被两人轻微的动作所惊醒,睫毛不安分的颤动了一下,方才还在沉睡中的少女缓缓地睁开眼睛,视线刚刚好和低头看过来的云雀恭弥相交。 “……” 漆黑一双墨眸里没有任何防备,四目相对之时,云雀恭弥只觉得溢满狂躁怒火的心室宛如注入了一剂凉爽清甜的泉水,似有镇定的趋势。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下一秒,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浮起显而易见的困惑和迷茫,然后,她有些吃力的转头,看向沢田纲吉时,唇角竟是漾起一个甜甜的弱弱的笑容。 天壤之别的神情态度,云雀恭弥绝对没有看漏。更令他心中微怒的是,紧接着,五月竟然侧身转向沢田纲吉,将脸颊埋在他胸口,苍白的手揪住他衣服的前襟,以万分依赖的力量收紧手指。 一瞬间,云雀恭弥当真产生了想要杀人的冲动。而跟着他身后的草壁哲矢顷刻以一副目瞪口呆的震惊表情石化在原地。 “五、五月小姐?” 作为彭格列家族的boss,经过好些年艰辛历练的沢田纲吉自然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动不动就惊慌失措的少年了。不过,当半小时前那个无论是从言语还是肢体上都对他无比防备的少女突然如此亲密的靠近时,他略微尴尬的同时也难免微惊。而当沢田纲吉用既无辜又不明所以的目光看向似乎随时都会挥出一拐咬杀他的云雀恭弥时,他非常想大声说一句“云雀学长,你不要误会,我跟五月小姐真的不熟!” 走廊上的气氛既冰冷又诡异,可造成这一局面的少女却完全没有自觉。非但没有理会定定盯着自己的云雀恭弥,她反而又向沢田纲吉胸口靠近,死死拽住他衣襟的手,比起方才的依赖还多出几分寸步不让的执拗意味。 然后,五月说了她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用带着软软哭腔的、全然依恋和信任的口吻。 “恭弥……我肩膀好痛……太痛了,能不能先打晕我……” 闻言,云雀恭弥冷冽如冰的表情忽而一怔。 在场三个人都听清了,虽然用手死死拽着沢田纲吉,将脸埋在他胸口,但五月嘴里叫着的确实是云雀恭弥的名字。不仅如此,先前在沢田纲吉面前还拼命逞强说自己不要紧的五月,在叫出“恭弥”两个字时,毫无顾忌的说,她好痛。 好像只是少女的一句话,方才弥漫在周遭的浓烈杀气悉数散去。静静看着五月苍白如纸的脸,云雀恭弥不动声色的捏紧了拳头,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染上肃穆的眉宇一沉,联想到五月被敌人下药的事,沢田纲吉抬眸看向紧皱眉头的云雀恭弥。迟疑了片刻,他缓缓道: “……云雀学长,我大概知道五月小姐是怎么回事了。” …… 五月之所以会将沢田纲吉错认作云雀恭弥,的确是注入她体内那种名为葛朵拉的药物在起作用。 所谓的葛朵拉其实是一种抑制中枢神经的类镇静剂禁药,在欧洲的地下黑市才能找得到其踪迹。一旦被注入这种药物,起初的反应是头晕眼花,精神无法集中,直至昏迷不醒。不过,能使其位列禁药清单排行榜前几位的自然不是简单的昏迷这种普通蒙汗药和镇定剂都有的功效。葛朵拉真正的厉害或者可怕之处在于,它可以使人产生幻觉,将服药昏迷之前所见到的那个人认作自己最为信任和亲密的人。 不难理解,伯纳家族正是为了从五月嘴里获取有关彭格列家族的情报才盯上她,一旦被下了这种药物,将敌人认作最为亲密和信任的人,五月自然会轻易跟对方讲出实话。但是,给五月体内注入这种药物的他们恐怕还有更加不可告人的恶意,而仅仅是稍微思索一下那个目的,云雀恭弥胸口涌上的怒火就足以形成燎原之势。 “如果五月小姐将敌人认作云雀学长,恐怕对方做什么她都不会反抗吧……要是他们对五月小姐……” 根本无需沢田纲吉清楚的宣之于口,任谁都能想象得到对方险恶猥琐的用心。所以,就在五月的药效还没有彻底消除的几小时之内,云雀恭弥只身一人闯入伯纳家族,将所见的每个人都凌虐一遍后直接拆了他们总部。手段之凌厉,力道之凶狠,完全足以让那些人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可即便如此,待云雀恭弥回到彭格列总部,看到被注射了镇痛剂,在床榻上昏昏入睡的五月,他还是觉得自己方才下手太轻了。 那群不知死活的草食动物,让他们死一百次都不够……居然敢…… 无声伫立在床边,云雀恭弥低伏下目光,静静看着床榻上的少女。此刻,她乌黑柔软的长发随意散在脸颊两侧,衬得那流失血色的面孔越发苍白,虚弱得就好像伸手去摸都会将她的皮肤穿透。而当他的视线描摹着五月的面孔下移,滑到她缠着绷带的瘦弱肩膀时,耳畔便不由自主地回响起她带着些许哭腔说“好痛”、求他打晕自己的话。 哼,平时不是很厉害吗,连区区子弹都躲不过。 倘若五月醒着,云雀恭弥说不定会戏谑的嘲笑她一番。可偏偏她就这么躺着,不仅令他兴致全无,胸腔内还升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闷顿感觉,仿佛心脏每跳一下都要跟着轻轻揪起。眸光一沉,就在云雀恭弥贴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时,一只微微泛着暖意的小手悄无声息的抬起,竟是准确无误的抓住了他冰冷的手。 一双星眸仍旧安然阖起,五月似乎并没有清醒过来。但她透过手心传导给云雀恭弥手背的温暖体温,却像是在以无比清晰而确凿的声音说着,别担心。 眸光放软,云雀恭弥沉默着回握住她的手。就在这时,身后的门礼节性的敲了敲,一袭黑色西装的棕发青年沉稳迈步走了进来,低声道: “云雀学长,有件蹊跷的事。还记得上次五月小姐在我办公室流血时出现的式神吗?” 没接话,云雀恭弥抬眸。 “可是这一次,它没有出现。” .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设计270和180打一架后来不知道谁会赢就算了_(:3∠)_ 敌人真是大恶意活该被雀哥灭! 第86章 Side.81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五月刚一醒来,睁开眼便迎来了第一个前来探望的人。 标志性的银灰色中长发,酒红色衬衣,黑色西装,狱寺隼人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似乎是因为想抽烟又顾虑到房间里还有“病号”,他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纠结和不耐烦。 “……狱寺先生,”定睛打量了他一眼,又环视了一下再无其他人的房间,五月勉强起身,调整好坐姿就脱口而出,“怎么是你啊?” 五月说话的语气并没有丝毫嫌弃和不满的意味,毕竟在她心目中,狱寺先生一直都是个相当不错的男人,也是她为数不多可以称作朋友的人。可即便如此,连五月本人都没意识到,当她睁眼看到狱寺隼人的瞬间,澄澈黑眸里有零星的困惑和失落一闪而过。 狱寺隼人又不是傻瓜,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比起他们这些路人甲,床榻上的少女此刻更想看到的人会是云雀恭弥。沉默了半秒,他不假思索的皱眉,一脸不爽道: “云雀那家伙马上就到,他和十代目有事要办。”言毕,他侧过脸,像是抱怨又好像只是自言自语,“切,早就知道会这样,干嘛非让我留在这里?” 从狱寺的话语里听到云雀恭弥的名字,五月一下子安下心来。回想起由于自己自作主张来到意大利又遇袭的事,她轻声道:“很抱歉,我给你和沢田先生添麻烦了。” “你还知道啊?哼,我倒是无所谓,十代目才是真的遇到了无妄之灾。明明辛苦跑一趟救了你,回来还要忍受云雀那个中二晚期的低气压和能杀人的眼神!真是够了!” 五月微微一愣,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为什么?” 眉头皱得更紧,狱寺隼人毫不留情的接话,“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笨蛋,居然把十代目认成了云雀那家伙!他们两个人相差十万八千里好吧?就算被下了药,你也应该分辨得出……等等,你该不会完全不记得了吧?” 该死!这种尴尬的事情她当事人不记得当然最好,他嘴这么快是活该找抽么? 狱寺隼人的眼神忽然变得肃穆起来,盯着五月方才还迷惑不解此刻却瞬间冻结的面部表情,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抿住嘴巴,五月皱眉,思索了半晌后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她抬眸看向狱寺隼人。 “你是说,我把沢田先生当成了云雀先生?”小心地出声询问,五月的神情不安而焦虑,“我……做了令他很恼火的事么?我是说恭弥。” “没错。”狱寺点头,“不过发泄的对象是十代目就对了……凭什么啊!十代目是无辜的!!” 眼见狱寺炸毛,顿时,五月脸色煞白,十指紧抓被单,“该不会……我推了十代目?” “哈?咳咳咳……”险些呛到的狱寺隼人看白痴似的白了她一眼,随即毫不犹豫的吐槽,“想什么呢大小姐?!你有那个本事吗?连子弹都躲不开!” 长吁一口气,五月轻抚胸口,“呼呼,吓死我了……” “‘呼’你个头啊!”盯着她骤然放松的表情,还有她肩头厚厚缠绕的绷带,狱寺摆出一张全世界人都欠他钱的脸,“不过是抱了一下,十代目是看你受伤才不得已做的,之后当着你男人的面主动靠进十代目怀里的也是你,云雀那家伙凭什么跟十代目放冷气啊,莫名其妙!” 从狱寺愤愤然的抱怨中敏锐的捕捉到某些不得了的信息,五月唇边正要漾起的笑容僵住了。 “那个,狱寺先生……你刚才说恭弥现在很恼火,”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五月的声音忽然变得死气沉沉,“那他会生我的气么?”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显然,狱寺隼人对这个问题没有兴趣,他只关心他的十代目何时能摆脱某人犀利眼神的追杀。 “狱寺先生可以设身处地的试想一下啊。”探究的看着狱寺,五月有点小惊慌。 “设身处地个鬼啊,我哪里猜得到云雀恭弥心里想什么?!” “狱寺先生不是绝世金牌男友么?想想你的女朋友就得出结论了啊。” 都过了这么久了,成田五月怎么还没忘记这个设定?他明明是单身好么!毫无预兆的被“绝世金牌男友”和“女朋友”两个词猛然击中,狱寺隼人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我……” 对上五月直白看过来目光,狱寺忽然觉得头好疼。还未等他答话,门口已有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传来:“草食动物,这么有精神?” 五月心里一惊,那人已经走了过来,站在她床边,挺拔的身姿背着光,一袭黑色西装笔挺利落。俊冷的脸庞微低,墨蓝色的眸子定定落在她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五月已经醒了,没大碍,你这家伙就不要再放冷气了。” 云雀恭弥冷冷的睨了一眼狱寺隼人,根本没有接话的意思。随即,他径自在五月床边坐下,盯住她,那眼神竟令一向大胆的五月心里微微发毛。 “恭弥……我已经没事了。”低伏下眼睛,想到自己先前的失误,五月又小声加了一句,“对不起。” 眸光一沉,看着她低垂下的头和不敢和自己对视的眼睛,云雀恭弥忽然有些不爽。沉默着,审视了片刻五月那包裹着绷带的肩膀,看到中枪的伤口已然不再渗血,他起身,手臂一捞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恭、恭弥?” 因云雀恭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五月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而一旁的狱寺隼人也有些意外他的举动,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道:“云雀,你这是要干什么?贸然移动会让她的伤口裂开的!” 看都没看狱寺一眼,云雀恭弥头也不回地答道:“与你无关。”言毕,他面无表情的平视前方,径自抬脚就往屋外走。 自己的东西也好,人也好,还是待在自己眼皮底下放心。若不是之前五月的伤口太过脆弱,他早就带她回自己的地盘了。狱寺隼人嘴里的那点儿常识,云雀恭弥当然知道,可他既然这么做了,就代表他有十足的把握不弄伤五月。 慢半拍地意识到云雀这是要带五月回风纪财团,清楚他性子的狱寺知道多费口舌也没有意义,只得干脆作罢。不过,就在云雀恭弥暗色的背影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时,猛然想到什么的他皱了皱眉,犹豫了几秒后忍不住追了上去。 “喂!云雀,你等一下……”担忧地瞥了一眼被云雀恭弥抱着的五月,狱寺低声道:“虽然这跟我没什么关系……但五月刚受了枪伤,就算是去了你的地盘,你也不能……” 原本只是安静地仰头看着云雀恭弥,听到狱寺这句话,五月的脸一下子烧起来了。 垂眸睨了她一眼,云雀看向狱寺,薄唇戏谑的勾起,“不能什么?” 语气凉凉的一句反问令狱寺隼人顿时语塞,不等他张嘴再说什么,云雀恭弥便迈步向前走去。空荡荡的走廊上,只剩下高档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回荡开来。 *** 成田五月承认,在云雀恭弥抱着她从彭格列总部离开的那段路程中,她心里的确是有些许忐忑不安,生怕他一怒之下对自己做些冲动的事情。但事实证明,她所喜欢的人根本没有狱寺先生想象中那么丧心病狂,云雀恭弥所做的仅仅是把她从彭格列总部转移到了云雀宅,目的是要她排除一切外界干扰安心的静养。 所谓的排除一切外界干扰,其实主要是沢田先生和狱寺先生,每当五月不经意间提起这两个人时,云雀恭弥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和那些对自己孩子告诫着“以后不许你再跟他们一起玩”的严厉家长一模一样。显然,虽然云雀恭弥之后一直没有跟五月谈及她认错人的囧事,可他心里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尽管沢田先生是真的相当无辜;而狱寺隼人令云雀恭弥不待见的原因,五月也是苦思冥想了好久才恍然大悟,大概是先前他们的对话被云雀先生听到了,而她又给了狱寺先生“绝世金牌男友”这样极高的评价,于是某人就不爽了。 不过,就在五月老老实实待在位于意大利的云雀宅养伤的这些日子里,前来探望她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像是从穿衣打扮到言谈举止都成熟得有些诡异的小婴儿;穿着奶牛图案衬衣一头慵懒卷发的美型少年;用超大音量的嗓门喊着“你一定会极限的康复!”的热血青年;还有右下巴有伤疤、险些因为像摸宠物一样摸了五月头顶而被云雀恭弥一拐子截肢的爽朗青年,还有尽管发型像牛郎但笑容非常闪耀很有邻家大哥哥感觉的金发青年…… 当然了,最让五月印象深刻的还是那位先前就有过一面之缘,名叫六道骸的彭格列雾守先生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云雀先生一见到六道先生,对视不超过十秒就开始不要命的往外冒杀气爆火炎,然后取出拐子和他打个天昏地暗,难解难分。于是,就在某个百无聊赖的深秋正午,像猫咪一样披着外套坐在木质长廊上晒太阳的五月终于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云雀先生,你和六道先生为什么一见面就打架?”似乎是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一些,五月半开玩笑道:“该不会有什么黑历史吧?” 捧着清茶的手一顿,云雀恭弥忽而覆上一层冰冷的眼神掠过,令五月心中一沉,隐约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 “……他违反风纪了。”沉默了一瞬,他淡淡地给了答案。 “具体呢?六道先生做了什么违反风纪的事?” 听他肯回答,五月也把几秒前一闪而过的担忧抛在脑后。不过,似乎因为她的追问而感到不快,云雀恭弥的声音听起来更冷了。 “他的存在本身就违反了风纪。” 又是风纪,云雀先生该不是把“违反风纪”当万能借口来使用吧? 心中的谜题非但没有解开,反而越发扑朔迷离,就在五月鼓起腮帮子想要表达她的不满时,走廊上传来一连串稳重的脚步声。她扭头一看,是草壁先生走了过来。 恭恭敬敬的向云雀恭弥行了礼,他转向五月,将手里的平板电脑递给五月。 “五月小姐,瑛士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跟您说。” 瑛士? 点点头道了谢,五月的双手刚刚接过平板,关注点就从云雀先生和六道先生未知过往这一问题转到了屏幕画面中的神谷瑛士。 【五月姐姐,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已经推掉近百个通告了!】 似乎是不满瑛士太过嘈杂的声音,一旁的云雀恭弥微微皱眉。但看到五月似乎因为许久未见的瑛士少年而忘记了先前的对话,他也就没说什么。 “还不到一个月啊,我在这边过得很开心呢,暂时还不想回去。” 听到她这么说,瑛士露出”怎么这样啊”的表情,诡异的安静了两秒后,他突然降低了音量,忧心忡忡道: 【五月姐姐再这样真的会被人给比下去的……你知道吗?真宫寺小姐最近简直要红透日本了,到处都能看到她活跃的身影……】 “那又怎样,我们还管得了别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对了。”五月不以为然。 【五月姐姐不能这样!】 虽然画面只有上半身,但五月还是看得出瑛士正在着急的跺脚,她正想笑,对话框里弹出了一张写满行程的表格。 “这是什么?” 【这是我偷偷从冷泉先生的办公室里抄回来的真宫寺小姐的通告日程表,跟她一比五月姐姐太悠闲散漫了,不可以这样!】 “你去hor干什么?”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没有理会瑛士的抱怨,五月皱眉。 【那个等下再说,五月姐姐先看日程表!】 以往很听五月话的瑛士这次倒是出乎意料的强硬,盯了屏幕半晌,五月决定让着他。而当她看完那张密密麻麻布满工作日程安排的表格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我就说吧,五月姐姐你不能这样丢下工作不管的,真宫寺小姐现在完全是如日中天,你再不回来她说不定很快就会取代五月姐姐了!】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察觉到身边少女的异样,一直沉静地听着两人对话的云雀恭弥用眼角睨了五月一眼。 “……瑛士,你确定这是她的日程表?”静默了一瞬,五月不确信的发问。 【对啊!五月姐姐现在知道着急了么?!那就赶快回——】 “我还以为冷泉拓真心要捧她,想不到,对一个新人竟然下这样的套子。”黑眸一沉,五月抿嘴,“我是真的不想这样说,但瑛士,你还是太嫩了。” 【什么?】 “这一招叫‘泡沫’,专门用来打压艺人,而且是最致命的一招,比雪藏还阴险。” 看到屏幕中少年困惑的脸,五月耐心解释,“泡沫,顾名思义,就是让一个人高高的飘起来,耀武扬威,光芒万丈。事实上就像个泡沫,什么都没有,破灭之后连个痕迹都不剩。” 她的目光扫过真宫寺姬音的日程表,继续道:“她的通告的确很多,但只有数量没有质量。在无数的广告和电视剧中穿梭,上各种节目来增加曝光率,这只是糖衣包裹的虚伪假象。直到有一天,终于有人问,她凭什么这么红?于是先前所有支持她的盲目声音都会同样的盲目转向另一个阵营。他们会一点一点剥离出她过去所有的伤疤和错误,分析她在公共场合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只为证明她是个智商为零的动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对于这个人的追捧只是大众盲目追星的恶果。” 沉稳的说着,平静的注视着屏幕中听得愣住的少年,五月一字一顿,“最后,公众救赎了,在她一个人的毁灭中。” 【这……怎么会?难道冷泉先生要灭掉自己旗下的艺人?不合理啊?】 是,五月也觉得不合理,可这的确是冷泉拓的性格能使出的手段,而她的通告也的确是参差不齐到离谱。 真宫寺姬音……他为什么要用这么阴险的招数针对她?这两人有仇么? “……先不说这个,瑛士,你还没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去hor。”挥开在脑海中猛然划过的一个念头,五月沉声。 【啊,是这样!五月姐姐,你不是让我留意黑泽导演吗?昨天他去hor了,貌似是洽谈一部名叫《落日》的新电影,我已经告诉他五月姐姐有意向参演了,黑泽导演说最近会抽时间见你。】 手一顿,平板电脑险些从五月手中滑落。她听着神谷瑛士的声音从耳边呼啸而过,灵魂却像是被两个字猛然击中—— 《落日》 等了这么多年,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瑛士,做得好。” 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口汹涌的浪潮,五月看了一眼身旁的黑发青年,微笑。 “云雀先生,我明天回日本。” .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下章是撒糖的平安夜下下章不出意外是初夜【虽然不敢顶风作案但是能写到这一步太不容易了!xd! ps:这两天要赶一篇恭弥的贺生短文所以下次更新时间在周四以后_(:3∠)_ 第87章 Side.82 《落日》。历时三年酝酿,大师级制作团队,上亿投资预算,国际电影节内定开幕影片。 这部即将由导演界\"教父\"黑泽崇亲自操刀的新作,无论从哪一个方面看都算得上炙手可热的绝佳通告,无疑能够令参演者名利双收。恰巧就在这部戏甄选演员的时期,继日剧学院赏后神隐了长达一个月之久的成田五月又重新出现在众媒体的视野中,并且借由经纪人之口毫不遮掩的公开表示,愿意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停接一切通告,只为以最好的状态达成与黑泽崇导演在《落日》这一剧作中的合作。 作为全日本公认的超人气顶级明星,又头顶\"最年轻的影后\"这一荣耀桂冠,能够拿得出如此诚意,成田五月理所应当的受到了《落日》制作组和投资方的一致青睐。而就在五月与那位出了名严谨苛刻的大导演正式会面之前,本该对外界保密的脚本和企划案就已经送到了她手上,俨然是承认了她《落日》女主角的身份。 一切都进行的如此顺利,五月的心情自然相当不错,然后,就在她排除一切干扰窝在家里将企划案认认真真的钻研了两周后,一个充满童话气氛的浪漫日子来临了。 圣诞节。 虽然并不是法定假日,圣诞节在日本一直以来都是备受重视的节日,甚至早至十一月中旬,东京的一些繁华商业街区就陆续点起了灯。即便是那些原本对圣诞节无动于衷的人,看到装饰满街头巷尾的精美彩灯,听着静静流淌过耳畔的舒缓乐曲,心里也不禁会涌动起温馨浪漫的感觉。而这一次的圣诞夜,对五月而言绝对是非比寻常的,不仅仅因为这是她第一个没有任何工作的圣诞节,最为关键的是,陪她一起过节的人不再是那些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幸运影迷,而是她最最亲爱的云雀恭弥先生。 二十四日平安夜当晚,两人曾经一起来过的qarisawa餐厅到处都布置着金色红色圣诞风格的可爱装饰品,甚至还有白雪公主、小美人鱼等童话故事主题的挂饰。等在充满浪漫情调的气氛中享用完美味又丰盛的晚餐后,回到云雀恭弥专属座驾内的五月不禁扬起笑容,对着坐在身旁的黑发青年发出由衷的感慨。 “还以为云雀先生从来都不过圣诞节呢,没想到会特意带我出来吃饭……谢谢,超级开心的。” 没有丝毫夸张的意味,五月的表情和眼神都表示出她这句话有多么的发自肺腑。因为,就在今天早上,她还听草壁先生说,以往的圣诞节,即便风纪财团的下属们习惯于其乐融融的围聚在暖桌前一起吃蛋糕喝烧酒叙家常,云雀先生还是会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也就是说,圣诞节在他眼里跟其余的平凡日子没有任何不同。正因为如此,几小时前听到他说一起出去吃饭,五月心里不免有些小惊讶。 诚然,以云雀恭弥的冷清性子,不仅对这种给草食动物的群聚提供方便的日子兴趣全无,甚至还对其带有些许厌烦情绪。可偏偏,眼前这个将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笨蛋从一大早就开始到处打听他今天的日程安排,纵使傻瓜也看得出她对这个愚蠢的节日怀有期待。于是,想到总之要吃晚饭的云雀恭弥很随意的下了道命令,让草壁哲矢把qarisawa包下来,顺便还依照某人异常幼稚的喜好将整个店面重新装饰了一番。 哼,果然是草食动物,这么简单的小事就能高兴成这样? 淡淡地扫了一眼身旁兴高采烈的黑发少女,云雀恭弥挑了下眉,并不接话。只不过,映着她那张笑颜的墨蓝色眸子明显比平日里更添了几份柔和。 知道云雀恭弥本就是话少的人,五月也不介意他的不予答复。看得出他的心情并不坏,保持着唇瓣边绽开的笑意,她很自然挽住他的胳膊,随即身子微微倾斜,看向窗外的同时,将自己的一部分重量交在了他身上。 尽管尚未落雪,冬天仍旧是冬天,车里的暖气渐渐扑上冰冷的车窗,积成了厚厚的白雾。绚烂街景之上的灯火通明,在车窗上变成模糊温暖的黄色水印。眨了眨眼睛,原本打算伸手想那片朦胧白雾抹开,五月的指尖触到玻璃上的一瞬却动了小女孩的心思。 “呐,云雀先生,你看。” 左手挽住坐在自己左侧之人的右手臂,撒娇一样攀着云雀恭弥的少女,嗓音随着她撤回的右手柔柔的响起。优雅凤眸无声的瞥过去,玻璃上是一行湿漉漉微微淌水的小字―― 【merrychristmas,dearesthibarikyoya.】 云雀恭弥从来不觉得圣诞节有什么好,可看到由某人柔软手指书写书的这句话,他的这种观点竟然被颠覆了。与此同时,身体里某个角落也跟着安静下来,唯有胸腔内心脏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捏住她尖尖小小的下巴吻她的嘴。但是,理智告诉他要克制,因为驾驶座上还坐着负责开车的草壁哲矢,还因为,只是一个吻,似乎远远不够。 对云雀恭弥此刻的心理全然不知,五月微笑着将视线转向自己旁侧的车窗外,然后,当她伸手抹开覆盖着一层白雾的玻璃时,行驶进拥堵要道的车子刚好在距离红灯十几米处的位置停了下来。 既然是热闹的圣诞节,遭遇堵车这种情况自然不稀奇。心情指数没有因此有任何折损,五月开始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车窗外洋溢着浪漫氛围的璀璨街景。 东京的夜景本就闻名世界得美丽,而经过精心装点的圣诞夜更是炫目到闪耀。放眼望去,在摆开的圣诞树群下,有或牵手或拥抱或大大方方接吻的情侣,有头戴圣诞帽和会发光鹿角的欢乐孩童,有在街角忙着派发小礼物的圣诞老人,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明快的笑容,所有人都是…… 五月自然而然染上笑意的眸子里,冷不丁闯入一张格格不入的稚嫩面孔。就在熙攘街道边的章鱼烧小店里,一个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孤零零的站在小小的摊铺里,树梢上缀满的彩灯,将她冻得通红的脸蛋和脸上的泪渍照得那样清晰明了。 喜悦和悲伤强烈对比令五月的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抬眸扫了一眼貌似还会堵上几分钟的道路,五月歪头看着向身边的人。 “云雀先生,你想不想吃章鱼烧?”不等蹙起眉毛的云雀恭弥说什么,她指了指窗外的店铺,随即像个撒娇的孩子般垂下眉梢,“我好像又饿了……” …… “能给我两份章鱼烧么?” 和车内的温度相比,外面是真的冷,冷到五月一口气,眼前就是一团白雾。不过,这并不影响她降低自身的存在感,然后表现得像个被章鱼烧的香气和热气所吸引的普通路人。哪怕她的打扮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某个高级派对跑出来的名媛大小姐。 似乎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如此漂亮的人,卖章鱼烧的小姑娘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有顾客来了。慌忙用有些油腻腻的袖子抹了抹眼泪,她这才动作利索的开始做生意。 “嗯,好了,谢、谢谢惠顾!” 十分有礼貌的鞠了一躬,她这才将打包好的章鱼烧双手递给五月。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和单薄得不像话的衣服,顿了顿,接过零钱的五月柔声开口: “比我在其它地方买得章鱼烧便宜了将近三分之一,这样做生意不会吃亏么?” “不会,妈妈说了,好吃又便宜才会有人气,她希望我们家的章鱼烧可以被更多人喜欢。” 尽管对面前漂亮姐姐突然问出的问题感到奇怪,小姑娘却答得不假思索,带着鼻音的稚嫩语气里还能听出浅浅的自豪。 “说得也是,”再度打量了一番小而空的店面,五月像是随口道:“那妈妈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妈妈生病了,没办法出来,”吸了吸鼻子,小姑娘低下头,用细若蚊吟的声音说:“可她说今天顾客会比平时多得多,如果不做生意会有很大的损失,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我就来帮忙了……” 好懂事的孩子。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心口逸散开淡淡伤感的同时,五月的目光跟着放柔。就在她正思忖着要不要说句鼓励的话,小姑娘的声线里忽然染上了哭腔,“可、可是被我办砸了,刚开始的几次都做失败了,有个叔叔忍不住大声喊了句‘好难吃’,之后就没几个人愿意买了……” 难怪她会哭得这么伤心……心疼的看着小姑娘两只肿肿的桃子眼,五月露出大姐姐般的眼神。 “……可以都卖给我么?” 猛地抬起头,小姑娘还以为她听错了。可当五月温和地重复了后,她却抿着嘴巴摇摇头。 “不好。虽然全部卖个姐姐一个人我就能立刻回去照顾妈妈,但这样对姐姐不好。” “对我不好?” “姐姐一个人哪里吃得完这么多章鱼烧,肚子铁定会难过的。” 如果换作别的商贩,遇上这种甘愿当“冤大头”的顾客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吧?也只有小孩子才会有这样单纯的心境,居然会为她的肚子考虑。 心就像被某种温软的东西碰触了一下,就在这时,代表着催促之意的鸣笛声从几米之遥的马路上传来。 是云雀先生在叫她,是时候走了。 偏头瞥了一眼马路上那辆极为显眼的轿车,五月转回目光,不再提卖章鱼烧的她却是取下自己的披肩,温柔地裹住小姑娘瑟瑟发抖的身体。 “这么冷的天,如果跟妈妈一样生病就不能再帮她的忙了哦。” 脸颊微微一红,露出受宠若惊表情的小姑娘瞬间呆愣原地。抬手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五月嫣然一笑。 “姐姐帮你把剩下的章鱼烧全部卖掉好不好?” 回过神来,小姑娘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正当她想问一句该怎么做时,面前漂亮姐姐的面孔突然变得无比眼熟起来,那分明就是每天都能在电视上看到的―― “诶……五月姐姐?是成田五月姐姐吗?!” 由于惊讶和欣喜而扬起的声线异常响亮的回荡在圣诞夜的街道上,在熙攘的人群陷入诡异安静的几秒内,手提两份章鱼烧的黑发少女露出满足的神情,嘴角勾起温柔幸福的弧度。 “很好吃,你家的章鱼烧啊,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三秒钟的静默之后,街道忽然炸开了锅。 “真的是成田五月!” “五月说好吃的章鱼烧,我也要吃!” “我也来尝尝!” “别挤啊!给我排队!” 一片喧哗中,骚动的人群相互推搡着,潮水般齐齐往成田五月方才站立的章鱼烧摊铺涌去。然而,此时此刻,掀起这片尖叫和欢呼的当事人却动用了消除存在感的能力,已然消无声息的回到了几米外的黑色轿车里,手上捧着两份香气四溢的章鱼烧,一双星眸闪烁着狡黠又淘气的光辉。 “那孩子家的章鱼烧立刻就会被哄抢一空吧。云雀先生,我是不是很能干?” 聪明如云雀恭弥,只是在车里远远看着就猜得到五月为什么突然会心血来潮要吃什么章鱼烧。偏过头,瞟了一眼身侧全然不顾严冬,连披肩都给贡献出去的少女,他眼底掠过一抹深意,似乎是漫不经心道: “你很喜欢小孩?” “小孩?”没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对方问话里隐藏的深意,五月正中下怀的张嘴就答,“当然喜欢了,云雀先生呢?” “嗯……”淡淡应了一声,云雀恭弥挑了下眉,视线笔直望进她毫不设防的眼睛,“那么,要生么?” “……” “……” 听清云雀恭弥说了什么,五月突然讲不出话来,除了不可抑制的脸红外,一时之间不晓得该怎么反应的她只会呆呆的看着他了。看着他一双墨蓝色的清明眼睛有些认真的压下来,然后,小而温暖的车室内,空气在某一刻不再传播任何声音,全世界仿佛都只剩下心跳,心跳,心跳。 . 作者有话要说:雀哥,让妹子害羞的闷骚能手称号,请您拿好…… 阿飘拖延症又犯了,下章估计只能写到初夜的开头了,十分晦涩的正戏在下下章_(:3∠)_求不揍 ps:前天没睡觉赶出了一篇恭弥贺生,全文存稿5月5日零点零5分20秒发文,米娜有兴趣可以戳专栏看哟,虽然写得很烂~ 第88章 Side.83 在五月看来,云雀先生绝对算得上沉默是金的典范。可就是这样寡言少语的他,偶尔也会“一鸣惊人”的说出一两句让人错愕的话。 就好比刚才那句,难道不应该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才问么? 封闭的车室里静悄悄的,空气渐渐升起热度的同时,诡异地弥漫着某青年那不禁令人脸红心跳的男性荷尔蒙气息。似乎是意识到如果不再说点儿什么只会让气氛更奇怪,五月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那犹如打着鼓点的心跳,试图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 “对了,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低下头,打破了四目相对状态的五月看向一直提在手中的两份章鱼烧上。停顿了片刻,也不询问身边人的意见,她便兀自打开其中一盒递至云雀恭弥眼前,以一副大姐姐的口吻道:“云雀先生,趁热吃吧。如果因为放凉而让章鱼烧的口感大打折扣就太浪费了。” 就好像是无论如何都要他赏脸吃一口似的,那盒由五月捧着的章鱼烧就近在云雀恭弥的鼻尖下方,不肯退却分毫。然而,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那不断冒出诱人香气的食物,云雀恭弥湖水般沉静的视线却再度回落在五月脸上。 “草食动物,你还没回答我。” 清清冷冷的声线,听不出情绪。神情微滞,发现云雀先生还在揪着刚才那句话不放,为他如此的不配合而感到既紧张又羞涩,心跳频率又有明显增幅趋势的五月下意识的皱起眉毛。 “有什么好回答的啊,快吃!” 将手中的章鱼烧又向上抬了抬,她的神色和表情就好像是在跟什么人赌气。完全没有因为五月这种有点儿像炸毛猫咪的反应而恼火,云雀恭弥垂下眸光,居高临下的睨了她半晌后,他风轻云淡的开口,语气里隐约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浅淡笑意。 “我也想快,但现在不方便。” 不方便?难道云雀先生也像某电视剧里的男主人公一样,爱车爱到不允许任何人在里面吃东西吗? 染着疑惑的黑眸探究的看向云雀恭弥的脸,怎料,就在五月抬眸对上他的视线时,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东西―― 那是属于一个男人的占有欲,静谧,认真,却也暗潮汹涌。 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五月猛然意识到云雀先生刚才那句“不方便”的回答根本就是一语双关。乍一听会让人以为他只是拒绝在车里吃东西,可联系他们之前的对话来考虑就会发现,其实他想要表达的根本不是车里不方便吃章鱼烧,而是……不方便吃她。 面前这个男人简直精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明明说着调戏她的话,可他的用词中又没有一个是不正经的。最可恶的是,始作俑者偏偏还要故意用一个眼神点醒她,明摆着是想看她脸红失措的模样。 云雀先生这是欺负她脸皮薄么?太可恶了! 耳根不可抑制的一阵烧,投给云雀恭弥一个写满谴责的眼神,决定暂时拒绝跟他交谈的少女毫不犹豫地撤回了端着章鱼烧盒子的手。 “……不吃算了,我一个人也能消灭掉。” 言毕,脸颊高高鼓起的五月低下头去,就好像是和家长赌气的小孩般闷声不响的吃起了面前的两盒章鱼烧。 嘴角轻勾,清楚她为什么闹别捏的云雀恭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她吃东西,墨蓝色凤眸一派清明。原本就俊朗绝伦的面孔,似乎因为那清浅柔和、带着宠溺的笑意,在这一瞬间,竟显得比平日里还要英俊几分。 …… 高级轿车平稳行驶在通往云雀宅的山路上,远离繁华闹市街的郊区虽然没有市中心绚烂璀璨的夜景,但半山的灯光和头顶的月亮却为这里独有的清冷宁静增添了几分圣洁。 兴许是美味食物附带的治愈作用,吃完了章鱼烧的五月似乎也没了方才赌气的心思。习惯性的靠在云雀恭弥的肩膀上小睡了一会儿,待她再次睁开眼时,透过车窗,映入她澄澈黑眸的竟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下雪了。 白色羽毛般的雪花从苍茫的夜空飘落,连天气预报也未曾预料到的入冬初雪,就以这样近乎惊喜的方式赶在平安夜这个浪漫的日子翩然降临。 还不等车辆驶抵目的地,坐在车里的五月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窗户,伸出手去接下落的雪花,脸上兴奋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就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不动声色的将她的喜悦看在眼里,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云雀恭弥本就不错的心情亦跟着惬意起来。 这场雪真的有些神奇,除了时间上的不期而至外,气势也颇为惊人。算起来,市中心的繁华地段距离云雀宅最多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可当五月从车里出来时,拓展在眼前的云雀宅已然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远远望过去,成片巨大的府邸院落,在清冷月华和莹莹灯光的掩映下宛若仙境。 室外的温度冷到骨子里,冰冷的空气更是刺得人皮肤发痛。尽管如此,穿着单薄礼服长裙的五月一下车就跑进了云雀宅积着一层新雪的宽敞院落。随后,当云雀恭弥下车走进来时,她正像只小鸟一样一边张开双手保持平衡,一边轻轻摇晃着身子,一脸开心地在雪地上踩着自己小小的脚印。 在呼气都会变白的寒冷夜里,映在云雀恭弥眸子里的少女长裙翩翩、黑发柔软,就好像一颗璀璨的明珠,在被如水月华倾洒了一片的纯净雪地里,发出润泽而生动的光辉。 事实上,云雀恭弥并不是第一次对眼前的少女生出惊艳的感觉。犹记得在意大利,喝醉酒的她骑着马出现时便算得上一次,今天又是一次,不能简单的说是“漂亮”或者“美丽”,这种感觉有些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于是,他就站在离她几米之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直到沉浸在初雪中的五月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用她那双澄澈乌黑的眼睛望向他,嘴角附送出一个灿若千阳的耀眼笑容。 “云雀先生,好美。”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以温柔的力道猛然击中,即便是云雀恭弥也因那美好到不像话的笑容有了片刻的惺忪。不过,就在下一秒,他少有的失神就被少女的一声破坏气氛的喷嚏给打断了。 由于骨子里的孩子气,五月兴奋起来根本就不会考虑太多的问题,要不是那个喷嚏,她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意识到自己大冬天里穿着礼服长裙的打扮有多么不合时宜。瑟缩了一下脖子,将唯一能够御寒的披肩也拱手送出去的五月将白皙的双手放在嘴边,刚呼出一口热气,一件带着温暖体温的衣服就披上了她的肩膀。 迎面而来的清冷气息令五月抬头,那双她再熟悉不过的墨蓝色眼睛里,只映着她微微愣住的小巧面孔。 “忘带脑子了吗,草食动物?” 抬起修长的手指替五月擦掉了挂在发线上的雪水,云雀恭弥没有意识到口气的宠溺,“没见过这么乱来的。” 被他手指碰到的皮肤引发了一个小小的哆嗦,不过,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微凉的手和她微烫的脸,对比过于明显了。