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凰诀》 第一回 人间仙境碧遐谷 仙云缈缈,层峦叠次,松延万里,直到天际,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仙人府邸,但见那九天之上,遨游这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鸟,气势混然天成,细细看去,鸟背上竟有一女子,湖蓝色的衣群迎风作舞,但见红颜胜雪容姿绝世,只因天上有,人间得几闻,莫非仙人莅临凡俗?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只听见“啊”的一声,白鸟竟翻转过来,而鸟被上的人……自然是直直砸向了山谷来,没错,是砸,那速度,风速……不消片刻,便听砰的一声,与地面上一平地上,竟砸了个窟窿,烟尘四起,那惨状,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惨不忍睹。但是,在这弥漫的烟尘之中,隐隐约约却听见了两个略带稚气的声音: “慎,你说,师姐还活着么?这么高啊!”虽是这样说,但口气里好像并没有担心的意思。 “哼,难说铁血特种兵全文阅读!” “那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总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我不……”去字还没说完,便听到清脆的女声响起:“咳咳……咳……慎,就知道你不会好心……咳咳” 这话,俨然是那掉下来的女子发出来的,气息相当足的话语,足以证明,会摔死的言论不成立,只见一只纤长漆黑的手,扒在了身坑边缘,接着一只脚,当然,是灰的,然后,女子爬了上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其艰难的过程,旁观者历历在目,然而却没有人伸出手拉一把,坐下来的女子翘起黑漆漆的兰花指,一边咳嗽一边指着面前两个着青色袍子大约十二三岁清秀少年中的一个。 “谨,还是你有点良心。”可惜,也仅仅是有点而已,女子在心里说。 “活该!”简短的话语,那个叫慎的男孩显然是个不爱说话又毒舌的主,此时正板着一张稚嫩的小脸,也许,一直都是这样板着也说不定,与那稚嫩的小脸委实不符,但是却是有淡淡的气势出涌出,叫人觉得,他确实应该是这样的。 “你……”那坐在地上的女子跳叫起来,竟然还精力十足。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旁边那个被称为谨的有点良心男孩继续着他的良心了:“师姐,你又趁师父不在偷骑他刚从南海捉回来的大鹏,小心师父回来找你算账。”那样子不像是在提醒,倒有点幸灾乐祸,没错,是有点幸灾乐祸。 那盛气凌人的女子一听,立刻蔫了下来,谗笑着挪向两小,企图用那黑瞿瞿的爪子抓上去,未知还未动,咋眼功夫,两人已在十丈开外,显然是怕弄脏了自己干净清爽的青袍。 见此女子也不尴尬,自然的上前一步,把手在衣服上蹭来蹭去,企图擦干净,不过,效果显然并不明显。女子见此也不在上前,只谄笑着说:“好师弟,好弟弟,你们不告诉师父,师父不就不知道了么,师父说去解决师母在外惹的麻烦,明天才回来呢。” “哼。”叫慎的男孩听后显然一副事不关心的表情,那模样,甚为少年老成。 “师姐,”叫谨的男孩显然更知道关心人一点,“以师父的精明,你觉得呢?” 女子打了个冷颤,想起师父那比成了精的狐狸还狡猾的眼神和如狼似虎的手段…… 六岁的时候,她带着三岁的谨慎、慎二人,溜进了师父的药房,于是千年灵芝、雪莲什么的惨遭屠戮,连那师父花费了十年才练好的大还丹也祭了五脏庙,结果是,他们三人被师父抓到后点了穴,放进药桶里蒸了七天,期间每天喂的,都是黑乎乎的一碗药。释放后自己牵着小小的谨、慎二人去找师傅理论,说虐待儿童,那老狐狸眼睛精光一扫,摸着并不存在的山羊胡子,看得三人是胆战心惊,未等发话,一溜烟跑了。 十岁那年,她带着谨、慎二人穿过谷口的石林迷阵偷偷出去玩,期间整了顿差点把他们拐卖的人贩子回来之后,刚进谷便发现师父那只大灰狼坐在谷口的山石上守株待兔,可怜这三只小白兔被师父扔进了谷林深处野兽嚎叫的地方整整三天,尽管野兽被他们姐弟三人下毒的下毒,暴打的暴打,弄得鸡飞狗跳,但是三天三夜面对频频来犯的各种野兽愣是没休息过一刻,笑话,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超级野兽跳出来,况且听了整整三天惨叫声不绝于耳…… 十三岁,她剪掉了师父好不容易蓄起的山羊胡子,后果是被师父用痒痒粉折腾了半天…… 十四岁…… 十五岁…… 想到狐狸师父层出不穷以折磨姐弟三人为乐趣的招数,她突然觉得,这一年四季如春的山谷内,冷风来袭,让她纤细的身姿看起来随时欲乘风归去,不过,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所以,对于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女子,慎视而不见,谨无奈而笑。 第二回 伤情最是别离时 “玉潇然。”深沉的磁性男声在身后响起,让女子楚楚可怜的身躯猛然颤了一下,徐徐转过身来。却见一三十左右的墨衣墨发男子双手抱胸斜靠在树干旁,似笑非笑的望着几人,那姿容,确实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的,人哪有生的这般好看,如果不是声音充满阳刚之气,说他是女子也未尝不可,容色倾城的女子。 而玉潇然显然是那女子的名字,见此人出现立刻花容失色:“师父……你……”另外两人见此,也不约而同的颤了颤,同时收敛的各自的表情,躬身行礼。 “嗯……让为师想想,这次怎么安抚你们这几个小东西呢。”男子似在沉思,那低头深思的样子,真真是美艳不可方物,但是旁边的三人,显然是没有心情欣赏眼前的美人图。 “师父,您老怎么现在回来了?”谨见此企图岔开话题。 “哼,为师不回来,那我这碧遐谷岂不是要被你几个毁了?璇玑,你说为师该怎么办呢?”男子微微侧目。 “师父,大错未成,就算了吧!”一英俊的年轻男子从树后走出,一脸温和的笑容,素色长袍在身,纤尘不染,纯净的面容一如纯净的笑容,双目澈如清泉,清爽如春风一般的男子。 “大师兄,还是你最好。”玉潇然见此,亲切的依了上去,挽着大师兄的胳膊,璇玑的白袍立即被蹂躏的不堪入目,不过男子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并未做阻拦。 挑了挑眉:“说得有理!”中年男子意外的不再追究,抬脚向谷内走去。 嘎……女子不可思议的抬头望着自己的师父,满是灰尘的脸上一脸的惊诧,嘴巴大的可以装下一个鸡蛋,活像个小丑,抬头跟谨、慎二人对望了一眼,不出意料,皆在对方眼中见到不可思议。 “鬼上身了么?”玉潇然喃喃道。 再看看大师兄,却并不意外,嘴角飞过一缕宠溺的微笑:“有什么鬼敢上师父的身啊!” “大师兄,师父这……”谨抬头看看了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大师兄,一脸的询问。 璇玑笑了笑:“谨弟,你忘了,明天是然儿的十六岁生日。” 原来,师父今天赶回来是……微微湿润了双眼,玉潇然按捺下心中的感动,不自然地说:“谨、慎,羡慕吧,哈哈,今天你们要感谢我啊,不然你们可就惨喽。”得意洋洋的女子,俨然是忘记了受罚皆拜自己所赐。 “哼哼,那还要谢谢师姐了。”谨似讽刺的望着自己的师姐,当然,后者厚脸皮的接受了。 而慎至始至终都未曾发一言,仿佛与自己无关,跟随在三人后面进谷去了。 晚上,四人被师父叫了过去,四人紧张兮兮的走进师父房间,见师父便坐在平时爱坐的窗台边,持一盏清茗慢慢的品尝,与平时一样,但是却又有点不一样,感觉从师父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淡淡的忧伤,四人心下诧异,但随即反应过来,师父是谁啊,师父怎么可能忧伤呢,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然儿,”微微张口,清泠的声音但进入玉潇然的耳中却是毛骨悚然,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等着挨罚。低下头去:“师父,徒儿错了。” “是啊,师父,您不是说不罚我们了吗?”谨有些惊恐的抬起头博弈王之魔都法则最新章节。 “混帐,为师向来说话算话,岂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言罢盯着几人,心中却在暗暗想着,平时有那么明显么? 怎么不是!四道声音同时在四个徒弟心中响起,虽然没人说出来,但脸上的鄙夷的表情却出卖了自己。他们可没忘,师父是平时是怎么骗自己去采乱七八糟的草药的,又是如何在自己的抱怨声中不断地说,没下次了没下次了,结果…… 见此,皮糙肉厚的师父也不尴尬,理了理衣服,坐正身姿道:“然儿,明天你就就十六了吧。清晨大家一起置了早饭,你就出谷吧。”说罢,轻吐了一口气,早说晚说都是要说啊,说出来,就舒服多了。 “出谷。”几人惊呼出来,齐齐一愣,噗通一声,玉潇然跪了下来,几步挪到师父脚下,抱着师父的腿嚎叫:“师父啊,徒儿是犯了错,可是您老人家也不能把我赶出师门啊……呜呜……师父,弟子知错了,别赶然儿走,然儿一定好好听话……”那嚎叫声,啧啧,怎一个惨字了得。 其余三人一听也急了,顾不得那杀猪般的嚎叫齐齐道: “师父……” 未等三人说完,便见他们的师父缓缓地毫不留情优雅的伸出自己纤长的手指,点住地上嚎啕大哭女子的哑穴,世界立即清净下来了,掏了掏耳朵,不耐烦的道:“我有说要逐出师门吗?你们能不能听我把话讲完。” 几人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当年为师外游时无意间救下了你,这是你身上带的半块玉,”从怀中拿出半块通体透亮的白玉,递给玉潇然。“为师料想你的身份并不简单,虽将你带回来传你技艺,但知你终有一日还是要出谷去的,如今你已学有所成,碧遐谷不能锁你一辈子,你该去你该去的地方去了却自己的事情了,未来且将如何,但凭造化吧。” 第一次听到自己的身世,玉潇然欲多问几句,突然想起自己的哑穴,忙啊啊的拉了拉师父的衣角,确定女子不再嚎叫,才解开女子的哑穴,还未等说话,便听师父又说:“你有你自己的路,你的身世如何,需要你去追寻!好了,多说无益,今天叫你们来此,便是知会你们一声,明天,青谨青慎也跟你出谷吧,青谨的医术已经尽得我传,青慎的功夫也已登峰造极,他们二人跟着你,应该多些保障!” “是,师父。”二人闻言,正了正神色,对视了一眼,便应下了。既然让他们也一起,那便是凶险万分,师父既不愿意多说,那便是无论如何也不得而知。 “好了,今天不多言话,该交代的我也交代了,你们下去吧,然儿留下。” “是,徒儿告退。” 翌日清晨。 碧遐谷依旧绿草茵茵,鸟雀虫鸣,依旧是个好天气,但却是个离别日。 “师父,徒儿们拜别师父。”玉潇然三人在谷口,端端正正的对着师父扣了三个响头。 “嗯,去吧。”摆了摆手,转过了身去,缓缓道。 “大师兄,好好照顾师父,我们走了。”玉潇然上去抱了抱大师兄,谨、慎二兄弟也上去抱了抱大师兄。 “珍重。”千言万语,尽在这句珍重之中。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去一别,再次相聚,又知是哪番光景。 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在璇玑以为早已转过身的师父要发表什么惊世预言的时候,只听师父道:“璇玑,你将为师昨日未啃完的那只鸭腿放哪里了?” 璇玑一个踉跄,果然是惊世……预言…… 第三回 贵在少时初相遇 姐弟三人刚出了碧遐谷,心情都有些恍惚,但是不多时,几人都相继兴奋了起来,毕竟除了几次偷溜出谷外,几人很少好好享受过谷外的风景,虽然没有谷内那么清幽静雅,但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师姐,我觉得你应该换张脸,这张脸出去是要惹事的。”望着师姐那张绝色的容颜,青谨说道,“虽然我们不怕别人,但是师父说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有道理,谨、慎你们是不是也觉得师姐我容貌才智绝世无双,不然怎么会有人觊觎呢?”摸着自己的小脸,玉潇然自恋道。 谨、慎二人闻此齐齐望天,慎难得开了口:“当然,如果你不开口说话的话。” 噗嗤,听着这话,青谨望着玉潇然听到青慎先当然,后贬低的话后的表情变换,忍不住笑了出来。 “慎,师姐知道你嫉妒我许久了,虽然呢,你长的也不错啦,但是跟师姐比,你还是要努力啊,毕竟天生丽质后天是很难……”玉潇然滔滔不绝自我夸赞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一声噗通重物落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不悦的向前方不远处的大树下看去,只见那地,一团紫色从地上爬了起来,竟然是个人,这人……从树上掉了下来?还未等三人惊诧完,只见那紫衣男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了过来。 边走边说:“姑娘,风大,小心舌头啊,在下正在这小憩,梦中惊闻此语,特来提醒姑娘。”言罢,挑了挑眉毛,斜靠在树干上,看着玉潇然缓缓道。 望着那紫色衣衫的男子,大约二十岁左右,三人心中只有一个词,美,真的很美,长眉邪眸,目中波光潋滟,高挺鼻梁下,一方薄唇,微微翘起,一袭紫衫宽大无比,却愈发显得此人风姿卓越,美艳不可方物,但这种美,和狐狸师父又不同,这美,让你望去,一眼就可以认出,这是男子的美,但偏生比女子更加好看。 一望如碧水寒潭,清雅绝伦,再看如万芳竞春,百样妖娆。 集雍容雅贵与妖艳无双于一身的……怪胎。 饶是看惯了狐狸师父的美貌,三人一瞬间也有些愣神。同时三人心中也觉得,这样的如狐狸一般的男子,很危险,就像师父一样危险。 但是玉潇然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好看归好看,但是这人在嘲笑她,就入不了她的眼,该死,竟敢嘲笑她,心里微微咒骂,脸上却皮笑肉不笑的道,“对不起,扰了美人姐姐清梦了。”言罢,还微微欠身。 “额…姐姐,师姐,师姐真会……哈哈哈,姐姐,抱歉了啊。”青谨重复着玉潇然的话,笑的前俯后仰,连青慎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显然,男子的脸皮也不薄,片刻的怔愣之后,邪眸中精光一闪而过:“承让承让,跟姑娘刚刚口中的自己相比,还差了那么一点点莽荒纪最新章节。” “哪里哪里,你是过谦了,你没镜子么。你可以看看,看看你那妖娆妩媚的绝美容颜,啧啧,天下有几个女子能比得上啊,又有多少女子嫉妒啊。”玉潇然立刻反唇相讥,同时心里咒骂,哪里来的混帐,竟然过来找事,得会给你弄点痒痒粉,痒你几个时辰,哼。 听着女子反唇相讥的话,男子一点恼怒也没有,一句话也不说,反而有点赞赏,笑眯眯的看着玉潇然,那妖异的瞳眸满含笑意的看啊看啊。只看得玉潇然头皮发麻,你想啊,你狐狸精朝你媚笑,你把持得住么。 “看什么看。”玉潇然显然是遇到对手了,饶是脸皮再厚,也被看的满面绯红,并非因为羞涩,而是恼怒,使原本出水芙蓉的娇面更加美丽,紫衣男子看了竟然有微微的出神。 “看绝色无双的女子啊。”自已男子借用玉潇然刚刚的话,笑意更盛。 “你……”玉潇然是彻底无语了,面对这么个变态,他忽然有种挫败感,以前经常把青谨青慎说的哑口无言,今天可算是棋逢对手了。 而青谨见到在唇枪舌剑上少有落败的师姐吃瘪,笑的更欢了。 “笑什么笑,”狠狠瞪了一眼青谨,“走啦,跟一妖精面前晃什么晃,小心把你吃掉。”言罢,越过年轻男子向前走去,小手轻轻一挥。 青谨、青慎二人连忙跟上。 眼见三人走远的背影,紫衣男子也不阻拦也不跟上,站在原地,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随后脸色一变……怎么这么痒…… 离开紫衣男子后,三人决定向圣华国走去,碧遐谷在四国之外,故此,到哪都是一样的,只是因为师父说玉潇然是在那里被救的,所以几人想去查探一番,毕竟认祖归宗找到当年真相是目前的头等大事。傍晚时分,几人来到了傲苍一个相对繁华的城镇中,它有个很美的名字,凤羽城,传说,曾有人看见神兽凤凰栖息于此。 “出去,出去,没钱你们住什么?”不耐烦的声音从本镇凤翔客栈里传了出来,随后就见三人从门口被推攘出来,可不就是玉潇然这姐弟三人么。 “师姐,惨了,出谷时忘记找师父要钱了……”青谨万分懊恼的看着满面怒容的玉潇然。 “你要,抠门师父也得给啊。没关系,看师姐的,有办法。”说着便去夺青谨的包裹。“干嘛,干嘛。”青谨死死抓着包裹不放,那样子,好像是要了他的命,开玩笑,里面可都是他从谷中带来的命根子啊,被这女人抢去了,还有活路吗? “拿来。”使劲一拽,玉潇然将包裹从青谨手中抢了过来道,“别动,还想不想住店了?”在青谨颤颤巍巍的目光下,玉潇然魔爪摸了半天摸出一个锦盒来,不顾青谨大惊的脸色转身就往店里跑去。抓出里面的东西,“喏,老板,我们用这个抵押,明天就还你钱。” “又是你们!”掌柜的抬眼望了一眼,立刻怒火冲天,“去去去,你以为拿颗萝卜来就能哄着我老头子了,还是颗坏掉的萝卜。” “什么!”还未等玉潇然发话,青谨便跳叫起来,颤抖着伸出手指,“坏掉的萝卜,你脑袋坏掉了吧,看清楚,这是血参,千年血参,你竟然……”面露青筋,青谨气愤了,恼怒了,开玩笑,你可以侮辱我的人,但是绝对不可以侮辱我的参,千年血参呐,价值可是用金钱来衡量的?谷内统共就那么两个,让你看一眼你就是祖上积德了,竟然还说是萝卜,越想越气,青谨将手伸进怀里,准备教训这有眼无珠的人一顿。 眼见青谨要发飙,玉潇然赶紧按住他的手,示意他淡定啊,淡定啊,并笑眯眯对着老板,“这真的是千年血参啊,老板可以找人鉴定。” 第四回 公子如玉情丝劫 看着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打死掌柜的他也不信他们能拿出传说中的血参来,还是千年的,边推边道:“去去去,别打扰我们的生意,在不走我可不客气了啊。”说着猛的一推,玉潇然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怀里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看着跌落在地的玉潇然,怒,滔天的怒火,从一直未说话的青慎身上散发出来,那冷冷的气势,让大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静静的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未曾发一言的十二三岁的清秀少年,难以相信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凌厉的气势美人纯良。慢慢的扶起玉潇然,捡起掉落的东西,望着被气势吓呆的掌柜,还未等出手教训,身后便有好听男声响起,青慎瞬间收了气势,那速度,快的仿佛快的刚才只是幻觉。 那一刻,美如春水融了桃花,秋波荡了涟漪,雪色化了晚霞,碎了谁的韶华。 “掌柜的,何必为难几个孩子!几位若是不介意的话,在下包了一个雅苑,现在还有几间客房,可供几位住下。” 温润如玉,谦恭有礼。 公子当如是。 那掌柜的见到此人,立刻点头哈腰,变脸之快,胜过轻功万倍。 “姑娘没事吧。”如春风拂面的声音,缓缓地,流进了玉潇然的感知,绵延不绝。 “啊……没……没事。”玉潇然仿佛傻了般茫然道。 旁边的青谨见此立刻伸出手替呆呆的女子把了把脉,皱着眉头道:“挺正常啊,没摔傻啊。” 感觉有手伸了过来,玉潇然猛然回过神来,一巴掌狠狠打掉手腕上的爪子:“你才傻了。” 呵呵,见此年轻男子掩嘴轻笑,那笑,让人觉得如沐三月清风,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应运而生:“几位不介意与在下同住吧。” “额,不介意不介意。”玉潇然声音细弱蚊蝇,想来若不是师父准备的人皮面具质量好,恐怕早就被自己烧化了。 “这边请。”白衣公子伸手引路,那伸出的手,纤长皓白,映入的影子,悠然成一幅丹青水墨画。 “谢谢公子。”边走玉潇然边道谢。 看着突然变秀气的师姐,青谨疑惑的用手戳了戳青慎:“这是师姐么?”后者耸了耸肩。 “不用客气,在下慕容修,姑娘称慕容即可。”缓缓的自我介绍,慕容修对着玉潇然三人说。 “慕容修,真好听。我叫玉潇然,这是青谨青慎,是我的弟弟。”玉潇然难得的老实下来。 “好听么,我怎么不觉得。”青谨青慎两兄弟对望了一眼,相信自己的审美细胞都没出问题。 因为三人急需用钱,所以在玉潇然的淫威之下,青谨不得不拿出自己从谷中带来的草药去卖。考虑到三人不懂行情,玉潇然很自然的叫上了慕容修。 天啊,一百万两黄金,看着手中的银票,玉潇然三人震惊,此时的眼神,比之刚刚那胖老板见到药草的表情有过之而无不及,三人显然忘了,刚刚是怎么鄙夷那老板激动地表情的,幸亏身边是一本正经的慕容修,要不就贻笑大方了。 这么值钱?千年人参?五色雪莲?千年何首乌?这还是三人拿出比较普通的药草!三人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悔恨,没错,悔恨,为什么不多从谷里拿出来?原来以前自己每天都在糟践万两黄金。 三人眼里,现在只剩下钱了,殊不知,这家商号是慕容修家的产业,卖到这个价格,老板多少看了慕容修的面子。唉,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不知三人狐狸师父若是知道三人心中所想,会不会气的吐血,自己的一世英明啊,怎么就教出这几个混帐。 于是,有了钱后,玉潇然就住在凤翔客栈不愿意走了,整天跟着慕容修问东问西,两小儿纳闷,自家世界怎么一出谷反倒勤学好问了呢,不应该啊不应该! 于是,青谨带着青慎翻遍医书典籍,方才意识到,师姐这种异常,仿佛是:春心萌动…… “谨,你说,我有女人味吗?”玉潇然某天无比惆怅的对着青谨柳家边记事。 “女人味?什么东西?好吃吗?” …… 有了,不想在跟白痴说话,玉潇然灵机一动,不知想出什么点子来,“走。”拉起青谨青慎就向外走。 “干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 灯红酒绿,胭脂扑面,莺莺燕燕,歌舞不休――合欢楼。 看着楼上的三个字,青慎微微皱了眉头,好难闻的气息。而青谨,倒是一脸兴奋,“师姐,青楼,是青楼唉,书中常说雪月勾栏,男人的温柔乡。” “废话,我当然知道这是哪里了,自古男人爱美人都在这里,我倒要看看,有哪里好的。”看了一眼兴奋地两眼放光的青谨,叹了叹,师父啊,您教出个斯文败类啊! “哎呦,这位姑娘,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浓妆艳抹的女子走过来,对着玉潇然那张算的上清秀的脸道,“莫非姑娘是到这里寻乐子的。”说着,痴痴的笑了起来,那声音,那眼神,看的玉潇然三人着实别扭。“咦,这两位小哥和姑娘一起的吗,这倒是可以。”望着玉潇然身后十二三岁的青谨青慎道,“姑娘们,接客啦。” 眼看青谨青慎二人对着拉扯他的莺莺燕燕要发飙,玉潇然无语,才十三岁啊,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带他们来。忙制止了那群女人,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扔向老鸨:“少废话,把你们这最受欢迎的女子都找过来,姑奶奶我要好好学习一番。” 额,静,静,随着玉潇然这话一落,原本闹哄哄的大堂突然静的可掉下一根针,随即爆发一阵哄笑,笑话,看过到青楼找姑娘的,也见过闹事的,哪有一大姑娘到唯恐避之不及的青楼学习的,真是笑话,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一恩客邪笑道:“姑娘,莫不是讨不得自家夫君欢心,故而前来学习一些特殊技艺,哈哈……” “笑,笑什么笑!”玉潇然义正言辞,“勤学好进,有什么好笑的。”再看看青谨青慎二人,早已以掌掩面,在心里道:我们不认识,不认识。 “你,还不给姑奶奶我找个雅间,把姑娘找过来,有钱不想赚。”玉潇然指着老鸨道。至始至终,都没有一丝羞愤。真令人称奇。 “啊,不,姑娘里面请,请,”老鸨慌忙把银票揣进怀里,笑话,哪有有银子不赚的,别说你一女子,你就是来一畜生,只要你有钱,那自然是奉若上宾。 “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最好的姑娘今天被西厢房的客人包了,要不我给你们找其他姑娘?我们这的姑娘啊,个个都……” 未等老鸨说完,玉潇然便打断了她的话,“不行,姑奶奶今天来学艺的,要学就学最好的,岂有退而求其次之理,你去给那什么西厢房的人说,姑奶奶今个包了,多少钱,我给。” “姑娘,那边的客人,可惹不得啊,姑娘莫让我为难。” “既然你不去,那我去。”说罢抬脚向外走去,青谨青慎都拦不及,当然了,拦也拦不住。玉潇然想做的事,谁拦得住。 “唉,姑娘,姑娘,姑奶奶,您就将就将就吧……”老鸨在后面跟着着急道,玉潇然哪里会理,直直向外走去,抓了个人问西厢房在哪里,冲过去就推门而入。 “这姑娘今天我包了!” 第五回 是非之地又逢君 里面悠扬的琵琶声生生被这不速之客打断,停了下来。 “放肆,”一声爆和从里面传来,“谁如此大胆。” “这个弹曲的姑娘我包了,你们要多少钱,你说。”玉潇然毫无惧色。对着那个暴怒的灰衣中年男子道。 “姑娘,于理不和吧,我家主人有贵客在,还望姑娘莫要生事,速速离去的好。”男子见只是一年方十六岁左右的纤瘦女子,想来也不是故意来捣乱的,便微微收敛了怒气。 玉潇然向里望去,只见屏风后一姣好的女子身影映出,想来便是那弹曲女子,对面的案几旁,一身着华丽深色蓝袍的英俊男子正微微皱着眉头望着自己,再旁边的软塌上,流淌的紫衫微动,并没有因为门口的动静而转过身来,一个侧影,仿佛远山青黛起伏的波澜,便美如烟霞罩乌江,玉潇然只觉得有些熟悉,但现在却也顾不得其他。 “哎呀,客官,对不起对不起!”跟在玉潇然身后的老鸨眼见玉潇然这个不怕事的搅了自己的生意,连忙开口道歉,“哎呀,我的祖宗,咱走吧,这咱惹不起。”说着便拉着玉潇然向外走。 青谨青慎见此冷眼旁观,仿佛就是俩看热闹的。 “那我要带她走。”玉潇然指着屏风后的人道。 未等老鸨开口,华丽衣衫的英俊男子开口了:“秦妈妈,怎么回事?” “爷,是这样的,这女子刚来,说非要找我们这最好的姑娘学艺,拦也拦不住,奴家这就带她走,爷莫要生气,你们继续,继续。” “学艺?”里面未动紫衣的男子见此微微诧异,扭过身来,待看到他的脸,玉潇然微微诧异,这不是……这不是那天从树上掉下来那个讨厌鬼么?真是冤家路窄,而那紫衣男子见到玉潇然微微感到熟悉,待见到身后的青谨青慎二人,随即明白了过来。微微一笑道:“一别几天,小麻雀,还是这么聒噪。”优雅如流云般掏了掏耳朵,分外妖娆。 此话一出,华衣男子微微一愣:“拓,你认识?” “算是吧。”紫衣男子把玩着白玉杯,好似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玩味的笑了笑,这一笑,便是碧水流云,惊了满室的风光。 那中年男子,一听自家主人认识,便也不再阻拦,退了出去。 “你叫谁小麻雀。”玉潇然忽略掉眼中的惊艳,一脸吃人的表情。 严拓见此,妖媚一笑:“还是带刺的麻雀。” 华衣男子对老鸨挥了挥手让老鸨下去,在玉潇然开口前道:“姑娘,学艺?在青楼中,有什么好学的,看姑娘也是富贵人家,何不请个先生好好学艺琴棋书画,何苦到这里来?” 本是好心的劝说,但进了玉潇然的耳朵里便成了讽刺,微微一瘪嘴:“要你管!”说罢还不客气的坐了下来,青谨青慎也跟着进来。 华衣男子显然没想到女子会这样回答,更没想到普天之下还有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顿时觉得有趣,而见到女子带了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来这烟花之地以后,更加觉得有趣,一时之间便无声笑了起来。 “姑娘,一次见面是偶然,两次便是有缘,在下信严,单名拓字。这是在下朋友萧空哲。”紫衣男子微微起身,笑着向玉潇然举了举白玉杯道。 “谁跟你有缘,我带了这姑娘就走!”说罢,起身向屏风后走去,顺便丢出三个字“玉潇然”,她可不想被一直叫做小麻雀。 “姑娘难道不知,若萱姑娘从不单独见客,哪怕你是个女子万族争霸全文阅读。”严拓戏谑的话在身后响起。 玉潇然皱了皱眉头,心中暗暗道,怎么一遇见这个家伙就不顺利。 未等开口,便听到屏风后衣衫簌簌的声音,随即听到柔柔的好听女子声:“无妨,这位妹妹直爽的性子奴家甚是喜欢。”说着,便从屏风走了出来。 淡淡的幽兰清香传来,使人闻之欲醉,玉潇然睁大了眼睛,实在想像不出,在这楼下乌烟瘴气的地方,还能有此温婉的女子,但见身量纤纤着一袭粉衣,眉若远山,眼似秋水,便叫玉潇然自惭形愧,并非长相不如此女,而是那,动如弱柳扶风,静若娇花照水的气质,真是再找不出第二人来,比自己动如疯兔的言行真是好看到不知几百倍。 殊不知,美人千万,各有各的风华。 “有杀气。”未等玉潇然欣赏完,突然听到青慎凛然道。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黑衣人破窗而来,直袭华衣男子和严拓。 严拓微微一闪,四周立刻又多上几人,与那黑衣人缠斗起来,而自己,则继续品着酒,好像别人来杀的并不是他自己。 而华衣男子见此也依旧坐在一旁不动,同时还诧异的看了一眼率先出声的青慎。 玉潇然则迅速挪到若萱身边做出保护的姿态,青谨青慎也挪了过来。 玉潇然见好好的青楼之行发生了变故,更加肯定了紫衣男子是个祸害的想法,随即气愤道:“人家是来找你的吧,看来,坏事做多了吧。” 紫衣男子也不怒,反而举起了白玉杯对着玉潇然晃了晃,满脸的不在乎。反对着华衣男子道:“是下了功夫了的。”后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玉潇然也看出来了,黑衣人武功高强,那几个人显然渐渐落下败风。果然,不消片刻,全都倒下,黑衣人见此对着严拓二人道:“二位还是跟我走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哼,就凭你们这几个货色?”华衣男子闻言一声冷笑。 “知道二位公子武功深不可测,所以我兄弟几人也并没想力敌,难道二位没发现自己提不上内力了么?” “你……卑鄙!”仿佛为了应正黑衣人的话,华衣男子也是突然体力不支起来。 “哈哈哈,兵不厌诈。”黑衣人见此狂笑起来,见此欲对几人下手,当然,包括屋内的玉潇然几人,显然他们并不觉得这几个人是威胁。 青谨见此眼中流过讽刺,按下了要出手的玉潇然青慎俩人,弄的两人疑惑不解,用眼神示意二人继续看下去。 “噗嗤!”华衣男子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就你们这几个蠢货,还妄想抓我们。”边笑边坐正了身子,哪还有半点体力不支的样子。 “你……你们?”黑衣人见此大惊失色,“怎么回事,你们明明喝了那酒……” “闲时一乐而已!”华衣男子像看白痴般的看着几人,得意地笑了笑,“跗骨软筋散虽无色无味,不会破坏酒的味道,但是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那个送酒的小厮有功夫吗?蠢货。” 原来是装的,玉潇然在心中道,怪不得谨不让我们动呢,原来早就看出这俩人没事。 “哼,早知你们不简单,不过,我们也不只这点手段。”说罢几人从怀里掏出一颗圆形黑丸,往地上一扔,立刻有丝丝红烟生腾起来,甚是好看。 不过,越是好看的东西就越是致命。 第六回 俗世红尘险恶多 “红蛛泣泪!”萧空哲惊呼,然后迅速的点了自己的两个穴道。 而紫衣男子面带微笑的表情也是一顿,随即恢复浅笑,却仿佛带着丝丝腊月寒冬般的冰冷:“几位是冲着我们而来,作何要滥杀无辜!白白辱没了向日楼的名声。” 听了这话,玉潇然心道:这个严拓,还算有点良心。不过,她为何不点穴,莫非跟我们一样,百毒不侵?向日楼,记住了,下次碰到让你变成向地狱,哼哼,她玉潇然可是个记仇的主。 “哼,无辜不无辜尚且不知,我们只知道完成我们的任务。” “看来,向日楼已非昨天的向日楼了,那便留不得了。”严拓说罢,起身护在几人身前,对着萧空哲道:“没事吧?” “死不了。”华衣男子脸色微微苍白道。 “嘻嘻,漂亮姐姐,还算你有良心。”抬高手拍了拍严拓的肩膀,后者瞬时给回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打了个寒颤,玉潇然腹诽,妖精,忙转开话题,“谨,别光顾着看热闹啊,这还有一若萱姑娘呢。” “你……”黑衣人见其三人没事,不由脸色惊变,直直向地上的红烟看去。 “不用看了,这确确实实是的确是红蛛滴泪,不过,对我没用。”青谨调皮的眨眼一笑,看的几个黑衣人直打哆嗦,丛怀里掏出药粉一撒,同时又给若萱和萧空哲吃了颗药丸,“雕虫小技,也敢出来献丑。” 望着地上的红烟渐渐消散,几个人不可思议的望着青谨,显然不相信他们的必杀技被青谨这么容易就破了,而且还被称为雕虫小技…… 而严拓趁着几人微微愣神,身形一动,看似淡然如风,实则谁也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动的,瞬息点住了几个人,对着门外道:“带走魔灵魂冢万物生全文阅读。”话音刚落,几个人迅速的进来,将人带走。 眼见波折过去,玉潇然欢欢喜喜的走向若萱,“若萱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儿,谢谢!”若萱柔柔道,“这位姑娘,找奴家有什么事吗?”“我……”瞅了瞅旁边的两人,玉潇然少有的红了脸。 那若萱果然是在青楼混的时间长的人,道,“姑娘是喜欢上了哪个男子吧。” “啊,你怎么知道?” 青谨青慎听此齐齐翻了个白眼,难道女人这时候都很弱智么? 而旁边的紫衣男子,听了这话,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突然一顿,转身看向窗外。 “啊,若萱姐姐,你干什么?”玉潇然诧异出声,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刚刚还温柔如水的女子,而现在,却一脸阴笑地捏着自己的命门。 青谨等人见此大惊,若萱有武功,而且还不弱,几人愣是没看出来,怎么可能? “别动,知道几人本事,但不知是我快还是你们快。”若萱见欲动的几人道。 的确,饶是你再快,命脉已经捏人家手里了。 见几人不敢轻举妄动,若萱冷冷一笑,对着青谨青慎二人道:“二位深藏不露,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若想叫她活命,你们就替我把他俩抓了。” 还未等青谨青慎动手,严拓便懒懒的打断了若萱的话,“不必了,我跟你们走。” “拓!”萧空哲惊呼一声,“不可!” “且不论这位青慎兄弟的武功,便是这位青谨兄弟出神入化的使毒功夫,想要胜过恐怕很难,况且,这件事,原本就与他们无关。”严拓漫不经心道,那样子,仿佛要被抓的不是他自己,若是旁人,单单是看到贼人使的毒,便知道,落到他们手里没什么好下场。 “少废话,自废武功!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若萱可没那个心思听几人在这闲聊,眼中闪过一丝焦急,然而在下一瞬间,却是异变又生。 “啊,你……你做了什么?”女子突然前俯后仰起来,“啊,好痒。” “哼,敢挟持本姑娘我。”挣脱了开来的玉潇然捏了捏刚刚被女子弄痛的脉门,对着严拓道,“多谢。”这话是谢刚刚她偷偷要拿痒痒粉的时候被严拓眼尖的看到,而他则以束手就擒来降低了若萱的防备心,她才这么顺利的得手。 听得此话的严拓,媚眼一抛,媚色天成,道,“心有灵犀!” “谁跟你心……啊……” “师姐!” “小心!” “小麻雀!” “玉姑娘!” 几声惊呼,玉潇然只觉得胸口针扎般疼痛,咬牙切齿说了几个字:“噬心冰火针!”望着那已经先被严拓一掌打的奄奄一息的女子狰狞的笑容,玉潇然的身体突然开始觉得犹如火烧般热,该死,还是着了道了。 “咳咳……哈哈……那地上的女子狰狞的笑着……咳咳,都是你……都是你们,本看你刚刚以身相护,想……咳咳……想放你一马,可是我这七年的春华,都化作尘埃,都被你们毁了,便是死了,我也不让你好过。” 望着那温婉荡然无存的女子,玉潇然靠在青慎怀里,瞬间满脸烧的红彤彤的,对着慎笑了笑:“慎……原来……外……外面的……世界……是这样啊……真是防不胜防……真是……有趣……啊,好冷,又冷了大唐新秩序。” 噬心冰火针,顾名思义,先噬心然后冰火煎熬。 “你还说话,”青谨脸色铁青,连点了几个穴道,对青慎道:“快回客栈。” “三位,今日之事,全由我二人而起,在下有一小院就在附近,那里适合……” “不必了。”未等萧空哲说完,便被抱着玉潇然的走到门口的青慎冷冷打断:“以后,我们不想跟阁下有任何交集。”说罢,和青慎二人施展轻功向客栈飞奔而去。 闻言萧空哲一声苦笑,的确,这次是他们失策了,看了看旁边一言不发依旧笑的妖艳的男子,只是觉得那笑,让人毛骨悚然,暗暗默哀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翌日,江湖传出消息,闻名四国的向日楼,排名第二的杀手组织,一夕之间,被灭门。谁人如此大手笔,没人知道,也没人敢去查探,人们只知道,向日楼,从此不复存在。 抱着玉潇然回到客栈,青谨立刻开始施针,慕容修也闻讯赶来,看着床上冰火两重天不断挣扎的玉潇然道,看着眼前的情形,微微的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 然而没人理他,青谨忙着施针,青慎此刻心情不好,更不会多说一句话。 “慎,”一柱香以后,青谨满头大汗的叫着青慎,闻言青慎上前,扶起玉潇然,开始输送内力,“麻烦慕容公子帮忙护个法,我等下还要为师姐施针。”青慎拜托慕容修。 “好,小公子放心,在下定全力以赴。” 看着床上源源不断输送内力的青慎,以及快的只看到残影施针的手,慕容修暗暗心惊,小小年纪,此等风神,恐怕当今世上能与之匹敌的人寥寥无几,但到时日良久,天下还有谁能抗衡。 稍稍按下心惊,慕容修看了看玉潇然,看着平时满是明媚笑容的脸此刻毫无血色,那平时爱喋喋不休的小嘴此刻忍痛般的紧抿,慕容修微微闪过心疼。 心疼?意识到自己的心态,慕容修诧异不已,自我否定道,不可能,然而再看向那平时觉得顶多算的上清秀的小脸,越看越觉得好看,越看越好看……慕容修觉得一定是自己被这行事颠三倒四的丫头带的有点失常了,连忙定了定心神,转过身去不再看玉潇然,看向窗外。 “公子。”窗外,以口型示意,慕容修走到门口,听着来人的报告,慕容修温润的脸上变幻极快,诧异,失笑,失望,气愤,但也只是瞬间的事,随即理了理心绪,挥退了来人。 “唔……”青谨长舒了一口气,青慎也从床上下来,看了看时间,月上中天。 差不多有三个时辰,两人脸色微微惨白。 “怎么样了?”见二人坐下,慕容修问道。 “没有生命危险了,针已经取出,噬心之痛我已经帮师姐压下,只是这冰火之炼,因为药材一时配不齐,我无能为力,只能靠师姐自己挺过这一夜,明早就没事了。”望着玉潇然,青谨青慎也不担心了,闭目微微调息。 “青谨公子可否把药方给在下,药材,兴许在下有。”慕容修见玉潇然脸红白交加,不忍道。 青谨稳坐不动,“不用,等药回来,师姐也熬过了这糟。” 见此,慕容修也不坚持:“那二位先休息吧,我来代为照顾玉姑娘。” 二人见此也不推辞,开始调息。 第七回 情义之事最难测 慕容修叫来几人端来冰水和热水,轮番细细擦在玉潇然的脸上,指尖轻轻触到女子光滑的肌肤上,慕容修只觉得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了心头,慌忙如烫手山芋般的扔给旁边的红衣女子:“霜因,你来!” 看着慌忙躲到一边的公子,霜因微微诧异,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的公子这是怎么了?然而再定睛一看,依旧是温文尔雅的公子,难道是自己看花了? 清晨,玉潇然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慕容修靠在床沿闭目的侧脸,阳光从窗外倾泻下来,散到男子如玉的脸庞上,玉潇然惘然,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比师父还好看,比严拓顺眼,唉,怎么会想到严拓那个妖精呢?玉潇然摇了摇头,这一动作惊醒了小憩的慕容修。见玉潇然醒来,慕容修双眼一亮:“玉姑娘,你醒了。” “嗯,”揉了揉微微有些发痛的头,“慕容大哥一直在这里么?青谨青慎呢?”看玉潇然头痛,慕容修自然地扶起玉潇然替她揉了揉眉头,道,“青谨出去给你弄补药了,青慎昨晚消耗了大量内力,现在在自己房间休息。” “师姐,醒啦。”青谨端着药碗走进房内,“趁热……”待看到房内的情形后,青谨端着药碗石化在了门口。 “怎么了?”跟在请谨身后的青慎一阵紧张,一步跨进了房门,入眼便看到:自家师姐衣衫不整,柔弱的靠在慕容修怀里,而慕容修纤长的手指,在师姐太阳穴处揉啊揉啊,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那情形,在外人眼里…… 看见二人的神色,床上的二人才发觉自己的姿势有多么的暧昧,玉潇然脸色一红,坐正了身姿,慕容修正了正神色慢慢的站了起来,姿态依然优雅。 青慎见此,一拉青谨有点焦急道,“谨,快,给师姐把把脉。” 回过神来的青谨疑惑不解,“看神色就知道没事了,身体彪悍,吃嘛嘛香,把什么脉,我的医术你还不相信!” “要你去就去。”很少见青慎这么急切,青谨疑惑着,但也上前给玉潇然把了把脉。 “怎么样?”刚放下手,就听青慎急切的问道。 “很好啊,内伤尽消,只是身体比较虚弱,养养就好了。” “还有呢?” “还有什么?” “没有了?” “没有了啊,就这些,你还想知道什么?”青谨疑惑不解菩提树之疯狂进化全文阅读。 青慎见此将青谨拉到一旁,很少见这样的青慎,玉潇然异常诧异,忙竖起耳朵听听二小儿说什么。 “谨,你说实话?真的没什么了?” “没什么啊,你怎么了,有话就说啊,这么神神秘秘……” “那个……”青慎脸色微红,“你忘了,有一次,我们进师父房里,看见师娘就在师父怀里,然后……一个月后,有了小师弟了,师母为此还……” “咳咳……”正在边喝药边偷听的玉潇然听到这,一口气提不上来,“咳咳……”药撒了一身,立刻面红耳刺,也不只是羞得还是呛的…… 再看慕容修,武功不差,必然也是听到了这番话,饶是休养再好,也顶不住这番话了,连礼都忘了行便夺门而出。 再观青谨,听了这话片刻愣神,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哈……慎,你……哈哈……你太可爱了,你……哈哈!” “青谨!你还笑,你们……你们给我滚出去。”玉潇然越见青谨笑越生气,她脸皮是很厚,但是休养显然不够,拿起手上的碗狠狠地砸向青谨,恨不得砸出个窟窿。 青谨一躲,见玉潇然羞愤的表情,再看看青慎一脸的茫然,觉得更加好笑了。 青慎不明所以,但见青谨笑得如此,也知自己闹了笑话,一脸不善的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青谨,青谨被青慎越看越发毛,极力的忍住发抖的身躯,向门口挪动着,“我……哼哼……我还有些草药没弄,我先出去了。” 青慎也不阻拦,他当然知道青谨是要找个地方笑个够,算了,等回来再给他算账。 青谨刚出门,青慎便依旧听到了那狂笑声,显然是没忍住。 晚上,青谨拉着青慎在房里嘀咕了半天,至于嘀咕了什么,但无人得知,但见半宿后,青慎面色通红的从青谨房里出来了。 此后几天,青慎一见到慕容修或者玉潇然,都好不尴尬,玉潇然仰天长叹,师父啊,您老人家为什么要教青谨医术,贻害四方啊! 玉潇然趴在床上躺了三天,期间慕容修每天得空便来看她,当然,是趁青慎不在的时候,否则鬼知道这小子下次又会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想法…… “啊……”玉潇然,走到院子里的梨花树下,舒展舒展筋骨,“几天没下床骨头都快断了啊,真是个好……”天气还没说完,玉潇然便戛然而止…… 因对面院子里的青石桌旁,一袭紫衫,在飒飒春风中荡起淡淡的涟漪…… “严拓?”撇了撇嘴,玉潇然走了过去,“阴魂不散啊!” 看着玉潇然活蹦乱跳没事样,严拓依着后面的树干,举起手中的清茗懒懒道:“尝尝?”说着,给玉潇然倒了杯茶。 “好茶。”轻轻抿了一口,玉潇然不由赞道,确实是好茶,不但唇齿留香,入肠之后更觉神清气爽,精力十足。怕也只有师父的碧春香才能相比吧。“这是什么茶?” “秘密。”调皮的眨了眨眼,严拓道,那样子,更为美色添了三分魅惑。 玉潇然撇了撇嘴,暗暗道,真是个妖精。 “潇然”大唐新秩序。温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慕容修,俩人这几天的关系,那真不是一日千里可以形容的,这慕容修连玉姑娘也不再称呼了。“怎么在这里?可以下床了?” “慕容大哥,你原来在啊,一大清早不见你,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玉潇然一见来人,立立刻眉开眼笑。 潇然?慕容大哥?严拓瞳眸微微一眯,望着来人缓缓道,“我与然儿相识已久,在这里有什么奇怪。慕容公子,既然来了,粗茶一盏,可愿赏脸?” “你们认识?”玉潇然诧异道,看着慕容修在身边坐下,忽略掉那声阴阳怪调的然儿给自己的影响。 轻轻笑了一声,慕容修并没有回答。 严拓也聚精会神的看着盏中的茶,仿佛那里是有朵花似的。 “阁下还真是阴魂不散!”青谨、青慎二人见屋里不见了玉潇然,便寻了出来,出来便看到坐在对面院子里的三人,青谨见到严拓立刻出言相讥。 “年少老成可不好!”严拓懒懒看着讥讽自己的青谨和面无表情的青慎也不生气,懒懒道。 “咦,龙萱草的味道?”青谨突然出声,顾不得再挖苦严拓,伸头四处嗅了嗅。 “谨,你头都快伸进我杯子里了?”玉潇然不满的看着像伸出狗鼻子似的嗅啊嗅。 “龙萱草,是龙萱草!”青谨不理玉潇然,激动地一把抢过杯子,不可思议的对着严拓,“你……你竟然用龙萱草泡茶,天呐,暴殄天物啊。”宁死不浪费一两药草的青谨此刻早已忘了面前这个人给自己带来的麻烦,恨铁不成刚的望着着严拓。 “龙萱草?就师父整天跟拿宝贝似的揣在怀里的那个龙萱草,闻之可凝神静气,尝之可祛除百疾,延年益寿,传说可炼成回生丹的药草?”玉潇然像想起什么似得说道,但是却从来没见师父炼成功过。 “正是正是。”青谨贪婪的望着那龙萱草泡成的茶,眼睛一眨也不眨,仿佛怕随时会跑掉了似的。 看着青谨那没出息的样子,玉潇然无力的抚着额头,这个医狂…… “你……”搓了搓手,青谨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严拓,“千年血参?七色雪莲?或者其他什么草药,只要你说的出来的,我都给你,跟你换,哦,不,跟你借那个龙萱草,假如练成了回生丹,我不要,都给你,怎么样?”青谨一口气说完,紧张的盯着严拓。 疯了,玉潇然在心底道,龙萱草固然珍贵,可遇而不可求,可是千年血参什么的也差不到那里去吧。 半晌,严拓看着紧张兮兮疯言疯语的青谨,再抿了一口茶,才缓缓道:“没有了。”“没有了?”青谨一愣,显然是不相信。 “是,我统共就这么一颗,喏,泡茶了。”用头点了点眼前的茶。 “全都泡茶了!”青谨盯着眼前的茶,仿佛要盯出个窟窿来,再看看正在品茗的玉潇然和慕容修二人,那眼神仿佛要杀人。 看得二人哪还有心思品尝,纷纷僵硬地放下茶杯。 “那这茶……”青谨见此,恬不知耻道。 “哎呀!”严拓不理青谨的话,懒洋洋的起身,“坐了好久了,有点饿了。”边说便向客栈外堂走去。 余下几人见此,连连附和点头:“嗯,我也是。” 一个个起身走了。 只余下青谨,和那茶…… 第八回 人生若只如初见 凤翔客栈门前。 “好了,潇然,别在撅着小嘴了。”轻轻揉了揉玉潇然的头发,慕容修看着万分不舍的玉潇然道,拿出一个玉佩放入玉潇然手里,“等你到了傲苍都城,拿着这个玉佩到锦程商号就可以找到我了。” “可是那又不知道要多久外星皇族!”玉潇然看着手中的玉佩道,心下欢喜,这算不算是定情信物。 “潇然,浮生若梦,聚分离合乃是常事,顺其自然便好。”慕容修微微一叹,望着还是高兴不起来的玉潇然,心中一动,一把将眼前的女子搂在了怀里。 玉潇然微微一愣,随即觉得男子身上淡雅的气息将自己包围,慢慢的伸出手去,以前也不是没和男子亲密接触过,但是这种感觉,和师父、师兄他们的感觉完全不同,分外地让人留恋,让人欢喜,欢喜到她的心野随之紧锣密鼓地欢呼雀跃。 同一时刻,客栈大堂内。 手中的筷子几欲折断,严拓紧紧的盯着门外的俩人,手中毫无所觉。 “主子!”旁边一起用膳的清秀男子见此诧异不已,公子从未如此失态过,难道……是因为这个女子? 这一惊呼不要紧,严拓手中的筷子,啪,断成了四节,看着手中的四节断筷,严拓头也不抬的道:“玄彬,饭多磕牙是么?” 闻听此话,玄彬打了个冷颤,撇了撇嘴,心里暗暗道,主子发怒,此地不宜久留,待会还是让五叔来跟着主子为妙。 看着盯着来来往往人群的玉潇然,严拓心里很不爽,非常的不爽,已经坐在这里两个时辰了,到底要坐多久。 “红儿,你看我这簪子好不好看?”大街上,一个美貌的妇人笑着问身边婢女装扮的丫头,那兴高采烈的模样,令旁人微微侧目。 那叫红儿的姑娘看主子高兴,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夫人本就很美,如今更美了,今天老爷回来见到夫人为了他回来打扮的那么漂亮,一定会很高兴的?” “真的吗,红儿,那我们快回去等相公回来吧……”听着说说笑笑的声音走远了。 玉潇然喃喃道:“相公回来了就要好好打扮么……” “当然,自古女为悦己者容。”严拓看玉潇然好不容易说话了,立刻兴高采烈的接上。 “女为悦己者容?”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玉潇然猛的站了起来,是了,女为悦己者容,她还没让慕容大哥看到自己的样子,她还没亲口告诉慕容大哥她喜欢她,她要让慕容大哥记得她的样子,想到这里,玉潇然跑向后院,牵起一匹马,跨上去就欲走,青谨青慎听声出来,大急:“师姐,你去哪里?” “别跟来,我去去就回。” “师姐……” 望着师姐绝尘而去的身影,青谨青、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身后,严拓面带微笑,那笑,如同喝了中药一般有了些许苦涩。 话说玉潇然直追慕容修而去,边走边用药水洗掉脸上的易容,掏出一方锦帕遮住面庞,想象着慕容大哥看到自己的讶然,玉潇然嘴角就情不自禁的翘了起来。 追了将近三个时辰,玉潇然远远便望见慕容修的马车停在了路边,想来是中途休息。悄悄地用轻功潜了过去。 “王爷,您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玉潇然了吧?”霜因向着慕容修严肃道。 王爷?玉潇然诧异,早知道慕容修几人身份不简单,竟然是皇族中人?傲苍皇族? “霜因,这不是你该问的,主子的事,莫要打听。”霜因旁边的黑衣男子见慕容修微微皱眉,连忙打断。 “可是,当初主子接近玉潇然本就是看到了那天掉在地上的凤璃玉,如今主子为何不下手?虽然他们本事不小,但是要拿到玉潇然怀中的凤璃玉也不是不无可能小丫头空间升级记。”霜因显然不满。 “霜因!”慕容修喝道,“本王是不是太过纵容你了,本王做事,自有分寸,凤璃玉本王有分寸,但是玉潇然,你也妄想去动。” “玉潇然到底是北牧的人,若东西落入北牧之手,那对我们是大大不利。” “是不是北牧的人还不能断定,总之,本王的事,本王自有定论。”依旧是温润的声音,但是听起来,却让人觉得有点冷。 “王爷,凤璃玉对我们真的很重要,有了它……” “够了。”慕容修打断霜因的话,“霜因,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不要忘了你的……谁?”话锋猛然一转,“出……”来字还没说完,慕容修便愣住了,霜因几人也向不远处的大树望去。 玉潇然突然觉得,很冷,是的,她很冷,满脑子里就只有一句话,为了凤璃玉,接近她……呵呵,真是可笑,真是可笑啊!百转千回,到头来,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用眼神定定望着慕容修,真的吗,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潇然。”看着树后缓缓走出面遮锦帕的女子,慕容修看着那双异常熟悉,此时却了无生气的黑眸,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没有回答慕容修,玉潇然一动不动,清风拂过,锦帕悠然而起,颉颃飞舞,潇潇洒洒的落在了地上,露出了里面容颜。 清绝秀丽,举世无双,却眉目讥诮。 慕容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苦笑的摇了摇头。向前走了一步,“潇……”然字还未出口,便见玉潇然猛然转身,架起轻功向远处射去。 身后传来侍卫的声音:“王爷,属下去追。” “不必了。”慕容修看着自己伸出的手,空荡荡的,一如自己,空荡荡的心。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慕容修突然明白了,自己,确实动心了,可是,他也觉得,自己要永远失去她了,那样一个决绝的女子,是断断容不得半分欺骗的,哪怕自己,在接触了她之后改变了主意,没有解释,因为慕容修知道,那样,只会让她更看轻自己。 斜阳空向晚,欲去更销魂。过客无心睬,只因落寞人。 落日的余晖,画出地上纤长的影子,风,突然强烈了起来,玉潇然茫然的走在官道上,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强忍已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氤氲了双眼,模糊了前方的路,隐隐约约看见前方山石上有凹进去的地方,那么有安全感的地方,让玉潇然无意识的蹲了进去,刚刚好可容纳下她,还好啊,现在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让自己停留,真像大师兄的怀抱,温暖而又坚实。 想起大师兄,那个如兄如父般的男子,宽容而又温和,师父有多少狂风暴雨啊,都是他替我们挡下的; 想起师父,狡猾而又严厉,千磨百炼让他们变得无比强大,可是师父,为什么你只想到我们的身体,却遗忘了我们的心,其实是最脆弱的地方,是心啊,还是因为,师父从来没有被师娘伤过吗? 想起师娘,那个美丽狡黠不羁的女子,但又最是护犊子的慈母,每次只要她在,她总会软磨硬泡的让师父免去对我们的处罚,再不行,就带着小师弟渊文一起; 想起小师弟,那个继承了父母美貌才智的师弟,每次她和青谨闯祸连带着被连累的青慎挨罚的时候,都会偷偷送吃的来的小师弟; 想起青谨青慎…… 噢,是了,他们还在等她…… 可是,这里,这里多么温暖啊,温暖的不想离开,真的不想…… 第九回 风雨同骑零落人 风,越来越大了,山雨欲来风满楼,果然不消片刻,倾盆大雨无情落下,自嘲的笑了笑,以前有次偷溜出谷听到说书先生中就有这么一段,瓢泼的大雨仿佛在哭那些伤心的人儿,是哭我吗?我?我有什么好哭的,想起那天她被客栈的老板一推,倒在了地上,连带着玉也从怀里掉了出来,想是那天被慕容修看到了吧,不然,一陌生人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帮她呢?是,都是这劳什子凤璃玉,什么破玩意儿,值得去抢冰火九重天!想到这里,玉潇然掏出凤璃玉,狠狠地砸向地面,哪知玉质甚好,叮叮的在山石上弹了几下便安静的躺在了雨中。 掉落的玉的旁边,突然出现了一双绣着青竹的墨色锦靴,此时已经浸上泥水。纤长雪白的手指捡起凤璃玉,似是无声的叹息了一声,抱起了蜷缩在一团的玉潇然。 “大师兄,大师兄吗?”玉潇然头也不抬,喃喃道,“大师兄来了啊,真好,真好,大师兄来然儿回去么?外面的人真坏,真坏。”淡淡的龙涎香气息传来,玉潇然一怔,不是大师兄!紧张的抬起头,看到那一袭紫衣男子,笑了笑道:“是你啊,你也想要我的凤璃玉吗?给你好了,我知道你们都不简单,你拿去吧,这般祸害的妖物,我不要了,不要了。” “凤璃玉不是妖物。”紫衣男子显然是严拓,此时一身紫衫尽湿,脸上戏谑的笑容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无奈。 “放开我!”见自己还在严拓怀里,玉潇然欲挣脱。本以为严拓会阻拦,谁知严拓轻轻一放,手一松,玉潇然确实猝不及防,一个不稳向后倒去,在那不知蹲了多久,双腿双脚已经没有知觉了。眼见玉潇然倒向泥泞,这严拓也确实无动于衷。 “你……”玉潇然狼狈的趴在地上,恨恨的瞪着严拓。 “不是你让我放的吗?”严拓一脸无辜,见玉潇然稍稍恢复了以往的怒气,脸色微微和缓了些。 不再理会严拓,玉潇然顺了下血脉,挣扎着站了起来,朝着来路走了过去,那背挺的笔直。 严拓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很好,还没一蹶不振。 一言不发的跟在玉潇然身后许久,严拓终于开口:“你不是就想这么走回去吧。”玉潇然头也不回:“马跑了。” 严拓微微一笑,手放到嘴里吹了个响哨,立刻有哒哒的响声从前方响起。一匹通体雪白闪电瞬间到了眼前,好俊的马。玉潇然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声。 “它叫灵羽。”看到玉潇然严重的赞赏,严拓一边翻身上马,一边朝玉潇然伸出手,“上来。” 看着那纤长有力的手,玉潇然微微出神,随即道,“不用。”严拓微微一笑,猛然伸手将玉潇然一把拉了上去,用一只手禁锢住。 “哎,你干什么。”玉潇然气极,忽然想起严拓害自己摔倒,怒道:“不用你管,假惺惺!”边说边用力挣脱,哪知这次严拓但是用了力气,理也不理,夹紧马肚向前飞驰而去。玉潇然见此更加恼怒,使了上功夫欲挣脱下马,如此俩人暗暗较劲斗了一路,玉潇然愣是没斗过严拓,心中更加恼怒,这么一来一往,便将在慕容修那里受得委屈和怒火抛之脑后。 马毕竟不是普通的马,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到了客栈门口,将将下马,便有几人鱼贯而出,七嘴八舌道: “师姐,这是怎么了?” “主子,去哪里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说还好,一听这话,玉潇然立刻想起发生的事,一言不发的向后院走去。青谨青慎连忙随后。 收回看着玉潇然背影的眼神,把缰绳丢给玄彬,又对着旁边中年男子道,“五衷,跟我来。” 玉潇然回到房中,顶着湿漉漉的身体,一头扎进被子里笔画仙诀最新章节。青谨青慎二人随后进来,自记忆起,玉潇然便带着二人飞天遁地杀人放火,当然,这有点夸张了,但却也没见到过此番模样的师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从来, 师姐是坚强的,从来没有悲伤过。 师姐是伟大的,从来没有掉泪过。 师姐是彪悍的,调戏她的人被她弄哭过。 师姐是无敌的,受再大的磨难都没退缩过。 总之,师姐不会是这个样子的师姐。青谨青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怎么了?问谁欺负你了,咱把她大卸八块?师姐会理吗?只隐隐约约猜到与慕容修有关,但二人纵使再天纵奇才在这个年纪也不能如师父那样可以窥视天机,能掐会算。俩人很慌张,很凌乱,他们一点也不喜欢这样子的师姐。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只是站了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的出去。那一夜,玉潇然做了噩梦,很奇怪吗?是的,很奇怪,因为以前从没做过噩梦,从来都是玉潇然自己是别人的噩梦。 醒来后,玉潇然便看到床头放着凤璃玉,拿起凤璃玉,出神了好久。玉潇然起身,该洗漱洗漱该吃饭吃饭。 一边的青谨、青慎以为昨天自己做了场噩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看向自家师姐。 “盯着我看干嘛。”玉潇然看着二人,用筷子敲了敲碗道,“吃饭!”然后最后扒下一碗饭,再撇了一眼发呆的二人,抬脚向严拓房间内走去,噢,不,应该是龙延拓,天行国鼎鼎大名的太子殿下,师父在介绍天下大势时少有称赞的人。运筹帷幄,人中之龙,看不出命格。 师父说,看不出命格的人,都是对这天下举足轻重的人,当今世上,不会超过五个。 青谨青慎二人见师姐出门,立刻跟上,以后还是跟师姐寸步不离的好。见此,玉潇然也没有阻拦。 “来了。”龙延拓见玉潇然,仿佛要知道自己要来一般,自然道,“恢复的还不错。”一语双关。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 “猜的。”龙延拓答的毫无悬念。心中却赞赏道,果然是聪慧的女子,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听出我那句凤璃玉不是妖物中的意思。 “既然知道我来了,那便也知道我来的目的。”玉潇然也不废话,单刀直入。 “你可知道,始兴帝是大兴王朝的开国皇帝。”龙延拓不答反问。 微微诧异点头,但玉潇然也知道,龙延拓不会没事与他讲废话。 “那你可知道,始兴帝是如何得到天下建立大兴王朝的?” “史书记载:帝,生年不祥,横出于世,天纵奇才,戎马南北,所到之处无不臣服,遂结四海为一家,则乱世终矣。传,真龙之子也。玉潇然道。” “没错,史书上是这样记载,但是你可知道,事实上,天下并不是始兴帝一人打下来的。” “什么?”玉潇然闻此,三人齐齐惊呼:“怎么可能?”就算如此,天下人不知,但师父却绝对不会不知,三人相信,放眼天下,绝没有师父不知道的事情,可是师父既然知道,此等大事,却从未提起,要知道,几人虽然隔绝于世,但是自小便被师父授以天下民生之道,大到家国天下,小到后宫秘史,几人皆是无一不精。始兴帝之事,三人也没少在史书上看过,师父也曾讲过,但今日龙延拓所说,却从来是闻所未闻的。 但是三人却知,天行太子断不会拿什么故事来消遣自己,至于师父为什么没说,也可能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第十回 背后隐秘凤璃玉 顿了顿,似是在给三人接受的时间,看三人一脸询问之色,龙延拓才缓缓道,“此事史书之中并无记载,只记录于皇家秘事之中,天下知有其事的人也寥寥无几。当年,始兴帝征战天下的时候,身边有一谋士,为军师,此人精通奇门阵甲天文之术,而帝骁勇多谋,是以双雄合璧无坚不摧,但是少有人知道,这位惊才绝艳的军师其实是一女子,名曰韶琼,识帝于微,两情相许,然则生于乱世何以为家?一日始兴帝与韶琼行至昌中,但见百姓流离失所,骸骨千里,婴啼不止,二人无心再历,韶琼对帝曰:不结乱世,何以私情,男儿当心怀天下,还一个太平盛世。帝无不苟同。遂二人结四方有志之士,开始收服四方势力。然天下初定,帝欲封韶琼为后,与其共享江山,拒接,告帝之,帝将有佳丽三千,韶琼山野之人实不敢应。帝曰,可后宫无妃只琼一人。琼掩面而泣道天下初定,不可妄为。此后,帝欲多次封后,皆拒之。最后,始兴帝命人将征战所得四方财宝置于苍茫山无望谷之中,由韶琼亲设机关大阵,后帝将开启无望谷之门兰灵玉交予韶琼,并曰,琼虽不应天下,但朕之财富永远归于韶琼,韶琼将玉一分为二,一为龙璃玉一为凤璃玉,不辞而别再无踪迹可寻,帝数寻而未果。后人只记始兴帝未曾立后,只因一名曰韶琼的女子,却不知为何未记其丰功伟绩,或许是韶琼不屑也未可知。” 三人闻此秘事,怔愣了好久,玉潇然才恍然道,“天下竟有如此奇女子,识之失之,帝之幸,帝之憾。” “是啊,”青谨也叹到,“视高权富贵无无物,舍小情而抉天下。” “所以你说这玉,”拿出玉佩,玉潇然道,“就是那块与龙璃玉相配的凤璃玉,换言之,无上财富的象征?” “不错,这就是韶琼前辈那块玉妖娆召唤师最新章节。”提到韶琼,龙延拓满目的钦佩。 “什么?师姐,你这就是凤璃玉?”青谨闻此立刻叫了起来,“天啊,师姐,看不出啊,你还这么有钱。” 无心与青谨开玩笑,瞪了他一眼,玉潇然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韶琼之后?” “那要等你自己判断。”龙延拓看了看玉潇然道。 “那……那你为什么你要将凤璃玉还给我?难道你就不想得到那笔财富吗?”玉潇然盯着龙延拓,“我可不相信天行太子会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 “天行太子?”青谨青慎闻言又是一愣。 “要取天下何须靠先祖庇荫,我一样可以靠我自己取得天下。”淡淡的王者之气从龙延拓身上散发出来,“况且,那样取得的方式,我不屑。” 定定的望着龙延拓,玉潇然在心中道,果然不愧是连师父都刮目相看的人,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见玉潇然欣赏的望着自己,龙延拓道,“然儿是不是觉得本太子英俊无双,风姿卓越啊?”说着还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总会有一些人,在人洋洋得意的时候给予当头棒喝,只听他又道,“当然了,若有这么多钱给我我也不会嫌多。” 三人听此齐齐翻了个白眼。待翻上去的眼皮还没拉下来,又是一道晴天霹雳下来:“龙璃玉不在我们龙家子孙手中。” “什么!”这次连青慎都叫了出来。 苦笑了一声,龙延拓道,“龙璃玉,在一百年前就失踪了,至今也没有半点消息。” “可是,这不是机密吗?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知道?”玉潇然疑惑。 “不错,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连韶琼之后不也被他们找出来了吗?否则,你现在就不应该在这里?” “什么?”紧紧握着凤璃玉,玉潇然知道,自己的身世即将呼之欲出,“你知道?” “北牧佟宸妃在十五年前失踪也并不是什么秘密。那个时候,天行皇室收到消息,佟宸妃就是韶琼之后,待天行皇室的人赶到的时候,佟宸妃和刚刚出世没几个月的小公主失踪了。说道这里,龙延拓顿了顿,看了玉潇然一眼,继续道,却看到的是,宸妃的星辰殿漫天的大火,之后北牧皇帝便将宸妃的死讯召告天下。看到玉潇然的身体情不自禁的抖了抖,龙延拓继续道,之所以说是失踪了没死,因为并没有证据证明那里面面目全非的尸体是宸妃的,虽然当时我仅有四岁,但是我相信,韶琼之后绝对不会以这种方式而告终,所以,佟宸妃,很可能,没有死。” 玉潇然没有说话,也没有怀疑龙延拓会骗她,因为没有必要。她只是心里微微有些发抖,那个她毫无记忆的生母,真的如龙延拓所说,没有死吗?还有,自己为什么会在傲苍国内被师父救走?据师父所说,那个抱着他死去的女子并不是她的娘亲,只是个婢女,临死前将生辰八字和凤璃玉塞进她的怀中。那么娘亲去了哪里呢? 没有打扰玉潇然的沉思,龙延拓示意青谨青慎二人一起出去了。这个时候,她需要静一静,毕竟,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 有朋客栈。 慕容修静静的听着属下的报告,温润的脸庞上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伤痛。潇然,我竟伤你如此之深吗?若我告诉你,跟你接触之后我真的没再想过凤璃玉的事你会信吗?自嘲的笑了笑,何时自己变做痴人了呢?听着来人说完之后,慕容修道,“你真的看清楚那是龙延拓了吗?” “回王爷,属下确定,是以属下不敢再做停留天神渡最新章节。” “知道了,你下去吧。”挥了挥手,慕容修喃喃道,潇然,你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毕竟,她是那样聪慧的女子,只是,涉世未深而已。摊开笔墨,慕容修随心而动,片刻,纸上便勾勒出了一个女子的轮廓,那精细的眉眼,湖蓝色的衣群,只是那神色,仿佛在愤怒又在隐忍,看上去让人微微的心疼。那样子,赫然就是那天慕容修对玉潇然的最后记忆……潇然,你会原谅我吗? 一日之间,玉潇然仿佛成熟了许多,龙延拓稍稍感叹,“唉,以后再也听不到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叫了,真好。”但是,这种真好,有点别扭,真的。后面一句话当然是在心里说的,边想还边撇了撇嘴,看得玄彬抓耳挠腮,冷不然被龙延拓一个眼神利剑扫了过来,立马抬头望天,一脸今天天气真好的表情。 “拓,你这小跟班又惹你不开心了。”萧空哲远远就看到龙延拓脸色不是那么悠然。 “冤枉啊,我可什么都没干。”玄彬见到萧空哲如蒙大赦,立刻逃之夭夭,“主子,你们聊,属下告退。”话音刚落,一眨眼,不见了踪影,估计这上好的轻功,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呵呵……”萧空哲见此一阵猛笑。 “你还不回京城?”见萧空哲笑的很欢,龙延拓邪眸冷睼,看得萧空哲一个冷颤,猛笑变成了干笑。 “回去那么早干嘛,看我两个弟弟打架啊?”还是眼不见的好。萧空哲一屁股坐在对面。“话说回来,我说怎么好端端的别苑不去住偏偏住客栈,原来,最是深宫寂寞人啊。”萧空哲一面说,一面用扇子扇啊扇的,好不逍遥。 “你很热吗?”龙延拓道,“我不介意给你洗个冷水澡。” 打了个寒颤,萧空哲理所当然道,“你懂什么,这叫风流倜傥。” 看到萧空哲这自恋的模样,龙延拓突然想到了第一次遇见玉潇然的时候…… “喂喂喂,想什么了?这么好笑?”萧空哲看着龙延拓微微翘起的唇角道。 冷不丁被打断,龙延拓看了眼始作俑者,邪笑道,“要么说正事,要么快滚。” 看着龙延拓眼神不善,萧空哲忙道,“不出你我所料,就是他干的。” “哼,还真敢明目张胆的来。”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哗,萧空哲的扇子又打开了。 “勉强算个对手。本太子就陪着他慢慢玩。” “啧啧啧,有人又要倒霉了。”看到龙延拓的眼神,萧空哲再次感叹到。 “谁要倒霉了。”玉潇然闻声而进,今日,她是来辞行的。 “玉姑娘,你好了,看来令弟的医术果然是出神入化。”萧空哲看着玉潇然道。当然是易容过的玉潇然。 “哪里,跟圣华太子的宫中中御医相比,雕虫小技罢了。”玉潇然回道,当然,这只是谦虚的话,这话可万万不能让那视医成狂的青谨听到。 “额……”望了望龙延拓,以眼神示意,她为什么知道?后者耸了耸肩,但那眼中,却满是赞叹,猜不出就不是玉潇然了。当今圣华太子司马空哲,其母萧氏,出身名门望族。“我是来辞行的。”玉潇然对着龙延拓道,她选择相信,自己终有一日,会与母亲相聚。 沉默了片刻,龙延拓盯着眼前的白玉杯道:“是该走了。” 第十一回 初上北牧不安定 大兴王朝分裂以后,赫连氏一族占据北部地区,定都于阿尔那草原中部,因占据的士兵和皇族都是汉人,所以后改名为永宁,顾名思义。 北牧依旧以游牧名族居多,对此,赫连皇室并没加以阻挠,草原男儿性情直爽,骁勇善战,反倒为北牧增添了无数上好兵源,是以北牧赫连氏虽为旁枝末节,但目前在四国中兵力最为强盛。 通往北牧都城的官道上,一辆马车不急不慢的赶着。车上一十二三岁的少年正赶着马车,车里隐隐传出又一少年的声音: “师姐,你扮成这样就算了,为什么我们弄成这样?人皮面具贴在脸上好难……” “啪”的一声,打断了少年声音的抱怨:“交代你多少遍了,要叫我大哥,来,叫声听听。” “不叫!打的人家好痛啊……” “叫不叫~嗯~” “叫叫……大哥,行了吧。真不知道弄成这样干什么!” “就你问题多,马车也不赶,看看人家慎。” “他那是装酷……” 原来,赶车的便是玉潇然三人,一路上还挺顺利,除了在赶马车之前发生的小插曲: 青谨、玉潇然为谁赶马车争论不休。 “为什么要我赶车而不是师姐你?” “因为我是女人,女人娇弱,禁不得风吹日晒。” “我是小孩,小孩比较脆弱。” “你哪里脆弱了!” “可你现在是男人,而且还是生龙活虎得男人!” “师娘说了,碧遐谷阳盛阴衰,男人累死一个少一个!” …… “师姐,别吵了,马车跑了!” “跑了?喂,慎,你不厚道……” 二人使了半晌轻功,才追上马车…… 永宁。鸿鹄大街。很普通的院子内。 “师姐,你想好怎么办了吗?”青谨看着躺在几株桃花树下藤椅上的玉潇然。人间四月芳菲尽,然则北牧气候稍冷,是以此时桃开正盛。原以为北牧这里不会有这树,谁知竟寻了这方雅苑买了下来。 “说了多少遍了,叫大哥,阿凌黑萌进化史!”玉潇然在藤椅上一摇一摇地纠正道。 “我说了,我不叫阿凌!”青谨气急败坏的大叫。岂有此理,他叫阿凌,青慎叫阿苍,凌苍可是师父那只大白鸟的名字!亏她玉潇然想的出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慎都没说什么,你怎么那么多意见。” “别拿我跟那木瓜比……”咻,一道风刃朝话音刚落的青谨飞来,青谨一偏,险险躲过。回头便看到青慎黑着脸站在身后,青谨自知不敌,不敢吭声,只是恨恨的看着自家师姐,后者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大哥,到底要怎么做?”青慎见玉潇然如此悠闲也疑惑道。 赞赏的看了一眼青慎,玉潇然道:“阿凌、阿苍,咱们还没好好逛过京城吧,走,大哥带你们吃喝玩乐去!”说完,心中还暗暗得意,嗯,这名字我起的,真好听。 永宁作为北牧最大的城市,相当繁华,三人此时游于正街,街道相当宽敞,两旁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三人自小在谷内长大,虽有那么几次偷偷出谷,但每次都是囫囵吞枣,而且几人并不敢走太远,去的都是小规模市井,是以三人片刻都抛却了烦恼,自在的东看看西买买,不消片刻,手上都提满了东西,当然了,这些东西自然都在青谨青慎二人手上,那,玉潇然,自然是两袖清风的悠哉悠哉的走在前面。 忽然远远的看到前面围了一堆人,玉潇然眼睛一亮,有热闹可瞧,便想也不想的奔了过去。 戏文里常有地痞无赖调戏小娘子之事,这不,正让三人碰个正着。 三人津津乐道的看着,边看边讨论:“这小娘子长的不赖。” “嗯,就是那男的丑了点,啧啧,瞧瞧那獐头鼠目的……” 显然是当戏文看了,并不打算管,师父说过,个人自扫门前雪。 我们都是听话的好徒儿。 况且,说不定看着看着还会来一出英雄救美,岂不更有看头。 “哎呦,几位可要小心点,可别让那公子听到了,你们可是不知道啊,他是裘大将军的小儿子,平日里游手好闲的,父亲都管不了,可惹不得啊……”旁边一中年男人见玉潇然三人口无遮拦忙好心劝道。 “是吗,大叔,那这女子是谁啊?”玉潇然八卦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看这穿着,也像是富贵人家。唉……” 这边厢,只见那小丫环将自家小姐紧紧护在身后,嚷道:“大胆狂徒,我家小姐乃当朝丞相掌上明珠,你敢……” “呦呵,原来是宋世涵的女儿啊,那正好我两家门当户对,今日你就随小爷回府拜堂成亲吧!”说着就欲伸出手,几个下人也拉扯着将小丫头压着。 “你……放肆!裘渡,你我父亲同朝为官,你……明天我便让父亲上奏皇……” “哎呦呦……”话还未说完,便听着那裘渡一脸奸笑,“你父亲也不知参奏我家多少次了,可我不还好好在这。今天,你,我是要定了,上。”说着,几个家丁便要上前。 哪知还未碰到衣角,便见砰砰几声,欲上前张牙舞爪的几人都趴下了。定睛一看,但见一面目清秀的蓝衣小生,脚踩在其中一个家丁身上,脚下家丁哎呦哎呦的交割不停。 此蓝衣英雄,玉潇然是也。 玉潇然无力抚额叹息,非她要多管闲事啊,而是这女子肥壮的身份,吸引了她独家罪爱全文阅读。 那裘渡一愣,自己也是有功夫的,而且还不低,但是却不曾看到这少年是如何出手的。这裘渡也不傻,自知不敌,便道:“哪里来的小子,报上名来?” 明知这裘渡会日后报复,玉潇然还是大声道:“那你听好了,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余冉是也,鸿鹄街十三号。” 众人闻此纷纷摇头,为这少年惋惜,多清秀的小伙子,可惜,要倒大霉了。“你……”未知眼前的少年这么爽快,裘渡扔下一句话,“有种,哼。”又知今天自知理亏还打不过人家,便一甩袖子气势汹汹的拨开人群走出。 话说这女子,以为自己终将入虎口,却突然突然从天而降了这么一个英雄少年,不禁大喜在望,再望去这少年,只觉衣袂飘飘蓝衫飞舞,恍若天人之姿,瞬间便红了脸。 玉潇然一见此,立刻心里哀嚎,完了完了,英雄救美以后,以身相许的戏码就要上演了,不会真这么老套吧! 女子到底是大家闺秀,不会这么直接,看着抬脚欲走的玉潇然忙开口道:“余公子留步。”心下却暗暗在想,果然是正人君子,施恩不图报。 做势欲走的玉潇然回头,装出一脸茫然:“请问小姐还有何吩咐。” “余公子,”女子红了脸道,“今日之事多亏公子出手,在下宋婉真,是当朝丞相之女,还望少侠到府中一坐,好让爹爹能够亲口致谢。” “小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阿凌阿苍,我们走吧,小姐,告辞!”玉潇然一脸正派,心里道,怕是这一坐,我便坐成了女婿吧。 “公子,”见玉潇然要走,宋婉真急了,当下一心不想让恩公就这么走了,也顾不得礼节,忙拉住玉潇然的衣袖道,“公子方才道出了底细,想是那裘渡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公子纵使有再大的本事,在这永宁也斗不过那权势滔天的恶霸,公子不如随我去和父亲大人商量商量好做打算,多少父亲大人在这永宁还是可以说上话的人。”宋婉真显然也是个聪明人,见留不住恩公连忙分析利弊。 玉潇然不说话,似在沉思,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心道,幸亏是个聪明的姑娘,要不,我那一番自报家门的心思就白费了。 见玉潇然如此,那宋婉真又道:“家父是个和蔼的人,公子莫要慌张。” 你爹和蔼,我可不相信爬到如今这位置的人会和蔼!玉潇然腹诽,微微沉吟了一下,似乎被说动了,便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婉真一见,立刻眉开眼笑,立即前方带路,不时还回头看看玉潇然,生怕跑了似的。 青谨青慎见此不由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双双眼睛里散发的都是,戏唱的真好。 “什么?混帐!”年约四十的宋丞相,听着女儿声泪俱下的讲述,连连气的青筋暴起,连那让玉潇然师父见了都羡慕的山羊胡子都差点吹飞了,“裘家的人,欺人太甚,往日在朝堂上与本相做对就算了,如今竟然纵容儿子欺辱我女儿!” “爹爹,莫要生气了,”宋婉真擦了擦眼泪,道,“幸亏有余公子见义勇为,否则女儿……女儿……”说到这,宋婉真又抽噎了起来。 看得玉潇然在心里连连翻白眼。 青谨青慎见此,佩服的看了自家师姐一眼,还是师姐彪悍啊,想当年……正想入非非的三人,随即便听到宋丞相缓和下来的声音:“噢,想必这位便是救了本相爱女的余公子吧。”上下再次打量着玉潇然,“本相可要好好赏你。” 玉潇然见此忙行了个礼,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第十二回 光明正大住相府 宋丞相见此,心下暗暗赞赏,不卑不亢,好。又见此人举止不凡,是个人物,以为是哪家公子,道:“不知余公子父亲是哪家望族啊?” 玉潇然见此,这是在查问底细了。忙道:“在下来自清河镇,世代在草原上做些草料生意,奈何一次家父外出遇到一路马贼,不幸遇害,家母听此噩耗是夜追随父亲而去,留下我兄弟三人和一些产业,此番来永宁便想投靠亲人,一打听,谁知一年前已远走他乡,无奈,在下只得先在京城落脚再做打算。”说罢,还一脸悲戚。 还未等宋相发话,他的女儿便不满了:“爹爹,人家余公子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又非要是哪家名门望族才好吗?爹爹无故问此,勾起了公子的伤心事,爹爹真是的。” “噢,说来是本相失礼了。”宋相并不怀疑玉潇然的话,待明天叫人查上一番便是。眼中精光一闪,宋相心道,很好,家底干净,并不属于任何势力,却不知品行如何,“如此,余公子想来并不缺钱,余公子救了小女不知想要什么?” 然而,还未等玉潇然开口,宋婉真又不愿意了:“爹爹,人家余公子不是那样的人!”话毕还没等玉潇然开口,便凑到宋相的耳朵边耳语了一番,只见那宋相边听边打量着玉潇然,心道,若果真如婉真说的那样,那此子果然是光明磊落的人,而且当街自报家门敢作敢当,打退那武功不弱的裘渡,可见此人必定不凡,如能为我所用…… 玉潇然见宋丞相连番打量他,面色虽然不动,心中却暗骂,死狐狸,别以为不知你心中打得什么算盘,跟我斗,你还差了点,我可是在狐狸精身边长大的,你这勉强算得上狐狸的人还嫩点无上武法最新章节。玉潇然见父女二人咬耳朵完毕,便立即躬身道:“相爷客气了,在下来此,并非想要什么,而是为将小姐送回,相爷既如此,那在下便告辞了。”说罢抬脚欲走,脸色还有些微微气愤,似乎是在气愤这丞相看低自己,以为自己有所图谋。 宋相看着玉潇然那愤慨的神情,赞赏之心又起,不错,果然如婉真所说,不惧权贵,不贪钱财,要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就喜不自胜了,哪里还能有这种神情。当下便打定主意了要留用此人,想到此,宋相立刻哈哈哈大笑道:“余公子留步,公子果非常人之辈,是本相唐突了。” “丞相客气,是在下小家子气了。”玉潇然不卑不亢。 见此,宋相更加赞赏,不错不错,进退有度,是个可造之材。 玉潇然宋相合不拢嘴的嘴巴,便知,目的,就快达到了。 果不其然,片刻,便听到宋相道,“既是小女救命恩人,那余公子又初到永宁,西厢房那还空着,余公子便住下来让本相一尽地主之谊吧。” “不敢,在下在鸿鹄街已有住宿,是以不敢叨扰相爷。”玉潇然道。 宋相见此眼神愈发明亮,笑容愈发灿烂:“哎,余公子,救命之恩大过天,余公子怎可说叨扰呢?” “小子不敢居功自傲。”玉潇然继续。 “余公子,”宋相见此,加深了语气:“莫非余公子看不起我这区区相府才不愿入住吗?” “余公子,你就留下吧,爹爹是诚心实意相邀的。”那宋家小姐见此也不免着急道。 “在下万万没有此意,相府儒雅之地,在下只是恐怕这粗俗小民不懂规矩而已。”玉潇然忙解释道,一脸正派之色。 “哎,哪有那么多规矩,余公子和令弟只管当这是自己家,先住下便是。况且余公子此番若是回去,必会受到那裘渡的报复,老夫虽不才,但自问还是我这相府安全一些。”宋相见玉潇然似被说动,连忙又接着说。 未等玉潇然开口,那宋家小姐说话了:“余公子,你就安心住下吧,爹爹是诚心实意相邀的。” “既然如此,那在下与舍弟便叨扰了。”玉潇然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 “哈哈哈,好好好。”见玉潇然答应宋相立即大喜,连忙令人收拾房间。 如此,玉潇然三人便名正言顺的在北牧相府住了下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师姐是想通过那宋世涵查出当年真相吗?”刚安顿下来,青谨就迫不及待的问。反正有青慎在,也不怕有人偷听。 “是,也不是。”玉潇然神秘一笑。 “嗯?”闻之青慎也也有些疑惑。 “这只是当前打算,以后路还长着呢,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据我今天观察,这宋相和裘将军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可是个好机会,不利用就不是我玉潇然了。”玉潇然道,“慎,今晚要麻烦你了。那宋相要留下我,必然会派人打探我所说是否属实,最迟明早就会派人。慎,今晚麻烦你了,拿着这个玉佩去清河城,找到叫醉清秋的酒楼,将玉佩拿给酒楼主人看,让他帮忙在清河城制造一个假的身份给我们。” “好。”接过玉佩,青慎听了听四周的动静,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师姐,这不是那天我们临走时天行太子塞给你的玉佩吗?可信吗?”青谨见青慎走后道律政女王,我爱你全文阅读。 “没办法,我们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只有选择相信,况且,他也没有理由要骗我们。” 说到这,玉潇然想起那日临走前,龙延拓塞给她一个玉佩,道:“醉清秋酒楼是我的地方,北牧许多城镇都有,到时候你拿这个玉佩前去,可找那里的老板帮忙。不许说不要,你若是不想欠我这个人情,那么便许诺我一个要求如何?放心,不会让你做为难的事。” 龙延拓一段话把玉潇然要说的全都堵了回去,玉潇然无奈的笑笑道:“好吧,只不过到时候你若让我以身相许我可不干。” “放心,本太子风流潇洒,不愁找不到太子妃。”龙延拓嘴角一翘上下打量着玉潇然,当即道,“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太子妃要识大体、温柔贤惠、知书达理,你?显然不合格。” “你……本姑娘嫁猪也不嫁你!”玉萧然一听立时跳脚。 无奈,玉萧然对上此人,那三寸不烂之舌总是不听使唤,落了下风,只听龙延拓又道,“那将来然儿要做猪夫人了别忘叫本太子喝杯喜酒。” “你……滚,还有别然儿然儿的叫,我跟你没那么亲……。” “哈哈哈,女人太凶不好,还会打人……” “滚~~” 最后,两人的告别是以玉潇然歇斯底里的叫声告终,彼时,方圆三里内人鸟绝迹…… “喂,师姐,在想什么?”青谨看自家师姐在发呆,摆了摆手。 拍开青谨的爪子,玉潇然道,“我在想,为什么男人都爱送玉佩。” “什么都,不就一个慕容修一个龙……”青谨说道一半,突然不说了,因为,他看到师姐的眼色暗淡了下来。忙岔开话题道:“我看呐,那宋婉真似乎对你不同寻常啊?该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提到这,玉潇然头疼了起来,真是这样就惨了,白白误了一黄花姑娘……越想越烦,白了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青谨道:“去去去,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早熟不好。” “切,我还不愿意管呢。” 彼时,月上中天,清风徐徐,虫蛩鸟语,温软旖旎,韶年正好,一切的一切,意味着玉姑娘的神奇之旅要开始了。 入住相府的第二天,宋丞相便带来了玉潇然鸿鹄街房子被烧的消息。玉潇然听此也无甚反应,烧了就烧了,只是可惜了那几株桃花。 裘家,这回梁子可结大了。 话说从三人住进相府之后,玉潇然头大了……因为那宋婉真大小姐一天几次的往她这里跑,余公子也不叫了,冉哥哥冉哥哥的叫个不停,叫的玉潇然是一个头两个大,青谨青慎见此背地里牙都快笑掉了。玉潇然躲啊躲啊,可是,相府就这么大,你有人家熟吗?你是插翅难飞。 这宋相也奇怪,女儿如此整天和一男人厮混也不管管! 玉潇然哪里知道,那宋世涵见玉潇然对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谦和有礼,并没有暧昧的意思,不禁心里又加了赞赏,很好很好,不为美色所动,更何况搭上宋婉真,可不只是美色而已,那还是,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宋世涵的乘龙快婿啊,多少人烧高香都烧不到。 玉潇然若知宋丞相如此想法估计会吐血,冤枉啊,她这次真不是以退为进……可是,也只能在心底哀嚎。 第十三回 郎情妾意时正好 这不,又来了…… “冉哥哥。”宋婉真巧笑嫣然的迈着碎花步挪啊挪,挪到了躲在假山后荷花池的玉潇然身边坐下,“原来来你在这里啊,现今荷花还没开呢!”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冉哥哥冉哥哥,小姐,咱俩差不多大好吧,你就知道我比你大。心里虽然这么说,玉潇然脸上却带着和蔼的笑容道,“宋姑娘啊。” “冉哥哥,婉儿说了很多遍了,叫婉儿就好了。”宋家姑娘巧笑嫣然的说,并且努力将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灿烂。 玉萧然差点恍瞎了眼,忙道:“姑娘闺名,在下怎可造次。”开玩笑,她可不叫,叫了今天一天都吃不下饭,话说这相府的伙食还不错。 见此,宋婉真也不好意思再坚持,心下微微有些黯然,心中却在安慰自己,冉哥哥果然不是随便的人,便又说:“荷花还未开,冉哥哥怎么在这里。” “这里凉快,凉快。”玉潇然涩涩道。 宋婉真天真的望了望还是四月的温和北牧天道:“冉哥哥很热吗?” 当然不热,我还冷呢!玉潇然在心里反驳。嘴上说道,刚刚练了会剑,出汗。玉潇然若知道宋大小姐接下来说的话,打死她她也不说自己练剑。 “哇,冉哥哥功夫这么好,想必剑法一定出神入化,爹爹说婉儿的琴弹的不错,不如婉儿弹给冉哥哥听,冉哥哥舞剑给婉儿看好不好?”这宋家大小姐也不知怎的想出这个幺蛾子,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法师奥义。 玉潇然要晕了,要晕了,她此刻多么希望天上掉下块石头把她砸晕啊,她一定不会怪老天,奈何天公不做美,玉潇然这生龙活虎的彪悍身体一时半刻也装不出病来,一向淡定的玉潇然凌乱了:“这……这……” “难道冉哥哥不喜欢跟婉儿一起弹琴舞剑吗?”宋婉真见玉潇然如此,眼睛慢慢的红了,那样子,不一会就该倾盆大雨了。 “额,不是不是。”玉潇然见此连忙否认,在下只是怕舞的不好,碍了姑娘的眼。“既然不是,那不就好了,冉哥哥舞什么样婉儿都喜欢。”说着还欢欢喜喜的拉着玉潇然走,哪还有半分哭泣的样子。 玉潇然无语了,并非她看到宋婉真的眼泪心软,而是,“孤男寡女”的,四下无人,一黄花姑娘哭哭啼啼的,让旁人看了去自己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唉,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早知道让青谨出手好了。想到青谨被宋婉真纠缠的样子,玉潇然不禁笑了起来,此笑,落在宋婉真眼中那便又是另一番光景,那是冉哥哥甜蜜的笑,更使之愈加的欢喜…… 于是乎,就有这么郎情妾意的画面跃入旁人的眼中: 清秀仙姿的公子舞剑,国色天香的姑娘弹琴,端的是美人如玉剑如虹。看着舞剑的玉潇然,宋婉真是越看越开心,越看越痴迷,那眼神,看得玉潇然的小心肝啊,一抖一抖的,一个不小心,将剑抖了出去,那抖落的方向――宋婉真。 娇弱的小姐,吓傻了,旁观的下人,呆住了,罪魁祸首大惊失色,一个穿云步冲过去,抓住宋婉真向旁边一闪……于是,这一抓,在宋家大小姐眼里,又变成了抱,待落定之后,那脸啊,红的可以滴出血来,眼睛眨啊眨的看向玉潇然,眉目传情?众人呢,惊慌之后便剩下了八卦: “你看啊,余公子多在乎小姐,那深情一抱,连我的心都颤了颤呢……” “是啊是啊,偏偏佳公子,武艺超绝,谁不喜欢呢?”“可不是吗,这余公子和小姐,真是般配啊。” “是啊,我们家小姐也是国色天香啊,看看,俩人在一起,啧啧,真是天造的一对,地造的……。” …… 听到下人如此,宋婉真脸色更红了,红的发黑,玉潇然觉得很像自己烧糊的芝麻饼。但是,玉潇然现在,哪有心思玩笑,当下抛下一句:“情非得已,小姐莫怪”后便逃之夭夭,那轻功,登峰造极…… 众人又道:“瞧这余公子,脸皮真薄,还不好意思了呢,嘿嘿……” 武功到了玉潇然这个地步,六识相当灵敏,于是正飞檐走壁的她,一个踉跄,卡在了树杈上…… 于是乎,五湖四海内,玉潇然除了怕自家师父,又多了一个宋婉真。手无缚鸡之力的宋婉真。 奈何谣言可畏,这事不知怎的传进了宋丞相的耳朵里。宋丞相立刻大怒,岂有此理,这余冉纵使再好,本相也只不过将他当做幕僚来发展,怎的快要变成本相的女婿了…… 立刻差人叫来了自家女儿,问起究竟,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心惊,按照自己的想法,自家女儿就算不入皇宫给皇帝当妃子,也得嫁给个王爷亲王,怎么会嫁给个一无背景二无身份的穷小子。宋丞相当即大怒,勒令女儿不要再和余冉见面,否则就把余冉逐出府去。 谁知一向乖巧的女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起来,声泪俱下道:“爹爹,女儿是真心喜欢冉哥哥的,希望爹爹成全。” 宋丞相不听不要紧,一听冉哥哥立刻又火冒三丈,当即要找人把那什么余冉赶出府去,奈何那宋婉真也是个刚烈的女子,宋相话音刚落便道:“爹爹如不同意,女儿也就不活了末世重生之龙帝全文阅读。”这宋丞相以为女儿只是威胁,没理,谁知,碰的一声,宋婉真真的撞墙了。 宋相当即大惊,立即差人叫来大夫,望着自己唯一的女儿道:“罢罢,随你们去吧。” 这事儿,是梁上君子青慎回来讲给玉潇然听的,尽管青慎口才不甚多好,玉潇然仍是觉得自己害人不浅,一阵唏嘘。当即问道:“那宋婉真有没有事?要不要青谨去看看。”青慎道:“你家婉儿还活着,自己没舍得使劲。” 玉潇然一个跟头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青谨已经缓不过来气了。 如此,这宋丞相“棒打鸳鸯”这事刚告一段落,这日宋婉真便哭哭啼啼的跑到了玉潇然这里。“冉哥哥……呜呜……婉儿婉儿不要嫁给那混帐,不要……呜呜……” “宋姑娘,你这是为何,发生什么事了?”玉潇然一阵诧异,以往宋婉真都是欢欢喜喜来的啊,这还是头一遭。 听着宋婉真哭哭啼啼了半天,玉潇然才明白,那裘渡想是那天在大街上没调戏成,找自己又没报复成,便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己的父亲去求了皇上允下俩家的亲事,英明神武的皇上考虑到将相和这有利于朝堂的壮举,便也应了,当即圣旨一下:赐婚。 砸巴砸巴嘴,玉潇然道:“挺好的啊,门当户对。” 诚然这话是玉潇然的真心话,但是听在宋婉真的耳朵里变成了凄楚,看着情郎的眼神也变得愈加悲切,忙道:“冉哥哥,这并不是婉儿想的啊,婉儿不想嫁,冉哥哥一定要相信婉儿。” 玉潇然彻底无语,然这无语,看在宋婉真眼里那是无语竟凝噎,看着情郎那悲戚的样子,当下心一横道:“冉哥哥你不要伤心,婉儿誓死不嫁那无赖,婉儿一定不会对不起冉哥哥的,你等着我。”言罢,不等玉潇然开口,便抬脚跑了出去。 额,不会对不起我?玉潇然抚额,无力的问青谨青慎:“你们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二小对望了一眼,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然宋婉真这一去,对于自己而言,那是捍卫自己的爱情,而对于相府而言,便是轩然大波。 原来,这贞烈的宋家大小姐为了自己的冉哥哥,跑去跟宋世涵说拒绝成亲。 “混帐,以往你要干什么本相都任由你去,如今圣旨以下,岂可容你胡来。”宋世涵此时也很是无奈,虽说两家是门当户对,但其实心底里是打心眼里也不愿意这门亲事的,两家矛盾不是结亲就能化解的,自家女儿去了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反倒会左右为难,无奈圣旨已下,难道还要抗旨不成。 “爹爹,爹爹去跟皇上说说,女儿实不愿嫁那无赖,若父亲大人不同意,那女儿唯有一死……” “混帐,混帐,圣旨已下,本相有何能耐叫皇上改了,本相把你养这么大,你这是要气死我吗?你……”说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玉潇然兄弟三人闻讯赶来,这一来不要紧,宋相刚睁开眼便见自家女儿和玉潇然站在一起,端的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看得宋相两眼一闭,差点又晕了过去。但是,毕竟是经过大风浪的人,宋相理了理情绪,对着自家女儿道:“婉儿,爹知道爹对不起你,你若过得不好,爹到九泉之下也无颜见你娘啊,可是抗旨不遵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你真的忍心做我们宋家的罪人吗?一番话,是软硬兼施,愣是让宋婉真无可辩驳,只得越哭越凶……” 玉潇然见此,在心中暗道,父女情深啊,这老头也不容易。忽又听宋相对自己说:“唉,余公子,本相真是对不住你啊?” 对不住我?额,好吧,她玉潇然勉强接受,当下仔细观察了宋相是否是真心实意便道:“此事,也不是没有转机的。” 第十四回 弄巧成拙恩情债 话音刚落,便齐齐听到宋相和宋婉真道:“公子(冉哥哥)有办法?” 玉潇然见此,便也松了一口气,知道这宋相并非做戏,当下便让宋相摒退左右,只余下自己和宋相两人。便见宋相满目焦急的望着自己道:“圣旨已下,公子怎么说还有转机,莫非还能叫皇上收回圣旨不成?” “正是。”玉潇然一个惊雷打下来。 “怎么可能?”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没有不可能的事。” “公子既如此说,那便是走了锦囊妙计,愿闻其详。” “相爷可知道,一个帝王,最怕什么?” “君臣不同心。” “不错,君臣不同心说到底还是君臣不和,古来君王最擅长制衡之术,而相爷和裘将军两家积怨已久,故而皇上怕将相不和影响江山基业,便有此想法,但须知事有两极,将相和虽好,但是,将相若为一家,那还有谁能分庭抗礼,这朝堂……”说到这,玉潇然看着宋相那精光四射的眼神,便止了声音,言尽于此,宋世涵若还想不到法子,那玉潇然便要以头抢地了。 玉潇然此举也颇为无奈,本说那宋家小姐若结了亲,那自己便也轻松了,奈何结亲对象是裘家,这对自己没甚好处,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挺身而出,也顾不得此举在别人眼中是不是英雄又救美了。 翌日,宋相交好礼部尚书张大人御书房私下晋言圣上:“丞相门生不下千万,将军手握百万大军,若将相为一家……” 圣上立时大惊,但圣旨已下…… 正当此时,丞相来见,先是见丞相往地上稳稳一跪:“启禀皇上,臣有罪道魔天荒最新章节。” “噢,爱卿何罪之有?” “启禀皇上,臣未告知小女已有婚约,臣有罪。” “噢,令爱已有婚约?是哪家公子?” “是微臣故友之子。” “既如此,那张爱卿你说,朕应该给宋丞相定个什么罪呢?” “启禀皇上,微臣以为所谓不知者无罪,况且宋相多年来呕心沥血辅佐皇上,这么一小事,宋相一时忘记了也情有可原,望皇上恕罪。” “嗯,张爱卿言之有理,朕此番下旨仓促,未提前告知爱卿,倒是朕唐突了。” “微臣惶恐。” “宋爱卿免礼吧,既如此,朕也不好再乱点鸳鸯谱,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吧。” 一场君臣戏,既解决宋相燃眉之急,又保全了皇上的颜面,此所谓一举两得。 刚踏进相府家门,宋相便一阵爽朗的大笑:“哈哈,痛快,痛快。” “爹爹,”宋婉真闻声跑了过来,一看自家爹爹的表情便道,“皇上答应了。” “不错,这余冉还真有他的。”宋相看着自家女儿高兴道,“你是没看到裘大将军那张脸呐,哈哈,今天真是痛快。” 宋婉真见宋相高兴,忙道:“爹爹,我早就说过,冉哥哥很厉害的。” “哈哈,恩,不错,我家婉儿看中的人,果然是天资过人啊!” “爹爹……”宋婉真满面绯红,但却是遮不住的喜色。 宋相见此,立时开怀大笑,想来心情甚好,又接着道,“你去把余公子和他两个弟弟叫过来吧,本相有事要宣布。” 一路上被宋婉真拉拉扯扯的玉潇然见此架势,心道,完了完了,该不会是要我成亲吧,那宋相真舍得让她宝贝女儿嫁我这穷小子,噢不,穷女人!玉潇然欲哭无泪,这真是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啊,这宋相,还真舍得。想到此,玉潇然连连向青谨青慎投去求救的目光,后者一脸自己的事自己解决的目光…… 玉潇然此计只是抛砖引玉,提点一番,宋世涵必然会有自己的法子,却未料到宋相倒好,干脆一劳永逸了!竟然舍得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穷小子,不仅如此,还是个假小子! 可玉潇然又哪里能像那么多,这宋丞相并非是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穷小子,而是,他认为此子终非池中之物,你想啊,一个深谙帝王之心又文武双全的人,现今年少,但假以时日,前途必不可限量,而这个人物若是由自己提拔起来,那必定比自己一百个门生要强的多。于是,认为要永久拴住一个人,必须要是自己的人,而如何是自己的人呢,那就可想而知了。 果不其然,宋相将玉潇然召致前厅,又赞赏的看了玉潇然几眼道:“余公子,你认为我女儿婉儿如何?” 来了,玉潇然听后腹诽,你个死狐狸,这话问的,我能说不好吗?我敢当着你家女儿的面说她不好吗?当下只得硬着头皮道;“宋小姐温婉贤良,知书达理,又是名门闺秀,岂有不好之理。”说完自己都抖了抖。 宋婉真听此那是又开心害羞,看得玉潇然一抖,而这一抖,宋婉真更以为是玉潇然激动至此,心下只能更欢喜玩转香江全文阅读。 “哈哈哈”宋相听此不由开怀大笑,“好,既如此,那本相就做主将婉儿许配给你如何?” “宋相不可。”宋丞相话音刚落,便听到玉潇然大惊失色叫出。 当下宋相以为本事铁板上钉钉的事有如此变化,脸色一变,语气变重:“怎么,余公子认为小女配不上你?”这个你,还拉长了音。 那宋婉真的面色,也立刻由晴转阴。 玉潇然理了理心神,面色悲切道:“并非如此,而是因为家逢巨变,在下曾在父母坟前立过誓,守孝三年,期间不娶妻室,不纳房妾。” “噢,原来如此。”宋相听此微微松了口气,心道,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孝子,既然他如此孝顺父母,将来也必定会孝顺我,于是对玉潇然愈加赞赏,越看越觉得顺眼,越看越觉得老天其实还是很公平的,自家女儿嫁不得王孙贵族,招进这么一个女婿也不错,当下便道:“即是如此,本相也不能强求余公子破戒,但三年太长,婉儿彼时已过了婚嫁年龄,这样吧,将三年之期改做一年可好,相信令尊令堂在天之灵也必不会怪罪于你。” 似是思量了一会儿,只是这思量是真思量还是骂这狐狸那便不得而知了,玉潇然道:“如此,便委屈宋小姐了。” “冉哥哥重情重义,婉儿又岂会在乎这细枝末节的事,一切都听冉哥哥的。”宋婉真无限娇羞的看着玉潇然道。 “宋小姐真是深明大义,在下真是三生有幸。”玉潇然偷偷的摸了摸自己的鸡皮疙瘩。“哈哈,既然如此,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宋相哈哈一笑,冉儿你也别宋小姐宋小姐得叫了,多生疏啊。” “是,相爷”。 “嗯~冉儿是不是该改口了。” …… “如今我和婉真还未正式成亲,为了婉真的声誉,还是先叫伯父吧。”玉潇然略一沉吟道。见此宋相越发开心,跟捡了宝似的看着玉潇然,不错,真不错,做事不抄之过急,进退有序…… 自此,玉潇然以相府准女婿的身份住了下来。 天行皇宫。 龙延拓懒懒的依在美人塌上,一边看着下属的飞鸽传书,一边翘着嘴角道:“相府?冉哥哥?献计?定亲?很好,很好,然儿,不愧是然儿,到哪里都给了本太子无限惊喜啊。翩翩佳公子,如花美人……真想去看看好戏啊……看来,得早些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才好。” 傲苍容王府。 慕容修,哦不,应该是慕容修文静静的立在窗前,潇然,你就这么决绝吗?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给留下,就这么远离我的世界吗? “王爷。”一身黑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行了个礼道。“太子那边要行动了。” “是吗?皇兄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啊?”李容修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和男子说话,“令渊,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悲。母妃被活活勒死,父皇对我从不过问,我的兄弟们,一个个都要杀我……呵呵” “王爷。”令渊微微震动,王爷这是怎么了,以前的王爷从不这样,纵使再苦也从未这样过。 看着从小跟着一起长大的侍卫,慕容修文微微正了正自己的心态,又道:“此事,按计划进行吧,对了,你再去把霜因放出来吧。此事,全当是给她个教训。” “是,属下明白。” 第十五回 风生水起混官场 既然做了丞相的准女婿,那这朝堂,是不入也得入了,况且,玉潇然的小九九也正在此。 于是,在玉潇然惺惺作态的万般推辞下,宋丞相给硬是安了个正七品的典事,官职虽小,但是是个在上林院当职的职位,在别人眼中是个闲职,但是在玉潇然看来是再好不过的。 只要打开了一扇门,就不愁没有康庄大道! 但是玉潇然满意,却是有人不满意了。 “爹爹,你怎么给冉哥哥求了个那么小的官职啊?”此时,宋婉真正撅着嘴不满的看着自家父亲。 “哎,你是不知道,就这么个官职还是老夫向皇上求来的,经过上次那件事情,为父在朝堂上也不好多说什么啊,这裘家,唉……”宋世涵满眼愤怒道。其实要讨再大一点的官职也未必不可,只是宋世涵有心要考验自家女婿,所以也就没有去争。 “爹爹,可是冉哥哥那么心高气傲的人,给他这么小的……” “哎,宋婉真还未说完,宋相便打断了她的话,为父是看你不满意吧,还未正式成亲便向着夫家……” “爹爹,宋婉真红了脸,声音细如蚊蝇……” 即便是个小闲职,但因为是丞相的女婿,所以玉潇然在去上任的时候,各级官员都是礼让三分美人纯良最新章节。 “余大人,恭喜恭喜啊,上林院里,各级官员都围了过来。” “哈哈,想必这位就是李大人吧,久仰久仰啊。” “哟,余大人认识本官啊?哈哈” “听闻乃是试第三甲,一篇富国论传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哪里哪里,余大人过奖了,哈哈。” “哟,杜大人,下官有礼了。” “不敢不敢,余大人也认识本官吗?” “那是自然,当年……” …… 一翻客套下来,玉潇然脸都笑僵了,终于将各在职大人的名字及丰功伟绩吹嘘了一遍,当下便在强林阁里风生水起。笑话,谁不喜欢听恭维的话,这话还是从丞相准女婿嘴里说出来的。 玉潇然在自己桌案前坐下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不由在心里哀嚎,这当官真不是人干的事,幸亏提前让慎将各个官员的资料粗粗打听了一下,还算不错。不过,却是唯独不见一个钟怀仁?据青慎所查,这钟怀仁为人孤僻,不爱和众人往来,十七岁入朝为官,至今已经五年了,却只是个五品编修的职。想必这样的人必是个颇有性情的人,倒是可以结识一下。 如此,玉潇然在上林院已经胡天侃地地混了十来天天了,与各个当差的大人好的那是跟穿一条裤子似的,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这边混着,玉潇然却没有忘记自己的真正目的,当下便向上林院录华楼走去。 录华楼是藏书和收录历年记事的地方,史官记载了每年北牧皇室及朝堂的大小事迹,玉潇然想通过卷宗先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顺着侍卫指引的方向,一路梨花相随,甚是清雅,在这官场中,是难得的好地方,想来众人抖忙着为自己的前途奔波,所以这地方很是清净,玉潇然想过曾经夜探录华楼,但是若不入上林院很多关于录华楼的消息都得不到,比如其实这录华楼只是个幌子,记载的都是些众所周知的事迹,而真正不为人知的密事都是放在录华楼隔壁的钟华楼中,这是某日玉潇然同主事卷宗的张大人喝酒时自己不小心说出来的。 玉潇然正边走边整理思绪,突然一阵男子的低吟浅浅从前方一处稍密的梨花树丛中传来: “琼花生四月,风雨莫摧残。留得一方净,使存天地间。” 玉潇然闻此有些讥讽,既出世,还怕风雨摧残,既留于这浊世,又何必强求于清净之地。便不假思索的开口道: “风雨本无心,如何顺尔魂?争流天道逆,方得自由身。” 前方静默了片刻,稍后便听到清泠的声音传出:“兄台好大的口气。”话是这样说,语气里却没有对玉潇然反唇相讥责怪的意思,相反有着些许赞赏。随即便见一身着深红官服的男子朝玉潇然走了过来。 形容淡漠,剑眉星目。这是青慎对她说钟怀仁的评价。眼前的人,正是如此。“并非我口气大,而是人生若不争上一争,只是祈求苍天庇佑,到底还是不行的,你说是也不是,钟大人?”玉潇然轻轻一笑。 “早就听闻上林院来了个余大人,长袖善舞,识人的本事分毫不差,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钟怀仁面无表情道。 “但是钟大人却和下官想象的不同。”玉潇然想起刚刚钟怀仁的低吟道四季锦最新章节。 “哦,此话何意?”钟怀仁挺此话微微诧异。 “早先听闻钟大人不善与人往来,下官想钟大人必是清高自傲的人,谁曾想,却是个胆小怕事之徒。”说道后面,玉潇然有些微微讽刺,还未等那钟怀仁开口,便又道,“既已入官场,那便不能再求清净之地,钟大人何故还要有此一说。况且,即便是大人不愿与人同流合污,那也应该自己去争取清净之所,何故要别人施舍于自己。” 那钟怀仁挺玉潇然此番慷慨激昂的话,先是诧异,随后又一脸自嘲的浅笑,心道,是了,一入朝堂深似海,自己此番,的确是有些痴人说梦了,当下便道:“余大人所言甚是,倒是在下痴了,想不到余大人竟然是如此通透之人席话,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说罢便向着玉潇然长长一辑。 玉潇然见此吓了一跳,须知她刚才那番话纯粹是胡言乱语,当时便做好了见钟怀仁拂袖而去的打算,哪知这钟怀仁不但不恼,反而还感谢自己,玉潇然更不知道的是,自己这无意间的一番话,使钟怀仁如同当头棒喝,立时清醒了过来,觉得自己这几年做个芝麻小官,上不可为君分忧,下不可为民造福,清明盛世自己不去争取,又哪里来的清净之说?自此以后,这钟怀仁便痛定思痛,开始了向清明盛世的奋斗,如此,百姓也得到了一个一心为民的父母官,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看这玉潇然,见钟怀仁向自己行礼也不躲,当下脸皮厚的便受用了,道:“钟大人客气了,下官只是个人所见罢了。” “余大人年少有为,怀仁还是要常常叨扰学习才是。”钟怀仁诚恳的说。便不等玉潇然答话,又道:“余大人这是要去录华楼?” “下官本是山野粗人,对朝堂政事知之甚少,如今又初来乍到,所以前去学习了解,以免闹了笑话。”玉潇然早就想好了托辞。 “余大人过谦了。”钟怀仁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当下道,“那余大人请便,在下便不打扰了。” 辞别了钟怀仁,玉潇然先去了录华楼,里面只有管理卷宗藏书的九品小官,玉潇然先后打了招呼,然后装模作样的看了半个小时的藏书,随后便来到历年大事记卷阁,成元七年,也就是十五年前,宫廷记事。 七月二十八日,星辰殿走水,佟宸妃薨,捧月公主失踪。帝罢朝七日,以副后之礼葬于皇陵。聊聊数语一带而过。捧月公主,众星捧月吗?看来这个皇帝也就是自己得爹对自己和娘亲还不错。玉潇然并没有失望,因为自己本就没打算通过这录华楼找到什么。 放回卷宗,一不小心碰掉了下面七月二十七日宫门录的卷宗,只看到一角有字露了出来,露华宫宫女彩萍出宫……最下面是东繁门记事记。没甚在意,玉潇然瞟了一眼就捡起来放了回去。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一身黑衣的玉潇然交代了青谨、青慎一声,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当然不是杀人放火,而是要探探钟华楼。 从外面看去,钟华楼守卫和录华楼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有些松懈,所以玉潇然轻而易举的就进去了,一踏进钟华楼,黑咕隆咚的,目视了一下四周,玉潇然冷笑,怪不得守卫松懈,原来内里有乾坤: 台阶之处,有划痕,一看就知道是陷阱,那陷阱下面估计不是铜墙铁壁便是利刃箭林。墙壁上还有木质装饰,想是藏有暗箭。屋顶呈螺旋式,想必是藏了精铁打造的铁笼。好些细微肉眼不易察觉的地方还有丝丝黑色的细线,想是一触动外面的侍卫就会立刻冲进来…… 轻轻一越,玉潇然便看也不看的向前走去,并不走直线,边走边心道,敢在本姑娘面前班门弄斧,别的不敢说,在这机关阵法面前,是龙,你得给姑娘我盘着,是虎你得卧着,便就是师父,也还是有些不如她的,想当年十二岁的时候她便能轻而易举的找到师父藏在密室或是机关里的好东西,今天就何况是这勉强算得上上机关的玩意儿,妄想拦着我! 第十六回 疑团一波接一浪 绕过陷阱,玉潇然直接来到收放历年记事的地方,找到成元帝七年的七月二十八日宫廷记事卷宗打开,里面记载的确实是比录华楼详细的多唐砖。 说是成元帝当晚招佟宸妃侍寝,但是半路上太监来报说陈贵妃肚子疼,皇上便改路去了露华宫,是夜皇宫传出有刺客来袭,稍后星辰殿便起了漫天大火,待皇室携陈贵妃赶到的时候,星辰殿已成一片废墟,皇帝看了那烧成焦炭似的尸体,不相信是佟宸妃,待看到脚踝上的乌漆墨黑的脚环时登时晕了过去…… 玉潇然心头震惊,连皇上都相信那是……不,摇了摇头,母亲一定没有死,又喃喃道:“?陈贵妃,是巧合吗?和她有关系吗?是后宫之争吗?但是,据龙延拓所说,显然有人先他们一步,但是,谁有这个能力比得过天行皇室呢?难道是还有他国皇室参与进来?这大火,这刺客,到底是单纯的杀自己与娘亲还是为了凤璃玉而来?若是陈贵妃一宫廷妃子,那她绝对不可小觑!而自己,又是如何逃离着大火的呢?” 玉潇然一会儿觉得和陈贵妃有关,一会儿又觉得无关,越来越扑朔迷离,心道,哪是这一会儿能查出来的,哎,不想了,当下转身就要离开时,立刻心生警惕:有人来了!便连忙隐匿身形,摒住呼吸。 来人也是一袭黑衣,身材修长,一看便是个男子。玉潇然心下诧异,还有人对这钟华楼的东西感兴趣?好奇心无比广阔的她,哪里还舍得走,必定是要看看来人要干什么来的。 来人在第二排卷宗摸索一番,随即拉下一本书,玉潇然见此眼微微一眯,刚刚急着看卷宗,没注意这里竟有一处暗门机关。 只见来人轻轻一按,侧边一道书橱突然无声打开,显面一方密室,来人一个闪身穿了进去,看到玉案上的东西抬手就抓,待玉潇然看清后立即大惊失色,轻声叫道:“别动那!” 奈何还是晚了一步,黑衣人已经一手按了上去,四周立时警声大作,玉潇然暗道,完了完了,叫你别动吧还动,这下好了。 而那黑衣人未曾料到房内竟然还有一人,但是反应也不慢,先是一愣,随即抓起玉案上的东西飞射而出,玉潇然见此大惊失色,连忙使出轻功追了上去,不管来人偷的是什么,都必是对北牧有所图谋的人!无论自己在哪里长大,但归根到底她还是北牧那黄椅上坐的还是自己老爹,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让那看起来很重要的东西被黑衣人带走! 待冲出钟华楼之后,便见四周瞬间早已被禁卫军围了个水泄不通,玉潇然暗道,速度还挺快。 刚反应过来,便听到那禁卫军头领毫不留情道:“吾皇有命,凡是乱闯钟华楼的人,杀无赦,放箭!” 那黑衣人身形一动,显然武功并不低,密如雨林的箭矢连人家的皮毛也没粘上,玉潇然一边躲避箭雨一边还要以防黑衣人逃跑,便有些吃力,但见那黑衣人一个翻手,将射过来的箭矢一个反射回去,立时打开了一个缺口,便朝着那方向疾射而去,玉潇然也立刻跟上,那禁卫军统领武功见此立刻也施展轻功跟上。 于是三人就这么一先一后的向远方飞射而去。禁卫军统领武功落于二人一截,被二人甩在身后,如此便追到一个林子里,黑衣人见甩不掉玉潇然便停了下来,玉潇然站在三丈之外,蓄势待发。 “阁下是什么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来人声音凛冽,想是看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竟来了个不速之客有些恼怒。 玉潇然道:“那我要是非管不可呢?” “那便手下见真章!”来人见再无商量之地,猛然出手,这一出手,便是一点余力也不留,直直朝玉潇然一掌拍来,玉潇然一见这掌势,脸色微微一变,果真是山外有山! 玉潇然并未直接迎上,左闪右闪,心中连连想着对策,此番只是以为来探个钟华楼轻而易举的事,便没有让青慎跟来,哪知那钟华楼除了皇家机密之外内里还有如此乾坤,现下不敌这黑衣人,又见这黑衣人掌掌都是必杀,暗道完了完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由得心中暗怪自己太莽撞,太过自信铁血特种兵最新章节! 那黑衣人见玉潇然直落下风,掌风愈加凌历了些,玉潇然大急,忽然灵机一动,往胸口处一抹,便直直对上黑衣人凌厉的掌风。 “噗!”一口鲜血喷出,显然玉潇然有所不敌,连连退了两步方止住退势。 那黑衣人见此不由一喜,欲上前下杀手,刚抬起脚步,忽然觉得浑身酸痒无比,动作不由的慢了下来,玉潇然见此眼里手快,压下心口不适,一掌蓄力拍向黑衣人胸口,黑衣人尚无准备,玉潇然又用了十成的内力决心一击必中,黑衣人只得仓促接下,随即倒飞而去,吐出一口鲜血。 高手对敌,一个不察,便是致命的威胁! 玉潇然得势不饶人,直射而去,一个探囊取物将黑衣人怀中的东西夺了过来,于此同时,那禁卫军统领也追了过来,远远的,还有大批禁卫军前来的声音。 黑衣人已然受了重伤,见此也知讨不到便宜,趁玉潇然一个不察飞身朝夜色里退去,追也追不上,当然,玉潇然也根本没想去追。 得意地笑了笑:玉潇然牌无敌痒痒痒粉,百试不爽,哈哈。本是玉潇然以前放在怀里整人的玩意儿,却没曾想已经两次救了自己了。 玉潇然摊开手中的东西一看,京城布防图。眼睛一眯,这是……有人要谋朝串位? 瞟了一眼刚到的禁卫军统领,将东西抛给刚到的禁卫军统领,玉潇然并未停留,一个闪身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留下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禁卫军统领…… 第二天早朝时分,圣上大怒,满朝文武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个。这京城布防图差点被盗,可不是小事。幸亏被送回来了,不然整个北牧也就在人家的刀俎之下。 好不容易,等下了朝,文武百官顿时舒了一口气。 “余大人,你说这好好的,怎么会有人偷京城布防图?”户部侍读顾大人出了宣乾殿就胆战心惊的对着玉潇然吐苦水。 “很简单,有人图谋北牧。”还未等玉潇然回话,便有清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钟……钟大人?”顾大人转过头去,有些微微怔愣的看着接话的钟怀仁。 后者微微颔首,道:“顾大人,余大人。” 看着嘴巴张的老大的顾大人,玉潇然不禁莞尔道:“顾大人想必是早朝受惊过度了。” 说着便与钟怀仁径直向宫门走去。 留下原地诧异的顾大人看着一边走一边与百官打招呼的玉潇然和钟怀仁喃喃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话说自那日玉潇然给了这钟怀仁当头棒喝,自此以后,这钟怀仁有事没事都爱找玉潇然,并且贤弟贤弟的叫个不停,玉潇然头大,以往相府有个宋婉真冉哥哥冉哥哥的,本以为出了相府可清静些,如今又来了个贤弟,更甚有时直接跑到相府,不拜见丞相只是找自己。 但是,如此相交之后,玉潇然越来越震惊,此人竟博古通今,有经天纬地之能,如今却只是个五品的编修,可见官场里,不见得光有才华就行的,如今这钟怀仁得以变通,日后定会飞黄腾达。 如此安然的过了个把月,玉潇然依旧在上林院混的风生水起,但是自己要查的线索却再没有一丝进展,皇宫也并没有任何异样,仿佛那偷京城布防图的事,只是众人的一个梦,但是,玉潇然却恍惚间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第十七回 凶兽之戾谁能降 这日,玉潇然收到消息,钰经有史前来。 因钰经是北牧之东的游牧小国,所以成元帝只是令丞相前去迎接。 玉潇然却纳闷,这不年不节的派什么史臣前来干什么,八成没什么好事。 晚上,成元帝在宫内蓬莱殿宴请来史,百官相陪。 觥筹交错,灯火通明,丝竹管乐不绝于耳,大大小小的桌子从龙案两边如同东流水绵延不绝看不到尽头,可见皇家宴会,虽是小国前来,但是自认为不能失了大国风范的北牧,还是耗费了不少财力。 坐在末尾角落的玉潇然直摇头暗道,哎,这要是在碧遐谷,早被狐狸师父扒皮抽筋了……浪费啊浪费……又转念一想,敢情自己也算是个有后台的人了…… 啧啧,果真不是一般的有钱,就连她这小小的七品芝麻官,面前都摆满了美酒佳肴,玉潇然本是极爱酒的,但是多年内碧遐谷喝自家师父酿的微云醉喝多了,嘴巴就养的刁了,如此面前的酒倒不怎么吸引自己,但这佳肴……可就看得玉潇然口水三千尺了,奈何来史未到,皇帝更未到,谁敢动? 玉潇然直在心里催促,快来啊快来啊,不然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就在玉潇然吞口水吞的快撑死的时候,一声“皇上驾到”让玉潇然如蒙大赦。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跪拜。 待一身明黄龙袍的成元帝拖着四十多岁微微发福的身躯坐下道平身的时候,玉潇然觉得,自己吃皇家这顿饭,着实不易。 “来史晋见。”随着又一声尖细的声音传来,三个身着异域服侍的人走了进来,当头的人一身灰色袍子,顶着一头蓬松的黑发,长得嘛,还说的过去。 只见三人一手放至胸前一躬身道:“钰经三王子托木里过吾皇。” “王子免礼。”成元帝淡淡道,“请入座。”“谢皇上。” 玉潇然满心欢喜的看着来史入座,当下只准备成元帝一声令下便可大快朵颐,谁知未等成元帝大手一挥,开宴俩字还没挤出来,便听到那托木里道:“前些时日我钰经得到两件宝贝,但奈何钰经本是区区小国,能人甚少,无法驾驭,听闻北牧文武贤良众多,故此我父王差我前来向北牧讨教,若北牧能解,那便双手奉上,若不能,那我们也只能去天行几国了。” 话音刚落,玉潇然只得收起拿筷子的爪子腹诽,看看,果然来者不善,挑衅来了。但是你挑衅归挑衅,你让人家皇上说完开宴你再开口啊,这么迫不及待的看戏啊,真是存不住气!要知道自己中午为了腾出肚子吃这顿皇家宴,只是胡乱扒了几口啊。 在玉潇然几个吞吐口水之间,只见成元帝炯炯有神的双眼微微一眯,皮笑肉不笑道:“噢,是何宝贝?” 那托木里“啪啪”拍了两下手,便见十六个彪形大汉抬着一个用黑布罩着的巨笼进来,里面隐隐传似犬非犬的叫声。 听着这声音,满朝文武不淡定了,叽叽喳喳小声嘀咕了起来: “是什么啊?听这声音,不会弄只狗来吧妖孽师傅,求包养!。” “哈哈,听声音比较像,莫非这钰经,给我们送牧羊犬来了?哈哈” “哎,两位大人,说不定这钰经根本就是巴结我北牧来了,嘿嘿,亏得老夫还以为这钰经小小弹丸之地也敢来我北牧挑衅……” 玉潇然听着,心道,这钰经大老远抬几条狗来,他又不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是那么简单,难道这些个人成天只想着满腹的阴谋诡计攀龙附凤,脑子都不够用了?况且听这低吼,玉潇然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而那托木里见满朝文武如此,不由的眼中露出讥讽,也不说话,手一挥,那十六个彪形大汉中的两个一掀,露出里面的真身来。 玉潇然瞄了一眼,浑身一震,而这满朝文武,立刻炸开了锅: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虎身牛尾,怎么会有这样的异兽?” “是啊,这……这是什么东西……” “……” 上座的成元帝咳了一声,大殿立时安静了下来,皇帝陛下原本还皮笑肉不笑的深色,在看到满脸嘲讽的托木里脸色,和满朝连这是什么异兽都认不出来的百官后,连皮都僵硬了几分。就在此刻,一道清泠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中特别清晰:“钰经国果然是卧虎藏龙,连上古凶兽彘也找得出。”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又是一道惊雷,有人望着说话主人道:“钟大人,这真的是传说中的凶兽彘?” “不错。”钟怀仁点了点头。“哈哈,北牧果然能人甚多,连这极为罕见的彘都知晓。” 那托木里见有人认出也不恼,草原男儿豪放性情尽显。 成元帝见有人识出此物,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些,好歹是保住了脸面,如果连这是什么玩意都认不出来,那可北牧还有何颜面立足四大国之中。 玉潇然微微诧异,早先听声音她就觉得有些耳熟,原来是彘,彘乃凶兽,向来神出鬼没藏于深山之中,又怎么会到了草原上,又何以会被钰经捉到,须知像彘此等类的异兽,天生凶悍不说,单单是这一身傲骨就让他们不屑于被人类所见。 便是师父那只大鹏凌苍,还是师父当年喂了无数奇花异果连哄带骗给弄到碧遐谷来,饶是如此,还是要在碧遐谷之东给辟出一块清净之地让之栖息,并不得打扰。是以无论玉潇然套了多少近乎,给了多少奇花异果,到最后还是被其从天上毫不留情的扔了下来,幸好自己当时偷吃了师父的金骨丹,才免教自己粉身碎骨的葬送了自己一世英明,而再看这眼前这全无凶兽的气势的彘,与自己当年在碧遐谷最西边的海荒冢所识的阿丑迥然不同,想必是被喂了什么东西。 话说这阿丑,其实也是一枚凶彘,当年玉潇三人背着师父溜进了海荒冢之中,便遇到了它,当年年幼,尚不识,但是天上地下恐怕也找不出让三人害怕的玩意!玉潇然只是看着对自己垂涎欲滴的彘说了句:“谨、慎你说这老虎怎么长个牛尾巴啊?莫非是先天残缺?” 话毕,未等青谨青慎开口,便见那彘全身抖了抖,随即发出犬吠之声。这彘听不听得懂人话不知,但是毕竟是活了不知多久的上古凶兽后裔,颇有灵智,又看那玉潇然那一脸不但不恐惧。而是怜悯中带点兴奋的表情也知眼前这人,竟与林中猛兽不同,一点都不怕自己。在这犬吠之中又听玉潇然又叫到:“哇,连声音都不正常,真可怜!” 那本犬吠不止的彘,在玉潇然话音落后,怒吼之声立即戛然而止,只是目露凶光准备向三人扑来。 注:《山海经》记载:又东五百里,曰浮玉之山,北望具区,东望诸毗。有兽焉,其状职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是食人。 第十八回 初露锋芒大殿中 “师姐,看样子这家伙是要吃我们耶,你还有时间可怜它!”彼时只有丁点大的青谨不满道。 “我知道啊,这家伙这么丑,师姐我又天生丽质,他一定是觉得吃了我会美容养颜啦!”玉潇然自恋道。 “你这是哪里听的话,没听过先天畸形吃好看的东西就能痊愈的啊?”青谨开始思索自己看过的医书。 “扑通”一声,上古凶兽,彘,从石头上栽了下来。玉潇然看着掉下来的彘道:“阿丑,我叫你阿丑好不好。我带你回碧遐谷好不好,你长成这样子,一定会被同伴所不容。” 刚抬起蹄子的彘又趴下了…… 最后,上古奇兽彘在前无古兽的摔了两次以后,大发雷霆,再不管吼叫声是不是难听了,于是,在漫天的犬吠声中,方圆三里鸟兽绝迹…… 最后的最后,玉潇然三人以差点丧生虎口被自家师父提着回去而收场…… 自此以后,玉潇然心中每天惦记着那只可怜的畸形老虎阿丑,于是,不绝于耳的阿丑阿丑响彻了整个海荒冢,其中,还加杂着犬吠声…… “阿丑,这是我给你偷的师父的养颜丹噢……” “汪汪汪……” “阿丑,看,大鸡腿噢,你先天不足,捕捉猎物一定很困难,常饿肚子不好……” “汪汪汪……” “阿丑阿丑……” 如此几番之后,阿丑都是抬眼看了看高据于树干之上的玉潇然,爪子捂着头继续睡觉…… 之后,还是比较冷静的青慎看不下去了,扔给玉潇然一本古书,玉潇然当即跑到阿丑的老窝窝,左三圈右三圈的将阿丑看了看,道:“阿丑,原来你是上古奇兽耶……” 而阿丑则是翻了翻狭长的虎眼,那样子是在说,你才知道啊…… 再说这宴会上,众人虽未见过彘,但是凶悍之名却是无人不晓,当下便不再噤若寒暄黑萌进化史。那托木里见此道:“此为一宝,若北牧能有人降服此兽,那便赠与北牧。”说完便伸手一弹,一黑色粉状药物落于彘的鼻端,只见那彘立刻生龙活虎起来,犬吠声震耳欲聋,气势四散,惊得在座之人无不骇然,与那阿丑相比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如此,众爱卿有谁可降服此兽。”成元帝大手一挥,向四下问道。 无人可应。 见此,成元帝英俊的面庞上立刻又沉了下来,加重了语气:“嗯?” 依旧无人响应。啪,成元帝伸手砸了眼前的琉璃杯,怒道:“混帐,往日里一个二个道这个英勇无敌那个骁勇善战,如今怎的一个个都哑巴了!” “微臣惶恐!”见皇上动怒,众大人哪里还坐的住,纷纷跪了下来,怕是有屁也夹着不敢放了。 “父皇,彘乃上古奇兽,实非常人所敌,恐怕……”一银色袍子的年轻男子,出列跪在案前,正是当朝的太子殿下,赫连优。 那托木里几人见此眼中笑意更盛。 “皇上,末将愿意一试。”突然一人起身而出,是北牧第一勇士柴达个,这柴达个长于草原,生的是高大魁梧,曾徒手擒过猛虎,乃是裘大将军门下,如今官拜二品骁骑都尉。“哈哈,爱卿为我北牧第一勇士,如此,甚好,甚好。”成元帝见终于有人站了出来,立刻开怀大笑。又道:“众爱卿都平身吧,看我朝第一勇士降服凶彘。” 众大臣立刻松了一口气,忙谢恩就座。 玉潇然一边咽口水一边腹诽,这皇家的饭还真不好吃。只希望这什么第一勇士真能降服这彘然后开饭。 这凶彘想来是被人欺辱至此叫声十分凄厉,以玉潇然多年与阿丑朝夕相处的经验来看,这彘现在的怒气怕是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师父曾经说过,天生万物自有其规则,是以师父从来不随便猎取异兽,便是那大鹏,也是师父顺其本性而为之,此时这彘惨遭欺辱,戾气胜过以往几倍,当下见竟还有人前来挑衅,必定要发泄心头之恨不可。 只见那彘面露凶光,獠牙高高翘起,快如闪电般扑向柴达个,那柴达个不愧是北牧第一勇士,个头虽大,但反应比较灵敏,一个闪身躲开了,显然功夫不低,凶彘见此愈加恼怒,汪的一声怒吼,又一个转身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又扑了过去…… 大殿之中立时有人惊叫了一声,只一个呼吸之间,柴达个的左臂已经置于彘的血盆大口之中,獠牙已经穿过了骨骼,柴达个一个惨叫,手臂已经被撕扯了下来,彘嚼了几下吞进肚子里之后,并不上前,示威般的看着柴达个,鼻孔还一抽一抽的,甚是春风得意迷晴惑爱。 玉潇然见此立刻想到了自己的阿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立刻又想到此时情景,忙捂住自己的嘴,四下看了看,见众人眼光都在斗场之中便放宽心来。 场中柴达个连番点了自己的几下穴道止了血,趁其一个不察滚向笼门一只脚一挑将铁栓挑开,又一脚将门关上,旁边立刻有人闪电般将锁落下,一个动作,利落漂亮,想来是求生的本能至此。 那彘见此叫声更加高昂,在座之人舞步骇然。 柴达个踉跄着奔至成元帝案前不远处,重重的磕了个头:“咬牙道,末将有辱使命,请皇上降罪。” 成元帝脸色不甚好看,但嘴上还是道:“爱卿忠勇可嘉,何罪之有,来人,柴达个忠勇为国,赏黄金千两,来人,送爱卿回去,宣御医。” 那钰经王子托木里见此,不由道:“吾皇恕罪,北牧第一勇士方败下阵来,可见此物当不属于北牧,可惜,可惜啊。”话虽如此道,但眼中没有丝毫惋惜之意,反倒是得意之色毫不遮掩。 “哼,此等凶兽,绝非人力所为,王子何必在此咄咄逼人。”裘大将军见自己爱将被伤心中甚是恼怒,不禁出口相驳。 “输了就是输了,借机寻找原因从来就不是英雄所为。”未等那托木里开口,他后面站立的一中年男子便开口相讥。 “你……”年逾五十的裘大将军气的怒发冲冠,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裘大将军,本王的随从心直口快,还望大将军海涵。”言外之意就是说的对说得好,只是说的比较直接罢了,你北牧还不让人说真话了。 “皇上,微臣愿意一试。”玉潇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要她饿着肚子看着几个大男人吵来吵去她实在是没有兴趣,当下便起身向着玉案当下遥遥一鞠。 此话一出,四方目光立时聚集了过来,皆似不可置信的看着身量单薄,随时都有可能随风而去的玉潇然。 “冉儿,圣驾面前不可口出狂言,快快退下。”宋世涵见自家准女婿站了出来,忙喝道。 然还未等玉潇然开口,便听有人道:“宋丞相,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不成,更何况在皇上面前。”说话的,正是那裘大将军裘光柯的大儿子裘安。 讥讽的看了裘安一眼,又对宋世涵使了个放心的眼神。 “哈哈哈,”托木里一声大笑:“北牧当真无人也无妨,我等再去他国就是,何故让一瘦弱书生前去送死。” “想不到钰经三王子竟然是如此肤浅的人,我中原人有一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王子若是没有听说过,那便是不了解我中原文化,若是听说过,何以不会将这句话学以致用呢?”玉潇然望着托木里道。 “额……”那托木里未想这纤弱的少年能够说出如此掷地有声的话,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但反应也快,当下便道:“如此,那本王便拭目以待了。” 高高在上的成元帝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看着这新进朝堂的少年道:“余爱卿可有把握。” “臣无把握!”玉潇然理直气壮道。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连成元帝都微微变了脸色,随即便听玉潇然道:“皇上,天下无时无刻不在瞬息万变,试问谁又能真正能确保未来会有何事发生呢?” 第十九回 至宝俱在此时出 成元帝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余爱卿这话倒是别有新意。”又转头对宋丞相说“这是宋爱卿准女婿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如此,余爱卿,你去吧,小心一点。” “遵命。” 玉潇然身形一闪,快速闪进刚刚打开的笼门,笼门立刻落锁基因守护神。 好俊的功夫。 底下有人轻轻赞叹了一声,只有一直一声不吭的明王见此眼神闪了闪。 众臣只见身量纤纤的余大人,对着那怒气冲天的彘微微一笑,那凶彘便流着口水面露凶光,一步一步走向那纤弱的身影。 众人见这余大人也不躲,暗暗惊心,莫非是吓傻了! 但是随即众臣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那凶悍毕露的彘,收敛了獠牙,掩去了凶光,将头亲昵地伸向来人,并蹭了蹭,那样子,仿佛是见到了家人一般。最后……一口咬住官袍一角,将玉潇然扔在了自己的背上,那神情竟是无比温和的。 “顾大人,顾大人,你快掐我一把,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朱大人,你也掐我一把,快点!” “哎呦……” “天啊,是真的,是真的,这……这余大人莫非是天人不成” “胡扯,余大人定是有什么秘术……” …… 而那钰经王子,此时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张大了嘴巴,喃喃道:“怎么可能……” 见到众臣如此,玉潇然一脸讽刺,与阿丑相处那么多年,她可没闲着,不但与青谨一起研究出了彘喜欢的气息,而且还能与阿丑用手势作简单的交流。且出谷前玉潇然连夜去向阿丑道了别,并顺手剪下了阿丑颈项的一撮长毛,美其名曰留作纪念,为此阿丑伸出自己腥臭的舌头闪电般的舔了舔玉潇然的脸以作回礼,害得玉潇然回去用皂角把脸都搓红了。 这彘闻到自家同伴的气息和玉潇然身上自己喜欢的气味,又看见了玉潇然偷偷做的手势,在饱受众多凌辱以后,就像受伤的孩子见到了自己的家人,自然就贴了上来。 玉潇然高据于彘背之上,示意打开笼门,开锁的侍卫见此犹豫不决,上方的成元帝见此哈哈大笑了起来:“无妨,将门打开。” “皇上,”裘大将军裘光柯大惊失色,“皇上不可,彘是凶兽,怎么会莫名其妙的降服于余大人,万一惊扰了圣驾……” “哎,裘爱卿过滤了,你看余爱卿不是好好的在那吗?”成元帝一挥手,打断了裘光柯的话。 “就是,裘将军,你多虑了。”宋世涵一边得意的说着一边万分满意的看着自家女婿,心中那个得意啊。 “皇上……” “裘爱卿不必再说了,开门。”成元帝一脸兴奋的望着笼门。玉潇然拍了拍彘,便骑着彘向前走去,所过之处文武百官无不心惊,行至龙案五丈外,玉潇然道:“皇上,微臣已经降服此兽。” “哈哈,好好,”成元帝不禁开怀大笑,“爱卿今日立此大功,想要如何赏赐啊?” “皇上,微臣想问可不可以开宴啊?”玉潇然半做埋怨半做可怜的望着皇上,最后还撇了一眼托木里。 “额……”上方成元帝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成元帝这一笑,众臣也跟着笑了起来,成元帝道:“爱卿甚得朕心。” 随即大手一挥道:“开宴。” 须知玉潇然这句可不可以开宴,可不是随便说的。 其一是要告诉成元帝自己不需要任何赏赐,以开宴做要求也不会驳了圣上面子; 其二话里就有讥讽托木里抄之过及的意思,人家东道主还没叫开宴呢,你就迫不及待的想看人家笑话,适得其反了吧特工猎艳手!但也只有少数人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这当然包括成元帝和托木里,便从那钰经王子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脸色可知; 这其三嘛,是玉潇然是真的真的饿了…… 玉潇然安抚安抚彘之后,就将其引入笼中。便走向自己的位置正准备大快朵颐得时候忽听到成元帝说:“余爱卿,坐到前边来。” 此话一出,四下哗然,须知像玉潇然这种芝麻小官幸亏是京官,若是地方官可是连面圣的机会都不会有,如今皇上又破例让其坐到前边,那可真是莫大的殊荣。 成元帝话音刚落,便有太监前去将玉潇然的案几搬至前方。 玉潇然见此忙跪下,道:“谢皇上恩典。”心下却不以为然,在哪吃不都是吃,况且这殊荣,还是不要为好。 “爱卿不必多礼,平身吧。”成元帝微微一笑,越看玉潇然越是欢喜。 玉潇然方欢喜的拿起筷子,便听到那讨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北牧真是人才辈出啊,如此,这彘就献给北牧了,来人,将第二件宝贝呈上来。”听到此话,玉潇然不禁要骂人了,混帐玩意儿,还没完了,不管了,先吃再说,反正皇上已经叫了开宴,嗯,这九珍脆皮鸭真好吃…… 估计,满殿的人,也只有玉潇然吃的最香。因为众人的心思都在这第二件宝贝上――一方锦盒。 “皇上,此盒是鄙国大王子一次机缘所得,里面所藏乃是天蚕丝软甲,如若贵国可解开,那软甲就是北牧之物了。”那钰经托木里说道此微微有些激动。 天蚕软甲?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连成元帝也坐不住了。传说这天蚕是神女织女所养的宠物,吐出的丝刀不可断,水不可淹,火不可融,而这天蚕软甲当然也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穿上它,就等于多了条命。 叫人如何不惊! 玉潇然也有些微微诧异,天蚕,身有七彩光芒,吐丝为金色,师父养的就有,只是成活率很低,迄今为止吐的丝也仅仅够织双手套的。 而这钰经却是如此大手笔,又是凶彘又是天蚕软甲,看来定是胸有成竹无人能解,有心来羞辱北牧,哪知遇上玉潇然这个异数,此刻心中定是不相信还有人能解开这锦盒。 玉潇然向那锦盒上瞟了一眼,心下微微震动,怪不得无人可解,原是珍珑棋局!这……这钰经里定然有高人坐镇。 珍珑棋局相传原是上古两大神的遗迹,《古经奇卷》有记: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水火不容,然二人神通法力都无甚差别,二人又都酷爱下棋,于是决定一局定胜负,此局连下了七七四十九日,最后形成了二人无法堪破的珍珑棋局,二人百思不得其解,但又都不肯认输,于是双双在棋盘前坐化,魂归混沌。留下这珍珑棋局于世,至今无人可解,如此便已失传良久。 现下大都人只听其名,而很少有人见过真正的珍珑棋局是怎样的。玉潇然有幸见过珍珑棋局,而且记得甚为清楚,因为师父至今只有在两件事上失败过,其一便是前面提到过的回生丹,但师父并不是像青谨那样的医狂,有大还丹就已经够了,所以对此也不是很在意,另一件便是这珍珑棋局。初初见师父刚带回来时,师父一连三日未曾出过房门,到最后也只是棋差一招未曾解出,如此师父甚为遗憾, 玉潇然生来好动,认为围棋什么附庸风雅的玩意儿无甚大用,故此对围棋之事略知一二,连精通都算不上。而现今见别人拿出珍珑棋局诧异,只是觉得既然师父都解不出,那天下还能有人能解出吗?再看向那锦盒表面的珍珑棋局,聚精会神看去,竟然有一种让人迷失的感觉,忙收回了心神看向眼前的美味佳肴。 第二十回 大殿之上显身手 再看这众人,只听国手梅大人叫到:“珍珑棋局,天啊,竟然是珍珑棋局!”说罢眼睛便眨也不眨的盯着那锦盒不再说话。 而四下人一听此话,便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你说这钰经,怎么接二连三拿出的东西都是上古神迹,那凶彘若不是有个刚刚上任的余大人,谁还能制服……” “是啊,这珍珑棋局可是连上古大神都未参透的东西啊……” “对啊,你看那梅大人,可是国手啊,我看他一脸迷茫之色不像是能解的……” …… 成元帝此时则是一脸期待之色的望着梅大人道:“梅爱卿,可有解法?” 而梅大人此时正一脸迷茫之色的对着珍珑棋局,哪里听得到皇上对自己讲话,旁边唐大人见此拉了拉道:“梅大人,皇上问你是否可解?” 回过神来的梅大人连忙出了案跪下道:“老臣无能,请皇上降罪。” “爱卿免礼吧,此乃相传上古遗迹,爱卿无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成元帝失望的摆了摆手。又对着正往嘴里塞东西的玉潇然道:“余爱卿可有办法?” 嘎?玉潇然差点噎死,心道,敢情这老头当我是神仙无所不能呢,就是神仙,他不是也看化了么?慌忙咽下口中的东西道:“皇上,微臣不谙棋道。” 成元帝笑了笑,道:“是朕痴了。罢罢,我北牧与此物无缘。” 正当此时,忽然听一道清泠声音响起:“皇上,可否让微臣一试。” 众人的目光,瞬间转向了钟怀仁,成元帝见此眼睛亮了亮,心道,今个好事是接二连三啊,望着平时不甚开口的钟怀仁道:“噢,钟爱卿可解?” 钟怀仁抿着嘴唇,几不可闻的点了下头道:“微臣想试上一试,但并无十成把握。”“无妨,爱卿只管来解,当然,解不开朕也不会怪罪。”显然是成元帝不敢抱太大希望,只暗道,莫非我北牧真的后生可畏,出了一个余冉,又有一个钟怀仁。 “遵旨”。钟怀仁微微躬身,便向那锦盒走去。 那钰经王子见此,眼神闪了闪,暗道,我就不信你北牧真的是卧虎藏龙了,降服了凶彘就算了,如今还能破解这上古棋局! 只见那钟怀仁先是仔细观察了锦盒,随即拿起旁边早已准备好的棋子,第一子:落子天元。 玉潇然及众人微微震惊,须知这下围棋的落子天元的极少,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像玉潇然这等一窍不通的,看着好玩才下;一种便是绝世高手。显而易见,这钟怀仁并不是一窍不通的人,众人见此眼中微微有些期望,皆正襟危坐盯着眼前的棋局。 一子之后,整个棋局表面突然一转,换了个局势,钟怀仁眉头微皱,又落了一子,如此众人跟着钟怀仁落子看着眼前的棋局一会儿豁然开朗一会儿迷惑不解,到最后棋局越转越快,钟怀仁落子也越来越快,玉潇然自然是看不懂门道,只是想知道这钟怀仁到底能否解开这珍珑棋局,如此以后见了师父,便可挫挫其锐气,平日里自大无比欺负我们,如今也叫他气上一气。 然那钟怀仁在下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便停了下来,好看的眉头拧巴的跟麻花似的,玉潇然心中一咯噔,看了过去,这……这不是师父最后弃子而出的那盘棋吗?莫非……莫非这钟怀仁与师父一样,棋差一招?当下连大气也不敢出恶女仙途最新章节。 而大殿之中,众人仿佛也知道到了紧要关头,整个无人敢出一口大气,笑话,谁这个时候敢出一个响,万一这钟怀仁解不出来,皇上不会怪罪自己惊扰之罪才是怪事呢!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两柱香……三柱香……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众人仿佛可以听到自己汗水落地的声音,而这钟怀仁依旧是凝眉不解。 玉潇然看着那珍珑棋局,看着看着就觉得非常眼熟,觉着比较像简单的九生阵,再一看,这不就是最简单的九生阵吗?师父曾经说过,这下棋之道与阵法其实是相通的,古来阵法高手无不是棋中翘楚,当然,玉潇然是个异数。莫非,那阵眼之处就是…… 心下诧异,略微思索了一番,也不顾有没有人能够听到,连忙传音入密给钟怀仁。初初两人交流的时候,玉潇然发现这钟怀仁也是懂阵法的,只不过和自己相比不可同日而语罢了。 钟怀仁听到玉潇然传音,先是疑惑的看了一眼棋局,随即,整个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情,然也只是一晃而过,最后淡定的落下一子。 看得玉潇然直在心中道,真是骚包,高兴还收敛着。 “啪”的一声,惊醒了所有的人,锦盒开了,随即金光一闪而灭,露出里面与平常铠甲无甚两样的天蚕软甲,没有人会怀疑这是假的,因为真正的天蚕软甲有一特性,那就是让你一眼看去,这就是天蚕软甲,没有理由的,这就是看似普通却又不普通的天蚕软甲。“哈哈哈,”先是成元帝一声爽朗的大笑打破了沉静,随即连道了三声好。 钟怀仁感激的看了玉潇然一眼,随即躬身道:“启禀皇上,微臣幸不辱命。”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众臣见此连忙道喜。 而那钰经来人的脸色,已经黑的跟锅底似的了,但也只是一瞬,便道:“恭喜北牧圣上,得此宝物。” 成元帝笑的合不拢嘴,道:“如此还要多谢钰经给我朝带来如此重宝。我北牧作为回礼,将送钰经粮草千旦,战马千匹,黄金千两。” “吾皇圣明。”众臣忙道。 玉潇然却撇了撇嘴,这自家的皇帝老爹也太扣了,跟师父一样抠,人家送你如此无价之宝,你就给人家这么点东西作为补偿。 再观那钰经王子,脸上虽不是难看了,但却也笑了不出来,皮笑肉不笑道:“多谢北牧皇上。” 成元帝见此笑的更开了,看着钟怀仁道:“真是后生可畏啊,爱卿快快就座吧。”“谢皇上。” 如此,北牧欢天喜地的接了宝,钰经满面愁容的丢了宝。 一场晚宴就有人欢喜有人忧。 “贤弟,今晚多亏你了?”跟玉潇然一同出宫的钟怀仁道。 “怀仁兄过谦了,我只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而已。”玉潇然微微摸了摸自己快撑破天的肚子道。 “唉,想不到这珍珑棋局千回万转,到最后尽然如此简单,真真是误了多少人啊,此番若不是贤弟,怀仁怕是终不得其中奥妙。”钟怀仁轻轻一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玉潇然嘴角一翘,想起若是回去告诉师父珍珑棋局的最后一步竟是如此简单,不知师父会是如何表现,真是很期待啊,想想就兴奋的睡不着啊。 第二十一回 风头盛在谣言中 钟怀仁看着身边满怀笑意的玉潇然,只觉得灯光下的贤弟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黑色的瞳孔像黑色的宝石一样闪亮,原本清秀的脸庞忽然变得很是……迷人…… 额,迷人?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钟怀仁怔愣了一刻,随即摇了摇头,真是见鬼了,他竟然会觉得贤弟迷人……忙撇开心中异样,道:“贤弟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么?”“嘿嘿……我想起一个很自大的……”还未等玉潇然答话,便听到身后传来玉潇然宴会上足以让玉潇然抓狂的声音的声音:“二位留步无上真武全文阅读!”玉潇然、钟怀仁转过身去,来人正是那在宴会上接二连三阻止玉潇然用膳的钰经王子托木里。 玉潇然对此人无曾好感,便道:“在下和钰经王子好像无甚交情。”钟怀仁本就是个不多话的人,也就没有开口。 那托木里见此也不恼,依旧笑笑道:“那我们的交情,便从今日开始吧。”玉潇然见此撇了撇嘴,暗道,怎个如今世道脸皮厚的人越来越多了,显然是,这脸皮厚的人,不包括自己。 倒是钟怀仁知书达理,行了个礼道:“不知王子唤我等有何贵干?” “我钰经有位前辈曾言,若遇能降凶彘、解珍珑棋局者必是人中龙凤,是以将来二位若是有机会能够到钰经,还望府上一聚!”那钰经王子一提到这位前辈,便神色不再言笑,像是十分尊敬,对着二人正色道。 “我二人身为北牧朝官,到你钰经作甚!”玉潇然微微笑着回到。说到此,玉潇然也是略有惭愧,人家钟怀仁确实是真材实料,虽经自己提示,但却是因自己身在棋局之外因此看得清楚,而那降服凶彘,却实在是自己投机取巧罢了,但玉姑娘何许人也,也就稍稍谦虚了那么一下下,随即自我安慰道,白猫黑猫,只要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余大人方才在宴上说过,天下之事瞬息万变,你怎知有朝一日你不会来我钰经呢?哈哈,在下话已带到,告辞!”说着,不等玉潇然答话便转身离去。 待久了,唯恐不会落人话柄。 半晌,钟怀仁道:“这托木里王子倒是个人物。” “人心隔肚皮啊,钟大人!”玉潇然语故作重心长道,虽然她心里认为这钰经王子确实是不简单,不骄不躁,便是丢了两大宝物,也不过是脸色变了变,并未迁怒于人,反而对自己礼遇有加,当真是人物! 钟怀仁深谙玉潇然向来是刀子嘴,只是摇头笑了笑。第二天,圣旨下:封余冉为兵部郎中,正四品职衔,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府邸一座;钟怀仁为工部侍郎,正三品职衔,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皇绸衫一匹。 圣旨一下,二人的大名立刻开始纷飞于永宁的大街小巷,吞吐于市场大妈大嘴之间,横尸于说书先生的醒木之下。 也不怪如此,世人皆知当官不易,平步青云的那更是凤毛麟角!往来官职连升两级的并不多,像玉潇然这样连升三级的更不多见,而且是从文官直直跃到了兵部;而钟怀仁虽连升两级,但这皇绸衫可就厉害了,穿上它死罪可免,活罪可逃,在北牧,那也可以说是多条命,在永宁,那是可以横着走都没人敢管的人了。 玉潇然接过圣旨谢恩后却不以为然,我二人做的可是保住我国颜面的大事,又给皇上夺了宝物,这老头挺会做生意,人钟怀仁给他夺个天蚕软甲,他给人个免死金牌。 再看看自家未来老丈人那笑的合不拢的嘴巴,玉潇然真担心他一个不小心给嘴巴笑大了,又在暗暗直摇头,暗道,就这喜怒皆见于脸上的人,也不知怎么当上丞相的,真是奇葩啊奇葩。 玉潇然本想搬进皇上赐的府邸,这样办事也方便了许多,奈何宋家父女俩好像生怕她一出府便被府外的风水吹化了似的,死活不肯,这宋婉真眨巴眨巴眼睛又跟要下雨似的,吓得玉潇然一个哆嗦,咬牙道:“不走,我不走,相府就是我的家,我怎么能走呢!” 这日,青谨拉着玉潇然一同到永宁城外山上菜草药回城的时候,便听到何处百姓在津津乐道的谈论着:“哎呀,你是不知道啊,我侄子在宫里当差,那晚的事可看得清清楚楚啊恶女仙途!”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道。旁边围着好几个人立刻催促道:“是吗,那你快来讲讲……” 妇女清了清嗓子,得意道:“话说这丞相准女婿啊,也就十六七岁,生的是高大威猛,英气逼人,连那第一勇士柴达个也不如啊!” 众人一阵唏嘘。 又听那人说:“凶彘长的是青面獠牙凶狠无比,一个闪身将那余小相公按在爪下……”这女人也颇有些说书先生的手段,说到这里便停顿了一下,顺带还模仿了几分。 众人又一声惊叫,忽有一人道:“那余大人据说是就往那一站,那凶彘不就吓趴下了么?” “胡说!你知道什么!”中年妇女狠狠剜了一眼面前的青年道,“这余大人说到底也是个人,他又不是仙,这可是我侄子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要不,你来讲!” 一句话,说的是那青年面红耳赤不再答话。 那女人见此,得意的哼了一声,鼻孔朝天唾沫横飞:“这余大人真是天生神力,被按在爪下丝毫不乱,一手将那凶彘掀开了来,飞身就骑了上去,抡起铁拳……” 玉潇然呷了呷嘴巴,暗道,大婶,那是你亲侄子么!又对旁边的青谨道:“她口中的这个人不会就是我吧!” 青谨望了望玉潇然纤细的身段:“高大威猛?英气逼人?天生神力?应该不是你!” 玉潇然莫不苟同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是。” 玉潇然话毕,青谨一手托着下巴思索着:“但是丞相只有你这么一个准女婿啊,莫非你家婉儿见异思迁了?” 玉潇然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道:“要真是这样,那我就焚香祷告,沐浴吃斋三日以谢天恩!” “哟哟,那你这真是舍得下狠心了啊,玉姑娘如今也开始信天命了……”青谨斜眼瞄了下自家师姐。 这边说着,那边又道:“你们没听说过这珍珑棋局吧,这棋局……” 玉潇然站着不走,心道,我倒是要看看你们怎么说这钟怀仁的…… “哈哈哈……”玉潇然回到府中,边走边笑道:“钟大人短小精悍,内有乾坤?哈哈……笑死我了……哈哈……” “冉哥哥这是怎么了,这么开心?”宋婉真见玉潇然如此,也不禁莞尔。 见玉潇然笑的说不出话来,青谨替玉潇然答:“不过是在街上听到了一些传言而已。” “噢,婉儿也听到了一些呢,凌弟要不要听听?”宋婉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掩嘴笑了起来。 “好啊好啊,婉姐姐说来听听。”有热闹谁不爱看,更何况是青谨呢。 …… 听了宋婉真的讲述后,玉潇然不禁摇头,真是谣言可畏啊,初初有人说玉潇然天生神力,一把将那彘制服,后来再是天人下凡,更有甚者竟然说自己三头六臂……还有那钟怀仁,说是祝融转世,还有什么棋仙啊什么的…… 当然,还是玉潇然风头更盛,对于寻常百姓而言,珍珑棋局他们并不明白到底有多神秘多厉害,相反,降服凶兽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其中五金传奇和想象,更是他们发挥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超能力的机会。 第二十二回 无缘无故杀身祸 一时之间,余冉声名大燥,迅速风靡北牧。 相府门前更是门庭若市,人人都想见一见这降服凶兽的年轻官员到底是何种风采,但显然,市井的传言并不能让他们找出真正的英雄,只得悻悻而返。 玉潇然的神勇,更是深入了永宁各家小姐深闺之中,于是,宋婉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众名媛羡慕嫉妒的对象…… 对此,玉潇然大为头疼,而宋婉真自然喜不自胜,认为自己找了个天下无双的良人,对玉潇然更加热情,热情的玉潇然每每一看到宋婉真就觉得自己要着火了,但也只得压下火气和和气气的跟佳人‘谈情说爱’…… 月黑风高夜,玉潇然出洞时末世重生之龙帝。 一身黑衣的玉潇然连带着一身小黑衣的青谨青慎,没办法,至从上次玉潇然被那黑衣人打了一掌回去之后,两小一致认为,凡是师姐在的地方,必会有事情发生,所以玉潇然从此失去了自由。 尽管那些小伤对于皮糙肉厚的师姐来说并不足以致命,但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三姐弟此时所出,目标――皇宫百兽园内。 早先玉潇然安抚凶彘的时候,就悄悄打手势,告诉它一定会带它出去。 此事和青谨青慎一商量,一拍即合,二小深明大义地认为万物都有自己的规则,实没有要一辈子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受人凌辱的必要,而且将来把它带回海荒冢,还可以和阿丑作伴,多么热爱自然而又有爱心的计划啊。 所以,唯恐天下不乱的三人,便在茫茫夜色中朝着皇家百兽园飞射而去。 三人成虎,更何况是三头猛虎,哪能有失手一说。 第二日。成元帝得知凶彘不翼而飞,不出人意料的大怒,岂有此理,一个彘也偷,偷去干嘛,彘虽厉害,但到底是不敌千军万马的,可是这皇家的颜面,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人践踏。 同时成元帝又有些郁闷,怎的最近无端端的有这么多事发生,莫非有什么阴谋不成,如今天下看起来无风无浪,但看边境时不时有些小摩擦,百姓越来越人心惶惶,各国说得上话的人心里都清楚,这天下,总是要统一的,是以各国都卯足了劲等待着最后一决雌雄。 幸而明王开口劝道,说是彘本上古奇兽,说不定自己逃走了,不然有谁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它偷走。 成元帝一听甚是有理,此事也便就此作罢。 这日,玉潇然方从兵部出来,想到回去还得费心思去应付那宋婉真,又见天色还早,自来北牧也已月余,还未曾好好走走转转,便向城外走去。 话说这宋婉真,其实也是一玲珑剔透的女子,颇有才华卓见,可见宋丞相很会养女儿,只是在对玉潇然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宋丞相棋差一招!平心而论,玉潇然还是挺喜欢这宋婉真的,当然,并不是那种喜欢。 城外有一镜河,是一条横贯整个阿尔那草原的河流,被草原人称为母亲河,永宁护城河便是引镜河之水而成,因地处平原,所以水势比较和缓,只在永宁北方有一片广阔的山区林地,是以水势到那之后便较为湍急。 玉潇然此时便沿着这镜河走走停停,此时正值初夏,风光正好,岸边绿柳成荫,阳光透过柳叶倾斜而下在地上打出斑驳的影子,四处都是青草的气息,耳边莺啼鸟叫不绝于耳,让玉潇然忽然觉得这般光景,似乎是回到了碧遐谷之中。 虽出谷不到三个月,玉潇然却觉得仿佛有三年那么久,此刻竟难得的能安静下来,只是,这里终究不是碧遐谷,因为,玉潇然感觉到,有杀气,很盛的杀气!大概有十来人,武功必定不可小觑。 敌未动,玉潇然当然也没动,只是身上的气息隐隐有了变化。 但玉潇然却在心中纳闷,自己初到北牧不久,在这朝堂之上也并未树大敌,何以会有人下如此大手笔来杀自己,百思不得其解,但此时情景,也由不得玉潇然去思考。 不消片刻,便相继有二十来个黑衣人将自己围在中间,那明晃晃的镰月刀在阳光下格外刺眼菩提树之疯狂进化。 “在下余冉,乃北牧四品郎中,平生并未树敌,阁下是不是找错人了?”玉潇然朗声道。 “嘿嘿,不错,自报家门,也省的我等找错了人了。”黑衣人中有一人奸笑道。 玉潇然眼神一凛暗道,真是来找我的!心中顿时哀嚎了一声,青谨青慎乌鸦嘴,说师姐我但凡出去必有祸端,如今可都应验了。 再看这几人,几个个还好,二十来个她玉潇然可真就危险了。如今青慎不在,只能靠怀中青谨所配的一些好东西了。 当下也不废话,往怀中一探,掏出药粉向四周一撒,就欲急射而去。 谁知这几个黑衣人好像有所防备似的,在玉潇然手伸向怀中的时候便已有所觉,飞速向后退去,又有四五人立刻堵住玉潇然后退的路上,配合的相当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 玉潇然未防这些人竟有如此警觉,又好像是知道自己有些手段似的,随即一愣,然这一愣,却又迅速的陷入了几人的包围圈里。 当前一人道:“余大人还是不要再挣扎了,我等还可以让大人死的痛快一些。” “你们受何人所命?”玉潇然冷声道,心下却暗叫不妙,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等你去了底下,阎王自会告诉你的。”黑衣人话音一落,一个闪电便冲了上来。 玉潇然也不废话,抽出腰间软剑虹争便与来人斗了起来,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二十多只手,玉潇然渐渐感觉吃力,那还有空腾出手去掏怀中药物。 几十个回落之间,臂上已被划了一刀。 岂有此理!玉潇然大怒,自出谷以来,自己从未受此欺负,便是受伤,也多是自己不察。 此刻被十来个不知何处来的混帐合起伙来给制了,显然是来人知晓自己的功夫底子的,如今自己竟然不知是被何人所杀,更是觉得窝囊。 如此想着,腿上又挨了一刀,玉潇然差点气吐血,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了!当下大喝一声,剑势瞬间凌厉了十倍,瞬刺死了三个黑衣人,笑话,她玉潇然可不是不会杀人的人! 师父说过,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仗,人若欺我一寸,那我便送他见阎王。 黑衣人见此,也不停留,知玉潇然已是强弩之末,攻势愈发凌厉了起来。 玉潇然已几处受伤,而正在此时,玉潇然忽然觉得胸口处一痛,低头一看,奶奶的,竟然还使暗器!恐怕刚刚不是自己已有所察觉,怕是此时已正中心脏了,此刻鲜血正从胸口汨汨淌出,玉潇然自嘲一笑,想是今天竟要命丧于此?亏得自己自负聪明,猖狂不可一世,如今却死的如此窝囊。 此时自己已经气血两亏了,眼见眼前弯刀斜了过来,自己已是无法再腾出手来阻挡了,当下眼一闭,就这样死了,不甘啊,还未见过自己的娘亲啊…… 然而,等来的却不是冰冷的利刃,取而代之的是带着龙涎香气息的怀抱,并带着咬牙切齿的轻笑的声音:“然儿的确是然儿,每次见到你,真是处处有惊喜!” 玉潇然睁开眼睛,看着紫色衣衫主人那张容华无双的容颜,此刻眼中光芒明灭,看不出喜怒,咧嘴一笑,哪知却喷出一口血来,将那原本雪白的牙齿都染的通红,饶是如此,她依然说:“你怎知我在这里……嘿嘿,我就知道,我还得在这世上贻害千年的。”说罢,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来人面色一凛,随即用手探了探鼻息,松了一口气,还好。 第二十三回 异国有难又逢君 正是千里飞奔而来的龙延拓,此刻他怀抱着玉潇然,笑如春花之灿烂,眼如秋水之波澜,更衬的容颜绝世妖艳,仿佛是一朵盛开的曼陀罗花,美艳不可方物。 他慢慢抬头,看着几个眼见发生异变的怔愣的黑衣人道:“是你们将她伤成这样的韩娱之掌控星光!” 不是询问,也不是质问,而是仿佛在诉说,然就这不软不硬的一句话,却让几个黑衣人觉得如芒在背…… 柳叶纷纷两地垂,鲜血淋漓满天飞…… 玉潇然醒来的时候,但是身体却无力的很,想是失血过多,隐约听到有人在外面说话:“主子,你怎么不将她送回相府,她那个师弟青谨医术高明,可以让她好的更快。” “她这一身伤的回相府反而会添麻烦,将青谨请过来也来不及了,现下你已经帮她止了血,应该没!” “幸亏没事了,我还未见主子发过这么大怒,嘿嘿,不然也不知多少人要遭殃。” “玄彬,你再多话,我就将你踢回天行看公文。” “上次你拿龙萱草……哎呦,主子,你别踢我啊……” “踢你事小,气坏了本太子的贵体事大……” 玉潇然不由一笑,原来是龙延拓那个活宝侍卫玄彬,这一笑,立刻让外面的人所察觉。 门轻轻的打开了,龙延拓负手大步流光的走至榻前,宽大的衣衫垂落,脸上笑意绵绵:“感觉怎么样?” “惊险、刺激。”玉潇然道,看着笑如牡丹盛开的妖媚容颜,一袭紫衣流光攒动,愈发趁的来人风姿卓越,长身玉立,眼神睥睨,不动声色间仿佛自成一幅惊艳四射的水墨丹青,却不知,天下有谁能够妙笔生花地描摹出眉眼间的风华,玉潇然收回目光,她当然知道龙延拓不是问她身体怎样,而是问她这次经历。 龙延拓闻之无奈一笑,也只有她,不会感觉到害怕!随即向外冷声道:“还不滚进来,杵在那作甚!” “嘿嘿,来了来了,主子你不开口,我怎么好意思打扰,嘿嘿!”一边谄笑着一边走了进来,那模样,连玉潇然看了都觉得十分欠揍。 给玉潇然把了把脉,玄彬咧着嘴笑的跟灿烂的阳光似的:“没事了,再养两天就是救一百个美女都没问题!”此话一出,玉潇然脸色骤然冷了下来,望着龙延拓:“你监视我?” 龙延拓并未说话,依旧在笑,只是笑容有点冷。 然这小侍卫不愿意了:“你让你师弟拿着主子的玉佩如君令去了清河城,那如君令可是……” “玄彬,你出去!”龙延拓开口打断了小侍卫喋喋不休得絮叨。 “啊……”玄彬一时没反应过来,有没有搞错,我在替你说话耶!愤愤不平的望着自家主子,一脸的欲说还休。 然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龙延拓拎着衣领丢了出去。 门外立时传来一声惨叫。 龙延拓也不管,转身回来看着玉潇然似笑非笑也不说话,眼眸中的睥睨已经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点点笑意和坦荡,确实叫人越看越觉得自己心虚,越看越觉得自己是小人窥君子,玉潇然方才听玄彬说她就已经意识道自己是小人之心了,于情于理,自己都找人家帮了忙,总不能不让人家属下汇报吧,当下呵呵干笑了两声:“你这么不说话还真吓人。” “能吓到你玉潇然,我也是三生有幸了。”见玉潇然如此,龙延拓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些。 玉潇然又干笑了两声道:“你怎么来北牧了?” 龙延拓不答反问:“什么人想杀你?” 玉潇然见此也不再发问,人家来北牧,自然有自己的大事要做,哪里会告诉自己,便摇了摇头道:“我哪里知道,我到北牧一直都是隐了身份的,况且我在朝堂也并未树敌,谁会下这么大手笔要杀我道魔天荒最新章节!哎,对了,我睡了多久了?还有,那几个黑衣人你怎么处理的?” “昨天那几个人,都被我杀了。”龙延拓依旧淡淡的笑着,那表情,好像是说昨天吃了几个馒头一样,尽管身娇肉贵的天行太子殿下不知吃不吃馒头。 “昨天!天啊,我昏了一天多了,那青谨青慎那边不是要急死了!”玉潇然想到这惊叫道。 “昨夜我已经派玄彬去过了,你放心!”龙延拓懒懒在床边坐下,靠在床棱上道。 “噢,那就好。”玉潇然微微放下心,这样也好,有什么事他们可以处理了,随即想起龙延拓的话,猛地抬头道:“你说什么,你方才说你把他们都杀了,你就没留一个活口?”玉潇然睁大了眼睛。 “他们把血沾在本太子袖袍上了,要知道,本太子这紫云锦可是价值千金,要他们赔钱竟然敢不赔,所以我当然就要把他们都杀了。”懒懒一笑,龙延拓并没有告诉玉潇然,自己当时是因为怒气太盛所以没控制住,当然,他也没想控制。 翻了个白眼,玉潇然心道,想杀便杀,还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随即好笑地笑了一声,然这一笑,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胸前似乎又渗出了血,这一低头看不要紧,一看,自己所穿的并不是平时湖蓝色的衣衫,而是只着了件中衣,脸色白了白道:“我好像并没有看到你有婢女?” “是啊,所以你的衣服是我换的,你的刀伤是我包扎的。”龙延拓满不在乎的用手托着下巴,有心要逗她一逗。 然玉潇然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吼大叫,先是一愣,随即冷冷道:“本姑娘的身材,可还中看?” “勉强还入得了眼,再丰腴一些更好!”那人斜靠床头花棱,一脸惋惜之色。 “你……”这下玉潇然终于冷静不下来了,双手一撑欲从床上下去,这一动,更是牵扯了伤口,疼的玉潇然是呲牙咧嘴。 龙延拓见此上前点了玉潇然的大穴止了血,暗道,淤血淌出来便好,也不再开玩笑了:“受伤了还不安分,瞧瞧这昨晚补药又白费了!”说着,还瞟了一眼渗出的血,又道:“红袖、添香是我的属下,只不过我不爱让她们服侍,平时都不在我身边,昨天红袖正好有事来禀告。” 此话一出,玉潇然脸色才缓和了些道:“我耳朵这边痒,你帮我挠挠。” 龙延拓不疑有它,伸出手去,谁知一个不察,睚眦必报的玉大小姐,一口咬上了伸来的大手,小样,敢骗我,我身不能动,我还有一口好牙…… 龙延拓无奈而笑,玉潇然就是玉潇然,从不吃亏,也不挣扎,任由玉潇然咬着,依旧笑眯眯地看着玉潇然。 见并没有达到想要的后果,玉潇然不由松了牙,奈何请神容易送神难,龙延拓何许人也,是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那本以为刚脱离虎口的手并不急着拿开,反而依旧放在那里一动不动,玉手的主人似笑非笑的望着罪魁祸首:“味道如何?” 还未等玉潇然回话,就听门“碰”的一声被撞开:“主子,青谨青慎两小弟来……” 随即玄彬的身影便闯了出来,但话还未说完,便卡在那说不出来了,这……这,便见玄彬小侍卫连忙捂着脸叫到:“阿弥陀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我没看到玉姑娘吻我家主子的手……” 玄彬小弟一边嘟囔一边向外退去,并且还顺手乖巧地关上了门…… 第二十四回 两只狐狸双双对 还未等玉潇然有所反应,门外便传来青谨的叫嚷声:“喂,你干什么推我,我要去看师姐!” “你师姐没事儿了,听我说啊,现下里面情形我等不适合进去,来,青谨青慎小弟,听我跟你们慢慢道来……”声音渐行渐远,显然是二小不知被玄彬小侍卫拉到哪个没有人的角落里发挥想象力去了…… 玉潇然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艰难的抬起手打掉嘴上的障碍道:“你这小侍卫该管管了。”她可没忽略掉刚才龙家侍卫在捂着脸说话时,龙延拓的手几不可察的抖了抖,想来平时对这玄彬也是极为无奈。 想到这里,玉潇然忽然纳闷,怎的每次受伤醒来都会有一些乌龙事件发生,上次……想到这里,玉潇然眨了眨眼,感觉有些干涩。 这细微的变化并未逃过精如狐狸的龙延拓,几不可察的眼神瞬间深了些许,道:“我倒是觉得玄彬甚好。” 此话一出,玉潇然连连翻了个白眼,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心下腹诽,师父可惹,宋婉真可哄,龙延拓刀枪不入诚不可欺。 龙延拓走后,玉潇然理了理头绪,自到北牧之后,这仇家要说有也就裘家,可是,谅他也没那么大能耐!况且要杀也不是先杀自己吧,自己那老丈人与裘家的梁子可比自己大了去了!越想越觉得百思不得其解,这么想着想着居然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玉潇然已经能够活动了,想是睡着的时候青谨给自己治了治,吃了些丹药,刚微微坐起身,门立刻被打开了,青谨青慎走了进来。玉潇然皱了皱眉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相府?” 青谨偏着头,并未回答玉潇然的话,对着青慎似笑非笑道:“我说什么吧,她一个人,保准得出点事,不然就不叫玉潇然!” 青慎哼了一声未答话,显然是心有怒气。 玉潇然自己也很郁闷,本是散散心,她哪里知道会有人要杀她,但毕竟是让二小担心了,当下陪着笑脸道:“好弟弟,看在师姐我大难不死的份上,就别再跟师姐计较了,不然师姐……咳咳……”说着,还抚了抚受伤的地方,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然,青谨一定会把药配的难以下咽,青慎一定会逼着自己硬喝下去。 青谨抬了眼皮子道:“得了,又不是得了伤寒!”青慎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些。 青谨一脸悲愤道:“你不是说我俩脑子不灵光吗?傻子做什么事情都是情有可原的!” 说到这,玉潇然甚是理亏,两小儿上学堂这事,都是宋相整天絮絮叨叨,十二三岁的孩子正值受教的好光景,不去学堂怎么行! 可是,玉潇然深知自家师弟性情,怕是打死也不愿去,自小已熟背百家经纶,哪里还用得着再去血糖。 为此,玉潇然只得背地里偷偷告诉宋相,说自己这俩弟弟因家逢巨变之后大受打击,如今脑子不是很灵光,先缓个一两年再说。 宋相一听也有道理,如此几天一看到二小就一脸惋惜中带着怜爱,对二人是关怀备至,弄得两小看着对自己突然热情无比的宋丞相是疑惑不解,但也是欢欢喜喜的接受了。 为此,玉潇然还担惊受怕了好几天,深怕师弟们知道自己在背后胡说八道而遭受报复,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谁知…… 自家师姐大难不死,青谨、青慎自然无心计较其他,交代了几番也不得不回相府了,走前青谨还又给了玉潇然好些好用的毒药,补药。 谨青慎走后,一穿红衫的年轻女子端着碗走了进来,笑着道:“姑娘饿了吧,姑娘现下身体正虚弱,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主子让属下给端了粥来惊涛骇浪。” 玉潇然打量着眼前笑意盈盈的美丽女子,料想这应该就是龙延拓所说的红袖吧,当下便甜甜一笑:“麻烦红袖姐姐了。” 红袖见玉潇然知晓自己,脸上笑意更盛:“不麻烦,姑娘是主子朋友,照顾姑娘应该的。”说着便把粥端了过来。 玉潇然一闻这粥,觉得清香可口,立时肚子就有了反应,咕咕叫了起来,惹得红袖一阵轻笑,道:“看来我这粥送的正是时候。” 玉潇然也不恼,本就是脸皮厚的人,这根本就不算事,接过粥就开吃,只是觉得这红袖真是个直爽的女子,当下便亲近了几分道:“红袖姐姐的粥做的真好吃。” 却听那红袖道:“这粥不是我做的。” 玉潇然一听,觉得也是,人家看来也不是普通的丫鬟,怎么会给自己熬粥,也不再问,便专心喝粥,谁知听那红袖又道:“这是主子熬的!” “咳咳……咳……”玉潇然一个不察,呛着了,边咳边不可思议道:“你说这是龙延拓做的?” 红袖见玉潇然直呼自家主子名字,先是微微一愣,但也只是一瞬,又笑着道:“是啊,我跟主子这么长时间,姑娘是主子所待最特别的一个人,那日主子抱着一身血的姑娘回来,我们都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从没见主子发过这么大的怒,主子……” “红袖,”龙延拓大步走了进来,打断了红袖的话,“玄彬那里有些事要和你交代,去吧!” 红袖一见此,向着玉潇然吐了吐舌头,也不辩驳,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玉潇然疑惑不解的看着龙延拓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那批人并不是杀手,而是死士。”龙延拓单刀直入。 “死士?”玉潇然皱了眉头道。要知道,死士极难培养,这么大手笔的死士,绝非普通官宦人家所有。 “不错,你仔细想想你来北牧之后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龙延拓对玉潇然正色道。 仔细回想了自己来北牧的一点一滴,玉潇然脑中忽然电光一闪,难道是…… 听了玉潇然的讲述,龙延拓不禁哑然失笑:“然儿就是然儿,到哪都令本太子刮目相看啊!” 玉潇然撇撇嘴:“你的意思是真和那京城布防图有关?” “应该是的,除此之外,也没有人会下这么大手笔来要你的命。” “这么说,果真有人图谋北牧了,却是不小心给我撞到,坏了好事!可是我当时也是做了伪装了的,何以会认出我来呢?”玉潇然疑惑不解。 “你所练的武功的确是上乘心法,但这也是弊端,因为你不会伪装,你的武功套路很好辨认!既然你跟来人交过手,而你又未曾隐藏国你的功夫,有心人要想认出你必然不难。而且这种事,可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走一个,既然他会认出你,那么你也很有可能会认出他。”龙延拓开口提醒道。 原来如此,看来自己确实是要掩饰一下武功套路了,心下打定了主意,玉潇然揉了揉额头道:“唉,想消停都消停不下啊!” 龙延拓闻言轻轻一笑道:“看来,你这皇帝老爹的天下也并不太平!” “你知道我北牧这么大秘密,那我是不是应该杀了你,嗯?天行太子殿下?”玉潇然面色突然一凛,冷冷望着龙延拓道。 第二十五回 天涯海角找出你 龙延拓微微一愣,随即妖媚一笑:“我不相信然儿会杀我。” “你就这么肯定?”玉潇然道。 “然儿虽狂妄自大,但其实还是有分寸的,况且看你这眼中,怒气倒是有点,杀气嘛……”龙延拓意味深长地挑眉,然后又八竿子打不着一句话丢出:“你不适合这样的生活!” 玉潇然闻言一怔,的确,她确实是不适合这样的生活,她本应该是在碧遐谷依旧每天惹事生非后被师父罚的; 她本应该是时不时的在海荒冢中和阿丑一起把那里的飞禽走兽弄的不得安宁的;她本应该是每天带着青谨青慎无祸不闯的; 她本应该是每天绞尽脑汁的想尽办法如何偷得师父得宝贝的; 她本应该每天缠着大师兄让大师兄给她们讲各种各样谷外的故事的; 她本应该是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而不是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的苦海中步步惊心机关算尽的,可是,她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逃避,不是她玉潇然会做的事。 看着龙延拓那仿佛无所不知的表情,玉潇然有一种别人能理解自己的欣慰同时,却也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恼怒,便道:“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我什么样我自己最清楚!” 龙延拓闻言也不恼,懒懒向太师椅上一靠道:“如今那人一袭不成,必然还会再取你性命,敌暗你明,你准备怎么办?”玉潇然略一沉吟,敌暗我明?那…… 抬头看了看龙延拓,两人皆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狐狸般的眼神…… 不由相视一笑,看来,两人想到一处去了。 龙延拓妖媚一笑:“然儿,何以你我会如此心有灵犀!”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道:“这叫英雄所见略有所同!” 龙延拓也不反驳:“如此,今晚你便好好休息,这戏,该由你来出场了!” 玉潇然微微一笑,看着龙延拓慢慢出门的背影,眼中精光一闪,本姑娘流的血,迟早让你给我补回来,不管你是谁!果然还是青谨的药有用,第二天一早,玉潇然就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只是身体伤口还未愈合,是以有些虚弱。 琢磨着一天两夜未回相府,明天就是三天一早朝的时候了,再不回去恐会出大乱子,是以一大清早玉潇然就向龙延拓等人道了声,便向相府行去。 还好龙延拓住的这雅苑在永宁城内,距离相府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那方如今应该还没有收到自己的消息,所以就拒绝了龙延拓的护送,独自回了相府。 “冉哥哥,你去哪里了,现在才回来?”玉潇然刚一回房,还未来得及告知青谨青慎,便见宋婉真红着个兔子眼走了进来。 玉潇然立刻觉得头有些大,忙笑着道:“不是差人回来了么?我在钟大人那里,前个晚上喝多了,就在那歇下了,昨天那钟怀仁不服气,借着公事为名拉着我再喝,如此便耽搁了梦里桃源。” “是吗?”宋婉真凉凉道:“冉哥哥如今也学会骗婉儿了……呜呜……”说着说着,这宋家小姐便开始布云施雨了。 玉潇然心下一沉,暗道,莫非露馅了?明明让青慎已经悄悄告知钟怀仁了啊,莫非这丞相监视我?不对,若是丞相发觉不对也早该来质问自己了啊,思虑至此,面色不动道:“婉真,我哪里骗你了,你莫要再哭了,我又怎么敢骗你。” 只听那宋婉真抽抽噎噎道:“如今我与冉哥哥虽未成婚,但婉儿早已将自己看做是冉哥哥的……人,如今冉哥哥做了对不起婉儿的事,如何让婉儿不伤心……” “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这话从何说起啊?”玉潇然疑惑不解。 “冉哥哥还不承认!”宋婉真梨花带雨一脸愤慨:“冉哥哥定是外面有人了,以往你从不用香,这今天这香味却是又从何来!” 外……外面有人?谁?龙延拓?玉潇然琢磨的半晌,敢情是用了青谨给自己服的祛血腥味的凝香丸,让这宋婉真误会了,刚对这话理出了头绪,便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觉得头更大了,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开口。 然这一声不吭在宋婉真眼里,便自然是默认了,当下眼泪掉的更凶,出人意料的说道:“冉哥哥这是默认了?” 未等玉潇然答话,便见这宋婉真一脸愤然道:“早知这钟怀仁不是什么好人,长的算一表人才,如今二十多了还未曾取妻室,定是个风流浪子!现成天与冉哥哥混在一起,将冉哥哥也带坏了,今后他若是再敢来相府,我必然叫人把他打出去。” 玉潇然还没从刚才那句外面有人那句话反应过来,便又听到这宋家小姐将过错都归于钟怀仁身上,不禁有些跟不上这跨越性思维,便结结巴巴道:“你……你……他……钟怀仁……” 宋婉真见玉潇然如此模样,只觉得情郎心虚,便又是语出惊人:“婉儿也并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冉哥哥英雄年少,得旁人思慕也是人之常情。冉哥哥若是看上哪家小姐待过了今年,把她娶进门就是,只要冉哥哥高兴,婉儿委屈点没什么,只是往后莫要再……再眠花宿柳了,若是让爹爹知道,那便不好了。” 玉潇然觉得自己内伤更重了,想是这事儿也无法解释,心下便想,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吧,又道这宋婉真也真是大度,为了自己的情郎竟然还能如此委曲求全,可惜自己是真的无福消受,当下唏嘘可一番,却丝毫没觉得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只是,从此以后,但凡钟怀仁来找玉潇然,除了第一次差点被家丁赶出府,还是是玉潇然出面解围外,以后只要每次来相府,宋婉真都对钟怀仁横眉冷对,并寸步不离地盯着二人……两日后,玉潇然傍晚躲过宋婉真,去约钟怀仁喝酒,二人刚出酒肆,玉潇然嘴角就放出一声冷笑,终于来了,真是沉不住气! 如今已近三更,大街上空荡荡的,玉潇然悄然出手,点了钟怀仁的睡穴,将之安置一旁道:“各位想必等在下已久,抱歉,无酒招待!” 话音刚落,便有几道黑影将自己围住,玉潇然冷笑,还真看得起我,虽然只有九人,但气势显然是更加凌厉,看来自己这命还真是值钱啊! “余大人好本事,我等还未现身就被发觉了,怪不得上次我们的人无一人能得出生天。”当先一人开口道。 “噢,如此说,各位是和上次一伙的了?”玉潇然微微挑眉。 “明人不做暗事,是我们的人又如何,总之,余大人今日要把命留下。”那黑衣人眼中光芒一闪,随即阴狠道。 玉潇然冷笑:“单凭各位的行头,就当不上明人这两个字。”说罢,还瞟了四周被黑衣从上到下包裹住的黑衣人。 第二十六回 睚眦必报叫你惹 “哼,余大人伶牙俐齿在朝堂上可是出了名的,我等嘴皮子功夫敌不过大人,但是过了今日,余大人就是嘴巴再厉害,恐怕也只能永远闭上了。”说完也不废话,招了个手势一群人便攻了上来。 玉潇然也不慌,抽出软剑便对上,只是防守,也不进攻。 这边缠斗着,某屋檐暗角处却隐隐传出青慎不耐烦的声音,道:“你好了没,快点。” “急什么,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俨然是青谨的声音,边说边鼓弄着手中的指甲大小的小药包,也不是什么毒药,只是无色无味,沾在身上却可以减缓人的血液流速,使之行动迟缓。 青慎的功夫,莫说是一个人,就是只蚊子,说削下一只耳朵,绝不会多一条腿。 空气里微微摩擦的声音过后,两个黑衣人的动作便慢了下来,玉潇然眼明手快,一个穿云步倒退过去瞬间一剑解决了这两个倒霉鬼! 余下七人眼神微微一变,只觉得玉潇然打法十分诡异,也并未见玉潇然有除了舞剑之外的其他动作,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只得小心翼翼起来。 夜风缓缓,月色潺潺,刀光闪闪,看谁逃过我这剑旷世龙剑! 强者对战,速度,绝对是制胜关键!几个起落之后,不消片刻就只剩下三个。 黑衣人停手上未停,一人道:“小心点,这小子有些邪门!”话音刚落,便将玉潇然围得更紧,攻势更加凌厉。 饶你再厉害,你也想不到,背后还有一武林高手偷袭! 最后,剩下的俩人中还有一人受了伤,其中受伤那人道:“今日看来是杀不了他了,我拦住他,你速速回去禀报!”话音刚落,便阻在了玉潇然前方。 玉潇然闻之一声冷笑:“想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手上的剑便也舞的飞快,然就这被阻拦的瞬间,那未受伤一人迅速向暗处退去,随之便消失不见。 玉潇然大吼:“有胆别走!”一个剑势将眼前黑衣人斩于剑下,虽是如此说着,但玉潇然并未去追,只是望着那逃走的黑衣人逃跑的方向,一声冷笑。 引蛇出洞!不怕找不到你的老巢!既可以让来人摸不清自己的底细回去,又可以…… 将钟怀仁送回,玉潇然在房里默默等着结果。方才黑衣人逃走的时候,正是青慎跟了去。 月色正皎,门外寂静地只听见树叶沙沙作响,一声一声地和着玉潇然敲击桌子的声音。 一直过了子时,青慎才披一身身皓月银辉回来,微微望了一眼玉潇然,道:“是明王。” 玉潇然心下一沉,竟然是他?难怪看那晚的身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哼哼,原来是这个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 北牧皇嗣单薄,成元帝只有三个儿子,长子赫连优,为丽妃所生,按照祖制被立为太子,但太子资质平庸,自正式彻立以来无甚大作为,所幸并无大错,故而太子之位还算稳当; 次子便是这明王赫连明,颇有才干,生母陈氏,原本只是贵人,生下明王之后圣宠渐隆,封为贵妃,如今也算是后宫之首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母家势力如日中天,不可同日而语; 三子赫连风,乃是正宫嫡子,但却也是人如其名,生性不羁,整日里不思正事只知吃喝玩乐,对此,成元帝虽大为头疼,但又因为其是已故贤德皇后之子,是以成元帝便怜其无生母,便也是担待几分。 玉潇然对于被亲哥哥追杀并没有感到难过,反正自己跟他们也没什么感情,说白了,还不如碧遐谷上空飞的一只鸟。只是觉得皇上太子可怜罢了! 哼,赫连明,杀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永宁某一院落。 “主子,玉姑娘没事儿,青慎已经追过去了,引蛇出洞这招用的甚是高明,你是没看到哇,啧啧……那玉姑娘把那黑衣人耍的是团团转……”跟去看戏的玄彬滔滔不绝的向自家主子打着小报告,然这良好的口才还未发挥完毕,便被自家主子打断了。 “我就知道她不会让我失望!那人,要倒大霉了……”龙延拓懒懒瞟了一眼玄彬道。 “主子说明王?”旁边一直未说话的红袖道。 龙延拓望了红袖一眼,并未答话,只是伸出自己的一只手,颇为意味深长地抚了抚自己的另一只手,那地方…… 红袖见主子动作,微微一笑,道:“天下间竟还有此等奇女子,主子真有眼光!” 龙延拓眼睛一瞟,红袖低头吐了吐舌头…… 玄彬小侍卫听之不忿了:“我也不差啊,想我玄彬,英雄年少,武功卓越,玉树临风……” “呵呵……这说的是谁啊韩娱之掌控星光!”红袖掩嘴笑意盈盈,四下看了看道。 “你……”玄彬见此,喃喃道:“红袖姐,我知道你心属于我,可是我还是喜欢……啊……” 玄冰小跟班还未说完话,便呼得一声惨叫:“好姐姐,松松手!” 红袖笑嘻嘻地拎着玄彬耳朵…… 第二天三更天,明王从某处回府,忽然感觉身后异动,闪躲不及,便已被点住,随即一个麻袋样的东西罩了过来。明王立时大惊:“何方小贼,胆敢绑架本王,来人呐……” “绑的就是你,别叫了,你那些暗卫都困了。”来人正是将自己声音已变过的玉潇然。 “放……”明王肆字还未说出,玉潇然便不耐地伸出手点了哑穴,拍了拍手道:“聒噪!” 最后的最后,麻袋里的人呜呜惨叫不出,麻袋外的一大一小人忙着拳打脚踢,还有一少年抱臂旁观…… 第二天,依旧是三天一次的朝晨。 只是,满面青肿的明王便成了众人的焦点。 “哟,二哥,这是怎么了,谁打的?”风流倜傥的风王看着自家二哥鼻青脸肿的脸上全不见往日风采,半是疑惑半是憋笑道。 “被狗咬了!”尽管明王平日里修养装饰的再好,如今也一肚子火,岂有此理,堂堂北牧二皇子竟然明目张胆被人打了,若不是来人未下杀手,恐怕自己已经尸骨无存了!饶是如此,明王觉得还不如将自己结果了痛快,自己快到天亮才冲开穴道回府,还是偷偷摸摸的回! 明王异常郁闷加火大,更可气的是:查,也无处可查,憋屈,真是憋屈…… “哈哈……”风流不羁的风王见明王鼻青脸肿还如此咬牙切齿的模样,甚是滑稽,终于一个不忍,笑了出来,忙用扇子捂住自己的脸颤抖着:“二哥,皇弟……呵呵……皇弟刚刚想起了一个笑话,甚是好笑……哈哈,二哥现在心情不好,不如弟弟讲给哥哥听听,让二哥乐乐。” “哼!”明王一甩袖子,恼怒的看了赫连风一眼,明知他是笑自己但却也无法,转身向殿内走去,“三弟那些下三滥的俗段子还是留给自己那些姬妾吧,本王没兴趣。” 而风王也不恼,依旧笑的开怀,望着明王进殿地背影,声音不大不小道:“解气啊解气,平日里就看他不顺眼,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这谁啊,太有才了,本王若是知道了一定好好奖赏他……哈哈……” 玉潇然默默地望着不远处的明王与风王,眼中闪过笑意,暗道,这赫连风倒是个有趣的人。 看着众位大臣想笑不敢笑的模样,谁会相信大名鼎鼎的明王是被狗咬的! 一个个交头接耳:“莫非是王妃打的?” “对对,估计是的,我听说啊,明王妃仗着自己爹是裘光柯彪悍的很呢……” “唉,想不到自负的明王竟然惧内……真是可怜,往日里威风八面的……” “将门虎女啊……” 听着众臣的八卦,看那一脸欲语还休的模样,恨不得现在就不上朝了,搬几方凳子,沏几壶茶,说他个几个时辰才好,再望着明王有些狼狈进殿的背影,玉潇然默念,阿弥陀佛,罪过啊罪过,都是师父教育的好啊,师父说,人犯我一尺,我就要整死他!不听话的徒儿不是好徒儿啊…… 第二十七回 搬起石头砸自己 宣乾殿内,成元帝见自家儿子如此模样,便让其回府休息,不知是不忍还是怕丢了皇家颜面。 而明王却大义凛然的说什么国事为重的屁话,说的成元帝眼底一阵赞赏。 玉潇然暗暗摇头,人家都要取你的皇位了,啧啧。而再观太子赫连优,依旧是那副窝囊样,还连连向皇上夸奖明王,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而这赫连风嘛,吊儿郎当的,仿佛宣乾殿是自家王府似的,看得成元帝就是一脸怒气也不好发怒。 下朝后,玉潇然哼着小调回府,心里那个美啊,啧啧,刚到房里坐下,倒了杯茶准备再补个觉,昨晚为了守株待兔她可是没怎么睡好啊。 但是,茶还未往嘴里送,玉潇然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大白天的,莫非见鬼了不成,噢,不,不是鬼,是妖精,狐狸精! 龙延拓好整以遐的看着玉潇然使劲揉了揉眼睛,脸上笑意更深,道:“如此大手笔,定是你的功劳。” 玉潇然理了理情绪,不答反问:“大白天的,你怎么进来的?” “哎呀!”龙延拓舒服的向座椅靠上一靠,那神情甚是悠然自得,道:“就这样进来的啊!”说罢,不等玉潇然答话,便一个瞬间闪到了玉潇然对面坐下:“然儿就是然儿,睚眦必报,一点都不吃亏,本太子的手,现在还疼着呢,你瞧瞧,这牙印,啧啧……”说罢,还抬起自己光洁修长的手放到玉姑娘眼前。 玉潇然一手打掉眼前的爪子,咬牙切齿道:“天行太子大驾北牧相府,我看有必要向吾皇上奏,要好好款待一番。” 言下之意,你天行太子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北牧高官的府中,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若要北牧知道天行并无拜贴前来,你怕是讨不了什么好处,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龙延拓并不惊慌,依旧是那懒懒的样子,道:“天行太子在余大人的房中,我倒要看看余大人有多少张嘴能说得清楚。”说罢还拿起杯子自己倒了杯水,那样子,就像自己家似的。 “你……”不出意料的,玉潇然耍嘴皮子斗不过龙延拓,脸色一冷道:“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我若说我是为你而来你信不信!”龙延拓半是玩笑半是正色的说。 玉潇然闻之撇了撇嘴,答案显而易见。 龙延拓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还做出一副伤心状:“然儿不信,我也没办法!” 玉潇然眼睛一眯,手一挥。 龙延拓一个闪躲不及……百试不爽的痒痒粉上身! 饶是龙延拓再百毒不侵,然对于这痒痒粉,那可是没有免疫力,处变不惊的天行太子终于变了脸色,但也只是一瞬,随即恢复了正常,一边扭着,一边开始解起自己的衣服来了,边解边道:“看来,今天我要在然儿这里沐浴更衣了!”那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知是忍的,还是无奈的,定定盯着幸正灾乐祸却一个笑容卡在脸上的玉潇然。 “你……你你……干什么!”玉潇然未曾想龙延拓有此一招,顿时结巴了起来。“男女授受不亲啊,你要脱衣服你回去脱,别在我这里。”说着,便去推攘龙延拓。 龙延拓眼中笑意更深,但手上动作依旧不减:“如今我哪里还有时间赶回去,只好在你这里将就了。”解衣服的手略略有些颤抖,大约是忍的。 玉潇然看着,却觉得这样情况下的龙延拓却依旧该死的好看,同时又暗暗惊心,这龙延拓的定力当真可怕,世界上是没几个人能忍得了这种非痛非伤的奇痒的,穴不可止,药不可解,只会见水失效,但是龙延拓能忍到现在还能泰然自若,这……这还是人吗? 这么一出神,回过神来的时候龙延拓已将紫衫褪去,玉潇然较忙手忙脚乱的去阻拦:“堂堂天行太子竟然在一姑娘房里脱衣,传出去不让人笑话特工猎艳手!” “反正本太子不在乎,大不了吃点亏,让然儿饱饱眼福。”边说边不停的闪躲。 “岂有此理,你给我住手!”玉潇然气急败坏,脸色也有些微微发红,便要伸手去点龙延拓的穴道,哪知这厮即使这个时候,玉潇然却依旧没能得手,就这么一推一攘,玉潇然一脚踩在了龙延拓的褪去一半衣衫的一角…… “啊”的一声,两人齐齐倒在地上,龙延拓倒是可以反应过来,但是奈何此人偏偏就是任两人这样倒下去,脸上一阵得意的笑。 然正在此时,“师姐,发生了什么……”青慎武功尤好,听到玉潇然的叫声率先推门而入,那个事还没说出,便卡在了嗓子眼,随即脸一阵红一阵白…… “慎,怎么了,怎么了,啊……”听声而来的青谨话一说完也破门而入,待看到地上的两人便叫了起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地上,龙延拓衣衫凌乱,黑发散落了一地,躺在玉潇然身下,正一脸笑意的看着来人,那笑,异常妖媚无双,看得二小也恍了眼,妖娆的脸上微微还带些潮红,玉潇然当然知道这是因为痒痒粉所致,但在外人眼中就不是这样了…… 而玉潇然,则满脸愤慨的趴在龙延拓的身上,手中还紧紧抓着龙延拓的衣领,那样子…… 未等地上的两人有动作,随即只见说完非礼勿视的青谨,拉了拉青慎,两人对望了一眼,默默地,轻轻地关上了门…… 门外隐隐传来二小的没忍住的对话:“慎,师姐……这是在对天行太子用强么?” “应该是,你看师姐在上……” “哇,师姐就是师姐,真是彪悍,我就说嘛,师姐跟寻常女子不可同日而语,寻常女子,哪个能做出这么猛的事情来!” “嗯,不错!” “天呐,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上次玄彬小哥说我还不信,这次……” 玉潇然脸已经看不出颜色了,待反应过来后二小已经走远。 玉潇然一个闪电从地上蹦起来,龙延拓则是轻轻一笑耸了耸肩,好整以遐的站了起来道:“如何?然儿,是你叫人抬来浴桶,还是我们继续……嗯?” 玉潇然听到这个继续,嘴角抽了抽,已经说不出话了,饶是脸皮再厚,也经不住此番折腾,咬牙切齿吼道:“阿凌,滚回来。” 尚未走远的青谨正津津有味的和青慎探讨,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师姐叫的是自己,当下便回到门口,也不去推门,道:“师姐,怎么了?” “叫人烧了热水来,我要沐浴!”玉潇然脸色甚是难看。 而门外的青谨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通红,结结巴巴道:“沐……沐浴?” “还不快去!”玉潇然已经要吐血了,歇斯底里吼道。 青谨一个机灵,嘟囔道:“这么着急!”嘴上虽这么说,但自家师姐已经怒了,也不敢担待,不一会儿便叫人抬了热水和浴桶来,这速度,仿佛是怕耽误什么好事似的,出奇的块,也不叫人进来,自己搬进玉潇然房里,期间,目不斜视。 待完毕以后,一个纵身,不见了,少儿不宜! 第二十八回 已是天雷加地火 玉潇然脸黑的已经不能再黑了,支起屏风后,没好气的对着龙延拓道:“用完快滚!”心中却是不断哀嚎,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说罢,一个闪身奔出房去。 龙延拓戏谑一笑,也不答话,三下五除二脱衣跳进浴桶,舒了一口气。 奈何天公总是和玉潇然作对,远远的,便听到宋婉真的声音传来:“凌弟,出了什么事了么,大老远的便听到你的叫声?” 玉潇然心下一沉,一个闪身,回到了房中,关上门,该死的青谨,叫那么大声干嘛! “婉姐姐啊,啊……没事没事,呵呵,看到两只老鼠在打架而已!”青谨大老远就迎了过去。 屋内的玉潇然听到这脸色又黑了变红,红了变黑,老鼠?打架?青谨,你死定了! 正在沐浴的龙延拓听到外面的动静,戏谑的声音混着“哗哗”的水声:“然儿莫非要侍候本太子沐浴?” 玉潇然瞟了一眼屏风,不胜其烦道:“闭嘴,再说话我灭了你!” 龙延拓当真也就不再说话,只传来一声轻笑,还有愈加放肆地撩人的水声。 “堂堂天行太子被说为是老鼠了,还笑的出来,阁下真还不是一般人。”玉潇然此时心情很差很差,当然了,你见过有哪个整人不成却整倒了自己的人心情会好的,此时又加上来了个宋婉真!玉潇然只祈祷青谨能够拦住她才好。 真是前有豺狼后有虎啊! “呵呵,就算是老鼠,也是和然儿同类,本太子何乐而不为呢!”龙延拓话语相当轻松,可以猜测,此时他心情尚好,就差没哼曲了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她觉得自己要吐血了,前两天未愈合的伤口也在接二连三的刺激下快炸开了,知道自己嘴皮子上讨不了好,只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 厢房外面,声音越来越近,只听宋婉真咯咯直笑道:“凌弟真会开玩笑!对了,冉哥哥呢?” 屋内玉潇然一声哀嚎,来了! “婉姐姐现下不方便入内,大哥正在沐浴!”青谨阻拦宋婉真道。然还未等宋婉真答话,便听到又是一道惊雷:“贤弟方下朝不久,在下正有事相商,怎么这个时辰沐浴?” 屋内玉潇然心下一咯噔,钟怀仁!天啊,你劈死我吧,今日确实不是黄道吉日,不利于出行,可问题是自己还没出门吶! “钟大人!”宋婉真显然是对钟怀仁极为鄙视,声音也加重了些,“我冉哥哥干什么事不需要向你报告吧,况且钟大人一天几趟的往这相府来,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恶女仙途!” 因钟怀仁经常来找玉潇然,前几次下人还通报一番,日子久了,下人都知道这钟大人与自家府上准姑爷交好,宋相又知这钟怀仁是个人才,当然乐得见自家女婿多多扩展自己人脉,便也就吩咐下人许钟大人可自由出入相府。 钟怀仁却甚是纳闷,以往这宋家小姐对自己那是彬彬有礼,怎么如今转了性子对自己冷言冷语的呢?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怨怪自己和贤弟在一起时间过多,打扰了两人相处?若真是如此,那这宋家小姐还当真是蛮不讲理,心中琢磨着贤弟如此才华横溢,却找了个如此蛮横不讲理的大户小姐,当真是可惜了!尽管如此,钟怀仁本着人不知而不愠的君子心境,微微躬身道:“宋小姐好像对怀仁有所不满,是否怀仁做错了什么事,又或者有什么事让宋小姐误会了,宋小姐不妨告诉在下,在下也好改正。” 钟怀仁的这番话,是想着以后还要和玉潇然长期往来,这番话自然说的是诚心诚意,无指其他。 但是,在这奇思妙想的宋大小姐心中,早已给无辜的钟大人定好了位置,是以这番话听在宋婉真耳朵里,那便是惺惺作态傲慢无理,更觉得这常年出入烟花之地的人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恼羞成怒的丢下一句让钟怀仁摸不着头脑的话转身就走:“你做了什么事,与我何干,只是别带坏了我冉哥哥就好!” 钟怀仁一脸郁闷的看着宋婉真离去的背影,又转身看向青谨、青慎:“凌弟、苍弟,可知这是为何?” 宋大小姐的思维,三兄弟向来从没追上过,所以,青谨耸了耸肩,青慎则是抿着唇一言不发。 钟怀仁见此也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向玉潇然屋内走去,青谨、青慎立刻大惊,一个闪身堵在钟怀仁面前道:“哎,你干嘛去?” 钟怀仁只觉得眼前一花,不知怎的二小就到了自己面前,便也无甚在意道:“我去找你们大哥啊,有事相商。” “你没听到么,我大哥正在沐浴!”青谨一阵紧张,若是让这钟怀仁进去,打扰了师姐的好事不说,说不定此来北牧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也不知师姐现在知不知道警惕,一心认为自家师姐正在和天行太子那什么的青谨,顿时如临大敌。 谁知这钟怀仁一摆手道:“哎,这有什么,都是男人,怕什么!” 他不是男人!青谨气节,差点就吼了出来,然神童就是神童,当下随机应变道:“我大哥有个毛病,洗澡的时候不许有旁人在,便是连添热水的都不行!” “这毛病可不好,况且如今我和贤弟不分彼此,相信贤弟不会介意的。”说着便推开青谨青慎向玉潇然房间走去。 屋内两人听到这句不分彼此,那个正在洗澡的差点哼出小调的天行太子的手一顿,眼睛一眯,不知在想什么。 另一个正在房门上偷听的玉姑娘咒骂着,该死的钟怀仁,谁和你不分彼此了!谨,快拦着他啊,别让他进来。 钟怀仁一心觉着无妨,这青谨、青慎又动不得武,眼看钟怀仁推开了门,双双都无比凄惨的捂上了眼睛,却等了半晌却并没有任何异常,便向屋内看去—— 钟怀仁好整以遐的坐在桌前倒杯茶,望着内侧的屏风道:“贤弟,皇上派我去监督开挖河道,明早就要动身了。” 玉潇然都不知道要怎样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方才她随机应变,在钟怀仁未推开门之前……不假思索地、毫不犹豫地、视死如归地以闪电般的速度,退到了屏风后,跳进了浴桶中……此刻他背后正是分毫未挂的龙延拓! 耳边传来男子若有若无的气息,玉潇然僵着身子,心中暗骂,这该死的龙延拓一定是故意的无上真武!玉潇然心中那个气啊,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憋屈过,哪还有心思听钟怀仁说了什么话。 外边钟怀仁见没有动静,叫了两声:“贤弟,贤弟,莫非是睡着了?”边说边起身向屏风走去,门外的青谨青慎看着差点哀嚎出来,却是也不敢上前。 玉潇然被接近的脚步声惊得回过神来,立刻大叫一声:“站住!别过来!” 距离本就不远,而且呼声已迟,屏风一角已经能看到钟怀仁墨色的衣摆,说时迟那时快,玉潇然果断地地不计后果地伸手、使劲、下按——天行太子,将其藏在了水下,自己又往下缩了缩,只露出个头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快得容不得人思考且不可思议。 “呵呵,都是男人,贤弟还……”钟怀仁方站定,便瞬间有些傻了眼,眼前的玉潇然发鬓微湿,水渍顺着微红的面颊,流向皓白如雪的纤细颈项,还有些缓缓的滴入水中,再听那嗒嗒的声音,只觉得一滴一滴地如春水润万物般,缓缓地流淌进了自己的心中,使自己干涸的心野,顿生涟漪缱绻,再看那有些慌乱的黑瞳,钟怀仁瞬间觉得自己仿佛落入了无底的深渊,不断地向下坠落在坠落,再也无法停息…… 再观玉潇然,她已经无法再腹诽今天的倒霉遭遇了,水下是龙延拓,面前是钟怀仁,如今便是找个地洞埋了自己,也葬不住这滔天的怒气加怨气,怒发冲冠的她望着钟怀仁就只有两个字:“出去!” 而这边厢钟怀仁看到眼前的情景,竟觉得有些尴尬,哪里不对也说不上来,当从恍惚中醒悟的时候,顿时觉得脸如火烧一般,哪里还记得和玉潇然要说的事,一个转身,狼狈地夺门而出。 门外的二小目瞪口呆,已经无法想象屋内的景象了,千般揣测,这钟怀仁到底看到什么了,竟然如此夺门而去,莫非…… 二小又听刚刚玉潇然那一吼定是愤怒到了极点,自然不敢去撞枪口,便又乖乖的把门关好,不声不响得去远方探讨这深刻的问题去了…… 玉潇然看钟怀仁夺门而出,只道是自己的怒火喝走了钟怀仁,也未作他想,心中却只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正在此刻,水花“哗”的一声四溅飞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面出水的芙蓉,顿时将玉潇然晃地如在梦中,他见过妖娆的妩媚的风姿卓越的玉树临风的傲气云天的无赖的龙延拓,却从未有这么一瞬间,纵使一棹泛舟遇沧海生明月,一枕香梦见星河荡云烟,一杯清酒醉金风点玉露,一骑驼铃闻大漠滋清泉,犹不如眼前的这张桃花笑春风又略带珠露的容颜带给人的震撼。 一瞬间,仿佛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是何夕。 今生恍如梦,只怨夜不长。 那张容颜的主人一开口,却瞬间融化了玉潇然种种无边的春色的遐想。 恍然如同一汪原本温润的清流,忽然被人拿起石头砸破,再也不复当时的平静,那扔石头的人道:“与美人共浴,真是三生有幸啊!然儿觉得本太子如何?”那点了露珠的眼睑,向下垂了垂,戏谑地看了看与夏日,这一看不要紧,本就将近初夏穿的甚少,如今这玉潇然经水一泡,衣服便紧紧贴在身怕,身体曲线分毫必现,忽然让那本是玩笑的斜眸,顿时春水荡漾,无限撩人。 已被闪电般接二连三的天雷不断轰炸的玉潇然,晴天霹雳早已习以为常,也不恼怒也不尴尬,看也不看龙延拓一眼,从容起身,向外走去,声音不轻不重道:“太子还是起身速速离开吧。” 龙延拓笑意不止,知道再说下去非得真的激怒玉潇然不可,也不再接话。 此后一连几天,玉潇然都是非常不爽,青谨青慎揣摩着,莫非真是那钟怀仁打扰了自家师姐的好事?想归想,但俩人谁也不敢去招这时候的师姐,都安安静静的做了几天乖孩子。 第二十九回 军营比武又扬名 明王仿佛是觉得玉潇然的命没那么好取,又或者是目前玉潇然没成自己的威胁,再加上最近几天把高手都寸步不离的调到了自己身边护卫,总之是玉潇然过了好几天清净日子。 玉潇然来兵部日久,因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倒是一直清散着。 这日,皇上派玉潇然去城外二十里军营驻扎地查看军中状况,说是查看,其实也不过是例行事宜而已。 玉潇然此次出城,青谨青慎本要跟来,但奈何宋相道:“这是公事,小孩子去不甚方便。” 琢磨着近来明王似乎在防卫着什么,想是一时半会儿也顾及不到自己,况且一天便可赶回,玉潇然便也只带了几个随从便出发了。 军营驻守主将乃是裘光柯门下另一员大将马腾,玉潇然猜测,因着自己与裘家不甚良好的人际关系,那若此番那马腾不为难为难自己,恐对不起他这副将的职位! 行至军门,玉潇然下马,对着门口守卫道:“在下余冉,奉旨前来查看军营,还请速速向马将军通报。” 看门的小士兵眼珠子一瞪:早就闻讯当朝红人、街头巷尾的风云人物余冉余大人要来,是以提前不知废费了多大的劲和别人好说歹说要在今日当值,为的就是要第一个看一眼,这能够降服凶彘的英雄到底是如何的英勇无敌!谁知翘首以盼来的人,小的自己都快找不到了,这余大人的身板怎么看怎么觉得跟个小娘们似的,如何只手降彘,如何一跃十丈,如何神力惊人! 眼见着看门的小士兵脸立刻跨了下去,恹恹道了声“是”后,便头也不回的进营去了,玉潇然因为一脸满不在乎,反正流言飞语版本不断,什么样反应自己接不下。 这方想着,便听道里面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余大人驾到,末将有失远迎,失礼……失……礼~”这最后一个失礼在看到玉潇然的同时,慢慢的低了下去。 玉潇然略微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年逾三十的主将,黝黑的皮肤不算魁梧的身材,敛去讥讽,尽管人家语气低了下去,但是客套话也以出口了不是,自己不接不是不像话嘛,便不动声色的迎了上去:“哪里哪里,马将军日理万机,下官一届闲人,怎么敢劳将军大驾!” 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愣神只在一瞬间,场面话是说的走马观花:“早闻余大人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叫人耳目一新啊。” 耳目一新?这词听着新鲜,这马腾,看来不只是个武夫,也不再废话,客套了一番便直奔主题! 玉潇然一心想着早些回去,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说不准这明王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奈何玉潇然最近运道的确不怎么样,待一切理顿之后,那马腾便道:“余大人,当日蓬莱殿上降服猛兽,想来武艺便非同一般,末将是个武痴,想和余大人讨教一番,不只余大人可否赏脸啊?” 玉潇然暗道,看看,这才是正题吧,我能说不吗,我一说不这厮下句话肯定就是看不起他什么的借机寻事,便皮笑肉不笑道:“能与大名鼎鼎的马将军切磋,下官荣幸之至。” 话音刚落,在场的官兵无不欢呼,能够看到风头胜过北牧第一勇士的余大人出手,谁不积极,哪个不兴奋! 这不,玉潇然前脚刚进校场,立刻就有士兵将校场围了个水泄不通步步生香:嫡女医妃。 玉潇然料想这马腾既然能与那柴达个同为裘光柯的左膀右臂,功夫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也不敢放松警惕。 马腾拱了拱手,脸色慎重道:“余大人,请!” 玉潇然依礼而还,待一声铜锣敲定之后,玉潇然一个穿云步上去,快如闪电的出手、抬腿,“啪”的一声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北牧第二猛将马腾……的脉门,被点在了玉潇然指下。 喧闹的校场立刻如被天雷轰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个词:不可思议!静,无与伦比的静,所有人的眼中,英勇无敌的马腾马将军在身量纤弱的余大人手下,一招落败,一招啊,仅一招,毫无还手之力。 再观那马腾,愣了一下之后,脸上一青一白的,输了,输的毫无预兆,随后手一辑,哈哈大笑道:“余大人好本事,末将输了。”这句话说的是铿锵有力,一点也不含糊。 玉潇然松了手,本以为迎来的是恼羞成怒,谁知这马腾倒是成人的落落大方,眼中赞赏一闪而过,真汉子,敢作敢当,好,便也爽朗大笑道:“下官投机取巧罢了!” 玉潇然说这话一点也不过谦,自从上次差点丧命以后,她就跟着青慎学了一式,叫月上柳梢,名字虽然美,但讲究的却是快狠准,再配个玉潇然的穿云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一招制敌,的确是投机取巧了,如今用上这一招,也是逼不得已。 “唉,输了就是输了,末将还不是个输不起的人,况且,只有懦夫才会为失败找借口!”这番话,说的是掷地有声慷慨激昂,话音刚落,周围的士兵立即齐齐喊道:“好!好!” 皆用钦佩的目光看着自家将军,好个只有懦夫才会为失败找借口! 玉潇然眼中赞赏更盛,这马腾,的确不简单,此时此刻,用此种方法安定人心,虽败犹荣啊,是个人物,不可小觑! 尽管速战速决,但走出校场的时候,也已日近西斜,玉潇然无奈地叹了一声,出了军营吩咐了随从一声后,便自己先行一步,马不停蹄的赶往永宁城。 行至镜河畔,侧方忽然传来叫嚷声,玉潇然本是个爱看热闹的人,只是如今是非常时期,便也只是停下马望了望后,又准备策马前行,奈何后面传来哭哭啼啼的喊声:“公子,救我,救命!公子……” 玉潇然到底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勒马望去,只见一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女在向自己求救,那清秀的脸上,隐隐有人打过抓过的痕迹,再向后看去,几个彪形大汉在后面骂着嚷着:“站住,往哪跑,妈的,看老子抓住你不扒了你的皮……” 原来是有人求救,正思虑间,少女已离玉潇然很近了,见到玉潇然停下,便扑通一声跪下,不停的磕头道:“公子,公子行行好,救救我吧,我……我被他们抓到就没命了!” 玉潇然不说话,暗暗踌躇,别人闲事还是少管为妙,保不准还是这女子自己犯了事,自己一时也摸不准情况!而且如今自己也是自身难保,想到这里,便拉紧缰绳转过了马头。 这少女见玉潇然岿然不动,又望了望来人快追上自己,仿佛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大声道:“公子难道就没有兄弟姐妹吗?若是有,公子忍心看到他们受人凌辱折磨吗?我本是好人家的姑娘,如今被骗入这烟花之地,好容易逃至此处,公子,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呜呜……” 玉潇然听着这姑娘哀戚的话,止住了马蹄,并非她动了恻隐之心,一来这女子哭哭啼啼地模样实在是找人可怜,二来是这女子若当真从此羊入虎口,自己多少是会有些不自在的,但此时为多事之秋,当日在那合欢楼,那若萱也是楚楚可怜,到头来…… 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第三十回 又在此处摔一次 这姑娘看着越来越近的大汉,又看了眼稳坐不动的玉潇然,脸上忽然出现凄然一笑:“果真是世态凉薄啊……公子也莫在此处久留了,速速离去吧!” 说完,便猛地一起身,向路边一颗大树撞去。玉潇然看那决绝的背影,立时大惊,一个飞身下马扯住了少女的去势,并对着追上来的几个彪形大汉道:“你们走吧,这个人,爷我保了。” 那当先一人见玉潇然只是一个纤纤弱公子,奸笑道:“公子还是别多管闲事,不然,哥几个把公子也一并绑了,看公子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做个清倌一定会很招……啊……”还未等这人说完,便立刻捂着嘴惨叫了起来,再摸一把嘴,摸下来两颗牙。 玉潇然笑眯眯道:“再让我听见这些不三不四的话,下次在你手上的,就是你的舌头!” 那追来的几人并未见到玉潇然是何时出手,但却也不甘心就这样回去,那被打掉了牙齿的人道:“哥几个,把他给我绑了!”几人不知死活,向玉潇然冲过来,几个起落,便被玉潇然打的趴在地上惨叫连连,连滚带爬的跑了。 玉潇然转身对着那少女道:“姑娘,你可以回家去了。” 不料,生活总是不断上演戏码,老套而又沉酸。 那女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愿意为公子做牛做马以报答公子!” “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姑娘还是速速离去吧。”玉潇然不耐道,转身欲上马。 “公子,公子!”那少女见玉潇然欲走,连忙上前扯住玉潇然衣角,哭哭啼啼道:“公子,小女子是真的要报答公子,再说如今天色已晚,若小女子再遇个……” “姑娘!”玉潇然打断了她的话,加重了语气道:“在下家中有一悍妻,以往对在下管教甚严,如今若带你回去,恐怕……” 不等那女子再开口,玉潇然又掏出一锭银子道:“这给姑娘做个盘缠,后会有……”还未等玉潇然将话说完,眼前这娇滴滴的姑娘,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玉潇然忙去扶着道:“姑娘……姑娘!”顺便伸手把了把少女脉搏,这一把不要紧,立即大惊失色,说时迟那时快,丢下少女向闪电般向后退去,这……哪是虚弱至此,分明是内功深厚! 很显然,玉姑娘又着了道了。 地上的女子反应也不慢,在玉潇然把脉之时,手中一把精致的匕首已直袭而来,玉潇然一看那匕首,立时又大惊,嗜血刃!大凶之器,嗜血而兴,既已出鞘,不见血誓不罢休。 好大的手笔啊! 看着那飞驰而来的匕首,玉潇然骇然失色,除非自己吃了金骨丹,然后再多出一只手,否则今天必见血无疑!可是,此时此刻,哪里寻得那金谷丹去,碧遐谷也就只有三粒。 玉潇然心中哀嚎,莫非吾命休矣万族争霸最新章节!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玉潇然只觉得眼前紫影一闪,随即睁大眼睛惊恐道:“龙延拓,你干什么!” 眼看着龙延拓挡在自己面前,玉潇然变了脸色,看着他依旧笑的慵懒的表情,玉潇然觉得非常晃眼,手一抓欲和他换个位置,奈何龙延拓仿佛早就知道玉潇然心中想什么似的,伸手紧紧攥着玉潇然,不让其得逞。 然后只听其闷哼一声,嗜血刃已插入后背。玉潇然挣脱龙延拓手,一手扶着龙延拓,一手连连点住旁边的穴道欲止血,然而嗜血刃就是嗜血刃,一见到血就立刻仿佛见到食物般兴奋起来,哪里是点穴能够止住的! 玉潇然咬牙切齿道:“你这是作甚!我说过要你救了吗!”看着那血流不止的伤口,上面还插着利刃,玉潇然此刻也不敢贸然拔掉! “你还欠我一个条件,若是死了,我找谁讨去!”龙延拓依着玉潇然,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笑着,依旧是那妖冶而又磁性的声音。 “疯子!你……”玉潇然红了眼,还未和龙延拓把话说完,就见龙延拓又吐了一口血。 旁边的女子未料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又听到玉潇然得话,脸色一变哪还有半分刚才楚楚可怜的样子,分明就盛气凌人,道:“二位有话还是黄泉路上说吧!”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枚烟火,将信号发了出去。 玉潇然此刻又是恼怒又是惊恐,暗悔只因最近太过平静而掉以轻心,让这些人钻了空子,此刻青谨青慎又未在身边,龙延拓又身受重伤,如今只能在同伙未来之前,先解决掉她再说。 目眦欲裂的玉潇然愤怒无比,月上柳梢连带着虹争出鞘,欲速战速决,奈何女子仿佛早就防着玉潇然似的,饶是如此,月上柳梢依然快的惊人,虽没能要了女子的命,但也瞬间穿过了女子的琵琶骨,女子立刻一声惨叫,连连退了三步。 玉潇然此刻一心想要发泄怒气,本欲得手不饶人杀了这骗子,但耳尖地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眼光一凛,来的还真快! 扫了一眼身受重伤的女子,丢下一句:“算你命大!”飞快转身扶起龙延拓道:“走!”便扶着龙延拓飞身上马,将其置于身后问:“怎么样了?” 龙延拓轻笑了一声,道:“我还没那么脆弱!”玉潇然闻之松了口气,脚下一个使力,马儿吃痛立刻向永宁奔了去。 玉潇然一路上一边御马一边不停的和龙延拓说话,生怕他再也开不了口,身后的人也不似以往那样多话了,只懒懒的应答,玉潇然心中微微放松,只道还活着就好! 马毕竟是普通的马,此刻负载着两人快不了哪里去,片刻玉潇然就感觉身后不远处有好几道气息追来,龙延拓也感觉到了,头一转,手向怀中一伸,道了句:“小心暗器!” 追上来的黑衣人立刻身形一顿,向两旁一个挪腾,等了半晌,一点动静也无,哪里有什么暗器,再看看前面马背上的人戏谑的眼神,立刻明白自己被耍了!然就这一闪,便又拉开了距离,龙延拓嘟囔道:“真是无趣,有暗器我会提前告诉你!” 听的前方玉潇然噗嗤一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玩笑。” 龙延拓却道:“不要回城。” 玉潇然一怔,随之便明白了,此次看来是预谋良久,必要留下自己的命才作罢,回城的路上一定还有埋伏。 辨认了一下路,玉潇然道:“灵羽呢?” 龙延拓声音轻盈:“被我放出去遛弯了,不过它闻着我的气息可以找到我,应该快来了,再支持一……小心!”话还未说完,龙延拓便话锋一转。 第三十一回 悬崖边上走一遭 玉潇然也是大惊,但是飞奔中的马儿,哪里能说止住就止住的,龙延拓迅速一手拍马,一手将玉潇然拦腰带起,一个旋转,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落在了地上,仿佛一点事都没有。 那飞奔的马前腿一曲,倒飞向前方而去,掉入了前方陷阱之中,嘶鸣一声便没了气息。 玉潇然脸白了白,刚刚只顾着奔命,想着能快点回去好治疗龙延拓的伤势,却不曾注意到地上竟然有陷阱,好,好!真是马失前蹄,竟在你祖师奶奶面前耍起大刀来了。 再看一眼龙延拓,脸色苍白的吓人,玉潇然怒道:“谁要你动武了!” 龙延拓惨白的脸上绽开一朵如桃花般的笑意,声音却有些轻:“然儿想作蜂窝,我可不想!” 这一个旋身,耽误了时辰,况且马也没了,后面的黑衣人追了上来,闪电般地将两人围在内侧。 玉潇然和龙延拓背对着,然这一靠,感觉到背上有些湿漉漉的,用手一摸,全是血!再望向龙延拓,脸色更白,该死!竟然忘了,嗜血刃会不断嗜血,现下又无法拔掉,慌忙从怀中掏出几粒丹药放到龙延拓面前道:“吃掉!” 龙延拓问也不问,拿起就塞进了嘴中,还不忘戏谑道:“还是然儿心疼我。”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哪有心思与他对话,转身对向黑衣人装傻道:“阁下到底是何人?为何总是三番两次的追杀余某?” 黑衣人道:“余大人不必废话,只管把命拿来就是!” “哼!本官的命,是你等鼠辈说拿就能拿的!这都第三次了,本官不是还好好的在这里!”玉潇然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注意四周,看是否有可逃之机。 当下之急需摆脱这些人为龙延拓疗伤,现在猛虎已伤,如若不然,哪里还轮得到这些蠢货在这里大放厥词!虽说刚刚给吃了止血散,但是对于嗜血刃来说作用是微乎其微,只能拖个一时半会儿的,不然早晚得血尽而亡! 似乎是看出了玉潇然的用意,黑衣人道:“余大人也不必再拖延时间,这位公子身中嗜血刃,怕是活不了多久,余大人今天是插翅也难飞!” 废话不多说,刀光剑影多。 玉潇然见拖延不住,抽出软剑,与龙延拓对视了一眼,后者立即给了个苍白无力的媚眼,玉潇然无视之,与龙延拓背对着背,忽然听到龙延拓穿音入密道:“等下我拖着他们,你趁机离开,他们的目标是你,不是我!” 玉潇然顿了顿,眼深了深,片刻才道:“你知道我不会!” 龙延拓闻言暗中苦笑了一下,明知道她的答案,却还是不死心,不是自己的作风啊! 几翻争斗下来,玉潇然已经几处受伤,龙延拓情况当然不妙,尽管玉潇然腾出手挡下了大部分的攻击,但也必须有所闪躲,伤口处已又开始血流不止了。 就在此时,一声有力的嘶鸣响起,玉潇然大喜望去,果然是龙延拓的灵羽疾驰而来,仿佛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危险,灵羽的速度比上次玉潇然所见更快,几乎在黑衣人未反应过来间便冲到两人身侧,龙延拓动作灵敏,在灵羽飞奔过来的时候就一个顺势拉着玉潇然飞身而起,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正好落在灵羽的背上,不用主人吩咐,颇有灵性的汗血宝马就已经一个铁蹄破开一个缺口,飞奔而去,一切,快得不可思议。 玉潇然在前御马,朝着镜河下游得山林方向驰去,一边跑一边道:“灵羽,你一定要快点,等到了林子就好了四季锦。” 玉潇然知道,尽管灵羽是千里马,但千里马只是耐疲有灵性,速度虽快,但短时间内,武功高强的人还是能够追上的。 龙延拓听了玉潇然的话,眉头微皱,却也不说话!只暗道到了林子里可以多些阻力,但也不至于到了林子里就安全,但玉潇然这样说,也必定有自己的道理,也不再发问,坐在灵羽背上微微闭目,此时能省一分力是一分。 越接近山林石头越多,灵羽虽然一直在疾驰,但远远的还是能够看清黑衣人的身影,玉潇然看着两旁的山石,“吁”了一声止住马步,龙延拓看着玉潇然飞身下马的动作先是一紧,随后赞赏之色便染进了眉目的每一个角落。 玉潇然手上的软剑仿佛切豆腐般将巨石切成的方形,一块块挑起放在不同的位置――简单地摆了个石阵,速度之快,饶是见过大风大浪得龙延拓也不禁连连称奇。 迅速摆完石阵后,玉潇然飞身上马,向着身后赶来的黑衣人冷冷一笑道:“慢慢享受吧!”便头也不回的疾奔而去。 “哎呀呀,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唉……”龙延拓略带笑声地在身后道。 玉潇然此刻没心情玩笑,她可一直记得龙延拓的伤,便狠狠道:“再说话把你扔下去,尝一尝这杀阵的滋味!” 龙延拓又是一声轻笑,还未说话,座下灵羽边跑便嘶鸣了一声,抖了抖自己的脖子,差点把玉潇然晃下去,明显是怨怪玉潇然不该欺负自己的主人,玉潇然背靠着的胸腔又是一阵微微震动,显然,主人很配合的得意的笑了。 玉潇然气结,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马,但凡千里马这种万里无一的灵兽都有其傲性,可遇而不可求,得罪不得,且此刻自己在人家背上,也不好发作,便厚着脸皮摸了摸马项上的鬃毛道:“灵羽乖啊,我这是开玩笑呢!开玩笑!嘿嘿。”说着还谄笑了两声。 话音刚落,灵羽鼻孔便嗤了一下,这是……嗤之以鼻!对玉潇然极度的看不起。玉潇然当然也不恼,本姑娘心胸宽广,绝不会跟一头畜生,太小家子气了!有什么想法回头再表达也不迟啊! 龙延拓见之笑意更深,恬不知耻道:“灵羽错怪然儿了,这是心疼我,灵羽乖!” 听得玉潇然浑身一个机灵,看了一眼灵羽,未敢开口反驳。 这千里马纵然是个宝马,却也是个狗腿的马,听到自家主人如此说,立刻欢快的扬起头叫了一声。 玉潇然听着这主仆二重唱,暗暗撇了撇嘴,懒得理你! 灵羽因受了主人眷顾,所以跑的很是欢快,待行到离山林不远的峡谷处,却突然嘶鸣了一声,猛地一个止步,前腿便抬了起来。 玉潇然一个踉跄,暗道,莫非这马真要把自己摔下去不成,道:“怎么回事!” “山谷有人,看来是动了真格的了!”龙延拓略一沉吟道。 “有埋伏?他们怎么知道我要走这条路?”玉潇然虽如此说,还是暗暗提高了警惕。 龙延拓道:“怕是每条你可能走的路都有!” 玉潇然听后心下暗暗焦急,刚以为自己能够摆脱后背豺狼,在这峡谷又有虎豹,座下灵兽想是对危险极为敏感,只是抬着蹄子不断转悠,并不上前,玉潇然瞅着两边有些陡峭的山坡,怕是一进入峡谷内,那边立刻成了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怎么办?没时间了,马上后面追兵就该赶上了,等下腹背受敌,更是难办!”玉潇然开始急了。 第三十二回 有我帮手在此处 “峡谷进不得,只有另辟蹊径!”龙延拓轻声道。 玉潇然也不是笨人,知道峡谷进不得,再听龙延拓这话,略一观察了两边陡峭的山壁,但并不算高,立刻明白了龙延拓的意思,拍了拍灵羽道:“灵羽,麻烦你了,你主人的命,可都交给你了!”玉潇然深知这马软硬不吃,只好拿出龙延拓来刺激它。 灵羽一听,立刻又欢快的嘶鸣了一声,俩人也不怕惊了扰崖上的人,反正敌上我下一靠近峡谷他们就已经发现了。 仿佛是玉潇然这话颇有效果,又仿佛灵羽这千里马许久未曾遇过挑战了,嘶鸣一声之后便抬起前蹄一纵越到了山石之上,并不停歇,一鼓作气越到了谷顶! 喝!果真不是凡马!玉潇然暗赞一声。 谷顶上,借着落日的余晖四下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藏了将近十来个黑衣人,不是很多,身边都放着箭矢和巨石,若非此番不是灵羽示警,恐怕俩人早已身首异处。 扫了几眼黑衣人,想来是未将主力放在此处,饶是如此,玉潇然轻松不下来,龙延拓已经无法再战了,否则,未等赶走黑衣人便可以上西天了。 玉潇然一声不吭,趁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一个月上柳梢瞬间解决掉了两个黑衣人,迅速又飞纵上马。待黑衣人反应过来的同时,灵羽已带着二人从几人头顶一跃而过,向着侧下方较为缓和的地势奔去。 黑衣人显然是受过良好训练的,一个纵身,便赶了上来,然就在这追赶瞬间,灵羽已带着玉潇然二人纵下谷顶,接近了谷口,如此,便完美的扰乱了敌人的计划,峡谷地势也不再是威胁,身后黑衣人眼看已经追了上来,玉潇然刚要停下御敌,龙延拓道:“别停,继续走,交给我!”那声音,竟有些虚弱。想是刚刚越向谷顶的牵动所致! 玉潇然听此心下一沉,银牙微咬,但却也只能照做,别无他法,否则自己命搭上不说,还得连累龙延拓! 龙延拓一个翻转,面向黑衣人而坐,这个动作,让他又几不可闻的颤了颤,苍白的脸微微一笑,将神色越发映衬的妖艳异常,伸手解开的自己的束发,将一类似于束带的东西拿在手中,那东西极细,上面缀着星星点点菱形状的似玉非玉的物体,看上去非常好看,若是此刻玉潇然回过头来,定会认识,这便是与自己那软剑虹争齐名的绝世神兵玉隐!流光飞射间,取人性命于无形的玉隐,真正得妙用,就在那似玉非玉之物上。 手执玉隐,疾驰的劲风撩乱了龙延拓墨发,遮住了苍白的面色,嘴角一翘,喃喃道:“许久未饮血了吧,今日让你得个痛快。”这话,显然是对着他刚刚解下的神兵说的。 此时此刻,令他看起来仿佛是来自地狱里的修罗,看得紧追不舍的黑衣人一阵胆寒,然虽是这样,但速度依旧不慢,手上的弯月刀已祭了上来。 龙延拓手腕一翻,玉隐对上弯月刀。那持刀的黑衣人迅速的睁大了眼睛,手微微颤抖,慌张的收回祭出的刀,一看,上面既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随即,乒乒乓乓几声,精铁打造的弯月刀竟如烟尘一般随风而去,同行的黑衣人愣了愣,皆不可思议的看着龙延拓,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万族争霸最新章节! 就这一愣,又拉开了一段距离,龙延拓收回玉隐,脸色更加苍白,脸上讥讽一笑,这便是玉隐的妙用,粉碎,无坚不摧,当然是功力越强,效果就越明显。 龙延拓收回玉隐,脸色在墨发间衬的更加苍白,但也是似笑非笑地盯着黑衣人,使得不敢上前,只是紧追不舍。一望无际地山林遥遥在望,再往前跑,必然无法御马,龙延拓虽不知玉潇然到底为什么非要跑向山林,但隐隐约约仿佛猜到些什么。 然就在此时,远方又出现了几十个黑影,想是其他埋伏的黑衣人闻讯而来,龙延拓隐藏着心中的苦笑,依旧如嗜血阎罗般盯着近处黑衣人。 山林在即,玉潇然大喝:“下马,入林!” 随即一拍马背拉着龙延拓下了马,此时天已经黑了,但在场的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是以白天黑夜无甚大碍。示意灵羽自己跑开,玉潇然也不做停留,拉着龙延拓闪电般冲向山林,可是带着重伤的龙延拓速度快不到哪里去,脚刚踏入林子便被黑衣人追上了,玉潇然暗骂一声。 望向赶来的黑衣人,玉潇然明知对方不会回答自己道:“阁下三番两次如此,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黑衣人只是慢慢将玉潇然俩人包围在内,也不上前,显然是在等后方的援兵,两方各有自己的小算盘。 其中一黑衣人说:“余大人不必再问了,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说着还警惕地看着龙延拓,必然是对他极为忌惮。 玉潇然面上颇为愤怒,其实心里却暗道,你若告诉我,我还不听呢,不然此次不死,否则这明王杀我之心岂不是会会更盛。玉潇然心中盘算着小九九,却耳尖地听到远处林中有沙沙地声音响起,又仔细听了听,不由狂喜了起来,有救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哀戚道:“唉,如此说来,那我今天是非死不可了。” 旁边的龙延拓听此话,玉潇然是那么容易任命的人,诧异的望了玉潇然一眼,暼见其眼中笑意更,便也竖起耳朵听了听四周动静,不由惊喜,这声音…… 黑衣人恍然不觉,阴险一笑道:“那余大人还是自行了断吧,也省得受皮肉之苦。”说话间,后面的黑衣人也接二连三的越了进来!将俩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上来。 玉潇然摇头叹息:“唉,可惜了……” 旁边龙延拓脸上笑意更盛。 黑衣人见此,只道是这余大人是在惋惜自己,毕竟说到底也是一人才,只是运气不好而已,也跟着叹息了一声,但叹息归叹息,黑衣人还是说道:“余大人还是快点上路吧,我等还要回去复命呢!” 玉潇然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复命不复命的本官不知,但你们也得有命回去再说!” 黑衣人闻言一愣,只当是玉潇然将死之前说的胡话,便道:“看来余大人是非要我等动手了。”说罢,手势一摆,欲上前来。 玉潇然一见,道:“慢!” 黑衣人一愣:“莫非余大人还有临终遗言?” “唉!”玉潇然摇了摇头,讥讽的看着来人道:“我是可惜你们啊,死到临头都不知。”而旁边的龙延拓,则是配合的发出一声轻笑。 “余大人莫非是吓傻了不成,如今还搞不清楚状况!”说着,还与旁边的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群蠢货,天长日久不见光,脑袋也不灵光了!”玉潇然冷笑道,话锋一转,对着后面的林子:“阿陋,出来接客啦!” 第三十三回 敢来杀我咬死你 龙延拓听到这话,嘴角情不自禁的抽了抽,也不知是因这名字还是这话。 未等黑衣人有所反应,便听林子后莎莎的响声传来,随后“汪汪”两声,凶兽彘闪亮登场! 听这阿陋的名字,玉潇然显然是将之与阿丑配对了,玉潇然欺负人家初来乍到,起了这么个名字,这阿陋还趾高气昂的鼻孔一抽一抽地甚为春风得意。 当日玉潇然把阿陋从皇宫偷出,便将其放入了这片密林之中,并嘱咐它不得出山林,将来送它去海荒冢和阿丑作伴,海荒冢那无边无际的森林才应该是它们驰骋的快活之地。彼时将阿陋送出,玉潇然也并未能想到竟然有朝一日能救了自己,刚刚龙延拓道京城不可再回,她便想到了这里,是以拼了命往这跑。 “彘!是彘!天啊,钰经送来的那只彘!”黑衣人乱了,皆做惊恐状。 趁着黑衣人乱了阵脚,玉潇然扶着龙延拓闪电般退出包围圈,咬牙切齿对着阿陋道:“阿陋,饿了吧,都是你的,跑了一个,别怪我笑话你哦!” 阿陋听后兴奋的叫了一声,向黑衣人扑了过去,快如闪电,凶兽之威,在这山林之中还有谁能阻挡! 想当年,玉潇然三人差点丧生阿丑口中的时候,就是师父,也还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将把三人提走,如今…… 那边交给了阿陋,玉潇然一点也不担心,这才有功夫转向龙延拓,这一看不要紧,龙延拓的脸色,白的吓人,一点血色也没有! 玉潇然心中百感交集,自她记事起,师父教导着,师娘疼爱着,大师兄忍让着,便是连青谨青慎也是让着她的,但却从来没有过一个人,有过以命相救的。况且,嗜血刃绝不是一般的凶器,但是至始至终,龙延拓都在妖娆妩媚的笑着,连吭都没有吭过,这……这还是人吗?玉潇然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有怒有难过,怒这明王,她后悔那日只是打了他一顿而没要了他的命,自己终归是看在他是自己哥哥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岂料今日落下如此灾祸。难过的是自己看着龙延拓那汨汨流淌的伤口,自己却无能为力! 龙延拓看着玉潇然脸上不断变换的神色,轻笑一声:“然儿这是心疼了?” 玉潇然抛开心中所想,斜了一眼:“呸!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龙延拓慵懒一笑,席地而坐,一手撑地:“我这不是……”话还没说完,“噗”地一声,竟然吐出一口血来旷世龙剑。 玉潇然大惊失色,伸手去把龙延拓的脉,刚一触上,龙延拓便拿开了手,道:“我失血过多,怕是……那如君令是我的贴身之物,见着如同我亲临,将来你……” “住口!”玉潇然一喝,但却没有忽略掉那几不可闻的脉搏跳动,咬了咬牙道:“谁稀罕你的什么破如君令!我知道,你就想要我欠着你的,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但我不会欠你这条命!不会!”玉潇然这一喝,自己竟然冷静了下来,未等龙延拓说话,忽然想到了什么,瞬间一喜,手一伸,将脖子上的一个锦囊扯了下来,对着龙延拓道:“如今,你就是想死,也死不了了!” 龙延拓在玉潇然拿出锦囊的时候,便闻到药香,眼神闪了闪,莫非…… 玉潇然打开锦囊中的小盒,四周立刻弥漫了药香,这是师父在她临走前给的大还丹,谷中也仅此一粒,虽不急回生丹生死人肉白骨,但只要有一息尚存,便死不了。将手中的丹药二话不说便塞入龙延拓口中,玉潇然松了口气,好歹,死不了了,便擦了把汗,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还丹一下肚,龙延拓就觉得一股蓬勃之力瞬间游走全身,呼吸顿时顺畅了许多,但是终究是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也补不回来,就对着玉潇然笑道:“当日我听说凶彘被盗就猜出来是你,除了奇思妙想的玉潇然,也实在是再找不出旁人了。” “这天下,哪还有你天行太子猜不出的事!”玉潇然看了看龙延拓稍微缓和的脸色道。 龙延拓听着玉潇然的话,苦笑了一下,自己这一生的确都运筹帷幄,独独只要遇上你玉潇然,却再也无法决胜于千里之外。是造化吗?可惜,他从不信命! 玉潇然见龙延拓不答话,只道是累了,也不再和他说话。 正在此时,阿陋一个闪电串了过来,冲着玉潇然“汪汪”的叫着,玉潇然起身望去,凶兽就是凶兽,果真是铜皮铁骨快如闪电,竟然没有一个黑衣人前来打扰!扫了一眼被阿陋抓的咬的撕扯的惨不忍睹的现场,玉潇然并不会有什么同情,道:“阿陋,有没有漏网之鱼?” 阿陋仰头傲气地叫了一声。玉潇然起身摸了摸阿陋的头,咯咯笑道:“阿陋真棒,我就知道阿陋厉害!” “呜……”低叫了一声,阿陋显然是非常高兴玉潇然夸奖它,忙要过来蹭蹭玉潇然。 玉潇然一滞,看着阿陋满脸血腥的样子,连忙止住它的来势道:“阿陋,带我们看看那你的家吧!” 阿陋听了这话,忙伏下身示意玉潇然上去,待玉潇然扶了龙延拓上去,阿陋还极其不满的动了动,玉潇然安抚了片刻才作罢。 看到阿陋住的山洞,玉潇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很显然,阿陋这是鸠占鹊巢,不知哪个倒霉鬼被撵了出去。两人并不进去,如今正值初夏,山洞必然密不透风,玉潇然拿出火褶子生了火,扶了龙延拓斜靠在一颗树干上,便遣了阿陋去捕些野味来。 不消片刻,阿陋便趾高气昂地丢两只野兔到玉潇然旁边,仿佛是知道玉潇然两人极为疲惫,阿陋很听话地没有去黏玉潇然,找了个不远处趴下,舔着身上各处的血腥。 有阿陋在,玉潇然比较放心,转身对龙延拓道:“你这嗜血刃得拔下,不然迟早血会嗜尽。” 说罢,也不等龙延拓回答,便踱到其身后。撕开浸满鲜血的紫衫,玉潇然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受伤之后动作太大,伤口处的血肉已经翻卷了出来,撕下的紫衫上,因耽搁的时间长了,血液有些凝固,上面还微微带了些许皮肉,而且,那嗜血刃,鳞光闪闪,竟然是淬了毒的!虽是这毒对于二人无甚用处,但是这明王之心果然还不是一般的狠辣! 第三十四回 天行太子会做饭 本应自己应该承担的一切,竟然全都阴差阳错地加到了龙延拓的身上!至始至终,玉潇然都没听到过龙延拓哼过一声,玉潇然黯然,他不应该是身娇肉贵的皇子么?纵然天纵英才举世无双,但这到底都是实实在在的血肉啊,无论他是为什么借机接二连三的接近自己,但到底是为了自己而受伤,玉潇然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些心疼。 许是许久不见玉潇然有些动作,龙延拓转过头来:“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取……你……你怎么了?”龙延拓伸出手,抚上玉潇然的面颊,皓白如玉的纤长指尖上,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在将将升起的月色下,闪闪发光。 玉潇然摸了摸脸,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掉泪了,今日自己很煽情啊!微微收敛了神色,玉潇然揉了揉眼睛道:“风沙太大,迷了眼睛!” 龙延拓眼眸深沉,却是也不点破,微微笑道:“不如,我帮你吹吹?” “闭嘴!”玉潇然恼怒,“省点力气吧你!” 龙延拓轻哼一声,转过身去,不在答话。玉潇然擦了擦脸,道:“别动,我要拔刀了!”说罢,快如闪电出手,并同一时刻,连点两处大穴,饶是如此,嗜血刃一旦拔出,利刃处阻塞的血液因失去了阻力还是喷渤而出,玉潇然大惊,医术她只学了皮毛,未料会如此,忙手忙脚乱的用手去堵。 龙延拓哼都未哼一声,声音有些虚弱:“别慌,淤血而已!”说完这句话,微微看着玉潇然喘息,想必是说这句话费了不少的力气。 听了龙延拓这句话,玉潇然心就忽然安定了下来,自己更不能慌,便掏出丹药,也不看,一股脑全都塞给龙延拓,反正全都是补气养身的。 待那伤口不再流血,玉潇然才微微松了口气说:“伤口不包扎,迟早都是要感染的。” 二人都不是矫情的人,玉潇然说完便去小心翼翼地将紫衫褪至腰际,抬手欲撕下自己的衣服做包扎,龙延拓抬手阻止,看了看玉潇然那被刀划的一处处的伤口,衣服自然也惨不忍睹,道:“你若再撕,我也不介意欣赏欣赏美人春色图。” 玉潇然手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刀划的惨不忍睹的衣服,恐怕再撕扯,这衣服就真不能穿了,明知是龙延拓好意提醒自己的话,却说的如此轻佻,玉潇然白了他一眼,也不客气,伸手扯了紫衫衣摆处一大块,在伤口处又放了碾碎的止血丹,便替龙延拓包扎了起来。 等拾掇好之后,玉潇然已经是满头大汗,坐下靠着石壁休憩了片刻,方才不觉得,这一停下,便觉得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想起龙延拓此时正需要食物,便用了剑三下五除二将兔子剔除皮毛和内脏,便伸到火堆上烤去。 调息了片刻的龙延拓,看着玉潇然那不甚熟练的动作,眼中微微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和笑意,再看到玉潇然那还在渗血的手臂和若隐若现的蓝色衣衫下的点点殷红,道:“然儿,过来!” 听到龙延拓唤自己,玉潇然连忙放下手中兔子,紧张的挪到龙延拓身边,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着玉潇然紧张的样子,龙延拓也不答话,依旧淡淡的笑着,又撕下自己未剩下多的衣摆,拿起玉潇然的手臂给她包了包,这熟练程度,明显比玉潇然高明了不知多少倍人皇经最新章节。玉潇然愣了下,欲挣扎:“哎,我不碍事!” “你再乱动,我后背的伤口可又要流血了!”龙延拓看着玉潇然,懒懒一笑道。 玉潇然一惊,抬眼看见龙延拓戏谑的神情,方知是吓她的,但也不敢再动,任由龙延拓为自己包扎。 自己本就在大老粗一堆的男人里长大的,如今,又多了个男人而已。 待包扎好之后,玉潇然又默不做声的去烤自己的兔子,待黑乎乎的兔子烤出以后,玉潇然毫不愧疚的撕下一个兔腿,递给龙延拓:“喏,饿了吧,快吃!” 又转身撕下另一个腿,扔给阿陋:“阿陋,这是你的!” 龙延拓看了看勉强看出是腿的玩意,颤抖地接过,又看了一眼只是闻了闻又继续趴下装睡的阿陋,嘴角不自觉抽了抽,但是,很显然,这位天行太子是无比强大的,优雅地慢条斯理地将兔腿啃完之后,望着目瞪口呆的玉潇然问:“你怎么不吃?” “啊!我……我不饿!”说着还摆着自己的受――人是会撒谎的,肚子,却是诚实的,在某人开口的同时,肚子很不合作地咕咕叫了两声。虽是如此,玉姑娘却也是脸不红心不跳暗想,开玩笑,她可不吃,当年在碧遐谷,她心血来潮给碧遐谷的众人做了一顿饭,结果,吃了那顿饭之后,百毒不侵的碧遐谷各位高人,足足拉了一整天肚子,当然,也包括自己!不然,若不是看在她也如此惨淡的份上,她早就被生吞活剥了。 看着玉潇然的小九九,龙延拓不由笑意更深,吃了点东西,好吧,勉强算是东西,感觉自己略有些气力,对着玉潇然道:“借你虹争一用!” 玉潇然愣了愣,但也依言将剑递给龙延拓,随即不可思议的看着龙延拓扒皮去内脏穿好,一气呵成地放在火上翻过来翻过去,动作相当娴熟,不一会儿,便有肉香钻进玉潇然鼻孔中,使得肚子的抗议声更加强烈。 瞅了一眼直流口水的玉潇然,龙延拓微微一笑,竟从怀里掏出点盐巴出来…… 玉潇然看龙延拓笑自己,吞了吞口水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有。”龙延拓慢条斯理地翻了翻兔子,望了一眼满脸八卦样子的玉潇然道:“生孩子!” “……” 在玉潇然快被口水撑死之前,龙延拓终于优雅地收回了手,地撕下一条兔腿递给玉潇然,玉潇然也不怕烫,张嘴就是一大口,满嘴的油腻说:“我说天行大太子,干脆改行开酒楼算了,这厨艺,早晚发财!” 说着,她还想起了那碗可口的清粥。“醉清秋不就是!”龙延拓笑了笑说。 “也对!”玉潇然张口又欲咬一口,突然手上一空:“喂,阿陋,你……你干什么?我的兔腿啊!”愤怒的望着三下五除二吞掉刚刚还在自己手中兔肉的阿陋,玉潇然很是不满,刚刚不还不吃吗?怎么这会就饿了。 盛怒的玉姑娘显然没想到,自己也是这样的。 只见阿陋吞完口中的肉,然后在玉潇然极度鄙视之下,跳到龙延拓身边,对着那张苍白的美人脸蹭啊蹭的,显然是在示好。 龙延拓不由失笑,边撕扯下一大块兔肉递到阿陋嘴里边道:“很像你!”然后,又重新撕了条兔腿给玉潇然。 不一会儿功夫,一只兔子,龙延拓只吃了几口,剩下的被这一人一兽消灭殆尽,都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第三十五回 心思深沉如大海 阿陋见没有了肉,便乖乖的趴一旁睡觉去了。玉潇然抹了抹嘴巴上的油渍,漫不经心道:“话说,你一身娇肉贵的一国太子,怎么还会这些?” 听此,龙延拓顿了顿,向后一靠,在玉潇然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笑着说道:“我五岁的时候,因宫廷争斗,流落在外,一直到我十一岁才回宫。” 玉潇然抹嘴的动作停了停,默不做声,尽管龙延拓只言片语描述完,但是玉潇然可以想象到,一个五岁的孩子,在阴谋密布的狂澜中,是怎样艰难的生存下去。没有再追问,玉潇然呷了呷嘴巴道:“累了,睡吧!”能够使人冬暖夏凉的如君令在自己身上,不知龙延拓还有没有这样的玉,玉潇然深知此刻还给他,他必不会接受的,也便没有多此一举。 就这样想着,便靠在树干上睡着了。 月光透过密林打了下来,映着烧的通红的火苗,正好照的四周明亮亮的,龙延拓看着玉潇然熟睡的样子,脸上五味杂陈,今日若是迟来一瞬,他真是不敢想象。 如若不是青慎告诉他她今日出城,自己马不停蹄的赶来,那……饶是如此,在他远远看到闪亮的匕首袭向她的时候,仿佛觉得自己的心跳有那么瞬间的停顿,没有丝毫犹豫地,他将自己的轻功发挥到极致,还好,来得及,不然,这世界上哪里再去寻一个狡黠俏皮的玉潇然去。 尽管那嗜血刃不断的吸取他的血液,他感觉五脏六腑抖抽搐着,然,他却只有一个想法,幸好,这刀,插在他的身上,幸好,不是她,幸好,她还活着,幸好,她在自己身边,看着她盛怒的对向来人,他有一瞬间的欣喜,这怒,是因为他吧。 动了动坐久的身体,这嗜血刃,果然不是一般的凶器,真的是嗜血而又奇痛无比,未曾吭过一声,只不过是怕她听了心中愧疚而已。 想到这,龙延拓不禁苦笑了下,龙延拓啊龙延拓,你向来傲气云天不可一世,何以如今如此儿女情长了,若是让部下看到,谁还会臣服。 但是,他明白,她之于他,无可取代,就那样莫名其妙的动心了,动情了,他龙延拓不是个躲避的懦夫。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再也无法停息了,从那在树杈上的惊鸿一瞥开始,她净如清泉的笑颜,瞬间温暖了他的整个心间。 她的身上,仿佛有一种强大的魔力,只是不断地吸引着自己,使自己想要不断地靠近她。 今日,果真是自己最狼狈而又独特的一天,便是曾经流落在外,他也没如今日这样狼狈逃串过,呵呵,这个明王,还真是好本事。 但是,他还是要感谢他呢,若非如此,他怎么能和她如此接近? 怎么能看到她柔软的内心? 怎么能看到她已对他卸下防备? 怎么能够让她为自己包扎伤口? 怎么能够吃到她亲手烤的野味?好吧,尽管难以下咽,但他还是一点点把它吃完妖娆召唤师。 待过了今日,此情此景,便不知何时才会再有。是的,他一直都知道,其实,她的心里装的,依旧是慕容修文,那个伤她至深的人,她不说,但并不代表他看不出。 叹息了一声,轻轻将睡着的少女挪到自己腿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月光下不属于她的脸,龙延拓依旧觉得很美,一如第一次见到她,那种纯粹不含一丝杂质的美…… 第二天清早,玉潇然是在龙延拓怀中醒来的,确切的说,是她抱着某男的腰,枕着某男的腿醒来的,耳边传来龙延拓慵懒的声音:“醒了?”略带些刚刚睡醒的沙哑。 玉潇然一个激灵,蹦了起来,倒不是害羞,而是怕碰着着龙延拓伤口,检查了一番,看没怎么渗出血渍,又看了看龙延拓脸色,看来这一晚的时间,恢复的还不错,当真是怪人!玉潇然放下心道:“还好没压着。” 龙延拓笑了笑:“定是昨晚兔肉吃多了,不然我还以为腿上有头猪呢!”说着,还揉了揉发麻的腿。 玉潇然脸皮也够厚,看着龙延拓揉腿的手道:“当然是吃多了!你才是猪!” 说到这,又想起昨天的兔子,玉潇然意犹未尽,呷吧呷吧嘴,把阿陋唤了起来――出去猎食! 阿陋刚离开不久,不远处便传来莎莎的脚步声,玉潇然一凛,虹争横在胸前。 “是玄彬!”龙延拓靠在那没动,也听了动静:“一定是灵羽带来的。” 玉潇然松了口气,收回虹争,只是听龙延拓这话,自己属下来接自己了,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反而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这边想着,眼前便刷的人影一闪,一团不明物体飞到了龙延拓跟前。“啊,主子,可找到你了!”玄彬大叫,欲上前抱住龙延拓,待看清龙延拓苍白的脸色时,面色一变:“主……主子,就和玉姑娘待这一夜,脸色怎的如此苍白?” 玉潇然一听,差点一口气呛死,道:“你没看见你家主子受伤了么?” “受伤?主子受伤?玉姑娘别说笑了,这天下有谁能伤的了我主子!”玄彬一脸鄙视中带着傲气的说着,显然是觉得玉潇然在骗他。 随即又转向龙延拓说:“主子,你也……啊,血!血!天!真的是……是受伤啊!天,主子的血,阿弥陀佛,我竟然看见主子流血了……” 滔滔不绝正准备抱怨的小侍卫话锋一转,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主子紫衫上沾的血,一个闪身伸手把住了龙延拓的脉。 “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出本太子受伤,玄彬,我是否该治你个失职之罪啊,嗯?”龙延拓可没忘记玄彬那初见到自己八卦的眼神,有心吓他一吓。 “嘘!别说话!”龙家小侍卫显然在专心把脉,不知死活地对着自家主子说道,更没把龙延拓的威胁放在心上,那眼中全是慎重,随即脸色一变:“气血不足,失血过多,是嗜血刃?天啊,是嗜血刃!不过,中了嗜血刃也没这么轻松啊,主子就是主子,中了嗜血刃还没死,咦,不对,好像是吃了什么……” 小侍卫喋喋不休,一会儿这样猜测一会儿那样嘟囔,还将自家主子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确定无碍后才放下心来。 玉潇然看着玄彬将自家主子摆来摆去的模样,全然没注意到龙延拓渐渐不善的笑意,不由心中为他祈祷,玄彬小跟班,向来不会察言观色,你好自为之吧! 第三十六回 此去不知复何期 “汪汪!”仿佛是闻到了陌生的气息,阿陋回来的相当迅速,放下嘴中的好几只野味朝着玄彬叫了两声。 玉潇然忙伸手拍了拍阿陋的头,安抚了狂躁的野兽。 “哇哇……是彘,凶彘,主子你看,是凶彘!”玄彬初见到阿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叫嚷了起来,那样子,忒不像堂堂太子殿下的跟班了。 “玄彬!”龙延拓不理,问到:“灵羽呢?” “把我领过来就跑了,他又不听我的话!”玄彬收回两眼放光地打量阿陋的眼神,极为不满道。 龙延拓不答话,也不理玄彬疑惑不解的眼神,望了一眼玉潇然道:“该回去了。”迟早都要离开的,这个道理,他懂。 玉潇然点了点头:“阿陋,你送我们出林子吧!”阿陋汪了一声,似乎极不情愿。 玉潇然笑道:“阿陋,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阿陋乖……”谁知,未等玉潇然说完,便见阿陋跃到龙延拓身侧,极为亲昵地蹭了蹭龙延拓,那样子,十分狗腿。 玉潇然撇了撇嘴,十分鄙视西凉铁骑。 龙延拓轻笑一声,说:“看来,走之前我得再做一回厨子!” 如此,玉潇然在临走之前又祭了下自己的五脏庙后,与龙延拓一起上了阿陋的背。 看着跃跃欲试的玄彬,龙延拓道:“本太子背上有伤,碰不得,此处又极为狭小,你还是另求他法回去吧!”说着,也不管小侍卫是何表情,扬长而去。 恍惚间,玉潇然听到某人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 二人命阿陋将自己送至无人处,又安慰了一番有些恹恹的阿陋,龙延拓便招来灵羽带着二人向永宁赶去。 路上,寻至一处农家买了两件衣服,梳洗了一番,好歹让两人看起来不像深山里出来的野人。 行至永宁,二人分开前,龙延拓要将灵羽让给玉潇然,玉潇然好说歹说给拒绝了,拿了人家的如君令,如今,怎可再要了人家心爱的坐骑。 马背上的龙延拓,望着玉潇然进城的背影,眼睛微微暗了暗,直到那纤瘦的背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再也看不到,方收回目光,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玉潇然刚回王府,不出意料地看见三人在等自己,青谨、青慎,还有一个望穿秋水的宋婉真。 “冉哥哥(大哥)!”皆是惊喜的声音。 “你这一身……”这是宋婉真的声音。 暗自给青谨青慎使了个眼色,玉潇然说:“路上遇到了几个贼人强抢民女,一不小心,又出了回风头,只是马惊了,衣服脏了,便在城外寻了处农家小住一晚。” 玉潇然这说的可是实话,只是,要捡重点的说。 “那……那女子呢?”宋家小姐小心翼翼的看着玉潇然,顺便还观察了下玉潇然身后。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道:“自是让她回家去了,不然婉真以为呢!” 宋婉真红了脸,但也暗自松了口气,又道:“那冉哥哥没事吧?” “几个小蝥贼,还奈何不了我!”玉潇然答道,“如今我也没事了,婉真你先回去休息吧,看这眼睛都熬红了,都不好看了。” “啊,是吗?”宋婉真赶忙摸了摸自己的眼,“那我先回去了,连香,我们走吧。”说罢,招呼了后面的丫鬟向内院走去,那身影异常匆忙。 玉潇然满意地点点头,这招,甚好。 看着一脸询问的青谨青慎,玉潇然道:“先回房再说!” “哼,赫连明,你真是好本事。”玉潇然一进房就趴在了床上,怒火冲天,显然是睚眦必报的小性子又来了。 “师姐,看来这明王是要誓不罢休了,这怎么办?”青谨顺手给玉潇然把了脉,收回手时道。 玉潇然眼波一转:“我玉潇然也不是软柿子,哼!” 明王府。 “你说什么?龙延拓?天行太子?”明王脸上暴露的青筋,在听了这话稍微有所平复。 “是的,属下确实听到那余冉这样喊!而且,那穿着和神态,的确和传闻中很像,紫衫妖面,容华绝世。”地上跪的女子回答,赫然便是那玉潇然救下的青楼女子,此刻,一只手正捂着琵琶骨处天灾。 “若真是如此,那你便是将功补过了,本王暂不追究你失职之罪,那些人到现在还没回来,怕是回不来了,这个余冉,不可小觑啊!” “主人是想……”地上的女子抬头。 “暗赤,这不是你该问的!”凌厉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子,明王不悦道,“你先下去!” “暗赤知错,暗赤告退。”地上的女子一抖,随即退了出去。 第二天月黑风高夜,三虎出洞时。 “有点困难,你看,四处都是守卫不说,暗卫也增加了不少!”青慎在暗处感受着明王府四周的气息道。 “该死,无法下手了,这口气,真是咽不下!”玉潇然低声暗恼道。 “没关系,师姐,我们去厨房,我又研究了点好东西……”青谨唯恐天下不乱。 玉潇然笑的奸诈:“嘿嘿,好师弟……” 早朝后。宣乾殿外。 “余大人。”一道玉潇然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玉潇然僵了下身子,随即转过身去,行了个礼:“明王殿下,未知明王殿下有何指教啊?”玉潇然一脸毕恭毕敬,瞟了一眼四周来来往往的官员,疑惑不解道。 “余大人觉得本王王府夜景如何?”明王面色有些苍白,但也是冷着脸看着玉潇然。 玉潇然看了明王的脸色后本是十分得意,听完明王的问话却心中一震,好本事!自己还真小瞧了他!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下官愚钝,不懂明王殿下所指,还请王爷示下。” “哼!余大人表面功夫做的可真好,怕是你早已认出本王来了吧!”明王脸色一黑,阴狠说道。 “王爷是不是弄错了,下官真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什么认出认不出的,这满朝文武,有谁不认识明王殿下呢?”玉潇然依旧装傻充愣。 “明人不说暗话,余大人做了什么自己清楚!”明王紧盯着玉潇然不放! “下官向来光明磊落,不明白王爷说什么?莫非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说着,玉潇然还做出一副努力回想什么事情的样子。 明王望着玉潇然:“余大人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王爷,下官是真不明白!莫非王爷以为下官知道些什么?下官初入朝堂不久,不懂官场规矩,若是做了什么不当之事还请明王示下!”玉潇然故意将明王引向官场,在这官场上,谁没有个两三件事不为人知,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说破罢了,是以玉潇然装作一副好像以为明王在问自己那些官场浊事的样子,毕竟这跟谋朝串位想比,实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了。 “是么?或许是本王误会了,是本王的不是了。”明王收回凌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玉潇然。 玉潇然既无放松也无悲喜,依旧淡淡道:“王爷说笑了,如若王爷没什么事的话,那下官告退了。”说着,转身不慌不忙地向宫外行去。 明王看着玉潇然那依旧挺的笔直的渐渐远去的背影,阴狠的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之色,真的不是他吗?但是如果是他,那么这个余冉,当真是可怕,留不得! 待走出宫门后,玉潇然暗暗舒了口气,嘴角一翘,哼,想试探我,还嫩了点,不过,看来明王已然起疑,自己装傻充愣一时还可以,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自己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这下,可有得忙了。 第三十七回 官场处处要揣摩 经此一试,玉潇然顿时清净了好几天,生活好似回到了平静。 但玉潇然却片刻也不敢放松警惕,总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几天之后,钟怀仁监工河道完工回京。 但是奇怪的是,钟怀仁破天荒的好几天没来找玉潇然,这不像钟怀仁的个性啊飘渺之乾坤诀最新章节! 玉潇然纳闷,难道是那天自己态度太恶劣了?想想也是,人钟怀仁并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就是在自己沐浴时进去也无可厚非,自己作为一堂堂‘七尺男儿’未免太过小气,这么想着,玉潇然便从京城醉清秋那里买了瓶上好女儿红准备登门请罪。 因是玉潇然与钟怀仁交好,钟府的下人也就任之进出,捉了个正在打扫的家丁:“喂,你家大人在哪里?”“余大人安好。我家老爷此刻正在自己房中。”家丁老实回答。 “怎么这个时候了,还在房里干嘛,金屋藏娇?待我前去抓个现行!”玉潇然一边咕咕哝哝一边向钟怀仁房间走去。 背后小厮听了玉潇然这咕哝,偷偷抿嘴一笑,也就这余大人敢跟自家那成天板着脸的大人这样说话。 玉潇然边走边叫:“钟兄,我来看你了,我带了上好的女儿红!”说着便向门口走去。 “啊!贤弟!”钟怀仁略带慌张的声音从房里传来,“慢,慢,贤弟莫要进来,怀仁在更衣。” 玉潇然一愣,随即想到,既然两人都是男人,那他更衣自己怎么进不得?莫非这钟怀仁识破了自己是女儿身?但是也不可能啊,师父独制的面具的无懈可击,连喉结都装上了,声音也变了,他区区一文弱书生,怎么可能! 玉潇然疑惑了,又暗道,莫非这钟怀仁其实也是女子,不然怎么到现在了,连个老婆都没取,整个王府,连个丫鬟都找不到,但是看着也不像啊,身材样貌,哪有半点女子的样子。 要是龙延拓啊,单看他那张脸,说他是女人她倒还会信几分。 切,怎么会想到他,真是邪门了! 立刻甩了甩头,玉姑娘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当下哈哈一笑道:“钟兄怕什么,都是男儿?”说着便推门而入。 随即听到一阵急切的衣服摩擦的声音,显然里面的人异常慌乱。“贤弟怎么进来了?”钟怀仁背对着玉潇然,想是正在束腰带,片刻便转过身来。 “你……你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玉潇然看着钟怀仁慌乱中红润的面色不答反问,说着还放下手中的女儿红,伸手欲给钟怀仁把把脉。 “没……没!”钟怀仁躲过玉潇然伸过来的手,连忙离玉潇然远远地,道:“许是热的,这不,刚刚换了件单衣!”说着,还拍了拍身上刚换的衣服。 玉潇然看着钟怀仁的动作,很是奇怪,暗道,莫非这钟怀仁真是生气不成!那也太小家子气了!当下厚着脸皮欲上前像以前一样勾肩搭背,哪知这钟怀仁又后退了两步,如此一来,都快退到床上去了。 玉潇然脸上一冷,道:“钟兄也太小家子气了,那日在相府,我只是不习惯沐浴时有人闯入,说话略重了些,这都多少天了,再大的事也早该忘了,何以记恨到现在!算是余某看错你了,如此,告辞!”说着,一甩衣袖欲出门而去。 “哎!”钟怀仁见玉潇然欲走,连忙脸色一变,几步上前扯住玉潇然的衣袖,但只是一瞬随即又放下了手,只是跟上玉潇然道:“贤弟莫要误会!愚兄并未将那件事放在心上,怀仁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么会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事,细想那日,也是愚兄莽撞了。”钟怀仁见玉潇然停下,连忙解释。 玉潇然斜眼:“那你今日又是为哪般?” “我……我……我……”钟怀仁急了,愣是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堵在玉潇然前方。 玉潇然望着平时冷静清冽的钟怀仁,觉得十分有趣,话说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钟怀仁如此,如若将这事当作话本子传了出去,那便又是人们茶余饭后的奇谈,如此想着,玉潇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这一笑,刚刚的怒气也消了,便道:“好了,我也不问你了,只要不是与我生气便成梦里桃源!” 钟怀仁暗舒了口气,道:“我怎会与贤弟生气。唉,不说这些了,这监督河道也是个费心费力的差事,成日里不得清闲,今日贤弟带了女儿红来,我俩一醉方休。” 玉潇然莫不苟同,开挖河道工程浩大,朝廷拨了不少银两,此番前去,怕是各路官员少不了在钦差钟怀仁这探探口风,打打关系。 这皇上明知这是个难办的差事却偏偏交由新晋的工部侍郎钟怀仁去办,其中除了看中钟怀仁耿直之外,想必是还存了试探的意味。 钟怀仁免不了要左右逢源,绞尽脑汁的既要有关官员不挤兑自己,又要让河道顺利开挖下去让皇上放心,轻松的了才怪。 这事搁别人身上是个肥差,那搁钟怀仁这初出茅庐一穷二白的清官身上,那便是个心力交瘁的苦差。想必那日去找自己便是商量这事,谁知出了岔子。 当下便少有地心生了一丝愧疚,但又想到钟怀仁聪明绝顶,不会连这点事情都大点不好,笑将其他的抛到脑后道:“哈哈,好啊,今日与君饮酒畅谈!” 宣乾殿。 “众卿家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上方成元帝大手一挥道。 “微臣有本启奏。”钟怀仁出列。 “噢,钟爱卿想必说的是此番河道之事吧,说来听听。” 成元帝微微眯了眼,一脸兴趣盎然,倒要看看这钟怀仁怎么处理这烫手山芋。 “启禀皇上,微臣奉旨监察河道,工程如期开展,只是,河道开挖工程浩大,朝廷拨款充裕,臣发现竟有官员偷工减料以中饱私囊,微臣已查明真相,并将相关官员押解回京,这是折子,请皇上过目!”大殿上钟怀仁清泠的声音响起。 “嗯?是吗?呈上来!”成元帝微微提高了声音。 玉潇然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开挖河道的浩大工程,谁不瞅着里面的油水,这钟怀仁不会想不到。如若将中饱私囊的官员全部拿下,恐怕再无人开挖河道,这也必不是成元帝想看到的结果,尽管这公正无私一时会得到嘉奖,但是此后成元帝必不会再重用! 要知道,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一个能够在朝堂上忠上安下的官员,远远要比一个不知变通的清官有用的多。 说白了,就是皇帝,对这开挖河道之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过分,能够保证河道如期完工,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成元帝此番派钟怀仁前去,显然是期望极大,如今钟怀仁指出其中有人中饱私囊,恐怕…… 但玉潇然转念又一想,这么个浅显的道理,明白人都知道,钟怀仁显然不是笨蛋,断不会干这么愚蠢的事,好好看着就是了。 上方成元帝翻着折子,看不出喜怒,大殿之中静悄悄的,无人敢出一口大气,但都抱着看戏的表情时不时偷瞄着泰然自若的钟怀仁。 只见上方成元帝看完折子,“啪”地一声将折子扔在大殿上,脸色一变道:“岂有此理,真是胆大妄为!” 满朝文武立刻跪了下来:“皇上息怒。”都暗暗心道,怕是这钟怀仁的好日子便要到头了。 “息怒?开挖河道乃利国利民之事,这一小小的四品知府、连带两个七品管事竟敢如此从中鱼肉,真是反了他了!众爱卿告诉朕,朕要如何息怒?嗯?”成元帝精光一扫而下。 第三十八回 步步惊心宣乾殿 “微臣惶恐!”跪着的众臣齐齐道。 玉潇然松了口气,果然没看错钟怀仁。 成元帝看似有怒气,实则这怒气并未进入眼底,只抓了一个小小知府和七品芝麻官,无伤大雅!钟怀仁这招高明,一箭双雕,既弃车保帅杀鸡儆猴,对当地官员有所威慑,又给成元帝高悬的内心喂了一颗定心丸,高,实在是高! 果不其然,上方成元帝静默了片刻,微微一松口:“众爱卿平身吧步步生香:嫡女医妃!” 众臣擦了擦汗,忙谢主隆恩起身默不做声。 又听上方成元帝道:“钟爱卿此番查奸有功,清正廉明,使河道工程如期开展,功不可没,这功劳,朕先记下了。” “谢皇上!”钟怀仁忙上前谢恩,声音仍是不冷不热的,“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众臣中有人撇了撇嘴,那眼红劲,不是嫉妒就是羡慕,成元帝此话一出,明眼人都明白,钟怀仁此事办的确无懈可击。 皇上虽未做出明确嘉奖,只是因为钟怀仁刚晋升不久,此刻不适宜再晋品阶,但假以时日必定如日中天,前途不可限量啊! 众人仿佛看到了一片片青云,飘啊飘啊飘到了钟怀仁的脚下。 “哎!”成元帝不紧不慢,但玉潇然的确可以看到成元帝那眼底隐藏不住的赞赏之色和精光,便见成元帝威严中略带和蔼地看着钟怀仁道:“钟爱卿过谦了。三日后午时,将此案一干人员全部午门处斩,家产充公,由爱卿监邢,以儆效尤!” “臣领旨!”钟怀仁躬身道。“众卿家是否还有事可奏?无事便退朝吧!”监工一事完事,成元帝道。 上方太监刚准备尖着嗓子叫退朝,便听忽有一人出列:“启禀皇上,臣有本启奏。” 成元帝一愣,眼睛一眯,今日事颇多啊:“吕爱卿有何要奏。” 玉潇然一看,大理寺卿吕良,心头跳了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臣举余冉余大人通低卖国!”吕良投下一记重弹。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皆交头接耳起来。“这……这怎么可能呢?” “对啊,余大人不是宋相准女婿么?” “这也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也是,这余大人来历不明的……” …… 玉潇然一听,顿时也愣了,迅速暗暗扫了一眼现在前侧目露阴狠毒辣的明王,瞬间明白了过来,扑通一声出列跪向前方:“皇上容禀,微臣对北牧之心可昭日月,绝不会干吕大人所说的糊涂之事。请陛下明察。”又不慌不忙地望向吕大人道:“我与吕大人近日无冤往日无仇,吕大人为何要诬陷下官。” “就是,吕大人,无凭无据胡乱诬陷官员可是重罪!”宋相站出来,“宣乾殿上岂可容你胡说!” 上方成元帝咳了一声,殿下立即安静了下来,看不出喜怒道:“吕爱卿既有此说,那便是有证据了?这余爱卿与谁通敌,证据何在?” “启禀皇上,微臣亲眼见过余大人私自与天行太子龙延拓在城东春风酒楼相会。” 此话一出,又是一闷雷,天行太子乃是四国响当当的人物,传言容华绝世,十二岁时一篇《战时论》传遍四国,连天行国内第一将军霍都俊也自愧不如,被称为最卓越的军事家; 十三岁时,查明当年流落在外真相,铲除异己,彻底稳固在天行地位,成为天行举足轻重的人物; 十四岁时,天行大权在握,处理国事井井有序,朝野上下无不臣服。 …… “哼哼,吕大人还真是敢胡言乱语符石美人!”宋相脸色铁青,“那天行太子何等人物,怎会与一介区区四品兵部郎中相会,又怎会让吕大人看到!吕大人又是如何确定冉儿所见之人就是天行太子的!哼,吕大人便是要诬陷,也该找个让人相信的由头,这种诬陷,未免太过拙劣。” 一句话说完,说的那是玉潇然感激涕零,心中暗骂,赫连明你个畜生! 完全忘了自己和明王的关系的玉某人,此刻怒火冲天,奶奶的,有完没完了!姑娘我什么时候通敌卖国了!什么时候和天行太子相会什么春风酒楼!狗屁的酒楼,你怎么不说你杀我的时候看到的!笑话,通敌卖国,亏你想的出来! 心中有千言万语,然此刻玉潇然是不能说话,越说越会让人觉得自己在狡辩。她倒要看看,这吕良能说出个大天来! 只见这吕良扑通一跪,道:“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那时礼部龚尚书正同微臣一起,可以作证!” “启禀皇上,微臣可以证明,吕大人所言属实!”礼部龚丙出列。 “哼!龚大人素来与吕大人交好,满朝文武皆知!”这宋相是帮自家女婿帮到底了。 “宋丞相,满朝文武也皆知这余冉是你准女婿,宋相当然要帮忙说话了!只是,至于天行太子为何与一个区区四品官私见,说不定这背后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言下之意就是宋相也是同伙了。 玉潇然双眼微眯,好个吕良,巧舌如簧,倒打一耙! “混帐!本相是就事论事,吕大人随便诬赖朝廷命官,信口雌黄,当真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显然,玉潇然老丈人并不是省油的灯,搬出皇帝,看你还胡说八道。 下方吕良一个激灵,忙道:“启禀陛下,微臣并不是信口胡说!微臣有证据!” 上方成元帝一直静静坐在龙座上,眼中精光闪烁,也不阻止下方争吵,不知在想什么,听此一言,道:“呈上来!” 玉潇然一凛,证据?什么证据?自己能有什么通敌的证据!敌人今日是有备而来啊,自己很危险啊。 只见这吕良从袖中掏出几页纸张,呈了上去。 玉潇然不明所以,几张纸张,能证明什么!上方成元帝看着纸张,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成元帝越看眉头皱的越紧,到最后“啪”的一声,将纸张向余冉方向飞来,只是纸张太轻,飘啊飘地落在了大殿台阶处,并未砸到玉潇然身上。 玉潇然心中咯噔一声。 果不其然,成元帝压抑着怒火的声音砸来:“余爱卿,看看这是否是你的字迹!” “微臣遵命!”玉潇然不敢起身,膝行至那纸张前,不看不要紧,一看大惊失色,这……这分明是自己的笔迹,但是,怎么可能!根本就不可能。 太子亲启:微臣已顺利进入朝堂…… 太子亲启:京城布防图险失,北牧暗潮汹涌…… 单看这两句,玉潇然就知道,完蛋了!当下只得平复心境,硬着头皮道:“启禀皇上,这的确是微臣的字迹。” “冉儿,你……”宋相惊呼。 玉潇然苦笑,的确是自己的字迹,就算自己不承认,别人拿出自己的笔迹一对,照样能对的出,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或许还可有一线生机,还省的到时候就算脱罪了,还会落下一个欺君之罪;况且刚刚看成元帝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仿佛有一丝不可思议的复杂神色,想必皇帝也是极为欣赏自己的,那就还有希望! 第三十九回 含冤入狱进天牢 “大胆余冉,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成元帝微微提高了声音,似是极为愤怒。 玉潇然稍理了理思绪,向上方重重一磕道:“启禀皇上,这的确是微臣的字迹!但是微臣却并不是认罪,微臣对北牧之心,天地可鉴。微臣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无曾辩驳,这居心叵测之人手段实在高明,让微臣无从辩解。微臣说再多,此刻也无法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是以微臣无甚可说。只愿皇上莫要动怒,千万保重龙体,那微臣便是万死也再无一句怨言!” 慷慨激昂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上,那是句句字正腔圆,看似不辩实则是胜过千万句脱罪之话。在场的人无不暗暗佩服,此时此景,这余大人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当真不是一般人! 此等无言胜有声的辩论,满朝文武自问自己做不出来,怕是也很难真是找出第二人来基因守护神。 这余冉,不简单,不是一般的不简单。 你说此时给人家定罪吧,单凭几张薄纸服不了人,况且人家字里行间虽然没说自己无罪,可人家就是不认,总不能乱定罪吧。 可若不定罪吧,那也是不可能,毕竟这通敌卖国之名不比其他,那可是关乎江山的大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余冉就是功劳再大也没有人家皇帝的江山大不是。 可是,反正多少凭着这一番话,今日是无法轻易定这玉潇然的死罪了。 上方成元帝脸色微微缓和,道:“噢,余卿家之意是有人在诬陷了?”先是余爱卿,后是余冉再是余卿家,帝王之心,当真也是多变。 然还未等玉潇然开口,那吕良便插话了:“启禀皇上,皇上莫要听这余冉巧舌如簧,余大人在朝堂有一张巧嘴那是出了名的,如今证据确凿,皇上莫要受了蒙蔽啊!” 此话一出,玉潇然暗暗摇了摇头,遇事过急,难成大器,人皇上问的是我,你插话个什么劲,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活该只是个三品官,而且,这话说的也不怎么中听啊!反正我要是皇帝我不喜听到这话。 话说到这里,玉姑娘很佩服自己啊,都火烧眉毛了,还能这么从容不迫分析利弊,果真是天纵英才啊! 果然,上方成元帝声音一沉:“吕爱卿,莫非是在说朕不辩是非,昏庸无能!” “臣不敢,微臣断无此意,微臣事事都是为了北牧着想,望皇上明察!”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立刻吓得吕良胆战心惊,连说话都没了底气。 旁边赫连明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继续看着。 玉潇然这才接话:“微臣有话想要问吕大人,请皇上应允。” “准奏!” 玉潇然转向吕良:“请问吕大人在何时看到下官与天行太子一道的?” “六月十八,酉时。”玉潇然暗道,好个六月十八,正是自己遇刺的时刻!再问:“下官穿何衣饰?” “老夫只识得余大人,哪里记得余大人的衣饰!”“那天行太子呢?吕大人如何识得天行太子的?听闻余大人好像并未去过天行,何以认得天行太子?莫非吕大人私下里与天行太子交好?” “荒谬,老夫怎么会天行太子交好!四国传闻天行太子紫衣妖面,容华绝世,那日与余大人一道的便正是此番模样!” “噢,如此说来,吕大人并未真正见过天行太子了?” “这……”问到此处,吕良沉默了。 玉潇然也不逼,只是又问:“吕大人在何处得到所谓下官通敌的罪证了?” “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初我与龚大人发现你与那天行太子以后,便开始暗暗追查,此等信件便是从你那相府飞出的信鸽里截来的!” “这么说,吕大人并未看到信鸽是下官放的了?” “你……哼!余大人能言善辩,老夫说不过你!但是铁证如山,由不得余大人狡辩!” 玉潇然也不答话,转向上方成元帝恭敬道:“启禀皇上,微臣问完了。请皇上裁决!” 成元帝沉默良久,眼神闪烁不定,最后慢慢沉静下来,玉潇然心下一沉,完了,说到底,还是国家大事排在第一,恐怕是…… “皇上特工猎艳手最新章节!”正在众人等待裁决的时候,忽有一道清泠的声音赶在成元帝开口前传了出来,玉潇然用余光一看,只见钟怀仁往地上一跪,一字一顿说:“微臣愿以性命担保,余大人绝不会干这通敌卖国的勾当!” 此话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惊。 欢喜的是着急的宋相,忧的是明王一党,惊的是玉潇然。 玉潇然诧异的望着钟怀仁,虽说自己与钟怀仁要好,但是也没达到生死相托的地步啊。相交两个月左右,这钟怀仁又对自己往事不是知根知底的,如此果决,怎么不让玉潇然诧异,但同时也是心内一暖。 “钟大人,人证物证确凿,钟大人还为何有此一说,钟大人又凭什么断定余大人绝非通敌卖国之人。”礼部尚书龚丙本见胜局已定,谁知半路上来了个瘟神,还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慌忙急了眼。 “凭下官对余大人为人的了解!”钟怀仁不紧不慢说道。 “哼哼!钟大人也是个明白人,如何感情用事了起来!须知人心隔肚皮,钟大人能知道别人心中所想?”吕良显然是在嘲笑钟怀仁。 “吕大人这话不错,人心隔肚皮,谁是谁非一时之间难得公断。皇上,微臣请求给予三天宽限,让微臣查明真相,若余大人当真通敌卖国,那微臣愿以性命相抵。”钟怀仁借着吕良的话话锋一转,也不管那吕良气的脸红脖子粗的。 “噢?钟爱卿当真非要替这余冉求情不可?要知道通敌卖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成元帝望着钟怀仁,看不出喜怒道。 一听这话,前排的宋相脸色不由白了白,随即恢复了正常。玉潇然将此收进眼底,默不做声。 “微臣并非求情,而是微臣不愿见我北牧失去一个贤才,也不愿意见到任何一个居心叵测之人逍遥法外。”钟怀仁说完这句话,玉潇然瞬间在心中叫好,这钟怀仁真嘴巴是天生出来的啊,句句都能说进皇帝心坎里去。 果真见成元帝踌躇了片刻,道:“如此,那朕就宽限三天,三天过后,如若查不出什么,那钟爱卿可要做好迎接后果的准备!” 成元帝话音一落,玉潇然心中的大石也算是落下了,只要有时间就行! “臣领旨!”钟怀仁又是一扣。 “皇上……”吕良和龚丙齐齐叫道。 “嗯?两位爱卿莫非要教朕如何行事?”成元帝拉下了脸。 “臣不敢!”两人立刻吓得磕了个头。 成元帝大袖一挥:“来人呐,将余冉暂且打入天牢,严加看管,不得有误!”玉潇然也不慌张,重重扣首,伏在地面恭恭敬敬道:“臣余冉谢主隆恩!” 说罢,不紧不慢地起身,跟着后面四个上前的侍卫走出大殿,模样是淡定的,但心里确实怒火冲天的。 真是命运多舛啊,片刻都不让人消停,这明王也忒烦人了些,有劲没劲啊,又是杀手又是使计的,如今又来个通敌卖国,真是无孔不入,不知道穷寇莫追吗?虽然我不穷,但至少在你眼里穷吧,我一四品芝麻官就是知道你谋朝串位我没证据不敢乱说不是,至于这么草木皆兵嘛! 欺人太甚,‘逼良为娼’! 成元帝大手一挥:“退朝!”一个早朝,问斩了一个地方知府两个七品芝麻官还关了个四品京官,再不退朝,指不定又出什么乱子呢! 第四十回 优哉游哉偷闲日 如此,玉潇然平生第一次进了天牢,然玉大姑娘何许人也! 一边走着,一边还参观着,一边带谈论着:“嗯,侍卫大哥你看,这牢门修的不错吧,挺结实!” “嗯,这床也不错,纯天然麦草,咦,还养了宠物!不错真不错!” “啧啧,就是这房间小了点……” “嗯,黑漆漆的,适合睡觉!哎呀,偷得浮生几日闲啊……”玉潇然往牢吏打开的暗牢的草堆上一躺,那样子还有点迫不及待迷晴惑爱最新章节。 看的带路的牢吏眼珠子快邓出来了,眼睛咕噜噜转着,不敢笑出声,连带着训练有素的侍卫都是一脸诧异,这……这余大人是做客来了? 看过进牢房哭的、骂的、喊冤叫屈的、默不作声的,就是没见过这样的。 还未等几人有所反应,便见侧躺的玉潇然支起上身,看着落锁的牢吏和几个侍卫笑眯眯道:“几位小哥儿,多谢带路了啊!” 侍卫一脸惊恐,失心疯,这余大人一定是吓疯了,不过话说回来,搁了谁摊上这事便也正常不起来,便有些同情,那领头侍卫对着愣愣的牢吏道:“这是余冉余大人,圣上有旨,暂且关压在这里严加看管,皇上只说暂且关压,并没摘去余大人官职,尔等小心着点,不得怠慢。” “噢,是是是,小的明白,侍卫大人您慢走!”牢吏反应过来。 玉潇然望了一眼落荒而逃的侍卫,满脸笑意,牢吏立刻摇了摇头:“唉,真是可怜!听说这余大人当日空手降凶兽,那是怎样的威风凛凛,如今才多久啊,就落得个此番光景,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牢吏大哥,你就不怕这话传了出去招来杀身之祸吗?”玉潇然听着牢吏的嘟囔,依旧笑眯眯的看向一脸老实相的牢吏。 “怎么会,我只是随便……”话说到一半,牢吏斗然瞪大了眼,“余余大人,你你你没疯啊?啊,呸!”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牢吏赶忙拍了下自己的嘴巴。 玉潇然撇了撇嘴巴:“我说牢吏大哥,你哪知眼睛看到我疯了?”“哎呦,余大人,小的该死,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牢吏一脸诚惶诚恐的向玉潇然躬身。 玉潇然不甚在意道:“牢吏小哥儿,这天牢甚是无聊,你陪我说说话吧!” “大人莫再小哥儿小哥儿的叫了,真是折煞小的了,小的姓杨单名一个敛。” 玉潇然重复:“羊脸?”随即很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起来。“大人!” 牢吏想是个老实人,红了脸,“是木字杨,收敛的敛,家母希望小的做人要知道谦让,所以起了个这名字。”这杨敛想是被嘲笑惯了,也不恼,慌忙向玉潇然解释道。 玉潇然依旧哈哈笑个不停,哪里有半分担心的样子。 于是乎,在这不见天日的大牢中,长袖善舞的余大人和这牢房一小吏侃侃而谈…… 一刻钟后,牢头唤了杨敛出去,玉潇然耳朵尖,老远听到这牢头训斥杨敛的声音:“杨敛,你傻了,这余大人有通敌卖国之嫌,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你还去和他说话,你不怕掉脑袋!” “我倒觉得这余大人不是那样的人!” “你懂什么!懒得跟你说,我是看你老实……” 声音渐行渐远,玉潇然耸了耸肩,笑笑,躺下去准备先睡一觉再说。 是夜,玉潇然眼睛晶亮晶亮地瞅着仅仅巴掌大小的天窗上透下来的一寸月光,嘴里叼着根野草,呷吧呷吧觉得很甜,比晚上那硬馒头好吃多了,嘴角一斜:“少年愁,少年游,少年不知愁白头,烤鸭再不送我手,师姐必打烂你的头!” “嘿嘿,师姐鼻子真灵!”一声谄笑从暗处传来,随即露出青谨那张带着面具的那张清秀的脸,“我不是看师姐这秸草吃的香,不忍心打扰么!” “慎呢?没来?”玉潇然偏了偏头看看。 “我把狱卒都谜晕了,用的我新发明的飘飘香,神不知睡着鬼不觉醒来,厉害吧黑萌进化史最新章节!慎在外面警惕着。”说着,还掏出从狱卒那里拿来的钥匙把门打开,将手中的美味递给玉潇然,又看着牢门道:“你倒是躲在这乐清闲,那相府可翻了天了,你那婉儿妹妹的眼泪,快把相府淹了,弄的你岳父一晚上都没回,不过据说是找钟怀仁去了。” 玉潇然咬了一口鸭脖子,呜噎不清说:“那你就不会安慰安慰人家,说不定到时候师姐我恢复了女儿身,那宋婉真一不小心就相中你了!女大三抱金砖啊!” “朋友妻不可欺,况且师姐的我更不敢抢了!”青谨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 “啧啧啧!”又一道声音从暗处传来,“天牢里啃着烤鸭侃侃而谈的除了小然儿,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玉潇然打了个寒颤,抱着烤鸭一嘴油腻地看着从暗处缓缓走来的龙延拓:“拜托天行大太子,我这罪名将将有了转机,您是来砸场子的?” “呵呵,害然儿入狱的是我,作为礼仪之邦,我当然要来探视一番聊表慰藉了。”龙延拓不恼,笑眯眯的步过来,依着另一边牢门。 玉潇然翻了翻白眼,看着牢门口一左一右的两个门神,不用说,一定是青谨将这只死狐狸放进来的! 而且,青谨见了天行太子竟然还亲热地打了声招呼! 这几人什么时候开始一个鼻孔出气了! 玉潇然不满道:“拜托,谨,你认清事实好不好,师姐我是因为他。如今才这么惨的好不好……” “小草床躺着,肥鸭啃着,小曲哼着,你这叫惨?”青谨眼一瞟,“话说回来,他们怎么会有你私通太子殿下的证据的?” “喂喂,什么私通,呸呸!小孩子家家不好好上学堂乱用词!这叫通敌卖国!啊呸呸!”玉潇然随即摇了摇头呸了两声,“我怎么知道,我还在奇怪呢,那些明明是我的字迹,可是我怎么可能是这家伙的什么探子!” “那可就奇怪了,你的字那么丑!怎么可能有人模仿的出来,就算模仿出,你也不会不认识自己的字迹啊!”青谨皱了皱眉头。 玉潇然瞥了一眼青谨,瞬间也愁眉不展,连那所剩无几的烤鸭也不啃了。“我听说南部一少数民族古国南竺有一种药水,可以让纸张融在一起,天衣无缝!”一直在旁边未吭声的龙延拓懒洋洋开口。 青谨一拍大腿:“是了,我怎么没想到!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 玉潇然眼中暗芒一闪:“如此说来,只要查一查当时我在上林苑当值时,所记录的卷宗是否还完好,那便知道答案了!” 玉潇然想了想,自己也就只有在录华楼所留字迹最多,若被有心人拿了去……龙延拓略一沉吟:“已经迟了,今日酉时,录华楼走水,只是火势不是很大,只烧掉了今年开春以来的北牧官员记实录。” “哼,此地无银,如此一来,便确定他们十有八九就是用的这什么南竺的药水了!”玉潇然眼中精光一闪,烧的巧啊,正好是自己当值的时记录,冷笑一声,对着青谨道,“此事,还得你暗地里去指示下钟怀仁,我怕他瞎费功夫,毕竟真相还是要靠他查出来才有用。具体怎么做,不用我说吧?” “晓得。”青慎略一点头,“那我还得早些回去,配这药水我倒是在树上见过,配出解药着实得费一番功夫!” 说罢转身欲离开。“这里也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噢,对了,注意点钟怀仁的安全,我怕他们会对他下手!”玉潇然顿了顿道。 “啧啧,到底是这钟怀仁以命相互,博得了美人青睐啊!”旁边龙延拓凉凉地开口提醒。 第四十一回 ;真真假假谁猜得 玉潇然斜倚着墙壁,漫不经心道:“我说太子殿下,这大半夜的您不睡觉,敢情跑来消遣我这囚犯来了?” 龙延拓斜倚门框,换了个姿势,无比暧昧道:“要消遣,也要找个能歌善舞的美娇娘,您这……”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眼满嘴油腻,张牙舞爪的玉潇然一眼。 玉潇然气结,在黑灯瞎火中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翻身面向墙壁。 黑暗中传来龙延拓魅惑的一声轻笑:“天牢黑暗,是有人只手遮天,姑娘只身一人,多加小心啊!” 玉潇然心中一动:“谢了!”知道这家伙是在提醒自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十有八九明王不会放过自己身陷囹圄这机会,而且十有八九是下毒…… 龙延拓眼中流光飞过,向玉潇然投去妩媚一笑,算是安慰,也不管黑灯瞎火的看不看得见,转身跟着青谨风姿万千的走了。 玉潇然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忙想起什么:“喂,谨,下次来把醉清秋的玲珑玉醉鸡带来……” “看来,你还是准备长居此处啊……”青谨没回话,倒是龙延拓嗤笑的声音传来莽荒纪全文阅读。 大约是第二日,玉潇然醒来,砸了牢头送来的饭,美其名曰伙食太差,其实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天。 只有一个办法,睡觉!睡得昏天暗地,第三天,约莫是午饭时分,牢头和那日和玉潇然说话那个杨敛送饭来了。 “喏,余大人,吃饭了!”牢头拿出一碗香喷喷的大米饭,竟然还有一碟青菜和一个鸡腿。 玉潇然斜眼瞧那饭,顿时觉得食指大动,笑眯眯道:“牢头大哥,今个什么日子,还改善伙食啊?” 牢头脸一顿,随即陪笑着:“嘿嘿,没什么好日子,就是怕余大人饿着,余大人您慢用,慢用!”说着,使劲一扯身后的拿着牢房送饭用具的杨敛,“走啦,拉扯个死人脸干什么!” 玉潇然这才有空瞟到前天聊天的牢吏,只见那杨敛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额头上的“三”字特别明显,都快拧巴到一起了,牢头叫他也不理,只一个劲儿地冲着玉潇然眨眼睛。 玉潇然笑道:“我说杨敛大哥,你眼睛抽筋啦!赶紧揉揉!” “不……不是,是是……是……”未等杨敛结结巴巴说完,前方转身欲走的牢头一个回头怒喝:“杨敛,不要命了,敢打扰余大人用饭,还不快随我出去!” 杨敛一个激灵,望了望牢头,还是不走,那牢头见此,过来使劲一拽:“不知趣的东西,还不快走!” 说着还对余大人赔笑着:“余大人您慢用,这杨敛近两日有些痴傻,不知受了什么惊吓,余大人莫要怪罪,我等告退!”说完,连拉带扯地硬拽着不愿走的杨敛出去了。 玉潇然望着那杨敛欲言又止五光十色的脸觉得甚是有趣,叫道:“杨敛,你这样子可以去演小丑啦!哈哈……大人我保准你发大财!” 依稀地,传来杨敛呜咽的声音,那样子,像是被谁捂住了嘴巴。 待没了声音,玉潇然脸色一凛,她当然知道这饭有问题,碧遐谷跟俩医狂混这十多年可不是白混的,医术是不咋的,可这识毒的本事却着实有些门道。 拿起鸡腿,玉潇然狠狠咬了一口,边嚼边嘟囔:“本来这鸡腿味道不错,可惜啊,被这梦里花败了味道,哎呀,我这哥哥还真是个败家子,这么好的东西偏偏给毁了,算了,将就着吃吧,大人我这是又费心又费力的,都憋着一天多没吃饭了,好歹有点油水!” 这赫连明还真有本事,连这奇毒梦里花都弄来了,可惜此处是从小拿毒药当糖豆吃的玉潇然,否则这三个时辰后必然悄无声息的暴毙,谁也怀疑不到这饭上去,众人恐怕都会以为自己是畏罪自杀。 玉潇然昨天砸了饭碗,并不是因为伙食差,而是有毒!话说有毒不怕,但中了毒若是还没死,指不定这明王又使什么幺蛾子呢!自己一天嫌伙食差不吃饭,明王必定会换了好的伙食来,等的就是这一天,明日早朝,定叫你这明王气的嘴歪眼斜! 次日。 宣乾殿。三天一朝。 “钟爱卿,事情进展的如何?”议事完毕之后,成元帝微微侧目,众臣感叹,牛人就是不一样啊,连皇帝都惦记着。 “启禀皇上,臣已查清!”钟怀仁出列。 “噢,是吗?”成元帝看不出喜怒,随即手一招:“来呀,将余冉带来。” “启禀皇上!”一个侍卫慌慌张张的跑来跪下:“不好了,余大人在天牢中毒了,他……他……” “冉儿(余大人)怎么了人皇经全文阅读!”未等上方成元帝问话,宋相和钟怀仁齐齐叫道,脸色瞬间变得的惨白!“小将去天牢的时候,便见余大人在不住的呻吟,像是中了毒,此刻正在殿外候着。”那侍卫老实回答道。 钟怀仁和宋相齐齐松了口气,但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吕良吕大人小声道:“想必是畏罪自杀了。”声音虽小,但在这无人敢大声说话的宣乾殿上,还是清楚的传入了在场每一位人的耳中。 “吕大人堂堂朝廷命官,难道连律法都不懂了?余大人尚未定罪,这畏罪自杀之名又从何来!”宋相冷哼一声。 上方成元帝不知为什么,听到余冉没死也暗地里松了口气,否则,天家尊严何在!大手一挥:“将余大人抬进来!来人,宣御医!” 玉潇然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的被抬进了宣乾殿。 “什么味道?” “是啊,这么臭……” “咦,好像是从余大人身上传来的,莫非是余大人天牢呆久了,馊了?” 听着满殿文武的交头接耳,玉潇然清了清嗓子:“皇皇上……哇!”话还没说完,开口就是一口黑血!“冉儿(贤弟)!” 钟怀仁与宋相齐齐上前。“怎么会这样,怎么中毒了?” “我……我……”玉潇然恹恹的望着二人,又抬头对着上方道:“微臣……余冉……扣见吾皇……”说着,欲挣扎着起身。 “罢了,免礼吧,余爱卿还是好好躺着吧!” 成元帝手一挥,皱着眉头道:“好好的怎么会中毒?” “微……微臣不知……”玉潇然欲挣扎着起身,手一松,碰的一声又躺了下去,手臂上的袖子却因此掀了起来,露出手臂上丑陋的疤痕,仔细一看,竟然有是腐烂的痕迹。在场的人纷纷几欲作呕,怪不得刚刚闻到异味,原来是…… 这这余大人本来好好的进了天牢,如今怎生弄成这番模样!真是可怜!在场的大臣一脸厌恶的同时又有些同情。 上方成元帝显然也看到了,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依旧是稳坐如泰山。 而前方的明王则是疑惑不解的皱了皱眉,然也是飞速的恢复了正常。 “贤弟,贤弟莫慌!”钟怀仁那你上前扶住玉潇然,“怀仁已替你查出真相。照眼前情形看,分明是有人想谋害贤弟!”钟怀仁略一沉吟道。 “咳咳……真真的吗?钟大人?咳咳……下官不怕有人害我……咳咳……下官只怕身死了还要留个恶名啊!”说着,玉潇然还一脸悲愤,一脸不甘,同时心下也诧异,这钟怀仁扶着自己的手竟然有些发抖,莫非是吓得? 钟怀仁不再看玉潇然,跪在地上对着成元帝道:“臣恳请皇上先让御医看过余大人,否则微臣怕余大人再也无法为自己陈冤。”说罢,还重重扣了扣头。 “启禀皇上,御医在殿外侯旨。”正在此刻,去请御医的侍卫进来报告。“宣!先为余大人诊治再说!”成元帝朗声道。 “谢皇上恩典!”玉潇然、钟怀仁、宋相齐齐谢恩道。 而明王等辈闻此脸色都是齐齐一变,明王飞快地暗暗给吕良、龚丙二人使了个眼色,随即沉寂下去。 玉潇然默默看着几人暗送秋波,呻吟地更大声…… 第四十二回 棋差一招两条命 “启禀皇上,此毒服用两个时辰之后,身上开始有腐烂迹象,十二个时辰若无解药,那便会全身腐烂而死!”御医刚刚说完,大殿之中便齐齐抽气的声音,这……下毒之人竟如此歹毒! 还未等皇帝说话,宋相便愤慨的跪了下来:“皇上容禀,若余大人真想自杀,也没必要对自己用这么狠毒的招数,用上服之立刻毙命的毒岂不更好,何苦受这么大折磨!皇上,这分明是有人谋害啊!” “苦肉计也说不定!”龚丙答道。 “宋爱卿平身吧,莫要慌张,朕自有定论。刘御医,此毒为何毒?可有解药?”未理会堂下的针锋相对,成元帝皱着眉头道。 “此毒为北牧北方飞雪峰所长的腐蚀草和流光兰混合而成,但……”刘御医迟疑道,“但因不知下毒比例为何,所以微臣不敢随便用药,微臣无能!” “刘御医的意思是此毒无药可解了?”成元帝问。 刘御医沉吟了半晌道:“也不是不可,只是……” “有话就直说,此事关系到余大人的性命和我朝声誉,朕绝不会就此作罢!”成元帝开口。 “是。传闻天山雪莲可解百毒之效,只需一片莲叶便可祛除腐毒。”刘御医道。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三年前西方小国进贡一株天山七色雪莲,被成元帝收入国库,在场多数人都是知道的,只是这天山雪莲何足珍贵…… “大胆刘御医,你竟敢觊觎我朝至宝,是何居心!”一直未说话的明王此刻开口了,一脸怒色,又道:“父皇,雪莲可遇而不可求,怎可给一个有通敌之嫌的小人,请父皇三思。” 成元帝思虑良久,并未回答明王,只是缓缓道:“龚爱卿,朕记得你是来自北方的吧!” 扑通一声,龚丙跪下了,脸色惨白:“皇上明察,臣即便是要害这余大人,也不至于用如此明显的手段而招人怀疑啊!”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龚大人,是也不是?”宋相冷睼。 “皇上,皇上,微臣断没有害余大人之意啊,微臣冤枉!”龚丙大叫。 玉潇然满眼讽刺,先让你狡辩,等下便让你哭! “好了,龚卿家,朕也只是随便问问。你可有解毒方法?”成元帝道。 “臣并不懂医理,还请皇上恕罪!”龚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既如此,还是先听听钟爱卿将此案查的怎样了吧!”成元帝话锋一转,不错,看你到底查出个什么结果再做定夺也不迟。 “是,皇上,臣恳请将上次早朝吕大人所出罪状先交由微臣!”钟怀仁此话一出,明王、吕良、龚丙三人皆是一惊,暗暗对视了一眼。成元帝摆了摆手,便有当职太监将几张薄纸递给钟怀仁。 钟怀仁默不做声,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打开盖子欲其中一张薄纸倒去。 “住手,钟大人,难道你想销毁罪证不成!”吕良赶忙出口制止。 成元帝也道:“钟爱卿,你这是作甚?” “启禀皇上,待微臣将此物倒于纸上,一切将水落石出特工猎艳手。”钟怀仁不慌不忙道。 “噢,何以如此神奇?只是,这份证据非同小可,爱卿如何能够确定?”成元帝望着钟怀仁满脸探究道。“臣愿以性命做担保!”钟怀仁朗然道。 吕良上前一步:“哼,钟大人事事都以性命做保,当真以为自己有多少命似的。” “怀仁只是就是论事,吕大人屡屡阻止怀仁,到底有何居心?”钟怀仁目不斜视。“哼,老夫只是怕钟大人无缘无故搭了性命!”吕良冷着脸说。 “好了,莫要再争了,既然如此,那就由钟爱卿吧。朕也很好奇,如何将这一小瓶水倒下去,就可以水落石出了,若非如此,那钟爱卿可就是欺君之罪了。”成元帝开口道。 “若非如此,臣愿意承担后果!”钟怀仁依旧坚持。 玉潇然听此忍不住开了口:“钟大人……莫莫要为下官而冒险!只要有人相信下官,下官便就是身死,也再无……咳咳……再无遗憾了。” “余大人此刻不适宜多说话,怀仁自有主张!”看着钟怀仁那坚持的样子,玉潇然深知钟怀仁虽性格清冷,实则也是头倔驴,自己认准的事,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变,也不再开口,暗道,反正事实已掌握在自己手中,结局已定,就由他去吧。 只见钟怀仁将药水倒上,静静等待着,众人皆屏住呼吸,一刻钟过后,除了那药水浸入纸张后,再没有了丝毫动静。 玉潇然皱了皱眉,青谨给她说过,不消一刻钟便可,难道青谨估量错误?但不可能啊,青谨虽然爱开玩笑,但大事上却从不马虎啊。玉潇然偏过头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钟怀仁的手中,脸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钟怀仁脸色也慢慢变了,看着眼前一点动静的纸张,想起这两日暗中帮助自己的神秘人,莫非这神秘人实则是来误导自己的?但是也没这个必要,如若不是黑衣人提醒,自己也不会怀疑到录华楼大火,更不会想到这实则是用了南竺秘法,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越想越迷惑,时间仓促,钟怀仁也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是现在,钟怀仁却有些后悔了,暗怪自己害了自己性命不说,还无法帮助贤弟逃出生天,此刻贤弟又身重巨毒,钟怀仁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脸上也微微出了细汗。 又一刻钟过去了,依然没有动静,玉潇然似乎可以听到钟怀仁汗渍滴落在大理石板上的声音,让自己的心也跟着紧了紧。 上方成元帝动了动身子,道:“钟爱卿,两刻钟都过去了,何以还不见分晓?” “或许还要在等等。”钟怀仁依旧盯着自己手中物什。“哼,我看是什么也等不出来了,余大人早已确认这就是他自己的字迹,难道老夫还能造什么假不成!”吕良吕大人适时站出来愤然道。 钟怀仁没空和他进行口舌之争,玉潇然此刻身重剧毒也不能多说话,宋相也紧张兮兮的盯着。 吕良得势不饶人,躬身对上方成元帝道:“皇上,三天已过,钟大人无法翻案,如今铁证如山,再容不得他人狡辩,请皇上降罪!”说完还跪了下去。 “请皇上降罪!”吕良刚说完,便有部分官员跟着跪了下去齐齐道。玉潇然默不作声的扫了一眼,好个明王! 成元帝望着下跪的官员无法说服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定罪,踌躇半晌,便道:“钟爱卿,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说?” 钟怀仁心下一凉,看了看手中原封不动的‘罪证’,便知最有力的证据已然失去了说服力,难道告诉皇上录华楼大火与此事有关?又或说余大人中毒为人所害?有证据吗?无奈的钟怀仁跪了下去,并苦涩地望了一眼玉潇然后道:“微臣有负圣恩,请皇上降罪!” 第四十三回 柳暗花明又一村 玉潇然心头微震,看着钟怀仁对着自己满怀歉意和无奈的眼神,怎么办?拿凤璃玉表明自己的身份?不成!逃跑?不成!恐怕再入朝堂查明真相难如登天,一切努力将付诸东流。心中千回百转,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办法,心中悲叹了一声…… 如此想着,便听上方成元帝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道:“来人!将余冉、钟怀仁打入天牢,严加看管,等候发落!” 玉潇然暗道不好,皇上来真的了,自己也就算了,竟还连累了钟怀仁! 再看一眼钟怀仁,待收回目光时,余光瞟到了钟怀仁手中的那张纸上,神情一震,眼中流光一闪,好个赫连明,差点把她和钟怀仁都坑了! 眼见侍卫气势汹汹地进来,玉潇然忙勉力支起身体道:“皇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余大人难道还想狡辩不成,铁证如山,皇上已给过你机会,可惜事实终究是事实,余大人扭转不得!”吕良脸上一阵得意,讥讽的望着玉潇然。 “噢,你还有何话要说?”成元帝眼睛一眯道。 “可否让钟大人刚刚所拿的薄纸让臣看一看。”玉潇然说的时候,眼睛还不经意瞟了明王几人一眼,果然见其脸色大变。 成元帝微微点头:“准!”总觉得自己对这余冉,有一种无法拒绝的感觉,但到底又是怎样的感觉,又说不上来。 钟怀仁将手中薄纸递来,玉潇然接过一看,嘴角一抽,哼,果然如此!便朗声对上道:“启禀皇上,这不是微臣那日所认的字迹,这分明是有人调包了!” “调包?”成元帝一愣,随即脸色一黑:“你可认清?”调包事小,但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掉了包,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此事不管余冉通敌真假,都非同小可,若余冉通敌是真,那便是其他三国皆已蠢蠢欲动,欲一争天下,天下战乱将起,如若是假,竟然能将自己放在御书房的东西给悄无声息的换了,当真是给他这个做皇帝的一个耳光! 玉潇然点了点头道:“臣并不敢欺瞒皇上,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当场试验,这的的确确不是臣的字迹无上武法最新章节。” 成元帝沉吟了半晌,脸色铁青,对着身边的太监道:“庞得正,去给朕查,一个一个查,查不出,你就提头来见!真是岂有此理!”看得出来,成元帝动了真怒。 旁边的庞得正一个哆嗦,躬了个身便急急忙忙退下了。 众人见成元帝动了真怒,都默不做声,玉潇然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吕良、龚丙,等着吧!惹了我玉潇然,还想过好日子! 大约一刻钟,庞得正带了个小太监进了宣乾殿跪下:“启禀皇上,小生子说早上他拿证据走到宣乾殿外候着的时候,碰见了吕大人,还说吕大人非要再看看罪证是否完好……” 庞得正还未说完,便听吕良扑通一声跪下:“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微臣……微臣也是有苦衷的啊!” 成元帝一脸怒色:“混帐!身为朝廷命官竟敢肆意调换朕的东西,真是胆大包天了,到底是谁给你的狗胆!余大人通敌卖国之事是否是你无中生有?吕良,你到底有何居心?若不从实招来,朕决不轻饶!” 成元帝一番话砸下来,直吓得吕良面色惨白,冷汗森森,哆哆嗦嗦道:“是……是是……” 说着还用眼光瞟着明王,赫连明双目一凛,吕良又一个哆嗦脱口而出:“是,是龚大人!”明王惹不得,左右自己活不成了,总不能连累自己的家人,便扯出龚丙。 龚丙先是一愣,随即跪了下来:“微臣该死,微臣无话可说,只求皇上放过微臣家人一命,他们什么都不知!”说着,重重地扣了几个响头,直将大殿的大理石磕的彭彭响,不一会额头便血流不止。 玉潇然冷笑,这龚丙倒是比吕良聪明的多,直抗下罪名,想是怕明王报复他的家人,便揽下罪名,若不波及满门,于情于理他的家人必会受到赫连明的庇佑。 成元帝微微一愣,未想这龚丙认罪如此干脆,随即也怒道:“放肆!龚丙你也算是我朝二品大官了,为何知法犯法?犯下如此大错,陷害忠良弄的朝堂不稳,还妄想请求朕法外开恩?” “皇上,是微臣糊涂,微臣便是万死也难辞其究!微臣曾因为求余大人在宋相面前美言未果反而遭到余大人讽刺而怀恨在心,便一手策划了这一诬陷余大人通敌卖国的事件,微臣糊涂,微臣自知已无脸苟活于世,有负皇恩,但也想求皇上念在微臣为官这么多年没有功劳只有苦劳的份上,放微臣家人一条生路,微臣感激不尽!”这龚丙言辞切切,老泪纵横地为自己家人谋求生路。 玉潇然当然知道什么讽刺啊全都是瞎掰,不过是想揽下所有罪名,龚丙话音刚落,瞥见其神色忽觉不妙:“快拦……”住还没落下,便见那龚丙向旁边的金龙石柱上撞去,不留余力,拦截已然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龚丙这所谓的畏罪自杀成立,让真正的幕后黑手逍遥法外,虽然玉潇然并没指望此事能够真正击垮自己的……哥哥。 成元帝脸色闪烁不定,刘御医探了探倒在石柱旁龚丙的鼻息,躬身道:“禀皇上,龚大人已回天乏力!” 成元帝手一招,便有几名侍卫进来将尸体抬出。成元帝片刻后道:“余爱卿、钟爱卿,既然此事已水落石出,那两位爱卿理应无罪,让爱卿受委屈了!” “微臣不敢,皇上圣明!谢皇上!”钟怀仁与玉潇然忙谢恩道。 “平身吧!”成元帝手轻轻一挥,又道:“余爱卿身中剧毒,稍后朕会将天山雪莲赐予爱卿解毒!好了,今日朕乏了,退朝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受‘剧毒’的玉潇然被几位侍卫抬着,跟在宋世涵身后回了相府,一路上,老丞相黑着个脸,一句话未说,看得玉潇然心里直打鼓。 第四十四回 糊弄过关再打算 这打鼓倒不是因为这宋世涵,而是玉姑娘此刻看到宋世涵,就想到了他家女儿,自己几乎可以想象到,宋婉真那大雨滂渤的容颜…… 果不其然,玉潇然刚一被抬进相府,宋姑娘便得了消息哭哭啼啼赶来,青谨、青慎也做了个样子迎接。 “冉哥哥……”老远地,玉潇然便看见宋婉真提着碧罗裙,踩着小碎步‘奔’来。 玉潇然突然很后悔,刚刚出了皇宫,她就应该装晕的! 宋姑娘于一步外站定,睁着比小白兔还红的眼睛,看着躺在担架上的玉潇然,猛然间扑了过来:“冉哥哥,冉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呜呜……” 玉潇然被晃的头昏脑涨,却也只得虚弱道:“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怎么叫没事!”娇滴滴的大小姐嗓门突然大了起来,“你看看你这手臂,还有你这脸色……这……” “婉儿!”老丞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地成何体统!如今大难已过,冉儿虽说中了毒,皇上已赐了解药,不日便可痊愈,如今你别闹腾了,快让冉儿回去服了解药再说!” “中毒?”宋婉真惊呼一声,“谁下得毒?冉哥哥,你受苦了,婉儿真没用,婉儿什么忙也帮不上!”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珍珠了。 玉潇然心中哀嚎一声,早知道不使这招了,现下也只能嬉皮笑脸安慰一番美人心:“别哭别哭!你看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我这皮糙肉厚的,等回去服了药就没事了!” “什么没事!”宋婉真眼睛一瞪,吓得玉潇然立即噤了声,宋姑娘抹了把眼泪,“还有心思玩笑!婉儿都快吓死了!不止婉儿,你看看凌弟和苍弟,都吓得不敢说话了!”宋婉真指了指旁边睁大眼睛看着玉潇然和自己的青谨、青慎道。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幸而相爷理智,忙叫人拉开宋婉真,并将玉潇然送回房里了。 待玉潇然走远,宋婉真拉着旁边看戏的青谨、青慎:“可怜的凌弟、苍弟,你们别怕,冉哥哥不会有事的,一定会好的……” 正被宋婉真安抚的二小儿闻此,无言地翻了个白眼。 宋婉真心中哀叹,唉,本来脑袋就不灵光,不知会不会又吓坏了…… 当然,玉姑娘不仅皮糙肉厚,而且百毒不侵,怎么会中毒呢!所谓中毒,不过是向青谨要了些涂抹上能使皮肤溃烂的药,并施针改变脉搏跳动以造成中毒假象! 是以玉潇然服过雪莲之后,虽还是生龙活虎的,但想着还有场硬仗要打,便打发了红肿着眼睛的宋婉真,决定先舒舒服服睡一觉再说,被天牢的虱子啃了几天,都没怎么睡过…… 这一觉,便睡到了天黑,门外早已有小厮候着,听到动作便敲了门道:“余大人,相爷差小的来传话,说是余大人一醒,就立刻前往书房,有要事相商我曾经爱你如生命。” 玉潇然拾掇衣服的手一顿,道了声:“知道了,马上就去!”暗自摇了摇头,这老头子,还真沉不住气,连个洗澡的时间都不给! 胡乱梳洗了一番,玉潇然便匆匆随小厮去了书房。 未来老丈人据于案后,见玉潇然把门关上,沉声道:“冉儿,自打你入相府,本相待你如何?” 玉潇然深深一揖,道:“于公,相爷对余冉有知遇之恩,于私,相爷对余冉恩重如山不说,却是给了我兄弟三人如父般照料,此等恩情,余冉自当结草衔环。” “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且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世涵打断玉潇然的场面话道。 这话别人若是听了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玉潇然心中却是再明白不过,自己这场不白之冤,知道自己的人都清楚,绝不是什么携恨报复一说!宋世涵若再看不出端倪,那这丞相便是白做了! 既然如此,那玉潇然也早就想好了托辞,当下便将自己无意中撞破有人盗取京机布防图之事说出,又将之后引蛇出洞查出幕后之人之事告知。 当然,此处略去青谨、青慎、龙延拓。 “这么说,禁卫军统领口中的黑衣人,就是你?”宋世涵微微皱眉道。 玉潇然点了点头。 宋世涵紧盯着玉潇然:“这么晚了,你去上林院干什么?” “余冉有罪!”玉潇然躬身道。 “噢?何罪之有?”宋世涵微微前倾道。 “说来是我做得糊涂事,那日之前,我曾与主事卷宗的张大人饮酒,乘着酒兴便做了个赌,这赌便是敢不敢在夜黑风高时去上林院走一遭,我当场便答应了,事后想起方有些后悔,但君子一言……”玉潇然早已想好了托辞。 “所以这就是你去上林院的因果?”宋世涵一脸不可思议。 玉潇然不置可否,反正不管你信不信,我就说了。 “荒谬!”宋世涵一拍桌案,“且不论你去上林院因果真假,单单只你夜问上林院这一条罪名你便担当不起!余冉啊余冉,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本相若不是看在你抢回京机布防图的份上,想你也对北牧无所图谋,否则此刻定将你送去法办!” 玉潇然默不做声,一副受教的模样。 宋世涵叹了口气,道:“罢了,念你年少轻狂,本相也就不追究了,只是,下不为例!” 玉潇然忙道:“是是!” 沉默半晌,宋世涵才缓缓道:“其实明王怀有异心之事,我也早有所怀疑,只是,明王母家势力庞大,做事往往滴水不漏,无证据可寻。况且,帝王家之事,我等做臣子的,向来是不好说话,皇上又高据于庙堂之上,虽看得远,但许多事情,未必有我等看的清楚。” 玉潇然听着丞相的话,暗暗揣摩,想是这明王有异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自己前来北牧,看来正不是时候啊,这事儿,说叫她置身事外,那她睡不着觉,当然,如今这局面,她也置身不了啊,这明王,是注定要与自己不死不休了。 正思虑间,又听宋世涵道:“不出两日,皇上必会传召于你,你要早做打算!” 第四十五回 君问归期未有期 玉潇然道:“伯父是要我就此罢手?” 宋世涵叹了口气:“与毒蛇相抗,除非一击击毙,否则必会招来它的更猛烈的报复!想来此事风波正盛,近来明王也不敢轻易下手,你只需小心一点便是。” 玉潇然点点头:“也是,眼下只是苦无证据,确实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看来你也懂得这个道理,那我就不多说了,你身体尚未恢复,先回去休息吧!” 玉潇然行了个礼,便回了房间。 一刻钟后,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方偷偷进了青慎房间,青慎还没睡下,显然是正在等玉潇然。 “看来,你还要去清河城一趟,宋狐狸对我已经有所怀疑了。”玉潇然张口便道。 青慎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瞄向窗外,冷声道:“太子殿下近来颇有闲情,不然何以屡屡做那梁上君子!” 玉潇然望着窗口,眼微微一眯,一袭紫衣便自窗外飘了进来,身若游龙,行若惊鸿,分外撩人。 龙延拓双手环胸靠着窗户道:“小鬼,年纪轻轻的别整天板着脸,否则未老先衰可不是什么好事。” 青慎看了龙延拓一眼,决定无视他的存在,走向窗户。 “如果你是要去清河城的话,那倒不必了,我已经打点好了。”龙某人笑眯眯道。 欲驾轻功而去地青慎停了下来,随即跳至窗外,轻飘飘的声音传来:“我去谨那里看看有没有狐狸闻了就怕的药!” 玉潇然见青慎夺窗而去,打了个呵欠道:“此处风景甚好,太子殿下慢慢欣赏吧。”说完,便准备转身回房间。 “天行那边出了些状况,所以,北牧这边的事情,你自己要多加小心了,如君令在你手中,不要不用,而且我也不是给你白用,等你将来做了公主,可是要报答我的。”龙延拓看着已经顿下脚步的玉潇然道。 玉潇然顿了顿,随即道:“知道了,要走快走,啰嗦!” 龙延拓轻笑一声:“然儿你就不挽留我一下?” “太子殿下铜皮铁面,坚如磐石,向来是不请自来不挽自留的!”玉潇然答道。 “你母亲之事,你最好先从陈贵妃那里查起。”龙延拓转了个话题道。 玉潇然点了点头:“的确,不论是不是她,如今明王与我也已势不两立,知己知彼反而更好!” 龙延拓嘴角一撇,笑道:“然儿的聪慧,我毋庸置疑,只是朝堂之上,不比其他,马虎不得!如今你又在风浪尖上,务必时时小心,切不可……” “切不可如何?”玉潇然见龙延拓不说了,疑惑道。 切不可如上次那般险些丢了性命。龙延拓在心里说完,嘴上却道:“切不可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玉潇然鼻孔一扬:“哼!本姑娘心中有数!” 龙延拓也不答话,依旧满目笑意,看着玉潇然网游之如影随形全文阅读。 玉潇然一见龙延拓这种似笑非笑不说话的神色,立刻开口道:“好了好了,知道了,以后我若再出去,会让慎暗中跟着的。” “如今相府附近多了许多眼睛,你要多加注意……” “啰嗦……” …… 窗棱旁的虚子兰昏昏欲睡,檐外的月华一泻成美景良辰,屋内的人,一个笑意绵绵,一个……愤愤不平…… 天山雪莲不比一般良药,是以玉潇然‘恢复’得较快,第二日一大早,玉潇然便不出意料地被传召入宫。 忽悠完皇上,从御书房出来,玉潇然便也不做停留,当初初进皇宫时,只觉富丽堂皇,如今,玉潇然只觉得,在这琉璃屋檐之下,未必每个人,都能睡得惯高床软枕,吃得下燕窝鲍鱼。 走着走着,玉潇然便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悄无声息但却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玉潇然猛地一个转身,抬手就出一掌,却不料来人竟蹲下去抱头道:“别找我……别找我……不是我不是我!” 玉潇然收回手,定睛一看,竟是个疯子!说她是个疯子,一点也不假,这皇宫内院,男的体体面面,女的花枝招展,老少谨言慎行,哪有一个像眼前这人似的,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嘴里不断地胡言乱语。 想那明王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皇宫中杀人!玉潇然无奈的摇了摇头,书上说得没错,果然是一入宫门深似海! 但是,玉潇然一向坚持的是,闲事莫理! 就在玉潇然转头要走的时候,那疯子突然抱住玉潇然的脚,哭哭啼啼:“求求你了……别别再找我了……” 玉潇然心中一个暗叹,亏心事做多了就这一个下场,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当下便起了玩心,阴恻恻道:“你再不放开我,我就把你带走……” “啊!”那女子突然癫狂起来,猛地松开手,跪在地上不停磕头道:“奴婢知错了,知错了,娘娘饶命!饶命……” 皇宫地面的大理石向来没人敢偷工减料,坚硬无比,没几下,那女子头上便渗出血来。 玉潇然向来爱快刀斩乱麻,本想是可以吓走这疯女人,岂料竟适得其反,就这样离去也不好,若是这疯子一直这样下去,那不是自己身上无缘无故多了条人命,况且这人既然疯了,说到底还是受到良心的谴责至此,也并不是无药可救;但是身为外官,久留皇宫不出毕竟不好,说不定此时明王的第三只眼就在盯着自己呢! 玉潇然正踌躇间,便见一个老宫女带着几个太监匆匆而来,身后几个太监一见到那疯子便将她拉了起来,并紧紧扣着以防跑掉。 领头的老嬷嬷见着玉潇然,慌忙上前行了个礼道:“这是个疯子,惊扰着这位大人了,还妄这位大人莫怪!” 玉潇然道:“无妨!以后看紧点就是!” 那嬷嬷道了声“是”,便带着那疯子匆匆往后宫行去。 玉潇然也不做停留,匆匆向宫外走去。 相府附近果然多了几双眼睛,不过这并不妨碍玉潇然与青慎夜行皇宫,丢下青谨愤懑不平地留守相府。 原因是:青谨的好奇心,不仅会害死猫,也会害死玉潇然这只狐狸。 第四十六回 机关算尽深宫院 早先在看一眼京机布防图的时候,玉潇然虽记不住整个永宁的军事要处,但是皇城的各个宫殿大致位置还是能够辨别清楚的,也省得两人费工夫抓个人问路而打草惊蛇。 两人绕过层层守卫,直奔露华宫柳家边记事。 “你说什么?釆萍今日跑了出去?”露华宫主殿内,一身华服的妇人在主座上眉头紧皱,声音隐隐有些怒气。 玉潇然侧耳倾听,暗道,深夜不睡,有鬼!釆萍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娘娘息怒,一路上也未遇着什么人,只是在青云道上惊了一位大人。”那声音唯唯诺诺道。 玉潇然小心翼翼,只因为青慎传音说,陈贵妃身边那个太监不可小觑。原来,釆萍是那个疯子的名字。 “你们给我把她看牢了,再有下次,你们就别来见本宫了!”陈贵妃道。 来人连声道“是是”后,便被那陈贵妃遣了出去。 陈贵妃身边那个太监声音尖细:“娘娘过于紧张了,事隔这么多年,早已烟消云散了。” 陈贵妃想是对这太监极为依赖,方才的怒气早已压下,只轻轻道:“但愿如此吧!” 玉潇然暗道,果然是外表富丽堂皇内在腐朽不堪的皇城,人人心中都藏着一颗刺,碰不得。 待陈贵妃睡下之后,玉潇然便悄悄给寝殿的香炉里加了点好东西。 尽管来时没抱期望,但当两人搜遍寝殿而一无所获后,还是不免唏嘘了一番,悻悻而返。 因为有青慎在,玉潇然有恃无恐,便一扫刚刚的失落,换了条路线,细细观察整个后宫布局。 待行至西南角,一座宫殿若隐若现地隐在层层假山之后,玉潇然心下诧异,她明明记得,京机布防图中好像并没有这么一处。 不仅如此,此地四周,竟还有简单阵法相围,玉潇然的好奇心,从来不下于青谨。 殿外地阵法,玉潇然眼皮连抬都没抬就进去了。 待柳暗花明以后,那宫殿正门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震得玉潇然浑身不得动弹。 星辰殿。 玉潇然喃喃道:“星辰殿……不是十六年前便化为灰烬了吗?怎么会……” “是重新修缮的!”青慎道,“你看那墙根之处,光滑无比,没有青苔,显然不是以前的星辰殿。” 玉潇然方恍然回神,有那么一瞬间,她心中有一种期待,星辰殿,星辰殿中的人,一如当初,尽管,她从来没有见过当初的星辰殿。 没有犹豫地,玉潇然越进了院中。 满院早已落败的桃株,玉潇然眼眶微湿,原来,原来她对桃花的喜爱,缘在此处。 殿中早已没有了灯火,玉潇然停在正殿门前,刚刚抬起手准备推开门,却又顿了顿,转过身大步而去。 她怕,看到满殿的寂然。 “还是……进去吧!”青慎微微开口道。 玉潇然稍稍伫立了片刻,然后推开了大门。 想是能工巧匠心思巧妙,门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殿中的景致,出乎意料的简单,正对殿门的美人塌,以及桌案上的一方茶具,光滑亮泽。侧边的窗台旁,一株幽兰款款而生,殿中的桃林,从窗内可以一览无余小丫头空间升级记。 再至屏风后,梨花木雕床旁……是一张摇篮。 或许是,玉潇然曾经的床。 一切都纤尘不染,看来是常有人打扫,原来,不止思念娘亲的,不只自己。 玉潇然恍然道:“你……你在这里,快乐吗?”的确,尽管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看出皇上思念娘亲,但是,佳丽三千,娘亲只有一个皇上,而皇上…… 韶琼之后,手执凤璃玉的女子,为何甘心嫁入皇家,被禁这深宫大院,与众多妃嫔同享一个男人?是因为……爱情吗? 看这摆设,便可知,这是一个淡雅如烟的女子,自然也不稀得富贵荣华。 玉潇然想不明白,如果是她,即便是为了爱情,她也不愿意终生在这机关算尽的锦衣玉食中苟且生存! 此事一了,她必然要远离这波谲诡诈的是非之地,然后继续做一个随心随性的江湖女子。 “娘娘……娘娘,是您回来了吗?”一声抽噎的女声响在大殿门外。 玉潇然一个机灵,迅速与青慎对视了一眼,跃上了房梁。 方才自己只顾得叹息,青慎也放松了警惕,差点让人发现了行踪,想不到这殿中,竟然还有人住? 娘娘?是唤得娘亲吗?她识得娘亲?是娘亲的什么人? 一盏油灯携着纤瘦的影子进了殿中:“娘娘,娘娘您回来看止澜了吗?止澜没用,止澜对不起娘娘,止澜没有找到小公主……呜呜……娘娘……呜呜……” 这女子说着说着便呜咽了起来,声音响在空旷的大殿中格外凄凉。 玉潇然心中暗叹,倒是个衷心的姑娘,只是,她向来不爱看人掉泪,便跟青慎打了个手势,向外射去。 黑影一晃而过,隐约听见那叫止澜的女子更加大声:“娘娘,娘娘……” 这边玉潇然未理出个头绪,傲苍国却传来一个消息:原太子慕容庆陷害慕容修文未果,反被查出觊觎皇位,并拉帮结派私自养兵,帝大怒,当殿夺了太子头衔,将其贬为庶民,幽居原太子府,求情者一律按同罪处理。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石头,投进了原本平静的水中,虽起不了轩然大波,但却滋生了细细的涟漪,使得四国久久不能平静。 彼时玉潇然正喝着龙延拓走时送来的养生茶,青谨大嘴巴滔滔不绝的时候,玉潇然还用手捂住了茶杯,生怕青谨唾沫星子飞了进去! 待青谨拿起一杯茶,咕咚喝了一口后,玉潇然凉凉道:“讲完了?” “啊,讲完了!”青谨头一点。 “那你出去,我要睡会儿!”玉潇然下逐客令。 青谨看了看窗外正烈的日头,头伸过来:“你就没有什么看法?” “他国政治,关我屁事!”玉潇然理所当然道,并施施然起身走向床塌。 青谨摇着头唏嘘着:“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待青谨走后,已躺在床上的玉潇然睁开眼睛,看不出喜怒,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青慎的声音传来:“大哥!” 玉潇然甩甩头:“进来!” 第四十七回 风波不断奈若何 “方才我在你的窗台外发现了这个!”青慎递来一封信和一只飞镖。 玉潇然伸手接过,不禁“噗嗤”一笑,那飞镖想是玄彬的独家所创,不然有谁会刻个这么丑的自己在上头,头大身子小,而且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下面刻了个大大的名字! 玉潇然撕开信封,里面只有寥寥数字: 然儿,我已安然回宫,未来将许久不见,不要太想我!北牧之事,多加小心,不然我向谁讨债去! 玉潇然看完,立刻气的将手中的信揉搓了几道丢在地上,愤愤不平道:“呸!哪个想你了,不害臊!如君令是你自己给的,如今你倒成了我的债主了!” 青慎看得莫名其妙,刚准备捡起信,玉潇然拦着道:“不许看!出去出去……我要睡了!” 青慎原本好奇心就不重,也没觉得什么,只是瞅了自家师姐一眼便出去了。 这么被一封信一搅和,玉潇然便只剩下腹诽抠门太子,再无心思其他…… 相府外大街上,一少年一脸狂躁,一边走一边怨声载道:“我的一世英明啊,全都毁在那只镖上了,主子追女人,我这做跟班的倒霉!什么世道啊,跟了个无良主子,非让我把自己刻那么丑,我丑吗?我玄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天行皇宫多少小宫女都对我芳心暗许……” 少年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引得旁人纷纷侧目,少年见了又道:“看见没,少爷我回头率多高啊,这不是风流潇洒是什么……” 不远处一位中年美妇牵着孩子:“看见没,不停先生的话,以后就跟这傻子一样……” …… 傲苍传出惊变没几天,北牧也开始不太平了:北牧东南部长垣之地的知洲表书上报,城内瘟疫蔓延,大有不了遏制之势,奏请朝廷前去支援。 事不是好事,文武百官各个都是惜命的主,唯恐避之不急,谁还愿意请命前去。所以,理所当然的,这事落在了新进二贵玉潇然和钟怀仁的头上。 一则是皇帝也不愿伤及君臣和气,二则是近日来玉潇然与钟怀仁表现不错,这皇帝自然要摸摸二人到底有多大本事! 所以第二天圣旨便下,命玉潇然、钟怀仁二人为钦差,带太医院七名御医前去疫区处理此事,即刻动身,不得有误。 圣旨一宣,领班太监还未走,青谨、青慎二小儿则即刻欢天喜地地收拾包袱去了,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喽! 宋相目瞪口呆:怎……怎么?这是要出游? 待玉潇然整顿好,宋相拦着身后青谨、青慎板着脸道:“你俩不许去!那是疫城,你当是好山好水地去避暑啊冰火九重天!” 青谨、青慎立刻两眼一瞪,眼见着要发怒,玉潇然忙上前道:“是是是,伯父说的是,小孩子容易感染,快回去!还是伯父思虑周到!” 宋婉真红着眼睛道:“是啊,凌弟、苍弟,你们去干什么啊,婉姐姐就不去,乖乖跟着婉姐姐待在相府!” 青谨、青慎二小两眼一翻,玉潇然拦在二小面前,对着宋相恭敬道:“如此,麻烦伯父与婉真代为照料了!” 说罢,便又听宋相交代几句,看宋婉真掉几滴眼泪,方脱身赶往城外与钟怀仁等汇合。 此行除却玉潇然、钟怀仁与御医外,皇上还派了三百人的侍卫队护送,所以也不用担心马贼什么的,玉潇然观察沿途地村落与城镇,不错,帐篷干净齐整,马肥牛壮,没有发现瘟疫的踪影,不然北牧可有得头疼了。 因为疫情紧急,所以玉潇然等人赶路直至天黑,才停下来安营扎寨。 玉潇然正拾掇自己的营账,老远地便听见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此二人正是从永宁追来的青谨、青慎,相府那些家丁,自然是看不住他们的。 两人两马披星戴月而来,看守地侍卫刚要拦截,玉潇然开口道:“侍卫大哥,这是舍弟,还妄行个方便!” 侍卫见是玉潇然,忙行了个礼道:“属下不敢!”便退下了。 钟怀仁也闻声而出,望着下马的青谨、青慎若有所思。 玉潇然忙上前去,声音不大不小略带不悦道:“胡闹!谁让你们来的?快快回去,真是胡闹!” 青谨瞄了一眼旁边的钟怀仁,装作委屈道:“大哥这一去,是不要我们了么?爹娘已经不在了,大哥再不管我们……”说着,还拿起袖子往那什么也没有的脸上擦了擦。 玉潇然心中一个哆嗦,但也只得意味深长道:“大哥不是不管你们,而是此去无比凶险,一不留神便会送了命……” “如此,我们更要与大哥同生共死!”一旁面无表情的青慎打断玉潇然的话道。 玉潇然正准备开口,旁边钟怀仁不轻不重开口:“贤弟三人果真是兄弟情深呐!如今,夜色已深,不如就让凌弟与苍弟留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玉潇然等得就是钟怀仁开口,略微思索一番,便也‘勉强’留下自己的弟弟们,留着留着便可留到了长垣。 是夜,玉潇然修书一封于宋相,大约是舍弟不听话啊,私自跟来,赶不回去啊,宋相莫念什么的…… 长垣近于中原地带,那里生存的大多都是汉人,而且,附近多为北牧边关要地,若一不小心,瘟疫蔓延军营,那便是了不得的大事了,这也是成元帝速速派人前救灾的原因。 路上倒是很太平,明王很知趣的没有前来凑热闹,大约是最近风头正盛,又或者是疫情事宜关系重大,如若钦差出了事,那皇帝自然不会像上次玉潇然蒙冤之事那样草草了之。 君王在上,虽然不希望多出事端,但更不希望,失去民心,但凡有脑子的皇上都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况且成元帝既能将北牧治理的井井有条,那自然也是个了不得的君主。 护卫队需要押运大批物资,尽管日夜兼程,却也耽误了不少路程,玉潇然与钟怀仁商量了一下,决定单独前行,先去考察一下疫情。 是夜,玉潇然与钟怀仁交代了一番,便携了青谨、青慎先走一步。 