紧了紧暖暖盖在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五月仰视着面前只穿着一件紫色衬衣的英俊青年,眉梢微微垂下。 “我哪有乱来,云雀先生才是,难道你像我一样贴了暖宝宝么?” 云雀恭弥皱眉,“那是什么?” “……”就猜到他不知道。 看到大冬天仍旧只穿着西服配衬衣的云雀恭弥把仅有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想到他已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温柔的事情,五月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暖融融的化开,流经血脉,将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充溢得满满当当。 “突然发现自己就像雪花一样……” 云雀恭弥的面孔清冷依旧,却巨细无遗地隐藏着某种柔和的情感。凝视着贴在他脸颊发梢上缓缓消融掉的雪花,五月垂下长长的睫毛,嘴角浮现微笑,从中轻轻溢出的话语就像是温柔聚合的云。 “成田五月就像雪花一样,已经被云雀先生独有的温柔给融化了。” “……” “……” 湖水般沉静的视线定定落在五月脸上,同样的,五月也直视着云雀恭弥的眼睛。漫天飘舞的雪花像纯白羽毛一样落在两人之间,好近好近的距离,近得额头几乎相触,近得能够感觉到彼此的体温和强烈鼓动的心跳。 “有点儿冷了。恭弥,我们回去吧?” 俏皮的歪头,胸口被某种温馨情感涨得满满的五月上前一步,一手拉紧披在身上的西服,另一只手则是放进了云雀恭弥的大手里。 “你走前面哦,我想跟着你走。” “……” 没说话,云雀恭弥只是回握住搁在他手心里的那只小手,随即,他转过身,以缓慢到有些悠然的步幅向前走去。而跟在他身后的五月就这么被他牵着,沿着他留在雪地上的脚印踩着步子返回,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眼角眉梢,都是无比幸福的笑意。 *** 好像就是因为一场毫无预兆的雪,让这个本就称得上美好的圣诞夜多出了一份传奇色彩,也似乎注定了这个夜晚会与众不同。 参考前两周,这种时候的五月应该是舒舒服服的洗过了热水澡,换好了浴袍,然后捧着一大摞和演戏剧本相关的资料跑去云雀先生的卧室。当然了,五月去云雀先生那里并不是为了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而是抱着想和他待在一起的目的。一般情况下大致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云雀先生坐在茶桌前认认真真批改文件,五月跟他面对面坐着认认真真钻研角色;另一种是,云雀先生坐在床上随意的翻看书本,五月猫咪一样靠在他身上认认真真钻研角色。 由于五月是个无可挑剔的好演员,一旦拿起了跟演戏有关的东西,她就会很快进入状态,自然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而云雀恭弥方面,似乎是考虑到某人一个月前在意大利中过的枪伤没有好彻底,所以即便偶尔动过某些念头,他也会凭借强大的冷静克制下去。哪怕很多时候都睡在一张床上,除了睡前的晚安吻外,云雀恭弥也没有对她做出过什么成人化的事情。 不过,今晚的气氛似乎是有些不大一样。当从剧本中抬起头的五月对上云雀恭弥那道灼灼的视线时,她便毫不困难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袭墨色和服的云雀恭弥从浴室走出来,习惯性微微敞开的领口坦露出的小部分白皙又结实的胸膛,一向蓬松柔软的鸦羽色发丝尚未干透,隐藏在其中的晶莹水珠时不时顺着发梢滴落,无声地顺着他侧脸的线条滑下…… 五月不得不承认,云雀先生的长相绝对担得起“人间尤物”这个词,即便是艺能界也很少有人比他好看。是的,好看,并不是五月词穷,而是这是此刻心中小鹿乱撞的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形容词了。 “还是《落日》?” 轻挑了下眉,云雀恭弥悠然的上前,在五月身旁坐下。身体挨在一起的瞬间,他微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导而来,从恍惚中回神的少女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拿着笔记本边缘的指尖却微收。 “嗯……不知道黑泽导演什么时候会考核我,所以必须认真准备才行。毕竟他在业界可是出了名的严厉。” 凤眸淡淡睨着五月的脸,从那张巴掌小的精致面孔里捕捉到一丝无措和慌乱,知道那是她因为自己的碰触而做出的反应,不知为何,云雀恭弥心里的某种感觉瞬间被放大了。 仔细看来,此刻的五月和白天里有些不同。她柔软的长发盘在脑后,比平日里添了几分娴静的气质。象牙白的细腻脸上,隐隐渗出润润的红。端整秀丽的眉带出温柔的感觉,还有樱花色的嘴唇,在暖橘色台灯的映衬下,润泽得令他瞬间想起那唇瓣上清新的味道。 这样的她,在任何男人眼里,无疑都是惊艳可口的。深邃的眸光一沉,云雀恭弥的喉咙瞬间干涩。沉默了几秒后,不想令自己失态的他不经意道: “草食动物,你也有害怕的导演?” “……准确的说,不是害怕,而是出于对黑泽导演的尊敬。” 目光落在剧本上,五月压下心跳,尽量平稳的回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该叫他一声‘叔叔’,因为黑泽导演和父亲大人的关系有些特别,就像是……”她想了想才继续说:“就像是云雀先生和六道先生,虽然年轻的时候老是互看不顺眼,但父亲大人出事的时候,黑泽导演是除了母亲大人和我外最难过的人。” 六道骸……忽然从五月的嘴里听到那个死对头的名字,云雀恭弥的凤眸晃过一丝不悦。而且,听这个笨蛋的说辞,似乎还把他和那个令人不爽的家伙比作了挚友?清俊的面孔微微一沉,云雀恭弥忽然有种想要让她乖乖闭上嘴巴的冲动。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即便云雀先生和六道先生见了面就打架,如果他出了事,你肯定会很不爽吧?就是那种……‘只有我才能欺负他的感觉’?” “……” 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出身边之人的不对劲,五月歪着头继续说:“除了有才华之外,这也是我不敢怠慢黑泽导演的主要原因,云雀先生可以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天给你个机会考核六道先生的女儿,或者相反,给六道先生考核云雀先生女儿的机会,你们会轻易让她过关吗?就算没抱着故意整她的心理,想必也会更严――” “这种事情,等有了女儿才知道吧?” 又缓又重的语气,以漫不经心的口吻讲出来,却愣是带着毋庸置疑的强势气息。干脆利落的打断了五月的话,云雀恭弥的手重重的扣上了她细软的腰,作势就将五月揽向自己的胸口。 “还有,‘只有我才能欺负’的人,就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五月心里微微一惊,反应过来时,两人的身体已经贴在了一起,而云雀恭弥英俊的面孔正低垂着看向她,墨蓝色的眸子投射出不同以往的光辉,带着几分令人心悸的危险,又莫名地让她心跳加速,仿佛被灼热的液体,满满浇了一身。 “恭弥――” 心脏突突地跳着,就像是要剥夺五月思考和说话的权利似的,云雀恭弥一低头,已是重重地吻住了她的唇瓣,那带着占有欲的强势亲吻让她的大脑发昏发胀。身子一软,紧接着,五月整个人就被他的重量压得向后仰倒而去,背脊落进柔软床铺的同时,耳垂和脖子上一连串细密温热的轻.咬舔.舐,只令她从身体到心里,慢慢酥.麻起来。 参考云雀先生今天的种种表现,看来这一次,他真的不可能停下来了…… 在对方有些密不透风的攻势下,五月只觉得全身都要化掉了。然而,就在他的手探入她浴衣的那一刻,一阵短促而尖锐的电话铃声,在这弥散着特殊气氛的卧室内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恭弥生日快乐。 我会告诉你们这次180又会被打断了么?所以……真正的第一次是在白天完成的【喂 前方高能……7号之前阿飘会码出来!打滚求回复啊小天使们,赐给我力量!_(:3∠)_ 第89章 Side.84 这通不合时宜的电话是神谷瑛士打来的。 经过两个多月的实践锻炼,原本还是这方面门外汉的瑛士已然掌握了身为一名合格经纪人全部的工作要领,并且为了能尽到自己的职责而不懈努力着。所以,若不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他不可能选择这种休息时段打扰五月。 正因清楚这一点,即便眸底浮现出显而易见的不悦情绪,关键时刻被扫了兴的云雀恭弥还是暂停了手上的动作,默许身下的少女起来接电话。 撑床起身的动作令五月微微敞开的浴衣从肩膀的一侧滑落,露出一大片雪白细嫩的肌肤的同时,随意挽在脑后的柔软黑发轻散开来,描摹着她精致的锁骨垂下,更为她整个人增添了几分妩媚的风情。 “……瑛士,有什么事?” 低垂着眼帘听着电话,五月一时间并未注意到自己凌乱的衣衫,更没意识到她声线中与平日里不同的柔软。胸口莫名的慌乱紧张,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好像是做了坏事被当场抓住的孩子,而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是云雀恭弥方才那极富侵略性却无限深情的吻,以及他看过来的目光―― 那是隐藏着男人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却带着认真的,令人既心悸、又心动不已的目光。 窗外落雪无声,房间里暖橘色的床头灯发出温馨柔和的光亮。就在刚刚云雀恭弥碰触自己时,五月只觉得她的身体都要被他的动作点燃,就像有酥酥麻麻的电流,直接从他的欲望蔓延到了她的心里。对于未经人事的五月来说,隐约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她的心情无疑是紧张而慌乱的,但除此之外,心底里亦升腾起一丝薄薄的喜悦,还有某种女孩子才有的、难以言喻的羞怯和甜蜜。 两情相悦,无需羡仙,既然早就认准了云雀先生,五月当然在心里做好了“要全身心的成为他的女人”这样的准备。再加上之前那次已经许下了“不会逃跑”的承诺,纵使不可避免的会感到难为情,五月却也没打算扭捏着躲闪,而是尽量让自己的精神放松,然后用那颗隐含着期待的少女心,等候所依恋的那个人将她完完全全的占有。 说实话,想到那个曾经时不时会惹云雀先生不高兴的自己,想到让他等了那么久,五月打心眼里觉得抱歉。所以,这个特别的夜晚,不如就像她在新落的初雪上踩下脚印那样,也让云雀先生在她身上打下只属于他的烙印好了。 明显是心不在焉接听着电话,五月脸颊因脑内的所思所想而变得滚烫不已。然而,就在神谷瑛士开口说出这通电话的重点时,荡涤着柔情的黑眸怔了怔,紧接着,她柔和的表情瞬间由于微微蹙起的眉头而染上近乎肃穆的复杂神色。 “怎么,他说要在明天上午八点钟,确定了么?……不会……没问题,我知道了……” 点了点头,五月应答的声线重新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沉稳。然而,待通话完毕的少女将电话放回原位后,再度对上云雀恭弥沉沉的视线时,她的眼神却变得有些为难了。 “那个……云雀先生,”手指略略的在身前交叠了一下,五月欲言又止的开口:“瑛士说,黑泽导演明天要考核我,所以现在我得再复习一下剧――” “以你的程度,有必要临时抱佛脚吗?” 猜到眼前少女想说什么,薄唇一掀,云雀恭弥语气不耐的打断了她。 “可是黑泽导演真的很严厉……” “那又怎样?谁管他。” 眼神锐利的盯了五月两秒后,根本不留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他手臂一捞,轻而易举的将她扣进怀里,另一只手则是抚上她胸前耸起的柔软。头一低,又是重重的吻上少女娇嫩的唇瓣,有力的舌头强势闯入。 他的手指好像是有魔力,碰触五月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时,都会引起她一阵阵轻微的战栗。而他冰凉的唇舌,更是有力地在她唇间辗转碾压、纠缠挑.逗,很快就令她气喘吁吁,身体绵.软。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五月就这么被云雀恭弥紧扣着、压制着,毫无还击之力的任由他吞噬着她的气息。然而,尽管很想就这样任事态发展下去,脑海中却有一个角落,在五月彻底因人类的本能晕眩之前,发出了逼她冷静的理智声音。 挣扎着从那密不透风的吻中逃离出来,五月微含着一层水汽的黑眸凝视着云雀恭弥深邃的凤眸,轻喘了一下,面色潮红的她努力封锁住仿佛随时都会溢出嘴角的轻.吟,小声开口: “恭、恭弥……等一下,你先听我说……” “草食动物,不是说了不躲,想反悔?” 被电话打断已经够让云雀恭弥不爽了,现在看到五月这副明显想要推脱逃跑的模样,男性本能已然被她挑逗起来的他心中不免微怒。不过,就在他打算翻身将其压住,继而采取更猛烈的攻势时,传入耳畔那句轻细而带着十足羞赧的少女音色却令他顿住了―― “我、不是不愿意,我也想和恭弥做……可是,做了这种事的我明天下不了床怎么办?” “……” 下不了床……这种错误的常识是谁教她的? 清冷的凤眸垂下,近距离睨着五月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脸,云雀恭弥第一次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同时,微妙的,由她亲口说出的那句“我也想”,令他心中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感和满足感。 见云雀恭弥终于肯停止动作听她讲话,抓紧这样的机会,五月的发言诚实得就好像完全是豁出了。 “恭弥憋了那么久,想一想就知道了,你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不会跟我客气的……”抿了抿嘴巴,她抬眸望向他,“说不定还会报复我以前的种种‘不听话’……” 报复,他在她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吗?不过……不会跟她客气这一点倒是没猜错。 “我原本可没这么想,”挑了下眉,像是要故意逗她,云雀恭弥收敛起嘴角将欲浮起的笑意,凉凉的声线听不出情绪:“草食动物,你倒是提醒了我。” 闻言,五月的表情瞬间僵硬。 约莫三秒钟的诡异沉寂后,她迎上云雀恭弥灼灼的视线,死气沉沉道:“恭弥,可不可以推迟一天,等到明晚……” 英俊的面孔漠漠地敛着,云雀恭弥的目光沿着五月涨红的脸,缓缓下滑到她的肩膀,她的锁骨,还有凌乱衣衫半遮半掩的雪白纤细娇躯,忽然沉默不语。然后,就在他不容置喙的拒绝即将随着摁倒她的动作脱口而出时,却听到五月这么一句话: “如果恭弥答应的话,明晚我……我一定会积极主动的!” “……” 云雀恭弥承认,“积极主动”这个词让他颇有些意外。沉默好了一会儿后,他松开了紧紧禁锢着五月的怀抱。 “明晚。”沉沉看着少女绯红的脸,云雀恭弥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但那双凤眸投射出的视线却是无比迫人。 整理了一下浴衣,五月摇摇晃晃的起身。紧抿着嘴巴,低头“嗯”了一声后,她小心翼翼的下了床,随即拿起放置在床头的剧本资料抱在怀里。 “那我先回房间看剧本了……” 脸颊滚烫的热度不减,由于担心某人变卦的五月转身就向门口走去,可还没走几步,一道清清冷冷的声线就传入她耳中。 “草食动物,别太晚。” 听出云雀恭弥潜藏在言语中的淡淡关心,步子一顿,五月心里微微一暖,竟觉得这么急着“逃开”的自己有些小卑鄙。 他凝视她的眼神也好,他温柔的举动也好,他想要占有她的心情也好……都不是假的,出发点其实都是因为喜欢而产生的在意吧?而且,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今天又被打断了一次的云雀先生非但没有生气,还提醒她早些睡觉……他怎么可以这么温柔的?太犯规了。 站在原地静了几秒,五月转身,快步向云雀恭弥小跑过来。站在床侧,跟他的目光对视了片刻,紧随其后的,是轻轻柔柔落于他侧脸之上的一个浅吻。 “晚安,恭弥。” “……嗯。” *** 情况有些不对劲。 第二天清晨,约好八点钟和黑泽导演会面的五月一大早就起床了,可当她按照惯例出现在餐厅时,意外的没有看到云雀先生的身影。五月知道,将“风纪”挂在嘴边的他一直以来都有严格的作息规律。尽管行事作风时常是不羁和自我的,云雀先生骨子里却极为内敛自制,并且他本人在对待礼仪方面也有着某种近乎偏执的执着。 这样的他,怎么想都不可能睡过头,莫非……云雀先生又临时有任务出门去了?可倘若真的如此,为什么不提前跟她说一声? 脑海中闪过的念头令五月有些小失落,刚准备从包里翻出手机打个电话给他,身后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令她回头。 “五月小姐,”站在木质走廊过道上,草壁哲矢恭敬的颔首打招呼,“恭先生派我送您去电台见黑泽先生,是否现在就动身?” 转过身,五月先是条件反射的向他点头行礼,随即,意识到什么地方有些奇怪的她微微皱眉:“云雀先生去哪里了?为什么我没有见到他?” “恭先生临时有重要的事情,所以已经出门了。” “办事的话,为什么草壁先生您没有和他一起去?” “这……”草壁敦厚的面孔掠过一丝不自然,迟疑了片刻,正当他准备开口时,神谷瑛士的声音从走廊上响起。 “五月姐姐,考虑到或许会遇到堵车的情况,我们还是赶快走吧,和黑泽导演见面绝对不可以迟到。” 手持记录行程的笔记本,快步向五月走来的瑛士一脸严肃的说。虽说他是在说着跟工作有关的重要事,但如此严肃认真的表情,除了拍戏时,五月倒是第一次从瑛士脸上看到。 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怪怪的…… 然而,尽管心里有些狐疑,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想到黑泽导演出了名的怪脾气,五月还是听从了经纪人瑛士的意见,利索的出门,上车。 …… 事实证明,她应该事先问清楚的。 就在车子开出了二十分钟后,向五月汇报工作的神谷瑛士冷不丁说漏了嘴,而听到这一消息的五月脸色刷地变了。 “瑛士,你给我老实交代,什么叫‘早点完成会见导演的工作就能回来照顾云雀委员长了’,为什么云雀先生需要照顾?他怎么了!” 由于扩散在胸口的紧张和不安情绪,五月的声线一下子变得严厉而硬冷。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看了一眼身旁驾驶座上眉头紧锁的草壁哲矢,迫于五月强硬态度的瑛士低小声说:“云雀委员长……似乎是因为受了风寒,有些发烧……” 恭弥那么强大的人……也会发烧? 神情一滞,五月先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约莫半秒的愣神后,就在她打算张嘴询问具体情况之前,瑛士低下头,“是委员长不让我们告诉五月姐姐,因为他知道你早上还有重要的事情,所以不希望你因此而分神……” 不希望她分神,可她现在已经分神了啊?! “五月小姐,恭先生的意思您一定懂。放心吧,已经吃过退烧药了,休息一下就应该没有问题了。” 草壁哲矢宽慰的话语完全没办法让五月觉得“放心”,反之,一想到就在她以为他去做任务还默默责怪他的不辞而别时,他却生着病躺在床上……五月只觉得心口一紧,有种难受的感觉直涌上喉咙。 笨蛋…… 一阵短暂沉默后,她垂下眼帘,沉声道:“草壁先生,麻烦掉头。” 草壁哲矢露出为难的表情,“五月小姐……恭先生特意不让我们告诉你就是因为……” “五月姐姐担心委员长的心情我了解!可是黑泽导演那边不能耽误,五月姐姐也很重视那部戏吧?委员长也是了解您的心情才故意这么做的,反正是发烧,他那么强大的人肯定不会有太大问题――” “我说过他会有太大问题吗?”抬眸看着瑛士,五月的表情极其罕见的带着些许冷意,“可是,云雀先生每次来到我身边时,难道是我‘有太大问题’的时候么?” 一句话,就将少年劝说的话语哽住。车内的气氛一时间压抑到可怕。 “任性的家伙……” 垂下眉梢,五月轻喃了一句,随即,她一字一顿的说:“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和云雀先生等价的……是,《落日》的确很重要,但云雀先生更重要。” “我明白五月姐姐的心情,可是那边约的更早……五月姐姐是要放他鸽子吗?黑泽导演可不是一般人物。” “我知道。”神色平静的扫了一眼平放在双膝上写有《落日》的剧本企划,思虑几秒,五月沉稳的回答:“好好跟他解释就可以了,黑泽导演虽然严厉但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瑛士去处理,先代我跟黑泽导演说声‘抱歉’,就说我临时有重要的事情无法抽身,等这边的事情忙完了,我会亲自去向他负荆请罪。” “但是――” 主意已定,听不进任何话的五月打断了瑛士,眼神坚决的看向前方的后视镜,“草壁先生,拜托您了。先把我送回云雀宅,再送瑛士去电台见黑泽导演。” *** 五月怔怔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云雀恭弥。 高高的斜靠在枕头上,虽然没有明显是大病一场的满脸病容,但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云雀恭弥,一如往昔清俊的脸孔上,双目紧闭,眉头微蹙,看样子似乎是疲惫之极而陷入沉睡。 就在这一刻,五月仿佛才意识到,即便他是她心目中的最强,但云雀先生毕竟也是血肉之躯,也会生病,也会有需要休息的时候。恐怕就是昨天晚上,将西装披在自己身上的举动让他受了凉。 心情复杂难言,抿紧了嘴巴,五月尽量轻声的将身后的门扉阖上。关好门刚向前迈了一步,床榻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警惕的目光扫过站立在门口一脸担忧的黑发少女时,顷刻一沉。 “恭弥……” 见他醒来,五月赶忙靠近床榻,关心询问的话语还没出口,却被云雀恭弥略微沙哑低沉的硬冷嗓音给堵了回去。 “草食动物,谁让你来的。”他锐利的视线掠过,冷冷的满是拒绝,“出去。” 如果不了解他的性子,五月说不定会被他这般冷漠的话语给伤了心。然而,猜想得到他此番话既有他维系自尊心的成分,也代表着他为她着想的考虑,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五月毫不退缩的上前一步,手一伸就覆上了他的额头。 ……真的好烫。 灼热的体温让五月的心沉了沉,视线转向床头的退烧药和水杯,从草壁先生那里得知他已经吃过药的五月拿起杯子,倒了杯温水后坐在床侧,将其送至云雀恭弥嘴边。 “先喝点儿水,退烧药会发汗,等下会渴的。” 床榻上的人看了五月一眼,眼神更冷,表情看起来似乎更生气了。 怎么跟刺猬似的,明明已经生病了还这么凶?侧着脸凝视着他,五月有些无奈,“恭弥,你在凶什么啊?我有做什么坏事吗?” 知道他自尊心极高,也清楚他在不爽草壁和瑛士那边说漏了嘴,告知她自己得病的事。于是,五月刻意避开诸如“照顾”、“生病”这样的敏感字眼,也不提和黑泽导演约见的事,只是将手中的杯子又向他嘴边递了几分,示意他喝水。可是,即便如此,床上的人一点儿都不领情,直勾勾的盯着五月,他脸上的表情愈来愈冷。 “我再说一遍,草食动物,出去。” 很好……发着高烧还这么拽的人真是……太不可爱了! 端整秀丽的眉毛蹙起,明明很着急很心疼却为了他的面子而不能表露出来的五月觉得非常内伤。然后,静了一瞬,她许久没有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出的霸气回来了。 “不喝么?我猜恭弥你……大概是希望我亲口喂你喝?” 清丽的声线诡异的一扬,抬起水杯一饮而下。下一个瞬间,在云雀恭弥神情微滞的那一秒,放下水杯的五月果断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巴。 …… 第90章 Side.85 到底该说云雀先生温柔呢,还是…… 作为女孩子,这种经历明明是第一次,五月也难得服软说了“请手下留情”这样的话,可貌似是起了反效果。 起初是有些痛的,她也能察觉到云雀先生因考虑到她的适应性而有所克制。一向我行我素的他,极其罕见的在动作上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意味,不过,后来事情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似乎是因为她情不自禁在他耳畔念出的“恭弥”,亦或仅仅是那令人难为情的婉转嘤.咛声,原本还勉强算得上舒缓的节奏骤然加快,随之而来的掠夺相比先前猛烈刺激了不止一倍,平稳许多,也持久许多。 这晚,他要了她很多次。直到将近黎明时分,五月早已浑身酸痛,白皙的身体上吻痕累累,任由云雀恭弥抱着她走到浴室,为两人清理身体。她隐隐约约还记得,在浴室里的时候,看着她绵软无力的样子和身上大大小小的痕迹,云雀恭弥难得迟疑的问了她一句:“弄疼了?”而靠在浴缸里仍旧十分依赖的搂着他的自己,以略微带着怨念的口吻轻声呢喃了这么一句: “……恭弥……你真的生病了么?” “……” 依稀记得,那时的他好像是笑了。再次抱着她回到床上,他就将她安放在自己的臂弯里,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扣住她纤软的腰,一副完全占有的姿势。随即,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睡吧。” 总体来说,还是算得上温柔吧?不过,并不单纯是“温柔”,明显还夹杂着别的情绪。所以说……云雀先生到底有没有在报复自己啊? 内心恍惚而困惑,特别想开口质问他,可五月只觉得全身都是软绵绵的。从未有过的困倦感吞噬了所有神经,很快就令她陷入了沉眠之中。 然后,就是第二天了。 醒来的时候,云雀恭弥已经不在房间里了。抬眼看了看墙上指向上午十一时的表,意识到他应该是想让自己多休息一会儿才没叫醒她,五月倒也没有因为一睁眼没看到他而感到失落。甚至,她心里还略微有些庆幸。 当然了,五月并不是讨厌云雀先生,相反,经过昨晚那场爱人之间特有的神圣仪式,她对云雀先生只会更加依恋。所以,此刻不太想立刻就看到他的五月,仅仅是羞涩了。 侧躺在床上,将柔软舒适的被子拉至鼻尖盖着,五月的头脑中不由自主地晃过夜晚时分那些画面。想到她已经被所爱的人从少女变成了真正的女人,想到她已经彻彻底底属于云雀先生了,心中泛起甜蜜的同时,五月的脸颊亦烧得滚烫,心跳止不住的加速。 没见到云雀先生时尚且如此,如果一睁眼就看到他凝视着自己的眼神……她的心脏八成会跳停吧?说不定,敏锐到能够洞悉人心的云雀先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特意留给她一个人调整心情的时间吧? 温馨的感觉流至五脏六腑,约莫几分钟的短暂失神后,想到今天还有另外一件重要事情必须处理的五月穿好衣服,梳洗完毕刚打开房门,便看到西装革履的草壁先生站在走廊的拐角处,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而就在他身边,背对着她的纤瘦少年,毫无疑问就是五月的小经纪人,神谷瑛士。 “夫人。”听到脚步声,草壁哲矢毕恭毕敬的朝五月行礼,“恭先生正在书房批改文件,您要去餐厅用餐吗?” 听到“夫人”这个新鲜称呼的瞬间,正欲露出从容微笑的五月一愣。想到能让草壁先生改口的人只能是云雀先生,好不容易缓解了些许的心跳频率又跟紧了几分。 不过,好在草壁先生的神色看起来和平时无异,就好像这样的称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一旁以天然著称的神谷瑛士,似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一称呼有什么特殊含义,那张清秀的脸孔只是单纯的因为见到五月而发自内心的开心罢了。 “五月姐姐,你怎么睡了这么久啊?大病初愈的云雀委员长都比你起得早诶!” 收起手上的行程记录本,瑛士的口吻听起来已然有了几分经纪人独有的架势,只不过,只要看一眼他小动物般纯良无害的表情,五月立刻有种他其实是在撒娇卖萌的错觉,方才的羞涩情绪竟然随之冲淡了不少。 “像云雀先生那么自律的人,起得早是理所当然的,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睡懒觉?” 朝着毫不掩饰露出“不愧是委员长”这样崇拜表情的神谷瑛士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五月停顿了一下便直奔另一个重要话题。 “瑛士,黑泽导演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他有没有发火或是为难你?” “诶?!”发出一声惊呼,瑛士先是呆了呆,随即露出遭受了严重打击的可怜模样,“五月姐姐到现在还没有开手机吗?我明明发了那么多条简讯和语音留言给你……经纪人的消息,至少看一下吧?” 由于害怕吵到发烧的云雀先生,昨天五月回到云雀宅之前就把手机关了。而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好吧,她全然忘记了还要开手机这回事,难怪瑛士今天早上会出现在云雀宅了。 耸了耸肩,五月诚恳的开口:“抱歉,瑛士,我有些忙忘了。那么,能请你再说一遍吗?” “……嗨,我知道了,”无奈的轻叹了口气,谈及工作的神谷瑛士立刻挺直了腰,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认真起来,“五月姐姐请放心,黑泽导演并没有生气,而且已经和他约好了,今天下午我会安排五月姐姐去见他。” 闻言,表面淡定内心却略微有些忐忑的五月倒是有些小惊讶。 强势如黑泽崇导演,拥有不可匹敌的电影江山和无可争议的才华,然而,作为亚洲电影界的“传奇教父”,他在工作上是出了名的严厉,无论是对他人还是自己都秉持着一种严格到近乎苛刻的态度。 严谨、易怒,这是黑泽导演在业界最深入人心的两个标签,作风也是我行我素,仿佛他的人生字典里压根没有“人情世故”这个词。无论对象是谁,只要惹他不高兴,一定会被毫不留情的加以指责。而据常年和他一起合作的工作人员讲,黑泽导演最为反感的就是既定日程被打乱,也就是说,五月昨天临时取消约会的事恰巧触及了他最大的逆鳞。 本以为黑泽导演多少会刁难她一下,居然这么轻松就……莫非是看在父亲大人的面子上么? 松了口气,想透这层关系的五月正要点头说声好,突然,神谷瑛士一惊一乍的声音响彻走廊―― “五月姐姐,你脖子上怎么了?!!” 脖子? 微微一愣,五月下意识的抬手就要摸自己的脖子,而瑛士饱含紧张关切的下一句话就令她的动作僵住了。 “一块一块又红又青的,要不要紧啊五月姐姐?我、我这就带你去看医生好么?!!” 那个是……昨天晚上云雀先生弄的…… 瑛士真心天然呆到这种地步么?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的吻痕都不认识!! “不用了,瑛士,这个只是……”五月故作平稳的解释:“皮下充血。” “充血?!痛不痛?看起来好严重!” “……” 没有发觉五月微红的脸色和草壁哲矢颇为尴尬的神情,瑛士焦急得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边征询着五月还有没有其他身体不适的状况,一边还竭力劝说她跟他去医院。遭到五月的明确拒绝后,十万个不放心的他竟然拿出了手机,丝毫不肯放弃的用网络搜索起相类似的病症。 作为当事人的五月自然不好开口明说是怎么回事,而以草壁哲矢的立场,解释得不够详尽瑛士听不懂,太详尽又有八卦自家上司的嫌疑,于是,真相的揭晓就只能依靠神谷瑛士自己了。 终于,三分钟后,看到抬起头的少年投向自己那明显有所变化的眼神时,五月知道他已经借助强大的网络掌握了真相。 “那是……‘草莓’吧?” 对上那双写满探究的清澈茶眸,五月无声的点了点头。就在她以为这尴尬的局面终于要结束时,瑛士紧接着脱口而出的话险些令她一口气没提上来。 “五月姐姐!云雀委员长是不是很猛?是不是超厉害?” 此刻,五月第一次有种身体内的小人失意体前屈的感觉。 “我说……瑛士……” 沉下脸来,五月想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震住他,怎料,完全沉浸在自己节奏中的瑛士竟然一脸崇拜的大声道:“一定很猛!云雀委员长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强的!五月姐姐肯定也这么觉得吧?快说,是不是?” “才不是,闭嘴!” 不知是出于傲娇的心理还是别的什么,五月想都不想就张嘴反驳。不过,糟糕的是,她掷地有声的话音刚落,就觉得身后多出一道熟悉的清冷气息。 在云雀宅内……不,应该是全世界范围内,最会挑时机现身的人,只能是…… 心突突地跳着,五月一转头,果不其然,一袭墨色和服的云雀恭弥就静静的站在她身后。虽然什么都没有说,而当缓缓抬起头的她对上他那双居高临下压向自己的修长凤眸时,一瞬间,五月就从他深邃的眼神里读懂了一个骇人的信息。 完了,今天晚上……八成会很惨。 *** 由于神谷瑛士的天然而被云雀先生抓到了把柄这件事,五月有着深深的怨念。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发现了她脖子上的吻痕并且毫不避讳指出来的瑛士也算是提醒了她。 毕竟是万众瞩目的公众人物,成田五月身上任何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变化都有可能引起轩然大波,继而成为各大媒体头版头条上供大众热议的话题。而像吻痕这种令人浮想联翩的暧昧证据,一旦落入媒体的视线,绝对会被添油加醋的渲染为各种劲爆的新闻。考虑到他们胡乱猜测发布的绯闻说不定会令云雀先生不爽,原本对八卦不屑一顾的五月决定还是尽量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仅如此,按照约定时间,下午三点左右,五月将会与黑泽导演在他的专属工作室会面。如果让那位严厉的前辈看到她脖子上的痕迹,很难保证他不会将五月前一天没能准时赴约的变故跟它扯上联系。一旦如此,她所谓“有要紧事”的说辞明显就站不住脚了。 将目光从沿路的风景撤回,五月揉了揉太阳穴,拿出小镜子看了看她用遮瑕膏小心遮挡住的那些甜蜜印记。检查完毕后,朝着镜中那个美丽年轻的面孔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自信笑容,她从容的打开车门,走进那栋盘踞着全亚洲最有才华导演的大楼。 和黑泽导演的合作,五月已然期待了太久太久,终于…… …… 宽敞气派的办公室,因为堆满了摄像器材和书本而显得有些凌乱。深灰色西服笔挺的中年男人,双手交叠在下巴上审阅着办公桌上的脚本策划案,如果单从外貌来判断,很难想象拥有这样俊朗刚毅容颜的男子已经年近四十。 尽管在业界对他的行事作风有着褒贬参半的评价,黑泽崇一直都是醒目的人,这或许与他政界世家的显赫背景有关。但无可否认,即使不知道他底细的人,初次见面,也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英挺刚直的干练气质。 不过,五月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黑泽导演,虽然没有正式合作过,顶级女演员和顶级导演能见面的次数其实很多,纵使大多数时候仅仅是擦肩而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也勉强算得上“熟人”。 “黑泽导演,您好。我是成田五月,请多指教。” 像五月这样全民皆知的明星,原本不需要自报家门。然而,本着对这位大导演打从心底里的敬意,五月一进门就向他行了个标准的鞠躬礼,坦荡恭谨的声线更是透露出不加掩饰的敬意。 沉黑的眼眸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这位被誉为“日本最年轻影后”的黑发少女,沉默片刻,黑泽崇抬手推开了铺在面前的脚本,整个人向后仰靠进座椅,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你的事情处理好了?” 仅仅一秒钟的对视,五月就意识到,黑泽先生是一位控制欲极强的导演。说来也怪,他平稳无波的声线,竟令胆子一向很正的五月无端感到紧张。 心头隐隐约约……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昨天的事情给您添麻烦了,感谢您的体谅。” 眸光微垂,五月语气恭敬声音平静。然而,听到她的话,办公桌后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 “体谅?小姑娘,我的字典里可向来没有这个词。” 犀利的目光冷冷的扫过来,黑泽崇的声音犹如最低沉的暴风雨敲打着海面。 “成田五月,我不管你昨天到底出于什么原因失约,现在我清楚的告诉你,《落日》这部戏我会重新甄选其他演员,你可以走人了。” . 作者有话要说:半途发威的雀哥你够了,无知天然的瑛士你也够了……_(:3∠)_ 阿飘这周事情比较多,所以更文时间全靠挤,可能有些晚,还大家请大家见谅…… 第91章 Side.86 听到黑泽导演更换演员的说辞,五月心里咯噔一下。不过,仅仅是一瞬间的慌乱后,她的表情迅速恢复了冷静,漆黑的目光笔直的望向男人的眼睛。 “我不觉得以黑泽导演的专业素养,会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如果您是因为我昨天失约的事情而感到生气,我再次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停顿片刻,她又一次弯下腰,“《落日》对我的意义非同一般,我一直期待着与您的合作,还请您成全。” 黑泽崇沉沉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即便是低着头,一副恭谦姿态的她仍旧有种千金大小姐独有的高贵风范。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另一张与她极为相似的惊世面孔,想到那个女子的一颦一笑,想到她背后的那个令人作呕的家族,想到自己的挚友的悲惨结局都是因为那个女子,他的胸口忽然涌上一簇炽烈的怒火。 “你期待?小姑娘,别太自大,那种东西与我何干?” 黑泽崇轻蔑的看着她,语气十分硬冷,“难道在艺能界风生水起这么久的你没听说过我的规矩?会随便打破日程安排给别人添麻烦的任性明星注定要上我的黑名单,无关个人情绪,这就是我的底线。” 听起来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话语回环耳畔,隐藏起眸底一闪而过的暗流,五月直起身子。 “黑泽导演的规矩我很清楚,正是理解您的不满,我一开始才没有为自己辩驳。”勇敢的迎上他的视线,五月平稳道:“但现在我必须要为自己说句话:成田五月,并不是您口中的任性明星,而是唯一有资格出演《落日》女主角的顶级演员。” 不卑不亢又沉稳自信的音调仿佛令整个房间的空气也为之沉淀,在长达两分钟之久的阴霾对视后,办公桌后的男人目光一敛,凉凉的说: “顶级?大言不惭的说这种话会不会太傲慢了?小姑娘,你才几岁?” 似乎是被他话语中显而易见的轻视刺激到了,五月悄然握紧了垂于身侧的手,原本平和的面孔逐渐呈现僵硬之势。这时,身后传来门扉开启响动,她侧目一看,是等候在工作室外的神谷瑛士快步冲了进来。 “黑泽先生,我是五月的经纪人神谷瑛士,关于昨天的事还请您听我解释!” 将五月挡在身后,瑛士毫不犹豫的朝黑泽崇鞠了一躬,紧接着他抬起头,言之凿凿道: “五月很看重和您的会面,她也打心眼里敬重着黑泽先生,见您之前也格外认真的做了准备!”清秀的面孔覆上一层薄薄的汗,瑛士看向黑泽导演的眼神既严肃又诚恳,“之所以没能遵守约定是因为云……五月很在意的人生了病,她放心不下才会赶回去。这完全是突发状况,并不是五月故意要踩您的雷区!” 对于办公室里突然冲进来一个不相干的人,黑泽崇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按捺住想要发作的怒火听瑛士说完,他偏过头,盯着低伏着眼帘不说话的少女。 “‘很在意的人生病’这种理由,呵,”黑泽崇冷笑一声,“难道他要死了?” ……什么? 尖刻到刺耳的话语令五月后背一凛,猛地抬起头,她觉得自己竭力克制的情绪有失控的迹象。 在艺能界,倘若换作其他人对五月如此刁难,以她的性格恐怕早就言辞激烈的反击回去了。正因为黑泽崇是父亲年轻时的挚交,而父亲又在临终前把《落日》的剧本托付给他,本着尊重和守护父亲意志的想法,五月才会对眼前这个男人如此敬重。可刚刚……他居然说了那样过分的话! 眼看少女的视线变得焦躁,似乎就要发作,不屑的扫了她一眼,黑泽崇无机质的冰冷声线低低的响起。 “我管你是不是顶级,我认可的好演员可不是你这种傲慢任性又沉不住气的小姑娘。在我的剧组里,如果正在拍摄重要场景,哪怕是父母过世,得不到我的允许也休想离开片场半步。况且……小姑娘,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抓住,现在道歉太迟了。” 冷酷无情的话语犹如挥舞在空气里的鞭子。一阵冰冷难耐的静默后,他转身走向办公桌,信手拿起放置在桌面上的一摞文件递到五月眼前。 “经由我的提议,制作组和投资方已经正式敲定《落日》这部戏三天后将以广泛选角的方式确定女主角。所以,它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广泛……选角…… 迅速浏览了一遍手中的文件,僵硬的抬起头,五月的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难以置信。 “这样一部重要的电影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敲定女演员!会参加广泛选角的不都是一些经验不足、演技青涩的新人么?!你是想毁了这部戏吗!” “我想怎么做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姑娘来指手画脚,明星靠人气和脸蛋拍片的年代已经过去了,烂剧本里没有好演员,好剧本里没有烂演员是我的原则。既然艺能界都是你这样的花瓶,我为什么不能去挖掘有潜力的新人?” 毫无疑问,“花瓶”这样的称谓瞬间激怒了五月。 她澄澈的眼睛忽然冒出怒火,全身散发出狂乱焦躁的怒气。然而,就在一旁安静了好久的瑛士犹豫着该不该出声劝阻她时,这份险些爆发出的负面情绪如暗黑的潮水般悄然褪去了。 原因是,黑泽崇漠然抛出的一句话―― “不服气的话,就赌上‘成田’的姓氏来向我证明。只不过,小姑娘,以你现在的实力,可以吗?” 表情微滞,骤然领悟了什么的五月仿佛惊醒般怔在原地。 原来如此…… 无声地和黑泽导演意有所指的沉黑双眸对视良久,意识到已然没有必要再停留于此,五月从容的转身,拽住呆愣了好久的神谷瑛士朝门外走去。 “好,我了解了。黑泽导演,后会有期。” …… “云雀先生,头还疼么?……我是特意来向你报告的……嗯,一切顺利,我现在就准备回去……” 从黑泽导演的工作室一出来,五月就拿出手机拨通了云雀先生的电话。欲言又止的站在一旁看着,带她通话完毕,神谷瑛士一脸担忧的开口。 “五月姐姐,这下该怎么办?没想到黑泽先生会这么生气,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茶眸流露出困惑的神色,他闷闷道:“总觉得黑泽先生是有意为难五月姐姐。” “连属性天然的小瑛士都看出来了,看样子他真的做得相当明显。”丝毫没有表现出受到打击的模样,五月微微一笑,“不过没关系,随便他好了。” “怎么能随便?!”听到自己的猜想被证实,瑛士愤然的皱起眉,“我一直以为黑泽先生是个值得尊敬的前辈,竟然这样欺负五月姐姐,我……我要去报告云雀委员长!” “我说……瑛士,云雀先生是你家乡的老妈么?” 伸手戳了一下瑛士的脑门,五月叹了口气,“不要遇到什么事情都去麻烦他。你刚才也听到我讲电话了吧,我已经跟他说‘一切顺利’了,你打算出卖我么?” “可、可是……五月姐姐不是一直都想演《落日》?”捂着被戳痛的额头,瑛士不情不愿道:“黑泽先生的态度那么强硬,一点机会都不给五月姐姐,除非是委员长出马――” “不对。事实上,他给我机会了。” 摇了摇头,五月将拿在手里的那份文件递给因自己的话愣住的少年。 “这是……《落日》剧组广泛选角活动报名表。”低头扫了一眼,神谷瑛士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五月姐姐,你该不是打算参加三天后的海选吧?开什么玩笑?你可是影后!” “有什么问题?有规定说影后禁止参选么?”眯起眸子,五月露出挑衅的笑容,“既然黑泽导演质疑我的实力,那我就让他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是影后级的演技。” *** 三天后,《落日》选角会。 穿着一袭再简单不过的装扮,成田五月独自一人现身在选角会场大厅。安安静静的领了属于自己的号码牌,她就跟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以及仅仅是怀着明星梦的女孩子们坐在一起,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看着随机发到她手中那一张印有考核题目的试戏剧本。 “我没有看错吧?那个是成田五月?她也来试戏?” “怎么可能,一定是你眼花了,或者就是长得特别像而已。” “何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会不会是制作组那边准备的特别考验啊,比如让她坐在我们中间当面试官?” “不大可能吧,她不是和冷泉拓闹僵了吗?听说这次活动的主办方跟hor关系密切,以成田五月的性格怎么愿意和hor合作。” “这就不好说了,你又不认识他们,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藕断丝连?说实话,比起hor现在那个真宫寺姬音,我还是觉得成田五月更有魅力,说不定冷泉拓已经后悔了。” “别八卦了,还是好好看你的剧本吧。据说里面负责考核的导演相当严厉,已经有十几个女孩哭着跑出来了……” 围坐在五月周围的都是和她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孩,虽然刻意压低了声线,还是会有几道零碎的声音传入五月耳中。不过,心中并未因她们的话语起任何波澜,因为五月实在的太过专注了。专注到,仿佛连将她轻柔包裹的空气和风都是静止不动的。 出道整整四年,在其他人眼中,头戴影后桂冠的成田五月是那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那样的令人羡慕。但是,她们并不知道,初心不改,返璞归真,这才是成田五月在面对喜欢的剧本时,最本真的颜色。 就如同此时,她放下旁人的眼光,摒弃嘈杂的声音,低头坐在人群中,丝毫没有影后的架势。目之所及,心之所想,唯有呈现在她面前剧本上的全新角色。 因为做着喜欢的事情,所以幸福。或许正是这种纯粹的幸福感,才支持着五月有了今天的成就。 …… 显而易见,成田五月来试镜的消息早就传进了评审的耳朵里。所以当她落落大方的走进面试室时,扫了她一眼,作为主考官的黑泽崇导演脸上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 “大家好,我叫成田五月,演出经验四年,曾经参演过的主要作品有――” “这里可以省略,直接开始。” 严谨冷静如学者的低沉声线将少女人尽皆知的自我介绍打断,点了点头,她坦然直视着黑泽导演,深吸一口气,以谦和有礼的语气道: “我今天来试演的是《落日》女主角的戏。”将写了台词的那张试戏剧本纸放在一旁,五月露出自信沉着的笑容,“开始了,导演。” …… 几分钟后,当五月平静的走出面试室后,陆续又有其他前来试戏的女孩子进进出出。没有任何特殊待遇,五月就和所有人一样,挤在另一间屋子里等待着结果。由于排号次序比较靠前,试戏虽然早,结束后等待的时间却显得相当漫长。大概等待了将近三个小时,全部的试演终于结束了。 作为总导演的黑泽导演跟其他评审一起进来时,整个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在一双双饱含期待的眼睛里,身上投射着阳光的黑泽导演犹如镀金的帝王,以睥睨众生的桀骜眼神扫视了一眼众人,没有多余的废话,他干脆利落的宣布: “通过女主角试演的唯一人选是成田五月,留下带妆试镜,其余人可以回去了。” 一时间,因挤满数十人而显得狭小的室内静到仿佛连一根针落地的声响都听得到。诡异而漫长的一阵沉默后,有个明显带着不满抱怨的细语传了出来。 “早猜到会是这种结果,一点儿都不公平。肯定一开始就内定了人选,我们只不过是走过场的炮灰而已。” 击碎沉默阵壁的第一个声音迅速掀起一场低语的议论浪潮。泰然自若的看了一眼表情镇定的成田五月,黑泽崇棱角分明的冷峻脸孔浮现严肃认真的神情。 “我知道会有这样的非议,但是如果你们看到了成田五月的试戏剧本纸,相信立刻就会明白为什么她会是《落日》这部戏当之无愧的女主角。” 随着黑泽崇落下的话音,一张再普通不过的a4复印纸在众试镜者之间无声的传递开来。似乎是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五月的眉毛微微拧起,而黑泽崇只是向她投去赞赏的一瞥,嘴角不可思议的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a4大小的剧本纸上印着简简单单的几行台词,和在座每个人看过的一模一样。然而,就在只属于成田五月的这张纸上,字里行间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视,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手势,甚至是台词中的每一个停顿和语气的重音,都标识的巨细无遗。 “我不知道你们当中会不会有人有朝一日成长为影后,但是,问问你们自己,当你们成为影后之后,还会以这样认真的态度对待每一场戏吗?” 黑泽导演的声音听起来随意,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威严。静了一瞬,他沉黑的目光再次落在安静不语的五月身上。 “真正的荣耀不是来自运气或者权色交易,‘影后’可不止是一个光鲜亮丽的头衔,还需要平时的积累、沉淀、以及感悟。倘若你们还是不服气,不如让成田五月现场即兴演一幕给你们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五月抬眸,从容不迫的看向黑泽崇导演。 “您希望我演什么情景?” 沉思了几秒,黑泽崇缓缓给出了试题,“一个因为身不由己的原因,无法与自己的心上人相见的女人。我不提供台词,不提供动作,全部由你自己发挥。” 垂眸考虑了半晌,五月闪烁着尊贵光芒的黑眸看了眼几米之遥的巨大落地窗。 “好,就在那里。” …… 这是一个临时的舞台,没有摄影机,没有照明设备,只有成田五月是这一幕中唯一的女主角。 舞台下方围满了等待她证明自己实力的观众,数十双清澈剔透的眼睛无死角的注视着她,仿佛能洞悉她的每一个举止动作,既挑剔又偏执。而远在众人之外,抱臂站在那里的则是全亚洲最严谨而有才华的传奇导演,追求完美的男人。 五月静静的站立在落地窗旁,以最无懈可击的侧脸面对镜头。任由内心深处相应的情感无声漫延,慢慢的,她的手轻轻抚在玻璃上。 安静,安静,安静。全程没有一句台词,她只是开始慢慢抽泣,小心翼翼的哽咽着,没有撕心裂肺的浓重哀恸,却是那么悲凉,那么难过,那么痛彻心扉。 纤细的身子失去重心般倚在冰冷的落地窗上,然后,贴着玻璃缓缓滑落。一秒,两秒,三秒,最后在黑泽导演喊卡的前一瞬,一滴需要用心才能捕捉到的眼泪,安安静静的顺着她白璧无瑕的脸颊流了下来,摔碎在地板上。 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谢幕。 …… 得以漂亮的通过黑泽导演这场至关重要的考验,五月悬在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落下。耐心的给那些将她团团围住的女孩们签了名,就像来时一样,降低了存在感的五月形单影只的走出大楼。 没有刮风,但室外温度还是冷到骨子里,冰冷的空气刺得人脸颊发痛。下意识的裹紧了大衣,走下台阶,一抬头,就看到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云雀先生,你来接我么?” 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五月上前,自然而然的挽住云雀恭弥的手臂,没能察觉到他清俊面孔上不同以往的神色。 “终于知道在冬天穿大衣了啊,很帅气。” 修长的凤眸垂下,睨了一眼瑟缩着脖子,对着白皙的双手反复呼出热气的五月。沉默了几秒后,云雀恭弥清清冷冷的音色有些突兀落下,少有的带着迟疑。 “刚才那段戏……怎么演的?” “云雀先生看到了?难道你当时也在场?” 带着惊讶的视线沿着他分明的下颚线条向上,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五月也没多问,反而回答了他的疑问。毕竟,云雀先生很少主动问她有关演戏方面的问题。 “其实很简单,只是假定一个场景,再把感情代入进去。” 没有注意到云雀恭弥一瞬间皱眉的表情,她坦率道:“想象着如果有一天没有办法再见到云雀先生,或者云雀先生不再喜欢我了,就自然而然的流露出那种表――” 她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十足笃定有明显带着不爽的声线打断了。 “不会有那么一天,”不动声色的紧了紧任由五月挽着的臂弯,云雀恭弥气势逼人的眸子就这么压了下来。 “永远记住,你姓云雀。” ――所以,那样压抑而难过的表情,他再也不想见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黑泽导演既然和五月的爸爸是18和69那样的好基友【?】关系,自然不会真的为难她~ 于是……那场演技爆棚的戏,是【死亡g】,阿飘提前给打了预防针,之后放大招的时候大家也有个心理准备。 ps:烟雨酱,提前一天祝你生日快乐~【应该是13号吧阿飘没记错?】 ps的ps:应巧酱的提议建了个群【317224002】,米娜可以来相互勾搭,可以看到更蠢更无节操的阿飘,还不快来_(:3∠)_ 第92章 Side.87 成田五月通过在广泛选角活动中脱颖而出成为《落日》女主角这一新闻,尽管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媒体猜测质疑的声音却少之又少。而且,不仅仅是作为毋庸置疑的女主角,五月甚至得到了黑泽崇导演的许可直接参与了编剧工作。和黑泽崇合作过的人都知道,作为一个说一不二控制欲很强的名导演,他很少会过问演员的感受,能够让成田五月参与到角色层面的商讨上,显然是对她极大的肯定和赞赏。 “由敦贺莲先生来饰演浅见零这一角色……倘若真是如此就再好不过了,敦贺前辈无论从外形还是气质上都十分适合,演技和人品更是无可挑剔。再加上之前跟他合作过一些作品,相信我们在《落日》里也能配合默契,我对您的选择没有任何异议。” 停顿了一下,从摆放在面前的演职人员表上移开视线,五月向坐在办公桌另一端的中年男子投去既坦诚又信赖的目光。 “其实在选角这件事上您大可不必过问我的意见,因为我相信黑泽导演的专业水准。既然父亲将剧本托付给您,相信您一定会让《落日》成为不朽的经典。” 比起先前初见时为了所谓的试炼而刻意表现出的各种刁难,黑泽崇对待五月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没有明确对她的说辞予以回应,沉默了几秒,他的嘴角缓缓浮现出长辈特有的笑容。 “我知道五月不会拒绝和敦贺莲合作,但今天的重点不是他,而是女配角的人选。”浓黑不失锋芒的眼睛从五月的面庞看向她身后的门,屈起修长的手指轻扣了一下桌面,黑泽崇沉稳道:“你可以进来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开了。还不等五月流露出疑惑的神情,目光随着高跟鞋在地板上有节奏的声响一偏,印象中那个不讨喜的皇冠型水钻发饰便直直晃了她的眼睛。 “黑泽导演,您好。” 娇小的身材,板栗色的长卷发。冷冷地看着以甜美的娃娃音向黑泽导演打着招呼的真宫寺姬音,黑眸一沉,五月只觉得她原本不错的心情顷刻间荡然无存。 无需黑泽导演多说,五月已然猜到真宫寺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一想到自己或许将要和这个全无好感的人合作,一种说不出的烦躁情绪自胸口油然升起。 然后,就在五月迟疑着该不该自赏嘴巴出言反驳先前那句“在选角这件事上您大可不必过问我的意见”时,一前一后,两个迥然的声线在耳畔响起。 ――“五月,你和姬音单独聊聊怎么样?” ――“成田五月,我们谈谈。” …… 喜欢与讨厌,对于向来有话直说的五月而言就如同黑夜与白昼般分明可见。除了两人之间那无法不令人印象深刻的过结外,真宫寺姬音的存在不可避免的会令五月想到冷泉拓和hor,想到岩仓,想到那些丑陋的背叛和不甘的耻辱。因此,纵使看在黑泽导演的面子上肯和她暂时共处一室,五月起初对这场在她眼中没有任何意义的“交谈”也秉持着排斥态度,打算全程冷眼以对。 怎料,今天的真宫寺姬音甫一开口就让五月神情一怔。 “我将要出演的角色是《落日》中的女二号高桥名嘉,因为名嘉的原型正是我的母亲,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会争取到这个角色并且尽最大努力演好她。” 一反常态的敛去了平日里那趾高气昂的大小姐腔调,真宫寺姬音毫不避讳的正视着五月冷若冰霜的脸,言毕,她以示友好地伸出右手。 “先前我们之间有很多不愉快,但工作归工作,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希望我们能够合作顺利。” 《落日》中女主角的好友,被尊称为“蝴蝶夫人”的高桥名嘉……头脑中飞快地闪过在哈里斯家族宴会上见到过的美丽女人,稍作思考后,恍然大悟的五月不假思索的皱起眉。 出于不想把自己母亲的故事交给其他人演绎的理由,因而对《落日》如此执着……她居然会跟这位居于她黑名单榜首的人物在某个方面如此相像,还有比这更令人窝火懊恼的事么? 但是,比起意气用事,《落日》更重要…… 冷冷地睨着快要僵在眼前的那只手,沉默良久之后,五月象征性的握住了真宫寺的手,但仅仅维持了一瞬就松开了。 “我没有对讨厌的人笑脸相迎的本领,但如果你真的拿得出配得上刚才那些说辞的演技,我们或许可以在片场和谐相处。” 疏远的后撤一步,五月声音硬冷的回答。不知是不是错觉,就在她说完这句话时,眸光一抬,似乎瞥见真宫寺嘴角一晃而过的笑容。 “这么简单就达成了和解吗?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那个人会在守护你这件事上如此执着……” 真宫寺的声音轻微得如同自言自语,待五月和她目光相触时,只听到她这句话:“成田五月,我也讨厌你,很讨厌。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有你的魅力。” 黑眸因这莫名其妙的话语染上疑惑,不过这次,五月的确看到了真宫寺唇边分明旋起的弧度,没有掺杂半点虚伪成分,更没有丝毫敌意的弧度。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笑容,亦或单纯只是同情。鬼使神差般,原本打算径自走出房间的五月身形一顿,和真宫寺擦肩而过的瞬间,犹疑了约莫半秒钟的她还是沉声说了这么一句: “小心冷泉拓的‘泡沫’战术,小心他的恶意。” 空气刹那静止,就在五月以为她将看到一张或不解或愤怒或悲伤的脸孔时,真宫寺姬音却笑了。 那是轻飘飘、没有负担的笑容,其中隐藏着一丝五月看不懂的落寞。 “……泡沫吗?原来如此,很贴切的比喻。” 真宫寺如此平淡的回答反而令五月意外了,就算是在艺能界摸爬滚打多年的艺人,倘若知道被信赖的经纪人下了这样的陷阱,就算没有哭天抢地至少也该花容失色,可面前这个出道不到一年的她,却是这样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声,原来如此。 难道说,她真的蠢到想不出后果么?太可悲了…… 眉峰蹙起,稍作思索,忍不住出声提醒的五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漠然无情:“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倘若任由其发展,你很快就会从天堂跌落进地狱――” “成田五月,你这是在担心我?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 打断五月的是真宫寺标志性的甜美音色,歪头打量着五月瞬间硬冷下来的表情,顿了顿,她毫无预兆的露出笑容,“你知道吗?从我选择走这条路开始,就没打算能去天堂了。” 脸颊上浅浅的酒窝浸满沉沉的骄傲,笔直地望进五月的眼睛,真宫寺继续用热烈而自豪的口气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情。 “因为,自打离开家的那天起,我想去的地方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不是hor,更不是艺能界的最顶端,而是冷泉拓身边。” 一时间,五月哑然失语。 *** “诶?!五月姐姐确定要和真宫寺小姐合作?真、真的假的?” 如果时间倒退到几小时以前,最不相信这个消息的人应属成田五月本人。然而,当和黑泽导演约见完毕的五月回到云雀宅后,面对自家经纪人那张仿佛看到全世界都静止了的惊讶面孔,沉默了数秒后,将手中盛满热茶的杯子放下,她一开口却问出了与瑛士的疑问毫不相干的问题。 “是我的错觉么?为什么我觉得屋子里的温度要比平时低好多?而且也没见到云雀先生,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回来了才对。” 并非五月刻意转移话题,只是这种感觉太过明显,已经到了令她不得不关注的程度。几乎没有花费太多思考的时间,黑眸蓦地一沉,五月一脸严肃道: “云雀先生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惹他生气了?” 果不其然,听到她发问,瑛士立刻换上一副既为难又后怕的表情,“那、那个……其实是……” “六道先生来拜访过了?” “……没有……” “你和草壁先生违反风纪了?” “唔……我们才不会找死……” “难不成是云豆或者小卷吃坏了肚子?” “也不是……” “那他为什么放这么多冷气,这么生气到底是因为什么?” 在五月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瑛士终于有些艰涩的讲出一句完整的话。 “……五月姐姐,其实是这样的,云雀委员长刚才喝茶时随手翻了一下你的新剧本,等他看完,手里的茶杯裂了,然后……整个房子就变成这样了。” 新剧本,是指《落日》的剧本纲要么? 眸底掠过一抹讶然神色,大致回想了一下剧本里的内容梗概,猛然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的五月僵住了。 以爱情为主题的文艺片《落日》,其中必然会有大量吻戏。就在昨晚翻看领会剧本时,五月还特意用醒目的红笔将那些场景给圈了出来,并且在旁边的空白处极其认真的加了注释。理由是,她先前没有演过。 当然了,五月完全能够理解云雀先生不高兴的心理,可同时,作为一个演员,在屏幕上接吻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硬要说的话,出道整整四年还没有献出过荧幕初吻反而比较奇怪。 不过,既然云雀先生已经生气了,比起义正言辞的跟他讲道理,现在还是想办法让他消气比较明智…… 于是,怀抱着这样的觉悟,垂眸思索了片刻,五月起身走了出去。 …… 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书房,一袭墨色和服的云雀恭弥静静地坐在实木书桌前,深邃的眉眼落在面前的文件上,沉静而不失锋芒。西沉阳光的剪影、和纸门扉外的池水都是无声的衬托,衬得他高大修长的身躯,即使静坐,也是挺拔如画。 五月站在书房入口,将刚才特意从房间里取来的剧本捧在怀里。深吸一口气,她轻轻走到他身后。 以云雀恭弥的敏锐一定早就察觉到五月就站在一旁,可他连头也没抬,继续看文件。 身子微倾,目光扫过云雀恭弥拿在手中的那份文件,满满的意大利文,五月一个字也看不懂,自然也判断不出那是否是很要紧的工作。于是,暂时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到他用钢笔在文件的最末页签下名字后,五月这才往前走了一步,先将《落日》的剧本放在桌子角上,随即伸出双手,环住云雀恭弥的脖子,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依靠在他的背上。 “恭弥,你忙完了么?” 脸颊猫咪般蹭着云雀恭弥的后颈,五月可以很清楚的嗅到只属于他的清洌味道。不知是五月过分亲昵的动作还是她的问话,原先还漠然敛着表情的云雀恭弥这才放下手中的笔和文件,偏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虽说一向以坚强独立的形象示人,可面对云雀先生时,五月撒起娇来倒是意外的得心应手,时不时还会动用一下女孩子才有的小聪明。在印象中,每次她温顺听话的时候,云雀先生都不会怎么为难她,因此,当下把让他消气作为目标的五月看起来格外乖巧。 “总觉得好厉害,像我就完全看不懂意大利语……” 歪头,五月的嘴角漾起柔顺的笑,一双澄澈的黑眸亮晶晶的。说完,她松开了搂住对方脖子的手,开始轻轻地给他捶打肩膀。 软绵绵的拳头,对云雀恭弥而言就像是落在身上的棉花一样。精致的眉宇微微一皱,他的大手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五月的一只手。 “哇哦,草食动物,这是什么新花样儿?” 包裹着凉意的冰冷声音,迫人的眼神。单单凭借“草食动物”这样没特色的称呼,五月就能断定他现在还在生她的气。 “我这是……”眉梢微垂,五月的声音柔柔的,“恭弥看起来有点儿累,而且……心情很不好。” 没有立即接话,盯着作出如上发言的少女,云雀恭弥英俊的面孔默默地敛着。约莫几秒钟的安静对视后,他松开她的手,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由五月放在桌边的《落日》剧本上。 泛出清冷寒光的凤眸顷刻一沉。却在这时,耳边响起五月少有的带着恳求意味的声线。 “等会儿吃过晚饭……恭弥,陪我一起对台词好么?”以闪闪发光的眼睛凝视着云雀恭弥,她的嘴唇轻柔温和地说道: “有个别地方还不太会演,似乎……必须和恭弥一起才找得到感觉……” . . 作者有话要说:开头算是洗白真宫寺的开始…… 于是《落日》必然会有吻戏啊没炕戏就不错了!一些小天使说敦贺莲会悲剧……可阿飘满脑子都是他1.9的身高比雀哥高怎么破【捂脸 ps:前些天忙课业去了所以更得晚了米娜抱歉这几天阿飘争取日更! 第93章 Side.88 如果以为五月先前的那番话是对云雀恭弥施展美人计的前奏,那就太高估她了。实际上,五月最初的计划只是想先把云雀先生骗过来,然后像个谐星那样哄他一笑罢了。 不过,当吃完晚饭后的她将这一想法付诸实践时,这才极为挫败的意识到,闷骚指数满点的云雀先生笑点实在是太高,完全足以令全日本境内最顶级的谐星失业。 那是半小时前,当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时,站在房间正中央的榻榻米上,说是要让云雀恭弥当她观众的五月便开始卖力的演出了。当然,就连台词也是现编的。 与正常状态下低调而精湛的演技相比,五月此时的表现只能用“浮夸”两个字形容,而她学着综艺节目模仿出的语调更是不得了,听起来就像嘴里会衔着玫瑰的那种恶心家伙扭捏造作的声音。 更为吓人的是,她的动作也相当夸张,光是讲一句台词,就又是敞开双手、又是高举手臂、又是仰天长叹,整个人就像是狂风中的树木一样激烈地左摇右摆。 “整个世界正在刮着狂躁的风暴,那是思想的风暴。我如同一棵大树屹立在这场风暴中,一步也不退让。能够给予我这份力量的只有云雀先生。因为有你相信着我,我才办得到。所以,我心爱的的云雀先生,请允许我送上一份特别的礼物给你!” 换了口气,五月像花仙子一样转了个圈。站稳后,她的双手交握在胸前,长长的睫毛啪嚓啪嚓地上下眨动,深情凝视着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云雀恭弥,用非常柔媚的声音说: “云雀先生!我爱你!就像那老鼠爱大米! 春天,我爱你!夏天,我爱你!秋天,我爱你! 冬天,我还爱你!啊!爱你! 昨天,我爱你!今天,我爱你!明天,我爱你!后天,我爱你! 大后天,我还爱你!啊!爱你! 阴天,我爱你!晴天,我爱你! 什么?你问我下雨天还爱不爱你?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爱你! 啊!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 …… 将茶杯捏在手里,云雀恭弥滴水未沾。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在考虑自己脸上会不会出现传说中叫做黑线的东西。 “草食动物,你念的是什么?”似乎是终于忍无可忍,他冷眸一抬,凉凉道。 见他肯主动跟自己说话,五月无疑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从浮夸的演技模式中退了出来,她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 “是我……写给恭弥的情诗。” 云雀恭弥沉默了三秒,“就写成这样?” “这是我用中国诗的格律写的,教我汉语的老师都夸我写得好,真的。” 顿时,云雀恭弥对五月那位汉语老师的智商表示理解不能。 虽说无语的神色更明显,眼见云雀恭弥清俊的面孔似乎有柔化的趋势,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觉得到了开口好时机的五月小心翼翼的说: “我知道恭弥为什么生气,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毕竟是演员,无法严格的做到某种程度上的‘守身如玉’。” 纵使云雀恭弥的理智清楚的告诉他五月说的话并没有错,可偏偏,不爽的情绪非但没有丝毫消减,反而在他胸口呈扩散态势。 冰冷漫长的一阵沉默,而偌大的房间里充溢着某人低冷骇人的气压,似乎变得更冷了。 从骤降的室温和云雀恭弥寒铁般寂静逼人的表情读出他还是在生气,知道自己打算借助搞笑令他消气的方案完全失败了,五月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书上说,男人有时候就像心智不成熟的孩子,这话果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眉梢无奈地垂下,五月歪头,目不转睛的打量着端坐在身边绷着表情的黑发青年。又是足足两分钟的尴尬沉默,她决定使出杀手锏。 虽然感觉这样的举止略微有些轻浮,但如果对方是恭弥,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 “云雀先生……” 白皙的小手撑在榻榻米上,五月冷不丁像撒娇的小宠物一样身子微微前倾。以微甜的嗓音叫出对方的名字后,她就把小巧的脸凑了过去,随即可爱的抬起头仰望着他。 她柔软顺滑的长发从细瘦的肩头滑落,紫罗兰的香气朝云雀恭弥扑面而来,然而,与这样略微有些梦幻的场景相配合的说辞竟然是连五月自己都觉得万分不好意思的话―― “我的屁股突然好痛,怎么办?” “……” 她是在转移话题吗?会不会太生硬了? 无厘头到有些诡异的发言令云雀恭弥的嘴角骤然拉平了几分,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光,却是冷不防对上一双闪烁着淘气光芒的澄澈黑眸。 “榻榻米实在太硬了啊,就算有垫子也是,恭弥的屁股难道都不会觉得痛么?” “……”痛? 这次不光是嘴角的线条,云雀恭弥甚至轻微的皱起了眉。可是,不等他凉凉的作出带有嘲讽意味的回应,五月竟极其大胆的扶着他的肩膀,径自坐进了他怀里。 “坐这里就舒服多了,不光软软的,还有暖暖的温度呢。” 满足的眯起眼睛,五月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晒着太阳的小猫咪。仿佛压根没看到云雀恭弥墨蓝色眸底掠过的那抹浮光,她用一只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是拿起《落日》剧本立在眼前,扫了一眼上面已然倒背如流的台词,清了清嗓子。 “‘我初次喜欢上一个人。不对,喜欢还不足以描述,我想这就是书本里提到的爱。我爱上了浅见。无法自已地爱着浅见。我几乎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过去我憧憬着那些书中故事的世界,而如今我已身在其中。’” 流畅的朗诵完这句台词,五月望着云雀恭弥近在咫尺的清冷面庞,“云雀先生,你看到标在这句话旁边的数字了么?” 凤眸掠过她手中的页面,白底黑字上,一个小小的“26”。不止一个,其他段落旁边也有这样用红色红色圆珠笔写上的数字。 “它代表的是我在背熟这一段落的基础上还会念错的次数,猜猜看,影后级的我究竟是在哪里出了错?” 出错?这种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眸光一沉,心情欠佳的云雀恭弥根本懒得应付这种问题。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并没有沮丧亦或不满,五月以无比轻柔的语气揭晓了答案。 “因为我一不小心就会把‘浅见’念成‘恭弥’,因为云雀先生就是占据着我心扉的‘光希’。 话语顿住,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云雀恭弥的脸。 “无论跟什么人对戏,无论要念怎样的台词,只要与爱相关,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你啊……就算这样,云雀先生还要继续跟我生气么?我觉得有些委屈……” 沉默不语的垂下眼帘,看着怀中少女好似因为伤感而微微垂下的眉梢,云雀恭弥的心情一时间变得复杂起来。 再度沉默片刻之后,五月突然低头说道:“我那么想拍好《落日》,并不仅仅因为它是我父亲的遗作,还是为了我的母亲。” “……” “自从父亲大人不在那天,母亲大人就被外公施行了禁锢灵魂的禁术,幽闭在岩仓家的别馆里。现在的她就犹如一具没有自己意志的行尸走肉,眼神空虚,无论我说什么她也不肯开口说话……我想,母亲之所以会这样封闭自己的内心,或许是出于自责,自责自己的爱令父亲大人遭遇了不幸。” 咬了咬嘴唇,盯着手中的剧本,五月的声音忽然变得锵然有力,“可我坚信,我的父亲从来没有后悔和她相遇,他们的爱情也没有在父亲死去时画下句点,事实上,他们从来都有输给岩仓,《落日》就是最好的证明!” 五月抬起头,方才还沉淀在眼眸里的悲伤忽然一扫而空。 “这是我父亲写在剧本里的话:‘映在镜中的花朵,浮在水面的月亮,这些美丽的东西都是看得见摸不着的,想要抓在手里就会立刻化为虚无。可是只要不遗忘,亦能在心中永远留下那份美景。哪怕在一起的幸福时光短暂的就像一场梦,但是,梦不会在醒来之后就消失无踪,做过梦的记忆还是会留下。而那些记忆,依然有着温暖人心的力量。’” “美好的梦境清醒之后还会在心中留下故事,《落日》就是他们的故事,我希望借助它给予母亲面对未来的勇气……” 唇边浮现太阳般明艳而耀眼的笑容,停顿了一下,五月露出嬉闹般有些可爱的眼神望着沉默不语的云雀恭弥。 “所以,《落日》里的吻戏不可能故意删减,如果云雀先生还是觉得不爽的话,我用别的方式赔给你好了。” ……赔? 深眸掠过一抹深意,云雀恭弥沉沉地盯着怀里的少女。 “怎么赔?” “二选一。方案一,我和敦贺前辈在片场kiss一次,回来就还一百次给恭弥;方案二,不用等到拍完《落日》,就在下个月我生日那天……”白皙柔软的手臂主动环住他的脖子,五月笑眯眯地仰头,“云雀美人儿,嫁给我吧?” 房间内的气氛好似一瞬间变得和先前迥然不同,意义不明的一阵宁静,云雀恭弥冷感磁性的嗓音融入空气。 “哇哦,云雀五月,你哪里来的胆子说这种话?” 虚起眼睑,灰蓝凤眸居高临下直望进五月沉静如明湖的黑眸,他薄唇微勾,那分明是一个略显鬼畜的笑容。不过,任谁都看得出,云雀恭弥此刻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有什么问题?”模仿着他的语气,五月丝毫不畏惧的扬起下巴,“我长着一张什么话都敢说的嘴,恭弥难道是第一天认识我么?” “……又不想下床了?” 感觉到腰上一紧,纵使脸颊已经烧起热度,五月却是故作淡定的答:“无所谓啊,反正我明天没有通告,恭弥别太累了才好……对了,你还没说要选哪个方案?” 选哪个还用问么?不过比起这个,这只草食动物刚才说了什么蠢话?让他别太累……自己是被小看了吗? 没接话,云雀恭弥只是挑眉睨了一眼怀中作出不知天高地厚发言的人儿。下一秒,他手臂一收,将五月打横抱着站了起来,随即稳稳地朝卧室方向走去。 看来,今晚是不能放她睡觉了。 *** 作者有话要说:答应日更什么的可是听说马上要断网,于是先把码好的内容放出来还有一部分晚点儿补齐! 第94章 Side.89 `p`jjwxc`p``p`jjwxc`p`那张森然可怖的脸,正是岩仓尊的式神。 神经弓弦般猛地绷紧,五月只觉得仿佛有条吐着血红信子的蛇迅速攀上她的后背,令她瞬间僵硬,冷汗一片。 毫无疑问,来者不善。换作五月和家族正式决裂之前,她或许还能勉强以岩仓少当家的身份震慑住为外公卖命的一干下属,可是此刻,已然失去了这种立场的她纵使努力维持着毫不畏惧的镇定表情,胸口却不可遏制地升腾起巨大的恐惧。一时间,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她的能力在这畜生面前根本不起作用,如果他是外公派来抓自己的……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映在镜子里的挂钟,距离与云雀先生约好来接她的时间尚有二十分钟之久,而能跟他联络的手机也很不凑巧的没有带在身边,该怎么办?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就在五月紧张到浑身血管里的血液都变得冰凉之时,带着诡异笑意的悠哉声线传入耳膜。 “五月大人,放轻松,我并没有打算破坏您的好事,更没胆量伤害您。”血红的瞳微眯,从镜子里将五月上下打量一番后,男人唇角一勾,阴阳怪气道:“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可是受了尊大人之命,特意前来祝福您的,您知道尊大人在得知您即将跟彭格列云守先生结婚时有多高兴吗?” 这出人意料的发言令五月瞬间愣住,但很快的,她就重新恢复了冷静的神情。 岩仓究竟是怎样无耻的一族,那位大人又有多么冷酷无情,她可是比谁都清楚。试问这样的他们,怎么可能真心祝福她和云雀先生在一起? 黑眸一沉,五月转身,鼓足勇气以锐利的目光逼视着男人的眼睛,“他高兴?你是在跟我讲冷笑话么?” “当然不是,事实上,对于你们两情相悦这件事……”停顿了一秒,男人露出微笑,不急不缓道:“尊大人一直都是喜闻乐见的,只是五月大人您不知道罢了。” ……不对劲…… 诡异的腔调,还有他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忽然间,一股难以言说的不安和焦虑涌上五月心头。就好像黑暗之中,有一张名叫“阴谋”的无形大网,正在悄无声息的向她逼近。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空气紧张得让人皮肤刺痛,紧盯着男人,五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无波。 “意思就是,至今为止的所有一切都在尊大人的计算之内。”他饶有兴趣的审视着她略呈僵硬的表情,“包括五月大人……您喜欢上云雀恭弥这件事本身,也多亏了尊大人一手策划。” 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五月犹如五雷轰顶般愕然僵立。 太、太荒谬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被算计? “看样子您还不是特别明白,既然如此,我就好心替五月大人解释一下吧。” 装模作样的将手背在身后,男人眯眸,“精通棋艺的尊大人一向是布局高手,而这场棋局,早在很多年前就布置好了。准确来说就起始于五月大人您第一次听到‘云雀恭弥’这个名字时。” 第一次听到云雀先生的名字,难道说……屏住呼吸,五月的眼神中流露出强烈的难以置信。 “那时的五月大人还只是个孩子,在屏风后玩耍的您不就是无意间看到了震怒到眼睛充血发红、愤怒得肩膀颤抖的尊大人,才会留心胆敢将他气成这样的人物么?然后,不仅记住了那个少年的名字,还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他渐渐产生了好感……还真是动人和浪漫呢,恐怕您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被设计了。” 冷哼一声,男人唇边浮起嘲讽的笑意。 “五月大人,如果我告诉您,尊大人起初派您去偷云之指环的目的就是让你们相识,您对家族的‘背叛’完全就是正中他下怀,您会作何感想?还有,为什么你们第二次正式交锋时,云雀恭弥会在电梯里和十年前的自己调换?仔细回想一下,他对您的态度似乎也是在那之后才开始有所缓和,您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尊大人?” 逐渐流失血色的面孔浮现迷惘和恐惧,思绪跟着对方的话语飞快运转,五月的头脑一片混乱。然而,似乎是要故意打击她一般,男人的嘴唇持续吐出冰冷的话语。 “再提醒五月大人一件事吧,冷泉拓也一早知道我们的棋局,在把您往云雀恭弥身边推这件事上他可是出了不少力。啊,对了,当初要您和他联姻也是尊大人设计好的,目的是检验云雀恭弥到底有没有爱上您,爱上您这颗最完美的岩仓棋子。事实证明,五月大人,您做得很好。” 如果岩仓只想要云之指环,她自始至终都不认识云雀先生不是更方便么?这样大费周章的一个局,究竟是…… 刺骨的凉意从脚踝爬升至五月后颈,呆然伫立良久,满脑子都是一个恐怖念头的她怔怔道: “……岩仓究竟想做什么?” “五月大人,问得好。