第四十八回 都是一些精明人 考虑到明王可能会有第三只眼,玉潇然等人便隐了行迹,此时此刻,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 钟怀仁倒没多说什么,只是几人重置马匹飞奔而去的时候,斜眼看了青谨、青慎之后,道:“凌弟和苍弟的马术倒是上乘!” 玉潇然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随即张大嘴巴笑道:“嗨,我家世代都做些草料生意,自小我兄弟三人便在马背上长大,这点功夫倒还是有的。” 听了玉潇然的话,钟怀仁微微一笑,未再说话。 上次被诬一事,事后钟怀仁竟只字不提,这让玉潇然有些心虚,琢磨着钟怀仁不傻,莫非他在怀疑什么,实在不行,杀人灭口也行,当然,这是笑话。 越往西南越接近中原地带,气候也就越加湿热,玉潇然心中凛然,怕是这种天气,瘟疫蔓延的最为迅猛。 不过还好,一直到了长垣城下,玉潇然等人未曾发现与长垣较近的几个城镇有所异样。待几人赶至长垣,已至午时,日头相当热烈,玉潇然感叹:“亏了就这几日,不然非把我晒成个黑碳不可!” 钟怀仁边下马边道:“想不到贤弟也是个爱美的人。” 玉潇然一顿,随即面不红心不跳下马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贤弟我就算是为了相爷的门面,也不能太可惨了不是!” 钟怀仁不置可否,牵着马匹向城门走去,青谨、青慎对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城门口有官兵把守,并贴了告示,许进不许出,若有急事出城,需要知洲手令,玉潇然默然,这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 街道上冷冷清清,路人都行色匆匆,几人脸色沉重,看来这瘟疫,已经影响了百姓的正常生活,人人自危。 玉潇然扯了个从头到脚包裹地跟粽子似的勉强能看出来是女人衣袖道:“大姐,这长垣城怎么这样了?都弄成这样,不热吗?” 那大姐从上到下打量了玉潇然几人一番,才小心翼翼拔下捂着嘴巴的白布抹了一把细汗道:“几个公子外地的吧,哎呀,你们怎么来这了啊!如今这被瘟疫闹的,还像个城,分明就是地狱啊!公子们看着像是有钱人家的,还是快去找知洲大人讨个手令快快出城为好!” 玉潇然听着糊涂,钟怀仁却道:“这位大姐,却不知这有钱与手令有何干系?” 那大姐看了钟怀仁一眼,习以为常道:“这位小哥真会玩笑,有钱,自是能从知洲大人那里讨来手令,没钱的,就只能在这城里过一天是一天喽末世重生之龙帝!” 玉潇然这才听明白,感情这知洲在这发棺材财呢,真是岂有此理!百姓安则能国泰,贪官污吏自是不少,可是有哪个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当真是天高皇帝远了! 压下心中怒气,玉潇然道:“那这城中得了瘟疫的人呢?” 问到这,那大姐的脸上总算有了些动容:“还能怎么办!唉,别说得了瘟疫的人了,前日里我小侄子在大街上咳嗽了一声被巡街的官差听见了,二话不说就给抓到城西疫区去了,唉,这不是让去送死吗?可怜我那大妹子在疫区大门口头都磕破了,可那当差的说知洲有令,要么进去陪他,要么不见,我那妹子无法,自己也跟着进去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疫区里没有大夫吗?”钟怀仁凛然道。 “城中的大夫大都去了那里,可是至今也没传出个什么信儿,唉……不过听说朝廷派了什么钦差来治这瘟疫,也不知管不管用!唉,你们几个打听这么多做什么,还是快快离去吧……这瘟疫可厉害地紧!”那大姐说着,又将脖子上的布拉了上去,捂地严严实实地匆匆走了。 玉潇然几人脸色铁青,来之前未曾想过还有此等荒唐狗官,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一路无声地找了个客栈草草安顿了下来,便又向城西赶去。 本是钟怀仁不愿意让青谨、青慎跟来,玉潇然也是装模作样地附和了几句,可是青谨又拿出一副你不让我去那你也去不成的态度,弄得钟怀仁也觉得十分无奈。 玉潇然暗道,开玩笑,这么有挑战性的疫情,医狂若是不凑热闹,太阳从西边出来。 玉潇然照青谨的吩咐交代了钟怀仁注意事项,又给了颗消毒的药丸,钟怀仁一言不发的接过,又将玉潇然看了半晌,玉潇然讪讪道:“我自小爱研究医书,医术虽谈不上精通,但多少还是懂得的。” 钟怀仁凉凉道:“我又没问,贤弟用不着多解释!” 说完,头也不回地回房收拾去了。 “嘎”!玉潇然与二小目瞪口呆,你没问,你没问你看着人家做什么,脸上有花? 城西的疫区很好找,因为大老远地玉潇然几人便闻到空气中有些许的腐臭味,而且还有官兵把守。 还未等几人近前,一个口鼻用白布束上的领班模样守卫便挥着手道:“去去去,一边去,别在这晃悠!” 玉潇然笑眯眯上前道:“官爷,我们是来探亲的,我叔叔都进去七八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官爷,行个方便吧!” “行个方便?”那官差瞪眼,“给你行个方便,谁给我们行个方便,知洲大人若是怪罪下来,谁担待得起!想进去也可以,除非别出来了!” 玉潇然依旧笑眯眯的,往那官差手里放了锭银子:“就行个方便可好?这留着各位爷买点酒喝!” “去去去!”那官差将手一抖,不受玉潇然贿赂,“别在这捣乱,否则把你抓起来!” 玉潇然又一声朗笑,又加了个银锭:“官爷,你瞧瞧今个日头大的,知您也不容易,就给我们一刻钟,让我们进去看一眼行吗?就一眼,找得到找不到那是小的的造化,官爷,您就通融一下吧!” 那官差未料眼前这瘦弱的少年如此难缠,又看了看手中的银锭,往怀中一揣:“得,就当我们没看见,你该怎么着怎么着,不过,一刻钟之后,你若是还不出来,我可是不再开门了。” 玉潇然连连答谢,带着三人向里走去。 第四十九回 水深火热是百姓 大门一开,腥臭的腐气迎面扑来,几人未曾束面,气息很是浓烈,玉潇然气结,就这样的条件,里面的人能好得了才怪。 四周的围墙高得恍如皇城,进了一道大门之后,五步之外竟然还有一道大门,敢情这知洲有钱,都用来圈禁百姓了! 里面腐气重重,自然没有官兵把守,那守卫招呼的一个卫兵给玉潇然将第二道大门沉重的大锁打开之后,便匆忙出去了。 青谨眉头微皱,这气味…… 待打开第二道大门,玉潇然心中,便只有了熊熊怒火,纵她不是菩萨心肠,可是此时此景却也由不得不动容。 读过书上记录的昏君治下的民不聊生,想像过兵书上记载的修罗战场,却从未亲眼见过,上至七旬老人,下至襁褓之婴,食闻之作呕的馊粮,饮见之欲逃的脏水,覆虱蚊遍布的铺盖,竖着的照顾横着的…… 几人心志虽坚,但在此时此景却也一时无法反应过来,直到有人前来问话:“看你们不像是得了瘟疫的,是来寻亲的?” 玉潇然打量了眼前清瘦的老者道:“您是这里的大夫?” “老夫姓黄,是这里的大夫,你们是……”那大夫拱了拱手道。 玉潇然还未答话,钟怀仁道:“老伯,我们是来寻亲的!” “不知寻的是哪位,可否告知老朽,或许可帮公子寻上一寻!” “杨大勇!”玉潇然胡乱诌了个名字,“是我的表哥!” 那老者回忆了一番,自是想不起玉潇然这子虚乌有的杜撰,略带歉然道:“这个名字倒十分陌生,或许是老朽老了,记性不好也也未可知,几位不要着急,此地还有几位大夫,老朽去帮公子问问,只是为了几位安全,几位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玉潇然听此对这老者好感大生,忙笑着道:“如此,便多谢这位大叔了。” 玉潇然趁这大夫刚走,悄悄给青谨使了个眼色,却见青谨脸色沉重,恍若未闻,心底便沉了几分,忙前走了几步,对着一个面黄肌瘦,正照顾一个老妇的青年道:“这位小哥也是这里的大夫吗?” 那青年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一眼玉潇然道:“哎,我哪会什么医术,我是前几天因为身上长了疥疮,去医馆里抓药的时候,正被几个官差瞧见,硬是说我染了瘟疫把我抓了进来!” “岂有此理!”玉潇然闻此再也镇定不下去了,“这不是置百姓生气于不顾吗?狗官唐俞竟荒唐至此……” “哎呦呦……”那青年忙四周看了看,“这位公子别这么大声,叫人听去了可不得了了。说实在的,我本也不是个什么好心人,可是在这待了几天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有不动容的,这不,虽不通医理,搭把手也是好的……” 那躺着的老妇面色苍白,听见两人的谈话道:“阿强啊,是个好人,以前在游手好闲的不务正业,总不招人待见……咳咳……谁知这个时候了,还不顾生命危险来照顾我们……果真是患难见真情……咳咳……” 想是那老妇多说了几句话,不停地咳嗽起来,玉潇然忙上前扶着拍了拍,身后钟怀仁眼色闪了闪,未曾开口。 那妇人无力地推着玉潇然道:“咳咳……公公子……快别离我这么近……老身是得了瘟疫的,会传染的……” 玉潇然笑笑道:“没事儿,我自小身强体壮,没得过什么病,不怕!” 那旁边名唤阿强的青年嘿嘿笑了声,顺带还上下打量了一番‘身强体壮’的玉潇然妖娆召唤师全文阅读。 玉潇然恍若未闻对着那青年道:“你们平时就吃这些?病成这样,总需要药材吧……” “唉……”那青年突然叹了口气,“官差都怕得要命,谁还管你的死活啊,听天由命吧!平时就几个大夫出去采些草药,不过现在死的倒不少,没一个好的!” 玉潇然拍着老妇,连忙对着青谨说:“阿凌,你来扶着阿婆,我去那边看一看。” 那青年忙伸手过来:“使不得使不得,这位小兄弟这么小,还是我来吧!” 青谨却在那青年弯下身之前靠了过去,却是刚刚碰到那老妇,便被慌张的青年拉起来了,看得玉潇然直摇头,忽然眼角撇到墙边一闪而过的黑影,这是…… 玉潇然几人随后又闲问了几人,未等那黄大夫前来,便匆匆离去。 刚一回客栈,玉潇然还未倒口茶喝,便见青谨面色沉重进来:“立刻去找知洲,封城门,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玉潇然一怔,莫非…… “是鼠疫!”青谨扔出三个字。 玉潇然脑袋轰地一声,果不其然,刚刚在疫区看到的那黑影,是老鼠。 玉潇然道:“可有解救之法?” 青谨摇了摇头:“尚且不知,我还不知道病源来自哪里,鼠疫较为复杂,蔓延极为迅猛,索性这知洲坏心办了好事,封了城门,疫情时间也不算太久,还没有传染出去,若真是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出去了,那对于北牧……便是灭顶之灾!” 玉潇然脸色不甚好看,出了门就携了钟怀仁向知洲那里赶去。 “什么事,这么慌张?”钟怀仁不解。 “是鼠疫!”玉潇然凛然道。 钟怀仁脚步一顿,随即跟上,声音清冽而沉重:“确定吗?” “八九不离十!” “封锁城门?” “不错!” 两人边走边商量对策,知洲府大门紧闭,两人敲了半天大门,才有一管家模样的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道:“来讨出城手令的?” 钟怀仁刚要开口,玉潇然挡在前面道:“不错,我二人想要出城,还望这位老哥行个方便,通报一声!” 那管家道:“知道规矩吗?” 玉潇然拿出张银票放进此人手中:“知道知道……还请快快通报吧!” 那人自拿了钱进去,不久便又开门将玉潇然二人引了进去,知洲的长相,果然与传说中的贪官相差不远。 两撇小胡子,一个大肚子。 见了玉潇然二人便道:“你二人要出城去?” 玉潇然道:“正是,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那知洲也不废话,“唰唰”胖手一挥,再盖上知洲印,动作十分娴熟。写完之后,着管家拿给二人,玉潇然接过手令,便听那唐俞道:“本官写了这手令,很是劳累,二位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第五十回 见了贪官先唬住 玉潇然恍然大悟,忙从怀中掏出表示递进知洲手中,知洲看也不看:“本官不收贿赂,只需要表示一下即可!” 旁边的管家看了一眼大惊失色道:“老爷……老爷……这……” “瞎叫什么!老爷我没……死……这这是……”那唐俞待看清手中之物,忙揉了揉眼睛,忽然站起,走至玉潇然二人跟前行礼:“二位钦差大人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钟怀仁官居三品,受这狗官一礼实至名归,可玉潇然嘛,按道理说同为四品,官场规矩应互相行礼,可玉潇然心中有气,姑娘我就受了这一礼! 玉潇然斜了眼皮笑肉不笑道:“唐大人好不快活啊!”说完,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 钟怀仁也不谦让,也随之坐了下来。 那唐俞见玉潇然如此,也不敢有所反驳,一来玉潇然是京官,是比自己金贵些,二来是皇上钦点的钦差,三来嘛,是当朝一品大员的乘龙快婿,只转了话题道:“想必这位是钟大人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钟怀仁微微点头示意道:“正是。唐大人不必多礼,本官与余大人前来,不为其他,只为有要事相商。” 唐俞忙唯唯诺诺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唐大人可知这疫情如何?”钟怀仁道。 “下官府上公务繁多,还未曾抽出身前去勘察,还请大人见谅!”那唐俞反应倒是挺快! 玉潇然眼光一闪,哼,公务繁多?什么事还能大得过这瘟疫!只是,眼下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 钟怀仁斜眼见玉潇然懒得开口,知这余大人小性子又来了,只得暗暗摇头,对那唐俞道:“既然唐大人不知,本官便告知唐大人,是鼠疫!” “什么!鼠鼠疫?”唐俞两撇胡子吹得老高,绿豆般的小眼睛也开始挣扎变大,原本红润的脸上顿时毫无血色。 玉潇然暗暗摇头,啧啧,话说一知洲虽不是什么大官,可也不是谁就能担任的,怎么会找来这么一草包! “不错,所以当务之急要控制疫情蔓延!第一,要封锁城门;第二,消毒捉鼠;第三,疫区治理。”钟怀仁道。 唐俞听罢,立刻道:“是是是,下官这就立即下令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颁令消毒乜鼠,只是这疫区之事……” “这个唐大人不必劳心,此次随行的有七名御医,并且带来大量药资,唐大人只需要配合就好,余大人颇晓医理,疫区之事,就交给我俩即可。”钟怀仁接过话道。 玉潇然适时开口:“稍后我会把防疫事宜的事项,一并列下差人送来,疫区之事交由我等可以,但疫区之外的事情,可就交由唐大人了。” “是,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唐俞立刻应下。 玉潇然也不怕他不尽力,疫情若是控制不下,那他这知洲也就别想做了,念他一不通医理,二则惜命,之前之事也就不先计较,当务之急也不在此。 玉潇然开口道:“还有一事,还请唐大人如实相告,若是有所隐瞒,其中利害,余某不说,想必唐大人也十分清楚大唐新秩序最新章节!” 那唐俞刚要出去下达命令,便听玉潇然的话传来,转身道:“余大人请说,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出城之人中,可有人有所异样?”玉潇然紧盯着唐俞。 “这……这……”唐俞踌躇不定。 “唐大人,出城事小,如若瘟疫一旦传出,后果可想而知,到时候皇上必定会追查到底,唐大人莫要因小失大!”钟怀仁适时提醒。 唐俞脸上已经开始出汗,哆哆嗦嗦道:“好像是……刘继祖刘员外的小儿子……下官看着……看着有些不对劲,只是刘员外说是得了风寒,下官也就没在意……” 玉潇然脸色一凛:“什么时候的事?他们去哪了?” “两天前吧,好像是去了他老丈人家桐庐城!”唐俞老老实实回答道。 玉潇然与钟怀仁对望一眼,又交代了一番之后,谢绝了知洲款待,匆匆回了客栈。 玉潇然对钟怀仁道:“此事我交由阿苍去办,我家在桐庐城有一门亲戚,或许可帮上忙,一旦属实,立即上报!” 钟怀仁欲言又止,随即点点头:“如此甚好!” 玉潇然转身去青慎房间,将如君令交由青慎,并交代了几句之后,已将接近傍晚时分几人草草用了饭,送走青慎,玉潇然便与青谨、钟怀仁向疫区赶去。 几人赶至疫区,想是唐俞早已下达命令,那收了玉潇然银子的守卫哆哆嗦嗦地亲自给几人开了门,见玉潇然几人没空搭理他,方放下心来。 几位大夫早已得了消息,玉潇然一来,都匆匆赶了过来,之前与玉潇然说话的那个黄大夫道:“草民不识,竟是钦差大人前来,还望大人见谅!” 玉潇然忙上前扶着下跪的黄大夫道:“黄大夫不必多礼,疫情紧急,我们还是细说吧!” 药帐是整个疫区最为干净的地方,饶是如此,腐臭气味还是接踵而来,玉潇然与几个大夫交流了半晌,决定将疫区内确定感染的,和疑似感染的人分开来,如此,疫区便分为了两部,东边靠大门口的为疑似感染的,里面的是已经染了瘟疫的。 按照青谨所说,又将疑似感染里确定已感染的隔离之后,场内竟然还余下六七十个,玉潇然一时气的牙根痒痒,但也只得按下怒气,将那些未染瘟疫的人召集在一起,玉潇然朗声道:“各位父老兄弟,下官余冉,身边这位是钟怀仁钟大人,我俩为朝廷所派钦差,众为都是为染瘟疫而无辜被抓进来的,让各位受苦了,我等有失察之罪,在此,余某深表歉意。” 说罢,深鞠一躬。 钟怀仁眼神微动,也跟着照做。 众人大惊失色,为首黄大夫连连开口:“使不得使不得,大人深知草民疾苦,草民已深感荣幸,但这一拜,草民是万万不敢接受的!” 众人也忙不迭附和。 玉潇然道:“本应此刻放各位出疫区,但是如今人手正缺,各位又是对此地较为熟悉的,所以,余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各位肯不肯帮忙!” “大人但说无妨!”人群中一人说道。 “是啊,大人能替我们着想,大人尽管说……” “……” 钟怀仁眼中赞赏之色大生。 第五十一回 随遇而安是本性 只听玉潇然道:“各位可否听余某指挥,先将此地清理一番,若是有人不愿,大可去药账清理一番以后再行离开,以免将疫毒,余某绝不阻拦。” 玉潇然又对黄大夫道:“黄大夫,麻烦您先回药账等着,给离开的人检查一下,没事儿的尽可以离开了柳家边记事最新章节。” 玉潇然话音刚落,人群中有人小声道:“我想先离开……” 随后接二连三有人道:“我也想……” “我也是!” “……” 玉潇然摇头苦笑,也是,谁愿意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却也是微微一笑:“想离开的,可以跟黄大夫去药账了……” 不消片刻,面前就只剩下十来个人,玉潇然道:“你们为何不走?” “大人是要待在疫区吗?” 玉潇然微微诧异:“不错,目前疫情紧急,我与钟大人还有舍弟先将此地事宜安排好再说!” “那我们留下来帮大人!” “对,我们不走,我们帮大人,况且这里面躺着的,都是我们的父老乡亲!” “那余某先多谢各位了!” “余大人客气了!” 无论如何,好歹留下了几个人帮忙,钟怀仁又将门外的守卫调来几十个,一群人先给自己做好防御,在玉潇然和钟怀仁的指挥下,先将疫区清理了一番,脏的被子碗筷一律集中在了一起,该烧的拉去城外烧了,能用的清理了一番留着用…… 一番忙活下来,天已经大亮,地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帐篷也都收拾好了,众人抬的抬,扶的扶,将得了瘟疫的人按照疫情程度安排进了不同的帐篷。 玉潇然正扶着一位还能有得动的大娘进帐篷,门外守卫来报:“禀大人,门外有许多百姓要求见两位大人!” 玉潇然与不远处的钟怀仁手上都是一顿,各自将手中的活计交给旁边的人,玉潇然走至钟怀仁身边小声道:“钟兄,这么多人,干什么来了?莫非是申冤状告狗官?” 钟怀仁眉头紧皱:“若真是如此,那可就麻烦了,眼下疫情要紧,而且还需唐俞配合,不是处理这事的时候!” “嗨,管他什么,出去看看便知!”说着,一马当先地走了出去。 大门“吱吖”一声开了,玉潇然与钟怀仁第一次愣了。 你见过申冤抱着被子的吗? 你见过申冤扛着麻袋的吗? 你见过申冤拿着菜篮的吗? …… 这是……要贿赂? 显然不是,俩人还在愣神中,人群中走出一人,对二人行了礼道:“见过二位钦差大人,那些出来的人说里面的人都过着非人的生活,这是我们长垣百姓捐献的一些东西,虽说不上珍贵,但好歹可以救救急,还请大人收下!” 玉潇然心中动容,本以为那些人都各自回家了,原来…… 钟怀仁见玉潇然不开口,便微微躬身道:“如此,我便代里面的百姓谢谢大家了!” 这些东西送的的确及时! “大人这是说得哪里的话,草民此来,不仅是送东西,还请大人放我们进去,让草民尽一尽力美人纯良!”那人又开口道。 “不行!”玉潇然开口。 人群顿时愣了下来。 玉潇然面色沉重:“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菜市场吗?里面是瘟疫最横行的地方,如今御医们还没到,还没有找出治疫的良方,甚至连防疫的措施都是草草了事,待在里面,就等于一只脚踏入了黄泉,东西收下,你们速速离去,各自回家,关好门窗,做好防疫工作就行了!” “大人,草民知道大人是个好官,草民也听说过两位大人的威名,知道大人有过人的本事,只是,里面受苦的,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况且大人可待得,草民又何尝不能!”那当先一人道。 “是啊,大人,让我们进去吧,我们要与两位大人一起与病魔斗争……” “是啊,大人……” “都别说了,本官说不准便是不准!” 玉潇然打断人群的哀求道,开玩笑,这么多人进去,万一都染上了鼠疫,那她和钟怀仁这一趟算是白忙活了。 说罢,玉潇然给钟怀仁使了个眼色,着人收下这些东西,便进去了。 玉潇然刚刚踏进大门,便见里面炊烟已起,玉潇然一看那做饭的人往里倒的东西,立即面色铁青,大步走过去,一把掀翻:“你做什么?” 四周的人立即看了过来,那人本想发怒,一看始作俑者是玉潇然,不解道:“做饭啊?” 玉潇然看着那灰蒙蒙的水和发霉的米粮道:“你们知道为什么疫情只增不减吗?就是因为你们吃的食物和用品都不干净,都是带了疫毒的!” 众人脸色一变,那做饭的人道:“可是……可是总不能让大家饿死吧!” 钟怀仁拍了拍玉潇然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激动,开口道:“刚刚你们的亲人送来了不少吃穿用品,守卫正搬过来,等下我再让人提了干净的水来,先做了吃了,之后再想办法,只是,这些脏水和馊粮千万不要再吃了!” 那人连连说是,下去张罗去了。 玉潇然道:“也不知御医和那些药材几时能到?而且这里差不多有二百来号人,那些送来的食物支撑一天也是勉强。” “差不多得一天!”钟怀仁沉思了片刻之后,眼中精光闪闪,“不过,朝廷养了知洲这么多年,他也该是时候出点力了!” 玉潇然一愣,随之奸笑起来,拍了拍钟怀仁的背意味深长道:“钟大人,老奸巨猾啊……” “哪里,贤弟领导有方才是……”钟怀仁少有的话多。 “额……”玉潇然无语,暗道,果真是近朱者赤。 “两位大人,吃饭了!”前日跟玉潇然聊天那个叫阿强的青年端来三碗稀粥,一碟咸菜道。 玉潇然收起贼贼的笑容,转身一本正经道:“咳……那个,先给那些病人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治病!本官身强体壮,不急!” 阿强再次打量了玉潇然一眼:“放心吧大人,早就拿去分了,这是最后三碗了,大人忙活了一夜,岂有不饿之理,大人先吃,我去把余苍小公子也叫过来!” “嗯,都吃了就好!”玉潇然点点头,接过托盘,“哇,饿死了,来,钟兄,快吃吧!”说罢,将东西放在旁边的小石桌上,扯着钟怀仁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吃,顺带还说句:“真香!” 第五十二回 敲诈贪官买东西 钟怀仁拿起碗筷,看着玉潇然,眼光闪烁不定。 玉潇然喝了一口粥:“怎么,我脸上有花?” 钟怀仁轻笑一声:“没有,只是觉得贤弟怎么像是在吃山珍海味一般!” “嗨,你哪里知道,我这肚子夜里就开始咕咕叫了!”玉潇然夹了口咸菜道。 钟怀仁喝了口粥,未曾答话。 “哎呀,饿死了饿死了!”青谨被阿强叫了过来,端起一碗饭就往嘴里送。 玉潇然道:“慢点,怎么跟饿死鬼似的博弈王之魔都法则!” “我倒觉得你们兄弟俩很像,倒是苍弟,不怎么爱说话!”钟怀仁轻笑。 “谁跟他像!”玉潇然和青谨齐齐说道。 钟怀仁笑意更盛。 那阿强倒是端了碗来也笑得开怀:“从来都见当官的大鱼大肉,能有几个像两位大人似的坐在这相谈甚欢的,想我这升斗小民还能与当朝两位大名鼎鼎的红人说上话,真是祖上积了德了!” “是啊,以前听闻余大人空手降彘和钟大人解上古棋局的传言,只觉得两位大人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未料还会有同食的时候!”黄大夫从身后笑眯眯走来。 玉潇然爪子一挥:“嗨,都是人,哪有什么遥不可及的,就算做了皇帝还不照样吃喝拉撒睡!” “哎呦呦,余大人,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啊!”黄大夫连忙摆手。 玉潇然笑笑未曾开口。 几个大夫和未染瘟疫留下帮忙的几人陆续围了过来,说着说着见玉潇然二人无多少规矩便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余大人,说说您降彘的事情呗!” “钟大人,听说神仙在梦中给您授过棋艺,神仙长什么样?” “余大人,听说您的未婚妻是丞相的掌上明珠,漂亮不?” “钟大人,听说您未曾娶妻,我有个表妹,长的……” “余大人……” “钟大人……” “咦,人呢……” 玉潇然拉着钟怀仁躲进了帐篷中,拍了拍胸口:“一群猛虎啊,差点被生吞了……” 身后半晌没有反应,玉潇然暗道,莫非是吓傻了?转过头:“钟兄,怎么不……”说话二字,还没说出,玉潇然便顺着钟怀仁的目光看去——钟怀仁骨节鲜明的手指紧紧攥在自己的手里……再抬头,钟怀仁的脸竟有些微微红了。 一定是跑的! 玉潇然暗道,同时甩开自己的手,呵呵干笑道:“那个……钟兄……你你别误会啊,我我绝对不是断袖!那个……那个我有未婚妻的,对,我有未婚妻,我不是断袖!” 钟怀仁咳了一声,理了理情绪,转移个话题道:“该去向唐大人讨点利息了。” 玉潇然又开始奸笑:“这事儿,就不牢你这老好人了,还是我去吧,我比较凶神恶煞!” 钟怀仁暼了玉潇然一眼:“凶神恶煞说不上,阴险狡诈倒是比较贴切!”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这钟怀仁最近嘴皮子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跟哪个学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成这样了!完全抛却自己的诱因,玉潇然拍拍手:“得咧,贪官遇上奸官,一较高下去喽!” 钟怀仁看着玉潇然出账的背影,摇了摇头。 玉潇然一出门,却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戳了戳旁边的守卫:“这是……” “回大人!”那守卫行了个礼,“这些人都要进去帮大人的忙,声称不让进去就一直跪在这里!” “那你怎么不通报?”玉潇然怒视法师奥义全文阅读。 “是……是他们不让通报,说……”那守卫委屈道。 玉潇然拍了他的头:“你傻啊!” 守卫连连说是。 玉潇然摇了摇头,理了理情绪,贪官可欺,百姓无辜啊!看着眼前都面含期盼的看着自己的人,玉潇然清了清嗓子:“这个,大家都起来吧!”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未动。 玉潇然道:“你们不起来,怎么进去!”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大喜在望:“谢大人!” “不过!”玉潇然见众人陆陆续续起来,拉长了声音道,“本官有三个条件,一,老弱病残不得进入,二家有老弱病残不得进入,三,无亲人在内者不得进入,附和条件的,都站到左边去吧!不得欺瞒,否则一个都不准进去!” “大人……”人群中几人喊道。玉潇然无力抚额,拜托,又不是去领银子,至于吗!板着脸道:“再讨价还价,全都不得入内!” 众人立即禁了声。玉潇然数了数,差不多四十多号人,手指勾了勾,叫来那个守卫:“你去把钟大人叫出来处理此事!” 现在,本官要钱去喽! 后一句话,玉潇然当然没说出来,交代完之后,立刻施展轻功不见了踪影,这头疼的事,还是交给钟怀仁去办吧! 知洲府内。 玉潇然居于正座,旁边坐着肥肉上堆着一脸笑意的唐俞:“余大人,下官代长垣百姓多谢余大人的鼎力相助了,呵呵!” 玉潇然慢吞吞地喝了口茶:“哎,唐大人说反了吧,余某此来,是替长垣百姓和朝廷,多谢唐大人的!” 那唐俞先是一愣,一听到朝廷俩字,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噢,呵呵,下官不敢不敢,愧不敢当啊!” 你是愧不敢当!玉潇然虽在心中鄙视,但面上还是相当和蔼的,放下手中的茶盏,不动声色道:“唐大人这是哪里话,余某与钟大人一进城,一打听,百姓那是对唐大人赞不绝口啊,这个说唐大人治疫有方,那个说唐大人一心为民,啧啧,简直是百官的表率啊!” “噢,果真如此?”那唐俞头伸的老长,奈何脖子太短,只得满面笑意看着玉潇然,“下官在百姓心中竟然有如此美名?” 玉潇然满脸诧异:“莫非百姓所说有误,实则……” “不不……”唐俞连连摆手,一本正经道,“下官一直认为,为官之道,本是为民,为百姓做主,为朝廷奉献出自己的微薄之力。” 玉潇然见唐俞侃侃而谈,眼见就要掉沟里了,连忙再推波助澜一把:“唐大人如此为国为民,待余某回京之后,定当如实禀明宋相!” 唐俞笑容愈加灿烂,这……这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做了十多年的知洲,如今终于有了升官的机会,如何不喜啊,这余冉果真是自己的福星,自己是祖上积了德啊! 玉潇然拿起茶盏,拨了拨水面上的茶叶,余光瞄到唐俞脸上不断变换的光彩,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 唐俞天马行空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忙对着自己的财神爷道:“余大人果真是深知下官心意啊,下官少时便有一愿,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入京报效朝廷,替君王分忧,若真有那么一日,下官必不忘余大人的知遇之恩。” 第五十三回 不测风云人间事 还知遇之恩,我呸! 玉潇然心中暗骂,老不要脸,给你个杆你就爬,就你那肥头大耳的样儿,禁得动你吗!再看看手中的这蠢猪的茶,玉潇然无心再饮,放下茶盏,开始了正题:“唐大人果真是满腹抱负啊,余某自愧不如。余某听说唐大人为了瘟疫之事,颇为费心,未雨绸缪,已经事先替百姓向乡绅商贾筹集了不少善款啊!” “嘎”!唐俞本是春风得意的神色瞬间卡在了那里,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这……这是……” “嗨!”玉潇然笑的灿烂,“唐大人不必过谦,做了好事就是做了,哪有做了善事还不想让人晓得的道理!丞相大人颇喜坦率之人,如若此事丞相得知,那大人的宏图壮志,何愁没有施展之地呢?” 听了玉潇然说这番话,唐俞总算是回过了神来,一脸疑惑:“余大人的意思是……” 玉潇然大腿一拍:“余某向来是个爽快人,我就直说了吧,听闻大人为瘟疫一事在城门手令上下了不少功夫,为百姓筹得了不少钱财,如今瘟疫横行,正是用钱之际,余某只好厚着脸皮代百姓们问一句,这钱……” 这回唐俞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余冉恭维了自己半天是要钱来了,脸上立刻再也笑不出来了:“这……这……” 玉潇然眼见着唐俞的惊慌失措,面不改色自言自语:“七月三日,城东药商一家三口出城,捐献纹银三百两,七月四日,金华巷卢员外一家七口,纹银七百两,七月五日,柳员外和黄老板出城,共计纹银一千四百两……” 唐俞伸手抹了把头上的汗珠,玉潇然疑惑道:“咦,唐大人很热吗?不应该啊,余某不才,但也可认出,唐大人这身上佩戴的,可是冬暖夏凉的青和玉啊!” 唐俞忙结结巴巴道:“这……这是下官传家之宝,余余大人果然好眼力,好眼力啊!” 玉潇然暗笑,接着上面的话题道:“七月……” “慢,且慢,余大人!”唐俞见玉潇然又开始数日子,不禁头皮发麻,连忙打断,战战兢兢瞄了眼玉潇然不悦的神色道,“下官,下官共计为百姓筹得纹银一万三千八百两!” 玉潇然满意点点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敢不认,拿钱换出城手令可是她和钟怀仁亲眼所见,青慎不在,自己昨夜可是求了半天正在疯狂研究疫情的青谨才弄了这些资料,那小子武功虽不怎么样,这轻功可是一等一的好啊! 得意的在心中哼起小调,玉潇然满面春风道:“噢,这么多?如若疫情能够得到控制,那唐大人可是功不可没啊!” 唐俞脸上再也堆不起笑容了,他纵是再不济,好歹在官场也是混了那么多年,也知道自己钻了这余冉编好的套子,如今只能打落牙齿咽进肚子里,一想起自己白花花的银子,就觉得钻心的疼,但也只得客气道:“哪里,哪里天灾!” 玉潇然假装没看见唐俞的咬牙切齿,起身微微一笑:“既如此,如今疫情紧急,唐大人不如先买些被子和食物,以供疫区病人使用,这……不麻烦大人吧?” “不……不麻烦……”唐俞忙跟着起身。 “余某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事情要熟悉和处理,就先告辞了,明日,余某与钟大人会在疫区静候佳音!”说着,鞠了一礼,扬长而去。 身后唐大人结结巴巴道:“明……明天……” 玉潇然心情甚好,只是今日开支只好自掏腰包了,反正也不心疼,该心疼的是视人参如命的青谨。 傍晚,青慎带回消息,刘员外小儿子已去,尸体都埋了,青慎又挖开检查了一番,确是青谨所叙的疫情,便洒了些药水将尸体化了去,为了苍生,只得委屈死人了。 玉潇然几人带来的大部队不仅第二日午时到达,连唐俞办事都十分利索,将物品送了来。 七名御医看了瘟疫之后脸色煞白,半晌说不出来话,钟怀仁道:“各位大人不用惊慌,鼠疫虽然可怕,但是总有解决之法,我与余大人自来以后,做了些简单的处理,虽效果不显著,但这两日也无一人染上瘟疫,只要疫情不再蔓延,总有解决之道的。” 领头刘御医道:“深知防疫之法,疫情已得到缓和,绝不是简单医理,敢问是哪位高人指点?” 玉潇然也不客气,手一拱道:“余某不才,对医术略有所学,只懂些皮毛罢了!” 刘御医面带惊喜看着玉潇然:“想不到余大人除了文武双全之外,竟还精通此道,真乃我北牧之福啊!” 玉潇然面不改色:“如今不是说客气话的时候,各位还是进账吧,咱们商量瘟疫事宜!” 说罢,与钟怀仁一道领先向帐内走去,进了帐,该说的不该说的青谨都已交代完毕,玉潇然渊博的医术把几位太医哄得是晕头转向,赞不绝口…… 几日下来,疫区倒是没有一名病人死去,这是个好情况,据黄大夫所说,玉潇然来之前,瘟疫之迅猛前所未有,每天至少死上几人,多则几十号人,皆被抬出城外火化,近日来情况略有好转,是个好事! 福兮祸之所伏,这日,玉潇然正生一堆柴火熬药,有人传来噩耗:“钟大人晕倒了!” 玉潇然惊得打翻了药坛子,慌慌张张冲进钟怀仁营帐,把脉的刘御医一脸凛然之色,玉潇然脸色深沉道:“这是……” 刘御医收回手,捋下袖沿,脸色也不甚好看:“钟大人也患上了瘟疫!” “什什么?怎么会?”还未等玉潇然震惊完,帐外忽然响起来人慌慌张张的声音:“大大人!不好了,又有十几个人晕倒了!” 玉潇然心中一凉,与刘御医对视一眼道:“你们先出去照应着,钟大人这里有我!” 玉潇然看着床上烧的脸色通红的钟怀仁,脸色沉重无比,端了盆清水进来,用布蘸湿了搭在钟怀仁额头上。 帐帘突然被子掀了起来,青谨、青慎大步而进,青谨二话不说便搭上玉潇然手腕,松了口气看了钟怀仁一眼道:“疫情有变!” 望着青谨肃然的小脸,玉潇然心沉了沉,望着钟怀仁道:“那……他还有救吗?” 青谨上前把了把脉,喂了颗药丸,许久才说道:“我将将寻了些门道,便得了消息出来,如今更是棘手了!” 第五十四回 不速之客远道来 玉潇然脸色惨白,看着钟怀仁清俊的面容此刻烧得通红,想起他曾清冷的泯着薄唇一本正紧说道自己,想起与君畅饮大谈雄才抱负,想起他虚心求教不耻下问,想起宣乾殿上掷地有声地以命相互,今日,他却命悬一线,半晌,玉潇然说出几个字:“谨,你一定要救他!我不想让他死!” “他只是初染瘟疫,只要维持现状不恶化,暂时就不会死,你先别慌,给我时间,我一定可以找到治疫之法!”青谨镇定道。 青慎在跟随青谨出门前开口道:“你自己小心!” 玉潇然点点头,的确,他们是百毒不侵,但并不代表不会染上瘟疫,青谨是大夫,明白怎么祛毒避害,青慎武功卓越,自有神功护体。 青谨、青慎刚走不久,刘御医掀帘而进,脸色沉重:“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已经倒下二十多个人了,怎么忽然这么严重了?” “变异!”玉潇然边给钟怀仁换水边道。 “什么?!”刘御医大惊失色,“原本就已够棘手,如今,这可如何是好!”玉潇然低喝:“莫要张扬,免得乱了人心,总会有办法的!麻烦刘御医现在先把那些没得瘟疫的人检查一番再送出去,免得徒增烦恼!” “是是是,老夫这就去!”刘御医连忙擦了把汗出去了。 又给钟怀仁换了次水,帐外隐隐传来喧哗声,玉潇然向大门处走去,远远地看见黄大夫在说着什么,快步走过去,玉潇然道:“怎么了?” 众人见到玉潇然,慌忙行了个礼。 黄大夫上前道:“余大人,这些人现下完好,下官按照大人吩咐送将出去,可是他们都不愿走啊。”玉潇然还未答话,人群中便有一人问道:“余大人,钟大人怎么样了?” 话音一落,接二连三有人问道:“是啊,钟大人怎么样了?” 玉潇然此刻心情沉重,知道这些人好心想留下来,可是如今疫区也整理妥当,留这么多人下来只会徒增风险,便道:“钟大人尚无大碍,我代钟大人多谢乡亲们的关心了,只是,乡亲们可愿听余某一言?” “余大人有什么要求尽管说,草民愿为大人效劳!” “是啊,我等进来本是想看看自己的兄弟姐妹,未想两位大人真的是呕心沥血为百姓做主,大人有话直说!” “是啊……” “乡亲们,并非余某不愿意让大家待在此处,余某此来就是为大家解难的,如若再将大家带入水深火热之中,那余某纵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玉潇然声情并茂道。 他人还未开口,玉潇然又抢先道:“况且,乡亲们安全了,钟大人才能无所挂怀,才能安心养病!”无奈之下,玉潇然将染病的钟怀仁带了出来。 人群中静默了一会儿,有人开口道:“我们听余大人的!” “对,我们听余大人的,我们相信余大人能够把他们照顾好!” …… 玉潇然轻还一礼,着几位大夫与御医检查了一道,便送了出去,帮手一走,疫区里顿时就剩下几个大夫和御医以及御医的几个小学徒了,没办法,玉潇然只得在随行的三百护卫中挑选了二十名身强体壮的侍卫进来步步生香:嫡女医妃最新章节。 处理好疫区事宜,想着如今钟怀仁正是发热阶段,得不停褪热换水,玉潇然唯恐烧坏了一颗挺好使的脑袋,便又匆匆赶去钟怀仁那里去了。 摸了摸钟怀仁的头,玉潇然皱了皱眉,嘟囔道:“真是文弱书生,这么久了,这烧竟有增无减!” 玉潇然刚欲把手缩回,钟怀仁冷不丁一把抓住:“贤弟……” 玉潇然赶忙道:“钟兄,我在,感觉怎么样?” 谁知这钟怀仁只不停喃喃道:“贤弟……贤弟……” 玉潇然只觉得抓着自己的手滚烫,再看看钟怀仁烧得通红的脸色,当真是少见,竟然跟宋婉真娇滴滴的模样甚为相似,想到这里,玉潇然觉得无比有趣,打心眼里想,待钟怀仁痊愈之后,自己定要好好取笑他一番! 玉潇然一连几日都忙得焦头烂额,一边是青谨那边毫无音讯,一边是钟怀仁毫无起色,这日,疫区里又来了位不速之客。 玉潇然很是头大! 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刘御医身后那愤懑中带着一丝幽怨,幽怨中带着几许不甘,不甘中带着三分认命的复杂眼神,闯进了玉潇然的视野之内。 刘御医跟玉潇然行了个礼道:“余大人,您让下官招募民间大夫,这几天也就找来了这么一个,下官已经考究过,这位公子在医术上很有见地。” 玉潇然闪了闪神色,清了清嗓子道:“咳,一个大夫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不麻烦这位公子了,刘御医,送他出去吧!” “嘎!”刘御医和身后脸色不停变换的人同时愣住了,尤其是身后那位英俊的公子,眼中更是一种愤愤不平却又无处可发泄的样子。 玉潇然按下心中笑意,一本正紧道:“疫情较为复杂,我们就莫要连累其他人了,你说对吧,刘御医?” “啊?对,对,余大人说得有理!”刘御医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玉潇然乃是钦差,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刘御医转过身,一脸歉意道:“这位公子,不好意思了,老夫给您赔罪了,就不麻烦公子了,公子,请!” 不速之客对玉潇然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大人,草民为了百姓略尽心意,大人为何阻止啊?” 玉潇然一本正经道:“万事不可强求无论,无论做什么都要心甘情愿啊,公子……” “我!我就是心甘情愿的!” “当真如此?” “你?当真如此!” “那你留下吧!” “嘎?”玉潇然拍拍袖子,转身离去,叫你瞪姑奶奶我,现在可不关姑娘我的事,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留下的…… 傍晚,玉潇然好整以暇地喝着茶水,果见来人怒气冲天地掀帘而入:“玉潇然,你你欺人太甚!” 倒了杯粗茶递给来人,玉潇然漫不经心道:“条件简陋,只有粗茶一碗,喝不喝?再说了,龙家小跟班,我怎么欺负你了?我是无辜的啊!” 此不速之客,龙家倒霉侍卫玄彬是也! 第五十五回 倒霉侍卫在此处 看着玉潇然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玄彬觉得自己着实没有抵抗力,愤愤不平地接过茶碗,猛地灌了口茶,丢给玉潇然一封信:“喏,我家主子给你的!” 玉潇然目不斜视:“知道了,放下吧!” “啥?”龙家小侍卫不可思议,“喂,你搞清楚,我是奉主子之命来帮助你的唉,这是你该有的态度吗?” “那又怎样!”玉潇然放下手中茶碗。 “什什么?”玄彬跳叫起来,“什么叫那又怎样!你……你你,你可知道这天底下能有多少人,可以受到如此待遇,你你竟然……” “这些话,你家太子说的?”玉潇然打断玄彬的话。 小侍卫一愣,随即道:“不是啊,是……” “那不就得了,差遣你的,是你家主子,如果我没猜错,你主子是让你来帮我的吧,那你就要听我的,说这多作甚!”玉潇然笑眯眯看着眼瞪得越来越大的玄彬。 “你!”玄彬气急,“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前人诚不欺我!” 玉潇然撇嘴:“是也不是,故此借你吉言,本姑娘在你的茶里加了点去火的东西。” 小侍卫大惊失色:“什什么东西?” 奈何话音刚落,小侍卫眉头一皱,腰一躬,抱着肚子:“哎呦……哎呦……你你……最毒妇人心……” 说完,跌跌撞撞向外跑,刚一转身:“哎呦!”撞上了闻讯而来一马当先的二小之一,青谨,玄彬一把推开青谨,大呼倒霉,掀帘而出。 “他怎么来了?”青谨望着玄彬逃串出去的方向疑惑不解。 玉潇然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 说完,漫不经心打开信封,信上依旧是那龙飞凤舞却又不失优雅的几行字: 余闻然儿异性兄弟不幸身患疫病,卿寸步不离衣不解带日夜照拂,思及卿本佳人,男女授受不亲,又唯恐不幸身染疫病而无法兑当日之诺,余特派遣座下大将一名解卿之忧,该将颇通医术,头脑简单四肢强武有力,卿大可放心使用。 拓笔。 玉潇然读罢,愤然将纸揉作一团:“呸,哪个寸步不离衣不解带了,自己要的什么承诺,非死乞白赖地让别人还,小气太子……” 青谨与青慎默默对望了一眼,又默默掀帘而出,不错,千言万语,此地不宜诉说…… 玉潇然看完信,便向钟怀仁那行去,刚一掀开帘帐,愣了,龙家小侍卫虽说脑袋直,可这办事,的确是体贴入微。 看着不停把脉送水掖被角的小跟班,玉潇然笑眯眯道:“啧啧啧,知道的,说您是天行太子的侍卫,不知道的,看您这得心应手的样儿,还以为您是太子奶娘呢!” 玄彬听见玉潇然的话,立刻怒目而视,嘴巴一张,想要说话,忽然是又想到什么似的,将嘴巴闭上,低头继续办事,斗不过你,我躲行吧外星皇族。 玉潇然撇了撇嘴,刚刚找了点乐子,可别把人气跑了。 是夜,小跟班奋笔疾书: 主子在上,玄彬容禀。玉潇然欺人太甚,骗我喝泻药,笑我是您奶娘,其行人神共愤,其心令人发指,可见其依旧生龙活虎,啊,不,龙虎不如她啊!玄彬再多待几日,恐主子要失去一员猛将,望主子垂怜,速速另派能人相替,玄彬感激涕零…… 过几日,回信曰:本太子与卿自小同处,深知卿能耐通天,这点小风小浪为其搔痒都不如,莫要因小失大,你若想回也并非不可,都城堆积如山的奏折也是异常思念于你…… “大哥!”青谨人未到,兴奋的声音却已传来,随即掀帘而入。 玉潇然赶忙迎上,嘴唇微动:“这是……” “有……有救了!”青谨脸色通红,“这几日,我与玄彬一同商讨,不停试药,究其根源,终于寻到了方子,或许可解这瘟疫!” 身后玄彬和青慎也是一脸兴奋之色。 玉潇然大喜在望:“真的?那还等什么,那还不将药引配出?” “只是……”青谨突然耷拉下脸,欲言又止,“可是,还缺一味药引,唤作云星草。”玄彬接话道。 “云星草?”玉潇然心中一凉,看几位这神色,云星草必不多见了! “实则每个星月可照,高耸入云的崖壁之上通常都有此草,云星草也由此得名,只是,云星草每吸收一次星华而盛开在黎明之际,日出之后渐渐暗淡无光,再也无迹可寻,而且……”青谨犹豫不决。 玉潇然接道:“而且什么?” “而且云星草夜间逢生,故而阴气极盛,只有女子方可接近,一旦有阳气接近百步之内,也会无迹可寻……”玄彬接道。 “那不就是我去了!”玉潇然理所当然。 三人刚要开口,玉潇然抢先道:“不必劝我,我已经决定了!今日等下我就出发,青慎陪我同去,青谨,你将云星草画给我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青谨动了动嘴皮子,未说出一句话,玄彬也沉默不语。 眼下的确别无他策。 玉潇然和玄彬一同前往御医营帐告知治疫有方,忽略几位御医在检查了药方之后的激动神色,玉潇然交代了一番,便准备好马匹向城外赶去。 ,药方中自然没有云星草这味药,只不过让青谨胡乱写了个山中比较相近的药材而已,当然了,这药材必是少见的,不然,玉潇然以何借口出城采得云星草! 在玉潇然出城的同时,玄彬小侍卫奋笔疾书: 主子,治疫已有良方,只缺一味云星草,以主子的神通自然对此草知之甚详,那主子的心上人自然是采摘云星最佳人选,主子当初若是让红袖姐姐前来,那主子的心上人便可不必受此难,主子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属下乃堂堂七尺男儿,唉,想不到以主子通天之能也有失算的时候,果然是美色误人啊…… 几日后的回信:此言差矣,本太子前几日还在跟五衷说,琢磨着是不是该让你跟着王总管为好,待本太子继承大统,便升你为内务府总管,嗯,现在想一想,这个想法不错,一来,可以在皇宫内府自由出入,二来本太子也不算是失策了…… 第五十六回 光景如今怎如旧 长垣北部便是一片绵延不断的群山,玉潇然早已勘察过地形,是以出了城门便马不停蹄地向北边疾驰而去。 不过半个时辰便抵达了一处最高峰的山脚,按照青谨所说,一般最高峰的山崖处沐星戴月,流云不断,必然会有云星草生长,二人都是习武之人,况且有青慎带着,高耸入云的险山不在话下,星月将出二人已至手可摘星辰之处。 青慎自飞至另一座山头小憩,玉潇然便靠在崖边的山石旁也闭目养神我曾经爱你如生命全文阅读。 晨曦第一抹光明侵袭玉潇然眉眼的时候,玉潇然豁然睁开了双眼,忙趴在崖边缘向下看去! 找到了! 那一抹如同繁星一般不起眼的白色精灵,正在第一缕晨曦之中竞相开放,迎风招展,玉潇然龇牙一笑,迅速将准备好的绳子往腰间一系,一跃而下,精准地飞向等待了一夜的云星草。 “咻”地一声,极不文雅的破空之声涌入玉潇然耳中,玉潇然心中一震,一手拍向崖壁向另一个方向倒飞而去,随即“叮”地一声,原本所要着落的地方,一支箭矢赫然入壁三分,足见其锋利程度! 玉潇然咬牙切齿,赫连明! 大意了! 同一时刻,青慎已向箭矢来的方向飞射而去,立刻便有几声惨叫声传来。 与此同时,空气中又“咻”地一声,玉潇然暗骂,王八蛋,没完没了了! 心中纵然是怒火冲天,却也只得连连在空中闪躲,一个纵身,荡向云星草方向,伸手一抓,玉潇然一喜,抓到了! “嘶”地一声,比箭矢破空之声更加恐怖地传入玉潇然耳中,未及玉潇然有所反应,便觉腰间一松,直直向山崖下坠去! “大哥!”青慎解决掉另一个山头阻路的刺客,大喝一声飞射而下,然终究是敌不过玉潇然下落之势。 风声在耳边列列做响,玉潇然飞快向下坠去,崖壁上除却杂草之外再无其他可承重植被,呜呼哀哉,慎,你到底能不能赶上师姐啊,你那些鸡腿都白吃了吗! 千钧一发之际,远方天际忽然飞来一团优雅的月白的云。 披雾乘风,一瞬千里,白日飞仙,翩然绝世。 玉潇然只觉得恍神间,自己腰间一紧,随即世界翻转过来,来人一手轻搂玉潇然腰际,一边看似不紧不慢实则快如闪电的出手,向不远处突出的崖壁弹出一根极细的银丝,便带着玉潇然倒飞而去! 待一落定,手腕一翻,银线一收,又向着疾飞而下的青慎飞去,青慎一把抓过银线,借力一转,向玉潇然飞来。 不过瞬间,两人已然获救。 那人月白色的长衫在山崖中猎猎飞舞,眼神如玉,姿容胜雪,束起的墨发夹杂着白玉带在风中迎风招展,仿佛在这一瞬间,晨曦照耀葱茂翡色绿如玉的旖旎山林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只剩下那一抹出尘的月白。 有些人,生来便注定是冠压天下的人物。 玉潇然敛去眉目之色,淡然道:“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慕容修文。 彼时一别,千山万水,如今再见,沧海桑田。 “王爷?”慕容修文低声呢喃。 玉潇然道:“难道不对吗?傲苍国的容王殿下,又或者是未来的太子殿下,如日中天,恭喜恭喜!” “潇然……”慕容修文薄唇微动。 “哎!”玉潇然打断慕容修文,“王爷,在下余冉,希望王爷莫要再唤错了!” 青慎及时少有地开口:“奇怪,什么人如此本事,我竟丝毫无所觉?” 慕容修文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玉潇然后,对着疑惑不解的青慎道:“来人是鲛族,极善山林之中隐藏行迹,纵然功夫再好,只要不近身,便很难察觉无上真武全文阅读!” 青慎眉头稍稍舒展,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玉潇然手中因自己与慕容修文近身而变得如同一般杂草无恙的云星草道:“云星草药效难以保存,还是速速下山吧!” 说罢,足下当先一点,丢下玉潇然向山下纵去。 慕容修文看了一眼玉潇然,薄唇微动,玉潇然一个纵身,追青慎而去。 慕容修文摇了摇头,转身向对面山头做了几个手势,不慌不忙跟在两人身后,眼中光芒却闪烁不定。 青慎头也不回的向下跃去,玉潇然渐渐感到吃力,心中暗骂,小混蛋,跑这么快干嘛,师姐我追得上吗? 正思虑间,手臂上一紧,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印了上来,玉潇然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玉潇然正要推脱,却忽然转了个弯,不用白不用! 待下了山,日已出山,玉潇然翻身上马,慕容修文将手中的缰绳递到玉潇然面前道:“云星草越早用,药效越好,你还是骑乘风回去吧,片刻可至!” “多谢王爷美意!”玉潇然拒绝道,“王爷相助之恩来日定当相报,余某不愿再多欠人情,告辞!” 青慎看着沉默不语的慕容修文,拱了拱手道:“多谢了,告辞!” 刚一进疫区,青谨和玄彬便迎了过来,将手中云星草默然不语地交给玄彬,玉潇然一言不发地向营帐行去。 “这……这是怎么了?”玄彬看着玉潇然的背影道。 青谨也一脸疑惑地盯着青慎,很显然,要答案。 自然,青慎充耳不闻地离开了。 玄彬立刻大惊失色,忙将手中的云星草丢至青谨手上在自己衣袖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有……有毒!” 青慎低头看了手中的无一丝异样的云星草:“何以见得?” “你没看有两个都被毒地又聋又哑了吗?”玄彬一本正经道。 “……”沉默了片刻,青谨答曰:“庸医!”转身向营帐走去。 “什什么!”玄彬惊讶地睁大眼睛,转身追上青谨,“庸庸医?你说我?开玩笑,这药方也有我的功劳好不好!你竟然……” 第二日,疫区迎来百年不遇的贵客,长垣知洲唐俞,玉潇然正值四下查看喝了药的病人,果然是气色好多了,听见来人的传报,挑了挑眉,敢情这死胖子挺会抽时间,疫情已大有好转您来了,虽是这样想的,玉潇然还是放下手头事务迎了出去。 “哎呀呀,今这风吹的稀罕啊,唐大人来了!”玉潇然看着满面红光的唐俞,膘肥肉厚,比前几日又丰腴了许多,看来,那千儿八百银子对这唐大人来说,真是九牛一毛啊! 唐俞看着玉潇然精光闪闪的眼睛,顿时心有余悸,忙哈哈笑道:“余大人说笑了,听闻余大人等已寻到治疫良方,下官今日来,是报喜来了。” “哈哈,唐大人客气!”玉潇然笑的满面春风,琢磨着是不是再捞一把油水,“这都是托唐大人鸿福啊!” 两人打了把官腔,玉潇然刚要开口,唐俞抢先道:“余大人,今日除却解瘟疫之难的好事,下官还带来一个好消息。” 第五十七回 双雄逐鹿针锋对 “哦?”玉潇然惊讶地打量一眼唐俞,“唐大人,有何喜事啊?” 唐俞先哈哈笑了两声道:“下官知道瘟疫后续还需不少药材,故此,下官是送药材来的!” 玉潇然一愣,这唐俞转性了,突然这么大方?看着玉潇然疑惑不解的神色,唐俞得意道:“余大人,容下官先卖个关子,先给大人引荐两人!” 在唐俞说出两人的时候,玉潇然太阳穴突了突,忽略掉心头不适,咧着嘴巴道:“难得唐大人有如此雅兴,那余某就拭目以待了。” 玉潇然话音刚落,关闭的疫区大门“吱”地一声大开,展现出外面震撼人心的锦绣风光来。 一瞬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人间无数。 浴火朝阳与沧海明珠。 星辰银河落九天与柳月春风袭人面。 纵是容颜粗桃凡李,却也单见这风姿与气度,便足以拨人心弦。 紫衫翩然,素衣出尘。 众人痴了醉了惊了,玉潇然却要疯了! 易容术她岂会认不出,况且还是如此拙劣的易容术,骗骗像唐俞这样的草包还差不多!明明就是故意让自己认出的! 况且就算自己不识易容,人中龙凤,自己又颇为熟悉,岂是一方小小的面具就能够掩住风华的! 龙延拓,慕容修文,谁能想到,俩人竟在此时此刻此地从天而降,而且还诡异般地同时出现。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但她的的确确有那么一刻被惊住了。 “唐大人!”玉潇然提高了声音,及时打断了众人的春梦,“这是怎么回事?” 唐俞回过神来,听见玉潇然不算是高兴的声音,忙答道:“余大人,这紫衫的是是严公子,这位白衣的是沐公子,两位是外地来的药商,听闻长垣瘟疫横行,都愿意无条件捐助药材和银两,以供疫区之用,不过……” “不过什么?”玉潇然咬牙切齿。 唐俞偷瞄了玉潇然一眼,这余大人怎么看起来不开心的样子啊,这不是高兴的事吗?心有疑问,唐俞也是不敢问出,只要解决了疫区钱财问题,这余大人再也不会来找自己要钱了,真好!想到这里,唐俞心中豁然开朗,连忙答道:“不过两位都要求住在疫区,说是要监督用财用药,以免……以免有人中饱私囊!” 玉潇然皮笑肉不笑:“是吗?如此说来,无商不奸这句话说得还是不对的,最起码这两位老板那是不奸的,是也不是,唐大人?” 唐俞听着玉潇然骂人不骂人,夸人不夸人的话,赶忙偷偷瞄了一眼门口笑而不语的商人,生怕惹毛了两位财神而使之拂袖而去,却也不敢回答玉潇然的话,只得呵呵地笑着。 龙延拓风姿万千上前一步笑眯眯道:“余大人所说不假,商人也是人,也有恻隐之心,就好像当官的,有像余大人唐大人这样的好官,也有贪赃枉法的坏官,是也不是,唐大人?” 唐俞连连点头,并未对紫衫人的无理感到生气,反而有一种这样的人,生来就该是这样的感觉,笑眯眯道:“呵呵,严公子所言甚是,哈哈……本官尚有要事在身,余大人乃处理瘟疫钦差,有什么事跟余大人商量就是,本官先告辞了,告辞了……呵呵……” 余大人心情好像不怎么好,今日来的不是时候,还是速速离开为妙,免得一不小心又丢了银子…… “听说今个有好事来独家罪爱最新章节!”玄彬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什么好事啊,怎么能少得了……”待小跟班看清楚来人之后,一个吞吐口水,我字说咽了下去。转身“哇哇”大叫道:“啊!我……我是男人,我我还要娶妻生子延续香火,我还要纳几房小妾,我还未享受神仙之乐,我不要……”声音渐行渐远渐无声,再也看不到了踪影。 看得身后跟来的青谨和青慎二人目瞪口呆,失心疯?待看清门口的来人,二人先是一愣,随即对望了一眼,默默走开…… “余大人,远来是客,我等前来相助,大人连口茶都不请吗?”龙延拓笑眯眯看了一眼玉潇然,便当先向里面走去,那模样,哪是来做客的,东道主也不及他这么自在。 门口一言未发的慕容修文也不慌不忙向里走去。 玉潇然望着两人的背影,转身狠狠瞪了一眼守门的侍卫:“好好把门,再放闲杂人等进来扣你们的奉禄!” 俩守门的侍卫对望一眼,大人怒火攻心,不好惹! 天降喜事,疫区里得瘟疫较轻的人生活也已经能够自理,便张罗着为两位大商接风洗尘。说是接风洗尘,其实也就是简简单单几样家常小菜。 钟怀仁卧床不起,御医们又忙得诊脉抓药,其他人又上不得台面,接风之事,自然就落在了玉潇然头上,陪同的还有青谨、青慎二小,以及耷拉着头的龙家小侍卫。 玉潇然居于主位,两手边是龙延拓和慕容修文,其余三人都坐在另一头。 玉潇然这情形颇为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便手举一杯清茶一本正经道:“疫区简陋,余某便以茶代酒,先感谢两位的热心相助!” 龙延拓挑了挑眉:“怪不得余大人跟皮包骨似的,原来就吃这些,恐怕再过不了几日,余大人真的成了大人了!” 这个大人二字,龙延拓着重凸显了一下,说着,夹了一筷子桌上唯一的荤菜小黄鱼放入玉潇然碗中。 玉潇然不动声色看了看自己平坦的某处,脸色不甚好看,邪了眼道:“穷山僻壤里出来的苦小子,比不得您财大气粗锦衣玉食,粗茶淡饭吃不下也得吃!” “潇然,你确实瘦了!”慕容修文开口,也夹了一筷子菜放入玉潇然碗中。 玉潇然默然不语,半晌说道:“在下余冉,多谢沐公子!” 龙延拓眼神深了深,慕容修文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人在饭桌另一头小声咕哝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话音刚落,“咻”地三道眼神如刀光剑影般射来。 青谨忙低头扒了口饭:“好饿,好饿……” 身边青慎和玄彬两人连连鄙视…… “来,余大人,多吃鸡蛋,好长肉……”一声轻笑响起。 “黄花驻颜……”又一声音不紧不慢铺开。 “白菜养生……” “豆腐美容……” “米饭管饱!” “嗝!”猛扒米饭的青谨噎着了! 第五十八回 最是难忘初相识 “主子偏心,玄彬任劳任怨主子从来没给我夹过菜,我到现在一口菜还没吃……”小侍卫在见到自家主子魅惑的眼神一瞥的时候,渐渐没了底气,“米饭管饱!主子说得对,米饭好吃,好吃!”说着,还扒了几口。 玉潇然看着碗中堆积如山的饭菜,顿时没了食欲,筷子往桌上一拍:“两位慢用,余某先行告退!” “这么说,我可以吃你碗里的菜了?”青谨大喜在望。 “撑死你!”丢下三个字,玉潇然匆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远远地看见钟怀仁的营帐,想起今日清早钟怀仁烧已退下,约摸着也是醒的时候了,便向钟怀仁那里行去。文弱书生的耐力远远超过玉潇然的想象,玉潇然进账之时,钟怀仁已然起身。 “钟兄,不知鬼门关风景如何啊?”玉潇然笑着走进,顺便给钟怀仁递了杯茶。 钟怀仁笑笑,不答反问:“听说来了两位风姿卓越的捐助商人?” 玉潇然拿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嗨,什么风姿卓越,不过是卖弄风骚罢了,哪及得上你我!” 帐外树叶的“莎莎”声仿佛了些许。 钟怀仁轻笑:“如今怀仁不易见生人,待明日好些了,还是要拜见一下两位申明大义的两人才是!” 玉潇然不甚苟同:“不过就是沽名钓誉之辈,钟兄不必放在心上,好好休息便是!” 帐外树叶又“莎莎”响了响。 钟怀仁看了眼玉潇然道:“看来贤弟对此二人多有不满啊!” “有吗?”玉潇然侧目,“钟兄定是大病初愈,眼花了吧!” “呵呵……”钟怀仁一声轻笑,“外人皆传余大人天人下界,神勇无敌,沉着稳重,殊不知,余大人实则是这般性子!” 玉潇然见钟怀仁笑自己,也不恼:“官场皆传,钟大人形容淡漠,言语冷冽,实则……” 钟怀仁敛眸:“怎样?” 玉潇然做回想状:“哎呀呀,我记得那日某人高烧不退,竟抓着我的手不放,一个劲儿地贤弟,贤弟叫个不停……啧啧……那样子……咦,钟兄,脸怎么这么红?又发烧了?”玉潇然本是睚眦必报,说着说着瞥见钟怀仁脸色不对,想着大病初愈应该是很脆弱的,也不做他想,上前一步便欲向钟怀仁额头探去。 钟怀仁后退两步,结结巴巴道:“果……果真如此?” 玉潇然这才明白,原来这钟怀仁是害臊了,当下觉得十分有趣,玩心大起,逼近一步道:“不仅如此,钟兄抓着我的手,哎呀,那叫一个紧啊,松都松不开,一个劲儿的胡话连篇,什么朝夕相处了什么你心我心的,莫非钟兄近日里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这也没关系,钟兄都老大不小了,按道理早该娶妻生子了……” 玉潇然得意洋洋喋喋不休,看着钟怀仁脸色红了白,白了青,青了又红,甚是五彩缤纷,越说越来劲,钟怀仁终于打断了玉潇然的话:“贤弟住口,莫再说了飘渺之乾坤诀!” 玉潇然见钟怀仁脸色沉重,暗道,难道自己戳中这钟怀仁痛处了,多年不娶实则是因为钟怀仁心有所属却又有缘无分,便少有得噤了声,干巴巴道:“那个……那个,钟兄,我……我胡说八道唬你啊,你你莫放在心上,如今你身体正为虚弱,需要多休息,贤弟我就不打扰了,先先忙去了!” 玉潇然说完,见钟怀仁仍旧一声不吭的若有所思,心中少有愧疚了一番,打人不打脸,损人不揭短,自己的确是有些过头了,不过也不关我事啊,我也不知道这钟怀仁有这么个过去啊,看钟怀仁那一脸缅怀的样子,便也不再多做停留,默默走了出去。 再说钟怀仁这边,待玉潇然出帐,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失态了,对贤弟太凶了,也不知贤弟有没有生气,难道自己那日真的对贤弟…… 想到这里,钟怀仁便觉得颇为异样,想了一会儿,只觉得头疼,便一歪身子又倒头睡了过去。 玉潇然没走几步停下,斜了眼看着不远处一颗大树,优哉游哉走至树荫下靠着树干道:“我说太子殿下,您是属什么的?还是如今这天行国的人习俗都变了,整日在树上谋生?”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眼前紫影一闪,一张普通的脸便放大在玉潇然眼前,这样一来,那双魅惑的瞳眸不但不因此而失色,反而更显妖异,龙延拓笑眯眯道:“然儿这个想法不错,等我回了京畿,便下令在此道上开天辟地。” 玉潇然撇了撇嘴:“昏君!” 龙延拓挑了挑眉:“唉,生得英俊潇洒呢,有人说卖弄风骚,做些好事呢,有人说沽名钓誉,为君者兢兢业业呢,有人骂昏君,这世道……”边说边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玉潇然侧目,刚要开口,不远处一袭白衣翩然而来,脱口而出的话立即卡在了嗓子眼,再也无心玩笑。 龙延拓眼光几不可察地深了几许又邪笑如初:“看来,此地不适宜多待,走了,小然儿,好自为之!” 玉潇然恍若未闻,只是看着那素色修长的身影走来,未说话,她从来都不是逃避的人,只是不知怎样开口而已。 慕容修文看了眼龙延拓离去的身影,许久方道:“你,还好吗?” 玉潇然突然就笑了:“当街惩恶霸,相爷乘龙快婿,御驾前空手降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必以王爷的神通不会不知,所以,我,好的不能再好了!” 不错,慕容修文既然能够在危急关头救下自己,那必然是对自己了如指掌,她早该知道,帝王家的人,从来不会像表面那般无害,但必然有自己独到之处,更何况是傲苍声名选扬的容王殿下,温雅有礼,谦恭和善,定国策,减兵赋,施善事。 只是,传闻受百姓爱戴,却不受君王恩宠。 慕容修文眸光盯着玉潇然,轻声道:“潇然,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那王爷想问什么?”玉潇然声音斗然冷却,“想看看我有没有伤心欲绝?有没有一蹶不振?还是有没有寻死觅活?还是从此长隐深山老林永世不出?” 不是没有怨气没有恼怒没有难过,只是,她从来都知道,那些,都于事无补,所以她忍耐再忍耐,今日,却不知怎的,尖酸刻薄的话再也藏不住掖不住地脱口而出。 第五十九回 风华各异同桌人 慕容修文一顿,随即上前一步,走至玉潇然面前低首看着满面怒容的她,轻声道:“对不起,我……” “我明白,你有不得已的苦衷!”玉潇然抢先打断,不是不愿意听她解释,而是,不愿意知道那些帝王家的权谋与是是非非,这段时间,被明王明里暗里的下毒手,纵然她早已明白帝王家深似海,但却真正置身其中的时候,说是不失望那是骗自己的,若不是为了娘亲,她绝不会踏入这是非之地。 狐狸师父从来都是未雨绸缪的,怕是早已知晓自己终将会蹚进这滩浑水中,所以才在自己疑惑之下强逼习得阴谋诡诈,官场之道,帝王权略。 慕容修文苦笑,明明知道她从来都是如此聪慧的女子,却还是忍不住想去解释,自己啊,果真是无药可救了。 看到慕容修文的苦笑,玉潇然有一种银针入骨的感觉,皇权高势,从来都身不由己,怪不得别人,更加怪不得慕容修文,生来经纬之才风华万千,却从来只是个闲散亲王,如若不是步步为营,怕是早已身首异处,想到这里,心便软了几分,涩涩道:“帝王家的事,我懂,所以,我不怪你!” 慕容修文闻之一愣,随即看向玉潇然晶然明亮的瞳孔里,脸上顿时笑如梨花盛开,如月落银辉,皎洁温怀,一把拥住玉潇然:“潇然,你……你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我……我好欢喜,真的,我好欢喜!” 玉潇然听着慕容修文语无伦次的话,感受着微微发抖的身体,多日来的心中积郁,顿时豁然开朗,罢罢,自己本就是随性中人,那便放纵一回又如何。 远处,一袭紫衫绽放在枝叶葱笼之中,看着那地上合二为一的影子,嘴角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主子!”树下小侍卫不满开口,“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主子,您为何走开,您为她也做了不少啊,您为何不说!” “木未成舟,到底谁主沉浮,妄下定论还为时过早!”树上的人喃喃开口,散尽风中,划向远方,落入树下人耳中,平复了小侍卫愤愤不平的表情,主子既如此说,那他便相信。 有了慕容修文与龙延拓的相助,疫区大大解决了药材问题,恢复程度一日千里,许多身体溃烂的人开始慢慢结痂,同钟怀仁一般初染瘟疫的人已经能够行动自如,疫区一派升腾喜气。几日后,大多人已恢复了七七八八。 疫区欢庆日,举杯共消愁。 宴不是奢华的宴,每桌上只有零落的几荤几素,酒也不是名酒,酒馆里最次的竹叶青。大大小小的,摆了几十个桌子。 玉潇然、龙延拓、慕容修文几人坐于众人中心,一声“开宴”而下,四周觥筹交错之声与欢呼雀跃之声乍起,玉潇然几人脸上也多了几分喜色。 坐中一人起身大声道:“父老乡亲们,静一静,静一静!”待人群静谧下来,这人接着道,“天降大难,时不我与,我等本该阎王殿中相会,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如今日这般大快朵颐,多亏贵人鼎力相助啊飘渺之乾坤诀全文阅读!” 说着,说着,这人眼眶微湿,抽了抽鼻子,接着道:“各位,救命之恩我等无以为报,今日,我等给余大人和钟大人等人行个礼,虽不值钱,但是聊表敬意,如何?” 话音刚落,未及玉潇然等人有所反应,此人当先跪下,玉潇然惊得当即站起,须庾之间,在场之人全部跪下,除却玉潇然这一桌几人和几位太医大夫。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众人齐齐道。 玉潇然与钟怀仁对望一眼,赶忙上前,玉潇然边扶起眼前一人边道:“各位快快请起,此乃我等分内之事,实不敢当,大家若谢便谢几位大夫和这两位药商吧!”钟怀仁也道:“正是,怀仁也未做什么,反倒是极为不争气地卧床几日,给大家添麻烦了,怀仁受之有愧,还是谢谢几位鼎力相助的大夫和药商吧!” 人群中立刻人七嘴八舌道:“钟大人说得哪里话,钟大人还是操劳过度受我等连累所致……” “是啊,是啊……”人群皆是附和之声。 钟大人道:“总之,此次皆是众人之功,各位还是谢谢几位大夫吧!” 众人又忙向龙延拓与慕容修文几人重重一礼,两人倒是无所推脱地受下了,想来是受人跪拜已觉得再正常不过,倒是几位大夫忙着拉东拉西。 当先黄大夫道:“我等受之有愧啊!若不是钟大人和余大人两位好官,我等纵是有心也无力啊,况且这解疫之方,还是余大人尝试出来的,两位大人是我们长垣的救星啊!” 玉潇然一见众人又要谢来谢去没完没了,半开玩笑半正经道:“咳,好了,你们再谢来谢去,这么一大桌好吃的啊,都被苍蝇吃完了,你们想把大人我的肚子饿坏啊,钟兄,你也饿了吧?还是快快入座吧!” 钟怀仁心情也颇佳,难得在众人面前开得玩笑:“不错,可不能浪费了这一桌的美酒佳肴,误了这一刻的美景良辰啊!”说着,当先入座。 众人一阵轻笑,为了不饿坏他们的大人,纷纷入座。 灯火冥灭,夜影阑珊,龙延拓和慕容修文只觉得玉潇然那明亮的双眸,那因为受了跪拜而慌乱无措的神情,那受众人敬谢却一无所谓的豁达,都仿佛让人移不开视线,如果以前他们欣赏的是灵动开朗不可一世的玉潇然的话,那么今日,他们便是深深地为这种视万千崇拜于烟尘的玉潇然而深深的折服。 感受道两人不约而同地目光,玉潇然回慕容修文一个大大地微笑,而后转向龙延拓:“看什么?” 龙延拓嘴唇微动,几个字传入玉潇然耳中,令玉潇然不禁皱了皱眉头。 慕容修文道:“怎么了?” 玉潇然顿了顿,夹了一筷子菜:“没事儿,用饭吧!”丝毫没有注意道慕容修文的眼神深了几许。 沧海遗珠,非九天月华,岂能相配。 这是龙延拓说给玉潇然不明就里的几个字。 正思虑间,人群中嘈杂道:“各位,我们一起敬两位大人等人一杯好不好?” “好!”玉潇然赶忙站起与几人一起举杯,便将这几个字抛诸脑后。 多年以后,在座的每一个百姓回忆起那一晚,便唏嘘不已,不只是因为他们都得出生天,而是那晚同两位大人同桌的几人的风华,彼时他们如何也想不到,与他们痛饮三千浊酒的,每一个,都将是四海八荒响当当的人物。 第六十回 幼时记忆最深刻 疫区疫情已不再是问题,玉潇然与钟怀仁还是要在城内考察一番的,如此,便又搬进了原先住进的小客栈,疫区后续事宜,交给几位太医便可。 小客栈的掌柜的知是钦差大人莅临,亲自引路带至上房,待安置好四人以后,又慌慌张张将上次住店房钱拿了来:“两位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啊,竟不识两位贵人,这是上次的房钱,贵客临门,免费入住,嘿嘿,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哎,掌柜的,这可使不得!”玉潇然推壤,“你就把我们当做普通的客人便是,不必这么客气!” “大人,大人!”那掌柜的一脸为难,“大人折煞小的了,两位大人是我们长垣的救星,是活菩萨,小的怎可忘恩负义收取大人的银子,若是传了出去,小的怕是会被长垣百姓唾沫星子淹死!” 玉潇然笑了:“若是真的白吃白住,那余某与钟大人怕是第一时间被邢部抓了去!这样吧,房钱你先收着,余某素来有口腹之瘾,掌柜的只管好吃好喝的拿来,如此,也不算失礼了,谁也不会说掌柜的什么,如何?” 钟怀仁一旁只笑不语,玉潇然见那掌柜的拿着银子还是踌躇不定,瞥了钟怀仁一眼,不悦道:“钟兄倒是说句话啊!” 钟怀仁轻笑一声,道:“贤弟说的是,掌柜的,就照余大人说的做吧,咱余大人可是个倔性子,他若不收,谁也没办法!” 玉潇然忙接道:“不错,掌柜的,你就别再客气了,开门做生意哪有不收钱的!稍后我与钟大人还要出去观察一番,看看有没有隐藏疫情,这可是大事!” 那掌柜的也无法,忙应答:“是是是,疫情是大事,大人您先忙着,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小的告退!” 打发走了掌柜的,玉潇然两人收拾了一番,决定先观察几天再说,疫情虽已然得到控制,但难保不会复燃,所以短时间内,两人还是不能回永宁。 待下了楼,不出意料地龙延拓与慕容修文也跟了进来,此刻正一人一张桌子悠闲地品着小酒吃着小菜,一个优雅如同清荷池畔起涟漪,一个温润若平湖滋暖阳,见玉潇然二人下来,异口同声道:“坐下来吃饭!” 玉潇然看了一眼两桌上的美味佳肴,偷偷咽了把口水,一本正经道:“不了,多谢二位好意,余某有正事要出去!” 龙延拓叹了口气:“唉,看来余大人不肯赏脸呐!也是,两位大人日理万机,岂是我这等生斗小民可高攀的,唉,到底是我妄自托大了……”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受不得激将法,两步并上前去,拿起杯子倒了杯酒,一口饮尽:“敬严公子一杯,可否?” 龙延拓轻轻一笑:“在下荣幸之至!”说着,也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旁边慕容修文依旧温润笑着,只是眼神闪了闪。 身后钟怀仁沉默不语。 玉潇然朗然道:“严公子满意了吧,余某要事在身,先行告辞!”说着转身的瞬间,送给慕容修文一个几不可察的微笑,对身后钟怀仁道:“钟兄,走吧!” 钟怀仁看了眼独自饮酒的二人,道:“不如用了饭再走?” “钟兄若是饿了钟兄吃,贤弟先行一步!”说着,头也不转向外走去,开玩笑,坐哪吃,龙延拓那?慕容修文那?还是再上一桌?! 身后钟怀仁摇了摇头,向两人拱了拱手,追将出去冰火九重天最新章节。 钟怀仁边走边道:“贤弟与严公子和沐公子颇为熟识。” 玉潇然脚步一顿:“嗨,余大人颇擅言辞,钟兄又不是不知道。” 钟怀仁轻笑一声,接着道:“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玉潇然望了一眼钟怀仁,心中暗暗佩服,短短几天而已,这人的眼睛当真毒辣!嘴上却说:“两个一身铜臭的奸商而已,钟兄也过誉了吧!” 钟怀仁不置可否。 玉潇然也不再接话,心中却是暗道,这钟怀仁平时闷葫芦一般不说话,敢情千般风雨皆已收入心中,隐而不发,可造之才却又不得不小心提防。 两人四处察访了半晌,虽不知以前的长垣是何模样,但随手问了几个路人也知已恢复了七七八八。 玉潇然觉得其实这长垣也是颇为繁华的,虽不能与永宁相比,但看这叫卖声不绝于耳的街道,倒是颇有些趣味,便与钟怀仁道:“看来,百姓的生活已无大碍了!” 钟怀仁点了点头道:“不错,但还是不可大意!” “豆腐花,好吃的豆腐花……”一声叫卖声顿时让钟怀仁喜出望外。 “钟兄,先别想其他了,带你吃好东西!”说完,也不等钟怀仁回话,拉着钟怀仁便往小贩摊上坐去。 “老板,来两碗豆腐花!”玉潇然迫不及待喊道。 钟怀仁不禁莞尔:“说来贤弟也是百姓口中无所不能的人物,却原来总像个饿死鬼脱生一般!” “钟兄最近总爱笑话贤弟!”玉潇然接过两碗豆腐乳放在桌上撇了撇嘴道,“你尝尝就知道了!”说着,便放一大口在嘴里,颇为享受。 钟怀仁看了一眼玉潇然:“怀仁不是笑话你,而是欣赏,普天之下如贤弟这般性情中人的少之又少,不贪钱财,不拘小节,不攀权贵!” 玉潇然又吃了一口道:“非也非也,钱财权贵谁不喜欢,只是相比而言,我更喜欢好吃好睡,长命百岁,祸害千年!” 看着玉潇然那神神叨叨的样子,钟怀仁又笑了笑,这么一会儿功夫,玉潇然竟已经吃下大半。 “咦,钟兄,你怎么不吃!”玉潇然看着纹丝不动的钟怀仁道。 钟怀仁望了眼面前白白嫩嫩的豆腐花,堂堂七尺男儿竟吃这小孩子家的玩意儿,颇有些下不去嘴,便尴尬地笑了笑。 玉潇然心中明了,道:“钟兄可知我这是第几次吃豆腐花?” “贤弟向来爱好美食,如此喜欢此物,想来是已经数不清了吧!”钟怀仁道。 玉潇然摇了摇头:“这是我第二次吃,我第一次吃的时候,是六岁的时候。” 钟怀仁一脸探究。 玉潇然接着道:“我与两个弟弟自小管教甚严,我六岁的时候,偷溜出来,恰巧碰见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当时他正被人欺负,我那时候武艺已颇有门道,便帮助了他,之后又见他饥饿难耐,便请他吃饭,可惜那时我怀中只有几文钱,只够两碗豆腐花的,只好带他吃豆腐花,觉得香软濡滑吃的颇为畅快,不仅如此,那也是我第一次帮助人,我第一次觉得,这天下的人,没道理有人锦衣玉食有人却食不果腹,我虽身单力薄,但我也会尽我能,让我遇到的人都能够和泰安康!” 第六十一回 昏庸知州荒唐事 “说得好!”玉潇然话音刚落,身后响起慵懒却又不大不小的声音,“余大人果真不是一般人,有如此胸怀壮志,我等升斗小民真是佩服万分!” 玉潇然眯了眯眼:“严公子,偷听人讲话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啊!” 来人正是一袭紫衫的龙延拓,毫不客气地袖袍一挥坐至玉潇然身侧,动作优雅而又不失普速度,仿佛春风拂面:“老板,再来一碗豆腐花!” 玉潇然与钟怀仁一齐愣了愣,但钟怀仁是一转而逝,玉潇然却是难以置信:“你……你确定要吃这个?” 高贵优雅的天行太子,居然会在市井小贩之地吃一碗豆腐花? 龙延拓一笑,平淡无奇的容颜上那双双眸却好似无比倾城:“怎么?草民吃不得?”有些人风华入骨,岂是一块小小的皮囊就能够遮掩的。 玉潇然撇了撇嘴:“严公子请自便!” 玉潇然从没见过,有人会在路边小摊上将一碗豆腐乳吃的如此优雅,噢,不,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品,也不算是品,因为一碗豆腐花片刻便消去了一半,但却让人不觉得吃的人在大快朵颐,反而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如同行云流水在眼前一晃而过,但却给无数文人骚客遐想的空间。 感觉到玉潇然的目光,龙延拓妩媚一笑,虽容貌凡庸,展现在玉潇然眼前的却是那风华绝代的狭长邪眸与举世无双的倾世容颜,甩甩头,玉潇然偏过脑袋,看了眼钟怀仁:“钟兄还不吃吗?” 看了龙延拓一眼,钟怀仁也不好再拒绝,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一口,看得玉潇然直摇头。 随即钟怀仁愣了愣,笑道:“倒是怀仁小家子气了,这豆腐花果然香嫩可口!” 玉潇然咧嘴笑道:“余某人从不欺人!” 随后这句话在龙延拓和钟怀仁质疑的目光下默默被忽略过去…… 钟怀仁敛了眸中神色,不轻不重道:“若非贤弟说与严公子是初次相识,怀仁还以为两位是久别重逢的故人。”说着,不经意吃了口豆腐花。 龙延拓面不改色,答得轻巧:“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我与余大人,一见如故。” 玉潇然暗暗撇了撇嘴,嘴巴却道:“嘿嘿,不错,都曾为百姓尽过力,嘿嘿……” 钟怀仁不再答话,专心吃着口中豆腐乳,仿佛不曾说过话,玉潇然心中暗叫不好,龙延拓却是依旧悠哉悠哉地吃掉最后一口豆腐花。 一个小摊,三位食客,各怀心事…… 玉潇然等又考察了几日,暂时没发现任何异样,大街小巷也越来越繁盛起来。 青谨也告知无甚异样,几人悬着的心方放了下来,与钟怀仁商量了一番,又因前几日帝都快马传讯,成元帝已急不可耐,便决定三日后再无异样便决定返程。 这日,玉潇然用过午饭,龙延拓与慕容修文离奇地不约而同地消失,两人这几日虽因着人多眼杂未曾有过失礼之处,但整天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团在玉潇然周侧还是让玉潇然不甚头疼,此刻不在,正好随了玉潇然的意人皇经。便携了二小与钟怀仁出门去,准备临走前采办一番。 行至中街,玉潇然发现众人都行色匆匆地行往一个方向,青谨双目放光,玉潇然也不甘示弱扯了一个过路中年男子道:“这位大哥,有热闹可瞧吗?怎么各个都跑这么快?” 那中年男子瞅了玉潇然一眼:“这位公子说得什么话,人都死了,有甚热闹可瞧的!”说罢,还一脸愤慨的欲挣脱玉潇然。 几人脸色齐齐一凛,玉潇然沉声道:“可又是瘟疫作祟?” “瘟疫那是天灾,我等无曾可怨!”那中年男子被玉潇然拽着,挣脱不得,又是一脸愤慨,“这是人祸啊!唉,作孽啊作孽,唉,这位公子您松手啊,去晚了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玉潇然一脸痞色:“大哥,您不给我说清楚,我就不让你走噢!” 那中年男子挣脱不得,只得无奈道:“嗨,你们未听说吗?知洲小舅子冯三在大街上强抢民女,听说当时那女子手中牵着自家六岁的小妹拽着自家姐姐,那知冯三一不小心失手把那孩子打死啦!一见出了人命,冯三直接跑了,可怜那一家人前去知洲那里申冤,唉……真傻啊,也不想想,人知洲不护着自家的人还向着你啊,听说在府衙被知洲打了个半死……” 玉潇然还未说话,青谨便跳叫起来:“什什么!岂有此理!还有没有王法,岂有此理!” “王法?在这长垣天高皇帝远的,这知洲便是王法!”那中年男子见玉潇然恍神间慌忙扯出自己的袖子,丢下一句话一溜烟跑了。 玉潇然脸色阴沉,早知这知洲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当初在疫区的时候玉潇然便侧面有意无意打听过,什么私自收税,克扣朝廷拨款等等,未想自己还在这呢,竟然如此包庇亲属无法无天,真是岂有此理!当下二话不说,大步向府衙赶去。 钟怀仁脸色也不甚好看,慌忙跟上。 老远地,凄惨的叫声刺耳。“大人!”大堂内传出女子凄厉的哭啼,“大人……冤枉啊……大人……求求您,别打了……爹爹,爹爹受不得杖刑啊!民女所言属实……” “住手!”玉潇然拨开人群,一声怒喝。 门口围观的人群顿时看了过来,正堂知洲脸色一变,随即堆出一脸笑容道:“原来是余大人啊,下官当是谁呢,竟敢擅闯公堂!”言下之意,本官正在公事,任何人不得扰乱。 玉潇然踏进大堂,那地上的女子一听余大人,立刻膝行而至,不停玉潇然磕头:“大人,余大人,民女听闻余大人乃一心为民的好官,余大人,民女冤枉!冤枉啊,您一定要为民女做主啊!” “大胆刁民!”玉潇然还未开口,上方唐俞惊堂木一拍,“放肆!公堂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再扰乱公堂,杖责二十!” 玉潇然止住女子磕头之势,抬头望向唐俞:“唐大人,我朝推崇以德治人,禁止严刑峻法,今日之事,所做为何啊?” 唐俞稳坐不动:“刁民无事生非,擅闯公堂,诬陷他人,罪不可恕,处以杖刑,以儆效尤!” “大人大人!”地上的女子出声辩驳,“民女在大街上遭人调戏,小妹上前相扯,被那恶霸出手打死,大人您看,小妹……小妹只有六岁啊!”说罢,一手掀开身侧的草席。 门外一阵唏嘘。 方才玉潇然怒气冲天,未曾留意,这一看,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那里躺着的,实实在在是一个已经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的小女孩,六岁,六岁自己在干什么呢?在碧遐谷飞檐走壁还是偷懒耍滑还是欺负青谨青慎? 第六十二回 怒发冲冠三千丈 身侧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道:“大大人,草民小女……只有只有六岁啊,但求大人做主!” 玉潇然脸色阴沉:“唐大人,这又作何解释?” “余大人!”唐俞脸色微变,“余大人虽贵为钦差,但皇上只授以瘟疫事宜,长垣之内的大小事宜,不在大人管辖范围之内,瘟疫事宜大人处理地很是完美,回京之后皇上必会予以嘉奖,大人还是做好分内之事为好西凉铁骑!” 玉潇然微凛:“本官若非过问不可呢?” “钟大人与余大人同为御点钦差,可否提醒一下余大人?”唐俞见说不动玉潇然,抬头向门外钟怀仁道。 钟怀仁冷声道:“抱歉,唐大人,提醒余大人并非本官分内之事,恕本官无能为力!顺便提醒大人一句,巡私惘法,草菅人命,可要比余大人关心贵地民生案情这罪名大的多!”一句话,不仅警告了唐俞,而且还化解了唐俞口中玉潇然擅闯公堂,逾职办案这子虚乌有的罪名! “你!”唐俞脸色煞白看了一眼钟怀仁,又看着玉潇然,“余大人,插手此事可是对大人一点好处都没有!” “本官办事向来随心,不论得失,多谢唐大人提点!”玉潇然坚定不移。 “你!这么说大人这闲事是管定了?”唐俞脸色铁青。 “非管不可!还请唐大人立刻将凶手辑拿归案,还这位大叔和姑娘一个公道!”玉潇然紧盯唐俞,施加压力。 唐俞静默片刻,方道:“好好!还一个公道!” 玉潇然刚稍一放松,便听唐俞道:“刁民袁长贵和袁娇,诬陷他人,公然辱骂朝廷命官,不思悔改,各自杖责四十,打入大牢,择日袁长贵贬为贱奴,袁娇贬为娼妓!来人啊,行邢!”想来这唐俞因为近日来钟怀仁和玉潇然风头正盛而心中有怒,此刻又遭玉潇然阻挠,心中哥哥是愤懑不已。 “大人不可!”旁边师爷惊呼道。 四下哗然,指责声怒骂声小声响起。 “哼!”唐俞一声轻哼,“本官办案,向来衣法行事,再有异议者,处以扰乱公堂之罪!” 四下立即噤声。 “狗官,你敢!”玉潇然一声大喝,心中更是怒火熊熊。 钟怀仁上前:“唐大人,是否判决有所不妥?” “钟大人,余大人!”唐俞加重口气,“本官敬二位贵为钦差,但并不代表二位可以插手本官办案!” “本官可以不插手,但若大人执意如此,本官定将长垣各项事宜细细写入奏折之中,禀明皇上!”钟怀仁冷声。 唐俞依旧顽固不化:“大人如何下官插手不得,下官如何大人也同样不得干扰,来人呐,还不行邢,更待何时!” 钟怀仁脸色铁青,小声对身侧站立不动的玉潇然道:“这唐俞竟如此荒唐行事,待回京之后,必定参其一本!” 这边说着,那边棍杖已经举起,眼看那中年男子再受不得杖刑,否则必然血尽而亡,玉潇然再也压制不住自己。 “哎呦!”两边衙役应声倒下,玉潇然已然出手! “余大人!这是为何!”唐俞拍案而起,“余大人再妨碍办案,休怪本官无情了!” 玉潇然眼神冷冽,看得唐俞猛地一个哆嗦,玉潇然一步步上前,两眼通红:“今日,本官不但要管定此事,还要为民除害!”说罢,顺手抽出身旁一个衙役腰间的刀,一步步逼近。 “你……你……余大人……”唐俞一见玉潇然抽刀,终于知道惹怒了眼前的瘟神,不禁连连后退,“你干什么?杀我?不……不不,你不能……你没有权利杀我!来来人啊,快快,快拦住他!” 玉潇然看着身侧蠢蠢欲动的衙役:“今日本官手刃狗官,谁再上前一步,休怪本官无情外星皇族!” 身侧衙役犹豫不前。 “贤弟!贤弟不可!”钟怀仁惊呼,上前扯住玉潇然不放。 “有何不可!”玉潇然侧目,伸手点上钟怀仁穴道,使之动弹不得,“今日,谁也拦不得我!” 大堂内鸦雀无声,师爷早已吓得缩在一旁,只有唐俞看着玉潇然步步紧逼的身影惊恐地不停后退:“余余大人,你……你不能杀我,本官乃朝廷命官,就算皇上要杀,也需大理寺会审,你……你若杀了我,你……你也活不成……我我妹妹乃当今……” “先杀了你,余下的事,自不必唐大人费心!”玉潇然打断唐俞的话,“至于唐大人有何后台,本官为民除害,自是不怕!” “你……你……”唐俞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只会连连后退。 玉潇然上前一步,举起手中利刃:“拿命来吧!” “啊”地一声,在玉潇然手中利刃决绝落下之时应时而止,唐俞已然断气,双目圆睁,看似心有不甘。 身后钟怀仁动弹不得,只有苦笑一声。 众人被这一变故震得愣神半晌,片刻之后,不知谁反应过来,欢呼一声:“狗官死了!” 接着,欢呼之声接二连三:“狗官死啦,好哇,狗官死了!” “余大人,余大人为民除害了!” “狗官真的死了?!余大人杀了狗官……” “死得好啊……” “……” 钟怀仁欲言又止,随即无奈摇了摇头,百姓只知贪官该杀,却不知擅自杀伐的后果。 玉潇然丢下手中滴着血的利刃,解开钟怀仁的穴道,高声道:“唐俞已死,余冉杀害朝廷命官,不得行事,按照我朝律例,此案交由钟大人处理,钟大人,请!”说着,手一摆,伸至钟怀仁面前。 “贤弟,你……”钟怀仁无奈看向玉潇然。 玉潇然打断钟怀仁的话:“钟兄,别让我失望,别让袁氏父女失望,别让门外百姓失望!” 钟怀仁苦笑一声:“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说罢,向正堂之上坐去。 钟怀仁自然不负众望,命人将唐俞尸体抬下去安置,又差人将冯三抓了来,依律还了袁氏父女公道,将冯三打入死牢。 百姓连连称赞半晌,袁氏父女又相继谢恩,方才散去。 小客栈内。 玉潇然推开房门,看到里面好整以暇坐着地一团紫气,道:“您这梁上客做得格外得心应手啊!” “如若余大人不怕断袖的传言,我也不介意正大光明地走正门!”龙延拓答地飞快。 玉潇然鼻孔抽抽,径直坐下,未曾答话,随意接过龙延拓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你就不怕我在水里加些东西?”龙延拓笑道。 玉潇然手顿了顿,随即一饮而尽道:“你们主仆,一个做贼一个内奸,指定天下无双!” 第六十三回 情之一字若奈何 “喂,女人,知不知道什么叫恩将仇报啊!”一张大脸迅速出现在在窗台外,小侍卫倒挂着晃晃悠悠愤愤不平地瞪着玉潇然,“少爷我是来帮你的,你竟然说我是内奸迷晴惑爱!” “恩将仇报我不知,倒挂地蝙蝠倒有一只!”玉潇然继续戳中。 “哇哇……”小侍卫叽叽喳喳,“主子,这下您知道这女人如何荼毒属下了吧……唔唔……” 一团不明物体飞射而出,堵住了小侍卫哇哇大叫的嘴巴,世界顿时清净下来。 龙延拓优雅地拍了拍手:“吵死了!” 玉潇然撇了一眼玄彬飞射而去的身影,疑惑道:“那是什么?” 龙延拓漫不经心道:“不知道,就在那随手一抓丢了出去。” 玉潇然看向龙延拓示意的地方,眉头紧皱,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日,她将一双袜子丢在了那里…… 正思虑间,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大脸,玉潇然一把拍开:“干什么!” 龙延拓唏嘘一声:“啧啧,原来这就是惘顾法纪,仗义疏财,手刃贪官的英雄本色啊!果真是名不虚传!” “太子殿下很闲吗?”玉潇然侧目。 龙延拓适可而止:“我不闲,只是我得提醒你这长年累月在悬崖峭壁行走的英雄一下,不然以后我找谁讨债去!” “人说施恩莫图报,殿下还真是一点也不吃亏!”玉潇然接道。 “我是王者,不是慈善家!”龙延拓答得也快。 玉潇然正要开口,忽听到门外敲门声响起,玉潇然扭头道:“谁?” “是我!”温润的声音传来。 玉潇然转身,龙延拓已经不见身影,只有窗外仿佛吹来阵阵清风。 玉潇然起身打开门,慕容修文随手将门关上道:“唉,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听出慕容修文话中的无奈,玉潇然耸了耸肩:“一时没忍住!” 慕容修文靠窗坐下,看了眼桌案:“看来,已有人先我一步了!” 玉潇然看了一眼桌上未收的两杯茶水,道:“你别误会,我……” “潇然!”慕容修文打断玉潇然的话,笑容绽开春水,“不需要解释,相反,我很愧疚,也很不安。” 玉潇然疑惑地看着慕容修文,宛如墨玉的瞳眸中无一丝异样,方放下心来。 “那些日子,一定很辛苦吧!很抱歉,我不在你身边。”慕容修文轻声道,“我不安,是因为,生死边缘,同你共进退的人,不是我!” 玉潇然心中掀起涟漪,上前一步携了慕容修文的手:“慕容大哥,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你有你的无可奈何,况且,是我刻意隐了形迹躲开了你不是吗?你不用自责。” “我知道,你从来都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慕容修文牵紧玉潇然的手,“可是,我会责怪自己……” “慕容大哥!”玉潇然笑了,“既知我,那便不必多做解释,以后,再不相负就是,好不好?” 慕容修文眼波荡漾,随后重重点头。 玉潇然又开口道:“我知道你是来帮我的,瘟疫之事你已经帮我很多了,相信我,玉潇然从来不是一个要依靠任何人生存的无能之辈,我拿捏得了分寸黑萌进化史最新章节!而且,圣华如今必定需要你主持大局,所以,北牧不是你久留之地!” “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你的能力,只是,这一次恐怕……”慕容修文接道。 玉潇然笑道:“既相信我,那便对我放心,不要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慕容修文欲言又止,片刻道:“我不会阻止你飞翔,但是有需要,一定要开口,我给你的玉佩,你……” 玉潇然从怀中掏出玉佩晃了晃:“怎么?你以为我丢掉了?” 慕容修文脸上绽出欣喜:“潇然,我……我我……慕容修文何其有幸,得如此佳人!” 玉潇然抬首答得理所当然:“那是自然,我玉潇然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以后你可要小心喽,弄丢了,可就再也不会有了!” 慕容修文满目宠溺,理了理玉潇然鬓角掉落的一绺青丝:“你呀,就不能谦虚一点吗?” “我说的是事实好不好!”玉潇然撇嘴,“若是谦虚了,那不就是骗人了!” “呵呵……”慕容修文失笑,看着眼前男装的女子,心中无限欣喜,曾经他以为,再也不会有这么一天了,可是,这个女子的豁达与大度,又再一次给了他重生的机会。 打断女子自恋的遐想,慕容修文道:“明日你回去,我不便追随,如果你有需要,拿着玉佩到永宁成安药铺即可,知道吗?” “哎呦,知道啦知道啦!怎么你们每个人都……”玉潇然说着声音小了下去。慕容修文眸色顿时黯了下去,玉潇然自知失言,定定道:“你放心,玉潇然认定的人,只有一个,除非,你负我在先!” “得卿如此,夫复何求!”慕容修文开口道,“不然我将霜因调去永宁……” “别!”玉潇然打断慕容修文,“得了吧,以前在凤羽城时就没给我过好脸色,我才不愿意看别人脸色呢!再说了,谁都不许帮我,否则休怪我翻脸,这是我北牧内政,岂能他国插手!” 慕容修文笑得无奈:“你呀……” 窗外某屋檐上,一袭紫衫迎风惆怅。 窗内浓情缓缓,温润而又明朗。 夕阳无限好,有人两两话情浓,有人独自清酒和忧愁。 十里长街巷,玉潇然身处囚车之中,道旁挤满了前来相送的百姓。 钟怀仁面色清冷:“非要这样不可吗?” 玉潇然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不然怎样,钟大人想落个包庇罪犯的罪名!哎,先别忙着说话,我知道你不怕,只是你想过没有,只有你与此案撇清关系,到时你方能为我说话,不然等我俩都身兼罪责时,更为棘手!” 钟怀仁泯着薄唇不曾开口。 玉潇然接着道:“钟兄,小弟相信你!况且,坐车总比骑马舒服不是,只是,我那两位弟弟,总是多生事端,还望钟兄代为照看!” 钟怀仁沉默片刻,方重重点头。 四周响起嘲杂之声:“余大人,您怎么在囚车里啊?” “是啊是啊,余大人,您这么好的官,能犯什么事呢?” …… 第六十四回 针锋相对御书房 玉潇然转过身,笑眯眯对着愁眉不展的百姓道:“没事没事,乡亲们莫要多心,余某犯了些小错,这是负荆请罪呢!” “大人铁血特种兵!”一声清亮的女声从人群中传出。 玉潇然扭头望去,正是那昨日蒙冤的袁娇扶着自己的父亲前来,玉潇然放下嬉皮笑脸,正色道:“袁大叔,袁姑娘,可曾安置妥当?” 那袁氏父女闻声一脸哀戚,袁大叔显然是棍刑加重,颤颤巍巍想要跪下,一旁钟怀仁赶忙扶起:“袁大叔身体未愈,切不可有大动作!” 袁娇赶忙替父亲行礼道:“多谢钟大人了,钟大人,余大人这是为何?是否是因为昨日杀了狗官所致?待回了永宁会不会……” 钟怀仁尚未开口,玉潇然抢先道:“姑娘放心,余某杀的是狗官,办的是为民除害的好事,怎么会有什么事呢?顶多皇上训斥一番,罚点奉禄而已,放心吧!” “可是,大人您杀的是坏人啊,为什么会这样?”百姓不谙政事,自是不解。 “对啊,余大人,您杀的好!”四下附和之声大起。 玉潇然心中苦笑,是啊,姑娘我杀的是该死之人,怎么会这样呢?朝堂若是像百姓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那么简单,那也不叫朝堂了。 钟怀仁见玉潇然不说话,忙开口郑重道:“诸位放心,有怀仁在,定当与余大人同进共退,拼尽全力护得余大人周全!” “钟大人既如此说,草民便一定相信!” “多谢各位厚爱,怀仁就此告辞!” “钟大人,走好!” “余大人,您走好……” “钟大人,余大人就交给您了……” …… “各位放心,余某福大命大,一定会逢凶化吉的!”玉潇然悠然自处地靠在囚栏上。 钟怀仁眉头紧皱看着一边整理自己仪表一边与百姓打得火热的玉潇然,无奈策马前行。 不远处转角处,小侍卫嘟囔道:“主子,咱也就这么回去了?永宁可不太平啊!”小侍卫小心翼翼地试探。 龙延拓眼神深邃,慵懒一笑,转身离去:“不必,她是九天展翅翱翔的雄鹰,而不是偏安于牢笼之中的金丝雀!” “哦!怪不得这么彪悍!”小侍卫看了一眼被人群包围的囚车,转身跟上自家主子。 “还不快走,王总管还等着你呢!”漫不经心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入某侍卫的耳朵,却如同击缶一般让其心中直打鼓。 “唔……主子不能太无良,属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小侍卫撒开双腿赶紧追上无良主子絮絮叨叨。 玉潇然等回京,早已有人在城门守候,着两位钦差速速前去面圣,足见成元帝焦急之心。 玉潇然打发青谨和青慎回相府,自己连相府那条街都没踏上,下了囚车便与钟怀仁直奔皇宫。 御书房外,玉潇然‘扑通’一声跪下,钟怀仁顿了顿,随即跟随引路太监进了御书房。 奏请回朝的折子三日前便已送到,皇上对瘟疫之事颇为上心,长垣自然一有任何风吹草动便可传入皇上的耳朵里,包括,知洲身死。 所以,还是主动请罪的好,否则待到皇上亲问,那便是被动了。 钟怀仁进去不到一刻钟,便有人来传话,让玉潇然御书房晋见唐砖。 冤家路窄啊,玉潇然进门之后,看见里面一脸得意之色的裘光柯暗道,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 本来不是很担心的心情,顿时因为这俩不速之客而沉了几分。 玉潇然进了御书房,老老实实叩首:“罪臣余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噢?”成元帝微微开口,“听闻余卿家治疫有功,保朕江山社稷,如何跪在门外不进,又何如自称罪臣啊?” 玉潇然恭恭敬敬开口:“疫毒已去,乃是有圣上鸿福相罩,微臣不敢居功!微臣有罪,微臣杀了长垣昏官唐俞!” 话音刚落,成元帝高喝一声:“大胆余冉,身为朝廷命官,难道不懂我朝律法?竟敢擅自杀害朝廷命官!” 玉潇然又叩一首:“微臣知罪!” 成元帝轻击龙案,声音听不出喜怒:“此事到底如何,余卿家速速如实道来,不得有所隐瞒!” “是!”玉潇然抬首,从头至尾一字不落的讲了一遍,当然,其中不乏声情并茂的神形。 “放肆!”成元帝听完玉潇然讲述,一拍案几,“岂有此理,如此昏庸至极的知洲,竟荼毒我北牧子民十余年而安然无恙,我北牧当真无人了吗?” 底下无人出声,很显然,皇上正在气头上,谁敢答话。 片刻,皇上开口:“但是,纵然如此,也应该有刑部缉拿大理寺会审,何时轮到你兵部郎中来越职施行了?嗯,余卿家,你来说说!” 玉潇然见皇上虽怒气冲天,但显然不只是针对自己,又重重一叩首道:“微臣自知有罪,但微臣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后悔,微臣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百姓!”字字铿锵有力,洒在御书房的每一个角落。 “皇上!”裘光柯生来便不是省油的灯,躬身一礼适合开口,“不可听信余大人一面之词啊,况且,即便那唐知洲有巡私惘法之嫌疑,那也轮不到余大人施以极刑吧,不经大理寺会审定案,无凭无据就这样把人杀了,置我朝律法于何地啊!” “皇上!”钟怀仁躬身,“余大人此举虽有违律法,但其心可昭日月,那唐知洲的的确确有贪赃枉法之嫌,这是证据,还请皇上过目!”说罢,钟怀仁自怀中掏出账簿,交由皇上近侍呈了上去。 成元帝看罢,沉声道:“裘爱卿,你看看吧,小小一个知洲,竟能滥用职权如此贪赃枉法!” “臣遵旨!”裘光柯接过账簿道。 玉潇然心中有数,成元帝既如此说,又将账簿拿给裘光柯看,那自然是偏向于自己了。 裘光柯正阅账簿时,守门太监来报,丞相求见,说有要事上报。 成元帝眸中精光一闪:“宣!” 裘光柯边看账簿边嘟囔:“还不是求情来的,能有何要事!”声音不大不小,恰巧屋内几人都能听到。 丞相一进门,匆匆行了礼道:“启禀皇上,北方边界处有匪做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几次围剿而未果,已有不少牧民惨遭其害!” 此话一出,裘光柯脸色几不可闻难看了些许。 成元帝广袖一拢,声音难听了几分:“岂有此理,如今我北牧大祸临头了吗?昨个京机布防图被盗,今个瘟疫,明日匪乱,再过个几日,是不是就该亡国了!” 第六十五回 最是难过美人关 一个惊雷下来,玉潇然知道成元帝是真的怒了,吓得在场几人连忙下跪:“圣上息怒大神,诱拐有礼全文阅读!” 上方静谧片刻,才听到成元帝缓和下来的声音:“众爱卿平身吧!” 几人谢恩起身,除却玉潇然。 “余卿家也起吧!”成元帝道。 “罪臣不敢!”玉潇然再次叩首,亏得在碧遐谷时整天被师父罚跪,早已练就得刀枪不入,跪上一跪也无妨。 成元帝松了松脸色,刚要开口,裘光柯抢先道:“皇上,祖宗理法不可违,纵然余大人有天大的理由,那也要杀人偿命,否则众人皆效仿之,那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裘将军!”宋世涵开口,“余大人纵然有罪,一来其为民之心天地可昭,二来此次治疫有功,怎么说也罪不致死吧!” “若是人人都携功而惘顾律法,那我北牧威严何在!皇权何在!此后若有人一触律法,皆拿余大人说事,岂不是天下大乱?这个后果,不知宋相可负得起?”裘光柯掷地有声步步紧逼,说得头头是道。 宋世涵也非三言两语就能打发得了的宵小之辈,答得从善如流:“若是余大人身兼如此大功最后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未知可有人肯为朝廷卖力,这个后果,裘将军可担得?” “你!”到底是个武夫,纵然拥千军万马,逞口舌之便又怎比得过一个满腹经纶的文客。 “好了!”皇上一拍龙案,轻喝一声,“日日争吵,两位爱卿何时能让朕省心一点!” “臣不敢!”宋世涵与裘光柯连忙低首。 “皇上!”钟怀仁此刻开口,“那唐俞贪赃枉法荼毒百姓证据确凿,余大人确实是为民请命,而且一路回京,余大人已身处囚车反省思过,纵然有罪,的确罪不致死啊!还请皇上网开一面!”说完,跪了下去。 成元帝沉吟片刻,刚要开口,御书房外忽然传来嘲杂声。 玉潇然与钟怀仁对望一眼,眸色沉重。 “大胆!御书房重地,谁人敢如此喧哗?庞得正,给朕去看看!”成元帝不悦道。 “是!”太监总管庞得正领命出去。 不一会儿,便回来复命:“启禀皇上,唐嫔娘娘门外求见,说说是……” “说什么?”成元帝眉毛一皱,“朕不是交代过,商议国事之时,任何人不得打扰,唐嫔说什么了,吞吞吐吐地作甚?” 庞得正小心翼翼开口:“皇上忘了,五年前,唐嫔娘娘还是个贵人,初得圣宠,说自己是为了体面,求圣上给自己正当亭长的兄长谋个正当官职,当时长垣知洲一位空缺,皇上就……” 这下成元帝听明白了,敢情这等昏官还是自己亲自任命的,当下更加不悦:“那这唐嫔是来……” “回皇上,唐嫔娘娘说,说要皇上主持公道!”庞得正老老实实道。 “后宫不得干政,军国大事,岂是她一界女流之辈能插得上手的,你去回了她,让她速速回去!”成元帝声音微怒。 “遵旨!”庞得正哈了个腰出去了。 早先未回永宁之前,玉潇然从慕容修文那里就已经得知唐俞有一妹妹,正是如今恩宠正盛的唐嫔,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北牧皇嗣单薄,而这唐嫔肚子又极为争气地大了起来,想来也有三月有余。 几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除却裘光柯得意地暼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宋世涵妖孽师傅,求包养!。 “皇上皇上!”庞得正慌慌张张跑进来,“启禀皇上,唐嫔娘娘跪在门外不走,说是皇上不惩治凶手,为其兄长讨回公道,就不起来!” “放肆!”成元帝大怒,“御书房岂是她随便撒野的地方,随朕出去看看!”说罢,大袖一甩,当先大步而出,庞得正连忙跟出。 留下屋内几人鸦雀无声,冷面相对。 门外传来女子哭闹声和成元帝的呵斥声,不一会儿声音小了下去,再片刻之后,成元帝走了进来,重回案几之后坐下。 玉潇然、钟怀仁和宋世涵看着皇上愁眉不展之后,各自的心都沉了沉。 宋世涵忙抢先开口道:“皇上,这匪乱之事……” 成元帝静默片刻,喝了口茶道:“朕感觉有点累了,有什么事容后再议吧!来人,先将余冉收押,其余人暂且退下!” 宋世涵与钟怀仁对望一眼,随后躬身道:“微臣告退!” 裘光柯欲言又止,随后也愤愤不平的告退了。 玉潇然重重一叩首:“谢皇上!” 玉潇然被侍卫带走,身后仿佛传来若有若无地叹息,直直敲进玉潇然心房。 玉潇然刚被带出门,忽然刺耳的女声从侧方传来:“余冉,我跟你拼了!” 前方不多远的宋世涵、钟怀仁和裘光柯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玉潇然不胜其烦,有完没完,眼见着一锦衣华服的女子顶着头上叮叮当当的金步摇冲来,却被门口的几个太监拦下。 “娘娘,娘娘息怒!”一个小太监开口,“御书房重地,不得喧哗,否则圣上怪罪下来,我等吃罪不起啊!” ‘啪’地一声,响亮地耳光印在了开口小太监脸上,唐嫔翘起兰花指:“放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你有几个脑袋敢冲撞龙胎?息怒?你哥哥被人杀了,你能息怒吗?啊?” 小太监一手捂着脸,又瞟一眼唐嫔微微隆起的腹部,连忙下跪:“奴才知错,奴才该死!” 其余几人眼见如此,那拦着唐嫔的手也渐渐松懈了下来,玉潇然讥讽一笑,看着冲上前来的唐嫔,刚要闪躲,却眼尖地看见房门口闪出的明黄色衣摆,随即一道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放肆!” 然后,成元帝从御书房大步而出。 门口一干人等慌忙行礼,那唐嫔一听成元帝声音,先是哆嗦一下,随即止住冲来之势,皱着眉头撒娇道:“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您,您不能便宜了这余冉!” 玉潇然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这皇帝老头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 成元帝一脸不悦:“放肆,堂堂后宫嫔妃,大庭广众之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皇上!”唐嫔依了过去,不依不饶道,“皇上,您要怎么处置这余冉啊?” “前朝之事,后宫不宜过问,如今你身怀六甲,理应待在寝宫内好好保胎才是!”成元帝缓和了声音道。 “皇上,臣妾得哥哥不明不白死在这余冉刀下,臣妾……臣妾如何安心养胎……呜呜……臣妾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往后孤苦无依,臣妾……臣妾还是随兄长而去算了!”唐嫔声泪俱下,哭得那是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第六十六回 数来数去恩情债 成元帝脸色软了几分道:“爱妃,你哥哥贪赃枉法荼毒百姓,就算余卿家不杀他,朕也必定不会放过他,爱妃知道,朕一向爱民如子,难道爱妃想让百姓指着朕的脊梁骨骂吗?” “这……”唐嫔说不出话来了,“皇上怎可听信这余冉的一面之词,就算哥哥真有什么罪,那也不应该就这么死了啊!这……这让臣妾以后如何面对我唐家列祖列宗啊……我我……”说着说着,这唐嫔竟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爱妃!”成元帝一声惊呼,“来人呐,传太医!” 玉潇然敢断定,装的,别人没看见,她可看得清清楚楚,那唐嫔晕倒之前看向自己的怨毒得意的眼神。 看着成元帝抱着唐嫔匆匆而去的背影,玉潇然眼神流露出讽刺之色,这便是帝王家吗?此时此刻,他可有想到大火中生死不明的娘亲?是否曾经娘亲也时时会看到自己的丈夫怀抱她人?心酸吗痛苦吗难过吗甘心吗?帝王之爱如流水啊,逝去了便逝去了!娘亲,你幸福吗? “余大人,请!”侍卫的声音打断了玉潇然的沉思。 匆匆向不远处的钟怀仁和宋世涵点了个头,玉潇然便再一次地入了天牢。 第二日,玉潇然被提出天牢带至宣乾殿。 文武百官严阵以待,玉潇然心中打鼓,也不知昨夜那唐嫔给这老头子吹了什么枕边风,反正今日是不好过了! 恭恭敬敬行了礼,成元帝道:“余卿家,你可还有何要说的?” 玉潇然趁势看了一眼脸色不甚好看的钟怀仁和宋世涵,沉声道:“罪臣有罪,有负圣恩,无话可说!” 她倒要看看这唐嫔枕边风的效果! “既然如此,宣旨吧!”成元帝龙袖一挥,庞得正立刻上前一步,尖着嗓子道:“钟怀仁,余冉接旨!” 钟怀仁出列下跪,与玉潇然同道:“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工部侍郎钟怀仁与兵部郎中余冉,治疫长垣,拯万民于水火,解我北牧之危,特此封赏,钟怀仁官升二品,任礼部尚书一职,赏黄金千两,良田百亩,而余冉,虽功不可没,但其惘顾律法,当众斩杀长垣知洲于刀下,本该以命相抵,现网开一面,革去官职,发配北疆充军,三日后启程,钦此!”尖细的回音回荡在大殿之中经久不息。 玉潇然与钟怀仁叩首谢恩后,玉潇然凉薄讥笑,好一个唐嫔,果真有些手段,好一个……呵呵,果真是旧爱不敌新欢啊! 她杀唐俞的确有罪,按道理来说的确是应该一命抵一命,但是,一来,玉潇然杀得是贪官,二来治疫有功,功过相抵也不过是长垣之行白忙活一遭,可如今却落得个革职发配的下场,纵然她不在乎功名利禄,可如今却也觉得寒心。 好吧,为了一个未出生的小生命,忍了! 永宁城外。 “冉哥哥……呜呜……婉儿不让冉哥哥走……不让……”宋婉真紧拽着玉潇然的衣袖不放美人纯良。 “婉儿,不得胡闹!”宋相眉头紧皱。 “婉真,我……我对不起你!”玉潇然诚恳道,一句话的意思,只有玉潇然自己知道,又转身对着宋世涵道,“余冉有负伯父厚望,还请受小侄一拜!”玉潇然说罢,躬身一礼,抱歉,欺骗了你们! “虚礼倒是不必了,唉,虽说你如今未达到本相的期望,可是本相对你却不曾失望!”宋世涵扶起玉潇然道,“你可知道,从你的身上,我仿佛看见了年轻的自己,那时,我也如你这般少年壮志,立誓驱尽贪官污吏,可如今……唉,不说这些了,此去路途遥远,我已修书一封于驻远边疆的定远王赫连成,此人刚正不阿见识不凡,以后如何,还是看你造化,但愿你能够在军营做一番功绩,早日还朝!” 玉潇然恭敬道:“伯父知道,小侄不是矫情的人,大恩不言谢!两位小弟就劳烦伯父代为照料了!” 来之前,玉潇然已与二小商议,虽然二小极力反对玉潇然只身远赴边疆,但是玉潇然以“明王需要你俩监视”和“军营小孩子不得进出”以及“慕容修文一定知道自己已远离永宁”等理由扼杀了二小要跟随的决心。 “这你放心,余凌和余苍两位侄儿本相很喜欢,一定不会让其受半点委屈!”宋世涵看了一眼“暗自伤情”而不说话的二小道。 “贤弟!”钟怀仁在一旁良久开口,“此去,珍重!” 玉潇然明白,钟怀仁在愧疚,此去长垣,一升一降钟怀仁自然别扭,但是,自己若是出口安慰,却更加别扭,只得望着脸色沉重的几人,咧嘴一笑:“哎呀!不就进个军营吗,别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就我这本事你还不知道,到哪都吃不了亏,放心!我早晚会回来的!”当然会回来,自己来这朝堂可不是要在这官场起起伏伏的,自己可有正经事要做!说罢,玉潇然转头看了青谨和青慎,揉了把青谨的脑袋道:“好好听话,听到没有!” 青谨一把拍开玉潇然的手:“要你管!”显然是心情不好。 玉潇然无奈一笑,刚要开口,押送自己的侍卫前来催促:“丞相大人,时辰不早了,再不出发,就赶不上下一个驿站了!还请丞相见谅!” “嗯,走吧!”宋世涵大手一挥,竟挥出了几分萧索之意。 “冉哥哥……呜呜……”宋婉真欲上前一步,被眼明手快的宋相止住,只得哭嚷,“冉哥哥不要走……不要走!” 玉潇然回眸,日头下的宋婉真细汗微湿鬓角,早已红透的双眼又一次蓄满了水渍,玉潇然第一次开始问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有朝一日自己身份的密网撕开,这个柔弱单纯的女子又该如何自处? 此去不知复何期,不,她不能耽误别人,想到这里,玉潇然猛地转身,大步奔向宋婉真,在女子的惊喜下拉起女子的衣袖:“婉真,我……我有话跟你说!” 一旁青谨和青慎大惊,却也随后暗暗摇了摇头。 宋世涵止住追随而来的押解侍卫道:“再等等吧!” 宋婉真被玉潇然拉至一旁,脸颊绯红,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晶亮晶亮的,结结巴巴道:“冉……冉哥哥,你有什么话要对婉儿说啊?” 玉潇然忽视眼中那抹惊喜,深吸一口气:“宋姑娘,余某配不上你!” “冉哥哥说什么呢!”宋婉真开口,“冉哥哥是婉儿心中的大英雄,天下有哪个男儿能比得过冉哥哥!就连此次革职发配,婉儿也知道,那时因为冉哥哥嫉恶如仇,婉儿钦佩不已,得此……” “我说配不上便被不是,你怎么这么顽固!”玉潇然打断宋婉真的话,着实恼火,不是恼宋婉真,而是恼自己。 第六十七回 木头侍卫欠调教 宋婉真听到玉潇然的怒吼,愣了愣,随即双眼又蓄起了泪水:“婉儿知道,冉哥哥如今远赴北疆,怕耽误婉儿……冉……冉哥哥……你……你干什么?”宋婉真又惊又羞的看着玉潇然牵起自己的手慢慢放至胸口。 突然,触手的柔软让宋婉真毫无防备地突然惊恐地睁大了双眼:“你你……” “我同你一样,本是女子!”玉潇然扔出一记重弹。随后重重弯下腰去,深鞠一礼物,“在下乃是迫不得已,未想小姐如此厚爱,如今实不愿再欺骗……” “啊!”宋婉真一声尖叫,捂住自己的耳朵连连后退,“我不相信,不相信!” 远处宋世涵见此异样,连忙奔了过来,玉潇然苦笑一声,暗叫不好,对着连连后退的宋婉真道:“在下如此,因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小姐予以谅解!” “婉儿菩提树之疯狂进化!婉儿!”宋世涵扶住宋婉真,眉头紧皱,“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与此同时,青谨和青慎悄无声息地挪到玉潇然同侧,准备随时做出应对,同时责怪地看了一眼玉潇然。 一旁上前的钟怀仁却是不明所以,待看到青谨和青慎的动作,眼眸深了几许。 宋婉真一手紧紧扯住宋世涵的手臂,一手哆哆嗦嗦指着玉潇然道:“爹爹,他他……他……”一瞬间,宋婉真看进了玉潇然的眼眸里,无奈、苦涩、歉意、苍凉,却有纯善如水,让人的心瞬间软了几分。 宋世涵从未见过自家女儿如此失态,急道:“他怎么了?冉儿你说,怎么回事?”后一句话,宋世涵抬头稍带怒气地看着玉潇然。 玉潇然心中也是叫苦不迭,此后若想再入朝堂,那势必难如登天!都怪自己一时冲动啊,可是,她不后悔! 玉潇然也默然不语,一切,听天由命吧! “他怕耽误女儿,他要退婚!”宋婉真话锋一转,愤恨的望着玉潇然道。 宋婉真话音刚落,玉潇然便松了口气,不错,他赌的便是这个女子的善良与智慧,自己再一次利用了这个女子,不过,还好,此后,她可以少一份负担! 宋世涵皱眉:“冉儿,可是怕此去归来无期,误了婉儿终身?你放心,我宋家,绝不是什么背信弃义攀龙附凤之徒,我既已将婉儿许配于你,那便……” “我不要!”宋婉真突然高声打断玉宋世涵的话,狠狠瞪着玉潇然,“我恨你!我不会原谅你的!”她可以不害别人遭受苦难,但也绝不会原谅如此任人欺骗,说完,推开宋世涵,转身向来路跑去。 “婉儿!”宋相高呼一声,忙对身后家丁道:“快去跟着小姐!” 玉潇然悄悄给青谨使了个颜色,青谨道:“我俩也去看看婉姐姐!”说罢,扯着沉默不许的青慎追了过去。 玉潇然看了一眼望着自己愁眉不展的宋世涵道:“相爷,余冉对不起小姐,还请相爷海涵!” “冉儿,你!”宋世涵一声叹息,“罢了罢了,我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了了!冉儿一路保重,我去看看那丫头!”说完,大步离去。 看着宋世涵远追而去的背影,玉潇然耸耸肩:“得,好好的送别变成了别扭!”又看了一眼前来催促的侍卫道:“钟兄,告辞了!保重!” 钟怀仁欲言又止,泯着唇:“贤弟,珍重!” 玉潇然转身大步走向囚车,还好,有惊无险! 待玉潇然身影若隐若现,留在原地的人似生起无声的叹息,随后若有若无的声音慢慢消逝在风中:“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是夜,月明星稀。众人皆已熟睡,玉潇然靠在囚车中陡然睁眼:“谁?” 只见月色中出现一个影子,随即露出一身侍卫服面容普通的男子,走至玉潇然跟前单膝着地道:“属下一级九号,奉前主人之命追随姑娘,拜见新主人!” 玉潇然皱眉:“是慕容吗?” “属下不敢直言前主名讳!”此人面无表情答道。 “你先起来吧!”玉潇然点头,也不怕有人会骗她,毕竟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无非就是龙延拓和慕容修文。 “是!”暗位起身道,“属下就隐匿在侍卫队之中,主人如有吩咐,可随时示下!这是前主写与主人的信件大唐新秩序!” 玉潇然接过信函,撕开封口,打开信笺,温暖有力的几行字瞬间如月光般流入心中: 与卿一别,甚为挂念,今知潇然远赴北疆,特遣一人前来相助,望卿念余一片真心,莫要推辞。家中之事颇为繁琐,余当早日处理妥当与佳人相见。潇然,我心似卿心!万万珍重! 落款:慕容大哥。 玉潇然嘴角翘起,将信笺放至胸口,夜凉如水,血液中却有片片温暖缓缓融入,到达心底,抬首对眼前男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人,属下九号!”男子依旧面无表情答道。 玉潇然蹙眉:“九号?这是什么名字,不如我重新给你起一个吧?” 依旧面无表情:“任凭主人吩咐!” 玉潇然撇撇嘴:“这样吧,你成天爱黑个脸,就叫你小黑吧!” 依旧面无表情:“小黑谨遵主人令!” 玉潇然望天,真是无趣,本想刺激他一下,结果还当真了,木头人啊!唉,真是想念某家叽叽喳喳的小侍卫啊!甩甩头,真是怎么会想起那个大嘴巴玄彬!理了理鬓角,玉潇然道:“别主人主人的叫,听着别扭,换个称呼!” 依旧面无表情:“请主人示下!” “你想想,有什么好听的称呼。”玉潇然有意为难。 “主子!” “跟没换一样!” “主上!” “能不能不带主字!” “大人!” “我已经被革职了!” “小姐!” “容易暴露身份!” “……属下无能!” “那慕容大哥叫你来干嘛?” “……” “这样吧!”无良少女终于大发慈悲,“叫姑娘吧!” 沉默片刻,小黑开口:“遵命!” 在玉潇然还未开口前,小黑终于再也忍不住:“但属下有一事不明!” 玉潇然换了个姿势:“你说!” “姑娘和小姐有什么区别?”原来是不满了,还好不算是木头人。 玉潇然答得理所当然:“姑娘比小姐好听啊!” “……”小黑无语,良久道,“请问姑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玉潇然点点头:“去吧,若有事叫你,我会在手腕上绑跟蓝色布条!” “是!”小黑行了个礼,转身融入侍卫队之中。 玉潇然看着小黑离去的背影嘴角翘起痞笑,孺子可教也,有了第一次波动,自然会有第二次,这个世界上,除了青慎姑娘我不敢招惹,其他人还是有受调教天赋的。 第六十八回 铁齿铜牙磨人心 正值八月初时,白天日烈,夜晚微凉,所以押解队伍行走的很缓慢,待到北疆之地,已经是半月有余,大约是因着丞相的关系,玉潇然一路上的待遇还算不错,但是,自小玉潇然便与青谨和青慎长在一处,头回分别这么久,还是有些不习惯,故此一路上有些憋屈地不想讲话,众人只当被革职发配心情自然不好,也就担待几分。 用苍鹰与青谨通了几次信,得知明王最近很平静,也得知宋婉真掉泪了几次,但到底是为自己守住了秘密,也就略宽了心。 这夜,一行人驻扎在北疆一个小村落的简陋驿站,接近边疆之地,牧草已经很少了,所以时不时的能见到一两个村落,玉潇然询问了侍卫长,大约明日傍晚便可到达军营。 “姑娘,姑娘!”小黑的声音将玉潇然从睡梦中扯出,“姑娘,醒醒!” 玉潇然睁开眼睛,一路上小黑很少主动找自己,此刻定不会无故相扰,道:“什么事?” “五里外有马蹄声向这边赶来,听人数不少,不像是军队,怕是……”小黑轻声道。 玉潇然竖起耳朵凝神听了听,果真如此,冲着这个村子来的?脸色沉重:“知道了,你回去吧,免得被人发觉!” 小黑轻行一礼:“是!姑娘小心,我会在暗处护姑娘周全!” “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玉潇然仔细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道。 小黑复看了玉潇然一眼,转身融入侍卫队之中。 “杨侍卫,杨侍卫!”玉潇然边听着不远处的动静边叫道。 侍卫长被惊醒:“余公子,什么事?” “马贼来了!”玉潇然直截了当,“快去通知村民!” “什什么?”几个被玉潇然惊醒的侍卫立马拿刀紧张站起,“在哪里,在哪里?” 二三十个侍卫陆续被吵醒,看了看静悄悄的四周,领头杨侍卫长舒了口气,有些生气:“余公子,在下知道余公子革职发配心情不善,但余公子也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当差的啊,余公子整日坐在囚车里不费一分力气,我等可是吃不消啊,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余公子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 玉潇然陡然坐正,一脸严肃,喝道:“谁和你们开玩笑了!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马贼已在五里开外,最多一柱香时间,否则跑都跑不了!快去!” 本将要继续睡下的侍卫们被玉潇然的气势所镇住,这才想起眼前这位身处囚车之中看似柔弱的公子,本是徒手降彘的英雄少年,必然有不可小觑的本事。 沉思了片刻,那领头侍卫道:“快,还是听余公子的,你,带一队人去通知村民,你,带一队人前去查看,快!” “是!”被点到的两人连忙带一队人走了。 侍卫长叫醒驿站中的老板等人,玉潇然重新被带入囚车之中,一队人等在驿站门口整装待发。 片刻,其中一人慌慌张张回来道:“报告,大约两里外果然有灯火向此处疾驰而来,看样子,大约有百十个人韩娱之掌控星光最新章节!” 一行人脸色都变了几分,还未等有所反应,又一人匆匆来报:“报告!村民都不愿意走!” “什么?”侍卫长惊呼,“为什么?” “他们都说自己在这生活了几十年,又不富裕,从未有马贼来过,还说我们再扰乱他们,就把我们赶出村子!”那人答道。 “岂有此理!”侍卫长大怒,“你快去把他们都叫回来,没时间了,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他们不走,我们走!快!” “不能走!”玉潇然大喝,“我们走了,那些村民怎么办?” “余公子!”侍卫长急道,“是他们自己不愿意走,不怪我们,你也知道,我们就这三十多个人,根本斗不过凶残的马贼,不走,留下来就是送死!” “你们是官差,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护得百姓周全!不然,朝廷养你们何用!”玉潇然怒目而视。 侍卫长一脸着急,但也不敢朝玉潇然发火,只得耐心道:“余公子,我等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有的还是一人挣钱全家分着花……” “那你想过没有,这个村子里,有老人有孩子,你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马蹄之下?”玉潇然打断侍卫长的话。 正争论间,侍卫们已陆陆续续聚齐,侍卫长沉默片刻,咬了咬牙道:“走!” 车轮滚滚前行,玉潇然暗暗聚集内力,‘碰’地一声,车门应声而开,玉潇然跳下车:“各位要走,余某拦不住,总之,余某不走!” 侍卫们将踌躇不前,侍卫长皱眉道:“余公子不要难为我等,如果不把公子送至军营,我等依旧会没命啊!” “你们大可放心,如果余某今日身死,那是马贼所害,与你们无关,如果余某侥幸存活,自会与各位相会于军营!”玉潇然慷慨激昂道,“但是,今后你们若与自己的子孙后辈讲起你们官差生涯时,请你们一定要留着最后一点良心,大胆的告诉他们,你,你,你,曾经因为怕死,丢弃了一村男女老少落荒而逃,置他们于马贼铁蹄之下而不顾,任他们哭嚷任他们被凌辱任他们被践踏!”玉潇然伸出手指,点着面前每一个将要成为逃兵的人。 铁血无情的字眼重重敲击进每一个人的心中,似一把刀,在割去他们每一个人的尊严与良知,若想战胜胆小与怯懦,那必然是鲜血淋漓! 不需要强大的威慑,只需只言片语寸寸成钉,狠狠地钉入每一个人自私的内心和灵魂,入骨三分! 她玉潇然也自私,但是若要她丢下百十人的性命只为了自己能苟活,她做不到,做不到! “我不做懦夫!”有人开口。 “我也不做!” “对,我不要我的子孙后辈以我为耻!” “谁爱走谁走,我不走!” “……” 侍卫长看着一个个原地不动一脸慷慨激昂的侍卫兵们,摇头苦笑:“人人都说余大人不仅武艺超群,就连这三寸之舌都能够杀人于无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玉潇然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道:“过奖!” 侍卫长笑道:“手下兄弟都不走,我这做老大的再临阵脱逃,我怕阎王爷到时都不收我!兄弟们,走,抄起家伙,去村口迎敌!” 第六十九回 对待恶人不手软 “是!誓死不逃!”众志成城,还有什么可怕的。 “老板!你快速速叫醒村民找个地方躲起来,村民不相信我们,一定相信你!不必惊慌,这位,可是曾经徒手降彘的余冉,想必老板应该听说过,几个区区马贼,必不在话下!”侍卫长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转身对着门口目瞪口呆的驿站老板说道。 “啊,是是!”老板回过神来,随即紧张起来,百十人村民的性命,可就交在他一个人的手上了,同时也心中暗骂,这些龟孙子,睡得倒挺安稳,都不知道大难临头了! 半夜三更,人人都在睡梦中,却有一些为尊严而战的英雄,在这星月阑珊之下,无声无息的迎接刀光剑影!每一个斗志昂扬的眼神,都熠熠生辉,堪比明月星华。 气势汹汹策马而来的匪盗,在看到拦在前路上的一行人勒了马缰先是愣了愣,随即首领模样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人哈哈大笑道:“兄弟们,今个运气不错,还遇到一队官差,哈哈……” 马贼们跟着接二连三的欢呼,迅速将玉潇然等人围在中间,那目光,已然将几人当做刀俎鱼肉。 玉潇然眼光凛冽,冷笑:“识相的,速速离去,否则,刀剑无眼!” “哈哈!”那两撇小胡子旁边的彪形大汉看了一眼玉潇然后,开始肆无忌惮的大笑,“哈哈……老老大,看到没有,就这么个小身板,跟娘们儿似的,刀都比他重……哈哈,还还威胁我们!” 四周又响起一声哄笑。 “啪!”响亮的声音顿时隔断了马贼的淫笑之声,那嘲笑玉潇然的人捂着脸:“谁?谁他妈打老子!不想活了!” 玉潇然冷笑,但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马贼首领的身影,心中暗暗警惕,这首领看似彪悍无礼,实则冷静有余,绝非一般的强盗!就刚刚自己一颗石子打过去,怕是只有他一个人看个清楚! 不过,也仅仅是有那么一点本事而已! “废物!”果不其然,那首领开口,目光直盯玉潇然,“连被谁打了都不知道,还有脸在这叫嚣!” “阁下本事不小,正经事不做,何以做这人人唾骂的马贼,在下还是劝各位速速离去,免得伤了和气!”玉潇然开口。 那首领忽然笑着开口了:“这位兄弟也算是高人,那这样好了,你走你的路,我做我的马贼,今晚,互不相干可好?”有了高人,先打个商量再说! 玉潇然不回答,撇了头向后:“众位兄弟,他让我们视而不见做瞎子,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不答应!”整齐划一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那首领见此,脸色一变:“这么说,各位是闲事管定了!” “保家卫民,匹夫有责,怎么能是闲事呢!”玉潇然答的冷冽。 “那大爷我也不废话了,我们人多势众,兄弟们,不必害怕,上!”那首领见谈判无望,决定先下手为强。 玉潇然大喝一声:“准备!” 其余侍卫迅速看似凌乱实则有序的呈方形排列,将玉潇然围在中间莽荒纪。 玉潇然的拿手好戏,排兵列阵,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于此同时,四周马贼已在自家首领的一声令下攻了上来,却是接二连三的“啊”的阵惨叫,最先冲上来的马贼已被阵型绞死。 余下马贼先是一愣,随即便凶狠的又冲了上来。 玉潇然所用春风阵,名字好听,却是有两大妙用,一是暗藏杀机,二是生生不息以少制多,分为两层,外守内攻! 对于这样烧杀抢夺的人,玉潇然自然不会手软。 一方侍卫未料想只是稍稍的排列方位和出手方式,竟会有如此妙用,这余冉果真是名不虚传!顿时除却对中央指挥之人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外,士气骤然大生,曾觉得自己是那么微不足道,如今却能如此轻松地手刃令人闻风丧胆的马贼,怎不兴奋,怎不疯狂?众侍卫挥舞着大刀,仿佛自己是一个战神,越来越神勇无敌! 气势汹汹的马贼首领终于变了脸色,看着已经倒下得近一半人,哆哆嗦嗦道:“停!” 继续前来送死的马贼立刻止了脚步,惊恐地看着毛发未伤的一行人。 “阁下果真高人!”拱了拱手道,“我等自愧不如,走就是了!快走!”再不走,就都等着跟阎王报道吧!说完,马鞭一挥:“走!”当先调转马头准备疾驰而去。 玉潇然一声冷笑:“叫你走时你不走,如今你想走就能走得了?”说完,足尖一点,飞身而起,直射马贼首领。 那马贼首领也不是等闲之辈,早就防着玉潇然了,一见玉潇然飞射而来,手中马鞭一甩,直逼玉潇然面门。 玉潇然一看那马鞭,点点银光在灯火中闪闪发光,脸色一变,雪刺鞭!留你不得了!身行一闪,落向另一边,随即抽出腰间软剑虹争,同一时刻,空气里猎猎做响声又起,又一鞭飞射而来。 玉潇然眼明手快,虹争对上,雪刺鞭顿时缠上,玉潇然手腕一转,虹争随即而动,“唰”地一声雪刺鞭“叮”地一声断裂,月光下,鞭上的倒刺倒映出刺眼的寒光,玉潇然顺势将断裂飞出的鞭尾用虹争挑起,翻转几圈蓄力而出,面容清冷:“让你尝尝自己鞭子的滋味!” “啊”地一声,马贼首领应声掉落马下,翻滚了一个跟头,定睛一看,脸上血肉翻飞,斑斑点点显得甚为狰狞,随即一声怒吼,拔出腰间大刀直冲玉潇然:“我杀了你!” 玉潇然身形微偏,滴血不沾,脚步轻移越过马贼首领身侧,身形如同月光下的精灵,面冷却又似灯火中的修罗,右手手腕一番,虹争重回腰间,左手一点,轻易将已乱了章法的马贼首领手中大刀卸下,道:“杀你,脏了我的剑!”随即将左手中大刀蓄力执出,不偏不倚,从背后至胸口径直穿透! 又一声哀嚎,马贼首领背对玉潇然下坠,再也无法起来。 玉潇然转身,目光清烈如北风呼啸,冷冷地刮过在场每一位面露惊恐目瞪口呆的马贼们。 突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首领死啦!快跑啊!” 话音刚落,一干马贼如同惊弓之鸟,四下仓惶逃串,与来时雄纠纠气昂昂迥然不同,侍卫们正要追捕,玉潇然手一伸阻拦在前:“一帮乌合之众,不值当!” 这下侍卫们再不反驳了,看向玉潇然的眼神中充满了炽热的疯狂的崇拜,随即一声欢呼:“哦哦!我们竟然打跑了马贼!” “余公子万岁!” “……” 第七十回 初到军队伙食营 玉潇然被围在中间,笑容满面,与一旁同样是满面惊喜加崇拜的侍卫长道:“估计还有两个时辰天就大亮了,我们还是不要再回去打扰村民了,接着赶路吧无上真武最新章节!” “是是是!一切都听您的!”侍卫长忙答应着。 一群人,挖了个坑将马贼尸体埋了之后,继续赶路。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驿站的老板,因在不远处看到如此惊心动魄的画面,而忘记了回村叫村民起床,虽然,已经没有那个必要! 第二日,当这个客栈老板侃侃而谈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相信他,因为那一夜,每个人,都安眠好梦,除却中间有个‘无事生非’的侍卫前来相扰!当客栈老板不服气将众人拉至掩埋马贼尸体的地方时,他们才开始相信,那一夜,有贵人降临,让他们免去了灭顶之灾! 至此以后,村民开始传颂,那一夜,天降恩泽,天神眷顾,劈死马贼,保佑一方。 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军营终于已遥遥在望,侍卫长将永宁带来的官函拿给守营小将看了,立刻有人前来将一行人引至军营编制那里。 编制懒洋洋看了一眼官函,“啪”地一声合上,懒洋洋对着门口一个守兵道:“你,去吧一营伙食营的老王叫过来,来新人了!” 玉潇然一听,乐了,敢情让自己做饭来了。 一同交接的侍卫长不满了:“你有没有搞错,这余冉可是曾经任命过兵部郎中,曾经空手降过彘,你竟然让他去伙食营!” “那又怎么样!”编制两眼一番,“来到军营,就得遵从军营的规律,管你什么郎中不郎中的,喏,你,同来的侍卫长杨之帆吧,别管那么多闲事,人已经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你……”侍卫长两眼一瞪,刚要反驳,被玉潇然拦下。 “杨侍卫,杨侍卫!”玉潇然笑的从容不迫,“伙食营没什么不好嘛!省得上战场吃枪挨剑了是吧,而且有吃有喝的,把我这小小身子骨养的白白胖胖的多好啊!” 侍卫长眉头紧皱:“可可是……” “别可是了!”玉潇然拍了拍侍卫长的肩膀,“赶紧收拾收拾回永宁复命吧,余某一路上已经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了!” 侍卫长正要说话,营账突然被掀起:“编制大人,您找我?”一个年近不惑的男人进来道。 “喏,这是新来的小兵余冉,听说伙食营最近人手不够,先分到你那里吧!”编制指了指玉潇然道。 “哎,是!挺标志个小伙子,这身板,也就进我们伙食营好,要是上战场打仗啊,连枪都抗不起来!”那老王看了一眼玉潇然开玩笑道。 一旁侍卫长刚要不满开口,玉潇然抢先道:“那以后要请王大叔多多照顾了!” 老王眉开眼笑:“嘿,还挺会说话,编制大人,那我就把人带走了!” 编制手一摆:“走吧走吧!” 玉潇然跟在老王身后,一边走一边观察了军营,规模倒是不小,一眼望去,大大小小的营账数也数不尽,那这伙食营的工作量可不小! 将玉潇然带至住的营账之后,又拿给玉潇然一套带有伙字的兵服给换上。 到了伙食营,老王一指一堆柴火:“以后就在这里搬柴,去那烧火就行了!” 玉潇然眯了眯眼:“不是让我来做饭的嘛,怎么成火夫了?” “余冉是吧恶女仙途!”老王一本正经,“做饭可不是谁想做就做的,火夫还是我看你身板小给你的轻活,挑水劈柴我看你也干不了才没让你干的!” 玉潇然听后,堆出一脸笑容道:“知道了,王大叔,嘿嘿,小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随口一问,往后还劳您多费心呢!” 王大叔点了点头:“嗯,去吧,马上就开始做饭了!” “哎,好咧!保证把火烧的旺旺的,让您老把饭菜做的十里飘香!”玉潇然边走边喊道。 王大叔哈哈一笑:“你这小子,挺能贫的!” 做饭不能吃的人,烧火的技艺也必定高不到哪里去,玉潇然对着锅底呼哧呼哧吹了半天,只火倒没点着,倒把自己弄了一肚子火。身边的人都各司其职的忙碌着,也没有人顾得上来帮一把,当然,玉姑娘向来眼高于顶,别人要帮说不定还不领情! “余公子!”一声惊喜且熟悉的声音响在玉潇然身后。 玉潇然一不留神,吸了口烟火缭乱:“咳咳……咳咳……谁……咳咳……”玉潇然边咳边站起身,这罪魁祸首竟然是本应该回永宁的侍卫长杨之帆和几个侍卫,此刻竟都着一身伙食营的兵服兴高采烈的站在玉潇然面前。 杨之帆咧着大嘴巴拍了拍玉潇然的背道:“余公子,我们哥几个决定留下来,以后就跟着公子混了!” “啥?咳咳……”玉潇然又咳嗽了几声,“咳咳……别开玩笑了,我就一烧火的,跟着我有什么用,该干嘛干嘛去!” “余公子!”杨之帆急了,“我们哥几个是诚心实意要跟着您的,就算您是一烧火的,那我们做一烧火的跟班行不?” “是,余公子,从今以后,您就是我们哥几个的老大,您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看西!”杨之帆后面的人说道。 玉潇然眼睛睁得老大:“什么老大!该干嘛干嘛去,快走,我还得烧火呢!” “烧火这事儿,我最在行,不用您烧,您看着就成!”那后开口说话的人一把夺下玉潇然手中的烧火棍,撅着屁股蹲下,三下五除二土灶里就呼呼燃起了大火,“您看,老大,都不用您动手,多好!” 玉潇然看着自己奋斗半晌纹丝不动的柴火此刻烧的呼呼做响,一把夺下烧火棍:“好个屁啊,敢情你是来抢生意来了!”玉潇然眼明地看见已经有人瞅向这里了,十分不适应。 “哎呀,公子,您就让我们留下吧!”杨之帆急道,“您再不答应,我们给您跪下了!”说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们也是,非留下不可!”几个人也随之跪下。 “你……你们这是逼我就范啊!”玉潇然气结,眼看着动静要闹大了,连忙手一摆,“哎呀,随你们的便,快起来干活!” 杨之帆脸色一喜,拍拍腿爬起来:“您这是答应了?快快,哥几个,还愣着做什么,帮老大干活啊!” “哎,好好!”几人喜出望外。 一人一把夺下玉潇然手中烧火棍:“小弟周全,帮您烧火!” 一人给玉潇然拍了拍衣服:“小弟赵宗申,您这衣服脏了!” 一人给玉潇然捶了捶肩膀:“小弟王信,您累了吧!” 玉潇然还未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怒喝在耳边炸起:“你们干什么?” 第七十一回 初来便遇日罚十 循声望去,一个大圆球正努力地睁着小眼睛怒目而视,玉潇然悄悄观察了四下一眼,发现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忙着手中活计,想是个厉害角色无上武法! 果不其然,还未等玉潇然发话,大圆球开口一指玉潇然道:“新来的吧!中间那个享受的,当这是你家了?看你细皮嫩肉的,还当自己是个少爷,罚你去把那边的柴劈完,劈不完,十军棍伺候,叫你知道什么叫军营铁纪!” “是我们……”杨之帆赶紧开口解释。 “你!”大圆球一指杨之帆,“企图顶嘴,罚去挑水十缸!还有你你你,拉帮结派,成何体统,同罪!完不成任务,不得睡觉!” 大圆球一连罚五人之后,便头也不回地摇摇晃晃走开。 几人目瞪口呆,杨之帆挠了挠头道:“老大,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玉潇然双目一瞪:“还废什么话,挑水去!”说完,雄纠纠气昂昂地向那一堆堆积如山的柴火走去。 玉潇然刚拿起斧头,旁边小心翼翼踱来一个瘦长瘦长的伙夫,抹了额头一把汗,端着菜盆四下瞅了瞅道:“新来的?怎么称呼?” 玉潇然“啪”一声劈开一截木头:“余冉!” “喝!这身板小力气可不小!我叫李四贵!”那人赞叹道,“你知道刚刚罚你那人谁吗?” 玉潇然又劈开一截木头,抬眼看了看这人:“谁?” “告诉你啊,你可别说是我说的!”那人脖子道,“伙食营监营,大家称他日罚十,就是一天至少罚十个人,伙食营的人都怕他,你以后可得小心点了!” 随后,玉潇然便一边劈着柴,一边听着这李四贵说的八卦,比如谁谁受罚最多啊,最近匪寇又捉了几窝啊,军营老大定远王心情很不好啊…… 劈柴是个细活,任你武功再高,也还是得一根根地劈,所以待玉潇然劈完一堆柴火,月已上柳梢头。期间杨之帆几人挑完水要来帮忙,被玉潇然打发了去,开玩笑,他可不想再被大圆球罚了! 玉潇然回到营账时,四周已鼾声如雷。虽然早已料到与十来个男人同处一个营账的噩梦,但当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还是让玉潇然拧起了眉头。 鼾声、呼吸声、呓语声,声声不绝于耳,脚臭、鞋子臭、袜子臭、臭气熏天。 正犹犹豫豫要不要上塌时,突然一人坐起,“啪啪啪”连点其他人大穴,世界顿时清静下来,玉潇然脸色一变,心生警惕:“什么人?” 那人站定玉潇然两步外,单膝着地:“姑娘!是属下!” 玉潇然看着那张陌生的脸,没有易容没有遮掩,丝毫不敢放松:“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话音刚落,只听“吱吱”几声,眼前的人脸庞微微耸动,随即变成了玉潇然熟悉的模样,玉潇然讶然:“小黑?” “正是属下!”那人答道。 玉潇然分外惊喜:“你先起来,这……是……易骨术?” “是!”小黑面无表情答道。 玉潇然顿时笑了,这是捡到宝了啊!慕容修文果然仗义,啧啧,狐狸师父说过,易骨术乃大成之术,万万人中才出一个,因为要学习易骨术,首先不仅要骨骼精奇,而且要足够柔软,才能让骨骼有能力随意变换,比如说小黑,完全可以跟一个与自己原本面貌相差不大的人以假乱真,想到这里,玉潇然脸色一变:“那以前那个人呢?” “杀了律政女王,我爱你全文阅读!”小黑依旧面无表情,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玉潇然双目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怒气,再也笑不出来:“小黑,我知道像你们这种人心里只有保护自己的主子,没有是非曲直,但是,你既然跟了我,那么我今日便给你下一个禁令,往后别再乱杀人了,否则,你哪里来,你就给我滚回哪里去!” 见玉潇然发怒,小黑第一次面部有了波动,但也只是眼皮闪了闪而已,随即跪下道:“是,属下遵命!” 看着小黑不带一丝感情的跪下,玉潇然暗自叹了口气:“你起来吧,回头你查一下他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人,送去些银两做补偿吧!” “属下已经事先查过,此人未到军营之前是个贼,没有家人,后来因进一个大户人家偷窃时凌辱了闺房的小姐而被抓,后来被判到这里!”小黑恭敬答道。 玉潇然松了口气,也算是自我安慰,反正不是什么好人,随即道:“小黑,以前你跟着你主子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是我要告诉你,你,是一个人,同我们一样,是一个人,不是没有感觉的冷血动物!你的生命与任何人都同样重要!” 小黑眼神在灯火中冥灭不定:“是!” 玉潇然良久不说话,片刻道:“小黑?” “属下在!”小黑答。 玉潇然摸摸一天没经过慰问的肚子:“你有吃的吗?” 沉默片刻,小黑道:“属下这就去弄!”说完,一个闪身,不见了。 不消片刻,拿来一只香喷喷烤鸭,玉潇然边啃边问:“在哪弄的?” 属下答:“属下对军营还不甚熟悉,不知道哪,闻着味道就去了!” “小黑!”玉潇然满嘴油腻。 “属下在!” “你属什么的?” “属下不知!” “我猜你属狗,哈哈!” “……” 第二日,军营传出,三营主帅午饭烤鸭无故失踪,这真正是煮熟的鸭子跑飞了! 彼时玉潇然一手捞着烧火棍,一手抹了抹嘴,似乎还有鸭毛的味道,没洗干净,一定是三营伙食营的人偷懒了! 傍晚,玉潇然已在周全的提点下将火烧得虎虎生风,正挥舞着烧火棍不亦乐乎,忽然被正挥着铲子炒菜的老王拉了起来,老王一脸着急道:“我有些闹肚子,这菜你先替我炒着,我马上就回来!”说着,把铲子往玉潇然手中一塞,头也不回得跑了。 玉潇然挥舞着手中的铲子:“大叔,我不会做饭啊!” “哎呀,就放点盐巴放点酱料就行了,有什么会不会的!”老王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回头不耐烦回答,一溜烟,没了踪影。 第二日,一营一半以上的人全都离奇般地闹了肚子。 所幸军医检查说各项食物并无异样,只是吃坏了肚子,一营主帅高悬怒不可遏,着人细问,才知但凡闹肚子的人,全都打饭的时候打过青菜炒豆腐这道菜。 这道菜,正是玉潇然的杰作,彼时罪魁祸首正躲在角落里心中直打鼓,嘟嘟囔囔道:“我说我不会吧,偏不相信,这下可好了……” 第七十二回 挨了棍子谁上药 老王被提至主帅营账,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将玉潇然叫了去。 主帅高悬一身铁甲,威武不凡,盯着眼前身形瘦弱的少年了半晌:“你就是那个空手降彘,一招胜马腾的余冉?” 一旁老王看了一眼玉潇然,眼中诧异之色尽显。 玉潇然不卑不亢答道:“正是!” “哈哈哈,本帅早闻余冉大名,痛快,本帅就欣赏你这样的人,百姓就该救,昏官就该杀,杀得好啊!”那高悬突然爽朗大笑起来。 玉潇然目瞪口呆,不是找自己算账来了吗?怎么倒夸起自己了?肚子坏了脑子也坏了? 还未等玉潇然诧异完,高悬猛地站起,搭上玉潇然的肩:“走走走,跟本帅比试一场,本就琢磨着哪天回京了非找你比试比试,谁知你自己倒来了,编制这小子,哪天我废了他,竟然大材小用,一声不吭把你分去了伙食营!真是混帐!” 玉潇然不禁哑然失笑,敢情也是个爽快人,这人,我喜欢!但玉潇然可不想一来军营便又出风头,连连止住脚步道:“余某本是代罪之身,如今又闯了大货,实不敢再起风浪,主帅,还是算了吧!听闻士兵昨晚吃了我做的菜都闹了肚子,余某有罪,还请主帅处置!” 高悬愣了愣,从来都见过逃罪的,却没见过别人不提还主动领罪的,这余冉,果真还不是等闲之辈,高悬眼睛一挑:“噢?这么说,那菜,果真是你做的喽?” 玉潇然躬身:“是的!属下本不会做菜,一时心血来潮,炒了个菜,谁知竟酿成大祸,请主帅责罚!” 一旁老王看了看玉潇然,满眼感激。 高悬一脸痛心疾首:“余冉啊余冉,你让本帅说你什么好!若不是本帅对你早已有所耳闻,非把你当做奸细抓起来砍了不可!” 玉潇然低首:“属下知错!” “得,今日算是比不成了!”高悬叹了口气,“你也别怨我,军营有军营的规矩,本帅不得不罚,来人呐,伙食营余冉因失职,使军营伙食混乱造成士兵无法各司其职,拉去打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一旁老王刚要开口,玉潇然抢先答道:“属下领命!” 随后,便进来两名士兵,将玉潇然拉了出去。 “出去!出去!”玉潇然挨了板子被抬回营账之后,一把推开受主帅命令前来上药的军医,“出去,我自己会上!”虽说玉潇然悄悄用内力护了体,但三十板子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打了下去,裤子上仍是有血渍渗了出来。 军医被趴着的玉潇然推攘地无法近身,一脸为难,一旁周全道:“老大,你看看你这伤,不上药怎么能行,来,我给你上!”说着,一把拿过军医手中的药欲上前扒掉玉潇然的裤子。 “站住!”玉潇然冷喝,吓了周全一个激灵止步不前,“我谁也不让上,不习惯别人近身,你们把药搁下,都出去,我自己上!” “老大!”一旁杨之帆道,“您都是我们老大了,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这暑气天的可耽误不得,一不小心,就化脓了,还是快些上药吧妖娆召唤师最新章节!” 玉潇然眼见自己今日非上药不可,手一指角落里正一声不吭叠被子的人:“上药也行,我让他给我上药!” 几人顺势看去,正是平时不怎么爱和众人交流的闫桥,此人被玉潇然一点,手上动作一顿,脸色几不可闻地变了变。 玉潇然十分享受某人的脸色变化。 王信道:“老大,您跟他又不熟,还是我们哥几个来吧,省得麻烦别人!” 赵宗申也上前一步:“是啊,那人平时都不怎么爱搭理人,听说啊,不是什么好人!” 玉潇然双眼一瞪:“到底是你们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你们快点把他叫过来,我就要他了,不然打死我我也不上药!” 杨之帆无奈摇了摇头,给周全使了个眼色,周全将药塞进闫桥手中:“喏,兄弟,你也看到了,帮个忙!” 闫桥看了看手中的药瓶子,良久面无表情看着几人道:“还不出去?” 几人随之一愣,随即被杨之帆扯了扯袖子小声道:“还是出去吧,这也是个怪人,万一耽搁了老大上药就不好了!”说着,边向外走边道:“老大,我们就在外面不走,有什么事您喊一声我们就立刻冲进来!” 玉潇然觉得好笑,还冲进来,八成是把自己当成小绵羊保护了,大手一挥:“快出去吧,出去吧!” 待众人已出,玉潇然望着踌躇不前的闫桥:“还愣着做什么,快上药啊!” “属下不敢!”闫桥,自然就是小黑,自然也就不敢,否则,若是传到前主子耳朵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玉潇然双眼一番:“那你把药拿来,我自己上!” 小黑犹豫了片刻把药递过来,玉潇然摆手:“那床脚下有一个包袱,你把那个黄色的小瓶子拿过来!” 小黑依言而做之后,迅速地转过身去。 只听见身后簌簌的声音,等了许久,琢磨着就算把全身上下涂两遍也该涂好了,小黑犹豫开口:“姑娘,好了没?” “没有!”身后传来女子不耐烦的声音。 “还是属下来吧!”小黑踌躇片刻道。 “你不是不敢吗?”玉潇然没好气道。 “属下会把眼睛蒙上。”小黑老实答道。 半个时辰之后,小黑在玉潇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指挥下终于满头大汗地完成了任务,扯下眼睛上的黑布仓惶而出,玉潇然满目笑意,孺子可教也,还不算是朽木,只不过未经雕琢而已。 因着上次帮了老王的忙,所以老王是对玉潇然感恩戴德,于是玉潇然再也不用半夜让小黑去偷烤鸭了,好吃好喝的在床上待了好几天,终于把掉出去的几两肉补了回来。 晚上塞北南风正好,凉凉地吹在肌肤上,叫人很是心旷神怡,与帐篷里各式各样的男人气味有天渊之别,玉潇然伤刚好,便急不可耐地出了帐呼吸着塞北的新鲜空气,大老远地,便看到高悬穿越重重灯火大大咧咧地跨步而来,便觉得眼皮子突了突。 “哎呀!余冉啊,你可算好啦,可把本帅我给憋坏了,好不容易才操练完,走走走,咱俩打一场去,好不容易碰见个对手,不比试一场我是夜不能寐啊!”高悬一见账门口的玉潇然立刻眉开眼笑。 第七十三回 天生我材必有用 玉潇然看了看东边的月色,无辜道:“主帅,属下伤刚好啊,皮肉都还疼着呢,动不得武!” 高悬一把拍上玉潇然肩膀:“哎,堂堂七尺……堂堂血性男儿,哪有那么娇贵,我看你倒是最近几天滋润不错!”高悬本想说七尺男儿,待眼明手快地瞧到玉潇然身高后硬生生转了话把。 玉潇然不禁觉得好笑,这高悬,很对自己的性子,只是眼下自己的确不需要再出风头,便准备拒绝,刚要开口,忽见军营西北霞光满天,接着便听见鸣锣声四起:“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高悬原本笑眯眯的脸色一变,随即一声怒骂:“好好的粮仓怎么会走水,干什么吃的!”随后转身对玉潇然急道:“今日又得作罢,我得赶紧去看看,回头再比啊!”说罢,头也不回地大步向火光方向奔去。 玉潇然在霞光满天之时便开始起疑,粮仓远居西北一角,远离火源,又有重兵把守,好好的又怎么会起火?而且如今边关又无什么战事,敌军远远到不了去烧粮绝路的那一步去!所以,一定另有隐情!玉潇然大脑飞快运转,千丝万缕的前后联想也不过是片刻时间,三步两步追上高悬止住其大步流星的脚步沉声道:“今日军营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 高悬正焦急赶过去,忽然有人拉住其手臂不禁恼火,回头一看是玉潇然,又听见其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有些急道:“你别拉我啊,现在不是唠话的时候,粮仓乃是固本之源,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就完了,快放手!”说着,还一把欲拉下玉潇然紧攥自己的手。 “主帅不觉得这火有问题吗?”玉潇然一针见血道。 高悬是心急,却也不是笨人,本一心想要去查看火势,看着玉潇然镇静的双眸,平静无波,顿时脑袋清醒了几分,站定道:“今早定远王返营……” 还未说完,一脸惊恐地望着玉潇然:“你是说……” 玉潇然慎重点点头:“很有可能!定远王乃北疆大军支柱,多少人盯着,现下其他主帅一定与您一样正急着赶往粮仓,那……” “那定远王一定很危险!不管是不是,我得去定远王那里看看,粮仓自有其他主帅!”高悬一拍脑袋,同时,看向玉潇然的眼中又多了几分佩服。 玉潇然顺手抄起侧边伙食营的锅铲,一边急道:“那还等什么,定远王营账在哪里?” 高悬立刻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玉潇然随后跟上。 军营因为粮仓起火顿时有些混乱,不少人已急急忙忙提着水桶向粮仓奔去,高悬和玉潇然两人逆人流而奔走,也再没有时间向其余人解释,两人只得御起轻功至营账上方疾驰而过。 半空中的玉潇然正御轻功而起,忽然有刺眼的光华一晃而过,高悬显然是也察觉到了,两人齐齐看过去――果见不远处一颗大树上若隐若现的银光,不错,属于锋利箭矢的冷茫,蓄势待发无上神通全文阅读。 高悬顿时疯了般加快脚程向前奔去。 玉潇然运极目力看向箭矢的方向,一身灰色袍子的中年男子正遥遥看着粮仓的方向,并时不时与旁边的年轻将领交代几句,身影挺拔,目光如炬,却,毫无所觉! “咻”――玉潇然极为敏感的破空之声瞬间如白绫一般束住了玉潇然的咽喉,已然来不及上前去救,只听高悬怒吼一声:“王爷小心!” 那灰袍的男子顿时向两人看来,微微皱眉。 玉潇然奔跑地刹那间来不及思索,“咻”地一声手中的铲子疾飞而出,直直飞向定远王方向。 “什么人!”定远王身边的将领挡在定远王面前,却不是对着刺客的方向,显然是把玉潇然丢出的东西当作袭击的武器了。 正怒喝间,“叮”地一声金属相撞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定远王两人的注意力,随即定远王身形一动,带着身边的将领倒飞而出。 平常炒菜用的锅铲遇上千百次锤炼而成的利器,自然是不敌,再加上是玉潇然仓促间投掷而出,力量上已有所欠缺,倾刻间利箭已破开薄如蝉翼的锅铲继续一往无前。 只是暗箭已然变做了明枪,对于久经沙场的定远王来说,避开,只在弹指间。 这也正是玉潇然想要的结果,准确地告知箭矢所在的方向,玉潇然也不傻,本就没指望一个破锅铲能够止住势如破竹的利器。 “啪”地一声,被穿了个大洞的锅铲悲哀落地,随着定远王的躲开,箭矢也继续破空之声而钉在了不远处的大树上。 偷袭未成,暗处随即又黑影斑驳,随即几十个黑影直扑定远王。定远王与那身边将领急忙应战,于此同时,四周守卫官兵也举刀应上,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黑衣人显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并且都是冲着定远王而来,并不与四周士兵对上,只一边用轻功闪躲一边向定远王靠近,士兵都是普通的士兵,短时间内自然无法对这些高手造成伤害。 定远王四周黑衣人越来越多,饶是久经沙场,应变起来也有些吃力,所幸四周拼命而来的士兵分解了黑衣人的攻势,让中间被围住的俩人还能够稳住局面。 这一切,自然也就只在一呼一吸之间。 而这一呼一吸之间,玉潇然与高悬俩人也已赶到,二话不说便加入战团。 玉潇然随手捡了把刀迎上,腰间虽有虹争,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必要时可以出其不意。 高悬向来是个直性子,此刻正是火冒三丈:“混帐!烧我粮草,杀我大将,岂有此理!”说着,便毫不留情地一刀砍上近身一个黑衣人的后背。 玉潇然嘴唇轻泯,不敢放松,来人身手敏捷,心中便沉了几分,可见,如今哪里都不是太平的。 有了玉潇然和高悬两人的加入,定远王两人压力骤减,弓箭营也已准备妥当,尖刀利箭如嗜血修罗般一个个送掉黑衣人的性命,入别人地盘杀人,讲究的便是快、狠、准!本是完美计划,先机却已被玉潇然毁掉,想要搬回一局就只能速战速决,只可惜,几人都不是等闲之辈。 地上尸体越来越多,黑衣人越来越少,眼见势头不对,便起了撤退之心,但是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玉潇然四人手势伶俐,定远王怒喝一声:“抓活的!”几人便速战速决,将剩下几个黑衣人每人或点穴,或踢入士兵之中用枪架住,方才喘了口气。 第七十四回 天地不仁人可仁 定远王身边将领一步上前,用剑指着脚下的被点穴的一个黑衣人道:“说,谁指使的?” 黑衣人嘴唇轻启,玉潇然脸色一变,惊呼道:“不好!” 话音刚落,黑衣人嘴中便吐出一口黑血,随即没了呼吸,再看其他黑衣人,无一例外! 玉潇然以前虽听过一些组织专门训练的杀手,一旦被擒便服毒自尽也未觉得什么,今日亲见,却只觉心底发寒,到底是什么,竟让这些人如此决绝,连送出性命都没有丝毫犹豫,他们的心中,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吗?那么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否,小黑,也同他们一样如此悲哀?慕容修文,那个如同阳春三月春风化雨滋花颜,温润如璞玉的男子,也这样拥有一群杀人机器?权力富贵,真有这么可怕吗? 性命弃如草秸,生活不如猪狗,人心堪比禽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狗刍,人心不仁,先以人为狗刍! 一瞬间,玉潇然千思百转,随即狠狠地摇了摇头,不敢去想,更加不想去想,有时候,思考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一旁高悬立刻奔至定远王身侧,看着胸口上渗出的血迹,惊呼一声:“王爷,您受伤了,快传军医!” 一声惊呼打断玉潇然的思绪,玉潇然这才有空看向传闻中镇守边关十五载的大将,原本清秀的因为塞北风霜的雕琢而增添了几分坚毅,玉潇然想,如若定远王不是身在边关,那他一定会与慕容修文一样,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但是,本该儒雅的书生之气,却因长久的金戈铁马的洗涤而出落成如今的萧索和凛然。 定远王黝黑的双目中精光落在玉潇然身上,一手捂住胸口,声音依旧沉稳有力:“这位小兄弟好身手,怎么没见过?” 玉潇然行了个礼:“属下伙食营余冉,让王爷受惊了!” “噢?你就是余冉?”定远王嘴角微翘,眸光闪射,“先进帐吧!” 玉潇然道了声是,便跟在定远王身后进帐。 定远王斜靠软塌,看了一眼正拿来软枕的高悬:“你倒是长进了许多,竟能猜出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高悬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嗨,我哪有那能耐,都是余冉小兄弟的功劳!” “噢,是吗?”定远王看向玉潇然,赞赏之色越入眼中,“果然是年少有为啊,可造之才!” 玉潇然拱手微笑:“谢王爷夸奖!” “哈哈……”定远王大笑,这一笑却是牵动了伤口咳了起来,“咳咳……一点也不谦虚啊……咳咳……” 原先在定远王身边的年轻将领立刻大急,向外喊道:“军医呢,怎么还不来?” “哎!”定远王一摆手,“楚关,小伤而已,不要大惊小怪!”说罢,定远王眼睛一瞥,瞄向高悬:“你是不是找人比武了?” 高悬一愣,随即咧嘿嘿一笑:“王爷,您真是神机妙算啊,末将对您那是佩服的五体……” “别给我戴高帽子外星皇族!就你那些小心眼,谁不知道,否则你一个主帅,好端端地找人新来的干嘛!”定远王打断高悬的话,虽语气严厉,但实则也是无奈。 高悬嘿嘿地陪笑着。 定远王道:“楚关,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年轻将领楚关眉头一皱:“回王爷,此事蹊跷非常!边关常有摩擦,但临国也没必要如此大费周张来杀王爷,而且看来是蓄谋已久,难道是王爷以前的大仇家?末将也只是猜测而已,不敢妄下定论!” 话音刚落,玉潇然心中暗暗摇头。 定远王听后不动声色,轻声道:“楚关,你跟随我时日已久,衷心自不必说,但看事情总不能通透!” “末将天资愚钝,让王爷失望了!”楚关恭敬道。 定远王叹息一声:“我并不是责怪你,而是你太过耿直忠厚,实在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楚关并未接话,定远王看着玉潇然道:“方才我见余兄弟目中似是流露出不赞同之色,可是有所察觉啊?” 玉潇然看了定远王一眼,斜靠着的人目光灼灼,虽有伤在身,却毫不失观察入微,心中暗暗佩服,躬身一礼道:“属下不敢!” 高悬哈哈一笑道:“哎,余兄弟,王爷让你说你便说啊!方才还毫不谦虚,怎的此刻倒扭捏起来了!” 高悬显然是个急性子。 玉潇然四下瞟了一眼,定远王心中了然:“放心,此刻我营账四周必定戒备森严,你尽管说!” “是!”玉潇然拱手,“属下方才与那些人交手,虽然个个都是高手,但可以感觉到,他们在隐藏自己武功来路!如果是仇家,大可不必如此,取您性命才是至关重要的事,所以,属下认定非仇杀,而这些人显然是最先隐藏自己,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的武功套路,与我们有很大不同,并且很好辨认,否则也不会当先隐藏!而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他们,不是汉人!而在北牧,草原民族虽多,但是除却仇家,没有人会下如此手笔来杀您。所以,属下大胆猜测,他们必定来自关外!” 听了玉潇然的话,定远王静默片刻,忽然笑了,盯着玉潇然道:“所以,你一定还没说完,对不对?” 此话一出,高悬与楚关是一脸困惑,但玉潇然却是心如明镜,玉潇然也笑了,笑得跟定远王很像,这是一种萍水相逢惺惺相惜的笑:“王爷妙心,属下确实还有他想。属下听闻最近北疆匪乱不已,多次追剿未果。属下多方打听发现一个定律,那便是,无论马贼到何处,总会有一部分人逃出来,试想,马贼一般凶狠残暴,一次疏忽也就算了,又怎会屡次放人一条生路?并且属下在来往军营的路上,已与马贼交过手,发现其中大部分人都是训练有素而非乌合之众!匪乱是假,转移注意力是真,逃生也是假,让人不断扩散扰乱民心是真,杀人也是假,让军营自乱阵脚是真!故此,余冉斗胆断定,不日边关必有大变,临国怀然此刻必定虎视眈眈!” “什么?!”玉潇然话音刚落,高悬猛然惊呼,“余兄弟可不要乱说,边关虽时有战事,但也只是小打小闹,怀然老实地跟只小猫似的,怎么敢弄匪做乱,又企图与我国开战!” 楚关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只有定远王,一动不动,表情未便,但眼中的光芒却是越来越炙热。正在此时,军医匆匆在帐外候见,定远王大手一摆:“不慌,先候着吧!” 楚关和高悬刚要开口,便被定远王凌厉的眼神而制止。 第七十五回 初献妙计在军营 定远王似笑非笑看着玉潇然:“余兄弟可知,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边关百姓慌乱,临国怀然必会责其妖言惑众扰乱两国邦交,包藏祸心!”但是,玉潇然深知其实定远王也已胸有成竹,所以,自己也不必有所顾忌,大义凛然道:“朝廷命官我敢杀,王爷觉得属下是个计较后果的人?” “哈哈……”定远王又是一声大笑,“好狂妄的小子!不过,本王喜欢西凉铁骑!其实我早已收到宋狐狸来信,只是觉得左右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况且,宋相如今已面目全不如往日,只一昧委曲求全,所以本王本打算不予以理会,现在看来,这眼睛毒辣的人,果然非宋世涵莫属啊!” “王……王爷!”高悬诧异不已,“他他他说的是真的?” “我与马贼相交数次,自然能看出异常,而且马贼源源不断,剿了东窝,筑了西巢,哪有这么巧合一时间马贼齐齐出没!”定远王也不卖关子了,“而且,临国探子来报,怀然可汗最近两年大修王陵,哼,我我可不信他大费周张地只是为修了个王陵!” 修王陵,自然是为了寻个隐秘的地方练兵! 高悬道:“那那王爷怎么不早说?” “我若说了,以你这性子,岂不早就开始摩拳擦掌厉兵秣马?那岂不是打草惊蛇?”定远王眼一瞥,高悬立即嘿嘿地噤了声。 “那现在怎么办?”楚关问到。 定远王目光如炬:“余小兄弟想必已有高见!” 楚关与高悬立刻看向玉潇然。 玉潇然盯着定远王胸前的血迹,高深莫测似笑非笑。 定远王眼中赞赏之色更重:“哈哈,好计好计!” “什么计?”高悬疑惑道,“余兄弟没说话啊!” 玉潇然道:“将计就计!” 高悬顺着玉潇然的目光看去,一团殷红色的血立刻给了提示,连忙一拍脑袋道:“哈哈,果然好计策,高!实在是高!” 定远王也笑地如同狐狸:“来,宣军医!” 军医给定远王把过脉后恭敬道:“好在只是伤了皮肉,未伤及肺腑,开几副益气补血的药便好了!” 玉潇然看了一眼军医:“哎,军医确诊是否有误,在下明明看见王爷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怎么就只是伤了皮肉了!” “是啊!军医,王爷明明重伤不醒,你再给看看!”高悬也接过话道。 军医眼瞅着两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无耻之徒王爷也不阻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定远王,毕竟也活了一大把岁数了见多识广,忙点点头又把手放至正用晶亮晶亮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定远王手上:“是是,老朽老眼昏花了,再诊诊,再诊诊……” “军医,怎么样了?”高悬一脸关切地看着军医问道。 老军医把了半晌,缩回自己的手,试探问道:“王爷胸前中刀,出血过多,昏迷不醒?” 高悬一拍大腿:“那您还不赶紧开方抓药去啊,这人命关天的!” “是是!”军医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转身欲背起药箱。 “慢!”玉潇然出声阻止。 军医一个激灵,顿了顿:“这位小兄弟是否也要看病?” 玉潇然摇了摇头,高深莫测道:“军医准备如何给王爷开药?” 老军医偷偷瞄了一眼眼中闪着耀眼光芒的定远王,道:“开重伤昏迷的?” 玉潇然摇了摇头,定远王眼中光芒更盛。 老军医疑惑了,你们让我诊断病人重伤昏迷,却又不让开药,老朽我一把老骨头了,就别折腾我了天灾最新章节!玉潇然看军医一脸为难之色,终于摸到了以及良心还在,慢悠悠道:“治重伤昏迷的药开,但益气补血的药也得开,只不过两副药要同时煎熬,但是益气补血的药明着熬,重伤昏迷的药暗地里熬,但又不能太暗,明白否?” 定远王一声大笑:“哈哈……余冉啊余冉,何止是小狐狸一个,简直是狐狸精转世啊……哈哈……” 定远王心情大好,江山之大,果然是卧虎藏龙啊,眼前这仅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必定不是池中之物,赞赏完玉潇然,定远王转身对着军医道:“常军医在军中鞠躬尽瘁,颇受兵将敬重,本王也自是感激,这次,又要麻烦您配合演场戏了!” “是是!王爷缪赞,老朽愧不敢当,老朽明白了,先行告退!”军医一脸肃然之色,王爷亲托,自己又怎能辜负? 军医刚走,帐外突然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定远王一使眼色,楚关掀帘而出,随后进来道:“王爷,三位主帅来了!” “让他们进来!”定远王半阖了眼道。 一人当先而入,进账便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有刺客呢?王爷,听闻您受伤了?严重否?” 定远王切了一眼来将:“扎里褚,大呼小叫成何体统,都做了这么多年主帅了,一点都没长进!” 来将人高马大,一看便是草原上长大的汉子,呵呵一笑:“王爷还能训斥末将,说明已无大碍!嘿嘿!” 余下两人脸色一松,向定远王行了个礼。 定远王道:“好了,别多礼了,粮仓那边怎么样?” “回王爷,火势虽大,但并没有造成多少损失,请王爷放心!”年纪稍长的一人道。 定远王点点头,随即正襟危坐,脸色一正:“高悬、娄准、扎里褚、井连飞听令!” 几人先是一愣,随即迅速站成一排,脸色肃然道:“末将在!” “本王命你们各营明面上一如既往地练兵,但是,三日后,所有骑兵、步兵、弓箭手必须随时可以整装待发,以备不时之需!” “是!” “高悬,通知防线吴江远将军,守好关卡,进出关外的人仔细盘察!” “是!” “娄准,做好军营防御,加强戒备!” “是!” “扎里褚,通知关外探子,密切注意怀然王庭,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来报!” “是!” “井连飞,修密涵一封与宋相,告诉他,边关战事将起!” “是!” 一串命令刚下达完毕,四人除却高悬,皆一脸吃惊之色:“王爷,这是……” 高悬一改方才的严阵以待,嘿嘿一笑,一把拍向旁边扎里褚的头:“嘿嘿,养牛的,你猜的不错,我们有架可打喽!” 其余两人人眼中露出兴奋之色,跃跃欲试地望着定远王:“王爷,真的?” 定远王脸色沉重:“不错!不出五日,怀然必然滋事!” 第七十六回 谁是猛虎谁是羊 “什么?何以见得?”三人齐齐说道。 定远王微微一笑,转向玉潇然:“余兄弟,还是你来说吧!” 几人这才注意,帐中还多了一个陌生少年,只觉得这少年清秀娇弱,但却是几人耳熟能详的当朝风头正盛的余冉,先是扎里褚乐了,上上下下看了玉潇然几眼:“你就是余冉?你你这身板,你你把我这刀拎起来试试?” 玉潇然两眼一翻,随即定远王咳了一声,扎里褚立马收起了玩笑表情。 玉潇然老老实实讲了一遍计划之后,便发现,几人看向她的鄙夷目光瞬间不见了,随后,几位主帅大步流星地出账紧锣密鼓地经营去了。 定远王看向玉潇然:“余兄弟如此大才,屈居伙食营实在是埋没了,以后,就跟在本王身边吧!” 玉潇然心中惊喜,正中下怀,若想堂而皇之地回永宁,那便只有再一次‘将功赎罪’了,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道:“是,属下遵命!” 三更时分,楚关和玉潇然蹲再营账外某角落,紧紧盯着军营药帐,老军医伸头看了看帐外无人,端出药罐小心翼翼将里面的药渣倒掉,并用脚踢了踢之后,便提着药箱便往定远王营账行去。 一刻钟后,一袭黑衣出现在营账外,玉潇然和楚关赶紧隐蔽呼吸,那黑影小心翼翼看了四周一眼,从怀中掏出白布,将军医倒出的药渣装好藏进怀中,又再次用脚踢了踢原地,然后飞逝而去。 玉潇然和楚关对望一眼,点了点头。 一连三日,皆是如此。 边关夜黑风高之夜,某荒庙内,一身黑衣人对着暗处的人轻哑声道:“属下已察清楚,那晚许多兵将亲眼看见赫连成胸前中了一剑,血流不止,随即便被扶进帐中至今未出,只有随身侍卫和一个新晋伙食营小兵能够随意进出,四周把守严密,属下对里面的状况不得而知,但是属下潜入过药房,发现军医在同时熬两位药,属下去药铺问过,一味药是补药,是明面上熬的,一味是治重伤昏迷的药,是属下仔细寻找才发现的!” 黑暗里传来桀桀阴笑声,让人突然想起含冤而死的旧鬼,黑衣人一个哆嗦,便听黑暗中声音传出:“做的不错,赫连成显然是身负重伤又怕扰乱军心,所以才密而不宣。那些人虽起了,但是死的有价值,你下去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再找你!” 三日之后,守关的吴江远将军呈涵来说,怀然驻边大将连穆柯声称昨夜王庭遇刺,刺客混入北牧,要求带兵入关搜查,吴将军自然不允许,连穆柯点兵十万陈兵边界,战争一触即发。 北牧军营斗然沸腾起来,两国虽时常交锋,但也多半是小打小闹,如今如此大规模出兵还是第一次。 怀然十万大军一出,天下哗然,这怀然,吃了熊心虎胆了,敢与北牧这样的大国叫嚣,人家随便切出家国一角,便可把你砸成肉饼无上武法最新章节。 玉潇然可不这么认为,以往争锋,多因怀然人天生好战,此次却是有备而来,可见,怀然是来了高人了,其中定然是不简单。 如此剑拔弩张的局势,北疆统帅定远王却依旧是未曾露面,北牧军营之中人心惶惶,只见得几个主帅来来往往穿梭不停的身形。 边关严阵以待,人人焦头烂额,却有几人在闲话家常。 定远王悠然落一白子,对着旁边凝神深思的玉潇然道:“对奕一局?” 玉潇然坦然道:“属下不会下棋!” 定远王盯了玉潇然看了一眼,轻笑一声:“很难得!” 又对一旁楚关道:“瞧瞧,本王收了两个近侍,本王却只能日日一人对奕!” 玉潇然轻笑:“王爷若是久不逢对手,有朝一日回了永宁,大可找当日解珍珑棋局的钟怀仁对奕一番!” 定远王执子的手顿了顿,落偏了一子,一旁的楚关脸色也变了变,随即恢复正常。 玉潇然眸光闪了闪,这几不可察的变化自己自然看得真切,随即玉潇然觉得帐中的氛围似乎凝重了些许,有种想让人逃脱的窒息感。 良久,定远王才若有若无叹息道:“永宁吗?大概我这一生,都不会再回去了!” 玉潇然听着定远王似是自言自语的声音,苦涩、沧桑、惆怅、哀伤,还有几许淡淡的思念。思念?玉潇然茫然,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在思念谁吗?到底是什么,让一个本应该锦衣玉食的皇家公子,一去边关十五载,日日风沙袭面而不思归? 玉潇然心有疑问,但却知道,有些事,别人若愿说自会告知,自己绝不会自讨没趣,所以,玉潇然没有开口。 楚关忽开了口道:“连穆柯已然发兵,我们还是按兵不动吗?” 定远王拂了已经微乱的棋局,看向玉潇然:“你觉得呢?” “等!”玉潇然道,“怀然陈兵边界而不动,显然是试探王爷出现与否!” 定远王赞同的点点头,转向楚关:“知会高悬他们,不要露了马脚,同时,又不能没有一丝动作,让他们适宜地将大军整顿一下,以示对怀然陈兵的回应吧!” 两日之后,怀然正式向北牧宣战,一纸战书传入北牧军营:今北牧藏袭我王庭刺客而不纳,包藏祸心,怀然虽为小国却不甘受辱,今与北牧宣战。贵国地广物博可退居防线三百里,将其留与我国而免战。 战书一出,天下又是哗然。 成元帝得知消息,在朝堂上差点拍断了龙座,丝毫没有犹豫,大手一挥:战! 又命裘光柯带兵十万前去助战,让他怀然,领教一下我大国之风! 北牧仓促之举,未能与怀然有备而来相比,一时无法将不同据地兵将召回,只点兵五万与连穆柯遥遥对峙,气势上已弱了三分。 定远王不曾露面,北牧军营人心惶惶,军营主帅高悬与扎里褚亲率五万大军与怀然决战于关外仝野,后方娄准和井连飞坐阵。 小国对大国的叫嚣,气势与人数的对战,天下诸国都抱着看戏的心态隔岸观火,又或者这只是个愚蠢小国的挑衅,猛虎初醒,混沌不明,待到精神抖擞之日,势必会显示他的上位者之威,咆哮四方。 第七十七回 大国之威不可犯 玉潇然此刻,就觉得自己像一头蹲在丛林里蓄势待发的猛虎,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一个名曰怀柔的美味,待到时机一到,便可将他咬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侧前方定远王一身戎装,站在山谷谷定之上,眸光深远,愈发衬的人神采奕奕,烈日炎炎之下长身玉立,银色的铠甲闪着冷冽的寒光,与骄阳相抗,仿佛浴火的战神,让人不敢鄙视,看了玉潇然一眼:“怎么,觉得我们很残忍,怀柔很可怜?” 玉潇然默然不语。 “战争,便是如此!”定远王凛然开口,“今日你若束手就擒,他日,你的亲人、朋友、国人,便会在马蹄之下烽火之中流离失所,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带着万千罪孽与冤魂而去。一个仁心的上位者,他爱民如子,他兢兢业业,但是,同时他也是杀戮者,他所追求的国泰民安之道,都是由敌人的鲜血和头颅铺就,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不负代价便唾手可得的!” 玉潇然道:“属下知道,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成王败寇,只有成为胜者,你才能挥霍你的慈悲!”定远王的声音随风而散,然而却在玉潇然的心中经久不息。 是的,只有当你有足够的能力,那么是战是和,都由你来定。破而后立,此中之道也!玉潇然看着侧目的定远王,遥想当年锦衣玉食的王爷,又是怎样从乌啼血肉中一步步成为北疆肃杀之神,其中酸楚,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定远王身居高处,俯瞰一干整齐划一得军队,高举手中长剑:“将士们,怀柔铁蹄欲践我北牧江山,让否?” “不让!”气震山河! “马革裹尸,黄沙扑面,怕否?” “不怕!”英勇无畏! “大战将来,战否?” “战!战!战!”士气高昂! “好,让我们高举手中的枪箭,迎接强敌,本王,与你们同在!” “誓死追随王爷!”他们的王爷在此,他们的战神在前方凝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当定远王身影出现的那一刻,便注定跟随了一批视死如归的北牧将士。 如果说仝野的北牧军队是龙困浅滩的话,那么此刻玉潇然眼前的三万大军,便如同一头下山的猛虎,王者之威,不容侵犯。 “娄准、井连飞,传令下去,各就各位,注意好隐蔽,不出一个时辰,敌人必到!”定远王对着身后两位主帅道。 “是!” 不错,诱敌入围,出其不意,这是玉潇然与定远王三日不出营账所定的策略。让怀然误以为北疆支柱定远王重伤昏迷,贸然出兵,而北牧做出气势低落的假态,落荒而逃,将敌人引至玉潇然所在山谷,怀然一定不会放弃初战的大捷而乘胜追击,最后落入圈套之中。 兵家所云,兵不厌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怀然大将连穆柯,急功好战,一定不会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小丫头空间升级记最新章节。 半个时辰之后,探兵来报,十里以外高悬和扎里褚带领大军疾驰而来,后面尾随着连穆柯带领的十万大军,一眼望不到头。 定远王下令各方严阵以待,投石手在前,弓箭手在后。 玉潇然远远看到高悬与庞汀策马而来,大军再也不是浩浩荡荡,而是仓惶而逃,残破的旌旗,带血的铠甲,以及,落在最后奔命的伤兵,又或许,已曾有许多伤兵命丧于追兵的铁蹄之下,虽说诱敌深入,但是,不战而逃,又怎能引来敌人,所以,战争,必有伤亡,到底是与怀然十万大军相对,如今眼瞅着也已损失近万人。 北牧兵马已经尽数串入山谷之中继续前行,远远地,怀然大军犹豫不前,玉潇然眼见前方高头大马的将军勒马而望,想必便是连穆柯,身边的一军师模样的人正报告着什么,定远王说过,怀然军师凃领,生性多疑,为人谨慎。 玉潇然掏出一包药粉,撒在四周,不一会儿,便有飞鸟陆陆续续偏然而来,那散漫飞翔的姿态,于蓝天骄阳下无比惬意,缓缓地落在谷顶,玉潇然身侧,鸣叫不已。 山谷中若藏大军,飞鸟必然惊散,又如何能偏然而落。 定远王伏于玉潇然身侧,眼中微微诧异:“这是什么?” “属下以前善养鸟兽,闲暇时便捣弄了一些它们喜欢的气味!”玉潇然道。 定远王眼中光芒大盛,想必此刻若不是千钧一发,而又飞鸟低旋,想必又开始爽朗大笑起来。 而远方,飞鸟盘旋之时,凃领再不言语,连穆柯一脸兴奋之色,手中长剑前伸,再次策马前来,毫不犹豫。 定远王神色一喜,暗暗做了个手势。 怀然大军再也没有顾虑,浩浩荡荡向狼狈逃串的北牧大军追去,脸上各个都闪着兴奋的光芒。 眼见大军主力已深入山谷,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这生惨像是会传染一般,接二连三的回荡在山谷之中,最后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倒下。 伴随的“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巨石坠落的声音直奔向谷中一个个的血肉之躯,逃避不开的一个两个三个士兵身上,或碾的粉碎,或砸掉臂膀,或压住大腿…… “中计了,我们中计了……”数百声恐慌的声音先后响起,一波一波的传入每一个惊慌失措士兵的心中。 生死,只在一瞬间! 一马当先急追北牧大军而去的连穆柯,听到身后的声音,先是一勒缰绳,随即率先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前一刻还斗志昂扬精神抖擞的兵将,下一刻便化作了狭长山谷中的白骨冤魂,一把抓过一旁凃领,一声怒吼将其扔至马下,随即高举长剑:“众兵将不许慌张,穿过峡谷就好了!跟我冲!” 然而玉潇然等人哪里能让他如愿,谷顶蓝色旗帜挥舞,立刻“通”地一声,前进的谷口被封了,与此同时,空气中“咻咻”地箭矢之声破空而入,谷中惨叫声顿时不绝于耳,回荡在山谷中经久不息,直直敲入人的内心深处。 怀然兵将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连穆柯目眦欲裂,一边怒吼地叫喊“撤退”,一边阻挡着飞驰而来的箭矢。 怀然军正惨叫连连,穿骨带血的箭矢突然自上方停止了攻击,怀然大军一愣,是要停止了吗?还是,箭矢已使用完毕? “怀然小国,挑衅我北牧,今给尔等一个教训,若尔等肯缴械投降,我北牧身为泱泱大国,必不会为难尔等!”威严地声音自山谷上方传来,犹如天累滚滚,清晰地传入怀然每一个兵将的耳中。 第七十八回 盛名又起在边关 “我……”一个士兵刚举起手说出一个字,突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那背后正心,赫然插着一根入骨三分的箭矢。 不远处,连穆柯手提一柄箭已离弦的弓,面色阴沉:“将士们不要听北牧胡言乱语乱我军心,他们一定没有箭矢了,我怀然十万大军在此还怕甚!谁再胆敢有轻言投降的念头,一律杀无赦!” “杀无赦!杀无赦!”最后三个字来来回回地回荡在山谷之中,让让每一个怀然战士都颤抖三分。 “冲啊!将士们,是草原上的汉子,就宁成刀下鬼,也勿做缩头乌龟!”连穆柯一马当先,向着另一方谷口冲去,将士们受到威逼利诱激将,顿时不再言语投降,纷纷手举大刀向谷口冲去。 与此同时,箭矢破空之声又起,接二连三的惨叫之声在山谷中连绵不绝。 玉潇然摇头苦笑,方才乃极力地向定远王求得的机会,本想减少厮杀,却不料终是徒劳一番。 “连穆柯争强好胜,定然不会投降,草原男儿又大多生来血性,宁死也不愿做阶下囚!”定远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玉潇然看了一眼目不转睛盯向谷底的定远王,肃杀之色的眼眸中似有一丝不忍流过,随即便换上了决然的神情:“那王爷明知如此,还为何……” “有些事情,不让你试一试,终究是不会死心的!即便结果不曾改变,那但是曾经挣扎过努力过也好,全当是给个安慰吧!”定远王依旧盯着谷底。 玉潇然沉默不语,看着烈日下逆光而立的定远王,其实,你又何尝没有过一丝希望!暗暗摇头讥笑自己,人啊,真是可笑,一边在杀戮着,一边又在慈悲着,可是,天下哪有那么两全其美的事情,所以个个,都要挣扎着,残酷着…… 山谷诱敌深入突袭只能占得一时先机,若想尽数歼灭敌军赢得首次大捷,那必然是要真刀实枪地上战场,毕竟敌军太多,石袭箭击最多歼灭过半敌军,并不能全数剿灭,否则,最终的下场是两败俱伤,怀然逃跑。 号角高鸣,定远王一声令下,当先而出:“儿郎们,冲啊,保家卫国!” 北牧大军占得先机,此刻正士气高昂,从高谷俯冲而下,冲杀声不止。 连穆柯一剑拨开飞射而来的话箭矢,瞪向从高处仿佛偏然而落的定远王,咬牙切齿:“好!好个定远王,将士们,冲啊,拿定远王首级者,赏金千两,官升两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然对于此刻看见定远王现身而惊慌失措的怀然将士来说,形同虚设,每个人惊慌恐惧地看着斗志昂扬的北牧大军以及北牧战神定远王赫连成,再也挺不直腰杆,然又惧于身后果决狠辣的连穆柯而不敢后退,只得硬着头皮而上。 “将军!”凃领策马奔来大喊,“将军不可啊,不可迎敌,当速速撤退方为上策啊!” “听我号令,迎敌!”连穆柯无视凃领劝说,恨恨地瞪着定远王迅捷地身影。 一瞬间,飞沙走石,血肉横飞,惨叫声,怒吼声,声声不绝于耳天神渡最新章节。 自然,玉潇然也不例外。 已褪去伙食营兵服的她,蓝色轻衫因动作生猛而列列做响,身形轻灵犹如山谷间偏然飞舞的幽蝶,更多的犹如嗜血的修罗,这一次,与那夜手刃马贼不同,她机械地收割着身边无辜的生命,所到之处,惨叫之声立刻戛然而止。 如果注定要杀人,那还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所以玉潇然都是一剑致命!受伤时狠辣的,少女的心其实是颤抖的,纵然见多识广无所畏惧,但毕竟是初出茅庐,猛然置身于修罗狱场,剑下亡魂无数,又怎能无动于衷。 所能做的,所能挥霍的,无非是杀,杀杀! 此刻的她,像一条吐着红芯龇着獠牙的毒蛇,混进了羊群之中,遍地的尸体,遍地的鲜血,遍地的乌烟瘴气! 高悬与扎里褚早已收到号令反攻回来,与定远王大军前后夹击,打的敌人毫无还手之力。 北牧与怀然这一战,怀然全军覆没,血流千里,流得却不仅是怀然将士的血,还有北牧将士的血。 有战,无论是胜是负,必然会有牺牲。 然北牧再一次向四海昭彰了大国之威,再一次向各小国证明,大国之尊,神圣不可侵犯! 这一战,玉潇然也因此声名更盛以往,名扬北疆军营!再一次,重现北牧茶余饭后的传奇故事之中。 举国欢庆。 是夜,玉潇然在黑暗中赫然睁大双眼,毫无睡意,目露讥讽,以少数人的死换多数人的命而已,有什么可庆祝的。 几日后,成元帝一纸昭书快马千里而来,不仅释了罪民之身,而且官升中郎将,陪侍定远王左右。 怀然边关大将连穆柯身死,边关顿时群龙无首。 而北牧,在十日之后,裘光柯带十万兵马赶到之时,更是如虎添翼,趁机又一举攻破边防,与定远王联手,一路北上势如破竹,怀然王庭告危。 期间,玉潇然声名鹊起,风靡全营,不仅因为她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更是因为玉潇然最擅以最少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这是北牧上上下下尤其是将士们最欣喜的事情。 与此同时,与怀然接壤的钰经,却也在此刻与怀然边界发生摩擦,两军话不投机,钰经二话不说以怀然辱其国将士为名,浩浩荡荡向怀然宣战。 天下大国又是哗然一片,这钰经不仅趁火打劫怀然,更大胆地是此刻是公然向北牧争夺盘中餐,其心可表啊,就不怕自己是下一个怀然。 同时,各方势力也都沾沾自喜,你北牧纵然兵强马壮,无非是沾了游牧民族的光,说到底,你还是一汉室宗亲,终究会受到游牧国家的排挤。 不错,这也是北牧建国时取名北牧的原因,目的就是为了让近一半的草原土地牧民,能够由衷地接受汉人的统治,好在如今北牧国土之内,汉人与牧民相处和谐,怕是当权者没少在此当年下功夫。 钰经此举让玉潇然也是疑惑不解,此刻玉潇然正在自己帐中啃着北疆特产哈密瓜,这可是伙食营老王特地采办时买给自己的,“咔嚓咔嚓”地声音一瞬间让玉潇然脑中灵光一现,却又立即飞逝而去。 “余大人,定远王有请!”楚关的声音自帐外传来。 “来了!”玉潇然答应一声,顺手将手中的哈密瓜放在椅子上,准备回来后,接着啃。 第七十九回 父子俩人讨人厌 打关系向来是玉潇然的拿手好戏,可就这楚关着实让玉潇然费了不少头脑,至今也是不冷不热的,这不,玉潇然开口:“楚大哥,王爷找我什么事啊?” “属下不知!”楚侍卫疏离有礼,但这表情却是让玉潇然觉得跟小黑一般可恶,可是小黑自己可以捉弄,这楚关可不同啊,人家是定远王的宝贝侍卫,打不得,骂不得,攀不上。 玉潇然撇撇嘴,一言不发向定远王帐内走去。 很不幸地,裘光柯裘大将军以及他的宝贝儿子裘安也在,父子俩向来对玉潇然是没有好脸色的,此刻也毫不例外。 定远王将两人神色收进眼中,冲着行过礼的玉潇然道:“余兄弟来的正好,你对钰经此举可有何看法?” 玉潇然看了一眼鼻孔朝天的父子二人,心道,不就打了你家裘渡的家丁吗,至于那么小气吗?真是,见定远王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忙收敛了心神道:“钰经此举有违常理,末将一时也摸不清头绪!” “哼!本将军就说嘛!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高见,再厉害也是一时的,哪能事事都靠他!”裘光柯鼻孔一抽,不屑道。 定远王不动声色:“那裘将军说说您的高见?” “末将不敢!”裘光柯双手一拱,对这位戍边十五载的王爷还是有几分敬畏的,“末将只是认为,钰经小国不足为虑,不就是猪油蒙了心智,否则怎敢跟我国分一杯羹!” 定远王不置可否。 裘光柯接着道:“末将认为眼下当务之急便是拿下怀然王庭,若是迟了,可就真是便宜了钰经了!” 裘光柯虽小肚鸡肠,但到底是两朝大将,在军事打仗上还是颇有见识的,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玉潇然自然也是认为先拿下王庭是当务之急,非是她有占有之心,而是早日将怀然收入北牧,便可一劳永逸,从此便少了一门战事,尽管她知道,这或许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定远王展开地图,一指地图中心地带:“怀然边关虽然大败,但兵马现在都集中在王庭,若是贸然攻之,我军必然损失惨重,到时路途遥远,若是再有个什么状况,那……” 裘光柯也面色沉重,盯着地图不曾言语。 玉潇然看着王庭四周一望无际的草原,若有所思,忽然灵光一闪,指着王庭道:“一览无余的地方于我们来说,虽然避无可避,但于怀然王庭一望无际的营账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定远王眸中光芒一闪,笑意盈盈:“接着说下去!” “如今盛夏,多起南风,如果用火功,那……”玉潇然残忍说道。 正值八月,南风正盛,北牧大军又位于怀然南部,如果采用火功,的确是万中无一的好法子,一来,北牧可赶在钰经之前不战而胜,二来,采用火功,住所和粮草是死的,人是活的,必然不会丧生于大火之中,但是,怀然王庭必会大乱,皇亲贵族没有了根据地,自然会乖乖投降西凉铁骑全文阅读。 而且,尽管玉潇然知道战争免不了鲜血,但她还是不断地再尽量减少伤亡,少死一个人,便会多了一家欢笑。 不管是对北牧还是怀然,皆是如此。 裘光柯眼中也是瞬间一亮,随即重重一哼,倒是没说话,身后裘安却是嘟囔一声“雕虫小技……”时被他爹重重一戳,再不说话。 裘安见识短浅不识,裘光柯必然能看出此计甚妙,至少,用在此时此地,那便是妙地不能再妙了。 定远王哈哈一笑,目中全是流光异彩:“哈哈……妙,妙啊!余兄弟,本王还要多谢圣上将你发配过来啊,哈哈……” 玉潇然两眼一翻,顿时无语,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玉潇然商量完事,从定远王帐中出来时,已近三更,月弦半隐入云层之中,傍晚却不似白日那般燥热,玉潇然不禁呼了口气。 “余大人!”玉潇然最不想听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玉潇然回头,摆出一脸虚假的笑容:“裘小将军,这么巧啊!” 裘安转头看了看与玉潇然一起出来的营账,巧?也摆出一脸笑容道:“余大人,恭喜恭喜了啊!” 玉潇然看着裘安走近自己,又不好闪躲,只好立在原地不动道:“噢?何喜之有啊?” “余大人杀了人而不用偿命,如今又升了官,真可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裘安走近玉潇然身侧讥笑道。 玉潇然哪是那么容易被讥笑的人,却也懒得跟裘安废话:“承将军吉言!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余某就先告退了!”玉潇然不动声色抽了抽鼻子,这裘安几日没洗澡了,身上都什么味儿! 裘安见玉潇然被自己讽刺不但不怒,反倒当做好话来听,不禁觉得心有怒气,但却顾忌玉潇然如今身份,并且还有定远王罩着,也不敢发作,只得悻悻道:“余大人请便!” 玉潇然轻还一礼,随即大步离去,然后又重重呼了一口气,倒不是怕他,而是这裘安身上的气味着实有些怪异,说臭吧也不臭,可就是不想闻,以前在伙食营的时候与十来个大男人住一个营账,鼾声如雷好说,每天夜里小黑点了个个穴道就是,再也没一声响动,可就那臭气,就算用了青谨给的百花丸还是不行,如今真是一点异味也再不想闻到了! 玉潇然刚回到营账,杨之帆在帐中等着,见玉潇然进来,笑眯眯倒了杯水递了过去:“老大,是不是开始进攻王庭了!有哥几个要帮忙的吗?” 玉潇然做了中郎将,自然没必要让死心塌地硬是要跟着自己的杨之帆周全四人待在伙食营,便着人将四人提了过来,分入各个分队中,杨之帆本就是侍卫长,手上有点功夫,很快便提为了小队长,玉潇然看着那伸过来的手,接过茶随口喝掉,撇了撇嘴:“今个这茶怎么这么涩!” 本是随口一说,玉潇然却眼尖地看到杨之帆的脸色变了变,随即恢复正常,玉潇然放下茶盏:“你们就别瞎忙活了,现场上刀剑无眼,小心照顾自己就是了!” 杨之帆嘿嘿一笑:“就知道老大心疼我们!” 玉潇然坐至案几旁,看了杨之帆一眼,道:“杨大哥,上次我让你跟周全说的事你说了没?” 杨之帆一愣:“什么事啊?” “就是把周全调到你们分队去的事啊,那小子做事圆滑,你俩在一起有个照应,回头我再把王信和赵宗申放一起,咱哥几个好好在军营混他个翻天覆地!”玉潇然笑嘻嘻看着杨之帆。 第八十回 惊逢异变入魔窟 杨之帆一拍脑袋:“嗨,瞧我这记性,我给忘了,回头就给那小子说去!” 玉潇然漫不经心起身:“我说呢,敢情是忘了!”后面那个忘字一加重,玉潇然斗然暴起,闪电般出手擒向杨之帆。 杨之帆反应也不慢,一见玉潇然动作,竟灵活地躲了过去,闪至一旁笑眯眯道:“不愧是余大人,怎么发现的?” 玉潇然提高警惕,盯着杨之帆冷笑:“我不得不承认,你演的很像,我的确是没有识破你的真容,可是,你若想代替别人,你首先应该打听一下别人的生活习惯,杨之帆可是个左撇子,你刚刚倒茶的时候,我确实是没怎么在意,可是当我说茶涩的时候,你却变了脸色,当然,仅凭这些我的确无法断定,但是,我可从没吩咐过杨之帆去给周全传什么话!” “漂亮!”杨之帆,不,应该说是陌生人一脸赞赏之色,“世人皆传余大人心思敏锐,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玉潇然脸色一冷:“你是谁?” 那人哈哈一笑:“我是谁不重要,等余大人见了我家主子必然会知晓!” 玉潇然一凛:“就凭你?” “余大人本事通天,在下也不会以卵击石,难道余大人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适吗?”那人一脸自信。 玉潇然讥笑道:“休要在这里故弄玄虚,我能有……”话锋一顿,玉潇然瞬间觉得身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再慢慢凝结,这是……内力!筋骨慢慢变软,怎么可能,那盏茶绝对没有问题,自己与青谨一起多年,什么东西能下肚什么不能自己一闻便知,怎么可能,玉潇然却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软,手一撑桌子,看着眼前摇摇晃晃的人影,喃喃道:“怎么可能……” 那人微微一笑,上前一步:“的确不可能,难道余大人忘了之前吃过的哈密瓜,闻过的裘安身上的气味以及刚刚喝过的茶……” 玉潇然猛然一顿,想起来了,裘安身上那异味,是娑罗花,以前见青谨入过药,当时玉潇然就对这气味嫌弃不已,青谨却告知自己,陌草汁加上娑罗花的花味和碱水混在一起,可放倒一头海荒冢中的一头猛虎,当时玉潇然只道是青谨这医狂最看不惯的便是别人嫌弃他的草药,彼时他一定是危言耸听,却不料今日放倒的竟是自己…… 那哈密瓜必定是做了手脚,陌草汁味道香甜,加在哈密瓜里面一点也不会败味,来人一定筹谋了许久,否则怎么知道老王每次一旦采办,必然会送来新鲜瓜果,而且这果就算是别人吃了,只要不喝碱水不闻娑罗花,那便什么事情也没有,任谁也看不出端倪,明显是有备而来,且心思缜密,布局巧妙,自己想不入局也难天灾。 想到这里,玉潇然不禁大悔,早知道不拒绝小黑的贴身保护了,当初自己刚升为中郎将时,小黑曾提出让玉潇然寻个缘由把他调到玉潇然身边,玉潇然当时琢磨着定远王不简单,怕看出端倪,便让其原地待命了,谁知这重重把守的军营重地也不太平,到底是谁?是谁要害自己? 玉潇然眼睛越来越沉,闭上眼睛前,一手拂倒了桌上得茶盏,茶水湿了一片的桌布…… 玉潇然悠悠醒转的时候,身下软软的,身上也是软软的,提不起一分力气,摇摇晃晃颠来颠去的,扫了眼四周,发现自己果然是在马车上,却是舒了一口气,还好,还活着! “醒了?”耳边一声轻笑。 玉潇然浑身一震,这声音……转身看去,果真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钰经,三王子,玉潇然咬牙切齿,初次见面这厮便三番两次弄的自己吃不成饭,第二次见面,自己又成了阶下囚!岂有此理!心中怒火中烧,玉潇然面上却是彬彬有礼:“王子殿下好性质啊,居然给下官开了个这么大的玩笑!” 罪魁祸首斜靠车厢,未束起的黑发微卷地散在肩头,只在头顶之处闲散地拦了条黑玉链,一绺垂下的黑发半遮了眼,刀削一般的俊朗五官在至窗口泄进来的一缕骄阳下熠熠生辉,看惯了中原的男子,或风华绝代的,或温润如玉的,或清冷淡然的,如今见了一身异域华服的草原男儿,玉潇然觉得别有一番风情。这是玉潇然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异域王子,只是因为,眼下自己身为阶下囚,不得不多看几眼。 那斜坐着的人却是在玉潇然的打量下毫不避讳地直直看来,待玉潇然收回目光,一句话惊得玉潇然犹如五雷轰顶:“余姑娘对小王可还满意?” 玉潇然本闭上的眼睛豁然睁开,杀气腾腾瞪向有点幸灾乐祸开口的人,还未开口,便听那人又道:“我草原男儿向来光明磊落,既看了姑娘的身子,那待我们回到王庭,小王会请父汗赐婚!” “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玉潇然本就疑惑不已,待听了托里木的话,顿时耻辱之感蔓延至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说出的话,自是毫不留情,再也不管是不是阶下囚了。 那人却是一点也不怕,坐正了身子,直视玉潇然杀气腾腾的眼神,一脸正派:“我钰经向来豁达,从不介意妻子压在丈夫之上!”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能在背后下迷药掳人姑娘的人竟然还敢自称豁达,真是可笑!”玉潇然冷笑。 托里木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哈哈……当日在北牧,小王就已见过余大人的嘴上功夫,今日再见,功夫可是见涨啊!” 玉潇然却是无心与之玩笑此刻心中烦闷不已,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所以说,怀然与北牧的这场戏,是殿下的杰作?” 托里木一拍大腿,满目赞赏之色:“聪明!听闻中原人有句话,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我钰经不同,女子越是强大,越是遭人喜欢,所以,余姑娘啊,小王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啊西凉铁骑!” “两国开战,钰经却无故插手,想让人联想不到都难!”玉潇然冷哼,心中却是对这个表面粗犷豪放的托里木防备不已。 托里木毫不掩饰眼中欣赏之色:“你就不准备问我为什么请你来此?” 玉潇然把头转向车厢壁:“我问了,你若不想回答,岂不是白问,相反,你若想说,我不问,你自会告诉我!” 托里木毫不意外玉潇然的回答,笑得更加开怀:“我说我是因为想娶你才这样的,你信吗?” 玉潇然闭眼。 托里木道:“这样吧,我们交换一下,你问我一个问题,我也问你一个,怎么样?” 玉潇然睁开双眼,看进将她掳来的人晶亮的眼眸里:“这是要去哪?” “自然是回钰经王庭!”托里木答得飞快,“你问完了?该我了,姑娘的芳名?” 玉潇然一愣,就这么个问题,也是,既然自己女扮男装混入朝堂,身份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可她没想到托里木竟然问这么简单个问题,自己刚刚问托里木去哪,可不是简单的想要知道自己去哪,若是前往怀然,那很有可能是与战事有关,可是这托里木竟带自己回钰经,自己虽然不知为何,但只要不牵扯战事,那便好说,便口一松道:“玉潇然!” “玉潇然?呵呵,好名字,潇然如一梦。”说完,托里木便靠在了车壁上,看样子是不想再说话了。 玉潇然也将头侧向车壁,心里却不断琢磨着怎么逃出去,可是眼下自己被下了药,连坐起来都费事,而且自己刚刚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自己身上的服装已经换了,也就是说,自己身上的药以及虹争全不在了,这托里木显然是对自己极为防备,又不让自己跟其他人接触,自己知道的信息又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玉潇然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睡在床上了,眼睛刚一睁开,立刻有个声音响在耳边:“姑娘醒了?” 玉潇然觉得自己稍稍有了些力气,便慢慢起身坐了起来,一双纤长白细的手立刻伸过来扶,玉潇然抬头,眼前女子身材高挑,比起男子不遑多让,一身草原女子的装扮,却是沉静客气地给玉潇然垫了个枕头。 玉潇然轻声道:“多谢姑娘!” 高挑女子恭敬道:“奴婢阿卓娜,是主子差来专门伺候姑娘的,姑娘不必客气!” 玉潇然笑了笑:“你是托里木的人,不是我的人,差你的是托里木,伺候的却是我,谢谢你是应该的!” “奴婢不敢!”阿卓娜依旧恭敬疏离回答。 “我们这是在哪里?”玉潇然看着四周的木质房子道。 阿卓娜答的简单:“客栈!” 玉潇然看着阿卓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期切问道:“那我以前的衣服都是你换的吗?” 阿卓娜自是不知道玉潇然问这话的意思,想着也不是什么不能回答的问题,便道:“是的!” 玉潇然顿时觉得心口那块大石头轻了许多,见阿卓娜似是对自己防备许多,想是听了托里木的吩咐,便问道:“可否帮我把托里木叫来?” 玉潇然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哈哈笑声:“这可是应了你们中原那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阿卓娜看着跨进门来的人,恭敬地行了个礼退至一旁。 第八十一回 心思各异同路人 玉潇然却看着那心情很好的人很不爽,一想到在马车上戏耍自己,便没甚好脸色,支着身子冷着脸道:“我不问殿下将我抓来到底是为何?如今我内力尽封,想不到殿下竟胆小到连一个行动自如的权力也不肯给!” 托里木脸上笑容不减:“激将法?你觉得对本王有用?” 玉潇然默然不语。 托里木看着靠在床头脸色不善的女子,原本秀气的眉目因为怒气而有点拧巴,不点而红的薄唇此刻紧紧抿在一起,束起的秀发因为刚刚睡醒或松散或垂下,不算太美的姿色,却别有一番灵动纯真的可爱,让他想上前去把那波澜起伏地额头抚平,他突然有种想法,不知这女子如普通中原女子盘发绾髻时是何样子,托里木想到这里,却是对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转开头看向阿卓娜道:“你把这用温水化了给玉姑娘服下。” 玉潇然脸色一怔,随即一喜,有些得意地笑了:“托里木原来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托里木看见眼前女子因为小小的胜利而笑的开怀的女子,哈哈一笑:“非也,而是本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与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无关!” “就像你在马车上对我的戏弄吗?”玉潇然微怒。 托里木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看了一眼正端着茶药过来的阿卓娜,后者轻轻一颤,玉潇然赶紧接着道:“果然被我猜对了,是阿卓娜帮我换的衣服对不对?” 托里木也不点破,理所当然道:“长途跋涉,旅途无聊,与姑娘开个玩笑而已。” 玉潇然接过阿卓娜端来的茶药,一口饮尽,托里木道:“你就不怕我再下药?” “我已经这样了,就算殿下不下药,还不是任你宰割唐砖全文阅读!”玉潇然答的波澜不惊。 托里木哈哈一笑:“姑娘真是爽快,一点也不像中原女子,倒是像我们草原上的儿女,那小王也不拘束了,直接称呼姑娘潇然了!” 玉潇然一愣,猛然想起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每每潇然二字从他唇中溢出,眉目中涓涓流淌的总是如清泉映云霞的温暖,她不知他在别人面前是何样子,她只知道,每次他唤自己潇然,内心深处都会有一种阳春三月白雪尽消桃花初绽的欣喜,他一袭白衣如雪,身形挺拔屹立悄然成为自己梦中一幅纤尘不染的水墨画,但这画,却没了天地没了良辰美景没了山河,只剩下一个茕茕孑立的影子让人赫然忘了红尘,忘了韶华。 托里木看着刚刚还冷若冰霜满眼讽刺的女子,刹那间因为两个字而瞬间敛去锋芒收起防备,玉盘浸墨玉的双眸此刻犹如升起了朝霞,熠熠生辉,让人移不开眼,红若点朱砂的薄唇微微翘起,空灵而深远的神情让托里木突然意识到她此刻并没有在这里,是的,她在神游天外,或者,在想某件事情某个人,托里木的好心情突然一扫而光,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阿卓娜:“给姑娘梳洗一番,然后带她下去吃饭!” 阿卓娜地看了一眼心情突然暴躁的主子,道了声:“是!” 这一暴怒却也打断了玉潇然的遐想,始作俑者不明白刚刚还得意忘形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间性情大变了,暗暗也摇了摇头,马奶喝多的人果然喜怒无常,看了一眼怒气冲冲而出的托里木,玉潇然感觉自己身体渐渐恢复了力量,便掀开被子下床,对着前来扶着自己的阿卓娜道:“谢谢姑娘,不过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了!” 阿卓娜依旧扶着玉潇然,恭恭敬敬答道:“奴婢就是来伺候姑娘的!” 玉潇然无奈一笑,看着地上属于女子的绣鞋道:“麻烦你帮我换一身男装过来。” “主子说,姑娘还是穿女儿装方便一些。”阿卓娜答道,同时又转身拿来一套衣服,“这是为姑娘准备的衣服,是按照汉人的习俗准备的!” 玉潇然无奈一笑,托里木一定是怕露了蛛丝马迹,自己换上女儿装,任谁也想不到北牧风头正盛,可敌千军万马,决胜千里的余冉余中郎将,原是红装。 看着阿卓娜熟练地帮自己绾了一个中原闺中少女的发髻,玉潇然神色闪了闪,待梳妆妥当,玉潇然拔下阿卓娜插在自己头上的簪子和珠钗,在阿卓娜未来得及开口时笑道:“着男装习惯了,突然头上珠光宝气的有点不适应,再说,我们如今在外,太过招摇也不好不是!” 阿卓娜收回差异的眼神,低头面无表情道:“姑娘说的是!”复又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首饰疑惑不已,中原女子不都很喜欢首饰吗,况且那些漂亮的珠钗自己都很喜欢呢! 玉潇然将阿卓娜的神情收进眼中,不动声色道:“去哪里吃饭?” “姑娘请随我来!”阿卓娜恭敬道。 玉潇然走至阿卓娜身侧,耳边突然传来不爱说话女子的声音:“谢谢!” 玉潇然坦然回一笑,谢谢我刚才替你解围吗? 玉潇然边走,边细细打量四周,木质的房子封闭很严,每隔三步都有人站岗,怪不得托里木一点也不担心自己逃跑,待下了楼,较为宽敞的大厅里只有托里木一人坐着,身后站了一个年轻男子,玉潇然看着那个男子,先是一愣,随即恢复正常,她在昏迷前见过这双眼睛,赫然就是假扮杨之帆的男子,不动声色在摆好饭菜的桌上坐下,看着一桌子烧得烤地牛羊肉,突然没了胃口。 “不喜欢?”托里木看着一身女装的蓝衣女子,不施粉黛,秀发轻绾,却又没有小家碧玉的感觉,只觉得英姿勃发,灵气逼人,与自己所见的许多中原女子不同,别有一番灵动的美,清秀的脸庞让人移不开双目,那双波光潋滟的清泉却在看到桌上的饭菜后轻轻波动复又恢复正常铁血特种兵。 玉潇然拿起碗筷,毫不客气地夹了一口羊肉,忍住肚里的翻江倒海狠狠咽下:“还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不错,自己一时半会儿是逃不掉了,所以自己势必要习惯,必须保证充足的体力,才能有力气逃跑。 托里木看着女子倔强的神色与动作,突然起了玩心:“你吃这么快做什么,菜还没上完!”说罢,拍一拍手,立刻有人端了两盘菜过来,脆皮八宝鸭和水晶河蟹包。 玉潇然脸色变了变,随即恢复正常,又夹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不用,我觉得挺好吃的!”不要让敌人察觉到你的弱点,更不要展示你的软弱。 托里木脸色一变:“随你!” 玉潇然快速咽下口中牛肉,看着面前的菜道:“杨之帆呢?” “只要你在这,他就会离你不远!”托里木也不掩饰。 玉潇然放下悬着的心:“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子的?”不错,玉潇然确定托里木不是抓到自己之后才确定的,他一定早就知道了,否则绝不会随身带着这么一名熟悉中原女子服饰和发式的婢女出来。 托里木哈哈一笑,毫不掩饰赞赏之色:“本王真是越看越喜欢潇然了,聪明!聪明!” 玉潇然无视托里木的赞赏,看进托里木眼眸里,不说话。 托里木也不尴尬,直接了当:“本王说过,能降凶彘,解珍珑棋的绝非一般人,而那晚,我钰经有人占卜,北方凤鸾星明亮非凡,卦象又偏阴向,女子主阴,所以其中有一人必定是女子,反观钟大人,身形高大,骨骼宽厚,显然不是女子,而潇然你嘛……”说着,还上上下下打量了玉潇然一遍。 玉潇然凛然,果然如此,钰经内竟有如此能人,通天卜,晓阴阳,不知比之大师兄璇玑如何!想到这里,玉潇然皮笑肉不笑:“贵国果然卧虎藏龙!” 托里木一笑,禁自夹了口菜,不再说话。 自始至终,玉潇然都没有吃放在离自己很近的两道中原菜,连看都没看一眼。 用过饭之后,一行人便又浩浩荡荡出发了。 玉潇然不知之前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又接连坐了五天马车,钰经帝都已经遥遥在望,可以说,这是一座城,一座用石头砌成的城池,厚厚的城墙给人坚不可摧的感觉。 进了城门,玉潇然更是惊讶,城内繁华,与永宁相比,不遑多让,尽管知道钰经乃北方小国中最为强盛的国家,可未曾想,竟繁荣如斯,可怜四大国还隐隐欣喜于上位者姿态自居多年而无所觉,也不知是不屑于知道,还是钰经壮大太过悄无声息。今日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自己也不会相信,钰经已经隐隐有了大国风范,绝非怀然那般小国可比。 就这样被堂而皇之地带进了钰经帝都三王子托里木的王府之中,玉潇然被安排在一座别苑里,依旧由阿卓娜贴身伺候。 玉潇然试了几次,体内真气都无法流转,内力分毫不动,也不知这托里木用的是什么密药,玉潇然想,八成与那个神秘人脱不了干系,如今自己与普通人无异,也就暂时放弃了逃跑。 既来之,则安之。托里木既然没杀自己,那么自己必然有用,狐狸尾巴终有一天会乖乖露出来,自己也不会白费那个功夫去打听! 车马劳顿了那么多日子,玉潇然觉得无比疲惫,所以来钰经的第一夜,睡地很是香甜。 第八十二回 单纯妹妹腹黑兄 一直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玉潇然豁然睁开双眼,目光冷冽,却在一瞬间看到床头的人时收敛了光芒,看着眼前一身红衣的少女,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顶着一张一看就知道是托里木家亲戚的脸,圆溜溜地大眼睛此刻正好奇地对着自己上看下看,可以感觉的到,没有杀气,尽管如此,玉潇然还是对少女的无礼有些生气,况且,此刻她沐浴地是一个陌生少女像看稀罕玩意儿一样的目光之下,虽然少女长相比托里木可爱的多。 豁然睁开满是杀气的冷冽双眼却是吓了红衣女子一跳,“啊”地一声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在一瞬间理平了衣服,摆出一副左顾右盼我没在看你的表情。 玉潇然觉得有些好笑,被人惊讶和吵醒的郁闷一扫而光,坐起身看着这红衣少女,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比脸皮厚度,自然天下没有几个女人能比得过玉潇然,哪怕你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以狼为友的草原女子,少女仰着头研究了半晌的承尘,终于忍耐不住了低头看向好整以暇坐正的玉潇然:“你你……你总是看着我做什么?” 玉潇然暗暗翻了个白眼,无力道:“姑娘,提醒你一下,这是我的房间,你跑到我的房间来问我看着你做什么,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红衣少女接下来的话却差点让玉潇然从床上跌下来:“我为什么不能到你的房间来问你看着我干什么呢?又是哪里奇怪了呢?” 没有偷窥别人被抓时地尴尬,也没有被质问的生气,更加没有反唇相讥,只有好奇,对,绝对是好奇,对玉潇然问题的好奇。 玉潇然:“……” 第一次被一个除了龙延拓以外的人三言两语打败,而且,还是个女人,玉潇然确定,眼前少女要么极度无赖,要么极度白痴。 “姑娘!”玉潇然看着女子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突然很没有抵抗力,也突然变得很有耐心的讲道理,“你爹娘没有告诉过你,不要擅闯别人的房间,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红衣少女摇了摇头,很是认真答道:“没有啊,我爹很忙,我娘很忙,我哥哥也很忙,先生只教我读书习武,下人们不跟我玩,所以没有人告诉过我不许擅闯别人房间啊末世重生之龙帝!” 无力抚额,玉潇然决定放弃与红衣少女讨论这个问题,直接了当道:“那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噢!”红衣少女恍然大悟,“有人说,哥哥带回来一个汉人女子,我没见过汉人女子长什么样啊,所以就过来看看,看看是不是和我们一样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两只眼睛两条……” “你是托里木的妹妹?”玉潇然忙打断红衣少女喋喋不休的话唠。 “你怎么知道的?我还没有告诉你我是谁呢?我也没告诉你我比托里木小啊,你怎么知道我是妹妹而不是姐姐或者嫂嫂呢?” “……” 玉潇然看了一眼与托里木差的八九不离十的五官,不同的是一个眼睛里时不时的露出睿智的精光,一个……有点无辜,好吧,无辜,暂且这样认为,因为她不想说,这是个……白痴。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和那些人一样,都不爱和我说话,都没有人和我说话的,爹爹娘亲不爱和我说话,哥哥们总嫌我话多也不爱和我说话,下人们不知道为什么总躲着我,你也不想和我说话吗?我还以为汉人和我们不一样呢,原来是我想错了啊!” 玉潇然刚要说那是因为你太啰嗦,但却在一瞬间看到女子低首时不安而又落寞的眼神时,将话而生生地咽了回去,上一刹那,少女是明媚的朝华,这一瞬间,却如一只孤独寻找同伴的秋雁,玉潇然突然觉得身体的某处软了下来,笑着道:“你没有见过汉人吗?那你一定也没有去过中原吧!不如我给你讲讲中原的习俗吧?” 红衣少女黯淡下去的眼眸突然如同星光璀璨,在一身红霞之中又明若朝阳,玉潇然恍然间很沉醉于让朝阳升起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在金光璀璨中行走畅游,暂且可以抛却心胸中的一切积郁和烦恼。 托里木走进这方小院的时候,便透过半掩地窗台见到一身红衣的少女眨巴着明若秋水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盯着那个斜靠在床头上唾沫横飞的女子,散开的黑发如瀑般落下,在满室余辉中泛着耀眼的光彩,璨若珠华的黑瞳荡起潋滟波光,时而一脸神秘,时而捧腹大笑,时而神采飞扬,一瞬间让这满院灿烂的夏花失了最为繁盛时期的颜色,这天地里只剩下那个明眸皓齿笑容爽朗的女子,一面面无比灵动的表情慢慢勾勒成某个人心底最深刻的记忆。 玉潇然正把眼前的红衣少女唬地晕头转向,眼角却伶俐地瞥见门口锦衣华服地偷窥者,立刻提醒了自己还是个阶下囚的事实,突然间就失去了兴致,闭上了嘴巴。 “咦,你怎么不讲了,你快说,你快说,那个豆腐乳好不好吃啊,什么味道啊!”红衣少女凑上前去催促,显然意犹未尽。 “狐臭味儿!”玉潇然答。 “啊!”红衣少女一脸惊愕和失望。 “我是说门口那个偷听人讲话的狐狸!”玉潇然盯着窗外笑容满面的托里木。 “呵呵……”门外传来男子的笑声,托里木推门而入。 红衣女子看到来人,立刻欢呼一声扑了过去:“三哥哥!” 托里木笑容不变,宠溺地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塔雅思,你又来打扰我的客人!” 玉潇然冷哼一声:“没见过哪个客人被监视被软禁被束武的!” 托里木在塔雅思惊讶的目光中毫不变声色:“这是在保护你!” 玉潇然一见托里木气就不打一处来,长这么大还真未受过软禁,在碧遐谷受罚了也只是跪跪青石板,磨磨各草药,采采小花草,逗逗小野兽,谁封过她武功啊,突然间失去内力,玉潇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废人一般菩提树之疯狂进化。 “玉姐姐,你好像不喜欢我三哥哥呀!”塔雅思满脸失望之色,随即又眉飞色舞起来,“没关系,你一定是不了解我三哥哥,刚认识不久对不对,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我三哥哥很好哟,三哥哥文武双全噢,三哥哥是我钰经第一美男子啊,我钰经有好多女子都想嫁给三哥哥为妻呢!” 玉潇然看着刚刚与自己建立好友好关系的塔雅思正一脸兴奋地跟自己介绍着自己的哥哥,又看了一眼满目宠溺看着自己妹妹的托里木,暗道,或许托里木是很好,但只是对你来说而已,不然看他步步为营便可知钰经皇族斗争残酷,但你却又如此天真,是保护的太好了啊! 托里木眼见玉潇然嘴巴越撇越大,不禁对塔雅思笑道:“你玉姐姐好像不赞同噢!” 塔雅思一看玉潇然不满的表情,又欲张开喋喋不休的小嘴,玉潇然立刻翻了个白眼抢先道:“谁说我不赞同,我最赞同塔雅思了,哪只眼睛看到我不赞同了!” “这么说……”托里木王子一脸得逞地笑意,上前一步,“潇然也认为本王文武双全?” 玉潇然看了一眼一边神采奕奕活力四射的塔雅思,干笑。 再上前一步:“也觉得我美?” 玉潇然又瞟一眼无辜的某人,再笑。 再逼近一步:“也想嫁给我!” 玉潇然“砰”地一声站起来,再也忍不住,嘴巴还未张开,就听到轻飘飘一句话:“那就如潇然所愿吧!” 一句话,在场的人又惊又喜,惊的是玉潇然,喜的是塔雅思。 “放屁!”玉潇然终于爆发,看了一眼从喜悦到震惊又欲喋喋不休的塔雅思,玉潇然一脸怒容,“听着姑娘,我不是你们钰经女子,所以你们钰经国人的审美观我欣赏不了!我是中原人,莫名其妙的被你这莫名其妙的三哥哥掳来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遇到了莫名其妙的你听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我受够了!你别忽闪你那无辜的大眼睛了,没用,你以为只有你才会啰嗦个没完没了吗?谁都会!还有你,托里木,你莫名其妙的把我掳来就算了,你又三番两次捉弄本姑娘,我告诉你,本姑娘今天我不忍了,要杀要剐谁你便,左右就这一条命,拿去就是,别以为姑娘我是阶下囚我就怕你了!中原有句话,士可杀不可辱!姑娘更加不可欺!” 玉潇然一口气说完,呼了口气,气势汹汹地挺胸昂头大义凛然准备慷慨就义。 “三哥哥,玉姐姐在说什么?”玉潇然一番大义凛然的演讲没等来狂风暴雨,反而迎来塔雅思无辜困惑的声音。 “谁知道呢!”托里木王子认真地对着宝贝妹妹解答,并无比悠闲地把玩着垂下来的玉坠,“可能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导致精神失常了吧!” “啊!那我们要不要找御医给玉姐姐看看?”单纯的声音继续飘来。 “当然了,我们这就去给你玉姐姐请御医吧!”托里木王子一脸严肃,牵起自家妹妹的手,‘急匆匆’去请御医去了。 玉潇然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装傻一个真愣地昂首阔步出门去,惊得半晌没反应过来。 直至阿卓娜送了午饭来,正儿八经地中原菜式。 玉潇然也不在意,反正送什么吃什么,送牛羊肉,她忍者,送中土菜式,她享受着,人家的地盘,还是要人家做主的。 第八十三回 一时之快事端生 吃过饭,玉潇然想去外边看看,阿卓娜支支吾吾犹豫不决:“主子说不让姑娘乱走!” 玉潇然正色道:“你瞧瞧,你们主子也说了,是不让乱走,我只是饭后活动一下而已,能叫乱走吗?又不出府,你们这戒备森严的,又有你跟着,还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跑了不成!再不然,你请示一下你主子去?我这一连坐了那么久的马车,整日不见天日的,我怕自己发霉了。”早就看出来了,阿卓娜并不是普通的侍女,身怀武艺,而且还不低。 阿卓娜听了玉潇然的话,思索了片刻,快速出了门口,对着守门的侍卫嘀咕了几句,那侍卫立刻领命去了,不一会儿便对着阿卓娜耳语了几句,阿卓娜回来,对着玉潇然恭敬道:“姑娘是府中贵客,自然能够在府中行动自如!” 玉潇然看似溜达,实则偷偷地把王府描了个遍,王府表面守卫松懈,暗处却有不少影子,虽然她现在耳不聪目不明,但是警惕性和敏锐度还是有的,转了近一半的王府,玉潇然却把整个王府布局摸了个七七八八,托里木好本事啊,整个王府的暗位与建筑假山自成一阵,牵一发而动全身,稍一不留神便会触动阵法被查知而无所遁形,如今自己这身板,想要逃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哟,这就是爷带来的中原女子?”一个刺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玉潇然正在思考的逃跑路线。 玉潇然皱了皱眉头,转身便看见当先两个一身草原女子装束的女人正上下打量着自己,一个宽额高鼻身材高挑,一个神色高傲眼窝深陷显得无比勾魂,玉潇然看着阿卓娜,后者立刻会意上前一步道:“两位夫人有何贵干?” 两个女子似是对阿卓娜有几分忌惮,但随即那个神色高傲的女子抬头挺胸道:“听说爷带回个中原女人,我和安真来瞅瞅,这不,正好就遇到了,听闻中原女人生的柔若无骨,媚色天成,娇滴滴地只会写字绣花,怎么这一看,媚色倒没有,怎么倒像块干巴巴的牛排骨!”说完,还轻蔑地上下看了玉潇然一眼。 这一开口,玉潇然算是明白了,敢情这俩是托里木的夫人,意味自己是什么新欢来着,来找茬来了,并不打算多做纠缠,这等争风吃醋的事,她可没兴趣,转过身边走边道:“阿卓娜,我们回去吧,转了半晌,有点累了梦里桃源全文阅读!” 阿卓娜恭敬道:“是!” 但是,玉潇然没兴趣,不代表别人没兴趣啊,身后女子一声怒喝:“站住!” 玉潇然不理,继续走。 “我让你站住,听到没有!”那女人干脆三步两步上前挡住玉潇然去路。 玉潇然后退两步,不爱闻这女人身上的香味,面无表情道:“请让开!”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敢这样对我说话!”那女人勾魂的眉目圆睁。 “思也吉夫人,这是主子贵客,请您不要多做纠缠!”阿卓娜面色阴沉。 后面那个名叫安真的高挑女人上前,扯住思也吉:“算了吧,没听这是爷贵客吗?爷都把阿卓娜叫去伺候了,咱们惹不起!” 玉潇然无声冷笑,这个叫安真的女人真是不简单,看似劝说,实则句句都是激将。 果然不其然,思也吉一把推开安真:“你让开!什么贵客,不就是爷看上的一个小丫头吗,不知道个先来后到啊,怎么着也得给咱俩见个礼吧,今天,我得教教她,不仅她中原是礼仪之邦,咱钰经也是有规矩的!” 阿卓娜见到思也吉这种架势也是一脸为难,怎么说她和安真也算是半个主子,自己只是个婢女,位份摆在那,谁也动不了,况且这俩还不是普通的夫人。 玉潇然心情很不好很不好,被托里木抓来也就算了,如今还要跟这群女人表演什么争风吃醋的戏码,真是够可笑的,她堂堂北牧一个中郎将,不久前还在沙场运筹帷幄,如今却落得个被一些小女人醋味熏死的下场,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再说一遍,让开!我没心情跟你在这勾心斗角争风吃醋,你有这工夫还不如去多讨好讨好托里木,再做纠缠,别怪我不客气!” 思也吉更加张牙舞爪:“好啊,你个小贱人,你还对我不客气了,我……啊……” “扑通”一声,有物落水的声音:“救救命啊……救命……” 玉潇然在一行人目瞪口呆中拍了拍手,自言自语道:“都警告过你了还大言不惭,不知死活!”说罢,大步向着再也没有拦路石的前方走去,姑娘我虽然内力不在了,但是我吃饱喝足之后招式和底子还在,对付你一个只会争风吃醋的女人还是绰绰有余地。 阿卓娜一脸错愕地表情之后,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中带着忧虑,便=随后头也不回地跟在玉潇然身后走了。 一时之间反应没反应过来的安真和一起跟来的婢女们,在很久之后才突然想起,路边的人工池中似乎有人在呼救…… 第二日清晨,玉潇然正吧唧吧唧地吃着早饭,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地阿卓娜,玉潇然疑惑不解:“怎么了?” “姑娘……”阿卓娜犹豫不决,“思也吉的父亲是……是皇城守军副统领喀什鲁的女儿,刚刚……” 玉潇然听明白了,原来是为自家女儿出头来了,这下可好,初来人家地盘,就得罪了权贵,拨弄着晚中的小菜道:“来找我算账来了?你猜猜,他想怎么处置我?湖中落汤鸡玉潇然,还是会直接变成两截,就这样,脑袋和身体嗞地一声飞老远,嘿嘿……”说着,玉潇然还用筷子比划了一下。 “姑娘!”阿卓娜加深了口气,“思也吉和喀什鲁都不是什么善类,姑娘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嬉皮笑脸的!” 玉潇然看着满脸焦急的阿卓娜,心中某处突然温暖了一下,多日来被擒异乡,惶恐不安不是没有的,日日费心费力想着托里木劫自己前来的用意,想着如何逃脱,没有一刻放松,如今却突然有个相处几天的女子突然无意间表现出对自己的关心,又怎能不触动心扉? 正要开口说话,门外突然传来略微熟悉的男音:“姑娘,我家王爷让属下来请姑娘去前厅无上武法最新章节!” 是假扮杨之帆那个人。 阿卓娜忧虑地看了一眼玉潇然,走至门口,对着院中的人道:“求戈,前厅什么情况?” 叫求戈的男子奇怪看了阿卓娜一眼,然后沉声道:“阿卓娜,主子们的事情,还是不要过问的好,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就可以了!” 阿卓娜沉默一会儿道:“知道了,你先等一会儿,我去给姑娘梳洗一下便去!” “不用了!”玉潇然走至门前,笑眯眯看着求戈道,“这就可以走了,早去早回!” 阿卓娜欲言又止,看了求戈一眼,又沉寂下去。 玉潇然还未进前厅的大门,便听到里面传来粗犷的声音:“三殿下,思也吉自小便爱慕殿下,臣扭不过女儿才将其送至王府的,如今只是个侍妾也就罢了,怎么如今竟被殿下带回来的中原女人丢进了湖里,这……真是荒唐至极!” “有什么荒唐的,你女儿无故挡我去路,辱骂于我,寻衅滋事,难道我要站在那里任凭辱骂吗!”玉潇然一脚踏进前厅,盯着那个一脸怒色,正向着托里木讨说法的喀什鲁。 喀什鲁一听有人接话,豁然转身,怒目而视,上下打量着玉潇然:“你就是那个把我女儿丢进湖中的中原女人?” 玉潇然面无表情直视:“正是!” “好啊!”喀什鲁气极而笑,边上前边道,“真是不知死活,我女儿如今还昏迷不醒,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我杀了你!” “喀什鲁!”正堂高坐的托里木一声怒喝,“住手,别忘了,这是王府!” 喀什鲁脚下动作一顿,转身看向托里木:“殿下是要包庇这中原女子了?殿下可要想好了,可不要为了一区区中原女人,而坏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托里木眼中似是略带杀气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即笑地不着痕迹:“副统不要误会,副统知道,本王一向对门客礼遇有加,况且事端也是思也吉先挑起的,你若在我府中杀了玉姑娘那岂不叫府中门客对本王寒了心!” “那殿下就不怕寒了臣的心!”喀什鲁冷哼,“有些话,臣就直说了,怀然战场节节胜利,可汗却将殿下从边关召回派大王子前去,其偏袒之心显而易见,朝中许多大臣均以倒戈,臣却未曾动摇过,就是看在殿下往日对臣的情分上,今日莫非殿下想断了这情分?” “本王并非偏袒!”托里木一脸为难之色,只有玉潇然瞥见其眼中狡猾的光芒一闪而过,“只是一边是门客,一边是重臣,本王也不好说话啊!” “那殿下就不必插手,臣自会替自家女儿讨回公道!”喀什鲁接道。 托里木依旧是一脸为难之色:“但是副统手握重兵,又是我朝大将,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还是有人会说我三王府有失公允啊!” “殿下平放宽心,这是臣家事,臣必不会拥兵自重,思也吉自小虽不学无术,但多少还是有些功夫的,如今却被这看似娇弱的中原女人推进水中,想必这位姑娘也是有些手段的,草原人处理不了的事情,都是以武解决,如此,臣便拉下老脸,与这姑娘比一比,生死由命,也怨不得旁人了!”喀什鲁说的头头是道,但是在场人谁不知道,这人真是无耻至极,人家一弱质女流,又怎敌得过你身高马大的皇城军副统,这话也说的出来,明显是想置人家于死地了。 第八十四回 谁是螳螂谁是雀 托里木以手抚额,似在沉思,半晌才看向玉潇然道,似是无可奈何道:“玉姑娘,杀人偿命,虽然你没杀思也吉,但思也吉如今确确实实是昏迷不醒,你总要付出代价,本王也无可奈何,喀什鲁副统这个方法,你可接受?” 玉潇然看着托里木严肃的表情,心想,也不知是这喀什鲁太傻还是托里木本就是个天生的戏胚,托里木表面上是向喀什鲁妥协,实则是向着自己的,自己的本事,在场的怕是也只有托里木了解个七七八八,如此这般,还需要担心什么,啊,不,自己本来就没有担心过。 玉潇然沉默不语的一面,看在别人眼中便成了胆怯犹豫,喀什鲁轻蔑冷哼:“怎么,姑娘有胆推我女儿,却没胆应战?” 玉潇然似是被喀什鲁言语激中,抬头挺胸看进喀什鲁挑衅的眼里:“谁说我不敢!”话音刚落,似是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莽撞话,一脸痛心疾首地抿了抿唇。 喀什鲁自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玉潇然话音刚落便接话道:“好!姑娘果真有几分胆识!”那看向玉潇然的眼神微微流露几分怜悯之色,显然是把玉潇然当做死人了。 托里木适时开口:“为了不触及官司,二位还是签下生死状为好!” 玉潇然眼中光芒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但也不敢确定。 喀什鲁一口答应,随即便叫人拿来纸笔,与玉潇然同签了生死状。 托里木将生死状交给求戈道:“二位已同签生死状,生死由命,若有万一,不得事后报复,今日比试一过,此事便不得再提,二位可同意!” 喀什鲁对门口随从道:“你吩咐下去,今日我与这位姑娘签下生死状,若是有个万一,那也是听天命,不得滋事!” 那随从得了命下去,玉潇然无所谓道:“我在钰经无权无势,若是死了,还请殿下给个破草席,省得暴尸荒野!” 托里木看着女子狡黠的眼神,却突然间听到玉潇然这满不在乎的谈论生死,心中突然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似得生疼,一时间竟不知该怎样开口接话。 一旁喀什鲁见托里木不应玉潇然,以为是顾了自己面子,便颇为得意道:“姑娘放心,念你是个姑娘家,本统领会给姑娘选个风水宝地的飘渺之乾坤诀全文阅读!”说罢,抬脚向外走去,颇为迫不及待。 玉潇然看了一眼眼中精光闪烁的托里木,转身跟上,突然手中一紧,什么东西便被塞了过来,随即传来托里木的声音:“解药,半个时辰!” 玉潇然看着从自己身侧毫不停留擦肩而过的托里木,将解药拿在手里,若有所思。 比武定在后院练武场,还是相当宽阔的。 托里木站在一旁,身后跟着求戈和阿卓娜。 喀什鲁站在玉潇然对面,看着低自己一个个头的玉潇然惋惜道:“姑娘,要怪就怪你太过狂妄动了我女儿,不然,本统领也不会如此!念你是个姑娘家,就让你先挑兵器!” 玉潇然也不客气,转身拿了把剑,喀什鲁抽出腰间大刀,看着玉潇然手中的剑,眼中得意之色渐盛,让你先选兵器,你却选了把好看不实用的剑,这下可是你咎由自取了! 玉潇然方才来的时候就已将解药吞下,此刻体内真气正源源不断地恢复着,受压抑了许久,仿佛觉得十分憋屈一般跃跃欲试,但是时间不多,否则一定狠狠教训这个自大狂妄的什么破统领! 喀什鲁道了声:“请!” 玉潇然在喀什鲁话音刚落之际斗然暴起,穿云步发挥到十成冲至喀什鲁面前,一瞬间快的只看到残影,随即快速躲开喀什鲁大刀,抬腿、翻手、跃起,一瞬间内力大增,呼吸之间剑指上了喀什鲁心脏正中。 一招,月上柳梢,在敌人不明自己实力的情况下,足以对付区区一个皇城副统。 玉潇然正要说你输了,突然间却觉得觉得后背真力一涌,身体不受控制似的前倾,“嗞”地一声,剑入骨肉的声音传来,手中长剑已直直穿过了喀什鲁心脏。 喀什鲁还未从一招落败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下一刻,便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刺破胸膛的长剑,只来得及说一个“你”便“扑通”一声向后躺去。 玉潇然愣了一刻,随后毫不犹豫地拔掉喀什鲁身上的长剑,飞身而起,直撞身侧房檐的瓦角处,那地方,乃是整个王府混然一体阵法的缺口。 托里木脸色斗然一变,足尖点地,向玉潇然方向掠去。 与此同时,家丁侍卫们才从方才那一瞬间地震惊中清醒过来,立刻有人大叫:“喀什鲁统领死了!” 然后,立刻有人不可思议地惊呼,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只听求戈一声怒喝:“不许慌乱,都待在原地,谁再动一步,杀无赦!” 玉潇然无心观察院中情况,在她飞身而起的同时,她便察觉到四周有人从暗处掠起,直冲自己而来。 速度最快的,自然是离自己最远的托里木。 然终是玉潇然快了一步,率先到达屋角,同时手中长剑又是一斩,旁边一棵大树立刻被拦腰折断,正好砸在了屋角。 随后四周暗影除却托里木之外都浑身一顿,因气机牵引而慢了动作,玉潇然足尖一点屋檐,又欲飞身而起,身后却传来“呼呼”地凌厉掌势,玉潇然脸色一变,却毫不闪躲,身形不变,已然冲上屋顶,与此同时,托里木飞来一掌也同时到达,玉潇然只觉得体内气息一乱,然后借力向前一冲,滚落下屋顶。 身后飞驰而来的人未料想自己凌厉的掌势对方却毫不闪躲而直接承下,心中一紧神情一顿,这一愣间却是见屋顶的人迅捷地翻下了屋角,待自己回神时再赶到时,却没了玉潇然踪影。 从喀什鲁身毙到玉潇然斗然暴起无迹可寻,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短短不过一柱香时间,一个身首异处一个杳无踪迹梦里桃源。 下方已将场面控制住的求戈,飞身而上,恭敬道:“主子,属下带人去搜?” 托里木看着屋檐处玉潇然吐出的一口鲜血,若有所思,良久才道:“不用,你去把杨之帆提来!” “是!”求戈躬身后退去。 此刻,玉潇然正憋在水底,水压加上先前所受的一掌,差点让自己喘不过气来,方才自己趁落地之际毫不犹豫地滑入了水中,幸好岸边的浓密柳树正好遮住了水波荡漾的痕迹,才让托里木失去了自己的踪影,玉潇然不敢乱动,怕水流一动,上方便会有人发现异样,一直约摸有一刻钟,玉潇然才敢听了听上边的动静,随后慢慢浮出水面。 玉潇然爬上岸边,小心翼翼四处看了看,抬脚向一处好像柴房样式的屋子走去,托里木阵法虽然巧妙,但主要是针对来潜入者,只要自己不飞檐走壁,自不会被暗位发现,况且阵法对于玉潇然来说,即便自己运用轻功潜出王府,玉潇然也有信心不触动阵法,只是刚刚受了托里木一掌,虽不是很重,但还是需要调息的,否则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出府! 调息完毕之后,玉潇然已满头大汗,身上的衣物也已蒸干,却是浪费了不少时间,最多两刻钟,解药就会失效,到时候,绝对是寸步难行! “喂,你听说没有,喀什鲁副统被主子带回来的中原女人杀了?”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地在柴房门外响起。 又一个声音赶忙接道:“这我怎么不知道,我还知道那个女人不知为何突然跑了!是不是怕上边怪罪啊,应该不会啊,通说生死状都签了,不是没什么事吗!咱家殿下却也不急,反倒又找来一个中原人在前厅喝茶,不过这可是个男人!” “喀什鲁副统是我朝大员,就这样死在我们王府,虽说签了生死状,但也保不准可汗会借着这个由头说事,况且殿下本就不受宠,如今怕是……” “这话咱可说不得,还是机灵点好,万一有个什么事咱们也好早做打算!” “也是,咱快走吧,别让人发现!” “走走……” 这番话自然一字不落地进了玉潇然耳朵,皱了皱眉,看来钰经这浑水自己是不得不下了,也不是想逃跑,只不过是想暂时摆脱托里木的监视而已,托里木及其下人都守口如瓶,自己若一直待下去,消息闭塞,必然是处于被动的局面,而且自己若是跑了,杨之帆一定也活不成,说什么人家也叫了自己一阵子老大,自己怎么着也得对得起老大这个称谓吧! 一刻钟之后,玉潇然出现在前厅房顶之上,院中之人,果然是杨之帆,绝对错不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想利用我逼出我们老大,休想,你们钰经没本事斗得过我北牧,便使这下三滥的手段,真是不要脸,呸!”杨之帆一脸愤慨之色,此刻正脸红脖子粗地指着好整以暇坐在那里悠闲喝茶的托里木。 “放肆!”求戈一声怒喝,“你敢对我家主子如此无礼,你知不知道这是……” “哎!”托里木打断求戈的话,不紧不慢道,“你让他骂,总归是我们劫了人家,确实是我们失礼在先,他骂得越大声,他家老大听得越清楚,来的就越快!” 托里木不愧是托里木,三言两语就让方才还破口大骂的杨之帆噤了声。 玉潇然心中百感交集,杨之帆啊杨之帆,我不过就是妄自托大做了几日所谓的老大,竟值得你这样维护? “我再给十个数的时间,你家老大若是再不出现,你这人头,留在这可就没什么用了!”托里木拨了拨茶盏,说得漫不经心。 第八十五回 反客为主谈交易 托里木话音刚落,求戈便会意得命几名侍卫按住了杨之帆,被按住那人,脸色惨白,却是斩钉截铁道:“你死了心吧,他不回来的!我纵然今日死了,去了地下,我也是有脸见我杨家的列祖列宗了,我保护了我们北牧的英雄,我相信,他日余大人驰骋沙场,定会一雪今日之辱,杨某,从不后悔!” 托里木轻笑:“她倒是挺会识人,收了个好帮手!” “呸!像你这样的人,终有一日会众叛亲离六亲不认!”杨之帆吐了口口水。 托里木手上动作一顿,放下茶盏,嘻笑之色仍在,但却有一种大漠飞雪的森冷,再不废话:“一……二……” “原以为托里木是草原上顶天立地的汉子,谁曾想原来却是阴险奸诈的小人!”玉潇然豁然从屋顶飞身而起,翩然落于庭院之中,看着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托里木冷笑道。 玉潇然身动之时,四周已经有所察觉,待一落地,立刻身边围了一群侍卫。 托里木示意侍卫退下,也不怕玉潇然再跑,笑容不减:“潇然出去溜达了一圈,觉得我王府景色如何?” 玉潇然欣然答道:“景色虽好,却是有人败了兴致!” 托里木笑而不语。 一旁准备英勇就义的杨之帆,看着那翩然落下的女子,张大了嘴巴,半晌才结结巴巴说道:“你……你老老大……女……女……” 玉潇然看了一眼一脸错愕的杨之帆,笑的如同三月花开:“是啊,是个女的,让你失望了。” 杨之帆看着那张清秀的容颜,眉眼里有感动有赞赏有温暖有嘻笑,娇小的身板在已至半空的晴阳之下如春笋般笔直,蓝色衣衫在微风中荡漾成一片旖旎的波澜,衣衫有些皱头发有些乱鞋子有些脏,却掩盖不了从骨子里散发的那种淡然与灵动,仿佛杀机不再,危险已去,天地间只剩下这唯美的平和气息与巧笑春风,一瞬间脑海中只有几个字:巾帼不让须眉,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与波动,只喃喃道:“老大是女的,是女的……”却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菩提树之疯狂进化!好!我杨之帆没跟错人,女人又怎样,我等男人远不及啊!”说完,满脸敬佩地看着玉潇然。 玉潇然在杨之帆一连串五彩缤纷的表情变换之下始终未发一言,在最后杨之帆发表完自己的立场之后坦然笑之:“杨大哥,今时今日的守护与理解,潇然永记于心!” 杨之帆嘿嘿一笑,赧然挠了挠头道:“老大,不管你是谁,老大身份变不了,是小弟连累你了!” 玉潇然回杨之帆一个安定的微笑,笑得不含一丝杂质,谁连累谁她心里知道,只是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转身看着一旁看戏的托里木道:“做个交易?” 托里木脸色一顿,恢复正常,却也不再嘻笑,站起身道:“愿闻其详!”玉潇然看了四周层层守卫,托里木立即会意,手一招,四周立刻只剩下玉潇然、杨之帆、托里木和求戈四人。 玉潇然语出惊人:“我帮你取你想要的位置,事成之后,你放我们走!” 托里木顿时脸色冷了下来,一瞬间杀气外露,直逼玉潇然杨之帆二人,玉潇然也不运功抵抗,只坦然地看着托里木瞬间变得杀气腾腾的面容,毫不变色。 杨之帆脸色煞白,却也是看了一眼同样脸色惨白的玉潇然一动也不动。 “哈哈……”杀气骤然消散,托里木笑地狂妄,“玉姑娘果然不同常人,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竟然转被动为主动,本王佩服之极啊!” 玉潇然轻轻一笑:“这么说,殿下同意了?” 托里木却是神色一凛:“你凭什么?” “凭殿下如今四面楚歌!怀然向北牧挑衅,钰经从中渔利是殿下的功劳吧!但贵国可汗却在事成之后毅然将殿下召回而派去大王子,显然是怕殿下居功至伟!殿下自小天纵英才,但却一直不受宠,屡屡受大王子和二王子的排挤,如若我所料不错,大王子大捷归来之后,风头必定日盛,敢问殿下到时该如何自处?”玉潇然说得头头是道。 托里木脸色逐渐沉重。 玉潇然接着道:“殿下劫我来,我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无非是与边关战事有关,却又不杀我,又如何不存用我之心?方才我与喀什鲁比武,殿下借我之手除之,难道不是因为喀什鲁已暗中投靠了大王子?”方才剑指喀什鲁心脏,背后给自己使暗劲的自然是托里木。 这两刻钟的时间,玉潇然可没白费,听了几句市井流言,劫了个官吏。虽然听来的都是皮毛,可根据托里木的行为做派,也可猜个八九不离十。 托里木突然又笑了:“聪明!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让你知道了这么多!真是让本王意外啊!但是仅凭这些,你就觉得有资本可以跟我谈交易?” 玉潇然面色不变,接着道:“就从你取喀什鲁而代之的事来说,我猜测应该是殿下方才见喀什鲁与我比试而临时起意,但是,若是你今日接了这个位置,明日风浪尖上的人必然会是殿下!” 托里木脸色微变:“接着说!” “可汗本就对你有些忌惮,你还偏要撞上去,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玉潇然一声冷哼。 托里木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脸色大变,但也只是一瞬间,便又恢复了正常,盯着玉潇然道:“那依你之见……” “殿下懂得让北牧与怀然相斗从中渔利,这次怎么却选择不作壁上观了?可别告诉我你还念着你两个兄弟的骨肉亲情!”玉潇然一脸不屑,托里木与大王子二王子素来貌合神离,又怎会还念着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骨肉血亲。 托里木略一低首沉吟,忽然震惊般从座上乍起,眼中光芒越来越盛:“妙末世重生之龙帝最新章节!妙啊!” “殿下现在觉得我有没有资格?”玉潇然微笑。 托里木看着面前一脸自信笑容的女子,内心突然被牵引起汹涌澎湃的波澜,良久才道:“对于合作伙伴来说,或许我更有兴趣让你做我的王妃!” 玉潇然微微一笑:“殿下说笑了!” “你杀了喀什鲁,怎么不担心你自己?”托里木似笑非笑看着玉潇然。 玉潇然依旧笑容不减:“殿下会处理好的,不是吗?”该说的自己都说了,其余的事情还是都交给托里木去费心吧。 托里木也微微一笑:“求戈,把阿卓娜叫来,以后叫之听命于玉姑娘!” 玉潇然心中一松,轻轻一笑,随即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老大!” “潇然,该死!” 两声惊呼是最后响在耳边的声音。 早在托里木施压不久后,解药就开始失效,那一瞬间,先前所受的掌力之势与托里木所施加的真气,再也没有一丝内力可以相抗,玉潇然一直咬牙支撑,直到托里木松了口,协议达成,自己与杨之帆终于安全,才猛然放任开牙关,任自己就这样睡了过去。 玉潇然醒后,便听来两个消息,一个是思也吉醒来听闻自己父亲身死又昏了过去,另一个就是二王子亲信欣然坐上副统之位。 这是正布置着午饭时给玉潇然带来的这两个消息,如今身份不同,该让玉潇然知道的托里木自会告知,玉潇然正对着满桌的鸡鸭鱼肉食指大动,眼前红影一飘,塔雅思公主如同仙女下凡一般落在玉潇然饭桌前,某人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就是中原美食吗?看着好好吃啊,阿卓娜,麻烦你帮我拿一双筷子来!”某公主不请自来,一来自便,很有自己人的风范。 玉潇然毫不犹豫地瞬间放弃与某公主讨论未经主人邀请而进食是不礼貌的行为,倒是阿卓娜愣了愣,为难道:“公主,这……” 玉潇然眼尖地看见某公主红唇大启,慌忙抢先道:“无妨,前日你不在,我与公主已经熟识!” 阿卓娜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诧异之色,随即恭敬地为塔雅思拿了碗筷! “玉姐姐,昨日我来找你了,你怎么大白天还睡觉啊,我叫了半天你都不理我,我和你说话你也不睁开眼睛,害得我一个人自言自语,最后你不知道呢,三哥哥来了,莫名其妙的发了好大的脾气,说我打扰你什么的,叫我不要再吵你,三哥哥从来都没有对我这么凶过,哼,三哥哥真坏,我再也不要理三哥哥了!”阿卓娜本要拿起筷子夹菜,谁知像想起什么似的跟玉潇然喋喋不休,说到最后,嘴巴竟然瘪了起来,明媚的双眸中开始慢慢有了光泽,看样子马上就要倾盆大雨了,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个人一吐为快了,委屈便像遇到大闸门的江水一般直欲倾泻而出。 玉潇然快速看了阿卓娜一眼,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玉潇然极为诧异,先前看托里木十分宝贝这个妹妹,绝不是假的,如今又怎么会因为打扰自己这个勉强算得上是门客的人睡觉而对其大发雷霆呢,莫非因为到手的副统拱手让人了而心情郁闷,那也不会啊,托里木不是笨人,自然也不会只看中眼前这一点微薄的利益,纵是自己此次自己不提醒,托里木也是因为仓促之举而忽略了事实,给他时间以其聪明才智未必想不明白,说白了,自己也是钻了空子了,真是奇怪,一时弄不清楚状况的玉潇然却没有忽略掉塔雅思眼中越来越密集的雾气,忙夹了块菜放进其碗中:“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脆皮八宝鸭吗?外焦里嫩肥而不腻,由八种材料熬制的汤料内灌而蒸制成,你看,这就是八宝,有红豆、花生、杏仁……” 第八十六回 两人共赴王庭宴 玉潇然边说边用筷子掀起鸭子的肚子,露出里面的八宝,眼尖地瞥见塔雅思越来越好奇的眼神而自喜。塔雅思看向鸭肚子里的八宝,向来吃惯大块牛肉大块羊肉的她,纵然出身皇家,中原的精致饮食却也是不曾见过的,忙也用筷子扒开道:“真的也!”说着,还用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吧唧吧唧道:“真香!真好吃!” “你再看,这是水晶虾饺……” “嗯,好吃……” “这是琉璃翡翠鸡……” “好吃!” 一刻钟后…… 玉潇然很后悔,因为每介绍一道菜,好奇公主都会扒拉一遍再扫荡一遍,到最后桌上几乎如同风卷残云般惨不忍睹,玉潇然暗暗摸了摸咕咕噜噜直响的肚子,无奈扒盛了碗最后没被公主屠戮的皮蛋瘦肉粥!觉得十分万幸的玉潇然刚端起碗,一只白嫩的手伸了过来:“这是什么?正好有点渴了!” “……”玉潇然看着大快朵颐的塔雅思,觉得自己十分命苦。 “潇然醒了,对本王准备地美食可还满意?”托里木在他妹妹吧唧吧唧喝粥的时候应声而入,待看见桌上惨淡的景象时,先是愣了愣,随后看了一眼吃的香甜的塔雅思,立刻明白了过来,无奈笑了下,“都不注意仪表,吃得跟小猪似的!” “呃……”塔雅思喝掉碗中的最后一口粥,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看了一眼跟自己开玩笑的托里木,迅速“哼”了一声,留给后者一个宽阔且敞亮的后脑勺。 玉潇然无视两兄妹的别扭,重新拿起碗筷盛完最后一碗粥,喝得很是满足,很好,塔雅思在和托里木生气,所以,这碗粥是自己的了! 托里木看了一眼默默喝粥的玉潇然,对阿卓娜道:“吩咐厨房,再做几道中原菜肴来符石美人全文阅读!” 玉潇然喝掉最后一口粥,止住阿卓娜的身形道:“不必了,那些都太过油腻,还是喝粥比较好!”不错,托里木有心,自己却是不愿意再承那份情,钰经鸡鸭鱼肉是有,但若是能找到制作这些顶级菜肴的食材的确不易,可见托里木是费了心思的,做出来的也就罢了,没做的少一事是一事。 托里木看着玉潇然想也不想便止住阿卓娜的神情,淡淡一笑,转身对着正撅着嘴的塔雅思道:“塔雅思,哥哥有事和你玉姐姐说,你先出去!” 玉潇然看向塔雅思,后者竟极为听话地起身向外走去,只是走之前重重哼了一声,狠狠剜了一眼托里木,玉潇然了然,塔雅思看似无知,实则轻重缓急还是分得很清楚的,也是,身为皇家的人,纵然保护得再好,又怎么会不知帝王家的尔虞我诈。 “怎么了?”玉潇然看了一眼脸色沉重的托里木。 “今日可敦寿辰,王庭摆宴,父汗让我把你也带去!”托里木道。 玉潇然讶然:“为何?就因为我杀了喀什鲁?” 托里木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应该不会,钰经内因为身死比武的大有人在,不管你是谁,只要你签了生死状,那就是合法的!父汗的心思,我向来摸不准,也道不出,我猜测大约是对你比较好奇吧!” 玉潇然眉头紧皱:“好奇,你们皇家,还真是闲!”托里木带自己回钰经,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自己却因为杀了喀什鲁而一时成为众人的聚焦,却也不至于到了能够入了一国之主的眼,钰经可汗此举的确是出人意料,让人摸不准头脑,只是,既然已经点名,那便是躲不掉了,见招拆招就是了。 钰经王庭盛宴,玉潇然坚持着一身简单的汉人服饰,便在晚间同托里木一齐去了王庭。 钰经王庭一派古朴厚重的景象,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隔着马车的窗帷玉潇然就可辨认,此城易守不易攻,钰经果然不简单,却又不知可汗是怎样的人物,正仔细观察着四周,耳边突然响起托里木若有若无的声音:“别怕,有我!” 心中一震,玉潇然的确心中忐忑,但却是不领情:“不都拜你所赐!” 托里木脸色一变,随即脸偏向一旁,看向窗外。 玉潇然本对托里木没什么好脸色,此刻竟觉得面前这心机深沉争权夺利的男子眼中竟微微有些歉意,想着若是可以谁都愿意随心所欲逍遥畅快,只是情势不由人而已,这些帝王家的子孙看似光鲜亮丽,谁又能看得到华表之下的波谲云诡又或是寝食难安呢?想到这里,心中便软了几分,半开玩笑道:“殿下运筹帷幄,在下又机智过人,双雄联手,怕什么!” 托里木板向窗外的脸色先是一愣,随即转过头来,点点星华般的光芒在双眸中渐渐蕴开,倒映着面前蓝衣素面的女子在灯火阑珊微红的面颊,这是这个女子第一次对自己卸下防备玩笑,薄唇翘起的优美弧度,划成心底最动人的曲线,让自己一瞬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玉潇然见托里木晶亮的眼眸中绽放出惊喜,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说出话来,与平时爽朗自信的模样委实不符合,顿时觉得滑稽异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托里木恍然间如同见到烟花散落,明媚且灿烂,顿时让这本有些狭小且肃然的车厢里,如同三月里浮起了朝阳,让人温暖又安心。 马车就这样一路平稳地驶进了钰经权力的最中心地带,在灯火逐渐通明中显得渺小而又平稳。 陪同托里木和玉潇然前来的只有阿卓娜和求戈两人,几人一下马车,立刻便有人恭敬地将几人引至桌前,玉潇然两次参加皇宴,都是托托里木的鸿福迷晴惑爱。 既然是皇家宴会,不管是钰经还是北牧,座次依然是以上位者为起向两旁按位份高低排开,草原上的民族都是以狼为皇家的图腾,正上方的御座上的狼头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狼,托里木乃王子之身,自然是靠前,宴席上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人,也已琳琅满目地摆好了各式各样的牛羊肉,只有少部分鸡鸭鱼肉,浓郁的马骚味自酒壶中传出,让玉潇然不禁皱了皱眉。 刚坐定在托里木身侧,侧边便有声音传来:“我说三弟怎么姗姗来迟,原来是有佳人作陪啊!这就是三弟府中胜了喀什鲁的中原女子吧,瞧这细腰短腿的,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此处能叫托里木三弟的,自然就只有钰经二王子了,玉潇然回头看去,一身华服的男子正似笑非笑的隔着托里木上下打量自己,眼神极为暧昧,让玉潇然很是不舒服,托里木似有所觉,微微侧了侧身挡开视线,语气疏离却有礼:“二哥说笑了,小王王府地处偏远,哪比得上二哥的府邸临近王庭!” 二王子一听,面上得意起来,口中却说着:“比不过三弟清闲自在啊!” 玉潇然冷笑,皇族子弟果真无聊,就一府邸还比来比去,累不累啊,真是!这边还没鄙视完,那边二王子又发话了:“今日可敦大喜,却不知麻琦多大妃是否出席?” 话音刚落,玉潇然眼尖地看到托里木眼中阴鸷一闪而过,捶在侧方的手紧紧捏在一起,骨骼鲜明,却在一瞬间又松开来,如若不是玉潇然坐得近,恐怕都以为是幻觉。 托里木应声而笑:“今日主角是可敦,二哥怎么反倒关心起这个来了?” “哎呀,三弟,我是关心你啊,作为一个儿子,举家欢庆的宴席上,却看不到自己的母亲,真是可惜!”二王子似是惋惜道。 托里木似是没听见般拿起茶盏,玉潇然瞥见里面的水涟漪四起,心中了然,原来麻琦多是托里木的母亲,不知什么缘故未能参加宴席,不能参加便不参加呗,可是托里木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可汗、可敦到!”一声高昂的长调响彻四方,列位而坐的人个个都慌忙起身,单膝着地一手放于胸前,玉潇然不懂钰经礼节,只好跟着托里木照做。 轻盈的脚步声穿过中央之后,上方传来孔武有力的声音:“今日乃是喜宴,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玉潇然边起身边鼻孔抽抽,不必拘礼,礼都行过了你这样说,早干嘛去了,最讨厌皇家的人明明自诩高高在上却还非要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累不累啊! 钰经可汗老当益壮,一眼看去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锐利和威武,虽然有些发福,但却丝毫不减皇家风采,近身坐着容貌高贵的中年妇人,那样子,跟旁边的二王子有些相像,玉潇然了然,怪不得这二王子如此得意忘形,原来是他母亲寿宴,其他落座的几个妇人,有年轻的有美貌的,应该是可汗的一些妃子了。 玉潇然照着托里木的做法行礼的时候,无意间瞥见托里木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与失落,只是这表情,一瞬间便被疏离有礼的微笑所替代,再也寻觅不出,在这高权富贵权力核心处,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为什么没见到塔雅思公主?”玉潇然四下看了看,小声问着托里木。 托里木眸光一闪:“塔雅思向来不喜欢这种严肃的场合。” 玉潇然轻笑,也是,让叽叽喳喳的塔雅思在这小心翼翼地说话,那还真是个挑战! 这边说着,那边恭贺声已然响起,玉潇然慌忙跟着众人举杯,却是在恭贺完毕之后径直放下杯子,马奶酒堪比马尿! 托里木喝了口‘马尿’放下杯子,轻声道:“怎么,不喜欢?” 第八十七回 大殿之上被赐婚 玉潇然刚要答话,却听到上方可敦声音柔软且有力:“臣妾听闻中原女子大都温婉娇弱,前日里竟然听说喀什鲁副统死在一个中原女子手中,臣妾很是好奇,听说三王子今日将那女子也带了来,不如叫来瞧瞧到底是什么模样!” 话音刚落,玉潇然顿时觉得几百人视线都落在这一处,可汗哈哈一笑道:“好,今日是你大喜,都听你的!老三,你旁边那个可是孤让你带来的那个中原女子?” 托里木起身,一手放置胸前,恭敬道:“正是!” 钰经可汗将视线放置玉潇然身上道:“上前来瞧瞧!” 托里木给玉潇然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施施然起身上前,在众人诧异疑惑的目光中以中原之礼行了个礼道:“小女子玉潇然,正是战败喀什鲁之人!” 钰经可汗却是皱了皱眉,立刻有声音传来道:“既身在我钰经王庭,就应该依我朝之礼,玉姑娘这行的哪门子礼节!” 玉潇然余光瞥了一眼边喝酒边漫不经心指责自己的二王子,不卑不亢道:“民女乃中原人氏,不懂贵国礼节!” “你既入了三弟的门,自然也就是三弟的人,却不守我朝礼节,是否看不起我钰经?”二王子咄咄逼人。 玉潇然微怒,纵然知道众人会以为自己是托里木带回来的妾室,但当真正听得时却觉得无比刺耳,要开口反驳,那方却听托里木声音传来:“二哥说的是,是三弟太过宠她,以致忽略了礼节,待三弟回去之后定当严加管教!” 玉潇然暗中怒目托里木,后者回以一个满不在乎的微笑,二人眼波大战正式开始: 玉潇然:“你敢说我是你的妾室?” 托里木:“没办法,大家都这么认为!” 玉潇然:“那你不会澄清!” 托里木:“如果你不怕暴露身份,本王不介意再多一份捉拿北牧大将的功劳!” 玉潇然:“威胁我!?” 托里木:“保护你!” 玉潇然:“……” 这边对战着,那边却听见钰经可汗听到托里木的话后先是哈哈一笑,然后对着身侧可敦道:“人人都说咱家老三不贪女色,不近人情,看到没,原来也是个外刚内柔的汉子,往后谁若再说咱家老三的不是,孤可不饶他了!” 可敦摆着招牌式微笑:“难得老三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听闻玉姑娘比武胜过喀什鲁,臣妾却是有些不相信,可汗,您瞧这小身板,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武之人!” 话音刚落,玉潇然心中便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便挺可汗道:“不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孤甚少见中原女子动武,新任副统术那是老二举荐,不如叫两人切磋切磋飘渺之乾坤诀!” “谢可汗,如此正和臣妾心意!”可敦对可汗温柔一笑。 玉潇然却是大惊失色,自己内力还被托里木锁住,如若动手,到时一定破绽百出,没想到今日可汗竟存了试探的心思,自己如若不敌,喀什鲁的死一定会受人怀疑,到时托里木立场一定会更糟糕,那自己又如何能离开这是非之地? 再用余光瞥向托里木,后者也是一脸沉重,正思考间,可汗的声音已砸了下来:“老三,孤和可敦对中原武艺很是好奇,不如让玉姑娘和新任副统比试一场,让我朝文武百官开开眼如何?不过,点到为止即可,切不要向上次那般要了人性命,哈哈……” 可汗说到后面,竟开起玩笑来,如果玉潇然不知,她必然会以为这是上慈下孝兄友弟恭的一家人,可惜,帝王家,从来都字字诛机步步惊心。 玉潇然默然不语,倒是要看你托里木如何应对! 托里木起身行礼,恭敬道:“父汗恕罪,潇然前日与喀什鲁比武身受重伤,已昏迷了两日,今日方才苏醒,动不得武!” “三弟!”二王子插嘴,也是等着看戏,“这你就不对了,你心疼女人没错,但今日可敦寿辰,你怎忍心扫了父汗和母敦的兴致!” 玉潇然心中暗骂,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无耻之徒,副统都让给你了,你还想一石二鸟拉自己亲弟弟下台,帝王家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老三呐,这女人啊,也不能太宠着!”可敦坚持和自己儿子一个立场,“可汗也说了,点到为止,你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 可汗也渐渐减了笑容:“老三,今日可敦生辰,莫要败了兴致!” 玉潇然眼见可汗将要发怒,到时候更不好收场,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托里木又无法给自己解药,正想着对策,那边托里木却扔出一记惊雷:“回父汗,并非儿臣护内,而是潇然已身怀六甲,不得再轻易动武!” 玉潇然猛一抬头,不可置信般看进始作俑者一本正经的眸中,那人目光恭敬且温润看向可汗,仿佛绽放着即将为人父的欣喜,眼角晶璨的余光却叫玉潇然觉得意味深长,仿佛是感到自己的愤怒,托里木扭头看向玉潇然,微微一笑。 这一笑,外人眼中,自是郎情妾意情意绵绵,玉潇然却是目光如箭,直想把托里木射得体无完肤血肉模糊! 玉潇然:“你放屁!” 托里木:“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玉潇然:“士可杀不可辱!” 托里木:“中原有句话,蝼蚁尚且偷生!” 玉潇然:“我不是蝼蚁!” 托里木:“那你自便好了,我没意见!本王大不了受呵斥被禁足,你和杨之帆就……” 玉潇然:“……” 两人眼神大战之时,所有人都因为这个身怀六甲四字或忧或喜或震惊。 堂堂钰经三王子竟然叫一中原女人怀了自己的孩子,而且还是一来历不明无权无势的女人,脑子坏掉了? 忧得是正给某一大人倒酒的小厮,那人身材颀长身影挺拔低首倒酒,看不到面容,在身怀六甲惊世而出之际手腕一抖,带着马骚气味的马奶酒顺着桌案旖旎铺开,一点点滴在桌前主人的身上,那受害人却因为专注于正中央的情景而毫无所觉,由此倒酒小厮也免去了一场责骂,但小厮却再也无心倒酒,悄悄闪至一旁,若有所思玩转香江最新章节。 喜得是钰经可敦和二王子,如若有孕是假,那么托里木便犯了欺君之罪,如若是真,那么托里木要想保住自己的骨肉,那是无论如何都要娶这个中原女子不可!一向精明的托里木竟然让一中原女子怀了钰经王族的骨血,托里木若是娶了这女子,那么就再也不会有王公大臣的女儿前赴后继的绞尽脑汁想进三王府,托里木就再也得不到钰经大臣的助力,若是不娶,托里木打掉自己的孩子,那也无妨,反正副统之位已经到手,总之是有利无害的。 震惊的是可汗和在座的王公贵族,托里木当众如今当众说出,难道…… 在四周静谧了片刻各家都理顺了自己的头绪之后,钰经可汗率先开口:“老三难道忘了祖训吗?” 玉潇然一愣,什么祖训? 托里木坚持对玉潇然进行五雷轰顶:“儿臣不敢,所以还望父汗成全!” 玉潇然越加疑惑,成全什么?但心中却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可思虑清楚?”可汗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托里木接着道:“儿臣对潇然一见倾心,此生非她不娶!” “轰”地一声,玉潇然脑袋炸开了,娶……娶?娶个屁,听明白了,托里木这是在求赐婚!荒谬,绝不可能! 玉潇然刚要开口,托里木三步两步跨上前来牵起自己的手,玉潇然忽觉胸中一闷,喉咙一紧,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随即被托里木一扯,两人同时单膝着地托里木一字一顿的声音砸进玉潇然心里:“请父汗赐婚!” 请父汗赐婚! 请父汗赐婚! 赐婚…… 赐婚…… 赐婚…… 一瞬间,玉潇然耳中心中脑海中都是这几个字,这些字飞来飞去绕来绕去挥之不去,最后一瞬间变幻成一个素衣曳地如同朝阳出雪的背影,那背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不见,只剩下眼前这凄冷华丽的异域宫廷和托里木决然的侧脸,决绝而深邃。 她忽然想不顾一切地大声说出所有的真相,告诉他们她是被托里木劫持而来被迫达成交易,她堂堂一黄花大姑娘又哪里能怀孕,她更不会嫁给谁,你们要杀便杀,她相信杨之帆也不会怪她,她相信! 可是,喉咙紧束,一个字也说不出,能够做的,只是怒视托里木垂首的侧脸,以及暗暗地死死掐住托里木紧扣自己的手。 感受到玉潇然的愤怒,托里木微微扭头,却掉进了一双波涛汹涌的双眸里,那双眼中再也没有自信没有狡黠没有灵动没有讽刺,只有怒气滔天的质问和反抗,甚至还有……一闪而过的悲伤和害怕,这样的她,他从来没有见过,只觉得那目光森冷的眸子像一把利剑,径直插入自己的心脏,带来片刻的窒息!她在为谁悲伤,她因为什么害怕?托里木在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情愫中面容渐渐坚毅,双眸渐渐冷冽,想起那日初唤她闺名时她的神情,手中力道更加果决,任由玉潇然掐拧。 玉潇然的心在托里木一点点坚毅生冷的表情中沉了下去,听到钰经可敦欣喜一笑的声音:“可汗,难得三王子这么喜欢一个女子,您就应了吧!”托里木自断后路千载难逢,可敦又岂会轻易放过。 “哈哈……”钰经可汗突然开口大笑,“好好,今日就来个双喜临门吧!孤准了!” 托里木轻呼一口气,手中力道却是不减:“谢父汗恩典!” 第八十八回 败家王妃正上位 “起来吧!别跪着了!”可汗声音似是因为儿子大婚而极为喜悦,“带玉姑娘去休息吧!来人呐,把国师宣来,给看看孤的孙儿!” 玉潇然机械坐回座位,欣喜地突然抬头,却看见托里木自信的笑容,心又沉了下去,托里木既敢说出,那便一定是有把握指鹿为马! 愤怒的同时,却也是出了一头冷汗,托里木实力如此,那自己…… “国师到!”随着一声高昂的声音,玉潇然抬头望去,脸上立刻由原本的愤怒转换为不可思议! 钰经的国师,竟然是个二十左右的女子! 集冷艳与圣洁于一身的女子! 一身曳地杏色长袍掩不住姣好的身材,黑发简单用素色玉带束起,并非钰经装扮,也不是中原女子的装束,却让人并不感到怪异,反而有种她本该就是这样的存在,待那一双沉静如水的长眸扫向自己时,尽管只是一瞬,自己便立刻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玉潇然立刻便可以断定,钰经的那位高人,便是眼前这个国师。 “见过可汗!”清冷的声音自轻启的薄唇中传出,空灵而又深远,微微颔首以做行礼。 钰经可汗正襟危坐,毫不在意国师未行大礼:“国师免礼!孤知道国师向来不喜宴会,但是今日事关钰经王族血脉,为防万一,还是请国师亲自把脉确诊!” 相当客气,礼让三分。 玉潇然冷哼,不就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作假吗,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瞥了眼托里木毫不担心的表情,玉潇然诧异,敢情这国师和托里木早已暗度陈仓王爷,你节操掉了全文阅读!这情形,钰经可汗似乎是极为信任这国师,托里木竟有如此王牌在手,当真是小瞧了他!国师微微点头,还未等可汗说是谁,便径直向玉潇然走来。 “哈哈……”可汗哈哈一笑,“国师果然通天晓地,孤还未说,便已明了,哈哈……” “可汗向来慧眼识金,又怎会用错人!”可敦连忙笑着给可汗戴高帽子,“钰经今日繁荣昌盛,国师居功至伟啊!可惜国师淡泊名利,不屑高官利禄,不然可汗可要好好赏赐才是!” “那是那是……”可汗高兴回道。 玉潇然看着径直而来的女国师,恍然间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再仔细一看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只道是一时眼花。 修长葱白的纤手搭至玉潇然的手腕上,国师双目中光华一闪而过,随即起身平静无波道:“恭喜可汗!” “哈哈……”可汗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今日是三喜临门啊……” 一干大臣慌忙起身举杯道:“恭喜可汗,恭喜殿下!” 一场寿宴,转眼间变成玉潇然的订婚之宴。 托里木至始至终都不曾放开过玉潇然的手腕,看在外人眼中,自然不会有所不妥。 玉潇然放弃挣扎,事已至此,还不如省点力气早做打算为好。 托里木让出副统之位,又当场请可汗赐婚,娶的还是自己这个无权无势一张白纸的中原丫头,无非是想告诉众人,他没有觊觎可汗王位之心,如果自己所料不错,接下来,托里木会主动上交自己手中兵权并此后深入简出,今日可汗爽快应允婚事也足以证明这是明智之举,钰经可汗显然是不喜自己的儿子结交大臣营造势力,以前托里木锋芒太盛,致使可汗一直耿耿于怀,如今托里木退避三舍,必然会得到可汗大加赞赏,再加上国师俨然已与托里木同一阵营,托里木必然胜券在握! 而反观大王子和二王子,显然不知可汗心思,一个将带功回朝,一个已手握重兵,风头盛在一时,过不了多时,必然会受到可汗猜忌打压。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提点,竟然让托里木寻思出一个不战而胜的捷径。 那么,自己与托里木的交易,便已是形同虚设。 一场王庭盛宴,掩埋了富丽堂皇之下的诡暗肮脏,藏匿了华衣玉面下的阴谲丑陋。 高权富贵,向来如此,上天不会偏向于任何一个人,你生于金殿高床,那么你必将会因此而付出代价。 大婚定在一月之后。 接下来几日里,托里木果然以筹备婚事无暇分身为名,上交自己手中兵权,并闭门不出,安心准备大婚。 与此同时,托里木隐退势力无人接辖,二王子忙于奔波…… 玉潇然暗骂蠢货,今日钰经能够如此繁盛,可见当今可汗绝不是个草包,一旦某些事超出了他的底线,看你又如何自处。 托里木不忙,却是自从那日宴会之后再未现身,玉潇然也懒得与之周旋,只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而心急如焚,玉姑娘心情很是不好,所以这日清晨,砸了屋内所有能砸的东西。 “姑娘如今贵为未来王妃,又是可汗亲自赐婚,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阿卓娜闻声而进,待看清屋内的情形时,双目中光芒一闪而过,随即换做了恭敬的表情。 不提还好,玉潇然一听见王妃和赐婚,立刻愤怒地想要疯掉:“你去告诉你家主子,若想向他爹表明自己的淡泊,不要拿本姑娘做挡箭牌,什么狗屁王妃,别以为是女人都喜欢他托里木,是人都想进他三王府,自以为是,姑娘我不玩了,要杀便杀超能高手在校园!” 阿卓娜听了玉潇然的话,恭敬的脸上似有一瞬间的笑意,随即低首道:“姑娘,这我可做不得主,主子的事,奴婢们不便插手!” 玉潇然心中有气直欲发泄,喋喋不休:“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们家主子是万人迷,就我们中原,随随便便大街上一拉一人,都比他好看比他优越比他有风度,风华绝代的,温润儒雅的,清冷孤傲的,单纯善良的,什么没有,就托里木这样的,搁到中原,连给人提鞋的资格都没有,也就在你们钰经这种风吹日晒的蛮地,稍微细皮嫩肉点怎么就成第一美男了,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倒称起大王了!” 某人喋喋不休宣泄自己的怒气,丝毫没有休息到阿卓娜弧度越来越明显的嘴角和满眼地戏谑,待话音刚落,阿卓娜便道:“姑娘过誉了吧?” “什么?我过誉了?”玉潇然吹胡子瞪眼睛,“我告诉你,天行太子听说过吧,紫衣妖面,容华绝世,我亲眼见过,绝不是夸大,扮女人,绝对是国色天香第一,足以让天下女子羞愧至死,扮男人,绝对是容华天成鬼斧神工;还有,傲苍容王听说过吧,芝兰玉树天人之姿……” 玉潇然的滔滔不绝的还没罗列完,那边阿卓娜却打断了玉潇然的话,眼中光芒万丈一脸好奇道:“那天行太子真有姑娘说得这么好?” “当然了!”玉潇然看着阿卓娜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却也是不在意,依旧发表自己对托里木的控诉,“我一点也不夸张,托里木长得连他那小跟班都不如,还妄想跟人家主人比,真是,哼!咦,我骂你家主人哩,你怎么反倒问我天行太子如何,莫非你也认为你家主子对本姑娘的行为已达到了人神共愤天理不容的地步?” 阿卓娜眼中精光闪烁:“殿下确有不当之处,奴婢不敢多说!” 玉潇然撇了撇嘴,看着满屋的玉碎狼藉,想着砸了托里木不少古董珠宝,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眼角余光瞥向身旁恭敬站立的阿卓娜道:“总觉得今日你比往常有些不同!” 阿卓娜表情依旧,抬起头看向玉潇然,眸光中似有些许期盼:“是吗?哪里不同呢?” 玉潇然上上下下看了看,还是那么高挑丰臀细腰衣袍有些宽大,还是那恭敬的表情,疑惑道:“就是啊,哪里不寻常呢?说不出来!许是跟着姑娘我时间长了,变了,总之比以前跟着托里木可爱的多讨人喜欢的多!”玉潇然嘻嘻一笑。 眼中似有光华明灭,阿卓娜低首道:“姑娘近日火气大了些,不如奴婢叫厨房熬了去火的粥来!” “嗯!”玉潇然点点头,随即嘴角一撇,“你再告诉厨房,我要吃燕窝鱼翅海参鲍鱼醉仙鸡烤乳鸽脆皮鸭挂炉鸭桂花糕狮子头合欢汤珍珠翡翠圆莲叶羹梅花香饼香薷饮七巧点心花开富贵,姑娘我思乡病犯了,少一样,我就不吃饭!” 玉潇然一口气说出几十样珍品菜式,心中大呼痛快,立誓从今日起,败家王妃正式上位,斗不过你托里木,吃穷你摔穷你气死你! 一旁阿卓娜眼中戏谑一闪而过,随即恭敬道:“是,姑娘,奴婢这就去!” 玉潇然看着阿卓娜笔挺的背影,不禁感叹,还是马背上长大的女子彪悍啊,自己若有这个头,恐怕就算托里木的眼珠子掉出来也认不出自己是个女的! 阿卓娜一走,立刻有小厮丫鬟闻声而来,迅速将房间打扫完毕后重新搬来各式各样的古董花屏玉器。玉潇然目瞪口呆,抱着一个青釉彩瓷研究了半晌,才不不得不承认钰经皇族果然财大气粗,自己摔了满屋子的宝贝,托里木竟然连面都不露,可见是不动分毫。 没关系,一日两日你顶得住,她玉潇然就不信长年累月你顶得住! 第八十九回 无故又遭牢狱劫 午饭时,玉潇然望着长达数丈桌子上的菜肴目瞪口呆,一应排开的各种菜式不仅齐全,更是多了几十道自己仅有所耳闻却不曾尝试过的极品菜肴,吞了口口水,玉潇然有些结巴:“嗯……勉勉强强凑合吧,钰经偏远简陋,不比中原地大物博,我就先将就将就吧,我也不为难托里木了,以后就按照这个来吧!” 上菜的小厮一个踉跄,差点将手中的一盘招积鲍鱼盏打翻,玉潇然眼里手快一把接过,一句话吓得小厮面色惨白:“小心点,若洒了一样,姑娘我心情不好了,吃不下去了,没了王妃了,看你们怎么向托里木交代!” 余下继续上菜的小厮慌忙暗地里抓紧了托盘,站稳了脚跟。 待菜已上齐,玉潇然看着波澜壮阔的桌面,动了动筷子,心中默念,阿弥陀佛,非是她要浪费啊,只是心中这口恶气若是不出,姑娘我夜里睡不着觉啊! 午饭的时候,玉潇然总觉得自己眼皮子有些跳,隐约觉得近日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对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也没了胃口,于是玉姑娘又在无数下人的鄙视之下让撤了菜,吩咐阿卓娜不要进来打扰,自己要小憩片刻。 阿卓娜正要应,门外突然传来侍卫的声音:“阿卓娜姑娘,管家叫你过去一趟,说是有事相商迷晴惑爱!” 阿卓娜斩钉截铁道:“不去!” 门外侍卫一愣,一脸为难之色不肯离去。 玉潇然一愣,管家他见过,草原男人本质特征异常显著,高大威猛,乃是托里木的心腹,托里木的许多命令都由他传达,但最近不知怎的,叫阿卓娜的次数颇为频繁,而对于托里木,阿卓娜一向唯命是从,今日却一反常态地拒绝,真是奇怪!待玉潇然瞧见阿卓娜眼中的杀气和不耐时,却忽然觉得这阿卓娜的眼睛长得真是漂亮,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飞舞,又大又长的深邃眼窝中波光潋滟,一张一合之间竟别有风情,使原本平淡无奇的面颊顿时因此而明艳许多。 玉潇然顿时醒悟,早先可以在王府中行动自由的时候,就听府里小丫头嚼舌根说府中管家什么都好,就是颇为好色,再看看阿卓娜整张因为那双眼睛而光彩夺目的面容,原来是被管家盯上了啊! 本着阿卓娜怎么说也算自己半个人的心态,玉姑娘端出王府未来女主人的架势:“你去回了管家,就说阿卓娜怎么说也是我的人了,岂是他说唤去就唤去的!就是托里木,也得跟我打个商量,征得本姑娘的同意才好!” 那侍卫见玉潇然一脸凛然之色,忽然想起眼前这是未来王妃,虽然不知何故被殿下禁了足,但一来也是王府未来主人,二来这看似娇弱的女人杀了副统喀什鲁那是实实在在的事,心肝一抖,连连应下头也不回地回去复命去了。 玉潇然这一番十足十的派头,自是没注意到身后阿卓娜满足且略带戏谑的眼神,如果玉姑娘再次回首,她一定会发现,这个眼神十分熟悉且欠揍。 一时半刻玉潇然察觉不出,久了玉潇然就会发现,这两日,阿卓娜说话比以前多了,而且每每一谈到天行太子,这个草原女子都十分兴奋地问来问去,让玉潇然很是疑惑。 玉潇然留了个心眼,每天清晨阿卓娜来伺候玉潇然梳洗的时候,玉潇然都是自己简单地将自己头发用缎带束在一起,今日玉潇然刚拿起梳子,便对着镜子道:“阿卓娜,记得你以前梳的那个双平髻很好看,今日你给我梳理一下吧!” 铜镜中正洗手巾的阿卓娜的身影一顿,随即阿卓娜转身,对着玉潇然恭敬略带笑意道:“姑娘束带挺好看的,怎么想起梳发髻了!” 玉潇然眼神玩味,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卓娜,阿卓娜也岿然不动,任由玉潇然打量,玉潇然看着阿卓娜坦然的神色,眼中渐渐升起迷茫之色。 “禀姑娘,管家有要事要与阿卓娜相商!”门外突然响起侍卫的声音。 玉潇然暗骂,老不死的,老牛吃嫩草,刚欲起身,眼前忽然身影一闪,阿卓娜声音自门口传来:“啊,是的,奴婢想起来了,昨日管家说殿下有事情交代,奴婢去去就回!” 玉潇然看着眼前那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脑中灵光一现之后,先是觉得不可思议,继而是震惊地张大嘴巴,最后玉姑娘回忆了一下近日来阿卓娜的种种表现,五味杂陈的表情轮番涌上面色,最后汇聚成波涛汹涌的笑意,继而便趴在梳妆台上哈哈大笑起来。 接替阿卓娜的小侍女战战兢兢进门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幕,这两日每日清晨起来都会砸坏东西的未来王妃竟一改常态的正捧腹大笑,侍女慌忙大惊失色,唯恐未来主子哪里不对劲自己担待不起,哆哆嗦嗦道:“姑姑娘……您您……没事吧?” 玉潇然努力止住汹涌澎湃的笑意,也哆哆嗦嗦道:“没没事……只是想起以前一件趣事……嘿嘿……你先下去吧嘿嘿,这里不用你侍候了,有事我会叫你!嘿嘿……”说罢,也不管这侍女如何,又开始接连不断的笑开来。 小侍女似被主人笑意所感染,暗呼一口气,还好没事儿,随即也摆出一脸笑意恭敬退下。 正乐呵了半晌的某人,突然敏锐的察觉到后背有人,来不及有所反应后颈突然一闷,毫无预兆地,某人满面的笑意还未褪尽,更来不及骂一句“王八蛋,有完没完”便眼前一黑不醒世事了符石美人。 很显然,倒霉透底的玉小姐,再一次在绑架中绑架。 只觉得后颈生疼的玉潇然费力地睁开双眼,没有内力,入目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微微起身抬起手准备揉揉后颈,却是手腕一紧,随即“哗啦”一声重物与石头撞击的声音响起。 某人愤怒加无语。 前一刻还做着高高在上锦衣玉食高床软枕的未来王妃,下一刻醒来却变做了睡在冰凉石板手戴铁链的阶下囚。 “喂,有没有人啊?”玉潇然摸不清楚状况,试着向四周喊到,“有没有人啊,抓我来做什么,总要露个面吧!” 回应她的却是连绵不断自己放出的回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孤独地飘荡许久又沉寂下去,显然没有人像上次她被劫醒来一般道一声“醒了”之后与其侃侃而谈,听这声音,倒像是处在密室之中。 玉潇然眉头紧皱,到底是谁劫了自己来?不杀,不质问,不严刑烤打,不谈交易目的,甚至连句话连个人影都没有,好像就这样将她放在这里不管不顾,巨大的恐慌突然在黑暗中第一次涌上玉潇然的心头,一无所知往往是最可怕的,不知对手是谁,不知是什么目的,不知要干什么,什么都不知道,所能做的,只有等。等死,或者,等人来。 黑暗中玉潇然紧紧握着手中唯一可握的寒凉刺骨的铁链,本是夏末的燥热季节,却因四周封闭而显得森凉无比,腰间长剑身上药粉自从来到北牧她就不曾见过,唯一还有的便是脖中所挂的两枚玉佩,一个是如君令,因为质地特殊冬暖夏凉便贴身带着,一个是慕容修文亲自给带上的不知是何质地的玉佩…… 一手抚上胸口,还好托里木没有把这两块玉佩拿走,否则自己到时拿什么赔偿这价值连城的玉佩,想到这里,黑暗中玉潇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笑意又欲喷渤而出,突然一道讥讽的女声在黑暗中毫无预兆地炸起:“死到临头了还能笑的出来!哼!” 这声音冰冷、不屑、暗带讽刺和威胁,甚至还有一丝丝厌恶。 玉潇然斗然抬头,这声音…… 随即“轰”地一声仿佛是大门打开的声音传来,刺眼的光芒立刻逼得玉潇然眯了眼睛,透过眼皮的缝隙只看到一个黑影逆光而来。 “是你!”玉潇然适应了光亮之后,看着眼前杏衣冷面的女子,眼中疑惑不解,“为什么?” 来人傲然站立,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坐在地上的玉潇然,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开口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过如此!”随即纤长的手一伸,无比精准地落在玉潇然脸上,毫无怜惜地撕下了玉潇然脸上的人皮面具。 火辣辣的疼痛自面部蔓延至玉潇然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人皮面具乃狐狸师父亲自制作,天衣无缝,只有用特殊药水才能取下,此刻眼前的女子却如此心狠手辣地撕下,顿时感觉有湿热的液体自面部缓缓流向颈项,玉潇然却只是嘴角轻轻一咧,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哼!倒是有些骨气!”女子一边翻看面具,一边漫不经心道,“只是不知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国师大人!”玉潇然咬牙开口,“我自问与国师无怨无仇,何以至此?”无故擒玉潇然前来的人,竟然是钰经身份高贵,受满朝文武尊敬的国师。 国师沉默良久,丢下一句话赫然转身向外走去:“尘世间的因果,不是用你我之间仇怨来衡量的!” 国师说的话玉潇然自然听不懂,随着“轰”地大门关闭的声音和门口那一缕渐渐被黑暗吞噬的光芒之后,四周又重新归于沉寂。 第九十回 风云际会在异国 玉潇然在黑暗中思索,国师显然是想杀自己的,甚至是有些恨自己,但却不知为何没杀,她仿佛在等什么,而且是很急切的等,莫非她是想拿自己跟谁做交易?可是,跟谁呢?托里木?不太可能!慕容修文?钰经与傲苍相距十万八千里,扯上的关系不大!那又是什么呢,越想越一团糟,一种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向玉潇然袭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哪怕当时被托里木劫来时,手中还有可以交换的筹码,如今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任人宰割。 …… 饿,玉潇然现在只有这一种感觉,粗略计算了一下,关在这大约有四五日了,没有人来过,更加没有食物,没有水,这国师是想活活饿死自己?到底自己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竟遭受她如此摧残? 面颊上被撕裂的伤口因为密室湿冷仿佛有溃烂的迹象,颈项中流淌的血液早已干涸,将脸轻贴冰凉的墙壁,她微微闭上眼睛,十分怀念前几日被托里木监禁的日子,最起码好吃好喝不用像现在这么狼狈不堪。 恍惚中似有亮光划过,仿佛劈开黑暗的晨曦,瞬间将光明点燃,明亮了整个世界。 随即玉潇然精神一震,不是恍惚,是门真的开了,有人来了,那人自光明处大步行来,仿佛纤尘不染的烟云飘过,不待玉潇然看清面容,便伸出纤长有力的手将玉潇然轻轻地抄起,随着“哗啦啦”地铁链声响起,来人似乎才注意到地上的女子被锁住,声音充满怜惜和怒火:“珑缇,你真是胡闹雇佣兵皇后:皇上,本宫罩你!” 玉潇然一听这声音,一瞬间恍然如梦,只觉得不可思议,多少年了,一直在这声音的呵护和宠溺间长大,时隔数月再次入耳,恍如隔世,嘴角微微动了动,却是嗓音干哑,一句话也说不出。 “璇玑哥哥!”门外女子小心翼翼地露出脑袋,略带委屈和不满道,“人家……人家也是想见你嘛!” 来人竟是数月不见本应在碧遐谷陪伴师父的大师兄璇玑。 “轰”地一声,玉潇然突然真真切切地觉得自己在做梦了,否则那个高贵冷艳不苟言笑的女国师,怎么会一瞬间变成了撒娇可爱看似无害的小绵羊?用尽全身力气掐了把大腿,生疼,但是却没有力气呼出,只听到头顶那个让自己心安的声音道:“你真是胡闹!还不快把锁链打开!” “噢!”门外瞬间转性的小绵羊乖乖走进,一面走一面看璇玑脸色,“璇玑哥哥,你不要生气嘛!我这就打开了!” 铁链“哗啦”一声坠地,玉潇然只觉得手腕一松,璇玑紧抱着自己大步跨出,狭长的通道透出灿烂的阳光进来,刺得玉潇然差点睁不开眼睛,心中有万千疑问,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太虚弱了啊! 璇玑边飞快向外走去边低首看着玉潇然,本是波澜不惊的明眸染上些许歉意和心疼:“对不起,然儿,都是师兄不好,师兄来迟了,让然儿受苦了!” 感受到头顶上人的不安和内疚,玉潇然轻启嘴角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微微抬手抚了抚他的臂膀以示安慰,眼尖地注意身后紧随的女子妒忌的眼神,顿时豁然开朗,不禁哭笑不得,原来这一切,缘由这位珑缇姑娘的深情。利用阴阳占卜推出自己身份,与托里木合作将自己劫来,再从托里木府中将自己劫来,以生命做引,什么皇权利禄阴谋诡诈,一切简单的只因为这个叫珑缇的女子想见一见闭世不出的大师兄而已。 为爱疯狂,不知该恨还是怜惜。 “放开她!”刚出狭长的地道,一声怒喝自前方传来。 无数次梦见过这种声音,温润的怜惜的不安的嗔怒的,却从未像今日这样惶恐与盛怒,略带久局上位者的威严和霸气,浸入人心底却突然演变成温暖的痕迹。 玉潇然偏头,看向前方那沐浴在骄阳下素衣明如雪月的身影,束起的墨发迎风飞舞,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度,一双本平静如水的黑眸此刻正波如泉涌,死死盯着自己,不安,心疼,惶恐,愤怒,怜惜,还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 想在口中轻轻地呼唤一声慕容大哥,却是喉头哽咽,只能遥远的以眼神示意自己没事,却是在偏头的刹那让面前的人看清了面颊上鲜血淋漓的伤口,使之身形一颤,似时不稳。 待眼角余光瞥到慕容修文不远处一抹紫影时,玉潇然先是一愣,随即眼光飞快闪过一缕戏谑的笑意。 那人眼尖地瞅见玉潇然眼底一抹飞逝而去的戏谑,长身斜靠树干,似是松了一口气,脸上依旧是那千年不变的笑意,眉目中却寒光点点,让人不敢直视,只远远站着,便可隐约感受到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威压和凌厉,仿佛让这近九月的骄阳也冷了几分,不论何时,风采不减,风华不乱,此刻薄唇却微微有些苍白,嘴角露出三分笑意凉薄道:“还没死,真是出人意料!”正是龙延拓。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看向那人,她想说,我还没将你的丑事昭告天下我怎么能死! 果见龙延拓脸色一顿,随即又摆出无懈可击的笑容看向抱着玉潇然的璇玑和一旁的珑缇二人。 一接触到那紫衣人的目光,璇玑和珑缇二人立刻觉得有种腊月飞雪的冰冷,那人在笑,完美的笑,却让人恍然间觉那是嗜血修罗俯瞰苍生的胆寒,但二人又岂是寻常之辈,璇玑一脸凝重,抱着玉潇然的手臂紧了紧:“两位本非等闲,阻拦我等去路又是为何?” 对面的两人却是眸色阴沉不肯开口,良久慕容修文才将目光自玉潇然身上移开,看着紧抱玉潇然不放的璇玑先是微微皱眉,随即冷声道:“这位兄台还是放下手中之人,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大神,诱拐有礼全文阅读!” 未等璇玑开口,身后珑缇却是不依了,大步上前与璇玑并列而立,属于国师大人的冷艳立时涌现,冷笑一声:“有我在,我看谁敢跟璇玑哥哥无礼!” 玉潇然眼见两波人一触即发,自己口中却发不出声音,只得伸手虚弱地在璇玑手臂上写字。 璇玑先是一愣,低首看向玉潇然,微抿的薄唇轻启道:“真的?” 玉潇然重重点了点头。 璇玑却也是不怀疑,方才两人的神色表情自己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未得到的确认所以才出口一问,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师妹脸上的伤和这虚弱的身体,便开口道:“珑缇,不得无礼!”抬首又看向慕容修文和龙延拓道:“是个误会,在下璇玑,乃然儿师兄,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地方给然儿疗伤为重,稍后璇玑自会向两位解释其中缘由!” 龙延拓倚干不动,慕容修文却是上前一步:“贵国师无故掳人,如今你又与之一同出现,我等如何能信你!”显然是将璇玑认做是珑缇的人了。 “容王殿下!”璇玑一语道破慕容修文身份,“然儿伤势再等不得,殿下若不放心大可跟来,此地不宜久留!”璇玑脾性向来甚好,纵然此刻有些着急,却也是彬彬有礼。 慕容修文略一颔首,目光看向玉潇然,月余不见,女子更加瘦削,此刻脸色苍白,手臂却是紧紧抓着眼前的白袍男子,足见对其信任,神色略微一松之际,脸色又突然一变。 一旁龙延拓闲倚的身躯也先是一顿,随即又恢复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璇玑毫无所觉,径直欲向门外走去,行至慕容修文身边的时候,却被之伸出的手臂一挡:“迟了!” 话音刚落,一声玉潇然最讨厌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各位要带本王的王妃去哪?”随即一道身影越过墙头飘然而落,正是一脸笑意的托里木,待他站定,目光触及到璇玑怀中面容苍白伤疤狰狞的容色倾城的女子时,脸色先是一顿,再又微微一变,看向珑缇道:“不知国师无故劫本王王妃到此意欲何为?” 在听到托里木第一次说出王妃之时,在场之人脸色各异。 先是龙延拓,依旧斜靠树干,悠闲而闲适,嘴边笑意因为那句王妃而略微加深。 再是慕容修文,先听到王妃二字时眉头紧皱,再看到落在眼前直盯着玉潇然看的托里木时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双手不自觉紧握,却是一动也不动。 璇玑却仅是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开来,看了一眼身边的珑缇后默不做声。 最后是珑缇,在听到王妃二字时眼中有幸灾乐祸的光芒一闪而过,但却在触及到璇玑看来的目光时无辜一笑,扭头对着托里木道:“我帮了你这么多,只是劫了一个女人而已,也用得着你兴师问罪?你若想要,还给你好啦!” 一句话刚说完,慕容修文气势斗然上涨,一旁龙延拓也微微正身,璇玑却是略微提高了声音道:“还没闹够吗?” 珑缇扭头向璇玑吐了吐舌头,在托里木诧异的眼光中看向他道:“三殿下,打个商量?” 慕容修文与龙延拓按兵不动,两人都是聪明人,都懂得怎么用最少的损失换来最大的胜利,在钰经地盘上横冲直撞绝对不是明智之举,虽然托里木所干的勾当见不得天日,但是一旦东窗事发自己也绝对讨不到好!索性,钰经的事,还是交给钰经的人来解决为好。 第九十一回 又在此地留几日 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璇玑便走至一旁将玉潇然靠在一块院中一块儿青石板上,慕容修文和龙延拓迅速上前围了过来。 一旁托里木脸色微沉,却是看了珑缇一眼道:“愿闻其详!” 这边璇玑放定好玉潇然后,自怀中掏出一粒丹药,塞入玉潇然口中:“此处无水,本想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却不料事端又生!” 话音刚落,一旁龙延拓轻巧地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人影闪过恭敬递来一个水囊,之后又飞射而出。 托里木正与珑缇交涉着什么,眼尖地瞅见龙延拓的暗位送来一个水囊,眼中微微一沉,这人真不是寻常人物,自己所带之人正与其手下两两对峙,他手下之人竟还有心思做其他!玉潇然却不知从哪里认识这几个人物,又或者是天定总会让同样卓绝的人物际会,掀起风云, 龙延拓并不将水囊交与璇玑,他优雅地蹲下身子靠近玉潇然,将水囊打开,边喂玉潇然边将手搭至其手腕上,眼中光芒一闪而逝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松开。 玉潇然几日不曾饮水,自然不会客气,张大嘴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清甜的水带着微苦的药味流进干涸的嗓子里,如同春雨润万物般及时,顿时让玉潇然觉得每个毛孔都舒服地舒展开来,体内也渐渐充盈了蓬勃之力,玉某人有了力气以后,第一件是不是问面前三位男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一把推开蹲在面前的璇玑和龙延拓,一步跨上青石板上,昂首挺胸,张开双手,拥抱清风,拥抱骄阳,然后大声呼唤:“真好无上武法最新章节!” 三人看着那舒展双臂的女子,阳光自九天之处打下来,落在她姣好的五官上,刻画出完美的曲线和容颜,伤疤未褪血渍未洗,却圣洁灵动地仿佛随时欲乘风归去的天女,那一刻在久经压抑和孤独的黑暗之后重生的身影,仿佛冲破黎明的朝阳,明媚而又爽朗。 忽然想起她受过的磨难和屈辱,一瞬间疼惜之色涌上眼眸的同时,多了一份欣赏之色,没有压迫后的抱怨和哭泣的女子,浑身上下透着一种经过洗礼之后而愈加坚毅的灵魂和躯体。 璇玑看着那张扬的女子,嘴角一抹微笑轻轻铺开:“然儿,你长大了!”是,你长大了,长成了倾城之姿绝色容颜风华无双的明媚女子,再也不是那个会撒娇会调皮会整天围着自己转来转去的小师妹了。 青石板上的女子微微低首,笑着看向一直如兄如父的大师兄,呼出一口气,自信道:“是,我长大了!可我却还是你的小师妹!” 璇玑眼中闪过一丝未明的光芒,随即释然一笑,不错,天上地下,没有谁能改变,眼前这个光芒万丈的女子,她是自己看到长大的师妹,她在自己的呵护下成长,又在自己的视野之外长成。 青石板上的女子一跃而下,跳至龙延拓身边,抬首坏笑:“你好啊,阿卓娜!”不错,那几日言行怪异的阿卓娜,正是眼前这高贵典雅风华无双的太子殿下伪装而成! 龙延拓无懈可击的笑意在玉潇然的一句话中一点点破碎,然而却像打破平静的水面又迅速合拢,随即不在意道:“你好啊,三王妃!” 笑意盈盈的女子脸色顿时跨了下去,立刻想起眼前的男子是伶牙俐齿的小气太子,翻了个白眼决定无视之存在,身后却传来春风化雨的声音:“潇然。” 玉潇然身形一顿,近日来这两个字时常在耳,但却不是这人这声音,如今多少次梦中的呼唤真实地响在耳侧,听得出声音里的关切与思念,多日来的酸楚与苦涩顿时涌上心间,一时间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人,就好像多年未归的游子,故乡遥遥在望,却突然生起近乡情更切,不敢见来人的心境。 慢慢地转过身去,却未曾看见身后一个纤尘不染的面容,一个笑意不减的容颜上,不同的眼眸中却一瞬间露出相同的无奈与苦涩。 我欲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慕容修文上前一步,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那不知怎样开口的女子,抬手欲抚摸上她脸上的伤痕,却又怕自己弄疼了面前的女子,只得落至其肩头,轻声道:“疼吗?” 玉潇然还未答话,身后却传来龙延拓无比恶寒的声音:“哎呀,璇玑兄,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啊!” 玉潇然听着龙延拓这言不由衷的话,心中不断腹诽,你天行太子若知何为非礼勿视,又何以屡屡做那梁上君子!斜眼瞥到老实的大师兄不似龙某人那样悠然自得的一脸窘迫而立,顿时觉得此时此刻风花雪月确实不妥,抬首笑得如三月花开:“慕容大哥不用担心,你瞧,都快结痂了!” 慕容修文看着那暗红伤口中的透明液体,心中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拧了一下,再看着笑容明媚的女子,知道是她不想让自己内疚心疼难过,只得暗暗压下心间异样:“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一句话,四个字,你知我心,我知你心。 一场小别重聚温情脉脉的盛宴,因为搅事太子的存在而不了了之。 这边叙旧完毕,那边谈判也已接近尾声,只听珑缇道:“我做过的事我承认,是我利用了殿下,但是作为补偿,我会遵守我的承诺,也希望殿下不要食言!” 托里木看了一眼正无声含笑的玉潇然,此刻这样的她,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那种笑容,不是讥笑不是假笑更不是自信的笑,而是一种直达眼底的甜笑,恍然间有种想抓住这种笑容的冲动,却因为眼前珑缇的许诺而生生断了这念头,只觉得自己颔首轻点的头颅仿佛有千斤般沉重,每点一下,都好像把自己压抑的快要窒息律政女王,我爱你。 珑缇一谈判完毕,立刻又又从胜券在握高贵冷艳的铁血国师变做了小绵羊扑到了璇玑身边,一脸无害笑意邀功道:“璇玑哥哥,三殿下同意放你们走了,不过他说解药还未配置还需几日,所以她暂时还走不了啦!”说到她时,珑缇自然指了指玉潇然,却是一眼也不看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璇玑。 玉潇然讶然,一直以为压制自己内力的药是出自珑缇之手,却不料是托里木自己所下,可见托里木还是深藏不露的。 慕容修文和龙延拓少有地对视了一眼,默不做声,算是默认了。 璇玑一脸无奈看着珑缇:“还不都是你胡闹的!” 后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璇玑哥哥不会真的和生气不会责怪自己,她才不怕呢! 托里木上前一步,脸上看不出喜怒道:“各位尊客远道而来,还请移驾鄙府,让小王略敬地主之谊!” 玉潇然一想起王府上下都是拿着看准王妃的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对自己,就不禁觉得浑身不自在,还未等其他人开口,便不假思索道:“不必了,我等外人,不便打扫,不牢殿下操心了!”外人这两个字,玉潇然着重放了重音。 “就是!”珑缇少有的附和玉潇然,“璇玑哥哥远道而来,自然是去我家,哪有去你那里的道理!”说着,不由分说拉着璇玑便向外走去。 玉潇然赶忙跟上,身后龙延拓和慕容修文随后而出,留下原地苦笑不已的托里木,原来自己这么遭人讨厌! 于是,玉潇然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国师府。说是国师府,偌大的府邸却是加上她自己一共三人,这珑缇性格确实是怪异,就三个人,空房间虽多,能住人的地方却也屈指可数,除却璇玑有一间现成的优雅舒适的房间之外,其余人一律自便,好在慕容修文和龙延拓自是不会只身前来,在几人进入之际其侍卫已飞速贴心的腾出一方净土出来。 玉潇然刚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门口便奇迹般的有饭香味传来,引地某人立刻肚子“咕噜噜”地响应,门外一声轻笑,随即紫衫一恍,某太子便异常熟练地往太师椅上一坐,逸态横生,身后跟着提着食盒的小厮,不由分说地收拾桌子打开食盒放好清粥和十来个各式各样的小菜后退了下去,一应的中原饮食风俗。 “这是抑痕胶,涂抹在伤口上,三日便可完好如初!”龙延拓话音刚落,手掌一翻,一个精致的小瓶子轻巧地落在玉潇然面前的桌子上。 玉潇然看了眼抑痕胶,没有动,心中有微微温暖的痕迹划过,却是望向那风华无双的男子道:“我没见到玄彬来啊,哪来的?” “天行没了天子还不天下大乱,总要有人以假乱真稳住人心的,这是我自己调制的!”龙延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答的漫不经心。 玉潇然为倒霉的小侍卫默哀片刻,怪不得玄彬身材与龙延拓十分相像,原来就是为了某人能够随时方便行事啊,转而又疑惑道:“你会医术?”他显然不是能相信,像龙延拓这样身份尊贵的人,自是不会给别人看病,又怎么会医术。 那人也不回答玉潇然的问题,只嘴角翘起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放心,不会害你!先涂药,再吃饭!” 玉潇然望着那精致的瓶子,若有所思,眼前突然紫影一晃,修长的手指掂起桌前精致的瓶子,调笑的声音自上方传来:“瞧我这记性,国师府简陋不堪,哪里有镜子可对,那本太子就勉为其难地为然儿上药吧!”话音刚落,不待玉潇然有所反应,修长的手指看似优雅实则快速地倒出晶莹的液体涂抹于手上,不由分说伸向呆愣着的女子面容上的伤口处。 第九十二回 情意深深识谁心 玉潇然未料及龙延拓会有如此动作,只觉得面前的人越来越近的容颜与以往所见不同,有种温情的笑意在那双妖媚的眼中不断扩散,直达璀璨若星辰光华的眼底,笔挺的鼻梁仿佛经过了鬼斧神工般的雕琢,只留下了一道震撼人心的轨迹,上扬的薄唇画出的是一际迷人的弧度,无不时时刻刻将优雅而又魅惑同时展现,容颜天成,这一刻,仿佛用上所有的华丽辞藻,都无法来形容这种美,面前的男子从来都是无懈可击的笑意,虽完美但却从未有过像此刻那般蛊惑人心,一瞬间这天这地仿佛就只剩下那如一抹妖莲绽放的绝美与无双,让人不忍心惊扰,不忍拒绝。 风停了,人愣了,连鸟儿也不叫了。 龙延拓看着痴傻地盯着自己的女子,眼眸间飞快的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修长的手指跳动在狰狞的伤口上时,心中突然有种针扎的疼痛,暗自压下心头的不适,维持着脸上千年不变的笑意,食指和中指手指的跳动就好像是一位极爱音律之人在抚一把稀世的朱弦,韵荡出动人的节奏,待将那血迹斑斑的伤口全部都抚摸了一遍之后,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女子完好处光滑温润的皮肤,跳动的手指一顿,心中忽然渐渐升起一种执念,再也不想将手放开。 直到清凉的感觉沁入肌肤,那一抹温热的手指触及着自己的面颊,玉潇然才猛然惊醒,暗骂男色误人,却又不得不承认面前的男子的确有一种震撼人心的美,一把打掉面前男子的手,气急败坏道:“谁让你帮我上药了!” 刹那间几不可察的失落闪过眼底,随即龙延拓眼明地看到扭过头去的女子耳际的一抹红晕,心情瞬间明朗起来,轻笑一声坐回原本的椅子上暗自窃喜,刚一落坐,某女肚子又极为不争气地抗议起来,他用手指了指桌子:“凉了就不好吃了独家罪爱!” 玉潇然咽了口口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也不客气,端起一碗粥就喝,刚喝了一口,门外突然响起慕容修文的声音:“潇然,收拾好了……” 声音在来人身影出现在门口的刹那间戛然而止,慕容修文眼中闪过一丝莫明的光芒,提着食盒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分明,却又在瞬间恢复了温润的表情。 “咳咳……咳……”玉潇然因为来人突兀的出现而一口粥不知该咽下还是吐出,瞬间卡在嗓子处憋的面色通红,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其他。 慕容修文大步上前一步放下手中食盒,边拍女子的背边道:“看你,怎么吃这么急!” 一旁龙延拓见此眼神深了几许,随后优雅起身耸了耸肩:“小然儿命苦,本太子一向菩萨心肠,特意送点吃的,你们聊,我还有事!”说罢,不等另外两人有所反应便施施然向外走去。 玉潇然却因为那句菩萨心肠而咳得更紧:“咳咳……慕容……大哥……我……我……咳咳……” “我懂!”慕容修文倒了杯水,递到女子唇前,待看清少女伤口处透明的液体时又是一顿,却装作不知,“这是冰肌露,涂在伤口处三日便好了,我先放在这了!” 玉潇然接过水的手一顿:“我和龙……” “不用解释!”慕容修文打断玉潇然的话,“我相信你,不论我与他如何,我总是要谢谢他的,毕竟他帮了你很多!” 玉潇然盯着眼前温润如玉的男子,撇下方才看见他一瞬间所表现的一系列的异样动作,转开话题道:“让我看看慕容大哥带了什么好吃的?”边说边不客气地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一碗清粥和几碟小菜。 几日不饮食之后尤忌暴饮暴食,看来这慕容修文和龙延拓都想一块儿去了,玉潇然端起碗放至鼻端,深吸一口气,极为夸张道:“嗯,真香!” 慕容修文看着女子夸张的表情,一瞬间哑然失笑,胸中积郁顿时一扫而光,将勺子放至玉潇然碗中道:“快吃吧!” 腹中本就空荡荡的,玉潇然三下五除二喝光清粥,顿时觉得精神抖擞,满足地放下碗筷,胡乱抹了把嘴巴道:“吃饱喝足,快哉!” 这一边碗碟狼藉,那一边五花八门的清粥小菜却再也无人问津,独自凄凉地被遗忘在桌角。 慕容修文满目笑意,伸手去帮玉潇然擦掉嘴角的饭渍,却因玉潇然抬首而不小心触到了下巴的伤口。 “嘶!”玉潇然猝不及防,冷吸了口气。 慕容修文脸色一变,十分懊恼,急道:“疼了,都是我不小心!” 玉潇然看着慕容修文眼中的自责,知道他不仅仅是因为刚刚弄痛了自己而自责,更是因为自责没有照顾好自己,猛然间坏笑一声:“不疼,逗你的!” 慕容修文看着眼前女子明媚的笑容,没有因为一时的破相而伤心难过,反而毫不在意的爽朗的面对任何人,这个女子从来都是坦然明媚的,哪怕曾经掩去倾城容颜,哪怕今日伤疤遮面,却仍是掩盖不住她来自灵魂深处震撼人心的美丽,那一汪犹如碧水寒潭的清澈黑瞳,总是倒映着逼人的光辉,那因为近日奔波劳苦而瘦削的脸颊,让人怜惜地不禁想要放入手心呵护一世,再也不想放开,他这样想着,便也这样做了。 玉潇然看着眼神愈来愈近的容颜以及愈来愈炙热的眼神,只看得见面前这人眉目如画鼻挺唇红,一时间不知是抚摸着自己面颊的手心太热还是自己的脸太烫,又听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于是玉某人开始了出生以来生活史上的第一次凌乱,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结结巴巴道:“慕慕容……大哥……我……” “潇然,闭上眼睛黑萌进化史最新章节!”慕容修文声音嘶哑,却带着浓重的蛊惑。 带着浓重鼻息的声音深深敲击进玉潇然的心里,有些不知所措地闭上眼睛,密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抖,昭示着少女独有内心独有的慌乱与紧张。 这一刻,她不是步步为营的官场新贵。 这一刻,她不是茶余饭后的风云人物。 这一刻,她不是智谋满腹的沙场将士。 她只是,一个年约十七的怀春少女。 慕容修文眼中波光涌动,看着这一刻只属于自己的女子,仿佛是在呵护世上最稀有的珍宝,心中刹那间被一种莫明的悸动包围,再也忍耐不住,面容一点点凑进…… “然儿!”一声极不合时宜的声音自门外想起,立时惊得屋内两人神色一顿,慕容修文松开手,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恰好被正睁开双目的玉潇然看个真切,从未见过稳如泰山的慕容修文如此一面,玉某人立刻很没有良心地偷笑起来。 慕容修文眼中浮出一线嗔怪,无奈地摇了摇头。 始作俑者俨然不知自己坏了好事,大步夸进门槛,手中拿着什么,待看清屋内情形时脚步一顿,随即温和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大师兄!”玉潇然起身,趁势远离令人尴尬的地方,“数月不见,你怎么见外起来了!” 璇玑将手中东西递给玉潇然:“这是我从珑缇那里拿来的,已经清理好了!只是在脸上伤口好之前,不要再戴了!”说到这,璇玑眼中涌上几不可察的歉意和自责。 玉潇然将璇玑的神色收在眼底,伸手接过手中的东西,竟是珑缇撕扯走的人皮面具,将之揣进怀中道:“谢谢大师兄,大师兄还是那么好!” 璇玑苦笑一声:“大师兄若是好,你此刻也不会在这里吃了那么多苦了!” 玉潇然敛眸,此事因珑缇思慕大师兄而起,大师兄却未曾责怪过珑缇,以她对其了解,一定是又将所有过错归咎于自己,就好像过去自己和青谨青慎一被师父惩罚,他就会像师父领罪说是身为大师兄的自己没有以身作则,所以常常是他们犯错,一向乖巧懂事的大师兄也跟着受罚,一个从不会将任何过错归于别人的人,此事又牵扯到他自己,心中必定备受煎熬,对于此,玉潇然却是无法,只得半开玩笑道:“大师兄好福气,遇上个珑缇这么……这么特别的女子!”的确是个特别的女子,不到二十而至一国国师,上一刻可以高贵冷艳,下一刻便可乖巧听话,速度只快令人咋舌,不是特别是什么!虽然她将自己害得身处异乡受尽屈辱和磨难,但是,看在大师兄的份上,也就不和她计较了! 璇玑苦笑一声,沉默不语,良久才道:“待你一回北牧,师父那边,我总是要回去的!” “那珑缇呢?”玉潇然诧异,看大师兄这架势,莫非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璇玑又一刻的沉默。 “潇然!”慕容修文起身岔开话题,“你与贵师兄许久不见,应该有许多家常话要讲,我就先回去了,等下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再来!” 玉潇然歉然看了一眼慕容修文,点点头。 “璇玑兄,告辞!”慕容修文起身向外走去。 璇玑情还一礼:“容王殿下慢走!”看着慕容修文离开的背影,璇玑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落和疼惜,翩翩公子,人中龙凤,才华满腹,却也壮志凌云。 第九十三回 多变国师第三面 玉潇然并未察觉,一把拉过大师兄手臂高兴道:“大师兄,然儿想死你了!快说说,师父怎么样?你又和师父一起出谷找过师娘吗?还有小师弟呢?还有还有,阿丑呢,你去看过它没有?你知不知道,我给阿丑找了个伴,等将它也带去海荒冢,阿丑就不会无聊了!嘿嘿!” 璇玑低首看着喋喋不休的少女,数月不见,依旧灵气逼人开朗自信,可是隐约间却透着一股锐利的光芒和久经风沙洗礼之后的坚毅,让自己陌生而又熟悉,突然间有种自己与她的距离很远很远的感觉,想到女子现在的处境,以及进门那一瞬间她的羞涩和笑容,立时为她的前路漫漫无期而感到怜惜,终是忍不住开口:“容王殿下芝兰玉树,身份尊贵,却壮志未酬,他日成王败寇,然儿都想好要一路追随吗?” 玉潇然神采飞扬的脸色一顿,笑意刹那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瞬间了无踪迹,一直以来自己都在逃避这个问题,她知道,大师兄不会无故说这些话,她也知道,那些风华盖世的英雄豪杰,终究会有一场巅峰地对决,从她第一次在凤羽城见到龙延拓、司马空哲和慕容修文同时出现的时候,她便知道,那不仅仅是一场单纯的偶遇,百姓不觉,但不代表她不知,从以前师父零零碎碎的絮叨中便可猜测,天下久分,如今又豪杰辈出,江山最终是要有个归宿的!只是那时的她,总想着天下如何江山如何,与她何干,只不过是多了一些对百姓罹难到来的同情与感慨而已,可如今,她本不想卷入任何是是非非,但有朝一日若不得不面对一切,她终究还是要有所择决,然此刻,她却不知,人有时候非濒临绝境,终究还是有一丝期望妖孽师傅,求包养!。 璇玑看着玉潇然脸上不断变换的神情,兴奋、了然、迷茫、疑惑、挣扎,到最后演变为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表情,知道自己终究是唐突了,心中升起十分不忍,开口道:“或许,随心而走才是正确的!”不错,他会占卜,但有那么几个人的前路与轨迹,他总是看不清楚,上位者的尊威与光环,是永远不准阴阳家偷窥的,哪怕他如今已远远胜过师父,因为看不清,所以着急,所以忐忑。 玉潇然了然一笑,正要说话,却被一道甜腻腻的声音打断:“璇玑哥哥,我一猜,你就在这里!”随即门口便露出了小绵羊不满的表情。 玉潇然打了个冷颤,对这脾性不定的珑缇有些讳莫如深,单从只为了见璇玑一面而不惜阴谋诡诈囚禁自己,可见这女子冷冽果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其情可仰,其心却可恶! 璇玑无奈一笑,用余光看了眼玉潇然后正视来人道:“我那里最近又新得了本阴阳书,我拿给你看看?”显然是看出玉潇然对珑缇的不喜。 “好啊!”珑缇欢快点头,自然是不会在意除了璇玑之外的人对自己的态度,“只要能和璇玑哥哥在一起,怎么都好!” 璇玑无奈一笑,转身看着玉潇然:“你近日虚弱,多些休息,我晚些再来……” “哎呀,快走啦!我还等着看那本书呢!”珑缇一把拉住璇玑手臂,阻止他和玉潇然的交流,显然是极不喜欢璇玑将目光转移至他处,急急忙忙拖着璇玑向外走。 璇玑无奈,只好任由杏衣女子拉着向外走去,对着原地不动的玉潇然歉然一笑。 玉潇然看着珑缇一边拉着大师兄一边回头笑得灿烂的容颜,突然间十分佩服这个女子,即便她有些不择手段,但她执意追随自己想要的一切,热烈而真挚,单是这份勇气与执念,便是自己学不来的。 房中终于清净下来之后,玉潇然倦意来袭,美美睡了一觉,这一觉,是北上以来最舒心的一觉,没有身处军营的时时警觉,没有身在王府的时时警惕,没有身困密室的绝望与孤寂,这一觉,她仿佛又回到了这十六年来在璧遐谷的岁月,安心且明朗…… 醒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皎洁的银辉在窗外铺上了一层静谧的轻纱,玉潇然起身穿鞋,突然觉得神清气爽精力充足,突然间来了兴致,想到既然来了,那便看一回钰经的夜色。 有龙延拓和慕容修文在的地方,一定会有暗卫的存在,所以玉潇然完全不担心会有状况发生,信步闲庭行走在钰经某国师府邸中,珑缇显然是个异类,偌大的府中任杂草丛生青苔肆意,却在无意间促就了一副别有风韵的自然景色,远远地,玉潇然看见湖边凉亭之中仿佛有人影浮现,琢磨着可能是哪个深夜未眠,便想也未想走了过去。 施施然欣赏夜景的人却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白日里明媚乖巧无辜撒娇的女子,此刻手提一坛酒,前襟湿透,墨发随意披散,眉目间不是高贵冷艳不是乖巧耍赖,而是无边的孤独与苍凉,这是玉潇然看到的第三面的珑缇,一阵清风卷起凉亭中的酒香,却送来阵阵浓烈的萧索。 小楼是夜听风声,浓酒残消中。 珑缇斜靠朱栏一侧,撇了一眼不远处满眼诧异的玉潇然,依旧那样懒懒地姿势,没有被别人撞见的尴尬,反而大大方方地向着来人举了举手中的酒坛子。 玉潇然扭头四下看了看,确定那人邀请的是自己后,神使鬼差地踏上了亭台。 “试试!”珑缇将手中酒坛递来,纤细皓白的手腕仿佛快要承受不住酒坛的重量。 玉潇然看了眼酒坛,略微皱了皱眉冰火九重天全文阅读。 珑缇轻笑一声,想起初见那日玉潇然面前丝毫未动的酒盏,依旧伸着手道:“放心,不是马骚味的酒,那酒,我也不喜欢!” 玉潇然这才接过酒坛,想起许久未曾饮酒,况且是味道这么烈的酒,毫不客气地仰起头颅张大嘴巴灌了一口,浓烈辛辣的气息顿时充斥了整个口腔,进入肺腑强劲的力道却让人觉得酣畅淋漓,好酒,不觉又喝了一口,与师父所酿的酒不同,师父的酒入口辛辣却甘淳,这酒却实实在在的除了烈哈市烈,却让人心扉有种倾泻的快感!这女子果然不同常人,不但在此独自豪饮,而且还是这么烈的酒。 玉潇然再一口后递给珑缇,珑缇接过酒二话不说也灌了一口,又递给玉潇然。 玉潇然接过酒坛,觉得人生果然奇妙,昨日自己还被面前这女子折磨地死去活来痛苦不堪,今日便不由分说与其畅饮酣畅淋漓,今夜月色静好,月华下的珑缇有一种让人不忍拒绝的孤独与苍凉,于是玉某人便在这种不忍拒绝中,与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喝掉了一大坛烈酒,继而两人开始迷迷糊糊四仰八叉地说着胡话。 玉潇然面色绯红结结巴巴道:“珑缇……我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呃……可是我却……呃……不不知道我会与你在……在这里喝酒……还……还躺在你的大腿上……呃……嘿嘿……真是……有趣……嘿嘿……” “你你……你以为我喜欢你?哼哼……我……我也……不……呃不喜欢你……”躺在地面上的被玉某人压住大腿的珑缇动了动大腿,发现四肢无力掀不动某人,只得放弃挣扎,“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玉潇然嘿嘿傻笑一声,伸出爪子拍了拍珑缇修长饱满的大腿:“知……知道……不……不就是因为……呃……因为大师兄吗?呃……你你喜欢……他对不对……我……我知道……喜喜欢……一个人是很……很霸道的……见不得……呃……见不得他对除了自己……自己以外的人好……呃……大师兄对我……对我这么好……你一定……一定嫉妒了……对不对?嘿嘿……呃……我告诉你啊……嫉妒死你……我……我从小跟……跟大师兄睡跟大师兄吃跟大师兄撒泼耍滑……大大师兄从没……从没对我生过气……嘿嘿……” 珑缇似乎被女子的话激怒,极为愤慨,躺在地上双手一拍地方,声音略高:“放……放屁!呃……璇玑哥哥对谁都不……都不生气!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我……我认识璇玑哥哥……十十年了……这……这十年里……我我听得最多……的就是就是关于……关于你,我能……我能理解,璇玑哥哥时常对我说起你也是……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毕竟你们一起长大,可……可我最不能……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每次说起你时嘴角总是噙着莫名的温柔与宠溺!那……那是对所有人都不同的……的表情,让我嫉妒的想要发疯!发疯你知道吗?”珑缇说到最后,声音斗然高昂起来。 “嘿嘿……师娘说……说坠入爱河的……女人总爱……疑神疑鬼脑袋不正常,你……你看你不不就是!我……我自小……便呃……便是大师兄带大,吃喝拉撒睡呃……都都是他包了,互相互相之间……呃……纯洁的就像就像大白菜似的,对,大大白菜,嘿嘿,你……你觉得……我我俩能有……有什么?”玉潇然不以为意,依旧笑的纯良充满傻气,“你……你真是……真是有趣,亏……亏你还个一国国师,连……连这个都不明白!” 被压的女子似被身上的女子所蛊惑,似乎是急切得想得到一个安心的答案,结结巴巴问道:“呃……是……是吗?” 大腿上流着哈喇子的女子接道:“当……呃当然是啦!” “嘿嘿……那……呃那就好!”珑缇痴傻地笑,“我……我告诉你啊,不许跟我跟我抢璇玑哥哥!十十年前我便……便认定了他!再再下一个……十年,再下一个再再下一个……呃……依旧是如此,谁跟我抢,我杀谁!” 说到后面,地上的女子浑身斗然杀气上涨,惊得大腿上的女子忙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大腿,也跟着道:“杀!杀!不怕啊,是你的,他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第九十四回 睚眦必报小性子 地上的女子似是极为满意有人与之附和,自顾自地说道:“嘿嘿……我……我再……告诉你一个……一个秘密,你你看我现在……现在厉害吧!呃……我告诉你,十年前我可是个大草包……呃……族里的人都……都嘲笑我……身为……身为家族继承人却……却连最简单的占卜吉凶……都都不会……嘿嘿……后来,族里来了贵客……呃……还是族长爷爷亲自接待的呢!那个前边的男子啊……呃……长得真漂亮……呃……族里的女人都看傻眼了……嘿嘿……可可我不看,我为什么不看呢,因为那时候族里有几个孩子正在嘲笑我……嘿嘿……然后……那个漂亮男人身后便走出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男孩,他有一双纯粹的眼睛,跟我看到的其他男孩子不同,他走过来对着地上的我说,他说,别怕,明珠蒙尘,铅华终会洗净……呃……嘿嘿……可是我我听不懂啊,听不懂没关系,我却从他的眼中看不到常有的讽刺和鄙夷,那……那眼中清澈见底,还带着暖暖的笑意……我我永远也忘不了……他一遍一遍教我阴阳字符……一遍又一遍,从来没有不耐烦过……后来……他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我问爷爷,爷爷也不告诉我,我就……就夜以继日地学习阴阳占卜,不吃饭不睡觉,别人学一遍我学十遍一百遍……呃……当我第一次在族长大会上……嘿嘿……你不知道……呃,那些人的嘴巴,大的可以装下一个鸡蛋……嘿嘿……可我我不稀罕,不稀罕什么破继承人,我偷偷溜出来,开始追逐……不不断纠缠……哪里有璇玑哥哥的消息我……我去哪里,最后……最后辗转来到这里……却……却突然间失去了所有可寻的痕迹……我……我没办法……没办法啊……”女子嘟嘟囔囔,结结巴巴,声音渐渐低沉,最后化为浓重均匀的呼吸声基因守护神。 玉潇然醉意朦胧间仿佛看见一个柔弱的小小的身影,在众人的嘲笑指责鄙夷下渐渐渡过幼年,那是怎样的绝望与卑微她想象不到,而璇玑的出现,对于珑缇来说,就像迷失在暗夜的人忽然抓住的一抹微弱星华,渐渐地成为他渡过黑暗的整个光明,无论星华明灭,但那在最初时刻给予的支撑和感动,足以深深刻进灵魂深处,成为永久的记忆与美好…… 慕容修文与龙延拓在收到暗位禀告时就已赶到了凉亭,此刻两人各据凉亭一南一北地看着趴在珑缇大腿上留着哈喇子的少女,明媚且纯良,夜光安然静好,两人不约而同地向暗处打了个手势之后,慢慢转身离去…… 女人与女人之间总有男人无法理解的存在,于是玉潇然与珑缇之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化一场干戈为玉帛,彼此之间话虽不多,但却隐约间再也没有了厌恶的气息。 第二日,玉潇然便找到龙延拓问其阿卓娜的下落,得知其已经被放回三王府后舒了一口气,毕竟在那一段时间,她是唯一给过玉潇然关心的女子。 彼时懒懒靠着朱栏上的紫衣男子打趣:“真是个持家的好媳妇儿,连府上的丫头也关切不已!” 玉潇然差点将银牙咬碎,恨不得一把掀翻坐姿悠闲的男子,但是考虑到自己武功被压内力被制,玉姑娘十分识时务地转身悠然离去,心中却将毒舌男腹诽了一千遍…… 除此之外,国师府又悄然多了一位令某人头疼的异类——塔雅思。 按说玉潇然等人在此应该是十分保密的事情才对,但却不明白这个啰嗦小公主从何得知,而且此女性情绝对旷古开外独树一帜,对于府中三大美男一概不睬,反而整日不是跟在玉潇然身后喋喋不休,就是阻在珑缇面前问东问西,而且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无辜地眨啊眨地,完全跟在璇玑面前大部分时候的模样不谋而合,让两人瞬间失去了拒绝的勇气。 后来玉潇然旁敲侧击才得知,单纯郡主之所以前来,皆是因为其哥哥的诱导,比如说某殿下说:“塔雅思喜不喜欢玉姐姐啊?” 再比如说:“塔雅思我们受骗了,玉姐姐以前戴了人皮面具,现在摘下了,塔雅思想不想看看玉姐姐现在什么样子啊?” 再比如说:“这个事情塔雅思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其他人!噢,当然,除了你玉姐姐也不会有其他人听你说话,去吧,乖妹妹!” 再比如说:“你告诉你玉姐姐,三天后来王府拿东西,只准她一个来,不然你也就别回来了,一直呆在国师府吧!” 国师府在渡过了有史以来最为热闹最为鸡飞狗跳的三日后,塔雅思红着个小眼睛,不怕死地堵在大门口,表示不许慕容修文、龙延拓璇玑三人去三王府,遭到前两个男人瞬间凌厉的目光,某公主混然不觉,在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发表自己的决心时,某国师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为了把娇俏可人的公主大人请回王府,先是娇滴滴对着璇玑威逼利诱一通“璇玑哥哥不许去噢,你若去了珑缇没人看着就会不乖了噢!”然后在璇玑妥协的目光中一把横躺在大门上视死如归地对着另两个男人道:“托里木再不济至少还是遵守诺言的,就算不遵守大不了再抢回来就是,用不着步步紧跟,大男人,怕什么!你们非要跟着也无不可,从本国师尸体上踏过去!” 素衣温月的容王和紫衫飘然的太子早已对珑缇怀恨在心,自是不会脚下留情,眼看某国师将要横尸于两个目不斜视径直而出的美男子脚下,玉潇然一手一个拽开两人,咬牙切齿道:“若再有人跟着我,我就真做了托里木王妃不回来了!” 话音刚落,红衣少女一蹦三尺高,无视慕容修文和龙延拓睥睨天下的冷芒:“好啊好啊惊涛骇浪全文阅读!咦,不对,玉姐姐本来不就是要嫁给我哥哥的吗?难道会是假的?” 被玉潇然拖至一旁的两个男子毫无退意,一人漫不经心笑如曼珠沙华盛开:“若真如此,下月本太子必定厚礼送上,以恭贺彪悍泼辣的然儿终于嫁了出去!” 另一人神情闲适笑容温润:“本王知道,潇然舍不得!” 玉潇然满脸愤慨,怒气冲天,姑奶奶我信了你的邪,惹毛了你以为我不敢,转身昂首阔步跨过门槛上某女向着门口的马车走去,爱怎么着怎么着! “等等我啊,玉姐姐!”身后塔雅思赶忙追上,脸上得意之色尽显,太好了,终于完成哥哥给的命令了,终于可以和玉姐姐一起回王府了。 玉潇然斜眼瞅着门口伫立的两个男子各自看了一眼之后,便一前一后风华万千地进府去了,玉某人当然知道不是因为两人真怕了自己,而是以两人智慧不会不知,托里木要自己前去,要交的不仅是解药,还有杨之帆,若是惹恼了托里木,即便慕容修文与龙延拓能力通天,却也怕一失足成千古恨,独属于玉潇然的恨。 三王府。 玉潇然左手解药右手杨之帆,无视杨之帆看见自己再一次地震惊,也不怕解药有诈,一口吞下之后,体内真气开始缓缓流动,随即便是挣脱某种束缚之后的汹涌澎湃,脸色瞬间血气上涌,面色通红,托里木见此脸色一变,随即身影一闪,挪至玉潇然身后,掌心轻贴女子单薄的后背,内力开始缓缓输送。 一刻钟后,玉潇然脸色渐渐变回正常,托里木满头大汗地撤回手掌,脸色有些苍白,却不料“嘭”地一声,胸口一痛,托里木被大力击地连连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太师椅上。 同一瞬间,求戈从门外闪电般地闪至托里木身侧,神色肃穆地盯着玉潇然,一触即发。 一旁杨之帆迅速被眼前的状况惊得呆若木鸡。 托里木诧异地看了玉潇然一眼,随即对着求戈凛然道:“出去!” 求戈犹豫了一瞬,却也是乖乖听话地又走出门去。 玉潇然吹了吹手掌,笑得纯良且无辜:“许久不曾动武,生疏了,没控制好!” 托里木苍白的脸上了然一笑:“出气了?”鬼才会相信她控制不住自己,明明是抱负自己多日来的劫持与软禁。 玉潇然昂首一笑,这一笑,却是自到钰经以来的舒心与畅怀:“三殿下,天长水远,两不相欠,告辞!” 一笑泯恩仇。 托里木浑身一震,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欣喜、无奈、苦涩、失落,到最后变成一句莫名与坚定的声音落入那转身离去的女子的耳中:“虽是国师私心生事,但我却不会后悔将你带至北牧!” 玉潇然的背影一顿,却是头也不回,带着杨之帆昂首阔步向着府外走去,心中却不断腹诽,皇族的人果然都狂妄自大,抓了人还这么理所当然,什么玩意儿!亏得本姑娘宽容大度不跟你计较,否则非把你这王府烧了不可! 后来托里木府邸果然着了火,点火的人却不是玉潇然,而是托里木自己。 随后传出消息:托里木满身灼伤地面见可汗,三王府走水,未来三王妃不幸丧生于大火之中,一尸两命。可汗怜其痛失爱侣,当场新赐府邸,临近王庭,加封托里木为一等公,追封三王妃为暇尔虞王妃,汉意为贤德王妃。 托里木当场推辞,声称心中哀念深重,现无心于政事,请求前往行宫静养。 可汗允。 第一回 出人意料的一吻 几辆大大小小的马车疾驰在官道上,正是悠然南下的玉潇然数人,璇玑被留在了钰经,是去是留玉潇然也管不住,都看珑缇的造化了。 此刻玉潇然听正身处于龙延拓华贵的南下的马车之中,至于玉姑娘为什么不坐慕容修文的马车,并非是因为容王殿下马车古朴低调素雅不大气,而是因为俩人闹了别扭,别扭的根源是小黑,因为玉潇然无意间问起慕容修文等是如何找到自己时,慕容修文说是九号也就是小黑,带来了蘸着碱水的桌布,玉潇然了然,当时自己打翻茶盏,就是怕求戈会将碱水倒掉,而小黑嗅觉灵敏,一定可以闻到桌布上的碱味,再以慕容修文的聪慧,一定可以猜出这是玉潇然故意打翻留下的线索,可当她问起小黑怎么没来时,慕容修文脸色顿时变了,玉潇然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妙,死缠烂打问出了小黑的下落,才得知因为护主不利而被关了起来,玉潇然顿时觉得慕容修文此举不妥,两人便因此争执了起来,于是,便有了玉姑娘乘太子马车这一幕天神渡全文阅读。 彼时龙某人正心情甚好地给心情不佳的玉姑娘喋喋不休地带来钰经内的消息,当玉潇然听到一尸两命时袖中的双手几不可察地抖了抖,不断腹诽托里木,转而一想这的确也是万中无一的好法子,既让玉潇然堂而皇之地脱了身,又让可汗对托里木多了几分舐犊之情,同时又给了托里木远离朝堂斗争的借口…… 絮叨了半晌,玉潇然依旧是一声不吭,龙延拓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将脸伸至玉潇然面前凉凉道:“某人该不是舍不得王妃之位吧,也无妨,如若然儿开口,本太子也可勉为其难的收了你,太子之位总好得过……” 声音戛然而止,世界顿时静了下来,满车的骄阳余辉瞬间黯淡了开去,只是因为,车内这对短唇相接的男女…… 方才龙延拓正凑近眉眼试图掀起眼前闷闷不乐女子的情绪,却不料马车一颤,他自己倒是稳住了身形,玉潇然却是正心不在焉神游天外,一个不稳倾身而上,因为惊呼而轻启的朱唇正触上面容戏谑的男子喋喋不休的薄唇,立刻震惊地少女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怔愣着。 龙延拓同时也是一愣,鼻端有清香的气息进进出出,入眼的那一对清眸毫无杂质,纯粹的连最极品的玉石也黯然失色,耳廓处伤疤已经淡去,留下粉色的痕迹在落下的一绺黑发下若隐若现,最惹人遐想的还是唇间的那一抹柔软,目光虽未触及,但却可以想象出那里已经鲜红欲滴,唇齿间有细微清相的甘露传来,突然想让人一品为快,太子殿下如斯想着,也是唇比心快地这样行动了,他一愣之后眉目中温柔咋现,随即向前微倾让薄唇与那芳泽之地密切吻合,同时飞快地伸出舌头探向呆愣的少女,挑开柔软的红帐,越过旖旎的雪山,攻城略地般地袭卷属于少女的甘淳与美妙。 玉潇然一愣间未料及龙延拓会有如此动作,须庾间只觉得唇间仿佛是清风拂过,随即唇齿上的酥麻感瞬间游走至全身,让她的一个毛孔都为之战栗,立刻被这种奇异的感觉所惊醒,一把推开近前一脸享受的男子,将头撇向一边,却余光瞄到某人似是十分回味般的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唇角,刹那间,玉潇然只觉得血气上涌,虽说是自己心不在焉撞上去的,但这厮也未免太过邪恶,本来不甚很好的心情立刻似被拧成了麻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得大喝一声:“停车!” 不待马车停稳便逃也似的翻下马车。车内被玉潇然推至一旁的男子笑意不减的面上似乎有一刹那的失落闪过,却是懒懒的斜靠在车壁上,也去阻止仓惶而逃面色绯红的女子,眼中精光大盛,坐在车内若有所思,不知是回味还是在想其他…… 不远处慕容修文得知玉潇然下了马车,眼中掠过一抹未明的光芒,随即下车走至玉潇然面前询问:“怎么了?” 玉潇然一见慕容修文便想起小黑,刚刚升起的异样须庾间消逝的无影无踪,虽然明白这是因为两人不同的经历和教育所致,但却一时间无法接受这种思想和言行,便将头偏至一侧不肯答话。 慕容修文温润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却是拿这执拗的女子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另辟蹊径道:“北牧定远王不知为何找你找的快要发疯了,我看不像是找一个一般臣子的样子,青谨和青慎也得知你失踪不顾宋世涵的阻拦正赶往边关,虽然我已经派过人去告诉他俩这边的情况了,但还是早些回去为好,有什么话咱们边走边说吧!” 一番话说的玉潇然有些心动,却是放不下心中执拗,正要开口拒绝,忽然间瞥见远处疾驰而来的一抹灵动的绯红,胯下的马并不见得是什么绝世良驹,但马背上的人却显得悠闲自得如履平地,一起一落间与马儿配合的极为天衣无缝,想来如果不是长期与马为伴也绝练不出如此精良的马术,待再近些看清楚那女子的容颜,玉潇然不禁又开始头疼起来,此马术精良衣衫火红的女子,不是钰经的塔雅思公主又是何人! 红影转至眼前,少女一脸欢天喜地地给黑着脸的玉某人打招呼:“嘿!我来了!” 玉潇然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看着翻身利落下马的某公主,哆哆嗦嗦道:“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啊网游之如影随形最新章节!”某公主回答的理所当然,“王府中没有人陪我玩,三哥哥告诉其他人你死了,我才不相信呢!你不是在国师府吗,怎么会死呢,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就知道你们今天要走,我不管,我也走!” 玉潇然觉得日头十分晃眼,但却没有眼前这一坨鲜红刺目,盯着眼前满脸笑意的少女道:“走?你走哪里?” “当然是玉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啊!”塔雅思答的痛快,也不喋喋不休了。 “胡闹!”玉潇然面色不善,“我是回北牧,你堂堂钰经公主跟着我一个北牧人算怎么回事!而且我不是去玩,我是有要紧事要做,你快回去,托里木找不到你会发疯的!” 少女接下来的话却让玉潇然又颤了颤:“就是哥哥让我来的啊!哥哥还告诉我,你就是北牧军营的中郎将余冉,哥哥还说我太稚嫩,让我跟着你一起历练历练,哥哥说把我交给你他很放心,不过你也放心,我不会给玉姐姐添麻烦的,你瞧,哥哥给我准备了几套中原男子的衣服,哥哥还说啊,我扮起男人来,一定比你还像!嘿嘿……”塔雅思说着,还拍了拍身后的包袱,十分得意。 日头愈加热烈,玉潇然有种中暑的感觉,她突然觉得自己对未来要走的路充满了无力感,不自觉退了两步,身后慕容修文慌忙上前扶住,对于红衣少女的出现也是有些不满。 玉潇然站定,知道将塔雅思赶回去是不可能的了,理了理思绪正色道:“塔雅思公主,跟着我可以,但是我有几个条件!” 塔雅思面色一喜,连连点头:“玉姐姐你说,我什么都听你的!哥哥也说了,如果我不听你的话他会亲自把我带回去的……” 玉潇然听到这个亲自两字,心头有些怪异,却只是一闪而过,继续说道:“第一,我不让你说话,你不能开口。第二,我会给你取个中原名字。第三,没有我的准许,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如果你能做到,我就答应让你跟着我!” “我答应我答应!”塔雅思连连点头。 玉潇然翻身毫不客气骑上塔雅思的马,同时丢下一句:“那还愣着做什么,罗索!”钰经来的啰嗦公主! 玉潇然扬长而去,留下满目迷茫的塔雅思,身侧慕容修文无奈一笑,走向马车,余光瞥到呆立在原地不动的某公主,好心提醒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罗索应该是你将来要用的名字!” 红衣少女恍然大悟,看着绝尘而去的女子,自然不知自己的名字还有其他深意,大叫道:“喂,玉姐姐,你等等我啊!” 随即一把扯过慕容修文侍卫手上的马,急追而去。那边龙延拓通过马车的窗帷目睹外面的一切,眼中划过一丝戏谑,喃喃启唇:“小然儿,祝你好运!” 塔雅思潇然骑术精绝,不多时便已经追上了前方的玉潇然,乐呵呵的喋喋不休,玉潇然嘴角一撇:“罗索,看来你忘了我们的承诺了!” 塔雅思喋喋不休的小嘴戛然而止,立刻紧泯,紧张地摇了摇头。 玉某人对小公主的表现很是满意,将要得意一笑,目光却被前方策马而来的一行人吸引了过去,当先那人威风凛凛,待看清那领先之人的面容时,玉潇然立刻大惊失色,想要躲藏已然不及,大急之中猛然想起自己如今女装真容,估计来人也无法认出自己,便略微定了定心神,故作无事地向前奔去。 却不料,对面那人看清玉潇然时,浑身一震,想来若不是骑术精良恐怕此刻已经落下马来,面上毫不掩饰地升起震惊、不可思议,继而是狂喜之色,随后便在众人的诧异中拍马飞身而起,直冲向玉潇然,似乎是极为迫不及待。 第二回 英雄难过美人关 玉潇然看着来人飞驰而来的矫健身形,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眼底闪过诧异和震惊,却依旧不动声色,勒马而下,看着来人欣喜的神色,疑惑不解。 那人径直来到玉潇然跟前,二话不说将玉潇然按进怀中,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翎歌,是你吗?翎歌,我就知道,你还活着,你活着……” 来人飞身逼近之时,玉潇然就已有心闪躲,但却因一直以来对面前这人满是敬重而作罢,忽然被所料不及的怀抱紧紧裹住,已经超越了她的底线,刚欲挣脱却察觉到身侧男子的颤抖和不安,竟让人莫名的感觉到心疼,顿时让玉潇然忘记了挣扎。 一旁塔雅思瞬间被面前变故震惊得不知所措,半晌才结结巴巴道:“玉姐姐……这也是你朋友吗?” 红衣少女的话立刻惊醒了颤抖不已的男子,脸上激动之色渐渐褪去,身体渐渐平复,慢慢放开玉潇然,一脸苦涩地盯着玉潇然看了半晌道:“呵呵……是我痴了,你是月儿,怎么会是翎歌呢?” 玉潇然听到翎歌二字时先是一愣,随即斗然变色,翎歌…… 看着以往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男子,此刻却言行反常无比,心中顿时风起云涌,却是一脸震惊道:“公子认错人了,小女子玉潇然!” 来人一愣,随即笑了,笑的充满宠溺和心疼:“还要再装吗?余大人,你个小鬼,还真是……呵呵……” 玉潇然瞬间充满戒备,却在听到男子毫无敌意的话后继续装傻:“您说什么我不明白,我和家妹还有事,先告辞了!” 男子在听见家妹二字时一愣,随后看到一旁塔雅思便一脸恍然大悟,依旧笑得宠溺道:“我与你母亲是旧识。” 一石激起千层浪,玉潇然无懈可击的装备在这一句话中渐渐瓦解,却故作镇定道:“您真的认错人了!”红尘多诡诈,她不得不小心,哪怕面前这男子曾经是自己较为敬重的长者无上神通最新章节。 那人也不急,自怀中慢慢掏出一物,动作轻柔无比,仿佛在拿一件最为珍贵的礼物,玉潇然却在看到那东西之后再也按捺不住,气势瞬间飞涨伸手便要去夺那东西,那人似是料到玉潇然有此举动轻轻一让,同时抛出一句话:“月儿,听叔叔把话讲完!” 玉潇然的动作,瞬间因为叔叔二字而停了下来,自小只有师父师娘师兄师弟,猛然间这两个生疏的字眼却让她的内心深处仿佛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神使鬼差地便决定听面前这人讲完。 “很奇怪我怎么认出你的是吧!”那人低首,轻轻抚摸手中的一方手帕,那手帕质地柔软,一看便是上乘丝锦,纤长的指尖正在一角清晰地映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之上跳动不已,“你一定以为,这朵桃花,是某个绣娘或是女子绣的吧?”那人突然说起无关痛痒的话,嘴角撩起一抹奇异的笑。 玉潇然示意塔雅思不要说话,自己则紧紧盯着眼前的男子,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人不会害他,反而会帮助她,一个久居边关近十六年的战神,对自己能有何图谋呢?而且她的确很好奇,他是怎样认出她的,仅凭一方手帕?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故事,与娘亲有关的故事,因为佟翎歌,是母亲的名讳,方才他所表现的欣喜与激动,绝不像是作假。 不错,面前这个让玉潇然诧异不已的男子,正是驻守北牧边关十六载的战神定远王赫连成,他手中所拿的,正是玉潇然被劫之时来不及带走的包裹中带有自己生辰八字地手帕,那是除了凤璃玉以外,唯一和娘亲有关的东西。 赫连成目光柔和,却语出惊人:“这朵桃花,是我绣的!” 玉潇然震惊地张大嘴巴,看向赫连成生出老茧的手,就这双持枪杀敌的手,拿得起绣花针? “什……什么?”一旁塔雅思显然也被震住了,也顾不得与玉潇然的约定,毫不客气地上前上下打量着赫连成,“你……你绣的?你们中原不是只有女子才会绣花吗?你一个大男人看着怎么也不像绣花的人啊,怎么可能?莫非你也是女扮男装?可是也不像啊,我们那里虽然有许多像你这么高大的女子,可是你看着……” “咳!”玉潇然轻咳一声,斜了喋喋不休的塔雅思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地闭上嘴巴,一副我不说话了的样子。 赫连成看了一眼满目震惊的俩人,眼神突然变得深远,仿佛在怀念着什么,许久才道:“的确,当时我向永宁最有名的绣娘讨教的时候,遭来了不少鄙夷的目光,呵呵,不过没关系,我只是想用一种特别的方式让她记住我而已。就这么一朵花,我反反复复绣了六个月,在你满月之日以送给你为由送给了你母亲,如若不是这样,我想她一定是不肯收的。所以,你说我废了这么大精力绣出的花,我会不识得?” 玉潇然震惊的同时,也终于知道,面前这位男子,原来是心仪自己的母亲,而且竟然如此情深,想必多年来远驻边关不曾回京不曾婚娶,也多与此有关,敬佩他的执着的同时,也为他心疼,心中对他的话已信了七八分,继而道:“那你怎么确定我的?” 赫连成复看了玉潇然一眼,仿佛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笑的纯粹且温柔:“你的长得跟你母亲很像,想让我不相信都难。那年星辰殿大火,我怎么也不相信那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是你的母亲,而你也杳无踪影,我发疯了般寻找你们母女,却始终一无所获,于是我便请旨离京,远赴边关,这一待,便是十六年了,当年尚在襁褓中的你,如今也已出落的和你母亲一般容色倾城,真好!有朝一日我见着你母亲,我也不会没有脸面了!” 赫连成寥寥数语,玉潇然却仿佛可以看到当年他得知星辰殿大火的绝望与疯狂,一个为了母亲终身未娶的男子,那到底是怎样的爱啊!但是,她为皇嫂,他为皇弟,始终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玉潇然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娘亲她,幸福吗?”一朝为妃,得到的不仅仅是荣华富贵,还有无边无际的寂寥与枷锁,她,应该是很爱皇上的吧! 赫连成自是知道玉潇然问的什么,一声苦笑:“我与皇兄同时识得翎歌,但她至始至终爱的却只有皇兄一人,若不然,以她的性子,又怎会贪慕那所谓的荣华富贵,她为了皇兄,甘心入住后宫为妃,宁愿舍去自由,在一帮尔虞我诈的女人中卑微等待,她,是幸福的吧人皇经最新章节!” 玉潇然默然,不知该如何开口,看着不远处停靠的慕容修文的马车,车窗处探出男子温润的容颜,突然间迷茫了,她突然间有些害怕,对前路漫漫的害怕。 车窗内的遥遥相望的男子仿佛是感受到她的颤抖,脸色先是一变,随即毫不犹豫下了马车,再不顾有赫连成在场,大步走向玉潇然,目光坚定,步伐沉重,仿佛破开迷雾的朝阳,瞬间给了迷茫的人坚定的方向。 赫连成早已看见远处停着的马车,待看清来人之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暗道中原竟还有如此风华的人物,看这来头也不小,不知是何方神圣。 慕容修文对着赫连成躬身一礼,大大方方道:“晚辈慕容修文,见过定远王!”看得出玉潇然对定远王的信任和尊敬,而且定远王乃玉潇然叔叔伯辈的人,晚辈向长辈行礼也是理所应当的,容王殿下这一礼,并不吃亏。 赫连成一愣之后轻还一礼,不知是喜还是忧道:“早闻傲苍容王殿下温良如玉,人中龙凤,今日一见,可见传言也不欺人的!” “定远王谬赞!”慕容修文面色依旧。 赫连成看了一眼慕容修文和玉潇然,目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继而哈哈大笑道:“想必月儿此次脱难,容王殿下可是费心了!” 慕容修文眼中闪过一丝未明的光芒,却是答的光明磊落:“晚辈不敢擅自居功,然儿脱险,马车中的那位贵人和然儿的师兄才是劳苦功高!”龙延拓未曾露面,可见是不想让定远王知道其身份,慕容修文也就没说,之所以如此,他还是有私心的,说到底还是不想让其与玉潇然有太多的牵扯。 赫连成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原来马车中还有一人,又暗道自己这侄女也是不简单,小小年纪身边竟都是如此风华卓绝的人物,跟她母亲真是像啊,目中精光而过后,又忽然间想起当年那个容色倾城翩然灵动的女子,少年时一场偶然的邂逅,便注定了自己孤寂的一生,他觉得自己幸运,又觉得自己不幸,事隔多年,如今又见到了她的女儿与她如此相像,不禁让他百感交集。 慕容修文见赫连成眼中哀戚与沧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便转身目光坚定地看着一旁静默不语的女子,没有说话,但那如波光碧海的深眸却表达了自己想说的一切。 玉潇然看着如阳春白雪般的男子,他的素白的身影和温润的面容,恰如自己彷徨迷雾般内心中的一抹晨曦,带着拨云驱雾的光华,让自己的周身瞬间明亮一片,渐渐转化为一种无形的力量,她想,是否当年,娘亲也是这样的心情,又或许,她一如既往地执着,比自己更加强烈。 相对无言,但却胜过千言万语,这一刻,两人心意想通,但却不知,在这芸芸众生大千世界巅峰之上,这种感情,是否能经得起权欲风霜的摧残,是否永远坚不可摧,有时候,信任到极致,那么也会崩溃到极致…… 不远处金顶宽大的马车内,紫衫男子透过窗帷看着路边默默相望的两人,突然间莫名的烦躁,索性后仰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既已见到赫连成,那慕容修文与龙延拓二人与玉潇然也该分道扬镳了,龙延拓始终没有下马车来,甚至连道别的话也没有,一向我行我素的太子便施施然带着一干侍卫离去,随即慕容修文也交代了玉潇然几句离开了。 因为离别在即,所以玉潇然按捺下心中别扭,交代慕容修文一定要将小黑还回来,慕容修文无奈,只得答应,一回到傲苍,便立刻放小黑出来让他继续护卫玉潇然。 天涯海角,各自离去,却又在为着有朝一日的相执相守而默默努力,只是,天下事,谁又能够算的清楚,看的明白呢? 第三回 红尘处处皆执念 有了赫连成,玉潇然也不担心回到军营该如何撒下弥天大谎了,只将这事交给赫连成去办就可,无形之中,玉潇然显然已将这位痴念母亲十多年的男子作为了自己最为信任的人。 玉潇然无故失踪一事,赫连成理所当然地将责任推给了无辜的行将朽木的怀然王庭,于是,我们英明神武的定远王殿下,便对自己的将士们塑造了一个在九死一生中英勇无畏反抗敌军劫持追杀忠君爱国热血奋战的高大的中郎将形象,并号召全体将士为我们受尽屈辱和磨难的中郎将报仇雪恨一雪前耻,定远王本就乃北牧边关将士心中神圣的存在,而这余冉余中郎将又是他们征战怀然中的新的战神与偶像,自然是在听到定远王慷慨激昂的演说之后,立刻群情激愤,个个除却咬牙切齿立誓一定要踏平怀然,为他们伟大勇猛的中郎将报仇雪耻之外,那看向玉潇然的眼中除了同情之外又多了炽热的崇拜。 将士们高昂的斗志和愤慨差点将玉潇然感动的热泪盈眶,我北牧多血性男儿啊,同时又用诧异且崇拜的眼光看着上一刻还是堂堂高高在上一本正经运筹帷幄的大将军,这一刻却成了胡说八道天马行空大忽悠的赫连成,不禁感慨万千,真是人生处处有奇遇啊,爱情可以成就一个人,爱情也可以毁了一个人超能高手在校园最新章节。 同时,杨之帆也被冠上了护主有功的头衔,官升两级,成为玉潇然手下得力干将,除此之外,玉某人声称磨难途中巧遇罗索搭救,为报答恩情,将之带到身边,有福同享,众人又是一阵称赞唏嘘,咱们中郎将不仅有勇有谋,而且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真不愧是我等典范啊! 塔雅思第一次来到北牧军营,自是兴奋不已,但却被玉潇然一句如今北牧与钰经同争怀然,若是被人发现了你的身份,我可不管而悻悻睡下,没有心事的人向来是睡得很快,玉潇然听着身侧塔雅思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是睡不着,便起身向外走去。 夜间的草原静谧且安详,若果不是四周有来来往往巡逻的士兵,玉潇然一定会觉得这里的确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刚坐下不久,身后便传来赫连成的声音:“就知道你睡不着!” 玉潇然准备起身行礼,赫连成一边伸手阻止一边顺势坐了下来:“你一定在想你母亲的事情吧!” 玉潇然低首掐起一丝草叶,拿在手里把玩,自顾自地说道:“自我有记忆起,便只有师父师娘和大师兄,后来又陆续有了三个小师弟,那时我从没想过有关于身世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师父告诉我实情,准我出来查明身世,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也是有父母的,后来我因娘亲的一块玉而得知自己身世,呵,原来我竟是北牧遗失的公主,说实话,我对这个身份并没有什么憧憬和想象,身在皇家,远不如外面那么逍遥自在,可是我不能,不能这么自私,我同您一样,不相信从星辰殿抬出来的那一具面目全非的人是娘亲,既然母亲没死,那我便是上天入地也要找出她,因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受苦,我潜入朝堂,企图找出当年真相,可是,命运弄人,朝堂复杂,我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却还是躲不过明枪暗箭,至今却是毫无头绪,我……我该怎么办?” 赫连成默默听着玉潇然简单地诉说自己多年来的生活,面上浮出不忍与自责,叹了一口气道:“孩子,你受苦了!皇叔不如你,皇叔是个废物,我只知道逃避,只一昧告诉自己翎歌还在,却从来未做过什么,就连你,也是如今你再也不需要任何呵护时才遇到,我真是废物,废物!” 玉潇然抬头看着不断自责的男子,开口道:“你所做的,比起那位高高在上呼风唤雨本该身为丈夫的人要多的多!”不错,他为了娘亲,终身未娶,因为自责,远赴边关一待十六年,十六年啊,他本该风华正茂风流潇洒的年华,却一应付给了最无情的腥风血雨和刀剑黄沙,他应该是最值得敬佩的,这天下红尘,没有几个人能如他这般决绝与痴情,而那个本该保妻护女的人呢,他在金殿御座上指点江山,他在红颜阮塌中流连忘返,他在锦衣玉食里安然度日,噢,是的,或许偶尔间,他会想起星辰殿,然后多情地去看一看,思念思念。 “你不应该怪皇兄,他是你的父皇,而且,他也是有苦衷的!相信我,他也是爱你母亲的!”赫连成听出玉潇然声中的安慰和怨怪,反过来安慰道。 “是因为他是皇上吗?”玉潇然冷笑,爱?那么,到底这爱,爱在江山天下中所占几何?而且她不相信,赫连成对那个人没有恨,否则也不会一去十六年而从不曾回京。 赫连成默然,知道玉潇然已钻入死角,怎么劝都没有用,只得转移话题道:“想听听你母亲的故事吗?那时我与皇兄微服出巡,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你知道她正在干什么吗?她正在街头打抱不平,她那么纤细弱小,但却笑容坚定无所忌惮,口若悬河头头是道地将那个正欺凌乞丐的大汗说得面红耳赤,当时我只道是这是哪里身怀绝技的江湖人士正行侠仗义,只觉她除却几分灵动单纯之外并无其他,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是不懂武的!” “啊!”听到这里,玉潇然也暂时忘记了怨恨,不禁讶然。 “呵呵……”赫连成也不禁笑出声,奇异且温柔,一瞬间仿佛早已不是威震三军叱咤风云的大将军,“不错,翎歌确实不会武!后来我问她怎么会有勇气打抱不平的,因为看她那样子,好像是十分娴熟,显然是经常如此,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人性本善,本来他欺负弱小就已经不对,心中一定会有所愧疚和不安,只是他自己未觉而已,只要你将这种隐藏的思想给他挖出来,他自己就一定会羞愧的不敢反驳,最后落荒而逃王爷,你节操掉了最新章节!我当时一边觉得好笑,一边也觉得有理,最起码这种结论已经奏效过,越与她接触我越觉得这女子心思灵巧纯善特殊,也越陷越深,却不知她早已与皇兄情投意合,直到有朝一日皇兄宣布封她为妃,我勃然大怒,当即不顾一切问她是否是因为皇兄逼迫或是其他,我清楚的记得,当时她的目光无奈却决绝,她说,她知道他佳丽三千,但却只有她懂他的寂寞,我被那决绝的眼神和坚定不移的话所击垮,告诉她,有朝一日若她厌倦了后宫生活,我可以不顾一切的带她走,她却拒绝了,她说一直以来只将我当做了最好的知己,却不曾与爱情有关,并且说不会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忘记她!呵,我也想忘记啊,可是她已经在我心底生了根发了芽,除非把整个心挖掉,否则怎么可能忘记!再后来,因为皇兄的爱,她宠冠六宫,尽管如此,我却时常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闪而过的寂寥和无奈,皇兄那样的位置,尽管再爱一个人,却也要顾及朝堂顾及其他妃子,自是不能常常陪伴,于是我又问她,是否愿意跟我走之时,却被皇兄发现,皇兄大怒,将我赶出宫去并下旨以后再不得随意进出后宫,我也因此见她的机会少了,直到星辰殿大火……” 赫连成轻轻地讲述着,玉潇然却可察觉到他说及初见娘亲时的温柔,不顾一切要带娘亲走的决心,被拒绝的痛苦与绝望,以及因星辰殿走水的疯狂,她毫不怀疑他对娘亲的用心,却也为他感到心疼,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有一个属于她自己的良配,而不是这样孤独寂寞与沧桑,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开口,比起自己十多年来没有娘亲却有师娘爱师父教师兄疼的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个备受身心煎熬的王爷的生活她无法想象。她相信,没有哪个用心不良的人,能够编出这样深情且苍凉的故事来,所以,她相信。 赫连成慢慢平复心情,看着远方道:“白日我已将文书快马送去永宁,将你在边关功绩说明并请旨将你调回,我知道,你一定想回去。” “叔叔不回去吗?”玉潇然还是无法将自己归为皇家的人,更无法称呼眼前男子为皇叔,她更愿意用对母亲知己的身份来称呼他。 赫连成听着玉潇然的称呼,无奈一笑,目光深远:“我习惯了与将士们嘘寒问暖称兄道弟的生活,恐怕永宁的繁华我再也适应不了,抱歉,月儿,这一回,我又做了逃兵,无法陪你一起面对将来的风雨!” 玉潇然摇头,笑得纯粹且诚挚:“无论是定远王,还是月儿的叔叔,您都永远是月儿最敬佩的人!别说您不回永宁,就算您非要回去,月儿也不答应,月儿长大了,寻回母亲查明真相是我的责任,我不会逃避,叔叔就留在军营一边保家卫国一边听月儿的好消息吧!”其实她知道,赫连成不是逃避,而是他无法整日面对着一张与心爱女子相似的容颜,每次他看向自己眼中的那一抹痛色,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赫连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一种被人理解的欣慰,一种玉潇然已经出落得如此出色的欣慰,一种佟翎歌就该有此爱女的欣慰,翎歌,你若知道,你的女儿同你一样的勇敢无畏聪明美丽,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玉潇然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叔叔知道娘亲的身世吗?” “你是说韶琼之后吗?”赫连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显然你也知道了,你方才所说的玉是凤璃玉吧,你怀疑这与凤璃玉有关?其实我也这样想过,只是韶琼之事,如今从四大国皇室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了,有心人若想查出韶琼之后,也并非难事,这也是我多年来追寻无果的原因,四大国太过错综复杂,看似平静,实则都在寻找锲机一触而发,试问又谁不想得到宝藏,谁不想一统天下?所以月儿,如果适当,我想请你放手好吗?翎歌虽不在,但是我知道她若在,她是宁死也不愿让你以身涉险的!” 玉潇然沉思片刻,重重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轻易涉险的!可是若是不让我试一试,我又怎么甘心!” 赫连成略一沉吟,复叹了一口气:“罢罢,都是执念啊!”他自己对翎歌是执念,玉潇然对母亲是执念,自己既希望能找出翎歌又期望玉潇然不受伤害是执念。人生,总有许多无法控制的执念。 第四回 果然有诈在王庭 北牧与怀然之战已接近尾声,钰经也十分识趣的止步在王庭三百里之外,想必也没有再进一步的打算了,估计是对北牧还有所忌惮,成元帝十分满意这一战,不仅再一次向四海张扬了大国的威望,而且使得北牧国土又进一步扩张,所以欣然下旨,怀然战事一旦结束,便恩准玉潇然代替定远王回京述职。 玉潇然获救之际,璇玑就已经给青谨青慎传了讯,碧遐谷有自己专用的传讯方式,只是玉潇然前几日被托里木监视得紧,一直无法传出信息,还好璇玑提前给了消息让其回了永宁,不然二小若来了钰经,自己又免不了要受一顿白眼。 在赫连成与玉潇然在对怀然默哀的同时,却是不约而同的未曾感到后悔,二人都明白,如果此时不将毒蛇完全训化,那么它一旦得到喘息,带来的必然是永无止境的报复和麻烦,所以,二人一致认为一定要一举拿下怀然王庭,将之收入北牧旗下,以绝后患! 第二日,玉潇然与赫连成共同商讨吞并怀然王庭事宜,回营帐之后,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正倒了杯水给自己,一旁今日少有的安静的塔雅思突然一句话让玉潇然呛了个半死:“咳咳咳……你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决定了,我要做定远王妃!”某公主浑然不在意某人的失常,再一次重复方才的话。 玉潇然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似乎极为惊吓般摸了摸正托腮沉思的某公主的额头:“没……没发烧啊!莫不是没睡醒?” 塔雅思一把拉下玉潇然的手,眼中精光闪闪,好像是草原上的狼见到猎物般兴奋:“玉姐姐,是真的,我决定了!” 玉潇然继续跟不上某公主的思维,依旧结结巴巴:“你……你是说你……你要做我的……婶……。婶婶?” “哎呀!”塔雅思对某人的震惊毫无所觉,“我不是要做你的婶婶,是定远王妃!”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有区别吗?同时她又正视了一眼塔雅思,她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以后称呼其为婶婶的情形,更重要的是,她更无法想象托里木王子听见自己妹妹突然变成异国王妃的表情,而且嫁得还是一个老王爷,好吧,虽然赫连成也就三十来岁,可是他爱的是自己的母亲啊,这塔雅思当时也是听见的,这姑娘果真不是一般人,可是震惊归震惊,玉潇然觉得也是她是一时心血来潮,也就没放在心上无上武法。 但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塔雅思让玉潇然完全见识了草原女子的豪放和直接: 第一日,“王爷,这是我亲自煮的你们中原的明珠豆腐皮蛋粥,您尝尝!” 第二日,“王爷,今日您没事,我们一起去狩猎吧!” 第三日,“王爷,您给我讲讲您以前的事吧!” 第四日…… 第五日…… …… 后来,英明神武的定远王殿下,白日再也不在军营,据说是去考察怀然民风去了…… 众将士无比感慨,我家王爷果真是英名远播啊,就连一个异国之人都对其无比崇拜…… 玉潇然欣然看见一个追一个逃的场面,觉得十分有趣,恰好活跃了边关最后一战的肃杀氛围,因为怀然王庭本是十分顽固,但却在昨日傍晚送来降书,三日之后,将大开关卡,怀然可汗亲率百官送上文书王印,迎接北牧将士。 早先在玉潇然被劫至钰经之际,赫连成就已经将玉潇然提出的火攻王庭付诸行动,虽未动得怀然根本,却给了其迎头痛击,怀然驻守大军已然军心涣散,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这样的国家,早已名存实亡,赫连成之所以不动手,是因为他在给怀然喘息和思考的机会,无奈一直以来怀然态度坚决,宁战死而不降,如今突然转变,不知其中是否有诈。 此刻,赫连成玉潇然一干人等就在商议此事。 裘光柯父子对玉潇然安然归来之事显然很是不满,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大约心里一定暗骂怀然王庭果然是废物,竟然拿一个小小的中郎将也无可奈何,活该被灭!裘光柯一脸不善,但大事面前却也是不敢马虎,谨慎道:“依本将军之见,怀然十之八九是诈降!” 玉潇然沉吟,这裘光柯还不算糊涂就是小肚鸡肠了些。 “管他诈不诈,直接打进去就是,想这多作甚,还怕了他怀然不成!”高悬是个直性子,一拍桌子不耐烦发表自己的意见。 定远王居于主座,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炸毛的高悬,后者立刻嘿嘿地笑着掩饰,而玉潇然眼尖地看见跟在自己身后做跟班的塔雅思,毫不掩饰自己看向赫连成眼中的崇拜、欣喜以及炽热的光芒,看那样子,如果不是有其他人在场,某公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 赫连成定然也感觉到了某人如狼似虎的目光,几不可察的一丝红晕在烛火中若隐若现,将手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咳,如今我们是进退两难,怀然此举甚是高明,降书已召告天下,那我们这王庭,是不进也得进了!”不错,降书已下,北牧若不接而硬攻,那么势必会落下一个暴国的骂名,以后各国都可以戳着北牧皇帝的脊梁骨骂暴君,惨无人道,天下虽然成王败寇,但胜者无不想既得便宜又落得美名,这才是真正的胜者,但是如若怀然诈降,北牧将士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进驻怀然,那北牧近月余来所有的奋战,都将化为乌有随风而去了,所以,此刻北牧是骑虎难下。 玉潇然颔首,确是这个道理,开口道:“还有三日时间供我们部署!” 裘光柯斜眼:“哦?不知余大人有何高见啊!” 玉潇然不理其明嘲暗讽,继续道:“第一,要请高主帅做好防御,;其次,我军进驻,必有百姓围观,所以人群中一定要有我们的人!” 裘光柯面色依旧不善,却也是不再说话,显然是无从反驳律政女王,我爱你最新章节。 赫连成点了点头:“高悬,此事交由你和扎里褚来办!” “得令!”高悬和扎里褚得令而出。 三日后,北牧大军拔营近前怀然王庭一百里扼其咽喉,赫连成带领精兵五千进驻王庭。 玉潇然高头大马跟在赫连成身后踏入王城,百姓早已闻讯夹道,道路两旁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整个大街却安静无比,身为即将的亡国之民,面对入侵者,他们的眼中光芒闪烁,带着悲伤、绝望、恐惧以及若隐若现的仇恨,那种光芒,锐利且犀利,仿佛在下一瞬间就可以挣脱开那仇恨的眼睛,变成一促即发的利箭,汇聚成漫天的箭雨,布下天罗地网,让人无处可逃,又在下一刻,尖锐得就好像要刺破空间撕开骨肉,深入肺腑,让人想要窒息,纵然早已想到怀然百姓会恨她入骨,但是可是当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这些若隐若现的目光和面孔,突然间让她害怕地微微颤抖起来,她想要逃开,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她用尽力气,紧紧地攥着自己手中的缰绳。 赫连成带领众人缓缓向王庭走去,玉潇然突然发现人群里有那么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一直在不停地穿来穿去,心中立刻警惕了几分,对着隐藏在人群中的扎里褚悄悄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会意地转身离去。 扎里褚刚离开,人群中突然炸出一句:“乡亲们,誓死保卫怀然,阻止他们!组织他们!” 话音刚落,静默地人群就好像被点燃的爆竹,瞬间沸腾起来,两旁的百姓迅速骚动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开士兵的阻挡向着队伍冲来。 玉潇然暗道不好,大喝一声:“不许慌张,保护王爷!”便迅速与娄准和井连飞向定远王靠近。 话音刚落,地上突然真的就扔进了不少爆竹,“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顺带还起了不少烟雾。 怀然王庭,果然心怀叵测! 袭击的目标,显然是北牧大军主心骨,赫连成, 爆竹自然是对人没有多大伤害,但是四周将士的马立刻惊地陡然暴起,只有塔雅思轻喝一声,座下马儿立时稳住身形,只是马蹄不断弹起,随后她眼明手快地拍了一下玉潇然正抬起前蹄嘶叫的马,也使之稳了下来,另外赫连成那一边是因为座下宝马而稳坐不动,大喝一声:“各司其职,不许慌张,违令者军法处置!” 赫连成的大喝显然在极为混乱的场面中没有多大奏效,玉潇然暗叫不好,心脏刚起咯噔一声,便模模糊糊间见数十道人影向赫连成如雄鹰般俯冲而去,定远王的大喝不但没有给自己的将士多少安定,反而让刺客精准地找出了所要刺杀的目标。 眼见其他人已自顾不暇,玉潇然刹那间也来不及思考,手一拍马鞍迅速自人群上方向定远王方向跃去,塔雅思也是不甘示弱地跟在玉潇然身后。 黑影接近的同时,娄准也是好不容易稳住了马,一边在人群中向赫连成挤去,一边大喊道:“有刺客,保护王爷,保护王爷!” 刺客接二连三的串出,四周百姓又极为骚乱,因为进王城之前赫连成已经下令,严禁将士杀害任何一个怀然百姓,所以将士们都有所顾忌,玉潇然更是因为场面混杂看不太真切分不清楚刺客和百姓而怕伤及无辜,刺客本又一身百姓装扮,仿佛是对北牧高手极为了解,训练有素,一拨朝赫连成冲去之际,另一拨便立刻从四周费神而起阻拦玉潇然娄准几人,所以仅仅距离赫连成几丈的距离,她和塔雅思便被阻拦在了几丈之外而寸步难行。 玉潇然抽出长剑,试图开出一条路出来,同时对身侧手执长鞭的塔雅思道:“小心,跟在我身侧!” 塔雅思嘴上回答着玉潇然,目光却死死盯着赫连成所在的地方,玉潇然正一心应敌,却也未曾注意。 第五回 风云变色战神威 赫连成那边也已经战成一团,四周怒骂声、刀剑相击声、马儿嘶鸣声以及将士们怒喝声,声声入耳,玉潇然心中大急,此刻绝对是偷袭的最佳时机,看不清,逃不开,刺客若是不利用这天赐良机那就是傻瓜,然着急归着急,玉潇然却是一时半会儿走不开,高悬等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想必也是脱不开身。 赫连成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一边应敌一边向将士们靠近,但是来人出手很辣,武功之高,训练有素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看来这怀然真是背水一战,拼命了! 不怕困兽犹斗,却最怕困兽发狂,誓死撕毁到手的猎物,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所以在此混乱的情况下,已经接二连三有怀然百姓死在了刺客的手中。 赫连成勃然大怒:“混帐,要杀冲本王来,不得乱杀无辜!” 百姓显然未想到口口声声誓死保卫王庭的刺客竟然不分敌我见人就砍,充满仇恨与愤怒的眼中顿时迷茫了,国家将灭,王庭将消,却连最后可信赖的人都不顾自己的死活,还应该去誓死保卫这样的皇权吗? 因为对怀然的心寒,顿时有不少人手脚慢了下来,正在拼杀的刺客立时无所遁形,赫连成等人趁机识辨刺客,因此而轻松了不少。 玉潇然也趁机解决掉两个手中藏着匕首的刺客,转身欲向赫连成身边移去,这一看不要紧,立刻大惊失色,赫连成身后不远处一群百姓中的着一身粗布短衣的毫不起眼的男人,目光森凉,正迎着后退的人群几不可察地向赫连成挪去,那垂下来的袖口露出明光闪闪地一角。 赫连成却正奋力迎敌毫无所觉,楚关也被隔在几丈之外毫无所觉,玉潇然一边向那边挤去一边用上内力大喊:“王爷小心身后!”话音穿过层层人群,盖过嘈杂声,提醒了赫连成,却也激怒了一步步激近的刺客,只见那人袖手一翻,匕首已然亮出,直逼赫连成。 然而就在此时,那扑向赫连成闪电般的决绝的身形让玉潇然差点忘记了呼吸,一刹那,她只来得及伸出手大喊:“不要!” “嘶”的一声,却在说时迟那时快地利器穿过骨肉的声音传来,不是赫连成的,而是塔雅思西凉铁骑全文阅读。 在玉潇然迎新激战的时候,不知何时塔雅思已渐渐离赫连成很近了,在玉潇然呼叫的一刹那,塔雅思像飞蛾扑火般决绝地纵身而起,玉潇然只知道塔雅思马术精湛,却从来不知道,这个迷糊地少女,轻功竟也如此之妙,那一刻,她从没像此刻这样恨过自己,因为自己,从来没想要真正的去了解她的内心,了解她想要的是什么,她突然间很害怕,她怕那张会喋喋不休的小嘴,会在下一刻,永远地闭上,再也发不出清脆却烦人的声音来。 “玉姐姐,我想要做定远王妃!” “玉姐姐,是真的,我决定了!” 彼此一脸痴色的塔雅思言笑晏晏,此刻却刀入血骨鲜血淋漓,那鲜血妖娆且冷冽地自后背晕染开来,仿佛初见少女时所着的颜色,却刹那间衬托出一身男装的少女煞白的脸色,嘴角却翘起一抹轻松欣慰的笑意,向前倒去。 赫连成因为身后的动静也迅速转过身来,却被面前的情景震惊地有那么一瞬间地怔愣,眼中须臾间划过一丝莫名的光芒,随即反应过来,一把上前将向前倒去的塔雅思抱进怀中,一脚踢飞那偷袭的刺客,将怀中那人小心翼翼翻转过来,声音略带微怒和心疼地颤抖:“你怎么……怎么这么傻!” 怀中脸色苍白的少女噙一抹满足地微笑:“我……我没……没想那么多……就就……” “好好好,你……你别说话!”赫连成的有些语无伦次,将怀中的少女紧紧地搂在怀里,却又怕触碰到伤口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小心身后!”塔雅思朦胧间看见赫连成身后冲来的身形大惊失色,却在下一瞬间舒了口气。 那身影前冲地姿势一顿,一把利剑贯体而出,露出的剑尖冷冽而森然,鲜血“滴滴答答”地染红了地面,利剑拔出,身影随即倒地,现出玉潇然肃杀的面容来,而那凛然而紧绷的神色,在看见那面向自己的少女依旧纯良的眼神后慢慢放松下来。 赫连成转过身来,神色依旧,眉目深沉,玉潇然看着他的目光,却恍然间觉得这九月初的暖阳十分森冷,使她迅速打了个冷颤。 赫连成二话不说将怀中的塔雅思轻轻放至玉潇然手中,声音平静无波:“看好她!” 下一刻,风云变色,气撼山河,嘈杂的街头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从心底里冒出一丝冷汗,距离赫连成最近的百姓都不约而同的退了数丈,那些一跃而起的刺客也是顿了顿,被这强大的气势所震慑,却还是硬了头皮冲了上来。 赫连成手持长剑,长身玉立,盔甲上垂下的墨发随风而动,面色冷峻,目光森然,这一刻,众人才忆起,面前这位银甲隽逸的中年男子,是驰骋沙场不败的战神! 战神之威,在这一刻,不留余力地绽放开来,赫连成形如鬼魅的身影不断穿梭在每一拨向自己攻来的刺客身边,每到一处,一声惨叫便立刻传来却又立刻沉寂下去,一剑毙命,属于战神的威严与神圣,在这一刻,嗜血修罗的身形和煞气瞬间席卷了在场每一个人平静的心海,掀起惊涛骇浪。 将士们,疯狂了,骄傲了。 百姓们,恐惧了,敬畏了。 直到再也没有刺客冲来,地上的尸体也快要堆积如山,人群中不断有人呕吐着,退却着,赫连成十步之内除却怀抱塔雅思的玉潇然再也没有了其他人,收起手中鲜血淋漓的宝剑,面色深沉如水,声音冰冷如雪:“各位也看到了,你们的可汗根本不顾你们的死活,而我北牧也无意要伤各位性命,但是,若再有人阻我,那便休怪本王无情!” 森凉的话语带着无边的决绝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没有人会怀疑刚刚那一刻犹如嗜血阎罗般收割着人的生命的战神的警告,骚动的百姓默默地不约而同地各自退居两旁,让出道来,以宣告他们的让步与无奈外星皇族。 强权,有时胜过忍让。 百姓愚昧,那便恩威并施。 街头一安定,赫连成接过塔雅思,先看了几丈外楚关一眼,后者立即会意离去,赫连成头略偏道:“娄准!” 没了百姓的阻挠,其他刺客也迅速退去,娄准等人也都再无阻碍,催着马儿行至赫连成面前,看了一眼定远王怀中的塔雅思,面色深沉:“在!” “传本王军令,命裘光柯父子二人和井连飞带领士兵包围王城,不准任何人进出,违令者,定斩不赦!”赫连成毫无表情,语气森冷。 “是!”娄准得令,策马而去。 赫连成又一转身,面向身后的将士:“将士们,怀然如此欺我,容否?” “不容!不容!”满含愤怒的声音响彻云霄。 赫连成从容转身:“好!众将士,跟随本王,进驻王庭!” “是!”毫不迟疑的声音。 王庭之内,高大奢华的帐篷排列得错落有致,可汗可敦王子公主王卿贵族也跪得整齐划一。 赫连成目光冷冽地看着地上一排排瑟瑟发抖的身形,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本王再说最后一遍,主使是谁,再给一炷香的时间,否则你们全部陪葬!”声音不大,但却在寂静无声的王帐前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让每一个怀然人都就颤抖了几分。 玉潇然舒了口气从王帐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背影森然的赫连成和地上瑟瑟发抖的怀然王庭贵族,眼中划过一丝未明的光芒,上前轻声道:“王爷!” 赫连成猛然转身,在看清玉潇然脸上的神色之后眼中光芒立刻亮了起来,声音与上一刻迥然不同:“怎么样了?” “已经看过了,没有生命之危,就是有些失血过多昏过去了,估计十二个时辰之后才能醒过来!”玉潇然轻声道。 赫连成紧绷地身子顿时舒展开来,转身看向跪地的怀然王族:“想好了吗?” “王爷……”玉潇然踌躇之后开口,虽然她十分痛恨可汗王庭,但是赫连成这一举动确实有所不妥,刚刚进驻王庭受降,实在是不宜大开杀戒,否则逼急了还未驯化的猛虎,后果将不可预料。 赫连成抬起手打断玉潇然的话,目光决绝扫过在场每一位怀然王族匍匐在地的身影,目光每落一处,便掀起一阵战栗。 玉潇然暗叹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前方跪地的可汗正微微起身,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颤抖却义不容辞的声音:“是我!” 赫连成与玉潇然同时对望一眼,赫连成岿然不动,看着那正值少年的身影:“你?怀然四王子,你可知道你的举动会为你的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那人在重重舒了一口气的之后,有些颤抖地起身,却也是直视赫连成肃杀的双目,似是骨气极大勇气般道:“定远王,我也是听过您的威名的,您铁面无私,赏罚分明。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己做的事我会承担,与我的族人无关!” 赫连成默不作声,这个四王子很聪明,懂得审时度势,就是胆量太小,自己在这施压甚久,怀然王族个个如缩头乌龟般默不作声,无怪乎这样的国家会亡国,君主胆小懦弱无担当,王卿贵族也个个无勇无谋,到最后还要一个少年王子来承担一切! 第六回 风华各异奇女子 那怀然四王子见赫连成不答话,转身看着匍匐在地仰头看着自己的可汗,眼中划过一丝不忍、失望和决绝:“父汗,孩儿尽力了!”说罢,将腰间大刀拔下,毫不犹豫地向自己颈项抹去。 下一刻,入耳的不是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而是“叮”地一声大刀飞入不远处大树地震动声,随即赫连成在众人不可思议和目瞪口呆之下仰首一笑,转身向王帐走去:“哈哈……怀然竟还有如此血性男儿!” 玉潇然看着赫连成进账的身影,笔直却略显匆忙,心中对这个叔叔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看了一眼有些发愣的四王子,玉潇然面不改色道:“定远王不仅赏罚分明,而且还宽容大度!”不错,在赫连成转身的刹那,玉潇然突然明白,赫连成并非是被怒火冲昏头脑,而是他想借机寻出一个既能替北牧管理好怀然,又能让怀然王室心服口服的人。 四王子,虽然年轻,但无疑是最佳的人选。 赫连成进了王帐,那么接下来的事,自然也就由玉潇然来处理了。 捷报定然已传回永宁,不日将会有圣旨下达,在此之前,必须要对这些亡国之士严加看管,尽管赫连成已对其进行了威慑,但难保不会有人穷途末路拼死一搏,所以玉潇然便命人将这些人先带至王庭一处好生看管,但不得怠慢。 玉潇然看着这一群被驱赶的王卿贵族的背影,昔日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如今却成为任人宰割的阶下囚,繁华终如土啊,转眼间国破家散,不知是该怜还是该恨,摇了摇头,转身向身后王账走去,却在掀帘的一刹那又欣慰地转身离去,叔叔孤身多年,早已过了成家的年纪,如今来了个塔雅思,不知将来如何,她却打心底里希望他能够忘却过往,重新开始法师奥义全文阅读。 王账内,赫连成坐在床边,看着因为后背受伤侧睡的少女安逸且满足的神情,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 第二日傍晚,玉潇然听说塔雅思苏醒,刚一进王账,便见赫连成面色冷峻地立在一旁,而塔雅思坐在床边红着双眼睛面带怒色:“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赫连成一见玉潇然进来,立刻如蒙大赦般对着玉潇然道:“你陪着她吧,我去看看外面!” 说罢,拍了拍玉潇然的肩膀后向外走去。 “喂!你别走!”塔雅思急道,猛一起身,却是牵动了伤口,“嘶,疼!” 玉潇然赶忙上前按住不老实公主,看了看染红的白布,没什么大问题,却是故作大声道:“叫你别乱动,看又出血了!” 赫连成掀帘的手一顿,放下之后又重新掀开,只是步伐有些不稳。 这几不可察地动作自然一丝不落地被收进玉潇然眼底,玉潇然有些好笑,叔叔一贯稳如泰山的性格终于开始被啰嗦公主一点点瓦解,有戏,有看头,可惜自己快看不到了!便对着有些懊恼的塔雅思道:“欲速则不达啊!” 塔雅思一脸迷茫地看着玉潇然:“什么意思啊,玉姐姐?”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决定还是循序渐进地跟迷糊公主讲才好,想起托里木若是知道自己宝贝妹妹此刻的情形,顿时打了个冷颤:“你这一受伤,托里木若是知道了,还不再劫我一次?只是这次再劫持,恐怕便没有上次那么好过了,说不定要扒皮抽筋了!” 塔雅思也打了个冷颤,心中对赫连成的怒气和不满顿时消散,只剩下对自己哥哥的敬畏,看了玉潇然一眼,两人立刻心照不宣起来,与玉潇然一起笑得贼兮兮得,两人一合掌,异口同声道:“保密!” 玉潇然拍了拍手,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闭目养神似是不在意问道:“我说塔雅思公主,你才认识定远王几天,就生死相托了,值得吗?” 塔雅思又张开一贯喋喋不休的小嘴,眼睛晶亮晶亮的:“为什么一定非要值得才做呢?我不想看见他受伤,我一想到他受伤我……我就有一种很难过很难过的感觉,就好像那日母亲决然地进入祠堂从此再不见我和哥哥一样难受,比起那种难过,流点血怕什么,哥哥告诉过我,如果事情能用流血来解决的话,那就一定不要难过,他说身体的疼痛远无法和心里的疼痛相比,而我今天也证明了啊,我虽然疼,可是我很开心,很开心,我有满心欢喜的感觉,玉姐姐,你一定有过这种感觉,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哥哥,你喜欢那个叫慕容修文的人,对不对?” 这是玉潇然第一次认认真真听完塔雅思的话没有打断反而沉思了许久,突然间觉得这个草原少女一夕之间长大了许多,又或许是她从来什么都懂,只是她却选择了单纯快乐地活着,她第一次正式审视这个少女,突然间觉得她仿佛天际的一抹云霞,纯净且遥远,明艳动人,光彩夺目。 塔雅思自顾自地继续絮叨:“定远王的威名,我自有记忆起便耳熟能详,我常常在想,我所见过的听过的皇亲贵族,无不三妻四妾,可为什么这个战神一般的男子,这么多年却一直未娶呢?这里面一定有故事,可是当我真正知道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的心很疼很疼,我突然有一种想把他眼中哀愁痛楚抹去的冲动,我想让那双美丽的眼睛从此光彩明亮,我想让他时时刻刻对我微笑,我想让他牵着我的手,我想让他不再孤独,哥哥说,当你开始关注一个人,因为他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的时候,就说明,你已经喜欢上这个人了!我们草原儿女就是直爽,我们没有你们中原女子的羞涩与矜持,我们是狼性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玉潇然听着少女喜欢自己叔叔的原因,不禁哭笑不得,为什么她遇到的女子的思维,奇特得自己无法跟上呢?就连这个有些迷糊的塔雅思喜欢上自己的叔叔,竟然是因为叔叔对另一个人的深爱与执着,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娘亲末世重生之龙帝全文阅读!这样的选择,这样的造化,她不知对于塔雅思来说,是幸或者不幸,感情的事,从来都是不可勉强的,叔叔能从娘亲的世界里走出吗?她也无法预料,但是根据叔叔方才的言行举止来看,试一试也未尝不可,但是她却怕塔雅思会受伤害,她怕她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一个如此单纯活泼明朗的少女,怕再也看不见那最纯粹无暇的明珠般动人的笑颜。 床上的少女似乎看出了玉潇然的迷茫和挣扎,她的声音认真且坚定:“玉姐姐,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谁也阻止不了我!” 玉潇然猛然抬首,看进少女干净的黑眸里,忽然笑了,笑得明艳且爽朗:“谁要阻止你了!虽然我极不愿意称你一声婶婶,但总比叔叔孤独一生要好得多,姐姐就勉强接受你了!不过姑娘,我可提醒你一句,任重而道远啊,你就死命地对我叔叔死缠烂打吧!” 塔雅思一瞬间也笑得明亮,却在下一刻,忽然耷拉了下去,垂头丧气道:“可是,刚刚王爷对我说,他不喜欢我,还说他忘不了你娘亲!” 玉潇然眼一挑,头探至塔雅思面前:“姑娘,你不会又想要放弃了吧!” “休想!”塔雅思瞬间斗志昂扬,就好像被赫连成三言两语激起斗志的将士。 “很好!”玉潇然一拍大腿,得意一笑,凑到某女耳边,“你这样……” 烛火跳跃,光影明灭中,两个交头接耳的少女正精心策划着一场盛世战神王妃养成记,而此刻,正滔滔不绝地交代军事的赫连成突然一个冷颤,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王爷,王爷!”赫连成正在洗漱,帐外突然传来楚关有些焦急的声音。 赫连成穿衣的手一顿:“进来!怎么了,慌慌张张的,那些人不老实?” 楚关掀帘而进:“刚刚余大人来了,见您还没起,就让属下转告你,说是索罗姑娘的伤情恶化了!” “什么!”赫连成抬头看了一眼,系好衣衫大步向外走去。 楚关随后跟上,平静无波的眼眸似出现了一抹欣慰的光芒。 “怎么回事?”还未见身形,赫连成的声音便从帐外响了起来。 玉潇然迅速给塔雅思挤了挤眼,后者立刻会意地闭上眼睛,随即便见赫连成掀帘而入,玉潇然赶忙迎上:“叔叔,您可来了,您看……” 赫连成一见床上面色苍白的塔雅思,面色一变:“看过了吗?” “看过了!”玉潇然眼中精光一闪,“大夫说,伤口有化脓的迹象,而且伤者应该戒骄戒躁,这样才能恢复得快!” “后句话,是你自己加的吧!”赫连成不动声色瞥了玉潇然一眼。 玉潇然嘿嘿一笑:“嘿嘿,定远王殿下英明神武,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您!不过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您忘了,您侄女可是治过瘟疫的大英雄啊!” 赫连成无奈看了一眼自吹自擂的玉潇然,走至床前欲掀开塔雅思的被子查看伤口,玉潇然眼疾手快挡在前面,小声道:“哎哎……您干嘛?她刚刚疼的死去活来,好不容易睡着了,您再给弄醒了!” 赫连成越过玉潇然看了一眼塔雅思,眼中精光一闪:“是吗?我小心一点!”说罢,便越过玉潇然抬手便去掀被褥,在看见塔雅思背后又渗出鲜血的白布之后眼中眸色又深了几许:“怎么又流了这么多血?” 玉潇然舒了口气,神色如常:“就是啊,我就说了嘛,伤者应该戒骄戒躁好得才快,这不您看,就这么一会儿,又流血了!” 第七回 归途不宁杀不止 赫连成轻轻给塔雅思盖好被子,一边起身一边压低怒火道:“怎么会这样,大夫怎么看的?大夫呢,把大夫找来!” 玉潇然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赶忙上前道:“叔叔,您消消火,那些大夫我看了,也都是些庸医,就别让他们来了,索罗就是需要修养,您平时多来照顾照顾她就好了!” “是吗?”赫连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正觉得有什么不对时,床上少女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塔雅思头偏向玉潇然方向,痛呼一声:“好痛!” 玉潇然暗赞一声,好戏! 赫连成连忙转身低首看向塔雅思,声音微紧:“别乱动!” 塔雅思一看到赫连成,似乎极为生气和激动,手凌空一推大喊道:“你走,你走!我不要看到你!” 赫连成欲给塔雅思掖被角的手一顿,玉潇然忙上前,似乎是极为不悦:“索罗,不得无理,王爷一大早知道你伤情恶化,口没漱,脸没洗就慌慌张张过来了,你怎么还赶王爷走!” 话音刚落,玉潇然眼尖地瞥见赫连成眼中划过一丝狼狈之色,心中不禁对塔雅思大加赞赏,不愧是托里木的亲妹妹啊,这演戏的功夫,无师自通啊! 塔雅思未将玉潇然话听进去,依旧摆着手:“我不管,他一点都不喜欢我,他还在这里干什么,我不要看到他!你让他走!” “好好,你别乱动!别乱动,我走,走!”赫连成忙不迭按住塔雅思乱动的小手,叹了一口气,起身看了眼玉潇然,“你好好照顾她!” 玉潇然对着塔雅思眨了眨眼,后者看着赫连成掀帘而出的身形,焦急不安瞬间出现在脸上,一句挽留的话欲脱口而出,却被早已洞察先机的玉某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吓得咽了回去。 玉某人示意塔雅思稍安勿躁,又急急转身出帐追上离去的赫连成:“王爷!王爷!” 赫连成猛然转身,神色有一瞬间的紧绷,下一刻却依旧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的定远王,声音却有些紧张:“怎么了?” 玉潇然似是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开口一笑,轻轻凑到赫连成身边小声道:“叔叔真的要走了?” 赫连成略一放松却是一愣,随即无奈而笑:“都被下了逐客令了,我不走还能赖着啊我曾经爱你如生命!” “叔叔有所不知!”玉潇然神神叨叨,“同为女子,侄女心里再清楚不过了,索罗对您的心意您也知道,她说不想见到您您也信?小女子家家的都爱说些口不对心的话,她赶您走您还真走!亏您还是英明神武的战神!”说到后面,玉潇然还微微鄙视了赫连成一眼。 一旁楚关显然把玉潇然的话听得一字不落,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作面无表情样,心道,也就这俩,一个敢胆大包天地给威震天下的定远王下逐客令,一个又眼巴巴跑出来数落加鄙夷! 赫连成目光突然深远,接下来的话确实让玉潇然措手不及:“那你的意思是,当年翎歌说不愿意跟我走,实则也是口不对心?” 玉潇然一愣,接下来的话却是脱口而出:“那……那怎么能一样!索罗是心仪您的女子,但是我娘亲她心里没有您啊!” 赫连成的脸色一顿,眼中迅速闪过一丝黯然,随即自嘲而笑:“呵呵,是啊,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没有我……” 玉潇然在赫连成脸色一变之际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慌了神结结巴巴道:“我……我……不不……您……我……” “你不用再解释了,其实这些,我都知道!”赫连成看着玉潇然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眼中闪过莫名的情愫,“你先进去照顾索罗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玉潇然眼睁睁地看着一场费尽心思撮合计演变成了黯然伤神离去会,只得悻悻回王帐。 一进王帐,塔雅思就迫不及待道:“哎,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玉潇然连忙上前按住塔雅思,黑着脸道:“你可别再胡闹了,你再故意弄破伤口我就不管你了!” “哎,别!”塔雅思一脸着急,“玉姐姐,不是您说要先让他着急吗?你怎么又怪我了?” “我……”玉潇然无语,“我是给你说先乱其心,可我没让你这么对自己啊!咱涂点鸡血什么的不就好了,下次你别胡闹了,听我的!” “好了,知道了!”塔雅思一脸委屈。 接下来几日里,在赫连成往来王帐次数频繁的同时,永宁圣旨传来,改怀然为怀然郡,原怀然四王子任郡王,其余王孙贵族剥去官职爵位享受原本俸禄不变,怀然百姓同为北牧子民,牧地与人口重新编制,一视同仁,并任命定远王为怀然郡监制,与郡王共同治理怀然;中郎将余冉,在边关之战中战功显赫,着三日后回京述职时另行封赏。 怀然贵族对这道旨意自然是欣然接受,作为亡国之奴,他们本就已苟延残喘,却不料北牧恩威并施,已大出他们所望,岂有不受之理?而且百姓自那日北牧进驻并没有想象中的烧杀抢掠,相反他们的可汗不顾他们的死活,百姓本就思想简单,丰衣足食国泰民安,至于最高统治者是谁,却只是他们茶余饭后的闲话罢了。 三日后,玉潇然启程回京。 “索罗,军营复杂,你自己小心,你哥哥那边,我已经托人带去信了!”玉潇然对着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的塔雅思交代道。 塔雅思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赫连成,小声嘟囔道:“玉姐姐,王爷好像不喜欢我留在这里,怎么办啊?” 玉潇然心中好笑,这会儿知道胆怯了知道担心了,当初那饿狼扑食的尽头哪去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你别担心,不喜欢你留下不也是同意你留下了吗?你不是说你们草原人都是狼性人吗,怎么你要放弃?” “才不!”塔雅思被玉潇然一激,立刻连连摇头,眼圈迅速红了起来,“我是舍不得玉姐姐啊,玉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啊?” 玉潇然眼中划过一丝黯然,却是笑得明朗:“舍不得我啊,那好,我叫杨大哥去找辆马车来,我们一起走无上真武全文阅读!杨大……” “哎,不要!”塔雅思赶忙拉着玉潇然摆向杨之帆的手,脸也少有的红了起来,“玉姐姐真坏,我不理你了!”说罢,把头偏向一边。 赫连成看着眼前的两个男装少女嘀嘀咕咕没完没了,无奈摇了摇头,上前一步道:“好了,再说天黑之前就赶不上下一个驿站了!” “叔叔!”玉潇然转向赫连成,“侄女回去了,您好好照顾自己,还有,索罗我就交给您了,她……” “我明白,你放心吧!”赫连成看了一眼塔雅思,“前途艰险,你自己多加小心!” 玉潇然收回嬉笑,自然是听出赫连成话里的意思,重重点头。 “去吧!”赫连成手一挥,苍凉无比。 玉潇然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对着赫连成身后楚关导播额:“楚关,照顾好王爷!告辞!” 楚关嘴巴动了动,却最终是换做了重重点头。 玉潇然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向永宁赶去,越近永宁玉潇然越有些担心,因为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宋婉真,一想到那尴尬的场面,她觉得比面对强敌还困难,头疼无比。 突然,玉潇然一顿,“吁――”地一声勒马止住,身后杨之帆驱马赶上前方:“老大,怎……” 玉潇然一挥手,阻止杨之帆的开口:“杨大哥,你去周全他们三个旁边去,告诉他们,等下小心点!听我的指示行事!” “老……”杨之帆疑惑不解。 “快去!照我说的做!”玉潇然打断杨之帆的话,面色沉重,心中后悔不已,后悔将杨之帆四人带回永宁,或许待在怀然郡会更安全。 “哎,好好!”杨之帆见玉潇然神色沉重,也不敢担待,忙催马后去了。 玉潇然神色不动,声音清寒:“青天白日,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桀桀……”阴笑声从四周传来,随即四周黑影一闪,数十个黑衣人便将玉潇然一行近百人面前,当先一人从上到下包裹得十分严实,“余大人果真武艺过人,识相的,把命留下!” “放肆,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劫持朝廷命官!”杨之帆见状,怒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杨大哥,别说话!”玉潇然提高警惕,瞥了四周一眼,暗骂一声,又是这些混蛋,军营月余,没想到赫连明还是不放手,恐怕是怕自己今后位高权重再不好宰割了吧!嘴角撇起一声冷笑,呵呵,这个哥哥,果真好歹毒的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自己的命啊!寒心归寒心,面前这数十人还是得解决,看样子极为棘手,眼中冷芒一闪而过,“各位想要的是余某的命,那这样,余某留下,你们让其他人离去,如何?” 黑衣人互看了一眼,也怕事情闹大,先开口那人道:“我等要的只是余大人的命,其他人我等管不了!” 玉潇然看向身后:“杨大哥,你带其他人先走!” “我不走!”玉潇然华裔刚落,杨志法、周全、赵宗申和王信齐声斩钉截铁道。 “走!”玉潇然怒喝,随即声音冷冽,“你们不走,在这里就是拖累我!快走!” “余大人,我等而是看你聊天的,这些人再不走,可别怪我等心狠手辣了!”黑衣人显然是极不耐烦。 第八回 多少情义在其中 玉潇然目光看向杨之帆几人:“走!” 杨之帆眉头一皱,但也是别无他法,咬了咬牙,当先马鞭一甩,“啪”地一声响在马背上,咬了咬牙:“走!” 一行人马扬起地面的灰尘,飞速消逝在官道上, 数十个黑衣人立刻将玉潇然围在了中间,玉潇然抽出软剑,提高警惕,心中却是叫苦不迭,看这架势,赫连明是非取自己性命不可了。 黑衣人见玉潇然动作,也不不敢怠慢,却是威吓道:“劝余大人还是自行了断的好,也省得受些皮肉之苦!” “笑话,从来都听人拼死一搏,却未听还有自行了断这一说,余某还未活够呢!”玉潇然一声冷笑出声,却在最后一字陡然高昂,随即毫不迟疑地一指用上些许内力戳上马背,马儿赤铜,立即扬蹄狂奔起来,猝不及防冲开黑衣人的包围,向前疾驰而去。 “哼!”黑衣人回过神来一声冷哼,“困兽之争!追!” 座下马儿吃了痛,此刻疯跑不止,玉潇然深恨没有塔雅思那么精湛的马术,只得慢慢稳住身形,身后传来数十处衣衫猎猎的声音,敌人显然紧追不舍,玉潇然不再御马,任马儿疯跑,费尽力气调了个方向,不将后背留给敌人。 黑衣人纵身而上,却因玉潇然手持长剑,又在马上毫无规律地疾驰而不好下手,自己一行人又是腾空而起无处着力,只得俯冲而下欲砍断马腿。 玉潇然眼疾手快,一腿勾住马镫,倒挂一旁直刺那黑衣人手腕,普通人在疯马之上早已不稳身形,黑衣人也未料玉潇然身在疯马之上竟如此大胆,待看清玉潇然持剑袭来已无处闪躲,惨叫一声手筋已被玉潇然轻描淡写地一剑挑断,随后跌落滚至路边一旁惨叫连连笔画仙诀。 而那些黑衣人见同伴如此,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向玉潇然冲来,势必要其性命。 玉潇然一招得手却是毫不松懈,脚一勾又回身马上悬向另一边,这个动作极费力气,只一勾一蹬间已让她大汗淋漓,却是不敢懈怠,趁着马势和出其不意之际毫不留情一剑刺穿飞身上来的一个黑衣人大腿,鲜血立刻四溅飞射满袖,酥酥麻麻地,就像正吐着芯子的红蛇缠绕上了手腕,让人无比恶寒,却挥之不去。 双拳难敌四手,这边虽又解决了一个人,另一边却耽误了功夫,只听“嘶”地一声之后,玉潇然暗道不好,便想也不想地脚尖一个使劲,内力和轻功同时发挥到极致,飞身而起,顺势向着迎面而来的黑衣人迎去。 玉潇然刚一起身,那座下飞奔的马儿就是一声惨烈的嘶鸣,随即受大力一推一般向前翻去,便立刻倒在地上嘶鸣不已,带起地上厚厚的灰尘滚滚,扬起的烟尘里,那声音极其痛苦与凄惨。 玉潇然冲上那迎面而来的黑衣人却是不用剑,躲开那人的刀,旋至其身侧,左手快如闪电点至那人手臂上的麻穴,然后抬腿向手腕处精准地踢去,那人本就手软,差点松了手中的镰月刀,被玉潇然这么使劲一踢,再迅速用脚尖一个勾转,手中镰月刀立刻脱手而出飞旋向一侧,正中了追上前来的另一黑衣人腰际,只听那边立刻惨叫一声,玉潇然却顾不得看那人如何,只反手一剑掠向这飞了武器的黑衣人,一丝红线立刻在那人脖颈上晕染开来,连惨叫都来不及呼出便见了阎王。 玉潇然解决这五个黑衣人,只在须臾之间,余下黑衣人却是毫不受影响,在其旋身下马之后便迅速地将玉潇然再次围在了中间,有了方才的教训也不敢再废话,齐齐向玉潇然攻了过来。 齐攻而上自然无法和各个击破同日而语,但以玉潇然的个性却不会束手就擒,空气中刀剑相击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凌厉,一声比一声迅速,当时二十来个人围追之时尚且不敌,如今尽管历经沙场月余武艺有所精进,玉潇然还是受了伤,渐渐不敌起来,心中暗暗发誓,待回了永宁见了青慎一定要让他对自己进行魔鬼般的训练,可是,自己还有机会回到永宁吗? 身后刀声赫赫,刀尖已离自己脊背不远,玉潇然却是阻拦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等待剧痛来临,身后却突然“铿”地一声刀光闪过,随即一声惨叫,玉潇然只觉得背后贴近一人,脊背立刻僵硬起来,却在来人出声的刹那间放松下来,试探道:“小黑?” “小黑护驾来迟,让您受苦了!”小黑手上动作不减,却是不敢轻易直呼姑娘,只轻飘飘地传来一声回话。 玉潇然心知不是叙旧的时候,便与小黑背对背迎敌,如此一来,不用再瞻前顾后,轻松了许多,但是,小黑武功虽高,黑衣人却也是不弱,一炷香下来两人一时大汗淋漓,玉潇然也是又添了两道伤口,小黑却是伤口更多,并非小黑武艺不如玉潇然,而是大多数的袭击,小黑无暇阻挡,只得用身体替玉潇然挡下利刃。 玉潇然心头微震,明知小黑绝不会丢下自己离去,却还是不忍开口道:“小黑,他们要杀的是我,你……你还是快些离去吧,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隐姓埋名,相信不会有人找到你的!”以小黑的易骨术,如果就此离去,慕容修文的确不易找到他! 小黑身形一震,眼中流光闪过,却是手上动作不慢,依旧杀敌,用自己的行动表示了自己绝不离去的决心! “小黑,你走不走?从现在起,我不是你主子了,你滚!”玉潇然见小黑不回应自己的话,杀红了眼,自己却再不愿在临死前拉一个垫背的。 小黑依旧不说话,手中长刀舞地更厉害! 玉潇然突然明了,小黑自小所受的熏陶,便是不顾一切保护自己的主子,自己怎能一时半会儿改变这些,还不如专心迎敌,或许会有一线生机万族争霸。 伤口逐渐增多,鲜血不断外流,却在此刻,自远而近地,突然传来近百匹马疾驰而来的声音,还伴随着若隐若现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的低鸣声,时而高昂时而低落,黑衣人一愣,玉潇然却无暇顾及,趁势一剑抹向两个人的脖子,黑衣人一声冷喝,又再度攻势凌厉起来。 那近百匹马须庾间便到跟前,缠斗在一起的数十人瞬间被冲散,包括玉潇然和小黑,玉潇然行比心快地跃上一匹马,却在下一瞬间头顶突然一黑,一块巨大的黑布罩来,马下竟然藏有人! 玉潇然一愣间正要挣扎,耳边却传来杨之帆急切的声音:“老大,是我,别挣扎!” 玉潇然闻之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却在一瞬间放弃了挣扎,下一刻,却只觉得自己在光滑地布匹上一滑,眼前突然一亮,不知怎的已滚至路边,随后周全的声音响在耳边:“老大,您没事吧!” 玉潇然迅速扫了一眼正在疯狂移动的马群,黑衣人被那一瞬间打破了原有的态势,此刻正在群马中鸡飞狗跳,那些马似是被谁驱赶一般在自己跃上之时平稳无比,但在这一刻却横冲直撞,但玉潇然却无心观察这些,急切道:“杨大哥呢!” 周全眼中一闪而过无奈与慌乱:“老大,别管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放屁!”玉潇然一声怒喝,向马群方向追去,“你们是不是用杨大哥换我来着!” 玉潇然转身之际却被周全一把死死拉住,堂堂七尺男儿却眼眶微红:“老大,别去了,兴许别人看那不是你而放弃了呢!” 玉潇然看着死拽着自己不放的周全,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做到这些的,但此刻却也是无心询问,只死死盯着周全:“周全,别让我恨自己!” 周全一愣,这一愣却是让玉潇然挣脱开来毫不犹豫地向马群中穿去,周全武功不敌,自是阻拦不住。 玉潇然远远地看着一匹黑马上的黑布之下露出一个人的身形,那马与其他横冲直撞的马不同,毫无阻力得向前疾驰,却也很容易让黑衣人发现目标。 十来个躲过乱马的黑衣人正迅速向那里围去,高举手中弯刀准备祭出,玉潇然大喝:“嘿,你们干嘛呢!” 十来个黑衣人手上动作一顿,齐齐扭头,待看见玉潇然一愣之后,便毫不犹豫地足尖点过马背飞跃而来。 而全身上下罩上黑布在听到玉潇然声音之际身形一顿,随即掀开露出里面杨之帆正在苦笑的面容。 玉潇然自不会在原地等待黑衣人,赌一把,翻身上马,那本是疯狂奔跑的马,在玉潇然上身之际果真不再疯跑,任由玉潇然驱赶,调转马头便向来路跑去,玉潇然神色一喜,这马果真是有人驱使的。 那边马群中的小黑极其擅长隐藏,马群混乱正好为其提供了天时地利,身形不断隐藏袭杀,不消片刻便消灭掉了正在马群上不断寻找玉潇然的几个黑衣人,随后便向着那些正向玉潇然追去的黑影潜去。 黑衣人似是立刻便察觉到了小黑的意图,便迅速聚拢在一起向玉潇然方向飞速追去。 一切都只在须臾之间。 玉潇然奔了没几步,身后远方却传来“啊”得一声惨叫,四周若隐若现的驱马声也戛然而止,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惊,玉潇然“吁”地一声勒马而止,玉潇然再也不敢前进一步,脊背僵硬,心中仿佛被谁揪紧了一般,慢慢驱马掉过头来。 那一眼,目眦欲裂。 那一眼,若不是她夹紧了马肚,她会颤抖地掉下马来。 第九回 红尘一泪为谁哀 那黑衣人,在看见玉潇然转过身来的时候,在把玩着鲜血淋漓地手臂之后,示威地向着玉潇然高举手中的臂膀,眼中得意之色尽显,仿佛再说:“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而百马奔腾之侧的扬尘中,杨之帆,那个只因她带他打过一次马贼,就称呼自己老大的男子,那个受她拖累,而被劫至钰经的男子,那个被刀逼门面,吓得一脸苍白却不肯呼救的男子,不知何时正被无情地踩在另一个黑衣人脚下,在看到玉潇然停下转身之际,痛苦的脸上有一刹那的懊恼和悔恨,随后紧紧抿上嘴唇,不再发出一声痛呼,身体却不住地痉挛着,而那光秃秃的右肩之上,再无一丝完好,浓稠的血液,一丝丝落进尘埃之中,越积越多。 “畜生!”玉潇然大怒一声,翻身下马。 黑衣人丝毫不被玉潇然的怒气所影响,桀桀阴笑一声:“余大人再上前,我不保证他的另一个胳膊会不会在我手中!” 玉潇然住了脚步,却在此时只听黑衣人一个惨叫,在已无人驱赶的马群中的黑衣人一个惨叫,倒了下去,被马蹄疯狂地见他,是隐藏在暗处的小黑,毫不留情地又杀一人。 “住手,小黑,住手!”玉潇然疯狂大喊,小黑顾及的只有她的安危,其他一切必不会在意,但是小黑若在继续袭杀,必会激怒杨之帆身边的黑衣人,玉潇然无法想象残暴的黑衣人会如何,在一声惨叫之后突然回过神来才大叫小黑停下。 但在玉潇然大叫之后,却是又一声惨叫传来,小黑不傻,必不会因为一个外人而放弃者千载难逢的机会,否则一旦马群奔去,他便会立刻失去如此良机,那时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玉潇然毫不犹豫将剑放至颈项,大喊道:“小黑!再不住手,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或许是玉潇然声音里的决绝恐吓住了小黑,小黑身形一闪,出了马群,目光闪烁不定地看着玉潇然,小黑一现形,马群中聚集的数十个黑衣人便立刻眼疾手快地将之围在了中间,警惕地盯着。 “桀桀……”黑衣人对于小黑对同伴的袭杀毫无怜悯之色,并十分满意小黑的的现身,“余大人,这样才对嘛!早就乖乖听话不就没这么多血了!” “放了他们,我立刻任你们处置!”玉潇然自然知道黑衣人抓住杨之帆伤而不杀的目的,也不废话。 黑衣人又是一声阴笑:“聪明人就是不一样,讲话不费事,余大人痛快!可以,余大人先挑断自己手筋脚筋之后,我等自会放余大人朋友离开!” “不……”黑衣人话音刚落,脚下杨之帆却是用尽力气开口,话语却是淹没在了黑衣人狠狠一脚中基因守护神最新章节。 玉潇然脸色一凛,却是不上当:“我怎么相信你!” “余大人还有别的选择吗?”黑衣人似是成竹在胸。 玉潇然冷笑一声:“当然有,如果我此刻不管他们死活纵马离去,你可有把握将我拿下?别忘了,你们可不止杀我一次了,现在我好不是好好的在这!” 黑衣人眼中神色一变,却是不松口:“余大人最是重情重义,自是不会这样做!” “你若将我逼至绝境,我也不介意做一回懦夫,总好过我们都没命,我相信我的朋友不会怪我!但是我若是跑了,想必你们也无法向你们的主子交代!”玉潇然见黑衣人有所犹豫,继续攻心。 “你!”黑衣人声音一变,“那大人想怎么样?我若放了他们,大人若不守承诺怎么办?” “不如这样!”玉潇然心中松一口气,“你让我那位朋友去将你脚下受伤的朋友扶过来,我丢下手中武器同时走向你们,如何?” 前方两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之后点了点头。 玉潇然丢掉手中长剑,却是听见不远处小黑斩钉截铁的声音传来:“我不走!” 玉潇然望向决然的小黑,眼中不再是命令与威吓,而是请求,请求他不要让自己背负愧疚而去,请求他不要给自己多加罪孽。 长这么大,无论是师父罚还是被劫,这是她第一次求人,求一个没有感情的暗卫杀手。 小黑看着自己主子的眼睛,平淡无奇的脸上划过一丝不忍,千年不动的心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石,嘴巴张了张要说什么,却最终是欲言又止地抿紧了下唇,每跨出一步,是从未有过的沉重,走向正在不断挣扎的杨之帆,抬起他仅剩的左臂欲向玉潇然方向走去。 杨之帆不断挣扎不愿离去,小黑眼中瓜果一丝怒色:“如果不是你,她或许也不会这样!” 杨之帆一愣,随即不再挣扎,用尽抬起头看向对面缓缓向自己走来的纤瘦女子,眼中再也止不住留下男儿清泪,脸上沉痛和悔恨不断交替。 玉潇然和小黑二人渐渐接近,离得越近,玉潇然越能清晰地看清楚那鲜血淋漓的碗口大凹凸不平的伤口,关节处森森白骨在皮肉相连鲜血之中若隐若现,竟是生生被撕扯下来的,心中的震撼无以言表,那是一种大漠孤独旅人的无助与苍凉,那是一种悔恨深入骨髓的自责,若不是当初一时心软将他留下,如今他该好好的做他的侍卫长,平淡却安稳,而不是如今这般屡涉陷境。 待目光接触到小黑时,玉潇然嘴角突然翘起一抹奇异的笑,曾经自己多么想要那张古井无波的平淡表情换上一换,但是如今看着他眉头紧皱,目光冷冽且悲伤,却一丝成就感也没有,玉潇然突然很佩服自己此时此刻,自己与他们都身处陷境,自己竟也有心这些。 小黑在玉潇然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那捏着刀柄的手似是紧紧一缩,与刀柄摩擦传出“呲啦呲啦”的声音,仿佛是下定了极大地决心似的,随即快如闪电地将杨之帆搭至玉潇然肩头,同时一手推上玉潇然臂膀,将之用力一送,轻声道:“快走!”然后在玉潇然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又立刻向后急速退去,一个旋身向着最近的两个黑衣人砍去。 刺客一见异变突生,反应也是不慢,最近的两个黑衣人先是急速闪躲,稍远一些的黑衣人却是迅速近上前来,一波向小黑围去,一波向玉潇然攻来,却统统被小黑拦下,本是小黑敌不过那么多手脚刀影,但他却只是刀势凌厉只攻不御,逼得黑衣人也是措手不及,一时之间却是无法追赶玉潇然。 玉潇然在肩头一重之际,先是一愣,却是来不及阻止小黑猝不及防的出手,在被后推之际脸色大变,眼睁睁看着小黑被一群黑色阴影包裹,似乎在下一瞬间就要被吞噬殆尽,再一看,小黑只攻不守,毫不在意那镰月刀在自己腰际、腿上、肩膀各处留下鲜血淋漓的红印特工猎艳手。 再下一刻,黑衣人豁然醒悟过来,小黑一时顾得上前却是再也顾不得后,那五六个黑衣人趁机将手中的弯刀齐齐祭起,点点白光在阳光下仿佛忘川河上森森枯骨的颜色,狰狞且阴寒,再下一瞬,那枯骨上,便会开满了红色的曼珠沙华,那将要破皮而出鲜血,仿佛染红了玉潇然的双眸,伴随着某种液体无声模糊双眼,一声嗓音破裂而出:“不!” “这样吧,你成天爱黑个脸,就叫你小黑吧!” “小黑谨遵主人令!” …… “姑娘和小姐有什么区别?” “姑娘比小姐好听啊!” …… “小黑!” “属下在!” “你属什么的?” “属下不知!” “我猜你属狗,哈哈!” …… 他木讷,他无情,他沉默寡言,他唯命是从,但是今日,他却自作主张地义无反顾地折返上黄泉之路,让人恼怒而又心疼。 玉潇然却不敢上前去,因为她现在所承受的,不只是自己的性命,还有已经正在痛苦流血着的杨之帆的生命,先前离得远她未曾注意,此刻那失去了一条臂膀的男子,全身上下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不停地战栗,他却在第一次被撤掉臂膀而痛呼出声外,连一次呻吟声都再没有发出过,这样的他,她怎么能再一次拿着他的生命做赌注! 仿佛野兽獠牙的镰月刀在玉潇然破裂的嗓音中眼见就要刺破头骨和肩胛,下一刻便可以痛饮鲜血破体而出,却在此刻,空气中“咻”地一声破空传来,随即“叮叮”几声,不是刀入骨肉的声音,而是兵器交接的声音,与此同时,那围着小黑的黑衣人持刀的手像是被谁狠狠甩开似的,个个面露惊恐之色,再定睛一看,本以为是什么暗器,却原来有片片青叶在深刻旋转之后翩然落下。 摘叶飞花,须臾伤人,真气浑厚,已臻高境,这种修为,天下又能有几人。 出人意料地惊变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玉潇然还未反应过来,眼前青影一晃,随即又是一道独属于少年声音响在身后:“我就说吧,她在哪,哪都太平不了!” 刹那间,玉潇然极为紧绷的泪水如决堤的江水倾泻而出,激动、委屈、欣慰、安心以及绝后逢生的喜悦同时涌上面容,这不同寻常的言行以及表情,瞬间让前方那道冷冽的小小身形顿了顿,身后那人一愣似乎也察觉到不同寻常,瞬间闪至玉潇然身旁,待看清那清澈的液体早已覆盖了清秀的容颜时,原本气氛、讥讽的表情瞬间转化为了无措。 从他们有记忆起,眼前的少女就只会偷懒耍滑闯祸坏事古灵精怪,哪怕是曾经被关进黑暗里三天三夜,也依旧是见她笑着走出的,哪怕曾经发现接触自己的男子是因为一块玉的丑恶真相,她也只是睡了一觉又重新站起,他们以为,少女是无所畏惧的,是没有眼泪的,是没有脆弱的,她和那些娇滴滴只会吴侬软语绣花歌舞的女子不同,她是无比强大的。 然而近日,此时此刻,她那本应该浅笑得意自信的容颜,又或者是听到自己讽刺愤怒的话语,应该反唇相讥或是谄笑讨好,却统统变作了决堤的泪水,让人不知所措。 这两人,正是本该待在永宁的青谨和青慎二人。 第十回 故乡故知分外亲 青谨刚欲把手搭上玉潇然的手,却被她闪开,将杨之帆放至地上:“先给他看!” 青谨眉头一皱,却也是不废话,搭上杨之帆的手腕,同时快如闪电出手点其肩头大穴,随即掏出一粒药丸塞入其口中。 黑衣人被眼前惊变震惊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慢慢聚集在一起,声音阴沉且不可思议,显然是不相信方才那大力挡开自己的树叶是面前这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的手笔,但却见其方才一闪而过的身法,却又不得不相信,声音阴沉道:“敢问阁下何方圣神,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杀了他们!”玉潇然一声冷喝打断了黑衣人的威吓,目光决绝,对着身边气势凛冽的青慎道。 黑衣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但在下一刻,却只觉眼前残影重重,随即脖上一凉,还未等有所动作,一声痛呼便悄然在那条森凉的伤口处戛然而止,从此再也无法在这个世界上作威作福。 青慎身形快如鬼魅,所到之处如同沙暴过境,收割吞噬一切生命,不消片刻,面前再无一个站立的黑影。 玉潇然看也不看那躺在地上的黑衣人一眼,目光冷冽,恨不得立刻将赫连明撕得粉碎,看着杨之帆已经止住血势的伤口,声音沉重:“怎么样了?” 青谨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命是保住了,可是这胳膊……” 玉潇然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差点被逼了出来,生生咽了回去:“你也……” 青慎苦笑一声打断:“我是人,不是神!” “老……老大!”杨之帆一开口,又差点呻吟出来,被其生生咬了下去,“没没关系,我本就是个左撇子,少了右臂算什么!” “杨大哥,杨大哥!”周全连滚带爬奔了过来,声音颤抖,“杨大哥,都是我……都是我没用,我……” “杨大哥!”周全颤抖的声音还没说完,两声极度担忧和愤怒的声音子身后由远及近传来,竟是本该离去的王信和赵宗申,两人说话前奔了过来,却在两步外看到那鲜血淋漓的伤口而声音发抖,眼中水光闪烁,“杨……” 杨之帆扯出一抹笑:“这是做什么,这不是好好地吗!我本来就是左撇子,少了右臂不碍事!” 一句话说得在场几人鼻子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 玉潇然站起身,冲着杨之帆深深躬身:“杨大哥,我……我何德何能,能让你如此舍命相救!” “老……老大!”杨之帆愣神之后慌张起来,“你别这样,你第一次带我们战胜马贼,我们便决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了,不仅是因为你才能卓越,更……更是是因为你身上有一种让人心服口服的闪光之处,后来你军营大展身手,更是让我们鉴定来了跟着您的决心,再后来,我知道,你……你竟然是个女子,呵呵……我已经无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了,你给了我太多太多的震撼,跟着老大,我杨之帆,不后悔我曾经爱你如生命!” 玉潇然听着杨之帆慌慌张张讲述着对自己的仰慕和敬佩之情,从未想过,自己阴差阳错的一番行为,竟会给人如此震撼,却也为自己当时自私的行为感到无比悔恨,如果不是当日一意孤行,今日该死的该断臂的应该是她自己啊! 而一旁周全三人,在听到杨之帆的话后,悲痛的脸上不约而同的换上震惊的表情,与当时杨之帆看到玉潇然是女子之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玉潇然也不管三人震惊的表情,对着周全三人道:“刚才那马……” 三人依旧沉浸在震惊之中,哪里听得到玉潇然的问话,一旁杨之帆忙道:“是王信,他家以前是养马的,他从小就跟马生活,对御马很有一套,以前我还不相信,今日真涨了见识,呵呵!” “那你怎么又是怎么在刺客眼皮子底下把我换出去的?”玉潇然独对这一点很是诧异,马儿有人操纵它可以猜得到,就那一瞬间黑布一蒙换了人又让人毫无所觉这一点她怎么也想不通。 “嘿嘿……”杨之帆不好意思笑了起来,“说出来不怕老大笑话,我以前是个跑江湖玩杂耍的,也就会点糊弄人的东西,进了衙门之后也就没舍得扔,谁知道今日还真用得上了,嘿嘿……” 玉潇然一想那些马,灵光一闪,心中一热:“那……那些一起回来的兄弟们……” “他们都没有走,都在前方三里处等着呢!”杨之帆接道。 “不错!”青谨也接道,“我俩过来的时候,确实看到了百十来人在前方三里处等着,边走边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动静这么大,引来人就不好了。” 玉潇然点了点头,随后青谨给玉潇然和小黑两人简单地包扎了一番,继续向前赶去,因为没了马,所以一行人只有步行,杨之帆因为失血过多,被王信几人轮流背着,一刻钟之后便赶上了前方的士兵们。 青谨和青慎早已隐了行迹,玉潇然看着众人翘首以盼的眼神,心中不断感慨,还是好人多啊,这边想着,却也不能耽误行程,只得差人探探路,找了个马场买了马之后方马不停蹄地向永宁赶去。 两日之后,一行人荣归永宁。 当日归去,艳阳高照,几人送行,冷冷清清,今日归来,秋风飒起,百官相迎,好不风光。 迎得不仅仅是中郎将玉潇然,而是代定远王回京的中郎将。 为首的,赫然是玉潇然咬牙切齿的赫连明。 忍字头上一把刀,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却也不得不虚与委蛇。 “哈哈哈……”赫连明笑得大声开怀,但传入玉潇然耳中却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余大人凯旋而归,为我北牧立下汗马功劳,本王代父皇城门相迎,余大人,恭喜恭喜啊!” 赫连明话音刚落,同来的数十名文武官员齐声道:“恭喜大人凯旋归来!” 玉潇然虽不乐意,却也不得不和言以待,笑的明媚如花:“王爷与众大人日理万机,下官愧不敢当啊!” “哎,哪里哪里!”赫连明也笑得虚伪,“余大人或许不知,中郎将的威名,早已从边关飞入了永宁的大街小巷,那风头,可不下于当日勇降凶彘啊!” 玉潇然再看不下这虚伪的笑容,与之客套了几句便道:“外头风大,劳王爷大驾亲迎,下官不胜惶恐,还是快快进城吧!” 赫连成自然也乐得少和玉潇然说话,一愣之后哈哈一笑似乎极为亲民,看得玉潇然一阵恶寒:“是了是了,余大人车马劳顿,倒是本王地不是了,快快进城吧无上真武!” “王爷折煞下官了!”玉潇然也哈哈一笑,“王爷,请!” 赫连明也哈哈一笑:“余大人,请!”说罢,当先上马,向城内赶去。 玉潇然眼中光芒一闪,随即不着痕迹上马,向城内行去。 城内百姓早已得了消息,争先恐后地涌在大街两旁翘首以望,两边茶楼酒楼上都挤满了头,玉潇然走在赫连成后面与文武官员齐头并进,竖起耳朵听着百姓咬耳朵: “哪个是余大人啊?” “不知道,这余大人不才十六七岁吗,不会是中间那个瘦小的小公子吧!” “不会,不会!你看他那细胳膊细腿的,能降得住凶兽,能杀得了贪官,能去得了边关……” “就是,就是,就那小身板,刀都比他重,不是不是……” “我猜是那个身材魁梧的,你看那炯炯有神威武不凡的模样,就是他,没错……” “那看上去得有三十来岁吧……” “人不可貌相,看着不成熟强壮一些,怎么能镇得住敌人……” “嗯,有道理……哎,你看你看,余大人看我了……” “我看倒不像,我觉着那文质彬彬的人是,人不可貌相嘛……” …… 玉潇然听着百姓不断猜测着,嘴角情不自禁翘起,时别月余,再次见到永宁聒噪的大街小巷,终于有了些许安定感,或许自己生在这里,所以对于这里的一切,虽然相处短暂,却觉得十分亲切。 玉潇然然回到永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宋婉真,该来的早晚都会来,还如早些面对,在相府门前刚下了马,却眼尖看到墙角处占了个人,月余不见,那人依旧清冷,却更加清减,眉目间隐隐山洞着未明的光芒。 玉潇然立刻就笑开了花,把缰绳递给门前小厮后向那人走去:“钟兄,别来无恙啊?” 钟怀仁在看见来人笑如花开的明媚笑颜时,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光芒,随即换做了淡如清水的浅笑:“一别月余,贤弟的官腔倒是打得极为顺溜!” 玉潇然想起方才自己与众位大人的周旋假笑,一直未见到钟怀仁,却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不禁一摆手道:“啊哈哈,是吗?习惯了习惯了,小弟跟谁打官腔也不会跟钟兄来这一套啊,怎么样,钟兄,去你府上坐坐?” 钟怀仁眼中瞬间一亮,却也是故作欣喜道:“哎呀,北牧鼎鼎大名炙手可热的中郎将光临鄙府,那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玉潇然一把拍向钟怀仁肩膀,当先一步跨出:“好你个钟怀仁,好的不学坏的仿,倒学会揶揄小弟了!快走吧,你看这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让别人看到可就不好了!” “也是!”钟怀仁瞥了一眼路人,笑得开怀,“贤弟如今乃是永宁红人,若是让别人认了出来,恐怕坏人想叙个旧就难了,呵呵,走吧!” 于是,玉潇然一回永宁,还未回相府,便被钟怀仁拉去接风洗尘去了,两人边畅饮边聊,大多时候都是玉潇然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自己月余来的刀光剑影,说到自己被劫的时候,钟怀仁拿着酒杯的手一顿,瞥了玉潇然一眼,眼中几不可察地划过一丝懊悔和心疼,随即被这满室的旖旎酒香所湮没得无影无踪了。 第十一回 一朝荣宠难题出 玉潇然回到相府时,已近傍晚了,总觉得宋世涵看自己的眼神有些闪躲,玉潇然心中忐忑,琢磨着莫不是他知道了些什么,便试探着道:“伯父,婉真呢?我去看看她!” 不说不要紧,一说这宋世涵的眼神更加闪躲,随即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似的,一脸痛心疾首道:“冉儿啊,哎!我宋家对不起你啊!” 玉潇然脸色一变,心中一跳:“伯父,您说什么呢!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哎,我就跟你直说了吧!”宋世涵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婉真她,她……” 玉潇然心头一紧:“婉真?婉真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自从那日你去边关之后,婉真情绪很是低落!”宋相娓娓道来,“但是没过几日我就发现她经常外出,我只道是她心中积郁,出去多走走也是好的!后来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我一问连香,才知道婉儿最近经常跟一公子见面,我去问她,她却只是哭哭啼啼得不肯说,唉,你也知道,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拿她也没办法啊!只得……只得由她去了,只是对不住你啊!” 这么一说,玉潇然明白了,却也是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宋婉真告密了而是另有新欢,心中的大石终于碎了,正愁此事呢它自己却迎刃而解了,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心情也舒畅了起来,但面上却是有些惋惜道:“婉真是个好姑娘,是余某没福气,伯父不必放在心上,两情相悦才是佳配,我尊重婉真的选择!” 宋世涵见余冉除却有些惋惜外并没有不依不饶,心中的担忧也放下了,同时眼中又浮现出了赞赏之色,由衷道:“孩子,苦了你了,无论如何,我早已把你当做了一家人,你要是不嫌弃,就认我做义父吧!” 玉潇然看着宋世涵真诚和愧疚的申请,本是自己对不住宋家,如今却得人家给自己致歉,心中不由也愧疚了几分,发自内心道:“义父!” 宋世涵一愣,随即欣慰一笑,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一沉道:“听说你回来的路上遭到了刺杀?” 玉潇然一点也不意外,本是人多嘴杂,她也没想到要瞒着,老老实实道:“是的!” “是他?”宋世涵小声道。 玉潇然点了点头万族争霸最新章节。 宋世涵眉头紧皱:“看来他是十分小心,势必要不留下一丝隐患,现你又蒸蒸日上,明日早朝,皇上必定会对你进行封赏,他一定也会变本加厉。皇家之事,我等臣子招惹不得,如今你不小心碰上了,除了自己小心些外,现下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玉潇然嘴角撇起一抹冷笑,随即隐匿,想起赫连明说过如今宋世涵已不是当日一腔热血刚正不阿的铁官,不禁感叹,明哲保身,也无可厚非,否则这丞相还怎么坐得稳,心中如斯想着,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是颔首道:“是,冉儿明白!” “你记住,切不可轻举妄动!对了,你长途跋涉,想必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宋世涵摆了摆手,随后又一声叹息,“唉,如此狼子野心,对于北牧来说,也不知是祸是福啊!” 玉潇然不动声色:“冉儿告退!” 相府后院房内,玉潇然得意地哼起小调,青谨撇了撇嘴,对着青慎道:“慎,看见没,头回见到被人抢了未婚妻还这么高兴的人!” 青慎哼了一声,不知是符合还是反对。 青谨见怪不怪,对着玉潇然道:“有什么打算吗?” 玉潇然看了二小一眼,眼中晶亮晶亮的,笑眯眯道:“打算,有!不过,主角是你两个!” 青谨看着自家师姐笑得贼贼的目光,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哆哆嗦嗦道:“怎……怎么?” 玉潇然眼睛一眨,立刻一边扯过青谨,一边拉过青慎,小声凑前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第二日早朝,成元帝龙颜大悦,下旨封封余冉为从二品宣威大将军,统领城西三万黄甲军,另赏将军府邸一座,良田千亩,黄金千两。 圣旨一下,上下哗然,十六岁任大将军,手握重兵,闻所未闻,只是军功在此,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表示一分不满,又一想到黄甲军的名声,心中也略略平衡了一些,皆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玉潇然欣然接了旨,对于封赏不是很在意,却对这统兵之事撇了撇嘴,黄甲军北牧上下谁不知道,名声响亮,却不是因为有多厉害,而是里面的队长军官大多是永宁达官贵人后裔。 这本是成元帝为了稳住世家大族的手段,给他们的子孙后裔谋的武职,为图省事便一应安排进了黄甲军,却不料天长日久这些子弟仗着自家十里胡作非为不思正事,满朝上下对此事极为痛心疾首,成元帝也派去过人前去统领,但个个都在去了之后上折请辞,宁愿去住手偏远之地也不肯在天子脚下拥兵千万,成元帝碍着那些乃世家大族子弟,总不能都给杀了,只得任之放纵,只要掀不出个大天来就不碍事,如今却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了朝廷新贵,显然是成元帝已有心整顿黄甲军了。 玉潇然下了朝,却不急着去军营述职,先去了钟怀仁府上一直待到了午饭过后,随后急急忙忙回了相府。 回房后,某人响指一打,小黑立刻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恭敬行礼,一旁青谨和青慎见怪不怪,玉潇然在小黑耳边咕哝几句,后者立即会意离去了。 傍晚时分,永宁某街头一群孩子正在一起嬉戏打闹,突然蹦出个十三四岁的清秀少年,一脸童真笑眯眯道:“小弟弟小妹妹们,你们在玩什么呢?” 其中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扬起干净的笑脸:“大哥哥,你好啊,我们在玩老鹰捉小鸡,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那少年立刻笑得眉开眼笑:“好啊好啊,一起玩!” 过了一会儿,玩累了坐一起休息,那清秀少年站起道:“你们都累了,不如我教大家唱首歌吧!” 话音刚落,立刻引起其他孩子的欢呼雀跃地符合声霸世剑尊。 “一棵树,三葩怀,优花不开明花开,花繁枝茂图天台,铺天盖地撒阴霾……”那少年徐徐开口,一句句吟哦的清晰明了,一群孩子也学的有模有样。 末了,那少年口干舌燥问:“好听吗?” “好听!”声音齐齐脆生生道。 那少年满意点点头:“学会了吗?” “学会了!”孩子们高兴回答。 少年满脸笑意:“学会了那去唱吧!” “噢,好!”一群孩子兴奋地开口,一边蹦跳一边唱,“一棵树,三葩怀,优花不开明花开,花繁枝茂图天台,铺天盖地撒阴霾……” 那少年看着一群玩唱得欢快的孩子,慢慢退至一旁,同时嘴角浮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但却在看到一旁角落的人之后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以不符合他的年龄的速度和表情挪至那人身边恼怒道:“我告诉你,以后这样的事情别再找我干了!” 角落那人迅速扫了四周,见没人注意便松了口气笑道:“别生气嘛!我看你玩得很开心,还以为你很喜欢呢!” “胡说!”那少年一听更加恼怒,“谁喜欢了,跟一群孩子在那说说跳跳,好歹我也是……” 那人听到少年的抱怨掩嘴偷笑,却是不敢明目张胆的笑,小声道:“你不就是个孩子嘛!好好好,你先别发怒,你想不想看看慎是什么样的?他正在在城西,肯定还没完!要不,咱去看看,嘻嘻!” 正在这墙角唧唧歪歪的俩人显然就是玉潇然和青谨二人。 青谨本要发怒,一听玉潇然的话,再一想象青慎那一脸纯真又笑又跳的模样,立刻忘记了刚才所受的屈辱,瞬间起了兴趣:“那还不快走!去晚了,就看不见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当先向城西跑去。 玉潇然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随即隐去,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第二日清晨,玉潇然三人早早起身,来到了宋世涵房里――辞行! 宋世涵坐在塌边,叹了口气:“按说如今皇上又赏了你府邸,不比我这相府差,回去住着也无可厚非,只是担心怕你素日里较忙,抽不开身照顾阿凌和阿苍!” 玉潇然认真行了个礼道:“冉儿知道义父的担忧,只是阿凌和阿苍也已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了,义父不必担忧!” 宋世涵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好,如今婉儿……唉,算了,不说了,我知道你心胸宽阔,不怪谁,可是我这心里过不去啊,你有空多待阿凌和阿苍回来看看!” 玉潇然点了点头,随即笑着道:“义父这是作甚,左右只隔了两条大街,回来看看您也是说话的事!” 宋世涵低首一笑:“是了是了,老了老了话也多了,你去吧,将军府那边也要收拾收拾,今日你也该去军营了吧!” 玉潇然点点头:“等把府上安顿好就去!” 宋相脸色沉重:“皇上可是给你出了个难题啊,那黄甲军想必你也听说了,都是些王孙贵族,你也别太较真了!” “我明白,冉儿先去了!”玉潇然重重点头,心中也是无限感慨,来到永宁,待得最长的就是这相府,宋世涵也对自己三人不薄,只是终究不是一家人,又怕自己见了宋婉真尴尬,况且青谨和青慎早已叫嚣了,身在相府做些什么都不方便,还不如早早辞去的好。 第十二回 将军也来赌一把 三人辞了相府,直接来到宣威大将军府,守门小厮见三人年纪尚幼,不耐烦挥手:“去去,一边去,这里能是你来的地方!” 玉潇然还未开口,青谨便不高兴了:“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来!” 看门的小厮一听,只当这是小孩子家贪玩:“什么你家!这是将军府,再不走我找人来赶你!” “那正好!”玉潇然开口,“在下余冉,你把管家找来!” “去去!”那小厮上下瞥了一眼玉潇然,显然不信者看似柔弱的白面小生竟是威名赫赫的宣威大将军,“管家?管家是你想见就能见得?我知道我家将军风头正盛,谁都想见一见,可我家将军那样的人物,是你这种升斗小民能见得?” 玉潇然一听,乐了,自己被自家小厮阻在自家府前,也倒是件奇事,心下便来了兴趣:“那你说说,你家将军什么样?” 一说起当朝炙手可热的红人,这小厮顿时来劲:“我家将军啊,身高八尺有余!” 青谨和青慎上下丈量了不足七尺的玉潇然一眼,摇了摇头。 “威武不凡,虎背熊腰!”那小厮继续侃侃而谈。 青谨和青慎又看了一眼自家师姐的窄背细腰,摇了摇头。 “手持大刀……”小厮的侃侃而谈还没说完,门内便传来一道不悦的声音:“吵吵闹闹的,怎么回事?” 那小厮的话立刻戛然而止,换做了一副恭敬的面容,向着里面的来人道:“雷管家,打扰到您了,您别生气,别生气,这三个人是问路的,我马上让他们走!” “雷管家是吧!”玉潇然看着那小厮,心道,这小子还不算太坏,又看了一眼那灰衣略微发福的老者适时开口,“这看门小厮,尽职尽责,给他涨工钱!” 雷管家先是一愣,随即上下打量了玉潇然三人一眼,却不似小厮那般鲁莽,小心翼翼试探:“请问这位公子是……” 玉潇然从怀中掏出金印丢给雷管家:“人你不认得,这你总该认得吧!” 雷管家先是一愣,仔细辨认了一眼金印之后大惊之色,慌忙行李:“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将军今日回府,未能相迎,还请将军恕罪!这两位便是凌少爷和昂少爷吧,外面风大,将军和两位少爷快快进府吧!” 玉潇然看也不看那管家一眼,踏上台阶,径直向门内走去,路过那傻眼的脸色煞白的小厮身边,拍了拍干净的衣衫,似乎是自言自语嘟囔了句:“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不错!” 雷管家连忙跟上,一边赔礼一边道:“让将军受惊了,那小厮不懂事,回头我把他换了去!” “换了?”玉潇然眼一瞥,“干嘛换了,我刚刚不是说了,让你给他涨工钱吗?” “啊!”管家一愣,连忙点头道,“是是是,是小的糊涂了!小的等下就去吩咐!小的先带您去将军和两位少爷的居所去!” 玉潇然摆了摆手:“不必了,你把我们兄弟三人挪到一个院落去,平时不要去打扰,我还有事,你先带阿凌和阿苍过去吧!” 安顿好府上的事,玉潇然便去马厩牵了匹马,准备去军营述职。 还未出将军府,便有小厮来报,说是礼部钟怀仁钟大人上门拜访末世重生之龙帝。 玉潇然交代下去,以后钟怀仁可以自由出入将军府,不必通报,便向外迎去,待看到钟怀仁已换作便装,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怎么钟大人今日不必去礼部当差吗?” 钟怀仁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随即无奈摇头:“看贤弟这信心满怀的样子,倒是怀仁杞人忧天了。” 玉潇然挑了挑眉毛:“那看怀仁兄这架势,军营是非取不可了?” 钟怀仁默然不语,向外走去:“快走吧!” 玉潇然看着那一马当先的背影,不算高大威猛但却挺拔笔直,身形清冷但却给人一种朝阳拂面的温暖,给人安定人心的力量,人生得一之际良友,何其有幸! 两人马不停蹄赶往军营的时候,门口东倒西歪的守卫顿时让钟怀仁皱了皱眉,玉潇然调侃道:“怎么,后悔跟来了?” 钟怀仁当先下马,未回答玉潇然的调侃,径直向门口东倒西歪的守卫走去,玉潇然赶忙拦下:“哎,你做什么?不会是要训人吧?” “拿着朝廷台的俸禄,却在这不思正事,难道不该受指责吗?”钟怀仁面无表情道。 玉潇然释然一笑,拍了拍钟怀仁的肩膀,一脸痛心疾首:“哎呀,我的钟大人,您做了这么久的官,怎么还这么顽固不化啊!” 钟怀仁斜眼一瞥:“噢,看来是余大人已有锦囊妙计啊!” 玉潇然神秘一笑:“走吧,别在这站着了!”说完,当先向军营内走去。 守卫东倒西歪,二人根本就不需要通报就直接向内走去了,玉潇然边看边摇头,怪不得人人都对这黄甲军恐避之不及,这哪里是军营,明明就是王孙贵族花天酒地吃喝玩乐的地方,正四处查看间,前方突然传来叫喊声,四处帐篷突然三三两两被掀开,从里面匆匆钻出几人的身影。 “快看看,前边有好戏了!”一人跑一边拉着身边的另一个士兵道。 那人一脸不耐烦:“拉我做什么,这边开了我就回本了!” 另一人一脸兴奋:“哎呀,那边比这边有油水多了,快快,晚了就失了先机了,听我的没错……” 玉潇然看着士兵们纷纷向那方走去,也一脸兴奋拉着身边钟怀仁:“走走,钟兄,我们也去看看!” 钟怀仁一边被玉潇然扯向前,手间的温软突然直击进了心脏,就像一块冰凉的环佩,突然撞击上了一口温软的璞玉,敲击出了令人身心雀跃的旋律,让人瞬间在这旖旎回转的动听声音中,沉醉不已。 兴奋而去的玉潇然并没有发觉到身后那人的变化,直直向那喧哗之处行去。 “来,下注来下注了,左边阿九辽右边卡拳,来来,快买了啊,过期不候,过期不候啊!”人群中着一身华贵长衫的年轻公子大声吆喝着,后面也跟着几位穿着华丽的公子手忙脚乱地放着银子。 眼见左边已经堆满了碎银做注,右边却是凄凄惨惨地只有几枚铜钱,显然是众人极为倾向那在场中跃跃欲试身材魁梧的阿九辽,右边矮他半头一点也没有草原大汗特色的卡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阿九辽是练了功夫的,傻子才去投那什么卡拳。 却在此刻,一只纤细润白的手捏着几张银票伸进了人群之中,随即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我出一千两,压卡拳!”只因一千两银票在碎银之中极为明显,又是下注在那寥寥无几之处,喧闹的人群瞬间静了下来,齐齐向那傻子看去,却只见一年约十六七岁的蓝衣少年,一脸笑意的看着场中一脸错愕的华服公子。 “一千两?压他?”华服公子指了指那边的脸上有些胆怯的卡拳菩提树之疯狂进化全文阅读。 玉潇然挑了挑眉:“怎么?不能压?” 华服公子上下打量了玉潇然一眼,一把按住那一千两银票,好像怕随时会跑了似的,随即笑得灿烂:“你新来的吧,能压能压,不过压了可不能换了!” 玉潇然眉头一挑,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年模样:“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华服公子灿然一笑,随即向四周一瞪:“看什么看,快下快下!” 四周又同时喧闹起来。 身后被毫不知情的玉潇然放开手的钟怀仁,在温软离开的一刹那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好像在青山绿水的无人之境,突然传来了真真悦耳动听的天籁之声,却在人进入那无限冥想的无人之境时,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再寻却不得,意识到自己的心思,钟怀仁一边懊恼自己这是怎么了,一边回过神来扯了把玉潇然,后者立即会意道:“别急,来都来了,好好玩玩!别那么一本正经嘛,来,钟兄,笑一个!” 钟怀仁微红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但也知道玉潇然不会胡作非为,也就听之任之了。 这边说着,那边比武已随着叫喊声开始,玉潇然将眼睛转到练武场上,草原上的人对战一般都是摔跤,这阿九辽不仅身材高大,而且还有点功夫底子,那卡拳根本不是对手,刚一对上便连连后退,在身高和气势上已弱了三分。 “打,打!”四周接连响起叫好之声。 玉潇然趁着众人集中注意力,在场中俩人打得不可开交之时手腕翻转,一道气劲打到阿九辽的后腿弯处,不出意料地,阿九辽腿一软,卡拳也不是笨人,趁势一把将阿九辽一个倒摔摔出了比武圈。 四周立刻静了下来,所有人不可以死地看着场中被摔出去的阿九辽,随即玉潇然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哈哈,各位不好意思,我赢了!这些钱,在下就不客气了!”说着,高兴地蹲下身收着地上的钱,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 “慢着!”那华服少年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料变故突生,一把按住玉潇然正在收拾东西的手,“你出老千!” 一旁钟怀仁盯着地上那交叠的两只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却是最终忍住了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玉潇然手一顿,也不挣扎,面露紧张之色:“愿赌服输,怎么,要耍赖?” “谁耍赖,你没出老千鬼才相信,卡拳什么时候打得过阿九辽了!”那华服公子一脸愤怒,“怎么你一来今天就赢了,你敢说你没出老千?” 玉潇然面不红心不跳:“做赌本就有输有赢,怎么,还只许赢不许输啊?再说了,众目睽睽之下我出老千,你有证据吗?” “你!”华服公子被玉潇然说得哑口无言,“我没证据,你就是出老千了,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小子,怎么你一来就不一样了,不定是谁派来的奸细,来人吶,把他给我抓起来,先审问一番再说!” “哎,云小侯爷,云小侯爷!”地上的阿九辽见那华服公子发怒,忙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到云小侯爷身边老实道,“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昨日小的被倒了的兵器架砸到了腿,这不,您看,现在还肿着呢,都是小的不好!”说着,要撸起自己的裤子。 “去去!”云小侯爷一脸不服气将阿九辽推至一旁。 玉潇然笑得露出森森白牙:“怎么样,云小侯爷,在下出老千了吗?”方才在她下注之前,便已经注意到阿九辽在有意无意间揉自己的后腿弯以及有些发抖的腿,就猜测他的腿弯处受了伤,果然不出所料。 第十三回 身怀绝技无所惧 玉潇然颠了颠手中的银子,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云小侯爷以及身后几位公子,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对着身后的钟怀仁道:“这下好了,今晚的酒钱有着落了!” 钟怀仁哑然失笑,却也是不拆穿:“你还差那几个酒钱!” “这不一样,赢来的钱买的酒,香!”玉潇然得意一笑,越说见那些华服男子脸上表情越不服气,乐得更欢。 终于,云小侯爷再也忍不住了:“不行,再赌一局!” 玉潇然也摆出一副意犹未尽纨绔子弟的模样,伸长了脖子:“噢,怎么赌?” 云小侯爷大手一挥:“就赌骰子!三局两胜!” 玉潇然满不在乎答应:“好,筹码怎么算?” “一千两起价敢不敢?”云小侯爷双目一瞪,势必要一决雌雄。 玉潇然摇了摇头。 云小侯爷得意一笑:“怎么?不敢?” 玉潇然神秘一笑:“咱又不缺钱,赌钱有什么意思!” 云小侯爷一愣:“那那你说赌什么?” “不如这样,输的给赢家做一个月随从,怎么样?”玉潇然眼中精光一闪。 听了玉潇然的话后,钟怀仁看着云小侯爷的眼神立刻充满了同情,好像看到娇生惯养的小侯爷被某将军使唤的时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小声对着玉潇然道:“你赌过?” “我家风甚严,你觉得呢?”玉潇然答得毫不含糊,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入云小侯爷耳中。 钟怀仁听这声音,眼中也是精光一闪,随即故作担忧道:“不会你还赌,咱快走吧!” 钟怀仁话音刚落,云小侯爷的豪气冲天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这赌注倒是新鲜,就这么办!拿家伙来!” 赌桌摆开,玉潇然与云小侯爷各据一头,手边各放了两只碗两个骰子,却是一边身后人影重重,虎视眈眈看着另一边孤零零的那俩人。 云小侯爷手一伸:“简单的大小,头一局先压大,为了表示不欺负你,你先来!” 玉潇然咧嘴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不出手还好,一出手四周立刻哗然大笑。 钟怀仁也不禁愕然,一瞬间闲适淡然的面容立刻换上了无奈和肃然,本以为玉潇然是欲擒故纵引这云小侯爷上钩,但现在看这笨拙的手势,还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玉潇然丝毫不被四周的哄笑之声所影响,她脸上笑容依旧纯良,但却静气凝神地仔细竖起耳朵听着重叠的碗内不断交错撞击的三个骰子,骰子不断撞击瓷碗发出叮叮当当不断雀跃的声音,她的心神也随之跳动,牢牢地记住每一次撞击所发出的旋律外星皇族最新章节。 “啪”地一声,玉潇然将碗往桌上一放:“好了!”说完,打开骰子,眼睛一亮,运气还不错,两个四点一个五点。 四周立刻放量了眼,暗道,傻小子运气还不错,可惜遇上的是我们这狂赌云小侯爷。 云小侯爷敛不住脸上得意的笑意:“哎呀,十三点,小子,有两下子嘛!”嘴巴这样说着,脸上却只有鄙夷和得意的笑。 玉潇然笑得傻呵呵的:“承让承让!” 云小侯爷讽刺一笑,示威般地慢慢拿起瓷碗,骰子与碗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云小侯爷随即“啪”得一声将碗合上,随即拇指和食指紧扣上下碗底,上上下下左左左右看似没有章法实则稳妥地让骰子与碗壁交接。 玉潇然一脸震惊,似乎是被云小侯爷嫉妒娴熟的手法所吸引,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瓷碗划过的轨迹。 “看看,这小子莫不是被小侯爷吓傻了?”一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笑声在云小侯爷身后响起。 随即另一个调笑声也响起:“八成是,看这小子笑得傻样,说不定脑子也有问题,就这点手艺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就是,刚刚只是那小子运气好罢了,咱侯爷也太看得起他了……”那人又鄙夷说道。 这边对玉潇然鄙夷着,那边云小侯爷也是停了手,然后慢慢打开合上的瓷碗,露出里面的三个五点出来,后面立刻一声欢呼雀跃:“好!好!” 云小侯爷挑眉一笑:“第一局,你输了!” 玉潇然仿佛是有些失落似的,脸上笑容不再,声音也不再高昂:“是,我输了!” 云小侯爷得意一笑,似乎胜券在握,似乎没有料到对手原来是个草包,瞬间失去了斗志高昂的士气,道:“下一局,压小,到我先来!”说完,二话不说,拿起瓷碗晃了起来。 玉潇然眼中冷芒一闪而过,看着云小侯爷衣袖挥舞,上下翻飞,随即突然停止涌动,“啪”地一声与桌面相击,露出里面的两个一点和另一个两点来。 “好!”身后一阵叫嚷声,有人说道,“我看也不用比了,胜负已定!” 话音刚落,哄笑声身后便其接连响起。 “该你了!”云小侯爷向着玉潇然挑衅地斜眼,面露不屑和得意。 玉潇然嘴角一撇,接下来的动作却是让所有人都跌掉了下巴,那不输于云小侯爷娴熟的手法,跟上一次简直有云泥之别,不断飞舞的轨迹看似和云小侯爷如出一辙,实则比之更加迅速更加娴熟。 “啪”地一声清脆的声音惊醒了所有人,玉潇然嘴角一撇,打开了上面的瓷碗,露出里面三个惊心动魄的三个一点来。 “怎……怎么可能?”云小侯爷本是漫不经心的身子立刻挺得笔直,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三个一点,“你……你……”明眼人都看得清楚,面前这人的确是第一次赌骰子,那第一次摇骰子的笨拙绝不是能装出来的,而且第二次摇骰子的方式和章法简直跟自己如出一撤,而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云小侯爷凌乱了,这什么人,太可怕了! 玉潇然暗中冷笑一声:“这一局,你输了!”别人的武功秘籍偷不来,就这点小把戏看一眼根本就不在话下,想到这她不禁要感谢狐狸师父,当初在碧遐谷常常借惩罚自己为由,将自己关在黑暗中练习过耳力,将自己关进山洞中逼自己七日内背完所有的兵法典故,从小“非人”的折磨早已将她的六识敏锐且灵活。 “你!”云小侯爷干瞪眼,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明明知道对方偷学技艺,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阻止西凉铁骑。 玉潇然笑的无害:“承让!” 一比一,平。 四周鸦雀无声,在座的都是纨绔阔少,也是耍无赖的高手,但也没见过谁这么明目张胆地跟鼎鼎大名的云小侯爷耍无赖的,而且还让这云小侯爷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云小侯爷一脸愤然,一把推开身后正围着的众人:“这一次,还压小,我先来!”云小侯爷开始帅无赖了,抢占先机,看你如何应对。 玉潇然怎会不知他心中的小九九,却只是在心中冷笑一声:“行,你说了算!” 话音刚落,云小侯爷拿起瓷碗,漂亮的一个旋转之后,开始上上下下卖力挥舞起来。 玉潇然微微正了正身,眼中精光闪烁,知道这云小侯爷是动了真格的了,也不再玩笑,却是再也不看云小侯爷的动作,不知在想什么。 “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云小侯爷得意地打开瓷碗,慢慢露出里面三个一点出来,仿佛三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得意洋洋地盯着众人,云小侯爷满意一笑,向着玉潇然点了点下巴:“该你了!”云小侯爷很是满意,就算你运气再好点,摇出三个一点来,也是平手,我也不算输。 玉潇然毫不在意云小侯爷的小九九,也是得意一笑,慢慢拿起瓷碗,不紧不慢,却只让人看得见丝丝残影。 玉潇然开摇这一笑,差点把小侯爷心肝笑了出来,随即也是略略正了正神色,最好的点已经被自己抢占了先机,怕什么! 但接下来的情景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珠子,那打开的碗中,静静地躺着两枚一点的骰子,而在那两个像一对闪闪发亮的眼睛的骰子旁边,一堆白色的粉末好整以暇地堆在一旁,向一旁虎视眈眈的人昭示着它原本的身份。 “这……”云小侯爷已经第二次说不出话来了,“你……你……竟然……” 玉潇然讶然一笑:“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云小侯爷一声指责卡在了嗓子眼,没人规定不行,赌骰子只有大小,既然压小,那就谁最小谁胜,没有哪个规定说不允许损坏骰子的,而且面前这人不仅眼力耳力控制能力变态,就连这内力也是如此变态,耍无赖更变态,而且无赖的十分有理有据,谁能说什么! 玉潇然看着云小侯爷一行人不断变幻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云小侯爷,愿赌服输啊!”玉赌神双手环胸,适时出声提醒某人不要忘记赌注。 身后钟怀仁终于长呼了一口气,同时也对身前这人的聪慧而震惊不已,当然,在场众人除却玉潇然自己,就只有他不觉得这是无赖而是主人颇有聪明才智。 俩人还未得意完,一时被震惊得哑口无言的小侯爷未开口,他身后一身花色锦绸,浑身上下挂满了玉佩银环无不在宣告着我很有钱的公子说话了:“大胆!你是什么身份,敢叫云小侯爷给你当随从,你也配!” 话音刚落,云小侯爷身后一些世家公子接二连三符合之声响起。 玉潇然面色不变,依旧笑眯眯道:“宁三公子果真是重情重义爱打抱不平啊!那我倒要问问,原来这赌注是要看配不配才能得到啊,早说啊,早说在下不就不赌了么?得,白白扫了兴,成,回头我去永宁大街小巷提醒一下,咱们永宁赌博啊,还得看对象,富家公子赢不得,为什么呢?因为赢了赌注咱不配拿走呗!哎呀,知道了,赢得起,输不起,早说呗,省得少爷我白高兴一场,还以为能得个免费随从呢!” 那宁三公子一愣:“你认得我?” 第十四回 新任将军也纨绔? 玉潇然笑而不语,笑话,小黑是干什么吃的,情报是他的拿手好戏! 这一说不要紧,却是激怒了云小侯爷,被玉潇然一番话激得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但是一想到要给别人做一个月的随从,便心一横,手一抖,哆哆嗦嗦指着玉潇然却底气不足道:“我……我还没问你这小子是哪里冒出来的呢,怎么认识我们的?说不定真是哪的细作,意图接近本侯,说,你有什么目的?” 对着一群准备耍无赖的王孙公子们,玉潇然毫不变色,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云小侯爷赌输了不认,反而诬人以细作之名,其情可悯,其行却令人发指,可怜我……” “闭嘴闭嘴!”云小侯爷大声吼叫,越听越心虚,“来人呐,把这个细作给我抓起来,堵住他的嘴,待会儿本侯要亲自审问!” “是!”云小侯爷话音刚落,便有一队身着兵服的士兵向玉潇然扑来,这动作但是不慢,也是惹毛了当朝皇亲老侯爷的宝贝孙子,他们可担待不起。 玉潇然笑眯眯转身看着向自己扑来的士兵,手臂一伸,重如泰山的皇甲军令牌便抵在了那人面门上,吓得那人大气再不敢喘一下,那色泽那触感,绝不可能是造假。 云小侯爷一干人在身后不明就里,一声叫嚣:“干什么呢?抓住他,我叫你抓住他!” 那被玉潇然手中冰凉的令牌贴着面门的人一头冷汗,结结巴巴道:“他……他……他……”他了半天愣是没个下文。 玉潇然眼中闪过戏谑,倒要看看这些王孙公子看了之后有何反应。 “他什么他!”云小侯爷极为不耐,卷袖绕过横桌上前,“我说你耳背是怎么,我让你把这细作抓起……来……”最后一个字,在云小侯爷看见玉潇然手中金光闪闪的某物而弱了下来。 笑话,他是纨绔不化,他是背后有皇上也敬畏三分的老侯爷,他是敢吊儿郎当把新来的统领气走,可他一个靠家族庇荫才坐上军营四品校尉的小军头还没胆子大到敢去抓皇上钦点的一军统领的地步,他还没活够。 玉潇然轻描淡写瞥了云小侯爷一眼:“云小侯爷,还要抓人吗?” “小侯爷,抓了他啊,抓住他!”玉潇然身后一人不明就里的人叫嚣道。 云小侯爷看着面前笑得跟朵花似的玉潇然,依旧是有些结巴:“余……余……” “在下姓余,单名一个冉字!”玉潇然笑眯眯道。 身后叫嚣的人一个毫无所觉地大声嚷嚷:“余什么余,管你是谁,抓……余……余冉余冉……”叫嚣的声音最后话锋一转,化作的瑟瑟发抖的喃喃自语。 余冉大名谁会不知,就连街头两尺高的孩子你问他,他就会说:“余冉是打得过凶兽,杀得了敌寇的大英雄!” 还是四周士兵反应最快,齐齐放下兵器单膝着地:“见过宣威大将军!” 只有云小侯爷和那些叫嚣的王孙公子们一个个站在那里,呆若木鸡四季锦。 玉潇然收起令牌,也不在意自己手下不向自己行礼,轻轻一笑:“都起来吧!” “谢将军!”众人齐齐起身,跟方才懒散的样子迥然不同。 玉潇然呵呵一笑,摆出甚为亲民的样子:“哈哈,你们继续,继续,该干嘛干嘛!” 话音刚落,众人齐齐低下了头。 “这是做什么?”玉潇然故作一愣,随即看向云小侯爷,“云小侯爷?” “啊?”云小侯爷一愣出声。 玉潇然似是犹豫不决出声:“刚才我们的……” “啊!”云小侯爷恍然大悟,“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玉潇然大气手一摆:“哎,本将只是跟云小侯爷开个玩笑而已,哪能让云小侯爷当随从呢!” 云小侯爷连忙摆手:“不不不,本侯,啊不,我我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哎,小侯爷!”玉潇然亲热地搭上云小侯爷的肩膀,仿佛是多年不见的好朋友,“玩玩而已嘛,不用这么当真,来来来,让我看看你们还有什么好玩的,一起啊!” 云小侯爷被玉潇然亲热地举动惊得一愣,看着玉潇然笑得灿烂照人的表情,随即伸着头试探道:“真的?” “当然真的,我余冉什么时候骗过人!”玉潇然哈哈一笑,开玩笑,今日拿了云小侯爷做下人,明日她就会被云家人的唾沫星子淹死,惹了一个赫连明,她可不想再多一个云家。 云小侯爷也是哈哈一笑,终于从一系列的惊吓和突变中反应过来:“哈哈,早就听闻余冉余将军乃是个深明大义智勇双全的人物,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吶!” 玉潇然暗暗挑眉,深明大义,你自己加的吧,却也是跟着若无其事地哈哈一笑。 云小侯爷暗呼一口气,高兴地向着身后傻眼的王孙公子摆手:“没事了没事了,虚惊一场,继续继续!” 众人见新来统领并没有发怒,也都暗暗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到最后个个都越来越大胆。 于是,玉潇然在军营述职的第一天,是跟王孙贵族大气恢弘地豪赌了一天。 最后,几乎每个王孙公子都输以不同的方式输给了玉潇然,当然,玉潇然并不会收下任何赌注,全都拿来做人情最好不过,最后两袖空空地同钟怀仁回了永宁。 第二日,玉潇然又去军营与一干王孙子弟斗了一天的蛐蛐。 第三日早朝。 成元帝龙颜大怒,一把奏折丢向了赫连明:“一棵树,三葩怀,优花不开明花开,你来告诉朕,这词什么意思?啊,明王殿下!” 帝王威严的质问声响彻在宣乾殿各个角落,撞击进了文武大臣的心里。 “父皇!”赫连明重重一磕,“父皇息怒,这……这分明是有心人造谣生事啊!” “无风不起浪!”成元帝稍稍平复了情绪,阴晴不定地看了眼匍匐在地的赫连明,“就算这是造谣,那你也是有让人误会的地方!赫连明,这一个月,你就待在你府上好好想想吧!这朝,你也不用上了!” 匍匐在地的赫连明一个哆嗦:“儿臣遵旨!” 成元帝广袖一挥:“退朝唐砖!” 玉潇然下了朝,直奔军营,欢天喜地带着长驻军营的众将士们草原狩猎去了。 第四日,玉潇然与众人畅饮舒怀…… 第五日…… 第六日…… …… 身在军营的纨绔阔少都说: “我们将军啊,真好!” “我们将军啊,那跟我们是兄弟!” “我们将军啊,有情有义!” …… 那位军营上下推崇传唱的将军,此刻正偷着懒,在将军府内后院品着香茗,翘着小腿,对着场中大汗淋漓的四人指指点点:“站好站好,你,头歪了,你,手放平,你,脚叉开……” “是你教还是我教!”一声不冷不热的声音打断了某个偷闲人的喋喋不休。 玉潇然慌忙放下手中香茗,并亲自斟了一盏递了过去:“您教您教,阿苍师父辛苦了,来,喝杯茶,润润喉!嘿嘿,难得今日不用去军营,太过兴奋了,嘿嘿!” “老大!”场中一人悠悠开口,“歇一会儿吧,手都酸了!” 这四人,赫然便是玉姑娘的四个小弟,杨之帆、王信、周全和赵宗申四人,自从上次被劫杀,玉潇然深刻体会到让四人学武的必要性,于是,青慎显然成了玉潇然挑选的良师益友。 不仅这四人要学,就连她自己,每天早上也是比以前提前一个时辰起床,与青慎对手,青慎也是从不手下留情,每次都把伤痕累累的玉潇然送去青谨那上药,害得青谨每日为自己浪费在玉潇然身上的伤药而抱怨连连。 玉潇然瞥一眼场中开口那人瑟瑟发抖的腿,漫不经心拨了拨茶叶:“我说周全,这个不归我管,问他!”说着,下巴朝一旁精心打坐的青慎。 青慎被玉潇然点到名字,眼睛微微一睁开,轻描淡写看了看了周全一眼,未说话。 被青慎看了一眼的周全立刻有种飞霜降雪的冷冽,立刻紧紧抿住了稍稍有些偏大的嘴巴,一副我什么也没说的表情。 忽然,玉潇然拨着茶叶的手一顿,眼中精光掠过那拱门处贼头贼脑的身形,青慎则立刻恢复了孩子应有的表情和姿势,漫不经心地喝着茶。 待那影子已经退却,玉潇然放下手中茶盏不轻不重道:“看来我这府中的人,该清理清理了!”说着,示意青慎附耳过去,在其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玉潇然刚一缩回头,青慎便“咻”地一声消失在了原地,玉潇然岿然不动,对着场中有些莫名其妙的几人道:“我说师父不在了啊,但是,我可在,所以你们别想偷懒!” 不到一刻钟,青慎轻如蝶翼般飘回原地喝了口茶,对着玉潇然点了点头。 玉潇然放下茶盏,伸了个懒腰:“哎呀,早上起来太早,我回去休息会!”说着,在四人羡慕嫉妒的眼神中施施然向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将军府中的所有人被招至了正厅的庭院门口。 玉潇然高据于正门口正中太师椅之上,身旁坐着漫不经心的青谨和青慎,身侧站着杨之帆四人,一行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台阶下站着地瑟瑟发抖的下人和婢女们。 第十五回 清理门户最要紧 玉潇然敲击着太师椅一侧,声音微怒:“雷管家,这些人平时都是你调教的吧,你说说怎么办吧!” 雷管家一个哆嗦,弯下了身:“将军息怒,息怒,小的也不知是谁手这么不干净,是小的管教不严,还请将军息怒!” “哼!息怒?”玉潇然“哗”得一声站起,“啪”得一声拍碎了桌案上的茶盏,满意地看见众人一个激灵,声音也随之更加气氛,抬起手指着下面的一干人,“我自问进府以来待你们不薄,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可你们呢,倒是有个好眼力价,竟把本将军的传家宝搜罗了去,我是不管不问你们,但也不表示本将军是好欺负的!” 府中小厮丫鬟们一个个低着头不说话,暗自忖夺,将军发起脾气来真是可怕,平日里跟他们玩笑打闹不端架子,众人都庆幸寻了个好主子,也都渐渐熟络起来不再拘谨,跟一家人似的其乐融融,但也无怪乎将军今日这么生气,人家对自己不薄,你们却拿了人家的传家宝,不生气的那是神仙!心中也不禁对偷盗那人十分恼火! 玉潇然看着一动不动的人群,眼中精光随即隐去:“雷管家,你说怎么办吧!” “小的这就带人去搜,搜出来,立刻交到衙门去!”雷管家抹了把头上的汗。 玉潇然摆了摆手,似是怒气稍微平复了些许:“看在是我府上的人的份上,衙门就不必了,只是我这里庙小,怕是再也容不下这尊大佛了!” 话音刚落,众人一阵感叹,我家将军真是宅心仁厚啊! “明白,明白,将军菩萨心肠,小的这就去!”雷管家连连躬身,转身指着身后十来个人,“你,你还有你们,都跟我去搜,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 “是!”那几人连忙躬身去了。 玉潇然对着身旁王信与赵宗申道:“你俩也跟着去吧!” “好!”两人了然点头,跟着去了。 半个时辰过后,一行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雷管家战战兢兢道:“回将军,没有!” “没有?”玉潇然放高了声音,“都搜了吗?” 雷管家恭敬道:“回将军,除了您和两位小少爷的房间,其余都搜了菩提树之疯狂进化全文阅读!” “管家的房间也没搜呢!”跟随而去的王信小声嘟囔着,恰好落入了一圈人的耳中,人群中的目光立刻向管家投去。 雷管家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是是,是小的疏忽,小的这就去!”“慢!”赵宗申手一伸挡住了雷管家的去路,斜眼看之,“雷管家不应该避嫌吗? ”雷管家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玉潇然,看其并没有阻拦的意思,抹了把头上的汗道:“赵公子说得对,说得对!” 玉潇然喝了口茶:“阿凌跟去看看吧!” 青谨撇了撇嘴,没有说话,跟着一行人去了管家那里。一炷香之后,青谨脸色铁青坐回位置上,其身后王信在玉潇然耳边耳语了几句,玉潇然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手“啪”的一声拍在太师椅上怒视雷管家:“雷管家,我平日待你不薄吧!” 雷管家心中“咯噔”一声,却是站立不动道:“将军这话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玉潇然一声冷笑,“看来雷管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把东西拿上来!” 话音刚落,赵宗申立刻手捧着一个精致的小锦盒上前来,递给玉潇然。 玉潇然眼中得意一笑,随即不动声色掩去,慢慢打开锦盒,露出里面一枚晶莹剔透的玉来。 众人立刻齐齐看向雷管家。 “这……这……”雷管家看着那玉,立刻吓得结结巴巴起来。 “这是在管家房间床下暗格中找到的!”玉潇然笑的诡异。 雷管家一惊,随即冷汗淋漓地怒视玉潇然,然后一改平日卑躬屈膝的神态,抬头冷笑:“将军果真名不虚传,厉害啊厉害!” 玉潇然也冷笑:“雷管家这是承认了?” “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息听尊便!”雷管家肆无忌惮。 玉潇然又慢慢靠回太师椅:“虽说你是内务府派来的,可我这将军府实在是容不下雷管家这样的大佛了,你收拾收拾走人吧!” 雷管家一愣,随即冷笑:“将军高明,小的自愧不如!” 玉潇然也冷笑,早先就发现这雷管家鬼鬼祟祟不对劲,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而已,但是管家一职在府中极为重要,总这么听之任之下去,总让她觉得如哽在喉,便有了今日这一出智赶内贼计。 方才让青慎出去,正是将这个锦盒悄无声息地放入了雷管家房中,至于雷管家为何没有狡辩,只是因为床下暗格中藏匿的,正是自己记录将军府中人的行踪以及日常活动的簿子,做贼心虚,自然是不敢狡辩,所以雷管家是有冤伸不得,有苦诉不得,明明知道这是陷害却也只能咬牙认栽! 雷管家一走,将军府上上下下因没了管事的,顿时乱了套,比如说厨房没买菜了,因为账房没批银子,地没人扫了,因为不知道是谁当值,再比如,衣服没人洗了,因为压根就不知道谁哪天去打扫房间…… 种种芝麻大的小事将玉潇然忙的焦头烂额,她深谙攘外必先安内的重要性,正头疼之际,周全探头探脑的在她的门前走来走去。 玉潇然忙里偷闲喝了口茶,斜眼看着门外道:“练完武你不赶紧回家,在我房前转来转去做什么?” “嘿嘿末世重生之龙帝!”周全笑得点头哈腰,搓了搓手走了进来,“老大,您……您看到我了?” 玉潇然不动声色放下杯子:“有什么事就说,还是你想再多学点武艺,你等着,我去给你把你小师父叫过来!”说着,玉潇然假装起身向青慎房间走去。 “哎哎!”周全一脸慌张,忙把玉潇然按下,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老大,老大,你放过我吧!” “那你再不说你来干嘛,我就真去了!”玉潇然挑眉,同时一把拨开周全殷勤的手,“男女授受不亲!” “哎呦!”周全一拍自己脑袋,“您瞧我,老大您太英明神武了,我都差点忘了您是个巾帼将军了!您瞧我,该打该打!” “你再不说不来干什么,我就真的去叫慎了!”玉潇然作势而起。 “好好,我说我说!”周全忙挡在玉潇然前面,“你这府上今天很乱啊!” “所以呢?”玉潇然接道。 周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了笑:“所以……所以老大您能不能别让我学武了,您看您这府上也没了管家,您就让我做怎么样?” 玉潇然抬眸上上下下将周全看了个遍。 周全被玉潇然看得全身发毛:“老……老大……您,您别这么看着我啊,挺……挺吓人的!” 玉潇然一巴掌打上周全的额头,眼睛瞪得老大:“我说你傻了吧,敢情大哥您一直跟着我就是为了做我府上的管家?真有出息,你可知青慎的武功有多高,你又可知我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请得动他,你可倒好,功夫不学偏偏要做个管家,你……” “老大,老大!”周全一手扶住额头一手示意玉潇然稍安勿躁,“老大您先别急,您先听我说完再骂我也不迟嘛!我知道小师父很厉害,不然也不会一会功夫就把那些杀的您狼狈逃串的刺客都消灭殆尽,可是那天他也说了,您也听到了,我骨骼平庸,再练也只能有个强身健体的作用,不像杨大哥他们,都是难得的练武的好料子,而且他们还有些武功底子,在他们面前,我……我总力不从心,我……” “好了,周全,你别说了!”玉潇然打断周全越来越激动的话,“不就是个管家嘛,就你了!” “真的!”周全眼睛一亮,“哎哎,好,老大,您放心,您放心,我保证让您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保证把府上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保证……” 玉潇然不耐打断周全的话:“好了好了,别保证了,我相信你!既然你要做我府上管家,那你便不能拒绝搬进府上来了吧,明日把你家人都带过来!” “我没有家人!”周全脸上一阵黯然,“我家以前做些小生意,后来出了差错,一夕之间倾家荡产,家父受不了讨债的人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后来家母也跟着去了,家中资产都变卖了还债,我也只好远走他乡做了差役,后来便做了杨大哥手下,遇见了老大!” 玉潇然心头震动,看着面前有些黯然的男子,寥寥数语讲完自己所受的苦难,却不知那时的他是怎样走过来的,暗怪自己对这几个死心塌地跟随自己的兄弟知之甚少,自入永宁之后,玉潇然邀请过他们住进将军府,却都遭到拒绝,只当他们有自己的家,也就随之去了,却原来他们都是不愿意让她看轻自己,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证实自己的价值。 就这样,周全大大方方住进了将军府,如愿以偿地摆脱了青慎的摧残,坐上了将军府管家的位置。 不过第二天,将军府果然井然有序了许多,而且比之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玉潇然在去军营之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周全,果然还是有几分头脑的,看来这管家让他来做还是有些屈才了。 第十六回 威震三万黄甲军 自那日朝堂上赫连明被成元帝禁足之后,玉潇然让小黑暗中盯了几次其动向,果然老实了许多,暗自松了口气,最起码最近不用担心他会出什么幺蛾子了,恐怕此刻他自己正自顾不暇地隐藏自己的锋芒吧,想到这,玉潇然不禁冷笑了出声,惹了本姑娘,休想独善其身! 到了军营,玉潇然翻身下马将缰绳都给上前来牵马的士兵,并吩咐一句“通知所有将士,一刻钟之内在校场集合完毕,违令者军法处置!” 那人看着与平时迥然不同的大将军,愣了愣,随即得令道:“是!” 一刻钟后,所有将士集齐校场,包括一些世家子弟,像是还没单子藐视军令,只有身为校尉的云霄侯爷和中尉里隆两人的位置空着,玉潇然看着前方空着的位置,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正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哎呀,将军兄弟,什么事啊,还校场集合,难道今日有什么新鲜玩法?嘿嘿!” 玉潇然看着那群衣衫华丽姗姗来迟的身影,盯着前方懒洋洋出声那人:“放肆!云小侯爷和宁三公子姗姗来迟,藐视军令,来人呐,杖责二十军棍四季锦最新章节!” 四周之人立刻被今日颇为凌厉的将军唬住,面面相觑,踌躇不前。 云小侯爷一愣,随即又笑了:“将军就爱开玩笑,别吓我了,来,有什么好玩的快说出来吧,大家一起先乐一乐!” 玉潇然面色凝重,看着依旧嘻笑的公子哥们,声音依旧冷冽:“执法军官在哪?拿本将军的命令作耳旁风吗?来人,将云小侯爷和宁三公子抓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是!”四人应声而出,随即架起了云小侯爷和宁三公子。 “慢!”玉潇然又再次出声。 云小侯爷脸色一喜,对着一边惊慌失措的里隆道:“我就说嘛,将军就是跟我们开玩笑的,这不,停下来了吧!” 玉潇然似是没听到云小侯爷的话,朗声道:“皇甲军统领宣威大将军余冉,治军不严,导致军营风气不正,军风散漫,杖责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玉潇然洪亮决绝的声音划进校场三万将士的耳中,也划进了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云小侯爷和里隆耳中,每一个人的表情,都仿佛被雷霹过一般不可思议且震惊,从来都见将军罚人,却不曾见过自罚的。 玉潇然清晰地将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声音依旧:“没听见吗?还不执法?” “这……”一旁严阵以待的执法官面露迟疑,犹豫不前。 玉潇然面无表情:“军令如山,再有惘顾军令者,定罚不饶!还不动手!” 执法官脸一震,随即手一摆:“将军,得罪了!” 这是玉潇然第二次被罚军棍,第一次是因为一次做饭,这一次是因为自罚,当她趴在冰冷的板凳上接受毫不陌生的军棍时,心中不禁大骂,这都做的什么孽啊,明明疼的要死却不得不装出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同时嘴里还得义正言辞地说着:“不准巡私,使劲打!没吃饭吗?” 耳边响起云小侯爷和里隆的惨叫声,云小侯爷惨叫一声怒视玉潇然:“将军,你疯了?” 玉潇然忍住疼痛,笑了出来:“我要告诉你,我不仅是你的兄弟,同时我也是皇甲军的统领,是兄弟,就要有难同当,是统领,更要以身作则!” “那你也不能拉我垫背啊!”云小侯爷愤愤不平,随即“啊”地一声惨叫便疼得抱怨不出了。 玉潇然顶着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回着云小侯爷的话:“军令已下,一刻钟后校场集合,你为何姗姗来迟,我说过,违军令者,按军法处置!” 云小侯爷鼻息重重呼出一声以示自己的不满,却也是哑口无言。 二十军棍很快打完,云小侯爷和里隆被送去上药,玉潇然却要继续趴着,钻心的疼痛传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指尖深深抓进了身下的木凳里,带起细碎的木屑,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心里早就骂翻了天,直骂老皇帝老奸巨猾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苦差事,好好的一个细皮嫩肉的大姑娘屁股才好多久啊,这又开了花! 军棍一出,震惊全军。 “刑毕!”随着一声高昂的声音让痛苦中的玉潇然瞬间被释放。 玉潇然推开前来搀扶自己的士兵,咬咬牙:“去校场!” “将军!”四周将士齐齐惊呼,皆以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玉潇然,同时眼中还闪烁着未明的光芒。 执法军官急忙上前欲扶住玉潇然:“将军,先上药吧唐砖!” 玉潇然稳住身形先,一把将其推开:“怎么,还不集合!” “是!”四周人见再也劝不住他们的将军,无奈听命。 往日当可一跃而上的高台,此刻于玉潇然来说,无异于再受一次酷刑,再一次推开前来相扶的士兵,一步步走向高台。 瘦小单薄却又挺得笔直的背影,倒映在校场每一个将士的眼底,那努力在抑制颤抖的身形,每抖一下,都仿佛是一只无形的手,掐上了每人原本空洞的心脏处,使之也随之颤抖起来,更有甚者,眼底泛起了未明的光泽,波光涟滟。 那是谁?那是他们的将军啊,他本该站精神抖擞地在高台之上居高临下,点将调兵,威风凛凛不可一世,此刻却因一个本与自己毫不相关的理由而狼狈至此。 他们,何时见过这样的将军。 瘦弱不堪,却又刚入血骨。 无赖痞笑,却又能屈能伸。 如果说,前几日他是能与将士们勾肩搭背的酒肉兄弟,那么这一刻,他便已经开始成为皇甲军真正的统领将军。 无可厚非,当之无愧。 三丈高的高台,用了整整一刻钟,但却没有一个人出现过一丝不耐烦的表情或声音。 玉潇然忍住深入骨髓的疼痛,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随即正了正神色慢慢转身,扫了一眼与平时迥然不同的皇甲军,缓缓开口:“你们可知道,永宁的人,怎么说我们?” 众将士一愣,宣威大将军上台的第一句话,不是训斥不是义正言辞的演说,而是问了一个让每一个皇甲军都足以羞愧致死的问题,而且更是让他们无从恼怒无从躲避的问题,因为将军说的是,我们,是我们,而不是,你们。 荣辱与共。 玉潇然看着一个个面露愧色低下头去的将士,哂然一笑,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却是让她的人脸色更加苍白几分:“看来,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啊!” 下面又是一片默不作声。 “他们说我们纨绔!”玉潇然冷笑。 下面头低得更低。 “他们说我们是废物!”玉潇然声音更高。 突然有人抽噎出声。 “他们说我们本不该存在!”玉潇然步步紧逼。 更多抽噎声传出。 玉潇然静默片刻,给他们平息的时间,方大声道:“你们甘心吗?” “不甘心!”稀稀落落的几声胆怯的声音。 “大声点,甘心吗?”玉潇然猛然怒喝。 “不甘心!”较为整齐的声音。 玉潇然鄙夷:“连我都看不起我们自己了!最后一遍,甘心吗?” “不甘心!不甘心!”整齐划一,气振山河。 “知道我今日为何如此吗?”玉潇然满意点点头后,看着将士们疑惑的眼神,接着道,“朝中有大臣奏请一个月后观看皇甲军操演,知道他们什么意思吗?” 校场中将士猛然抬起,看着玉潇然铁血特种兵全文阅读。 “他们想看我们的笑话!”玉潇然高声道,“永宁沉溺太久了啊,他们想找点乐子看看!你们,你,你你!让他们看吗?”说到最后几个字,玉潇然更加高昂。 “不让!” “让不让!” “不让!” “那怎么办!” “但凭将军调遣!” 玉潇然满意点点头:“明日,是本将军给你们最后的放纵!从后日起,魔鬼般的训练正式开始,你们,有谁不想参加可以现在走出,本将军绝不阻拦!但是,一旦今日决定了,如果有人放弃,或者叫苦叫累,那就别怪全军上上下下近三万人每人骂他一句懦夫!” 没有人动。 “最后一遍,有没有人离开!”玉潇然满意看了一眼校场将士,他们不是纨绔,他们是隐藏的千里马,他们在等自己的伯乐。 依旧没有人动。 玉潇然突然笑了,笑的明媚生花,照亮了三军:“现在,你们随意吧,将要迎接你们的,是个不一样的朝阳!本将军也要先回去了,不然这屁股,明日就真的成花了!” “哈哈……”将士们抖然笑出声来,看向那高台上的身影的眼神,多了一分信赖和敬重。 人生不怕强权不怕富贵,独独怕没有人能够从干净明朗的地方,伸出他的刚强有力的手臂,将自己拉出泥泞浅滩。 玉潇然颤颤巍巍走出军营的时候,门口的马已经换做了一辆马车,车夫赫然是已经乔装过的小黑。 玉潇然欢天喜地地一边爬上马车,一边暗赞小黑真是个贴心小棉袄,然这欢天喜地的雀跃却在费力爬进马车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前一刻还威风凛凛势压三军的宣威大将军,这一刻抖然成了卖笑之徒,摆出自认为自己最迷人的微笑:“呵呵呵,不好意思,我上错马车了!我这就下车,下车,嘿嘿!” 玉潇然正要转身下车,马车门“彭”得一声被小黑关上,随即车身开始晃动起来,玉潇然哀嚎一声,只听马车里传来阴恻恻的声音:“敢情你勇贯三军的宣威大将军也有落荒而逃的时候!” “嘿嘿,谨!”玉潇然看着那眼神中冒火的少年,“你怎么来了?” 车内显然是正襟危坐的青谨,此刻脸上虽笑眯眯的,但却掩饰不住对爱惹麻烦得某人的怒火:“我再不来,恐怕你明天会带着朵水仙花屁股见人!” 某人鼓起勇气无视少年的怒气,依旧笑眯眯却是有些嗔怒道:“瞧您这话说得,好歹人家也是一未出阁的姑娘,什么屁股不屁股的!” 青谨冷哼一声:“现在想起自己是个姑娘了,可惜,晚了!” 随后,车外赶车的小黑便因车内传出杀猪般的惨叫而嘴角染上一朵不易察觉的温柔红晕,然后耳朵里心里便只剩下某人讨好的声音:“啊,疼!疼!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哼,手下留情,当时挨棍子时怎么没让人家手下留情……” “啊!谨,趁机报复啊趁机报复,小人!小人!……” “我本来就没长大……” …… 第十七回 精打细算大将军 玉潇然回了府之后,刚刚趴下,周全便阴沉个脸来报:“老大,云侯府来人说请您过去一趟,云老侯爷请您去府上赴宴!” 玉潇然豁然起身:“云老侯爷?完了,莫非是打了他的孙子,这老家伙护短来了!” “哼!”青谨斜眼,“这时候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周全早已习惯青谨对玉潇然的冷嘲热讽,但现在却没有心思玩笑,一转身向门外,玉潇然猛然出声:“站住!你干什么去?” “我去打发了他们!”周全扭头看向玉潇然,“你这个样子,哪能乱出门!” 玉潇然侧目:“他们?” 周全道:“是啊,云侯府管家在门外等着,说是替您安排了马车!” 玉潇然不禁冷笑:“看来这云侯府,是不去也得去了!” “老大!”周全脱口而出,“你不要命了!” 玉潇然慢慢爬起来:“没事,已经上过药了,好多了,赴个宴应该没问题!那家伙的药管用得紧,放心吧!” “哼!”被指到的青谨一个冷哼,“我又不是神仙!” 玉潇然赶忙呵呵陪笑:“哪里,你就是我的神医弟弟,神着呢!” 后者立刻撇开头去,不去看某人每动一下,便龇牙咧嘴的表情! 周全出声:“云侯府一定高手如云,小黑也不好潜入,不如叫小师父明目张胆跟着去,反正他是您弟弟!” “不必了!”玉潇然摆了摆手,“我是光明正大入侯府的,他一个已经退出朝堂的老侯爷能拿我怎么着!不用担心!” “云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青慎的声音从门外传出。 “我知道!”玉潇然道,“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二品宣威大将军,明里能拿我怎么着,况且,我总觉得这事不算是坏事!走着看吧!今天我去定了,谁也别想拦我,也不许你们跟着!” 最后,终是没有人能说服玉潇然,只能任之吃力地爬上云侯府的马车。 云侯府的大门华贵又古老,无不在向来人诉说着这个家族的悠久历史和高贵,玉潇然被管家一路引至正厅,很意外,正厅中果真筵席已摆,美酒佳肴,座位上却只有一位须发半白的老者,神采奕奕目露精光,玉潇然立刻认定,这便是传说中云家家主,自小便被送入宫中与先皇结伴,为先皇的异姓兄弟,戎马一生,安内除外,功震一时。 云老侯爷看了一眼立在门口不尴尬也不急躁的宣威大将军,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随即抬了眼道:“余将军?” 玉潇然立刻不慌不忙行礼,对这功成身退的云老侯爷还是有几分敬佩的:“小子确是余冉!” “噢!”云老侯爷不紧不慢,不悦地瞥了管家一眼,“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请宣威大将军来赴宴吗?让客人待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请进来!” 上了年纪的管家立刻一脸诚惶诚恐:“小的该死,是小的疏忽了!” 玉潇然一边整了整衣着向下座走去,一边腹诽这二重唱的主仆,她就不信,没你云老侯爷的同意,这管家当真胆子大到敢把自己谅在门口惊涛骇浪最新章节! 玉潇然一落座,感觉到座下的柔软,心中却不禁又对面前的老者多了几分好感。 云老侯爷一声“开宴”,便立刻有丫鬟斟酒布菜,云老侯爷指着桌上的菜:“听闻余将军对美食颇有嗜好,这些都是精挑细选的食材,将军尝尝!” 玉潇然早就瞧见,一桌美食佳肴看着虽然不甚华贵,但再仔细一看,便可知其精致细道,难得一遇的菜中精品,也不客气,既来之则安之,有吃的为何不吃,反正不担心有毒!刚夹起一筷火烧锦上鸳鸯,肉已到了嘴边,只听云老侯爷不轻不重一句话砸了下来:“听说,今日将军把云飞打了?” 玉潇然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却依旧是不紧不慢吃下了嘴边的美食,不紧不慢咽下,又喝了口不算辛辣的酒,心中再腹诽一遍酒真不怎么样,最后慢吞吞答道:“是!” 云老侯爷也够淡定,不愧是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人物,看着玉潇然这一连串不紧不慢的动作丝毫没有不耐,待其回答完之后轻轻一笑:“余将军倒真是敢作敢当!” 玉潇然不卑不亢道:“侯爷缪赞!”不承认行吗,三万多双眼睛看着呢! 云老侯爷重重一哼,听不出喜怒:“余将军答的倒是挺快,难道不知云飞的身份?” “知道!”玉潇然放下筷子,“皇甲军校尉,末将直系下属!” “还有呢?”云老侯爷喝了口茶。 玉潇然毫不在意:“还有皇亲王侯,世袭侯位!” “既然知道,你还能下得去手?” 云老侯爷声音微微提高。 玉潇然答得毫不含糊:“为什么不能?我乃圣上亲封从二品宣威大将军,掌三万皇甲军,既是皇甲军,那便都是我的下属,军有军规,有违军令者,定罚不饶!” 云老侯爷嘴角扯出一抹冷芒:“年少轻狂,不知轻重!” 玉潇然依旧不喜不怒:“既年少,何不轻狂!既不知,何为轻重!” 云老侯爷冷哼一声:“好个余冉,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我若一封奏折呈上,你这宣威大将军的位置还能坐得住吗?” “末将相信侯爷的能力!”玉潇然不卑不亢,“也相信您立刻可以把我打回原形赶出永宁,但末将知道,您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云老侯爷声音沉重。 玉潇然悠然又夹了一筷烤乳猪,慢慢咀嚼品尝,样子颇为享受,欣然下肚之后方道:“且不说云老侯爷一直以来刚正不阿的正直忠厚的美名,便单单说此刻,侯爷若真想如此,末将又怎会在此品尝如此美酒佳肴呢?” 云老侯爷一愣,随即出人意料地仰首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好个余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揣摩本侯的心思,你可知单凭这一点,你就已经触了我的忌讳!” “这说明末将所料不错,不是吗?”玉潇然欣然又吃了口菜。 “哈哈……”云老侯爷又再度笑出声,“有趣有趣,本侯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么聪明又有趣的人了……哈哈……” 玉潇然抬起酒盏一饮而尽,眼中精光掩进一张一合的眼睑中。 “但是……”云老侯爷面色一沉,“余将军好像还忘了云飞一个身份莽荒纪!” “什么?”玉潇然微微正身。 云老侯爷声音沉重:“余将军当真不知?” “还请王爷示下!”玉潇然心中沉重,顿时有些摸不着这云老侯爷到底有何目的了。 云老侯爷摸了摸下巴处一把短须,微微后靠:“本侯听说几日前云飞以一个月随从为赌输于余将军,作为云家后人,就应该愿赌服输,所以,今日本侯除了宴请将军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请将军领回自己的随从!” “呃……”云老侯爷话音刚落,玉潇然一口核桃酥卡在了嗓子眼。 云老侯爷看到玉潇然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像是很乐意见着眼前这位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的宣威大将军变了脸色,继续洋洋得意道:“今日云飞已经让我从军营提了回来,今日,就让他随将军回府吧!” 玉潇然艰难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您……您在开玩笑吧!” “将军觉得我请你来是专门给您开玩笑的?”云老侯爷眼中光芒一闪。 玉潇然脑袋一转,立刻明白了,敢情这老狐狸请自己来事给他自己看孙子来了,打得好算盘啊,自己的孙子不好管放到我将军府来了,还以为今日是什么鸿门宴,原来套子在这里下着呢,她突然笑了,笑得很贼:“侯爷您说笑了,将军府庙小财薄,怎么能容得下小侯爷这尊大佛,末将不敢!” 云老侯爷看着面前宣威大将军的精打细算的笑容,终于知道前几日传言确实是不假,宣威大将军确实是够无赖,够厚脸皮,轻轻一笑:“余将军好大的胆子,敲诈竟敲到我云侯府来了,哼哼!” 玉潇然依旧稳坐不动,机会千载难逢,若是抓不住就会稍纵即逝:“末将不敢!”却是不再说话,你老侯爷打得好算盘,我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推脱不掉,不把我喂饱,哪有力气帮您看孙子。 正在此刻,那方才给玉潇然带路的管家进门在云老侯爷耳边耳语了几句,云老侯爷摆了摆手,管家随即恭敬退下,云老侯爷在此轻轻一笑:“余将军加还真是兄友弟恭啊!” 玉潇然摸不清楚云老侯爷为何有此一说,既摸不准,那不说话便是最好的,不然说错一个字,这买卖可就亏大发了。 云老侯爷见玉潇然不说话,一时间也沉默起来,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漱了口,眼睛瞥了玉潇然一眼,末了忽然哈哈大笑:“罢了,罢了,后生可畏啊!我老了,老了啊!后街的金锦云药材铺子,是我云家的产业,就当是本侯送给将军的见面礼吧!” “侯爷盛情,那末将就却之不恭了!”玉潇然欣然接受,云家不仅在朝堂极有威慑力,而且在商道上也是首屈一指的商贾,不只是云家,永宁的几大家族,哪一家没有一些产业,否则只靠朝廷那些俸禄,早就饿死了,这一小小药材铺,对于云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对于自己来说,却是自己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帝王反复无常,今日给自己无上尊崇,明日说不定自己又会一无所有,不如经营下自己的家业,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永宁的大街小巷,腰杆总是笔挺的,再不用仰人鼻息。 云老侯爷重重一哼:“你到时得了便宜还会卖乖!” 玉潇然轻轻一笑:“谁不是呢!”我是得了便宜,可是您云家却把未来家主这么个大山压给我,一个药铺而已,我还亏了呢! “哈哈……”云老侯爷向后一挺,“你这小子,胆子不小!哈哈……不过,本侯喜欢,云飞若及你一半……唉,罢了,你去吧,你府上管家来报,说是令弟突染风寒,即刻让回去!” 玉潇然心中一暖,随即掩去,起身行礼:“那末将就告辞了!” 第十八回 天生戏子无可比 秋夜凉如水,月华微弱,云侯府门前马车上那两盏橘黄色的行灯,却仿佛如初升的朝阳,穿过了重重云层山峦,放出旖旎的风华铺开锦绣,晕染一种安定人心的颜色,玉潇然心底的某个地方,瞬间温软了下去,走出那险些让人喘不过来的的古老的云侯府,擦了把手心中的细汗,慢慢向那温暖的福地行去。 刚下台阶,身后突然传来云侯府管家的声音,玉潇然转过身去,管家低首恭敬道:“我家侯爷说了,将军忘记把您的随从带回去了!” 玉潇然看着那一顶不断颤抖的大黑轿子,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呜呜”得抗拒声音,心中苦笑一声,云老侯爷啊云老侯爷,果真是一点也不吃亏,拿你点山芋,还非让自己把手烫上一烫。 云侯府管家将玉潇然的神色收进眼底,再次催促:“将军,夜黑风高,令弟还在府上等着呢!” 玉潇然咬牙切齿:“代末将在此感谢老侯爷大礼!”多谢您老人家送给我一个盛怒的不甘愿的云小侯爷! 管家一躬身行礼,似乎极为恭敬:“小的一定带到!” 玉潇然转身向马车走去,身后管家一个眼色,八个轿夫抬着轿子跟了上去。 远远地,周全迎了上来,上下看了玉潇然一眼后舒了口气:“老大,没事吧!” 玉潇然看了一眼身后的大轿子,丢下一句“上车再说”便爬上了马车。 不出意料地,青谨在车中严阵以待,车门一被打开,立刻精准地飞入来人嘴中一粒药丸,同时冷哼一句:“还活着,很好!” 玉潇然吞下口中丹药,伤口处立刻传来清凉的感觉,疼痛瞬间减轻了许多,看了一眼后钻入马车的周全将马车门关上之后,立刻趴在了事先准备好的被褥上,将怀中的东西掏出递给周全:“你有的忙了!” “这是什么?”周全接过地契模样的东西打开来看,立刻大惊失色,“天啊,金锦云药铺契书,死定了死定了,老大,你竟然敢偷云侯府的东西,完蛋了完蛋了!” 玉潇然费力抬手拍了周全的脑袋,面带鄙夷:“胡说什么,瞧你那出息样,本将军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会干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想要什么直接大摇大摆地就去抢就是了,还用得着偷!” “什……什么?”一把丢掉手中‘赃物’,周全额上冷汗渗渗,“抢……抢来的?你你……” 一旁青谨斜眼冷笑一声,接着周全的话:“周大哥,你见哪个从人家家里抢完后别人还亲自相送的,依我看,八成是骗来的!” “嘿嘿!”玉潇然看了一眼青谨,“谨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青谨凉凉看了玉潇然一眼,后者立刻识趣地结束玩笑,惹毛了神医,自己面对的会是那些让自己生不如死的药。 玉潇然正了正神色,一五一十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交代了一遍梦里桃源最新章节。 周全听完之后嘴巴张的老大:“就……就这样,不但捡了个随从,还得了间顶级药铺……” “把你的大嘴巴给我合上!”玉潇然瞥了一眼周全,“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 周全一愣:“怎么?” “云家在永宁极有势力,永宁多少人盯着巴结着,无奈都被云老侯爷一句不喜结交而打发,今天我们和云家扯上了关系,你以为还消停的下去?”青谨凉凉说道。 玉潇然无奈一笑,揉了揉额头,趴在玉枕上闭目养神,接下来不知这云小侯爷怎么闹腾呢! 回了将军府,玉潇然命人将云飞抬进房内,随后自己便跟进去了。 “呜呜……”云飞云小侯爷被堵着嘴巴五花大绑地丢在床上,一见来人是玉潇然,立刻怒火冲天怒视之。 玉潇然悲叹一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打个商量,不许大吵大闹,我就把你放开,你若同意,便点点头,若不同意,那我可就走了,这将军府没有我的同意,也不会有人进到这个房间来,而且,你怎么来此你也知道,不必指望云侯府有人来救你了!” 很难得,盛怒之中的云小侯爷还能听得进去玉潇然的话,发现怒视无法震慑面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将军之后,沉默了片刻,乖乖地点了点头。 摆脱束缚的云飞不出所料地跳下床,自然不会真的听话,一手指着玉潇然一手捂着今日被打得屁股:“好你个余冉,算是本侯看错你了,枉本侯还拿你是兄弟,你竟然这么对我!你……哼!卑鄙无耻!” 玉潇然任之发泄,只是斜眼看着。 “哼!”云飞怒骂完之后,见玉潇然不说话,一声冷哼,“怎么,理亏了,知错了,没话说了!本侯告诉你,想让本侯做你的随从,痴心妄想!” 玉潇然却在云小侯爷的喋喋不休的话语中慢慢弯下身去,脸色越来越苍白,到最后全身瑟瑟发抖,再也站立不住,一手支撑着床棱慢慢蹲了下来。 正在喋喋不休地表示誓死不愿屈服强权的云小侯爷看着慢慢下沉的玉潇然,脸色一变,连忙退后一步,警惕看着蹲下身去的身影结结巴巴道:“你……你想耍什么花样?我告诉你啊,我我不吃这一套!我……我……你……”云小侯爷看着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渐渐没了下文。 玉潇然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云小侯爷,咬了咬下唇,却是一张一合却是说不出话来,渐渐伏在了床边。 “喂!”云小侯爷面色一变,凑上前来,“喂,你你……你怎么了?是不是要死了?不……不关我的事啊!” 玉潇然深呼一口气,嘴唇慢慢动了动,似乎极为虚弱:“我……我可是挨了五十军棍的!” 玉潇然话音刚落,云小侯爷这才想起,面前这人挨得棍子比自己要多的多,而且还是因为自己,先是一愣,然后声音极其没有底气:“活……活该,这可不怪我!” “我没怪你!”玉潇然听着云小侯爷低下去的声音,眼中精芒一闪而过,“你也知道,那日的赌注,我确实是说了不作数的。今日我本也应该在府中休养的,却被你爷爷请了去,将你带了回来,导致我这伤口又恶化了,我……我……”说道最后,玉潇然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随时要随风消散似的。 玉潇然这一番话,顿时将自己的干系撇得一干二净,赌注是被你爷爷强加给我的,与我无关,不仅如此,为了这个破赌注今日自己的伤口也恶化了,还是因你而起,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玉潇然的拿手好戏,恶人先告状,得了便宜再卖乖,先人而发制无上武法。 云小侯爷果然被玉潇然唬得一愣,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又见玉潇然声音弱下去连忙惊慌道:“你……你没事吧?快快来人啊,将军出事了!”见玉潇然不答话,云小侯爷立刻紧张地大喊出声。 周全和青谨闻讯而来,待看到地上的玉潇然,立刻大惊失色,立刻将其扶起,青谨一脸怒色看向云小侯爷:“你做什么了?我大哥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成这样了?” “我?”云小侯爷被面前这十三四岁的少年问得一愣,随即想起是自己的爷爷将其喊去而导致伤口恶化,立刻有些心虚地面红耳赤起来,嘴上却是不服输道,“关我什么事,他……他自己莫名其妙就这样了!” “凌少爷!这是云小侯爷,不得无礼!”周全出声制止,“将军的伤要紧,还是先扶将军回房吧!” 言下之意,人家家大势大,就算是有事也不能怪罪到人家头上。 周全话音刚落,云小侯爷的脸色更红,眼见被周全和青谨扶出房门的玉潇然,突然手一抬,指向了自己:“你……你……”云小侯爷心中立刻咯噔一声,看了过来。 “我大哥问你不是要走吗?”青谨见云小侯爷一脸迷茫,连忙贴心地解释。 “你怎么知道?”云小侯爷看着青谨。 青谨面不红心不跳,理所当然道:“因为我们是兄弟,血浓于水,心有灵犀!” 云小侯爷再看向玉潇然,后者脸色苍白,虚弱地点了点头,肯定了自己肚里的蛔虫的猜想。 云小侯爷咳了一声,不自在道:“我爷爷既然把我绑……。啊,不送来,一定是不希望我回去,所以,我就暂且在这住下了!” 听完云小侯爷的话,玉潇然似乎是极为满意地松了口气,头一歪,倒在了周全的肩头。 周全和青谨立刻脸色大变,急急忙忙扶着走了,只留下了在原地惊魂未定的云小侯爷。 一回到房间,青谨立刻将手中的人丢在床上:“行了,别装了!” 周全一愣,看着床上目光如炬没有半分不适的玉潇然,哑然失笑。 玉潇然嘿嘿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神医的眼睛!” 青谨哼了一声,丢下一瓶药:“睡前再服两粒!”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周全看着上一刻还面色苍白这一刻却神采奕奕的玉潇然,不禁叹为观止,咱家老大,不仅武艺高强,就连做戏也如此逼真,管叫那永宁第一戏坊的戏子羞愧致死。 玉潇然看一眼周全:“药铺就交给你打理了,管家!”早先玉潇然观察周全管理将军府的时候,就发现周全为人极为灵活,府中上下不仅打理得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就连圣上封赏的那千亩良田,他也打理得甚好,可见是极有经商天赋的,药铺交给他,再放心不过。 “我!”周全一愣,随即眼中光彩大放跃跃欲试,“老大,我……” 玉潇然轻笑一声:“怎么,难道你还叫我一堂堂大将军去做掌柜的不成!交给你,你就放心去做,我不过问,你多给我赚钱就是!” “哎,是是!”周全眼中目光闪动,为遇到有一个能赏识相信自己的人而激动不已,“老大,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打理!给您赚大把大把的银子来!” “恩,去吧!”玉潇然微微阖了眼。 第十九回 皇权新贵针锋对 第二日,玉潇然还未醒来,门外便传来周全急切地拍门声:“老大,老大,不好了!” 玉潇然懒洋洋回应:“什么事啊,大呼小叫的?” “正厅有人来说是宁家来访!”周全气喘吁吁道。 玉潇然豁然起身,迅速穿好衣服,起身开门:“宁家,哪个宁家?” “哎呀!”周全一拍大腿,“永宁还有第二个宁家吗?北牧第一商贾,宁家啊!” 玉潇然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来做什么?” “好……好像是他们管家把宁三公子带来了!”周全小心翼翼看着玉潇然脸色。 玉潇然立刻呜呼哀哉,这下玩大了,心中这样想着,却是脚下不停地向正厅走去。 “哎呀,本将军不知宁家有人来访,有失远迎,失敬失敬!”玉潇然摆出一脸笑容对着一脸愤慨的宁三公子和他旁边上了年纪的老者。 那上了年纪的老者一见玉潇然,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行礼道:“小的宁府管家宁弘,给余将军请安,一大早前来冒昧叨扰,还请将军海涵!” 玉潇然不动声色看将老者申请收入眼底,看着宁三公子一脸有怒不敢言的样子,立刻断定这管家绝非宁家一般管家,却是直奔主题道:“哪里哪里,宁府来人,真是让我这蓬荜生辉啊,只是不知这是……” “噢,我家老爷向来不喜人出尔反尔,尤其是我宁家子孙,听说我家三少爷曾做赌输给了余将军,所以特此来遵守赌约!”宁弘说道。 玉潇然立刻大气摆手:“哎,哪里哪里,我等年少轻狂,在一起寻个乐子罢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隆重!” “就是!”宁三公子小声嘟囔道,却被老宁弘轻轻一瞥又沉寂下去。 宁弘正色不悦道:“余将军这是哪里话!怎么说我宁家在永宁也算是上的了台面的大家,如何能够出尔反尔而贻笑大方!三少爷输给了将军一个月为随从,小的奉我家老爷之命特将少爷送了来,完成赌约!” 玉潇然冷眼看着这管家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不拆穿,她明明记得宁三公子输给自己的是自己一年的酒钱,何时变作了一个人,虽记得清楚,却装作不知道:“是吗?本将军近日琐事缠身,记不真切了,还是算了吧!” 得了便宜还卖乖! “将军!”宁弘自怀中掏出一物塞至玉潇然手中,“这是宁家家主的一番一心,还请将军笑纳!” 玉潇然塞回去:“无功不受禄特工猎艳手!” “将军客气了!”宁弘又塞回来,“我家少爷跟在将军身侧,不能白吃白喝,将军若是不收,那便是看不起我宁家了!” 玉潇然立刻故作大惊失色:“宁管家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既如此,那本将军便却之不恭了!” “我家老爷交代的事情小的已经完成,就不叨扰将军了,少爷就麻烦将军了,小的告辞!”说罢,好像生怕玉潇然反悔似的,不等其答复便大步转身丢下宁三公子带人速速离去。 玉潇然打开宁弘给的东西一看,立刻眉开眼笑,不就是第一商贾大家啊,一出手就是一个绸缎庄,还有这巴掌大的夜明珠,怎么着也价值连城了吧,看来,有的周全忙了,再看一眼满面怒容的宁三公子,玉潇然一挥手:“来人,把云小侯爷西侧的厢房收拾出来,给宁三公子住!” 宁家事刚一落定,周全又急急忙忙来报,西京王府有人来访,玉潇然一愣,西京王府来头也是不小,其家主蒙根都是北牧唯一的异姓王,也是草原氏族,在北牧有绝对的权威和话语权,其先祖在北牧建国之处立下过汗马功劳,后辈虽无什么大建树,但后世北牧皇帝为表示对草原本土居民的尊重,一直以来都允许西京王府只兴不衰,所以说,西京王府在北牧也算得上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而这次西京王府送来的随从,赫然便是同云小侯爷一起被玉潇然打了二十军棍的里隆。 继西京王府收到一个马场一个随从之后,永宁世家大族纷纷抱着近朱者赤的心态将自家少爷送至将军府,一日下来,将军府中已收了六家少主。 周全看着满桌的地契珠宝眼睛放光两眼发直,玉姑娘却在内心不断呜呼哀哉,完了,麻烦来了。 这不,将军府,一时人满为患的同时,更是门庭若市。 原因是,各大世家同时闹出如此动静,自然瞒不住永宁想要攀权附贵的文武官僚们,在各大世家将王孙公子送来的同时,永宁文武百官也纷纷来访,与其说是探望宣威大将军,不如说是来巴结各大世家,玉潇然不甚头疼,最后干脆闭门谢客,方安生下来。 王孙公子被自家爷爷或亲爹送给了别人做随从,虽一个个叫嚣不止,但却也不敢违背家主的意思,只得乖乖待在将军府作威作福,玉潇然也不管,任他们折腾,反正这他们家送来的随礼足够再建十座府邸了。 这边收着礼,玉潇然确实不忘军营大事,一大早便把六位阔少从床上拎了起来,当然,不出意料地遭到了六位阔少的抗议。 玉某人一句“不去也行,喏,这是你家的财宝和房契,你一并带走吧,我这将军府装不下您这大佛”而让六位趾高气昂的阔少瞬间变作了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跟着去了军营。 至此以后,军营众将士格外配合,被玉潇然开始了魔鬼般的日夜操练,却没有一人敢叫嚣生事,你想啊,永宁可以横着走的王孙贵少都做了黄甲军将军的随从,谁还敢在其面前装大爷,否则,一不小心,宣威大将军便把他们家气势汹汹的随从放了出来,你咬啊,你兴啊,你打啊!敢吗? 永宁上下一时间都在诉说着这个传奇,宣威大将军不仅能降凶兽,而且能压恶少,绝对的千古第一人。 同时玉潇然这一举动,被王孙士族压榨多年的寒僚们掀开了一道重新做人曙光,他们无意间开始挺直了腰杆走路了,看见大家世族再也不点头哈腰了,在朝堂上也一改往日的阿谀奉承为针锋相对了。 成元帝一时喜出望外,大有北牧前景在望之感。 牵一发而动全身而动全身,永宁,一时间气氛仿佛有些不同往日了。 然罪魁祸首却俨然不觉,此刻正趾高气昂地带着自己的六个衣着光鲜的随从招摇过市,却在眼瞥到河岸边那一抹如同茉莉花开的羞涩笑颜而停了脚步基因守护神。 这个笑容,玉潇然极为熟悉,曾经唯恐避之不及,如今在此时此景竞相绽放,却让她本是春风得意的心情瞬间如同冰雪封山般寒冷。 云小侯爷本就对身为随从的身份而恼恨不已,此刻触不及防被停了下来,不禁愤然出声:“干什么呢?” 宁三公子财大气粗,却也最是极擅察言观色审时度势,扯了扯云小侯爷的衣袖顺着玉潇然的眼光孥了孥嘴,云小侯爷顺势一看,初秋之际一片杨柳低垂,夕色笼罩人工河岸边上一对相视而笑的男女茕茕孑立,目光却在触到那英俊男子的面容时愣了愣。 云小侯爷一愣之际,玉潇然却已大步走去,对着那巧笑嫣然的少女,犹豫了片刻,然后像是下了极大决心似的出声:“婉真!” 正对着华衣男子浅笑的女子赫然便是宋婉真,在看见玉潇然之后先是一愣,然后脸色迅速变得十分难看,拉起身边的男子转身便欲离去:“陈大哥,我们走!” “陈大哥?”玉潇然一愣,随即胸中怒火更胜,一个闪身挡在宋婉真面前,“你跟我走!” “我?”宋婉真先是一愣,随即冷笑出声,“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说!” “我……”向来伶牙俐齿的玉潇然被宋婉真这话问得一愣,却是再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宋婉真的手臂,“你先跟我走,我有话对你说!” 宋婉真被玉潇然触不及防一抓,极为恼怒:“放开我!” “余将军此举似乎有所不妥?”宋婉真身侧的男子眼中光芒一闪,而后徐徐开口。 “陈大哥,我们不要理他,我们走!”宋婉真一边挣扎一边对身侧的男子道。 玉潇然冷笑:“陈大哥?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宋婉真还未开口,身侧男子却是不紧不慢略带歉意地对着宋婉真:“婉儿,抱歉,我骗了你,我不姓陈,我姓赫连,单名一个明字!” 一句话,玉潇然眼中光芒一闪,好你个赫连明,先下手为强。 一旁除却云小侯爷以外的五人一脸震惊,赫连明谁会不知,当朝荣宠盛隆的明王殿下,聪明睿智精明能干,颇受成元帝宠爱,只是最近被因一首满城风雨的歌而被帝王迁怒,禁足府上,却被几人好巧不巧地撞见,而且更不巧地是,自己正跟随的将军仿佛正和明王在抢女人! 一时间,六人又是紧张又是兴奋,紧张的是自己撞见了赫连明擅自出府的私事,兴奋的是自己无意间撞见了两男争一女的振奋人心的事,而且这两个男人,一个是权倾朝野的明王,一个是风头正盛的宣威大将军。 到底是新贵战胜皇权,还是皇权压倒新贵,几人热血沸腾,若不是此刻剑拔弩张,恨不得搬把太师椅,上一桌好酒好菜,痛痛快快地欣赏这一场旷古大戏! 赫连明的话不仅震惊了一旁六人,更是震惊了宋婉真,她抓着赫连明的手慢慢松开,不可思议地看着赫连明,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尊贵而欣喜,反而一步步后退:“你……你……” 赫连明以为宋婉真一时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未反应过来而惊慌,毕竟皇子身份尊贵,不是谁想相与便可攀附的上的,摆出自己自认为最为明朗的笑容:“是的,我不姓陈,我姓赫连!婉儿,过来!” 然宋婉真接下来的动作却是让赫连明反应不及,她一把甩开手中的衣袖,看着赫连明明朗的笑容在自己后退中一步步破碎,伸手指了指面前的两人道:“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讨厌你们!”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跑开。 第二十回 将军媳妇被人抢 玉潇然给宁三公子和里隆使了个眼色,后两者悻悻向宋婉真追去,脸上一副无比惋惜自己错过好戏的表情。 赫连明始料未及宋婉真的反常的表现,待回过神之际宋婉真已跑出了老远,正欲追去玉潇然却是一闪挡在其面前:“王爷哪里去?” “大胆!”赫连明眼中闪过阴鸷的光芒,“余将军可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玉潇然岿然不动,面不改色:“末将失礼,只是满朝皆知婉真乃末将未婚妻,却不知王爷这是为何?”玉潇然问这话合情合理,任你权势滔天,抢别人妻子却是每一个男人所不能容忍的事情,尽管她不是男子,但她也不能看着赫连明对宋婉真有所图谋,因自己一时疏忽,竟让赫连明钻了这么大的空子,只是,此刻才知,不只是否已是亡羊补牢。 “未婚妻?”赫连明一声冷哼,“余将军恐怕还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吧!婉儿已与我说过,你骗了她,她与你早已恩断义绝,余将军却还如此自恃过高,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玉潇然一听赫连明说自己骗了她,心中立刻“咯噔”一声,却依旧不动声色道:“我骗了她?这话从何说起,这不过是婉真与末将的别扭罢了,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余将军与婉儿的误会,自是与本王无关!”赫连明冷哼一声,“本王只知本王与婉儿相谈甚欢,余将军若是在阻拦本王去路,以下犯上,可就休怪本王无礼了!” 玉潇然一听赫连明的话,便知宋婉真没有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暗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是对她更加的愧疚,更不能让她成为赫连明手中的棋子,想到这里,再也不做他想,也冷声道:“末将自知自己官小人微,以下犯上,王爷自可呈报大理寺说今日末将在永宁街头冲撞了王爷,末将愿受任何责罚!” “你!”赫连明一愣之后便是气结,未曾想到面前一小小新晋的将军竟敢威胁他,再一看一旁衣着华丽的云小侯爷几人,自知自己擅自出府已是理亏,若是传入圣上耳中自己也捞不着好处,“哼”一声之后一甩衣袖转身大步离开。 玉潇然看着赫连明匆匆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烁不定,心情坏到极点,赫连明打得好算盘,通过宋婉真不仅可以探听到自己的消息,而且一旦抱得美人归,宋世涵纵使不想加入明王阵营,却也要因为自己的女儿而站在赫连明那一方,好大的手笔,好深的心计末世重生之龙帝! 玉潇然正沉思间,肩膀上突然一沉,身后传来云小侯爷无比豪情万丈的声音:“好小子,有胆量,敢跟堂堂二皇子叫板,就冲你这勇气,侯爷我服了你!” 看一眼一脸兴奋的云小侯爷,若是搁在平时,玉潇然一定会自吹自擂或是虚与委蛇一番,此刻却是没有心情,头也不回地离开。 云小侯爷也不介意,只道是其心情不好,看了看身边一脸意犹未尽的几人,耸了耸肩跟在其身后。 将军府内。 “现在怎么办?”青慎甚少开口,此刻也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找宋世涵商议一下!” “不成!”玉潇然眉目沉重,“他只是一个臣子,皇家的事断不会参合进去的,而且他视婉真为掌上明珠,若真与赫连明成了好事,你觉得他还会站在我这一边吗?现在他对我和赫连明的事知道不少,若是有一天他真站到赫连明那边去,那也是我们滚出永宁的时候了!” “那怎么办!不能眼睁睁看着婉姐姐落入他人魔掌之中啊!”青谨也急了,在相府之际,宋婉真一直对青谨和青慎二人照顾有加,如今眼见她身陷囹圄又怎会不急。 玉潇然眼中闪过黯然,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说到底,还是我害了他!若是她因生我的气一时被蒙蔽也就罢了,可若是她真的对赫连明动了真情,那又怎么办!” “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小黑身形一闪,自窗外飘了进来。 玉潇然愣了愣,听着小黑生硬的话语,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却也一瞬间茅塞顿开,与其在这里自责,还不如早日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将屋内几人赶了出去,玉潇然托腮看着不断跳动的烛火,一夜未眠。 这边玉潇然忙得焦头烂额军营诸事,那边成元帝忽然毫无预兆地一纸诏书召告四海:一月之后,将在永宁皇宫,为思彤公主挑选驸马。 公主选驸马本不是什么稀罕事,重点是思彤公主的陪嫁之礼――五万匹战马,而且传闻思彤公主容色倾城,才德兼备,颇受成元帝宠爱,几乎是达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消息一出,各大小国立刻炸开了,良兵易得,战马难求,除却拥有广袤草原国土的北牧,试问哪个国家能有如此手笔,各国皇室从不缺银子,却偏偏战马极为难买,五万匹战马,足够给任何一个国家带来装备精良的骑兵! 四海谁不心动,各大小国皇子纷纷动身,势必不但要抱得美人归,更要带回五万战马,成元帝虽扬言各国未曾婚娶四十以下的男子皆可赴会,但明眼人心里再清楚不过,成元帝这是要选皇子为驸马。 接下来的时间里,各国皇子纷纷前往永宁,一时间,永宁大街小巷对此事津津乐道,人人都竞相猜测到底会花落谁家,战马谁得,谈论着思彤公主有多么多么的惊为天人,其竞相传颂的程度,俨然已远远改过了玉潇然曾徒手降凶手,智勇杀敌寇的风头。 玉潇然却是对着这震惊四海的诏书冷笑不已,最为宠爱的公主,五万战马为陪嫁,真是大手笔啊,你可还记得,你还有一个女儿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玉潇然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全都转化到了黄甲军将士身上。 秋风萧瑟,月已高悬,所有在校场或是练习把式,或是两两对战,或是骑射的将士们都纷纷用眼角余光瞥到在一旁练剑练到大汗淋漓的将军,这是疯了吗,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让歇息!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叫一声累,因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来自将军身上的愤怒,这种愤怒,似乎呈一种星火燎原之势,迅速传遍了军营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手下不停的将士们也愤怒了,谁敢惹他们英明神武的将军,杀菩提树之疯狂进化! 玉潇然没日没夜操练黄甲军和自己,无论如何,她再也不能有所差错,同时她也坚定地认为要有自己的力量,所以有时干脆直接宿在军营不回,她非驻军,与云小侯爷几人不同,三日一朝不得缺席,只在每日早朝前一晚回府歇息。 这日,玉潇然刚回房安歇,一踏进房门,还未等有所反应,眼前黑影便是一闪,小黑已挡在面前,气势冷冽,蓄势待发。 眼眸一敛,玉潇然对着身前小黑道:“小黑,你先下去吧!” “是!”小黑一愣,一丝莫名的色泽闪过眼底,却也是恭敬道了声是退出。 “不错,挺称职!”一声戏谑带有磁性的男声自屋内传出,屋内那人斜靠软榻,媚眼中波光流转,仿佛比那九天之上的玉盘倾泻下的银辉更为光彩夺目,风情妖娆间隐约透出一种三分睥睨天下的威严,三分看尽世间百态人生的沧桑以及几分讥笑红尘世俗的不屑,光滑如绸缎的墨发一半用琉璃玉般的发带模样的东西束起,一半随意的在半空中摇曳生姿,一袭紫衫如流水般在妖娆却又起伏有力的身姿上顺势而下,随着那人的优雅的动作不断掀起阵阵旖旎的波澜。 然而,最令人惊心动魄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那一抹似笑非笑的旖旎薄唇,悠然绽开一种令人如痴如醉的红晕,仿佛一片绽开的曼陀罗花,明知有毒,却偏偏不可自拔。 不是第一次见这人风华冠世,却又一次次地为天作之美而震撼心神,故作淡然踏进房门悠闲坐下的玉潇然,在下一刻瞥见那一抹惊心动魄的殷红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脚下一顿,眉目中闪过一丝可疑的狼狈和羞赧,却又在瞬间被通通掩进了密如蝶翼的眉睫里,她眼中光芒未定,似乎是已习惯了那人的不请自来:“看来五万战马的诱惑力果然不小,连堂堂天行太子殿下也不例外!” 经常夜闯玉姑娘闺房,而且还能镇定自若如在自家后花园悠闲喝酒赏月的人,天下除了龙延拓,再也没有第二个人。 “受诱惑的不仅仅是我一个,还另有其人!”龙延拓漫不经心,意有所指。 玉潇然拿着茶盏的手一顿,隐去眼中一丝莫名的光芒,虽明白这不是挑拨而是龙延拓暗中提醒的话,却瞬间失去了玩笑的心思:“夜已深沉,殿下待在一个女儿家闺房中,不好吧!” 却不料这人本就不是一般人,得了逐客令却依旧是稳坐不动,眼波讳莫如深,良久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身在红尘,有些事情,从来都身不由己!” 玉潇然浑身一震,只觉得眼睛酸涩,喉间哽咽,半晌不知该如何应对,以至于烛火明灭中的房间格外的沉寂,让人突然间感觉到瑟瑟秋风声中些许的透骨微凉之意。 翌日,玉潇然该上朝上朝,该去军营去军营,该操练操练,但训练却比以前更加猛烈。 云小侯爷六人自作聪明,各个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的将军是被人横刀所爱而心烦气躁,私下里悄悄跟众将士们说:“咱们将军啊,你们要多体谅他,他被人抢了女人却还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啧啧,真够可怜的,将军虽平日里下手狠点,但总的来说对咱们也不错,咱就好好操练别给他添堵了!” 于是,正准备以言行抗议宣威大将军的太过狠辣的将士们,瞬间升起了恻隐之心,自认为男人最是能理解男人的将士们,一致认为,头可断血可流,媳妇不能被人偷!虽不知道是谁如此可恶,但自家将军受到了如此奇耻大辱,不憋屈才怪呢,跟将军相比,这些小痛小痒算得了什么,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最重要的是不能给咱家将军丢脸! 玉潇然看着校场愈加卖力的将士们,以及投来敬佩之中夹杂着些许同情的目光,虽然感觉到有些奇怪,却也无心考究和思量,只是觉得老天终于开了眼,总算给了她些许安慰。 第二十一回 人生但得知己在 青谨和青慎从小黑那悄悄问得,原来是那日龙延拓来过师姐才如此,自以为是地认为左不过是天行太子又惹着师姐了,琢磨着说点高兴的事让师姐乐呵乐呵,于是,玉潇然又回府当晚,便听到了窗外青谨和周全的如下对话: “周大哥,你听没听说过傲苍的容王?” “这能不知,英名远扬,才德兼备,眼下正是傲苍炙手可热的人物呢!” “没错没错,就是他,听说啊,他最近也来了永宁呢!” “真的吗?那在……”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冷冽的怒喝打断了正在窗下两人兴奋异常的对话。 随后传来衣衫簌簌的摩擦声,仿佛是有人被大力扯到了一旁,然后传来青慎压低声音的怒喝:“你疯了,你说这些!” “我是看师姐不开心,谁都不理,说点让她高兴的事!”青谨无辜道。 “你是不是草药尝多了,毒坏了脑子!”青慎甚少开口,此刻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口气,“你也不想想,那慕容修文好端端的为什么来永宁!” “你是说……啊!糟了,闯祸了闯祸了!”青谨得意洋洋的声音经过青慎的洗礼瞬间慌张起来,随后又疑惑起来,“咦,你这千年不化的臭石头怎么也开了窍?” 窗外沉默片刻,忽然传来青谨的惨叫声:“啊……慎,你……你怎么下得去手?疼……” “活该!”青慎不轻不重的声音渐行渐远建无声。 玉潇然躺在床上,并非她刻意去听窗外人压低声音的对话,而是近日因她勤学苦练,武功已经大有进益,更加耳聪目明,窗外的动静早已悄无声息地钻入耳中钻入心底,如同放了一只虫子在那里不停地撕咬,唤起酥麻疼痛的感觉。 慕容修文既已来到永宁,却从未寻过玉潇然,甚至连个音讯也没有,玉潇然自然也未寻过他,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未曾提过,两人似乎心照不宣般躲着对方,就这样,慢慢等到了成元帝宴请各国来使的日子超能高手在校园最新章节。 这次北牧国宴与上次宴请托里木不可同日而语,宴会设在北牧皇宫人工湖的湖心岛上,极其奢华壮观,丝竹管乐不绝于耳,伴随着锦舟欸乃之声,别有一番风韵,清醇的酒香夹杂着金秋十月木桂的浓郁的花香中,一应错落有秩的桌案大大小小的摆开来,大到高殿银柱,小到杯盘碟筷,位置颇为讲究,无不在诠释着帝王家的奢靡繁华的景象和生活。 这不是玉潇然第一次参加国宴,却是第一次真正被皇族的奢靡繁华所震撼,想到过这种场合的隆重和繁华,却未曾想到竟如此大费周张,以至于她在抬脚下船的时刻差点摔了跟头。 一旁划船的小厮显然是受过颇为严格的训练,眼明手快地将玉潇然扶住,笑容客气有礼:“余将军想是不适轻舟摇曳,有些眩晕了吧!” 玉潇然顿了顿,连忙正了正身子干巴巴笑道:“啊哈哈,是了是了,确实有些眩晕!” “那将军先在这歇着,稍后便会有人来为将军做引,奴才先去接其他大人!”那小厮笑了笑,扶玉潇然在水边的凉亭坐下。 “去吧去吧,我还没那么娇弱!”玉潇然摆了摆手,挥退了小厮。 若不是四周珠光宝气,丫鬟小厮往来不已,玉潇然看着这岛上不知何处引来依旧碧绿洒荫的树树木在湖面上的盈盈倒影,倒也觉得颇有风情,只是,远处踏着锦舟徐徐而来的那一道高大的身影,却是一瞬间破坏了这良辰美景。 那人目光在触及玉潇然时浅浅一笑,随后便如秋鹭掠水一般飞身凌波点水直直向凉亭飞来,惊得划船的小厮一个不稳,瞬间让锦舟晃荡不已,在水面上画出一圈圈好看的涟漪来。 玉潇然看着那飞驰而来身着异域华服的身影,心中瞬间升起几分心虚几分忐忑,生怕下一刻面前这人便气势汹汹冲到自己面前伸手要人。 却不料,怕什么来什么,那人一个旋身轻巧地落在凉亭一侧,目不转睛地盯着玉潇然,脸色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而后缓缓开口:“塔雅思……” 玉潇然一听这三个字,浑身汗毛瞬间炸了起来,一向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的神色瞬间被惊的无影无踪,连忙起身结结巴巴道:“三三王子,你……你先别急,你慢慢听我说,她……她……她……”她什么呀,她只身一人在边关军营?她不愿再跟着自己,只是因为看上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个老男人?她在努力向定远王妃而不懈努力?玉潇然凌乱了,她不知道怎样跟托里木解释,因为她相信,无论哪一个缘由,都足以让面前视妹胜珍宝的钰经三王子殿下托里木抓狂,但是这种情况下,如若托里木对自己不依不饶,文武百官见证之下自己真是百口莫辩,不难保有人心以此做文章。 自托里木认识玉潇然以来,见到的女子不是冷眼冷语就是精芒在目地与自己周旋算计,哪里见过她如此慌乱不堪的模样,那闪躲不定的眼神和那吞吞吐吐的薄唇,顿时让托里木兴趣大增,神色不动一步步上前盯着玉潇然道:“她?她怎么了?” 玉潇然看着步步紧逼的托里木,一步步后退,背后一凉便已抵在了凉亭的大红柱子之上,退无可退,更加慌乱:“她……她……” 托里木嘴角不着痕迹地翘起,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一手撑在玉潇然背后宽大的石柱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惊慌闪躲的女子,发出重重的鼻息声:“嗯?” 被禁锢逃脱不得的玉潇然,眼看着越来越靠近的托里木的俊脸,重重的鼻息吞吐在自己的额上,十分不耐这种被人步步紧逼的感觉,心一横一种视死如归的声音脱口而出:“她在边关不在我这里她要做定远王王妃!是我没看好她要打要杀随你便!”说完之后,重重吞吐一口气。 “呵呵……”托里木不禁失笑出声,正要开口说话,却眼尖地瞥到不远处徐徐步来的身影,眼底飞快划过一抹失落,随即站定身姿看着湖面,仿佛方才的步步紧逼不曾发生过一样我曾经爱你如生命。 玉潇然自然也看见了来人,手中一紧,同时耳边飘过托里木戏谑的声音:“塔雅思托我转交给你!”摸着手中信件样式的东西,玉潇然先是一愣,随即飞快地将东西藏进衣袖中,立身站定。 这边刚一分开,那边人影已至亭边,恭敬立于一侧行礼道:“是钰经三王子殿下和余将军吗?筵席将开,请随奴才来!” 托里木俨然已早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极为客气对着玉潇然道:“余将军先去,本王先等等自己的随从!” 玉潇然看了眼将至岸边的求戈,点了点头,作了个揖道:“那末将先告辞了!”说着,跟着来人向宴会去了。 玉潇然刚一落座,正琢磨着莫不是托里木知道了塔雅思的事情,要不怎么带来塔雅思的信呢,心中最然疑惑,但却是不能拿出信件来一探究竟。 “贤弟最近颇为忙碌啊!”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玉潇然的思绪。 玉潇然一听到这声音,顿时开心起来,看着缓缓落座的钟怀仁,嘴边翘起一抹浅笑:“是啊,军营那些小子不让人省心,倒是没有时间同钟兄畅怀痛饮了!” 玉潇然这一道翘起的浅笑,落在钟怀仁眼底,突然让他觉得如同晚夏初见茉莉花一般的清丽淡雅,在这灯红酒绿的繁华之中极为光彩夺目,让人突然觉得这样一朵本该开在广阔的锦绣河山之中的淡然芳颜,又怎可在红尘中浮浮沉沉,染尽铅华? “钟兄?”玉潇然见钟怀仁不说话,以为是近日因自己冷落了他而不悦,“钟兄在恼我吗?” “啊!”钟怀仁被玉潇然一唤,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回过神来道,“贤弟说的哪里话,贤弟日夜为北牧百姓日夜操劳,为兄又怎么责怪于你?倒是贤弟最近府上人来混杂,不知能否处理妥当?” 玉潇然见钟怀仁没有生气的意思,舒了口气:“嗨,不过是多了添了几双碗筷而已罢了!钟兄没发现我近日腰粗了许多吗?” 钟怀仁一愣,看了一眼玉潇然纤细的身姿,随即却明白了过来,哑然失笑,无奈摇了摇头:“你啊,也亏得是你,若换做了旁人,谁又能够在被这么多饿狼虎视眈眈盯着时玩笑得出!不过,贤弟确实财大气粗了许多!” “哈哈……”玉潇然一笑,“钟兄近来可是愈来愈幽默了!” “所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钟怀仁一语双关。 玉潇然坦然一笑:“那钟兄认为自己是近朱还是近墨啊?” “贤弟认为呢?”钟怀仁神秘一笑。 玉潇然看着与以往大不相同的钟怀仁,想起几个月以来的惺惺相惜和生死相托,不禁沉默良久,幽幽道:“有朝一日钟兄若知弟有事相瞒,钟兄可否原谅?” 钟怀仁脸上神色一顿,眼中笑意渐渐隐去换上莫名的光芒,许久才又换上坦然的笑容:“红尘繁琐,谁没有个秘密!无论如何,贤弟还是贤弟,是怀仁莫逆之交,死生莫不敢忘!” 玉潇然看着这一刻钟怀仁亮若星辰的坦荡眸色,胸怀中渐渐染上一种莫名的感动于心安,抬起手拿起茶盏对着钟怀仁:“万两黄金容易得,知音一个也难求!筵席未开,不得饮酒,弟以茶代酒,敬钟兄!” 钟怀仁看着玉潇然高举杯盏的纤手,坚定有力,了然一笑:“无需多言,怀仁明白!”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人生最大喜事。 第二十二回 宁愿相见不相识 百官落定,各国来使也已相继入座,玉潇然却始终未看到龙延拓和慕容修文的身影,渐渐地心底升起一丝未明的侥幸,却又随之一声自嘲的苦笑。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尖细的高昂声,丝竹管乐之声戛然而止,成元帝带着一干妃子徐徐出现。 众人慌忙起身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各国来使也依礼而行:“见过北牧皇上!” 成元帝高踞于座上,哈哈一笑:“免礼免礼!都入座吧!” “谢皇上!”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之声伴随着丝竹管乐之声又起。 成元帝面带喜色:“还请众位来使稍安勿躁,今日还有三位贵宾光临我北牧,即刻便到!” 成元帝声音一落,便仿佛如一道利剑般将玉潇然内心割得寸寸成伤,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蔓延全身,却只能在这群臣簇拥之中保持无懈可击的微笑,麻木而又苍凉。 随后,一声高昂的响彻四方的声音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天行太子殿下到!圣华太子殿下到!傲苍容王殿下到!” 话音一落,数百道目光齐齐涌上来路,除却玉潇然。 一阵跌宕起伏的管乐之中,徐徐现出三道身影。 紫衫旖旎,白衣优雅,华衣高贵。 这一刻,所有人都有一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纵然山河锦绣,日月临空,也无法描述这一刻给人的震撼。 有些人,生来便是风华盖世,光彩夺目的,比如这步履轻盈的三位盛名传遍四海的男子。 成元帝率先从这一幕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眼中毫不掩饰赞赏之色,面上笑容更盛:“哈哈,三位皇子远道而来,真是让我北牧蓬荜生辉啊!快请入座,快请入座!” 三人略一施礼:“谢北牧皇帝!”随后,便被人引至成元帝不远的桌案处。 人群中的托里木,看着这风华绝世的三人,先是一愣,扫了一眼玉潇然的方向,随即了然苦笑。 玉潇然至始至终都未抬首,眼睛直视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白玉杯,袖中的手却不知何时早已紧紧握住,不算长的指尖嵌入肉中也丝毫不觉。 刚刚入座的龙延拓眼光似是漫不经心地掠过玉潇然所在之处,似笑非笑的神色几不可察的一顿,随即收回波光潋滟的目光,也看着面前的白玉杯若有所思。 身侧司马空哲似乎是有所觉,余光瞥了瞥龙延拓一眼,诧异之色涌上眼眸,须臾之间便再也无迹可寻。 而至始至终目不斜视正坐于桌案之后,慕容修文,面色依旧温润如玉地正襟危坐。 众人自是无人察觉到这一切,成元帝高高在上哈哈一笑,举起面前玉杯:“各位来使光临鄙国,真乃我北牧大幸,朕敬各位一杯飘渺之乾坤诀!” 众人也不紧不慢举杯:“皇上客气!” 成元帝又是哈哈一笑,广袖一挥:“开宴!” 话音刚落,丝竹管乐之声大起,四周桂花香味愈浓中一阵异香飘过,身姿妖娆的舞女徐徐步入宴会正中,翩翩起舞。 上次国宴,玉潇然垂涎三尺大快朵颐,此刻对着满桌的美食佳肴毫无所觉,只不断拿着玉壶满上自己的白玉杯,一杯接着一杯。 “别喝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指按住了面前装满美酒的杯子。 玉潇然不悦地顺着那手看去,随后笑了笑:“怎么,怕我醉了?” 钟怀仁看着玉潇然的浅浅一笑,突然间觉得这笑在十月凉秋中格外苍凉,心中莫名其妙的随之一颤,微微放低了声音:“这是国宴!” “放心!”玉潇然拍了拍那按住酒盏的手,“我的酒量你还不知,千杯不醉!” 那边静默良久方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玉潇然浑身一颤,看着钟怀仁眼中莫名的闪动:“钟兄,你就让我喝吧!” 轻柔却固执的声音里略带哀求,让钟怀仁的心颤抖之中仿佛被谁揪了起来一般,却情不自禁放开了手,默默坐正了身子。 玉潇然仰首痛饮,却在这一刻忽然听到众人的惊呼之声,虽是宴会,但到底是国宴,玉潇然也不禁诧异众人为何如此失态,抬眸间,却看见四位婢女抬着粉色的露天软轿从天而降,同时洒下五彩的花瓣,落入正翩翩起舞的舞女之中,恍若九天仙女莅临人间。 而软轿落地之际,四周舞女立刻上前齐齐簇拥,将轿子里的景象遮掩的密不透风,一时间筵席之中众人翘首以待,恨不得推开四周那碍眼的胭脂俗粉,一饱里面的旖旎神秘的风景。 成元帝见众人如此,脸上得意的笑容又再度升起,随后眼中精光一现便露出赞赏之色,各国来使无不翘首场中,眼中露出焦急的神情,却只有那姗姗来迟的三人稳坐于桌案之后,或细细品着杯中佳酿,或转动手中的白玉杯,或一动不动地随着音乐敲击着玉案。 却又在此刻,那簇拥着软轿的舞女缓缓打开手中的粉色羽扇,像一朵盛开的蔷薇在暖风下缓缓绽放,渐渐地,露出里面倾国倾城的花仙来。 肌肤胜雪,柔若无骨,眼若秋水,盈盈一波,待众人定睛一看,又是一声叹息和焦急,那一抹若隐若现的纱帕,遮掩了本应绽放的风华,那花仙略一转身,对上各国来使之处翩翩起舞,眼波每掠过之处,便掀起一处久久不能平静的波澜。 随后,丝竹之声一转,仿佛枝叶簌簌摩擦的声音传来,四周舞女翩翩而动将那花仙围在中间,配合着那中间纤巧的身姿摇曳不止,管乐再一转,仿佛潺潺流水倾泻而下,场中人的动作也因此更加欢快雀跃,不断扭动,美不胜收。 众人如痴如醉盯着眼前着旖旎美景,一时间觉得眼前突然百花绽放笑傲春风,下一刻间却如临山巅一览众山,烟雾迷蒙,大气磅礴。 那薄如清烟的一方纱帕,随着身上那人的动作一起一伏,仿佛随时便可脱离那两枚玉钗的束缚而乘风归去,众人的心,也跟着那起起伏伏的纱帕一上一下,恨不得自己便化为那无处不在的清风,掀起那一方屏障,露出后面的磨人心神的风景来。 玉潇然仰首饮尽杯中佳酿,眼瞥过众人贪婪的眼神,讥诮在嘴边升起,却瞥见钟怀仁看向自己的担忧面容,撇起嘴角:“怎么钟兄不看美人却看我呢?莫不是我比这美人好看,呵呵!” 钟怀仁一愣,随即收回神色:“美人虽美,却只是如梦如幻,不如触手可及的莫逆之交梦里桃源!” “好个莫逆之交,来,钟兄!”玉潇然心神一动,举杯仰首而尽。 钟怀仁也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看着今日一反常态的贤弟,眼中讳莫如深。 却在此刻,又一声惊呼,玉潇然再一看,那一方众人恨之入骨的纱帕终于落地,随着美人的微微抬首,露出倾国倾城的容颜来,待她触及那容色,浑身一震,这是…… “美!真美!”一声声赞叹之声情不自禁地响起。 与此同时,不远处稳坐的龙严拓与慕容修文也是手上动作一顿,诧异之色闪过眼中,随即隐去。 美人看着众人的反应,眼波流转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得意之色,踏着莲步缓缓上前,盈盈一拜:“拜见父皇!” 众人又是一愣,公主?莫不是…… 成元帝哈哈一笑,大手一招:“我儿思彤免礼,上父皇这来!”一句话,昭告了惊艳全场的女子的身份。 思彤浅浅一笑,慢慢起身,道了声“是”后向成元帝走去。 待掠过龙延拓桌前时,脚步一顿,脸上飞快染上一抹红霞,掩面向成元帝龙案走去。 成元帝正对着思彤,看见此景眼中神色一喜,更加高兴,牵过上前的宝贝女儿:“各位来使,这便是思彤,今日让思彤与众位见上一面,各位觉得朕的爱女如何啊?” 成元帝话音一落,思彤却是瞬间依进他的怀中,娇嗔一句:“父皇!” 下方却是接连响起一阵阵赞叹之声: “公主容色倾城啊!” “是啊是啊,公主真是才貌双全啊!” …… 成元帝眼中难掩得意之色,看向笑意盈盈的龙延拓:“太子殿下呢?” “世间少有!”龙延拓转动着白玉杯,轻轻一笑道。 成元帝怀中的思彤听此,脸色更红,偷偷一瞥龙延拓,又钻入成元帝怀中。 “哈哈!”成元帝又是一笑,看向慕容修文和司马空哲,“太子和容王殿下觉得呢?” 司马空哲看向成元帝:“公主才貌兼备,难得一见的佳人啊!” 慕容修文恭敬有礼,浅笑向上:“公主姿妙貌美,万里挑一!” 一番话说得成元帝又是哈哈一笑,玉潇然却是撇了撇嘴,好生厚脸皮,当着你皇上的面子,又冲着那五万战马,谁会说不好! 其余各国来使瞬间心中明了,这成元帝分明是看上三大国的皇亲了,哪里还有自己这偏远小国的份,瞬间失了兴致,但一想到今日也是大饱眼福,突然间又觉得这一趟来得也不算亏。 成元帝又与中国人客套一番,方切入正题:“思彤乃朕的掌上明珠,今日设宴也是为了给爱女选一个良人,一切但凭思彤喜好,各位就先在北牧住着,半月之后,朕会宣布驸马人选!有不周之处,还请各位来使见谅!” 众人一喜,还有机会,只要这期间虏获公主芳心,何愁驸马之位不到手!再一看前方那风华卓越的三人,心中又是一沉,机会可真小啊!然而众人哪个不是整日里在险中求胜的人,都抱着不死心的心态观望,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花落谁家。 第二十三回 惊天动地公主归 却在此刻,一人起身朗声道:“贵国果真是山清水秀,女儿家出落的如此姿容绝色,就连男子也不遑多让!皇上,小王听闻贵国有一年轻将军,曾徒降凶手,巧除瘟疫,手刃贪官污吏,在怀然之战中屡建奇功,种种事迹已传为佳话,不知是哪位将军?” 话音刚落,在座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齐齐看向正在痛饮的玉潇然,龙延拓转动着手中的白玉杯一顿,随即仰首一饮而尽,看不出在想什么,慕容修文也是微微侧目,眼中似乎有种担忧的色彩一闪而过。 成元帝一愣,未曾想有人竟还点击着这事,随即也是得意一笑:“让来使笑话了,余将军,出来见见各国来使吧!” 玉潇然正仰首痛饮,忽然听见有人提起自己,不禁恼火,实不愿再出风头,却不料树欲静而风不止,暗骂这些来使真是没趣,处处找乐子,却也不得不放下杯盏起身,刚站起身一种眩晕感便铺天盖地袭来,身侧却传来一只有力的大手将玉潇然扶住,小声责怪道:“我就说别喝那么多!” 玉潇然摇了摇头,稳了稳心神推开钟怀仁的手轻轻一笑:“无妨!”便转出桌案站至中央对着成元帝行礼。 成元帝看着行礼的玉潇然,微微一笑,一脸对这位少年成名的后起之秀极为喜爱的神色:“余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玉潇然谢恩起身。 “这位就是给过来使想见的余将军了!”成元帝一声轻笑,颇为得意地向各国来使接受,又看向玉潇然,“余爱卿年少,有些贪杯了!” 玉潇然敛去眼中神色,不去看龙案后那相拥的父女,口不对心道:“这可不怪末将,谁让皇上的美酒如此甘醇呢!” “哦!”成元帝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心情极好道,“贵使看到没有,朕这将军吶,不禁武艺卓绝,就连这嘴皮子上的功夫也是不饶人呢!” 文武大臣见成元帝高兴,自是也跟着乐上一乐。 “余将军如此身板,若说他徒手降过凶兽,手拿长枪勇杀敌寇,真是令人有些不可置信,小王斗胆质疑,不知是否是传言太过夸大其实?”那率先开口的人看着玉潇然单薄的身板道。 成元帝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不悦,却依旧保持着帝王完美的表情:“辰国皇子何出此言啊?余爱卿徒手降凶手可是我北牧文武百官有目共睹,不止如此,钰经三王子也可以作证!不知王子可曾听说过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皇上所言甚是有理,但是小王不仅听说过人不可貌相,更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天神渡!”那辰国皇子一点也为察觉到成元帝的不悦,依旧质疑,“小王不才,身后这位正是鄙国一品带刀侍卫,斗胆向贵国将军讨教一番,也让我等开开眼界,不知皇上可否应允?” 辰国皇子话音刚落,各国来使纷纷附和。 成元帝看着面带微醺的玉潇然:“余爱卿酒已深,不知可能应战?” “小王看贵国将军略带醉意,恐比试有失公允,另择他日再行比武也不不可!免得失了兴致!”离成元帝较近的慕容修文突然开口。 慕容修文话音刚落,一旁龙延拓也是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似在自言自语:“哎呀,看醉鬼打架,一点意思也没有!” 一旁司马空哲怪异地看了一眼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二人,却是不动声色。 “这……”成元帝一听,立刻有些犹豫了。 “皇上!”玉潇然朗声开口,“末将无碍,愿接受辰国比武!” 话音一出,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不同神色脸上齐齐闪过一丝无奈。 成元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暗道余爱卿就是懂得审时度势,大袖一挥:“准!” 辰国王子对着身侧侍卫模样的人略一点头,那人便得令而出,站到玉潇然身侧,拱手行礼:“在下辰国一品带刀侍卫黄林,前来讨教!” 玉潇然看着比自己搞出一个个头的黄林,身强体健却步履轻盈,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想着一品带刀侍卫比试不简单,心中便惊醒了几分,也还礼拱手道:“在下北牧余冉,还请赐教!” 两人一客套完毕,那黄林便纵身一跃快如闪电地直袭玉潇然面门,玉潇然眼中光芒一闪,身子轻轻一侧避了过去,随即也蓄力出掌,从侧面拍向黄林腰际。 那黄林动作也是不慢,感觉到侧面劲凤袭来身子一偏,飘然而出,正巧躲了过去,二人一攻一闪,谁也没有得到便宜,但是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瞬间提高的警惕。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在座懂武的人都可以看得出,在场两人都是不见的人物,一个个皆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盯着在场人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对决。 玉潇然眼中也浮现赞赏之色,反应够迅捷,出手够狠辣,果然不是简单角色,这一思一虑之间手上动作却是不停,来来往往已过了十来招,玉潇然刚刚旋身转过,那黄林便又一个倒钩手锁了过来,这下玉潇然明白了,这黄林所学功夫显然是以攻为主,抢的便是对决之中的先机,不至于不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局面。 看着对面锁来的手指,玉潇然一个雁过留痕式后仰漂亮地擦过那人手腕闪了过去,却在旋身之际突然感觉到眩晕,动作因此而顿了下来。 与此同时,前方稳坐不动的龙延拓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余光俱在场中对决那人身上,在那人一顿之际已然察觉,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无奈一笑,眼中划过一抹心疼之色,随即却在接下来那人的动作中捏紧了手中的白玉杯,须臾间那质地上好的白玉杯,便在纤长有力的手指中悄无声息地化为齑粉,至光滑的手中慢慢脱落,随后消散在空中,再也无迹可寻。 同时一旁慕容修文也是浑身一震,随即像是激励在隐忍什么似的,却最终稳坐不动,万般心绪全都掩入了深不见底的眼中,但那一身原本如月光流泻的白衫却似乎是受到什么撩动一般,渐渐荡起细细的涟漪。 且说玉潇然这一顿之间,却是把毫无防御的后背留给了对手,此乃武家大忌,更何况是强者之间的对决。 那黄林在一招未成之际已一个旋身转了过来,对着那背对自己的后背毫不犹豫地便是一掌网游之如影随形。 众人一声惊呼,眼见异变突生,都睁大眼睛地看着场中两人,钟怀仁也是浑身一震惊坐而起,不顾场合第一声惊呼:“贤弟!” 玉潇然只觉得背后一紧,随即一股与体内真气相冲的蓬勃之力游走五脏六腑,喉中一甜,一股鲜血吞口而出,而随着这股大力飞出的不仅仅只有玉潇然口中的鲜血,还有她怀中晶莹剔透玉饰模样的物什,鲜血须臾间浸染在上头,顿时让那警惕剔透的玉饰看起来美艳不可方物。 众人目光未曾离开过两人,自然也将那飞出的玉饰看得一清二楚。 未料会如此轻易得手的黄林先是一愣,随后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前倾几步,一手扶住身侧某官员桌案的宣威就大将军,还未等回过神来,下一刻眼前明黄色的身形突兀地一闪,自己便被一股气劲退出几步外。 待众人看清那明黄色的身影时又是一惊,竟是本该高高在上的成元帝。 此刻成元帝一改往日威严无比的神色,满眼不可置信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那带血的玉饰,随后向那玉饰慢慢伸出手去,眼尖的人很容易发现,成元帝探向那地上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 成元帝将带血的玉饰捏在手中,仿佛在品鉴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细细端详着,随即手颤抖地更加厉害,连带着声音也有些颤抖,狂喜之中带着不可思议地恐慌看着玉潇然:“你……你……从哪里得来的?” 玉潇然看着成元帝一系列的动作,千万种思绪一瞬间尽数掩进黑如墨玉的眼眸中,稳了稳心神,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慢慢跪了下去,眸中波光潋潋,面色楚楚可怜,似乎有万千道不尽的委屈,声音酸楚无比:“父皇!” 成元帝神情一愣,低首不可置信看着跪地的瘦弱身影:“你……你说什么?” “父皇!”玉潇然再度出声,这一次,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楚了这无比凄楚的声音。 父皇? 一瞬间所有人都未回过神来。 天要塌了吗? 太阳要从天上掉下来了吗? “放肆!”一声来自前方的怒喝惊醒了在场所有人,赫然便是恨玉潇然入骨的赫连明,“父皇只有三子,你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玉潇然看着盯着自己不动的成元帝,缓缓抬起手解下头上的发带,如同瀑布般光滑的墨发瞬间倾泄而下,衬着地上那双唇带血的女子,愈发的楚楚动人。 场中文武再也淡定不起来了: “女……女的?” “天啊,我不是做梦吧……” “梅大人梅大人,你快掐我一下,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余将军竟变做了女人……” “不是变,是本就是女子……” …… 而本就站立的钟怀仁,在看到那倾泄而下的一方瀑布时,先是一愣,再是不可思议,然后便是一喜,却在最后,无边的苦笑通通划上了嘴角,拥有同样苦笑的,还有早已识得玉潇然女儿身的托里木,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你……你是月儿?”成元帝愈发颤抖,眼中光芒未定,目不转睛地看着玉潇然,手中紧紧抓着那一方玉饰。 第二十四回 无可奈何谋江山 “皇上!”一声温软的声音伴着轻盈的脚步由远及近传来,随即成元帝身侧出现几道婀娜多姿的身影,那率先开口的声音接着道,“皇上不要上当了,佟妹妹何等天姿国色,可你瞧这余将……哦,不,这女子哪有一点妹妹的容色,弄不好是哪里的居心叵测之徒派她来行刺客皇上的,皇上不要离她这么近!” 成元帝随着身旁女子的话,眼波一动,看向玉潇然的容颜,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父皇!”一声娇嗔划过,随即一道手臂缠上了成元帝臂膀,“发生了什么事啊!” 成元帝看了一眼身侧的少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彤儿乖,先在一旁看着,让父皇先问问!” 玉潇然眼中冷芒一闪,将方才开口那女人的神色全部都收进眼底,陈贵妃,别以为她没看到方才她在龙座旁面色上的恐慌,却在下台时看到自己的容颜一刹那掩了过去,玉潇然轻轻一笑,没有立刻露出真颜,就是要看看在场人的神色,她一边这样想手一边向怀中伸去。 “住手!”陈贵妃一声娇喝,一把挡在成元帝身前,“你……你想拿什么?你……想刺杀皇上吗?” “贵妃娘娘!”玉潇然冷然开口,手上动作却是停了下来,“我若是刺客,下手的机会何止千万,却偏偏要愚蠢地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吗?” 成元帝轻轻推开陈贵妃,示意她不要说话,看向玉潇然:“你要拿什么?” 玉潇然看向成元帝:“拿出来之后,便可真相大白!” “准!”成元帝毫不犹豫。 “皇上!”身后接连响起几声惊呼。 成元帝大手一挥:“都住口,朕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找到她们的机会!” 玉潇然探入怀中拿出药水,慢慢涂抹于脸上,而后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光中缓缓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自己的真容来。 世界立刻静了下来,未曾想到平淡无奇的表面之下竟藏着如此绝色容颜,众人再定睛一看,这思彤公主竟与之有三分相似,一瞬间,不少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成元帝看着那略微苍白的容颜,刹那间所维持的最后一点帝王威严彻底崩陷,一步步想上前却又踌躇不定,最后还是抵挡不住诱惑走过去抚上那张秀丽容颜,声音哽咽:“翎歌,翎歌,是你吗?是你吗?” “皇上!”身后陈贵妃不满出声。 成元帝一惊,似乎意识到所在场合,一把拉起玉潇然,狠狠抱进怀中:“月儿,是我的月儿,你回来了,回来了,你受苦了,孩子!” 感受到怀抱自己有些发抖的躯体,想起他在高台上父慈女孝的一幕,玉潇然嘴角翘起一抹悄无声息的冷笑,但说出来的声音却是有些哽咽:“月儿不苦,月儿让父皇担心了!” “父皇!”赫连明已然上前,面色深沉,“父皇,此女来历不明,皇家血脉关乎一国,父皇三思啊美人纯良全文阅读!” “是啊,皇上!”陈贵妃连忙出声,“这女子潜伏朝堂已久,为何早不来相见,却偏偏赶上这个时候,不难让人怀疑她的居心,还请皇上三思!” “是啊,皇上!皇上三思!”陈贵妃身后接连响起其他妃子的附和之声。 “父皇!”一声不满的娇嗔从侧面传来,“对啊,父皇,您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认了个女儿呢!” 玉潇然眼中寒光一闪,多少人都不想她出现呢!抢你你们的圣尊荣宠了吧! “哎呀!来,月妹妹,三皇兄看看!”众人排挤之际,一声漫不经心的声音如暖风一般拂过玉潇然冰冷的表情,却是玉潇然从未打过交道的三皇子赫连风,他拨开众妃子丫鬟走上前来,“啧啧,瞧这长相,要说她不是宸妃娘娘生的我都不信呢,你瞧这眉眼,瞧这嘴巴,若不是因为年龄,我都以为是宸妃娘娘回来了呢!奇怪,你们怎么偏说不是呢?” “那时三皇子才几岁,怎么会记得宸妃妹妹的长相,三皇子还是别凑热闹了!”看着一向诸事不理的赫连风,此刻却一反常态地站了出来,陈贵妃便气不打一处来。 赫连风却依旧是不紧不慢,理了理衣角:“我虽年幼,但宸妃娘娘天人之姿我自然记得一清二楚,倒是你们,三番两次阻止月妹妹认祖归宗,难道是怕抢了你们的荣宠不成!” “你……”陈贵妃脸色一白怒目而视,却是对这位向以纨绔出名的赫连风无可奈何,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的他,更何况是自己,“放肆,你休要血口喷人!” “都给朕住口!”成元帝一声怒喝,打断了在场人的针锋相对,“朕相信,这就是朕与翎歌的女儿,谁都不必再说什么了!” 众位妃子正要说什么,赫连风却突然抢先大惊失色道:“哎呀,父皇,月妹妹受伤了!” 成元帝一愣,这才想起一刻钟前还是宣威大将军的女儿与人比武受了伤,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懊恼,看着怀中一言不发脸色苍白的女儿,大手一挥,抱起玉潇然:“来人,快宣太医!”刚走一步却似想到了什么似的一顿,转身看向各国来使,犹豫不决。 “酒足饭饱,都有些累了,拓就先告退了,多谢皇上悉心款待!”龙延拓掠一眼那蜷缩在明黄色衣袍中的瘦小身影,漫不经心起身,向着成元帝轻轻行了个谢礼。 话音刚落,司马空哲也是跟着起身,冲着成元帝道:“太子殿下的软轿华丽舒坦,不知可否让哲省个轿夫钱?” “荣幸之至!”龙延拓略一挑眉。 “皇上,那哲也先告辞了!”司马空哲对着成元帝也是一礼。 慕容修文也起身行礼告辞。 成元帝看向三人的眼中充满了赞赏,谁都欣赏审时度势又会给别人台阶下的人,略一点头:“三位慢走!” 众人一看,重头戏的三人都已经走了,自己还留在这干嘛,再说了明摆着成元帝已有心下逐客令,再赖在这里也是不识趣。 成元帝略一抬眸,看着一旁一言不发的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太子,这里就交给你了!”说罢,怀抱玉潇然大步离去。 宫中一顶华丽的软轿内。 司马空哲斜靠一旁,目光如炬,盯着懒懒斜靠另一边的龙延拓,兴致勃勃道:“难以置信啊,你居然会和他不谋而合!呵呵,有趣,有趣!” 一身紫衫的龙延拓媚眼轻挑,嘴角笑意讥诮,未曾开口。 “啧啧……”司马空哲依旧是紧抓不放,“这北牧皇上的两位公主果然是容色倾城,难以取舍啊四季锦!” 这下,龙延拓终于按捺不住,眼中划过某人不施粉黛的容颜:“容色倾城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司马空哲一愣,盈盈一笑,仿佛看尽天下事:“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吧!” 龙延拓动了动,拂了拂衣袖,不紧不慢道:“何以见得?” “听说你月前去过钰经,而那时,正是北牧中郎将余冉失踪的时候,我猜,你是救人去了吧!”司马空哲看着龙延拓依旧不变的笑容里越来越冷的眼色,却依旧稳坐不动开口。 龙延拓眼角一挑:“轿外秋风瑟瑟,风景甚好,我想你应该不介意出去体会一下此刻的美景良辰。” 司马空哲一愣,随即无奈一笑:“好好,我不说了好吧,哎呀,谁让我们圣华没有你天行财大气粗呢!” “少在我面前装穷!”龙延拓瞥向司马空哲。 “所以,你不是为五万战马而来?”司马空哲正色道,不再玩笑。 龙延拓看向窗外,答得也快:“我从来没说我为这战马而来!你以为,这天下,只有你司马空哲不稀罕这战马?” “哎呀,看来我得了解了解这位捧月公主了,看看能让你龙延拓如此上心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司马空哲幽幽开口。 龙延拓轻轻一笑,未曾说话。 “哎呀呀,啧啧,你完了,你完了!”司马空哲看着笑得奇异的龙延拓惊叫出声,“你被一个女人左右了,天吶,我竟然看走眼了,亏我还觉得你将会是一代枭雄一方明主,却不料竟是个痴傻的情种!” “能左右我的,至始至终,只有我自己!”轻描淡写的声音出资龙延拓一方薄唇之中,却有一种成竹在胸睥睨天下的威严,让对面那人顿时一愣,眼中毫不掩饰一丝赞赏。 “但是我看着慕容修文和这公主之间可是不简单呢!真是有趣,呵呵!”司马空哲目光如炬,想起几人在凤羽城的那几日,再看着慕容修文和龙延拓今日的表现,不难猜出。 龙延拓眼睛一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嘴角轻轻翘起,如流水一般的暖意涌上眼底:“只要是我想要的,从来都不会得不到,哪怕等上十年二十年,最终都会是我的!” 司马空哲一愣,他当然相信面前的男子说的话,从十二年前他第一次栽在他手上他就相信,这个男人,几乎无所不能,他忍过常人所不能忍,想过常人所不能想,做过常人所不能做,就像曾经他一无所有,却还是步步为营堂而皇之地重回天行,从此大权在握。 龙延拓收回目光,淡淡一笑:“圣华太子来北牧,不为战马就为探听本太子的私事,不知贵国皇帝陛下得知,会有何感想,哼哼!” 司马空哲无力扶额,懒懒道:“你能不能给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我已经够头疼的了,你不知道,我那几个哥哥,一点都不安分呢!” 龙延拓讥诮一笑:“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若是四海得知闻名天下的圣华太子,其实一点也不喜欢争权弄势,不知会作何感想!” “争权弄势?谁喜欢?”司马空哲一声冷笑,“骨肉相残,步步杀机,这么多年,你可睡过安稳觉,你可知道做梦是什么感觉?” 龙延拓低首抚摸着袖口处细密的金丝龙纹,嘴角依旧笑容不减,但那微敛的斜眸里,似乎掩盖了五金的苦涩和沧桑。 若得逍遥,谁愿满腹谋算? 第二十五回 帝王之家多无奈 成元帝寝宫宁安殿。 “怎么样?”成元帝对着正在把脉的太医皱眉道。 太医收回手,放下撸起的衣袖,躬身道:“回皇上,这位姑娘受了内伤,但是身子底子硬朗,调理几日便可无碍!” “什么这位姑娘,这是朕的捧月公主!”成元帝不满瞪着太医,而后又看着床上玉潇然担忧道,“可会留下病根?” “是是是,公主殿下凤体强健,请皇上放心!”太医躬身道。 成元帝略微松了神色,摆了摆手:“先下去吧!” 待太医谢恩退去,成元帝坐到榻前,看着榻上略显苍白的容颜,想起自己瘦弱的女儿曾经在朝堂步步危机,想起他身陷险境祛除瘟疫,想起他只身远赴边关杀敌安国,眼中闪过一抹痛色的同时也涌上死死欣慰和赞赏:“十六年了,月儿都这么大了,你跟你母亲,真的很像!真像!你娘若是看到你这么出色,一定会很开心的!”说到这里,成元帝的眼中又涌上黯然之色。 掩去眼底的种种思绪,玉潇然慢慢坐起身看向成元帝:“我想回将军府!” 成元帝一愣:“为什么,你不想待在父皇身边吗?” “在这里生活,我不习惯!”玉潇然出声。 “不行!”成元帝声音陡然冷了下去,“将军府鱼龙混杂,你贵为公主又怎身居宫外!你就先在宫中住着吧!” 玉潇然早知成元帝定然不会同意,趁机出声:“那可否让我住进星辰殿?” 成元帝一愣,略一沉吟,皱眉看向玉潇然:“那日止澜说在星辰殿看到了人影,是你?” 玉潇然默然不语。 “所以说,这一切你都知道了,你混入朝堂数月,其实是想查清当年之事?”成元帝看着玉潇然默然不语,眼中精芒一闪,本就是玲珑剔透历经风雨的人物,细想玉潇然近日所作所为,不难得知其目的。 玉潇然眼中精芒一闪,依旧是不说话。 “胡闹!”成元帝看着玉潇然默认的神情,顿时怒喝一声,“这朝堂是让你胡闹的地方吗?是你想去便能去的吗?你简直是在胡闹!” “胡闹!”玉潇然暗中冷笑一声,凄然抬首,声音越来越大,“余冉十六入朝为官,之后降服凶兽崭露头角,扬我国威,又扫除瘟疫,解长垣之难,手刃贪官,远赴边关,屡建奇功,收服怀然,受封将军,带兵三万,如果不是今日之事,我相信不久后余冉之名便会名扬四海,功盖一方!父皇,试问我做的哪一点是胡闹?试问哪一点又输给了北牧男儿?” 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入成元帝耳中,震得他半晌回过来神,良久才道:“你是在怪我无能吗?” 玉潇然看着成元帝冷下去的神色,低首:“皇儿不敢!” “朕确实不是个称职的父亲菩提树之疯狂进化全文阅读!”成元帝的声音因着玉潇然的低首而须臾软了下来,坐上床榻抚上玉潇然散落的黑发,“你跟你娘啊,一样倔强,一样的性子!曾经我不只一次地告诉自己,翎歌不属于这里,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地以爱情的名义将她锁在这深宫大院,只是因为我舍不得那一抹如画的巧笑,舍不得那在桃花盛开之际的倾城姿容,直到看到星辰殿那烧红了半边天的大火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错了,是我错了啊!” 玉潇然神色震动,看着以往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成元帝,此刻眼中光芒闪过,似乎在下一刻,便会有什么会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不去看那哀戚充满痛色的表情,她声音沉重:“所以说,父皇并不是一无所知!”不是不知道娘亲是因为什么被害,不是不知道星辰殿走水不是偶然,不是不知道无故自己造人追杀,他知道,他却装作不知! 被玉潇然质问的神色震得一愣的成元帝,瞬间恢复了不苟言笑的表情,看着窗外道:“你想多了,今日你累了,先在这里休息吧!” 玉潇然敛眸,不再逼问,既然他不愿,那她也不会强求。 成元帝走后,玉潇然坐起身,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托里木送来的信件,竟是塔雅思给她的信!心中一惊,待看过之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信上说她故意把伤口弄破的事情被赫连成识破,惹得其勃然大怒,好几天未理她,塔雅思一怒之下只身一人返回钰经,却在几日后被赫连成堵在了家门口,塔雅思谨记玉潇然所教以退为进的谋略,欣然不理,赫连成紧追不舍,却被塔雅思的个个托里木赶了出来,处处阻挠。 玉潇然欣慰一笑,塔雅思这个机灵鬼,早知道她人小鬼大,赫连成虽然阅历丰富,却哪里招架的住如此猛烈进攻,早晚都得被其拿下,想到这,她眼中戏谑一闪,想象着不可一世的赫连成处处碰壁的模样,不禁莞尔,当初送上手的你不要,如今到手的鸭子飞了,着急了吧! 翌日,成元帝下旨召告天下: 朕之爱女捧月,生母宸妃佟氏,幼时失踪,现已寻回,恢复封号,赐居星辰殿。 圣旨一下,四海沸腾,百姓再次被近来接二连三的永宁盛事震惊不已,几大世家打得好算盘无奈落空,灰溜溜把自家王孙公子领了回去,同时关起大门来对此事唏嘘不已: 云老侯爷老成持重地说:“余冉这小子,哦不,捧月这丫头老夫喜欢,不愧是先皇的孙女,干得漂亮……” 宁家家主一脸精打细算地说:“咱这桩生意做得啊,不吃亏……” 西京王府家主蒙根都小心翼翼地说:“里隆,你跟着余将军,哦不,公主的时候,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 街头巷尾俱是这位捧月公主的传奇事迹: “宣威大将军余冉就是捧月公主,这……这……怎么可能……” “就是啊,青天白日的活活见了鬼了,怎么什么事都能发生……” “见鬼,绝对见鬼……” “见什么鬼,有什么不可能,怎么?看不起我们女人……” “就是啊,自古以来巾帼英雄不少,这捧月公主不过是最为厉害的罢了……” “是,公主以后就是我们女子的榜样……” “就是就是,让那些臭男人们整日里瞧不起咱们娘们,看看人家还是个公主,啧啧……真不是厉害能形容的……” “哎,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说这捧月公主自小失踪是不是被神仙带了去,不然怎么这么厉害……” “八成是……” “不过我倒是好奇这公主长什么样……” “估计不怎么样末世重生之龙帝!不然能女扮男装那么久都没人认出是女儿身……” “我看也是,估计比东街口买菜的周大娘好看不到哪去……” “可我怎么听说这公主长得比那九天上的仙女还美啊……” …… 街口一豆腐乳摊上,一青衣少年斜眼看着一群唾沫横飞的经久不息的对话,对着另一目不斜视专心品着碗中豆腐乳的少年道:“咱家师父是神仙?嘿嘿,妖精还差不多!师父若是知道了,准乐坏了!” “哼!这我倒不知!”另一少年轻轻一瞥,面无表情道,“我只知道,师父若是发觉自己少了一朵七彩雪莲之后的反应!” 一句话,说得对面兴致勃勃听着八卦的少年一顿,立时没了兴致,耷拉着脑袋搅着碗中的豆腐乳。 “原来躲在这里!”身后响起一声戏谑让正在斗嘴的俩人立刻抖三抖。 那耷拉着耳朵的少年立刻换上一脸谄笑:“嘿嘿,大哥,你来了,喝碗豆腐乳啊,老板,再上一碗!” 来人清秀的脸上浮出一抹得逞的笑意,却是不慌不忙坐下,接过老板端来的豆腐乳,漫不经心道:“谨、慎,你们俩别躲了,这皇宫你们不住也得住!” 原来这两个青衣少年便是青谨和青慎,二人一得知消息便知无良师姐一定会拉自己入住皇宫,便寻了个由头从将军府出来已闲晃了一天,却还是被精明的玉潇然找到。 “嘿嘿!”青谨一声谄笑,搭上玉潇然手腕,放下心来,“身强体健,看来你爹对你还不错,千年血参都舍得给你!不过,你这是哪里的话,什么叫躲,我俩这是没事听街头传奇来了,去就去,皇宫嘛!谁没去过,刀山火海我都不怕,还怕这!” 玉潇然看着青谨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心间突然间被温暖普照,无论如何,她都还有两个神通广大的弟弟不离不弃,一时心动抚上他的后脑,像曾经抚摸阿陋那样:“乖!” 青谨瞬间像被雷击中跳了起来,正要发怒却在看见玉潇然身后一人后一愣,随即面露疑惑嘟囔道:“我怎么看这位姐姐这么眼熟呢?” 青慎闻之也抬头一看,随即眼中露出同样的疑惑。 玉潇然身后站立的女子面无表情,见青谨青慎如此眼神一闪,出声道:“是我!” 话音刚落,青慎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笑意,随即将头偏向一侧,不知在想什么。 青谨一愣,再次看了一眼说话的女子,继而毫无形象地大笑出声:“哈哈……哈哈……你……你……小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哈哈……哎呦……笑死了……哈哈……笑死了……永宁女子听了捧月公主的传闻开始效仿女扮男装,不知若是听了你的传闻会不会男子纷纷效仿你男扮女装啊……哈哈……哈哈……” 怪不得青谨大笑出声,此刻小黑一身深靛色女装,头梳丫鬟发氏的两个总角,虽已尽可能地简单化了女性装扮,但胸前那微微隆起的某处落入知情人眼中还是滑稽异常,再加上那一脸板正的表情,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玉潇然眼中也闪过一丝笑意,却是立刻捂住了捧腹大笑的青慎:“笑笑,笑什么笑!闭嘴!再笑缝上你的大嘴!别笑了!”想起小黑提出偏要跟着她的时候她也只是灵光一闪,没想到小黑一口答应了,待她给小黑装扮好之后自己也是马不停蹄地夺门而出狂笑了半天才止住,虽说小黑在自己狂笑的表情中依旧面瘫,但自己也不能总欺负老实人不是。 第二十六回 兵行险招做诱饵 就这样,三人被玉潇然带进了皇宫星辰殿,其实也没什么,青慎本就不爱热闹,青谨又是哪里有药草哪里就是家,小黑就更不用说了,暗卫总是能迅速适应所处的每一个环境。 “止澜姑姑,这是青谨和青慎,是我的师弟!父皇已经恩准他们进宫来陪我了!”玉潇然向止澜介绍青谨和青慎,如今不必再隐藏身份,那三人自然可以露出真容。 止澜一脸喜气看了一眼青谨和青慎:“哎呀,公主,不是说过了,叫奴婢止澜就好,奴婢担不起!这两位小公子长得真是俊秀,奴婢一看着就喜欢,这就收拾房间!” “姑姑独守星辰殿十六年,月儿敬您一声姑姑是应该的,姑姑就不要推辞了!”玉潇然看着已经年逾三十的女子,想起她昨日见到自己的喜极而泣,为娘亲有这么一个衷心的人儿感到开心,同时也为止澜孤寂十六年而感到心疼,所以,她对止澜的敬意是发自真心的,“哦,对了,这是小黑,是我的贴身……丫鬟,平时让她住到我的外间就可以了!” “是,公主,我这就去准备!”止澜恭敬行了个礼下去准备了。 青谨毫不客气地坐上软榻,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兵行险招,你想清楚了吗?” “事已至此,我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玉潇然透过窗帷看着院中的残留的桃枝 “出谷也已经大半年了,我没有丝毫的头绪,只有走这一步,引蛇出洞。我是听了师父的话找出自己的身世了,可我得到什么呢?没有娘亲,甚至连父亲……我得到的,不过只有一堵宫墙和四周虎视眈眈的娘娘和公主!呵呵,谨,你是没看到,昨日啊,她们看我的眼神,如狼似虎,恨不得吃了我才解恨,不过,她们也不看看,我玉潇然何时怕过虎狼,只有虎狼见着我绕道的份!” 迎各国使臣国宴上,凤璃玉并不是不小心出世,而是玉潇然趁势将其展现在众人面前,将自己身份大白于天下,以自己做饵,到时,若有陷害娘亲之人自会浮出水面,若有觊觎凤璃玉之人,更会找上门来天灾最新章节。 “那你也不能掉以轻心!”青慎开口,“这皇宫不比外面,有许多地方我和谨都不适宜跟着,不过还好,有小黑跟着!” “知道了!”玉潇然看着不常说话的青慎,眼中闪过温软的光芒,“对了,杨大哥他们那边……” “放心吧,我已经把武功秘籍都各自交给他们了,我也会抽时机去督促他们的,如今他们三个与当初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假以时日,必定大有所成!” 玉潇然点点头,能得青慎青睐的人少之又少,他既如此说,那自己也就放心了:“那就好!” “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青谨在一旁轻笑,“我猜从今日起,你可有得忙了!” 果不出青谨所料,傍晚时分,为庆祝捧月公主归来,成元帝在后宫设宴庆祝,皇子公主娘娘全部到宴,不得缺席。 这是家宴,玉潇然的家宴,她看着四周光鲜亮丽着装中的笑颜,却隐藏不住眼底的冷漠、嫉妒以及鄙夷,嘴角也翘起一抹冷笑,不喜欢吗?不喜欢我也来了。 成元帝看着齐聚一堂的大家子,笑得很是开怀:“今日虽说是家宴,但朕还请来了三位贵宾,马上就到!” 成元帝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奸细的声音:“天行太子殿下到!圣华太子殿下到!傲苍容王殿下到!” 玉潇然脸色一愣,目光深沉,真是无比讨厌这样虚与委蛇的地方啊! 三人欣然出现,让这满室的珠光宝气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陈贵妃盈盈一笑:“皇上,您瞧,真是后生可畏啊,三位殿下天人之姿,不愧是人中龙凤啊!” “哈哈!爱妃果然有眼光!”成元帝哈哈一笑,对着来人道,“今日是家宴,朕擅自做主请来三位殿下,不必拘谨,快请就坐吧!” “谢皇上!”三人齐声道。 “开宴吧!”成元帝手一挥,而后丝竹管乐声响起之后,看向一身简单湖蓝色衣衫粉黛未施的玉潇然,眉头一皱,“月儿怎么没穿父皇赐给你的衣服?” 玉潇然浅浅一笑:“月儿久居宫外,还不习惯那些珠钗银坠繁琐宫裙,还是简单些好!” “月姐姐久居宫外,不懂我们宫中规矩,父皇就不要为难月姐姐了!”思彤坐在玉潇然身侧,瞥了一眼她的简单着装,温柔开口向成元帝道。 这一瞥自然未躲过玉潇然的眼睛,冷笑一声将那鄙夷的神色收进眼底,我们宫中?不懂规矩?好一个思彤! 成元帝自然没看到这一切,先是一愣,随后哈哈一笑:“哈哈,你们瞧瞧,朕还未说什么,她们姐妹俩倒是一块说起朕的不是了,哎呀,看来真得赶紧把她们都嫁出去了,省得闹的朕头疼!” “呵呵……”陈贵妃一声轻笑,“皇上您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巧呢,要臣妾说呢,谁家若有两个如此姿容的女儿,高兴都来不及呢!” “哈哈……”成元帝一愣,却是对陈贵妃的话毫不在意,“你啊,真是牙尖嘴利,还是爱妃最懂朕的心,要不是女大不中留,朕真想永远都把他们留在身边呢!” “这还不简单,那皇儿就和姐姐永远都在父皇身边啊,只要父皇不嫌弃就好了!”思彤嫣然一笑,看向成元帝悠然开口。 “你啊,跟你母妃一样,伶牙俐齿的!”成元帝哈哈一笑,“朕可不敢留你了,要早早找个人把你嫁出去了步步生香:嫡女医妃!” 思彤脸色一红,眼光掠过对面那一抹紫色,娇嗔一声:“父皇!” “皇上取笑臣妾了!”陈贵妃嫣然一笑,“思彤这样,还不是皇上太过宠她!” 成元帝又是一笑:“哦,呵呵,倒是朕的不是了!” 玉潇然一抹冷笑划过眼底,看着这一群虚与委蛇的往来,起身道:“父皇,皇儿感觉到有些不舒服,各位娘娘与兄弟姐妹也已经见过了,皇儿想先行告退!” 成元帝一愣,随即担忧道:“是了,倒是朕疏忽了,月儿还有伤在身,那好,朕差人送你回去休息!” “臣妾倒是看公主面色尚好,莫不是不习惯?”陈贵妃看了玉潇然一眼,施施然开口。 “是啊!”一身橙色宫装的富里贵人出声附和,“公主初来乍到,若有不适之处还是说出来为好,省得我等觉得怠慢了公主!” “众位皇姨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月妹妹昨日受了伤,难道还非要人家顶着受伤的身子在这里享受无聊的宴会吗?”赫连风靠在后座悠然开口。 众人对赫连风这无聊的家宴几个字纷纷皱眉,却都默不作声,皇上都管不了听之任之,旁人还敢说什么。 玉潇然眼中一暖,不知为何赫连风处处替她解围,虽不曾深交,但她却是对赫连风这个人极为喜欢,或许是因为他身在皇家,却不像皇家的人吧。 “哼!”腹部隆起的唐嫔却在众人中冷声开口,“怕是公主不喜我们这些人吧!” 成元帝见此眼中光芒一闪,随即隐去,不动声色道:“好了,昨日月儿受伤你们也都看见了,难道还有假不成!唐嫔,如今月儿已贵为公主,过去的恩恩怨怨就让她过去吧,大家是一家人,你是长辈,朕不希望看到家庭不和的事情来!” 这唐嫔,俨然便是当时把玉潇然送去军营的罪魁祸首,眼睁睁看着手刃自己兄长的人好好地活着,而且还摇身一变变作了高高在上的公主,怎不咬牙切齿!但是听到成元帝的警告也只得乖乖低首:“是,臣妾谨遵教诲!” 成元帝点点头,看向玉潇然:“朕着人送你回去!” 玉潇然轻轻一礼,便向外走去。 遣走成元帝派来的软轿,玉潇然带着守在门外的小黑一边呼吸大殿外的新鲜空气,一边叹息:“小黑,你说这阴森森的皇宫有什么好啊,想笑不敢笑,想哭不敢哭,处处都要看人脸色小心行事,却还是有人挤破了头往里进,这是为什么啊?” “小黑也不知!”小黑跟在玉潇然身后回答,声音毫无起伏。 “算了!”玉潇然看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小黑,“跟你说你也不懂,小黑啊,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学着呢!” 小黑略一低首:“是,姑娘!” 夕色无边,青苔在岸口处镀上一层神秘的色彩,晚霞落在假山旁的人工河里,波光潋滟美不胜收,水利的游鱼不断露出睡眠来,点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映衬着五彩斑斓的微光,分外撩人,如果不是四周高墙冷瓦层层环绕,玉潇然一定会好好享受这里的美景,但是此刻她,却毫无心情。 在岸边随意一坐,青石上冰凉的触感传来,却让玉潇然觉得,比自己的心,温暖了许多,扯一把岸草漫无目的地斗着浮上来的一尾游鱼,她突然心生羡慕,青谨说过,鱼是冷血动物,没有感情,这样,就不会痛了。 “潇然!”一声轻唤,让玉潇然拨着水面的手一顿,随即将手中岸草丢向水中,立刻吸引一群鱼前来撕咬。 第二十七回 负荆请罪入相府 夕阳下月白的衣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让来人那俊美温润的五官更加夺目迷人,眼底光华依旧,却有种悲哀的感觉浮出,衬着背后被夕阳拖得修长的影子也透出几分萧索,这样温润如玉的男子,让人无法对他冷言冷语,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玉潇然按下不适,扬起一抹浅笑,施施然理了理衣衫起身:“容王殿下有礼,我是北牧公主捧月!并非潇然!” 慕容修文浑身一震,长垣山涧,她眉目冷冽,唤自己王爷,说她是余冉,皇宫大内,她浅笑疏离,唤自己殿下,说她是公主,不同的是,那一刻,她眼中净是别扭愤怒,这一刻,她不愠不怒,却更让自己心慌,对着小黑的方向微微侧目:“你先下去吧!” 玉潇然略一敛眸,看着小黑恭敬走至一旁,默不作声。 “潇然!”莫容修文目不转睛看着依旧笑得疏离的女子,眼中划过一抹痛色,随即一步上前低首喃喃,“为什么躲着我?” 玉潇然浅浅一笑:“我想殿下是误会了,我没有躲任何人!” “呵呵……”慕容修文看着那面目无懈可击的女子,瞬间哑然失笑,在少女诧异的目光中一把将之按进怀中,无奈出声,“你呀,真傻!” 玉潇然重重跌进温软的怀抱,鼻息间钻入熟悉的男子气息,一时间缓不过神来,一直以来,她所认识的慕容修文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就算是往昔两人关系一日千里时,亲密相拥也是情之所至,从来没有如此霸道唐突过,待回过神来时才想起要挣扎,奈何无论是体力还是功夫又哪里敌得过慕容修文,只得疾言厉色道:“你放开!再不放开,我叫人了!” 玉潇然话音刚落,头顶便传来一声轻笑:“你可以叫,最好把你父皇也叫来,到时我直接求你父皇赐婚!” “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无耻了!”玉潇然见挣扎不过,只得放弃,心底却有些诧异慕容修文的做法,但依旧开口冷笑,“赐婚?容王殿下,我可没有五万战马的嫁妆!” “我什么时候说我想要什么战马了?”慕容修文轻笑开口。 玉潇然一愣:“你不要?那你来干什么?” “我的潇然在这里啊,我为什么不能来?”慕容修文答得欢快。 “胡说!”怀中少女一愣之后愤然开口,“你既是来寻我,那你来北牧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慕容修文无奈一笑:“我去找你,你会见我吗?” “不会!”玉潇然答得斩钉截铁,“我不仅不会见你,还会让慎把你揍得鼻青脸肿,让谨把你毒得面目全非!” 慕容修文又是一阵轻笑,同时也暗呼一口气:“这么狠啊,那我更不敢去了!” 玉潇然气得直跺脚:“我一次不见你两次不见你,你不会十次八次地来啊,一点诚意也没有大神,诱拐有礼最新章节!” “哦,原来潇然是想让我多找你几次啊!”慕容修文戏谑一笑,“那我以后记住了,以后若你不愿见我,那我就站在你门前不走了!” 怀中少女一听,抬起头恶狠狠瞪着头顶笑得有些晃眼那人,同时也恶狠狠说道:“以后?你还想有以后?” 男子亮如星辰的眸中闪过一丝喜色,抬起手重新将女子按上胸口:“不敢了,我的公主殿下!” 埋入慕容修文干净清爽怀中的玉潇然喃喃道:“跟谁学的,这么油嘴滑舌!” “句句皆是肺腑之言!”慕容修文低首嗅了嗅女子的发香,将她又向胸口处按了按,嘴角翘起一抹满足的微笑,“你就在那里,难道没有感觉到它的真挚?” 怀中女子紧绷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顿时如释重负,心口一堵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斜阳下,蓝色的衣衫和月白的锦缎缠绕飞舞,倒映在波光潋滟的水中仿佛水乳相融般分不清彼此…… 离小黑不远处,一袭紫衫在夕阳下迎风飞舞,颀长的身影洒落在一丛密集的海棠花里,邪眸深邃如深不见底的湖水,嘴角依旧噙一抹未明的微笑,身后小侍卫却不知主子这笑从何而来,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主子,都抱在一起了,你还笑得出来!” 被小侍卫打击的男子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发怒,嘴角一抹浅笑在斜阳下熠熠生辉:“玄彬,你什么时候见你主子会去打一场没把握的仗!” “难道主子……”小侍卫玄彬惊恐地盯着笑如狐狸一般的主子,突然面露惊恐,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龙延拓双眉一挑,声音漫不经心,落入玄彬的耳朵里却冰寒刺骨:“难道你认为主子就是一个只会背地里是阴招的无耻之徒?恩,玄彬?” “啊……不不不!”玄彬感受着如刀割般的余光,连连摇头,“主子英明神武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方正不苟……哎,主子,您等等我啊!” “还未等到我出手,慕容修文的麻烦就自己寻去了!”龙延拓幽幽的声音隐约传入小侍卫耳中,“我还真有些担心他这一次抉择错误啊,那我再想寻一个对手,那可就难了啊,哎,怪只怪本太子太过优秀……” 战战兢兢跟在主子身后的玄彬耳聪目明,一个踉跄差点与北牧皇宫的大理石来了个亲密的接吻…… 那日,玉潇然哼着歌回到了星辰殿,青谨和青慎二小私下里交头接耳,一致认为皇宫家宴上自己师姐得了便宜才会这么开心,可是有什么便宜会让师姐乐开了花呢? 踌躇了许久,二人决定去问小黑姐姐,可是无论怎么问,小黑丫鬟永远都是那千年不变的冷颜和紧抿的双唇。 第二日,玉潇然请旨出宫。 出了宫门,师姐弟三人齐齐去了相府。 宋世涵看着玉潇然三人一声无奈的苦笑:“你们瞒得老夫好苦啊!” “义父!”玉潇然躬身行了个大礼,身后青谨和青慎也是如此。 “啊,不不!”宋世涵忙闪向一边,“公主贵为天之娇女,微臣受不起,这义父啊,还是老夫妄自托大了,公主还是别再叫了,免得教有些爱做文章的人听了去!” 玉潇然满目诚挚:“古人云,贫贱之交莫敢忘!我落难之际多亏义父出手相助,义父今日如此,莫不是嫌弃小女!” “公主这是说的哪里话妖孽师傅,求包养!最新章节!”宋世涵接道,“唉,公主不仅与你娘容貌相似,就连这性子也是一样的执拗,罢了,微臣就妄自托大一回吧,不过这义父可要在私下里唤!” 玉潇然一愣:“义父也认得娘亲?” 宋世涵看向窗外,似乎在回想很久以前的事情,良久才道:“你娘亲,确实是个了不得的女子,她与家妻乃是义结金兰的姐妹,算起来,她还是我夫妻俩的救命恩人,无意间帮了你,恐怕也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吧!” 玉潇然看着不愿多说的宋世涵,也不多问,只面带愧色道:“只是,我却对欺瞒了义父和婉真这么久,尤其是婉真她……” “所以你今日来是找婉真的吧!”宋世涵了然,“昨日,我已将你的难处讲给她听,这丫头心思单纯,哄一哄也就罢了,她与明王的事我也知道了,怕是有些难办,你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但还是要小心一些,免得又遭来杀身之祸!唉……近日我已严令她不得出府,你去看看她吧!” 在相府也住了一段时间,玉潇然对这里也颇为熟悉,她是在一座假山旁找到宋婉真的,她比以前消瘦了些许,此刻正眉目拧巴在一起拿着小石子一颗一颗地丢向水中。 玉潇然对连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宋婉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顿了顿声音略显恼怒:“连香,再去捡些石子来!” 玉潇然哪里有功夫去寻些石子,灵光一闪从怀中掏出几定银子来递过去,宋婉真毫无所觉,头也不回地接过银子,礼物一颗一颗地丢向水面,丢一下,玉潇然心肝颤一下。 玉潇然清楚地数到宋姑娘在丢到第七下的时候才发现手中拿地是银子,身子一顿转过身来:“连香你疯了,叫你……”她的声音在看到玉潇然之际戛然而止,又看见其身后的青谨和青慎时眼中浮出疑惑:“你们是谁?怎么在这里?” “婉真,是我!”玉潇然暗自舒了口气开口道。 宋婉真脸色一沉,略带嗔怒:“你来干什么?” 玉潇然未开口,向着宋婉真的方向重重躬下身去行了个大礼,久久不动。 “你……。你干什么?”宋婉真脸色一变。 “宋小姐!”玉潇然起身,“这一礼,多谢小姐在我落难之际出手相助!” “你……”宋婉真一时回不过神来。 “这一礼,多谢小姐厚爱!”玉潇然又是一躬。 “别……你……”宋婉真本就胆小单纯,哪见过这阵仗,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玉潇然又是一躬:“这一礼,不求小姐原谅,只求小姐不要再为我的事而生气。” “你……你……”宋婉真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看着躬身不起的玉潇然,面色微红,“你先起来,你起来!” “小姐不同意,我就不起来!”玉潇然耍起了无赖。 “你……”宋婉真一愣,嘴角一撇,“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就因为你是公主吗?” “宋小姐,我姓玉,名潇然,这是青谨和青慎!”玉潇然重新介绍自己三人,以示诚意,“在我十六岁以前,我不知道我有爹,也不知道我有娘,直到那日收养我的师父对我说是他从一个丫头手中把我救下,并要我寻找自己的身世,我辗转周折,才知道当年星辰殿大火,娘亲生死不明,我也因此遗落在外,无奈之下,我才想要混进朝堂查出因果。宋小姐,我知道这些都无法减低我对你的伤害,潇然不求小姐原谅,只是希望小姐不要再生气,免得伤身!” 第二十八回 冰释前嫌了心愿 宋婉真睁大眼睛一动也不动地听着玉潇然讲完,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许久才没有底气道:“你……你的事,与我有什么干系,我高不高兴又与你何干,你……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我……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你!” 青谨嘴角噙起一抹笑意,上前一步扯住宋婉真的衣袖道:“哎呀,婉姐姐,你就不要再端着了,其实你心里早就已经原谅我姐姐了,对吧!” 宋婉真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抬起手欲扯下黏住自己手臂的青谨:“你走开,你个小骗子,你们一起骗我,哼!” “婉姐姐,你就原谅我们吧!”青谨黏住宋婉真的手臂死活不撒手,略施巧劲,不弄痛她却也使之摆脱不得,看着宋婉真略显慌张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婉姐姐,你不是最心疼我的吗?婉姐姐……” “你松手……松手!”宋婉真对于青谨的无赖束手无策,只会气急败坏地嗔怒。 “婉姐姐,婉姐姐,你就原谅我们吧!”青谨一边撒娇,一边冲着一旁面无表情的青慎挤了挤眼。 青慎接到青谨的眼色,站在原地犹豫不决,却在看到躬身不起的单薄的身影时眼波流转,似有不忍,在眼底上过一丝狼狈之后,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上前一步扯住宋婉真衣一角,照着青谨学得有模有样:“婉姐姐,你就原谅我们吧!婉姐姐,我知道婉姐姐最好了!” 略带生涩和小孩子的嗲声传入宋婉真耳中,再加上那僵硬的动作,不禁让她脸上涌上怪异的表情,自她认识青慎以来,青慎一直都不爱笑也不爱说话,虽然能玉潇然二人说他是因为家逢大变而变得脑子不太灵光,但是自己或多或少都可以感觉得到这少年身上散发的冰冷,那是一种仿佛来自雪山之巅的寒冷,让自己有种不敢侵犯的感觉,此刻这冰山却突然变作了烈火,一时间又怎能让人适应得过来? “噗……”宋婉真还好,一旁青谨何曾见过千年冰山撒泼耍赖,差点爆笑出声,又想起此刻情景连忙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同时声音有些颤抖,用下巴点了点青慎“婉……婉姐姐,你瞧……哼……他……他都这样子了,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正在躬身的玉潇然察觉到青慎的动作,娇小的身躯一抖一抖的,看不清楚表情恶女仙途。 宋婉真无奈左看右看粘着自己的青谨和青慎,一跺脚:“哎呀,好了,原谅你们了,快放手啦!” 青慎暗呼一口气的同时,立马又恢复了一尊千年不变的模样。 青谨却忽然像是解脱了一般松开宋婉真的手臂,转身扶着一侧的假山:“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 玉潇然错过了青慎刹那间精彩的表情,不禁唏嘘不已,眼中流过感动的同时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 “啊……”青谨一声触不及防的惨叫传出,吓得宋婉真脸色一变,惊慌失措地看去。 “你……你……”青慎一手捂住嘴角,一手颤颤巍巍指向青慎,声音含糊不清,“慎,……你……你来真的!” 青慎毫无愧色,脸上一副你咎由自取的表情,然后转身走至一旁转过身去,一言不发。 宋婉真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慢慢放下手去,露出红肿着半边脸的青慎,一时间无法理解面前三人的相处方式,看着青谨那嘴歪眼斜地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却依旧担忧不已:“凌弟啊不,谨弟,你的脸怎么突然肿了起来了,你没事吧,我去给你拿药去!” “不用!”玉潇然毫不在意青谨所受的伤害,止住宋婉真的去势,“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 本是正儿八经大家闺秀的宋婉真,以往只觉得玉潇然三人有些奇怪,此刻见到完全没有掩饰的三人虽有些怪异,但却忽然有一种感觉,仿佛他们就应该是这样的,看上去互相打架斗嘴毫不留情,实则有一种旁人无法融入的和谐和温情,让人有一种无法拒绝的光环和温情。 玉潇然看着面部曲线渐渐柔和的宋婉真,鼓起勇气开口:“婉真妹妹,有些事情本不该我问,可是……” “你是想问我和明王殿下的事情吧!”宋婉真幽幽开口,她单纯,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明白。 “裘光柯的长女,是明王正妃……”玉潇然点到即止,她无法规劝宋婉真不要和自己喜欢的男子在一起,哪怕只是喜欢,她更无法告诉宋婉真赫连明心怀鬼胎,因为她不想这样单纯的女子陷入肮脏的泥泞之中。 “我知道!”宋婉真急切打断玉潇然的话,声音有些激动,“我什么都知道,你不用再说了!” 玉潇然将宋婉真的神色收进眼底,心中一紧,叹息一声,这种情况越说只会让宋婉真愈加激动,唯有循序渐进,慢慢让她放下。 玉潇然在相府用过午饭,便匆匆回到了皇宫,远远地,走在后花园中,她便看见一群莺莺燕燕由不远处慢慢走来。 实在不想与这些人虚与委蛇,玉潇然选了条小路准备避过去,却不料平日里娇气柔弱的女人在关键时刻总是精力旺盛耳聪目明,刚一转身,身后便传来不轻不重的笑声:“呦,这不是咱捧月公主吗?怎么见到我们就要走啊?” 玉潇然脚步一顿,还未有所反应,身后便接着又是一声:“咱这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安贵人见过哪个公主上过朝堂,杀过命官,入过军营的,当然跟我们这些只会吟诗作对的人处不到一起去了!呵呵……” “哎,说到这里我就奇怪了,你说公主在军营的时候,那么多男人,她……”那率先出声的安贵人说到一半不再言语,但在场之人哪个不明白她所要说的是什么,却也都适可而止不再接话,玩笑一番也就罢了,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辱没皇家的名声,那可不是任谁都吃罪得起的。 玉潇然冷眼看着这群女人自顾自地唱着独角戏,果然是深宫寂寞,一群不得消停的女人。 “呵呵……”思彤自人群中走出,一声浅笑圆场,似乎十分般亲切地上前挽住玉潇然的手臂,“月姐姐这是出宫了吗?宫外有什么好玩的啊?” 玉潇然看着成元帝最为宠爱的公主,自然也没有遗落下她眼底的那一丝鄙夷,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她进宫的目的更不是与这些人逢场作戏争得圣宠的,自然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笑了笑道:“去宫外看一个朋友独家罪爱全文阅读!” “公主自小生活在宫外,留恋那里也是正常的!”安贵人‘贴心’替玉潇然解释,又上下打量着她几眼,“瞧瞧,公主身为万金之躯,还这么衣着朴素,姐妹们,我们都该学学!”安贵人的重声,落在了朴素二字上面。 “呵呵……”在座人又怎么听不出安贵人话中的意思,纷纷上下打量了玉潇然一眼偷笑出声。 思彤能得到成元帝的荣宠,自然是聪慧过人,眼角一瞥便不动声色将战火引向了玉潇然身后的青谨和青慎处:“这便是父皇恩准来进京陪伴月姐姐的两个弟弟吧,长得真是眉清目秀讨人喜欢!” 思彤这一说,众人立刻注意到玉潇然身后还跟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一深红色宫装的女子道:“呵呵……捧月公主本就是女中豪杰,身边男子较多也说得过去,只是公主啊,本宫作为长辈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已经贵为公主了,不再是以前没名没分的民女了,所以公主最好还是注意自己的言行为好,这宫中的人多,人多闲人也多,他们没事就爱捕风捉影,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那便不好收场了!” 心中一声冷笑,好你个思彤,真是不简单,她说一句,便有不安分的分子上钩,虽然明白,却也并不想与之发生争执,玉潇然轻轻一礼:“月儿谨遵教诲!” “月妹妹在这里啊,真是让为兄好找!”一身华服的赫连风慵懒的声音打断了一群莺莺燕燕的吵闹,“父皇正要宣你过去!” “三皇子真是及时啊,怎么皇上宣公主不派奴才反而让您来传达呢?”安贵人斜眼看了拨开众上前的赫连风一眼。 赫连风不紧不慢抬了眼:“本王刚从父皇那里过来,说是来看看回宫的妹妹,父皇便让我带话来了,不行吗?” 安贵人脸色一变,却是不敢答话,三皇子向来无法无天,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自己自然也惹不得。 赫连风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众人,面色不变,转身拉起玉潇然的手臂笑道:“月妹妹,我们走吧!” 玉潇然任赫连风拉着自己走出是非之地,赫连明却忽然顿了脚步,偏头看了一眼青谨和青慎道:“石原,你代本王送这两位小兄弟回去吧,记住,一定要亲眼看着他们进星辰殿!” 不远处一身灰衣侍卫模样的年轻人恭敬道:“是,属下领命!” 赫连风将玉潇然拉至一旁,松开手笑道:“好了,你已经安全了!” 玉潇然不禁失笑,安全?看来这赫连风也视这一群无事生非的女人为豺狼虎豹,明知他是故意替自己解围,却装作毫不知情道:“我们不是要去找父皇吗?” “那不过是我心口捏造的而已!”赫连风毫不在意道。 玉潇然看着一脸纨绔的赫连风轻笑,信口捏造?天下敢拿圣旨做信口捏造的人,除却面前这个人,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心底划过一丝温暖的同时,也将疑惑直直说出:“你为什么要帮我?” 赫连风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玉潇然问这个问题,轻轻接住头顶落下的一株香桂,在手中轻轻捻动,嘴角翘起一抹温润的微笑:“因为,你是宸妃娘娘的女儿!” “就因为的身份?”玉潇然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赫连明只比自己大五岁,应该对娘亲的记忆没有多少吧? 第二十九回 真真假假戏公主 “你也听说过吧,大行皇后是我的母后!”赫连风声音毫无起伏,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被父皇封为贤德皇后,呵呵,她真的很贤德,可就是因为她太贤德了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怀抱是什么样的感觉,就连四岁那年我得了伤寒,她也不曾抱过我,一连几天,她都站在我床边三步远的地方,指使着这个替我换药,指使那个给我擦脸盖被子,我记得我爬下床扯着她的衣角让她抱一抱我的时候,她转过头,只用一方手帕抹去眼角的光泽,让人把我抱回去,她说,她是皇后,是六宫表率,她不能任性妄为!” 玉潇然知道,皇家的人,大都衣着光鲜身份尊贵,也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伤痛,但是每听说一次,她都对这金碧辉煌的深宫大院痛恨一次,愈增加了她想逃离的欲望。 “我偷偷溜出去,想看看母后会不会紧张,可是直到我趴在假山上睡着,我依旧没有见到她的影子!”赫连明声音平淡,玉潇然却可以看到他嘴角染上的一抹苦笑,以及眼底的沉重的悲伤,他继续自顾自地沉浸在回忆之中,“后来,我感觉有温软的东西游走在我额头,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却掉入一双温润怜惜的眼波里,我唤她母后,那人叹息一声将我抱进怀里,温软无比,她的声音仿佛天籁却略带调皮,她对着当朝九五之尊极为不满,她说,你们皇家臭规矩就是多,瞧瞧都把孩子折腾成什么样了,将来她若是有了孩子,谁要把她带走她就跟谁拼命!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敢这样跟父皇无礼地说话过,因为我十分贪恋这个怀抱的温暖,所以我很担心父皇一怒之下将这个人拉出去杀了,但是出乎我的意料,父皇的声音无比宠溺,父皇说,好,你想怎么办都随你。” “这个人,就是我的娘亲吗?”玉潇然眼中柔腻,似乎看到了娘亲耐心照顾自己的样子,听赫连风的讲述,她虽然没有见过娘亲,但是,她没有体会过那种在无边地等待之中一次次绝望的心情,所以与赫连风相比,她还是幸运的。 “不错!”赫连风点点头,声音充满尊敬和温暖,“我后来才知道她就是佟宸妃,后宫之人皆说她红颜祸水,魅惑君王,可我却觉得她是个好人,于是我便偷偷溜去找她,她教我玩游戏,她会把我抱在怀里给我讲故事,她告诉我说做人只要快乐就好,不必理会其他,她和父皇的相处,和母后完全不同,没有那种相敬如宾的感觉,相反,我竟然觉得父皇有些怕她,也是因为她,父皇对我的关注也多了,白日里,我便在奶娘丫鬟夫子的看守下恭敬守礼,夜晚在她怀中撒娇调皮,那段日子,我很快乐,直到后来被母后发现飘渺之乾坤诀。” 玉潇然对自己的娘亲知之甚少,所幸别人所讲的一切都与自己想象的相差不远,看着赫连风眼中毫不掩饰的怀念和尊敬,由衷道:“很感激你为我讲的一切,让我更加地了解我的娘亲!” “你不用谢我!”赫连风又恢复了以往风流模样,目光有些艳羡,“要谢谢你自己,你有一个好娘亲。” “可我却不曾有过丝毫记忆!”玉潇然低首,看着地上的影子,有些萧条。 赫连明眼中闪过不忍,不知怎样去安慰面前的女子,只上前去揽住她纤弱的肩膀传给她无声的力量。 桂香浓郁中,层层宫栾里,两个第一次说话的兄妹彼此间心照不宣,在这冰冷的秋风中给予对方温暖,与这深冷的季节和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坚不可摧。 秋夜凉如水,宫灯冷如霜,没有人注意,在静谧森严的皇宫之中,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进了北牧为傲苍容王殿下所准备的寝宫之中,这一夜,那里的一方灯火未曾熄灭,仿佛在昭告九天之上的弦月,这里的主人,一夜未眠。 成元帝对玉潇然这个刚刚失而复得的女儿恩宠盛隆,几乎日日都要召见赏赐一回,这不,玉潇然中午又被叫去了宁安殿与成元帝一起用膳,饭用到一半,庞得正便在恒原地耳侧小声咕哝了几句,成元帝便吩咐玉潇然自己用膳,匆匆向御书房去了,玉潇然眼中精光一闪,便不动声色继续品着桌上的菜肴。 用过饭后,携了小黑挑了个僻静的小路回去,她可不想再被一群无聊的女人围追堵截,并非是怕了她们,而是她实在不愿意讲精力放在这些深宫寂寞的女人上面,却不料这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面前这场戏玉潇然觉得十分有意思。 高大的宫墙上一片浓密的青藤,仿佛带着些许春意,但地上残败的落叶却提醒着每一个过客此时的季节,在这青黄交接之际,衬得一袭紫衫的男子更为妖娆夺目,那人立于天地萧瑟之间,就那样随意的姿态,便隐约间给人一种翻手间便是云雨,覆手间又是淡然的违和之美,然而这样的风华,欣赏的不仅仅只有自己,还有正满面含羞的思彤。 看着那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羞涩容颜,玉潇然隐隐心生几分别扭,但好歹不是一模一样,还可以接受的过去。 一身浅粉色宫装的少女,两把精巧的金步摇将三千青丝绾成高贵端庄的凌云飞仙髻,额间点一枚淡淡的梅花妆,愈发衬得眉目间盈盈浅笑光彩照人,显然是精心装扮过,思彤眸若秋水,红唇轻启,发出的声音娇羞迷人:“太子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啊!” 龙岩托早已察觉到来人,却只是故作惊讶转身道:“哦,思彤公主啊,听公主这意思,找拓有什么事吗?” 这话一出,玉潇然一愣,这龙严拓脑子被天雷劈了还是怎么回事,思彤公主找他自然是看上他了,怎么这厮还明知故问,这不是存心让人家下不来台嘛? 思彤也是被龙严拓问得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狼狈和羞涩,但到底也是个聪明人,上前一步略略整了整神色道:“太子哥哥初到北牧,思彤怕有所不周之处,故此前来探望探望。” “贵国皇上有心了!”龙严拓答得漫不经心,面上依旧浅笑不减,“贵国美酒佳肴相待,宫中又美人众多,不知比我天行好上多少倍,拓都有点乐不思蜀了呢!” “呵呵……”思彤掩嘴一笑,甚为娇俏动人,极为大胆道,“太子哥哥说我北牧美人众多,却不知是哪个美人呢梦里桃源!” 龙严拓嘴角一撇:“自然是皇上的公主殿下最美了!” 龙严拓话音刚落,思彤脸色又是一红,自然而然地将这皇上的公主殿下归到自己身上,一时间喜出望外,看向龙严拓的眸色更加痴迷:“太子哥哥取笑人家!” 龙严拓看着低首含羞的思彤嘴角翘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却是转瞬即逝:“哦,此话怎讲?” 龙严拓模棱两可的话,落入春心荡漾的思彤耳中那便是与自己调情无异,脸色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娇嗔道:“太子哥哥真坏,人家不理你了!”说完,将头偏至一旁=,看着墙角一处旋转的残叶。 温软濡糯的声音传出,玉潇然站在原地打了个寒颤,这声音,消受不起啊,却也是眼尖地瞥见站在龙严拓不远处的玄彬,毫不避讳地夸张地搓了搓手臂。 “既然如此,那拓便先告退了!”龙严拓听到思彤如此声音,倒是没什么动作,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思彤面色更红,低声娇嗔:“讨厌……” 思彤话音刚落,玉潇然便目瞪口呆地看见龙严拓真的大步向前路走去,毫无停留之意,那方向,正是自己所在的方向,一边暗道龙严拓这是要闹哪般,一边急急忙忙找地方藏身。 龙严拓走出老远,思彤才回过神来,似乎这人是真的要走了,脸色一变之下便提起宫装追了过来:“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龙严拓停下脚步看着气喘吁吁追上自己的思彤,面带差异道:“公主,又有事?” “太子哥哥怎么走了?”思彤站定在龙严拓面前撅着嘴不满道。 “呀!”龙严拓惊呼一声,“是拓失礼了,难道不是公主说不理拓拓才走的吗?” “噗嗤……”玉潇然看着此景再也忍不住失笑了出来,立刻惊得捂住了自己嘴巴。 龙严拓眼波几不可察地一瞥,眼中也泛起盈盈笑意。 这一笑,却是落入了正欲出口责问的思彤眼中,面前的男子仿佛永远都是浅笑着的,但这一刻的笑却似乎与以往不同,仿佛是一朵苍山冰雪之中的雪莲,遗世而孤立,优雅绝美,让人忍不住地瞻仰和接近,刹那间惊艳了整个天下,连责怪也忘记了,只想伸手将这一朵芙蓉握在手中,心间如此想着,便计上心来,腿间一软,“哎哟”一声便向面前龙严拓身上倒去。 近处思彤未曾察觉,不远处偷窥的玉潇然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也未见龙严拓有什么动作,却在须臾间与思彤拉开了三步远的距离,刹那间不远处的玄彬替补了上去,动作极为娴熟。 “太子哥哥,思彤刚刚追你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你送思彤回去好吗?”思彤满足地靠近那人怀中,声音气若游丝。 “公主要主子送您回去,靠在属下怀中做什么呢!”玄彬声音充满疑惑。 思彤浑身一僵硬,抬首一看,立刻花容失色“啊”地惊叫一声,一把推开玄彬,一边后退一边不可思议道:“怎……怎么……怎么是你?” 玄彬一脸无辜,眨了眨眼睛道:“是公主您自己倒向属下的啊,属下总不能看着公主跌倒在地上吧!” 一旁龙严拓眼中精光一闪,站在原地不动,面有疑惑:“公主您怎么了?” 不问倒好,一问思彤便觉得十分委屈和丢脸,总不能说自己不小心跌倒错地方了吧,有些结巴道:“啊……我……我没事,我……我忽然想起来了,父皇有事召见,我先走了!”说完,便不待龙严拓开口,便头也不回地跑开。 第三十回 针锋相对赠发簪 龙严拓站在原地,看着思彤狼狈逃开的背影,嘴边翘起一抹讥诮地笑,而后眼角余光瞥向玉潇然的方向:“看够了吧!” 玄彬小侍卫一愣,看什么?我没在看啊,属下还给主子你挡了桃花呢! 树后闪出的蓝色身影时,恍然大悟,原来主子不是说我啊! 玉潇然讪讪从树后现出身,一脸无辜笑意:“路过,路过而已!”说完,转身欲离开。 龙延拓一前身,挡在了玉潇然去路,嘴角噙一抹痞笑:“看了戏就想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看就看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不能看!”玉潇然见龙延拓挡住自己去路,头一抬,腰一挺,胆子一肥,理直气壮道。 龙延拓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天下没有白吃的饭菜,自然也没有白看的戏!” 玉潇然立刻了然,一边暗骂自己倒霉,一边无比心疼地掏出一张银票塞入龙延拓手中:“喏,一百两,十场戏也够看了吧,本姑娘大方,不用找了!” 龙延拓两只手指夹着那张银票,像是辨认真假般靠近眼眸仔细前后观察几番,看得玉潇然极为鄙视,暗骂小气太子真是贪财,本姑娘还能给假的银票不成玩转香江全文阅读。 “啧啧……银票!”龙延拓一声感叹,随即在玉潇然鄙视之中将其塞回,“本太子很缺钱吗?整个天行国都是我的,只要我想,整个天下都会使我的,你这区区一百两银子就想打发了我?”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真是古今第一狂妄之人!但还是毫不客气地接下手中银票,不紧不慢塞回自己怀中,不要白不要:“既然给你你不要,那你别怪我白看一场戏……了!”话音一顿,玉潇然只觉得腰间一紧,背后一硬,被某太子揽了过去靠在了一步外的树干上。 玄彬一个闪身挡在正欲动身的小黑面前,笑眯眯道:“小黑兄弟,啊不,姑娘,在下对您的武功仰慕已久,咱们切磋切磋?” “让开!”小黑一声冷喝,无心玩笑,主子有难,救人要紧! 玄彬小侍卫无赖一笑:“不让,就不让,你来打我啊!” 小黑不理,欲躲开侍卫闪至一旁上前火速救主,无赖侍卫一闪,又堵住了去路…… 这边玉潇然被龙延拓压在树干上动弹不得,拼力气拼不过,功夫自不必说,只得仰首看着居高临下笑着俯视自己的龙延拓,眼中几欲喷火:“你干什么?” 龙延拓笑而不答,媚眼如波,红唇如血,吐气如兰,慢慢低下头凑进。 玉潇然脑中轰然炸开,无端地想起月余前的一幕,身体血色瞬间上涌,蔓延至耳后耳根面颊,再传至心脏,让那里须臾间升起如万马奔腾而过的激昂,响起一阵阵铿锵有力的乐章。 龙延拓看着身下有些慌乱的少女,如夕阳铺洒而下的殷红,从光滑如玉的面上一直蔓延到纤细雪白的脖颈处,而那晶亮如纯黑墨玉的黑瞳中,折射出缕缕动人心魄的光芒,略带嗔怒的嘴角旋起一簇浅浅的梨涡,薄唇不点而朱,自然而然地像施了某种咒语般让自己无法抑制的靠近再靠近,却在离那芳泽之地只有一指的距离时猛然一偏侧了过去,嘶哑而魅惑的声音响在某人耳际:“然儿以为我要做什么?”伴随着话音落下,玉潇然头上一松,唯一一根绾着青丝成简单发髻的白玉发簪便落在了龙延拓手中。 发簪已去,绾起的一半光滑如绸缎的青丝瞬间如同开闸的江河倾泄而下散落在肩上,玉潇然声音怒极:“你疯了!” 龙延拓丝毫不受怒气所影响,悠然在玉某人愠怒之下将发簪收进怀中:“这个,就当作是你看戏的酬礼了!” 玉潇然眼睁睁看着某人将自己唯一钗发的簪子拿走,并不是多值钱的东西,但却也不能这么披头散发地回去,否则又是一场风波,正怒火中烧之际,只觉眼前一花,肩头一轻,散落下的发丝已然又重新簪回了头上。 “好了,这才好看!”龙延拓漫不经心直起身,少女散落的发丝一半被自己轻巧地绾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另一半随意地散落在肩头垂至腰际,再看一眼少女飞上红霞的面色以及波光潋滟的眼波,也不知是对这自己的杰作比较欣赏,还是对女子的神态比较满意,总之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着面前那无比娴熟的绾发手法,玉潇然有些回不过神来,待龙严拓轻笑的声音入耳,猛然醒悟面前的男子是在替自己绾发,原本平静的如水的心仿佛是被丢进了一颗石子,画出一圈又一圈清浅旖旎的涟漪,使之久久不能平静,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疯子!”随即一把推开面前一堵紫墙,大步逃开。 与此同时,玄彬也与主子十分心有灵犀似地自小黑身边闪开,任其快速向那一抹急速逃离的身影追去。 “天……天啊,千……千年青檀木啊,主子您……您竟然……竟然,我可怜的添香美人啊,历经千辛万苦寻来的至宝,竟然被败家主子……”玄彬小侍卫对主子极为不满,撅着嘴巴控诉,却在那人轻描淡写的一瞥中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至埋没在风中。 龙严拓看着那一抹渐渐消失在拐角处略带慌张的背影,嘴边笑容扩大:“如果你怜香惜玉的话,本太子不介意将添香赏赐给你做夫人,带回去好好怜惜飘渺之乾坤诀最新章节!” “啊……不不不!”玄彬立刻惊恐地摇头加摆手,想起那冷若冰霜寒胜天山积雪的添香,“主子,主子,属下错了,您……您饶了属下吧!哎,主子,您等等我啊……” 玉潇然急匆匆一路寻着僻静的小路向着星辰殿马不停蹄地赶去,也不管身后小黑是否跟上,只觉得略带凉意的秋风拂面,才稍稍将自己火热的面颊凉却了下去,一边暗骂龙严拓卑鄙无耻,一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跟青慎好好学习功夫,总有一天她一定要把鼻孔朝天的小气太子打得满地找牙。 这边想着打人,那边却真的在打人! “打!打死他!打!”一阵嘈杂的打闹声传入玉潇然耳中,使之脚步一顿,瞥见残破的宫角处,一个瘦弱的身影正蜷缩在墙角处,而他的周身,四五个一身太监服饰的人密不透风地将之围住,如雨点般的拳脚全都毫不犹豫地砸在他的身上,玉潇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身势一转,欲抬脚向那一群正施展拳脚的人走去。 “姑娘!”身后小黑及时赶到,及时止住了玉潇然的去势,“闲事莫理,我们还是快快回去吧!” 玉潇然脚步一顿,沉默了片刻,随后慢慢转身离开,却在转身的刹那又向着那蜷缩在一起的人一瞥,随即脚步一顿,毫不犹豫地向着那宫角走去。 小黑面色一变,随即眼中划过一丝无奈,跟了过去。 “住手!”玉潇然边走边怒喝,看着那四五面露诧异和不满的太监,她毫不在意,拨开挡路的两人,蹲下身扶起地上的鼻青脸肿的小太监,“你没事吧?” “你是谁?”其中一人上下打量着一身普通衣装只戴一枚看不出成色的簪子的玉潇然,眼中路露出鄙夷之色。 玉潇然面色一冷,眼露森冷锋芒,不答反问:“为什么打人?” 那人被玉潇然冷冽的眼色震得浑身一震,底气有些不足道:“你……你是什么人,少管闲事!” “放肆!不得无礼!”小黑面色一沉,“这位是捧月公主!” 小黑话音刚落,玉潇然明显感觉手中扶着的人一愣,被打得有些红肿的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眼中渐渐浮上莫明的光泽。 那几人脸色一变,本就是下三局比较低下的奴才,自是什么都不止,又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眼浑身上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玉潇然,顶多面色可观一些,哪里有个公主的样子,一人冷笑道:“不要上当,公主?公主穿这个样子?还敢冒充公主!快走开,否则连你这小宫女也一起打!” 玉潇然起身扶起地上的人,一把推开围着的小太监,对着小黑道:“我们走!” “站住!”几人一把将玉潇然两人围在中间挡住去路,“要走你走,把他留下!” 玉潇然眼眸一抬,自怀中掏出怀中金灿灿的令牌,声音冷冽:“我只说一遍,让开!” 那几个人看着闪闪发光的令牌,先是一愣,而后脸色大变齐齐匍匐在地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主,公主饶命啊!” “为什么打人!”玉潇然将人放到小黑背上,面色深沉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人。 “公……公主饶命啊!”一人抬起头哆哆嗦嗦,“是……内务府的娄总管交代我们要好好‘照顾’他的,奴才人微言轻,只有奉命行事的份啊!” “是是是!”余下几人连连附和,“不关我们的事,公主饶命……” “行了,知道了梦里桃源!”玉潇然不耐打断几人的求饶,“人,本宫带走了,你们不要声张!” “这……”几人一听玉潇然的话,面面相觑。 “怎么?”玉潇然面色一冷,“本宫堂堂北牧公主,连带走一个人的权力都没有吗?还是你们让我去禀告父皇,你们私下里动用私刑?” “啊!不不不!”几人连连摇头,抬手看着玉潇然一脸恐惧,“公主饶命啊,公主是主子,自然想带谁都带谁,公主请,公主请!” 玉潇然一声冷笑,带着小黑大步向星辰殿赶去。 “怎么样?”玉潇然看着正皱着眉头把脉的青谨,担忧道。 “没什么内伤!”青谨收回自己的手,眉头依旧舒展不开,“只是……” 玉潇然心中一紧:“只是什么……” “只是他几乎日日如此,差不多有一个多月了,幸而时间不是很久,否则非被活活打死不可!而且这左腿,已经骨折,怕是以后无法行动自如了!”青谨犹豫之后开口道。 一旁止澜惊呼一声:“怎么会这样,谁这么心狠手辣?” 玉潇然眉头紧皱,看着床榻上眼中闪着光泽的眼睛:“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床上那人看着面前秀眉轻拧的玉潇然,红肿的嘴唇肿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你……你真的是捧月公主?曾……曾经的余冉余大人?” 玉潇然按下心头怒火,强自嘴角翘起一抹笑容:“不错,杨敛,是我,曾经在地牢中与你谈笑风生的余冉!” “真的……真的是你!”这挨打的太监竟是曾经在玉潇然与之谈笑的杨敛,此刻他满脸不可思议,完全即将残废的沮丧和愤怒,眼中只有好奇和钦佩,“天啊,我……我竟然曾经跟一个公主说过话,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公主,天啊……” “噗嗤!”止澜看着杨敛嘴歪眼斜不断感叹的模样,不禁掩嘴笑出声,“你这孩子,明明都成这样了,竟还有心这些,呵呵……” 杨敛面上一红,低着头不再说话。 玉潇然看着低首的杨敛:“你怎么会这样的?” 杨敛羞赧的神色一顿,神色一黯,随即将头撇向一边:“没……没什么,就是地牢里无聊,想进宫享享福,谁知道宫里竟然这样!” 玉潇然脸色一沉,心中似忽有什么一闪而过,看来是杨敛有意隐瞒,给小黑使了个眼色,后者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随后她对着杨敛道:“以后,你就待在星辰殿吧!” 杨敛面色一变:“我……我不能待在这里,我……我得回去!” “你是怕连累我吧!”玉潇然了然,心中一暖,“你放心,父皇十分宠爱我,你就待在这里,没人敢再来找你的麻烦的!再说了,你忘了,在做公主之前,我可是无所不能的余冉!” “我……”杨敛欲言又止。 “哎呀!”止澜对杨敛的遭遇十分同情,一把将杨敛按回床上,“你这孩子,你就听公主的吧,在这好好待下去就是!” “就这样吧!”玉潇然不待杨敛答话,偏头对着止澜道,“我还有事,麻烦姑姑先代为照料!” 止澜一声轻笑:“公主这是说得哪里话,这是止澜应该做的!” 第三十一回 本是无心却害人 玉潇然回到房间,斟起一杯茶若有所思,一刻钟以后,小黑自外面回来了。 “姑娘!”小黑行了个礼,“这个杨敛,是两个月前被送进宫的!” 两个月前?想起那时的牢狱之灾,玉潇然拿着茶杯的手一抖:“是赫连明吗?” 小黑沉默片刻方道:“他是被人弄进宫做太监的,这个人,正是内务府总管娄山,而据我所知,娄山,与赫连明走得较近笔画仙诀!” “啪”地一声,玉潇然砸碎了手中的杯子,心中颤抖不已,赫连明,好狠的心,两个多月前,那不正是自己被他陷害进天牢的时候,也正是那时,自己认识了杨敛,而赫连明,一定以为自己将计就计识出饭中有毒是因为杨敛的提醒,所以便心肠歹毒地将之送进了宫里做了太监,不仅如此,还让其饱受欺凌,好,赫连明,你好! 这笔账,暂且记下了! 傍晚时分,玉潇然几人正在用饭,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止澜焦急的声音:“哎,你慢点走,慢点走!” 皱了皱眉头,刚放下手中碗筷,门口便出现了止澜扶着一瘸一拐的身影,玉潇然边起身走过去边道:“姑姑,怎么了?” “哎呀,公主!”止澜眼中尽是不忍和焦急,“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刚一能走动就记着要见你,我拦都拦不住!” 止澜话音刚落,杨敛便扑通一声跪下了,惊得玉潇然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奴才有事相求!”杨敛磕了个头,神色哀戚。 玉潇然伸手去扶杨敛:“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做什么下跪!” “奴才……奴才想出宫去看看我娘!”杨敛一边起身一边抹了把眼角的水渍,“自从我进了宫,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娘了,我……” “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玉潇然打断杨敛的话,“不就是出宫吗?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明日我便带你出宫!” “真……真的?”杨敛顿时喜出望外。 玉潇然点点头:“恩,你先回去歇息,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出宫!” “哎,好,好,我这就回去休息!”杨敛连连点头,由止澜扶着回去了。 但是玉潇然却是不知,出宫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小事,因为她本就来自宫外,成元帝又对其极为放纵,所以便也就赐了令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但对于太监宫女来说,他们除了一年一次的省亲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与家人相聚的机会,更遑论是被赫连明特别关照的杨敛了。 第二日,玉潇然带着小黑和杨敛向宫外走去,因是玉潇然平日里都带着小黑,此刻身边却突然多了一人,便猝不及防被守宫门的守卫拦了下来:“公主且慢!” 玉潇然脚步一顿:“怎么?” “敢问公主,这位是……”守卫行了个礼后,上下打量了玉潇然身后一身普通服饰的杨敛一眼。 玉潇然面色不变:“这是我宫里新来的,怎么,这也需要你来过问?” “啊,不不!”守卫连连摆手,“公主莫要误会,只是出入宫门有规定,必须要验明身份,否则不予以通行!请公主体谅奴才们!请这位公公出示腰牌!” 玉潇然听到公公二字,心中一紧,却依旧是不动声色按下来,看着杨敛一脸担忧之色地将自己的腰牌递给了那守卫。 “亦尘巷?”那守卫看过腰牌,“亦尘巷是包揽后宫杂事的地方,怎么会是公主殿中的人?” “放肆!”玉潇然摆出公主架子,“本宫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本宫说过了,这是宫中新来的,还没来得及办新的腰牌,难道本公主还会骗你不成!”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公主息怒万族争霸全文阅读!”那侍卫连连行礼,“奴才也是秉公办事,这位公公不得出行!” “父皇已经准许我可以自由出入,那我要非出不可呢!”玉潇然侧目。 守卫脸色一变:“那属下也只好得罪了!” “笑话!”玉潇然一声冷笑,“你以为就你这区区几个人,也妄想拦住本宫?” 那侍卫脸色一变,方想起面前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公主还曾是北牧风云一时的大将军,被这一喝,顿时有几分胆怵,但若是私自放人他也是不敢,顿时有些两难起来。 “公主,要不算了吧!”杨敛小声在玉潇然身后道,一脸失望之色。 “不行!”玉潇然一脸坚决,“我答应过你,说带你出宫就带你出宫,岂有出尔反尔之理,大不了,打出去就是,就这几个人,我还打不过吗?” 玉潇然话音刚落,四周守卫立刻剑拔弩张起来。 “姑娘不可!”小黑小声劝说,“姑娘进宫不久,若落了人口舌,那便不好收场了!” “怎么回事?”正在此刻,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四周守卫看到来人,立刻单膝着地行礼:“见过王爷!” 玉潇然立刻心神警惕起来,看着那慢慢走来一身华服的高大男子,再看着一脸恭敬的守卫,心中立刻明了,嘴角翘起一抹招牌式浅笑:“二皇兄这是要进宫?” 来人正是玉潇然恨得牙根痒痒的赫连明,他一副兄长皇子的模样:“哦,皇妹啊,为兄正要进宫给母妃请安。这是怎么回事?” 玉潇然心神一转,上前一步,装作亲昵的样子道:“二皇兄,皇妹想带一个人出宫,可是这些守卫不让走,二皇兄您看能不能帮妹妹这个忙?” 赫连明眼中光芒一闪,不动声色看了身后杨敛一眼,笑得很是亲切:“皇妹刚回宫不久,不知道宫中的规矩是情有可原的,且自妹妹回宫,为兄一直忙于公务,也没妹妹送什么见面礼,为兄本不愿坏了规矩,不过,皇妹既然开口,为兄不得不破一次例了!” 玉潇然听着赫连明明嘲暗讽的话,不反驳,无论怎样,先出宫再说。 赫连明见玉潇然不答话,眼眸一敛,拿出皇子的威仪,对着那一脸为难的守卫道:“公主乃皇上掌上明珠,得罪了公主,你可吃罪得起?还不快快放公主出宫!” “是是是!”守卫浑身一抖,立刻让出身来,“公主请!” 同样的威吓,却有不同的效果,赫连明不是一般的聪明,这句话不仅撇清了他自己的干系,同时也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但是他忘记了,他想要示威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她玉潇然,愈挫愈勇的玉潇然,让她瞬间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心中千百回转,她依旧是一脸笑意道:“多谢二皇兄,那皇妹就先告辞了!” 守卫如此惧怕赫连明而对自己有恃无恐,无非是因为自己无权无势,有得仅仅也只是那所谓的圣宠而已,可是,一个皇帝,再宠爱一个公主,也必须以礼法为先,而自己眼下情形,更是不能肆意妄为,所以她只好求助于赫连明,而赫连明也必不会拒绝自己,因为明面上对于他来说,自己之于他,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已,至于对手,他也只是一直在怀疑中,并没有确切的答案,不是吗?否则自己身份大白之后,他还能坐得住? 简朴干净的农家小门,这便是杨敛的家,玉潇然此刻便面色沉静地看着踌躇不前的杨敛,感同身受,她第一次见到星辰殿时,便是这种心情,微微开口:“进去吧,你娘在等着你呢!” 玉潇然话音刚落,院中便传来急切的声音:“谁啊,谁在门外,是敛儿吗?” 杨敛一声哽咽,推门而入:“娘,是敛儿霸世剑尊全文阅读!” 玉潇然随之进门,却在看清来人的一刹那脚步一顿,看着拄着一根竹棍有些慌张向前的衣着朴素的妇人,她的眼睛……看不见…… 杨敛一把上前扶住那妇人:“娘,敛儿回来了!” 妇人一手抓住杨敛的手臂,神色欣喜却又哀戚,另一只手丢开棍子摸上杨敛的面容,“啪”地一声,响亮的耳光震惊了三人,只听那妇人怒道:“你还记得你有娘吗?这两个多月,你去哪了,啊?你……” 杨敛看着他激动的母亲,忙扶着她坐下:“娘,您先别激动,我……我……” “大娘!”玉潇然开口,“杨大哥去外地办差去了,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道别,这不才回来!” 刚刚坐定的妇人一愣,没有焦距的眼神渐渐缓和:“有客人来了,敛儿怎么不早说,让客人看笑话了!快,敛儿,招呼客人坐啊!” “哎,好,娘!”杨敛暗中抹一把眼泪。 玉潇然坐至杨敛娘对面:“大娘,我是杨敛的朋友,特地来探望探望您,您不用客气!” “听这声音,是个姑娘吧!”杨敛娘一脸欣喜,“谢谢您来看我,哎哟,你看我,还没烧茶呢,我这就给姑娘烧水去!” “不用了大娘!”玉潇然按住欲起身的妇人,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我听杨大哥说您喜欢吃桂花糕,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你看看,这位姑娘,来都来了,怎么还带东西!”那妇人笑道,客气有礼,“对了,还不知怎么称呼姑娘呢!” “大娘,我叫玉潇然,您可以叫我潇然!”玉潇然一笑。 那妇人一笑:“潇然一梦,好名字啊!” 玉潇然也轻轻一笑:“大娘颇有见识呢!” “不瞒姑娘说,我年轻的时候,也读过几年书,只是后来我这眼睛……”那妇人笑着。 玉潇然看着妇人毫无焦距的眼眸:“大娘,您这眼睛……” “都瞎了二十多年了,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了!”那妇人略一低首,似乎是不愿提及。 玉潇然看着眼中有些哀戚的妇人,也不愿多问,对着杨敛说:“杨大哥,你先陪陪你母亲吧,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哎,好好!”杨敛一愣,随后连忙答应。 “潇然姑娘要走吗?”那妇人潇然是极为喜欢玉潇然,一脸不舍,“不如留下来吃午饭吧!” “不了,杨大哥好不容易回来看您,您母子两好好说说话,潇然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看您!”玉潇然想起还有其他事情,便起身推辞。 妇人一脸开怀:“哎,好好,那姑娘慢走!” 玉潇然对着杨敛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里面传来杨敛娘亲的声音:“敛儿也该到了婚娶的年纪了,这姑娘不错!” “娘,您说什么呢……”屋内杨敛声音有些慌张。 玉潇然脚步一顿,鼻尖一酸,眼睛有些涩,仿佛有什么东西急欲破体而出,娶妻?自己真是害人不浅…… 第三十二回 费尽心思牵红线 小黑已经被玉潇然遣去办事去了,此刻玉潇然正马不停蹄地朝着两人约定的地点赶去,小黑正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等着。 “事情办好了吗?”玉箫一见小黑开口便直入主题。 小黑低着头,发髻上的玉带垂了下来,若不是身形高大,还真有几分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办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玉潇然看着欲言又止的小黑大神,诱拐有礼。 小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玉潇然跃上一家墙头,悠闲地坐着:“那我们便等着吧!” 一刻钟后,两个身形娇小的女子徐徐走来,前方一人姿容婉约,娇俏可人,举手投足间俱是大家风范,显然是受过良好的教育,不是那宋婉真又是谁,旁边不停笑语的女子,正是她的贴身丫鬟,连香。 “咦,嘿嘿!”两道身影猝不及防地挡在宋婉真面前,一阵浪笑,“这位姑娘长得真是标致,陪爷玩玩!嘿嘿!” “大胆!”连香一把挡在自家小姐前面,一脸怒色,“光大化日之下,你竟敢调戏女子,让开!” “嘿嘿……”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了宋婉真一眼,言行极为猥琐,“我也想让开啊,可这位小姐实在是太漂亮了,让爷移不开脚,还是先陪爷玩玩再说吧!嘿嘿!” 宋婉真满脸焦急地看着面前两个彪形大汉,再看看空荡的路道,声音有些发抖:“我……我是当朝丞相之女,如果你们不想被送去衙门的话,还是快些离开吧!” 却不料那两个人依旧面无惧色,另一个人还一脸享受:“啧啧,连声音都这么好听,更让爷舍不得了!”说罢,目露淫光地一步步上前。 与此同时,屋角处传来玉潇然不满的声音:“你从哪找来这么猥琐的人,若是吓坏了婉真,我跟你没完!” “不是姑娘说要逼真一些吗?”沉默许久,传来小黑古井无波的声音。 某无良主子一顿,看着那被逼至墙角的主仆,小声嘟囔道:“那也忒恶心了些!这家伙,怎么回事啊,怎么还不到啊?” “快了!”小黑安抚急躁的主子。 玉潇然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魔爪,手上一紧,正欲出手,随后在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时松了一口气,按兵不动。 “扑通扑通”两声,那正欲猥亵宋婉真的两个男人飞了出去,而那原地,不出人所料,站了一位英雄救美的英雄,他看了宋婉真一眼:“姑娘没事吧!”而后对着那地上哀叫不止的两人道:“还不快滚,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等着进衙门吗?” 地上那两人一脸惊恐,连滚带爬地跑开了去。 玉潇然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小黑,没我们的事了,走!” 醉清秋俨然是永宁首屈一指的酒楼,不仅规模豪华大气,更是因为这里的菜肴都美味至极,而且这里的酒,醉今宵,更是千金难求,从不出售,每桌只送上两壶。 玉潇然此刻,便坐在醉清秋的雅间里,悠然品着醉今宵,一边品一边赞不绝口:“真不错,这是我出谷以来喝过最好喝的酒!小黑,你真不喝?” “属下从未饮过酒!”小黑面无表情回答。 玉潇然脸色一顿,眼中闪过怜悯不忍,知道他们这些人除了命令还是命令,哪里还懂得享受生活,便抬首斟了杯酒地道他的面前:“从今日开始,但凡有我一份,也有你的一份!尝尝吧!” 小黑接过酒杯,眼中似有一丝波动,随即隐去:“是!” “老大!”两道声音在雅间门外响起,随即两道身影推门而入,正是杨之帆和王信俩人。 玉潇然轻轻一笑:“来了,快尝尝,完了就没有了!” 杨之帆轻轻一笑,毫不客气坐下:“老大成了公主,果然是财大气粗了许多,咱兄弟还是第一次来,听说这里的酒是一绝,今日可托了老大的福了特工猎艳手最新章节!” 玉潇然看着杨之帆两人脚步轻盈,声音浑厚,再想起方才在路上看大的那一出英雄救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青慎说的果然不错,几人果然是练武的好料子。 这边杨之帆落座,那边王信却是呆呆地盯着玉潇然张大了嘴巴,良久才道:“你……你就是我们的老大!” 玉潇然闲闲向后一挺,毫不意外王信的目瞪口呆,笑了笑:“如假包换!” “天呐!”王信呷呷嘴,“老大,您简直跟天上的仙女一般!” 玉潇然噗嗤一笑:“你见过仙女?” 王信脸色一红:“没……没有,我梦见过!” “好了,王信!”杨之帆拉着王信坐下,笑了笑,“别盯着老大看了,你快快尝尝这醉今宵!” 王信回过神来,看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杨之帆:“杨大哥,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 “老大给我们的惊讶还少吗?”杨之帆轻轻一笑,他可没忘记他听说玉潇然是公主时的震惊,与以前这女子给人的种种震撼相比,容貌简直是微不足道的事。 “老大,老大!”正在此刻,又一人推门而入,咋咋呼呼,“猜猜我给您挣了多少银子……”这人的声音,也在看见玉潇然容颜的时候见见低沉了下去,随后一脸歉然道:“抱歉抱歉,我走错房间了!” “你没走错!”玉潇然嘴角翘起一抹无奈的笑,早知道带着带着面具来了,但是她想着既然几人已死心塌地跟着她,那她也不想隐瞒什么。 周全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脚步一顿,一脸惊恐地看着玉潇然:“你……你……” 玉潇然看着周全有些偏大的嘴巴,不禁笑出了声:“我有那么吓人吗?” “不不!”周全这才回过神来,一脸夸张,“老大,您真美,您是小弟见过最美的女子,嘿嘿!” “宗申怎么还不来?”杨之帆出声打断了周全的惊讶。 “嗨!”王信一脸不耐,“读过书的人就是慢,总是姗姗来迟,看着这佳肴美酒,肚子都开始抗议了!” “谁说我慢了!”王信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赵宗申的声音,随即三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玉潇然眼中光芒一闪,故作诧异道:“咦,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 感受到屋内几人询问的目光,赵宗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这位姑娘在路上……路上……” 玉潇然听着赵宗申结结巴巴的声音,笑意之中带着一丝得逞之色,起身道门口将赵宗申身边的女子拉至自己身侧:“婉真妹妹,这是怎么回事啊?” “方才来的路上,有两个人意图对我不轨,幸亏遇见了这位赵公子仗义出手,我和连香这才安然无恙!”宋婉真想起刚才的一幕,依旧惊魂未定,看向赵宗申的眼中充满了感激。 “噢!”周全拉长了声音,一脸神秘的笑,冲着其余几个人眨了眨眼,“原来是英雄救美啊!” 赵宗申脸上现出可疑的颜色,随即掩饰般落座:“胡说什么呢,我就不信,若换做了你们,你们就会袖手旁观!” “啧啧!”王信惋惜地摇了摇头,“我们可没那个福气雇佣兵皇后:皇上,本宫罩你!” “你……”几人中赵宗申最为老实,自然说不过周全和王信两人。 玉潇然瞥见宋婉真眼中不自然的神色,连忙打断,有些事太过了也不好:“好了,人到齐了,先入席吧!” 玉潇然看着众人落座,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敛去。 英雄救美那一幕,自然是玉某人编排,目的嘛,很显然,撮合赵宗申和宋婉真,玉潇然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当初认识宋婉真便是因为救了她,如今当日情形再现,而且赵宗申可是如假包换的男人,而且听说还是书香世家,只因家道中落才做了差役,除家世之外相貌品德哪一点也不输给赫连明,所以才有此一招,只是,成与不成,便未可知了。 玉潇然略一举杯:“今日寻大家来,一则是在座都是对潇然有恩的人,我这个人向来懒散,便一并请了,二则还有其他事情,稍后再说!潇然只说一句,大千世界,世人何止千万,潇然能有像众位这样的朋友,此生足矣,来,多的不说了,潇然乃是酒鬼,先干为敬!” “咳咳咳……”宋婉真一口醉今宵下肚,立刻被呛地咳嗽起来。 “宋姑娘,没事吧!”一旁赵宗申放下酒杯面带担忧。 宋婉真本事大家闺秀,自是从未饮过酒,但却是对这人人都道好的佳酿有些好奇,所以便也暗自跟着喝了一口,奈何味道不但辛辣,而且肚中立刻便升起一种热热的感觉,顿时有些头晕目眩:“婉真……咳咳……未曾饮过酒,让大家见笑了!” 玉潇然放下酒杯,方才故意不说,等得就是这一刻:“哎呦,是我疏忽了,婉真妹妹,我看你不胜酒力,是不是有些醉了?” 宋婉真摇了摇头,强笑道:“还真是有些头晕!不行,我得回去了,不然爹爹又该骂我了!” 玉潇然声音有些犹疑,然后说道:“也好,改日我再去你府上去看你,连香,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是!”连香扶起宋婉真。 宋婉真略带歉然道:“各位真是不好意思,婉真失礼了!潇然,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周全突然开口阻拦,“宋姑娘就这么回去了,万一再遇到意图不轨的人怎么办?” 宋婉真的脚步一顿,想起方才依旧心有余悸,连香也担忧道:“是啊,小姐!” “哦,是啊!”玉潇然似是恍然大悟,做戏的同时还不忘称赞周全,到底是我的管家,就是聪明,“但是,我这也走不开啊,不如宗申送妹妹回去吧!” 赵宗申一愣:“我?” 周全和王信立刻会意,一左一右把他拉起来:“是啊,不是你是谁,老大走不开,快去快回!” “那就麻烦赵公子了!”还是连香小丫头机灵。 玉潇然摆了摆手:“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哎,好好!”赵宗申看了宋婉真一眼,面色有些红。 送走了宋婉真,玉潇然看着余下三人道:“现在除了周全,你们都在家里无所事事,现在,有事情做了!” 三人齐齐一脸疑惑地看向玉潇然。 玉潇然示意几人凑近,嘀咕了半晌,道:“明白了吗?” 三人慎重点点头:“明白了,宗申那里,我会传达的!” 第三十三回 无情总被多情恼 玉潇然敛眸,并非是她非要争夺什么,而是时不我与,还是早作准备为妙,她不能只做一个徒有空壳的公主,她不能永远依靠别人,所以她只有早作打算,不需要太多的金钱与权势,但最起码她要有达到目的的能力,待一切尘埃落定,她会放下所有的一切,归于平淡。 商议完正事,几人吃喝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准备离开,不料,门刚刚打开,玉潇然便听到身后“扑通”一声,惊得她立刻转过身来,继而看见身后的情形时,立刻有些目瞪口呆。 雷打不动的小黑,醉了,晕了过去。 玉潇然几人哭笑不得地将小黑背上了马车,别了三人之后,她便带着人事不省的小黑向着宫内赶去。 清风徐徐,撩起微薄的窗帷,不经意地向外一瞥,却在刹那间浑身一顿,连忙出声示意马夫停车。 一间素雅的酒肆内,一袭简装的男子背对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自斟自饮,单薄的背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竟隐隐有些萧条与悲凉,更重要的是,这个背影,玉潇然十分熟悉。 她走下马车,看着那有些孤单的影子,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抬了脚轻轻走了过去:“钟兄!” 那背对着门口的身形一顿,似是有些迟疑,许久才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在身边站定的女子,墨发青钗,高贵出尘。 几日不见,已是沧海桑田,她从一朝风起云涌的将军,变作了高高在上的公主,从此,宫墙深如海,她从知己兄弟变作了一剪红妆的绝世佳人,至此,再无相知。 她已不是他。 却依旧如往昔那般,唤他,钟兄。 这是,在告诉他,她还是他吗?不不不,即便她还是他,但是自己却早已不是自己了,从他如瀑长发铺散而下的那一刻,他古井无波的内心,仿佛因为什么而掀起了惊涛骇浪,自此,再不停息,他终于知道,与他多日来相处以来心神异样的缘由。 只是,为时已晚。 以前,他无法说出口,如今,他更无法说出口。 心有七窍,一叶知秋,自她唤出当朝九五之尊一声父皇的时候,他便知道,那些相识相知的往昔,永远的逝去了,有时候,人活得太明白,太理智,并非是一件好事! 罢了。 “公主安好!”他看了她许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玉潇然神色一震:“钟兄?” “公主惜言,怀仁不敢当!”钟怀仁收回目光,也不起身,慢慢将一杯浊酒品到苦涩。 玉潇然苦笑一声:“钟兄还是恼我了!”怨她没有坦诚相待吗?也是,枉自己口口声声称彼此为莫逆之交,自己却撒下了如此弥天大谎。,怪她,也无可厚非。 钟怀仁手上动作一顿:“怀仁不敢!” “钟兄非要同我如此说话吗?我……”玉潇然有些心急黑萌进化史。 “怀仁知道,公主有自己的苦衷!”钟怀仁打断玉潇然的话,“怀仁从未怨过公主,只是,从今以后,余冉兄弟,就只能在自己的记忆中了!” 玉潇然一顿,余冉不再,那么自己之于他,只是个公主而已,似乎不理解钟怀仁为何如此冰冷,声音沉重:“非如此不可吗!” 钟怀仁自顾自地喝起了酒,默不作声,看不清楚表情。 玉潇然看着钟怀仁沉默不语,心头突然涌上几许悲凉,突然想起自己所处的境地,赫连明虎视眈眈,娘亲一事毫无头绪,凤璃玉大白于天下,自己简直就是个危险的陷阱,何必再拖别人下水,暗自呼一口气,声音故作恼怒:“好,好!好你个钟怀仁,算是我看错你了,从此以后,若再相见,形同陌路!告辞!”说罢,转身大步向马车走去。 从此以后,若再相见,形同陌路! 酒肆内,正在算账的掌柜打着算盘,一声叹息,对着钟怀仁道:“这位客官,不是我说您啊,这么美的姑娘,恐怕整个永宁也不好找吧,怎么您偏偏把人赶走了呢!我劝您啊,还是快把人追回来吧,免得以后后悔!这酒钱我也不收您的了,您快去吧!” 拿着青瓷杯的手指骨节分明,看得出主人用尽了力气在克制着什么,一口饮尽杯中酒,静坐未动分毫,声音决绝而又悲凉:“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属于自己,那何必又去做她的负担!” 他从来都知道,她心中没有贫富贵贱之分,但是,他的异样,时日渐久,以她的聪慧,定会知晓,到时,只会让她进退两难,与其这样,倒不如,一了百了。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外边的马车自然不允许进入宫门,玉潇然便只好背着小黑入宫,无视守卫诧异的神色,照旧选择僻静的小道回宫,却好巧不巧地又见到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 远处依旧一身高贵精致装扮的思彤正面色不善的与龙严拓说着什么,而龙严拓则宽袖一挥,含笑离去,留下一脸失望之色的思彤。 玉潇然摇了摇头,自上次她就看得出来,龙严拓不知发什么疯,竟对着这天下人都垂涎三尺的驸马之位拒于千里之外,而思彤也不是傻子,一次看不出来,再多两次必可看出端倪。 站在原地不动的思彤,看着那决然消失的背影,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蓄在明眸中的泪水悄然滑下,带着淡淡胭脂的颜色,停留在精巧的下巴上,单薄柔弱的身体,在凉薄的秋风中有些瑟瑟发抖,看起来楚楚可怜。 想必天之骄女的思彤,心中必定又愤怒又难过吧!玉潇然虽对她没有什么好感,但此刻心中也是有几分不忍,正欲上前安慰一番,却在那月白色身影出现的时候,脚步一顿,让她本躬身有力背着小黑的身躯,似是极为虚弱的一颤,似在风中摇摇欲坠,而那原本因吃酒过后有些殷红的容颜,刹那间惨白如苍山之巅的白雪,寒气逼人。 那人盈盈走去,一袭白衣胜雪,翩然若仙,面如冠玉,眉目清朗温软,身姿皓如明月皎皎,仿佛瞬间可让人忘记这是万物萧条的凉秋,而升起一种三月春风拂人面,花香幽幽洗浊尘的感觉,洁白修长的手指上递出的一方锦帕,在西风中翩翩起舞,宛如姿态翩然的幽蝶。 而那正低首暗自哭泣的思彤公主,在抬眸见到来人的瞬间,让玉潇然觉得她上一刻还如同大漠干涸黯淡无光的眸色,顿时如同被甘霖滋润,万千星辰照耀,刹那间明艳不可方物,而这刺眼的光芒,却仿佛变作了一道无形的明光闪闪的利刃,狠狠地刺进了正背着小黑的玉潇然内心。 素手轻移,指尖葱白如玉,接过那一方锦帕,擦了擦腮上湿痕后,思彤摆出一抹完美的笑意,似乎在致谢。 瑟瑟西风,百花落尽,残叶飞舞,一人身影瘦弱,身负高大的丫鬟,孤立无援,一人衣衫光鲜楚楚动人,有人怜惜,无限荣宠迷晴惑爱最新章节。 “哟,这谁啊?背个人干嘛?”身后女子诧异的声音惊醒了玉潇然,也打断了前方那相视而笑的男女。 那月白色衣衫的男子偏过头来,面上无懈可击的温柔在看到弓着身定定望着自己的女子时,如同被人摔碎的镜面,瞬间支离破碎,略带笑意的瞳眸仿佛被一把无形的银针刺破,瞬间波光闪烁,似有不忍。 身后那人许是等了许久,也未见着玉潇然有所动作,脚步簌簌上前来又是一声诧异:“哟,捧月公主啊,您这丫鬟是怎么了?” 玉潇然看着眼前浓妆艳抹的女子,赫然便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安贵人,收回目光声音平静道:“受了点惊吓昏过去了!” “到底是宫外长大的公主,武艺高强有些力气,若搁了我们这思彤公主啊,那可没这么大力气!”安贵人见此眼中闪过讥讽,也不帮忙,再转头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眼神暧昧,“这不是思彤和容王殿下吗?这么巧啊?” 思彤面色一红,快步走上前来,看了一眼玉潇然,对着安贵人行礼:“安贵人安好!” “公主安好,到底是宫里的人懂规矩啊!”安贵人对着思彤一声轻笑,意有所指。 思彤浅浅一笑,看着玉潇然弓着腰不动,嘴角摆出一抹浅笑道:“月姐姐,您怎么能背着一个下人呢,多不合礼数,让云儿和艳儿帮你吧!” “不用!”玉潇然一个闪身,躲开思彤两个丫鬟,声音冰冷,“我的东西,别人若碰了,我便再也不要,人,也一样!” 思彤身后着月白衣衫的慕容修文身形一震,似乎有些不稳。 安贵人一声轻笑:“捧月公主这就不对了,公主怎么能这样说呢,思彤也是一番好意罢了!您若不接受也就罢了,何必语出伤人呢!” 思彤咬了咬嘴唇,恼怒之色一闪而过,却碍于身侧慕容修文而不好发作,继而依旧浅笑道:“没关系,月姐姐自小无父无母,孤苦无依,不喜与人相处也是情有可原的!” 无父无母?玉潇然低首掩去面上怒火,无心纠缠:“抱歉,小黑昏迷不醒,我得送她回去了!” 慕容修文看着那低着身子蹒跚而去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了无痕迹,他忽然感到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碎裂成齑粉,让自己的心顿时如悬空般恐慌不已,无所适从,他却依旧站在原地,脚下仿佛生根了一般,久久不曾动弹分毫。 一念成魔,步步成殇,至此以后,堕入魔障,再也无法回头,不祈求你原谅,只愿你今生安好,从此两两相忘,生死两茫茫。 可是,为什么,靠近胸口的地方,仿佛经历了鲜血淋漓的炼狱摧残,疼惜不已。 “王爷,王爷!”思彤用轻柔的声音阻隔了慕容修文的思绪,同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光芒。 慕容修文刹那间神色如常,收回目光:“这位捧月公主,和思彤公主有几分相似呢!” 思彤担忧的神色立刻放下,原来是这样,扬起一抹浅笑:“那是自然,她是我姐姐嘛!” 慕容修文看着这张浅笑娇俏的容颜,一瞬间与那一贯俏皮淡然的的容颜重合,眉目间的神色瞬间软了下去,嘴角也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刹那间明媚若海天一线撕裂云层的朝阳。 思彤看着温润如玉的男子,只觉得面前这人翩然若仙,优雅出尘好像一朵盛开的玉兰,风华无双,嘴角间的一抹温柔仿佛能够把千年不变的雪山融化成一片汪洋,然后自己便在这浩瀚的海域中迷失,再也找不回自己来…… 第三十四回 怎不知几许深情 玉潇然将自己关在房中闭门不出。 小黑跪在门前,面上依旧没有表情,眼中却有短暂的惊慌和后悔划过:“姑娘,属下知错了!” 止澜站在玉潇然房间急得直跺脚:“公主,您就别生气了,小黑只是不胜酒力而已,您犯不着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都不出来啊!” 青谨大力拍了拍高大的朱门:“师姐,我知道你睚眦必报,爱使小性子!可小黑一大早就跪在这里请罪了,你犯得着置之不理嘛!师姐,你再不开门,我就让青慎砸门了!” “要砸门吗?我来!”一声漫不经心的声音带着些许懒懒的轻哼传入在场几人的耳中妖孽师傅,求包养!最新章节。 止澜未曾出国星辰殿,自是不识来人,偏头一看立刻面露警惕之色:“你……你们是谁,竟敢私闯后宫?”玉潇然身份大白于天下之后,星辰殿也随之显露于宫廷,但门口阵法依旧未曾搁置,这也为星辰殿拒绝了不少来客,但是来人所据的位置,自然不是从正门堂而皇之而进的。 那人高据墙头,神情散漫且邪魅,如同鬼斧神工般雕琢的五官完美至无可挑剔,紫色身形挺拔宛若与天地融为一体,广袖一挥仿佛可招揽日月光华,就那么轻轻一跃,便落至院中,翩若惊鸿。 青谨略略一偏头:“天子殿下?您去的地方,应该是存芳堂吧!” 存芳堂,正是思彤公主的寝宫。 来人正是龙严拓和他的小侍卫玄彬。 “太子殿下?”止澜一愣,哪个太子殿下。 “青谨小弟你这话就不对了!”那人小侍卫也自墙头一跃而下,凑到青谨面前,样子十分熟稔,“我家主子为什么要去存芳堂!那女人前几日整日粘着我们主子不放,烦都烦死了!” “那你们来干什么?”青谨瞥了一眼满脸厌恶之色的玄彬,毫不客气地打掉玄彬扒在自己肩头的大手道。 玄彬毫不在意被某人推开,嘴巴一咧,眼神瞬间变得十分鄙夷:“哎呀,我说你们是不是这些人难道伙食太好吃坏了脑子,我家主子不是说了吗,是来砸门的!” 玄彬话音刚落,他家主子仿佛是与之十分默契似的,大步流星地上前,二话不说抬起手,宽大的衣袖在半空中滑翔成一个优雅的弧度,就这么轻轻一拍,宽厚的朱门竟就这么应声而开。 龙严拓看似漫不经心,动作缓慢,实则青谨根本没有时间去阻拦,再加之自己也有放纵的想法,只得故作哀叹,以手掩面,仿佛在下一刻,这院中的人都会惨不忍睹。 然而他等了许久,也没听到有任何动静传出,慢慢放下手偏过头看去,龙严拓踏进的那扇高大普华的朱门,仿佛是一颗投进大海的石头,除却进入之际那一瞬间的涟漪之外,又恢复了古井无波得样子。 门外的人面面相觑,除却跪地的小黑,纷纷伸着头小心翼翼地上前,却在汇集在门前两指之际,那敞开的朱门“碰”地一声合上,隔绝了里间与外间的一切,撞落掉了高且宽的门头上厚厚的积尘,瞬间让那几人碰了一鼻子的灰,却再不敢前进分毫。 宽阔朴素的大殿内,一片死寂,无灯无烛,门窗紧闭,室内黯然,仅有缕缕银辉透过窗缝中泻出,却反而衬得整个大殿更加黯淡无光,一如主人此刻的心情。 龙严拓刚一进门,身形便微微顿了顿,嘴边笑意不减,但却仿佛有一种无边的疼痛漫过眼底,似在静心宁听这一刻殿中的静谧,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踌躇片刻之后,漫不经心坐在靠窗的软榻,敛眸垂首,细细抚摸着袖口处细密的龙纹,许久未动。 屏风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斜靠在榻上默然不语的人的耳中,仿佛变作了心口上一堆密密麻麻的蝼蚁,在那里细细撕咬,虽不疼痛,但却酥麻难忍,使人急欲除之而后快。 但这人本非常人,自然忍得常人所不能忍,然而他忍得,他却不认为里面的人应该这样一直下去,这不是她,他急欲看到往昔那个会讥诮会耍滑会算计会恼怒会调笑的女子,急不可耐。 所以,在两刻钟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起身转向屏风之后,精准地在黯淡无光的一角将蜷缩在一团的瘦弱身影拉起,却意外没有受到来自手中人的挣扎,让他的心,瞬间又深沉了几分。 感觉到柔若无骨的女子毫无生气,龙延拓在心疼的同时瞬间怒气上涌,一把将玉潇然扯近,声音低沉:“你在这里黯然伤神,你可知殿外有人言笑晏晏,吴侬软语,郎情妾意?” 这就是龙延拓,精确狠辣决绝,一针见血,哪怕将人伤得体无完肤,他也一定会让你活过来冰火九重天。 手中那人浑身一颤,却依旧低着头倔强不肯开口。 龙延拓看着有了反应的玉潇然,眼中一喜,却在下一瞬间因手背处灼热的触感而让刚刚蔓延的喜色凝结,他狭长的媚眼低敛,眼中讳莫如深,看见滴滴透明的液体在自己的手背处滚动,衍生出一朵朵动人心魂的水花,清雅却又凄然。 刹那间炙热灼肤。 却又在刹那间冰凉刺骨。 异样的触感仿佛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插入了他的心脏,瞬间让那里鲜血淋漓,但是他的声音却依旧决绝狠辣:“你猜我来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桂香树下,清池岸边,容王殿下高贵清雅如温玉,思彤公主国色天香似牡丹,一个席地而坐抚一曲凤求凰,一个翩翩起舞灵动如一只蝴蝶,啧啧,真真是天作之合无比登对……” “够了!”玉潇然声音嘶哑低沉,打断了龙延拓的话。 龙延拓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终于出声终于知道愤怒开口的女子后神色一松,适可而止:“你那侍卫已经在门外跪了一天了,你总不能让他一直跪着吧!” 玉潇然沉默半晌,依旧未曾抬首:“让他走!” “城门失火,怎能殃及池鱼!”龙延拓心中了然,“他是真心实意跟着你的,你又何必如此!”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求情的用意,当她有朝一日可以坦然面对那个人所赋予她的一切,那才能证明,她可以放得下。 “我不管,我凭什么……唔……”玉潇然冰冷的声音在面前和人猝不及防的袭击之下戛然而止。 黑暗中,女子的眼睛有些红肿,黑暗中密长的睫毛掩盖了眼中的光泽,往日里神采飞扬的面色全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冷冽与咋现的哀戚,让龙延拓突然间想起她是因为另一个男子而如此,刹那间不可控制地,胸中被滔天的怒火和酸意所取代,眼眸微敛,一手紧扣女子纤细堪折的腰肢将其突兀地按上冰凉的墙壁,再也顾不得其他,低首将那正吞吐冰冷和哀伤的话音含进自己的薄唇之中。 冰凉被炙热所覆盖,刹那间,空气中原本的凄然被驱赶的无影无踪。 蓦然睁大双眼,玉潇然不可思议地看着欺身而上的男子,如果说上一次是一次意外的话,那么这一次,便是堂而皇之地被这邪魅的男子轻薄,须臾间她被脊背上冰凉的触感惊醒,感觉到唇间那一方炙热之地,抬手便向那人推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 斜眸中精光一闪,眉眼之间净是决绝霸道之色,哪有让自己看中的猎物逃脱的道理,似乎早已预料到她的动作,龙延拓伸手一扣,一左一右地将玉潇然的双手按住,缓慢地摩擦手中那一抹纤细柔软,渐渐与之十指相扣,薄唇轻启,在那一抹如花般甜蜜的芳香上慢慢游移,不断深入,愈发不可自拔。 唇间的柔软与炙热,以及男子不可抗拒的霸道和决然,玉潇然顷刻间便察觉到那人在自己唇间有愈加深入的趋势,引的浑身冰凉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仿佛像是要随时破体而出一般,随即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的酥麻至相接的触感间游遍全身,未经世事的女子在短暂的恍然之后,立刻感到无比屈辱和愤怒,手间却是动弹不得,心中一动,便抬脚向那擅于欺压良善的男子毫不犹豫地攻去。 察觉到身下那人的动作,与玉潇然薄唇相接的唇间发出一抹得意且无奈地哼笑,左腿一弓便轻易地将女子纤细的腿压下,同时腿上暗暗使力,不轻不重地向身下单薄的女子按去。 这一声轻笑传入玉潇然耳中,立刻让她又羞又怒,还未等自己有所反应,腿上因男子的恶意压制又是一痛,便猝不及防惊呼出声,却给了身上那人有了可乘之机,一个不察间便让来人有机可乘,整齐排列的玉齿之间忽然滑进了一隅本不属于自己的酥软与炙热,让她瞬间无所适从笔画仙诀。 趁势毫不费力地地撬开轻软的红色鸾帐的龙严拓,灵巧的舌尖如清风般将那两行整齐排列的稚嫩白鹭分开,侵入到那一片如百花盛开的芬芳之地,开始与那温软闪躲的丁香小舌逐鹿中原。 