这也就是我即将代替尊大人传达给您的家族任务。” 血红深瞳透出冷冷的赞许,随即,男人以谈论天气的悠然语气回答:“首先,去把云之指环拿回来。” 云之指环不是还处于下落不明的状态么……莫非岩仓那边有下落了? 直觉这会是一条对云雀先生有用的讯息,五月露出一个字都不想听漏的严肃表情,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怎料,不等五月发问,他紧接着开口说出的话却是令她身子一震。 “第二件事,杀了云雀恭弥。” 眉峰蹙起,五月压抑着怒火的眼睛忽然折射出锐利的锋芒,瞪着面前面目可憎的家伙,她愤然大叫道:“让那个老东西别蠢了,我不会做的!就算从相识都是你们处心积虑的设计,但我喜欢云雀先生的心情又不是设计出来的!不会伤害他,也不会背叛他,你们省省吧!” “不,我恐怕五月大人会做的。” 对她的反应丝毫不觉得惊讶,男人悲悯而不屑的眼神,还有确信而从容的语气,竟让五月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就在一下秒,他枯枝般的手从宽大的黑袍下伸出,拿出一个刻着诡异花纹的暗色小木盒。 “为了加深五月大人的信心,尊大人让我带了某样东西给您,他说您只要看一眼,就会做出明智的判断。” 尽管不知道盒子里装着什么,五月的本能已然告诉她里面的东西非同小可。不过,秉着一颗坚信自己不会有所动摇的决心,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她一把夺过了木盒。 然而,就在掀开盒盖看清静静躺在里面那东西的瞬间,她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嘴巴,浑身剧烈的颤抖,脸色同时变得惨白。 那是一根从根部整齐切下的手指,而戴在上面的精巧钻戒,属于五月的母亲,岩仓知世。 心脏被打穿似的剧痛令五月的头脑有两秒钟的空白。迅速回过神来,意识到对方是打算用母亲来威胁自己,想象着母亲血流不止的伤口,五月全身顿时散发出狂乱的怒气,一边愤然大叫,一边有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眼眶涌出。 “母亲大人可是他的亲生女儿!岩仓尊怎么下得了手?!那个老东西他还是不是人!!!” “人?” 冷笑一声,负责传达命令的式神不以为意的回望着五月,用无机质的嗓音说:“或许尊大人更像神明吧。不过,五月大人好像误会了,知世大人的手指并不是尊大人切下来的,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哪里需要劳烦他亲自动手呢?” 他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五月的手臂、肩膀都以前所未见的剧烈幅度颤动着。即便知道岩仓从很早以前就是染满鲜血的一族了,可她从未想过岩仓尊会没人性到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做这样残忍的事。而眼前这个家伙竟然现在还敢在她面前说这种话…… “……畜生,我要宰了你!” 令人窒息的强烈哀恸几乎就要震碎五月的胸口,然而,刚做出这样的宣言,还没来得及出手的五月却被从地板下方窜出来的巨大藤蔓束缚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五月大人,您不清楚自己的分量吗?那点儿过家家的本事还是不要当着在下的面卖弄了。”盯着五月此刻像猛兽一样散发凶光的眼睛,男人被斗篷半遮半掩的脸上写尽嘲讽,“退一万步,就算杀了我,您母亲漂亮的手指还是会被人切掉,以一天一根的速度,最后,等到第十一天……” 看到他枯藤般的手在胸口心脏的位置比划了一下,五月盈满泪水的眼睛一瞬间睁得好大,愤恨的情绪顿时转为哀凄。 “你们不能这样……外公怎么忍心杀了自己的女儿呢……他就不会心疼吗?就算他从来都不喜欢我……可他怎么能不喜欢妈妈呢?” 五月的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脸颊滑落,声线更是脆弱得令人心碎。看到近乎崩溃的少女完全丧失了斗志,挥手将禁锢着她的藤蔓撤去,男人以漠然的眼神睨着瘫倒在地上的五月,淡然的说: “我想尊大人现在更喜欢五月大人,因为您对整个家族更有价值。不过,知世大人的命运不就掌握在您手上吗?只要您完成了任务,她就会没事了。” 任务……可那个任务是……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一边拼命摇头,一边喃喃自语,在对方那无比冷漠、毫不留情的眼神注视之下,五月就连挺身再战的力气都没有了。 “哦,对了,我差点忘记五月大人已经爱上云雀恭弥了。” 刻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男人叹了口气,以惋惜的口吻道:“虽然我不是人类,但也多少知道一些做人的道理。我知道要五月大人对心爱的人出手的确有些强人所难,可是,如果您真的选择了云雀恭弥,选择为了所谓的坚贞爱情弃亲生母亲的安危于不顾,您还能正视到手的那份幸福吗?怀抱着那份染着生母鲜血的幸福,五月大人难道不会觉得罪孽深重、寝食难安吗?” 或许着被这句话所激怒,五月覆满冰冷泪水的脸庞再度染上愤怒和哀痛的神色。 “厚颜无耻!罪孽深重的根本是岩仓!为了家系、血统这种无聊透顶的东西去伤害他人,这种家族……这种家族为什么还不覆灭!” 彻底的厌恶,无尽的焦躁,漆黑的沉痛和绝望,这一切负面情绪几乎要将五月的理智破坏殆尽。 克制着住颤抖的双膝,她突然咬着牙站起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大叫道:“你去告诉岩仓尊,他并不是神明一样不可动摇的存在,所以我不会再任由你们摆布!母亲大人和云雀先生,他们对我而言永远不可能是单选题,两边我都不会舍弃!” “不是单选题吗?看来五月大人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侧目打量着凛然作出如上发言的少女,男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当然了,您可以自己想办法来高台院救走知世大人,也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云雀恭弥,他肯定会义不容辞的帮您,只不过,我得好心提醒五月大人两件至关重要的事……” 流转着诡异光华的血瞳直勾勾盯着五月,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忽然近距离地响起在她耳畔。 “第一,您得保证这边出手更快,毕竟杀人可比救人容易多了;第二,以知世大人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要迈出尊大人所画的结界范围内一步,她就会死。” “……” 好像有一盆冷水从头顶倾倒而下,将方才好不容易在五月内心燃起的零星希望之火瞬间浇灭。就在这时,紧闭的门扉外,由远及近的传来一连串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 时间到了,是云雀先生来了…… 根本就不清楚等下应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他,五月只觉得胸口痛得像被利刃贯穿。 “五月大人,订婚愉快。” 暗夜般漆黑的长袍随着阴冷的气旋无声飘动,不怀好意的眼神掠过五月僵硬的面孔和那扇即将开启的门扉,沉沉地丢下这句话,男人的身形便悄然隐匿于身后的暗色影子中。 .`p`jjwxc`p``p`jjwxc`p` 作者有话要说:五月小时候就会崇拜云雀恭弥都在岩仓尊的算计中了之后也是各种撮合……简单说就是耗时十几年的美人计…… 当然了无论怎样五月都不会伤害雀哥…… 第95章 Side.90 只剩下五月一人的休息室内,四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绝望感。万籁成灰的一片森然寂静中,脚步声戛然而止,被两声沉稳缓重的敲门声所取代。 知道那是云雀先生,知道他就站在门扉的另一侧,只要打开门就可以看到他,也可以扑进他怀里肆无忌惮的大哭一场。然而,刚冲到门前伸手握住那冷冰冰的门把,五月耳边忽然回响起低沉冷酷的声音—— “第一,您得保证这边出手更快,毕竟杀人可比救人容易多了;第二,以知世大人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要迈出尊大人所划的结界范围内一步,她就会死。” 心脏传来仿佛被人紧紧扼住的苦楚,神情一滞,五月手上的力道骤然流失。 不行,不能让云雀先生知道。精于算计如岩仓尊,又怎么会疏忽大意到留给她搬救兵的机会?如果其中有什么陷阱,如果因此而让云雀先生受到伤害…… 想到如果她现在的样子被云雀先生看到,他肯定会有所察觉。下一个瞬间,五月转身用后背抵住冰冷的门,低头咬着嘴唇,压抑着声线中的呜咽,努力挤出还算正常的声音。 “云雀先生,能不能先别进来,我……还没化好妆……” 门那边似乎是静了一瞬,“有什么关系?” 听到熟悉的清冷音色,五月的鼻腔刹那间涌上酸涩的感觉。一边用手背擦去眼角不住滴落的泪水,她一边故意扬起调子。 “是女孩子特有的虚弱心,我好不容易穿了婚纱,想让云雀先生在看到我的一瞬间有惊艳的感觉……新娘妆不太好化,几分钟就好,恭弥可不可以再等我一下下啊?” 清楚区区一扇门根本拦不住他,五月并没有给门上锁。而隔着门听到她如此幼稚却坦诚到有些可爱的应答,沉默了几秒,云雀恭弥墨蓝色的凤眸掠过一抹淡淡的柔和。 “……给你五分钟。” “嗯,好。” 知道他暂时不会进来,五月快步走向梳妆台坐下,透过模糊的视线打量着镜中早就哭花了的脸。缓缓闭上眼睛,忽然,某个想法犹如暗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劈亮了她的意识。 等等!岩仓下达的命令既然是“先夺取云之指环,再杀死云雀恭弥”,也就是说,在云之指环尚未找到的大前提下,她还不需要有所作为吧?所以,母亲大人也不会立刻再次遭受断指的折磨,她还有时间冷静地考虑对策…… 眼泪止住,五月绞痛难耐的心,奇迹般地浮起一丝希望。纵使这希望,迎风烛火般渺小微弱。 …… 五分钟之后。 当云雀恭弥与站在门扉内侧的五月四目相接时,清冷眸光竟有片刻惺忪。 雪白的婚纱长裙,包裹着她纤细匀称的身姿,那张昔日清秀精致的容颜,此刻上着一层艳丽的妆容。黑色的柔软长发略呈松散的盘在脑后,婉约柔美。长长的睫毛浓黑卷翘,清澈的眼睛周围,是迷蒙到梦幻的紫色眼影。长长的眼线一直勾勒到鬓角上,悄无声息,妖娆动人。薄薄的腮红下,小小的唇被涂上闪亮的蜜桔色。清纯澄净的容颜,妩媚到勾人的妆容打扮,虽然不至于倾国倾城,却足以担得起惊为天人这个词。 不过……总觉得哪里古怪…… 事实上,云雀恭弥从来不喜欢女人的香粉味,而五月平时自然的模样已经算得上漂亮。不过,回想到她刚才所说的“惊艳”,想到她是为了自己而特意装扮,本就不错的心情越发清明。 可他不知道,并不喜欢化妆的五月,之所以化了如此艳丽无双的浓妆,是为了遮掩那过于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眶。为了,不让他看出她内心的难过与不安。 “听说彭格列的沢田先生他们也来了,我们快走,不能让大家久等了。” 睨着五月神采飞扬的脸庞,云雀恭弥嘴角轻勾,戏谑道:“不能让他们等,只是要我等吗,草食动物?” “恭弥对我而言是特别的啊,难道你不肯等我?” 云雀恭弥没答话,凤眸里罕见的柔和却胜过任何言语。 嘴角绽放开瑾花般清新的笑容,五月主动上前一步想要牵住他的手。怎料,却在某个小物件冷不丁跃入视野的瞬间,犹如触电般僵住—— 那是彭格列云之指环,正戴在云雀恭弥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 “恭弥……你的戒指……找到了?什么时……” 呆立原地,五月清楚地听到自己声线中的颤抖。全当她的反应是出于过度惊讶,云雀恭弥垂眸淡淡的睨了五月一眼,自然而然的用大手握住她的手,言简意赅的开口,语气波澜不惊:“一小时前。” 一小时……那不就是在外公的式神来这里之前。难道说,他们已经知道指环物归原主才对她下达了那样命令…… 闻言,五月的手心冒出冷汗,巨大的恐惧在胸口蔓延。同时,她亦不可避免地为自己感到生气—— 气她没有办法在云雀先生重要的指环失而复得时,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根本无暇关心彭格列云之指环究竟是如何找到的,五月混乱得快要炸开的头脑中唯有这样几句话狂风般呼啸而过: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找到了?!偏偏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怎么办,母亲大人那边该怎么办?! “傻了么,云雀五月?” 敏锐的察觉到五月表情中的不对劲,沉下眸子,云雀恭弥回握住她放在他掌心的手。好似是被这道清晰微暖的力道从恍惚中拉回现实,慌忙隐藏住险些从眼底泄露的情感,五月仰头,纵使心如刀绞,却是动用了有生以来最精湛的演技,努力牵起嘴角露出笑容。 “稍微有点吃惊,不过太好了,恭弥……真的是太好了。” “……嗯。” 深邃的墨蓝色眼眸静静望进五月纯黑的眼睛,无声对视三秒,没能发现任何端倪的云雀恭弥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即,他移开视线,牵着五月迈步就向前走。 因此,就没能看见她一瞬间好似面具脱落般隐去的微笑。以及,眸底深处浓重得无法化开的哀愁和代表着下定某种决心的,令人心碎的绝望。 几乎是转瞬之间,戏剧性的意外发生了。 似是由于脚下的步调过快导致重心不稳,五月的身形忽然一晃,虽然因为被云雀恭弥牵着没有摔倒,但她踩在脚上的水晶鞋鞋跟竟然断掉了。 “……真糟糕,”低下头,五月看着顷刻报废的鞋,“必须回去换鞋子,恭弥,要不然你先——。” “快去快回。” 清冷眸光望下来,云雀恭弥盯着她苦恼的表情,顿了一下,他淡淡的补充道:“我等你。” “……”在听到那简短的三个字时,五月觉得她的眼泪险些就要掉下来了。 硬生生的将涌上喉咙的酸涩抑制住,她垂下眉梢,“感觉有些差劲,因为我的失误,让恭弥的朋友在楼下等那么久。恭弥,我觉得你还是先下去跟大家打个招呼比较好……” 如果是沢田纲吉他们,自然不会计较这种事。再说了,他也不喜欢群聚。 挑了下眉,云雀恭弥本打算脱口而出一句“无所谓”,然而,五月却一脸自责的望着他,双手握住他的手,无比认真的眼神里明晃晃写着“拜托了”几个大字。 ……算了。 默许了某人的建议,云雀恭弥敛着表情抽回手,正要转身却觉得西服袖口被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道拉住。 回头,直直对上五月的眼睛。 “……恭弥,”迟疑了一秒,视线扫过云雀恭弥修长漂亮的手,她声音柔软道:“我们来交换订婚戒指吧?” 交换戒指,那不是正式仪式上才要做的事项? 眉头微蹙,云雀恭弥沉下目光,“现在?” “嗯。”五月点了点头,不等他问及原因,她便用格外孩子气的语气抱怨道:“本来我是无所谓的,可是看到恭弥手上闪亮亮的云之指环,突然觉得什么首饰都没有的我好可怜,明明我才是需要被装点的女孩子吧?” 这有什么可怜……之前是谁趾高气昂的说,自己的存在比一切钻石都要闪闪发亮? 修长凤眸睨着五月鼓起腮帮子的脸,静了一瞬,云雀恭弥忽然笑了。随即,他从西服口袋取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扬手抛给五月。 “诶?”接过盒子,五月侧目,一副明显在期待什么的模样,“这就完了?电视剧里可不是这样演的……” “……那要怎样?” 望着云雀恭弥,五月十二分认真的说:“我原来拍过的电视剧里,男主角就算不需要单膝下跪,至少也得含情脉脉的亲手把戒指给女主角戴上。” 什么,单膝下跪?那是什么愚蠢电视剧里的愚蠢男主? 云雀恭弥凤眸微眯,凉凉开口:“哇哦,云雀五月,你刚睡醒吗?” “恭弥,真的不能亲手给我戴上么?” “……自己戴。” 下巴微微抬起,纵然云雀恭弥的语气淡淡的,还是不免给人一种没办法反驳的霸道。短暂几秒钟的安静,五月似乎是放弃了。 “好吧。” 柔声应答了一句,并未露出沮丧或者不开心的神情,将那枚精致小巧的戒指戴好,五月从身上拿出跟它成对的另一枚男式戒指,温柔的拉过云雀恭弥微凉的大手。 “我知道恭弥是在傲娇,那我给你戴可以么?这下不许再有意见了。” “……” 兴许是五月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太过温柔美好,即便对她话语里“傲娇”、“不许”这样的用词均有不满,嘴角不自然的拉平几分,云雀恭弥却是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垂下凤眸,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还有,戴好戒指后,那幸福得像是拥有了全世界的表情。 “好幸福啊。恭弥,戒指一定要戴好,千万不可以弄丢了啊。”尤其是那枚云之指环,一定不能被任何别有用心的人拿走。 头顶的水晶灯光,照亮了五月纤细的身体和小巧的脸庞。 说完那句一语双关的话,她用戴着戒指的手轻轻握住云雀恭弥同样戴着戒指的手,听到两枚戒指相触后发出的轻微的声响后,五月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转身,提着裙摆向休息室走去。 “那么,等我把它处理好了,我们再见哦。” ——恭弥,虽然只是我单方面的自作主张,但是,我们约定好了。 正因为你是我这世间唯一剩下的纯明,为了守护这最后的温暖,岩仓一族那不堪入眼的肮脏,由我来驱逐;那些或许要背负一辈子的罪孽,由我来承担。 *** 几小时后,本应该充满温馨气氛的订婚会场上方笼罩着一层骇人的低冷黑气,表面的平和之下,似是酝酿着一场史无前例的狂暴风雨。 原因是,今晚的女主角离奇失踪了。 以彭格列家族首领的身份特地从意大利赶来日本的沢田纲吉虽然不是今天订婚仪式的主角,却无疑是此刻最为头疼的人,因为他完全可以想象,自己这位不得了的云守一旦发飙,恐怕把整个会场夷为平地都只是小事。真到了局面失控时,他必须负起责任来维持这里的安全。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敢在这种重要的日子里放云雀学长的鸽子,五月小姐的勇气绝对是人世间少有。但是,即便五月小姐年纪尚轻,却并不是不懂礼数的人,而以他对这两人关系的了解,那样在意云雀学长的她不可能故意做出这种会伤害他自尊心的事情。 “云雀学长,五月小姐恐怕是遇到了什么迫不得已的事情,还是尽快找到她比较重要。” 这种情况下,也只有沢田纲吉等少数几人有胆量靠近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气场的云雀恭弥。平日里沉静优雅的凤眸里汹涌着静谧的怒火,云雀恭弥仅仅是阴沉着脸,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恭先生,夫人她……” 锐利冰冷的眼神掠过,隐约觉得自己踩了雷区,捧着电脑跑过来的草壁哲矢后背一颤,赶忙调整了称呼,“五月小姐身上的gps处于离线状态,现在无法断定她人在哪里。” 也就是说,她刻意隐藏了存在感……回想起几小时前五月种种奇怪的举动,至此,云雀恭弥终于得出了大致结论。 毫无疑问,岩仓。 浅眯着的凤眸中毫不掩饰地浮现出杀意,云雀恭弥身形利落地向窗外沉黑的夜色走去。 ——云雀五月,如果敢给我出什么意外,绝对不会轻饶你。 . 作者有话要说:五月这算不算是逃跑的新娘_(:3∠)_ 喊虐的小天使们阿飘只能说还没开始虐……不过,是为了之后即将写的一个很萌很甜的梗才这么设计的,忍过去就能看到满树桃花! 第96章 Side.91 夜已深浓,与五月沉甸甸的心情形成极大反差的,是头顶悬挂着巨大圆月、异常澄净的天空。 岩仓家的别馆就坐落在高台院北面高岗上靠近天际的地方,与朝南的主宅相比,跟山坡距离极近的别馆给人的感觉更为昏暗、阴森。虽说内里仍旧秉持着纯日本式的风格,外观却是黑红色,据说这是由于建筑材料用的是切割后的熔岩,而尖端锐利得像矛一样的铁栅栏和被涂得乌黑的窗框则昭示出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妖怪居住的地方,正是在这栋别馆里,囚禁着她的母亲。 鹅卵石铺就而成的小径两旁积着足足有小腿一半高度的雪,寒冬的风冷得直刺骨髓,挂在门柱上用毛笔写着“岩仓”的纸灯笼摇曳着飘忽不定的光芒,与亮得令人心悸的月光一起映出少女苍白得不像话的脸庞。以肃穆的眼神审视了片刻眼前那扇嵌着大头钉的门,确认其上没有布下任何结界后,五月推门而入。 不过,已经有敌人在那里等候她了。几小时前才见过面的斗篷男人,岩仓尊的十二式神之一。 “五月大人,您是特意挑选这种时候前来拜访吗?为了知世大人?可是您想过没有,倘若看到如此不懂礼数的您,作为没有尽到管教责任的母亲,知世大人恐怕会感到极为羞耻。” 男人的语气既轻慢又懒散,任谁都能听得出其中的不屑和嘲讽。语毕,原本悬浮于中庭池塘之上的他眨眼间便负手立在五月面前的青石板路上,一阵阴风拂过,直吹得他暗黑的斗篷猎猎作响。 “我记得很早以前就警告过,不要再用你那张嘴,提起母亲大人的名字。”五月精美如冰雕的面孔上没有太多表情,视线笔直掠过男人落在后方的日式建筑上,她冷冷道:“还有,畜生,你挡到我的路了,立刻给我让开。” 时间仿佛有一瞬间的凝滞,下一秒,偌大而空旷的寂静院落里,从四面八方传来低低的笑声,那是犹如蛇类吐出信子时发出的嘶嘶声响。 “这样狂妄自大的语气,该说是家族遗传吗?”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膀,男人当真后退了好几步。为五月让开道路的同时,他阴阳怪气的说道:“只不过,但愿您不仅仅是遗传了这一个方面。” 端整的眉毛微蹙,正当五月疑惑他竟会如此好说话时,数十个散发出诡异气息的东西自阴暗中浮起,不约而同的围成一个圈,缓缓向她靠近。 “五月大人,救不救得走知世大人就看您的能耐了。” 扫了一眼被众多低等式神所包围的黑发少女,他转身向前走去,露在斗篷外的嘴角露出看好戏般不怀好意的笑容,“和小时候过家家的训练可不一样,一个不小心,资质全无的您可能真的会死――” 将他悠哉话语硬生生掩盖过去的,是近乎在同一时刻响彻整个宅邸的凄厉哀嚎声,紧随其后的,是少女静如止水,却直教人遍体生寒的泠然音色。 “畜生,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斗篷男人回过头,映入他溢满惊讶血瞳中的,是一派宛如地狱图景般的惨烈画面。 银白色的月光下,方才那些活物已然被斩断成无数碎块落在厚厚的积雪之上,尚未死透的还在不断抽搐着。而伫立于遍地横尸之中的少女则是手握一把长刀,正微微扬起下巴,以傲慢的眼神俯视着它们,纤细的身姿展现出神圣不可侵犯的高傲气场。 竟然把他召唤出来的式神秒杀了……作为岩仓历代灵力最低下的子嗣,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眯起眼睛,男人的目光落在五月手中的那把刀上。如明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锋利的刃口上凝结着一丛群青色的寒光仿佛有生命似的流动着,更增添了几分迫人的凉意。 “上古神器,别天神……” 由斗篷半遮掩着的脸上显露出强烈的震惊,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这把刀怎么会在你手里,它不是丢失了……” “这是兄长大人留给我的遗物,使用方法也是当年他亲手教给我的。” 以沉稳的语调打断了他,五月细长葱白的手指捏紧了刀柄,“既然有心倾覆岩仓,这么多年来,我当然不可能天真愚蠢到没有任何准备。只是……我真的没想到要这么早出手,是你们逼我的。” 猛然席卷而过的一阵狂风,拨乱了她长而柔软的黑发、红色围巾、外套下摆,还有来不及换掉但为了行动方便而被扯去大截的新娘礼服。那双掺杂了哀伤和憎恨的大眼睛,笔直地凝视着敌人,好似能够兵不血刃的杀尽对手的嚣张气焰。 “原来如此,如果是那位大人也就不奇怪了。”阴沉的打量了五月片刻,男人却又笑了,“不过,五月大人,以千里大人世间罕有的才能,自然能够轻松驾驭别天神,可像你这种没有灵力的人,只是拿着它都会觉得异常吃力吧?小心被反噬。” 他的话丝毫不假,名为别天神的刀虽然能够斩杀魔物,可它本身也是一把危险的妖刀。就如同恶鬼道的式神一般,一旦判定主人本身的灵力无法压制它,就会转而吞噬主人的心智。 不过,岩仓千里曾经教过五月暂时性抑制它妖性的办法,即是用带有灵力的血将其浸透,因此,就在来到高台院之前,她已经用自己的血祭过刀了。 这无疑是一招险棋,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种事还轮不到你插手,不想死在今天就识相一点,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由于流失了大量血液的缘故,五月裸.露在外的肌肤在月光下就像冰一样透亮泛青,嘴唇和身体都因为寒冷而轻微颤抖。右手紧紧握住长刀,她的身影看似脆弱,同时又显得凛然坚决。 “死?五月大人,虽然这么说对努力到连我都有些感动的你过于残忍,但如果只是别天神,恐怕是不能送我去死的?” 丝毫没有受到打击,五月的声音,还有青白脸上的表情都充满了坚定的意志,显示出她所说的话绝不是虚言威胁。 “我有一击必杀的秘术,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开。” “……一击必杀……” 大概是被少女的肃穆神色所震慑,短暂几秒的沉思后,男人向她投去阴郁的目光,凉凉道:“难道是那招以折损二十年寿命为交换条件来施行的岩仓禁术?这也是你从千里大人那里学来的?真是意外,对五月大人疼爱有加的他竟然愿意教你这个。” 并没有忌惮,他的腔调里饱含着浓浓的嘲讽和怜悯,“哼,二十年……对于区区于人类而言,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吧?小姑娘,你有没有带脑子来?” “如果是将你这样巨大的邪恶送入地狱,这个代价,我耗得起。” 平静地回应,五月以极近漠然的冰冷眼神注视着对手。见他没有退让的意思,她没有持刀的手轻轻贴在唇上,果决将手指咬破后,少女澄澈的声音在清冷月华中,如同得以洗净心灵的神圣赞歌般响起―― “木灵御币,集古兵要,五音分金……” 随着她手指在空气中划出符号的动作,五月纤细的身体四周,有越来越明亮的银色光芒倾泻而出……关键性的一瞬即将来临。 然而,就在咒文咏唱结束之时,传说中能够将邪魔一击必杀的招式并未释放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毫无杀伤力的青灰色雾气。 这意料之外的情况令五月僵立原地,因此,她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斗篷男人在那阵烟雾显现的刹那间,身体那极为猛烈的震动。 怎么回事?为什么跟哥哥当时教自己的不一样……冰冷的手悄然捏紧,就在五月心中升腾起不安的时候,迷蒙的雾气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欣长飘逸的身影。 “该感叹一句‘不愧是我的主人’吗?他一早就料到没什么本事还任性妄为的五月大人会使出这招,所以提前跟我缔结了这种麻烦的召唤方式。” 是谁? 温润如阳春白雪的磁性男声随风灌入耳膜,从来者明显带着揶揄的话语根本判断不出他是敌是友,五月只好沉默不语,一双黑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好久不见,五月大人还是废柴得让人难过啊,连这样的渣滓都解决不了。” 好久不见,也就是说,是自己认识的人了?而且,居然说外公御下最难对付的式神是渣滓…… 五月神情肃穆地蹙起眉,在月光的映照下,神秘来者的身姿一点点清晰地呈现―― 只见他穿着一袭极具历史感的纯白色古典衣饰,整个人似乎被一层淡淡的云雾所包裹。一对怪异的兽角半掩在栗色长发中,随着他迈步的动作,柔软发稍轻轻飘拂;白皙至病态的面庞上,一双修长的赤红色修长眼眸微微向上吊起,薄而无血色的嘴唇噙着一抹魅邪不羁的微笑;棱角分明的脸乍看之下俊美如天神,然而,如此美好的外貌,依旧掩不住从他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渗人邪气。 看样子是高等式神了,不过,尽管五月隐约觉得他身上的气息似曾相识,一时间却无法从记忆库中搜索出与这位约莫二十岁的青年相吻合的人物。 并不介意五月既警惕又疑惑的眼神,翩然向前将她挡在自己身后,青年嘴角那抹揣摩不透的笑意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您不记得我很正常,毕竟我现在是第二形态。” 不以为然的说完,他赤色的眸子锁定几步之外按兵不动的暗色身影,“现在的重点是,如果真让五月大人使出了那招,主人一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我的日子就会很辛苦。所以腾蛇这家伙就交给我来对付,嘛,请问您是希望我弄死他呢……还是弄死他?”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已经灰飞烟灭……” 看着笑眯眯的白衣青年,被点到名的斗篷男人全然没有了五月印象中的镇定和跋扈,低哑的声线不住颤抖,充斥其中的满是无比强烈的恐慌和震惊。 原来岩仓尊的这位式神名叫腾蛇么……看到他这副模样,眸子一沉,五月更加好奇眼前这位青年的身份了。然后,正当她打算开口问清楚时,青年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泛着幽蓝色荧光的太刀。 一眼就认出那把刀的少女霎时愣住,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她不确信的叫出一个名字:“……鹰司?” 带着高深莫测表情的青年稍稍偏头,红瞳微眯,“嗯哼,您想起来了。” 怎么会?!眼前这个家伙竟然是鹰司?姑且不论鹰司从小对自己的态度有多么恶劣,五月清楚的记得,就在不久前,他还在彭格列总部和云雀先生交手……后来要不是冷泉拓冒着生命危险将它降服,恐怕…… 从思绪中回神,五月认真的问:“为什么帮我?” “帮?我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去做忠于自己主人的事情罢了,是他命令我保护您的周全。” 鹰司语气淡淡,与他那双血色的瞳孔对峙着,五月第一次从那里面看到了貌似赞赏的神色。 “况且,没有多少能力,明知不可为而努力为之的您,在我看来,似乎要比小时候那个唯唯诺诺戴着假面具装乖的小丫头顺眼一些。” 突然,脑海中有个奇异的念头一闪而过,令五月的心口猛然收紧。 “你的主人……是什么人?” “恕我无可奉告,因为这件事必须由主人亲口告知您。” “……” 目光从少女脸上移开,鹰司看向对面僵立不动的男人,艳红的舌头轻舔唇角,一双赤眸里除了冰冷和残酷,还带着恶魔般的愉悦。 “鉴于接下来的画面过于血腥暴.力,五月大人,能麻烦您先在旁边独自玩耍一会儿嘛?当然了,如果您不想浪费时间,从我所感知到的灵压,知世大人现在就在西北角,和那个老不死的上一任当家在一起。” 他微笑的唇和声调中充斥着蓄势待发的嗜血魔性,话语落地的瞬间,手上的长刀便以破风之势劈至对手眼前。 “废了他我再去找您,嘛,肚子好饿啊……” *** 森冷阴暗的走廊尽头,是作为岩仓一族现任当家岩仓尊向下属发号施令的密所。推开那扇门走进去,五月一抬头就看到了她本该称之为“外公”的老人。 仿佛早就知道五月会来,岩仓尊没有显露半点儿惊讶的神色。昏暗的烛心灯火来回摇曳,在四周都是冰冷石壁的空旷房间内,他就像在夸示着自己是目前位于岩仓家顶点的人那样,坐在高高的石椅上睥睨着下方。即便已经年事已高,岩仓尊的身体和精神都仍不见丝毫衰败迹象。他年轻时因为意外而受损的左手拄着拐,一双眼睛目光如炬,更显威严,就连刻画着皱纹的脸庞也透漏出强烈的意志力。 不可否认,对这位岩仓家至高无上的支配者,五月有着发自内心的恐惧。纵使岩仓尊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纵使他还没有说一句话,本以为可以克服的恐惧感还是贯穿了五月的身体,甚至还麻痹了她握着长刀的手。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害怕的情绪被猛然涌上来的怒火烧灼殆尽。因为,就在岩仓尊所在方位的后方座椅上,一动不动静坐着的美丽女人,正是五月的母亲,岩仓知世。 与斜前方的老人形成鲜明对比,她在透明黑暗中显露出的表情就跟壁橱里的古董人偶一样恍惚,本该透出温柔眼神的眼睛眨也不眨,浑身都感觉不出丝毫生气和精力。 注视着这样如同行尸走肉的母亲,想到她所遭受的对待,再看看岩仓尊那张波澜不惊毫不在意的冰冷面庞,一种几乎要撞破胸口的愤怒和绝望连同全身沸腾的血液直涌上头顶。 “就因为忤逆了你的意愿,所以非得要斩尽杀绝么!” 声势猛烈的黑暗水流溢出心房,五月的声音夹带着不容转圜的质问和露骨的厌恶。抬头看向岩仓尊的表情充满了盛怒、痛苦和怨恨,眼神如火一般炽烈,仿佛有火花啪嗤啪嗤地爆裂。 “妈妈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凭什么要被你这样对待!” “杀死了爸爸,为了家族的颜面又把生了病的哥哥关起来,后来还间接害死了他……如今这间屋子――高台院整片土地都是肮脏不堪的……岩仓究竟算哪门子的名门啊,根本就是满手血腥,受到诅咒的一族!” “为什么我会是一个‘岩仓’?背负着这种姓氏,身为岩仓一族,身为你的孙女,这都让我感到无比恶心!你知道从小到大我活得多么痛苦吗?!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存在,像你这样顽固阴险又恶毒自私的老头,为什么不给我快点去死!!!” 仿佛受到冲击,无尽的哀痛在五月胸口烧灼着。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面不改色,岩仓尊苍老无机质的幽沉嗓音撞击在冰冷的石壁上。 “你们无法逃避的命运就是身为岩仓家族的一员,所以,无论是否拔掉了獠牙,你这辈子只能是岩仓。” 听到对方回应得如此无情又理所当然,五月的背脊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而打颤,就在脑袋开始发热颤抖的她即将尖叫着出声反驳时,震耳欲聋的炸裂声自身后轰然响起,接踵而来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划破黑暗的光芒―― “搞清楚,她现在姓云雀。” 挺拔的黑色身影从碎裂的石块中不紧不慢地走出,尽管形影孤傲,一袭简洁西装的黑发青年浑身却散发出敌得过千军万马、四海潮生的迫人气势。 “……恭弥……” 看到云雀恭弥冰冷如极地的面孔,五月仿佛惊醒般地瞪大了眼睛。闪过锐利之光的冷眸瞥过貌似是毫发无伤的她,青年收紧的目光似乎是有些许缓和,不过,他凉凉的音色听起来还是饱含着怒意。 “云雀五月,不经我的允许擅自跑来这种鬼地方,你是欠咬杀吗?” .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不虐吧?不要说阿飘过分了_(:3∠)_我是亲妈 还记得大明湖畔……咳咳,23章的鹰司中二正太么?能成为自己人真棒有没有~ 下章决战不拖延的话,尊大人,导演说鸡腿热好了,便当你领走吧~ ps:感谢lianseweirui小天使的地雷!鞠躬! 第97章 Side.92 五月没有想到他会来,但转念一想,她所认识的云雀先生,似乎每一次都会在刚刚好的时机出现,宛若一道冷光,替自己驱逐所有黑暗。 莫名的坚实安心感,令方才还汹涌在她心底的暗黑潮水悄然褪去。仰头望着正以极为霸道的姿态站在自己身旁,冷着脸质问她为什么不经他的允许擅自离开的云雀恭弥,五月突然很想对他笑。 然而,位于高位的那个人似乎不肯给她这个机会。 “来了么,云雀恭弥。” 岩仓尊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自上方沉沉压下,坐在石椅上没有起身,平静无波的声线里压抑着某种阴暗的情绪,“既然如此,我们的正戏这就开始了。” 他的表情、神态,以及说话的语气,令从小在岩仓长大的五月即刻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警惕地沉下心来,还不等她提醒身边的云雀先生小心他阴阳师特有的招式,岩仓尊握在手中的拐杖猛地抬起,应声落地的一刹那间,海潮般冥蓝色的灵压自他拐杖的顶端喷涌而出,顷刻就在距离他石座三米开外的位置形成了一道半透明屏障。 不动声色的审视着横在眼前将自己和敌人阻隔开来的诡异阵壁,云雀恭弥冷眸微眯。察觉到他身上难以掩饰的杀气,略微有些担心他会立刻冲过去的五月神情肃穆的出声提醒: “恭弥,那是灵压结界,身体碰到就会如同遭到了电击。” 结界…… 墨蓝色的眸底深处有一抹深意晃过,沉默了两秒后,他暗色的身影一晃一个踏步上前,包裹着一层亮紫色火炎的浮萍拐就以极快的速度挥上了眼前的阵壁。 在灵压结界与云属性火炎相碰撞的瞬间,犹如万千鸟鸣的声音响彻耳际。看了一眼在他简单攻击之下并未破损分毫的壁垒,云雀恭弥淡淡地挑了下眉,后撤一步。 果然如此。所以,他是打算躲在里面不出来吗? 精致的凤眸再度眯了眯,兴许是不爽咬杀对象这副缩头乌龟的态度,云雀恭弥开始散发出暗黑的气场。然而,面对如此骇人的低冷气压,结界另一端的那位老人仍旧保持着唯我独尊的姿态,睥睨着云雀恭弥,他刻画着皱纹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鄙夷和厌恶。 “云雀氏……也不过如此……岩仓五月,你为了这个人,当真可以舍弃一切?” 将视线移至云雀恭弥身边的五月,沉沉地俯视着她,岩仓尊低哑的声线从喉谷缓缓溢出,“包括,你母亲的生命吗……” 糟了,母亲大人还在结界另一边……难怪、难怪他要耗费灵力布下如此坚固的结界…… 猛然察觉出岩仓尊用意的五月倒吸一口冷气,紧张地望向人偶般坐在他后方完全可以任人宰割的岩仓知世,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冰冷凝固了。 漠然地扫了五月一眼,一把匕首便随着岩仓尊的指令凭空出现,锋利的刀刃就横在岩仓知世雪白的脖颈上,仿佛随时都会割开她的喉咙。 “……不、不要,别对母亲出手……” 被狠狠戳中了死穴,五月方才的强势弱了大半,倘若身边不是有云雀先生在,她恐怕连哀求的话都要脱口而出。可是,岩仓尊早已被权利和欲望迷失了双眼,蒙蔽了心智,即便五月露出如此心痛欲裂的表情,他也是平心静气,无动于衷。 “会不会动手完全取决于你,如果想救她,就履行你身为岩仓的职责。” 威严端坐于石椅之上,他表情丝毫不改,一字一顿道:“给我杀了云雀恭弥,用你手上的别天神。” 那冰冷无情的命令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五月的脖子,令她呼吸困难,甚至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随时都有可能被割断喉咙的母亲,再看看微微皱眉表情凝重的云雀先生,五月的胸口如同针扎一样刺痛。 云雀恭弥起初并不知道五月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才赶回岩仓宅,所以当他注意到岩仓尊后方那个人偶般的女人时,似乎为时已晚。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太多动摇,五月哀凄又茫然的神情和逐渐溢满眼眶的泪水,却令他心紧紧地揪起。 并非云雀恭弥无法打开结界,只是还需要花费一些时间,而眼下这种境况最需要争取的恰恰是时间。 清俊的面孔一沉,抬起架着浮萍拐的双臂,云雀恭弥摆出迎战的姿态。 “云雀五月。” 没有多余的废话,他只是用微凉沉稳的嗓音叫她的名字。抬头对上那双闪动着冷青浮光的凤眸,心底那份出于绝对“信任”而产生的默契让五月瞬间领悟了他的迂回战术,然而,当五月刚刚举起手里的刀…… “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没有重创云雀恭弥,那把匕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割下去。” 一眼就看穿两个年轻人心里想什么,岩仓尊平静的语气里夹杂着淡淡的嘲讽。听到他的话,五月的心又一次重重地坠了下去,而云雀恭弥落在她脸上那道静如止水的目光,让惊觉他根本不打算躲开的五月心口一阵绞痛。 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突然,结界另一端发生了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一幕―― 利器刺入肉体的闷顿声响。喷涌而出的殷红血液。本该没有自己的意志,宛如人偶一般静止不动的岩仓知世,抬手握住横在脖颈的匕首,随即猛地刺入自己胸口。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母亲大人……会死…… 瞳孔骤然紧缩,手上的别天神“咣当”一声掉落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约莫半秒钟的恍惚后,仿佛被整个世界都崩溃的恐惧所吞噬,五月失声尖叫。 那个虚弱的身影犹如慢动作般向椅背倒去的同时,五月也感到心中某个重要的东西化为碎末。 