玉潇然脑中有瞬间的空白之后,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和酥麻感让她刹那间清醒,心中一狠,向那不断攻城略地的不速之客毫不留情地咬去,口中立刻一片腥甜晕开,只觉得紧贴自己的人动作一顿,与自己紧扣的手指一紧,岂料却依旧固执地不肯移开分毫,反而与自己更加紧密。 龙延拓只觉得舌尖又麻又痛,却不敌唇间触感以及心神圆满的美妙宜人,让他依旧舍不得放开身下的温香软玉,舌尖微动,眼中笑意愈加盛隆,眉目间精光一闪,将那破体而出的液体狠狠地向更深处推去。 毫无防备地,那因自己而出的液体统统通过自己的喉间流入身体中,与自己相融合,到最后无迹可寻。 从被压上到被强吻再到被迫吞咽下别人的鲜血,再想起出谷以来的种种险恶之事,再到如今被人抛弃,种种心酸苦涩毫无预兆间涌上心头,瞬间让她的鼻眼酸涩无比,本是愤怒的双眼顷刻间开始施云布雨,被未明的液体所覆盖,到最后盈满溢出,顺着光滑如玉的屏障缓缓落下,蔓延至嘴角。 唇间的苦涩瞬间惊醒了沉迷在芳泽景色之中的龙严拓,他身躯一震,迅速从那旖旎的软香之中抽身而出,向来运筹帷幄的英明,邪魅浅笑的神情划过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无助,指尖划过女子的眉眼:“我……我……你你……你别哭啊!” 这一慌不要紧,玉潇然一听这声音,泪水却愈加汹涌起来,然后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变作了嚎啕大哭。 龙延拓有些目瞪口呆,看着以往仿佛天下都尽在掌控之中的自信女子,在这一瞬间俨然已变做了一个在尽情发泄出怒火和委屈的孩子,心中像是被什么重重撞击一般,面上划过了然和心疼,胸腔之内仿佛被重物重重撞击一般,双手一伸,情不自禁将嚎啕大哭的女子揽进怀中,任之发泄,声音怪异却温柔:“哭吧!哭吧!” 玉潇然靠着面前宽大的胸膛放声痛哭,毫无意识般就这样放纵自己。 这一哭,倒尽苦水。 这一哭,流尽委屈。 这一哭,酣畅淋漓。 至此,该忘记地忘记,该振作地振作。 渐渐地,声音变为抽噎,直至再无声息。 玉潇然调整好情绪,意识到自己与龙延拓暧昧的姿势,一把推开揽着自己的男子,面上重新挂起愠怒之色:“卑鄙无耻!” 龙延拓微微正身,看着该发怒发怒该骂人骂人的玉潇然,眼底泛起深深的笑意,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拂了拂胸襟处一大片的潮湿,向女子昭告着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嘴角得意地翘起。 玉潇然看着那一大片痕迹,面色一赧,恼羞成怒:“你,出去!” 收尽嘴角浅笑,敛去眼中邪魅,面前男子顿时眉目清朗,有一种震撼人心的俊美:“出去可以,但本太子有句话要提前通知你,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玉潇然疑惑抬首,看面前男子无丝毫嬉笑之色,出声道:“什么?” “你,我要定了!”龙延拓,一字一顿向某人宣告自己惊天动地的决定。 第三十五回 却只说造化弄人 玉潇然看上绝无玩笑之意的龙延拓,狭长的双眸异于往昔的清澈见底,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素来浅笑讥诮的薄唇此刻毫无平日里的懒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正势在必得自信和不苟言笑的真挚,让他看起来不再邪魅妖娆,俨然一副翩然的绝世佳公子模样,让玉潇然的内心,瞬间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之感。 聪明如她,他的心意,她又怎会不知。 从他第一次救下自己,到后来的舍身相助,再到后来的长垣之会,再到不久前的异地相寻,她虽涉世未深,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义,他虽不曾提过只言片语,但却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她危难之际,若说没有感动,那是在自欺欺人。 可是如今,她面对着势如破竹的告白,以及那足以让天下女子为之倾倒的容颜和宠溺,她只剩下了冷笑:“此时此刻说这些,你觉得合适吗?” 其实,她想说,这看似的所向披靡感情,在帝王权贵里,终究只会溃不成军而已,既然如此,那还要来作甚! “有什么不合适的!”自知她为何胆怯为何冷笑,龙延拓眼底光芒一闪,明知她所指,却故意装傻,“你是公主,我是太子,门当户对,你虽然长相不如我,但勉强还算得上郎才女貌……” 玉潇然略一翻白眼,立刻钻进了某人的圈套之中:“什么叫算得上,本来就是……”说到一半,瞥见对面男子笑意盈盈的得逞神色,立刻噤声不语,同时暗骂一声:奸诈小人。 眼中戏谑一闪而过,龙延拓轻笑一声,自知不能逼她太紧,也不答话,媚眼迷离,嘴边浅笑风华犹如日月之辉令人无法忽视。 玉潇然恼羞成怒,每每一遇到这瘟神都觉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把推开盯着自己面色不善的男子,生怕这厮下一刻又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快速转过屏风向房门走去,打开房门逃也似地踏出,看着门外的小黑道:“起来吧末世重生之龙帝!” 门外焦急等待的几人看着风风火火走出的身影瞬间喜出望外,止澜笑着道:“公主可出来了,奴婢去给公主准备饭菜!” “师姐,你可出来了!没事了没事了,吓死人了!”青谨长呼一口气。 青慎也放松了紧绷的心神,瞥了一眼青谨道:“吓死人你也可以救活过来,不是吗?” 青谨闻之翻了个白眼,对于打不过的人,咱自然是不跟他一般见识! 龙延拓好整以暇斜靠门框,看着院中重新容光焕发的女子,嘴角无意间涌起一抹欣慰的浅笑。 “姑娘,属下有错,还请姑娘惩罚!”小黑依旧跪地不起,面无表情认错。 玉潇然看着诚心跪地的小黑:“你没错就不要胡乱认错,起来!” 青谨立刻诧异质疑,一把拉起跪地不起的小黑:“人家没错你干嘛把自己关在房中一整天不肯见人!” 玉潇然眼睛一瞥,后者立刻噤声,她瞥了一眼身后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的龙严拓:“我给父皇请安!”她三步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小黑:“你还不快跟上!” 面无表情的小黑面上立刻划上欣喜的之色,立刻趋步跟上:“是,姑娘!” 拓看着路荒而逃的玉潇然,龙延拓丝毫未觉意外,嘴角一撇:“玄彬,走了!” 青谨和青慎看着一前一后相继离开的身影,面面相觑,纷纷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房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这两个人的言行都这么怪异? 玉潇然受太监指引来到御书房,被挡在门外,说是皇上正在商议国事,让其稍等片刻,她只得站在门外等候。 “皇上,新任黄甲军统领昨日递上奏折,说是自己无能,要辞官归故!”御书房内传出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耳聪目明的玉潇然耳中。 裘光柯的声音。 成元帝一声叹息,似是将奏折摔在了桌子上。 只听又一道声音响起:“皇上,之前余将军,哦,不,捧月公主将黄甲军治理的井井有条,可见这黄甲军也不是没有人可以统领黄甲军的!” “宋相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让一个公主去统领黄甲军吗?”裘光柯冷哼。 宋世涵也是冷哼一声:“有何不可吗?自古以来巾帼英雄也不是没有,先祖开国之际,和宁公主统兵收服北部草原,恒守帝十三年,封当代奇女凌云为巾帼大将军,镇守南部边界,保一方安宁,培隆帝八年,影舞公主在宫廷暴乱之中带兵平叛,继此之后,后世先后不断有女英杰出世,敢问裘大将军,捧月公主文武兼备,更重要的是她能够治理好黄甲军,为何不能统兵?” “宋相说的不无道理,但自古女子统兵,无不是经过层层考验而有惊世之成就,又怎能如此仓促就做了一个如此重大的决定!”裘光柯也毫不服软。 “如果求大将军能找出一个统领黄甲军的武官,那本相便无话可说!”宋世涵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好了,不要再吵了!”成元帝打断两人的针锋相对,“此事非同小可,容后再议吧菩提树之疯狂进化最新章节!天色已晚,两位爱卿先回去吧!” “微臣告退!”两人齐声道。 玉潇然站在台阶下,看着推门而出的裘光柯和宋世涵,轻轻行了个礼。 “见过公主!”两人也齐齐行礼道,只是宋世涵满面笑意,裘光柯面色不甚好看。 玉潇然点了点头,向着御书房走去。 成元帝一边起身一边看着站定的玉潇然道:“听说你今日把自己关在殿中一整天?” 玉潇然丝毫不诧异成元帝知道此事,敛眸低首道:“是!” 成元帝看着不愿多说的玉潇然,暗自叹息一声,起身道:“你不愿说,父皇便不问,先用膳吧!” “统兵的事,你怎么看?”成元帝看着默默夹着菜却不吃一口的玉潇然,心中诧异她今日的异样,却知道她不愿意说,只得换了个话题。 玉潇然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而后毫不客气,也毫无避讳:“父皇希望皇儿永远在您的庇荫下生活?” 话中之意,显而易见。 成元帝眼中光芒闪过,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道:“但父皇也希望你可以简单幸福地过完一生,这样,才对得起你娘亲!而且月儿,你可知一旦将黄甲军交予你,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意味着从此以后我不仅仅是个公主,还是一军之帅!”玉潇然答得毫不含糊,声音坚定,将心思掩藏进浓密的眼睫下,你以为,就算我想简单,你的儿子,就会放过我了? 听过玉潇然的话,成元帝眸色深沉,眼中划过无奈:“非要查出个所以然不可吗?”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想我根本不会在这里!”玉潇然答得飞快。 “难道你对父皇,就没有一丝留恋吗?”成元帝看着面前那熟悉的容颜,沉默半晌,幽幽问出。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顿,放下筷子起身:“皇儿吃饱了,先告退了!”说完,不待成元帝答话,示意小黑随之离开。 她大步离去,却未曾看见,身后静坐不动的成元帝,眼中涌出的悲伤与无奈,细如风雨的喃喃声,在对自己冷若冰霜的女儿身形消失之后在大殿之中渐渐飘散:“翎歌,你也怪我吧!我们的女儿,对我竟然如此陌生……” 玉潇然走出宁安殿,秋月朦胧,夜风袭人,几次寻得僻静的道路都无好事,可见这皇宫之中处处都没有可以让人安宁的地方,有意想要回避一些事情,便随意地走着,却是怕什么来什么。 果真如龙延拓所说的那样,的的确确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看着那并肩而行的身影,她脚下一顿,却并不闪躲,依旧是面带笑容地继续向前走去,仿佛没有任何异样一般。 然只有自己知道,无懈可击的外表之下,内心是一种怎样的惊涛骇浪。 这就是皇宫,痛,只能藏起来痛。 看着那由远及近行来的单薄身影,慕容修文脚下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痛色,却只是静静地如泰山般屹立在身边的女子边,仿佛任何人,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思彤仿佛是毫无所觉,一脸笑意看着迎面走来的玉潇然:“月姐姐又去陪父皇用膳了吗?” 玉潇然点点头,目不斜视:“是的!” 思彤眼中划过嫉妒的颜色,随即隐在了甜甜的笑颜中:“月姐姐初来乍到,与父皇多培养培养感情也是应该的,只是,思彤怎么觉着月姐姐的眼睛有些红肿啊,是哭过了吗?” 思彤话音刚落,慕容修文低敛的明眸猛然一抬,浑身一震,心中仿佛被什么重重地敲击了一下,看向那略显苍白的容颜上,纯净如清泉的黑瞳不再明媚若朝阳,处处有生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讥诮和冰冷大唐新秩序。 是的,她在嘲笑自己。 她在恨自己。 又或者,根本就没有恨,自己在她眼中,不过是一个出尔反尔的小人,而已。 慕容修文想到此,心中阵阵苦笑,她不恨自己,不恨啊,也好,也好! “公主多虑了,风沙略大,只是方才不慎迷了眼睛而已!”似乎无视慕容修文的存在,玉潇然始终平静如初,“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了!” 思彤面上一红,看了一眼一旁的慕容修文,声音娇羞无限:“月姐姐说什么呢?” 玉潇然嘴角翘起一抹冷笑,脚下不停,与慕容修文擦肩而过,她却没有看到,思彤在她与慕容修文擦肩而过的那一刻,眼中敛去的那一抹狠辣。 玉潇然腰背挺得笔直,待走至一处无人之境时,瞬间感觉有些心力交瘁,腿下一软,身后小黑立刻眼明手快地扶住:“姑娘!” “我没事!”玉潇然摇了摇头,“扶我在那坐一会就好了!” 玉潇然慢慢坐在一块青石板上,冰凉的触感与自己殿中的大理石不遑多让,却比不上,她日渐冰凉的内心。 小黑看着脸色略红的玉潇然,声音有些担忧:“姑娘,外面风大,还是回去吧!” 玉潇然默然不语,她不想这个样子回去让青谨青慎看了揪心,她也不想动,龙延拓将她从死寂中拉出,却也更加清晰地让自己感觉到了世态的炎凉和一种隐入骨髓的痛楚。 这个人,他对自己用心良苦,却也果决狠辣,毫不留情。 果然不愧是帝王家的人,一个个,都从不知怜惜为何物。 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玉潇然眼中划过一丝怒火,却脊背瞬间僵硬,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去面对那人。 明明错的人是他,却为什么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潇然!”沉重哀痛的低呼响在耳侧,迅速消散在风中,却在心中久久萦绕未息。 她未曾回头,依旧盯着眼前的一角目不转睛,背影单薄,蓝衣飞舞,仿佛随时可欲乘风归去,淡雅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轮廓被悲伤得令人窒息。 身后那人衣袂翩飞,月白色衣衫在朦胧月色下更加皎洁,仿佛比那九天华光更为夺目,但那沉重哀戚的眼神以及暗自紧绷的神情,却比这瑟瑟西风更为萧索。 秋月微凉,枝叶婆娑,一人静坐在青石之上,一人长身玉立,一坐一站,一前一后,似乎这样,光阴便可亘古流长。 “你走吧!”良久,玉潇然方幽幽开口,她知他有难处,但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不是发怒,不是生气,也不是不理,而是无尽的悲凉和无助。 身后那人身形一顿,嘴角浮起一抹无奈的苦笑,却依旧固执地伫立在原地,仿佛一隅绝美而又冰冷的雕像。 第三十六回 一时大意陷阱入 等了良久,身后人毫无动静,玉潇然慢慢起身欲离开,却在回身之际,她只觉眼前一花,顿时天旋地转,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慕容修文脸色一变,月白的衣衫涌动,伸手去扶,却在这雁过留痕之际眼前紫影一闪,玉潇然已经轻巧地被来人抱在怀中,那人嘴角轻轻翘起,声音散漫却决绝:“虽然然儿与思彤公主容貌相似,但容王殿下天资聪颖,本太子想,你应该不会分不清楚吧魔灵魂冢万物生全文阅读!” 慕容修文看着自己半抬的空空如也的手臂,久久未曾放下,仿佛那里,依旧有着某个单薄温软的身影,仿佛那里的人,依旧会对他娇嗔浅笑。 他,舍不得放手。 然,却再也没有资格。 玉潇然将头偏向里侧,声音微弱但却决绝坚定:“带我走!” 这句话,让抱着她的身躯和敛眸低首看着空空如也的人齐齐一震,脸上同时划过一种无奈的伤痛与悲凉。 她说,带我走。 却是用另一个人的怀抱,逃离另一个人的身边。 他应该去高兴吗? 他又不应该悲痛吗? 然,他们都不能拒绝。 待龙延拓走到小黑身边的时候,玉潇然示意停下,声音冰冷:“你就别回星辰殿了,想清楚谁是你主子再回来!” 慕容修文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自然是小黑放了水。 几人心事繁杂,谁都未曾注意到,远处不知名绿色植物的一角,一身宫装的少女眼中的狠辣,待小黑凝神看去的时候,只有一株茂盛的海棠,在风中摇摇欲坠。 龙延拓抱着玉潇然回了星辰殿,青谨、青慎和止澜闻讯而出,脸色大变:“怎么回事?小黑呢?” 龙延拓抱着玉潇然二话不说,直接向内走去,将之放上榻上,对进门的青谨道:“她得了风寒。” 青谨一愣,几人体质向来很好,已经多年没得过伤寒杂病,但看这面色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将手搭上玉潇然手腕后,看了青慎一眼:“我去配药!” “奴婢去打水来!”止澜一脸担忧之色出门去了。 玉潇然转身翻向里侧:“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青慎看了一眼留给别人背影的玉潇然,又看了一眼不曾言语的龙严拓,慢慢转身出去了。 龙严拓看了那瘦削的背影,面色浅笑依旧,眼底却有波光盈动,静默片刻,也负手离去。 翌日丑时,小黑回来。 玉潇然这一病,就是三天,期间龙严拓来过好几次,送来不少补血益气的好药,当然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送,成元帝也来探望过,也送来不少补品。 玉潇然刚能穿衣下床,耳尖一动,伸出两指,夹住了飞射而来的物体,打开一看: 今晚戌时,颂辰宫见。 落款:慕容修文。 玉潇然将手中纸张揉了揉,丢在地上。 将近戌时,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而后忍不住起身换了衣服,绕过外间的小黑悄悄地向外走去。 颂辰宫在后宫偏远一角,乃是先皇极为宠爱的妃子所建,但后来不知为什么,自那位荣宠一时的佳人仙逝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住进了这座宫殿之中,颂辰宫也因此渐渐被人所遗忘人皇经。 玉潇然一踏进这座无人的宫殿,便闻到一阵奇异的香味,估摸着许是太久没人居住的缘故,宫女太监用来祛除霉味的熏香,她也没有在意。 戌时已过,空荡的大殿中依旧没有人要来的样子,玉潇然有些不耐,刚欲转身离开,便听见了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本就无心来此,也不做停留,便向门外走去,正和匆匆进殿的人装了个满怀。 “哎呦!”一声微怒的声音传进玉潇然耳中。 “唐嫔?”玉潇然诧异看着面带怒色进殿的来人,疑惑出声。 来人正是恨玉潇然入骨的唐嫔,她一手扶着腰,杏眼圆睁,怒视玉潇然没好气道:“你想撞死人啊!叫本宫来此作甚?想道歉啊,本宫告诉你,别以为现在你是皇上宠爱的公主就了不起了,告诉你本宫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叫你来?”玉潇然眼中精光一闪,抓住重点,面色一变,立刻抬脚向外走去,“糟了,中计了!” “哎哎!”唐嫔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走过身侧的玉潇然,“你什么意思?想让本宫来本宫就来,来了你想走就走,你拿本宫本宫当什么了?” 玉潇然声音有些急切:“不是我叫你来的,就连我也是被人叫来的,我们中计了!” “中计?”唐嫔眼中涌上未明的色彩,随即紧紧抓着玉潇然不放,“你少骗本宫,中什么计?不许走,你把话给本宫说清楚!” 玉潇然看着紧拽这自己不放的唐嫔,虽不知道有人存心把自己和唐嫔引到这人迹罕至的有什么企图,但此地绝不宜久留,却也不好甩开唐嫔,只得急切道:“我劝你还是快走,在这绝没有什么好事!” “本宫不走,你也不许走,给本宫说清楚!”唐嫔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神色突然激动,另一只手也紧紧抓住玉潇然的前襟,“你说,你为什么要杀我哥哥,为什么为什么?” 玉潇然看着唐嫔突然变得激动的言行,心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却来不及抓住就已经溜走,只得试探道:“唐嫔,你怎么了?” “你杀了我哥哥,你杀了我哥哥!”唐嫔声音突然喃喃自语,继而抬起头狠狠地盯着玉潇然,紧紧地抓住玉潇然不同晃动,不停喃喃自语,动作癫狂,“我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这一抬头不要紧,玉潇然看到她毫无焦距的眼神心中一跳,唐嫔她……失去意识了,又突然想起殿中的异香,一个激灵,试探道:“唐嫔,唐嫔,你冷静点!” 奈何唐嫔根本就听不进去玉潇然的话,动作愈来愈疯狂,最后抓住玉潇然不停地撕扯,同时口中怒喊着“杀了你”之类的话,玉潇然被抓地一个踉跄,也不敢挣扎,一手抓住门边止住自己前倾之势,一手拉着疯狂撕扯的唐嫔以防其跌倒。 唐嫔毫无意识,神色癫狂,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扯住,猛然低首,抓住玉潇然的手臂便张大嘴巴狠狠地咬去。 既已失去意识,那这一下口便是毫不留情,玉潇然毫无防备,手上吃痛猛地一缩,唐嫔被这力量一带,一个不稳向一旁扑去。 玉潇然大惊,身体前倾一捞,只来得及抓住衣袖边角,奈何唐嫔因为身怀有孕而太过沉重,只听到“呲啦”一声衣帛破裂声入耳,唐嫔便直直向地上撞去。 “啊!”唐嫔一声惨叫倒在地上,玉潇然心中一紧,连忙俯下身去扶她,手上动作一顿,只见唐嫔腿间碎花的宫裙上瞬间晕染上鲜艳的红色,渐渐扩大。 玉潇然立即大惊失色,却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得蹲下身去唤着面色惨白的唐嫔,却得不到一丝回应无上神通。 与此同时,玉潇然屏气一听,殿外响起不少匆匆而来的脚步声,眼中光芒一闪,来得好快,同时也是一声苦笑,这下可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月儿,你在干什么?”殿外一声怒喝,震得玉潇然浑身一震。 玉潇然愕然抬首,看着明黄色龙袍的成元帝一脸怒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和地上脸上惨白的唐嫔,她再仔细一嗅,那异香不知何时已经褪去,再无踪迹可寻。 有人操纵,毋庸置疑。 “啊,血!公主,唐嫔妹妹和你有过节大家都知道,可公主你也不用下此毒手吧,怎么说这肚子坏的,都是公主您的弟弟啊!”陈贵妃仪态万千地跟在成元帝身后,惊叫一声后满脸不可思议地开始指责玉潇然。 玉潇然一声冷笑:“哼,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下的毒手?” “你……”陈贵妃脸色一顿,随即眼尖地指向玉潇然垂在一侧的手,“众目睽睽之下,公主还想抵赖不成,公主这手中抓的,不就是唐嫔的衣角吗?” “够了!”成元帝大袖一挥,大步上前,一把推开玉潇然,扶起地上的唐嫔,看了一眼晕染在大理石板上的血液,不敢乱动她,“来人,快传太医!” 唐嫔嘤咛一声,神智渐渐清明,感觉到身体的不适脸色立刻大变,眼泪簌簌掉落,一把抓住成元帝的前襟,声音慌乱:“皇上,快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好好,你先别乱动,朕已经叫太医了!朕会陪着你的!”成元帝急忙按住唐嫔乱动的身体,轻轻哄着,再一转头看着殿外,“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皇上您别急,已经差人去叫了!”陈贵妃开口安慰道。 “我来!”一声笃定略带稚嫩的声音自殿外传来,随即出现青谨、青慎以及止澜三人的身影。 成元帝略一皱眉看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三人,还未开口,陈贵妃便一把拦在几人面前:“你们想干什么?” 青谨就那么轻轻一动,众人眼中一闪,那青色的瘦小身影便轻易地越过了阻拦在自己面前的陈贵妃,而后旁若无人地走进成元帝身侧站定:“我来吧!” “放肆!”陈贵妃一声娇喝,觉得这玉潇然身边的人各个都怪异无比,“你是什么身份,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 “如果我说长垣之疫是他解决的呢?”玉潇然冷声打断陈贵妃的话,“父皇,青谨医术高明,天下少有,请父皇让她为唐嫔诊治!” “皇上!”成元帝还未开口,陈贵妃上前一步抢先答话,“公主伤害龙嗣在先,居心叵测,这青谨又是公主身边的人呢,皇上三思啊!” 玉潇然眼中精光一闪,冷笑一声:“贵妃娘娘三番两次阻拦救治唐嫔,莫非有什么居心不成!” “你……公主休要血口喷人!”陈贵妃立刻答得轻快。 “流血过多,情绪激动,胎盘不稳,面色潮红!是流产的先兆,如果你们再争吵,这肚子里的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青谨的声音幽幽传入在场之人的耳中,惊得地上的女子浑身一颤。 成元帝一直默然不语,看了一眼面色笃定的青谨,再看一眼面色惨白无声痛哭的唐嫔,略一沉吟:“准!” “皇上!”一侧同时响起几声惊呼。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成元帝大手一挥,看向青谨,“怎么做?” 第三十七回 幸好尚有温情在 青谨略一躬身,搭上唐嫔手腕后站定:“地上太凉,先慢慢把人抱到后殿独家罪爱最新章节!” 成元帝小心翼翼抱起唐嫔,刚把人挪至后殿的榻上,外面就有人高声道:“太医到!” “皇上,太医来了!还是让太医来吧!”陈贵妃急忙道。 成元帝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玉潇然,而后向外道:“宣!” “父皇!”玉潇然浑身一顿,出声道。 成元帝瞥了一眼玉潇然,声音低沉:“你还嫌你闯的祸不够大吗?” 玉潇然本怀着三分希望的内心,瞬间冰凉了下来,站在一旁默然不语,却不可抑制地有一种浓重的悲哀涌上心头。 他不信自己! 太医们把完脉之后眉头紧皱,面面相觑,成元帝面色一沉:“怎么样了?” “启禀皇上,唐嫔娘娘失血过多,又未足月,再加上情绪有些……”曾经给玉潇然在大殿上把过脉的刘御医沉默之后开口。 “朕不听这些废话,你直接告诉朕结果!”成元帝不耐打断刘御医。 几位太医浑身同时一震,齐齐下跪:“微臣无能,微臣该死!” 成元帝双目一瞪:“什么意思?” “微臣斗胆,唐嫔娘娘这种情况,势必要催产,但是只能保一个,请问皇上保大还是保小?”一位太医大着胆子道。 成元帝大袖一挥,面色深沉如水:“什么保大保小?朕两个都保!少一个,朕要你们的命!” “微臣无能,只能保一个,请皇上降罪!”几人齐齐道。,哆哆嗦嗦不肯起身。 “再在这里跪来跪去,一个也保不住了!”青谨不耐地揉了揉眉头,被吵得头疼,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对着那率先开口的刘御医耳语了几句,后者脸色立刻大变,继而面色激动地出现狂喜之色:“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有救了有救了,启禀皇上,有救了!” 成元帝面色一喜:“果真?” “这位小公子真乃神人也,虽只有寥寥数语,句句戳中要害,足可见医术博大精深!”刘御医眼中泛出泪花,敬佩地看了一眼青谨,“皇上身边有如此能人,大小可保!” 成元帝看了一眼面带笑意的青谨,眼中精光一闪,看不出在想什么:“那还不快准备!” “是是是!”刘御医连忙起身,擦了把眼泪,“请皇上以及各位娘娘先出去等候,叫来稳婆,再留下这位小兄弟即可!” “是啊,皇上,产房有血不吉利,还是在外间等候吧!”陈贵妃连忙劝道。 成元帝点了点头,率先而出,看了一眼玉潇然,声音似有不悦:“还不随朕出去!” 玉潇然看了一眼青谨,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她松了一口气,转身随成元帝向外殿走去。 一行人刚出后殿,庞得正便小心翼翼来报:“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明王殿下和风王殿下在殿外候着!” 成元帝看一眼玉潇然,声音听不出喜怒:“难为他们还有这个心,让他们进来吧!” 庞得正道了声“是”,便出去将三人请了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迷晴惑爱全文阅读!”三人齐齐跪下行礼。 成元帝龙袖一拂,声音似乎极为疲惫:“都先起来吧!” 后殿不断传来唐嫔忽大忽小的惨叫声,殿外的人都面色各异,自然也心思各异,但没有人敢说话,众人都知道,皇上心情很不好,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为妙。 一声嘹亮地啼哭响彻后殿,随即一位稳婆模样的妇人走出,一脸喜色躬身行礼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呵呵!” “哈哈,是吗?”成元帝面上一喜,紧绷的神色立刻放松了下来,大步向里面走去。 几位太医正在配药,并不时地恭敬向青谨询问着什么,一见成元帝,将要行礼,成元帝大袖一拂:“免礼吧!怎么样了?” 刘御医满面喜色:“回禀皇上,唐嫔娘娘产后虚弱,已经昏了过去,不过没有性命之忧,小皇子虽不足月,但因为之前调理的很好,所以没什么大碍,请皇上放心!” 成元帝哈哈一笑:“好好,有赏!” 刘御医连忙道:“多亏了这位小公子妙手回春啊,臣等不敢居功!” 成元帝一愣,再次看了一眼静默不语的青谨,又掀起帘帐看了一眼昏迷的唐嫔,转而偏头道:“小皇子呢,抱来朕看看!” 青谨毫不在意,默默站到玉潇然几人身侧。 稳婆刚好已经清理完毕,将新生的婴儿放入成元帝怀中,成元帝立刻又眉开眼笑起来:“好好,爱妃们快过来看看,小家伙在看我呢!” 陈贵妃盈盈一笑,与身旁安贵人齐齐上前夸道:“小皇子真可爱,瞧这眉眼,跟皇上多像啊!” “是啊,皇上,这么可爱的小皇子,您差点就见不到了呢!”安贵人眉目一转,似是漫不经心说道。 成元帝抱着婴儿的手一顿,将之递给一旁等待的乳娘,沉声道:“月儿,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这还用问吗?”一位身材高挑的宫装妇人开口,“明明是公主和唐嫔不和,起了争执,导致唐嫔和龙嗣差点丧命,皇上可别忘了,方才公主的手中,可还捏着唐嫔衣袖的一角呢!” 玉潇然面色一沉:“沈美人,你可是亲眼看见我做了什么了?” 那沈美人面色一变,却也是不紧不慢道:“公主这说的什么话,本宫跟随皇上身后赶来,何曾亲眼所见!” “既不是亲眼所见,那沈美人凭什么说是我下的手?”玉潇然反问。 沈美人一顿,却是找不出辩驳的话来。 “本宫听说公主还身为余冉的时候,一张巧嘴就已经传遍朝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安贵人适时出声。 “父皇,儿臣方才听刘御医说,是青谨小弟妙手回春救了唐嫔和小皇子,月妹妹若真有心害皇嗣,又怎会救人呢?”赫连风幽幽开口。 “这也难说,公主被抓了个现形,如果不及时补救,那恐怕……”安贵人偷偷瞄了一眼成元帝愈来愈深沉的面色,雪上加霜却又点到即止。 赫连风一改往日纨绔的表情,也说得头头是道:“难道安贵人以为声震四方的余冉其实就是一个不知利害的蠢货吗?月妹妹曾经智取怀然,若真想害唐嫔,又怎么用如此拙劣的手段,而且还刚巧在父皇与众人赶来之际!” “你……”安贵人美目一横,想不到赫连风虽纨绔,但说起话来却是字字珠玑让人无法辩驳,顿时接不上下文来黑萌进化史最新章节。 赫连风乘胜追击:“父皇,儿臣以为此事蹊跷众多,不可妄下定论!” 成元帝看着以往让自己最为头疼的儿子,此刻正一改往日纨绔之态地说得头头是道,眼中精光一闪:“哦,有何蹊跷?” 赫连风答得飞快,丝毫不在意身旁人诧异的神色:“其一,月妹妹与唐嫔为何同时出现在这里?此间是否值得深思?其二,敢问父皇和各位娘娘又怎么会在这里?是否又太过巧合?” 赫连成面上看不出喜怒:“朕是在露华宫用膳之际,听到唐嫔侍女来报说唐嫔不见了,差人寻到这里来的。月儿,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玉潇然浑身一震,看着盘问自己的成元帝,心中的悲凉一点点扩大,想起那张突如其来的字条,抿唇不语。 陈贵妃一声冷笑:“公主怎么不说话了?” 沈美人小声咕哝:“莫不是无话可说了?”虽是小声,但在场之人呢谁不是听得清清楚楚。 成元帝看着沉默不语的玉潇然,双目微敛:“月儿?” 玉潇然感激地看了一眼赫连风,而后声音坚决:“抱歉父皇,皇儿不想说!” 话音一落,在长治人形色各异,陈贵妃掩去唇边笑意:“公主这是承认了?” “你……”成元帝一愣,看向玉潇然,脸上出现愠怒之色,“放肆,这是什么话!朕一直因你流落宫外多年,不懂宫中规矩也情有可原,也因此一直纵容你,可你竟连点规矩都不懂!” “父皇!”赫连风看着低首不语的玉潇然,只觉得她方才看向自己感激的眼神中带这浓重的悲凉和哀戚。 “不必说了!”成元帝一摆龙袖,“天理昭彰,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念在龙嗣好歹保住的份上,朕对你从宽处置,传旨下去,捧月公主嚣张跋扈,罔顾宫纪,罚俸一年,没有朕的命令,不准擅自出星辰殿,思彤公主出嫁事宜毕后,送去宗人府,让她好好学习礼仪!” “皇上(父皇)!”止澜和赫连风齐齐出声,止澜“扑通”一声跪下膝行上前,“皇上不可啊皇上,公主凤体尊贵,怎么能去宗人府呢,还请皇上三思啊!” “放肆,这里那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来人,掌嘴!”安贵人离止澜最近,话音刚落,身后丫鬟便应声上前,抬起手便狠狠地向止澜打去。 “哎呦”一声,那丫鬟的手还未落下,便已经落入了另一人掌中,立刻痛得直掉眼泪,玉潇然看了一眼面色得意地安贵人,眉目冷冽,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沙场中嗜血冰冷的修罗模样:“安贵人记性真不好,我好像对安贵人说过,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话音刚落,手下略一使力,安贵人的丫鬟便被推开来去,几步踉跄,倒在了地上。 “你……”安贵人在这狠绝的眼神中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却也不敢再与之对视,转向皇上娇嗔道,“皇上,臣妾只不过是想帮公主教训一下这不懂事的奴才,可……” “好了!”成元帝略一摆手,看着玉潇然坚定不移地护住止澜的神态,眼波仿佛有刹那间的悸动,随即对安贵人道,“止澜是宫里老人了,怎么会不懂规矩,也是一时情急罢了!” “呦呦呦,不是刚得了皇子吗,是大喜事啊,怎么吵起来了!”成元帝话音刚落,一声苍老略带威严的声音便在殿外响起。 众人面色皆是一变,除却玉潇然、青谨和青慎,而后齐齐向那蹒跚而来的身影道:“参见太后娘娘!” 玉潇然一愣,太后? 第三十八回 诚心自有真心待 成元帝也是一愣,而后一脸恭敬地迎上前去:“母后潜心礼佛已经两年之久,也未曾出过祥寿宫,今怎么来这了!” “哀家听说自己又添了位孙子,心里高兴啊,过来瞧瞧,谁知这大喜的日子,你们竟在这里吵得不可开交,真是一刻也不让人安生啊!”太后在成元帝的搀扶下坐上殿中,而后瞥了一眼站着的玉潇然三人,“怎么,这就是皇上新认回的公主?” “是,是儿子和翎歌的女儿!”成元帝恭敬道,看了一眼玉潇然,略微皱眉,“见了太后怎么不行礼?” 玉潇然乖乖下跪行礼,青谨和青慎长这么大却是除了师父外再没给其他人下过跪,纷纷站立不动。 成元帝眉目一挑,太后却道:“罢了,都起来吧!” “谢太后!”衣衫簌簌声之后,众人起身站定。 太后似乎已然忘记方才的针锋相对,老态龙钟却又仪态万千:“哀家的孙儿在哪,抱来让哀家看看!” 成元帝一挥手:“还不快抱来给太后瞧瞧!” 太后自奶娘手中接过婴孩儿,仔仔细细瞧了瞧,而后眉开眼笑:“瞧瞧,这模样多俊啊,呵呵!” 成元帝也跟着笑着:“母后高兴就成!” “高兴!哀家添了个孙儿怎么会不高兴!”太后一边逗弄小皇子一边状似漫不经心道,“只要你们一个个都安分些,哀家又哪里会不高兴!” 成元帝赶紧呵呵陪笑:“母后说笑了!” “说笑?”太后轻轻一抬首,看了眼殿中众人,“哀家刚才怎么听皇上又什么禁足了,又罚俸的,还什么进宗人府,到底发生了何事?” 陈贵妃等人眼见玉潇然已经受罚,半路却突然杀出个太后来,不禁偷偷交换了眼色,安贵人道:“启禀太后,是捧月公主不小心害唐嫔摔倒,以致早产!皇上不得已才处罚公主的!” “安贵人这话说得不对,谁能证明是月妹妹害唐嫔摔倒的?你吗?”赫连风接得飞快。 安贵人冷哼:“公主方才不是已经默认了!” “月妹妹只是说她不愿意说她来这里的缘由,何时默认过害唐嫔摔倒,安贵人身为嫔妃,怎么反倒断章取义起来!”赫连风也接得顺溜。 “好了,不要吵了!”太后打断两人争锋相对,“吵得哀家头疼,风儿你说!” “是,皇祖母!”赫连风略一躬身,将事情讲了一遍。 太后听完赫连风讲诉,皱着的眉头微微舒展:“原来如此。皇上,既然母子平安,又是大喜的日子,稍微训斥惩戒一下也就算了,何必还进宗人府呢!那地方,都多少年没人去了!您倒也舍得!” 太后的话让众人一愣,这是在偏袒了? 成元帝一愣之后便有些诧异,单页随即隐去,声音有些犹豫:“这……” 玉潇然看着成元帝的反应心中又是一冷,默不作声。 陈贵妃几人却是暗暗自喜,看皇上这样子,大约也是对这新来的公主不满了吧!看来这恩宠也该到头了,到底不是在跟前长大的,就那一点微弱的血缘关系能比长年累月承欢膝下的孩子亲? 安贵人乘胜追击:“皇上,俗话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捧月公主犯下大错,怎可就此轻饶?如果今日不严加惩戒,那么来日若祸事酿成,那便悔之晚矣啊唐砖!” “放肆!”太后小皇子递给奶娘后一声呵斥,“一个小小贵人竟敢在此大放厥词,是不是哀家许久未曾训戒你们,一个二个都忘了规矩!别以为哀家老了就糊涂了,就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想送一个公主去宗人府,若真一直追查下去,恐怕该恐慌的另有其人吧!今日看在皇嗣安然无恙的份上,哀家是想息事宁人!免得到时候传了出去,别人说我们皇家处处都是阴谋诡计家风不正,谁若再不依不饶的,那这事就全交大理寺追查!哀家就不信查不出个水落石出出来!皇上,你也是,怎么如今行事如此草率!” 众人见太后动了真怒,纷纷噤声再不敢言语。 成元帝面色一怔,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却也是恭敬道:“儿子知错,请母后息怒,全照母后的意思去做就是!” “嗯!”太后微微点头,而后偏过头看向玉潇然,“来,走近些,哀家瞧瞧!” 玉潇然搞不清楚这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是帮了她,也不是什么坏事,便走上前去任凭天后打量。 太后满面笑意拉过玉潇然:“瞧瞧,果真跟你母妃长得一模一样,噢不对,比你母妃还要美上几分呢!” 玉潇然笑笑:“谢太后夸奖!” “叫哀家皇祖母!”太后笑得慈祥,“皇祖母老了,宫里的事也是有心无力了,往后就要靠你自己了!来,这是皇祖母给你的见面礼!” 玉潇然腕上一凉,一晶莹剔透的翡色镯子便套了上去,想不明白这太后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她可不会傻到去相信这是一个慈祥的奶奶对一个孙女的爱,没那么简单,心中虽是如此想着,嘴上却是不紧不慢地答谢:“谢皇祖母!” 太后又是一阵轻笑,上上下下打量了玉潇然一眼:“翎歌生了个好女儿啊!哀家听说你在入宫之前,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呢!” “都是孙儿侥幸!”玉潇然答得淡然,不知她为何突兀地有此一问。 “呵呵,这小嘴啊,会说话!哀家喜欢听边关的趣事,待会儿你随哀家回去,跟哀家讲讲那里的发生的趣事!”太后笑着道。 心道这太后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了,玉潇然连忙道:“孙儿遵命!” 太后又看了一眼青谨和青慎道:“哪位是救了唐嫔母子俩的小公子啊?” 青谨上前一步,不卑不亢:“是我!” 太后丝毫不在意青谨的无礼,满目赞赏:“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小小年纪医术竟如此之高!皇上可该给个封赏啊?” 成元帝目光一闪,太后这是有意在偏袒了,略一踌躇:“不如就让他去太医院当职!” 玉潇然眉头一跳,直觉要出事,刚准备开口,却听一旁刘御医抢先道:“启禀皇上,这位小公子若愿去太医院当职,微臣愿将院士之位拱手相让!” 在座之人皆是一愣,这院士之位虽品阶不高,却是大多数医者梦寐以求的位置,如今这刘御医却如此大方的拱手相让? 当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成元帝也是如此:“刘爱卿何出此言?要知道院士之位非同小可啊!” “回皇上,并非臣妄自菲薄,而是这位小公子的医术我等真是望其项背啊!”刘御医想起方才青谨施针的情形就有些激动,“长垣之疫后,微臣便听回来的太医们说余大人噢不,捧月公主医术了得,今日想来,想必定是出自这位小公子之手了美人纯良!” 成元帝一听,也是目光诧异,随即看了一眼青谨,复又看了一眼玉潇然,心中震惊不已,能做这太医院院士一职,刘御医的医术自是不必说,可他今日竟然说望其项背,那这少年到底什么来头,竟如此厉害!自己这女儿这十多年来到底是被何人所救,不仅自己习得一身武艺,就连这身边的人也如此出类拔萃,想到这里,成元帝眼中讳莫如深,看着青谨道:“你可愿……” “我不愿意!”青谨直接了当打断成元帝的询问,丝毫未觉得当众拒绝当朝九五之尊有何危险。 众人脸色一变,有悲有喜。 玉潇然哀叹一声,还是来了,连忙接道:“父皇,青谨年纪尚幼,不懂事,还是等过两年再说吧!” 成元帝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发怒,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也好!” 刘御医却是一脸惋惜之色,看向青谨的目光中已多了几分炙热与崇拜。 “好了,孙儿也看完了,哀家该回去了,否则我这老婆子在这里啊,遭人嫌!”太后起身。 成元帝连忙扶着:“母后又说笑了!” “月儿,跟在皇祖母身边!”太后不接成元帝的话,对着玉潇然道。 玉潇然对青谨和青慎使了个眼色后,连忙上前扶着太后一侧向外走去。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太后脚步一顿,略略偏首:“风儿也来吧,整天不务正事,哀家也得好好说说你!” “是,皇祖母!”赫连风连忙跟上。 祥寿宫。 “皇祖母,孙儿给皇祖母添麻烦了!”赫连风一边搀着太后坐下,一边笑道。 玉潇然浑身一愣,太后是赫连风请来的。 “你少在哀家面前装乖巧了!”太后佯怒,“你以为哀家是因为你才去的吗?” “是是是!皇祖母英明睿智!”赫连风连连陪笑,忙给太后捶了捶肩膀,“孙儿给您捶捶背!” 太后轻轻一哼:“哀家再不出去,她们都会认为哀家已经死了,这么明目张胆的想害哀家孙儿,简直是反了天了!” 玉潇然恍然大悟,敢情这老太婆拿自己当震慑后宫的工具呢! 太后瞥了一眼玉潇然:“你是不是在想,哀家很不近人情吧?” 玉潇然略一低首:“孙儿不敢!” “瞧瞧!”太后一声轻笑,“说是不敢,心里就这么想的吧!不过哀家也不在意,哀家也就实话实说吧,其实哀家一点也不喜欢你母妃!” 玉潇然了然,娘亲当年宠冠六宫,作为皇太后,自然不喜欢看到这个局面。 “不过,你的事情哀家也听说过一些,哀家倒是很欣赏!”太后话锋一转,笑了笑,“想不到哀家有生之年,竟也能见到个女中豪杰!而且还是自己的孙女!” “多谢皇祖母夸奖!”玉潇然微微低首。 “来!”太后向玉潇然伸出手,“听说你在边关,颇得定远王赏识,你给哀家说说他吧!” 玉潇然一愣,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有些颤抖:“定远王?” 赫连风一声叹息,也不知是悲是喜:“皇叔一去边关十六载,除却战事,其他音讯全无,皇祖母一直念叨着呢四季锦!你就给细细说道说道吧!” 玉潇然恍然大悟,原来太后把自己叫过来是因为思子心切啊,连忙细细把边关的事娓娓道来。 太后老泪纵横:“这个不孝子,这么多年了,连封家书也没有!” “皇祖母,皇叔他……”赫连风连忙安慰出声。 “哀家知道,他还没忘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不孝敬哀家也就算了,可他至今未娶,他……”太后说着说着便突然哽咽了起来,老泪纵横。 虽然面前这个老人不喜欢自己的娘亲和自己,但玉潇然还是心有不忍,开口道:“皇祖母放心,相信再过不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 太后一愣,虽然越说越难过,但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立刻意会到玉潇然话中的意思:“你是说……” “叔叔已经有了意中人,并不是我的娘亲!”玉潇然还是决定告诉她。 赫连风和太后齐齐一愣:“真……真的?” 玉潇然笃定道:“孙儿不敢欺瞒皇祖母!” 太后立刻喜出望外:“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容孙儿卖个关子!”玉潇然神秘一笑,钰经和北牧联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算的上门当户对,应该没有人会反对,不过,就算有人反对,她也相信赫连成能够扫除一切万难,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太后轻轻吐一口气,无奈一笑:“你这丫头啊,还真是古灵精怪!不过看你这样子,莫不是成儿早已知道了你的身世!” 玉潇然又是一笑:“战神定远王英明神武,又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 “噢,哈哈!”太后被玉潇然逗得失笑出声,“你啊,若说你不是翎歌的女儿,我都有些不信呢!” “孙儿也不信!”赫连风眨了眨眼睛。 太后又是开怀一笑:“说实话,若是做儿媳妇,哀家很喜欢翎歌,可若是皇上的妃子,哀家是极不喜欢她的,所以月儿,你也别怪哀家说话直!” “月儿明白,皇祖母要为大局着想!”玉潇然低首,皇家的人,到底有多少无奈啊! 太后叹息一声,拍了拍玉潇然的手:“难为你了!小小年纪,却如此通情达理,你若是男子……罢了,不说了!夜已经深了,你们俩就在皇祖母这安歇吧!” 玉潇然与赫连风齐齐站定行礼告退。 “月儿!”玉潇然快出房门的时候,身后传来太后的声音。 玉潇然转身行礼:“皇祖母!” “哀家老了,活不了几天了,以后啊,事事还得看你自己!皇宫不比外头,你事事揣摩着行事就成!别太出风头,啊!”太后声音沉重。 玉潇然这一刻才觉得,她才把自己当作是真正的子孙,看了眼她雪白的鬓角和眼边风霜褶皱,鼻尖一酸点了点头后道:“皇祖母会长命百岁的!” 太后扶额,似乎有些劳累:“去吧,皇祖母从明日起,又要潜心礼佛了,你就不用过来了,直接回去吧!” “是!”玉潇然应声退下,仿佛听见背后传来的一声长长地叹息。 第三十九回 只是不识其中意 玉潇然一早辞了祥寿宫的宫人,刚一脚踏进星辰殿,止澜便一脸忧色道:“公主,您可回来了,您……没事吧!” “姑姑一夜未睡?”玉潇然看了看止澜的黑眼圈,心中涌起暖潮,摆出一抹轻松的笑意,“我没事,倒是姑姑有事了!” “奴婢?”止澜一愣,“奴婢有什么事?” 玉潇然“噗嗤”一笑:“姑姑的黑眼圈都出来了,这不是有事吗?” 止澜无奈白了玉潇然一眼:“你啊,果真跟你母妃一个样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玩笑!” “姑娘!”小黑从里面走出,一脸忧色。 自玉潇然让那日小黑自行抉择离去到他回来,她一直都未曾理过小黑,如今看他依旧面无表情的脸上时而乍现的忧色,心中一软,出声道:“没事了,都进去吧小丫头空间升级记!” “公主……”止澜欲言又止,眼睛瞥向屋内。 “怎么了?”玉潇然顿足。 “看来,你这一夜,歇息的不错!”散漫的声音从屋内幽幽传出。 玉潇然一听这声音,便眉头突突直跳,直觉想要逃走,但一想到自己何时怕过谁,便摆了笑脸相迎:“哟,太子殿下啊!啊哈哈,稀客稀客啊,止澜姑姑,还不快给殿下上茶!” “公主,太子殿下已经来了好久了,茶都喝了好几盏了!”止澜笑道,看了眼英挺俊朗的太子殿下,又看了眼姿容清丽的公主殿下,越看越欢喜。 龙延拓眼眸光华明灭,脸上笑意盈盈:“公主殿下的茶甚好,往后本太子可要多来品尝品尝了!” 玉潇然心头一跳:“太子殿下若是喜欢,本宫让小黑给你送去就是!”看你还好意思来! “公主殿中的水也好!” “那就找人给殿下抬去几缸!” “止澜姑姑的手艺也好!” “那就……”玉潇然的声音戛然而止,鄙夷地瞥了一眼厚颜无耻的龙严拓,说不过,那就躲开,转身向殿内走去,不打算与这牙尖嘴利的太子殿下磨嘴皮子。 龙延拓也不恼,亦步亦趋跟在其身后进殿,大有做其影子的决心。 “殿下整日无事可做吗?”玉潇然侧目,一个没忍住,下了逐客令。 “本太子来北牧便是散心的!”龙延拓幽幽答道,态度极为认真。 玉潇然手一抖:“殿下向来心神旷达,还需要散心?” “本本来不需要,可是近来本太子,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龙延拓幽幽一叹。 玉潇然一脚差点跌倒在门槛处,止澜偷偷抿嘴一笑,闻讯赶来的青谨青慎一个踉跄,差点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止澜已然将早饭安置好,只待玉潇然回来便可开饭,玉潇然拿起碗筷,看了眼坐定的众人:“小黑,吃过饭你去杨敛那看看,看有什么需要!”玉潇然决定无视不拿自己当外人的龙延拓,暗自责怪这止澜也不知怎么回事,偏生还多准备了一副碗筷。 “是,姑娘!”小黑点了点头。 玉潇然又看了眼青谨和青慎道:“昨日你们怎么也去了颂辰宫?” “我们若不去,怕是你就真的背上个谋害妃子皇嗣的罪名了!”青谨凉凉道。 玉潇然头皮一麻,知道这小子又要兴师问罪了,幸好止澜贴心:“是太子殿下在公主的房间中发现了一张字条!”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顿,悄悄看了一眼正漫不经心拿着筷子夹菜的龙延拓,心中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怎么,愧疚了?”龙延拓懒懒瞥了一眼玉潇然,声音得意洋洋,“千万别,本太子只会用惊为天人的姿容,聪明睿智的风华,以及无人可以比拟的雄才大略,征服,你!” 玉潇然按下心中波动,看着面前这邪魅的姿容,有一种抬眸间天地风华可灭,低首时万物为之沉沦的自信,无奈翻了个白眼,半是玩笑半认真道:“恐怕要让太子殿下失望了!” “走着瞧柳家边记事!”龙延拓懒懒一笑,万千风华收尽,优雅地漱了口。 玉潇然刚送走了龙延拓,屁股还没暖热,止澜便匆匆来说思彤公主前来探望。 此时来访,能有什么好事!无非是想看看这个已经失去皇上宠爱的公主到底有何落魄,无心与之纠缠,便摆了摆手让止澜去门外去打发了她,却在止澜转身刹那灵光一现,出口道:“慢着!” “怎么了,公主?”止澜疑惑转身。 “哗啦啦”几声,玉潇然起身就开始砸东西,惊得止澜面色一变:“公主,您这是作甚?” 玉潇然一边将房间弄得乱七八糟,一边拔下自己的发簪,墨发立刻倾泄而下:“姑姑陪我演场戏!” 止澜一愣之后,立刻恍然大悟:“公主真是心思灵巧!” 思彤一进玉潇然房间,看到的便是满地的狼藉以及披头散发继续不断摔东西的玉潇然,面上拂过一丝得意之后,故作诧异开口:“姐姐这是怎么了?” “思彤公主有所不知,公主自早上回来便如此,也不理我们,只一个劲地摔东西!”止澜一脸担忧之色,加上那黑黑的眼圈,更添了几分凄凉。 “走!走!你们都走!”玉潇然一边扯掉帷帐,一边去推攘上前的止澜,“父皇不要我了,我也没有娘亲,你们还来干什么?走,都走!” 思彤眼中光影闪烁,难掩得意之色,上前道:“姐姐,姐姐别生气啊,父皇儿女众多,哪能一直讲恩宠给你一个呢,况且姐姐闯了大祸,父皇也只是从轻发落,可见父皇还是怜惜你的啊!” 玉潇然手上一顿,疑惑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思彤面上一笑,眼中一片难掩的鄙夷,“姐姐自小没有受过宫廷礼仪熏陶,现在又没有娘亲疼爱,父皇自然会担待几分,只是思彤作为妹妹,不得不提醒姐姐一句,这宫里啊,不比在外面,有点聪明有点武功,就可以胡作非为的,这里啊,毕竟这全天下最为尊贵的地方,多少人看着呢,不仅要懂得察言观色,更要安守本分!” 思彤越说越得意,止澜心有不忍:“公主……” “大胆!”思彤疾言厉色,“主子说话,哪有你奴婢插嘴的份,怪不得昨日安贵人欲惩戒于你,果然是一点规矩也不懂!” 止澜又欲开口,却在下一刻接到玉潇然的眼色,连忙低首道:“公主教训的是,止澜知错!” 见思彤脸上难掩的得意之色,玉潇然一声冷笑,见自己失势了,终于不再掩饰了,露出自己丑恶的嘴脸来了吗?看着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容颜,她突然间不明白,自己与她,又哪里相像了。 一点也不像。 思彤见玉潇然不说话,脸上完全不似以往的冰冷和高傲,反而多了几份癫狂和痴傻,却有种楚楚可怜的风韵,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眼中狠辣之色一闪,声音更加刻薄:“再说了,宫中关于姐姐到底是不是公主一事而流言不断,有人说姐姐的作风根本就不像皇家的人,所以姐姐……还是收敛些好!” 玉潇然垂首敛眸,面色讥诮,许久才复抬起头面露怒容,一把拂掉桌案上所有的首饰:“你知道我失宠了,你落井下石来了,你走,你走,你们都走!” “哎呀!”思彤被玉潇然下了逐客令,却是一点也不生气,眼中得意之色更胜,“姐姐啊,思彤这是为姐姐好啊!姐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我不识好歹!”玉潇然一拂袖,上前将思彤推攘至门口,“如今你们大可不来看我,反正我已经失宠了,你走你走美人纯良!” “哎哎!”思彤被推至门外,鄙夷地看了一眼门内,冷笑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公主,这捧月公主也太不像话了吧,竟然把你推了出来!”等在门外的侍女不满地对着思彤道。 思彤一边向外走一边轻笑,似乎心情很好:“无妨,父皇应经对她失去了耐心,她心中有气也是人之常情,本宫不和她这山野女子一般见识!” “公主向来端庄贤淑,宽容大度,自不是谁都能相提并论的!”侍女也跟着笑道。 屋内玉潇然停了手上的动作,自是将门外的对话听得一字不漏,嘴角瞥一抹冷笑,看着摇头收拾屋子的止澜,低声道:“姑姑,我跟你一同收拾!” “哎,不用了公主,奴婢来就好!”止澜一边阻拦一边笑道,“公主这戏演得可真像,看把那思彤得意地!” 一抹得意地笑染上玉潇然嘴边,昨晚之事本来她已心如死灰,可后来在祥寿宫躺下静心一想,成元帝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原来帝王的宠爱,是一把无形的利刃!” 再经过仔细思量,以她在朝堂的观察,成元帝他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英明睿智的君主,断不会如此就判定自己的罪,他这样做,显然是想将计就计,告诉众人他对这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的恩宠已至尽头,这样一来,嫉妒眼红的人就会暂时移开目光,再加上今日自己这一出戏,足以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放松对自己警惕。 良苦用心,却只让人觉得酸涩无比。 玉潇然一边冷笑一边帮止澜收拾东西,略一低首,如墨的发丝便散落了下来,一愣之后面色一变,连忙在地上一路胡乱摸索。 “哎哎!”止澜立刻面色大变,看着毫不在意地上的碎片狼藉的玉潇然,“公主,你这是做什么啊,小心地上的碎片划了手!” “姑姑,姑姑,你快帮我找找,我这头上用的簪子丢哪去了?”玉潇然不顾止澜的大惊失色,不断在底下摸索着。 止澜略松一口气:“嗨,奴婢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不就是一只簪子吗,奴婢回头帮您去司珍宫再去拿些就是,公主喜欢什么样的?” “哎呀,不行,我就要那一个!”玉潇然急道,“姑姑不知道,那簪子是别人送得,那人非常小气,万一哪天让我还了,我拿不出来怎么办!姑姑别再说了,快帮我找找吧!” “哎哎,好!”止澜见玉潇然如此,也知道轻重缓急,“公主你先别急,你先说说这簪子是什么样?” “通体碧色,光滑无比,非玉非木,顶端雕有一朵半开的桃花,隐约间仿佛还有流光游走!”玉潇然答得飞快,手中动作却是未停。 止澜听着玉潇然熟练的答话,嘴角忽然翘起一朵未明的笑意:“看来这个簪子对公主十分重要!” “那是自……”玉潇然听出止澜话里的笑意,手上动作一顿,话锋一转,“姑姑想到哪里去了!哎,不跟你说了!” 止澜一见玉潇然急了,依旧笑得开怀,但也不再多说,四下一看,隐约觉得桌角处有流光闪动,走过去附身一看,面上一喜:“公主,你看是不是这个?” 玉潇然抬首,眼中立刻精光大盛,一瞬间美艳不可方物,猛然起身却因屈膝时间太久而腿间酸麻,却顾不得其他,跌跌撞撞奔至止澜身边一把接过,面上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之色,一边小心翼翼地查看一边语无伦次道:“是是是,就是这个,找到了,找到了!嘿嘿!” 止澜见此脸上笑意更深,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第四十回 亦真亦假宫廷事 晚上,小黑自宫外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杨敛。 “你可想好了?”玉潇然看着一脸坚决的杨敛,“若你愿意,我会将你从宫籍上除名,这样你就可以在你娘身边尽孝了!” 杨敛一脸苦笑:“我这个样子,怎么能一直跟在我娘身边,我……” 玉潇然一愣,随即了然,普通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可他却早已失去了这个权利,敛去眼底的黯然之色道:“可你要知道,如今我已经失势,你跟着我也不会有什么作为!” “我都已经这样了,能有什么作为!公主将我救出火坑,杨敛感激不尽!”杨敛眸色黯然,“而且杨敛知道,公主是个好人,我自愿跟随公主,无怨无悔!只是……” “只是什么?”玉潇然抬眸。 “只是希望公主能派人时不时探望一下我的娘亲,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杨敛垂首。 “这你放心吧!”玉潇然点头,“那你就安心在星辰殿待着吧,我让止澜给你准备房间!” 皇宫中人多眼杂,流言蜚语自然也多,玉潇然被罚之事刚一传出,之后一连几日宫中之人便开始流言四起,关于捧月公主大势已去,这来历不明的公主就是无法跟宫中的人相比,帝王的宠爱能保持多久,不过是昙花一现,终究是要归于尘土的等说法不绝于耳。 彼时,流言的主角正在宫中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冷笑,世态凉薄啊,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可真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这滋味真不是一般的难受。 “公主,不好了不好了!”止澜急急忙忙进门。 “哎呀,姑姑,我都失宠了,还能有比这更不好的吗?”玉潇然吐了口瓜子皮,满不在乎道。 止澜略一跺脚:“公主,是唐嫔在门外说要见你!” 玉潇然动作一顿,来得还挺快,只是不知道是好事好事坏事,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屑:“请她进来!” 止澜一愣:“公主,是唐嫔啊,你……你还要见她!” “知道是她,你快去吧,我自有打算!”玉潇然整理好姿容,做出一副迎接客人的准备。 “是!”止澜无奈,转身去请人去了。 来人刚刚生产过,脚步发虚,面无血色,一看便知是身体还没没调理好便急不可耐地来找自己了。 玉潇然看到来人,也不起身,抬了抬下巴:“这么着急就来找我了,坐!” “你竟还如此坐得住?”唐嫔声音发虚,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却也是闻言坐了下来。 “唐嫔娘娘,哦不,如今已贵为唐妃娘娘了!”玉潇然悠然漱了漱口,“那照娘娘的意思,我该怎么办呢?” 唐妃冷笑一声:“本宫不稀罕什么妃位,本宫只想让一切想害本宫的人付出代价!” 玉潇然低首,掩去眸中精光,答得漫不经心:“那娘娘的意思……” 唐妃略略偏了头,对身后一名侍女道:“你先下去!” “那奴婢去泡茶!”止澜也立刻会意,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现在可以说了吧!”玉潇然看了眼以往得意之色尽数敛尽的唐妃,想必差点失去孩子之事,让她变了不少符石美人。 唐妃轻轻咳了一声,面色顿时苍白了些许,声音也轻了些许,但是依旧冰冷:“本宫知道,不是你!”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顿,她赌的就是这唐妃聪不聪明,还好,没有让她失望:“怎么说?” “第一,我们虽有过节,但伤了我和我的孩子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而且怎么偏生那么巧就被皇上撞见了;第二,那晚的事情,我竟一点也不记得了,其中一定有蹊跷;第三,其实,本宫知道,你并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唐妃面色惨白,却目光灼灼,犹如盯上猎物的猛虎。 手上动作一顿,玉潇然脸上毫不掩饰愕然之色,这第一和第二她都能料到,唯有这第三,是她始料未及的,这唐妃是痴了还是傻了,为拉自己与她为伍,不惜说她的杀兄仇人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兄长死后,我派人去长垣调查过,真是想不到,长垣百姓竟然对你奉若神明般尊敬,对兄长恨之入骨,我虽然以前知道兄长为人不正,但未曾想过竟丧尽天良至此,有此下场,也是罪有因得!”唐妃无奈叹了口气,但却即刻话锋一转,“不过,杀兄之仇不共戴天,你别指望本宫会原谅你!” 玉潇然笑了笑,不在意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 “你……”唐妃眼睛一瞪,“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这种自信,很讨人厌!” 玉潇然笑了笑:“你来这里,不会只是想告诉我,你讨厌我吧!” 唐妃并不接话,幽幽道:“我知道是谁?” 玉潇然用手拂了拂袖子,这个漫不经心的动作让她看起来特别像那另一个人:“是陈贵妃?” 唐妃一愣:“你知道?” “看来还真是她!”玉潇然眼中寒光咋现。 唐妃冷笑:“除了她,后宫中还能有谁有这么大手笔?我不知费了多大的心神去护卫这个孩子,却不料还是着了她的道!” 玉潇然敛眸:“路,是你自己选的,若是膈破了脚,或是摔倒不起,你都要自己承担!”没错,深宫金碧辉煌,却也步步惊心,荣华富贵,从来都不会唾手可得,你既选择它,那你便必定要付出代价。 唐妃一愣,眼眸中仿佛有深远的悲凉与无奈闪过,却在一瞬间被决绝所代替,多年来的宫廷养尊处优机关算尽让她那瞬间而过的异样情愫掩埋得悄无声息:“是,既然已在路上,那本宫便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 沉默良久,玉潇然方接着道:“你今日来我这星辰殿,一定有人监视,所以我俩,还是得唱一出戏给人先高兴高兴!” 唐嫔疑惑道:“戏,什么戏?” 玉潇然眉眼一挑:“一出让敌人兴奋不已的戏!”说罢,“呲啦”一声扯破了手臂处的衣服。 唐嫔一愣,随即会意,一把拂乱自己的发髻,声音凄厉:“你别躲,本宫杀了你!” “笑话,我不躲,难道还任你打杀不成,我告诉你,别在这星辰殿撒野!”玉潇然一边小心翼翼将头上发簪拔下收好,一边去开门。 “你欲伤本宫与皇嗣,本宫知道你有武艺在身,可本宫非跟你拼了不可!”唐妃连忙也跟着走到门口。 玉潇然一打开房门,便拔脚向殿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唐妃娘娘疯了,要杀人了……” “站住,本宫今日非跟你拼了,有本事你就像杀我哥哥那般把我杀了迷晴惑爱最新章节!”唐嫔气喘吁吁地在身后追着。 于是,后宫里便上演了一出你逃我追的双簧戏,逃得人,失去圣上恩宠的公主,追得人,刚为皇室诞下皇子恩宠正隆的娘娘,两人所过之境旁人无不驻足观望,两人身后还跟着各自不敢阻拦的奴婢和奴才。 “放肆!”一声怒喝瞬间让奔走相逐的两人顿了脚步,待看到那明黄色的衣袍时,两人面色一变,齐齐跪下: “父皇(皇上)!” 那声音似乎极为震怒,威严的声音响在玉潇然头顶犹如天雷滚滚:“堂堂北牧皇宫,一个嫔妃一个公主,衣冠不整,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们是要造反吗?” “皇儿(臣妾)不敢!”两人相隔几丈伏在地上,身体齐齐一抖。 “皇上!”唐妃惨白的脸上满是愤然之色,“捧月公主害得臣妾沦落至此,皇上就任之逍遥法外吗?” “放肆!”成元帝面色一沉,怒喝一声,“这是你跟朕说话的态度吗?如今各国使节犹在,你却在此大放厥词,你想让我北牧皇室威严扫地吗?” 唐妃身体一抖,似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嚣张的气焰顿时去了一半:“臣妾不敢!” 成元帝微微放松了神色,瞥了一眼四周,俯身将唐妃拉起:“爱妃刚生产完毕身体还没恢复,朕送你回宫!” “是!”唐妃一脸不甘心起身,怨恨地瞪了一眼伏在地上的身影。 成元帝微微侧首,对着伏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女子道:“你也起来吧,回去梳洗一番,好好学习一下礼仪,免得在明日的宫宴上让各国来使们笑话!” “是!皇儿谨遵父皇教诲!”玉潇然起身道。 “公主!”追上来的止澜和杨敛上前,“公主回宫吧!” 玉潇然收回那渐渐远去的两个身影,掩去眼中精光,瞥一眼四周渐渐散去的人群,心中一阵冷笑。 晚上,小黑带来消息,陈贵妃去探望生产完毕的唐妃。 翌日,便是半月之期,成元帝宣布驸马人选之日,也是美人与战马花落谁家之日。 一大早,司衣局便送来了公主衣冠,若换做以往,玉潇然自不会理会,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然是个“失宠”的公主,便不能再特立独行,此刻只能坐在梳妆台前任止澜摆弄来摆弄去。 “阿敛,公主涂这个胭脂的颜色重了,去把那柜子下面第二层淡色的递给我!” “阿敛,公主束腰的玉带呢,快拿来!” “小黑,你去打盆水来!” “哎呀,阿敛,你拿错了,不是这个颜色!” …… 玉潇然被止澜忙碌的身影晃得头昏眼花:“哎呀,姑姑,好了没啊,怎么这么重啊!” “好了好了,就快好了!”止澜急急忙忙回道。 “哎呀,姑姑!”此时对于玉潇然来说,不下于被施以酷刑,“一个时辰前你就这么说了!” “好了,让奴婢把这个步摇插上就好!”止澜一边往玉潇然头上插步摇一边安抚暴躁不安的公主,然后轻呼一口气之后,仿佛是被什么震惊住一般半晌才道,“公主,您看看!” 第四十一回 无所不能好男人 “我看看!”门外一声轻笑接过止澜的话,紫色的身影摇曳而进,带着千年不变的邪魅浅笑,如春水生涟漪般一点点荡漾在每个人的眼眸中。 然那人却在看见屋内情景那一刻之际脚步一顿,浅笑如梨的媚眼中一点点攀爬上惊艳的色彩。 眼前盛装的女子,是他从未见过的,是她却又不是她。 以往的她,淡如远山青黛,清雅绝伦,此刻却如惊艳出世的朝霞,绚烂夺目。 一袭桃花绣面绯色的金丝线宫裙在曳地之前,巧妙地勾勒出女子如山水连绵起伏不绝的优美身姿,尤其是在那万千旖旎绯色之中,拦截在腰间的一把金色镶边的月白腰带,触目惊心地召告着它主人那不堪一握的纤盈。 而在那纤美如羊脂白玉一般的脖颈间,一串通体碧绿的碧玉玛瑙链在肌肤的映衬下熠熠生辉,本是不点而朱的薄唇,在口脂的覆盖下更加娇艳欲滴,皎洁如荷瓣的整齐贝齿仿佛受到惊吓般呼之欲出,如玉的面色在淡粉色胭脂的衬托下,仿佛一朵浴雪怒放的红梅般冠绝天地,乌发高绾,明珠凤冠飞髻,金钗绾发,步摇丝丝摇曳成曲。 双瞳黑如匀墨,却对因来人的突兀出现略带不满,秀眉淡如远山,此刻却如飞燕惊起般轻轻蹙起,却并没有破坏它原本的优柔曲线,反而更添了几许灵动之美。 此间有佳人,眉如翠羽,肤如凝脂,齿如瓠犀,领如蝤蛴,腰如束素。 有女如斯,高贵可如九天仙女,神圣不可侵犯,淡雅又如新莲出世,亲切可人。 惊艳也只在一瞬间而已。 那人在一顿之后,嘴角依旧含笑,在在场之人的目瞪口呆之下,大步向前,衣袖涟漪不断,素手修长灵动,犹如拈花般轻柔: “胭脂太重,不适合你,应该擦掉!” “金钗步摇太多,俗不可耐,还是这个好看!” “口脂涂那么厚,跟喝了血似的,不吉利!” “腰带太紧,待会美食佳肴吃多,会不堪重负的!” …… 太子殿下心灵手巧,不多时,便将止澜辛辛苦苦忙碌几个时辰的成果给破坏地七七八八,末了还自我满足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容渐渐愠怒的少女,浑然不觉事态的严重性:“恩,不错!” “你干什么?”玉潇然看了一眼梳妆台上被拆下的七七八八的金钗步摇钿花,怒视正洋洋得意欣赏自己杰作,也就是自己的太子殿下。 “我在帮你啊!”龙延拓面露无辜笑意,“止澜姑姑,你来看,这样是不是好看许多!” 止澜面露尴尬之色上前细细打量玉潇然一眼:“好看是好看,可是奴婢……” “好看就可以,计较那么多作甚,况且,这是姑姑的心灵手巧,拓只是稍加修饰而已!”龙延拓面不红心不跳接下止澜欲言又止的话。 玉潇然瞥了一眼那些因稍加修饰而取下的一堆首饰,头顶顿时轻松了许多,看了一眼铜镜内的自己,无视某人的存在:“算了,姑姑,你方才的确是太过夸张了一些,我的脖子到现在都还被这些玩意压得酸疼呢!今天还是不要太过显眼为妙,只要不失礼就好!” 不失礼?龙延拓嘴角一翘,不去理会玉潇然故意贬低自己的言语,轻轻抚上玉潇然发上的通体碧玉流光闪烁的发簪,声音满是笑意:“听人说,那日它不见了,你很慌张?” 这个听人说,自然只有一个人天灾。 玉潇然一愣,纤尘不染的玉面上与方才抹了胭脂一般殷红,略带闪躲的眼神嗔怪地看着止澜:“姑姑什么时候和太子殿下这么熟了?” 止澜面色一红,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这么说,是真的了?”龙延拓略一伸头,挡住玉潇然逼问止澜的目光。 拍玉潇然开龙延拓挡在自己面前的大脸:“什么真的假的?”说完,便看也不看那人戏谑的面色一眼,转身逃向一旁。 只因宫装繁琐曳地,玉某人又是初次着装,再加上动作有些慌乱,脚下宫鞋踢踏,一脚踏上宫装一角,婀娜窈窕的身姿便猝不及防便向一边倒去。 龙延拓眼明手快,还没等人看清他有何动作,便只见他身形一闪,已移至美人落地的一侧,优雅俯身,伸出一臂恰恰成弯,乖乖等美人入怀。 玉潇然踩住宫装那一刻,便已经猜到这登徒子一定会趁机有所动作,眼中流光一闪,右脚趁势地勾向梳妆台一侧,借力使力一个漂亮的侧翻翻出那人的手掌心,但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对宫群的驾驭。 只听“滋啦”一声衣帛破裂的声音响在耳际,顿时将这一个漂亮的侧翻惊得登时如断了线线的风筝,向地上坠落而去。 最终,她等来的却依旧不是与冰凉地板相撞的声音,而是有力的臂弯以及那人略带笑意的声音:“无论你跑去哪里,依旧逃不出本太子的五指山!” 玉潇然一心只在那衣帛破裂声上,一把推开面露得意之色的龙严拓,弯下身去看向那发出破裂声之处,眉目惨淡,绯色的袍角被桌角撕裂出一道狭长的口子,隐约露出蓝色的裤脚来。 “哎呀,公主,完了,宫装破了好大一条口子啊,怎么办怎么办?”止澜最近,率先惊叫出声。 玉潇然白了一眼罪魁祸首,镇定道:“不就破了嘛!姑姑不是会女红不是很好吗?补补就行了!” “哎呀,公主!”止澜一跺脚,“你有所不知,早上宫装送来的时候,奴婢就已经观察过了,这钩角啊,用得是江南生产的软金丝,这针法,好像是水云针,奴婢不会!” “脱下来!”一声优雅不容置疑的传入玉潇然耳朵里,立刻让她怒目而视。 玉潇然愤然开口,看向盯着破裂的一角笑意盈盈的龙延拓:“无耻!” 又是一声轻笑传出,龙延拓略带戏谑笑意一步逼近一脸鄙夷的女子:“我是说,让你脱下,我还你一件完好如初的宫装,你以为本太子要做什么?嗯?” 他这个“嗯”,是从胸腔内发出,质问间带着浓重的戏谑之声,问得玉潇然面色一赧之后,便继而面露不可置信之色:“你?你怎么还?” “你脱下来就是!”龙延拓一脸笃定道。 止澜面露疑惑之色,低声喃喃:“难道太子殿下还会女红不成……。” 玉潇然面色一震,随即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龙延拓,鄙夷道:“你会女红,我才不信!姑姑,别理他,宴会将要开始了,快去给我找一身宫装来!” “哎,好好,奴婢这就去!”止澜连忙应道,自是宁愿相信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会相信太子殿下会女红,待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对着站着不动的杨敛道,“阿敛,你随我一起去找!” “是,姑姑!”杨敛低应一声,跟着出去了。 龙延拓低首看着一脸不耐的玉潇然,突然漫不经心出手扯向她腰间镶金白玉带西凉铁骑。 玉潇然面色一变,眼神突然冷冽如冰,伸手向那纤长白皙的手擒去,动作却是一顿,已被龙延拓出其不意地伸出另一只手点上了她的穴道。 “龙延拓,你干什么!”玉潇然勃然大怒,一直以来她都尽力礼节周全,疏离有礼,此刻却再也顾不得其他,直呼其名。 被怒声责问的人似毫无所觉,手上动作依旧不改,嘴角噙一抹未明的笑意,眼底划过戏谑之色,手上动作却变得更慢,一点点摸索上那纤盈可一握的温软之地。 “你敢……你敢……”龙延拓若是动作迅速,玉潇然自然也就毫无所觉,可就这看似随意漫不经心的缓慢更加磨人,瞬间让她怒火中烧的心慌乱不已。 须臾间,雷厉风行的女中豪杰形象赫然远去,此刻的她,不过是一个弱质的纤纤女流。 优雅修长的手指刚一触及女子的腰侧,便立刻让她浑身一颤抖,待玉带在始作俑者的轻巧地挑落之下滑落在地,龙延拓凑上女子耳际,温热的气息喷洒:“我敢怎样?” 腰间失去束缚,耳际吐气如兰,让心慌如鹿撞的玉潇然瞬间感到无比羞耻,声音不再慌乱反而镇定下来,眼中一狠,静气凝神运足体内真气便向穴道之处冲去。 察觉到玉潇然的变化,龙延拓脸色一变,眼中迅速划过一丝懊恼之色,一手扣向她的手腕锁住其真气,声音低沉微带怒气:“你疯了!” 玉潇然抬眸看进龙延拓深不见底的眼底,声音低沉:“疯的人是你!” 龙延拓见她是真的动怒了,知以她这眦睚必报的小性子若再继续下去便不好收场,大手一挥,那繁琐复杂绯色宫装便如脱了线的风筝旋转上一侧的衣架上,然后他一个旋身,身上的紫袍便披在了玉潇然单薄的衣衫上,随即露出金黄色里衣的一角来,他二话不说用食指和中指拉住衣角的线头抽出金色的丝线来,另一只手撩起绯色衣装上破裂的衣角,以内力为引,将丝线顶端来回穿入衣袍之中。 上一刻玉潇然还无比震怒,下一刻便变为了无比震惊,她毫不掩饰眼中的诧异之色,凝神看着面前引线缝衣的男子,久久未能回神。 他缝补的动作优雅而又专注,侧影颀长笔挺宛如泰山巍峨屹立于天地之间,他就站在那里细细缝补,却有一种犹如指点江山的气概喷汹涌而出,屏气凝神的侧脸犹如刀削般英挺,灵动的手指修长葱白如玉,明明是精密柔美的女红,却被他硬生生将之演绎出了几分刚毅之美。 完美收线,龙延拓左手虚揽,裹着玉潇然的紫衫便翩然飞落在他的手中,右手向着玉潇然的方向虚空一弹,随即将衣架上的衣袍抛入她的怀中,声音犹如开云出月般优雅沉沦:“完璧归赵!” 穴道被解开,玉潇然接过宫装去衣角处寻找缝补的痕迹,却到处都是细密的针脚,撕裂之处再也无迹可寻,先前的怒气早已被震惊完全取代,默默将宫装套向身上,奈何宫装繁琐,自认为无所不能学什么一看就会的玉某人却在这小小宫装之上无功而返。 早已穿戴完毕的龙延拓见此轻笑一声,略一整装三步两步跨到正努力与衣服抗战的玉潇然面前,袖袍闪闪。 奈何玉姑娘早已成了惊弓之鸟,瞥到那大步流星接近的身影,一边扯住衣服一边后退,警惕道:“你……你做什么?” “止澜姑姑和你那新收的小跟班就要回来了,说不定青谨和青慎也会来,难道你想让他们想象一下衣衫不整的你和玉树临风的太子殿下,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发生了什么吗?”龙延拓凉凉道。 玉潇然踌躇不定,但一想到他们将暧昧的眼神放在自己的身上,顿时如芒在背,略一咬咬牙,反正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还怕他做什么! 第四十二回 只做不知其中意 龙延拓看着玉潇然妥协的眼神,知道高傲的玉姑娘绝不会乖乖请求自己给她穿衣服,便十分知趣上前不再玩笑,复杂繁乱的宫装在他灵巧的手指下立刻变得无比听话,不一会便被归置妥当。 玉潇然移开目光,不去看那邪魅的身姿和灵动拨动的手指,却在须臾间恰巧撞进了巨大的铜镜中。 银色镶边的铜镜中,紫衫妖娆的男子垂首敛眸,垂首敛眸的姿态优雅而又沉静,手上牵衣的动作娴熟轻柔,《诗经》有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本是恭贺新嫁娘子温柔娴淑的诗文,此刻形容在这里,却让她觉得十分适用。 反观铜镜中的女子,身量纤纤,素颜飞霞,眉目间隐隐透出羞涩的色彩,玉钗绾发,身上凌乱的衣衫在那葱白的手指间一点点变得唯美平整。 男子宜室宜家,温柔绝美,女子娇羞妩媚,受尽荣宠。 她冷艳疏离的眼波如三月春水般一点点温软下来,她步步后退,他步步逼近,一如今日,他费尽心思缝补宫装,只为了她能够装正容端,不落人口舌,难以成为众矢之的。 心意如此,她怎会不知。 想到这里,玉潇然的如流水一般的思绪戛然断流,面色一赧,心中不禁暗骂自己真实不知羞耻,同时又暗暗提醒自己,面前男子太过妖孽太过诱惑,还是离远点为妙。 这边刚刚平息,门外便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传来青谨的声音:“师姐,听姑姑说你的衣服破了,怎么回事?” 玉潇然看着跨进门来的青谨和青慎,暗呼一口气:“你们不是嫌我这里无聊吗?怎么又过来了?”早上玉潇然梳洗的时候,青谨和青慎就大呼无聊,不断大呼后悔,早知道跟外出的小黑换了差事办了。 青谨却不理玉潇然故意岔开的话题,上上下下打量了玉潇然一遍:“没有啊,哪里破了,敢情姑姑拿我们做消遣呢?” “又在说我什么呢!”止澜走进来接过青谨的话,手中捧着一件绯色的宫装,但却并不是公主衣冠。 “姑姑,你火急火燎地告诉我和慎师姐的衣服破了,在哪呢?”青谨撅着嘴看了一眼进门的止澜。 “那不是在……”止澜看向那最初撕裂的地方,话锋一转,“咦,就是这里啊,怎么没有了?” 玉潇然收起思绪,拉起正俯身仔细寻找撕裂口的止澜:“哎呀,姑姑,宴会就要开始了,你还追究这些作甚!快收拾收拾随我出门了!”一边说,一边将止澜推向宫外。 “哎哎,公主,那这衣服……”止澜被玉潇然推攘出门,诧异地再次看了一眼玉潇然的衣服道。 玉潇然不耐将其退出:“我都没事了,还要这衣服做什么?” 打发走止澜,玉潇然看了一眼屋内,龙延拓立刻懒懒道:“我也该赴宴去了妖娆召唤师全文阅读!” 青谨立刻一拍额头:“哦,我还有副药没配好,我先回去了!”一拉青慎,后者立刻会意,跟在其身后走出门去。 衣服破裂之事耽误了不少时间,玉潇然匆匆赶至宫宴之际,就远远地看见错落有秩的桌案中已宾朋满座,就连成元帝也已携陈贵妃高高在上正说着什么。 玉潇然心一沉,本想低调出现,却不料天不随人愿,这下,可又让那些爱嚼舌根的女人们有得说了,却也只能四下扫了一眼,找到自己的位置,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随着太监一声通报,四周目光状似无意地移了过来,却统统在瞥过来的一刹那屏住了呼吸,再也挪不开眼。 这是九天之上遗落在凡间的神女吗? 一袭金丝绯色桃花样式的宫裙曳地,随着那人步步挪移而摇曳荡漾,身量不算高挑出众,却足够纤细婀娜,面上未施粉黛,纤尘不染,却顾盼生姿,明若星辰的双眸,一张一阖之间,仿佛在诉说着万千风情。 这纤弱地仿佛清风可折的女子,真的是曾经徒手降过凶兽,只身远赴边关,短短月余便战功赫赫的将军吗? 待那薄唇轻启,旖旎散落的声音犹如天籁:“皇儿见过父皇!” 成元帝在众人刹那间的静谧中偏过头来,这一眼,让他瞬间眼神凝固,刹那间温柔似水,依稀间仿佛回到了当年,却还未来得及遥想就被来人空灵的声音惊醒,眼底划过一抹几不可察的温柔和怜惜,连带着声音也软了几分:“我儿免礼,快快入席吧!” 玉潇然起身谢恩,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却转身间撞进一双嫉妒得快要冒出火来的眼睛里,令那与自己几分相似的容颜有些扭曲,她一愣之后便随即释然,落落大方坐了过去。 “哎呀,这新来的公主架子可真大啊!”她一落定,身后便传来了不知哪位嫔妃或公主的声音。 随即另一个舌根嚼道:“就是,恐怕就她最后来的!” “天行太子到!”那嚼舌根的话音刚落,远处通报的声音便仿佛是要给她一个响亮耳光似的惊心响起,随即出现了龙延拓姗姗来迟的身影。 来人毫不在意四周的眼光,懒懒向正上方一礼:“抱歉,皇上,拓来迟了吗?” “哪里哪里,殿下来得刚刚好,刚刚好!哈哈,请入座!”成元帝面带微笑,请龙延拓入座。 龙延拓刚一落座,成元帝一声“开宴”之后便起身举杯:“来,各位,朕敬众位一杯,感谢各位的到来!” 众人齐齐起身:“谢皇上!” 一杯酒过去,成元帝放下酒杯,哈哈一笑:“今日宴会各国来使与群臣,有两个目的,第一,就是上次已经说过,宣布驸马的人选!这第二嘛,就是朕出嫁的公主只有一位,驸马也自然只有一个,所以,无论花落谁家,朕都希望依然能够与各国和平邦交,不伤情谊!” 成元帝话音刚落,各国来使“那是自然”之类的话纷纷附和。 成元帝满意点点头:“朕一向对思彤宠爱有加,所以,接下来,思彤这杯酒,敬给哪位,哪位便就是朕的佳婿了!”言罢,对着思彤点了点头,后者立刻盈盈起身,身后跟着托着酒盘的婢女。 莲步轻移,思彤每有过一处,身后便留下一片惋惜的目光,待她走到司马空哲的案前,轻轻一礼,越了过去,走到那一袭紫衣的桌前站定天神渡最新章节。 龙延拓面色不变,动作未改,依旧斜靠在座位上,一手闲闲搭在椅侧,一手把玩着白玉杯,唇间依旧勾一抹未明的浅笑,低阖的眼睑动也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仿佛并未察觉到有人来到面前。 掩去眸中一抹失落,思彤越过那一抹妖娆紫色继续前行,走向慕容修文的方向。 她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玉潇然的心间,使之沉重的力道便多一分,直至快要窒息。 月白衣衫的男子笑容温润有礼,眉眼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温柔,优雅谦恭地接过那盈盈素手接过去的一杯万人瞩目的酒水,扬起刚毅精致的下颚一饮而尽,却在仰首地刹那仿佛听见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他因这声音而动作一顿,又在刹那间将所有思绪埋进微阖的双眸里,随后将酒杯递给那面对着他浅笑如花的女子手中。 玉潇然看着手心中碎成几片和着鲜血的白玉杯,在恍惚间仿佛听见众人齐齐道:“恭喜皇上,恭喜公主和容王殿下!” 身边响起衣衫簌簌的声音,思彤春光满面坐回到玉潇然身侧的座位上,瞥了一眼玉潇然,突然没来由小声道:“姐姐会祝福思彤吧?” 掩去眼底万千情绪,玉潇然抬首之际,面上已覆上一副浅笑:“当然!”当然,以后,皇妹你,富贵险中求。 自然要祝福! 这边暗暗针锋相对,那边只听上方陈贵妃浅笑的声音传来:“皇上,思彤已觅得佳婿,不日将远嫁异国,今后便也再难得承欢膝下,不如趁着今日如此热闹,让思彤为众位再演奏上一曲,如何?” 成元帝哈哈一笑:“甚好,甚好,思彤意下如何啊?” “父皇!”思彤起身盈盈一礼,“那皇儿就献丑了!” 众人目光一亮,这思彤公主舞艺出众,想必音律也差不到哪里去。 盈盈走上乐台,先前的丝竹之声立刻戛然而止,思彤坐到一架古琴面前,又将侍女手中的玉箫接过。 众人一愣,这是……琴箫合奏? 一愣之间,只听悦耳琴弦之声自乐台之上流出,在场之中不乏懂音律之人,声音刚一传出,各个眼中接连升起赞赏之色,只觉得这琴声琳琅如翡翠撞击一般的清脆,又如空谷鸟鸣一般令人心旷神怡,又如高山流水一般清雅安然。 当初一舞倾城,如今又一曲撩人心。 玉潇然敛眸,不可否认,思彤公主的确琴艺精湛,正思虑间,琴音戛然而止,随即荡涤人心的箫声徐徐传出,响彻四方,琴箫合奏,接洽之处一点也不令人觉得唐突,反而迅速随之转入箫声之中,可见这人当真是心思灵巧,只可惜,手艺精绝,声音悦耳,却独独少了一份音律本最该拥有的东西,灵魂。 但是演奏之人技艺精湛,却恰恰将这一缺陷完美的掩盖,所给予众人的,是华美锦绣的天籁之声。 众人如痴如醉,待那一曲已奏完毕,场中接连一片赞赏之色,成元帝满意挥袖:“我儿技艺精绝,哈哈!容王殿下,朕这么好的女儿,都舍不得嫁给你了呢!” 被提名的慕容修文捏着白玉杯的手一顿,略一抬眸,谦恭浅笑:“皇上说笑了!” 思彤敏色绯红,走下乐台迅速向成元帝及四方一礼,坐回了座位道:“父皇取笑皇儿!” 陈贵妃适时出声:“皇上就别拿思彤寻开心了,瞧您这女儿,都不好意思了!” 第四十三回 忍无可忍狠还击 “父皇,皇儿即将远嫁异国,皇儿有一个心愿,不知父皇是否应允?”思彤盈盈开口。 成元帝笑容一顿,随即声音满含爱意:“噢,皇儿但说无妨!” “回父皇,自月姐姐回宫之日,思彤一见便觉甚为有缘,只是月姐姐一直疏于与我等姐妹往来,所以思彤一直无缘得见月姐姐的才情,思彤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与亲人相见,不知今日月姐姐可否圆思彤一个心愿,让思彤见识一下姐姐的才艺?” 思彤话音刚落,在场之人的目光纷纷移到了玉潇然的身上,眼明心亮的人谁不知道,成元帝的这俩公主,较量了起来! 众人眼光瞬间一亮,有戏看了。 本是漫不经心的龙延拓,半阖的媚眼微微一顿,放在桌案下白皙的手心之中仿佛隐约有鲜红色的光芒咋现,却被他一笼袖覆了过去,不动声色的面色依旧浅笑如花,眼底却有一抹戏谑又期待的光芒划过,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有人被刁难,才艺? 很有趣呢! 成元帝面色一顿,眼底光芒闪烁,看向玉潇然,面带迟疑:“这……” 玉潇然暗自冷笑,面色却不变,看着思彤:“我会杀人,思彤妹妹想不想看!” 众人被玉潇然这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声音震得一愣,圣上面前,这公主竟如此大胆,堂而皇之毫不避讳地说出杀人二字,是何居心! 随即又是一想,可不就是杀人吗?手刃贪官,性情乖张,沙场杀敌,不输男儿,人家说这话也没错啊! 思彤被玉潇然如此大胆的话以及眼中的寒光惊得浑身一颤,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倒也是个处变不惊的聪明人,一愣之后笑道:“姐姐真会开玩笑!” 成元帝面色也是一顿,面上似乎划过愠怒,声音低沉:“月儿,各国来使在堂,不得胡言乱语!” “父皇!皇儿说得不对吗?”玉潇然盈盈浅笑,答得无辜。 成元帝被问得又是一愣,一个字也反驳不出。 “哎呀,公主!”陈贵妃幽幽开口,声音似乎极为语重心长,“公主说得固然不错,可那是以前,但是如今公主贵为千金之躯,又怎可终日将打打杀杀放在口中,公主就要有个公主的样子啊!” 玉潇然颔首:“恕捧月无知,那依贵妃娘娘之见,公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陈贵妃不料玉潇然真的有此一问,声音一顿,当着众人的面,她身为六宫表率,又怎可过度去训诫一个公主?稍不留神,只会落人口实,毁了她长此以来维持的高贵娴熟的形象,思及此,她只得缄口不言。 一侧安贵人遥遥起身:“自然是如思彤公主这般,知礼贤淑,端庄可人,德才兼备的啊!” “好了,今日使节在座,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小丫头空间升级记!”安贵人话音刚落,成元帝一声低低警告,吓得安贵人一阵哆嗦坐下,再也不敢出声,当众说出公主不是,丢面的不仅仅是公主,更是丢了皇室的脸面。 玉潇然暗自一声冷笑,就知道有人会看不惯当众数落自己,要得就是你上钩,略一沉吟之后颔首:“父皇,皇儿才疏学浅,文艺不精,倒是有打油诗一首来凑个趣,不知当说不当说!” 成元帝敛去眼中精光,大手一挥:“噢?念来听听!” 成元帝话音刚落,在场之人无不侧目竖耳,捧月公主自昭告天下以来,街头巷尾无不在传颂着红颜如何叱咤风云的神话,如今以武出名的公主,不知才情如何,怎不令人翘首以待! 就连一直不曾抬首的龙延拓,也微微侧首,提起了兴趣。 “是!”玉潇然眼中戏谑一闪而过,而后声音朗朗,“深处往往金娇藏,不出闺阁与皇墙。万千宠爱于一身,绫罗珠宝王八汤。良辰美景朝暮去,女红精致秀鸳鸯。不知民忧不知苦,日日只有贴花黄。笑我山野彪悍女,只会提刀行荒唐。全无礼节与周到,语出惊人笑轻狂。一无矜持与家教,男人四处在身旁。二无人伦与羞耻,抛头露面上朝堂!” 念到这里,玉潇然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公主与娘娘们,心道这下可把人都得罪个干净,却是语气一转接着又道:“只敢问,野菜窝头曾吃过,可知百姓做家粮?粗布糟鞋可曾使,可知夏酷与冬凉?家国兴盛知几何?边关有人铁甲霜!锦衣玉食如何有?无非民生与安邦!说我粗陋卑贱身,我纵接受也无妨。只愿从此清净日,莫再滋事行嚣张!” 玉潇然一股脑道尽苦水与讥讽,毫不停息,一番话,说得文武大臣面面相觑,各国使臣兴趣盎然,成元帝面色铁青,妃子公主怒目相向,却无一人敢反驳。 谁敢,谁敢说得就是你! 你敢犯众人之怒? 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你敢接下如此恶名? 而且众目睽睽之下,的确有人向这位新晋的公主挑衅滋事,明嘲暗讽,人家说得,没有一句虚言,更重要的是,人家也曾出入于贫贱之地解天灾,远赴边关与战士们同吃同住,再也没有谁,比她更有发言权! 然天下人都心照不宣的藏在内心深处的话,却被这个胆大特别的公主,一针见血,毫不留情地,说了出来,直击皇权,直击腐败,直击在座王公大臣的内心! 旷古绝今。 至此,北牧捧月公主悍名远扬,胆敢当着各国权贵的面,将欺辱自己的人批判的面目全非,只此一人,天下再也难寻。 然这一首反唇相讥的打油诗,却深受各国百姓所喜爱,被广为传颂,天下之人统统认为,这位公主,乃是最懂他们的人,最为体谅他们的人,无形之中,余冉的英名已经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这位捧月公主在他们心中重新树立起的高大形象,他们为有人替他们在庙堂之上说话而欣喜、畅怀的同时,也被这位女子的勇敢与泼辣而深深折服。 玉潇然早已料到众人的反应,在成元帝还未开口之前起身走至正中,浅浅一笑:“捧月少不更事,言语之中多有冒犯,还请众位权当个笑话听了!故此,捧月斗胆小献拙艺,且做赔罪!” 笑话? 今晚之事若是传出,恐怕整个北牧后宫的公主和娘娘都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被被这始作俑者一句笑话了事,宗人当真是被这位公主的彪悍与大胆再一次折服,同时也是双目放光,还有拙艺?不知这公主又有什么新花样? 成元帝欲言又止,众目睽睽之下却不好阻拦这位去势汹汹的女儿,只得暗自叹息一声,由她去了,只是眉头却是舒展不开,深深为这位性子倔强的婚姻大事儿担忧,月儿如此犀利大胆,恐怕自此以后无人敢向其提亲,这又当如何? “咳咳,皇上,您看您这公主当真会说笑柳家边记事全文阅读!”陈贵妃强颜欢笑,率先回过神来,一句话止住了玉潇然的去势,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今日天下群雄聚会,公主也已到了出嫁的年纪,不如皇上今日也趁势为公主觅得以为两人,如何?” 陈贵妃一番话,正中成元帝下怀,在座各国使臣却无不纷纷或以袖掩面,或低首不语,仿佛是生怕这彪悍的公主看上自己似的,看得成元帝眉目一拧,面露忧愁! 玉潇然豁然转身,这么快就想将自己赶走了吗?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皇上!”众人掩面之际,却只听使臣之中一人幽幽开口,声音清朗,“公主才华横溢,巾帼不让须眉,小王很是欣赏!” 一句话,众人纷纷向那不知死活的人看去,暗自舒了一口气,欣喜之色油然而生,有人要了,自己安全了! 玉潇然笃定浅笑的面色立刻如被扑灭的大火般熄灭,向那冲自己盈盈浅笑之人投去杀人般的目光,却不料那人俊朗的面上神色未变,依旧笑得开怀。 众人又是一叹,不愧是看上彪悍公主的人啊,在如此杀人目光之下都能气定神闲! 却只有上座漫不经心的龙延拓目光忽然一顿,浅笑未变,却忽然间使得周身的气息有些森凉,使得他身后的小侍卫一个激灵,默默后退两步。 成元帝看向起身那人,面露差异之色,看向那高大英俊的的姿容:“噢,钰经王子此话何解?” 这人正是钰经三王子托里木,他见成元帝眼中露出迟疑之色,起身行礼笃定道:“小王来贵国之前,父汗已有心与北牧联姻,而且,小王还有婚书呈给皇上,皇上看过之后可做决断!”说完,自怀中掏出信件模样的东西,双手呈上,立刻便有侍从前来将之接过,送到上方成元帝案前。 玉潇然一愣之后脸色一变,婚书?莫不是被囚钰经之际这托里木做了什么手脚,杀人般的目光立刻变为了大惊失色,再看一眼得意之色胸有成竹的托里木,脸色一沉,心中飞快想着对策。 成元帝婚书二字之际,眉头一皱,面色微沉,不知在想什么,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接过婚书一看,原本皱着的剑眉略一舒展,面上讶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面色十分古怪,抬首看了眼托里木沉声道:“钰经王子,这就是你给本王的婚书?” 托里木不笨,自是察觉到不对劲,面色一变之后故作沉静道:“是!” “你自己上来看看吧!”成元帝看一眼托里木道。 成元帝话音刚落,众人又是一愣,事有蹊跷,却不知到底何事,纷纷伸长了脖子,恨不得立刻凑上成元帝面前,去好好看一眼那什么婚书。 托里木大步上前,自成元帝手中接过婚书,随即面色一变,一把将之捏在手中,略一沉吟之后声音深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回禀皇上,是小王糊涂,一时拿错了信件,此乃我钰经向贵国求取联姻的婚书,请皇上过目!”随即,自怀中重新掏出一封信件,交至成元帝手中。 成元帝接过一看,面色一变,立刻不可置信惊坐而起,情绪似乎极为激动,盯着托里木:“这……这是真的吗?” 众人不知这接二连三的异样到底因何而来,虽然焦急,却只得坐在原地尽力伸长了脖子看向正上方,只见托里木面色看不出喜怒:“小王不敢欺瞒皇上!” “哈哈……”成元帝突然大笑出声,笑声中几许欣慰几许释然几许惆怅,“大喜啊,大喜!” 第四十四回 一舞从此各天涯 “喜从何来啊皇上天灾全文阅读!”陈贵妃坐在一侧,少有见成元帝如此神色,连忙陪笑出声。 玉潇然心中一紧,紧紧盯着成元帝,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钰经塔雅思公主欲嫁于定远王,与我北牧联姻,保两国边界和平,你说是不是喜事!”成元帝一席话,瞬间让玉潇然松懈下去。 这边众人又是一愣,难道不是托里木王子求亲于捧月公主吗? 怎么一瞬间就变做了什么塔雅思公主与定远王?定远王的大名,在座的也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至今未娶之事更是被人一直所猜疑不断,如今却由成元帝突然传出其婚事,众人顿时凌乱了,奇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啊! 托里木轻行一礼:“这么说,皇上同意这个婚事了?” “同意,同意!”成元帝平复了下情绪,点了点头,“这是好事,朕若不同意,岂不成了罪人了!明日,朕会正式下旨,昭告天下!” 托里木的声音也幽幽传出:“如此一来,小王也算不虚此行了!” “皇上,定远王那边……”陈贵妃看着满口答应的成元帝,秀眉紧蹙,幽幽开口。 成元帝笃定一笑,将手中信件递给陈贵妃:“爱妃自己看看吧!” “皇上,若是无事,小王便先下去了!”托里木开口。 “三王子请!朕明日会一同下旨,召告天下的!”成元帝客气道。 众人见须臾间一场婚变,却也是反应迅速,立刻齐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托里木在众人道喜声中一礼,之后幽幽转身,掠过龙延拓案前之际微微一顿,瞥了一眼向自己微微侧了侧酒杯的龙延拓,眼中划过一丝精光,随即大步越过。 玉潇然眼尖地瞥到托里木手中捏着的信件露出的一角,有个十分熟悉的图案,眼中疑惑之色划过之后,心中立刻出现某种大胆的猜想,猛地抬头向那一袭紫衫之人身后那人看去,果见小侍卫玄彬俏皮地看着自己眨了眨眼。 她一个不忍,差点失笑出声,却在收回目光之际扫过那月白的影子,目光一滞,刚刚升腾的某种炙热的情绪仿佛被冰冷刺骨的寒水覆盖一般,迅速地偃旗息鼓。 不错,玉潇然刚才看到的熟悉的图案,正是某只飞镖上无比搞怪的人形图案,玄彬小侍卫的自画像! 所以,理所当然的,托里木手中原本的真迹,被某人偷龙转凤地调了包。 而此时此刻上了当的托里木,却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最后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地将这场戏继续唱下去,来一个完美的落幕。 成元帝嘛!作为一个处变不惊的君王,自然是知道托里木王子被人所设计,不过,各人自扫门前雪,他自不会理会其他! 似乎对这微弱的目光有所察觉,慕容修文身形一顿,待回过神来去捕捉那丝若有若无的目光时,那人却早已收回了一切外露的情绪与表情,眼底映衬得都是她眉眼中的决绝与冷冽,有种仿佛欲呼啸破体而出的情绪,在他紧握的双手之中渐渐沉寂下去,直至杳无声息。 陈贵妃看完信件之后,一脸笑意看向成元帝:“恭喜皇上,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呐!不如索性给……” “父皇!”玉潇然朗声打断陈贵妃的话,“今日双喜临门,皇儿自知方才有些无礼,不如让皇儿一献拙艺以作赔罪,再论其他也不迟!” “噢,月儿有何妙艺,父皇拭目以待!”成元帝双眼一亮,连忙答应,若爱女技艺精湛,众人的印象说不定还会有所改观,那这自然就真的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了西凉铁骑。 玉潇然面带疏离浅笑,躬身行礼:“父皇看过便知!”说完,广袖轻轻一挥,四周轻盈的乐声立刻戛然而止。 脚尖一颠,身形轻如鸿雁,她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优雅落于乐台的大鼓之上,衣袂飘飘,环配叮当,姿容绝世,刹那间由一个众人避之不及的彪悍公主,变作了宛如随时欲乘风而去的仙子,高不可攀。 却只听来使中有人不合时宜地出声:“公主武艺精湛大家都知道,今日公主该不会又是大献武艺吧!” 淡然瞥一眼那面露不屑之色那人,玉潇然像是用实际动作给他一个响亮耳光似的,轻轻抬腿落脚。 “咚――”清脆悦耳的鼓声随着那纤足的落下而传出,声音不大不小,不显突兀,却有种想要直击入人心的感觉。 然还未等众人从那第一道悠扬且有力的鼓声中清醒过来,鼓上那身形纤巧的绯衣仙子却不给人喘息的机会,金丝玉带紧束的腰枝舒展,仿佛一把随风摇曳的花藤,在空中不断滑出优美的弧度,广袖飞扬如展翅临空的飞鹄,隐约间现出包裹住的纤细皓白的手腕,身形摇曳生姿,翩然犹如一抹随风而动的云霞,瞬间晕红了众人的整个视野。 随着那人灵巧的身姿舞动,足尖不停地轻点鼓面,使之不断发出阵阵响彻云霄的声音,时而低沉犹如波浪翻滚,时而大气犹如天雷滚滚。 绯衣翩然,姿容绝色,身形舞动犹如一道红练摇曳,美不胜收,又如晴空之中劈开云层的一抹惊世红光,夺人心魄。 生来一副好皮囊不假,但众人却不是因这人姿容而痴。 鼓上作舞,不仅要会舞会鼓,更要二者相合相契,相辅相成,鼓随舞响,舞随鼓动,其中奥妙,人人晓得,却没有几人能做得到。 能做得鼓舞的人,必定是心思灵巧之人。 再看这鼓上之人,舞姿之妙,不需任何人做陪衬,举手投足之间,眉目流转之中,便盈盈如一道变幻万千的海市蜃楼,目光可触却遥不可及的唯美。 再闻这鼓音之美,不需其他乐声相奏,绵绵缕缕不绝于耳,抑扬顿挫自成一曲,毫无单调乏味之感,反而声声摇曳,缕缕情丝荡人心房。 鼓上之舞,此处乃是一绝。 众人如痴如醉地在这曼妙的舞姿与震慑人心的乐曲中不可自拔,没有人想起,此刻绝美如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的女子,便是不久前言语犀利如刀,礼仪丝毫不懂的彪悍女子。 所有人都愿在这如梦似幻的美妙之境中一醉不醒,从此歌舞升平,美人如斯在侧。 这哪里是人间能寻得到的女子,这分明是瑶池上遗落下的明珠,皎皎如银河星辰,盈盈如九天白云。 玉潇然目不斜视,专注于这一鼓一舞之间,心无红尘,一舞倾心。 她的师娘,未雨绸缪的女子,曾经因为担心她长久处于男子之中而失去女子的温婉,故而一回到谷中便教她习舞,师娘说,舞由心生,天下没有一成不变的舞步,你要将你自己,看做一支舞,就如青慎,把自己看做是一把剑。 如是而已,舞姿在你手中,你也在你自己手中。 她本不愿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却也不想人人都认为她只是一个手拿大刀张牙舞爪丝毫不懂风雅礼俗的无知公主,她不怕被人嘲笑,却怕有人说,没有爹娘的孩子,就是没有家教,也怕有人说,佟翎歌惊华一世,生出的女儿,如此蠢笨。 有人可以看不起自己,却不可以,看不起佟翎歌的女儿外星皇族。 她不许。 不许。 她一舞尽兴,在这直冲云霄的鼓声中渐渐迷失自己,愈发不可自拔,欲将将满腔决绝和悲伤演绎得淋漓尽致。 鼓声时而呼啸如雷雨,仿佛声声怒吼在质问天公,令人心生同仇敌忾的情绪,时而呜咽不止,又仿佛少女泣不成声,令人顿生怜惜之意。 有女倾心一舞,酣畅淋漓,舞的决绝,舞的无奈,舞的悲凉,鼓声随之而响,刹那间女子的所有情愫,直冲云霄,仿佛势必要天下人与之感同身受一般。 舞的人痴狂,看的人听的人也跟着痴狂。 仿佛这天,这地,这四周琳琅满目的灯红酒绿都倾刻间消逝而去,只剩下鼓上那一抹轻巧如仙的女子,和这夺魂摄魄的咚咚声。 大臣之中,有人一杯接一杯的一饮而尽,那清冷的眉眼却始终不离鼓上那抹翩若惊鸿的身影,眼底涌上无边无际的悲伤,早就知道她容色倾城,却不料也如此光彩夺目,从此同自己,便是明珠与尘埃。 使节之间,有人双目灼灼,眼底倒映着那绯红的身姿以及绝色的容颜,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之中,还有几分深深的惋惜之色,末了,暗自一声叹息,饮尽一杯无奈与伤怀。 鼓声高低呜咽,身影翩然果决,那一抹月白的身形,再也无法淡然处之,他读得懂这舞,听得懂这声,她在控诉苍天的不满,她在低怀自己的往昔,她在发泄自己的不满,她在释放自己的悲伤,她在,向自己诀别。 一舞断前尘,一曲罢往生,一舞一曲,刺得看客鲜血淋漓。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痛过,便罢了。 正因为他懂她,所以他知道,从他走向另一个人的刹那,他便知道,从此,各自天涯。 她可以卑微如尘埃,也可以高傲如云中仙。 白玉杯冰冷刺骨,素白的有力的手指本可以将它化成齑粉,却只恰到好处地将它捏为碎片,然后,紧紧握在掌心,仿佛是攥一件最不想放弃的珍品,片片见血,丝丝入骨,滴滴鲜血,流进了袖间,染红了里衣。 你的痛,我感同身受。 尽管,你不稀得。 低首敛眸的刹那,仿佛有晶莹剔透的不明物体,迅速地钻进似雪似月的白衣内,与之相合相契,顷刻间,了无踪迹。 余光收尽一侧月白身形的一切,龙延拓唇边笑意不减,狭长的媚眼中却有仿佛冷芒一闪而过,紫衣微动,收回案上的左手,细细抚摸着带着鲜血的右手,慢慢捻掉手心处带着粘稠血液的瓷渣,碎片深入肌肤,带血的手却依旧坚定地将之拔出,仿佛丝毫不觉疼痛。 痛吗?怕是这痛,不及那尽兴起舞的女子之万一,不痛,却又心疼。 心疼她的决绝。 心疼她的伤痛。 心疼她的不甘。 心疼到,想不管不顾地飞射而去,将那单薄的弱影,揽进怀中永久地珍藏守护,但他却知道,她想要的,不是他。 所以,他所能做得,只是用尽全力地去感受她的痛,她深入骨髓的痛。 第四十五回 步步成殇念念痴 鼓上的女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舞姿绽放烟花般绝美灿烂,她毫不掩饰地展现她的风华,在这一刻,独属于她的光芒,照耀四方。 凤凰腾飞。 从此,她洗去铅华,浴火重生。 众人被这一刻的绝美所深深震撼,为这绝世的风华而深深折服,前一刻众人还视之如敝屣女子,这一刻俨然成为众人心目中尊贵的女神小丫头空间升级记。 使节们激动了,折服了,他们痴迷的目光渐渐坚定,他们的面色,上演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 玉潇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觉得悲伤,她觉得不甘,她觉得愤怒,她觉得畅快。 舞随心动,鼓在魂中。 是舞,又是她的心,她的魂。 有人入戏太深,在这抑扬顿挫的鼓声和千姿百态的舞姿中,潸然泪下,却毫无所觉。 成元帝捏紧了袖中的双手,一时间他的眼神空旷而又悲伤,仿佛在追忆一件唯美却又无奈的往昔,他看着那青春张扬的明媚少女,看出她如星辰般闪耀的眼中的悲伤、愤怒、不甘与无奈,却不知他们为何而来,突然间发觉,他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知之甚少,他因这种发觉而失落、遗憾和悔恨,猛然间发现,他这一生,欠得人太多太多。 捧月公主作鼓上一舞,人们将之前思彤公主琴萧合奏遗忘殆尽,只怕见得今日之舞,今后再见她作,只觉味同嚼蜡,索然无味。 在场之人思绪万千,唯有鼓上女子,只觉天上地下,唯她一人而已。 她在一阵酣畅淋漓的尽兴之后,猛然惊觉,这不是璧遐谷,她也不是玉潇然,她是赫连捧月,北牧成元帝之女。 所以,在下一刹那,她毅然决然地,用尽脚下地力气,只听“碰”地一声,鼓面出现了一个大洞,再也无法发出扣人心弦的美妙乐章,自然也再做不得鼓上之舞。 众人自痴迷之中猛然醒转,纷纷一脸遗憾悔恨之色,就好像大漠之中来之不易的一杯清泉,却不料滑出手心迅速跌进黄沙,又好像一幅美不胜收的美人图,其面上突然被墨迹染得斑斑点点,又好像大旱之季,突然咋逢乌云密布却又在刹那间云散日开,总之,欲求而不得,欲痒而不挠,令人无比揪心。 就如这舞,这鼓,在收尾之际却恰逢异变,所有美好刹那间烟消云散,怎不令人惋惜。 早已预料到众人会遗憾惋惜,玉潇然却丝毫不会后悔,她所做得,已经足够让天下人刮目相看,那么便不必再更上一层,更不必,费尽心思去讨这些皇室贵族的欢心。 这一异变,众人纷纷惋惜,却只有一人,暗自欣喜,面上一片大好之色,漫不经心抚摸着袖口间的龙纹,眉眼之中毫不掩饰的赞赏之色,仿佛再说,嗯,恰到好处,这等风姿,震慑一下世人便好,何必多演,让那些看客白捡了便宜。 小然儿,与我心有灵犀啊! 某人,很是满意,开怀得直欲饮一杯佳酿助兴,却在执壶的刹那突然想起,盛酒得白玉杯好像质地不怎么好,怎么被自己这么轻轻一捏,就碎了,这厮突然便责怪起北牧小家子气起来,暗暗决定以后若是自己开宴,一定要每个案几之上备上几个酒杯,以防万一。 某太子,如是盘算着。 然,就这残缺一舞,却足以倾国倾心。 至此,天下公子,趋之若鹜。 但是,现实总是会与人背道而驰,你趋之若鹜,这人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众人还未收回目光中的惊艳,站在残破鼓面一侧的绯衣仙子盈盈开口,如同黄莺出谷般清脆怡人的声音自那一方丝薄的红色纱帐中飘出,逸散在空中却有种如同来自阿鼻地狱般的冰冷绝然。 她说:“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赫连捧月今日在此立誓,永不嫁皇孙公卿,永不入深宫王府,此心诸神可见,若违此誓,犹胜此鼓柳家边记事!” 冰冷苍凉的决绝话语在寂静的空气中经久不息,未曾给自己留下一点退路,也把那些瞬息万变的使臣将要吞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月儿!”方才上一刻还觉得皇帝女儿不愁嫁的成元帝一声惊呼,再也无法维持帝王家处变不惊的威仪,衣衫簌簌作响,已从座上惊起,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一剪绯衣的少女,眼中沉痛万分。 成元帝惊呼出声,唤醒了痴迷的众人,他们在这震惊天下决绝的誓言中心潮澎湃,又心生惋惜,这是怎样的女子啊。 瞬息万变,令人捉摸不透。 一曲残舞让众人怅然若失。 一袭誓言让众人震惊不已。 不嫁皇孙公卿,不入深宫王府。 这等气魄,这等决绝,让人又是震惊又是愤懑又是怜惜。 司马空哲偏首看了一眼依旧懒散而斜坐的龙延拓,只觉得他的笑颜依旧无懈可击,狭长的媚眼中却有种叫做淡定的光芒一点点支离破碎,到最后变作寒光点点,让他看起来仿佛像是一座踏雪披霜般冰冷的魔尊,让自己瞬间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而最先感受到这些变化的,并不是司马空哲,而是与龙延拓朝夕共处的小侍卫玄彬,他在残鼓之上的女子信誓旦旦昭告天下之后,便已未雨绸缪地又后退了两步,以确保城门失火而不殃及池鱼。 如此惊变,也只是一息而已。 这势如滔滔的冰寒在一个呼吸之后,龙延拓突然失笑出声,继而暗自抚平了被自己压住褶皱的袖口,嘴边浅笑依旧,眉眼迅速恢复如初,若有若无间,仿佛有异常兴奋的光芒涌上眼底。 如果知主如己的玄彬在侧,他一定可以认出,这种灿若星辰的光芒,他在多年前某个人与主子第一次交锋的时候见过,他清晰地记得当时他家主子犹如嗜血的双眸中燃起的熊熊战火,让他浑身散漫与冰冷的孤独迅速燃烧殆尽,再也找不到孤寂的痕迹。 简而言之,这是一种愈挫愈勇的固执与扭曲。 龙延拓低首而笑,不愧是小然儿啊,果然是处处有惊喜,本太子,喜欢。 玉潇然在成元帝的惊呼之下飞身而下,绯色的宫裙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痕迹,她面无表情缓缓在正中质地上好的地毯上跪下,曳地的宫群散落一片,声音空旷,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皇儿今日使臣宴上失态,还请父皇责罚!但是,在皇儿受戒之前,请容许皇儿为今日之喜各敬一杯酒,也不至皇儿太过失礼!” 成元帝看着跪地女子决绝的身影,身形几不可察地颤了颤,静默良久:“准!” 玉潇然盈盈起身,走至自己的案前,素手轻起斟满一杯酒,对着旁边座位上面色深沉的思彤道:“皇妹即将远嫁,姐姐在这里恭喜妹妹觅得良人,从此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说罢,仰首一饮而尽。 思彤敛去眼中无限光芒,摆出一种温婉端庄的盈盈笑意:“多谢姐姐吉言!” 玉潇然又斟一杯,面上已挂出疏离有礼的浅笑,步履轻抬,缓缓向那一抹淡雅如云的身影走去。 风华万千,仪态端庄,心事尽诛。 一剪红妆,渐渐逼近,长衣曳地,每走一步,仿佛在谁的心上又増千斤重担。 袖中带血的手掌早已惨不忍睹,染红了袖口的白衣,却不敌,大理石地板上那一抹纤细的鲜红身形绚烂夺目,仿佛浴血重生美人纯良最新章节。 慕容修文捏紧了袖中的双手,目光紧紧落在那一步一步想自己靠近的女子身上,距离步步缩近,心中却有明若朝阳的姿容渐渐远去,面色却依旧温润有礼无懈可击。 哪怕心如凌迟,他也依旧,温良谦恭,数年如一日,只为,心中那一丝难以启齿的执念。 瞬息之间,天地只剩下这一红一白,相得益彰,却也,步步成殇。 相隔,岂止千万丈。 素手如玉,身如磐石,心伤百孔,面上却无懈可击。 她笑得疏离有礼。 他笑得温良谦恭。 她素手高抬,白皙的手指与玉杯相衬,完美无瑕,宽大的衣袖迎风招展,声音仿佛淡若风出空谷:“今日殿下大喜,本宫却失态于众人,薄酒一杯,一者略表心意,还望殿下从此相忘于心!二者恭祝殿下与皇妹从此举案齐眉,荣华共享!” 从此,相忘于心。 从此,举案齐眉。 “多谢公主!”修长的手指接过玉杯,慕容修文温良有礼起身,却只在长袖相接的刹那动作一顿,温润的面色色仿佛在一瞬间碎裂又融合,敛眸的羽睫轻轻颤动,看不清眼底的眼色。 玉潇然看着一饮而尽的慕容修文,面色依旧,轻轻一礼后,转身向上,身形低了下去:“皇儿琐事已毕,请父皇责罚!” 一杯酒,断前尘,一转身,各天涯。 慕容修文慢慢坐下,肌肤上传来光滑温润的触感,微微垂首,那已染上鲜血的素袖间,静静躺着一枚精致玲珑的玉佩。 干涸的鲜血在晶莹剔透的玉饰下,触目惊心。 你我之间,至此,两不相欠。 成元帝放在案上的手一顿,面色转变不断,似乎踌躇未定。 “父皇!”赫连风起身出列,“今日乃大喜之日,不宜动用礼法!还请父皇三思!” 成元帝广袖一挥,暗自微微敛眸,缓了缓神色,而后面色一冷:“捧月公主失态于各国面前,不得不罚!着其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得擅自踏出宫门一步!来人,送公主回宫!” 赫连风暗自叹息一声,缓缓坐下,看向地上那一抹纤细的绯红,似有不忍。 成元帝看着走在侍卫前方的瘦弱身影,眼中讳莫如深,良久复恢复威严的笑容:“让各国使节们见笑了,宴会继续!” 一时间,丝竹管乐之声又起,仿佛又恢复了宫廷盛宴的繁华高贵。 但是,每个人,又仿佛不同了。 一场宫廷盛宴,化作了帝王家一个与众不同公主的不朽传奇。 她胆大,她彪悍,她直言不讳,她视权利富贵于粪土,她给那些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皇子公主一个无形的耳光。 同时,她又,风华盖世,天下无双。 从此以后,参加过那场盛宴的使臣和文武百官,每每提及那尚未完成的倾城鼓舞时,唏嘘不已,不仅惋惜,更是赞不绝口,却不知,一舞若毕,到底是怎样的风华和惊艳。 第四十六回 但愿卿心知我心 宴会结束之后,北牧皇宫一连几日都热闹非凡,人人都在忙着思彤公主出嫁之事,宫墙大院内各处张灯结彩,为这深秋增添了几分色彩,然而,却有宫廷一角的依旧寂静如初,在这喜气洋洋的宫廷中更显几分萧索和凄凉。 星辰殿。 百米之内无人靠近,也是,谁会傻到洋洋喜气不沾反而来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寻晦气! 高大的宫门紧锁,隔绝了殿外的一切喧嚣。 殿内寂静,心却已非。 玉潇然高坐大殿顶上,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灯火,面色沉静。 “姑娘!风大,回去吧!”小黑站在玉潇然身后,久久才道。 玉潇然双手环膝,突然间笑得奇异:“小黑,你不觉得那一片灯火很灿烂吗?比我们这阴沉沉的星辰殿要美得多吧!” 小黑静立不动,仿佛暗夜中的一尊雕像,眼中似乎有光芒涌动,不知是灯火映衬还是其他,声音稍稍大了些:“姑娘!” “下去吧!”一只嫩白的手搭在小黑手臂上,扯了扯他。 小黑偏首,看了眼少年不苟言笑的面庞,不解。 青谨目光坚定,面上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沉着冷静:“让她自己待在这里吧,放心!” 小黑复看了青谨一眼,在欲飞身而下的刹那身形一顿,只听身后少年道:“走吧,交给他就行了!” 小黑平淡无奇的眼睛眨了眨,随后与青谨飞身而下。 身边有衣衫“簌簌”的声音传来,玉潇然声音平淡无波:“你还来做什么?” 身边响起一声轻笑,而后身侧瓦砾微动,来人坐于她的身侧,声音散漫慵懒:“来看灯火啊!” “据我所知,太子殿下的寝宫,灯火恐怕比我这里要清晰明了的多吧!”玉潇然姿势不变,对于来人,声音也极其冷淡。 来人,显然是龙延拓。 他对于女子的冷淡毫不意外,声音依旧:“灯火辉煌,但却没有佳人在侧,索然无味!” 玉潇然沉默不语,目光深远,仿佛是灯火阑珊真的是那么美丽迷人,令她恋恋不舍。 身侧龙延拓抬起手臂,宽大的衣袍在风中盈盈涌动,灯火重重照耀过来,映在他紫衫中的金丝线上,仿佛晨曦抹在河水间般波光粼粼,他优雅掏出袖间瓷碗大小的精致玉罐,嘴角噙一抹奇异的笑,幽幽打开,立刻有诱人的香甜散开,他在玉潇然轻拧秀眉之际得意洋洋炫耀:“想吃吗?” 玉潇然自然嗅到空气中的香味,只觉得香甜熟悉,慢慢回过头看了眼身侧的玉罐,平淡的目光中渐渐染上奇异的色彩,而后觉得十分好笑般转过头去:“半夜三更,堂堂天行太子竟然拿一碗豆腐花来送人,说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大神,诱拐有礼最新章节!” 看着玉潇然故作冷淡的神色,龙延拓眼底光芒划过,抽出罐底玉勺轻轻拨动罐中白嫩香滑的美味,让诱人的气息愈发浓烈,面上满不在乎道:“谁会笑!那是他们嫉妒而已!” 玉潇然在愈发浓烈的香味中突然觉得饥肠辘辘,依稀间才想起好像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吃过饭了,顿时有种想要大快朵颐的感觉,不知不觉间肚子已经先所有知觉一步“咕咕”地提醒了自己,却碍于方才嘲笑过某人,而不好向某人伸手去要那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只得将头再略偏一些。 龙延拓自然是耳聪目明之人,又怎会听不到某人身上传来的异响,眼中笑意加深,广袖一摆,精致的玉罐已被塞入了那双手环膝的女子怀中。 感觉有温热的触感萦绕在怀中,透过微凉的衣襟钻进有些更加凉薄的心口,让那里瞬间如同春光普照大地一般温暖花开。 深秋凉意阵阵,即便玉罐能够保温,也不持久,显然是被人一直用内力唔着,所以才不致冷却。 吸了吸被夜风吹得凉凉的鼻子,玉潇然忽然很贪恋怀中的温热,她急欲用她来温暖自己,而且那阵阵异香一如往昔的让人不可抗拒。 既然贪恋,那便没有耽搁的道理,收回放在远方的视线,低首看着罐中乳白色的美味,贪恋地尝了一口,只觉唇齿留香,腹中温润无比,连带着心情也舒畅许多,只是,如斯美味,景却是不应。 远处灯火朦胧处,半空中突然绽放出了色彩斑斓的烟火,妖娆得意,势冲天际,仿佛美人绽开的笑颜,向孤寂的心灵,炫耀它此刻的风光无限。 玉潇然的手,也随之一顿。 绚烂的烟火透过层层夜色映衬在她的眼底,一瞬间让她的眼中光芒闪动,隐约间仿佛有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将被惊落而坠。 “还记得十年前那个小乞丐吗?”耳边夜风瑟瑟,夹杂着身边男子慵懒而魅惑的声音传入耳中,让她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神游的女子恍然意识到龙延拓的话,脸色刹那间五颜六色,随之猛然回过头来,满眼的震惊和不可思议,被夜风吹得有些干涸的嘴角嗫嗫嗦嗦:“你……你……你……”你了半晌,心中虽已有答案,但却依旧不可置信。 “你猜得不错,我就是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远处灯火映射下,龙延拓的眼眸灿若明珠,唇边绽一抹珠花沾水的迷人浅笑,声音散漫如同来自天际。 玉潇然愕然张大了嘴巴,思绪刹那间回到了十年前的光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那个脏兮兮不爱说话忍气吞声的小乞丐,可与面前不可一世的邪魅男子相提并论,面前这人浅笑从不下唇角,长眉狭目间风情无限,黑眸中偶尔精光乍现,仿佛可堪破天下沧桑,举手投足间宛如一尊风姿卓越的尊者在排命布局。 他美得妖娆邪魅,却也气势凌云,虽惊华内敛,但却掩不尽傲气天成。 玉潇然相信,世人所传颂的他,绝对不及其万一,然就这样的他,在十年前竟是一个人尽可欺的小乞丐,这让她一时怎能相信! 猛然间想起那时的情景,那个小乞丐的某些动作在自己出现之际飞快地收敛,然后开始默不做声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直到自己凶神恶煞地赶走那些肆意挑衅他的人,如今细细想来,怕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龙延拓在玉潇然波涛汹涌的眼神中闲闲后躺,一手支首,一手整理好紫衫,修长的双腿交叠,声音漫不经心的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流落在外,必定有不少人想要我的性命,为此,已经有多个与同龄的人被误杀,只要我不死,杀戮就会继续,所以试探仍旧在继续,也许,当日你赶跑的那几个滋事的人也是他们妖孽师傅,求包养!全文阅读!”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救了你?”玉潇然已经平复下了心绪,听他说起这样的事,心口凉凉的,所以迅速喝一口怀中的豆腐乳温暖了一下自己。 “我不需要任何人救!”龙延拓一句轻描淡写的声音飘散在空中,冷冽却又狂妄。 玉潇然不禁撇了撇嘴,虽然她承认狡猾如狐狸的龙延拓死不了,但是好歹自己也帮他少了不少麻烦,这人竟一点也不领情,果真是龙延拓。 哼。 慵懒横躺的男子瞥见她面上愤愤不平的神色,眼底映出远处烟火的色彩,唇间的笑意一点点扩大:“但是,我真的很饿!所以,你那一碗豆腐花,不错!” 玉潇然“呃”地一声差点被口水呛住,竟还有这样的人,不感谢别人的救命之恩,反而为别人的一碗豆腐花而歌功颂德,狐狸就是狐狸,别人到底摸不透他一点心思。 龙延拓面上笑得奇异,目光温润,听到勺匙与罐底撞击的声音,面上涌上满足的笑意,大手一招,不知从何处飞来两坛酒,他微微侧身伸长手臂悠然接过,宽大的袖袍猎猎做响,修长的手指勾住系着坛口的绳子,长眉轻挑:“尝尝!” 玉潇然鼻尖轻嗅,随即了然:“怎不把醉清秋的醉今宵都搬过来,区区两坛怎么够!” “你先尝尝再说!”龙延拓眉眼一翘,笑容中隐隐有些挑衅之色。 玉潇然接过一坛酒,抱住不喝,挑眉看着龙延拓,其实她是想看看,邪魅优雅的他是怎样仰首畅饮的,会不会破坏他妖娆如摇曳幽莲的气质。 龙延拓嘴边笑意加深,自知她心中所想,也不在意,修长的手指优雅地一弹,坛上的封口便随风而去,四周的空气立刻盈溢着浓郁的酒香,手臂高抬呈倒勾状,略一倾斜,清澈的酒水立刻如瀑布般倾泄而出,一滴也未溢出得落入那一方线条分明的红涧中。 夜风飘摇如纱,灯火逐渐阑珊,瓦砾鳞次栉比,秋月惨淡羸弱。 此间有人,邪魅优雅时形容似祸乱江山的妖孽,冷傲睥睨时似俯视天下的战神,狂放不羁时形态似惘顾纲常的酒仙。 一松一紧一狂一放之间,姿容无限,百态风流。 紫衫本妖娆,着它的人,此刻却更多的是轻狂,未将一切放在眼底的轻狂与睥睨。 一如此刻,仰首痛饮,却没有突兀的粗犷,反而因那漫不经心勾住坛口的动作,仰首间刻画的精致线条,以及散漫淡然的神情而自成一幅举世无双的仙人饮酒图,那人半阖的媚眼中流泻的一种睥睨天下的光芒,刹那间使这漫天烟花和朦胧的灯火黯然失色。 这人悠悠一口,却不觉已万千风华。 玉潇然呆坐不动。 细密的羽睫轻轻扫动,刹那间又风华尽收,恢复了以往的慵懒邪魅,薄唇微动,齿间仿佛有酒香溢出:“很迷人?” 被这戏谑的声音猛然惊醒,玉潇然收回目光,嘴角讥诮,违心道:“美人饮酒图,自然迷人!”而后觉得十分不甘心,狠狠道:“还好你娘把你生做了男子,若为女子,你必定是祸乱天下的妖物!” 身侧静默片刻,龙延拓慵懒的声音仿佛有丝丝无奈:“我倒也希望如此!” 玉潇然身形一顿,身为男子,尤其是帝王家的子孙,的确不怎么好,眉目一转,岔开话题:“这酒很香,却好像有些和醉今宵不同!”说着,急忙撕开封口,似是急不可耐地灌了一大口。 第四十七回 唯君一曲潇然梦 这一口,掩饰间有些囫囵吞枣,却不觉有什么,但呼吸之间腹间却仿佛有种气息在慢慢流转,而后在五脏六腑间川流不息,令人顿时浑身舒畅,刹那间似所有积郁倾泻而去,同时有种荡在云端的感觉,飘飘似仙,如在梦中似幻似真。 “这酒名潇然梦!”龙延拓幽幽开口,“自然不是醉今宵!” 玉潇然身形一顿,喃喃道:“潇然梦……潇然梦……”而后又仰首苦笑,复又饮一口,口中辛辣却又清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在内,她何德何能,担待得起啊! 以汝之名,昭我之心。 龙延拓目光微敛,继而仰首一饮,也不再说话。 素来千杯不倒,今夜却一饮而醉。 却不知,是浓酒醉人,还是人自醉。 总之,玉潇然这一醉,错过了皇宫送亲的时辰,错过了敲锣打鼓的喧嚣。 直至日上三竿,大醉过后的人才有醒转的迹象,感觉到四周不同寻常的气氛,玉潇然皱了皱眉,睁开惺忪的眼睛,用手遮住上方刺眼的阳光,微微偏首,声音含糊不清:“你们都在我房里作甚?还这样看着我?” “哼!房里?”耳边传来稚气天成的讥笑,“想不到师姐你还有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天分!这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以男人为枕的嗜好!” “青谨,你胡说八……”玉潇然还没完,已经完全睁开的睡眼余光一瞥,只见身下的紫光旖旎一片,脑中灵光一闪,之前的情景立刻历历在目,这一想起,立刻想起自己压下的温软究竟是何物,惊呼一声,想也不想便立刻飞起一脚之后也惊跳而起。 半空中紫色的身影一个漂亮的翻转,长身已然玉立,刹那间妖娆邪魅尽展,骄阳下的身影投落在玉潇然身上,为其挡去了刺眼的光芒,漫不经心掸了掸衣衫上本不存在的灰尘,言行散漫:“然儿这么快就想过河拆桥吗?” 这人笑意盈盈,眉眼中倒映的俱是发衣有些凌乱的女子,面容嗔怒,深色如临大敌,他闲闲而立,容姿邪魅又不乏优雅,俊美五官装饰的面上给人一种春风得意的感觉。 话未说清,其中有深意,当事人了解他话中有话,旁人自然也不会听不出来。 只是,听得归听得,理解却大相径庭。 比如说,目光灼灼的青谨、与少言寡语的青慎、以及面无表情的小黑,还有院中仰首高看的止澜和杨敛。 单从其神色各异的面色中便可知,他们的脑子中,绝不是什么好想法。 孤男寡女共处屋顶啊…… 相拥醒来啊…… 他们无法忘记,看到静谧绝美的一刹那的震撼。 蓝衣飘渺无尘,紫袍妖娆妩媚,却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契合。 仿佛冬雪与娇梅那般美妙相依。 青谨神色暧昧,看着面上因酒意未褪的潮红的玉潇然,胳膊肘外拐:“是啊,师姐,你怎么能这样呢,好歹你们……” 青谨的声音,在玉潇然杀人般的目光中越来越低,直至无声。 “公主,您快下来吧!您都在那待了一夜了,小心得了风寒,奴婢给您熬了些醒酒的汤药!”止澜在殿下仰首道,声音略带忧虑。 杨敛也仰首劝道:“是啊,公主,您在屋顶做什么啊,奴才都担心了一晚上了,谨公子也不让我们去打扰您步步生香:嫡女医妃全文阅读!您快下来吧!” 玉潇然看了眼院中的止澜和杨敛,眼中血丝密布,心中升起几丝歉意,脚尖一踮飞身而下,轻声道:“让你们担心了!” 身后衣衫簌簌,玉潇然一回首,已少了一抹紫色的身影。 “人都走了,才想起挽留!”青谨撇嘴,留下一丝意味不明的话向自己房中走去。 青慎也看一眼完好如初的玉潇然,转身离开。 止澜跟在玉潇然身后边走边道:“公主,止澜不知公主何以至此,知道公主不愿意说,止澜也不问!公主昨日一方誓言传天下,可天行的太子殿下与公主……公主,这……这……今后可怎么办啊?”止澜说着,想起昨日情景,不禁心头大急,顿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说到最后,连带着声音也哽咽了几分。 玉潇然顿住脚步看向眼圈红肿的止澜,按下心中波涛汹涌,面上一阵促狭的笑意:“姑姑真是杞人忧天了,就我这般模样,还怕嫁不出去不成,天下男儿,莫不是只有他皇家的最好?姑姑,您该去休息了,您看您这眼睛!好了,别多想了,我叫小黑帮我把醒酒汤端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把止澜推向她的房间方向。 止澜无奈而笑,知道她有意不说,却也无法,只得一边交代小黑一边被推攘开去。玉潇然被禁足不出五日,小黑便带来朝野上下一件事便闹得沸沸扬扬,这件事,自然与玉潇然有关。 便是黄甲军。 一方以宋世涵为首,奏请成元帝重新任命捧月公主为黄甲军新统,只因自从玉潇然恢复身份以后,朝廷任命的几任将军辞官的辞官,奏请降级的降级,黄甲军又恢复了以往的纨绔模样,不仅如此,更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一方以裘光柯为首,极力反对公主统兵,竞言女子统兵实为少数,不应该仓促决定。 两方争论不可开交,成元帝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也不知做何想法。 “各国使节纷纷都已辞去,怎么你天行偏偏赖在这里不走!”此刻,玉潇然正对着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太子殿下下逐客令。 龙延拓懒散往窗边软塌一靠,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娴熟,待他落座,招来止澜上茶,方不紧不慢回答玉潇然的质问:“没办法,本太子就说了一句北牧风光甚好,你那热情好客的父皇便挽留我留下来了,盛情难却啊!” 翻了个白眼,无视太子殿下厚脸皮,明知东道主只是客套一番,他还当真了,玉潇然轻哼一声:“若是父皇知道你把这星辰殿当作你家,怕是打也把你打出去!” “非也!”龙延拓接过止澜端上的茶,慢慢泯了一口,“我猜你父皇会赐婚!” 想必,如今最令成元帝头疼的,便是玉潇然的婚事了,只因她一句不嫁皇族公卿,不知碎了多少人的心,白了成元帝的多少白发,又得意了多少人。 但是,一旦太子殿下日日出入于星辰殿的消息传出,成元帝一定会将计就计,以保护女儿的名节为由强行赐婚,毕竟这也是成元帝看上的佳婿人选,到时誓言什么的也就形同虚设了。 玉潇然双目一挑:“他敢下旨,我就敢抗旨!” 声音决绝,毋庸置疑。 龙延拓手上动作一顿,而后嘴角一撇,眼中风华毕现:“放心,本太子还不屑那么做,我要的是你心甘情愿!” 玉潇然垂首不语,每每提到这个话题,她都不知怎样继续下去符石美人最新章节。 “你真的想好要接黄甲军了?”龙延拓也不逼问,转了个话题道。 幽幽起身,玉潇然站到离龙延拓不远的窗边,看着院中残破的枝干,被深秋凉风吹得左右摇摆,而后声音依旧:“我北牧的朝政,还轮不到你太子殿下过问吧!” “你既已决定,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龙延拓丝毫不在意玉潇然话中的无礼,“只是,我提醒你,你那二皇兄,绝不简单!” 玉潇然垂首:“我知道,不然也不会查了他那么久,却始终找不到任何证据,如若不是我恰好撞到他偷京机布防图,他又大意暴露了自己,恐怕他这阴谋必定是神不知,鬼不觉吧!” “所以,你一旦有了军权,那他必然心急如焚!”龙延拓一语道破。 玉潇然不可否认,龙延拓虽身在局外,却也将一切看得清晰透彻,但她无法,若想在这里安然无恙,那她必须要先学会自保。 耳际发丝微动,已然从深思中回神间,却惊觉本该老老实实坐在软塌中的男子,不知何时已距她寸许,指尖正撩起一抹她垂下的发丝玩弄。 玉潇然立刻警铃大作,目光闪闪,一把夺过自己的发丝,后退两步,声音犹如被踩到尾巴的老虎:“离这近做什么?” 龙延拓看着一脸如临大敌的玉潇然,眉目间光彩流转,声音掩不尽的笑意:“怕了?” “怕你?笑话!”玉潇然在某人如狼似虎的目光下别过头去,极其没有底气地回了一句,而后恨恨道,“还有事吗?没事赶快消失!” “有事!”龙延拓重新坐下,漫不经心回答,从来都没有将某人的逐客令放在心上。 玉潇然偏首蹙眉:“什么事?” “培养感情!”这边答得异常顺溜。 玉潇然:“……” “默认了?这就对了嘛!”龙延拓微微侧首,目光灼灼,大有再默认一次便会直扑过来之势。 “呵呵……”玉潇然干笑一声,警觉般后提一步,声音讪讪,“我和太子殿下,好像没什么感情可言!” 那人答得更是理所当然:“没关系,本太子不介意从零开始!” 玉潇然:“……我介意!” “那就听然儿的,不从零开始,从一开始!”龙延拓头再偏、身再近。 忍无可忍! “小黑!”玉潇然一声暴怒! 龙延拓好心提醒:“被你遣去打听消息了!” “青慎!” “被玄彬拉走了!” “青谨!” “我给了他一颗卷蔓草!” “姑姑!” “来得正好,茶刚喝完,再沏一杯来!” “阿敛!” “他腿脚不便,你也忍心叫他?” “……” 第四十八回 皇家女儿本惊华 又一早朝,成元帝下旨: 北牧自开国以来,巾帼英雄辈出。朕之爱女捧月,天赋异禀,文武兼备,先降凶兽,再除瘟疫,后战边关,英名远扬,足见其乃可造之才,今秉文武之奏,百姓之志,特封其为啸月将军,统领黄甲军。特此,召告天下。 圣旨一下,举国震动,然却无人能反驳一句。 日月昭彰,实所共鉴,捧月公主之传奇自身份大白于世起,早已传遍天下,其才能众所周知,其功劳有目共睹,若说反对,只有一点,女子而已。 然,自开国之际,早已有女子带兵先例,如今能者接之,又何尝不可! 同一召告,有人欢喜有人忧。 忧的人暂且不说,最为兴奋欣喜的,莫过于黄甲军。 曾与公主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曾经公主一马当先引咎己身,曾见公主重伤在负面色不变,曾因公主言之凿凿声泪俱下,曾与公主挥汗如雨沥血操练。 这些,都是黄甲军不曾见过的统帅,更如今,她是公主。 一个,懂他们,惜他们,不放弃他们的奇女子。 等的,便是这个人。 圣旨一下,也相当于,禁足被悄无声息地抹去。 令牌和授函亲自同圣旨一同被送入星辰殿,连带着宣旨的太监口气中都有无上敬畏。 玉某人无限感慨,有权有势,就是不一样啊! 去御书房谢恩的路上,碰见以往爱刁难滋事的女人,趾高气昂地走过,任她们眼红不甘愤恨,言行却只透露着一个字,忍。 玉潇然心中也有一个字,爽。 “皇儿今受父皇隆恩,特来谢恩!”玉潇然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成元帝虚扶一把:“平身!” “公主,微臣恭喜公主统领新军,还望公主以后不要辜负皇上的期望,早日带领部众,再创辉煌!”宋世涵在玉潇然悠悠起身时笑道。 玉潇然盈盈道谢,余光瞥到面色不善的裘光柯,嘴角抹上冷笑。 “好了,宋爱卿、裘爱卿你先下去吧,朕有事要交代公主!”成元帝威严的声音传出。 两人忙躬身行礼:“微臣告退!” 待两人退却,成元帝低声叹一口气:“月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玉潇然抬首,猛然间瞥见成元帝鬓边隐隐透出雪白的痕迹,心中抖然一震,硬生生转了话锋:“月儿不委屈,月儿知道,父皇其实更委屈!” 身为一国之君,他也未必能够随心所欲吧,就像他想保护自己,却也不得不故意疏远自己一样步步生香:嫡女医妃。 听得出这话中的温软与诚心,不似以往的敷衍和疏离,成元帝身躯一震,双眸中云雾谴绻,直直起身绕过龙案,声音微微颤抖:“月儿,你……” “月儿……月儿让父皇为难了!”玉潇然看着面目动容的成元帝,心中的某个地方,一点点温软下去,有爹爹保护的感觉,不一样。 “不,不为难!不为难!”成元帝喜出望外,声音全无以往的威严,反而因为来自女儿意外的理解和惊喜,而面色微红,有些语无伦次。 玉潇然抬首浅笑,看着身材高大的成元帝:“父皇,能不能告诉我娘亲的事?” 成元帝身形一顿,沉默良久,欣喜之色刹那间退却,声音深沉:“你肯这样对父皇,就因为这个?” 玉潇然不可否认,自己的确有这个心思,对于娘亲之事,他一直都缄口不言,万不得已,她才出此下策。 但是,那一刹那的悸动,并非作家,她是真的觉得,这个不可一世心在天下的男人,也会老。 年华不再,容颜易老,他的眼神,凌厉威严中满是风霜。 成元帝沉默良久,一声无声的叹息:“月儿可知,若你娘亲在此,也只希望你安稳一生!” “父皇,十六岁之前,我可安稳一生,可是明知娘亲生死有疑而置之不理,是为不孝!月儿不想自己这一生,都在梦魇中缅怀,都在悔恨中惶惶不可终日!父皇!”玉潇然神色哀痛,声音激动,他在怕,他到底在怕什么! “父皇只告诉你,这件事,三大国都有参与!”成元帝又沉寂许久,仿佛是下了极大决心似的,声音沉重。 浑身一颤,果然如此! 这天下,能让成元帝望而却步的,除却其余三大国,还能有谁!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你聪明睿智,必然知道天下看似平和,其实随时都可以是决堤的洪水一触即崩!四大国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各国不断厉兵秣马,哪个不虎视眈眈的侍机而动,但谁也不愿意背负着历史的骂名而率先出兵,父皇本就无心逐鹿天下,更不愿看战乱四起民不聊生。月儿,你明白吗?你生在皇家,你的事,便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天下人的事!”成元帝说到最后,无奈之色一览无余。 成元帝说得这些,玉潇然自然都懂,然懂归懂,她却不以为然,她的声音却坚定而又尖锐:“父皇,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历史主流不可逆,如若注定终有一战,何不气势凌云大方坦然地面对呢!父皇一味逃避退却,可知到最后只会退无可退!” 其言振振有词,其声慷慨激昂,其势步步紧逼。 惊得成元帝浑身一震,本是平静的面容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第一次开始正式以一种政治家的眼光来审视面前的这个女儿,她此刻姿容素淡,眉目清朗,精致灵秀的五官之间却有掩不尽的高贵傲骨和灼灼风华,她如此大胆坦然道出天下之志,绝非是逞一时之气,显然是已将天下大势看得通通透透,就连他这个身居高位指点江山的一国之主也遥遥不及。 她一句话,点醒步步退缩的君王。 他本无心天下,但若早通如此,也不惧为妻女得罪天下,他只一味地堆天下心怀慈悲,缺不了对自己和妻女残忍如斯。 然他已经,错过了英雄义气的最佳年华。 早已失尽了,心怀天下的斗志。 成元帝幽幽一叹,复哈哈大笑,笑得步伐不稳步步后退,笑得两眼泛出盈盈珠露:“枉我自负聪明,却不如你看得通透,哈哈,迟了……迟了……迟了啊符石美人!” 的确是迟了,若他早醒十六年,哪里还用得着妻离子散日夜隐忍,十六年啊!他失去的不仅仅是妻女,还有终其一生也无法补回的守护与承诺。 如今,白云苍狗,青丝寸雪,又去哪里寻得那时血气方刚的青春年华。 一子下错,满盘皆输。 “父皇!”玉潇然看着步步后退的成元帝,自知失言,战争岂是儿戏,自己又怎能仓促说出,为人君者,必然要为苍生考虑,如若自己这番话传出,那势必天下大乱,连连上前一把扶住成元帝,“皇儿信口胡诌,父皇莫放在心上!” “不不不!”成元帝连连摆手,目光如炬,“你说得没错,一点也没错!你比父皇果决,你比父皇看得清楚啊!” 玉潇然不解:“父皇!” 成元帝靠在软塌上,英锐的双眸雾浪翻卷,许久才道:“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吧!父皇会在暗中支持你的!” “当真?”玉潇然喜出望外,有些不可置信。 “当真!”成元帝语气沉重,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而后剑眉紧拧,“只是,事隔多年,许多蛛丝马迹也早已烟消云散了!” “只要父皇不再阻拦,月儿就有信心!”玉潇然声音笃定。 抬眼看着姿容灵秀的女儿,她与记忆中的人很像,一样的固执一样的聪慧,不同的是,两个相似的容颜下,面前这个女子,隐约间却透出一种仿佛万事俱握在手中的自信与坚毅,让本是精秀的五官衬得愈发神采飞扬,整个人看起来愈加英姿勃发。 成元帝言行动容之后面色平复,心中却依旧浪飞云卷,敛去眼中光芒:“父皇相信月儿!” 一身利落戎装,玉潇然再一次踏入黄甲军。 出乎意料地,三军将士,一个也不少,整齐有序地排列在校场,身形立如铁杵,目光却不离那步步踏上高台的身影。 还是那纤细单薄的背影,沉着坚定的脚步,还是那半钗青丝的发式,不失英瑞,英挺如初。 待转过身来,却是更加绝美精致的容颜。 美得令人窒息。 也意气风发地令人窒息。 一瞬间,惊艳过后便是深深的疑惑,这是我们的将军吗? 高台之上纤瘦的人影像是在回答他们的疑问似的,精致的唇角挂一抹他们熟悉的痞笑,如墨染的双目微微眯起,一手高举呈五指擎天状,一手指着不远处拉来的几十车美酒,脱口而出的话刹那间让疑惑的黄甲军找到了归属感。 她的声音贯穿全军:“第一天,全军狂欢!拼酒赌博,输得人地上爬三圈,不爬得,叫全军每个人一声爷爷!” 三万将士一愣之后,云小侯爷率先反应过来,激动大叫一声后率先脱队:“抢酒了,没抢到的人满地爬啊!” 他这一呼一奔,四周将士立刻像是受到鼓舞般拥蜂而去,混乱中手脚快得,一把将跑在前面的云小侯爷扯到后面,立刻让穿戴整齐军装的云小侯爷淹没在人群中,被人推攘来撞过去,急得止步不前的云小侯爷一边原地团团转一边破口大骂。 玉潇然立刻哈哈大笑:“云小侯爷,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第四十九回 身处杀机四伏中 “你……你别得意,你不也没抢到吗?”云小侯爷白眼一翻,一脸愤然之色。 玉潇然轻轻一跃,侧坐高台边缘,一腿懒散悬空,一腿曲起,素手悠悠从背后拿出一坛酒放到曲起的腿上,手指轻轻一弹,发出叮地一声悦耳的声音,她得意洋洋道:“要不要一起?” “你……你耍赖!”云小侯爷人群之中站定,抬首逆光看向那巧笑嫣然的女子,一愣之后眼中几欲喷火万族争霸。 玉潇然爽朗一笑,声音突然高昂起来:“咱黄甲军,有不耍赖的人吗?” 玉潇然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齐声回道:“没有!哈哈……” “云小侯爷,这可是最后一坛酒了噢,你再不来,可真要输了!”玉潇然调侃道。 云小侯爷看了眼已经空空如也的酒车,以及四周已经开怀畅饮的将士,一脸愤愤不平,却也不得不向着玉潇然走去。 玉潇然盈盈一笑,一个轻巧地翻转,便如雁落平沙一般翩然落地,丢给云小侯爷一只瓷碗斟满之后,自己倒上一碗。 其乐融融,与当初无异。 将军还是将军,将士还是将士。 “兄弟们,兄弟们,静一下!”不远处笑容满面的里隆边走边朗声道,草原人声音浑厚,不需耗费内力在场人便如雷贯耳,校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兄弟们,为庆将军归来,咱们一起敬将军一杯!” “好!”众人声音整齐划一,带着深秋初冬里的欣喜和激动,齐齐向玉潇然敬道,“恭迎将军归来!” 豪气直冲云霄。 玉潇然浑身顿时热血澎湃,久经深宫的压抑,如今抖然见到这一群爽朗率真的军中男儿,她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和震撼,她曾一度使计融入他们,却不料他们以诚相待,不惜故意日日生事以盼自己回归,他们虽粗犷无礼,但却率真可爱。 她从来都知道,黄甲军不是废材! 他们心如明镜,热血昭彰,他们在等一个真正懂得他们的人。 这里,远比那金碧辉煌的宫廷要舒适的多。 她眨了眨微红的眼眶,按捺下心中的云卷雾翻:“好,今日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 众人酒过微醺,便有大胆地围上来,开始胡言乱语: “将军……呃……将军不知道,自从知道将军是个……呃……女的,咱兄弟们心中那是又恨又敬啊……呃……恨得是,将军自此离我们而去,叫我等兄弟又开始没日没夜面对那些看不起我们的老家伙,敬得是,勇冠三军,带我等兄弟走出火坑的威风凛凛的将军,竟然是个女子,足叫我等男儿羞愧至死啊……” “是啊,将军……呃……您看您,不仅是个女的,还是个公主,咱这从小到大见过的大家闺秀,哪个不是娇滴滴的,何曾见过像将军如此凶悍……呃……不,如此如此……呃……咱草原人没怎么读书,总之就像将军这样的就是!” “嘿嘿……咱黄甲军那现在可是出名了哈……老子告诉你们,自从……呃自从皇上下令将军统兵,什么黑龙军啊威虎军这些龟儿子,以前遇到老子不是嘲笑便是鼻孔朝天,如今哪个见了老子不是屁颠屁颠地过来问东问西……嘿嘿……可老子就是不说,急死他们!” “将军,您那一篇骂人赋噢不,打油诗真是畅快……” “听说将军那舞美得倾国倾城,掳了各国使节的心,是真的吗?” “公主,您发什么誓言说不嫁皇族公卿,是真的吗?” “那我们以后是叫您将军好啊还是公主好…。” “……” “咦,将军呢……” “都闭嘴霸世剑尊!”云小侯爷一声怒吼,校场立刻安静了下来,“什么舞什么誓言,将军就是将军,进了军营就是咱的将军,哪来的公主,知道吗?再多嘴的,统统拉去吃军棍!” 将士们被云小侯爷吼得一愣,却随即恍然大悟,自知失言,那是他们的将军,他们尊他敬他,只是因为他从未嫌弃嘲笑过他们,反而用她那单薄的身影,与他们一起,面对那些臭名昭著的名声,给他们重生的机会,让他们可以抬起头做人。 与她是谁无关。 他们只要知道,这是他们的将军,就已足够。 玉潇然翘首坐于高台之上,听过云小侯爷的怒吼,心中一阵温暖,他其实天资聪慧,那一晚他必定也在皇亲国戚之列,将事情看了个通透,不然也不会替她解围,按捺下心中波动,她的声音清朗:“众位将士,公主只在皇宫之中,入了这军营,我就只是你们的将军!我希望你们跟随我,只是因为我有能力能够带领你们卫国安邦,而不是那些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破盛名,如果是这样,那这黄甲军统领,不做也罢!”话说到末尾,她的声音抖然严肃起来,素手一抬,手中的瓷碗“啪”得一声落在了地上。 直击三军将士的内心。 精致绝美的容颜上,一片肃然和决绝之色,身影纤细却笔挺犹如一把直上云霄的长剑,有一种无法令人忽视的锋利和震撼。 这是将军,不是公主!她有今日,是她用无数汗水与磨练走出的,与她的出身无关。 所有人的心中,都只剩下一种深深的仰慕和钦佩之情。 他们的将军。 “将军息怒!”校场之人纷纷单膝着地,一脸虔诚与肃然,“唯有将军,我等只认将军!” 玉潇然扫过整齐划一的身影,黄甲军已然有了自己的默契与秩序,与她第一次操练之际的一盘散沙迥然不同,眸色震动,声音稍稍缓和:“各位兄弟请起!” “谢将军!” 玉潇然眼中戏谑一闪,清了清嗓子:“今日不做其他,只做狂欢饮酒,各位兄弟却行此大礼,无端坏了规矩,各罚三大碗酒!” 众人一愣之后,校场肃然的氛围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纷纷为将军的无赖和恶人先告状而不满,戏谑之后面上也随即挂上无赖笑意,面面相觑之后,手中坛碗纷纷毫不留情飞向高台:“将军请喝!” 玉潇然在众人面色一变之际便已意识到不对,酒坛瓷碗飞来之际她便呜呼一声飞身而起,同时不满道:“好啊,仗势欺人啊!” 下面齐齐理直气壮笑答:“黄甲军有不仗势欺人的吗?” 玉潇然:“……”完了,把一群无赖教聪明了! 某将军一上任后,黄甲军立刻脱胎换骨般乖巧,也不赌博喝酒了,也不打架斗殴了,也不扰民滋事了,反而闲暇之际时不时接济附近村民了,乐于助人了,口碑也蒸蒸日上了。 别人若问:“你们黄甲军,是遇着神仙点化转性了还是怎么?” 黄甲军将士会答:“我们黄甲军是来了好将军了!” 黄甲军口碑渐好,不仅如此,前来参军的人络绎不绝,不出十日,竟增加了三千余人,并且还在继续。 考虑到树大招风,玉潇然便嘱咐了军营管事,对前来应征的人加以限制,管事虽然不明白其中原因,却也照做了。 身为公主,玉潇然自不必日日查看军营,她本想住进原宣威将军府内,成元帝却是不允,她也只好作罢,如今黄甲军不同往日,将日常操练安排妥当,但也不必多费心思妖娆召唤师。 星辰殿。 灯火未熄,殿外却隐约传来吵嚷的声音。 玉潇然微微将解开的衣衫重新系上,轻轻蹙眉:“怎么这么吵?” “属下出去看看!”外间小黑立刻回应,身形一闪,已出了房间。 “姑娘!”不到一刻钟,小黑便从门外闪了进来,声音有些迟疑。 “怎么了?”玉潇然略一蹙眉,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小黑沉默片刻:“有刺客行刺,宫中正在搜捕!而且……皇上受伤了!” 玉潇然心中一紧:“什么?”抬脚便向外奔去。 “姑娘别急,并无大碍,只是小伤!”小黑边跟上玉潇然边安慰道。 玉潇然刚走出门口,便只听四周呼呼声音传来,她与小黑齐齐顿了脚步,对望了一眼。 “怎么回事啊?”止澜在玉潇然隔壁,最先察觉到异样。 “姑姑别出来!”玉潇然眉头紧皱,一声急促大喝。 然却已经迟了,止澜已经越们而出。 面前黑影一闪,玉潇然与小黑立刻大惊,闪电般向止澜奔去,却是迟了一步。 一只黑手,已然抓向了止澜。 却是说时迟那时快,在那魔爪到达之前,眼前青影又是一闪,那人扑了个空,止澜已被青慎带至了一侧,与此同时,青谨也随后跃到了玉潇然身侧,秀稚的眉毛拧结。 青谨瞥了一眼玉潇然,轻声道:“我已经点了杨敛大哥的睡穴,放心吧!” 玉潇然点头的同时,四周“嗖嗖”也落定了几十道黑影。 然几人却对这院中几十道身影充耳不闻,齐齐看向屋檐处背月而站的身影,只觉得那人身形挺拔,狰狞的鬼面下,一双黝黑的眼睛如同黑夜的寒光,令人不可忽视。 他迎风而立,笔直的身躯如同刀削一般,暗夜下的黑影仿佛是一道劈开云层的黑色闪电,鬼魅且神秘。 真正厉害的人物。 “夜微阁?”小黑声音微微诧异的同时,又充满凝重。 小黑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面色一沉,玉潇然接道:“天下第一杀手组织?” 夜微阁,五年前崛起,迅速吞并无数大小杀手组织,三年前一跃成为天下第一杀手帮派,只因自其崛起之日,无曾失手,但却听闻其阁主性情古怪,不对钱只对人,无论好坏,想杀便杀。 江湖上,煞名赫赫。 暗微阁迅速崛起,神秘而强大多年来无迹可寻,致使朝廷多次围剿而未果,而今却又出现在这里,那必是受人所托。 屋檐上那鬼面男子瞥了小黑一眼,露出的双眼竟有微微赞赏之色,也不否认:“不愧是捧月公主的人,真是有几分见识!” 第五十回 力战天下第一阁 玉潇然嘴角一撇,想起方才小黑的话,平静的面上眼中冷芒一闪:“父皇,是你们伤的?” 屋檐那人声音让人无法辨认:“夜微阁虽干得是杀人的勾当,但却向来直来直往,不怕人报复,今日我等取得只是你捧月公主的性命,其他一概不论!” 玉潇然心头一转,父皇遇刺,这边又同时有人来取自己的性命,难道…… 青谨上前一步:“敢问阁下是受何人所指?” “哼,你不必使你的小动作,既知你精通医术,又怎会去打无准备之战!”那人瞥一眼上前一步的青谨,目光微微闪动。 青谨身形一顿,手上动作慢慢手拢,却是一点也不尴尬:“早闻夜微阁大名,却不料今日为取他人性命,竟连蛇冠丹也舍得用,果真是下了血本了!”而后后退一步,低声向玉潇然道:“蛇冠丹,服之一个时辰之内五识尽毕!” 换言之,百毒不侵。 屋檐那人眼波未变,似是默认了。 青慎略一敛眸,果然!这些人从头到尾包裹严密,望闻问切他一个都不曾做过,蛇冠丹,只是猜测而已。 玉潇然一声冷哼:“夜微阁名声虽大,一个时辰,阁下却真的以为本宫的命是那么好取的?” 却不料屋檐那人依旧站立不动,似乎并没有急着动手的意思,仿佛玉潇然的命早已是他囊中之物一般,声音缓慢:“早闻公主威名,在下也十分钦佩,只是钦佩虽钦佩,但我们也不会坏了规矩,公主若是识实务,还是不要兵戎相见的好,免得伤了和气!” 这话的意思,是叫她乖乖送死? 说得倒是好听,这人脸皮当真也不是一般得厚。 不仅厚,还搞不清状况。 玉潇然冷笑一声:“你以为没了御林军的帮忙,我就是这刀俎上的鱼肉了?” 想必,刺杀父皇是假,取她性命是真! 故布疑阵,吸引御林军注意力,高! 那人身躯微微一顿,似也在冷笑:“是与不是,马上就知道了!”说罢,似有怪异的声音自他口中发出,四周黑衣人立刻随声而动,如同饿狼扑食一般向玉潇然几人扑了过来。 “谨,照顾好姑姑王爷,你节操掉了!”玉潇然一边闪躲一边出声。 青慎却一直未动,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屋檐上身如利刃的鬼面人,他的静默与冷冽,在厮杀的人群中格外显眼,却让五识尽失的黑衣人自觉避而远之。 翻掌之间,鬼面人便已察觉到了他的存在,露在鬼面外的双眼微微露出诧异之色,而后屋檐处黑影一闪,那里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别人看不见,并不代表青慎看不见。 只见他瘦小的身影微微晃动,便已从原地消失,虚手一掌,正是与那消失在原地的鬼面人相对。 一掌相接,双方各自收手,各退一步。 鬼面人眼波微动,上上下下打量了青慎一眼,声音不喜也不怒:“捧月公主身边,果然是卧虎藏龙!” 一招相试,已知深浅。 青慎向来甚少说话,此刻更是不会多一句废话,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护师姐安全,青谨只会轻功不会武功,躲开黑衣人的袭击却是绰绰有余,也不必他费心。 所以一掌之后,他一边警惕鬼面人,一边仔细着玉潇然的状况,以防不测。 鬼面人一看便知其心中所想,话音里带着些许的遗憾:“千金易得,对手难求,只可惜今日受人之托,衷人之事,只得对不住了!” 他话音刚落,口中又发出一阵呼啸之声,而后齐齐攻向小黑的黑衣人中抽身而退十来人,齐齐围向青慎。 鬼面人声音平静:“小子,待我完成了今日的任务,再陪你好好玩玩!这七煞阵,你先开开胃吧!” 青慎面色一沉,千年不变的人眼眸中终于有了丝丝波动,他能感觉得出,这七煞阵,非同小可。 这边一招相试再到被阻阵中,也不过几十个呼吸之间。 再说玉潇然这边,此来黑衣人比其之前赫连明派来的只高不低,自然是有些吃力,只是自上次回京被刺杀以后,经过青谨的指点,玉潇然和小黑武功大有进益,再加上有了青谨在其中搅和,乱了黑衣人原本的方寸,数十人几招围杀之后,几人倒也毫发未损。 十余人这一退,还未等几人喘息下来,只听青慎一声怒喝:“师姐,小心!” 玉潇然本放心将鬼面人交由青慎手中,只因自出谷以来,青慎从未遇到过对手,她向来是有一种只要是青慎在的地方,就觉得无比心安,却不料青慎再厉害,却终究是分身乏术,鬼面人一心找人牵制,若想脱得,总也需要时间。 青谨带着止澜躲过又一黑衣人的利刃,眼见玉潇然周身情形脸色立刻大变,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慌张:“师姐……” 然,玉潇然一心应对黑衣人,哪有心思观察这些,青慎和青慎这一呼,她才抖然感觉到危险的到来。 她只觉周身气机锁引,仿佛有一种巨大令人无处可逃的威压笼在心头,让她的心,顿时慌乱了几分。 但是,乱中有静,她玉潇然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被捏的软柿子。 只觉背后掌风呼啸而来,她却因前方黑衣人攻势凌厉而无法转身硬接,千般回转,也只在须臾之间,她心知这一掌的厉害,非死也得半残,心下一横,眼神冷冽而又决绝。 身后气机锁引,算定她前有刀剑无处可躲,可她偏偏向那利刃而行! 她一剑挡开侧方黑衣人刺来的利刃,向着前方那正如野兽獠牙森冷的两只利剑毅然决然地俯冲而去博弈王之魔都法则。 “咝”地一声,利刃撕裂衣衫倾刻入骨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耳聪目明的人耳中。 小黑声音嘶哑,不顾周身利刃,疯一般向玉潇然冲了过去:“姑娘……” 玉潇然只觉得身体左右血肉瞬间有被撕扯的感觉,痛得她立刻龇牙咧嘴起来,时间,却是容不得她迟疑一分。 左边利刃穿肩而过,刹那间染红衣袍,她忍痛蓄力一掌拍飞措手不及的左侧黑衣人,那人鲜血“噗”得一声喷撒在玉潇然脸际、耳际以及本就鲜血淋漓的左肩之后,那黑衣人手带长剑自左肩之处飞射而去,使得玉潇然体内的鲜血顿时如大开闸门的江水,喷泻而出。 依旧容不得人停滞呼痛。 与此同时,玉潇然右手中虹争一个翻转,划伤了有些呆滞的黑衣人颈项,利刃神兵倾刻无声划过包裹的黑衣,精准地在命脉处留下了鲜红的印记。 她在那黑衣人未倒下前,依旧保持俯冲姿态划过那人划破自己右肩的长剑,而后右腿倒踢,直直将那已经毫无生气的黑衣人丢向后背凌厉的掌风处,只听身后“彭”地一声传来,她便知道,她已逃过一劫。 这一呼吸之间,小黑也已抵达玉潇然身边,一手点向玉潇然肩头穴道,面色惨白。 玉潇然抚着穿透的肩着,按捺下锥心的疼痛,冷冷盯着面前有些愣神的鬼面人道:“阁下武功造诣如此之高,想不到却也做出偷袭这般无耻之事!” 鬼面人愣愣地看了自己出掌的右手,似乎根本未将偷袭之事放在心上,片刻之后,他仿佛是在笑,又仿佛是在赞赏,目光流转,微云簇拥:“人说捧月公主智谋无双,大胆狂傲,本座向来不以为然,却不料今日一役,果真如此,当真是女中佳杰!” 他说话间,青谨已带着青慎跃到了玉潇然身边,手腕一翻,一粒丹药毫不迟疑地飞入她的口中,如涓涓细流一般流淌的血液立刻停止了涌动。 止澜向来身在宫廷,目光触及玉潇然鲜血,猛然从惊骇声中醒转,惊呼一声:“啊……公主……”眼泪便簌簌而落。 鬼面人依旧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阻止青谨救人的意思,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和几人说话:“就此杀掉,确实令人生憾!只可惜,夜微阁有夜微阁的规矩,还是拿命来吧!” 他话音刚落,玉潇然抖然大惊,却不是因为自己身首异处,而是因为青谨在刹那间将自己拉在身后,站在自己前方,拦着那气势汹汹的一掌与自己之间。 她被身前的青谨捏住了手腕的麻穴处,使不出一丝力气来,只得绝望唤出:“不……” 与此同时,止澜这毫无武功底子的人,竟也站在了青谨一侧,将玉潇然密不透风地挡在身后。 青谨的内力她如何不知,几乎就是没有,这一掌下来,哪里还能有活路,止澜就更不必说了。 一旁被困在七煞阵中的青慎,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他双目通红,身形转动迅速,如修罗一般凌厉的杀气瞬间释放,十余人黑衣人身形一震,似是摇摇欲坠,却也依旧苦苦支撑着,令之摆脱不得。 原地之处,小黑已不见了身影,玉潇然又是大惊抬首,果见其决绝的身影对上了那凌厉的掌式,功力悬殊,若是两掌相接,她简直无法想象:“小黑,住手!我主子的身份命令你,住手,听见没有!住手!” 她的声音惊恐而冷冽,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略带微微的颤抖,仿佛在这初冬一种随时可消散而去。 却依旧唤不回那男扮女装的高大身影。 第五十一回 不知是谁试探谁 然小黑却扑了个空。 “主仆情深!且本座还不屑跟你们这般小卒动手!”狂妄自大的声音自半空中幽幽传来,那鬼面人已然不知怎的就越过直面而去的小黑直扑玉潇然方向,左手一挥,没有内力抗衡的青谨和止澜被大力掀飞至一侧,他直扑玉潇然而来。 刹那间,玉潇然松了口气,在这生死一线之际,她竟莫名其妙的升起对这鬼面人的感激之情来。 这是一种诡异的心情,然用在玉潇然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她对他没有对她身边的人下毒手而欣喜不已,以致她对那呼啸而来的杀机忘记了闪躲,或许她知道,本就是无处可躲。 这是功力之间的差异和悬殊。 避无可避。 然还未等人来得及惊呼,便只听四周衣袍猎猎做响,而后“彭”得一声掌力相接的声音传来。 玉潇然在愣神之中,视野之中瞬间充斥了那妖娆多姿的紫色,那人轻描淡写的一掌,已化去了这重重的杀机。 她只觉有人细细抚上自己肩头的血洞之处,那手修长白皙,指尖的动作优雅而又轻柔,未让她感觉到丝毫被触摸的痛楚,传入她耳际的声音轻柔中带几分嗔怪之意:“痛,为什么不呼出来?” 令人半悬的心,瞬间尘埃落定。 龙延拓,你非要如此吗? 她微微抬首,撞进一双邪魅细腻的眸色里,那里有深深的谴绻和旖旎,仿佛深海的漩涡一般足以令人迷足深陷,她移开目光,面上沉静如死水,心中却有一丝丝涟漪荡漾生晖:“你怎么来了?” 素手高抬,龙延拓动作轻柔地将她散落的发丝挑至耳际,却在触及到他耳际之处早已冰凉的鲜血时手上动作微微一顿,继而他依旧浅笑如梨,细致地将手上的动作完成,而后似漫不经心道:“我来,不是习以为常的事吗?” 他的声音,仿佛是在理所当然地回答他回家有什么稀奇一般。 是的,近日来,太子殿下的确是星辰殿的常客,并不稀奇。 “是你!”身后鬼面人负手而立,眼波变幻之后,声音古怪。 听到身后鬼面人的声音,他微微侧首,狭长的眉眼中仿佛有阴鸷冷冽的寒光划过,待人细细一看,却依旧如春水一般旖旎无痕,似是忽然间生出了错觉,他的声音依旧慵懒邪魅,却带着劈云折月的睥睨与果决:“相识一场,我不杀你,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下不为例!” 身后鬼面人身躯似是一震,继而声音听不出喜怒:“威胁我?” “是警告!”龙延拓答得毫不留情。 “哈哈哈……”鬼面人突然放声而笑,仿佛不曾为这势可开山的冷冽所摄,声音反而有丝丝惊喜和幸灾乐祸,“千年铁树开了花,有意思,有意思!哈哈……没白来啊!” 翘起的嘴角弧度加深,龙延拓声音依旧:“还不滚!” 鬼面人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声音却呼啸一声,四周黑衣人身影瞬间一闪,齐齐退出,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他一人。 黑衣人一撤,青慎本就怒火冲天,毫不犹豫向着鬼面人闪身而去,却在半途中被玉潇然一声呵斥,顿住了身形博弈王之魔都法则。 青慎面露不解。 玉潇然越过龙延拓上前一步,微微一笑,如带血的桃花楚楚动人。 她略一福身,一礼已出,声音真挚:“多谢!” 鬼面人一愣,看了一眼眸光温润低首看着她的龙延拓,面露不解:“谢我?” 四周人也是一愣,同样不解。 青谨面色有些惨白地扶着口吐鲜血的止澜,声音虚弱却又愤愤不平:“师姐,你脑子坏了!” 玉潇然欣慰的目光自青谨、止澜和小黑身上依次掠过,若在以往,她一定会给这小子一个暴栗,但是此刻,她怎么觉得他越看越招人喜欢呢! 她情愿看到一个会对她恶言相向明嘲暗讽的他,她也不愿意那张训她成瘾的嘴巴,永远地闭上。 青谨看着浅笑盈盈,目光和善的玉潇然,只觉得师姐十分不正常,比起这样,他情愿她杀气腾腾地逼视过来,或者贼兮兮地算计自己。 “刚才你明明有机会杀了他们,但你却没有下手,所以我要谢你!”玉潇然声音诚恳,“谢谢你没有动我身边的人,所以今日你来杀我之事,一笔勾销!” 鬼面人一顿,而后眼波震动,良久他看一眼龙延拓,转身之际声音幽幽传出:“你看上的人,果真有她过人之处!从此,夜微阁再也不是天下第一了!” 今日任务失败,夜微阁声明从此必定一落千丈。 “你何时在乎过哪些虚名!”龙延拓眉眼微挑,声音凉薄。 鬼面人哑然失笑,满是无奈:“你……”你了半天,没有了下文,黑袍一甩,人影已在数丈之外,而后渐渐消失在檐角处。 黑衣人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如果不是地上的几个黑衣人的尸体和满院子的血腥气息,所有人都会以为,这是错觉。 玉潇然立刻一手抚上肩头,再也忍不住溢出一声轻呼,然她却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上前一步的龙延拓:“你做什么?” 龙延拓敛眸低笑:“你行动不便,我自是要出手相助了!” “不用!”玉潇然声音虚弱,略一偏首,“慎!” 青慎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将玉潇然抱起。 玉潇然一愣,随即恍然抬首,不知不觉间曾经那个她低首俯视的少年,竟隐隐已经高过了她,他的双肩并不宽大却十分有力,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龙延拓也不恼,依旧笑意盈盈地跟在玉潇然身侧,随之进殿。 玉潇然看着跟进来的青谨:“你先去给姑姑开药,我没什么大碍!” “不不……”止澜连连摇头,抹一把嘴间的鲜血,泪眼婆娑,“公主,止澜……止澜都看见了,那剑就那么直直地穿过去了……哎呀,谨公子,快别愣着了,你快先给公主看看!”说着,止澜便推攘扶着自己的青谨。 龙延拓挑了挑眉,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一团人影从天而降。 龙家小侍卫,玄彬是也。 “这点小伤,交给玄彬,你该放心了吧!”龙延拓斜眼看了面色惨白的玉潇然一眼,眼底仿佛有未明的光芒划过。 主子的话,给玄彬造成了极为不满的情绪:“什么叫小伤交给属下了,主子您瞧不起人王爷,你节操掉了!哼!”然还未等主子似笑非笑的目光投撒过来,小侍卫便又十分识趣地上前扶住止澜:“好好好,我看我看!这位姐姐,我来为您治伤!” 几人脸瞬间成了猪肝色,大家都称止澜为姑姑,这玄彬不是故意占便宜吗?但考虑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也就让玄彬逃过了一劫。 青慎将玉潇然放在床上,看了一眼脸色有些苍白的青谨,走了出去。 龙延拓很是识趣地站在了屏风外,并没有向里走去,坐在软塌上,垂首敛眸,细抚袖间的龙纹,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间,他双眉一挑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只听门外尖细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月儿!月儿!”成元帝还没进门,声音便已从殿外急急传来。 “皇上请留步!”青慎一伸手,止住了继续前进的成元帝一行人。 “放肆!”成元帝还未开口,陈贵妃便一声娇喝,“你是什么身份,胆敢拦截圣驾?” 青慎眼皮未抬,声音古井无波,想必不是万不得已他才不想这多废话:“师姐受伤,谨正在为她包扎伤口,不便打扰!” “受伤?”成元帝剑眉一皱,“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青慎摇了摇头:“肩头!” “皇上!”陈贵妃幽幽开口,有些迟疑,“公主千金贵体,青谨公子虽然年少,但毕竟男女有别,不如臣妾进去帮公主包扎,也好有个照应!” 成元帝点了点头:“也好,爱妃有心了!” “皇上这是哪里话,臣妾是长辈,都是应该的!”陈贵妃轻轻一笑,抬脚向内,却依旧被青慎拦了下来。 成元帝微微蹙眉:“青慎公子,贵妃娘娘说得不错,的确男女有别,公子为小女着想,朕甚为感激,还请公子行个方便!” 青慎踌躇片刻,微微让开了身子。 陈贵妃绕过屏风,一见里面情形,先是愣了愣,而后走至床边看了一眼捂得密不透风的玉潇然,偏首问把脉的青谨:“公主的伤势如何?” 青谨蹙眉,而后幽幽收回手,声音毫无起伏:“只是些皮肉伤,无妨!” 陈贵妃看着床上双眼半阖的玉潇然,面上摆几分柔和之色:“听闻公主身上有伤口,还是让本宫先替你包扎吧!”说着,便掀开被子查看。 “别!”玉潇然拽住被子,声音似是极为虚弱有强装镇定,“多谢贵妃娘娘美意,捧月尚无大碍,已经上过药了!” 陈贵妃一脸坚持:“那怎么能行,皇上既恩准本宫为公主包扎,本宫若是敷衍了事,那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来,公主,别耍小孩子脾气,让本宫看看!” 玉潇然眼中精光一闪,似是看了一眼青谨,后者仿佛立刻会意,阻拦道:“贵妃娘娘,我师姐真的无大碍了,我是大夫,难道娘娘还不相信我?” 陈贵妃手上动作一顿,她依旧笑得端庄和蔼:“青谨公子的医术便是连太医院院士都赞不绝口,本宫又怎会质疑会质疑公子!只是,皇上既差本宫进来,本宫若是不看上一眼,又怎能安心呢?” 推脱了半晌,玉潇然似是推脱不过一般,终于松了口:“那好吧!” 第五十二回 至亲骨肉始相残 陈贵妃面上一喜:“这就对了!”说罢,慢慢掀开被角,露出玉潇然被鲜血染红的亵衣,上下查看一番,果见只有穿肩而过的伤口已被涂抹好了伤药,血也已经止住了,她眼中似有令人胆寒的光芒刹那间敛尽,而后一边为玉潇然盖好被子,一边故作惊恐道:“哎呀,这么大的伤口,公主还说无大碍,真是苦了公主了!” 玉潇然将她的神色动作通通收进眼底,默不做声。 这一惊呼,惊到了外间的成元帝,他顾不得其他三步两步跨进,威严的声音中有掩不住的焦急:“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很严重!” 陈贵妃立刻迎了上去,一脸自责:“都是臣妾不好,惊着皇上了!是臣妾看公主肩头有好深一个伤口,一时不忍才惊呼出声!不过皇上放心,已经上过药了!血也已经止住了。” “父皇独家罪爱!”玉潇然抬首,欲支起自己,却被成元帝眼明手快地按了回去,“父皇,请恕皇儿无礼,不能以身相迎!”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成元帝略一皱眉,又看了一眼青谨,问道,“伤口如何?” “皇上请放心,伤口并没有涉及到命脉,只是肩胛骨已经穿透,怕是一时间无法行动自如了!”青谨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玉潇然。 成元帝手上动作一顿的同时,语气里也有微微放松:“那就好!那就好!月儿这几日就好好休息,黄甲军那也不要去了,直到伤养好为止!” 玉潇然也不推辞,点了点头,而后看了一眼成元帝道:“听闻父皇也受伤了,在哪里?如何?” “放心吧!”成元帝安慰地拍了拍有些担忧的玉潇然,“父皇这不是好好的吗?只是受了点皮肉伤,无碍!只是这刺客怎么好端端地来了星辰殿?” 玉潇然摇了摇头:“皇儿也不知,皇儿一听父皇遇刺,便急急忙忙往外赶,还没出殿门便遇到一群黑衣人要来擒我,那些人武功实在是高,又人多势众,连止澜也受伤了,幸好皇儿命大,有贵人相助,这才逃过一劫!” “贵人?”成元帝一愣,“是谁?” “皇儿也不知,那些刺客不敌,便跑了,那救皇儿性命的人也随之走了,并未报上姓名!”玉潇然轻轻答道。 成元帝广袖一甩,似是极为愤怒:“哼!真是反了天了,此事朕一定会彻察到底!” “父皇也不知刺客是什么人吗?”玉潇然问道。 成元帝眉头一皱:“月儿可听说过夜微阁?” 玉潇然点头。 “夜微阁乃是杀手组织,一向不理朝廷纷争,却不知今日为何插手此事,还伤了你!看来,此事要好好查个究竟了!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本事,竟然请得动夜微阁!”成元帝越说越怒气越大。 “皇上息怒!”陈贵妃盈盈宽慰,“不过是一些乱臣贼子而已,想是恰好撞见了公主,想挟来做人质,皇上切莫因为那些人气坏了身子!” “乱臣贼子?”成元帝重复着陈贵妃的话,眼中光芒未定。 陈贵妃面色一变,立刻跪下:“臣妾失言,一时妄议朝政,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成元帝收回怒气,看了一眼陈贵妃道。 玉潇然嘴角一撇,冷笑不已。 成元帝站直身躯,低首看着玉潇然:“月儿先好好养伤,父皇还有事要处理!” 玉潇然微微点头:“皇儿恭送父皇!” 待这头安静下来,玉潇然微微起身,靠在床头,声音毫无起伏:“谨,你说,她为什么非要查看我的强势?” 她刚刚故意表现出异常虚弱不让陈贵妃查看,的确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青谨给自己塞了颗药丸吞下,答得含糊不清:“看你死没死呗!” 无视青谨没心没肺的答话,玉潇然冷哼一声,仿佛是在沉思。 “你怀疑是她?”青谨偏首道。 “哼,照当下情形看很有可能,不然她方才为什么把矛头引向乱臣贼子那边,真是此地无银,当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了迷晴惑爱最新章节!若果真是她,那她就是故意误导父皇!”玉潇然冷笑。 “那也不一定!你的仇家那么多,是来夺凤璃玉也不定!”青谨撇了撇嘴,看了一眼默不做声的青慎,“你说对吧,慎!” 后者面无表情将头撇向一侧:“我不管那么多!” 玉潇然啧啧一声,声音有些幸灾乐祸:“谨,你惨了,慎好像在生你的气!” 青谨一愣,随后看向一言不发的青慎:“喂,木头,怎么了?” 青慎依旧面无表情,沉默半晌,在另外两人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丢下一句:“你们两个,都不许有事!”而后有些不自在般走了出去。 青谨一愣之后,戏谑的笑颜上突然有了欣慰的色彩,眼中似有温热的液体闪动,他在怪他用身体挡住那足以致命的掌势吗? 玉潇然也是一愣,想起不久前的惊魂未定,又起后怕之心。 “姐弟情深!”戏谑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温情氛围,随即行如鬼魅的妖娆紫影翩然而进。 青谨抽了抽鼻子:“我去哄哄木头!” 玉潇然靠在床边半阖了眼,声音略带疲惫:“你怎么又回来了?” 龙延拓答得毫不迟疑:“什么叫做又回来了!我根本就没走!” 玉潇然透过微阖的眼眸,看见玉立的这人如流光泻影一般绝美,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自己肩头的鲜红处,仿佛有未明的温软划过,噙着魅惑如曼珠沙华的浅笑的红唇鲜艳欲滴,想起自己每逢绝境时他都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安静的心弦便仿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素手拨动一般,发出自己无法控制的悦耳的欢鸣和安心,她略微闭了闭眼,嘴角含笑:“龙延拓,谢谢你!” 长身玉立的优雅男子身形一顿,平静的眼波犹如被掀起了狂潮怒涛,半依床榻的女子笑如三月刚刚盛开的桃花,清雅温软却不妖艳,但也只是刹那,他微微凑进,在青谨把脉坐过的椅子上闲闲坐下,轻笑一声,有点苦:“很难得!” 她对他,不是虚与委蛇的敷衍,便是色疾声厉的驱逐,再者是明嘲暗讽的鄙夷,如今日这般坦诚真心的笑颜,的确是少之又少。 人都是贪心的,他龙延拓,也不例外。 他接着道:“但我要的,不是这些!” 他不要她的感激。 他要的,是感情。 玉潇然未睁开眼,第一次没有回避他的问题,声音苍白无力:“你要的,我给不了!” 身边半晌没了声息,仿佛那人已不在,但是她却知道,他在。 因为,她很安心。 许久,身侧慵懒却毋庸置疑的声音传来:“没有你给不了的,只有你想不想!” 他的声音,比松坚,比山重。 玉潇然未再接话,心底却有长长的叹息。 “你可知我从哪里赶来?”龙延拓见玉潇然不说话,转了个话题道。 玉潇然睁开双眼,未做多想,揶愉道:“莫非我这漫天的杀气,惊醒了温柔乡里的太子殿下!” 龙延拓轻轻一笑,凑上前去:“若真是如此,然儿当如何?” 眼波一顿,玉潇然敛尽眸色,动了动身子:“与我何干黑萌进化史全文阅读!” 轻轻一笑,声音无限绵长,太子殿下也不逼问:“明王殿下今晚邀本太子前去赴宴!” 玉潇然嘴角揶愉一顿,羽睫颤动,冷笑一声:“真巧啊!” 北牧上下,知道自己与龙延拓相识的,无非只有赫连明一人。 自己遇刺,龙延拓被支开,是巧合还是人为? 她的心渐渐微凉,同胞兄妹,他竟一点也不留情面,同时又触动万分,以龙延拓的聪慧,必定是赴宴之有所察觉,心意如此,她又岂能不知。 赫连明,这招高明,刺客兵分两队,一队佯装刺杀成元帝,不仅可以掩饰他的真正目的,同时也可以牵制禁军,一队才是真正的刺客,刺杀自己。 本可以鱼目混珠,却在宴请龙延拓这一招上让自己找出了幕后黑手。 却不料,算盘打得响,早已将自己暴露了出来。 “又开始不安分了?”龙延拓瞥了一眼玉潇然,嘴角翘起。 玉潇然侧首盯着龙延拓:“你好像和那个鬼面人很熟?” “他就是夜微阁阁主!”龙延拓一语惊人。 玉潇然猛然抬头:“什么?他……” “夜微阁是他一手所建,声势浩大,朝廷的事甚少插手,世人都避之不及,你这哥哥能耐不小,竟请得动他!呵呵……”龙延拓嘴角讥诮,眉眼戏谑,仿佛觉得十分有趣。 玉潇然眉目一转:“那……” “夜微阁有夜微阁的规矩,所以就算是阁主也不能随意透露雇主信息,夜微阁这条路,不通!”玉潇然还未开口,龙延拓便打断了她的念头。 玉潇然撇了撇嘴。 龙延拓幽幽道:“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打什么算盘,这几日你就在床上好好养伤,别四处瞎晃悠!” “我的事,不要你管!”玉潇然不以为然。 龙延拓前倾寸许,面目不善:“你最好如此,否则……” “否则怎样?”玉潇然不屑抬首,却又惊恐地发现,太子殿下的脸与自己的脸差点贴在了一起,面上一红,心中一惊,却是退无可退。 龙延拓只笑不语,深邃的眉眼微敛,倒映着女子苍白的容颜。 玉潇然只觉这眉眼深邃迷人,灿若星辰,让她的心突然一窒,却是不耐伸出右手狠狠将虎视眈眈的男子推开:“好了,我都这样了,能去哪里!我警告你,休要有事没事趁机靠这近,堂堂一国太子整日与登徒子无异!” 龙延拓轻轻一笑,也不反驳也不怒。 北牧皇宫一役,成元帝龙颜大怒,命令刑部极力查案,结果,可想而知。 夜微阁无迹可寻,更不会给人蛛丝马迹。 夜微阁做事,果然是密不透风。 然而不出三日,江湖便传闻夜微阁接手任务失败,百战百胜的神话已经被打破,更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夜微阁多处分坛被毁,损失巨大,至于谁这么大手笔,更是无人得知。 第五十三回 只恨不得长相思 夜黑风高夜,某人出洞时。 玉潇然一袭黑衣,躲过众人耳目,身形灵巧地一跃,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房顶,只是在落定的时候,眉头微皱,龇牙咧嘴起来,嘀咕道:“都几天了,怎么还这么疼!青谨,你个庸医……” 某人一心责怪他人,猫腰前行,丝毫未曾留意,背后早已有人虎视眈眈地席地而坐,眉眼戏谑,一副守株待兔的大灰狼模样。 此大灰狼,正乃龙延拓是也。 “月黑风高夜,你这一身,要去哪?”背后传来闲闲的一句话,顿时让那纤细的身形一顿,脊背如磐石一般僵硬。 她心中一窒,暗骂一声,阴魂不散,转身之际脸上却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信口胡诌:“杀猪!” 那人斜靠檐角,初冬微弱的月光刻画出他棱角分明的容颜,唇角微翘,宽大的紫色衣袖在半空中招揽成风,目光灼灼如万家灯火,不但不拆穿,反而似乎对某人说得话十分当真,声音步步紧逼:“堂堂北牧,一个公主穿一身夜行衣去杀猪,嗯?” 玉潇然看着某人大有下一刻便逼近自己神情之势,心中一窒,脸上突然就笑开了来:“嘿嘿……那个御膳房屠夫告假了,我去帮帮忙……帮帮忙……这不是怕血花四溅吗?” 龙延拓轻笑一声,媚色天成,双腿交叠,双手环胸,眼中戏谑毫不掩饰:“姑娘如此善良热心,不如先帮帮我?” 玉潇然一愣,心生警惕:“你?需要我帮?” “嗯?”龙延拓眉眼一挑,看向一脸防备之色的女子。 后者立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心中暗骂自己好死不死怎么就招惹了这个瘟神,嘴上却是答得飞快:“噢,哈哈,能帮能帮,你说,只要不上刀山下油锅就行!” 那人唇角弧度弯曲更加明显,将女子掩去的愤愤不平之色,一丝不落地收进风华万千的眼底,幽幽一叹,似乎极为惆怅:“唉,更寒露重,孤枕难眠,就暖暖被窝吧!” 玉潇然两眼一翻:“……还是上刀山下油锅吧!” 龙延拓答得轻巧:“那我怎么舍得!” 这边答得大义凛然:“没事儿!我舍得!” 那边依旧不肯放松:“可我舍不得!” 忍无可忍! “呸!我的肉体我做主!”玉潇然豁然挺胸抬头,目光如剑,却因这太过补足胆量的动作而牵引了肩头的伤口,已然忘记自己身在墙头的公主殿下脚下一滑,惊呼声还未来得及出口,便向墙头下坠落而去。 可想而知旷世龙剑最新章节。 有某太子在的情况下,某公主又怎会有与大地亲密接触的机会。 檐角那人轻轻一笑,紫袍迎风做舞,身姿优美宛如皓月苍松,未见有所动作便已瞬间来到了墙角,轻轻松松地就接住了翩然而落的女子,双手一弯绕过女子的伤口,将其揽进怀中,声音似是十分愉悦:“很难得,竟然有人主动投怀送抱!” 不过就是上牙碰下牙的瞬间,玉潇然还未从墙头的惊落反应过来,就已经落进了温软着带着浓郁男子气息的怀中,她仿佛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震惊般抬首看着笑意盈盈的男子,眉眼中净是不可思议,甚至有些惊恐,她的声音有些哆嗦:“你……你……你还是人吗?” 其形似神,其智胜妖。 这么短的时间,她都来不及反应,他却快得犹如白驹过隙。 看着少有如此惊慌失措的女子,龙延拓自是知道她所指,轻笑带起了胸腔的震动,他略微垂首,眼中有掩不尽的笑意,愈发衬得他的容颜妖媚迷人:“是或不是,难道你不知吗?” 他将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女子的额头,以实际行动告诉她,他的答案。 额间微痒的触感立即惊醒了震惊中的玉潇然,她像被踩着尾巴的狐狸一般跳出温软的臂弯,一脸戒备:“我不是说过了,没事别离我这近!” 龙延拓抬眼看了看高大的围墙,那里除了呼啸的北风只剩下空荡荡一片,但却提醒了健忘的某人方才发生过的事:“这不是有事了吗?” 玉潇然:“……” 龙延拓逼近一步:“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 玉潇然后退一步:“那我总不能闲着吧!” “你若想去查看赫连明动静,大可叫青慎或小黑去!”龙延拓再近。 玉潇然再退:“不行,我不放心,我得亲自看一眼!” “风头已经过了三天了,你想看什么?”龙延拓再近。 玉潇然这下不退了,略一敛眸之后,她幽幽道:“听小黑查探说他发现赫连明府上有一些异族的人,我觉得不简单!” “是南疆苗族!”龙延拓一把堵住玉潇然退路,“而且不是一时半刻,他们已经跟随赫连明许久了!” 玉潇然猛然抬首,看着近在咫尺的龙延拓,苦笑一声:“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 龙延拓对赫连明府上之事如此清楚,必是为了自己,而他在此之前,想必虽了解天下之势,但却对他国宫廷之事未曾上心,而今为了她,他竟如此大费周张,必定耗费了不少精力,如此恩情,她怎么承受得起。 她也,要不起。 龙延拓晶亮得双眼几不可察地黯然之后,突然轻声笑出,声音满不在乎:“你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了你?成大事者必定要心怀天下,对各方之事了如指掌,而我,只是恰好帮了你罢了!” 玉潇然目光微敛,他说得不错,但她知道,他只是为了让她安心而已,她最讨厌自己的地方,便是她把事情看得太过透彻。 因为太过透彻,所以无法装糊涂。 龙延拓自然知道自己三言两语无法打消女子心中所想,见以她的聪慧,天下间又有多少事能够瞒得住她呢? 更何况,他本就没想瞒她! 太子殿下看中的,从来都没有打算放弃的念头韩娱之掌控星光。 他微微一叹,知道眼前的女子不仅聪慧,更有她自己的骄傲:“我能帮你的,不多,天行那边出了些事情!往后你要好自为之才是!” 玉潇然身形一窒,负重的心突然轻松间,竟有……几分捉摸不透的怅然,她扬首笑得灿烂如花:“好啊,早点走,正合我意!” 龙延拓看着玉潇然有些笑得有些过分灿烂的容颜,语气里全无往日的不耐和强硬,反而有丝丝牵强的意味,眼中光芒喜色乍现,随即隐去。 这晚,在龙延拓的搅和之下,玉潇然自然没出得皇宫。 第二日,青谨来给玉潇然换药,他把了把脉之后,眉头略皱,声音不善:“昨晚,你做什么去了?” 玉潇然心中一跳,脸色依旧不变:“没做什么啊!” 青谨一哼,显然是有怒气,知道自家师姐向来说谎话是脸不红心不跳,一边起身一边怒气冲冲瞥了一眼玉潇然,丢下一句:“我去配药!”便转身走开。 玉潇然见这架势,心中立刻哀嚎一片,完了完了,接下来的药肯定会吃死人的。 “哎呦!”青谨满怀怒气,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自门外走进,眼明手快去伸手相扶那被自己大力撞得踉跄的明黄色身影,心中连连惊呼不好,若是落入有心人眼中,那又是麻烦,连忙道,“皇上没事儿吧!” 身后庞得正也是一个大惊,连忙上前扶住:“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哎,朕没事儿!不要小题大做了!”成元帝稳住身形,看了一眼青谨,面露疑惑,“青谨公子作何如此生气啊?” 青谨恍若未闻,古怪地看了一眼成元帝,站立未动。 “父皇,来了怎么未听到通报啊!”玉潇然慌忙自塌上站起,整理好把脉时被略微挽起的衣袖。 成元帝微微一笑:“朕是怕打扰月儿休息!” 玉潇然上前一手搀住成元帝:“父皇小看皇儿了,皇儿都好得差不多了!您看!” “呵呵……”成元帝轻轻一笑,而后又看向依旧毫无动作的青谨,“青谨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极为心虚的玉某人生怕下一刻青谨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边将成元帝引上塌,一边招呼止澜沏茶:“父皇不用理他,神神叨叨的,谁知他又怎么了!” “你啊!”成元帝看着愈发与自己亲近的女儿,眼中净是慈爱,“是不是又欺负人家了?” 玉潇然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门前不动的青谨,心底也微微诧异,却也没放在心上,对着成元帝不满道:“父皇就这么看您女儿的吗?” “哈哈……”成元帝哈哈一笑,“朕虽甚少出宫,但朕也知道,如今你可是悍名满天下了!” 玉潇然看着甚为开怀的成元帝:“父皇今日怎么如此高兴?有什么喜事说来听听!” “哪里,不过就是天行太子今日辞去之际,说是代天行皇上同意将两国邦交进一步放宽,这可是有益于百姓的大好事啊!父皇怎么会不高兴!”成元帝开心道。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窒,也随即笑道:“的确是好事,如此,便可进一步推进商业的繁荣了!父皇如此劳心劳力为国为民,皇儿十分钦佩!”她一边说一边偏首,门口已经不见了青谨的身影,心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是没有抓住。 第五十四回 无可奈何下苗疆 公主遇刺之事,后宫中人无不知晓,是以成元帝探望也无可厚非,在用过饭,送走了成元帝之后,玉潇然起身向青谨屋里走去。 直接推门而入,入目的不是乱七八糟的药瓶子便是各种晒干的毒虫蛇蚁,玉潇然习以为常开口便道:“谨,你怎么……你在做什么?”她的声音在触及到有些慌乱的青谨之际猛然一顿,上前一步,目光犀利。 “没……没做什么!”青谨似是拂了一把桌,绕过桌案,随即去推攘玉潇然,“哎呀,不是说过了吗,没事儿不要靠我的药房这么近,我这都是药引子,弄少了一个我跟你拼命!” 眼中精光一闪,玉潇然任之推攘:“好了好了,不靠近便不靠近,整天宝贝得跟命根子似的,对了,姑姑说她的伤口还是有些痛,你给她拿点止痛散吧!” “好,你等等!”青谨不疑有他,转身向药柜走去。 玉潇然趁机身形一闪,伸手便向青谨方才偷偷盖着的地方抓去,青谨也已经反应了过来,但是哪里有玉潇然快,只听“呼啦”一声,一本书已经被玉潇然抓在了手中。 她笑得得意洋洋:“别动,你再抢,我这伤口就要撕裂了噢!” 青谨果然不再去抢,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玉潇然并未注意,面上依旧得意之色尽显,一手抓着书一手拍了拍青谨的头:“小子,不好好学好,竟偷着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这下被师姐我抓个现形吧!我看看,你看的是什么?咦,巫蛊万千……不是那什么春宫吗……那你藏什么……什么好东西!” 青谨紧绷的身形一松,扬起一脸笑意,一把抓过玉潇然手中的药书,十分宝贝似的整了整:“看什么春宫,女人在我眼里就是一副骷髅,哪个部位我不清楚!哼!” “是是是,你淡然你绝七情六欲你高尚!”玉潇然赔笑,而后话锋一转。紧紧盯着他,“不对,不对,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蛊毒阴险狠毒,你不屑一顾,如今你怎么想起看这个了?” “医术博大精深,只要用得人心正就好!如今我想通了,好好深究一番,有什么奇怪的!”青谨答得顺溜。 “是吗?”玉潇然狐疑德盯着青谨,而后笃定道,“不对,你撒谎,你有事情瞒着我!” 青谨转身去捣弄身后木架上的草药:“我是大夫,看一下医书有什么好奇怪的,用得着对你撒谎!” 玉潇然上前一步:“你休要骗我,你一撒谎你的双眼就会不自觉看向右侧,师姐我看着你长大,你还想骗我!” “拜托,是我们一起长大好吧,你不过就大我三岁而已,什么叫看着我长大!”青谨发出不满的抗议。 玉潇然一把抓住青谨:“少跟我转移话题,你肯定有事相瞒!” “没有!”青谨答得也快。 玉潇然双目一抻:“信不信我一把火把这里烧了?” 青谨手上动作一顿,而后偏首盯着玉潇然:“你真想知道?” 玉潇然重重点头。 “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青谨的面色,突然严肃了起来,声音里也有了几分沉重无上武法。 玉潇然心中“咯噔”一声,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甚少见青谨如此,又想起他遮遮掩掩地藏起医书,脸色也沉了下来:“谁中了蛊毒?” 青谨看着她瞬间苍白的面颊,以及愈发用力抓紧以及手臂的手,沉吟片刻之后,三个字薄薄溢出:“你父皇!” 玉潇然脑中一懵,身形似是不稳,抓着青谨的手也松开来,连退两步,喃喃道:“怎么可能……” 一瞬间她想到了赫连明府中的苗族人,她连连摇头,怎么可能? 青谨眼明手快上去扯住玉潇然的退势:“你别急,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方才在搀扶皇上时触及到了脉搏,若想进一步确诊,还需要再把一次脉,也需要皇上的一滴血!” 玉潇然一愣,眼中突然升起一道期冀的亮光,却又如乌云遮盖般迅速消失不见,青谨的能耐她怎会不知,既然说出了口那便有了十足的把握,他如是说,不过是安慰自己罢了。 她突然间觉得自己不知改何去何从,她有种茫然无措的惶恐与疲惫,她突然间很想丢下一切不管不顾地去快意潇洒,然她知道,她终是不能了,她有无法推卸的责任,她有丝丝浓重的牵绊在这深宫大院…… 成元帝再次来星辰殿,青谨便状似无意闯进玉潇然寝殿,开口便道:“师姐,我找着让你伤口迅速愈合的法子……咦,皇上来了,青谨给皇上请安!” “免礼!”成元帝虚扶一把,望着青谨道,面有喜色,“青谨公子方才说,找到让伤口迅速愈合的法子了,是真的吗?” “这……”青谨踌躇不定,似有迟疑,看了一眼旁边正盯着成元帝侧脸若有所思的玉潇然。 成元帝龙袖一挥:“怎么?有难处吗?你只管说来,只要是能让月儿迅速好起来,朕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倒也不是!”青谨看着成元帝迟疑开口。 “那是什么?”成元帝略一皱眉。 青谨幽幽开口:“医书有记载,身体发肤始之父母,伤筋动骨不善者,可取之至亲血液为引……” “大胆!”庞得正率先开口,“皇上乃万金龙体,怎可随意取血!” 成元帝大手一挥,阻止了庞得正的呵斥:“你倒是出息了,朕还未开口,你倒替朕做了决定!” 庞得正身体一颤:“奴才该死,奴才一时情急……” “罢了,起来吧!”成元帝拢了拢袖子,看向青谨,“朕当是什么稀罕东西呢,别说是血,就算是朕的肉朕也愿意,说吧,要多少!” 成元帝话音刚落,玉潇然浑身一震,如墨的双眸中仿佛有什么晕染开来,声音哽咽:“父皇……” 成元帝微微一笑,目光里满是慈爱:“月儿长这么大,父皇从未为你做过什么,而今不过是鲜血而已,月儿作何这般表情,都不像是个震慑群雄,发号施令的大将军了!呵呵……” 青谨偏过头去,似有不忍。 成元帝问道:“青谨公子还未说要多少鲜血!” 青谨按捺下心头思绪:“一滴足以!但在取血前,我要为皇上把一把脉,以确认血性是否相融!” 成元帝不疑有他,伸出手腕递至青谨面前,青谨也不多说,伸出手指搭了上去,眉头渐渐紧锁。 玉潇然紧紧盯着青谨的面庞,大气也不敢出,自己的心也随着那紧锁的眉头渐渐揪了起来律政女王,我爱你。 “怎么?有何不妥吗?”成元帝盯着青谨紧锁的眉头,疑惑道。 青谨收回手,摆出一脸笑意:“并无不妥,请皇上将血滴入这器皿中,我好回去配药!”青谨递给成元帝一个器皿。 玉潇然的心,在二人的对话中一点点沉了下去。 待送走成元帝,玉潇然久久不曾出房门一步。 三日后,捧月公主以伤情恶化为由,请求前往距永宁百里之外的行宫静养。 帝允。 “大哥,别跑那么快!等等我啊!”萧瑟冬风的官道上,疾驰着三匹骏马,一路扬起厚厚的灰尘,速度之快,不言而喻。 足见御马之人有多焦急。 当先的公子身材瘦削娇小,清秀的面庞上一双水墨晕染般的黑瞳熠熠生辉,偶尔露出的精光恍如乍泻的骄阳,薄唇抿成一道细细的红线,对身后紧跟的声音充耳不闻,只一昧向前狂奔,仿佛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前进的去势一般。 “我们都没日没夜狂奔了五天了,马儿都快吃不消了,你再急,也得顾好自己的伤口啊!休息片刻再走也不迟啊!”身后的声音依旧不依不饶,“再说了,蛊王乃是苗族至宝,岂是那么容易就外借的,你这样横冲直撞过去也无济于事!” “吁”得一声,带头狂奔的公子似乎终于被说动,止住了马势,眉头紧皱:“无论如何,只有有一丝机会,我都不会放过!谨、慎,你知道吗?我心里虽然恨他怨他,可无论如何,他也是我的亲人啊!我不能不管不顾!” 这飞马疾驰的三人,赫然便是乔装之后的玉潇然、青谨和青慎三人,此行他们是要去南疆苗族,借得蛊王,救成元帝。 马上的二小身形一震,青谨岔开话题道:“也不知你找来假扮你的人能瞒多久?” 玉潇然摇了摇头:“不知道!瞒多久是多久吧!行宫偏远,想来一时也不会有人想起我来,不过,这醉清秋都是群什么人,这么短时间内居然就找来了一个如此相像的人!这下,可又欠了龙延拓一个大人情!” 青谨轻轻一哼:“你欠人家的,可不止这一次!” 玉潇然眉眼一瞥,面色不善:“喂喂,胳膊肘怎么偏偏向外拐,是不是上次脱臼的时候你给自己装反了,要不要我给您重新装好?” 青谨正欲反驳,却被青慎凉凉开口打断:“聒噪,还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玉潇然偏了偏头,似是在回想什么:“我记得师娘说过,她曾在苗族危难之际帮衬过苗族,大不了,把师娘抬出来便是!想来她老人家也不会怪罪我们的!” “你不清楚蛊王对苗族人的意义,它不仅是万蛊之宗,更是苗族人的信仰,即便曾经师娘对他们有过天大的恩情,若想借来一用也是困难重重,恐怕就是师娘亲自来了,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事!”青谨幽幽一叹。 玉潇然眉头紧锁:“那怎么办?硬抢?” “南疆向来神秘而避世,就算天下一统时也没有人敢随意侵犯,你以为就凭我们三个,会有那个能耐?恐怕还没见到蛊王什么样,就被一些密密麻麻的小蛊虫咬死了!”青谨坚定地告诉玉潇然,此路,不通。 玉潇然略一扶额:“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是先找到苗族部落所在再说!”说罢,素手扬鞭,催促胯下马儿继续疾驰。 第五十五回 身在南疆寻无路 苗族长居深山密林之中,到了南疆,马儿便是寸步难行,几人只得弃马前行。 北牧应景的草木早已枯荣,南疆却依旧郁郁葱葱的一片,丝毫未有初冬的萧瑟,虽然葱隆,但却给人一种诡异森然的感觉。 想来,这也是他人不敢轻易涉足这一片神秘异域的原因之一了。 然在这翠绿密布的枝叶中,远处一袭随风摇曳的紫色衣袍格外夺目。 那人随意依树而靠,姿态懒散优雅,仿佛一抹迎风招展的紫罗兰,他一手环胸一手撑起轮廓分明的下巴,低首敛眸的姿势让他看起来愈发沉静迷人,刀削般的侧脸如玉般镂刻成震撼人心的曲线,他就那样慵懒斜靠,垂首沉思,未曾动过一丝一毫,却是一种无法让人忽视的存在。 玉潇然被这铺天盖地的风华和夺目的紫光撼得心神久久未能平静,她敛尽眸中异彩,缓缓举步而去:“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身着紫袍而又如此风华万千者,除却龙延拓,再也难寻他人。 那人似是才察觉到来人,微微抬首,微起的唇角溢出好听的声音:“咦,好巧啊!” 青谨和青慎齐齐翻了个白眼。 睁眼说瞎话,撒谎不脸红的人,除了师姐,就是面前这紫衣妖面的男子。 于是,南疆一行,便又多了一人。 越深入南疆,树木愈发葱郁,原本一路上也可熙熙攘攘见到异族的百姓,到了这里,便逐渐人迹罕至起来。 玉潇然不停抱怨:“谨,你到底知不知道苗族部在哪啊?怎么越走人烟越稀少啊?谁会在这鬼地方生存啊!阴森森的!” “我怎么知道!我只记得师娘说苗族部落位于南疆腹地,丛林深处,其他的一概不知!我才多大啊,你什么事情都问我,你还比我多吃三年饭呢!”青谨一边拨掉肩头的树枝,一边回道。 玉潇然立刻跳叫起来:“什……什么!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还敢带我来!” “拜托!是谁一出了事便二话不说拔脚就走的啊!您老人家什么时候给我这个说话的机会了!”青谨无奈斜眼,就知道师姐是个出了事就不认账的人! 玉潇然立刻哑口无言,耳朵耷拉了下来,靠着一言不发的青慎,蹙眉不语。 青谨靠了过来,用手指戳了戳玉潇然:“你还有个人呢!你准备一直拿他当空气啊!” 玉潇然余光瞥了一眼笑意盈盈的龙延拓,被葱郁枝叶阴影笼罩的紫袍依稀间仿佛有流光乍现,颀长的身形比这参天大树还要挺拔几分,尤其是那厮似笑非笑的戏谑的目光,状似有意无意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让自己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内心挣扎了良久,玉姑娘认为面子还是没有爹重要,气势汹汹走过去:“喂,太子殿下,您不会就这么只带着您这个人过来了吧?” 言下之意,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来了吧末世重生之龙帝最新章节! 那人浅笑的唇角愈发上扬,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自言自语道:“是有人在跟本太子说话吗?我怎么记得好像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啊,嗯,是的,一定不是在与我说话!” 言下之意,你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态度,这样大呼小叫的,本太子自动忽略。 “你……”玉潇然气结,看向一副爱莫能助鼻孔朝天样式的青谨和青慎,又偏首看向趾高气昂的某人,心下一狠,声音缓和了许多,“尊贵的太子殿下,请问您是否识路呢?如果您知道的话,还望您不吝赐教,小女子不胜感激!” 她话音刚落,抬头望天或者是望树的青谨和青慎齐齐打了个冷颤,就连雷打不动的龙延拓的紫袍也是不断荡漾生波,他略一整整衣袍,声音慵懒:“青谨小弟说得不错,南疆腹地,丛林深处,便是苗族部落所在!” “嗯?”玉潇然微微前倾,等着某人的下文。 “嗯?”龙延拓狭长双眸微微眯起,似是不解。 玉潇然一咬牙:“还有呢?” 龙延拓双手一摊:“没有了,还有什么?” 良久,多年来静谧古老的丛林里,迎来了第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怒吼声: “你竟然――不――知――道――” 方圆十里,鸟兽乱窜,树叶“莎莎”不停无静止之势。 罪魁祸首毫无所觉,一步步逼向龙延拓,眼中几欲喷火:“龙延拓,你耍我!” 始作俑者毫无所惧,笑盈盈看向玉潇然,眸底流光溢彩,声音满是无辜:“没有啊!我怎么敢!苗族部落确确实实是在那里啊!我说得是实话,所以我们只要继续深入,直至丛林最茂密的地方就可以了!” 青谨也一把拉过玉潇然:“师姐,他说得没错啊,你干嘛这个样子!” 玉潇然一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中滑过一丝懊恼之色,一把推开青谨,转身继续向丛林深处走去。 “师姐,小心!”青慎一声低呵,身形一闪,已率先出手,对着那飞射而来的黑团便是一掌。 掌风凌厉,那飞射而来的异物自是不敌,隐约间发出一声呜咽低鸣,撞在一旁的枝干上落了下来,竟然是一只巴掌大小的蜘蛛,它的身上,五颜六色的斑点密布,很是诡异,而那蜘蛛跌落之处,绿色的液体自它身上溢出,发出阵阵恶臭,液体也就势渗进泥土沾染树根。 而那棵沾染了绿色液体的参天大树,刹那间枝叶变黄簌簌而落,枝干开始枯萎,不一会儿便成了一支光秃秃的树干,再也找不出之前葱隆茂盛的锦绣来。 玉潇然面色一变,后退一步:“什么玩意儿,死了还这么毒!” 却只听青谨欢呼一声,随即颤颤巍巍蹲下身去观察良久,而后拿出一个瓶子,小心翼翼地去接那滴落的液体,神情激动,动作却有条不紊。 “不……不会吧!谨,这个也是宝?”对于青谨就地取材的习惯玉潇然见怪不怪,可这蜘蛛的血液一看便是有剧毒的,拿来有什么用! 青谨一边小心翼翼塞好瓶盖,一边欣喜地自言自语:“这南疆还真是个好地方啊菩提树之疯狂进化最新章节!随随便便就得了个宝贝!真后悔没有早些来!嘿嘿!” 玉潇然一巴掌拍醒正对着那绿色液体垂涎三尺的青谨:“问你呢,一个劲傻笑!” “这是花吻蛛,生于湿热之地,极为罕见,看这一只,最起码有上百年了,而且品种纯正,真是无价之宝啊!”青谨似乎心情很好,无心与师姐计较,而后幽幽一叹,“可惜了,这蛛身太毒,没法带,早知道把僻毒囊带来了!” 玉潇然鄙夷了一声:“你还怕毒?” “医道永无止境,很多东西前人都不曾涉及,还需要我们一点点摸索探究,师父给我们泡的药草,也不能说不是百毒不侵,但也只是针对一些普通毒药而言,除此之外,定然有异数存在,所以你千万不要以为自己百毒不侵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青谨面色沉重,一说起医理便凛然成了老大人一般滔滔不绝。 玉潇然虽心有不愤,但也不敢跟一个医狂叫板,心中也暗暗记住回头一定要问问哪些毒是对自己有害的,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 几人刚走没多远,便只听侧方树叶响起极为诡异的声音,随后青慎身形一闪,原先站立的地方,便立刻三把精致钲亮的小刀钉在了地上,连刀柄都快没入地面,可见力道之强。 随即头顶树干处“呼啦”作响,竟不知从何处落下来个少女来。 那少女十一二岁的模样,唇红齿白娇俏可人,一身精巧的异族装扮更衬得她娇美无暇,一双纤巧白皙的裸足轻巧地搭在树干上,浑身环配因她刚刚落定的动作未曾停息,“叮叮当当”作响,在这静谧无声的丛林中格外空灵悦耳不含杂质。 然这一切美妙,都终止于这少女眼中的肃杀与怒火。 她铜铃般的大眼睛里满是阴鸷,与她那张纤尘不染的稚嫩面庞十分不符,恶狠狠地盯着青慎,满是稚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愤怒的质问:“你为什么要杀我妹妹?” 玉潇然一愣,看向青慎:“你杀人家妹妹了?” 青谨满眼鄙夷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似乎极为同仇敌忾。 而一旁龙延拓,则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浅笑,一言不发,眼神迷离魅惑,仿佛是在琢磨着什么。 “我不杀老弱妇孺!”青慎面无表情瞥了一眼玉潇然,声音平淡。 玉潇然偏首道:“小妹妹,听到了没?我师弟不杀老弱妇孺,自然也就没杀你妹妹,你找错人了!” 青谨也看向那怒视青慎的少女:“小娃娃,别在这贪玩了,快回家去吧,这荒郊野岭的,危险!” “你说谁是小娃娃?”那异族少女一脸不善地盯着青谨,“再胡乱称呼,小心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给阿东!” 青谨毫无惧色:“阿东是谁,怎么还吃人的舌头?” “阿东就是阿东啊!”那少女一脸天真模样。 青谨翻了个白眼。 玉潇然眉目突然冷了下来:“小小年纪,竟如此狠毒,暗器伤人在先,此刻又要无故割了别人的舌头,跟谁学的?” “跟谁学的?我天生就是如此啊!”那少女一脸纯真模样,认真地回答玉潇然的话,而后怒视青慎,“你们不要岔开话题,总之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让他给我妹妹陪葬!” 那少女话音刚落,便不待他人答话,拿出一截白色的短笛,放入口中,发出独属于异族的乐曲声,悦耳却又诡异。 第五十六回 歪打正着目的地 下一刻,青谨面色一变:“遭了,这是……” 他话音刚落,四周突然传来树叶的“莎莎”声,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似要破空而来,片刻之间,几人便知道了这是什么。 漫天的马蜂。 “嗡嗡”声震耳欲聋。 不由分说地,向着玉潇然几人攻来。 “小心!这是毒蜂!不要被蛰到!”青谨惊呼一声,一边闪躲一边高声道,“这位小妹妹,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们没杀你妹妹!” 那少女恍若未闻,只一个劲地吹着短笛,声音愈发高昂,毒蜂的攻势也愈发凌厉。 “好,你既说我们杀了你妹妹,你倒是说说何时何地杀的?还有,你妹妹是谁?也省得叫我们不清不楚的!”玉潇然一边躲避毒蜂,一边看着那高处操纵毒蜂的少女,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这少女一看便是南疆之人,而自入南疆以来,青慎所杀的,只有…… 青谨也不是傻子,一边躲避一边不可思议道:“你妹妹该不会是那只花吻蛛吧!” “哼!还敢说你们没有杀,这下承认了吧!”那少女略一放开短笛,声音十分恼怒。 玉潇然顿时哭笑不得,心中哀嚎一声,只见这少女虽然出手狠毒,明媚的双眸中却是纤尘不染,想必本性并非如此,口上一松:“这位小姑娘,我们确实是杀了一只花吻蛛!可是我们不知道它是有主的,所谓不知者不罪,我们还是先打个商量吧!” 那少女果真听一脸好奇道:“怎么商量?”而后还不待玉潇然再次开口,她便摇了摇头,使得身上的环配愈发作响,面色一变:“不行!习梧姐姐说过,中原人多喜纷争,阴谋诡计不断,你们一定是想骗我!我才不上你们的当!” 玉潇然眼睁睁看这少女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脸惋惜之色。 那少女还未来得及进行再一次的攻击,只听不少脚步声由远及进,她拿着短笛的手微微一顿,脸上一副失望之色,似乎未曾尽兴。 玉潇然几人自然也听得这声音,与青谨对望了一眼,几人渐渐靠近,不多会,茂密的枝叶中便钻出几十条人影来。 他们齐齐向着枝干上的少女单手环胸躬身行礼:“见过族长!” 玉潇然几人一顿,族长?而后无奈苦笑,麻烦大了。 那少女灵巧一跃,便已经从高高树干上落地,收起短笛,四周毒蜂渐渐退却:“阿大,你来得正好,这几个人擅闯我族,又杀了阿花,你把他们都带回去,我要用他们的血来祭祀阿花!” 玉潇然一声苦笑,看向那怒目而视自己的少女,恭恭敬敬道:“敢问这位小姑娘,贵族是哪一族?” 那少女嘴巴一翘,声音傲慢带着几分怒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哼!阿大,你还不快把他们抓起来!” “这……”那领头的异服男子一脸为难之色,踌躇未定,声音迟疑,“大祭司说……” “哼!我是一族之长,我的话你敢不听,小心我罚你去祠堂!”那少女嘴巴一撅,极为不耐。 异服男子身躯一抖:“是,阿大领命!” 玉潇然给青谨和青慎使了个眼色,又看了一眼只笑不语的龙延拓,任由那些人将自己五花大绑起来四季锦最新章节。 那少女得意一笑,当先走去,还没走几步,复住了脚步,对着身侧的男子道:“今天的事,不许告诉习梧姐姐!” “是!”身后人似是无奈应了一声。 就这样,玉潇然几人连带着龙延拓统统做了阶下之囚。 玉潇然站在囚牢里,开始与看牢人套起了近乎。 “这位大哥,你们这是哪里啊?”玉潇然伸长了头,看着那站在不远处看守的男子。 南疆部族不止苗族一部,却以苗族部众最广而为尊,依附相存,所以只要是进了其他部族,苗族也就不远了。 男子却不为所动,看了眼玉潇然,未出声。 玉潇然挑了挑眉,想是这里的人都得了那少女的命令,清了清嗓子,她面对着青谨,声音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刚刚好可以让该听到的人听到:“弟弟,大哥对不起你啊!让你与大哥一起不明不白的送死,死了就算了,就连死在哪里都不知道,将来在九泉之下,我怎么有脸与爹娘相会啊!” “大哥!”青谨也不傻,立刻入戏,声音似有不忍,“男子汉大丈夫怎会惧死,能与大哥死在一起,小弟已无遗憾!” “弟弟,我的好弟弟……”玉潇然声音哽咽,似乎极为动容,背对着那男子的面上却是无限促狭。 这边却是不停用眼瞄那似有不忍的看守人,声音愈发凄凉:“大哥……” 龙延拓双手环胸,面色促狭,对这出戏看得津津有味。 青谨无力长叹,盯着那渗透进来的一缕斜阳,目不转睛。 不远处守卫偏首,无奈的声音中满是同情:“这里是南疆苗族!唉,要说你也倒霉,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煞星……噢不,族长,还杀了她最近的新宠,我说你们这些中原人,好端端来我们苗族做什么!老老实实待在你们中原不好吗?” 玉潇然面上一喜,与同样一脸喜色的青谨对望了一眼,抹一把“眼泪”,红红的眼睛看向那牢外上钩的男子:“族长?就是那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吗?那么年轻就做上了族长啊!真了不起,也是我等兄弟倒霉,怎么就偏偏惹了你们族长了?唉!” “我告诉你啊!”那男子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什么族长,那就是个小霸王,全族上上下下谁没被她捉弄过!如今人人见了她都绕着走!所以今日你们撞上了,只有自认倒霉了,除非……!” “除非什么?”玉潇然将头探上去,一脸好奇。 “没什么,没什么!”男子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再说。 玉潇然眼珠子一转:“族长不是能者居之吗?如果真照你所说的,她怎能治理好你们部族?” “族长确实是天赋异禀,只是尚且年幼!多亏了我们大祭司!”男子得意一笑,似乎极为敬重这位大祭司,开始侃侃而谈,“我们大祭司啊……咦,我给你们说这些做什么!我们族内的事,你们外人少打听!”他说到最后,面色一沉,话锋一转,十分警惕地瞪了玉潇然一眼。 玉潇然脑中灵光一闪:“你们大祭司,是不是叫做习梧?” “你怎么知道?”那男子目光一变,立刻伸头盯着玉潇然。 玉潇然不语。 那男子接着道:“莫非你们是大祭司请来的客人?看你们这打扮,也不像是坏人唐砖全文阅读!” 玉潇然接着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那男子奇怪地看了玉潇然一眼。 玉潇然似乎恍然大悟,神色突然哀戚不已:“抱歉,这位小哥,我失礼了!在下家中有位老父,受人算计中了蛊毒,在下听说南疆之人极擅蛊术,故来此寻求解救之法!” 那人面色一软:“倒是个孝子,唉,我阿爹阿娘死的早,我没来得及尽孝,我告诉你啊,你想解蛊毒,来这算是对了,只可惜……” “只可惜我没命回去!”玉潇然幽幽一叹,“我死了也就罢了,可是我父亲……” 那男子已经有了几分动容:“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族长向来最听大祭司的话……”那男子说到这里,便不再说话。 玉潇然知道,他已仁至义尽,她话锋一转:“听说,苗族有种能解百蛊的神蛊,是真的吗?” 她的目光,纯净、明亮、温软、期冀,让人不忍心去拒绝,。 那人毫不犹豫脱口而出:“那不是什么神蛊,那是大祭司的蛊王……坏了,我说太多了,要是族中人知道我跟你们这些外人说这么多,便麻烦了……不说了不说了,你们自求多福吧!”他说到一半,一边摇头一边走远,看来是不打算再次开口了。 玉潇然收回目光,与青谨对望,小声道:“看来,说什么也要见到大祭司了!” 青谨点了点头,面色沉重:“大祭司只在重大场合才出现,恐怕我们想见到她,并不容易!” 玉潇然眼珠又是一转:“那小丫头明日要拿我们做祭品,这难道不是大事吗?” 青谨恍然大悟:“只是,那丫头有意隐瞒,所以我们得想个方法让大祭司知道这件事!” “你有办法?”玉潇然怀疑地看了一眼青谨。 青谨鄙夷地回了一眼:“南疆有南疆的蛊术,可我的医术也不是一无是处!” 玉潇然立刻做惊恐状:“你要毒死人家?太狠毒了!” 青谨又做鄙夷状:“你以为我是青慎,还没见着人,就把人家妹妹给杀了!” 玉潇然撇撇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青慎,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又看了悠哉乐哉的龙延拓,斜了眼道:“太子殿下今日格外的沉默!” 并非她爱滋事,而是她觉得这不像是龙延拓的为人。 龙延拓眉眼一挑:“何以见得?” “以我对太子殿下的了解,您不像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玉潇然答得飞快。 “然儿如此了解我,我心甚慰!”龙延拓说得不咸不淡,眉眼间净是笑意。 玉潇然面色一赧,怒道:“我没心思跟你打情骂俏!” “那然儿什么时候有时间,本太子随时奉陪!”龙延拓答得巧妙。 玉潇然:“……” 唯小人与龙延拓难养也。 这一搅和,玉潇然俨然忘记了要质问龙延拓的问题,更是忽略了某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第五十七回 慈悲祭司怪族长 第二日,玉潇然几人被人带出囚牢,直至一处空旷宽阔的高台之地。 宽大的祭坛立于正中,上面镂刻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图形与文字,再细细看去,刹那间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四周整齐排列的火柱从入口处一直延伸至祭坛之上,古老而厚重的山石作为脚下铺垫,绵延数里。 玉潇然一行人被绑至高台已经准备好地十字架上,在场的之人寥寥无几,俨然大部分都是昨日在场的数十人。 不过,不要紧。 “族长到!”一声高昂的声音响起,随后一个娇小的身影便自人群之中徐徐走来。 自然便是玉潇然几人昨日见到的娇俏又蛮横的少女,那少女一脸得意与兴奋:“你们几个中原人,竟敢杀了阿花,今天,我就要拿你们的亡魂,来超度阿花的在天之灵!” “族长姑娘,我们不过是失手杀了您的花吻蛛,您也不至于让我们四个人都赔上性命吧!”青谨嘴角一撇,眼中无一丝惧怕。 那少女身侧的男子,正是那个叫阿大的,小声道:“是啊,族长,不能草菅人命啊,虽说他们是中原人,擅闯南疆,可这是大事,我们还是先跟大祭司商量一下再定夺吧!” 少女似乎有所说动,咬了咬鲜红的嘴唇,而后面色一狠,略一跺脚:“不行,他们中有人杀了阿花,我一定要为阿花报仇!” 旁边有人小声嘟囔:“阿花在你手里不照样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你说什么?”少女立刻怒目而视。 那人立刻垂首躬身:“没……没说什么……” 少女没听清楚,玉潇然几人倒是听得明白,对这少女族长的幼稚而又怪异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看着那少女自怀中缓缓掏出一物,赫然便是连青谨也避之不及的花吻蛛的尸体。 这少女竟是那样随意地放在手中,丝毫不在意它的毒性,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既是花吻蛛的主人,那便碰一碰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年轻的少女将花吻蛛的尸体放在祭坛中央,口中念念有词:“阿花,姐姐为你报仇了,你安息吧!” 而后她后退三步,神色肃穆:“点火!” 她话音刚落,只听不远处突然依稀传来嘈杂之声,少女面色一变,问道:“怎么回事?” “回族长,族人听说今天有祭祀,都来了!”一人急急忙忙跑来道。 “什么?”少女愤怒中有了一丝慌乱,责怪道,“不是说不让你们说出去的吗?” “族长息怒!我等兄弟的确是守口如瓶,真是不知道族人怎么知道的啊!”阿大站在一旁,眼中也是疑惑不解。 玉潇然与青谨相视一笑,想起昨晚神不知鬼不觉迷倒看守人,偷偷溜出去大肆散播明日祭祀的消息,如此一来,人尽皆知网游之如影随形全文阅读。 祭坛四周的人越多,那少女的面色愈是慌乱,人群中有人相问:“族长,何事需要如此盛大的祭祀之礼啊?” “是啊,怎么还是活人祭祀,多少年都没有过了……” …… 少女略一整了整面色,四下看了一眼,声音略显焦急:“这几个人无故来我部族,心怀不轨,又杀了我的阿花,我一定要用他们来祭奠阿花的在天之灵!” 人群先是一愣,看向少女的眼神里多出几分愤怒,苗族向来以族长为大,但却也是个平民为先的异族,百姓对族长的不满,纷纷在此刻表现了出来: “族长,这是草菅人命啊……这……” “是啊,身为一族之长,怎么能这样……太不像话了……” “族长,不如把大祭司找来商量一下……” “都住口!”那少女一声娇喝,场中立刻鸦雀无声,一脸不满地看着面目不善的少女,“是你们非要选我做族长的,如今我既做了族长,就应该我说了算!阿大,还不点火,把这几个人给我烧了!” “这……”阿大拿着火把踌躇不前,看了眼群情激奋的百姓,一脸为难之色。 “你不烧,我来!”少女急了,一把夺下阿大手中的火把,不顾阿大的阻拦,一副势必要杀了几人的表情。 少女眉目紧拧,在看到玉潇然几人投来的目光中身形一顿,眼中似划过不忍之色,却也随即咬了咬红唇,小声嘟囔道:“你们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杀了阿花,我我……反正我会去会超度你们的……你们走好!过了今天,我也就自由了!” 玉潇然听着这少女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隐约间竟升起一种对这少女的怜惜之意,她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这种感觉却愈发得清晰,她耍了耍脑袋,抛却杂思,看着步步逼近的少女,静静地等待着某个人的来临。 “瑜罗!”空灵而缥缈的声音自不远处徐徐递进,就像春风入户拂过罗帐般轻软,让人本有些烦躁如暴雨倾盆的心,顿时平静下来,又恍如有清灵悦耳的轻柔乐章,缓慢地在人的心头扩散。 少女拿着火把的手一顿,面上的戾气刹那间飞遁而去,面上表情变得委屈而又慌张,仿佛是一个做错事被父母发觉的孩子般低下头去,小声道:“习梧姐姐!” 她话音刚落,人群便悄然让开一条路来,本是愤愤不满的百姓不知何时早已换做了一副恭敬虔诚的神情,目光欣喜希冀,仿佛见到黎明的第一缕朝阳。 自远处盈盈走来的女子,一身苗族女子群装曳地,简单素雅,并不是绝世的姿容,却给人一种如九天仙女一般的出尘与高贵,她眉目素淡,隐约流转之间,是一种洞穿世故的慈悲,是的,慈悲。 这是一个满身慈悲的女子,她看所有人的眼神,都温情谴绻轻柔和睦,任何阴险不堪的世俗,在她眼中,似乎都无可遁形。 天生此女,仿佛就是为了慈悲他人一般。 她在万人瞩目中走来,仿佛步步生莲的救世主,她轻柔地抚上瑜罗的肩膀,语气轻柔,毫无嗔怪之意,却比之更加让人愧疚:“瑜罗,你又胡闹了!” 名为瑜罗的少女声音淡得仿佛天际云烟,又仿佛要诉尽万千委屈:“习梧姐姐,我……”她看着眉慈目善的女子,踌躇许久,低下头去,敛尽心中委屈:“对不起,我错了!” 年轻的大祭司幽幽一叹,转身看向祭坛,素手一挥,铁锁应声而落天神渡。 玉潇然揉了揉手腕,看着面前迎风而立的慈悲女子,竟隐约间升起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 习梧如水的目光自几人面上一一划过,面带歉意:“贵客远道而来,我族却有怠慢,还请见谅!” “是我等唐突冒犯,还请贵族海涵!”玉潇然回到。 习梧轻轻一笑,这笑,犹如新月微生,柔美谦和:“贵客初来乍到,还请移居客房,容我等接风洗尘!” 玉潇然微微颔首谢礼,跟随其后,心中却是在想着如何开口。 摒退左右,房中只剩下六人。 瑜罗居于主座,毫不在乎身侧四人看向习梧:“习梧姐姐,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们,为什么要请他们住在这里!” “瑜罗,不得无理!”习梧微微低首,而后一语惊人,“这位是北牧的公主殿下,这位是天行的太子殿下!” 龙延拓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自顾自地品着苗族的美酒。 玉潇然拿着酒盏的手一顿,而后微微一笑:“大祭司果然不同常人!” 习梧也轻轻一笑:“前几日习梧夜观天象,发现北方星鸾微动,便知有贵人相访,只是不知何日到访而已!” “习梧姐姐,我早看出这位他是女扮男装了,那这两个小家伙是谁啊?”瑜罗一指青谨和青慎,问道。 习梧眼波未动,笑了笑,看向玉潇然:“公主殿下和这两位小公子,是诸葛先生的弟子吧?” 玉潇然眉目一冷,与青谨和青慎对望了一眼,而后按捺下心绪,笑了笑,抚了抚面颊:“想是我们的易容,出卖了自己!” “玉凉夕前辈对我族有大恩,想来我们也是极有渊源了!”习梧仿佛是没有看到玉潇然三人的反应一般,依旧笑得轻柔,“一别近十年,不知两位前辈可好?” 玉潇然想起云游的师娘和常常为此跳脚的师父,嘴角不自觉扬起温暖的笑:“他们……算是很好吧!潇然向来是个爽快人,不喜拐弯抹角,但今日也并非挟功相来,但却有一事相求!还请大祭司通融!” “公主有事求于南疆,无非只是巫蛊了?敢问是何人中了蛊毒?”习梧看向玉潇然。 “我父皇!”玉潇然实话实说,既已来到此地,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青谨接着道:“所中蛊毒乃是附心蛊,已有两年之久!” 习梧的面色似有刹那间的一变,但仔细一瞧却依旧是那慈悲的样子,没有说话。 “胡说!附心蛊中养之法只有长老会的人才知道,中原怎么会有人中了附心蛊!”瑜罗倒是不满开口,看那样子,倒不像是骗人。 “瑜罗说得不错!”习梧缓缓开口,“附心蛊只有内族人有中养之法,普通民众是不知道的,你们是否有弄错的可能?” “不会错的!”青谨语气不善,极不喜欢有人怀疑自己的医术,“附心蛊进入人体,表面上虽不会让人有任何异常,但是会致使中蛊之人脉搏心率比常人快上些许,而且血液偏浓,味道偏甜,这都是附心蛊依附进人的身体侵入心脉导致的异象,成元帝中蛊已深,如果下蛊之人催蛊,倾刻间便毙命,无一丝转还的余地!” 青谨的话,玉潇然不是第一次听,然却一字一句犹如泰山般沉重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几乎要窒息。 第五十八回 夕阳纵逝却动人 余光将女子的神色收进眼底,龙延拓幽幽开口:“贵族巫蛊之术天下无双,附心蛊又出自贵族,多多少少也有逃脱不掉的嫌疑!” 玉潇然一愣,不解看向龙延拓。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这蛊是我们下的吗?”瑜罗皱着眉头,盯着龙延拓。 习梧却是不恼:“太子殿下这是说我们苗族有人有异心了?” “习梧姐姐,别听他胡说八道!”瑜罗撅着嘴巴但,“我们南疆远离中原,更加不会理会你们那些勾心斗角的土地之争,不可能!” 龙延拓拢了拢袖:“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有贪婪!多年前,你们南疆不也为了各族的主导之位你争我夺!” “你……”瑜罗眉毛横飞。 “你如今倒是终于肯为族人考虑了!”习梧拍了拍瑜罗的手,笑容里有了些许安慰,并示意她稍安勿躁。 瑜罗撅了嘴道:“我是不懂事,也不许别人污蔑我们族人!” 习梧偏首看了龙延拓一眼:“天行太子说得不错,有人的地方就有贪婪!就算此事与我们南疆无关,但众生平等,更何况北牧公主又亲临,我族自当尽力为之!只是附心蛊与普通蛊不同,养蛊之人给蛊虫所喂毒物不同,我等不知下蛊之人,也是有心无力!” 玉潇然心中一顿,再顾不得其他:“听闻南疆养有百蛊之王,可解天下蛊毒,不知可否……” “蛊王乃我族圣物,怎会……”瑜罗对玉潇然几人依旧心怀敌意,处处反驳,却说了一半,被习梧按捺了下去。 习梧沉吟片刻:“滋事体大,我与瑜罗做不得主,还需与长老会商议!” 玉潇然心中一喜,没有直接了当的拒绝,就说明有转还的余地,是好事!略一点头:“那是自然!” “各位就先在这里住下,容习梧与长老会商议之后再行定夺!习梧先行告辞!”习梧缓缓起身。 玉潇然赶忙出声:“大祭司且慢!并非潇然故意编排贵族之人,只是我等来此,是隐了行踪的,还请大祭司为我等隐瞒身份!潇然不胜感激!” “习梧明白!”习梧轻轻点了点头。 青谨看了眼瑜罗一眼:“大祭司自是个明白人,只是……” “各位放心,瑜罗虽年幼,但轻重缓急倒还分得清楚!”习梧立即会意。 瑜罗哼了一声,瞪了一眼青谨和青慎二人,跟在习梧身后走出门去。 “师姐,苗族圣物,怎会轻易外借于人,她怎么没有回绝?”待瑜罗和习梧走后,青谨疑惑道。 玉潇然低首沉吟:“我猜她也有事相求于我们!” “我们?”青谨皱了皱眉,“自古南疆与中原互不干涉,她有何事能求到我们?” 玉潇然摇了摇头:“不知道,静观其变吧!总之,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父皇!” 她复眯了眼看向龙延拓道:“太子殿下对苗族好像甚为熟悉!” 龙延拓唇角笑意不改,幽幽道:“多年前,我的确来过南疆,而且与大祭司,也算是旧识了!” 玉潇然心头一跳,怪不得总觉得这厮有些不对劲,原来是这样,撇了撇嘴道:“困了,我去休息了妖娆召唤师!”说完,也不管身后三人,转身向准备好的房间走去。 玉潇然一觉醒来,天已近了黄昏,却不见了青谨、青慎和龙延拓三人,心头略有诧异,不见了青谨和龙延拓也就算了,竟连青慎也不见了,一问门口的守卫才知,原来青慎竟是被族长叫去了。 她想起口口声声要为阿花报仇的瑜罗,心头跳了跳,唯恐生出什么事端,问了方向便匆匆赶去了。 南疆虽是山林腹地,但这苗族坐落之处倒也平坦,别具一格的竹楼和吊楼随处可见,竹林幽幽,溪水潺潺,四处族人或是涣洗或是劳作,一派欣欣和谐的静美之色。 想是这里少见中原人,玉潇然的一路遇到苗族人都得到了热情的招呼,十分好客的模样,使得她一阵感慨,若世人都如这般,那天下就算四分五裂,百姓也足以和泰安康。 只可惜,中原广大,人口众多,自然狼子野心的人也多。 这么一路沉醉于南疆静谧和谐的美妙里,玉潇然却在下一刻顿住了脚步。 远处相视笑颜的男女,犹如天地间一抹惊艳的云霞。 男子挺拔如山艳如霞光,女子婀娜如水淡如烟云。 山与水相契,云与霞相依。 看不尽的风景旖旎,道不尽的光华万千。 远处的倾城容色,刺痛了谁卑微的灵魂,又是谁,恍然未觉。 玉潇然第一次觉得,苗族的大祭司是个娇俏可人的女子,她眉若春水般淡然,眼如秋波般轻柔,姿态美如天边随风荡漾的烟云,她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她有一种慈悲的美,有一种令天地间所有人都仰慕的纯然之美,没有矫揉造作,完美的,无可挑剔。 而这种美,是凌厉、狡黠和粗犷的她所没有的,纵然她姿容绝世,此刻她却觉得,自己与这缥缈的云烟相比,她低进尘埃里。 她的脚步,也只是一顿,然那惊鸿一瞥,却成为了心中一幅绚烂夺目的丹青,随后她身影匆匆,仿佛是要逃离般远去。 “喂,你怎么不说话?”远远的,瑜罗不满的声音便传入玉潇然耳中,她身形一顿,双手环胸依靠在一株碗口粗的翠竹上,眉眼促狭地盯着那不远处正被某无良少女为难的青慎,并不着急上前,反而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不许走!”瑜罗一把拦住青慎去路,“喂,我是这里的族长,我没说让你走,你若是走了便是对我族不敬,到时候你们想借蛊王那更是难上加难!” 瑜罗年纪虽小,但到底聪慧过人,三言两语便把青慎唬住了。 青慎的停住身形,看了面色狡黠的瑜罗一眼,声音不愠不怒:“那你究竟想怎样?” “我说过了啊,你陪我玩,只要我高兴了,我就会让你走!”瑜罗一脸纯真的笑意。 “抱歉,我不会玩!”青慎稚嫩的面上依旧冰冷,声音也毫无温度。 “那你给我讲故事!”瑜罗毫不气馁。 “我也不会!”青慎虽然话少,却是极有耐心的,否则武学也不会高到如此境界。 瑜罗偏首沉思:“那你给我讲讲你们中原的风俗趣事!” “我自幼被师父养在谷中,并无什么趣事!”青慎答到。 “那你平日都做些什么呢?”瑜罗诧异道天神渡全文阅读。 青慎答得很简单:“习武!” “还有呢?” “没了!” “就这么简单?” “嗯!” “唉!”瑜罗未曾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却没有生气,反而叹息一声。 瑜罗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这一叹息本十分好笑,玉潇然却没来由地心头一跳。 青慎也有些奇怪,少有的开口:“做什么叹气?” “我以为我就很倒霉了,原来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瑜罗扬首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青慎,双眸明亮如冰晶,笑容里却有些无奈的东西,“我六岁就做上了族长,从那以后,族里的孩子再也不和我玩了!于是我便去捉各种各样的虫鱼鸟兽做伴,可是它们既不会说话也不会与我玩!我很后悔,那年长老会中我为什么要赌气将自己会巫蛊之事展现出来,以至于继爷爷之后,我不得不接替族长之位,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做这个破族长!” 青慎没有接话,他看着纯真的少女有些哀伤的眼神,他不会开口安慰人,他在少女眼中看到一种对自由的渴望,那种期冀让他平静的心勒得有些许疼痛,再不忍与之四目相对,他别开头移开目光。 这个动作,却让单纯的少女受到了伤害,误以为自己依旧是独立在洪水中孤立无援的异类,她晶亮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她移开身去:“你走吧,我不强求你陪我!还有,我知道你们都不能碰阿花,所以我不怪你杀了他!” 青慎身形一顿,他,微微侧身,看着背影单薄的少女,良久伸出手去,想给她一些温暖和安慰,却在距离那乌发一指之处,他又收回手去,眼中讳暗莫深,终是选择离去。 少女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对不起,祭坛上,我不是真想要你们的命,我只是不想做这个族长而已!” 她像个渴望自由的雄鹰,却被背上沉重的枷锁压抑得无法翱翔。 玉潇然垂首,眼中有同样黯淡的光芒,她看着瑜罗,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她们都渴望同样的东西,都有同样的期冀,却只能在原地接受宿命。 命运,如此相似。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她用极端的做法来博得大家的目光,或许她曾有许多次可以以恶名让族人罢掉她族长之位,却终究因为肩头的责任而只是任性发泄,她年少,但却不无知。 她需要有个朋友。 所以玉潇然毅然决然地走出去,满含笑意地看着少女身后的青慎:“慎,明明不忍心,却为什么非要离开呢!” 面对玉潇然的少女自然听得出玉潇然话中的意思,刹那间她眼中光华大盛,明若朝曦,灿烂不可方物,她转过身去,果在他冰冷的面庞上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怜惜与哀戚,她眉眼弯成一对弦月,唇边梨涡深陷,声音里净是掩不住的喜悦:“我就说嘛,你这个木头还是有些良心的!” “慎!不要惧怕去触碰某样东西,即使有一天它会如夕阳一般消逝,但却不曾错过最美的风景!”玉潇然眼中满是鼓励,她毫无戏谑之意地看着青慎,给他踏出碧遐谷那个小圈子的勇气和力量,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离去。 转过身的她,满脸欣慰,斜阳最后一抹余晖里,折射出她眼中莫明的光芒。 第五十九回 可知暗藏谁心意 她回到住处,看见院中悠闲品着苗族特有香茗的紫衣男子,举止优雅,面容妖冶,仿佛天地精心雕琢的美玉一般光芒万丈,她垂首敛眸,默默走向房去。 “不要惧怕去触碰某样东西,即使有一天它会如夕阳一般消逝,但却不曾错过最美的风景!”身后幽幽传来男子淡淡的声音,使她顿了脚步。 她收敛神色,未曾回首,声音冰冷:“太子殿下一贯有偷窥的嗜好!” 这冷漠彻骨的声音让身后闲淡的男子动作一顿,随即他揽袖大步走近女子面前,微微低首,声音有些诧异:“怎么了这是?” 玉潇然冷笑:“本宫以为太子殿下前来助我借来蛊王,本是心中感激不尽!却不料原来是本宫自以为是了!” “噢?何以见得?”龙延拓眼底深如浩海,唇间的笑意似有加深的迹象。 玉潇然又是一声冷笑,抿上双唇不愿再多说一句,绕过龙延拓向自己房间走去。 龙延拓眼光微闪,一把拉住女子纤细的皓腕,看着女子刚硬的侧脸,以及反常的表现,声音依旧,却毋庸置疑:“不说,就不许走!” “太子殿下还是放开,否则大祭司见了,恐就不好交代了!”玉潇然低首看了一眼抓着自己不放的修长的手指,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恼怒,想起方才这只手为那慈悲的女子拢过发髻,恨不得立刻耍开,只是她却努力克制自己,省得失态。 殊不知,此刻的她,又何尝不是失态。 “大祭司?交代?”龙延拓低声重复,忽然像是想起方才女子去过的地方,微微疑惑和担忧的眸色刹那间明艳犹如点亮的灯火,却也只是一瞬,神色依旧如初,闲闲收回手掌,拢了拢龙袖,余光收尽女子的神情,声音平静,“嗯,大祭司是知道你我身份的,拉拉扯扯的确不妥!” 他这后一句话,落入某人眼里却像是在掩饰什么一般,猛然松落的手腕突然间空荡荡的,让她的怒火愈加浓郁了几分,却依旧稳稳当当地克制,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太子殿下,声音冰冷:“太子殿下若是无事,本宫就先回房了!” “哎呀,这南疆真是个好地方,到处都是宝!”一声清脆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与院中人的冰冷迥然不同,尽是掩不住的欣喜雀跃,随即门口露出了青谨龇牙咧嘴的笑脸,他一边扯下背上的背篓一边看了眼微微侧首的玉潇然,丝毫没有发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师姐,你猜我找到了什么?嘿嘿,这南疆啊,没白来,我……哎,师姐,我还没说完呢……” 青谨兴高采烈的话说到一半,便有些诧异地看着头也不回向里走去的玉潇然,眼中疑惑不解。 玉潇然走到房门,停住脚步,猛然偏首看着手拿背篓衣服上还残留着泥土的青谨,声音里有些恨恨的感觉:“我就知道,你来这里是有目的的,根本就不是来帮我借蛊王救父皇!以后休要拿着帮我的幌子做事,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就该光明正大,整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呃……”满腔热情被这劈头盖脸的痛骂咂得面目全非的青谨,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嗑嗑吧吧道,“我……我有什么目的独家罪爱全文阅读!我怎么不是来陪你救你爹的!我怎么不光明正大了!我……我不就采点草药吗?至于发这么大火吗?我我欺负你……莫名其妙!哼!我采草药,采草药有错吗群殴!” 唇间笑意加深的龙延拓,同情地看了眼池鱼青谨,面对其投来的询问目光,耸了耸肩。 一脸委屈之色的青谨,看了眼被某人狠狠关上的房门,嘟嘟囔囔:“看来,我得研究一些治疗疯病的药……” 话还没说完,只听“咻”地一声,一道白色的物体从开了个缝隙的门中飞射而出,青谨眼明手快地闪躲开去,“啪”得一声与地面相击的清脆声音响起。 他就势看去,紫色的袍角下,被砸得粉碎的白玉茶碗惨不忍睹,而宠辱不惊的太子殿下,却好像没事人一般坐在原地静静地品一盏茶,悠然自得仿佛处于一片山水清幽的宁静之地,使得青谨钦佩之情油然而生,不愧是一国太子啊,茶碗崩于眼前而岿然不动,丝毫不受某人惊天的杀气所影响,这份胆识,这份气魄,天下少有啊! 两日后。 习梧和瑜罗再次来到玉潇然住所。 玉潇然按下微紧的心,看向习梧,声音客气疏远:“敢问大祭司,可商议出结果?” 习梧诧异于刹那间来自于面前女子身上的怒气,却待仔细一瞧之后,什么也没有,只做无事般点了点头。 玉潇然松了一口气,与青谨对望了一眼,等待着下文,既如此,那他们一定也有条件。 “不过……”习梧轻声道,“我族有三个条件!” 玉潇然眸中光华微敛,果然,却也是摆了笑容道:“大祭司请说,只要潇然做得到,必当竭尽全力!” 习梧笑得清甜:“既是对公主所提,那自是公主能办得到的!” “大祭司请说!”玉潇然正色道。 “第一,请公主签下契约书,今后如果中原大乱,各国征战,公主要保证不侵我南疆!”习梧一开口,便是重击。 玉潇然心头一跳,中原即将大乱,这大祭司不出南疆,倒是看得通透,她轻轻一笑:“潇然只是区区一个公主,又如何做得了一国的主!” “公主勿须多言,答应便可,若是不应,这是长老会提议,习梧也已尽力了!”习梧面色不变,似乎成竹在胸。 玉潇然也顾不得他想,连忙应到:“若是潇然他日有能力阻止北牧入侵南疆,那势必为之!” 习梧自怀中掏出事先准备的契约,递给玉潇然:“还请公主签下!” 玉潇然接过,打开来仔细看了一遍,接过习梧身侧婢女递来的笔,落下赫连捧月四字,又将手指咬破,按了手印。 习梧接过仔细看后收起,又道:“第二和第三个条件,习梧和瑜罗分别要一个人!公主先别急,并不是真的要,而是公主何日将蛊王送还,我族何时放人归去!” “谁?”玉潇然心中一紧,警惕道。 瑜罗看向玉潇然,笑得狡黠,一指一旁青慎:“我要他留下陪我!” 青慎脸色一僵,别开脸去。 青谨面色也是一变。 玉潇然问道:“还有呢?” 习梧慈善的目光如春风一般拂过一旁浅笑不语的紫袍男子,笑容加深:“天行太子殿下黑萌进化史最新章节!” 尽管玉潇然心中早已有所预料,但触及习梧看向龙延拓的目光之际还是直觉脱口而出:“不行!” 青谨眼睛一眯,要师弟你没答话,要太子怎么拒绝这么快! 龙延拓拨着水面茶叶的手微微一顿,未曾抬首,唇边笑意却好像有加深的迹象。 习梧如水的浅笑未变,偏首盯着玉潇然:“为什么?” “因为……因为太子殿下不是我北牧之人,与此事无关,潇然做不得主!”玉潇然语气一顿,随后正气凛然道。 “如若是为了借蛊救人,拓荣幸之至!”一直置身度外的龙延拓突然开口。 玉潇然语气一顿,杀人般目光投了过去,后者恍然未觉。 习梧将两人反应收尽眼底,笑了笑:“如此,甚好!公主觉得呢?” “有人想留在这里,我能说什么!”玉潇然没好气接道,“只是青慎……” “救人要紧!”青慎打断玉潇然的话。 玉潇然身形一顿,想起深中蛊毒却毫不知情的成元帝,生命犹如悬崖上的藤草,稍有不慎便会堕入地狱,低首沉默不语。 “慎……”青谨紧皱眉头,看了眼青慎,犹豫出声。 青慎面色依旧冰冷:“又不是永远待在这,救了人不就没事儿了!” 青谨正欲开口,玉潇然连忙出声扯住他的衣袖,不动声色使了个眼色。 “如此甚好!”习梧似乎极为满意,看了眼瑜罗。 瑜罗立刻会意,自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匣子,撅着嘴放到玉潇然面前:“喏,这就是蛊王!” 玉潇然眼波一转,未曾想这么容易便得手了,只隐约觉得有些人有些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是哪里,只道自己的多疑,打开了匣子,只见里面躺着一条棕色的肥软的蛊虫,肥胖的身子竟有些像缩小版的龙身,只是没有爪子,圆圆的脑袋上长两个几不可见的犄角,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匣子里的锦段上,十分可爱。 青谨凑上前去,喃喃道:“其身似龙,其角似鹿,其面如虎,错不了,错不了,就是它!就是它了!” 玉潇然听此,不疑有他,本就不怕这苗族作假,而且看习梧和瑜罗的表情,也不像是作假! 习梧轻轻一笑:“青谨公子医术高明,怕也不用习梧教公子怎么做了吧!” “自是不必,谨虽粗陋,这倒是晓得的!”青谨轻轻一哼,面上满是自信之色。 玉潇然起身道:“既如此,事不宜迟,救人要紧,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青谨一愣:“啊……” “啊什么啊,我担心永宁那边耽搁久有变,早去早回!”玉潇然眉目一挑。 习梧徐徐起身,也不挽留:“救人如救火,如此,习梧便不多做挽留了!” “大祭司客气!”玉潇然颔首,眼中狡黠之色瞬间闪过。 谁也未曾注意到,欣然留在南疆做客的太子殿下,厚重的羽睫下遮掩住的精光和喜悦…… 第六十回 一着不慎又入局 夜晚的南疆格外静谧,这里的人都遵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乐习俗,所到之处,净是一派和谐美好的夜色。 如此安宁的夜晚,却只有两道瘦小的身影正在鬼鬼祟祟的潜行,意欲破坏这里的宁静和谐。 只听其中一人小声道:“师姐,这样不好吧!出尔反尔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 “闭嘴!把人招来我们就死定了!”令一人低喝,而后似向谁解释一般道,“这……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他们趁火打劫了,那后两个条件我才不信是他们那什么长老会的人提的呢,肯定是那个习梧和瑜罗在捣鬼,再说了,他们是怕我不还蛊王,我救了父皇就立刻还回来,我要这什么破蛊做什么!” 这鬼鬼祟祟的俩人,赫然便是去而复返的玉潇然和青谨两人。 只听青谨嘟囔道:“不让我说你还一大堆废话!” “你嘟嘟囔囔什么呢?”玉潇然一边向前摸索去一边疑惑道,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啊,没……没什么!我是说那俩被我们打晕的人呢!”感受到师姐投来的灼灼目光。青谨立刻知趣改口。 玉潇然一摆手:“哎,担心他们做什么!我们不是把他们丢进一家的院子里了吗,放心吧,豺狼虎豹叼不走……” 两人一路摸索回事先所住的庭院小阁,青谨道:“人家又不傻,既拿了他们做人质,肯定都藏起来了!” “狗屁人质!”玉潇然不耐,“就那龙延拓,他自己若是不愿意,这天下能有几个地方困得住他!” 身侧跟屁虫连连点头:“也是,说不准人还在这!哎,师姐,快看,太子殿下房间有人!” “还是师姐我有先见……”玉潇然一边得意地笑着一边顺势看去,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看着那烛火跳动的竹窗眼中几欲喷火。 灯火通明的竹楼中,宽大的竹窗上倒映着两个交颈相拥的侧影,略显高大英挺的身影,发髻高束,衣袍宽大,显然不是苗族男子的装扮,而身侧那娇小的身影,虽隔着竹窗,单是一个侧影,便婀娜起伏迤逦,曼妙无比。 渐渐地,那两人相对而坐,竹窗上瞬间洒下了两人姣好的五官,那二人似在凝神相望,深情缱绻,丝毫不知春光已泄,又好像是这世界,或是眼中只有他们彼此般顾不得其他,五官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动作缓慢,却似乎又急不可耐地想要贴近彼此…… 只这一瞬,便可知屋内人如何深情切切,干柴烈火,一触即发,内心如火。 外面的人,却也有火美人纯良全文阅读。 怒火。 门外的偷窥的玉潇然浑身不可抑制地发抖,再也不看那两人一眼,手脚不受控制般向前冲去,对于身侧青谨大惊失色地呼喊闭目塞听,抽出腰间虹争一剑劈开禁闭的房门,同时怒喝一声:“住嘴!” 屋内的春光一片刹那间戛然而止,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惶恐的目光纷纷看向破门而入凶神恶煞的不速之客。 时间在刹那间静止。 良久,屋内的男子才反应过来,声音有些惶恐:“你……你是谁?来……来做什么!” 玉潇然目瞪口呆地看着屋内两个陌生的面孔,手持长剑一步步上前,怒火中烧的神色未来得及褪尽,对着那开口的男子质问:“你不是苗族人吗,怎么这身打扮?” 那男子紧紧护着怀中的苗族女子,看着面前的凶神,鼓足勇气道:“我……我见这几日做客的客人中,有人这般着装美如天神,我……我也效仿一下……不不行吗?” 玉潇然一窒,才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一身行头,眼中怒火渐渐熄灭,良久才道:“邯郸学步!你以为你穿上龙袍就是太子了!” 被点到的男子十分委屈,她怀中的女子却哆哆嗦嗦抬首:“不……不许说我阿屯,我……我喜欢就行了!” 玉潇然一顿,知道自己是气昏了头了,又转而道自己作甚如此生气,这是在干什么!丢下一句:“抱歉,打扰了!”便转身踏出房门。 她一转身,先是看到一片苦笑之色的青谨,而后身形一顿,一一看过院中面色不善的众人,心中一紧,干笑道:“各位好啊,啊哈哈……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笑容依旧慈善的大祭司习梧轻启红唇,也不揭穿:“公主殿下去而复返,是忘了什么东西吗?今日天色已晚,不适宜赶路,还是先行歇息吧!”说完,不待玉潇然答话,便牵着面带鄙夷之色的瑜罗出了门去,头也不回。 呆若木鸡的青谨,看了看四周,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动声色回了房去。 一时间,院中只剩下两人。 面带尴尬之色的玉潇然,和神色莫明笑得得意的龙延拓。 他笑意盈盈逼近有些慌张的女子,薄唇轻轻撞击犹如红帐随风摇曳:“劈人家房门作甚?嗯?” 他笑意盈盈轻柔地发问,与以往戏谑之言有所不同,犹如屋檐滴雨般美妙,又如珠帘碰撞般旖旎,又如春风拂面般缱绻,滴滴答答钻入她的耳间,又悉悉窣窣撕咬她的心扉。 她后退一步,眼神闪躲,给不出答案:“我……我……我以为……以为……” “你以为那人是我?嗯?”龙延拓眼中含笑,再近一步。 “嗯……啊……不……不是……我……我……”女子更加慌乱。 他誓不罢休:“那是什么?” “是……是……啊,谁!”玉潇然结结巴巴依旧找不出答案,而后面色一变,看向侧边不远处,声音凌厉。 龙延拓微微侧首,再一回头,已不见了佳人踪影,眼中浮现赞赏之色,唇边戏谑一笑,并不急着追赶,眼底光芒却异常坚定,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 玉潇然躲在不远处的竹林里,靠着竹竿抚了抚胸口,却不料耳际响起如鬼魅一般的声音:“三更半夜,然儿这么焦急,要去哪里?” 惊魂未定的某人,面色立刻大变,犹如惊弓之鸟般踏上穿云步又飞射而去,于是,南疆竹林各处开始鸟飞林乱四季锦全文阅读。 屋顶强,丛林里,溪涧边…… 气喘吁吁的某人全身乏力,身心俱疲,抱着竹竿几乎瘫软下去。 身后的男子却神采奕奕目光灼灼犹如猎物的虎狼,眼明手快地一把接住下滑的女子,顺势搂进怀中,轻轻笑道:“累了吧,累了歇歇,接着再跑!我,随时奉陪!” “你……你……”玉潇然一边喘着气一边翻白眼,用尽力气去推开怀抱自己的男子,却换来更加紧凑的相依,她放弃挣扎,入眼的是一片紫色旖旎,她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身侧的温热和清香的宁静。 并非第一次靠在这里,此刻她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彷徨、无措、窃喜、恐慌…… 玉潇然平复呼吸,欲要挣扎而出,耳际却传来男子温热的声音:“明明对我动了情,为什么不承认?” 她浑身一顿,怒道:“胡说!我……我没有!” 似是看穿了女子的心事,龙延拓声音突然放缓,带着一种浓重的蛊惑:“你既然能劝说青慎,为何你自己不能接受这个道理?况且,我不是夕阳,我是永不磨灭的明珠,足以照亮你的一生!” 自大轻狂的声音落入玉潇然耳中,犹如三月春阳一般渐渐消融冰雪般的心脏,她犹豫、疑惑、迷茫,而后喃喃道:“是吗?” “当然!”太子殿下肯定答到。 怀中女子得到肯定答案,似是稳定下来,自宽阔的怀中慢慢起身,一脸半信半疑的迷茫之色,抬首仔细打量着面容笃定的男子,他狭长的剑眉入鬓,邪魅的双眸亮如星辰,如水的眸中波光涟滟,一片想让人沉入不可自拔的迤逦秀色,鬼斧神工般雕琢而成的精致鼻梁,迷人的薄唇微微张合,红帐轻启之间,隐约乍现内藏的白玉珍珠,整齐的排列着,棱角分明的面庞此刻充满了柔和之色,不禁想让人亲近万分。 她眉目渐渐清明,面若桃花,黑瞳如浸入秋水之中的美玉,娇俏粉红的鼻端隐约间竟然有种别具一格的刚毅之美,微启的红唇比四月里怒放的牡丹还要艳丽,她卸去防备褪去凌厉狡黠,俨然一个娇俏的邻家少女模样,尽管此刻她一身男装假面以对,但落入男子的眼中,自然是透过一切伪装看进她纯净无暇的灵魂深处,美得动人,也分外撩心。 玉潇然看着面容渐渐松懈的男子,只觉自己快要掉入那深如寒潭的双眸之中,悄悄掐了把大腿令自己清醒几分,一把推开面前男子,怒目而视:“所以今日是你设下陷阱故意诓我?” 龙延拓轻轻一笑道:“如果你不回来,我又如何诓得了你!” 她面色一红,而后撇嘴道:“我……我回来是要带走青慎的!” “那我呢?”他也不恼,轻轻一笑,凑上前去。 “你?”玉潇然一个冷笑,后退一步,“你就好好地在此叙叙旧情,与佳人相约,岂不更妙!” “呵呵……”他一阵失笑,看向故意刹那间做冷神色的女子,媚眼中无尽宠溺,只觉得女子这样的模样表情他十分受用。 玉潇然看着龙延拓愈加深刻明显的笑意,却愈加恼火:“笑什么笑!” 他笑容持续许久,方缓缓开口:“习梧,是我的姐姐!” “我管她是……你说什么?你……你姐姐?”玉潇然怒火刹那间熄灭,转为愕然,“怎……怎么可能,天行的公主,怎……怎么可能是南疆的大祭司?” 第六十一回 一吻深情定卿心 “她不是天行公主,她与我,只是一母同胞而已!”龙延拓抚了抚衣袖,负手而立,目光微敛,“我的母后在遇见父皇之前,是苗族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大祭司,后来被迫嫁给了族人,生下了习梧,再后来她就不甘命运,逃出了南疆,遇见了我父皇,两人相识相爱,父皇封其为后,尊宠无限,两人一度被传为天行佳话,只是在我三岁之际,父皇却突然性情大变,对母后置之不理,不多久,母后便郁郁而终了!” 他说出一段不为人知的密事,语气平静仿佛与自己无关,玉潇然却觉得,他的心必定是沉痛的,他看上去坚不可摧,实则内里必然也是脆弱的吧,以至于他需要用强大的外表来垒筑一道防线,她思及此,内心突然没来由的隐隐作痛。 她突然为他们十年前的相遇感到因为,她欣喜自己在他无助脆弱之际给了他微弱的温暖和期冀,她缓缓伸出手去,颤颤巍巍有些犹豫地去触碰他一只垂在身侧的如玉的手指,想去触碰他的灵魂,再次给他无声的力量和安慰。 然她终是犹豫了,退却了。 男子却在她萌生退意之际一把握住那盈盈素手,只觉触手温软,瞬间焐热了自己有些凉薄的心。 被捉住的女子有些惊慌,须庾间反射般欲抽回手去,却在抬首的瞬间触碰到男子满是期冀和掩藏悲伤的双眸,身体的某个地方也随之软了下去,任之将自己的手握在宽厚的掌心中,犹豫问道:“你父皇怎么突然……” “后来我才知道,父皇母后如此恩爱,是因为母后给父皇下了蛊!”他嘴角一撇,似在苦笑,“后来事发,父皇大怒,意欲废掉母后,却碍着我的面上终是作罢,但从此以后便大肆充盈后宫,对我和母后再无过问!” 玉潇然垂首默然,他的母亲,爱得太过痴狂,却不知,强求得来的爱情,终究是没有什么结果的,以至于受苦的人,落到了她的孩子身上,龙延拓后来流落在外,多多少少应该与此脱不开干系。 她知道,他将如此不可告知天下的密事毫无保留的告诉她,并不是想要自己同情她,而是因为,他相信她。 她却不知怎样开口安慰他,只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与之十指紧扣,转开了话题道:“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是早些离去的好,我担心父皇的身体……” “然儿!”龙延拓突兀打断龙延拓的话,声音有些不忍,“难道你没发现蛊王没有睁开眼睛吗?” “它不是睡着……”玉潇然随意回道,而后豁然抬首,眼中有莫名的东西在渐渐扩展,手上的力道加重,声音有些颤抖,“有……有什么什么问题吗?” “它已经沉睡了半年之久!”龙延拓低首,看着玉潇然。 “什么?怎么……怎么会!”玉潇然一怔,恍然大悟,怪不得这蛊王借得如此轻而易举,原来还有如此乾坤,怒道,“习梧诓我,我去找她!” 他一扯怒火满身的女子,止住去势:“苗族的大祭司,从来都活不过二十三岁,而她,正当此时!” 她的身形一顿,想起那个眉目慈悲的女子,似是不可置信,但却知道龙延拓不会骗他,刹那间有些慌乱无措:“怎……怎么会……” “不过,她说,要唤醒蛊王,只有一个办法,便是进入南疆禁地,雪山,找到冰域中的五彩雪蛤,取其血液喂养方可!”龙延拓继续道。 慌乱的女子刹那间眼中又升起希望:“禁地?雪山?” “嗯,既是禁地,南疆之人自然不可进入,外人不受族规限制我曾经爱你如生命!”他笑道。 玉潇然眉目一凛,刹那间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回归:“别说去得,就算去不得,我也要去!” 龙延拓轻轻一笑,抬起另一只手抚摸女子凌厉的眉眼:“你啊……听我把话说完!雪山寒气并非普通冻寒,内力不可阻,而我们四人之中,只有青慎所练的至阳武功可抵御,今日你走得时候,他也同时出发了!” 玉潇然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未曾见到他,原来是去了雪山,但因为当时还未来得及出声询问便被这厮步步紧逼到这里了,这样一想,她便有些微赧:“这样说来,是我错怪大祭司了!” “你说呢!”龙延拓又是一笑。 玉潇然怒视之:“还不都怪你,故弄玄虚,说话总是说一半!” “好好,我的错我的错!”龙延拓无奈“认错”,眼神戏谑,“为了惩罚我有错,那我……” “你怎么样?”玉潇然侧目,却发现面前越来越近的容颜,忽然间就乱了神,恍然间只觉唇上一热,早已平复下去的面容刹那间又如烟花般轰然炸开,璀璨夺目,一把推开凑进的男子,“这是惩罚?” 被推开的龙延拓丝毫不掩失望之色,却没有再次倾身而上的打算,笑道:“定情之吻!” 玉潇然耳际一热,不自然拢了拢发丝,打了个呵欠转身:“懒得理你,困了!”说罢,不待身后人回话,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身后盈盈而立的男子满面笑意,眼光未离女子消失的方向,仔细看去,就连眉眼也散开了几分,与以往妖媚的讥诮的浅笑有所不同,这样的笑,让他看起来容颜更加绝于世俗,刹那间这天地间所有的光华和美好散尽,只剩下这暖如朝晖的绝美笑颜。 今晚的他,欣喜、真切且圆满。 今晚的她,虽依旧未曾敞开心扉,但对于他,足矣。 人,有时候需要狠一把,有时候,却逼不得,一如,此刻的她。 看似坚韧,其实,脆弱不堪。 她心中的魔障,他会等着她,一步步走出,走向他。 玉潇然一大早,便听见门外吵吵闹闹,不耐起身开门,恰好遇见对面正含笑而立的龙延拓,立刻收回目光,看向同时正打开房门的青谨:“外面怎么回事?” 青谨睡眼朦胧,耸了耸肩,表示不知。 走出门去,只见平日里极有规律劳作的苗族人都纷纷向着一个方向跑去,玉潇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伸手拦截了一个路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大祭司,大祭司出事了!”那人一脸愁容,一把挣开,“这事你们外族人不该问,唉,你别拉我了,我得赶紧去看看!” 玉潇然心头一跳,还未来得及看向龙延拓,只听他丢下一句:“我去看看!”便大步向人群涌动的方向走去,背影在熙攘的人群中挺拔醒目,但却,孤独落寞。 新起的朝阳自他前方打下阴影,落在玉潇然脚下,毫无温度,她看向那姿态优雅却掩饰不住焦急的身影,只觉得心脏的地方有些生疼,昨日他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其实他心底,也是在乎的吧! 习梧,是他母后的延续,是他在亲情上的最后一丝寄托。 纵然他天纵英才,容华绝世,但他终究只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已。 玉潇然抬脚跟上:“大祭司对我有恩,我不能不闻不问超能高手在校园!” 龙延拓脚步一顿之后继续前行,她的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身侧的男子,他微微紧绷的面部线条在渐渐放缓,朝阳为其镀上一层金色的光环,美不胜收。 大祭司住所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了起来,所有人都面色沉重,眼睛红肿,泣不成声,使得玉潇然不禁动容,看来习梧在南疆人心中的地位不低。 三人的到来让苗族人都面面相觑,却从里面出来一人走来,恭敬道:“中原的三位贵客,长老们有请!” 虽然大家不说,但个个心里清楚,大祭司已在弥留之际,不然长老会的人也不会齐聚一堂面色沉重,眼见三人进来,居于正座的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起身相迎:“几位便是中原来的贵客吧!” 龙延拓默然不语,玉潇然客气道:“大长老客气,在下赫连氏!不知长老们让我等进来,这是……” 既然借来蛊王,那么长老会的人也必定知道自己身份,自不必有所隐瞒。 大长老面色慎重:“三位,大祭司有请!请随我来!” 大长老将几人引至一方竹阁,停住脚步:“大祭司就在里面,老朽就不进去了!” 玉潇然微微颔首:“多谢!” 三人推门而入,向床塌之上看去,身影齐齐一顿。 这……这是大祭司。 如果不是瑜罗在塌边嘤嘤哭泣:“习梧姐姐,你……你不要丢下瑜罗,瑜罗一个人……一个人怕……呜呜……” 那这满头银丝,眉眼沧桑,面容苍老的老人,谁会相信,是那个眉目慈悲,面容清丽的如烟女子。 短短几日,红颜不再,姿容已老。 只是,眉眼依旧慈悲轻柔。 声音已虚弱苍老如残钟:“瑜罗,不要怕,你要学会长大,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是吗?乖,不哭,你是一族之长,你身上背负着整个苗族地使命,以后姐姐不能再帮你了,你要坚强起来,知道吗?” 瑜罗瘦小的身影颤抖不止,良久才重重点头:“瑜罗,知道了!” 习梧缓缓转头,苍白的笑容带起了唇角的细纹,声音仿佛已经等待了一生般沧桑:“你们来了!” “怎……怎么会……这样?”玉潇然震惊得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看着满头白发的习梧,一副不可置信之色。 身侧龙延拓声音平静,幽幽道:“我母后去的时候,也是这翻模样!” “为什么?”她喃喃道,她知道她大限将至,却未曾想过,红颜如此易老,二十三岁啊,即便身死,也该如春花一般凄美凋谢,如秋月一般渐渐消融,而不是,以如此残忍的模样,作为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本该如花一般盛放的年华。 “南疆大祭司,自小便通阴阳晓占卜,不仅如此,南疆以巫蛊闻名,养蛊十分凶险,大祭司便担负着随时解蛊的使命,妄肆窥视天机,逆天而行,这便是代价!”龙延拓接道,“半年前,蛊王正是因为吸去了大祭司身上太多的蛊毒,才沉睡了过去,为此,也延续了大祭司半年的阳寿!” 玉潇然苦笑,脱口而出:“既如此,不如不养蛊不窥天道,为什么偏偏有一个人,注定是要为了众生命运而生,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路!” 第六十二回 可怜总是生无奈 “公主殿下对南疆知之甚少,自是不明白巫蛊对于南疆人的意义!”习梧看着满脸不满之色的玉潇然,“纵然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路要走,但却始终有逃不过的宿命与责任,比如公主和太子,现在不正如此吗?” 玉潇然一愣之后便是身心震惊,是的,她的确如此,她不喜欢宫廷,不喜欢朝野,不喜欢尔虞我诈,但她却不得不身在其中,习梧如此聪慧,一眼便看穿了自己,不,或许是因为,她们,都一样。 所以,才如此通透。 就如她第一次见到瑜罗过激的言行,便心生莫名的怜惜之意一般。 怕是他们都如此通透,只有她却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十六岁之前,她读史记,看兵书,查野史,她不屑那些勾心斗角步步为营,她对大师兄说做人一定要做得自在,活得轻松,活得这么累,还不如早早去地狱。 殊不知,许多人,连死得权利,都没有。 也未料,世事无常,非我所愿,万千事总会有不得已而为之。 她从这一刻知道,那个在碧遐谷日日胡闹不知天高地厚的玉潇然死了,死在了机关算尽的朝野,死在了战火弥漫的沙场,死在了假仁假义的深宫。 如今的她,满手鲜血,满腹诡计,多少次深夜,她无比厌恶自己,却不得咬了咬牙日复一日的坚持下去,只因为,她逃不掉宿命。 她的肩上,突然多了一双手,修长美丽却又坚定有力,耳际传来男子一字一顿的声音:“人生苦短,只求无愧于心!” 她抬首笑了笑:“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就倒下去!”她知道,他在安慰她,但她,虽明白这个道理,却因这句话,心中却有丝丝暖意久久萦绕不去。 习梧看向眉目清朗的女子,笑了笑:“公主殿下心定志坚,习梧万分钦佩!习梧所剩时间不多,也不多做拐弯抹角了,今日请你们过来,是有事相求!” 玉潇然一愣,随即由衷道:“大祭司有恩于我,若有吩咐,但说无妨,只要潇然能够做到,必定全力以赴!” “公主客气了!习梧不敢居功,!蛊王一事乃是与公主妥商有议在先,你我,互不相欠罢了!这次,是习梧的恳求,只是,习梧大限将至,此等恩情,唯有来生再还了!”习梧的声音愈加苍老。 玉潇然知道她时间不多,不再接话,却是知道习梧过谦,在蛊王之事上,她的确占了便宜,习梧给自己的是苗族的至宝,尽管固网已经沉睡,她却也毫无保留地让青慎去了雪山取雪蛤之血,而自己呢,给他们的,终究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而已。 天下再难寻如此慈善大悲的无私女子,不挟恩求报,却为苍生玩转香江。 习梧复看向龙延拓,却不待她开口,便只听盈盈而立面目复杂的男子道:“母后生前常说她愧对一人,给了她生命却没有给她应有的母爱,便将若有慈爱都倾力付在我身上,这份债,我迟早都是要替她还的,你有什么,就说吧!” 她听着近乎平静的声音,竟眼角涩涩地流下泪来,刻满风霜地笑容里有掩不尽的欣喜与安慰,苍老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她还记得我?” “你是她的女儿,又怎会不记得!”龙延拓垂首,笑了笑,轻轻答道。 “我知道这些,就够了!”她的声音令人心疼,“我从未怨怪过她,这下好了,待到了阴槽地府,我便可以与她相聚了,真好,真好!” 玉潇然一顿,眼泪几乎欲夺眶而出,她突然间觉得自己是如此卑鄙粗陋,习梧如此,却从未怨怪过她的母亲,反而为她惦记着自己而无限欣喜,而她,父皇因为无奈而错失自己与娘亲,她便怨怪他十六年未曾尽到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她与面前仁善慈悲的女子相比,果然是低进了尘埃里。 习梧的声音打断玉潇然的思绪:“我生无憾事,唯有瑜罗我最放心不下!她虽聪慧,却性子单纯,族人又与她多有误会,所以,我希望在我死后,你们能帮助她在族内建立威信,新的大祭司很快就要出世了,南疆其余各部一定会借机在大祭司甄选上大作文章,届时南疆一定会事端不止,瑜罗年幼,身单力薄,恐怕一人无法应对,族长的稳固和大祭司之位又是一族之根本,本是南疆之人哪部做大祭司都无甚关系,只要是真心造福民众便可!只是其中牵扯了南疆的一些千年前的密事,致使大祭司转世之人必为苗族人不可,否则南疆必遭天谴!但七部之人并不知晓,一心对历届大祭司出身苗族十分不满,所以意欲生事!故而,习梧才有此一求!” 对于大祭司的甄选,玉潇然还是知道一些的,大祭司圆寂之日七日内,在南疆之内所有降生的婴儿中寻找大祭司的转世,也就是由各族长老会以南疆秘法考察出最有灵力的婴儿,只因苗族向来强大,所以每届大祭司皆是本族之人,这也是苗族长久居于南疆主导之位的根本所在。 想是因为大祭司之事,各族没少斗心眼。 而习梧的大祭司之位,本就是个特例,上届大祭司也就是龙延拓的生母无故失踪,也不知长老会用了什么办法让习梧坐上了大祭司之位,这习梧但也未曾辜负长老会所托,聪明才智绝不下于其母,也就让其余各族无可挑剔,如今眼见其大限将至,各族显然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但却不知,这其中到底有何密事,为何大祭司不是苗族之人便会遭到天谴,但看习梧这语气也不像是危言耸听,只是既是密事,自不会让外人知晓。 龙延拓说得不错,有人的地方就有贪婪,尽管南疆民风朴实,但也掩盖不了其争强好胜的野心与私欲。 如果所料不错,南疆各部的人,今日便会抵达苗族。 瑜罗哽咽道:“习梧姐姐……我……” “瑜罗,姐姐相信公主和太子都是可托付之人,所以你不要害怕,勇敢起来,好吗?姐姐也知道,你并非是个任性的人,只是以后姐姐无法帮你了,所以你以后做事要仔细思量之后,再行定夺!”习梧声音愈加虚弱了。 “瑜罗知道,知道……”瑜罗的声音虽然哽咽,却也充满了坚定,小小年纪,身上担子何止千斤,想必她以前是因为太过依赖习梧,又极度厌恶强加于她身上的使命才如此。 失去了老鹰保护的雏儿,未必不能独自翱翔。 玉潇然重重点了点头:“大祭司放心,潇然必定竭尽所能地助族长稳固她的地位!” “习梧相信公主殿下飘渺之乾坤诀最新章节!如此,我也可安心去了!”她偏首笑道,声音轻如蚊蝇,又满目和善看向久立不动的挺拔男子,“母亲,她美吗?” 玉潇然偏首,看向依旧浅笑,却看不清眼底深色的龙延拓,只见他近床塌一步,微微俯身,轮廓分明的薄唇轻启,声音飘渺空旷:“人都说,我与母亲,有七分相似!” 习梧眯起眼睛,微微抬首,似要仔细看清他的模样,却因为这个力气太过吃力而支持不了许久,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喃喃声断,瑜罗一声凄鸣:“习梧姐姐!” 萦绕在眼底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玉潇然闭上眼睛,不忍去看那再无起伏的被褥,但愿来生清浅,心神无忧。 逝者已矣,生者可安? 外面丧钟“当”得一声响起,经久不息,送迎一代鞠躬尽瘁的大祭司芳魂远去。 外面婢女推门而入,语气恭敬却悲伤:“请各位前去大唐,奴婢要为大祭司梳洗换衣!” 瑜罗抓着习梧枯萎的手不放,玉潇然躬身伏在其耳际:“难道你想让大祭司连往生都不安心吗?” 瘦小的身躯微微颤抖,她抓着习梧的手收紧又放松,如此反复多次,最终选择了放下,抹了把眼泪,莫不做声走出,未曾回头。 玉潇然与一直未曾开口的青谨对望了一眼,默默跟在其身后。 大长老自回廊一侧走来,对着几人行了个礼:“想必贵客定受了大祭司所托,老朽便不多做絮叨了,请受老朽一拜!” 玉潇然眼明手快相扶,眉头轻皱:“大长老如此大礼,我等当不起!大长老面色如此沉重,是出了什么事了?” “实不相瞒,南疆七部各族已经到了大堂了!”大长老白眉紧皱,“这是大事,各族族长必须在场,此次我苗族情况特殊,七部必定步步紧逼!” 玉潇然了然,七部定会欺负瑜罗年幼,她双手扶上瑜罗瘦削的肩,低首盯着瑜罗:“怕吗?” 摇了摇头,瑜罗转过身,步伐坚定,声音稚嫩却洪亮:“大爷爷,我们走吧!” 大长老一愣,看着不似以往的瑜罗:“这是……” “人都会长大的!”玉潇然欣慰一笑。 大长老随即了然,也欣慰一笑,而后犹豫道:“只是南疆之事向来不喜外族人插手,所以……” “大长老放心,我们不跟去就是了!”玉潇然了然。 大长老面带愧色:“如此,便委屈贵客了,请到阁楼休息片刻!” 玉潇然颔首,跟着大长老身后一年轻人身后,身侧龙延拓突然开口叫住大长老:“不知贵族近日有几位妇人将要临盆?” 她一顿,随即明白了龙延拓的意思,心中却愈发苍凉。 大长老一顿,转过身来,面露疑惑:“四人,怎么了?” “大哥哥的意思是让大爷爷派人保护她们!”瑜罗目光晶亮,看着大长老。 大长老恍然大悟:“对对对,老朽这就吩咐下去!” 看向瑜罗赞赏一笑,玉潇然心宽了些许,习梧的离去,却让这个总是胡作非为的少女,瞬间成长了些许。 第六十三回 鲜花不敌荆藤美 玉潇然三人所去的阁楼,恰好将大堂之上的情景一览无余。 瑜罗居于主座,稚嫩的面容上一片肃然之色,唇线紧抿,玉潇然看着大堂中面色各异的南疆各部来人,鄙夷、不屑、气势汹汹,她眼中渐渐有了担忧之色。 “既放手让她过去,就应该相信她!”龙延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依旧临窗而站,看着人群中那瘦小的身影:“可她只有十一岁!” “现实,与年龄无关!”他的声音坚定、果决。 玉潇然缓缓转身,垂首看着悠然坐在长椅上的男子,一室青竹衬得她的紫袍微暗,却显得他的肤色愈发白皙如玉,她垂首敛眸,暗自叹息,他是在说他自己吧,五岁孤身流落在外,十一岁才得回皇宫,其中多少苦难,只有他自己知道。 瑜罗,确实比他好很多。 单见其在丛林中露出的那一手,便知她不简单。 龙延拓见玉潇然不说话,起身走到窗台旁,轻笑一声:“这瑜罗,倒是有几分你的作风!” 她微微转身,目中光芒略显诧异之色,随即也笑了笑:“这个大个子倒是有的受了!” “这下,你还担心什么!”龙延拓轻笑,斜眼看了玉潇然一眼。 “谁担心了!”玉潇然嘴角一撇,眼睛却不离大堂。 他唇边笑意更深,向来知道她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也不拆穿,与她并肩而立。 青谨坐在另一侧,看着背对着自己一高一低的两个背影,耳边时不时传来两人对大堂之中情景的鄙夷、不屑或是赞赏的交谈,他恍然间有种错觉,只觉他们落在窗棂的阳光之后的阴影,高贵、优雅、遥不可及。 他们居高临下,睥睨、果决、怜悯,仿佛以天下为盘,众生为棋,挑动一盘运筹帷幄的棋局。 “年幼也不是件坏事!”玉潇然声音里有掩不住的笑意,“尽管知道是瑜罗暗中动了手,这些人也只能痴了哑巴亏,栽在一个十一岁孩子的手上,就算有脸说得出口,那也会被大长老以瑜罗年幼之名不了了之,哼哼,瑜罗,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南疆各部也不简单!”龙延拓幽幽接道,缓缓转身坐到原来的位置上。 她眉眼闪过讥诮,也收回目光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之后笑着道:“不管怎样,瑜罗今日已经完胜!外敌不足为虑,重要的是族人对瑜罗……” 他掀了掀眼皮,带起羽睫的一阵清淡的涟漪,而后唇角又翘起促狭的笑意,未再开口,似在沉思。 按照南疆习俗,大祭司的遗体要放入祠堂三日后,方能入葬。 大堂中凌厉的少女,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脆弱得仿佛一块儿琉璃玉王爷,你节操掉了全文阅读。 玉潇然蹲下渗,抚上那有些颤抖的少女,欣慰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疼惜:“今日,你做得很好!” “可是,习梧姐姐再也看不到了!”她的声音颤抖哽咽。 “谁说的!”玉潇然轻轻一笑。 瑜罗猛然抬首,刹那间眼中光华无限,灿若朝阳,满面希冀地看着她。 她被这希冀的眼神看得内心酸涩无比,但面色依旧,她道:“大祭司是你们南疆的神,是神必然有魂魄的,她就在天上看着你呢!” “真的吗?” 她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像习梧那样慈悲为怀的女子,魂魄一定会升天的!” 瑜罗的表情瞬间明亮了些许,却又刹那间黯淡下去:“我以前那样刁蛮任性,习梧姐姐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不,你错了!”玉潇然的面色郑重,“她用她的宽容和慈悲给了你继续自在和简单生活的空间,放任你数年,却不是因为对你失望,而是因为她懂你!” 她抚了抚面带不解之色的瑜罗,接着道:“也许对你说这些你还不懂,但是你一定要记得,习梧,从不曾对你失望过,她从来都知道,你是多么优秀!否则,也不会在弥留之际让我们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可是,你们也终究会走,不是吗?”瑜罗低首,声音脆如蚊蝇。 玉潇然浑身一愣,原来,她担心的,竟是这些。 她想过她会因为习梧的死去而自责难过,也想过她不会就此放弃,因为她从她的目光里看到了智慧和勇气,却未曾想过,她最终所怕的,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孤独,是一个人最大的敌人。 况且,她只有十一岁。 可是,她没有办法,这个敌人,每个人无论早晚,终是要面对的。 她将瑜罗搂进怀里,这是她第一次以一个长辈的姿态去安抚鼓励一个人,所以她的心脏,是从未有过的柔软,从来,她都是被安抚谦让的对象,青谨和青慎虽小,但却从不需要这些,反而是自小到大,他们照顾自己多一些。 瑜罗在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处里找到了安抚恐慌的地方,她乖乖伏在玉潇然怀里,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叫你公主,可以换个称呼吗?” “当然,什么破公主,我听着也别扭!”她眉目一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可以叫我玉姐姐!要知道,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瑜罗抬起头,面露不解:“可你不是叫赫连捧月吗?” “那都是别人叫的,要知道,我本来就是个山野丫头!”她的语气十分骄傲,仿佛公主这个身份让她无比粗陋,反而这个山野丫头让她十分满意似的,而后她灵机一动,低首道,“想听故事吗?” 瑜罗的眼睛瞬间放亮:“想!” 玉潇然得逞地笑了起来:“就知道你想!我告诉你啊,九个月以前,我还是个只会偷师父宝贝,欺负青谨和青慎,向大师兄无赖耍滑的山野草民……” 她侃侃而谈,从第一次闯祸到第一次出谷再到第一次飞天遁地,畅快淋漓,目光灼灼,仿佛诉说的是一个十分久憧憬美好的故事一般,令人无限向往。 一大一小两个相拥的寂寞灵魂,在此刻,紧紧地靠在了一起博弈王之魔都法则全文阅读。 灵堂之上,已经形同枯木的大祭司安详地闭着她那装满慈悲的双目,但她的嘴角,却残留着一丝欣慰宁静的浅笑,那是她,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缕最美的痕迹。 “玉姐姐,青慎为什么不爱说话不爱笑啊!”听完故事的瑜罗,瞪着晶亮晶亮的双眼,看着眉目深远的女子。 她搂着瑜罗的双臂一震,良久才道:“不是不爱,而是不会!” 瑜罗的双目,愈发不解。 玉潇然许久一笑,按下她的头,故作轻松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愿意跟你说话就好了,就说明对于他来说,你已经很重要了!” “真的吗?”少女心性单纯,很快就忘记了刚刚问过的问题,声音里充满惊喜。 她重重点点头,信誓旦旦:“当然是真的!玉姐姐可从来不骗人!” “可你昨日不还去而复返!”怀中的女子小声嘟囔。 试图安慰人的某人:“……” “这次是真的!” 良久,掷地有声的声音才在寂静的灵堂中久久荡漾。 耳边传来少女细细的喘息声,玉潇然才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身子,将之轻轻抱起,低首看了眼双目紧闭面色稚嫩的少女,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将瑜罗安置进灵堂后的卧房内,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院中,静立的紫影在南疆柔和的月光下折射出一片温润的颜色,他眉目清朗,眼底的的风华无限让他看起来仿佛主掌月色皎皎风华的天神,唇角的一抹浅笑,比以往多了几分温度和平易近人,他见到盈盈走出的女子,轻笑一声,眼眸微敛,语气哀怨:“哎,什么时候,你能够这么温柔的对我呢?” 脚步未停的女子唇角不禁翘起一朵自己也为察觉的浅笑,声音却无比促狭:“太子殿下若是喜欢,多得是温柔如水旖旎艳丽的花朵在等着您,何必强求我这一朵满身是刺的荆藤呢?” 他似在低头惋惜,眉眼却有止不尽的笑意,接道:“鲜花虽美,却太过娇柔做样,难敌得过秋霜冰雪的摧残,少了荆藤的那份坚毅顽勇,绝处逢生,永不低首的慷慨之美!” 她面色一红,知道太子殿下向来巧舌如簧,自知不是对手,翻了个白眼道:“懒得理你!” 龙延拓又是一声轻笑,目的已经达到便也就收起了嬉笑之色,看了眼大堂内道:“早些歇息吧,明日未必就是清闲之日!” 她面色一变,刚刚飞扬的心情在刹那间变得黯然无色,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他看着低首敛眸的女子,上前一步,眉眼忽起促狭之色:“怎么?满腹惊华骁勇善战的宣威大将军,还有惧怕这些蝼蚁之辈的时候!” 玉潇然眉眼一瞪:“谁怕了!他们?还不配!” “呵呵……”龙延拓失笑出声,摇了摇头,“唉,本太子,这一生,要完喽?” 她抬首讥诮一笑:“怎么,太子殿下反而要退缩了?” “不,本太子在想,如果娶了个悍名满天下的公主,以后这日子,可要如何过啊?”他幽幽一叹,似在惆怅。 玉潇然:“……” 睡觉去! 第六十四回 权利纷争何太平 苗族后院内。 “禀告大长老,不好了不好了!”一人慌慌张张闯进来,对着正与玉潇然几人说话的大长老道。 大长老面色一变,站起身,声音有些沉重:“怎么了?慢慢说!” “阿大家媳妇难产,巫医说……巫医说怕是保不住了!”已近腊月,南疆虽然不冷,也依旧凉气投人,这人却是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汗。 “什么?怎么会?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吗?”大长老急道。 玉潇然与龙延拓对望了一眼,而后她上前道:“大长老,青谨颇通医术!” 那进来报信的人奇怪地看了玉潇然一眼,满脸不可置信:“我们的巫医都束手无策,你们能行吗?” “不得无礼!”大长老向着那人喝道,而后看向玉潇然,面带迟疑之色,“这……” “我相信玉姐姐!”瑜罗走到玉潇然身侧,薄唇轻抿嘴,目光坚定,而后走到他的身侧,对其耳语了几句。 “果真?”大长老起身,顿时喜出望外,而后又重新以另一种目光审视玉潇然和青谨二人,一愣之后笑着摇了摇头,“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老朽没想到你们竟是……” 玉潇然看了青谨一眼,面露不解之色。 “哎哎,大长老,您这是做什么?”玉潇然面色一变,抬手去扶躬身而下的大长老。 “老朽有眼无珠,总是不信大祭司为何会说你们是我族的贵人,却不料原来你们……”须发皆白的大长老语无伦次,缓缓起身,而后对着进来那人面带喜色道,“快,快前面带路,去阿大家看看!” “是是是!”那人略一躬身,前方带路去了。 玉潇然嘴角含笑,颇感无奈,摇了摇头,促狭地看着青谨:“想不到,咱家师父的名号,竟然比皇上还要管用,嘻嘻……以后行走江湖,就用师父的名号打头阵,一定吃得开!” “你若不怕师父,你就用吧!”青谨斜了一眼玉潇然,讥笑道。 玉潇然浑身一抖,想起师父狐狸般的笑容,轻轻地咳了一声,转过头去。 “难得堂堂天不怕地不怕的玉潇然会对一个人闻名变色,看来有机会,我一定要拜访下这位前辈!”戏谑的轻笑自身后传入她的耳中。 她撇了撇嘴,想起自认识他以来的种种,冷声道:“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想不到还有甘于人后的时候飘渺之乾坤诀全文阅读!” “然儿的意思,你也怕我了?”身侧突然响起异动,龙延拓已然靠近,轻柔的鼻息在她耳际撩拨成风。 玉潇然顿时如临大敌般跳到青谨身后,双目圆睁,上上下下打量了他挺拔却又风姿万千的身影,再看看那细长的眉眼,以及轻薄的红帐之内若隐若现的如珍贝般的玉齿:“做……做什么又靠这近!谁怕你了,就您这娇滴滴的模样,我会怕你!” 龙延拓一声轻笑,紫色衣袍上刹那间的涟漪四起,仿佛层层叠叠的山峦之上起伏的曦光,他身姿摇曳缓缓向前走去,留下一地乍泄的流光。 “师姐,你把我的衣服抓破了!”青谨急不可耐地扯掉手臂上的爪子,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皱着眉头走开。 玉潇然毫不在乎拍了拍手,撇了撇嘴看着向前的身影,极为不屑:“不就是件衣服嘛!什么稀罕玩意儿!哼!” “玉姐姐,你刚刚在怕什么啊?”瑜罗突兀地站在玉潇然身侧,闪着晶亮晶亮的大眼睛疑惑道。 她身形一顿,继而笑着抚上单纯少女的头顶,义正言辞道:“怕?我告诉你啊,姐姐长这么大,从来不知什么叫怕字!记住了吗?” “哦!”瑜罗点了点头,却在低首之际不屑地撇了撇嘴,抬脚跟在人群身后。 玉潇然:“你!” 苗族未来的大祭司万众瞩目,而南疆之人又十分团结,所以玉潇然几人赶到的时候,阿大家已经围了不少人,见了几人过来,纷纷焦急道:“大长老,您可来了,阿大媳妇她……” “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我请来了中原的大夫,让他试试吧!”大长老看了眼青谨道。 大长老的话,让四周的族人一愣,随即人群中有人道: “大长老,怎么能让外族惹插足我族的事呢?” “是啊,而且还是个孩子……” “就是啊,这屋里的很可能就是我们的大祭司啊……” “都住口!”瑜罗上前一步,一声凌厉的大喝,面色沉重,“你们再耽搁,那便是一分希望也没有了!” 这声凌厉的大喝顿时让人群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看向那瘦小的身影,似被这气势所震,须臾之后人群才缓过神来: “原来是族长啊……” “什么族长,不就是个整天爱闹事的小丫头!” “就是,这会不知道又出什么鬼主意呢!” “这可不行,平日里她胡作非为也就算了,如今关乎到咱们南疆的大祭司,怎么能让她在这里胡来!” “听说啊,她和这几个中原人走得很近,说不定几个人一伙正在出什么鬼点子呢!” …… 瑜罗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正欲开口,肩头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玉潇然俯身低声道:“瑜罗,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你要知道,你的族人还不相信你,你不能反驳他们,因为你过去,的确是一个不称职的族长,那些来自他们的怨恨和不屑,你都要承担,这是你无法逃避的现实,你要学会接受!” 她知道她说这些,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少女来说,有些残忍,但是,她必须要让她认清现实,她也必须要她学会,怎样去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哪怕那些曾经,之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是情有可原的,但之于一个族长,是非公道,却在人心梦里桃源。 并且,她相信瑜罗。 果不其然,瑜罗面上的怒气渐渐散去,黯然之色划过眼底之后,她抿了抿双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都不要争了!”大长老在族中还是颇有威信的,他略一开口,嘈杂的仁顿安静了下来,“你们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人命关天的大事,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希望,这几位贵客,是我请来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力承担!” “这……”人群面面相觑,大长老身居长老会之首,又德高望重,众人虽有疑虑,却也不得不缄口不言。 “哈哈……”一声大笑由远及近传来,随即几人自人群中走来,当先一人玉潇然倒是见过,那日在茶楼之上远远看见过的大个子。 大长老面色一变,沉声道:“羲和族长,此时不是应该避嫌吗?” 那大个子面色不变,眼光却在触及瑜罗之际一顿,随即不动声色与之拉开了些距离,显然是对其有些忌惮,清了清嗓子才道:“是,这里有人分娩在即,我的确是不改来此,可我听说有人想让外部之人插手南疆之事,所以,不得不来提醒贵族一句,可别忘了规矩!” 大长老哼了一声,面上一沉:“羲和族长这是什么话,医者父母心,这位公子是个大夫,老朽只是请来救人,难道,这也坏了规矩?” “那倒不是!”大个子面不改色道,“若真是救人也就罢了,只是,在南疆特殊时期,这几人出现在这里,难保会有什么企图,我也是为了南疆的安定着想罢了!又或者是,大长老请这几人来,原本就有什么目的?” 他这意有所指的话语,立刻遭到了四周之人怒视,但玉潇然几人确实是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落得人口舌,让人无从辩驳。 但大长老也是个颇精明的人,丝毫不被这话所激怒,反而反客为主道:“羲和族长在这与我等周旋,不让这位小兄弟进去救人,不知也是否有什么企图?” “你……”大个子语气一变,而后又收回怒气幽幽道,“大长老不必故意转移话题,这几人无故出现在南疆,哪是有目共睹的,我……” “大个子,你的肩膀上有个小虫子!”瑜罗高昂清脆的话语突然间打断了那人的步步紧逼,满脸笑意地盯着他的肩头,好像哪里真的有什么似的。 “啊!在哪?在哪里?”大个子面色一变,一个弹跳,后退一步慌慌张张向自己肩头拍去,一边拍一边对着身侧几人道,“笨蛋,愣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帮忙,想看着我被蛊虫咬死啊!” “是是是!”身侧几人赶忙手忙脚乱围上来,找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纷纷道,“族长,那有什么蛊虫啊,什么也没看到啊!” “啊,不会已经钻进衣服里了吧!”大个子一声惨叫,面色更加难看,随即道,“咦,也不对啊,没有什么异样啊!” 这几个人大庭广众之下东倒西歪,完全不顾形象,十分滑稽,众人纷纷像看小丑一般捂嘴偷笑。 “嘻嘻……”瑜罗最是大胆,毫不避讳地笑出声来,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 那大个子一看瑜罗如此,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把拍开几人再自己身上乱扒的大手,怒道:“臭丫头,你耍我!” “羲和族长,这是我族的族长,请注意你的措辞,否则我在座的族人也不会同意你如此污蔑我族身份最尊贵的人!”大长老声音因微沉,趁机替瑜罗笼络人心,面带不悦之色看向羲和族长。 第六十五回 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话音刚落,四周之人立刻明白过来,怒目视之,无论他们心中对瑜罗如何不满,但他们也决不允许外人去任意欺辱他们的族长。 人都有一种恶劣的惯性,就是我自己的人,我想怎么欺负都行,但是外人,就休想碰他一根毫毛! 瑜罗双手一摊,耸了耸肩,看向那人,面带无辜表情道:“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啊,谁知你这么胆小!” 其实无外乎这个羲和族长如此惧怕,以他族长之尊,想必天赋必定也差不到哪去,但却曾神不知鬼不觉得中了瑜罗的蛊,尽管瑜罗知道轻重只是给了他一个教训,但这无异于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恰恰因为如此,才使之成了惊弓之鸟。 玉潇然身为外族之人不便开口,青谨却小声咕哝道:“就是,一个大人竟跟一个小孩子计较,真不知害臊!” 青谨的咕哝,自然不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刚刚好,在场绝大多数人都可以听得清楚,包括这个羲和族长。 大个子面上一红,看了看四周面带鄙夷和愤怒之色的众人,不禁觉得有些丢面,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只听瑜罗也在小声咕哝道:“哎呀,小宝贝,是不是待在姐姐背包里太久了想出来了,饿了吧!别急啊,马上就有鲜血喝了,姐姐不会亏待你的!” 满面通红的羲和族长面色一变,自动又远离瑜罗一丈,对着大长老道:“贵族不是在解决家务事吗?就别在这耽搁了,我也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他说罢,不待大长老有所回话,便急不可耐的大步离去,那背影,落在众人眼里,狼狈不堪。 众人收回鄙夷的目光,看向那满脸嬉笑之色的稚嫩面容,第一次觉得,他们的族长,明眸皓齿,笑容纯真美好,也不是那么令人憎恶,回首以往,只觉她虽然任性妄为,多生事端,却也不乏率真的性情和欢乐的笑语。 “哎呀大唐新秩序!”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伴随着来人一声急切的声音,“大长老,您可来了,这可怎么办啊,巫医都束手无策了,难道我媳妇真的没救了吗?” 大长老看一眼从屋内走出的男子,上前安慰道:“阿大,你先别急,这为是我请来的中原大夫,你让他进去看看吧!” 阿大一愣,随即双掌一拍道:“不管了,有希望总是好的!大夫,请随我进去吧!” 若是搁在平时,青谨遭到旁人的质疑,高傲的神医一定会拂袖而去,只是事态紧急,他也只得点了点头,给玉潇然和瑜罗使了个放心的眼色,随阿大进去了。 瑜罗抬首看着玉潇然,轻声问道:“玉姐姐,就让他一个人进去吗?” “放心吧!相信他!”玉潇然笑了笑。 房中接连不断地传出产妇的惨叫声,不到一刻钟,青谨便开门出来,玉潇然面色一变,上前道:“怎么出来了?” 青谨微微偏首,看了一眼后山的断崖,面色沉静道:“草药还差一味,巫医也没有!” 玉潇然就势看去,巍峨高耸的山峦立于天地之间,而面对于众人这一侧的,则是犹如斧劈一般陡峭险峻的山背,就这样远远地看去,就有悠然升起一种臣服于大自然鬼斧神工杰作的敬仰之情,她收回目光:“你是说,那边的断崖上有你所要的草药?” “不错!”青谨点了点头,“我去采草药的时候,闻到山崖处的熟悉气息,便寻了去,那里生长着大片的比齐草,这草药有舒缓骨骼,散静活血的功效,对于分娩的孕妇是绝佳的配药,只是那日我见山崖太过陡峭,也就作罢,如今,非用不可!” 大长老上前一步,看了看那险峻的山背,却是容不得迟疑:“那老朽赶紧去吩咐人!” 玉潇然给瑜罗使了个眼色,瑜罗立刻上前一步道:“不用了,我去!” 她清脆稚嫩的声音中带着十足坚定不移,让在场中的人都微微一愣,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之色。 “不可!”大长老一声惊呼,斩钉截铁道,“你是一族之长,怎可以身犯险,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不行!你不能去!” “让她去吧!”玉潇然对着大长老,面色沉重,眼中坚定。 大长老见是玉潇然发话,眼中犹豫不定,声音迟疑:“这……” “大爷爷,你还能从族中寻出比我身手更加灵巧的人吗?”瑜罗看着踌躇不定的大长老,目光坚定,“我是一族之长,可我却从来没有为族人做过什么,这屋内的胎儿,很可能就是瑜罗姐姐的转世之灵,我一定要救他!” 众人都看向那险峻的山背,恐怕就是这世界上最灵巧的猿类也很难攀援,更何况是人呢?再看看面前这身形瘦弱仿佛不堪风折的族长,众人沉默不语,她的天赋,族中之人望尘莫及,她的确是最好的人选,只是那让人望而却步的陡峭山壁,莫说攀爬采摘草药,就是望一眼,也令人为之胆寒。 族人虽不喜瑜罗,却都是淳朴善良之辈,更不忍一个韶华正芳的少女,在山崖之下面目全非,再也没有往昔的灵动与狡黠,人群中纷纷有人开口:“族长,这……这太危险了!” “是啊!太危险了,这哪是人能攀爬的地方啊!” “对啊,族长不能去!我们这又好多身强体健的大汉,怎么能让族长身涉险境!” “就是……” …… 玉潇然侧首看着瑜罗,她白皙稚嫩的脸上因族人发自内心的关心而神色震动,浓密的羽睫包裹的眼眶微红,双手不自觉地蜷握在一起,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来自族人由衷的关怀,这也是玉潇然的目的,她要她看到这个世界的光明,感受到这个世界上的温暖,要她知道,她,还有族人菩提树之疯狂进化最新章节。 对于百姓来说,他们的世界很简单,你让他们看到你的付出,他们就会对你心悦诚服。 尽管她知道,这些,还远远不够让这雪人信任她,但是对于瑜罗来说,她内心的世界,早已翻江倒海。 她攥紧了双手,唇边终于噙上一抹温暖而不是勉强的笑意,她用感激的目光一一掠过她的族人,而后以苗族之礼,缓缓躬身,四周立刻鸦雀无声,她的声音坚毅中带着些许颤抖:“瑜罗身为族长,却从未造福过族人反而不停惹下祸事,今日,权当是瑜罗将功赎罪吧!” 她说完,不待族人有所反应,便走到青谨面前低声询问比齐草药的样子,而后头也不回,身形灵巧一跃,消失在众人面前。 青谨向着她消失的方向大声喊道:“记住,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否则到时就回天乏力了!” 人群静默了良久才回过神来,有人喃喃道:“或许,以前是我们误会族长了!” 此声幽幽绵长,但是最想听到的人,却不在这里,众人翘首以待,曾经最让他们头疼的身形,此刻他们满眼期待,希望她再一次笑意盈盈地站在众人面前。 山崖并不远,以瑜罗的脚程,也就是片刻而至的事,最难得,便是攀上那处绝壁,因为没有过多的时间去从山势缓和之地上到崖顶再顺势摸索。 不一会儿,便有一道五彩缤纷的影子出现在了山崖的半山腰,那道身影瘦弱纤细,五彩的衣衫却在绝壁之上格外显眼,她的脊背绷地笔直,四肢死死地扣在崖壁的凹凸处,一步步灵巧地向上爬去。 玉潇然看了眼四周双拳紧握双目不离崖壁的众人,平静的眼眸之中升起毫不掩饰的欣慰之色,再仰首运集目力看向那攀登崖壁的身影,目不转睛,那身形每上升一丈,她的心便更揪一分。 突然手间温软,一只修长的手掌握紧了她渗出冷汗的素手,耳边传来熟悉且满是坚定的声音:“既然放手让她去,便要相信她!” 她略微偏首,入目的是眉目精致的男子坚定的神情,阳光下,他如玉的肤色散发着比阳光更加温暖的色泽,让她略有焦灼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她反手握紧了手中那只温暖的大手,用尽力气去汲取他在这一刻给予她的温暖和力量,紧皱的双眉渐渐舒展开来,刹那间眉清目朗,静若星辰,她重重点了点头。 执子之手,无关风月。 只是因为,他懂她。 她需要他。 崖壁上那瘦小的身影仍在继续攀登,她时而灵巧地跳跃而上,时而吃力攀爬,玉潇然视力极好,就连她纤瘦白皙的指尖渗出的血液也看得清清楚楚。 远处的身形势如破竹,一步步迎难而上,仿佛没有什么能阻止她前进一般,玉潇然紧紧捏着手中的大手,眼中瞬间出现焦急之色,这丫头,太过心急了! 果不其然,崖壁上的瑜罗脚下一滑,众人一个惊呼之间,她已直直向下不受控制般顺着崖壁滑落,玉潇然一个俯冲直欲飞身而上,紧握她的大手却止住了她的去势:“关心则乱,你现在冲过去,也救不了她,一切,只有靠她自己!” 她身形一顿,双目通红,刹那间也是回过神来,苦笑一声,在瑜罗之事上,她的反应好像有些失常了。 也许是因为,瑜罗临终前的嘱托,也许是因为,她们,是同一类人。 第六十六回 半夜三更偷进房 “然儿若是有了孩子,一定会是个慈母,如此说来,本太子倒也不算是吃亏了!”耳边幽幽传来某人不合时宜的戏谑浅笑声。 玉潇然一怒,暗骂这人才老实了片刻又开始老不正经了,斜着眼瞥了她一眼,却是没有功夫与他磨嘴皮子功夫,只得恶狠狠甩开手上的大手,远离一丈,继续向崖壁看去。 被龙延拓这一耽搁,她已错过了最触目惊心的下坠时刻,回首之际,瑜罗已经单手一掌扣在了悬崖凸起之处,止住了下滑之势,她浑身紧绷的筋骨瞬间放下,暗自松了一口气。 同时,四周也接连响起轻呼之声。 半空中的瑜罗一手紧扣崖壁,单薄的身子在空中不停晃荡,似随时可随风而去一般,她略一咬牙,左脚一蹬下面光滑的崖壁,紧扣的那只手臂一个使力,在众人的惊呼之声已然跃至了有凸起的山石的地方,稳稳地站住了脚跟。 众人抹了一把汗,胆颤惊心的时刻却仍旧在继续。 但是这一下落,便是数十丈,瑜罗必定知道时间有限,连停留都不待,便更加迅捷地向上爬去。 众人眼眶微湿,冷汗森森,刚脱离险境,本该更加谨慎小心才是,瑜罗却为了不耽误时间,手脚反而更加迅速,这是他们的族长啊,他们为之心疼,也为之骄傲。 玉潇然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傻丫头!” “倒是跟你越来越像了!”龙延拓轻笑一声。 玉潇然眼光闪了闪,看着在高处停下来的瑜罗,笑了笑,偏首道:“大长老,瑜罗怕是已经采摘到了草药,我去接应她!” “那便有劳了!”大长老微微颔首。 “我也去!”大长老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人出列跟在玉潇然身后。 “我也去!” “我也去!” 接二连三的,有人跟了上来。 玉潇然走在前方,眉眼间竟是止不住的笑意,瑜罗,恭喜你,终于有资格坐在族长的位置上了! 如此,若她离去,想必她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然而,她欣慰的面色还未褪去,面色又是一变,看着那急速下滑的身影,再也顾不得身后之人,暗暗蓄力使了轻功向前飞射而去,同时暗骂一声:“死丫头,真是疯了,不要命了!” 远处的瑜罗,为了争取时间,在取到药草之后竟然不顾山石的摩擦,顺着崖壁迅速地滑了下来,她每下滑一段距离,便只停顿一下,继而周而复始地向下滑去,仿佛山崖上一片蹁跹坠落的蝴蝶,优美、动人心魄。 崖壁虽然陡峭,但山石嶙峋,如此不顾一切地下落,接触山石的后背便可想而知了! 险险接住那下落的身影,玉潇然面带嗔怒:“你疯了!” “玉姐姐,你看,我找到了妖孽师傅,求包养!全文阅读!”怀中的少女对着她的愠怒笑得无比开怀。 她却是抱着瑜罗的身体不敢乱动,因为触手之处,俱是一片温热的黏濡。 瑜罗的背上,已经体无完肤,然,她却笑得比怒放的烟花还要灿烂。 玉潇然的心里,既是欣慰又是心酸。 瑜罗毫不在意背后的伤口,欣喜之中急切道:“玉姐姐,我们快回去吧!青谨哥哥还等着用药呢!” 玉潇然点点头,正要起身,却只身形一顿,对着怀中乱动的瑜罗道:“你做什么?” “玉姐姐,我是族长!”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她的眼中,坚定不移。 我是族长,所以我不能一直在别人的羽翼下生存。 低声叹了口气,她轻轻将其放下:“小心点!” 瑜罗点了点头,身影几不可察地晃荡一下之后,便大步向前走去,留给玉潇然一个血肉模糊的后背。 她站在原地,别过脸去,杀过人,见过修罗战场,但此刻,她却觉得那尚未长成的单薄后背,有些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至始至终,她却未曾见瑜罗未来得及皱一下眉头,她所见到的,只有无限欣喜和急切的眼神,以及那愈加坚强的面容。 远远地,落在玉潇然身后的族人已然迎了上来,阿大拨开人群,迎上瑜罗,铁血一般的汉子已然泪流满面,接过瑜罗手中的药草,他重重鞠了个躬,然后转身快步跑了回去。 半个时辰之后,南疆迎来了第一个大祭司的候选婴儿,人们喜悦的心情中,对有些事情的看法,已然改变。 “嘶!啊!疼!轻点!” 此刻,刚从阿大家赶回的青谨正在给瑜罗上药,医者父母心,无论你是什么原因,最见不得患者自残身体,于是年幼的瑜罗也受到了小气神医的虐待:“疼,你还知道疼!早干什么去了!” 玉潇然坐在一旁,看着趴在床上龇牙咧嘴的瑜罗,叹了口气,有些幸灾乐祸:“唉,往常我总是遭到数落,如今瑜罗你也尝了一尝,这滋味,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魔音穿耳,还不如多流点血呢!”瑜罗撅嘴,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还身在魔掌之下,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惨叫,“哎呀,疼!轻点!” “啧啧啧,谨,好歹人家也是一小姑娘,你这辣手摧花,会遭天谴的!”玉潇然的声音愈发幸灾乐祸。 青谨抬首,未曾说话,眉眼里却俱是威胁。 考虑到自己以后可能会受伤生病,幸灾乐祸的某人觉得还是收敛一下为妙,于是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青谨对某人的识时务十分满意,拍了拍手帮瑜罗盖上了被子:“还好创伤药我带得还有,不然你这伤口没有个十天半月算是好不了了!” “好了,知道了,谢谢神医哥哥!神医哥哥真是厉害!”瑜罗经过方才的摧残,已然变得十分乖巧。 青谨一边洗手一边道:“今日之事,并非偶然!” 玉潇然面色一变,目光犀利:“你的意思是,阿大媳妇的难产?” 青谨点了点头,目光沉重,语气十分确定:“母体康健,胎儿的位置也并无不妥,而且并不是难产的体质,按道理是不会出现这种危险的情况的,确定是有人做了手脚冰火九重天!” 瑜罗轻哼了一声,不轻不重道:“肯定是那帮人干得,错不了!哼,那日在大堂,我就应该毒死他们!” “看来,还是要去阿大家一趟!”玉潇然喃喃道。 瑜罗一动,欲起身:“我和你们一起去!” “唉,别动!不急,晚上去也不迟!再说了,青谨现在是人家的救命恩人,你就算不去,他们也一定会对我们奉若上宾!”玉潇然忙道,“你看你这满背的伤口,将来结了疤,可就难看了!” 晚上玉潇然、瑜罗和青谨三人去了一趟阿大家,却未曾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想着左不过是七部动得手脚,几人琢磨着事情闹大了反而麻烦,也就作罢! 回到院中,玉潇然嘱咐着瑜罗睡觉时注意点伤口,也打了个呵欠,回房去了。 已过子时,万籁俱静,玉潇然房间的门却突然间打开了,玉潇然的身影,径直走向对面龙延拓的房间。 青谨捣弄完草药准备关窗户睡觉时恰巧看到,鄙夷外加兴奋道:“嘿嘿,不说睡觉嘛,穿着一身亵衣,怎么?孤枕难眠?偷偷跑向人太子殿下房里……嘿嘿……被我抓了个正着吧!明日看我怎么揭穿你!” 这边玉潇然径直推开龙延拓的房门走进,只听里面的人幽幽道:“怎么,然儿孤枕难眠,本太子不介意委屈一下,做个陪睡!” 床榻上的人衣衫半解地斜依在床边,露出胸口处大片如玉的肌肤,墨发垂落一地地流光剪影,昏暗的烛火中明亮的双目半阖,偶尔乍泄一两点亮如星辰的光芒,嘴角含一抹魅惑人心的浅笑,对于某人的到来,十分意外,同时又暗自窃喜,莫非,千年铁树要开花了,固执的女人终于开窍了,要提前与自己共赴巫山? 天降大喜啊! 待看到来人单薄的着装时,便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太子殿下急不可耐地向里挪了挪,腾出一人之地,掀开被子拍了拍空出一半的床榻,喜出望外道:“穿这么少就来了,看来你也很着急嘛!呵呵,来,天气凉,快进来!本太子已经替你暖好了被窝!” 来人仍旧是一步步走进,未曾答话。 龙延拓轻笑一声,依旧是半掀被褥:“我知道你心中别扭不肯答话,怕什么,跟了本太子,不委屈!” 走近床榻的女子原本动作轻盈柔若无骨,却突然间动作迅猛起来,猛扑向床榻上邪魅慵懒的男子,手中明晃晃的,赫然便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匕首一出,便势如破竹般直袭他的面门! “唉!本太子还想多享受一会自得其乐的感觉呢,就已经急不可耐的动手了,真是扫兴!”床榻上的男子喃喃自语,邪魅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怪之色,一点也不因那如野兽獠牙般撕咬而来的锋利匕首所变色。 他优雅抬首,微微起身迎上扑面而来的匕首,一把抓住女子皓白纤细的手腕,轻柔的声音中充满蛊惑:“然儿,醒醒!” 刀影明晃晃的,照出玉潇然的双目呆滞涣散。 加重力道的女子被这充满蛊惑的声音唤得一顿,呆滞的双目中渐渐涌上疑惑之色,随后原属于如墨的清明开始渐渐回到双眸之中,突然,她浑身一顿,清明渐渐散去,狠厉之色滑过眼底,目光重新涣散起来。 龙延拓叹息一声,唇边笑意有些冷:“有些本事!” 正在这时,关上的房门一把被踹开,随即传来青谨急切的声音:“太子殿下,当心我师姐!” 第六十七回 神鬼不知又出事 青谨一进门,便看到明晃晃的匕首直直地对着坐在床榻上男子的眉心,而一手握住玉潇然的手腕,一手止住攻势的龙延拓似是一点也不惧,竟还有空偏首看着破门而入的青谨道:“你怎么来了?” “我看到师姐道你房中来,便没在意,后来想想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便觉得有些不对劲!”青谨面色沉重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安然无恙的龙严拓道,“我就知道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就算鸡头上长出凤毛,我也不会相信你师姐会深更半夜穿着亵衣亵裤来到我的床榻旁!”太子殿下闲闲接道。 “发生什么事了?”瑜罗的额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后进门之后,只来得及打量一眼衣衫不整的玉潇然和龙延拓,便惊呼一声,“啊,玉姐姐,你……你做什么要杀人?就算……就算太子哥哥他对你做了什么你也不能拿刀啊,快把刀放下!” “我倒是希望自己做了点什么!”龙延拓嘴角一抽,无比惋惜接道。 青谨面色沉重道:“别开玩笑了,师姐着了道了,我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瑜罗,你快来看看!” 瑜罗先是一愣,而后面色一变快步上前,看过玉潇然的面色之后身形似是不稳,后退一步,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龙延拓目光微敛,偏首看向瑜罗,唇边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 青谨见瑜罗如此异常言行,不禁皱眉:“这是中了蛊毒?” “万物相生相克!”瑜罗一开口,便声音哽咽,而后竟不自觉落下两行清泪,“本有蛊王在身,任何蛊毒都近不得身,任何蛊虫都避之不及,唯有这控神蛊,乃是取蛊王生成之地的毒草所制成,蛊王不可阻,玉姐姐……玉姐姐,这是代我受过……呜呜呜……” 蛊王本应该在她手中,下蛊之人必是冲着瑜罗而来,却不知蛊王早已易主,竟阴差阳错的中在了玉潇然身上。 瑜罗说到最后,瘦削的肩膀不住的颤抖,泣不成声。 青谨面带疑惑,心头一跳:“控神蛊?为何从未听说过?” “这是南疆不传之秘,只有南疆各部长老会的人才知道,并且各部已经达成共识,不得私制控神,否则群起而攻之,是谁?谁竟如此大胆?”瑜罗擦了擦眼泪,哽咽答道。 “现在不是追究是谁的时候!”青谨轻轻拍了拍瑜罗有些颤抖的肩膀,沉声道,“中了此蛊,会如何?又有什么解救之法?” “一旦中了控神蛊毒,言行极易暴怒,记忆衰退迅速,子时一到,第一天和第二天,不受控制地起身杀人,第三天,大发狂症,第四天的朝阳一出,毒素迅速蔓延至五脏六腑,侵入脑髓……使人成痴傻之状,并且……永不恢复……”瑜罗说道后面,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开始蓄满而落。 “可有解救之法?”攥着玉潇然皓腕的龙延拓声音低沉,握着女子的大手却有些收紧柳家边记事全文阅读。 烛光闪烁,光亮散落在他的身周更显阴暗,侧边的床帷之上,印上他起伏有致的侧面轮廓,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只觉得再近他一尺,便会让人情不自禁地胆寒。 瑜罗惊诧于他身上散发出的冰雪寒气,却不是害怕,而是愈加的愧疚,又抹一把眼泪道:“有,浣红砂!” “什么?浣红砂乃红卿馆绝顶毒药,传闻阴毒至极,又怎么会是解药?”青谨一声惊呼不待思考已然传出。 苦笑一声,瑜罗声音凄楚无奈:“我会骗你吗?控神蛊毒乃是南疆至毒,非浣红砂不可!” “以毒攻毒?”龙延拓轻轻皱眉。 瑜罗点了点头:“不错!所以只有三成胜算!一旦浣红砂与控神无法相克,那……” “莫说三成,就算是一成也要试试!”邪魅的声音不再懒散,有种无坚不摧的坚定。 “师姐宁愿选择死,也不会做一个痴傻之人!”青谨喃喃道。 “叮”得一声,锋利的匕首径直刺进竹墙之上,刀身全部没入,带起了竹墙之上一道窄细的裂痕,龙延拓出手点上玉潇然睡穴,顺势将之放在床榻之上,手指轻轻抚过她微皱的眉角,深沉的声音里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她不会死,更不会傻!” 他无法想象,那双灵动狡黠的如墨双眸有一天会永久闭上时的情景,他更不会容忍,她的目光,永远如方才那般涣散无神。 “三日之内,我会将浣红砂带来,到时,我希望真凶一定要出现,否则,休怪池鱼遭殃!” 太子殿下的话,淡然中有狠辣的味道。 瑜罗一顿,稚嫩的小脸上却全无愠怒之色,郑重点了点头:“放心,我一定会找出那个人!” “我当然放心!”龙延拓轻轻一笑,云淡风轻,却使风云为之变色。 大不了,要所有人都为之陪葬。 瑜罗看着满脸淡笑,眉眼冷冽的龙延拓,仿佛地狱中绝美的修罗神,急欲收割众生的性命一般,她虽从未见识过他的本事,但却从见他第一眼起便觉得这人深藏不露,惹不得。 此刻,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想,她知道,这人从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既说得出,便必定做得到,莫说为了中蛊的玉潇然,就是为了南疆许多无辜的生命,她也要找出那人,否则,她毫不怀疑,天行的数万铁骑,会毫不留情地践上这片土地。 她有一种直觉,没有谁,能够承受得住面前这容姿似妖的男子的雷霆之怒。 是的,他在笑,但她却以近几日的相处便可得知,他是真的怒了。 “红卿馆离此地少说也有数千里,三日,你……”青谨对着那决绝而去的背影疑惑道。 “我说回来就一定回来!”脚步未曾停留,龙延拓的声音幽幽飘来,“不过,对于你师姐,我想她还是不知道为好!” 青谨微微颔首,以师姐的脾性,若是知道自己中了如此窝囊的蛊毒,怕是一定会出乱子的,没有人会眼睁睁地等着自己成为痴傻之人,尤其是看似不拘小节平易近人,实则傲气入骨的玉潇然。 “哎呀,好累啊!浑身酸痛!”玉潇然一边打开房门一边打着呵欠舒展筋骨,一抬头已经日上三竿,“咦,我怎么睡了这么久,也没人叫我!” “玉姐姐,你醒了美人纯良最新章节!”瑜罗提着食盒走了过来,笑容灿烂。 玉潇然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幽幽道:“也不知怎么了,这一觉,睡得这么累!浑身腰酸背痛,跟打架了似的!” 瑜罗一边提着食盒进屋一边漫不经心道:“许是睡不惯我们这得竹塌!” “也不会啊!石板草窝床我都睡得,怎么就偏偏这竹塌就睡不得了!”玉潇然一边转身一边疑惑道。 瑜罗放下食盒,背对着玉潇然,声音平静:“人都有一弱,或许你就是对这竹塌不适应也未可知!” “也是!”玉潇然点点头,而后一甩手,“管他呢!舒缓舒缓筋骨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背对着玉潇然的瑜罗神色一松,暗呼一口气。 “你拿得这是什么?”玉潇然凑上前,目光正好撞到瑜罗的面上,疑惑道,“咦,眼中血丝怎么这么多,你也没睡好?” “人家身上有伤,没睡好是应该的!”青谨的身影自门外走近,看着桌上的食盒接了话道,“这是我做得药膳!” “噢,是了,瑜罗受了伤,差点忘了!”玉潇然一拍脑门,替瑜罗张罗把药膳拿出,“是该好好补补,我告诉你啊,你有福了,这小子药的药难喝,这药膳那可是一绝,瞧,还热乎着呢!快趁热吃了!” “这是你的!”青谨不动声色道。 玉潇然手中动作顿了顿:“给我?我又没病没伤的,给我做什么!” “你运气好,我给瑜罗做得时候顺便给你也做了一份,补补身体!”青谨早已想好了托辞。 “真的?”玉潇然眯了眯眼,盯着青谨,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有这么好?” “你吃不吃!不吃我拿走了!”青谨作势走近。 “唉唉唉!吃!”玉潇然一把将之推开,眉开眼笑,“笑话!不吃的是傻子!” 瑜罗听完最后一句话,“呼啦”一声,端着的药膳罐子碰在了桌子上,青谨赶紧上前接着:“小祖宗,伤还没好就想着帮忙,差点毁了我的心血,你快一边歇着!” “就是,瑜罗,看你的手都在发抖,快坐下歇着去吧,我自己会弄!”玉潇然不疑有他,赶忙将瑜罗按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并嘱咐道,“别再乱动了,小心伤口化脓留疤!” 玉潇然安置好瑜罗,便急不可耐地开始品尝青谨为之做得药膳,一边吃一边疑惑道:“咦,今日龙延拓那边怎么没有动静?奇怪!” “噢,太子殿下早上说他有事,要出去几天,也没说去哪就走了,叫你不要担心!”青谨幽幽道。 “啪”得一声,玉潇然的筷子摔在了桌子上,似要发怒:“哼!不辞而别!岂有此理!” 青谨不动声色与瑜罗对望了一眼,而后似乎极为促狭道:“怎么?难道人家去哪偏要给你禀告一声不成!师姐,莫非你……” “我?我怎么了?”玉潇然斜眼,面色不善。 青谨答得欢快:“莫非你对太子殿下他动了真情?” “胡说!”玉潇然忙不迭出口反驳,怒气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谁……谁对他动情了!” “没有你干嘛这么生气!”青谨靠近一步,似乎在寻找答案。 第六十八回 精明如狐玉潇然 玉潇然被这晶亮晶亮的暧昧眼神看得如芒在背,忙拿起筷子继续夹菜,漫不经心品尝着,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般:“我?我哪有生气!” “是吗?”青谨疑惑道,而后似乎极为惋惜,“还真没有生气,唉,真可惜!” 说完,他坐到瑜罗另一侧的椅子上,与之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们俩,鬼鬼祟祟做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玉潇然瞥了瞥眼,未曾抬首。 “没有啊,你看错了!”青谨面不红心不跳拢了拢袖子,转了个话题,“我在想,慎去了几天了,怎么还不回来?” 玉潇然停下动作,看了眼瑜罗道:“不会有什么事吧!” “雪山之上阴寒至极,除了雪蛤并没有什么能在那里存活,况且,以青慎的功夫,上个雪山应该不成问题!”瑜罗歪着头想了想道,“上得雪山峰顶至少需要三日,而且雪蛤通体雪白,又动作迅捷,极其难寻,哪能三五天就能回来!” 玉潇然想了想,点点头:“也是!对了,你们苗族不是还有三个孕妇吗?都没什么异样吧!” “放心吧!我都一一看过了,没什么异样!瑜罗已经吩咐了下去,加强了戒备!”青谨接道。 “哟,瑜罗,都可以吩咐族人了!恭喜啊!”玉潇然挑了挑眉,笑道。 嘴边扯出一抹笑意,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无甚异样的瑜罗,嘴角一撇:“那不多亏了玉姐姐您的帮忙!” “你还谢她!”青谨哼了一声,“她最拿手的便是拉拢人心,我告诉你啊,当时在北牧……” “青谨,揭人不揭短!你敢胡言乱语败坏我的名声,师姐我就把你小时候出谷偷看人家姑娘洗澡的事情说出来!”玉潇然打断青谨的话,笑得狡黠。 “呃……青谨哥哥,你偷看过姑娘洗澡!”瑜罗上上下下打打量了青谨一眼,难掩鄙夷之色。 “玉潇然,你……”青谨脸已经成了猪肝色,一把拉起瑜罗,一个闪身已经不见了踪影,空气中飘来他愤慨的声音,“瑜罗,咱俩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好好告诉你你玉姐姐的好事!” 玉潇然眼睁睁看着瑜罗被青谨拉走,瞬间不见了踪影,幽幽叹了一口气:“早知道,我也去学什么轻功了,也不至于连青谨都追不上!” 不远处,施展轻功逃离的青谨和瑜罗,双双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异口同声道:“还好,还好!” 瑜罗看一眼青谨,稳了稳心神,面色沉了下来:“现在,我们要做正事了!” 青谨点点头。 “玉姐姐那里,不会出什么事吧!”瑜罗脚步一顿,皱着眉头道。 “放心,昨晚我研究了她的血液和脉象,今日的药膳虽治标不治本,但也可以让她的记忆力不至于衰退过快符石美人!你说得不错,这蛊毒的确厉害,恐也只有浣红砂能与之相抗了!”青谨的额面色也沉重下来。 但是两人都明白,对于控神蛊毒,两人知之甚少,至于有用没用,皆是未知之数。 近子时时分。 玉潇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关着的门突然被推开,她浑身一顿,看向那蹑手蹑脚走过来的身影。 那人径直走向玉潇然床榻,向着玉潇然缓缓伸出手,却在触及床榻之际,本该睡着的人幽幽开口: “半夜三更,你不睡觉,来我这里做什么?” “啊!师姐啊……你你没睡着!”来人因这突兀的声音略显慌乱,而后收了手咳了声道,“我……我怕你睡觉不老实,看看你有没有把被子踢开!” 玉潇然缓缓起身,黑暗中看向来人惊慌失措的眼里,眯着眼半信半疑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呢?”那人收回手,负手而立,答得毫不含糊。 她紧了紧被子,小声嘟囔:“怎么觉得眼神这么不对呢!该不会是想意图不轨吧!青谨,我可告诉你,我是你师姐!” 青谨以掌掩面,翻了个白眼,转身之际飘来的声音里满是不屑:“打小咱三就一起洗澡,你受伤时哪回不是我替你包扎的!就你?哼!” “我?我怎么了?”玉潇然腰背一挺,对着那出门而去的背影用鼻孔出气,“师姐我姿优貌美,你小子瞎了眼,有眼不识泰山!还敢瞧不起我!哼!” 走出房门的青谨,不屑的面色一转,似是松了一口气,转回房间站在窗口,紧紧盯着玉潇然的房门。 第二日,青谨和瑜罗从外边回来,却见一身苗族的女子掩面从房内跑出,俩人一愣,正是素日里给几人准备起居的小芝。 “小芝姐姐,怎么了?”瑜罗迎上一看,小芝眼睛红红的,像是受了委屈。 “族长,我……呜呜……”小芝一见瑜罗,眼泪便簌簌而落,“我刚刚给玉公子送东西,不小心碰翻了公子刚沏好的茶,却不料玉公子竟大发雷霆,还摔了桌上的茶具,我……我吓坏了,就跑出来了,也怪小芝不好,可玉公子平日里是个很和善的人啊,怎么今日却……” “小芝姐姐,不怪你,我大哥这两日因为思及家中变故,心情不是很好,他这不是冲你,你莫要放在心上!”青谨略一躬身,“弟弟这里代我大哥向姐姐陪个不是了!姐姐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小芝擦了擦眼泪,面上好看了许多:“原来是这样啊,倒是我小心眼了,我没事了,玉公子可能还在发怒,你们快进去安慰安慰他吧,这样对身体也不好!” 瑜罗与青谨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一进院门,玉潇然便直直冲过来,面带急色:“你们俩看到小芝没有,哎呀,我这两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控制不住地恼怒,刚刚还骂了小芝!” “你还知道你骂了人啊,刚刚小芝姐姐是哭着跑出去的!”青谨面色瞥了一眼玉潇然,不动声色道。 “啊!惨了,我去看看!”玉潇然面色一变,后悔莫及。 青谨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止住去势:“不用去了,我已经替你赔过礼了!没事了!” “那也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玉潇然固执道。 “玉姐姐,南疆女子向来心胸宽放,青谨哥哥既然已经替你赔过礼了,你再过去,反而显得人家小家子气了步步生香:嫡女医妃全文阅读!”瑜罗出声道,“倒不如就让这事过去了得好!” 玉潇然一想,是这个道理,点点头,随之疑惑道:“咦,奇怪,最近我怎么总是莫名其妙的动怒,你们俩难道没有觉察到!” “没有啊!”俩人立刻异口同声道。 “没有?”玉潇然偏首想了想,“怎么没有,昨天下午我好像还因为什么事大发雷霆,是什么事来着?” 青谨做样摸了摸她的头,笃定道:“没发热啊,怎么胡言乱语的!” “真的没有吗?”玉潇然盯着青谨疑惑道,似在自言自语,“可我怎么记得好像有那么回事!” “你记错了!”俩人又是异口同声道。 看着青谨和瑜罗笃定的神情,玉潇然的疑惑一闪而过,点了点头:“或许真是我记错了!可是昨天的事,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呢!” 青谨上上下下打量了玉潇然一眼:“看你这面色,是不是这两日没有休息好!” 她垂首不语,似在沉思,眼底的色彩被浓密的羽睫挡住,忽然抬首疑惑道:“今日,怎么没有看到龙延拓?” 青谨松了口气,答道:“哦,忘记告诉你了,太子殿下早上说他有事,要出去几天,也没说去哪就走了,叫你不要担心!” “哦,是吗?”玉潇然抬首,盯着青谨。 被这灼灼的目光所盯,青谨顿时心里发毛,却也鼓足勇气挺胸抬头道:“当然是了,难道我还会对你隐藏太子殿下的行踪啊!” “你在撒谎!”她怵然出声,一字一顿道,“虽然你控制了你自己眼睛没有下瞥,但是,你在撒谎!” 青谨一顿之后矢口否认:“我?没有!我哪里撒谎了!” “还敢说没有!哼!昨日我明明问过你这个问题,你也已经回答过了,为什么你今日说你忘记告诉我了!你还说你没有撒谎!”玉潇然紧紧盯着青谨,步步紧逼。 “啊……是吗?是是我记错了吧!”青谨后退一步,看向瑜罗,“瑜罗,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啊……我我……我也忘了!”被点到名字的瑜罗心头一跳,结结巴巴。 玉潇然想起这两日自己的反常,再看看瑜罗和青谨的言行神色,心头沉重了几分:“行了,别再唱双簧了!青谨,你老老实实刚告诉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青谨一顿,打算死磕到底,“什么怎么了?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玉潇然再逼近一步,目光灼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你是大夫你会不知道?这两日你给我的药膳里,放了一剂凝静心凝神的凝神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说完之后,不待青谨答话,眼波流转:“龙延拓的离开,是不是也与此事有关?” 青谨依旧保持沉默。 “瑜罗,你说!”玉潇然略一偏首,盯向瑜罗。 “啊!”瑜罗被这凶神恶煞的目光看得浑身一抖,连忙躲到青谨身后,摇了摇头,“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见两人都不肯说,略微沉吟,不再开口,突然转身坐在院中石凳之上,留给二人一个落寞单薄的背影。 第六十九回 宁为玉碎不瓦全 青谨和瑜罗一愣,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二人蹑手蹑脚走近,那背影依旧一动不动。 两人轻轻开口叫道:“师姐(玉姐姐)?” 依旧没有动静。 慢慢靠近的两人心中忐忑不已,转到她面前,却看到往日明媚的面庞上一脸迷茫的悲伤,让人的心,瞬间软了几分。 她双臂交叠放于石桌之上,声音平静而无奈:“你们不愿意说,我也没有办法,只是,我从来都不想做个糊涂人罢了!” 青谨一听糊涂人三字,愣了片刻,想起瑜罗说过,若是过了今夜,太子殿下还送不来浣红砂,毒素一旦蔓延至肺腑脑髓,从此痴痴傻傻,神仙难救! 他站定脚步,垂首看着目光深远的玉潇然,终于开了口:“你中了蛊毒!” “青谨哥哥!”瑜罗一声惊呼。 青谨一声苦笑,看了瑜罗一眼:“告诉她吧,或许……” 或许,这是她清醒的最后一天。 瑜罗眼眶微红,雪白的贝齿要紧了下唇,渐渐渗出血来。 “所以,我要死了?”玉潇然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青谨摇了摇头:“不是!一旦无法解蛊,会变得……痴傻!” 他终于说出让人无法接受的真相,让平静坐在石凳上的女子震惊站起,面色震动:“什么?痴傻?” 她以为她会死,她不为所动,可她却要痴傻,她终于按捺不住。 青谨又是一声苦笑,他早知道,面前可刚可折的女子,可以坦然面对生死,却从不想做一个活死人。 “哈哈哈……”她突然仰首大笑,一边笑一边喃喃自语,“我会成为一个傻子?哈哈哈……多么可笑啊……” 青谨和瑜罗面色齐齐一变,上前一步,似有不忍:“师姐(玉姐姐)!” 瑜罗接着道:“姐姐先别急,太子哥哥已经为你寻解药去了,你要相信他!” 大笑声突然停止,她缓缓低首,看着面带担忧之色的瑜罗:“解药?没有把握对不对?不然这两日你们也不会苦苦相瞒!” 瑜罗身形一顿,无可辩驳。 “是有可能会失败,但是也不能放弃不是!总要赌一赌飘渺之乾坤诀全文阅读!”青谨接道。 “赌?与天赌吗?”她喃喃道。 青谨默然,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听天由命的人。 她突然低首笑了笑,看向青谨:“如果我有万一,你一定要回去救我父皇!” “不会有万一!”青谨突然大声回道,“你的亲爹,你自己回去救!” “吼什么!”玉潇然掏了掏耳朵,一瞬间仿佛傲气凛然,“我是说万一,这不是还有希望吗?我向来喜欢与天相抗!” 青谨神色一松:“你看得开就好!” “呜呜……玉姐姐……都是瑜罗,瑜罗害了你!”瑜罗声音哽咽,上前一把抱住玉潇然,“本该是我的,是我……” 玉潇然抚上她的肩头,满不在乎笑了笑:“哭什么,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如今都族长了还这么爱哭!” “我……我……”瑜罗泣不成声。 “今晚是最后期限!”青谨声音沉重。 玉潇然安抚瑜罗的动作一顿,而后继续:“你不也说了,要相信他,不是吗?” 青谨敛眸,是该相信他! “告诉我,今晚会怎样?”玉潇然想起自己这两日性情大变,记性渐衰,直觉没有那么简单。 “今晚,你会理智全无,狂性大发!”青谨实话实说。 玉潇然略一沉吟,低首看着瑜罗的头顶:“待会儿我去休息,待我睡着之后,你把我捆起来!” 青谨动作一顿,没有说话,他本就这么打算,发狂是对毒素的排泄,万不可像前两日那样点上睡穴便可,只能任之醒着。 “那我先回房了!”玉潇然拍了拍瑜罗的背,将之放开,向房内走去。 青谨转过身去,没有阻止。 玉潇然走进房间,轻轻关上房门,坐到桌前,面色古怪,轻轻抽出腰间软剑,拿起桌布细细擦拭,声音喃喃:“虹争啊虹争,枉你被称为绝世神兵,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如今,却要饮尽你主人的鲜血了,看你以后还如何坐得这神兵之位!呵呵……” 剑身光滑,明如玄镜,映衬着她凛冽决绝的眼神,神剑低鸣,声音呜咽,仿佛在回应她的话一般。 “怎么?舍不得我死?”她轻轻一笑,极为无奈,“谁想死啊!我还未救父皇,还未寻到我娘,还未好好地逍遥江湖,只可惜,偏生我就这么执拗,不愿意让别人看到我痴傻的模样!你说,我若不死,等到真的傻了,他们能够狠心动手结果我的生命吗?所以啊,倒不如我自己动手!” “师娘对我说过,只要是看上的东西,下手就要快狠准,只可惜,将心彼付,到头来还敌不过这风景秀丽的江山,罢了,早些离去也好!”她声音愈加低沉,目光深远,仿佛看到不远处那如月光流泻一般的乳白之间温润的笑意,却渐渐宛如乌云遮月一般渐渐模糊不清,她素指纤纤,抚上锋利的剑身,“原来,从头到尾陪着我的,只有一把冰冷无情的宝剑!” 她慢慢阖上双目,剑身一点点凑近纤细的皓颈,眼中突然出现一抹风华绝世的邪魅面容,她的声音如同散去的清风:“龙延拓,我来不及等到你了……” “碰”得一声,门被撞开,她手腕一麻,虹争脱手而落,身后传来的是青谨松了一口气之后气急败坏的声音:“枉你自负聪明,怎得如此糊涂!” 她碰得一声踢开身前凳子,怒目而视,声音尖锐:“难道真的要让我痴傻一辈子吗?” 青谨上前两步,身后跟着泪眼婆娑的瑜罗,她抽噎道:“玉姐姐,你……你真的忍心吗?” “你别哭了梦里桃源!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眼泪!”玉潇然不耐,声音愈加高昂,“族长就应该有族长的样子,哭哭啼啼做什么!” “你何苦拿瑜罗撒气!”青谨上前一步,看着面目愈加激烈的玉潇然,知道性情如此乃是毒素作祟,给瑜罗使了个眼色便一步步靠近,“你这个样子,还是玉潇然吗?玉潇然从不认命,更不会懦弱地选择自尽,哼,你死吧,死了干净,到时候你二皇兄要了你父皇的命,夺了江山,你娘亲下落不明,呵,说不定正在哪里受尽苦楚,哦,对了,还有龙延拓,他会娶个温柔美丽的太子妃,他……” “啊!不要再说了!再说,再说我杀了你!”