几欲让人昏厥的痛楚使她喉咙颤抖,泪水立刻盈眶,透明的水滴从脸颊纷纷滚落。如果不是云雀恭弥眼疾手快的拽住她,五月恐怕已经义无反顾的冲向结界了。 “为什么?母亲……为什么……” 流失力气的双腿忽然一软,俨然承受不住这样严酷的打击的五月就像枯萎的花茎一样倒了下去。她满是泪水的脸上,栖息着绝望的悲哀,但是仅仅是眨眼之间,她眼中那深沉的哀伤就转变为烈火般的恨意。 “这下你该满意了?逼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岩仓尊,你该满意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握紧手中的浮萍拐,少女恸哭的喊叫声猛然撞击着云雀恭弥的胸口。 而此时,高高坐在结界另一端的老人终于站了起来,以打量废弃的工具那般不屑的眼神扫了一眼身后的岩仓知世和插在她胸口那把匕首,他缓缓阖上眼睛,干裂的嘴唇发出染着不明意义的自语。 “混账……竟然冲破了灵魂封印……” 枯藤般的手捏紧了拐杖,诡异的一阵沉默,他看向五月,以罕见的焦躁声线低喃道:“正是因为在那个男人死后她一心求死,我才封印了她的灵魂以保全她的性命……现在倒好,是你们让她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让她获取了那些错误的意识,冲破了封印……” 母亲大人……一心求死…… 她一直都期冀着母亲能像正常人一样,拥有自己的感情和意识,却完全没想到,母亲一直活在那样巨大的绝望中,她最大的意志竟然是死。 露出受到前所未有剧烈冲击的表情,五月盈满泪水的眼睛睁得不能再大,泛青的面孔茫然无措地注视着结界另一端的老人。 冷眼俯视着她,岩仓尊面无表情的继续说:“她毕竟姓岩仓,就算再没用也是我生的……我也不愿意看到她落得如此下场。但是,是你和你所选择的这个男人害死她的,岩仓五月,你都不觉得愧疚吗?你和你的任性妄为才是逼死母亲的元凶!” 不对……跟云雀先生没有关系,也不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外公逼她在母亲面前对所爱之人兵戎相向…… 嘴唇微微颤动,五月心里明明有着答案,可在那双如炬目光的逼视下,她却像一个回答不出自己名字的迷路孩子一样,无法说出反驳的话语。 死一般的沉寂,这时,有个细微的声音轻轻传来。 “不是哦……” 那是无数次在五月的梦境里出现过的,无比温柔包容的声音。 “……不是哦……五月没有做错任何事。妈妈我啊……是为了守护最重要的东西……才这么做……” 吃惊地抬起溢满泪水的脸,五月屏息望着表情依旧空虚得有如人偶,双眼却闪动着微弱光辉的岩仓知世。 “跟光希分开……起初也令我伤心得难以承受……但是……有生之年能遇到他……我获得的幸福已经多到不虚此生了……” “我答应光希了……要一直展露笑容……有他的昨天是如此……没有他的今天……我也能够思念着他而笑……” 她泛青的嘴唇浮现轻柔的微笑,那是真的发自内心感到幸福才会露出的表情。 “所以……从来没后悔过……从来没有绝望过……我和光希也从来没有……输给任何人。最关键的是……我还从光希那里……得到了无价的珍宝……那就是五月你啊……” 岩仓知世空虚的眼睛渐渐恢复焦点,那温柔似水的语调就好像轻抚五月头顶的手。 “其实五月跟妈妈说的话……我都听得到……只是没有办法做出回应……没能守护着你成长……妈妈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失职……很抱歉……让你一个人……” 肩膀轻轻颤抖,听着母亲这番说辞的五月不禁哽咽,泪水再度扑簌扑簌地落下。透过结界凝视着小狗般低着头呜咽不止的她,岩仓知世带着鼓励的声音充满了温暖之情。 “但是呢……看到你和……是叫恭弥么?”像是陷入回忆,停顿了片刻,岩仓知世的唇边再次绽开幸福的微笑,“其实那个时候为他带路时,就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孩子。” 擦着眼泪的手一顿,五月猛然抬头,看了一眼身边露出若有所思表情的云雀恭弥,她沾满泪水的脸上浮现讶异的神色,“母亲……之前就见过恭弥么?” 没有回答,岩仓知世苍白却美丽的脸上,露出和五月如出一辙的、太阳一样明艳而耀眼的微笑。就在五月晃神之际,她单薄的身体发出柔和的光辉,紧接着,无数小巧可爱的光点轻飘飘地从她虚弱的身体里升向空中。 “时间不够了……总之,看到你们在一起……妈妈觉得很欣慰……所以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破坏这份美好……” 缓缓飘升至天空的光点,既像星星,又像萤火。随着岩仓知世的身体变得变得越来越透明,原本幽暗阴森的石室,渐渐被不知何时已然布满天花板的闪耀“繁星”照亮,如同纯净澄澈的星空,却比真正的星空更灿烂、更温柔地包围着五月和她身边的云雀恭弥。 “……岩仓家的女儿……无论何时都是能够照亮一切黑暗……明亮耀眼的存在……以后,妈妈也会以这样的方式守护着你……所以五月,还有恭弥,你们一定要努力幸福啊……” “还有,五月……记得你的梦想么,你小时候曾经跟妈妈说……你想要成为怎样的人?” 祈祷般轻柔的声线落地,岩仓知世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唯有头顶上方静静闪耀着的那片繁星。 室内漫天星斗中,一颗小小的光辉拖着尾巴落进五月怀里,知道那代表着已然从这个世界消逝不见的母亲,五月拼命强忍着上涌的哽咽,纤细的身体的不可抑制地颤抖。 同样的光辉也落在云雀恭弥胸口,肩上。那澄澈的光芒,正是为了心爱的女儿而牺牲自己生命的岩仓知世,最温柔、亦是最伟大的临终赠予。 ――你们一定要努力幸福啊。 ――还记得你的梦想么,五月,你想成为怎样的人? 透明的伤感如水中的涟漪无声扩散,然而,令人心迷失的黑暗已经不复存在。 虽然脸颊滚落透明的泪珠,跪坐在地上的五月却抿着嘴巴站立起来。苍白的手轻轻握着云雀恭弥的手,她抬起头,笔直地望向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岩仓尊。 感受到与自己相握的那只手传递过来的力量,五月凛然开口,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 “我希望自己可以像恭弥一样,拥有坚强而不受束缚的灵魂。我想要成为,任何事物都无法束缚的,自由自在的人。” ――所以,无论束缚这个梦想的人是谁,哪怕是至高无上的神明,也会撼动给你看! .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也不虐,算是治愈_(:3∠)_妈妈说见过180,大家还记得五月醉酒那次,180找她时被萤火虫带路吗?(第45章)没错,那就是妈妈~ 下章便当那谁,怕虐的小天使们可以放心了,之后是很萌的神展开~然后就可以卖萌卖甜的收尾向完结进发了 ps:感谢亲亲右边君和傲娇阿宅的地雷. ps的ps:感谢巧酱写给阿飘的长评,收到了简直感动得要哭,写得好棒!小天使们可以围观,特别贴切! 第98章 Side.93 头顶的光芒渐渐黯淡,重新变得阴暗幽森的空间里,五月湿润的澄澈眼睛,直视着结界另一端如鹰隼般锐利的深色眸子。 “‘外公已经那么年迈了,或许不会有需要我亲自动手的那一天,等到他过世我就能获得自由了’。”摇曳的烛火映出她的侧脸,五月淡淡说道:“这是我曾经一边哭一边颤抖着写在日记本里的话。就因为你是我的外公,即便恨得想要将你千刀万剐,每当我想要拿起刀时,还是会有所迟疑。” “但是刚刚,我突然明白了……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他们用无私的爱与温柔包围庇护着我,不知什么时候被荆棘刺伤了,为什么当他们流血时我才注意到……自己这份懦弱的仁慈已经变成了刺向重要之人的利刃……” 压抑着几欲令胸口碎裂的绝望与哀恸,就好像是寻找支撑的力量一般,五月用力握了一下云雀恭弥的手,然后轻轻放开。 “这样的事我不想再看到了,不想再有身边重要的人因为你那无聊的野心和欲望受到伤害。外公,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外公’,今天,我和你之中,注定会有一个人永远消失,所以,请出来应战。” 她眼里的决意,握紧刀柄的手,凛然的姿态,无不是在宣告一场宛如强劲暴风雨的决战即将开始。然而,冷哼一声,结界屏障另一端的老人反而重新坐回高高的石椅,睥睨下方那藐视的眼神就仿佛眼前的一切之于他都是微不足道的渺小存在。 “无用的棋子没有存在的价值。既然你如此辱没自己的姓氏,下场只能和那些蝼蚁――” 冰冷无机质的苍老嗓音还没落下,偌大的石室忽然被耀眼到炫目的紫色火炎所吞噬。万千鸟鸣的刺耳尖锐仅仅维持了一瞬,那道坚不可摧的阵壁居然随着金属撞击而上的轰然巨响镜面般四分五裂。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还不等五月作出反应,手持浮萍拐闯入结界内的暗色身影就如同一道闪电近身出现在岩仓尊面前,下一个瞬间,饱含着强劲力道的狠戾一拐就直直挥上对方的脸。 根本想不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绝对防御”会被如此利落地一举击破,岩仓尊震惊的心理还来不及反馈在表情上,就被云雀恭弥毫不留情的攻击抽得整个人从座椅上狠狠地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专属岩仓最高掌权者的石椅在火炎的撞击下应声炸裂。 “草食动物,你是真的惹恼我了。” 云雀恭弥贮藏着静谧怒火的深邃凤眸微微眯起,沉沉地朝向颤巍巍起身想要捡起拐杖的岩仓尊走去,他踏在冰冷石板上的每一步都带着令人心惊肉跳的肃然杀气。 “混账……你是怎么做到的……咳咳咳……我的结界怎么可能……咳……” 那位一直以来高高在上,强悍如神明般的老人颤抖着肩膀和枯枝般的手努力想要爬起来,却猛地吐出成片的鲜血。鲜有表情的面孔此刻因屈辱和不可置信而丑陋地扭曲,一双眼睛如厉鬼般充血发红。 远远望着在云雀恭弥一击之下便如此狼狈的岩仓尊,五月既觉得愕然不已,心底又难以抑制地浮起沉重的悲哀。 屹立在他面前,云雀恭弥居高临下的眼神甚是清冷。没有回答,耀眼得足以阻断视线的一束高纯度火炎忽然从他手中的指环迸射而出,惊涛骇浪般撞击向岩仓尊身后的那堵石壁―― 一声轰然巨响,随着墙壁的碎裂和坍塌,犹如刺猬一样的深紫色球体赫然呈现在视域之中,布满其上密集的钢针,正深深地刺入那道结界阵壁勉强算得上完整的后方。 事实上,就在进入这间石室之前,即便不知道结界的存在,心思慎密的云雀恭弥就已经开匣在敌人后方布置了球针态。而先前他第一次挥拐突破结界则是试探其坚固程度,在不动声色地掌握了想要知道的各种信息后,便耐心等待后方的球针态吸收结界的灵压,随着有着增殖特性的云属性火炎更加强势,被当作养料的结界自然会愈加脆弱,最终不堪一击。 正因为如此,云雀恭弥先前才想尽可能地争取时间。只可惜,还是让她的母亲…… 不需要任何解释,看到身后那巨大球体的瞬间,岩仓尊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策。一把拂去嘴边的血,他绷起青筋的手暴躁地抓过拐杖,干裂的嘴唇发出不甘而恼怒的咒骂。 “云雀氏……我要你死!”好像顷刻间恢复了力气,恼羞成怒地站了起来,岩仓尊猛然以拐杖撞击地面,“岩仓众,给我出来!!” 在五月的记忆中,自诩为神明的岩仓尊很少会在应战时召集岩仓的族人,如今怎么…… 不过,没有过多考虑这方面的原因,想到岩仓宅内上百号拥有灵压、掌握着咒术的阴阳师,即便云雀先生是她心目中的最强,五月还是不免担心他会因敌手众多而陷入苦战。 握紧手中的别天神,就在她以警惕的目光扫视着随时可能有新敌人冒出的四方角落时,耳边冷不丁传来云雀恭弥清清冷冷的声音。 “那些草食动物?如果他们还爬得起来。” 胸口一震,黑眸映照出云雀恭弥傲然挺立的深色背影,那隐含在沉稳语调之下的讯息令五月不由得屏息。 难道说……上百号岩仓族人已经被云雀先生一个人解决了?就在他闯进这间石室之前? 诡异而漫长的冰冷静默弥漫在整个空间,涌现在胸口的强烈震撼令五月霎时愣住。远远望向云雀恭弥,那道挺拔的身躯上不仅未见半处伤口,甚至看不出有与人交手的迹象。 眼见自己一声令下却没有半个人影出现,岩仓尊的表情更加扭曲抽搐,近乎是要暴怒。不住颤抖的手以近乎能将木块捏碎的力道缓缓攥紧拐杖,和云雀恭弥的冷眸对视了数秒后,他发白的嘴唇阴郁地开启。 “恭弥,不要让他念出来,那是岩仓尊召唤式神的术式!” 回过神来,对岩仓尊此举有印象的五月赶忙大声提醒。然而,身为岩仓至高无上的族长大人,召唤式神根本不需要咏唱术式,仅仅是一个口型,就有一道鬼魅阴凉的风伴着青灰色的烟雾在他身侧的空地旋起,夹带着令人不适的刺鼻血腥气。 既然是平安时代沿溯至今的古老阴阳师世家,岩仓历代当家自然会有属于自己的式神,正是因为驾驭着这些拥有常人难以企及力量的妖物,岩仓一族才能在历史的长河中立于不败之地。而隶属现任当家岩仓尊的式神,除了五月见过数次的腾蛇之外,另外还有十一位。它们各自拥有迥然相异的能力,平日里均栖息盘踞在家宅后院的桥洞下,被召唤时才会现身为主人效命。 并未因为没能及时阻止岩仓尊而表露出懊恼亦或遗憾之色,云雀恭弥沉下凤眸,冷静地注视着即将到来的敌人,他锁定目标的眼神利刃般犀利。 然而,当那道青灰色的烟雾散去后,出现在三人眼前的却并非活物,而是一条被恶趣味地打了好几个结,满目疮痍且散发出血腥恶臭的黑色巨蟒。 微微皱眉,云雀恭弥抬眸扫向惊愕地睁大双眼、面如土色的岩仓尊。同样是因这诡异的局面而感到惊讶,五月亦是蹙起眉头,肃穆地审视着冰冷石板之上的所谓“式神”,就在这时,从所有人后方的阴暗角落里缓缓浮现出一个身影。 “啧啧,没想到腾蛇这家伙的肉居然会这么难吃,因为不太合我的胃口,所以啃了一半只好吐出来了……肚子真是遭罪……” 这是鹰司…… 看清楚来者的身影,五月悬着的心一松,回忆起与他在庭院中的对话,她立即露出了然的神情。不过,看到他一边说着抱怨话又一边十分享受地来回舔舐着手上和嘴角不住滴淌下来的鲜红血液,想了想,她还是把本想对云雀先生说的那句“这是自己人”的简短介绍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不过,聪明如云雀恭弥,仅仅是不动声色地瞥了五月一眼,就判断出这名怪异的来者并非敌人。至少现在不是。 若有所思地将云雀恭弥上下打量了一番,鹰司兀自点了点头,随即他偏头看向岩仓尊,露出意义不明的笑容,“尊大人,您现在的模样看起来还真是狼狈呢……先是用了那样耗费体力的结界,又失去了又爱又恨的女儿,身体和精神都极为脆弱的您还是不要硬撑了吧?” 脆弱?那个老东西才不会有这种情感,他根本没有良心! 眉头不赞同地拧起,听到鹰司这种说辞的五月尽管很想大声反驳,但此时的外公……不,岩仓尊,看起来确实与她自孩童时期就保留在印象中那强悍的形象大相径庭。意识到这一点,不知为何,五月竟有些难过。 “鹰司……你这孽畜,你这孽畜为什么还活着!” 木质的拐杖由于主人手上的力道从上至下裂开一条缝隙,目眦欲裂,岩仓尊气得浑身颤抖不已。径自无视了鹰司的话,他大手一挥,即刻就要召唤其余式神前来应战。 然而这一次,云雀恭弥不打算给他出手的机会,即便“鹰司”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可比起深究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此刻最要紧的是彻底压制住眼前的对手。 修长的凤眸浮现出杀气,就在云雀恭弥狠戾的一拐正要挥出去时,因为充溢着紧张气氛而显得窄小的空间内,响起风琴一样清澈如水的嗓音。 “祖父,您还是不要白费力气比较好,天一、六合、勾阵、太常、朱雀……他们不会再继续听从您的指示了,因为就在刚才,我已经将他们降服了。换言之就是,除了半死不活的腾蛇,十二式神已属我方战力。” 纵使不需要转头就能分辨出那声音的主人是何方神圣,但由对方亲口道出的那声“祖父”却令五月的身体猛地一震。 “认清现实,您已经输了。如果肯投降我会考虑留您一条命,毕竟那孩子不愿杀死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 犹如慢动作般回头,在五月瞳孔中由远及近的那个身影正是身后飞扬着银色长发,有着秀美更胜女子面容的冷泉拓。同时回过头的还有岩仓尊,脸色发青地瞪大了眼睛,他的喉咙发出由于无法相信而紊乱的喘息声。 “你……你在说什么傻话,千里……千里已经死了。” “那只是我不得已而为之的伪装,具体原因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打了个响指示意鹰司退下,岩仓千里的语气虽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可他注视着岩仓尊的那双琥珀色眸子却投射出毫不动摇的冰冷眼神。 “‘岩仓千里和岩仓五月,只有一个人有继续生存下去的权利’,这句话难道不就是岩仓一族不可一世的族长大人您所下达的命令么?” 那段尘封数年的灰暗往事,经由银发青年一句话于在场几个当事人的心中激起涟漪。看到他的视线向自己这边转来,五月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滞塞。 哪怕就在鹰司出现时她已然猜想到了他的主人就是冷泉拓,哪怕那时就猜想到了始终否认自己身份的他是她的哥哥,可当他真正站在眼前承认那个名字时,害怕再度失望受伤的五月却执拗地抿紧嘴巴不肯先说话。 但这一次,不再有失望,亦没有谎言。 “五月,抱歉,骗了你那么久……”闪烁着深邃光芒的眼睛凝视着五月,千里温柔地垂下眉梢,“等下事情解决了,无论五月想怎么跟我算账都可以,哥哥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样可以么?” 听到哥哥和从前一样无比宠溺的声线,鼻子一酸,五月的胸口被难以言说的感动涨得满满的。 “我……我要让恭弥狠狠咬杀你……” 吸了吸鼻子,五月使劲忍住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微微一愣,看了看站在妹妹身边垂眸静静注视着她的云雀恭弥,岩仓千里挤出一个苦笑。 “这会死人吧?我毕竟是恭弥的大舅子,能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 “不给!” “哇哦,你还有那种东西?” 听到五月和云雀恭弥几乎同时开口,尽管那答案听起来略显苦逼,岩仓千里的嘴角却漾开符合兄长身份的欣慰笑容。然而,这笑容没能维持多久,就因五月眸底深处骤然浮现的诡异暗影迅速敛去。 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五月握着别天神的手猛然间不受控制地举了起来,散发出森冷寒气的锋利刀刃正对着云雀恭弥和冷泉拓,镜面般的刀身反射出她呈现僵硬和茫然的面孔。 “恭弥,哥哥……你们离我远点儿……” 略显含糊的话语艰难地从五月的嘴巴里溢出,紧接着,那个苍老的声线如亡灵般幽幽地响起―― “既然十二式神已属你方战力,不要也罢。不过,第十三个式神,岩仓五月,你们两个,挡得住么?” 眼里折射出冰冷的光辉,注视着毫不犹豫举起浮萍拐的云雀恭弥和神情凝重的岩仓千里,岩仓尊冷笑一声,嘲讽地补充道:“顺便说一句,无论施术者受到何种程度的伤害,她也要跟着承受。” .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便当呢?决战马上就要收尾却被阿飘拖到下章了……字数原因,下章见吧。表示这绝逼不是虐的节奏,而是小萌梗的开始_(:3∠)_下章就回家相亲相爱了~ 第99章 Side.94 在五月的认知里,效命于主人的式神分为三种,分别是通过封印函定下契约的,通过结印阵降服的,以及亲戚友人之间自愿递交的式神。所以,尽管她一早就知道岩仓尊拥有操纵他人魂魄的能力,却完全想不到他竟能以活的生物为凭借做出新的式神,而此刻,这个新的式神正是她。 意想不到的变故令整个空间的气氛变得既诡异又沉重,那仅仅是一瞬间发生的事,五月原本充满生机的眼神忽然变得恍惚,表情也像人偶一样空洞,仿佛属于人类的所有感情都流失不见了。然后,就在下一秒―― “砰!” 冷兵器猛然碰撞在一起的刺耳音色在废墟石壁间回响开来,以浮萍拐架住毫无预兆朝自己斩过来的别天神,云雀恭弥浮着青色冷光的凤眸一沉。 草食动物,她已经被对手彻底操纵了吗…… 近距离审视着举刀以狠戾之姿攻向自己的五月,就在那双灰蓝色长眸近距离映照出她不显露半点儿情绪的惨白面孔时,云雀恭弥胸口骤然升起前所未有的杀意。当然,这股怒意的对象并非眼前身不由己的少女,而是那个使出了如此卑劣手段的老人。 “既然你自己狠不下心来动手,作为长辈的我出手帮忙倒也无妨。” 拄拐站在几步之遥的碎石上欣赏着两人兵戎相见的画面,岩仓尊气定神闲的语气里溢满不屑和嘲讽。言毕,从容地转过头,他对上岩仓千里贮藏着杀气的冰冷视线。 “真难为你可以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妹妹做到如此,岩仓千里,你就没有更远大的追求了?” 稍稍停顿片刻,他如炬的目光意义不明地眯起,“我记得我曾经教导过你,微不足道的感情对于天才来讲只能是坟墓。我从小就器重你,整个家族更是在你身上倾注了大量心血。千里,倘若你肯认错,先前的事情我可以一概不计较,而后,岩仓一族的荣耀也将全部属于你――” “哦?您说器重?”打断他的是一把清泉般甘甜的嗓音,嘴角勾起,岩仓千里言笑晏晏,“是指那时把我像脏东西一样幽禁在别馆里吗?如果是这样,对于您和整个家族的厚爱,我永生难忘。” 明明是在笑,他琥珀色的眸底却摇曳着妖冶的光辉,不意外地看到岩仓尊霎时僵硬的表情,话锋一转,笑容即刻从千里的脸上褪去。 “还有,您这种人面兽心的怪物没资格对那孩子评头论足。至于岩仓,我是真的看不出来在您掌控之下的它还有何荣耀可言,倒不如您现在就给我去死吧,这恐怕才是振兴岩仓一族最有效的方法。” 似乎是被千里的话所激怒,岩仓尊拄着拐杖的手开始颤抖。 “混账东西……好,很好,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我就先毁了你心爱的妹妹,让你生不如死!”充血发红的眼睛怒视着神情冰冷的银发青年,他干裂的嘴唇吐出饱含焦躁的怒语,“你就好好看她当一辈子傀儡吧,契约已经缔结,现在,我生她生,我死,岩仓五月也要跟着一起陪葬!” 足以刺破皮肤的紧张空气中,令人遍体生寒的阴森气息在岩仓尊狂躁的怒吼声里四下弥散,就在一切即将被漆黑的恶梦笼罩之际,有个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也就是说……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跟着……一起吧……” 五月握刀的纤细手腕剧烈地颤抖,好像是在拼命跟什么无形的东西抗争那般。虽然表情依旧空虚得有如人偶,眼神也没有焦点,她泛青的嘴唇却努力挤出声音,试图表达自己的意志,“恭弥……用……用球针态把我封起来……闷死……” 听清她说了什么,云雀恭弥眸光一沉,脸上顿时覆上骇人的凉意。然而,就好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用茫然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他,五月继续虚弱地吐出话语: “不会有事……母亲大人的话我牢牢记着……虽然我骗恭弥的次数有些多……在你那里……没有什么信誉度……但这次是真的……你问哥哥……他肯定明白……我打算做什么……” “这是唯一的方法……不是自灭……是反击……为了……无拘无束的灵魂……还有和恭弥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定定注视着她的云雀恭弥似乎在某个瞬间看到了五月轻轻漾开在唇边的笑容,但紧接着,她失神的眼里下雨般滴落泪水。 “我不想跟喜欢的人……兵戎相向……更讨厌……像傀儡一样被他人操纵着……恭弥……求求你……帮帮我,这次……请相信我……” 看着五月溢出的泪水顺着脸颊跌碎在石地上,即便表面不动声色,云雀恭弥的胸口却是难受地揪紧。目光扫过一旁挂着凝重表情冲自己点头的岩仓千里,沉默片刻,他利落地向后方撤去,戴在手上的那枚彭格列指环燃起异常明耀的紫色火焰。 随着云雀恭弥开匣的动作,数片紫色的雾状气体以五月为中心集结起来。眼见情势不利于自己,作为施术者的岩仓尊赶忙释放灵压来施加操控的力量,但很明显,高纯度云属性火炎生成的速度更为迅速,几秒钟不到的时间,就将持刀少女的身影困进一个刺猬状的封闭球体内。 由于和五月感觉相连,球针态内氧气稀缺的不适感没过多久就朝作为施术者的岩仓尊一举袭来。然而,即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吸不畅的老人却丝毫没有处于下风劣势者应有的态度。 “云雀家的小子,你还真是下得了手啊,看样子……那蠢丫头引以为傲的爱情也不过如此……你看到了吧,我现在的样子,就是她在里面的样子……” 如若不是对岩仓尊的伤害会同等程度地回馈在五月身上,云雀恭弥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一拐子抽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除了信任那只草食动物外,无所作为。 犹如锁定猎物般紧盯着岩仓尊,云雀恭弥浮在凤眸里的光寒如极地。漠漠地敛着面孔,考虑到球针态里的氧气马上就要耗尽时,他握着武器的修长手指缓缓收紧。 这时,自球体内传出了五月细若蚊吟的微弱声音―― “外公……时至今天,我仍然想……问您一个问题……” 或许是她说出的话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整个空间忽然静得出奇。 “您真的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喜欢过妈妈么?……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这种与生俱来的羁绊,在您眼里真的一文不值……明明很久以前……您不是这样的……” 呼吸呈现异常明显的混乱,五月脆弱到好似透明的声线里染着浓重的哀伤。然而,静了一瞬,回答她的却是岩仓尊带着混浊喘气的嘲讽。 因呼吸困难而曝出青筋的手在和服上抓出数道褶皱,扭曲了面容的老人狰狞可怖得犹如厉鬼,“羁绊……愚蠢!这种会束缚手脚的东西只存在于你们这些令人失望的后辈里。对于我来说,家族的荣耀胜过一切,凡是会给岩仓抹黑的,都没有存在的意义!” “……” 听到他固执到无药可救的回答,好像是彻底死了心,五月终于不再开口说什么。约莫五秒钟的短暂静默后,球针态内突兀地传出一声有些诡异的闷顿声响,就好像什么利器刺进了…… 糟了! 脑海中闪电般劈过某个猜想,云雀恭弥感到胸口犹如刺进一支燃烧的箭矢。就在同一个瞬间,岩仓尊的身体忽然剧烈震动,猛地吐出一大口血,露出难以置信表情的他还来不及留下遗言便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咽气之前,枯枝般的手条件反射之下紧紧捂住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是心脏。 云雀恭弥一贯优雅从容的眸子里极为罕见地浮现出些许慌乱。而当球针态应和着他的意念解除之时,呈现在眼前的景象霎时令他的胸口和喉咙痛得像是要裂开了―― 紧闭双眼,静静躺在那里,五月的胸口处就插着那把名为别天神的刀。温热新鲜的血液正无声地自伤口向外涌出,在她身体下方形成小小的湖泊。 ――契约已经缔结,现在,我生她生,我死,岩仓五月也要跟着一起陪葬! 强烈的不真实感袭来,对他来说无比熟悉的人,几分钟前还请求他信任的人,此刻却以一副相当令人火大的姿态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心口就像是被捅了一刀那般疼痛难忍,垂在身侧的拳收紧,皱着眉头,然而,就在云雀恭弥灰蓝色的瞳孔缓慢收紧之时,身后传来岩仓千里凝重却沉稳的声音。 “别担心,那孩子没有骗你。这不是牺牲自己换取胜利的悲壮结局,她只是需要静养一阵子。”隐忍着话语中的疼惜之情,他对上云雀恭弥的眼睛,“岩仓尊是要岩仓五月陪葬,可躺在那里的并不是岩仓五月,我们都很清楚,她姓云雀。” 只是静养…… 捏紧的拳头悄然松开,云雀恭弥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长着碍眼银发的草食动物没有印象中那么欠咬杀了。 “总之先带五月回去,具体问题等下我再跟你详细解释……” 注视着云雀恭弥将五月打横抱起来,正准备跟着他们一起离开时,突然想到什么的岩仓千里脚步一顿。视线扫过已然成为尸体的岩仓尊,思虑片刻,他打了个响指召唤出几名式神,笑眯眯地命令道: “看到那堆垃圾没有?为了这个世界的爱与和平,给我把它挫骨扬灰。” *** 黎明时分,将由晴属性指环处理过伤口的五月安顿好,从紧张感中解放出来的岩仓千里这才开始了他的解说工作。 “要向你解释清楚眼下和即将会在五月身上发生的一切,必须先谈到我的假死。” 明白此时说的是正经事,收起了平日里悠哉到闲散的语气,银发青年沉下嗓音直奔主题,“‘岩仓千里,被誉为岩仓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少年,却在十八岁时因病去世’,这是岩仓长老层经过协商后对我的生平做出的‘官方’解释,不过亲自调查过我的云雀先生应该知道更深层次的东西,比如我那时并非死于疾病,而是在家族继承人的争夺战中被五月所杀。” 沉静凤眸注视着面前的茶水,云雀恭弥没接话。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千里继续道:“事实上,五月并不想杀我,如果我什么都没做,以她的善良必定会选择牺牲自己。但由于岩仓尊下达了我们两个人中只能有一人存活的铁令,为了让她活下来,我跟她撒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最后故意让她把匕首刺进了我的胸口,造成了死亡的局面……嗯,就跟五月刚刚做的那件事异曲同工。” 清浅的凤眸中渐现几丝阴霾,回想到少女闭着眼躺在血泊里的画面,云雀恭弥的胸口顿时生出一股焦躁。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不需要我刻意说明,相信以云雀先生的聪明能够想象得到。暂且不提我这么久都不与她相认的原因,我接下来要说的重点是,我究竟是凭借什么骗过了整个岩仓,在造成了连心脏都停跳的糟糕状况后死而复生。” 琥珀色的眼睛折射出冷静而认真的光彩,顿了一下,千里不急不缓地揭晓答案,“因为我和五月都掌握着消除存在感这种特殊的能力,纵观整个岩仓,只有我们两人觉醒了这种血继。而跟这种能力捆绑在一起的,就是可以伪装成假死状态的辅助能力,我称之为‘濒死模式’。” “试想一下,如果刚才我不提示说五月只是睡着了,仅从她的体温、心跳、脉搏来判断,恐怕云雀先生也会认为她死了吧?同理,因为整个岩仓内拥有消除存在感能力的人只有五月和我,不知晓‘濒死模式’的他们自然会相信岩仓千里死了。” 也就是说,那只草食动物正是动用了这种能力。但如此诡异的能力,难道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沉默了几秒,云雀恭弥抬眸,言简意赅地问出此刻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她什么时候醒。” 听到他一开口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岩仓千里眼底滑过一抹赞许。不过,尽管对这位准妹夫怀有各种赏识的情绪,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却明显不能带着笑意,除非他是没事找抽。 “我想‘小五月’很快就会醒来,但十九岁的五月究竟什么时候醒,这得看运气。” 果不其然,即使千里的语气格外正经,听到这种回答,云雀恭弥的脸色还是阴沉了几分。灰蓝凤眸沉沉地盯着对面的青年,他凉凉开口: “说清楚。” “简单说来就是,由于这是五月第一次使用‘濒死模式’,不免会出一些小差错。十几岁还是少年的我也经历过相同的事,所以我推测这种‘差错’根本就是在所难免,无论多么小心谨慎,首次启用这种能力都会被迫对调一段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千里眸底晃过一丝阴霾,但很快的,他又轻松地耸了耸肩,“不过放心,对调只是暂时的,就好像被出了故障的十年后火箭筒打中,虽然回归时间不能确定,但总会换回来。” ……对调? 眉头微皱,敏锐地捕捉到岩仓千里话语中的关键词,云雀恭弥盯着他道:“跟什么人对调?” “比现在的五月年幼的任何一个‘小五月’吧。跟十年后火箭筒相反,‘濒死模式’后产生的对调只能跟过去的自己对调,而且只换灵魂不换身体。举例来说,接下来我们可能会看到一个外表十九岁内心中二期的五月,或者更糟,外表十九岁内心婴儿期的五月……” “……” 茶室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就在云雀恭弥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思考着某人所说的话时,和纸拉门外传来草壁哲矢掺杂着激动和困惑的复杂音色―― “恭先生,夫人她醒了……只不过――” 冷眸微抬,看到草壁哲矢探进茶室内那与平日相比十分凌乱的飞机头型,云雀恭弥不满地皱起眉头。 “哲,你的发型……” 眼见自家恭先生脱口就要说出“违反风纪”几个字,草壁哲矢赶忙鞠了一躬。站好之后,他欲言又止地说:“是夫人,她不知道怎么了,一直说这是法式面包,死活拽住不松手,我好不容易才――” “法式面包叔叔,你认识甜甜圈叔叔么?可不可以介绍五月和他交朋友啊?” 不等草壁哲矢说完,一道音色澄澈的少女嗓音伴着极为软糯的语调飘了进来,下一秒,“嘎啦”一声,茶室的门扉就被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拉开。 沐浴着冬日温暖的晨曦,出现在众人眼前那个纤细美丽的身影的确是五月,可那双小鹿般仿佛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眼睛,明显跟以往大为不同,根本就是小孩子才会有的。 一时间,云雀恭弥的眼神有些微妙。 “别难过,就当是提前体验一下当爸爸的感觉吧?”淡定地捧起面前的茶啜了一口,岩仓千里愣是忍住了拍他肩膀的冲动,“我们先检测一下五月的智商怎么样?看看她现在到底几岁了。” 看了看站在一旁不说话的草壁哲矢,又望向茶室内同时看向自己的陌生人,五月歪头,眨了眨眼睛。 “虽然五月不认识你们,但妈妈说小朋友要有礼貌。黑发叔叔和银发阿姨,你们早上好。” “嗯,小五月真乖,”游刃有余地摆出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千里正打算和五月套近乎,却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等等,哪来的阿姨啊?我也是叔叔!” . 作者有话要说:180,别难过,小五月很萌的【喂】于是这就是阿飘处心积虑想写的梗不过之前的解说不知道米娜看懂了没写得略吃力_(:3∠)_ 接下来就是五月卖萌时期……然后等五月回归就能幸福的完结了~ 第100章 Side.95 从童言无忌这方面来考虑,小孩子都是萌萌的恶魔。 此刻,男性的自尊心正在一点一点碎成粉末的岩仓千里满脑子都是这句话,看到经自己几次三番解释后仍旧歪着小巧的脸庞,丝毫不掩饰地露出怀疑眼神的小五月,有那么一瞬间,千里产生了即刻飞去理发店剪头的冲动。令人不爽的是,茶室内另外两个可以出言肯定他男儿身的人却在这种关键时刻保持缄默,而捧起茶杯轻啜一口的准妹夫云雀恭弥,他那过于从容和慢条斯理的动作更是让千里有种他正在幸灾乐祸的错觉。 ……你以为轮不到你么?风水可是会轮流转的! “小五月,我们先不纠结我的性别了,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意识到再这么继续讨论他究竟是男是女的问题只会令自己更尴尬,沉默了片刻后,岩仓千里决定转移话题。并不知晓他心中所受的创伤,眨了眨小鹿斑比一样无辜的黑眸,五月认真地望着他,甚是乖巧地说: “只要是五月知道的,一定会认真回答阿姨你的,嗯。” ……决定了,等会儿出了云雀宅就去理发! 强打精神将五月话语中的某称呼自动消音,千里本该抽搐的嘴角十分顽强地漾开蜂蜜般柔和的笑容,“五月知道自己今年多大吗?” “知道――五月刚刚过了五岁生日,爸爸妈妈还买了兔公子布娃娃送给五月当生日礼物,说是奖励五月一直很听话。” 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五月拖着长长音调的清丽嗓音盛着满满的自豪。然而,话音刚落,还不等露出了然神色的岩仓千里和一旁的云雀恭弥交换眼神,她的嘴巴突然瘪成了“呃”字形,表情也变得皱巴巴的。 “诶,对了……妈妈呢?五月从睡醒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她……妈妈去哪儿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小嘴发出喃喃的声音,好像忽然间意识到周遭的人和环境都是完全陌生的,五月刚刚还溢满好奇之色的澄黑眼眸顿时掩上浓重的局促和不安。凤眸抬起,将她那副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的表情看在眼里,云雀恭弥微微皱眉。 他虽然不讨厌小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同样会哄小孩,如果这只草食动物哭闹着要妈妈…… 眸光沉了沉,静静注视着不停吸鼻子的五月,云雀恭弥心中微乱。侧目看了他一眼,岩仓千里犹如春雪消融般的嗓音化开在空气中,即从容又温柔。 “不用害怕哦小五月,这里是仙境。” 仿佛没有看到云雀恭弥眼底一晃而过的鄙夷和不远处草壁哲矢满头的黑线,岩仓千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忽悠: “你不是很喜欢《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故事么?所以小五月的妈妈就特意买了票送你来这边玩,等到旅行结束时她就会来接你回去。” 毕竟是把成为“世界第一好哥哥”视作人生目标,有着多年当兄长的经验同时又对五月的喜好和性格极为了解,岩仓千里处理起眼下这种状况简直就是游刃有余。果不其然,听到他的话,五月露出兔宝宝一样的眼神,方才的慌乱似乎有所消减。 “爱丽丝的仙境……”轻声呢喃了一句,五月歪头打量着岩仓千里,随即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云雀恭弥和草壁哲矢,“真的么?那你们又是什么人?也是来旅游的吗?” “我们是仙境原住民哦。看,那边那位机智的小五月已经认出来了,他就是法式面包叔叔无误。而我则是仙境里负责点灯的仙人,不信你看~” 满意地看到将目光投向草壁的五月露出“果然如此,我真机智”的小眼神,岩仓千里话语一住,笑容满面地抬起手,戴在他修长手指上的晴之指环“咻”地一下燃起暖橘色的火炎。 “哇……好神奇!仙人阿姨好厉害,能教五月吗?” 毕竟是心智只有五岁的单纯孩童,注意力很快会就被眼前的新鲜事物所吸引。似乎是全然相信了岩仓千里的话,五月已然将方才的不安和害怕抛在脑后。一脸兴奋地攀着银发青年的胳膊,她探出脑袋凑了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丛好像跳着舞的火炎,还时不时伸出手指去戳弄一两下。 冷泉先生简直就是上通天文地理,下精坑蒙拐骗的奇葩人才啊,这么两三句话就能把五月小姐哄得服服帖帖…… 呆若木鸡地看着面前这幅异常和谐的画面,尚不知晓银发青年真实身份的草壁哲矢感慨过后就心惊胆战地将目光移向自家恭先生。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可凭借跟随恭先生多年对他的了解,草壁哲矢很快就从他嘴角向下拉平的那个微妙弧度判断出他此刻颇为不爽。 不过,所幸意识到这一点的并非草壁哲矢一人,作为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聪明人,岩仓千里自然理解这位傲娇和闷骚系数均不容小觑的准妹夫此刻的心情。若有所思地看了云雀恭弥一眼,下一秒,原本还在他指间燃得欢乐的火炎骤然熄灭了。 “诶?怎么没有了……” 刚刚还玩得不亦乐乎的五月揉了揉眼睛,确认那道火炎是真的不见了,她歪着头,不解地望向千里。 “抱歉啊小五月,以我的法力每天只能制造出这么一丁点……仙气。”装模作样地停顿了片刻,千里向五月使了个眼色,随即看向端坐在茶桌边的黑发青年,“不过我们王子殿下的仙气是用不完的,小五月可以求他教你哦,王子殿下待人特别温柔。”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足以让整个屋子里的人听到。顺着岩仓千里的视线看过去,五月澄澈的大眼睛刚好对上云雀恭弥浮着清浅光亮的凤眸,四目相对,气氛一时间温馨恬静到可以冒出粉红色的泡泡。 “……王子……殿下……” 樱花色的嘴巴轻微地开阖,五月白皙的脸颊似乎隐隐透出一丝粉嫩的光泽。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五月会兴高采烈地跑到云雀恭弥身边冲他撒娇卖萌求指教时,下一秒,她却是鼓起双颊,好看的五官皱成一团,扭过头,用略带委屈的声线说道:“才――不要,哪有这么老的王子殿下啊,你骗人!” ……老? “咳咳咳咳……” 好不容易得空捧起清茶小啜一口的岩仓千里很不幸地被水呛住了,而跪坐在几米开外的草壁哲矢则僵硬地张了张嘴巴,一时间甚至对“老”这个字的真正释义产生了怀疑。 