她突然间眉目狰狞,提起地上的软剑,指着字字珠玑的青谨,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 “糟糕,狂症提前了!”瑜罗惊呼一声,声音略显慌乱,“这毒素,比预计的更加猛烈!” 青谨也是一愣,随即一边上前一边安慰道:“好好,我不说了,你先把剑放下!”说着,给瑜罗使了个眼色,让其把住门口,以防她出去伤人! 玉潇然眼光却是愈加涣散,丝毫没有听进青谨的话,长剑一挥,直刺青谨,口中喃喃:“杀!杀了你!” 青谨灵巧地闪躲,玉潇然扑了个空,却以剑劈向了花盆,“呼啦”一声,瓷片碎了一地,掉落在地面上的南疆白兰,也被她碾得惨不忍睹。 她一击不成,又转身扑去。 “青谨哥哥,小心!”瑜罗一声惊呼,急的团团转,“玉姐姐这样也不是办法,万一不小心伤了自己怎么办!” 房间狭小,青谨虽然轻功卓越,但对于这毫无章法地乱劈,闪躲起来还是有些吃力,他一边闪躲一边道:“瑜罗,等下我趁机从后面抱住师姐,你去把床帷撕下,过来把师姐绑起来!” “恩,好!你小心!”瑜罗郑重点头。 青谨一边闪躲一边寻找机会,身形灵巧一跃已跳至玉潇然身后,就势一把拦腰抱住手脚乱舞的玉潇然,将其手臂并在两侧。 未知玉潇然虽然毫无意识,力气却是大得惊人,手腕仍是拿着虹争乱舞,使得拿着床帷的瑜罗近不得身。 眼见青谨已快制止不住,瑜罗心下一横,不管不顾上前去绑,却不料虹争锋利,只是轻轻一碰,便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半指深的伤口,鲜血立刻渗红了衣袖。 “别!虹争削铁如泥,硬来不得!”青谨连忙出声制止,“只是轻轻一碰,若真是劈了上去手臂早已不在了!” “那怎么办!”瑜罗急得鼻腔又是一酸,眼泪差点又落了下来,却突然间想起玉潇然方才说得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我来!”一声漫不经心的声音由远及近飘来,仿佛悠远而沉重的钟鸣,安定人心。 瑜罗面上一喜:“太子哥哥!” 话音刚落,白底黑面绣金纹的长靴率先而入,随之曳地紫袍的长摆迤逦靠近,勾勒出来人修长挺拔的身形。 几日不见,面容依旧犹如鬼斧神工雕琢一般俊美,眉眼依旧邪魅如妖,偶尔乍泄的精光让他更添神采奕奕,只是本是鲜红欲滴的红唇却依稀淡薄了一些,下巴上也长出了细密的青涩胡渣,但这一切,却丝毫没有破坏那张绝世的容颜之美,反而给其增添了几分刚毅和成熟的魅惑。 第七十回 斯人已去生者哀 他披星戴月般徐徐走来,仿佛撕裂云层渗透在天地间的一缕金色光芒,不仅温暖而且光彩夺目,他一步步走近面目狰狞眼神涣散的女子,眸如春水般旖旎温软,面若冠玉般俊美绝伦,笑似星辰遗落在银河滴落天际般悠远璀璨,他的声音,邪魅中带几分嘶哑,嘶哑中带几分坚定,坚定中带几分疼惜,疼惜中是数不尽的缠绵悱恻:“然儿,是我,我回来了!” 犹如远天的天籁之声,化作声声缱绻呢喃,穿过她毫无知觉的身躯,拂过她彷徨无措的心脏,唤醒她深深沉睡着的灵魂。 她涣散的眼神,渐渐清明,一如清风吹散烟云,留下是一片片繁花似锦的无边秀美与安宁,她愈发疯狂的动作,在这似风似雨,似烟似雾的飘渺中顿了下来,她对这如梦似幻的声音中无所适从,她依稀间忆起,这个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却,从未抓住。 就在她疑惑的瞬间,龙延拓眼明手快地上前抽掉她手中的虹争,一把从青谨手中接过她,一手将之紧紧禁锢在怀中,立刻引来女子的慌乱无意识的挣扎,他却抱得得心应手,丝毫不显慌乱,他一手伸展,将手中的精致玉瓶递给青谨:“浣红砂!” 青谨接过玉瓶,没有时间去询问他是怎么得到这浣红砂,他打开瓶塞,小心翼翼凑近闻了闻,迅速盖上:“不错,是浣红砂,现在,我去配药量!”他招呼一声,便急急忙忙去了。 龙延拓紧紧困住怀中的女子,看向瑜罗,漫不经心道:“凶手,找到了?” 瑜罗点点头,未曾开口。 龙延拓也不接话,低首看着眉目狰狞的女子,唇边翘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你啊你啊,何时能让人省点心!” 怀中不断挣扎的女子似对这句指控有所不满,挣扎愈发用力,但却依旧稳稳地窝在紫色流光之中,摆脱不得。 “来了!”青谨一脚踏进房门,小心翼翼摊开手中锦帕,露出里面通体鲜红的药丸,他神色凝重,“浣红砂果然奇毒无比,我只用了一滴,便已将我所配的其他药性全部化为乌有,尽管如此,依旧万分凶险!我,没有把握!” 龙延拓眯了眼睛看那鲜红欲滴的药丸,搂着玉潇然的手臂紧了紧,唇边的笑意渐渐减淡,声音坚决:“用!” 他依旧唇间含笑,一如往日般仿佛万物俱在掌控之中,却不知双目中偶现的担忧与波澜,早已将他的镇静与沉稳驱逐殆尽唐砖。 瑜罗浑身一抖,殷红的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未曾发出声音。 青谨用夹子将药丸夹起,每向前递进一分,便只觉自己的呼吸又紧了几分,那颗毫不起眼的药丸,仿佛灌铅般沉重,他的只觉手臂酸疼,快要支撑不住那仿佛重达千金实则轻如红羽的药丸。 只因,这不仅仅是一粒丹药。 龙延拓一手紧握玉潇然不让之乱动,一手紧扣她的下颚使之嘴巴微张,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 青筋双目紧闭,略一狠心,将手中的药丸放入那微开的红帐之内。 龙延拓食指一动,丹药便已顺着玉潇然的咽喉滑入腹中。 浣红砂毒性猛烈无比,一入腹中,便只见玉潇然停止了挣扎,浑身血色瞬间上涌,面色立刻涨得通红,身体不住地颤抖。 “快把师姐放到床上,毒性太烈,我要施针疏导毒液扩散!”青谨一声急喝,对着龙延拓道。 青他飞速摊开随身携带的针卷,抽出银针,看也不看一眼精准地插上玉潇然各个大穴,却无奈她的面色依旧越来越红,仿佛天边烧透的云霞,她因这火红的灼烧而痛苦万分,双眉紧皱,不停抽搐。 瑜罗抚上玉潇然的额头,本能般缩回:“好烫!” “这是控神和浣红砂相遇,毒性正在相抗相持,有没有什么清热的东西?”青谨一边施针一边道。 瑜罗一边转身一边向外快步走去:“族里有取自雪山脚下的千年寒冰,我去叫人拿来!” “太子殿下,师姐她需要功力深厚的人用内力进行疏导!”青谨依旧不曾回首,声音却有一丝犹疑,“只是……” “没什么只是!”龙延拓一手将玉潇然扶起,一边抬脚上榻,盘腿坐至玉潇然身后,开始输送内力。 青谨手上动作停顿了一下,敛了敛目光:“即使你不听,我也要说,师姐体内的毒皆是天下至毒,所以内力一旦相通,也就意味着这毒一旦控制不住,便很有可能会引至你的体内!” 龙延拓复阖了眼,面色依旧不变,不再准备开口说话。 青谨不停地转换大穴施针,龙延拓的脸上,却也渐渐染上了绯红之色,幸而他双目微阖,否则衬在这犹如胭脂一般殷红的色彩之下,那又是怎样的绝世风华,然而就算如此,让他看起来又添三分媚色,三分邪魅。 但是,此时美景,却没人欣赏。 豆大的汗珠从青谨额头上滴落,他双唇紧抿,眉头越来越拧,向来淡定的双眸之中却染上了焦急之色,突然间,他挥动的双手一动,而后慢慢缩回手来,似乎极为不可思议,刹那间他的双目中再无生机。 “可以……住手了……” 他的声音,低沉、绝望、自责、了无生气。 双腿交叠,双目紧闭的龙延拓却是充耳不闻,依旧稳坐不动源源不断地输送内力,青谨一愣,随即怒喝,一把抓向他紧贴在玉潇然背后的手臂:“你疯了!再不住手,毒性会侵入你的心脉的!” 他手间一麻,已被龙延拓震开来去。 “住手!快住手!毒性控制不住了,已经在蔓延了,我无能为力了!”青谨双目通红,盯着对自己置之不理的男子,气急败坏地大吼。 等来的,依旧是毫无回应四季锦。 他眉目一转,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狠狠抓向那伸直的双臂,猛地一扯,他被浑厚的外泄内力震出一口鲜血来。 内力相输,最忌有人相扰,青谨不顾一切地中断,终于隔开了两人,玉潇然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倒去,却恰巧撞进了身后直扑而上的男子的怀中。 “然儿!”龙延拓一声缱绻,嘶哑的声音中仿佛有丝丝难掩的哀恸。 青谨一手抚上胸口,一把抓住床棱稳住自己的身形,看了一眼翩然而落的女子,摇了摇头,双目中闪着莫名的水渍,声音喃喃,似在自言自语:“我救不了师姐,救不了……” 床榻之上紧抱玉潇然的龙延拓,床帷遮住了屋外投进的微弱光芒,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他一手紧紧搂着她,感受着怀中渐渐冷却的身体,一手抚上她细致的眉眼,仿佛在欣赏一件举世无双的工艺,对身外之事充耳不闻。 忽然,怀中的女子身体一抖,鲜血便顺势殷红的薄唇汨汨流淌而出,只是那血液的眼色,却仿佛比常人愈加鲜红,她红唇微启,似要说话,薄如蝉翼的低吟却刹那间被鲜血所覆盖,她紧闭的双目动了动,带起长长的羽睫之上的涟漪。 他因她这细微的动作而涌上惊喜,一手轻柔地抚摸上她的唇间,却在触及她越来越弱的鼻息之时,刹那间手脚冰凉。 清风散雾之间,曾经最为灵秀的墨瞳,已然永远地阖上。 以命相搏,最终还是逃不过宿命的安排。 “我就知道你想逃开我!”龙延拓低笑一声,声音嘶哑却满是无奈的宠溺。 青谨双目微垂之间,眼泪已然滑落,他唇间带血,步步后退,步伐不稳,声音仿佛重如千斤:“我没用……师姐……师姐……” “住口!”龙延拓一声低喝,打断他的话,而后声音笃定,像是在告诉自己一般,“她只是睡着了!” “碰”得一声,门口传来瑜罗不可思议的喃喃声:“玉姐姐,怎么……怎么会……” 掉落在地的,正是她刚刚拿来的千年寒冰,锦匣大开,里面的寒冰冒着丝丝寒气。 她一步步走近,看着那斜躺在紫袍之间毫无起伏的身影,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但却落地无声。 曾经,她给过她最为温暖的怀抱。 曾经,她以为曙光已灭,她却代替习梧,给了她重生的希望。 曾经,她灵动、她狡黠、她嘴硬心软、她不可一世。 如今这些,都遥不可及。 从今往后,她又能从哪里寻得希望,她又将怎样面对漫漫孤寂的前方之路,她又如何夜夜面对那无穷无尽的梦靥,她又从哪里寻得一个相知相爱的知己。 与此同时,远方某处,一袭皓白如明月的身影正在案前长身玉立,目光集结的地方,俨然是一幅上好的丹青,画中的女子,五官精致,轮廓完美无瑕,一身素雅的蓝衣难掩纤细单薄的身量,只是眼中的一抹决绝和哀怨却刺痛了看客的双目,那温润如玉的容颜因触及那栩栩如生的双目时忽然浑身一震,心脏忽然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疼痛。 他一手抚上胸口,一手沿着那精致的眉眼喃喃低语:“你……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纤尘不染的水墨丹青上,突然滴落了一滴未明的液体,恰在美人微抬的指尖之间,仿佛被轻轻碾碎一般化开在宣纸之上。 第七十一回 谁能猜透此玄机 南疆。 不住喃喃后退的青谨,身形突然稳住,毫无焦距的哀伤双眸刹那间犹如晨曦一般被点亮,他猛一抬手,面上呈现狂喜之色:“有救了!” 他的话语,如同平地一声惊雷,让低首不语神色妖冶得有些诡异的龙延拓脊背一震,目光从怀中双目紧闭的女子身上缓缓移将过来。 瑜罗也是面色一顿,来不及擦干哭得一塌糊涂的面容,哽咽道:“有……有救了?” 青谨却是来不及回答任何人的一问,一个闪身已从房间内消失不见,须臾之后便闪了回来,只是,手中却多了一个锦盒无上真武。 锦盒一开,清香之气立刻蔓延至整个房间,让原本面色平静的龙延拓的眼中刹那间云雾翻卷,犹如细雨迷蒙之中闪动的烛火之光,他声音欣喜略带迟疑:“这是……” “这是用龙萱草炼制的回生丹!”青谨一步上前,“只是……不过是个半成品而已,成与不成,在此一举!” 瑜罗抹了一把眼泪,眼神仿佛如初升的朝阳般灿烂:“回生丹?就是传说能够生死人肉白骨,有起死回生之功效的回生丹?” “传言太过夸大,其实只不过是气息在散尽之前重新将之聚集,有修复受损静脉,进一步强化人体五脏六腑功能之效用,所以,我也没有把握!”青谨面色沉重,拿着回生丹的手有些颤抖。 龙延拓将玉潇然微微扶起,苍白的手指轻扣住她的下巴,使之血色渐淡的薄唇轻启,将那一粒回生丹含进口中,略一托下巴,便已滑进腹中。 他苍白的手指,有着几不可察的细微颤抖。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她依旧静静的躺在那里,如同一潭寂静的死水,清澈、宁静、毫无起伏波澜。 “怎么会……”瑜罗声音喃喃,一步步上前,伸出细嫩的素手,想要去抚摸那毫无生气的女子。 “都出去!” 龙延拓冰冷的声音毋庸置疑,阻止了近一步上前的瑜罗,使之微微一愣。 四方沉默许久,青谨的声音突然沧桑无力:“我们……先出去吧!” 他给瑜罗使了个眼色,最不曾表露过半分哀戚与绝望的人,其实应该是最难过的吧! “我会在这里,等她醒来!”他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又仿佛是说给那两个瘦小的背影,“九幽地府若敢收她,那我便穷尽永生永世,也要让那里永无宁日!” 这话若是说给别人,那所有人必然会嗤之以鼻,但此时此刻,却有一种坚定不移的决绝之力重重地撞击着闻者的心房,那种毁天灭地的执着,在心中永固地扎根。 “走!快走!”黄泉之地,忘川河畔,奈何桥上,三生石记录着众人的前世今生,黑白无常张牙舞爪地催促着一众幽魂。 却有一道婀娜纤细的身影在三生石前久立不动,身姿纤细优美,五官精致犹如天工巧夺一般,她的神情优雅而又专注,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如烟如梦,在熙熙攘攘的幽魂中格外的鹤立鸡群。 “哎,这个死鬼!做什么呢!快走快走!”白无常上前催促着,一把将那沉思的鬼魂从沉思中推开,毫不在意那被破坏的特立于九幽之地的唯美。 那女子恰在沉思之中,目光深深仿佛在那青色的三生石上流连忘返,被这一个推攘险险稳住身形,倒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怒视推攘自己的鬼差:“找死!你是何人,竟敢推我!” “嘿,有意思!”那鬼差一脸促狭,“找死?人?我不是人,推你怎么了,若误了往生的时辰,就算你是个颇有姿色鬼爷我也舍得推你下油锅!” “装神弄鬼!”那女子一脸讥诮,如墨的黑瞳犹如天潭寒冰,怒喝道,“你们把我抓来,有何目的!” “抓你!抓你当然是要你去投胎了,还能做什么?”那一身白衣的鬼差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而后抚摸着下巴,“这模样倒也是少见了,就这脾气不怎么好,哎,说你呢,给鬼爷笑一个,说不定还能将你娶回去做个鬼婆,也省得受永世轮回之苦了超能高手在校园!” 女子先是一愣,而后面上讥诮之色更重,哼了一声:“就你这鬼样,还想娶姑奶奶我!休要再出言不逊,否则姑奶奶我扯了你的舌头!” “鬼?鬼不得有个鬼样子!”鬼差毫不生气,鄙夷道,“你不也是鬼!” “我是鬼?”女子一声冷笑,“笑话,姑奶奶我一向光明正大,你这鬼东西,岂能和我相提并论!” “我说你……”那白衣鬼差惨白的面色一愣,似要恼怒。 一旁正驱赶幽魂的黑衣鬼差连忙上前打断:“哎,我说老白,这姑娘尚且年轻,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白衣鬼差一顿,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随即点点头:“我看十有八九是!” 说罢,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那满目警惕之色的女子道:“咳,我说这位姑娘啊,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已经死了?” “荒谬!”女子又是一声冷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用了什么方法将我掳来了这里,但也不会被你这三言两语唬住!既然你们不肯说,那就让我来撕掉你们的鬼面具,看看你们到底是哪路小鬼吧!” 她话音刚落,便如惊鸿一般飞身而起,向着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掠去。 黑白无常先是一愣,而后身影一晃已从原地消失,一道声音却惊慌失措地自另一方响起:“老……老黑,怎么回事?怎么都到了这里了这人还留有生前印记,这……” “不知道!事有蹊跷,先抓起来送到大人那里,让大人看看!”一道声音也随之响起。 那扑空的女子未料两个大活人竟凭空原地消失,一时间未能回过神来,这一个愣神,却只觉浑身一紧,已经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拖向未知处。 只见被带至的地方阴森无比,两边昏暗的烛火看不到尽头,竟呈七色不停地闪动跳跃,四周形态各异的妖魔鬼怪雕像栩栩如生,使这里看上去诡异且神秘。 “老黑,这丫头该不是被吓傻了吧!”那左边拉着铁索的白衣鬼差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女子道。 他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冷冰冰的声音传来:“谁说我傻了!” 这猝不及防的声音传出,使得开口说话的鬼差一个激灵,倒是吓着了他自己,然还未等他开口,便只听上前方黑影之中一道威严肃穆的声音打下:“何人在此喧哗?” 前方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一顿,面目离了严肃起来,恭敬下跪道:“启禀大人,抓到一个女鬼,但她却依旧带有前世印记,小的不知如何是好,还请大人示下!” “哦?”阴影之处的人似是极为诧异,那处突然明亮了起来,露出上方身着红衣绣黑面、留着大胡子的人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微微前倾似要看清下堂情形似得,而后幽幽道,“下方何人?报上名来!” 那被点到的女子却是一脸讥诮,别过脸去,似乎不打算开口。 “放肆,大人问你话呢,你竟敢不答?”白衣鬼差跪地不起,偏首一声怒斥。 上方大胡子也是重重“嗯”了一声,极为不悦。 黑衣鬼差忙上前道:“大人息怒,这女子性情有些倨傲,一直不肯相信自己已是鬼魂,不如叫判官查上一查,便知分晓!” 大胡子略一招手,旁边便有一人上前将一本厚厚的簿本交给了他,他掀开一看,声音低沉:“赫连捧月,北牧皇族之女,生于成元三年四月六日,怪不得这么倨傲,原来是人皇血脉,俗名玉潇然……玉……潇然?” 那人念及此处,突然再次重复一遍,而后惊坐而起,满面震惊之色,半眯着的双眼顿时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三步两步跨下台阶,盯着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个不停,结结巴巴道:“你……你是玉潇然?生于北牧,长于碧遐谷的玉潇然?” 此人正是玉潇然,确切地说,是她的魂魄,只是她自己不知而已,她双眼一翻,冷哼道:“既抓了我来,还问我是谁,装模作样我曾经爱你如生命!” 那大胡子却是没接话,猛地转头瞪着那一黑一白两个鬼差,声音如同怒滚的惊雷:“混账!你……你们把她给我抓来了?你……你们……” 他这番德行,委实有些对不住他方才出现的那犹如乌云蔽日般的威风凛凛模样,使得那两个鬼差一愣之后跪地的身影开始颤颤巍巍起来,一人面露不解:“大……大人,小……小的见那身体三魂七魄已然出窍,便……便招来了地府,难……难道错……错了吗?” “错!大错特错!你……你们两个不长眼的,你你……你们怎么把她找来了!”大胡子满面焦急之色,就差跳脚了。 玉潇然一愣,她?她怎么了?难道抓错人了?她再次审视四周,想起方才几人的对话和那两个鬼差神出鬼没的身法,以及毫不费力地捆在自己身上的绳索,面色一变凑上前道:“你……你们真不是人?” 大胡子转过头,换上一脸陪笑:“这位姑娘,真是对不住,我们……我们抓错人了,马上就送你回去!马上!” 他说完,便又瞪一眼呆愣的黑白无常,低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松绑!然后送这位姑娘还阳!” 黑白无常站起身,白无常前去松绑,只听黑无常道:“大人,从来只听九幽地府有来无回,没听说过有来有回的啊?” “笨蛋!”大胡子一脚踹在黑无常屁股上,一把将他拽到一旁,压低声音,“天煞之子和地煞之子挑动棋局,参与人间浩劫,却不料一子有变,结局已然成谜,这趟浑水,我们九幽蹚不得,否则不是你我能够承受得起的!如今我们再不还魂,怕是将来浩劫一过,就会有人打上门来算账的!你差点给我捅了个大娄子!” “噢!”那黑无常是懂非懂点点头。 玉潇然耳朵尖,一边去身上的铁索一边竖起耳朵将那边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嘴角轻轻翘起,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低首不动声色地整理着衣服。 “姑娘,我们这就送你回去,送你回去!”那大胡子一边陪笑,一边欲上前引路。 哪知请神容易送神难,玉潇然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幽幽道:“哎,不急不急!” 那大胡子一愣:“怎么,姑娘不想还阳了?” “还是要还的!”玉潇然揉了揉手腕,“只是我这被你们呼来喝去的,您就不表示点什么就把我打发走了?” “那依你的意思……”大胡子看着她灼灼的目光,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笑了笑,犹如白鹭掠水一般淡然却笃定:“如果我所料不错,您就是这九幽地府的主人吧!您抓了我这不该抓的人来,现在是没有人,哦不,神不知鬼不觉,但难保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到那时,恐怕您就没这么好收场了吧!” 大胡子看了一眼身后的黑白无常,后两者立刻哆嗦一下,连连摇头,示意自己一概不知,他却又看了眼满目挑衅的玉潇然立刻明白了过来,暗骂一声,却是陪笑道:“那依您的额意思,您要如何才能保密?” 第七十二回 生死哪能比情重 “很简单,你只要告诉我天煞之子和地煞之子是怎么回事,我自然会选择性地忘掉九幽地府这件事!”玉潇然看着满脸无奈的大胡子。 “不可不可!天机不可泄露!”大胡子面色大变连连摇头,一副沉重之色, 玉潇然叹息一声:“唉,那我就没办法喽,谁知道,我这张嘴会说出什么来呢!” “你!”大胡子面带恼怒之色,而后无奈摇了摇头,向她招了招手,“好吧,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她面上一喜,凑上前去:“真的?快说!” “当然是假的!”大胡子狡黠一笑。 玉潇然面色一变,暗道一声不好便急急忙忙后退而去,却不料为时已晚,身体刹那间天旋地转,只听见耳边一声厉喝:“去吧!” 身体飞起之际,遥远的,她仿佛听见那个大胡子可恶的声音:“陆判,抹去她关于九幽的记忆!” 她低咒一声,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玉潇然的手指动了动,便立刻惊住了怀抱她的男子,她只觉周身仿佛泡在温泉之中一般温软舒适,摇了摇头,她费力地睁开双目,入眼便是一片旖旎的紫色,身体一个激灵,幽幽醒转的她想也不想便飞起一脚欲将那人踹开来去。 本是她随意一脚,按照往常必定落空,却未料她反腿一脚正中他的腰际,一脚将之踹至床下。 半空中的紫影眉眼含笑,唇间笑意绽放愈盛,身形翻转已然落地,单手撑住床棱, 目光犹如东方的启明星一般耀眼,他垂首低吟,眼眸中浪羽翻飞,声音嘶哑:“然儿,是你吗?” 玉潇然一愣,记忆中的男子总是戏谑浅笑,薄唇殷红犹如盛开的曼珠沙华,深不见底的双眸之中偶尔隐约乍现缕缕睥睨的光华,魅惑的声音里总是带着几分促狭之意,举手投足间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般自信,此刻他却青涩胡渣满面,眉眼之间是略带倦意,让他看起来犹如春睡的海棠般迷离悠远唐砖。 他目光欣喜温存,仿佛秋波一般缠绵彻骨,又宛如菡萏滴露那般明亮皎洁,让她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她缓缓收起飞起的一脚,在这灼灼的目光之下有些微微发赧,声音有些慌乱:“当……当然是我!我……我怎么了!” 他眉眼含笑:“你?是这头懒猪,已经睡了两天了!” 她眉头一皱,依稀间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却想不起梦中到底有什么,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刹那间欣喜万分:“我没事了!” 他笑容愈发灿烂:“是,你从鬼门关又转回来了!” “是啊,九幽阎罗见我太过蛮横,不敢收我,所以又乖乖把我送回来了!”她唇角一撇,信口胡诌。 “师姐!”他还未曾答话,便只听房门“哐当”一声被大力推开,外面的人破门而入,身形快如闪电般靠近,一把抱住欲起身下榻的人的大腿,再次按上她的手腕,声音里满是狂喜,“我就知道你死不了,祸害活千年啊!” “玉姐姐,你醒了,太好了!”瑜罗的身影随后跟进,站在原地眉开眼笑地欢呼雀跃。 玉潇然看一眼满面狂喜之色的俩人,一边扯开青谨一边穿鞋,低首之际却趁机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对着那转身向门外走去的紫色身影道:“你去哪里?” “既然你已经没事了,我自然也就该走了!”他停住身形,却未曾转身,声音嘶哑低沉。 她眉头一紧,直觉这厮并不是那么识趣的人,精光乍现眼中之后她低吟一声:“哎呀,好痛!” 话音刚落,余光中刹那间被紫色的阴影填满,他的声音依旧嘶哑低沉却有些慌乱:“怎么回事?” 青谨无声轻笑,声音促狭:“难得太子殿下您也有上当的时……啊……你的脸!该死,我怎么忘记了!” 玉潇然在青谨惊慌失措的声音中看去,眼中的狡黠在须臾间退却,她的双目微微湿润,她来不及穿上另一只鞋子,跌跌撞撞站起身,在那本该面如冠玉此刻却犹如充血的面色中不知所措,唇间汨汨的鲜红血液让他看起来诡异无比,却更带几分媚色,她抬起的指尖颤颤巍巍,欲抹去那犹如泉涌的鲜血,却不料愈来愈多:“你……你……” 刺目的血液再次自这个男子身上溢出,他举世无双,他运筹帷幄,他眉眼高傲睥睨仿佛天下俱在心中,世界上能够伤他的东西少之又少,可他却一而再地因为自己而伤,这次他欲悄然离去,想必毒素已侵入他的体内,虽不知青谨是怎样救活自己,但她也猜得到那时怎样的九死一生。 她来不及再与他细语低喃,来不及哀思沉痛,一把抓住青谨的手腕,声音急切带着几分颤抖:“谨,你快救他,你一定要救他,你救救他,别愣着了,救救她,快……。” 她的声音语无伦次,她如墨的双目中是掩不住的波涛汹涌,她的手指有些许颤抖。 青谨却早已扣上了龙延拓的手腕,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龙延拓后又将目光移向了玉潇然的面上,眉头紧皱。 “如何?”她在这古怪的目光中身体紧绷,紧紧盯着青谨的一举一动,尽力地保持声音平静。 青谨沉思了片刻,郑重道:“你们先出去,不要打扰我把脉!” “出去?”玉潇然重复一遍,知道青谨有时把脉不许人打扰,但也只是在事情比较难缠的情况下,按捺下心头思绪,看了看瑜罗一眼,点了点头铁血特种兵全文阅读。 门外。 瑜罗坐在院中满目欣喜,享受着劫后余生的美好,慢慢品着茶,小小的年纪中满是大人的口吻:“玉姐姐,你喜欢太子哥哥吧?” “胡……胡说!我……我怎么会喜欢他!”玉潇然双目一挑,不满看向瑜罗,“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不懂,不要胡说!” 听着这毫无底气的声音,瑜罗眨了眨眼,清澈的眼中毫无杂质,仿佛这世界上最为纯净的天石让人不忍直视:“是吗?那你做什么走来走去?” “我……”玉潇然在这看似单纯的目光中哑然,随即心中灵光一闪,正色道,“他是因为我才这样,我……我当然担心了!” “哎呀!”瑜罗似叹息一声,一边倒着茶一边似在自言自语,“可惜了!” 玉潇然耳朵尖,凑上前去:“可惜什么?” “可惜太子哥哥不眠不休远去千里之外为你取来浣红砂!就算是常人不眠不休也要七日才能赶到的红卿馆,太子哥哥不知怎么不到三日就赶回了,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为你他耗费真力,却不料身沾毒素,生死未卜!”瑜罗喝了口茶,瞧瞧看了眼某人越来越软的面容,继续道,“而且,我听说,红卿馆的馆主是个母夜叉,最好男色,也不知太子哥哥他……” “他怎么了?”玉潇然忙坐下,红卿馆她自然晓得,馆主也有几分耳闻,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女魔头,据说是红卿馆部众无一不是男子,想到这里她心头一跳,紧紧盯着瑜罗。 瑜罗却是十分老成般瞥了一眼她的神色,转了个话题道:“如此也就算了,你吃了半成的回生丹沉睡了两天两夜,太子哥哥抱着你一动也未曾动,一步也不让我们靠近!啧啧……。” 玉潇然在瑜罗灼灼的目光下无可遁形,别开头看向房门,若有所思。 关上的房门缓缓打开,走出青谨瘦小的身形,玉潇然三步两步凑近:“如何?” 眉头紧皱,他摇了摇头,良久才道:“抱歉师姐,毒素侵心,我……无能为力……你……” 他话未说完,门口已不见了玉潇然的身影。 她一步步走近,步伐仿佛重达千斤,她犹豫不定,不知是该停留还是向前,最终她还是鼓足了涌起踏进一步,看见了斜依在床榻的他。 他红如鸡血石的面色已有所缓和,肌肤白里透红,让他看起来更加妖艳,更加俊美,微阖的双目因她的靠近而缓缓睁开,唇边的笑意愈发盛隆,落在来人的眼中,却更让她心酸了几分。 他声音嘶哑低沉,却犹如远山天籁一般充满诱惑:“来,然儿,过来!” 玉潇然心鼻一酸,再也抵挡不了这充满蛊惑直击内心深处的声音,加快步伐走去,缓缓伸出的手颤抖至苍白,良久,她缓缓蹲下身下伏在他身侧的床榻边缘,终于止不住滔天的泪水,倾泄而出,低声呜咽:“对不起……对不起……。呜呜……我……” 他微阖的眼眸终于几不可察地涌出几分明亮的笑意,刹那间如同夕阳折射在湖水之上的光芒那般耀眼夺目。 他懂。 她的抱歉,不是因为自己为她如此,而是她终于明白,自己迟来的心思。 他抚摸上女子绾起的发髻,她一向以男装假面示人,但那瘦削的肩和单薄的背,总是让人忍不住地怀疑,她是怎样笑着撑起那些比山还重的负担,他敛去眸中光华,只剩下寸寸如水的温软,声音一转略带促狭:“你哭什么?” 第七十二回 本是天定心意通 “啊?你……。”垂首掩面的女子疑惑地抬首,瞥见的是男子满面得逞的笑意和戏谑的眉眼,微微眯起了双目,想起了瑜罗和青谨的表情,脑中灵光一闪,“你没事?” 他拢了拢广袖,刹那间又是那个举世无双不可一世邪魅精明的龙延拓,声音漫不经心:“谁说我有事了?” 玉潇然抹了把脸直起身,对着门口咬牙切实:“青谨基因守护神!” “来了!”眼前青色的人影一晃,已出现了青谨那张十分欠揍的笑脸,“师姐,您有何吩咐?” 玉潇然双目几欲喷火:“你竟敢骗我!” “没有啊!”青谨满脸无辜。 她怒气滔天一步步逼近,几乎可以听见银牙咬碎的声音:“你方才说毒素侵心,无能为力,这还不是在骗我?” “太子殿下的确是毒素侵心啊,而我也的确无能为力!”他双手一摊,一副无辜的模样。 玉潇然脚步一顿,知道还有下文:“还有呢?” “你身上的毒素,由于你们经脉相通之际,已经有一半已经悄无声息地转入到他的体内,从而渐渐侵入心脉!”青谨想了想答道,“但是因为控神蛊毒和浣红砂已经相融相抗,太子殿下体质天生独特,毒素在他体内已经自行调和,入住心脉,无法逼出体外,但也不会毒发,所以他才安然无恙!” 玉潇然一愣:“一半的毒素?” “不错,另一半毒素依旧停留在你的心脉之处,而你之所以毫发无损,是因为有回生丹的调节!”青谨接着道,“但是控神蛊毒已经一分为二,本是一体,又各自在你们的心脉之处,所以,此后,你们的心境若有所变化,便都会各自牵制各自体内的控神蛊,从而使两者互相感应,所以说,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你们可以,心意相通!” 青谨一语惊人。 有人欢喜有人愁。 玉潇然一声惨叫,似是不可置信:“什么!” 瑜罗上前一步,笑着露出两排整齐的贝齿:“玉姐姐,这是不是就是你们中原人常说的心有灵犀啊?” “小孩子,休要胡说八道,什么心有灵犀,他……他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玉潇然眉目一挑,有些慌乱的反驳。 瑜罗水汪汪的大眼睛转了转,看向龙延拓:“太子哥哥,你快说说,玉姐姐心中在想什么!” 龙延拓唇角微挑,微微阖上双目,似在深思冥想,稍后睁开狭长的双目,眼中俱是笑意地看着玉潇然,双唇微启。 她被这灼灼的目光看得心中愈紧,步步后退:“你……你不要胡说八道啊……我我……我什么都没想……”她一步步后退,直到脊背抵上大开的房门,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刹那间瑜罗目瞪口呆,而后偏首看向微微后靠闭目养神的龙延拓:“太子哥哥,你不去追吗?” “追什么!”他双目未睁,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绵长笑意,“无论她去哪里,最终都会回来的!” 瑜罗目光炯炯,无限崇拜地看向成竹在胸的太子殿下,高瞻远瞩啊! 玉潇然醒来第二日,青慎风尘仆仆自雪山回来,并带回了雪蛤之血,唤醒了蛊王,如此说来,几人的南疆之行也要告一段落了。 南疆丛林边缘。 “瑜罗,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该回去了!”玉潇然按捺下心头的不舍,开口道。 瑜罗抓着玉潇然的手臂,紧紧不放,双目通红:“玉姐姐……” “瑜罗,你已经是真正的一族之长了,你是你族人心中永不崩塌的支柱!你已经借用控神蛊一事击退了心怀不轨的羲和一部,给了其余几部一个下马威,明日的大祭司选举应该不成问题,南疆大局已定,种种事态表明你有足够的能力能够使南疆安定,玉姐姐不能一直陪着你,因为,在遥远的国度,有人在用生命等着我回去特工猎艳手!”她郑重地扶着瑜罗的双肩,与之四目相对,“而且,我也有不可推卸的重担在身!但是瑜罗,你记着,无论你将来遇到什么,你都不能向任何磨难低头服软,你要记得,在同一片天空下,有着和你共同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同路人!他们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是他们会默默地陪你走到最后!” 瑜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复看一眼青慎,动了动嘴唇,最终未曾开口说话。 玉潇然了然,初到南疆,青慎虽然远去雪山不曾相陪,而且素日里他甚少开口讲话,瑜罗却十分与之亲近,反而与青谨有些疏远,或许这便是缘分使然。 她是想,让青慎留下陪她,昨日,青慎一回,便一直同瑜罗处在一起,两个人也不知说了什么。 玉潇然看了眼青慎,也缄口不言,该选择的,他已经选择,她无法左右任何人的抉择,青慎虽不爱言语,但决定的事却向来不会改变。 叹息无声,她给瑜罗擦了擦眼泪,安慰道:“你还有大长老和你的族人,他们都已经真心接纳了你,你一定不要让他们失望!”她说完之后,猛然低首,对着瑜罗耳语几句。 瑜罗先是一愣,而后目中光芒大盛,声音里满是惊喜:“真的可以?” 她重重“嗯”了一声,目光里满是灵动狡黠:“有何不可!” 瑜罗擦了擦眼角,看向青慎:“青慎哥哥,你要走了!你也保重!” 青慎点点头,生硬道:“你也保重!” 瑜罗复看向青谨和龙延拓:“太子哥哥,青谨哥哥,保重!” 龙延拓点点头道:“我们走吧,再向前三里,出了南疆,便会有人接应!” “那我们走了!”玉潇然看了眼瑜罗,“后会有期!” 几人刚走出不远,只听龙延拓斜向玉潇然一侧,笑道:“你是让瑜罗偷偷去中原找你吧!” 玉潇然一顿,勃然大怒:“小人!不准偷窥我的心事!” “就你那点小心思,还用得着偷窥?”龙延拓答得毫不含糊。 “我告诉你,青谨所说的什么控神蛊之事纯属瞎掰,你妄想揣摩我的心思,我告诉你,你永远也猜不到!”玉潇然撇撇嘴,龇牙咧嘴道。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她每每在龙延拓面前都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偏生太子殿下心思如海,千变万化,喜怒平常,让她无从猜测,况且,她也不想去猜测。 如此想着,她便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心境起伏,免得让太爱殿下又钻了空子! 龙延拓轻笑一声,斜眼看着所思所想皆见于脸上的玉潇然,刚欲开口便听见远处熟悉的嘶鸣声,不多时,路的尽头便出现一匹通体洁白的灵驹。 玉潇然面露喜色:“灵羽!” 灵羽似因许久未曾见到主人,十分想念,所以须臾间便至眼前,不停欢快的嘶鸣。 灵羽一至,便只见眼前黑影又是一晃,一人已单膝着地跪至龙延拓一丈之外,面容平淡无奇,声音恭敬:“见过主子,属下已在此恭候主子多时了!” 龙延拓点了点头:“起来吧!马已经备好了吧!” “启禀主子,备好了,都是可日行千里的宝马雇佣兵皇后:皇上,本宫罩你全文阅读!”那人恭敬答道。 龙延拓偏首笑了笑,走至玉潇然身侧,声音邪魅:“我已经为青谨青慎备好了马!” 玉潇然一愣,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我呢?” “灵羽乃是灵兽,驼上你我可依旧行动如风,你还担心什么!”他更近一步,温热的鼻息洒在她的耳际,缠绵悱恻。 她面色一赧,而后又是一顿:“你也要去北牧?” “如果我所料不错,永宁,离大乱不远了!”他抬首看一眼北方,身姿飘渺,面容精致妖魅,仿佛一个决胜于千里之外之外的战神。 玉潇然面色一沉,心中计较一番,却是别扭道:“我北牧的事,何须你一个外人插手!” 外人?龙延拓眉目一挑,嘴唇动了动。 “启禀主子!”那沉默不语的来人突然开口,“属下有要事相禀!” “嗯!”龙延拓双眉一挑,似是不悦自己属下的唐突插进,却在转身之际身形一顿,声音不变道,“莫非天行出了事情?” 那人微微颔首:“是!重西王调换了皇城的守备军!” 龙延拓略微拢了拢袖,继而轻笑道:“他动作倒是挺快!” 玉潇然看着他拢袖的动作,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却也知龙延拓不得不回天行了,她笑了笑:“天行需要你,你回去吧!” 龙延拓转身,替她捋了捋鬓角的青丝,秋波一般荡漾的眸中倒映着女子平凡的易容:“一切小心!” 她没有闪躲,目光直直看进他的眼底,希望这一次的选择,没有错!她复抬首回了个让他安心的笑容,重重点了点头:“嗯,你也是!” “既如此,让灵羽先带你回去吧!”他邪魅的眉眼上染上温暖的色彩,声音低声含笑,而后猝不及防在她唇角留下一抹淡如茉莉花香般的轻吻。 她面色一红,也不推辞,翻身跨上灵羽,灵羽嘶鸣一声,似有所不满,却无法违背主人的意愿,带着她扬长而去。 青谨和青慎也飞身上马,对着玉立在原地的龙延拓,轻轻一辑手,策马而去。 远远地,传来玉潇然的声音:“慎,你真不打算留在这里吗?” 良久,才传来青慎平静无波的声音:“你若想赶我走,我不介意回碧遐谷!” “当我没说!”玉潇然凉凉答道。 站在原地目送的龙延拓,唇间的笑意随着那远去渐渐模糊的身影而渐渐减淡,转身向东方走去。 没有人知道,在他们走后,一道来自北方的鲜血淋漓的男子也来到了这里,在看到原地的记号之后眉目中满是焦急之色,却在还未来得及离去之际身形一顿,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眼中光芒渐渐淡去,那人缓缓倒下,面目向着北方,似有不甘。 他的背上,插着一把触目惊心的镰月弯刀。 身躯倒下,带起地上厚厚的尘土,几道黑影出现在他身侧,一人道:“他已经死了,看他方才的动作,想必他们已经得手离开了南疆,我们快些回去禀告主子吧!” “是!” 其余人话音刚落,一行人身形一动,已自原地消失。 第七十三回 酒逢知己千杯少 北牧边界,马果然是好马,只不过两日时间,玉潇然一行人一路不眠不休竟硬生生将日程缩短了一半。 “师姐,你的马虽然没问题,但是我和慎的已经不行了,还是停下来休息片刻,喂些草料吧!”青谨勒了马道。 “吁――”玉潇然也停了马,看了眼两小儿胯下的马儿,尽管是百里挑一的好马,的确是有些吃不消了! 但她还未曾开口说话,便只见眼前黑影一闪,三人立刻警惕起来,如临大敌一般看着来人。 对面突兀闯来的那人,一身黑衣包裹住他高大的身形,鬼面下的眼神本是焦急之色,在触及到玉潇然几人之后面色先是是一愣,而后一句话也伟说便已灵巧一跃,闪进了旁边枝叶已经凄凄惨惨的小树林之中,本是隆冬时节,草木早已枯落,藏身极其不易,但夜微阁身为杀手组织,想必对藏身之法极其熟络,玉潇然定睛看去,还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这边玉潇然三人刚来得及收回目光,那边眼前又是一晃,只见一绿色的婀娜身影便落在了三人面前,竟是一脸凶神恶煞的女子,那女子面容姣好五官精致,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发髻随意绾起,身着绿色简群白色镶边的夹袄,手拿一把黄色软鞭,浑身上下散发的尽是江湖儿女的洒脱之气,让人一看便觉十分舒心,只是这分气息却在那毫不合时宜的神情之下被破坏殆尽。 她瞥一眼玉潇然三人,声音毫不客气:“喂,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衣鬼面的东西经过?” “东西?”玉潇然噗嗤一笑,只觉这位女子十分胆大包天,但不知是何人,她笑意不减,“你说的是夜微阁阁主吧?” 她这一句话,让枯木中藏身的鬼面人眼波一震,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绿衣女子面色一喜:“很好,你见过,快告诉我他往了哪里?” 玉潇然抿嘴笑了片刻,眉眼中净是得意和促狭,青谨和青慎两人立刻不寒而栗,师姐睚眦必报的小心眼性子又来了。 “哎,我说你这姑娘,大白天的不以真面示人,问你话呢,还在这里不言不语傻笑,真是奇怪!”那绿衣女子见此翻了个白眼,自是不知这笑中何意,而后眼波一转,继而又虎视眈眈地盯着玉潇然,捏着软鞭的右手微微收紧,“慢着,你这样笑我很不爽,你说,你是不是和他有什么关系?” 玉潇然得意地笑声戛然而止,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这绿衣女子,想起她方才神情虽然凶神恶煞,但眼神之中却没有意思杀气,此刻又一眼看透自己的男子装扮,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但身为夜微阁阁主,面对强敌恐怕是宁愿战死也不愿如此仓惶逃串,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想必其中渊源甚深。 她想了想,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咳了声道:“我和他的关系嘛……” “如何?”那绿衣女子一愣,又上前一步,紧紧盯着玉潇然,双目中满是紧张之色迷晴惑爱全文阅读。 她见女子如此,掩去眸中笑意,信口胡诌:“那可复杂得多!” 她话音刚落,四周已经枯落殆尽的山林之中,突然间栖息的寒鸦四起,凄名不已。 绿衣女子听罢,面色一变,双脚一跺,声音气急败坏:“我就知道那混账东西胡言乱语,还说什么从不和女人打交道,上次竟敢瞒着我跟那红卿馆的老妖婆眉来眼去,这次竟敢偷偷出来与人私会!真是岂有此理!” 四周寒鸦凄厉更深。 玉潇然一听,有戏,疑惑道:“敢问姑娘可是夜微阁阁主夫人?” “不是也差不多了,我是他女朋友!”那姑娘轻哼一声,“对了,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看见他?” “女朋友?”玉潇然一顿,“这是什么词,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绿衣女子不耐摆了摆手:“哎呀,就是你们这里未婚妻的意思,哎,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见过她,没见过就不要拖延我的时间!” 玉潇然抿嘴一笑,奇怪这姑娘说话古里古怪,却倒是个直性子,自己喜欢!暗道看来今日自己得做一回红娘了,她眼角一瞥向旁边小树林,清了清嗓子道:“我没见到!” 那绿衣女子先是一愣,不明玉潇然为何如此帮自己,但却还是向她抱拳感谢,而后跺了跺脚似是十分生气一般道:“哼,不知道!不知道你跟我在这多做口舌!” 她话音刚落,身形便如绿莺歌被惊起一般飞射而去,与此同时,树林里传来一声惨叫。 传说中叱咤江湖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夜微阁阁主,已被一个身形纤弱的女子拎了出来,他本身材高大健朗,却不料只是乖乖随着女子的步伐走出,看不清他鬼面之下的神色,却只能从他慌乱胆怯的眼神中足以证明,这个女子,是他的克星。 那女子一边紧紧抓着手上的男子不放一边向靠近,下巴轻扬起,对着玉潇然道:“多谢了!若不是你,我不知又要费多大的功夫才能抓到他呢!” 玉潇然炸了眨眼:“不必客气,各取所需而已!” “你?”绿衣女子一愣,双眸一挑,“你取了什么,他可是我的!”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他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黄衣女子一愣:“你不跟我抢,那你说你俩的关系十分复杂?” “我差点死在他手中,这关系能不复杂吗?”玉潇然理所当然,瞥了一眼嘴角沉默不语的夜微阁阁主,心中十分解气。 黄衣女子又是一顿,而后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玉潇然一眼,疑惑道:“你是赫连捧月?” 玉潇然眼光闪了闪,仅凭借自己说的一句话,就确认了自己的身份,这女子与夜微阁的关系果然不简单,却也是不再答话。 那女子见玉潇然不答话,也不气恼,略一颔首:“你不说我也知道,得,你这个公主倒是跟传言中的大家闺秀不一样,有点意思,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她一拍大腿,极为爽快,也不管别人意见如何,但玉潇然自出谷以来见过的古古怪怪的人也不少,也就见怪不怪了,她笑笑:“姑娘性子也合我意,只是今日我有要事在身,不便多做停留,否则与姑娘如此一见如故,一定要痛饮三百杯才是!” “痛饮三百杯?”绿衣女子重复一遍,笑得十分明朗开怀,“好黑萌进化史!就痛饮三百杯,等你得空了,我去找你,叫你尝尝我家乡的酒,保准你没喝过!你也别姑娘姑娘的叫,我叫秦秋,你可以叫我阿秋!” 她话音刚落,旁边鬼面黑衣的男子凉凉道:“你不是说阿秋只有我能叫吗?” 她白他一眼:“你叫过吗?你既不用,就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了!” 她一个惊雷丢过去,夜微阁阁主的眼神便满是无奈,摇了摇头。 “噗嗤”一声,玉潇然与青谨一个不忍笑出声来,这秦秋还不是一般的古怪,竟有人把自己的名字比喻成茅坑,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生怕一个不小心把易容露出了破绽,掩住笑意道:“今日认识阿秋这样的江湖儿女,乃是是缘分,我俗名玉潇然,你以后可以叫我潇然,赫连捧月这个名字……” “明白!”她一摆手,满脸不在乎,转了个话题道,“你这是要回永宁吧,我告诉你,永宁好像出事了,成元帝卧床不起,你二哥赫连明在暗自调动他手下人马……” “你……”她说到一半,被手中之人一扯,只听那夜微阁阁主十分诧异外加恼怒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在门外偷听……啊呸,光明正大听到的啊!”她俏皮眨了眨眼,丝毫未将这分怒气放在心上,“我还知道,你叫亦轩回来对不对,你说永宁出乱子了,你还说别管……哎……你别跑……” 这边说得欢快,那边玉潇然却在这看似平静的对话中心中早已惊涛骇浪,她看向那闪身挣脱的夜微阁阁主,知道他不愿意卷入朝廷之事,再看向那气急败坏欲追去的秦秋,满目感激。 “混蛋!还敢跑!等我回去烧了你的老巢!潇然,该说了我都告诉你了,我先走了,后会有期!”她回头看了玉潇然一眼,丢下一句话便向那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玉潇然立于原地未动,她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青谨上前一步:“师姐!” 她猛然抬首,翻身上马,看了一眼另外两匹疲惫不堪的马儿:“我先行一步,你歇息好之后再跟来!” 她说完,不待青谨和青慎答话,便已加紧马肚催促灵羽飞驰而去。 父皇卧床不起,赫连明暗自调兵,如若这都是真的,那只说明一个问题,自己隐藏自己南下之事败露,赫连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他已经等不及了! 那父皇他…… 她抹一把冷汗,只希望是自己把赫连明想得太过狠辣,希望他念及人子之义父子之情不忍下手。 她一路狂奔至永宁,天空竟毫无征兆的下起鹅毛大雪来,灵羽格外卖力,天已大亮,竟已到了永宁城下,积雪已经积攒了厚厚一层,玉潇然拍了拍灵羽,让它独自先找地方栖身,自己便向永宁内赶去,远远地,便看见城门口盘查严格。 她暗道不好,在她打探清楚永宁的情形之前,不能惊动任何人,否则猜测之事一旦成真,便只会打草惊蛇!而且只有一张易容,余冉的装扮很多人认识,不能再用男子的装扮进城,想了想她只好解下男式发髻,简单绾了个女子发式,找了家农户买了件女子的衣服,便转进了进城的百姓队伍之中。 城门守卫打开锦盒,看着里面奇形怪状的虫子,疑惑道:“这是什么?” 玉潇然嘿嘿一笑,似乎有些惧怕又有些乖巧:“回兵爷,这是我爹爹自小给我做的小虫子,做得不好,都走样了!只是我心中记挂着这份情意,便一直带在身上!” “呵!还是个孝女!”那守卫看了她一眼,对着旁边另一个守卫笑道,“啪”的一声将锦盒盖上,“拿去吧!” 第七十四回 总是不识情深处 “谢谢兵爷,谢谢兵爷!”玉潇然连忙接过,满脸喜色,这一笑不打紧,本是清秀的面上顿时光彩熠熠,让那离得较近的守卫看直了眼。 那人直直盯着她的面容,一手却抓着锦盒不放,笑呵呵回道:“不客气,不客气!” 一旁守卫见此,也不阻拦,跟着嘿嘿淫笑不止。 玉潇然暗道不好,暗自后悔怎么忘记放颗大黑痣在脸上,省得这些淫邪的目光钉着自己,哪怕不是自己真正的脸,却也觉得恶心,手上略一使劲,便悄无声息地将锦盒夺了过来收进怀囊中,笑容收敛了些许,忙道:“兵爷,那我可以走了吧!” “咦?”那人诧异一声,不明白这锦盒怎么莫名其妙的就从自己手中滑了出去,却也未做多想,又听到玉潇然的问话后眉目一转,“走?走哪里?上头交代了,刺客会易容术,所以脸上也要检查检查,还没检查完你就想走啊?” 玉潇然步步后退,看着那慢慢伸来的大手银牙微咬,哪里是想要检查,分明是想要趁机占便宜,心中恨恨想着,面上却着几分胆怯的笑容,声音楚楚可怜:“兵爷,兵爷,男女授受不亲,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兵爷,兵爷还是放奴家进去吧!” “放?放你进去,你若是刺客,我等可吃罪不起,是不是啊,兄弟们!”那人步步紧跟。 “是,嘿嘿!”其余守卫也纷纷看过来。 四周行人看着那步步后退单薄女子瑟瑟发抖的双肩,纷纷偏了过头去,目光里带几分同情之色,却是敢怒不敢言。 她见那人不肯放行,一边后退一边抚上胸口,那里还藏着她临走时从青谨背囊里拿下来的痒痒粉,无论如何她是不能让那人碰到自己的脸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魔掌,她心中一狠,然手上动作却是随着一声厉喝停了下来。 “住手!” 她浑身一松,放下心来,看向来人,目光灼灼,却未曾说话。 来人同样一身兵服,却比那些守卫更加繁复些许,显然是职高一级,他在触及玉潇然的目光之际先是一愣,而后目中净是狂喜之色,但也只是一瞬,他面色一沉对着那守卫道:“你在做什么?” “大……大人……特工猎艳手最新章节。我……”那人面色一变,看了眼那人又看了眼玉潇然,哆哆嗦嗦。 “哼!”那人一声冷哼,面色又沉了几分,“如今非常时期,上头交代下来让我等好好的看守城门,你却在这借故调戏女子,真是丢尽了咱守城军的脸面,你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 那守卫在这一声冷哼声中身体一抖,已然跪了下来,面色难看之极,不住磕头:“大人,大人!小的一时鬼迷心窍,请大人开恩啊!” “本官身为守城首官,虽然官职不高,却也不能再容忍你!”那人声音生硬,手一摆,“来人,把他带去兵营,将这里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执事,按军纪处置!” 那人面色一面,军法无情,他虽只调戏未成,但却是妨碍城门通行,这一去就算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他一边挣扎一边怒喝:“王信,王信,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八品的守城官,当初你在衙门,老子我……” 骂骂咧咧的声音愈来愈远,玉潇然看着一本正经的那人,上前拜谢:“多谢大人!” “哎,不敢当不敢当!”那人面色一变,赶紧相扶。 玉潇然暗自一笑,起身之际幽幽道:“王信,多日不见,步步高升,这么快就坐上了守城官的位置啊!” 此人正是王信,当日醉清秋一聚,玉潇然交代几人所办之事,各有分工。 王信面色微微一赧,声音有些难为情,小声道:“老大,您就别揶揄我了,也不知这几日怎么了,城中好像莫名其妙多了好些人,听说……皇上也病了……你……” “我没事!”玉潇然声音一变,打断王信的话,“这里耳目众多,你好好守你的城门就是,有事我自会来找你!” 王信只是一个守城官,城内若有内变他自然不知情也是情有可原,如今,城内她可以找的人只有两人,一个是钟怀仁,一个是宋世涵,她暗自思量了下,决定还是先找宋世涵。 她这边思考完,连忙高声道:“大人真是为民请命的好官,怎么会当不起!小女子如今有要事进城,不知如今可否放行?” “当然,当然,姑娘请!”王信高声道。 相府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进去,在相府住的也有一段时间了,玉潇然知道这个时候必定会有人前去相府送菜,她便在相府后面不远的一个小胡同中观望着,她四处观察一番,果见相府四周明面上暗地里都多了不少人,这让她的心又沉重了几分。 不到一刻钟,她便远远地看到几个人推着装菜的车由远及近,在雪地里压出长长的车痕,她面上一喜,果然如此,她刚出胡同拐角,肩上一沉,便多了一只手,她想也不想便一把抓上那手,反手一剪便将那人扣住,却在转身之际愣了愣:“钟兄?” 这人一身简装极为低调,清冷的面上在被玉潇然反剪的时候,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而后眼眸低敛,点了点头。 她面色一赧,尴尬收回了手,看了一眼四周,挠了挠头:“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钟怀仁也看一眼四周,见没有人看过来才放下心来,看了眼墙头道,“隔壁是个废弃的房子!” 玉潇然抬首,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抓着钟怀仁的手臂轻轻一跃,便落到了他所说的废弃房屋之中。 人一落地,她思及前事,却又不知该怎样开口了。 钟怀仁稳住了身形,低首看着面色沉静的玉潇然,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你宁愿走宋相这路险棋,也不愿相信我?” 她却品出几分恼怒之意,连忙急道:“不……不是……是我……我不想连累你雇佣兵皇后:皇上,本宫罩你全文阅读!” 连累?他面色一顿,眼中滑过一丝未明痛色,而后道:“就连你称病修养,实则暗下南疆之事也是吗?” 她猛然抬首:“你怎么知道?” “我若不知,又怎么会在这里等你!”他苦笑一声。 她一愣:“等我?” “宋相已经称病三日不曾见客!你见他,只会多一分风险!”钟怀仁说道。 他就这一句,她却依然知晓,这说明宋世涵在避世自保,西风冷冽,突然让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那么说……” “五日前,宣乾殿上皇上突然昏厥,之后便一直抱病不朝!不见任何人!”他接着说道,他不说透,只捡最主要的说,相信聪明如她,也不必自己多说什么。 她又是一颤:“昏厥?” “你下南疆,是不是便与此事有关?”他看着渐渐停住的风雪,声音飘忽不定。 她抿了抿唇,良久才幽幽道:“是的,之前我查出父皇中了蛊毒!” “蛊毒?”他重复一遍,眼波未明,“是……你二皇兄?” 玉潇然一愣:“你也知道?” “永宁的兵马调动我略知一二,加上你之前的反应猜测的,如今想来也八九不离十了!”他敛了敛神色,而后道,“如今看来,皇上要么是真的病了,要么就是被软禁了,再者……” “不会的!”她打断他,低声喃喃,“父皇在等着我去救他,不会的不会的!” 他眸色一沉,按上她的双肩:“如今太子惶惶自危,三皇子又不问朝事,你不要慌,否则,到时就真的是二皇子的天下了!” “他休想!这个利欲熏心罔顾人伦的不忠不孝之徒,他有什么资格坐享江山!”她咬紧银牙,稳了稳心神,“今晚我便会潜进皇宫,我一定要见到父皇!” 钟怀仁手上动作一顿,而后目光渐渐坚定:“你要小心!” 她点了点头,问道:“你有没有跟我一起去行宫的那几个人的消息?” “对不起,皇上一病我便着人去寻了,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他低下头。 她摇了摇头:“你能想到这些我已经很感激你了!是我对不起他们,想来赫连明没有抓到我,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吧!无论如何,钟兄,今日还是很谢谢你,谢谢你的包容和体谅,我从没后悔交你这个朋友!” 他神情一顿,一抹哀伤飞快在眼中消逝无踪,他复无声笑了笑:“朋友之间无须言谢,只可惜,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玉潇然拍了拍他的手臂,笑容纯净,一如她是余冉之时那样爽朗真诚:“哪里,你帮到我的地方多着呢!现在就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钟怀仁影之后便是一喜:“你说!” “钟兄糊涂了不成,我没有落脚的地方啊!”她略微一嗔,眉目含笑。 他却在这犹如漫天冬雪一般纯净的笑颜中一顿,他有多久,未曾见过如此的笑颜了,这明朗的笑颜,虽不及她原本的容颜倾城绝色,但却仿佛纤尘不染的明珠,照亮了他微微阴晦暗沉的心思,让他觉得,哪怕为了这一丝纯净的笑,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他都,甘之如饴。 第七十五回 骨肉相残所为何 她看着他深如大海的眼底,偏了偏首疑惑道:“钟兄,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之处?” “啊,不不!”钟怀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在城西有一套小别苑,只有我自己知道,应该是安全的,我这就带你去!” “不行,认识你的人不少,朝中人都知道我与你交情匪浅,一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你!”玉潇然道,“这样吧,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过去!” 钟怀仁点点头,把地址说给她听,又自怀中掏出一把钥匙:“里面有一个聋哑妇人,是我以前收留的,你放心,绝对没问题,这钥匙我向来随身携带,你它拿出来就行!” 她待钟怀仁走后许久,才小心翼翼出门去,她按照钟怀仁所说的地方,果然寻到一方别苑,来不及称赞这别苑的精巧与灵秀,虽然不大,但她可以看出,这套别苑的设计别出心裁,几日不曾休息,她便在别苑调息一番,方在傍晚时分出了门。 她并不不去皇宫,折去了明王府。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最重要的是反而可以打听到重要消息。 今时不同往日,想必皇宫处处都是暗线,她不可能如当初偷渡阿陋和夜探露华宫那般悄无声息潜入,况且,如今赫连明一定在皇宫中设好了陷阱,等着她往里跳! 撞破他盗取京城布防图在先,又发现父皇所中蛊毒在后,无形之中,自己都在一步步将赫连明逼上绝路,如今自己又手握三万黄甲军,如今她的存在,便真的是他心头的一颗不除不快的钉刺了! 刚靠近明王府的范围,她就感觉到不远处的房顶上、积雪覆盖植被下都有或浅或深的气机隐藏着,绕过那些隐在暗处的暗卫,她向明王府中深处潜去,明王府比以往任何来的时候都守备森严,若非情形如此,她也不会铤而走险,毕竟,明王府是赫连明最不可能猜到她会来的地方。 幸而,赫连明自恃府中阵法不少,无形中代替的不少暗卫的存在,这倒给玉潇然提供了契机。 她为了隐秘行踪,一路踏雪无痕,极是费力气,不消片刻,便已满头大汗,只觉这样不是办法,停下脚步静心凝神,周身阵法皆无甚非凡之处,只有西南一角,设置的非常巧妙独家罪爱全文阅读。 她便屏息向那方悄无声息潜去,即使阵法犹如浑然天成,却依旧是逃不过她的法眼,她轻蔑看一眼那错综复杂的迷阵,常人稍有不慎便只会在原地打转,她便轻巧的两三步便走了过去,她小声咕哝:“若不是这阵法,恐怕我还要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飞!” 她话音刚落,却只觉身后阵法一震波动,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冷冷的声音也随即传入她的耳中。 “你是谁?” 紧绷的脊背暗暗放松下来,不是赫连明就好,她捏一把冷汗,慢慢转过身,摆出一脸笑意,飞快看一眼那已经年逾五十的老者,忽略他精如刀芒的目光,恭敬抬起手,将手中的一个精致玉瓶递给那人。 那人一愣,疑惑道:“是二皇子让你送来的?” 正中玉潇然下怀,她心中一喜,却面色依旧地点了点头。 那人收敛目中光芒,淡淡道:“拿来吧!不要再这多做停留!” 她心中一喜,这里果然有乾坤,不动声色一步步上前将玉瓶送到那老者手上,正寻思着等下一定要一探究竟,却在与那老者擦肩之际只听耳边风声“呼呼”响起,她立刻大惊失色闪身侧退,满目警惕地看着那面色不善的老者。 就在方才,那老者一个锁喉向她擒来,势在必得,绝非试探! 她脚刚一落定,身形稳了下来,只听那老者声音沉重,听不出喜怒道:“你不是这府中的人!” 她面色不改,故意装傻:“哦?何以见得?” “还敢狡辩!”老者一声冷哼,“虽然不并未触及阵法,轻而易举的进了来,但你所走的并非是阵法原本的路线,可见你是个用阵高手!” 玉潇然一愣,既然自己且触动阵法,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进来的? 这边疑惑着,却只听那老者眉目一转,声音犹疑不定:“你是……捧月公主?” 刹那间她大惊失色,正欲动手,心中却是一顿,眉目一转,厉喝道:“单戚,你还是不肯悔改吗?” 那老者先是一愣,而后神色震动,声音哆哆嗦嗦道:“你……你果真是捧月公主?你……你果真自南疆带来了蛊王,你可曾见到大祭司,可曾见过我大哥?还有,瑜罗那小丫头怎样了?” 他一步步靠近玉潇然,沧桑的眉眼里全是激动之色,连带着脚步也颤颤巍巍。 她见他如此模样,自知这是装不出来的,声音沉了几分道:“大祭司……已经仙逝了……” “什么!”他后退两步,神色震动,而后哀戚摇了摇头,无奈道,“是啊,算算时间,也到了,我也已经出来五年之久了,都快忘了南疆是什么样子了啊!” 他声音呢喃苍老,眼角隐约泛出泪花,玉潇然不忍见此模样,垂下眼睑,眼前这人,正是给她父皇下附心蛊的神秘人,也是,南疆苗族长老会的三长老,单戚。 这是在南疆之际,大长老为告诉她的,单戚是长老会中最为聪慧之人,五年前,不知何故,偷得蛊王,未遂,南疆七部得知,便说单戚心怀不轨,图谋苗族族长之位,共进言要求重罚单戚,苗族长老会据理力争,信誓旦旦说单戚有所图谋,却不料单戚突然失踪,最终落得了个畏罪潜逃的罪名。 方才她未触动阵法,单戚却知有人前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蛊王,寻常蛊虫对蛊王的气息会有所反应,单戚也由此怀疑到自己。 而自己方才那一喝,只会为了先入为主,试探单戚对苗族是否还有感情,一句大长老等人所说,单戚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恶女仙途。 “难道你不想回去看看吗?”她看他此番模样,实有不忍,出声道。 单戚身形一颤,略微伛偻的身体微微直挺,泛着泪光的眼睛刹那间灼灼生辉:“我……还能回去吗?” “为什么不能!”玉潇然正了正神色,郑重其事接道,“你知不知道,多年来,为了担保你绝无坏心,七部已对苗族有所不满,如今大祭司一去,苗族更是举步维艰,难道你不想回去澄清这一切吗?哪怕是受到族规的惩处,你也应该给你的族人一个交代!” “这……大哥……他们……真的……真的相信我吗?”单戚进一步靠近玉潇然仔细盯着她的神色,仿佛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她道:“自然!否则怎么会为了你默默承受这么多年的委屈,大不了,将责任都推到你的头上便是!我去南疆求蛊王,大长老便猜到下附心蛊的人是你,并嘱咐我若是看到你,就转交你一句话!” 他身体紧绷:“什么话?” “大长老说,南疆之人不易漂泊在外,无论你走到哪里,这,始终是你的家!”玉潇然看一眼面露紧张之色的单戚,无奈叹息一声。 “嘶……”一直强忍泪水的单戚,终于因为这句话而掩面痛哭。 玉潇然也不相劝,只听他断断续续讲道:“我因好蛊……而……而好奇蛊王到底厉害在哪里,却不料反被诬陷图谋族长之位,多年来我尽心尽力辅佐老族长,却不料落得如此恶名,我一气之下便离开南疆,却不料……却不料竟让大哥他们委屈至此……” 她听着他模糊不清的呜咽,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人生如棋,一步错便有可能会酿成永久的遗憾,她看了眼枝头摇摇欲坠的积雪:“既如此,那三长老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你的家人,都在等你,何苦在这波谲云诡的乱世为人卖命!” 她一语双关。 单戚却是一愣,而后略微伛偻的身体渐渐下滑,竟跪在了玉潇然面前:“老夫助纣为虐,五天前听从二皇子的话催动了附心蛊……” 玉潇然连连后退,脸色比这积雪还要惨白:“你说什么!” “公主明知老朽下蛊,却依旧不计前嫌为我带来这些宝贵的消息,老朽却恩将仇报!老朽当真是罪无可赦!今日我跪在这里,任凭公主处置!”单戚满脸后悔,重重磕了个头。 她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犹如寒冬里残破的枝桠断裂一般嘶哑:“父皇都已经不在了,就算我杀了你,又有什么用!” “不!皇上没有死!”单戚又是一语惊人,“二皇子那日气势汹汹来找我算账,可我明明已经催动了蛊毒,却不知这是为何!想必皇上身边也有能人!” 她一愣:“父皇没事?” 单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二皇子得知皇上没有驾崩,当晚便调集了兵力控制了皇城,日日前去皇上寝宫,应该是……逼其禅位!如今朝政明面上是太子在主持大局,其实太子外强中干,已经受制于二皇子!” 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暗自舒一口气,她咬牙切齿:“赫连明,当真如此狠毒!” 单戚刚要说话,面色一顿,皱眉看向了不远处。 玉潇然身形一闪,已从原地消失。 在她消失的下一刻,鹅卵石拐角处便赫然出现了一道身着华服的身影,那人面容英俊,身材健朗,眉宇之间却隐约乍现丝丝阴沉狠戾之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森。 第七十六回 果然不顾父子情 玉潇然并未走远,而是脚步一挪,四周景致已然改变,她已经身处在不同方位之中,再不见单戚的身影,但不远处的对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王爷怎么得空来这里了?”这是单戚的声音。 “单先生,方才小王听到这里有些异响,故此前来看看,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赫连明的声音虽然阴沉,但却十分有礼,想来单戚在明王府极有地位。 只听单戚不紧不慢道:“哦,原来是这样!是老朽的养得蛊虫不小心跑掉了,所以老朽有些着急,便不小心闹出了动静,惊扰了王爷!” “哦,是吗?”赫连明似有疑虑。 单戚声音却毫不迟疑:“是的,这蛊虫全身是毒,所以请王爷一定要小心,如果沾上了就会很麻烦!” “多谢先生提醒,小王会吩咐下去的!”赫连明幽幽道,“既然没事,那小王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王爷这是要去宫中吗?”单戚问道。 “不错!先生还有事?”赫连明疑惑道。 单戚回道:“无事,只是提醒如今朝纲混杂,请王爷要小心为上!” “无碍,多谢先生关心!”赫连明答道,而后声音未明,“先生素日里不爱理这些闲事,怎么今日反倒有兴致了!” 单戚答得毫不含糊:“老朽追随二皇子已久,二皇子又对老朽不薄,老朽自然铭记于心!” “哦,呵呵,先生如此,小王十分欣喜,先生好生歇息,小王先忙去了!”赫连明声音一转,略有欣喜。 “恭送王爷!”单戚平静答道。 待脚步声远去,直至再无声息,玉潇然才一脚踏出现出身形:“赫连明已经对你起疑,三长老还是早些离去的好!” 单戚摇了摇头:“公主还是对你这二皇兄知之甚少,二皇子一向多疑,未曾相信过任何人,对于老朽,从不曾打消过疑虑!” 她看着赫连明消失的方向,许久,声音才带着些许的怜悯:“他,也够可怜的!” 单戚看了玉潇然一眼,声音略带诧异:“普天之下,可怜二皇子的人,怕也只有公主您了!不过,他也的确是可怜之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朝一日,我定要他后悔当初!”她眼中光芒一闪,带声音里待几分咬牙切齿之意。 单戚幽幽一叹:“骨肉相争,也未必是皇上想看到的!” 她浑身一顿,看了一眼眼神深邃满面沧桑的单戚,良久才道:“纵我不愿如此,但却非如此不可!” 单戚一顿,无奈摇了摇头,而后道:“二皇子要进皇宫了,公主,您一切小心!” 她点点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也希望三长老能够早日与家人团聚!” “多谢公主吉言玩转香江!老朽年纪大了,的确是该回家了!”单戚释然一笑,十分清朗,“二皇子每次进宫,都会在乘坐后院的马车,以掩人耳目!”他看一眼西侧,意味深长。 玉潇然面色一喜:“多谢!” 单戚深深鞠了一躬:“老朽曾犯下不可原谅的错事,如今,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如此,那我就告辞了!”玉潇然也不接话,若非身在南疆之际大长老有言在先,而今又见他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向来多半也是受人指使,否则自己又怎会放过这毒害父皇之人! 她说完,敛去眼中光华,纵身一跃,便灵巧地沿着单戚目光所及之处飞去。 到了那里,果见一辆简朴的马车在候着,坐在车上的马夫身形轻盈,手脚利落,看样子不像是一般的马车夫,她随手折了一棵树的残枝,顺着风势将其投向屋角,积雪立刻簌簌而落。 这细微的声音却是引起了那车夫的注意,只见他面色一变,足尖轻点地面便腾空而起,落在了那屋角之上,却发现并无任何异样,又飞身而下。 就在这顷刻之间,玉潇然已无声滑入了马车底座,紧紧扣住了底部的车轴,她刚一稳住,便只听又一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在对那飞身而下的车夫说话:“发生了何事?” 赫连明。 玉潇然一听这声音,立刻屏住了呼吸,片刻也不敢放松。 只听另一个声音恭敬道:“禀王爷,方才有阵风吹落了树枝,闹出了声响,属下以为有异,便查看了一番,并无异样!” “嗯,如此甚好!”精致的白靴靠近马车,旁边立刻有人拿来方凳让其踩上,只听赫连明缓缓道,“走吧,进宫!” “是!王爷!”那人恭敬一答,便侧身坐在马车之上,催促马车前行。 一路相安无事,连进宫门时都未受到检查和阻拦,玉潇然身在底部,眼光闪了闪,若在平时,这个时候宫门将落,若再进出势必要严格检阅的,赫连明却如此堂而皇之地进了宫,可见这皇宫果然是已经被他控制了。 看来她选择跟随赫连明一起进入皇宫,是对的,他无论如何让也不会想到,自己竟会如此大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且是伴虎而行! 马车一直行进内宫,赫连明才下了马车,嘱咐车夫将车停在内宫宫门口的巷子里等着,自己便急急而去。 车夫停稳了马车之后也随即离去,玉潇然看了看四周,才从车底滑出,辨了辨方向,便向宁安殿潜去。 一路防守果然严密非常,巡逻的小队大都换上了陌生的面孔,这让她的心又沉了几分,远远地,她便看见宁安殿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简直是难如登天。 她灵机一动,想到一人。 入冬之后,各宫已经陆续燃起了火炉,所以即使屋外寒冷,屋内依旧温暖如春,她刚一踏进门口,在运营面偶来的暖气中,便听见里面传来轻柔的哄孩子的声音,她中指轻轻一弹,手中细小的石子便打在了里面两个丫头的睡穴上。 趴在摇篮侧方的宫装女子大惊失色,四处张望:“谁?胆敢私闯后宫!” “一别数日,唐妃娘娘这日子依旧如此舒心,怪不得都把本宫忘记了!”玉潇然拍了拍手,从帷帐后走出。 “你?你是……。余冉?”转过身来的唐妃疑惑之色一闪而过,手中却依旧不停轻柔拍打熟睡的婴儿,而后回过神来,“哦,不,公主殿下?” 她幽幽一笑:“娘娘好眼力,正是本宫飘渺之乾坤诀!” 她带药的手指轻拈脸侧,一张倾城的容颜便露了出来。 唐妃看了看地上的两位侍女,再看看一身简装的玉潇然,眼中疑惑更深:“公主不是在宫外养伤吗?怎么这个样子回来了?” 玉潇然无奈摇了摇头,皇宫危在旦夕,可怜深宫妇人却毫不知情,依旧生活得富丽堂皇,她面色不改,声音沉重:“难道娘娘没有发现皇宫与往日不同吗?” 唐妃被问得一愣,低首沉吟了片刻,才幽幽道:“是有不同,那是因为五日前皇上抱恙不朝,后又招刺客偷袭,病情加重,宫中已经下旨不许人随意走动!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有!父皇一直龙体安康,为何突然抱恙,并且病情如此危机,已经达到了多日不朝的境地,难道娘娘不觉得奇怪吗?”她再次问道。 唐妃向来聪明,这一提点立刻让她大惊失色:“你是说……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不错,父皇很有可能是被软禁了!”她面色沉重,看向唐妃慌乱的眼神中。 “怪不得,怪不得我多次去求见皇上都被挡了回来,我听小安子说皇上病重,如今只见陈贵妃和明王两人,其余人一概不见,难道是……”唐妃略一沉吟道。 玉潇然冷哼一声:“哼,不是他又能有谁,如今朝中有如此能耐的人也就非他莫属了!” “你都查清楚了?”唐妃慌乱之后反而震惊下来。 她点点头:“八九不离十了,我这次受伤,就是拜他所赐!娘娘多日跟在陈贵妃面前,暗道没有察觉到有何异样吗?” “本来她因为你我之事,一直在拉拢于我,但是皇上抱恙前一日她对我突然疏远,不仅如此,竟开始深居简出起来!我想着近日你不在皇宫,也就没放在心上,哪里能察觉出什么!”唐妃叹息一声,“若照你所说,她胆敢谋朝篡位,又怎会让我区区一介嫔妃察觉到什么,她顶多也就是挑拨你我的关系罢了,我又如何能想起她会有如此胆量!” 玉潇然默然,唐妃说得不无道理,只不过如今看来,赫连明所做得一切,都与他母亲陈贵妃脱不开干系了! “不过……”唐妃幽幽开口。 玉潇然一愣:“不过什么?” “不过我倒是记得陈贵妃说过一句话!”她抬首看向神色凝重的玉潇然,“与你母妃有关!” 她心中一紧:“什么话?” “她说,佟翎歌都斗不过我,你女儿就行了吗?”唐妃幽幽学到。 她在这句话中面色一凛,喃喃道:“果然是她!” 唐妃见她神色刹那间斗转,精致的武五官犹如覆上了千年寒霜,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问道:“宫中守备森严,你有什么打算吗?” 她并不准备告诉唐妃太多,只道:“事到如今,我非要见父皇一面不可!” “那怎么可能!”唐妃惊呼一声,“你别忘了,如今这是他们母子的天下,我虽对陈贵妃知之甚少,但我觉得她似乎对你恨之入骨,你若是落到了他们手中,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她听着唐妃的惊呼声,想起世事果真变化无常,曾经她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到如今却也为自己担忧起来,她心中一暖,轻笑道:“我死了,不正好替你兄长报了仇!” 第七十七回 千方百计见父皇 唐妃手上一顿,面色一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虽不喜欢你,但我更不想这天下落到他们母子手中!” 玉潇然看着唐妃忽然沉重的面色,走到她身侧看着熟睡的婴孩,他肌肤如雪面色红润,想来是被照顾的极好,即便未曾足月,但看起来倒比寻常家的孩子健壮许多,她替他掖了掖被角,幽幽道:“湛儿真是可爱啊,只可惜生得却不是时候!” 她幽幽一叹,让唐妃却是浑身一震,她抚摸着婴儿白皙的皮肤上,声音略带颤抖却坚定不移:“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孩子!” 玉潇然心中一亮,她向来知道孩子是她的软肋,所以不得不来找她,赫连明母子一旦把持朝政,唐妃母子的生命必然岌岌可危,这也是她来找唐妃的用意,为了保护她的孩子,她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帮助自己,玉潇然知道,自己不应该把这个深宫里的女人卷进朝堂的争斗,但如今,她的确是无路可走。 “你不必自责!我只是在帮我自己而已!”唐妃看了眼玉潇然,“你有三万黄甲军护身,又武艺高强,我相信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能伤得了你!我可以帮你,但是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看着她看向熟睡婴孩的温和眼神,道:“你是让我保护湛儿的安全?” 唐妃默然,她知道这个条件太过苛刻,如果陈贵妃母子阴谋真的得逞,玉潇然想要逃出皇宫本来就不易,若是再带上一个婴儿,那便是难上加难,但是如今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只是因为,她的眼神,从来都不同于宫中任何人,那是一种无争无求,偶尔还会露出一两抹对这尔虞我诈的不屑和讽刺,以及在触及到某些事物时隐隐哀伤。 “湛儿是我的弟弟,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她在唐妃默然不语的神色中坚定道,就算唐妃不说,她也会尽力去保护这个年幼的孩子。 唐妃黯然的眼神刹那间欣喜异常,她看着面容笃定的玉潇然:“我相信你!”她说完,便起身走到精致的檀木梳妆台前,盈盈坐下,开始细细描绘她的眉眼,修饰她的妆容,“皇上重病,许久未曾见到湛儿,应该十分想念,本宫这就去宁安殿!” “你一切小心,我先去了!”玉潇然点点头,不必她教她怎样去做,她从来都相信,一个母亲在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时,所拥有的智慧和勇气。 天色早已黯淡,为了护住宫殿里的暖气,所以大多宫殿顶上的积雪都被打扫殆尽,宁安殿更是纤尘不染,这为玉潇然大开了方便之门,此刻她正躲在不远处的屋角处,看着守卫森严的宁安殿,未敢靠近半步,不多时,远远地,便见唐妃在丫鬟的簇拥下抱着小皇子盈盈走进旷世龙剑。 “唐妃娘娘留步!”还未待她靠近,便有人上前一步将她拦在半路。 唐妃紧了紧怀中的婴孩包裹,低喝一声:“放肆!你是什么东西,胆敢阻拦本宫的去路!让开,本宫要见皇上!” 那人面色不改,略微行了个礼:“娘娘息怒,末将职责所在,不能放娘娘进去!” “哼!职责所在?”唐妃一声冷哼,“康统领的指责,就是阻拦本宫见皇上,让我的皇儿见不到父皇吗?” “末将不敢!”那人一声嘴上如此,却是丝毫不肯退让,“末将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娘娘不要为难末将!” “奉命?”唐妃疑惑道,“敢问康统领是奉谁的命?” “当然是皇上的圣旨!”那人答得毫不含糊。 唐妃却是上前一步:“那圣旨呢?可否给本宫瞧瞧?” 这人当然没有圣旨,他略一犹疑:“这……” “既拿不出圣旨,康统领还敢说奉命行事,你好大的胆子,还不让开!”唐妃又上前一步,色戾声喝,用身体撞开康统领,抬脚欲进。 康统领未料唐妃突然如此,被这大力撞得一个踉跄,慌张道:“来人,拦住她,快拦住她!” 四周守卫士兵听令,立刻齐齐上前,兵器出鞘,拦住唐妃的去路。 “大胆!”唐妃一声怒斥,止步不前,小心翼翼护住怀中孩子,“本宫怀中所抱,乃是当今皇子,谁敢伤及皇嗣一根毫毛,那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我看谁敢!” 她怒目而视,心中一横,便上前一步,离那刀锋仅余存许,惊得那些侍卫面面相觑,却齐齐后退一步。 如此大罪,当真没有人敢抗下。 “你……”康统领也是脚步一顿,面带犹疑。 唐妃见此,又上前一步,如此一来,便逼得那些人步步后退,直至阶梯之处。 康统领见此大惊,对着旁边一人小声道:“快进去通知王爷!” “不必了!”紧闭的宫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赫连明的身影,他目光阴沉扫过唐妃,“唐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唐妃故作不知,面上摆出一抹笑容:“原来是王爷啊!王爷看这些奴才,得好好管教了,竟敢拦住本宫去路!” “娘娘难道不知,五日前父皇已经下令不见任何人,难道娘娘想抗命不成!”赫连明却是不吃这一套,冷冷道。 唐妃一愣后道:“本宫知道,可是湛儿已经好几日未曾见到父皇了,闹得厉害,王爷您就看在您未曾满月的皇弟的份上,让他见一见父皇吧!” 赫连明又是一声冷笑:“娘娘也太会开玩笑了,一个未满月的孩子知道什么!娘娘还是不要胡闹了,还是快快回宫吧!” “王爷,您也知道,湛儿是早产,身子一直不好,常常高烧不退,不肯进食,往日里只要皇上一来,便十分听话,这事宫里人都知道的,如今湛儿高烧又起,已经几日不曾吃奶了,本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王爷您行个方便!”唐妃说得头头是道,一副不见皇上誓不罢休的模样。 赫连明也一副不肯让步的表情:“娘娘这是什么话,父皇有旨在先,本王如何行个方便,娘娘还是请回吧!” “本宫今日一定要湛儿见到皇上,还请王爷让开韩娱之掌控星光最新章节!”唐妃执意硬闯,“既是皇上的圣旨,本宫为了皇儿也不惜抗旨不尊,就算是皇上怪罪下来,那也是本宫罪有应得,与王爷无关!请王爷让开!” 她话音刚落,便绕开赫连明执意闯进,四周士兵立刻围了上来。 “皇上有旨,闯宫者杀无赦,娘娘再执意如此,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赫连明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唐妃脚步不停:“王爷要杀尽管杀,最好连湛儿也一起杀了!” “你……”赫连明声音一窒,面色阴沉,弑弟之名,谁敢堂而皇之的担当!他看着被唐妃逼得不不后退的提刀士兵,对着他们咬牙切齿道,“把刀放下,请娘娘回宫!” 士兵齐齐把刀放进鞘中,一步逼近将唐妃围了起来。 唐妃面色一变:“王爷,本宫乃当朝嫔妃,你竟不顾皇室颜面,让这些人来抓我!” 赫连明面色一顿,对着门口当值的几个太监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送娘娘和小皇子回宫!” 几人一个哆嗦,慌慌张张走下台阶,小心翼翼抓住唐妃娘娘向外拉去:“唐妃娘娘,奴才得罪了!” 唐妃一边被拉走一边怒斥:“你们这些狗奴才,竟也敢来拉我,待皇上病愈,一定统统把你们都杀了!” 就在此刻,已经趁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唐妃身上悄无声息伏在宁安殿顶上的玉潇然,眼见门口当值的太监也已不在,身体瞬间俯冲而下,一个闪身飞进了大殿半开的大门之中。 赫连明似有所觉,还未来得及去查看,却只听那些奴才惊叫:“娘娘,娘娘……”他不耐偏首,眼中戾气大增,手指一弹,已经挣脱开太监之手的唐妃便身体一软,昏了过去,他一把接住,将之递给随来的丫鬟:“把你们家娘娘带回去!” 这边玉潇然刚滑进大殿,便迅速观察了四周一眼,大殿依旧如往昔那般,但却有些森冷,只从内殿之中隐隐约约传出声响来,她想也不想,便闪身而进,刚一转过屏风,还未见到屋内情形,便只觉劲风袭面,直逼得她步步后退。 她面上一冷,正欲还手,只听耳际传来一声苍老而又威严的低喝:“幻影,住手!” 压力一减,她才有空循声看去,这一眼,看得她鼻眼酸涩,却是来不及说一句话,便只身形一晃,隐在了帷帐之后。 与此同时,赫连明的身影出现在屏风内,似乎对那面无表情的中年人极为忌惮,他并不走近,对着躺在龙床之上的成元帝微微行礼:“父皇,儿臣知道你在等皇妹回来!可她回来又能怎样呢?难道父皇还想将这万里江山交给她不成!父皇,儿臣答应你,只要你写下禅位诏书,您就是太上皇,依旧有无上尊崇,儿臣一定会好好做这个皇帝的!” “其心不正,如何成为一国之君!”成元帝声音并无怒气,平静道,“你还是不要多费口舌了!” 赫连明面色一变,刹那间声音满是怒气,有些激动:“儿臣有雄韬伟略,有满腹经纶,如何不比你选得废物太子强,如何不能坐拥江山!父皇,您明明就很欣赏我,却又为何不肯把皇位传给我?您让皇妹参与朝政,难道真如母妃说得那样,您的心中,从来都没有其他儿女,只有佟翎歌的女儿,您真的想让我们赫连氏,出一个女皇?” 成元帝闭上眼,似乎不愿再答话。 “好,好,父皇不说话,儿臣也不逼您!”赫连明长袖一挥,收敛了怒气,“只是,儿臣告诉您,即便皇妹能进得这皇宫,儿臣也叫她来得去不得!” 他一甩手,大步走出,头也不回走出。 第七十八回 出乎意料委重任 玉潇然待那大殿之中的大门关上,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慢慢走出,缓缓向那明黄色锦帐中的身形走去,双膝着地,声音哽咽:“父皇,皇儿来迟了!” 数日不见,物是人非。 依旧是宽大华丽的宫殿,依旧是绫罗绸缎的衣被,依旧是梨花木红雕的龙床,不同的是,床上的人,已经沧桑如斯。 素日里威严肃穆眉眼此刻满是沧桑,鬓角的白发仿佛增添了不少,俊朗的面上再无往日的英姿勃发,他横躺于龙塌之上,平静的面容因为她的出现而欣喜异常,声音也满是颤抖:“不晚,不晚,父皇在临走前还能见到月儿,父皇死也瞑目了啊!” “父皇!”她听此一声惊呼,“父皇您……” “庞得正,扶朕起来!”成元帝微微侧首,对着床尾一直沉默不语的庞得正道。 庞得正面容沉痛上前:“是!” 成元帝斜靠龙床之上,对着跪地的玉潇然伸出手,满目和蔼之色:“来,月儿,道父皇这来!” 玉潇然膝行而至,握上那略显苍老的大手,急切道:“父皇,皇儿为父皇……” “月儿!”成元帝打断她的话,“父皇知道你去了南疆,为父皇求取解得蛊毒之法!” 玉潇然抬首,诧异道:“父皇知道?” “父皇已经知道自己中了蛊毒,却未料你竟然为了父皇前去南疆,父皇心里很高兴,说明月儿心中还是有父皇的!”成元帝微微喘息一声道。 她积蓄已久的泪水终于应声而落,苦涩的泪水滑进她的薄唇之中,她来不及哭泣,单戚说他已经催蛊,而今父皇无事,她略微放宽心道:“如今父皇没事,月儿也就放心了!” 成元帝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并未说话。 察觉到这细微的动作,她心中一沉:“难道不是吗?” 成元帝目光哀伤,并未开口,只听一旁庞得正道:“启禀公主,皇上……皇上是用了续命丹!” 她脑中轰然一声,只觉眼前有片刻的恍惚,仿佛刹那间从天堂跌入深渊,连带着身形也几分不稳,连忙抓紧了手中的大手,喃喃道:“续命丹……续命丹……” 续命丹她如何不知,听青谨说过,将死之人用之,最多可再续六日的阳寿,如此算来,今日,便是第六日…… 成元帝抚上她满是不可置信的面容,声音轻柔却满是笃定:“月儿,父皇大限将至,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父皇的江山,就交给你了万族争霸!” 她还未从上一个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成元帝的话又是给了她一个当头棒喝,她低声重复不已:“交给我……交给我……” 而后像是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似的,面容震动,满目不可思议:“父皇……” “月儿,父皇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你大皇兄昏懦无能,二皇兄其心不正,三皇兄又不问朝政,湛儿年幼,如今能堪当大任的人,非你莫属!”成元帝的目光突然坚定起来,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和毋庸置疑,“父皇知道你无心权贵,可父皇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大好的江山落入一个利欲熏心的人手中,你二皇兄这人,才华虽有,但万万不是一个能为百姓造福的明君!月儿,你也知天下大乱将生,你就代父皇好好守护这一方百姓,好不好?” 她心中犹如掀起惊涛骇浪,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黄袍加身指点江山,她满心满打得,便是这里的事情一了,能够重新快意人生驰骋江湖,却不料世事无常,终究非人所愿。 这千斤的重担啊,她如何能够承担得起! 但是,承担不起,也要承担,她知道,她没有迟疑的机会,没有伤心的时间,没有退路可寻,所有苦涩,全都要咬着牙吞下去,她的目光渐渐坚定,声音铿锵有力:“好!” 成元帝欣慰的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里有几分苦涩:“父皇知道,你同你母亲一样,喜欢自由,可父皇无能啊,终归还是把你们拴在这尔虞我诈的地方!” “不!父皇,您是月儿见过最英明的君主,也是月儿心中,最值得尊敬的爹!”她笃定的声音里,带几分悔恨和动容。 成元帝的身躯却为之一震,面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你……你叫我什么?” 她微微一笑,隐去心底的悔恨和伤怀,声音轻柔,宛如寻常家女儿唤自己的父亲那般:“爹爹!” 她记得他讲过,他曾与母亲约定,如果有了孩子,就如寻常夫妻那般唤他爹爹,唤她娘亲。 而她,一直固执不肯如此,只是因为心中还惦念着那一丝微不足道的芥蒂,如今幡然醒悟,却将要天人永隔。 “好!好!好!”成元帝连道三声,眼角微湿,“好啊,月儿如此,爹死也瞑目了!” 她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嘤嘤哭泣,她像个邻家女孩那般慌张无措,伏在爹爹的身侧诉尽委屈:“呜呜……月儿……月儿不让爹爹走,不让……” 成元帝在这低声呜咽中无奈而笑,笑容里却有诉不尽的满足和欣慰,他所见过的她,或是睿智冷静,或是孤傲冷睥,或是讥笑不屑,如今她终于卸下周身防备肯在自己面前如此,说明她是真的将自己当做了父亲,跨越了两人长久以来的隔阂,他如何不为之欣喜!他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和蔼:“好了,好了,我的月儿,不哭了!我的月儿可是个不输男儿的女中豪杰,若这副模样传了出去,岂不是叫外人笑掉大牙!” 他一边哄着哭泣不止的女子,一边给庞得正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转身,自衣柜的最下方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黑色的匣子。 庞得正走到床前,躬身道:“公主!” 玉潇然知道无事庞得正不会出声,抬首看着黑色的匣子,沾满泪水的眼中满是疑惑:“这是……” 庞得正无声打开匣子,成元帝拿起一方折叠整齐的明黄色锦缎和一块黄布包裹着的道:“这是传位于诏书和传国玉玺霸世剑尊!赫连捧月接旨!” 玉潇然立刻正了正神色,挺直了身板,跪地不起,恭敬道:“儿臣接旨!” “朕,北牧第八代君王,现正式将皇位传授于赫连氏后世子孙赫连捧月,望其早日清除反贼,匡扶朝野,做一代明君,不得有误!”成元帝神色庄重,一字一句如同千斤般压在了她的心头。 她缓缓伸出双手,接过那象征着地位最为尊崇两样东西,心中如同泰山压顶一般沉重,然而她却毫不迟疑道:“儿臣领旨!” “好了!”成元帝慢慢将她扶起,这一连串的动作极费力气,让他开始重重喘息,他稍稍平息了气息,让她坐在床边,又自怀中掏出一样形状如狼的物什,放入她的手中,声音微弱,像是随时可散去一般,“这是独属于北牧帝王才有的天狼卫队,足有一万之众,个个足以以一当十,幻影便是他们的统领,只是父皇被困在这皇宫之中,无法召唤他们,这狼符背后刻有召集之法,从此以后,他们便属于你了!” 她垂首敛去眼中光芒:“是,儿臣谨记!” 成元帝略微偏首,对着那面无表情的中年人道:“幻影,从今以后,她便是你的主人!” 那叫幻影的人沉默片刻,深深看了成元帝一眼,才恭敬道:“是!” 成元帝又拍了拍她的手,指着床边不远处的一道书架道:“那书架之后是一个通向宫外的密道,等下幻影会为你打开,你从那里出宫,待唤得天狼卫队,召集四方忠义藩王,再回来清除逆贼!” “不,父皇,儿臣现在不能出宫!”玉潇然出声拒绝。 成元帝一愣:“为何?你可知外面危险重重,你身兼重任,稍有不慎,那么我北牧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儿臣知道,儿臣的做法极为冒险!但是儿臣答应过唐妃娘娘,无论如何不能让湛儿弟弟受到伤害,儿臣此去,一定要将他一同带出!二皇兄是绝对不允许有威胁他皇位的人存在的!儿臣不能独自离去!”她坚定道。 成元帝面上一愣,忽然间想起他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儿子,他看着女子精致的容颜上坚定不移的眼神,微微叹息一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果真如你娘亲一样倔强的性子!你去吧,父皇相信你,一定会保护好湛儿!” 玉潇然看着已经不复当初一般威风八面的君王,她提及娘亲时目光中满是思念和怜爱的深远,多年来失去挚爱的人,可他却独自在那高位之上忍受了十六年的寂寞,兢兢业业地为北牧苍生日理万机,最痛苦煎熬的人,非他莫属,可她不久前竟还自私地不肯原谅他,她思及此,眼泪便又簌簌而落,声音哽咽:“爹爹,女儿不孝,女儿对不起爹爹……” “不,月儿,我的月儿是天下最为出色的女子,月儿,不要哭!爹爹这一生,能够遇见你的娘亲,便已经是最幸福的事了,如今又有了这样一个如此惊华满腹的女儿,爹爹的心中,只有无限欣喜……咳咳咳……”成元帝说到此处,突然咳嗽了起来,越咳越厉害,到最后竟“哇”得一声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液来。 玉潇然与庞得正立刻惊呼一声:“爹爹(皇上)!” “咳咳咳……续命丹药效已经……渐渐散去……月儿……父皇……父皇该去了……”成元帝拍了拍玉潇然的手,“抱歉,父皇不能陪你了,但如今父皇还有一息尚存,便在最后祝你一臂之力吧!” 他说完,一把掀开身上明黄色被褥,踉踉跄跄下床,玉潇然立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低声惊呼:“父皇,您……” 第七十九回 一朝得守君王侧 成元帝四下看了一眼宁安殿,目光之中满是缅怀之色,而后喃喃道:“宁安殿在这宫中太久了,是该重新整修了啊!” 他一把推开玉潇然,步履蹒跚走向层层叠叠的烛台,对着幻影道:“幻影,你武功高强,等下大火一起,你先出去,引走四周守卫,以助月儿出得宁安殿!” 幻影面无表情:“属下遵命!” 玉潇然看着成元帝的动作,这才明白过来成元帝要火烧宁安殿以吸引殿外守卫注意,立刻大惊:“父皇,不可!” “住口!”成元帝一声低喝,色厉声刃,刹那间又仿佛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君王,灯火跳跃中映衬着他熠熠生辉的双目,令人无从抗拒,“月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父皇这不是在帮你,父皇这是在拯救我北牧万千百姓免陷水深火热之中!” 她充血的双唇几张几合,最终还是将要呼出的话语咽了回去,双手紧紧攥在袖中,使自己渐渐冷静下来,而后躬身平静道:“是!儿臣,遵命!” “庞得正,大火一起,你便大开殿门出去,应该没有人会拦你,明白吗?”成元帝又对着已经上前扶着自己的庞得正道。 “不!老奴已经跟随皇上几十年,皇上去哪里,老奴便一直追随哪里,老奴不走!”庞得正紧紧攥着成元帝,声音坚定。 成元帝一声低喝:“大胆,庞得正,你敢抗旨吗?” “老奴听了皇上一辈子的圣旨,如今就抗一回旨吧!”庞得正皱纹满布的面上,净是执意如此的意念。 “罢,罢!随你去吧!”成元帝低声一叹,复偏头看着玉潇然,“月儿,帝王之路举步维艰,但父皇会一直看着你的!” 他说完,便单手一推,高大的烛台便倒落在地,烛台中的灯油迅速蔓延开来,带着绵延不绝的火势。 “爹爹……”玉潇然看着那犹如毒蛇攀爬的火焰,最后唤他一声,再走到庞得正身边,重重鞠了一躬之后,足尖轻点地面,便顺势而起,贴在大殿另一侧的房顶之上步步生香:嫡女医妃最新章节。 惊天的火势不消片刻便带起浓浓的烟尘,只听见外面有人大喊:“不好啦,走水了,宁安殿走水了,快救火啊……” 远远地,玉潇然便听见门外女子凄厉焦急的呼唤:“皇上……皇上……这是怎么回事?起开,别拦着本宫,本宫要进去见皇上!” “娘娘,里面火势猛烈,娘娘不可啊……” “滚开,你个狗奴才!不许跟来,本宫要见皇上!” 大门被“碰”地一声撞开,跌跌撞撞现出一个锦衣华服的婀娜身影来,那人慌里慌张不顾火势向内冲去,一边走一遍四下焦急呼唤:“皇上,皇上你在哪,臣妾来了,咳咳……皇上……皇上……” 玉潇然高据于殿顶,眉头微皱,陈贵妃? 只见她丝毫不在那意迅速吞噬一切的火舌,几经辗转终于到了安坐在榻前的成元帝身边,一把抓住成元帝的手臂:“皇上,皇上,走水了!你快随臣妾一起出去吧!” 成元帝静坐不动,抬眼看了看面带焦急之色的陈贵妃,动了动嘴唇:“朕哪里也不去,你走吧!” “不!皇上,走水了您没看见吗?咳咳……”陈贵妃急道,“臣妾知道您在生臣妾的气,臣妾答应您,只要您随臣妾出去,臣妾保证让明儿收手,您还是皇上,皇上,您快随臣妾出去吧!” “出去?”成元帝低声喃喃,而后一声咳嗽,又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来。 陈贵妃惊呼一声,连忙拿出绢帕替皇上擦了擦嘴,看了下那黑色的血液,伸出深宫多年,又岂会不知这代表着什么意思,眼中顷刻蓄满了泪水:“啊……血!皇上,您……” “你的好儿子啊,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成元帝瞥一眼陈贵妃,面容平静。 “啊!不!明儿,他明明说这不是毒,只是让您浑身无力的迷药?不可能的不可能……”陈贵妃一愣之后面色大变,一脸不可置信之色,随后向外嚷道,“来人啊,来人啊,皇上在这里,快来人呐!” 成元帝看着她慌乱无措的样子,声音沉重:“你真的不知?” “臣妾……臣妾只是想让皇上永远陪在臣妾身边,臣妾怎么可能会害皇上!”她浑身颤抖,紧紧攥着成元帝的衣袖,眼泪无声滑落,却在还未落地之前便已经被无情的大火蒸干,“臣妾只想让明儿坐上皇帝之位,然后皇上便只属于臣妾一个人的了!皇上,皇上您不知道,臣妾有多恨您,臣妾恨您曾经给了臣妾无上的宠爱和希望,却又对臣妾置之不理,可是臣妾再恨,臣妾还是那么想和您在一起!臣妾一直等啊等啊,等来的却是佟翎歌那个贱人!臣妾看您看她的眼神,臣妾便知道,臣妾再也等不来您了,臣妾知道……知道……” 她到最后,声音喃喃,萦绕在大火之中,却迅速又被“帕里啪啦”作响的大火所吞噬。 成元帝终于偏首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眼,眼眸深邃,但又仿佛不是在看她,他的声音悠远沧桑:“那年也是如这般,落雪满宫墙,折梅园中的你笑容如同仙子那般纤尘不染,让朕怦然心动!朕以为你和其他女子不同,可是你呀,你却终究让朕失望,你以为朕不知你偷偷放了青苔在路上害陈美人跌倒滑胎,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让侍卫从丛妃那里衣衫不整的跑出故意让人误会,还有后来的马贵人琪嫔,你到底害了多少人啊!甚至翎歌的事到想必与你也脱不了干系,漫儿啊,你实在是让朕对你失望!” 她在他一字字加重的声音中跌落在地,捏着他的裤脚,声音开始颤抖:“皇上,您……” “是!朕都知道!朕不揭穿你,是朕心中永远记着当初那份情义,可你呢?你唆使逆子谋朝篡位,你,你好啊,你果然不负朕对你的期望符石美人!”成元帝说到最后,怒极而笑,一把拂开她的手。 “母妃是做错了许多错事!可是父皇你呢?你没见过母妃在露华宫落寞的背影,没见过你每纳一个妃子她的眼泪,没见过母妃为了见你不惜将我丢在雪地里得风寒,父皇,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母妃!”赫连明的身影自大火中大步走来,露出他有些激动和满是恨意的眼神。 “住口!明儿,不许这么说你父皇!”陈贵妃一声厉喝,“你这个不孝子,你竟敢对你父皇使毒!你……” 赫连明一顿,站在成元帝一丈之外负手而立:“儿臣这么做都是为了母妃!” “住口!”成元帝声音满是威严,“莫要再为你的野心寻找借口,你这个败坏人伦朝纲的逆子,你滚!滚!” 赫连明看着神色有些动怒的成元帝:“父皇是服了续命丹吧,今日是第六日了,如此说来,这大火,是要为人造势了?” 殿顶上的玉潇然心中一沉,赫连明果然聪明,但却也是不动,他只问出,却未有所动作,必定存了试探的意味。 “放肆!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给朕滚!滚!”成元帝面色微红,不知是因漫天大火的照耀还是因为激动。 赫连明向外一声大喝:“来人,给我把宁安殿团团围住,不许放走任何人!” 他话音刚落,站在成元帝身侧一直静默不语的幻影突然飞身而起,对着赫连明猛然抓去,赫连明反应倒也不慢,身形一动已然闪开,幻影却趁机飞身而起,头也不回地破窗向殿外飞去,刹那间只听殿外一震箭矢呼啸之声夹杂在一阵阵“噼里啪啦”地火势之中。 “抓住他!不许他跑了!”赫连明面色一变身形已经射出,同时朗声道,“把母妃带出来!” 他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快速闪进,正是平日里跟在陈贵妃身边那个武功高强的太监,他扶起陈贵妃却被之一把推开,只见陈贵妃紧紧抱住成元帝:“滚开!我不走,我要陪着皇上,滚……” 她的声音刹那间断开,已是成元帝点上她的穴道,他对着来人道:“把她带走!” 双目圆睁的陈贵妃泪水如同决堤之江,身体僵硬,目光死死盯住已经紧闭双眸的成元帝:“你竟连死都不同我一起,不同我一起……” 她在低声喃喃中被来人扛起带出大火之中,遗落下的声音哀戚辗转,使人听之不忍。 凶猛的火舌迅速舔舐到了殿顶,玉潇然看着熊熊火幕之间的成元帝,轻轻闭上双目,将最后一滴眼泪留在这漫天的火海之中,纵身一跃,翻出了已经被烧得惨不忍睹的宁安殿。 她刚一出殿,便撞上了去而复返的赫连明。 他先是一愣,而后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事有蹊跷,否则宁安殿怎会无故着火!来人呐,给我抓住这个纵火的刺客!抓活的!” 身后士兵立刻簇拥而上,玉潇然并不与之多费口舌,对于这无中生有的栽赃丝毫不曾在意,如今敌优我劣,是非黑白自然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她原地腾身而起,洒出一把黑色粉末,同时喝道:“化尸粉,小心了!” 四下兵将一听,哪有时间考虑,纷纷四处逃窜躲开来去,不小心沾染上的人还面色一变,惊叫连连,不停拍打自己身上的粉末,就连一旁赫连明也是面色一变,想也不想地连连后退。 却就在他后退几步的刹那,他看向那飞身而起的身影,面色一变:“糟了,有诈!” 再看那沾染上所谓化尸粉的将士,哪有什么异样,分明就是虚张声势! 第八十回 世事处处难预料 但是也就是在这一瞬,为时已晚,玉潇然已经腾空而起,跃上了墙头,她的声音不轻不重飘来:“皇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过是小小的烟灰而已,竟也让皇兄害怕至此,呵呵……” “混账!”赫连明面色一变,气得几欲吐血,英俊的面容上戾气大增,冷声道,“来人,传令下去,即刻搜查皇宫,捉拿刺客,即便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女人给本王找出来,不得有误!” 玉潇然丢下那一句话,并非有意嘲笑,现在的她哪里还有时间嘲笑别人,只是为了故意激怒赫连明,以争取逃脱时间,她并不直接前去唐妃那里,她跃去的方向,正是星辰殿的方向,她脚下未停向前奔去,半路方才改道而行,直奔唐妃那里! 幸而唐妃宫门口的守卫不多,暗处有没有什么气息,她轻而易举的便进了内殿。 “我……我听闻宁安殿起了大火,皇上他……”唐妃一见她,便直直迎了上来,面带焦急之色。 她身形一顿,却还是幽幽道:“父皇他……已经驾崩了!” “什么!”唐妃一声惊呼,原本焦急的面容刹那间仿佛染上了死灰,她一步步后退,目光黯淡,“怎么会……怎么会……” 玉潇然看着步步后退的唐妃,看着她目光瞬间化作了被熄灭的灯火,却只见她又在下一瞬间用力擦了擦滑落的眼泪,紧紧抿了下嘴唇,面容渐渐坚定,目光渐渐清明。 玉潇然面上涌起钦佩之色,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子,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可以坦然面对杀害自己兄长的凶手,她可以在得知宫变之际以不变应万变,她可以鼓起勇气拼死一搏,她可以从绝地之中迅速地重生,方才那一刹那她哀戚悲痛的眼神,足以证明她对皇上的感情,可她却没有倒下。 她依旧笔挺刚硬而立,指着桌角一处:“方才我听闻宁安殿大火,便已经知道了你要来,正好那时太医院的太医正在给湛儿诊治,我就把他打昏了,你快换上他的衣服,先糊弄出宫再说!” 玉潇然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看到一人倒在桌角处,却是摇了摇头道:“不行,我与这人身形相差甚远,而且方才已经打草惊蛇,这样出去,目标只会更大!” “那你有何打算?”唐妃却也不急,看着她道。 玉潇然却是没有答话,偏首看着窗外,冷声道:“谁?” 她话音刚落,便有人悄无声息地滑进,看这人动作,想必筋骨十分灵活,又极擅隐迹,若不是她听到窗外之人呼吸有变,必定察觉不到分毫! 那人刚一落定,便单膝着地,平静的声音中仿佛有细碎的波动:“姑娘!” 玉潇然面色一喜:“小黑?” 那人缓缓起身抬头,露出自己普通至极的面容来,微微颔首:“是,姑娘雇佣兵皇后:皇上,本宫罩你!” 她三步两步走上前,仔仔细细看了他一眼,满面欣喜:“太好了,小黑,你竟然在这里!” 小黑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细微的波动,而后又重重跪下:“小黑无能,没有保护好姑姑和杨敛!” 玉潇然面色一变,却是将之拉起:“你能够安全归来,我已经很高兴了!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在就好了!” “这就是你的丫鬟小黑?”唐妃瞪大了双眼,而后面目渐渐了然,看向这个与众不同的公主的目光多了一分钦佩和赞赏,却是疑惑道,“只是多了一人而已,难道他有什么通天的本领不成!” 玉潇然眨了眨眼,声音笃定:“通天的本领没有,但湛儿却可以安安稳稳的出宫了!” “真的?”唐妃面上一喜,似有不信。 玉潇然一指地上的太医:“他这样子,你能易容吗?” 小黑看了地上昏睡不醒的人一眼,立刻低下头去,不消片刻,便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与地上七八分像的脸来。 唐妃捂紧了嘴巴,双目之中满是不可思议,却最终稳了稳心神,面色镇定了下来。 “现在,你换上这太医的衣服,带着小皇子,马上出宫去!”玉潇然对着小黑毋庸置疑道。 沉默片刻,小黑依旧面无表情,却是生硬道:“属下不走!属下要保护公主!” 玉潇然看着他平淡的眉眼,心中微暖,却是冷声道:“你不走可以,哪里来,你就回哪里去!” 小黑浑身一顿,最终默默点了点头,解下地上之人的外衣,穿在自己身上。 唐妃抱来小皇子,深深看了一眼面色红润的婴孩,将包裹在他身上的被褥紧了紧,对着小黑道:“你放心,我方才给他吃了一粒安神丸,三个时辰之内,他不会醒过来!” 玉潇然一愣,难怪一直没有听到湛儿哭声,原来如此,心中暗暗佩服这个女子狠绝的同时,也为她感到悲伤,安神丸对如此小的婴孩有害无利,但是这点创伤之于生命来说,那便两处其害取其轻。 这是个极其冷静聪慧的女子,无奈生不逢时。 唐妃看着玉潇然看来的眼神,声音悠扬深远:“你不必可怜我,我这一生,能得到皇上片刻的怜惜,就已经知足了,如今又为他诞下皇子,我,无怨无悔!” 玉潇然收敛了目光:“好了,事不宜迟,如果我所料不错,赫连明应该很快会想到这里,小黑,你快带着小皇子走吧!” 她说完呢,便将钟怀仁那处别苑的地址说给小黑听,并把钥匙交给他,嘱咐他若有异变,可随时带小皇子离开,一切以小皇子安全为上。 殿外的守卫,只听屋内一声女子的厉喝:“混账,你为我皇儿看了那么多天的病,为何还不见起色,你个庸医,你给本宫滚出去,滚……” 不多时,大殿的殿门便被打开,走出身背药箱的太医,他低着头,慢慢走出,灯影摇烛之下,显得他落寞悲伤。 一身铠甲的守将心有不忍,迎上前来拍了拍太医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说邢太医啊,你也别抬难过,如今宫里出了大事,这娘娘们个个都如坐针毡,这唐妃娘娘今日更是受了气,心情自然不好不好,您就多担待几分,别放在心上大神,诱拐有礼!” 被安慰的太医依旧未曾答话,只是抬首看了这侍卫一眼,默默向外走去。 身后的守将,看着那落寞而去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如今的日子,不好过啊!” 屋内,唐妃眼见送走了自己的儿子,松了一口气,看向玉潇然:“你怎么办?” “如今宫中守卫森严,各处出宫之处恐怕早已布好了陷阱等着我,看来我只有等等再出宫了!”玉潇然冷声道。 “如今我这里还算安全,不如你就先待在这里!”唐妃出声道。 “不行,我方才说过,赫连明可能已经怀疑到你了,若真是让赫连明发现我藏在这里,那你……”她眼波在跳跃的烛火中未明,声音决绝。 唐妃满不在乎一笑:“如今,我还在乎什么,我……” 她还未曾说完,便只听宫中钟声接连响起,悠远绵长,低鸣的声音仿佛呜咽的子规,在这空旷森冷的黑夜绵延不息。 “这是……丧钟……”唐妃看了眼半开的门窗,喃喃道。 玉潇然却在这低声呜咽声中身形一顿,面色一变:“来得好快!” 她话音刚落,大门便“碰”得一声被撞开。 唐妃大步走去,一声厉喝:“放肆,谁这么大胆?” “唐妃娘娘!”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自殿外传来,随即露出赫连明的声影来。 唐妃面色一沉,淡淡道:“本宫当时谁呢,原来是明王殿下,哼,王爷无故擅闯本宫的寝宫,有所不妥吧!” “丧钟响起,父皇驾崩,唐妃娘娘却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当真是十分可疑!本王现在怀疑娘娘窝藏刺客!”赫连明紧紧盯着唐妃道。 唐妃依旧面色不变:“王爷,说话可是要讲凭证的,王爷若是不信,大可搜宫,只是,若是搜到也就罢了,若是没有,传了出去,难免会有人说,人走茶凉,皇上这一去,明王殿下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欺负我们这孤儿寡母了!” “你……”赫连明声音一窒,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如今紧要关头,他根基未定,自然是怕悠悠众口,但他面上却是一狠,冷声道,“唐妃娘娘巧舌如簧,本王佩服,如今本王公事公办,哪里来得什么欺负不欺负之说,来人,给我搜!” “是!”他话音刚落,便涌进大批守卫四处搜查,想必门外也已被重重包围。 “启禀王爷,这有一个昏迷的人,好像是邢太医!”一名士兵报告。 赫连明面色一变,大步走近,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太医,冷声道:“去问问门外的守将,方才有没有什么人出去!” “是!”一人的灵而出,不消片刻便回来禀告,“禀王爷,门外守卫说大约半刻钟前邢太医出门去了!” “混账!邢太医明明就在这里躺着,何时出去过!”赫连明一声怒喝。 那士兵一个哆嗦,却还是回道:“禀王爷,门外守卫都说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的确是邢太医!” 赫连明四下看了一眼,又偏首看了眼面容笃定的唐妃,一甩袖:“敢问娘娘,为何不见小皇弟?” 唐妃撇过头,不说话,只是这目光之中,仿佛隐约带着事已得逞的欣喜之色。 第八十一回 恨不能掌世间事(入V) 赫连明看着这神色,愈发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一心认为唐妃已经无所忌惮才有如此神色,面色一冷:“来人,唐妃娘娘暗通刺客,把她先关起来!你,马上去通知裘将军,让他密切把守城门,不要让刺客逃出永宁!其余人不必再搜了,刺客恐怕早已不在这里了,跟我一起去追!” “哼!赫连明!你这个败坏朝纲目无人伦的败类,你一手遮天,毒害皇上,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你这个卑鄙小人!”唐妃被人抓着,动弹不得,冷声冷面地死死盯着赫连明。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大步走出的赫连明脚步一顿,冷声道:“来人啊,堵住她的嘴!”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向外追去。 玉潇然出了一声冷汗,她咬了咬牙,眼睁睁看着唐妃被带走没有出声,她从衣柜的缝隙中看到唐妃在被带走之前看向她眼神,坚定果决,她在告诉她,不要出来,她用湛儿已经被带走的消息换得她一线生机,不是要她意气用事的! 在察觉到赫连明在门外之际,她就已翻身藏入了衣柜之中,而唐妃利用有人已经带走湛儿的消息,赫连明又不知小黑的存在,让他误以为他想要抓的人已经不在这里,调虎离山之计,却让唐妃自己,身陷囹圄。 衣柜中的玉潇然的双唇早已被贝齿咬破,一夜之间,亲人离去,自己身陷重围,此刻却还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的保护之下苟且偷生,屈辱、不甘、愤怒以及无奈反反复复萦绕在她的眼底,最终统统沉寂下去,只因为她欲起身而出的那一刻,她摸到了怀中之物,想起了父皇临终前的嘱托,使她最终选择了沉默。 曾经她狂妄自大,不可一世,总以为天下事没有什么能难得倒她,即便她一时失败,她也可以重新屹立而起,重新开始,但如今,她真真切切感觉到,有些东西,是她永远也掌控不了的,比如说,生命,有些东西,是她无法拒绝的,比如说责任。 有些时候,她必须要,忍。 否则,一切将付诸东流。 她慢慢走出衣柜,最后看一眼这令她屈辱苟活的衣柜,重重闭上眼睛,鞠了一躬,为了祭奠她,从此永远逝去的骄傲,是的,她没什么可骄傲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受命运束缚摆弄的玩偶。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让命运看自己的笑话,她转过头,听了听殿外的动静,没有人呼吸,看来已经撤去了。 她腾空而起,却还未行几丈,便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远处锦衣华服的赫连明,在月光反衬的白雪之中,他的笑容,阴森诡异,他的右手边,明晃晃的利刃,架在了两个人的脖子之上。 止澜和杨敛王牌。 原来真的落入了他的手中。 “啧啧啧……”赫连明惋惜摇了摇头,“想不到这两个奴才,还真的可以威胁到皇妹你呢!” 她站在远处,未曾有所动作,声音仿佛比这冬雪还要冰冷几分:“你想怎样?” “爽快!”赫连明双手交合,“那皇兄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只要你把父皇给你的东西交给我,我就可以放了他们,并且,你依旧是我的皇妹,北牧无上尊崇的捧月公主,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站在原地,面色未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父皇没有给我任何东西!” 赫连明却也不恼,一把抓着止澜:“那就可惜了,皇妹你知不知道,你这奴婢真是忠心耿耿呢,你瞧她这额头上鲜血淋淋,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是因为方才来的时候啊,她自己想要撞墙自尽呢!” 玉潇然浑身一顿,方才已经注意到了那道伤口,原来…… “公主,公主不要管我,快走!奴婢不值得公主如此,公主快走,快走啊!”止澜泪眼汪汪,直勾勾看着远处站立不动的玉潇然,双眼中满是哀求。 “王爷!王爷!”被刀架着的杨敛却突然下跪,“王爷饶命啊王爷,奴才……奴才一直在按王爷的吩咐办事啊,王爷您为何要杀奴才啊,您放过奴才吧……” 止澜看着玉潇然的目光一顿,偏首看着杨敛,一副不可置信道:“小敛子,你……” “我?”杨敛原本憨厚的神色上涌上一丝本不属于他的冷笑,“我怎么了?我一直都是王爷的人!” “你……你卑鄙!”止澜面上涌上怒气,愤然道,“公主待你不薄,你竟然出卖公主,公主假病外出之事是不是受你的出卖,你说!” “是我又怎么样!是我把宫外假公主的事情告知了王爷,我本就是王爷的人,你又能怎样!”杨敛大言不惭道。 止澜声音一窒:“你……呸!无耻之徒!” “王爷,王爷,您念在奴才昔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就放了奴才吧,奴才给您磕头了!”杨敛毫不在意止澜的愤怒,对着赫连明连连磕头。 “唉,你也够乖的了!”赫连明笑了笑,“也罢,有这止澜一个就够了,来人,给他松绑吧!” 杨敛面上一喜,连连磕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止澜却吐了口口水:“呸!枉我对你那么好,真是瞎了眼睛!” 远处的玉潇然面色阴沉,看着满面谄媚之色的杨敛,怎么也无法相信当日那个忠厚老实的汉子竟是如今这副模样,只听远处赫连明道:“怎么样?皇妹,看到有人背叛自己,是不是很生气?” 她神色未明,看了眼满面得意的赫连明:“没什么好气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你就算是穷其一生也得不到!” 她话中有深意,使得赫连明是面上一冷,夺过侍卫手中的刀架在止澜脖子上:“皇妹,皇兄耐心有限,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给还是不给?否则别怪我不念手足亲情!” “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提及亲情两字,父皇之死,你我心知肚明,你就不怕这天下悠悠之众口吗?”玉潇然冷哼一声,面满讥色。 “唉,王爷王爷!王爷您莫要生气,她这是故意激怒您呢!”杨敛连忙唯唯诺诺上前道,“这止澜素日里总爱使唤我,奴才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能否把刀让奴才拿着,若是公主不答应您的请求,奴才也好解解气我是吊丝我怕谁最新章节!” 赫连明眼光森冷的看了一眼杨敛,让他直直打了个冷颤,哆哆嗦嗦道:“奴才该死,是奴才唐突了!” 他这副十足的奴才嘴脸,让赫连明看得眼中不屑和讥讽之色纤毫毕现,却一把将刀丢给身边杨敛:“你拿好了,莫要坏了本王的大事!” “是是是,多谢王爷厚爱,多谢王爷!”杨敛面上一喜,连忙躬身谢恩。 赫连明抬首看向玉潇然:“怎么样?皇妹,想好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只听耳边有人叫道:“赫连明,你这个卑鄙小人,我杀了你!” 这人离他极近,他本又没有丝毫防备之心,仓促之中闪躲,却依旧让他的肩膀在锋利的大刀之下立刻鲜血喷涌,只是,看这刀法,便知这人没有丝毫武功,否则他这手臂早就已经不在了,他想也不想便反腿一脚,直将那人踢出数丈之外,跌落在旁边的未曾打扫的积雪中,那人“噗”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在纤尘不染的白雪之上,触目惊心。 玉潇然惊呼一声:“阿敛!” 赫连明已经一手捂住受伤的臂膀欺身而上,一脚踩在那人的身上,暗暗使力,便使之口中的鲜血汨汨流淌个不停,面色狠辣:“狗东西,你竟敢伤我?” 方才手拿利刃的杨敛,一个反手,毫不留情地向着身边的赫连明挥了过去,四周之人皆被这异变惊得半晌未曾回过神来。 地上被踩的杨敛,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翘起身来一把抱住了踩在自己身上的脚,他咽一口鲜血费力道:“公主,公主快走!” 赫连明一听,脸上瞬间现出慌乱,却是挣脱不开,只得冷声躲着不远处的玉潇然道:“本王相信皇妹不是这么冷血之人!” “公主,奴才对不起公主,是杨敛出卖了公主外出的消息,杨敛愧对公主!如今唯有一死,以报答公主大恩大德!”杨敛死死抱住手中的脚,满面凄楚,对着远处的玉潇然道。 玉潇然方才就已觉得十分不对,以他对杨敛的了解,他绝非一个贪图荣华富贵之徒,她依旧站在原地不动,沉痛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道:“为什么?为什么出卖我?” 如果不是杨敛出卖,赫连明就不会知道她去了南疆,那么也就不会催促蛊毒,更不会有不会有今日的惨事! “公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杨敛已经不孝,奴才再也不能不顾自己母亲的性命了啊!”地上的杨敛,脸色煞白,声音哀戚,“奴才不知泄露公主行踪,竟然招来如此祸事,奴才该死啊!” “杨敛,你可知你该死,难道你就不顾自己母亲的死活了吗?”赫连明冷冷出声,居高临下。 杨敛一声无奈的苦笑:“生死有命,如果我娘知道,她一定不会怪我的!赫连明,我死都不会让你得逞!” 玉潇然浑身一颤,原来如此,但一时却不知如何接话,苍天弄人啊,世事太多无奈。 “小敛子,小敛子!”止澜声泪俱下,“原来如此啊,姑姑错怪你了,错怪你了!” “姑姑,小敛子不怪你,若有来生,奴才一定还要跟随您和公主!不不,还是不要认识了,是我害了你们啊……是我……” 止澜满面凄惨的笑容,摇了摇头:“小敛子,姑姑不怪你,姑姑先走一步了!”她说完,便趁抓着她的侍卫不备,狠狠撞开身边的侍卫,向着不远处一个侍卫的利刃上撞去。 赫连明面色一变:“快!拦住她!” “不!姑姑……不要……”玉潇然一声凄厉的呼喊,已然不顾其他,纵身而上,一脚踢开上前的侍卫,却依旧来不及赶上止澜那决绝而去的身影小姨的诱惑。 她飞身接过那翩然落地的身影,那脖颈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足见她去得毫不留情,她无着手之地,眼泪便簌簌滴落在那鲜艳夺目的血液之中:“姑姑,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 “公主……止澜……止澜不能再服侍公主了……”止澜本笑得十分满足,面色却突然一变,双目圆睁,抬起手去推攘紧紧抓着自己的玉潇然,“公主,公主你快走……你……快走……” 她模糊不清的话语,渐渐消散在风中,本是柔弱无力的手指缓缓地垂落了下去,再也没有抬起的可能! 但她的双目,依旧未曾闭上,那目光消散的方向,正是玉潇然的来路。 这是,让她走! “公主,公主你快走啊!不要辜负了姑姑一片心意!快走啊!”不远处的杨敛,也歇斯底里焦急冲她叫喊。 “闭嘴!”赫连明面上略显焦急之色,止澜已死,他的腿又被紧紧抓住,挣脱不得,他如何不急!他脚下用力,狠狠踩上杨敛的胸口,“松开!本王叫你松开!混账,松开,听到没有!” “啊……”,被胸口间犹如泰山压顶的脚力逼得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杨敛却依旧是不肯放手,“公主……快走……”他说完,露出带血的牙齿,狠狠咬上赫连明的裤脚,呜咽不止。 玉潇然这才茫然偏首看向那倒地的身影,他那不知是心肺中还是因为牙齿的用力而涌出的鲜血,让她渐渐从沉痛中回过神来,余光瞥到四周渐渐围上来的侍卫,轻轻放下怀中的止澜,神色未明。 “混账,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狗奴才给本王拉开,快!”赫连明看着渐渐起身放下止澜的玉潇然,盛怒异常。 她面容平静,一瞬间仿佛经过地狱的淬炼,目光和声音犹如彻骨的寒冰,冻结在这冬月里的北风之中:“赫连明,今日之耻,来日我定当加倍奉还,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尝尽切肤锥心之痛,让你悔不当初!” 她冷如冰霜的双目,让赫连明不自觉得打了个冷颤,身边侍卫紧拉慢扯对地上之人拳打脚踢,却依旧让他摆脱不了束缚,这眼神,这束缚,几乎快让他窒息,面上涌上狠戾之色,一把夺过侍卫腰间的大刀,狠狠向下砍去。 与此同时,玉潇然更是头也不回地腾身而起,耳边猎猎作响的风声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她却仿佛充耳未闻一般,继续向前奔去。 身后隐隐传来赫连明的怒骂声…… 北牧成元二十五年夜,宁安殿走水,原因不详,帝崩,举国哀悼。 照理本该太子继承大统,但重臣裘光柯却突然拿出先帝遗诏,诏曰: 太子赫连优资质平庸,自朕立其位以来从无功绩,朕思及长远,为保我北牧河山,特此废其太子之位!而明王赫连明,自幼聪颖,文韬武略无所不精,又功勋卓越,实乃储君最佳人选,朕特一改祖制,立其位太子,朕死之后,承祖宗基业,保北牧国泰民安,钦此。 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言,新帝赫连明继位,于三日举行登基大典,七日后带文武百官大葬先帝于皇陵。 新帝继位,取帝号为长安,大典之际,自然先由得钦天监举行祭天仪式,占卜吉凶。 大典之日,却怪事连连: 皇宫东南角望月台却突然无故坍塌,帝面色有变,问其故。 答曰:除旧迎新。 帝喜无限之综漫天下。 宫中雪梅突然凋谢,帝面色又变,问其故。 答曰:霉去福来。 帝沉默片刻,复喜。 却不料,又有人来报,祥寿宫太皇太后突然心悸昏厥,原因未明,帝面色又变,问其故。 答曰:欢喜过度。 帝沉默片刻,拂袖而去。 登基大典草草完事。 消息一出,众说纷纭。 有人说,新皇得位不正,天公示警! 有人说,天生异象,北牧大乱将生。 有人说,钦天监都说了,祥瑞之兆。 …… 这些,自然是玉潇然的手笔,她自那日便隐于宫中,虽然被接连不止的侍卫追捕,逃窜显得十分狼狈,但在那偌大的皇宫中却让那些捉拿她的士兵无迹可寻。 她不出皇宫,原因有三:其一,赫连明必定防着她出宫,各处关口一定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倒不如原地打转,等风头弱了,出宫也未必是难事;其二,赫连明根基未稳,并不敢让那些暗处的爪牙堂而皇之地进去皇宫,否则她哪有这么悠闲;其三,就是她还可以给赫连明制造一些麻烦,比如说拆掉望月台根基,再比如说给折梅园中的梅花倒上让其根腐烂的毒药,当然,祥寿宫那里,自是她管不了的。 相反,她还暗中欣喜,这老祖宗还挺配合。 如此一来,皇宫反而安全。 待到登基大典一结束,那时宫中人员混杂,再偷混出宫也不迟,尽管她知道,出了皇宫会更加危险,可她也必须要出去。 此刻她正一身太监服饰,重新戴上余冉的易容,端着茶盘,向宫道上远远走来的人直直走去。 “哎呦!”她看也不看,直直将茶水全部撒在那人身上。 “混账!”那人一声怒喝,想来近日心情不佳,正好想找个出气的,一边用手去扫身上的污渍一边对着身后的两个随从道,“走路不长眼睛,竟统统将茶水泼在了本侯的身上,你们俩,把这冒冒失失的奴才拉去给役刑房的卢总管处置!” “是!”那两人得命而上,一左一右拉着玉潇然。 玉潇然抬起头,直直看进那人满是不耐的眼中,声音慌张面上却丝毫不见焦急之色:“云小侯爷饶命啊,饶命啊!” 一身污渍的云小侯爷盛怒的面上先是一愣,看向这小太监的目光由不耐转向疑惑而后变为欣喜:“你……你是……”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目录 阅读设置 下一章 第八十二回 得人相助出皇宫 玉潇然余光瞥着来来往往的侍卫,神色依旧慌张:“我只是一个端茶送水的奴才,奴才真不是故意的,还请云小侯爷大人不记小人过,请侯爷恕罪啊!” “哼!你弄脏了本侯的衣服,还想让我恕你的罪,你说,本侯怎么恕罪?”云小侯爷反应也是不慢,片刻便收敛了喜色略带微怒盯着玉潇然道。 玉潇然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奴才是司衣司的,只因近日新皇登基才被临时派来送茶点,不料竟冲撞了侯爷,这天寒地冻的,侯爷若是不嫌弃,请跟奴才去司衣司换一件衣服!” “也罢!”云小侯爷面容稍稳,故意大声道,“今日新帝大喜,本侯就不与你多做计较了,前方带路吧!” 两边随从慌忙放开玉潇然,只听她声音满是欣喜,与大难不死的奴才们没什么两样:“多谢侯爷,多谢侯爷,侯爷请随奴才来!” 云小侯爷点了点头,对着身后两个随从道:“你们稍后,本侯去去就来!” “是!”那两人恭敬道。 玉潇然前方带路,直往司衣司行去,半路上却寻了个偏僻的冷宫钻了进去,仔细听了听四周的动静方放下心来。 只听云小侯爷欣喜道:“将军,可算找到你了,可教我们急坏了未待作年芳!” 玉潇然一愣,自己被困皇宫乃是秘事,对外赫连明一定是能瞒多久就是多久,但听云小侯爷这话分明今日就是冲自己来的,便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皇宫?” “咱别的本事没有,打听个事还是很容易的!”云小侯爷满面得意之色,而后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就放低了声音道,“新皇登基前日,爷爷突然将永宁的店铺都关上了门,朝中事物也开始不理,只说自己这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还让我辞了黄甲军里的职务,说要我以后见到你只做空气,里隆他们也是一样,我直觉有些不对劲,问爷爷他也不说,便在昨晚和宁三公子一起去找裘安喝花酒,那小子竟说没空,还悄悄告诉我,说我不去黄甲军当值那是对的,我问他原因,他就说你纵火烧宫,害死了先皇,如今正躲在皇宫里!我今天和里隆便来寻你了!” 目光变得无比深沉,她看着小心翼翼的云小侯爷,问道:“既然如此,你还敢来寻我?” 云小侯爷面色一变:“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我若想害你,方才我就已经将你身份暴露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玉潇然目光更深。 云小侯爷一愣:“那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不怕事情败露,牵连你整个家族吗?”她紧紧盯着云小侯爷的面色,问道。 云小侯爷神秘兮兮看了一眼四周,小声道:“其实,我这么做,我爷爷是默许的,有他给我撑腰,我还怕什么,况且,如今新帝登基,巴结我们还来不及呢!就算是知道我们故意放水,也不敢真的拿我们怎么样!” “你爷爷?”玉潇然皱眉。 云小侯爷点了点头:“是啊,若不是我爷爷故意透露消息给我,我怎么能知道你在皇宫!再者,他若真想阻拦我,我又如何能出得家门!爷爷说了,他虽然要保住整个家族,但他更不能对不起先皇!” 玉潇然神色未明,却只听云小侯爷一边脱去外袍一边道:“哎呀,你别愣着了,快把这衣服换下来!万幸是我遇见了你若是里隆,你俩这身板,少不了又要费了许多事!” 她看着云小侯爷火急火燎地脱去外袍,里面竟然还有一身崭新的衣服,愣了愣,才明白原来他是有备而来,疑惑道:“你是叫我假扮你出宫?” “当然,不然外出盘查甚严,你想怎么出去!若搁往日,这城墙怕是拦不住你,但是如今墙根下到处都是暗影,你还没飞上墙头,恐怕就变成刺猬了!”云小侯爷看了一眼玉潇然。 她知道云小侯爷并非鲁莽行事,看着云小侯爷比自己略高的身形,若不仔细那真是发觉不出,也不答话,想必他已有妙计。 果不其然,只见云小侯爷将外衣递给玉潇然之后,自袖中掏出一粒药丸,道:“这是舒骨丸,服下之后,筋骨便会变得柔软无比,可随意收缩面部筋骨,只是这效用顶多只能维持半个时辰,比不上你脸上人皮易容术长久,只是你这人皮易容术多有瑕疵,不能随意转换面貌,你却可以用这舒谷丹变成我的模样以假乱真,这是爷爷多年前在一个江湖异术那里得来的,一直放着没用,想不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有灵丹妙药啊!点点头接过舒谷丹,问道:“东南西北四门都是谁在把守?” 云小侯爷一听便知其用意,他道:“你走东门,那里裘安在把守,相信会容易许多!” 玉潇然点点头,换上衣服,向着云小侯爷重重行了一礼:“大恩不言谢,赫连捧月铭记于心!代我向老侯爷说声谢谢!” “客气了不是!”云小侯爷扶起她道,面上无丝毫玩笑之意,“我本纨绔猖狂,如今虽不成事,却也让爷爷放心了许多,我是真心真意的佩服你,没想到你一个女子,却比我们男子不知要出色多少,我跟你学得还多着呢,又怎么能让你这么轻易地就落入他人之手大腕崛起最新章节!好了,别多说了,我还指着有一天能重回黄甲军跟着你一起喝酒吃肉呢!” 玉潇然看着面前这个曾经让永宁无数人都头疼的少年,如今他迷途知返,本又聪慧,云家在他手中必然可继续发扬光大,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终有一天,我会回来,那时我们再一起喝酒吃肉!” 云小侯爷看着她坚定的面容,尽管前路漫漫,但却有一种使他不知不觉便选择相信她的感觉,他缓缓道:“将军,我相信你!” 玉潇然点点头,而后大步向来路赶去。 候在宫道上的两个随从,远远地看见云小侯爷便摆出一脸笑容赢了上去,看着那一片水渍一愣之后道:“侯爷,您怎么没换衣服啊?” ‘云小侯爷’面带怒容道:“司衣司前几日一直在赶制新皇龙袍,如今又在赶制先皇丧服,哪里有什么衣服,有得不过是那些下人的粗使衣服,还不如不换!” “呦,那怎么成啊,这大冷的天,您要是冻坏了,小的回去是要挨罚的!”其中一人苦着脸懂啊。 ‘云小侯爷’一甩袖子,当先走出:“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虽本侯回去!” “可侯爷,咱们若是回府,应该走北门啊,那里离府上近!”随从跟上来道。 “闭嘴!跟着就是,哪里来那么多废话!”‘云小侯爷’喝道。 身后两人连忙噤了声,不敢说话,只觉从昨日起小侯爷的心情就很糟糕,谁惹上谁倒霉,也不知那被带走的小太监怎么样了! 玉潇然一路直奔东门,远远地便看见东门守卫重重,裘安也一改往日漫不经心的模样严阵以待,想必是得了裘光柯的命令,他摆出一脸纨绔笑意慢慢走过去,只见裘安迎上来,看着那一片水渍暧昧不清笑道:“哟,云小侯爷,这是怎么了?莫非……” ‘云小侯爷’不耐摆了摆手:“唉,别提了,遇上个不长眼的奴才,酒水洒了一身,真是晦气!” “那可真是晦气,瞧您这一身,这大冷天的,侯爷这是急着回家吧!”裘安看了看‘云小侯爷’,而后转而疑惑道,“唉,也不对啊,侯爷您家离北门近啊,您怎么反倒从东门走了呢?” “这……”‘云小侯爷’欲言又止,而后看了身后随从一眼,将裘安拉倒一旁,贼兮兮道,“裘将军,您这不是拆本侯的台吗?瞧见那两个没有,说是侍候本侯的,其实就是我家老头子派来监视我的,你难道不知道,出了东门右行……嗯……是什么吗?” 他说到最后,挑了挑眉毛,做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噢……原来云小侯爷是要去……”裘安想了想,立刻恍然大悟,一脸了然的笑意,而后无比惋惜道,“唉,真羡慕你们这些闲人啊,瞧我们这些苦命的,大冷的天,还要在这守宫门,真是作孽啊!若是搁在平时,我不也……得得得,不说了,你小心点,别被你爹抓到!” “放心吧!”‘云小侯爷’拍了拍裘安的肩膀以示安慰,“那我先告辞了!” “唉!”裘安又是一声长长惋惜,“去吧去吧!” “将军,云小侯爷还没搜查呢,就这样走了?”守门的副将上前道。 ‘云小侯爷’脚步一顿,看向裘安,面带不悦之色。 “混账!”裘安一脚踢开那人,怒斥道,“本将军和云小侯爷那时多年的交情了,还用检查!” 那副将被呵斥一顿,欲言又止,最终默默走到一边去了锻仙全文阅读。 ‘云小侯爷’走上前:“要不,裘将军你搜搜?” “小侯爷您这不是寒颤咱哥俩这么多年的交情吗?”裘安不耐摆了摆手,“搜你这俩随从就够了,你我还信不过,快走快走,再不走好姑娘都被别人挑走了!” ‘云小侯爷’挑眉:“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快走快走!”裘安大方甩甩手。 “那我就告辞了!”‘云小侯爷’拱了拱手,拂袖而去。 待那三人走远,守门副将上前小心翼翼道:“将军,这样合适吗?” 裘安面色一冷,完全不似方才那副模样,看向远去那人背影的目光里满是鄙夷:“他我还不知道,酒囊饭袋一个,能赶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不必理他,而且还可以趁机让他念着本将军的好,何乐而不为!你们都好好看着,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走出宫门后的玉潇然,直到走入市井之中,才对身后那两个随从道:“本侯还有事,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侯爷,您要去哪里啊,小的跟着您!老侯爷交代了,要让小的保护好侯爷!”跟着她的两个随从道。 她面上一冷,呵斥道:“混账!本侯去哪还用得着跟你们俩交代吗?叫你们回去就回去,再跟着本侯,休怪我不客气了!” 两人面面相觑,却也只得无奈道:“是!” 玉潇然打发走那两个随从,便向钟怀仁的庭院行去,走到菜市口的时候脚步却突然一顿,身后总若有若无跟着几道相同的气息,虽然隐藏极好,但她依旧是可以敏锐的察觉到,她便转了个方向,不声不响向无人处行去。 待到四周无人,她平静道:“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总是跟着本侯,请现身吧!” 她话音刚落,四周便“唰唰”现出十来个身着普通百姓衣服的身影,但看他们的身手,并非如此简单,她便多了几分警惕之色。 “公主殿下,您还是别再装了,乖乖束手就擒吧!”一人声音平静,死死盯住被困在中间的玉潇然。 “本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玉潇然继续装傻,心中却沉了几分,不知这几人何以确定自己身份的,只做他们在诓诈,“什么公主殿下,怕是你们认错人了!” 一人桀桀阴笑道:“我家主子英明,早就料到公主殿下易容术高深,可惜呀,我们中有人根本就不是靠眼睛才找到公主殿下的,而是气味,面容可以变,衣服也可以换,但是公主殿下身上的气息,我等早已私下熟悉,所以,错不了!” 玉潇然面色一变,想不到赫连明手下竟还有如此能人,她听人说过,有些组织为了识破易容,就专门挑选一些嗅觉灵敏的人自小开始训练,时日一久,这些人便可达到以味识人的地步,她一声冷哼:“哼,既如此,那我也不多说什么,有什么招式就尽管使出来吧,想让我乖乖束手就擒,简直是异想天开!” 她说完,便如惊鸿一般飞身而起,虹争不在手上,早在她进城之际便已将之藏在了一处隐秘的地方,所以使得并不是杀招,况且,杀了这些人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她目的只为突围,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 那些人自背后掏出弯刀,但却仿佛是早已识破了她的企图,也不上杀招,只做纠缠,使得她一时无法脱身。 玉潇然见此,心中一个大胆的猜测,想也不想便向那迎面而来的弯刀直直奔去,那势头并无闪躲之意,看得那拿刀之人一个大惊之色,猛然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同时他身边的同伴惊呼道:“主子有命,先抓活的天灾变!” 玉潇然冷笑不止,果然如此,赫连明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到手,他又怎么可能会让人前来杀她! 如此,那便好办多了! 于是,便可见这样一种打法,拿刀的人处处小心翼翼躲着被困人的命门,而被困的人反而处处紧逼,好像恨不能直接把脖子放在那冷气森森的刀口上一般,哪里有刀往哪里撞去。 如此下来,明明人多势众占据上风的人几十个回合下来反倒出了一身冷汗,脸上纷纷显出疲惫无奈之色,反而敌众我寡的被困之人却一脸悠闲,越战越勇,身姿优美地滑翔,如同水面上的飞燕那般灵巧,直逼得四周之人节节后退。 但是,玉潇然面上轻松,心中却是焦急不已,如此对峙太久,对自己有害无利,恐怕这些人在发现自己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的同伴发出了信号,也就是说时间越久,自己的处境也就越岌岌可危。 更可恨的是,并非此时此刻她无法脱身,而是就算是脱出重围,他们依旧可以根据自己身上的气息找到自己,而且自己若是这样把他们带去了别苑,到时候只怕是更麻烦! 反倒这些人虽然被逼得狼狈落魄,但他们一点也不急,等到帮手一来,捉住玉潇然并非难事,所以,如此拖下去,不利的只有玉潇然一人。 赫连明有了这样的帮手,那么对于自己来说,简直就犹如跗骨之蛆那般让人无可奈何,想必多处街头巷尾都有这样人的,否则自己怎么一出宫门就被盯上了! 所以,她现在最迫切要做的,就是找出他们中嗅觉灵敏的人,然后出其不意地杀掉他,尽管这样的人不止一个,但她也相信,不会太多。 她记得,在她进入菜市口的时候,被人不小心撞了一下,想必那个人便是为了接近她以确定自己身上的气息的,但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个人的样子,也难怪,但凡被见不得阳光的暗卫杀手,自小便用一种药水涂面,这种药水会淡化他们个人显著的身体特征,使之渐渐趋于大众,使人见之便忘,这是他从小黑口中得知的。 她只记得那人袖口乌黑油腻,应该是长期在油烟下熏染所致,如今这些人都衣袖飞舞,她无从辨认,她从菜市一路走过,长期处于油烟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卖烧饼的,所以,如今她只要找到身上有烧饼味的那个人,就可以了。 她打定主意要找出那人,却没有如此灵敏的嗅觉,只有一个个靠近才能闻出,思及此,她便施展穿云步法,躲过最近一人的招式,自他身边掠过! 不是! 再下一个,也不是! …… 如此到第六个,她才找到那个人,继续不动声色继续游走,使得那些人不明所以,却只做她是想要逃跑的障眼法,便更加紧锣密鼓地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比如她绕道一人身后,她的另一侧便会有人立刻替补上来,紧紧缠住她。 如此周而复返,眼中渐渐浮现冷芒,她在等,在等她挪向另一侧时那个人递补到自己身边,那时她便会用最快的手段解决掉他,然后伺机逃离。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目录 阅读设置 下一章 第八十三回 莫非还有计中计 机会来了! 那人丝毫不知危险般递补到空缺的位置之上,恰在玉潇然的右手边,玉潇然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说时迟那时快,她暗暗蓄集内力灌于两指指尖,趁那人飞身而来之际便毫不留情地伸手而去。 那人还未明白过来,便只见他双目瞬间化作了熄灭的灯火,直直向后倒了过去,他的额头正中,细密的血液犹如丝线一般喷了出来。 那是一根再也普通不过的绣花针,却由施针者蓄力掷出,直直贯穿目标的额间直入脑髓,唯一不普通的便是由皇宫最为灵巧的绣娘长期磨碾,早已变得光滑锐利。 这是玉潇然在司衣司的时候,顺手拿走的一根绣花针,为防盘查严格,与其藏一把容易暴露目标的利刃,倒不如藏一根关键时刻足以令人致命的绣花针。 释放暗器并不是她的强项,所以她必须等那人靠近之后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否则一旦让人察觉她的意图,那么再想杀这人便势必难如登天! 那人的倒下让他的同伴齐齐一愣,随后脸色大变。 玉潇然一见这神色,心中却已知这人八九不离十是自己杀对了人,她趁这个愣神之际腾身而起,毫不迟疑,灵巧一跃便自那空缺之处跳出包围圈,身影一闪,已从原地消失,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鳞次栉比的屋瓦之间隐去,随即再也无迹可寻, 一切,都仿佛风吹散云烟那般迅捷。 待那些人回过神来,入目之处,只剩下一片空茫茫的雪野和寂静毫无声息的房屋,以及萧萧瑟瑟临风而立的枯藤败树。 玉潇然并未走远,她躲在一户人家的柴房后墙之处,久久未曾动弹分毫,她待四周毫无动静,才慢慢活动了手脚,却并不急着去与小黑会和,她继续四周闲转,不停换地方停息,只是却留了个心眼,并不往有人的地方去,她更不能再去找任何人求救,否则便是连累。 “唉,你刚才在街上看到没有?”一人挑着担子,对着旁边的人道。 另一人接道:“看见什么?” “告示啊智能工业帝国最新章节!那个通缉令!”那人说道。 另一人点点头:“这么大的事,我自然看到啦!唉,你说这捧月公主怎么会是假冒的呢?你没听说过这位公主的事迹吗?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公主啊,当时化身朝廷命官余冉,那可是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呢!怎么会是假的呢?” “就是,公主那首打油诗我可是背得顺溜,真是大快人心啊!这新皇一登基,这公主都变成假的了,我可不信!你知道的,我家有个远亲身在长垣,那时候,人人都避之不及的瘟疫,这公主一个女儿身却偏偏往那疫区住去,你说若真是什么有所图的人,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那瘟疫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就是,唉,算了!他们皇家的事,谁猜得懂,咱还是快走吧,免得被人听见惹麻烦!” “走走……” 自那两个人走远,便从围墙后露出一人身影,正是玉潇然,她躲躲藏藏了一夜,倒是一直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此刻天已经大亮,想必那些人已经失去了她的踪迹,她看着那俩人远去的背影,一脸不屑的冷笑,赫连明已经这么迫不及待地把脏水都泼往自己身上了,可惜啊,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啊! 长安,长安帝,倒是要看你到底能不能安天下? 她刚走两步,便远远地看到大批官兵远远走来,她纵身一跃,便藏在了屋瓦之上,只听那首领道:“上头命我们挨家挨户地搜刺客,你们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给我小心翼翼地搜查,若是放跑了刺客,大家都活不成!你,带一队人从那边开始搜,其余人跟我来!” 玉潇然心中“咯噔”一声,看来赫连明是非抓住自己不可了,看这些人搜查的架势,很快就会搜查到这里来的,明有官兵,暗有杀手,为今之计,还是快些出城的好。 她直直往别苑潜去,目光却是在触及到不远处如猎鹰般锐利凶狠的表情时,脚步停了下来。 远处的屋顶上,高高屹立着两道身影,死死地盯着自己,不仅如此,拐角的胡同口、光秃秃的树枝上、以及前方不远处的石桥上。 不知何时又开始簌簌下起雪来,仿佛漫天飞舞的梨花一般大朵优美,空气冰冷的不成样子,屋檐下到处都结满了冰棱。 她,在漫天飞雪中,又再次被包围了。 而且这次,绝没有昨日那样轻松,看这些人的气场和架势,想必再也不会顾忌自己是死是活了,赫连明一定宁愿自己死在永宁,也不愿自己活着出去。 远远地,从四周搜索的官兵也一步步逼近,从东北角带兵大步而来的那人,正是裘光柯。 她还未曾有所动作,便只听四周之人呼啸一声,原本静伫的身影便齐齐向自己掠来。 她没有兵器,徒手相搏,本就有些吃亏,况且这十来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一招闪躲过去,下一刻冰冷的利刃便已至耳际,她略一偏首,耳边便“滋”得一声,被削去了一绺头发,好险。 经过昨日一役,赫连明果真已经开始无所顾忌了。 她一手用力拍向左边那人胸口,一脚侧踢向后边那人,对于前方那犹豫獠牙一般泛着明光的弯刀,她已经无处可躲开了。 她略一咬牙,一手拍向那人之际便侧身过去,那人弯刀却划在了她未来得及收回的左臂之上,如此一来,她却躲过了前方那致命的一刀,只是,尽管如此,那一刀还是直直地划破了她的腰际,衣帛撕裂声中,她只觉猎猎寒风透过缝隙在用力地撕咬她的伤口。 衣服一破,尽管冬暖夏凉的如君令在身,她也可感觉到来自这个寒冬的冷冽北风的摧残之力第十三号球王全文阅读。 顿时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她这一脚踢去,毫不留情,正中那人下颚,一口鲜血之后,便也倒地不起,她拍向的那人,也正中胸口,也是一口鲜血喷出,倒在了三丈之外。 其余人却是丝毫不给玉潇然喘气的机会,像是今日势必要达到目的一般,要么将她抓获去,要么将她性命留在此处。 与此同时,裘光柯已经带兵赶到,他朗声下令道:“来人,命弓箭手准备,以防刺客逃脱!” 玉潇然一脚踢开侧边的袭来的弯刀,冷哼一声:“裘大将军身为北牧两朝元老,备受倚重,难道就真的愿意助纣为虐吗?将军这样做又如何对得起先皇!” 裘光柯面上一愣,而后恢复面色道:“大胆余冉!此刻你竟还敢蛊惑人心,老夫如何对不住先皇,老夫如今便是逢皇上之命,来抓你这个杀害先皇的凶手!余冉,你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哼!余冉是谁?”玉潇然一声冷笑,这些人倒是会给自己寻身份,查不出自己以前名讳竟将身在朝堂之际的假名搬了出来,“本宫北牧皇族之女赫连捧月,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何由你们这些不轨之人颠倒是非黑白!” “哼!”裘光柯面不改色,“老夫懒得与你多费口舌,看招吧!” 裘光柯乃是带兵征战多年的老将军,功夫自然也不低,他一加入战团,玉潇然顿时觉得压力大增,她冷笑一声道:“想不到堂堂一国大将军竟然仗势以多欺少,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裘光柯手上动作一顿,也跟着冷笑一声,却是对这其余几人道:“你们暂且退下,由老夫来擒她!” 四周之人面上一顿,犹豫不决! “混账!皇上已将此事全权交由老夫处理,你们竟敢违背老夫的命令!”裘光柯冷喝一声。 余下的将近十人面面相觑,而后无奈道了声“是”便齐齐退下。 那些人刚一退去,玉潇然便顿时觉得压力大减,但是,方才裘光柯加入的几个呼吸之间,她无处可躲,背上又挨了一刀,虽然自边关回来之后她不曾疏于武艺,日日刻苦勤修,但到底不是一日千里的奇才,虽大有进益,却也只让这些围困之人两死四伤。 如今伤口正在汨汨流血,应对着裘光柯一人也越来越吃力,她一边节节后退,一边心中暗暗想着,若是青谨青慎在此,那便好办多了,只是,自己终究不能依靠别人太久。 她这样想着,只听耳边一声熟悉的嬉笑由远及近传来:“师姐,我来了,有没有想我啊?” 她面上一喜,终于来了,不枉她昨夜满城满地地画了一夜的标记。 昨日她算着日子,以他们的脚程,恐怕是该到了永宁了,果不其然,他们真的在四处寻着自己。 “别耍嘴皮子了,此时不帮,更待何时,再晚来一步,你可就再也见不到你师姐我了!”玉潇然瞥一眼那飞身而进的两个身影。 裘光柯面色一顿,冷哼一声:“还有同党,正好一网打尽!来人呐,放箭!” 裘光柯命令一下,几百箭矢纷纷向远处飞射而来的青谨青慎如密雨一般砸去,青谨轻功本独步天下,却是偷懒躲在青慎身后指挥道:“慎,你小心啊,快,把那些箭矢还给那些人,快啊!” 青慎并不接话,嘴唇轻轻抿,双手一揽,飞身而进的箭矢便统统还了回去,四下立刻一声凄惨的哀嚎,他一击得成,身形一闪,已到玉潇然身侧,身后传来青谨的惨叫声:“啊……慎……你你太过分了,要走也不提前说一声,害我差点变成了刺猬,还好我机灵,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冰火九重天全文阅读!” 那本退去的将近十余人,眼见青慎身形飞速地跃了过来,面色一变,毫不犹豫地飞身而上,青慎却是不与他们多做纠缠,不知怎地一转便越过了那些人,直直来到玉潇然身边,对着玉潇然道:“师姐,你先走!” 铺天盖地的压力顿时大减,她一听这话,便毫不犹豫飞身而起,向远处腾身而去。 并非她独自逃跑丢下二小,而是如今她这情形,留下来只会让他们分心,况且,以他们两人的能力,莫说这些人,即便是身处千军万马中,若想及时抽身而退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因为他们个个身负绝技,青谨情急之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使毒,青慎本有万夫不当之勇,何足为惧! 反观她自己,如今悔恨不已,当初不知怎地神使鬼差便学了个不中用的机关阵法,关键时刻总派不上用场。 身后裘光柯一声怒吼:“哪里走?” 青慎却一把拦截而上,身后的内力汹涌而来,仿佛泰山一般直压得裘光柯面色一窒,勉强接下这势如滔天的一招。 裘光柯未能追上,那几个闲置的人却早玉潇然飞身之际早已倾身而去,那边,漫天箭矢贯穿着雪花还在继续。 玉潇然听着不远处跟来几人的声响,脚步不停向前奔去,鲜血在她跳跃的身姿中簌簌而落,滴滴挥洒在一路洁白的积雪上,仿佛应时而生的樱桃那般鲜红无瑕,又犹如秋高残枫那般凄美。 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在一荒废的院落内,不得不住了脚步,看着对面直奔自己而来的十来条灵巧的身形,实实在在觉得是寡不敌众。 她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那里冰凉麻木,血液渐渐停止流淌,想必是因为这冰冷的天气早已凝结。 一种犹如陷入茫茫无垠大海挣扎的感觉由心底而生,她咬了咬牙,死死盯住那些灵巧落在周身的身影,脚跟出突然出乎意料飞落一物,还未等所有人有所反应,便“滋滋”地生出一地的白烟来,迅速蔓延了方圆百米,须臾间视野便开始模糊不清。 只听耳际传来一声嘶哑的男声:“快走!”她便只觉腰间一紧,耳边便呼呼生风而起,这速度,竟比轻功了得的青谨还尤有过之而无不及。 待她出了那模糊不清的烟雾之地,便看向身侧,入目的是陌生的眉眼,鼻息间也是陌生的气息。 这个人,她不认识,那他为何要救自己,是故意接近,还是受人所托? 一时间她摸不清楚究竟,只得抿唇不语,再偏首看了看远处依旧未曾散去的白烟,看来那些人依旧在里面打转。 电光火石的瞬间,她已经莫名其妙地获救。 她被那人带至一处干净的小院落,刚一落脚那人便看了她一眼之后声音嘶哑道:“你受伤了,伤口要清洗一番才能包扎,那里面有已经准备好的洗澡水,你进去梳洗一下,但是不能耽搁太久,最多半个时辰,官兵就会再次搜查这里!” 玉潇然站在原地不动,紧紧盯着他陌生的面孔,她可以肯定,面前这个人易了容,而且看这架势像是已经事先为自己准备好的,她沉声道:“你是谁?” 那人静立不动,高大的身躯背却有些伛偻,清秀的面容上神色不变,看了玉潇然一眼转过身去,幽幽道:“过客而已,姑娘何必问得如此清楚!” “过客?”玉潇然喃喃重复,看着那人有些弯曲的背影道,“过客你会如此清楚铭板永宁官兵的搜查时间和方式?过客你会准备好了这一切就为了等救我来?阁下不觉得这个解释太过牵强了吗?” 那人却依旧背对着她不动,似乎不打算说话都是地府惹的祸。 她敛了敛眸:“既如此,阁下也必定知道我的身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阁下有何需要,可日后来寻我!告辞!” “你要走我不拦你!”那人未曾转身,声音平静,“只是我提醒你,你这样子出去,依旧会是被那些人找到,今日我救你也算是枉费了心思!至少你应该把身上的伤口包扎一下,把你身上的气息遮掩住!” 玉潇然脚步一顿,这人说得不无道理,而且见他要走,这人并无丝毫慌张和焦急之色,难道不是赫连明故意使诈?她想了想,如此这一身出去,依旧还是会被那些人找到,倒不如就照这人所说的办。 她正如此想着,只听那人偏了偏首指向右侧房间道:“那里面的洗澡水是经过特殊调配,可以掩盖人本身的气息。” 她咬了咬下唇,向那人所指的房间推门而入。 房间不大,却简单精致,屏风之后隐隐约约冒着热气来,她并不怕房中有诈,以方才那人的身手,若真想做什么,恐怕以自己如今这情形,怕是十招都走不过,她慢慢祛除衣服走进浴桶中,衣服还是昨日云小侯爷那身衣服,此刻已经沾染鲜血残破不堪地躺在地上。 她一进浴桶,便情不自禁暗呼一声,全身毛孔舒适得似乎想要叫嚣,汨汨流淌鲜血的伤口早已被细小的冰晶所凝结,此刻浸入这热水之中,有种说不出得舒适,水中隐隐传出几分清凉之气,让人闻之凝神,想必就是那人说得遮掩自己身上伤口的药水吧! 如此想着,她便猛然一惊,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选择了相信这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厉喝一声:“谁?” 岂料那人竟丝毫不答话,直直走进。 玉潇然浑身紧绷,紧紧盯着来人,她之所以未动,是因为她听出来人不会武功。 来人一副寻常女子打扮的模样,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水桶,看着玉潇然紧紧盯着自己,先是一愣,而后举了举手中的桶。 她慢慢放松下去,原来是来添热水的,便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那女子憨厚一笑,走过来将热水添进,而后还体贴走到床边,搬了个凳子放在浴桶旁将衣服放在了上面,而后笑着对玉潇然盈盈一礼。 她眉目一转趁机问道:“你是这里的下人还是家人?那外面所站的又是什么人?” 那女子看着她,面上净是疑惑之色,而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和耳朵,对着她笑着摆了摆手。 “你听不见也说不出话?”玉潇然一惊,失望低下头,“原来是这样啊!” 而后她无奈笑了笑,也是,就算是这人不聋不哑,没有主人的吩咐,怕是也不敢乱说话,便对那女子摆了摆手示意道:“你先出去吧!”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目录 阅读设置 下一章 第八十四回 扑朔迷离猜不透 岂料那女子连连摆了摆手,焦急地指了指一旁桌上的药箱,“咿咿呀呀”不知所云。 玉潇然看了看那药箱,立刻会意起身,一脸感激之色冲那女子笑了笑,也不推辞,穿上里衣坐到床边,那女子便开始娴熟地为她用药包扎。 从被困皇宫到被追杀再到被救,然后到如今安静地坐在这里被人疗伤,使她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她看着这女子娴熟地为自己的手臂缠上腰带,应该是极通医理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冒险救她,种种谜团,让她疑惑不解。 她这一时间的失神,却错失了门外的几声敲门声,门“吱呀”一声被大力推开,来人神色慌张踏进,直直向屏风内走去,声音仓促焦急:“潇……” 声音戛然而止在一室春光之中,此刻屋内的女子以一种十分不雅的姿势趴在床榻之上,普通的人家绣鸳鸯的被褥间,露出的肌肤从肩膀一直蔓延到腰际,仿佛长期覆盖冰雪的山峰那般绵延起伏,又如春水荡漾一般旖旎留痕,让人刹那间升起一种在那无边山水中荡漾成风的遐想。 但这一切缠绵悱恻的遐想,却都在来人触及到那狰狞不堪的刀伤而被生生抹去,那光滑白皙的背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颈椎斜到腰际,而在那原本不堪一握的纤腰之间,缠绕着渗血的白纱,这突兀的伤痕,仿佛一幅本该完美无瑕的锦绣风光,却突然间黑云滚滚雷鸣电闪不休不止,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将这一切美好全部都毁之殆尽。 来人的目光在这种奇特的感觉中千变万化,一瞬间忘记了接下来的动作。 屋内原本涂药包扎的两人也被这突兀的闯进而怔愣片刻,倒还是那涂药的女子最先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将被子向上拉了拉。 玉潇然被她这动作一惊也已回过神来,不悦看向那闯进的不速之客,所幸在他的眼中并没有看到任何的杂念,心便略宽了几分,但依旧带几分恼怒道:“阁下难道不知进门前要先敲门吗?” 来人目光起伏只在瞬息之间,此刻面色平静,已经恢复了初次见面时冷淡的模样,慢慢转过有些伛偻的身躯,声音嘶哑:“麻烦姑娘快些,追兵片刻便到诡命!” 玉潇然一愣,原来这人只是心急安危,并非有意冒犯,倒是自己理亏了,面上微赧,所幸那人已转过身去看不见自己尴尬的神色,她喃喃道:“不是说半个时辰吗?怎么这一会儿就过来了?” 她话一出口,便明白了过来,想必是因为又失去了自己踪迹,赫连明早已心急如焚,她思及此便欲起身,却身形一顿看了一眼那背对的身影,欲言又止。 背对而立的那人似有所觉,只丢下一句“最多只有半柱香的时间”便大步向外走去。 玉潇然却凛然出声:“慢着!” 那人脚步一顿,停在了门口,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你方才进门时说了什么?潇?潇什么?”她眼中精光一过,刹那间敛去,紧紧盯着那背对而立的背影,漫天的白雪反衬出他伛偻的身躯,却给人一种高大伟岸的感觉,冬风撩起他如墨的长发,让之随风起伏不止,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那方之人却答得毫不含糊:“在下在门外敲门许久,未曾听到屋内有人回应,一时情急便闯了进来,是在下唐突了!只是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如今非常时期,在下以为生了变故,所以才惊呼一声小心罢了,难道有何不妥吗?” 那人背对而立,声音平静,玉潇然看不清他的神情,却只觉这人回答到地毫不慌乱,倒是自己多心了,按捺下心头的几分疑惑,她道:“如此,倒是我唐突了!” 那人站在门前,似在微微颔首,而后走出门外。 待那人出门而去,玉潇然这才起身穿衣,这人心思细腻,不但为自己准备好了一件男装,而且更为她准备了一副新的易容。 穿戴整齐的她走出房间,大雪纷飞中那人负手而立,单单一个略微弯曲的背影,给人一种遗世而孤立于天地之间的萧索,却又有一种俯瞰苍生的孤傲和冷静,他就那样淡漠于天地之间,虽然生有残疾,但却浑身透着一种坚不可摧的坚韧和淡雅出尘的高贵。 她不知她这种莫名的想法从何而来,但她凝视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下的那人,却真实地生出这份感慨,就好像每见那个紫袍傲然邪魅的人,便每每会感叹天公巧夺之作一般撼动人心。 她自出谷以来,便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师父曾说过的一句话,天外有天,天高地广,果真奇人异士多不胜数。 似是察觉到她的出现,那人轻轻转身,上下看了她一眼,声音嘶哑道:“走吧!” “去哪?”她跟在那人身后,问道。 “出城!”那人轻描淡写答道。 她脚步一顿,纵然知道他有办法将自己送出,但依旧拒绝道:“不行,我现在不能出城,我还……我还没有和我的朋友会合!” “只要姑娘出城了,你的朋友自然安全!”他脚步未停,依旧向外走去。 她一愣,是了,要抓的人是她,只要自己吸引住了那些人的注意力,小黑和湛儿自然安全,这人,话语虽短,但却字字珠玑。 她和那人走到城门,远远地便见城门口到处都是守卫,明里如此之多,暗中自不必说了,而且,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中,一定藏有那些杀手。 每个出城的人,都要被里里外外搜查个仔细,就连面上也不放过,看来是要检查有没有易容了危险激情:总裁的vip情人! 再精细的面具,到底不是自己的脸,即使利用药水契合的天衣无缝,但到底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看来近日,是出不了城了!”身侧之人平静道。 她心中一沉:“那怎么办?” “等!”那人答道。 她眉头一皱,却心如明镜,按下心头千般滋味:“你是说三日之后?” “不错!三日之后,先皇出殡,葬于西郊皇陵,届时文武百官前往送行,便是出城的最佳时机!”那人答道。 她微微颔首,尽管那时赫连明知道自己会借机出城,但也比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被检查出被射个万箭穿心得好,她目光灼灼盯着身侧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子,未曾说话。 感受到身侧的目光,那人偏首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紧紧盯着这人的面色,出声问道。 “或许吧!”那人轻轻说道,“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我们每天都在和不同的人擦肩而过,也许,这次相见,便后会无期,也许,这次离别,是为了下次更好地相聚。” 玉潇然见他不愿答话,也不再去问,心中却疑惑百出,只得默默走在那人身侧。 如此,二人便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客栈,物极必反,最危险的地方,反而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玉潇然看来,她与一个陌生人如此接近,本是十分冒险的事,可人家无论如何也救过自己,如今自己容也易了,气息也变了,就是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也没人能注意到自己,倒也没有一旦脱离险境就把人家推开的道理,而且看这人的意思,显然是没有要弃自己而去的打算,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据先皇出殡的三日里,玉潇然正好养伤,在她住进客栈的当晚,青谨和青慎便寻了来。 玉潇然草草将自己获救之事讲了一遍,青谨上下看了看玉潇然一眼,而后紧紧盯着她的易容过的面容啧啧道:“啧啧啧,就是这张面犯桃花的脸,走到哪里都有男人跟!” “你胡说八道什么,小小年纪不思正事,整日想些把七八糟的东西!”玉潇然没好气道。 “好,我胡说!那你说,这人为什么来救你!如今风头正紧,别人都避之不及,唯有这人千钧一发之际英雄救美?”青谨说到这里,便又将她从头到脚观察了一遍,“好吧,你也勉勉强强算是个美人!” “你眼睛莫不是瞎了!”她瞥了对自己鄙夷不屑的少年一眼,“什么叫勉勉强强,师姐我这模样,那是天上地下也没得挑!” “唉……”青谨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声音老成,“肤浅啊!所谓美人,不禁形容令人赏心悦目,就连言行神韵也是如此,你……啧啧……” “你……”玉潇然瞪大了双眼,知道他这是变着法说自己不够温柔,正欲发怒,却声音一转笑道,“是,师姐我是不够温柔,自然没有你偷看人家洗澡那姑娘温柔可人!” “你……”青谨一愣,偷偷看了一眼鄙夷瞥了自己一眼的青慎,顿时哑口无言。 “咚咚咚”几声敲门声,立刻让屋内的欢笑戛然而止,玉潇然警惕道:“谁?” “是我!”屋外传来那人平静的声音。 示意二小儿稍安勿躁,玉潇然起身开门,只听青谨喃喃道:“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对我师姐套近乎,这不是与虎争食嘛总裁,我要离婚!” 这个虎多指,听者自然心知肚明,狠狠剜了一眼嘟嘟囔囔的青谨,她打开门,看着门外那人:“有什么事吗?” 那人自袖中掏出一个青花瓷面的小瓶子递过来:“这是金创药,临睡之前再涂上一涂,伤口结痂更快!” “喂!”青谨突兀开口,“你既然知道我家师姐身份,那便必然知道她身边有个无所不能的小神医吧,你这金创药……哼哼……” “不得无礼!”玉潇然瞥了青谨一眼,对着那人道,“这是我师弟,年少之人说得话,阁下不要放在心上,外面人多眼杂,你还是进来说吧!” 那人不急不缓走进,平静看了青谨一眼,微微颔首道:“在下自然知道小兄弟医术高超,只是素未谋面,故而不知!如此说来,倒是在下唐突了!” 他如此说着,便欲收起手中小瓶子。 青谨却伸着头闻了闻,喃喃道:“咦,怎么有股沁心草的味道?淡淡的,对,就是沁心草!没错!” 玉潇然顿时无力扶额。 “慢!慢着!”青谨忽然大惊失色出声制止放回药瓶的那人,上前一把抓住那人手腕,再次嗅了嗅,“没错没错,是沁心草,就是沁心草,你在这里面加了沁心草?” 那人似是疑惑不解,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嘿嘿……”青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巴巴看着那人清秀的面容,直看进那人静若寒潭的双眸之中,“那个……那个沁心草乃是愈合伤口的良药,师姐用了一定可以好得更快,你还是把这药留下吧!” “不了,在下东西粗陋,不比小兄弟回春妙手,还是不献丑了,在下相信小兄弟会给贵师姐配上更好地疗伤药!”那人一本正经,态度十分谦恭。 向来眼高于顶,桀骜不驯的青谨神医,在草药这个方面总无下限,只要是他看上的草药,尊严面子原则一切统统靠边站,他向那人靠近一些,面色无比谄媚:“公子,哦,不,大哥,您看您,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师姐,可见你俩关系匪浅,如今我师姐真的非常迫切需要你这药来疗伤,您就看在我师姐的份上把这药留下吧!” 他一句一个师姐,直说得玉潇然牙根痒痒,但却不敢在这关头去打扰他,要知道,神医把药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若是一不小心,他会跟你拼命。 那人看他如此急切,沉吟片刻才点了点头,将小瓶子递到玉潇然面前道:“既然如此,这药姑娘就先留着吧!” 玉潇然看了青谨一眼,摇了摇头:“既然这药如此珍贵,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师姐!”青谨立刻出声抗议,面色大急。 那人说道:“我也不常用到,与其留着让药性淡去,倒不如给有需要的人!” 以他这本事,自然不常受伤。 他这轻描淡写的话,本是让玉潇然收下这金创药,这话淡然平静,却隐约间有种不可一世的锋芒渐渐显露,也有一种孤寂的滋味浅浅萦绕,若搁在他人口中说出,便保不齐让人多生出二心来,让人会误以为这话是在看不起他人,但同样是一句话,出自这人口中,便只留给人暖暖的感觉。 “对啊对啊,师姐,沁心草一旦入药不能搁久,否则便失了时效啊!”青谨面色焦急道。 玉潇然琢磨着折腾青谨也要适可而止,便点了点头:“如此,那便多谢了!” 她话音刚落,便伸手去接那金创药,岂料突然横生一手接过,只听青谨欢天喜地道:“嘿嘿,师姐,我先替你保管了暧昧高手最新章节!” 无奈摇了摇头,早知道这小子本就不是一心为自己求药,不过就是借着自己的名义想要取那什么沁心草罢了,这边只顾极为不屑地看着青谨一副小人得逞的模样,却未曾注意到一边负手而立的男子渐渐温软的目光,但这也只是一瞬,便又在刹那间恢复如常。 那人看了青谨和青慎一眼,幽幽道:“在下有一言,说出来有些唐突,不知当讲不当讲!” 玉潇然微微一愣,这人甚少开口,这时说这话一定是很重要了,便道:“我姐弟三人一向不爱那些繁文缛节,但说无妨!” “那便恕在下无礼了!”他复看一眼青谨和青慎,“想必要抓你之人,也必定是知道你身边有这两位小兄弟的吧?” 玉潇然何等通透之人,这人一说,她便明白了其中奥妙,他是说她身边总跟着两个少年,太过惹人注目,有心之人稍微一打听便可知了,她皱了皱眉,迟疑道:“这……” 青慎和青谨也并非傻子,哪能听不出这话中之意,青慎倒只是动了动身未曾开口,却见青谨面色一变,草药一到手刹那间翻脸,不悦道:“怎么,你这是要赶我们走了?” “谨,他说得很对!”玉潇然接道,“你们两个还是先出城去,如今外面眼线太多,咱们还是分开走为好!” “可是,你一个人……”青谨低首沉吟,他并非不知道自己二人跟着师姐多有不便,只是让他们丢下她一个人在这虎穴狼窝之中,又怎么能放心的下。 “在下一定竭尽所能保护她的安全!”那人看着紧皱双眉的玉潇然,笃定对着请进和青慎道。 青谨冷哼:“你?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相信他!”玉潇然平静说道,不知怎地,她总是莫名其妙地选择相信这人,她从他举手投足之间看出他高贵的修养和孤傲的风华,他相信,这样的人是不屑在她身上得到什么的,她也相信,也绝不会有这样的人会为赫连明卖命,尽管不知道这人因何帮她,但时日一久,必会水落石出。 她语气淡然里的毋庸置疑让那人面色一愣,缓缓偏首看向神色坚定的女子,平静的眼波中仿佛有莫名闪动的光芒,然而待玉潇然去捕捉时,入目的却依旧是那古井无波的双眸。 她收回目光,对着青谨和青慎二人道:“明日城门一开,你们两个便出城去,不要等我,我有事情交代你们!” “什么事?”青谨凑上前来问道。 “如果没什么事,那在下就不叨扰了!”那人缓缓开口,微微颔首之后便转身向外走去。 玉潇然未曾阻拦,虽然她选择相信这人,却也没必要让他一无所露的知道自己的全部计划,却不料这人如此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何时该留何时该去,果真是聪颖敏锐之人,也免得自己说出来尴尬,目送那人将门关上之后,她才偏首对着二小小心翼翼地交代下去。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目录 阅读设置 下一章 第八十五回 岂料曾是恩怨多 第二天一大早,玉潇然便只身一人一声不响地出了客栈的门。 她去了皇城外的乱葬岗。 入目的是一片茫茫的宁静雪野,这里,却栖息着无数亡魂,再往前走一步,却一脚深陷下去,她低头去看,正是一具已经被冰冻的尸体,她将那人翻过来看看,继续向前走去。 幸而现在是寒冬腊月,冰冻三尺,否则这乱葬岗必然腐烂腥臭,令人更无法辨别出死人的模样,她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翻了许久,才在西南角找到了止澜的尸体,看过鲜血淋漓的修罗战场,如今她对这些狰狞恐怖的死尸体早已毫无所觉。 她顺着在止澜的右边看去,一截断臂插在积雪之中,鲜血将洁白的积雪染得如同红玛瑙一般妖冶刺目,鲜血早已凝结的手指微微弯曲,仿佛是他临走的模样,又仿佛欲怒指苍天一般。 她顺着那断臂向四周寻去,便找到了已无双臂的杨敛和他的另一条断臂,尽管她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可当真正看到这一切时,她依旧不忍直视那惨不忍睹的尸体。 她屈膝坐在积雪之中,对着两具已经冰冷多日的尸体,愈发觉得寒冷,帝王之路如此艰辛刻骨,到底要流多少血,埋下多少人的尸骨,才能够铺成这样一条不归路。 她一直坐到双腿麻木不堪,再也感觉不到冰雪的刺骨,轻轻抬起头,目光空洞,声音苍凉的不成样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斯人已去,还是入土为安的好!”身后的人声音嘶哑,渐渐走近,俯首看了看缩成一团的女子,深如大海的双眸里藏着未明的情愫。 “你说,黄袍龙椅,权利巅峰的诱惑,真有那么大吗?”不知为何,她对着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侧上方许久没有声音,在她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只听他幽幽道:“或许形势逼人,从来都身不由己而已都市版英雄无敌!”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她仰首看着身侧那人,他虽面目清秀,但下颚却精致如同玉雕一般。 那人声音依旧平静:“我?我一届闲人,如何有能耐能与你说的这些沾上关系!” “是吗?”她幽幽道,“那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他接道。 她缓缓起身,早已麻木的双腿让她身形晃了晃,躲开那人相扶的手,她就地扫开积雪清理出一片空地来:“可惜公子如此聪颖过人,如若生在皇家,那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他似在轻轻一笑,反问道:“姑娘真的是如此认为的吗?” 她不语,她的确是心存试探之意。 那人却也不恼,依旧站在原地看她徒手挖坑,似是知道她不愿假手他人一般并不上前帮忙,只是在他看见那被坚硬的泥土刺伤的鲜血淋漓的双手时,眼中似有什么在闪动。 玉潇然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将止澜和杨敛入葬,她恭恭敬敬地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姑姑,阿敛,你们好好安息吧!” “有人来了!”身侧那人看了眼来路道,“还是躲躲吧!” 她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微微起身,与那人一起闪到了雪坡之后。 两个身穿太监衣服的人远远地抬着一卷席子走来,只听一人道:“你说这小安子也够倒霉的,只因名字与帝号相冲,便罚了仗毙,看来今后这日子,咱俩可得小心伺候着喽!” “就是,如今这宫中的日子,是愈发难过了,这新皇又下了禁令,不许人随便讨论最近发生的事,违令者一律杖杀,这还让不让人过了!”另一人接道。 “哎,你小声点,小心被人听到,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咱俩的下场铁定比小安子还惨!”那人四下看了一眼,小声道。 另一人满不在乎:“嘁,这鬼地方,哪有什么人,除非诈尸!” “你别吓我了,我胆小,我看咱就把这尸体放这快走吧,这地方,待久了也不吉利啊!” “就是,快快快,放下走人!” 两人把手中尸体一丢,匆匆忙忙走了。 待不见了那两个太监的身影,玉潇然才起身走出,神色未明:“小安子,是先皇的伺茶太监!” “新皇登基,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清宫了!”他声音平静道。 她复看一眼刚刚新起的坟墓,转身离去:“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 回到客栈,已近午时,两人叫了饭菜在楼下用饭,玉潇然并无多少食欲,抬头看着对面的人,见他正细细品着一杯酒,她一愣之后,便低下头去扒饭,目光深沉。 似是察觉到她的变化,那人放下酒杯,问道:“怎么了?” 她顿了顿,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奇怪你怎么不吃?来,吃菜!”她扯出一抹笑意,将桌上的红烧鲤鱼嵌起一块放入他的碗中。 那人一愣之后便微微一笑,如同淡月青柳,吃相十分优雅:“很好吃,多谢!” 玉潇然看着他将碗中的鱼块吃完,紧绷的神色似是松懈下去,放下碗筷道:“我吃饱了,先回房了异界最强战斗法师全文阅读!你慢用!” 回到房里,她坐在窗前看着街巷来来往往的人群,手中转动着青花瓷的药瓶,先皇的故去似乎并没有影响到百姓分毫,除却在得知之时他们略有惋惜的声响之外,他们依旧是该劳作劳作,该休息休息。 当权者的变更实则与寻常百姓并无多大干系,只是,这种情形是否能维持长远,那便不得而知了。 她收回目光,看着手中玉瓶,刹那间她面色一变,像是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似得忽然起身,打开房门连门都未敲直接推开对面的房门。 房内的人似乎是早已料到她会来一般,坐在窗前,一点也不惊艳般偏首冲着她淡淡一笑:“你还是来了!” “果真是你!”玉潇然声音生冷。 他抬首看着窗外,声音不再嘶哑,犹如清风扶柳一般轻柔,却有未明的情愫夹杂在其中:“我早就知道,聪慧如你,总有一天会识破我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玉潇然站在门外未动,目光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若不是你每次喝酒的时候,先摇一摇被子,不多不少,正好两圈,我还发现不了!而且,你向来不喜吃鱼。虽然你方才表现得很好,但仔细想想你的神色,却很勉强,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应该需要一盏浓茶!” 她话音刚落,便听“咚咚”声从楼梯口传来,随即店内的小二托着一壶茶走近,站在门前道:“客官,您要的茶来了!” 那人依旧坐在窗口,未曾动过分毫,轻声道:“放下吧!” 店小二十分贴心,将茶放到窗前的桌案上,又拿出茶杯倒了两杯,才面带微笑退下。 他喝了口茶,唇边带笑,不知是那茶水太浓清苦还是笑容真的苦涩:“我既盼着你认出我来,又盼着你认不出我,如今,真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玉潇然站在门前沉默良久才道:“救命之恩,铭记于心,这是我欠你的!”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向外走去。 屋内之人苦笑一声:“你果真片刻都不愿再见到我!”他身影一闪,已至玉潇然身侧,声音未明:“你不用走,我走!” “不必!”她丢下二字,毫无留恋地大步离去,那身形,仿佛是在逃离一般。 身后之人站在原地看着她果决而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玉潇然离开客栈,心烦意乱不已,转来转去却未料竟莫名其妙地来到了醉清秋,出人意料之外,永宁首屈一指的酒楼,竟不是何时关了门,她满目茫然走来走去,最终只找了个客栈投宿,但她的钱财早已在换来换去之间的衣服间不知被丢在了何处,往日里未曾注意,今日却偏就难在了这上面。 “去去去!没钱还来住店,快走!”店小二见她摸了半晌未拿出分文,十分不耐道。 她恍若未闻,目光散漫,依旧在身上找来找去,却未料及那小二前来推攘,使她一个踉跄向后跌跌撞撞而去。 “哎呦!”背后一软,她已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却让她终于回过神来。 只听身后一人慌张道:“哎呦,周老板周老板,您没事吧,这哪来的毛头小子,这么不长眼睛,竟然冲撞了您!” 小二见此连忙跑了过来,不断行礼抱怨:“哎呀,掌柜的,这个穷鬼,没钱还想住店,怎么赶都不走,看着穿着倒是人模人样的,原来竟是个无赖!” “那还不赶紧赶走!”那最先慌张开口那人不悦道网游之魔力风华最新章节。 “是是是……”店小二连忙应道。 “哎!金老板,开门做生意嘛,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赶人呢!”又一人劝阻道,想必是被玉潇然撞上那人。 玉潇然却一听这声音,立刻诧异转身:“周全?” 这人不是周全又是何人,他听到面前这个陌生的男子叫出自己的名字,愣了愣:“公子认识在下?” 本欲脱口而出,玉潇然却看了看四周一过来的众人目光,连忙收敛了神色,淡然道:“不认识!” “嗨!”那掌柜的不在乎开口,“如今周老板那在商场上可是名气大增啊,有一两个人认出周老板您也是常事,周老板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啊!” 周全嘴巴一咧笑开了来:“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过金老板,我这人就爱多嘴多舌,有句话说了您可别介意!” “周老板,有什么话您尽管说,跟我您还客气什么!”那掌柜的大手一挥。 周全唇角翘了翘,不屑的目光一闪而过:“做生意的人发的都是时运财,所以咱啊,最好还是不要嫌贫爱富的好,否则说不定哪天这人就爬动您头顶上,那时后悔可也就晚了,您说是吗?” “是是是,周老板说的是!”金老板一愣,随即跟着笑了笑,转身对着玉潇然道,“这位公子,方才是在下冒犯了,在这给您赔礼了!” 玉潇然看着那人,虽在赔礼,但面上并无丝毫歉疚之意,面色一冷,也不答话,转身便走。 周全看着这年轻的公子,虽身无分文,但却颇有傲骨,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出声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玉潇然脚步一顿,疑惑看向周全。 只见周全走上前道:“公子是否没有去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玉潇然平静道。 “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见公子风度翩翩,又心存傲骨,在下想与你交个朋友,不知在下可有幸邀请公子到舍下小住几日啊?”周全看着她诚恳道。 “不必了!”玉潇然出声拒绝,如今这风头,还是不与任何人相认为妙,如今周全几人必定是安全的,但一旦被人发现自己与他们关系匪浅,那指不定又会出什么事端,止澜与杨敛的死依旧萦绕心头,她不能再让其他人身处险境,便冷冰冰道,“在下不喜与人往来,告辞!” “唉,你这人……”那金老板见此,不悦看向玉潇然。 “且慢!”周全却是不恼,满不在乎笑了笑,“既如此,在下也不勉强了,这样吧,公子既然没有去处,就在此处住下吧,这里一切花销,都由在下来出!” 玉潇然身形一顿,不再拒绝,如此甚好。 周全见此,面上一喜,对着金老板道:“金老板,就让这位公子在这住下吧,一切用度,都记在我的账上!” “唉,好好!”金老板连连应下,而后看了一眼玉潇然,“这位公子真是好命啊,遇到了周老板您!” “是我好命,遇到了贵人,才有了今日!”周全轻轻一笑,对着玉潇然拱了拱手,“公子好生安歇,在下告辞了!” 玉潇然微微颔首,眼中却是欣慰的笑意,果真没有看错这人! 两日之后,先皇出殡,文武送行,百姓夹道而跪花都九艳最新章节。 新皇的御辇紧跟在先皇御棺之后,再往后便是先皇遗妃的马车,嘤嘤哭泣之声隐隐约约从里面传来,不知她们是在哭自己还是哭已经不在的人,再往后便是文武百官的队伍了! 长长的殡仪仗从街头贯穿街尾,足足有近万人之众,气势恢宏却又庄严肃穆,昭告着,一代君王就此远去,新的皇权已经建立。 玉潇然躲在拐角之处,今日满城丧服,她早已换上了仪仗队的丧服,混入其中乃是轻而易举的事,他一声不响钻进徐徐前进的队伍中,在身侧之人还没开口前便开口小声问道:“唉唉,你们这几个人是做什么的,方才我有些闹肚子,不小心便落了下来,不知走到了哪里!” 那人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而后目不斜视回答,声音尖细:“我们是送贡果的,你可真是大胆,如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落队,还好没被人发现,否则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哎呦,糟糕!”玉潇然一声低叫,仿佛是十分懊恼,“糟了,那我岂不是落到最后了!” 那人见她如此模样,眼中渐渐升起同情之色,小声问道:“落后?你是谁的门下,看看远不远,兴许还能赶上!” “我是……”她还未说完,手腕便突然一紧,已经有人上前抓住了她,她心中一沉,还未有所动作,便只听身侧那人道: “小李子,你怎么跑到这里了,让我一顿好找,风王殿下正找你牵马呢!” 她一愣:“风王?”再抬头仔细一瞧,这人不正是风王手下的那个石原又是谁。 “是啊!你这一去就是一炷香,王爷都等急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随我去!”石原对着她焦急道。 她连忙诚惶诚恐跟上石原道:“是是,是奴才疏忽了,这就去,这就去!” 石原一边走一边小声呵斥:“幸亏王爷差我来寻你,否则你又要惹麻烦了,等回了王府,看王爷不好好治你的罪!” 玉潇然跟在石原背后在仪仗队里小心翼翼行走,边走一边赔礼,唯唯诺诺的样子倒真有几分奴才的模样。 足足近上万人的队伍,落队一两个人根本就是没有什么稀奇的事情,玉潇然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风王殿下的马前卒。 赫连风微微倾身,传声道:“你这个样子,还真是没人能认出你来!” “那你是如何找到我的?”玉潇然诧异回道。 “一个人的面容可以变,但眼睛是无法改变的!”赫连风回道,“我说过,你与你母亲的相似,不仅仅是容貌!” 玉潇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同时她又不禁黯然,赫连风既能一眼在人群中看穿她,足以说明,年少的那些时光,对于他来说,那是何等的弥足珍贵。 “你这样做,真是大胆,你可知这里到处都是暗线,稍不留神,你便会万劫不复!”赫连风皱着眉头,声音略有隐忧。 玉潇然笑了笑,心口有片刻的温暖存在,传声道:“所以啊,月儿知道,我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好哥哥!” 赫连风被这亲密的话语和声音所震惊,他只觉自己浑身上下有一种欣喜的情绪在冉冉叫嚣,如若不是此刻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恐怕他已经放声大笑出来,他何曾不知,这个来自宫外的女子,骨子里满带的便是对这个皇宫里每个人的敌意,尽管他曾试图用心灵的共鸣来暖化她,但最终得来的不过是怜惜和同情,如今他唤一声哥哥,他如何不喜,他幽幽道:“如果父皇有知,必定也是欣喜万分!” 他本是幽幽一叹,却在脱口而出的刹那间便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又道:“我是说……” “事到如今,时间再不允许我软弱痛苦下去,既然父皇不在,那我们身为子女,便理当完成他的遗愿无限之军事基地!”她冷静打断赫连风的解释,声音如同一眼望穿的平原般没有起伏。 父皇已去,只怕伤心难过的人布置她一人,否则向来不离诸事的他,又如何会当众拒绝参加新皇大典,以至于赫连明迁怒,今日先皇出殡,却偏生令他不能与皇子皇孙并行,只让其远远跟随在奴才列队之中,羞辱与他,只是,别人看来是羞辱,想必他也正不愿与那些人同行,倒是随了他的意。 “皇兄如此穷尽其极的抓你,想必你手上有扼住他命脉的东西,这北牧的江山,妹妹可要早日拿回,以慰父皇在天之灵!”赫连风本就聪慧,又如何猜不透其中究竟。 玉潇然眉目一转,眼中露出狡黠之色,幽幽道:“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月儿一届女流之辈,如何能担当大任,这江山啊,还是仰仗哥哥的!” 赫连风一愣,而后目光之中也是精光乍现:“哎,妹妹过谦了,你天资过人,从来都不输男儿,反倒是哥哥我臭名昭彰,满朝文武避之不及,如何能成事!” 他目光灼灼,狡黠之色丝毫不输于牵马的女子。 玉潇然见之未果,丝毫不曾气馁:“哥哥瞒得了天下人,却瞒不住妹妹我,哥哥自幼惊华内敛,本是怕父皇以嫡子之尊将大统交予你,殊不知父皇独具慧眼,偏生在弥留之际留下遗诏,难道哥哥想抗命不成!唉,可怜妹妹我却做了替死鬼,平白无故为哥哥受了那么多罪,将来妹妹若助哥哥得到了这天下,还请哥哥答应妹妹一件事!” “你休要诓我,莫说父皇未将大统寄在我的身上,即便是真的,这天下人却是只识你的!”赫连风答得顺畅,显然是一点也不上当。 “密诏就在我手,难道哥哥想抗旨不成!”玉潇然接着道。 赫连风却拿出了往日纨绔子弟耍无赖的模样:“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玉潇然丝毫不气馁:“如今天下人皆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哥哥只需坐享其成就好,何乐而不为呢!况且,素闻哥哥府中美妾如云,但到底是比不上后宫三千佳丽的,到时,贵为九五,莫说后宫,就这整个北牧的美人,哥哥尽可随意挑选!” 威逼不成,便拿利诱。 “美人的诱惑的确是不可抗拒!”赫连风幽幽一叹道,看着玉潇然面露的喜色话锋却又是一转,“但到时只怕是锦凤玉銮献婀娜,胭脂花黄总旖旎,便统统化作了心如蛇蝎,如此,不要也罢!” 玉潇然面色一变,好你个赫连风,眉目一转声音突然变得暗淡无比,其声凄凄惨惨地开始攻心:“哥哥,妹妹一个纤纤弱质女流,哥哥就狠得下心来看妹妹韶华佳期,如花美貌,统统在那深庙高堂之上勾心斗角,年华渐老吗?” “妹妹多虑了!”赫连风面不改色,“到时三千面首燕瘦环肥,其中必有知心可人的蓝颜知己,妹妹只管笑纳就是!”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目录 阅读设置 下一章 第八十六回 此中情意有几分 玉潇然毫不气馁地继续:“妹妹自小便没有爹娘疼爱,好不容易历经坎坷找到爹爹,却最终依旧是聚少离多!如今妹妹只剩下哥哥这么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谁知哥哥却丝毫不曾怜惜妹妹,竟将妹妹往火坑里推,父皇的在天之灵若有知,一定会伤心的!” 成元帝若是知道别人穷尽一生想要得到了皇位,却被这兄妹俩当做蹴鞠一般踢来踢去,想必在天之灵必定十分‘宽慰’。 这番话声情并茂的话,若是搁在别人耳朵里,那必是听者声泪俱下,但赫连风向来是雷打不动的人物,想当年为了让之改邪归正,成元帝倒也没少费心思,却依旧是这番模样,如今又岂会被玉潇然的三言两语唬住,只听他幽幽道:“妹妹说的哪里话,哥哥还是很疼妹妹的,即便是有一天妹妹贵为九五,哥哥的心依旧会与妹妹在一起宅男的野望!” 玉潇然声音一窒,已知面前这人乃是纨绔不化油盐不进之徒,稍稍稳定了心神之后眉目一转,不再说话,心中却打定了一个主意,换了个话题道:“事已至此,本来让赫连明坐这个位置也未尝不可,只是这才登基多久,他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打杀先皇忠骨,收揽兵权,如今他又给了你一个下马威,可见他早已被权势蒙蔽了心智,心中又如何装得下社稷和百姓,长此以往,他未必会是一代明君!” “利欲熏心,到头来只会自食其果!”赫连风叹息一声道。 玉潇然看了看四周,便道:“我已出城,你却仍身处险境,还是小心为妙!” “你且安心离去,哥哥在永宁待你凯旋而归!”赫连明看了她一眼,后,收回传声,小声出声不悦道,“小李子,你偷吃了什么了,竟闹了肚子,快去快回,若出了状况,小心本王回去打断你的腿!”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眼瞄过来的几人听到。 玉潇然捂着肚子,连忙躬身赔罪:“是是是,是奴才嘴馋,哎呦,不行了不行了,奴才去去就回……哎呦……哎呦……” 她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向路边的树林里钻去,一进树林,她先是在雪野里踉踉跄跄踏了一路的足迹,而后纵身一跃,向着足迹的方向踏雪无痕一般飞去。 她故意踏出一路足迹,使明眼人一看便知有人往了这足迹的方向,但再一想到逃跑之人又怎会给别人留下痕迹,便会让那些人误以为自己是故意以假乱真,使之往相反的方向逃去。 实则自己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而已,以便分散来人注意力。 如此奔跑极费力气,她身上新伤也未曾痊愈,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脊背上传来黏黏的触感,想必是伤口已被挣开,饶是如此,她依旧还是泄了行踪。 她静心凝神,显然不远处有几道呼吸声亦步亦趋,想必是见她停下脚步,那几人也停了下来,玉潇然猝不及防飞身而起,直直冲着身后的影子掠去,皓白的身影如同雪地里被惊扰而穿梭的白鹭,她冷喝道:“既然来了,就留在这里吧!” 一共五人,想必更多的人去了另一个方向,那她便万不可让任何一人溜走去报信,到那时麻烦可就大了! 她如惊鸿一般飞射而起,先发制人,趁那几人未来得及回过神之际手指蓄力,将顺手折来的几根树枝蓄力掷出,她没有青慎那般摘叶飞花杀人的功夫,所以折的时候故意斜着来,顶端之处便略尖,如此一来,便可相当于是并不锋利的暗器,省下不少功夫。 这一击,便正中一人的咽喉,使之当场毙命,又刺进一人小腿弯处,使之单膝着地,暂时无法动弹,如此一来,余下的虽被其他人躲开来去,却只需拦住那毫发无伤的三人便可,当初将近二十人来围攻她便可杀掉几人,如今并不足为惧。 她要做的,就是在其他人拦截自己之前,将他们全部杀掉,否则一旦耽误时机,就会有人跑掉,回去报信,到时自己就会被死死地困在这片林子里。 她一击已成便毫不迟疑向那三人攻去,但是,很明显,敌人也已看出他的企图,所以那完好无损的三人只是对望了一眼,其中便有两人立刻飞身而上,另一人转身离去。 玉潇然面色一变,看着持刀而来的两人,再看看那已经抽身而去的一人,银牙微咬,万不可让那人逃开来去,所以,她干脆直接躲开上前那两人一击,直直向离去那人追去。 但是,要躲开这俩人,却要费时间,费时间前方那人逃走的几率就很大,所以,她直直穿过那俩人中间,只在接近之际仰身从刀下而过,锋利的弯刀擦着她的面容而过的那一刻,隔着薄薄的面具,她也可深切的感受到利刃的冰冷冷王接招,悍妃是个检察官最新章节。 刀锋划过她的脸面,却将她纤长浓密的睫羽削去了一半。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时间去惋惜女子最为重视的容貌,她穿身而过之后便直直向那背影飞射而去,一掌打向那人背后,那人猝不及防,便被大力推飞,吐出一口鲜血撞在了树干上,使树上的积雪簌簌而落,那人却倒地不起,低声呻吟。 虽然人未死,玉潇然却是不管了,就这个样子,让他跑也跑不了多远,一击又成,她便旋身而退,恰好迎上对上的两个人。 不言而喻,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下场却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她却在收手之际听到了那两个重伤之人在临死前贯穿山林的一声呼啸,她来不及阻止,那声呼啸是他们用尽了真力联合发出,直到他们力竭而死。 面色一变,不禁懊恼,她忽略了杀手们本就是穷极一生便是为主子效力的使命,生命之于他们,本就一文不值,这一声呼啸,必定引来了四周所有搜寻的杀手。 她斜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半晌,耳边只听四周枝干簌簌而动的声音,并不惊慌,也不睁开双目。 三十六人。 很好。 心中计算着距离,忽然睁开双眼,笑得邪魅狡黠,只听那些人焦急道: “咦,这些枝干会动!” “哎呀!谁打我!” “杀了你!” “谁打我,谁!” “啊……”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传来。 玉潇然看着面色出现慌乱的那些人,一点也不意外为何明明在一步步接近自己却忽然间互相残杀起来,眼中浮现丝丝冰冷,既已知自己早晚会被包围,那她自然不会乖乖等死,那俩人一发出呼啸,她便立刻看了看四周的树木,再捡起地上的弯刀砍来枯枝败叶,利用那些人一心围困自己的心思,摆了个迷惑人心的阵法。 可惜没有石头,否则效用更大。 她微微眯了眯眼,不多时,地上便已经躺下了几个人,还有一些人已经负了伤,她正凝神去看之际,却突然间风力大作,直直将那些枯枝败叶打散,四周之人疑惑的目光渐渐醒转。 面前人影一晃,同时冰冷的呵斥声又起:“一群蠢货,入了别人的阵法都不知!” 玉潇然心中一沉,面上清冷看向来人:“赫连明!” 赫连明上上下下打量了玉潇然一眼,笑了笑:“皇妹真是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里一个阵法就出来了!而且看皇妹这身打扮,想必身边能人异士众多,倒不如皇妹放弃反抗,到时你我兄妹联手,这天下还有几人能阻你我!” “赫连明,父皇出殡你竟也敢李代桃僵,将来九泉之下,你有何颜面去见赫连家的列祖列宗!”玉潇然声音冰冷,想必那御辇之中另有其人。 “皇妹怎么能如此说皇兄,你不也利用父皇出殡逃了出来吗?”赫连明面不改色,“这四周荒无人烟,皇妹已经退无可退了,劝皇妹还是乖乖合作,之前我说过的话依旧算数,你还是我的好皇妹!” 玉潇然垂首沉吟,倒是没想到赫连明丧性至此,以为父皇入葬他多少应该前去主持,最多多派些人手来而已,却不料他自己却亲自来了,她冷笑一声:“要杀便杀,就是死了,你也休想得到你想要的异界之游戏江湖全文阅读!” 赫连明面色一沉,目光阴鸷:“既然如此,就休怪皇兄不顾兄妹之情了!”他说完,便做了一个上前的手势,原地待命的人立刻飞身而起,直直朝玉潇然攻来。 她手持弯刀,只身对抗将近三十人,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赫连明,败势早已不言而喻,她却固执地不肯认输。 逃无可逃,那便宁死也不受敌人侮辱牵制。 几十招下来,她已经伤痕累累以刀撑着地面,不让自己倒下,静静看了四周冷冷盯着自己一步步靠近的杀手一眼。 “皇妹,皇兄最后再劝你一句,这又是何苦呢!好好当一个北牧公主不好吗,为什么偏生要做一个亡命之徒呢?”赫连明语重心长对着玉潇然道。 她摸一把脸上溅上的鲜血,声音冰冷:“我所做的,像你这种人,永远也理解不了!” “既如此,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赫连明一声呵斥,冷冷瞥了鲜血满身的玉潇然一眼。 鲜血早已将身上的素衣素服染透,却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她仰起头看向苍天,心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无限遗憾中反而有丝丝的轻松在内,终于可以结束了啊,但是,她宁愿战死,也不会乖乖等死,哪怕是流尽最后一滴血液! 她咬了咬牙,直直站起身子,重重喘息一声,重新加入战团。 却未曾见,一旁远远观战的赫连明,自袖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弩来,也或许是她已经看见,但却无力招架。 独属于弩弓的箭矢刹那间破空而来,不是如平常箭矢一般‘嗖嗖’的声音,速度太快,箭矢太过锋利,反而没有太大的声响,直到近前才听得清楚,但却早已无处可逃。 然而她等来的,终究不是箭矢刺肉的声音,而是神兵与神兵相击发出的清脆响声,她循声回首望去,白衣清秀的男子,脊背有些微驼地立在自己身后,拿着长剑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仔仔细细看去,竟还有细细的血液顺着剑柄滴落下来。 赫连明手中所拿的神兵她知道,是由天下间最为出色的能工巧匠以精铁铸炼而成,其中机关巧劲繁复密杂,射出来箭矢的威力说是寻常箭矢的百倍也不为过,青慎说过,就连他也不敢徒手硬接,如今这人生生挡下箭矢,倒是让四周的人愣了一愣。 赫连明一时间也未曾回过神来。 玉潇然盯着那细密而落的血液,眼中早已怒海翻涛,却还未等他有任何动作,那人便倾身而起,犹如惊滩鸥鹭一般翩然而动,瞬间收割掉身侧几个杀手的性命。 他杀人的动作极为优雅,隐约间却有一种气吞霓虹扫阴霾的气概,高大颀长的身影临风而动,白皙好看的手指仿佛拈花一般拎着长剑,犹如乘风舞飞雪一般的广袖猎猎作响,仿佛声势浩大的沧海呼啸,雪白的剑身在半空中划做几道绚烂的弧度,就在这犹如苍龙之舞的瞬间,几个生命便已远去。 赫连明率先回过神来,冷冷看着半路杀进的不速之客:“阁下是什么人?劝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的好!” 他持着长剑的手微微抖动之后便平静下来,血液因为空气的寒冷而凝结在剑柄之上,他的声音依旧从容冷静,但却如同来自地狱一般森然悠远,声音温柔却又霸道:“闲事?她的事,便是我的事,何来闲事只说!” 一侧的玉潇然静默不语,垂下去的面容看不清神色,而后声音飘渺如天际烟云,却仿佛有种道不明的情愫:“你怎么来了?” 那人却是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将她交错纵横的伤痕收进眼底,答非所问道:“我来晚了老夫少妻-极品小后妈!” “你不该来!”她猛然抬首,咬了咬唇。 他浑身一顿,平静的目光里仿佛有种悲伤的情愫划过,随即只是收敛了神色道:“来都来了,再说这些,毫无意义!” “哼!”赫连明一声冷哼,看着被围的两个人,声音里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既然阁下执意如此,那便是找死了,来人啊,把他们俩都给我杀了,也免得黄泉路上太过孤单!” 四周之人一得令,便立刻以一种更加凶猛的攻势围了上来,似乎是知道那人是不好对付似的,便统统使上了浑身解数。 玉潇然显然没有了多少战斗力,身侧那人素袖翩飞犹如银蛇狂舞,将四周倾身而上的利刃统统挡了回去,竟然使玉潇然没有收到半点伤害。 玉潇然一边游走一边舞动手中的弯刀,她并不擅长使刀,所以之前她的武功才大打折扣,致使自己伤口满布,事已至此,如今她只有不再进攻转为闪躲以减轻身侧之人的压力。 她看到原本已经凝结的血液又再次滑落下来,但却丝毫不影响那人挥舞长剑的姿势和速度,他的身姿依旧优雅,看似不慌不忙但却看不清他出剑的轨迹,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地将那些杀手的长剑阻拦回去,却又在下一刻恰到好处的划上另一人的命脉,他一举一动,没有丝毫的无用功。 四周杀手像是已经知道了弱点所在,便统统开始避开那人将兵器砍向玉潇然,那人为保她不受伤害,便只得一步步将那些杀手向后逼去,一步步远离了玉潇然。 两人专注于战场,却都未曾注意到未加入战团的赫连明已经装好了箭弩,他先是将箭矢对上了动作优美却身影微驼的那人,然后想了想,最终将矛头指向了勉强应战的玉潇然身上。 然后重重地扣动了机关。 精准,尖锐,无坚不摧。 生命只在旦夕之间。 玉潇然已有所觉,却只得无奈而笑。 三步之外的那人,本该全心应战的那人,但就在箭矢逼近的刹那,突然撞开所有的杀手飞身而起,像是早有所准备一般,又似本能反应一般决绝而去。 时间静止在刹那。 她眼睁睁看着势如破竹逼近的箭矢无端插入他的脊背,她看到他真力相抗以防箭矢破体而出朝她射来,她看到那喷薄而出的鲜血犹如漫天喷洒的红色雨花,他因大力的冲撞而向她倒来,目光却温润如同三四月里盛月的清泉,他唇角竟是满足的笑意。 他曾说,他不常用到金创药,如今却为了她,满身鲜血。 但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只听远远地一声凄厉的惨叫:“不――” 是谁?叫出了她的心声,她茫然看去,只觉眼前一晃便已被大力推开来去,她被人推得踉踉跄跄,她的目光模糊不清。 隐约间她仿佛看到来了不少人,顷刻间便与那些杀人对上。 隐约间她看见那人已倒在了一个女子的怀中。 隐约间她看见他在向她笑,笑得纯净,笑得让她痛彻心扉。 她许久才跌跌撞撞走上前来,哆哆嗦嗦伸出手去,却不料她被那怀抱男子席地而坐的女子一把推坐在地:“滚开,不要碰他!” .. 第八十七回 到底不知谁欠谁 第八十七回 玉潇然以手撑地,目光恰好撞在那人吐的一地鲜血之上,惊涛骇浪在眼中翻滚,她看着半空中正在滴落的红色的液体,许久未曾说话。 那女子看着她如此落魄的模样,冷笑一声,清丽的眉眼满是恨意地看向她:“玉潇然,不,赫连捧月,你就是个害人不浅的妖女,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资格赖在这里,你还不快走!” “霜因……咳……”靠在女子身上的男子一声厉喝,却让他吐出一口鲜血来,洒在脚下早已被踩的惨不忍睹的积雪上,触目惊心,他却坚持说出了接下来的话,“不得无礼!” 女子名为霜因,那么她的主子,那便只有慕容修文一人。 “主子!事到如今,您还护着这妖女,您都这样了,你没看到她还无动于衷吗?主子……”名为霜因的女子十分气愤,恨恨瞪着玉潇然。 慕容修文抬起头,看着跌坐在地的玉潇然,良久才出声道:“潇然!” 他声音轻柔温软,几分迟疑,几分悲伤,几分吃力。 月余未见,物旧人非,心事双诛。 飞雪寒冰,冰冷的还有人的心冷王接招,悍妃是个检察官! 她手指透过积雪嵌进冰凉刺骨的泥土里,未曾抬首,未曾答话,不知所思,仿佛她在这里,却有一种远在天边的飘渺之感。 “主子!主子!”霜因的一声惊呼让她从沉思之中抬起头来,她双目茫然看去,只见霜因面露紧张之色,一把抱起慕容修文,急着道,“主子,主子你醒醒啊,主子你坚持住,主子……” 心中五味杂陈,她哆哆嗦嗦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存在,起身追上抱着慕容修文而去的霜因,却不料霜因猛然转身飞起一脚将之踢开来去,转身怒目而视:“若不是怕主子生气,我真想杀了你!” 被这一脚大力踢开,虽不致命,却让她又吐出一口鲜血来,已经无力起身,向来知道霜因对她的厌恶,却不料竟厌恶至此,她抬首看着恨恨盯着自己的女子,她平息了气息抬首:“我只是想看看他!” “看看?”霜因一声冷哼,目光之中难掩恶毒之色,“你有什么资格?就凭你是北牧的公主?哼,看看你如今的样子,不过是个丧家之犬而已,你的尊严呢,你的骄傲呢,你不是很有心气吗?怎么,知道愧疚了,知道错了?” 饶是她和慕容修文如今是因为霜因的及时到来而被救,但在听到这尖酸刻薄的话语也是被激得掩不住怒火:“我?我何错之有?你家主子若有个三长两短,大不了,我就还他一命就是!我早已让他离开不要跟着我,如今你说这如此恶毒的话来,不过就是恼我害他至此,你若朕恨毒了我,那便杀了我解恨,我玉潇然也不受你侮辱!” “你……”霜因被她的怒气憋得一窒,一时间接不上话来,而后冷笑一声,“好好好,你有骨气,你有你的骄傲!你因为思彤公主之事与我家恩断义绝,可我家主子依旧念及旧情救你于水火,而今你却不领情不说,反而说是我家主子执意要救你!你可真是狠心啊,不不,或许,你根本就没有心!你认为我家主子要夺你凤璃玉,我且问你,我家主子可有伤你分毫?凤羽城之际,你无故坏了我家主子的大事,身重奇针,我家主子却夜以继日照顾你!临走之际他送你玉佩,你可知,那玉是他母妃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长垣瘟疫,我家主子念你的安危,救你于旦夕之间,但你可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大代价,圣上本就不喜主子,他丢下手中要务去寻你,却被圣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呵斥怒骂丢尽颜面,削去了京城军权……” “别说了别再说了!”玉潇然被霜因怒气愈来愈尖锐的话语憋得几欲窒息,捂住双耳,摇了摇头,歇斯底里地叫喊。 “怎么,听不下去了?听不下去我也说!”霜因冷哼一声,字字诛心,“你失踪边疆,他为寻你踪迹,不惜低声下气去求人相助,远赴千里救你于水火!北牧下旨下嫁公主,他本无心于战马,却最终被形势所逼,谁知却换来你当场恩断义绝,你只觉你步步成殇,但你可知,他的痛苦绝不逊于你,你不知,你的绝情断意将他伤得体无完肤,他却从没将目光从永宁拿开过,次次救你于水火,你呢?你为他做过什么,你……” “霜因……”手中的人似有所觉,醒来之际便听到这一句句刺耳的指责,不满呵斥一声后复努力睁开双眼看向玉潇然,抬起手伸向她,低声呢喃,“潇……” 他没有说完,半抬起的手便重重垂了下去,偏过的侧脸,忧伤且柔软。 他声音微弱,却令人毋庸置疑,有种冰冷的怒气,让字字珠玑的霜因浑身一颤,抿了抿唇后再也不看玉潇然一眼,转身架起轻功,瞬间便消失在了茫茫雪野中。 她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许久才回过神来,不知何时,身边剩下的只有满地冰冷的尸体和风吹落的冰雪。 她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赫连明,想必已经逃脱…… 距离上次追杀已经三日了,她的伤口也已好了大半,在此期间,赫连明发下诏令通知四海各路关卡,命令各地搜查她的下落,一旦见到,杀无赦。 关卡处处,虽抓她不及,但她却要时时刻刻防着那些刺客,如此一来,身心俱疲电影世界抽奖传。 但在此时,天下却发生了另各国野心家兴奋至极的事情,天行突然陈兵北牧边界十万,美其名曰操练士兵;钰经也突然因怀然之地与北牧起了冲突,一时间,北牧岌岌可危,新皇长安帝心急如焚,一心欲待解决邦交事宜,再也无心其他。 天下因此时势而风波又起,纷纷观望几国,以为大战在即,但不料终究等来的是,天行真的在操练士兵,怀然之事也因为定远王的交涉已平息下去。 但当风波已过,玉潇然已经身离永宁数百里,此刻她正在北牧草原上一家小帐篷里歇脚,这家主人原不在此地,只因北方积雪太深无法放牧才不得不稍稍往南迁徙了些许,却恰巧遇到了风雪中独自行走的玉潇然,热情好客的牧民立刻相邀,本已经疲饿相交的玉潇然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一夜安好无梦,天边刚刚泛起了鱼肚白,她却突然睁开了双眼,看着另一边依旧在熟睡的牧民一家,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门外,二十多个一身黑衣的黑衣人在漫天的积雪中格外地刺目。 玉潇然目光闪了闪,看着那些冷冰冰的杀手,熟悉张扬的装扮,并不陌生,她声音冰冷无比:“夜微阁?” 其中一人桀桀一声低笑:“知道是夜微阁就乖乖跟我们走,免得伤了公主殿下细嫩的皮肤和脸蛋!” “夜微阁又如何!难道你不知道你们阁主曾在我这里无功而返了吗?”玉潇然冷笑一声。 那人似是一愣,随即眼中出现怒容:“知道又如何!如果不是公主殿下,如今我们夜微阁的江湖地位又如何会一落再落!哼,公主殿下也莫要得意,当日你有高手护佑,如今你只身一人,看你又如何能逃得了!” 她微微敛眸,也是,想必夜微阁人人都恼极了她:“所以,夜微阁是为了来洗昨日之耻吗?” “这只是一方面而已!”那人冷笑一声答道,“但我夜微阁到底是买卖为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公主殿下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 “我跟你们走!”玉潇然凛然出声。 四周黑衣人一愣,似是不可置信一般,看向玉潇然的目光更加警觉。 她一声冷笑:“怎么,不是让我乖乖束手就擒吗?如今我答应了,你们倒不敢了,活该你们夜微阁地位一落千丈,不过是一群无勇更无谋的匹夫罢了!” 一人对着率先开口那人道:“头,会不会有诈,我可听说这捧月公主狡猾的很,否则赫连明也不会费了那么大力气还是没有抓到她!” 那人眼光一敛,对着玉潇然道:“你……你束手就擒也可以,你先把你自己穴道点了!” “哼!胆小鬼!”玉潇然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出手点上了自己的穴道。 那人又是一愣,愈发不可置信,喃喃道:“真……真点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走!” 玉潇然被绑上之后才解开穴道,那些人拉着她边走边道:“头,你说今天怎么这么顺利,倒是叫人喜出望外啊!” 那被叫到的黑衣人狐疑地看了玉潇然一眼,看她乖乖跟着自己走才答道:“是啊,还没动手就得手了,真是怪啊!” “说不定是公主殿下被夜微阁的威名所摄,明知不敌再不束手就擒,那不是自找苦吃吗?我就说了,咱夜微阁虽然受了影响,但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那人洋洋得意道。 却不料被身边那人拍了一巴掌:“混账灵武逆天全文阅读!你怎么能说咱夜微阁是骆驼呢!明明是猛虎,不过你说的没错,今天这事,肯定是因为咱夜微阁威名远扬!” 玉潇然暗自冷笑一声,狗屁威名远扬,若不是顾及帐篷内那些牧民的性命,她又如何肯乖乖就擒,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待走远了,一定要伺机脱身才是! 这样想着,却只听那人又道:“头,我听说这捧月公主姿容绝世,曾经一曲残舞誉满天下,但凡见到的人都一直念念不忘,倒不如咱把她面具摘下来看一看到底是怎样的倾国倾城,如何?” “嗯,倒是个好主意,说实话,我也挺好奇的!”那人看了玉潇然一眼道。 她一听这话,目光立刻如同利剑一般犀利,紧紧盯着那人,冷声道:“你敢!” 那人猝不及防接到这冰冷如霜的目光。立刻冷不丁打了个冷颤,却是撞着胆子道:“我……我有何不敢,如今你已是阶下囚,竟还敢口出狂言,今日我倒偏要看上一看!” 玉潇然面色一沉,而后收敛了神色,声音却毋庸置疑:“你若再上前一步,我便自断静脉而死!” 这些人不杀她,想必是自己活着更有价值。 “哎哎……”一旁那人连忙阻拦道,“头,这死了的可没活人值钱,还是算了吧!” 那人目光一顿,停下手来,而后看着目光森然的用于小然,似是咬了咬牙:“不行,今天我非要看了不可,我倒是看看她敢不敢自尽!” 玉潇然面上一冷,看着步步逼近的那人连连后退,银牙微咬,双手被缚,便一脚侧踢飞身侧面拉扯自己那人,向后飞身而起。 面前这人却也是反应不慢,在玉潇然飞身而起的刹那便已有所觉,须臾间便追至其身侧,从背后点住她的穴道,走到她面前道:“跑!看你能跑到哪里!” 她美目圆睁,看着慢慢贴近的魔掌,千算万算,倒是没算到有人会色欲熏心至此,正在此刻,却只听天际隐隐传来悠扬的箫声,在这寂静苍凉的雪野里荡涤开来,那箫声婉转悦耳宛如天籁,让人郁郁的心境顿时豁然开朗,仿佛隐约间给这单调无色的雪野增添了一丝色彩,让人心神随之平静下来,面前那人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看向无边的天际。 无边苍白的雪野由远及近飞来一顶软轿,由四个一身黑衣的人抬着,踏雪无痕,缩丈成尺,片刻便已至,可见这抬轿之人也非一般。 箫声,便是从这轿中传来。 软轿稳稳地落在一行人面前,箫声也渐渐消逝在荒野之中。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本欲揭下玉潇然面具收回手,警惕地盯着软轿,语气不善。 玉潇然看着那软轿,也露出迷茫之色。 “大胆!”抬轿的一人厉声呵斥,上前一步,似要有所动作。 轿内之人却幽幽开口,声音平静毫无起伏,甚至有些轻柔:“退下!” 听似绵绵无力的声音,却十分管用,使那人身形一闪,便已然回到原位。 只听那人又冷声道:“什么大胆不大胆的,你可知我们是何人!竟然在此无礼!” 轿内之人似在轻轻一笑,而后漫不经心道:“知道,夜微阁门下!” “既然知道,还敢拦路,还不快让开!”那人得意道。 “你们是哪个分舵?”轿内之人似乎一点也不在乎那人的无礼,反问道倾世帝王宠:鬼魅四小姐最新章节。 那人似是一愣,面露犹疑之色:“你到底是谁?” 轿内一阵沉默,而后传来衣衫簌簌的声音,锦绣的轿帘微微荡漾,便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来,黑色的令牌上,金色的尊字闪闪发光,在轿中之人的手中相得益彰。 四周夜微阁之人身形却是齐齐一顿,而后不约而同单膝着地,恭敬道:“参见二阁主!” 玉潇然也是一愣,关于夜微阁江湖流传甚少,但有三位阁主她还是知道的尤其是二阁主,最为神秘,相传二阁主精通天文地理,心智高于常人,说是夜微阁的军师也不为过,夜微阁的崛起,就是此人出谋划策,在夜微阁,他的功劳排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就连阁主也不能! 只是这人却从不出江湖,不同于阁主和三阁主常在江湖上露面,所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由此,关于他的存在,也渐渐被人所遗忘,那么此人今天却出现在这了,到底是为何而来呢? 这边心智转着,轿中之人早已收回了令牌,声音幽幽:“都起来吧!” “谢二阁主!”四周之人起身。 玉潇然面前那人一改方才的嚣张得意之色,却是依旧跪地不起,声音恭敬:“属下方才多有冒犯,请二阁主降罪!” “不知者不为罪,起来吧!”轿中之人声音依旧未曾变化,似乎这人脾性异常温顺,只听他又道,“所抓可是北牧皇室捧月公主?” 那人不敢有丝毫迟疑,起身后答道:“回二阁主,正是!” “放了她!”轿中之人的声音不容迟疑的传来。 四周之人齐齐一愣,包括玉潇然。 只见那人迟疑道:“二阁主,这是为何?好像不合规矩吧!” 轿内的二阁主不答反问:“你们是那个分舵的!” “回二阁主,属下乃杏林分舵下第二分坛坛主!”那人虽有疑惑,但依旧是未敢迟疑答道。 “嗯,杏林分舵地处偏远,消息还未来得及传去也不为怪!”轿内之人似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说给轿外的人听,而后他又一语惊人,“如此,本座便不罚你们了!” “啊!”那人一愣,惊呼出声,更加疑惑不解。 轿内之人未曾说话,只见轿夫中有一人面无表情道:“阁主七日前便已下令,夜微阁任何人不得接与捧月公主有关之事,违令者杀!” 轿夫的话让四周夜微阁的人身形齐齐一颤,连忙下跪:“属下该死,二阁主饶命啊!” “本座说过,不知者不罪,你们起来吧!还不快给公主殿下松绑!”轿内之人出声道。 “是!”那些人顿时如蒙大赦,连忙起身给玉潇然松绑,并解开了穴道。 玉潇然揉了揉手腕,眼中波光闪闪:“多谢二阁主!” “公主殿下受委屈了,本座代夜微阁向公主殿下赔罪了!”轿中之人声音略带歉意道。 “二阁主客气了,本宫何德何能,能得二阁主亲自前来相救!”玉潇然紧紧盯着轿子,试探性问道。 此人的到来,太过诡异,就算是夜微阁有令不得杀她,派个人来就是,又何必亲自来说,岂不令人心生疑虑。 第八十八回 风雪之中惊于世 轿内之人似是顿了顿,而后平淡说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公主莫放在心上!” 她面色一顿,受人之托?难道是那个一见如故的秦秋?便微微试探性问道:“可是秦秋姑娘?” “咦?”轿内之人似是诧异疑惑一声,而后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声音又转为了平静无波,“算是吧!” 玉潇然却在这诧异之声中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被风一吹,刹那间了无踪迹,只得轻轻一礼道:“既如此,还望二阁主向秦秋姑娘代为转告,他日,本宫定然登门拜谢!” “公主放心,在下必定带到!”轿内之人承诺道,而后轿帘半掀,还是那只手那个令牌,对轿边之人道,“将这令牌交于公主,他日再遇我门下之人,可保公主无忧!” 面无表情的轿夫似是不可置信一般呆愣半晌,直到轿内之人轻轻“嗯”了一声后,那人才反应过来,双手接过,恭敬道了声“是”便送到玉潇然面前。 玉潇然垂首看着那令牌之上闪闪发光的尊字,方才那轿夫的神色她自然看得一清二楚,想必这令牌对于夜微阁来说非同小可,并不相接,只又轻轻一礼拒之:“阁主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这令牌乃是贵阁极为重要之物,并不敢受,多谢!” “并非在下妄自托大,而是夜微阁的确门人众多,难免有如今日一般疏漏之处,为了以防万一,公主还是收下为好,有此令牌,夜微阁上上下下再不会与公主为难!况且,在下也是受人之托!”轿内之人似乎是预料到她会拒绝一般,丝毫不见诧异之色。 玉潇然却依旧犹豫不决:“这……” 轿内之人顿了顿,而后才说到:“想必公主也听说过,夜微阁阁主亲取公主性命未果之后,夜微阁多处分舵突然遭到莫名的破坏,其中原委,以公主的聪慧,在下认为公主不会想不明白!所以,在下如此做,并非为了公主一人,也是为了夜微阁考虑!夜微阁虽不怕惹事,但,多一事倒不如少一事!” 当日有人突然向夜微阁发难,江湖掀起轩然大波,玉潇然又如何不知,事后她还试探性去问龙延拓是否是他所为,她从那人并不否认也不承认的态度中便猜了个七七八八,如今想来心中不是没有悸动和感怀的,她略一沉吟,便觉那人所说甚有道理,便伸手接过那令牌道:“如此,本宫便却之不恭了!” 她拿过令牌第一件事,便是反腿一脚将不远处之人踢飞来去,恶狠狠盯着那面露不解之色的那人,不善道:“念在你乃夜微阁门下,本宫不杀你!这一脚权当给你个教训,告诉你阶下囚也是有尊严的,今后好好做你的杀手,记住,士可杀不可辱!” 轿内之人似乎轻笑一声,而后幽幽道:“公主息怒,还请公主看在在下的薄面上不要跟他计较!” 玉潇然收敛了怒气:“这次就饶了你,下次再让我碰到,哼哼……” “还不快谢谢公主!”轿内的人又再次轻笑一声,听这声音,想必是和颜悦色的。 那人不敢有丝毫迟疑:“多谢公主手下留情!” “公主殿下,今日事已毕,在下也该告辞了!”轿内之人说道。 玉潇然微微颔首:“慢走,不送!” 她话音刚落,萧声又婉转而起,四人抬起软轿,正欲离去,玉潇然却突然出声:“等一下!” 萧声戛然而止,轿内之人微微诧异:“公主还有事?” 玉潇然沉吟片刻,方紧紧盯着软轿道:“二阁主很像我一个故人全能闲人!” 轿内之人似是轻轻一笑,声音平静却悠扬好听:“天生万物,相像之人数不胜数,公主殿下保重,后会有期!” 他话已说完,萧声却不再起,轿夫在他的示意下破空而去。 玉潇然站在原地喃喃:“与人相像,竟问也不问……” 当日与青谨和青慎一别,她并非仅仅让二小出城,而是让他俩拿着信物先赴怀然,将永宁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赫连成,她相信定远王并不是愚忠之人,她也相信,他虽因娘亲之事拒回永宁,但他与父皇的兄弟情意仍在,否则当初她对父皇心有怨恨时赫连成好言相劝,而父皇得知赫连成有心成家之际又是那般的欣喜,可见他们虽心有芥蒂,但到底还是兄弟情深的。 但是途中,她却遇到了暴风雪,草原上的暴风雪格外的磨人,使她寸步难行,举目望去,更是四下无人,还好,她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帐篷停息,帐篷内除却一张残几和破被无他物,她草草生了一堆火,煮了些雪水喝了便躺下了。 约摸天将亮时分,暴风雪已经停歇了,她抖了抖被子上飘落的风雪,将之留给下一个疲劳的旅人,便拍拍屁股出了帐篷,雪野上厚厚的积雪将黑夜折射得格外刺目,几乎快将长长的道路淹没,但之于身怀武艺的玉潇然来说,只要没有狂风做阻,便没有什么大问题。 远方的一声狼啸,却让她住了脚步。 一只、两只、三只…… 稍有起伏的雪原上,接二连三地涌现了一批不速之客――狼群。 草原人最怕的魔鬼,就连狮子与猛虎也会让之三分。 它们的双目,在黎明前的黑夜衬托下泛着森冷的绿光,齐刷刷地盯着正中央的美食――玉潇然。 大雪覆盖草原,天寒地冻,牧民都将牲畜圈养起来,草原上的狼定是许久不曾进食,此刻看向玉潇然的同时,眼中的绿光更盛。 玉潇然面色阴沉看向狼群,如此天气,却有狼群出现,实属异常,如若是有一两只觅食的狼出现那也无可厚非,但却有大批狼群出现,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要知道,暴风雪天,人不会外出,牲畜自然也不会,如此说来,难道是有人控制狼群? 她静心凝神,似乎真的听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异样的声响,但尽管知道,她却无法从这些穷凶极恶的狼群中逃离,大致看去,狼群的数目不下百匹,并不可小觑。 如若是几只狼,玉潇然定然不怕,但狼群,是每个人都闻风丧胆的存在,哪怕你武功盖世,在这辽阔的大草原上,它们是绝对的王者。 狼群的存在,就如这大自然的暴风雪一般,没有人敢轻易挑战,不仅它们凶残暴力数目庞大,更因为每个强大的狼群之中,往往有一匹聪慧的狼王做军师,而且狼不仅凶残狡猾,同时也执着,一旦有人惹上它们,它们便锲而不舍的追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玉潇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注视着狼群,身体紧绷,随时伺机而动。 狼群似乎也知道被困这人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纷纷站在原地低声呜咽,有些稍微大胆的狼,还在一步步靠近,显得十分井然有序。 狼未动,她也不动,否则一不小心便会受到集体的围攻,她在寻找狼王,狼群如此原地观望,只怕是在等待命令,只要找到狼王,将之杀死,必然会震慑群狼,到时候,她就有机会逃生,但是,狼王同时也是整个狼群智慧最高的动物,它早已将人们的心思猜透,所以大多都是隐藏在暗处或是群狼中,让人很难轻易察觉出它的存在。 她想起帐篷内刚刚熄灭的火堆,便一步步往后退去,她每退后一步,狼群便逼近一步,森然的獠牙在雪光折射下更加刺目星河血全文阅读。 猛兽怕火,不断跳跃闪动的火花在它们眼中都是诡异且充满威胁的,玉潇然一将帐篷内的火堆燃起,狼群便“嗷呜”一声后退几丈,但却并不曾离去,透过残破不堪的帐篷警惕地盯着跳动的火花,低声呜咽,站在原地打转。 玉潇然知道,火苗对于狼群的震慑只是暂时的,很快这些顽固聪明的动物便会发现其实火堆对它们并没有太大的威胁,到那时,她可就真的危险了。 原本准备将之好好安放在这里的被子,却不得不被她缠作了一个火把点燃,此刻她除却拖延时间找到一个至高点占据相对优势,利用眼观全局的目光观察狼群动向,找出狼王,然后接近它,将它杀掉! 她手持火把走出帐篷,立刻有几匹狼跃到其身后截断了她的后路,看来是以防她再次回到帐篷,她目光一敛,果然,有狼王指挥,不过,畜生到底是畜生,只跟着她步步后退而步步逼近,想来是以为她要逃跑,并不加以阻拦,只是亦步亦趋。 她一边后退一边一边注意狼群动静,后退的方向正是最近的不远处最近一座堆满白雪的土丘,狼群显然不知她的目的,却更加紧凑地将她围在圈内,待她踏上高处,火把也快接近了尾声,她将手中奄奄一息的火把向着逼近的狼群狠狠一掷,狼群立刻毫不犹豫地后退,传来阵阵呜咽声的同时,后背高高躬起,龇牙咧嘴,蓄势待发。 狼群中一声高昂的长啸,玉潇然立刻循声望去,找到了! 在狼群的中间,一只健壮高大目光炯然的野狼,仰起的头颅还未曾低下,它獠牙森森,看向她的目光偶尔露出一两分凶狠。 她主动挑衅虽换来了狼群的攻击,但她最终找到了狼王,一旦看清楚,但终不会弄丢。 不管怎样,狼群都是要攻击的,只不过早晚而已,既如此,倒不如主动出击,还能趁此机会找出狼王,伺机将之杀掉! 威胁已去,狼群也已等待太久,等到狼王一声长啸,便纷纷毫不留情地以雷霆万钧之势扑了过来。 玉潇然原地腾身而起,使得扑上来的饿狼纷纷撞在了一起,身后传来声声怒吼,她去势未改,脚踩一匹灰狼的头顶,直冲那发号施令的狼王射去。 聪慧的狼王刹那间便对她的意图了然,“嗷呜”一声令下四周的狼群便又冲玉潇然扑来! 她毫不犹豫抽出腰间软剑,当日只身闯入永宁,她便将虹争连同身上其他东西一同藏在了城外一处密林之中,后来几次命在旦夕,便使她深知神兵在手的重要性,密林之劫之后她便毫不犹豫地将虹争取了出来带贴身带在身上。 如今神兵在手,她一剑便可劈开扑来的饿狼的厚重的皮毛,将之毫不留情地劈成两半,虹争妙用,不仅削铁如泥,而且便可随主人心意而变,只需注入微弱的真气,便坚不可摧,但凡碰上虹争的饿狼,便在还未来得及哀嚎一声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凶猛的狼群,刹那间便被同伴的鲜血所刺激,绿色的双目中隐约泛起微微的红光,仿佛对那神兵有所忌惮,但狼终究是狼,骨子里便有一种天生对鲜血的炙热与兴奋,虽然心有余悸,但却不进反退,来势更加凶猛。 四周狼嚎之声接连起伏,愤怒、凶残、越来越猛烈。 玉潇然对着这越来越猛烈的攻势,虹争在她手中挥舞得愈发畅快,一剑劈开两只凶狠健壮的饿狼,刹那间腥热的血液溅在了她蓝色的衣袍之上,连带着手上也沾上了粘稠的血液,但还未来得及转身,却只觉背后一痛,她已被身后的饿狼扑倒在雪坡之中。 腥臭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白皙的脖颈之上,她手持虹争反手一刺,耳际便“滋滋”冒出鲜血,腥臭的液体顺着她的耳际流淌在她的脸上,她却没有时间停息,刹那间翻腾起身削掉了将下一刻扑面而来的饿狼的前肢,使之扑倒在地,呜咽不止将军嫁到,皇上靠边全文阅读。 同一时刻,她便一个旋身直直将身后扑过来的三只狼劈成两截,脚踝之处却是一阵刺痛,她想也不想便反手一剑,脚踝一松,她便只觉鲜血顺势流进了长靴内,染湿了鞋袜。 她眉头一皱,不顾脚上疼痛飞身而起,蜻蜓点水一般飞身而去,她方才便已注意到,狼王已转移了阵地,她毫不犹豫直冲那狼王而去,身后狼群长嚎一声紧随而至,她不管不顾,前方扑来饿狼,她毫不闪躲,直直劈去,片刻便赶到了狼王四周,却再次被群狼所围。 狼群向她扑来,她向狼群而去,如果不速战速决将狼王杀掉,她最终会被这数目不少的狼群撕咬殆尽。 狼王,必定是受了暗中之人的控制,只要将它杀掉,方能有片刻安歇。 狼性有二,一是狼王一死,便群狼无首,狼群不功自破,二是狼群被狼王之死所激,便会凶猛地报复她,但无论哪一点,她现在必须要杀掉狼王,别无选择。 她脚踝上人血的味道散出,让狼群愈发兴奋起来,她手握神兵,力战狼群,却不料狼群声势浩大,来势凶猛,手臂一痛,便被一匹狼狠狠咬住不放,她仿佛听到牙齿与骨骼的摩擦声,一种锥心之痛蔓延至全身。 她反应极快,一剑削掉那狼的头颅,饶是如此,一阵剧痛传来之后,她便只觉左臂麻木起来,刹那间毫无所觉。 她眉目一冷,咬了咬牙,使上十足内力贯穿剑身,身体旋转,围上来的十几匹狼,刹那间死的死伤的伤,血腥味迅速蔓延开去,却又迅速被风吹散。 她趁机一跃,便已至狼王身侧,抬手便是一剑,但是,狼王不愧是狼王,早已注意到神兵之利的它身势快如闪电,丝毫不输于玉潇然,轻轻松松便躲开了这一剑。 强者与强者的对峙,群狼虎视眈眈嗷嗷示威,并不上前,这是独属于狼王的尊严。 狼王仰首长啸一声,四周狼群立刻遥相呼应,为之助威。 玉潇然看了一眼滴血的左臂,怕是废了,她目光冰冷,紧紧盯着狼王,等待它迎面扑来。 狼王长嚎已毕,泛着绿光的双目藏着疯狂之色盯着她,她料定它必然是受人所控而致使,心下便更打定主意要杀了这狼王。 只见狼王身如闪电向她扑来,她仰身掠地而过之后便惊地而起,对着那狼王便单手一剑,狼王虽扑身而去,但仿佛是察觉背后有危险似的,身形一闪,便只被险险削去了一半的狼尾。 狼王立刻转身,怒吼一声,狼群立刻跃跃欲试,却又被狼王一声怒吼沉寂下去。 一招相比,已见高下,但属于狼王的骄傲,却不允许其它同伴相助,玉潇然见此,心中却并无喜色,如此看来,那待狼王一死,余下狼群只怕愈发猖狂。 时间却不允许她迟疑,她别无选择,狼王已经扑面而来,到底是畜生,尽管是群狼之首,但智慧到底是不敌人的,玉潇然对着这攻势险险躲开,那狼王便得意一声嚎叫。 如此一来,双方已成对峙之势。 她不敢贸然杀掉狼王,唯恐狼群发狂,便只在你攻我躲之间僵持了许久。 突然间,狼王的动作微微一顿,玉潇然注意到,它绿色的光芒中的红色渐渐褪去,心生疑惑,侧耳倾听,不知何时,异样的声响已经销声匿迹。 只见那狼王眼中绿光渐渐清晰之后,便是诧异地看一眼四周,而后又后仰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尾巴,不明就里的它瞬间将这一切归咎于面前这人,獠牙外露,以更加猛烈之势扑来道人传最新章节。 玉潇然苦笑一声,如今非杀不可了! 这一攻一击之间,狼王便瞬间知道了面前这看似孱弱的人类似乎十分难缠,否则也不会让它的大腿之处鲜血淋淋。 玉潇然了然,清醒后的狼王愈发敏捷聪慧,自己方才那一剑,本该削掉它整个后腿,却不料被它一缩只擦伤了而已。 狼王双目圆争,露出森森獠牙的口中不断发出怒吼之声,却只在原地打转,伺机而动。 一人一狼僵持不下。 玉潇然咬了咬牙,嘴唇苍白毫无血色,衣袖脚踝血迹斑斑惨不忍睹,她并非杀不了它,只是怕激怒狼群而已,只得循序渐进。 “我的然儿,怎么能被一群畜生所欺负!” 漫不经心却势卷风雪的声音从天际悠然而生,仿佛春风扶软撩拨人心般荡漾,又宛如平地一声惊雷突兀炸起,让雪地中僵持的人和狼纷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人携一身风雪而来,紫袍妖娆迎风而舞,墨发犹如漫天洁白积雪之中绝美的点缀,面如妖生一般贯绝于天地,风姿犹如天神临世一般优雅张扬,邪肆的眉眼胜似银河交接弯月一般绝尘俗世,他犹如劈开天地黑幕的一道霓虹,刹那间滋生出扫除冰雪严寒的温暖光辉,令这整个天下的所有美好都刹那间黯然失色,令这犹如修罗地狱一般铺满血液残尸腥臭的地方遍地生花。 斯人一现,横生天地,气吞山河,所到之处,鬼神退避三舍。 群狼虽是畜生,但也能聪气息识得强弱,纷纷慌乱后退几步。 那人唇边的浅笑如梨,化作了满身鲜血女子心中的一方最为柔软的洞天福地,她的心为之到来而欢呼雀跃,她的眉眼,因为他的身影而瞬间温软,她唇畔,想要随之一起翘起一抹绝世的风华。 如梦似幻,今夕何夕。 天已经亮了。 她趁天地沉迷于这惊世苍阑,率先惊起,一剑利落地砍掉狼王的脑袋,血液飞溅。 “啧啧……真是大煞风景!”那人低声唏嘘,似是十分惋惜,妖娆的身影却又在刹那间便已站到了她的身侧,慢条斯理接过她手中的长剑,幽幽道,“如此血腥暴力的事情,还是需我来!” 他看也不看,反手一剑,身后便传来“扑通扑通”落地的声音,他单手扶上她的肩头,她便觉体内衰竭的真气犹如长江之水一般绵绵不绝地回生。 他持剑的姿势优雅绝美,他舞动的广袖仿佛能包揽日月银辉,她第一次见他舞剑,只觉这人一动一静便风姿万千,令人移不开视线,他仿佛不是在杀戮,而是正在淡然地修花剪木,临风作画,盈盈不得语,但却百态风流。 只待那人摸到她的手臂,但却浑身轻轻一震,本是漫不经心的神情和动作刹那间冻结,带着她轻轻一动,便已离开原地,他持剑的手对着那原地轻轻一挥,便已血花四溅。 她轻声哂笑,所有紧绷的神经在刹那间酥软下去:“能让雷打不动的太子殿下心神不定,倒也是件津津乐道的事!” 来人,天行太子殿下龙延拓。 他带着她翩然而动宛若无物,一边躲避着狼群的侵袭一边向后退去,听着她飘渺如烟的虚弱声音,狠狠道:“闭嘴,不许说话!” 他声冷三分,但却有无边情意如春风入户一般撩过心扉,她轻轻一笑,头一偏,昏了过去…… 第一回 缘来一副凤求凰 巨大精致的红漆檀木雕刻的大床之上,金丝线绣面的锦被之中,沉睡的绝色红颜头搁玉枕之上,精致的五官仿佛天公巧夺一般贯绝天下,宽敞华丽的宫殿内香烟袅袅,香气传入床上紧皱秀眉的女子鼻息之中,让之渐渐舒展开来,面目渐显安宁平和之色,屋内印着海棠春睡的精致花瓶中,一株异常妖娆的红梅傲然绽放,轻纱罗帐宛若无物,这一切的华丽,却丝毫不显屋子的主人太过奢糜迂腐,反而处处精细,让人有种如临仙境的感觉。 但,仙境有仙子,并非奇事,也就罢了,最令人为之惊叹便是那锦锻床塌边缘凝神垂首相望的男子,他目光专注柔软,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仅仅一个侧脸,便仿佛连绵起伏的雪山那般苍劲绝美,他颀长的紫色身形隐在错落有致的罗帐之间,仿佛一副旖旎锦绣的丹青。 这,是天行国太子寝宫。 床塌之上,玉潇然,床塌之侧,龙延拓。 从他将她带回到如今,已经五日了,昏睡不醒的玉潇然像是十分疲累似的一直不愿醒来,伤口早已被包扎整齐,容颜因易容已去也已恢复当初,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脸色略显苍白如宣纸一般,但却衬得容颜愈发绝美,这是失血过多所致,即便用尽天下灵丹妙药,血液尽失若想补回,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花都神医。 突然间,一直在床塌边缘静默而立的男子一声轻笑,宛如素手拨动琴弦一般动人心魂:“睡了这么久,总该醒来了!” 他一声轻笑缭绕在精致秀美的大殿之内,仿佛穿过滚滚红尘化作细浪,敲开心扉。 床塌上紧闭的双目似是动了动,带起细密的睫毛上一阵涟漪,她先是忽然睁开双目,眼底刹那间锋芒毕露,待在听到大殿之中回荡的旖旎浅笑之时光芒渐渐退却,如墨的双眼化作了天际明亮的星辰,如水的目光化作了九天的银河,皎皎生辉,她动了动手臂,剧烈的疼痛刹那间钻入心口,她面上却是一喜,太好了,手臂还在。 “有我在,还能叫你少得了一根汗毛!”龙延拓叫她如此,缓缓倾身上前,笑容如同三月桃夭,充满诱惑般的妩媚妖娆。 玉潇然侧身起身,靠在床塌之上,眨了眨眼,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尚未长出的眼睫,声音促狭:“这又怎么算?” 她目光狡黠,犹如光芒万丈的珠宝,明艳不可方物,经历过离别,经历过生死,但却在这女子身上丝毫找不出暗淡阴霾之色,反而犹如大浪淘沙中砥砺而出的珍珠,在坚不可摧的同时,愈发明艳动人。 龙延拓在这皎皎如洗涤红尘浊气的光芒之中渐渐沉沦,他丝毫不掩面上的赞赏之色,春花灿烂,在经历风雨之后,有些残败不堪,自此焉焉不起化作尘埃,有些却化风雨为珠露,永浴日月光华夺目而生,而这女子,恰恰便是后者,她生如明月,动如朝阳,化雨成风,愈发朝气勃勃,他进一步凑进,唇边笑容愈发荡漾无边,声音里更有无限欣喜:“那……然儿想让我怎么赔你,嗯?” 他温软的鼻息洒落在她娇俏的鼻端,带起房间内的氤氲暧昧的气息,让她苍白的面色上如同被浸染上红霞一般光彩照人,她别开头去,声音细如蚊蝇:“我……我什么都不缺,你……你……我不是说过,无事休要靠这近!”她说着,便抬起右手去推面前那堵紫色的软墙。 龙延拓看了眼有些蠢蠢欲动的左手,终于舍得放开了对她的威逼,直起了身子,唇边却愈发温软,拍了拍手便有人手端食盒走了进来,却不是红袖,而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冷艳女子她将食盒里香酥的粥端了出来,龙延拓便帮玉潇然坐直了身子:“这是我给你提过的添香!” 玉潇然并不是没有见过冷艳的女子,初次见珑缇之际,她的冷淡与平静便已让她印象深刻,之后才知这是她对这个世界所做的伪装,想必如若不是大师兄,也没有人能让她肆无忌惮地露出真性情来,如今再看这添香,便只觉她的冷是真真切切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她就像一块千年寒冰一般,里里外外都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气息,纵然如此,玉潇然仍旧是不卑不亢地向她道了声谢。 冷眉淡眼的女子却只是微微颔首还礼,并不搭话。 “添香自小便是这个冷淡的性子,并不是针对你,你莫要放在心上!”龙延拓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添香,轻声道。 她复看了一眼这眉目冷艳的女子,只觉她虽面冷神冷,但却并不令人讨厌,轻轻一笑置之:“不会,添香姐姐性子虽冷,但她眉目清明,可见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属下不喜别人对自己评头论足,主子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添香便告退了!”添香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倒是像一点也不给自家主子留面子似的。 玉潇然看着她出门而去的背影却是一点也不恼,她可没有忽略掉添香眼中的一抹不自然,显然是自己说对了,她唇边笑意未减,看向龙延拓,凉凉道:“你身边的女子,倒是各有千秋!” 龙延拓拿起粥,殿外天寒地冻,粥里还冒着丝丝热气,他吹了吹笑道:“你这话若是让玄彬听到,那他可就不依了!” 她何等聪慧之人,一听便知话中深意,却依旧问道:“你是说添香和玄彬他……” 龙延拓笑意盈盈,看向床塌上倾身向前的女子,目光灼灼,仿佛愈发灿烂的灯火[倚天]真的漂亮。 她在这越来越盛的目光中渐渐慌乱,忙不迭回道:“你……你别误会,我我只是比较好奇而已!” “误会什么?”他复吹一口手中的粥,让他邪魅无双的笑容在氤氲的热气中隐约乍现,如梦似幻,明知故问。 她面色一窒,只觉自己面色通红犹如火烧,转开话题道:“哎呀,睡了这么久,肚子都饿了,你再不让我吃饭,我就成饿死鬼了!” 他轻轻一笑,却不逼问,挑起一口清香的粥让之香气四溢,愈发勾起某人肚子里的馋虫,送一口到她的面前。 玉潇然一时之间不明就里,只做他又在捉弄自己,微微后仰警惕道:“作甚?” 他故意垂下端碗的手,将瓷匙放进碗中,动作优雅而又轻佻,模样却十分欠揍:“难道你能自己来?” 玉潇然这才恍然大悟,看了看自己刚刚才有知觉的左手,动一动便十分费力,更惘论端碗了,只怕此刻难如登天,但却十分不愿意教面前这人看了笑话去,右手一把夺过瓷碗,狠狠道:“谁说不能了?” 她话音刚落,却不待他有所答话,便将碗口放入嘴边,三下五除二将一碗清粥喝了个七七八八,而后大气恢弘地将碗塞入目瞪口呆的那人手中,脸一扬,十分倨傲。 龙延拓一愣之后便摇头无奈一笑,他虽意外,但却也不在意外之外,想来想去便只觉面前这人本该就是如此,她虽莽撞大胆,但并不粗鲁,举手投足之间反而有种不拘泥小儿女之态的洒脱油然而生,她生于世俗,却又不拘于世态,她身沾淤泥,却本性纯良,她骄傲自大,却又平易近人,这样的女子,天下间当真是少之又少。 她看着他目光由错鄂转为无奈,又从无奈转为欣赏,又从欣赏转为欣慰,便当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自然转开四周看了看,促狭道:“人都说天行太子殿下极喜奢华,依我来看,并非如此!” 他目光微敛,做洗耳恭听之态,无限风情:“那是如何?” “想必太子殿下是怕光华太过耀眼,故意遗露给世人几分瑕疵而已!”她看了看四周,虽然华丽,但却并不突兀,四周物品以五行之势摆放有序,使整个殿内祥瑞之气缭绕不止,虽不明显,但她却一眼看穿。 龙延拓眼中赞赏之色又起,却是亲近上前道:“然儿果真是懂我识我之人,我纵被天下人指骂,也不枉此生了!” “不正经!”玉潇然一把将之推开,撇撇嘴道,“天下人若知太子殿下其实是欺凌良家女子之徒,那才是真的要被天下人指骂!” “不然!”他答得顺溜,“天下人只会艳羡于你!” “呸!”她嗤之以鼻,鄙夷道,“太子殿下的张狂自大,并非也只有我一人知晓!” 她说这话,便有些底气不足,别人若如此张狂,她必定会眼瞧不起,面前这人,却是十足十地有狂妄自大的本钱,他若自谦一步,怕没有人再敢自大寸许。 龙延拓轻声而笑,笑意盈盈看着她,目光温润。 她笑容渐渐收敛,沉默许久,才低着头不去看他,幽幽道:“我想请你帮我办一件事情!” 他唇边扩大的笑意戛然而止,渐渐冷却至寒风刺骨的温度,声音依旧邪魅好听,却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你是问他?” 她依旧低首沉默不语,似是默认了农女的如意庄园。 他将手中的瓷碗重重一搁,略一拂袖,起身离去。 她低垂的螓首猛然抬起,从未见他如此,目光除却不可思议之外便有些许自责,此番做法,的确是不合时宜,但却并非是如他所想那般,自两人相识以来,无论她如何冷面以对或是置之不理,这人始终笑意盈盈未变分毫,如今拂袖而去,想必如今自己已伤他至深,她想到这里,便也不顾其他,忙不迭掀被下床追去。 起身的人似有所觉,脚步一顿之后去势未停,却是静心凝神仔仔细细地听着身后的动静。 她一路跌跌撞撞从床塌之上赶到他身后,却不料脚步一软险些摔倒,却仍是强撑疼痛赶去。 大步而去的人背影似是十分决绝,仿佛决定无视身后之人的慌张似的依旧向殿外而去。 脚踝之处隐隐作痛,她眉目一转便“哎呦”一声惨叫便跌落在地。 那人脚步一顿,停下身来,却并不转身,而后依旧向外走去。 玉潇然一计不成,看着那依旧不止脚步的身影咬了咬牙,慌慌张张起身,却没有注意到那人放慢的脚步,她一路小跑赶到那人身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里有自己也意识不到的紧张:“不许走,我还没说完!” “那你说!”那人并不转身,声音听不出喜怒。 “你……你是知道我的,我对他早已死了心!我这样做,不过是因为还欠着他一份情意,他为了我身中箭弩,生死不知,我虽不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我到底是不能对他置之不理的!”她扯住他的手臂慌慌张张道。 “还有呢?”知道她没有说完,他问道。 “还有……”她声音迟疑,而后情绪未明,“还有……若是他无事也就罢了,若是死了……死了……” 他浑身一震:“怎样?” “他若是死了,我一命抵一命便是!”她鼓足勇气道。 她话音刚落,他身形一动,似要离去。 她失血过多,本就没有多少力气,又是单手,自然拦他不住,她咬了咬牙,换了个姿势从背后一把单手抱住他,声音气急败坏:“你何时这般急躁了,你也不想想,我这样做并非是为他,不过是为了我自己心安罢了!” 她语无伦次,却直直错过了转身而过那人眼中越来越盛的光华,以及面容之上的狡黠,那人看了看她单手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手,声音沉重:“放手!” 她却固执顽抗:“不放!” “放手!”他再说一遍。 她声音愈发坚定:“不放就是不放!” “再不放我可就不客气了!”他声音之中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她却愈发大胆:“不客气就不客气,我才不信……” 她声音在那人的突然转身之际戛然而止。 那人一脸盈盈笑意,仿佛日月之光华一般夺目生辉,目光犹如倾泄而下的银河一般皎洁地洒落在她慌张的容颜之上,他趁她呆愣之际俯身而下,狠狠覆上方才那一方喋喋不休的红润福地,久久不肯放开。 她在这突然而来的温软中不知所措,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瞬间便明白了自己又上了面前这人的当,想起方才的一言一行,面色如同炸开的红色的绚烂的烟火,直烧得她满面飞霞,烧得她浑身血液翻滚,久久未能平息一剑指九天全文阅读。 他在她愈发红热的肌肤中不可自拔,鼻息愈发沉重,眼中却有无法掩饰的欣喜。 她却在他如同星火燎原灼烧自己之势的目光之中几欲逃离,但却被面前这人固执霸道地扣紧了腰间,如同惩罚一般的力道让她感觉到酥麻无力,挣扎也变得愈发微弱。 天地在这一瞬间远去沉沦,满屋缭绕的香气与罗帐隐隐约约笼罩着相互依偎的男女,变得暧昧不清,旖旎缠绵。 但是,美好永远只是瞬间的。 “主子!主子!”一声十分不合时宜的大呼小叫的声音穿门而入,随即殿门被“彭”得一声撞开,窜进玄彬那可恶的面容和身影来,“青……” 来人的声音在进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玉潇然追龙延拓追到了大殿门口,如此一来,玄彬一旦撞开门,屋内便活色生香地上演着一幕令他十分兴奋却又抓狂的好戏。 他声音戛然而止之后,殿内之人才有所觉,玉潇然满面通红躲进紫袍之内,龙延拓面色是有史以来最难看的色彩。 还未等主子发威,破门而入的小侍卫便惊觉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他一蹦三尺高刹那间窜出殿外,了无踪迹,大殿之内却久久萦绕着他慌张却又兴奋的声音: “死定了……死定了,这下完蛋了!天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该死的青谨青慎,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真是害死小爷了,害死小爷了啊!” 他这声音久久萦绕,让玉潇然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回过神来之际面色一红便一把推开了面前这人,目光向外张望道:“谨和慎来了,糟了糟了,若让他们看到我这副模样,少不了又是一顿啰嗦,哎呀,不管了晚见不如早见!” 龙延拓听着她这似自言自语,又似在给她自己找借口逃跑的一番话,不由哑然失笑,而后一把拉住她道:“怎么,这会儿倒不见方才那般勇猛了!” 她面色又是一红,嗔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一把甩开他的手,向外走去,却在手扶门框之际耳尖地听到了殿外不远处大嘴巴的人在喋喋不休: “青谨、青慎小兄弟,这回哥哥我真不是骗你,你们现在真的不能去找你师姐,至少要等上一个时辰,哦,不,时间可能会更久,我告诉你啊,我以我的人格担保,这回可不是我瞎编,是我亲眼所见,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来告诉你们的!来来来……我们这边去,我同你慢慢细说……” 声音渐渐远去,玉潇然的脸,本来娇艳欲滴,此刻成了猪肝色,若再细心一些,便可仿听到她牙齿打磨的声音。 身后之人却是一阵连绵浅笑,毫不掩饰他极佳的心情,继而幽幽道:“他没事儿,好得很!从今往后,只怕整个傲苍再无人能伤得了他!” 她才猛然转身,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继而目光未明。 他平了平衣角淡淡道:“怎么,难道在公主殿下的眼中,本太子就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 她嘴角一撇,反问道:“莫非不是?是谁,一夜之间灭了人向日楼,又是谁,穷凶极恶去找夜微阁的麻烦,太子殿下,您,可真是大度啊!” 她虽如此说着,目光中却有温暖的笑意不止,心口处仿佛溢满春光,一片灿烂。 ------题外话------ 今天有事,更新晚了,对不起那些等待的人,向你们致歉 第二回 天长水远可相随 自青谨和青慎一来,龙延拓便将他们师姐弟三人安置在了太子府中的一处雅阁之中,并派了添香随身伺候。 她记得她第一日来此的时候,看到园子门口龙飞凤舞的几个潇洒大字时伫立了许久,眼眶微微湿润,对着那联对喃喃念道:“一梦潇然千里觅,三生俗世半醉沉,好文华,好气魄,也好……” 执着。 最后两个字,她留在了心底。 幽幽一叹,她偏首问道身后迎风而立的男子:“待玉阁,待玉阁,你怎知我要来?” 待玉阁,正是这雅阁的名字。 向来所向披靡的他神色却有些微赧,却愈发衬得他容颜邪魅妖娆,让这门口的一片娇俏的红梅为之黯然失色,他修长的手指抚了抚鼻端,仿佛一刹那的羞赧再也无迹可寻,幽幽道:“你来与不来又如何,反正都已经存在了!” 她微微眯了眯眼,逼近一步:“是吗?” 他看到她眼底狡黠的目光和面上的得意之色,突然也靠近几分,嘶哑的声音中带几分魅惑,不答反问:“你说呢?” 她被这人突如其来的靠近惊得后退一步,本欲想看一看这人不知所措的模样,谁知到最后竟还是惊到了自己,冷哼一声转身进门,丢下一句不甘心的话:“太子殿下向来成竹在胸,精打细算,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我才不信你如此看得开狐媚天下,调皮狐妖惹不得最新章节!” 身后的男子轻轻一笑,并不反驳也不答话,悠然自得地跟了上去。 青谨和青慎的到来带来了定远王的一封信函,玉潇然便放宽了心,她有意要与赫连成见上一面,这个念头却还未说出口,便在太子殿下那邪魅略带威胁的目光中打消下去,自己伤势一天未曾痊愈,只怕是自己一天也出不得这太子府富丽堂皇的大门。 实在是无法,她便不得不老老实实待在太子府养起伤来,日日被青慎好草好药地养着,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在青谨和青慎来的第二天,天行便又来了一人,不,两人。 小黑和玉潇然的弟弟。 距上次一别已经近半月,原本白白胖胖的赫连湛在风霜的欺凌下消瘦起来,想必小黑自幼习得的便是隐藏和刺探情报的本领,并不擅照料婴儿,如今玉潇然看到年幼的婴孩如今瘦得只剩下两只黑黝黝的大眼睛,便不由得觉得十分心酸。 “属下照料小皇子不周,还请姑娘惩罚!”小黑看着玉潇然满面心疼的表情,单膝着地面无表情道。 她怀抱赫连湛,垂首看着单膝着地的身影,他这种骨骼的人原本就不许太过肥胖,如今再看他只觉全身上下瘦得仿佛可以清晰地看到静脉和骨头,只怕他既要保护湛儿,又要逃脱赫连明的追捕,吃的苦头怕是并不比自己少,她伸出已经可以动弹的左手,将小黑拉起,掩去声音中的哽咽:“我不是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随便给人下跪吗?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在下跪!” “是!”小黑低首应道,不知在想什么。 青谨上前拍了拍小黑的肩膀:“小黑姐姐,哦,不,小黑兄,不要动不动就下跪嘛,你现在可不比以前啊,自从你跟了师姐,你就是我们的朋友了,什么是不是的!” 小黑浑身似是颤了一下,而后看向青谨,平淡无奇的面上透出些许疑惑:“朋友?” “不错!朋友!”玉潇然重重点头,加重了语气。 小黑并未答话,神色未明。 玉潇然正要说话,房门口却突然探出一张大大的笑脸来:“嘿嘿……我听说你这里又新添了一人,所以,我就给你找了个奶娘来!” 玉潇然看着他笑得十分灿烂的笑脸,便笑了笑:“什么听说,小黑不是你去接来的吗?” 门外之人见门内之人似是一点也不领情,但也不恼,似乎没有看到门内几人鄙夷的目光一般不请自进,颇有他家主人的几分风范,毫不尴尬笑道:“哦呵呵,是吗,您瞧我这记性,真是的!” 余光瞥见身后静默不语面色冰冷的添香,她一心想逗一逗模样十分欠揍的玄彬,便正了正面色道:“你说你带来了奶娘,在哪呢?” “门外呢!”玄彬一声吆喝,拍了拍手,门外的奶娘便走进门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清秀的丫鬟,玄彬拍了拍胸脯道,“你且放心,这可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绝对可以信赖!” 他眨了眨眼睛,十分得意。 玉潇然也不多做怀疑,深知玄彬虽然看似莽撞,办起事来却是丝毫不马虎,但却面色不改道:“恩,知道了!” 她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将怀中婴儿放入那奶娘的怀中,交代了一番,那奶娘便抱着湛儿下去了,倒是十分利索的。 她转身之后,便见玄彬依旧站在原地,掩去眼中的脚下之色,诧异道:“咦,你怎么还在这里,还有什么事吗?” “啊?”玄彬一愣,而后咳了声,清了清嗓子,笑道,“玉大小姐,您看我里里外外都忙活了半天了,总不能连口热茶也喝不上不是末日小女子!” 玉潇然像是才明白过来似的,一拍自己脑门,模样十分像方才玄彬进门的样子:“是了是了,你瞧我这记性,真是的,都快给忘了,添香姐姐,你看这……” 并非她要使唤添香,而是自她入待玉阁以来,添香面上虽冷,但事必躬亲事无巨细,她也不知去哪里沏茶。 “没了!”添香面色未改,丢下两个字。 玉潇然不待玄彬答话,便一脸无奈看向他:“你也听到了,并非我抠门!” “没有茶,清水也行啊!”玄彬面色一愣之后厚着脸皮道,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静立不动的添香。 她还未曾答话,便听到添香冷冷道:“没烧!” 玄彬一愣,而后恹恹道:“好吧,看来我今天算是没福气了!” 玉潇然想起他兴致盎然前来,再看看又灰头土脸归去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跟你家主子比起来,你的脸皮还算是薄的啊!她又用余光观察了一眼面色冷然的添香,心中默默为任重而道远的玄彬默哀片刻,今日她不帮他,是报那日他擅闯大殿之后胡说八道之仇,但到底她还是心软的,她走到添香身边,似是叹息一声,幽幽道:“满目青山空念远,何不惜取眼前人?” 她声音幽幽,意味深长,身形却是直直走过添香的身侧,未曾停留,她何曾没有注意到,在赶走玄彬的一刹那,添香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与寂寥,只是她却不知,她为何如此,她也只能点到即止,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秘密,每条路上都有一道满是荆棘的高坎,若想跨越,别人是帮不了的。 玉潇然的身体在青谨的调息下恢复得一日千里,她已经可以双手抱住渐渐胖起的赫连湛了,在这异乡之地,这一无所知的婴孩却似乎十分依赖这个至亲,每次一见她便笑得很是开怀。 这日,阳光甚好,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她在湖心亭旁边的暖阁中逗弄赫连湛,身后突然传来添香平静的声音:“玉姑娘,风大,我们回去吧!” 她手上动作一顿,添香甚少主动开口说话,如今既然开口,那边有不得已之处,她四下瞧去,便远远地见未融的积雪之中盈盈走来的娇俏身影,一身红色的夹袄衬得那女子明眸皓齿容颜愈发明媚,她步履欢快在寒冬依旧盛开不知名的繁花之中走来,那言行,并不像府中的下人。 她丝毫没有遗漏添香眼中刹那间闪过的隐忧,面色未改笑道:“怎么了这是?” 添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自来聪明如她,料想其中必然有几分自己不知的秘事,便看了看那越来越近的女子,问道:“这位姑娘是……” 身侧许久才传来添香的声音:“这是天行魏安王的小女儿,梓晴郡主!” 她轻轻一笑:“原来是郡主啊,既如此,我一个外人还是不要冲撞了好,湛儿也已安睡了,我们回去吧!” 她轻轻起身,怀中的赫连湛在她的安抚下睡梦香甜,嘴角挂起一抹甜美的笑意,怀中的婴孩,已经隐约开始有了成元帝的模样,最初她对这婴儿只有责任,但与之越久,却愈发觉得果然是血浓于水,她也渐渐开始喜欢上这乖巧的弟弟来。 她还未走几步,便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娇俏的声音:“这位姐姐,就是太子哥哥府上的客人吧,添香姐姐怎么不为我引荐一下呢?” 那女子声音清脆可人,犹如黄莺出谷,仿佛不识人间愁怨一般大胆、无忧无虑逍遥侯传奇最新章节。 玉潇然脚步一顿,便转过身来,摆出一脸笑意道:“郡主何等身份,怎能称如此称呼,民女不敢当,民女氏玉名潇然,给郡主请安,郡主莫要多心,已经起风了,孩子是受不得风寒侵袭的!” “听人说太子哥哥府上来了位貌似天仙的姑娘,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一身红装的郡主面上在看到玉潇然转身之后面上毫不掩饰惊艳之色,却在看到她怀中所抱的婴儿之际露出愕然之色,而后又面带笑容凑上前来,看了眼熟睡的赫连湛道:“这孩子倒真是眉清目朗,与姐姐真像呢!” 她见这郡主的神色,便知她误会了,心道,一个爹生的,能不像才怪,却是不做解释,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多谢郡主夸奖!民女就先告退了!” 她说着,便欲转身离去,却听那梓晴郡主幽幽道:“姐姐这是不愿跟我说话吗?” 玉潇然不得不住了脚步,并非她听到此话而心软,而是如今寄人篱下,还是不要得罪人的好,她复抬首笑了笑:“郡主这是说得哪里话,湛儿自小体弱,民女不过是怕湛儿着了风寒罢了,郡主若是不嫌弃,可以到待玉阁坐坐!” “玉姑娘……”添香欲言又止,却被玉潇然一个眼神制止了下去。 梓晴郡主好像是没有见到添香不情不愿的样子似的,喜出望外看着玉潇然:“真的可以吗?” 玉潇然点点头:“郡主请!” 到了待玉阁,玉潇然将赫连湛交由奶娘,便转身对身后的梓晴郡主道:“郡主请自便,麻烦添香姐姐给沏壶茶来!” 添香面色顿了顿,才最终没有做声,出门沏茶去了。 梓晴郡主四下看了眼四周,无比艳羡道:“原来待玉阁里是这样啊,太子哥哥对姐姐真好,这里,比梓晴的闺阁要好上几百倍!” “郡主自谦了,不过是太子殿下随意安置,怎么能和郡主的千金之躯相比!”玉潇然谦恭道,这梓晴郡主年岁与塔雅思相仿,一样的活泼明艳,但不知为何,自己却是有些不喜欢她,但无论如何,她倒也不能对之下逐客令。 魏安王她如何不知,天行位高权重的人物,手握重兵,骁勇善战,在天行的地位,绝不下于赫连成在北牧的地位。 “敢情然儿是看不上我这待玉阁啊!”漫不经心的男子突兀传进房内,随即门内便跨进紫色的身影来,青丝如墨,长眉似剑,媚眼如丝,浅笑如梨,丰神俊朗,姿态风流。 玉潇然还未答话,身侧的梓晴郡主便欢呼雀跃一声迎上,一把挽上那人的来人的手臂之上,动作十分娴熟,旁若无人道:“太子哥哥,梓晴想死你了!” 玉潇然在她身轻如燕的身形中目光微敛,这个梓晴,武功不弱,但…… “梓晴郡主,你拉着属下的手臂做什么啊,主子在那边!” 一声晴天霹雳响在了梓晴欢呼雀跃的耳边,让之脸色轻轻一变,一把推开身侧面露不解之色的玄彬,撅着红唇不满看向龙延拓:“太子哥哥,你这小跟班实在是无礼!” “哎,梓晴郡主,你可不能这样说,明明是你没看清,属下又闪躲不及,您……您怎么能恶人先告状呢?”未及龙延拓答话,玄彬便开始咋咋呼呼,而后看向龙延拓大喊冤屈,“主子啊,您可要明察秋毫啊,属下是冤枉的啊!” “行了,别在这鬼哭狼嚎了!”龙延拓掩去唇边笑意,幽幽道,“添香想必在煮茶,你去看看 好了没有!” 他话音刚落,便已不见了玄彬身影萌媳。 “太子哥哥!”梓晴郡主不满出声,“太子哥哥如今怎么与梓晴疏远了,以前就不如此,梓晴一回京便马不停蹄赶来太子府了,太子哥哥竟然这样对梓晴!难道真如别人所说那样,太子哥哥已经金屋藏娇?” 玉潇然听此皱了皱眉头,敛去微闪的目光,终究还是未曾开口。 “梓晴,不得无礼!”龙延拓唇边笑意未变,声音却有些冷,“你出师学艺已一年之久,怎么这性子丝毫未改,依旧这么口无遮拦!” 梓晴面色一顿,而后笑了笑凑上前来道:“好了好了,太子哥哥不要生气,梓晴知错就是了!” “那还不快向这位玉姑娘道歉!”龙延拓看了一眼神色未明的玉潇然道。 “不必了!”玉潇然出声道,“郡主无错,是太子殿下您太过小题大做了!” 她万不能让梓晴郡主给自己道歉,她何曾遗漏过梓晴眼中的丝丝不甘,如此一来,那可真就不好收场了。 龙延拓目光微闪,瞬间便恢复如初:“既如此,也就罢了!” 玉潇然微微一笑,不知是苦是甜。 添香端茶进来,身后跟着喜笑颜开的玄彬,放下茶盏之后走到龙延拓身后道:“禀主子,方才下人来报,魏安王正寻郡主回去!” “哼!我才不回去!”梓晴嘴巴一撅便坐到了窗台的软榻上。 “不得胡闹,快回去!”龙延拓漫不经心说道,声音却毋庸置疑。 梓晴终是对他又几分惧怕,踌躇了片刻便跺了跺脚,愤愤不已地走了出去。 玉潇然坐在桌旁悠然喝着茶,看了眼闲闲坐下,声音未明:“太子殿下难道无事可做?” 他看她又恢复道那副清冷的眉眼模样,笑出了声:“你这是在生气?” 一旁玄彬轻轻扯了扯静立不动的添香,给其使了个眼色,被之一把拂开,却还是施施然走出,须臾间,房内就只剩下玉潇然和龙延拓二人。 玉潇然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而后面色未改喝了口茶:“太子殿下怎么认为是你的事,本宫不做过多解释!” 她一句一个太子殿下,对面那人眼中的光芒却愈发明亮,笑容未改:“还说没有生气,你可知你回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时候,就是这副清冷的模样,好了,我的心思,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她眉目轻轻放缓,轻哼一声:“太子殿下心思深如大海,谁能明白的过来!” “你我早已心意相通,难道你会不知?”他丝毫不恼,凑近几分,看进她澈如清潭的双眸里。 她被他这灼灼目光看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来,微微后退几分,声音僵硬:“我不知!” 他又是一声轻笑,便知她心中怒气已过,再近一分:“不知?” 她看着这更近几分的妖冶笑容,灼灼的目光却让她退却几分,想起方才的梓晴郡主,又想起自己身在异国,国仇家恨尚且未明,只觉长路漫漫,求索无尽,心中便渐渐冷却了下来,本是满是怒气赧然的面色也瞬间黯然下去。 她这细微的变化,自然逃不过近身前来的龙延拓的双目,屋内温暖暧昧的气息刹那间退却,他修长的手指覆盖上她略显苍白的素手之上,只觉触手有些冰凉,声音不似方才那般促狭和漫不经心:“天长水远,有我陪着你!” 第三回 无边心事无边意 玉潇然因这平静且笃定的声音而身心震,虽非山盟海誓那般惊天动地,却让她心中蔓延着丝丝暖意,如水的目光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却最终摇了摇头道:“我身上的担子,我希望自己来担!” 他纵然愿意舍身相陪,她也不愿成为他的负累,她所向往的,是有一天能够并肩翱翔,驰骋九天,再不受束缚与牵绊,对酒当歌,一笑济沧海,看尽百态人生。 只是,这一天,仿佛很远很远,真的会到来吗? 面前容颜妖娆的男子,一声无奈的苦笑,总该想到她是如此倔强的女子,却始终不甘心地问了出来,她有她的骄傲,她也有她的责任,她从来都是展翅九天傲视山河的凤凰,他笑了笑,轻声道:“好,你要怎样,都随你!” “如若我想离开呢?”她小心翼翼问道,寄人篱下,隐藏身份,看人脸色的日子,终究是她过不惯的生活。 龙延拓很好,可以说是无可挑剔,让她丝毫听不到那些闲言碎语,但这里,终究不是她该长此以往待下去的地方,她如何不知,如他这般光华耀眼的男子身边,如梓晴郡主这样的女子,自然多不胜数,他日黄袍加身,更有三千佳丽,如花美眷,伉俪情深母皇系统之千基变最新章节。 可是,即便如此,他日她想起如今种种温暖,却不会后悔,她始终知道这些,但却无法抵御那势如破竹的温暖诱惑,他一次次救她于水火,一次次将她从痛苦的边缘拉出,即便身首异处也甘之如饴,他就如黑夜里跳跃的烛火,她就如彷徨无措的孤魂,他给她温暖,给她希望。 但却,终究给不了未来。 手上的力道紧了紧,让她回过神来,耳边传来他低沉却又霸道的声音:“不许胡思乱想!” 她看着他明如星辰的双眸,摇了摇头。 他看着她如此模样,目光变得越来越深,刹那间化作了一片汪洋的大海,浩瀚无边,卷云吞浪,然也就是一瞬,便无迹可寻。 一室其乐融融,倾刻间便烟消云散,静坐的倾城男女,神色各怀,屋内珠帘无声,环佩琳琅,掩盖了谁心事层叠如书。 第二日,青谨正给玉潇然换药,远远的,便有嘈杂的吵闹声传来,她看了看添香,皱了皱眉道:“怎么这声音……是梓晴郡主?” 添香抿着双唇,并未答话。 她见添香不说话,便待青谨上完药后便整理好了衣服,向外走去。 “师姐,这是太子府!”青谨出声拦道,“闲事还是不要理会的好!” 她去势未止:“如果和我有关呢?” 身后青谨摇了摇头,一脸无奈之色,跟了上去。 声音便在待玉阁不远处,她出了门便远远瞧见梓晴在一群人的阻拦之中面带愤然之色走来,那些人想必顾及她郡主的身份而十分为难,只得亦步亦趋,梓晴待看到玉潇然之后,娇俏的面上怒气更盛,直直向玉潇然走来。 “这位姐姐,敢问我可得罪过你?”梓晴一上来,便对着玉潇然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 对于她的怒气,玉潇然一愣之后依旧是彬彬有礼道:“郡主这是说得哪里的话,民女担当不起!” “你担不起,担不起为何昨日我只是去你那里小坐了一下,不过就是失言说了句不该说的话就如此待我?原本以为你大气不与我计较,想不到你竟怀恨在心,在太子哥哥面前说三道四!”梓晴郡主冷笑一声,越来越滔天的怒气让她面部微微有些扭曲。 任之脾性再好,听到这话也不能没有怒气,玉潇然面色微冷,直起了身子:“说三道四?郡主莫要血口喷人,潇然自认为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却也从来不会在人背后放冷箭!” 梓晴郡主又是一声冷笑:“你不会?哼!昨日我来太子府的时候还好好的,今日,这大门怎么就不让我进了,还说什么最近风声正紧,以前你不在的时候还好好地,怎么你一来,就不一样了?不是你,还能有谁?” 玉潇然这才听出个所以然来,原来如此,她收敛了怒气,而后声音平静道:“郡主既然如此认为,那潇然也不多做解释了,既然这里是太子府,那郡主就理应找太子殿下理论,太子府上的事,潇然没有说话的权力!告辞了!” “你……”梓晴未料想面前这女子一点也不为自己辩驳,那淡然处之的模样让她声音一窒,本准备了许久的怒气无处发泄,声音一窒之后便是愈发气恼,“你站住!你不许走,既然如此,那你是默认了?” “默认又如何,不默认又如何?”她脚步一顿,略微偏首,留给色厉声刃的女子一个清淡的侧脸,未曾转身明末巨盗。 梓晴未料及这本是谦恭有礼的女子转眼之间变作了如此倨傲的模样,她眉淡目冷,隐约间间竟有不可侵犯的庄严和高贵,一瞬间让自己有些无所适从,但她一愣之后便又怒目而视:“你竟敢如此跟本郡主说话!” “郡主!”添香走上前来,轻轻一礼,眉清目冷,“郡主本是大家闺秀,今日却无故大闹太子府,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让别人笑话!如今我家主子也不在,趁着事情还未闹大,奴婢劝郡主还是快些回府去吧!郡主若有什么话,可去找我家主子商议,还请郡主不要为难我家主子的客人!” 添香眉眼冰冷,声音也跟着愣了几分,想来是在太子府中地位也是不低,她已开口,梓晴便面色愤然地看向玉潇然,但却最终没有再次出声,拂袖而去。 添香看着跟上来的侍卫,冷声道:“待主子晚上回来,将此事交由主子处理!”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这些小事,还是不要麻烦他了!”玉潇然面色未改,声音却毋庸置疑。 添香面色一顿,欲言又止,却最终摆了摆手让那些人退下来去,看向当先而去的那人,目光也变了几分,寻常女子若是遇到这种情况,却巴不得有人能为自己出一口恶气,但面前这女子,倾城国色,气韵天成,却从不端主子架子,如今即便是受了委屈,除却那一刹那间的怒气之外,她似是不仅一点也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反而更想息事宁人。 前方当先而去的女子似是感觉到身后女子投来的目光,笑了笑:“怎么?觉得我很奇怪?” 添香轻轻一礼:“奴婢不敢!” 岂料前方那本该一本正经地回房的女子,却突然间转过身来,笑容如极力绽放的花颜,明艳不可方物:“是不是突然间对我很是钦佩,觉得我宽容大度,很有君子之风?” 冷声冷面的添香终于开启了她历史上第一次的讶然之色,她对这女子突如其来的纯净笑颜触不及防,只见她明媚如阳光的笑意带着几分狡黠几分得意几分纯净,清澈的目光将人的心思照得清晰透彻,仿佛是这冬日里最光彩夺目的一线银辉,皎皎如月令人高不可攀。 不是不知道这女子的身份的,对她的遭遇也有所耳闻,寻常人在这滚滚的红尘之中,或许早已千疮百孔,或许已变得污秽不堪,但这人却依旧皎皎光辉明艳,时而如云层遮月朦胧不清,时而如见底清泉纯净无暇,时而如雪中白狐精明狡黠,但无论是哪一个她,却都如此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冰冷的容颜终于在这种温暖的阳光之下扯出几分笑意,却也只在刹那间,而后由衷道:“姑娘确实是值得添香钦佩!” “哎呀,天啊,添香,你笑了唉,你笑了,真好看,真好看!”岂料面前这人似是丝毫未曾将别人的赞赏听入耳中,反而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惊呼一声。 “是吗是吗,我看看,我看看!”添香还未曾说话,耳边传来呼呼风声的同时也传来那人焦急的声音,随即玉潇然身侧便稳稳地站定了一个人的身形,那人直直盯在添香清冷的面上,急道,“谁笑了谁笑了?在哪呢?我怎么没瞧见?” 这人一出现,添香的面色便更加冷了几分,冷冷地“哼”了一声。 玉潇然看着面前这人慌里慌张地询问,眼睛却丝毫未曾离开过添香片刻,模样十分滑稽,她清了清嗓子问道:“咳,玄彬啊,怎么了这是,有刺客?” “啊!刺客?在哪里在哪里?”玄彬这才将目光移开,四下看了看。 玉潇然故作诧异之色:“没有刺客啊,那看你这如临大敌的样子,倒是让我吓了一跳!” 玄彬面色未改:“有吗?”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上行下效,不与这人一般见识,转了个身道:“添香姐姐,既然无事,那咱们便回去吧战神霸世最新章节!” 这人日日只知故意接近,却从无勇气表露心迹,既如此,倒不如自己帮他一把。 玄彬站在原地,依依不舍目送前方那两个袅袅婷婷而去的身影,无奈摇了摇头。 添香跟在玉潇然身后,沉默了许久,才道:“想必姑娘也知道,太子府外松内紧,绝不会让外人随意进出,长久以来,能够自由出入太子府的人,也只有梓晴郡主一人而已!” 她这样一说,玉潇然的心中便紧了几分,默不作声。 只听添香接着道:“姑娘可知这是为何?” 她看向目光平静的添香,良久才道:“听闻魏安王德高望重,手握重兵,在天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添香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天行位高权重的绝非魏安王一人,主子如此,是因为当年,魏安王是唯一替先皇后说过话的人,为此,后位才得以保住!宫变之际,主子出逃,魏安王也是出了力的!” 玉潇然了然,怪不得魏安王如此手握重兵,却不曾受过丝毫猜忌,原来其中还有如此由来,那人自幼流落宫外,清苦自不必说,想必当初幼时的丝丝温暖也铭记于心,她点点头:“原来如此!” “添香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姑娘,姑娘在主子心中的地位,是任谁也无法撼动的!”添香幽幽道。 她垂首默然不语,眼中讳莫如深。 傍晚,龙延拓照旧来待玉阁,玉潇然对白天所发生的事,只字未提。 夜深人静。 “师姐,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青谨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在深夜之中响起。 玉潇然先是仔细听了听四周的动静,小心翼翼看了四周一眼,小声道:“有什么不好的,你若是舍不得这里,那你留下,我们走!” “师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青谨丝毫不在意她恶狠狠的话,稚嫩的小脸上毫无嬉笑之意,目光灼灼,让企图转移话题的人无处可逃。 她目光敛了敛,沉吟良久才说道:“非走不可!添香呢?” “放心吧,一个时辰之内,保准醒不过来!”青谨拍着胸脯道。 玉潇然点了点头,看了眼小黑怀中包裹严密的赫连湛,跃上墙头,看一眼简约古朴的待玉阁,敛去眼中的波光明灭,而后飞身而起:“走吧!” 青谨和小黑紧随其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青慎却依旧立在原地不动。 “喂,木头,怎么不走?”青谨低唤一声,面露不解。 青慎却恍若未闻,微微仰首,看着不远处的屋檐之处。 玉潇然顺势看去,犹如古井一般平静的目光刹那间犹如决堤的巨浪。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层层叠叠的干净的琉璃瓦之上,折射着未明的灯火,迎风而立的那人沐月华而生,皎皎生辉,令这一地暗淡无光,悄然远去,天地之间,只剩下那人宛若天神的风姿。 他如墨的长发迎风而动,紫色的长袍荡起细腻的涟漪,目光有如盈盈一水,倒映着不远处临阵脱逃的女子未明的容颜,精工雕刻一般的五官依旧妖娆绝美,唇边的浅笑但却恍惚间有种令人不忍忽视的伤痛隐约乍现,他声音散落在无边的天际:“你要走?” 她因这淡如云烟的声音而心如平地波澜,久久沉默不语鬼瞳-天才通灵师最新章节。 身后青谨无奈摇了摇头,飞身而下,拉着小黑和青慎瞬间消失不见。 玉立在长风之中的男子身形挺拔,面容如妖,一步十丈,眉眼未明,来到她的身侧,垂首的容颜仿佛令天地为之沉沦远去,他抚上她已经大好的左手,幽幽道:“此刻,我倒是对青谨有些又恨又喜了!” 她犹如长出双翅雄鹰,他一放手,她便要展翅远飞。 她猛然抬首,疑惑不解:“为何?” “如若没有他,这手,也不会好的这么快!”他轻轻一笑,似乎在嘲笑自己太过痴傻。 她一愣之后,便因他这听似无理实则无可奈何的话而心神震动,而后轻轻一笑道:“惊华天下的龙延拓,不应该如此!” 他眉目一跳,目光灼灼看向她:“那然儿说,我当如何?” 她沉默良久,仿佛是鼓足极大的勇气一般,决绝道:“忘掉我!” 他浑身一震,绝美的容颜因这毅然决然的声音而风波荡漾,逼近一分,而后果决的话语从他单薄的双唇中溢出:“若要如此,除非我永生死去,这世上再也没有龙延拓!” 炙热的泪水因这声音里的狠辣和果决而犹如决堤之江,簌簌滴落在他迎风而无的长袖之上,她步步后退,声音散落在风中:“何必……何必……” 夜风突然开始呼啸,仿佛是在嘲笑这世间的冥顽不灵和痴傻之人。 他幽幽叹息一声,心中不知是苦是喜,一把将之按进怀中:“不过就是个魏安王而已,你也太小瞧我了!” 她又是一愣,她因何离开,原来,他都知道。 她不愿,不因她的存在而让他为难,今日他为了她,能够得罪魏安王的掌上明珠,明日却不知是谁,纵然他一心如此,但她也不愿成为他的负累,她如何布置,他虽说得如此轻松,但魏安王手握重兵,扼守皇城命脉,牵一发而动全身,纵然他风华盖世,她却也不愿如此,她所能做的,便是悄无声息地离开,未料想,这人竟早已将她了解的如此通透。 添香的话,虽然告诉了她,她在他心底不容忽视的地位,同时也告诉了她,他为他所做的牺牲。 她还未曾开口,便听他幽幽道:“然儿,是我错了!” 他忘记了,她有她的骄傲,她有她的尊严,她永远不愿做别人的附属品,她是九天皎皎之明月,傲视苍生,纵然会有乌云蔽月,但她也终究光彩夺目。 心中筑起的城墙瞬间崩塌,化作一片旖旎柔软之地,她在这温柔如水的无边宠溺之中愈发泣不成声,不知所措。 “你若一去,等待你的便是刀光剑影,你这手臂未能痊愈,终会影响你的身手,你放心,但当你完好如初,我,定然放你归去,可好?”他乘胜追击,声音愈发温柔。 她在这比水温柔,却比决堤之水猛烈的宠溺中早已无所防备,点了点头,幽幽道:“那梓晴那里……” 他轻轻一笑,果然,拍了拍她道:“我已经撤下了命令,放心吧!” 她看着那人宛如日月之光笼罩天下的笑颜,仿佛化作了一张交织相错的大网,温软地让她化不开去,她轻轻闭上眼睛,也罢,便纵容自己沉沦一次吧…… 第四回 岁月静好却不止 梓晴郡主倒是个十分聪慧的人,龙延拓撤下命令的第二日,她便跑来待玉阁聊表歉意来了,玉潇然虽然不耐,但却也无可奈何地陪笑作罢,对于一些不相干的人,她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哪怕曾恶言相向,她也不过是转瞬即忘。 但是,梓晴郡主表示完了歉意,却是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一大早便不见了添香,玉潇然便略带歉意道:“添香姐姐不知何故出去了,潇然刚居此地不久,所以不知茶点放在何处,当真是失礼了!” 梓晴郡主笑了笑,全不见昨日那般尖锐的模样:“姐姐这是说得哪里话,梓晴也是常年居于外地,也并非拘泥于虚礼之人,姐姐不必客气,梓晴留下,是有些心里话想与姐姐说一说!” “噢,郡主请讲!”玉潇然不动声色挑了挑眉,看向这梓晴郡主。 梓晴倒真是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个不拘泥于虚礼之人,说话也直来直去:“请素梓晴冒昧,敢问姐姐可是心仪太子哥哥?” “心仪又如何,不心仪又当如何?”玉潇然答得顺溜。 “姐姐不必做这虚虚实实的一番话,但梓晴却是知道,姐姐是太子哥哥心仪之人!”梓晴郡主见她如此,也不恼怒,直直说道,“或许姐姐不知,这待玉阁,太子哥哥从不让任何人靠近!梓晴在外学艺之际,曾偷偷跑回来过,无意中发现了防守严密的此地,便有心一探究竟,却还未来得及进待玉阁大门,便被太子哥哥大发雷霆赶了出去!门上的题字,梓晴只是惊鸿一瞥,只识得是太子哥哥亲笔,却不知是什么意思,直到梓晴知道了姐姐的名讳,才知道,原来太子哥哥对你用情至深!” 玉潇然轻轻笑了笑,淡如云烟,却暖如阳春。 早已知晓,那些温暖的感动,也早已生根在心底。 梓晴郡主又接着道:“不管姐姐心仪之人是不是太子哥哥,但梓晴要说的是,梓晴心仪之人,却的的确确是太子哥哥一人!” “所以呢?”玉潇然异常平静。 “所以,梓晴这辈子,非嫁给太子哥哥不可,天上地下,谁也阻拦不住!”梓晴盎然仰首,眉目里有无限的执着和倔强,“自梓晴第一次见太子哥哥起,梓晴便已起誓诸神,非他不嫁!” “郡主很有勇气!潇然佩服!”玉潇然又是轻轻一笑道。 梓晴郡主微微收敛了神色,诧异道:“难道你就没有要说的?” “郡主想听潇然说什么?”玉潇然依旧笑得从容优雅,仿佛化地的佛莲,淡然宁静。 养尊处优的郡主殿下因为她无所谓的淡然神情而微微懊恼,却依旧隐忍怒气道:“姐姐果非常人,但是姐姐可知道,梓晴虽然人微言轻,到底还是魏安王的嫡女的,爹爹是定然不会允许我做侧室的,姐姐……” “郡主千金之体,自然是应该身居正室的佛王妃!”玉潇然依旧面色不变,悠然自得道。 梓晴一愣:“姐姐的意思是同意了?” 玉潇然也满脸诧异之色:“郡主这话的意思,潇然不甚明了!” 梓晴跺了跺脚,对面前这人的装傻充愣又是恼怒又是无奈,咬了咬牙道:“姐姐可是愿意屈居侧室?” “郡主,你说错了,无论你居正室与否,都与潇然无关!”玉潇然看着梓晴道,“潇然此生,绝不会与人共事一夫,更不嫁皇族公卿!公主身怀武艺,想必也看到了,如今潇然身受重伤,待当潇然伤势痊愈,哪里来便哪里去了!” 梓晴面上一喜:“姐姐当真?” “郡主觉得潇然有必要诓你吗?”玉潇然抬首,笑容淡然。 梓晴还未说话,便只见眼前一闪,一人已闪至玉潇然面前,一把抓住玉潇然的右手,声音里满是焦急之意:“玉姑娘,你……你快救救添香吧!” “添香?添香怎么了?”玉潇然乍然站起,看向来人焦急的面孔之上。 来人本欲脱口而出,却意识到身边盈盈而立的梓晴,面带难色。 梓晴看了来人一眼,幽幽道:“既然姐姐有事,那梓晴就先告辞了!” “郡主慢走!”玉潇然也不做挽留。 来人见梓晴郡主一走,便一边拉着玉潇然向外一边急急道:“玉姑娘,你别站着了,快跟我走吧!” 玉潇然一边被拉扯一边问道道:“玄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快走!边走边说!”玄彬只顾扯着玉潇然,急急向前走去。 她见他如此神色,虽不知什么事情,倒也猜测到事态严重,一边跟着玄彬向外走一边道:“怎么了,添香姐姐怎么了?” “一大早红袖便偷偷告诉我说,说是主子把添香叫去了,我偷偷一去才知主子要赶添香走,我们几个自幼便跟着主子,添香自然是宁愿死也不愿离开主子,现在还在主子书房里跪着!”玄彬边走边道。 玉潇然心中一跳:“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昨天……”玄彬说到一半,声音突然戛然而止,而后看了玉潇然一眼,神色未明。 她见玄彬如此,若再不知究竟那便不是玉潇然了,左不过是添香昨日说得那番话,她虽然是一片好意,但却也是有私心的,她在告诉自己她在龙延拓心中的地位时,也在旁敲侧击地告诉自己,她的到来,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龙延拓,必是因为这件事儿迁怒于添香,她想到此处,便一把甩开玄彬抓着他衣袖的手臂,飞身而起,冷声道:“那还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玄彬被她猝不及防甩开,先是一愣,听到她的话后又是一喜,身形瞬间比玉潇然更加迅捷:“唉,好好!” 这俩人一心离去,却未曾注意到不远凉亭转角之处的一抹婀娜的身影,以及那人露出的嫉恨目光。 “对不起,玄彬护卫,太子殿下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去!”门口的侍卫看着吹胡子瞪眼的玄彬,声音恭敬却丝毫不曾让步。 玄彬上前一步,急的直跺脚,抓耳挠腮地看着玉潇然。 玉潇然上前一步,一把推开门口的侍卫,对着玄彬道:“婆婆妈妈,不让进,闯进去情敌太多:绝世城主淡然妻!” 一把被推开的侍卫,虽不曾见过玉潇然,却也知道这是主子呵护万分的贵客,也或许是这些人早已得了主子的命令,纷纷一脸为难之色,却并不敢阻拦。 玄彬站在原地不动,在主子的命令与心爱的女子面前无从选择,玉潇然正色道:“玄彬,我知道你主子的命令大过天,但是,这件事的确是你家主子做得不对,况且你若真心为添香,你就做出个男人的样子来,跟我一起进去!” 她不仅仅是要让玄彬跟她一起闯进去,更是让添香看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男子可以为他不惜一切代价奋不顾身。 站在原地的玄彬踌躇不前,良久之后才向站在原地的玉潇然默默走去,神色凝重,而后仿佛是长嘘一口气似的,坚定地向着与玉潇然走去。 有玉潇然如此,侍卫并不敢阻拦,玉潇然跟着玄彬进去,便见添香背影笔直地跪在桌案前。 “添香!”玄彬一声呼唤,几步上前,俯首凝视地上的女子。 跪地的女子似是身形一颤,缓缓抬头看向他,冰冷的面上仿佛有着丝丝波动,干涸的唇角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话。 玉潇然看着地上的添香,声音未明:“添香姐姐,此事责任全在潇然身上,与你无关,你起来吧!” “姑娘还不是太子妃,请恕添香不能从命!”地上的添香冷冷道。 她声音一窒,眼眸低敛,看向一脸未明神色的玄彬:“你家主子呢?” “主子丢下添香,匆匆忙忙就入宫了!”玄彬道。 “把你家主子叫来!”玉潇然毋庸置疑道。 玄彬满目迟疑:“这……” “你就说我要走了!”玉潇然冷声道,因她而起的事,必须要因她而终,想必他身边这么忠心可靠的几人并不多,她不能让他为她如此,更不值得如此。 赶走了添香事小,冷了人心事大。 不到一刻钟,门外便出现了龙延拓风风火火的身影,他一进书房便,脸上的焦急之色便瞬间化为了了然,而后转成了无奈之色,走到玉潇然身侧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怎么?太子殿下的书房,我来不得?”她面色一冷,眉目之中隐隐有些怒色。 龙延拓唇边含笑,无奈摇了摇头,看了地上的添香一眼:“起来吧!” “属下不敢!”添香依旧跪着不动。 “怎么,连主子的命令,都不听了?”龙延拓声音低沉。 身后的玄彬却猝不及防一把将地上的添香拉起,声音愉悦:“主子都下命令了,你还不明白吗?” 添香低沉的头颅豁然抬起,满面不可思议看着玄彬,喃喃道:“什么……” “什么什么,玉姑娘站了这么久,腿都疼了,还不快扶姑娘坐下!”玄彬给尚在茫然的添香使了个眼色。 添香一愣,而后黯淡无光的眼神刹那间光芒四射,低首看了眼玉潇然微微颤抖的脚踝,想是方才动作太大而至此,连忙上前扶着她道:“姑娘请坐,倒是添香疏忽了!” 玉潇然坐下,这才感觉到脚踝处针扎般的疼痛,只听身边龙延拓声音微冷:“玄彬,今日的事,我该怎么罚你呢?” 玉潇然明显得感觉到,扶着自己的添香浑身一震,满目担忧之色看着龙延拓:“主子……” “代罪之身,还敢说话虚空猎杀者全文阅读!”龙延拓轻轻一瞥,便让添香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只听他漫不经心道,“来人,玄彬护卫忤逆主子,拉下去杖责五十,告诉五忠,给我好好看着他,不许之运功抵挡!” 门外立刻走进两个侍卫,走进行礼:“是!” 玉潇然猛然抬首,刹那间便触到了龙延拓的目光,却依旧问道:“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奖惩有度,是太子府的规矩!”龙延拓负手而立,给之使了个眼色。 “嘿嘿……”正欲受罚的玄彬却是突然笑出了声,满不在乎道,“五十棍而已,跟挠痒痒似的,正好全身发痒……嘿嘿……” 他本是安慰的话,却让添香眼底的神色更深。 眼睁睁看玄彬被侍卫带去,添香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自己却毫无所觉。 玉潇然心中了然,惊叫一声:“哎呀,添香姐姐,你都把我捏疼了!” 出门而去的玄彬,视死如归的眼神刹那间光芒大盛,哼着小调离去了,那模样,好像是去领赏。 龙延拓走到玉潇然身侧,将添香支走:“你先下去吧!” “你是故意的?”添香一出门,玉潇然便看着对面的龙延拓问道。 故意在添香的面前惩治玄彬,激起她心中深藏的情愫。 龙延拓唇边含笑,不承认也不否认,缓缓低下身去,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脚踝,缓缓注入内力,幽幽道:“以你这性子,若不是青谨在,恐怕你这脚早就不在了!” “你不是说,你不喜青谨吗?”脚上清凉的触感,让她微微放松了面色,却让她的心中,愈发温暖。 “我是希望你永远留在这里,可是我更想看到,你一世安稳!”他垂首敛眸的样子异常认真,精致的侧面仿佛温软的璞玉一般绝美。 她在他平静的声音中无限沉沦下去,仿佛掉落了一个风景如画的仙境,让人流连忘返不肯离去,她缓缓伸出手去,仿佛要将那放璞玉握在手心,却最终垂下了手去。 俯身的优雅身影似有所觉,敛去双目之中的黯然之色,微微垂首无奈笑道:“你看你这脚踝,都肿了,你呀你呀,别人的事,你倒是十分上心!” 他意有所指,让静坐的女子浑身一震,而后幽幽道:“你这个主子,不也一样的一心为属下着想,你不也想助他俩一臂之力吗?” 他猝不及防起身,直勾勾盯着她绝美的容颜,目光灼灼,唇边风情无限:“然儿的意思,你我十分相配?” 他温热的鼻息洒落哎她的面上,化作了满面的云霞,带动着眼波之中的波光潋滟,让她本是平静的容颜刹那间娇媚无双,温软如春水。 唇上一软,犹如蜻蜓点水一般的迅捷,又如木槌敲钟一般直击自己的心房。 只听那人轻笑一声,眼底的光芒深不可测:“这是惩罚,以后不许再要挟我!” 他说的是她拿离开之事要他回来。 “我怎料聪明至极的太子殿下竟如此容易上当!”她敛去微赧的面色,促狭道神医杀手俏校花全文阅读。 她既昨日已经答应过他,那便不会轻易离开。 “听说,今日梓晴去了待玉阁。”他答道,仔仔细细看着她的神色,生怕有半分遗漏。 聪慧如她又怎会不知他话中的意思,看着这张扬不可一世的男子,此刻却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心中有无限欣喜的同时,也有无限哀伤,他本该驰骋天下指点江山,翻手云雨覆手乾坤,如今却只对她小心翼翼,接二连三打破他原有的轨迹,若非自己,今日又怎会做了惊弓之鸟? 她想到这里,便神色温软了许多,笑道:“不错,梓晴郡主确实去了待玉阁,而且她说,她一定要嫁给你!并不肯屈居侧室!” 他看着她这盈盈笑意,却有些摸不透这笑中深意,小心翼翼凑上前道:“那你怎么说?” “我说,梓晴郡主勇气可嘉,值得潇然钦佩!”她回道。 他眉毛微挑,似有不满:“真的?” 她点了点头:“梓晴郡主确实勇气可嘉!” “可她要嫁得人是我!”他目光灼灼,酸酸道。 “那你娶吗?”她问道。 他反问道:“那你希望我娶吗?” 她接着道:“太子殿下娶妻,莫非还要经过我的同意?” “然儿,你明知故问!”他更近一分。 她猛然从侧起身逃离他的禁锢,幽幽道:“我既已信你,便不会理会他人如何!” 这也是她不恼不怒的原因。 他眼中无限欣喜的同时,却还是有丝丝落寞,但他知道,性情如此,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对于他来说,已经弥足珍贵,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柔弱仿佛不堪风吹,但却次次从磨难中浴火重生,愈发坚毅刚强,她就仿佛屹立风雨的苍松,风雨愈大,愈发劲挺。 他自负聪明绝世,但凡遇到她,却觉得恍惚间有许多事是自己不可控制的,曾以为天下在手,她却跳出红尘之外,让自己捉摸不定,他轻轻一笑,清苦无奈。 不知何时,他唇边的笑,常常莫名地开始无奈起来。 “然儿,我可能要出去两天,你……”他过了许久,才轻声道。 “你有什么事,就尽管去吧!我希望我,永远不会是你的牵绊!”她转身,笑容名如夏花。 他看了看她的手臂,向来知道她的性情,迟疑道:“那你……” “放心,我不会再不辞而别!”她倾身靠近,看着面带迟疑之色的他,声音笃定,而后轻轻抬手,为他整了整方才因俯身而下而褶皱的袍角,“我等你回来!” 岁月静好,斯人明艳,但愿时光在这一刻停留,化为永生。 他因她突然间的转变而无限惊喜,晶亮的双眸使这一室光辉悄然淡去,天生而妖的眉眼爬上了孩子般纯净的惊喜,愈发衬得容颜光彩熠熠,绝世风华,令人移不开双目,他有绝世风华,俊俦无双,举手投足间俱是睥睨天下的风采与光芒,他向来浅笑如斯,哪怕决胜于千里也不过是一笑置之,而今却因为她一句话而笑得如此明珠璀璨。 是他却又不是他。 这样的他,让她心如泉涌,涟漪乍现,波动不已,让她也不禁随之欣喜。 第五回 莫名其妙又入宫 龙延拓当日走的下午,梓晴便再次又来到了待玉阁,玉潇然对之十分不耐,她这一身行头虽然简单,但到底也能看出个女儿装扮来的,若非如此,只怕自己真是怀疑是不是又多了一个痴傻宋婉真,但宋婉真虽然痴傻,但却性情纯良,执着可爱,但梓晴郡主,虽然她开朗明艳,爽朗大方,但她对之却没有丝毫的好感。 “姐姐!”梓晴笑得很是甜美,“梓晴看今日风和日丽,想着姐姐整日待在这里也无事可做,不如陪梓晴一起去走走吧,外面积雪正融,太子哥哥后园子里的红梅滴露娇艳可人,倒是个好去处呢!” 这梓晴郡主纵然处处彬彬有礼,不知为何,玉潇然就是不喜与她往来,便故意面带迟疑之色地看了看自己不甚便利的手脚:“这……” “梓晴知道姐姐身上有伤,但只是稍稍走走,对筋骨也是大有助益的!”梓晴郡主却仿佛是跟定了玉潇然似的不依不饶。 梓晴郡主说得不无道理,而且她也再不想让龙延拓为难,便点点头:“也好,我待在这待玉阁也十分无聊,既然郡主不嫌弃,那便携手同游吧神医杀手俏校花全文阅读!” 梓晴欢呼一声:“太好了,姐姐走吧!” 玉潇然刚出门,身后也跟着添香,她看一眼安静的院落,自从小黑将赫连湛带来之后,青谨和青慎似乎十分喜欢这个小家伙,青谨更是一反抠门的常态,用各种名贵的药材将之养得白白胖胖,只记得以前湛儿时不时爱高烧不止,如今这来了也有些时日了,倒是愈发白胖健壮不曾染过丝毫伤寒,青慎虽不爱说话,但她也可感觉到他在湛儿身边时的喜爱眼神,能让两小儿开心的事情不多,如今又有人陪看湛儿,她自然乐见其成。 她一边向外走去一边看一眼魂不守舍的添香,知道她心中有所牵挂便道:“添香姐姐若是有事,那你去吧,我这里跟梓晴郡主就可以了,不用跟着!” 梓晴郡主也跟着道:“就是啊,添香姐姐,就让我和姐姐单独说会儿话嘛!” 添香摇了摇头,拒绝了玉潇然的好意。 玉潇然叹息一声,太过倔强好强,她灵机一动便指了指冬日里光秃秃的桃枝道:“添香姐姐,你看这树枝如何?” 添香面露不解,却还是恭恭敬敬答到:“一枝结了冰的枯枝而已!” “不错!这是一枝冰冷的枯木!而且,风一吹,却只断不肯弯!”她幽幽道,“但当春风得意,它盛开风华,枝藤重生有力,明艳三月天!但春风已来,花却不开,岂不辜负了这份情意!” 她意有所指,却让添香浑身一顿,龙延拓身边之人,哪个不是心有七窍,她虽未明说,她却也知道这话中之意,她就好像这冬日里冰冷的枯木,宁折不弯,而春风,便是那人,唯一可以让枯木逢生的存在,她抿了抿唇,略微福了福身:“外面风大,姑娘衣衫单薄,奴婢去给姑娘取件披风来!” 玉潇然哑然失笑,她身上有如君令添香不会不知,就算没有,自己又岂会惧这区区寒风,不过是寻个由头罢了,却也是不拆穿:“那就麻烦添香姐姐了!” 添香这一去,她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便携梓晴郡主先去了。 后园子里的红梅在薄弱的阳光照耀下果然异常美艳夺目,半融的积雪点缀在枝头犹如美人红腮上的珠泪,让人心生怜爱之心,自出谷以来,她日日疲于奔命,从来都甚少有时间去欣赏身边的风景,以前次次偷溜出谷,都对谷外的风景格外欣喜与惊奇,觉得什么都好,什么都有意思,如今,她只感觉到十分疲惫,哪里有几个心情去陶醉着秀丽的山河。 一阵清香的气息扑鼻而来,玉潇然轻轻笑了笑:“郡主身上的香味倒是和这个梅香相得益彰!” “这是外邦进贡的贡品,姐姐若是喜欢,明日梓晴差人送了来与姐姐就是!”梓晴笑了笑,亲昵上前来。 玉潇然摇了摇头:“罢了,我不习惯用香!” 她以后的生活,的确不适合用香。 梓晴正要答话,便远远见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而来,玉潇然自然也看见了,问道:“看这装束,也不像是太子府的人啊!” 梓晴抬首仔细看了看:“倒像是宫内传旨的太监!” “太子殿下不是出门去了吗?这圣旨下给谁?”玉潇然疑惑道,心头却没来由地跳了跳。 梓晴摇了摇头。 那群人浩浩荡荡直行而来,看着玉潇然二人便问:“哪个是太子府的客人,玉潇然玉姑娘?” 玉潇然心头又是一跳,却也是规规矩矩上前道:“民女正是!” 那当头纤瘦粉面的太监尖着嗓子道:“玉潇然接旨虚空猎杀者最新章节!” 玉潇然愣了愣,梓晴却是上前提醒道:“姐姐,这是当朝皇上传旨的太监,姐姐还不赶紧接旨!” 那太监已有几分不耐,皱了皱眉,提高了嗓子道:“玉姑娘,见了圣旨,为何不跪啊?” 玉潇然这才回过神来,收敛了神色跪下道:“民女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招民女玉潇然即刻入宫觐见,不得有误,钦此!”那太监念完圣旨,便将手中黄绢合上,“玉姑娘,还不接旨!” 玉潇然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幽幽起身:“民女接旨!” “玉姑娘,请随奴才进宫吧!”那太监略一躬身,让出一条路来。 “方公公,敢问皇上召见姑娘到底所为何事啊!”想必添香闻讯迎面赶来,挡在前方看着那宣旨的太监道。 “噢,添香姑娘啊!”那宣旨的太监摆出一脸笑容,福了福身,“您瞧姑娘这话问的,皇上的事,奴才怎敢妄自揣摩呢!皇上只交代奴才要将玉姑娘带去,其他的奴才一概不知!” “方公公,你也知道,我家主子吩咐我等要好好照看玉姑娘,您这不明不白就把人带走了,您让添香怎么跟太子殿下交代啊?”添香面冷声音也冷。 那传旨的太监面色一变:“姑娘可知道抗旨不尊的后果?” “方公公说这话严重了,添香不过是在执行主子的命令而已!”添香挡在前路不动道。 “添香姐姐,不过是进一趟宫去,潇然随去就是!”玉潇然按捺下心头疑惑,出声道,“方公公,请带路吧!” “姑娘……”添香不满呼出一声。 玉潇然盈盈而笑,声音却坚定不移:“添香姐姐,圣旨不可违!” 她面色虽然笑容满面,但却目光坚定,更在提醒添香,太子府虽然位高权重,但这天下,到底还是皇上的天下。 “是,姑娘!”添香面色一顿,而后无奈道,看着那方公公放松的神色又出声道,“那添香随姑娘一同去!” 方公公面色又是一沉,为难道:“这……” “方公公!”添香徐徐上前,将手上的镯子取下塞进他的手中,“方公公,如果添香没记错的话,您这副总管之位,还是我家主子提上去的吧,况且,皇上只说让公公把人带去,并没有说不让人相随,这也不算是抗旨,您说添香说得对吗?” “这……”方公公看了看手中的玉镯,将其不动声色放入袖中,“那好吧,那咱们走吧!” 玉潇然看了一眼跟上来的冰山美人,心中却温暖万分。 天行国龙氏,乃是始先帝一脉嫡系,大国分裂以后,天行国傲居故国繁华之地,在原都城之上世代承袭,是以天行的的皇宫,是几大国之中最为久远最为古朴的宫殿,也是各国皇家虎视眈眈之地,因为这里不仅象征着世袭皇权的集中,更代表着天下大统以来对始兴帝的光荣。 始兴帝,永远是后代子孙以及百姓神话一般的存在。 天行京城风都,是历史精华汇聚之地,是天下最为神圣的地方。 风都的大气磅礴,远不是永宁这些后的起繁华之地所能相比的。 太子府本就在皇城之内,离皇宫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行人脚程也不慢,不一会儿便进了宫门之内炼器大宗师的科技王国。 太子府的设计本浑然天成,高低不同,有一个摘星台,高据摘星台之上,皇宫的的古朴大气便可一览无遗。 远观眺望,与身临其境的感觉,迥然不同。 钰经的皇城,也是古朴大气的,但与之相比,便犹如云泥之别。 始兴帝匠心独运,皇宫的设计不仅富丽堂皇固若金汤,而且庄严肃穆,让人不禁便心生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如今天行皇上奉先帝,始兴帝第二十八代嫡系子孙,英明睿智那自是不必说,只因上一代帝王昏懦无能,致使天行奸臣当道独当一面,国不成国,朝不成朝,眼看其余三大国已经虎视眈眈,奉先帝十一岁一登基,便立刻整顿朝纲,斩奸臣,肃风气,收兵权,整商贾,兴农业,使国不成国的天行日益走上正轨,如今三十多载已过,奉先帝已然秉承祖先遗志,在四大国之中遥遥领先。 此事已记载于各家史官的史书之中,玉潇然早已耳熟能详,但其中波折到底如何,恐怕也只有当权者自己知晓了。 她跟在方公公身后目不斜视,心中却默默将四周方位铭记于心,那太监在一座古朴的大殿门前驻足,对着身后玉潇然道:“玉姑娘且请留步,待奴才前去通报!” “方公公请!”玉潇然看了一眼殿门上大气傲然的三个承恩殿三个大字,微微颔首道。 方公公复看了她一眼才走进殿内,暗道果真不愧是太子殿下府中的人,平常人家的姑娘若是身临其境,怕是早就已经畏畏缩缩,毕恭毕敬了,面前这人却依旧不卑不亢,举手投足之间不见拘态更不见胆怯,反而落落大方,面容平静,不得不让人对之另眼相看。 “玉姑娘!”那方公公不到片刻便出得殿门,福了福身后又看了一眼面色森冷的添香道,“皇上让姑娘只身前去面见!” “姑娘……”添香欲言又止,清冷的眉眼中带几分难色。 玉潇然给添香使了安慰的眼神,便转身对着那人道:“麻烦方公公在前引路!” “姑娘请随奴才来!”那人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向承恩殿走去。 方公公为玉潇然开了门,还走出几丈,便指了指长长的内阁道:“奴才身份卑微,只能带到这里,皇上就在里面,姑娘自个进去吧!” 他一躬身,不待玉潇然答话,便退了出去。 雕栏玉砌自不必说,大殿之内更是宽阔狭长,静谧肃穆,香烟袅袅罗帐盈盈,让人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其实自上次颂辰宫一事,玉潇然便对各种莫名其妙的香味十分反感,如今这香味便也让她感到几分不适,却也不做停留,仔细听了听四周的动静之后便小心翼翼推开那扇内阁的门,门内早已有奴才候着,福了福身道:“姑娘这里走!” 玉潇然不知者奉先帝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硬着头皮向内走去,引路的太监掀开层层叠叠的罗帐,便露出里屋宽敞华丽的大殿来,屋内一切,果然是天家手笔才有的。 那太监将她引进,便又福了福身下去了。 玉潇然看向那正中背立的明黄色身影,单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虽然略显苍老之势,却有种气震山河力拔苍天的气概,那隐约间散发的气势,都是历经沧桑脚踏风霜的岁月沉淀,让人毫不怀疑这便是步步定江山的奉先帝。 她缓缓向那明黄色的身影走去,无论今日被召见所为何事,礼数还是要周全的,端端正正下跪行礼道:“民女玉潇然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朝元!” 听到那前方的人衣衫摩擦声传来,似是转过了身,只听头顶上的人威严的声音传来:“抬起头来!” 她心下诧异,却不得不缓缓抬起头来,入目的先是针脚细密精致的黑云靴,再往上便是绣着精致龙纹的明黄色衣袍,最后便是那人棱角分明的面容和俊美的五官,想必龙延拓骨子里的三分刚毅与威严便是来自这里。 在玉潇然观察奉先帝的同时,奉先帝也在观察着她,一双经过岁月沉淀的双眼俱是威严的气息,在触及到她的面容之际却是眼波似是掀起了波澜壮阔的动荡,但却也只是一瞬间,他紧闭的双唇便幽幽启开:“好大胆的女子!” 普天之下,胆敢直直与他对视的女子,恐怕也是不多。 玉潇然被这威严的声音震惊地回过神来,却是不卑不亢道:“民女不敢!” “赫连捧月的声名早已传遍四海,公主殿下何必自谦呢!”奉先帝一语道破她的身份,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 他话音刚落,玉潇然便微微侧首,心中诧异,并非是对奉先帝知晓自己的身份之事,而是她明显听到侧面珠帘之后急速的喘息声,仔细看去,珠帘后隐约间画出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来,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想必是奉先帝的哪位妃子,不作停留收回了目光,她轻轻一笑道:“世人皆说奉先帝英明睿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是,皇上既已知捧月身份,却依旧让捧月跪地不起,恐怕是于理不合吧!” 却不知,奉先帝为何让之跪地不起,的确于理不合。 奉先帝一愣,而后神色未明:“公主殿下果然是胆量过人,朕十分欣赏,平身吧!” 玉潇然幽幽起身,不卑不亢立在一旁,等着奉先帝开口,既然奉先帝召见自己,那所为何事,即便自己不问,也早晚都会知晓。 果然,只听奉先帝负手而立道:“公主可知朕召见你所为何事?” “回皇上,捧月不知!”她微微福身,礼数周全。 所有的猜测她都已想过,却不料,奉先帝说出了她永远也想不到的话:“朕,想要公主的命!” 他的声音毋庸置疑,仿佛带着几分不甘几分愤怒几分痛恨,仿佛是她本不应该是这个世界上的存在似的。 她猛然抬头,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笑话一般,嘴角一撇平静道:“皇上这是在说笑吧!” “今日朕召公主来,公主觉得朕就是给公主说笑得?”奉先帝面色未变,反问道,而后不待玉潇然回话,便拍了拍手,立刻有一人手捧玉盘而来,恭敬低首。 奉先帝指着那玉盘之中的一道白绫、一只玉瓶、一把匕首道:“这是在五毒之中浸泡过的白绫、这是饮之便可肠穿肚烂的蛊毒,这是吹毛断发的匕首,念你是北牧公主,朕,可以留你个全尸!” 她的面色才开始渐渐变冷,早有预谋,她看向奉先帝:“为什么?就因为我居在太子府?” 就因为龙延拓为了她已经方寸大乱?这个理由,虽说得过去,但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 奉先帝轻轻坐下,目光却坚定不移,缓缓开口,声音是不可抗拒的决绝和威严:“公主请吧!” 她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可笑却最令人不得不相信的滑稽之事,眉眼渐渐变冷:“我若是说不呢!” 她身兼重任,虽不贪生,却也不愿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将命丢在这富丽堂皇的深宫内。 第六回 生死边缘患难共 奉先帝冷笑一声:“事到如今,还由不得公主!” 他话音刚落,大殿内便声音簌簌,瞬间四周围上了一群银衣银面的身影来异世魔法纵横。 玉潇然面色又是一冷,大殿之中藏有别人,她竟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公主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对这些人毫无所觉?”奉先帝看一眼面色诧异的玉潇然,唇边泛起一丝冷笑,这笑,与龙延拓有几分相像,但却比那人多了几分阴鸷和疯狂之色,而后他笑容更加放肆,“公主难道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适吗?” 她被这几分得意几分阴鸷的声音所提醒,先是一愣,而后她竟惊恐地发觉到自己的内力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流失殆尽,如今体内所剩寥寥无几,她在惶恐的同时,眼中也渐渐染上了鄙夷之色:“想不到,威震四海的奉先帝竟是一个如此卑鄙下流的小人!” 奉先帝面色一变,而后身形一闪便已至她面前,粗糙的大手一把扼上她纤长的脖颈,声音里的凶狠和咬牙切齿让他俊朗的面孔变得狰狞不堪,仿佛与她第一眼初见的那个君临天下沧桑威严的帝王判若两人,他的表情,像一个癫狂之人:“卑鄙?朕再怎么卑鄙,也敌不过赫连筹!” 玉潇然被他这猝不及防的出手弄得措手不及,就算是她完好之际怕是也很难躲开这雷厉风行的一击,听他提及成元帝的名讳,本是不满的面色却突然间爬满了愤怒和不屑:“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我父皇之间发生了何事,但我相信我父皇的为人,他是一个正直无私,慷慨取义的好君王,他绝不会做出像皇上您这样的事来!” 奉先帝看着被自己扼住脖颈却没有丝毫慌乱恐惧的女子,再看那双绝世无尘的眼睛里全是鄙夷之色,反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他一把甩开手上的女子,声音和神色刹那间恢复了平静和威严:“罢了,朕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她因她猝不及防地放开而踉跄地后退数步,跌跌撞撞扶上一旁高大的琉璃瓶之上,价值连城的玉瓶刹那间碎裂开来,落在地上体无完肤,她冷冷看着奉先帝,声音越来越尖锐:“亏皇上还是四海称颂的明君,想不到竟然如此欺辱我一个弱女子,皇上若是心有不甘,当时父皇健在之际怎么不光明正大的战一场,如今反倒将怨气都撒到我等后生小辈的身上,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奉先帝因这色厉声刃的指责而面色汹涌如风起波涛,步步后退直至跌坐在身后的龙座之上,头颅下垂不知所想,而后却突然抬起头笑了笑:“公主果然聪慧!” 她这一招,乃是攻心,却不料面前这人太过强大,功亏一篑,她却是丝毫不曾气馁,依旧字字珠玑:“捧月怎敢在皇上面前卖弄聪明,只是捧月不觉自己所说有错,父皇健在之际,皇上为何不与之一决雌雄?是不敢与之相抗,还是不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我看来,若脱去龙袍,皇上不过是一个昏懦无能的小人,一个只会欺负无父无母孤女的小人而已!” “放肆!”奉先帝终于再一次被她所激怒,拂袖而起,怒视之,声音高昂,“你懂什么!胡言乱语,莫说我今日私自要你性命,就算是我当着天下之面堂而皇之的杀你又当如何!区区一个异国公主,胆敢私入我国惑乱太子,其罪必然当诛,再者,朕若将你交由北牧新帝赫连明,公主又当如何!即便朕不杀你,朕也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要了你的命!可惜啊,朕就是想看看,你,赫连捧月死在朕脚下的样子,朕要让赫连筹死不瞑目!” “皇上也不过只敢在死人身后作威作福罢了!”玉潇然轻轻一笑,十分鄙夷。 奉先帝却是突然平静了下来,冷笑一声:“公主是在等人在救你吗?” 她心中一沉,突然在这个不可一世的帝王心生一种无力感,她在这人的面前,一切心思都被看得通透彻底,一切计谋都被悔之殆尽。 “如今这偌大的皇宫,公主认为还能有谁能来救你!”奉先帝看着面色突变的女子,冷笑一声,“拓儿吗?可惜,他已经不在风都了!” 玉潇然收敛微变的神色,出声道:“皇上果真是事无遗漏,想必是捧月进殿之际门外熏香所制,只是捧月有一事不明!” “你有什么疑问尽管说吧,朕会让你明明白白死去的洪荒殿最新章节!”他面色缓和,似变得十分仁慈。 “这大殿之中香气弥漫,怎么偏生就捧月一人有事?”她抬首问道,这是她最为疑惑的地方,若真是那香气致使内力流失,方才在殿外她也已经闻到,只不过殿内更加浓郁而已,外守的将士众多,奉先帝不可能让每个人都事先服上解药。 奉先帝丝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之色:“不愧是名扬四海的捧月公主!朕也不瞒你,你可记得你来之前与何人在一起?” 聪慧如斯,她想起在太子府时梓晴郡主身上的异香,便冷笑一声:“皇上果真是费尽心机,想必今日非要捧月的命不可了!只是捧月最后想问一句,皇上到底和我父皇有何冤仇?” “不共戴天之仇!”奉先帝冷冷说道。 玉潇然见他不愿明说,只得作罢,却在奉先帝转身的一刹那飞身而起,一剑劈开上前阻路的银衣侍卫,这一剑用去她所剩的所有真气和内力,却是破开了一道口子。 满殿罗帐被这旷世神兵削地面目全非,她却身势未做丝毫停留,直直向门外掠去。 “哼!想跑,给朕拦住她!”奉先帝在这惊变之中回过神来,眼底冷芒乍现,声音重如泰山。 她在这冷哼之中心口一堵,喉间一甜,鼻息间的腥味便被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没有内力抵挡,奉先帝这带着内力的冷喝,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笼罩而来。 然奉先帝到底是九五之尊,自不会亲自来拿,但这一声冷哼,却让她五脏六腑犹如被万蚁噬咬一般难受,但是这种痛,自不敌当日在雪原之上那狼牙啃咬的钻心之痛,所以她去势依旧未停,一剑劈开了紧闭的房门,冲到外殿。 与此同时,只听外殿的大门又是一声巨响,她面前又是一晃,便问问落下了添香冷淡的身影,只听添香四下看了一眼追出的银衣人后急急道:“姑娘,你没事吧?” 玉潇然面色一冷,方才她故意撞破玉瓶便是故意给添香放出消息让之故意听到,以便灵活应变,怎么这人非但不走反而却闯了进来。 她还未有所反应,便只听从内阁传来一声怒喝:“放肆!区区一个贱婢,竟敢擅闯承恩殿!” 明黄色的身影随之出现,面带怒容地看着添香。 添香一见那人,立刻单膝跪地,声音平静但却坚定果决:“奴婢添香,见过皇上!添香只是听到殿内异响传出,唯恐刺客作乱,情非得已,还请皇上恕罪!” “情非得已?”奉先帝略一拂袖,声音赫赫,“好好啊,拓儿教出的好奴才啊,他管不了,那朕替他管管!” “皇上!”玉潇然出声,凛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添香不过是不明就里,身系皇上安危而已!素闻皇上治下有方,赏罚分明,希望皇上不要寒了属下的心!” 奉先帝微微一顿,不知是玉潇然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其他,沉吟后道:“不知者不罪,添香,你退下!” 添香跪地不起:“主子吩咐过奴婢,在他回来之日,要将姑娘毫发无损地交给他,添香不敢有违主子命令!” “放肆!”奉先帝一声怒喝,“朕还没死呢,怎么这天下就易主了!” 添香浑身一颤,奉先帝这是拿他家主子相威胁了? 玉潇然连忙怒喝一声:“添香,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你走!” 地上的添香沉默许久,才道:“添香誓死维护主子的命令!” “好好好武临天下!”奉先帝一声怒喝,“来人,把这两人都给朕拿下!” 奉先帝话音刚落,四周银色的身形便飞身而上。 玉潇然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侍卫涌进,看来奉先帝也知道这件事不便让众人知晓,打算私下里解决,她手提神兵,虹争却因为她的功力大减威力也随之大打折扣,但即便如此,倒也不愧是神兵,依旧是无往不利。 添香在那些银衣人飞身而起的同时也飞身而起,将玉潇然护在身后,手中扣一把精致的飞刀蓄力掷出,精准无比,瞬间穿透两个黑衣人使之毙命,她猛推一把玉潇然道:“姑娘快走!” 玉潇然被她用力一推直直向门口飞去,她却面色一变止住去势:“不,我不走!” 添香一脚踢开上前的银衣人,那武功必也是上乘的,冷喝道:“姑娘不走,在这只会耽误添香功夫!” 玉潇然一分神,便只觉背后空气滚滚飞来,却是无处可躲,背上一痛后,便被这大力一推,扑向了添香的方向。 添香面色一冷,一把接过玉潇然,自己肩上却是刹那间出现了银衣人手中所提的银钩,锋利的银钩“滋拉”一声,穿透衣帛,在她纤细的肩膀处留下三道鲜血淋漓的伤痕,她却看也不看之一眼,快速出手点上玉潇然的穴道,止住她将要汹涌而出的淤血。 与此同时,玉潇然也是手臂一痛,来不及有所思考反手便是一剑,勾在手臂上的银钩应声而落,打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伴随着鲜血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诡异。 她刚刚有所起色的左手,再一次遭到了重创,撕心裂肺的疼痛钻心而入,坚韧如斯,却也不得不皱了眉头。 “姑娘!”添香的声音一改往日的冰冷和沉着,惊呼一声,“姑娘怎么又回来了,姑娘有所不知,我已经差人通知太子府了,姑娘一出殿门,便会有人接应!” “我若把你留下,只怕是玄彬要找我拼命了!”她调笑一声,轻佻却坚决。 添香看着这女子明媚的笑脸,此时此刻她非但没有恐惧和忧愁,除却方才那片刻疼痛使然的神色之外,余下的俱是无所畏惧的坚毅和刚强,她美目之中渐渐染上未明的神色,而后广袖一甩,飞刀再次掷出,顷刻间便有惨呼声传来。 玉潇然也是反手一剑,她虽然没有内力,但是招式身后还在,一时半会儿也可抵挡住铺天盖地的袭击,但也是顷刻间便已伤痕累累。 “困兽犹斗,朕劝公主殿下还是束手就擒的好,免得连累无辜!”奉先帝声音在大殿之内响起。 “姑娘,你若如此,添香也必定不独活!”添香赶在玉潇然开口之前沉声道,与之相处愈久,她的性子她也摸出几分来。 玉潇然本欲放下的长剑立刻重新提起,抿了抿唇,添香知她,她又如何不知者眉目清冷的女子,必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性子,哈哈一笑道:“好,今日有人相陪,我纵不敌,也要痛痛快快地死去!” “师姐!”一声疾呼由远及近传来,随即破开的大门中人影一闪,青谨和青慎应声而落。 奉先帝面色一变之后便笑了起来,笑容十分诡异:“来得正好!” 他话音刚落,便只听“哐”地一声的声音自上空传来,精铁打造的黑色铁笼仿佛一道临空掉落的黑色闪电,让人触不及防,即便是青谨和青慎,也未曾躲过,被硬生生套在了铁笼之中。 但青谨落地的刹那,却是飞快地看了玉潇然一眼,反指一弹,一颗黑色的药丸便精准地落入玉潇然口中。 蓬勃的真气刹那间开始渐渐滋生在她的丹田肺腑之中,虹争仿佛是也感觉到主人枯木逢春一般的内力时发出一声愉悦的低鸣,她反手一剑劈开上前的银衣人,一剑毙命,她向着奉先帝怒目而视:“你早就已经计划好的?” 奉先帝轻笑一声,眼角带起细密的皱纹,目光变得深不可测:“父债子偿,公主殿下的帮手越多,赔命的人也就越多星河贵族!” “卑鄙!”她咬牙切齿,方才她内力尽散,不但听不出大殿之中暗卫重重,更加没有注意到陷阱的存在,致使青谨和青慎身首异处,她不再多话,奉先帝决心早就定下,多说无益,她飞身倒退而起,反手一剑劈上黑色的铁笼,却只听“叮”地一声,虹争也一声清脆地低鸣,只在铁笼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刻痕! “公主不必白费力气,既有今日,那朕也早已料到一切!”奉先帝冷笑一声。 玉潇然这反手一劈,便将背后留给了敌人,背后冷气森森,便是银钩打了上来,这一钩不留余力,尽管她真气回转,却是依旧向前扑去,直趴在铁笼之上。 “师姐!”青谨惊呼一声,一把按上她的脉象眉头紧皱,目光一狠便向腰间伸去。 玉潇然面色一变,伸手按上青谨的手:“别……” 那里,是青谨藏放毒药的地方。 “为什么?”青谨眉头再次皱紧。 她看一眼身后,长长的羽睫颤动不已,而后眼神未明,声音平静:“他是他唯一的亲人!” 奉先帝,是龙延拓的亲身父亲,她又怎能如此! 青谨抓着腰间的手慢慢放下,而后叹息一声。 青慎静默不语,挥手便是一道气劲隔着笼子打出,身后立刻传来一声惨叫。 奉先帝面色一变,略微偏了偏首,声音微微抬高:“银息!” 他话音刚落,玉潇然便只觉眼前银光一晃,无数掌影便铺天盖地地抓来,连带着还有无处可逃笼罩心神的威压。 身后青慎似是一声冷哼,便隔着铁笼一掌打出,“呼呼”的掌风掠过玉潇然的耳际,带乱她的青丝,与那铺天盖地的掌影相接。 掌风散去,掌影也跟着散去。 玉潇然面前三丈翩然落地一个银衣阴面的身影,这人身形略低微胖,却丝毫不影响他迅捷的手脚,稳稳地落在了原地,看一眼玉潇然后便直勾勾盯着铁笼内的青谨。 一招相接,已见高下,青慎后退一步,并非他略逊一筹,而是远隔铁笼,远不及近身推前的那人的掌影,玉潇然能察觉的出,他这一掌风,已用了十成的内力。 不近身前,却能逼退强敌,这等功力,天下能做出的能有几人!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被困在笼子里的猛虎,又能撑得住几时! 四周银衣人见此便围了上来,银钩纷纷向着铁笼袭去,瞬间便转移了青慎的注意力,那微胖的银衣人必不会放过这等机会,身形一闪已欺身上前,一把向玉潇然抓去。 对着着势如破竹的侵袭,悬殊过大,她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眼睛向左侧瞥了瞥,身形却直直向右侧移去。 那人的手指便在她的一瞥之中向左勾去,直到那人“咦”了一声愣了片刻,仿佛是不可置信一般看了看自己的空空如也的双手。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如是而已,任你强大如此,却也不得不上当。 第七回 我心只随卿心动 玉潇然便趁这一个愣神之际抬手便是一剑,这一剑,速度、力量乃至内力都被她提到了至高之地,本是这一剑劈去,再加上绝世神兵,即便是青慎也不敢小觑,但面前这人虽未转过身来,却是只凭直觉险险躲过了这雷霆一击,一看这动作的敏锐,便是身经百战而成,并非青慎先天而成的所能比拟的,因那人这速度极快,她这一剑又势如破竹,便硬生生将之黑白相间的发丝削去半截。 黑白相间的发丝轻轻散落。 那人身形一顿,落稳之后便气势陡然增长,银面下的双目怒涛滚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何况如这人一般本事的人更是如此,被削去了一半长发,便等于给了那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强大的威压紧紧锁定了玉潇然,让她恍惚间有种将要窒息的感觉,慌神的瞬间便有劲风袭面,那人的大手已经直锁至面前,仅余寸许。 她面色一变,便抬手一剑,直贴自己面际而过。 这人虽然武功盖世,但到底是对这绝世神兵有所忌惮的,不得不收回手,留下数道残影在她眼前,另一只手却是快如闪电地拍了过来,直中她的右肩。 她只觉心口间血气翻滚,一口鲜血已喷出,直直吐在那人的银衣之上,银红相间,格外妖冶纨绔嫡妃。 那人却是一脸不耐,两招已过,他又是不留余力,却是连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也没抓住,怎不让之气恼,只见那人眼中冷芒一闪,杀机骤现,再也不愿玩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一掌微微抬起,隐约间便可见真气涌现。 玉潇然迎面而立,本是翻滚的心口愈发难受,就好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水面,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本就身受重伤,方才那一剑已经用尽她的一击,却不料未给那人丝毫重创,反而后来这一掌,已让自己无处可逃,无力可使!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声音犹如黑夜中冉冉升起的悠然月色,让人重新看到了希望,那声音厉声乍喝,却又如春风入户一般让人陶醉,如细雨一般让人心生涟漪。 “谁敢伤她!” 那声音携带万千煞气而来,她听过这声音最多的便是邪魅的,再者就是旖旎的、戏谑的、调笑的、笃定的、慌乱的、沉着的、稳重的,从未见过如今日这般怒气冲天,气势翻涌。 斜阳欲下,那人披一身余晖盈盈走近一步十丈,仿佛撕裂滚滚云层的一道紫色霹雳,瞬间光彩夺目熠熠生辉,又仿佛嗜血的修罗,带一身浓重的地狱气息走来,让人刹那间升起一种黑云压城的铺天盖地的压抑感觉。 逆光的容颜上,只微微看清他略带起伏的棱角,如墨的长发因为他极致的动作而翩然起舞,却看见他反光的妖冶双眸中冰冷的绝杀之色,仿佛冰雪一夜覆盖天地,乾坤掌握在手间,让人闻之胆寒。 