即便心知肚明现在的五月只是小孩子心态,她说的话也不需要当真,可看到室内另外两人的反应,云雀恭弥周身还是不免隐隐散发出冷气,愣是令整个茶室的温度骤然降了好几度。然后,极为不凑巧的是,当五月将目光转回来的瞬间,正好对上他浮现锐冷寒意的灰蓝色眸子,仅仅是一瞥,从来没见过如此恐怖眼神的五月被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唔……好凶,好可怕……我要回家……我要找爸爸妈妈……” 一下子蹲在榻榻米上,五月双手捂着耳朵,皱巴巴的小脸埋在膝盖里不停发抖,简直就像在寒冬的暴风雪中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连身裙。只要看她抖动的激烈幅度,就能推测出她现在有多害怕了。 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疼惜,千里立马冲过去在五月面前蹲下,用手温柔地拍着她后背的同时,他赶忙向云雀恭弥使了个眼色。 “小五月不哭,没事的,刚才你看到的一定都是幻觉。你现在再抬头,肯定能看到温柔微笑的王子殿下。” 先不讨论本就不爽的云雀恭弥肯不肯为了哄住莫名其妙就哇哇大哭的五月而露出笑容了,内心十分害怕的五月根本不愿意抬头,只是执拗地蹲在那里,紧闭双眼一个劲儿的摇头。一时间,整个茶室的气氛变得既诡异又紧张。 由于五月是被迫和幼年时期的自己对调了灵魂,岩仓千里也不清楚她究竟何时能回来,倘若时间比较久,这样害怕云雀恭弥的五月之后还要怎么跟他相处…… 皱起眉,垂眸望着低头露出发旋哭个不停的五月,岩仓千里又无奈又心疼,就在他思虑着要不要召唤出式神来逗她开心时,耳边却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五月~五月~别哭~别哭~” 完全称不上悦耳甚至可以说有些好笑的调子,正从一只鹅黄色的小鸟嘴巴里发出来。似乎是为了让它那圆滚滚的身体保持在空中,小家伙扑棱翅膀的动作给人一种格外努力的感觉。 兴许是小孩子强烈的好奇心使然,颤抖着的细瘦肩膀一顿,在千里各种劝说下都不肯抬起头的五月,却仅仅在云豆的一两声呼唤下就抬起皱巴巴的小脸。尽管眼神还是有些瑟缩畏惧,可当少女看到小云豆的一瞬间,神色微微一怔,她的眼泪竟奇迹般的止住了。 “会说话的……小鸟?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认识我吗?” 吸了吸鼻水,五月蒙着一层水汽的纯黑眸底浮现出惊讶的神色。用一双间距有些大的豆豆眼和少女对视了几秒后,围着她的头顶盘旋一圈后,云豆收起翅膀停落在五月的肩膀上,卖萌似的用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使劲蹭了蹭五月的脖子,顺便还附赠了一句极其有杀伤力的句子。 “五月~喜欢~喜欢~” “咦?……小鸟喜欢我么?” 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完全忘记了害怕的五月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不过这一次,没有立刻用平板却可爱的言语做出回答,小云豆只是冷不丁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口,随即扇动起翅膀,十分欢快地飞向茶桌边闭目养神的黑发青年。 于是,自然而然的,五月的视线就随着云豆那圆滚滚的可爱身姿移向云雀恭弥,可当她看到云豆丝毫不畏惧的落在他肩头,并且也像刚才对待自己那样亲密地蹭上他的脖子时,五月精致的眉宇间浮起担心,澄黑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王子殿下那么残暴,说不定等下会吃了小鸟的…… 全然没有注意到云豆小眼神里那任务圆满完成后的得意,小五月只是忧心忡忡地望着它和那位仙境王子殿下。然而,当黑发青年缓缓睁开阖着的眼睛时,他沉静清明的眼神里没有半点凌厉吓人的情绪,就在他自然地抬起手时,小鸟竟然主动跳上他的指间卖萌打滚,那样温馨祥和的美好画面,简直和之前五月不小心看到的那一幕截然相反。 怎么回事……难道刚才真的是幻觉么?其实王子殿下很温柔? 呆愣在原地,五月歪头望着云雀恭弥,纯黑色的眼眸不加掩饰地涌上困惑之色。抱臂站在一旁,欣赏完这场由云雀恭弥自编自导、云豆领衔出演的极为机智的“救场”,默默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岩仓千里露出温柔和煦的笑容。 “都说了刚才是幻觉,我们的王子殿下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人,尤其是面对可爱的小动物和小孩子的时候。” 至此,终于肯相信的五月点了点头。双手藏在身后交缠了半天,纠结了好一阵子后,她才怯怯地朝云雀恭弥走了一步,双腿屈膝的同时两手提起裙摆,然后点头颔首,行了个有些笨拙的欧式宫廷礼。 “唔……王子殿下……对不起,五月不是故意要误会你的。” 小孩子特有的柔柔语调,让人没由来得心里一软。淡淡地瞥了五月一眼,发现说完话的她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云豆身上,若有所思片刻,云雀恭弥不动声色得点燃了手上的指环,又将云针鼠小卷召唤出来。 “去玩吧,别走远。” 这个年龄的小女孩原本就对各种小动物有着不能抑制的萌,况且云豆和小卷极为可爱,不得不说,云雀恭弥此举完全戳中了小五月的萌点。一脸欣喜地看着落在肩侧的小鸟和趴在手心里似乎是小刺猬的小家伙,五月开开心心地冲他行了个礼,随即小跑着出了茶室。 零碎轻巧的脚步声远去,安静了片刻后,传来岩仓千里风琴般清澈的嗓音。 “看样子五岁的五月也很喜欢云雀先生,这是值得高兴的好事。不过有一点,作为她的兄长我觉得有必要强调,即便我猜你心里也很清楚。” 沉静凤眸掠过一抹深意,“说。” 目光瞥向庭院里和云豆小卷正玩得不亦乐乎的黑发少女,他忽然沉声道:“在我的印象中,幼年时期的五月特别爱向喜欢和信任的人撒娇,正因为如此,你得牢记,即便身体还是十九岁,她的心智只有五岁,所以必须格外注意,尤其是晚上……” 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云雀恭弥看向他的眼神就好像他说了句废话。 清楚聪明如云雀恭弥一定懂得自己话语中的深意,岩仓千里也不多做解释。敛去了眉宇间的那份肃穆,他笑眯眯地起身向茶室外走去,“那么接下来小五月就拜托你了,这两天先观察她的状态,我去处理艺能界那边的事务。其他通告好说,但《落日》那边……” 抬手摁了太阳穴,再次看向在庭院内开心玩耍的五月,眸底浮现宠溺的同时,他的嘴角浮现苦笑,“小公主,你可真会给人添麻烦,快回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小五月不那么喜欢180180可能还不会特别悲剧…… 【写完这章整个人都不好了,蠢飘!什么时候能不拖剧情啊喂_(:3∠)_】 ps:给这样无能的我投雷的右边君和青衣酱谢谢你们……哭着跑开 第101章 Side.96 由于全然相信了岩仓千里的“仙境旅行”说辞,再加上犯规萌物云豆和小卷的陪伴玩耍,心境十分单纯的小五月很快就适应了眼下所处的新环境,既不会哭闹着要爸爸妈妈,也不再害怕身份为“王子殿下”的云雀恭弥。 更令人感到欣慰的是,虽然这个年纪的她还有些胆小爱哭,小五月却有着任谁都看得出来的良好家教。除了先前就展示出的诸如行礼问好的规矩外,像是饭前要洗手、吃饭时不可以乱讲话之类的小事也根本无须旁人提醒,就算在看到盛在餐盘里的花椰菜时稍微瘪了一下小嘴,五月还是没有挑食,而当她安安静静地吃完饭后,面前那块餐桌的区域还是干干净净的,一丁点儿食物都没有洒落出来。 倒是比想象中容易相处,如果以后有一个这样乖巧听话的女儿,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嘴角轻勾,静静注视着吃过晚饭后趴在榻榻米上继续和云豆小卷玩耍的小五月,虽然没有说什么,云雀恭弥清俊面孔上的柔和表情和眸底一晃而过的淡淡宠溺已然昭示了他此刻不错的心情。 然而,半小时后的事实却证明,忽略了某个重要细节的他在得出“心智只有五岁的五月是个不怎么会给别人添麻烦的乖孩子”这一结论时还是有些草率了,原因是―― “王子殿下,一般这个时候五月该洗澡睡觉了,请问有没有人帮五月洗澡啊?” 软软的语调轻声响起在耳畔,手上的动作一顿,原本正在垂眸看书的云雀恭弥一抬眼就对上五月玻璃珠般剔透的大眼睛,那里面盛满了只属于小孩子的无辜和真诚。 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五月纤细但依旧玲珑有致的身材,眉头微微皱起,意识到什么问题的云雀恭弥沉默了片刻。 “草食动物,这种事情你自己难道不会?” “草食……动物……?” 五月眨了眨眼睛,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看到她完全抓错了重点,嘴角不自然地拉平几分后,换了个她听得懂的称谓,云雀恭弥耐下性子又把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我是问你,自己不会洗澡吗?” “咦?问五月么?” 似乎没想到面前的“王子殿下”会问她这个问题,抿着嘴巴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五月才非常诚实地回答道:“五月也不知道算不算会,因为平时都是妈妈帮五月洗的……” 并没有当爸爸经验的云雀恭弥当然不知道小孩子几岁时才能独自洗澡,而云雀宅现在除了五月外找不出第二个性别为女的人,想到岩仓千里离开前特别提醒的那番话,尽管当时的云雀恭弥还抱着几分不屑和轻视的态度,此刻却也不得不正视―― 鬼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只草食动物说出那个字眼的时候他竟然会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明明他很清楚,即便身体和嗓音都和原先没有差别,现在的她内在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凤眸沉了沉,下一秒,云雀恭弥起身。默默敛着表情的他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居高临下地睨着小五月那双澄澈的黑眸,清清冷冷道:“在我这里,自己的事情必须由自己完成,所以……” “好的,那五月自己来。” …… 或许是被仙境王子殿下的威严所震慑,又或许是小五月的好孩子属性发挥了作用,没有哭闹着提出任何异议,乖乖点了点头,小五月独自一人抱着草壁哲矢准备好的换洗衣物屁颠屁颠地跑进了浴室,精致的小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自豪神色。 而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不愿陪她同去的云雀恭弥并非表面看起来那样严苛,保险起见,他还特意派了机灵的云豆和小卷跟着小五月一起进了浴室,这样既能照顾到她的安全,又能令玩心很大的她不会觉得无聊。如此体贴的举动,就连奉命守候在浴室门口等候五月出来的飞机头青年也不禁有些感动―― 真是太好了,眼下最大的麻烦也顺利解决了,之后等从浴室出来的五月小姐上床进入了梦乡,恭先生当爸爸的第一天也就能画下一个圆满的句号了啊。 作为云雀恭弥的左右手,在岩仓千里离开后就知晓了所有事情的草壁哲矢自然能够理解自家上司“只能看不能吃”的难处,正因为如此,萝莉版的五月小姐能够自己洗澡简直是令人欣慰的大好事。然而,就在他打心眼里为恭先生能“逃过一劫”而松了口气时,听闻一声响动而抬起头的他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面如死灰―― 轻轻推开浴室的门,从里面小心翼翼走出来的少女还隐隐冒着热气,一头柔软顺滑的黑发贴在透着红晕的脸颊上,还时不时滴落下点点晶莹的水珠。她穿在身上的丝织浴衣被未擦干的身体所濡湿,胸部也好、腰身也好、就连大腿的曲线都从那本透明的布料中跃然浮现。 哦不!她怎么不把身上的水擦干啊!还有,浴衣带子也没系好,随便走一两步就会散开吧,那不是什么都能一览无余嘛!简直要命!! “五、五月小姐,你你你……” 似乎是受到了惊吓,草壁哲矢的眼睛一时间瞪得老大,连话都讲不利索了。而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造型有什么不妥,眨巴了一下氤氲着一层水汽的大眼睛,小五月歪了歪湿漉漉的小脑袋,柔柔的说话语调听起来简直像是在撒娇。 “法式面包叔叔,五月洗好了,现在要去哪里睡觉呢?” 纵使草壁哲矢是公认的老实人,可这不代表身为男性的他能够从容淡定地应对这种突发状况。不知所措地呆愣在原地,就在草壁哲矢不妙地感觉到鼻孔内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即将流出来时,冷不丁自身后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终于令他恢复了几分清醒。 要是让恭先生发现自己看到五月小姐这副样子,还流了鼻血这种猥琐的东西…… 浑身打了个寒颤,满脑子都是“保命”两个大字的草壁哲矢使劲将鼻腔内的血腥液体吸了回去。随即,他赶忙背过身去,硬着头皮朝云雀恭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埋得低低的头却是死活都不敢抬起来。 “恭、恭先生……” 与其说是刚好路过,云雀恭弥实际上还是有些不放心五岁心智的小五月,可谁曾想到,刚转过走廊转角就让他看到了这一幕……自己的女人险些就被别的男人看光了,他还真不知道会有这样被人打脸的一天。 清俊的面孔顿时覆上一层骇人的冰霜,锐利如刀锋般的视线冷冷地掠过低着头的草壁哲矢,下一秒,云雀恭弥径自越过他向完全不在状态的五月走去,修长的手握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以一股略显强势的力道将她拉进了浴室。紧接着“砰”地一声,门紧紧关闭,瞬间就将两人与外界隔绝。 “王子殿下?五月已经洗好了啊,怎么……诶……衣服……” 浴室内的灯光通透明亮,尚未散去的水蒸气袅袅升腾。或许是动作幅度有些大,就在云雀恭弥将五月拽进浴室的瞬间,松松垮垮系在她腰间的浴衣带子很不负责任地散开了。本能使然,云雀恭弥的目光,沿着她既无辜又苦恼的脸,下滑到被热水泡得发红的肩膀,还有胸口一大片好似泛着光泽的旖旎…… 在灯光水汽的朦胧映衬下,前敞开的且濡湿大片的丝质浴衣根本没有起到应有的遮蔽作用,反而衬得五月娇躯的线条越发优美玲珑。眼前的少女此刻近乎赤.身裸.体的状态,一下子就令云雀恭弥回忆起她先前那几次在他怀中的模样,然后,极其不妙的,喉咙瞬间干涩的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比想象中更想念她的身体。 但是,必须克制,如果对孩子心态的她出手,那他当真是禽兽不如了…… 眸底晃过一丝以现在的五月完全看不懂的情绪,面部表情恢复了几分沉和冷静后,云雀恭弥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一把拽下她身上湿得不成样子的浴衣丢在一边,随即手一伸取过挂在架子上的浴巾,微微弯腰,以庄重又细致的动作将五月纤细白皙的身子包裹起来。 “以后洗完澡要擦干净,记住。” 清冷微凉的音色听不出喜怒,言毕,当转过身的云雀恭弥正要打开浴室的门安顿五月去睡觉时,她却突然从他一旁探出微湿的小脑袋,用一只小手拽着云雀恭弥的和服袖口,抬头仰望着他。 “嗯!五月想起来了,妈妈好像也是这么跟五月说的。” 约莫三秒钟的停顿过后,她朝云雀恭弥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 “谢谢你,王子殿下。虽然笨笨的五月做错了事情,可你也没有跟我发火,果然跟仙人阿姨说得一样,王子殿下是非常温柔的人,五月好喜欢王子殿下。” “……” 虽然很想转开视线,但是此刻的五月真的笑得很开心,墨蓝色凤眸映出她弯成月牙状的眼睛和一排整齐的小白牙,云雀恭弥只觉得胸腔内最柔软的那个地方有暖流悄无声息地缓缓溢出,先前那些不爽情绪也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所以说,无论哪个年纪的她都是这样犯规的存在吗?还真是…… 深邃眸底掠过一抹淡淡的柔和,静静注视着一脸期待仿佛在等待他说什么的五月,云雀恭弥的嘴角微微一挑。然而,正当他骨节分明的手即将按到她微湿的发间之时,五月接下来配合着闪闪的发亮眼神说出的话语却令他有些笑不出来。 “所以五月能拜托王子殿下陪我睡觉么?五月不想一个人睡,一个人太孤单了。” …… 如果说裹浴巾事件发生之前的小五月对云雀恭弥只是抱有“不害怕”和“有好感”的态度,从浴室出来后,她俨然就是彻底黏上这位王子殿下了。 “呐,王子殿下,五月睡觉时很乖的,不骗你。” “……自己睡。” “真的很乖哦,五月绝对不会大吵大闹,也不会踢被子。” “那也不行。” “唔……为什么不可以啊?王子殿下是不是讨厌五月啊,难道五月不乖么?” “……” 一前一后地走在长长的木质走廊上,裹着浴巾的小姑娘就像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云雀恭弥身后。尽管遭到了对方无数次言简意赅的漠然拒绝,已然认定他温柔属性的五月就好像笃定了他不会对她发火,卖萌装可怜的招式挨个用了一遍,完全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至此,云雀恭弥总算是亲眼见证了岩仓千里那番“幼年时期的五月特别爱向喜欢和信赖的人撒娇”的说辞。 坦白说,小五月的喜欢和信赖的确令云雀恭弥很是受用,而聪明如他当然也清楚她心中的不安全感。但是,只要回想一下十九岁的五月经常在睡熟后如猫咪一样使劲往他怀里蹭的举动,云雀恭弥大致就能推测出五岁的五月会是何种睡相了。因此,为了尽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该狠心的时候断然不能犹豫。 “如果明天还想跟它们玩,就别再提这种要求。” 脚步一顿,云雀恭弥转过身来,由于他的动作太过突然,来不及止步的五月实打实就撞进了他的胸口。捂着红红的鼻子抬起头,刚想嘟囔一句“好痛”的五月一抬眼就看到了分别落在云雀恭弥左肩和右肩的云豆和小卷。 “怎么能这样,五月既要和小叽啾还有小刺猬玩,也想要王子殿下陪我一起睡觉……” 小叽啾和小刺猬…… 听到由小五月取给云豆和小卷的新名字,云雀恭弥淡淡地挑了下眉,心中不禁失笑。不过,想到眼下的正经事,他刻意敛去了眸底间浅浅的笑意,冷冷垂眸,不为所动地睨着满脸委屈的五月。 “只能二选一。” 听到这种无情的回答,撇了撇嘴巴,五月气鼓鼓地说:“五月已经跟小叽啾和小刺猬说好了,明天一起演白雪公主……算了!既然你不愿意陪五月,五月就去找法式面包叔叔或者仙人阿姨陪我睡。” 找他们?神色一沉,云雀恭弥皱眉,和鼓起脸颊仿佛在跟自己对峙的五月对视了几秒后,他面无表情地拿出了匣子,在五月的注视之下把小卷收了回去。 由于小五月根本不知道匣兵器的事,看到这种情景,还以为小卷是被生她气的王子殿下给关了起来。 “好过份,你居然欺负小刺猬……” 晴转阴似的,五月的眼眶一红,大大黑眸顿时覆上一层朦胧水汽,眼看就要哭出来了。看到五月这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不想真正惹哭她的云雀恭弥绷着的表情稍有缓和,下巴微抬,他伸出手以适当的力道揉了揉五月的小脑袋。 “去睡觉,明天就放它出来。” 虽然点了头,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小五月答应得多么心不甘情不愿。不过这一点,某人早有准备。 抿着嘴巴,紧蹙眉毛,正当小五月准备转身走进她应该待的那间屋子时,秉承着“糖与鞭子”并用教育手段的云雀恭弥抬眸向某个角落扫去。收到指示,在一旁恭候多时的草壁哲矢赶忙朝这边走来,怀里捧着的,是一只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遮挡在后方的超大号粉红兔子布偶。 “五月小姐,这是恭先……王子殿下送你的礼物,抱着它睡觉您就不会孤单了。” 用手揉了揉红红的眼睛,小五月闷声不响地抬起头。而当原本还情绪十分低落的她看到那只崭新兔子布偶的瞬间,少女的眼睛蹭地一下亮了。 “兔公子!这是送给五月的么?!” . 作者有话要说:说到五月不想一个人睡……其实也是有原因的,联系一下她的能力就会明白了,之后会提到_(:3∠)_ 第102章 Side.97 翌日清早,云雀宅的上空笼罩着一层令人压抑的低冷气压。原因是,小五月不见了。 天蒙蒙亮时没有看到超级粘人的五月,云雀恭弥只当这是五岁心智的她小孩子贪睡的正常赖床行为,起初并没有过多在意。可等到早餐快要吃完依旧看不见她人影,他这才隐隐觉得事有蹊跷。由于不想再发生像昨晚五月洗澡后差点被别人看光的情况,放下手中的筷子,云雀恭弥起身走出餐厅,打算亲自去看看那只会给人添乱的小动物究竟出了什么状况。可当他推开五月所在房间的门,床上和房里各处都看不见她的踪影。 以童话风格布置的小房间内干净整洁,没有半点儿凌乱,冬日里温暖的阳光正透过白色窗帘透射进来。昨晚由云雀恭弥裹在五月身上的那条浴巾就安静地搭放在床尾,床铺上浅浅的压痕、柔软棉被和毛毯上的褶皱,无一不确凿地证明着她先前就睡在这里,不过,摸起来凉凉的毛毯似乎也在诉说着另一个事实:床铺上的人儿老早之前就离开了。而除了五月之外,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那只粉红色的大兔子布偶。 草食动物,跑到哪里去了? 回想起昨天夜里小五月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后,又是卖萌又是装可怜地说着她不想一个人睡、害怕一个人睡时脸上那怯生生又皱巴巴的表情,云雀恭弥脑海中突然晃过某种猜测,而这一猜测顿时令他皱起眉头,沉静清冷的凤眸不禁一沉。 该不会跟那只草食动物降低调节存在感的能力有关?如果只是五岁的孩子,或许她还无法自如地驾驭那种能力…… 薄薄的焦虑感悄无声息地在胸口逸散开来,抬手燃起云属性火炎将整个房间探测一遍后,没有任何收获的云雀恭弥利落地转身离开,随即命令草壁哲矢立刻打开电脑,通过搜索安置在五月身上的gps来确定她所在的具体方位。 “不行,恭先生,gps处于离线状态,五月小姐似乎动用了她的能力将定位系统的存在感消除了……” 反复尝试着链接却仍旧未果的草壁哲矢露出焦虑的表情,清楚自家上司此时冷静淡定的表情之下必定隐藏着一颗担忧五月小姐的心,他迟疑了片刻,有些笨拙地说着宽慰的话,“那个……恭先生,五月小姐肯定没有离开太远,说不定她就在庭院里,只是我们暂时看不到……” 不对,她不在附近。 没有说话,云雀恭弥精致的五官还是带着一如既往清浅沉稳的神色。短暂的一阵沉默后,一个平板的音色和着扑棱翅膀的声响自头顶传来。 “五月~蒸发了~蒸发了~” 墨蓝色瞳孔映衬出云豆圆滚滚的鹅黄色身体,静静注视着盘旋在上空扯着嗓子努力向自己传达情报的小家伙,心中所想已然被证实的云雀恭弥眸底滑过一抹暗色。然而,就在这时―― “有了!报告恭先生,链接上了,现在可以搜索五月小姐的位置了!” 这明显带着激动的上扬嗓音来自草壁哲矢,飞快地摁下回车键,待看清屏幕上显示出的具体方位时,他的表情却是一怔,抬起头望向云雀恭弥时,眉眼间满是不可思议。 “恭、恭先生,五月小姐现在的位置是……银座的中央大街上……” 银座?那地方距云雀宅可不近,步行的话时间根本不够。 所以说,果然是那只草食动物的能力出了差错……如果熟睡时存在感降得像空气一样稀薄,被风刮出那么远也丝毫算不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恐怕刚刚之所以链接不到gps是因为她还没醒,而现在链接到了,也就意味着…… 凤眸缓缓收紧,云雀恭弥本想着查出五月的方位就能松一口气,但事实正好相反。联想到五月公众人物的特殊身份,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推测出此刻独自一人出现在中央大街上的她会遇到多大麻烦了,毕竟那里是东京市区内最为繁华的商业圈。 眼前仿佛晃过穿着单薄睡衣、抱着小兔子的黑发少女在一群模式的草食动物推挤下那既无助又惊恐的眼神,心口微微一疼,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转身。 “哲,备车。” *** 银座,中央大街。 准确地说,小五月是被过往的车辆和行人吵醒的。本能地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当她从设置在路边供行人休息小憩的椅子上爬起来时,存在感正随着意识的苏醒而渐渐恢复正常的五月立刻打了个十分响亮的喷嚏。 由于是在本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气流从被窝里直接搬运出来的,五月根本不可能去添加衣服。时值二月份,她却在这样的大冬天里只穿着一条纯白色的薄布睡裙,光着一双小脚。如果说有能够给人以温暖感的“配置”,也仅有被她紧紧搂在怀里的那只粉红色大兔子布偶了。 这样不合时宜的穿着打扮,即便只是个普通人也会相当惹眼,更别说是被誉为全民女神的成田五月了。因此,几乎是在五月存在感恢复正常数值的那一瞬间,周遭原本只关心着自己事情的人全部看了过来,脸上均挂着仿佛看到了全世界都静止那般的惊讶神情。 “……椅子上那个是成田五月吗?” 忽然,有句音量不大不小的疑问从静默的人群中冷不丁冒了出来,好像投入湖水中继而激起涟漪的小石子。下一秒,惊讶的路人们仿佛才回过神来,几声惊呼和尖叫后,潮水般热烈的声线浪潮般翻涌而来。 “没错啊!” “就是五月!” “五月姐姐,我好喜欢你!” …… 人头攒动,无数道饱含激动与欣喜的目光齐刷刷地朝五月这边看过来,素来以繁华著称的银座街区一下子炸开了锅。然而,被包围在人群中央成为万众瞩目之焦点的少女根本就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出于冷和害怕的双重因素,她抱着兔子布偶的细瘦胳膊再度紧了紧,澄净的黑眸里溢满了迷茫与不安。 “这是什么地方……王子殿下……在哪里……” 双腿蜷缩起来遮挡在睡衣裙摆下,五月被冻得发青的小脸有些畏缩地藏埋在膝盖里,整个人不住地发抖。将她这样不寻常的举止神情看在眼里,围观在一旁的人却没有一个觉得奇怪,反而露出更炽烈的眼神,无比赞叹地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穿成这样的五月姐姐刚刚一定是在拍广告……我猜是睡衣广告,看起来简直就是童话世界里的公主啊。” “我倒觉得是拍毛绒玩具广告,看到五月抱在怀里的兔宝宝了吗?那个最醒目了。” “诶?这么说的确是,不过真的好意外,我还以为她只适合走高贵帅气路线,想不到还能这么可爱!” “土鳖,现在就是流行反差萌嘛!” “早就听说成田五月是出了名的敬业,为了拍广告在这种天气穿得这样单薄……我都感动得快要哭了,嘤嘤,今天晚上一定要加班!” “萝莉控的我原本不是特别喜欢高冷型的,这下糟了!五月小姐,能给我签个名嘛?能合影就更好了!” “对!一定要签名!” 又是因为一个人的叫喊,其余人都像是被传染一般纷纷在包里寻找着纸张,或者干脆解开外套翻出衬衣争先恐后的准备让五月签名。根本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一直瘪紧嘴巴强忍恐惧的五月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而似乎是情绪上的波动太大,导致她的存在感骤然间成倍增幅,令五月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沐浴在聚光灯下那般闪闪发光。 “怎、怎么了……难道五月姐姐还在拍戏吗?” “没见摄像机和别的工作人员啊,还有说拍广告的,我刚才就想吐槽了!不觉得很诡异吗?我说……成田五月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莫非认错了?只是长得像?” 目瞪口呆地看着没预兆就开始嚎啕大哭的全面女神,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的人们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起来,这时,从人群后方传来一个异常甜美却隐约带些威严味道的女声。 “成田五月,导演已经喊‘咔’了,入戏太深的你赶紧调整一下情绪。” 被好几个戴着墨镜的保镖众星拱月般护在中心,踩着沉稳步伐穿过人群向五月走来的正是以水钻皇冠发饰为标志的美丽少女。 “果然是拍片现场,这不是真宫寺姬音嘛!” “原来如此,五月姐姐入戏太深了才会哭吧,好感动。” “不过这是要吵架的节奏吗?五月和姬音可是众所周知的死对头。” “嘘,小点儿声,你想被揍么?没看到那些保镖?” 似乎是被hor现如今当家女艺人的气势所震慑,人群自觉地为她让开一条道路。无视了周遭议论纷纷的嘈杂声,姬音的视线笔直地望向瑟缩在座椅的五月,待看清她哭得皱巴巴的脸和异常奇怪的打扮后,眼底滑过一抹怪异的姬音二话不说就拉住五月的手腕,拽着她大步流星地快速走出人群,随即将五月推进了停靠在路边的那辆高级轿车里。 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姬音果决地向司机下达了开车的命令。透过车窗扫了一眼被远远甩在后方的人,她这才转过头,一脸嫌弃地看着仍旧不住哽咽着的黑发少女,不耐烦地挑了下眉,没好气道: “睡衣?兔子?成田五月,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戏?求关注?还好是在银座,要是换了别处,你这副德行是想被一群痴汉给生吞活剥了吗?” 本以为自己这番夹枪带棒的言辞即刻会收到嘴巴不饶人的五月犀利的反驳,怎料,安静了几秒后,回应姬音的却是一个极具撒娇意味的大大拥抱。 “呜呜呜……谢、谢谢漂亮姐姐救了我,五月好害怕……” 将抱了好久的兔子布偶松开,惊魂甫定的五月就像寻找妈妈的小雏鸟一样扑进了姬音怀里。纵使觉得今天的成田五月说不出的奇怪,姬音也根本想不到会是这种走向,微微一愣,脸颊莫名浮起红晕的她动了动嘴巴。 “哈?你……吃错药了吗?” *** 如果不是因为赶通告刚好经过中央大街,真宫寺姬音也遇不到出状况的五月。而她之所以伸出援手,很大程度上是考虑到冷泉拓不希望某人遭遇麻烦的心情,同时也出于她对五月那次告知自己“泡沫”战术的感谢。 由于还有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繁重工作,姬音本想把五月送回家就离开,可问及她具体位置时五月却不住地摇头,说什么自己是来仙境旅游的,这里没有她的家。更为诡异的是,甚至在姬音提到云雀恭弥和冷泉拓这两个名字时五月也是一脸茫然,嘴里只是不停地嘟囔着“王子殿下”、“仙人阿姨”、“法式面包叔叔”这些莫名其妙的称呼。而在拨了无数次冷泉拓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状态后,姬音只好更改了行程把五月带到了hor。 半小时后,披着毛毯坐在冷泉拓办公室的沙发上,从寒冷和恐惧中脱离出来的五月终于恢复了几分精气神儿,面对着将自己从危难中解救出来的陌生姐姐,她眨巴了一下大眼睛,一脸好奇地歪头。 “呐,漂亮姐姐,你是仙境里的公主么?” “你在说什么蠢话,哪来的仙境和公……”反驳正要脱口而出,可话才说了一半,五月那毫无戒备的软萌表情却令姬音话音一转,“……为什么这么说?” 黑眸一闪一闪的,五月直勾勾盯住她头顶的水钻发饰,“因为姐姐戴着皇冠啊,而且心地善良,长得也好漂亮,肯定是公主。” 心地……善良?想到自己之前因为嫉妒心做过的事情,被五月这样夸奖的姬音脸颊忽然一阵快过一阵地烧了起来。短暂的沉默后,她低下头。 “它只是我不自信的产物罢了,真正的公主即使不戴皇冠也有气度。我的话,充其量只是个刚起步的偶像明星。” “偶像明星是什么?是天上一闪一闪亮晶晶的东西么?” 似乎已经对五月孩子气的问话见怪不怪,姬音也就当她是小孩子,耐心解释道:“偶像明星就是崇拜对象啦,很多人都有自己心目的明星。” 露出小大人般若有所思的表情,安静了一会儿,五月的小脸凑了过来,“那漂亮姐姐心目中的明星是谁呢?” “我吗?”对上五月纯净无杂质的黑眸,抿了抿嘴巴,姬音犹疑了一下,轻声开口,“成田五月。因为……是她让我明白了,真正的明星展现的是灵魂,成为美丽的人并不是难事,难的是成为被别人憧憬并且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以五月现在的心智根本听不懂姬音所说的话,不过,听到漂亮姐姐心中的偶像和自己名字相同,她似乎很高兴。就在她预备扬起笑脸时,有脚步声从走廊传来。下一秒,办公室的门开了。 “……王子……殿下……” 澄澈的瞳孔映照出云雀恭弥高挑挺拔的身影,呆愣了片刻,坐在沙发上的五月立刻丢掉了抱在怀里的兔子,光着脚向门口跑去,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将小脸埋在云雀恭弥胸口,她居然又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似乎是非常委屈。 “一睁开眼睛就到了不认识的地方……还有那么多奇怪的人围着五月看……好可怕……而且好冷……都是王子殿下不好……五月都跟你说了不要一个人睡……一个人最害怕了……” 五月一边发抖,一边以前所未有的脆弱哭声断断续续地说着。看到她这副模样,云雀恭弥本因看到她安全无恙而放下的心再度被轻轻揪起,那种感觉就像是将刚出生的小雏鸟捧在怀里,虽然有些焦虑,又令人感到温暖。 “居然用小叽啾和小刺猬来威胁五月……还用兔公子来诱惑我……王子殿下怎么能这么坏的……五月……五月要……要……”细瘦的肩膀一颤一颤的,结巴了一下,五月像是好不容易才想到了这个词,扬起哭得皱巴巴的脸,大声说:“要狠狠教训你!” 教训……就算是情侣关系,对方可是彭格列家族的最强云守,成田五月这么说会不会太放肆了? 听到五月口无遮拦说出的话,在一旁当围观路人的姬音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然而,当事人并未生气,沉静凤眸晃过一抹淡淡的惊讶,睨着五月挂着泪痕还凶巴巴的表情,云雀恭弥反而嘴角轻勾。 “哇哦,你想怎么教训我?” 蒙着水汽的泪眼瞪着云雀恭弥,五月立刻吸着鼻水哽咽道:“王子殿下害五月感冒了……如果你不道歉……五月要把鼻涕眼泪都蹭在你的衣服上……看、看你还怎么臭美!” 果然不该高估了小动物的实力……蹭鼻水这种程度就想让他云雀恭弥道歉?况且本来就不是他的错吧。 沉着凤眸,云雀恭弥本想毒舌一句。然而,对上气鼓鼓的小五月那双氤氲着雾气却毫不避闪看向他的眸子,竟是跟十九岁的她那样如出一辙。 于是,心微微一动,俯下.身,他修长的手指忽然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一个蜻蜓点水般的浅吻就落在五月额头。 “是我错了。” 与其说没想到王子殿下会吻自己,倒不如说五月根本不明白这是吻,只是觉得额头上忽然多出一个微凉柔软的触点。不过,因为“我错了”三个字还是听得懂,抬手摸了一下额头,收起几分小脾气的五月小声问: “以后能和五月一起睡觉了么?” “嗯。” “那……王子殿下会把被囚禁的小刺猬放出来么?五月还能不能和小叽啾和小刺猬一起玩?” 眸底浮起浅浅的柔和,云雀恭弥正要回答,确是让那把标志性如清泉般的嗓音抢了话。 “到处都是粉红色的泡泡啊,我鸡皮疙瘩要起来了。小姬音,你也这么觉得吧?” 倚门而立,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正是岩仓千里,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他顺滑的银色长发已然剪短了,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清爽利落的英气。由于造型变化有些大,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异常好奇的小五月。 “哇,剪头发了!”眨了眨眼睛,感叹完毕后,五月无辜地歪头,“不过为什么呢……仙人阿姨,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么?” 此言一出,岩仓千里的心,碎了。 .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算是洗白真宫寺姑娘不知道大家还烦她么?_(:3∠)_ 然后给我们帅气无敌的王子殿下鼓掌,顺便给血槽为零的尼桑点蜡…… 第103章 Side.98 办公室内,由姬音陪同坐在沙发上的五月正低着头和云豆小卷玩得不亦乐乎,而不远处的落地窗边则站着两个挺拔高挑的身影。 “这是我从黑泽导演那里争取到的最好结果,接下来的时间就想办法让五月的灵魂尽快回归。” 岩仓千里修长的手覆着额头,似乎是在平复刚才小五月的无心之言所带来的轻微头疼,稍微注意一下就察觉,往日风琴般清澈的声线中夹藏着几分无精打采。 “三个月,《落日》可以暂停一切进度等五月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后她还没办法拍戏,就会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更换演员并由五月本人向所有媒体和公众道歉。” 道歉?凭什么,又不是那只草食动物的错。 凤眸微收,云雀恭弥清冷的目光扫过一脸天真无邪的小五月。看出他心里的不爽,轻叹了口气,千里耸了耸肩膀。 “以我对那孩子的疼爱也不希望如此,但《落日》的确是因为五月失去了在下届国际影展作为开幕影片播放的机会。对于这件事,黑泽导演非但没有计较,还在没有开出任何条件的前提下同意整个剧组偃旗息鼓一季度等她一人,这已经非常难得了。毕竟我们现在无法给别人确切的承诺,坦白说,以我这个过来人的角度看,五月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从岩仓千里话语中的迟疑判断出他接下来要说的断然不会是令人心情愉快的事,云雀恭弥静如止水的眸底掠过一抹深意。果不其然,当他说完,连不远处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陪五月玩耍的姬音也一脸震惊地抬起头。 “由于被整个家族视为‘天才’,被寄予厚望的我十几岁就被批准自学岩仓一族的禁术。可再聪明的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一次意外让我身负重伤,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无意间开启了身体自带的‘濒死模式’保住一命,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和年幼时代的自己交换了灵魂。”唇角噙着温和从容的微笑,千里继续说道,口气若无其事地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见到昔日引以为傲的天才在一夜之间变成连话都讲不清楚的白痴,不救治也不安抚,那些心里只想着家族荣光和名誉的岩仓们随后就把三岁心智的我囚禁在岩仓别馆里,如果不是遇到了在府宅内迷路的小五月,我恐怕早就被那帮见风使舵的下人们折磨死了。” “初来乍到高台院的五月当时九岁,不知道我身份的她仅仅出于善心而帮助我,偷偷照顾着心智只有三岁的我,和我一起玩耍……在那阴冷大宅中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中,只有她一个人与众不同,所以五月从那时起就是我心目中的光了。” 凝视着窗外的街景,岩仓千里露出陷入回忆般的眼神。 短暂的几秒钟静默,他偏过头看向云雀恭弥,“但我说这些不是刻意宣扬自己的黑历史,我重点想强调的是时间,还有你。”难得浮现肃穆之色的眸子对上那双上挑的精致凤眼,他缓缓道:“我在三岁的时间停留了整整两年,正是有五月的不离不弃我才得以恢复。当然我不是说五月也需要两年才回得来,或许比那短得多,但或许……还要更久,以她现在十九岁的年纪推算,最坏的可能是整整十四年。” 办公室内的空气忽然凝固下沉,除了对一切毫不知情的小五月还开心地逗弄着云豆和小卷,每个人都神情凝重。忽然,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那又怎样。” 墨蓝色的深邃眸底沉静如湖水,下巴不知是向千里亦或命运挑衅般微微抬起,云雀恭弥淡淡的语气听起来却有如千钧,“她姓云雀。” 所以,无论多久,她始终是他的,这点不会改变。倘若真的需要那么久,他愿意等她,等她长大。 好似被一股不可思议的强大气场所支配,空间内的沉重氛围一扫而空。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云雀恭弥清冷依旧的脸,岩仓千里笑了。 “不愧是云守先生,我也只是说出最坏的结果。事实上,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是轻易向命运低头、坐以待毙的人,我想,那孩子正是清楚这一点才走了这步棋,所以,她的回归现在就看我们和我们那边的朋友了。” 