声音响彻大殿,如同惊雷一般震惊人心,声音一落,人也片刻降至,他一把拉开怔愣相望的女子,修长的手指好像迎风接露一般优雅缓慢,紫色的广袖迎风飞舞,但却势如千钧一般对上那人的的手掌,就恍若轻轻一揽,便将之势如破竹的侵袭化得悄无声息。 那人来势如同滔天的滚滚风雨,动作却如同春风化雨一般优雅从容,仿佛不过是在大手挥毫点作一副水墨丹青一般将岁月静和,让人本是寂寥干涸的心野雪刹那间遍地花开,连绵成一座风景秀丽的山岚原野。 他看着面带迷茫之色的女子,唇边绽开一抹舒心的笑意,声音宛如天际传来的梵音,渐渐萦绕进灵魂身处:“怎么,相隔不到一日,便不识了?” 他声音本带一丝戏谑的笑意,落入身边的人的耳侧变成了酸楚的味道。 玉潇然喜忧参半,她既为来人风雨无改的出现而感到欣喜,也为他气势汹汹的到来感到担忧,她干涸的双唇动了动,却是咳出一口鲜血来:“我……咳……” 一口浓郁的鲜血洒落在他紫袍之上,让颜色变得更加深刻,来不及观察那人神色,她只觉背上覆上一只温软的大手之后,一股温热的暖流游走在她的七经八脉,外侵的真气迅速被这强劲的力道逼出外,让她体内的威压骤减,呼吸顿时舒畅了许多,她止住内心的汹涌澎湃,幽幽道:“你不是……” 这人,便是本该在外的龙延拓。 他接过她手中长剑,一剑劈开精铁锻造的牢笼,将手边的女子交由青谨手中,看了她一眼之后便道:“看好她!”他说完,便提步向内而去。 战势早已因这人的到来戛然而止,添香满身鲜血地上前单膝着地:“属下护主不利,请主子责罚!” 他去势未止,丢下一句“起来吧”便向那面带不满之色的明黄色身影走去,他手提长剑,唇边含笑,眼底的目光深不可测,挺拔的身姿宛如天神盖世般立在奉先帝三步之外,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中:“父皇,儿臣可曾说过,不要碰我的人?” “放肆!”奉先帝在他这不同以往的目光中变色三分,却依旧保持着帝王的威仪,怒斥眼前的紫袍男子,“这就是你跟朕说话的态度?” 那人再近一步,直逼得奉先帝无路可退,微胖的银色身影悄无声息地隔在两人面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势黄金穗最新章节。 龙延拓面色却依旧不变,长身玉立,声音低沉:“父皇,儿臣其实是十分尊敬你的!以往无论做父皇您什么,儿臣都不闻不问,但是今日,父皇实在是让儿臣心寒!” 奉先帝看了眼他手中的长剑,声音深沉:“拓儿,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父皇!”他轻笑一声,看了一眼手中滴血的长剑,“父皇以为儿臣要弑父吗?父皇放心,儿臣还没有丧心病狂至此!” 奉先帝似是长舒一口气:“朕就知道,拓儿向来是个识大局,分轻重的储君!朕,果然没看走眼!” “是!父皇不辞劳苦寻拓儿回来,不就是为了让这万里的江山不落入外人之手吗!”他又是一声轻笑,却有无限悲凉的情愫埋没在其中。 奉先帝,只有两子,一子乃庶出,而且天生残疾,一子嫡出,天赐风华,却流落在外多年。 身后不远处女子微紧的心仿佛抽搐得有些疼痛,她抚摸上自己的心口,却不知是因为他在心痛而心痛,还是这看似风华绝代其实自幼飘零孤苦的男子而心痛。 似是心有灵犀,却又是无从捉摸。 奉先帝也接着一声冷笑:“是,拓儿不也想要这天下吗?” 龙延拓看着奉先帝目光之中的灼灼神色:“儿臣是想要,但却与父皇不同!父皇可知,这万里江山,为何让无数英雄豪杰前仆后继不择手段取之?” “江山太美,谁哪个不想身临高处点指天下!”奉先帝说道这里,目光之中毫不掩饰对权力的渴望与贪婪。 他又接着道:“那父皇可知这江山因何而美?” 奉先帝面色一窒:“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山之美,是因为它有日月光芒普照,而儿臣心中的日月……”他侧首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女子,眉目间有刹那的温软,“便是她!” 奉先帝看着自家儿子邪魅的眉眼,以及眉眼之中灼灼风华,向来知道他满腹惊华盖世之雄,却未曾想竟也执着至此,耀眼至此,他虽长立未动,他便已觉出他君临天下的王者之风如同泰山压顶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就连自己这个久居高位的帝王竟也不敌其三分,看到自家儿子如此,他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炙热,仿佛西方绝地大漠里焦灼的旅人看到清泉一般欣喜,然那人接下来说得话却是让他又突然间意识到,方才片刻的欣喜,不过是一片海市蜃楼而已。 他说:“如若我心中的日月落了,我便让这天下永世都暗淡无光!” 他身姿妖娆却犹如凌云而立,声音清淡却犹如气吞霓虹,神情浅笑却犹如嗜血修罗。 奉先帝双目渐渐放大,而后后退一步,似是不可置信一般看着前一刻自己还万分赞赏的儿子,这一刻便煞气陡生威胁他来,他哆哆嗦嗦抬起手来,面上威严已去三分:“你……你要做什么?” “父皇久居高位,儿臣不忍父皇日理万机劳心劳力,恭请父皇退位!”他双手一揖,似是十分虔诚恭敬。 “放肆!你……你竟敢逼宫!”奉先帝一愣,而后怒目而视。 龙延拓幽幽一叹:“父皇年纪大了,有些事情难免看不出个是非来,儿臣也是为天下苍生着想!” “你……”奉先帝见他如此,便知他决心已定,面色一变冷喝道,“逆子三国之袁家我做主全文阅读!谁给你如此大的胆子!来人呐,把这个逆子给朕拿下!” 他疾言厉色,四下却未曾有丝毫动静。 无人上前。 看着奉先帝越来越阴沉的面色,龙延拓负手而立道:“难道父皇忘记了,多年前,父皇便已将皇城大权交由儿臣?” “逆子,那是朕对你的信任,谁知你丧心病狂至此!”奉先帝一声怒喝,刻慢沧桑的俊脸上因为怒气而不断抽动。 “父皇,你因何如此,你我都心知肚明!”龙延拓轻轻一笑,却有意味不明的悲凉渗出,再一次微微躬身,“儿臣恭请父皇移居后朝,颐养天年!儿臣依旧会如以前那般尊您敬您,太上皇的位置,不也同样高高在上?” “逆子!逆子啊!”奉先帝怒极而笑,“哈哈……哈哈哈……也罢,也罢,这天下交由你,朕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哈哈哈……” 他笑着转身,幽幽朝内阁走去,声音悲壮苍凉,萦绕在大殿雕栏玉砌的楼栏之上,颤颤而去的高大的背影却无故生出无奈和寂寞来,却渐渐没入旖旎精致的罗帐之内。 原地而立的微胖银衣的中年男子,默默看了丰神俊朗的紫袍男子一眼,而后转进殿内。 提剑而立的紫袍男子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散漫的目光洒落在层层叠叠的罗帐之上,神色未明。 他静默而立,却隐隐生出一种遗世而孤立的悲凉与落寞。 天际渐渐淡去,将这充满历史富丽堂皇的皇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宽大华丽的马车行走在宽阔的官道上,马蹄“哒哒”声中,为死寂的皇宫增添一丝鲜活的气息。 宝马香车,宝马的确如此,香却是药香,夜明珠光芒柔和明亮,尽管车厢内坐了四五个人,却依旧犹显车厢宽敞明亮。 车厢内却只有簌簌包扎的声音,屋内几人,一路无话,心事各怀。 车夫“吁”得一声将马车停下,却丝毫没有引起车内的晃动,想必是心灵手巧之人,只听车外人道:“回太子殿下,到府上了!” 几人刚下了马车,眼前便是一晃,一人便扑到了添香面前,惊叫道:“添香,添香你没事吧?” 添香猝不及防被那人抱住,搭上了手腕上的脉搏,冰冷的面色缓和了几分,摇了摇头:“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那人咋咋呼呼,一把扯住添香向府内走去,“走走走,我去给你检查检查!” 添香冰冷的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羞赧之色,被那人拉拉扯扯直向府内,却只见她看了一眼大步前行的那人道:“今日我去寻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不能动吗?早上连药都上不了……” “这不因你你照顾有加,恢复迅捷吗?”那人身势不止,答得飞快。 添香随那人而去,依旧疑惑道:“真的?” 那人听这疑问的声音身形一顿,一只手拉住添香不放,一只手立刻捂上了屁股“哎呦”一声道:“哎呦,你不说倒好,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我……快走快走……” 他一边低声呻吟着,脚下动作却是愈来愈快,不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玉潇然看着俩人消失的方向,冷着的唇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身子却突然腾空起来,一转眼间,已落入了紫色的温暖的怀抱中,她面色一变,便刹那间只有怒没有羞,右手被那人用胸口压在里侧,左手根本就使不上力道,只得抬首怒道:“众目睽睽之下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霸世剑尊最新章节!” 他看着神色未明的女子,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怒气,轻笑一声,目光落在她愠怒的神色之上,缠绵悱恻,而后诧异地看了看四周道:“众目睽睽?哪有众目睽睽?” 她四下看去,该低头的已经低头,该当先走去的已当先离去,一刹那的怒气已经渐渐退却,她因这四周的回避和突然间的寂静而面如火烧,自知挣脱不开,便少有得羞赧起来,将脸埋入那人怀中。 龙延拓又是一声轻笑,敛去眼底未明的光芒,大步流星地向府内走去。 待玉阁。 龙延拓将玉潇然放在床榻之上,斜靠在床边,自己也随之倾身,如水的目光看进她如墨的眼底,仿佛清水浸了墨玉一般相合相契,化作这一室缠绵悱恻的旖旎软香。 她因这暧昧的姿势而面色更红,右手轻轻一推他坚实的胸膛,面色的潮红不知为何突然间退却,化作了丝丝冰冷,她略微皱了皱眉头道:“起开!” 他见她如此模样,顺势微微起身,为她盖了盖被子,唇边笑意不减道:“我就知道你会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她垂首敛眸,神色未明,似是默认了。 “自我回宫以后,父皇性情越来越怪异,做事也越来越偏颇!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天行的江山考虑!况且,父皇年纪大了,确实该颐养天年了!”他自顾自说道,而后话锋一转,“你可知……我父皇因何只有两子?” 她猛然抬首,虽然心绪难平,但到底是聪颖无双的:“你是说……” “不错,他因中蛊已深而再难有子嗣!”他偏首看向来了别处,唇边一抹笑意也变得苍凉无比。 玉潇然这才恍然抬首去看面前的男子,唇边的一抹浅笑从未下过他的容颜,但有时却可见笑中的无奈无凉薄,她从他不曾表述过多的话中便知,奉先帝,必定对他是又爱又恨。 爱,是因为他是振兴天行,担任祖宗基业的唯一传人,祖宗基业在先,奉先帝必不会让身有残缺的大皇子接替皇位而贻笑大方,更不会将皇位拱手相让于外族血统,那他的选择,便只有一个,就是流落在外的嫡子,如今他又如此惊才绝艳,奉先帝又怎会不喜? 恨,是因为来自他那痴情的母后所留于世间的一丝冤孽,他与她七分相似,奉先帝每每看到这眉眼,没有说不恨的,若非不恨,当年又岂会不管不顾他们母子的死活,以奉先帝的运筹帷幄天纵英才,即便当年宫中事变,藩王起兵,但凡他将之放在心头,又怎会让之流落宫外。 她见他如此,心中为之疼惜的同时,却也有丝丝温暖萦绕不去,面前这人,风华姿容自不必说,在世人面人便也是无懈可击强大不可抗的人物,如今若不是为了安慰她,为了让她不将今日他逼宫之事的责任都包揽在自己身上,怕是这些隐秘的沉痛将会永远地被埋没下去,永不见天日。 她抬起盈盈素手,抚上那人邪魅的眉眼之间,那里不同往日,细细看去便只觉有密密麻麻的悲凉涌上,使之轻轻蹙起无边的涟漪,她对之前之事再不说一句,只笑了笑道:“你这眉眼,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这一笑,便明艳如花,芬芳了黯淡的整个世间,让身侧之人微凉的心口,冉冉升起了如火的朝阳。 他因她眉眼间渐渐褪去的冷漠和自责化作温软而渐渐欣喜起来,伸出手覆上她温暖的右手,将之紧紧握在手里,与之十指相扣,轻吐的声音犹如拨帘入户的春风一般缠绵:“只要然儿开心,我就永远不会如此!” 一室罗帐,珠帘玉屏,笼罩在絮絮低语浓浓深意之中…… 第八回 凤凰于飞因缘深 翌日,天行国一道御旨昭告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嫡子龙延拓聪敏过人,惊华满腹,功绩卓越,深受天行上下拥戴,朕今秉承四海之愿,退位让贤,将天下大统传于嫡子,特此昭告天下,钦此。 消息一出,四海沸腾,古往今来,没有几个皇帝肯在自己正值壮年之时将皇位拱手相让,四海瞩目之事莫过于波谲云诡的皇家之事,关于此事,必当众说纷纭: 有人说:“太子殿下太过惊华,奉先帝甘愿屈居幕后!” 有人说:“太子殿下的至尊之位早就以事实的身份存在,如今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 有人说:“说不定,又是一场宫变赢家!” …… 但就是没有人说,太子殿下乃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或许,本就不是。 诏令一出,龙延拓不但不忙,反倒太子府做起了闲人,添香一时半会儿估计也回不了待玉阁,他便借故堂而皇之地做起了玉潇然的贴身“侍女”田园贵女。 “怎么如今你反倒闲了起来?”玉潇然看着殷勤忙前忙后的龙延拓疑惑问道。 他神秘一笑,魅惑天成:“富贵闲人不也很好!” 他这妖媚无双的笑容,看得她心神恍了恍,忙瞥开目光看向窗外,却只见寒鸦匆匆,老树枯藤,幽幽道:“我来天行,也有些时日了!” “不长,刚刚十日零九个时辰!”他看了一眼目光深远的她道。 她微微一愣,而后笑道:“太子殿下果真如传言那般记忆超绝,连时日都记得如此清晰!” 他看着她的笑,眉目弯弯犹如弦月,干净白皙的皮肤犹如纤尘不染的白莲一般清雅,娇俏的红唇却犹如一抹殷红的飞云在天边调皮地跳动,红云之间隐约栖息两行若隐若现的珍珠白鹭,墨发只用一根通体碧玉简约却精致的簪子绾起。 她不染朱砂胭脂,却更显容颜绝世,她不披绫罗绸缎,却更加高贵清丽,她不戴金钗玉摇,却更多娇俏迷人。 她天生便是矛盾的结合体,却有种让人说不出的自然天成之妙,仿佛她每次都让人出乎意料,却又让人觉得她本该如此。 他细细欣赏她的云端之美,便也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靠近,也许是不知不觉,也许是他明知自己有所动作却不曾克制,总之是更近了,他温热的鼻息散落在她耳际,幻化成一片缠绵的云霞:“然儿可知什么叫清水出芙蓉,天然来雕饰?” 每每他靠近至此,她便在他魅惑妖冶的面容和声音中心如鹿撞,不知所措,她阅尽古今历史杂记,学尽万卷兵法玄机,看尽至高武医巅峰,在波谲云诡的朝堂和深宫方能应对自如,却单单不知怎样与人迂回婉转花前月下,对这来势汹涌的暧昧和缠绵毫无招架之力,只得咬了咬牙偏首故作不满道:“你这是笑我来自山野?” 他又是轻笑出声,在她耳际卷成温热气浪,将女子尴尬不知所措的神色收进眼底,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更加贴近:“我可不敢这样说,否则公主殿下不知要用怎样的诗词来编排我,到时只怕是本太子不想臭名昭著也不行了!” 她因他的靠近而微微后仰,却不料腰际一紧,便已被人紧紧稳住。 只听那人声音满是邪魅,似笑非笑道:“然儿有伤,不可乱动!” 她因他的禁锢而动弹不得,只得咬牙切齿瞪了那人一眼,恨恨道:“你若不近,我便不动!” “然儿这情深切切的眼波,是在暗示我什么吗?”她的微嗔怒视,落入他的眼底,便成了媚眼如丝。 她更加心慌意乱,并不看他:“胡言乱语,谁……谁暗示你了!” “然儿!”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一手轻轻抚上她的左臂,“有青谨的照顾,你的伤好的真快!” 痊愈,便意味着离别! 他这低沉的声音如同巨石一般投入她的心底,激起千层浪,直直看上他落寞的面色,安慰的话便脱口而出:“我……我这不是还没好吗?” 她这慌神之间,却是错过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精光。 只见他眉目缱绻,目光缠绵,浅笑旖旎,仔仔细细将她容颜看了个通透,缓缓低下头去,鼻息间便触到她淡如幽兰的清香之气。 她因他渐渐逼的气息而不知所措,直觉想要躲开,眼前却突然间浮起他方才落寞的神情,只得作罢,但是,就这样抬首不动,便只能承接他铺天盖地而来的缠绵气息,最后,她只得微微低首。 他在她低首的刹那眼中温暖的笑意渐渐浮起,余光收揽她鲜红欲滴的面色,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触手便是一方光滑如玉的肌肤位面商人之强国梦全文阅读。 她直觉犹如火烧一般灼热的下颚上突然扶上了一只温柔冰凉的手指,让她在这三分微凉的舒适中更添几分羞赧,却不得不顺着着手势盈盈抬起螓首。 微敛的双眸因面容的抬起而刹那间明艳如珠,白里透红的肌肤为本是绝色清丽的她更添几分娇媚之色,以往凌厉闪躲的眸子此刻都化作了一汪春水,荡漾了面前这人的心脏,使他再也无法压抑心中渴求已久的期望倾身而下,覆盖上那一方红润旖旎的软香之地。 并非第一次双唇相触,却是她第一次没有拒绝地坦然接受,这一吻,便与之前丝毫不同。 比马车之中猝不及防一吻更加让人意外,比星辰殿果决侵袭一吻更加霸道,比初来天行她闪躲游弋中一吻更加缠绵悱恻。 太子殿下是有预谋而来,他料定添香正在与玄彬打得火热而自顾不暇,他给了青谨一株足以让之几日足不出户的药草,将青慎带入了府上藏有武功秘籍的密室,恩准了奶娘今日的探亲而致使小黑不得不寸步不离地照顾赫连湛。 所以,在她临走之际,这一吻,太子殿下誓在必得,为这一刻,他筹划许久。 当事者仍然不知,她沉浸在这一吻的温柔中不可自拔,她在他百般宠溺中无限沉沦,她在他势如破竹情愫中义无反顾,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眉目之间渐渐温软。 他舍不得放开她,却不得不放开。 她听到他一吻之后急速的喘息声传来,看到他缠绵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感到他手间的力道也在渐渐收紧,仿佛要将她放进五脏六腑一般,她脑中便轰然一声炸开,仿佛盛放着无数绚烂的烟火,热烈而绝美。 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终于出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落荒而逃。 即便如此,他逃离的身姿也是优雅万千,他留下的背影也缠绵悱恻,他散落的气息也旖旎温软。 玉潇然看着他仓惶离去的背影而错鄂不已,待回过神来之后便将自己方才那一刹那的娇媚和羞涩遗忘殆尽,余下得尽是毫无形象地捧腹大笑,以及久败不胜之中唯一一次意外胜利的喜悦和得意。 但是,龙延拓去而又复返,收尽眼前的便是某人张狂得意的大笑,他向来无曾崩塌的面色突然间色彩斑斓,甚为五彩缤纷。 玉潇然的笑声在他再次出现的紫色身形中戛然而止,看着面色不善步步上前的人男子,心中一紧,便步步后退:“你……你怎么又回来了?不……不是……”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灼灼目光,故意接近几分声音暧昧不明道:“我因何回来,然儿难道不知?” 她看着他越来越深沉的眸色,犹如波怒浪飞一般将要把自己淹没,结结巴巴道:“不……不知道……你……我……我有伤,对,我有伤!” 她灵机一动,而后说得十分顺溜,提醒咄咄逼人的这人她是有伤在身的,切不可轻举妄动。 “没关系,我会很轻的!”太子殿下嘴角一瞥,眉眼之间妖冶的光芒大盛,直将她逼入墙角,灼热的气浪喷洒在她的容颜之上,无视她的抗议和慌张。 “我……我……你……你……”她在这句缠绵悱恻的话语中愈加慌乱,语无伦次,你我了半天到底说不出下文来。 “怎样?”太子殿下以臂围困将她禁锢在墙角,却是小心翼翼避开了她受伤的左臂。 脊背贴在冰凉的墙壁之上,让她瞬间清明了几分,却是哆哆嗦嗦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来:“不……不能……” “不能什么?”他更近一分,几乎与她肌肤相贴六夫皆妖最新章节。 她因他更近几分的距离终于看清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戏谑光芒,一愣之后便是怒火中烧,咬了咬牙后心中一动,怒气刹那间退却,抬首之际容颜上已换做了千娇百媚的神情,大胆伸出右手抚上堵在面前的胸口,笑容艳绝天下:“没有什么是不能的,您说对吗?太子殿下!” 她柔弱无骨的素手,点点画在他胸口,埋下一片火热的气息,距离如此,她明显感觉到太子殿下姿态妖媚的身躯轻轻一颤,胸口起伏如浩浩波澜。 他因她突然间的转变而措手不及,眼中只剩下她娇媚的容颜和缠绵游走的素手,她在他心口处画起圈圈涟漪,微微荡漾,犹如纤瘦的蚂蚁在心上撕咬一般,欲除不快,欲罢不能,欲挠不及,妖冶的双眸刹那间变做了无边的黑洞,深不见底,而后声音犹如从牙缝挤出一般艰难:“你赢了!” 这火,他点不起。 他双手一撑墙壁迅速退开来去,离开那即将星火燎原的炙热源泉,恨恨的灼灼的目光仿佛是要将她吞噬的虎狼,却是无可奈何地将袖口间的瓶子拿出重重地放在了案上:“你的药!” 她收回娇媚迷惑的神采,心口处弥漫一片温暖的色泽,将他暖热的药瓶攥在手中,看了看天色道:“湛儿这个时候总爱哭闹,我去看看!” “我方才听了一听,安静得很,放心吧,小黑这丫鬟做得越来越称职了!”他酸酸道。 她轻轻一笑,知道她对小黑在星辰殿做贴身侍女一事心生不满,无奈摇了摇头:“懒得跟你磨嘴皮子!” 他一把止住她的去势,唇边笑意不止,目光深深问道:“你与梓晴,相处可好?” 她心头一跳,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问这样的话,便笑了笑道:“很好啊!” “是吗?”他目光微微闪动,却是直直盯着她。 “当然是啊,梓晴郡主天真活泼,与之相处没什么不好的!”她也答得畅快。 “昨日你是和梓晴在一起的吧!”他唇边笑意深几许,意味不明。 她面色未改,点点头:“是啊,还多亏郡主提点我这个山野粗人才没有在圣旨前坏了规矩呢!怎么突然想起问梓晴郡主了?莫非你想……” 他看着她渐渐不善的目光,只料自己是多想,连忙回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对梓晴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我出去走走!”她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岔开了话题道,严寒已经渐渐开始退却,冰雪渐渐开始消融,天行的天气开始回升了。 他目光一转,魅惑的声音满是不满之色:“跟我待在一起不好吗?” “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出去啊,我这筋骨要动动才好!”她疑惑看了这人一眼,她本就好动,如今虽然收敛了许多,但也是能走便走一走。 他微微低首,容颜刹那间风情万种,用最温软的声音道:“可是,我想和然儿共处一室!” 她却是一把推开他,目光灼灼:“少来,为什么接二连三阻止我出去?” “自然是本太子喜欢和然儿孤男寡女地相处!”他眨了眨眼,魅惑天成。 她因他魅力外放而心神晃动,连忙别开目光稳了稳心神,正了正神色向外走去:“我倒要看看你因何不让我出去!” “我方才出去时,梓晴……跪在门外打工巫师生活录!”他声音未明,响在她身后,因他吩咐在先,所以没有人敢来禀告打扰,也不知这梓晴在外跪了多久。 他话音刚落,便不见了她的身影。 待玉阁门外,梓晴双手撑在膝盖之上,想是快要支撑不住,不远处的侍女奴才偷偷眼瞄于此,却无一人敢上前来,玉潇然先是面带厉色看了四周一眼,而后幽幽道:“都无事可做了吗?还是等着你家主子亲自来吩咐你们!” ,属于叱咤沙场的将军之威刹那间外放,四周观望的人立刻作鸟兽散。 “郡主!”她凌厉的眉眼迅速退却,几步上前,俯身去扶梓晴郡主,却不料拉她不起,只得急急道,“郡主这是做什么?” “姐姐!”梓晴抬起头,美瞳之中蓄满了泪水,在抬起的瞬间簌簌而下,衬得娇俏的容颜愈发楚楚动人,“姐姐,梓晴对不起姐姐,梓晴……呜呜……” 玉潇然感觉到身后走近的熟悉脚步声,面色未改道:“郡主这是说得哪里的话,郡主哪里对不起潇然了,郡主还是快起来吧!” “梓晴有错,梓晴一时糊涂害了姐姐……”梓晴声音哽咽,“姐姐原谅梓晴好不好……” “郡主是说昨日未曾阻拦潇然入宫之事吗?”玉潇然接道,而后笑了笑道,“郡主多想了,圣旨一下,谁能做阻?潇然又怎敢将责任都怪罪到郡主的身上!郡主快起来了,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看了笑话去!” 她略一用力,便将梓晴郡主从地上拉起,这梓晴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知道东窗事发今日便赶来认错在先,即便是人心有记恨却见她如此诚心也不得不原谅她,况且自己本就没有将她身带异香一事怀恨于心,怪只怪自己打过大意,如今又怎么眼见她跪于待玉阁门前不起,若是传到魏安王那里,少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梓晴郡主被她的话说得微微一愣,而后眼中便染上侥幸的欣喜之色,以为玉潇然并没有识破她身带异香之事,便顺水推舟道:“姐姐果真不怪罪?” 她摇了摇头:“潇然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山野之人,又怎敢怪罪于郡主!” 梓晴双眼通红,看了看身后静立不语那人,咬了咬唇不敢直视,轻声道:“太子哥哥!” 龙延拓眼中一抹浅笑讳莫如深,而后幽幽道:“既然如此,你们两个就好好聊聊吧,我还有事!” 他略一拂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渐渐隐没在迂回曲折的回廊之间。 梓晴看着他大步而去的背影,看向玉潇然的神色慌张,刚刚蓄满的泪水又欲落下:“姐姐,太子哥哥是不是生梓晴的气了,以后再也不会理会梓晴了!” 她收回在曲折回廊之间的目光,平静笑了笑:“不会,太子殿下心怀宽广,又怎么与咱这女流之辈计较!” 他这哪里是生梓晴的气,分明是在生自己的气了,以他的聪慧,即便自己极力掩饰,再加上梓晴的一系列动作的异常,他又能如何察觉不到丝毫? 他不过是,见自己不愿说,而不愿拆穿自己罢了! 只是,他待她如斯,她又怎可为一些无关痛痒的一时之快而让他处于两难之地,他逼宫一事,虽然他不说,面上也十分自在轻松,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但清早她从她眉间时不时乍现的一抹倦色之中也可猜到,他必定一夜未眠。 古往今来,没有说是哪个帝王会在登基之前无所事事的,他,更是如此。 不仅仅是身疲,心中必是更加劳累的。 第九回 最是狠毒妇人心 梓晴看着玉潇然深远的目光,眼中光芒微微收敛,摆出一脸笑容道:“姐姐……” “郡主!”玉潇然神色未改,眉眼却微微冷却,“潇然身份卑微,高攀不起郡主这样的千金,往后郡主还是不要再与潇然往来了吧!” 她将梓晴郡主所犯的过错放在心上,但并不代表会与这样人继续虚与委蛇,她的身边,容不下这样狡诈奸猾的人,即便自己曾勾心斗角,但她也不愿再多一分虚伪。 梓晴郡主微微一愣,目光之中闪过不属于她娇俏容颜的阴狠之色,却也是转瞬即逝,依旧笑了笑柔声道:“姐姐,姐姐还说没有生梓晴的气,这不……” “梓晴郡主!”玉潇然加重了语气,“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潇然自认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自己做下的事却不会不认!郡主做过什么事,郡主心知肚明,潇然不说,不过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罢了!”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眼色昏暗的梓晴郡主一人立于原地。 三日后,奉先帝正式退位,将大统传于嫡子龙延拓,并举行祭天仪式,亲交传国玉玺和禅位诏书。 至此,奉先帝三十八年的统治结束,新帝登基,帝号应天。 应天帝登基,照理来说应该立新法,动文武,收兵权,但新皇除却下旨减免全国上下赋税三年之外无一变动道魔天荒。 后世史学家每每评论此事,都唏嘘不已,应天帝惊才绝艳,未曾登基便已掌乾坤,奉先帝退位,高居太上皇,实乃明智之举。 新皇登基,虽无变动,但到底还是要遵循祖制进行祭拜祖先等事宜,一时间脱不开身,但无论多忙,龙延拓都会抽空来待玉阁看看玉潇然,登基之后,新皇自然要住进皇宫,当日他未曾问过她可愿一同入宫,因为他知道,即便问出口,她也不会同意,住进太子府多日就已经让她百般为难,再入宫,无异于将她推到了风浪口上。 玉潇然的伤势也好得飞快,闲来无事便逗弄着赫连湛,恍惚间便总生出岁月静好的幻觉,然幻觉终究是假,现实容不得人逃避。 “姐姐!”梓晴郡主双眼噙泪,“这里是梓晴犯错的地方,梓晴愿意在这里接受姐姐惩罚,只求姐姐原谅梓晴!” 玉潇然盈盈而立在一片怒放的红梅之间,看着满脸珠泪的梓晴,转过身看向别处道:“梓晴郡主,潇然已经把话说得十分清楚了,潇然只不过一届平民百姓,不值得郡主如此,郡主还是请回吧!” 如果不是无可奈何,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见这梓晴的。 “姐姐!”梓晴郡主依旧不依不饶,“梓晴一时糊涂犯下错事,姐姐若是不肯原谅梓晴,梓晴愿意受姐姐惩罚!” 她身后“扑通”一声,惊得她猛然转身之后便向旁边挪去,并不受梓晴郡主这一礼,看着梓晴手中的长鞭道:“郡主这是做什么?” “姐姐,梓晴犯下错事,请姐姐惩罚!姐姐,你打我吧,直到姐姐解气为止!”梓晴郡主高举手中长鞭,似是十分诚心。 “你……”玉潇然一时语塞,看着地上梨花带雨的女子,叹息一声,上前扶着梓晴郡主的手道,“郡主言重了,潇然怎敢怪罪郡主,郡主快些请起!” 梓晴面上一喜,面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珠,显得十分楚楚可怜:“姐姐这是肯原谅梓晴了!” “潇然说过,未曾怪过郡主分毫!”她轻轻一笑,将郡主拉起,“郡主何必如此,郡主若是不嫌弃潇然,便可时时来待玉阁与潇然说说心里话!” “那梓晴……便谢过姐姐了!”盈盈而起的梓晴,面上突然泛起诡异的微笑,声音陡然一变,长袖一摆,便快速拂过玉潇然的面上。 玉潇然在地上女子有所动作的刹那便面色一变,直欲飞身倒退,但却为时已晚,梓晴袖间传来盈盈香气入鼻,她只觉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在玉潇然倒地的同时,突然临空而降黑色的身影来,梓晴郡主看着那高大的背影,一改先前的楚楚动人之色,满脸狠戾之色急急上前道:“师兄,怎么样?” “放心吧,这里的暗卫都被我放倒了,不然我也不敢现身!”那人拉下面上黑布,露出一张俊逸的容颜来,却是迟疑道,“只是……” “只是什么?”梓晴面色一变,以为有所不妥。 那俊逸的男子看了地上的女子一眼幽幽道:“只是梓晴,她是无辜的!” “师兄,从小到大,你什么事情都顺着我,你就再帮梓晴一次吧!”梓晴看了面前男子一眼声音充满哀求,而后推攘他急道,“师兄快把她带走吧,太子府防守严密,如果不是我对太子府十分熟悉,今日也不会这么顺利!但是马上就会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到时候一旦东窗事发,不但事不成,反而会害了梓晴!师兄,难道你想让梓晴痛苦一辈子吗?” “这……”俊逸的男子一脸难色,而后无奈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只此一次,以后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师兄再也不会帮你了魔鬼禁区全文阅读!” “知道了,师兄!”梓晴一脸不耐之色,“你快把她带走吧!记住,放到我房中的隔层之内!” 转身抱起地上玉潇然的男子,偏首深深看了身后执着的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飞身隐没在屋檐之间,不见了踪迹。 站在原地不动的女子,娇俏的容颜上闪过一丝狠辣之色,而后从袖中掏出一把精致小巧地匕首,狠狠地刺中自己的腹部,鲜血立刻汨汨流淌出,她用尽最后一份力气喊道:“快来人呐!救命啊,有刺客……” 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呻吟一声便倒地不起…… 白墙红瓦隐在山林之间,隔绝了尘世的一切喧嚣和嘈杂,让那里显得宁静和谐,正值冬季,这里却山林茂密,景色宜人,丝毫不见严冬萧索。 “姑娘,这里风大,你怎么坐在这里?”面容俊逸的男子立于山崖边,看着那坐在山石上纤瘦背影,眉目之间隐约有些不忍。 迎风而坐的女子转过脸来,赫然便是一张绝色倾城的脸,最令人移不开目光的便是那清澈见底的双眸,仿佛这世上最为纯净的珠玉一般纤尘不染,令人不忍与之对视,那紧蹙的秀眉轻轻舒展开来,嘴角撇出一抹浅笑:“司空大哥,你来了!” “姑娘,你身上有伤,还是早些回房吧!”身后的男子轻声劝道,长袍在山崖的劲风中猎猎作响。 容颜绝世的女子偏首看着山崖出因风而落的石子,看了看远处的风景道:“这里果真是人间福地,不知怎地,我对这样的山林竟心生几分熟悉和喜悦来,司空大哥,你说我是不是以前就生活在山间啊?” 身后男子眉头轻蹙,而后渐渐舒展开来,俊逸的面容上涌起愧疚之色,安慰道:“姑娘不用着急,或许时日一久,等姑娘的伤痊愈,姑娘便可记起往昔了!” 女子轻蹙眉,摇了摇头幽幽道:“我知道司空大哥在安慰我,可是,到现在我都想不起先前的分毫,我甚至连我叫什么都不记得了,等到我真的有幸忆起,只怕不知到何年何月了!而且,我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去做似的!” “姑娘如玉一般无瑕,不如在下叫你小玉姑娘吧!”他微微垂首,面上似有几分不忍。 “小玉……小玉……”那女子喃喃道,而后眼中终于有了几分色彩,“谢谢司空大哥,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玉立的男子面色一赧,慌张道道:“别!别谢我,不……不值得!” “司空大哥说笑了,若不是司空大哥救了我,只怕我早已身首异处,怎么会不值得呢?”静坐的女子盈盈起身,笑容纯粹明亮。 “大师兄!”一位俊朗的男子由远及近走来,唤着先前说话的男子。 “三师弟!”站在女子身侧的男子爽朗出声,迎了上去,“这么快就回来了?” “恩,山下的事情都办妥当了!”那后来的男子也笑着回道,“听山庄人说大师兄带回一个女子,如同下凡的九天仙女,怎么,大师兄终于想通了?” “师弟不得胡说!只是师兄无意间相遇的女子,我见她今什么都不记得了,便将之留在了山庄里!”那男子面色一变出声提醒,而后偏了偏身体道,“这位就是小玉姑娘!” 那人又对着小玉道:“小玉姑娘,这是我三师弟,是这致远山庄庄主也就是我师父的长子,上官凌云!” 名为小玉的女子略微福了福身,盈盈一礼:“见过这位公子!” “姑娘不必多礼,在下上官凌云,见过姑……”上官凌云的声音在对面女子缓缓抬首间戛然而止,目光直直落在女子的出尘容颜之上,只觉自己忽然落入了一片景色秀丽的琅環福地,其间隐约可见风姿绰约的仙子迎风而立,翩然绝于世人我的霸道娇妻。 被直直盯着的女子因这目光而生出几分不适,略微蹙眉偏首,神色带几分不满之色。 “师弟,师弟!”一旁的大师兄见此连忙出声。 “啊!”上官凌云猛然回过神来,面带茫然之色看着他。 大师兄无奈摇了摇头提醒:“师弟,你太失礼了!” 上官凌云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言行,而后正了正面色赔礼道:“是在下失礼了,在下见姑娘天人之姿,不由失了神,还请姑娘莫要见怪!” 他这一礼,落落大方,丝毫不显扭捏之态,倒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让略微有些不满的女子舒缓了眉头,微微颔首淡然道:“公子言重了!” “师兄,你说小玉姑娘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这是怎么回事?”上官凌云问道。 被问道的男子微微一愣,面上有些不自然,而后轻声道:“我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了,大夫也查不出个究竟,小玉姑娘之前受过伤,兴许是受过重创也未可知!” “原来是这样!”上官凌云点了点头,而后看向身边的女子安慰道,“姑娘也不必心急,既来之则安之,许是时日一久,便好了!” “多谢公子宽慰!”小玉微微颔首,轻声道,似是不愿多说话。 上官凌云见这女子眉眼清淡,猜测她因失去记忆而不愿多说话,便道:“姑娘既然有伤,那便吹不得风,如今严冬未过,若是染了风寒便不好了!还是在下送姑娘回去吧!” “不必麻烦公子,我记得路!”她轻轻一礼婉拒,而后转身离去。 上官凌云看着那女子单薄纤瘦的背影,仿佛随时可承风归去一般柔弱淡雅,但却隐约间又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顽强和坚毅,他喃喃道:“天下竟还有如此姿容绝世的女子,果真如九天仙女一般……哦不……就连仙女也不及……” “师弟!”身后的大师兄声音未明打破上官凌云的遐想,“师兄可提前警告你,你不可动对这位姑娘动心思!” 上官凌云撇了撇嘴,不满道:“大师兄,你不是一直对小师妹她……” “我对小师妹的心永远不会变!”身侧的男子提及小师妹时眉宇间有片刻的温柔划过,而后对着上官凌云沉声道,“但是你也不能打这位姑娘的主意!” “为什么?”上官凌云面上满是不满,“难道师兄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不许胡说!”身侧大师兄低喝一声,而后许久才用未明的声音道,“我只是觉得这位姑娘不是那么不简单而已!” “当然不简单!”上官凌云接过话,曲解大师兄话中的意思,而后目光灼灼道,“你看她举手投足之间隐约有大家风范,虽不爱说话但却并无闺阁女儿之态,虽和颜悦色但却有种高不可攀的气质,这样的女子,又哪里是简单的人物,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我上官凌云!” “师弟……”身侧之人欲出口劝阻。 “师兄不必说了!”上官凌云摆了摆手,一边转身一边道,“既然不是师兄所爱,那师弟动了心思也无不可!” 留在原地不动的男子满脸懊恼之色,而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幽幽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做错了……” 他声音幽幽,迅速随着山崖高处的疾风消散,回答他的,只有呼啸而过的山风,和因风而动的瑟瑟山林我当算命先生那几年。 夜黑风高。 致远山庄某处。 “梓晴,你怎么来了?”压低的男声从一片密林之中传来,欣喜之中带几分忧虑。 林中满脸怒气的女子,不是魏安王之女梓晴郡主又是谁,她对着身侧的男子一脸不满之色:“师兄,你怎么把她带山庄来了,我不是让你把她放到王府吗?” “梓晴,我不能让你伤害她!她是无辜的!”身侧的男子声音一顿沉声道。 梓晴冷笑一声:“无辜?师兄,你也看到了,那日她是怎样让我在梅林之中受辱的,况且,有她在一日,太子哥哥就永远不会多看我一眼!” 身侧男子沉默良久才道:“你就真这么喜欢他?” 梓晴面色一愣,而后幽幽道:“不错!” “如今他已登基为帝,君临天下,古往今来,哪个帝王没有佳丽三千,纵然如此,你也愿意?”身侧男子看了一眼她道。 梓晴立在原地,而后声音坚定道:“纵然如此,我也甘愿!” “何必呢!”男子叹息一声,掩去眼中一抹痛色,“强扭的瓜不甜!” 梓晴眼中杀机涌现,恨恨道:“如果没有她,太子哥哥一定会爱上我的!” “不行!我已经帮你把她从他身边带走,你不能伤害她!我更不能让你一错再错!我给她吃了忘情散,她已经把前尘往事全部都忘记了!梓晴,事已至此,就罢手吧!” 梓晴微微一愣后表面带欣喜:“真的,你给她吃了忘情散?” 身侧男子点了点头:“我何时骗过你!” “那好吧!”梓晴无奈妥协,“既然如此,那便听师兄的吧!太子哥哥已经对我起疑心,我好不容易才偷跑来,还要早些回去!” 身侧男子看一眼她因日夜兼程劳累的苍白面色,担忧道:“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师兄不必担心!”梓晴拍了拍男子安抚,而后飞身而起,“师兄,我先走了!” 原地的男子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紧锁的眉头丝毫没有舒缓的意思。 飞身而去的梓晴冷笑一声,突然折了方向而去,轻车熟路地摸到一个干净的院落之中,轻轻推开一间房舍的门,轻手轻脚地靠近床边。 床塌之上沉睡的女子双目抖然睁开,而后却突然双目一沉便又睡了过去。 梓晴收回快如闪电点上女子睡穴的手,冷笑一声道:“玉潇然,你别怪我太狠,怪只怪你生不逢时!太子哥哥那么聪明,不出几日一定可以找到蛛丝马迹,到那时我的功夫就白费了!” 她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小心翼翼打开瓶塞,将瓶中的液体倒入女子口中,轻轻一扣她的下颚便将液体尽数吞下,她才将玉瓶小心收起,而后身影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致远山庄失忆的女子,赫然便是那日被人掳走的玉潇然。 她失踪失忆,却不知给远方几人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更让身居高位的新皇,踌躇满志的心脏突然间空落落地慌张起来…… 第十回 是为情深歧途入 “小玉姑娘,小玉姑娘!”上官凌云站在门外了许久都不见回应,小声嘟囔道,“咦,奇怪,难道是不在房间内?” “大公子,您怎么在这里?”院中的丫鬟闻声过来,十四五岁的模样,甚为灵巧,看着上官凌云福了福身道。 “我来看看小玉姑娘!”上官凌云道,“谁料竟不再屋内,我去山庄看看吧!” “不对啊,我从清早就一直在院子里打扫,没见姑娘出去啊!”那丫鬟疑惑道,“应该是还没起床吧!” “是吗?这都快中午了,为何我叫门这么久都没有人应?”上官凌云看一眼房内道。 “许是还没醒来呢!”那丫鬟说着转过身去敲房门,“姑娘,姑娘,该起床了,吃饭了?” “你看,我就说不在房内吧!”上官凌云满脸失望之色,欲转身离开。 “应该不会啊!”那小丫鬟嘟囔道,而后猛然道,“大公子,司空公子说姑娘身上有伤,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她话音刚落,便见上官凌云脚步一停,猛然转身,再顾不得什么虚礼,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唉,公子,您怎么就这么进去了,姑娘兴许还没起呢!”身后小丫鬟面色一变,大惊失色跟了进去。 上官凌云刚一进房,便被眼前的风景所震撼。 床榻上的女子安静地躺着,如雪的肌肤在散落的青丝之间若隐若现,起伏有致的面容如同雕刻的美玉一般无瑕,纤长浓密的羽睫在眼侧打落成一片黑色的剪影,沉睡的她与白日间的淡然冷漠有所不同,仿佛就如同掉落在凡间的仙子一般宁静迷人,有一种别样的安然之美。 “公子……”小丫鬟看着微微出神的上官凌云,出声道。 “嘘……”上官凌云面色一变,示意小丫鬟不要出声,大步上前一指点上熟睡之人的脖颈之后,便退开几步异世玄门。 小丫鬟不明所以:“您这是……” 上官凌云收敛了眼中的精光,淡然道:“没什么,姑娘快醒了,快去打水吧!” “是!”小丫鬟福了福身,恭恭敬敬奉命去了。 床榻之上的玉潇然嘤咛一声,长长的羽睫开始颤动,双目幽幽打开,让人刹那间宛如看到了浸水的墨玉一般清雅绝伦,但也只是片刻,便恢复了冷淡的模样,她皱了皱眉头,微微起身,一手轻扣额际,瞬间风情无限,只听她喃喃道:“头怎么这么疼……” “姑娘昨夜窗子未关,许是受了些许风寒!”上官凌云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道。 玉潇然这才注意到房内还有其他的男子,紧了紧身上的锦被,面带不悦道:“上官公子怎么来了?” “在下想着姑娘初来乍到,恐有不妥,所以前来看看!”上官凌云未曾回身,似也知道就这样闯进有所不妥,却依旧还是问道,“姑娘真的对之前的事情一点记忆也没有来了吗?” 玉潇然摇了摇头,皱眉道:“自我那日从山庄醒来,便是如此,我身上除却这一块玉,再无他物!”她拿出脖颈之上的玲珑剔透的美玉,只觉触手温润,连带着心口也有几分温暖。 “那姑娘可否将玉让在下看看?”上官凌云眼色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她沉吟片刻,刚准备开口,便只听门外小丫鬟的声音传来:“回大公子,水来了!” “进来吧!”上官凌云看了看门外抬脚走出。 床榻之上的玉潇然轻声道:“麻烦公子待我梳洗之后再来!”她自然想快些知道自己的身份。 上官凌云的脚步一顿,眼中涌上欣喜之色,忙道:“姑娘所愿,在下却之不恭!” 玉潇然见她出门去,便掀被起身,小丫鬟赶紧将衣服拿上前伺候道:“姑娘真是命好,司空公子和大公子对姑娘真是事无巨细!” “不过就是可怜我罢了!”她穿衣的动作一顿,回道,而后冲着伶俐的小丫鬟道,“我自己来吧!” 她窸窸窣窣穿好衣服,给自己简单地绾了个发髻,触到案上的似玉非玉的青色簪子,微微一愣,问道:“这是我的簪子吗?” “应该是姑娘的吧!”丫鬟答道,“打从奴婢第一次见姑娘起,便见这簪子就在姑娘发上!真是漂亮呢!” 她将簪子握在掌心,细细抚摸,仔仔细细看着上面雕刻的细纹,钗上的一朵半开的桃花,格外的细腻绝美,让她空荡荡的心间仿佛开始滋生起细密的涟漪,但却就是想不起这簪子到底从何而来。 “姑娘,奴婢给您梳妆吧!”身后小丫鬟欲拿起檀木梳,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麻烦你去看看上官公子走了没,若是没走便请公子进来吧!”她紧握手中青簪,直觉不想要别人去触碰它。 “姑娘客气了,奴婢这就去!”那小丫鬟盈盈一礼,便也就下去了,想必极擅察言观色。 “姑娘!”上官凌云愉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簪好发髻,微微起身道:“公子请进吧!” 上官凌云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内,在看到穿戴整齐之后的女子又是一愣,眼中惊艳一闪而过,而后看了看她不甚灵活的左臂,轻轻道:“姑娘这伤,如何了?” 她轻轻一笑,一边回答一边递上早已取下的玉佩:“逐日渐好,这还要多谢贵山庄的悉心照顾菩提树之疯狂进化最新章节!公子且请看看识不识得?” 上官凌云伸出手去,只觉那玲珑剔透的青玉在她白皙的素手中相得益彰,茫然接过青玉,却不料触及那人修长的指尖,刹那间他只觉自己的心襟荡漾不已,那指尖的光滑与温润,就连这手中玲珑剔透的青玉竟也不敌一分,却只怕这女子又再次心生不满,慢稳了稳心神道:“姑娘且等一等,待在下仔细看过之后再告诉姑娘!” 玉潇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上官凌云低首观察那青玉的神情,只见他眉头的色彩渐渐凝重,她出声问道:“怎么了,公子识得这玉?” 上官凌云微微一愣,将眼中的波涛翻滚压入眼底,而后抬首满脸歉意道:“姑娘,在下眼拙,只知道这玉价值不菲,却不知出自何处,真是抱歉!” 她掩去眼中的失望之色,淡然笑了笑:“无妨,我本就不觉得这玉能代表什么,不过是顺口一问罢了,公子莫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姑娘也请放宽心,不必心急!我已经吩咐厨房把饭送来,姑娘请慢用,在下就不打扰了!”上官凌云双手一拱,便转身离去。 玉潇然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眼中微微升起疑惑之色。 大步离去的上官凌云,身影匆匆,仿佛是有什么急事似的,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干净的院落,看着大开的房门一边跨进一边冷声道:“司空义,你给我出来!” “放肆!”一声厉喝从屋内传出,随即走出一个留一瞥胡子的中年男子,斥责气势汹汹而来的上官凌云,“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还敢直呼你大师兄的名讳,真是反了你了!” 上官凌云一愣:“爹,你怎么在这里?” 那中年男子哼了一声:“我若不在这里,你还不翻了天!” 上官凌云轻轻一笑:“爹,我只不过跟大师兄开个玩笑而已!” “哼,果真如此吗?”那中年男子面色微微缓和,看了身后沉默不语的司空义道,“义儿,你俩真没什么事吗?” 司空义一愣之后便笑道:“回师父,我和师弟很好啊!” 那中年男子缓了神色道:“如此甚好,你向来让为师省心!为师还有事,就先走了!” 上官凌云和司空义连忙恭送:“师父(爹)慢走!” 中年人一走,上官凌云便面色深沉地看着司空义,沉声道:“大师兄,你老实告诉我,这个小玉姑娘什么来路?” “师弟,我不是说过吗,小玉姑娘失去了记忆,师兄也不知道啊!”司空义眼神闪烁看向一边道。 上官凌云冷笑一声:“师兄,咱们自小一起长大,你从来就不会说谎,你一撒谎面色便极为不自然,你还敢说你不知道!小玉姑娘身上的青玉,取自昆仑之巅,可抵御酷暑严寒,天下只此一块,她发髻的青簪,虽不起眼,但却出自千年檀木,单是这两样,绝非普通人家可比,即便是山庄至宝也比不上一分,师弟不信师兄会不知!” 司空义面色一变,却是不肯承认:“师弟胡说八道什么,师兄怎么会撒谎,师弟自小编队各家奇珍异宝有所研究,师兄又怎会识得,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即便师兄不识,以师兄的眼力,又如何不知这两物的价值!况且,我记得多年前师兄曾从鬼医那里讨来一颗忘情散,敢问师兄,这忘情散如今在何处?”上官凌云见他不肯说,眉目一转逼近几分,“该不会如今就在小玉姑娘身上吧老公试用期全文阅读!” 司空义俊逸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忘情散自然在我这里,师弟可不能胡说!” “是吗?那师兄拿给我看看!”上官凌云紧紧盯着司空义,丝毫不肯放过他的神色。 司空义沉默不语。 “师兄!”上官凌云加重了语气,“自小到大,你都是师弟师妹们心目中的楷模和榜样,师兄正义凛然,宽容大度,从来都让我等兄弟佩服,师兄这样做,若是让爹和众位师兄弟知道了,岂不让大家失望?” 他这慷慨激昂的话语,让沉默不语的的司空义浑身一顿,而后犹豫道:“这……” “师兄,虽然你是我师兄,但是弟弟自小却没有拿你当外人,师兄也从未瞒过弟弟什么事,师兄若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小弟说,多一个人也可多出一份力,况且,小弟相信师兄,从不会昧着良心行事!”上官凌云目光灼灼,面带诚恳之色地看着司空义。 司空义沉吟良久,才开口道:“既然师弟非要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 “师兄,你……”上官凌云听司空义前前后后讲述完,面色一窒,皱着眉头道,“你糊涂啊!” 司空义看着痛心疾首的上官凌云,深知自己这事做得不对,便也没有接话。 “我去找小玉姑娘去!”上官凌云抬脚便走。 “师弟师弟!”司空义大惊失色,“师弟,你不能……你……” “师兄,我不能看你再错下去了,梓晴师妹以前无理取闹也就罢了,如今心肠竟如此歹毒,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连人命也不顾了,就连师兄你,不但不跟着劝阻反倒跟着胡闹,真是太让师弟失望了!”上官凌云怒火中烧,一方面对从小到大都敬重的师兄十分失望,一方面一想起玉潇然因此差点命丧黄泉,便不由得一阵后怕。 司空义声音一顿,而后满面诚恳道:“师弟,师兄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做得有违道义,往后无论有什么恶报师兄都一力承担,但师弟若是这一去,梓晴她……” “梓晴梓晴,师兄你的脑子里就只有梓晴,师兄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梓晴她心中若是有一点师兄你的地位,又怎会将你推上这不仁不义之地!”上官凌云一脸怒色,怒气愈来愈盛,“师兄,梓晴师妹已经不是多年前你初见的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师妹了,她如今变得凶狠恶毒,她何曾为师兄你想过分毫,她这样做,跟直直往师兄心口上捅刀子有什么区别,她……” “师弟,不许你这样说师妹!”司空义厉喝一声,打断了上官凌云的话。 上官凌云怒极反笑:“师兄,你简直是不可救药!你执迷不悟,休怪师弟不讲情面!” “站住,不许走!”司空义拦在上官凌云面前。 上官凌云道:“师兄,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师兄再不让开,休怪师弟无礼了!” 司空义目光坚决,丝毫不为所动。 上官凌云一咬牙,欲腾身而过,司空义却比他更快,拦在了他的面前。 如此,两人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便斗了起来。 “司空大哥,上官公子,你们这是怎么了?”两人正斗得不相上下,耳边突然传来了女子疑惑的声音,使得两人不禁住了手脚。 “小玉姑娘,你怎么来了?”司空义率先出口,挡在了上官凌云的面前。 玉潇然看了一眼两人的神情,而后淡淡开口:“我突然想起来,自我醒后,还没拜见过庄主,我寄居贵庄,应该拜见一下才是我叫术士!” “哼!”司空义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冷哼。 玉潇然微微诧异之后便问道:“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司空大哥和上官公子?” “不是!”司空义和上官凌云异口同声答道。 “那上官公子这是……”她面露不解之色。 司空义看了一眼上官凌云,这一眼中俱是哀求之色,只见上官凌云面色转换了几次之后,终于无奈妥协,摆出一脸笑容道:“小玉姑娘不要多心,是在下与大师兄比武,技不如人不服气罢了,倒是叫姑娘看了笑话去!” 玉潇然眼中闪过未明的神色,而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胜败乃兵家常事,公子也无须太过挂怀!” “姑娘说方才是想拜见庄主,真是客气了!”司空义说道,“庄主方方才将将离开这里,我已经将姑娘的事情告知庄主,我家庄主十分好客,交待姑娘好好养伤便是,不必拘泥于虚礼!” 她本也不是客套之人,想着这么一个大山庄的庄主必定日理万机,也没有刻意去见一个外人的必要,如此便正合心意,微微颔首道:“那就请司空大哥代为转达谢意,小玉就不打扰了!” “在下一定带到!”司空义道。 她轻轻对着二人一礼,便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却突然间转身问道:“司空大哥,掳小玉的那几个黑衣人可是被赶走了?” “啊?黑衣人?”司空义这才反应过来,连连道,“是是,在下只将姑娘救出,并没有伤人性命!” 她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司空大哥真是菩萨心肠!”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大师兄,小玉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上官凌云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疑惑道。 司空义面色一变:“遭了,我只是告诉过她她是被人掳走,并未说什么黑衣人!这丫头是诓我来着!” “师兄!”上官凌云拍了拍司空义的肩膀,叹息一声,“我早说过,师兄不适合骗人!小玉姑娘又十分冷静聪明,早晚都会察觉出不对来!” “这可怎么办?她有此一问,是不是已经起疑了?”清爽的山风不断,司空义却凭空渗出几丝细密的汗珠来。 上官凌云幽幽道:“能怎么办?如实相告呗!” 司空义看了他一眼:“休要胡说八道,师弟方才不也帮着师兄隐瞒了吗?师弟,你就帮师兄这一次,算是师兄求你了!” “我若是帮你,便是害了别人!”上官凌云道。 司空义眉目一转:“师弟,你是不是喜欢小玉姑娘?” 上官凌云面色一顿:“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师弟,你也知道,如若将事实告诉她,无论如何她一定会离开山庄回到那人身边,到时不但梓晴与我功亏一篑,便是师弟,只怕是永远再也见不到佳人了!”司空义看着面色微变的上官凌云,接着道,“小玉姑娘已经忘却前尘往事,你知道,忘情散是没有解药的,那便意味着重新开始,师弟何不成人之美,既遂了梓晴心意,让……她能够梦想成真,而且还能将小玉姑娘留在山庄!” 司空义面色一变,拂袖便走:“师兄,你把师弟当做什么人了!” 第十一回 有些情意驻灵魂 “师弟!”司空义“扑通”一声跪下,“师兄求你了,你就帮师兄这一次吧!” 上官凌云脚步一顿,幽幽转身,怒道:“师兄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师弟不应,师兄便不起!”司空义执着异常。 “值得吗师兄?”上官凌云眼中波浪翻滚。 司空义倔强道:“我不能让梓晴恨我一辈子!” “哪怕是将痛苦转嫁于别人身上?”上官凌云渐渐平息怒气。 司空义沉默不语。 “罢了,我应了你就是,你快起来吧!”上官凌云叹息一声十分无奈。 司空义面色一喜:“多谢师弟!” “别谢我!”上官凌云幽幽道,“我也是有私心的,既然小玉姑娘已再不可能忆起前尘往事,那我便会照顾她一辈子,让她在致远山庄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司空义幽幽道:“可是她好像已经开始起疑了?” “无妨!”上官凌云接道,“疑心又怎样,她的记忆终是起于致远山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她将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司空义面色沉重,最终点了点头之后皱着眉道:“不过,那人太过聪慧,难保有一日便会找来,只怕那时候山庄……” “师兄说得不无道理,不如我们把小玉姑娘带离山庄,等那人将山庄查个仔细之后这里便安全了!”上官凌云皱了皱眉道。 司空义点点头:“也好,事不宜迟,还是早些离去为好,山庄隔绝于世,只要交代下去也不怕有人会走漏消息,只是,小玉姑娘也是个聪明人,将她带到那里去合适呢?” 上官凌云沉吟良久,看了司空义一眼道:“我自有去处师父,吃完请负责!” “那师弟你可要小心,万一东窗事发,对于山庄便是灭顶之灾,师兄即便万死也难辞其咎啊!”司空义叹息一声。 上官凌云面色沉重,但依旧是安慰司空义:“师兄莫要担心,你忘了山庄有什么了吗?他若想动山庄,只怕也得掂量掂量!只是,这事万不可让我爹知晓,他的脾气你知道的!” “我知道了!”司空义点点头,而后向着上官凌云重重一躬,“师弟,大恩不言谢,师兄必定铭记于心!” “师兄!”上官凌云加重了语气,扶起司空义,“师兄说得哪里的话,师弟当年身重奇症,危在旦夕,若不是师兄跪在鬼医那里三天三夜,不顾性命地替鬼医试药,哪有师弟今日!师兄大恩大德,师弟没齿难忘!” 司空义却也只是愁云惨淡,未曾再接话。 玉潇然回到住处,抚摸着手中的暖玉,眼中疑惑顿生,方才她就察觉到上官凌云面色古怪而去,打听之后才知去了司空义那里,她匆匆赶到便见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而且那架势,绝不像上官凌云所说的那样,俩人在切磋武艺,最重要的是,司空义话中的漏洞,一切,都疑点重重,只是,她还不确定他们目的为何,如今怨只怨自己丝毫记不起往昔,否则一切必定水落石出。 为今之计,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玉潇然有意看看整个山庄,便闲转时找了个至高之处,只发觉整个山庄四周隐隐约约有迷雾围绕,布局十分严密,一看便知摆了了不得的阵法,既可以让外人不得而入,也可汇集山间灵瑞之气,可见这个山庄的庄主必定十分不凡,她正聚精会神,身后便突然传来上官凌云的声音: “小玉姑娘!” 她微微皱眉,而后不动声色掩去,淡然道:“上官公子,有什么事吗?” 上官凌云点点头:“在下来找姑娘,是有事情与姑娘相商的!” “上官公子请说!” 上官凌云正色道:“在下有位故交,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大夫,人称鬼医,或许姑娘的失忆他可治!” 她面上微微涌出喜色:“公子说得可是真的?” 上官凌云眼中划过不易察觉的不忍之色,却只得应到:“确实如此!鬼医最擅疑难杂症,在下少时曾患重症,爹爹遍寻天下良医却最终无果,最终只有鬼医能解得,可见那人的确是医术超群的!姑娘若是真想恢复记忆,不妨去试上一试!”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公子好意了!”玉潇然微微颔首。 上官凌云面色微见喜色:“那事不宜迟,明日一早,在下就陪同姑娘一同前去!” “由公子与我一同前去吗?”她问道,“司空大哥呢?” 上官凌云微微一顿:“大师兄身兼山庄重任,不得擅自离开,姑娘是否觉得与在下一同前去有所不妥?” 她摇了摇头:“公子说得哪里话,我只是怕麻烦公子罢了!”她心中却叹息一声,可惜,若是与司空义同路,或许可探听到些许消息,这上官凌云显然比司空义伶俐变通许多。 她这一抹失望之色,落在上官凌云的眼中便成了酸酸的意味,却只得按捺下心头异样道:“那姑娘今日好生歇息,在下前去张罗张罗网游之魔教教主!” “麻烦公子了!”她微微颔首。 上官凌云眼色未明道:“公子叫得生分了,我看我比姑娘年长,姑娘若是不嫌弃,便也唤一声大哥吧!” 她点点头:“上官大哥!” 上官凌云这才满意离去,留下原地满面疑云的玉潇然。 翌日。 “小玉姑娘,山庄居于深山,行不得马,就委屈姑娘同在下一起步行了!”上官凌云一大早便带着玉潇然向山庄大门行去,一边走一边解释。 玉潇然微微笑了笑:“上官大哥客气,不过数里山路而已,不必挂怀!” “小玉姑娘,要出山门了,姑娘一定要跟着我……”上官凌云看着当先跨出山门的女子,面色大变,声音一窒便闪身跟上。 岂料那人正盈盈而立在山路之上,诧异地看着面露紧张之色赶上来的上官凌云,疑惑道:“上官大哥,怎么了?” 上官凌云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玉潇然,古怪摇了摇头之后便四下看了一眼,眼中疑惑之色大生,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莫非阵法未启?” 他这样想着,便一脚伸出一侧试探,刚伸了出去便面色惨白的收回,额头之上竟惊了一头冷汗出来,这边试探着,那边女子见他没有什么异样已当先走去。 身后男子又是大惊失色:“姑娘,不……” 他话声止在那人闲庭信步般的身姿之上,只见那窈窕纤瘦的背影毫不停留,看似无意实际则走路十分有章法,她一步未停丝毫未曾意识到四周的杀机之势,身形优雅淡然仿佛遗落凡间的仙子,衣袂飘飘青丝如瀑脊背笔挺如刺天的劲竹,隐约之间有种天下皆可去得的潇洒和自信,让身后的男子无端生出一种自惭形愧的仰止之感。 然这也只是一瞬,身后男子面色便生出一种喜悦和欣喜之感,愈发觉得面前的女子光彩夺目,仿佛沧海明珠一般珍贵稀有,喃喃道:“原来她竟是个阵法高手,倒是我小题大做了!” 玉潇然走出好远,才发觉身后已经没有了脚步声,停下脚步微微诧异那人身形的小心翼翼和谨慎,待那人走近便问:“上官大哥,有什么不妥吗?” 上官凌云面色微赧,却是十分直爽承认自己的有所不及之处:“姑娘可是问在下为何落后于你?” 玉潇然本是无心一问,自然没有放在心上,摇了摇头道:“上官大哥莫要见怪,我只是奇怪罢了,还是不要理会其他,快些上路吧!” “方才我们走过的地方,是山庄的守门阵,内掩迷阵、杀阵、生阵、回阵等多重阵法,可谓是山庄创始人的呕心沥血之作,即便是在下走过多回,却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姑娘竟看也未看信步而出,若说是歪打正着在下是怎么都不信,可见姑娘是个用阵的行家!”上官凌云面带佩服之色,由衷道。 却不料面前这人没有丝毫欣喜之色,只淡淡道:“是吗?我也未做多想,也没看出有什么阵法,只是凭直觉而走罢了!” 她一石击起千层浪,上官凌云却目光骇然,直觉,那这女子便不仅仅是行家了,简直可以说成是阵法祖师了,只是这惊涛骇浪也只是掀起片刻,倾刻间便已风平浪静,他幽幽道:“姑娘果真是个奇人!” 玉潇然没有接话,自顾自向前走去,上官凌云也已习惯。 这是圣华国的一个边垂小镇,却也往来人口不少,如今又多了一个俊朗的翩翩佳公子和一个头戴斗笠面纱的女子,只听那公子道:“小玉姑娘,前方有家客栈,我们先落脚,明日一早再启程我是世界之王!” 这俩人,正是上官凌云和玉潇然二人,上官凌云道她这容颜太过惹人注目,便建议她遮上一遮,她本也不愿多生事端,便也没有拒绝。 “豆腐花,又香又甜的豆腐花!” 她的脚步因这叫卖声而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站在路口看向那毫不起眼甚至说有些简陋的路边摊,清冷的眉目之中渐渐涌上了渴望之色。 走出了数丈的上官凌云未察觉到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待看到带斗笠的女子静立不动时去而复返,顺着她的方向看去,因是轻纱遮面,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得诧异问道:“怎么了?” 她对他的声音恍若未闻,许久才道:“你可不可以借我一文钱?” 上官凌云因她这略带尴尬、迟疑和惶恐的声音而心神荡漾,面前的女子一向是淡然如烟,清冷如秋雨的,何曾听过她这般语气,突然间大喜在望,忙不迭将腰间钱袋尽数取下,塞入身侧女子的手中,欣喜的声音带几分颤抖:“能能,姑娘给,姑娘想做什么都成!一文钱能做什么?” 感觉到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她低首看了看手中的钱袋,小心翼翼拿出一块最小的银锭,而后将之塞入上官凌云手中,直直向那简陋的桌椅坐去:“老板,来一碗!” 上官凌云目瞪口呆地看着绝色出尘的女子坐在与她极为不搭之地,却突然又生出她丝毫没有对这与她不符的地方格格不入之感,仿佛她与这大千世界,无论高贵与卑贱,优雅与粗俗,都能够迅速完美地契合一般。 她平静接过一碗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豆腐花,甚至说有一些急不可耐,掀起她面前的纱帐,看了一眼呆立的上官凌云,眼中突然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而后朗声道:“老板,再来一碗!” 她眼中光芒亮起的那一瞬间,上官凌云刹那间突然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漫天星河的璀璨之中,一望而去只怕惶惶而落,再望而去只怕早已忘了今夕何夕,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见到了眉眼清冷的女子另外的两面,或许这样,才是真正的她。 玉潇然将新盛的一碗推到上官凌云面前,笑了笑道:“上官大哥,小玉借花献佛,请!” 她这一笑,顿时让上官凌云心神恍惚起来,待他回过神来之际,自己便已经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他尴尬地看着一眼粗糙地瓷碗中盛放的白白嫩嫩的食物,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下手,若是坦然拒绝,他实在不忍拂了面前女子的盛情,若是就这样应答,他更不知该如何下嘴。 那边踌躇着,这边白嫩嫩的豆腐花已去大半,她故意看着犹豫不决的上官凌云,诧异道:“上官大哥不吃,莫非是嫌弃小玉所请之物!” “不不不……”上官凌云面色有些惨白,对于某人的质问更是生怕一不小心便辜负了美人恩,却犹犹豫豫说不出下文来。 她面色一冷,欲将碗拉回:“算了,上官公子乃是大户人家,怎么吃得这种粗贱之物!” “姑娘!”上官凌云大惊失色,一把盖住面前的碗,妥协道,“姑娘莫气,在下吃就是了!” 她的神色这才缓和下来,小性子愈发较真起来,示威般看着他,目光如炬。 上官凌云小心翼翼吃了一口,而后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而后坦然笑了笑:“但是在下小家子气了,这豆腐花果然香嫩可口!” 她却因他这本是无意的话而浑身一顿,思绪刹那间飞到遥远的边际,仿佛许久以前,她也曾逼迫过一个人如此过,那人便是这样无奈地妥协,最终又坦然地认错和赞扬,只是,这种感觉,就好像天际划过的流星一般闪亮却疾逝,让她恍惚间不得不慌慌张张地重新吃了一口,以期寻到那一闪而过的熟悉的感觉网游之诡影盗贼。 她这香软濡滑,却突然间让她心脏莫名地蔓延起一股浓烈的暖意。 仿佛曾有人在天寒风高之夜,不辞劳苦送来一碗卑贱却又珍贵的豆腐花,以势如破竹的滚烫温度,渐渐将一颗凉薄冷却的心野沐浴成一千春暖花开。 有人千里送秋信,却有人不顾世俗之礼送来一盅温暖。 莫名的悸动,便在风霜之夜莫名的滋生,她仿佛看见一只修长绝美的手指,以破开风雨之势将她拉出泥泞浅滩。 她的泪,便也猝不及防地滑落而下,她的心脏突然开始抽搐。 “小玉姑娘,你怎么了?”上官凌云本沉浸在豆腐花的美味之中,突然间察觉到身边女子异常,面色抖然一变,便大惊失色地接到了她悄然滑落的珠泪。 盈盈一点在指尖,仿佛荷露凝香。 “我……我仿佛想起了什么……”她目光呆滞,喃喃絮语道。 上官凌云身形一顿,紧紧地盯着她的面容:“你……你想起了什么?” 她眉头紧锁,努力回忆方才那刹那的感觉,却只觉头痛欲裂,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对她拼命的撕扯一般,令她不禁“啊”得一声惊叫出声,而后紧紧拍向自己的太阳穴,摇了摇头道:“啊……好痛……痛……” 上官凌云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繁文缛节,一把按住她的两只手,慌张道:“小玉姑娘……小玉姑娘……你怎么了?” “我头好疼……我不要再想了……不要……好疼……”她意识渐渐混沌,喃喃低吟。 “好好好!”上官凌云一边急急安慰道,一边眉目一转真气便缓缓输入她的体内,“好,不想,不想!” 内力的疏导让她的头痛有所缓和,紧皱的双眉也渐渐舒展,却最终双目一闭,昏了过去。 上官凌云面色一变,将之打横抱起,再也不顾其他,急急向着远方而去。 却未曾注意到,与之擦肩而过的男子,因他路过而微微顿了脚步,转过身去看着那急速离去的背影。 那是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素衣雪面,容颜精致不在话下,更重要的是五官的精细柔美地雕刻让他看起来仿佛三月的春风朝阳一般温暖,触手间冰雪可融,双目如千年之水荡漾的痕迹,抬眸间皎月可倾。 谦恭有礼,身姿堪比阳春白雪。 “主子,怎么了?”身后男子疑惑出声。 温润如玉的男子微微蹙眉,一瞬间的担忧与愁容仿佛可令天下万物为之揪心,以君忧为忧,以君乐为乐,有人,便天生如此,他的声音更加温润,如荡漾的春水一般旖旎柔软:“我仿佛,感觉到她就在附近!” 身侧的男子微微一愣,而后意识到主子口中的她是谁,面无表情道:“主子多虑了,她如今在天行,又怎可身在圣华!” “最近我总有些心神不宁,你派人去风都打探打探吧!”那人叹息滋生,眉头未缓。 身后之人问道:“主子不是才将风都的耳目撤去,怎么如今又……” “令渊,你也如霜因那般让人不省心了吗?”温润的男子声音微抬,刹那间便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势破体而出,让人不禁心生膜拜之意。 身后男子似是无奈叹息一声,而后恭敬道:“是!” 第十一回 胆敢糊弄鬼医心 玉潇然只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她处在一片迷蒙虚白之处,隐隐约约间,只见远天有模糊的身影浮现,依稀不可辨,却只觉那身影挺拔修长,单单一个模糊的影像,便给人一种可撑于天地,俯瞰乾坤的脾睨之概,又隐约间有一种莫名的温暖想让人地靠近。 她也就那么地靠近了,岂料那身影却突然间越行越远,直到无迹可寻,她惊呼一声: “不要走!” “小玉姑娘,你醒了!”一声惊喜的呼唤响在她耳畔,却是让她心口处微微失落,突然间不明白这种失落感是从何而来莫非是自己一直在期待着什么人吗? 她先失望而后迷茫的神色,突然间让身侧的上官凌云不满之中带几分惶恐,连忙出声道:“小玉姑娘,你可醒了,可把在下急坏了!” “我?我怎么了?”她看着上官凌云有些苍白的神色,侧起身子疑惑问道。 上官凌云面色一顿,而后缓和了神色道:“姑娘费了心神,所以导致气血逆流,幸而有鬼医前辈相救,姑娘才安然无恙!” 她这才四下有机会看了看,并不是客栈的模样,才道:“这里便是鬼医前辈的居所?” “正是,那日姑娘突然昏厥,在下生怕姑娘出事,便马不停蹄地赶往鬼医前辈这里来了,幸而来得及时!”他说道最后,俊朗的面容上突然涌起无限欣喜。 她被这满面的欣喜所恍到了双眼,心中微暖,面色也缓和了几分,面带诚恳笑容道:“上官大哥,谢谢你!” 她这浅浅一笑,不妖不媚,不近不远,不疏离也未套任何近乎,恰到好处,让上官凌云平静的心神突然间为其微微荡漾,同时却也生出几分愧色,掩却心中万千思绪,他看了她一眼道:“姑娘这样说真是生分了!” “不,小玉是肺腑之言,一点也不生分!”她目光诚恳。 上官凌云心中一喜,面上也愉悦几分:“既然如此,不如在下以后就不再姑娘姑娘的叫了,免得生分,叫小玉如何?” 她直觉因他这亲昵的称呼而心生抗拒,想了想之后便觉得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便点点头道:“随上官大哥高兴就好未来教科书!” “原来小玉也在乎在下高不高兴啊,我真的……真的是十分欢喜!”上官凌云面带激动之色,因她对自己一分的改变而喜不自胜。 见他如此,她也不忍心明说,便转了个话题道:“上官大哥不是说是鬼医前辈救了我吗?他现在在哪里,小玉好亲自拜谢!” “这……”上官凌云欲言又止。 她一愣:“如何?” 上官凌云道:“实不相瞒,回忆前辈性情古怪,向来独来独往,不喜见外人,即便是在下,也不过是由着数年前的因缘而让你我留宿于此罢了!” “可是,我失忆之事……”玉潇然细细看了他的神色,只怕是这人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上官凌云一脸沉重之色:“鬼医前辈说,他无能为力!” 她掀被而起,声音尖锐:“我不信,你骗我!你骗我!” “小玉!”上官凌云未料她反应如此剧烈,面色一变阻在她面前,“小玉,你先别激动,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不可胡来,鬼医前辈性情古怪,若是惹毛了他,那便不好收拾了!” 她一心认为上官凌云心中有鬼有意阻拦她见鬼医,哪里肯听得进去他的劝说,直直走出房门,一边走一边四下看去,这里的陈设极为简单,几间错落有致的竹舍,其余的一应便是各种各样的草药和草虫,依稀间她忽然间觉得眼前的情景并不是第一次所见,茫然间有个瘦小的身影便急不可耐地穿梭在药池医书之间,只是眨眼间,这个身影便迅速烟消云散而去,只剩下满目空荡荡的药草和扑鼻的药香。 她四下看去,空荡荡的一片,便朗声道:“鬼医前辈,晚辈小玉,特来拜谢!”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来回散落,回音不断,但却最终没有人回答她的话,看来是不愿理会于外人。 她眉目一转,嘴边翘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一个踉跄后退两步,惊叫一声:“哎呀,糟糕,打翻了前辈的药筐!” “小玉!”上官凌云阻止不及,只得惊呼一声。 她话音刚落,只觉身边灰色的人影一晃,便有人一把将之推开,看着散落一地的药草,一脸心痛之色,而后怒视着罪魁祸首:“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撞翻我的宝贝!”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只见眼前又是一晃,上官凌云已将其护在了身后,声音洪亮带几分谦恭:“前辈请息怒!” “息怒?”鬼医压抑着怒火,下巴上的一撇小胡子却抽动不已,“我已经息怒了,否则她早已成了我手下药引,你起开!别以为仗着你老子如何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上官凌云正欲开口辩驳,只听后面之人对于这个令人闻之变色的鬼医的冲天怒气丝毫无所觉,反而促狭道:“喂,你再不抓紧,你这冰原草杞可就真的不能要了!” 她这句话果真起了效果,那鬼医咋呼一声便已转身一拂袖,地上的草药便腾空而起,齐刷刷落入地上的竹萝之中,他心急火燎般伸出鼻子嗅了嗅,才放心般长舒一口气。 玉潇然看他这翻模样,虽觉与他这年龄非常不搭,却觉得非常可爱,更觉得这副模样令她十分亲切,便一个不忍“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丫头,你笑什么?”鬼医吹胡子瞪眼,对这闯了祸事本该愧疚恐慌,不但一副无事的模样,反而一脸幸灾乐祸地笑意的人十分疑惑加不满无上龙印最新章节。 她笑容不减:“前辈这个样子让我觉得十分亲切!” “哼!休要与老夫套近乎!”鬼医冷哼一声,怒气却一转化为疑惑,“咦,你怎么知道这是冰原草杞?” 本是幸灾乐祸的女子被问得一愣,而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噢,对,你中了忘情散!”那鬼医才恍然大悟,“女娃子,我看你挺有慧根,不如你来做我徒弟!” “忘情散,忘情散是什么?”她似是没听到那鬼医提出的问题,疑惑问道。 一说到这里,那鬼医便面露得意之色,洋洋洒洒道:“忘情散啊,忘情散是老夫的得意之作,人一旦吃了便可将前沉往事忘得一干二净!” 玉潇然惊呼一声,质问道:“什么?你说我失忆是因你所致,好你个老鬼,我与你到底有何深仇大恨,你竟如此害我?” “小玉,不得对前辈如此无理!”身后上官凌云惊呼一声。 玉潇然抖然变色,冷笑道:“上官大哥,你为何屡次阻拦我见鬼医前辈,问我失忆之事,莫非此事,你心中也有鬼?” 上官凌云被问得一愣,面色一窒,说不出话来。 “丫头!”鬼医接过她的话,“你说老夫可就罢了,这忘情散确实是老夫制出来的,但是老夫赠与的人不计其数,老夫若是要害你,有一万种方法,何必要用忘情散,昨日你气血逆流,你可知命在旦夕!” 玉潇然一愣,看向上官凌云,他没有说原来自己如此严重啊! 只听上官凌云惊呼一声:“前辈!” “闭嘴!”鬼医厉喝一声,“你以为我在帮你!我若不是有意收这姑娘为徒,才懒得说这种废话,我是不愿意让我徒弟平白无故欠人情!” 他一顿前言不搭后语的厉喝,让玉潇然越听越糊涂。 鬼医看着玉潇然疑惑的目光,幽幽道:“丫头,你不知道老夫有个规矩吧?” 她心中一紧:“什么规矩?” “但凡求我救人,必须要为老夫试毒,无论是谁!”鬼医看着她道。 玉潇然一愣之后,心中便涟漪四起,这样说来,上官凌云他…… 接触到投来的目光,上官凌云不自在摸了摸鼻子,脸色竟微微赧然起来,看向了别处。 她心口一时间如同堵上了一块儿千斤般的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却最终幽幽走向上官凌云,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上官大哥,小玉一时心急口快,错怪了大哥,在此赔礼了!” 上官凌云一时慌张不已,又带几分心虚,连忙上前扶起:“小……小玉,我浪客中文我……我……使不得……” 他这几分心虚,落入玉潇然眼中却更让她愧疚几分,安慰道:“上官大哥,小玉是诚心的,说实话,以往小玉对大哥有几分防备,而今你却肯不顾性命地救我,想来是小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上官凌云愈发觉得愧疚,低首不语。 鬼医却突然插话上前来:“丫头你想清楚没有?” “想什么?”她疑惑不已。 鬼医道:“做我徒弟啊玺卷天下全文阅读!” “我干嘛要做你徒弟!”玉潇然回得理所当然。 “你……”鬼医被反问得一愣,天下多少人整日哭着喊着要做他的徒弟,而今这女子却丝毫不将之放在心上的模样,使她一时间有些语塞。 上官凌云却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劝道:“小玉,做前辈的弟子可是天下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你怎么反倒拒绝了?” 绝色的女子依旧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隐约间却有种不可一世的气概漏出,反问道:“天下人趋之若鹜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去做?” 上官凌云看着一脸淡然的女子,精致的五官之上有一种超脱的绝尘之美,身姿弱小却有种上可顶天,下可立地的脾睨气概,再一望之,竟隐隐让人自惭形愧起来。 “啪啪啪”一阵响亮的掌声自鬼医手间传来,只见他一脸欣赏之色看了过来,目光灼灼仿佛是找到了绝世至宝,兴奋道:“不愧是我老鬼的徒弟,果然不同凡响!” “喂,谁同意做你徒弟了!”玉潇然却是嘴角一撇,并不买帐。 “小玉……”上官凌云一脸担忧,生怕她惹毛了这性情古怪的鬼医。 鬼医面色一变:“你不肯?” “我方才就已经说过了,我不肯啊!”玉潇然道。 鬼医一愣:“为什么?” “不肯便是不肯,没有为什么啊!”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后问道,“我这失忆,能不能治?” 一侧上官凌云浑身一紧,紧紧盯着鬼医。 “不能!”鬼医面色铁青,答得畅快。 玉潇然一愣之后便讥笑出声:“想不到闻名天下的鬼医竟如此小气,!哼!” 鬼医一愣,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之后满脸自信道:“忘情散乃我得意之作,既然如此,又怎会有解救之法!” 玉潇然仔细看了看他的面色,并无作假之意,心情刹那间跌入了低谷,仿佛乌云避日暗淡无光一般压抑,却也只是一瞬间,转而幽幽道:“既来之则安之,天意如此,我也做不得强求,只是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不会这样混混沌沌生活下去!” 上官凌云见她如此模样,心有不忍:“小玉……” “上官大哥,我们走吧!”玉潇然回他一脸笑意,转身欲当先离去。 “不过……”鬼医的声音,幽幽从身后传来。 玉潇然抖然转身,目光灿如烟火:“不过什么?” “不过我徒弟例外!”那人神神叨叨,得意洋洋道,仿佛是笃定她会拜自己为师一般。 玉潇然这才了然,敢情这是变着方法逼她拜师呢,转身便走,上官凌云也不做阻拦。 “喂,我说的是真的!”鬼医见她如此,声音带几分焦急,“忘情散真的没有解药,但是你若是我的徒弟,我会不惜一切为你配得解药的!” 那人却信步闲庭,回眸一笑,倾城之色,落入鬼医眼中却化作了他医术的发扬光大的光芒,她道:“抱歉,前辈,我不喜受威胁!” 她说完,便大步离去。 “站住英雄无敌之尸山骨海!”鬼医终于变了色,阴沉沉道,“你以为,我这鬼谷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 她脚步一顿,心中一沉,只听身后之人接着道:“你早已中了我五步绝命散!” 她却神色古怪回头:“什么是五步绝命散?” “不服解药,五步之后,便立即毙命!”鬼医恼羞成怒。 “前辈……”上官凌云惊呼一声,脸色瞬间铁青。 玉潇然却是不动声色给之使了个眼色:“你确定是五步绝命散?” 鬼医一愣:“什么意思?” 玉潇然面色更加古怪,丝毫没有惧怕之意:“你确定是五步绝命散而不是七步绝命散!” 在医术上的自信又一次遭到了质疑,鬼医十分不满:“老夫的毒,自然不会记错!咦,奇怪,你怎么知道有七步绝命散的,老夫还正在研制中,并未现世!” “还真让自己蒙对了!”玉潇然突然哑然失笑,看得鬼医疑惑不已,她眨了眨眼睛突然变得俏皮无比,“但是前辈,我已经走了七步了!看来您的七步绝命散提前问世了!” 她说完,便直直向前跨了一步。 上官凌云面如死灰,却来不及阻止,下一瞬间,却突然面露诧异之色,而后便是狂喜,她,没事。 鬼医却是面色大变,身形一闪已至其身侧,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她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玉潇然摊了摊双手,示意自己没事,而后她幽幽道:“鬼医前辈,你是对我又恨又爱吧!前辈想杀了我,但却舍不得!小玉明明白白告诉你,您这样做,是对的,我活着一天,您就有收徒的机会,我若是死了,您可就再也找不到像小玉这样能识得您的草药,又中了您的毒而不死的天才了!” 她面带笃定自信之色,笼在袖中的手却出了一把细密的冷汗。 那鬼医面色在她的话中千回百转,先是不可置信,后是愤怒,再是悲喜交加,最后转为无可奈何地咬牙切齿:“算你狠!” 上官凌云目瞪口呆地看着不可一世的鬼医在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手中落败,许久未能做出丝毫反应来。 占据上风的女子轻巧一笑:“哪里,是前辈心地仁慈!” 鬼医的心,在这绝世倾城的笑颜之中颤了几颤,差点一口气呼不上来,并非这笑太过绝色,而是这女子实在无耻,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更可恨的是,若是换了个人,只怕是自己早就将其毒得面目全非,可自己偏生对她这幅模样更加怜爱下不得手去,出世几十年,从未被人逼到如此境地,如今却不得不认栽。 栽在了一个十六七岁的黄毛丫头身上,但一想到这人很有可能便是他的传人,便也觉得不亏,反倒生出几分得意之色来。 玉潇然见他如此,袖中的手缓缓放开,暗自舒了一口气,福了福身道:“前辈,天长水远,后会有期!” 她迅速扯了扯呆立的上官凌云,一把将之拉走,小声道:“还不快走!” 上官凌云这才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瞥一眼面色瞬息万变的鬼医,快速向外走去。 两人还未来得及出谷,便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阴沉沉厉喝:“差点叫你小辈诳了去,怎么,就这样就想离开?” .. 第十三回 最不当惹恩情债 正欲出谷的玉潇然和上官凌云齐齐一愣,对望了一眼,而后玉潇然摆出一脸笑意:“鬼医前辈,莫非您反悔了,还是您觉得我的命更加值钱?” 鬼医面色阴沉:“丫头,你明知道我舍不得杀你!” 她提起的心缓缓放下:“那前辈这是……” “你方才为何没有中毒?”鬼医问道。 玉潇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您若是把我的失忆症治好了,或许我能回答你!” 鬼医的面色十分古怪,而后指尖一动,一把精巧的小刀便飞袖而出,划在了她的指尖之上,鲜红的血液迅速滴落下来,鬼医顺势划过,将血液接过,而后放在鼻端细细嗅了嗅。 上官凌云不满惊呼一声:“前辈,你这是做什么!”他一边惊呼一边抓起那渗雪的指尖,张嘴便放在了口中吮吸起来。 玉潇然一时间因这突如其来的暧昧有些怔愣,低首的男子棱角分明的面容,剑眉入鬓,却因为不满而微微蹙起,神色清明,丝毫没有轻薄之意,五官俊朗,身影挺拔,英气勃发,他有江湖之中的洒脱豪气,他也有机智精明的灵动,他也有偶尔流露出的呆憨可爱,这等风姿,无论放在哪里,便也是鹤立鸡群的惹人注目,只是,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呢?她答不上来,这种突如其来的欠缺感,让她忽然间回过神来,一把抽离自己的手指,并非害羞,而是直觉不想让别人与自己太过亲昵。 上官凌云因这指尖的抽离便突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面色轰然如炸烈的烟花一般灿烂,舌间腥热的气息还在,指尖温滑的触感还余韵留香,去通通化作了点点滴滴的秋水滋润了干涸的心田,孕育出一片陌上锦绣风光。 这边尴尬僵持着,玉潇然却猛然手腕一紧,已被人扣住了脉门,只听耳边传来几分焦急几分冷冷的声音来:“诸葛游之是你什么人?” “诸葛游之?是谁?”她疑惑问道,却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有几分别扭。 鬼医的眼神千般回转,而后幽幽道:“你留下来!” 玉潇然一愣,不明所以。 “你不想治好你的失忆了?”鬼医看着她如此道。 她面上一喜:“前辈的意思是……” “你不留下,老夫如何医治!”鬼医说完,转身走向谷内。 “前辈愿意医治我了!”她喜笑颜开跟了上去。 鬼医头也未回:“医不医得好另说!” “只要前辈愿意医治就成!”对于鬼医的态度转变,她抛之脑后,心中刹那间被希望的光芒笼罩。 身后上官凌云面色未明…… 玉潇然和上官凌云堂而皇之地在鬼医这里住了下来,鬼医自取了她的血之后,便一直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一步也未踏出房门。 直到第二日傍晚,他才将上官凌云叫去,不知交代了什么,之后便把玉潇然叫了进来:“老夫姑且试上一试,但这几日必定有所异常,你也不必惊慌!” 心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玉潇然却是最终没有抓住,半晌只得点了点头道:“有劳前辈了!” 第一天,施针,玉潇然感觉到微微的失望,因为她没有任何异常。 第二日,泡药水之后,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但是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只依稀间觉得一会儿刀光剑影,一会儿金戈铁马,一会儿尔虞我诈,一会儿步步杀机,一会儿勾心斗角,醒来后直笑自己这梦做得太过光怪陆离,即便是梦与过去有关,自己又怎么可能上阵杀敌,满面黄沙。 看来还是自己操之过急了。 第三日,玉潇然端起药汁,刚要送入口中,便听身边上官凌云欲言又止:“姑娘……” “怎么了?”玉潇然抬眸。 鬼医跨门而入:“这药喝下之后,会头痛欲裂,以期达到刺激脑部的效果!” 玉潇然了然看了上官凌云一眼,安慰道:“原来如此,无妨!”便一饮而尽。 果不其然,一刻钟之后,她只觉脑中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不停地撕扯,比那日她在豆腐花摊前更盛,只是不同的是,这次疼痛的一丝一毫,她都可清晰地感觉到,不比上次昏了过去那般好过,最终还是鬼医出手施针将她弄昏了过去。 梦里,一片鲜血淋漓的修罗地狱,地上到处都是残骸血骨,却有如花一般邪魅的身影长身玉立,仅仅一个模糊的影像,便已觉这人冠绝于世,气贯霓虹,仿佛举手投足间便可让天地为之颤动,让万物为之失色一般风姿惊纶,集日的方刚热烈和月的优雅妖娆于一身的妖物,不可一世,不动亦绝风华。 这不着风雨的丰神,让那一片逆血的修罗地狱瞬间开遍了一地的曼陀罗花,绝美且芬芳四溢,那人风姿卓越遥遥转身,仿佛启唇之间有一声缠绵深情的呼唤,却在荡荡漾漾地传近之际被风化作了几不可闻的呢喃细语,让人辨别不出他唤的什么,听不出这声音如何,不过想来,也必是如他人一般旖旎地抓挠人心的。 她醒来之后,眼角一片湿润,眼眶模糊之后,便映入了一张关切的俊脸,她微微坐起身,天已大亮,看了看那人布满血丝的眼眶,心中微微流淌过温热的触感:“上官大哥,一夜未眠吗?” “担心你!”那人回她微微一笑,温情款款。 她看着他含情脉脉的笑容,思绪刹那间飘远:“上官大哥,为什么我看着你的时候,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上官凌云面色一顿,划过一丝不易察觉得光芒,幽幽道:“许是近日在下近日一直处在一起的缘故吧!” 玉潇然点了点头,向外看了看:“鬼医前辈有没有说今日怎么看?” “鬼医前辈说前方有个花谷,那些花专在冬日里开,让我带你去那里!”上官凌云道。 “花谷,去那里作甚?”玉潇然疑惑,“就你我二人去吗?” 上官凌云摇了摇头:“或许是那里的花对你大有助益的!鬼医前辈说他还要配药,没有时间过去,而且那里的花他都看腻了!” 玉潇然哭笑不得,而后点了点头起身,便与上官凌云去了花谷。 一方石桌,两张石凳,漫天花海,这便是花谷,疗伤的地方? 玉潇然有些愣神,面色古怪,与同样面色古怪的上官凌云对望了一眼:“这便是花谷?” “应……应该是吧!”上官凌云四下看了一眼。 怎么说呢,此地自然美不胜收,但两人总觉得有种太过缠绵暧昧的味道。 玉潇然眼睛微微一眯,“咦”了一声,走上前去,只见石桌上酒壶压着的一张纸上写着,此花性凉,未免伤寒,必饮用此酒。 落款,老鬼,看来是事先准备好的,难怪。 俩人不疑有他,一人倒了一杯饮尽,便坐在石凳上调息,一刻钟之后,俩人纷纷感觉到了不对劲。 腹部之中,隐隐约约有炙热的灼气上涌,皮肤渐渐开始透红,就连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上官凌云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撼,绝色的女子面色殷红如丹朱,仿佛一朵盛开得异常妖艳的红莲,眉眼如丝,秋波滚滚,青丝如瀑,浓郁的花香气息中仿佛还隐隐夹杂着她淡雅的发香,这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他缓缓伸出手去,终于触摸到了那梦寐以求的温滑触感。 指尖微凉的触感传来,玉潇然浑身一颤之际却感到无比舒适,那种凉意直沁入心底,让她因为刹那间的灼热而干涸的肌肤得到了滋润一般,有种让人更进一步想要触摸的冲动。 花飞满天,花谷之中俊俏的男女,眼中秋波缠绵,肌肤相触,慢慢贴近。 玉潇然因来人的接近低吟一声:“好热!” 细语呢喃,软绵悠长,仿佛一根一根的丝线将人紧紧地缠绕,又带着势如破竹的温度,想要将人融化一般。 她这一声低吟,惊醒了自己,何时,她的声音变得如此妖娆妩媚,再看着贴近的男子,眼波迷蒙,眉宇之间净是止不尽的春意,神智瞬间清晰起来,中招了!与此同时,一边使劲推开靠近的男子一边轻喝一声:“上官大哥!” 眉宇混沌的迷茫男子在这一声厉斥之中刹那间回过神来,面上涌现尴尬之色之后,压下心头的燥热,看了看桌上的酒道:“是这酒……” 玉潇然刹那间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准备转身而去:“我非烧了他的鬼窝不可!” “丫头,烧了谁的窝啊?”鬼医遥遥赶来,一脸无辜道,“我忘了告诉你们了,此酒性烈,最多只可饮半杯,若是多了……” 玉潇然问:“如何?” “便只有阴阳替补以解去体中热毒!”鬼医耸了耸肩。 “你故意的!”玉潇然咬牙切齿,瞅了一眼面带尴尬之色的上官凌云,怒气未减,不知这老鬼为何如此。 鬼医自顾自说道:“嗯,我看看啊,这小子本就为极阳之体,应该可以撑得更久,你可就不同了,如若不解,你只会七窍流血而亡的!” “前辈!”上官凌云出声,“那您赶紧快救救小玉吧!” 鬼医疑惑看了上官凌云一眼:“你让我救,我这么大年纪了,不行了!这事,还得你来!” 上官凌云声音一窒,而后面色一沉:“前辈这是说得什么话,晚辈不许前辈这样说小玉!”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老夫助你一臂之力你不但不感恩,竟还责怪老夫!”鬼医幽幽道,“你以为老夫看不出来,你喜欢这丫头!” 上官凌云因他这突兀的来势而措手不及,悄悄看了一眼神色未明的玉潇然,而后坦然道:“前辈,您说的不错,我是喜欢小玉,但是我不会用这种办法得到她,我会用自己的真心去感动她,让她接纳我!” 他慷慨激昂地说完,才想起自己所表明心迹的人正在一旁,便突然又再次尴尬起来。 “哼哼,傻小子!”鬼医冷笑,“她如今失忆,一旦想起过去,哪里还会有你的存在!” 上官凌云一愣之后便执着道:“无论如何,晚辈请前辈给小玉解药!” 鬼医面色一变:“我说过,你便是解药!” 这边说着,那边玉潇然便只觉面颊上痒痒的,伸手一摸,耳际便已绵绵流出鲜血来,滚烫无比,她看了一眼指尖的血红,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丫头,你别想着用性命来要挟我,这次没有用,我没有解药!”鬼医看着低首不语的玉潇然道。 他这一出声,上官凌云这才注意到她已经开始有两窍出血了,面色一变便欲上前,只听玉潇然冷冷道:“站住,不许过来!” 他脚步一顿,苦笑一声,是啊,此时此刻,她需要的是让自己离得更远一些。 玉潇然看着面带苦笑的人,自己也苦笑不已,她何尝不知他的心意,只是,上官凌云固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人中龙凤,自然是万千闺阁女子的良配,尤其是入了鬼谷之后,自己更是对他信任不已,但自己如今失忆,固然有这上官凌云事无巨细的照料着,她的心中依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这种感觉,从她第一次头痛之后便从未停息过,好像是她自己所觉,又好像是一种莫名的突如其来的心思闯进,让她分不清彼此,她恍惚间只觉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流失,指尖紧紧地嵌入手心之中,以期让疼痛来迫使她清醒,伶俐的贝齿,也已把下唇咬得血迹斑斑,鼻息间却是微痒,她知道,又有两窍出血了。 上官凌云不能接近玉潇然,却是凑近鬼医一步,焦急道:“前辈,前辈,晚辈知道您一定有药可解,您就救救小玉吧!” 鬼医不语。 “晚辈知道前辈对山庄的千年银藕十分有兴趣,晚辈愿意拿之来换解药!”上官凌云复看了一眼语序爱人急道。 鬼医道:“你少来诓老夫,那东西你爹看得比命还重要,就是为防着老夫,就你,哼!” “晚辈哪里敢诓前辈,是真的,数月前爹得已经把银藕送给了我,如果前辈不信,现在就可以跟晚辈去山庄去取,不过您要先把小玉的毒给解了!”上官凌云劝道。 “真的?”鬼医面色一喜,却还未等上官凌云有所反应便连连摇了摇头,“不行,你给我什么我也不要,说了没有解药就没有。” 玉潇然心中震动,想不到自己在上官凌云心中已经如此总要,能让鬼医日夜惦记的东西必然不多,他竟想也不想地肯将之换给鬼医,其中心思,又怎不令自己动摇,而且,这鬼医明显地有解药却不拿出来,他若想给便给了,若是不想,怎么求也是会一场空,她敛了敛眸道:“上官大哥你不必求他,大不了便是一死,小玉本就没有记忆,如今活着便已觉得如同行尸走肉,还不如死了痛快!” 她这一说,眼前便忽然间模糊一片,鲜血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住口!你若死了,我也绝不独活!”一向对之闻言细语的上官凌云厉喝一声接过了她的话,面色坚定执着,转而“扑通”一声向着鬼医跪下,“前辈,晚辈这一生只跪过父母,跪过天地,今日,晚辈再拜一拜前辈,请前辈大发慈悲,救救小玉姑娘吧!她如此年轻,不该命丧于此,前辈若是答应晚辈,晚辈愿此生都留在鬼谷供前辈驱使,为前辈试药!” 他这坚定果决的话语,在玉潇然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她透过模糊的双眼,看见跪地的男子虽然身影弯曲,但眉目清朗,不卑不亢,隐约之间有种气势凌云的洒脱和傲气,如他这样集万千荣耀于一生的男子,必定从未有像今日这般狼狈过,男儿膝下有黄金,如今为了自己,却不顾颜面地低声求人,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如何不为之震撼,不为之感动。 “唉,罢了罢了!”鬼医看了一眼面容震动的玉潇然,眼中的精光一闪而逝,玉潇然双目模糊看不清楚,上官凌云跪地不起更是没有看到,只听他幽幽转叹息,“真是枉费了老夫的一番苦心啊!” 她模模糊糊看见鬼医将什么东西塞进了上官凌云手中,丢下一句话“你还可以再考虑考虑!”便转身离离去,随后却只见他身形一顿,猛然转身看着面带欣喜之色的上官凌云:“别这么如临大敌,我不是抢你解药的,我是说改日别忘了把银藕送到我这来!” 玉潇然几欲吐血,这老鬼简直是又贪心又可恨,只听上官凌云欣喜地对着那说完之后大步离去的背影道:“是是是,在下改日一定给前辈送来!” 上官凌云一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走到玉潇然身侧,将之塞入玉潇然手中,面带欣喜,声音急促:“快服下,这就是解药!” 玉潇然双目模糊之中看着上官凌云如同三月暖阳一般的笑容,又可化作穿户无声的春风撩起心中一把细细的朱弦,让人心中无限温暖,千般回转之后她最终只是动了动唇并没有说出任何感谢的话,默不作声将解药放入来人口中,顿时一阵清爽的气息流遍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那份逐渐猛烈的燥热缓缓被这清凉所吞没,到最后转化为了普通的体温。 第十四回 莫非一场荒唐梦 花谷一事,回去之后玉潇然只字未提,弄不明白这鬼医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自然知道问他他也不会说,还不如不提得好,若是撕破脸面反而不好。如今自己失忆在前,更是猜测不到自己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令他图谋的,鬼医一切反常的表现,便是从自己那滴血液之中开始,莫非,他从自己血液中猜测到了什么? 她如此猜测,但却无曾佐证,治好自己失忆的意愿便也愈发强烈,为今之计,除却依靠鬼医,便也别无他法。 但是,自那以后,对于鬼医的药,她便留了个心眼,喝一半,倒一半。 一连几日,她便做起光怪陆离的梦来,那梦中的身影也愈发清晰起来,紫衣翩然如天际一抹妖云,但却每每救她于水火,将她从绝望的边缘拉出,在她的心底洒下一片又一片温暖的痕迹。 她便愈发喜欢睡觉,确切地说,她愈发喜欢做梦,梦中虽然有刀光剑影的勾心斗角的丑恶,但却总有一抹紫色祥云笼罩着她,洗涤着她,她为那人如妖一般的神出鬼没而感到生气,却也为之每次如同她的救世主一般逆光的出现而欣喜欢愉,她迫切地想要看见那人的容颜,每日想象着那是怎样的容华绝世,鬼斧神工。 梦,成为了她寄托希望的唯一琅嬛福地。 终于,梦中那人悠然转身,她在一片风雪中终于看清了那人艳绝天下的容颜,思绪刹那间如汹涌的洪水澎湃而来: “姑娘,风大,小心舌头啊,在下正在这小憩,梦中特惊闻此语,特来提醒姑娘!” “凤璃玉不是妖物!” “我认识的然儿,可不是个认命的人!” “少了你,我去哪里看这么精彩的戏来!” “余大人,远来是客,我等前来相助,大人连口茶都不请吗?” …… “江山之美,是因为它有日月光芒普照,而儿臣心中的日月便是她!” “如若我心中的日月落了,我便让这天下永世都暗淡无光!” “……” “月儿,父皇的江山,就交给你了……” …… 想起来了,她是碧遐谷无忧无虑的玉潇然,她是曾名传四海的宣威大将军余冉,她是北牧先皇成元帝的传位储君赫连捧月,她是……那个总爱旖旎调笑、目光妖冶容华绝世男子百般相护的然儿,她如今,怎成了这副模样,不不,龙延拓一定找自己找得快疯狂了,青谨和青慎也一定开始抓狂了,湛儿也一定想她了,她要回去,她要告诉他们,她好了,她还记得他们,她还记得她的使命。 她真是该死,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然可以忘记!想到这里,她掀被下床,打开房门直直向外行去,扑面而来的,却是她最厌烦的香味,浓烈无比,让她头脑一昏,便又昏了过去,昏倒前,她听到有人道: “看见没,这丫头就是机灵,幸亏老夫发现窗户下的药草有几分异样,原本的药性只有一半,竟让她歪打正着忆起旧事来,还好发现的及,否则可就前功尽弃了!” “前辈,您为何非要如此!” “我自有我的道理,你我各取所需,一旦她真的恢复了记忆,便必定立刻弃你而去,上官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优柔寡断的败类,若是那日在花谷你听了老夫的,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这……” “这什么这,还不快把她抱到床上去,此刻正是最佳时机!” …… 三日后。 “小玉拜谢鬼医前辈大恩大德!”玉潇然对着谷口负手而立的鬼医,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鬼医道:“好了,我也是量力而行,是你运气好罢了,如今你已经忆起前尘往事,大可安心了吧!” “小玉,我已经飞鸽传书父亲,五日之后,便是你我大婚之日,你……想好要嫁给我了吗?”上官凌云紧张地看着玉潇然。 玉潇然盈盈一笑,落落大方,绝色倾城:“上官大哥对我如此情深意重,无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你我既早已私定终身,而今伯父既然同意,小玉哪有不允!” 上官凌云面色一喜,却有不易察觉的苦涩一闪而逝:“真的?” “经历此次风波,我已经明白,原来这天下对我始终不离不弃的人只有上官大哥,如此良人,若相遇,为何不可托付终身!”玉潇然巧笑嫣然,而后面色一板,“莫非上官大哥不愿娶我?” “不不不!”上官凌云连连摆手,“我的心意你又不是今日才知,我又怎会不愿?” 鬼医极为不耐地摆了摆手:“快走快走,别在老夫面前碍眼!” “晚辈告辞!”两人见此,也不多做停留,向鬼医拜别而去。 “怪不得你跟司空大哥都叫我小玉,原来这原本就是我的名字!”找回了记忆,玉潇然心情豁然开朗,而后面色一板,“上官大哥,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世却又故意装作不认识我?” 上官凌云眼中闪过慌乱之色:“小……小玉,不……不是说过了吗?那时你负气离开,我只好请大师兄前去救你,谁知你却无故失了记忆,对所有人都存有戒心,我只好也就如此了,你……你……我……” 玉潇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面前这人实在是呆憨可爱,她抿了抿唇道:“上官大哥,你这个样子,实在是让我很难让你与次次救我于危难,雷厉风行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上官凌云面色一变,仔仔细细看了看她的面色,却在眼中看见了明媚的促狭之意才放下心来,转而换上宠溺的笑容,明若皎月:“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上官大哥又非第一天认识我,怎么回回都上当呢?”玉潇然因自己又胜一回而欣喜不已,“莫非我失忆了,你却变得痴傻了,哈哈……” 上官凌云看着眉开眼笑的女子,忆起前尘,她放下一切戒备,变得明艳且动人,眉眼弯弯如月,笑容款款,只是他看着她对着自己明媚的调笑或是嗔笑,心间总有一丝苦涩额滋味在缓缓的蔓延,他看着她温情款款的双目,总觉得她在看他,却又不是在看他。 “上官大哥,你怎么了?”玉潇然看着上官凌云若有所思的神色,心中的诧异一闪而逝。 上官凌云压下心头的思绪,笑了笑:“我在想我们的大婚!” “怎么了?”她偏首问道。 “不知道小玉会不会顺利地成为我的妻子!”上官凌云面色古怪地看着她。 玉潇然哑然失笑:“上官大哥,人家都说女子爱胡思乱想,你怎么也这样呢?” 上官凌云无声叹息一声:“或许吧!” “上官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玉潇然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开口问道。 上官凌云心中一沉,而后试探性问道:“如果有呢?” “如若不相干的人骗我,我自会毫不在乎,如若我在乎的人骗我,我会义无反顾的离开,在我看来,所谓夫妻,不仅仅是以后要生活在一起抄袭相对,更是坦诚相待相濡以沫的伴侣,容不下任何欺骗!”玉潇然收起了嬉笑,正色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上官大哥,所以我不希望你骗我!” 她一席话,在上官凌云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然最终被他平复了下去,只不动声色用最为温暖的笑容道:“你放心,我怎么可能骗你呢!” 玉潇然仔仔细细看了看他无懈可击的眉眼,方放下心来,点点头道:“那就好!” 致远山庄。 “孩儿拜见爹爹!”上官凌云携着玉潇然向着正座的庄主行礼,四下一列排开俱是山庄里管事的人物。 庄主不动声色看一眼上官凌云身侧的玉潇然,点点头道:“免礼吧!” “爹,这是我在信中给您提过的小玉!”上官凌云介绍道。 “小玉见过庄主!”玉潇然在众人的注视下落落大方一礼,不卑不亢。 上座的庄主眼中渐起赞赏之色,面带笑意道:“起来吧,如今山庄正在筹备你与凌云婚事,你也就别见外了,先称呼老夫伯父吧!” 玉潇然也不拘礼,这上官庄主倒也是个心胸坦荡的人,想来并无门户高低成见,心中便宽慰了些许:“是,伯父!” 庄主欣喜一笑,对着四下道:“哈哈,各位看到了没有,无怪乎义儿也称赞不已,果真是落落大方的女儿家,又如此美貌,本来老夫尚有几分担心,如今看来,倒是我们有些高攀了!” “恭喜庄主,贺喜庄主!”四下之人连忙齐声道。 玉潇然回到房间,心中疑惑顿生,想起方才在大堂之上官庄主摒退众人之后与自己说过的话,本是公公给新儿媳训话也无可厚非,但她却得到一个重要信息,除却司空义的保举,竟还有鬼医的书信,以鬼医的性格,替自己治疗失忆已实属意料之外的事,如今竟肯插手自己的婚事,以他的伟人,岂不令人感到奇怪,但转念一想这人从来都是性格古怪,令人琢磨不透的,便也就作罢了! 致远山庄庄主长子大婚,自然是十分隆重。 玉潇然一身大红喜炮,身边的小厮丫鬟来来去去川流不息,身旁手脚伶俐的小丫鬟帮她戴好金冠,看着铜镜之中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愣了愣之后赞叹道:“姑娘真是美若天仙,天啊,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还不是你这丫头心灵手巧!”玉潇然巧笑回答,更加光彩照人。 “姑娘就会糊弄我们这些丫头!”那丫头见玉潇然夸她,自然眉开眼笑,“姑娘若是没有如此倾城绝色,奴婢就算是再心灵手巧也不会如此啊!” “唉,那可未必!”几天的相处,一群人早已在伶牙俐齿的玉潇然调笑之下变得没大没小,大家自然是对这个貌若天仙却丝毫没主子架子的女子十分喜欢,身后端水的小丫头停下脚步,眨了眨眼得意洋洋道,“去年三月,大公子游历在外,曾在西方小国的集市见过一个人,四方称之为张巧手,大公子一见之后回来之后唏嘘不已,说那人简直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神手,口大鼻歪的女子在她手下就这么轻轻一比划啊,保管比那大户人家的丫鬟还要美上七八分!” 一般的大户人家的丫头,姿色虽然不是千里挑一的,但也必然是上乘的。 “果真如此?”穿戴的小丫鬟登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凑上前去。 玉潇然拿着檀木梳的手却是一顿,目光闪了闪问道:“你是说,去年三月?” “对啊,是去年三月!”那小丫鬟回道。 玉潇然不动声色:“你没记错?” “奴婢怎么会记错呢?”那小丫鬟笑道,“奴婢记得那时山中的迎春花开得正盛,可不就是三月吗!” “姑娘,怎么,有什么不对吗?”那率先开口的小丫鬟甚是伶俐,想必极为擅长察言观色,疑惑问道。 玉潇然摇了摇头,将神色隐在了玉珠的金冠之后:“没有,只是我对那人也十分好奇而已!” 小丫鬟一见新主子来了兴趣,顿时也兴趣大增,看了看门外的天色道:“离吉时尚早,那奴婢就给姑娘讲讲那个奇人!”她说完之后,便口若悬河喋喋不休起来。 “当当当”三声钟声的响在山庄之中,只听门外有人交相呼应: “吉时到!” “吉时到!” 玉潇然眼前一黑,便被大红的盖头阻挡了视线,在丫鬟的搀扶下向门外走去,但她却依旧可清晰地看清四周的一切。 上官凌云早已在门外等待,一身大红色的喜袍衬得他格外神采奕奕玉树临风,看得一干丫鬟羞红了脸,悄悄小声交谈道:“咱家少爷和姑娘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堆璧人呢!” 玉潇然透过大红的盖头,看着身姿俊逸的上官凌云,俊朗的五官在四周红色帷幔之间满是愉悦的色彩,笑容如三月灿烂的春阳一般迷人,但她的心却凉了几分,看着一向温柔如水的男子,她突然间觉得心底好像是少了些意味不明的思绪,她本是丰满的心脏,突然像是变作了一把沙漏,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变得越来越空荡起来。 “咦,姑娘怎么停下不走了?”扶着她的小丫鬟疑惑道。 上官凌云嘴角含笑,脚步如生风一般走近,欲伸手接过她放在小丫鬟手中的纤纤素手,却不料被她灵巧一闪,躲了过去。 上官凌云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身边的小丫鬟也是一愣,但却是很快反应过来,上前重新扶起新娘的手,“嘻嘻”笑了一声:“新娘子害羞了,大公子您也真是的,当着我们这些下人的面您也不忌讳着点!” 上官凌云缓缓收回手掌,面上的喜悦刹那间退却而去,转为淡淡的笑意,喃喃道:“是吗?” “当然是了!”小丫鬟欢快接道,“公子,姑娘,就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快些去大堂吧,若是晚了,可就耽误了吉时了!” 上官凌云看了一眼头盖喜帕的玉潇然,却再也伸不出手去,整了整神色道:“走吧!” 玉潇然看着身侧大红的喜服,莫名的,因着这婚事而心生的欢喜与圆满早已去了大半。 随着丫鬟一步步走到大堂之内,看着四周的宾朋满座,她却忽然间在这嘈杂的人群中有些精神恍惚起来,直到喜娘将红色的大红彩带塞到她的手心,她看着另一头丰神俊朗的上官凌云,这才真正的意识道,原来,这是自己的成婚大典。 这是,成婚前的迷茫吗?还是,心中那一抹未明的思绪在作祟,她不解,以致她彷徨无措。 “小玉,小玉!”上官凌云的声音在她耳际轻轻响起,充满了关切,“你怎么了?” 头戴着大红喜帕,她摇了摇头,喜帕下的金穗荡起了细细的涟漪。 “是……不愿意和我成亲吗?”上官凌云声音低沉压抑地传来。 她虽未抬首,但却可听出这声音中的紧张和惶恐,余光将他紧握彩带的手收进眼底,却见指节分明之间青筋清晰可见,暗自叹息一声,小声回道:“我若不愿,何必在此!” 上官凌云紧握的手指猛然一松,手间细密的汗珠将手中红色的彩带染得眼色重了几分,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面上又重新升起喜悦之气向着大堂中央走去。 “新人到!” 大堂之中因这喜娘的一声喜悦的欢呼而静了下来,纷纷目不转睛看向正中。 上方上官庄主一身暗红色衣袍,面带喜色道:“众位贵客,今日我儿大婚,老夫在这里多谢各位赏脸前来!” “庄主客气,恭喜庄主,贺喜庄主!”众人齐齐道。 上官庄主喜气洋洋落座,大手一挥,便听喜娘道:“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贵庄大喜,却为何七日之前未曾告知?” 喜娘声音刚落,一声漫不经心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在座之人自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声音宛如天际而落的软绵霓虹,却有种势如破竹的浩瀚声势乘风破空而来,隐约间山不可阻,海不可吞,气贯云霄,只是轻描淡写得一问,却仿佛令人不可抗拒,心生仰止之意。 第十五回 天下几多深情人 那人声音在大堂之中浅浅萦绕,将这满堂喜色退却三分,大殿之中静悄悄一片,众人纷纷偏首向门外。 这不合时宜的声音阻断了一段良辰美景,却像九天之上汨汨而落的梵音,让玉潇然本有些几分烦躁的心境,顿时安定了下来,让她不禁也偏首看向了门外,她这一偏首,却直直错过了上官凌云和司空义刹那间变得血色全无的面色。 宽大的大门之中,一人逆光而来,袖袍宽大,紫衣飞扬,长发如墨。 形容如妖,却气吐霓虹不可一世,长摆广袖,摇摆间仿佛可招揽日月之辉、天地之华,如墨黑瞳,宛如墨玉落入深潭一般深不可测,长眉入鬓,犹如远山一般刻画出天际的痕迹,唇边一抹淡如梨花的浅笑,将他殷红的薄唇带出一抹绝世的风华。 面如冠玉,身姿绝世,已经不能够形容眼前这人所给人的震撼之美。 他有如妖一般的邪魅,也有如神一般的睥睨。 他白底黑面绣这细密精致的长靴跨入大堂之内,深沉如水的目光看了一眼殿内,而后在一身喜袍的玉潇然身上惊鸿一瞥,便似笑非笑地落在了正上方的庄主身上。 稳坐正上方的庄主看见来人,面色先是一变,而后连忙整了整衣服起身迎上,刚欲屈膝行礼,却只听那人幽幽道:“在下多日前拜访贵庄,庄主却为何将大婚的喜事隐而不告呢!莫非是怕在下抢了新娘子不成!” 他这话十分大胆,天下能在致远山庄如此说话的人没有几个,纷纷让在座之宾倒抽一口凉气。 但是,那德高望重的庄主丝毫没有恼意,却是理会到了这人话中的一丝不愿透露身份的意思,只微微一礼道:“公子容禀,犬子大婚,乃是六日前商定的,还望公子莫要误会!” “是吗?这么巧?”那人轻轻一笑,带起唇边细腻的涟漪,风情无限,“敢问新娘是何人?” “是东阳山人氏,犬子常年在外闯荡,二人相识相知,老夫见二人果真郎才女貌,便应允了这桩婚事!”庄主恭敬道,“公子若肯赏脸参加我儿大婚,那果真是我上官家主上积德了啊!”庄主话音刚落,四下之人面待震惊之色看上风姿卓越的紫衣男子,不由地猜测到底是何方神圣,如何能令这一庄之主恭敬至此。 “哼!”那人轻轻一哼,毫不客气地坐上了主座之上,姿态却甚为优雅,令人赏心悦目,他漫不经心道,“上官庄主,你倒真应该感谢你祖上积德了!” 众人因这人的无礼而微微不满,却碍于这人太过神秘而只得作罢,想着这人如此无礼庄主便不会善罢甘休吧,却不料只听那庄主一愣之后便恭敬道: “敢问公子言下之意……” 落座的紫衣人却不答话,大手一抬,带起广袖之间瑟瑟的声响,玉潇然眼前一明,金冠之上的喜帕便应声而落。 四周又立刻响起一阵抽气之声,众人看着那凤冠霞帔妆容精致的女子,眼底俱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被人突兀掀起盖头的玉潇然,看着高据于正座不可一世的男子,隐去心间丝丝异样,眉眼间微微涌上怒气,不悦道:“看公子的言行,也绝非普通人家,却是如何这般不懂规矩!” “小玉,不得无礼!”上官庄主轻喝一声,阻止了玉潇然的无礼。 “公子?”上方那人喃喃低语,眼底划过一丝未明的光芒,而后缓缓起身,动作优美如同荡漾的花海,却快得寻不到踪迹,直直越过了前来阻挡的上官凌云,广袖又是一拂,便将她满头的金钗玉簪拂去,宽大的凤冠应声落地,青丝顿时如倾泻的瀑布落下,他低首敛眸,目光灼灼,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绵长笑意,“果真,这天下啊,也只有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四周之人因这人出人意料的举动而错愕不已,纷纷惊叫出声。 上官庄主终于有了几分动容:“公子这是何意!” “庄主何不问问你贵子和贵徒呢!”那人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面色深沉的上官凌云和司空义,意味不明。 饶是玉潇然修养再好,却是再也不能忍受这人接二连三目中无人的轻佻和放肆,她本大婚,这人无故阻拦也就算了,而今竟然如此无礼,就算你容华绝世,也不能如此欺辱于人,想到这里,她便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来狠狠向那人拍去,却不料去势一顿,手指已落入那人宽厚温润的掌心,只听那人旖旎浅笑道: “就知道,以你这脾气,忍不了这些!” 她心中一顿,转而怒气更盛,却挣脱不得,只得冷声道:“公子请自重!” “义儿,凌云,你俩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官庄主一声怒喝,看向自己的爱子和爱徒。 上官凌云上前一步,司空义却四下看一眼满堂宾客摇了摇他的喜袍。 一旁年事已高的老管家见此立刻高声道:“各位,我家庄主有要事处理,怠慢之处还请见谅!后堂已经备好额茶点饭菜,各位请先随老奴来!” 此话一出,满堂宾客纵是有心看戏,却也不得不悻悻离去。 那人本是毫无预兆而来,如今又将她的手指捏在手心不断摩擦,带着无边地挑衅之意,她却没有丝毫被人羞辱的感觉,反而指尖处温软的触感,从舒张的血脉传入了心底,让她微怒的心同时竟突兀升起几分慌乱,余光察觉到那人唇边的一抹笑意,再看看她落入那人掌心的手,不禁刹那间又惊怒交加,直欲出声斥责哪里来的登徒浪子竟如此无礼,盛怒的目光却撞入了那人如海一般深沉的眼底。 怒火中烧的目光撞入了千年的深潭,莫名的,让那种滔天的怒火瞬间熄灭下去。 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啊,欣喜欢愉、缠绵悱恻、深情款款,却隐约夹杂着几许歉意和心痛之色,在那邪魅的双眸之中来回交替,她直觉这人本该是不可一世脾睨天下的,这种属于尘世间未明的情绪不应该在那双俯视苍生的眼睛中出现,她在这种复杂的目光中沉沦下去,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一些未明的心疼。 “草民恭迎皇上!”众人已去,上官庄主恭恭敬敬一礼,而后看向身旁上官凌云和司空义,“还不快给皇上请安!” 后两人对望了一眼,面色未明下跪行礼。 那人却是恍若未闻,看着目光流转,神色多变的女子,终于浅浅细腻唤出多日来令他魂牵梦绕的名字,以期得到她欢愉的回应:“然儿!” 他声音本淡如春风,浅如幽泉,此刻又带几分绵绵情意,像秋风吹来了落叶般轻柔地撞进了心底,她的心刹那间千百回转,到最后蒙上了一片的春波荡漾,这人莫名地出现,却又如此莫名地让她心神荡漾,最可恨的是她竟然没有反感的感觉,这让她有几分惶恐,却有一种心酸,他应该是在为某个人心痛吧,她一把抽开她的手掌,别开脸去:“对不起公子,你认错人了!” 他因她冷漠的拒绝而微微一愣之后便诧异道:“你不记得我了?” “公子在开什么玩笑,小玉一生从未见过公子,何来记得之说!”她因他话中的落寞而心中微微抽搐,却依旧是冷声道。 “小玉?”紫袍的男子喃喃低语,嘴角笑容未减,似笑非笑的目光掠过上官凌云和司空义,最后定格在上官庄主的脸上,“上官庄主,我需要一个解释!” 上官庄主身为一庄之主,自然也是了不得的人物,但却在接触到这人看似不在意的目光之际忽觉像是掉入了千年的冰窖,纵然他毫不知情,如今却也能猜出这个即将要成为自己儿媳的女子并非是个简单的人物,额际微微渗出冷汗,他转身看向一边神色未明的上官凌云和司空义:“混帐,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空义面色变了变,却是紧紧咬着牙关不肯开口。 上官凌云面色惨白,而后面色坚定转而看向那不速之客道:“阁下身为一国之主,竟然蓄意破坏百姓婚事,并辱我妻……” 他还未曾说完,便“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散落在鲜红的地毯之上,瞬间没了踪迹,他也因此而踉跄着后退几步。 “小心着说话,还从没有人敢在朕面前颠倒是非!”那人闲闲拢袖,动作优雅地像是在做舞。 “上官大哥!”玉潇然惊呼一声,几步上前扶着他踉跄的身形,怒视一脸脾睨却仿佛带着些许怒气的男子,“为何无缘无故动手?” “你是在质问我吗?”那人淡淡一笑,却有些悲凉,她为另一个男子,竟然在斥责他。 她因他话中的悲凉而心中一动,却想起这人无故毁了自己的婚礼,如今又无故伤人,便没来由得一阵怒气上涌,冷笑道:“难道不该吗?” “不该!”她话音刚落,便有一声夹杂着怒气的声音传来,眼前便是一晃,便有一人稳稳落在屋内,那人双目喷火看向玉潇然,毫不客气道,“你这女人,天下人你尽可说,但是你就是不该为了别的男人去斥责我家主人!” “师姐!”继那人声音之后,一声稚嫩的声音临空而来,随即又有两道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却是两个十三四岁的清秀少年,一人面带焦急之色看了过来,一人面容冷淡,却也仿佛有隐忧乍现,那面带焦急的千年正欲开口,却只听紫衣男子情绪未明道: “她已经不记得我们了!” 还未等那少年有所反应,扶着上官凌云的玉潇然便冷冷道:“我说过,我不曾认识你们!我虽然失忆过,但几天前我已尽数想起,我的确不曾认识过你们!” “什么!”其中一个少年一声惊呼,“师姐,既然记起,还假装不认识我们,是不是怕我和慎生气啊?” 两个清秀的少年,自然便是青谨和青慎,能将一袭衣穿出三分邪魅三分妖媚四分风华绝代的男子,除却龙延拓,再也不会有其他人。 “我的确不认识你们,不仅如此,各位无故破坏我的婚事,却不知作何企图!”看着面色各异的众人,她依旧冷言冷语,记忆就在眼前,她又如何能听得这些人在此胡言乱语。 “师姐,不要开玩笑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找得快发疯了!”青谨有些生气,依旧以为玉潇然在故意装傻,而后幽幽道,“别装了,大不了我们既往不咎还不行吗!” “她的确不记得我们了,或许说,她的记忆中已经没有了我们!”龙延拓看着面色冷漠的女子,目光在她缠握上官凌云的臂膀之处微微收紧,却最终化作了一汪风平浪静的深水。 青谨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面色大变,而后不可置信地看向神色冷淡的女子,身影一闪便已至其身侧,娴熟地搭上玉潇然的脉搏,一向自诩医学之巅的他面色抖然大变,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漫不经心的目光微微一顿,龙延拓低首敛眸,不知在想什么! 一边沉不住气的小侍卫早已倾身而上,也搭上有些恍惚的女子的脉搏,而后疑惑看向青谨:“没什么啊,脉像平稳有力,壮得像头牛,你是不是把错了!” “你知道什么!”青谨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声音尖锐,“这种秘法只有我和我师父知道,师父说过,除了开创祖师之外,从没有一个人成功过,如今……如今怎么会……怎么会……” 却原来,他震惊的是因为被那人惊天的手笔所震撼。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计较这些!”从进门时从未开口的青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看向青谨,“你是说连你也治不了……” “不是治不了,是我对此根本就是一无所知!”一向在医术上狂妄自大的青谨突然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无奈一声苦笑。 龙延拓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玉潇然,转向青谨:“你的意思是,她被人修改了记忆!” “皇上所说不错!”青谨面色沉重回答,而后紧皱眉头,“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又是为了什么呢?” “小谨,小慎!”一声空旷的声音响自天地之间,如同钟声暮鼓一般,荡涤人心,凭空落自一道犹如天人之姿的身影来,那人面容精致秀美,若不是因为满含磁性的声音,倒真以为是那九天的仙女下得凡尘来,这人三十来岁的模样,一落定便伸手搭向了玉潇然的脉搏,而后眼中情绪未明,喃喃道,“果真是他!” 青谨和青慎一见来人,面色一变之后便是一喜,纷纷恭敬道:“拜见师父!” 那人却是看了看四周,朗声道:“大哥,一别多年,怎么不现身相见!”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一声冷哼,随即出现了鬼医的身影:“不现身的是你!多年来我一直寻你踪迹未果,如今你既已现身,我自当来见一见你!” “大哥,多年未见,还是如此性情!”那人看向面色不善的鬼医,似乎没有注意到那人的神色,温和道,“只是,你我长辈的恩怨,何必让下一辈的人来偿还呢!” “少废话,这么多年,你把夕儿带到哪里去了,今日若不给我个交代,你休想离去!”对着那人的和颜悦色,鬼医怒气反倒更盛。 “漠淳大哥,多年未见,可曾安好?”一声优雅的声音传来,让面色森冷的鬼医先是一愣,而后眉目之中的戾气便刹那间退却而去,换做了满目浓浓情意。 “夕儿!” 呢喃浅唤,情意又藏了几何。 如果说玉潇然的姿容是绝色倾城的话,那么这盈盈走来的女子,便不仅仅有天姿国色,更多了一种岁月雕琢的韵律之美,这种美,并非天成,而是岁月长久以来的基奠而成,使来人举手投足之间,都仿佛有诉不尽的风韵。 如果说玉潇然是一杯清淡的好茶,那这人,便是一杯清香的酒,越久越甘淳,愈加韵味无穷。 她看着那目光痴迷的鬼医,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愧色,而后淡淡一笑:“漠淳大哥,你变了!” 她本是无边疼惜的话语,却让面容苍老的鬼医无所适从,一阵慌乱之中便无奈苦笑:“是啊,你芳容依旧,我却苍老如斯!” “不,我是说你的心变了!”来人看着鬼医,目光灼灼。 “我的心?”鬼医低声重复,而后慌张道,“夕儿,你怎么这么说,多年来我一直在寻你,你怎么说……” “不!”女子抖然打断他不知所措的话语,而后声音慢慢放冷了下去,“以前的诸葛漠淳,即便心有戾气,但却不曾伤及无辜,如今却变做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漠淳大哥,你真是令夕儿失望!” “不不不……”鬼医在她渐渐变冷的目光下步步后退,“不是这样的,夕儿,多年来我苦寻你无果,如若不是如此,只怕我毕生再也见不到你了!诸葛游之将你藏在了起来,你说,你是不是受苦了,或是你有什么受他牵制,你告诉我,我来帮你!”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六回 一时心软憾终生 “漠淳大哥,你还不明白吗?”盈盈而立的女子抿了抿唇,而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看了一眼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之后,“我爱的人,是游之,不是你!” 鬼医面色一愣,而后不可置信一般看向那女子,几步走上前去:“不不不,夕儿,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你怎么可能变心呢!怎么可能……” “漠淳大哥,夕儿从最开始就知道你对夕儿的心意,只是夕儿……却一直把你当做大哥来对待,从始至终,夕儿的心中,唯有游之一人而已!”她看着满脸震惊之色的鬼医,似有不忍,却也最终说了出来。 多年等待,如今换来佳人一句如斯无情的凉薄话,使鬼医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一旁面色多变的上官庄主终于从震惊之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看向那如仙人一般的中年男子喃喃道:“你……你是诸葛游之!你……你还活着?” “上官庄主,多年未见,别来无恙!”诸葛游之轻轻一笑,明如夏花,看一眼眉头紧蹙的玉潇然,“鄙徒,可给庄主添麻烦了?” 上官庄主还未从上一个震惊之中反应过来,诸葛游之这句话便又是给了他雷霆一击,他看向沉默不语的玉潇然,眼光深沉如水,即便是震惊四海的大人物,此刻也无法置信眼前接二连三的异变:“她……她是贵徒?” “还不止如此呢!”诸葛游之轻轻一笑,看了一眼屋内神色各异的众人。 话已至此,上官庄主看一眼神色未明的龙延拓,便是再不知其中情由,却也知自己好像惹上了不该惹的人物,连忙看一眼上官凌云,冷声道:“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位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上官凌云双唇紧抿,看着盛怒的庄主,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混账!我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你想气死我吗!”上官庄主神色震怒看着面带倔强之色的上官凌云。 上官凌云一手抚住胸口:“父亲大人让我说什么?” “明知故问!这姑娘到底是谁?你给我说清楚!”上官庄主沉着脸。 “我说过,她是小玉!”上官凌云看一眼身侧看着自己的绝色女子,牙关紧咬,誓必不说实话,“是我今日要成婚的妻……小玉!” 上官凌云话还未曾说完,便惊呼一声扶住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子,她面色惨白唇角渗出鲜血来,在大红的大堂内神色未明。 龙延拓面色终于变了一变,上官凌云出言不逊,他掌风凌厉而去,却不料那眉眼清冷的女子似乎是已经预料一般已经挡在了那人的面前,若想收手,已然不及,他只来得及袖袍一转收回一大半攻势,内力瞬间反噬,让他的面色苍白了几分,却愈发衬得容颜邪魅妖艳,他却是来不及调息,直直向那果决的女子看去,还好,只是一些擦伤。 他的眼神,却在那交相辉映的大红喜袍之间顿了顿,最后唇边仅轻轻一撇,浅笑而出:“然儿就是然儿,还是如此聪慧伶俐!” “主子!”一旁之人惊呼一声而上,却被那人抬手止住。 龙延拓拢了拢袖子,眼中光芒闪动,声音中情绪未明:“玄彬,我没事!” 玄彬欲言又止,却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 “哼!”玉潇然抹去唇边的一口鲜血,一声冷哼,“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意欲何为,但我也不能任由你们这些莫名其妙的人肆意妄为,什么修改记忆,什么我是何人!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就是我,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是谁,你们休要在这里信口雌黄颠倒是非!” 她神色清冷,眉眼之间隐约有桀骜不驯的傲气天成,仿佛与生俱来的王者,我命由我不由他。 诸葛游之与门口的女子不动声色对望了一眼,却只听那鬼医哈哈一笑之后道:“我不信,我不信,夕儿,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吗?过往种种都时时会在我眼前重现,夕儿,你若对我没有一丝情意,那你对我做得那些,又算是什么呢?” “漠淳大哥!”绝色的女子眉头轻蹙,似在遥想当年,“你生来要强,稍有些地方逊色于游之你便穷追不舍,以至于心力交瘁,那时我已私下与游之定情,却碍于你当时正处于紧要关头生怕你走火入魔而未告知,谁知你事后却愈发不可收拾,我也就一直拖延,以至于让你越陷越深无法自拔!到最后,游之诈死,我深知瞒得了天下人,却瞒不住你,最后只能不告而别了!” 鬼医不可置信后退,连连摇头:“不不不,夕儿,你在骗我,是不是我的模样吓着你了,你……你放心,我……我会把自己变成当初那副你喜欢的模样,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我自问不比诸葛游之差,你……你为什么偏要跟着他!你放心,我……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恢复我的容貌,你放心……你放心……” 他如今的模样,苍老如钟,背也有几分弯曲,声音也有些嘶哑,但仔仔细细看去,便也可知年轻的时候必然是有绝世的风姿的,如今,却风采大去。 她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诸葛游之之后道:“不,师兄,你还是不明白,无论游之生老病死,我爱的依旧是他!不是他的容貌,也不是他的才华,也不是他的风骨,而是因为,他是他,在某一刻,我对他就莫名地心动了,痴迷了,从此无法自拔,如是而已!”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鬼医连连摇头。 “大哥!”诸葛游之终于开口,眉头皱了皱,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你知不知道,夕儿对你心怀愧疚,对不告而别之事一直耿耿于怀,以至于每每与我在一起时便噩梦连连,心魔难去,故此,多年来,我与夕儿聚少离多!夕儿说,她只有远离我,才能得到心灵上一丝宽慰,大哥,你口口声声爱夕儿胜过你的生命,你知不知道,你曾经的步步紧逼穷追不舍,其实就是她心头的一座无形的大山,她若应你,便是违心,她若不应,便也是违心,多年来她看似潇洒自在,其实对于你的愧疚,早已变做了她心头一把沉重的枷锁,大哥精于医术,难道不知夕儿已经郁结于心,唯有用丹药才能续命吗?” 众人听闻此话,纷纷看向门口的女子,面色各异。 最俱波动的便是上官凌云,他一直奇怪于鬼医为何如此帮他,原来是有心以别人做引,达到自己的目的,错就错在,自己无意间将羊送入了虎口,结果成了别人的诱饵,稍有不慎,只怕会给山庄酿成大祸,如今眼见是瞒不下去了,他却又突然间想起身边女子说过的话,若被在乎的人欺骗,她便会义无反顾的离开,那时她双目清明果决,使他的手脚,瞬间冰凉起来,她如斯聪慧,如今再不有所怀疑,只怕他自己也会不信了。 玉潇然心中微微疼痛,她本就对这女子有一种莫名的亲切之意,如今再听此,便又对她有了几分欣赏和敬重,这一定是个重情重意心地善良的女子,否则多年来何故因本不该她背负的情债而与相爱之人不得不各居天涯,她心中忽然间无比难过,造化弄人,天意难料,不知成了多少有情人的沧海,但沧海云帆可过,过不去的,只有人的心魔。 魔障难除。 青谨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子,怪不得每每看她神色不对时欲为其把脉,她便借故推脱,原来其中还有如此缘故,这个如风一般的女子,看似自由洒脱,其实都是不愿让身边人为之担忧的表象,不仅如此,她更是用自己的羽翼,让他们成长,让他们温暖。 鬼医一愣,仔仔细细看了双唇紧抿的女子,而后哈哈大笑踉踉跄跄走到门口:“哈哈哈……错了……错了啊……哈哈哈……一世追寻,却不料原是如此……哈哈哈……错了……错了啊!” 他一边仰天大笑一边跨出门去,想必是用了十成的功力,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诸葛游之未料及他突然癫狂,大叫一声“大哥”便追了出去,却是一眨眼又闪身而回,向着门口张望的女子摇了摇头。 “罢了,由他去吧!”她叹息一声,而后舒心一笑,对上身侧男子温情脉脉的双目,“忽然觉得轻松许多,早知如此,便不该一拖再拖,让漠淳大哥他……” “好了,过去的就过去吧!这也是大哥他的业障,当初师尊收我兄弟便说过,大哥情劫难过,如今说开,反倒有助他早日摆脱魔障!”诸葛游之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她回他浅浅一笑,而后走到玉潇然面前,试探性问道:“然儿,我是玉凉夕,你的师母,记得吗?” “你们认错人了,我虽有师父,但是已去世多年而且,并不曾娶过妻子!”她虽对这个女子有好感,但是这也不能让她随便便认了师父师母。 玉凉夕正欲说话,却被诸葛游之一个眼神止住了。 龙延拓唇边含笑走了过来,微微颔首一礼:“晚辈龙延拓,见过诸葛前辈!” “皇上厚爱,草民愧不敢当!”诸葛游之轻轻还礼,而后上上下下赞赏地看了一眼他,“想来你应该称呼我为师兄吧!” 龙延拓毫不意外:“果真是万事难逃诸葛先生的法眼!” 诸葛游之轻轻一笑:“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夫已经老了!” 青谨看着诸葛游之那副丝毫不见岁月痕迹的光滑的面容,翻了个白眼,上前问道:“师父,皇上为什么称呼您为师兄?” “早年我听师尊说过,他命中有两个半徒儿,所谓半个,是因为他不仅不能将之带在身旁倾囊相授,更是没有资格妄自托大为人师,但却又实实在在有相授本事的事情存在!”诸葛游之提及他师父,满面敬意。 青谨古怪看了一眼玉潇然道:“那师姐岂不是要称呼皇上为师叔?” “上官庄主!”龙延拓却是幽幽转身,没有接过青谨的话,“贵山庄真不愧是天下洞天福地!” 话中有话。 上官庄主并非笨人,连忙躬身道:“皇上若是不嫌弃鄙庄,在此小住几日,那可真是我庄上之福啊!” “如此,那便叨扰了!”龙延拓点点头。 青谨佩服地看了一眼龙延拓,牛人就是牛人,想住人家家里不走,还得别人来请!高明啊! 上官庄主看着玉立的诸葛游之:“先生多年未现于世,如今与夫人初到此处,自然要让老夫尽一尽地主之谊的!” “如此,那便也多谢!”诸葛游之微微颔首。 青谨又是一叹,师父也不差。 送走了一行不速之客,上官庄主面色一沉看向司空义和上官凌云:“你们两个,随老夫来!” 不久前尚宾朋满座的大堂,如今却已空荡荡得剩下玉潇然一人,她坐在冰冷的藤椅上,垂首细细抚摸着袖角的细纹,她有些慌张,有些懊恼。 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上官凌云是有几分怀疑的,她记得他们去年三月中初在圣华与天行交界初识,之后便机缘巧合在圣华相遇相持,但装扮之际丫鬟却又说他三月在西方小国游历,此间相距何止万里,即便一直快马加鞭最少也要十天半月,上官凌云又怎会在那里出现呢! 而且,她不得不承认,在她听到那旖旎温软的拂香一般的声音时,她心中是有片刻欢愉的,在她得知婚事不能如时进行时,她心中是刹那间放松的,对于那人的无礼时,她是不反感,这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如何不让她慌张无措,那些人的言语表情,都是难么地真诚和蔼,她虽然不识,但恍惚间却有种熟悉的感觉莫名滋生在心底。 到底,这是一场不知名的阴谋,还是单纯的关怀,难道她真的被人修改了记忆? 如此荒诞离奇的说法,她一时间无法接受,更无法相信。 或许,山庄的人和今日这些莫名其妙的人,都不可信,她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所以,月黑风高夜,玉姑娘准备出逃了。 她要走出所有人的掌控,自己在芸芸众生中寻找答案。 但是,当玉潇然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顺利出庄时,却看到了庄外枝头上风姿玉立在一袭紫衣之中的男子。 那人高据枝头,背影悠闲地好像在随波荡舟,宽大的衣袍在风中洋洋洒洒,冠玉的长发如倾泄的瀑布,似是察觉到来人挺住了脚步,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面容上的表情在有些暗淡的月光中分辨不出悲喜,只觉他的唇间是带笑的,但是她知道,那人嘴边含笑,却并不能证明他是开心的。 玉潇然却清晰地看到了他目光之中的得意和灼灼之辉,让她突然间又焦灼起来,她知道,这人很难缠,十分难缠。 “就知道你要逃跑!”那人轻轻一笑,带起夜间清凉的软风,似在倾诉无边情意。 “凭什么知道!”她突然间对这人仿佛可料定天下事的自信表情十分不满,撇撇嘴道。 那人一点也不恼,广袖轻轻一挥便腾身而下,仿佛沐浴在银辉之下遗世的战神,气宇轩昂,雄姿英发,邪魅张扬,唇边笑意似有扩大的趋势,他身姿摇曳荡漾而来:“凭我对你的了解!” “你是一国之君,何故会了解我一个贫贱民女,还是请皇上让开吧,不让阻拦民女的去路!”她因他唇间与白日里完全不同的笑意而乱了心神,总觉得在这人面前有种无所遁行的感觉,使她急欲逃开。 “我们一起逃吧!”他双唇张合,浩瀚的双眸一刻也不肯离开她的容颜。 她一时间未能回过神来:“去哪?” “天大地大,总有你我容身之地!”他幽幽道,眉眼在月光的雕琢之下愈发妖娆妩媚,却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在其中 心间又是一跳,她别开脸去:“皇上不要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您又何需逃呢!” “那你……又为什么要逃呢?”他看着她反问,仿佛吃定她一般不肯放松。 “我……”她话音一窒,差点又中了这人的圈套,冷了冷脸道,“我去哪里,好像并不是什么国家大事吧,无需皇上操心!” “非也!”他答得畅快顺溜,“一个真正的君主,是要誓必为每一个百姓谋得福址的,姑娘眉眼之间略有忧色,想必是有了什么难处,朕身为一国之君,自小便立志做一个好君王,必然是要关心民生疾苦的,不如就先从姑娘开始吧!” 这人当真是厚着脸皮,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她扬起头问道:“皇上果真能为民造福,民女眼下便有一难,可否斗胆请皇上出手相助?” 将她眼底的戏谑收进眼中,他眉毛微微一挑:“噢,姑娘但说无妨!” “夜黑风高,有登徒子意欲阻拦民女去路,请问皇上,该当如何啊?”她看着他道。 “登徒子?谁?”明知她说的是自己,他却故作不知四下看了看。 她也不再客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朕倒是没有看到什么登徒子!”他直直看进她略带笑意的眼底,大言不惭,“反而朕看到一个翩翩佳公子与一个年轻貌美脾气却有点急躁的姑娘在月下幽会!” 她心头又是一跳,想也不想便反驳道:“谁跟你幽会了!”话音刚落,她便深知已经上当。 果不其然,只听那人无辜道:“这可是姑娘自己说的,不是我!” “你!”玉潇然终于气结,看向悠闲而立的男子,月光之下愈发明艳不可方物,容姿天成,上可接日月之华,下可居山河之巅,邪魅如斯,脾睨如斯。 第十七回 人生如棋步步局 故意撇去玉潇然眼中的怒气和狼狈,龙延拓逼近一步,上身微微前倾,更加靠近于她,如兰的气息撩拨在她的额际,声音中也带起荡漾的情意:“我?如何?” 她因这突如其来的暧昧气息心中突然荡漾不止,眼前的男子目光如水一般盈盈将她略显慌张的神色倒映在其中,她在这人面前有一种所有心思无所遁形的感觉,这人太过妖冶太过邪魅,还是不当惹为妙,只是那人不偏不倚正立于阵法的安全之处,阻住了她的去路,若要再另辟蹊径,繁琐不说,只怕会惊动山庄的人,然她却是等不及了,此刻她不仅要急于出山庄,更急于远离面前这人。 她牙关一咬,便预备一个侧身与那人擦肩而过,不料,自己动身之际那人已有所觉,但他却站在原地不曾有所动作,唇边笑意不减,目光却刹那间灼灼如灯火,神色愈发光彩靓丽,让她心头轻轻一跳,直觉不好便直直向后退去,但是,为时已晚。 如果玉潇然还有记忆,她便一定知道,在这人面前,是一定要走弯路也不能硬闯的,所以,为今最好之计便是另辟蹊径,只可惜,她对于曾经,早已遗忘殆尽,只想到要逃离,只好冒险放手一搏,却不料最终不过是羊入虎口而已。 她的一切动作和心思,龙延拓早已摸个透彻,眼见佳人已至身侧又岂有让之后退之理,微微倾身动作优雅无比,轻而易举便揽上了她纤细的腰肢,却在触及她比以往更加惊人的曲线时眉头轻轻一蹙,缠绵的声音中带几分心疼之意:“怎么?致远山庄没有让你吃饱饭吗?” “啊?”心急如焚的女子对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一时间反应不过,待腰间传来温热的触觉时已被那人稳稳地禁锢在胸前,她暗暗使力却挣扎不开,鼻端传来男子身上好闻的清香,她却恍惚间有种熟悉的感觉,但也只在一瞬间,她便又恢复了清明之色,略去心头的异样,怒视紧抱自己的男子,“皇上身为天子,就这样爱欺压良家女子的吗?” 他低首看着她充满怒气的容颜,月光下如玉一般的肌肤因为怒气而隐隐透出殷红之色,将之一闪而过的慌乱收进眼底,他轻轻一笑:“朕,只欺压你一人而已!” “你!无耻!”玉潇然一声冷哼,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登徒子怎会是堂堂一国的九五至尊,不但极为难缠,就连面皮也是厚到了无人可及的地步,她极其不想与这人做纠缠,冷声道,“你到底想怎样?” 他丝毫不在意她眉眼之间的怒气,唇边依旧荡漾一抹如水的浅笑,双目之中波光涟滟,鼻息间温软如兰,擦过她的面容来到他耳际,暧昧不清道:“然儿觉得,我想怎样?” 耳际细微的撕痒传来,酥酥麻麻地游便了全身,本就有些微赧的面色愈发通红,她抿了抿唇撇开脸去:“你的心思,我怎知道!” 她心中慌乱,面色冷然,却丝毫不曾留意过,自己潜意识中已经承认了这个称呼。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岂不正是天时地利人吗?嗯?”他轻轻一笑,愈发靠近,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体随他重重的鼻息一颤。 她一颤之后面色变冷了下来,心神却渐渐稳了下来,声音渐渐平复显得彬彬有礼道:“民女相信皇上不会!” “为什么?”他又是一笑,不做反驳。 她抬首看进他灼灼的目光里,浅笑如梨:“因为皇上是一个骄傲的人!” 她被他刹那间的邪魅而迷惑,以致乱了心神,使她忘却了面前所站的实实在在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君主,如他这般尊贵狂妄的人,从不屑如此,她如此笃定,是因为,她也同样骄傲。 龙延拓轻轻一笑:“果然,还是然儿最了解我!” 她心中微微一松,却在下一刹那唇间便被一片温软所笼罩。 她有银河倾泄在瑶台般美妙的恍惚,她的心间因为这瞬息的触感而欢愉,旖旎暧昧的接触只在刹那间便闪过,使她心头微微有些失落,她不知这是怎么了,她因这莫名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感觉而羞耻,而惊慌,待回过神之际那人便早已抽身而退,只听他声音暧昧嘶哑: “怎么?意犹未尽?” 她脑间轰然一声炸开,不知是因为被人窥视到内心深处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因为他暧昧不明的话语,恼羞成怒:“出尔反尔的小人!” “我只说你了解我,却没说不做什么,怎么能说是出尔反尔呢!”那人一脸无辜,“再者,不过是亲了一下而已,你我都不吃亏,对吧!” 她怒极,一生之中从未见过面皮如此之厚的人,唇边温软的气息还在,再加上心头一系列反常的反应,使她瞬间忘却了她是要出逃的,她一把推开紧贴自己的男子,丢下“妖孽”二字便转身向山庄内落荒而逃。 被推开的龙延拓眼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喃喃低语渐渐散落在风中:“然儿,如若你记我不起,那我便让你重新认识我!”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白皙如玉的指尖,轻柔地横躺着一绺如墨浸染的青丝,是他方才靠近趁她不备时削落而留,他慢慢收回手,紧紧将那一绺发丝收进手心,便也慢慢向山庄之内走去。 “出去!我没病,吃什么药!”一大早,青谨便满眼血丝地端了药来,却不料遭了白眼。 看着一大早便怒火中烧的玉潇然,青谨也不恼,将手中的汤药放至一旁:“看来师姐又在皇上那里吃鳖了!” 不提还好,一提玉潇然便怒火更盛,一把将之推向门外:“小孩子家别妄自揣摩大人的心事,少年老成可不是什么好事!” 青谨深知玉潇然性子,此刻她谁也不信,自然不会吃自己送来的药,却还是不死心地送了来,如今看这架势也只有另想办法了。 青谨一走,玉潇然便也出了门,偷着走不成,那她便堂而皇之地走,看谁还能用什么理由留下自己。 “上官庄主,小玉多谢庄主多日以来的细心照料!”她直接去见了上官庄主。 上官庄主看了看她:“姑娘这是……” “我是来辞行的!”她道。 上官庄主猛然站起:“姑娘要走?” “不错,山庄已经没有了我立足之地,其中缘由,小玉不说想必庄主也知道!”她面容坚定。 “这……”上官庄主皱了皱眉,“姑娘要走,老夫固然拦不得,只是,皇上和诸葛先生……” “庄主是这里的主人,我的来去可又干别人何事,既然庄主已然应允,那小玉便告辞了!”她微微福了福身之后便转身而去。 上官庄主一脸为难,却无法阻拦,只得焦急道:“姑娘……” “姑娘就这么走了?”玉潇然刚踏出上官庄主的门口,某人便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了庭院之中。 那人将一袭紫袍穿出无限风情来,他斜靠在院中的长青树下,玉立的身姿挺拔无双,慵懒的表情透出几分邪魅,见她走出却丝毫没有阻拦之意,只斜着眼看她。 她紧了紧袖中的手,远离那人,面无表情答道:“怎么?不能走?” 闻声而出的上官庄主见到龙延拓,正欲行礼便被其一个眼神止住了身势,只见龙延拓直直看向满脸警惕的女子,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笑意,声音带几分漫不经心:“当然不能,姑娘身无分文,一直居于山庄,如今伤势痊愈,又怎可就这样一走了之?” “那依公子之意,誓必要阻拦民女离去了?”她直觉有种不好的预感。 “姑娘要走,自然没人拦你!”那人答得十分畅快,“只是有件事得提醒姑娘一下,致远山庄的庄主,做得可不是慈善买卖!” 上官庄主尴尬一笑。 她面色一怔,知道这人话中有话。 “是以姑娘要走也行,但至少也要把近日来吃住的银子付上吧!”那人笑意悠然,似乎早已吃定了她一般,而后看向一旁面色尴尬的上官庄主,“庄主给算上一算,这位姑娘近来花销几何,也好让姑娘付了银子早些离去!免得耽误了行程!” “这……”上官庄主尴尬一笑,活了一大把年纪,也就在这几人面前如此尴尬过,否则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跺跺脚也是让各路达官英雄颤几颤的人物。 玉潇然气结,她哪里来的银子:“你!”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欠债还钱,是这个道理啊!”那人低首喃喃,似在自言自语,但说的话却是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而后面色一正,似是十分虔诚一般看了过来,“我哪里说得不对,还请姑娘指正!” 转来转去,她最终还是钻进了这人所下的套子里,面色一冷道:“我没钱!麻烦上官庄主为小玉找个杂活来,小玉以此来还债,待到钱债两清,小玉再行离去!” “这……”上官庄主哪里敢应,他纵不知其中究竟,但也可知这两人较劲来了,只苦了他这中间人。 “应天帝身为一国之主,就这样欺负一个女子吗?”一声温润的声音响于天地,终于使唇边带笑的男子变了色,但也是快得不可察觉。 这声音温润如玉,不似龙延拓声音那般旖旎,也不似诸葛游之那般飘渺如梵音,而是犹如春风铺面一般清雅无双,有一种即便误入藕塘,也惊不飞一滩鸥鹭的软绵与温存。 想必人,也必然如这声音一般的。 果然,天际优雅飘来一道如云一般的身影,那人身姿如皓月,面容如玉雕,神情如春水,翩然而落,优雅从容,仿佛意随心动,物随人动,浑然天成,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如黎明之后新起的朝阳一般温和暖人。 “傲苍太子如此悠闲,不久前还在圣华游历,今日想不到便已至我天行了!”龙延拓看着一身月白着装的男子,唇边略带一抹笑意,只是却没有什么温度。 来人自然便是慕容修文。 他浅浅一笑,温良有礼,微微颔首已示行礼,嘴上却道:“听闻早年间龙氏帝王已将致远山庄一地规划上官一族自己所有,不再归属天行国土,如此说来,此地也不算是天行国了!” 上官庄主这才从慕容修文的到来中回过神来,听到他的话立刻大惊失色:“不不不,太子殿下说笑了,这只是先皇厚爱而已,我上官家必不敢当,致远山庄永远是天行的一部分,我上官子孙也永远是天行的子民!” 慕容修文轻轻一笑,并不反驳。 龙延拓却道:“庄主过谦了,你的就是你的,圣旨如山,又怎会更改,致远山庄只属于上官家,朝廷绝不会插手于此!庄主放心,朕如今在此,便是与太子殿下一样,都是以个人名义而来,与天下事无关!” 他这一句话,便将慕容修文也带了上来。 玉潇然不动声色看了势均力敌的白衣男子和紫袍男子,心中对于终于有人可以与这可恶的紫衣人有所牵制而得意起来,但却不知这白衣人突然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一时间只觉得形式愈发混乱起来。 “上官庄主,方才我听到这位姑娘欠债于贵庄,不知多少,我来替她还掉,也好早日让这姑娘自在而去!”那人轻轻开口,谦恭有礼,倒不像个王孙公子,反而多了几分书卷气息,像个学富五车的书生,只是这人隐约之间乍现的光辉与锋芒,又让人恍惚间觉得他也像一个运筹帷幄胸怀江山的王者,这并非刻意流露,而是有些人,天生便有一种俯视众生的尊贵与脾睨。 他话音刚落,龙延拓唇边的笑意便转为了一刹那不易察觉的讥笑。 只听受人帮助本该有些欣喜的女子却冷冷道:“不必了!”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性情如她,断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施舍。 留下一地各有所思的三人。 龙延拓看着头也不回离去的玉潇然,声音刹那间回复了淡然优雅:“太子妃可好?” 旁人听去本该是问候的话,慕容修文却是浑身一顿,而后神色瞬间恢复如常,依旧谦恭有礼:“尚安,多谢应天帝挂怀!听闻应天帝天纵英才得天独厚,天下大事运筹于心,却不知为何偏偏无故失了人口,真是不该!” 针锋相对。 龙延拓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动,而后轻轻拢了拢袖口,声音依旧:“太子殿下果然也心怀天下,就连朕的事也一清二楚!” “应天帝谬赞,皇上挂怀内子,在下关心贵府以做回应也是应该的!”慕容修文微微颔首。 锋芒毕露。 龙延拓也微微颔首还礼,眼中意味不明,幽幽道:“承蒙殿下关心,朕十分宽慰,想来到时朕大婚之际,殿下也必然第一个知道,如此,也省得朕劳民伤财再跑一趟了!” 慕容修文面色白了白,而后答得也是不慢:“皇上娶妻,那必是了不得的大事,皇后必定也万众瞩目,只提醒皇上一定要事先处理好一切若是落人话柄,那便不好了!” 势均力敌。 龙延拓想起那日面色果决的女子召告天下的誓言,唇边笑容一顿,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轻一笑:“朕无后也可,只是殿下可就不同了!” 慕容修文面色又是一顿,随后却是笑了笑道:“或许吧,明朝珠露,谁又知会迎上哪束金辉呢!” 龙延拓又是轻轻一笑,向外走去:“上官庄主,太子殿下远道而来,想必已经舟马劳顿了!” “殿下请随老夫来,厢房在这边!”上官庄主立刻会意,连忙上前引路。 “有劳庄主!”慕容修文也不推脱。 玉潇然回到住处,除却一肚子火气之外,又加满心莫名其妙,本就一个皇上就十分难缠,如今又多了个太子,而且看这架势,十有八九也是冲着自己来的,她想来想去也不知何时自己竟惹上了这些个人物,想想以前自己顶多是杀杀土匪打打贪官,最后却落得个被人追杀的下场,自己又何曾遇到过这些人物! 她想来想去便只觉毫无头绪,便不由疑惑起来,莫非是自己真的被人修改了记忆,想到这里她却不禁冷笑自嘲,自己怎么莫名其妙相信这些无稽之谈,过往历历在目,谁能作假? “小玉!”一声迟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向门口,上官凌云站在门口,犹豫不决的样子。 她微微起身迎上:“上官大哥!” “小玉……我……”上官凌云的面色有些苍白,双唇也有些干涸。 “上官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打断上官凌云的话,“如果你不是告诉我这些,那关于其他的,我不想听!” 上官凌云面色又白了几白,眸色微敛。 “你还是不肯说吗?”玉潇然看着她,面上俱是失望之色。 将她面上的失望收进眼底,上官凌云心口一紧,却最终笑了笑,却十分牵强:“我哪里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我是想着昨日被人搅乱了婚礼,故而来看看你好不好!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不待她答话,便转身离去,脚步有些仓促。 玉潇然看着他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面上的失望渐渐退却,双眉轻轻蹙起,眼眸深沉。 第十八回 曾经桑海难为水 上官凌云走后,玉潇然便又去寻了上官庄主,这次不是告别,而是还债,上官庄主一脸为难之色,她却固执坚持,上官庄主拧不过她,只好说事出紧急,先让管家看看有什么空缺之后,再行定夺。 半个时辰后。 玉潇然冷着脸看着屋内斜靠在软榻之上的那人,只见他长目半阖,修长的手指尖持一杯香茗正细细品尝,姿态甚为邪魅闲适,风情数不尽,容华道不完,看这样子心情似乎十分欢愉,但是她的心情却是坏到了极点:“上官管家,这便是您给我安排的?” “是,姑娘以后就负责照顾这位公子的衣食起居,致远山庄丫鬟的月钱是一两银子,姑娘最近居于山庄食欲不佳,故此也没有欠下山庄多少银子,也就最多十来天便可将欠下的债还完!”上官家的管家悄悄摸一把冷汗,一本正经道。 无论是龙延拓还是慕容修文还是诸葛游之,他们的身份,都是需要隐而不公的! 余光自然没有遗落软榻之上神情慵懒的那人唇边放大的笑意,看了一眼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的管家:“可是上官庄主的意思?” “庄主日理万机,哪里管得了这些,庄子上的杂事都是老奴一手管理的,姑娘来此,自然也是老奴安排的,姑娘,有何不妥吗?”管家答得滴水不漏。 玉潇然心中冷笑,这庄主倒是把关系撇的干净,但面上却还是不得不彬彬有礼和颜悦色问道:“那庄上可有其他活计?” “庄上本就补缺人手,因是庄主吩咐下来,老奴也是才好不容易寻着了这个缺儿来,姑娘既是诚心想要还债,那里不都是一样的,要知道这么好的活计,庄上许多姑娘都私下里想我求了好多次了!”管家想必是得了命令,哪里敢轻易给玉潇然换地方。 “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传了过来,打断了门口两人的谈话,那人依旧半阖了眼,姿势未改,把玩着手中的瓷杯,声音不轻不重,“上官庄主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茶都已经凉了,怎么还没有来换?” “公子在唤人,姑娘快去吧!”上官家的管家十分会察言观色,急急对玉潇然交代了一句边脚下生风般远去了,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玉潇然要阻止也来不及,只听屋内那声音十分欠揍道:“怎么,还不快去烧水?” 她两眼一翻,差点气昏过去,却也只得咬了咬牙走过去提着水壶去烧水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却不料,树欲静而风不止。 “你就是庄主遣来的丫鬟小玉?”那人微微抬了眼睑,将她愤愤不平的神色收进了眼底,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十分淡定从容。 她心中愤恨不已,明知故问,自己来此若说不是他做的手脚,鬼都不会相信!但气归气,毕竟她如今的身份是一名丫鬟,到底还是要守规矩的,只得停下脚步道:“是,请问公子有什么吩咐?” “恩,还是懂规矩的吗!方才怎么见了我就要跑啊?”龙延拓不动声色,俨然一副主子的派头。 “公子说笑了!”她压下心头的怒气,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你装,我也装,反正就十来天,咬咬牙忍忍就过去了! 他看着她看似低眉顺眼实则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肉的恨恨表情,眼中笑意又慢慢升起,而后微微直起了身子道:“哦,是吗?那便好!既然你到了我这里,那便好好遵守一个丫鬟的本分,否则一个不小心怠慢了主子,只怕到时庄主把你赶了出去,抵不到银子还债,那可就……” 玉潇然紧紧握着手中的茶壶,听着这轻描淡写的威胁,不禁咬牙切齿,却最终只淡淡道:“公子说的是,奴婢记下了!” “那就好,烧水去吧!”似乎十分满意她的回答,他点了点头。 于是,玉姑娘做起了天行皇上的贴身丫鬟,皇帝陛下规矩很多,比如说: 清晨洗漱,水一定要六分温六分凉,衣服一定不要有褶皱,发髻一定不要散乱…… 但是,事与愿违。 玉姑娘将水烧出十分烫端了进来,本欲看这厮烫地龇牙咧嘴,却不料那人慢条斯理毫无所觉地完成了整个洗漱,之后还大叹山庄的水真好;再说穿衣,玉姑娘自己穿衣已经是个大问题了,又哪里对付得了这看似简单实则繁琐的紫袍,最后襟歪扣斜的皇帝陛下只好将自己从交错纵横的衣服中解救出来再穿戴整齐;再说束发,玉姑娘给自己也紧紧只会绾上一个简单的发髻而已,又如何能应了皇帝陛下束得不偏不倚,就连留发也不能多一根也不能少一根的要求…… 如此顽固不化笨手笨脚的丫鬟,若搁在别人身上,怕是早就已经暴跳如雷了,偏生皇帝陛下忍耐力十分超群,似乎早已有所预料一般先任由丫鬟摆弄,最后便无声无息地开始收拾烂摊子,倒有种主子不是主子,丫鬟不像丫鬟的感觉。 皇帝陛下不仅生活精细,就连吃喝也必定是十分小心的。 这就必然需要有人来试菜,这个光荣而伟大的任务,必然是落到了贴身丫鬟的头上,皇上生活之精细奢侈,令人咋舌,玉潇然每样菜只吃一小口,一圈下来就已经吃饱了,到最后主人却只是捡了几道简单的菜吃了几口,其余全部撤掉。 使得玉潇然一直叹息,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吃过饭,皇帝陛下要去散步,看着原地不动的玉潇然道:“为何不走?” “去哪?”她不动。 那人懒懒地舒展身姿,动作优雅,神情邪魅,声音旖旎:“吃饱喝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公子去吧,奴婢还有许多事情!”她推脱。 “你身为照顾我的丫鬟,自然是我去哪你也要去哪的!”那人眉眼一挑,微微侧目。 “公子也说了,我只是个丫鬟而已,并非公子的跟班!”她冷冷道。 他却丝毫无气馁之意,殷红的薄唇张合有度:“你不去?如若我口渴找谁?冷了找谁?饿了找谁?你身为照顾客人的丫头,若是怠慢了客人,你可担待得起?”他斜着眼看她,仿佛是没有看到她的冷漠一般。 她面色一窒,无曾反驳。 龙延拓得逞般得意地带着新来的小丫鬟招摇过市,途中偶遇慕容修文。 “太子殿下初来乍到,可还习惯?”龙延拓一副主人派头,盈盈而立,恰巧阻隔了慕容修文看向身后的视线。 慕容修文轻轻一礼,温润谦恭:“承蒙皇上挂念,甚好!看皇上这红光满面喜上眉梢的模样,想必是过得很是润泽!” “哎呀,哪里的话!”龙延拓叹息一声,似是十分苦恼,眼中的笑意却丝毫未减,“殿下有所不知,庄主新遣来一个小丫鬟,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一大早便将朕那里弄得一团糟,又哪里比得太子殿下自在!” 慕容修文面色顿了顿,而后便依旧是那副谦恭温润的模样,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对面,声音听起来也十分暖人:“应天帝若是有所不满,我那个丫头倒是十分伶俐,修文愿换一换!” “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龙延拓幽幽一叹,“多谢殿下好意,只是这丫鬟是上官庄主所遣,朕也不愿就这样拂了其心意,将就将就也就罢了!况且,殿下远来是客,朕又岂能怠慢!” 身后玉潇然撇了撇嘴,对于这人的贬低十分愤愤不平,却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按捺了下去。 慕容修文轻轻一笑,淡如清风:“应天帝果真是思虑周全,修文受教了!” “太子殿下过谦了!”龙延拓也轻轻一笑,之后款款而去,与慕容修文擦肩而过。 玉潇然跟在龙延拓身后,低头不语,却在走近慕容修文身边之际浑身一顿,之后便又悄无声息沉寂下去。 三更。 在经历过一番波折将龙延拓安稳地请到床上之后,她才回到房间,点亮烛台,缓缓从袖口拿出细小的字条,上面简单地落了几个笔挺刚劲的小楷: 三更,断涯。 她细细将纸条揉搓在手,眼眸微敛,小坐片刻,最终还是抵不过心中的好奇出门而去。 山风清凉,月色如玉,却不如那素白的身影更加迷人。 那人背坐在巨大的青石之上,墨发随意迎风招展,姿态优雅,气息温润,仿佛六月里悄然绽放的一把青莲那样淡然宁静,他就那样坐在天地之间,身后是被月色拉起的长长背影,如他此刻的人一般孤独无依,细腻温润的乐声从那人四周散开来去,好像有人乘一叶轻舟,随一波又一波的涟漪荡漾一般,但令人无法忽视的是,这声音中的悲凉与哀伤。 那些意味不明的情愫夹杂在天籁一般的乐曲钻入人的心中,就好像有无数蚂蚁在细细撕咬一般的疼痛,虽可忍耐,但却去之不得,让人心生几分心疼之意,也让人瞬间有一种在苦海浮沉的焦灼不安之感。 仿佛是察觉到她内心的不安,散落的天籁渐渐开始平息宁静,直至随风消散,了然无踪。 “来了!”那人缓缓偏首,容颜如玉,却不知是因月色更加皎洁,还是这月色因这容颜而更加皎洁,总之是月色与人,相得益彰,仿佛这人本就是浴月华而生,如今再镀月华之辉,更加光彩夺目,声音也是绵长细软,风可乘,水可浮,悠悠荡漾。 她从那情绪不明的声音中回神,看着他手中的一片青叶,问道:“你方才,就是用的这个?”话一出口,她便觉得自己身为下人着实无礼,但幸好这人不如近日自己伺候的那人那般难伺候。 慕容修文微微低首,看着手中的青叶,用纤长的食指细细抚摸,面色渐渐和润,声音虽然一如既往的温软,但却有种与白日里跟争锋相对于龙延拓时大相径庭的感觉:“这是我母妃最擅长的!” 他声音里带着无限绵长的思念与苦涩,让玉潇然的心突然跟着收紧起来,按捺下心头的异样,这样的男子,使她无法像对龙延拓那样横眉冷对,她笑得谦恭和煦:“那你母妃,必是个钟灵毓秀的女子!” “是啊,只可惜……她已经不在了!”他缓缓抬首,冲她温润一笑,无懈可击。 她却在他笑中读出几分思念和悲伤:“抱歉,我不知道!”她因自己唐突的发问而感到后悔。 他目光温润洒在她略带歉意的容颜之上,月光如练,衬得她肌肤比玉更加皎洁,他的心在她陌生的眼神中渐渐深沉,幽幽叹息:“是啊,你不知道!你从来都不知道呢……你怎么可能知道……” “公子,你怎么了?”玉潇然见他低首喃喃自语,心中也跟着慌乱起来。 “无妨!”他抬首一笑,又是无懈可击的温润,“只是想起了母亲而已!” “斯人已去,生者还是要活下去的!”不知怎的,她就这样说出了如此沉重的话。 “在我八岁之前,母妃一直都是宠冠后宫的!”他抬起头看着天边皓月,自顾自地说道,声音平静,“八岁前的记忆,是我一生中最为快乐的时光!直到父皇三十二寿辰的前夕,父皇携一干妃子游园,远远的,看见了我母妃在月色中凭空幻成了蝴蝶,父皇当场便昏了过去,醒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赐死妖妃,丝毫不给我母妃辩驳的机会!”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玉潇然却没有接话,她知道,他还没有说完。 “我母妃,是被人活活勒死在我面前的!”他似在平息情绪,良久才接着说道,“我记得她死前的眼前,无奈、悲凉,却不带一分怨气,她就那么看着我,我明白她的意思,她让我不要怨恨任何人,她要我好好的活下去!可她却忘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妖妃的儿子,自然也是妖,曾经我一岁可识书写字,三岁便已出口成章,五岁便熟用兵法,深得父皇赏识,到最后却通通变成了妖术!” 玉潇然动了动嘴皮,却最终没有说出一句安慰的话来,她向来知道宫廷肮脏,却不料面前这犹如谪仙一般的男子也竟是如此凄楚,人人都传傲苍容王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天纵英才,又十分乐善好施识得民生疾苦,如此出色却不知为何不受皇上待见,原来就是有其中缘由。 她想到此处,便压下心头苦涩道:“如今太子贵为储君,也算是苦去甘来了!” “苦去甘来?”他喃喃重复,而后凉凉一笑,“我已经失去了此生挚爱,还能有甘味吗?” 她一愣,有话便脱口而出:“为何?” 如他这般绝世清雅的男子,是不该如此的! “因为我伤了她的心!”他苦涩一笑,而后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所以,她离开了我!” 她别开目光:“天涯何处无芳草,公子又是何苦!” “曾经沧海难为水!”他目光愈发深沉,仿佛想要将她印入眼底一般。 她在这如灿如星光的眼眸中心神莫名一跳,直觉避开,冷冷道:“公子不会是想说我便是吧!” 慕容修文面色一顿,眼眸之中光华退却,摇了摇头:“不!但是,姑娘和她很像!” 她因他这话而微起莫名的怒火,原来自己只不过是替代品而已,声音愈冷:“看来公子相约,也没有什么大事,奴婢就先告退了!”她转身,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却不料面前的月光之色突然汇集,那人便已阻在前路,她刚欲恶言相向,却在抬眸的那一瞬间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一抹痛色。 那目光本该温润如月光流泄,皎皎如银河之辉,灿烂似瑶池明珠,此刻却满是无尽的悲伤和孤寂,这种低沉的情愫弥漫在眼底,就好像碎裂的稀世珍珠一般令人心疼惋惜,更好像明珠上的尘埃,让人想要急不可耐地抹去。 她在这种弥漫着悲伤的目光之中渐渐软化,坚如磐石的内心瞬间碎成了齑粉,散落在空气中随风而去,耳边喃喃一句低语: “潇然!” 恍如隔世。 她有刹那间的恍惚,却也随之回过神来,冷声道:“公子认错人了!”欲越过她向回走去。 还未迈开脚步,她手臂便是一紧,眼前一晃,刹那间便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清香的怀抱,她一时之间未曾料及,想起龙延拓如此也就罢了,如今这等清秀有礼的人竟也开始如此无礼,莫非皇家的人都如此霸道,她刚欲发怒,脖颈处便突然间有冰凉的东西滴落。 她触觉敏锐,猛然间抬首,那人面色已经无懈可击。 他哭了?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滴落在她脖颈的,是一滴冰凉的液体,此刻月明星稀,是绝不可能下雨的,唯一的解释便是,那是眼泪。 她因这片刻的冰凉而微微错愕,脖颈的凉意仿佛在一瞬间蔓延进了心底,泛滥成一片苦海,让她心神荡漾不止,发际之间有人埋了过来,那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荡漾:“让我抱一会儿可以吗?” 她本欲挣扎的动作,在这人温软带几分哀求的声音中缓缓放松了下来,她能差觉得到,这人没有用尽力气,她若想,便可轻轻松松地挣脱开来。 夜色下,素色的衣袍和浅蓝的衣衫相错,月中的男女轻轻相拥,无关风月,无诉情意。 第十九回 往事如烟不可追 月下两人温情相拥,却丝毫未曾留意,不远处的高台之上,迎风而立的身影,那人一袭紫袍翩然飞舞,妖娆邪魅的眉眼有些深沉,唇边依旧挂一抹浅笑,目光倾泄于两人相拥之处,手间做着轻地抚摸着袖口处细密龙纹的动作。 “主子就在这看着吗?”小侍卫突然以倒挂的形式出现在附近的高枝上,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男女,撇了撇嘴,嘟嘟囔囔,“主子就是主子,胸襟就是广阔,反正我是不会让我的香香躺在别人怀中的!” 长身玉立的那人依旧未动,只淡如清风瞥一眼有些幸灾乐祸的小侍卫,淡淡道:“看来你很闲!” 他话音刚落,便只听“啪”得一声,粗壮的树干便莫名其妙的断掉了,啃了满嘴泥土的小侍卫一边拍打着衣服起身,一边愤愤不平吐口水:“主子无良……呸呸……什么玩意儿……呸呸……真难吃……呸……” “欠人一段情债,总要了却的,放在心底,只怕到时会如诸葛夫人那般积郁成疾!”他声音如钟,幽幽散落在风中,“只是,了却便好,不需要太久!” “我就说嘛,主子哪里会有那么大度!”小侍卫嘟嘟囔囔不止,却在接触到主子瞥过来的不善目光之际立刻改了口,“我是说主子真是英明睿智,竟然想到把药参杂在膳食里让玉姑娘吃下去,啧啧,这一招真是高明!” “是吗?”那人想起女子为自己‘适菜’时愤愤不平的表情,嘴角的笑容便有扩大的趋势。 玄彬一见到主子有些开怀的表情,便也大胆了起来,狠狠地点了点自己头后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当然是了,我家主子天纵英才英明神武智慧过人神姿天成运筹帷幄鬼神退避狡猾如狐……啊……属下想起来了,青谨小兄弟要属下帮忙去配药材,玉姑娘这失忆啊,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全凭造化喽……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属下先告退了!” 他话音突转,是在那人愈发锐利的目光之中渐渐低沉下去的,随后索性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原地玉立的那人眼眸微敛,不知在想什么。 央央长夜,埋没几多未眠人。 慕容修文发乎情,止乎礼,不一会儿便放开了玉潇然,神色如初:“抱歉,让姑娘见笑了!” “公子果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她按捺下心头情绪,面色缓和了几许,对于面前这个男子,于情,她总有种莫名的心疼,于义,如他这般丰神俊朗的男子,竟也如此痴情,确实是令人有几分钦佩的。 “重情重义?”他喃喃重复,温润的俊脸却渐渐变了模样,一抹讥讽之色染在了眼底,他无声哂笑,几分无奈几分苍凉,“重情重义,重情重义的人又怎会为了权势江山而毅然放弃她,我算什么重情重义的人!” 她因他话中的无奈何苍凉而微微一愣,聪明如她,必也猜出几分缘由,看着他满是悲伤的面色:“公子想必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声音由衷,并非安慰也非虚与委蛇。 他因她声音中的几分情义而心中一亮,连带着目光也刹那间灿如星辰,熠熠生辉,让本是温润的容颜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光彩夺目,声音带起起伏的波澜:“姑娘的意思是……” “往事如烟,不可追矣!”她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期待,所以她打断他急欲说出口的期望,不是没有听出他声音里的喜悦,也不是没有看到他目光之中犹如看到朝阳一般的色彩,但是,她若待他说完,那只会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她是女子,他的所作所为,于理,那是情有可原,但之于感情,那便是没有理由可说,只能说是,缘分半点不由人,不知怎地,她就这样直直说出她想说的话,“之于感情,没有谁对谁错,放弃了便是放弃了,公子还是早些放下的好!” 他因她这话浑身一颤,良久之后便又喃喃低语:“是啊!原来,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你记不记得,你终究还是你!” 他声音淡如清风,散落在风中,了无痕迹。 她听着他莫名的话语,看着她低首敛眸的模样,心头又是莫名的疼痛,他身影挺拔皓白如月,昨日一见便有种天不可撼的伟岸与倨傲,此刻,在这袭袭凉风之中,竟隐约有种可随风而去的飘渺与单薄,使她想抚上他的肩头去给他一丝温暖的安慰,她缓缓伸出手去,耳边却传来一阵极不合时宜的声音: “我说怎么唤了半晌没人应,原来你竟在这里!” 那人自夜色之中款款而来,身姿犹如映月而开的暗夜妖姬,邪魅妖娆,带几分风雨可退的气势与俯视群山的睥睨风华。 玉潇然搁在半空中的手,便只抓住了一缕山风,她慢慢笼袖,神色如常:“公子怎么来了?” “晚上贪吃,半夜醒来竟有些口渴,谁知却找不到个端水的人,这上官庄主考虑倒不是十分周到,庄上的下人怎么一点也不尽职尽责呢?”那人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回答她的话。 她心中瞬间怒火中烧,暗骂不止,这人总是明里暗里的威胁于自己,可偏生自己又无处反驳,最终也只得低首不语。 “应天帝说来,倒是修文的不是了,是修文见小玉姑娘与一个故人十分相似,故此相约一问,倒是给皇上添了麻烦!”慕容修文面色早已如常。 “哦,原来是太子殿下也在啊,倒是朕唐突了!”龙延拓仿佛是才注意到慕容修文一般轻轻一愣,“太子殿下莫放在心上,但有些话其实不该是朕说得,但是作为友邦,朕不得不提醒殿下,夜黑风高,孤男寡女相约,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那可就不好了!想必太子妃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慕容修文面色白了白,却依旧是温润有礼道:“多谢皇上提点,修文必定铭记于心,想来皇上也已经口渴难耐了,那修文就不叨扰了!” 他微微一礼,转身离去,再不看任何人一眼,身后长长的影子拖沓在地,随着他身形的远去而渐渐模糊。 “人都走远了,还不回去!”不知何时,龙延拓已经靠近,声音中的情绪未明。 她抬了抬眼皮看了这人一眼,没有说话,当先朝来路走去。 身后之人看着她当先而去的单薄背影,眸光几闪,最终隐在了长长的羽睫之下。 当夜,玉潇然做了个梦,她屹立在山野,看一只雪白的鸿鹄和紫色的雄鹰在云巅竞相追逐,她时而担忧那鸿鹄会不小心掉落,时而担忧雄鹰会受伤,她的心随着那一白一紫而起伏不断,直到醒来时惊了一头的冷汗。 猛然坐起,对上了一双邪魅的双眸。 那人声音平和温柔,带几分绵绵不绝的情义和安定人心的蛊惑,宛如暴风雨之夜的一盏明亮的烛火,让人心神渐渐平息下来:“做噩梦了!” 温软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额际,拭去滴滴汗珠,指尖温润,仿佛浸入了心底,让她的心神有片刻的恍惚。 她眼前渐渐浮现那人精致容颜,他眉眼之中的温暖之色未曾退却,让她的心漏掉了几拍,慌忙别开脸去:“公子这么早就起了!” “早?”他轻轻一笑,带几分邪魅的神采,“都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坐起身子看向窗外,果然已经大亮,一缕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使她面色一红,怪不得这人在她房里,原来是自己迟了,身为一个下人她果然是不称职的,倒是自己理亏了几分,但再偏首看着早已穿戴整齐的男子,意气风发风情无限,眉宇之间却有几分倦色,便疑惑问道:“公子昨日未曾休息好吗?” 他却微微直起身子,看向窗外道:“我还未曾用早饭,快起来试菜吧!” “啊?”她看了看已近中午的时辰,错愕不已,他却已当先而出,不再答话。 如此几天,玉潇然不断地在慕容修文和龙延拓几人面前穿梭,继而接二连三的,梦中不是白紫相重,便是一些光怪陆离的奇事,她也醒来得愈迟,但每次醒来都可看见龙延拓那温情款款却略带几分疲倦的面容,每每问去,他都笑而不答,她虽心有疑惑,但也深知作为一个下人,主子的事是不该过问的。 慕容修文自那日起便时常来龙延拓这方院子,两人时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妙语玄机,但最多的时候便是对弈,各有胜负,却是平局居多。 玉潇然一盏茶伺候在两人身侧,倒也是十分乐意的,并非是她喜欢看两人下棋,最初看得时候她还能有几分门道,到最后却只看得眼花缭乱极费心神,到最后却只落得下看人。 这一紫一白交相辉映,看真是让人十分赏心悦目,即便玉潇然近日常见,每每也莫名生来一种百看不厌的欢愉,猛然间只希望岁月如斯静好,时光如斯细水长流。 两人下棋的表情十分专注,一人妖冶如忘川曼珠沙华,一人优雅如陌上玉兰,一静一动之间便已成世间最美的一幅仙尊遗世图,红黑相间而成的棋盘错落有致,纷繁复杂地宛如一幅蜿蜒万里的河山,而那临盘而动的修长玉指,便开始翻云覆雨指点江山。 江山为盘,众生为棋,征战天下。 她的心中,不知何故,便突然生几字来,让她猛然间一身冷汗,再看向这棋局,便失了几分兴致。 “成败在此一举!”龙延拓幽幽落下一子,似乎极为沉重。 慕容修文也跟着落下一子,嘴角跟着轻轻一瞥,意有所指:“也许你我,此后再不能如此!” “与君对弈,乃拓此生快事!”龙延拓轻轻一笑,百态风流之中夹杂着少许真诚之色。 “修文亦然!”慕容修文温润有礼一笑,惺惺相惜。 “朋友!”龙延拓复又落下一子,目不斜视,“既然来了,何必偷偷摸摸?” 慕容修文跟着落下一子,轻轻一笑:“这一次,又无胜负!” 他话音刚落,四周便响起簌簌的枝叶摩擦声,眼前一晃,便有十来道身影应声而落,手中兵器奇形怪状各不相同,将三人围在内侧。 当先两人一身黑衣,浑身肃杀之气笼罩在这方雅静的小院之中,看着屋内的二人:“应天帝果真名不虚传,我兄弟几人刚到,便已被察觉!” 玉潇然看着那气势凌厉的几人,眼波微敛,很显然那,来人显然是冲着这下棋的二人而来,而且看来十分不简单,竟能悄无声息地传入山庄而不被人发觉。 龙延拓广袖一拨,玉潇然便只觉自=自己被一股澎湃的柔和之力送出几丈之外,只听他的声音依旧优雅邪魅漫不经心:“不过是一个侍女而已,不要殃及了无辜!” “想不到应天帝还是一个宅心仁厚的皇上,只可惜我等兄弟即便心中敬佩,却也不得不得罪了!”当先一人黑衣蒙面,声音浑厚。 那人紫袖一拢,缓缓起身,看一眼一旁沉默不语的玉潇然,神情和动作悠然自若:“宅心仁厚称不上,不过是怜香惜玉而已!” “大哥,不要跟再扯嘴皮子的功夫了,速战速决吧!”身后一人身材瘦小,性子似乎极为暴躁。 “哎!不得无礼!”当先开口说话那人厉喝一声,“对于强者,你我要给予应有的尊重!” “各位既然是为了取我等性命而来,这些虚礼,还是不必了吧!”慕容修文拿起瓷杯,轻轻抿了一口,并不像是如临大敌的样子,倒像是在和老朋友叙旧一般淡然。 “那就得罪了!”那人话音刚落,便利落地做了个手势,一边七人将那一紫一白两道身影围在了中间。 玉潇然看着架势,眼眸一敛,脱口而出:“七星阵?” 居于阵脚的一人诧异看了过来,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曾减慢,疑惑道:“咦,这小丫头竟然识得?” “致远山庄果然名不虚传,就连一个侍女也有如此眼力!”一人接道。 另一人咳了一声,身体似乎不怎么好:“七星阵变幻莫测,知道又如何!咳咳!” 说话间,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便已围在内侧,与周身之人势均力敌。 一人一身紫衣,身姿妖娆轻盈,宛如浅滩之上盈盈点水起伏不断的飞鸿。 一人一身白衣,动作优雅从容,面容恬淡地好像在林间信步闲庭,宛如一抹灵巧的大雁。 七星阵不比普通阵法,极为难成,不仅要求布阵者功力深厚,而且还要武出通脉,以在阵型转移之际内力相通心意相通,这些人显然并非寻常之辈,既然知晓这二人身份,那便是有备而来,七星阵不仅运用十分娴熟,而且变幻迅速,再往深处寻去,便可发现,还有与阵法记载的情形有所不同,想必是通过了精进的。 她眉眼凝聚在快速变幻的阵法之上,心随眼动,不肯放过丝毫细微之处,不一会儿便已将整个阵法看了个通透,再向里细细看去,只觉整个阵型暗含杀机,而身在阵中的两人似乎毫无所觉,渐渐向阵中的凶险之处挪去,她立刻大惊失色,正欲开口,喉间却突然一紧,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千百回转之后,阵中的龙延拓看了她一眼,他因这隔空点穴的动作而贻误了先机,面色一白,便已被身侧那人气息击中,他唇边笑意却是一点也不曾减去,反而有扩大的趋势。 那边慕容修文也是指尖一弹,她便立于原地无法动弹,使其也因此而面色一白,失了先机。 玉潇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鼻尖却突然间有种酸酸的感觉,她如何不知,她一有所动作坏了这几人的七星阵,来人便立刻会有矛头指向自己,如今这两人虽口上不言,她再不明白,却也知这两人是为了自己的暗卫着想,一时间心口感动的同时,也因那两人渐渐接近危险阵眼而不紧焦急起来。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身在一侧眼观全局,自然比这二人看得清楚,眼见二人一脚同时跨进阵中,想必铺天盖地的蓬勃内力瞬间汹涌而去,二人面色齐齐一白,就连玉潇然仿瓷啊看得不甚真切的身影,此刻也依稀能辨出两人的步伐来。 她一时大惊,不知是怎地,眼泪便夺眶而出,一种铺天盖地势不可挡的惶恐笼罩上了心头,让她体内突然莫名地涌来一股渐渐蓬勃的真力,她先是一愣,而后一喜。 她是知道自己有几分功夫的,但是体内的内力却寥寥无几,这心急之间,不知哪里来的真力开始渐渐在丹田汇集充斥起来,开始游走七经八脉,让她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她顾不得思虑其他,便开始气沉丹田运集内力,忽然之间,眼前白光闪过。 她心中一沉,因为身怀内力,五官灵识更加敏锐,不动声色地将眼光瞥了过去,这一看,便是大惊失色。 暗处嶙峋的山石之间,两只锋利的箭弩蓄势待发,这种弩她知道,无坚不摧无往不利,更何况血肉之躯。 她就势望去,果不其然,对着的方向,正是那一紫一白灵巧而动的身形。 而那正一心对敌的二人,似乎毫无所觉。 第二十回 抉择不易却难违 她额际渗出冷汗,六识灵识尽张,仿佛可以清楚地听到弓弩之上机关交错的声音,“吱吱”得声音异常磨人,她却奇迹般安静了下来,她知道,暗自着急终究只会是徒劳,她可以感觉到,这两人百忙之中打出的穴道并没有多少内力,现在她只需气聚一方然后狠狠向穴道冲击开去,那边一行人相斗不亦乐乎,暗处的人必定会瞄准之后寻求恰当时机才会动手,她必须那箭弩离弦之前出声提醒,以两人的功力,必定可以躲开。 她这样想的,事实却终究不会轻易地如人所愿。 箭已离弦,势如破竹而去。 她的心中忽然就汹涌翻滚起来,犹如黑云压城,风浪袭卷,蓬勃的内力如破闸的长河,以势不可挡之势浩浩荡荡而去,瞬间将那两股穴道冲击开来。 这一个瞬间,箭弩也已然飞射而出,锐不可当,声音细微,她却仿佛可清晰地洞察那银光闪闪的锋利箭弩行走的轨迹,毫无偏差的,对准了七星阵中一白一紫两道身影。 内力涌动间,她看到了芸芸过往。 修罗地狱般的炼场,一袭紫袍犹如暗夜里盛开的曼珠沙华,绝美华贵,包裹她即将要被魑魅魍魉吞噬的身躯,宛如撕裂云天的一道犀利的闪电,突兀地,就成了心中一道不可抹去的痕迹,那是她温暖的所在,那是她希望的洞天,那是次次将她拉出深渊的绝美男子,他在她心中埋下一颗无形的种子,用他温暖和娇宠,让之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 龙延拓,这个形如妖孽智如天神的男子,此生此世,我又怎能将你忘怀。 刀光剑影间,一袭白衣曾在风雪之地被箭弩刺透,血肉模糊,而那瞬间苍白的面色,看向她,却是依旧优雅从容,还带着几许安心的宽慰,他用血肉之躯,护住了她血迹斑斑的身影,数日前的舍身相救,她又怎能眼睁睁看之在此重演? 凤羽城初见,是一生中最为纯粹最为美好的时光,那时的她,灵动活泼,肆意妄为,嚣张明艳,没有攻于心计的狡诈,不涉朝堂的波谲云诡,没有战场敌将的热血黄沙,没有层层叠叠重如泰山的责任。 她心心念念的,便是那一片月白之色的优雅身影。 只可惜,缘起凤璃玉,缘灭凤璃玉。 “好好好,你有骨气,你有你的骄傲!可我家主子呢?他的骄傲和尊严,早已被你践踏了千百次!你因为思彤公主之事与我家恩断义绝,可我家主子依旧念及旧情救你于水火,而今你却不领情不说,反而说是我家主子执意要救你!你可真是狠心啊,不不,或许,你根本就没有心!你认为我家主子要夺你凤璃玉,我且问你,我家主子可有伤你分毫?凤羽城之际,你无故坏了我家主子的大事,身重奇针,我家主子却夜以继日照顾你!临走之际他送你玉佩,你可知,那玉是他母妃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长垣瘟疫,我家主子念你的安危,救你于旦夕之间,但你可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大代价,圣上本就不喜主子,他丢下手中要务去寻你,却被圣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呵斥怒骂丢尽颜面,削去了京城军权……” 过往如烟,真切却终将会逝去。 往事如白驹过隙汹涌在她心底,只在一息之间。 箭弩破空之声依旧在继续,眨眼间已近两人不足十丈,闪躲早已不及。 她心中早已有了选择。 她向着那优雅如苍苍白鹭的身影决绝而去,面带一缕舒心的笑意,唇间呢喃浅唤的声音溢出:“拓,小心!” 长袍飞舞的紫衣男子,面上一喜,目光刹那间变做了璀璨的灯火,在看到她决绝而去的身影时,面色微微一变,眼底云卷涛涛,眼睑低垂,不知所思。 她这一去,并非随意,便是直直从七星阵缺口而入,迎来了破空的箭弩,挡在了那笔挺的白色身影之前,对着面色不断变幻的温润男子,轻轻一笑。 时间仿佛有一刻的静止,那人唇间荡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声音悲凉地不成样子:“潇然!” 这一句,包含万千情愫。 然而她等来的,终究没有箭入血肉的疼痛,余光之处只紫光一闪,耳边便铺散开来那人无边情意:“然儿!” 她错愕抬首,四周黑衣人轻轻一礼之后瞬息退却,只留下原地神色各一的三人。 原来,一场荒唐却真切的戏而已。 慕容修文一声苦笑,微微正了身子,摇了摇头,深深看了一眼从错愕渐渐回神的女子,而后转身,背影苍凉,往事如烟啊,错过了便永远错过了,心不可改,时不可追,唯留下的,只有记忆中那最初的美好和眷恋,从此以后,天涯无期,你是你,他是他,两个人,仅此而已。 因为不爱,所以不想再欠,所以她选择舍身救他,并非因为牵挂因为爱情,而是心中有愧,再也不想多背一分多余的负担。 聪慧如斯,又怎会不懂? 他离去的背影依旧笔挺高大,但却有无尽悲凉的滋味弥漫,将这整个天地都衬得黯然失色,未知今晚的月华,是否依然如玉。 她的目光因为他落寞的背影而渐渐转为暗淡,心口泛痛,却最终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 “后悔了吗?”耳边传来某人酸酸的声音。 她收回目光,心头沉重的大山因为耳边温软的气息而渐渐隐没,她看着他略带疲倦的面容,轻轻一笑,宛如天边最清丽的一道霞光:“抱歉,我没有……” 她在那一刻,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扑向慕容修文。 “我很欢喜!”他唇边笑意加深,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他欢喜于她的选择,欢喜于她选择了与自己同生共死,欢喜于她接受自己无边情意,欢喜于她清楚地表达了她的情意。 再没有什么,能比她能够毫无愧色地面对自己的关怀和爱护而坦然接受更加弥足珍贵的东西,她接受得,不仅是自己不远千里送来的无边情意,更是她的毫不犹豫,证明了她已经将自己当做了最为亲近的人。 因为亲近,所以没有谁欠谁,所以不分彼此。 他又如何能不欢喜。 她因他这句欢喜的话而心口微微荡漾,看向他眉眼处若有若无的一抹倦色,抬首浅笑:“最近你耗费了不少内力吧!” 近日每次清晨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都是他,她自然也无法遗漏掉他眼中越来越明显的倦色,想来为了悄无声息地医治她的失忆所致,她失忆时不知也就罢了,如今完好,又怎会不知。 “是啊!你要怎么补偿我?”他低首一笑,仿佛娇艳的珠花,华贵妖娆,呵气如兰,洒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之上。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又来了!她眉目一转狡黠笑道:“奴婢近日尽心尽力地伺候皇上,皇上又当如何补偿?” “尽心尽力?你确定?”他逼近一步,危险地眯了眯眼,“是谁把我的热水烧得滚烫,是谁把我的腰带缠得不成样子,又是谁把我的发髻梳得惨不忍睹,又是谁在试菜的时候故意蘸了口水,嗯?我的尽心尽力的好丫鬟?” “啊哈哈……那个……那个……”玉潇然一声干笑,后退一步,“那个……那个……意外,意外,呵呵!” 那人轻轻一笑,并不反驳,却是一把娴熟地捞住她后退的身躯,低下头去猝不及防一吻,而后声音嘶哑:“意外而已!” “你!”玉潇然声音一窒,面色通红,不知是羞还是怒。 “哎呀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不远处传来一声不合时宜地惊叫之声,响彻云霄,“我……我什么也没看到啊……我没看到我家主子在非礼别人……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龙延拓斜眼看了装腔作势半捂着自己面容的欠揍男子,收回目光不不理,唇边笑意放大,对着玉潇然道:“昨日添香飞鸽传书来!” 不远处叽叽喳喳的小侍卫立刻安静起来,半倾着身子,竖起了耳朵。 “说了些什么?”玉潇然看着他眼中的促狭之意,十分配合,却忘记了自己的腰肢依旧在那人手中的暧昧姿势。 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龙延拓答得毫不迟疑:“一是询问你的病情,二是询问归期!” 她不动声色看了一眼依旧凝神聆听的小侍卫,也不多问,点点头:“恩,想着也无非是这些!” “还有呢还有呢?”身边突然插进一张放大的俊脸来,十分焦急看向龙延拓问道。 “还有什么?”龙延拓一本正经疑惑道。 小侍卫一脸着急:“没有了吗?主子你再想想,比如说她有没有问主子起居如何啊天气如何啊情况如何啊贴身护卫如何什么的,噢,对,就是贴身护卫如何,最重要的就是这个!” 龙延拓似是在凝神回忆,而后恍然大悟一般:“噢,想起了,有!” 玄彬立刻两眼放光。 “朕告诉添香朕差贴身护卫去打探当地官场民情去了,至于打探的地点嘛……”他开始卖起了关子。 小侍卫玄彬依旧迫不及待地眨巴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满怀希冀地看着自家主子,丝毫没有意识到厄运即将来临。 “自来消息最为真实灵通之处便是雪月勾栏之地!”龙延拓唇边一翘,丢下一记重弹。 “什……什么!主子,你无中生有!”小侍卫愤愤不平,怒视无良主子,而后面色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松了一口气,“等下,主子说昨天收到的传书,主子你又吓我,昨日到现在主子一直在忙玉姑娘的事,怎么可能回信这么快!” 那人丝毫不曾改色:“朕忘了告诉你,今早我已经得空把信传了回去!” “什么?”小侍卫面色一变,惊呼一声之后身形一闪便向远方疾驰而去。 玉潇然唇边笑意不止:“喂,你做什么去?” 远处幽幽传来某人咬牙切齿的声音:“我去把那该死的鸽子打下来,毛拔了烤了吃了!” 玉潇然不由笑出声来,看着同样笑意不止的龙延拓,问道:“为什么要让玄彬追回飞鸽?” 她自然直到龙延拓是在逗弄玄彬,但却不阻止他去拦截信鸽,却不知这是何故! “致远山庄风景甚好,我想多留几日!”他情意绵绵看向她,意味深长。 她心中一暖,却是正色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你来了有些时日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那是自然!”他唇边一笑,神秘道,“难道然儿不知道我有分身术吗?” 她无奈一笑,却向来知道他极有分寸,看来他这皇帝做得也实在是逍遥自在,只是可怜了天行一干大臣,日日匍匐在天子脚下,却不一定是真的真命天子,不知他们若是知道了,会做何感想。 “师姐!”一声愉悦的欢呼声传了过来,随即青谨和青慎便脚步欢快而来,身后不远处俨然跟随着一对神仙眷侣。 玉潇然眼眶微湿,三两步迎上扑进那风韵万千的女子,趴在她的肩头,声音哽咽:“师娘!” 时隔几近一年,其中酸楚,只有自己知道,如今亲人就在身侧,她今日却恍然惊觉,万千委屈,无尽辛酸,道不清,说不明。 一切,尽在不言中。 玉凉夕心中一软,面上涌过疼惜之色,却只是轻轻拍拍她单薄的后背,笑了笑:“瞧瞧,就这小性子,还曾是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呢!” 她面色一红,却是赖在那里不肯起来。 “还不都是你惯的!”诸葛游之轻轻一笑,却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反而有无限宠溺。 “师姐,这回我告诉你啊,你能完好可完全就是我的功劳,你得好好谢谢我!”青谨站在玉凉夕身侧,极为兴奋的邀功。 玉潇然微微直了身子,一脸不屑:“师父在此,你还妄想托大!” “小谨说得不错,的确是他的功劳,如今他的造诣,师父也望尘莫及了!”诸葛游之赞赏地看了一眼青谨,“我对大哥这次的手笔也是束手无策,的的确确是小谨试想出来的法子!” 玉潇然闷哼一声:“那我也不谢他!” “为什么?”青谨愤愤不平。 “师娘说过,咱们师门阳盛音衰,男人就是为了女人干活的!”某女答得十分无耻。 青谨看一眼面带赞同之色的玉凉夕,十分不满玉潇然这嚣张跋扈的模样,不满看向诸葛游之:“师父!” “咳!”诸葛游之极为不自然咳了一声,而后一本正经道,“这个……为师觉得你师娘说得很有道理!” “天啊!”青谨无力扶额,嘟嘟囔囔之后便仰天长叹,“我早就说过了,娶妻一定要娶个温柔娴熟的秀女,如若一不小心娶了个悍妇回家,那真是一点男人颜面都没有了,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啊!” “然儿!”玉凉夕这才收起嘻笑之色开口,“我和你师父……是来辞行的!” 玉潇然袖中的手一紧,知道自己这次已经给师父和师娘惹了大麻烦,如若天下皆知诸葛游之其实没死,便不知又要生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幸而致远山庄远离闹世,又与外界常年隔绝,尽管如此,也不得不小心一些,便轻轻一笑道:“然儿早就猜到了,师父师娘放心,然儿一定会好好的!” 玉凉夕眉眼一酸,正欲说话却被诸葛游之止住,只听诸葛游之欣慰道:“如此甚好,然儿果真成长了许多,见你如此,为师也就放心了!” “是然儿让师父和师娘费心了!”她压下心头不舍,跪下拜了一拜,“然儿今后不能孝顺师父师娘跟前,还请师父师娘多多保重!” “起来吧!”诸葛游之似是无声叹息一声而后看着一旁青谨和青慎,“小谨和小慎可是想跟为师而去?” “师父!”青谨正了正神色,恭敬道,“学无止境,徒儿医术未精,徒儿不断行走四方,对徒儿钻研医术大有助益,所以徒儿还是自行历练的好!” 青慎也跟着摇了摇头。 “也好!”诸葛游之微微颔首,“万事随心,为师不做强求,只是此后我与你师娘便要离开碧遐谷云游四方去了,如此一别,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你们自己多保重吧!” “是!”三人连忙低首,恭敬道,“弟子谨遵师命!” 诸葛游之复走到龙延拓面前,轻轻一礼:“皇上,天长水远,后会有期!” 龙延拓轻轻还礼:“先生慢走!” 诸葛游之听了这称呼,意味深长一笑,看了一眼玉潇然:“皇上客气!” 玉凉夕拍了拍玉潇然手:“然儿,师父师娘不能陪你一辈子,有些事情,你终究是要一人承担的,小谨小慎也是如此,他们都会有自己的路要走,可是师娘唯一最担心的人,还是你!” “然儿明白!师娘不必挂怀,纵然前路漫漫,然儿也会咬着牙走过,师父和师娘就安心去吧!”她释怀一笑。 玉凉夕欲言又止,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诸葛游之轻轻揽上她的肩头:“各有各路要走,我们也是如此,走吧!” 她轻轻点头,盈盈转身而去。 “弟子恭送师父师娘!”身后三人齐齐躬身,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五味杂陈。 上次一别,心思纯良,如今一别,光景不再,人亦沧桑,下次聚首,会不会是已经沧海桑田。聚散有时,心中纵然千般不舍,却也只能送上祝福话语,看斯人远去,天涯会首。 第二十一回 又将开始老本行 断涯回望,如月的男子曾长夜孤立,一缕断肠曲至今仿佛仿佛萦绕在耳,他断肠,斯人亦是,只不过天涯回首,故去的已然不再,如今恩怨俱消,唯有从头来过。 玉潇然立于断崖之上,看着山门处渐行渐远的月白背影,那身影仿佛空旷无物的山野之间遗世而孤立的孤鸿,惊世而寂寞,让人的心隐隐生出几分心疼之意,心中五味杂陈。 “不去送一送吗?”耳边传来男子酸酸的声音,见到她如此神情,终是有几分不爽的。 她无奈摇头,促狭道:“主子不喜,奴婢又怎敢擅自做主!” 龙延拓看着远去的那一抹背影,神色未明:“还是不送得好!” 她偏首看了看他不苟言笑的神色,无声点点头,不错,他和慕容修文是同一类人,他懂他,他亦懂他,只可惜两人惺惺相惜却终不能为挚友,他们都有自己的骄傲,就算如此落寞,那也该气势凌云心高气傲地离去,他们所需要的,不是别人的怜悯和同情,而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要人娶高山仰止的,不送,是给予他应有的尊重,但是,对于他,若说心中没有愧疚,那是不可能的,最终她也只得喃喃道:“希望他能早日放下!” “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还是把精力放到你自己身上的好!”龙延拓见她神色黯淡,打断她的思绪,“你事事都为别人着想,这件事,便是个教训!” 她一时心软应了梓晴郡主,以致酿成今日祸端。 她又岂会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想到此事,心中便冰凉一片,不愿再搭话,幽幽离去。 梓晴郡主只是第一个,长路漫漫,她不知怎样面临将来的暴风雪。 她可应付朝堂波谲云诡,可以面对沙场残尸热血,可以接受后宫尔虞我诈,却独独不想费尽心思地去得到一份感情,在她的心中,感情是纯粹的没有丝毫杂质的,她面对四方朝野的诡诈和杀机就已经很累了,实不想在本应该在两情相悦的爱情之中与无关紧要的人周旋算计,这,并非她想要的。 身后龙延拓眼中雾浪翻涌,最终淹没在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 玉潇然还未走到门口,便已远远地看到俩人跪在门外,身侧是一脸怒容的上官庄主。 “庄主,这是何意啊?”玉潇然正了神色,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跪地的二人,向上官庄主问道。 上官庄主一脸痛心疾首,向着玉潇然重重一礼。 玉潇然面色一变上前相扶,过去她失忆尚且不知,如今记忆全好,又怎会不知致远山庄的大名,致远山庄不仅位居天下商贾之首,上官先祖更是曾跟随过始尊帝打下江山的人物,后来天下分裂,上官一族帮龙氏子孙夺得风都,之后便隐于山野,不问政事,转为经商,天行皇帝念及功绩,将致远山庄所在之郡破例分给上官一族,数百年来,致远山庄屹立不倒,愈发声势显赫。 上官氏世代庄主,无论是在商业还江湖还是官场,那都是德高望重的人物,又是玉潇然前辈,就连龙延拓这一国之君也礼让几分,他这一礼,她自然不敢受:“庄主这是为何,真是折煞潇然了!” 她这一声无意地自称,让跪地的上官凌云浑身一震,随机垂首若有所思。 “老夫教子无方啊,教出这两个逆子来,如今竟然闯下如此弥天大祸,老夫真是心中有愧,今日我将这逆子送了来,但凭姑娘处置!”上官庄主心一狠,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司空义和上官凌云,恨铁不成钢。 致远山庄自建庄以来,从未出过如此荒唐之事,眼瞅着这一徒一子本十分有出息,素日里也乖巧听话,谁知不惹事倒好,一惹便捅破了天,就连上官庄主这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也不得不用几天的时间才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庄主说笑了!”玉潇然看了一眼低首敛眸的上官凌云和司空义,彬彬有礼道,“若不是司空公子心慈人善,怕是潇然早已身首异处了!潇然怎敢怪罪!” 入住山庄当晚,她虽未曾看清来人是谁,现在想来,但凭脚步声和呼吸声,便可辨出是梓晴郡主,至于自己为何毫发无伤,唯一的解释便是自己百毒不侵之体救了自己,而至于那日在太子府受袭,后来自己又莫名其妙出现在了这里,除却司空义,再也没有别人了,前因后果仔细思量,到底还是司空义救了自己的,至于后事,那且另当别论了! 她说罢,便直直越过上官庄主走向跪地的两人:“两位公子快快请起吧,莫让下人看了笑话去!” 上官凌云面色惨白,没有开口,司空义却一脸愧疚道:“在下无知,给姑娘添了许多的麻烦,犯下大错,如今任由姑娘处置!” “司空公子,潇然如今安好,没有任何损失,潇然不仅不会怪罪于你,反倒要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她伸手去扶司空义,一笑置之,对于外人,的确没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 司空义却跪地不起,她只得转身看向上官凌云:“上官公子这又是为何?” “在下愧对姑娘!”上官凌云脊背挺得笔直,而后抬首看着她彬彬有礼的面容,眼眸之中的痛色一闪而过,却是朗声倔强道,“但是,在下并不后悔!” “放肆!”上官庄主一声怒喝,“做了错事竟还不知悔改,真是冥顽不灵,老夫要你这逆子作甚,还不如一掌打死你!”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大手向地上的上官凌云挥去,掌心光芒若隐若现,倒不是在作假,地上的上官凌云不为所动。 玉潇然长袖一拂,便化开了庄主气势汹汹的掌势,倒不是她内力比这上官庄主高,一来这一掌并非突兀而起,二来是上官庄主自不好意思与其动手,如此一来,她便轻描淡写地阻拦了这雷霆一击,冷冷道:“虎毒不食子,庄主真就如此狠心?” 上官庄主面带动容,他又哪里下得去手,本想着自己的儿子认一认错,低个头赔个礼受一顿罚便可,谁知他不但不认罪竟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不后悔,他又如何不气,再看看一旁静默不语喜怒不形于色的龙延拓,唯恐惹毛了他,为了一庄安危,他不得不痛下狠手,玉潇然的动作,既在他所料范围之内,又在他所料范围之外,可以说,他是在拿自己儿子的安危做赌,即便心痛,但也别无他法,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冷哼一声:“如此逆子,留他何用!” 玉潇然自然也明白上官庄主的心思,一边为他大义灭亲的魄力所佩服,一边却也为上官凌云感到生气,一庄之命是命,一人之命难道就应该舍弃?况且,于情于理,她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上官凌云或死或伤在自己面前,这边上官庄主不肯松口,那边那俩人又不肯起来,眉目一转,她看向上官庄主:“庄主是要赔罪?” 上官庄主一愣,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是由潇然说了算!”她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龙延拓眉眼促狭,双手环胸,姿态悠闲,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上官庄主双手一拱,真诚道:“一切但凭姑娘做主!” 玉潇然循循善诱:“前些时日我在贵庄做了几天丫鬟,庄主可知为何?” 上官庄主一愣,小心翼翼道:“不是姑娘说要还债吗?” “那庄主可知我为何要还债?”她继续。 上官庄主试探:“因为没钱!” 玉潇然笑而不语,赞赏地看着一步步接近自己目的的上官庄主。 上官庄主面色古怪,实不敢相信自己接下来的猜想,便又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想要银子?” “聪明!”玉潇然嘴角一咧,心中却不这么想,想着都已经提点到这里了你才来问,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可她又哪里知道,在上官庄主的眼中,身为诸葛游之的弟子,几日观察来为人又纯善正直,本应该是视金钱为粪土的人物,如今却伸手向别人要钱,一时间又哪里能往这里想,撇开这些不说,就凭她与应天帝这等关系,怎么看也不像是缺钱的人啊,上官庄主很是纳闷,不过纳闷归纳闷,但对于上官家来说,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那便不算是事,一时间上官庄主有些大喜在望:“姑娘想要多少银子,噢不,黄金?” 龙延拓摇了摇头,面上满是对上官一家的同情之色,眼中却有种幸灾乐祸的色彩,以及对自己女人精打细算伎俩的赞赏之意。 玉潇然也摇了摇头,却是对着上官庄主,使之面色一变,紧张道:“怎么,莫非姑娘又不要银子了?” “要是要,只怕庄主你不舍得给!”玉潇然一脸惋惜之色。 “姑娘这是说得哪里话,只要姑娘肯不计前嫌,莫说钱财,只怕要老夫的命老夫也得给!”上官庄主急道。 “庄主严重了!”玉潇然笑了笑,“庄主既如此说,那潇然也就不客气了,我想要庄主在北牧永宁城内的一半产业!” “什么?”上官庄主惊呼一声,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过了良久才接受了这人狮子大开口的条件,要知道天下四分,上官家的主要产业自然分布于各大国的都城之内,“姑娘确定?” “上官庄主若是舍不得,那便权当潇然说了个笑话!”玉潇然无所谓一笑,“我本就不觉得贵庄两位公子有何对不住我之处,这话庄主也不必放在心上!” 以退为进。 高明,龙延拓轻轻一笑,眼中冷芒一闪而逝,修长的手指抚了抚精致的下颚,对得住对不住,庄主心中自有分寸,若非看在上官庄主如此通情达理的份上,这些利息,已经算是十分仁慈了! “不不不!”上官庄主连连摆手,“老夫并非此意,而是家中产业并非老夫一个人说了算,还需与各地家主商议,还请姑娘见谅!不过姑娘放心,明日,明日老夫一定会给姑娘一个满意的答复!” 玉潇然也知道此事滋事体大,并非一人之力,不过她也不担心,毕竟在上官家人眼中,上官家嫡系子孙自然是无价之宝,生意没了可以再做,若是人没了可就再也寻不回了!她也不推辞,微微颔首:“那潇然就恭候庄主佳音了!” 上官庄主轻轻一礼之后便向着身后疾言厉色,一边一手将二人提起:“畜生!还不快走!” 待三人走远,龙延拓上前宠溺一笑:“你可给上官老头出了个大难题!” “我虽有私心,却也本无意为难于他,只是这司空义虽然可怜,却也着实可气,竟然愚昧至此!若不给他一个惨痛的教训,只怕将来为了梓晴郡主,又要不知生出什么事端来!”她冷笑一声,前因后果,龙延拓早已告知。 “如若然儿如此,拓也必当倾心相付!”龙延拓幽幽答到。 她古怪看了他一眼,声音未明:“如果有一天我会为祸众生,请你一定要一剑杀了我!” 她宁肯玉石俱焚,也不要他为了她,迷失了最初的自己。 “好,杀了你,我再自杀!”他应得很快,声音平淡,却像钉入沧海的擎天石柱一般坚定不移,最后又像是看穿她一般笃定说道,“不过然儿就是然儿,又岂是他人可比得,无论如何小肚鸡肠,终究是狠不下心来的人!你又怎可拿梓晴与自己相提并论!” 她十分不满:“我什么时候小肚鸡肠了!” “呵呵……”龙延拓一声长笑不语,意味深长地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被人取笑惯了,脸皮便也愈发厚了,玉潇然对某人无声嘲笑毫不在意,眨了眨眼道:“不如咱们打个赌?” “哦?”龙延拓眼中光华一敛,也来了兴趣,“赌什么?” 她眨了眨眼道:“就赌等下谁会第一个过来?” “赌注为何?”龙延拓唇边一撇,春色无边,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银子?”玉潇然试探,却没有注意到他眼中兴致勃勃的色彩。 “我缺银子吗?”龙延拓翻了翻袖口,露出里衣袖口处华丽大气的龙纹。 “田地?”再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答得很是不屑。 玉潇然撇撇嘴:“一个条件?” “你还欠我一个条件!”龙延拓再反驳。 “那我若是赢了呢?”玉潇然愤愤不平撇嘴,你就这么笃定你能赢! 那边答得极为自信:“你赢不了!” 她因他小看自己而来了气:“那你说赌什么,我奉陪到底!” 她还不信了,赢不过他! 某人早有预谋:“你输了你亲我一下,我输了任你处置,如何?” “凭什……”玉潇然正欲反驳,便只见对面那人一脸挑衅之色,便登时来了心气,“好,一言为定!” 俩人一脸都不认输的模样,各自回房写下答案,放在一处,玉潇然一脸得意之色,自认为自己算得稳稳得,即便自己不赢,那也不会输,谁知在下一刻,她便变了颜色。 “主子骗人!”一声气急败坏的声音炸在她耳边,随即出现了最为欠揍的小侍卫那张俊脸,那人对玉潇然杀人般的目光毫无所觉,一边掏出怀中一张纸卷,一边大倒苦水,“主子太坏了,你瞧瞧,这上面哪里有关于我的只言片语,哼,害得属下不眠不休追出了数百里才回来,结果发现只是一场空!” 龙延拓接过纸卷仔仔细细看了看,而后手指轻轻一碾便将其化成了齑粉,斜眼看了一眼一脸愤慨之色的玉潇然后漫不经心道:“没有就没有,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我那只东海琉璃的海鸽,你不是垂涎了许久了吗?味道如何?” “嘿嘿,味道自然是不错的!”玄彬舔了舔嘴唇,而后才注意到玉潇然杀人般的目光,小心翼翼凑到龙延拓耳边道,“主子,我做错什么了吗?那女人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弄得我这心肝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哎呀,吓死我了!” “你看错了,她是在对你表示欢迎!”龙延拓眉眼促狭。 玄彬小侍卫这可不再上当了,满脸不信:“主子又骗我!噢,属下知道了,一定是我的到来打扰了主子和玉姑娘的花前月下对不对?玉姑娘,你不要生气,我这就走,马上走,立刻走,绝不多耽误一息时间!” 他话音未落,人便“咻”地一下又不见了踪影。 非常贴心的小侍卫!龙延拓第一次称赞让自己头疼了多年的小跟班。 玉潇然咬牙切齿:“你使诈!” “没有啊!”某人非常无辜,眉眼中却是掩不尽的笑意,“打赌是你提的,赌题是你出的,赌注也是你应了的,我只不过是算了算玄彬也该回来了,仅此而已,又哪里使诈了!” “你!”玉潇然语一塞,无从辩驳,不禁大骂苍天,时运不济,明明自己已经计算好了的,谁知紧要关头总会有那么一个不速之客,真是让人觉得十分窝囊。 这一愤愤不平间,不知何时那人已然靠近,目光灼灼,声音嘶哑,吐气如兰,意有所指:“愿赌服输啊然儿!” 她面色一窒,余光却猛然间瞥到那由远及近脚步有些匆匆的身形,面上一喜,来得真是时候。 正欲得逞那人目光之中涌现少有的懊恼之色,不悦看向来人,面色不善。 第二十二回 假做真时真亦假 那急急走来的身形还未至两人身侧,便只听龙延拓声音淡雅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如果你是来为梓晴求情的,那朕还是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可见这人来的不是时候,坏了皇帝陛下的好事,让之十分恼火。 玉潇然白了这小心眼的人一眼,收起嬉笑之色:“司空大哥去而复返,有事?”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到底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司空义到底是个痴情种,“扑通”一声跪下,面带沉重之色:“在下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在下别无他法了,只好来求姑娘!” “你是为梓晴郡主而来吧!”玉潇然看了一眼眸色深沉的龙延拓,退向一旁,“司空公子情深意重,潇然佩服,但是,皇家之事,潇然又怎能插上手来,只怕是司空公子求错人了,潇然并不受你这一礼!” 这司空义也着实可气可恨,当真是因为感情而不顾一切了! 司空义自然也知道她这话中之意,看了一眼神色未明的龙延拓,复又看向玉潇然,龙延拓何许人也他岂会不知,又怎会是一个因求情而心慈手软的人物,他的决策,只怕这天下没什么可以左右的,但是直觉告诉他,面前这女子不同,她对于他,有着不可预料的影响力,他看她的目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莫名的温软和宠溺,这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心怀天下的王者眼中,但是如今出现了,便足以证明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司空义本不是傻子,又深陷感情之中,自然对这情意通透几分,与其求龙延拓倒不如求他心尖上的人:“姑娘,在下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没有道理的,可是在下求姑娘救救梓晴吧,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姑娘若是愿意放过梓晴,在下此生都愿意跟随姑娘鞍前马后,任由姑娘差遣!” “鞍前马后?你倒是会算计!”龙延拓一声冷哼。 “不不不,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司空义眼瞅着龙延拓面色越来越不善,立刻大惊失色,“在下的意思是姑娘若是答应,在下愿意答应姑娘的一切条件!” 玉潇然无奈摇了摇头,知道无论己说什么这司空义是势必要维护梓晴郡主了,她也并非是不愿帮他,只是这梓晴郡主确实是十分可恨,她也有心要给她一个教训,只是这司空义跪地不起,本也是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如今却也为了心爱之人卑躬屈膝到如此地步,她又怎么忍心去拒绝,便转向头看向龙延拓,还未开口,便只听那人漫不经心说道: “哎呀,有些乏了!”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向房内走去,留下欲言又止的玉潇然一声苦笑。 司空义跪地不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目深沉,一心担心梓晴郡主安危,再看向玉潇然:“这……” “司空公子,你先回去吧!”玉潇然看着面色十分难看的司空义,唯恐他为了梓晴郡主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便安慰道,“你也知道,他这人是向来不喜被人左右的,他如今怒气正盛,等过些天他怒气消了,我再劝上一劝便好!这段时间你就安生待在庄上,到时潇然还你一个完好如初的郡主来!”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提醒司空义莫要轻举妄动。 司空义沉默良久,才看向她:“在下相信姑娘!” 打发走司空义,玉潇然才正了正神色向内院走去,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向一侧龙延拓房门走去,敲了敲门里屋却没有丝毫动静,她便知这厮心中有气,也不顾其他,一把推开他房门走了进去,果不其然,那人正阖了眼假寐。 她笑了笑走到那人跟前:“拓,生气了?” 那人长长的羽睫动了动,却是未曾接话。 唇间笑意扩大,未曾想这人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无奈摇了摇头道:“我并非为梓晴郡主求情,实则我也是有心想让那丫头吃吃苦的,但是,以司空义的性子,我若不应,只怕他会在那跪上一辈子,梓晴确实可恨,但司空义终究是无罪的,我也知道,你并非真的想对梓晴如何,不过是想给她个教训罢了,既然这样,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好叫司空义放了心去!” 她说完,闭目假寐的那人只微微呷了呷嘴,依旧未曾答话。 玉潇然眼中闪过促狭,做势欲走,失望般喃喃自语:“睡着了吗?唉,真是可惜,本想着愿赌服输来着!看来是你没有那个福气了!” 她话音刚落,眼前便忽然一闪,那人已阻在身前:“你说什么?” “呀,原来皇上您没睡着啊!”她故作惊讶之色,“我说了什么,我说了好多啊,皇上您指得是哪一句?” 龙延拓自然是没有遗落掉她眼中的促狭之色,一把逼近,眯起狭长的双眼:“愿赌服输,莫要装傻!” “你先答应我一件事!”她乘胜追击。 他斩钉截铁:“不行!” 她不满:“你都还没听什么事!” “梓晴这次害得你落魄至此,若不让她吃些苦头,以后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来!”他面色一正,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说来说去还是因我而起!”她嘟囔一声,眉目渐渐暗淡下去。 他面色微微一敛,对上她的眼神:“然儿,我这是在告诉你,每个人,无论是谁,都要为他所犯下的过错承担后果,你一时的心软,或许就是给将来留下了不可预料的隐患!” 她不满嘟囔:“都不能姑息一次吗?” 他摇了摇头:“不行!” “可是,我都已经应了司空义!”她锲而不舍,并非她有意要向司空义交代什么,而是梓晴郡主的身份非同寻常,她实不愿因为自己让龙延拓徒增麻烦,其中缘由俩人都心照不宣,但是如今龙延拓再不顾及其他,想来是已经怒极,想到这里,她不禁想到自己无故失踪,他一定是心急如焚,不禁抬首看向他深邃的眼底,声音里有些许心疼之意,“对不起,我总是让你担心!” 龙延拓浑身一震,见她心思全都浮现在脸上,而后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说什么傻话,你让我担心,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将螓首埋进那人胸膛之处,她的心口渐渐被温暖的感觉所充满,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稍后我会传信于五忠,把梓晴送回府上!”他无声叹息一声,眼中满是宠溺之色。 他懂她。 她一愣之后,心口处一种幸福的滋味所充满,在他胸口处蹭了蹭,猛然踮起脚在他精致的下颚留下浅浅一吻,面颊之上少有地出现几分羞赧之色,而后又缩回他的怀中:“愿赌服输!” 他因这蜻蜓点水一般的香吻而欣喜若狂,只觉触感温软滑润,他的心口,除了欢喜便也是欢喜,低首看着怀中娇羞之态的女子,心中愈发圆满,想起方才那一瞬间的美好,让人升起一种愈发想要持续下去的冲动,他声音嘶哑,欲求不满:“就这样简单地将我打发了去!” “不然你还想怎……唔……”她细如蚊蝇的声音被淹没在他殷红的薄唇之间。 双目相对,秋波盈盈,唇间温软的触感传来,让玉潇然刹那间有种眩晕的感觉传来,天旋地转之间,她只觉自己掉入了那人情意如同沧海一般浩瀚的眼底,让她在水波之上起伏沉沦,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瑶池之上明珠璀璨的静好与纯粹,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一时间流连忘返。 未管将来如何,只要如今岁月和美,情深一片,也不枉今朝明月,与君纵情相拥。 风停了,时光静了,人也已醉了,天地再也不忍打扰这一刻这一方的静好,小侍卫玄彬再也没有不合时宜地出现。 第二日,上官庄主带来消息,答应了玉潇然的条件,并让其随之去帐房交接帐薄印记,一些事忙活下来,玉潇然焦头烂额,到最后不得不叹息自己果真不是经商的好材料,仅仅半个永宁的商事便已让她如此,这上官一家果然是不简单,这经商果然也不是谁都能干得活计,只得吩咐管家将所有相关东西通通打点妥当,打定主意要将之留给永宁的某个倒霉鬼头疼去。 只是玉潇然却不知,帐薄本太过繁复,寻常人一本便要计算看上一天,她这不到一日便已看去了大半,上官家的管家震惊得已经合不拢嘴巴了,但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终究也不过是叹为观止而已,上官家从不缺经商奇才,只是这管家对其无故夺了生意一事十分愤愤不平,私下有心试她一试,一来想难为难为她,二来也可看看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生意到底会不会毁在别人手中,如今见此,倒也心服口服。 只不过,这些玉潇然并不知道罢了,她呵欠连连,丝毫不理身后管家对崇拜的表情,扬长而去,若说她的耐心,说大也大,否则当初怀然战事也不会一蹲便是许久,说小也小,小得连下棋都没有几个心思深究,更何况这枯燥的帐薄以及错综复杂的商务关系! 玉姑娘向来爱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边感叹自己无事给自己找事一边叹息,这买卖果真是劳心劳力的事,倒不如打场架来得痛快,摇了摇头自己果不是经商得料,远远的,便走来一位真正的经商天才。 不过一日而已,这人便憔悴了许多,看向她的表情多了几分无奈和悲凉,他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玉潇然倒是十分落落大方,似是没有看到那人面上神色,一瞬间便彬彬有礼起来,微微颔首算是招呼:“上官公子!” “上官公子?”上官凌云一声无奈的苦笑,看向她疏离有礼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小玉,我……” “小玉终究不是我的名字,上官公子若是不嫌弃,可称呼为潇然!”她轻轻一笑,无懈可击,却是话中有话,提点着他。 上官凌云嘴皮动了动,依旧没有唤出声来,最终只道:“我……” “上官公子,浮生一梦,如今梦醒,也该尘归尘,土归土了!”她抢先说道,上官凌云要说的话,她也猜出几分,与其听那些情意绵绵的悲伤之话,与其回应不了他的无边情意,倒不如撇个干净,说个透彻,“潇然已醒,难道公子愿意永远沉浸在梦中不肯醒来?” 她这番话,真挚却决绝,仿佛一把无形的匕首,将上官凌云的心口一刀一刀地划开,直让他看到鲜血淋漓的事实真相。 有时候,就是要这么残忍,否则,害人害己。 上官凌云浑身一颤,看着做梦也不可能忘却的倾城容颜,是她却又不是她,记忆中的她,虽然狡黠,但却从没有如此明艳,虽曾用卑劣的手段得到了她一时的芳心错付,但彼时的她,虽然光彩照人,却不如今日这般夺目,如果她是一朵花,那么他,便是一滴可有可无的珠露,花有珠露可娇艳欲滴,没有他却也依旧美丽动人,但是那个人之于她,却是她的一缕春风,他来,她才绽放,如此而已。 假做真时真亦假啊,强求而来的,终究不是长远的。 这样的女子,明艳聪慧,举世无双,又哪里是自己所能拥有的,她就如远天之上熠熠生辉的星辰,神圣不可攀越,能够触及她的,也便只有那堪比天神一般的人物。 他不甘,却也不得不认命,千般回转之后,终究不过一场空梦而已,他抬眼看着神色清明的女子:“那你对我有没有过一点点动心?哪怕是你被修改了记忆的时候?” 玉潇然看着他俊朗的容颜,眉宇之间不似初见那般光彩夺目,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悲伤和失落,昔日神采飞扬的光芒全都不见,让人于心不忍,但是,她终究是狠了狠心回道:“有动心,但不是对你!公子与我,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场朋友而已,即便潇然曾经对公子有过丝毫念想,也不过是因为公子曾舍身为潇然的感动罢了,感动,并非感情!” 上官凌云本也是聪慧之人,她的回答,想必他也已经猜到,但不听她亲口说出,总也有几分念想而已,沉默良久之后才勉强一笑:“姑娘心意,在下明白了!” “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公子曾真心相待的情意的!”玉潇然真诚道。 “姑娘不怪在下?”他微微一愣,有些诧异。 她轻轻一笑,如吹散阴云的和煦清风:“对于真正的朋友,潇然向来是只记好不记坏的!” 上官凌云面色一喜,心中豁然开朗,能见她开怀一笑,自己也就莫名的心安了,终于重整心情道:“对,朋友!能做姑娘的朋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既然是朋友,便也不必姑娘姑娘的生分了,你永远都是潇然的上官大哥!”她见他眉宇之间心结散去,心头也慢慢松了一口气。 上官凌云递来手中提着的包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是你的东西,那时我怕……” “我明白!”玉潇然伸手接过,打断他的解释,心中释怀几分,“过去的已然过去,就让他随风而去好了!” 上官凌云舒心一笑,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飞扬一般,而后正了正神色道:“凌云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玉潇然了然,自包裹中掏出一把带有尊字的令牌:“你是想问这个?” 上官家族富甲天下,并非只在钱财之上。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应该是夜微阁最具权势的令箭,想来你也并非夜微阁的人,是如何有这个令牌的?”上官凌云皱了皱眉。 玉潇然看了一眼手中的精致令牌:“是夜微阁二阁主所赠!想来是受一位故人之托!” “故人?”上官凌云面色古怪,“多年前,我与夜微阁二阁主曾有一面之缘,虽不曾深交却也知这令牌的存在,可以说是夜微阁的命根子,是什么故人有如此大的颜面,能让二阁主将这令牌交由你?” 他如此一分析,玉潇然也有几分疑惑,却无法说清楚秦秋身份,只得说:“这位故人和夜微阁阁主颇有渊源,但究竟如何,我也不是十分清楚,照你所说,这令牌如此霸道,倒不至于让二阁主相赠,如今想来,倒也是有几分蹊跷!” “夜微阁向来神秘,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往后你还是小心为上,这令牌还是安置妥当,万不可……”他说到这里,面色一红,接着道,“万不可如此事这般轻易让人拿了去!” “我本也不愿接受此物,只不过二阁主执意如此,我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她听他如此说,原本只以为这令牌十分重要,却未曾想竟重要至此,心中打定主意还是早些还去为妙。 上官凌云想了想:“那在此之前你可曾与他相识?” “从未见过!”那日她心中便已奇怪,如今再想,便愈发蹊跷。 “那时我游历在外,偶遇夜微阁这二阁主,被他经天纬地之才所折服,那时我并不知他的身份,也是后来周折辗转才得知的,此后却失了踪迹,如今细细想来,只怕这人不常在夜微阁现身,会不会是常年不在夜微阁而隐姓埋名在世间游走?”上官凌云低首沉思,“我也只不过是猜测,总之你还是多注意一些为好!夜微阁太过错综复杂,这浑水还是要触及的好!” 她点了点头,又与上官凌云寒暄几句,便匆匆赶回了。 第二十三回 离别只为重逢续 “是有几分蹊跷!”龙延拓把玩着手中的尊者令,眼底光芒闪动,“夜微阁二阁主从不现于人前,我虽与阁主有些交情,倒至始至终都没见过其庐山真面目,如今竟肯轻易将这尊者令交由你,确实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现在看来,也要需多打听打听了!” 玉潇然想了想:“这尊者令如此珍贵,还是早些还去为妙,可我又不知从何还起,这可如何是好?” “我替你还了!”龙延拓神色未明,将尊者令往袖中一收,仿佛是在放自己的东西一般。 玉潇然诧异:“你不是与那二阁主不曾相识吗?” “可我认识阁主!”龙延拓答得很快,不知怎的,他对于这尊者令有种莫名的抗拒,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她摇了摇头:“不好吧,毕竟是二阁主亲自交由我,这样会不会很失礼!” “那你能找到二阁主?”龙延拓神色不善,“这尊者令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你身上多一刻钟,或许就多一份麻烦,你可是个闯祸精!” 玉潇然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随即撇撇嘴:“我是闯祸精,那你便是狐狸精!” “正好,绝配!”龙延拓答得轻巧。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跟皇帝陛下说话,一半正经一半被调戏,无论说什么,到最后都会拐到这上面来,斜眼看了香炉内燃尽的灰烬,神色渐缓:“红袖又来信了?” 龙延拓看了看闪动着点点星火的灰烬,唇间笑意带一抹莫名之意,眼神深邃,似在叹息:“女人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你刚登基不久,朝中一定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处理!红袖一天催促你多次,还是早些回去为好!”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也该走了!” 他抚了袖口的龙纹,良久才抬首温柔浅笑,情意绵绵:“好,明日清晨,你先走一步!” “好!”她回他浅浅一笑,应道。 离别,你不送我,我也不送你,既然早知会离去,何必千里送君。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送得越长,心也就越断肠,如若如此,不如各自离去,又并非相见无期,何必凄凄惨惨哭哭啼啼做小女儿态而去,倒不如大大方方离去,只为下一个更美的归期。 第二日。 “潇然,此去保重,后会有期!”上官凌云掩去眼底的不舍,笑着拱手道。 “上官大哥也保重!”玉潇然牵着马绳,微微颔首。 “玉姑娘,相助之恩无以为报,来日姑娘若有任何吩咐,在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司空义满脸真诚,昨日便已收到梓晴回府的消息,心中的大石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玉潇然轻轻一笑:“报答不需要,只希望司空公子日后遇事三思而后行!” 司空义面色一红,想起近日的荒唐事,也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哼!莫说你会不会,下次你和那什么梓晴郡主便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青谨冷哼一声,虽然师姐不曾怪罪,但他倒是记得他是怎样夜以继日为师姐调配解药的,想来便心中有气。 “不得无礼!”玉潇然斜了他一眼,“你就偷着乐吧,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因为解了那鬼医的手段暗自洋洋得意了许久,如今你医术上也大有进溢,你反倒要多谢司空公子才是!” 青谨面色一窒,眼中闪过得意,但也随机隐去,将头偏向一侧,对着一旁青慎小声嘟囔:“我怀疑我用错了药,把师姐的脑子药坏了!” 的确,以玉潇然小肚鸡肠的个性,若是搁以往,不知要进行一番怎样的睚眦必报呢,想当时他可没有忘记自家师姐是怎样拳打脚踢那赫连明的,可如今非但没有,反而还与别人做起了朋友,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这令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其中究竟,只得归结于师姐脑子坏掉了。 玉潇然自然听得他的窃窃私语,回头向司空义道:“师门不幸,司空公子莫要见怪!” “哪里!诸葛先生天定之才,教出的徒弟个个本事无双!在下佩服还来不及,又怎敢怪罪!”司空义丝毫不曾在意,爽朗一笑,“在下倒是十分羡慕姑娘有两个本领如此高强的师弟!” “司空公子再夸奖他们,只怕是等下我师姐弟赶路都要找不着北了!”她一声调笑,也不做停留,转身上马,“话不多言,多谢二位相送,后会有期!” 司空义扯了扯身侧神色未明的上官凌云,与之齐齐道:“后会有期!珍重!” 玉潇然一夹马肚,与青谨和青慎并驾,绝尘而去。 伫立在原地的上官凌云,看着那渐渐消失在山石之后的身影,神色终于落寞了下来。 司空义看了他一眼,心有不忍:“师弟,都是师兄不好,若非师兄如此糊涂,你又怎会……” “师兄!”上官凌云复轻轻一笑,“师弟要多谢师兄,因为师兄,我才得以认识她,即便她不属于我,倒凌云此生也必不后悔与她有个最美的相遇!凌云终于知道了爱情的欣喜与苦楚,也终于体会到了师兄的难处!” 上官凌云这一笑,苦涩却坚决,看向司空义的眼神多了一分惺惺相惜和敬佩,他的苦处,自己终于品到了几分,莫说为之惘顾道义,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必定在所不惜,只希望,她毕生安好无虞。 高高的山崖之上,眺望的男子一身衣袍迎风随意飞舞,精致邪魅的五官偶尔乍泄出几缕精光,眼底浩瀚如波,唇边噙一抹淡如云烟的浅笑,仿佛随时可乘风登云而去的天神,又仿佛脾睨天下的修罗。 “哇,玉姑娘的桃花好旺啊!”惊叹的声音响在四周,随即山崖处的高枝上露出独属于小侍卫的那张脸来,看向远处的山脚,那里两个身形长身玉立,他目力自然不差,将其中一人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主子,属下好生为您的将来担忧呢!” “你还是为你自己担忧吧!”龙延拓收回目送消失在天际一人一马的目光,声音幽幽,话音刚落,便只听那枝干“啪”得一声,随后便是小侍卫的惊恐之声。 幸而小侍卫在他家无良主子说话之际便早已有所准备,这才免去了坠落悬崖粉身碎骨的危险,他腾身而起险险落稳在山石之上,拍了拍胸口,嘟囔不止:“主子太狠心了,属下说得是实话嘛,真是的,连真话都不让说了,唉……这日子……怎一个苦字了得……” 龙延拓广袖一卷,斜睨了玄彬一眼之后转身离去,使其的话语渐渐被自己的唾沫所淹没,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声音谄媚:“嘿嘿……主子,我们要去哪里啊?” “回京城,找添香……” 玉潇然一路北去,在青谨和青慎的带领之下与小黑汇合,却在事先已经商量好要汇合的客栈里没有寻到小黑的踪迹。 客栈里一片狼藉,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鲜血外渗,看来时间不是很久。 玉潇然眉眼深沉:“该不会是出了事情吧!” “出来!”她话音刚落,便只听青慎冷喝一声,一个掌风掀开了角落处堆积的门板。 “饶命啊,饶命!”一个有些年纪的男人哆哆嗦嗦,看也不看三人一眼便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有没有看到一个抱着婴儿的男子,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玉潇然厉喝一声,现今情况不容乐观,她没有时间去安慰这受了惊吓的店家,只得用最快的速度得知小黑的情况。 “有有有,因是那人不爱说话,又独自一人抱着一个婴儿,所以小人记得十分清楚,他就住在楼上西边最里面那个房间里,今日来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他们跟你问了同样的问题,之后便大开杀戒……呜呜……真是造孽啊……”那人哆哆嗦嗦说道,最后看向一边横七竖八的尸体,老泪纵横。 听他断断续续说完,三人便急急向他所说的房间走去,房门大开,屋内没有打斗的迹象,房间的窗户大开。 “小黑一定是事先得了风声从这里逃了出去!”玉潇然看了一眼窗外道,“西边是一片树林,小黑擅隐行踪,一定是往树林里去了,事不宜迟,快走!” 她说完,便当先越窗而去,青谨和青慎随后跟上。 果不其然,树林里有人穿梭的迹象,无论是敌人或是小黑,询着这踪迹走总是没有错的! 青慎四处嗅了嗅,当先而去:“跟我来,临走之前我给小黑身上放了一种香,只要他在我方圆十里之内我必可找到,他现在在我们西北方向,没有挪动,我们快去!” 玉潇然也不接话,跟在青谨身后穿梭,脚下生风,没过多久,便听见前方传来打斗之声,她面色一变:“快!小黑有危险!” 青慎身法最快,在听到声音之际便已经当先而去,远远的,便看见小黑在与一群黑衣人殊死搏斗,青慎身形一闪,所过之处接连惨叫,将小黑推到了一旁,玉潇然上前一把接过,却摸到一手的鲜血来,声音急促:“湛儿呢?” 青谨这边已搭上了他的脉搏,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给之服下,小黑的面色便略有缓和,只听他道:“姑娘放心,小公子没事!我在刚入镇的时候便察觉有人跟踪,便使了个计转移他们的视线,趁机将小公子寄养在一户人家里,此后我手中抱得都是假得包裹!” 玉潇然松一口气,神色缓了下来,小黑向来不会办没把握的事,那边青慎也已轻而易举将一群黑衣人解决,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和兵器,冷冷道:“又是他!” “你如今真正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必定会对你穷追不舍!以前你在天行皇城的势力范围他触碰不到,如今你意欲反他,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拦!”青谨道,“别耽搁了,还是快些去接湛儿吧,然后好尽快赶路!” “你们跟我来!”小黑面色平复了许多,身上伤口不少,但到底是没受内伤也就没什么大碍。 “就是这里!”小黑将三人带到一户普通人家,上前敲了敲门,“穆大娘,穆大娘,是我,开门啊!是我!” 玉潇然心中一沉:“方才里面明明有声音,为什么不肯开门!” 小黑脸色也是白了白,也顾不得其他,一脚踹开大门,屋内之人闻声而出,一见小黑立刻“扑通”一声跪下:“大爷,小人对不起你,孩子……孩子让人给抱走了!” 小黑面色更加惨白。 “是不是一身黑衣背上有廉月弯刀的人?”玉潇然面色一冷,问道。 那俩人一见玉潇然先是一愣,后又被她凌厉的气势所震,点点头:“对对,就是他们!” “往哪个方向去了?”玉潇然问道。 跪在地上的中年妇女道:“我看他们往西边那条路去了,说是要在官道上汇合!” “走!”她一声厉喝,生怕小黑自责,便是对着他的方向而说,之后当先而去。 四人走了百余丈,玉潇然突然停下脚步:“不对!那些人丧心病狂,客栈的人都一个不留,这对夫妇怎么什么事情也没有,不对,有诈,快些回去!” 她话音刚落,便一个闪身向来路折回,院内传来两人得意的交谈声: “老头子,咱穷了一辈子,如今可好了,咱也做一回有钱人,你瞧这些白花花的银子!” “是啊,我活了这么大岁数,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你说那小娃娃什么身份,怎么那些人都想要他?” “管他呢!反正那些人往东边官道去了,他们让我们说了相反方向给打听的人,我们照着办就是……” 门外玉潇然做了个无声的手势,一行人往东边追去。 “师姐,还是你聪明,差点被这两个贪财的小人骗了!”青谨冷哼一声,“你干嘛阻止我,这样的利欲熏心的人,我倒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由他们去吧,救湛儿要紧!”玉潇然脚下未停,直直向东边追去,面色虽然平静,私下里却早已心急如焚。 几人马不停蹄追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赫连湛的啼哭,玉潇然自然是十分熟悉,看向那正在马车旁已经装扮成普通人家手忙脚乱的一行人,眉目一转,自贴身包裹里取下一面新的人皮面具来,做工十分精致却不起眼,那是临走前龙延拓给她的,她戴上之后,瞬间变做了一个清瘦的中年妇人模样,她又取下发簪,改为用发带随意一绾便成了一个中年妇人简单的发髻,她又看了小黑一眼,拿出一件外套递给小黑:“换上,然后把你的容貌改一改,等下陪我演出戏,这是你唯一将功赎罪的机会,你看我眼色行事,若是露出了破绽,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懂吗?” 小黑一边将衣服换上,没有接话,却神色凝重,点了点头。 “你俩等在这里,见机行事!一旦湛儿回到我怀中,你们就立刻……”她贝齿一咬,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青谨和青慎点了点头。 她转过身,见小黑已装扮成了一个中年男子,点点头道:“搀着我!” 小黑一愣,随后也依言挽上她的手臂,动作却僵硬无比。 “靠近点,现在我们是夫妻!”玉潇然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 “夫妻?”小黑喃喃重复,而后眼中闪过莫名的色彩。 玉潇然却以为他依旧拘谨,冷声道:“小黑,如果这次救不下湛儿,你就不要留在我身边了!” 小黑浑身一愣,良久才调整了姿势,道:“属下一定拼命救回小公子!” “谁要你拼命!”玉潇然低喝一声,“从现在开始,咱俩就是一对赶路的普通中年夫妇,你看我的眼色行事就好!” “是!”小黑恭敬道。 “要叫我老婆子!”玉潇然纠正。 小黑嘴唇动了动,良久才声音嘶哑惟妙惟肖:“老婆子,咱们快赶路吧!” 玉潇然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孺子可教也。 这边一行人对着啼哭不止的赫连湛束手无策,本就是一群亡命天涯的刺客,自然没有哄孩子的本事,其中几人显然已失去了耐心,一人极为不耐:“大哥,这里有迷药,不如喂给他吃了,也省得哭声太大引人注目!” “不行!再怎么说他也是主公的弟弟,而且主公也没说要之性命,这么小的孩子,若是有个万一,你我也担待不起!”那抱着赫连湛的人否决道。 “哎呀!走了这么久的路,真是累啊!老头子,还有水没有,给我点!”这边玉潇然俩人已经开始唱起了双簧。 “哪里还有水,一路走来都被你喝完了!”小黑似是有几分懊恼。 玉潇然看了一眼马车旁的几人,将其警惕的神色不动声色地收进眼底,催促道:“那你去找点水啊!” 小黑似是十分不耐:“这荒山野岭的人,你让我去哪给你找水喝!” “那有一行人,你去借点水来吧!”玉潇然故意提高了声音,让那几人听到。 小黑似是不愿:“你没看人家正有孩子闹心吗,怎么顾得上给你借水!” “不就孩子哭闹吗?”玉潇然似是十分不屑,“想当年十里八村得哪家不找我看个孩子,再难治的孩子到我手上都得服服帖帖的,看孩子嘛,十分简单的事,有什么好闹心的,就你个死老头子好面子,不肯落下脸面借水,你不去借,我去!” 她说罢,便向面上依旧带几分警惕之色的几人走去,并舔了舔有几分干涸的嘴唇。 第二十四回 主仆俩人双簧戏 玉潇然还未走近,便只听前方一人一声厉喝:“站住,干什么的?” 他这一声厉喝,惊住了身侧的赫连湛,使之哭声一顿之后便愈发大声起来,玉潇然心肝一跳,暗骂一声,面上却是笑容和善:“这位小哥,您瞧您这么大声,您都吓着孩子了,奴家并不是什么坏人,而是奴家和相公急着赶路,不料半路有些口渴,故而前来借些水来,还望小哥行个方便!” “走走走,没水,哪里来的水给你,快走吧!”那人极为不耐,摆了摆手,却是看了一眼赫连湛,压低了声音,想来铁血一生的杀手们对着羸弱的婴孩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她眼中光芒一闪,再次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小哥,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便是与自己方便,你就行行好吧!” “走走,我们哪里来的水给你,快走,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那人面色未改,丝毫不为所动。 “没有就没有呗,怎么这么凶啊!”玉潇然一脸失望之色,一边转身一边看向被人围在身后的抱着赫连湛的男子,“这位公子,一看你就是没有带过孩子的人,这孩子啊不能这么抱,您要把孩子的头放在你的手臂上,这样孩子才会舒服一些!” “这样吗?”那人果然应声换了个姿势,赫连湛的哭声停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又开始大哭起来,只是声音不似方才那般响亮。 玉潇然暗赞一声,果然不愧是我的弟弟,这么小就这么聪明,哭吧,越哭这些人就越需要我,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毫无破绽地笑了笑:“您看,这不能就好多了吗?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会照顾孩子!” “你会照顾孩子?”那人僵硬着手臂,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是又惹恼了怀中的祖宗。 玉潇然似是得意一笑:“那当然了,奴家可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那个如今不是被我养得白白胖胖的,不光如此,我们那十里八村的,那个不知道我看孩子很有一套,不瞒小哥啊,我带过的孩子,没有一百也有……” 不远处小黑听到这话,千年不变的面色终于抽搐了几下。 “行了,知道了!”那人对玉潇然得意洋洋的夸夸其谈十分不耐,看向旁边的人道,“你把这水拿给她!” “是!”旁边人依言将水袋递了过来。 “谢谢,谢谢小哥!”玉潇然面色一喜,连忙接过,一脸喜色地往回走,“相公,你看,我要到水了,真是好人……哎呀……” 她话还未曾说完,便一不小心被路上的石子绊了一跤,跌倒在地,面带痛苦之色。 “夫人!”等在不远处的小黑面带紧张之色,跌跌撞撞迎了过去,一边笨拙地扶起玉潇然一边关切道,“夫人,你怎么样?没事吧?你看你,还是这么毛毛躁躁,都不知道小心一点!” 玉潇然在小黑的搀扶下幽幽起身,不动声色将远处几人的神色收进眼底,暗赞这小黑果真是大有进步,作势揉了揉自己的脚踝,皱着眉头道:“哎呀,真疼,谁知道这么平坦的路怎么就突然冒出一颗石头来,你快把水捡起来,别洒了,可惜了!” 这边小黑依言将水袋捡起,俩人耳聪目明,只听那边有人小声说道:“看清楚了,都是普通的人家,没有功夫!” 玉潇然眼中光芒一闪,却是不做停留,向一边挪去。 “大姐,大姐留步!”身后传来那人急促的声音。 玉潇然转身,面色有些紧张:“这位小哥,莫非您后悔了,不想将水给我们?” “这位大姐不要误会,水我们有的是,大姐尽可饮用就是!”那人摆了摆手,“你也看到了,我们几个大男人不会照看孩子,看大姐是个手脚伶俐的人,不如帮我们照看一下,我等必不会亏待了大姐!” 玉潇然看了一眼啼哭不止的赫连湛,皱了皱眉,拒绝道:“本来几位小哥给了我们水解渴,我也该投桃报李,但是我夫妇俩急着赶路,耽搁不得!” “大姐!”那人不动声色与抱着赫连湛的男子对望了一眼,愈发坚定心中的猜测,怎会轻易放走一个可以解决当下难题的人,上前一步将一锭银子塞入玉潇然手中,“大姐,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方才我这小弟多有得罪,还请您多多包涵,望大姐行个方便,指点一下我等,顶多一天,我等兄弟熟悉照顾孩子之后必定还有重谢!” “这……”玉潇然看了眼手中的银子,面有难色。 “大姐,您看这孩子都哭了半天了,再这么下去可怎么是好,大姐您就行行好!”那人说着,便又放了一锭银子来。 小黑及时开口:“夫人,咱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看那孩子哭得多让人心疼,你就帮帮他们吧!也算是积德了!” “那好吧!”玉潇然似是勉为其难答应,却是十分娴熟地将银子揣进了怀里,转身走了过去,顺带还揉了揉自己的脚踝,倒是十分逼真。 她在小黑的搀扶下走向赫连湛,还未走近,便听抱着赫连湛那人道:“就站在那里告诉我需要怎么做就行,不用你来抱!” 玉潇然心中一沉,面上却笑道:“这位小哥真是小心,奴家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好好好,奴家不抱就是了,倒是省了奴家的力气!这孩子哭闹不止,是不是该换尿布了?小哥,您看看尿布是不是湿了!” 那抱着赫连湛的男子微微一愣,而后摸向尿布:“果然是湿了,怪不得一直哭闹不止!要怎么换?” 于是,赫连明的冷血杀手在玉潇然的指点下开始了奶娘的工作,幸而玉潇然照顾赫连湛已经十分得心应手,否则,一定是破绽百出。 只是,直到换完了尿布,喂完了羊奶,赫连湛依旧是哭闹不止。 杀手们终于有了脾气,神色渐渐不耐起来:“这位大姐,你不是说你照料过许多孩子吗?这都哭了将近半个时辰了,怎么依旧没有缓和的迹象?” “哎呀,这位小哥,您怎么能怪我呢?”玉潇然惊呼一声,似也有几分不满,“孩子嘛,在您的怀中抱着,奴家又看您丝毫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就换个尿布也用了那么久,这孩子被您折腾了那么长时间,这能愿意吗?您可别胡言乱语毁了奴家的名声,在我们那,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我带孩子的本事一流,就是那皇上的奶娘,也保准他也比不过我,怎么您如今反倒怨起我来了!” 她愤愤不平喋喋不休,好似十分不愿别人质疑她的能力一般,使得抱着赫连湛的男子十分不耐,杀机在眼底一闪而过,只听旁边一人小声凑去道:“老大,不如将孩子给她抱着,咱们几个围着她,晾她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 那人沉吟片刻,低首看了看啼哭不止的赫连湛,抬头冲对着玉潇然道:“你,过来把孩子抱着吧!” 玉潇然却不干了:“哟,您这孩子这么金贵,奴家可不敢,奴家还是站在这吧!” 脖子上突然一凉,一把弯月刀便祭了过来,使得玉潇然面色一变,哆哆嗦嗦道:“你……你……做什么……光天化日的……你……你……” 小黑也是面色一变:“这位小哥,您……您干嘛动刀子啊……有……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您可千万不要乱来啊!” “只要你乖乖听话,你们不但什么事也没有,而且办好了事情之后,好处自然是断不了的,再在这婆婆妈妈使性子,休怪我不客气!”那将刀放在玉潇然脖子上的人面色阴狠,本就已被婴儿的啼哭闹得烦心不已,如今好不容易请来个看孩子得,竟也如此婆婆妈妈使起了小性子,真是让人无法忍受。 玉潇然赶忙点点头,福了福身,样子十分唯唯诺诺:“是是是,奴家一定听话,奴家这就去抱孩子,小哥您可以把刀放下了吧,奴家胆子小,受不得惊吓!” 那人见她如此,眼中闪过鄙夷之色,却也依言把刀放了下来。 玉潇然一走近赫连湛,便立刻被那些人团团围住,个个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她走到那人面前,那人迟疑片刻,才小心翼翼将赫连湛放到她的怀中。 赫连湛本啼哭不止,感觉到周身的变动以及熟悉的气息,立刻停止了哭泣看了抱着的女子一眼,却依旧是陌生的面孔,不由又接着大哭起来。 感受到赫连湛的反应,玉潇然自然也不及,如果赫连湛第一眼看到她便不哭了那才是真的坏事了,她微微调整了姿势,摸了摸赫连湛的头:“不哭了不哭了,笑一笑!” 她熟悉赫连湛所习惯的每一个姿势和被人抱在怀中时的角度,而且赫连湛不像别的婴儿那般喜欢被人拍着,反而喜欢有人轻轻地在他的头上抓痒,所以一番动作调解下来,赫连湛必然是瞬间停止了啼哭。 “咦,真的不哭了!”四周围着的人立刻喜出望外,同时也松了一口气,魔音穿耳终于结束了。 但在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玉潇然已抱着赫连湛有所动作,与此同时,包围圈之外的小黑也是同时而起,腰间的软剑抽出,那是玉潇然方才交由他的虹争,一剑便毫不留情地穿透一人将之倒踢向一侧,为玉潇然打开了缺口。 玉潇然毫不迟疑,脚下轻功发挥到了极致,瞬间便闪出了包围圈,刚一出包围,身后便传来刀刀相击的声音,显然是那些人动作慢了一步,而玉潇然怀中的赫连湛,却因她这剧烈动作的带动而“咯咯”地笑了起来。 “好小子,原来你好这一口!”玉潇然动作未停,口上惊叹,笑意盈盈,保不齐赫连湛也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在她出包围圈的那一刻,青慎便已经到了,区区几人而已,瞬息解决,青慎动作之快,连惨叫声都没有,生怕惊着了赫连湛。 “湛儿,看看我是谁!”玉潇然一把揭下脸上的面具,看着眼睛哭得红肿的赫连湛。 赫连湛本在方才动作的欣喜之中,纯净的双瞳之中便映上了熟悉的容颜,一愣之后便愈发欣喜,伸出白嫩的小手抓向玉潇然。 玉潇然也是劫后余生,赶忙欣喜接上那白嫩的小手,冬季里最冷的季节已经过去,大地开始慢慢回春,但是空气还是有些冷,并不如四季如春的致远山庄那般凉爽,赫连湛的手也有些微凉,让玉潇然又心疼了几分,连忙钻进了马车之内,青谨和青慎也随之而进,小黑悄无声息地架起了马车,一行人向北方行去。 马车一路北行,期间几人隐匿行踪不断变换车马,十日之后,才在怀然郡的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了下来。 “玉姐姐!”房门被“彭”得一声撞开,一团如火的身影便扑了过来,来人却在看到她怀中所抱的婴儿之际脚步一顿,一双独属于草原人深邃的双目圆睁,惊叫道,“天啊,这才多久不见,玉姐姐你都有孩子了,男孩还是女孩,多大了,他爹爹是谁啊?真可爱啊,瞧这水灵灵的大眼睛,跟玉姐姐长得可真像,咦,他在看我呢,小家伙,你好啊,我是你塔雅思姨母,嘿嘿……” 来人一段珠连炮的奇思妙想,纵然不是第一次知道,却依旧是让玉潇然毫无招架之力,然她还未开口,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嗔怒中带几分宠溺的男声:“塔雅思,不得胡言乱语!” 塔雅思讪讪一笑,娇俏地吐了吐舌头,冲着玉潇然眨了眨眼睛,却是很难得没有再开口。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姑娘,姐姐我对您的想象力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一别不到四个月,我去哪给你生个孩子来!” 五体投地塔雅思没有听懂,后半句自然是听懂了,她诧异凑上前来:“不是玉姐姐的孩子吗?真是奇怪,这容貌怎么如此相似?” “这是湛儿吧?”一声普通至极装扮的男子走近,五官精致,身姿笔挺,清雅之气中带几分风沙雕琢的坚毅。 “阿成!”塔雅思见到来人,欢呼地迎了上去,嘟着嘴巴道,“你怎么这么慢!” “你啊,冒冒失失的,如今四周耳目众多,让你小心一点,怎么就是不听呢!”赫连成低首看了一眼身侧之人,一脸的无奈加宠溺。 塔雅思撅了嘴,眼中一抹狡黠之色闪过:“哪有,我知道,你在这四周安排了许多人,所以啊,我什么都不怕!咦,你刚刚说这是谁,湛儿?湛儿是谁,听着好熟悉啊,我想不起来了!” 赫连成又是一声无奈的笑声,看向身边女子的目光温软如水:“你忘了两个月前,我告诉你皇兄喜得贵子的事了?” “噢,想起来了,原来这是小皇子啊!”塔雅思恍然大悟,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看向玉潇然,“对不起啊玉姐姐,我还以为……原来这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啊,怪不得和你这么像呢!” 玉潇然又翻了个白眼,看了一眼一旁的赫连成:“别再叫我玉姐姐了,叫别人听了去,岂不乱了辈分,还是我叫你叔母吧!” 塔雅思却不依了:“什么叔母,真难听,好像我是个老太婆似的,玉姐姐,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塔雅思吧!至于称呼,我们不要叫别人听了去不就好了!” 玉潇然本也不是拘泥于虚礼的人,也就随她去了,看向一边的赫连成道:“叔叔要不要抱一抱湛儿?” 赫连成点点头,小心翼翼接过赫连湛,或许血浓于水,一向认生的赫连湛十分安静得躺在他的怀中,看了一眼怀中粉嫩的婴孩,他又移开目光看向玉潇然:“皇兄,他走得可好?” 玉潇然神色一暗,随即隐去,答到:“父皇是笑着去的!” “那便好!他为北牧毕生操劳,如今也是该歇一歇的时候了!”他目光深远,看向永宁的方向,而后重新看向玉潇然,“月儿,你受苦了!” 她轻轻一笑,淡若清风:“月儿不苦!” “怀然的一切,我都打点好了,你放心,这里二十万大军都是多年来一直跟随我南征北战的兄弟,对我绝无二心,到时你只需震臂一呼,便立刻揭竿而起杀回永宁!”赫连成直切入主题,看了一眼旁边一个静坐一个喝茶的青慎和青谨,“若非你当初让这两位小兄弟带着信物来,四海又传言你身边跟着两位英雄少年,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件事情的,赫连明自小虽争强好胜,但我是怎么想不出他竟如此胆大包天来,如今看来,果真是权力熏心了!唉,也是皇兄太过重情,否则以他的聪慧,又怎会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她又轻轻一笑,并非怀疑,但却也心有疑惑:“那叔叔又是怎么相信我的呢?” 家国大事,盛衰兴亡,玉潇然不信他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并非你是翎歌的孩子我就会相信你,而是以那时我对你的了解,我知道,你所想要的,绝不是什么皇位荣耀!”赫连成看向她,目光中充满了信任,“再者,我了解皇兄,他并非一个顽固不化的人,从你接管黄甲军开始,我便知道,皇兄已经开始属意于你,你有如此才华本事,并不输男儿分毫,皇兄子嗣不多,选择你也无可厚非,而如今赫连明虎视眈眈盯着怀然,整日以削藩削爵之名排除异己,急欲收揽天下兵权,可见他是做贼心虚,急于稳固皇位的!” 第二十五回 惊世回归战事起 玉潇然最佩服的便是赫连成这一点,无论何时,他都能理智的分析问题,不会感情用事,而后却又叹息一声,或许这便是皇家子嗣的独特,虽然令人钦佩,有时候却也无情,对自己无情,对别人也无情,因为他们的身份,让他们不得不理智地对待自己周身的人和事。 人在红尘,身不由己而已。 她正色道:“二十万大军,只是叔叔的亲信,又如何能够听我差遣?” “你小看你自己了!”赫连成帮赫连湛掖了掖衣服,笑了笑,“赫连捧月的大名,如今四海有谁不知!将士们自从知道你被通缉,无一不同仇敌忾,你和他们有着沙场同生共死的情意,而你虽身为女子,却丝毫不曾逊色于男子,你不知道,你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之后,将士们对你是怎样的敬仰和膜拜,一时间军营里的每个角落都是对你的传奇津津乐道,这个说你曾帮他包扎过伤口,那个说你曾替他挑落过暗箭,无不欢喜!再者,近日来赫连明为逼我交出兵权,苛扣军饷,将士们多日来已经苦不堪言,你亦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我早已打点妥当,只待你归来了!” 她面上一喜,知道赫连成也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便点了点头:“一切,都有赖叔叔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天下最终是你的,自然你该靠你自己,我所做的,不过是为人臣子该做的事情罢了!”赫连成看了她一眼,而后腾出一只手来,递来一个包裹,“这是你托青谨和青慎两位小兄弟带来的东西,现在交还于你!” 那是当日她与青谨和青慎分开之际,她让之带给赫连成的信物,传国玉玺和传位诏书,以及她娘亲的一方锦帕,其实传国玉玺和诏书并非是信物,锦帕才是让赫连成最相信青谨和青慎的信物,前两样东西,不过是她为以防自己落入赫连成之手而让之带去的。 她对赫连成,早已表现出了超凡的信任和依赖。 她看也不看手中的包裹,将之放在桌上:“既如此,那叔叔今日就先回营,明日,月儿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军营!” 她目光炯炯,神采飞扬,一瞬间仿佛成为了傲视山河的青天朗日,华光外放,惊艳夺目。 若不出现,那便忍辱负重止于世人,若现于世间,那便气贯山河翻覆乾坤。 不是因为她要炫耀什么,而是她要让天下人看到,她夺回帝位匡复江山的决心,势不可挡,坚不可摧。 意气风发惊于世,身嵌霓虹扫阴霾。 “好!哈哈!”赫连成也目光如炬明亮起来,多年未曾有过如此汹涌澎湃的激动心情了,看着这如明日之辉的皎皎双目,使他豁然升起一种直欲拔剑贯黄沙大干一场的冲动,战神沉寂多年,到如今也该惊现于世了,“不愧是我赫连家的子孙,果然有十足的魄力,那叔叔就敬候佳音了!” 听到赫连成的赞赏,她也不谦虚,狡黠一笑:“秉承叔叔大将之风,早日成为新的战神!” 赫连成一愣,便又是哈哈一笑:“好好好!月儿有如此气魄,叔叔早晚都会被比下去啊!” “你们叔侄俩,就会互相吹捧!”塔雅思冷哼一声,见两人正事已经商讨完毕,适时插话而进,撇了撇嘴,而后兴致勃勃道,“算我一个算我一个,玉姐姐,到时我助你一臂之力可好?” “不行,战场岂是儿戏,刀剑无眼,你还是不要去的好!”玉潇然看了一眼神色未明的赫连明,拒绝了塔雅思。 “让她去吧!”赫连成语出惊人,看了一眼塔雅思道,“身为赫连家的媳妇,也该去沙场历练一番!” 玉潇然看着赫连成的神色,并不像是在说笑,但依旧是心有疑虑:“这……” “你是不知道她的本事!”赫连成神秘一笑,“她呀,你别看话多,又冒冒失失的,但是关键时刻拖不了你的后腿!” “叔叔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玉潇然抬了抬眼皮,她又怎会不知塔雅思骑术天下无双,只怕是赫连成这戎马半生的人也有所不及,而后调侃道,“既然叔叔就说了,那月儿岂有不遵之理,但是月儿可丑话说在前面,塔雅思若是跟在我帐下,到时月儿可是不会客气的,若是磕了碰了,叔叔可不要来找月儿清帐!” 说归说,但到时她又岂会让塔雅思置于危险之地。 赫连成神秘一笑:“月儿说这话为时尚早,将来怎样,且拭目以待!” 玉潇然又是一笑:“看来叔叔对您的王妃十分有信心,既如此,月儿也不敢低看了叔母!” 当日怀然城内塔雅思猝不及防替赫连成挡那一剑,如今想来,她的确是身法惊人的,确实不可小觑,想不到,钰经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托里木和珑缇的本事自不必说,就连一个公主,倒也是深藏不露的,就这一点,草原人的开放,是因循守旧的中原人无法比拟的,就自己这个公主,也是自小因流落在外所致,若果不然,想必如今她也只会绣花歌舞,不知苦乐了。 塔雅思得意一笑:“玉姐姐,你就等着到时在沙场之上与我并肩作战吧,让你我姐们驰骋沙场英勇杀敌,让这天下的男儿看一看,咱们女子的胆色!” 玉潇然看着火红衣衫女子的这盈盈一笑,明艳如夏花,灿烂如嫣红的朝阳,与之相视一笑:“好,借你吉言,让天下人看一看咱们女儿本色!” 塔雅思双目弯成了月牙:“姐姐甚得我心!” “妹妹也是!”玉潇然炸了眨眼。 “好了!”赫连成适时开口,“天色已晚,我和塔雅思不能在此久留,明日我夫妇二人在大营待你归来!” 塔雅思恋恋不舍:“玉姐姐,我还想和你说聊一会呢!” “好了!”玉潇然深知赫连成来这一趟实属不易,对着塔雅思调侃,“来日方长,不久你我还要并肩作战的,到时你可不要怨怪我没有给你和叔叔单独相处的时间!” “胡说八道什么呢!”塔雅思面色一红,看了一眼身侧满目宠溺的赫连成,比起脸皮,天下自然没有几个能比得过玉潇然的,更何况心思单纯的塔雅思,她嗔怒一声,“玉姐姐还是这么坏,不理你了!” 赫连成将赫连湛放入玉潇然怀里:“这里夜里凉,要小心照看!” “无妨,我这里有个神医呢,湛儿虽然早产,但这身体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可比的!”玉潇然看了一眼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的青谨道。 赫连成眼中闪过喜色:“青谨小兄弟果然如传言那般妙手回春?” 战争之中除却粮草,最为需要的便是大夫了,更何况是神医,他又如何不喜。 “传言太过夸大,治一治伤病还是绰绰有余的!”玉潇然故意斜眼看着他。 立刻引来某神医的炸毛:“信口胡诌,不许侮辱我的医术!定远王,我可告诉你啊,传言只少不多!我的本事,可大着呢!” 赫连成轻轻一笑:“小王相信小兄弟有如此能耐,到时,就有赖小兄弟妙手回春了!那你们今日就先在这里好生歇息,明日再聚!” “叔叔慢走!”玉潇然看着塔雅思乖乖地窝在赫连成的臂弯之中随之离去,欣慰一笑,为赫连成,也为塔雅思。 一身利落的男装,高高束起的墨发,身材弱小却笔挺如一把出鞘的利剑,这是玉潇然第一次以真面目出现在边疆的军营,手中的玉玺和遗诏高举,从一致排开的将士中缓缓走过,小黑抱着赫连湛和青谨青慎二人紧随其后,五人一起走向高台上肃目以待的赫连成和塔雅思两人。 赫连成一身银甲戎装,衬得他愈发神采奕奕,他的身旁,是一身火红色简练马装的塔雅思。 “将士们,让我们用最高昂的号角和欢呼,迎接我们历经千辛万苦逃离魔掌归来的公主殿下!”赫连成高举手中长剑,声音传到了宽阔校场中的每一个角落。 号角声起,绵延不绝,气冲云霄。 将士们的声音响亮无比:“恭迎公主归来,恭迎啸月将军!” 啸月,成元帝所赐的名号,如今再次听到,感慨良多,还有人记得。 心中因这气贯长虹的声势而微微震动,她将手中的玉玺暴露在阳光之下,日光出奇得好,打落在乳白色玉质的国玺之上,反衬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来,一看便知不是造假:“这,是我北牧传承百年的国玺,这,是父皇临终前交由我的秘诏!” 她话音刚落,校场将士便齐齐跪下,包括校场之上的赫连成和塔雅思,四周之人齐齐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打开遗诏,原原本本念了一遍,而后朗声道:“众位将士请起!” 校场一阵盔甲响动过后,众人已肃目而立。 “众位将士!”她接着道,“当今皇上得位不正,登基月余,为排除异己巩固皇位,不惜陷害先皇忠臣近侍,又以增加赋税,削减军饷来扩充国库,本宫本无意于兴起战事争夺天下,只是上有先皇遗命在先,下有百万百姓在后,本宫欲以微薄之力推翻暴君,还我北牧一个太平河山,众位将士,愿随我否?” “誓死追随公主,誓死追随公主!”将士们答得毫不迟疑,想必多日来赫连成做了不少准备。 玉潇然能得如此兵力,自然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先有赫连成有意表达对当朝不满,再有天下早已传言四起,说赫连明得位不正,最后便是赫连明连日削藩增赋减军饷,使之早已怨声载道,而曾与玉潇然并肩作战的他们,自然是对这位种种传奇在外的公主有几分了解,相比之下,谁好谁坏,一看便知。 在回音依旧散落在山野之中的时候,玉潇然缓缓下跪,对着前方将士们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沉重:“本宫知道,战事一起,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但是破而后立,为我北牧大好的河山,本宫甘愿担上千古骂名,在此,本宫先感谢众位将士的厚爱和信任!” “追随公主,追随公主!”将士们因这三个响头而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声音整齐毫不迟疑。 长安帝元年二月二十八日,消失月余的成元帝之女赫连捧月突然归来,再次令天下汇聚目光于北牧,她携传位诏书和玉玺起兵于怀然郡,以雷霆万钧之势带领定远王的二十万大军,以拨乱反正之名向永宁进军,天下皆惊。 一时间四海翻起轩然大波,各国开始暗潮汹涌。 后世史学家每每谈及此事,不知该如何评说其功过,最后史书之中只记载事变始末,却最终无一人敢评论其好坏,因为赫连捧月的出现,是中原内陆史上的一段不朽传奇佳话,更是四海战事伊始的开端。 至此,天下渐入混乱之期,四海枭雄蠢蠢欲动,伺机而发。 北牧终结了上一代帝王的盛世繁华,开始进入了内乱时期,这是近百年来最为张狂的一次内乱,一边已荣登皇位坐拥天下,一边携玉玺遗诏气势汹汹。 长安帝震怒于朝堂之上,当即命裘光柯为平叛大将军,并带四十万大军启程迎战,声势浩大。 人数声势上,玉潇然已逊色一筹。 此刻她带领大军正驻扎在南下第一关俾朴关三十里处。 俾朴关乃天下闻名的关隘,顺天势而成,城门固若金汤,城外乃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真真是近不可硬攻,远不可偷袭,守这北牧第一关的守将,乃是闻名北牧的大臣乌罗拉氏尤一,乌罗拉氏自北牧建国初便被派遣在这里镇守大关,与里隆的先祖同为草原氏族,在开国时立下过汗马功劳,只是其却不愿在永宁享受封王,自愿请命来到此处守关,世代不变,而现今守关将军尤一,更是一个少年成名的英雄人物,如今虽年近花甲,但却仍不可小觑,三年前曾一把大刀独自杀掉数百马贼而不伤分毫,可见依旧是宝刀未老。 一大早,玉潇然就在大帐中看着赫连成送来的一些资料,皱了皱眉之后看向小黑:“你现在和青慎一起混进关内,跟在尤一身后,将尤一的所有喜恶都打听清楚,回来之后将他的一举一动都一丝不落地告诉我,注意,是一丝不落!” 小黑也不问缘由,道了声“是”便和青慎一同出了帐去。 “不错!”赫连成眼中闪过赞赏之色,“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知道一个人的生活习性,便也就知道了他的软肋!月儿,这招高明!” 玉潇然笑了一声:“月儿又怎敢在叔叔面前妄自托大,只怕是叔叔早已想到了,只是有心要考一考我罢了!” 一大清早,她便不见了楚关的身影,想必也是入关去了,还是叔叔快了一步,之所以让小黑和青慎再跑一趟,只不过是为了观察地更加细致而已。 “你啊,鬼灵精!”赫连成无奈一笑,摇了摇头,看了床上毫无睡意东张西望的赫连湛,笑了笑,“湛儿想必对这军营十分好奇,瞧这精神抖擞的样子,呵呵!” 塔雅思一边逗着赫连湛,一边漫不经心回道:“是呀,你看这大眼睛转动得,都未曾歇过!” 玉潇然见他如此喜欢赫连湛,便笑道:“塔雅思妹妹,既然你这么喜欢孩子,早点自己生一个啊!” 自从赫连湛来到军营,塔雅思几乎就对之寸步不离,除了晚上被赫连成拉回去睡觉的时间,几乎都是不让赫连湛跑出她的视线的。 塔雅思面上又是一红,偷偷看了一眼目光灼灼的赫连成,声音十分没有底气:“我才不要跟他生孩子呢!” 赫连成嘴角涌上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双目明亮:“怎么,难道夫人对为夫有所不满!” 塔雅思看了一眼玉潇然,面色更红,故意偏首去逗弄赫连湛。 玉潇然打了个冷颤抖,这赫连成不正经起来倒也真令人发指,突然间就想起那个常常戏谑自己的邪魅男子来,心中微起荡漾,却是一瞬间被自己生生压了下去,咳了一声调侃道:“咳咳,叔叔叔母啊,您二老可要在我等晚辈面前注意言行举止啊,前辈的言行,对我等后生晚辈的影响可是毕生的啊!” 赫连成抛却战神的光环也是个厚脸皮的人物,面色丝毫不曾改变,不动声色道:“我听说月儿曾在天行太子府生活许久,哎呀,不知传闻中智如天人的龙延拓府中风景如何?人又如何?” 玉潇然顿了顿,而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大言不惭:“风景不如人!” 这下轮到赫连成一顿,而后哈哈一笑:“看来我月儿也终于找到归属了!” 玉潇然轻轻一笑,收回嬉笑,透过大帐的窗户看向远方,神色未明。 天行皇宫。 一身金龙绣面的紫袍勾勒出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姿,金色的御座显出几分庄重之感,坐在其上的人本该面带威严宛如天神,这人却身姿散漫随意斜靠,举手投足之间数不尽的风情尽情流淌,动作优雅缓慢,神情更是闲适恬淡,让本有些邪魅的五官更加妩媚妖娆,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翻阅一本奏折,唇边笑意有又扩大烦人趋势:“俾朴关那个尤一是个惧内的人吧,这倒是个十分有趣的事!” “主子,难道您老只是关注一下,不曾做些什么?”房梁上突兀响起戏谑的声音,那人倒挂高大的梁柱之上,十分悠闲。 御座斜靠的人似是轻轻一笑,笑容里带几分得意:“这点小麻烦,自然不用朕费心的!” 声音淡淡,荡漾在宽阔华丽的大殿之内,带起丝丝暖意…… 第二十六回 一子已动牵全局 玉潇然听着小黑的汇报,看向赫连成:“叔叔怎么看?” “你心中已有计较,不是吗?”赫连成目光灼灼,看向玉潇然,笑意盈盈。 塔雅思凑了过来:“你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玉潇然神秘一笑:“到时你便知晓!” 塔雅思还未表达不满,便见帘帐一掀,楚关已经大步而入,面色沉重,连礼都忘了行:“王爷,边防探子来报,钰经已经开始暗地调兵!” 赫连成面色一变,嬉笑之色骤然了无踪迹,沉声道:“钰经果然不老实!” “如今边关只余十万将士,难道我们还要折回去对付钰经?”玉潇然不动声色将身侧塔雅思的神色收进眼底,沉声道。 赫连成手中有兵将三十万,助她起事二十万,如今只余区区十万之众,并不能阻拦如今与自己临界的钰经,当时怀然挥兵十万牛刀小试,不幸触怒大国之威一举被灭,钰经也趁机分一杯羹扩大了疆土,如今的钰经,又岂是怀然可比的,此次举事,除却高悬,其余三位主帅并未跟来而留在怀然守城,即便如此,依旧是兵少将寡。 想不到内乱一起,便立刻开始有邻国虎视眈眈,她的心情坏到了极点,钰经,或许只是只是第一个而已。 但是,她知道,战事已开,没有回旋的余地,当下之计,便是稳住钰经,以防自己腹背受敌。 赫连成大手一挥:“不忙,钰经蠢蠢欲动,永宁那位,必也不会袖手旁观!” 赫连明身为一国之君,也同样不想边防被人攻破。 “我去!”塔雅思凛然出声,“如今钰经大小事大多已掌在哥哥手中,我不信哥哥会不顾情义贸然出兵,我倒要回去看一看,这到底是谁的主张!” “不行!”塔雅思话音刚落,两道声音便同时响起,是赫连成和玉潇然。 塔雅思态度却是十分坚决:“你们不必劝我了,我相信哥哥对我的疼爱并非作假,哥哥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或许,这是父汗的意思!” 玉潇然如何不明白塔雅思所想,一边是赫连家的媳妇,一边是钰经的公主,如今钰经几欲出兵,她夹在中间必然两难,身为钰经的公主,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家和现在的亲人兵戎相见的,到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只不过,江山之于情义,在这偌大的天下之中,到底又孰轻孰重,没有人能猜得透,因为帝皇家人的心思,永远是善变的,上一刻他们可以为了亲情奋不顾身,下一刻,他便会为了民族大义置你于生死之地,这便是皇族,有情,却也无情。 所以,塔雅思这一去,十分冒险,一则或许会说服钰经放弃出兵,二则便是会被钰经扣下作为人质,作为与赫连成谈判的筹码,在座之人对此心知肚明,但却不忍说出,但也必不会让塔雅思只身犯险。 她上前握上塔雅思的双手,而后轻松一笑:“我们这是做什么,钰经又不是已经打了过来,只不过是调兵遣将而已,或许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就算真的打来,到时我们再折回去就是,钰经想要调兵,也不是一点两天就能完成的事!” 她分析的不错,调兵遣将绝非一朝一夕,更何况钰经是秘密调兵,如果她在钰经出手之前拿下俾朴关,关内的五万守军不仅归自己所有,而且到时便可以之为暂时的据点留下一部分抵抗永宁带来的兵马,一部分折回边界震慑钰经,还是来得及的。 赫连成点点头,看着塔雅思:“不错,只要我们拿下俾朴关,到时再折回边界,必然可震慑钰经,让其知难而退!” “塔雅思,我明白你的心思,只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和叔叔,我们是一家人!”玉潇然看着塔雅思,心有隐忧,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是她却知道,塔雅思虽心地单纯,只因托里木一直将她保护得太好,但却并不代表这个女子什么都不懂,相反,她一定有着不输于她哥哥的智慧,她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了让托里木少一分牵挂和负担,如是而已。 塔雅思沉吟良久,抬首轻轻一笑:“好,我们是一家人!” 赫连成似是舒了一口气般看了塔雅思一眼,看了一眼四周:“那我们还是商讨一下吧,好尽快拿下俾朴关!” 当晚,夜黑风高,军营里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那身形高挑,在稀薄的月光之中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个婀娜多姿的女子身形,那人似是对军营布局十分熟悉,娴熟地躲过了每一个暗哨,并在巡逻士兵交接之处恰到好处地穿梭而去,不多久便出了军营的范围。 那人长舒一口气,在军营不远处停下脚步,微微偏首,似是刻意地看了一眼某个方向,而后目光决绝转身,却在倾身的那一刻而顿住了身形。 不远处的树影中,一个单薄的身影在夜风之中慢慢清晰,她唇边含笑,眉眼却带几分怒色,不悦地看向那鬼鬼祟祟出得军营的女子:“就知道你不死心!” “玉姐姐,我……”她咬了咬唇,面上带几分委屈之色,深邃的眼眶仿佛有未明的光芒闪动。 “塔雅思,傻妹妹!”玉潇然一声叹息,而后缓了缓神色,态度却无比坚决,“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我又怎会不知,但这钰经,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塔雅思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忽然抿了双唇,缓缓转身看着身后那长身玉立的身影。 微弱的夜光之中,那人身姿挺拔,虽只着里衣但,挺拔的身姿却宛如一道明珠之辉绽于天地之间,俊逸的容颜上却带几分微怒几分疼惜,目光深沉如水,落在双唇紧抿的女子身上却化作了一潭温泉,他屹立在夜风之中,静静凝视着面前的女子,没有说话。 塔雅思动了动双唇,声音喃喃:“阿成,你怎么……” 那人沉吟良久,微薄的怒气终于全都转为无边的心疼和宠溺,似是无声叹息了一声,最终只是温柔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茶里放了东西,塔雅思,我若连你这点心思都不懂,又怎么做你的丈夫,你的夫君!” 塔雅思咬了咬唇:“阿成,我……” “我明白!”赫连成明朗一笑,目光清明,“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你想要回去也可以,但是,你不能一个人回去!” 塔雅思面色一喜:“真的?” 赫连成点点头,声音平淡,却仿佛是天地间永不消逝的长存日月:“作为你的夫君,我不仅要保护你,更要尊重你!” 塔雅思眼底仿佛有若隐若现的光芒在闪动,看了一眼一旁欣慰浅笑的玉潇然之后,再也顾不得羞赧,几步扑上前去揽上一身里衣男子的腰间,埋入那人熟悉的气息里,声音里带着无限欣喜和感动:“阿成,有你,真好!” “既知我的好,便早些归来,你要知道,你有我真好,我,亦如此!”赫连成扳着她的双肩,对上她的眼底,让她看清自己眼中的坚决和情义。 塔雅思于这种温存如水的目光对视许久,才笑得明艳花开:“好,我答应你!” 玉潇然适时插进话来:“我说叔叔叔母,该说的也说了,该抱也抱了,是时候该走了吧?” 赫连成放开塔雅思,假意嗔怒:“不许欺负本王王妃!” 塔雅思红着面颊直起身子,擦了擦眼角,而后看向玉潇然:“走?你和我一起去?不行不行,你去了,这里怎么办?” “只要将钰经的事情处理妥当,免除后顾之忧,拿下俾朴关,不过是时间问题!”玉潇然自信一笑,“所以,我们此去,要快去快回,否则永宁大军一到,破关便会难如登天!” 塔雅思却拒绝道:“不行,你和我一起去,太危险!” 玉潇然神秘一笑:“我并非是为了你一人而去,我此行是要见一见托里木的,我们之间,还是有见面的必要的!况且……” “还有我们呢!”接过她的话语的,是自树上便稳稳落下的两道身影,正是青谨和青慎这两个少年。 “啊!”塔雅思未料及此处还有别人,想起方才的举动便愈发脸红起来,“你……你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没来多久!”青谨看着面色通红的塔雅思,即便是月色朦胧,在场的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人物,在场一切,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他话音刚落,便明显感觉塔雅思松了一口气,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又如惊雷一般,“也就是你扑向叔叔那时来的吧!” 自从那日初见,赫连成便让二小改了称呼,王爷王爷得叫来叫去未免生分,二人又与玉潇然情同姐弟,自然也同玉潇然一般称呼其为叔叔。 赫连成一把揽过塔雅思的肩膀,佯怒:“你等如此欺负我家夫人老实,本王可不放心把夫人交给你们了,还是不要去了!” 玉潇然几人还未说话,塔雅思却是急了,她一把推开赫连成的怀抱,退至玉潇然身边,紧张道:“不不不,没有人欺负我没有人,玉姐姐,事态紧急,我们还是快走吧!” 她说完,便一把拽着玉潇然向远处离去,连招呼都未来得及打。 赫连成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疾驰而去的两道身影,唇边促狭笑意渐渐消退,眼底有隐忧划过。 青谨看了一眼赫连成:“叔叔放心,有我和慎在,必定会将二人给你安全带回!” “有你和小慎,我自然放心!”赫连成点点头,“你二人的本事我知道,但是你们自己也要当心,千万不可大意!” 青谨点了点头,看了青慎一眼之后向赫连成告别:“那我去了!” “去吧,一切小心!”赫连成点点头。 青谨和青慎微微颔首,转身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几本来驻扎之地便离怀然郡不是很远,一行人又不曾停息一路轻功而去,只用了一天一夜便赶到了钰经王庭。 当晚玉潇然四人便直接来到了托里木的府上,玉潇然本就对托里木的王府不陌生,如今又有塔雅思在,几人便熟门熟路没有惊动任何人地到了托里木的书房,房内灯火通明。 几人飞身而上房顶,刚掀开瓦片便听到托里木未明的声音:“塔雅思,怎么刚一回来,就要掀哥哥的房顶了!” 塔雅思面色一红,看了玉潇然一眼之后飞身而下,推开房门,声音里带几分撒娇之意:“哥哥真坏,明明知道妹妹回来了还在这里故弄玄虚!” “你还说哥哥!哪里有人回自己家,大门不走偏偏飞檐走壁的?”托里木声音中似有几分嗔怪几分宠溺。 塔雅思似是舒了一口气,还好,哥哥没有变,还和以前一样! 余光将塔雅思的神色收进眼底,托里木眼底光芒一黯,却也随之隐去,微微仰首道:“有贵客远来,为何坐上嘉宾不做,便要做梁上君子呢?” 玉潇然不动声色给二小使了个眼色,而后灵巧一跃,闪身进了房门之中,一脸笑意,大言不惭:“三王子殿下故意撤去贵府侍卫,就是为了让我等方便行事的,既如此,本宫又怎好意思拂了王子殿下的好意!” 托里木微微一愣,而后笑出声来:“哈哈,如此说来,公主殿下倒是要感谢小王了!” “是要多谢王子殿下,所以本宫此来,是为了给殿下送上大礼的!”玉潇然笑意不减,答得似是十分畅快,心中却暗骂不止,看来这托里木这厮早就料到自己回来了,如此一来,心中虽然有气,倒也放下了微悬的心,既然托里木在等自己到来,那便说明局势还有回旋的余地。 托里木俊美的五官涌上一丝笑意,眉目微微一挑,慢条斯理地走到桌案旁边,那里早已准备好了茶点,他似乎是对玉潇然所说的大礼丝毫不感兴趣一般,斟了杯茶推到玉潇然面前:“公主远来,舟车劳动,还是先用些茶点再说吧!” 玉潇然也不客气,依言坐下,塔雅思却是等不及了,黏到托里木的身边急道:“哥哥,你为什么……” “塔雅思,你也饿了吧,还是先吃些东西吧,这些点心,都是哥哥今日特意吩咐厨房做得!”托里木笑得漫不经心,声音不带一分迟疑地打断塔雅思的谈话。 塔雅思却也是个执着的人:“哥哥……” “塔雅思,你好不容易回来,莫要辜负了你兄长的一番好意,这玉兰酥香脆可口,你快尝尝!”这次,却是玉潇然打断了塔雅思的谈话,很明显,托里木不想开口,那么就算是问也问不出个结果来,倒不如看着托里木到底打得什么哑谜,总之是自己还有几天时间,反倒若真是塔雅思现在问出了口,惹恼了托里木,那便更不好办了,倒不如静观其变。 塔雅思疑惑地看了一眼玉潇然,瞬间便明白了她眼中的深意,却是不满地看了托里木一眼,而后不情不愿地拿起桌上的茶点尝了尝。 二人一天一夜未曾进食,近日来一直也是餐风露宿,再加上军费不足,哪里吃得到这么细致的点心,刚刚尝了几口便开始大快朵颐风卷残云,不一会便已杯盘狼藉。 两人只顾狼吞虎咽,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男子眼中渐渐涌上的疼惜之色,吃饱喝足之后,两人很没有形象地打了个嗝,玉潇然毫不客气道拍了拍手上的残屑后微微起身,打了个哈欠:“点心不错,就是这茶水欠了火候,用茶最好七分烫,太凉便冲不出茶的香味,太烫又会冲淡茶香!哦,对了,麻烦三殿下再准备四间厢房出来,顺便再叫人松懈茶点过来,我还有两位朋友没有吃饭!” 房顶上无聊赏月喝西北风的青谨咽了咽口水,欣慰笑了,师姐真好,还惦记着我们,真好! 托里木诧异看着玉潇然:“四间,为什么?” 玉潇然自然知道托里木的疑惑,指了指塔雅思:“喏,这是我们赫连家的人,自然要和我住在一起,以前塔雅思公主的雅阁,还是留着公主省亲的时候再用吧!” 塔雅思如今的身份,的确是以定远王王妃的身份来的,托里木方才的表现,便已经这样划分了界线。 托里木看了一眼神色未明的塔雅思:“妹妹的意思呢?” “我是跟着玉姐姐来的,自然要跟随玉姐姐左右!”草原儿女向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这样认定,那便大大方方承认。 托里木笑了笑,仔仔细细看了看塔雅思的神色,而后道:“方才我看你吃东西的模样,哥哥觉得你过得很不好,但是如今你又是这副模样,可见我是多心了!” “哥哥确实是多心了!”塔雅思明媚一笑,似是想起了什么,而后目光坚定看着托里木,“妹妹此生最感谢哥哥的,除却哥哥自小到大对妹妹无微不至的照顾,便是向父汗据理力争妹妹的婚事,为妹妹找到了一个如此良人!” 托里木看着她谈及那人时的明艳表情,欣慰一笑:“是吗?那哥哥便放心了!来人,带几位贵客去事先备好的厢房,再吩咐厨房送去一桌好酒好菜去!” 于是,玉潇然几人便欣然在钰经王庭做起了贵客,只是,终究是隐秘之事,所以几人除却日常见一见托里木,其余人一概回避。 第二十七回 道是无情或有情 玉潇然一住便是几日,期间见托里木对动兵之事闭口不提,只日日来此小坐片刻,不知打得什么如意算盘,她便有些着急了,最多只有三天,永宁的大军便要赶到了,到那时若是与四十万大军直直对上,只怕以目前这兵力,吃亏倒是不在话下了。 期间珑缇倒是也来过几次,两人自从那次饮酒之后关系便一日千里,如今再见,又恐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每每喝了个酩酊大醉,或四仰八叉躺在屋檐之上,或衣衫凌乱躺在房中,或互相抱着大腿躺在院中的凉亭之中,两人谈风月,谈男人,谈互相丑事,嬉笑怒骂,但就是对政事只字不提。 玉潇然向来不喜感情与勾心斗角相连,珑缇不说,她自然不会问,而且该知道的,托里木自然会告知,她不会让珑缇为难。 有次托里木来见,眼神奇怪地盯着两人仔仔细细看了半晌,面带古怪之色,许久才憋问道:“你们……该不会是断袖吧!” 两人一人一个酒坛子丢了过去,回答了他的问题。 玉潇然心急如焚之际,托里木亲信求戈便来传话:“公主殿下,我家殿下有请!” “只有我一人吗?”玉潇然看了一眼身后三人,几人正在商量着要不要去见托里木一面,这人倒先来了。 “我也去!”塔雅思站起身。 “公主!”求戈出手拦在塔雅思面前,“抱歉公主,托里木只说请北牧公主一人,未曾交代过属下要带公主您前去!” 塔雅思正欲开口反驳,玉潇然便抢先道:“既如此,塔雅思,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吧!” 看来,托里木是要与自己谈判了,无论两方谁输谁赢,塔雅思的确是不适合在场的,倒不如让她安静地待在这里。 塔雅思欲言又止的表情在玉潇然眼神的示意之下最终沉寂下去,只点点头说道:“玉姐姐,我等着你!” 日近西斜,王府在一片夕阳之下显得格外朦胧与宁静,玉潇然被求戈带到府中的一座楼阁,她抬首看了看,这大约是王府中最高的一处地方,正驻足凝望,身边求戈便指着前方盘旋的楼梯道:“公主请,我家殿下已在上面等候多时了!” 玉潇然看了看高高的庭楼,点了点头:“多谢!” 求戈微微颔首,便退下去了。 高高的庭楼屹立,玉潇然一登上高处,便有一种俯瞰苍生一览天下的高昂情绪,四周高大的石柱之上,镂刻着草原人最为尊敬的雄鹰和狼,形态各异,可见此楼构造之宏伟巧妙,也足见主人的志向和抱负。 一个人所拥有的一切,总是不经意间将他自己所思所想暴露出来,夕阳透过四周卷起的纱帐之下将庭楼笼罩,使之愈发梦幻飘渺,玉砌的雕栏旁玉立着眺望远方的男子,背影在夕阳的拉扯下显得格外悠长。 “三殿下倒是很有雅兴!”玉潇然看着正中早已摆放好的各样美食和美酒,看着背对她而立的男子,声音平静。 “公主觉得我钰经如何?”那人并未转身,声音飘荡。 玉潇然盈盈上前凭栏而望,这一看不要紧,便立刻生出对身边男子刮目相看的心态,不是不知道这人聪慧的,但是有如此抱负而敢明目张胆表现出来的,只怕整个钰经也便只有这人了,高调却不为人所知,如若没有仔细在此观望,又有谁能够知道,这看似不起眼的高楼,其实已经把整个钰经王庭都踩在了脚下,此庭楼虽然并非钰经最高,但却恰到好处地可以眺望到整个王庭全部。 此人野心极其隐晦,内心却也极度骄傲。 “很美!”她微微敛眸,声音平静,夕阳笼罩下的王庭的确很美,是一种古朴大气的宁静之美,极目望去,王庭外围的大街小巷夜市兴起之象隐约可以得见,为王庭更增添几分平和的气息。 “的确很美!”托里木收回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眼,意味不明,而后当先坐上主座,“公主请!” 玉潇然看着桌上一应的中原美食佳肴,坐向下首,彬彬有礼:“三殿下费心了!” 托里木为玉潇然满上一杯酒:“我听国师说你喜欢这种酒,你尝尝味道如何?” 玉潇然不知这托里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却再也等不及了:“三殿下……” “公主,吃饭之际不宜详谈其他,还是专心进食的好,否则,岂不辜负了这佳肴美酒?”他不紧不慢却恰到好处地打断玉潇然的话,声音虽淡但却毋庸置疑。 她面色微微一顿,一口酒下肚,五味杂陈,酒是好酒,却有些品不出其中几分滋味来了。 “有什么事,饭后再议!”托里木将之神色收进眼底,良久才道,为之夹了一筷子菜。 她面色一喜,低下头去吃碗中的菜肴,只觉入口香滑,可见这人为了这一顿饭是费了心思的,便由衷道:“他日三殿下若去我北牧,本宫必定盛情相待!” “他日?”托里木喃喃重复,而后淡淡一笑,意味不明,“他日得见,谁知又是哪番光景呢!” 玉潇然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而后轻轻一笑,淡若清风:“无论是何种光景,本宫向来是知恩图报之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一寸,我可以忍,但若再犯,我便忍无可忍!” 她声音虽淡,但却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决绝和冷冽在内,她这意有所指的话,终于让托里木变了颜色,却也只在一瞬之间,他笑了笑,不再回避:“公主这是在威胁小王吗?” “我未曾有意威胁谁,只是再说一个事实而已!”她声音漫不经心,但的确在说一个事实,她也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只不过此时此景说出,多少有些提醒的意味在内。 “公主可知,我对公主,一见倾心!”托里木目光灼灼看向她,唇边掠一抹奇异的微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张扬而又绝美,在夕阳的镀金下幻影重重,他一鸣惊人。 她面色却不曾有丝毫改变,一笑置之:“本宫这等性情,与你们草原儿女确实有几分相似,殿下有几分欣赏,也无可厚非!” 见她如此曲解自己话中的意思,托里木却是恍若未闻,依旧自顾说着:“我承认,当初逼你与我成亲是因为时势所逼,一则是为了让父汗放下对我的戒心,二则便是看中你的智慧,可是后来,我是真心想娶你为妃,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永宁再见,我自是十分欣喜,可是你却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国之公主,我冒着威胁成元帝的危险想要他赐婚于你我,却不料终是棋差一招!” 玉潇然动了动筷子,却是没有抬头。 “后来你做惊鸿之舞曲,宛若天女,我就那么忽然生出高不可攀的感慨,你我终究是有缘无分,我知道,你心中悲喜,终是与我无关,那日你惊天一舞,我却犹如心如刀绞,我知道,有个人已经驻扎在了你的心里,你的心在为他痛,我却在为你而痛!”托里木抿一口酒,依旧看着她不动,声音平淡,“如今我觐见父汗调兵,不过是想逼你一见,我知道,下次再见,便再也不能如前!” 她拨动着碗中的菜肴,沉吟良久,才摆出一脸笑容道:“殿下说笑了!” “我草原儿女对于情爱之事从不躲躲藏藏,更不会如你们中原人那般婉转缠绵,你心中没有我,我看得出来!”托里木爽朗一笑,却有几分苦涩在心头,“但我也不愿与你就此断了瓜葛!” 她复沉吟良久,才正了神色,疏离有礼,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无论今日你所说的是真是假,我都要谢谢你对我的厚爱,家国大事间,还是不宜与个人情愫相纠葛的好!” 他若说的是假,那便也无妨,只要是此次来得目的能够达到便好,她若所说是真,就此撇开干系说得一清二楚更好。 她话中有话,托里木又怎会不知,良久才正了正神色放下了筷子:“我要怀然!” 她眉目一挑,果然没有猜测,钰经早已对怀然垂涎三尺,怀然扼钰经咽喉之处,地广人稀,草木茂盛,是游牧民族绝佳的生存之地,这也是怀然虽为小国,但却也能够长存的原因,只可惜兵将稀少,本就是在夹缝中生存的小国,却偏偏利欲熏心想去挑战大国权威以期扩大疆土使国家富强起来,只可惜最终被北牧和钰经分庭而治。 “当然了,这是在你打下永宁之后的事情了!”托里木补充道。 玉潇然却有些疑惑:“为什么,你明明可以……” “我明明可以带兵取下怀然,却偏偏来向你要?”托里木轻轻一笑,“你以为我只是个只顾利益的政治家,比起这个,我更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况且,塔雅思是我一生最亲的亲人,我是不会让之为难的!” 的确,他是可以轻而易举取下怀然的,依他的智慧,纵然自己折回边防抗击,虽可以抵挡一时,但只要永宁大军一到,她自己前后腹背受敌,下场便只有灰飞烟灭,因为她相信,比起皇位,赫连明必然更愿意放弃远在边陲的州郡,如此一来,钰经和永宁一方也可达成协议,到时自己必定功亏一篑。 而自己若是继续前进抗击永宁不管后方,待钰经攻破怀然,到时再继续势如破竹般挥兵南下,到时即便自己占据了永宁,只怕钰经也已经踏平了北牧的半壁江山。 如此算来算去,托里木做这个买卖,不得不令人疑惑,即便他如今说出了答案,玉潇然也是将信将疑:“当真如此?”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托里木面色一正,开出了自己的条件,“此为其一,其二便是你若举事成成功,到时巨鲸与北牧边界可以自由通商学习!” “这是好事,我一直都赞成商业的繁荣!”玉潇然点点头。 “其三,便是北牧和钰经要结为兄弟之邦!”托里木接着道,声音里有着无可比拟的霸气。 玉潇然略微沉吟,看来钰经这次是要震惊天下了,只怕此后再也没有四大国了,因为第五大国家,早见雏形,如今的钰经,确实不可小觑,这个条件也是合情合理,钰经想借用友邦之名,宣布自己已经可以与四大国并驾齐驱,想到这里她觉得也十分合情合理的,便点点头道:“钰经有三殿下在,何愁没有超过四国之势?钰经近年来盛世不断,二国结为兄弟之邦,乃是好事,本宫自然更不会反对!” “如此甚好!”托里木盈盈一笑,似是十分满意。 “殿下不是以为就这么简单吧!”她目光灼灼,话里有话,如果龙延拓在这里,他就会发现,这种目光,与当日他在致远山庄所见玉潇然敲诈庄主的目光大同小异,一般这个时候,便是玉姑娘出手反击的时候了。 托里木微微一愣,而后幽幽道:“公主有何高见?” “殿下知道,永宁现派兵马四十万,而我,只有二十万兵马可以调动,而且四十万,只是永宁一部分兵力!”玉潇然看着托里木,笑得十分灿烂。 托里木目光闪了闪:“你是想借兵?” “不错,不多,就十万!”玉潇然大言不惭。 “凭什么?”托里木又倒了一杯酒开始细细品尝。 “凭我开出的条件,除此之外,我再加上一条,将来我若拿下永宁,我国与贵国不仅会通商,本宫更会每年派人来贵国传授中原文化!”玉潇然面色不改。 “就这些,长安帝,也依旧能够应我,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托里木微微摇了摇酒杯,俊朗的五官在最后一抹斜阳之下镀上额神秘的色彩。 “长安帝的确可以应你!”玉潇然似乎是吃定了他一般,面上丝毫不见紧张之色,“但是怀然的芳草过于鲜美,实在是不适合做战场,那里,或许就是贵国的发家之地了!” 任何国家的君主,自然是不愿自己国家成为承受战争的地方,不仅劳民伤财,更会引起国内动乱和不安,钰经若是跟赫连明联手出兵,玉潇然这二十万大军必定要折回怀然镇守,如此一来,战争便只会在怀然郡兴起。 而玉潇然之所以爽快地答应将怀然郡割让给钰经,其原因有三,一是解决边防战事好一心挥兵永宁,二便是自北牧占领怀然划之为郡以后,不仅要派兵再次驻扎不说,更与怀然本土牧民矛盾加深,北牧国土广袤并不缺乏这样适于游牧民族放牧的地方,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钰经,不仅让之安安分分守在怀然,更是为自己解决掉了一个大麻烦。 “哈哈哈!”托里木突然一阵好爽大笑,而后目光灼灼看向她,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之色,“你啊你啊,果然不愧是声名鹊起的赫连捧月,真是最懂得揣摩人的心思,本王的心思都被你猜个通透,看来今日真是败在你手上了!” “哪里,是殿下故意让着本宫罢了!”玉潇然暗自舒了一口气,看来这是答应了,“那好,如今本宫就妄自托大,今日便与三殿下缔结盟约!” 二人各自解决了心头一大难题,心中必然又十分畅怀,拿来纸笔写下盟约之后,才开始真正地开怀畅饮,玉潇然看着远处渐起的阑珊灯火,拿起酒杯豪爽一笑:“殿下,明日一别,但不知后会何期,本宫现祝你早日圆你抱负,笑望江山!” “借公主吉言!”托里木似有几分醉意,拿着被子一饮而尽,而后趴在桌上不起,似是已经醉了。 “殿下,殿下!”玉潇然拿着酒杯唤了两声,却是没有人相应,她摇了摇头双眼迷离,似也有几分醉意,一边起身跌跌撞撞向楼梯口走去,一边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草原长大的人不是很能喝吗,怎么就这么一点就已经醉了,真是叫人失望!” 她一路跌跌撞撞向下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楼梯口处,夜风吹过,趴在桌案上的男子慢慢抬起头,眼底神色未明,笑容带几分苦涩。 “殿下!”黑暗处传来恭敬的声音,随即走出求戈的身影来,微微侧首看了看楼下不远处道路上有些蹒跚的单薄身影。 那人正了正身子,面上却是没有丝毫醉意,替自己斟了一杯酒,细细品尝之后道:“求戈,这酒真的很烈,你来尝一尝!” “殿下……”求戈疑惑看着自顾自喝酒那人,似有不忍,“您为何……” “该走的终究是要走,强留无用,更何况是如她那般随性倨傲的女子,只怕是更不会为人所左右!”细细品酒的托里木似是一声无奈叹息,却最终被掩进了浅浅的酒香之中。 “属下不明白!”求戈小声嘟哝了一声,而后坐了下来,开始细细品尝桌上的美酒。 “你不是不明白,是你还没有遇到可以让你动心那人!”他轻轻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目光开始渐渐变得柔软无比。 “是!”求戈恭敬应道。 “你吩咐下去,今晚若是看到有人出府,不必声张,任他们离去就是了!”托里木声音中神色未明,而后似是自嘲一声,“看我,真是多心了,她若真有心隐藏行迹,又岂是那些人可以察觉得,算了,还是不必了吧!” 他声音喃喃,渐渐被吞没于晚风之间。 半夜三更,王府中果然有四道身影轻车熟路地绕过各处机关暗卫,悄无声息地向院方飞速疾驰而去。 第二十八回 装神弄鬼糊弄人 黑夜之中悄无声息离去的四人,自然是不辞而别的玉潇然四人。 玉潇然看一眼神色未明的塔雅思,心中微微升起愧疚之意:“塔雅思,不如你留在这了歇息几日,我让慎留下陪你!” 签下合约之后,玉潇然倒不是怕托里木反悔,而是当晚吃饭托里木所说的话,除却正事,她便不知怎样去面对他的,而且北牧那边也是事态紧急,俾朴关万事俱备,就只待自己回去了,她思量良久,还是决定不辞而别,只一纸留书放在了屋内。 当时自己便有意让塔雅思在这里,毕竟这里不仅是她的故国,还是她的家,如此就让她离去,想必她心中也不好受。 但是,塔雅思态度坚决,她也无法决其心意,如今再看,只怕是塔雅思心中不是一般的难受。 塔雅思却是摇了摇头:“玉姐姐,还是赶路吧!我说过,要与你并肩作战的,我相信哥哥会明白我的!” 玉潇然见她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岔开话题,一路给她讲着自己在离开北牧之后所遇到的各种事迹,不多时便将之面上的阴云驱散,问题也愈发多了起来,弄到最后,玉姑娘不禁又哀嚎起来,都怪自己一时心大意,竟忘了面前这个女子向来是个没心没肺的话唠,但事已至此,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一边赶路一边给好奇心很重的公主殿下声情并茂地讲述各种所见所闻。 第二日傍晚,二人赶回了军营,赫连成正在帐内等候,见几人回来,面上一喜便迎了上去:“回来了,怎么样?” 除却那晚说的话,玉潇然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赫连成听后,略一沉吟:“若果真如此,倒也不是坏事!自我接管怀然,怀然百姓终究是对我们这些入侵者心怀敌意的,此地向来不好管辖,可以说,占据怀然,除却扬我国威扩大了疆土之外,再无好处,反倒要多分出精力来治理,皇兄在时,我便有意将怀然分割出去,作为独立诸侯国,但想着没有合适的人选也就作罢,如今用怀然换来十万精兵,倒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月儿,这件事倪你的很漂亮,叔叔很佩服你有如此魄力!皇兄果然没有看错人!” 玉潇然轻轻一笑,略去心中隐忧:“月儿还在担心叔叔怪月儿莽撞呢,未曾想叔叔竟与月儿想到一处去了!” “哎,叔叔是臣子,臣子只思虑臣子之忧,若你父皇在世,恐怕是宁愿扼守怀然,也不愿将之拱手相让!”赫连成摆了摆手,“而你如今懂得舍轻就重,叔叔心中自是十分宽慰!” 臣子只思虑当下之忧,而作为一国之君,自然不会轻易将手中土地割据,不仅仅是一片疆土问题,更是一个国家的威严所在,一个帝王最不可退让的底线,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一个久居高位的皇者,是断不会轻易做下如此决断的。 身处高位,有时就是这么不可理喻,不是万事,都能用常理来衡量的,玉潇然如今体会不到,正是因为她还不是一国之君,正因为如此,她也能屈能伸,可进可退。 其中道理,她又岂会不知,她见赫连成如此,心中隐忧自然也渐渐消退:“不过是区区一片疆土而已,却能挽回如今大局,月儿何乐而不为!叔叔能放得下,月儿自然也可以!这件事既然叔叔没有异议,那便就这么定了,麻烦叔叔提前交代下去,五日后,钰经的十万大军会入境!” “你放心吧,过后我会让楚关吩咐下去!”赫连成点点头,“现在还是商议一下明日之事吧,事态紧急,只有两天时间了!” 众人凑在一起商议过后,夜已深了。 第二日,俾朴关内,一座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寺庙前。 “打听好了没有,是这顶轿子吗?”玉潇然一身道袍,捋着下巴上一撮山羊胡子,神情高深莫测,坐在事先摆好的桌案之后,前方是熙熙攘攘的前来进香的百姓,身侧挂着天定神算的招牌,俨然一副江湖算命先生的打扮,细细看去,倒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风范,她看着远处简朴的四人小轿,问着身侧的小黑。 小黑面无表情站在玉潇然身侧答道:“打听清楚了,里面便是尤一的夫人,此人每隔三日便会来这寺庙内礼佛,风雨不改!” 玉潇然点点头,看着愈来愈近的轿子:“塔雅思也该现身了!你先去吧!” 她话音刚落,远处便由远及近传来凄厉的啼哭声:“你个江湖骗子……呜呜……你还相公的命来……我今天非揭开你这个江湖骗子的真面目不可……” 这声啼哭突兀地从不远处响起,众人驻足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高挑面目清秀普通农妇打扮的妇人由远及近跌跌撞撞跑来,然众人还未曾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便只见那农妇便二话不说一把掀翻了道路旁一个瘦弱的算命先生的桌案,指着他的鼻子便破口大骂:“骗子,你这个骗子,你还我相公命来!” 玉潇然眼中划过一丝精光,面色不变幽幽起身,似是一点也不惊慌:“这位夫人,有话好好说,为何偏偏要掀了老夫的摊子,这是何道理啊?” “哼,掀了你的摊子!”那农妇摸一把面上的眼泪,吸一口鼻端的鼻涕,丝毫不在意众人略带厌恶的眼神,恶狠狠道,“我还要拉你去官府呢!你这个骗子,我要你一命偿一命!” 她说着,便抬首去抓玉潇然,手上的涕泪尽数糊在她的袖袍之上,让她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皱,玉潇然被那人拉扯几步便止住去势,看了一眼已经四周渐渐围了过来的众人和已经停下的小轿,面上一脸正派:“这位夫人,有话好说,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未免叫人看了笑话!” “有话好说,你说的倒轻巧,你倒是好说话了,可我那苦命的相公呢,如今已经永远开不了口了!撇下我这孤儿寡母的,可叫我们怎么活啊!”那妇人说着,又开始声泪俱下,抓着玉潇然的手也不曾有过松懈。 玉潇然面带困惑:“这位夫人,你家相公不幸去世,老夫深感遗憾,可是夫人不在家好好拾掇一番将之入葬却是跑到我这里来为难贫道,这又是何故啊?” “你还在这装蒜!昨日我来这烧香,与你这江湖骗子偶遇,你说我家相公疾病缠身,非你不可救,我想着你算得挺准,竟然知道我家有个卧床不起的病人,便也就信了你,谁知等我给我家相公吃了你给的药便说困了,我还以为是见了药效,便十分欣喜,谁知今日一早……”那妇人说到这里,便泣不成声,而后复抬起头恶狠狠看着玉潇然,“谁知一早,我家相公竟然没有了气息……呜呜……你个骗子,你还我家相公命来……” 她这一说,众人这才听明白,原来是冤大头遇到了江湖骗子,这样的戏码也是常见,众人看了看两边为数不少的江湖术士,便瞬间失去了兴趣,纷纷散了去,玉潇然耳朵尖,只听到不远处轿子旁的丫鬟对着半掀的轿帘道:“老夫人,不过就是冤大头遇到了江湖骗子而已,不是什么稀罕事,我们还是走吧!” “不急!你没见那算命先生没有丝毫慌张之色吗,再看看吧!”轿内之人的声音柔和,但却带几分沉稳和威严。 “夫人,夫人你冷静一下!”玉潇然不动声色将远处的情形收进耳中,对着身侧面带凄厉的妇人安慰道,“夫人,老夫想起来了,你是昨日那位求药的妇人吧!你家相公并没有死啊,贫道算过,他阳寿未尽,绝对没有死,你放心吧!” “你还想骗人!”那妇人厉喝一声,拉扯着她,“你这骗子,快随我去官府,走!我定要大人将你法办,看你以后再如何出来害人!走,跟我走!我已经报官了!” 玉潇然被那人不断拉扯,站在不肯走,面不改色心不跳:“夫人夫人,你家相公真的没事,你要相信老夫,老夫从来不打……” “狗屁!”那妇人终于怒了,满脸愤慨之色,“我都已经找到几个大夫来看了,你还在狡辩,你不去也行,反正我已经报官了,官兵马上就来抓你了!” “这位夫人,老夫为什么怎么跟你说你都不信呢!”玉潇然依旧一副仙风道骨的气质,丝毫不为之变色,“老夫从来不打诳语……” “娘,娘!”一声急促的声音打断了玉潇然的解释,一个身材面目清秀的少年奔了过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娘……” 那妇人面色一顿看向那少年:“不是让你在家陪着你爹吗?来这里干什么,你爹虽然没有呼吸了,但是他最怕孤单了,你快回去,娘把这怀人送去官府,娘也回去啊!” “娘,不是!”那少年终于喘息了过来,满脸喜色,“娘,我爹醒了,不但醒了,而且病也好了!” “思思!”一声温柔的男声由远及近飘来,散落在风中,攥着玉潇然手臂的妇人明显感觉到她身体一抖,妇人面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却也随之身形一颤,两行清泪不自觉留下,缓缓偏首看向来人,满脸不可置信的欣喜: “相公,你……你不是……” “思思!”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身形高大,却略有点弯曲,普通的面色有些苍白,看向女子的目光充满宠溺,声音略带嗔怒,“怎么可以对恩公如此无礼?” 妇人还未曾开口,便只见几个官差浩浩荡荡而来,看向玉潇然:“你身边这妇人报官说是这里有江湖术士害死了人,是你吗?” 那妇人这才反应过来,看了一眼身侧的男子后忙道:“官爷,误会误会,一场误会而已!” “误会?”那当先的官差眉头一皱。 那妇人连忙陪笑道:“是啊,官爷,是奴家一时心急,没有看清,以为我家相公被人害死,所以才前去报了案,如今真相大白,我家相公好好地站在这里,可不就是误会吗?不报了,不报了!” “是啊,官爷,拙荆因为担心草民才一时心急报了案,还请官爷见谅!”那妇人的相公也赔礼道。 “见谅?误会?”那官差十分不满,而后面色一冷,“你们以为衙门是你们家开的,说不报就不报了,拿我们兄弟几个当猴耍是吧!通通带去衙门,有什么话在那里说!” “官爷官爷!”那妇人面色一变,连忙上前,“我家相公刚刚大病初愈,不宜进衙门,还请官爷高抬贵手啊!” “我们这也是按规矩办事!”那当先官差面色未改,毫无商量的余地,“带走,通通带走!” “慢着!”身后突然插入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众人皆闻声看去。 只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扶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慢慢走近,那妇人一身简单的装束,保养极好,看样子也就五十岁左右的模样,从眉眼里便可清晰地辨出年轻的时候必定是天姿国色的,步伐稳重矫健,从她动作上,丝毫看不到岁月无情的痕迹。 那些官差一见到这妇人,立刻便变了颜色,齐齐躬身行礼:“见过老夫人!” “免礼!”那妇人声音柔和,带几分威严,“此事原委我在一旁看了个明白,的确是误会,这对夫妇难后重逢,想必有许多话要说,几位就看在老妇的面上不要与之计较了吧?” 那当先的官差立刻诚惶诚恐,一脸恭敬之色:“老夫人言重了,妇人有命,岂敢不从,既然无事,那小的们也就忙去了!” 那妇人点了点头,待那几个官差走后,一脸慈祥的笑意看向一旁有些愣神的一家三口:“老妇方才在一旁看了个明白,知道你们一家三口不易,如今无事了,还是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那妇人诚惶诚恐地看了这老妇人一眼,福了福身:“他们叫你老夫人,莫非您就是尤一将军的夫人?” 那老夫人不回答也不反驳,笑着看向他们:“孩子,你夫妻好不容易团聚,你还不快些回家去!” 那妇人这才想起身边含情脉脉看向自己的夫君,立刻换上一脸欣喜,却依旧是不敢相信:“相公,你真的是我的相公吗?” “思思,是我!”男子宠溺一笑,令人心生无限温暖。 女子面带欣喜,而后扑通一声跪在了玉潇然面前:“先生,贱妇眼拙,有眼不识泰山,先生救了我家相公的性命,贱妇却如此无礼,还请先生原谅!” “夫人快快请起!”玉潇然扶起那妇人,顺带狠狠抓了一把她的手臂,给其使了个眼色,“夫人言重了,贫道见你夫妻二人重聚,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那妇人欲言又止,玉潇然赶忙道:“夫人,你夫妻二人重聚不易,你家相公又是初愈,受不得凉风,还是快些回去吧!” “还是听先生的吧!”身侧男子声音温润,牵起那妇人的手,又看了看身侧静默不语的少年,“小谨,回家了!” 少年乖巧地牵上那人大手,那人对着玉潇然和老妇人微微颔首行礼:“那我等就告辞了!” 玉潇然看着那离去的三人,想起夫人那意犹未尽的面色,眼中的无奈和促狭一闪而过,唇边带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对着原地面带柔和笑意的老妇微微颔首一笑,便幽幽转身去拾掇身后的一片狼藉,低首之际眼中精光一闪,随即隐去。 地上突然伸来一只手,她诧异偏首,便见那老妇人正在帮着自己收拾东西,她立刻出声制止:“夫人身份尊贵,此等小事,还是老夫自己来吧!” 那妇人却是不理,径直帮玉潇然收拾残局,一边收拾一边问道:“先生不是本地人吧?” “老夫是四海游历的闲人,到这贵地也不过月余!”玉潇然答得滴水不漏。 “老妇见先生仙风道骨,临危不乱,即便方才被那妇人无礼撕扯依旧不见先生有丝毫变色,先生果真是奇人!”那妇人也不多问,一句又一句与之闲聊,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玉潇然轻轻一笑,坐在了椅子上:“夫人高赞了,夫人请坐!” 正合那妇人心意,只见她依言坐下,目光却不曾离开过玉潇然面色分毫,而后看向她身后的牌匾,柔和道:“天定神算,先生可否帮老妇算上一卦?” 玉潇然看了她一眼,而后幽幽低首,似在沉思,良久才道:“老夫从不为达官贵人卜卦,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欲擒故纵,你越是推辞,别人就越是想让你接受,这是这么个道理。 “你这算命的!我家老夫人开了金口让你算命,你倒还摆起谱来了!该算你就算,银子我们一分也少不了你的!”那老妇人还未开口,她身侧的小丫头倒是不乐意了,面带不满地看向玉潇然。 玉潇然淡淡一笑:“老夫算命,只随尘缘,从不收钱!” “不得无礼!”妇人微微偏首,止住了身侧人的不满,而后看向玉潇然的神色多了几分赞赏,声音中带几分歉意,“抱歉,我这丫头就是这么个性子,冲撞了先生,还请先生莫要见怪,不过心眼倒是好的!” 玉潇然毫不在乎轻轻一笑:“夫人言重了!” “先生还是不肯替老妇开卦吗?”那妇人似是十分坚持。 “这……”玉潇然犹豫不决,其实心中早已乐开了花,而后才勉为其难道,“方才夫人帮助老夫解围,如此看来,你我也算有缘,那老夫就破例为夫人卜上一卦吧!还请夫人写下一字,只写你第一个想起的字!” 她拿出纸笔,放到那妇人面前。 妇人面上一喜,拿起笔落下苍劲端正的一字,放到了玉潇然面前:“先生请!” 第二十九回 千辛万苦开战事 玉潇然接过纸张,看了一眼那端正笔挺的字体,微微闭了眼睛装了样子,而后幽幽道:“夫人这个和字,难呐?” “先生有何高见?”那妇人见她如此连忙问道,声音里带几分几不可察的焦急。 “夫人是为城外的大军忧心!”玉潇然捋了捋胡须,不动声色道。 “你这江湖术士,如今兵临城下,试问谁不忧心,这有什么好说的!”妇人还未曾开口,那小丫头又开始不满了,鄙夷地看了玉潇然一眼。 “百姓之忧,忧于安乐,夫人之忧,忧于兴衰,老夫说得对否?”玉潇然也不恼,看也不看那丫头一眼,定睛看着那妇人。 那妇人双目突然亮了一瞬,而后正了正神色:“先生何出此言啊?” “夫人这和字,下笔如神铸,隐隐约约可见其锋芒,可见夫人是一个心怀抱负之人!”玉潇然直指其要害之处,“但夫人却又写下和字,可见夫人也是有心想息事宁人的!夫人近日一定坐立不安,内心犹如四海浮萍漂浮不定!不知老夫说得可对?” “民间果然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先生这眼睛,果然是通透无比!”那妇人面色一变,眼中精光一闪,却最终又沉寂下去,“那以先生高见,老妇又当何如?” “夫人高看老夫了,老夫不过是四海漂泊的游子罢了,家国战事,又岂是我等百姓能够妄谈的!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玉潇然捋着胡子,一脸高深莫测,似乎不愿多说。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她若信口妄谈政事,只怕是这妇人才真的要怀疑她了,倒不如只将她心中疑惑道出,也就等于引子已经下好,只等那人入套了。 那妇人沉吟良久,缓缓起身,似是准备离开,玉潇然面色未变,也不阻拦,袖中的手却有些收紧。 那妇人起身走了几步,脚步忽然放缓下来,而后在身边小丫头不解的眼神中复重新走到玉潇然面前,重重行了一礼。 玉潇然袖中收拢的手微微一松,赶忙起身相扶:“夫人这是作甚,老夫担当不起!” “是啊,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您怎么能向一个江湖术士行礼呢!”身边小丫头也是面色一变,连忙相扶。 示意身边小丫头不要说话,那妇人面容严肃,声音沉重:“老妇知道先生大才,也知道先生不愿谈及政事,但请先生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指点迷津,避免灾祸!” 玉潇然低首沉吟,似在迟疑。 那妇人趁胜追击:“先生有如此大才,却不为家国,难道先生真的忍心看这关内的百姓哀鸿遍野流离失所而无动于衷?若真到那时,血流成河,一国将士互相残杀,先生又当如何自处?” 玉潇然起收拾东西,作势欲走,那妇人立刻大惊失色,连带着声音也变了几分:“没想到先生是如此胆小怯懦之人,竟忍心置之他人生死于不顾,倒是老妇看走了眼!” 她愈是表现得想要退缩,便愈发坚定了这妇人想要留下自己的信念。 玉潇然似乎被这话说动,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复坐下看着面带焦急之色的妇人,片刻后才道:“夫人请坐!” 那妇人面带喜色,但依旧是保持着礼数不紧不慢地坐下:“方才老妇一时情急,出口不逊,还请先生见谅!” “不,夫人说得没有错!”玉潇然一脸受教之意,“夫人一语惊醒梦中人,是老夫太过迂腐太过自私了!” 妇人轻轻一笑:“先生果非寻常人士,老妇也没有看走眼!如此,老妇请问先生有何高见?” “老夫有一问题,斗胆请问夫人,未知夫人可能如实告知?”玉潇然眼中精光一闪,看向面前的妇人。 那妇人也是正了神色,面带恭敬之色:“先生请讲,老妇必定知无不言!” “敢问夫人,自新皇登基以来,对之看法如何?”玉潇然紧紧盯着她得神色,不肯遗落分毫。 “这……”妇人面露迟疑,犹豫不决。 玉潇然起身:“夫人既想听老夫拙见,却不肯袒露心声,我看,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先生!”妇人面色一变,止住其身势,“先生且慢,老妇并非不肯坦诚相见,而是老妇不知从何说起,实不相瞒,抛开如今长安帝所立国策不说,老妇的确是对长安帝登基一事也是心存疑虑的!” “既如此,那为何还要替之死守俾朴关?”玉潇然状似无意问出。 那妇人略一沉吟,而后面色沉重,幽幽说道:“我乌罗拉氏一族守在此关已经一百多年,一直以来的宗旨便是不让敌人破关入内,以保护关内百姓太平,这是我乌罗拉氏的祖训,不论永宁如何,皇上又是如何登上皇位,到底是当今皇上健在的,关内是皇上和百姓,关外是来势汹汹的边关大军,如若我夫妇一旦开关,那便等于是助我北牧内乱滋生,到时只怕后悔也来不及了!” “那乌罗拉将军又为何不出兵迎战关外大军,反而闭关不出呢?”玉潇然又问,即便兵力悬殊,但这尤一一直以来却不迎战也不谈判,确实有违常理。 “之所以不出兵,原因有三!”那妇人不再掖藏,和盘托出,“其一,是我家相公和定远王有些交情,清楚定远王的为人,其二,是我等对捧月公主的事迹也有所耳闻,直觉她不是那样心怀叵测的人,其三,且不说国玺在谁手中,遗诏的真假,单说先皇之死,也太过蹊跷!” “所以,乌罗拉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玉潇然反问,而后幽幽道,“依老夫看,恐怕原因不止这些吧!长安帝不停削若四方势力,虽未及俾朴关,但乌罗拉一族必定是寝食难安吧!” 那妇人面色一红,而后抬起头坦坦荡荡道:“老妇承认,未曾迎敌,的确是有这等忧虑的,乌罗拉氏族人众多,在俾朴关一带颇有影响力,长安帝新登大宝,势如破竹,难保有一天就将苗头对准了乌罗拉氏,老妇身为当家主母,不得不为族人谋取后路,老妇自认为如此无可厚非,如若先生看我不起的话,那老妇也无话可说!” 玉潇然默然,乌罗拉氏一族的历史自不必说,尤一大名也已响彻草原,在俾朴关也是深受百姓爱戴,不仅如此,此人更是耿直忠义之人,正因为如此,玉潇然才想起使计说服于他。 兴起战事本是无奈,不战而屈人之兵便是最好的结果。 对于尤一这样的人,玉潇然还是心生几分敬重的,对之使诈也是形式所逼,如今北牧各方,对自己起兵之事褒贬不一,基本上分为三派: 一派说赫连捧月包藏祸心,赫连成远在边关十余载而不归,名为镇守边关,实则是蓄势待发谋夺皇位,如今二人狼狈为奸兴起祸事,实乃赫连皇族的罪人,论罪当诛。 一派认为当今皇帝得位超乎情理,可疑之处甚多,二赫连捧月携先皇遗诏和传国玉玺起兵边关,实属正义之师,名正言顺,大力支持。 再一派便是持中立的一派了,这些人观望驻足,闭门不语,未曾明确表明立场,任之事态发展,明哲保身,这一派,势众最多。 尤一,便是属于未曾表明倾向一派,而俾朴关虽然是他当家,但真正有影响力的人,却是尤一的夫人,聪明过人,年轻时也是英名远扬的女中豪杰,不仅是尤一的贤内助,更相当于其的军师,因为如此,玉潇然才想到通过说服她来破俾朴关。其身为当家主母,若没有为家族思虑的心思,倒也真有几分怪异了! 她沉吟片刻才说道:“夫人莫要误会,老夫绝无此意,妇人心中所想,老夫也尽已知晓,老夫且问夫人,如今有利益双收之事,夫人可愿听老夫一言?” “噢?先生有何妙计,老妇愿闻其详!”那妇人喜出望外。 “开关!”玉潇然言简意赅,却也一语惊人。 “什么!”饶是这妇人上了年纪,岁数不小,却也因这突如其来的两字而惊呼出声,而后小心翼翼看了四周一眼,复又收回目光仔仔细细地将玉潇然又打量了一遍,垂首不知所思,良久才重新抬起头,目光灼灼,声音深沉,“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从自己被哭声吸引到如今自己坐在这里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说这些,虽说是自己一直强求才至此,现在细细想来,倒有些是在被迫强求,虽在情理之中,但细细想来,却也匪夷所思。 玉潇然轻轻一笑:“帮夫人解惑破难之人!” 她面色一变,紧紧盯着这人:“你不怕我将你抓起来?” “你不会!”玉潇然奇异一笑,若是想抓,她也不会问出这句话了,她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袖口,“夫人,抓我容易,抓城外大军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妇人看着临危不乱的她,而后冷笑一声:“果然有几分胆识,老妇一大把年纪了,还从未吃过这等亏,到现在都被人牵着鼻子走,可见那赫连捧月和赫连成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夫人说这话为时尚早,吃不吃亏,现在怎么说得准呢?或许,夫人今日见老夫一面,所有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了!”玉潇然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心中暗喜。 “也或许,明日老妇也会被四十万大军围困,身首异处了!”那妇人又是一声冷笑,“大关一开,二十万大军便会一俾朴关为据点,进可攻退可守,长驱直入挺近永宁,到时战事起于此,我乌罗拉氏便是北牧的罪人!” “夫人所言不假,但即便夫人不开关,我等也不会就此退却,夫人或许忘记了,定远王除却是皇族子孙,还有一个另外一个身份,那便是钰经的驸马!”玉潇然也不恼,直直看着这妇人,笑了笑,“况且,夫人也说过,不抗击城外大军的原因,那么,老夫如今便再为夫人加上一条不与之为敌的缘由,那便是民心!夫人可知,我军驻扎在城外几日,便有近万人口前来入伍,想必以夫人的聪慧,不会不知其中缘由!长安帝大充国库,月余之间增税无数,许多人已经怨声载道,多少人不堪赋税开始离乡背井,官逼民反啊夫人,且不论长安帝得位如何,但他如若是一个为国为民的明君,登基之日就更应该行大益于天下之策,思安民长远之计,而绝非如穷凶极恶之徒一般敛天下财,收四方兵以稳固其势力!夫人怕战生俾朴关,以致成为千古罪人背负骂名,但是,夫人就这样辅佐新皇,未知百姓会不会接连怨声载道?再者,殊不知破而后立,或许乌罗拉也可成为千古功臣!” 妇人沉默不语,面色沉重。 玉潇然再接再厉:“想必夫人也听说过,朝廷不少先皇忠骨或被害或被贬或被谴,乌罗拉氏身为先皇器重的边关忠义之后,如今因需要你来抗击边关之兵而未曾动你,但帝王心思如海,但当有一日战争平息,难保长安帝不会怪罪你乌罗拉氏为何不及时迎敌而选择闭关不出,请问夫人,到时乌罗拉氏又该如何自处?” “你所言不假,但是老妇断不会因你这只言片语而让你等入关!”那妇人沉吟良久之后才接着道,“老妇不会让乌罗拉氏置于风浪口上!” 玉潇然明白她心中疑虑,并非她不相信自己是正义之师,而是成王败寇,如若她们放自己入关,那么便等于跟自己乘了同一条船,一旦举事失败,那么赔上的将是她整个乌罗拉氏一族,她如此谨慎,无可厚非。 “夫人如此谨慎,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老夫告诉夫人一句,这俾朴关,我等是拿定了!”她声音平淡仿佛是在说着今日的天气如何,但却有种让风云为之变色的霸道和戾气。 “你们就这么有把握?”夫人==妇人被她气势所震,皱了皱眉。 她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天下之事瞬息万变,谁又能真正敢说有把握如何!” 妇人又再次沉默。 “夫人谨言慎行,倒真是你乌罗拉氏之福气,但有时候,谨言慎行也是优柔寡断,倒不如拿出魄力赌上一注,也好过最后落得个两头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又笑笑,淡若清风,却也犹如泰山压顶,直让这犹豫不决的妇人喘不过气来,“老夫言尽于此,夫人作何抉择,今夜子时之前,请以城门告知!” 言下之意城门若开,便是答应了,若是不开,便再无商量的余地。 那妇人看着慢慢起身的她,目光炯炯:“你到底是何人?” 她面色不改:“老夫说过,帮夫人排忧解难之人,既然夫人不信,那又何必打破沙锅问到底呢?” 她收拾妥当,便准备转身离去,未走两步却又忽然停下转身,看着神色未明的妇人,走到其身侧:“相逢便是缘分,临别之前,老夫送夫人一件礼物聊表心意!” 她说完,便拿出一方普通的锦囊放入那妇人手中,轻轻一笑:“但愿今日一见,老夫能够抚平夫人心中忧虑,使夫人开颜!夫人,老夫告辞!”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大步离去,留下原地若有所思的妇人。 “老夫人,那人给你的这个锦囊是做什么的啊?”身侧小丫头看着走远的玉潇然,好奇地看着那妇人手中的锦囊。 那妇人伫立许久,才颤颤巍巍打开锦囊,拿出里面的一份金帛,看了一眼之后面色一变,哆哆嗦嗦道:“这是……” 黄色的布帛上,一片空白,只在末端,一个方方正正的拓印光彩夺目,上字: 受命于天,北牧国印。 玉潇然所留,乃是一张拓印的空白帛书,换言之,便是一份可以随意填写的圣旨,无异于未曾受惠,便已示出了自己的诚意。 是夜,城外大军一片灯火通明,一行人严阵以待。 “月儿,你说这关门能开吗?”身居高处的赫连成看着远处安静紧闭的大门,眉头紧皱。 玉潇然摇了摇头:“不知道!等吧!” 她的确不知,否则也不会此刻手心都是细密的汗珠。 “我看八成是不开了!”高悬一身戎装站在一侧,懊恼道,“那尤一的夫人又岂会被这三言两语就打动的,这俾朴关,早晚还是要用拳头来拿下的!” “高悬!”赫连成轻轻一喝,面带不悦,“若真起战事,流得是我北牧将士的鲜血,苦得,也是我北牧的百姓,不得胡言乱语!” 高悬嘿嘿一笑:“知道了王爷,末将也是一时情急,王爷莫怪莫怪!” “你别说高将军了。连我都有些着急了!”塔雅思接道,“这马上就快子时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玉潇然捏了把手心的冷汗:“子时未到,再等等!我不相信这尤一夫人会不开城门,利益好坏她又怎会分不清,都别急,再等等!” 四周瞬间便静了下来,已是冬末,大地将要回春,但天气依旧是有些凉凉的,此刻站在军营前方的几人却是渗出一脸细密的汗珠来,个个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紧闭的大门。 子时已到,大门依旧紧闭,高悬摸一把头上的冷汗,悄悄看了一眼面色深沉如水的玉潇然正欲出声,却只见远方城楼上的灯火突然大亮,随即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里面的人幽幽走出。 几人面色一喜,玉潇然一声令下:“众位将士听令,五万人马随我进城,余下的推进五里,依关驻扎!” “是!” 赫连捧月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俾朴关,此消息一出,四海又是大惊又是感叹,用兵奇才! 自此,北牧内战真正拉开序幕,一国两势开始势均力敌正式交锋,史称俾朴关之变,又称,俾朴关之便。 第三十回 入关之后取先机 乌罗拉尤一不似草原人那般精壮,反而是个清癯的老者,只是眼中那偶尔乍现的光芒让他看起来比一般老者更多出几分神采来,他与白日玉潇然见过的夫人并肩而立在城门之下,一身戎装迎接着即将进城的大军,面色阴沉。 赫连成当先高头大马,走近之后一边下马一边爽朗笑出声来:“哈哈哈,乌罗拉将军,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尤一神色肃穆,面带不善之色地看向赫连成:“一别多年,王爷倒是风采依旧,老夫却已经年老体衰了!” 赫连成面色未改,依旧一脸笑意,走近之后微微行礼:“哪里,将军宝刀未老,又岂是晚辈所能相提并论的!”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尤一冷哼一声,作为一个名震天下的老将,如今却要开城向一群后生晚辈投降,即便是自己自愿,但任谁心中也不会好受的,“王爷还是莫要再笑话老夫了!” 玉潇然远在一旁无奈而笑,这尤一果然如传言那般性情耿直,连个弯也不会改,倒是个不会虚以委蛇的妙人。 赫连成似是早已知道了这人脾性,一点也不恼,收起嬉笑之色由衷道:“老将军说这话,倒是折煞我等后生晚辈了,想当年边关告急,小王束手无策,若不是将军带兵妙计退敌,只怕小王也没有今日,如今开关,也是将军顺应民心行事,又何来败军之说!” 他这一说,不但抬高了尤一的身份,道出两人的情分,而且更是告知今日他绝非战败,而是顺应天成的明智之举。 果不其然,尤一听了这番话后面色缓和了许多,但却依旧冷着脸道:“哼,你倒是挺会说话!” “小王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假话!”赫连成又是一揖。他的确没有说假话,对于尤一,他心中的确是敬佩的,也知他开关,并非因为贪生怕死,而是真的是思虑再三,择明主而投,一来是相信自己为人,而来便是为了百姓屈膝至此,怎不令人心生敬佩。 “王爷莫要见怪,我家将军就是这个脾性!”尤一夫人适时开口,看向赫连成,“我夫妇二人既迎你入关,那便是诚心诚意的!” “老夫人言重了,来,小王跟二位引见一下,这位便是先皇传位之人,我赫连家族子孙赫连捧月!”赫连成略一侧首,看向身后高头大马之上的玉潇然。 玉潇然这才不急不缓下马,向赫连成方向走去。 城门下的夫妇二人这才开始细细打量这闻名天下的女子,本以为应该是不可一世冷冽狠绝的天之骄女,这一眼看去,却大相径庭,除却一身戎装,再次看去,便只觉这姿容绝世的女子纯净如水,身形瘦弱仿佛清风可折一般,令人一看,怎么也无法与传闻中那个徒手降凶兽,盛怒斩贪官,一计定怀然的余冉重合起来,更不敢想象她竟敢犀利如刀剑一般当着天下王孙公子的面冷嘲暗讽,直将腐败的皇权批判地面目全非,更不敢想象令多少名门将后头疼不已的黄甲军会在她手下乖巧听话。 就这样纤细皓白的素手,如何能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内掀起无数风涛狂澜?这单薄羸弱的双肩,又如何能扛起这四周虎视眈眈的目光以及重如泰山的指责? 再看向身后严阵以待的将士,反而更衬得她像是一个悲天悯人的救世之神一般淡雅出尘,遗世而孤立。 但没有人会怀疑,这便是赫连捧月,从她如水一般清澈却偶尔乍现出几不可察的狡黠目光,从她看似优雅实则犹如百里踏黄沙的坚毅步伐,从她看似弱不禁风却隐约间透出睥睨傲居的英挺身姿,从她看似随意却不可侵犯的风姿神态,从她举手投足间仿佛日月随之而动的尊贵与高傲,都让人有种瞬间而生的高山仰止,传闻如她,她如传闻,却又超出传闻,这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子。 无论如何,尤一终始还是臣子的,见到玉潇然走来赶忙携着夫人迎上,躬身行礼:“末将乌罗拉尤一,见过公主殿下!” “将军和夫人快快免礼!”玉潇然连忙相扶,“将军乃是我叔叔前辈,那便更是本宫前辈,本宫又岂敢受将军如此大礼!” 那尤一还未曾开口,便之间他身侧的妇人眼中精光乍现,就近仔仔细细将玉潇然重新打量了一遍,疑惑道:“为何老妇见公主如此眼熟,莫非曾经见过?” 玉潇然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白日自己易过容,不料她竟还能慧眼如炬地认出,这尤一的夫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不动声色与赫连成对视一眼,她笑了笑,作势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神情刹那间高深莫测起来,也不再隐瞒:“一别不过几个时辰,夫人难道不记得老夫了吗?” 尤一夫人未料及她竟如此爽快的承认,一愣之后便也是开怀一笑:“啊哈哈哈,公主果真是妙人啊,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看来老妇是不服老也不行喽!” “夫人过谦了,本宫自以为无懈可击的易容,谁知却被夫人一眼看穿,倒真该是本宫服输才是!”玉潇然盈盈一笑,谦和有礼。 “是啊,夫人双目如炬,看起来依旧是这么年轻貌美,我都十分羡慕呢!”塔雅思突然凑上前来,笑意盈盈满脸艳羡地看向尤一夫人。 “思思,不得无礼!”赫连成看向塔雅思。 他这一声看似不悦的怒喝,却让玉潇然的身体跟着抖了几抖,几不可察地远离了赫连成寸许。 那妇人因人猝不及防地插话一愣,听着赫连成的称呼眼中的古怪之色又是一闪而过,再一看去便只见是一个相貌可人身材高挑的女子,一身红衫衬得笑容愈发明媚无暇,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欢喜之意,她复又看一眼赫连成,眼中闪过了然之色,随机按捺下心中翻涌的情愫笑了笑看向赫连成:“莫非这位便是定远王的王妃?” 赫连成还未开口,塔雅思便又抢先答道,声音十分开怀:“对啊对啊,这位夫人,您真是厉害呢,先是一眼就看穿了我玉姐姐的身份,后又一眼认出我是谁,您方才还说您老了,我看一点也没老,您比我们这些后生晚辈要厉害多了!” 塔雅思不仅是个话唠,恭维人的话也说得十分顺畅,往日每每纠缠玉潇然让其讲一些所见所闻时,也是把她哄得心花怒放,更何况是如今已经上了年纪的妇人,更是喜欢这种娇俏嘴甜的丫头。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尤一夫人面容之上的笑容便扩大了几分,看向身侧的尤一:“相公,你瞧瞧,如今这么些个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嘴巴啊,一个个跟抹了蜜似的!王爷,您可真是好福气,娶了个这么个妙人,老妇一看便十分喜欢!” 后一句话,自然是对赫连成说得。 赫连成轻轻一笑,宠溺地看了一眼塔雅思,而后对着尤一夫人道:“夫人可不要夸她,她可是个不会客气的人!” “哼,夫人说的是事实啊!而且你没看到吗,夫人很喜欢我!”塔雅思瞥了一眼赫连成,而后亲切地攀上尤一夫人的胳膊,笑容甜美,“塔雅思也很喜欢夫人,觉得夫人和和善呢,跟我娘一样!” 尤一夫人轻轻一笑:“你这丫头,可把老妇叫年轻了,老妇的孙儿都比你大了!” “呀!”塔雅思故作诧异之色,“真的吗?夫人这么年轻都有孙儿了啊,真是看不出来!” “啊呵呵……”尤一夫人被塔雅思忽悠地心花怒放,笑声不断。 尤一见自家夫人如此开怀,神色也渐渐回转,带了些许笑意看了赫连成和玉潇然一眼:“英雄出少年,先皇和王爷都是少年成名,未曾想赫连家的女子也是如此出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各位还是随末将进城吧,末将已将一切打点妥当!” 将一切安置妥当之后,一行人便汇聚一堂。 赫连成幽幽道:“前方探子来报,裘光柯率领的四十万大军已在百里之外!” “难道我们要在这里等大军前来吗?”尤一面色深沉,看着上方的玉潇然和赫连明。 玉潇然偏首看了赫连明一眼,恰巧赫连明也双目放光地看了过来,二人目光一对视,立刻知道了其中深意,她看着四周面色各异的众人,声音在大堂中飘荡:“裘光柯率领四十万大军日夜兼程,想必早已疲惫不堪,再者,如今俾朴关的情报断没有送出这么快送出,所以……” 在座哪个不是玲珑剔透享誉八方的人物,话已至此,便也猜到了几分,尤一面色一变,而后眼中的光芒渐渐大涨:“公主是想前去伏击大军?” “不错!”玉潇然点点头,面上没有丝毫嬉笑之色,“裘光柯与将军不同,早在永宁时我便与之相与过,可以说,他就是长安帝的左膀右臂,是断不会倒戈相向的,所以,这一战,不可避免,既然如此,与其等其带兵来讨伐,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夺得先机出兵,给其来个措手不及!” “话虽如此,可是就这三十万不到的兵马,如何抗击来势凶猛的四十万大军?”尤一皱了皱眉分析道,“而且,俾朴关的百姓原本还算富足,只不过新皇登基之后增加赋税,仅仅一个月他们就已经不堪重负,末将身为俾朴关守将,已经将关内囤积多年的粮草发放给了百姓,所以,如今想要出兵,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日后……” “这个我早已想到了,我也已经派人去周边小国购得粮草!”玉潇然看向尤一,“这些粮草,支撑个一年半载应该不成问题!” 尤一面色一喜,一时间似是不可置信:“果真?” “行军打仗,粮草乃是根本,本宫又岂会当做儿戏!”玉潇然点点头,“经费问题,将军大可放心,本宫这里还是有一些积蓄的!” 那日至钰经回来,玉潇然便已经让青慎悄无声息地向永宁赶去,一方面可以将致远山庄旗下的产业交给周全来打点,一方面又顺便将钱财银两全都带来,以做军费之用,行军打仗,将士们自然是要吃饱喝足的,这一点,玉潇然自是不会忘记,这也是她向致远山庄要来如此一大笔财富的原因,而当时远离永宁之际,她多多少少也是知道周全已经赚了不少钱财,如今算了下来,这些钱应该至少可以供全军吃用个半年吧! 赫连成面露古怪之色,其实他早就在担忧军费问题,只是唯恐提出给玉潇然徒增烦恼而作罢,想着以目前的军费多少还是可以撑些时日的,那日几人至钰经回来他便发现不见了青慎,一问之后却只得来自家侄女的神秘一笑,丢下“保密”二字便扬长而去,他只做是派其打听什么事情去了,如今想来,恐就是为这军费之事而去,想到这里,他便不由问道:“行军打仗军费可不比寻常,你一个姑娘家,哪来这么多钱财?” 玉潇然眨了眨眼:“叔叔远在边关,一定没有听说过永宁四大家族,曾将他们的下届家主交由我来管辖,试想一下,我又怎会轻易放过此等大好机会呢?” “哦哈哈哈!”赫连成眉目一转,再看向自家侄女这狡黠的目光,便知四大家族一定是出了血本了,一时间心花怒放,看向玉潇然的目光也愈发明亮,真是愈看愈喜欢自家这玲珑剔透的侄女了,“你啊你啊,果真跟你娘一个模样,遇善则善,遇恶则恶,你这性子啊……哈哈哈,好!” 一旁青谨却是撇了撇嘴,也就你赫连家的人上行下效,小的坑蒙拐骗占便宜也就算了,老的不但不悉心教诲反而还鼓励赞赏,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青谨心有不满不敢说,塔雅思却是憋不住了:“玉姐姐明明是趁火打劫,你这做叔叔的还大加赞赏,果真不愧是一家人,我还是先带着湛儿回房吧,免得你们教坏了我这可爱的小侄儿,小黑哥哥,走,我们先带湛儿离开这是非之地!” 塔雅思略一偏首,走到抱着赫连湛的小黑身侧,小黑极为反常地没有继续跟随在玉潇然身后,大约也是觉得自家主子实在是太过大言不惭,这大堂里诡异的思维氛围实在是不适合小孩子成长,便乖乖地跟着塔雅思离去。 玉潇然同情地看了一眼赫连成,知道塔雅思这是因为赫连成方才提到了自己母亲而吃醋了,便无奈摇了摇头,塔雅思这是多虑了,而今赫连成既能坦然提及自己的娘亲,那便说明他是真正的放下了,但是塔雅思如此,或许便是女人的通病,便看了赫连成一眼道:“叔叔还是跟过去看看吧,我怕塔雅思照顾不好湛儿!” 她一语双关,给赫连成在众人面前一个顺畅的台阶。 “也好!”赫连成也不推辞,幽幽起身,“这里,你就多担待几分吧!” “叔叔放心!”玉潇然微微颔首,她自然知道,赫连成有心让她独当一面。 青谨打了个呵欠,也跟着向外走去:“一连几天奔波劳累,真是要好好休息一番!” 一时间,大堂中便只剩下尤一夫妇、玉潇然三人。 尤一看着瞬间有些空荡的大堂,自然不知赫连成因何着急离去,只得看向玉潇然:“这……” “随他们去吧!”玉潇然收回目光,淡淡一笑,“怎么,将军不相信本宫?” “啊,不不不,公主大才,末将已领略几分,又怎敢有如此心思!”尤一赶忙摆手。 玉潇然拿出一张简要地图,刚刚摊开,眼前便人影一晃:“将军莫要着急,本宫跟将军开玩笑呢,来,我们……咦,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玉潇然说到一半,便见大堂之中悄无声息出现了青慎的身影,疑惑看向那人,永宁据此千里,即便以青慎的脚程,来去少说也要个三四天,这才不到一日,这人怎么就回来了,她面色一沉:“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青慎没有说话,只微微侧身看向门外,大开的房门现出一人的身形来,那人呢面目清秀,身形高大,但却是独臂,此刻正双目水泽滋生,面带激动之色地看向玉潇然:“老大!” “杨大哥!”玉潇然喜出望外,惊喜出声,三步两步奔了过去一把抓住来人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杨之帆,他看着面带激动之色的玉潇然,面色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随后将身上的包裹取下塞入玉潇然手中:“如今你举事,天下谁人不知,我们四个商议着或许你会用钱,他们三个在永宁又有事务无暇分身,就只有我每日除却练习小师父给我的武功秘籍之外无所事事,所以就来这寻你来了,正愁不知你的具体方位,恰巧半路遇到了小师父,我也就随他来了!” 玉潇然攥着手中沉甸甸的行囊,心中为这几人的情义而感动,拍了拍杨之帆的肩膀:“潇然此生能有你们这几个莫逆之交,死而无憾!” “老大,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们几个应该感谢你才是!”杨之帆面色渐渐平缓了下来。 “这位是?”尤一看着突兀进来的两人疑惑道。 玉潇然看着青慎和杨之帆:“这位是我师弟青慎,这位是我朋友杨之帆,将军,方才我们还在说经费问题,这下我们可不用愁了!” 玉潇然举了举手中的包裹,笑了笑,漫不经心打开来去,这一看不要紧,饶是见惯了不少惊世骇俗的大场面,也使之不得不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第三十一回 又将开始伏击战 包裹里整整齐齐叠放着的,都是银票。 玉潇然张大了嘴巴,许久才道:“这……这都是周全这么久赚来的?” 杨之帆点点头:“不错,周全先让我拿这些来,等过些时日他再将永宁所有商铺卖出,到时候还会有一笔钱!” “不行!”玉潇然听过之后打断杨之帆的话,对于周全来说,那些商铺无异于是他的心血,恐怕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杨之帆说得轻巧,但她又怎会看不出他眼中的一丝不忍,她满脸沉重之色,“你马上飞鸽传书于周全,告诉他千万不能将商铺卖掉,让他好好待在永宁给我扩大产业,不仅如此,我这还有一些产业要交给他,目前这些经费至少可以撑个一两年,你告诉周全,一两年之后他若是不给我拿出个金山银山来,别怪我不认他这个兄弟!” “是,老大,我马上就告知周全!”杨之帆见玉潇然动怒,不敢有所担待,连忙应道。 玉潇然看了看他略带倦色的面容:“杨大哥几日奔波,就先下去好好休息吧,今夜养精蓄锐,明日跟我一起出征!” 杨之帆一愣,随即面上涌出不可思议之色:“老大……你……我我可以吗?” 他一边说一边若有似无地瞥向自己的断臂,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渴望之色。 玉潇然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自他断臂以来,他虽然口上不说,但从他时而黯淡的眼神中也可以看出他心中是极度自卑和在意的,青慎交、教这四人习武时,他也是最刻苦最用心的一人,是以他虽断臂,但实则是几人最进步最快,功夫最好的,当日在永宁,赵宗申、王信和周全三人都有事干,却惟独没有给他安排什么,只得让他跟着周全经营那些商铺,但并非人人都如周全那样有经商天赋的,几日下来他不但没有帮上忙反而给周全添了不少麻烦,再后来是说什么也不愿再去了,只说在家潜心研究武学,最终他也被搁置了下来。 如今他既来此地,那便再好不过,她便笑了笑道:“怎么?不愿去,怕了?” 他被玉潇然一激,便瞬间忘记了自己的不足,正义凛然道:“谁说我怕了,我不怕,我这就去休息,明日随你一起出战!” 玉潇然点点头,满意而笑:“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哈哈哈!”尤一一声爽朗大笑,“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这位杨兄弟步伐稳健,呼吸顺畅,一看便是高手,而这位小兄弟就更是了不得了,方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里,老夫竟是一点也没有察觉,如今再看,只觉深不可测,公主有如此能人相助,何愁战事不胜啊,看来末将果然是没有跟错人!” 玉潇然淡淡一笑:“乌罗拉将军过誉了!” “乌罗拉将军?”杨之帆面色一顿,而后肃然起敬,“莫非这位就是俾朴关守将乌罗拉将军?” “不错,杨大哥,这次我能够顺利入关,全凭将军大义慷慨,否则如今你我又哪里能在这里开怀叙旧!”玉潇然笑了笑,看向杨之帆肃然的却没有丝毫慌乱的神色,眼中闪过赞赏,不卑不亢,好。 “公主,还是不要再恭维老夫了!如今夜已深,还是快些商议正事吧!”尤一见再这样说下去便没完没了,赶忙插话道。 “将军所言有理!我们还是先看看地图再做对策吧!”玉潇然点点头,重新走到桌案前看向地图,开始商榷起来。 峡谷一线天。 古来兵家最忌讳之地便是在此,无论你有多少兵马,但只要你一旦进入峡谷,那便只能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此刻,不到正午玉潇然便率领五万兵马来到了这片山谷之上,四周挖的挖堆的堆,潜伏在山谷之上,一直到了将近黄昏时分才停息下来。 玉潇然与赫连成并肩而立,看着远处空荡荡的草原,笑笑道:“叔叔,如今这场景,倒有些与当时伏击怀然有几分相似了!” 她声音幽幽,无限感慨,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当时伏击乃是抵御外敌,如今竟是互相残杀,便忽然心生疑惑,不知自己是对是错,当时决心已定,但当真正到了这一刻,却突然间心生退缩之意,然她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刻天下人可退,她却不能退,她若退了,赫连成当如何自处,乌罗拉氏当如何自处,那些心心念念跟随自己的将士又当如何自处,九泉之下的父皇,又岂能瞑目。 她仰起头看向天际,父皇啊,你将这千斤重担压在我的身上,到底你是慈悲还是残忍呢!她唇畔噙一抹苦笑,最终被风吹做了千年般屹立不倒的坚韧,既战便战,这一步路踏出,那便没有回头的余地,但是直至她声音飘落在风中,身侧赫连明却始终没有答话。 她这才偏首看向赫连明,只见他眉头紧锁若有所思,丝毫没有听到自己说话,一旁塔雅思也是察觉到他的异样,凑上前道:“阿成,阿成!” “糟了!”赫连成一声惊呼,而后一声未明的笑意,“我竟然忘记了!月儿,事不宜迟,我要带谷外的十万兵马赶回俾朴关!” 玉潇然被赫连成这一声惊呼所震,却是知道他不会无故如此,面色一沉便问到:“叔叔这是……” “裘光柯身经百战,自然是对兵法知之甚详,又岂会将四十万大军白白送到我们的手中,月儿啊,我们还是小看了裘光柯!”赫连成看着远方迟迟没有丝毫动静的天际,声音沉重,“你对裘光柯知之甚浅,此次倒是叔叔疏忽了!” 他话音刚落,便只见远方红色的旗帜晃动不已,已是前方有人传来了信号,接收信号的小兵赶忙来报:“报告王爷、公主,前方二十里外发现大军!” “问问有多少人?”赫连成声音深沉。 “是!”那人得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前来报告,“十余万之众人!” “什么?”玉潇然一声惊呼,略一沉吟后看向赫连成,“叔叔果然没有猜错,裘光柯的那三十万大军,必定绕道前往俾朴关去了!” 赫连成摆了摆手:“不必惊慌,既然绕道,那便会耽误不少时辰,如今我带兵马快速赶回,赶到他的前面到达俾朴关便可!” “也好,这里只余下八万兵马即可,叔叔带去十二万,与俾朴关原本的八万加在一起也不过二十万,与那三十万大军相差甚远,叔叔此去,定要小心才是!”玉潇然点点头,神色沉重,“月儿就留在这里,既然来了,那便也不能白来,先将这十万大军拿下再说!” “我这一去,这山谷上下埋伏的一切你都要重新排整,这一仗你也未必轻松,但是无论如何,俾朴关是不能丢的,我这就回去了!你一切当心,记住,只要人活着,那便什么都会有的,万不可马虎大意!”赫连成交代一番,后又看向身形未动的塔雅思接着道,“塔雅思就交给你了,万事小心!” 玉潇然看一眼身侧面容沉静丝毫不显慌张的塔雅思,郑重点点头:“叔叔放心,我必与塔雅思同生死!慎,你脚程快一些,你先回去向乌罗拉将军说明情况,让之早作应对!” 后一句话,自然是对着不远处青慎所说,他却只是淡淡看了玉潇然一眼,站在原地不动:“让谨回去!” 此等生死关头,他再也不愿离开她一步,都则不知又要再出现怎样的状况来。 “我是神医!你纵可以救人,我却可以救命!”青谨冷哼一声,他自是也不愿意离开玉潇然半步的。 赫连成怎会不知玉潇然让青谨率先回俾朴关,是为了给自己多一重保障,他一边转身一边道:“月儿,塔雅思将要跟你一起浴血奋战,还是让小谨和小慎留在这里的好!” 他说罢,便大步扬长而去。 看着山下渐渐撤去的一半兵马以及自己身边的最后一位亲人踏马离去,玉潇然收回目光,也不做耽搁,对着身侧的高悬道:“高主帅,传令下去,山上只余两万人做伏,其余人其余六万,一万隐在峡谷进口处,五万隐在出口处,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否则,按兵法处置!” 峡谷口离敌军较近,人迹过多难免被人发觉,但十万之众又不尽数涌进峡谷之中是为了截断敌人后路,必须要布置敌军。 待兵马隐蔽妥当,永宁来得十万大军已遥遥在望。 玉潇然远远看着那当先高头大马来得那人,一声冷笑:“裘光柯倒真是看得起他这个儿子,竟舍得让他来带领这十万大军!” “玉姐姐,裘安刚愎自用,这场仗是不是毫无悬念了?”塔雅思看一眼远处面带得意之色的裘安,当初与玉潇然女扮男装一起混入军营,裘光柯父子也在,她对这裘安的脾性倒也是知道几分的。 “那也未必,你看到裘安身侧那人没有,面容虽然普通至极,但是你看他眉宇之间有种不符合他面容的英气和睿智,而且看这人打扮,倒像个军师模样,裘光柯身边,何时多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从未听说过?”玉潇然极目望去,远远地只可看清那人的普通的面容,但却见其气质天成,双目之间若隐若现的光芒不容人忽视,她立刻便断定,这人并非寻常之辈,否则自己也不会在众多将士中一眼看到这人。 塔雅思也顺着玉潇然的目光看去,随即道:“我听阿成说过,裘光柯素来喜爱招揽四方名士做其门客,想必这人便是哪里的有志之士吧!但既然能为钱财权势卖命的,大多是一些沽名钓誉之徒,玉姐姐也不必多虑!” “沽名钓誉?”玉潇然微微一笑,“果然是近朱者赤,你这成语倒是用得十分贴切,不错,大多是沽名钓誉之辈,但也不乏真正有能之士,总之不要掉以轻心,高主帅,传令下去,注意隐蔽!” 高悬得令而去。 远处浩浩荡荡走来的大军,在裘安挥手之下停了下来,塔雅思“咦”了一声:“这裘安警惕性也挺高的!” “身为将门之后,兵家大忌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玉潇然不动声色皱了皱眉,只见远处裘安身侧那面容普通的男子正与之说着什么,相隔甚远,那人又是侧着脸,看不到他的口型,自然不知他跟裘安商议着什么。 “玉姐姐,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塔雅思的声音微微紧张起来。 玉潇然摇了摇头:“未必,静观其变,无论何时,只要遇见山谷,总是要慎重而行的!” 她耐心为之讲解,塔雅思虽然聪慧,但是托里木自小将她护得很好,她一定没有读过兵书谋略,自然是对用兵之道一窍不通。 玉潇然复又向那远处商榷的两人看去,那面目普通的男子微微正了身,看向了山谷,目光深远,不知怎地,她便觉得这一眼那人似是看到了他,这让她心头微微一跳,手心渐渐渗出了冷汗,却不料裘安大手一摆,已经驻足的队伍便又开始整齐划一行来。 “哼,看来这也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塔雅思面色一喜,一声冷哼。 “我看不像!”玉潇然面带古怪之色。 塔雅思疑惑道:“难道不是吗?这人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任何名堂来,怎不是沽名钓誉!” “塔雅思!”玉潇然偏过头来,面带沉重之色,“我总觉得,他看到了我!” “什么!”塔雅思一声低呼,而后又看向远处,复拍了拍胸口,“姐姐又在开玩笑了,我们所在之处是经过千挑万选的隐秘之地,又身居高处,这人怎么可能看得到我们!” “不知道,我是这么感觉的!”玉潇然复看向那越来越近的大军道。 “姐姐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这人若真能看到你我,又怎会让军队羊入虎口!”塔雅思见她不像是玩笑,狐疑看了她一眼之后安慰道,“姐姐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这八万将是还在等着姐姐的命令呢!” 玉潇然喃喃道:“不对,我真的觉得那人看到了我!可他若真是看到了我,又为什么还要让大军涌进,莫非有诈,还是我多疑了?” 她说道后句已经色变。 “姐姐嘟嘟囔囔在说什么呢?”塔雅思未曾听到这喃喃自语,凑上前道。 “我说等下我一声令下之后你便跟在我身后,不得擅自行动,否则以军法论处!”玉潇然转了个话题,后偏首看向青谨,“谨,我知道你不会加入战场,但你一定要注意塔雅思的安危!” 医者父母心,如青谨这般潜心研究医术的人,恐怕若不是因为自己,他连这战场也不会踏进一步。 青谨点了点头:“我明白,你自己也小心!” 说话间,远方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接近了峡谷,玉潇然这才开始仔仔细细打量裘安身侧那人,却是一眼看去那人正仰起头看着自己所在的地方,她心头一跳,便见裘安的嘴巴一张一合道:“先生,有什么不对吗?” 那人收回目光,薄唇微微张合:“没什么,只是见那处青松极为笔挺耿直,直指苍天,不由多看了几眼而已!” 她这一句话,玉潇然便知自己暴露了,面色一变心头像是被崩了一根弦似得紧张了起来,她明显看到裘安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嘴上却是说道:“先生果然是风雅之人,行军打仗也不忘赏景弄趣!” “将军谬赞,还是快些赶路吧!裘大将军不是交代过,与将军在俾朴关五十里处汇合吗?”那人将裘安的面色收进眼底,面上却丝毫不曾变动,依旧淡淡说道,“裘大将军与我们分庭而去,便是怕路遇伏击,将军还是小心为妙!” “方才先生不是说了吗?这山谷飞鸟皆藏,可见是非常安全的,怕什么!”裘安一边驱马一边漫不经心道,“我爹哪是行军打仗的通病,小心翼翼过头了!我就不信这赫连捧月就二十万的大军,还敢来伏击我们这四十万兵马!” 玉潇然看着二人的口型,微紧的心脏微微放松了些许,原来裘光柯真的如赫连成所说的那般改道奔向俾朴关,如此一来,裘安这十万兵马倒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她看着浩浩荡荡挺进谷腹的大军,绵延一片占据了整个宽阔狭长的山谷,声音带几分内力,不轻不重:“裘小将军,本宫是不敢伏击四十万大军,但是以我这二十万兵马对付你这区区十万兵马,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虚张声势,乃是玉潇然的拿手好戏。 她声音不浅不重响彻在山谷,回音在“不费吹灰之力”几字上来回飘荡,使得裘安的脸色立刻大变,看向一旁面容普通的男子:“你不是说没有伏击吗?” 谷中十万大军立刻乱了阵脚,中了埋伏不说,对方还有二十万大军,任谁也不得不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大战在即,将军竟还有心思指责别人,呵呵!”玉潇然看着微微有些骚动的永宁大军,声音带几分戏谑嘲讽,而后声音沉重道,“本宫此次乃是拨乱反正,本宫手中握有传国玉玺和遗诏,此来只为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不想伤害无辜,若有识时务放下兵器者,本宫愿意任之离去!” 她话音刚落,峡谷中的将士便开始犹豫起来,裘安到底也是将门之后,厉喝道:“大家不要相信她,她有这么好心放众人离去,还伏击我们做什么,将士们,拿起你们的兵器,与我一起杀敌!” “放弃抵抗,或可少些流血牺牲!”接在裘安慷慨激昂声音之后的,是他身侧面容平静声音平淡的男子。 裘安面色一愣之后眼中便涌上愤怒,咬牙切齿:“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妖言惑众取信我爹,看我今日不杀了你!” 他长枪高举,毫不留情向那人刺去。 那人却是一动也不动,反而抬起头看向玉潇然,双目清冷却明亮。 玉潇然心中一跳,声音之中情绪未明:“是你!” 第三十二回 战事无情人有情 那人本目光清冷,看向玉潇然之际却带几许欣喜之意色,对于身侧势如破竹的长枪,置若罔闻。 她面色一变,看向青慎:“慎,快救人!” 她声音急促,但却毋庸置疑。 青慎就是青慎,从来不多说一句废话,若是换了青谨,只怕是还要问上一句为什么,而青慎却在玉潇然出声之际身形已动俯冲而下。 裘安自不比他弟弟,还是有些本事的,青慎身形逼近之际他已收回长枪后退而去,想必早已知道玉潇然身侧有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少年,不可力敌,他一边后退一边命令道:“来人,拦住他,快拦住他!” 为数之众的军队不比其他,裘安命令一下,浩浩荡荡的大军便井然有序涌来,直直围上俯冲而下的青慎。 “众位将士,本宫不打诳语,此刻若有谁想避免战事,可尽数离去!”玉潇然接过裘安的话,声音清晰地响彻在山谷中。 大军之中众人因玉潇然的突兀插话而步伐一顿,这一顿,青慎已瞬息穿过汹涌的人群来到那人身侧,一手提起他的手臂便带着他飞身而起。 裘安长枪飞出,一枪刺死不远处欲放下兵器的士兵:“扰乱军心者,杀无赦!本将还将上报皇上,诛九族!” 一个大帽子扣了下来,被玉潇然说动几分的一群人哪还敢有所动作,本就是因为被玉潇然口中所说的二十万大军所震慑,但到底还是可以拼死一搏的,若真被皇上下旨诛九族,哪个又敢当自家的千古罪人! 青慎带着那人飞身而起,身形却是一顿,只见严阵以待的将士中一人疾驰而来,那速度并不比之慢了多少,他将身侧之人向身后一扯,一掌对上那人,本是仓促一掌,脸色一白,那偷袭的人也是后退了一步,面色也比青慎好不到好不到哪里去! 玉潇然目光一闪,人群中藏有高手,而且看了起来还不低,恐怕比青慎差不了多少,她面色一沉,也不再迟疑,谷中的大军已被裘安震慑下去,再心慈手软只会贻误战机,而且还会让青慎两人陷入危险之中。 她单手一挥,面上一片冷冽之色:“高主帅,吩咐下去,动手!” 高悬早已严阵以待,一得令便是毫不迟疑,一个手势比下去,令旗官便按照命令传达两侧山谷之上的将士。 山顶上的巨石纷纷滚落向山谷,夹杂着密集的箭雨,山下立刻惨叫一片,裘安面色一变,高声道:“快,加速前进,都给我往谷口冲,冲出一个是一个!快!” 即便青慎带着一人,闪躲开山石和利箭也是毫不费力,但却要时刻小心着身侧那一身兵服那人的偷袭,动作便放慢了些许。 玉潇然皱着眉头,看也不看谷中或被山石碾压或被利刃穿透的士兵,直欲飞身而下:“我去会会那裘安,高主帅,这里一切靠你指挥了!” “是,公主,末将明白!”高悬点点头,看向战场。 “玉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塔雅思跟上一步。 “不行!你与高主帅他们一起!”玉潇然看一眼密集的箭雨出声阻拦,眼看塔雅思正欲开口反驳,面色一沉,声音不容反驳,“塔雅思,执行军令!” 军令如山,即便塔雅思也不得不遵行,只得面带不满站在原地不动,看着玉潇然俯冲而下。 玉潇然顺着山坡向着最前方御马向山谷赶去的裘安追去,腰间软剑瞬间抽出,一边躲开身边山石和利箭顺势而下,一边用长枪挡开利箭的裘安便是一道剑气。 裘安身手不差,本就神经紧张地关注着四周的动静,这一道汹涌的剑气自然也是察觉得十分清楚,单手一拍马鞍便飞身而起,座下马匹却是嘶鸣一声,向前扑去倒地不起,哀鸣不已,只是剑气而已,若是剑身劈上,只怕是早已一分为二。 裘安站立之后,面色森冷看着玉潇然:“公主殿下闻名四方,原来竟是个背后偷袭的小人!” 玉潇然丝毫不为之所动:“本宫的名声,早在赫连明一道圣旨昭告天下之际便已臭名昭彰,对于你们这些卑鄙无耻小人,自然用不得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 “公主殿下的牙尖嘴利在天下可是出了名的,本将不与你多做口舌,事已至此,那也休怪本将欺负你一个女流之辈了!”裘安嘴上如此说着,眼中闪过阴狠之色,身形却是飞身而起,长枪直刺玉潇然门面,丝毫不曾留情。 面对这势如破竹的一击,玉潇然直直迎上,手中虹争“滋”得一声与那长枪对上,她身体略微后倾,单脚一勾,直踢裘安面门。 裘安的身法与之相比还是差上一截的,只来得及微微后仰,已被玉潇然这一脚踢中了下巴,若非他早先发觉,只怕这一脚便可将之门牙踢掉,却依旧疼得龇牙咧嘴,嘴角渐渐渗出血来。 一招相比,已见高下。 一旁虎视眈眈盯着青慎的男子面色一变,一个闪身已挪至裘安身侧,稍稍偏首看了他一眼,复偏首看向玉潇然。 与此同时,青慎也已带着那人赶到玉潇然身侧,放开手中那人,站在玉潇然前方,与那人在几丈之外对峙。 玉潇然这才有空偏首看向身侧那人,为其挡去山谷之上飞射而来的利箭,笑了笑:“钟兄,数月不见,别来无恙!” “数月?”那人先是一愣,清冷的目光渐渐开始变得深远起来,手指抚上耳际,揭下一张易容来,露出清冷俊朗的面容来,正是钟怀仁。 他偏首看着一身甲胄手持长剑的女子,容颜依旧绝美无双,笑颜也如往昔那般纯粹无暇,双目皎洁如浸在清泉之中折射着光芒的墨玉,声音中带几分欣喜和开怀,单薄的身形却将身上的戎装穿出几分英挺的坚韧和不可一世的睥睨来,是她,却又不是她。 他按下心中汹涌的思绪,敛去眼中云卷波涛,最终淡淡道:“是啊,数月不见,公主风采依旧,怀仁却落魄至如此了!” 玉潇然一边注意四周的山石和飞箭,一边面带古怪之色看了他一眼:“钟兄消失数月,原是做了裘大将军府上幕僚去了!” 新皇登基,钟怀仁却无故失踪,因是赫连明忙着寻找玉潇然下落也只对他的消失而草草发了个告示而不了了之,对此玉潇然还飞鸽传书让永宁的周全几人帮着寻找,但最终无果,也只得作罢! 钟怀仁淡然的面色上涌现淡淡一笑,却是不做解释:“倒是让公主费心了!如今在这兵荒马乱之中,怀仁堂堂七尺男儿,却要公主照应着,真是羞愧万分!” 玉潇然见其不愿说转了个话题,也不多问,笑了笑:“钟兄说笑了,想来方才若不是钟兄,这十万大军也断不会轻易入谷,幸而遇到钟兄,否则今日我等不是功亏一篑!” 钟怀仁淡淡一笑,不做推辞:“怀仁不过是略尽绵力罢了!” “我在入宫之前,跟我师娘姓玉,名潇然,钟兄可别再叫我公主了!”她又是一笑,灿若朝阳,“其实我一点都不习惯这个称呼!” “潇然!”他喃喃重复,而后面上涌现惊喜之色,对她的脾性也是知道几分的,知道她是真心诚意告知自己,点点头道,“潇然,好名字!” 玉潇然正欲说话,却只听山上一声气震山河的呐喊,她面色一变道:“钟兄,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先跟谨而去,我们稍后再叙!” 她话音刚落,青谨便已至身侧:“钟大哥,刀剑无眼,你又不会武功,先跟着我去安全的地方吧!” 钟怀仁也不推辞,任由青谨带着往高处去了。 塔雅思一脸好奇凑上:“玉姐姐,这是谁啊,看来他是帮你而来……” “你再多说一句,下次就跟在你夫君身侧不要跟着我了!”玉潇然看一眼好奇心正盛眼神暧昧的塔雅思,冷冷道,“战事已起,竟还有心思深究这些!” 她说完,便转身看向与青谨对峙的裘安和身着兵服的男子,当先飞身而上。 塔雅思撇撇嘴,身形却是不曾落后,与玉潇然一同向那面色深沉的裘安两人而去,动作丝毫不曾落后。 与此同时,青慎也已随之而动。 一行人战做一团,塔雅思帮玉潇然解决掉上前来的将士,也好让玉潇然专心对付裘安,两人第一次合作,但却天衣无缝,玉潇然得空看了塔雅思诡异的身法,怪不得那日她能够在千钧一发之际为赫连成挡住那一剑,就这身手,只怕自己也是不及的。 这边裘安不敌,那边本与青慎势均力敌的那人却要分心照看裘安,便渐渐落了下风, 战场一片混乱厮杀,两个旁观者身居高处,看着脚下鲜血淋漓的山谷,残肢四处,惨叫不止,作为医者,青谨倒是有几分不忍了,他摇了摇头:“而今权势争夺,却不知将要有多少丧命,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啊!” “若非如此,只怕将来只会更多的人妻离子散,破而后立,便是这个道理,安居乐业并非信手拈来,现在的残忍,只是为了避免将来的惨不忍睹!”钟怀仁目光深远,看着谷中那身形灵动的女子,幽幽道。 “你们有你们的道理,但作为一个医者,如今站在这里任凭生命悄无声息而去,已经背离了医道!”青谨面色沉重,将头偏向一旁,“杀人容易,一剑毙命即可,救人,哼,杀一百个,救一个却难!” 钟怀仁浑身一顿,沉吟良久道:“如今内乱已生,你虽不可止,但你却依旧可以行你的医术救人,不是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青谨因为这话而微微一震,而后面上涌出惊喜,双目灼灼看向钟怀仁:“钟大哥果非常人,所言有理,有理啊!” 他说完,便不待钟怀仁答话,便御起轻功俯身而下,落在了战场之中――救人。 于是,战场之中便出现了这么一个少年,他面目清秀,行如鬼魅穿梭在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修罗战场之中,不曾被鲜血沾到,不曾被刀剑所伤,但他每遇到一个伤者,无论敌我,尽数包扎抢救,诡异无比。 玉潇然杀人,她师弟救人。 青慎每救一人,便告之他乃捧月公主师弟,别的不多说,让他人好坏自行想象。 山谷之上的钟怀仁,面色终于变了一变,而后喃喃道:“一边杀人,一边救人,数百年来,闻所未闻,或许,这便是人的矛盾所在吧!一边慈悲,一边狠辣!呵,还真是有趣呢!” 玉潇然这边自然全然不知那边异象,一心将这两人逼得节节后退,那边将士也已经占据上风,特别是不远处的杨之帆,一只独臂给人的印象极为深刻,大刀挥舞地格外卖力,眼神决绝冷冽如嗜血的修罗魔将,鲜血溅在脸上也丝毫不顾,正与一方的敌将打得十分猛烈,玉潇然看了他的对手,只怕与裘安不相上下,杨之帆与之相斗竟丝毫不落下风,短短不到三个月,他竟已如此大有长进,看这样子,再有个一年半载,他便可轻易胜过自己了! 她在赞赏的同时,心中也突然滋生几分心疼和愧疚,这人如此卖力,无非是想证明自己并不比常人差! 她只顾分神看向杨之帆,耳际却传来塔雅思一声惊呼:“小心!” 她眼前便是模糊一片,心中一顿,身侧便已多了一人,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她刚想动手便听那人道:“是我!” “慎!”玉潇然疑惑出声,“你怎么……塔雅思,塔雅思呢?” “玉姐姐,我在你身后!”身后传来塔雅思的声音,“这是什么烟,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 “裘安已经逃走了!”青慎声音平淡,方才那人一有所动作他便已经察觉,他想也未想便在瞬间回到了玉潇然身侧将其护住,回过身来却早已失了那两人的气息。 玉潇然面色一沉,而后看着烟雾渐渐退却,她声音清澈响在山谷:“永宁的数万将士,你们的将军裘安已经弃甲而逃,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吗?若你们愿意放下兵器,本宫方才说过的话,同样作数!” 兵器相接的声音渐渐消失,负隅顽抗的大军渐渐面露迷茫之色,四下看去,果然没有寻到裘安的身影,主将已逃,他们瞬间便不知所措。 这便是玉潇然想要的,也是方才她故意看向杨之帆而让裘安二人误以为自己心不在焉,她从二人的面色中便已知他们心生退意,倒不如将计就计让之逃脱,如若她真将裘安擒了或是杀了,那只会激起他旗下将士的怒火,使之愈发顽抗到底,但是之于一方军队,没有什么比主将弃他们而逃更让他们心寒和愤怒的了,此刻她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战事成败,那便不言而喻了。 “我愿归降公主殿下!”地上一个已经被包扎过大腿伤口的士兵突然在犹豫不决的人群中开口。 一旦有人开口,那么有心不战的人也不会迟疑,接二连三的,从地上受伤的士兵率先开始,到后来手持兵器的人也放下兵器,这场战事,终于在一方主将的离去后而告终,玉潇然赢得十分漂亮。 高悬一声嘹亮的口哨响起,四周便接着响起胜利的号角声,他手中长剑高举:“将士们,我们胜利了!公主殿下千岁!” 四方接连一阵胜利的欢呼:“公主殿下千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最终,裘安的十万人马死伤三万,离去两万多,归降四万之众人。 这场开篇之战,虽然是赫连明与赫连捧月的牛刀小试,但却让赫连捧月的大名再一次名扬四海,人言赫连捧月虽为女儿身,但却仿佛天生便是脾睨天下的王者,无论是为官为将军还是为公主,到如今的身为叛军之首,她所到之处,便总是让四海英雄瞩目唏嘘的,这一战的胜利,不仅提高了她个人的威望,更是提升了士气,是一个光明大道的开关。 她看着四周群情激昂的将士,心中被掀起澎湃的战意,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心中也渐渐开怀,下令清理战场,待回到俾朴关之后犒赏三军。 玉潇然这才看到早已在战场中穿梭不止的青谨,微微一愣之后便看向从山谷缓缓而下的钟怀仁,问道:“这是……” “医者父母心而已!”钟怀仁一边走近一边转了个话题,“这一仗,十分漂亮!” 玉潇然看着远方那忙着包扎上药的青谨,眼中闪过了然之色,收回目光看向钟怀仁:“若非钟兄,我哪来得如此胜利!” “怀仁一届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所能做得,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功夫而已!”钟怀仁轻轻一笑,“到了战场上,便是大军的拖累!” 玉潇然看着他这笑容,接着道:“钟兄向来爱藏拙,只怕是军事兵法早已耳熟于心,又怎会拖累!” 单从他一眼便看穿自己所在的要地便知,这人必然是心中有丘壑的,而且方才与之谈话时他不经意看向的地方,正是自己所摆下的不少阵法,可让山谷众人产生一种视觉错觉,是以他们会对自己所说的二十万大军毫不迟疑,而钟怀仁状似无意地看向的地方,正是那些精妙的小阵,不是不知道这人懂阵法的,却也只做是懂,如今再看,只怕不仅懂,而且还精,以前倒是自己眼拙了! 第三十三回 无人知是故交来 钟怀仁淡淡一笑:“不如怀仁留下做贵军军师如何?” 好大的口气,但他也的确有这种资本。 玉潇然却是面色郑重了起来:“钟兄,这等玩笑可不能乱开!” 不是不知道他才华满腹的,只是他本可以置身事外逍遥且过,一旦加入自己的阵营,不但被贯上反贼的称呼,而且从此将戎马天下,备受征战之苦,胜了也就罢了,若是败了,有没有命暂且不说,那便必也是背负骂名遗臭万年,被后人批判怒骂。 “怀仁从不开玩笑!”钟怀仁看了她一眼,面上淡淡的笑意未止,“今日一战,权当怀仁的见面礼吧!” 若不是他故意诱导裘安,只怕是玉潇然还要费尽心思去想如何要引诱裘安上当,如今战事如此顺利,可以说他当居头功。 玉潇然一愣之后心中便滋生感激之意,笑了笑:“原来钟兄是有备而来,看来我若是不应,只怕有人要说我过河拆桥了!” “怀仁相信自己的抉择!”钟怀仁看向她,双目明亮,隐约间透出的是对朋友的信任和期待,“我也相信,即便今日哀鸿遍野,将来必定会泽被苍生数百年!” 玉潇然淡淡一笑,既然他已作抉择,那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借钟兄吉言,但愿如此!” 她背负骂名兴起战事,即便她面上得轻松自如,心中未必是如此豁达的,但能英名满天下,谁又愿被世人唾骂误解,世人只说她心怀叵测直欲取江山,却不知她一步步踏出的,都是心口上的鲜血淋漓的伤疤,她在笑,但心却在滴血,她笑世人愚昧,却也笑自己执着痴傻。 无妨,纵然天下唾弃她鄙夷她,但想到无论是她上天入地,总会有那么几人默默无声地随她赴汤蹈火,一路走来他们懂她知她护她陪伴她,纵然荆棘满地,心中装下的却是满满的信任和欢喜,天下人的定论,与她何干,她只需此生无愧于心,扛起该抗的重担,揽下该揽责任,如此,也便够了! 拨开乌云迷雾,便可见朗朗乾坤光明日月,只是这过程,势必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的。 “沧海济帆,长路漫漫,若想到彼岸看春暖花开,这风浪,还是要破的!”钟怀仁看了看若有所思的玉潇然,声音悠远,“裘光柯已带三十万大军火速前往俾朴关!” “我知道!”她点点头,看了看天边升起的新月,“叔叔已经赶往支援了,我们也要火速赶回才是!” “这个不急!”钟怀仁目光灼灼看向她,唇边噙一抹神秘的微笑,仿佛成竹在胸。 玉潇然一愣,随后面上便是一喜,与之一拍即合,目光刹那间亮若星辰:“钟兄的意思是……” “正如你心中所想!”钟怀仁俊朗的容颜因为月光的映射仿佛镀玉一般无瑕,他轻轻一笑,恰如星光璀璨。 玉潇然第一次发现,其实面前这个男子,也是风华盖世的,只是他的清冷,掩盖了这种张扬的才华,让旁人无法轻易察觉,眼中毫不掩饰赞赏之色,笑容愈发开怀:“我军有钟兄,确实是如虎添翼啊!哈哈,钟兄,妙,妙计!待裘光柯围攻俾朴关,我军从背后突袭,与城内二十万大军里应外合,打他个措手不及,何愁此战不胜啊!哈哈哈!” “玉姐姐,我们现在不回关了吗?”塔雅思疑惑凑上前来。 玉潇然得意看一眼塔雅思,心情大好,眼中闪过促狭之意:“怎么,这才不过几个时辰,你就已迫不及待想见到叔叔了啊!” 塔雅思面色一红,看一眼四周,跺了跺脚:“玉姐姐真坏,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却偏生在外人面前取笑于我,不理你了!” “好妹妹,姐姐跟你逗着玩呢,我可不敢取笑你,否则叔叔还不扒了我一层皮!”玉潇然一见塔雅思生气,便忙不迭上前哄道,自己是没把钟怀仁当做外人,那塔雅思便是不同了,也难怪她恼羞成怒,接着解释道,“好妹妹,姐姐忘了与你介绍了,钟兄可不是外人呢,你可记得我曾与你们说过解那珍珑棋局的人?” “我怎会不记得,阿成每每一个人对弈时便唏嘘不已,说是平生未能得见此人乃是憾事……”塔雅思没好气道,而后声音一转,面色一愣猛然抬首双目晶亮看向钟怀仁,“莫非你就是那个解珍珑棋局的钟怀仁?” 钟怀仁微微颔首:“在下不才,正是钟怀仁!” “钟兄,你太过自谦了!”玉潇然赶忙接过话来,牵过塔雅思,“这是我叔叔赫连成的妻子,塔雅思!” “你叔叔的……妻子?”钟怀仁一愣,随即眼中疑惑顿生,“定远王娶钰经公主为妻天下皆知,只不过我方才明明听到她称你为姐姐,你叫她妹妹,莫非是怀仁出现了幻觉不成!” “额……”他这突兀的一问,倒是让玉潇然少有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应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塔雅思在得到钟怀仁的确认之后又恢复了本来面目,终于为自家相公找到了他念叨许久的对手而开怀,像看到什么稀罕宝贝似得凑到钟怀仁身边开始与之十分熟络地絮絮叨叨,并开始卖弄自己学到的成语:“那个钟兄啊,这件事呢说来话长,你听我跟你娓娓道来,其实我在遇到阿成之前便与玉姐姐相识了,那时我俩一见如故结为知己故交,玉姐姐给我讲了许许多多你们中原的奇闻奇事啊,所以我很向往中原的一切,就偷偷跟着玉姐姐女扮男装来到了军营……” “额,钟兄,这个真的说来话长,你让塔雅思跟你说一天一夜也说不完!”玉潇然无力扶了扶额头,赶忙转移了话题,“战事紧急,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策再论其他吧!” 钟怀仁也因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猝不及防,瞬间便摸清楚了面前这一身紧致红装女子的性情,笑了笑道:“也是和你性情相投的人,以你这性子,若定远王王妃扭扭捏捏,只怕你反倒觉得不自在了!” 玉潇然呵呵笑了两声:“钟兄倒是将我了解各通透!” “是啊是啊,钟兄,你和我玉姐姐这么要好,你们也是知己吗?”塔雅思仿佛是没有看到玉潇然无力扶额的动作一般继续絮叨,“我和玉姐姐也算是知己,那这么说我们也算是知己了!” “钟兄,事不宜迟,来来来,我们快来商讨一下稍后的行军路线,这边来,地图在高主帅那里,顺便我再给你介绍一下各部主帅!”玉潇然一把扯过钟怀仁,向着一侧逃也似行去。 塔雅思看着那落荒而逃的两人,再看了看身边面无表情的青慎,顿觉无趣,撇撇嘴:“你们走了,他也不理我,哼!我去找小谨去,谨弟弟,我来啦,姐姐来帮你――” 青慎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看向人群中查看伤势的忙碌身影,目光之中隐隐涌上同情之色。 史书记载: 长安帝元年三月十四日,长安帝派裘光柯前去抗击赫连捧月的四十万大军,裘安带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诱敌在先,不料却受伏于一线天,一半归降一半疏散,裘光柯带领三十万欲直取俾朴关,却在气势汹汹围攻大关之际后方突然出现十余万兵马,值此之际,关门大开,城内二十万兵马尽数出击,与后来兵马前后夹击裘光柯军队,使之措手不及。 裘光柯大败,三十万兵马逃的逃死的死归降的归降,最后带残余的十万之众落荒而逃,俾朴关从此成为赫连捧月举事驻地,进可攻,退可守,永宁皇城岌岌可危。 赫连捧月以少于近十万之众的军队完胜,军事才能瞬间传遍天下,令四方军事家唏嘘不已,令四方瞩目万分,政治家们纷纷预言,一代女帝或许就此将要诞生。 数日后,钰经十万铁骑破关而来,一时间玉潇然兵马已经达近五十万人,近日,俾朴关又开始发放告示,大规模招兵买卖,狂妄至极。 长安帝得知裘光柯战败,震怒于朝堂,幸而有裘光柯身为皇后的女儿为其求情才免其获罪,长安帝又命裘光柯及另两位大将分别带领兵马二十万,分三路进发逼向俾朴关。 玉潇然此刻正与众人齐聚一堂,听着城外探子的来报,冷笑一声:“来得好,就拿这三路大军开路!” “公主的意思,是我们要迎头痛击了!”尤一看着双目灼灼的玉潇然,试探性问道,自上次一战,已有数日,他犹自未从此战的震惊之中醒来,可以说上次整场战争皆是玉潇然从头至尾策划的,若是说赫连成打了胜仗倒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这场仗却实实在在是年仅十六七岁的女子一手策划,自己果真没有跟错人,这等胸中有丘壑的女子,又仅仅岂只是不输男儿,那便是比男儿强上百倍也不止,赫连家果然是英雄辈出,若说几日前尤一是被迫归顺,那么此刻,那便已心悦诚服。 这也是赫连成的用意,这次他故意不做决策,就是为了让众人看一看他们追随的人到底有着怎样的治世之才,你若想真正让一些人追随你,那便要拿出让别人心甘情愿追随的资本来,若是连这些都没有,又如何能服众! 玉潇然点点头:“是的,我、叔叔和高悬,我们各带一部人马,分头抗之,尤一将军,你就扼守在俾朴关,防止大军偷袭!” 尤一虽然年迈,但一听不让自己前去前线便有些不满了:“公主,末将……” “将军,本宫又何尝不知将军宝刀未老,乃是驰骋疆场的一员猛将,但是将军,你想想俾朴关的重要性!”玉潇然面色郑重,丝毫没有玩笑之色,“况且,将军忠守俾朴关数十年,是关内百姓最为信赖的父母官,这里也只有将军可守得,若换了旁人,试问谁又能服众?所以将军万不可小看扼守俾朴关,一旦前线失利,将军这里,可是我等最后的归宿!有将军驻守,何人敢来偷袭?将军,你可能护得俾朴关周全?” 玉潇然说得头头是道,尤一也是个性情耿直不拐弯的武将,听得自己的任务如此重要,立刻眉开眼笑,而后正色道:“是!末将谨遵公主军令,誓死守卫俾朴关!” 玉潇然见他如此,不由哑然失笑,而后正色道:“哪里用得着誓死,万事还是性命要紧,必要时本宫宁愿要人也不愿要一片没有生命的土地!” 尤一面色动容,而后重重点头:“末将明白!” “如今我们共有兵马五十万,叔叔带兵十五万前去迎击马腾大军,高悬带兵十五万前去迎击娄恒大军,我带兵十五万前去会会裘光柯,务须担忧军费,沿途尽可招兵买马扩大队伍,两军相抗,还是势均力敌的好,并非次次都能以少胜多的!”玉潇然看一眼众人,郑重其事道。 “不行!”赫连成面色阴沉,“裘光柯身经百战,上次一战只因他马虎大意所致,我们又屡出奇招,所以他应对不及以致惨败,如今他再次前来,只怕心中早已有所应对之策,你又对之不是十分了解,所以还是由我来应对他!” 玉潇然也有自己的坚持:“叔叔所言不无道理,但是月儿现在是最需要锻炼的时候,你以十五万大军对上马腾,便可有七分胜算,高悬以十五万大军对上娄恒二十万大军,或许只有五成胜算,我以十五万大军对上裘光柯,或许还不到三成胜算,但是月儿心中也有自己的计较,莫说三成,即便是一成那也并非是必败无疑的!叔叔既然知道裘光柯的底细,那裘光柯又如何不知道叔叔呢!如此一来,你这胜败倒是很难定论了,而月儿不同,裘光柯虽是有备而来,但对我确实不了解,反倒是叔叔这几日给我讲了许多有关他的一切让月儿对之有了几分了解,如此说来,我岂不又多了几分胜算!” “话虽如此,但是……”赫连成皱了皱眉,对于自家侄女的伶牙俐齿和心灵手巧,他向来是无言以对的,明明这人是强词夺理固执坚持,却偏生处处都是大道理让人无从反驳。 “叔叔,父皇临终前告诉我,一个真正有但当的英雄,是永远不可居于人后的,无论如何,月儿不能永远在叔叔的羽翼下偷生,我赫连家,也不会有甘愿苟且一生的人!”她目光皎皎如明月之辉,声音慷慨激昂带几分毋庸置疑的决绝,固执却倨傲。 赫连成摇了摇头,无奈而笑:“罢了,叔叔说不过你,随你去吧!” “叔叔也未必轻松到哪里去!”玉潇然见终于说动了赫连成,舒一口气,看了一眼他,“虽然月儿只与那马腾只有一面之缘,但是这马腾第二勇士之名绝非单单是因为勇猛,依我对这人的看法,此人不仅英勇,而且睿智,而且必要时我希望叔叔能尽力将之拉拢过来,月儿以为他倒是个敢作敢当耿直忠义的汉子,只不过太过愚忠罢了!” 赫连成微微沉吟:“这倒是不假,我虽远在边关没有见过此人,但是大名倒是听到过些许的,你放心,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是最好,可是也总有不由人的地方!你就安心应对裘光柯便好,顺便帮叔叔照顾好塔雅思!” “什么!”玉潇然张了大嘴巴,“叔叔是说塔雅思不跟着叔叔去?” “我自然是跟着你了,早先我就说过,要和你一起并肩作战的!”塔雅思接话接得倒是很快,看着玉潇然,“莫非玉姐姐这么快就忘了!” 玉潇然古怪看一眼这两人,无奈揉了揉眉头:“此事稍后再议,如今还是商讨战事要紧!” 塔雅思撇撇嘴,却也是十分知趣不再开口。 赫连成接着道:“你如今年轻,阅历又少,行军打仗远非你想象的这么容易,你聪明倒是聪明,但有时太过固执和自傲,这点还需怀仁多些在身边提点才是!” 这后一句话,自然是对一旁钟怀仁所说,自那日战事一完,定远王便迫不及待地提着棋盘来寻钟怀仁来了,但珍珑棋局的破解者又岂是泛泛之辈,两人通大战了一宿,也不过只下了三局而已,结果自然是赫连成两败一胜,但其却不恼,直呼快哉,此后两人竟结为棋友,时不时地对弈上一局,各有胜负。 玉潇然每每看到两人对弈,便忽然间想起那时在致远山庄风姿卓越的两人下棋的情景来,果真已是时境过迁,只怕是那样的场景,此生便也再难见到。 一旁钟怀仁微微颔首:“怀仁必当竭尽全力便是!” “再说高悬,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了些,你这一去,便不再日日受本王唠叨了!”赫连成看一眼跃跃欲试的高悬。 被看穿心思的高悬嘿嘿一笑,摸了摸头有几分不好意思:“王爷,你就别再笑话末将了,末将虽然好战,可也从未贻误过战机不是!回回末将出征你都要这么训斥几句,你这话末将都会背了!” 赫连成点点头,瞥一眼撇嘴的高悬:“那倒是,若不是你关键时刻总能醒悟过来,今日这兵我是万万不会让你带的!” 高悬又是挠了挠头,眼中却是带几分得意:“那是,跟着王爷这么多年,博大精深学不到,皮毛还是能扯上一点的!” 他这模样,顿时冲淡了大堂内将要出征的压抑气氛,众人纷纷开始嬉笑起来,商讨接下来的行军路线和出征时间。 第三十四回 一朝一日战事紧 翌日。 兵分三路:赫连成十五万大军一路,高悬十五万大军一路,玉潇然这一路,以杨之帆为先锋,钟怀仁为军师,塔雅思为陪同,青谨和青慎为护卫,向西路裘光柯的二十万大军挺近。 三路大军,惟独玉潇然这一路一行人都是没有经历过多少战争的年轻人,是以定远王阁下着实担忧,叮嘱完高悬将之送走,又再三叮嘱几人中唯一性情稳重的钟怀仁:“怀仁,本王就将塔雅思和月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帮本王看好他们!” “王爷放心,怀仁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钟怀仁郑重其事的保证,“怀仁势必与王妃和公主共存亡!再者了,公主和王妃也并非鲁莽之辈,王也不必担忧!” “怀仁这话言重了,本王还要等你回来再大战三百回合的,什么亡不亡的!”赫连成拍了拍钟怀仁的肩膀,“你所言甚是有理,但我……” “叔叔,你再交代下去,这天可就要黑了!”玉潇然翻了个白眼,想不到战神赫连成也如此啰嗦。 “好好好,本王不说了!”赫连成无奈摆了摆手,后看向塔雅思欲言又止。 玉潇然赶忙看向塔雅思,眉眼间俱是促狭笑意:“你们这对夫妻真是有意思,你跟着你夫君学好了成语,你夫君倒跟着你学成了话唠!” “哪里,明明是阿成自己本身就话多,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塔雅思立刻反驳过来,日久天长,渐渐对玉潇然的戏谑产生了抗体,不仅不再轻易脸红,还能轻而易举地反驳回去,为此她十分得意洋洋,“你别看他在外面威风凛凛,其实私下里啊,这话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玉潇然无声叹息一声:“唉,那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赫连成一声高昂的号令打断将自己批得体无完肤的二人,当先跨上高头大马:“众将听令,出发!” 四周铠甲之声立刻接连而起,气势滔滔:“是!” 青谨身在玉潇然之后,看了一眼有些落荒而逃的赫连成,低首唏嘘不已:“可怜定远王一世英名,竟毁在了两个女子身上!” 玉潇然瞥一眼暗自小声腹诽的那人,翻身上马,对着城门前前来相送的尤一夫妇道:“本宫此去,不知何日能归,我家小弟,就有劳将军费心了!” 行军打仗,自然是不能带着襁褓婴儿的,所以玉潇然只好将之留在俾朴关,由小黑照料。 她话音刚落,还未等尤一答话,城门内便传来一阵啼哭,随即小黑出现在众人面前。 “怎么回事?”玉潇然皱了皱眉下马,看向啼哭不止的赫连湛,自从赫连湛在自己身边,就很少哭闹。 小黑看一眼玉潇然:“自今日一早,小公子便哭闹不止,许是知道你要抛下了他!”纵然小黑十分听话,但玉潇然将之留在俾朴关,他心中也是有几分不爽的。 “玉姐姐,不如将湛儿带去吧!”塔雅思看一眼啼哭不止的赫连湛,她这话音刚落,赫连湛便像是响应她这句话似得,停止了哭泣,等着玉潇然答话。 “不行!行军打仗岂是儿戏,太危险!”玉潇然否决的话音刚落,赫连湛又哇哇大哭不止。 “玉姐姐!”塔雅思收起嬉笑之色,“阿成说过,我赫连家的子孙没有胆小的鼠辈,湛儿小小年纪便不惧沙场艰辛,可见是我赫连家真正的血性男儿,姐姐何必让之屈居后防呢?温室里的花朵,又怎及得上历经风雨二傲视群芳的美艳!” 玉潇然低首沉吟,再看一眼满眼渴望之色的小黑,犹豫不决。 “公主,还是把小皇子带去吧!”尤一突然开口,“赫连家的确没有胆小怕事的孬种,我先祖曾经说过,开国皇帝便是出生在真正的战场之中,当时战乱天下怎比现在更为险要,其从出生之日便一直跟随大军历经沙场,以致后来创下开国盛世,末将看小皇子这等模样,便知将来必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公主何必抹去其本性呢?” “是啊,玉姐姐,将军说得不无道理!”塔雅思乘胜追击,“知道你是担心湛儿安危,但是这也未必是湛儿想要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抉择,不是吗?况且我们不知何日能归,你将湛儿独自留在这里,于心何忍啊!” 玉潇然沉吟良久,终于点点头:“将军所言有理,我赫连家的确没有胆小怕事之辈!好,就让湛儿随我们一起吧!” “太好了!”塔雅思一声欢呼,连忙接过小黑怀中已经停止哭泣反而笑得十分开怀的赫连湛,与之相视一笑,“走喽湛儿,跟叔母一起驰骋沙场喽!” 赫连湛一阵“咯咯”的笑声传来,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哭泣的模样! 玉潇然立刻满脸黑线,有一种被这叔侄二人合伙欺骗的感觉,却也是不做耽搁,翻身上马向着尤一夫妇双手一揖:“本宫告辞,俾朴关就有赖将军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公主放心!”尤一面容肃穆,郑重其事的回答,“末将就在此静候公主佳音了!” 玉潇然点点头,单手一挥当先御马而去:“出发!” 号角声起,绵延不绝,北牧内乱之战,正式打响。 钟怀仁最后上马,看着前方大义而去的单薄声影,一身蓝色戎装将之衬得愈发英气逼人,笔挺的身姿仿佛直刺天地的一道锋利的闪电,墨发高绾笼在精致的头盔之下,令人不禁随之心生敬仰和澎湃之意,并非第一次见她身着甲胄,但每见一次,便为这人的绝世风姿而更敬仰一分,仿佛她每着一次甲胄军衣,每号令一次三军,便比之前更加坚韧一分,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火愈烈,光芒也就愈盛! 这人生来便有睥睨之概,愈经风霜雕琢,便愈发不可一世,愈挫愈勇,君王之气也愈现于形,仿佛天生的王者,正在在一步步踏上天定之路。 战争残酷而持久,这一气势磅礴的一战,持续近两月之久。 期间马腾被赫连成大军击溃于北牧之北袁丽坡,赫连成劝降未果,马腾饮恨自刎于战场,大军因将军之死亦群情激奋,宁死不降,赫连成无奈,只得缴械将之驱散,此后赫连成所到之处,使得驻地大军闻风丧胆,未得朝廷圣旨便已而望风而逃,如此,赫连成一战而得一方之地,占据多个州郡,绵延千里。 高悬一方虽未完胜,但却将永宁大军击退数百里,也离皇城永宁更进一步,扼要地而与大军对峙不下,使得永宁皇族惶惶不安。 而玉潇然这一方,与裘光柯交战数次,却是因为兵力悬殊而各有胜败,两军遥遥对峙,各自未曾有所进退,僵持不下。 但在这次战争中,却有三人名传天下,一人便是出现在战场之上的诡异小神医,此人身在赫连捧月座下,但每每在战场之中却是无论敌我救人无数,这等现象,在数百年来的大战中闻所未闻,一时间被天下人所津津乐道;再一人便是塔雅思,战场中除却玉潇然之外唯一的女子,与之配合十分默契,二人相辅相成无往不利,以二敌百,令敌人退避三舍,人送这二人明姝双煞;再一人便是其座下先锋杨之帆,此人虽是独臂,却一入沙场英勇无比,不似人有攻有守,而是化攻为守,简言之就是有攻无守,一直乃是铁血打法,像是一个嗜血修罗,罔顾敌我性命,令敌方将士一旦靠近,便胆寒几分,沙场将士暗暗给之取了一个别号,独臂修罗。 而对此,玉潇然也是有喜有怒,喜得是原来自己座下有如此猛将,怒的是这人不惜性命只为了能够在沙场有立足之地,能让别人刮目相看,同时,她也是无尽的心疼和自责。 这一路自己这一方虽在招兵买,到如今数次大战之后也不过二十万余众,所耗钱财居多不说,而且新兵使得战斗力急剧下降,使得战事日渐吃紧。 “我们的军费消耗巨大,最多也只可维持三个月了!”此刻月上枝头,一行人正齐聚营帐,帐内烛火通明,钟怀仁眉头微皱地看向玉潇然,“本来那些军费维持个一两年不成问题,但是招兵买马耗费太大,而且人数众多,浪费现象自然也十分严重!但是唯有我们的征兵条件要比以往高出许多,才会有源源不断的人为这俸禄慕名而来!” 玉潇然沉吟良久,看向杨之帆:“杨大哥,稍后你再向周全传书,问一问近况如何,但是切记,不要告诉他我们目前的实情!” “我这就去!”杨之帆点点头,掀帘而去。 “军用不可减,将士们若是吃穿不好,更无法打仗!”玉潇然看了看钟怀仁。 钟怀仁点点头,看一眼日渐消瘦的玉潇然,声音幽幽:“军用是不可减,可你再这么下去,怕是连刀也提不起来了!” 自从发现军用消耗大增,几人的吃穿用度已经一减再减了,虽说省不了多少,但是也唯有如此,只能以此来寻求安慰,有军将时常前来报告军情,来得多了自然知道他们最高指挥官过得如此清苦,渐渐地也开始跟着节省起来。 “战事吃紧,整日东奔西跑的,若我真的胖了起来,只怕是三军将士也有非议了!”玉潇然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而后看了看钟怀仁愈发清晰可见的喉结,“钟兄还说我呢,你又何尝不是如此!莫说是你,你再看看他们几人,只怕是如今除了湛儿因为风霜的洗礼愈发坚毅之外,哪个不是如此!” 塔雅思向着藤椅上微微后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真是十分怀念阿成做的五仁烧鸡啊!” “我还怀念我的脆皮鸭呢!”玉潇然看一眼懒洋洋塔雅思,“我说你最近怎么食欲不佳越吃越少,原来是想念你家相公了!” “哎呀!我思念我家相公无可厚非!”塔雅思向后一挺,打了个呵欠,脸皮看来也已经厚到家了,“有人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独自思春那便有待深究了!” 玉潇然眼皮动了动。 “哎我说钟兄,你还不知道吧!”塔雅思一脸神秘笑意,得意看一眼玉潇然后转向钟怀仁几人,“昨个半夜,我听到有人喃喃呓语,我听到有人说了句拓,你别闹了,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军营之中就两个女子,自然是住在一个营帐的,塔雅思半夜能听到呓语的人,除却玉潇然还能有谁! 玉潇然在太子府那几日便不曾与赫连成断过联系,自己的一切状况塔雅思毕业时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想起昨夜深梦便不由微微红了面色,暗暗诧异莫非自己真的说梦话让这人听了去,转念一想塔雅思睡觉雷打不动,即便自己真的有什么声响她也听不出什么,立刻便有了底气:“你睡觉堪比死猪,还敢说我半夜呓语,我反倒听到有人在那不停地直呼阿成阿成!” “胡说八道,我一夜未曾入眠怎会说梦话,不可能!”塔雅思自信打断玉潇然的话,“以前我不敢说,昨夜的动静我可听得清清楚楚,我还知道半夜湛儿哭闹了一阵,对不对小黑哥哥?” 小黑点点头,如今照顾赫连湛愈发得心应手了:“昨夜小公子饿了,的确哭闹了片刻!” 玉潇然一愣,这才发现塔雅思的面色最近不怎么好:“你不曾入眠,思思,你是不是病了,我去把谨叫来,让他给你把把脉!” “叫什么叫,我这身强体壮的,怎么可能生病!”塔雅思连忙阻拦,一脸不屑,“你休要转移话题,你说,你是不是思春了?” 玉潇然声音一窒,面色微微一红:“呸,谁思春了!” “哈哈哈,玉姐姐,你脸红了,钟兄你瞧,玉姐姐脸红了!”塔雅思第一次在口水战之上占据了上风,瞬间便明白了眼前这个牙尖嘴利女子的软肋,欣喜不已。 “天色已晚,怀仁有些累了,就先行回帐了!”岂料钟怀仁面色依旧清冷,对于俩人的唇枪舌剑丝毫不理分毫,也对塔雅思的喜笑颜开视而不见,他丢下一句话,便不待众人有所反应,便掀帘而出,不曾做丝毫停留。 “额……”塔雅思的笑容戛然而止,换上了错愕,纵然钟怀仁伟人清冷不善言语,但却从来不疏于礼节,如今这般突兀离去倒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如何不令塔雅思震惊,她呷了呷嘴,看向玉潇然,“钟兄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看着好像有些生气啊?” “是你笑得太过张扬,不够文雅,钟兄一届书生,哪里看得惯你这些粗俗鄙陋的作风!”玉潇然答得畅快,却是顺着清风掀起的营帐看了一眼那缓缓离去的背影,月光流泻之下,竟让那人流露出几分孤寂和悲伤之意,突然便想起有次这人便也是这样的突然伤怀,便略微敛了神色,看了塔雅思一眼,“你面色不是很好,还是找谨去看一看的好,我去看看钟兄!” 塔雅思不在意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看看钟兄吧!”说罢,便转身去逗弄小黑怀中毫无睡意的湛儿。 “钟兄!”玉潇然看了看迎风而立在土丘之上无端望月的钟怀仁,清风撩起他如墨的长发,让他在月色之下多几分神秘和飘逸。 那人片刻之后才幽幽转身,换上一脸清淡的笑意,无懈可击:“潇然,你不在帐中好生歇息,怎么到这里来了?” “钟兄还说我呢,你不也在这里!”玉潇然不动声色将其的神色收进眼底,撇撇嘴道。 “已近五月天了,帐中有些烦躁,出来吹吹风!”钟怀仁看一眼天际,席地而坐,拍了拍身侧,“坐!” 玉潇然也不拘谨,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憋在心中许久的话终于说出口来:“钟兄,过往如云烟,该放下的事还是要放下的!” 感觉到身侧钟怀仁浑身一颤,却只听他平淡的声音道:“你在说什么呢,怀仁怎么听不明白!” “钟兄还要将心事瞒多久!”她轻轻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嬉笑之意,“一般人如你这般年龄,即便不是妻妾成群也早已有了家室,孩子比湛儿大了,钟兄如今孑然一身,不过是放不下过往,潇然虽不知钟兄因何故未曾娶妻,但也知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每个人终究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就像我的叔叔,一直未曾放下我的娘亲,但如今不也和塔雅思恩爱相守,快乐度日吗?可见有时候有些事不是不能放下,而是你不想放下!” 她说得极其隐晦,生怕触碰到别人的伤口,甚至还用上了赫连成的例子作为切入口,一心以为钟怀仁不曾娶妻亦是因为心中有所牵挂,本着好人做好事的心态,玉姑娘决定要为自己的好兄弟打开心结。 钟怀仁本就不是什么笨人,她虽说的隐晦但其中意思也摸个明白,一愣之后便面色古怪看一眼语重心长小心翼翼劝慰自己的这人,目光折射着星月之辉,也倒映着一身便装女子绝世的姿容:“潇然所言极是,过往如云烟,怀仁是该早些放下,芳草萋萋,总有一朵可取的!” 玉某人自是不知其中深意,面上一喜声音也愉悦几分:“早知钟兄是豁达开怀之人,能想通最好,我还以为要费不少口舌呢,钟兄就是钟兄,你能这样好便最好了,等来日战事一毕,妹妹我必定为你介绍天下最好的女子给你做妻子,你看这样可好?” 第三十五回 纵然不知喜和忧 “天下最好的女子?”钟怀仁幽幽接过话语,再看一眼身侧犹似不知的女子,复偏过首看向远方,“天下最好的女子?还有吗?呵,还有吗?” “当然有!”玉潇然安慰一般拍了拍钟怀仁的肩膀,落落大方信誓旦旦,“怎么没有,你放心,你的婚事,妹妹我记下了,一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那人语气模糊不清参杂在风中:“天下最好的女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怕是她自己都不知!” “啊?钟兄,你在说什么呢?”玉潇然凑上前去,疑惑看向钟怀仁。 “没……” “钟兄!”钟怀仁还未说完,耳边便是一声疾呼,下一刻,眼前便突然间天旋地转,怀中温软一片。 复抬眸,便掉入了一片旖旎清澈的浸墨寒潭,心中顿时如同万马奔腾而过,掀起汹涌的烟尘滚滚,久久不曾平息。 鼻息间微痒,却是那人鼻尖离自己不过寸许,吐气如兰,精致的五官在自己脸上打下一片迷蒙的阴影,翻天覆地便在这刹那之间,被薄如蝉翼的女子压在地上的钟怀仁,只觉怀中轻若无物,面色潮红,声音嘶哑:“潇……” 双唇之上突然覆上了一只温软的手拦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嘘,别出声!” 钟怀仁顺着她的目光缓缓偏首看向一侧,那里,一支锋利的箭矢入土三分。 片刻的旖旎刹那间消逝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四周蒿草“莎莎”地响声,似风吹,却又不似。 “不好,有人袭营!”玉潇然凝神看了看四周,面色深沉如水,直欲起身。 “别动!”钟怀仁一把将之重新按下,却是猝不及防按在了那尺度惊人的柔软腰肢之上,他面色一红便松开手接着道,“敌人一定已经发现了你我,此刻因夜色掩埋而不知你我情况,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一旦你我有所动作,那便成了靶子!” 并未在意两人姿势太过暧昧的玉潇然,一听钟怀仁这话,四下一看,果然没有一丝遮掩的土丘,这一起身,可不就成了靶子,眉头轻蹙成一道起伏的山峦,在那人耳边呵气如兰小:“那怎么办?” “我左手处是一个土凹,也是敌人的视觉盲区,你翻过去,快些回去通知将士们!”钟怀仁被这暧昧的气息包围着,瞬间有些心猿意马,只想时光若是永远静止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但是到底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他压下心头的异样,小声回答这不想回答却又不得不回答的问题。 玉潇然偏首看向左侧,距离四五米处的确有个土丘,自己翻过倒是不成问题,但钟怀仁这不会武功的人可就难了,一不小心那便是万箭穿心,她看一眼身下神色未明的男子,小声问道:“那你呢?” “不必管我!”钟怀仁声音毫不迟疑,面上一片肃穆之色,“你快去,大局为重,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我自有逃生之计,快去!” 玉潇然略一沉吟,衡量再三咬了咬牙:“那钟兄自己小心!”她单手一撑地面,便贴地一个侧滚,利落地伏在土凹处,未弄出一分声响,小心翼翼向大军驻扎之地潜去。 钟怀仁看着那灵巧而去的身影,清冷如水的双目划过一抹失落的光芒,面上无限畅怀,似是有一声长长的叹息散落在风中。 玉潇然一回营帐,声音急促冷冽:“快,有人袭营!” 本事慵懒靠在藤椅之上的塔雅思惊坐而起:“什么,那还不快去明人吹起紧急号角以作迎敌!” “站住!不可!”玉潇然一把拦住她的去势,“将士们此刻正在安歇,一旦吹号必定慌乱不已,而且外面的大军知道自己暴露之后,也断不会耽搁二会尽数冲来!万不可吹号惊动敌人,思思,你我二人分头行动,去通知各营将帅让之做好应对,但是不可声张,要快,最多只有半刻钟!” “好!”塔雅思不敢有丝毫迟疑,闪身出了营帐。 “小黑,你快带着湛儿从后营远去,沿途留下记号便可,裘光柯这是有备而来,万不可让湛儿落入其手!”玉潇然看一眼抱起赫连湛的小黑,声音急促。 小黑沉默片刻,道了声“是,姑娘”,才抱着赫连湛远去。 玉潇然毫不迟疑,皱眉看了看帐外,对着青慎道:“慎,你去营外东边百米的土丘之上将钟兄带回来,一定要护其安全!” 青慎看了玉潇然一眼,踌躇片刻后最终一言不发而去。 玉潇然也随即出了营帐,向着各部将帅大帐悄无声息而去,时间不容人迟疑。 战争便是在悄无声息这一刻打响的,残酷的现实永远不会给人喘息的时间,玉潇然还未曾通知完所有的将帅,身边便突然接连下起了箭雨,箭上带着熊熊地火苗,在这干燥的五月天里,一旦沾上营帐上瞬间便燃烧了起来,随即士兵们嘈杂之声响起:“袭营了,大军来袭营了!” “不要慌,架起防线,快!”玉潇然声音带着内力,响彻在大军之中,“敌人偷袭,人数必定不会很多,本宫会与众位将士共进退,但有扰乱军心者,按军法处置!” 她的话仿佛一剂定心丸,让手忙脚乱的将士顿时开始寻找各自的队伍而井然有序起来,况且一部分将帅已经得到了通知,也已经整顿好了各自旗下的军士,她看一眼远处一边躲避箭雨一边急急赶来的塔雅思,收回目光,手持长剑:“众将士听我号令,冲上前去拿下弓箭营!” 她话音刚落,将士便汹涌而去,势必捣毁对方弓箭营,否则大火熊熊之中,敌人一定将军营一切看了个通透,这也无异于当做了活靶子! 战场一片混乱,玉潇然带人冲进一步步靠近的敌人阵营之中,以免敌人继续用弓箭射杀,她挥起长剑开始厮杀,刀光剑影中,她开始心急如焚,不见了钟怀仁的身影,也不知小黑带着赫连湛有没有走远,更没有看到裘光柯和他身边那个高手的影子,如今敌暗我明,若是那样的高手躲在暗处偷袭,那又有几人能躲得过! 她刚欲偏首提醒塔雅思要小心暗处,这猛然转首间,却是惊出一身冷汗来,不远处方才还气势斗千奋勇杀敌的塔雅思,此刻竟双目微阖向后倒去,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而她的四周,是汹涌而去的铁戟和长枪。 裘光柯早已在战场上下过命令,击杀敌方任何一员大将者,赏金千两,官升三级,试问有此良机,就近的人必不会心慈手软。 “思思!”玉潇然一声疾呼,长剑挑落对方士兵的长枪,使之倒飞而去,直直穿透塔雅思最近的两个敌军,同一时刻,她已飞身而去,险险接住塔雅思四周刺来的利刃,一剑劈开身侧几人,一手揽过塔雅思,第一时间将手伸到其鼻端探了一下之后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下来。 “我……我死了吗?”塔雅思声音细如蚊蝇,眼皮几不可察地抬了抬。 玉潇然看一眼四周护过来的将士,这才低首来得及回答她的话,咬牙切齿道:“死了!” “死了?”她声音喃喃重复,而后唇边扯起一抹牵强的笑意,“玉姐姐,你又骗我,我死了,莫非你也死了?呵呵,玉姐姐常说祸害活千年,你又怎么可能死呢?所以,我肯定没有死!” “闭嘴!别说话!”玉潇然微微舒了一口气,虽然疾言厉色,却也有无限的欣慰,看向不远处人群中穿梭而来的青谨,面见喜色,“谨!” 青谨看一眼她怀中面色惨白的塔雅思,面色微微一愣,而后郑重其事搭上她的手腕,眉头紧皱。 玉潇然见其神色,声音微紧:“怎么?” “她身怀有孕了!”青谨语出惊人,而后古怪看一眼塔雅思,“已经两个多月了,这次昏倒,是因为近日害喜,没有好好进食,体力透支所致!” 塔雅思双目一睁,唇边的话还未曾说出口,便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真的?”玉潇然面色一喜,“塔雅思怀了叔叔的孩子了?” “你好像很开心!”青谨面色不善地泼来冷水。 玉潇然被他一惊:“怎么,有什么不妥?” “她身体底子好,胎儿尚且安康!”青谨没好气看她一眼,而后在其松一口气时泼了一头的冷水,又开始表现出自己身为一个称职的大夫的不满来,“但是,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境是个养胎的好时机?” 玉潇然面色一顿,看向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的战场,而后幽幽道:“如何不能,有你这个神医在什么胎保不得!况且,我赫连家的小皇子已经在在这热血黄沙中生存了两个月,如今为什么不能在乱战中出世呢!” 青谨长袖一摆:“懒得理你!” “塔雅思便交给你了,我去杨大哥那里看看!”她将昏迷的塔雅思交给青谨,转身向着杨之帆的方向而去。 青谨看一眼昏迷的塔雅思,无奈道一句“你小心”才抱起手中的人挪向安全的地方。 这一战持续了一夜之久,裘光柯仅以十万袭兵偷袭,最终两败俱伤,玉潇然大军虽然赶走敌军,但大营尽遭破坏,损失惨重,兵士死伤无数,惨不忍睹,最重要的是,钟怀仁不知所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将士们正在整顿残破的战场,一片惨不忍睹的狼藉,玉潇然看着残破的营帐和死伤无数的将士,心中五味杂陈,看着带一队将士垂头丧气前来的主帅:“还没有找到军师吗?” “回公主,末将已将四周找遍,都没有见到军师的踪迹!”那人恭敬回答。 玉潇然摆了摆手:“你吩咐下去,让四周散落的人都回来歇息吧,不必找了!” “是!”那人躬了躬身,便得令去了。 “为何不找了?”杨之帆上前,看着愁眉不展的玉潇然问道。 玉潇然看一眼四周:“方圆十里都找了,再找也没有个什么结果,将士们也都累了,算了吧!你找个机灵的人去打听一下,看看裘光柯那里有没有俘虏?” “好,我这就去!”杨之帆点点头。 “还没有找到钟兄吗?”塔雅思自营帐中走出,看着远去的杨之帆,眉头也轻轻蹙起。 “孕妇不宜皱眉,否则生出的孩子便不好看了!”玉潇然看一眼塔雅思,没有回答她的话,“你不在营帐中好生待着,出来做什么?” “我总不能待在营帐里一辈子吧!”塔雅思抚摸上腹部,眼神渐渐柔和,“我相信我和阿成的孩子不会这么脆弱的!” “我已经派人飞鸽传书给叔叔,不日他会派人来接你!”玉潇然看着远方,心中一声长长的叹息,“战争,果然没有想象的那般简单!” “什么!你要赶我走!”塔雅思面色一变,惊呼一声。 玉潇然似乎是对她的反应有所预料,淡淡道:“你如今这样子,留在这里反而多增加负担,况且叔叔那里,也安全一些!” “我不走!”塔雅思固执己见,“我说过要与你并肩作战的,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拖累,战神赫连成的儿子,也绝不会脆弱到不堪风沙的地步!” “裘光柯对我的性情越来越了解了,这仗也越来越难打了!”玉潇然突然换了个话题,不与之神深究下去。 “是啊,我虽然不懂军事,但也有几分奇怪,这老小子一直以来都稳扎稳打,怎么昨夜就想到突袭了呢?”塔雅思也疑惑道,“而且还大胆到保留一半兵力,莫非他们那里来了什么奇人异士?” 玉潇然摇了摇头,心中突然被掀起熊熊斗志:“来人,拿地图来!” 她本欲修养几日,但看这情形,再败下去,只怕将士们已经没有了斗志。 她标出裘光柯所在方位,一片平坦的广阔平原,倒是个不容易被人偷袭的地方,想到此,她略微沉吟:“我们也该拔营了,你说呢,钟兄?” “钟兄不在!”塔雅思阴阳怪气接过她的话。 她恍然抬首拍了拍额头:“唉,没有个人在身边商议着,还真有些不适应了!” “你可以与我商议啊!”塔雅思凑上前来,满脸笑意。 玉潇然瞥她一眼:“你看得懂吗?” “我最然看不懂你这些圈圈点点,但是我认识这些,你看这是平原,这是山峦,这是河流,这是……”塔雅思指着地图上一圈圈弯弯曲曲的线条,兴致勃勃道。 “等一下!”玉潇然猛然出声打断她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这是平原、山峦和河流啊,怎么了?不对吗?”塔雅思又重复了一遍。 玉潇然一拍桌案,面色一喜:“对!对!你说得太对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思思,你怀了这怀了个什么,怎么脑筋竟转得如此之快了!” 塔雅思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你没有想到?你不认识这些?那你整日里在那瞎研究什么?” “你不知道,你看,裘光柯军营就驻扎在这里,他一定是为了就近取水便利而设!但也一定在时刻小心着河水决堤!”玉潇然丝毫不在意塔雅思的嘲笑,接连不断指着地图的各个地方,“现在正值河流汛期,只要我们伪造一片河流将要决堤的假象,裘光柯必定会拔营重新寻找驻地,现在我们在这里,裘光柯想要与我们对峙就必定会选择在这一片驻扎,到时我们便在他拔营的路上设伏,给他来个以牙还牙!” 塔雅思看着她精光乍现的双目:“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或许裘光柯要倒大霉了!” “还是钟兄在好啊!”玉潇然看着她这迷蒙的模样,幽幽一叹,心中又开始担心起钟怀仁的行踪来,“你说这钟怀仁一个文弱书生,他能到哪里去?” “该不会是……”塔雅思面色一沉,没有说出接下来的猜想。 “不会!”玉潇然打断她的话,“原地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战场也没有看见他的……尸体,我想裘光柯应该不会对死人也感兴趣吧!而且直觉告诉我,他还活着!” 塔雅思幽幽一叹:“但愿你的直觉准确,我还准备让我的孩子跟着他学下棋呢!” “你家夫君不也是下棋高手!”玉潇然瞥了她一眼。 “你不懂!”塔雅思故作高深莫测,“阿成说过钟兄的棋路独出心裁,我若是让我的孩子把两个人的本事都学来,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你倒是打得好算盘!”玉潇然一声轻笑,“到时候再让他跟着谨学医术,跟慎学武术,跟着小黑学习易骨,跟着我……” “跟着你就只会偷奸耍滑欺负人!”塔雅思接得顺溜,而后低下头去抚摸着腹部喃喃自语,“小成成乖啊,你看清楚面前这个女人,记住娘亲的话,可要离她远一点,别跟着学坏了!” “小成成……”玉潇然抚了抚自己的手臂,打了个冷颤。 塔雅思看着她这如此夸张的模样,高傲地撇开头:“对,不能跟你待太久,小黑正在给湛儿换衣服,湛儿将来可是有大出息的,我还是让他多跟他湛儿哥哥在一起待在一起的好!” 玉潇然看着她进帐的背影,幽幽道:“待叔叔一到,你即便想和我在一起也不能了……” 第三十六回 赤子之心最可敬 玉潇然带八万兵马,潜伏在密林两侧,等待着掉入陷阱的野兽。 “老大,将士们忙活了一天一夜,终于把陷阱都准备妥当!”杨之帆走上前来,小声说道。 玉潇然点点头:“吩咐下去,裘光柯大军快到了,让将士们都藏好,不准乱动,否则带动林中飞鸟,否则,以军法论处!” “是!”杨之帆看了玉潇然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玉潇然看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疑惑问道。 杨之帆嘴唇动了动,而后摇了摇头:“没什么,老大一定万分小心!” “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打仗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玉潇然毫不在乎笑了笑,“快下去吩咐吧!” “是!” 据上次被裘光柯大军偷袭已经五日,玉潇然便拔营而去,一切安顿完毕之后她,一边命人布置陷阱,一边偷偷前去河流上游制造河汛的假象,果不其然,当日探子便来报说裘光柯开始准备转移驻地了! 此刻她便如饿狼觅食一般目光灼灼盯着来路,守株待兔,但她却不知道,在她拔营而去的当晚,一人面色着急来到旧地,清冷的面上带几分焦急之色,看了看四周空荡荡的已经清理干净的战场,而后焦急转身策马而去。 大约有一个时辰,彼时已经斜阳欲去,远处便烟尘滚滚,马蹄声哒哒而来,玉潇然面色一喜,压低声音对着身后杨之帆道:“来了!” 过了许久,却只见烟尘不断,马蹄依旧,仿佛由远及近赶来,却是不见大军。 她侧过耳去静听,这一听不要紧立刻有些大惊失色,这声音听着声势浩大,但却更像是故意弄出的声响,而且听这马蹄声,哪里是有二十万大军的模样,顶多只有十万,瞬息她便明白敌人是将计就计自己一定被困了,也来不及细想其他,猛然起身哪里还顾得隐藏身形,声音穿过整个隐藏的大军:“撤,快撤,这是军令,向着西北方向撤退!” 她声音决绝冷冽带几分急促,毋庸置疑,使得众位将士一愣却是不敢有违军令,下一刻还未有所动作便只听密林深处尾部的士兵齐齐传来一声惨叫,大军瞬间慌乱不已。 “不可力敌,撤,快撤,西北方向!”玉潇然面色一沉,本以为是守株待兔的狼,却不知只不过是捕蝉的螳螂,黄雀早已在身后虎视眈眈。 密林之中弓箭受阻,倒不必怕身后敌军放箭,如今敌众我寡被围困,唯有撤退。 战场不是逞强争勇的地方,有进便有退。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八万将士听从命令纷纷向着西北方向而去,一时间马蹄纷乱,兵器交接。 玉潇然在一片混乱中指挥着将士撤退:“快,西北方向,那里有王妃接应,不必害怕!” “公主,快走吧!”一位主将跌跌撞撞经过,驻足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玉潇然,高声道,“后面敌军很快赶上,公主快上马跟大军走吧!” 玉潇然一把推开这人:“胡说,将士们还未撤尽,本宫又怎能率先当逃兵,你快带着大军撤退,本宫断后!” “公主!”那主将犹犹豫豫不肯远去,惊呼一声。 “这是军令!”玉潇然厉喝一声,“军令不可违,否则这数万将士的性命你担当的起?还不快去!” “李将军快去!公主这里由我护着!”杨之帆看一眼那面带焦急的主将。 那人看一眼杨之帆才放松了神色:“那便有劳杨将军了!” “杨大哥,你也快走!”玉潇然看着身侧的杨之帆,声音沉重。 杨之帆摇摇头声音倔强:“老大不必说什么军令如山了,就算是犯了杀头大罪,我也不会弃你而去!” 玉潇然看一眼满面固执的杨之帆,最终只得妥协:“那好!你速去点一千兵马,随我向西南而去!记住,要自愿留下的,谁若想离去不得强留!” 杨之帆一愣之后便知她这是要拿自己做诱饵了,一时间面色沉重,踌躇不定。 “公主,我留下!” “我也留下!” “还有我!” “……” 身边一息间密密麻麻聚集了上万将士,目光坚定,视死如归。 玉潇然扫一眼四周停驻的将士,面色微微动容,突然间觉得双目微微发热,有什么东西将要汹涌而出,但现在不是感动上万时候:“本宫不需要这么多人,只留千人,其余人速速离去!” 没有人动。 “家有父母高堂却无妻儿的站这边,无父无母有有妻有儿的站在这边,无父无母无妻无儿的站在这一边!”玉潇然顿了顿,“无父无母无妻有儿子的站在这边!” 众人一愣,不知这样做有何取舍,只得老老实实分队而立,站在最后一列的,不过数百余人。 玉潇然最后看了看那百余人:“这些人留下,其余人速速离去,这是军令!” “公主,我们孑然一身家中无父无母无妻无儿了无牵挂,为何不能留下!我等跟随公主上战场不是为了当逃兵的!”人群中一人高声抗议,仿佛争夺的不是生死,而是珠宝一般。 “我且问你,你可有兄嫂弟妹?”玉潇然反问。 那人摇摇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九泉之下,你有何颜面见你的列祖列宗!”玉潇然疾言厉色,声音不容迟疑,数百人自然远远不够,但是,家有父母的要为之养老送终,家有妻儿的又怎能让恩爱的夫妻阴阳相隔,无父无母无妻无儿的又岂能断了他们家族的香火,到最后只有残忍地留下已有后人的将士,“执行军令,速速离去!” “将军,我有兄长!不怕我家没有后续香火!”无父无母无妻无儿的人群中有一人出列道。 心口处微微有窒息的感觉,玉潇然暗自喘息,看着渐渐速速离开的大军,面带这对这群真正的铁汉的敬重之色:“那你留下吧!” 那人面色一喜,站至了那数百人之列。 “公主!我也是!” “我也是!” “……” 陆陆续续又有数百人站出来。 “你!”玉潇然指着站出的人群中一个身材瘦弱的士兵,“我记得你上次还跟我说你无父无母了无牵挂,什么时候多了兄弟姐妹了?” “我……”那瘦弱的士兵先是一愣,而后一脸不可置信,全军二十万人,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无意间跟一个公主聊天时说出的话,她竟记得清清楚楚,古往今来有几个人能做到,他的眼眶红了,只觉得双目之间有什么东西欲喷薄而出。 不止是这个士兵,其余在场的也是一脸动容。 “还有你,你家里有个七十多岁的奶奶,我说的可对?”她将那人点出之后又指向另外一人。 “还有你、你、你……”玉潇然将他们中的人一一点出,“知不知道欺上瞒下者获什么罪?逐出军营,永不得参军!” “公主……。”那些人神色动容。 玉潇然声音冷冽:“再有不从军令者,一律赶出军营,这些人留下,其余人跟随大军速速离去,不得有误!” 气势磅礴,不容人置疑,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话,将士们纷纷看着眼前这一身甲胄的倾城女子,如果说以前只不过是敬仰的话,那现在就是心悦诚服,她身姿单薄,英气逼人,精致的眉眼之间是不容人抗拒的威严和果决,众人在他的目光之下依依不舍离去,留下的人一脸自豪,与这样的主帅共进退,无论生死,都是能够让一个真正的铁铮铮的汉子发自内心觉得骄傲的事情。 玉潇然看着面前严阵以待的近千名将士,突然俯身曲膝,向着那些视死如归的将士们恭恭敬敬磕了个头,他们没有文才武略,没有盖世之功,但是他们有一颗令人叹为观止的赤子之心,这种气概比文华惊世更为难能可贵,比功高盖世更加高山仰止,她为这群将士卑躬屈膝,她心悦诚服。 “公主!”身侧杨之帆和近千名将士齐齐震惊,尤其是杨之帆,清秀的面容上满是不忍之色。 “这一跪,是拜谢将士们对本宫的信任和支持!”她又是一跪,“这一跪,是为了你们家中的亲人而跪!” “公主!”杨之帆俯身单膝跪在其身侧,将士们随之屈膝,近百名铮铮铁骨的汉子潸然泪下。 “这一跪,为尔等……。九泉之下的冤魂!”近千名将士做饵,身后数十万大军尾追,九死一生。 三拜之后,她气势恢宏起身,看一眼已经尽数退去的大军和身后渐渐接近的敌军,毫不迟疑转身纵马而去:“出发!” 一直以来,裘光柯想要的,不过是她的性命。 但是,作为赫连家的子孙,哪怕只有一口气,也绝不轻易放弃性命! 她带领近千兵士纵马离去,裘光柯十万大军在身后紧追不舍,而另十万大军,则被陷阱阻在数里之外,一时间落后很远。 远远地,她便看到录得东方有一片峡谷遥遥在望,再看一眼谷口嶙峋的黑色山石,面色一喜:“天助我也!快,向峡谷那边走去!” 众人不疑有他,纷纷策马,身后大军马蹄愈近。 到了谷口,玉潇然翻身下马,手持软剑:“杨大哥留下,其余人全部进谷,快!” “公!”众位将士有所不满,驻足不动。 玉潇然欣慰一笑:“你们以为我要做什么,我不是送死,你们看这谷口的奇石头,乃是布阵的天赐良地!快,你们都进谷!” 她一边转身一边看向马上若有所思的杨之帆:“杨大哥,你怎么了,快下来帮我啊!” “啊!”杨之帆似从沉思中惊醒,这才发现众人已经向谷中而去,连忙翻身下马,“老大,怎么做?” 玉潇然狐疑看他一眼,在地上简略画了一个草图,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是最终眼神决绝地指着四处黑色的山石道:“看到没有,按照这个方位,将这些山石摆开!” 杨之帆看着玉潇然这幅模样,一边动身一边道:“这是……” “尽量拖延时间吧!”玉潇然一边回答一边毫不迟疑,“想必塔雅思他们很快便会得到消息,到时与我们八万大军再度折回,到时便不必躲躲藏藏了!” 她不能一直带人奔命,一旦被另一半敌军拦截,到时只怕是神仙难救。 布置好阵法,玉潇然已经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她走近阵中,看着不远处勒马驻足观望的大军,面带笑意。 只见裘光柯面色沉重看着黑石林立中玉潇然,再看一眼绵延陡峭的峡谷,唯恐有诈,伫立不前,再者,身为兵法行家,他又怎会不知谷口的山石并非只是天成,而是经过人稍加修饰而成的阵法,身居远处,他便可轻易察觉到这阵法的霸道。 玉潇然淡若清风冲着驻足不前的裘光柯一笑,转身向峡谷之内行去,转身的背后,却是出了一头的细汗,腿脚一软,差点倒地不起,终是咬了咬牙挺着笔直的脊背而立,杨之帆欲上前来扶,玉潇然却是一声低喝:“站住,不许来扶,裘光柯必在远处观察你我言行,昂首阔步向内走去,也不许回头!” 杨之帆一愣之后便微微敛眸,而后跟在玉潇然身后向谷内行去。 待转到山坡之后,玉潇然只觉双腿一软,向后倒去,四周翘首以盼的将士立刻大惊失色:“公主!” 近处的杨之帆虽在按照她的命令目不斜视,其实余光从未曾片刻离开过她的身上,在其后仰之际便一把上前扶住,眼底深沉一片:“老大!” 玉潇然微微抬起眼皮,看一眼四周围上来的大惊失色的士兵,抬起手揉了揉额头:“没事,不过是方才布阵消耗了太多体力和精力而已,休息片刻便会没事了!” 此阵乃是她有史以来布下的最为玄妙复杂的阵法,本是敌军紧追不舍,她并没有多长时间布阵,但是谷口的黑石却是带着特殊功效的山石,而且与四周山体树木相得益彰,她只看去一眼,便知这是自然天成可布置阵法的绝妙之处,十分罕见,以往她在碧遐谷时只是不断以破开师父阵法为乐趣,很少耗费如此大的心神去布置太过精妙的阵法,如今一个阵法几乎耗尽她全部的精力和体力,天成加上人工雕琢,谷口的阵法自然不得小觑。 一行人见玉潇然没事,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疑惑顿生:“阵法,什么阵法?” “握在谷口布置了阵法,我虽不知威力到底如何,但至少可以阻止大军一段时间,你们派个两个人去谷口盯着,有什么动向及时来报!”玉潇然暗自将体内内力运行一周天,微微喘息道,“但是,一定要注意,不要让外面的人发现我们在偷看,使得他们一面惧怕谷口的阵法,一面怀疑谷内有疑兵而不敢轻易上前!” 安排好人之后,玉潇然看一眼四周神经紧张的众人,笑了笑:“先坐下休息吧,不必慌张,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过来!” 别的不敢说,自己的阵法,她又绝对的信心。 众人依言席地而坐,却是依旧不敢相信有所放松,玉潇然无奈摇了摇头,开始自顾闭目调息。 不到半个时辰,前去谷口查看的一人便面色有些惨白慌慌张张地奔来,一边走一边抚着胸口气喘吁吁道:“天啊……太……太可怕了!” 众人立刻惊坐而起,迎向那人:“怎么了,是不是敌军冲进来了?” 玉潇然抬了抬眼皮,没有动。 那头喘息一声,摇了摇头:“不……不是!是……是死了好多敌军!” “怎么回事?是王妃带着兵马来解救我们了?”一人惊喜出声。 “不是!”那人又是连连摇头。 众人急了:“那到底是什么啊,你能不能一次说完,急死我们了!” “是……是那石头林!敌军有好多人一进那石头林,便跟疯了似得开始莫名其妙地厮杀互斗,撕咬乱砍,见人就攻击,惨不忍睹!”那人似在回想方才看到的情形,面上一片不忍之色。 众人一喜:“真的吗?真是老天开眼啊,我们有救了!” “什么老天开眼,那明明是咱们公主殿下布置的阵法所致!”将士中一名身着主将铠甲模样的人回答道,倒是颇有几分见识。 众人一片惊骇之色,小小一片阵法,竟能阻拦住十万大军的步伐,真是无法想象,看向玉潇然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崇拜和敬仰,众人纷纷来了兴趣: “我参军这么多年,只见过小打小闹的阵法,有如此威力的阵法却是还没见过,不行不行,我要去看看!” “算我一个,我也去!” “我也去!” 众人纷纷出声要去看那阵法,却只听坐地不起的玉潇然道:“你们不要对那阵法寄语太多期望,阵法摆在那里是死得,人是活得,敌军中的主帅可是裘光柯裘大将军,这阵法可困得住他一时,困不住他一世!” 众人纷纷一愣,片刻的欣喜又重新被紧张所替代,但却依旧对谷口的阵法十分好奇,纷纷小心翼翼前去偷看,回来的人无一不重新带上震惊和惊骇地神色看向了他们的首领,看似弱不禁风的公主殿下,其实若是残忍起来,那便丝毫不曾心慈手软。 如此反反复复有人来报,敌军退了又上,上了又退,直至深夜也未能破去谷口这些阵法,将士们有些昏昏欲睡了。 “公主,喝点水吧!”离玉潇然最近的杨之帆递过一袋水来。 奔波一天,玉潇然顿时觉得有些口渴,便不疑有他,接过水袋便喝了一大口来,一刻钟后,便只觉昏昏欲睡靠在了山石之上人事不省来,耳边依稀传来一声似是忧伤,又似是十分决绝的呢喃:“对不起!” 第三十七 费尽心机所为何 军营,营帐。 “抱歉,老大!”只有一只臂膀的清秀男子低首凝视着床榻之上的角色女子,声音里是无尽的忧伤,“或许,从此以后,你再也不会原谅我!纵然你将任何事都埋在心底,但是我知道,你是个从不容许别人欺骗你的人!但是,我不得不如此!” “潇然,一直都想这样称呼你,但是,你太耀眼,而我,太卑微!想不到,今日能与你这般亲近,竟是在敌军的大营里,若非如此,只怕我此生都不敢凝视你的万丈光华!”杨之帆自顾自说道,眼神温软,片刻未曾离开过女子的安静面颊,“你和我,一个是天上的皎皎明月,一个是低进尘埃的蝼蚁,呵,我一直都知道,我是在痴心妄想!但是,我多么庆幸,我曾经为你失去过一条臂膀,也因此让你对我有一丝与其他人的不同,哪怕是怜悯和愧疚,也让我为之欣喜不已!没有人知道,我有多么感谢上苍的眷顾,以致让我结识了你,却又,让我卑微地,对你动了心!” “如今,就让我用生命为你做一件事,不求别的,但愿此生,我能在你的心底有一个卑微的位置!”男子将单手提着的大刀靠在床边,缓缓伸出手去,却在半空中凝滞,而后来来回回犹豫不决,“我会以死,来谢罪那晚因偷袭而死伤的无数将士亡魂!” “潇然,你……多保重,待我将裘光柯的人头砍下,一切,就可以了结了!”杨之帆沉重的声音落在大帐之中,最终他鼓足了勇气单手轻轻执起女子纤瘦的素手,落下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将之轻轻放在床榻,深深地看了一眼绝色宁静的女子,已大步向外而去,身影决绝。 却未曾注意到,身后女子早已睁开了双目,眼中云雾翻滚,泪水最终簌簌而落,这个女子,正是玉潇然,大义凛然离去的那人,便是杨之帆。 她早已在那人絮絮叨叨低声呢喃之中醒来,心中冰凉一片,当时耳边传来衣衫簌簌的声音,她却是故意装睡,未曾有过分毫动作。 那日被无故偷袭,她就有些奇怪,以裘光柯的性情,又怎会选择贸然偷袭?再者,那晚偷袭的士兵,似乎对军营的岗哨十分熟悉,只是她一直不肯相信有人会出卖消息而已,但还是留了个心眼,所以在杨之帆递过水来之际,她又无意间瞥到他有些闪躲的眼神,莫名地想到他最近的反常表现,便将口中的水顺着山石岩缝尽数流出,尽管如此,却不料这水中的迷药如此霸道,只粘了些许便让她昏睡了过去,千算万算,最后竟然是他将消息透露给了裘光柯,怪不得拔营的当晚,她看到他独自一人向着西南方向跪拜良久,当时只做是他在祭拜永宁的亲人,却不料原来是因为内疚而谢罪于那些死伤的将士,她心中一片苦涩。 裘光柯大营。 裘光柯满面红光,笑意不断地看向自营帐外走近的独臂男子,自座上起身:“哈哈哈,杨将军,来来来,本将早已经将军准备好了美酒佳肴为将军接风,杨将军可算是来了!” 杨之帆面无表情单膝跪下:“末将见过裘大将军!” 裘光柯也不在乎他的态度,传闻中这人异常铁血,想必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见之下跪面上立刻又闪过得意之色,出手将之扶起:“杨将军快快请起,杨将军今日立了大功,待本将破了敌军班师回朝,一定向皇上为将军颁功请命,给将军加官进爵!” “将军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杨之帆淡淡回答道。 裘光柯一愣,而后又哈哈大笑,对着帐中的其他主将到:“看到没有,这才是大将之风,不骄不躁,不急不缓,你们多学学!” 四周主将连连笑着起身附和,却在偏首之际眼中换上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 杨之帆自然是没有遗落掉这些人眼中的鄙夷,却依旧淡淡道:“将军过誉了,只不过末将不喜说话,还请大将军多担待几分!” “呵呵呵!”裘光柯又是一阵大笑,一边将杨之帆引向早已备好的筵席之上一边道,“杨将军初来乍到,未免有几分生分,待吃了这顿庆功宴,就慢慢熟络了,来来来,将军请入座,来人啊,倒酒!” 杨之帆却在裘光柯靠近之际手中的大刀一转,已是用了十分力气,他本就是学的是近身武功,内力倒不是十分深厚,但是手法的精妙却是经过青慎千锤百炼的,如今又身经多战,身手愈发敏捷,况且裘光柯本就没有防备之心,还未曾回过神来,身经百战而依旧健在的头颅便已经离开了身体,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一圈。 四方将士被此异变震惊了良久,恍若梦中。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在上方座前一直默默站立的中年人,他被这异变也是震惊得一愣,而后眼眸一敛便身如鬼魅一般掠了过来,一掌拍向杨之帆,气势惊人。 “爹啊……”旁边这才传来裘安的一声惨叫,而后声音咬牙切齿,逐渐歇斯底里,“常叔叔,杀了他,杀了他!” 杨之帆对着这雷霆之势一掌,只觉丝毫不曾下于青慎曾试探自己掌势的威力,身体略倾,无奈还是悬殊过大,胸口处便已接上了这一掌,“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后退数步,但却是因为他敏锐的洞察力的闪躲而减轻了这一掌的来势,否则必定丧命于这一掌之下。 但是这一掌虽未曾毙命,更为凌厉的一掌已携雷霆之势再度袭来,无处可躲,他苦笑一声闭上双目,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绝色女子的容颜,嬉笑的、愤怒的、自信的、同情的、愧疚的、决绝的,但无论是何种样子,都是让他倾心的模样。 最终等来的,不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而是耳边呼啸的风声,随即他已被人扶起,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杨大哥,你怎么样?” 是梦吗?还是在临死前的幻觉。 不,手臂上的触感如此清晰,身侧的气息如此怡人,感觉也如此真实,他睁开双目,落入一方清澈的幽潭之中,他嘴唇微动,似是不可置信一般:“老大……” 看到他眼中的不可置信,身着士兵服的玉潇然微微一笑:“杨大哥,是我!我和慎来了!” 余光瞥到与那人斗得不可开交的少年身影,亦是同样一身士兵服,想必两人乔装而来,他又是一愣:“小师父?”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快随我走!”玉潇然一把扯过有些呆愣的杨之帆,声音急促。 四周将士这才有所反应,纷纷提起兵器向两人袭来,玉潇然毫不迟疑抽出腰间软剑便是一剑,两方交战许久,自然也是知道这绝世神兵的厉害的,立刻纷纷躲开,这一躲开,便给玉潇然二人腾出了空隙,闪身出了军营。 异变太快,四周军营的将士未能得到风声,一见陌生人出入,这才有所反应,大呼一声“抓刺客”便齐齐涌来,与此同时,只听军营四周号角声四起以及哨兵的大呼:“敌军袭营了,敌军袭营了!” 裘光柯的大军,顿时乱了阵脚,军营的主将连忙出营,面色齐齐一变,没有了大将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对上被重重士兵围堵的玉潇然两人,心中有气,纷纷大手一摆:“弓箭手准备!” 杨之帆身受重伤,玉潇然分心应对,面对一边涌上的大军和一边准备的弓箭手,心中大急,一剑劈开这一波汹涌而来的将士,下一波已经倾身而上,令人应接不暇。 “老大,你先走吧,我来断后!”杨之帆一把抽开自己的手臂,一刀砍下身后一个士兵的头颅,却是气喘吁吁。 玉潇然看也未看他一眼,声音却不容拒绝:“要走一起走!” 说话间,那边弓箭手已经准备妥当,士兵退去,箭雨便配合地低分默契开始下了起来,身在漫天箭雨之中,即便再高的功夫,也只能找机会逃脱。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四周一声惨叫传来,接着便有两道形如鬼魅的黑影落在两人身侧,为其挡去箭雨,只说一声“我们是来救你的”便提起一人带起一人一边劈开箭雨一边冲出重围,看着身法,独特异常,玉潇然看着这从上到下包裹得异常严密的两人,却恍然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两人一人带着一人,瞬息便冲出了保卫,毫不停留,带着二人向军营外围冲去,远远地,与喜爱日便看见自己的大军气势汹汹而来,当先的,正是塔雅思,她的身侧,是消失不久的钟怀仁。 那两人身法奇快,与青谨相比竟有过之而无不及,迅速将二人送至塔雅思身侧又一言不发转身离去,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玉姐姐!”塔雅思一声惊喜地呼唤,“你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玉潇然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谁来接应你啊!”塔雅思故意曲解她话中的意思。 “胡闹,你身怀有孕,怎么能随意上战场!”玉潇然一声厉喝,看着高头大马之上的塔雅思,“你谨待在一起,不许去攻打大营!” “过河拆桥!”塔雅思小声嘟囔一声,而后兴致勃勃看向那两人离去的方向,“方才救你那两人是谁啊?” “不知道!”玉潇然摇了摇头。 “该不会是那谁派来的吧!”塔雅思眨了眨眼,眼神暧昧。 玉潇然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当日她有言在先,不许龙延拓插手北牧之事,这是她国内政,是她赫连家的尊严,若真让龙延拓以私情插手,九泉之下的成元帝,必定觉得颜面无光。 塔雅思正欲说话,玉潇然看一眼钟怀仁:“此刻不宜多说,裘光柯大军已乱,正是出击的好时机!” 杨之帆静立不动。 玉潇然神色如常:“大军已动,先锋不动更待何时!” 杨之帆面上一愣后,目光中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他以为,他会被赶出军营。 玉潇然面色依旧,声音毫无改变:“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纵然心中早有准备,但是她如此直接了当的说出,依旧是让杨之帆羞愤交加,语无伦次道:“老大,我……我……” “先锋官何在!”玉潇然打断他的话,气震山河出声。 杨之帆立刻面肃然之色,严阵以待:“末将在!” “本宫命你速速归队,带领先锋部队打头阵,不得有误!” “是!” 玉潇然看着奔向前方赶上先头部队的背影,眼神中这才流露出片刻的愧疚与疼惜,杨之帆所做,皆是为她,为了战事的胜利,自己有何颜面去责怪他,即便军令如山,那自己便悄悄徇一回私情又当如何让! 杨之帆以数以万计的将士生命作为筹码,裘光柯岂有不信之理,更何况,自己这个主谋都已经被之送到了这里!他以将士生命做饵,身涉险境,企图与裘光柯玉石俱焚,以期裘光柯大军群龙无首不战而败,的确是个阴狠又有奇效的计谋,他对自己太狠,如此一来,他身上要背负多少血债,心头要有多少罪孽,梦中又有多少魇魔啊! 从未想过,他会有如此魄力,亦会如此狠心。 她在裘光柯军营醒来之际,便起身看了看营帐外,插翅难飞,正踌躇怎么逃脱之际便见青慎潜了进来,带来一封书信,是杨之帆亲笔,交代了整个事情的始末,只不过却是让代转书信那人在伏击敌军当晚也就是自己失踪之后才交给塔雅思。 他交代自己欲杀裘光柯,让塔雅思以及众人得知消息时做好袭军的准备,并嘱咐青慎一定要去军营救玉潇然云云,却并不提到自己,可见是已经打算与之玉石俱焚了,但是玉潇然既已知情,又如何会让其只身赴死,幸而赶到及时,否则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这一战,因为裘光柯的突然之死而使敌军方寸大乱,将士们早已失了对抗之心,两军对垒,士气自然是成败的关键,所以裘光柯的二十万在死伤之中纷纷落荒而逃,最后裘安带领不到五万人马逃向永宁。 玉潇然手中长剑一收:“穷寇莫追,收集敌人粮草,打扫战场!” “噢,我们赢了,赢了!”士兵们举起兵器欢呼雀跃,纷纷以炙热的目光看向玉潇然。 玉潇然却眯起眼睛看着远处并肩走来的一男一女,对着那面色清冷却含几分笑意的男子道:“钟兄,数日不见,别来无恙!” 钟怀仁面色未改:“抱歉,让你担心了!” “钟兄的确应该说抱歉!”玉潇然一点也不推辞,心中有气,面色不善,“我们还以为钟兄遭遇了不测!” 钟怀仁看她这等模样,不自然摸了摸鼻子:“那晚敌军偷袭,我看敌军不但有备而来,而且仿佛是对我们大营十分熟悉,便怀疑泄露了消息,便将计就计隐了踪迹想去追查这人是谁,谁知刚有了眉目回营你便已经去伏击敌军了,我正与王妃商议对策的时候,便有人送来了杨将军留下的一封信,这才知道真相!” “原来如此!”玉潇然眼中光芒一敛,不动声色点了点头,钟怀仁说到底,还是没有交代他是如何从那山丘之上逃脱的,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暗箭在侧,是怎么离开的,莫非这人其实也是身怀武艺,但却不肯外见于人,想到此,她也就没有再发问,每个人或许都有自己的秘密,即便是自己,曾经不也是隐藏了身份许久? 钟怀仁将她若有所思的神色收进眼底,唇边仿佛掠一抹无奈的苦笑。 自此,玉潇然这方战场顺利结束,她带领军队开始以军营驻守之地为中心收拢四方州郡,所到之处州郡守将或是因为害怕,或是因为久仰,无不臣服。 赫连成一方也已派了兵马前去援助高悬,使之战事节节胜利,而敌军距离永宁又十分遥远,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高悬那方得胜,只是早晚的事。 此战过后三日,玉潇然带领大军已经驻守在一个叫做维牙子的城市,这是北牧北方一个较为繁华的城镇,此刻,州郡府上便迎来了以为不速之客,自然,这位不速之客是对于塔雅思来说的。 赫连成。 自他接到玉潇然的飞鸽传书,就已经二话不说牵起马匹日夜兼程而来,以致楚关不得不独自坐镇驻地调遣大军前去援助高悬,定远王阁下第一次在战争中不管不顾地做了逃兵,为了她的王妃,但是,他的王妃似乎是不怎么领情。 “我不回去,我说过了,我要留在这里和玉姐姐并肩作战,我们草原人一向说一不二的!”塔雅思一撅嘴,恨恨地瞪着大眼睛看着赫连成,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思思!”赫连成急了,“说一不二没有错,这是你们草原人的优良传统,可是你也要分个时候吗,若是你动了胎气,那可如何了得!” “我不管,我就是不回!”塔雅思怒目圆睁。 “好好好,不回就不回,不要生气,免得动了胎气!”赫连成连忙上前拍了拍塔雅思的后背以做抚慰,但在下一刻却是一把将塔雅思捞起抱在了怀里,使之动弹不得。 被赫连成紧紧环抱不得的走向门外的塔雅思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将要被人强行带走,立刻破口大骂:“赫连成,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我恨死你了,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不走……呜呜,玉姐姐,救我!” 最后一句,她可怜兮兮看向一边环胸斜靠在门口张望的玉潇然,向之求救,哪知玉姑娘双手一摊,学着赫连成的口吻:“思思,你就从了我家叔叔吧!” “月儿,叔叔这就带你叔母去了,八个月之后,叔叔让你见见你白白胖胖的弟弟!”赫连成毫不在意怀中女子的破口大骂,满脸笑意向着玉潇然告别。 “月儿静候佳音,恭送叔叔叔母!”玉潇然盈盈一笑。 远处传来塔雅思的怒骂声:“赫连捧月,叛徒!你们赫连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第三十八回 人生相交有知己 北牧内乱在经历过近三个月的时间之后,赫连捧月终于击溃长安帝派来的六十万大军,之后声势日渐浩大,兵分三路向永宁进发,一路战战停停收收合合,优势尽显,永宁皇城岌岌可危,长安帝忧心不已。 在北牧内乱这一战打得如火如荼之际,南部圣华传来一件震惊四海的消息: 圣华国君承明帝欲趁北牧内乱出兵,满朝文武无不赞同,唯有太子司马空哲一人反对,奈何相劝无果,承明帝坚持出兵,并当殿斥责太子殿下不思进取优柔寡断,太子当朝丢下一句“自断后路”而拂袖离去,回府后即刻散尽家丁妻妾,一纸留书放于府上,上曰胸无点墨失帝王之志而辞去太子之位云云,之后便悄无声息地失踪。 若说司马空哲胸无点墨,那便可教天下学子羞愧而死,圣华乃至四海那个又不知其大名,那可是与天行龙延拓和傲苍慕容修文齐名的少年英雄,自幼一篇定国论而让承明帝刮目相看,其又是嫡子之尊,是以承明帝对其是十分偏爱,无论当朝如何暗潮汹涌,太子之位始终未曾动摇分毫。 如今其却无故辞去太子之位而杳无音信,以致承明帝大怒于朝堂,举国悬令寻找,但却始终没有丝毫蛛丝马迹可循,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太子司马空哲的离去,给圣华带来了轩然大波,太子之位空悬,各方皇子势力开始蠢蠢欲动,明争暗斗不可开交,纷纷请战出征于北牧,几欲拔得头功而使承明帝刮目相看。 但在承明帝争夺得不可开交之际,傲苍和天行先后有所动静。 先是傲苍,明言自己与北牧身为姻亲之邦,友邦有难自当鼎力相助,并陈兵于傲苍与圣华交界,日益练兵,不知是虚张声势还是其他! 再是天行,直说自己有一队商队无故消失于圣华边界,疑是圣华有人做了手脚,大军气势汹汹朝向圣华直截了当要人,扬言若是不交出商队便以圣华边界百里之地作为赔偿。 圣华本欲趁火打劫于北牧,却不料竟一时令自己陷入两难境地,哪里还敢出兵,承明帝在大殿之上听说两国不差先后的举动,冷汗立刻涔涔而下,“啪啪”滴落于龙座之上亦不知,一把丢开军报,哆哆嗦嗦质问快马来报的探子:“傲苍作为姻亲之国出兵也就罢了,这天行凑得哪门子热闹!” 一个小小的驿站传输探子哪里能回答得了这等问题,当即吓得腿软不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满朝文武没了太子殿下,顿时失了主心骨,你争我抢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承明帝两眼一翻,竟在大殿之上人事不省来。 出兵之事,最终不了了之。 之于天行之事,承明帝最终也没查出个什么商队的下落来,却又怕天行不依不饶,竟乖乖送去黄金万两粮食万担作为补偿,美其名曰维护两国邦交,真是让四海又是唏嘘不已。 圣华本就因为太子留书而去而颜面无光,如今又欲趁火打劫却又未成反倒被两国夹攻,最后白白送去不少钱财而平息事端,更是颜面扫地。 再说承明帝醒后,想到当下一触即发的事态更是越想越来气,第一件事便是宣布放弃出兵,第二件事便是将怒气都撒在了这个离家出走不争气的儿子身上,于是下达诏令昭告四海,将司马空哲自宗室族谱中除名,永不承认其司马家后室子孙之位! 但是,自始至终,司马空哲也未曾现身。 “看来这承明帝是恨他儿子恨得牙根痒痒了,否则也不会发下如此诏书欲逼他儿子现身!我与这司马空哲倒是有过几面之缘,未曾想竟是有如此魄力的人物!”彼时玉潇然带领大军已经愈发逼近皇城永宁,对着探子送来的战报,唏嘘不已,作为子孙,从宗室族谱被除名真乃是最大的耻辱和比性命更加严厉的处罚。 她带领大军正在一个城镇的驿站中停留,美其名曰修生养息,其实就是想给本就坐立不安的长安帝再多几分压力,就像拿刀子杀一个人,并非一刀将之毙命,而是一点点将利刃逼近,让人在临死前感受到无边的恐惧和胆寒,杨敛和止澜的死,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每在夜深人静,她总恍然间能见有婀娜多姿的身影或坐在窗前为其沏一盏茶,或是屏风之后为其叠衣理床,或是半夜入账为其盖被子,再者,就是有一身太监服的人恭敬而憨厚的面容,偶尔露出一两抹老实的笑意,但在人群中总是卑微躬身,这些,都是她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是她抹不去的梦魇心魔,这些,有她的不是,但更多的是,她对赫连明铁血狠辣的无边恨意。 她快意恩仇,实则心中,早已千疮百孔,但战事的风霜,终是让她在愈发残忍的环境中咬牙撑了下来,以致每天每日,她会笑颜以对,忘记该忘记的,记住该记住的。 “的确有魄力!”钟怀仁静静喝一盏茶,幽幽道。 她一愣,放下军报看了过来:“怎么,钟兄也认识司马空哲?” 他嘴角轻轻一撇,清冷的双眸中意味不明:“我说的是傲苍和天行!” “啊哈哈,钟兄怎么想起说这两国了,你我不是在商讨司马空哲一事吗?”玉潇然打了个哈哈,对于几步外的如静幽寒潭之中的盈盈光芒置若罔闻,将目光重新转到战报之上,仿佛那不是自己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战报,而是一本耐人寻味的书。 “是在商讨傲苍太子一事啊!”钟怀仁仿佛没有看到她闪躲的目光一般,“司马空哲因为圣华直欲出兵之事不辞而别,傲苍和天行难道不也是为了圣华出兵而陈兵边界?看起来,倒像是不约而同呢!” “人傲苍不是说了吗?身为姻亲之国不帮一把是没颜面,要知道一国之君颜面大过天,若想堵住大千世界悠悠众口,势必要做出几分样子来的,也就是那承明帝胆子小,他若真的派兵杀来我北牧,我就不信那傲苍真的敢出兵!”玉潇然自顾自地分析,撇了撇嘴。 钟怀仁笑了笑,淡若清风:“是吗?那天行呢?这么巧这个时候也出兵了?” 玉潇然眼皮子跳了跳却最终面不红心不跳地道:“这有什么赶巧的,那么大的地方,商队不见了又是什么稀罕事,以承明帝这爱趁火打劫的性子,自己国家的军队素质也不好哪里去,说不定在哪看到了落单的商队就打劫去了!再说了,以天行皇上那小气的性子,他占别人便宜还差不多,又怎会让别人将他便宜占了去,那么大一队商队可以养活他天行多少人口,他会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那些财富不翼而飞?不出兵倒真是怪事了!” “小气?”钟怀仁抓住了重点,“未曾听闻你与天行皇上有所往来,怎么对其性子有如此了解!” 玉潇然心中一边暗骂着钟怀仁太精明,一边干巴巴道:“啊哈哈,小气?谁说的,我说了吗?哦,是得,好像刚刚说过,我不清楚啊,一点都不清楚,我瞎猜的,瞎猜的,哈哈!” “瞎猜的?这可不像你说的话!”钟怀仁淡淡一笑。 玉潇然看着他灼灼的目光,便知道他知道了些什么,想起远方那个邪魅绝世的男子,面色渐渐黯淡至未明的色彩:“瞎猜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两滩互不相干的死水,终究是无法汇聚到江海的!” 钟怀仁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紧,露出骨节分明的骨节来,而后幽幽起身,向外走去,不一会儿,便手中提了两个坛子来:“贤弟,随你征战沙场数月,为了不误事,怀仁已经很长时间都滴酒未沾了,今日去府衙的路上,闻到巷子口的一家酒香特别怡人,一时没忍住便偷偷买了两坛,如今忙里偷闲,你我再次一醉方休可好?” 玉潇然一闻,果然是好酒,未曾开坛便已有醇香扑鼻,面色不善看向钟怀仁:“大胆钟怀仁,军令如山,你身为军师不但不以身作则反倒以身试法,该当何罪!” 钟怀仁先是一愣,继而瞥见她眼底的戏谑和狡黠之色,便一边自顾自打开酒坛一边自言自语:“这可是真难得一见的好酒,有人不喝正合我意,我一个人包揽了!” 玉潇然咽了口口水,一把夺过已经开封的酒坛,恶狠狠道:“谁说我不喝了!” “贤弟不是说军令如山吗?”钟怀仁笑意盈盈。 玉潇然暗道这钟怀仁心眼可是越来越坏了,十有八九是跟着塔雅思日久了便近墨者黑了,一边凑近坛口狠狠嗅了一下酒香一边狠狠道:“我还没说完!纵然军令如山,但有如此美酒即便是军法处置也值了!” 钟怀仁提起酒坛,欲将手中的酒倒向桌上酒壶中,却被玉潇然一把拦住,只听其慷慨激昂道: “钟兄,你这酸文人的性子也该好好改一改了,你这文人虽风流但却不尽兴,这酒啊,其实是该这么喝!” 玉潇然说完,便单手提起酒坛仰首喝了一大口酒,而后极其没有形象般“咕咚”一声咽下。 钟怀仁微愣,纵然与之一起痛饮不少,但却如今日这般喝酒还是初次,眼前的女子一身简洁利落的便装,墨发高绾,姿容绝世,举手投足之间丝毫未曾得见小女儿家的扭捏之态,姿态虽不优雅但却也不粗鲁,反而一动一仰之间净是放浪形骸绝于尘世的不羁和狂傲,见过简装素颜淡雅的她,见过盛装高贵冷冽的她,见过戎装果决狠辣的她,却从未见过如今日这般如此放纵的她,或许,她本就如此,只是尘世的种种,束缚了她本该不顾一切放浪不羁的性子,使她无论何事,都逐渐三思至犹豫不决起来。 她用挑衅地目光看向面色有些怔愣的钟怀仁,唇边沾一滴晶莹剔透的酒水,刹那间衬得她容颜娇艳无双:“钟兄,请啊!” 眼底收进她毫不掩饰的挑衅,钟怀仁唇畔亦挑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而后丝毫没有文人的扭捏与酸儒,反而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畅行欢快,他将精致的下颚微微扬起,清冷的眉眼在一刹那竟带几分放浪不羁的倨傲,红润的双唇微张,修长的手指如同勾住瓶口,清澈的细流倾泻而下,仿佛高山流水那般和谐优雅,说不出的风雅,道不尽的风情。 这次轮到玉潇然怔愣了,她未曾想一直以酸文人自居的钟怀仁竟还有如此豪气冲天的一面,这人举手投足之间哪里还有半分反而酸儒模样,若非周身没有一丝内力波动,只怕要将之认作是驰骋江湖的风流侠客,她看着他仰首痛饮的风流模样,突然间就想起许久之前有人这样狂放不羁百态风流地陪伴自己在风霜之夜彻夜不眠,陪自己却比自己更加锥心之痛地看着远处的阑珊灯火,想到这里,口中残余的清甜酒香,便突然间变作了有些酸涩的滋味。 她又喝一口酒,而后幽幽说道:“钟兄,你相信吗,我曾经莫名其妙地为了一个人动心,在我最单纯最纯真的时光里?” 钟怀仁拿着酒坛的手微微一顿,而后低下头去看坛中荡漾不已的酒水,声音平静:“我相信!” “那时我没有满腹的阴谋诡计,也没有双手的血腥之气,更没有如山般沉重的责任,更没有千军万马做追随!”她唇边的酒水,挂上一抹苦涩的味道,这是她第一次开始真正的回忆那段原本最不想提起的岁月,“我只是一个任性无知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我毫不避讳地表露自己心思,甚至为了博他倾心而闯青楼,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诉我,我有可能便是北牧的公主,呵,什么公主啊,不过是失去自由的金丝雀而已!” 钟怀仁拿着酒坛的手微微收紧。 “我可以原谅他曾经接近我是意图不轨,也可以原谅他为了大局而舍我,却独独不能原谅他另娶她人,无论是他有何苦衷,我却不能原谅,若不能做得此生唯一,那我宁愿是从未有过交集!”她蓦然笑出声,再喝一口,觉得有什么东西应声而落,“帝王家的人啊,你永远都不懂他在想什么,哪怕是我自己,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我不知我想要做什么,不知这永无止境的杀戮和硝烟到底何时能够终止,哪怕是天下人都说我早已有心向高处,那又如何!我赫连捧月从不会因为那些微不足道的风浪而退缩!可是,你们知道吗,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要这些,我想要的,不过是能够开心时便大笑,不高兴便可痛痛快快发泄,偶尔能够向着长辈偷奸耍滑撒一撒娇令人头疼的山野粗人,我要那高位作甚,天下是你的,可你不也是天下的?哪里有自己就是自己的来得痛快!” 钟怀仁看她一眼,她虽说他不怕天下悠悠之口,但又哪里能做到真正的忘却,幽幽道:“世人愚昧,看到的皆是眼前富贵,有几个能够想得长远!富贵如云烟,却终究会有无数人追寻一世浮华!你也不必太过在意!” “我不在意!我不在意!”她唇畔喃喃,“我在意他们作甚,我知道,你们都懂,这就够了!来,钟兄,为你我相知,干!但愿你我这难能可贵的兄弟之情永远不变!” 兄弟之情?钟怀仁唇畔突然撩起一抹苦笑。 她摇摇晃晃上前,似有几分醉意,将酒坛碰了过来,发出“噹”地一声响声,冲开一室寂静,她喝一口酒,猛然间勾住钟怀仁肩膀,姿态风流,双目因怀几分醉意而娇媚如丝,带着水渍的唇畔张合有度:“钟兄,敢情我竟被你骗了这么久!” 钟怀仁正欲喝酒的手一顿,声音仿佛变了色:“什么?” “你看你,平日里总是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其实原来也是个风流浪子,你瞧瞧你这喝酒的娴熟劲,啧啧比我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嘿嘿一笑,极为不雅打了个嗝,靠在身侧之人的肩头,舔了舔唇畔的酒渍。 钟怀仁侧过脸来,正将她无意间外露的销魂姿态收进了眼底,再感受到肩头这人轻若无物的螓首和吐气如兰的鼻息,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动了动肩膀却又怕这人摔倒,只得小心翼翼道:“潇然,潇然你喝醉了,男女授受不亲,你快站好!” “呃……”玉潇然又打了个嗝,顺手拍了拍钟怀仁的背,毫不在意,“你这酸儒,方才刚夸你两句,这会又开始那女授受不亲了,我们是兄弟,什么男女!再说了,我沐浴时你都进去过,你这会倒是怕了!” 钟怀仁因他这无意间的提起思绪刹那间飞远,那时尚且不知她是红妆,直直闯进,现在想想,无怪乎那时她翻脸斥责,但那时的她真的很美很无瑕,他如此想着,便猛然间回过神来,面色一红暗骂自己真是没有出息,这边肩头又搭上一只纤弱的素手,已是那人从背后环了过来,只听她似乎十分小心翼翼,但却笑得十分猥琐的声音:“嘿嘿,钟兄,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那日洗澡的秘密,嘿嘿!” 钟怀仁被她又靠近一分,僵着身子不敢乱动,却是疑惑道:“秘密?什么秘密?” “就是……就是……”玉潇然又是嘿嘿一笑,而后唇角又是狡黠翘起,“都说是秘密了,当然不告诉你了!” 钟怀仁满脸黑线,正欲开口,肩头这人却是头一歪,呼呼声已经响起,睡着了! 他一愣之后便是摇头苦笑,轻轻侧过脸去看身边的女子,面色一片酡红,睡着的样子娇憨可爱,仿佛纤尘不染的仙子,让他不禁伸出手去想要将之护在怀中,但却在一寸之地顿了下来,想起这人说过的话,终究是只叹息一声:“兄弟,可你在我眼中,终究不过是一个心有脆弱的普通女子而已……” 第三十九回 故人重逢分外亲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五日后,玉潇然与赫连成、高悬大军共汇聚于永宁十里之外,三军已达八十万之众。 赫连成大军姗姗来迟,最后赶到,想必是因为塔雅思身怀有孕的缘故,时节已近夏末,日头还是相当有威力的,却有一行人站在高处望眼欲穿。 “哎呀,怎么还没到,可急死我了!”一身戎装的高悬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转个不停。 玉潇然收回望眼欲穿的表情,负手而立,数月的征战使她绝美的容颜之上更多几分坚毅,声音促狭:“高主帅倒是比本宫还着急!” “嘿嘿!”高悬挠了挠头,“末将这不是急着想看看未来的小侄子吗?自从得了这个消息可把末将乐坏了,可整日里总是书信交流不曾亲眼所见,那就跟打仗却只拿下了一座空城似得让人闹心,我们哥几个可跟着王爷不少年了,多年来一直未敢开口问王爷为何不曾娶妻,私下里问楚关,公主您也知道,楚关就是个木桩子,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末将嘴皮子都磨出血了他也哼不出一个字来,你说说如今王爷要后后了,末将怎不兴奋!” 玉潇然却无视于高悬越说越兴奋的表情,挑出了他话里的字眼,不动声色道:“侄子?塔雅思肚子里的孩子若成了你侄子,那本宫岂不也要问高主帅你叫叔叔了?” 高悬微微一愣,连连摆手,明知她是开玩笑但还是惊出一头的冷汗:“公……公主,末将……末将胆子小,这若是让三军的将士们听了去那还了得,公主您还是别跟末将开玩笑了!” “不开玩笑也罢,那你把昨日跟我打赌输得那十两银子还来!”玉潇然伸出手去,斜着眼去看高悬。 高悬又是面色一变,似乎比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随即不可察觉地伸手摸了摸腰间,继而嘿嘿笑道:“昨日啊,昨日末将只是与公主开个玩笑而已,再者说了,公主您贵为千金之躯,怎好意思要我这下属的银子,您说对吧,杨将军?” 他这最后一句,乃是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杨之帆求救。 一旁静默不语的杨之帆不悦看了他一眼,不轻不重道:“昨日是谁说我走不过十招来着,怎么今日到好意思叫我帮着说话了!” “额……”高悬碰了一鼻子灰,却是也不尴尬,呵呵一直笑着。 说起这银子那要说高悬昨日初来与玉潇然会和之际,在校场中看到青慎对杨之帆的指点,便摇了摇头惋惜说这人在青慎手下十招也过不了,却恰巧被身后的玉潇然听见,便与之做了个赌,一人压十招一人压二十,结果杨之帆竟在青谨手下走过了近三十招,倒是让他刮目相看,记得数月之前杨之帆三招都不过,如今用突飞猛进四字已然不能赶上他进益的速度,连连感慨的同时突然想起自己输了银子,谁知这厮却脚底抹油开溜了,今日一早见了玉潇然只字不提昨日之日,这脸皮当真也是厚到家了。 她不提,并不代表玉潇然也不好意思提,若比脸皮那也是丝毫不曾逊色的人物,要起银子来大言不惭,见高悬在杨之帆那里吃了瘪接过他的话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本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嘿嘿……公主,您看看您这手下的八十万大军,不仅雄赳赳气昂昂,而且还膘肥体壮,可见公主您是富可立国了啊!”高悬面上尽现谄媚之色,尽力恭维玉潇然,“就这十两银子,多了它您也养不了一个军队,少了它你也穷不了,但末将可就不同了啊,这十两银子可关乎着末将的家计营生啊公主!末将向来知道公主您是个大公无私体恤下属的好公主,所以末将相信为了末将的家和万事兴,公主您一定不忍心向末将伸手要这十两银子的,是吧,公主殿下?” “家计营生,此话可解啊?”玉潇然嘴角噙一抹愈发戏谑的笑意,明知故问。 高悬一脸痛心疾首:“公主,公主您仗着官大欺压人,你明明知道末将家中有位河东狮,公主还回回只坑末将的银子,末将这十两银子若是不见了,那……” “那等高主帅凯旋回了边关,只怕是要独守空房了吧!嘻嘻!”青谨接过话来,笑得幸灾乐祸。 “去去去!”高悬推攘着身侧阴阳怪气出声的青谨,对四周人的哄笑十分懊恼,“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独守空房,去去去,一边玩去!” “这可是高主帅自己说得,往后将士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来找我这小孩子,哼哼……”青谨哼哼两声,似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提醒着某个想拿软柿子捏的某人。 “啊哈哈!”高悬这才想起自己大呼小叫这人的神医身份,连忙换上了愈发谄媚的笑容,“青谨小哥,您看您,小将这是说您年轻呢,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那对您可纯粹是羡慕嫉妒啊,您瞧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有这皱纹……” 玉潇然鄙夷地看了一眼谄媚之色的高悬,正要出声打击,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软糯的奶声奶气的声音,脸上立刻换上了一片温软的春光:“小湛儿,你怎么来了?” “姐……姐姐……。要姐姐……”远处颤颤巍巍走来一个小人,浓眉大眼的模样十分可爱,指着玉潇然的方向喜笑颜开,口中不停地叫着姐姐。 赫连湛已经八个月大,战火中成长的婴孩似乎比普通的孩子更加强健,赫连湛本就聪明,如今已经能够独立走路和叫人了,只不过行动还是有些笨拙,口齿不是十分清晰而已。 一行人本带鄙夷之色地看着高悬,此刻见到远处踉踉跄跄迈着小步子走来的赫连湛纷纷换上了由衷喜爱的神色,玉潇然看向小黑问道:“日头正盛,怎么出来了!” “小公子不停地嚷着要找姑娘,属下被闹得没有办法才把他带来了!”小黑面无表情的容颜上带着一抹几不可察的温软,如今照顾赫连湛已经十分拿手,本是冰冷无情的心也被这小小的人儿融化了些许,这也是玉潇然当初偏生让小黑来带赫连湛的用意,看过一个生命的成长,是一件奇异而神圣的事情,必能给一个本以命令为大而根深蒂固在心的杀手以启迪,现在看小黑把赫连湛照顾得白白胖胖的模样,效果似乎不错,而且在青谨的调理下,赫连湛身为早产儿而体弱多病的病根,如今早已无迹可寻,反而比寻常家的孩子更为健康强壮。 “姐姐,抱抱,姐姐抱抱……”说话间,赫连湛已经颤颤巍巍地挪了过来,扯着玉潇然的裙角扬起可爱的笑脸期待地看向她。 如此可爱玲珑的糯米团蹭在自己腿前,玉潇然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暖意,怎么忍心拂了这小人儿的期待,蹲下身去在赫连湛的软滑蹭了蹭,亲了亲道:“好,姐姐抱,姐姐抱湛儿!” 一旁高悬自昨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赫连湛已经长成了如此模样,喜爱之情顿时涌上了心头,咧着嘴巴凑上前去,笑眯眯地哄小孩子的模样:“小皇子,真可爱,我是你高……高哥哥,来,叫声哥哥来听听,哥哥给你买糖吃!” 四周人满脸黑线,就连青慎的嘴角也不由地抽了抽。 一旁高悬的随身护卫实在不忍自家主帅如此模样,小声嘟囔道:“哥哥,人家还不到一岁,还好意思哥哥?再者了,我就不相信你能如此大方地给别人买糖!” 在场的除了钟怀仁,那个不是耳聪目明之人,怎会遗落这护卫的只言片语,高悬此刻也是一眼无奈,他与赫连成本就是兄弟,乃是几人叔叔辈的,可是想起方才他将塔雅思肚中的孩子说是侄儿之后竟有了被逼债这个遭遇,便在脱口而出之际便改了口,岂料竟引来了自己下属的不满,但此刻他也无心与自己下属计较,一脸期冀地盯着赫连湛,目光灼灼。 赫连湛忽闪忽闪着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睛,满面纯真地看着高悬,红润的双唇张张合合:“唧……唧……” 高悬见赫连湛唧唧了半天也没叫出声来,面上一喜连忙上前引导着:“哥哥,叫哥哥……” 赫连湛被高悬引导者忽悠了半天,终于奶声奶气笑出声来:“嘻嘻……傻子……嘻嘻!” 玉潇然距离最近,先是一愣,随即率先笑出声来:“啊哈哈……傻子……高悬……哈哈,连几个月大的小孩子都说你傻,你说你……哈哈哈……” 随即是青谨跟着毫无形象的大笑,再次便是钟怀仁清冷的面上浮现几许笑意,再者便是小黑、青谨和杨之帆三人唇角不停地抽搐。 最后,便是高悬满脸黑线之后,继而是哭笑不得的笑容。 “哈哈哈,我家湛儿长大了啊,都会拿人寻开心了!”一声清朗的银铃般笑声由远及近传来,随即从天际落下一抹硕大的红云来,再一看去,那红云的所有重量都几乎依在他身侧那优雅挺拔的身姿之上,那人带着这硕大的红云翩然而落,动作优雅流畅,丝毫不见摇晃,稳稳地落在了一行人面前。 “思思!”玉潇然惊喜出声,看一两人身后,想必大军已经被远远地丢在后方了,再看一眼塔雅思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抱着赫连湛走上前去,“数月不见,你倒丰腴了许多!” 塔雅思闻言,嗔怪地看一眼身侧男子,从他怀抱中直起身子,一手扶着腰际缓缓上前,声音虽有几分不满,但面上却充满了幸福的表情:“还不都是阿成,整天逼我吃这个吃那个,都快把人家养成猪了!” 玉潇然欣慰一笑,上上下下打量着塔雅思一遍,而后疑惑道:“我怎么觉着你这肚子,不必普通的孕妇要大上不少啊,还是让青谨给你把把脉吧,这个时候,可马虎不得!” 谁知塔雅思却一手护住腹部,笑容更加扩大:“嘻嘻,玉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嘻嘻……” 玉潇然见她如此神秘一笑,不由急道:“什么不知道啊,怎么了,你别只笑啊,快告诉我!” 塔雅思笑意盈盈偏首看了一眼赫连成,唇畔笑容愈发扩展。 “你就别拿月儿寻开心了!”赫连成一声宠溺的浅笑,随即看向玉潇然,“思思这一胎,乃是双生子!” “是吗!”不止玉潇然,连四周之人也齐齐惊喜出声,她忙看向青谨,“你说呢?” 青谨早在塔雅思出现之际便将之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听到玉潇然的问话道:“叔叔所说不错,你马上又要多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了!” “什么?”塔雅思和赫连成亦是惊喜出声,看向青谨,“你的意思我这肚中的孩子,乃是一男一女?” 青谨再次看了看塔雅思的腹部,上前伸出手去搭上其腕上,片刻后点点头:“的确如此!数月前我尚且未曾留意,看来我得先回去更改一下药方了!” 青谨刚一离开,高悬就兴冲冲凑了上去:“嘿嘿,王爷,这么说末将又要多了一个弟弟和妹妹了!” 余下派人再也忍不住,“噗嗤”一笑。 赫连成不动声色皱了皱眉。不悦道:“我说高悬,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你我兄弟相称多年,我的孩子自然管你叫叔叔,如今你怎好意思叫他们弟弟妹妹,若你这样称呼,那岂不是乱了辈分!再者了,你也是三十的人了,自己年庚多少还不知吗?” 高悬被赫连成一顿好骂,脸上顿时成了猪肝色,灰溜溜蹲到一旁角落里画圈圈去了。 “弟弟……妹妹……”赫连湛似乎是感觉到大家的开怀,也奶声奶气开心地重复道,“要……要妹妹……要妹妹……不……不要弟弟……” 塔雅思见到湛儿说话,那可是对此,连忙走上前来握着赫连湛的小手,笑眯眯道:“弟弟和妹妹都在叔母的肚子里呢!湛儿为什么要妹妹不要弟弟呢?” 玉潇然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听赫连湛奶声奶气地说道:“不要弟弟,要妹妹,妹妹漂亮!” 好小子,这话倒是说得毫不含糊,但是玉潇然的噩运却是来了。 只见定远王阁下作为长辈的教导又来了:“月儿,你是怎么教导湛儿的,小小年纪竟学会这些,这么小就知道漂亮妹妹,长大了那岂不是一个风流浪子,小孩子现在正是咿呀学语的时候,一句话一不小心便会影响终身,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教他这些呢?” 玉潇然有苦难言,自己怎么会教赫连湛这些,能整天把漂亮小姑娘挂在唇边又时常接近赫连湛的唯有青谨一人呢,可是这小子方才就已经借着换配方的名义率先脱身了,自己一个不小心竟又被这小子摆了一道,按下心头的愤愤不平只得恭恭敬敬道:“叔叔教诲的是,月儿记下了!” 赫连成又岂会遗落掉自家侄女身上愤愤不平的神色,只做她是口服心不服没有放在心上,便偏首看向一脸期待地看着塔雅思腹部的赫连湛,暗暗决心教育好孩子要从小娃娃做起,伸开双手向赫连湛,几分和善中带几分威严:“来湛儿,到叔叔这里来!” 赫连湛触不及防被一双大手接过,离开了最为熟悉的怀抱,先是一愣便偏首看向来人,只觉入目这人虽面色和善,但眉宇之间却有一种令人不容置疑的倨傲和严肃,顿时心生畏惧之意,哪里还敢调皮一分,只得可怜兮兮看一眼玉潇然后便乖乖窝在这人怀中不敢乱动。 果不其然,赫连湛的厄运就要来了,只听赫连成道:“以后湛儿就由我来带着,小孩子现在应该多听写诗书修身养性才是!” 玉潇然欲言又止,却见塔雅思使了个眼色过来,随即塔雅思便小鸟依人般靠近了赫连成,声音温软:“阿成,你看看我肚子都这么大了,再过一两个月也就要临盆了,湛儿又小,不会照顾自己,你既又照顾我又要照顾湛儿,哪里照顾的过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啊?” “这……。”赫连成犹豫不决。 玉潇然趁机乘胜追击:“叔叔,思思说的不无道理,而且近日经过叔叔的一番教导,月儿已经深有所悟,往后一定好好教导湛儿,让其早日成才!” 赫连成看一眼塔雅思的肚子,再看一眼怀中闷闷不乐的赫连湛,终于松了口:“那好吧,那就等思思生产过后再说吧!” 赫连湛立刻喜笑颜开,看了眼一旁得意冲其眨眼的塔雅思,像是鼓足了极大勇气似得趴在赫连成肩头“吧唧”亲了一口,奶声奶气道:“叔叔……。叔叔好……” 赫连成立刻满脸黑线,立刻有种被人骗上梁山不得反悔的感觉。 “报――”一声急报打断了一行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玉潇然不动声色皱了皱眉,瞬间便换做了一副不苟言笑严阵以待的大将模样:“什么事?” “报,这是城内传出的急报!并且盖上了加急纹样!”那人略与躬身,递上一封密信来。 玉潇然接过打开一看,立刻面色大变,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真是丧心病狂!” “怎么回事?”赫连成也是面色一变,出声问道。 玉潇然将手中书信递了过去:“叔叔自己看吧!” 第四十回 气势汹汹逼帝君 “混账东西!”赫连成一手抱住赫连成,一手紧捏书信,眉眼之中怒火中烧,使得怀中赫连湛浑身一个激灵,随后却十分乖巧地抚上赫连成紧皱的剑眉: “不生气……叔叔不生气,湛儿怕怕……” 赫连成这才反应过来怀中还有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连忙压下怒火欣慰道:“好好,湛儿乖,叔叔不生气,去你小黑哥哥那里去吧!” 他说完,小黑便走上前来接过赫连湛,将之抱到了一旁。 “怎么了?”钟怀仁和高悬齐齐上前,看着面色大变的两人。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回营再议!”赫连成将书信递给钟怀仁,看一眼四周,对着高悬身后的一名守将道,“你带其余人留下接应后面大军,不得有误!” 几人一回大军驻扎的营帐,赫连成便问:“此事没有传播开来吧?” “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应该还没有其他人知道!”玉潇然看一眼同样面色的钟怀仁和高悬,“但我们保密,不代表赫连明会一直保持沉默!” “消息可靠吗?”钟怀仁看一眼玉潇然。 她点点头:“叔叔可还记得黄甲军?赫连明登基之后,我便料到其一定会瞅准时机会打击四大家族,黄甲军中各部贵族子弟几乎都被换,或许他也是怕这些贵族子弟曾与我有交情,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吗殊不知,我本就是来自民间,有一人,虽是寒门子弟出身,身世也一清二白,但却功夫过人,也正因为如此,在黄甲军中日渐崭露头角,如今正是黄甲军的统领,而且颇受赫连明赏识,否则以赫连明小心翼翼的性子,必会因为我曾担任过黄甲军的将军而迁怒于黄甲军!” “你说的是赵宗申?”钟怀仁眼中光芒一闪,而后笑了笑看着她,“果然是你的性子!原来这几个月军中声名鹊起的赵宗申竟是你的人!” 当日身在永宁,自己自那日与几人一聚之后便再未曾有过公然接触,不仅是因为自己要避嫌,更是为了四人在永宁的安全考虑,而止澜和杨敛也用生命证明了,离自己关系越远,越安全,当时在将军府因为率先发现有奸细而让消息终止于此,事后几人也渐渐懂得了避嫌,是以迄今为止,除却杨之帆,余下三人的身份至今未曾浮出水面。 周全当日主动放弃学武转而经商,却也证明玉潇然是捡到宝了,当初经费最多只够维持三月,但是三月之后,周全竟以惊人的天赋和致远山庄让出的一半永宁生意为玉潇然又带来了一笔财富,从此以后,军费再不成问题。 再说赵宗申,当时玉潇然身在深宫,将之悄无声息将之安插在了黄甲军中,只做一名最为普通的士兵,是想以后在军营有个可靠的人,而且以青慎多日以来的教导和他的勤学苦练,埋藏在黄甲军中,自不必别人提拔,便会有人自动发现良才而举荐的!再说数月征战,赫连明连连折损身边征战良将,不得已便只有在军营之中选拔,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刚升至校尉的赵宗申身上,想必私下已对其家世来历查个透彻,而远在边关四人所跟随之事,他自然是因为战事而不好盘查,但是他必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偏偏就出现在了无法查探之地,所以便让赵宗申钻了天时地利人和的空子。 当然了,赵宗申能在黄甲军中如此吃得开,自然不乏玉潇然对之出得奇谋异策以及担任啸月将军后平日里有意无意地提点,才使其一步步登上今日皇城军黄甲军统领之位。 当时无心插柳,今日已成一片阴凉。 这是征战中的一次意外收获,自此玉潇然便没断了永宁城内的消息。 “如此说来,这黄甲军算是咱们的人马了?”赫连成接过话来,“只是区区黄甲军,只有三万人马,如何能与皇城的三十万军队相提并论!” “是啊!”高悬接过话来,“而且我看这书信上的名单,大多是将士们身在永宁的父母亲人,一旦他们被抓的消息传出,我们这八十万大军,必然不战而败啊!” “畜生!真是不配做赫连家的人!想不到我赫连家竟出了如此心肠歹毒的混账东西!”赫连成一拳砸向桌子,“如此丧心病狂的行为真是给我们赫连家先祖面上抹黑!” “这事倒也怪我!”玉潇然神色有些黯然,若不是自己多日来为消心头之恨,停留不前,给赫连明心头笼罩上了无限惊恐的压力,他也不会极端至此。 “赫连明抓这些人,不过是想逼我们退兵,与我们谈判!”钟怀仁看一眼面色黯然的玉潇然,不动声色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接着商讨军情,其实他自己也是十分恼火,以人的生命威逼大军,赫连明果然不是个明君,“所以我们还是要在赫连明动摇我们军心之前将事情解决!” 玉潇然慢慢平复了心绪,神色渐渐冷冽,坚定不移:“不错,所以我们就要在他与我们下谈判书之前救出那些人,不能自己的将士心寒,更不能让无辜的人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就靠三万黄甲军?”赫连成也稍稍平复了怒气,疑惑道。 玉潇然淡淡一笑,神秘看向赫连成:“叔叔难道忘记了我赫连家还有一件鲜为人知的秘密?” 赫连成先是一愣,而后又是一喜:“你是说天狼卫队?” 玉潇然点点头:“不错,父皇临终前,将天狼兵符交给了我!” “好好好!”赫连成双目放光摩拳擦掌,“有这些天狼卫队在,救人便有望了!” “天狼卫队,很厉害吗?”塔雅思疑惑问道,草原人对狼有着特殊的感情,听到天狼卫队不免问出声。 玉潇然看一眼几人,也不隐瞒:“这是我们先祖所培养的一批独属于每代北牧君主的护卫,有一万之众,但每个人却可以以一当十,平日里隐于市井,只有通过特殊方式才能召集!”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永宁城又多了十万人马?”塔雅思欣喜出声。 玉潇然皱了皱眉头:“不过,我必须要进城取狼符,当初我被困永宁,我怕之落入赫连成之手便将其藏了起来!” “如今赫连明紧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城楼如此之高,即便是天下轻功最好的人也无法攀越,你又如何进得去!”赫连成又皱了皱眉。 玉潇然又是神秘一笑:“叔叔难道没听杨大哥经常说我们兄弟四个?” 赫连成一愣,眉目一转,看了一眼杨之帆后面色便欣喜起来:“杨将军所说四人?其中三人已知,还有一人,你是说……” “不错,当初我从南疆回来,能够顺利混进城门就是靠的这人,他叫王信,如今屈居守城官!”玉潇然点点头,“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公然开城门,否则便会使赫连明恼羞成怒,不过。放一两个人进去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哈哈哈……”赫连成突然朗声大笑,“我儿未雨绸缪啊,皇兄终于可以瞑目了,好好好,月儿,叔叔一直都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个治世之才!” 是夜,三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城门之下,正是玉潇然、赫连成和青慎三人,待三声夏末初秋之际大雁的鸣叫声过后,大门缓缓地开了一道细缝,随即城外三道身影毫不迟疑地先后自门缝中闪进。 “老大!”城门内的王信一见玉潇然,立刻欣喜出声。 玉潇然警惕看一眼四周:“没人发觉吧!” “放心吧!”周全面色沉重,“白日里我收到白鸽带来的书信和小药包,便在守城的几个将士的饭菜里都掺了些青谨公子给的药,如今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呢!城门上头将士也被我支走了,不过马上就该回来了,而且前方还有巡城的队伍,你们小心一些!” 玉潇然拍了拍王信的肩膀:“放心吧!我们会的,你自己也是,记住,一切以性命为先,万一被人发现,即刻出城,不得再做耽搁,有了性命,一切都好说!” 杨之帆的事情,一直如影随形,至今想起,她都后怕,她再不想,每当入夜时分,又多一道身影来,他的一只手臂,已经成为她心头无法承受之重,更何况是他那日所说的话,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忘却,然后淡然对其说一句:“杨大哥,营帐中的话,只做潇然一梦,以后,你我还是兄弟,你依旧是我的杨大哥!” 王信重重点头:“知道了,你快去吧!” 玉潇然辨认了一下方向,而后与青谨和赫连成二人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乱葬岗。 “姑姑,阿敛!”这大概是永宁繁华的背后最肮脏不堪的地方了,这也是玉潇然第二次来到了这里,她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起身静静看着眼前不起眼的两座土坟,面色沉重,“我来看你来了!” “止澜,我来看你了!”赫连成站在玉潇然身侧,深深叹息一声。 “姑姑若泉下有知,必定十分欢喜!”玉潇然侧首看了赫连成一眼,神色未明,她没有忘记,每每提起自己在边关的只言片语时,止澜便会状似无意地问起战神的风姿,一次两次她不曾在意,但问得多了,自然也不会遗落掉她眼中的一抹黯然与思念,想必止澜,对赫连成早已用情至深。 只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如是而已。 “止澜是你母亲最好的朋友,你唤她一声姑姑,时所应该!”赫连成幽幽道,“那时我离京,想着宫里就只剩下她一人,便欲带她一同离去,可是她终是不肯,她说,她相信你母亲终会回来,还说,若是等她回来,身边没有一个可心的人,那这宫里的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啊,真是个让人怜惜的傻丫头!” 只可惜,只有怜惜却无情义,玉潇然低首不说话,只怕止澜不是不愿随他离去,而是不愿随他没有名分离去,她早已知道,他心中没有她,如若如此,倒不如永久地各自天涯,相见不如相思。 这些,她自然不会告诉赫连成,斯人已去,何必去让活着的人多一分愧疚,而且,愧疚,终究也不是感情,她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凉,抹了把眼角,她用手在地上挖了挖,露出埋藏在土中黄色的锦缎,剥掉上面的泥土,将之拿出打开,露出狼形的兵符来,她按狼符的左耳,精巧的机关立刻陷下,从狼牙上滴出一滴透明的液体,在空气中迅速挥发开来,然后了无踪迹。 最先到来的,是玉潇然曾在成元帝寝宫中见过的幻影。 幻影微见到玉潇然的鬼屋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动,只微微躬身参拜:“见过主人?” “请起吧!”玉潇然也无甚在意,淡淡道。 “幻影师父,一别数年,别来无恙!”赫连成对着幻影道,声音里带几分恭敬之意。 幻影先是一愣,随即闪过未明的色彩在眼中一闪而过:“王爷?” “一别数年,幻影师父风采依旧,小王却已经老了!”看见幻影眼底的疑惑,赫连成幽幽一叹。 幻影这才确信眼前这人确实是赫连成不假,声音平静:“属下还以为,王爷此生都不会回永宁了!” 声音虽平静,但却有几分嗔怪的意味。 玉潇然听着两人的对话,微微一愣。 赫连成笑了笑:“我年轻的时候跟着幻影学过几年功夫,是以尊称其为师父,但无奈天资愚钝,终是没学到师父万一!” “师父?”玉潇然微微一愣,看向幻影,也不过就是赫连成这般三十几岁的人,怎么还能做起赫连成的师父来了? 许是看到玉潇然投来的诧异目光,幻影平静道:“属下今年六十又三!” 玉潇然终于不淡定了,年过花甲,面向竟如此年轻? 这边说话间,远方便接连诡异出现数道黑影,随即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那些人无论早到或是晚到,便一落地就站在幻影身后不动,仿佛那本就是他的位置似得。 最后这些人终于站满了整个乱葬岗,恰好成一个方形,齐齐单膝下跪,落地无声。 玉潇然看看这些人矫健的身手,举起手中兵符:“现在,我有事情要你们去做,当今皇上赫连明抓我部下将士的亲人上千人藏于他府内的地宫之中,把手严密,现在,我要求你们将之全部救出然后将之送回家中,不得有误!” “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幻影微微颔首。 玉潇然看着默不作声的人群有些诧异,只听身侧赫连成解释道:“天狼卫队中的每个人都是隐藏身份于市井的,所以为了避免他们暴露,他们一般不会轻易开口说话,主人有吩咐也是幻影代为转达,你尽可吩咐下去就是!” 是夜,永宁城内发生了一件鲜为人知的奇事,这件事就是原明王府突然遭遇大规模人马袭击,致使明王府中守卫的三万明兵暗士死的死逃的逃,而明王府的地下,囚禁的数千人也随之而失踪。 长安帝因为大军压城已经数日不朝,在后宫听闻此事之后当即便昏了过去,之后一直将自己关在殿内不见任何人,不知在想什么。 三日后,玉潇然正式向永宁下得战书,八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气势汹汹,扬言要长安帝开城投降,否则便下令攻城。 在大军等得不耐烦之际,长安帝的御辇却出现在了城楼之上,御辇之外的太监颤颤巍巍地看着城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军,想必也是有几分内力的,哆哆嗦嗦尖着嗓子叫喊的声音倒是叫全军都听了个清楚:“大……大胆逆贼,皇……皇上说了,尔等放下兵器投降,皇上既往不咎,否则……否则……” “否则怎样啊?”高悬坐于高头大马之上,一身戎装衬得他格外神采奕奕,接过那太监的话满脸促狭笑意,声音洪亮,“是不是要请我们进城吃酒啊?哈哈!将士们瞧瞧,就这熊样还敢在军前叫阵,我说这皇上也是糊涂了,怎么叫这么个不男不女的玩意儿来喊话,听得本将军我还以为从哪个百花楼请来的姑娘呢!哈哈!” 高悬调笑的话音刚落,四周大军便附和响起一阵哄笑之声。 “放……放肆!”那太监兰花指一翘,居高临下地指着高悬,“御驾面前你竟然敢大放厥词!” “我说你这老太监,我等带兵都打到门口了还有什么放肆不放肆的,识相得你就告诉那御辇中装腔作势的皇帝,早些开城门受降,否则等下爷爷打进去之后,可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高悬一边说着,一边还拿起了马上的弓箭,一边拉好弓弦一边道,“爷爷先送给你一个木簪束发!” 他话音刚落,“咻”地一声利箭便飞射而去,不偏不倚,正插在那太监的头顶的发髻正中,四周将士们立刻欢呼:“好!好!” 那太监还未有所反应,头顶便穿插了一朵利箭,使得他面上的肥肉不停地颤抖,浑身一个哆嗦后退几步至御辇旁,城楼上的侍卫立刻将御辇护了起来,那太监一边后退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哆哆嗦嗦地向着御辇内说着什么。 玉潇然身在城门下,皱了皱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妥,但又说不出有何不妥,便极目向着城楼上方望去,因为高低落差,只能看见御辇的木门紧闭,那太监侧耳在半开的车窗上恭敬倾听,之后便连连点头,单手一挥手,城楼上的将士便开始人影攒动。 随后,城楼之上飞出一只利箭,直直射向玉潇然的方向。 第四十一回 犹豫不决攻皇城 玉潇然目光一闪,驱马后退一丈,十分利落地躲过了这一剪,而后她看向那箭,目光一敛,单手一招,利箭便已经到了手间,看着箭上那只精致的金色凤钗,只觉得越看越觉得眼熟。 身侧突然伸来一只修长的手指,十分巧妙却急促地接过她手中的金色凤钗。 玉潇然诧异看向身侧,无声夺去凤簪这人并非他人,正是赫连成,她看着他眉眼低敛,细细地看着手中的发钗,而后面色大变,声音极其愤怒:“赫连明!畜生!” 玉潇然被他这愤怒的一声怒吼,才猛然忆起这凤钗在哪里见过,这分明就是太皇太后的发钗,那晚被之带去寿祥宫,她满头青白相间的发间并无太多首饰,唯有这把金色的精致凤钗十分光彩夺目,所以自己只见了一次印象便十分深刻。 她正欲开口说话间,城楼之上便投下一个人婀娜多姿的阴影来,她仰首看去,数月不见,伊人消瘦,此刻正目光灼灼看向自己。 那女子一身白衣,原本有些丰满妖娆的身姿此刻竟撑不起那衣衫的风韵来,她唇边含笑看着玉潇然,杏眼深陷,面色苍白,声音虽细但却是用了几分力气:“你终于回来了!” 玉潇然目光闪了闪,仰首回那女子一笑:“是的,我回来了,唐妃娘娘!” 城楼上被士兵紧扣的女子,一把利刃横于脖颈之上,正是赫连湛的母亲,唐妃,她身上依旧着那日被带走的宫装,只是此刻却肮脏破旧地看不出它原本流畅优美的曲线,她还未开口说话,便只听那最开始说话的太监便朗声道:“皇上命尔等速速带军退去,否则只怕有人性命不保!” 以唐妃为人质现人于城头,私下里却以金色凤钗相要挟,一明一暗两个人质,赫连明这一招,既狠毒又高明,不敢明目张胆拿太皇太后做人质威逼退军,反以唐妃做明面上人质,令人无可厚非,但是,殊不知,他的举动,已经触怒了城门下怒火中烧的杀神。 赫连成咬牙切齿,手中长剑高举,声音清朗贯穿三军:“众将士听令,给本王准备攻城,准备!” 城楼上的太监一听这声音立刻一个哆嗦,看着城下赫连成道:“王……王爷,难道你不顾城内之人的性命了吗?” “本网若是再迟疑,那可真是罔顾生命!”赫连成一声怒喝,冷冽的目光犹如实质地投向那太监,使之不自觉后退一步。 “叔叔,叔叔息怒!”玉潇然自然知道,怒归怒,但是赫连成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楚的,是以她虽然看到他满面痛色满目怒火,但从他清澈的双目中可知他神智清明,一愣之后便知其用意,连忙故作慌张劝慰道,“叔叔息怒,这一攻城事小,但生灵涂炭可是事大,叔叔别急,待侄女来问一问,或许还有商榷的余地!” “对对对!”那太监耳力倒是十分了得,对玉潇然劝慰的话听得十分清楚,连忙接过话来,“皇上说了,只要你们不强攻城,一切都好商量,好商量!” 玉潇然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声音清朗:“皇兄,其实皇妹也不愿见到两军刀剑相向,只是皇兄您也是知道叔叔脾性的,您的举止已经惹恼了叔叔,皇妹也只好尽力劝慰着,若不攻城也行,那你们先叫叫唐妃娘娘上前答话!” 叔侄俩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相得益彰。 那太监似是向御辇内说了几句,而后点头哈腰退下,手一摆,唐妃便被人压到了城楼边,双目切切地在大军之中寻找着什么。 正在此时,青慎带着小黑从由远及近驾驭轻功而来,瞬息而至,就在方才看到唐妃那一刻,玉潇然便给青慎使了个眼色让其把赫连湛带来了,母子连心,数月不见,唐妃必然日日牵肠挂肚,让她见一见也好,也好告诉她,自己没有食言。 城楼之上的女子一见小黑怀中白白胖胖的赫连湛,眼泪便不由地顺着深陷的双目中滑落,清风吹过,带起轻若无物的泪水飞下城楼,落在战马前的滚滚尘土之中,迅速消融,她声音虽然喃喃,但在场大都都是耳聪目明之人,只听她声音了待三分凄楚七分惊喜:“湛儿,是我的湛儿,我的孩子……” 赫连湛少有的安静,似有所觉一般尽力抬首看向高高的城楼,黑且大的双瞳疑惑不解地盯着城楼之上,玉潇然伸手将之接过抱在马上,指着高处满面期待的女子道:“湛儿,叫娘,你记住,这是你娘!” “娘?”赫连湛疑惑不解地看了眼玉潇然之后又看向城楼之上的女子,但他一向依赖于玉潇然,只要她说得话她都会记住,而且城楼上的女子双目温柔神情慈祥也让他自己十分欢喜,便甜甜唤一声,“娘!” 他这奶声奶气的声音被身侧青慎防止被风声吹散而用一股内力包裹送到了半空中,让高处的母亲清晰地听到了期待已久的呼唤,使之眼泪愈发汹涌流泻下来,趴在城楼之上仿佛用尽力气向下看来,而后擦了把眼泪欣喜地点点头:“好好好……”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唐妃低首看着玉潇然,目光之中充满了感激,“湛儿交给你,我很放心!” “你放……”玉潇然看着她笑意盈盈的面容,话还没有说完,面色一变之后便是大惊失色,而后高声而出,“不要――” 城头之上的女子,目光决绝,美艳含笑看着城楼下的疑惑不解的幼子赫连湛,唇边含一抹决绝温柔的浅笑,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向着脖颈上的利刃撞去,声音平静地散落在风中:“再见了,公主,再见了,我的孩子……” 赫连湛毫无预兆地大声啼哭起来,但却也阻止不了城楼之上女子决绝的举动,细密的鲜红的血液自雪白的脖颈之间喷涌而出,血迹模糊中,玉潇然看到她眼中欣慰淡然的笑意,一如数月前父皇临终的眼神。 她的心口开始微微抽搐,为唐妃,也为赫连湛,她在唐妃血液喷涌的一刹那伸手遮在了赫连湛的眼前,却不料一向听话乖巧的赫连湛竟固执地别开头去,直直看向那城楼高处。 自城楼之上滴落一滴鲜血,直直点在赫连湛洁白粉嫩的额际,宛如艳丽夺目的一点朱砂,凄厉绝美。 玉潇然看着城内那渐渐下落的身影,久久地保持着高高扬首的姿势不曾挪动分毫,而后将怀中安静的赫连湛交给小黑,看了一眼身侧面色未明的赫连成,声音晴朗:“众将士听令,攻城!” 将士们虽不明就里,但却是知道,城楼上人本是作为人质,只因为不愿拖累大军而自杀身亡,无论这人是谁,总是与自家公主有渊源的人,如今却被活活逼死,怎不群情激奋,当先准备破门的将士待玉潇然一声令下,便迫不及待一般奋力地攻向了城门。 玉潇然勒马看着前方气势汹汹而去的将士,耳边传来赫连成沉重的声音:“湛儿的娘亲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太皇太后,小心有诈!”玉潇然喃喃重复,而后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能看得出来,唐妃想让我们攻城,叔叔,我……” 唐妃倒下那一刻,看着紧紧盯着她的玉潇然,只用口型说了这八个字,这是个聪慧却令人心疼的女子,她明白自己的存在不足以作为大军前进的障碍,也明白大军一旦攻城她必死无疑,与其死得丝毫没有价值,倒不如用自己的死来换得将士们的同情,以达到群情激奋的效果,玉潇然在一瞬间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以至于下达攻城的命令没有同赫连成商议,将士们的激情一触即发,绝不容她质疑分毫,否则便是辜负了唐妃以死明志。 但是,人质不仅仅是唐妃一人,还有没有现于人前的太皇太后,赫连成的生母,自己的祖母。 “我明白,月儿不必向我解释,我早就说过,你有自己决定的权力,叔叔会不留余力地支持你!”赫连成打断玉潇然的话,目光微敛,“近年母后虽虔心礼佛不问世事,但在大义面前,母后是从来都不曾犹豫过的人!” “好!叔叔既如此,那月儿也不多做解释了!”玉潇然了然一笑,她从来都知道,赫连成是最懂她的人,她单手一挥,“来人,发信号!” 明亮的烟花弹被放到了空中,被撞击的城门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启,仿佛在迎接着气势汹汹的大军。 “将士们,听从军令,直入皇宫,不得扰民,冲!拿下皇宫!”玉潇然声音清晰,贯穿了全军,气势滔天的号角声随之响起。 大军如同汹涌的洪水一般涌向了城门,玉潇然和赫连成相视一望,齐齐向城内飞身而去,与之相随的还有青慎,三人一进城门便随着一路涌上的大军急不可耐地登上了城楼,穿过刀林箭雨直直来到御辇跟前,一脚踢飞上前的守将,而后玉潇然上前推开御辇车门,面色先是一变,而后便与一同上前的赫连成齐齐对望一眼,果然,御辇之内空空如也,哪有什么赫连成! “糟了!”两人齐齐惊呼出声,“金蝉脱壳!” 两人话音刚落,便毫不迟疑,齐齐飞身而下,向着皇宫疾驰而去,驻守皇城的三十万大军已经溃不成军,一路畅行无阻,街头的百姓早已闭门不出,大街上空无一人,玉潇然远远便迎来飞驰而来的赵宗申。 赵宗申一见玉潇然便急急来报:“老大,黄甲军已经率先打入皇宫,如今皇宫内守军溃不成军,逃的逃降得降,只等您前去了!” “皇上呢?”玉潇然急急道。 “皇上?皇上不是在城楼……”赵宗申看着玉潇然的神色,立刻便明白了过来,面色沉重答道,“我命大军守住四方城门,还未来得及入宫!” “快!快入宫!”玉潇然看了一眼赫连成,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焦急,而后当先架起轻功向皇宫而去,赵宗申连忙弃马跟随。 宫门已经被赵宗申带领的黄甲军控制,玉潇然一到宫门,便看见守门的守卫熟悉的笑脸,齐齐迎上,还未等行礼便听玉潇然道:“有没有人出宫?” “回公主,从我等占领宫门开始便得了赵将军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宫,所以至今那些宫女太监还有其他人一个也没放出宫!”黄甲军中一人回答的十分利索。 “你们留下好好守城门,宗申,你在此门接应杨大哥,吩咐后面的大军一到,便将皇宫围起来,不许放走一人!之后开始地毯式搜索赫连明,不得有误!”玉潇然松了一口气。 “是!”赵宗申立刻应道。 “你们,随我进宫!”玉潇然指着宫门口严阵以待的一大队人马。 皇宫内嘈杂一片,早已不复往日的奢靡繁华景象,四处逃窜的太监宫女,以及叫嚷声,赫连成已经率先带了一队人赶去了寿祥宫,玉潇然看着混乱的皇宫,皱了皱眉,大军还未曾进宫便已阵脚自乱,那赫连明…… 她单手一摆:“传我命令,皇宫内任何人待在原地不得随意走动,违令者,杀无赦!但是,凡我军将士,不得烧杀抢掠,违令者,杀无赦!” 人群混乱,赫连成便更容易伺机逃走,只有将抱头鼠窜的人群控制住,才能更好地找出赫连明,不顾命令还在竞相奔走的太监宫女,无非是受了赫连明的指使而故意造成混乱,否则在此情境下,正常人只会更惜命! 青慎更近玉潇然一步,警惕地看着四周,使他心口一暖,她直直向皇上的寝宫当先而去,远处的假山突然闪过明黄色的衣角,再一看去,便了无踪迹。 她眼中光芒一冷,当先飞身而起向着那假山群中飞射而去,也不管不顾身后人是否能跟得上,只在假山群中来回穿梭,青慎紧随其后。 “赫连明,你今日是插翅难飞!”玉潇然满面冷冽之色,咬牙切齿。 空气中传来几不可察的微动,青慎单手虚空一抓,手中便因为用力过大的捏握使得精致小巧的弩箭而“嗡嗡”震动不已,玉潇然盯着那精致小巧的弩箭,目光微一敛:“果然是他!” 数月前慕容修文那一箭,她历历在目。 那顺着精致小巧弩箭汹涌而出的鲜血,滴落在寒冬季节的皑皑白雪之上,犹如红白相间的一片曼珠沙华。 她咬牙切齿的话音刚落,眼前便豁然闪过一人身影,正是陈贵妃身侧那武功深不可测的太监。 那太监一现身形,随之而落的还有数十道黑色人影,一现身便二话不说便向二人攻来,出手很辣凌厉,看来是不死心,执意要玉潇然性命了! 青慎毫不犹豫对上那太监的掌力,与之交起手来,同时一掌劈向那假山弄出巨响,给正在四处搜寻的人群以提示。 玉潇然面色一沉,看了眼四周,青慎方才一直跟着自己左闪右窜毫无所觉,她可是对四周一清二楚,这里的假山被人稍做手而成天然迷阵,这么一来,跟自己而来的那一队人马几乎没有识得阵法之人,如此一来就很难找到自己,自己一时寻赫连明心切,如今镇静下来,自己方才的确是急于求成了! 只是眼下,再思虑这些,为时已晚。 但是,数月的征战,手握神兵对付这数十个黑衣人,玉潇然已经游刃有余,至少,百招之内依旧可以不会落败,等到时间一长,后面大军必然会寻过来,到时隐在暗处的赫连明便无可遁形。 但是,她终究是低估了赫连明,她忘记了一人的存在,这人,便是曾与裘光柯对战时武功高强的那人。 她游走在数十道身影之间,突然却有一种铺天盖地的压力笼罩在了心头,她应对四方袭来的利刃,已经无处可以腾身,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身后那一掌所带来的毁天灭地的力量。 赫连明这一招,十分阴险毒辣,却又出其不意。 青慎自然也是感觉到还有一个另外如此强悍的气息存在,素日里面无表情的面色出现了一丝焦急之色,但却被身前这一身太监服饰的人纠缠得无法脱身,反而越心急章法越乱,一不留神也落了下风,他本武功不差,但却不如这太监身经百战熟练老套,所以一旦分神,便立刻背着人察觉到。 身后势如破竹的掌力贴来,玉潇然牙关紧咬,一剑劈开面前的黑衣人,若想躲过身后这一掌,就必须受到两侧黑衣人的夹攻,进而使得腰际右侧受到利刃的穿透,但是权衡再三,她还是选择了利刃,身后那一掌,不死也得要了半条命,倒不如受些皮肉之苦还可以随机应变。 她选择利刃不曾闪躲,却是让手拿弯刀劈来的黑衣人有些愣神,他这一个愣神之间,便已让她趁机偏离了几分,以至于她一系列动作之后,那人的弯刀之轻轻划过了她的腰际,但尽管如此,鲜血也立刻从她单薄的便装间中渗透了出来,立刻染红了一大片。 只因今日只做攻城没有硬战,所以她就脱去了铠甲,只着一身便装,也幸而如此,她方才的行动才可以顺利轻松的完成。 她暗呼了一口气,还好只不过是轻伤,下一刹那面色却是一沉,她虽完美夺过前后截杀,却让敌人的利刃划过了腰际边缘,而那划破的位置,正是腰间一把精致的腰带,细微地,“滋”得一声,腰带应声而断,她的面色,瞬间比猪肝的颜色还要难看,再稍动一下,衣衫尽开。 第四十二回 心有灵犀一点通 还未等她从腰带的震惊之中醒转过来,下一刻,那人凌厉的攻势又再度袭来。 这真是,不动则死,一动则辱,动与不动,只在一念之间,但是,没有什么比生命更为重要,玉姑娘暗暗咬牙切齿地誓,她一定要杀了这些人灭口。 然她还未动,眼前便又是一晃,一只修长柔软的手便揽在了她的腰际,白皙的手指状似无意间,已避免触碰伤口而又搭上了细微的断裂处,恰到好处。 那人动作缓慢优雅,不经意间已经悠然抬起另一只手迎来那人凌厉一掌,而后广袖一挥,带起瑟瑟的风声,将四周黑衣人通通掀飞一侧,声音邪肆漫不经心地呢喃在她的耳际,带起心尖上浅浅的涟漪,宛如初春之间东风拂水一般带起细碎的绿波,荡漾着繁花似锦的韶华岁月:“然儿的春光,怎能叫这些宵小鼠辈看了去!我――还没看呢!” 她在这满目流泻的紫色光华中浮沉,本是冷冽寒光的星眸刹那间熠熠生辉,璀璨夺目,猛然抬看向他面如冠玉的容颜,眉如柳叶乘春风,飘摇深入鬓,眼似秋水之痕,潋滟光芒敛,红唇薄而细腻,恰似三月里桃花开得正艳的光景,精致的下颚如同经过日月精华雕琢的山峦边际,起伏有力,有日的刚,月的柔,刚柔并济,恰落成红尘中最为旖旎秀丽的锦绣风光。 危险和冷冽刹那间退却,余下的只是一片如墨的温和如风与月的缠绵。 她还未从这种锦绣瑰丽的风光中回归神来,下一刻便被这人轻轻带起,初秋里清爽地风缓缓拂在面,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唇边渐渐荡漾一抹半是惊喜半是安心的笑意。 这人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畅行悠然,在如野兽獠牙一般的刀光剑影中信步闲庭,带着她随风而落,随风而起,优雅从容地仿佛遗世的神仙眷侣,却又决绝地狠辣地片刻便收割掉四周黑衣人的生命,她被这人扣住腰际,便微微放宽了心,单手提剑挥舞地起来,两人从没有并肩作战过,但却仿佛天作之合一般默契天成,因为他们都能一眼看穿敌人最为薄弱的地方,然后以最简单迅捷的方式解决掉对手,同时也让自己处于四周最为安全的地方。 只一眼,便知对方下一刻想去哪里,想要做什么,想要如何动手,仿佛风与月,山与水的相合相融,务须思考,务须犹豫,本是两个人的动作,却仿佛一个人在完成一般和谐无异。 紫衣男子神色淡然,举止妖娆绝美,宛如一抹流泻的紫光一般光芒四射,与那半路杀出的人直直对上,单手揽住玉潇然的腰际,动作丝毫未曾受到阻碍,唇边依然噙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浩瀚如深海的眼底却毫无懈怠之意,广袖一收一拢一挥,仿佛是蹁跹游走的惊鸿。 二人所到一处,黑衣人便无声而倒,这是玉潇然虹争所致,那武功高强的人的袭击也被化去地无影无踪,这是紫衣男子长袖挥舞的力道。 青慎因为忧心而乱的动作,也因为这人的出现而渐渐稳了下来,远处也渐渐传来大批人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两方相较,胜负已出。 那太监和与龙延拓对手那人见已无胜算,双双一个使力,飞身退去,玉潇然面色一变,正欲追去,腰间一紧便被那人扣了回去,声音犹如深夜的春风入户带起的珠帘碰撞:“别追了,长安帝早已不在宫内!” 她面上一冷,眉眼中杀机恨意毫不隐藏,却也只面前这男子不会骗他:“他在哪?” 那人抬起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眼,直到那蹙起的锦绣山峦化作一片开阔的平原福地,才漫不经心道:“不知道!” “不知道?”她又欲蹙眉,那人却好像是早已预料到知道她的反应一般并未将手指移开,使她瞬间平息下去,她低微微敛眸,想到他千里而来,救自己于危难已实属不易,自己又怎能事事都依赖于他,便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半是促狭半是戏谑道,“很难得,竟然还有龙延拓不知道的事,看来此事一定要告诉史官载入史册了!” “好,就这样写,应天帝不远千里救人于旦夕,最终虏获美人芳心而抱得美人归,如何?”龙延拓轻轻一笑,也不反驳,低细细看着日思夜想却数月不见的伊人。 数月风沙征战,她的身姿比以前更加单薄,却也比以前更加坚毅稳重,眉眼之间隐约可见引领群雄的睥睨和倨傲,征战的季节只要是在夏季,所以女子的皮肤不再白皙粉嫩,但却丝毫不影响她别具一格满是风韵的美丽,她还是她,却比往昔更为耀眼。 她正欲说话,便只听远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看一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北牧龙延拓,对这人的调侃丝毫不理,直欲挣开那人扣在腰带上的手指:“看来,天行皇上若是再不走,便是永远没有载入史册的机会了!” 天行君主若被人撞见无故出现在北牧皇宫,即便是身为主人的玉潇然也无法突然间向众人交代,如今她的身份最为尴尬,搞不好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便又出来了。 龙延拓精致的唇畔带起一抹春风拂杨柳的笑意,而后手间的力道不但不松,反而愈紧了一分,随后飞身而起,刹那间便消失在了原地,声音萦绕在四方淡淡地回旋:“然儿此刻衣衫不整不宜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随我去一个安静无人之地吧!” 两人衣袂飘飘瞬息不见,徒留原地静默不语的青谨独自一人面对着数十丈之外匆匆赶来的大军,唇角不禁抽了抽。 钟怀仁一马当先走在前方,见一地的黑衣人尸体之后先是一愣,而后见原地只有青慎一人,瞬间大惊失色:“慎弟,潇然呢?” 急之中,他将二人私下里的称呼唤了出来,却丝毫不曾在意。 “追刺客去了!”不善语的青慎见他如此惊慌失措不顾形象,终是沉默片刻才罕有地慢吞吞地答出几个字来。 “什么?”高悬大呼小叫起来,“公……公主单枪匹马去追刺客?你怎么不跟着,多危险啊,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啊?” 身后杨之帆也急道:“对啊,青慎兄弟,你怎么能让老大一人去追刺客呢,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啊!你快说说老大往哪个方向去了,我带人去追?” “不必担心,好得很!”青慎面对着众人你一我一语地质问,面上闪过一丝不耐,素日里他不擅说话,众人也都自动回避他,今日却是因为担心玉潇然的安危而将自己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时间青慎不知该怎样回答众人的问题,想起自己留在这里受众人质问窘迫不已,那人却跑去与人风流快活,不禁恨得牙根痒痒,只丢下这咬牙切齿地几字便脚底抹油飞驰而去,瞬息便也不见了踪影,留下一地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众人。 “哎……”高悬一愣之后便欲急追而去,“怎么走了?” “不必追了!”钟怀仁突然淡淡开口,声音之中绪未明,那人若是十分危险,青慎又怎会如此淡然处之,更何况,仔细看这地上的足迹,明显是有三个人在此地与刺客相斗,他看着地上凌乱的足迹,突然有种莫名的惆怅。 高悬身形一止,便疑惑看了玉潇然一眼:“不用追?为什么?难道我们不用前去援助公主?要知道至今未见到长安帝身影,他手下又是高手如……” “她没事!”钟怀仁幽幽丢下一句话,蓦然转身而去,“若真有事,慎弟又怎会如此淡定!都各自忙各自的去吧!” 高悬看着钟怀仁幽幽离去的背影,疑惑摸了摸自己的头,喃喃道:“这人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莫名其妙,哎,杨将军你说,真不用去吗?” “军师的命令,高主帅敢不从吗?”杨之帆也淡淡丢下一句话,带着人马迅速消失在了原地,只是转身的背后,眼底却有与钟怀仁那一瞬间十分相似的落寞和孤寂。 “哎,我说你这人……”高悬莫名其妙看着远去的众人,收回目光撇了撇嘴,“嘁,不就用你打赌输了十两银子吗,至于这么记仇吗?” “主帅,你忘了,昨日你又以杨将军做赌注输了五两银子给青谨公子……”身后护卫小心翼翼提点着自家主帅,隐约里是与那日同样的不屑和鄙夷。 高悬双手一摆,看着一地的黑衣人尸体:“去去去,谁又输银子了,没有的事!你、你、还有你们,把这些尸体抬着快,宫里还有一大堆事没处理呢,还不快走,小心老子罚你们俸禄!” 一行人手脚伶俐地在自家主帅的唠叨中离去,原本人影憧憧的假山中瞬间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风中…… “潇然?”距离大军远处的假山之中,静立着两道紧密相拥的绝世男女,邪魅的男子似在仔细侧耳倾听大军的动向,而后淡淡一笑,重复着先前钟怀仁无意间的惊呼,唇边意味不明。 两人正是方才还在并肩作战的龙延拓和玉潇然,龙延拓带着她并未走远,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地方为原则的皇帝陛下,一个是懒得再费心神寻找清静之地,反而此地待大军走后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再来打扰,在一个便是单手相扣女子的腰间,已经隐约有血迹渗入了指尖,不宜多有动作,是以,并非两人紧密相拥,而是龙延拓单手一松,玉潇然不但衣衫尽开,就连腰间的伤口也会汨汨不断渗出血来,此刻他正腾出一只手摸向腰间,而后掏出一个精致的玉瓶来,将玉瓶里的液体倒在自己按在她腰间的手上,随后以内力轻轻将之引导至伤口之上,片刻之后,鲜血便停止了流淌。 玉潇然被这灵药敷在伤口之上,顿时只觉温热的感觉将伤口的冰凉压下,这种感觉在延缓了伤势之后好像并没有停止的趋势,直直涌入了心头,在那里缓缓萦绕徘徊,久久不散,耳边听着男子似有几分不满的呢喃,不急不忙解释道:“数月来,钟兄随我出生入死尽心尽力,不曾有过丝毫怨,我理应坦诚相待,不过就是一个称呼而已,你也知道,我一向不喜那些繁文缛节的!” “可我怎么听说,北牧公主数月来与贵军师勾肩搭背举止亲昵,甚至某人失踪时,有人也会不经意间念叨?”那人声音酸楚,喃喃响在她的耳际。 “战事想必你也是十分清楚的,我军军师不见,我自然是着急的,至于不经意间的念叨,只不过是突然间无人与自己商讨军,习惯而已!”她满目带笑,看着如同小孩子一般不依不饶的龙延拓,突然哑然失笑,“你这副模样,倒是与湛儿相差无几!” 某人小心翼翼嘟囔:“我还不如赫连湛呢!” “怎么?”玉潇然疑惑。 “赫连湛几乎每天都被你抱在怀中,你何时对我投怀送抱过!”某人冷哼。 玉潇然立刻满头黑线,抬起一只手摸了摸龙延拓光洁的额头,诧异之后面色便故作一冷:“没病啊?莫非你不是应天帝,说,你是谁?” 看到她眼中的戏谑,龙延拓唇边笑意扩大,微微低愈凑近一分:“公主殿下真的想知道我是谁?” 玉潇然看着某人着如同猛虎觅食一般的灼灼目光,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在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之际那人便已倾身覆盖了上来,在她柔软的双唇微张的双唇间攻城略地,惊起红色屏障间的一滩雪白鸥鹭。 早知这人一步步是在引她入陷阱,羞怒之间却瞥到这人眉宇之间几不可察的一抹倦色,身为一国之君,本就琐事繁多,他还要多分出几分精力在北牧,如今又千里迢迢而来,即便是神人也是会累的,更何况是他,不过一介凡人而已,她的心尖,瞬间被软化成一片旖旎春水,缓缓阖上双目承接这人铺天盖地的款款温。 龙延拓在她双目低阖之际眼中闪过欣喜的光芒,仿佛北方最为耀眼的北极之光一般夺目,与之紧贴的唇角绽放一抹璀璨的笑意,随之便在那芳泽之地愈流连忘返,品尝红软之间甘泽的清泉,挑起一抹最为惊艳的入骨缠绵,直直飞过殷红的云霞,抚摸晶莹洁白的整齐珍珠,与灵巧温软的红色花瓣共欢,与之追逐嬉戏,乐不思蜀,恍然之间,已不知身在何方,今夕是何年。 两人双双迷失在这柔似水里,丝毫没有留意拦在腰间的衣带因为那手的放松而应声掉落在地,单薄的衣衫因为失去了束缚缓缓散开,玉潇然因为胸口一凉而瞬间清醒过来,而后面色便是一变。 两人距离如此之密切,她的一切变化,自然也在龙延拓的掌握之中,她动作忽然停顿,使得他也瞬间清醒过来,立刻便明白过来生了什么事,还未来得及低,面前的女子便直直扑进他的怀中,以他的身姿遮挡开衫处的一片春光,幸而她反应及时,衣衫开散之际,她没有选择转身反而扑了过去,否则一定春光尽泄。 怀中落入一片温软,这一撞立刻让龙延拓的心肝也跟着颤了颤,隔着单薄的衣衫感觉到女子温热的肌肤,再次低却只能看见女子纤细的后项以及后背,无奈惋惜一声,他声音幽幽接过俩人接吻之前的话:“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玉潇然只顾想着此等尴尬的形当如何是好,哪里顾得上这人的戏谑之。 “姑娘这可是投怀送抱?”他见她没有反应,心中料定她定然焦急万分,低看着蔓延至耳际的殷红,只觉得心愈舒畅,笑容也随之扩大了几分。 玉潇然这才抬看进他熠熠生辉的双目之中,咬牙切齿道:“闭嘴,不许说话,把眼睛闭上!” 龙延拓轻轻一笑,却也依漫不经心阖上双目,口中却道:“腰带已断,莫非然儿就想以手拢衫现于人前?” 她还未动,他便已经知道她想做什么,不过就是快速地将衣衫合拢,然后再速速离去以免尴尬而已。 玉潇然正欲起身,身形却是一顿,这厮所不无道理,方才青慎将自己去向交代地不清不楚,众人就已经疑惑重重,若再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却不知以后如何才能服众! “主子,属下来送衣服啦!”一声十分欠揍的声音轰炸在耳畔,这人并非第一次不合时宜地出现,但撞见的场景却一次比一次尴尬,此人除却龙家的极品小侍卫玄彬,再也找不出第二人来,只见他单手提一件浅蓝色的衣裙,刚一落稳便见到了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 地上断裂的腰带,以及紧紧相拥衣衫不整的男女。 虽然,身姿单薄的女子被自家主子遮挡得严严,但是,龙家小侍卫以他丰富的想象力便已然能够确定到底生了什么,咋咋忽忽十分不满道:“主子,您这也太粗暴了,您若是温柔一些,何苦还让属下历经千辛万苦潜到星辰殿去偷衣服来,真是主子温柔乡里快活一回,倒霉属下就要奔波拼命一回,主子您都不知道这宫里如今到处都是人马,属下有多不容易,您身为主子,好歹也体谅……” “滚!”龙延拓听着这小侍卫喋喋不休的牢骚许久,终于不耐地打断,声音虽然漫不经心且轻柔,但却让小侍卫立即噤了声。 小侍卫立刻掉头就走,轻功登峰造极,但是还没走几丈,便又折了回来,只因听到自家主子幽幽的传音道: “衣服留下!” 小侍卫又乖乖折回,老老实实将衣服放在了地上,而后一边转身一边模糊不清地嘟囔:“真是朱门温柔乡,下属劳碌命啊……” 本书由,请勿转载! 第四十三回 盛事聚焦天下目 玄彬一路牢骚而去,留下原地面色十分难堪的俩人,玉潇然心中暗骂着小侍卫太过嘴碎,只听耳边之人幽幽道:“换衣服吧!” 他话音刚落,便幽幽放开玉潇然,缓缓转身,似乎无比惆怅。*** 玉潇然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再看一眼地上与自己衣衫相差无几的衣服,心中温暖一片,小侍卫说得不无道理,此刻宫中必然守备森严,将士们又得了自己的命令在搜宫,若搁平时以玄彬的本事去偷一件衣服未必是难事,可现在,要避人耳目,只怕实属不易,想想这小侍卫在这等形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弄来一套衣服,当真是本事不小,再想一想,如今自己偷自己衣服的人倒真是不多了,所幸自己的衣服都一个式样,颜色也大多都是蓝色,一般人不仔细看也分辨不出来,便放心大胆地换上了玄彬带来的衣服。 听见身后衣衫簌簌声音的停止,龙延拓幽幽转身,看着穿戴整齐的女子,似乎十分失望的样子:“然儿果真无,穿衣穿得如此利索,朕千里迢迢赶来,却依旧是没赶上一片大好春光!” “我是北牧的公主,并非皇上后宫嫔妃,不会那些欲拒还迎的本事!”玉潇然翻了个白眼,见他声音虽然轻佻戏谑,但眼底却没有丝毫淫邪之意,便幽幽出声,意有所指,“听闻应天帝被朝中文武大臣逼得紧,满朝皆说皇嗣之事关乎国体,一并上书请求圣上立后纳妃,不知是否属实?” “看来公主殿下对我朝之事十分上心呐!”龙延拓面色不变,答得顺畅,似乎心很好的模样,“那帮老儒生实在聒噪,朕对他们十分不耐,所以就来公主殿下这里寻个清静!”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玉潇然幽幽道,并非她关心天行之事,而是她身边有个十分八卦爱管闲事的青谨,不知何时这厮竟与龙家的小侍卫玄彬暗地里通了气来,隔三差五的在她耳边将天行那边的事絮絮叨叨说了个仔细,尤其是天行皇帝的起居,大到商讨国事用了多长时间,小到吃了什么饭,穿了什么花样的里衣,事无巨细一应娓娓道来,偏生每次塔雅思都十分感兴趣一般从头听到尾,期间还异常勤学好问地问个不停,二人一唱一和在自己身侧,想要专心军事都难。 龙延拓突然逼近,目光中光华大盛:“朕可以认为是公主殿下在吃醋吗?” “那本宫可以认为皇上是在向本宫解释吗?”玉潇然反击地毫不迟疑。 而后二人相视一笑,心如明镜。 “然儿想好了吗?”龙延拓突然没来由地问出这句话。 她自然知道他所问何事,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父皇并非只有我一个可以担当大任的子嗣!明日我便去风王府中!” 数月前赫连风和赫连捧月兄妹俩争锋相对如踢皮球一般将皇位踢来踢去,玉潇然威逼利诱失败过后,当即便默不作声下了个决定,待将来回京之后,大帽子一扣,然后自己去逍遥江湖。 “只怕你要失望了!”龙延拓唇边笑意未下,提醒着她。 她面色一沉:“怎么?” 龙延拓看着她变了脸色,微微一笑:“风王殿下月余前曾与圣华前太子殿下一同在我天行做客几日,后又结伴同游去了!” “皇兄跟圣华前太子殿下?司马空哲?他们怎会……”她一愣之后便瞬间明白,二人都是那般不羁世俗厌倦勾心斗角的性子,只怕这各自逃脱各自京城的浪子一旦在天涯相遇,势必会一见如故,把酒同欢,她幽幽一叹,看来自己终是低估了赫连风的魄力了。 龙延拓看着她渐渐黯淡的光华,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但最终双手扶上她的肩头,使之与自己对视,唇边依旧含一抹浅笑,双目却十分认真地看着她:“然儿,长路漫漫,虽然坎坷,但是终会有人陪你走到最后,王者之路,的确举步维艰,但这是你不可推卸的责任,况且,这江山是你打下来的,你以为,就这样交到赫连风手中,以他风尘浪子虚名在外的头衔,他可能服众?赫连风,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的确是有帝王之才,可他身为嫡子,却自小便已光华内敛,可见他从没有帝王之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无论赫连风在不在永宁,他都不是帝君的最佳人选!你虽也无意于这江山皇位,但是将这天下,若转手交由他人之手,你可放心?” “可我……”话到唇边,却又不知如何说出口,她承认,她有私心,她不愿扛起这千斤重担,但是终究却不得不抗,帝王之路,的确漫长孤寂,面前这男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他心中也是如此的,而后她复释然一笑,“我明白了!” “笨蛋!”龙延拓微微一笑,趁机捏了捏她逐渐消瘦的面颊,而后皱了皱眉。 “你说谁是笨蛋!”玉潇然立刻怒目而视,刹那间忘记了这人在自己脸上作威作福,“你才是笨蛋!” “看来要给你好好补补了!”龙延拓捏着手中几乎可以算是忽略不计的面颊,心疼之色划过眼底。 她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打掉这厮在自己脸上捏来捏去的手,恨恨道:“我北牧泱泱大国,要补也不劳您天行皇上挂心!” “我不是挂心你,我是怕公主您这骨瘦如柴的模样,待您穿上龙袍,那可真是雌雄不变了!”他妆似无意间,将目光落在了前方某处,十分担忧道。 “龙延拓,你找死吗?”玉潇然目光不善,恶狠狠盯着龙延拓。 龙延拓看她这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刹那间宛如盛夏之际花开得灿烂的光景,傲视群芳明艳不可方物。 她脆弱的心脏顿时因为这夺目的笑容而颤了颤,而后强自按捺心神,施施然转身而去:“我出来够久了,该回去了!皇上您哪来的回哪去吧!” 龙延拓立在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姿,唇边的一抹笑意终于淡淡清减,最后落成一抹未明的浅笑:“然儿,你走得越高,便离我也越远了!” “主子,我若是您,我就怂恿这女人,将这天下往他叔叔或是那什么先太子赫连优手中一丢,一走了之,岂不更好?您也乐得省心,您瞅瞅,等过些时日,她做了北牧的女皇,你们两个的事,那可就复杂喽!”小侍卫玄彬,不知何时,已悠闲地坐在了假山上,手中正拿着一把瓜子,悠闲地磕着。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叫她遗恨一生!”龙延拓收回目送那单薄身影消失在层层假山中的目光,淡淡看了一眼悠闲的小侍卫,声音漫不经心,“你说得也不无道理!” “是吗?”假山上的小侍卫连忙伸长了脖子,翘以待,“莫非主子您终于现了属下我其实不适合做护卫,更适合做一个出谋划策的谋略家?” “鉴于你说得头头是道,朕觉得朕有必要让添香知道,原来她选中的男人,竟有如此本事,也好让她开怀一些,省的日日板着脸吓着手下的那些人!”龙延拓一边头也不回地离去一边不轻不重道,“作为一个合格的主子,朕必须这么做!” 小侍卫耳聪目明,主子的话,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听了来,立刻从假山之上惊坐而起,大惊失色赶上前方那颀长的紫色身影:“主子主子,其实属下又仔细想了想,属下还是比较适合做护卫的,像属下这种头脑简单四肢达的人,哪里能做的了高深莫测的谋士,这动脑筋的活,还是得由主子您这种天资过人经纶满腹的人来啊……” 玉潇然走到后花园湖畔,远远便看见钟怀仁负手屹立在湖畔,神专注地看着水上嬉戏的游鱼,身影挺拔修长,却只孤身一人,显得分外萧索。 “钟兄,怎么在这里?”她顿了顿,而后摆出一脸笑容,走上前去。 背对她的男子幽幽转身,看着她洋溢的笑颜,目光千百回转,最终声音平静道:“很久都没有见你笑得如此开心了!” “有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这一抬手,便使钟怀仁顺势看到了她的衣袖,他面色先是一变,一丝未明的光芒闪在眼底,到最后却了无踪迹,良久才道:“听说你去追刺客了,追到没有?” “追到了,可惜又让之逃了!”玉潇然早已想好了托词,看着远处来来回回不停搜查皇宫的士兵以及远处在大步而来的赫连成,转了个身道,“叔叔来了!” 她说罢,便当先迎去,留下原地神色未明的钟怀仁,踌躇了片刻,最终跟了过去。 赫连成一上来便道:“月儿,怎么样,没事吧?” 玉潇然面色一红,清了清嗓子:“咳,没事!叔叔,皇祖母那边……” “母后在寿祥宫礼佛!”赫连成似是松了一口气,“如今正拉着塔雅思在那边说话!那金色凤钗,是赫连明以他母妃之名借去的!” 玉潇然了然,赫连明倒还有着最后一丝人性,没有狠心向自己的亲祖母下手,想来城楼之下的金色凤钗是用来拖延时间以为他脱身之便的,但是,无论如何,人没事,就是最让人欣慰的事,缓了缓神色道:“让将士们都停下吧,不必找了,赫连明已经不在宫里了!” “什么?”赫连成皱了皱眉,“你确定?” 玉潇然点了点头,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钟怀仁异样的目光:“恩,不错,可以清理皇宫了!” 赫连成看着她这神色,而后又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月儿,你是不是见了什么人?” 玉潇然面色一顿,一时间对这话猝不及防,看了一眼四周的众人,不知该怎样回答,赫连成一愣,也是觉得这话问得有些仓促了,后悔不已。 “公主殿下方才与刺客已经交上了手,想必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一旁钟怀仁幽幽接过话来,“宫中如今大乱,既然长安帝已经弃城而去,我们还是该商讨一下接下来应当如何才是!” 玉潇然感激地看钟怀仁一眼,连忙接过话:“钟兄之有理,当前形还是应该迅速料理宫中一切,而后召集文武百官才是!” “对对对,你看看我,都糊涂了,老喽!”赫连成也是连忙找个台阶下来,而后一边转身一边道,“那都还愣着作甚,还不快走!” 于是,一行人一边自圆其说一边匆匆逃也似地离开了尴尬的原地。 长安帝元年八月初三,赫连捧月带领八十万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夺下永宁,长安帝及其生母贵妃陈氏下落不明,自此,北牧皇权开始更迭,也意味着,北牧第一代以女性为权力中心的时代将要开启。 在赫连捧月攻破皇城之日,天下又再度传出一个令世人瞩目的消息: 傲苍国皇帝一纸诏书昭告天下,宣布禅位于太子慕容修文,天下哗然。 四大国相继出现变故,无论是有心之人还是无心之人,皆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各地政治皇权开始紧锣密鼓低调行事,除却这四大国一桩桩令四海哗然的皇权变更,各地仿佛异常安静,安静的让人有些人心惶惶。 傲苍皇帝突然禅位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因为傲苍皇帝虽然天纵英才,但却也天妒英才,自小便体弱多病,登基之后更是灵丹妙药不断,到如今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及早退位让贤也是理之中的事,但是早不让,晚不让,竟偏偏在如此多事之秋上再添一事,那便不得不让人深思了,况且继位的储君慕容修文又是少年时已英名满天下的少年英才,那便是更让人在人前背后值得津津乐道的事了。 傲苍天变是傲苍的事,在北牧子民的心中,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而已,而北牧当权者的变更,让百姓们更为担忧的便是,新皇的出现能否给他们带来和乐安康的生活。 长安帝元年八月初六,满朝文武一致上书,请求成元帝之女赫连捧月秉承先皇遗愿,接替朝政,登基为帝。 遭拒,缘由:女子不得为帝。 八月初七,满朝文武再次上书,明国不可一日无君为开篇,请赫连捧月接管朝政,为北牧苍生造福。 遭拒,缘由:能力有限。 八月初八,满朝文武皆跪在宣乾殿前不起,再次请求赫连捧月登基为帝,否则便长跪不起。 终允。 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 北牧历史上第一届女皇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为恭贺如此普天同庆的事,天行皇上应天帝竟亲自前往恭贺,出现在北牧都城永宁的皇宫之中。 与此同时,傲苍国新登基不久的新皇平和帝也突然造访北牧,为北牧历史上第一届女皇的诞生恭贺,北牧一时间成为天下的聚焦之处,而处境尴尬的圣华国君主,数月前还扬欲趁人之危欲侵人国土,如今看其余两大国不仅送上好礼,就连君主也亲自前去祝贺,一时间虽猜测不出两大国这是唱得哪一出戏,但也不甘于人后,却只因前一段时日两国差点打起来而拉不下颜面亲自前去,欲从众皇子中选择一人作为派使臣前往恭贺,但据说各大势力的皇子因为天行和傲苍两国去得都是一国之君,便开始为出使北牧的人选你争我抢不肯想让,甚至明争暗斗不可开交,使得整个圣华乌烟瘴气,最后承明帝实在不耐,只得派遣大臣带来奇珍异宝恭贺,气势上俨然弱了几分。 女皇登基,果然非比寻常,若搁以往,各国新皇继位,以四大国错综复杂的关系,也必是要互相恭贺的,但最多就是派遣使节送些奇珍异宝前来,从未曾有过皇上亲自前去相贺之事,于是,四海开始对此事飞起了各种流蜚语: “北牧新皇登基也算是个大事,可却引来两大国的国君亲自来贺,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天行国皇上二十一岁,傲苍国皇上二十二岁,而北牧呢,新登基的皇上不但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年轻貌美的绝色佳人,只怕是有着联姻的嫌疑……” “自天下分裂,四大国割据以来,从未出现过女皇,如今北牧女皇欲登基,那便是改头换面的大事,意味着北牧一切将重新开始,如今北牧女皇根基不稳,其余三大国哪个不想将之拉拢过来,啧啧啧,这可是史学家都津津乐道的猜测啊……” “要我说啊,这北牧未来的女皇和天行、傲苍两国新君之间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否则怎么这两国皇上不约而同前往祝贺呢!你们还记得数月前圣华欲侵袭北牧之事吗?最后还不是傲苍和天行两国陈兵边境而不了了之,现在想来,只怕这其中另有文章,哎呀呀,只怕这野史,以后也不怕没有题材可编纂了,这三国新帝君的背后,一定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 各种流满天飞,无非是私或者是政事,再说大也打不出个天来,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也不过一笑了之而已,世人如何想是他们的事,如何做好自己的事才是当务之急,在各种流蜚语中,终于迎来了女皇登基的这一历史性时刻。 本书由,请勿转载! 第四十四回 何必苦苦执相思 登基大典。 四周守卫森严,将士整齐罗列。 文武百官严阵以待,神肃穆列在两侧。 人群中最前方神各异姿容绝世的两人,一人身着绣着五爪金龙的紫袍,容颜妖冶,神态闲适,身姿随意,狭长的双目中波光潋滟,唇边的一抹浅笑风华万千,就那样随意而立,便宛如天地间一把光芒万丈的霞光,令人不可忽视,这人,自是,天行应天帝龙延拓;一人面如冠玉,神温润,身姿优雅,双瞳犹如浸没在深海的墨玉一般深邃,举手投足之间谦恭有礼,但尽管如此,这人淡如温玉的容颜之下,也隐约乍泄一抹睥睨天下的高傲和神圣,这人,自然是傲苍平和帝慕容修文。 两人面容淡然,无懈可击,目光随着远方钟晨的响起,双双投向长长的阶梯之上蔓延数里的红毯之上。 初见她时,她是一抹娇俏可人的单纯少女,纯粹、大胆、豪爽、活泼,宛如一块自瑶池坠落初入红尘的璞玉,清理无双。 再见她时,她是名震四方智谋满腹的翩翩少年,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中步步为营,在贪官横行的民间决绝狠辣,在战火漫天的边关沙场之中运筹帷幄,皎皎如明月之晖,愈坚毅无双。 再次见她,她是高贵冷艳犀利的帝王之女,在四海瞩目的国宴之上一舞惊天下,一曲震四海,一打油诗流传于世市井民间,在勾心斗角的后宫之中无冷淡步步试探,在伤之中成长,在国乱之中重生。 再次见她,她是重重杀机之中从不认输的先皇遗女,在多次围杀之中永不气馁百折不挠。 这一次再见她,她是黄袍加身君临天下的一国之君。 白底黄面的长靴上镶嵌着细密的翡翠珍珠,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在金黄色的一摆一下若隐若现,宽大的龙袍将一身单薄的身姿笼罩在内,但腰间一把镶玉的腰带却将之惊人的尺度丈量了出来,衬得她身姿愈笔直如一把绝世不可折断的神兵利器,一双巨大的黑线绣长龙在龙袍正中尾相连,栩栩如生,也更加威风凛凛,再向上看,未施粉黛的容颜之上淡笑如一抹幽兰,神高贵端庄,目光庄严深远,墨高束在皇冕之下,高高的皇冕之上镶嵌着精致的流苏翡翠和玛瑙,皇冕前的十二冕旒在额际打落下疏薄的阴影,衬得容颜愈高贵无双。 她在众人的仰视之上徐徐走来,身后跟着威仪的长长仪仗,宛如高不可攀的神女,在众人瞩目之中降临凡是。 她美,但却不容人亵渎。 众人心中只有高山仰止之意,这是自声名出世以来便不曾退出四海八荒的瞩目的女子,亦是不可一世文韬武略惊动天下的盖世巾帼,这是带兵打江山杀人不曾有过丝毫手软的铁血帝王。 此刻她在众人心中,高如明月。 她一步步踏上阶梯高处,仿佛是将天下都踩在脚下,直到那最高处,才幽幽转身,神肃穆。 礼仪官一声响亮悠长的高呼:“新皇即位!” 她在这一声高呼之中心尖一颤,最终稳了稳心神郑重其事地坐向身后富丽堂皇的御座之上,目光一一扫过由远及近的文武百官和远方的将士,以及这奢华广阔的皇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除却最前方的龙延拓和慕容修文,在场之人全都匍匐在她的脚下,三呼万岁,声音斗冲云霄,久久萦绕不去。 “众爱卿平身!”她声音清朗,犹如环佩琳琅相互撞击出的悦耳之声,幽幽响彻内外,在内力的带动之下传出数里。 “谢皇上!” 之后,拜庙堂,祭先祖,聆组训。 始至今日,北牧以长安帝为纪元的历史彻底抹去,重新打上了新的烙印。 帝号,飞凰。 国宴。 新皇登基大典过后,摆晚宴于宫廷。 国宴得新皇圣旨,摒弃奢靡繁华的浪费现象,一切从简,但却不得疏于礼仪,这可愁坏了宫廷内的延礼司,但好歹不敢负新皇众望,总算是用最少的人力财力,摆出了一道国宴来。 三帝高坐于上,应天帝居左,平和帝居右,飞凰帝居中。 玉潇然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终于适应了龙袍的宽大,举起杯盏对着座下道:“众位爱卿,为了感谢两位皇上不远千里莅临敝国,与朕薄酒一杯,敬两位皇上,如何?” 众人连忙跟着举杯,连忙陪笑着:“遵旨!” 龙延拓唇边笑意未改,修长的手指拈起酒盏,淡淡盯着满桌勉强算得上国宴的酒水:“那朕就多谢北牧皇上的薄酒了!” 他的重音,重重地落在了薄字上面,笑意盈盈。 玉潇然面色未改,举杯对上慕容修文:“敝国如今战事将息,国库吃紧,自然不比天行和傲苍财大气粗!还望两位皇上海涵!” 慕容修文疏离有礼,笑容淡淡:“朕倒是觉得北牧皇上这国宴倒是别出心裁,十分精致巧妙!” 玉潇然也随之淡淡一笑,声音不轻不重,余光却状似无意瞥向了自己的左侧:“听闻平和帝一向戒奢从简,举国之内无不称颂!不比许多皇族贵人,喜华务虚!” 龙延拓似是轻轻一笑,声音无限绵长,狭长的眉眼似是得意地看向了对面眉眼有些黯淡的慕容修文。 座下大臣们见三帝明嘲暗讽迟迟不肯饮酒,一时间不知这三位当权者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却也不敢担待分毫。 百官之中,却有一人,清冷的眉眼淡出一抹无奈,薄唇之间噙起一丝苦笑。 慕容修文良久才接道:“皇上过誉了!” “哪里哪里,是皇上过谦了!”玉潇然嘴角一撇,“来,两位皇上,请!” “请!”慕容修文优雅举杯,看着玉潇然一饮而尽,也跟着一饮而尽。 龙延拓却是漫不经心一笑,仰间百态风流,看得一侧倒酒的小宫女面色一红,低下头去。 一杯酒已下肚,玉潇然看了一眼四下,略微一皱眉,而后看向四下,疑惑出声:“怎么不见宋世涵宋大人前来?” “回皇上,宋大人如今只是上林苑管理卷薄的九品典事,并没有达到出席国宴的标准!”近处一名官员答道。 玉潇然这才恍然想起,依照惯例,七品以下的官员是没有资格参加国宴的,当初赫连明即位,极力打击先皇势力以及未曾拉拢自己的朝臣,将所有要职全部都换成支持自己的可靠之人,后又下旨欲纳宋婉真为妃,谁知圣旨下到相府之中,竟当众被宋婉真砸在了地上,明拒入宫为妃,使得赫连明大怒,但只因满朝文武宋相门人众多,受之恩惠的也不少,自然不少人替宋相求,终使得免去满门入狱之罪,但却被赫连明接二连三贬低官职,直至上林苑典薄。 想到这里,玉潇然便目光一敛,看了看四下因战事逃的逃缺的缺的官位,正欲开口,却突然想到今日还有两位国君在此,谈及国事时所不应,便噤了声。 一场国宴在众人心思各异中结束,玉潇然将二皇送走,便转身对着身后赫连成道:“叔叔要出宫吗?” “是,多年未见宋狐狸,这老家伙一直以狐狸自居,如今落魄成这幅模样,那可真是百年难遇的,本王不去瞧瞧热闹,那可真是可惜了!”赫连成淡淡一笑道。 玉潇然微微一笑:“也好,那叔叔代我慰问一下,另外,如果可以,叔叔可否将宋婉真给我带进宫来,许久未见那丫头了,还是十分挂念得紧!” 他虽说是瞧瞧热闹,但方才听有人说起宋世涵如今官低九品之际,眼中的担忧之色她也未曾遗漏,想必两人在年少之时也是相交甚深的。 “微臣领旨!”赫连成微微一躬,十分恭敬的样子。 玉潇然一顿:“叔叔就不要拿月儿逗乐子了,若是私下里还这样生分,那月儿当真是……” “叔叔不过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瞧瞧,还急了眼!”赫连成无奈一笑,而后幽幽道,“不过你如今贵为九五,还是要注意行为好!” “知道了,叔叔快去吧!”玉潇然见赫连成又欲拿起长辈的架势絮絮叨叨,推攘赫连成。 “好好,我去了!”赫连成无奈摇头,而后幽幽道,“你去寿祥宫一趟吧,昨日母后曾多次提及到你!” 玉潇然略微敛眸,而后点点头:“我现在就去!” 她转身对着身后一干太监宫女道:“你们先退下吧,不必跟着来!” 她遣退太监宫女,而后只身一人前往寿祥宫,远远地,便看见一身素色衣袍的慕容修文,他一袭白衣在月光之下流光溢彩,面容如冠玉一般无瑕,如墨的长在初秋的西风之中飘飘如烟,目光轻轻落在她的身上,欲语还休。 玉潇然脚步一顿,而后摆出一脸笑意迎了过去:“夜已经深了,平和帝为何还不入寝宫歇下,是敝国哪里做的不好吗?” “潇……”慕容修文淡淡开口,却被她怀着淡漠疏离的笑意打断: “当初敝国内乱,圣华欲侵我国土,朕还未向平和帝曾仗义出手之事道谢,往后若傲苍有何难处,我北牧定当竭尽全力出手相帮!” 她声音平静,但却毋庸置疑,话里有话。 他却是似乎没有听见她话中的含义,轻笑一声道:“数月不见,想不到如今再见,竟然是此番光景!” “世事无常,即便平和帝运筹帷幄未雨绸缪,也未必事事都在掌握之中!”她淡淡一笑,好像不曾有过那些过去一般。 “但是,有些人有些事,却已经如生命一般刻入骨髓,永不能忘!”他深深看着他,君临天下,仿佛比以往多了几分固执。 她目光微微一沉,而后淡淡笑道:“平和帝之有理!朕心中一直牵挂思彤妹妹,不知她在贵国安好?” 她本不愿提及,但却见他眼中的执着与坚持,不得不狠下心来揭开伤疤。 果不其然,慕容修文平静的面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最终说道:“你放心,只要与你有关的人,我必不会亏待分毫!” 她暗自叹息一声,最终咬咬牙笑道:“是吗?那为何思彤妹妹身为正室,如今皇上即位,却一直迟迟不肯立之为后而让其屈居妃位?” 他平静的目光终于有所震动,就好像是一面完整的镜子,突然被人无的打破成一片支离破碎的模样,良久才道:“这果真是你的心里话?” “朕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一九鼎!”玉潇然坚持道,“平和帝请自便,朕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她侧身欲走过,却在与之擦身而过之际手腕一紧,便被那人紧紧地扣在了那人手中,他声音低沉:“你果真如此狠心,尽数忘得干净?” “我想该说的话,在致远山庄,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以平和帝的记性应该不会忘记吧!”她看一眼被那人紧攥在手心之中的手腕,微微皱了皱眉。 “不,我不相信,不相信你会如此无!”他高声打断,温润的容颜上有几丝波动几丝伤感。 他痛彻心扉的目光,印入她的眼底,如针扎一般刺在了心口,使之微微泛痛,最后终于抬起双目细细看向他:“无?曾经,我最有,我对你意暗许,换来的终究不过是一场空,慕容修文,我知道我狠心,但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你可知道,那些时日,你春风得意灯红酒绿抱得美人归,我却要躲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捂紧双耳,我怕殿外的喧嚣,我怕殿内死一般的沉寂,你知道吗?慕容修文,时至今日,你已经得偿所愿君临天下,你还想怎样,天下没有那么两全的事,无论你有何苦衷,有些事错过了就错过了,时间不会因你而停留分毫,无论是当时的玉潇然还是如今的赫连捧月,都一样也不会为你停留分毫,那些痛过得伤过得时日,已经彻彻底底将一个单纯少女的春怀伤得惨无人睹,如今在你面前的,不过是北牧的飞凰帝赫连捧月而已!” 她一字一顿清清朗朗,直说得慕容修文攥着他的手一点点毫无意识的收紧,她却忍着手腕上的疼痛不挣扎,她如何不知,她这铁血无的话,都一字字化成刀剑,一道道将他的心脏剐地体无完肤,那么既然如此,这些痛,又算得了什么呢,即便知道如此商人,却也是她憋在心中许久未曾泄的话。 她不是圣人,她会有恨有怨,即便如今不痛不怨,但她也想给那些没有结局的往事讨回一个公道,既然他要说,那么便痛痛快快说个干净。 慕容修文终于被她的声声质问变了颜色:“你……你说什么?” 他不知,原来,自己曾伤她至深。 “平和帝还是放手吧,免得被他人看了去,徒增烦恼!”她神色渐渐平缓,最终淡淡道。 他低看了看自己紧攥的双手,面上终于黯淡下去,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她将自己通红的手腕缩进袖间,面上却丝毫未动分毫:“朕一时急而妄,不当之处还请平和帝海涵!告辞!” 她说罢,便匆匆一礼,速速离去。 慕容修文依旧低喃喃,恍若未闻,垂哀伤的模样仿佛令天地为之失色几分,良久,他才缓缓抬看向她离去的方向:“潇然,我就这样失去你了吗?不,我不信,我不信!” 大步离去的玉潇然再无心思前往寿祥宫,便转了个弯准备回星辰殿,虽说皇上寝宫不在星辰殿,但是,除却有公事难以脱身,否则她还是居住于星辰殿,但并不让任何人前去伺候,星辰殿中,只有青谨、青慎、小黑以及赫连湛四人,在这偌大的皇宫里,也只有这里,能让她得到片刻的安心。 推开偌大的殿门,殿内寂静安好,看着殿内几人房间内通明的烛火,突然莫名地就安了心来,静心凝神听了听,好像可以听到赫连湛均匀的呼吸声。 小黑自窗户伸出头来看了看她,便关上了窗户,而后屋内熄了灯火,青慎盘腿坐在床榻,听了听门外的动静也跟着熄灭了灯火,只有青谨探头看了看继续回去钻研自己的药学去了。 她突然庆幸,或许她这个帝王,并不孤单,有人深夜在等自己安好归来,这种沁心的感觉,突然让她一天里所有因为身处高位的压抑和积郁一扫而光,慢慢抬起脚向自己殿内走去,轻轻推开殿门,寝宫的灯火早已被小黑点起,但是,等下身影颀长那人,却是令她温暖却又猝不及防的。 那人斜靠在窗边的软榻之上假寐,邪魅的容颜在跳跃的灯火中恬淡妖娆,半阖的双目因为她的推门而入而懒懒抬了起来,刹那间如同沧海生明月一般光彩照人,泻了一地的芳华,让这一室的清冷突然温暖起来,突然间直直起身走了过来,执起她的一只手将袖子拢上,露出纤细皓腕上的淤痕来,声音淡淡却有几分幸灾乐祸:“你那番话,说得也太狠了点!” 她似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慢慢走进挑亮烛火,声音里带了莫名的暖意,不去接他的话,只淡淡道:“你来了!” 本书由,请勿转载! 第四十五回 开天辟地第一回 飞凰帝上位以后,开始大力整顿吏治,先是论功行赏;提拔了一大批年轻的将领,如:原大军先锋将军杨之帆,因战功赫赫,在战士之中屡建奇功,升为镇国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黄甲军副统赵宗申官升两级,在攻城之际率先拿下皇宫,为宣威大将军,为驻守皇城的守城军之,身担守护皇宫和皇城重任;守城官统领王信,因为开城门有功,避免了迎攻的死伤,直接官入兵部,封为二品侍郎,原边关守关大将高悬封为忠义王,享世袭爵位,至于战中战功居高至伟的赫连成,原本就因为战功显赫已经官居高位,爵位尊荣,是以飞凰帝将当初钰经进献的金蚕软甲从国库中拿出,赐予定远王,以作嘉奖,乃是比升官更为慷慨的赏赐了,后又封赏一位女将,那便是赫连成王妃塔雅思,封其为飞凰帝即位以来的第一位女将军,与赫连成共同统领边关兵马。 将长安帝贬谪的官员或是召回或是官复原职,并设左右二相,封战事屡出奇策的军师钟怀仁为右相,至于左相,只因飞凰帝下旨欲将原丞相宋世涵官复原职,岂料宋世涵却已经在接二连三的贬值中对官场失去信心,拒绝再次入朝为官,认为九品典薄的官职甚为安妥,后飞凰帝竟礼贤下士亲自前去相请宋世涵才勉为其难地接受,第一次上朝,由飞凰帝亲自下殿率百官相迎,好不威风。 新皇登基,整吏治,兴商贾,减赋税,并推出一系列有关国计民生大大策,一时间治国才能享誉四海,后世史学家每每提及飞凰帝,功过不敢说,但是其治国之才,绝对是天赋异禀的。 寿祥宫。 “孙儿拜见皇祖母!”玉潇然进了寿祥宫,恭恭敬敬地向着太皇太后行了个大礼,“孙儿不孝,这么久才来看望皇祖母!” “起来吧!”太皇太后声音和善,看着起身的玉潇然,叹了一口气,“哀家知道,你是心中有愧,所以不知如何来见皇祖母!” “月儿不孝,擅自攻城,让皇祖母只身处于水火之中,命悬一线!”玉潇然愧疚道,那日她置太皇太后生死于不顾而擅自下令攻城,其实心中也不是没有一丝愧疚的,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她只有咬牙不放松,再能在群激奋之际使将士们一鼓作气,减少战争的流血牺牲,否则只会有更多的人家破人亡,尽管看过太多的留学与牺牲,但是每死一个将士,她都会想到她家人从此孤苦无依的惨状,便夜不能寐,但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去弥补那些在战争中死伤的人们的生活,让他们从此衣食无忧,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丝安慰。 “唉,你这孩子!”太皇太后叹息一声,“皇祖母一把老骨头了,如果能为国捐躯,倒也是功德一件的事!皇祖母还不至于这么不动轻重!再者一直苟延残喘着不过是再想见一见我的成儿,如今不但见到了,而且还见到了重孙子,皇祖母如今就是死了,也含笑九泉了!唐妃的事我也听说了,平日里也是个蛮横跋扈的人呢,想不到紧要关头竟也能如此舍身取义,如果你真的让之枉死了,皇祖母才是真的会怪你!” “是!皇祖母,是皇孙儿多心了!”玉潇然释然一笑,本就觉得这太皇太后为人宽和,如今更是亲昵了几分,看了她身侧乖巧的塔雅思一眼,近来一直是塔雅思和赫连成居住于寿祥宫相陪,想必太皇太后心中是无比高兴的,“皇祖母您还说什么胡话,往后您跟着享福就是,孙儿和叔叔一定会好好孝顺皇祖母的!皇祖母,孙儿让您再见一人呢,保证您喜上加喜!” “哦,哈哈,是谁呀?”太皇太后见玉潇然喜笑颜开,也不禁莞尔。 玉潇然单手一拍,一个身影颤颤巍巍的小人儿便走了过来,甜甜唤了一声:“皇祖母!” 太皇太后先是一愣,看向那温软可爱的糯米团子,脸上立刻浮现更加慈爱的神态,唇边含一抹笑意,立刻从榻上站起,欢喜中带几分不可置信:“这是……湛儿?” “回皇祖母,正是!”玉潇然含笑看向那唇红齿白的小人,赫连湛在外数月,身为成元帝最小的儿子和太皇太后的皇孙,数月前突然不翼而飞,太皇太后一定十分挂念,自那日亲见唐妃在城楼之上自杀身亡,赫连湛一连几天都没有笑容,最后还是玉潇然费了好大的心思才使之重新喜笑颜开,为此几人才松了口气,本以为从此赫连湛会性大变,原来竟是虚惊一场,不过赫连湛这坚韧豁达的性子,倒真是让人放心。 太皇太后连忙上前俯身去接赫连湛:“湛儿,过皇祖母这边来!” 赫连湛摇摇晃晃走进,看了看面前的怀抱,勾住太皇太后的脖颈,又是一声甜甜的呼唤:“皇祖母!” 太皇太后突然眼眶微红,上上下下打量着白白胖胖的赫连湛一眼,而后仰起头看向玉潇然:“哀家果真没有看错你,月儿,你受苦了!” 数月征战,赫连湛养得倒是白白胖胖,她却比第一次见她时黑了瘦了,也愈坚毅了。 玉潇然摇了摇头:“征战虽苦,但是身边却一直有亲人相伴,倒是一件苦中作乐的事!” 赫连湛对太皇太后的话似懂非懂,但却看向玉潇然笑得十分开怀,露出口中的几颗小牙:“姐姐……湛儿最喜欢姐姐……姐姐……” “可见你是真的疼湛儿!”太皇太后欲抱起赫连湛,但却无奈年事已高且赫连湛又比一般的孩子强壮。 玉潇然身在一旁连忙扶起太皇太后,将之安置在榻上,只听太皇太后无比惋惜道:“哎呀,老了,不行了,连湛儿这么小的人都抱不动了!” 赫连湛蹑手蹑脚走了过来,趴在太皇太后的腿边伸出白白嫩嫩的下手乖巧地捶着:“湛儿……捶捶……捶捶……” 太皇太后欣慰一笑,捏了捏赫连湛的嫩脸:“湛儿乖…。” “湛儿来了!”一声欣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即露出塔雅思大腹便便的身体。 赫连湛立刻跑了过去,指着塔雅思越来越大的肚子:“妹妹……妹妹……” 塔雅思立刻微微俯:“小家伙还在妹妹,你叔叔就在后面!” 赫连湛立刻蔫蔫低,而后乖乖退至一旁,敲打着太皇太后的大腿。 玉潇然眼光微微一敛,看来赫连湛对自己这叔叔很是畏惧啊,以后就好办了! 这边说着,那边赫连成就已经踏进门来,对着玉潇然道:“宋姑娘来了,在殿外候着!” “那你们聊,我去看看!”玉潇然点点头,欲抬脚向外走去。 “姐姐……姐姐……”赫连湛在身后小声呼唤。 玉潇然转,见赫连湛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赫连成一眼,十分期待的模样。 “你姐姐有要事在身,湛儿就留在这里陪陪你皇祖母吧!”赫连成似乎没有看到赫连湛眼中的期待,直接开口打断赫连湛的梦想。 玉潇然无奈,只得安慰道:“湛儿就留在这里陪皇祖母吧,你看看,皇祖母很和善的,湛儿也很喜欢皇祖母是不是?” 赫连湛看了看满面和蔼目光的太皇太后,乖巧点点头:“喜欢……” 玉潇然淡淡一笑,转身而去。 数月不见,伊人消瘦,她私下里问过宋世涵,宋婉真自从抗旨之后,绪一直萎靡不振,茶饭不思,就连身体状况也每日愈下,她想过以宋婉真纯善胆小的性子,一定过得不是很安心,但未曾想到,比起她这深受数月戎马黄沙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婉真!”她只觉眼眶微红,心中愧疚更多一分,自从认识自己,仿佛厄运一直降临在她的身上。 “民女见过……”宋婉真见到玉潇然,还未来得及弯身行礼,便被玉潇然扶了起来: “婉真,你我不必如此生分!” 这一扶不要紧,只觉得自己手中的皓腕不足一握,心中一酸:“婉真,我对不起你!” 宋婉真淡淡一笑:“姐姐这是说得什么话,婉真能够结识你这样的女中豪杰,此生足矣!姐姐知道吗,婉真在认识姐姐之前,虽然生活平淡,但却总是觉得乏味,虽然曾与姐姐有过一段错点鸳鸯的糗事,如今细细想来,的确是姐姐不曾欺骗过婉真什么,现如今再次回味,其中倒还有几分乐趣呢!” 玉潇然动了动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她可以珠连妙语对群雄,可以明嘲暗讽对权贵,可以冷冷语对旧爱,但对于本应该安安稳稳待在闺阁之中的宋婉真,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歉意,只得拉着宋婉真边走边道:“婉真许久都没见到青谨和青慎了吧,二小时常挂念你呢,我看你身体不是很好,正好让青谨帮你瞧瞧!” “玉姐姐!”宋婉真欲又止。 玉潇然脚步一顿:“怎么了?有事?” “你能不能在宫里给我安排个事,我每天闷在家里,实在不想让爹爹为我操劳了!”宋婉真幽幽看口,有些为难地看着玉潇然。 玉潇然略微沉吟,而后神秘一笑:“这有何难,不过不能让你当宫女!” “真的,玉姐姐,你答应了!”宋婉真面上一喜,而后疑惑道,“那是什么?” “现在先不告诉你,不过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事!”玉潇然眨了眨眼睛。 宋婉真神色严肃。像是下定极大决心似得:“无论是什么事,我都一定会努力做好!”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太过紧张!”玉潇然拍了拍宋婉真的手安慰道,“这下你安心了吧!我看你面色不是很好,还是让青谨给你看看吧!” “最近民间盛传的神秘小神医是不是就是谨弟?”解决了心事,宋婉真瞬间来了兴趣。 “是的!”玉潇然点点头,而后看着兴致盎然的宋婉真道,“婉真想不想听听我们和数月以来生的事?” “想啊想啊,玉姐姐可以讲给我听吗?”玉潇然眨了眨眼睛,“我不讲给你听,我找个人给你讲,这人的口才那可是令说书先生都望尘莫及的!” 宋婉真疑惑问道:“是谁啊?” 玉潇然笑了笑:“不用急等你让青谨给你看过之后,我自会将这人请来!” 宋婉真乖乖点点头,被玉潇然拉向星辰殿。 玉潇然所说这人,自然是话唠塔雅思,将宋婉真交给青谨和青慎,她便急急前往寿祥宫,好说歹说便将塔雅思从赫连成手中借了来,顺带也将赫连湛带了回来,使得赫连湛一路上都“咯咯”地笑个不停。 塔雅思一见到宋婉真,便异常自来熟的开始自我介绍,宋婉真自是对战场之中声名鹊起的血煞双姝之一十分感兴趣外加敬佩,不一会儿便问东问西地与塔雅思熟络了起来。 这下,塔雅思便像是见到了多年未曾相见的知己,被宋婉真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得很是开怀,原本她话就多,但偏偏玉潇然一行人对她十分不耐,往往还没说几句,便被几人嫌弃地推开来去,如今遇见了单纯好问的宋婉真。 偏生宋婉真因自小生活在闺中,对戎马征战的生活十分好奇,便被塔雅思连说带演的演技哄得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惊呼不已,看得玉潇然在一旁连连摇头,一边剥着手中的橘子喂给赫连湛,一边小声教导者:“湛儿,你听姐姐跟你说啊,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千万不要向你叔母学习,男人就应该默默地做事,不要话多让人觉得油嘴滑舌遭人烦,知道吗?” “知道……”赫连湛吃下一口橘子,乖巧答道,而且顺带鄙夷地看了一眼唾液横飞的塔雅思。 玉潇然得意地摸了摸赫连湛的头:“恩,湛儿最乖了,姐姐最喜欢湛儿了!” “湛儿……喜欢姐姐……姐姐……”赫连湛露出未长全的牙齿,十分开心,今日玉潇然一直忙于公务,很少陪赫连湛,如今还不容易闲了下来,赫连湛自然十分开心。 青谨站在一旁,看着各司其职的两拨人,翻了个白眼,顿觉无趣,还是觉得自己的药方的吸引力比较大! 玉潇然一边逗弄湛儿,一边看了身边的小黑一眼:“今日我闲着,可以陪着湛儿,你出宫去杨大哥府上跑一趟,问问我差他办的事怎么样了,如果办好了,就把人接宫里来吧!” “是,属下这就去!”小黑得了命令去了。 青谨耳朵尖,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听说杨敛大哥的母亲双目失明?” 玉潇然看着他灼灼的双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又有事要干了!” “我回去研究一下眼科的药方!”青谨转身就走,显得急不可耐的样子。 翌日,飞凰帝一道圣旨又使天下哗然: 宋世涵之女宋婉真,秀外慧中,德才兼备,今应实事之需,特封其为宫中制诰,主草拟皇上、传达皇上指令之职位,可自由出入宫廷。 此诏一出,天下哗然,制诰一职,已经牵涉朝堂内政,飞凰帝此举,便意味着历史上第一位女文官就此诞生,一时间北牧的女子地位急剧上升。 宋婉真自己也有几分诧异,她想过自己会入宫当居要职,却未曾想自己这一步竟踏入了朝堂,一时间又是兴奋又是害怕,接连几天都向自己的父亲询问了不少关于朝堂之上的事。 玉潇然此举,十分慎重,不仅让司衣司量身定做了女官官服,更是让制造司连夜打造了一枚官印,并在宫中僻出女官居所,以供公务繁忙无闲暇时间出宫时居住。 “你这一举,真是石破天惊!”彼时龙延拓正在星辰殿光明正大的做客,说是做客,可是却没有一点客人的派头,反倒是像是在自己府上一般慵懒闲适。 “怎么,就兴你们男子能够呼风唤雨,我们女子就只能在家相夫教子洗衣服做饭?”玉潇然撇撇嘴,极为不屑,一边给坐在脚下玩着各种珠串的赫连湛喂了口橘子,顺便自己也吃了一个。 那人被懒懒斜靠与榻上,突然就侧了,唇边含笑目光灼灼:“相夫教子洗衣做饭?然儿,你会吗?” “我……”玉潇然声音一窒,而后脸不红心不跳道,“我不是不会,我是不屑会!” “是是是!”龙延拓叹息一声,“我家然儿就会提枪拿刀打天下,哪里会这些女人做得事!” “你什么意思?我不是女人吗?”玉潇然立刻怒目而视。 龙延拓斜了眼上上下下看她一眼,最后停留在平坦的某处:“是倒是,但是证据不怎么充分!” “坏人!”赫连湛突然生气地将手中的东西丢向龙延拓,却无奈身小力娇,只丢在了那人脚下,瞪着乌溜溜大眼睛道,“坏人……欺负姐姐!” 龙延拓千年不变的笑颜终于因来自这小小的人儿的恶意而顿了顿,而后幽幽起身,蹲下身子笑意盈盈地看着地上的赫连湛,也不说话,就这样直直看着他。 赫连湛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怒视欺负自家姐姐的坏人,却在那人的笑容越来越盛的目光之中渐渐软了下来,最后颤颤巍巍爬起身子趴到玉潇然腿边:“姐姐……怕怕……” 本书由,请勿转载! 第四十六回 江山美人孰轻重 玉潇然连忙将赫连湛护在怀里,不悦看一眼龙延拓:“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龙延拓双手一摊:“我什么也没做啊!” “少来!”玉潇然嘴角一撇,手中连连抚摸安慰着赫连湛,看着容颜妖冶神色无辜的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回回你那些大臣不和的时候,你都似笑非笑得看着他们在那里争来斗去不阻拦也不说话,但你那些大臣却没来由地越来越胆寒,到最后争吵也无疾而终,连那些混了多年官场的老狐狸都这么怕你,更何况一个小孩子!” “我有这么可怕吗?”龙延拓幽幽起身,唇笔那笑意不减,摸了摸自己精致的下颚,看着在玉潇然腿间蹭来蹭去的赫连湛,微微眯了眯眼,靠近了几分。 这小子哪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分明埋在佳人的腿间向自己挑衅地笑着。 “你这长相嘛,还说得过去!”玉潇然看着他摸着自己下颚的动作,开始品头论足,“就是这表情,太过诡异!” “那然儿怕不怕我?”龙延拓突然靠近,对上玉潇然的面容。 赫连湛“哇”地一声大哭,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玉潇然立刻一把将龙延拓推开来,一边哄着嚎啕大哭的赫连湛一边责怪龙延拓:“湛儿不哭……不怕不怕,姐姐在这里呢!你看看你,明明知道湛儿怕你,你还突然靠近,把小孩子吓坏了怎么办?” 龙延拓眼中精光一闪,声音低沉说得不明就里却又适可而止:“听闻令弟生于宫廷,长于戎马,战场之上看人割头断臂也丝毫未曾胆寒,反而……” 他这么悠然自得的叙述,却是让玉潇然心中也疑惑顿生,也对,赫连湛虽然畏惧赫连成,也是惧于长者的威仪,但却从未有过被吓得嚎啕大哭的时候,再仔细一想当年自己俾朴关出征时,自己一旦答应同行,立刻奇迹般地止住了啼声,如今又怎会轻易地被这人吓得大声啼哭,莫非这龙延拓真有这么可怕?再不动声色低首看向龙延拓,这一眼便立刻勃然大怒,这小子分明埋在自己腿间笑得十分开怀,却依旧不断发出令人十分心疼的哭声,刚准备一手将之拎起好好训斥教导一番,却忽然间改了主意。 怀间不停啼哭的赫连湛并未意识到自己高明的演技已经被这俩人十分默契的拆穿,依旧埋在那人腿间得意洋洋地向某只妖娆妩媚的狐狸挑衅,殊不知厄运将要来临。 龙延拓摇摇头,施施然回到了榻上小坐,无比同情地看着同样带着同情怜悯目光看着自己的赫连湛。 “龙延拓,你真是太过分了,湛儿才多大,还没有一岁,就算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健壮了些,也并不代表能够承受得住你的惊吓!”玉潇然声音似乎十分生气,“我这星辰殿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往后您还是少来吧!” 似被这怒气所震的龙延拓一脸苦相,半真半假道:“然儿,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其实这星辰殿我也不是说偏生赖在这里,可你是知道的,你新登基为帝,我这邻国国君不远千里而来你总要一尽地主之谊吧,况且最近你公务缠身,咱们两国的邦交还未商讨仔细,你说我不来这里与你商讨,又去哪里呢?” 他说得头头是道,仿佛没有不来的理由,说得赫连湛在玉潇然怀中有种愈来愈不好的预感。 “你说的不无道理!”果不其然,玉潇然似被说动得样子。 怀中赫连湛哭声不由更大,仿佛在提醒众人自己的存在。 “可是你会吓到湛儿!”玉潇然又接连犹豫,唇边的笑意却一点点扩大,眼中净是狡黠之色。 龙延拓只笑不语,与赫连湛用同样怜悯得意的目光对视,一大一小两人纷纷觉得对方要倒霉了。 “这样吧!”最终的判决终于下达了下来,女皇陛下的声音不轻不重,使得赫连湛的哭声顿时顿了下来,竖起耳朵一边听一边得意地看向龙延拓,“最近皇祖母念叨湛儿念叨不少,我将湛儿放到皇祖母那里,让皇祖母和叔叔代为照料着,也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哇”一声,这次,赫连湛是真的哭了。 “小黑!”玉潇然向着门外喊道,进门得却是青谨,只听他极为不耐道: “小黑被你使唤出宫了,你说你做了皇上怎么就突然健忘了,怎么,这小子又不安分了?昨个我替你照看了半天这小子你忘了!可把我头疼坏了!” “那怎么办?”玉潇然看了看怀中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赫连湛,“小黑不在,你又不常在宫中走动,宫女太监都不认识你,谁来将湛儿送去叔叔那里?” 赫连湛立刻喜笑颜开,然,下一刻,他便听到了晴天霹雳: “好办!” 龙延拓响指一打,龙家向来神出鬼没的小侍卫玄彬立刻便从窗台跳了进来,动作流利顺畅,半开的纱窗没有一丝波动:“主子,属下来了,有什么事,您吩咐!” 小侍卫的开场白打得异常顺溜。 “你速速将北牧皇上的弟弟送去寿祥宫定远王的手里,不得有丝毫误差,快去!”龙延拓的重音,重重落在了丝毫误差之上。 还未等赫连湛有所反应,眼前便是人影一晃,已落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随即一溜烟被带离了原地。 玉潇然看着玄彬麻利的手脚,以及迅速消失在视线之中的赫连湛,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而后突然想起自己的确太过纵容赫连湛以至于这小子性情越来越古怪越来越乖张,若不及时教导,只怕将来少不了惹麻烦,为了长远的打算,还是放在赫连成哪那里让之收敛几日为好,而后她收回目光,面色不善地看向龙延拓:“以后你来见我,麻烦把你这小侍卫遣到十里之外!” “怎么?”送走了拖油瓶,龙延拓心情大好,如鬼魅一般落在了玉潇然身侧,声音轻佻,动作妖娆,“然儿怕他坏了我们的好事!” 玉潇然还未开口发话,站在门口的青谨便双眼一翻,阴阳怪调道:“拜托,少儿不宜,在小孩子家面前,可否注意一……” 后半段话还未等他说完,龙延拓长袖便轻描淡写地一挥,一阵风便将不识趣的少年扫出了门槛之外,那劲风顺带十分巧妙一般,只听“碰”地一声,殿门已经被严密地合上,隐约间似有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总算清静了……” 门外摔倒在地的青谨从地上爬起,十分不甘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回房里配药去:“看我不将你们这些男皇女帝的风流韵事写进书中,咦,这倒是个好主意,到时候这书一定会引起许多人的竞相购买,哈哈……到时候小爷我就发财了,对!就这么办,我得好好想想,给这书起个什么名字好……” 殿内。 “应天帝身为一国之君,请注意言行!”对于这人的靠近,玉潇然目不斜视。 龙延拓不退反近,笑眯眯道:“莫非然儿将众人都打发开去,不是为了与我单独相处?” “少来,别以为你是故意激我将湛儿送走,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玉潇然一把捂住凑近的俊脸,将之慢慢推开,“打主意竟打到我弟弟头上,您好歹也收敛点,您这也太明目张胆来了些!” 龙延拓直言不讳:“赫连湛那小子整天在你怀里蹭来蹭去地向朕示威,朕堂堂一国之君,竟被一个小孩子拿捏住,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皇上您这心能容天下,怎么如今连个小孩子倒容不下了!”玉潇然皱了皱眉,看了眼胜利之后得意洋洋的龙延拓,“您这心啊,比针眼还小,这若是传了出去,倒真是贻笑大方了!” “胸中可装天下的,是明君英主,心中小的只装女人的,是好夫君!”龙延拓答得毫不含糊。 玉潇然嘴角一撇,一句话已经脱口而出:“那皇上您是明君英主还是好夫君?” 她话音刚落,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拿着柑橘的手微微一顿,面上虽无变化,手指却在渐渐收拢。 身侧之人衣衫簌簌,似在整理衣袍,良久之后,才不轻不重道:“我说我是个好夫君,你信吗?” 她突然就莫名地笑了,并不接过他的话:“淮南进贡的蜜桔很甜,尝尝?” “我不喜甜食,你吃吧!”他神色未明看了她一眼,唇边笑意渐渐淡化成常见爱你的一抹景象,声音不轻不重,“我那里还有事,晚点再过来看你!” 她也不挽留,笑了笑:“你先去忙吧!” 她看着他负手而去的背影,高大颀长,手中毫无意识的拨着柑橘,送入口中,唇边一抹浅笑,终于嚼出了几分浅浅的苦涩,记忆里,两人似乎从来没有这样不欢而散过,他说他不喜甜食,可她分明记得,两人一起吃豆腐花时,他都要放上比常人多一倍的砂糖。 他说:“生活本就苦多甜稀,若再不多吃一点甜食,只怕这日子会苦不堪言!” “姑娘!”小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吧!”她将手中已经被揉捏地不成样子的柑橘放下,坐直了身子,看着走近的小黑,“人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就在门外!”小黑面无表情道。 玉潇然起身走向门外,看着院中的眼神毫无焦距的妇人,顿了顿脚步方才走去,声音轻柔:“大娘!” “老妇见过皇上!”那妇人先是一愣,而后连忙转向玉潇然的方向俯身下跪,声音有些颤抖。 玉潇然立刻前去相扶:“大娘,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同你我第一次见面一样,称我为姑娘就行!” “那怎么行,老妇可不敢!”那妇人慌忙大惊失色,“听说敛儿在宫中当差,承蒙皇上看得起,将我这妇人也接了来,已是我祖上积德了,哪里还敢跟皇上这般无礼,没想到老妇这一生,竟能进宫来与儿子一起颐养天年,真是皇恩浩荡啊!老妇早就听闻皇上您一即位,就免除了苛捐杂税,不仅如此,还开放国库救济贫民,您是个好皇上啊!只可惜老妇眼疾在身,无福得以见天颜啊!” 这妇人想必是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场面,一直激动地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玉潇然扶着妇人的手臂微微一顿,看着这妇人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的笑容,心中五味杂陈,数月前在永宁,她自身已经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去探望杨敛的母亲,她向来只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宫中当差,却不知当得是什么差,如今更不知自己的儿子,早已不在人世,只余下她这一名孤寡老人,如今猛然见到这妇人,她不知,该怎样开口,只得干笑着:“大娘你客气了,皇上也是人,跟你们一样,一个鼻子两只眼睛,莫非还能多生出一只眼睛不成!” 那妇人“噗嗤”一声被逗乐,笑得满面红光:“那可不一样,皇上您虽说不多只眼睛也不多个嘴巴,可您却是自古以来的第一女皇,老妇眼睛虽然瞎了,可这耳朵还是十分灵光的,这街头巷尾啊,如今都是您的佳话!” 她轻轻一笑:“传言夸大,不可信!” “是皇上自谦了!”那妇人淡淡一笑,想必年轻时也是个知书达理的闺阁秀女,已然恢复了平静,四处听了听动静,“对了,我家敛儿呢?” 玉潇然单手收拢于袖中,而后笑了笑:“大娘,你也知道,朕刚即位不久,自然诸多事宜,杨敛被朕派去各乡镇勘察民情去了,临走前交代说家中还有个失明的母亲,朕想着杨敛为朕排忧解难这么久,也没什么好嘉奖的,就把大娘您接近宫来,等杨敛回来之后给他一个惊喜!大娘,您若是思念儿子,朕这就下旨把他召回也无不可!” “不不不!”那妇人连忙摇了摇头,“男儿当以家国事业为重,更何况是为君排忧解难,这都是理所应当的,老夫不过是随口一问,哪能耽误了家国大事!还是让敛儿以公事为重,我这一大把年纪了,不值得惦记!” “那朕带大娘去杨敛的居住的地方看看!”玉潇然搀着那妇人,而后笑了笑,“不瞒大娘,我这宫里啊,有个神医,疑难杂症无所不治,您这眼疾啊,说不定他能治!” “真的?”那妇人面色一喜,眼中毫无焦距地看上玉潇然。 “朕不打诳语!”玉潇然笑了笑,“稍后将大娘你安置妥当,朕就让他来给您看看!” “不用稍后,我听着声就来了!”青谨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了几丈之外,先是上上下下将那妇人看了个遍。 玉潇然笑了笑,边走边道:“就知道有这种事情少不了你!你先跟我们去阿敛的房里,等大娘坐下了,你再给好好看看!” 那妇人先是一愣,而后诧异道:“这位小公子听着年岁尚幼,莫非就是民间传言所说的小神医?” “正是!”玉潇然淡淡一笑,看向一脸得意之色的青谨,“大娘你这眼疾尽可放心交给他,若是治不好,以后出去就告诉众人,民间声名鹊起的小神医其实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 青谨的脸立刻成了猪肝色,但碍于这妇人的存在,也只好隐忍不发话。 待将杨敛的母亲安置妥当,又唤来两个手脚伶俐的丫鬟伺候着,玉潇然这留下青谨才放心而去,刚走回正殿,门外便有人高声来报:“禀皇上,右相正候在御书房,说是有事求见!” 她已有命令,若不得自己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星辰殿,她不想有人,打破星辰殿原本的宁静。 “你先去回禀右相,说朕即刻就去!”玉潇然整了整衣袍,向外走去。 玉潇然一身便装踏进御书房,钟怀仁立刻跪地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爱情免礼!”玉潇然虚手一扶,坐向龙案,分寸拿捏得当,身为一国之君,有时候尽管不喜,但是应有的礼数还是不能随意改变的,她拿起桌案上的一本奏折,边看便道,“爱卿有何事要奏!” “启禀皇上,微臣近日尊皇上旨意,已将永宁的各大家族和皇亲国戚寻访完毕,且将之前被充公的损失尽数补回,已见成效!”钟怀仁站起身子,微微颔首,并不看向龙椅之上的女子,一脸正派答道,“不过,如此一来,国库已经亏空……” “这个无妨,朕新登基不久,就是要稳,只有民富了,国家才会富!”玉潇然摆了摆手,“此事你在折子里已经写得十分详细,爱卿做事,朕自然放心!” “谢皇上信任!”钟怀仁微微躬身,而后抬起头来,动了动唇,复又低下头去。 “爱卿还有何事要谈?”玉潇然将之欲言又止的神色收进眼底。 钟怀仁顿了顿之后道:“回皇上,微臣公事尽数禀告!” 玉潇然哑然失笑,而后幽幽起身上前:“那钟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既无公事,那这模样,便是私事了。 钟怀仁这才抬首细细看了玉潇然,最终问道:“听闻你接了一名妇人住进了星辰殿?” “是,是我以前一名近侍的母亲,那人因我而死,留下失明的孤母,我不得不管!”她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看向一侧,入宫以来,她再不要任何近身的内侍和宫女,不得不说与此事干系重大。 钟怀仁仔细看了她的神色,终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只不轻不重道:“如今你身份特殊,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我知道!”她点点头,“放心吧,数月前我就见过这妇人,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 “你看人的本事自是不用说,就是你这心太软!”钟怀仁幽幽道。 玉潇然笑了笑,而后促狭道:“莫非钟兄想让我做个暴君?” “你呀……”钟怀仁最终无奈摇了摇头。 第四十七回 是非曲直在人心 翌日,天行应天帝龙延拓和傲苍平和帝慕容修文启程回国,飞凰帝率文武百官相送至城外十里亭。 玉潇然刚回星辰殿,便被殿内那紫色流光的身影闪到了双目,声音中情绪未明:“应天帝不是启程回国了吗?” “应天帝是启程回国不假,那跟我有何干系!”龙延拓依旧斜靠在软榻之上,姿态悠闲,神情优雅,唇边一抹浅笑艳成天边一片夺目的火烧云。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而后面色一变:“你不是想住我这星辰殿吧?” “然儿若是不愿,大可在宫里辟出一方皇宫,将我安置妥当!”龙延拓嫣然一笑,魅惑天成。 “你……”玉潇然因这人厚颜无耻而声音一窒,若真如此,那还了得,历来只有皇上给妃子另辟宫苑,应天帝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启程回国,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他去而复返,那四海岂不掀起了轩然大波,她上前而立,居高临下看着闭目养神的男子,在他脸上投上大片阴影,“贵国仪仗未曾走远,皇上您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然儿真的想让我走?”他唇边笑意扩大,微微抬了眼,因为阴影相遮,以致他的神色迷蒙看不清楚喜怒。 她突然想起昨日的不快来,挪开了目光:“应天帝是走是留,朕无权干涉!” 他唇边的笑意突然扩大,猛然伸手将她拉向自己,与之面面相对:“世界上想挽留人,却说得如此霸道的人,怕是除了然儿,再也找不到其他人来!不如然儿就将我收入后宫可好?” “胡言乱语!”玉潇然猝不及防被那人拉下,身体便尽数落在了那人身上,使得她浑身一僵,羞怒交加,直觉想要起身,却被那人更加用力一把拉下,他的声音喃喃响在耳际: “然儿,别动,让我抱一抱,就这样抱一抱!” 他声音悠长,不似平日里那般散漫和漫不经心,让她坚硬的心头渐渐软了下来,而后缓缓趴向他的肩头,声音喃喃:“对不起!” 昨日,她的反应,的确太过伤人。 他轻轻一笑,温软绵长的鼻息吞吐在她的耳际,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充满宠溺:“傻丫头!” “你就这样送了个空的御辇回去,添香非疯了不可!”玉潇然想起他的金蝉脱壳之际,促狭一笑。 龙延拓幽幽一笑:“我把玄彬塞在里面了!” “你……”玉潇然不禁哑然失笑,想起添香冰冷的面色在御辇内看到玄彬那一刻的表情,只怕是玄彬有得好果子吃了。 “怎么,然儿不是嫌我这小侍卫碍事吗?所以我就谨遵圣旨将之发配回国了!”龙延拓得意一笑,“这下,然儿不会说有人会打扰我们了吧!” “呸!”玉潇然啐了一口,“我什么时候说有人会打扰我们了,你莫要断章取义坏了我的名声!” “是是是,你没说,你没说有人打扰我们!”龙延拓连忙拍了拍玉潇然的后背,“我说的!这下可好了,没有人会老打扰……” “师姐!”殿门“彭”地一声被撞开,使得龙延拓的面色终于变了一变,来人大呼小叫的声音止于眼前的旖旎缠绵的景象中,看着这殿中一上一下交叠的两道起伏有致的身影,青谨的嘴巴张得如同鸡蛋一般大小,一张一合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哆哆嗦嗦,“我……我找到治好杨大娘的药方了……我说完了,你们忙……你们继续……” 他一步一步退出殿外,而后乖乖将门关上,飞一般跑开来去,玉潇然听着门外的动静,面上五彩缤纷,她知道,这厮跑得飞快并非是因为尴尬,是因为他已经急不可耐地要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外加丰富地想象力对知己倾诉去了。 她太了解这厮了。 她咬牙切齿起身,恨恨看向龙延拓:“看你干得好事!” “干什么了?”龙延拓舔着脸靠近,笑眯眯看向玉潇然。 “滚!”玉潇然低喝一声,面色十分难看。 “好!”龙延拓幽幽一笑,十分好说话的模样,整了整衣服向殿外走去。 “站住!”玉潇然看着那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向外走去的挺拔身影,大惊失色,若是让这厮再次出现在皇宫里那还了得,而且还是从星辰殿里走出去的,整个皇宫只怕会炸开了锅,这厮便是拿捏准了自己一定会叫他回头,所以才如此好说话地向外走去。 那人回过头来明知故问:“怎么?然儿舍不得我了?” “小黑!”玉潇然咬牙切齿怒喝一声。 “属下在!”小黑身影一晃,看一眼殿内好整以暇的龙延拓,恭敬低下头去。 “在星辰殿西北角收拾出一间房间来,让应天帝住进!”玉潇然恨恨看一眼媚眼迷离神色得意那人,交代小黑。 西北角距离杨敛的房间最远,杨敛的母亲又看不见,以龙延拓的身手,应该不会让之发觉,尽管她对那妇人没有戒心,但是,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龙延拓唇边得意一笑,而后不轻不重转身:“那就有劳小黑兄弟了!” 三日后,青谨欢天喜地跑来告诉玉潇然,杨母的眼睛,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光了,她欣喜前往院中已经枯落的桃木下一看,杨母已欣然转身,笑意盈盈: “皇上,您今天穿了白色的鞋子和蓝色的衣服,老妇说得对吗?” 玉潇然面色一喜,将手在杨母面前摆了摆,果见其眼睛眨了眨:“恭喜大娘,重回光明有望了!” 杨母亦是同样一脸喜色,对着玉潇然拜了拜:“老妇多谢皇上的大恩大德!” 玉潇然连忙上前将之扶起:“为民造福,应该的!” “老妇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从未想过,还能有重见光明的时候!”杨母幽幽叹息,看一眼秋日里不甚强烈的日光,万分感慨。 玉潇然笑了笑:“大娘,近秋了,外面风凉,不可久待,朕先扶您进屋吧!” “皇上,您对老妇这么好,真是让老妇无以为报啊!”杨母微微一笑,目光里有些莫名的闪动。 扶着杨母的手臂一顿,玉潇然不清不楚道:“应该的!” 杨母并未再接话,在玉潇然的搀扶下向房内走去,却在抬脚上台阶的时候一不小心崴了脚,“哎呦”一声,便向一旁倒去。 玉潇然本是轻轻相扶,杨母这变故她也是猝不及防,因为杨母虽然双目失明,但是走过一遍的路,便可与正常人无异,所以她并没有太过在意,等她反应过来之后便大惊失色前去拉扯杨母,却在杨母的后仰之力下被带了出去,直直倒向地面。 两人在相互拉扯中向后倒去,玉潇然半空中一个翻转,与杨母调换了个位置,将自己垫在其身下,欲单手一拍地面将两人带起,却对上杨母的目光之际看见她朦胧不清的眼底毫无掩饰的恨意,那种不共戴天的熊熊恨意,使她心中一凛,下一刻,身上的杨母已经有了动作。 刺目的阳光照耀在雪白铮亮的匕首上,折射出入野兽獠牙一般狰狞的光芒,自她的眼底一闪而过。 众人皆在这刺眼的光芒之下,大惊失色: 得意洋洋炫耀自己医术的青谨,远处静默不语的小黑,以及门外刚刚带着赵宗申赶来的钟怀仁。 “师姐!” “姑娘!” “潇然!” “皇上!” 一声声急促的声音,就像是暗夜中的催命符,一点点在吞噬着她的生命。 钟怀仁说得不错,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她忽略了一个母亲的高超演技,杨母的言行,太过无懈可击,若非亲身经历,她绝不相信她原本是一个双目失明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妇人。 杨母刹那间狰狞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双眼,这妇人对心脏寻找的精准程度,像是训练了千百遍一般娴熟地毫无误差。 她本毫无防备,如今又被这妇人压在身下,人又在半空中没有着力出,只来得及微微侧身,便只觉心口处传来刀入骨肉的声音,鲜血立刻喷涌而出,洒在妇人狰狞的面色上,她这才察觉到胸口处令人窒息般的剧痛。 剧痛钻心间,两人已然落地,那妇人仍旧不肯放手,死死地抓住匕首将之刺入地更深,她闷哼一声,一阵苦笑,稍用巧劲便将杨母掀开来去,却是因为她死死地抓住匕首不放而将匕首也带开来去,匕首一旦离开,鲜血便像开闸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使她的面色瞬间苍白。 在她掀开杨母的同一时刻,青谨和小黑已经倾身靠近,但却没有一个人快。 那人紫衣翩飞,形如鬼魅,一把将之从地上捞起护在怀中,一手精准地点上她胸口的止血大穴,看向她的眼睛,云翻浪滚,怒海滔滔仿佛要吞噬这天下一般。 青谨慢一拍靠近,单手伸向她的脉搏探了探,在口袋中翻找许久掏出一粒丹药塞入他的口中,看着一脸神色沉重的众人,冷冷道:“死不了!” “哈哈哈……”被玉潇然推至几丈外的杨母突然一声凄厉的大笑,“敛儿啊,娘没用,娘没能替你报得了仇……” 一行人方才急于看玉潇然的伤势,听到这一生非哭非笑的声音才想到此事的罪魁祸首,玉潇然单手思思拽住身侧的紫衣,咬了咬牙微微侧首,声音虚弱但却毋庸置疑:“谁都不许伤害她!” 四周人立刻顿了脚步,良久之后,只听钟怀仁冷冷道:“来人,抓起来!” “不许动!”玉潇然声音虚弱,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的钟怀仁,“大胆右相,竟敢抗旨不尊!” 赵宗申带领一干守卫踌躇不前,不知如何是好。 “暗杀皇上,死罪一条!国法难容!”钟怀仁面色阴沉,丝毫不为所动,“你们还不动手!” “哈哈哈……”杨母突然又放声大笑,坐地不起,微微眯了眼睛似乎要努力看清楚玉潇然的样子,声音中充满了恨意,“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你害死我儿子,我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如今既然杀不了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杨敛……是我害死的……咳咳咳……”玉潇然一说话,便吐出一口鲜血,脸色愈发苍白,“可事情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 “皇上您是怕自己做的恶事被人知道了吗?”那妇人一声冷笑,“你只听见民间那些对你的歌功颂德,可你怎知歌功颂德的背后,众人对你是怎样的议论纷纷,你掀起战事,多少人流离失所……” “来人,还不将这疯言疯语的妇人抓起来,还愣着作甚!”钟怀仁低喝一声,看向站着不动的赵宗申众人,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冽。 赵宗申看一眼面色惨白的玉潇然,再看一眼眉目冷冽的钟怀仁,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大胆钟怀仁!你……咳咳咳……”玉潇然看着一向温顺识礼的钟怀仁,一句话不知怎样接着说下去,一激动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龙延拓却是一言不发一把抱起玉潇然向殿内走去,使得她一愣之后便明白了他是故意要将这里交给钟怀仁处理,她一被带走,青谨和小黑立刻跟上。 只听身后钟怀仁声音依旧清冷一片:“还不将人抓起来,一切后果,由本相承担!” 而后赵宗申厉喝一声:“都愣着作甚,还不动手!” 身后传来杨母近乎癫狂的大笑的声音,越来越远。 玉潇然几欲昏厥,依旧紧紧抓着龙延拓的前襟,偏向看向一侧小黑:“小……小黑,你快…。告诉钟……钟兄,不得……不得伤害大娘……” 小黑跟在青谨身后,沉默不语。 青慎这才听了动静赶了过来,看着满口鲜血的玉潇然面色先是一冷,而后看向胸口染红的衣襟,最终一言不发地跟了上来。 “你先管好考虑你自己!”龙延拓声音暗沉,似乎在在压抑着什么,片刻之后才道,“钟怀仁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 他话音刚落,她便已沉沉睡去,他面色一冷,只听身侧青谨不轻不重道:“师姐的心脏,与正常人相差一指!” 待玉潇然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事情,她豁然睁开双眼,看着床榻神色未明的龙延拓:“杨母呢?” 龙延拓未曾说话,狭长的双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唇边噙一抹淡如远山的浅笑,却让精致的五官看起来仿佛是比千年雪山的积雪还要冷上三分。 她在这种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终于软了下去,而后撇撇嘴妥协道:“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昨日不应该把你支走,我也是怕杨母还有她身边的两个小丫鬟看到,你也知道,宫里人多,风言风语自然也就多,我也是小心行事!” “你小心行事!”龙延拓逼近一分,神色十分不善,“你小心行事钟怀仁三番两次提醒你不要掉以轻心你不听,最后竟栽在了一个双目失明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手上,若不是你这心脏异于常人,今日你还有命在吗?” “嘿嘿……”玉潇然讪讪一笑,“你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意思!大不了我答应你,把杨母送出宫不就得了!好歹我也是一国之君,论身份地位也不比您差,您看您这性子,就跟训斥你那些朝臣似得!” “休要转移话题!”龙延拓看着她心虚的面色,神色终于缓了缓,终于移开了咄咄逼人的目光,叹息一声,“你呀,你让我怎么放心离去。” “何时应天帝也学会长吁短叹了!”她故作轻松一笑,“你放心好了,以后我一定多些防备之心,我也不……” 她还未说话,那人便单手一捞,将之狠狠拉进怀中,却是小心翼翼避开了她的伤口,一向睥睨散漫的声音突然有几分颤抖: “然儿,我怕!” 她浑身一颤,心中顿时如同风浪淘沙,细细长流却又波澜壮阔,原来,不可一世的他也会如此害怕,她此刻与他这般近,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身躯。 她沉默了良久,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安慰道:“你看,上天都眷顾我呢!如若我生的跟常人一般的心脏,那岂不是没命了吗?可见我是很命大的,你放心好了!” 她被他揽在怀中,良久之后才放开她,声音中情绪未明:“上天吗?我从不信他!” “是是是!”玉潇然故意不去看他眼中的固执和倨傲,唇边荡起一抹微笑,“您是谁啊,您是眼高于顶的龙延拓,除了您自己,谁能入得了您的法眼啊!” “你这张嘴,就是得理不饶人!”龙延拓终于没有如往常那般与她反唇相讥或是玩笑,而是无奈一笑,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满是宠溺。 玉潇然趁机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杨大娘怎么样了吧?” 他看她双目里充满温软和期待,终是太过明白她心中所想,幽幽道:“她这样恨你,一定是受了人挑唆,如今能够费尽心思要你命的人也就只有你那哥哥了,所以钟怀仁将其抓去不过是为了从她口中找出些蛛丝马迹而已,并非是我帮钟怀仁说话,而是这小子还是有几分聪明的,知道你的心思!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她该恨我,杨敛确实是因我而死的!”玉潇然垂下眼睑,声音幽幽,杨敛的死,她历历在目,他临死前固执决绝的眼神,让她寝食难安,那在厚厚的积雪之中散落的双臂,如同扣在她咽喉之处一般令她窒息。 第四十八回 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是该揽的不该揽的都归你自己身上!”龙延拓声音依旧漫不经心,但却似有几分怒气在其中,“杨敛之死虽然与你有莫大干系,但对于他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解脱,他尚不知自己泄露消息竟会有如此祸端,不仅间接导致了成元帝的身死,更是让家国也随之动乱,他用身体护你而去,其实是在赎罪,他向来老实忠厚,自是不愿做一个被人唾骂的千古罪人,所以,死,对于他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她在他字字珠玑的声音中沉吟良久,才缓缓抬首,双目之中已经清朗一片,笑容中尽是释然:“我想去看看杨母!” “好,让小黑和青慎陪你去!”龙延拓见她眉眼间清朗开阔,唇边的一抹笑意渐渐软了下来,答应得很是爽快。 她微微颔首,他确实不能再现于人前,昨日钟怀仁带人前来,已经有人看到他的出现,幸而那些人都是从黄甲军中带出的亲信,否则今日一定满城风雨,这就是她最佩服钟怀仁的地方,无论处境如何危急,这人都能事无遗漏毫不含糊,让人无可挑剔,现如今回首再想,当初自己是不是太过狂妄而妄自托大了,竟去教其为官之道,以他的聪明才智,若有心想步步高升,何须自己点化! 这人胸中有丘壑,但却从不外现于人,大隐隐于市,官场之中维持一分淡然无忧,这是最困难的事,他却做到了,可见他又岂是寻常之辈。 皇上遇刺并非一人之事,关乎国体,所以钟怀仁十分懂分寸地将杨母安置在了皇宫中的地牢,并未通过九州衙门公开审理,如果真的让朝臣知道,那便是自己有心平息都迟了,如今身居高位,玉潇然才知道帝王的真正无奈,并非许多事情都是可以任意妄为的,身为一国之君,牵一发而动全身,所走的每一步路,都要思量再三,国君之路还未开始,她便已经觉得累了。 但是累得人,不止她一人,所以再累,她还是会走下去。 “杨夫人,你还不说吗?”钟怀仁的声音从大牢深处传来。 杨母一声冷笑:“说?说什么?说你们草菅人命?还是说你们欺负我一个眼睛瞎了得老妇?” “你不说,本相不逼你!”钟怀仁声音幽幽,“那好,本相且问你,你是怎么入宫来的?” “自然是你们皇上差人接我来的?”杨母似是疑惑不解钟怀仁为何有此一问,但依旧回答着钟怀仁的问话。 玉潇然站在牢门外,面色有些苍白,却有温暖渐渐滋润心田,钟怀仁,果真是懂她的。 钟怀仁道:“皇上与你无亲无故,为何会接你入宫,不仅如此,还将你好生安置在宫里,差人悉心照料,为你治疗眼疾?” 杨母的声音一顿,随后又是一声冷笑:“那是因为她心中有愧!” “她若真如你所说的心如蛇蝎,那又何必费尽心思将你接进宫来!”钟怀仁声音平静传来,“即便她心中有愧,大可给你点钱财,何苦还费尽心思地将你带进皇宫里来自找麻烦,你可知她虽贵为九五,但莫名其妙接一个人在这深宫内院来,也是要煞费苦心的!” “你是她的臣子,你当然会替她说话!”杨母声音似是迟疑,但是底气却弱了许多。 “你知道杨敛是怎么死的吗?”钟怀仁看着面色迟疑的杨母,眉眼清冷。 一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杨母顿时激动起来:“果然,你们都是凶手!” “想必你也知道,你的儿子以前是在牢房看牢的小生,那时候皇上还身在朝堂,被奸人所害而入狱,因而结识了杨敛,后来得罪了权势被松紧宫里做了太监!”钟怀仁说到这里,顿了顿,等待着杨母的反应。 “什么!”杨母一声惊呼,似是不可思议,摇着头不断后退,“不可能……不可能……” “杨敛期间也回过家一趟,杨夫人就没发现点什么?”钟怀仁神色依旧平静,并不逼近,给她思考的机会。 杨母一愣之后似在回味,而后步步后退:“怪不得,怪不得敛儿的声音……” “杨敛入宫做太监,日日受人打骂欺辱,是皇上将他救出火坑,如此,你母子二人才又有了机会重逢,不然以他一个受人欺压的小太监的身份,何时才会得到宫中人都梦寐以求地回家省亲的机会!”钟怀仁看着步步后退面色大变的杨母,开始慢慢叙述,“皇上将杨敛带在身边,当做心腹一般对待,但后来杨敛却碍于你的安危将皇上行踪出卖给别人,以致成元帝危在旦夕,国家危难,你儿子杨敛为了赎罪,当着皇上的面与奸人拉扯,最终被奸人所害,弃于乱葬岗,而皇上,不但没有怪她,却依旧在风声日紧之际前去乱葬岗找到其尸体将之掩埋,待登基大宝之后,皇上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去重修乱葬岗,不但让那里的亡魂都得到安歇,更是为杨敛修葺的身冢,而后将你接近宫来,谁知你不明是非,不知从哪里听得来闲言碎语而仇恨皇上,皇上受你一剑,危在旦夕,但却依旧下旨不许我等伤你,这样的皇上,会是你所说的……” “不!”杨母突然一声疾言厉色,打断钟怀仁字字珠玑的话语,扶着背后的牢门,“不不不,你骗我!钟大人,老妇早就听闻钟大人心智过人,你休要骗我!我不信!我不信!” “你可以不信!”钟怀仁眼中依旧清冷一片,“你也可以依旧保持沉默,但是你扪心自问,你与皇上相处这几天,她对你如何,你心中自有定论!她心中有愧,那是因为她心地仁慈,将所有过错都通通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自己迷在其中,但是是非如何,我们旁观者清清楚楚!” “够了!”玉潇然抬脚走进大牢,看着劳内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杨母,偏首看向钟怀仁,声音有几分虚弱,“她不愿说就算了,右相不必再逼她了!” 蜷缩在角落内的杨母听到她的声音,浑身一颤,低下头去,似在隐忍着什么。 钟怀仁看着她苍白的神色,将眼中一切情愫都掩在深不见底的眼底,最后微微躬身道:“微臣遵旨!” 玉潇然看着钟怀仁的清冷的面色许久,最终转过身去,看着牢门处的杨母,声音幽幽:“杨大娘,无论你是否恨我,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会差人送你出宫,你的眼睛再过三天应该就可以康复了!你若还想杀我,那朕告诉你,你没有机会了,朕对每个人的信任,只有一次,如果你心灰意冷一心求死,那朕也告诉你,你的生死与朕无关,朕依旧会好好活着,这天下太大,有太多人的生死朕照看不周,所以有些事朕也无能为力,杨大娘,杨敛之死,朕也很难过,但是朕不能用生命来偿还,这天下,不能没有朕!” 她说道最后,无边的倨傲与睥睨从她苍白的眉眼中透出,仿佛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女,散发出耀眼的纯白之光,令人不敢直视,不敢亵渎。 身后钟怀仁的面色,终于缓了一缓。 杨母沉吟良久,终于在她转身之际幽幽开口:“老妇不死,老妇要好好活着,看你是如何治理这天下的!” 她脚步一顿,苍白的唇角升起一抹阳光般温暖的笑意,声音却冰冷万分:“那就拭目以待!” 钟怀仁站在一旁,唇角动了动,终于没有说出话来。 “钟爱卿,差人送杨大娘出宫吧!”她似是松了一口气,又似是十分劳累,声音淡淡。 “永宁十里巷子有个刻章的,他会算命,是他告诉我我儿子被皇上所害!”身后的杨母突然出声。 钟怀仁一愣,而后面色一喜,看向玉潇然,却只见她脚步依旧未曾停留,声音虚弱却又冰冷:“一切,就仰仗钟爱卿了!” “微臣领旨!”钟怀仁看着她脚步虚浮的身影,在她消失在墙角的那一刻,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痛色。 玉潇然一出牢门,便脚步一软,向下倒去,身后小黑眼疾手快上来相扶,却被之推开:“朕没事!” 众目睽睽之下,守卫众多,她身为一国之君,又怎能太过脆弱。 看着她挺直腰背当先而去的背影,小黑和青慎一贯面无表情的面上,终于有了动容。 帝王之路千万里,走得是富丽堂皇,怀得,却是千疮百孔的内心。 玉潇然被偷袭一事,终于被悄无声息地传开来去,朝堂之上大臣们喋喋不休,各个明言要严惩凶手,气得飞凰帝在御座之上两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满殿朝臣立刻又大惊失色,距离玉潇然最近的宋婉真慌慌张张前去查看,却因御座之上的人眨了眨眼睛而愣了愣,底下朝臣一个个不知如何是好: “宋制诰,皇上如何了?” “哎呀!”宋婉真立刻会意玉潇然的意思,惊呼一声,满殿朝臣的心肝顿时跟着颤了几颤,“皇上伤势未愈,昏了过去!” 底下钟怀仁官袖一挥:“左右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将皇上送回寝宫!” 一场无端升起的硝烟终于因为高位者的假装昏厥而不了了之。 玉潇然被送回了星辰殿,众人一走,立刻从御辇上爬了下来,宋婉真拍了拍胸口,仿佛有几分后怕一般:“玉姐姐,你吓死我了,那么多人盯着,你连商量也未曾商量便假装昏了过去!” “等跟你商量完,那些个闲来无事爱生是非的大臣们也都知道了!”玉潇然笑意盈盈看了宋婉真一眼,“你今日表现不错,值得嘉奖!” “玉姐姐取笑我!”宋婉真面色一红,又想起殿上的惊魂,虚惊不已。 玉潇然一本正经道:“你作为皇上亲信,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那真是难当大任了!” 宋婉真幽幽一叹:“现而今才知道,你和爹爹到底有多辛苦!” “人生在世,哪有不苦,但是,苦中作乐,也未尝不可!”玉潇然接过话来。 “哟,您这皇上教育起人来可真是头头是道!: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调笑,而后火红色的大肚子便顶了过来,正是塔雅思,她在赫连成的搀扶下大摇大摆进殿来,边走边对赫连成道,”你看看,我就说嘛,这几日谨弟拿她当药罐子,各种草药一股脑全都进了她的肚子里,养得比草原上的马还要壮,怎么会无缘无故大殿上晕倒呢,这不,叫我说中了吧,瞧瞧,不仅没事,还在教着人家单纯善良的宋姑娘学坏呢!母后她老人家就是对她这坏心眼不够了解,偏生担心得要命,我这肚子大得都走不动了,还非让我来瞧瞧不可,母后真是偏心呐!“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听着塔雅思的絮絮叨叨,看了一眼塔雅思高高耸起的腹部,撇撇嘴道:”分明是你嘴馋,想吃我这星辰殿里的蜜桔了,还说什么皇祖母让你来,只怕皇祖母还没让你来,你就已经挺着个大肚子跑出老远了,平日里叔叔不让你出门,如今你可算是找着借口了,你不但不谢我,反倒挑起我的不是来了!“ 塔雅思嘴硬道:”什么我想吃,明明是湛儿在寿祥宫贪吃,你若再不将蜜桔送去,我只好将之送回星辰殿了,到时候,你可别又嫌弃人家小孩子打扰你和那……“ ”思思,言多必失!“赫连成及时打断塔雅思的话,不动声色掠过玉潇然身侧宋婉真,”你如今快要临盆,还是少说些话的好,免得孩子将来生下来跟你一样话多!“ 塔雅思撇撇嘴,小声嘟囔道:”话多才好,说明脑筋转的快,跟我一样,聪明!“ 赫连成无奈摇了摇头,走近几步,看着玉潇然道:”那件事怀仁去查了,那小子做事十分谨慎,十里巷刻章的那人已经不在了,打听了许久,也没打听个所以然出来!“ 玉潇然手间动作微微一顿,而后拢了拢金黄色的龙袍,神色淡然:”也并非意料之外的事情,钟兄这样做,不过是不死心罢了,他会这么容易就败了行踪那便不是他了,不过这样也好,他若不死心,总有一日还是要回来的,也省了我的麻烦!“ ”我已让宗申加强了皇宫的守卫,暗卫也增加了不少,但我听说他手中有一把神兵是精铁打造的箭弩,百丈之外取人性命轻而易举,你多加小心才是!“赫连成眉头一皱,提醒着她,”你在星辰殿我倒放心些,但是一旦出了这星辰殿,这皇宫也未必安全,所以你无事还是少出殿为好!“ 玉潇然微微一笑:”叔叔说得极是,但是我身为一国之君,这星辰殿我又不想安排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进来,总不能一直待在星辰殿不出吧!不过叔叔放心,我自己会小心的,杨敛母亲之事是个意外,我再不会轻易将人放到我自己的身边来!“ ”好了,我不说了,说多了你们又嫌弃我这做长辈的多嘴,万事你也拿捏得妥当,你自己小心吧,母后那边还等着我回话,我就先回去了!“赫连成点点头。 塔雅思被赫连成拉着,一边走一边回头:”玉姐姐,别忘了,稍后差人把蜜桔送来一筐,千万别忘了,不然我会把湛儿送回来……“ 玉潇然满脸黑线,撇撇嘴:”婉真,看到没,我这皇上啊,当得真是失败,一点威仪都没有,这个向训斥就训斥几句,那个想吆喝就吆喝几声,唉,看来我得增加以下自己的威信才是,你说对吧,婉真?“ 身侧没有响应。 ”婉真,婉真?“玉潇然诧异偏首,看着低首沉思的宋婉真,疑惑不已。 ”啊……“宋婉真猛然回神,”玉姐姐,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玉潇然看着她略显苍白的面色,问道:”是不是方才在殿上吓着你了,我看你面色不是很好,这样吧,今天宫里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歇着吧!“ 宋婉真摸了摸自己的脸,而后才点点头笑道:”确实是受了些惊吓,不过不要紧,我会慢慢习惯的!“ ”那就好,你先回去吧!“玉潇然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笑道。 ”那微臣就先告退了!“宋婉真淡淡一笑,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了。 玉潇然站在原地,看着那越行越远的单薄背影,面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声音幽幽:”但愿你不会骗我,婉真!“ ”你终于记了些教训!“身后传来慵懒且漫不经心的声音,”我以为,你又会毫无防备地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婉真善良单纯,我相信她不会做出害我的事情来!“玉潇然头也未回,回答着身后人的话,”但是,就像皇上您说得,单纯和善良,有时候也会是一把杀人的利器!“ ”很难得,你将我的话记得如此清楚!“紫衣翩飞的那人悠然走近,低首间百态风流。 玉潇然抬首看进他低沉的眉眼,淡淡一笑:”如此,你才会安心的离开,不是吗?“ 他呻吟良久,才幽幽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昨夜谁家的鸽子在朕房顶上扑棱到五更,我恨不得抓来炖汤喝!“她咬牙切齿,不知是恨这鸽子吵了她的好梦还是其他。 他复浅浅一笑,如同银河在天际流泻般耀眼夺目:”贵国地域丰饶,还少得了飞凰帝一只鸽子吗?“ ”朕更喜欢异域佳肴!“玉潇然答得毫不含糊。 他轻声一笑,声音浅浅环绕,散落在风中,却有种无法言明的意味在其中…… 第四十九回 曾经是非曲直事 君去千万里,却从不送君,这是玉潇然与龙延拓二人的相处方式,每到离别时,二人都十分默契地不谈离别之事,而后该离开的离开,该做事的做事。 三日后,玉潇然带一队人马轻装简行地前去皇陵。 成元帝的墓碑高大肃穆,上面写着歌功颂德的丰功伟绩,这是玉潇然第一次来到皇陵,随行的也只有几大朝臣和一队护卫。 她看着古老冰冷的皇陵,跪在成元帝墓碑前:“父皇,皇儿不孝,今日才来看你!” “皇兄,我回来了!”赫连成站在玉潇然后侧,缓缓曲下身去,声音沉重。 二人神色肃穆,对着一代为家为国的丰功伟绩,除了思念和缅怀,心中还有无限的崇敬,这个帝王,他为了家国,为了祖宗的基业,隐忍了许多。 皇陵四周瑟瑟风动,卷起早秋里败落的枝叶,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四方,带起不同寻常的声音。 玉潇然与赫连成不动声色地对望了一眼。 就这一眼,天际已经有数道黑影席卷西风而来。 身形最快的,自然是最先那两人。 单手一拍地面,玉潇然与赫连成同时飞身而起,眼中精光一闪,她冷笑一声:“倒真敢来!” 此次出城祭奠成元帝,一行人早已料到赫连明会借此机会下手,尽管这是明目张胆的引蛇出洞,赫连明不会傻到猜不猜她想做什么,但是,以他对她的憎恨程度,即便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不会放弃。 这是一场猛虎与猎豹的角逐,是一场不留余力的厮杀,无论是玉潇然,还是赫连明,都必然做出了精心的准备。 “护驾!护驾!”四周护卫纷纷上前将玉潇然围在内侧,刹那间刀剑相撞的声音已然盖过淡然的风声和落叶声。 玉潇然二人却是越过众人直直与那最前方的身影对上,与此同时,眼前身影一闪,青慎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二人身边,与其中一人对上。 她与赫连成联手,对上了另外一人,那人十分大胆,不同于另外一人,面容未遮住,不是陈贵妃身侧那太监又是谁! 二人与那太监对上,优劣刹那间便轻易地分辨出来,赫连成乃是征战沙场的老将,往日与青慎二人斗个千余招也不在话下,如今再加上玉潇然,二人必将这人压得死死的,但是,赫连成必定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众人相斗如火如荼不可开交之际,空气中突然传来细微的摩擦声以及异样的气息,下一刻,空气中便密密麻麻射来无数箭矢,带着细密的火星,带着火星的箭矢,一旦落地,便“轰”地一声燃起了大火,北牧正值深秋,天气干燥,一旦起火,便很难灭掉。 玉潇然先是一愣,而后看着那落地便着的箭矢面色一变,而后与赫连成齐声惊呼:“火油!” “畜生!”赫连成一声带着内力的怒喝传向四方,赫连明一直未曾献身,但他一定就在附近,“这可是皇陵!” 玉潇然面色铁青,已经不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赫连明了,他本意一定是想借火油烧皇陵来使自己自乱阵脚,从而借机偷袭,但此举却当真是一点骨肉亲情也未曾惦记,这皇陵之下躺着的,可都是她赫连家世世代代的国君枭雄,如此欺师灭祖的事情,也就只有他能做得出来了! 与二人相对的那太假,在目光触及地上燃起的熊熊大火之际也是一愣之后便皱了眉头,但也不过是眨眼之间。 但也就这一瞬,便被玉潇然眼尖地察觉到,她手中动作未改,声音清冷:“阁下武功盖世,想必也是一方英豪,何必助纣为虐!” “不必多说,赫连捧月一向巧舌如簧谁人不知!”那人声音有些尖细,但眉眼间却不愠不怒,手间动作不停,“你也不用多费口舌,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我不为钱财,只为一人,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没有商量的余地!” 玉潇然未料这人说话竟如此果决,一愣之后便幽幽道:“是陈贵妃吗?” 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这人时他看陈贵妃的眼神,那绝对不是一个内侍看主子的眼神。 那人手间动作未做丝毫停留,却是不再说话,以言行举止来告诉她,他的决定。 玉潇然不再言语,她知道,说再多,就真的是浪费口舌,对于一些人,她可以晓以大义,但是有些人,却是明明是仁义之人但依旧说不动她,因为一切,都敌不过一个字,情。 无论是人情,还是感情,都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她转而大声道:“所有人,以灭火为主,动作迅速,不得有误,发信号给附近的军营主将!快!” 她这一转身传达命令间,远处的破空之声已经疾驰而来。 她异常熟悉,箭弩。 赫连明,打得好算盘。 箭矢速度太快,她躲不过,因为,她在转首之际,看到不知何时多出的黑衣人,已经潜到了几位随行的大臣之列,其中,便有钟怀仁,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她因此,动作而一顿。 这一顿,便耽误了时机,赫连明的时间,把握得刚刚好。 但是,她也不差。 千钧一发之际,小黑出现在了钟怀仁身侧,牢牢将其护在了身侧,而另一边,青慎已经察觉到了箭矢的所在,单手一甩,一件巴掌大小暗红色漆烤的物体便稳稳地与那箭矢对上。 此物非凡物,与精铁打造的箭矢相撞,只发出“滋”地一道声音便将箭矢牢牢地阻拦在了原地,两物相撞,一个是用机关精巧的箭弩打出的箭矢,一个是用内力用力掷来的不明神物,在半空中擦出精致的红花,而后双双掉落在地上。 玉潇然躲过一劫,却也在意料之内。 玉潇然早已知道箭弩的存在,那必然就会有所防备,而赫连明也知道她会有所防备,所以才在箭矢射出之际不但以火油转移她的注意力,更是以偷袭钟怀仁为诱饵,两者相结合,必然会耽误她手上的动作,哪怕只是一瞬,也足够箭矢百步穿杨。 只是,他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不过是谁比谁设计地更加巧妙而已。 小黑极擅隐藏行踪所以将之隐藏在暗处以备不时之需是最好的法子,再加上四周的官兵,钟怀仁的安危已经不成问题,只不过,青慎却因为突然分神出手极易落了下风,这是玉潇然担心的地方,这边有赫连成对付着,一时半会儿不会落败,所以她大胆偏首看向青慎的方向,这一偏首,便看到了奇怪的场面: 与青慎对手那人在箭矢与青慎丢掷的暗红色物体落地的一刹那便看了去,而后竟不顾青慎的袭击直直向那暗红色的物体夺去,使得青慎先是一愣,而后便也速度不慢地闪了过去,却因为动作慢了一步,那暗红色的物体已经到了那人手中。 那人看着手中暗红色的不明物体,惊呼道:“红汀砚!” 玉潇然拿着长剑的手一顿。 青慎因为那人夺了自己的东西而已经掀掌推了过去,眨眼而至,那人却是颤抖地拿着手中的物体仔仔细细地看着,对于身后势如破竹的攻势恍若未闻一般。 “慎!不要!”玉潇然面色一变,便是一声惊呼。 青慎向来很听他这师姐的话,但是,在玉潇然惊呼之际这一掌已然近了那人跟前,想要收回已经为时已晚,只来得及收回一部分内力,却是瞬间遭到了反噬,脸色有些苍白。 那人被这一掌猝不及防拍在了背上,“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来,直直因这大力的袭来而向前飞去,却是一个翻身转了过去对上青慎,口中鲜血来不及咽下,汨汨流淌而出,声音急切:“你……咳……你从哪里得来的?” 即便搁在平时,青慎自不会回答陌生人的问题,更何况是现如今的情形下,他只疑惑不解地看向玉潇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让自己动手杀掉这人,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玉潇然一语惊人:“慎,他是你父亲!你不能杀他!” 青慎前面不变的面色上终于碎成了波澜起伏的暴风雨袭击的湖面,平淡的眼中似是十分不可置信一般看向玉潇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什…。什么?”那人听到玉潇然的声音,又是一声惊呼,不可思议地看向玉潇然之后,看向了神色未明的青慎,而后越看眼神越深远,知道最后面色化成了通天高浪。 “端木冲,何不以真面目示人?”玉潇然声音平静,但却有几分冰冷。 那人听到玉潇然的声音,神色未明,终于缓缓抬首揭开了脸上的蒙面,而后再单手一抹,一张面具已被撕下,露出一张清秀但却客满风霜的脸来,细细看去,这眉眼,竟然与青慎有几分相似,他双目几次翻动,终于颤颤巍巍向着青慎靠近一步,声音宛如荡起在天际:“珅儿!” 原地的青谨却因他前进一步而后退一分,而后所有未明的情绪全都掩在了波光明灭的眼底,最终身形一闪,已从原地消失。 端木冲正欲追去,却只听身后玉潇然道:“端木前辈,留步!” 端木冲转身看着玉潇然,面露不解。 “端木前辈,十二年前的事情,你未曾忘记吧!”玉潇然面容沉静,眼神中却划过不易察觉的心疼之色。 端木冲浑身一颤,眼神深远,静静地看了玉潇然良久,最终幽幽道:“我记得!” “你记得,他也记得!”玉潇然声音愈冷。 端木冲浑身又是一顿,而后看向四周纷乱的厮杀,咽下口中的鲜血,直直来到赫连成与那太监身侧,单手一甩,便将那两人分开,他神色平静看向那太监:“你回去告诉赫连明,群殴欠他的,已经尽数还清,以后不会再帮他!你让他好自为之,你快走吧,你还可以留一命继续守着她!” 那人面色一变,欲言又止,最后却只一言不发转身架着轻功而去,赫连成和玉潇然也不派人去追,像这样的人,若真有心离去,即便千军万马,也是拦不住的。 一场硝烟,止于一场荒唐的亲子关系之中。 御书房。 “赫连明本事不小,竟然连青谨都跟丢了!”玉潇然压抑着怒气,烦躁地拍了拍桌案上的奏折。 赫连成面色也是十分难看,今日祖坟差点被烧,任谁心里也不好受,幸而这消息被压了下来,否则若是传到了太皇太后的耳中,只怕要气出病来。 钟怀仁站在一侧,清冷的眉眼也是深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上也务须生气,那赫连明一事不成,依他的性子,只怕也安生不了多久,下次,就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就逃了!”宋世涵见两人都不说话,忙接过话来劝慰。 玉潇然微微缓了神色:“今日令宋爱卿受惊了!” “皇上言重了!”宋世涵微微躬身,“我父女二人深受圣上隆恩,甘愿为皇上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前几日邻国送来一箱血燕窝,很是滋补,朕已命人送往府上!”玉潇然微微一笑,似是漫不经心。 宋世涵微微一顿,而后面色一喜:“微臣谢主隆恩!” “不必多礼!”玉潇然淡淡道,“朕今日见婉真神色不是很好,想必是近日太过操劳,朕身为一国之君,体恤臣子也是应该的!” “婉真那丫头!”宋世涵提及爱女,面上一片柔和之色,“以前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今做了制诰,倒是十分上心,日日待在宫中时间太长,想必给皇上添了许多麻烦!” “宫中事多,一旦公务繁忙,朕就让婉真留在宫中安歇了,倒是让宋爱卿牵挂了!”玉潇然袖中的双手一拢,面上依旧平静。 宋世涵连忙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臣子的应该的!” 她淡淡的笑意终于顿了顿,却也只在一瞬间,便无懈可击道:“宋爱卿今日辛苦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微臣告退!”宋世涵不疑有他,恭敬地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赫连成看向玉潇然渐渐冷淡的眉眼:“宋婉真从未在宫中留宿过,宋相竟连这个都记不清楚?” 玉潇然缓缓起身,整了整衣袍,良久之后才道:“叔叔,天色已晚,思思怕是等着急了!” 赫连成看着她的神色,欲言又止,却最终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你怀疑宋制诰?”钟怀仁看着玉潇然未明的神色,声音清冷。 她沉吟良久,才幽幽道:“我也不想!” “那我派人跟着她!”钟怀仁见她如此,眼中有几分不忍。 “不用!”玉潇然抚了抚袖口,而后看向钟怀仁,“我想最后一次再相信一个人,钟兄,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她的固执,她的坚持,从来都是令她心疼和无法拒绝的,他看着她黯淡的眉眼,以及声音之中的无力,终于淡淡笑着道:“好!” “谢谢你!”玉潇然出声道,谢谢他懂她。 “你带回那人还在太医院想必你有许多事情要问他,我也就不耽误你了!”这突如其来的道谢,让他有几分无所适从,钟怀仁连忙转了个话题。 玉潇然点点头:“夜深了,你小心!” “放心!”钟怀仁双手拱了拱,转身而去。 太医院。 “微臣参见皇上!”太医院亲自迎来皇上驾临,不胜惶恐,连忙行礼。 玉潇然拢了袖子,淡淡道:“都起来吧!今日送来那人,伤势如何了?” “回皇上,已经醒了,但却不肯吃药!”一名医馆答道。 “恩,带朕去看看!”玉潇然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在医馆的一路带领下来到客房,房内空无一人,一问才知那人出了门去往了东湖的方向。 小黑跟在玉潇然身后欲言又止,玉潇然看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想劝我不要去冒险?” 小黑抿唇不语。 “放心,宫中守卫众多,怕什么,而且我有把握,这人不会再杀我!”玉潇然拍了拍小黑的肩膀,声音沉重,“放心吧,我可是很惜命的!况且,还有你跟着!” 东湖距离太医院不远,不到半刻钟便到了,玉潇然远远便看见那人临湖而立,不算高大的背影,不算挺拔的身姿,却犀利得仿佛一把出鞘的宝刀。 示意小黑留在原地,她缓缓走上前去,声音深沉。唇边荡起一抹冷笑:“端木前辈真是好兴致!” “快要中秋了,这月色也更加迷人了!”那人未曾转身,似是没听到她话中的讥讽一般。 她一声冷笑:“端木前辈倒真是比常人还要豁达,果然不愧是曾统领过江湖的领军人物!” “我听你这话,便知你在替珅儿抱不平,但是,皇上,我告诉你,我从不后悔那样做过!”他忽然转身看向玉潇然,声音里充满固执和果决。 玉潇然微微一顿,而后不轻不重道:“或许前辈是未曾后悔曾经,但是,你可知,为了你这不曾后悔的代价,你失去了什么?” “知道,骨肉亲情!”端木崇幽幽答道。 “不!”玉潇然冷冷打断他漫不经心的话,“不,你错了,你想得太过简单,如果我是端木前辈,那我宁愿当初选择将亲人全部送入黄泉,一个不留,只留自己一人在世上苟活,岂不更好!” “你……”端木冲听着她这冰冷狠毒的话,终于变了颜色。 第五十回 争强好胜谁无辜 玉潇然看着眼前变了颜色的端木冲,唇边浮起一丝冷笑:“端木前辈这是被朕说中心事而恼羞成怒吗?” “皇上不怕我杀了你!”端木冲面色深沉如水,看着面容森冷的玉潇然,站在原地未动。 “杀人容易,可你能杀掉你心中的心魔吗?”玉潇然岿然不动,直直地看着面前这人,冷笑未止,“十二年前,端木前辈卷入江湖盟主争夺的纷争中,虽最终得到武林盟主的位置,却最终害得全家被人追杀,你为了保护你自己和你端木家的血脉,你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端木冲浑身一颤,脚步几不可察地挪动了一分,良久才道:“武林盟主之位,是每一个武林世家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所以你为了你的报复之心,为了你武林盟主之位,为了你家族的传承,在敌人围攻之际选择装疯卖傻,杀掉你的妻子仆人,将你的儿子藏在血泊之中,然后毅然决然地独自逃脱!”玉潇然一声冷笑,却在他欲开口之际又接着说道,“哪怕你独自逃走是为了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但是,无论你初衷如何,但是最终你是逃了!” 她一声声犀利的指责,让端木冲本就有几分颤抖的身体步步后退:“你……你怎么知道?” “端木珅那时,虽然不到两岁,但那日的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玉潇然抿了抿唇,“自然也记得清清楚楚,那时他被师父带回,不肯说话,不肯吃饭,惟独忽然有一天看到师父的武功秘籍时才开口说要学,师父问他为何,他也不说,便只是一心想要学武,自那以后,他夜以继日得疯了一般地学习,将师父交给他的招式一天要练习个千百次,有一年冬天,他只有四岁,从木桩上摔了下来,其实腿已经断了,但是他一声不吭,以至于没有人知道,直到傍晚大师兄才发现他的行动有些异常,将他裤子撕开的时候,里面已经血肉模糊,衣服已经和血肉粘在了一起,要用才能刮掉,我们都在一旁心疼得直欲落泪,他却至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半夜里大师兄去给他换药,却意外地找不到了人,你知道他在哪……” “不……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端木冲在她越来越高昂的声音中双目通红,疾言厉色打断她的话。 “身为父亲,朕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你自己儿子的成长岁月!”玉潇然眼神愈发深冷,面上的棱角愈发尖锐,“我们找到他时,他已将自己的腿埋在积雪之中多时,血肉模糊之地因为天气的寒冷已经结了厚厚的冰霜,大师兄生气地将之拉起,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这样就不疼了,就可以继续练武了!” 端木冲在她冰冷的叙述中不断后退,最后终于无力地靠在假山之上,苦笑一声抬起头来:“飞凰帝果真名不虚传,只言片语杀人于无形,厉害!” “这样,你就痛了吗?”玉潇然又是一声冷笑,“一个两岁将将会走路识字的年龄,你却将他弃于生身母亲的尸体旁,你以为你点了他的睡穴,却不知他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着地,你应该骄傲,因为你们端木家的传人,在功夫上天赋异禀,他有天生不受人点穴的奇经异骨,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但是他却因此而成了不知开怀为何物的木偶,他不会主动与人说话,不会笑,也不会哭,偶尔有一些情绪,也迅速地如同石沉大海,十多年来幸亏有药养着,否则早已成了行尸走肉!他虽身体康健,但是这种无异于心理上的恶疾,已经环绕了他多年他夜夜练功入定却不敢入睡,只怕沉沦于梦魇之中无法醒来,端木冲,比起他来,你还会痛,你还会恨,你还有所牵挂,你要自在得多!” 端木冲在她看似冰冷的叙述,实则是步步紧逼的话语中渐渐安静了下来,一向倨傲固执的面容上突然落下了两行清泪,双唇一张一合许久,都未曾说出话来。 玉潇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想起多年来她亲眼所见那个少年所受得无形的精神上的折磨时便觉得无处发泄:“端木冲,我若是你,我便再狠心一些,将所有的亲人尽数做了自己的刀下亡魂,也省得日后受尽苦难的折磨!” 端木冲终于失声痛哭起来,靠在假山边缘抽抽噎噎,全没有半分武林至尊的模样,仿佛是一个失意受到打击的老者,在风雨中不断浮沉飘摇。 “红汀砚是你送给贵夫人的无价之宝,由你亲自命名打磨而成,可见你对贵夫人情义是真真的,但是紧要关头你却狠得下心来用你手中睥睨四方震慑天下群雄的宝剑刺穿了她的胸膛,穿过她的心脏,你用劲巧妙未曾让之感到一丝死亡的痛苦,但是你可知道,你杀死的,是一个女子对你十分的信任和依赖!”玉潇然继续说道,“不过一个区区武林盟主的头衔,你却偏偏要拼个你死我活,事到如今你竟还说你不后悔,声名权势,果真会成为一个人难以除去的心魔,端木冲,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你走吧,往后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我可以将他照顾得很好!” 她心中其实是怒极的,犹记得当年那个被师父带回的幼童,双目冰冷得令人毛骨悚然,却又那么令人心疼,对于调皮捣蛋古灵精怪的青谨的欺负,一言不发任之欺辱,有时师父和师母故意教唆青谨去欺负他,只希望他不要就此沉寂下去,但却终究以失败告终,至始至终,一个不到两岁的幼童,莫说让之发怒,就是眉头,也未曾皱一下,那时,师父翻阅各种典籍才知,这是一种病,可以说不会令人致命但却不可治愈的疑难杂症。 他安静地让人觉得可怕,她让他做什么,从来都不曾反驳抗拒,只会永远地在身后默默地跟随,眼神也永远是那死一般的沉寂,他这种沉寂,是与那些杀手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杀手是冰冷无情,他是死寂麻木。 就好像小黑和他。 她眼神冰冷地看向端木冲,良久之后才慢慢缓和了神色,拢了拢袖子,只觉得夜风有些森冷。 “他在哪?”端木冲低沉的头颅终于有了动静,许久之后才幽幽道,声音已不是先前那般倨傲和高贵。 玉潇然声音放缓:“现如今,你不适合见他!” 端木冲一声苦笑,喃喃道:“是啊,我不配!” “你先好好养伤吧!”玉潇然垂了垂眼睑看了端木冲惨白的面色一眼转身离去,白日那一掌并不轻,都则依他的功力也不会自那太监走后便昏迷了过去,以至于自己别无他法才将其带回皇宫。 回到星辰殿,殿中静悄悄地,不似以往那般令人安心,听了动静许久才猛然察觉,殿中少了两个人,她偏首看向身侧小黑:“明日你去寿祥宫把湛儿接过来吧,塔雅思就要临盆了小孩子待在那里多有不便!” “是,姑娘!”小黑看了一眼神色没落的她答道。 玉潇然在院中枯木下的石凳上坐下:“后殿有酒,你去提过来两坛!” 小黑复看他一眼,默默向后殿走去,回来后手中已经多了两坛酒,放在了玉潇然面前。 玉潇然将一坛酒推到小黑面前,面色沉静:“陪我!” “姑……姑娘……”他犹记得去年在醉清秋吃酒时的窘迫光景,现如今整整一坛,又怎么消受得起。 玉潇然无奈一笑,一边收回酒坛一边喃喃道:“是了,我忘记了,你沾酒即醉!” 坛口却突然多了一只手,止住了酒坛的挪动,那人声音毫无起伏:“我喝!” 玉潇然抬眸仔细看了看他的眉眼,终于在那普通得毫无一丝特色的眉眼中找到了一丝窘迫和不自然,心中欣慰一笑,而后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小黑,你会划拳吗?” “不会!”小黑答得干净利落。 玉潇然点了点对面的石凳,示意小黑坐下,十分不雅地撸起了因忙了一天还未来得及换下的龙袍:“我教你!” 于是,声名震惊四海的飞凰帝开始教一名本是冷血无情的杀手划拳,月光流泻下,女皇陛下的声音不耐却又执着: “不对!是这样,跟我学着,表情自然一点,动作流利一点……” “对!就这样……” “哎呀,小黑,你输了,你喝……” “喝酒不是这么喝的,你看看我,这样一大口,多痛快……” “小黑,你又输了,喝……” “小黑……” “小黑,咦,怎么睡着了,真是不中用……” “哎呀,小黑,你看着挺瘦,怎么这么沉啊,都快把我累死了!不过看在你今日表现不错的份上,姑娘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将小黑送回房间,玉潇然扒了扒因为喝酒而有些燥热的龙袍,走回庭院中,看着自己已经空着的酒坛小黑却依旧剩下大半的清酒,摇了摇头,似是无声叹息了一声,眼尖地瞥见地面上投下的一块阴影,头也未抬,声音幽幽:“慎,下来吧!” 他话音刚落,庭院中便已经落下了青慎瘦小的身影。 她幽幽起身,看了看青慎有些散乱的发髻和皱褶的衣衫,欲抬首拍下他肩头的一缕蒿草,却恍然间发现,不知何时,曾经自己俯视的师弟已经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她的头顶,比自己还高出了几分,她淡淡一笑:“慎,你长大了!” 恍然未觉间,他已十四,她已十七。 青慎依旧面色未改,看向她,只是眼中仿佛多了一种更未明的神色。 “我见过你父亲了!”玉潇然叹息一声,她为他鸣不平,他却不知恨到底是何,白日间突然疾走,是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一个记忆中熟悉却又模糊的父亲这一字眼。 他本该有恨,却又不知如何去恨,亦或是,他从来不知怎样去恨,她许多次问他,为何要这样拼命地习武,换来的却是她比自己更加疑惑和迷茫的眼神。 青慎面色微微一顿,良久之后才不轻不重道:“我记得他!” 她手上动作一顿,慌忙抚上他的肩头:“不要想!” 他虽不会恨,但那种潜在的意识,必然会让他愈发沉寂。 她见他方舒展的眉头被她打断,面色渐渐放缓,才缓缓道:“你去见见他吧!” 他面色依旧,良久才道:“我不走!” 她哑然失笑,看向她沉重的面色:“没让你走!只是让你去见见他,毕竟父子一场,有些事情是需要解决的,与你与他都是好的,你就算是想走,师姐还舍不得呢!” 三人自小一起长大,从未有过大的分和,她说这话倒是不假,况且,她知道,端木冲之于青慎,不过是记忆中的一个人而已,他对他的感情,早已在那一场鲜血淋漓的惨案中被无情地抹杀掉,如今留下的,不过是一个全新的少年。 一个心灵残缺的少年。 一个令人心疼的少年。 一个执着坚强的少年。 青慎点了点头:“好!” 玉潇然淡淡一笑:“方才又跑哪里练武去了,看弄得这一身尘土,快些去洗洗去吧,谨给你备了好东西!” 青谨的好东西,自然是药,但是无论是什么,青慎都不会拒绝。 少年面无表情的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向房内走去,却不知,身后的女子,眼中渐渐升起一种悲伤和担忧,良久之后,她才幽幽道:“瑜罗,你快来吧!” 她想起那个单纯却又狡黠的苗族少女,青慎对她,有一种天生的亲近与异常,她想到这里,便像是先到什么似得,匆匆走向了屋内。 第二日,玉潇然差人将端木冲带来了星辰殿,而后将他父子二人留在房内说话,也不知二人在里面说了什么,总之是中午小黑将赫连湛从寿祥宫带回来的时候,端木冲一脸失望地向玉潇然辞别了。 “端木前辈,青慎,也就是您的儿子,此生安好无恙,希望前辈往后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不要再来了!朕会将之照顾得妥妥帖帖!”玉潇然淡淡笑道,声音清晰。 他每来一次,青慎便会多一次再受刺激的可能。 端木冲神色一顿,面色变幻良久之后才向着玉潇然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草民遵旨,一切就仰仗皇上照顾了!” 玉潇然淡淡一笑。 “关于赫连明之事,请恕……”端木冲突然开口。 “端木前辈,江湖人从来不涉朝堂之事,朕希望前辈此去能够潜心研究武学,修身养性磨除戾气!”玉潇然淡然打掉端木冲的话,莫说他不愿说出有关赫连成的事情,就是他愿意告知,自己也不愿领他这份情,清清淡淡互不拉扯,刚刚好。 端木冲一愣,而后也淡淡一笑,由衷道:“皇上果真异于常人,在下佩服!” “端木前辈过奖了!”玉潇然又是轻轻一笑,仪态端庄。 端木冲微微行了礼:“草民告退!” “慢走不送!”玉潇然双手一拱。 端木冲一走,赫连湛便迫不及待地向着玉潇然扑了过来,抱着她的脖子又搂又啃,奶声奶气不满道:“湛儿想姐姐……姐姐都不来接湛儿……” “湛儿乖,湛儿陪姐姐一起去看看慎哥哥好吗?”玉潇然抱起赫连湛,向着青慎房间内走去。 青慎正拿着一本武功典籍低垂敛眸的样子似十分认真,对于玉潇然的走近恍若未闻。 手中赫连湛见那书册中各式各样的姿势,立刻双目放光,胖乎乎的小手指着青慎手中的武功典籍,兴奋道:“哥哥……哥哥……湛儿……要看,要看!” “湛儿要看武功秘籍吗?”玉潇然轻轻一笑,而后心中灵光一闪,看了青慎一眼道,“慎,湛儿好像对武功很感兴趣!” 青慎这才从书籍中抬起头来,看向赫连湛期冀的眼神,面色终于恢复了往常那般平静的模样。 玉潇然暗自松了口气,看向赫连湛:“湛儿是不是想学功夫?” “想……”赫连湛立刻将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得,双目灼灼看向玉潇然,“湛儿想!” “慎,你看,湛儿要跟你学武啊!”玉潇然连忙看向青慎,笑意盈盈答道。 青慎疑惑道:“我?” “对啊,不是你是谁!”玉潇然理所当然道,“身为我的弟弟,拜师自然要拜最厉害的师父了!好了,从明天起,你就乖乖地教赫连湛学武吧!” 青慎还未有所反应,玉潇然便对着赫连湛道:“湛儿,叫师父,快!” “师父……”赫连湛眉开眼笑。 玉潇然看着眉开眼笑的赫连湛,狡黠的眼中中闪过一抹同情之色,却最终被自己悄无声息按捺下去。 于是,第二日起,赫连湛欣然跟着青慎习武,青慎脑子不会拐弯,自然不会考虑到赫连湛是个尚未满周岁的幼童,第一天便将赫连湛浑身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玉潇然晚上处理公务回来,一问才知第一天,赫连湛便被青慎放在了倒放的桶上练习定力,可怜赫连湛虽经历过战场洗涤,可最多的便是窝在小黑或是其他人怀里,哪经历过这些,玉潇然问道:“湛儿,痛不痛?” “不痛!”赫连湛在青谨的怀中上药,明明疼的龇牙咧嘴,却依旧说不痛。 青谨眉头一皱,手上故意使了力道,使得赫连湛猝不及防,一声痛呼,他紧接着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说谎话!” 玉潇然无奈一笑,而后故意引导着:“湛儿,还要不要学武?” “要!”赫连湛突然目光坚定,斩钉截铁地告诉玉潇然。 玉潇然欣慰一笑,她虽不期望赫连湛能有什么大出息,但却一点也不想将之养成娇滴滴的皇家公子哥,将之送给铁面无私的青慎,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第五十一回 一场国宴心思异 飞凰帝即位半月之后,钰经三王子来访,举国上下除却那几人,一时间都猜不出钰经风头正盛的三王子托里木为何突然造访。 彼时,一场宫廷宴在北牧皇宫内继续着。 玉潇然一身龙袍高踞御座之上,对着身侧的一脸平淡笑意的托里木,杯盏高举:“欢迎王子殿下光临敝国,王子殿下,请!” 四下大臣连忙举起杯盏:“王子殿下请!” 托里木轻轻一笑:“皇上,请!” 玉潇然仰首饮尽杯中酒,不动声色与身侧赫连成对看一眼,面带微笑客气道:“定远王妃十分挂念王子殿下,如今殿下远道而来,一定要多留几日才好!” “飞凰帝登基大典,小王琐事缠身而不能及时前来庆贺,如今皇上盛情,小王又岂敢不从!”托里木淡淡一笑道,“今备薄礼一份,送与皇上,还请皇上务必笑纳!” 他说完,便单手一拍,便有人手拿托盘呈了上来,玉潇然不远处的太监总管立刻上前接过,恭敬送到玉潇然面前,掀开一角。 玉潇然看着托盘中那精致的通体艳红珠串,隐约间红色中还流转着银色的光泽,她看一眼之后眼底闪过未明的神色,而后抬手将之重新盖上:“王子殿下如此厚礼,朕如何受得起!” “宝剑赠英雄,珠玉送美人!”托里木不轻不重道,目光状似无意落在她的面容上,“我草原人本就豪爽,向来敬重有能力的女子,飞凰帝乃一代巾帼英雄,本色丝毫不输于男儿,小王心中自是无比钦慕!这南国银杉红豆是小王近年来所收集的无价之宝,如今皇上登基,小王借此聊表心意!” 红豆赠女皇?红豆代表了什么意思,在座之人想必没有不知道的,而且托里木言语直接,丝毫不曾掩饰对玉潇然的向往和欣赏,使得在座的大臣齐齐一愣,这钰经王子是在表达爱意了?要知道,在众人心中,飞凰帝虽然是一个容色倾城的女子,但是却从来没有敢在这方面表达过什么,迄今为止敢在飞凰帝面前当众表达爱慕之情的人,唯有今日这托里木一人而已。 上方玉潇然神情微顿,却无从拒绝,两国邦交,本是好事,钰经送来贺礼,又岂有不受之礼,只是这礼物,送得太过含糊不清,惹人非议,所以她这受也不是,不受也不是。 “世人都知你们草原人对于女子,是越强大便越受人欢迎,想来我们皇上,一定很受钰经百姓喜爱吧!”钟怀仁放下手中酒杯,不轻不重接话道,“银杉红豆生于难过湖心岛中,相传岛上有猛兽相护,所以取之十分不易,但银杉红豆却是绝佳的避毒珍宝,王子殿下送此物与我国皇上,当真是有心了!” 言下之意,我北牧皇上英名远扬,女中豪杰自不必说,必定也深受许多人的钦慕爱戴,并非是一件奇事,这银杉红豆的原本妙用就是避毒,天下人大都也是以这种用处为先,没有几个人说是单单用此物来传情的,这情意一说,自然也就是无稽之谈了! 钟怀仁这么一解释,四下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竟是自己想歪了,幸而没有表现出来,否则那便是有辱圣颜,众人纷纷捏了一把汗,又纷纷在心中暗自腹诽了托里木一遍,这钰经王子也真是,说话模棱两可含糊不清,差点给自己找来杀身之祸。 托里木也不反驳,硬朗的五官带着淡淡的笑容,不咸不淡道:“早闻钟丞相学识渊博,今日一见果真见多识广,名不虚传!” “王子殿下谬赞了!”钟怀仁淡淡一笑。 却只听托里木又道:“钟丞相一届文弱书生,数月里却跟随飞凰帝戎马南北,这衷心,当真是可昭日月啊!” 钟怀仁失踪一事,本就遭人非议,后又无故出现在玉潇然大军之中,更是疑惑重重。 钟怀仁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而后答得无懈可击:“良禽择木而栖,士不知已者而搏,怀仁虽不是什么贤臣名士,但这个道理还是明白几分的!” “原来钟丞相还是慧眼识珠之人,为官之际便已经开始未雨绸缪了!”托里木面色未改,状似无意瞥一眼钟怀仁和上方玉潇然,神色未明。 私下大臣越听越糊涂,越听越有一种针锋相对的感觉,但人家一个说一个答,礼仪无不周到,莫非是自己多想了?这边大臣们疑惑重重,那边只听钟怀仁声音依旧清冷,平静无波:“王子殿下曾借兵于我皇,难道不也是慧眼识珠未雨绸缪?” 钟怀仁这一反问,倒是叫托里木反倒怔了怔,一时间不知怎样接过话来。 “哈哈……”赫连成爽朗一笑,看向钟怀仁和托里木,“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可喜可贺啊,二位难道不为此干上一杯?” 玉潇然及时接过话来:“朕能有今日,全赖殿下和钟爱卿的鼎力相助,来来来,朕敬二位一杯!” 钟怀仁和脱离吗二人不急不缓举杯道:“不敢!” 赫连成看着一场杳无声息的硝烟化于无形,也跟着轻轻一笑:“塔雅思近日不断念叨着殿下,想不到殿下今日便来了,果真是兄妹连心啊!晚宴过后,殿下可要去看看塔雅思,她可是一听说殿下您要来,都已经暗自开怀了许久了!” “那是自然!”托里木微微一笑,不轻不重答道。 玉潇然笑了笑,拢了拢袖口:“殿下如今远道而来,想必还有一件事情未曾言明吧!” 托里木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神色未明,未曾答话。 “朕与殿下有约在先,殿下如今为怀然之地而来,朕自是不会食言的!”玉潇然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托里木拿着酒杯的手又是一顿,而后不动声色一饮而尽,仰起的英俊面容上,仿佛掠起了一抹苦笑,确实快得了无踪迹。 四下大臣先是一愣,而后相互交头接耳起来。 她拿起桌案上的玉杯,慢慢品着杯中御酒,唇边荡起一抹未明的笑意,她就是故意将此事公之于众,怀然借兵于他十万,一干大臣早已对此心有疑虑,但却碍于钰经一直没有动作而未敢提及,家国大事,谁敢轻易借兵出兵,任谁都能想到自己与钰经达成了交易,但却不知这交易何为,如今她丢出怀然二字,怎不让四方揣测纷纷! 果不其然,有人按捺不住要开口询问了:“启禀皇上,微臣斗胆,敢问皇上是何合约?又与这怀然有何干系?” 玉潇然含笑看向那人,正是户部尚书崔尚,乃是先皇老臣,衷心倒是衷心,就是人十分迂腐,当初赫连明即位,就是因为这人刨根问底非要赫连明拿出传国玉玺和诏书而后被贬谪偏远之地,近日才被召回,前日里她因仰慕遇刺,也是这人带着一干老儒修非要按国法处理不好,使得她不得不使出‘晕倒’在大殿之上,今日她说这话,也必料到这人会直言不讳,当然,这也是她需要的,她正了正神色,看向四下,声音清朗:“想必不只是崔爱卿,在座各位大臣也是疑惑不解吧?事情是这样的,当初朕起兵于怀然之地,兵少将寡,只得前往钰经借得精兵十万,故此与钰经立下合约,待朕驱除逆贼之后,将怀然之地让出,并与之结为兄弟之邦!” “皇上!不可!”几个大臣立即大惊失色,惊呼道。 玉潇然一点也不意外,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唇边带笑的托里木,目光一瞥,淡淡道:“噢,有何不可?” “这……”惊呼的大臣纷纷看向面带浅笑的托里木,犹豫不决,当着人家的面,自家皇上又已经有约在先,这些个老臣怎好意思厚着脸皮去分析一些利弊,万一惹毛了这钰经王子,那就是两国之间的大事,谁敢担起这个责任。 玉潇然一脸正派之色,眼底狡黠之色却是一闪而过:“众爱卿有话尽管说!” 底下大臣小声试探:“皇上,此事事关重大,不如换个地方商榷?” 钟怀仁不轻不重道:“外国来使正欢宴,若此时离去,岂不贻笑大方!” 满座大臣顿时哑口无言。 玉潇然看了看四下:“各位爱卿,对于此事,还有何高见?” 四下大臣不由心焦起来,看着一向英明神武的皇上,怎的此刻却是糊涂了起来,竟欲当着外国使节的面商讨国事,而且还是割让土地之事,但是急归急,满座大臣谁敢说个皇上的不是来,正在此刻,只听有人道: “启禀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众人心中一喜,不是如今皇上面前的大红人钟怀仁又是谁,在座大臣顿时面带钦佩之色地静观其变。 玉潇然收回目光,看向钟怀仁:“爱情请说!” “说起怀然郡,乃是去年皇上与定远王通力败敌得来,后又被定远王管辖,但此地大都游牧民族,自然不服我汉族治理管辖,是以多生事端,屡次镇压治理而不得其安,自旧年将此地划入我国版图以来,除却朝廷要多废人力才力在怀然之上以外,因为怀然本土百姓的抗拒,并未给我国带来可观收益!”钟怀仁娓娓道来,在座大臣却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纷纷竖耳仔细倾听揣摩,只听他继续道,“况且,我北牧身为泱泱大国,国君更是四海瞩目的英雄豪杰,皇上的一言一行自是代表了整个北牧,又怎可做出出尔反尔落人口舌的事情来!” 玉潇然唇边笑意扩大,这些她并未跟钟怀仁说过,他却比自己看得更加透彻,但却眼观大臣们的神色,那是越来越深沉,个个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看向了钟怀仁。 只见钟怀仁身侧一位官员小心翼翼问道:“右相大人,这话……您还需不需要捋一捋再说?” 钟怀仁似是一愣,不解看向那人:“怎么,黎大人觉得本官说得不对?皇上一向广开言路,本相不过是说出自己拙见而已,黎大人若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噢不不不……”那黎大人连连摆手,悄悄瞥了眼玉潇然探究而来的眼神,额头之上的冷汗立刻渗了出来,却不敢去擦,“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下官是觉得右相大人所说,与下官所想不谋而合,是以下官才有此一问而已!” “噢,原来如此!”钟怀仁恍然大悟点点头,淡淡一笑,“那黎大人您还有何疑问?” 那人趁钟怀仁说话之际,悄悄擦了把冷汗:“没有没有,下官没有任何疑问!” “既然如此,本相还未说完,那本相就接着说了!”钟怀仁收回认真看向那黎大人的目光,接着道,“钰经当初借兵十万,实乃仗义之举,而且钰经皇族世代居于北方,与我北牧皇族不同,他们是世世代代的游牧民族,治理起怀然来自然比我北牧要得心应手的多,怀然之地,对于我北牧来说,可以说是不毛之地,而钰经不同,怀然可以毫无缝隙的与之融合,众位同窗你们说说,以这样的地方,换来我北牧战事早结,当做不当做?” 四下无声,大臣们的神色稍稍缓和。 却只听良久之后那崔尚才道:“右相大人说得不无道理,如此说来这怀然倒真不适合归我北牧管辖了!但下官方才听说……钰经与北牧欲结为兄弟之邦,这……” 只听托里木似是一声冷哼:“这位大人,您这是瞧不起我钰经了?” 崔尚立刻大惊失色:“不不不,下官不敢,下官不管!只是两国结盟,滋事体大,故而下官才有此一问,还请王子殿下莫要误会才是!” 托里木面色不善,未曾接话。 只听上方玉潇然道:“众位爱卿,朕身为一国之君,关乎国体的事自然是思虑过再三的,众位爱卿可知,钰经普通牧户养畜如何,收成又如何?” 四下大臣纷纷摇头。 “牛羊过千,牧马过千!”玉潇然淡淡道。 “什么!”四下大臣纷纷惊叹,“这……这哪里是普通牧户,北牧十家牧户也不敌啊……” 托里木拿着杯盏的手又是一顿,而后赞赏地看向玉潇然:“飞凰帝果真名不虚传,仅短短几日,竟将我钰经情形摸得如此透彻!” 这是承认了。 “是贵国物地丰饶,治国有方而已!”玉潇然淡淡一笑,看向四下,“我北牧又与钰经乃是姻亲之国,本就是兄弟之邦,如今不过是结盟正式,召告四海而已,总之是朕觉得并无不妥,各位爱卿觉得呢?” “微臣觉得皇上所言甚是,既然皇上早已有言在先,那我北牧自是不能食言!”宋世涵出声道,看到这如果他还看不明白这钟怀仁与皇上在唱双簧那他这几十年的官场就是白混了,当即接过话来,“如今王子殿下又亲自前来,我北牧又怎可犹犹豫豫小家子气让他人笑话了去!” 言下之意,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不如痛痛快快地与人。 四下一见左右相大人都发了话,皇上又说自己觉得并无不妥,自己又能说什么,纷纷附和道:“左相大人所言甚是!” 玉潇然御案一拍,看向四下:“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各位大臣是否还有异议?” 四下齐齐道:“微臣遵旨,吾皇圣明!” 玉潇然低首之际欣然一笑,而后拿起杯盏看向托里木:“来,殿下,为你我二国结为兄弟之邦喝一杯,请!” “请!”托里木淡淡一笑,举起酒杯。 一场国宴,在各自算计中悄无声息过去。 第二日,北牧正式将怀然郡割让给钰经,与之结为兄弟之邦,签订条约,发放榜文,四海震惊。 一时间四海不仅将目光放在了北牧,更是伸向了钰经,这个一直悄无声息淹没在不计其数的小国之中的游牧国家,第一次让四海以另一种目光重新将之审视,各国纷纷派遣探子前去试探虚实,结果听完回报之后无不唏嘘,钰经数十年来能够悄无声息发展到如此壮大,何尝又不是四海自恃过高的后果,若是四海早察,那么无论如何,也不会任之壮大下去的以至如今天下大势斗然生变,钰经隐隐约约有超越四大国之势。 两国签订合约以后,托里木欣然在北牧皇宫住了下来,七日后,塔雅思临盆,整个皇宫上下包括皇上忙得焦头烂额。 在青谨的帮助下,塔雅思顺利生产,果真是一男一女龙凤胎,赫连成笑得合不拢嘴,匆忙看了孩子一眼便向产房内去了,玉潇然看着奶娘怀中娇嫩可爱的婴儿,一时间也是心花怒放,看着身侧同样一脸喜色的太皇太后道:“皇祖母,您都在这守了一天了,您看如今母子平安,您还是快回去歇息吧!”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看着奶娘怀中的婴儿:“哀家不累,哀家心中欢喜着呢!” “哎呀,皇祖母,要看孩子有得是时间,您看您这面色,都憔悴了呢,您还是歇息去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扶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无奈摇了摇头:“你呀!好好好,哀家谨遵圣上旨意!” “皇祖母,你又开始拿孙儿取笑来!”玉潇然撅着嘴巴,“您啊,都是因为塔雅思这丫头给您带的!” “好好好,哀家不说了,还真有些腰酸背痛了,人老了!”太皇太后向外走去。 “谁说的,皇祖母芳年永驻!”玉潇然连忙去扶太皇太后,“孙儿送您!” 送走了太皇太后,玉潇然这才折回,托里木已然得到消息在逗弄着孩子了。 