凤眸不动声色地抬起,从云雀恭弥的表情知道聪明如他已然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千里开门见山道:“带五月去意大利,我认识的灵媒师和云雀先生的幻术师朋友或许有办法。” 幻术师…… 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六道骸那张令人极度火大的面孔,想到居然要找他帮忙,云雀恭弥不禁眸色一沉。这是,一直都旁若无人兀自玩耍的小五月忽然抬起头来,充斥着浓浓求知欲的眼睛望向落地窗边的两个身影,她一脸兴奋地问: “要带五月去哪里?是很好玩的地方么?” “对,是很好玩的地方,那里可是聚集着动不动就发动自然灾害的仙境王子殿下们,五月要去吗?” 不等云雀恭弥说什么,擅长编故事和黑别人的千里笑眯眯地回答。言毕,他毫不意外地从压根不知道什么是“自然灾害”的小五月脸上看到了大大的笑容。 “当然要去!”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五月跑向千里,仰头看着他,“什么时候走?大家都会去么?王子殿下,法式面包叔叔,小叽啾和小刺猬都去么?”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拽了拽千里的胳膊,五月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真宫寺姬音。 “漂亮姐姐也会去么?五月也想和漂亮姐姐一起玩。” 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姬音愣了一下。对上岩仓千里扫过来的目光,她露出不知所措的惊慌表情。 “我、我就不去了,行程――” “漂亮姐姐也会去的,跟五月透漏一下,她在仙境里的身份是可爱的蝴蝶妖精哦。” 不知是千里柔和到极致的声线还是他随口编造出的名号,姬音的脸颊瞬间红了。就好像没看到一样,宠溺的揉了揉五月的头顶,他眯了眯修长的眼眸,心情极好地打了个响指。 “嘛,那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hor这边的事务……暂时交给五月那边名叫瑛士的小朋友打理好了。” *** 意大利,冷泉别馆。 时值二月,却依然有沁人心脾的花香弥漫在精致典雅的西洋风格庭院中,将宛如城堡的高大建筑罗盘般包裹在正中央的,是成片成片肆意盛放的白色蔷薇。冰冷的空气刺得人皮肤微微发痛,伫立在纷繁芜杂的花丛中,头戴皇冠型水钻发饰的少女正定定地凝视着面前这不合时宜的美景,就好像无法理解它们似的。 “我的庭院里布满了阴阳师的灵压,因此它们才能在严冬时节保持盛放的姿态。” 后方冷不防传来的一道悦耳声线立刻替她解除了脑海中的疑问,心脏忽然间漏跳一拍,真宫寺姬音赶忙转过身来。望着行云流水般朝自己走来的银发青年,她的双手在身后紧张地交缠起来。 “冷,岩仓先生,”轻声问好,姬音的目光掠过青年背后的那栋别墅,“你怎么出来了,不在里面陪着五月吗?” “比起岩仓,我更喜欢冷泉这个姓氏,没必要改口。”嘴角轻扬,岩仓千里风轻云淡地开口,“既然云雀在里面,也就没我什么事了。况且,我请来帮忙的人是彭格列的雾守六道先生,谁都知道彭格列的云守和雾守关系有些恶劣,要是他们不小心打起来了,我提前出来刚好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在飞机上时,姬音已经从千里口中知晓了他和五月的兄妹关系,同时也大致了解的五月心智停留在五岁的状况。点了点头,正当她在心里纠结着该不该说句安慰性的话时,千里身上忽然响起手机的来电铃声。 “小姬音么?她是在我这里,但她现在没空……通告的事情你们自便……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听筒另一端的声音听起来火急火燎,字里行间都透出一股子暴躁来,可有着视天地为无物气度的千里完全没有受到对方半分影响,简单说了两三句,他便从容地挂断了电话,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我还是先回日本吧,如果那些通告都延误了,违约金――” 即便没有这通电话,姬音也能猜到日本那边乱成了什么样子。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千里若无其事地打断了。 “明知道我是用‘泡沫’对付你还这样敬业,小姬音,你的智商要不要紧?” 嘴角跃然浮现令人心醉神迷的微笑,将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她的肩侧,千里俯身,凑近姬音低声道:“明知道是找死还要来到我身边,这等愚蠢的家伙应该没有生存的价值吧?” 他琥珀色的眸子里跳动着妖娆的火焰,莫名有种危险的感觉。身子一僵,就在姬音因为千里的突然靠近和说出的话而浑身僵硬时,余光中一片绿叶擦着她的脸颊向后划过一道锐利的弧光,几乎在同一个瞬间,重物倒地的闷响从身后传来。 与整个庭院优雅格调极不相称的血腥味涌上鼻腔,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真宫寺姬音呆呆地转过身,可下意识想要去摸自己脸颊的动作却因映入视野中的画面停滞―― 蔷薇的荆棘丛中正躺着一具新鲜的尸体,他手上还握着一把枪,还没意识到“死”就被夺去生命的身体生理性地痉挛抽搐着。自他被割断的致命动脉娟娟流出的鲜血,正无声地汇聚成一滩赤色的水渍,其上则漂浮着几片青白色的蔷薇花瓣。 “呵,是我下手重么?还真是满眼鲜红呢,略微有些恶作剧了。” 睥睨着地上那个已成为尸体的侵入者,岩仓千里言笑晏晏,美丽的脸庞绽放出越发迷人的微笑。慢半拍地意识到就在一分钟前,在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的地方竟是发生了这样危险的事,双腿一软,真宫寺姬音险些摔倒在地。 所幸岩仓千里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明明势如闪电,举手间偏偏带着从容和优雅。唇角浮起从容的微笑,静了一瞬,他琥珀色的眸子望着姬音惊魂甫定的煞白脸庞。 “很害怕么?看样子姬音小姐不太了解我的作风啊。” “……什么作风?” “绊倒我的人,我让他永远起不来;而扶起我的人,我会让他永远摔不倒。”娓娓道来,确认姬音站稳后,千里撤回手,“那孩子之于我比性命还要重,你替她解围,相当于救了我的命。所以,我姑且改变策略,替姬音小姐完成梦想,让你成为日本第一的女艺人好了。” 尽管岩仓千里绝大多数时候都以优雅迷人的笑容示人,但这次却比平时还要温柔。然而,怔怔地望了他好久,姬音低下头,盯着脚下的蔷薇花鼓起勇气道: “我不要,所谓的‘日本第一’我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我有别的梦想,我的梦想就是冷泉先生。” 姬音的声音虽然轻,却足以令面前的人听得清楚。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捕捉到她身侧捏紧衣摆轻颤不已的手,千里流露出看无知少女那般怜悯又带些疼惜的神情。 “坦白说,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是徒劳的无意义的,你很可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作为哈里斯家族的掌上明珠,我想,真宫寺小姐应该有更好的梦想――” 咬了咬嘴唇,姬音忽然抬起头打断了他,以从未有过的凛然目光正视着岩仓千里的眼睛。 “是,我跟不上时间,或许到头来也无法跟上爱情,但是,我会努力跟上你,跟上你就行。哪怕到最后你都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但如果我能看着你,对我而言,梦想就实现了一半。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兴许是没想到她会作出这般大胆的发言,又或是她的声音太过铿然直白,岩仓千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去应对。 他所知道的真宫寺姬音,长相过甜,个头娇小,有着卷卷的板栗色长发,喜欢有点俗气的皇冠型发饰,出身背景显赫幸福到极容易引人仇视。深褐色的瞳孔,睫毛不密却很长,眼睛鼻子都有可爱的弧度,优越感极强,除了女孩子那点儿不够看的嫉妒心和虚荣心外,再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而他以往不知道的是,她现在站在自己一步之遥,身形娇小却毫不畏缩,言之凿凿,说出口的字字句句中没有一个“喜欢”,可字字句句都是喜欢。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声音里可以具备着某种魔力,令一个不怎么起眼的人瞬间变得如同公主般动人。容姿傲立,气质坦然,唇齿清晰。 “会说出这样话的小姬音,该不是重度抖m吧?” 岩仓千里语调温和地低吟着,忽然伸出微凉的手扶过姬音脸上浅浅的伤口。这冷不丁的碰触传导而来的火辣疼痛令她不由得皱起眉头,就在这时,他嘴角带着意义不明的笑意俯身凑近―― “冷泉先……” 温暖的舌尖轻柔地拂过脸颊,舔去了从姬音的伤口微微溢出的血。被千里的举动弄得心神一滞,她本能地想要伸手推开他,怎料反被抓住手臂拘束起来。随后,耳边响起令人迷醉的磁性嗓音。 “小姬音的血,好甜。不过安心,我对吸血没有兴趣,只是帮你消毒而已,为了不在你无知的心灵上留下创伤。” 宛如有一股电流迅速的贯穿全身,不过,还不等姬音的燥热的脸颊泛起热度,一声轰然巨响便从身后城堡般的别墅中传来。 “嘛,果然打起来了。好歹是我的房子,云雀先生拆起来就不能手下留情吗?” 手一松,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表情有些不对的真宫寺姬音。留下一个迷人的笑容,岩仓千里整个人便犹如蒸发般消失在空气中。 .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这章大家应该能理解千里和五月的羁绊了吧,就是那句“倘若没有五月,我一定会憎恨全世界。” 后半部分是副cp的戏份啦算是给每个角色一个应有的交代_(:3∠)_ 然后,五月快回归了……渐渐回归…… 第104章 Side.99 当岩仓千里现身在室内时,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比他预计中的还要糟糕几分。 面对露台的落地窗已经变得粉碎,置物柜和书柜的玻璃也全都破了,地毯上洒满了像沙粒一样的透明碎片。撕裂的窗帘被类似杀气的气流高高卷起,像是遇难的帆船一样猛烈飘舞。书架里面看起来很昂贵的精装书也全被扫落在地。挂在墙上的画框也裂开了,好像随时都要掉落似的倾斜着。鹿角的装饰品也折断了,凄惨地滚落在地板上,被割裂的沙发露出了里面的填充物。摆在边桌之上的茶杯全都碎了,除了贴着蔷薇暗纹壁纸的墙壁,就连桌子也好像到处都是凹痕。 在这之中,手握各自武器的云雀恭弥和六道骸依旧打得不可开交,两人的视线相互纠结着,被以冲天之势燃起的火炎所充斥的室内,冷兵器激烈撞击而产生的尖锐声响不绝于耳。 不过,比起关注眼前一见面就打架并且哪个都死不了的两位,岩仓千里更在意小小年纪的五月会不会被此情此景给吓到。令他倍感欣慰的是,远远地站在安全区域,一边逗弄手上的云豆一边望向这边的小五月,映着火炎的精致面孔非但没有流露一丝一毫的害怕,忽闪忽闪的大大黑眸里反而透漏着不加掩饰的兴奋,那高兴的模样简直让人怀疑她下一秒会不会拍着手跳起来。 看样子,比起担心害怕的情绪,五岁的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带着明耀色彩的火炎很漂亮吧,果然是小孩子心态。 看到自家的宝贝妹妹并没有任何不妥,千里立刻放松下来。若无其事地扫了旁若无人激战中的云雀恭弥和六道骸一眼,留下一个“熊孩子你们尽管闹腾吧”的眼神,他从容不迫地穿过两人的打斗区,径自向五月走去。 “怎么样五月,刚才那一觉还睡得好吗?有没有做梦或者发生什么好玩的事?” 由于五月和幼年时代互换灵魂属于精神层面的问题,有能力与精神体进行交流的幻术师或许有办法在五月熟睡状态下进入她的精神世界,继而找出对她尽早回归有所帮助的关键所在,这便是千里之所以请来彭格列雾守先生的原因。 “仙人阿姨怎么知道的?五月刚才的确做梦了,梦到了凤梨叔叔和五月说话来着。” 凤梨当然毫无疑问,可凭什么啊?!同样都是长发,六道骸是叔叔而他就成了阿姨!清秀的面孔僵了半秒,一向聪明的岩仓千里此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重点不对。 歪了歪头,不知晓千里内心咆哮的五月继续说:“不过他说的话五月大部分都听不懂,只有一句。大概意思是……如果五月醒来后大声说‘云雀叔叔是治不好的中二晚期’,凤梨叔叔就会给五月发糖吃……” 闻言,千里迟疑了一秒,“……那五月说了没有?” “嗯,虽然不明白意思,可凤梨叔叔变出来的糖果看起来真的好好吃,五月就照做了。”乖乖地点了点头,五月忽然露出担忧的眼神仰望着千里,“不过云雀叔叔是谁?他得了什么绝症么?好可怜啊……” ……好吧,他本来还以为是云雀恭弥不懂事,现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揍明明是来帮忙的六道骸了。真是长见识了,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爱作死的人。 脸上晃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回避掉五月的问题,岩仓千里抬手打了个响指,在两人后方和面前的空位分别变出一套舒适的布艺沙发和摆满精致点心的小茶桌。 丝毫不意外五月又惊讶又欣喜的眼神,像摸小狗一样宠溺地抚弄了一下她的脑袋,他柔声道:“五月一定饿了吧?我们先坐下吃点儿东西,等王子殿下揍完了那个凤梨我们再去另一个地方。” “好棒,仙人阿姨真是太厉害了!”开开心心地坐下,五月伸手拿起一块小饼干放进嘴巴,吃完后一脸满足地问:“等下还要去哪里呢?” “嘛,去见一个能让五月像云豆一样飞起来的小哥哥,他现在就在一座名叫彭格列的城堡里。” *** 五月将要前往的下一站是彭格列总部,将要见的那位小哥哥正是被称为星星王子的风太·德·伊斯特勒。当痛痛快快和六道骸打了一架的云雀恭弥带她来到这里时,作为彭格列家族首领的沢田纲吉和几小时前刚执行完任务回来的风太已经在贵宾室等候了一阵了。 清楚自家这位云守不喜欢人多喧闹的地方,尽管知晓了高台院一站和五月如今状况的家族成员们都很担心她,沢田纲吉经过思虑后还是决定由他一个人亲自接待。如此一来,既能体现出整个家族对这件事的重视,又不会令云雀学长觉得不舒服。 敛着表情,云雀恭弥精致的面孔带着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即便聪明如他一眼就能看出沢田纲吉难得的用心,行为举止还是和平常无异,甚至隐约还透出一种疏离的情绪。不过,从沢田纲吉还有风太在同小孩子心智的五月说话时,云雀恭弥那没有过多排斥和不爽的态度就能看出,他们之间无影无形名为信任的羁绊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坦白说,我们现在也不确定到底如何能让五月尽快恢复到正常状态,所以我决定尝试所有能跟她精神世界产生联系的办法。而这次带五月来见风太君,目的是希望你能用排行的方式找出对她而言重要的人或事物,看看能不能借此找到什么突破口。” 打过招呼后,岩仓千里再次向风太简要说明了此次请他帮忙的目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风太低头,看着正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的五月,露出如邻家大哥哥般温和友善的微笑。 “那就开始吧,在小五月心里称得上‘重要’的人和物的排行榜……” …… 几分钟后,当“小五月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和物排行榜”榜单正式揭晓之时,整个贵宾接待室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即便是宣布排名的风太本人,似乎也对这一新鲜出炉的结果略感诧异,原因是,处在前几名位置的既不是云雀恭弥也不是岩仓千里,而是—— “‘小五月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和物排行榜’,第一名,甜甜圈;第二名,戒指;第三名,云豆;第四名,小卷;第五名,云雀恭弥;第六名,兔子布偶;第七名,岩仓千里……” 虽说五月小姐现在处于五岁时期的孩童状态,可是云雀学长竟然被排在了零食和宠物的后面,无论怎么想都很有问题吧?况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云雀学长的自尊心……不光如此,岩仓先生也是同样。早就耳闻五月小姐是十足的兄控,可眼下,那位深谋远虑、足智多谋的兄长大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还不及一只兔子布偶,简直是太令人悲伤了。 沢田纲吉温和的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不动声色地偏头看去,果不其然,方才还神色沉静的云雀恭弥已然换了副表情,清俊的面孔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周身开始散发出生人勿近的低冷气压。而站在一旁的岩仓千里虽然没有生气,可他的表情神态明显就是遭受了什么精神上的严酷打击,就好像失去了水分的花朵那般无精打采,整个人瞬间蔫儿掉了……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就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对周围人的糟糕心情一无所知的五月却还是相当开心的样子。才摆脱了失重状态的她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似的,眨巴着那双澄澈的眼睛,一个劲儿央求面前的星星王子再让她像刚刚那样飘在空中。 “其余的先不予考虑,对于五月小姐来说重要的戒指……会不会是指云雀学长的彭格列云之指环?五月小姐正是因为它才和云雀学长相识,说不定看到彭格列指环会让她想起什么。” 尽管年轻,多年的锻炼已然让沢田纲吉成长为一名可靠又沉稳的家族首领。相较于身处当事人的立场而情绪受到影响的云雀恭弥和岩仓千里,此刻反倒是最为冷静的他率先分析起排行榜中可供利用的情报。 沢田纲吉的说法不无道理,眸底掠过一抹深意,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云雀恭弥走近五月,手上的彭格列指环不动声色地燃起一丛明耀地紫色火炎。 与彭格列指环无关,有着超强存在感的云雀恭弥始终是个醒目的人,因此,小五月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他身上。可是,令人有些失望的是,看到彭格列指环的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仅仅是感叹火焰很漂亮罢了,就和先前看到千里手上的晴属性指环时一模一样。 对这只草食动物而言重要的戒指,如果不是指彭格列云之指环…… 安静的贵宾接待室里流窜着沉闷的尴尬气氛,就在垂眸睨着小五月的云雀恭弥陷入思索之际,原本空无一人的门口传来声音。 “kufufufu……云雀恭弥,你这是输给了甜甜圈吗?不好意思,刚好路过不小心听到这个消息的我稍微有点儿想笑。” 与逸散在空气中那道魅邪又不怀好意地嗓音一同出现的是六道骸的身影,明明一个多小时之前就狠狠地打过一架,可从他俊美到堪称妖孽的脸孔上根本看不出丝毫有所收敛的迹象。 “……又来找死吗?六道骸。” 犹如锁定猎物的目光落在眼前的不速之客身上,云雀恭弥墨蓝色的凤眸缓缓眯起,似有怒意酝酿。丝毫没把他骤然释放出的杀气放在眼里,身着一袭黑色长风衣的六道骸嘴角噙着捉摸不透的笑意,优雅从容地朝五月一步一步地走来。 不爽归不爽,可即便新鲜出炉的排行榜令云雀恭弥心情差到了几点,他起初也没打算迁怒于任何人。毕竟他很清楚五月现在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和十九岁的她相比,这个年纪的她跟他本该是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然而,当明显是在故意找茬的六道骸甫一现身,听到他那极其欠扁的说辞,云雀恭弥竭力压抑着的怒火在一瞬间被点燃了。 既然是他故意来挑衅,他完全不介意在这里狠狠咬杀他一顿。 凤眸微敛,云雀恭弥的眼神、表情都仿若冻结着冰冻三尺的寒意。可就当拿出浮萍拐的他即将向对面碍眼的家伙一拐子抽过去时,深紫色火炎的映衬之下,六道骸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你不好奇吗?我之前在她的精神世界里获取了什么讯息?” 眸光一沉,云雀恭弥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秒。似乎笃定他不会立刻出手,在一脸不明所以的五月面前顿住脚步,六道骸蹲□子,以饶有兴趣地眼光审视了她一会儿,随即伸出空无一物的手,掌心朝上递至她眼前。 “小姑娘,这里有你最喜欢的东西,”闪烁着魅邪光彩的眼睛直视着五月纯黑的眼睛,嘴角扬起,六道骸以低迷到足以蛊惑人心的嗓音缓缓开口:“想要的话,就用你手上的那枚戒指来换。” 所有人的目光即刻随着六道骸这句话汇聚在五月手上,纤细白皙的指间,果然戴着一枚精致小巧的钻石戒指—— 那是在不久前那场戛然而止的订婚仪式上,五月和云雀恭弥提前交换的订婚戒指。 原来如此,这才是排行榜第二名的东西。除了在六道骸出现之前就猜想到这种可能性的云雀恭弥,在场所有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同时,即便六道骸幻术的作用对象只有五月一个人,他们也猜得到此刻呈现在五月眼前的东西就是排行榜第一的甜甜圈,而从五月一下子睁得好大的眼睛和不停吧唧着的小嘴来看,六道骸幻境中制造出的甜甜圈要么是体积非常大,要么则是卖相极其诱人。 毫不夸张地讲,六道骸此番举动就像一个拐卖儿童的高级人贩子。然而,大致能推测出他的用意,心里不爽小五月被幻术欺骗的云雀恭弥和岩仓千里也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选择静观其变。 “用手上的戒指来换?凤梨叔叔说的是这个么?” 没有发现面前的青年因为自己的称呼轻微抽搐了一下的嘴角,五月抬起戴着订婚钻戒的手,疑惑不解地看了看,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毫不犹豫将它摘下来递给六道骸。 “凤梨叔叔喜欢的话尽管拿去好了,反正五月也不知道这样的小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的说。” 笑逐颜开,五月的唇角清纯地扬起弧度。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和丝毫不犹豫就将那枚戒指让出的态度,会令在场的另一个人胸口微微一疼。 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紧了紧,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不再去看五月和六道骸。一片寂然中,与这枚戒指有关的,关于她的画面、她的声音悄然无声地浮现心头,那般清晰明了,历然在目—— “恭弥,我们来交换订婚戒指吧?” “我知道恭弥是在傲娇,那我给你戴可以么?这下不许再有意见了。” “好幸福啊。恭弥,戒指一定要戴好,千万不可以弄丢了啊。” …… 那时候的她,拜托他和自己交换戒指的样子,撒娇他亲手给她戴上戒指的样子,还有得到了戒指后幸福得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样子……每一个,都不是她现在的样子,果然,还是不同的。 现实以这般强烈的反差提醒着云雀恭弥,站在这里的,并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云雀五月。而他所认识的那个人,现在被困于时间的另一端,归期未定。 在场的没有一个是笨蛋,看到五月的表现自然高兴不起来。然而,就在偌大的接待室即将被沉重压抑的氛围击垮之时,有个声音仿佛划破黑暗的光芒凛然落下。 “小时候的我还不太懂事,六道先生,能请您把我重要的订婚戒指还给我么?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以毫不动摇的坚定眼神盯着六道骸,五月小巧的下巴高傲地扬起,精致的面孔上是无比澄澈冷静的表情。 . 作者有话要说:阿飘有些犹豫究竟让五月就这么彻底回归了呢还是再倒退一下写点别的剧情……于是断点先取在这里容我考虑一天……_(:3∠)_【无论怎样都是3~4章正文完结的节奏了终于qaq ps:傲娇的阿宅……你又给阿飘投雷了,又投了~鞠躬!还有因为投雷暴.露了身份的咔咔,谢谢~ 第105章 Side.100 清丽而高洁,月光一般澄澈的声音像是拥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顷刻间支配了整个空间。除了原本就在与她对峙的六道骸,其余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集过来,屏息望向清清楚楚做出如上宣言的五月。 坚定的眼神、坦荡的语调、毫无畏惧的气势,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个时空的她已经回归的事实。然后,静了一瞬,五月微微侧身,抬头凝视着站在身边的那个人,缓缓地扬起嘴角,眼睛温柔眯起。 头顶上方的日光灯如同流水,沿着云雀恭弥英俊的轮廓,勾勒出薄淡的光泽。那双安静垂下的墨蓝色双眸深邃如万年古井,沉静无波。此刻她眼里的他,清冷不减,却无端比记忆中,多了几分不真实的璀璨。她猜,那或许是因为想念,就和她一样。 “恭弥……”笑容加深,五月看着云雀恭弥的眼神就仿佛其他人和事全部不存在一般,“我回来了。” “……” 纵使没有用任何言语回应她此番说辞,这句话却是云雀恭弥这些日子以来听到过最为动听的声音。但是,尽管她的回归的确值得高兴,甚至令性子一向淡然从容的他难得感受到了一丝姑且称之为“惊喜”的情绪,此刻定定映照出五月微笑容颜的凤眸却忽然一沉,浮起几分淡淡的威严之色。 一意孤行又喜欢自作主张,他是不是应该借此机会好好让这只草食动物长长记性?不过,暂且先处理掉眼前碍眼的家伙,而且,回忆起订婚那天和五月对话的他此刻还有另一件想做的事…… 眉宇间不显喜怒,将视线从少女脸上移开,云雀恭弥盯着早已悠然站起身来的六道骸,挑了下眉,清清冷冷的声线里满是迫人的气势。 “拿来。” 唇边漾开一抹难以捉摸的魅邪笑容,打量了片刻手中那枚精致小巧的钻戒,六道骸居然还不等云雀恭弥抬起手中的拐子便将它抛了过去,如此的配合之举,就仿佛他先前的种种挑衅根本不存在似的。 “kufufufu……我对这种小姑娘的物件原本就没有太大兴趣,看在难得能欣赏到你焦虑的表情,心情还算愉快的份儿上……” 扬起在空间里的嗓音稍作停顿,若有似无地瞥过方才扬言说要对自己不客气的五月,目光再度看向云雀恭弥,六道骸溢满俊邪之气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云雀恭弥,记住,你今天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 脸色一暗,听到他这种话的云雀恭弥嘴角立刻拉平了几分。然而,即便心里极度不爽,利落地接过五月那枚钻戒的他既没有一拐子挥上去,也没有以犀利的言语回击,仅仅是冷眼盯着六道骸如雾般渐渐变得虚幻的身影,一动不动地保持沉默,直到对方的气息完全消失在走廊上时,他才有了下一步动作。 “……恭弥,对不――” 心知肚明云雀恭弥和六道骸的死对头关系,想到正是因为自己而让自尊心极强的他欠了别人的人情,五月不免愧疚自责起来。心里微微一紧,道歉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却因云雀恭弥冷不丁抓过她手腕的动作硬生生卡在了喉谷―― 微微低头,他正将手中那枚戒指,亲手替她戴回左手的无名指上。 云雀恭弥的大手温度微凉,覆在她手腕上的力道绝对算不上温柔,甚至还带着几分强硬意味。可是,当明白他在做什么的刹那,五月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既温暖又强大的幸福感包裹其中。而他简单利落的动作,竟给她一种崇高又神圣的感觉,就好像在诉说着某种坚不可摧的誓言。 “云雀五月,再敢随便摘下来给别人,咬杀。” 清冷霸道的嗓音泠然而下,点了点头,五月反手紧紧回握住他戴着同样戒指的手,两枚银戒冷不丁相触在一起的瞬间,发出“叮”的一声,虽然轻微,听在她耳中比世界上任何音乐都要美丽动听。 “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恭弥,我们约定好了。” 扬起脸来,五月对云雀恭弥嫣然一笑。似乎是终于意识到他们自始至终的举动都有周围的人围观,说完这句话,脸颊微红的她明澈的黑眸里透漏出些许羞涩。 调整了一下表情,五月举目四顾,好几双眼睛都看向这里,无一例外地带着善意。可就在目光与某位特别人士相对之时,她却是丝毫不困难地从那双饱含着家长特有的欣慰情绪的眸光里,读出了一丝诡异而高深莫测的……同情。 标志性的琥珀色眸子,无疑属于自己那位令人吐血的兄长大人。不过为什么,比狐狸还聪明的他此刻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莫非是想传达给她什么信息? 心里莫名地一阵发毛,眼底浮起疑惑的五月刚想出声询问,手上一股牵引的力道就令她不由得迈开脚步。 “……恭弥?” 沉沉地看了五月一眼,云雀恭弥什么都没说。扫了旁人一眼算是打过了招呼,他紧握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带她走出了接待室。 *** 意大利,云雀宅。 两小时后,等到五月和云雀恭弥单独待在一间屋子里时,明显感受室温低冷的她这才惊觉,即便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自给她戴上了戒指,可云雀先生还是在生她的气。并且不同于以往,这次云雀恭弥不是一言不发地坐在茶桌前当冷气制造机,或许是心底的怒意太过旺盛,一向对五月十分宽容的他竟然破天荒地罚她面壁思过。 对于从小就受到严格礼仪训练的五月来说,哪怕是让她在坚硬的石板路上跪一整天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这种明显是长辈教育不懂事的晚辈时才会用到的惩罚方式还是令五月略微有些不自在。 头顶上方是那块写着“唯我独尊”四个大字的匾额,以此为道的黑发青年就坐在五月身后不远处的茶桌旁。虽然背对着他的五月此刻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可仍旧能感觉到他锐利清明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好像穿透一切般无所不在,无形之中带着迫人的威慑力。 不需要云雀恭弥挑明,五月也知道令他生气的理由是什么。订婚仪式上擅自离开是其一,高台院一战令他担心的假死是其二,不知何时才能回归的灵魂对调是其三,无论是其中哪一件,换位思考后她都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大声说一句自己没错,因此才会听他的话好好跪坐在榻榻米上反省。 但是,话又说回来,倘若时光能够倒流,再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五月恐怕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做出相同的选择。因为这不是单纯的依赖亦或不依赖的问题,而是想要保护心爱之人的心情,这种心情无关强大与否,对每个人而言都是平等的。 所以,就算是惩罚也差不多了吧?这种沉重压抑的气氛还是尽早了结的好,再不起来她的腿可就要麻掉了…… “恭弥……” 默默深吸一口气,以尽量轻柔的声音唤着云雀恭弥名字的五月大着胆子站了起来,回过头,她垂下眉梢,以十分坦率又不失温柔的目光望着他。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结果是好的,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 好好回来了?那只是恰巧运气好罢了,这只草食动物根本没明白他到底让她反思什么。 “跪着。”覆着一层冰霜的冷眸沉沉地扫了五月一眼,云雀恭弥言简意赅的下令,带着威压的口吻听起来根本不容置疑。 要是换作别人,可能真的会被他这副冷冰冰的态度吓得乖乖退却。但五月毕竟是五月,安静了一秒,眸底晃过一丝古灵精怪的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声线一扬。 “当真这么不通融?恭弥,你是在逼我出杀手锏么,离开的这几天里我可是掌握了杀伤性极强的新技能哦。” 杀手锏?这只草食动物又想用卖萌撒娇给糊弄过去……见识过五岁的她,难不成还应付不来一个已经成年的她?天真。 大致猜想得到五月将会使出什么小把戏,云雀恭弥垂眸睨着面前的茶水,看都不看她一眼。怎料,下一个瞬间,轻快地脚步声响过耳畔,径直走近云雀恭弥的五月竟然玉手一伸准备去撩起他的下巴。 天生敏锐的反应力外加男性的自尊心让云雀恭弥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然而,就像是老早就知道他会阻止自己那般,并未流露出失望或者惊慌失措的表情,弯腰倾身,五月用高傲的眼神望进云雀恭弥深邃的眸底,挑衅地勾起嘴角,以极其了然的口吻道: “握人家的手握得这么紧……呐,虽然表露出一副正在生我气的无情态度,恭弥的身体却是很诚实嘛!” “……” 身体……诚实?她在说什么蠢话? 清浅淡漠的面孔骤然僵住,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发言竟令向来理智从容的云雀恭弥忽然间哑然失语。但就在短暂几秒钟的无声沉默后,云雀恭弥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眼前这只胆大包天的草食动物给调戏了。 两张面孔近到足以分享彼此的呼吸,映照在云雀恭弥眼中的五月,此刻正露出明艳动人的笑容望着他。她墨色的长发如同绸缎般倾泻而下,隐隐散发出紫罗兰的香气。尖尖小小的脸上,晶亮澄澈的双眸中,毫不遮掩地流露恶作剧孩子似的神色,哪怕她的手腕还握在他的手心里,她也无所畏惧。 感知着手心中那静静跳动着的脉搏和温度,眼神锐利地盯着五月看了几秒钟,云雀恭弥拉着她朝自己怀里一拽,顺势重重地将手扣在她不盈一握的纤软腰肢上。 “杀手锏?云雀五月,我本来准备到了晚上再跟你算账……” 整个让人都贴在云雀恭弥温热坚实的胸口,属于他特有的清洌气息萦绕在鼻尖。听到他比方才低沉些许的磁性嗓音,五月仰起头,目光触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然后慢慢描摹而上。 并不害怕也不躲闪,倾听着自己胸口如擂鼓般激烈的心跳声,凝视着云雀恭弥的五月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恭弥,你觉得小时候的我可爱么?” 不想怀里的人会在这种情况下问他这样不相干的问题,沉沉地看着五月,只当她是在转移话题的云雀恭弥并不打算回答。手上的力道一收,他一低头,已是重重地吻了下来。 有力的舌头强势闯入,在五月柔软的唇瓣间辗转碾压,只吻得她气喘吁吁,头昏脑胀。随即,她细瘦的肩膀忽然覆上力道,后背向榻榻米上仰倒之时,原本将五月搂在怀里的云雀恭弥翻身压了上来,轻轻抚上她逐渐升温的脸颊,开始轻咬舔舐她的耳垂和脖子,在那密不透风的攻势之下,五月只觉得全身都要软掉,身体也好、心里也好,全部渐渐酥麻起来。 不过,即便被吻得昏天黑地,轻喘着气的五月忽然抬手,轻轻地,近乎温柔地,扣住他的大手,十指相交。 “恭弥……我这次回去,见到小孩子版的恭弥了,还和他一起去并盛町的那家店吃了甜甜圈……” 知道幼年还没回高台院的五月和父母的确在并盛町住过一阵子,云雀恭弥对她能见到年少时的自己丝毫不感到意外。温柔缱绻的吻未停,他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复。 “不过,明明才十一岁……恭弥已经在拿着拐子到处找人打架了,还经常挂彩,令人觉得很担心……” ……这只草食动物到底想说什么? 听到原本平常无奇地话题转向了奇异的方向,云雀恭弥的动作骤然一顿,眉头微微蹙起,低头等着五月说完。 “但是为什么会觉得他很可爱,看着他就在想,以后我也想要这样的宝宝……恭弥以前不是问过我么,要不要生孩子什么的……” 原来如此,难怪她刚才要问自己小时候的她可不可爱。不过,问这种问题的意思不就是…… 墨蓝色的凤眸掠过一抹深意,带着淡然不羁的散漫笑意,云雀恭弥低沉的嗓音在五月脸颊边响起:“你是在勾引我吗?” “如果恭弥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意见。但是我觉得,比起让恭弥误会我先前说过的那些话是故意惹你生气,挑衅你,让你报复我,我更想把这些天一直想要对恭弥说的那句话告诉你。” 温柔地凝视着云雀恭弥,五月环手搂住他的脖子,嘴角浮现幸福温馨笑意的同时,她蜷在他的颈窝小声道:。 “恭弥,我很想念你。” . 作者有话要说:小五月的新技能是在5岁时空看电视里热播的总裁剧get的_(:3∠)_【喂 14号阿飘全天监考于是隔日更要推迟一天了16号两天正文完结! 第106章 Side.101 醒来时已经是次日的中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五月不知道是该羞赧还是无奈。 浴衣遮蔽不到的地方,锁骨和胸口周围那片雪白的肌肤上印着零星的红肿,对比之下看起来分外明显。仅凭这些所谓欢爱的痕迹,就能立刻能令她回忆起昨夜缠绵之时某人无与伦比的温柔和执着。 毕竟是喜欢的人,五月自然不会讨厌和云雀先生做这种事情,同时,由于有着灵魂对调后的记忆,她大致也能推断出这几天云雀先生“憋坏了”的事实,因此也有心配合他。但是,他那像是要在她全身打上他印记的猛烈攻势可不是闹着玩的,从傍晚到凌晨两三点这个时间段里,他不知道要了她多少次,即便已经沉沉睡了一觉,五月照样觉得浑身酸痛不已,连骨头都是软的,甚至此刻还自心底油然生出一种“还能下床的我简直是太了不起”的奇怪感慨。 “……恭弥,就算你不肯控制轻重,至少该换个衣服挡得住的地方吧,这里太显眼了……” 从镜子前转过身,五月望向静坐在落地窗旁看书的黑发青年,以略带谴责却依旧柔软的语调小声抱怨了一句。 晴朗冬日里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无声地勾勒出云雀恭弥挺拔如画的墨色身姿。听到五月说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抬眸扫了她一眼,随即淡淡地挑了下眉,清清冷冷的磁性声线听起来很是霸道。 “你必须习惯我。” “……”习惯他每次都给自己身上打“烙印”么,这莫非是云雀先生的特殊癖好?亏他还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五月只觉得额角的筋一跳一跳的,呆愣了几秒后,她微微蹙眉,一脸不赞同的开口:“这不是习惯不习惯的问题吧,恭弥你要是还不肯注意的话,我下次可是会毫不客气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凤眸深处晃过一抹饶有兴趣的光彩,放下手中的书本,云雀恭弥嘴角轻勾,等着听面前这只小动物会做出什么有趣的发言。 “咬你脖子,咬你喉结,给云雀先生种下一大堆令人浮想联翩的‘小草莓’。”精巧的小脸扬起,五月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云雀恭弥,那架势当真带有几分威胁的意味,“而且遮瑕膏什么的也绝对不会借给你用,看你第二天怎么应对草壁先生和彭格列家族各位同僚的议论。” 怎么应对……暂且不提在床上软绵绵毫无还手之力的她有没有可能争取到还手的机会了,哪怕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借那些人一百个胆子恐怕也不敢议论他云雀恭弥吧,除非他们是不想活了。 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云雀恭弥却是没有生气。沉静深邃的墨蓝色眸子看了五月半晌,他脸上反而浮现淡淡的笑意。原本就清贵俊朗的容颜,似乎是因这清浅不羁的笑意,显得比平日里还要英俊。 “不用下次,你现在就可以过来试试。”清朗的声音低沉地传来,明明是普普通通的话语,却无端端令听者觉得气势逼人,“如果你有那个本事。” “……” 虽说五月刚刚的发言并非是逞一时的口上之快,可不知为何,就在她对上云雀恭弥笔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时,身上酸痛的感觉似乎在一瞬间比先前更加明显了。 以前貌似在什么书里看到过,男人早上醒来时其实比晚上更凶猛……于是还是算了吧,她现在能好好站在这里已经相当难得了,如果一不小心又点着了云雀先生的那团火,下场比较凄惨的还是她自己。 “我……说着玩的……” 心虚地低下头,五月的脸颊隐隐地一阵发烧。怎料,她明显示弱的说辞甫一出口,耳畔就冷不丁灌入云雀恭弥漫不经心的微凉音色。 “过来。” 心突地一跳,五月抬起头,只见云雀恭弥逆光的脸庞上,标志性微微上挑的精致凤眼正沉沉地看着她。表情一僵,尽管有些不大情愿,从那双眼睛里读出命令意味的五月还是十分听话地向他走了几步。刚一靠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腰间忽然被一股大力揽住,下一秒,她的身子已腾空而起,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静.坐的姿势未改,将五月放在自己大腿上的云雀恭弥单手搂着她的腰,仿佛再熟练不过。脚已离地,五月整个人都贴在他温热坚实的胸口,当她有些晕乎地仰起头,看到云雀恭弥近在咫尺逼视下来的清冷目光时,心跳声顿时响若擂鼓。 “不是要咬我吗?” 垂眸睨着怀中的女人在做出大胆发言后又明显后怕的神色,云雀恭弥的嘴角挑起一抹戏谑的弧度,“云雀五月,胆子越来越大了,说那句话之前就不考虑清楚后果吗……” 他的脸渐渐逼近,清淡的吐息和男性荷尔蒙十足的气场悉数朝五月脸上直涌而来。心里默默道了一声不好,然而,就在将云雀恭弥此举当作是再来一发前奏的五月认栽地闭起眼睛时,额头上方却落下一个轻浅微凉的吻。 似笑非笑地欣赏着五月惊讶睁眼的模样,静了一瞬,云雀恭弥空出来的那只手拽过她纤细的手腕,下一个瞬间,明亮的一道紫色火炎骤然亮起,随着“喀嚓”一声响动,原本戴在五月手上外形酷似手铐的gps装置应声而落。 “恭弥,你这是……默许我随意隐匿的意思?” 坦白说,早已经习惯了戴着gps手环的五月,此刻看着空无一物的手腕竟有些不习惯。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一向掌控欲极强的云雀先生会主动帮她拆掉这个能判断她行踪的东西,如此开明,难道他不怕自己偶尔发脾气闹别扭时跟他躲猫猫么? 五月满怀探究神色的黑眸直望向云雀恭弥,并不着急作出回应,他的手中变戏法般多出了一个做工精美的手链,还不等五月看清,云雀恭弥便将它扣在她先前戴着gps装置的手腕上,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不仅帮她去掉了gps,云雀先生还送了首饰给自己么?眨了眨眼睛,五月心中正欲浮起一股温馨感动,可谁想,云雀恭弥紧接着脱口而出的话语就令她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升级版。”挑了下眉,云雀恭弥言简意赅地说明,“和之前的gps功能相同,由于注入了云属性火炎,不可能被彻底消除存在感。” “……”果然是她太天真了。 嘴角几不可闻地抽搐了几下,五月闷闷不语地低下头,想要不动声色地将那条手链取下来。一眼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淡淡地瞥了五月一眼,云雀恭弥的语气很是随意。 “人工智能,可以根据你手腕的粗细自由调节,除了我谁都别想取下来。” 手上的动作即刻顿住,五月死气沉沉道:“……24小时监控,恭弥就这么不放心我么?” 沉静凤眸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云雀恭弥淡淡地反问一句,“放心?云雀五月,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性子吗?” 主要原因并不是云雀恭弥控制欲过强,只是眼前这只喜欢自作主张的草食动物完全没有让他省心的时候,尽管对她而言最大的麻烦已经解决,他也不希望她再有任何身犯险境的可能性。除此之外,在订婚仪式和婚礼上给他擅自消失的事也绝对不允许再度出现。 不爽归不爽,五月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用心,而且事实证明,她好几次化险为夷都是因为云雀先生能够在紧要关头及时赶到。所以,仔细想了想,纵使心底略微有些不乐意,五月也只好勉强接受这份有些苛刻的“呵护”,毕竟,这也是属于云雀先生的那种特殊的温柔。 “好吧,看在它还算不难看的份儿上,我就戴着吧。”故意用嫌弃的眼神瞄了一眼新式的gps,稍作停顿后,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的五月小声补充道:“以后尽量不会让恭弥担心的,之前……我的确有不对的地方,已经在好好反省了。” 忽然从她口中溢出的温顺话语令云雀恭弥胸口升腾起一丝浅浅的愉悦,四目相对,他扣在她腰上的力道骤然一紧,就像要将她嵌进身体里。带着些许情不自禁地意味,眸中含着淡淡笑意的云雀恭弥低头,冰冷的唇刚刚压上五月柔软唇瓣,一声略显尴尬的咳嗽声便连同毫无预兆出现在房间内的那道身影弥散在空气中。 “咳咳……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这个时候还在亲热,打扰到两位了么?” 扫了一眼墙上直指上午11点的挂钟,耸了耸肩膀,岩仓千里的嘴角漾开抱歉的笑容。假装没看到云雀恭弥锐利到足以杀人的恐怖眼神,他温柔如水的视线悉数落在五月绯红的面颊上。 “五月,我有些话想要单独跟你说。” *** 面对着庭院的木质长廊上,两个身影并肩而坐。 曾经,五月不止一次设想过岩仓千里跟自己摊牌时的情景,但当真到了这一刻,她才发觉自己的心境竟会是如此平静。静静地听他用和煦的声音说着那些让她等了太久的解释和道歉,从他的假死到隐姓埋名,从他的有意接近到故意反目……五月非但生不起气来,还时不时会替对方心疼一下,有好几次都差点打断他,只是因为想叫一声“哥哥”。 冰雪开始消融的庭院像是缓慢流动的水,变换着微弱的色差。粉末般的冷涩无声无形地撒落,五月默默地打了个哆嗦,本能地将身子向身边的人靠近了几分,恰好也就是在这时,岩仓千里的话音戛然而止,偏头看向身旁始终不发一言的人,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少有的紧张,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宣判。 “哥哥,你还记得么?我们小时候就经常这样坐在一起看着天空,只是高台院的天空,远不及这里能看到的这样温柔广阔。” 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五月仰头,像猫咪一样眯起眼睛望着头顶那片晴朗冬日里的蔚空。并没有明确地说出要不要原谅他,她就像是一个突然陷入回忆中的人一样,露出有些怀念的柔和眼神。 “可尽管那时的处境那样艰难,在那么多血缘亲戚中,因为有哥哥和我站在同一战线,总是保护着我,照顾着我,我才能好好走到今天这一步,才能将从小到大一直想要的东西紧紧抓在手里……你觉得,对于这样一个虽然很臭屁,可无论做任何事都会优先考虑我的安危,甚至不惜自毁形象在我面前假扮坏人的家伙,我又能说什么呢?” 转头看向岩仓千里,五月乌黑的眼睛澄澈而温暖,樱色的唇边浮现瑾花般的微笑。 “爱并不是只有温柔的言语和拥抱,会这么严谨都是因为深谋远虑的哥哥不希望出一丁点状况。尽管我这个笨蛋妹妹总是被你骗得团团转,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伸出白皙的手臂,她用亲切温柔的语调冲着失神的千里轻轻道:“虽然类似的话我不久前才跟恭弥说过,但凑巧也是我想对哥哥说的。我原谅你了,因为我一直很想念哥哥,所以……欢迎回家。” 后来五月想,那些被人类说得已经失去了水分的句子,其实依然是异常温柔而美丽的。就好比“我很想念你”,“我很担心你”,都是声音融进空气中时奏响的音符,缱绻而恬静地覆盖心头。 “嗯,我也很想念五月。看到原来像小豆子一样娇弱的你一点一点变得坚强起来,哥哥觉得很欣慰……” 千里的声音在良久的沉默后响起来,口气是罕见的犹豫,听起来并不适合他。看出哥哥或许还是在自责,想了想,五月抱着转移话题的心态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哥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会接管高台院成为岩仓新一任的当家么?如果是哥哥的话,相信一定可以令腐朽的岩仓振兴起来的。” “振兴?”眉毛稍稍扬起,千里有些诧异地凝视着五月,“我对那片土地没有太多感情,难道从小视它为噩梦的五月不希望高台院永远消失么?只要五月一句话,哥哥可以毁了――” “没错,高台院在我印象中一直都是妖怪居住的地方,但比起将噩梦掩埋掉,我更希望有朝一日能亲眼看到它变成仙境。”打断了千里的话,五月以认真的眼神回望着他,“因为哥哥姓岩仓,所以从今天开始,我愿意用期待的眼光重新审视这一姓氏,不再是邪恶而令人绝望的存在,我相信总有一天,岩仓会在哥哥的手中脱胎换骨,变成真正值得骄傲的名门。” “值得骄傲的名门么?”若有所思地看着做出如上凛然发言的五月,静了一瞬,千里笑了,“如果这是公主殿下的愿望,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为你实现。不过,听五月刚才说话的语气,你好像完全忘记自己也姓岩仓了。” “我……” “对了,五月就要结婚了是么?一想到岩仓家最可爱的人就这么脱队了,我这个当家长的真是好心痛。”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千里忽然笑眯眯地竖起一只手指提议道:“不如就让恭弥入赘吧?敢不同意我们五月就不嫁他。” “……哥哥,你很耐打么?请不要没事找事。”看到哥哥身上的作死因子有死灰复燃的趋势,五月毫不留情地白了他一眼,“而且我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威胁恭弥,也不可能再喜欢其他人。” 早就知道自家妹妹会如此回答,原本就只是为了引出另一个话题的千里故意露出不解的表情,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不行,反正还没有结婚,难道说……”思索般的视线在五月脸上点触,随即落向她平坦的小腹,“有了?” 简短轻慢的音节,一瞬间让五月有了想揍他的冲动。可还不等她说什么,岩仓千里像是猛然想到什么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虽说这种事情不该由哥哥我来提醒,不过五月,你这个月还没来吧?如果是正常时间,在你还是五岁心智的那几天,我和云雀恭弥就该猜拳决定由谁去给你买卫生巾了。” 这还用问,必然是能够自如隐藏存在感的你去买啊! 照理说五月应该毫不犹豫地反驳回去,可转念一想,面前这位掌握着她几年内的亲戚时间表的前经纪人,在记日子方面的确有相当的说服力……该不会真的…… 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五月起身,拽住了岩仓千里的胳膊。 “哥哥,立刻陪我去趟药店。你……应该会讲意大利语吧?” . 作者有话要说:千里,你和六道骸究竟谁更爱作死说真的我已经迷惑了【喂 昨天懈怠了所以没更我错了_(:3∠)_下章不出意外就是正文完结了感动地抹泪…… 第107章 终章 在自家多事哥哥的陪同下,五月来到距离云雀宅最近的药店买了一枚试纸,那试纸测出的结果是“恭喜你”。 看着显现在试纸上的两道紫红色的线,呆愣了好久好久之后,回过神来的五月一转头就满宅院去找云雀恭弥。跟在她后面的岩仓千里本以为会欣赏一出由彭格列云守领衔出演的名为“我要当爸爸了”的家庭情景喜剧,可谁想在云雀的书房找到他的五月仅仅在里面待了几分钟,随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整理东西。就在几小时后,她已经拽着千里雷厉风行地坐上了直飞东京的飞机。 “这件事必须由我亲自告诉恭弥,所以哥哥你不许多嘴,听到没有!” 由于先前被自家妹妹义正言辞地警告过,不想刚刚认亲就惹她炸毛的岩仓千里很明智地选择了缄口不言。直到在头等舱内安定下来后,他才一脸担忧地望向身边明显是心不在焉的五月。 “莫非那臭小子不承认孩子是他的?偷食禁果又意外怀孕的无知少女和害怕承担责任弃女友不顾的毛头小子……我亲爱的妹妹,你和云雀恭弥在演绎青春疼痛系列的影视剧作么?” 拥有极具价值的天才头脑,再加上对五月的了解,岩仓千里自然一早就得出了一个肯定的结论,那就是五月并没有将她可能怀孕了的消息告诉云雀恭弥。至于原因,稍稍动动脑子倒也不难猜,无非是和那部戏有关…… 清楚明知故问的哥哥是在故意逗弄自己,五月抬眸,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美目瞪了他一眼,“哥哥觉得以恭弥的性格,知道后还会允许我去工作么?所以为了不起争执,还是暂时瞒下来比较好,我会尽快在肚子变大前把《落日》拍完,之后再跟恭弥说。” “果然如此,五月还真是敬业。” 虽然语气听起来一如既往的轻松,千里的表情却晃过一丝无奈。收起先前玩笑般的心态,沉默片刻后,他露出些许困惑的神色,“不过云雀怎么会让五月单独离开,比起意大利他应该更喜欢日本吧,他不陪你一起?” 五月点了点头,“嗯,是我拜托恭弥暂时留在意大利做准备,他才同意我一个人回日本的。” “准备?” 澄澈黑眸对上哥哥琥珀色的眼睛,五月认认真真地回答,“结婚准备。我跟他说希望能在意大利办婚礼,因为这边不仅有恭弥的朋友在,而且也可以避开狂热的影迷和众多媒体的视线。” 没错,这当然是原因之一。但即使眼前的人是自己最为亲密的兄长大人,五月也没有坦言,她之所以希望云雀先生能留在意大利而不是和她一同回到日本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回想到云雀先生曾经因为《落日》里的吻戏而不爽的事情,再加之昨天那明显带着报复意味的“体罚”,五月是真的有点儿担心,万一某人在她拍戏的过程中醋意大发,她肚子里新生的小家伙会不会受到波及。毕竟她还不打算告诉云雀先生他快要当爸爸了,自然不能指望他手下留情……于是,最保险的方案还是两人暂时分隔两地。 “总之,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希望哥哥你守口如瓶了,如果敢给我说漏了……” 霸道地扬了扬眉毛,五月抬手做割颈状。以放心不下的目光打量了自家妹妹半晌,千里貌似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五月真的觉得这样好么?以你工作狂的属性,别说是云雀恭弥了,连我这个做哥哥的都觉得十分不妥。如果你在拍戏过程中因为疲劳过度出了什么意外……即便没有意外,知道自己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被瞒了这么久,云雀肯定会觉得很不爽。” “《落日》是爱情文艺片,不会有什么高难度的动作,而且跟我搭戏的敦贺先生同样是享誉‘零ng’称号的超实力派演员,拍摄过程一定会非常顺利。我啊,哪个更重要还是分得清的,如果小宝宝真的在里面,我一定会保护好他。” 眉梢微垂,五月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温柔地眯起眼睛,“至于恭弥那边……的确是有些抱歉,所以等拍完《落日》,我就用两份特别惊喜来补偿他吧。” 知道五月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动摇的个性,千里也只好打消了劝说她的念头,把关注的重点放在她所说的“特别惊喜”上。 “第一个惊喜已经很明显了,另一个是什么?” 微微一笑,五月移开视线。黑眸凝视着机舱外成片的蔚蓝,她淡淡的口吻仿佛轻柔聚合的云。 “我打算效仿格蕾丝?凯利。《落日》,将会是成田五月的谢幕之作。” *** 两个月弹指一挥间。 像是褪去了沉重的壳,剥落出柔软而青色的内核那样。漫长的冬天终于在静默无声了许久后变成一小截绿色的尾巴。庭院树梢枝头上的新叶,被暖风柔柔漾起的池水,蓝得透彻又均匀的天空。春天。 弥漫着幽幽茶香的和室内,着一身墨色和服的俊美青年正静.坐在茶桌前闭目养神。敞开的和纸拉门后,静静的暖光斜斜地洒落进来,在阳光剪影的勾勒下,更衬得他高大修长的身躯挺拔如画。 “恭先生,从gps显示来看,夫人现在就在飞往意大利的飞机上,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就会着陆了。” 伏着水墨般淡影的细碎黑发下,那双沉静而不失锋芒的凤眸缓缓睁开。听到草壁哲矢的汇报,眸底深处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和掠过,云雀恭弥淡淡地“嗯”了一声。 “您要亲自去接么?虽然没有在电话里告诉您她今天就会回来的夫人八成是想给恭先生一个惊喜,不过考虑到她现在的特殊情况……是不是……” 本着不能过多逾越的原则,跪坐在不远处榻榻米上的草壁哲矢并没有将建议的话说完整。尽管他的语气有些欲言又止,态度一如往常般恭敬,忠厚淳良的脸上此时却覆着一层任谁都看得出的欣慰,那是打心眼里为自家上司而高兴才会流露的表情。 原因很简单,因为五月小姐的新剧《落日》终于顺利杀青了,而且比原定计划还提前了整整两周。更为重要的是,怀有身孕的她并没有在拍戏过程中出任何意外,别说是恭先生了,就连他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没有抬头,云雀恭弥清淡的面孔氤氲在面前清茶袅袅而上的热气中。沉默片刻后,茶室内响起他沉稳的声线。简短的两个字,淡淡的。 “备车。” …… 意大利,机场大厅。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可能会令哥哥你伤心,但是……真的别闹了可以么?这里是公共场合,赶快给我把灵压关掉,别再给周围的人添麻烦了,早知道就让瑛士陪我回来了。” 似乎是终于忍无可忍,五月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压抑着厚重疲惫的黑眸环视了一圈被自家兄长开启的灵压震得“浮尸遍野”的无辜过客,她端整秀丽的眉毛微微蹙起,嘴角无奈地向下拉平。 “咦,添麻烦?我有么?是这些人太挤了,谁让他们不长眼睛撞到我的宝贝妹妹。” 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膀,仿佛根本不觉得以自己为中心、半径三米左右除了五月再无任何活物的真空地带有任何不妥,岩仓千里好脾气地眯了眯眼睛,温柔体贴地伸手就要去拉五月的手。 “来,五月,把手给哥哥。等一会儿见到云雀恭弥或许就不能再牵五月的小手了,想想就觉得太悲伤了,让我们珍惜这美好又短暂的时光吧。” “……做梦吧,死都不会让你牵的。” 纵使很想抛给正在孜孜不倦演戏的自家哥哥一记恶狠狠的白眼,连续好些天超强度负荷的工作却令五月有些力不从心,如果不是靠着“等下就能见到恭弥”的强大意念作为支撑,五月恐怕真的要就地闭上眼睛昏昏欲睡了。 有气无力地对千里泼了一桶冷水,见他还是没有关掉灵压的打算,决定跟他保持距离的五月忽然加快了脚步。利落而有节奏的脚步声刚刚响起在大理石地板上,随身携带的包包里就传出一道令五月倍感亲切的手机铃音。 由于是特别设定的铃声,只听声音就能知晓来电对象是谁。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弯浅浅的弧度,五月迅速地将拿出的手机贴在耳侧。 “恭弥,你来接我么?” 就好像干涸许久的植物忽然被灌溉了水分一般,原本还没什么精神的五月接起电话时立刻变得神清气爽,充满生命力的气息从浑身散发出来。这样的情况,在无法相见的这两个月来每天都会上演一次。 “会主动打电话来,我猜你已经知道我人在意大利了……gps在这方面一点儿都不可爱,剥夺了我为恭弥制造惊喜的绝佳机会。” 明明是抱怨的口吻,五月眸底却有星辰闪烁。对她这番颇为孩子气的说辞不置可否,沉默了片刻后,听筒另一端传来云雀恭弥清清冷冷的音色,带着些不同于以往的迟疑,还有……温柔。 “……草食动物,累不累?” 再平常不过的话语,也根本算不得情话,可或许正是出于那份突然,竟让五月的心跳骤然漏跳一拍。心扉软绵绵的角落好像立刻陷入了无比温柔的境地,微微愣了几秒钟,习惯于逞强的五月不可思议地浮起一种想要对他撒娇的情绪。 “不能说累,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放松了,全身没力气,还有点儿头晕。大概也跟我想要赶进度,连续十几天每天平均只睡四个小时有关系吧。” 拖着长长的调子,五月不加掩饰的声线里的确溢满了浓重的困倦。纵使早就通过特殊手段掌握了五月这些天极伤元气的作息表,听到她亲口说出来时,听筒另一端的云雀恭弥还是不免陷入了沉默。 “不过大体来说还是顺利,因为拍戏的时候心里都想着恭弥,感情也能自然地流露,就算是由出了名严厉的黑泽导演来把关,我ng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打开了话匣子,将自家哥哥甩在几米开外,五月一边愉快地接着电话一边大步向前走。 “而且啊,昨天拍杀青戏时真的很感动,《落日》应该是我所拍摄的所有影片中投入最多感情和心力的一部了,听到全体工作人员的掌声响彻在摄影棚的那一刻,眼眶都湿了,所以……” 句末扬起的声线戛然而止,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之间,五月只觉得重重的眩晕感袭上她的头顶。坚硬平实的地板好像扭曲起来,她的双腿突然一软,连同从手中滑落的手机一起向冰冷大理石地面坠落的,是五月疲惫不堪的纤细身体。 然后,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除了哥哥迅速奔来的身影,似乎有另一个熟悉的影子在五月眼前一晃而过。带着清冽气息的一股力道,千钧一发之际稳稳地接住了她。 *** 回到云雀宅,如同抱着容易损坏的昂贵娃娃似的,云雀恭弥轻轻地将正在他怀里沉睡的人放在烫得十分平整的洁白床单上。等到替五月和她肚子里的小东西作出了无恙诊断的医生离开后,他就沉默不语地站在床边,仿佛是在等她醒来,又好像仅仅是为了看着她睡觉的样子。 沉沉入睡的五月,独自一人的五月,跟睡在他怀里的时候,略微有些不同。尤其是,面庞覆着那样一层厚重倦意的她,悄无声息就能令他的心蓦地一沉,如同灌入了重重的铅。 好在没过多久,五月便醒了。察觉到熟悉的男性气息,她猛地睁开眼,渐渐恢复神采的眼睛里果然映出云雀恭弥沉静英俊的脸和挺拔的身躯。 “恭弥……我刚才……” 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刚做完这个动作,发现云雀恭弥正在看着她的五月立刻撤回手,不自然地转开目光凝视着被单。 垂下凤眸,将五月眉眼间从不安到慌张微妙的情绪转变尽收眼底,云雀恭弥淡淡道:“你没事,好好休息。”停顿了几秒,他的目光沿着她的脸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小腹上,“他也没事。” 听清楚云雀恭弥说了什么,正要长吁一口气的五月心里“咯噔”一下,神情瞬间僵住。 “……恭弥已经知道了么?” “……” 一脸心虚地望着云雀恭弥,将他此刻的沉默视作暴风雨来临前奏的五月抿了抿嘴巴,小声自语,“也对,恭弥肯定已经找医生来看过我了……” 医生……她真的以为他是刚刚才知道她怀孕的事吗? 即便已经姓了云雀,眼前这只草食动物的头脑还是一点儿也不灵光。若不是她现在这副紧张得似乎在等待他宣判的模样令云雀恭弥心中微怒,他根本懒得跟她挑明。 “云雀五月,那是什么。” 挑了下眉,云雀恭弥指向性明显的清冷目光扫过五月的手腕。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待看到手腕上酷似手链的升级版gps后,目光微微一滞,下一秒,五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她太小看自己的男人了,云雀先生恐怕早就通过gps定位出她曾经去过药店,至于具体买了什么,调查起来也是易如反掌。再加上回到日本以后,她还特意去医院做过相关系统全面的检查…… 果真如此,也就是说精明的云雀先生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说而已。她本以为一定会受到阻挠的《落日》拍摄工作,实际上自始至终都是被云雀先生默默许可的。而明明清楚自己没有对他说实话,云雀先生也没有生气,反而在拍戏的这两个月时间里一直跟她保持通话,支持她,鼓励她…… 说不上来究竟是酸涩还是感动,令五月心头浮起难以言说的感觉。盯着云雀恭弥看了好久,她小声问:“恭弥不生我的气么?” 当然生气。但生气不代表云雀恭弥无法理解她的心思,如果相处这么久还不了解这只草食动物的行事作风,他这个即将成为父亲的人为免太不成熟了。 深邃的凤眸打量着五月忐忑的小脸,静了一瞬,他唇边浮起淡淡的笑意。 “我已经揍过岩仓千里了。” “……啊?” 云雀恭弥磁性的嗓音听起来有些随意,不出意外地看到五月眸底零星升起的困惑,他俯身,凑近她耳边沉沉道:“所以,下不为例。” 包裹着热度的吐息扫过耳垂和颈窝,引得五月的脸颊微微一红。从云雀恭弥的眼神和动作知道他是真的没在生气,松了口气,心底漾开温馨暖意的五月垂下眼睛,轻轻扣住他微凉的大手。 “嗯,不会了。”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的她抬头,“对了恭弥,我们哪天结婚?” 早已将所有事宜准备万全的云雀恭弥挑了下眉,“你想哪天?”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在《落日》首映式之后。”脸上漾开光彩夺目的微笑,五月甜蜜地眯起眼睛,“因为我有份礼物想送给恭弥。” *** 一周后。 傍晚时分,举办《落日》首映式的大剧院外被烈焰般的夕阳染得一片昏黄。 拥有最顶级导演与最顶级明星的超豪华阵容,被赞誉为年度最精良的《落日》主创团队毫无悬念地吸引了最广泛的关注。当敦贺莲、成田五月、真宫寺姬音和导演黑泽崇同场出现的时候,任何封闭的空间都会显得狭小。四个人的光芒如此耀眼夺目,几乎就是代表业界权力的最高符号。然而,包括五月在内的所有主创人员都知道,尽管《落日》无可挑剔的团队组合是其不容忽视的亮点,精髓之处仍旧是作品本身。 当电影放映完毕的那一刻,全场肃穆。仿佛舞台自这一刻静止,时间自这一刻凝固。《落日》也自这一刻成为经典。随即,全场观众一致起立,那整整持续了八分钟足以撼动整个剧院的掌声无疑是对这部作品最好的肯定。就好像《落日》不单单是某个演员的骄傲,不单单是导演的骄傲,亦不只是《落日》制作组这一小团队的骄傲,它代表的,恰恰是电影艺术本身的骄傲。 然后,黑暗的放映室缓缓亮起,随着投射在幕布之上的一个个名字被头顶的灯和来自四面八方的闪光灯渐渐掩盖,五月以《落日》第一女主角的身份接过了话筒,面对无数台摄像机发表自己对这部影片的感想。 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清丽坦诚又气场十足的声线。不过,成田五月仅仅说了一句话,就令前一秒还气氛热烈的空间顿时宛如屏息般寂静无声。 “能有《落日》这样出色的收官之作,是我成田五月演艺生涯中最值得骄傲的事情,谢谢大家。” 收官之作……那不是指最后的作品? 刚满二十岁,全民女神,顶级明星,享有最年轻影后这一无尚荣耀桂冠的成田五月,居然会决定在这种鼎盛时期宣布退出艺能界?开什么玩笑,八成是用错词了吧? 除了提前知晓五月这一决定的几位主创人员,各大主流媒体在或长或短的惊愕后,全部被这堪比深水鱼雷的重磅消息震得炸开了锅。并不奇怪他们的反应,平静地望着台下议论纷纷的媒体记者,五月露出从容的微笑。 “并不是口误,刚好借着今天《落日》首映礼的机会,我想向大家正式宣布息影。” 此言一出,会场再次陷入哗然。犹如千层浪般一阵高过一阵的议论声后,有个声音突兀地响起,问出了几乎在场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五月小姐,在最接近‘天后’宝座时放弃难道不觉得可惜?” “天后么?”五月的嘴角缓缓绽开一个瑾花般清纯的笑容,“我想,我这辈子都无法成为天后了。所谓的天后,是把自己给了全天下。坦白说,任性又自私的我没办法做到那样光辉的极致,那不是我想走的道路。” 全场静了一瞬,又有人问:“可您就甘愿这样舍弃努力奋斗至今的荣耀吗?” 头顶的灯光映着五月精致立体的脸庞,思索了几秒,她闪烁着尊贵光芒的眼睛温和地眯起。 “记得我曾经在某部作品里念过这样的台词。” 仿佛是说着长久以来铭记于心的重要话语,五月的声音既温柔又凛然,“‘我的世界,愿以他为光。点滴温柔缱绻后,时光终教我懂得,属于我最大的荣耀,不是万众瞩目,亦不是万丈荣光,而是此生能为他所爱。’所以……” 犹如从云层缝隙落下的一束光芒,那是无比铿然直白的动人字句。 “我的荣耀,从未舍弃。” …… 之后首映礼上发生了什么,五月已经记不清了。当她动用消除存在感的能力躲过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对她穷追不舍的记者后,现身在街心花园里的五月一抬头就看见那个她所爱的人。 “神机妙算的恭弥,果然自带五月殿下的追踪器啊,快让我来给你签个名吧?绝版哦。” 银白月光温柔地倾泻而下,微笑着向云雀恭弥走去,五月可爱地眨着眼、带着几分撒娇意味地伸出手。垂下眸光,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云雀恭弥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牵着她悠然地向前走。 交握在一起的手心熨出暖意,温馨的感觉逐渐满盈。就在月夜充满梦幻气氛的小径上,慢慢地,缓缓地,两个身影并肩走着。 “恭弥,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么?” “……嗯。” “以后我美丽的样子再也不会印在全日本最贵的广告牌上被人们仰视了,电视报纸杂志上也都看不到成田五月了吧。” 像是非常遗憾地撇了撇嘴巴,但说完类似抱怨的话后,五月又露出温柔的眼神,轻轻摇着和云雀恭弥相牵的手。 “不过,成田五月找到了更好的地方,那就是恭弥的心里。可要牢牢印着我啊,一生一世。” 沐浴在月光之下的五月,浮在她白皙脸上的笑容温柔美好得就像幻想世界中的人物。沉静的凤眸注视了她一会儿,云雀恭弥淡淡道:“错了。” “什么错了?” 听到反驳,摸不着头脑的五月仰起头看云雀恭弥。却在这时,感觉到他的手指抚进头发,几个微凉的触点。紧接着,如同羽毛般的轻啄,一个吻无限温柔地覆盖上来。 夜晚静谧的空气里细碎的声响突然整片整片地漾开。有什么东西旋绕身畔,柔和地填充了她的意识。直到相触在一起的柔软唇瓣分开,五月才从他深邃沉静的眸底看到自己确凿的影像,耳边,是沉而好听的声线。拥抱的力量缓缓加剧,暗示着承诺的动作。 “记住。你姓云雀,一生一世。” “……” “……怎么?” “恭弥……再……” “再?“ “亲一次吧?” “……” “我爱你。” theend. 作者有话要说:有生之年能喜欢上恭弥也是阿飘我的荣耀之一,男神我爱你!传说正文完结后会有隐居的真爱小天使们撒花花~ 【小包子番外会在全文校对一遍后出大概一周后从20号开始主更元气】 【新坑为270bg走甜萌小清新中带点小帅气的风格7月27日发文欢迎小天使们预收会很萌的!】 最后,感谢一路陪伴阿飘走过来的小天使们!让我很豪气的吼一句:我萌后会有期! 第108章 番外 (3)·上篇 我被凶了,我一点儿也不开心。 凶我的人是我爸爸,他罚我面壁思过而且没有饭吃,原因是我今天下午和隔壁班发型很像凤梨的小哥哥一起翘课了。 我很委屈,因为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之前不是爸爸告诉我的么,没必要在不必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老师讲的那些东西我既然早都会了,为什么还要待在闷闷的教室里?我更喜欢看六道小哥哥表演魔术的说,看着满天都是长着翅膀会飞的甜甜圈什么的简直是太幸福了。 对,我最喜欢吃甜甜圈了,这个爱好很可能遗传自我的妈妈。不过,妈妈说现在的我还小,需要保护牙齿,所以不可以吃太多甜甜的东西,一周只批准我吃一次。于是,一礼拜七天里有六天的时间我都在想念甜甜圈中度过,还好有六道小哥哥。 妈妈说,人与人的心可以通过率直的情感建立起相互理解的桥梁。为了能让爸爸理解我,我就把自己的真实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没想到爸爸的脸色更冷看起来更凶了,尤其是当我说出,为了让六道小哥哥变魔术给我看,我帮他写了整整一个礼拜的家庭作业,爸爸居然把手里的茶杯捏碎了,甚至还把他的武器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在我家我爸爸最大,因为听哲叔叔说,他发脾气的时候真的很可怕。而爸爸发脾气的初级征兆是像空调一样放冷气,高级征兆就是亮出他的拐子。 浮萍拐,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儿,那是我爸爸用来咬杀坏蛋的专属武器。据说我爸爸是个非常非常非常厉害的人,他和狱寺叔叔、阿武叔叔还有六道小哥哥的爸爸骸叔叔一样,同为一个名叫盆锅裂的神秘组织的核心成员,看起来像太阳一样温暖的纲吉叔叔就是盆锅裂组织的boss。 所谓的boss究竟是干什么的呢?听妈妈的解释,boss就是老大,整个组织的成员都要听他的命令。貌似是很牛掰的,居然比我帅气的爸爸都要牛掰了,可是,在亲身经历了好几次相同的事件后,我真心觉得所谓的boss并不是什么厉害玩意儿。 嗯,我这里指的“事件”就是,每当无比帅气的爸爸拿出浮萍拐在基地和盆锅裂其他叔叔很愉快地玩耍时,纲吉叔叔都会抚额对身边的人说一句,“快去把云雀家的小公主抱来,只有她能阻止云雀学长。”紧接着他就会转过头,一脸沉痛地为他们可怜的财政扼腕伤神。 因为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后来才压轴出场的,所以以上情景都是由舅舅转述给我的。据他所说,这样的情景在我从出生到现在的四年多时间里已经上演了无数次,而每当传说中的云雀家小公主出现,什么都不说,只是望着正在使用暴力的云守大人再对他咯咯笑上一两声,就足以力挽狂澜一场惊天动地的激战。 从我的印象来看,好像的确有这么回事。可是为什么呢,我现在对爸爸咯咯笑就不顶用了呢?我都快笑岔气儿了诶。 虽然我一点儿也不担心爸爸真的会用浮萍拐揍我,也知道不忍心让我饿肚子的他最终总会批准我去吃饭,可这不代表生气的爸爸没有办法惩罚我……只要一想到以后家里禁止出现甜甜圈以及被关禁闭的小云豆和小卷我就觉得好难过啊,糟了,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这种时候,好在还有我亲爱的妈妈。像是看出了我心里的委屈和担忧,趁着心情不好的爸爸垂眸倒茶的时候,妈妈偷偷对我使了一个小眼神,然后走过去搂住了爸爸的脖子,嗓音又甜又温柔。 “亲爱的,不生气了好不好?弥月也知道自己错了,下次保证不会这样了……一起去吃饭吧,我今天做了恭弥喜欢吃的菜呢。” 亲爱的…… 听到妈妈叫出这个称呼的瞬间,我就知道自己很快就可以不用罚站了,因为这几乎就是妈妈的杀手锏,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用的。 哦,对了,还没说呢,我的名字是弥月,云雀弥月,名字是爸爸取的。因为我出生在一个满月之夜,“弥”就是“满”的意思,而且这个名字刚好各取爸爸和妈妈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象征我就是他们两个人幸福的结晶。 不过,虽然我一点儿也不讨厌自己的名字,我倒是很好奇妈妈会给我取一个怎样的名字。因为真宫寺舅妈还有远在日本的瑛士叔叔都曾经说过,妈妈在嫁给爸爸之前是一位相当了不起的女演员,我想,如果是这么传奇的妈妈,会不会给我起一个更具有艺术气息的名字呢?不仅好奇妈妈,我也很好奇看起来就很华丽的舅舅会给我取什么名字。 但是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推翻了。因为听到我的想法后,哲叔叔一脸忧郁地告诉我,如果我爸爸真的把起名的权利拱手让给别人,那我现在大概就会被叫成“云雀帅”,“云雀酷”,“云雀棒呆惹”,以上创意来自非常非常爱爸爸的妈妈;或者是“岩仓小五月”,“岩仓萌萌嗒”,“云雀真二”,以上创意来自孜孜不倦说服爸爸入赘岩仓未果而怀恨在心的妹控舅舅…… 所以说,还是要给爸爸的“弥月”点一百个赞。不过,尽管妈妈取名字的能力相当挫,却不能阻挡我对她的汹涌崇拜,因为她话音刚落,整个房间的气氛就微妙的产生了变化。 没说话,爸爸只是偏头看着从他后面探出脑袋望着他的妈妈,方才吓唬我的眼神变得好不一样。我发誓,爸爸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其他任何人,包括我!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说真的,我也好想掌握妈妈这种能让爸爸息怒的牛掰技能啊,要是点亮了这种技能,以后即便妈妈不在家,我也不用担心爸爸会对不小心犯错的我发脾气了。 一边观察着他们一边回想着妈妈刚才说过的那句话,我那双跟爸爸很像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头脑闪现过一道灵光的我怯怯地朝爸爸和妈妈移了过去。 发现我走过来,笑得一脸幸福的妈妈松开了搂住爸爸脖子的手,歪头给了我一个“搞定了”的眼神。非常崇拜地看了一眼亲爱的妈妈,深吸了一口气,我学着妈妈的样子从后面搂住了爸爸的脖子,由于身高不够,我还十分努力地踮起了脚尖。 “亲爱的,我知道错了,下次真的不敢了,恭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呀……” 屋子突然诡异的一片寂静,静了一瞬,“噗嗤”一声之后,我妈妈笑翻了。 而我爸爸……爸爸刚刚才因为妈妈变好的脸色骤然黑了。 于是原本的罚站变成了罚跪,时间还延长了一倍,最最让我伤心的是,连续三周我都没有甜甜圈吃了! 哦不!凭什么?! 明明每次妈妈这么说就很有用的,为什么啊?!!爸爸是偏心鬼!!!看着面无表情的爸爸抛下一句“好好反省”,随即就拽着试图为我说好话的妈妈走出了房间。百思不得其解的我鼓起腮帮子,没过多久眼里就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肚子咕咕叫着,不服气地跪在那块“唯我独尊”的牌匾下,我忽然想到了很多事情。 爸爸确实是个偏心鬼,在很多地方都有明显的体现。比如说,他每天晚上都会抱着妈妈一起睡,可是从来都不会抱着我睡,而且自从我记事开始他也不让我抱着妈妈睡。 一直都是这样,而且不知道他们晚上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房门经常都是从里面锁着的,甚至还设了以我的超能力也打不开的结界。我可清楚了,爸爸妈妈肯定没有睡觉,因为房间里面是有声音的,可每当非常好奇又无比羡慕的我去敲门说想要他们带我一起玩时,妈妈都会出来把我领回自己的房间哄我睡觉。现在回想一下,那时候妈妈面红耳赤的诡异样子,一定是因为觉得很对不起我吧,口口声声说“最喜欢小弥月了”,可是却这样明显地把可爱的我排斥在外! 虽然勇敢的我并不怕黑,可是我好喜欢妈妈身上香香的紫罗兰的味道,但我只能一个人睡,用爸爸的话说就是“云雀家的孩子要学会独立”。可是一个人睡觉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用奇怪的紫色绳子把我的手腕系在床头呢?就算绑得很松不会勒痛,心里还是很不爽的说! 爸爸就不会给妈妈系这种奇怪的绳子!跟我不一样,妈妈手腕上戴着一条好漂亮的手链,跟我的那条破绳子一点也不一样。听妈妈说那是爸爸亲手给她戴上的,而且只有爸爸才能取下来。 好过分,我明明那么喜欢爸爸的说。就算骸叔叔曾经用我最喜欢吃的甜甜圈诱惑我让我讲爸爸的坏话,打心眼里喜欢着爸爸的我都没有屈服,但他现在居然…… 呜呜呜,爸爸只对妈妈好,爸爸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上个月和妈妈一起去舅舅家过周末,无意间听到真宫寺舅妈对妈妈说什么,千里那个坏男人,只有在快要失去时才懂得要珍惜的道理……唔,既然爸爸现在对我这么差劲,我是不是也应该让他感受一下快要失去的滋味? 对!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要离家出走! 让我想想看,是去哪里比较保险呢?纲吉叔叔家?狱寺叔叔家?等等,虽然很喜欢纲吉叔叔的小狮子和狱寺叔叔的小猫咪,但是他们两个那么怕爸爸肯定会告密的,不够可靠,所以说果然还是…… 嗯,有了。能想到那个去处的我简直是太机智了。 tbc 作者有话要说:阿飘我心血来潮用了第一人称,总觉得小弥月你知道的太多了…… ps:后半章后天发~表示订制的校对工作才做完了一半,眼睛快瞎了……回头看才发现自己写得真tm长orz 109 番外(3)·下篇 《成田五月的荣耀》109 番外(3)·下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