第五十二回 倒是为君也为卿 玉潇然稍稍收敛了笑意迎了过去:“殿下来了!” 托里木抬起头来,似是要将她看了个仔细,而后才笑道:“我以为再次见你,会光景不同,如今再见,除却称谓有所变化,其余仿佛一点都没变!” “噢?”玉潇然漫不经心答道,“殿下何意?” “你对我,还是如以前那般防备疏离,就是这种淡淡的浅笑,虽然美,小王却更宁愿看到你该怒时怒,该笑时笑!”托里木面色上虽然在笑,但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玩笑。 玉潇然心中一顿,看了一眼四周的太监丫鬟和坏抱着刚出生的婴儿的奶娘,却又紧接着平静道:“殿下说笑了!” 眼中的苦笑一闪而逝,托里木正了正神色,声音不轻不重:“小王的确是在说笑了!” “妹妹……湛儿要妹妹……”正说话间,赫连湛在小黑的牵引下一脸喜色地走了来。 玉潇然唇边荡起一抹温暖宠溺,连忙转身走了过去,笑意盈盈:“湛儿要看妹妹啊,那好啊,这两个都是妹妹,快来看看妹妹漂不漂亮!” 玉潇然不知道,她此时一句毫不在意的玩笑话,却给赫连湛造成了毕生的影响,但这是后话了。 一旁托里木顿时被她这刹那间明艳的笑颜刺痛了双目,此时的女子笑容依旧倾城绝美,与方才那一刻不同,方才的她,是一朵傲立在冰天雪地之间冷眼的红梅,此刻的她,却如一朵绽放最为灿烂的芳华的夏花,纯粹且光彩夺目,令人不禁想要靠近去细细欣赏她的美,她的璀璨,但这一刻的美,却仿佛一道来自炼狱的毒火,一点点将他的心吞噬,这一刹那得灼伤,在倾刻间,都化作了心中的一片苦涩。 玉潇然一边逗弄着湛儿,一边看向神色未明的托里木,丝毫不知他心中的波涛翻滚,不经意道:“殿下怎不来看看你这两个侄儿,看这大眼睛,啧啧,她在冲我笑呢!将来一定是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托里木收起心中思绪,幽幽道:“看来皇上对孩子十分喜爱,将来若是皇上有了孩子,那必然也是十分聪明伶俐的!” 玉潇然逗弄着婴孩的手一顿,看了一眼四周已经低下头去的太监宫女,直起了身子,正了正神色道:“殿下说笑了!” 她一连两个说笑,这次却与上次不同,上次是因为无话可接,这次却是因为怒了,她一个未曾出阁的女子,如今又身为一国之君,这话怎能随意叫他人说了去,怪不得左右都一副恨不得捂上了耳朵的模样! 托里木似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冰冷,而后不在意轻轻一笑:“小王出自蛮奴之邦,说话间言语若有不当之处,还请皇上见谅!” 玉潇然神色稍稍缓和了些许,不轻不重道:“贵国之人豪爽耿直,朕自是十分欢喜与之相与,但若是不知轻重,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皇上所言甚是,是小王失言了!”托里木神色依旧,声音淡然,似乎并没有做错的地方。 她目光一敛,于情于理,都不能撕破脸皮说话,最终却只得自圆其说道:“想必是殿下见令妹双喜临门,一时忘了形态罢了!” 托里木又是一笑,不再答话。 玉潇然不动声色看向四下的眼神,已经深沉如水了! 第二日,飞凰帝与钰经三王子的对话便悄无声息传开来去。 宫中人寂寞久了,自然也就顾不得祸从口出了,四下猜测纷纷,昨日国宴之上,托里木本就意味不明地向飞凰帝表达了一些令人值得揣摩的话,今日又无意间提起这众人都避之不语的话题,不禁又扇起了众人即将要熄灭的火苗,再联想起钰经出兵助之一事,众人不禁又想入非非,关于飞凰帝与钰经三王子的各种故事悄无声息地开始流传开来。 彼时一大中午,故事的主角女皇陛下正一边听着青谨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痴男怨女版本绘声绘色的表述,一边有意无意地吐着瓜子壳,外面却突然传来掌事太监说是右相求见的声音。 她双眼一翻,看向青谨:“钟兄一定是为了这风言风语来的,你信不信?” “那也未必,说不定人家钟大哥有要事呢!”青谨一脸幸灾乐祸地笑容。 玉潇然十分不爽,咬牙切齿道:“敢不敢打个赌,你若输了,便把你那七彩雪莲给我泡茶喝!” 幸灾乐祸一脸笑容的青谨面色一变,立刻如临大敌一般看向玉潇然:“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七彩雪莲?” “就你那点小心思,妄想骗我!”玉潇然面上升起得逞般笑意,“还敢骗我说你全都做成了药引子,你那距离床头三寸的床板下藏得是什么,敢不敢当面对质?” “你……你……你……”青谨立刻慌张了起来,丢下一句话便急不可耐地向自己房间奔去,“我突然想起还有一味药没配,懒得跟你在这闲扯。 ”跟我斗!从小到大藏东西都藏那一个地方,也不知就这呆傻的脑子,怎么记得下那多药方的!“她这一愣,便猛然想起门外还有太监在侯着,连忙道,”宣右相来星辰殿吧!“ 不多时,钟怀仁便风尘仆仆进来,见玉潇然依旧闲适地靠在软塌之上的模样,眼中闪过未明的神色,正欲行礼,只听玉潇然道:”星辰殿里就免了吧!“ 钟怀仁也不拘礼,劈头便问:”你倒乐了个清闲,你可知外面的风言风语都传成什么样了?“ ”噢?都是什么,说来听听?近日正好无聊得紧,正愁没得消遣!“玉潇然吐掉瓜子壳,好不在乎看向钟怀仁,这人一向清冷淡然,如今这这一身怒气她倒不知是因何而来,莫非就是因为这流言蜚语? ”他们说……“钟怀仁话说到一半,突然话音一转,不可思议道,”你已经知道了?“ 玉潇然拍了拍身上的尘屑:”知道是知道,不过是只听到一个说法而已,我还想听听其他人都有什么说法!“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一个女儿家有了如此传言,你……“钟怀仁有些气急败坏,特别是看到女子漫不经心的表情和动作时更盛,一时间有些语塞。 ”钟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玉潇然看了一眼钟怀仁,为之倒杯茶水推到对面,示意钟怀仁坐下,”来来来,喝口茶,去去火,这么怒气冲天的,不像你的性子啊!“ 钟怀仁坐下的动作一顿,而后才说到:”我不过是见不得那些人胡说八道坏人名声罢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胡说八道?“玉潇然面色一顿,似是有几分不解,眼底却有戏谑的光芒一闪而过。 钟怀仁面色一变,之后反倒有几分平静了:”难道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玉潇然撇撇嘴。 钟怀仁面色一沉,起身欲走。 玉潇然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将之扯回座位道:”钟兄,谣言止于智者,怎么连钟兄也相信那些无稽之谈!“ ”我不是相信,只是……“钟怀仁欲言又止。 ”我知道,钟兄是为我的声誉担忧!“玉潇然笑着看向钟怀仁,唇边似是闪过一丝无奈的苦笑,”但是,对于谣言,钟兄可有良策?“ 钟怀仁一顿,而后沉默下来,他一听到风言风语,便火急火燎赶来,哪里有心思去计较其他。 ”能够战胜谣言的,唯有时间!“玉潇然幽幽道,”任他们说去吧,总不能让我把那些人都抓起来吧?“ 这是下下策,只有蠢人才这么做!钟怀仁又岂会不明白,他抿了抿唇,而后一言不发,默默品了品手中的香茗,良久之后才说道:”近日我一直在查赫连明的行踪,这人行事十分小心,查了这么久也没能得到他的确切行踪,不过根据近日所察,他应该是要回永宁的,所以,你小心一点!“ ”我知道了!“玉潇然轻轻一笑,冰冷中有一丝悲凉,”亲生兄妹,却落个自相残杀的下场!“ ”潇然……“钟怀仁眼中闪过一丝未明的神色。 淡淡一笑,玉潇然打断钟怀仁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我不会就此倒下!“ ”不,你不知道!“钟怀仁声音幽幽,神色认真看向她,”潇然,我希望你放下仇恨,不要……“ ”不!“玉潇然突然高声打断他的话,面上是丝毫不曾掩饰的恨意,”杨敛和姑姑的死,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说过,我要让他也亲自尝一尝那种切入骨髓的疼痛,一定!“ 钟怀仁看着她冰冷的神色,良久之后才道:”失去皇位,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最大的惩罚了!“ 玉潇然沉默不语。 钟怀仁站起身子:”我知道你放不下,但是,报仇之后你又能得到什么呢?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希望,你能自在地活着!你好好想想吧,我先去了!“ 钟怀仁直直向外走去,一路走一路沉思,待走到御花园西北角的时候,看到草丛中露出的紫色一角,眉头一皱,走了过去,不知是哪个宫女的群脚被荆棘刮破留在了这里,再仔细一想,不对,这里地处隐秘,一般人谁会走这里,在向假山后看去,隐约觉得那里的草丛有被压过的痕迹,他立刻便明白了过来,原来宫中有人在这里偷情。 他收回目光,抬脚欲走,却在下一刹那顿了脚步,良久之后,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挂在了一支枯枝上,而后 大步离去。 待到这日早朝过后,钟怀仁正走在官道上,便听见身后有人叫他,顿了脚步转身看去,淡淡道:”原来是黄公公,有什么事吗?“ 那黄公公匆匆行了一礼,而后自袖中递来一个东西:”见过右相大人,大人您瞧瞧,这个印是您的吗?“ 钟怀仁面色一顿,而后接过印章仔仔细细看了看:”正是本官的私章,前日里丢了去,多亏让黄公公拾了来,多谢了!“ ”大人谢错人了,这个不是奴才拾的!“黄公公福了福身子,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未明的神色,”是哪个洒扫的奴才在御花园捡到的,大人也知道,宫里的太监大都不识字,所以就交到了奴才这来,这不,奴才一看是大人您的章,就赶紧给您送来了!“ 钟怀仁似是有些窘迫般摸了摸鼻子,而后皮笑肉不笑道:”噢,是哪个公公捡来的,本官倒要好好谢谢他!“ ”哎哟,您瞧我这记性!“那黄公公似是想了想,而后一拍脑袋,”竟想不起是谁捡得了!大人您也忒客气了,这都是奴才们应该做的,大人您日理万机的,奴才就不打扰您了,奴才告退!“ 这人说完,不待钟怀仁答话,便迫不及待拜了拜匆匆而去,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自这人消失的方向收回神色,钟怀仁唇边荡起一抹未明的笑意,看一眼远处偷瞄自己的太监宫女,将印章收进怀中,不急不慢向宫外赶去。 于是,一场关于右相与宫女有染的谣言便悄无声息地传开来去,玉潇然耳朵尖,前往御书房的路上不远处两位小宫女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哎,你说这右相,素日里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谁知被地里竟能干出这样的龌龊事来!“ ”切,你这是羡慕嫉妒,嫉妒你不是御花园的女人!唉,也不知哪个宫女这么有福气,竟能入得了咱右相大人的法眼,真羡慕她!你说这右相大人若是多看我一眼,就是让我死了也值啊!“ ”呸,你个贱蹄子!不过话也说回来,你说这右相看着挺清冷,私下里必定也是很疯狂的,你看假山后那草,都成什么样子了!“ ”男人啊,有几个不好色的,一般人到了右相这个年纪,孩子都会跑了,可听说右相府上连个侍女都没有,以前还以为右相是个痴情种,敢情原来是个风流汗呐!“ ”别说了,我看那边有人过来了,咱快走吧!“ ”走走走……“ 玉潇然目光深沉看着那匆匆而去的两道身影,面上涌起滔天的怒意,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咬牙切齿:”庞得盛,宣右相速速来御书房!“ 身后卑躬屈膝的老太监一个激灵,身一躬道了声”是“便小心翼翼退去了,临走前还给左右使了个眼色,要小心伺候着。 已然换下便装的玉潇然袖中的双手微紧,而后缓缓向御书房行去。 御书房。 玉潇然面色深沉,双手紧握放于御案之上,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看着长身玉立的钟怀仁,声音深沉:”钟怀仁,你好大的胆子!“ 钟怀仁神色淡然,而后缓缓下跪:”是,微臣知罪!“ 案上的双手一抖,玉潇然差点将手边一盏茶抖出,她目光一敛,声音反倒平缓了些许:”噢,那钟爱卿说说你何罪之有?“ ”食君之禄,衷君之事,皇上说臣有罪,那臣便有罪!“钟怀仁答得毫不含糊。 ”你……“玉潇然气结,终于一个不忍一把将御案上的东西统统拂到了地面,带起巨大的声响,使得门外守门的太监们一个激灵,不动声色德对望了一眼。 钟怀仁低首不语。 玉潇然怒极反笑:”好你个钟怀仁,如今竟然学会拿话来堵我了是吗?我且问你,谁让你擅自做主应对谣言了?“ 钟怀仁依旧沉默不语。 ”钟怀仁,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把我陷于不仁不义的境地!“玉潇然稍稍平息了怒气,但依旧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我的谣言是被人遗忘呢?可是你呢,你一个未曾娶妻成家的男子,以后还怎么……“ ”怀仁从未有成家的打算!“钟怀仁幽幽道,”况且,怀仁身为一个男子,名声自然没有女子的名节重要,所以怀仁权衡再三,觉得这笔买卖十分划算!“ 制止谣言最好的办法,出了时间,就是要制造出比之前的谣言更能引人眼球的事情,并非他妄自夸大自己的事情能够盖过玉潇然,而是王子与公主的事情是再寻常不过,而他不一样了,一个清清白白的官吏和一个宫女,那是更贴近民心,顺应宫中人思想的大事。 玉潇然一掌拍向桌子,双目紧紧地盯着钟怀仁:”胡言乱语!我在起兵时就答应你答应得好好的,要为你寻一个天下最好的姑娘作为你的妻子!你怎么会没有成家的打算!趁现在事情还没有扩大,明日我便会为你着手准备,你就等着娶妻就行了!“ 钟怀仁猛然站起:”我不娶!“ 他说完,便再看一眼面带怒气的玉潇然,神色未明推门而去。 玉潇然一愣,忙叫道:”钟兄……“ 却是依旧未曾得到回应,女皇陛下很是郁闷,不是她来找钟怀仁麻烦吗,怎么反倒成了他摔门而去了? 第二日,钟怀仁因与宫女偷情一事而被圣上训斥的谣言又不禁飞起,使得玉潇然很是苦恼。 此事一出,右相府上门庭若市的局面,立刻演变成了门可罗雀,那些大臣们见到钟怀仁,恨不得绕道而行,外加无形间的鄙夷和不屑,钟怀仁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乐得清闲,却是忙坏了玉潇然,其正焦头烂额地为之寻找合适的姑娘,以期早日解决钟怀仁的终身大事。 第五十三回 一往情深卿不识 谣言一旦掀起,便是脱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即便已经渐渐被淹没,一干文武大臣也会死抓住不放,早朝呈上来的折子,虽说得委婉隐晦,但已经有过半的大臣提及皇嗣以及后宫之事,大底不过是新皇年岁已到,理应早日考虑皇族传承之类的,看得玉潇然一会会地眼冒金星。 她不耐地推开奏折,略偏向门外:“庞得盛!” “奴才在!”常跟在其身后的总管太监毕恭毕敬走了进来,“皇上您有何吩咐?” “朕前日吩咐让你选几家永宁好的大家闺秀来,进展如何了?”玉潇然喝了口茶。 “回皇上,这里是永宁尚待字闺中的各家小姐,一共有十一位,皇上您是否要过目?”庞得盛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子。 “呈上来吧!”玉潇然淡淡道。 伸手接过庞得盛递过来的折子,玉潇然一页页仔细地看着上面字画:“这件事你做得很仔细,不但诸事记录,连这画工也十分精巧!” “谢皇上夸奖!”庞得盛面色一喜,连忙拜了拜。 夸奖归夸奖,但玉潇然见上面记录得无非是一些擅长的技艺以及日常生活习性,看来看去都是普通的大家闺秀,想来这些人也入不了钟怀仁的眼,便不由觉得有几分枯燥了,耐着性子翻到最后一页,眼前却忽然一亮:“云霓裳?这个人,据你的了解,如何?” “回皇上,老奴自小便待在这宫里做事了,对于官家小姐……也不是十分了解!请皇上降罪!”庞得盛躬着身子道。 玉潇然看了他一眼:“庞得盛,你是父皇亲信庞得正的弟弟,朕因此也十分器重于你,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不必藏着掖着!” 庞得盛浑身一颤,而后连连躬身,诚惶诚恐道:“能得皇上如此看重,是奴才的福分!奴才也不敢期满皇上,奴才对这云小郡主确实不怎么了解!但是,早年间奴才却是听过这小郡主的传言,她本与裘光柯的三子有过婚约,但后来好像是这小郡主及笄之后死活都不愿嫁给裘光柯的儿子,云老侯爷无法,只得与裘光柯解除了婚约,也因此两家一直不和,云小郡主也至今待字闺中,如今想来也已经十八了!” “裘光柯那小儿子啊!”玉潇然一声冷笑,想起当日在街头调戏宋婉真的场景,“倒是个十足十的不成器的东西!想来这云霓裳也是个聪明的女子,否则以两家门当户对的立场,又怎会不愿意嫁过去!如此说来,倒是个妙人!你去把她宣进宫来吧,朕要见上一见!” “是!”庞得正得了命令去了。 “性情不详,技艺不详!”玉潇然看着那面容清丽的女子下一行简短的小字,想来如今未曾出阁,便是因为曾经毁过婚约的缘故,想到这,她不禁笑了笑,“希望不会令我失望!” 玉潇然将召见地点设立在后宫御花园,特意算了初秋景致最为秀丽的桂香满园之地,看起来也颇有雅兴,远远地,她便看到一身黄绿相间的宫装的女子在庞得盛的引领下款款而来,果然是个容色倾城的女子,一身装束并不奢华,却也恰到好处地在这深宫之后不显得失礼,只是她却从她偶尔不耐地扯了扯自己的宫装时,想起自己第一次穿宫群的无助和不耐,唇角不禁翘起,倒是个有趣的女子呵! “禀皇上,云侯府的云霓裳到了!”庞得正躬身道。 玉潇然正了正神色,略带浅笑:“让她过来吧!” 云霓裳一脸温和笑意,恭敬有礼上前摆了摆:“霓裳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家亲戚,不必多礼,起来吧!”玉潇然唇边带着淡淡笑意。 “谢皇上!”云霓裳盈盈起身,这才敢抬眼看一看享誉四海的巾帼英雄,这一看去,眼中除却惊艳之外还有惊讶,不是没有听人说过赫连捧月的姿容到底是如何如何出尘的,本以为传言太过,这一看去,才只觉传言名不副实。 那人单薄纤细的身影,仿佛秋日里摇摇欲坠的香桂一般柔弱,怎能扛起这万里江山?淡如远山的眉黛,怎么能承受黄沙的摧残?黑如墨玉的双眸,清澈见底,仿佛可将红尘浊气一应洗涤一般无瑕,怎能看头波谲云诡的重重迷雾的朝堂?精致小巧的鼻梁如暖玉一般光滑,怎能闻得沙场腥风血雨?唇边一抹浅笑,宛如天边新月,皎皎生辉,怎能字字珠玑震慑四方?还有那闲闲放在石桌之上的纤纤玉手,怎能拿起名震四方的神兵利器令四方诸神胆寒? 眼前这一身蓝色简装的绝世女子,若非身侧大总管太监的称呼,她又岂会相信这竟然就是威震四海,君临天下的一国之君,这……分明是一个清秀脱俗灵动可爱的邻家少女的样。 “可是朕的模样吓坏了表姐?”将云霓裳目不转睛打量自己的目光收进眼底,玉潇然淡淡一笑,见惯了这种众人见她的惊讶,所以她一点也不在意。 “皇上恕罪,并非霓裳无礼,实在是霓裳第一次得见天颜,一时间未能回神而已!”寻常人若是听到这话,不是吓得战战兢兢便是连连赔礼,面前这女子却是落落大方的承认了,而且眉目之中没有一丝惧意,反而晴朗一片。 玉潇然眼中闪过赞赏之色,继而笑了笑:“说起来都是自家亲戚,不必拘礼,看座吧!” 云霓裳道了声谢,大大方方坐下,丝毫不减扭捏之态。 玉潇然不动声色将之动作收进眼底,看了眼四下,示意四周人退下一些,而后笑了笑:“朕自小生活在宫外,素日里也是忙于琐事,那些个亲戚没几个认识的不说,年岁上也说不过去,如今宣表姐进宫来,不过是想着有个年纪相仿的人能够说说话而已,还请表姐不要怪朕太过唐突!” “皇上说笑了!能得皇上召见,实乃霓裳的荣幸!”云霓裳大大方方一笑,而后看向玉潇然,目光中满是钦佩之色,“自霓裳听闻皇上事迹以来,对于皇上早已仰慕已久,如今得见,正好圆了霓裳长久以来的心愿!” 玉潇然唇边淡淡一笑:“听那些个传言作甚,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皇上是不知道,近日来霓裳总是缠着我大哥讲一些当初跟着皇上的事情呢!”云霓裳淡淡一笑,而后双目炯炯看向玉潇然,“当初皇上化名为余冉在云侯府,霓裳可是偷偷在后面瞧着呢!” 玉潇然一愣,却是因为这女子毫不避讳的直爽而亲近了几分,笑容愈发扩大:“倒是让表姐笑话了!” “皇上说的哪里话!”云霓裳狡黠一笑,“霓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爷爷在别人手中败下阵来呢!自那时起,霓裳就已经对皇上钦佩不已了!” 玉潇然看着与自己越来越熟络的女子,想来也是个性情开朗的人,越看觉得越适合钟怀仁那个清清淡淡的性子,笑容不禁扩大了几分,与这云霓裳闲聊起来,有意无意地,还问起一些其他事情来。 二人详谈甚欢,玉潇然便远远地瞥见钟怀仁由远及近走来,眼中精光一瞥,庞得盛便恭恭敬敬上前来道:“禀皇上,右相大人求见!” 云霓裳见此一愣,连忙恭敬起身站到玉潇然身侧,丝毫未曾失礼。 玉潇然微微一笑,倒是个识大体的女子,正了正身姿道:“让他过来吧!” 钟怀仁上前来拜一拜后,刚欲开口询问宣他何事,便只听玉潇然抢先道: “钟爱卿,近日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钟怀仁自然认为还是赫连明那事情,诧异道:“回皇上,微臣已经写了折子呈上来了,莫非皇上您未曾得见?” 玉潇然面色一顿,这才想起早上确实看到过那个折子,方才那一说不过是寻个由头不让二人知晓自己是故意让之碰面,忙摸了摸鼻子道:“这个……是吗?朕早上有些事情耽搁了,还未来得及看,倒是朕疏忽了!” “原来如此!”钟怀仁点点头,“那就由微臣口述好了!” “不……不必了!”玉潇然慌忙打断钟怀仁,“过后朕就回去看,爱卿整日操劳,如今就省些事吧!” 钟怀仁一顿,不动声色看了玉潇然一眼,总觉得她今日有些不对,可自己又说不上是哪里,只得微微颔首道:“遵旨!” “来,钟兄,朕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朕的表姐,云侯府的云霓裳!”玉潇然看了一眼身侧的云霓裳,笑笑道,“表姐,这位是我朝右相钟怀仁!” 云霓裳上前轻轻一礼:“右相大人,霓裳久仰!” 钟怀仁这才注意到身侧的云霓裳,余光瞥一眼面带笑意看向二人的玉潇然,眼中闪过未明的神色,淡淡道:“原来是郡主殿下,怀仁有礼了!” “霓裳早闻右相大人大名,今日一见,右相大人果真是名不虚传!”霓裳面带笑意,看着面色清冷的钟怀仁。 钟怀仁淡淡一笑,依旧清冷:“名不虚传?是近日的虚名吗?” 玉潇然敲打石桌的手一顿,面色一沉,冷声道:“胡言乱语!” 云霓裳先是一愣,而后看向对面男子清冷的五官,笑意未减,道:“流言蜚语,信则有,不信则无!” 玉潇然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倒是个聪慧的女子,却是不悦地看向钟怀仁一眼,这人一向知书守礼,怎么今日反倒有几分恶言相向的感觉,这边如此想着,那边却只听这厮又接着答道: “信则有,不信则无?那郡主又何来早闻怀仁大名之说呢?” “钟爱卿!”玉潇然加重了声音,“爱卿今日可是有不顺心的事?何以说话总是文不对题呢?” 钟怀仁偏首看向玉潇然,眼中似有怒气闪过,而后道:“回皇上,微臣还有要事在身,请恕微臣先行告退了!” 他说罢,便不待玉潇然点头,便负手离去。 玉潇然一顿,看着那渐渐远去毫不停留的背影,不知这人怒气因何而来,偏首看向云霓裳,略带歉意道:“这个钟怀仁,倒是朕以前太过迁就他了!如今竟敢给朕脸色了!” 云霓裳收回看钟怀仁的目光,一闪而过的懊恼却是一丝不落地被玉潇然收进了眼底,幽幽道:“皇上是想给右相娶妻吧?” 玉潇然面色一顿,赞赏之色一闪而过,看向云霓裳:“表姐果真聪慧过人!虽是如此,朕不过是搭个桥,至于你们愿不愿意过,那是你们的事情!朕一向是主张两情相悦的!” “右相好像很讨厌霓裳!”云霓裳沉默片刻,幽幽道。 玉潇然面上一喜:“这么说,表姐是有意了?” “霓裳说话一向不喜拐弯抹角!”云霓裳面目之上一片清朗,“在见右相之前,霓裳早就听过他的传闻,总以为不过是个白面书生,未曾想也是柔中有刚眉清目朗的男子,而且霓裳自问模样也不差,但至始至终右相都未正眼看霓裳一眼,眉眼之中一派平和清冷,举手投足之间落落大方,可见近日的谣言不过是空穴来风而已!” 玉潇然这才惊叹:“方才只觉得表姐聪慧过人,想不到更具有一双慧眼,将世事洞察的如此透彻,朕敢以性命担保,右相绝对是一个正人君子,只是方才却是有些失礼了,朕还以为今日白忙活一场呢!” “霓裳要感谢皇上,若非如此,霓裳不会遇到自己心仪的男子,不瞒皇上,霓裳惊闻皇上曾有过不嫁皇族公孙的誓言,心中震惊不已的同时也是钦佩不已,霓裳同皇上一样,多看不惯许多皇族公孙的奢华腐败,立誓要嫁就嫁一个有才华和胆识的男子,并非霓裳自大,而是霓裳觉得,只有这样的男子,才配的上我云霓裳!”云霓裳浅笑,刹那间面容之上光芒大放,宛如一夜春风过境,带起大片花海那般灿烂美丽。 玉潇然才猛然惊觉,原来这是个隐藏在深闺之中的雏凤,却不知天下还有多少这样有胆识气魄的奇女子在,如若只养在深闺,那岂不是可惜了,她这么一想,心中便灵光一闪,看向云霓裳:“表姐果真非一般女子可比!” 云霓裳淡淡一笑,刹那间收敛光华:“让皇上笑话了!” “哈哈哈……”玉潇然越看云霓裳越觉得欢喜,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表姐,来来,朕跟你讲一讲有关右相大人的往事……” 第二日,玉潇然便一道旨意昭告天下:各地乡试省试以及永宁殿试,从此不限男女,有能者皆可参加,北牧上下尊其旨意,不得有误,擅自阻拦女子前来应考者,一律按国法处置。 圣旨一下,从此为北牧开辟了一个新的天地,北牧女子的地位又再次得到提升,但是,前来应征者依旧寥寥无几,一来是长久以来男尊女卑的思想依旧稳固人心,二来是绝大多数人还是秉承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所以读过书的女子也是少之又少,三来,多数人不过是拿来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谈或是观望一下而已。 对此,玉潇然也不急,本就没指望一蹴而就,这个结果,也是自己早已料想过的。 此刻,宋婉真就来到了星辰殿,向玉潇然玉潇然禀告一些自己所记录的一些政事要点,刚欲行礼,便被她拦着了:“这里没有其他人,就不必拘礼了!” 宋婉真与之相处越久,也就知道她的脾性,笑笑道:“玉姐姐今日好生清闲!” “不过是忙里偷闲,近日湛儿总是往寿祥宫那边去,我也乐得个清静!”玉潇然靠在榻上,极为悠闲地晃了晃双腿,眯了眼看向宋婉真,“婉真你也是,最近你也没什么事情要忙,怎么看着这面色这么憔悴?” 宋婉真似是顿了一下,而后摸了摸脸:“有吗?” “你自己对着镜子看看,怎么没有?”玉潇然眼中光芒一闪而逝,不动声色道。 宋婉真起身看了看镜子,笑了笑:“果真如此,许是近日转凉了,有些受凉了吧!” “那等晚些谨从寿祥宫回来,我让他给你看看!”玉潇然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 宋婉真却是在一个转身之后顿了顿,看向衣架上精致的水蓝色衣装:“玉姐姐,你这件衣服做得真漂亮!” 玉潇然看了看那件衣服,站起了身子走近:“这是近日司衣司刚送来的,你若是喜欢,就送给你吧!” 宋婉真欣喜一笑,拿下那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真的吗?玉姐姐,那我现在就要换上!” 玉潇然甚少见到她如此开怀,自己也跟着微微一笑,到底还是单纯的直性子:“你呀!不就是一件衣服吗,你若是喜欢,我让司衣司多做来几件不就是了!” “玉姐姐,你看好不好看?”宋婉真换上衣服,开心地在镜子前转了转。 玉潇然看着镜中清婉的女子,促狭笑道:“啧啧,让我看看,这是哪家的仙女下凡来了啊!啧啧,请问这位仙女,可是为小生而来?” “玉姐姐!”宋婉真红了脸,想起当日两人的初识来,而后幽幽一叹,“而今想来那些往事,只觉得仿佛做梦一般!” 玉潇然上前,神色未明:“而今想起那些事,总觉得对你有些歉意!” “玉姐姐,该说的婉真已经说过了,玉姐姐就不要自责了,此生遇到玉姐姐,婉真很是欢喜!”宋婉真盈盈一笑,而后看向玉潇然,“如果婉真做了欺骗玉姐姐的事情,姐姐会原谅婉真吗?” “我相信你不会!”玉潇然答得毫不迟疑,目光灼灼看着宋婉真。 第五十四回 恩怨情仇如何分 宋婉真对着镜子的身形一顿,良久之后才抬起清秀的笑脸看向玉潇然:“玉姐姐,婉真一定不会伤害玉姐姐的!” 玉潇然看着她这单纯的笑颜,沉默片刻之后才道:“傻丫头,玉姐姐不怕受伤害,我是怕你受伤害!” 这个女子,太过单纯善良,这种性格,不能说是不好,但有时候却是一把绝佳的杀人武器。 “放心吧,我现在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谁敢伤害我啊!”宋婉真促狭一笑,明媚纯粹。 玉潇然也跟着一笑:“你不光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你还是宣威大将军……守护的对象!” 宋婉真神色一顿,随即淡淡笑了笑:“赵大哥和我是朋友,玉姐姐你不要多想!” “我想什么了?”她凑近看着神色未明的宋婉真,促狭道。 “玉姐姐真坏!不理你了!”宋婉真面色一红,连忙别开脸去道,“御书房还有许多东西等着我去记录,我先去了!” 玉潇然收回嬉笑之色,看向宋婉真:“婉真,你做事很认真,我也放心,但是女儿家最终还是有个好归宿的,或许你一时间接受不了宗申,但是我能看出,宗申是真的对你好,你……” “玉姐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一直,都拿赵大哥当做哥哥来看的!”宋婉真打断玉潇然的话,看了一眼窗外,“我那里先有事,就先下去了!” 玉潇然见她如此,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点点头:“那好,你先去!我就先不过去了,湛儿在寿详宫待了那么久,我要去看一看!” 宋婉真略微福了福身,便去了。 玉潇然目送着宋婉真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收拾了一番只身便往寿详宫去了。 寿详宫外,正遇同样前往寿详宫的托里木。 托里木远远看见她款款而来,眼中差异不由一闪而过:“你不是去往御花园那边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这里了?” 玉潇然因为前日里的谣言还有些怒气,知道是托里木故意为之,但却身为一国之君应有的礼数还是不应该少的,本欲上前打个招呼,听到这莫名其妙的问话之后便一愣,御花园和寿详宫的方向相反,自己近日哪有时间去往御花园,但看这托里木的表情也不像是说谎,便正了正神色答道:“方才朕一直待在星辰殿,何曾去过御花园,殿下是不是看错了?” “虽相隔较远,但小王自认目力还是极好的!”托里木眼中的疑惑愈发明显,“虽未曾看到容颜,但看那背影,觉得和你十分相似!本来小王也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她身后明明跟着庞总管,这个小王倒是没有看错!故而小王以为那是你!” 玉潇然一愣,以托里木的武功,目力自然不会差到哪去,而且整个皇宫之中众人皆知自己穿衣喜好,自己的衣服又与宫装不尽相同,怎么会有人与自己的背影十分相似,她想到这里,便是一愣,背影? 方才她目送宋婉真离去的时候,总觉得她穿着自己衣服的背影十分熟悉,如今再仔细一想,可不就是与自己相似吗?而且宋婉真今日来的时候特意取下了发簪,只用一根青色的簪子将发丝挽起,当时没怎么在意,如今想来,看来是有意为之,她目光一转,心思已经捋了千百遍,终于面色大便:“糟了!” 她一边暗自惊呼,便头也不回欲转身向御花园疾步而去,却被托里木单手一拉,面色也沉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玉潇然看了托里木一眼,沉吟之后正色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今日会有大事发生,王子殿下,朕……可以拜托你帮个忙吗?” 托里木仔细看了她的神色,往日淡如清风的双目中此刻净是焦急之色,然他终是冷笑一声道:“我对你的心意,你不会不知!你明明知道,怀然之事不过是我来此的一个借口而已,可你却狠心地将之公之于众来解决,一点也不给我私下见你的借口,潇然啊潇然,你彼时对我如此狠心,如今想来求我,你北牧的事情,与我钰经又有何干系!” 玉潇然看着他眼中的森冷,心中逐渐平息下来,顿了顿之后道:“无论我是玉潇然还是赫连捧月,此生我注定欠了许多人的情意无法还清,但是对于殿下你,潇然自认问心无愧!潇然所做的一切,并没有觉得有对殿下不起的地方,如今事态紧急,殿下若是不愿帮这个忙,潇然无话可说,但是殿下若是愿意,请速速前往寿详宫让青谨速来御花园,如此,潇然感激不尽!” 她说完,便不待托里木答话,手上微微使了力道,便将托里木震开来去,然后毫不犹豫地纵身而去。 托里木看着她决绝疾驰而去的背影,瞬间消失在视野中,手依旧保持着抓在半空中的姿态,片刻之后,他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一抹淡淡的苦笑缓缓爬上了唇角:“潇然,你果然……知道我的软肋所在,真狠心啊你……” 玉潇然一路疾驰,想起之前宋婉真的神色,越想越不对劲,隐隐约约猜出她要做什么,脸上浮现从未有过的害怕与胆寒,然而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远远地,她看见宋婉真站在御花园中央,低着头正与庞得盛说着什么,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是玉潇然隔着老远,却清清楚楚地看到远处屋檐出一角,露出半个身子的黑衣人举着她异常眼熟的箭弩,箭弩之上蓄势待发的弩箭,精准无比地对着宋婉真的方向。 玉潇然仿佛听到了利箭离弦的声音,那快地如同一道闪电的弩箭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痕迹,如九幽地狱的锋利獠牙一般凭空而出,阴森铁血,毫不留情。 “婉真――” 她声音凄厉,轻功是从未有过的穷凶极致,却依旧赶不上那世界上最为精巧的弓弩的速度,眼睁睁看着獠牙入骨,狠狠地插上了宋婉真的心脏处,鲜血立刻染红了浅蓝色的衣襟,鲜艳夺目,衬得她双目通红如火烧。 她记得那种利刃刺入心脏的痛楚,之所以她还活着,不仅仅是因为有青谨的妙手回春,更是因为她与常人有着不同的心脏,没有正中心脏中心而死里逃生,但是,她可不认为面前这弱质纤纤的宋婉真也与她一样,有着同样异于常人之处,彼时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使她已经痛苦得快要死去,那此刻这银光闪闪的利刃刺入这单薄柔弱的身体中,是否更加痛楚难耐? 一向养在闺阁,未曾经历过风雨见过红尘苦楚的宋婉真,这种心脏窒息般的疼痛,她可忍受得了? 锋利的箭弩瞬间刺透了她薄弱的胸腔,没至顶端,玉潇然清楚地看到她后背露出沾着带血的箭头,在日光之下鲜艳地仿佛可以刺瞎人的双目。 身侧与宋婉真恭敬交谈的庞得盛瞬间傻掉,愣愣地看着那鲜血淋漓的伤口,许久未曾回过神来。 宋婉真在利箭穿胸之际听到玉潇然的呼喊,费力偏首过去,眉眼含笑,清秀的面容上一片温软,嘴唇张合了许久发出微弱的声音来,却还未来得及散开之际被风声淹没,她身形如断了线的风筝,缓缓向后仰去。 玉潇然在她落地之际一把将之接住,指尖点上她胸口的穴道,但依旧止不住那汨汨流淌的鲜血,四周的侍卫立刻围了过来,红红闹闹地叫嚷:“护驾!护驾!” “婉真!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玉潇然叫嚷着,却是不敢晃动手臂中面色惨白的虚弱女子,瞥一眼屋檐上手持箭弩眼神怔愣的刺客,只听手下宋婉真虚弱道: “玉……咳咳……姐姐……我……我骗……骗了你……我……” “婉真,婉真你别说话,谨,青谨,你在哪里啊?你快来啊!”她带着内力的声音也不知传去了多远,只觉凄楚慌张荡漾在寂静的皇宫之中,经久不息。 “玉……玉姐姐……”身下之人素手抓着她的衣袖,声音虚弱不堪,如果不是尽力倾听怕是难以捕捉,“我……我不……不行了……你……” “胡说!婉真,不许胡说,玉姐姐还有好多事情要你去做呢!”玉潇然心尖一颤,打断她的话,她口中和身上被鲜血浸染,刺得她双目通红如怒放的牡丹。 “你……你能不能……能不能……答应……答应我……一……一件事……。”宋婉真不答玉潇然的话,接着道。 “你说!你说!”玉潇然连连点头,“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 “放过他……”宋婉真一瞬间紧紧抓着玉潇然的衣袖,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而后偏过头去,眉眼带笑地看着怔愣在屋檐之上还未曾回过神来的男子,双目间刹那间光华绽放,如同天际初生的星辰倒映在沧海,泛起波光粼粼的明辉。 她声音断落在她仰望腾空而下的男子的方向里,目光渐渐开始涣散,落地的男子终于有了反应,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巾,满脸不可置信,声音已然变了调:“婉儿!” 玉潇然低首看着目光开始渐渐涣散的女子,眼泪开始不自主地大把大把地落下,混入身下之人浓稠的血液里。 眼前青影一晃,一只手已经搭上宋婉真的手腕,她头也不抬,声音平淡:“你来迟了!” 黑衣男子一落地,四周侍卫便将之为了个水泄不通,他却恍然未见,一步步走了过来,步伐缓慢,却似有千斤般沉重,带着未明的神色。 玉潇然声音森冷:“让他来!” 她将双目已然紧闭的清秀女子放在地上,目光却因为她偏首于正一步步走来的男子的方向而更冷一分,袖中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双目闭了闭又睁开,缓缓起身,看着走近缓缓伸出双手的男子,他因为极大的震撼而有些颤抖,良久之后才俯下身去摸向女子的面容,颤抖的声音中带几分疑惑:“婉儿?” “你知道她方才与我说什么吗?她说让我放了你!”玉潇然声音深冷,看也不看地上的男子一眼。 地上的男子似是一颤,良久之后依旧喃喃低语:“婉儿,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傻?” “她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青谨站在一旁,神色深沉如水,丢下一道晴天霹雳。 “哐当”一声,重物着地的声音传来,玉潇然循声望去,赵宗申清秀的面容上满是震惊和沉痛,连一向爱不释手的兵器掉落在地也恍然味觉,颤颤巍巍一步步上前来,待看清宋婉真身侧男子的面容之后先是一愣,而后转身提起地上的长剑:“赫连明,我杀了你!” 玉潇然身形一闪,单手抓住赵宗申握着兵器的手,看向他通红的双目之中,眼中闪过未明的神色,一丝不忍爬上容颜之上,但她依旧直直看进他似已失去理智的眼底:“婉真在临走前求我一件事,她要我……放了他!” “什么?”赵宗申不可思议低声喃喃自语,而后想起方才青谨说宋婉真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的话,紧握着兵器的手瞬间软了下去,而后喃喃后退,“不可能……不可能……婉真说,自他后宫三千伊始,她便已经决心要忘了他,怎么会……怎么会……” 玉潇然看着他不停后退不停呓语的样子,上前一步:“宗申,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赵宗申突然大声吼道,两道清泪也顺着眼角开始留下。 身后一痛跟随而来的杨之帆上前,单手拍向赵宗申的肩膀:“宗申,冷静点,怎么能和皇上这么说话!” “皇上……皇上……”赵宗申重复着杨之帆的话,而后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皇上啊……皇上又怎么样……皇上能救人性命吗?皇上能主宰苍生吗?皇上……哈哈哈……” “宗申,你疯了!”杨之帆面色一沉,冷喝道。 “是!我疯了!我疯了!”赵宗申面色沉痛,“哈哈哈……我疯了!” 玉潇然在赵宗申不止得放声大笑中后退两步才顿住身形,四周甲胄之声络绎不绝,一声凄惨的惊呼响在耳际,宋世涵已经跌跌撞撞走跑来:“婉儿!” 与宋世涵一同到来的,还有钟怀仁,他看一眼四周的情形,先是一愣,而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神色未明的玉潇然。 宋世涵一把推开抱着宋婉真的赫连明,将之揽在怀中,苍老的面容之上刹那间浑浊不堪:“婉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爹爹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的婉儿……婉儿……” 宋世涵哭嚷着,突然一口气提不上来,双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玉潇然这才看了一眼被宋世涵推倒在地未曾起身的男子,而后俯下身去用袖口细细擦拭着宋婉真带血的嘴角,低沉着眉眼:“皇兄,你想杀我,可是你却杀了最不该杀的人!” 地上的赫连明浑身一颤,满脸沉痛之色。 她眼中闪过报复的快感,声音愈发森冷:“我一直都知道你利用她放在我身边做细作,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通过她去找到你吗?因为我知道,如果因为她我杀了你,她这一生,必定不会安好!而你,却屡次利用她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可曾想过,从此以后,她要如何面对日日缠绕的梦魇,如何面对自己的良知?” 赫连明身形已经颤抖不止了,看向宋婉真的面色已然惨白,唇角哆哆嗦嗦,许久却是未曾说出一句话来。 “你让她将我引向御花园,可她却心有不忍,从星辰殿要来我的衣服换上,将庞得盛带在自己旁边假装成我的样子!”她看着他惨白的面色,心中的恨意如同怒浪滔天的大海将她淹没,“你看看,你这一箭射得多么精准狠辣毫不留情面,你让她这单薄的身躯如何能够承受得了这种痛苦,赫连明,她还怀着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你见过他吗?是男孩还是女孩,是像你还是像她,可惜啊,你亲手杀死了你的女人和孩子,你杀了他们!” “啊――”赫连明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叫,响彻在死寂一般的皇宫之上,惊起地上层层的落叶,兜兜转转不知该落向何方。 “受不了了是吗?”玉潇然冷笑一声,声音再次提高几分,“我还没说完……” “够了!”一声清冷的低喝打断她步步紧逼的言辞,钟怀仁一步上前,面色深沉如水,“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说!”玉潇然声音刹那间尖锐起来,“我不但要杀他的人,我还要诛他的心,我要将他的灵魂不得永生,我要让他永生永世都为他的罪孽赎罪,我……” 钟怀仁蹲下身来,对上她血红的双眸:“别再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 她每说一字,痛得不仅仅是赫连明,还有她自己。 她有多恨赫连明,就有多恨她自己,杨敛和止澜的死,已经在她的心底埋下了痛苦的根,而今宋婉真的死,以及方才赵宗申疯疯癫癫的话,彻底成为促进萌芽生长的催生咒,让那种痛苦和内疚的负罪开始无限放大。 玉潇然的情绪在钟怀仁清冷的却带几分哀求的话语中渐渐平静下来,她突然间起身,身形快如闪电地挪到赫连明身边,一脚踢飞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拿出的匕首,冷冷看着地上的男子:“想死吗?岂有那么容易的事!” 第五十五回 过往是非到如今 手中匕首飞出,赫连明怅然若失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许久未曾回过神来。 “你以为,这样就够了吗?”玉潇然声音冰冷,居高临下看着赫连明,“我不让你死,我会命人在你面前放上父皇的画像,让你日日忏悔,更会命人在你身前将今日之事一遍遍讲给你听,让你日日痛不欲生,赫连明,我早就说过,终有一日,我会让你真切地感受到切肤之痛!” “月儿!”刚刚赶来的赫连成惊呼一声,看着满脸恨意的玉潇然,双目之中满是不忍之色。 “来人!”玉潇然对于赫连成的惊呼恍若未闻,声音依旧冰冷,“废去他的武功,挑去他的手筋,将他关入大牢之中,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下相见!” “住手!”钟怀仁看着得令上前的侍卫们,冷喝一声制止,继而偏首看向玉潇然,“放手吧!” 玉潇然一把推开钟怀仁:“挡我者,杀无赦!” 四周侍卫跟着她这冰冷的声音齐齐一颤。 她复冷冷看着踌躇不前的侍卫:“愣着作甚,莫非尔等想要抗旨不成!” 钟怀仁面色一沉,正欲上前,却被赫连成止住了身形:“你看她此刻的模样,无论你说什么,她都不会听进去的!” 眼看着侍卫已经举到上前,却只听“啪啪”两声,手中的大刀便已相继落在了地上,与此同时,玉潇然面前一闪,青慎已经护在了她的身前,冷冷地看着场中如鬼魅一般出现的那太监,以及被他带着的美艳女子。 那美艳的女子看一眼地上的赫连明,面色一变便扑了上去,惊呼道:“明儿!” 她仔仔细细将赫连明全身上下都打量个遍,发现他身上没受任何伤害才舒了一口气,而后抬首看向玉潇然,惊慌失措道:“不许伤害我的明儿,他可是你的皇兄,你们是骨肉至亲!” “皇兄?”玉潇然冷笑一声,看着花容失色的中年女子,“贵妃娘娘,父皇身中剧毒的时候,他可曾记得他与父皇是骨肉至亲?父皇葬身大火之中尸骨无存的时候,他可曾想过他本为人臣子?他当着我的面杀掉我的身边之人的时候,可曾想过他是我的皇兄?他一次次对我毫不留情的截杀,可曾念过丝毫的骨肉亲情?呵呵!事到如今,他失势了,你方想起原来我们是骨肉至亲,贵妃娘娘,您觉得您说这话,还有意义吗?” 这护在赫连明身边的美艳女子,自然是宫变之日与赫连明一同消失的陈贵妃,她听着玉潇然字字珠玑的话,浑身一颤,反而平静下来,镇定道:“赫连捧月,如果你敢伤害我的明儿,你这一生,你都不会找到佟翎歌!” “什么?” 两声惊呼炸起在宁静的宫廷之内,一个是来自玉潇然,一个是来自赫连成,赫连成上前一把攥紧陈贵妃的手腕,急道:“你知道翎歌在哪?” “哈哈哈……”陈贵妃突然一阵放声大笑。 “杨将军,让这些人都退下吧!”玉潇然看一眼杨之帆,尽管众人自此会对今日之事议论纷纷,但是,有关皇家秘事,后宫那些勾心斗角,又怎能让众人知晓。 杨之帆一手拉住赵宗申,一边摆手让四周闲杂人等尽数跟他离开,以及那些已经被拿下的黑衣人呢 顷刻间,人满为患的御花园中只剩下玉潇然、赫连成、钟怀仁、青谨、青慎、赫连明、陈贵妃主仆二人以及躺在地上一昏一死的宋世涵父女两人,还有一个,便是与青谨青慎一同赶来,一直在一侧冷眼旁观的托里木,他看着离去的众人,踌躇片刻,最终未动分毫,不曾离开。 听到自己娘亲的名字,玉潇然刹那间冷静了下来,压下心头的波涛汹涌,看向大笑的陈贵妃:“你笑什么?” “我笑男儿多薄幸啊!”陈贵妃止住笑意,满脸讥讽地看着紧抓着自己不放的赫连成,“听闻贵王妃为王爷诞下一儿一女,如今身体虚弱尚在月子之中,王爷却抛下王妃在这里质问本宫王爷旧爱的下落,真是可笑啊!哈哈哈……本宫真为王妃殿下感到悲哀!” 赫连成手中动作一顿,面色一沉,抓着陈贵妃的手却缓缓放开,不轻不重道:“本王的感情,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 “哈哈哈……”陈贵妃再次放声大笑,眉眼之中尽是讥讽,“你们赫连家,尽是多情的种子!多情却也无情!那时我年少不识,沉溺于帝王的宠爱里,可皇上对我的关怀和宠爱,却皆在一夕之间被一个叫佟翎歌的女人夺走,我看着皇上对她笑,对她呵护备至,看她的眼神如水一般温柔,与对我时不尽相同,那时我才知道,帝王的爱,有多么虚假,你想要什么东西,你不能等,所以我只好去抢,渐渐地,我明白了,只有权力才是最真实的东西,但是,凭什么,凭什么佟翎歌那个女人,不争不抢,却可以得到帝王永不衰竭的宠爱和目光,我恨她,我恨她那副悲天悯人却又清高的模样,恨她为什么她能够得到那么多人的青睐,而我呢,却只能夜夜触摸着冰冷的玉枕入睡!” “所以,你就杀了翎歌?”赫连成眼中的杀机一闪而过。 “杀?王爷认为,我能躲过皇上的层层守卫而下这么大手笔!”陈贵妃冷笑一声,随即却是低首慈爱地看着赫连明,不再肯开口。 玉潇然上前一步:“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欲用虚假的消息来换得你儿子的性命!” “你可以不信!”陈贵妃面色未改,“那你尽管杀了我们母子,但是,你也永远别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玉潇然紧紧盯着她的面色,踌躇良久,看了地上触目惊心的一滩血液,闭上了双目,眼前尽是杨敛和止澜来来去去的影子。 “别忘了宋婉真临终前的话!”钟怀仁走近一分,眼底浩瀚如海,声音幽幽。 她浑身一顿,睁开双目看向地上双目紧闭的女子,她眉眼清秀,唇边噙一抹舒心的笑意,搁在地上的螓首依旧保持着向着赫连明的方向,她闭上双目之前,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含着无限期待与祈求送入了她的耳中: “放过他……” 她企图用自己的生命,来结束这一场波澜壮阔的恩怨纠葛,却不知,世事永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她单纯的思维,就好像她的人一般,净如清泉,她以为,她死了,这场硝烟便可终结。 玉潇然叹息一声,婉真啊,你想得太过简单,但是千般回转之后,这结局,却不得不简单,我怎么能,让你和你未曾出世的孩儿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她紧紧捏在袖中的双手,最后终于缓缓松开来,她看向面前美艳的女子,声音波澜不惊:“无论你说得是否属实,我都会放你母子二人离去,就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吧!” 扶着赫连明的陈贵妃微微一愣,而后冷笑一声:“那既如此,你何不现在就放我们离去!” “你这女人,也太无耻了些!”青谨冷笑一声,鄙夷道。 玉潇然拢了拢袖口:“你们走吧,我不拦你!但是,以后我希望此生你们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月儿!”赫连成惊呼一声,不解看向玉潇然。 “叔叔,让她走吧!”玉潇然无力摆了摆手,而后转过身去,“月儿好累!” 赫连成盯着她的面色看了许久,而后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潇……”钟怀仁刚说出一字,却又缄口不语,看向她的目光复杂而又心疼,她突然间如此,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但却无话可说。 玉潇然淡淡一笑,看向钟怀仁的目光毫无焦距:“钟兄,你不是让我放下仇恨吗?” 钟怀仁缄口不语。 陈贵妃冷冷一笑,扶起地上的赫连明,他目光涣散,仿佛木偶一般任之带离,陈贵妃扶着他走出老远,而后突然间折回,面带鄙夷之色看向玉潇然:“赫连捧月,你果然如你娘一样懦弱无能,我若是你,我便将害我至此的人生不如死!” “你这女人,莫非疯了不成,我师姐慈悲放了你,你不走不说,反倒折回来破口大骂,是何道理!”青谨见一行人面色都不是很好,不肯答话,满是怒气的声音里带几分不可思议。 陈贵妃却是自顾自说道:“我猜想,你的娘亲,并没有死!” 她一句话,如同投入大海之中的巨石,激起千层浪花。 四周之人皆是不可思议看了过来。 “赫连捧月,我是可怜你才告诉你的,你不要以为我是怕了你!”陈贵妃冷笑一声,眉眼里的犀利和尖锐却渐渐淡去,“当年你母亲宠冠六宫,被皇上安置在星辰殿护得密不透风,我几次前去拜访却被人拦了下来,后来我让人去打探虚实,无意间听到了凤璃玉的秘密,知道凤璃玉一事的只有皇族中人,而那时暗地里其实我与贤德皇后已经同气连枝,她又是傲苍的公主,我便试探着问她是否知道凤璃玉,而后将此事和盘托出,那晚之事,是我和皇后二人一起筹划的!” “什么,皇嫂?”赫连成皱了皱眉头,而后声音沉重,“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陈贵妃这次反倒不恼了,她看向赫连成:“你可还记得采萍?” 玉潇然面色一顿,心中灵光一闪,接过话道:“你是说那个疯子?” “我记得先皇后有一个贴身宫女,名唤采萍。”赫连成幽幽道。 “疯子?”陈贵妃一声冷笑,“真疯还是假疯倒不一定呢!” “皇宫一役,我曾普查过皇宫的人口,除却几个人因为不听劝告被杀之外,其余人都在,却惟独这个采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当时我听人说这是个疯子,也就没在意,如今想来,应该是趁乱逃了,这么说,她倒真不是个疯子!”钟怀仁接过话道,“一个疯子,怎么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重重守卫的皇宫!” 陈贵妃接过话道:“因为采萍是唯一知道事情经过的婢女!事情发生后,她生怕她的主子会杀人灭口,所以便在看到星辰殿焦黑的尸体之际假装受到刺激而疯,我几次派人试探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因为我想借她来牵制皇后而一直暗中护卫她的安全,谁知没过几年,皇后倒是自己郁郁而终了!” “不可能!”赫连成冷喝道,“皇嫂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如你说得这般心如蛇蝎!” “羡慕和嫉妒足以让一个本性单纯的女人疯狂!”陈贵妃冷声道,“你以为,贤德皇后就真的贤德吗?她不知暗地里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却全都手脚麻利地将若有若无地证据全都引到我的身上,而我,确实也参与过那些,但是,如果是拿刀杀人的话,我也只不过是送刀的那个人,而真正拿刀刺入人的血肉的,是那个全天下都以为她十分善良显得的皇后!” 赫连成欲言又止,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足以掀起他这个久经沙场临危不乱的战神心中的惊涛骇浪。 “你还是不信吗?”陈贵妃将赫连成的神色收进眼底,继而冷笑扩大,“众人都知道,我出身卑微,又怎么能知道皇族隐秘凤璃玉一事,而贤德皇后出身于傲苍皇族慕容氏一族,身份高贵,况且,能够联系到各大国皇室的后宫中人,也就只有你们口中所说的贤德皇后了!” 玉潇然喃喃道:“各大国,果然!” “采萍是她的陪嫁丫头,贤德皇后不能出宫,所有的一切自然要采萍来打点!”陈贵妃继续叙述道,“皇后将消息传回母国,却又生怕旁人会因此怀疑到她,又恐仅凭一国之力无法在北牧守卫森严的皇宫中方便行事,故而再次通过她的兄弟将消息也放给天行和圣华,使得三国一同抢夺凤璃玉,使得局面愈发混乱!” “三国既出,你又如何知我娘亲的下落的?”玉潇然出声道,袖中的双手因为紧张再次紧握,她其实一点也不关心凤璃玉一事,佟翎歌的下落,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有一次握在皇后的寝宫,那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有一个一身黑衣的人潜入,问了许多关于星辰殿的布置以及佟宸妃起居,当时我并未在意,只道是这些人行事周密事无巨细,谁知说道最后看了我一眼就不再说话,再后来皇后就打发我走了,我心中除却好奇,向着既背着我,那便必然是了不得的秘密,便差人去偷听,来人武功不弱,我的人也只听到一句话!”陈贵妃说到这里,顿了顿,“他说,我家主人说可以帮你,但是,只要人不要玉!” “你的意思是,有人本就是冲着我娘亲来的?”玉潇然眉头一皱,还有人不要玉而要人,其中必定还有其他隐情,而且此刻她已经完全相信陈贵妃了,按道理说她已经走出了老远,大可安全离去,但却突然折回说出这么一段话来,想来是心中突然顿悟了。 “我早就说过,你的娘亲,是个妖女!”陈贵妃冷笑道。 玉潇然腰间软剑“唰”地一声抽出,无情削掉陈贵妃垂下来的一绺墨发:“再敢出言不逊,即便你知道我娘在哪,我也会立刻杀了你!” 陈贵妃面色一顿,看了一眼目光依旧涣散的赫连明,终于收起的冷笑和鄙夷:“如果说你不是她的女儿,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了!” 玉潇然手持长剑,心头波涛汹涌,她知道,有些秘密,是该到解开的时候了。 “说话那人,遮了容貌变了声音,但是他无意间说了一句话,却暴露了他自己!”陈贵妃目光深远,似在回想当年,而后幽幽道,“所以,星辰殿大火之中烧焦的尸体,我从来没有认为那是佟翎歌!” 玉潇然抓着虹争的五指,因为用尽了力气,而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陈贵妃良久才说道:“所以,你的娘亲,应该在天行!” “天行!”赫连成重复道,“你怎么知道?” 陈贵妃复看向赫连成:“王爷,您深爱佟翎歌多年,难道就从未想过,佟翎歌来自哪里吗?” 赫连成默然,他只知她是韶琼之后,但却不曾过问过她来自何方,因为每次问,她都会答道,她来自天涯,他知道她不愿说,她也就无从过问。 “你是说,娘亲来自天行?”玉潇然接过话来,疑惑道。 “大约是的!”陈贵妃眼中的疑惑也是一闪而过,“我派人查了近一年之久,才隐约打听到她来自何方,但却也不是十分确定?” 赫连成心中光芒一闪,猛然间抬首看向陈贵妃:“你是说……” 在场皆是心思玲珑之人,赫连成还未说完,众人皆已纷纷想到。 “不!不可能!”玉潇然更是连连后退,双目中满是不可置信,而后看向陈贵妃,尖锐的声音中带几分颤抖,“你胡说!” 陈贵妃幽幽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全在你们!” 赫连成亦是同样满脸不可置信,今日所听的一切,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钟怀仁看着满脸震惊的二人,也是同样面色阴沉下来,清冷的眉眼之中不易察觉的心疼一闪而逝,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一言不发站在身姿单薄的女子身侧。 第五十六回 红尘三千苦与乐 玉潇然看着陈贵妃的面色沉吟了良久,依旧找不到面前这个女子有任何欺骗她和利用她的理由,心口处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但她依旧将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贵妃娘娘的意思,我娘亲……是天行派来的?” 陈贵妃面色依旧:“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至于怎么想,那是你们的事情!明儿,我们走!”她说完,便扶着有些呆傻的赫连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赫连成看着主仆三人离去的方向,面色深沉如水。 御花园的众人,因为陈贵妃三人的离去而面色各异,而后通通一言不发地各自离去。 史记:飞凰帝元年九月初三,宫变中消失已久的长安帝突然出现在皇宫,企图刺杀飞凰帝夺回皇位,但最终被飞凰帝使计识破,帝之制诰宋婉真为护帝安危被害身亡,使得刺杀以失败告终,后长安帝生母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其救下,飞凰帝遣退左右,只余数人在其身侧,与长安帝母子谈判,后长安帝母子不知所踪,至此,北牧政权彻底稳固于飞凰帝手中。 第二日,已到三日一朝的时候,飞凰帝却迟迟未到,文武百官等到正午,方在右相钟怀仁的疏导下各自离去。 “月儿,开开门,你如今是一国之君了,怎么能如此耍小孩子性子!”此刻赫连成正站在星辰殿正殿门外,眉头之上的褶皱未曾舒展,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也并不是很好。 “叔叔,你不必叫了,自昨日回来,师姐就一直是这副模样!”青谨站在门前,看着面色阴沉的赫连成,往日静谧安和的星辰殿,此刻宛如阴雨密布的苍穹一般压抑。 赫连成一声冷喝:“赫连捧月,都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如今一声不吭把自己关在殿内逃避一切,莫说是一国之君,你连我们赫连家的子孙都不像!你再不开门,我差人来砸门了!” 赫连成这一吼声音虽然不大,但一旁老老实实窝在小黑身边的赫连湛却因此而莫名地哇一声大哭起来:“呜呜……姐姐……湛儿要姐姐……姐姐……” 小黑忙低下头去安抚赫连湛:“小公子不哭,姐姐就在屋内,不哭啊!姐姐怕吵,你一哭,会吵到姐姐的!” 赫连湛立刻抿上了嘴巴,堵住了自己的哭声,但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眼泪却是不停地滑落,从玉潇然昨日回到星辰殿,小小的赫连湛便觉得自己的姐姐面色十分难看,但小孩子家自然是什么也不懂,依旧如往常那般扑了过去,但等来的却不是绝美的笑颜和温暖的拥抱,却见往常见了自己就笑容和善的姐姐一言不发地直直穿过自己进了房间,而后大门“碰”得一声便将自己隔绝在外,使得他愣了愣,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最后却不知为何又被自己硬生生逼了回去,但憋得了一时,却憋不了一世,本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待了一天的赫连湛,如今听到赫连成的怒吼,终于心中一紧,哭了出来,却又是因为听到小黑的的话而硬生生将声音压了下去,只用小小的手将嘴巴捂着,抽噎不止。 赫连湛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四周人心中一酸,但却不知如何去哄他,在他心中,自是玉潇然排在第一位的,如今只怕是谁哄都没用。 赫连成见此模样,心中亦是一软,声音缓和了些许:“月儿,你看看,湛儿都哭了,你还不开门吗?” 屋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若是他在……就好了!”青谨幽幽道,莫名地想起数月前她也是这样将自己关在殿内不出,最后,是那个紫衣翩然,风华不可一世的男子毫不犹豫地闯进殿内,还给了他们一个完好如初的明媚女子。 但如今,却没有人敢硬闯出去,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殿内这人,与彼时那人在她心中的地位,大相径庭。 抬脚进殿的钟怀仁,听到青慎这一声无奈地自言自语,脚步顿了顿,而后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赫连成,声音沉重:“出事了!” 赫连成看着钟怀仁沉重的面色,又看一眼紧闭的殿门,面色一变:“怎么?” “圣华按捺不住了!”钟怀仁声音清冷,微微蹙眉,使得眉宇间浅浅的褶皱如轻荡的涟漪。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里面女子单薄的身影来。 所有人,又喜又忧地望了过去。 她已身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盛装出来,宽大的龙袍之上,五爪金龙威风凛凛地扫视四方,单薄的身姿被笼罩在龙袍之下,却散发着独属于帝王的肃穆与威仪,头顶的皇冠玉旒之下,淡淡的阴影投落,令人看不清她的容颜和神色,只看得见她微薄的红唇轻启,声音平静清冷:“请钟爱卿召集文武百官,朕要早朝!” “早……朝?”青谨看了看正中午的日光,虽不强烈,但也足以让人清晰地辨认出具体时辰,霞了呷嘴巴,“师……师姐,你是不是刚睡醒?” 钟怀仁却是在一愣之后正了神色,微微躬身:“微臣遵旨!” 赫连成看着盛装以待的玉潇然,日光照耀下,她身影单薄却挺拔,面色沉重,举手投足间皆可见天家威仪,他的唇边渐渐噙起一抹欣慰却又无奈的苦笑。 赫连湛抽噎的面色看着龙袍玉冠的姐姐,嘴巴一张一合了许久,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呆呆地看着。 北牧出现了建国以来史无前例的事情,但是,好像自他们的女皇登基以来,史无前例的事情发生了许多,所以人们也只在诧异之后纷纷沉寂下去,各路的官道上,只有听闻早朝鸣钟声而匆匆赶往皇宫的文武百官,没有人敢怠慢。 不同往日的宣乾殿上,发生了三件不同往日的大事: 其一,宋世涵托人送来一封请辞的奏折,明言身老意弱难当大人,愧于左相这个百官之首的高位,要求告老还乡归故里。 折子拿在飞凰帝手中,众人皆为宋世涵捏了一把冷汗,偷偷看向高位上神色未明的皇上,心中不禁猜测,宋相的女儿刚因宫廷之事身死,宋相就急不可耐地上了请辞的折子,这不明摆着表达自己对自己女儿无辜丢了性命之事而不满吗,如此当众当众与皇上作对而让之下不来台的行为,那与找死无异。 然,御座之上的飞凰帝在寂静无声的大殿中沉吟了许久,最终将折子“啪”地一声合上,声音毫无起伏:“准!” 其二,赵宗申跪在殿外负荆请罪,为他昨日他癫狂无礼的言行请罪。 一干大臣擦亮眼睛,等着看这新晋的女帝是如何处理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将领,是包庇还是贬职,最终飞凰帝只在殿上朗声道:“赵宗申言行癫狂无礼,殿外罚以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其三,边关探子来报,圣华与北牧的两国交界处,圣华边关大将以北牧边关将士辱骂自己军队为由,要求北牧边关统领闻达出面道歉,闻达立刻八百里加急上书送往永宁,请圣上示下。 玉潇然听完大臣们的禀告,正襟危坐:“各位爱卿,有何高见?” 大臣们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执己见: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这是圣华无故滋事,不必理会!”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既然圣华说了,那便必是我北牧真的有人辱骂人家了,不过一句道歉,换来两国平安,何乐而不为!” “这哪是道歉,分明是忍辱偷生!” “你们草原莽汉懂什么,这叫小不忍则乱大谋!” “呸,我北牧泱泱大国,生出来的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圣华一个个水养大的小白脸们,怎能对这些人卑躬屈膝!” “匹夫之勇!” “懦夫之举!” “……” “够了!”上方一声冷冽的女声萦绕在大殿,立刻让四下七嘴八舌的人住了声,玉潇然冷声道,“一个个给朕说,但是,无论你们持何种意见,那势必给朕个方法来,若是说道歉,那就要说怎么道,才能既让两国维持平和,又能让我北牧不是颜面,若是不道歉,那又怎么做,是出遣使臣交涉还是站,若是只在这大殿之上争个口舌,那朕不防告诉你,街头巷尾净是逞口舌之利的老弱妇孺,你们大可与他们争论去,朕这朝堂,不养闲人!” 玉潇然一声不咸不淡的言语,惊得四下大臣一个激灵,纷纷缩在人群中缄口不语。 玉潇然将手中宋世涵辞官的折子狠狠砸向台阶处,使之“啪”得一声落在了晶亮的大理石之上,双目从每一个缄口不语的大臣脸上掠过:“说啊,你们怎么不说了!方才一个个不都振振有词吗?” 四下立刻大惊失色,看着以往面目慈善略带微笑的飞凰帝,此刻面如寒霜,浑身一个激灵之后不约而同跪地不起:“微臣无能,请皇上息怒!” “无能?无能朕要你们作甚?”玉潇然声音淡淡,却森冷无比,“息怒?你们一个个的,除了让朕息怒,还能说什么?” 大殿之中的大臣头更低一分,又怎敢应对盛怒之中的皇上的话,一时间,大殿之中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玉潇然沉吟良久,声音略缓:“都平身吧!” “谢皇上!”声音整齐之间,隐约仿佛有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玉潇然摸了摸袖口:“钟爱卿意下如何?” 钟怀仁缓缓出列,微微躬身:“禀皇上,微臣以为……战!” 他最后一字,斩钉截铁,犹如天降神兵狠狠地插入苍山之间般坚决狠辣。 四下倒抽一口凉气,纷纷不可思议地看向素日里冷静稳重的右相。 御座之上的玉潇然身形一顿,双目之中划过未明的神色,似乎有种特殊的情愫缓缓划过,但却在玉旒的遮掩下无迹可寻,她微微动了动身姿,挪了挪袖口,声音依旧清朗:“为何?” “禀皇上,微臣以为,一来是圣华早有侵犯之心,如今又见我北牧近来战乱不断,新皇登基,国库空虚,继而欲趁火打劫,其二,圣华既早有不安之心,即便这一回我们与之言和,往后必定也会寻得其他因由来犯我北牧,一次两次或许无伤大雅,但是,我北牧要永远卑躬屈膝下去吗?”钟怀仁其声切切,头头是道,“其三,便是我北牧虽然历经战乱,但是,战争中留下来的无不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精兵良将,虽国库空虚,但因皇上开库放粮而使百姓富足有余,其四,道歉事小,国体事大,我北牧新皇初位,若是此刻忍辱偷生,那么以后,将有何颜面立于四大国之中,故此,微臣以为,我们不但不能道歉,更应该主动出战!” “钟大人这是意气用事?”崔尚终于按捺不住,面色沉重看向玉潇然。 钟怀仁面色未改:“皇上早已让你我各抒己见,崔大人若有不同,大可向皇上说出大人您所思所想,怀仁洗耳恭听!” “你……”崔尚声音一窒,不明白一向彬彬有礼的钟怀仁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尖锐莽撞。 “催爱卿有何高见,请直说!”玉潇然看向面带怒气的崔尚,不轻不重开口。 崔尚面色一窒,而后面带不甘:“回皇上,微臣微臣并无异议!” 玉潇然不动声色点点头:“皇叔以为如何?” 赫连成收回探究钟怀仁的面色,正了正神色躬身道:“微臣以为……右相言之有理!” 玉潇然看向四下:“钟爱卿以为呢?” “微臣亦然!”事到如今,众人再傻,也多多少少能看得出,飞凰帝一向是比较倚重右相大人的。 玉潇然点点头:“既如此,那便决定要战了,众爱卿,觉得应该由谁出战呢?” “微臣愿请战!”赫连成自动出列。 “微臣愿跟王爷出战!”杨之帆出列。 “微臣亦然!”王信出列。 玉潇然看着定远王坚定的神色,良久之后方道:“准!” “谢主隆恩!”三人齐声道。 玉潇然看着四下一眼,突然抚了抚额头:“众爱卿……啊……” 她话还未曾说完,便“啊”得一声抚上了心口,而后身子一仰,便倒在了御座上。 四下立时大惊:“皇上……” 飞凰帝元年九月初四,飞凰帝突然心疾,昏于宣乾殿,此后太医断之为深受重伤而留下的恶疾,需要休养,故此,飞凰帝迁居温泉神宫休养,期间右相监国。 星辰殿。 “好了!人都走了,不用装了!”青谨鄙夷看一眼床榻之上的玉潇然。 玉潇然缓缓起身,整了整衣袍,看了看四周:“我有话要和钟兄说!” “那叔叔就先回寿祥宫了!”赫连成看一眼身侧神色未明的钟怀仁,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青谨瞥一眼二人,边跟着青慎身后向外走边嘟囔道:“嘁,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还不爱听呢!” 小黑抱着不知为何有些安静的赫连湛,也默默地走了出去。 一时间,房内只剩下玉潇然和钟怀仁二人。 “为什么?”玉潇然面色阴沉地看着钟怀仁,“出战明明不是你的真实想法!” 大殿之上,他神情虽正义凛然,言语虽然字字珠玑,但是以她对他的了解,她知道,他向来不是主战派,他所追求的,是不战而胜。 他沉吟良久:“你是一国之君,但却不能落一个暴君之名!” “钟兄!”玉潇然手指紧了紧,“那你就愿意落一个残相之名!” 史书之中,百姓口中,从来都是无论是非,而是谁先主战,谁落得骂名,她本就因为怀然起兵一事落人口舌,成为许多人争论的对象,如今再落一个主动出战他国的骂名,那这暴君之名,那便更是牢不可摧了,他不能,让他再如此继续遭人非议,却宁愿自己,落得一个奸相暴官的骂名。 “钟兄,不值得!”她看着他坚定的神色,终于不忍说道。 他神色一顿,而后无边的苦涩蔓延在唇角,她终于还是察觉到了,看着她眼中愈发浓烈的不忍,他面上依旧清冷一片:“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只有想与不想!” “我……”玉潇然嘴唇张合,却最终不知该说什么。 钟怀仁接道:“我知道,朝堂之上,我是你的臣子,朝堂之下,你也只拿我当朋友,我一直都知道!” “那你还如此固执!”玉潇然这算是默认了。 钟怀仁看着半开的窗口:“我愿穷尽一生,助你安好!” “何苦来哉!”她眼角微微湿润,心中不是没有感动和温暖的,但是,却给不了他想要的,回应不了,他的感情。 “我可没感觉到苦!”他淡淡一笑,清冷的双目刹那间如同坠入了沧海明珠一般熠熠生辉,使他俊朗的容颜更加风华万千。 她心中叹息一声,而后浅浅一笑:“钟兄,此生,认识你,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幸,是因为他懂她,不幸,是因为她不爱他。 钟怀仁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笑容,这是玉潇然认识他以来见过得最美的笑颜:“认识你,是怀仁之幸!” 她默然不语。 他看着他低首敛眸的模样,良久之后,声音幽幽散落在空旷的大殿之内:“你已经决定……要去了吗?” 第五十七回 酒逢知己千杯少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玉潇然看着钟怀仁,收起唇边浅浅的笑意,郑重点了点头。 “天行……”钟怀仁的声音顿了顿,而后微微敛眸,“你……自己珍重!” 指尖微微一顿,玉潇然看向钟怀仁,她要去天行,他能猜到并不难,大殿之上的突然昏厥,他人不知其中究竟,但是,以钟怀仁的智慧,再加上他对自己的了解,若是再猜不出那可就不正常了,可他却不说让自己小心,只说珍重,那晚两人喝酒,她虽微醺,但却清楚地记得二人说类什么,他并未提及天行那人,可钟怀仁这句珍重,确实的的确确话中有话,想到这里,她微微眯起双目,仔仔细细将钟怀仁打量了一番,半真半假道:“钟兄,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钟怀仁微微拢了拢官袍,面色未改:“潇然见过我的地方,太多了!” “也是!”玉潇然微微点头,眼中的光华不动声色地内敛,复抬起头浅笑看着钟怀仁,“我这一去,北牧,就交给你了!” “怀仁定当不负卿之重托!”钟怀仁面色一正,郑重其事道。 玉潇然点点头:“这天下,交给你,我放心!”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只怕又起风波!”钟怀仁轻轻一笑。 看着他豁然开朗的清淡笑意,她按下心中思绪,眨了眨眼睛,俏皮一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他在这刹那间如同群星璀璨的绝世笑颜中恍然失了心神,天地间只剩下这浩淼如九天银河的纯粹笑意,他眼中逐渐光芒闪烁,宛如夜间一盏晶莹剔透的夜明珠一般明亮,心中突然像是被三月里细嫩的柳尖轻轻撩动一般,被这细腻温暖的感觉缭绕,使他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朗清晰。 玉潇然在他的灼灼目光之下,笑容渐渐收敛,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心中暗恼,都怪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将这等隐晦的事情挑明,这会儿看这厮呆呆傻傻的样子,又不好问他怎么了,只好偏回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咳……那个……钟兄,我有些乏了,你……你先忙去吧!” 钟怀仁一愣,面上闪过一丝可疑的红晕,尴尬地用手摸了摸笔挺的鼻梁:“那你先休息,我先去了!” 玉潇然待钟怀仁走后,脸上的笑意渐渐冷却,而后缓缓起身走向梳妆台,拿起妆奁之内一只金色的簪子便蓄力掷出,簪子飞射的方向,正是左侧的半开的窗口,金簪在空气中划出漂亮的轨迹直至窗外,只听“哎呦”一声的惨叫传来,随即有人身形一闪,自半开的窗户跃了进来。 那人一落地便一手捂着擦破手皮的俊脸一边咋咋忽忽惊叫:“你这女人,下手也太狠了!我千里迢迢跑来给你送信,你却下手毫不留情,若不是我眼明手快,我这堂堂一代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就差点香消玉殒在你这心狠手辣的女……” “这里是北牧皇宫,你堂堂天行皇上的贴身护卫,来这里作甚?”玉潇然斜眼看着喋喋不休那人,面色平静,声音却有几分清冷。 来人自是龙家神出鬼没的小侍卫玄彬,他面色一变,而后凑上前来,仔仔细细观察着玉潇然的面色,自言自语道:“咦,女人,你心情不是很好?你那些大臣给你气受了还是你家活泼可爱的小弟弟惹你生气了!” 玉潇然斜眼瞥了他一眼:“你若没什么正事,可以走了!” “喂喂喂!你这女人,做了皇帝,架子也大了!”玄彬咋咋忽忽十分不满,往日里虽从未在这得过好脸色,但大多也是有几分玩笑揶揄的成分在其中,但今日这般冷言冷语,那是真真地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然小侍卫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任你怎样喜怒哀乐,他仍旧是不为所动,他手中提着一封胶漆密封完好的信件,苦大仇深喋喋不休,“我一路舟马劳顿,进了你这皇宫还要避人耳目偷偷摸摸,就为了给你送一封我家主子呕心沥血给你写的书信,可你这女人,不嘘寒问暖上杯茶不说,竟然还将不知在哪受了气尽数撒在了我身上,我这是做的哪门子孽啊……摊上这么个主子,未来还有可能摊上个这么骄横泼蛮的女主……” 小侍卫做仰天状喋喋不休,丝毫未曾在意面前女子愈来愈冷的神色,下一刻,话音一断,一盏冰冷的瓷杯便飞了过来,幸而小侍卫是经过天长日久的历练过的,所以十分娴熟地躲过了这一侵袭,只听身侧之人冷冷道:“再不滚,虹争伺候!” “还好还好,差点就毁容了!”小侍卫闪过一旁,满脸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面容,他复抬起手指哆哆嗦嗦指着玉潇然,“你你……你太过分了我告诉你……哎……皇帝陛下,我……我说着玩的,您看您,怎么还真的懂兵器了!皇……皇上……您可得小心点,您这可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万一您这手艺哆嗦,我这堂堂一风流倜傥的绝世美男子就完了……好好好……你别再把这剑往前放了,马上就贴着我这鼻子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小侍卫看着面前离自己不足一尺的虹争一脸大惊失色,在对面女子森冷的目光下一步步向后退去,待退到窗口的时候,身形一闪,已经了无踪迹。 玉潇然收起手中的长剑,凛冽的目光渐渐收拢,但不到一刻,面色又是一冷,斜着眼睛看向了窗栏之处,只见黑影一晃,便落下了去而复返的小侍卫的身影,感受到屋内落下的冰冷和不善的目光,他英俊的面色上升起谄媚的笑意,小心翼翼道:“那个……那个……您别误会……我……我是回来送信的……我……我放下就走……您看好了,完整无缺,我……我可没偷看啊!不过……也没什么可偷看的,想也能想到里面写的什么,无非是一些……好好好,我不说了,您别生气,您看好了,我就给您放这桌上了啊,我……我走了……后会有期……您,多保重!” 他说完,便身形一动,已从原地消失,撒腿跑出星辰殿的玄彬,一边灵活地躲过四周巡逻的侍卫,一边嘟囔道:“不对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前几日赫连明来过皇宫,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什么秘密呢?” 小侍卫皱着眉头继续喃喃自语:“问谁呢?那女人一脸寒霜的样子恨不得吃了我,肯定不行,咦,有了!” 小侍卫停下脚步,面色一喜,自怀中掏出一块青色锦缎,里面鼓鼓的,一看就知包裹了东西,他用手拍了拍那锦缎:“哎呀,小宝贝啊,我千辛万苦地把你从御药房里偷出来,可是如今呢,你就要归别人了,真舍不得你啊!哎,便宜青谨那小子了!不过,有得必有失,等我立了这一大功回去,必定让主子还给我十个八个来,也不差你这一个!走喽!” 某侍卫忧了又喜,身形一转,已向来路折回…… 玉潇然看着红木桌上静静躺着的信件,如墨的双目闪过犹豫之色,而后她幽幽起身,神色未明走向桌子旁边,而后伸出手去,却在触碰到信封一角之际如摸到烫手山芋一般紧紧收回,如此来来回回数次,拿捏不定,也不知站在桌前多长时间。 “我说你到底看不看啊,如果你不看,我就替你看了啊!”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娇俏调皮的女声。 她浑身一凛然,刹那间浑身气势外张,被放在一侧的虹争因她单手一招便瞬间回到了手上,做出了一个防备的姿态,却在看到窗外那人好整以暇双手环胸的婀娜身影时面色一怔,随即面上净是诧异之色:“是你!” 窗外的女子面容姣好,神情闲适狂放不羁,看向殿内的表情带几分挑衅和不屑,受到屋内之人的目光从半开的窗口一跃而进,毫不客气地找了个地方坐下随意道:“我说尊敬的女皇陛下,数月不见,您这脾气长不长尚且不知,您这防备之心更是长了不少!” 玉潇然看着面前言行洒脱的女子,她绿色的纱裙随着她修长的腿肢的左右摇摆而晃荡不已,宛如春风过境拂起碧水青山里的一阵令人心旷神怡的绿波,成为这初秋之际里一道独特的风景,让人烦躁的心尖尖冷却下来,她面色渐渐缓和,欣喜道:“阿秋,你怎么来了?” “我自然是记得我们当日之约了!”这绿色纱裙的娇俏女子,赫然便是当初玉潇然自南疆回永宁之际结识的江湖儿女秦秋。 玉潇然微微一顿,彼时自己一直疲于奔波无瑕想起此事,却不料这女子竟牢牢记挂在心上,心中无限温暖的同时也无限感慨:“数月不见,阿秋你依旧洒脱开朗!” 秦秋漫不经心一笑,看一眼面色带几分感慨的女子:“你不也是?” “我?”玉潇然一愣,而后神色未明道,“是吗?” “怎么不是!”秦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声音淡然却有力,宛如深夜里敲击在屋檐之上的雨滴,清脆悦耳又让人安心,“你依旧是我当初在古道之上结识的那个小肚鸡肠狡黠精明的玉潇然,如果你不是你,那么今日我这皇宫,怕是有来无回了,方才那一刻,你也不会放下你手中的神兵,卸下你的防备,不是吗?” 她的话,一字一句地敲击在玉潇然的心口,使她微微一笑:“你果然,眼睛毒辣!” “啧啧,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骂我!”秦秋唏嘘两声,斜了眼看向玉潇然,哪里有将面前这一身龙袍的女子当做是一国之君的样子。 玉潇然淡淡一笑:“你说呢?” 秦秋不答话,斜着眼看了桌上的书信,缓缓起身,袅袅婷婷地走了过去,歪着脑袋看了看:“小然儿亲启!哎呀,这谁呀,瞧瞧这肉麻劲,谁给你写的情书吧,啧啧,怎么?不好意思看,没事,我帮你看,姐姐我当年在学校,不知拆过多少情书了!这个我最在行!” 她说着,便伸出修长的手指向桌上的书信拈去,玉潇然虽听不懂她这一些古里古怪的词语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她要干什么,大惊之下便身形一闪瞬间挪至了桌边,快如闪电地赶在秦秋之前将之拿在了手中,顺带着远离面前这个危险的女子数丈,嗔怒道:“你这厮,这是别人的四人物件,你怎能随意拆封!你要想看信,让你家阁主大人给你写去,何必耍赖来看别人的!” 秦秋面色一顿,看着如临大敌的女子,也不尴尬也不恼怒,闲闲收回手去:“谁稀罕他给我写信!倒是你,你瞧瞧,瞧瞧,急了吧!你说你这人也是,你自己不看,还不让别人看!” 她刹那间的失神和恼怒却被玉潇然收进了眼底,她将手中书信往宽大的袖口一藏,眼中未明的光芒一闪而过:“怎么,惹你生气了!” “呸,惹我生气,他有那个资格吗?”秦秋啐了一口,面色愤愤不平,“整天一副架子在那端着,有什么了不起,群殴秦秋什么人没见过,皇上我都见过,也没他架子大!典型的油盐不进,就那样的骚包货色,能惹我生气,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不就一个什么破阁的阁主吗,架子大得跟天王老子似得,给他点阳光他就真以为他愈发灿烂了,哼!姑奶奶我还不伺候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就不信我在这古代还找不到一个好男人了,等我找到了,你看我不带到他面前,我气死他!” 玉潇然见她喋喋不休愤愤不平的模样,竟还嘴硬说自己不生气,她揶揄道:“姑娘,您说您不生气,可您摸摸您那波澜起伏的心口,怎么着我都看不个开心的模样!” 秦秋斜眼看了幸灾乐祸的玉潇然一眼,反唇相讥:“您别说我啊,我问您的问题您还没回答呢!你倒说说,你那袖口藏着的,是谁写给你的,看你这惊慌的模样,在那窗口见你来来回回多少回了,怎么?勒索信?” 玉潇然捏了捏袖口的信件,揣得更紧:“勒不勒索跟姑娘您没关系,您就别打听了,就算是勒索,我也有的是钱,不怕挥霍!” 秦秋鄙夷地看了玉潇然一眼:“暴发户!” “什么户?”玉潇然偏首看过去,“什么意思?我怎么发现你时常说些古里古怪的让人听不懂的话,上次说什么男朋友是你们那未婚妻的意思,我怎么从未听过这种称呼,阿秋,你是哪里人氏!” 秦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幽幽道:“哪里人氏?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你更不知道?” “噢?”玉潇然微微侧目,“这天下,还有我不知道的地方?不会相信?莫非你是九天仙女下凡尘不成!” 秦秋淡淡一笑,偏首看向窗外,看着后院盘旋而落的枯叶,半真半假道:“人说叶落归根,恐怕我这一生,都要客死异乡了!” 自玉潇然见她第一面起,她说话办事一向就古里古怪,如今突然说出这样伤怀的话来,便是让她猝不及防,自然也没有遗落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悲伤和思念,她一愣之后便上前拍了拍秦秋的肩膀:“本是英雄儿女,怎么突然酸儒起来了,跟我那朝堂之上那些老学究似得!” “我跟着你们这些古人学得,我才不屑做你们这些酸儒!”秦秋鼻子一愣,鄙夷道,面上无限春风得意拂人面,仿佛方才那刹那间的落寞和伤怀,不曾来过。 “我们……这些……”玉潇然越听越糊涂,连连打了个哈哈,“阿秋,上次说过,下次再见,一定要痛饮三百杯,来来来,如今你正有口福,我这里啊,正存了不少好酒!” 她说完,便起身欲拿酒去,却被秦秋一把拦着:“哎,慢着,你们这的酒啊,什么时候都能喝,我也喝过不少好酒,我们家乡的酒,你一定没有喝过!” “你的酒?我虽自问没品过天下美酒,但却也喝过不少!”玉潇然一愣,随即一笑,“那好,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酒来?” 秦秋神秘一笑,而后从随身的包裹中拿出一大不大却也不小的玉瓶来,仔细一看,那玉瓶如此晶莹剔透,以致能够看出里面满满的液体,仿佛透着红色的莹润色泽,她动作十分小心翼翼,与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性情大相径庭,好像是一件十分珍奇的宝贝似得,慢慢地放在桌子上。 玉潇然使劲嗅了嗅,闻了闻空气中的淡淡的酒香:“这是什么酒?说是酒吧,又多了点其他的味道味道,但说不是酒,又有酒的醇香!” 秦秋神秘一笑,又自包裹中拿出两只略有透明的酒杯来:“你先尝尝,我保证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她说着,便拿起玉瓶倒出红色的液体,浓郁的酒香味立刻传入玉潇然的鼻端,使她食指大动:“好香!但是,这个酒……为什么是红色的?” 秦秋笑而不答,将倒好的酒推到她的面前,示意她尝尝。 玉潇然端起酒杯,觉得随着指尖的晃动,酒香也愈发浓郁,她便灵机一动,一边晃动着酒杯一边享受着空气中的酒香。 秦秋眼中闪过赞赏之色:“果然不愧是品酒的行家!” 第五十八回 红尘处处人有情 在酒香之中沉醉了许久,玉潇然赞叹一句:“果然是好酒,未尝其味便已醉人三分!好酒!”她说完之后,便慢慢再凑近一分,将酒杯在鼻端掠了一下,而后轻轻地抿上一小口。 秦秋看着她微微阖上的双目,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问道:“如何?” “有点涩,有点苦!”玉潇然微微睁开了双目,面带感慨,“但是,入喉之后,却很甘醇,而且唇齿留香,就好像苦尽甘来的人生一般,从此以后,醉入其中不知返!” 秦秋双手一合,一脸笑意地抿了一口酒:“识酒真英雄,我果真没有找错人!” “这到底是什么酒?”玉潇然看着一脸得意之色的秦秋,充满了好奇心。 秦秋终于舍得不卖关子了:“红酒,也叫葡萄酒!” “葡萄酒?”玉潇然愣了愣,“葡萄也能酿酒?” “当然!”秦秋道,“但是也没那么简单,这其中可复杂着呢,就这酒,我足足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找齐了原料,我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你可是古往今来最有口福的皇上了!” 玉潇然看了看杯中的红色液体,而后看了看秦秋:“阿秋,我有点相信你是仙女了!” “噗嗤”一声,秦秋笑了出来:“我要是仙女就好了,人都说神仙无忧无虑,这样,我也就没有忧愁了!” 玉潇然接着道:“人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莫非你不想要你家阁主大人了?” “你知道吗?”秦秋这次出乎意料的没有发怒,在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喝着酒的氛围中,面色增添了几分红润,红唇也愈发鲜艳,而后淡淡一笑,仿佛十分好笑一般,“他是我来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你猜,我遇到他时,他在做什么?” “杀人?”玉潇然想起那人的身份。 秦秋摇了摇头:“他在沐浴!” “什么?”玉潇然暗呼一声,“你不要告诉我,你掉到人家浴桶里去的!” “你怎么知道?”秦秋一愣,看向玉潇然。 玉潇然脸色变了变,而后翻了个白眼,之后揶揄道:“还真是!很难得,你还活着!” 掉入天下第一杀手的澡盆里,还能活着,的确是一件十分难能可贵的事情。 “是啊,很难得,我看到了天下第一杀手的容颜!”秦秋复喝了一口酒,喃喃道。 “惊为天人?”她想起古道之上穷追天下第一阁主的女子,疑惑大道。 秦秋摇了摇头,却是幽幽道:“潇然,你知道吗?费劲心思去喜欢一个人,真的很难!哪怕我曾经认为自己坚如磐石,其实原来,再坚强伟大的人,在感情面前,都是坚不可摧的!” 玉潇然拿着酒杯的手一顿,恍然间想起那个紫衣男子对自己的穷追不舍,一如既往,口中的酒,微微成了苦涩的咸水。 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渐渐地,瓶子便见了底,见玉潇然意犹未尽,秦秋便又拿出了一瓶,但不多时,又见了底,两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喝酒的时候玉潇然只觉得这酒十分甘醇,但却没什么酒劲,但喝完之后,她却知道这酒的厉害了,后劲十足,如果不是她酒量不差,怕是这会儿,就已经趴下了,看着趴那里不起的秦秋,玉潇然用手揉了揉额头,而后偏过身去,拿出袖中的信件,抚摸着信件上下笔如有神注的字体,终于慢慢将之撕开,拿出里面的一封信封来,一行行清晰温暖的字眼看得她双眼发酸: 小然儿,近来可有听话?好好吃饭了吗?好好睡觉了吗?你身在北牧,作为一个皇上,我对你自然十分放心,但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子,你却是最让我放不下心来的人!自上次一别,我总是莫名其妙的烦躁,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素日来我从不信这个,但是而今这种感觉愈发清晰了,你那里近况如何,速速如实向我禀告一番,也好让我安心留在天行治理朝政,否则,我又要忍不住前往贵国商讨邦交事宜了。然儿,本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提起笔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以致现在连玄彬那混账竟敢嘲笑我了,说我不应该做个皇上,我应该做个矫揉造作的诗人,当然,我知道他这是夸张了,但介于忠言逆耳,我自是知道他用心良苦,所以我赐给了他一个美人作为贴身婢女,可我不知为什么,当天他便鼻青脸肿的从添香房里出来了,还记得上次在你宫中吃得那个醉仙鸡,回了宫之后我念念不忘,让御膳房的人做了来,可是味同嚼蜡,然儿,我觉得肯定是你们的北牧的风水独好,所以才有那种味道,还有上次我拿给你的那些茶和补品,你莫要忘记吃,北牧已经进秋了,我怕你一阵风来你就乘风而去了,其实补品什么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给你的木瓜和蜂蜜,一定要御膳房炖给你吃,这个妙用,我已经给你讲过了,只可惜你不识好人心,竟然一脚将我踢了出来,我这屁股,现在还疼着呢…… 皇帝陛下一句句温暖调笑的字眼,却让看得人愈发心酸,不自觉间,眼泪已经打湿在了薄薄的宣纸之上。 “啧啧啧……”耳边突然传来某人阴阳怪气的声音,“来,我瞧瞧,这信里都说了什么了,竟让我们的女皇陛下感动成这样!” 修长的手指伸到面前,做拈花状欲躲过去,却被玉潇然反手一拍推到了一旁,她不动声色用宽大的衣袖遮了面将未明的水渍擦干:“你竟然装醉!去去去,管好你自己的事情,闲事莫管!” “什么装醉,是我想趴在桌上小憩一会!我才不想管呢,我很忙好不好!”秦秋不屑冷哼,而后幽幽道,“只不过有人曾冲冠一怒为红颜,可歌可泣却也可憎恶,谁让他坏了我家小尘尘的好事的!”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顿,看向面带几分鄙夷却也几分得意的秦秋:“你早就知道?” “也不早,就从那人毁我家夜微阁分坛开始吧!”秦秋道。 玉潇然撇撇嘴:“夜微阁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早晚都是!”秦秋的目光,刹那间熠熠生辉。 “你哪来的自信!”玉潇然翻了个白眼。 秦秋晃了晃腿道:“哪来的自信,应天帝身上呗!我随没有人家雄才大略,单从某一方面来说,我们俩还是很像的,我相信在我穷凶极恶的追逐下,就是一块冰山,我也要把化成一滩春水!” 玉潇然微微侧目,看着固执倔强的秦秋,心中突然升起对这个女子无限的敬意,她比自己勇敢,她坚持追求自己的幸福,相比之下,自己太过懦弱,同时也对她,又深深的怜惜,她说这话时,眼中不是没有落寞的,是否那个风华绝代不可一世的男子,暗地里也有这样的时候,一阵秋风穿帘入户,突然让她清醒过来,看啦看四周古朴华丽的大殿,以及身上自午时下朝以来未来得及换下的明黄色耀眼的龙袍,无不在提醒着她的身份。 秦秋将她渐渐暗淡的神色收进眼底,换了个姿势凑近道:“你可知道红卿馆的那个老妖婆?”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顿,皱了皱眉,看了过来:“听说过未曾见过!听闻……最好男色,不知真假!” 秦秋却是自顾自地说道:“听闻有人曾执意取红卿馆中的至毒浣红砂而吃了亏!” 玉潇然立刻想起去年自己身中蛊毒,有人为自己不远千里寻来浣红砂为自己解毒,当时她便对红卿馆这人已有所耳闻,事后旁敲侧击的问过那人是怎样得来这天下至毒的,却每次都十分巧妙地被这人躲了过去,至今自己也不知他是用何种手段得来这毒,但当时想着以这人精打细算从不吃亏的性子,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事,便也就作罢了,而今再听求亲这话,她心中默然一紧,问道:“是谁?吃什么亏?” “啧啧啧……”秦秋又是一阵唏嘘,“刚才是谁说来着,谁说的管好自己的事,闲事莫管的!” 玉潇然眼中闪过懊恼之色,继而看到秦秋眼中的促狭,收回急切的目光淡淡道:“我当是什么稀罕事,不就是江湖中那些个风花雪月的事情吗?不听也罢,不听也罢!” 她说罢,便闲闲倒向一旁,悠闲地看向窗外。 秦秋见她如此,也缄口不语。 一时间,房内无话,两人一直心怀鬼胎。 过了许久,秦秋终于按捺不住了:“喂,我说,你是真不想听还是假不想听啊?” 有人给了台阶,不下白不下,玉某人捋了捋袖子:“其实,朕的好奇心,一向还是很重的!” 秦秋犯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天下敢大着胆子去红卿馆取浣红砂的,自然是你想的那人了!” 玉潇然手中一紧,看向秦秋。 “急了不是!”秦秋得意道,而后似是十分惋惜的样子,“哎,可惜了,你也知道,红卿馆老妖婆年老色衰……” “你是说,他被劫了色?”秦秋只觉眼前一花,明黄色的衣袍已经倾身上前,紧紧攥着她的一只手,紧紧盯着她的双目。 “你说呢?”秦秋挑眉。 玉潇然面色一沉,声音冰冷:“红卿馆以毒震江湖,多年来数多男儿被红卿馆那老妖婆荼毒,如此危害武林的门派,身为一国之君,我觉得没有再让之存在的必要了!” “皇上,您这是为天下苍生考虑,还是有您私人原因在内啊?”秦秋姿态神色依旧,凉凉看了过来。 玉潇然面不改色:“自然是为了天下苍生,至少,朕要将北牧的红卿馆势力连根拔除!” 秦秋幽幽一叹:“哎,还是做皇帝好啊,有什么事情,拿着天下苍生往那一摆,谁敢说半分不是!” 玉潇然仿佛未曾听到她说话一般,直直起身向外走去。 秦秋道:“你干什么去?” “下旨剿匪!”玉潇然头也不回。 秦秋面色一变:“慢着!” 玉潇然顿了顿,回首看她:“怎么?” 秦秋得意一笑:“我话还未说完,你急什么!” 玉潇然仔仔细细看了她这神色,折回坐下看向她:“你说!” “自是那人欲取浣红砂,但是以他那狐狸般的性子,你觉得他会是一只待宰的小绵羊?再说了,以龙延拓的身份地位,就算要找个女人,那也该是年轻貌美娇滴滴的,一说话让人酥到骨头里的,长得嫩得可以掐出水的……” 秦秋一边说,一边还上上下下打量着凶神恶煞的玉潇然一眼。 “说重点!”玉潇然咬牙切齿。 “遵旨!”秦秋阴阳怪气道,而后声音里有些咬牙切齿,“介于那妖精不吃亏的个性,所以他就将主意打到了我家小尘尘的身上,也不知二人商议了什么,反正是当日我家小尘尘便去了红卿馆,哼!笑话,姑奶奶我自是要悄悄跟去的,如果那老妖婆若是敢对我家小尘尘动手动脚,我一把火立刻烧了他的老巢!” “后来呢,你家小尘尘……”玉潇然松了一口气,而后有些幸灾乐祸。 “呸呸呸!”秦秋啐了几口唾沫,怎么可能!我告诉你,那红卿馆的老妖婆……其实也不老,就是打扮得太老气了些,长相嘛,还说得过去,哦,对,这不是重点!“秦秋撇撇嘴,似乎对红卿馆馆主十分鄙夷,”哎,不对,我干嘛给你讲这些,反正你知道不是那谁谁吃亏就够了!“ ”我也比较关心你家小尘尘吃没吃亏?“玉潇然凑上前去。 秦秋一把推开:”当然没有!只不过这里事关我们夜微阁的机密,不能告诉你!“ ”你们夜微阁?就你这样子,夜微阁就算有一天是你的,也早晚会被你败了家!“玉潇然撇撇嘴,看着秦秋懒散的模样道。 ”你就不好奇我家小尘尘为什么会帮他去要解药?“秦秋凑上前道。 玉潇然看了她一眼:”你休想还消遣我,我是好奇,但是我也知道,你不会告诉我!“ ”聪明!“秦秋眨了眨眼,俏皮道。 玉潇然淡淡笑了笑,坐回了座位上,而后看着秦秋放在榻上大大小小的包裹:”你这算是离家出走了?“ ”对,我打算在你这里住着不走了!“秦秋拍了拍自己的包裹,”长这么大,还没住过皇宫呢?女皇陛下,您……不会赶我走吧!“ ”巧了!“玉潇然拍拍手,”我这星辰殿就怕没人,您就在这帮我看几天大殿,别让外人溜进来就是!“ 秦秋手上动作一顿:”你要走?去哪?“ 玉潇然低首敛眸:”天行!“ ”啧啧啧,搁我这秀恩爱是不是!“秦秋鄙夷道。 ”秀恩爱?“玉潇然诧异。 ”就是跟我炫耀你俩的幸福生活,让我妒忌的意思!“秦秋没好气道。 玉潇然收回目光,看向窗外,良久之后才道:”阿秋,我还未去,怎么便突然有些害怕了呢?“ 秦秋没好气的面色一顿,渐渐收起了嬉笑之色,半真半假答道:”我突然觉得你们北牧皇宫没什么好玩的,还是跟你一起去天行玩玩吧!我知道你不是去玩的,那你办你的事,我玩我的,互不耽误而已!“ 眼看玉潇然欲开口拒绝,秦秋忙换了个口气道。 玉潇然无奈摇了摇头:”随你!“ 在星辰殿安置好秦秋,玉潇然便去了寿祥宫。 塔雅思的月子还未足,每天只能在殿里走来走去,玉潇然又忙于国事,两人见得面也不是很多,玉潇然这一去,塔雅思便连连倒苦水说赫连成如何如何让她禁足,如何如何逼她吃难吃的补品什么的。 诉完苦之后,塔雅思收回嬉笑之色,看着神色未明的玉潇然一眼,叹息道:”等过了几天,你也走了,他也走了,这寿祥宫,就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了!“ 玉潇然一愣:”你都知道了?“ 塔雅思坦然一笑:”阿成都告诉我了,你要去天行了,他要去边界打仗了!“ 玉潇然仔仔细细看了看塔雅思,生产以来,赫连成将她照顾得很好,征战里褪去的丰腴如今已经渐渐补了回来,脸色也日渐圆润,让塔雅思多了几分莹润之美,此刻她眉眼含笑,丰泽的红唇边挂着幸福满足的笑意,使她看起来更加耀眼夺目,这样子,是装不出来的,她松了口气,疑惑道:”塔雅思,你……“ ”你以为我会因为你的娘亲而吃醋生气?“塔雅思接过她有些迟疑的话,”我早知道他和你娘亲的事情,又怎么计较这些,况且以他的性情,如果他心里没有我,那必定也不会娶我,如此,也就够了!况且,如果他今日真的对你的母亲不管不问,那才真的是让我失望了呢!“ 玉潇然微微低首,的确,倒是自己多心了,赫连成自动请战,无非是因为自己欲去天行而使自己无后顾之忧,能够安心寻找自己的母亲,只是,如此一来,便会抛下月子中的塔雅思,她正不知怎样开口,赫连成便自己说了出来,而塔雅思也如此坦然,便微微放了心:”你与叔叔如此,我心中十分宽慰!“ ”你有一天如此,我与你叔叔也会十分宽慰的!“塔雅思意有所指,”玉姐姐,你有的时候,想得太多,承受得也太多,你要记得,你是一个人,不是神,不要该承担的不该承担的都揽在自己身上,你自私一点好不好,人活一世,就是图个快活,可我看你这样,我……“ ”我已经很自私了!“玉潇然故意曲解她话中的意思,”你坐月子这么久,外邦进贡了不少好东西,都被我一人独享了!“ 塔雅思抬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带笑的眉眼,而后无奈的摇了摇,没有说话。 第五十九回 岁月如斯可长久? 飞凰帝元年九月初四,以右相钟怀仁为首的主战派上书力奏飞凰帝,要求出战屡次挑衅灭我国威的圣华,飞凰帝允,并下旨命定远王带兵出战。 八日后,定远王背负皇命,调兵点将带领大军五十万浩浩荡荡南下,直逼圣华边界。 震惊四海。 这是四大国建国以来第一次面对面声势浩大的交锋,这种公然作战,无异于打破了四国长期以来制衡的局面,一国一动,其余三国还会安生吗?众人心中,心知肚明。 战乱,始于北牧,虽主战之人饱受非议,但同意主战的一国之君,同样如此,这一点,玉潇然早已预料到,钟怀仁也是如此,所以他为了她不留下千古骂名,主动提出出战,因为他知道,她因为自己娘亲的事情,本就心有怒气而无处发泄,再加上当初主谋的圣华挑衅,正好撞到了枪口上,玉潇然到底是山野里长大的,关键时刻觉得还是要用野蛮人的办法来解决问题才行,种种潜在因素加在一起,她心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字,打! 打那个曾经意图染指凤璃玉的圣华。 打那个害她自小没有爹娘叫的圣华。 打那个生下贤德皇后并将她嫁到北牧来的圣华。 打那个曾意图染指北牧河山的圣华。 打那个瞧不起她女人做皇帝而前来欺辱的圣华。 给你一记当头棒喝,让你措手不及、后悔不及。 总而言之,圣华不合时宜地撞在了枪口上,若这消息若是晚一天或是早一天传到永宁,那玉潇然可能会三思而后行,但是好巧不巧,正赶上某人心怀怒气的第一天。 一直以来,四国只是暗潮汹涌的挑衅而打打闹闹过,也收复侵略过四周小国,但谁也不敢公然向其余大国主动出战,因为四国制衡,一子已动迁全局,谁都怕自己落下个掀起战乱的千古骂名,如今北牧公然出战,飞凰帝这一届女皇的历史评判,无论日后功绩如何,那这骂名,必是不会少的。 历来君主最忌惮的,不过是史官笔下那功过是非的评述而已。 如今,飞凰帝此举,正中圣华国君下怀。 北牧出战,四海街头巷尾的氛围都开始潜移默化起来,百姓不像谈论那些奇闻异事一般津津乐道滔滔不绝,而是开始忧心忡忡小心翼翼,即便谈论,也失了当初传闻街头巷尾那些风言风语的乐趣。 风都,云霆客栈。 玉潇然接到赫连成自边关传来的讯息时,那边已经小试牛刀了,因为北牧是气势汹汹而去,派去的又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圣华收到消息又是几天以后的事情,所以他是措手不及,北牧初战大捷,无可厚非。 此刻,来到天行的一行人正围着一桌天行最具特色的美食品尝。 见玉潇然将手中的字条碾成齑粉,一旁秦秋笑了笑道:“你这功力,可比我第一次见你时强多了!” “你若一连杀几个月的人,功夫必定亦一日千里!”玉潇然未抬眼皮。 秦秋手上动作顿了顿,而后勇筷子敲了敲碗:“吃饭的时候,什么杀不杀的,倒人胃口!”说完,用筷子恶狠狠地夹了一筷子菜塞入口中。 “好像这满桌子的菜,就数你吃得最多!”青谨鄙夷地看了一眼秦秋,近日这厮可吃了不少他的人参什么的,还有一些益气补血的丹丸,偏生她又脸皮十分厚,怎么说都不听,反倒说自己小家子气,更邪门的是,无论他把那些宝贝藏到哪,第二天都会不翼而飞,有几次甚至他在旁边掺杂了泻药,可第二天竟会莫名其妙的跑到自己的茶水里,幸而他嗅觉灵敏,否则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故而青谨近日十分火大,秦秋说一句话便反唇相讥,只求赶紧把这瘟神气走。 秦秋面不改色:“早上吃了不少灵虚果,你也知道,都是开胃的,所以胃口大了些!” 青谨的脸色立刻成了猪肝色,声音便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你怎么找到的?” “想知道吗?”秦秋笑意盈盈看向青谨。 青谨立刻偏首期切地看过来。 “就不告诉你!”秦秋气死人不偿命。 青谨:“……” “我吃饱了,你们接着吃吧!”玉潇然放下筷子,而后起身向后院走去。 秦秋看了看她一粒米也未动的碗,对着青谨道:“你师姐来风都这么久了,怎么不去约会啊?” 与秦秋相处愈久,也就接受了她的一些古里古怪的话,虽不真切明白,但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不屑道:“你去问师姐啊,问我作甚!” “我才不去,你想害死我,万一惹恼了她,她下令全国通缉我怎么办!”秦秋碰了壁,冷哼一声。 青谨放下筷子:“能害死你?你若不偷吃我的草药,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灵丹妙药吃多了,也会长命百岁!”秦秋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肚子,大腹便便起身,“哎呀,吃饱了,睡一觉去!” “猪!”青谨冷哼。 秦秋挑了挑眉,面不改色心不跳,仪态万千而去。 这边玉潇然回到房内,直直坐在窗前,像是等待着什么一般,大约一炷香之后,屋内黑影一晃,便多了一人。 她面色未改,看向那黑影:“幻影叔叔,你回来了!” 来人正是跟随她一同而来的幻影,他微微躬身行礼:“见过皇上!” “如何?”玉潇然问道。 幻影摇了摇头:“风都皇宫守卫太过森严,尤其是太上皇的居所,方圆十里之内暗哨不断,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靠近,很容易被人发现而打草惊蛇!” 玉潇然眉头紧皱:“连幻影叔叔您都无法靠近吗?” “属下没有皇上允许,生怕打草惊蛇,所以未敢擅自行动!”幻影道,“不过,属下听闻,太上皇的寝宫,从不让外人进入,就连打扫,也是由他身边那个老太监打扫的!” “寝宫?”玉潇然微微皱眉,而后沉吟良久,“我知道了,幻影叔叔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幻影微微颔首,身形一闪自原地消失不见。 玉潇然在房中一直坐到天黑,也未曾点灯,直到身体僵硬,她才在黑暗中摸索到榻上,以一种屈身的姿势躺了下去,却毫无睡意,她眼睛一眨一眨地闪在黑暗之中,如星辰一般耀眼,又如渔火一般迷蒙。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窗户传来细微的响声,而后有轻盈的脚步声落在了房内,黑暗点缀出来人笔挺修长的身姿来,依稀可辨是个男子的轮廓,那人似乎停顿辨认了一下方向,而后脚步轻盈地走向床榻,站在床榻边缘未动,但看那姿态,知道他是在审视床榻之上的女子的。 玉潇然依旧躺在床榻,面向里侧,未动分毫,身后传来男子衣衫簌簌而动的声音,仿佛细水流沙般悦耳轻盈,继而她只觉床榻一晃,来人已躺在了他的身侧,从背后环上她纤细的腰肢,将头埋入她如墨的发间嗅了嗅,声音带几分邪魅却也几分委屈: “你来风都,怎么没提前通知我一声?” 黑暗中,她沉默良久,声音才不轻不重地散落在他四周:“忘记了!” 身后之人似是轻轻笑了一声,而后声音宠溺:“忘性怎么这么大!” 玉潇然听到这句话,只觉鼻尖一酸,便抽抽噎噎地哭了。 身后男子手中一紧,狭长的双目闪过未明的神色,而后抚上她的眉眼,声音依旧轻柔:“忘记了就忘记了,我找到你不就好了,好好地,哭什么?” “龙延拓,你能不能不这么有心计!”玉潇然抽抽噎噎嚷道,“你明明知道你越是这样,我越无法对你恶言相向!我宁愿你来质问我,来责怪我,亦或是恼羞成怒都可以,可你为什么偏偏这样!” 身后沉默良久,之后又是一声轻笑:“哪有你这般的人,反倒要别人来骂你?” 玉潇然猛然翻过身来,声音中带几分恼怒之意:“龙延拓,你……” 黑暗中翻身怒视的女子,圆睁的如墨双目之中闪烁着如同星辰般耀眼的光芒,细密的睫毛之上沾着晶莹剔透的未干的泪水,仿佛折翼的蝴蝶不堪晨露一般柔弱,令人心生怜惜之意,容颜之上的曲线起伏有致,他看着梨花带雨中含几分嗔怒的女子,深如大海浩瀚的眼底闪过未明的神色,伸出修长的手指拂过长长的睫毛,立刻带起上面的阵阵涟漪,而后抚过细腻光滑的面庞,声音轻柔:“然儿,我好想你!” 玉潇然面色一顿,撞进他眼中缠绵旖旎的春水里,温暖舒心,他的声音,宛如一夜春风入户,穿过珠帘,拂动心弦,荡起动听的乐章,让人为之沉醉,她的眼泪,突然又簌簌而落入身下的枕被中,迅速消失不见。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龙延拓身形一顿,面上闪过慌张之色,连带着声音也有几分变色。 玉潇然在他变色的声音中突然反手抱紧他,将螓首埋入他温暖宽厚的怀中:“拓,抱紧我!” 她彷徨中带几分迷茫,迷茫中也带几分恐慌的颤抖的声音,突兀地撞进他的心底,让他的手不自觉收紧,眼中闪过懊恼之色,唇边的一抹笑意,终于变成了深沉的苦笑。 心事各怀,相对已忘言。 第二日清晨,玉潇然醒来,已经不见了龙延拓踪影,仿佛昨夜不过是一场梦,但是枕边的余温,却实实在在地在告诉她,昨夜的一切,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一整天,玉潇然都觉得她的脑袋昏昏沉沉,思绪纷乱复杂,烦躁不已,夜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起了身,看向窗外的月色,夜已经深了,四周寂静无声,她凝神静听,仿佛可以听到隔壁秦秋均匀的呼吸声,但她,却毫无睡意。 窗外传来一阵瑟瑟的风声,半开的窗户轻轻晃动,随着皎洁的月色倾泻而入的,还有一袭流光溢彩的紫色霞光。 她看那人翻窗而入,诧异之中却有几分欣喜,目光落在那人邪魅妖冶的精致五官之上,自榻上缓缓起身:“你怎么来了?” 龙延拓唇边的笑意扩大,声音如流水潺潺一般悦耳动听:“我听到你的呼唤,就来了!” 玉潇然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淡淡道:“谁呼唤你了!” “没有吗?”龙延拓看一眼窗外,“那也更深露重的,有人夜不关窗,又是为何?” 玉潇然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羞怒,而后转过身浅笑道:“应天帝真会说笑,朕不过是觉得烦闷,所以才开开窗户透透气,谁知皇上您这做梁上君子的习惯还没改掉!” 龙延拓轻轻一笑,直直走向床榻,然后利落地脱掉靴子躺下盖上被子,顺带拍了拍自己的身侧:“然儿,过来!” “干什么?”玉潇然后退一步。 龙延拓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莞尔一笑,眼中流光溢彩:“睡觉啊!” “睡觉你不能回你的皇宫睡吗?何必屈居在这又破又小的客栈!”她看着占据她床榻的男子,冷声道。 “斯是陋室,惟尔德馨!”龙延拓淡淡一笑,答得顺畅无比,看着依旧不肯近前的女子,翻了个身道,“你睡不睡,你不睡,我睡了!哎呀,忙活了一天才赶了过来,累死了!” 他优雅地打了个呵欠,而后双目微微阖上,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玉潇然面色一变,上前一步,因为怕惊动隔壁的秦秋和青谨、青慎二人,所以压低了声音:“喂,龙延拓,你别装睡,快起来,回你的皇宫去!” 床榻之上那人一动也不动,呼吸依旧。 玉潇然再近一步:“喂,叫你呢,你再不走,我叫人了!” 依旧未动。 这次,她三步两步走到榻前,居高临下道:“龙延拓,你快起来,听到没有!” 她这一靠近,便看到了床榻之上那人的睡姿,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安静的龙延拓,他细长斜入鬓中的飞眉,是春风化雨中荡漾不止的细嫩柳叶,摇摆着撩动着涟漪不断的清波,他细密的羽睫,宛如用上等的墨汁调匀一般,覆盖在狭长的双目之上,投下细密的阴影,他的万千风华和风姿,全都被封印在阖上的双目之内,只留下两道精致的如新生月牙般弧度的双目,她想象着,那双双目启开的那一刹那间,绽放着如黎明一般色泽的光芒,他高挺的鼻梁,比男子更加坚毅,比女子更加秀美,他红润的双唇,仿佛三月初开一朵娇艳的芳华,盈盈泽露,在水一方,他精致的的面容曲线,是经过神人巧夺天工的完美之作,他细腻如羊脂玉一般白净的肌肤,是纤尘不染的银河倾泻,温暖而又美丽,他修长掩盖在锦被之中的身姿,如同绵延起伏的山峦。 他静谧如同流淌在清泉之中的月影,光华攒动,又如苍山之巅上的雪莲,高贵清雅,又如瑶池之中的明珠,皎皎夺目,再如暗夜中静开的曼珠沙华,神秘美艳,她看着天工巧夺的男子,良久之后嘟囔道:“怎么睡得跟死猪一样!” 她一边恋恋不舍转身,一边打了个哈欠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坐了一会儿只觉得腰酸背痛,看着空下大半的高床软枕,犹犹豫豫起身自言自语道:“这是我的床,凭什么让这人给占了去让我坐冷板凳!想得倒挺美!” 她走到床前,却又突然折回,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我怎么能和这厮睡一张床,那不是白让他捡了便宜吗!不行不行,宁可屈尊,不可丢人!” 她如此来来回回数次,最后终于留在榻前,觉得自己实在是抵不过温暖的被窝的吸引力,而后愤愤不平地躺了下去,边躺边道:“只是睡觉而已,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声音渐渐至无声,呼吸也渐渐均匀,却不知在自己睡着之后,双目紧闭的男子缓缓睁开了双目,果真如她想象得那般光华万千,他将如水的目光撒在躺在身侧的女子身上,帮她盖上了被子,深不见底的双眸之中的渐渐染上未明的神色,而后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此后一连几日,龙延拓都在夜晚来到客栈,又在天亮时分离去,他披星戴月而来,踩着朝霞而去,乐此不疲,玉潇然自然也睡得十分香甜。 莫名的,玉潇然近日胃口大开,使得秦秋很看不过去, 秦秋十分不满有人抢了她的伙食:“你这两天的胃口不错啊!” “吃饱饭,才有力气做事!”玉潇然头也不抬答道,大口大口吃饭。 秦秋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这一路走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顿,瞥了她一眼:“我吃不吃,那是我的钱,倒是你,白吃白喝一分钱都不掏,还吃这么多!” “庸医,昨夜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动静!”秦秋不搭玉潇然的话,转而面对青谨道。 青谨没好气白他一眼:“没有!” 今天早上,他发现又一颗人参不见了! 秦秋撇撇嘴:“真是迟钝,你家师姐的房中,明明多了一个人的呼吸!”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不就是天狼暗卫中那些人!”青谨鄙夷地看了秦秋一眼。 “那个人,每次都是三更而来,天亮才去!”秦秋道。 “嗝”青谨打了个饱嗝,看向了玉潇然。 玉潇然瞥一眼秦秋:“你家小尘尘,怎么还不来接你!” 秦秋手上的动作一顿:“多谢女皇陛下体恤民情,我家小尘尘穷,想让我多在您这吃几天美食佳肴!” 秦秋说完,便默不作声吃饭,像是不准备再次开口了。 玉潇然得意一笑:“你家小尘尘真是个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好男人!” 第六十回 谁掩杀了这韶华 这日,已近子时了,龙延拓还未到,玉潇然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近日差幻影查的事情还没有一丝进展,眼皮虽然沉重,但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把床晃的“咯吱”响,惊动隔壁的秦秋,敲了敲墙壁,而后不耐烦的声音穿墙而过: “大半夜不睡觉翻来覆去干什么呢?” 玉潇然看一眼静悄悄地窗外,亦是十分不快答道:“你睡你的,你管我作甚!” “我是想睡,可你这声音,恨不得传到十里外去!”秦秋不耐答道。 玉潇然一边起身下床一边恶狠狠道:“睡你的吧!再多话,明天克扣你的伙食!” “嘁,夏洛克!”秦秋似是小声鄙夷一遍,却也不再说话。 玉潇然起身坐到窗前,倒了一杯水,漫不经心的声音自窗外浅浅飘来,带起一室的旖旎软香:“茶水凉,少喝些!” 随即有人翻窗而进,映照了一室的紫光。 玉潇然放下茶杯,径直走向床榻面朝里侧躺下,未曾答话。 龙延拓轻轻一笑,继而脱鞋上榻,手环过她的腰肢,道:“怎么,生气了!” 玉潇然还未曾答话,又一道声音突然穿墙而来:“皇上您可算来了,不然这床都要被这女人晃塌了!这下可好了,本姑娘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玉潇然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 龙延拓侧耳一听,而后又是一笑:“你倒是会留人,连夜微阁的人都收了来!” 玉潇然沉默不语。 “好了!”龙延拓声音轻柔,在她耳后吐气如兰,瞬间带起了她耳际未明的旖旎之色,“今日有些事情耽搁了,一完事我就马不停蹄赶来了,好了,不生气了,我一直在忙,都一天未曾进食了,不信你听,我这肚子都在咕咕叫呢!” 玉潇然动了动,良久之后转才翻转过来,撇撇嘴道:“你真的没吃?” “真的!”龙延拓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委屈道,“然儿,我好饿!” 玉潇然欲起身,却被龙延拓按下下去:“你干什么去?” “我去让人送点吃的来啊!”玉潇然道。 龙延拓轻轻一笑,而后凑上前来在她唇上落下浅浅一吻:“好了,吃饱了!” 玉潇然一愣,而后面色一红,嗔怒道:“登徒子!” “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龙延拓却不再接话,转了个话题道。 她诧异道:“什么地方?” “先不告诉你,明日我会差人来接你!”他唇边笑意扩大。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总不能什么人来我就跟着走吧,万一有人从中作梗怎么办?” “我让红袖来接你,这下放心了吧!”龙延拓拍了拍她,欣慰道,“吃一堑长一智,如今倒是知道小心了!好了,不早了,睡吧!” 玉潇然看了看他眉宇间略有倦意,便也不再说话,不多久便沉沉地睡去,恍惚间,耳边似有人幽幽叹息道:“然儿,真想永远这样下去……” 第二日傍晚,红袖才赶着马车来接玉潇然,直往城外而去,玉潇然问她去哪,她却只一个劲地抿嘴笑,说是到了就知道了。 大约一个时辰,马车在一个宽阔的谷口处停下,红袖笑了笑:“皇上自己进去吧,红袖只能送到这里了!” 玉潇然看了眼四周,嘟囔道:“这么偏僻的地方,该不是想把我卖了吧!” 红袖掩嘴一笑:“皇上还是那么爱说笑,您说您堂堂一国之君,又是我们主子心尖上的宝贝,谁敢卖您啊!姑娘快进谷吧,我家主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玉潇然点点头:“那就多谢红袖姐姐了!” 红袖微微福了福身,赶着马车便去了。 玉潇然一踏进谷口,便一阵扑鼻的暖香迎面而来,这种暖香,与她几次被掳的香气不同,这是自然散发而出的香味,她再熟悉不过,桃香,这种让她欢喜的气息。 谷内栽满了桃树,在这秋意正浓之际,却层层叠叠开得十分旺盛,绵延不绝成一片浩瀚的花海,谷外草木凋零,猛然落入此地,仿佛遁入了瑶池仙境。 氤氲的香气缭绕,耳边忽然响起悦耳的琴音,单听这音律,便可知弹琴之人不仅技艺高超,而且还是一个心灵手巧之人,这音律,与这暖风渡花浪而成的簌簌响声,还有这谷内潺潺流水,相得益彰。 恍然之间,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每一株桃树上,挂着通红的灯笼,大片大片的桃花在朦胧的灯光之下愈发美艳,有如同羞涩的娇娥满面绯红,有如同胭脂扑面晶莹剔透的粉嫩,有如同热情如火的舞女迎风作姿,美不胜收。 正中间一应排开的,是最大最为耀眼的灯笼,仿佛夹开小道为人引路一般,直通桃林深处,如此仙境美景,逃之夭夭,却不知更深处,居住着怎样风华万千的神人。 她走出一步,两步开外的桃枝便晃了晃,而后落下一副栩栩如生的水墨丹青来,她为这桃枝突兀而动并不惊奇,她早已看出这谷中被人设了巧妙的阵法,是以谷内温暖的气息才不会外泄,也隔绝了谷外的瑟瑟西风,而自己每挪一丈,都会带动身侧的桃枝,她虽然看得出阵法巧妙,却也不得不惊叹于下阵之人巧妙的心思,谷中细腻温暖的春风,拂过了眼底。 然,这些,都不是最令她惊叹的,最令她动容的,是面前这幅丹青,画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道上,画中几人却各有天人之姿,远处一颗枝叶繁茂的宽大榕树下,姿容妖冶邪魅的男子正以一种十分不雅的姿势起身,看那样子,方才必是跌入了尘埃之中,而不远处瞠目结舌看来的三人,一女二小,那女子,明眸皓齿,姿容绝世,身侧的少年,一人面上嬉笑不断,一人面如寒霜。 玉潇然微微一愣,这是……第一次见到龙延拓的时候,她眼中波澜微动,隐隐约约猜测出接来下会是什么,果不其然,她再踏出一步,又是一卷画卷垂下,里面勾栏玉碎,琳琅满目,不是二人再一次相见的风月之地长相思又是哪里,凶神恶煞的女子,无奈抚额的清秀少年,衣衫华贵的俊朗男子,以及软榻之上姿态万千的邪魅男子,还有屏风之后,隐隐约约可见其身形的美貌女子,惟妙惟肖,每个人的姿态和言行,分毫不差,仿佛当日情形再现。 再往前走,客栈品茶、雨中同骑、离别送如君令、千钧一发相救于重围、雅苑之中睚眦必报的她咬着他的手、浴桶之中尴尬相对、嗜血刃斜插入背、两人同骑逃亡、山林中的两人一兽、大牢之中深夜探望、钰经千里相救…… 一步步,从她冷嘲热讽到冷眼相对,再到卸下防备,再到步步躲避,再到如今的倾心相付,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渗透到她生命中的每一个角落,大到生死相托,小到衣食住行,无处不在,无处不同君。 原来,她每走一步,都有他在身后。 不知是花馥的气息氤氲了双目,还是双目的水渍氤氲了花香,总之走马观花地看着一幅幅精致巧妙的水墨丹青,双目有些酸,鼻端有些涩,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知花春风里,识君灯火中。 水畔错落有致,随风起伏的纱帐中,隐隐约约映出一个绝世风姿来。 宽大的衣袍掩不住挺拔身姿之中的风华万千,修长的手指在石案的朱弦之上灵巧地跳跃,仿佛鱼儿在水中雀跃那般自然和谐,又宛如柳枝轻扣水面那般优美淡然,纱帐绵延中,只看清那人微翘的精致双唇,绽放一个迷人的弧度,虽看不清具体神情,但也只觉妖冶的容颜之上,必是柔和浅笑的如这满谷中桃花一般的灿烂夺目的,或许,比这桃花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穿过层层纱帐,来到那紫衣华贵的男子身侧,面上一片暖暖的笑意。 素指拨弦,音律与流水相和,容颜妖冶的男子浅笑成一片春风,抬眸间已是万千风华,他声音清浅,如同东风拂人面一般,红如艳霞的薄唇轻启,惊起天边的一行白鹭:“然儿,给我跳支舞吧!” 她浅浅一笑,看向曲桥连岸之上的男子,而后飞身而起,足尖轻点随着涟漪荡漾不止的荷花灯,宛如灵巧的飞燕一般落于水中的湖心亭之中,灯火迷蒙,风起纱帷,如梦似幻。 她看一眼岸边抚琴的男子,而后轻点足尖,盈盈而舞。 紫衣男子拢衣高坐,指尖灵巧跳跃,看着水面上姿态优美的女子,目光温润而痴迷,突然间长袖一摆,身侧一株开得正艳的桃枝便飞向水面,正落在了翩然起舞的女子手中。 水面上的女子蓝衣在浅薄的月光下如流水一般流动,身姿在纱帐之间来回穿梭若隐若现,纤细的身姿刹那间妖娆绝美,盈盈素手婉转拈花,精致的笑颜在纱帐中倾泻成一隅春风,拂过岸上他的眉眼,拂过他的唇畔,拂过他的指尖琴弦,他看着她身子灵动,宛如九天之上遗落红尘的神女仙子,清雅无双,高贵出尘,令人遥遥在望,又如瑶池坠落的星辰明珠,皎皎夺目,熠熠生辉,让人想把之捧在手心,护在心尖。 他一拨琴弦,她一动脚尖,他指尖天籁,她素手生花,仿佛她在琴上做舞而动,仿佛他在她手中心驰神往,一动之间,相得益彰,仿佛月色融入水中,花香化入雨中,天衣无缝,和谐相生,不知是曲随舞动,还是舞随曲生。 她下一步脚尖还未曾着地,姿态还未生成,他下一步融洽相和的音律便已应运而生,恰到好处地落于她的脚尖,她的指尖,她的心尖,他下一个音符还未跳动,她便已随着他的心意挽手扭腰,姿态和谐。 这是一场不需言语的天作之合,甚至没有秋波暗送,没有眼神的交流,这是他在她心尖抚琴,她在他心尖做舞的水乳相融。 天与地,云与月,亦或是时光匆匆,都在这一刻悄然远去,只剩下身姿灵动做舞的绝世女子和容颜妩媚抚琴的绝色男子,她是黑夜中一只翩然娇弱的蝴蝶,他是一从锦绣旖旎的花丛,蝴蝶在花丛中飞舞,花因蝶而愈发灿烂。 一曲终了,却不舍得放下琴弦,但是,适可而止,时间已到,过了时候,只会让这场绝美的舞曲留下瑕疵。 他抚琴抚得畅快,她做舞舞的尽兴。 他双手放于琴上,看着水面上纱帐中的女子,笑意盈盈:“然儿,过来!” 玉潇然唇边笑意未止,足尖轻点,身影便自层层纱帐中飞出,却在错落有致的纱帐间看见自己落在水中的倒影,身形一顿。 眼波刹那间已成浩淼间风起云涌的雾海。 她这一顿,身体便瞬间失去了支撑的意识,直直向水面落去,“通”的一声将水中美好宁静的倒影砸得面目全非,尽管此地温暖如春,但这水到底是流动的,沾染了谷外凉凉的秋意,冰凉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使她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 岸上笑意盈盈的龙延拓,因她面色刹那间的大变而微愣,两人在方才心意相通,微妙的情绪牵引便也可知分毫,更何况她如此起伏的情绪波动,瞬间将这一切的美好打破,使得他微微一愣,但巨大的落水之声,却是让他回过神来,下一刹那便飞身而起,落入水中将面色未明的女子捞起护在怀中,急急道:“然儿,你怎么了?” 露出水面的女子乌发全湿,面色刹那间惨白如雪,眼中神色未明,良久之后才看向同样浑身湿透的男子,声音平静道:“我没事!脚突然抽筋而已!” 他仔仔细细看了看她的面色,而后轻轻一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水中凉,上岸吧!” 他话音刚落,便单手一招,岸上层叠的纱帐便落到了他的手中,他轻轻一扯,便一手揽着玉潇然飞身而起,带起水面上细密的水花和波澜,岸上飞去。 迎风而起中,玉潇然偏首看着狭眉长目的男子,他侧脸如同刀削一般俊美无俦,他唇畔的一抹浅笑比天上的月牙还要妩媚迷人,他眼底的色泽比北方最亮的星辰还要夺目,他的身姿比春阳拂面还要宽厚温暖,他的臂膀比山岚还要坚挺有力,这样的他,她想相约一生。 脚下的踏实感传来,心中却有空落落的感觉,揽住他的男子却是不肯放开她,微微偏首,眼中笑意不止:“我这模样,然儿可还满意?” 她在他戏谑的笑意中恍然回神,不动声色挣扎开他的怀中,直起身子,看向因为两人的离开而依旧涟漪四起的水面,浅笑道:“这里,我很喜欢!” 龙延拓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先是一愣,而后低首看向她,目光宠溺:“你喜欢就好!” “只是,身为一国之君,往后便不要如此奢侈了!”她抬眸看向他精致的眉眼,笑容依旧,“若是落人话柄,那便不好了!” “好!”他浅浅一笑,“你说如何,那便如何!” 她身形一顿,耳后抬眸看了看月上中天,笑了笑道:“天也不早了!” “谷外太凉,衣服干了再走吧!”他缓缓偏过身去,自是知道她话中的意思,负手而去,捡来不少枯落的桃枝,将火升起。 玉潇然席地而坐,温暖的气息自火堆中传了过来,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 “把衣服脱下来吧!这里可再没有玄彬来送衣服了!”他将火弄大,看她一眼,声音促狭,而后顿了顿才道,“至少,先把外衫脱下!” 玉潇然摇摇头:“不必了,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怎么?怕我?”龙延拓唇边轻轻翘起,靠了过来,定定地看着她。 她沉吟良久,才抬起头半真半假笑道:“我怕造化弄人!” 他身形一顿,一向狂妄如许的他却只是轻轻笑了笑,没有答话。 相对无言,静夜中,只有“噼里啪啦”的火花蹦了出来,却犹自显得突兀。 玉潇然起身:“好了,该回去了!” “红袖在谷外等你!”龙延拓点点头,笑着道。 玉潇然顿了顿,诧异道:“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他四下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你先回去,我还有事!” 她面色一顿,似是松了一口气,浅浅一笑,转身而去,却在转身的刹那间,有什么东西应声而落。 她向来路而去,一步步经过那些精美细腻的丹青,时光如倒影一般掠过,来时满怀心事,去时满怀心事,只是心事与心事,早已大相径庭,她一步步向外走去,心中有千万不舍,以致脚下如灌铅般沉重,她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利刃划在心口一般痛彻心扉。 这一段灯红花也红的桃花路,仿佛走完了她的一生,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身后,原地长身玉立的男子,亦是用尽了最大的力气,看着她一步步走出了山谷,而没有追过去。 他只是缓缓伸出手去,却也只是虚空一抓,一朵晶莹剔透的桃花瓣便落在了掌心,他面上温暖宠溺的笑容,一点点化作虚无,静静看着桃花之上一点急不可见的珠露,喃喃的声音如冰雪般彻骨:“你们,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何曾不想与她再次同去,只是也怕,相对无言的寂静,方才的寂静,太过可怕,否则她也不会在自己说让她先走之际而松了一口气,他微微敛眸,带着冰冷彻骨气息的广袖,虚空一挥,整个山谷,温暖刹那间冰却,漫天遍野的桃花,顷刻间自枝干上凋零,伴着细腻的谷风,化作了漫天的花雨,将绝世冷傲孤寂的男子,淹没在内,朦朦胧胧的花雨之间,仿佛曾有个纤细绝尘的女子,步步生花地走过…… 第六十一回 深夜震惊太上皇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玉潇然回到客栈,已经过了子时了,她第一件事便是叫来了幻影:“幻影叔叔,你今夜再探一次皇宫太上皇的居所,找出突破口,明晚,我一定要进去!” 幻影微微一顿,眼中闪过未明的神色,似有什么话要说,但却最终,只是恭敬颔首道:“是!” “记住,不要打草惊蛇!”玉潇然面色沉重,“你去吧!” 幻影身形一闪,已经不见了踪影,她走后,窗户便有规律的被人轻叩几声,探子送来了战事急报,圣华与北牧已经初次交锋,各有胜负,但此时,傲苍国内的兵将却是悄无声息地在慢慢调集,不知这傲苍,打得什么主意。 怕是天行也会有所动作了吧! 将看过的书信碾碎,看了看已经西沉的夜色,她毫无睡意,直到天亮,她等来去而复返的幻影,才昏昏沉沉睡去,但却不停地醒来又睡,睡了又醒。 直到正午,她才顶着有些红肿的眼睛出了房门,秦秋和青谨、青慎已经点好了饭菜在等她。 秦秋瞅着她惨白的面色,古里古怪道:“你扮鬼出来吓人吗?” 玉潇然瞥她一眼,声音竟然有些嘶哑:“你会怕鬼?” 秦秋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问道:“吵架了?昨天出去的时候,不还是兴高采烈的,还刻意打扮了一翻!”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顿,扒了一口米饭,没有说话。 “今晚……去吗?”青谨看着她苍白的面色,迟疑道。 她复浑身一震,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秦秋和青慎二人顿时看了过来。 青谨面色沉重:“有眉目了?” “或许吧!”玉潇然夹了口菜,眼神有刹那间的飘忽,“无论真假,今晚我一定要去!” 秦秋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是欲言又止。 是夜,万籁俱寂,一行人形如鬼魅,悄无声息地往风都的最中心地带的皇宫而去,一路出奇地顺畅。 秦秋小声道:“亏我还十分向往风都皇宫,怎么比永宁还松懈,这么容易就溜进来了!” 玉潇然看一眼随之而来的幻影。 “属下昨日来的时候,防守得还十分严密!”幻影眼中的疑惑也是一闪而逝,“会不会有诈?” “即便刀山火海,今日我也必定要去太上皇的寝宫中一探究竟!”玉潇然神色未明,声音坚定不移。 秦秋嘟囔道:“肯定是早已有人直到你要来了!” 意有所指。 青谨喝道:“废话少说,小心把侍卫招来!” 一行人在夜间灵活地穿梭,仿佛暗夜里的精灵,悄无声息地前进,却未曾注意到,遥远的亭台高阁之上,一双绝美的眼睛,在黑夜中闪过未明的神色。 “主子,就在前面!”幻影指着不远处灯火阑珊的宫殿,小心翼翼道。 玉潇然静心凝神,明处暗处,果然高手如云,怕是有只苍蝇飞入,也会被人围得密不透风。 她还未曾有所动作,便远远的看见一行人向太上皇的寝宫而去,运集目力看去,当先一人,正是龙家一等护卫玄彬,他带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却在还未曾入得宫殿便被侍卫拦了下来,玉潇然运集目力看去,只见玄彬的嘴巴一张一合,大大咧咧说道:“烦请禀告太上皇,我家主子有请!” 玉潇然的手指,拢在袖间,无意识地收紧。 那拦住玄彬的侍卫不敢答话,不多时便从殿内走出一个带头模样的人来,不知对玄彬说了什么,却只听玄彬道:“其他的我管不着,我就只管完成我家主子交代的任务就行了!” 说罢,还执意往前,却被那带头模样的人一把拦在胸前堵住其去路,玄彬却是身形一闪,已经绕了过去,身法极其诡异灵活,那带头人一愣之后,反应却也是不慢,看这样子,武功比玄彬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把抓向玄彬将之拉了回来。 玉潇然目光一沉,玄彬这不是故意挑衅吗?谁都知道,太上皇自退位以后,便开始闭门不出,当然,他不出,自然谁也不见,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在那方低调华丽的巨大宫院里布满自己的心腹,对外声称潜心礼佛,不再过问事实,做起了深宫之中的超脱之人。 被抓回来的玄彬也不恼,嬉皮笑脸地继续迎难而上,两人一躲一抓,不多时,那人便已经没了脾气,下一次玄彬再躲,他已是一掌拍了过来,玄彬一直嘻笑,未曾想这人竟动了真格的,一愣之后已经是无处可躲。 玉潇然心头一跳,玄彬有时候虽惹人厌烦,但怎么说也帮了自己不少忙,不免为他有些担忧,却在触碰到他唇间得逞的笑意时一愣,这小子故意的? 玄彬受了一掌,立刻突出一大口鲜血,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艰难地用手撑住地面,怒目而视,似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玉潇然却是无奈一笑,这小子就擅长夸张,那人明明十分忌惮他是当今皇上的心腹而手下留情,那一掌,顶多让他退三步,又怎会夸张至此。 他这夸张的演技,那带头人似乎不是十分了解,否则他也不会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怀疑自己是不是下重了手。 ‘重伤’倒地的玄彬怒发冲冠,他一张口,又吐出一口鲜血,看着自己带来的一行人道:“主子交代给的任务,不但完不成,竟然还被人欺负,这若是传回主子的耳中,那我们还有何颜面!弟兄们,给我上,誓死完成主子命令!” 他话音刚落,身后之人立刻抽刀怒目而视,使得那带头人一愣,手一招,暗处之人便迎了过去,那边立刻剑拔弩张起来。 玉潇然双目一眯,远远的,又看到一行人急急忙忙赶来,一脸焦急之色,当先一人,她见过,是龙延拓身边那个说话不多的五忠,他的地位,绝对不下于玄彬。 “主子,现在是最佳时机!”幻影突然小声提醒。 玉潇然大致看一眼,果然,玄彬这一闹,现身的暗卫虽然不多,但却使得原本密不透风的守卫打开了缺口,亦为他们几人大开了方便之门。 青谨拿出四粒红色的小药丸:“这是避息丹,可以让人的呼吸转为内息而不被人轻易察觉,但最多能维持一刻钟,而且只有四粒!” 他们,有五个人,青谨、青慎、秦秋、幻影和玉潇然。 “我不用!”幻影话音刚落,便瞬间没了呼吸,如果不是看到他人,只会觉得身侧是一团空气。 其余四人立刻用了药丸,在幻影的带领下悄无声息的潜进了宫院中,越靠近太上皇那壮丽大气的寝宫,守卫就越少,果然是外紧内松。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殿内隐隐约约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而且是不怎么愉悦的对话。 玉潇然听得出来,这是奉先帝的声音:“朕到底哪里不如那个人了!这么多年,你一句话也不肯同朕说!” 奉先帝声音虽然平淡,但却有种气急败坏和咬牙切齿的声音,换来的是寂静无言的声音。 “说话呀,你说话!”奉先帝声音进一步低沉,“我怎样逼你,你都不开口,你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抗拒我是吗?” 奉先帝的压抑怒火的声音,换来得依旧是沉默。 “我让你不说话!”伴随着奉先帝的低喝中,还有衣帛碎裂的声音。 那声音自空旷的大殿中传来,巨响无比,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刹那间撕裂了门外之人的心脏,玉潇然脸色惨白,殿内之人,是谁?是谁? 幻影将手按在她的肩头,传声示意她不要冲动。 殿内传来仿佛有什么倒地的声音,下一刻,玉潇然再也按捺不住了,因为她听到殿内气急败坏的呢喃呼唤:“翎歌,翎歌,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碰”地一声,殿门被大力撞开,玉潇然瞬息绕过宽大的屏风,看到殿内的场景,双目通红,目眦欲裂: 宽大奢华的大殿正中,古朴华丽耳朵大床上,岑曾的纱帐之后,音乐可见被按压在床上纤瘦的女子,衣衫尽碎,隐隐约约露出雪白的肌肤,发丝凌乱,掩盖住了她的容颜,而她身上的男子,俊美的容颜之上怒海涛涛,迷蒙的双目充斥着热烈的火焰,在听到大门被撞开的同时,以一种十分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了过来。 一行人闯进的同时,殿内顿时出现了几道银色的身影,当先一人,正是玉潇然曾经见过的武功高手银息,她却是毫不停留,将一切都交给身后几人,身形一闪,已经到了榻边,一掌将床上衣衫半解神情有些呆愣的奉先帝掀开来去,手哆哆嗦嗦捞起衣衫尽裂的单薄女子,眼泪顷刻倾泻而出:“娘!” 然儿,将女子翻转过来的玉潇然,却是在触碰到那女子的容颜而愣了愣,成元帝和赫连成都说过,自己的容颜,与自己娘亲至少有八分相似,但面前这容颜妩媚的女子,哪里有半分自己的样子。 她这一愣,床榻上的女子已经有所动作,带着十分真力的一掌已经推了过来,但是,她虽然有一刹那间的呆愣,但是久经沙场的历练还是让她在触碰到容颜之际已经有所反应,单掌一拍床榻便飞身而退。 那女子反应也不慢,也是飞身而起追了过来,使得玉潇然仓促之间,只来得及一掌对了上去,别人是十足十的带着内力,她却是仓促之间的应对,一掌相对,内力通过他的手掌瞬间窜进体内,压迫心脉,使得面色一白,一口血便涌上了喉间,但却是借势瞬间退到了青谨身侧。 青谨二话不说,塞了一颗药丸放入她的口中,向对面站立的衣衫不整的女子看去。 秦秋、青慎和幻影立刻也退了过来,与对面之人对峙,只听秦秋道:“潇然,你娘怎么想杀你啊!” “你能不能少说几句!”青谨面色深沉,瞥了她一眼道。 秦秋冷哼一声,依旧是未曾说话。 玉潇然冷冷看着面色阴沉的奉先帝,冷声道:“你把我娘亲藏到哪里去了!” “飞凰帝真是可笑,您娘亲去哪,跟朕有何干系!”奉先帝拢了拢衣服,那容颜妩媚的女子便依了过去,娇嗔地看了奉先帝一眼,奉先帝一手揽着那女子,突然间色厉声刃看了过来,“倒是飞凰帝您,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夜闯他国皇宫,是何道理!” “少废话!”玉潇然冷喝一声,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上次承恩殿纱帐后的那个女子,去哪里了!” 数月前承恩殿中,她莫名其妙被奉先帝暗杀,对战之间,她透过层层的纱帐,隐约看到床榻之上静坐的女子如墨的双目,当时以为只不过是奉先帝的一个宠妃,但是,造化弄人,山谷中湖心亭一舞后,她飞身而起之际,看到水中层层叠叠的纱帐中自己的倒影,她清晰地看见自己在水中晶亮的双目,如那晚的惊鸿一瞥,如出一辙。 所以,那一刹那,她失去了意识,掉入了水中。 那一瞬间的冰凉刺骨,冷入心扉,致使春谷内一场倾心相付,刹那间灰飞烟灭。 奉先帝斜眼看一眼身侧妩媚的女子:“飞凰帝找朕爱妃作甚,不就在您眼前吗?” 玉潇然上前一步,手中长剑一挥:“奉先帝,朕敬您是长辈才跟您如此客气,若是这的兵戎相见,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几道银衣的身影,立刻护在了奉先帝面前。 奉先帝冷笑一声:“飞凰帝要撒野,朕劝您还是回北牧得好,这里,可不是能放肆的地方!” 玉潇然也冷笑一声:“奉先帝贵为太上皇,如今这生活,可还安逸?” 奉先帝手上动作一顿:“朕纵然不再是皇上,可也是天行最为尊崇的太上皇!” “家国大义面前,朕也相信,天下百姓都知道如何取舍!”玉潇然冷声道,“朕身为一国之君,如今出战圣华,也不怕什么臭名昭彰了!” “你敢威胁我?”奉先帝面色一顿,冷声道。 玉潇然收回长剑:“我只不过在叙述事实!” “你……”奉先帝似是声音一窒,而后长袖一摆,“那好,既然你非要所你娘亲在这里,你若是能够找到也就罢了,若是找不到,休怪朕不讲两国情面!” 奉先帝话音刚落,青谨几人便毫不客气地走近大殿深处四处查看起来。 一刻钟之后,大殿之中除却暗卫和奉先帝身侧的女子,再无多余一人。 “不必找了!”玉潇然声音清冷,看着有些得意的奉先帝,恐怕奉先帝没有把握,也不会让自己随意放肆,只怕是该准备的已经提前准备了。 奉先帝冷笑道:“怎么样,凤凰帝可从我这寝宫里找到您的母亲?” 玉潇然冷冷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事,朕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转身欲走,只听奉先帝冷声道:“飞凰帝以为,朕这寝宫,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怎么?奉先帝想留朕在皇宫小住几日?”玉潇然冷声道。 “如果朕振臂一呼,皇宫的守卫顷刻间便至,到时候纵然飞凰帝可以全身而退,但你夜闯他国皇宫的事也会不胫而走,到时消息传开四海,我天行为了太上皇和龙家的颜面,即便是拓儿不想向你北牧出兵,那也由不得他了!”奉先帝声音冰冷,说的头头是道,反将一军。 玉潇然还未开口,便听秦秋笑了笑后道:“我说这位皇上,您尽管叫人来就是,反正迄今为止,还没几个人来过您这寝宫,想必到时候您的子民,会争先涌进,看一看您这皇宫,到底是何等神秘的模样!” 奉先帝将他寝宫布置得富丽堂皇姑且不算,可这太过富丽堂皇,反倒有些像风月场所,尤其是四面墙壁上挂着得美艳春图,虽不显眼,却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奉先帝对外声称虔心礼佛,背地里却是金屋藏娇,若真是传了出去,只怕第一个丢人的,便是他自己。 “你……”奉先帝未料又杀出个伶牙俐齿的下丫头,不禁声音一窒,不知怎样接过话来,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 秦秋又是一笑,也不恼不怒:“什么东西说谁呢?” “自然是……”奉先帝话说到一半,突然明白自己已经被秦秋绕了进去,想必自他出生以来,还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过话,脸色立刻成了猪肝色,双目圆睁,似是要吃了秦秋一般,而后怒喝一声,“放肆!来人呐,把这小丫头给朕抓起来,把她舌头给朕拔下来!” “朕劝奉先帝夺人发肤之前,还是要弄清人身份的好!”玉潇然平静话进来。 奉先帝一愣,而后冷笑一声:“怎么?难不成这位也是一国之君,手握千军万马?” “虽不是一国之君,但却握着天下第一杀手阁的令箭!”玉潇然淡淡道。 奉先帝动作一顿,看向一旁得意洋洋的秦秋,顿了顿后道:“笑话,朕还未曾听说过夜微阁什么时候多了个女阁主!” “夜微阁是没有女阁主,但男阁主总是要娶老婆的!”秦秋接得畅快。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看了一眼大言不惭的秦秋,若是事先不知,自己都会信以为真。 秦秋半真半假的话,使得奉先帝的脸上瞬间犹豫起来,夜微阁虽不敢现于人前,等你就是这份神秘,让人畏惧三分,若非不到万不得已,只怕是谁也不愿意开罪! 玉潇然看着面色阴沉的奉先帝:“太上皇,您还要留人吗?” 奉先帝双手一紧,似在克制着什么,而后面色一冷,偏过头去。 玉潇然冷笑一声,转身而去,却在出门的一刹那,住了脚步。 第六十二回 是谁曾言不相负 “怎么了?”秦秋诧异看着面色大变的玉潇然,不解道。 玉潇然却是没有回答秦秋的话,径直折回走向奉先帝方向,四周未曾退去的银衣护卫立刻拦住她的去路,她眼中光芒一冷:“让开!” 奉先帝眼中闪过未明的神色:“飞凰帝去而复返,这是何意?” 玉潇然看一眼奉先帝身后不远处低着头弓着身子一直未曾说话的那人,那人身材瘦弱,着一身老太监的打扮,一直站在宽大的玉柱旁边没有说话,更是未曾抬首,即便宫中的太监因为地位卑微大都是此等姿态,但从她闯进殿中到现在,也没有见这人动过分毫,这是最令人奇怪的事情,方才她心思全都在隐藏的人物和奉先帝的神情之上,并未注意到这人,若不是转身一刹那无意间的瞥过,大概也不会察觉到这人的存在,而且方才她转身之际便已经将这人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她耳际露出的白嫩细腻的肌肤,又哪里和他这满头青白交织的发丝相称,一瞬间,她有种上前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再仔细一看奉先帝与这人的距离,虽不远不近,但以奉先帝的身手,如有突发事情,他一定是最快能够赶到这人身侧的人。 她如此想着,便对奉先帝道:“太上皇身边的奴才,倒是十分镇定,方才剑拔弩张,朕也未见他动分毫!” 奉先帝眼中似划过未明的色彩,而后拢了拢袖:“飞凰帝真是观察入微,一个下人,还能入得了您的眼!” “是吗?一个下人?”玉潇然话锋一转,飞身而起,直直向那人飞射而去,“朕倒要看看,这是什么下人!” 奉先帝立刻大惊失色道:“快!拦住她!”他说罢,便一把毫不留情地推开怀中的妩媚女子,瞬息便到了那一身太监装扮额人身侧,揽着她的腰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秦秋、青谨、青慎和幻影四人人也已有所动作,拦住了欲上前阻拦玉潇然的银衣人的去路。 玉潇然身形未停,向奉先帝抓去,奉先帝足尖略一点地,便带着那太监向后退去,这一退之间,便使她看清了那一身太监服饰的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那张精致的容颜上,蓄满了泪水,在仰首间,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仔细看去,她胸前的黑色衣襟,颜色也是比其他地方要深上许多,使得玉潇然动作一顿,落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来,如果不是因为岁月留下的风韵,她几乎会以为,这是另一个重生的自己,一样精致的眉眼,一样笔挺秀气的鼻梁,一样小巧单薄的红唇,甚至连蹙眉的样子,都如同在照镜子一般。 那人的目光落在玉潇然身上,刹那间温柔缱绻,带着无限欣喜和慈爱,还有若有若无的哀伤,她百感交集的目光,像是一道晴天里的霹雳,狠狠地砸在了玉潇然的心底,使她的心脏,瞬间有撕裂般的痛楚和自责。 她看着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以及那在魔掌之中瑟瑟发抖的身躯,泪水无声地滑落,双膝重重地着地,泪珠滑进一张一合的红唇之中,仿佛凄美的玫瑰在秋露中绽放最后一抹芳华一般:“娘,孩儿来晚了!” 被奉先帝扣在怀中的女子,清泪滚滚,薄薄的双唇微微颤抖,却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你娘中了西情散,这种药长年累月的吃对身体没有坏处,但只会浑身酸软无力,根据不同用量亦会口不能言!”青谨身形一闪,来到她身侧,顿了顿之后道,“就连自杀,也很困难!青楼……多用!” 玉潇然浑身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口不能言的女子,怪不得……怪不得,她抹一把脸上成串的珠泪,平静看向奉先帝:“太上皇,您与朕的娘亲,我北牧大行皇帝成元帝的皇妃拉拉扯扯,这于理不合吧!” 奉先帝冷冷一笑,看一眼怀中满脸清泪楚楚可怜的女子,眼中的怒气一闪而逝,而后看向玉潇然:“北牧佟宸妃已于十七年前葬于火海,飞凰帝的母亲,已经化为灰烬,朕怀中的女子,不过是朕的宠妃而已!” “住口!不许侮辱我的娘亲!”玉潇然冷喝道,双目刹那间冰冷,“奉先帝这是不肯放人了!” 奉先帝面色未改:“朕得宠妃,飞凰帝也要抢吗?” 玉潇然却是不答,缓缓起身,冷冷道:“太上皇如此,是逼朕把事情闹大吗?” 奉先帝一愣,眼中闪过犹豫之色,却依旧不肯放手:“朕相信飞凰帝做事一向三思,事情若是闹大,与任何人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若是北牧妃子被困天行太上皇寝宫十七年的笑意不胫而走,最先受伤害的,便是佟翎歌,幽幽众口之下,她将怎样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玉潇然冷冷道:“如果奉先帝执意不肯放开朕的娘亲,那朕也只好玉石俱焚了!” “你……”奉先帝声音一窒,“你连你母亲名节都不顾了,那朕还怕什么!” 玉潇然眼中冷芒一闪,奉先帝一向以家国大事为重,从他对龙延拓的迁就就可以看出,而今却什么也不管不顾,想必是说什么也不肯放手了,她沉默之后便道:“太上皇不想放人也可以,只是朕自小没有见过母亲,如今你总要让我母亲跟我说几句话吧!” 奉先帝见她让步,踌躇之后便道:“朕可以让她跟你说话,但不能超过三句而且,说完之后,你要速速离去!” 他开出的条件已经很苛刻了,使得青谨怒火中烧:“亏你曾还是堂堂一国之君,手段竟然如此卑鄙下流!” “卑鄙下流?”奉先帝冷喝一声,“翎歌本来就是属于朕的,朕不过是送她去北牧玩几天,岂料赫连筹竟恬不知耻地将之收进后宫,我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真正卑鄙的人是赫连筹!” “废话少说,我答应!”玉潇然突然插进话来。 奉先帝却突然反悔,面上激动起来:“朕不答应!朕要让赫连筹在地下不得安宁,让他后悔娶了翎歌生了你,哈哈哈……赫连筹,你看吧,你的孩子,与她娘亲见而不得相认,你是不是很心痛,哈哈哈……” 玉潇然看着仰天大笑的奉先帝:“你疯了!” “是!我疯了!从我发现翎歌第一次偏心赫连筹我就疯了,她竟然告诉我她爱上了赫连筹,她怎么能爱别的男人呢?我救了她的性命,将她护在手心里,让她无忧无虑地成长,她对我说过,她永远也不会离开我,可是呢?”奉先帝声音突然高昂,揽着怀中女子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面上一片愤怒之色,“可是,她离开我才几天啊,她就爱上了别的男人,不仅如此,她还生下了你这个孽种!” “所以你就要杀我!”玉潇然想起数月前承恩殿一事,咬牙切齿道。 “对!朕就是要杀了你,杀了赫连筹的孽种!”奉先帝面目狰狞,双目通红。 “你凭什么!”玉潇然冷冷道。 奉先帝面色窒:“凭什么?凭翎歌本就是我的,凭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翎歌的人!” 玉潇然看着近乎癫狂的奉先帝,突然觉得他虽可恨却也可怜,但是,自己却是不会给他半分同情:“爱?你口口声声爱我母亲,你却送她孤身一人去北牧做细作?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事发,她将如何脱身,她一个弱女子,怎样在异国小心翼翼偷生?你有什么资格说爱,你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你这种人,怎么会懂得爱,你根本就不配!” 奉先帝被她冰冷的话刺激的一顿,怒道:“住口,赫连家的孽种,你有什么资格来议论我!哼!” “龙亦翔!”玉潇然眼中锋芒毕现,直呼其名,容颜之上怒海涛涛,“你口口声声爱,你可问过,我娘是否爱你?” “我不需要她爱我,我爱她就够了!”奉先帝看一眼怀中口不能语的女子道。 玉潇然上前一步:“你爱她?你爱她,你就利用她?你爱她,你就禁锢她的自由十多载?你爱她,你就让她与亲生骨肉生不能见?你爱她,你就让她如同木偶一般待在你身边,龙亦翔,你看看我娘亲,口不能言,声不能动,没有半分人气,你爱的,是这样的佟翎歌吗?爱一个人,绝非占有,而是要她幸福,可你呢?你为了自己的私欲,你折磨你口口声声心爱的人十七年,你这是爱吗?” 奉先帝被她字字珠玑毫不留情地话说得浑身一震,玉潇然却是眼中冷芒一闪,与此同时,那边青慎已经摆脱了银衣人的纠缠已经倾身而近,在他一个愣神之间已经袭向了他的门面。 奉先帝察觉之际,连连后退。 青慎到的同时,玉潇然也已闪身靠近,趁奉先帝所有心思都放在青慎身上时,一指轻轻点上奉先帝揽着佟翎歌的那只手,下一刻,奉先帝手中一空,怀中女子已经到了玉潇然怀里。 刚欲抢夺,青慎却是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拦了下来。 玉潇然抱着怀中轻若无物的女子,将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双腿着地,一把扯下奉先帝给之的伪装,女子如瀑一般的长发立刻如流水一般倾泻而下,与她如出一辙,她眼泪簌簌而滚落在佟翎歌的发间,她颤抖着:“娘!孩儿……” 夜夜入梦的亲娘就在眼前,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想过千万种与自己娘亲相见的方式,甚至想象过她是潜入北牧的细作,故意丢下自己十七年不闻不问而独自离去,却从未想过,她竟被人软禁十七年,十七年,她都这样浑浑噩噩生不如死。 她永远也忘不了,她第一眼见到娘亲的眼神,这一眼,太多太多,凄楚、无奈、屈辱、悲伤、绝望,这种眼神,在她看到自己后一点点换上惊喜和慈爱,刹那间,她才知道,自己的娘亲,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而这十七年,她无忧无虑任性妄为,何时敬过一丝一毫的孝道。 佟翎歌雪白颈项上红青相间的未明神色,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双目,那种淤青,从颈间蔓延至衣领深处。 是否这身毫不起眼的太监服之下,掩埋了更多的肮脏和不幸,痛苦与屈辱,她颤抖伸出手去,却因怀中双目湿润无半分力气的女子轻轻一动的手指,而顿了下来。 她在阻止自己。 她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却也只不过是轻轻一动,但骨肉连心,为人子女,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粒药丸放入了佟翎歌的口中,已是青谨来到了身侧,他轻声道:“这药,只起暂时的缓解作用!” 佟翎歌渐渐有了力气,她缓缓抬起双手抚向玉潇然的面容,但却有些吃力。 玉潇然立刻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眼泪愈发汹涌:“娘,你看,真的是月儿,你摸摸!” “月儿……”佟翎歌声音虚弱,眉眼渐渐柔软,“月儿,真的是月儿,我不是在做梦,真的是我的月儿!” “娘,不是做梦,以后您都不会只在梦里遇见月儿了!”她勉强笑了笑,“月儿以后会一直陪着您的,月儿会照顾娘一辈子的!都是月儿不好,竟然没能早点找到娘,让娘受了这么多苦!” 佟翎歌擦了擦她的眼泪,唇边绽放一抹花开般的笑意:“是对不起你,你都已经这么大了,娘也没尽过身为人母的责任!如今娘见到月儿,此生无憾了!” “月儿从未怪过娘,月儿知道,娘心中一直记挂月儿,月儿现在有娘了,月儿好开心好开心!”玉潇然摇了摇头。 佟翎歌满眼慈爱,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玉潇然:“我的月儿,如今是一国之君了,怎么还能哭鼻子呢!不哭了,我的月儿,这么美,这么优秀,真好!” “月儿在娘面前,永远都是孩子!”玉潇然抹了把眼泪,“月儿不哭了,那娘也不哭了!娘,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 玉潇然扶起佟翎歌,却未曾注意到,佟翎歌在低首的刹那,眼中划过的苦笑和决绝。 身后奉先帝利用银衣护卫摆脱了青慎,手中持一把长剑,直袭玉潇然后心。 与此同时,另一波银衣侍卫也迎面袭来,玉潇然带着佟翎歌被前后夹攻,唇边浮起冷笑,腾出一手一剑劈开上前阻拦的侍卫,却在欲回身的一刹那,所有的表情尽数凝结。 下一刻,便是剑入骨肉的声音,她听了无数遍,绝不会错,这个声音,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转过身,呆呆得看着一把没入了佟翎歌那单薄的身躯刺透心脏的尖锐长剑,剑身上立刻滴滴答答流出血来,她仿佛听到那些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滴在了自己的心口。 就在方才她举剑破开前方护卫围攻的一刹那,她刚刚相认不久的亲娘,忽然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瞬间挣脱了她的手臂,迎上了身后奉先帝势如破竹的长剑。 她明明,可以躲开的,她娘,明明也是不必对上这一剑的,数月以来的沙场征战,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动不动就受人挟持需要人保护的玉潇然了。 “娘……” 一瞬间,她对上了佟翎歌解脱的眼神,心如刀绞。 青谨说,这种药,即便连自杀也不能。 她后悔,方才让青谨送来的解药,若非如此,娘亲也不会撞上那势如破竹的长剑。 奉先帝愣愣地看着剑身入骨的长剑,不偏不倚,正中心脉。 玉潇然一掌将怔愣的奉先帝拍开,一把接过佟翎歌的身体,只听她夜以继日追逐寻找的娘亲轻轻道: “月儿,我想你爹了!” 玉潇然手中的动作一顿,那是准备点向胸口止血大穴的手,眼中的痛楚和悲伤一同涌上眼底,她却又在倾刻间无力地垂下手去, 受尽千般凌辱和折磨,死,对于娘亲来说,是一种解脱,她不能自私地因为想要拥有母爱,而留她在世界上继续忍受折磨。 她声音冰冷,对上前的青谨道:“不必了!” 一刹那间,青谨看到了她眼中无法隐藏的沉痛和悲伤,以及深深的无奈。 她费劲千辛万苦,出山谷,入相府,步朝堂,疾走沙场,堕入深宫,不过是为了找到她的母亲,而今再见,岂料竟是此番光景。 佟翎歌抚上她的眉眼:“月儿……原……原谅娘……娘的自私……娘……娘要去……去找你爹了……” “哈哈哈哈……”奉先帝突然哈哈大笑,双目因为疯狂而通红,手中的长剑落在了冰凉的大理石上,“你不爱我,你不爱我!哈哈哈……你终于如愿以偿了,死了你也要找他是吧!好好好……哈哈哈……” 玉潇然无暇顾及奉先帝在说什么,她忙不迭握住佟翎歌的手,唇边扯出一抹笑意:“月儿从不曾怪过娘,娘,你安心的去吧,你告诉爹,月儿会听爹的话,做一个为民造福的好皇上!” 佟翎歌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猛然抓紧她的手,涣散的目光刹那间聚集,却又在瞬间散去,穷尽一生的力气也未曾将话说完:“月儿,你……你一定要听娘的话,不要去……不要去苍……苍……” “娘!”玉潇然一声凄惨的呼唤,却再也唤不回目光涣散的女子的应答。 抓在她衣襟前的手,缓缓的落了下去。 她低首看着佟翎歌唇边一抹满足的笑意,久久未能抬起头来。 四周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打斗,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银衣人的尸体,大殿之中血腥味极重,秦秋几人站在她身后,神色动容,眼底一一片不忍之色,却是未曾开口,那边里,只有跌倒在地的奉先帝,喃喃自语。 她放下怀中没有气息的女子,提起虹争,缓缓起身,向着银息身后喃喃低语的奉先帝走去。 她若一动,幻影和青慎立刻便可制住银息,杀奉先帝,易如反掌。 她的衣摆,随着她一步步上前,翩然飞舞,她的面上,却毫无人息,她目光森冷,仿佛不知人间七情六欲冰冷无情的血刹修罗。 她狠狠盯着奉先帝,脑子里只有三个字,杀了他! 她眼底突然身影一晃,一人已经在她去路前落定,端重严肃,丝毫没有了往日的嘻笑,正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嬉皮笑脸得玄彬:“你不能杀他!” 她步伐一顿,却是不看他,偏首看着一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大殿之中的龙延拓那个一向令玄彬唯命是从的男子,他精致的眉眼依旧邪魅,唇边一抹笑意依旧从容,声音依旧漫不经心:“他是我父皇!” 他纵然有再多不是,他也是他的父皇,给了他生命的人,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她冷笑一声:“那又怎样!” 当初承恩殿他取她性命,她可以忍,但是,辱她娘亲十七年,她忍不得! 他长身玉立,面容依旧:“朕在,便不会让人杀他!” 她手中动作一顿,还未说话,门外便传来焦急的脚步声,随即传来女子好听的声音,清脆和柔中带几分因小跑而起的娇喘:“阿拓……啊……血!” 来人因突兀看到殿中的横尸而受到了惊吓,玉潇然却清楚的听到,她唤他,阿拓。 龙延拓几步上前迎上来人,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告诉你,太上皇既然不想见我,就不要勉强他了!”来人虽受到惊吓,但想必也是修养有素的人,瞬间便恢复了平静,“这里……” “这里血腥味重,不适合你,你快回去!”他声音平静却轻柔接过。 女子乖巧地答道:“那我回去了!你自己小心!不要再因为我胡闹了,否则我可不依!” 她最后两句,严肃中带几分娇俏和调皮。 “放心吧,不会了!”男子轻轻答道。 玉潇然转身,只来得及看到宫装淡雅的女子的背影,但单就这一个背影,却在这残破如地狱的宫殿,仿佛迎接了仙人入画一般,美妙不可方物,原来,玄彬那一闹,原是为了让她见他的父亲…… 龙延拓缓缓转身,看向玉潇然:“飞凰帝若执意要刀剑相向的话,那朕……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龙延拓!亏我以前还不停地夸你,如今这样的混帐话你也做得出来!”秦秋怒极接过龙延拓的话,声音里满是鄙夷,捋了捋袖子,“呸!算我以前瞎了狗眼,被你表象欺骗!打就打,谁怕睡!潇然,你去杀老子,我去揍儿子,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踏出半步的秦秋,一只手臂突然拦在了她的面前,她听到无论何时都会无比斗志高昂与自己斗嘴的声音,此刻低入尘埃的无力:“我们走吧!” 她没有用一分力气,秦秋却是再也抬不起脚,愣愣地看着转过身去抱佟翎歌的纤瘦女子,她仿佛瞬间被抽尽了力气一般,如此单薄的身体,她却连抱了几次才抱了起来,而后摇摇晃晃向外走去,纤细的背影,犹如摇摇欲坠的落叶…… 第一回 莫非天下要逼婚 北牧,御书房。 “启禀皇上!”一身官袍的钟怀仁躬身而立,“圣华与我国交战已久,已经有与天行结盟的意向!” 御座之上的玉潇然静默良久,幽幽道:“看来,这逍遥江湖的司马空哲,还是惦记他祖宗的基业的!” “以他和应天帝的交情,两国若是联盟,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如此一来,我们就势必处于弱势了!”钟怀仁看她一眼,眼中神色平明。 “前方战事如何了?”玉潇然揉了揉额头道。 “定远王、杨将军和王将军已经兵分三路围攻圣华了,只是圣华里也是能人众多,如今战事已经近三个月了,我国也只不过推进了数里!”钟怀仁皱了皱眉,“而且,赵将军那边,也不怎么安生,近日有流寇不停地作乱,百姓已经叫苦不迭了!” “自婉真去后,宗申的心就已经不在朝事了!”玉潇然神色未明,“这样吧,霓裳做事比较仔细,朕让命她为钦差,让她前去宗申那里处理此事!” “云制诰琐事居多,你身边若没了她也不行,微臣觉得秦侍书倒是比较合适!”钟怀仁想了想道。 “所言甚是,只是……”玉潇然犹豫道。 钟怀仁看了她一眼:“皇上在犹豫什么?” “只是朕觉得,钟爱卿似是有些怕阿秋!”玉潇然眼中光芒一闪,意味不明。 钟怀仁微微一顿,继而淡淡说道:“皇上说笑了!” “阿秋也是为了你和霓裳好,所以性子有些急了些,你……”玉潇然沉吟良久之后道。 “微臣明白!”钟怀仁浅浅躬身。 “钟兄,我是在以朋友的身份和你说话!”玉潇然皱了皱眉,每每说起这个事情,钟怀仁却总是避而不答,或是借故离开。 钟怀仁慢慢直起身子,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才道:“众臣一而再再而三的上书要你选夫,你又是为何不应?” 她手中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未明的神色,抿唇不语。 钟怀仁刹那间也是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太过,轻声道:“潇然,我……” “钟兄,我只是想告诉你,天涯何处无芳草!”良久之后,玉潇然才接过他的话。 钟怀仁顿了顿,亦是良久之后答道:“芳草萋萋,只不过,怀仁的心,却只有一颗!” 眼中闪过未明的色泽,她在苦笑一声之后无奈地喃喃自语:“造化弄人啊……” 钟怀仁浑身一颤,自是听懂她话中的意思,看着她时常不自觉紧锁的秀眉,他的眼中,划过一丝不忍之色。 御书房内的二人在沉默了良久之后,玉潇然拢了拢袖子后道:“你回去准备一下,三日之后,出使傲苍吧!” 钟怀仁猛然抬首,往日清冷的双目中此刻震荡不安,不可思议地倒映着一身明黄色衣袍的女子:“你真的决定了?” 御座上的人默然。 “你可知……”钟怀仁眉头紧皱,急道。 “我知道!”玉潇然接过话来,“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慕容修文和龙延拓这二人,终有一天是要逐鹿天下的,司马空哲一定是早已看清时事,所以才选择在此万难之际让自己的故国与天行结盟的,而其一旦与天行结盟,那我们便极其危险,眼看着我们与圣华这个结是愈来愈深了,而我……是万万不能与天行结盟而去对抗圣华的,所以,我思虑再三,还是选择了傲苍,慕容修文这人你也清楚,早年间乐善好施,如今登基之后又是深受百姓爱戴,其才能卓越不下于龙延拓,未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如今,我们别无选择了!而且,我也知道,既然选择了傲苍,那么,从此以后,便是存亡与共了!” 钟怀仁仔仔细细看了她的眉眼,良久之后才淡淡笑了:“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就只好照办了,但是,潇然,有句话……。我是一定要说的!” “你说!”玉潇然抚了抚袖子。 “你不后悔?”钟怀仁郑重道。 他的声音,清浅,却如一道惊雷,砸入了她的心底,撼动了岿然不动的围墙,使得她在良久之后才幽幽道:“钟兄,你这一辈子,有没有做过后悔的事!” 钟怀仁被反问的一愣,良久之后才微微敛眸:“有!” “那钟兄必也知道,当初你这样做,并不知自己将来会不会后悔!”玉潇然淡淡说道。 钟怀仁默然。 “既如此,钟兄又何必来问我!”她接着道,“悔也罢,不悔也罢,总之我这一生,大底也不过如此了!” 还能有什么,比现在更加让她心灰意冷的。 她眼底一瞬间的悲凉,深深地烙印进了钟怀仁的心中,使他浑身一颤,心口似被一只无形地手捂住一般窒息难耐,他在良久之后才轻轻道:“我懂了!” “若无其他事,钟兄就先回去歇息吧,我也乏了!”玉潇然摆了摆手。 钟怀仁轻轻一礼,便退了下去。 钟怀仁刚一走,庞得盛便进来报:“启禀皇上,秦侍书求见!” “宣!”玉潇然拢了拢袖子,继而嘟囔道,“来得倒是挺快!” 帘帐被掀起,来人一身曼妙的身姿隐藏在官服之下,对着御座之上的玉潇然慢吞吞的曲下身去。 玉潇然无奈一笑:“得了,这也没有外人,别搁那惺惺作态了!” “嘿嘿!”秦秋立刻直起身子,而后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龇牙一笑,“就知道您是个体恤部下的好领导,知道我不爱下跪!这样才对嘛,您对您下属好,他们才会尽心尽力心甘情愿地为您卖命,说吧,想让我怎么替你卖命!” “你怎么知道我要你卖命!”玉潇然不动声色道。 “钟怀仁那小子,早就想把我支开了,如今你那姓赵的小跟班做事不上心了,你作为领导,肯定要派个人去考察支援,我说的对否?”秦秋凉凉道。 玉潇然沉吟良久,双眼定定地看着她:“你好像对很了解钟怀仁!” 秦秋晃腿的动作一顿,而后微微一笑,漫不经心说道:“我看人的本事,分毫不差,什么人我一眼就看穿了!了解一个人还不容易,就说你吧,平日里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可你巴不得……” “好好好,我知道你厉害,行了吧!”玉潇然慌忙打断秦秋的喋喋不休,“那这流寇之事,就看你秦大能人的了!” “就知道你在这等着我!”秦秋撇撇嘴,“得,谁让我成天吃你的和你的呢?不过,我有个条件!” 玉潇然挑挑眉:“什么条件?” “我要把湛儿也带去!”秦秋道。 玉潇然从座上惊起,凑近秦秋,眯了眯眼:“作甚?” “你就说答不答应吧?”秦秋耸耸肩。 “笑话,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人贩子?”玉潇然冷哼一声。 秦秋斜了眼看她:“你不应,我就不去!” 玉潇然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她:“想利用我们家湛儿达到你的目的,休想!” “哎呀,我的女皇陛下,我就用一下下而已,等我回来了,不仅还你一个太平盛世,也还你一个更加活泼健康的弟弟,这个买卖,你不吃亏!”秦秋见玉潇然不应,连忙服了软。 “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上次你家小尘尘过来,看到湛儿在你怀里,差点把我这星辰殿都掀了,我若真让你把湛儿带去,湛儿还能有命回永宁!”玉潇然瞥她一眼,“你若是想刺激你家小尘尘,别利用我家湛儿!” “没办法,谁让你弟弟天生就喜欢美女呢!”秦秋唇角一翘,掩不住的得意,谄媚地凑了过来,“你是不知道,我可是第一次见我家小尘尘发那么大脾气,真是笑死了,竟然还问湛儿是不是我儿子,算算这时间也不对啊,唉,你说,这情商是不是和本事成反比的啊?” “你说归说,总之你休要利用湛儿作为让某人抓狂的工具!”玉潇然冷冷看了得意洋洋的秦秋一眼。 秦秋靠了过来,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哎呀,尊敬的女皇陛下,你忍心看着我即将到手的幸福灰飞烟灭吗?你若真的忍心看着这世界上从此又多了一个伤心人,那你就不借吧!让我一个人孤苦一生吧,让我自怨自艾去吧,让我终日以泪洗面日渐消瘦吧,让我浑浑噩噩暗无天日吧,让我……” “行了,借你了!”玉潇然看着女子愈发幽怨的神情,无力扶额,“你可把湛儿给我看好了,少一根毫毛……” “知道,少一根毫毛,我把我脑袋送给你!”秦秋拍着胸脯道,“就这么定了啊,不许反悔,我这就回去收拾,明日启程给你剿匪去!” “慢着!”玉潇然看着她出门的背影叫道。 秦秋回身,警惕道:“怎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能反悔!” “听说你上次又酿了新酒,明日走前送到我星辰殿去!”玉潇然定定看着她道。 秦秋的脸色瞬间清白交加,良久之后咬牙切齿道:“玉潇然,你趁火打劫!那酒可是我等着跟小尘尘洞房的时候喝的!” “你就说给不给吧!”玉潇然负手而立,我一个活泼可爱机灵睿智的弟弟,还不值你那些酒钱! “等着!”秦秋丢下俩字,愤愤不平开门而去,宫门口的小太监,不明所以地看着凶神恶煞离去的秦大人,连礼都忘了行。 玉潇然看着秦秋摔门而去的背影,唇角的一抹笑意渐渐收拢,眉目间渐渐笼上莫名的色泽,若有若无的声音散落在殿中:“阿秋,你一定要幸福!” 至少,她身边的人,有一个是要幸福的,这样,才能看到世界上温暖的所在。 飞凰帝元年腊月二十三,已至左相之位的钟怀仁出使傲苍,值此之际,出使傲苍,意味再明显不过,与此同时,圣华也派遣使臣出使天行。 腊月三十,普天同庆的大年夜,平和帝回应使臣钟怀仁,两国若是联手,非联姻不可。 天下哗然。 值此关头,平和帝提出联姻,联姻之国的皇帝又为年轻貌美的女皇,意味再明显不过。 而此刻,天行与圣华已经缔结了联盟条约,一时间,北牧皇上的回复,令天下瞩目,不仅仅是众人关注时事,更是因为,众人心中,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疑问,英名远扬四海的飞凰帝,到底,花落谁家。 众人看来,男皇配女帝,再合适不过的佳偶天成。 北牧朝臣,当然也是持如此看法。 这个说:“启奏皇上,老臣以为,傲苍平和帝盛情难却,非应不可!” 那个说:“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天行与圣华已经缔结盟约连成一气,以我国目前的形势,很难抵挡两大国的夹攻啊!” 再说:“回皇上,微臣以为,傲苍国现在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啊!” 再说:“启禀皇上,微臣以为,与傲苍联姻乃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一则可以与之共同抗衡天行和圣华二国,二来,皇上的婚姻大事,也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了!” 那个再说:“启禀皇上,皇上的婚事已经迫在眉睫,如今界外传言皇上与左相大人太过亲密,言行暧昧,又传皇上豢养男童……” 朝堂上没了钟怀仁,顿时乱作了一团。 “啪”地一声,上方一直静默的女皇陛下拍案而起:“混账!” “皇上息怒!”满朝文武跪了一地。 玉潇然眼中波涛汹涌,良久才道:“都起来吧!” 最后说话的那人哆哆嗦嗦出列:“启禀皇上,微臣失言,请皇上降罪!” “平身吧!爱情说的不过是传言而已,朕恕你无罪!”玉潇然缓了缓神色,此事她早有所耳闻,料想时间久了什么谣言都会有,挡也挡不住,便未曾在意,近日大臣们多催促婚事大底与此也脱不了干系,却未曾想近日竟公然拿到了朝堂上来说,“但是,谣言止于智者,朕希望各位爱卿闲暇之余多琢磨点利国利民的事,莫要无事便在街头巷尾乱串,免得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来!” 那人一个哆嗦,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忙躬身道:“微臣谨记皇上教诲!” “众位爱卿可知道,若是两国联姻,那么。!”玉潇然顿了顿道,“那么,两国将为一家,届时,百官之位必当有所调整!朝纲变动,自不必说!” 满殿大臣面色变了变,的确,两国皇上一旦联姻,那么两国势必也逐渐交融,朝纲,自不会如现在这般原封不动,但最终有人出列道:“微臣愿为两国联姻接受官职调遣!” 接着又有人道:“微臣亦然!” 随即,满朝文武亦然。 “关于傲苍平和帝所言一事……”慢满朝文武还是分的很清的,若是国家危难空有官职何用,倒不如先保住国家再说,良久之后,玉潇然拉长了声音道。 满朝文武顿时伸长了脖子。 玉潇然清了清嗓子道:“朕决定亲自前往傲苍商榷!” 满殿文武顿时愣了愣,未曾想他们的皇上给踢回一个皮球,顿时面面相觑。 玉潇然高坐于上,正了正身子:“各位爱卿,可有异议?” 你敢公然逼主子成婚吗? 不敢! 所以满殿文武良久之后齐齐道:“微臣不敢!” 玉潇然满意点点头,给庞得盛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各位大臣,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满殿文武齐齐下跪,无事可奏。 一场无形的逼婚,最终也没落下个帷幕。 玉潇然下了朝,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寿祥宫,看赫连成的两个孩子,赫连峥和赫连盈。 内殿传来两个小儿的啼哭,太皇太后见她过来,急的眼泪差点出来:“你瞧都两个月了,这两个孩子还是这个时候闹腾,你说这塔雅思也真是,一声不响就去了战场去找成儿,瞧瞧这俩孩子,都没出生时胖了!” 玉潇然看了一眼啼哭不止的婴儿,上前扶着太皇太后坐下,安慰道:“皇祖母,叔叔说过,赫连家的子孙,没有软弱无能之辈,湛儿不也是自小每在亲娘身边长大,如今不也好好的,您就放宽了心吧!况且,塔雅思在边关,多多少少也算是一员猛将,叔叔不也更安全些,我早就说把这俩孩子接到星辰殿里了,可您偏偏不让,在这放着,您又闹心!” “哀家不是闹心,哀家是心疼!”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而后看向愈发清瘦的玉潇然,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触到纤细的骨节时皱了皱眉,“近日事多,你哪里有时间照看,你看看你,最近又瘦了不少,御膳房的膳食不对胃口吗?” “哪有,不过是最近国事繁忙罢了!”玉潇然浅浅一笑。 太皇太后道:“听说,傲苍要求联姻了?” 她笑了笑:“皇祖母真是消息灵通!” “你怎么想的?”太皇太后皱了皱眉。 “我不知道!”玉潇然摇了摇头,“我想去一趟傲苍,即便是联姻,那也不仅仅是皇上嫁公主那般放个关系那么简单的事情!” “也好!”太皇太后点点头,良久之后才道。“虽然皇祖母希望祖宗基业长存,但是……皇祖母也希望你莫要委屈了自己!” 玉潇然点点头:“月儿知道!我这一去,丞相又不在,我想找个妥当的人来暂理国事!三皇兄走的时候,一定给皇祖母留下过什么,如今事态紧急,所以我想请皇祖母把三皇兄找回来!” 太皇太后一愣,而后慈爱地点了点玉潇然的额头:“你啊,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风儿走得时候是告诉过哀家几个地方,你就安心去吧,我会差人去寻风儿回来,作为赫连家的子孙,总要是担些责任的!” “那皇祖母多保重,月儿先去吩咐去了!”玉潇然点点头。 “去吧!万事小心!”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 第二回 情丝不断理还乱 飞凰帝次年元月七日,飞凰帝亲往傲苍,声势浩大。 平和帝亲率部队在两国交界处亲迎。 在两帝一同出现在将士们的目光之内时,无论是北牧臣民还是傲苍臣民,所有的面容上都涌现出共同的几个字来:惊为天人。 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帝王容华绝世的,但是在面前这两道明黄色的身影自御辇内走下的那一瞬间,所有人觉得仿佛是看到了日月一同临空那般耀眼夺目。 纤瘦的女帝身姿单薄但却笔直凛冽,浑身散发着帝王所独有的庄严肃穆和高贵优雅,她明黄色的衣袍勾勒出姣好的身姿,绝美的容颜之上含着淡笑疏离的笑意,仿佛自九天遗落的清高神女,隔绝了尘世的喧嚣,又夺目如同光芒万丈的日光,令人不容忽视。 挺拔的男皇身影颀长玉立,面容之上是淡雅如烟霜的谦恭浅笑,但温润的双目间偶尔乍泄的威仪却让人不敢对之心生不敬之意,容颜皓白皎皎如月光流泻,在明黄色龙袍的衬托下更显得姿容无双,他仿佛出水的清雅佛莲,又宛如高贵的九天明珠,令人高山仰止,心生敬仰。 年轻的男皇女帝,笑容浅淡有礼,温恭和睦,仿佛清风与流水相遇一般涟漪四起,又如苍山对明月那般高雅出尘。 面容清雅的慕容修文伸出手向侧前方引路:“飞凰帝远道而来,请先到驿馆歇息,明日一早,再一同回京!” “平和帝客气!”玉潇然微微颔首,莞尔一笑。 两人语气温和谦恭,一如两国邦交的正常相见,并无不妥,但不远处马车内的青谨和青慎,依旧是觉得有几分怪异,青谨嘟嘟囔囔道:“慎,你看看这俩人,卖相倒是不错的,神情也是合乎常理的,可我为什么我越看越觉得别扭啊?” 青慎瞥了青谨一眼,而后透过车窗看向不远处人群最前方姿容绝世的俩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算了,跟你说也不懂,我还不如对着镜子跟自己说!”青谨看着青慎沉默不语的模样,不禁觉得自己找错了人说话,眼神深远地看向了窗外,“早知道,就不让阿秋姐姐把湛儿带走了!” 说话间,二帝已踩着从御辇之上一直铺到驿馆中的大红地毯并肩而去,钟怀仁早已在玉潇然下榻之地静候。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钟怀仁看着当先走近的玉潇然,恭敬行礼。 “爱卿平身!”玉潇然抬手虚扶,而后看了看四周的侍卫随从,“你们先下去吧!” “皇上……”钟怀仁开口道。 玉潇然摆了摆手,看着屋内的青谨和青慎:“钟兄,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礼!” “潇然,我……”钟怀仁欲言又止。 玉潇然笑了笑:“钟兄,你不必多说,我明白,你已经尽力了!” “我未曾想到,平和帝竟然突然提出这个条件,否则我也不会……”钟怀仁清冷的面色上带几分自责和焦急,却在说道一半时突然停了下来。 “无论他提与不提,傲苍之行,我也势在必行!”玉潇然正色道,“钰经对外宣布修生养息,闭关锁国,其实就是明哲保身,况且就算能拉拢钰经,但钰经地处偏远的北荒,在地利上已经失了先机!如今我们能争取的,也只有傲苍了!” “潇然,可你从此以后就要……”钟怀仁眼中闪过未明的神色,一向稳重的他此刻面上阴云密布,清俊的拧成了一团。 “嫁谁不是嫁,更何况还是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平和帝,自此之后,朝中那些老儒生也不会再上书逼我了,何乐而不为呢?”玉潇然浅浅一笑,仿佛被人逼婚的人不是她似得,而后十分好笑般看着钟怀仁,“况且,我不是说了吗?此番前来,是来商榷的,也并非一定要联姻,钟兄,你瞧瞧你这样子,怎么像是娘要嫁闺女一般惆怅!” 钟怀仁看着她嬉皮笑脸的模样,眼底的波光明灭,最终化为一抹深沉的无奈的苦涩,微凉的薄唇动了动,欲说出口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一旁青谨漫不经心接的话脱口而出:“你若是嫁给慕容修文,倒不如嫁给钟大哥,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 两人齐齐一顿,玉潇然眼光未明地瞥了钟怀仁一眼,一时间不知怎样开口。 青谨突然“哎呦”一声愤怒看向青慎:“你踢我作甚!” 青慎却一掌抓了过去,提着青谨便往外走去,隐隐约约,听到男子清冷的声音:“山松之于明月,只有仰望的姿态!明月照松间,遗落的却只有月光而已!” 一脚踏出房门的二人齐齐一顿,不约而同对望了一眼,却最终默默地离开了。 屋内的玉潇然,亦是浑身一颤,而后看着面色未明的钟怀仁道:“钟兄,我……” “潇然,我愿倾尽一生助你安好,但我终究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而已!”钟怀仁苦笑一声,而后定定地看着她玉冕之下的绝世容颜。 “钟兄,潇然一生有你这个知己,足矣!”玉潇然亦是定定地看向他,目光温润,笑容真诚和善。 他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安慰的笑意,但仔细看去,却有一种无奈的苦涩,终究,只不过是,知己而已。 良久,他清浅一笑:“只要我的存在,能让你有片刻心安,我亦足矣!” 看进他深不见底的双眸,她幽幽起身,拍了拍钟怀仁的肩膀,郑重道:“钟兄,这一路走来,若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到现在!” 若不是,他远赴千里与她战场之上步步跟随。使她如虎添翼,这战事,哪有这么快就告捷! 若不是,他在朝堂之下为她与群臣周旋,身处高位的她,又如何能得心应手地拿捏满朝文武! 若不是,她一想起满殿陌生恭敬文武百官中还有一个鼎力支持与她同心同德的他,她又岂能安心坐着庙堂高位! 若不是,他一次次地在风波满城的流言蜚语中默默守护,故作坚强的她,又能支撑到哪一天! 他之于她,没有生死相搏间的默默扶助,却有相濡以沫共同风雨的曾经,那些和风细雨中的支持与感动,早已在无形之间渗入她的心扉。 人的一生之中不仅仅要有亲人与爱人,能够有一个相知相伴不离不弃的朋友,亦是一种满足。 纵然有一日她面目全非,可她一转身,还有他明如珠露的清澈双目,她就会莫名的心安。 钟怀仁看着她明如夏花的笑意,终于释怀一笑:“三个月来,这是你第一次笑!” 她在朝堂之上淡笑,她在后宫之中浅笑,她对别人调笑,却统统是她不得已的强颜欢笑。 这一次,是她真正的释怀一笑。 她神色一顿,继而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幽幽道:“是吗?” 钟怀仁无奈点点头,看了看她略带倦意的眉宇:“近日你车马劳顿,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玉潇然一顿,点点头:“你去吧!” 钟怀仁走后,屋檐之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身形一顿,窗外便爬进一只手心大小的蜘蛛,继而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巨大的半开窗户间爬了进来。 玉潇然揉了揉双目,诧异地看向那五彩斑斓的身影,道:“瑜罗?” “玉姐姐,我怎么听说你要嫁给傲苍的平和帝了,可是我好像记得太子哥哥是天行的人啊,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害得我这一路不知问了多少个人才最终确定这里的不是别人!”瑜罗一进屋就自顾自地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边喝边道,她那巨大的不知名的蜘蛛,顺着她的背趴在了肩头,睁着俩芝麻大小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玉潇然,瑜罗忙抬首抚了抚它的背道,“小乖乖,不怕啊,这是自己人!” 玉潇然在瑜罗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面色一顿,随即收敛了神色走过去靠近瑜罗坐下去笑了笑道:“这是你的新宠吧?比上次那个可爱多了!” 瑜罗乌溜溜地大眼睛看了看她的神色,没有接着问下去,笑容甜美:“对啊,我准备把它送给慎哥哥,你说好不好?”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顿,瞥了眼凶神恶煞的蜘蛛,想象着面无表情的青慎将之抱在怀中的样子,古怪道:“或许……会好吧!” 瑜罗还未开口,便听到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便看向玉潇然准备起身:“有人来了!” 玉潇然面色目光微敛,将瑜罗重新按回座位上:“不用躲,你既然察觉到他了,他自然也察觉到你了!” “他有这么厉害!”瑜罗撇撇嘴,却也依言坐下。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清雅温润的男声:“睡了吗?” 收回刹那间未明的神色,玉潇然整了整衣袍,面带清浅笑意将门打开:“原来是平和帝驾到,这么晚了,请问有何贵干?” “方才侍卫说这里有陌生人闯进,朕担忧飞凰帝安危,故而前来查看!”慕容修文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房内,待目光触及房内悠闲抚蛛的少女时一顿,眼中的隐忧似有一瞬间的松懈。 玉潇然微微颔首:“多谢平和帝关心,不过是朕的朋友开了个玩笑而已,惊扰了皇上,真是抱歉!” 慕容修文浅浅一笑:“飞凰帝无事便好,夜深人静,多有不便,朕便告辞了!” “慢走,不送!”玉潇然点点头。 慕容修文微微颔首告辞。 玉潇然回身,只听屋内的瑜罗好奇道:“玉姐姐,你平日里都是这样待人的吗?” 玉潇然收回有礼的笑意,开怀一笑:“怎么了?” “那是你故意装出来的样子吧!我觉得你好累哦!”瑜罗看了玉潇然一眼,“每天都那么笑着,虽然很美很好看,但是不累吗?” “我每天面对太多的人,自然不能太过随意!”玉潇然面色一顿,而后看着瑜罗笑道,“自然不能比你在南疆,我们中原人,远远要比你们南疆复杂的多!” “是啊!我每天也见许多人啊,都没有像玉姐姐你这样!”瑜罗似在低首沉思,很快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外,兴冲冲道,“你们中原果真地大物博,我这一路走来,好玩的紧,玉姐姐你不知道,路上遇到几个莫名其妙跟着我一路的人,我就觉得挺有意思的,想跟他们玩玩,谁知道那几个人一看到我的小乖乖,竟然连滚带爬的吓走了,真是扫兴,不过还好啦,这一路我玩的很开心!你们中原许多东西,我们南疆没有!” 玉潇然无奈一笑,瑜罗虽然聪慧,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自然不知她说的这话的意思,单她说的这几人,明显的就是人贩子,以为她孤身一人好欺负,但却盯错了人,只怕若是瑜罗发现了他们的真正目的,性命都不一定有,幸而还是这个大蜘蛛救了他们性命,但她也不打算告诉瑜罗这些,她初到中原,不应该让她有一个丑陋的开始,便笑了笑道:“中原还有许多好玩的,再有七日便是元宵节了,那时候更热闹,到时候我让谨和慎带你出去玩!” “好哇好哇!”瑜罗一跳三尺高,而后诧异看向玉潇然,“姐姐不去吗?” “到时……我若是不忙,便陪你去!”玉潇然顿了顿,而后笑着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也风尘仆仆赶了许久的路,玉姐姐的床够大,你就和我挤一挤吧!我先叫人打些水来你洗一洗!” 瑜罗眨了眨眼:“正合我意,明日我悄悄地出现在慎哥哥面前,给她一个惊喜,嘻嘻!” 玉潇然莞尔一笑:“我也很期待慎惊讶的样子呢?” 此生能有这几个活宝,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吧! 第二日,玉潇然很失望地没有看见青慎惊讶的表情,他不过是淡淡瞥一眼一身中原服饰的少女,继而翻身一声不响地进了马车,使得瑜罗跺了跺脚,撅着嘴巴不满地看向玉潇然:“玉姐姐,慎哥哥为什么看到我一点也不惊喜!我不要和他做一个马车了,玉姐姐,我要和你坐在一起!” 玉潇然也很奇怪,她看了平静的马车一眼,而后掂量了一下带一个陌生少女坐进御辇带来的反响,安慰道:“兴许是兴奋过头了吧!好,你想坐哪里就坐哪里,走吧!” 但是瑜罗显然不信,眼眶红红的,差点要掉下泪来,十分委屈地欲跟着玉潇然走向御辇。 “笨蛋,昨晚你踩的屋顶的瓦片那么响,他早就知道你来了!”青谨鄙夷地瞥了瑜罗一眼,大摇大摆地进了马车。 瑜罗一愣,继而破涕为笑,蹑手蹑脚爬上马车,笑嘻嘻道:“玉姐姐,我听说御辇不可以随便坐,还是你一个人坐吧!” 玉潇然无奈摇了摇头,喃喃道:“年少不识愁滋味,真好!” “并非每个人的年少,都是不识愁的!”身后突然传来男子清雅的声音。 她转身看去,一瞬间仿佛看尽来人眼底的惆怅和无奈,却在眨眼间再也追寻不到,她清浅一笑,眉眼软了几分,却不知怎样接过话来,只温和道:“平和帝安!” 慕容修文看了看她,眼中似有隐忧一闪而过,温和道:“是否初到敝国有所不适,朕看皇上似乎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没有,是瑜罗那丫头昨晚初到,我有些欣喜而已!”玉潇然浅浅一笑,“倒是平和帝上心了!” 慕容修文似是细细看了她的眉眼,正欲说话,只听一名侍卫慌慌张张来报:“启禀皇上,御辇……御辇因为经不起昨日北风过境,折了一杆,现下……恐是要耽搁一个时辰了!总管大人已经将护御辇不利的几个小厮抓起来了!” 慕容修文一顿,而后淡淡说道:“朕不常用御辇,不怪他们,你去叫人放了,朕坐马车就好!” “平和帝如不嫌弃,可与朕共用一辇!”玉潇然出声道。 慕容修文似是一顿,面上涌现欣喜之色,转瞬即逝,微微颔首:“让飞凰帝见笑了!如此,就叨扰了!” “平和帝节俭事国,天下皆称!朕心中敬佩不已,请!”玉潇然微微侧身引让。 “请!”慕容修文淡淡一礼。 二帝坐定,外头仪仗便朗声喊道“起驾”,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向傲苍都城临阳行去。 宽大华丽的御辇内,相对无言,良久之后,慕容修文才温和道:“潇然!” 他的声音,温润如和风细雨,浅浅地,撞击进了女子的耳中,她抬首浅浅一笑:“慕容大哥,想不到,你我还会在今日这般情形下相见!” 慕容修文浑身一顿,温润的双目涟漪四起,面容之上净是欣喜之色,他喃喃自语:“慕容大哥……慕容大哥,潇然,你……” “怎么?莫非平和帝更适合?”玉潇然俏皮一笑,双目灼灼。 “不不不!”慕容修文连连摆手,笑容灿烂,宛如明珠溢彩外放,“我是太开心了,潇然,我没想到,没想到你还能这么叫我,我以为,永远都听不到你这样叫我了!” 他沉浸在巨大的欣喜之中,却未曾见,浅笑的绝美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忍之色。 她浅浅一笑,继续说道:“慕容大哥,往事不可追,但也无法抹去,你我相识已久,而且你又数次相救潇然于危难之中,如此大恩,潇然谨记于心,如今我北牧存亡迫在眉睫,若是情非得已,潇然也不会贸然相求,撇开你我的渊源不说,圣华和天行已然结盟,如果我北牧被灭,那么下一个就有可能是傲苍,虽然说你们国力昌盛,但难保能抵挡得住两国夹攻,到时……” “你请我入辇,唤我慕容大哥,就是为了说这些?”慕容修文突然打断她的话,眉眼间的笑意渐渐冷了下来,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 玉潇然顿了顿:“也不全是……” “那就有些是了!”慕容修文唇间的笑意全无,连往日里温润清浅的笑意也毫无影踪,温和的容颜棱角仿佛冰雪积累成山,“朝堂之上的事,还是放到朝堂之上再说吧,男女有别,朕与飞凰帝共辇多有不便,来人,停轿!” 他广袖一挥,欲推门而出,却是身形一顿,声音清朗:“潇然,固然我曾负你,但我,也不会放手!” 轿门一开,阳光倾泻,照耀的,还是那个温和谦恭中带几分威严的君王,无懈可击。 御辇之内的玉潇然,看着缓缓关闭的轿门,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的苦笑,喃喃道:“我这示好固然卑鄙,可我也真的想与你冰释前嫌,我的……慕容大哥,再也,回不去了吗……” 她声音凄楚无奈,荡漾在冰冷空旷的御辇内,经久不息。 第三回 情意之事似真假 四日后,傲苍国都,临阳皇宫。 “启禀皇上,皇贵妃娘娘求见!”玉潇然刚落定不久,看门的太监便站在门外禀告。 玉潇然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房内正对着瑜罗的蜘蛛研究得深入的青谨,再看了眼死乞白赖扯着青慎不放的瑜罗,终于明白过来此地没有一个可以与自己商量的人,只得正了正神色问道:“皇贵妃,哪个皇贵妃?” 外面人还未答话,眼睛盯着大蜘蛛不放的青谨不轻不重答道:“你家还有个妹妹嫁了过来,你忘了!” “思彤?看来是来者不善啊!”玉潇然皱了皱眉,偏首一想,抬首正色道,“请皇贵妃娘娘进来吧!” 来人进来的时候,一行人已经收敛了散漫的形态正襟危坐,思彤一袭绯色宫装,精致的妆容衬得容颜愈发娇媚无双,她动若杨柳枝,笑似三月春水荡漾,在触及到房内明黄色衣袍的玉潇然时笑容一顿,而后盈盈上前,礼节周到地行了个大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玉潇然抬手虚扶,笑容淡淡:“自家姐妹,不必多礼,皇贵妃唤朕姐姐便好!” 思彤却是因为她这姐姐意味不明的二字而浑身一顿,却也只不过转瞬即逝,幽幽起身,浅笑道:“思彤不敢!” 玉潇然淡淡一笑,也不做强求,坐正了身姿:“朕刚一下榻,皇贵妃便来了,且看贵皇贵妃这匆匆忙忙的模样,所为何事啊?” 思彤福了福身:“思彤远嫁异国,今日听闻亲人来到,自是不胜欢喜,故而收拾了一番便来了,突兀而至,还请皇上不要见怪!” “哪里,皇贵妃思亲心切,朕自是明白,如今能够见到妹妹,朕心中自然也是欢喜的,又岂有见怪之说!”玉潇然淡淡一笑,接过下人端上来的茶,“皇贵妃也别站着了,坐吧!” “谢皇上赐座!”思彤微微低首致谢,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宫廷周到的礼法,看了眼玉潇然的龙袍,笑容微微收敛,眼眶渐渐红了,“思彤走的时候,父皇还曾十里相送,未料不过短短一载,这江山……便已经不复当初了!” 玉潇然手中动作一顿,眼中冷芒一闪,就知道这思彤来者不善,却也是不动声色笑道:“北牧大变,公主远在傲苍,竟也有如此感慨,真是令人感动!” “四海传言,父皇是被陈贵妃母子所害,幸而有皇上力挽狂澜,北牧才得以有今日,如此说来,皇上倒真是北牧的大恩人了?”思彤收回感慨的神色,看向玉潇然,意味不明。 她的重音,皆在四海所传之上。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顿,古来就有成王败寇一说,如今自己将皇位从赫连明手中夺来,固然因手中握有遗诏和玉玺而出师有名,得位却是经过重重战乱的,本就糟了不少天下非议,只不过如今贵为天子,明面上无人敢提,但她也是知道的,四海对于自己的非议,并不会因此而消沉,今日思彤将此事拿上明面上来说,便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以思彤的聪慧,只怕是故意问出,她想到此,不作回答却反问道:“朕在入宫前,听闻皇贵妃是由陈贵妃养大,胜似亲生母女,如此说来,皇贵妃这话,是在为自己的母亲做辩护了?” 思彤面色一变,未曾想本是自己占据先机,被这人巧妙一问,且不论人家得位正与次,就说这如今贵为天子,已经比自己尊贵千百倍,而陈贵妃母子二人,已然沦为败寇之流,她自己,也确确实实是由陈贵妃养大,如今玉潇然的反问,倒有些自己像是代罪之身的嫌疑了,而方才自己虽然明面上未曾表示自己的不满,但这话中的意思,但凡有点心眼的,那个听不出来,虽然这是在傲苍,但自己若是涉及到皇位一事,只怕是也不是她一个妃嫔能够过问的,思及此,思彤当下便惊出一声冷汗来,但到底自小见过世面的,袖中的手不动声色收敛,面部却僵硬了几分:“皇上说笑了,思彤不过是念及陈贵妃的养育之恩,故而有此一问!皇上您也知道,思彤自嫁入傲苍,从皇上身为王爷到如今贵为九五,思彤便一直在深宫足不出户,我一个弱女子,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原来如此,倒是朕多心了!”玉潇然微微挑眉,随即看向思彤,“皇贵妃如今嫁到了傲苍,那便是傲苍之人了,有些话,或许还轮不到朕说,但朕念及你我姐妹情谊,还是要说道说道的,不知皇贵妃可愿听否?” 思彤微微颔首:“皇上的话,自然是金玉良言,思彤洗耳恭听!” “皇贵妃如今贵为一国嫔妃,身居高位,必定是后宫之人的表率,往后,应当谨言慎行才是,那些市井流言,听听也就罢了,拿不上台面的!”玉潇然不动声色道。 思彤面色一窒,面上已是强颜欢笑:“皇上所言甚是,思彤必定铭记于心!今日皇上初临此地,思彤身为东道主,本理应尽一尽地主之谊才是,但无奈后宫琐事缠身,思彤无暇分身,前几日我国皇上将雪山之巅产的唯一一颗雪昙花赏给了思彤,如今思彤将此转送给皇上,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皇上笑纳!” 她说罢,身后手脚伶俐的小丫鬟便托上一个锦盒打开,淡淡的冰凉清香气息顿时盈溢而出,让人闻之凝神,虽是元月的冰寒天气,但殿内温暖如春,如今有这清凉气息,却也并不显得突兀。 玉潇然浅浅一笑:“看来皇贵妃很得平和帝恩宠,如此,朕也就宽心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乃是平和帝对皇贵妃的一番心意,朕怎忍心夺人所好呢!皇贵妃还是带回去吧!” “皇上说笑了,思彤既已送出,又岂有收回之礼,只怕是我国皇上知道了,要责怪思彤小家子气了!”思彤笑了笑,面上竟有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玉潇然喝了口茶:“看来,朕是盛情难却了!如此,那朕就却之不恭了!” “皇上客气了!”思彤盈盈起身,“思彤琐事缠身,请恕不能奉陪了!” 玉潇然点点头:“那朕便不强留了,免得误了皇贵妃的大事!” “不过是一些后宫琐事而已,比不得皇上日理万机!但尽管如此,思彤也不能马虎,那思彤就先告退了!”思彤盈盈一礼,而后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去。 “哎,你!过来!”青谨待屋内人退去,指着门口候着的小太监,向着桌上的精致礼盒道,“把这个丢出去!” 玉潇然一顿,看向惜草如命的青谨,奇怪道:“这是雪昙花啊!” “我当然知道这是雪昙花了!”青谨无所谓地耸耸肩,“但看这成色,显然比前两天半路中平和帝送你那颗差多了,我才不稀罕!” “很难得,你也有嫌宝贝多的时候!”玉潇然促狭一笑,心中却温暖无比,知道他虽爱名草贵药爱的毫无下限,但却能因为自己而放弃难能可贵的药材,已经实属不易,她又如何不知,雪昙花的珍贵之处,她笑了笑,挥退上前的太监,抚摸着精致的锦盒,“这么好的东西,丢掉,岂不可惜了!” 青谨睁大了双眼看向她:“这女人如此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你还要她的东西!你看看她,一句一个后宫琐事,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慕容修文的贵妃似得!她这贵妃,可比你这皇上得意多了!” “她扬她的威,与这东西何干!”玉潇然漫不经心说道,闲闲喝了口茶,“这东西你不要,我就差人送去给周全了,应该能卖上个好价钱!” “要!我要!”青谨惊坐而起,一把将锦盒护在怀里,已睁大双眼道,“凭什么不要,你都不嫌弃,我凭什么嫌弃!” 玉潇然鄙夷一笑,无奈摇了摇头。 “玉姐姐,原来你要嫁得人还有妃子啊!”瑜罗不明就里,凑上前来,“方才那个人,与玉姐姐长得真像!” “像个屁,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一点都不像!”青谨抱着锦盒,撇了撇嘴,“今日这个女人来,显然是过来示威的,炫耀她的地位,炫耀她有多受宠爱,师姐从来也不这样!话说回来,师姐,你都不生气吗?” “她地位有多尊贵,宠爱有多少,与我又有何干系!”玉潇然浅浅一笑。 青谨喃喃道:“也是,她不过一届妃子,而你是一国之君,地位再高,与你也是无法比的!” “我纵然乃是一届平民,一无所有,我也不会艳羡于她!”玉潇然喝了口茶,幽幽道。 “对啊对啊!”瑜罗凑上前道,“玉姐姐又漂亮又有能耐,如何是那什么贵妃能比的!” 玉潇然无奈一笑,戳了戳瑜罗的额头:“你这张嘴,跟谁学的,竟也会溜须拍马了!” “跟那些大臣学的啊!”瑜罗俏皮一笑,眨了眨眼。 玉潇然正欲说话,殿中却黑影一闪,幻影已稳落在殿中,对着她轻轻一礼。 “幻影叔叔,如何?”玉潇然看着落定的幻影。 “回主子,傲苍的大臣……”幻影欲言又止。 “反对联姻?”玉潇然淡淡一笑。 “主子已经知道了!”幻影似是一愣,而后淡淡道。 “这有什么好难猜的!北牧与傲苍联姻,傲苍的朝堂便自此受到了牵制,二帝孰大孰小也成了不明的问题,文武百官自然不会轻易答应,只怕,举朝上下,只有他一人在坚持吧!而且……我恶名在外,那些大臣无非是说我崇尚武力,没有女子的文良贤淑,太过残暴,自然不适合联姻!”玉潇然漫不经心拨了拨手中的茶叶。 “不仅如此,只怕还有你私下豢养幼童为宠的恶名!”青谨接过话道。 玉潇然手中动作一顿,看了过去,冷笑道:“亏这些人能想得出来!” “怎么,我这副唇红齿白的模样,还入不了女皇陛下的双眼?”青谨抚了抚自己稚嫩的面颊,促狭道。 玉潇然看向搔首弄姿的青谨,当初跟随自己出谷乳臭未干的清秀少年,如今已经高出自己一个个头,皮肤依旧稚嫩,但却掩盖不住少年的精致容颜,她翻了个白眼,撇撇嘴:“红卿馆那老婆子倒是最喜欢你这种身娇肉嫩的小儿,本姑娘可无福消受!” 青谨还未曾答话,瑜罗便一把拽紧了青慎的手臂,小心翼翼道:“慎哥哥,瑜罗不许你接近红卿馆!” 青慎不耐烦扯掉自己的手臂,自然是不屑于回答瑜罗的话。 青谨收回了嬉笑的神色,看向玉潇然:“傲苍大臣反对,不正好如了你的意!” “固然如此,只怕他也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玉潇然皱了皱眉,想起那日那人带着不同以往的戾气和暴躁下了御辇的固执模样,只觉得要改变慕容修文的坚持,只怕是难上加难。 翌日,傲苍国宴,为飞凰帝亲来接风洗尘。 文武百官自然作陪。 飞凰帝和平和帝盛装出宴的一刹那,文武百官皆震惊地无以复加,两位帝君,如同神人下凡一般美到高不可攀,以至于行礼官忘记了通报,还是平和帝身边的护卫咳了一声,礼仪官才高声道:“平和帝驾到!飞凰帝驾到!” 四周官员才齐齐下跪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玉潇然与慕容修文高坐于上,慕容修文才淡淡道:“众爱卿免礼!” 接下来,自然是一些台面上的致辞和敬酒,宴会进行到一半,礼仪官突然高声道:“皇贵妃驾到!” 慕容修文和玉潇然拿着酒杯的手齐齐一顿,前者温润的面色微微沉了沉,眼光似是无意地瞥过后者,却见其依旧一副若无其事品酒的模样,面上似乎有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思彤一身大红色宫装,发髻高绾,金珠玉佩琳琅满目,衬得她愈发美艳夺目,比一身龙袍的玉潇然,更多了几分女子的风韵和惊艳,看得出是经过精心打扮的,在座之人,眼中纷纷闪过惊艳之色,只见她盈盈走进双膝着地行礼,娇弱的模样仿佛令人不忍她多跪一时:“臣妾见过皇上,见过飞凰帝!” “免礼!”慕容修文抬手虚扶,问道,“爱妃怎么来了?” 思彤盈盈起身,声音清脆如同黄莺出谷:“回皇上,如今贵客远来,身份尊贵,思彤身为一国之妃,理应出来接见!” “爱妃所言甚是!”慕容修文浅浅一笑,“来人,看座!”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手脚麻利地在慕容修文身侧置办了桌案,美酒佳肴,一样不落。 思彤盈盈一礼:“谢皇上!” 思彤一落座,便举杯对着玉潇然道:“飞凰帝远道而来,思彤敬皇上一杯!” “皇贵妃客气!”玉潇然举杯对饮。 座下大臣看着上方两张相似的脸,再一想近日争吵的事,不由多了几分探究的眼神。 玉潇然放下酒盏,旁边立刻有人满上,她举起酒盏微微笑道:“昨日皇贵妃厚礼相赠,朕还未曾感谢!朕薄酒一杯,敬皇贵妃!” 慕容修文的面色微微一顿,继而眼眸微敛,看不出在想什么。 在座大臣连忙竖耳倾听,原来昨日便已经交锋。 思彤亦是微微一顿,继而笑道:“这都是思彤应该做的!” “作为回礼,朕亦有一物赠给皇贵妃!”玉潇然微微侧首,立刻有人将之拿到思彤身侧,打开让其看过之后恭敬地合上。 思彤在触及到锦盒之内的物体时,笑容一窒,而后微微起身致谢:“那思彤就多谢飞凰帝了!” “皇贵妃也不必客气,朕也只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玉潇然浅浅一笑。 思彤不轻不重道:“思彤记得,我皇亦有一颗东珠,倒是与皇上这颗十分相似!” “这颗东珠,乃是昨日平和帝送去的瑰宝,朕想着初来贵地,也没带什么稀罕物什能够作为还礼的,所以说是借花献佛!”玉潇然不动声色答道。 四下立刻响起小声的议论之声,看向高台的目光,已然变了色。 思彤笑容微微一顿,而后不轻不重道:“飞凰帝远来是贵客,我皇送东珠做赠,时所应当!” 玉潇然轻轻一笑,将座下大臣的神色,收进眼底。 慕容修文身在一旁,却是神色未明,至始至终,都未曾说话。 翌日,幻影又带来消息,傲苍大臣齐心协力上奏平和帝,一连说飞凰帝妒心太重,还未曾联姻,便已经开始打压起了皇贵妃,往后更是如何如何的言论接踵而至,却被一向温润的平和帝以此话不利于两国邦交为由轻描淡写地驳了回去。 彼时,玉潇然不过是一笑置之,青谨却是惋惜了一番:“可惜了,那么大的东珠,只怕是百年难得一遇!就这么让你拱手相让了!” 青谨刚惋惜完,慕容修文后脚便来,屏退左右之后,他笑容如同百花绽放,目光灼灼:“潇然,今日你能为我如此,我很开心!” 玉潇然:“。我不…。” “我知道,雪昙花我给过思彤,就不应该再给你了!”慕容修文信誓旦旦道,自顾自的说道,眼中的温柔仿佛可以化出水来,唇畔的一抹风华宛如三月里灿烂的春晖,声音犹如深谷中细风拂枝叶那般摩擦作响,挠人心扉,“你放心,以后我给你的东西,必定是独一无二的!” 玉潇然:“我……” “潇然,我知道你心中还是有我的,你放心,往后我定不再负你!”慕容修文说完,便不待玉潇然答话,如风一般飘来,又如风一般离去,让人措手不及。 良久之后,玉潇然才转身看向屋内有些愣神的三个小儿:“你们能告诉我,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三人齐齐摇头。 若有所思的屋内几人,谁都没有注意到,温润如玉的男子,清浅满足的笑容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悄然逝去,转为一种无可奈何的凄苦笑意。 第四回 如玉男子另一面 晚饭过后,玉潇然见天色尚早,便出了门去走走。 很不巧,远远地,便看见思彤远远走来,思彤大老远地见着自己,便招了招手,撇下身后一干宫女太监独自走来,微微行了礼:“见过皇上!” “免礼吧!”玉潇然心中其实极为不耐,声音便有些淡然。 “皇上不喜见到思彤吗?”思彤面色顿了顿。 玉潇然一顿,随即浅笑道:“你我乃是同宗姐妹,朕岂会不喜见到你!” “皇上……”思彤看了眼玉潇然,欲言又止。 “皇贵妃有话不妨直说!”玉潇然见她如此,看了眼远处静立的太监宫女,忽然想到眼前的女子孤身一人身在异国一载之多,面色便软了软,“朕总归是皇贵妃娘家人,不必如此拘礼!” “皇上……是来联姻的吗?”思彤拿捏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盯着玉潇然问道。 玉潇然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反正此事也已满城风雨,淡淡答道:“此时说这话,还为时尚早,朕来傲苍,便是与平和帝商榷此事的!” 思彤见玉潇然如此说,面色瞬间惨白了些许,嘴唇抿了抿,双腿一曲,突然间“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凉的大理石板上,饶是深冬未过,穿着也很厚实,但这着地的声音,依旧是很重。 玉潇然一愣,不动声色瞥了眼远处的太监宫女,伸出手去拉思彤:“皇贵妃这是作甚,如今寒气逼人,小心着了凉,快起来!” 思彤却是跪地不起:“思彤有一事相求,恳请姐姐应允!”对玉潇然的称谓,已然有了变化。 玉潇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微微直了身子:“什么事,你且说来看看!” “姐姐,思彤自幼便被陈贵妃养着,姐姐聪慧,也必然知道,在这深宫中,没有母亲的照拂,改有多难过,幸而思彤自幼有父皇疼爱着,是以性子有些乖张,如若以前对姐姐有不敬的地方,思彤在这里给姐姐赔不是了!”她说着,便往地上重重一颗,声音已然有些抽噎,“姐姐,思彤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无法与姐姐相提并论,也没有道理来要求姐姐什么,可思彤今日便拉下脸来求姐姐了,求姐姐不要与妹妹抢皇上,父皇这一去,思彤除了皇上,便什么都没有了,可姐姐不同,姐姐还有万里江山,还有天下,姐姐您贵为一国之君,想要什么没有,姐姐就不要再与妹妹抢夫君了,好吗?” 玉潇然身形一顿,看着仰首哭得梨花带雨的思彤以及她在瑟瑟的北风中有些瑟瑟发抖的身躯,顿了顿道:“你错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与你抢夫君!” 思彤顿了顿,脸上带着泪花:“可是姐姐在傲苍……” 玉潇然听出这话中之意,正了正神色道:“这件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如果你能说动平和帝不以联姻为条件与北牧结盟,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思彤若是有这个能耐,便不会来求姐姐了!”思彤凄楚一笑,显得愈发楚楚可怜,“思彤是求姐姐……请姐姐离开临阳!” “不可能!你虽身在深宫,但你想必也知道,我此来的目的便是与傲苍结盟,否则整个北牧便岌岌可危,所以无论如何,这盟约,是一定要结的!”玉潇然平静道,突然间觉得思彤既可怜又可笑,人到这个时候,怎么反倒愚笨起来,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反倒孤注一掷。 思彤未料及玉潇然否认的如此决绝,面色一顿之后眼中便升起恼怒之色,却也是一闪而过道:“妹妹如此低三下四地求姐姐,姐姐这是不答应了?” “我做不到!”玉潇然看着思彤,冷冷道,却也不再准备向思彤解释,她如果不是皇上,她或许会经不住她楚楚可怜的哀求而犹豫不决,如果不是思彤在众目睽睽之下相求于她,或许她会温声细语宽慰她一番,可惜,思彤啊思彤,你还是如此有心计的女子,她固然觉得她可怜,但却不会施以半分怜悯。 思彤缓缓起身,眼神慢慢变冷,双目有些通红,声音有些冰冷:“我早该知道,你根本就不会帮我!从你第一次出现,你就抢走了父皇对我的宠爱,不仅如此,你还抢走了太子哥哥,如今,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你又来和我抢,你是一国之君又怎样,你如今不照样有求于我们傲苍,别忘了,我可是傲苍的皇贵妃!” “朕从未抢过你的什么,是你太过偏激了!”玉潇然看着思彤陡然变色的容颜,淡淡道。 思彤擦了把面上的泪珠:“赫连捧月,我不会让你抢走我最后所拥有的东西的!” 她说完,便以手绢掩面小跑着离去,那在北风之中单薄的背影,显得愈发楚楚惹人怜惜。 玉潇然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动声色看一眼四周小心翼翼看过来的众人,唇边翘起一抹冷笑,思彤,你拼尽全力想抓到的,未必是我想要的! 翌日,御花园中贵妃跪女皇一事不胫而走,傲苍朝中大臣再次上书平和帝,大意便是两帝还未联姻,飞凰帝便已经开始以九五之尊欺压起后宫的妃嫔来,其专横跋扈的飞扬姿态分毫毕现,这样的人,只适合做一个帝王,却不适合嫁给一个帝王,亦或者是一山不容二虎,将来若真是二帝合一,必定会有两虎相斗等云云。 彼时玉某人正吃着傲苍国新进的甘蔗,听着青谨一边吐渣滓一边唠叨着:“你这名声,在傲苍可是越来越臭了,什么妒妇了,悍妇了乱七八糟的应接不暇啊!” “我没做皇帝的时候,不也是悍名在外?”玉潇然满不在乎吐了口口中的渣滓,呷了呷嘴道,“你别看这傲苍地势偏高,甘蔗可是比其他地方的要甜多了!” “臭名在外,还能吃得下的人,除了你,只怕这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青谨撇撇嘴。 玉潇然抹抹嘴巴,拍了拍手:“今日元宵佳节,不如我们出宫去玩玩!瑜罗,你一定没有看过我们中原的元宵灯会!” 青谨撇撇嘴:“就好像你看过似得!” 玉潇然手中动作一顿,而后苦笑一声,是啊,她又何曾看过元宵灯会,十六岁之前,她在碧遐谷中避世逍遥,去年,她初入宫廷,元宵佳节时,她正是穷凶极恶逃难的公主,哪有什么心情去关心什么节日,今日再过元宵,她才突然想起,她竟不知元宵灯会到底是何模样。 她正出神间,便听到门外一声浅笑传来,慕容修文踏门而入,一袭白衣胜雪,眉目如画,唇畔的浅笑如一抹天边的云霞:“潇然正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正有此意!” 玉潇然被这一袭白衣和如玉的浅笑晃了眼,眼前丰神俊朗的男子犹如九天皓月那般高贵优雅,举止从容如流水一般,如梦似幻的烟云也不及他的清雅无双,刹那间,她想起了凤羽城初见那时的岁月,他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春风般如玉的温润浅笑拂开了她年少的心扉,自此,她心心念念的,梦里梦外的,便是他冠玉的容颜和秋雨打珠帘般的旖旎低唤,只不过,彼时追云麝月,再见时,早已沧海桑田,不过短短一年之久,她却仿佛,早已过完了此生。 她收起一瞬间放荡不羁的姿态,刹那间又恢复了不可一世浅笑有礼的君王模样,声音平静:“平和帝突然造访,怎不叫人通报一声!” 她那刹那收起闲情的动作,使慕容修文眼中光芒微微黯淡下去,却也是一闪而逝,他随即浅笑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虚礼,能免就免了吧!” “朕与皇上同为一国之君,还是不要失了礼节为好!”玉潇然淡淡道。 慕容修文又是一笑,对她的冷淡视而不见:“今日元宵佳节,晚上皇城外的灯会格外热闹,不如一起去看一看!” 玉潇然微微一笑拒绝道:“元宵乃是团圆日,平和帝理应与家人团聚才是,朕有何道理让您作陪,还是算了吧,免得外人看了去谣言又起!” “这……不正是潇然想看见的吗?”慕容修文浅浅一笑,看了她冷淡的容颜一眼。 她面色一红,却也转而一想,这人何等聪慧,近日里思彤将自己视为情敌争风吃醋,自己也就将计就计,使得本就对联姻有所不满的朝臣愈发有文章可做,若是连这点都看不出,只怕他也不是慕容修文了,她微微收敛神色,看了过去:“你既然知道,你还……” “只要你喜欢,怎样都好!”慕容修文笑意未减,温和地看了过来。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顿,看向慕容修文,随即笑道:“既然如此,平和帝盛情,朕便却之不恭了!” “那好,你先换身衣服,我随后安排一下就来!”慕容修文舒心一笑,转身离去。 瑜罗凑了过来:“玉姐姐,瑜罗不想和你一起出去了!” “怎么了?”玉潇然诧异。 瑜罗撇了撇嘴:“你说话都阴阳怪气的,瑜罗不舒服!”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小孩子家,知道什么阴阳怪气的,我那是礼节周到!你不去可以,反正慎会陪我去的,因为我需要保护!” “那我还是去吧!”瑜罗看一眼青慎,无奈答道。 宫门。 一行人整装待发,远远地,便看见一顶轿辇由远及近行来,玉潇然嘴角一撇,慕容修文的面色却在一刹那间难看了些许,却也瞬间恢复如常。 宫人掀开轿帘,走出一身普通女子装扮的思彤,她笑容浅浅,款款走近,微微福了福身行了个礼:“臣妾来迟了,还请皇上恕罪!” 慕容修文手中广袖微拢,淡淡道:“时辰不早,上车吧!” 瑜罗翻了个白眼爬上后面一辆马车:“本来就阴阳怪气地别扭,这下好了,更不好玩了!” 一行人,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宫外赶去,前面一辆马车内,一身素淡普通服饰的思彤掩饰不住面上的喜悦:“皇上,臣妾从未出过皇宫,今日,还是第一次呢!” “出了宫不比宫里,莫要皇上皇上的称呼,惹人注目!”慕容修文瞥一眼玉潇然,淡淡道。 思彤道:“那臣妾唤您什么呢?” “寻常百姓家都唤自己的丈夫为夫君,皇贵妃身为皇上嫔妃,出了宫门,理应这么称呼!”玉潇然不轻不重接道。 思彤面色一红,看了神色未明的慕容修文一眼,欣喜道:“夫君,夫君,臣妾很喜欢这个称呼!” 慕容修文面色愈发阴沉,掀了窗帘看向了窗外。 一路无话。 一行人下车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玉潇然不禁看花了眼,早知临阳繁华,却不知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繁华,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的夜市灯火通明地如同星火漫天一般,车水马龙的街道,琳琅满目的商品和叫卖不止的小贩,让本应渐渐沉寂的黄昏愈发热闹起来,繁华见于市井,便可见国运昌盛,百姓安康。 玉潇然由衷赞叹道:“临阳不愧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大都市,如今在平和帝的治理下,愈发蒸蒸日上了!” “不比永宁大气磅礴!”慕容修文淡淡道。 玉潇然浅浅一笑,不再答话,四大国都城,各有各的长处,就连钰经王庭,比起四大国都城,亦是丝毫不曾落于下风,她看一眼双目放光的瑜罗,得意洋洋道:“怎么样,这次出来,不亏吧!” 瑜罗对于玉潇然的冷嘲热讽丝毫不理,拉着青慎走向河边一户卖花灯的道:“那个那个,慎哥哥,我想要那个!” 玉潇然刚一抬脚走出,便听身后思彤娇滴滴道:“夫君,思彤也想要花灯!” 她嘴角一撇,毫不停留,径直走了过去,身后传来慕容修文淡淡的声音:“大庭广众之下,注意言行,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瑜罗手中拿着一个玉兔模样的花灯把玩得不亦乐乎,玉潇然随意抚摸一盏花灯,只觉得这上头的桃花画得格外栩栩如生,在花灯的映衬下格外鲜艳夺目。 “喜欢就买了吧!”身后传来慕容修文的声音,他说着,身后便有人递了银子给那卖灯的小贩。 “姑娘真是好福气,这灯还没到姑娘手中,这位公子便毫不犹豫地为姑娘买了下来,可见你家相公是真的疼惜你的!”那小贩一边道歉一边奉承道。 玉潇然面色一顿,还未开口说话,一道温软的声音便传入耳中:“多谢夫君,这么漂亮的花灯,思彤很是喜欢!” 她还未有所反应,一只纤纤素手便伸了过来,将那只映满桃花的灯笼拿了过去,喜笑颜开地左看右看。 那卖灯的小贩看到来人的模样,先是一愣,而后看着一身白衣胜雪的男子笑道:“公子真是享尽齐人之福啊!您瞧瞧您这一家子,个个都像是神仙下凡似得,小的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人!美则美,您这两个夫人模样竟也是相差不远的,真是奇了!” 玉潇然收回手去,淡淡道:“这位小哥,你的话太多了!” 她说完,便将瑜罗手中的花灯夺下放下去,不轻不重道:“这家的花灯一点都不好看,我们去那边看看!” 身后的小贩拿着手中的银子,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生意飞了,却不知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话,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玉潇然还没走几步,便听身后慕容修文淡淡道:“这位小哥莫要见怪,拙荆脾气不是很好,这银子,就不用找了!” 玉潇然一个踉跄,连忙伸手一把扶住瑜罗的肩膀,吞了吞口水道:“慕容修文什么时候也成了占人便宜的登徒子了!” 瑜罗看了一眼身后扯着慕容修文不放,又抢了自家姐姐的花灯,十分不满道:“玉姐姐,明明是你看中的花灯,为什么要让给她!” “一盏花灯而已,何必与她计较,小小年纪,心眼可要放宽一些!”玉潇然拍了拍瑜罗的肩膀,指着远处形式各异的花灯道,“况且,那里不是还有很多吗?” “这个女人,真是太讨厌了,谨哥哥说的很对,她和你一点也不像!”瑜罗厌恶地撇撇嘴,眼中的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一行人四处瞧瞧,不一会儿,便听见身后一声凄惨的叫声,玉潇然皱眉看去,只见思彤面色煞白地看着地上的花灯,因为灯内灯油倾倒,花灯瞬间燃起,却也同时从里面爬出一只巴掌大的蜘蛛来,那蜘蛛用前爪冲着思彤的方向搔了搔头,而后在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中向一旁角落里爬去,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花容失色的思彤揽住慕容修文的手臂不放,浑身颤抖不止:“夫……夫君,你……你看到了吗?好大一只蜘蛛!” 慕容修文不动声色看了玉潇然几人一眼,眼中笑意一闪而过,淡淡安慰道:“不过一只蜘蛛而已,莫要让人看了笑话去!” 这一说,思彤也意识到四周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便觉得愈发尴尬,面色白了又红,良久之后才惊魂未定指着远处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勉强笑道:“那里好多人啊,夫君我们去看看吧!” 说着,便当先匆匆迈开步子,急不可耐地逃出众人的目光。 慕容修文走到面色古怪的玉潇然身侧,冲她莫名一笑,而后不做停留,亦向着人群走去。 收到慕容修文投来的刹那间意味不明的目光,玉潇然反手点了点瑜罗的额头:“都是你!这下我倒成了主谋!” 青谨却幸灾乐祸地边走边道:“真是一出好戏,嘻嘻!”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便头也不回地向着远处叫嚷不断地人群走去。 第五回 元宵灯会风云起 一行人过去一看,只见正中央端端正正写了个猜字,而那灯火通明的正中央,站着一穿戴得体的中年男子,只听他朗声道:“各位乡亲,今日元宵佳节,在下在此设立灯谜擂台,答数最多者可得纹银百两,对谜题有兴趣者可上前来!” 他话音刚落,便有不少人出了人群走向台去,跃跃欲试。 瑜罗看向玉潇然问道:“灯谜?玉姐姐,什么是灯谜啊?” “灯谜就是人家出一道题,你来猜他说得是什么,有可能是一个字,也有可能是一样东西,也有可能是一个人!”玉潇然看着场中跃跃欲试的十来人以及那出灯谜的男子,也觉得十分有趣,兴趣盎然地看了过去,“看这出谜题的人,也像是个有学问的人,我倒要看看他能出什么谜题来!” “民间乐趣而已,你倒还当了真!”慕容修文在她身侧浅浅一笑,宠溺地看了她一眼。 玉潇然淡淡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民间亦是卧虎藏龙的地方,保不齐这个便是个胸有大才的人!” “潇然所言极是!”慕容修文又是一笑。 这边说着,那边灯谜已经开始了,只见第一道谜题:仙乐,打一成语。 一谜已出,四下窃窃私语。 瑜罗不懂汉字,问道:“玉姐姐,这是什么字?” “这谜题是仙乐,仙乐仙乐,自然是不同凡响了!”玉潇然小声答道,抬首间便看到场中有两人因答不出来而出局。 瑜罗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猜的啊,这么简单!玉姐姐,你这么厉害,怎么不上去猜一猜!” “我?”玉潇然俏皮一笑,眨了眨眼,“往日里我这风头太过,如今在这市井之间,可不好再抢风头!” 慕容修文不禁笑出声来,淡淡道:“这也亏是你现在的性子,若是搁在以前,只怕不闹个天翻地覆,还不肯罢休呢!” “若搁在以前,我也不必来你这傲苍看灯谜赛了!”玉潇然淡淡道,意有所指。 慕容修文面色一顿,随即笑道:“怎么,我这小庙,还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庙倒是不小,只不过,若是如来庙,又岂能放得下观音,您说,是也不是!”玉潇然面色未改。 慕容修文偏首深深看她一眼,而后幽幽道:“若是如来,甘心为观音化身为佛莲呢?” 玉潇然一顿,而后不轻不重道:“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瑜罗伸过头来:“玉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佛啊观音的,我怎么听不懂呢?” 青谨将她的头扭向了擂台方向:“瑜罗,你快看,就剩下一个人了!” “咦,就是,这么快那些人都败下阵来,真笨!”瑜罗撇撇嘴。 瑜罗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未曾注意到四周人因为冥思苦想正中央的谜题而安静了下来,刹那间显得有些突兀,那些自擂台下败下阵来的人便挂不住脸面了:“我说这位小丫头,你有能耐你怎么不去,反倒私下里嘲笑别人,这是何道理!” “就是,有本事,你上去猜啊!” “就是……” 一群人三言两语,鄙夷地看向瑜罗,使得瑜罗亦觉得面上无光,满脸怒气地将玉潇然推上前去,愤愤不平道:“我是不会,但是我姐姐会!” 玉潇然被瑜罗这猝不及防往前一推,便上前一步,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便聚集了过来,只听人群中有人道:“我道是你姐姐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原来也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能耐!” 玉潇然浅浅一笑,微微颔首道:“这位兄弟说的是,我等不过是瞧个热闹,小孩子家的玩笑话,莫要放在心上,多有打扰,小女子在这里向各位陪个不是了,你们继续看谜,莫要跟一个小孩子置气!” 瑜罗立刻撅着嘴不满道:“玉姐姐……” 玉潇然走过去小声道:“看个热闹便好,莫要惹是生非!” 她这边安抚着瑜罗,却只听一道温柔的女声在寂静的人群中响起:“早不说完不说,乃是一许字,是也不是?”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顿,看了眼慕容修文身侧得意洋洋的思彤,无奈地摇了摇头。 众人一顿,再次将目光投了过来,见又是一名容色倾城的女子,而且是与方才被退出的女子有几分相像的女子,不由觉得惊讶,这一惊讶间,只见中央最后留下一抓耳挠腮的儒生模样的年轻男子一拍桌案:“对,是许字,就是许字!” 他惊喜过后,便又惋惜地摇了摇头,再看一眼答出谜底的竟是一年轻女子,不由羞愤离去。 那摆出擂台的中年男子道:“这位姑娘果真聪慧,不知可有兴趣再猜下去?” 思彤小心翼翼看慕容修文一眼,见他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便有些得意地看着那人道:“你只管出题便是!” “那在下便献丑了!”那中年人微微一礼,便道,“桁,打一成语!” 思彤顿了顿:“行将就木!” “武,打一字!”那人再道。 思彤低首想了想:“斐!” 众人拍掌叫好。 “四个晚上!” “罗!” “弹丸之地!” “尘!” “……” 如此一来一去数十道题目,那中年人额头上已经起了细密的汗珠,对着思彤拱拱手道:“姑娘果真是才女,在下再出最后一题,姑娘若是答得上来,在下再将头筹加上百两!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思彤眉头一皱,低首沉吟:“这……” 那人洋洋得意答道:“姑娘可猜得出,若是猜不出也无妨,这一百两银子,还是姑娘的!” 思彤依旧眉头紧锁,玉潇然幽幽道:“东海有条鱼,无头无尾无脊梁!” 那人一顿,猛然偏首看了过来,眉眼里满是钦佩和赞赏:“原来姑娘才是真正的行家,在下佩服佩服,这二百两银子,非你姐妹二人莫属了!” 众人不明所以,只听那人道:“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是日,而鱼,无头无尾无脊梁,也是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说话间,已有人端着托盘走了过来,那人道:“这是在下许下的彩头,还请几位收下!” 那端着托盘的小厮似是看出慕容修文乃是同行,便端着托盘走近前去,玉潇然只觉眼底寒光一闪,一把雪白铮亮的匕首便从托盘下抽出,顷刻间便到了慕容修文的心口处。 与此同时,只听“咚”得一声,四周便乐可烟雾蒙蒙,看不真切起来。 百姓立刻骚动不已。 朦朦胧胧之间,那把寒光凛冽的匕首,已经距离慕容修文的胸口不过两寸,她手腕翻转,抽出虹争的顷刻间,便见那匕首恨恨地刺入了慕容修文的胸口处,她心口一窒息,脸色刹那间苍白,但在下一刻,便奇迹般地看见慕容修文的胸口处,神奇地凹陷了下去,使得匕首落空那人,微微一顿,这一顿,玉潇然的虹争已经劈了上来。 “啪”得一声,那人手中锋利的匕首已被玉潇然砍成两半,她毫不迟疑,单腿一脚踢开那人,扯着慕容修文飞身后退,冷声道:“有人要杀你?” “要杀我的人多了!”慕容修文声音淡淡,却仿佛有一丝苦笑和悲凉,下一刻,他带着欣喜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潇然,你是怕我死的吧!” 玉潇然后退间,便耳尖地听到四周已经有了兵器交接的声音,不仅如此,纷繁杂乱的脚步声和四周男女的惊恐的尖叫声中,明显听出有人在向自己靠近,她咬牙切齿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些!” 岂料慕容修文却自顾自地说道:“我若是死了,你会伤心的吧!” 玉潇然身形一顿,冷冷看了过去:“我怕你死了,你那些大臣们再给我安上一个祸国殃民的罪名!” 慕容修文轻轻一笑,偏首看着五官冷硬的女子,却看见她冷冽的眉眼中透着柔软的色泽,仿苍山之巅一株清冷孤傲却又绝美的白莲,令人怦然心动,他反手一甩,一掌震开手持利刃一身平民装扮的刺客,浅笑道:“此番是下了血本了!” “刺客藏在百姓中最是难找,稍有不慎便会误伤,当务之急是速速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玉潇然冷声道。 “只怕人一少,你我也成了活靶子!”慕容修文动作从容,依旧如方才赏花观灯的那幅模样,却反手一掌将其推开,而后向着波光潋滟的湖面上跃去,宁愿作为活靶子,也免得误伤平民百姓。 但在下一刻,身侧便传来女子冷冽的声音:“战场之上,我从不会丢下战友!” 刺客明显是冲着慕容修文来的,那必然是离慕容修文越远,便也越安全,所以他一把将其推开,而自己,却向着人烟稀少的湖面上跃去,却不料,倔强的女子片刻便赶至自己身旁,丢下一句生冷却又温暖人心的话。 慕容修文面上一顿,眼中闪过未明的神色,温润的容颜上带几分微怒:“我傲苍之事,与你北牧何干!” 玉潇然却不再作答,依旧紧跟着他飞身而去。 烟雾朦胧之间,众人仿佛看到一袭白衣的男子与蓝裙的女子并肩临空,衣袂翩然交叠,姿容绝色,宛如一对佳偶天成的神仙眷侣,如梦似幻。 人群中一声惊呼,刹那间众人仿佛觉得自己来到了蓬莱仙境,遇到了蓬莱真神,所有人,差一点顶礼膜拜,只可惜,四周兵器相接的声音,让成千上万的百姓,瞬间又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众人叫的叫,逃的逃,原本灯火通明的和睦盛事,瞬间被破坏殆尽。 二人不约而同地向着湖面上的一叶轻舟而去,刚一落稳,慕容修文便抬手轻轻一提,舟上摆渡的小厮便被送到了数丈外的龙舟上,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破空而来的箭矢声已将两人紧紧地包围。 玉潇然看了一眼赤手空拳的慕容修文,悄无声息地护在了他的身侧,却不料这人下一刻便手腕虚翻,一根极细的银丝便仿佛游龙戏雨一般将四周的箭矢盘在了一起,而后被轻轻一甩,刺入了水中,她顺着水面上荡漾不止的莲花灯看去,鲜红一片,她目光一凛,水下有人! 即便如此,两人也没有起身上岸去,无论如何,水面上更能清晰地分出敌我来,湖面上的船只,早已纷纷退离到很远,二人四周空荡荡地,没有丝毫遮掩。 刹那间二人不约而同地背靠着背,玉潇然笑了笑道:“原来居天下奇兵之首的末刢竟然在你这里!” 那日长垣城外他出手相救,用的便是此物,只是那时心境不同,未曾仔细观察,是以到今日才有新留意。 “比不上你的虹争!”慕容修文浅浅一笑,言行依旧从容不迫,手腕又是一番,末刢便如游蛇一般钻入说中,水中立刻传来“滋”得一声,随即便浮上一片通红之色。 “那倒未必,回头切磋一下便知!”玉潇然唇角一撇,却也是反手一劈,激起水面千层浪,同时也带起鲜红的血花,在灯火得照耀下,异常诡异。 慕容修文手腕又是一番,轻轻一笑道:“你的武艺,如今算是一日千里了!” “以前也不差!”玉潇然反手又是一甩,淡淡答道。 两人你来我往一人一句闲聊,水上便泛起一阵血红的浪花,水上人仿佛做舞一般的闲情雅致,水下人却气得七窍生烟。 突然间,水上突然翻江倒海一般,掀得小船几欲翻转过来,数十人从水中飞起,一同浮出水面的,还有一张巨大的,带着刀刺的网,这只大网随着水中人的拉扯径直将小船包起,利刃一碰到木舟,仿佛切豆腐那般毫无阻力地渗透,下一刻,“碰”地一声,小船炸裂开来,足可见这巨网的锋利程度,只怕割人筋骨,也是毫不费力的。 玉潇然冷笑:“我就说嘛,杀你的人,怎么就这点本事,这才开始动了真格的!” 慕容修文足尖轻点残破的木屑,带着玉潇然飞身而起,略带歉意道:“抱歉,这么冷的天,却让你下水!” “正好许久没洗澡了!”玉潇然俏皮一笑。 慕容修文双目灼灼看她一眼:“我傲苍还少了你的洗澡水吗?” 随即,便只听“扑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传来。 水面上拉着巨网的黑衣人面上一喜,丢下大网纷纷向水中扎去,却在顷刻间浮出水面,惊嚷道:“人呢?” “是找我们吗?”一声嬉笑一声传来。 水面浮出的黑衣人循声看去,面色一变,方才本应入水的人却衣衫整齐地站在岸边,笑容绝美,哪有半分落水的模样,而她的身后,锋利的箭矢齐刷刷地对了过来。 她身侧,白衣胜雪的绝美男子不动声色地揽上她的肩头,笑意盈盈:“这么冷的天,我怎么可能让你下水!” 水中一人满眼不可置信道:“你们明明……” “笨蛋!”玉潇然嬉笑一声,“明明知道你们是逼我们下水,我们若真是去了,岂不成了傻瓜!” 水中,必定是暗潮汹涌,想必是即便两人能耐通天,也必定是九死一生,她又岂会傻到刚出了一个巨网又要自投罗网! 方才他二人飞身而起,向着黑衣人包围圈外落去,黑衣人因为二人即将落水而欣喜,动作便有瞬间的迟缓,这一迟缓,那二人便十分默契,玉潇然反手一劈,虹争便在水面上激起巨大的水花,听起来像是重物落水的声音,而慕容修文,则借着灯火相交处的暗影,手腕翻转,末刢便带着二人贴着水面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动作迅速地仿佛瀑布倾泻,惊鸿暗影,无法捉摸。 不容人有丝毫的差池。 玉潇然的讥讽嘲笑刚一落下,慕容修文身侧的护卫便略一摆手道:“放!” 箭雨纷纷落下,水面刹那间如染布坊那般鲜艳夺目。 玉潇然道:“不留活口吗?” “不必!”慕容修文声音淡淡,顿了顿之后才道,“我知道是谁!” 他声音虽淡然,却仿佛夹杂着无奈何悲凉的情愫,使得玉潇然双手一顿,偏首看了过去,还未开口,耳边便传来青谨漫急切的声音:“师姐,你没事吧!” 玉潇然看了急切看来的三小一眼,不轻不重道:“这些人很厉害,竟能绊住我的人这么长时间!” 的确如此,不仅青谨、青慎和瑜罗三人被绊住,就连暗处的幻影等人,也没有现身。 慕容修文浅浅一笑,未曾答话,她偏首看了过去,只觉得他翘起的唇角,似乎有些苦涩。 “糟了!”玉潇然面色突然大变,四下看了过去,人群已经被疏散,“思彤呢?” 慕容修文面色亦是一顿,看向身侧。 他身侧恭敬而立的侍卫,玉潇然见过,正是慕容修文的护卫令渊,他面色一沉,轻轻一礼:“属下这就命人去找!” “我在这里!”清脆却略带慌乱的声音自人群中传来,而后面色略显苍白的思彤拨开众人,她发髻微乱衣裙有些脏,上前对着慕容修文轻轻一礼,“方才混乱,臣妾擅自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还请皇上恕罪!” 慕容修文淡淡看她一眼:“无事就好!” 玉潇然亦看一眼思彤:“还好有惊无险!” 慕容修文四下一瞥,好好的一场花灯会也被弄得满目狼藉,衣袖一甩:“摆架回宫!” 不出玉潇然所料,第二日,傲苍文武又再次拿元宵灯会之事大做文章,岂料原本一直温和的平和帝却大殿之上大发雷霆,一句事实未清,擅传谣言者按妖言惑众之罪论处,使得满朝文武再次噤声。 第六回 生死到头当如何 “潇然,你没事吧!”钟怀仁一踏进殿中,好看的眉头紧蹙,急道,“怎么我才去了一日不到,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玉潇然起身拉钟怀仁坐下,安慰道:“钟兄,来,喝茶喝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平和帝这江山也是暗潮汹涌!”钟怀仁见玉潇然无事,才放下心道,“根据我近日的查访,昨晚遇刺,多半是……” “他也是无比凄苦的!亲生父亲,原来竟是处处要他性命的刽子手!”玉潇然幽幽道。 钟怀仁一愣:“你知道?” “我猜的!”玉潇然神色未明,想起昨日那人温润双目下的一抹伤痛,心也跟着微微一跳。 钟怀仁看着她精致的眉眼,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色泽,声音清冷:“今日定远王来信,圣华从天行借兵二十万!”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顿,微微敛眸,许久之后,轻声道:“永宁那边,如何了?” “风王殿下监国数日,一切都井井有条,你不必担忧!”钟怀仁见她转了个话题,也不戳穿,顿了顿道,“你倒真是放宽了心让他监国!” “他母亲做的事情,又与他何干!”钟怀仁话中的意思,她又如何不知,“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三哥哥!永远都是那个无拘无束自由散漫的三哥哥!” 钟怀仁顿了顿,而后定定地看着她:“你既然知道,又何必……” 又何必因自己母亲的事情而耿耿于怀! 玉潇然猛然起身,向外走去:“平和帝昨日受了伤,我理应探望!” 钟怀仁身形一顿,看着她起身的背影,声音未明:“你可想好了?” 浅浅一笑,她答得无可奈何:“钟兄,我的心思,每次你都看的如此透彻!须知妄自揣摩君心,可是大罪啊!” 钟怀仁沉默不语。 “事已至此,眼见着群臣也无法改变他的主意了,早些定下来,也好!”她收回嬉笑之色,而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辰启宫。 “你来了!”慕容修文靠在软榻上,放下手中的折子,目光温润。 玉潇然走上前去,淡淡道:“你这伤还未好,怎么就看起折子了!” 昨日那匕首,他虽然躲过了致命一击,却到底是划破了胸口的骨肉,他本就衣衫素白,回宫的时候,鲜血已经染红了一片,但自始至终,都未曾见过他的面色变过分毫。 “皮肉伤而已,不妨事!”他淡淡一笑,指了指身侧,“坐!” 她自袖中拿出一口白色的玉瓶,推到他面前:“听闻你一直未曾唤御医,这是我从青谨那拿来的创伤药!” 他伸手拿起白色的瓶子,修长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仿佛比那玉瓶更加光滑细腻一般好看,他低首细细端详了片刻,将瓶子推了过来。 玉潇然一愣:“怎么?嫌我的药不好!” “青谨小弟配的药,自然是千金难求的!”他浅浅一笑,定定地看向她,“你来帮我上药!” “我?”玉潇然一顿,随即面色一红,“你有贴身侍从,何须我来多此一举!” 慕容修文突然用手掩了胸口,刹那间面色惨白,依旧温润地看向她:“你就忍心我这么一直不上药?” 玉潇然一顿,冷冷道:“你身为一国之君,莫要再装了,我可不是你的宫女!” 她冷眼瞥了过去,这一瞥,却发现他雪白的衣衫竟渗出鲜血来,面色一变之后便凑上前来:“你真的不曾上药?” 慕容修文看她一眼,目光深沉,未曾开口。 她叹息一声,幽幽起身,伸出手去解开他的衣扣,这一解不要紧,便看见鲜血染透的里衣来,隐约可见胸口处血肉模糊的肌肤,她咬咬牙用了力气,撕开他的里衣道:“你倒当真舍得!” 草草包扎的医带已经有一些与血肉粘在了一起,她便伸了手去捻伤口处的医带,指尖划在他胸口处如玉的白皙肌肤上,她便瞬间感觉到触手的光滑细腻,猛然间缩回手来,却被一只温软白皙的手抓住不放,她一抬首,便撞进一滩如水的秋波之中。 他高绾的墨发在白色的玉簪下熠熠生辉,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精致犹如鬼斧神工雕琢的面容温柔似水,一如初见时那般温润如玉,深不见底的双目犹如春水旖旎荡漾,流光溢彩的眼底折射着三月里春晖最温暖的色泽,仿佛可化天山冰雪那般柔软,他高挺的鼻梁如苍山积白雪般的笔挺,犹如百花丛中最为艳丽的殷红薄唇曲线柔美,精致的脖颈徜徉在半开的衣衫之中,露出的大片肌肤仿佛深山之中未曾受过红尘熏染的皑皑白雪那般晶莹剔透,积雪之上鲜艳夺目的红色光芒一改方才凄惨的模样,在此刻竟镀上了一层深度诱惑的色泽。 他面如冠玉,神情似水,仿佛无处不透露着,这天下间任何女子都无法拒绝的深沉与温柔。 他眉目缱绻,声音喃喃低语化成一阵清风:“潇然……” 她在这如水的温柔里顿了顿,最终抽出手来,拿起桌案上的药瓶倒出里面药水涂抹,却在收手之际瞥到他胸口处淡淡的浅红色印记来,那是,箭矢的痕迹,时日良久,粉嫩的疤痕在如玉的肌肤上昭显着它曾经的触目惊心,她顿了顿,伸出手欲去抚摸那道伤口,声音迟疑:“这是……” 旧日皑皑积雪中刺入他躯体的箭弩,竟然直直穿透了他的胸口处,她却恍然不知,那时,他是如何地九死一生。 慕容修文察觉到她的目光,却是不动声色拢了拢衣襟,笑笑道:“哪有一个大姑娘家单盯着男人胸口看得!” 她面色一红,被她说得有些挂不住,微微起身,刹那间却被如玉的男子单手一带。 玉潇然猝不及防被这大力一带,身体不受控制前倾,往前一压,两人便齐齐倒在软榻之上,刹那间又回复到暧昧不明的氛围中,慕容修文浅笑未止,定定看着身上的女子。 她眉目弯弯犹如弦月,虽因他无礼的举止而轻轻蹙起不满,但却丝毫不曾影响她的美,她肌肤如玉般无瑕,娇俏的鼻梁上因这殿内的氤氲暖气而起了细密的汗珠,却仿佛如晶莹剔透的珍珠点缀在她肌肤上一般,她红润的双唇微抿,却刻出一条震惊人心的曲线美,她面色因为嗔怒而微红,仿佛出水的芙蓉一般淡雅,又宛如烟霞那般遥远出尘,她如墨的发丝散落在他的肩头他的颈项,撩起心内一阵阵细腻的涟漪。 这样的美好如初的她,纵然如今对他早已不复当初,却也让他,不舍得放手。 他心中苦笑,回转千百次,亦曾试过放手,却也终究敌不过心中刻骨的执念和情愫,原来,人皆,如此自私。 “潇然,让你我共手天下,可好?”他声音低喃,意味不明,仿佛有固执,又仿佛有悲凉,又仿佛有哀求,又仿佛有痛彻心扉。 她心中叹息一声,还未曾答话,便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随即有人绕过屏风走近,却在看到殿内的情形时似是一顿,而后退到屏风后,恭敬道:“启禀皇上,皇贵妃求见!” 玉潇然猛然惊觉,忽然忆起记忆中也有这么一个人,时常趁她不备与自己言行暧昧,却总被一个十分欠揍的不速之客毫无规矩地打断,她恍然间哑然失笑,幸而这是令渊,而非玄彬,否则只怕顷刻间他能吆喝出满城风雨来。 她这一笑,刹那间如同明艳花开,但她神游天外的神色,却深深地刺痛了如玉男子的温润的眼神,使得他唇畔渐渐笼罩起一抹苦笑。 他面色的陡然转变,使得玉潇然自神思游历中反映过来,下一刻意识到自己与他暧昧的姿势,便立刻起身整了整衣衫,正襟危坐。 慕容修文眼底划过黯然之色,却也在刹那间恢复了如常神色,起身整了整衣衫道:“去回了皇贵妃,朕与飞凰帝有要事相商,晚些再召见她!” “是!”隔着屏风,令渊微微躬身去了。 “怎不见一见?”玉潇然淡淡道,“昨日,她必定也是受到惊吓的,真是难为她一个娇弱的公主竟然至始至终都一声未吭了!” 慕容修文浅浅一笑:“你不也是公主吗?” “我是公主,但我不娇弱!”玉潇然撇撇嘴,顿了顿道,“思彤毕竟是来看你的伤势的!” 慕容修文的手顿了一顿,而后面带浅笑地看向她,有些苦涩:“你来,总不会是仅仅来看我的伤势吧?” 她沉吟良久,才抬首定定地看向他:“你的决议,不再更改了吗?” “我,从不相信一纸契约!”慕容修文亦是定定地看向她,良久才接着道,“我只相信,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说,婚姻!” 她浅浅一笑:“好!我答应你!” 他手上动作一顿,双目刹那间亮若星辰,声音亦有几分变了色:“当真?” 她面色依旧,却是不再答话。 三日后,平和帝不顾众臣反对,一纸诏书昭告天下,北牧、和傲苍正式联姻,七日后,举行二帝成婚大典。 诏书一下,四海掀起巨大风浪,两帝联姻,这是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大事,且不说这政事值得人揣摩深思,便是这二帝背后的风流韵事,也值得人们在茶余饭后津津乐道许久。 更意味着,中原大势,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圣旨一下,平和帝皇宫设宴于皇宫,四海齐乐。 “微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一干文武大臣在宴会之上齐齐举杯,事已至此,唯有讨好顺从的份,再转向玉潇然,“微臣恭喜飞凰帝,贺喜飞凰帝!” 玉潇然与慕容修文齐齐举杯,浅浅一笑,一饮而尽。 “皇贵妃到!”礼仪官一声通报,使得群臣齐齐一震,上次国宴也就罢了,如今二皇大婚庆贺,这皇贵妃又来凑什么热闹。 依旧是那般盛装出席,礼仪周到的无可挑剔,思彤一礼过后,笑容清浅:“今逢喜事,臣妾不胜欢喜,如今臣妾薄酒一杯敬皇上,愿北牧与傲苍,永结秦晋之好!” 她说罢,便盈盈上前,自身后侍女倒来一杯清酒,递与慕容修文面前,恭敬有礼。 慕容修文伸手接过,淡淡道:“皇贵妃有心了!” “臣妾与飞凰帝乃是姐妹,如今能与姐姐再次一家,自然不胜欢喜!”思彤拿过酒杯,面上的笑容无懈可击,“臣妾一杯薄酒,聊表敬意,祝皇上与飞凰帝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慕容修文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手中的白玉杯,定定地盯着思彤:“爱妃能如此,实乃朕之福!” “此生侍于君王左右,亦是臣妾之福!”思彤说罢,而后深深看慕容修文一眼,仰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所有心事,都藏于仰首间深不见底的双目之间。 慕容修文看着思彤的面色良久,微微收敛目光,抬起杯中酒欲一饮而尽,却在刹那间,思彤一把拂掉他手中的酒杯,酒杯“啪”得一声,掉落在地,在寂静无声的宴会上,格外刺耳。 众臣还未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下一刻,便只见四周风声猎猎,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手持长剑,直逼慕容修文面门。 当先一人,手法极快,顷刻间便至慕容修文身前,剑上寒光凛冽。 慕容修文静坐不动,面上神色未明。 四周人高声叫喊:“护驾!护驾!” 下一刻,玉潇然便再一次熟悉地听到剑入骨肉的声音,她偏首看去,面色顿时一变,最先逼近慕容修文的黑衣人手中锋利的长剑,已经深深地嵌入了思彤的身体里。 一切,快得只在那白玉杯落地之后的顷刻间,谁都未曾料到,那剑,竟然刺入了皇贵妃娇弱的身体里。 包括,慕容修文和玉潇然。 下一刻,玉潇然飞身而起,一剑劈向手持长剑那人,却不料那人动作也不慢,在一愣之后便抽身而退,而从暗处飞来的令渊,手脚伶俐地对了上去。 长剑抽离,鲜血自思彤体内喷涌而出,慕容修文面色一变,一伸手便接过了后仰的身体,眼底云卷雾翻看向面色苍白的女子,手指飞速地点上了她身上的大穴,声音情愫未明:“桦津!” 她话音刚落,眼前便黑影一闪,一位身材瘦弱的中年人便单膝着地跪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主子!” “救她!”慕容修文头也不抬。 桦津依言上前,单手探上思彤的脉象。 “咳咳咳……皇上……”思彤一张口,竟吐出一口乌血来,“臣妾……臣妾……不行了……” 玉潇然一顿,看向地上破碎的酒杯,酒中有毒! 慕容修文眉头紧皱,低首不语。 “那日……那日元宵佳节,是……是臣妾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她口中乌血不断,目光却无比深远,唇边荡漾着一抹满足的笑意,瞥一眼呆立在一旁神色未明的玉潇然,“元宵灯会上,有刺客出现,皇上最先看过去的,不是臣妾而是另有其人,从那一刻起,臣妾便……便知道,此生,无论臣妾如何努力,却……却再也走不进皇上的内心了……” “启禀主子,皇贵妃……中了毒,两种毒!而且,无药可解!”名为桦津的中年男子,收回手,恭敬道。 “那日元宵会上,有人……咳咳……有人将臣妾劫了去,喂给臣妾一颗丹药,今日的…。毒酒……便是他准备的!”思彤抬起手,小心翼翼抓上慕容修文的前襟,“臣妾……臣妾有罪!” “思彤,是朕对不起你!”良久之后,慕容修文才对着思彤道,“所以,以后你要留在朕的身边,让朕好好补偿你!” 是非因果,皆在人心,元宵灯会上慕容修文只因刺客的目标是自己,所以未曾护过思彤分毫,亦是想着暗处的隐卫会护着她,却不料刺客早已将心思放在了她的身上,思彤中毒,二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皇……皇上……这话若是搁在以前,臣妾自是不胜欢喜,可是……臣妾知……知道……臣妾……没有……没有以后了!”思彤扯了扯嘴角,目光迷离地看着慕容修文。 玉潇然看着面色惨白双唇青紫的思彤,虽是亲生姐妹,但却没有多少亲情可言,尽管如此,见她如此,心中多少是有些五味杂陈的,她抿了抿唇,自知自己此刻不适宜开口,方才一瞬间,她已经给暗处的隐卫打了个招呼让之去把青谨叫来的,只是,看这桦津,本事必定也是不差的,他方才说,无药可解。 沉吟间,青谨便已经闪身来到了面前,二话不说便上前搭了思彤的脉象。 思彤这才偏首看向了玉潇然,笑容惨淡:“姐姐……请允许思彤最后一次如此叫你……其实从你一出现……思彤…。从未拿你当过亲人看待……因为思彤嫉妒你……嫉妒父皇对你宠爱……嫉妒你的随心所欲……嫉妒你的才华满腹……如今,更是嫉妒……皇上对你的爱!” “你别说话,让谨好好给你把脉!”玉潇然沉吟良久,才不轻不重道,心口,却有些酸。 “我……我知道……我活不成了……姐姐……思彤……真的好爱好爱……爱皇上……”思彤淡淡一笑,用尽了力气看向玉潇然,“思彤要走了,姐姐……姐姐替思彤好好照顾皇上好不好……也算是你我同为姐妹的最后帮助……好不好!” “不许胡说,你不会死的!”玉潇然面色沉重,眼底波光明灭。 “师姐,无药可解!”青谨看向玉潇然,摇了摇头。 思彤笑出声来,偏过头,声音微弱地不成样子:“皇上……皇上就算不爱臣妾,也不要……也不要忘了臣妾,好吗?” “朕怎会忘记你,你是朕明媒正娶的妃子!”慕容修文眉头轻轻蹙起,低首看着女子惨白的面色。 那时十里红毯,将她从千里迢迢的北牧接来,却从此,将她送入苦海,他对她,除却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从未问津。 思彤浅浅一笑,目光移向玉潇然,声音渐渐飘散在风中:“姐姐……听见了吗……他说他不会忘了我……不会忘了我……” 停留在她唇畔的,是一抹满足且欢喜的笑意,只是,因为,他说,他不会忘了她,她用一死,换来她在他记忆中长存的地位。 玉潇然闭上双眼,红尘三千苦与乐,埋葬几多痴情人,真是,缘分半点不由人。 傲苍平和帝次年元月十九日,皇贵妃,薨。 第七回 穿帘入户唯一人 傲苍贵妃死后第二日,傲苍重病中的太上皇宣布迁居偏远的行宫修养,平和帝的两位兄长随行。 “你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玉潇然看着城楼上极目远眺的慕容修文,神色未明上前,如玉的男子衣袂飘飘,在森冷的北风中仿佛被世间遗落的谪仙,他目光放在渐行渐远的仪仗队上,仿佛是在看那里,又仿佛不是。 “孤家寡人,我现在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慕容修文目光依旧,声音无力散落,仿佛昨日凋零的百花。 “不,你不是!我……会陪着你!”玉潇然偏首看向他,清朗温润的双目仿佛温泉里滋生的明珠。 慕容修文浑身一震,回过头来看向她,温和的双目中涟漪四起,刹那间荡漾成九天之上的熠熠星辰,倾泻出满面的惊喜和神采奕奕,不可置信道:“潇然,你……” 玉潇然浅浅一笑,明如夏花,为这寒冷的深冬平添几分春色,既已成事实,便坦然面对,她伸出手去捏着他冰凉的指尖,试图温暖他冰冷的更深处,声音清浅:“慕容大哥!” 被温暖细腻的手心包裹,指尖的热度缓缓流淌进了心间,他如同冰雪平原的眉宇渐渐软化成一片温暖花开,声音宛如春风拂杨柳般温软:“潇然,我……很欢喜!” 她眼中划过未明的神色,良久之后才道:“能让慕容大哥欢喜,潇然亦然!” 如果,她曾对托里木一笑泯恩仇,那么对他,便是一笑泯情怨,她是,真的放下了,千百回转之后,记忆中温润如玉的男子,依然近在眼前,她却,早已不是她了! 慕容修文细细看了她的眉眼,良久之后,才反手卷了她的手指,温和道:“这若是梦,我愿永不复醒!” “何时,慕容修文也会说傻话了!”她哑然失笑,无奈摇了摇头,转了个话题道,“我来了这么久,为何未曾见过霜因!” 她记得,永宁城那个眉眼俱冷,恶言相向的女子,来之前还在担忧过,她会不会从中坏事,但却一直,未曾见过她的踪迹。 “你来之前,我将霜因遣去别处处理事宜了!”他温和一笑,“霜因外冷内热,我知道她对你多有不敬,可……” “有一个如此忠心护主的下属,我替你高兴!”玉潇然听出他话中的疑虑而打断他的话,心中一暖,岂不知他是为了不让她为难,才把霜因支开,笑了笑道,“如今临阳事多,还是叫她回来吧!” 他细细看了看她的神色:“我记得你不喜与之相与!” “皇上做久了,什么话听不得,大不了,我将她当做一块会移动的冰块就是!”玉潇然满不在乎笑了笑。 “好!全照你的吩咐去做!”知道她从不愿别人刻意为她做什么,慕容修文浅浅一笑答应,而后看了看她道,“大婚之事,只怕是要推迟了!” “如今我已臭名昭彰,也不怕再背一个心如蛇蝎的骂名!”她俏皮一笑,对于市井那些流言,拿来做玩笑话。 思彤身死,死在她与他的定下婚事的宴席之上,知道的人也就罢了,不明就里的人,难免会将思彤蹊跷的丢掉性命与自己的悍妇嫉妒妇之名联系在一起,若二人再迫不及待地准备大婚,只怕人人都要戳着脊梁骨骂了,况且,皇贵妃的丧事,与新皇的婚事,总是要分开的,否则四海只怕要说,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了。 “怎么,迫不及待想嫁给我了!”慕容修文故意曲解她话中的意思,温和笑道。 她面色一赧,翻了个白眼道:“我看你身边的人个个都有板有眼,你这油腔滑调的,跟谁学的?不理你了!” 她略一拂袖,嗔怒般转身离去,却在转身的刹那间,所有的笑容都烟消云散,只化作满目的怜惜与深深的无奈,她自是也不知,在她转身的背后,如玉的男子看着她渐渐消失在城楼一角的背影,眉目间温软的欣喜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悲哀与苦涩,他声音淡淡却犹如银针入土那般坚定有力:“潇然,固我知道你是强装欢笑,但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会重新做回你真正的慕容大哥!” 聪明如他,如何不知,她是因为内心太过柔软,以致卸下所有对自己的谴责和防备,她选择他,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她与那人,早已一丈深渊,而她与自己,也早已淡如止水,因为早已放下,所以她会坦然接受自己,因为心中不再有情愫,无论怨与恨,所以她对他温柔浅语,他以为她心中至少还有恨意,却不知,遁入魔障不肯放手的,不过是自己而已!她对他的笑,对他的温存,对他的陪伴,不过是是因为,他之于她,早已是一场相遇中的匆匆过客无异,因为不曾停留,所以早已放手任之归去,再次相遇,不过是从头开始的邂逅,而已。 如今,她看他,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的可怜人罢了,而她,亦是如此,所以,她说,有我陪着你,是的,相濡以沫地陪伴,而不是,相爱。 他笑了,笑得有些欣慰,有些苦涩,有些心酸,潇然,你是如斯善良,却也,如斯残忍,你的善良,像是一把无形的铁索,早已将我的内心,勒得遍体鳞伤,但是,我却有些欣喜,能再次见到你那净如清泉的笑颜,也好。 平和帝次年元月二十四日,皇贵妃以皇后之礼出殡入葬,平和帝下旨,北牧、傲苍联姻大典推后十日举行。 彼时,北牧与圣华之战因为天行的精兵良将参与已经节节败退两日了,傲苍平和帝下旨,以三十万强兵为礼,增援北牧,本是两国相斗的战事,因为另外两国的参与,陡然变成是四大国的战争。 并且,随时都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天下臣民,顿时惶惶不可终日,谁都知道,风起已然带起云涌,天下大势,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变得一触即发。 大婚前一日傍晚,秦秋已然来到了临阳,在见过正忙于筹备婚典的慕容修文之后,此女一直唏嘘不已喋喋不休:“瞧瞧,啧啧啧,到底是人家女皇陛下有福气,身边个个都是人间极品,你瞧瞧这平和帝,啧啧……啧啧啧……” “把你的嘴巴收起来!”玉潇然瞥了眼秦秋撅得老高的嘴唇,看一眼她身后身材高大面色平庸的小厮,若不是她仔细,又哪里能看得出这精致的易容术,她捏了捏怀中赫连湛肉嘟嘟的脸蛋,感觉到手中依旧圆润的触感才放下心来,斜了眼看向秦秋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身边何时多了个寸步不离的护卫!” 秦秋面色一顿,眼中闪过窘迫之色,还未开口,便听赫连湛指着秦秋身后的小厮不满控诉:“姐姐,那个叔叔坏坏,都不让湛儿靠近阿秋姐姐!哼,真坏!” 秦秋面色愈发窘迫,不悦瞥一眼赫连湛:“小湛儿,不许胡说哦!明明是你怕这黑脸叔叔才不敢过来的,怎么反倒怪别人了!姐姐告诉你噢,身为男子,要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气概,畏首畏尾的不是真汉子,就比方说你喜欢让姐姐抱你吧,你就要不管不顾地往姐姐怀里钻,管他什么黑脸白脸……” “咳!”秦秋的话还未曾说完,他身后身材高大的小厮便几不可察地咳了一声,使得她立刻禁了声。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看了看怀中若有所思的赫连湛,生怕他将秦秋的话放进心底将来惹下祸事,便低首笑教育:“湛儿别听那女人胡言乱语,男子固然要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勇气,但是别人的女人,那是……” “姐姐也这样说,那湛儿就听话!”赫连湛兴高采烈地打断了玉潇然的话,自她怀中蹦了下来,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下三步两步地跨到秦秋面前,爬上秦秋纤弱的大腿上,勾着她的脖颈,“吧唧”亲了一口,顺带带出长长的口水,宛如银丝一般连接在赫连湛白齿红唇与秦秋的面上,而后他面色满足地嘻嘻一笑,呷了呷嘴巴,“好了!” 本有几分热闹的房内,刹那间鸦雀无声,青谨呆呆地看着口水直流的赫连湛,手中半截甘蔗掉落亦是不知,青慎亦是有些愣神,瑜罗看着英勇的赫连湛,若有所思,小黑面色有些抽搐,而秦秋呆愣在那里,脸上的口水滴落在胸前,亦不自知,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玉潇然,她看一眼秦秋身后面色阴沉的小厮,广袖一卷,便将赫连湛揽回了怀中,然后身形一闪,便自原地消失,只余下声音在原地幽幽回转:“那个……阿秋啊,我家小湛儿的思想教育,我还是私下里再教导吧,就不牢您大驾了!顺便提醒你一句,快把脸上的口水擦擦毁尸灭迹吧!” 被玉潇然声音勾回深思的众人,先是青谨,他轻功向来极好,扯了扯小黑,两人眨眼间便了无踪迹,再是青慎,他一把扯住有些失神的瑜罗,也一阵风不见了踪影,原地,只余下神情讪讪的秦秋和面色铁青的小厮。 “啊哈哈……。”秦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后之人,毫无底气地僵硬笑道,“你瞧瞧,果真是小孩子,一句玩笑话,竟还当真了!哈哈,真是有……” 下一刻,她的声音,断在小厮恶狠狠地眼神以及尚不能自持的强吻中,某姑娘呜咽不清中惊嚷:“混蛋……老娘的初吻……” 回了自己的寝宫,玉潇然将赫连湛放在榻上,铁青着脸道:“说,为什么要亲阿秋姐姐!” 她想起那人杀人般冷冽的眼神,便一阵后怕。 “冲冠一怒为红颜!”赫连湛看着眉头紧蹙的玉潇然,奶声奶气道,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怒气一般,“姐姐说的!” “我说的是,男子固然要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勇气,但是别人的女人,那是不能碰的!”玉潇然冷冷道。 “可是姐姐没有把话说完嘛!”赫连湛委屈地撅着小嘴。 “我……”玉潇然一阵气结,方才赫连湛的动作快的实在是匪夷所思,令她措手不及,看来这数月来教赫连湛习武已经颇见成效,欣慰之余颇感头疼,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赫连湛见姐姐生气,小心翼翼去拉她的衣角,刹那间已是泪眼汪汪:“姐姐不要生气,姐姐是不是……不要湛儿了?” 看着可怜兮兮,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的赫连湛,玉潇然心中一紧,轻声道:“胡说,姐姐怎么会不要湛儿!” “可湛儿听人说,姐姐……姐姐要成婚了,以后……姐姐会有自己的小宝宝,那湛儿不就成多余的吗?”赫连湛撇着嘴看向玉潇然,大有一句不慎,便会倾盆大雨的迹象。 玉潇然心神一颤,小宝宝……心中刹那间风起云涌,脑中一片空白,却被身侧的小人儿不满地扯了扯衣角而瞬间回身,她顿了顿之后,收回脸上未明的神色,笑了笑道:“你听谁在那胡说八道!姐姐怎么会不要湛儿,你看看叔叔和叔母不也有孩子了吗,他们不也一样疼湛儿!” 赫连湛撅着的小嘴收了收,歪着脑袋想了想,而后破涕为笑:“姐姐说得对,那姐姐也要给湛儿生个漂亮的小妹妹!”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看了眼窗外日落西斜,良久之后,才道:“湛儿累不累,姐姐陪湛儿洗香香睡觉觉好不好?” “好!”湛儿从榻上灵活跳起,钻进玉潇然怀里,撒娇道,“湛儿要姐姐洗,不要其他人!” “好好,姐姐给你洗!”玉潇然无奈摇头,然后吩咐人打了水来。 洗过之后,许是秦秋为了赶来明日的成婚大典,这一路有些风尘仆仆,赫连湛刚一躺下,便睡着了,玉潇然起身熄灭了殿内的烛火,回身躺在赫连湛身侧,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脑中不断回想的,便是他奶声奶气说自己会有抱抱那句话,明知明日会是一番折腾,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殿内的窗户,突然间“吱”得一声开了,自殿外传来的寒气,若有若无地钻进了殿内,同时,还夹杂着清淡的、几不可察的清香气息,宛如三月小寒,春风掀帘入户,带来百花绽放的气息,撩人心扉。 她浑身一紧,黑暗中炯炯有神的双目,刹那间浪高风起。 落地无声的脚步,却在她心中走出了惊涛骇浪。 来人的修长的影子,在华贵的地毯上留出一道旖旎的痕迹,十分熟稔地,脱靴、翻身上榻、揽住女子愈发纤细的腰肢。 却不料,她的反应,让来人始料不及,却也又仿佛,在那人的意料之中。 她伸手去反剪那放在自己腰肢上的手臂,动作快如闪电,毫不留情,却被来人轻巧地手腕一翻,便将伸过去的素手握在了掌心,虽不怎么用力,却让她用尽了最大的力气,也抽开不得,她眉目一凛,便也不再挣扎着抽出手,而另一只手,纤细的食指和中指交合,泛着暗青色的光芒,她已用了真力,犹如游蛇一般戳向来人的手腕处,那里,正是经脉之所在。 来人似是一声轻笑,却也不得不躲开这势如破竹的一击,手腕曲绕便躲开这二指,放开了她的手,顺便也,迎来了她凌厉的指尖,灵巧一抓,她另一只手刚摆脱禁锢,这只手,便再次落入魔掌。 她这指尖,带了十分真力,来人却是徒手空捉,澎湃的真力从掌心钻入他的身体,使得黑暗中的来人,不自觉闷哼一声,但却是,不肯放开手去,死死地抓住她的手指。 她身形一顿,不自觉抿了唇,下一刻,得空的手亦是毫不留情向着来人胸口处拍去。 来人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对着她这拍来的一掌,不知怎么巧妙地翻转,黑暗中衣衫簌簌作响,她的手,便也落入了来人宽大的手掌之中,那人似是犹不满足,在她掌心揉捻,将指尖渗入她的指缝,直至,与之十指相扣,紧紧地锁在一起。 她双手被缚,却是毫不停留地微微侧身,抬脚便向来人踢去,那人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如此,身侧就那么轻轻一动,便已自榻上起身几寸,恰巧躲过了她这一脚,而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榻上,同时,又是单腿一抬,便已将她踢来的腿,压在了他的腿下,另一只腿,不知何时,也是悄无声息地将之一同夹在了双腿之间,单手一提,她便被轻轻带起,身体一部分压在来人的身上,四肢却是动弹不得。 她在侧上方,来人在侧下方,恰如其分地,四目相对。 宽大床榻的赫连湛,似乎对身侧动静有些不满,呷了呷嘴,翻了个身再次睡去。 玉潇然一顿,随即不再挣扎,黑暗中只看得清来人绝美的轮廓,渐渐地才露出精致邪魅的五官来,她声音清冷低沉:“龙延拓,你想做什么?” 来人,龙延拓。 他眼中光华潋滟,在黑暗中仿佛熠熠生辉的夜明珠,仔细看了她的面色许久,才漫不经心道:“睡觉!” 来人温热的鼻息洒在她的面上,她浑身一颤,带起眼睑上细密的羽睫的涟漪,声音中亦情愫未明:“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哪里又是我该去的地方?”他唇畔浅笑依旧,眼底似有未明的光芒一闪而过。 “天行。存薇堂。”她冷冷出口,下一刹那,却被自己声音中浓郁的恨意所震慑,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第八回 煞费苦心是为卿 龙延拓沉默良久,才用与之紧扣的手指紧了紧手中的温软,声音情绪未明:“睡觉!” “你这样,我怎么睡!”玉潇然见他不愿多说,声音中便带几分恼怒。 他似是叹息一声,而后放开双脚,握着她指尖的手也放开去揽了她的腰肢,让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自己身侧,另一只紧扣的双手,却是不愿再放开。 玉潇然也不再挣扎,微微放松了身子躺了下去,指间充实温暖的感觉渐渐涌入心扉,余光瞥到一侧的赫连湛,她目光却是顿了顿,良久之后,才侧了身面向他,伸出得空的一只手,在半空中迟疑了一瞬,而后去解他颈项间的丝扣,逐渐露出男子光滑如玉的大片白皙肌肤来,在黑暗中,宛如乍泄的银河之辉,闪烁着蛊惑人心的光芒。 一寸肌肤,十足诱惑,谁说女人是天生的尤物,面前这人,亦然。 她的双目乍然间被这充满诱惑的温暖色泽充斥,脑中轰然一声,便有什么在一点点炸开,连带着面色,宛如大火中烧一般,鲜红欲滴。 她突如其来暧昧的动作,使得一向泰山崩于眼前而岿然不动的男子浑身一颤,只觉游移在颈项的那只手如同暗夜里诡异的星火,落在他干涸的肌肤之上,逐渐燃起燎原之势,他一向漫不经心的浅笑,终于顿了一顿,相扣的十指,有种让之揉入骨中的冲动,平静如古井的眼底,荡漾起了旖旎的涟漪。 这一愣神之间,那只撩人心扉的素手,已然来到了胸口,正在努力地,解开那里的暗扣,不过很显然,手段并不高明,一只简单的暗扣,在那只手努力了许久之下,却依旧稳稳地搭在了一起,她略带羞怒,手上用了力道,直欲将之粗暴地扯开来去,手上,突然覆盖上一只炙热无比的手掌。 那人声音嘶哑,听得出在强装镇定,却带着无尽的压抑:“原来然儿还有这个爱好!” 她面色一红,口中银牙微咬,只听“滋”得一声,原本有些得意的暗扣,便在她的魔掌之下落败散开来去。 “你与薇琴,果然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女子!”他声音嘶哑,被女子推开的大手在身侧不自觉收紧。 她手上动作一顿,体内因为羞赧而沸腾的血液,瞬间如同结了冰一般凝结,面色刹那间苍白如雪,如玉的双目,渐渐镀上了一层千年寒霜。 “为什么?”她声音冰冷,语气里却有种无可奈何的无力与悲凉。 薇琴,数月前太上皇寝宫中惊鸿一现的女子,天行大将裴俊养在深闺中的女儿,现今存薇堂的主人,天行国应天帝新立不久的皇后,母仪天下。 曾经海枯誓言,到头来全化为一把利刃,将人割得体无完肤,哪怕她想视而不见,闻而不听,如今从他口中说出,却再也无法逃避,恍然间忆起,他曾说过,太子妃要识大体,温柔贤惠,她,显然不合。 彼时,她只做那是玩笑话,却不知,今日竟一语成谶,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只会提剑杀敌,满腹算计的铁血女罗刹。 今日她放下一切向他示好,换来的,却不过是一句如此屈辱的婉拒,所有的美好与温润,刹那间烟消云散,一室暧昧缠绵,顷刻间面目全非。 眨眼间,心事一卷成书,过往如风逝去,唯有满目苍凉如雪。 更可怕的,是他的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她声音无力,薄唇轻启:“滚!” “然儿,我……”他声音深沉,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如断了线的珠帘,没有衔接下去。 “滚!”她再一次冰冷道。 他静默良久,似是叹息一声,而后缓缓起身,放开她的手,穿上长靴,走向窗前,身形顿了顿,却终究是面色一狠,似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自窗口强无声息地滑了出去。 帘窗自合,风声隔断在外,躺在榻上的女子,眼中的泪水,终于无声地落入了如墨的发间。 飞身而去的男子,落在繁华宫廷地一座宫殿之上,长身玉立,紫色的衣衫在夜风中翩翩飞舞,修长的影子,落在熠熠生辉的琉璃瓦之间,格外悲凉与孤寂。 “哇哇哇……”一阵小心翼翼的咋呼声在夜色中突兀想起,屋檐顶端,斜靠着神出鬼没的小侍卫玄彬,此刻正一脸惊恐之色地看着自家主子前襟的断裂处,“主子,您这是劫色,还是被劫色了?” 龙延拓的目光深沉,稳稳落于层层叠叠的宫殿中的一座,对于小侍卫的问话,置若罔闻,仿佛是要站成一座,千年雕像。 小侍卫心头一跳,小心翼翼凑上前道:“劫色未遂,被赶出来……” 他的声音,断送在容颜邪魅的男子如同千年寒冰的森冷目光之中,如同实质的刀割一般,让他立即禁了声。 小侍卫玄彬使劲用手捂着嘴巴,良久之后才觉得憋得太狠,猛然放下手大声喘息道:“报告主子,属下方才看到远处有几道诡异的黑影,此地不宜久留!” 龙延拓漫不经心瞥一眼远处尽力隐藏的黑影,身形未动,负手而立,良久之后才道:“为什么不能久留!你以为他会抓朕?” “难道不是吗?”玄彬撇撇嘴,“擒贼先擒王,抓了你,随便向天行要挟点什么,他这傲苍,就足以独步天下了!” “他不会!”龙延拓声音笃定,眼中似有睥睨果决的光芒一闪而过。 “为什么?他傻了!”玄彬诧异道,对于主子的话,显然有几分不信。 龙延拓却是唇畔讥诮,淡淡看他一眼,没有再做回答。 “好好好,主子,这话您不回答就算了!”玄彬拍了拍手,上上下下看了龙延拓一眼,“但看主子这模样,是被飞凰帝赶出来了吧!这下可好,明日就是大婚了,属下看您怎么把人带走!” “谁说朕要带她走的?”龙延拓声音淡淡。 “你不带她走,你来这作甚!”玄彬没好气道。 龙延拓沉默良久,才幽幽道:“让她安心!” “属下看您让她堵心还差不多,属下就不明白了,您为什么要立皇后,当初那慕容修文娶了思彤公主,她一怒之下便与之恩断义绝,现如今您这……”小侍卫喋喋不休,对自家主子近日的举动多有不满。 龙延拓轻轻一笑,看了一眼抓耳挠腮的小侍卫,漫不经心道:“如若添香有一日必须要离开你,你会让她怀着对你的满心愧疚而去吗?” 小侍卫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摇了摇头:“不会!” 龙延拓又是一笑,唇畔的色泽,却有几分苦涩。 “那她明日就成婚了!成婚你知不知道,成了别人的女人了!”玄彬接着道。 “她不会!”龙延拓目光深远地看着层层宫墙,声音散漫,但却斩钉截铁,而后转身离去,“该走了,否则朕会忍不住破坏明天的大典!” “唉,主子,属下跟您说啊,今日属下是劝您劝得口干舌燥,往后您若是后悔了,可别怪属下没提醒您……。”玄彬跟了上去喋喋不休,突然间似是打了个冷颤,继而声音一转谄媚道,“好好,属下闭嘴,闭嘴行了吧……” 远处精致的长廊下,阑珊枝影里,如玉的男子衣衫胜雪,面带和润地看着遥远的屋檐,目光所及的地方,正是方才那主仆二人消失的方向。 “主子,真的不动手吗?”他身后,面无表情的令渊看着面容平静的男子,恭敬道。 “不必!”慕容修文声音淡淡,一边转身离去一边交代道,“如若这二人离开,就不必理会,若是依旧逗留不去,再动手也不迟!” “属下遵命!”令渊微微躬身,跟在慕容修文身侧离去。 玉潇然在床上躺了许久,起身点亮了灯火,坐到梳妆台前,将头上唯一一把青钗卸下,如墨的发丝失去束缚,倾泻而下,披散在她的肩头,她抽出妆奁,将青钗放入妆奁内收好。 门口传来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慕容修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潇然,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她恍若未闻,目光迷离。 “我知道你没睡,你不说话,我自己进去了!”慕容修文声音淡淡。 殿门“吱”得一声被推开了,慕容修文修长的影子投落在她的身上,她未曾抬首,声音有些嘶哑:“你怎么来了?” 他低首看她如墨的长发散开了整个肩头,缓缓抬起手去想去帮她拢起,却在一寸之地停了下来,将手收回袖中道:“近日忙着婚典的事,晚上方忙完,远远便见你殿中灯火通明!” “近日你辛苦了!”玉潇然微微抬首,温和笑道。 她这一抬首,他便看见她通红的双眼和略显苍白的面色,顿了顿之后道:“怎么了这是?” “方才起风了,我怕湛儿着凉,起身去关窗,却不慎风沙迷了眼,无事!”她笑了笑,编了一个最为拙劣的谎话。 “潇然!”他突然伸出手去执了她的手,却只觉触手冰凉得没有丝毫温度,心中一紧,微微蹙了眉,“来日方长,我希望,万事我们可以一同承担!” 她微微敛眸看了看两只交叠的手,没有动,却淡淡道:“我困了,要睡会儿!” 他身形一顿,唇边噙起一抹苦笑,良久之后,声音未明却软如春风:“好!” 他说罢,便拍了拍她的手,继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殿门再次被合上,殿内再次一室寂静无声。 她收回目光,手背的余温尚在,却暖不了冰冷的内心,她不能,不能再他处受伤,却在这里寻求慰藉,这么自私残忍的事情,她做不出,她也,不能做。 东方第一抹晨辉洒向殿内的时候,侍女和麽麽们便早早地推开了殿门,带着特制的红色的凤冠霞帔和朱钗玉饰,齐齐行礼:“奴婢见过飞凰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梳妆台前的玉潇然,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看着原本空荡荡的大殿,此刻竟人满为患,看了眼床榻上熟睡的赫连湛道,“你们手脚轻些,莫要惊动了朕的皇弟!” 众人一愣,人家婚事都是高高兴兴欢天喜地的,哪有这样不让嬉笑的,但却不敢有违命令,齐齐躬身道:“是!” 带头的是一个手脚伶俐的老麽麽,她福了福身道:“奴婢桂蓉,见过皇上!” 玉潇然不动声色看了这人的言行举止,得体大方,不卑不亢,想必不是普通的麽麽,浅浅一笑:“有劳桂蓉麽麽了!” “皇上折煞奴婢了!”桂蓉回之一笑,“奴婢这就为皇上梳妆打扮,免得误了时辰!” 玉潇然点点头,于是,便开始被宫女们一阵捣弄,凤冠霞帔穿戴完毕之后,一室宫女太监看着盛装的女皇,眼中净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不是不知道他们的皇上要娶的是艳绝天下的女皇,也自然知道眼前女子的貌美,但素日里见的,要么是龙袍加身的高贵帝王,要么是衣妆素淡的淡雅女子,何时见过精心装扮过的玉潇然,本就容色天成,如今珠光宝气戴在她的身上,反倒显得有些黯淡无光了。 安静了一个多时辰的宫女太监们开始不淡定了,一个个交头接耳: “天啊,神女下凡也不过如此吧……” “对啊,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往日人都说皇贵妃与皇上容貌相似,可我怎么觉得皇贵妃远不及皇上万一啊……” “我也是我也是,这么美的女子,跟咱们皇上,那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是就是,真是登对的无可挑剔了!看来这飞凰帝是真的喜欢咱们皇上,你看看,咱们一大早来的时候,这飞凰帝就已经在这等着了……” “皇上的心思,不是咱们能揣摩的,都别说了,没听见飞凰帝方才说不要朝着小王爷睡觉吗?当心惹怒了天颜……” “……” “咳咳……”桂蓉轻轻一咳,四下立即噤了声,转而笑道,“皇上真是倾城绝色!” “倾城绝色又如何,不过一副臭皮囊而已!”她看了镜中不似自己的自己,淡淡一笑,并非第一次看到凤冠霞帔的自己,当初在致远山庄之时众人也是这般称赞,只不过,今日反而凤冠霞帔,却是绣了金龙而已,美艳华贵之中,多了几分威武和霸气。 桂蓉愣了愣,而后满目钦佩:“皇上洒脱,倒是我等妄言了!” 宫女太监们的窃窃私语,到底是吵醒了熟睡中的赫连湛,床榻之上锦被摩擦声传来,玉潇然偏首看去,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正迷迷糊糊地四下找寻着什么。 玉潇然温和一笑,一抬脚,猛然想起自己穿着凤冠霞帔,忙缩小了准备大步跨出的步伐,缓缓走近榻前:“湛儿,睡醒了吗?” 赫连湛眨了眨眼睛,再用胖乎乎地双手使劲揉了揉:“姐姐,是姐姐吗?我这是在做梦吗?姐姐真漂亮!” 玉潇然还未答话,门外便有人脆生生接道:“是吗?有多美,我看看!” 来人话音刚落,玉潇然便面色顿了顿,神色刹那间飘远,恍然间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还未来得及相忆旧事便被赫连湛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阿秋姐姐!” 秦秋一踏进内殿,便看见盛装落定的玉潇然,脚步顿了顿后眼中便是与众人一样毫不掩饰的惊艳,唏嘘了几声之后放忆起还有她人在场,忙做了个样子道:“微臣参见……” “好了,今日诸事颇多,那些虚礼,就免了吧!”玉潇然看着慢吞吞下跪的秦秋,不耐摆摆手。 秦秋咧嘴一笑:“谢皇上!” “你们去门外候着吧!”玉潇然扫了满屋的宫女太监一眼,“这里不用伺候了!” “是!”众人齐齐恭敬道。 众人刚出了殿去,秦秋就忍不住大发感慨了:“啧啧,昨日我还说你有艳福,今日看来是娶了你的人有艳福!” “得秦大姑娘一夸奖,真是难如登天!”玉潇然浅浅一笑,俯下身去去给赫连湛穿衣服。 “姐姐穿这么漂亮,是要成亲吗?”赫连湛歪着小脑袋问道,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玉潇然。 秦秋接道:“小子,你说对了,今日你姐姐成亲,你小子又多了一个姐夫!” “湛儿不要姐夫,湛儿要姐姐!”赫连湛撇撇嘴道,继而又兴奋起来,“原来成亲可以穿这么漂亮,那姐姐以后每天都成亲好不好!” 玉潇然和秦秋的面色齐齐一顿,继而秦秋开始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每天……每天都成亲……哈哈哈……你弟弟真是心疼你啊……潇然……哈哈哈……不过,你身为女皇,每天娶一个,也不是不可以的……哈哈哈……你说对不对,湛儿!” “对!”赫连湛不谙世事,奶声奶气答道。 “你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永宁来得官员,你都安排妥当了?”玉潇然斜了眼看她。 秦秋笑声一顿,继而打了个干哈哈道:“你有钟丞相在,什么事情还用得着我操心!” “你用起人家丞相可也是毫不客气的!”玉潇然这句话说完,门外的钟鸣声便开始一声声的长鸣了。 “我用谁都客气,不用白不用!”秦秋看了她微怔的神色一眼,答得欢快,继而将赫连湛往床边一放,给他床上鞋子,牵着他道,“小湛儿,咱们一起把你姐姐送到门口,然后我带你去青谨哥哥那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好不好?” “好!”赫连湛乖巧答道,然后牵着玉潇然的手。 秦秋则去了另一边扶了她的手,似是叹息一声,继而笑着道:“想不到最后竟是我给你送嫁!” “走吧!”玉潇然正了正神色,声音淡淡,抬脚向外走去,刚一出殿门,门口的礼仪官便高声道: “皇上出嫁――” 第九回 终究不能如人愿 喜乐奏起,四面立时欢闹起来。 一身着大红色喜袍绣金龙的慕容修文自仪仗队中徐徐走来,看着盛装的女子,一愣之后便回过神来,在她面前站定,修长的手指伸向她的面前,笑意款款,语气温柔:“我来了!” 秦秋适时放开手去,走过一侧牵起了赫连湛,后退一步。 玉潇然看着在日光下纤长有力的手指,良久之后,终于浅浅一笑,伸出手去,搭了上去,与之并肩而立。 四下宫女太监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这,真的是人间的帝王吗? 如玉的男子五官精致,黝黑的长发高绾,精致的白玉钗在青丝间流光溢彩,倾泻的流髻宛如流泻的瀑布一般披散在肩头,眉若三月里半开的嫩柳,柔软地仿佛承载不住春风的摇摆,眼若秋水旖旎,比这九天的明日还要明亮温暖,薄如蝉翼的红唇上,一抹如花浅笑,温软得好像可将这天下最为坚硬的苍山冰石瞬间化为一汪旖旎的春水,修长挺拔的身姿将这大红的喜袍,竟不自觉穿出一种君临天下高不可攀的气概来,他静若婉转承接诸神之光般美好温润,动若高山流水倾泻而下般从容优雅,他是集日月之光而生的宠儿,他又是遗落在尘世的谪仙。 而他身侧同样一身喜服的女子,金色的冠冕将青丝绾成飞凤髻,明换色的流苏在耳畔熠熠生辉,昭告着主人的雍容华贵,发尾的玉钗步摇随着女子清浅的挪移而摇曳不止,而这一切,都不及那张清丽绝世的容颜美妙,她额际的一点桃花妆,衬得容颜愈发娇艳无双,她细长的眉如远山青黛,起伏间便是气势磅礴的瑰丽之美,她黑如墨玉的双眸如浸了水一般清润,熠熠生辉间流露出清冷与高贵的颜色,她白皙的面容因为略施粉黛而白里透红,她浅笑的红唇鲜艳欲滴,却也含着疏离有礼的弧度,鲜红的喜服掩不住她婀娜的身姿,因为常年奔走习武,她的身姿,她比寻常女子看起来多几分刚劲利落之美,尤其是身前的那只五爪金龙,隐隐约约被她穿出几分仿佛要踏云归去的气势来。 男子的外柔内刚,女子的外刚内柔,天作之合,佳偶天成,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 二人的相携与共,美到极致,却也华贵到极致,极致到让众人觉得,如梦似幻。 众人跟在二帝身后,一路脚踏红毯,一步步向祭坛,长长的云梯直通向祭坛高处,北牧和傲苍文武各处一列,起伏有致的宫殿苍茫大气,二帝相携,缓缓登上高处,俯瞰众生。 这是一场他以江山为聘礼,她以江山为嫁妆的有史以来最为盛大的婚事,自然大气华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四周群臣跪地,侍卫仆人匍匐,连绵不绝。 “恭喜平和帝,恭喜飞凰帝!”众人再拜。 “愿两帝永结同心,愿两国永修秦晋之好,万古长存!”再拜。 慕容修文与玉潇然相视一笑,广袖随着手腕的抬起而在空中迎风做舞,他们的声音威严与和蔼相融,沉稳有力与清丽婉转相合,从高高的云梯顶端传往四面八方:“平身!” “谢皇上!”众人利落起身,看向宛若生在云端的二帝。 慕容修文朗声道:“今日,是朕与北牧飞凰帝大婚之日,至今日起,飞凰帝便是朕的妻子,傲苍与北牧,将合为一家,荣辱与共!” “微臣遵旨!”傲苍大臣们齐齐躬身道。 玉潇然朗声道:“今日,是朕与傲苍平和帝大婚之日,至今日起,平和帝便是朕的夫君,北牧与傲苍,将同舟共济,和谐永生!” “微臣领旨!”北牧前来的文武代表齐齐躬身道。 之后,二帝共同祭天,拜祠堂,慰高祖。 礼仪将成的一刹那,大殿之上,傲苍突然传来急报,传信的小将风尘仆仆:“报,圣华集兵二十万与我国边界城门下叫嚣,天行派来援兵三十万,五十万大军大有进攻之势,请圣上裁断!” 联姻大典上庄严肃穆的氛围顿时戛然而止,上方二帝齐齐顿了顿,不动声色对望了一眼。 慕容修文神色未明,偏首看向一侧玉潇然:“飞凰帝以为如何?” “傲苍之事,朕尚不清楚其中究竟,平和帝还是自行决断的好!”玉潇然浅浅一笑,而后顿了顿,“不过,敌既已兵临城下,要么战,要么和,端看平和帝如何了!” 傲苍文武中最先排的一位大臣出列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北牧大臣中一人嘟囔道:“敌人既已兵临城下,待你从长计议完,只怕临阳都岌岌可危了!” “你……”北牧那人声音不大,但在寂静无声的大殿之中犹显突兀,让那人面色一红,无从反驳。 玉潇然双眼微微一眯,眼底闪过未明的神色,唇边浅笑依旧。 “大军既已兵临城下,我傲苍再不战,只怕要被天下人耻笑了!”慕容修文平静道,“刘爱卿,朕命你带兵三十万率先而去,抵御外敌,不得有误!” “末将领旨!”傲苍中一人得令而去。 傲苍文武顿时噤声,圣旨已出,表明圣意已决,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慕容修文长袖一甩,负手而立,声音清朗:“婚典继续!” 一段军报,成为二帝成婚大典中的小插曲,虽然婚典继续,但是群臣已然觉得再不如最先那般绝美,看向相敬如宾的二帝,也掺杂了几分政治审视的目光。 饶是如此,参拜婚宴等一系列繁琐事宜还是到月上枝头才结束。 慕容修文携着玉潇然一直来到皇宫内一个清静的小湖边,随着一干随侍候的太监宫女麽麽们道:“你们先退下吧!” 玉潇然眸光微敛,看着相继离去的宫人,片刻只余下她与慕容修文二人,她忽然抬首玩笑道:“常听宫人们说你把婚殿布置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莫非藏在了这水底不成!” 他轻轻一笑,跃上了岸边的精致小舟之上,边向他伸出手来边道:“我倒没这个本事!” 她看着红色袖中伸出的修长白皙的手指良久,方伸出手去搭上,踏上了小舟之上,小舟荡漾不止,水面一圈一圈的涟漪荡开来,她这才发现,没有撑篙人,诧异道:“莫非堂堂傲苍国君,要亲手撑篙?” 他见她坐稳,轻轻一笑,拿起竹篙,向水中轻轻一杵,小舟便平稳地向水面中划去。 “清波荡漾芙蓉面,未见仙人有画舟!”玉潇然见他熟练灵巧的动作,温软的月光在他的大红色喜服上流光溢彩,他双手撑篙唇畔浅笑,温雅的侧脸绝美如谪仙,使她不自觉喃喃低吟。 “好诗!”他又是一声轻笑,双目亮如北极之光,与这波光潋滟的水面相得益彰,缓缓接道,“对月双双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玉潇然面色一红,她本是随意吟哦,他却突然吟出如此情意绵绵的诗句来,虽深知其中意,但她却无论如何是应不下去的,不禁望向他处,心中无声叹息一声。 慕容修文看着她闪躲的眼神以及渐渐暗淡的面色,眼中闪过未明的神色,一时间二人无话。 轻舟渐至湖深处,水中残荷一片,在这冬末愈现萧条之景,再往前,便隐隐约约有了雾色,迷迷蒙蒙一大片,罩在轻舟上,如梦似幻。 她极目看去,只觉雾色深处可见汀渚,上面隐约高大的房屋可见,在越发浓郁的雾气中宛如蓬莱仙处,似不真切。 她不禁由衷赞叹道:“想不到你傲苍皇宫竟有此曲径通幽之地,如见蓬莱仙境!” 他浅浅一笑,眼中却有未明的悲伤一闪而过,快得不着痕迹。 她因他未明的神色而一顿,忽然间想起许久之前他说过的话来,便微微收敛了神色。 慕容修文停在泊舟之处,起身去牵她:“到了!” 玉潇然看着眼前湖心岛上古朴大气的宫殿,看样子是有些时日了,但却被人打理得十分干净整洁,便笑了笑:“数日未见你,原来你躲在了这里!” “我带你见见我母妃!”他看着她笑了笑,牵着她径直向岛中走去。 玉潇然脚步一顿:“她不是……” 慕容修文却是径直牵着她向前走去,不作停留。 一座干净古朴的坟墓前,静静竖着“生母杜文清之墓”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落笔是慕容修文,墓是新的,碑,也是新的,玉潇然一愣,新修葺的坟冢。 慕容修文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墓前,声音清朗:“母妃,孩儿来看你来了!” “媳妇儿见过母妃!”玉潇然顿了顿,却也是随之跪下,郑重其事道。 他偏首深深看她一眼,继而执起了她袖中的手,看着墓碑道:“母妃,这是孩儿最为钟爱的女子,母妃,你可以安心了!” 他说罢,便带着玉潇然连磕了三个头,一边起身一边道:“这是衣冠冢!” 玉潇然的身形一顿,微微蹙眉看向了他。 “母妃去后,我……并未找到她的遗体!”慕容修文神色淡淡,眼底似有深沉的伤痛一闪而过,却是俯下身去替她拍掉了膝盖上的尘土,“连带着她所有的东西,都一并被焚毁!这里面的衣物,是桂蓉麽麽偷偷拿给我的!” 她心中一痛,他寥寥数语,讲述了这个衣冠冢的由来,她却仿佛能猜到其中的艰辛与百转千回,她母妃被绞死在她眼前,冠以妖妃之名,更不能入皇陵,按照皇族的惯例,不是被火化便是丢去了乱葬岗,而乱葬岗那个地方,她再熟悉不过,若不是那时积雪深厚,她又去的及时,如何能找到止澜和杨敛的尸首,而他那时只有八岁,上无父皇庇佑,下无亲人相互,自己母妃的尸首,只怕是…… 她想到这里,便猛然一顿,看向他看似平静的面色,彼时她在乱葬岗中掩埋止澜和杨敛的尸首,却不知他恍若幼年情景再现,那是怎样的痛彻心扉,想到这里,她便攥紧了手中有些冰凉的大手。 “这里是父皇为母妃寻的清静之地,本就没有几个人知晓,事后也被封了起来,再也无人问津!”他亦是反手攥紧了手中的大手,“我便偷偷一人过来将衣物掩埋在这里,却是不敢立碑墓,只是每年来祭拜,前不久,方修葺了一番!” 她口中有些苦涩,当时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却是他毕生清静和安慰之所在,他虽不说,但她自不会相信什么妖妃之类的无稽之谈,只怕又是造化弄人,但她,除却无声的安慰,却是什么也给不了他。 良久之后,他携了她的手,向岛上的宫殿走去。 推开巨大的宫门,一方宽阔雅致的庭院跃入眼前,最让她惊叹的不是亭台楼阁,而是曲水流觞的庭院中,不计其数的屏风和壁画。 高大的宫墙上,弯曲的长廊上,勾栏的石柱上,都画满了栩栩如生的桃花,满院的桃花盛开,不止如此,还有随处可见的屏风上,夭夭夺目盛开的,也是桃花,让人应接不暇,美不胜收,恍然间忆起数月之前满谷的桃花来,它有它真切的芳香之美,这有这琳琅满目栩栩如生的大气之美。 细细看去,每一朵桃花,都形态各异,娇羞的、妖冶的、嗔怒的、妖娆的、妩媚的,仿佛形态各异的美人面,若非真真切切地映在屏风之上,只怕她要以为这是真的桃花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桃花开。 只是,美则美矣,她的心,却有些酸涩,只因为,她终究回应不了他的任何示好和感情,如果时光倒流,初入世间,她必会为这满园栩栩如生的桃株所倾倒,只不过,只是如果而已,良久之后,她才抬首看了他:“早闻平和帝一手丹青冠绝天下,今日一见,只怕是世间无人所及!” “今日只有你我,没有平和帝,也没有飞凰帝!”他浅浅笑道,携着她往正殿而去,“我已在院中种了桃花,待过几个月,便可见花团锦簇了!” 殿门推开,一阵温暖的清香气息迎面扑来,满殿的烛火,把宫殿照得如同白昼,刹那间飞花满目,飘飘扬扬不止,地上铺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瓣,宛如雨后百花凋谢的时刻,美不胜收,这番设计,匠心独具。 她站在殿门口,看着百花纷飞的寝殿,未明的神色自眼底划过,嬉笑道:“这么美的地方,我都不忍心涉足了!” 他轻轻一笑,牵着她走进:“美人如斯,步步生花,这天下群芳,便是为你而生的!” “我以前倒不知你竟是一个如此懂得风花雪月之人!”她边走边道,笑意盈盈。 他如玉的面色顿了顿,良久之后,才道:“我是不懂,如何留住一个人的心!潇然,我做的那些错事……” “已经过去了!”她打断他的话,目光坚定道,他所做的一切,她已经尽数明白,他的苦,他的无可奈何,他无法说出口的身不由己。 他没错,她也没错,错的是,姻缘向来由天定,缘分半点不由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她,亦是如此。 若他不是傲苍的皇子,若她不是北牧的公主,那么他们,必定会是举案齐眉,恩爱到老的寻常夫妇,只不过,皆是假设而已。 他若不去争取,他的母妃,便永远冠有妖妃之名不得入庙堂,孤岛上的衣冠冢最终会被风雨无情的摧残,九幽之下的亡魂便永不会超生。 她懂,只是,却是迟了。 缘何心只有一颗,而且如此得狭窄,再也,装不下一个他。 他似是未留意她的神色,牵着她走向桌案上坐下,笑了笑道:“夫人且稍后片刻,待为夫回来!” 乍然间听到这两个称谓,怔愣良久,回身之际,他已经出殿而去。 她缓缓起身,细细走过殿中每一盏烛火,灯火明灭中,看不清她的神色与情绪。 一阵香味至门口传进来,刹那间将她的神思收回,一日未曾怎么进食,她立刻食指大动,转身看了过去。 慕容修文已将红色的外袍脱下,着了鲜红的长袍,鲜明地勾勒出他起伏有力的身姿,动作从容不迫,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案上,偏首看了她道:“过来吃饭!” 她因他话中的寻常和平淡而心中一颤,猛然间生出若时光果真如此静美的期冀,纵然不相爱,但相濡以沫携手此生,也是安乐幸福的,她缓缓走过去,看了桌上两碗面,两个简单的菜,还有一壶酒,笑了笑道:“原来你也会这些!” 她不自觉间,用了也字,出口后自己便是一愣。 聪慧如他,又如何察觉不到,顿了顿之后他却故作不知一般浅笑道:“饿了吧!” “还真是!”她随即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虽是寻常的菜色,却只觉唇齿留香,刹那间令人觉得那些山珍海味索然无味,不由赞叹道,“只怕我吃过这菜之后,往后再吃御膳房的饭菜,便会觉得味同嚼蜡了!” “我可以日日做给你吃!”他看着她满足的神情,脱口而出。 两人齐齐一顿,她笑了笑:“美味许久吃一次便好,整日吃了,便也觉得腻味了!” 慕容修文也不答话,为她倒了杯酒:“尝尝!” 其实她早已闻到了酒香,也不迟疑,仰首一饮而尽,一口酒下肚,方才的菜色,竟丝毫不影响这酒的甘醇,再次赞道:“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酒……之一!” “之一?”他自信的面色顿了顿。 她笑了笑点头道:“秦秋酿的酒,天下一绝!” 他笑了笑,亦是轻轻抿了一口,两人一来一去,不多时便杯盘狼藉,酒菜皆空,玉潇然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脖子:“累了一天了,该睡觉了!” 话一出口,二人又是齐齐一顿,殿内方才轻松愉悦的氛围,刹那间一扫而空,空气中的酒香还留有残余,与殿内的花香,逐渐氤氲成暧昧的气息。 慕容修文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而缠绵,柔软地仿佛可以化出水来,他缓缓伸出手去覆盖上她放在桌子上的纤纤素手,握在掌心轻轻的摩擦。 玉潇然浑身一抖,感觉到握着自己的大手炙热无比,宛如火炉一般将她包裹,使她顿时心如鹿撞,微微敛眸低首。 她低首垂眉的模样,仿佛羞花照水一般雅致美丽,她纤细入鬓的眉,仿佛在对他浅笑,她纤长颤动的羽睫,宛如扫过他的心扉,她如水的双眸,似欲将他融化,她娇俏的鼻端,吐气如兰,她红润轻启的双唇,好似天下最美不胜收的风景,他的目光,亦因此而愈发深沉,他微微凑上前去,在她耳畔呢喃:“潇然!” 她依旧低首不语。 他突然起身,拦腰将她抱起,只觉触手间皆是令人神往的琅嬛福地,他低首看向怀中的女子,情意绵绵,一步步向着纱帐之后的床榻走去,带起地零零碎碎的花瓣,芬芳一片。 身下柔软的锦被触感传来,却仿佛有什么重物在撞击她的心扉一般,让她不禁又再次一颤,略一抬首,恰对上男子如水的双眸,那里温软一片,仿佛随时可以将自己化成一弯春水一般,她微微闭上了双目。 他看着双目微阖的女子,再也抵挡不住心中汹涌澎湃的情义,俯身细细凝视身下的女子,指尖掠过她的眉眼,带起一阵几不可察的颤栗,再一倾身,细密的吻,便落在了她的眉尖处,眼睑上,面颊上,鼻端,他声音嘶哑:“潇然!” 她羽睫轻轻荡起涟漪,却并未说话。 他看着那一方晶莹剔透的红润之地,终于俯身,缓缓落了下去,下一刹那,却落在了冰凉的唇畔。 是的,她躲开了,并非是她自己要躲开,而是那一刹那,她就那么不自觉的,躲开了,她知道,这对他,如斯残忍,但是,她却做不到。 慕容修文因为这冰凉的触感,身形一顿,顷刻间,目光中所有的缠绵和温润消失殆尽,一同而去的,还有那如火的热情,他只觉浑身入沁了冰雪般的冰冷,温软的唇畔,终于变成了一抹苦笑和无奈,他直起了身子,声音中情绪未明:“早些歇息吧!” 他说完,便起身离开了床榻,而后大步离开殿中,留下缓缓睁开双目的玉潇然,她眼中,满是愧疚和悲凉,最后化成一滴滴清澈的液体应声而落,到头来,原来是,她负了他。 第十回 孤家寡人何必做 玉潇然成婚第二日,秦秋辞去侍书之位,离开临阳,她未做挽留,她知道,以夜微阁避世不出的行事风格,秦秋终是要离去的,而且,要离开的不仅仅是秦秋一人。 自此,天下正式落成两分之势,北牧与傲苍,占据西北部,天行与圣华,占据东南部。 天下之争正式登上历史舞台,战乱伊始。 八个月后,圣华向天行称臣,圣华国君自降为王,与天行正式合二为一,与此同时,北牧与傲苍选取北牧南部最为繁华的城市铎州作为新都,新都历经半年之久重建完成之后,两国正式迁都,两朝合二为一,文武百官无从变动,只取以左右之分,傲苍为左,北牧为右。 天下对峙之势正式形成。 铎州。 “湛儿,今日都学了什么?”玉潇然一身明黄色龙袍,看着庭院中正跟着小黑习武的赫连湛笑着走近,摸了摸他的头。 “姑娘!”小黑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顿,良久才说道:“这么久了,也只有你一直在我身边!” “还有我还有我!”赫连湛蹦跶着去扯玉潇然的衣袖,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小模样愈发俊俏可爱。 玉潇然替他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无奈笑道:“好好好,还有你还有你!你还没告诉姐姐,今日你都学了什么?” “湛儿上午跟先生学了识字,下午跟小黑哥哥学了一套剑法,姐姐想看吗,湛儿练给姐姐看!”赫连湛满眼期待地看着玉潇然,跃跃欲试。 “好!练得不好,姐姐可是要罚你的噢!”玉潇然拍了拍赫连湛的小脑袋,故作威严道。 “恩!”赫连湛有模有样地点了点头,而后拿起精致的木剑开始一招一式比划了起来。 玉潇然看着面色认真的小人,笑意盈盈对着小黑道:“湛儿学这套剑法多久了?” “三日了!”小黑淡淡答道,眉目却比以前温软了许多。 玉潇然顿了顿:“才三日?” 这招式,三十天能这么精准到位已经不错了,赫连湛仅仅不到两岁而已。 小黑点了点头。 “你将湛儿教得很好!”她略微偏首看着身侧面容普通的男子,双目灼灼,充满了赞赏和感谢。 小黑面色微微一红,颔首道:“应该的!” 玉潇然收回目光,看向赫连湛,却见其动作渐渐缓了下来,诧异道:“怎么了湛儿,好好的怎么停下来了?” 赫连湛看着手中木剑,小嘴一瘪,抬首看向玉潇然:“湛儿想慎哥哥了!”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顿,走过去蹲下身拍了拍赫连湛的肩膀:“姐姐也想他了,湛儿好好听话,练得一手好武艺,将来姐姐带你去南疆找慎哥哥,好不好?” “好!”赫连湛面色一起,拉起玉潇然的手指,“拉钩钩!” 玉潇然笑容微敛,半年前,青慎被瑜罗带去了南疆,一个月后,青谨又说天下战乱,民不聊生,作为医者,理应悬壶济世,所以,他独自一人云游四方去了,只不过,也未曾走远,每月会回来小住几日,自此,关于飞凰帝豢养少年男宠的谣言,不攻自破。 数月来,傲苍与北牧大臣多有不和,傲苍文武对于飞凰帝身边男子太多已经多有不满,二小儿的离去,与此也是多有干系,就连小黑,如今也是整日一身太监服饰,对此,傲苍文武的才微微松了口,但是她知道,两国之间的鸿沟,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跨越的。 人言可畏啊! “湛儿就不想叔母吗?”一声娇俏活泼的声音打断了玉潇然的沉思,赫连湛却早已闻言飞奔而去。 玉潇然直起身子,看着门口缓缓走近一身火红衣衫的意气风发的女子,笑了笑道:“思思!” 塔雅思款款走近,身后还跟着两个颤颤巍巍走路一模一样的小人儿,走在最后的,是同样意气风发的赫连成。 赫连湛狂奔而去,面上嬉笑不已,塔雅思连忙蹲下身去接着:“来,湛儿,叔母抱抱,看看胖了……没有……” 塔雅思的声音转了个弯,因为飞奔而来的赫连湛,在赶到她面前时硬生生地绕过了她,扑向她身后的两个瓷娃娃,勉强一手揽住一个,欢天喜地道:“盈妹妹,峥妹妹,湛哥哥想死你们了!” 四个月前,塔雅思回永宁将赫连峥与赫连盈带去与之共对沙场,彼时,赫连湛本就因为青谨和青慎的离去而伤怀,而后更是以嚎啕大哭抗议两位“妹妹”的离开,结果依旧阻止不了伊人的离去,至于这两个妹妹,自然是玉潇然无意间的玩笑话造成的根深蒂固的影响,此后无论他人如何纠正,赫连湛就是不相信赫连峥是弟弟。 塔雅思满脸黑线,站起身子看向玉潇然撇撇嘴:“敢问皇上,这就是你亲自教养的弟弟?” “湛儿,什么妹妹,这是你的弟弟!”尽管赫连成自塔雅思口中早有耳闻,但真的见到了,依旧觉得愈发怪异,冷不丁皱眉道。 赫连湛眼中只有妹妹,这才注意到妹妹们身后还跟着一个让自己又敬又怕的叔叔,面上的笑容瞬间石化,口中嘟嘟囔囔道:“就是妹妹,不是妹妹怎么长得一模一样呢?” “这……”英明神武百战不殆的定远王战神立刻被问住了,一时间不知怎样跟一个两岁的孩子解释这么深奥的医理。 塔雅思一见自家夫君要对小孩子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立刻依偎上去,一边将之拉向玉潇然一边亲昵道:“哎呀,阿成,小孩子家不懂事,你就不要较真了,你已大半年未曾见过皇上了,初次见面,岂能失了礼数!” 赫连成一顿,这才想起自己身为臣子,见了君王岂有不拜之礼,连忙正了正神色欲躬身行礼,却被玉潇然一把扶住,她无奈瞥了塔雅思一眼,对着赫连成道:“叔叔数月征战辛苦,这里没有外人,就不必拘礼了!” 赫连成也不是扭捏的人,抬首仔仔细细看了玉潇然的神色,皱了皱眉道:“数月不见,你竟已经嫁了人,却怎么愈发清减了?” “国事繁琐!”玉潇然淡淡道,看了看面前的俩人,顿了顿道,“叔叔这次回来,是辞行的吧!” 赫连成与塔雅思对望一眼,而后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当初叔叔助你起兵,是为了北牧百姓考虑,而今天下已然成征战之势,已经不是叔叔所能左右的了!照现今这种形式看来,天下一统,已经是大势已定了,只是不知这个高位到底花落谁家而已!” “叔叔本就没有争权夺势之心,当初助我起兵,月儿已经感激不尽,如今又怎能让叔叔继续身受战乱之扰,叔叔尽可安心离去!”玉潇然面上一片了然之色。 “其实……你也没有!”赫连成沉默良久,幽幽道。 “有与没有又如何,事已至此,我已经没有了后退的余地!”玉潇然看向他处,神色未明,“这整个北牧,和这纷乱的天下,已经将我的退路堵的密不透风!” 并非不死不休,但却也不能,就此撒手而去,任这个天下纷乱不堪,任黎民百姓水深火热,这,不是她能做的。 尽管,这个天下的人都在骂她,骂她祸国殃民,骂她挑起战端,骂她包藏祸心,她却也不得不,守护那些恨不得拿口水淹死她的众人。 赫连成似是无声叹息一声,看着她的面色有几分不忍:“对不起月儿,叔叔太自私!” “叔叔说得哪里的话,北牧若不是有叔叔在,只怕百姓们早已苦不堪言,如今叔叔的使命已经完成,月儿理应不再依赖叔叔!”玉潇然浅浅一笑,“况且,平和帝待我很好!” 赫连成细细看了她的神色,点点头:“我看出来了!如此,我就放心了!” 赫连成说完,便偏首蹲下身去看正与两个‘妹妹’玩得不亦乐乎的赫连湛,笑着道:“湛儿愿意跟叔叔一起生活吗?” 玉潇然面色一顿,随即唇边噙起一抹了然的苦笑,此后自己不知要征战多久,又岂能让之与自己饱受颠沛流离之苦,倒不如让他与赫连成一同去了,也好落个逍遥自在,手上突然覆上了一只温软的手,她抬首,对上塔雅思无奈与苦涩的眼神,随即释然一笑,时过境迁,当年那个无忧无虑只会调皮地喋喋不休的单纯少女,此时竟也会有这种无可奈何的笑容。 赫连湛歪着脑袋道:“那姐姐也会跟叔叔一起吗?” 赫连成面色一顿,继而笑道:“湛儿乖,姐姐有事要做,等事情办完了,就会去找湛儿的!” “姐姐不去,湛儿也不去!”赫连湛少有得跟赫连成摆起了脸子,继而撇下赫连峥与赫连盈,跑到玉潇然跟前,拽着她的衣裙道,“姐姐是不是要有小宝宝了,姐姐不要湛儿了吗?” 一行人的身形齐齐一顿,玉潇然俯下身去看向赫连湛,面带迟疑:“姐姐怎么会不要湛儿,只是……” 赫连湛看着玉潇然的面色,嘴巴瘪瘪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似有倾盆大雨的迹象。 “湛儿喜欢宫里的生活吗?”玉潇然换了个方式问他。 赫连湛皱了皱眉,良久之后,摇了摇头:“不喜欢!但是湛儿更喜欢跟姐姐在一起!” “湛儿不喜欢叔叔和叔母吗?”塔雅思忽然笑意盈盈凑上前来。 “喜欢,但是湛儿更喜欢姐姐!”赫连湛歪着脑袋道。 塔雅思毫不气馁:“那湛儿喜欢峥妹妹和盈妹妹吗?” 赫连湛顿了顿,而后依旧抓紧了玉潇然的衣袖:“喜欢,但是湛儿更喜欢姐姐!” “由他去吧!”赫连成突然叹息一声,“任何人都有选择的权力!留在月儿身边,也未必是不好的!” 欣喜之色自玉潇然眼底一闪而过,到底是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的亲弟弟,怎舍得就这样任之离去,但是,她更希望赫连湛能够无忧无虑地生活,心中一狠便冷声道:“你跟着我,跟着我作甚,还是跟着叔叔一同离去的好!” 赫连湛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姐姐……” “你不走,以后就不要再认我做姐姐!”玉潇然冷了脸,看着娇憨可爱的弟弟,眼中的不忍一闪而过,便直起了身子,看向了他处。 赫连湛蓄在眼中许久的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顿时嚎啕大哭:“姐姐……姐姐不要……不要湛儿了……姐姐不要湛儿了……” “你越哭,我越讨厌你!”玉潇然声音依旧,“你跟着我,就是拖累!” 赫连湛的哭声戛然而止,看得出是在努力地憋着自己的眼泪,抽抽噎噎道:“姐姐……姐姐不要赶湛儿走……好不好……湛儿以后……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调皮了,姐姐不要赶湛儿走好不好……姐姐……” 小黑上前一步,心有不忍:“姑娘……” “不如就让……”塔雅思也出声劝道。 “谁都不许求情!”玉潇然高声打断,态度坚决,微微闭了眼睛,“麻烦叔叔带湛儿离开!” 赫连成沉吟良久,才俯下身去抱赫连湛,谁知赫连湛便是硬生生扯着玉潇然的一角不松手,眼底的泪水簌簌而落,却是不再嚎啕出声,倔强道:“湛儿不走,不走……姐姐不要赶湛儿……” 他这一哭,一旁的赫连盈左看看硬要抱走赫连湛的爹爹,再看看满面凄惨的赫连湛,再看看一脸铁青的玉潇然,再也忍不住地跟着“哇”得一声哭出声来,赫连盈一哭,一母双生的弟弟赫连峥也跟着“哇哇”哭起来,一时间,宽大的院落孩童哭声此起彼伏,好不壮观,塔雅思一时忙于奔走。 “这是怎么了?”一声清润的声音传来,如春风拂面一般温软,让人烦躁的心神,顷刻间便有种被涤荡透彻的感觉,使得院落中嚎啕大哭的三个小儿,不自觉愣了愣,纷纷偏首看向来人。 那人一袭白衣,宛如莅临人间的救世之神,姿容俊美优雅得不成样子,言行从容温润得宛如一江春水。 赫连成连忙躬身行礼:“末将参见平和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人正是慕容修文,他走上前去扶起赫连成,声音温润:“皇叔不必多礼,说到底您还是朕的长辈!” “末将不敢!”赫连成起身之后微微颔首,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女婿,眼中闪过赞赏之色。 慕容修文偏首看了眼面色深沉的玉潇然,而后蹲下身去看着紧拽着玉潇然裙角不放的赫连湛,面色温和:“湛儿因何哭泣不止?” 赫连湛双目一亮,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看向慕容修文,声音因为哭泣有几分喑哑:“姐姐要赶湛儿走,姐夫帮湛儿求求姐姐不要赶湛儿走好不好?湛儿不想走!” 赫连湛期冀的目光,楚楚可怜的笑脸,赫连湛有极强的占有欲,对于出现在玉潇然身侧的陌生男子有着天生的敌意,即便是慕容修文,也是用了数月的时间才与之混熟,但他却终究不与他亲近,如今肯求他替自己求情,可见是真的不想离开玉潇然,慕容修文无声地叹息一声,良久之后,才温和道:“好!” 赫连湛破涕为笑。 慕容修文捏了捏他的脸蛋,起身之后,还未开口,便听玉潇然冷冷道:“我意已决,谁都不许求情!” 他面色未改,浅笑道:“你怎知我要求情?我是问你,既要湛儿离开,那他日常的衣物可准备妥当,皇叔夫妇二人又未曾照顾过湛儿,你可曾将湛儿的生活习性告知,素日里是小黑照料湛儿,你又可曾想好让其与之同去?” 慕容修文的话,问得玉潇然一愣,她方才一心要湛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些细节之处,的确未曾想过。 赫连湛刚要表达不满,却被慕容修文使了个眼色,这孩子向来聪慧,虽不知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但却也抿了嘴缄口不语。 赫连成和塔雅思相视一笑,纷纷缄口不语。 玉潇然愣了片刻,才道:“我虽未打点妥当,但这也只不过是片刻便成的事!” “湛儿是懂事起,便一直待在你身边,虽称你为姐姐,但其实已视你为生母!”慕容修文见玉潇然听得进去旁人说话,便叹息一声,“孩童心底,即便深处刀山火海,但只要是在自己娘亲身边,都是安乐福地!” 玉潇然身形顿了顿,沉默不语。 “皇叔夫妇固然会对湛儿百般呵护,但在湛儿心中,对你的依赖早已根深蒂固!”慕容修文声音依旧温和,“你逼湛儿离开,无非是怕他与你一起饱受战乱之苦,看尽宫中尔虞我诈,事事必须谨言慎行不得自在,可你又何曾想过,湛儿离开的视为生母的你,从此以后,即便逍遥自在,他的内心深处,总也是残缺的,因为,他是被人抛弃的,纵然你是为他好,可这种强加于人身的好,他可愿意接受,潇然,这些……你想过吗?” 玉潇然低首看了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赫连湛,心中微微一紧。 “况且……”慕容修文顿了顿道,“我会尽力保护你和湛儿的!” “姐姐,湛儿不要离开姐姐,姐姐不要赶湛儿走了,好吗?”赫连湛小心翼翼扯了扯她的衣摆。 她沉吟良久,才浅浅一笑:“好!” “太好了!”赫连湛一蹦三尺高,眉眼笑得弯成了月牙,松开与小的衣摆,手舞足蹈,“姐姐不赶湛儿走了,不赶湛儿了!” “再也不会了!”玉潇然心中一酸,眼泪差点滴落,许久才缓缓抬首,看着温润如玉的男子,“谢谢你!” 让湛儿离开,她心中比谁都不舍,只是她却不能自私地将之留在身边,但却不知,骨肉分离,才是最为残忍的事情,今日,慕容修文的一番话,让她豁然开朗。 “叔叔……”玉潇然四下看去。 “他们已经走了!”慕容修文温和笑道。 玉潇然面色一顿,方钱钱叹息一声,看着面前手舞足蹈的赫连湛,笑道:“是啊!走了!” 第十一回 缘来谁都有秘密 ()庭院中的人一直沉默良久,慕容修文才道:“皇叔这一去,前线便没有一个主心的人了!” “我准备亲自前去!”玉潇然淡淡道。 慕容修文面色一顿,随即无奈浅笑道:“看来,你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铎州皇宫了!” “近日接到急报,裴俊,被派往前线了!”玉潇然看了看他的神色,沉吟片刻道,“之帆虽也征战许久,但裴俊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怕不是其对手!此人绝非浪得虚名,况且,我猜测,去的,不仅仅只有裴俊一人而已!” 慕容修文浅浅蹙眉,眼底未明的神色一闪而过:“你是说……” “九浮楼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处于两军交战的中心,向来不受朝廷管制,但若是谁抢先占领九浮楼,便相当于打开了一道屏障,此后无论是南下还是北上,东去还是西来,皆可畅通无阻!”玉潇然神色凝重道,“所以,只要拿下九浮楼之地,东去之日,便指日可待!以应天帝的性子,只怕是会御驾亲征!” “你所言不假,但是九浮楼地处险要,而且隐藏着一个神秘的组织,迄今也没有见过九浮楼主人的庐山真面目,此去,定然凶险万分!”慕容修文亦是正色道,“不过你既已决定,我便知道,再劝你也是无用了,万事小心!” “我知道!”玉潇然点点头,“铎州的事,还有劳你费心了!” 慕容修文携起她的手放入掌心,目光深沉地看向她,幽幽道:“你我夫妻,不必如此客套!铎州事情妥当之后,我便会与你汇合!” 她浑身一顿,微微低首,四国千征万战良久,真正的对决,才于此刻开始,良久之后,她笑了笑:“好!希望到时,我已占领九浮楼!” “我不希望你如此拼命!”慕容修文抬起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她紧蹙的眉宇,“我只望你,安好如初!” “如初?”她喃喃低语,良久之后,才抬首看了他,双目明亮,“时至今日,还有谁是如初见时那般?” 即便是塔雅思,不知何时也早已学会了无声地叹息。 “他……”慕容修文顿了顿,却不知该怎样说出接下来的话。 “我是你的妻子,自然会为你我之事尽心尽力!”玉潇然接道,神色未明,“这半年多来,你所做的,我都看在眼里,无论如何,你我都是夫妻,自与他人无关!”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慕容修文放开了她的手,转过身去,在转身的刹那,眼底的痛色一闪而过。 她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八月骄阳依旧,却让他洒落在地的影子有几分孤寂和沧桑,小黑早已将赫连湛带到一旁玩耍,宽大雅致的庭院中只剩下两人,她沉吟良久,而后缓缓走上前去,搭上他的肩膀:“不如……今晚,就留在这里!” 慕容修文身形似是一颤,侧过脸来看她,看进她未明的眼底,良久之后才道:“今日的折子,还没有看完,我这就回去了!” 他说罢,不待她再次开口,便抬脚向外走去,待到门口时,他脚步顿了顿,却是依旧未曾回过神来,声音仿佛是来自天边那边遥远:“我不想你如此委屈自己!” 看着他说完之后消失的方向,她的唇角,噙起一抹无奈的苦笑:“那又……何必夫妻一场!” 他们,是一对你知我知的有名无分的夫妻,自湖心亭那晚,两人再也没有提及过此事,事后也一直分殿而住,满朝文武已经有所耳闻,连番上折便提及两国修好之事,隐射两帝为何分居而住之意,傲苍文武更是有将自己女儿送入宫中为妃之意,为此,慕容修文才隔三差五地与之共处一室,但也是,一人睡床,一人睡软榻而已。 “启禀皇上,钟丞相求见!”庞得盛站在门外通报。 “快请!”玉潇然收敛神色道。 玉潇然看着一身便衣的钟怀仁,迎了上去:“钟兄,今日怎么这么闲?” “你这身为人君,都可以忙里偷闲,我这臣子,为何不能!”钟怀仁笑了笑看向她,见她直呼钟兄,便也省了虚礼。 “钟兄此来,不是来向我抱怨的吧?”玉潇然笑了笑,指着庭院的石凳,招呼钟怀仁,“坐!” “你对九浮楼,知道多少?”钟怀仁单刀直入。 玉潇然手上的动作一顿,继而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钟兄!” “九浮楼,不可取!”钟怀仁突然面色变得无比沉重,定定地看向她。 她手上动作一顿,神色未明:“为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钟怀仁摇了摇头,面色依旧沉重无比,“我只能告诉你,九浮楼之地,凶险万分,即便你是君临天下的一国之君!” 玉潇然微微低首,似在沉吟。 他顿了顿:“若你真要去,我陪你一起!” 她依旧低首,良久之后抬起头来,已换做了满脸未明的笑容,在阳光下折射着未明的光彩:“夜微阁一向不问世事,钟兄若是不喜欢朝廷大政,大可不必为了我而屈身于此!” 钟怀仁手上面色一顿,清冷的双目中翻滚成未明的氤氲雾气,良久之后,才浅笑地看着她:“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算很久!”玉潇然淡淡道。 钟怀仁面色未改,笑了笑:“潇然果然聪慧过人,我已经处处与夜微阁避开了,你却还是察觉到了!” “初次怀疑初次怀疑你,是你作为裘光柯门下幕僚出现在在战场上的时候,那时我逃亡在外,你也无故失踪,但却悄无声息的换了一个身份进入了裘光柯门下,这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做到的!”玉潇然浅浅一笑,拂了拂袖口处的褶皱,“你撕下的易容,小黑说过,出自鬼手老张之手,而江湖传言,此人与夜微阁来往神秘,当时,我并未将你与夜微阁那边想去,只想着你或许与鬼手老张有些瓜葛,毕竟,谁没有个秘密!” 钟怀仁又是一笑,眼中赞赏之色愈浓:“后来呢?” “后来,裘光柯袭营,你无故消失,再次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玉潇然接着道,“我被杨大哥假意投投降带去裘光柯大营,凭空出现的两个身法诡异的高手相助,我突然间觉得似曾相识,我的记忆力,想来是不差的,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见过这两人,也就作罢!想起那两人的身份,是有一次,我在大街上,看到四个一身黑衣的轿夫!” 钟怀仁笑了笑:“我早知你有一天会发觉,却不料这么早!” “那两个人,是你的轿夫吧!”玉潇然定定看着他,唇畔一抹未明的浅笑,“纳兰逸轩?” 钟怀仁默不作声,似是默认。 “我早有疑惑,夜微阁曾取我性命未遂,又怎能劳驾二阁主亲自前来相救,并将夜微阁至高无上的尊者令送与我!即便是你夜微阁有难处,但二阁主也一向不插手内务,如今却突然出现,岂不令人生疑?”玉潇然看着他,眼底满是谢意,“你躲在轿内,之前与我说话,其实一直是变了声的!后来你因我诧异的举动而诧异出声,我就觉得,这种声音,似曾相识!” “你最后确定我的身份,是因为秦秋吧!”钟怀仁淡淡道。 “不错!秦秋的性子,固然是自来熟,但也是对着性子来的,你这清冷的性子,她却仿佛十分习惯的样子,可见你们是旧识了!她又一向久居你大哥身边不离,我自然将你认作是夜微阁的人!”玉潇然点点头,“而钟兄你,胸有大略才华满腹通晓古今,在夜微阁,只有一人与你相符,那便是二阁主,纳兰逸轩!” 钟怀仁浅浅一笑:“秦秋那个丫头,她来的时候我就怕你看出破绽,已经尽量避开她了,却不料还是被你看出了端倪!” “你越是想避开她,我越生疑,试想,钟怀仁刻意避过谁!即便是对你一直热情如火的云霓裳,你也未曾躲过分毫,依旧是不冷不热地对待人家!”玉潇然眼中光芒一闪,接着道,“你虽每次支开秦秋做得不着痕迹,但日子久了,总会让人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钟怀仁叹息道:“早知你如此精明,我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了!” “刻意为之,倒不如顺其自然!”玉潇然笑了笑。 “如今你知道了,我反倒轻松了!”钟怀仁释怀笑了笑,眉毛轻佻,“这下,公平了!” 她曾对他隐藏过公主身份,他也对他隐瞒过夜微阁二阁主的身份,如今一切大白,算是公平了。 “总是你瞒我要久些!”她不满撇撇嘴。 他莞尔一笑,无奈摇头:“你呀,真是一点也不吃亏!那好,皇上万岁,此行,微臣为你保驾护航可好?” “你?”玉潇然哑然失笑,“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为我保驾护航?” 钟怀仁面色一红,而后指了指自己的头脑:“我是不会武功,可是我有这个!” 玉潇然收回嬉笑之色:“朝堂是个是非之地,天下如今又征战不止,你真的想淌这趟浑水吗?” 只怕她大婚之际,秦秋去临阳,便存了要劝他走得意思。 “我倒是一直想在朝堂之上一展宏图,如今得皇上器重,有如此良机,何乐而不为?”钟怀仁看着她,定定道。 “你若真想一展雄才伟略,又何必屈居上林苑数年之久!”她收敛了笑容,她虽不知他为何出现在北牧朝堂之中,但若真如他所说的欲一施雄才大略,又岂会五年来一直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编修,想来那时初见,他只是随意吟哦的诗句,却被自己看做了清高自傲的而自恃过高地批判一番,只怕那时他一定觉得自己十分好笑。 “你说的不错,那时我不过是无聊找个事情打发时间,岂料在北牧一待竟是五年!”他看她深思神往,便知在回忆旧时,随即一笑道,“谁知却被你,一语惊醒梦中人,做官,必须要做到最高处,方不枉走一遭!” 玉潇然看了他良久,哑然失笑:“你不后悔?今日我给你一次机会,他日你若想临阵脱逃,我可要通缉你了!” “我们还是计划一下去九浮楼的事吧!”钟怀仁幽幽道。 她无奈一笑,底下头去:“既然你意已决,那便回去收拾一番,明日出发吧!一切从简!” 钟怀仁诧异看向她:“这么急?” “本来不急,可见你说得如此凶险,我觉得还是早去为妙!”玉潇然幽幽道。 钟怀仁还未说话,门口庞得盛又再次通报:“启禀皇上,风王殿下求见!” 玉潇然顿了顿,偏首道:“传!” 钟怀仁忙站起身来。 一袭靛色简装的赫连风走到玉潇然面前,直欲行礼,却被玉潇然上前一把扶住:“哥哥这是作甚?” 赫连风却是后退一步,躲开玉潇然的搀扶,跪在地上:“罪臣前来赎罪!” 玉潇然手上动作一顿,与钟怀仁对视一眼,不动声色道:“哥哥说的哪里话,自家兄妹哪来的罪不罪的,快起来!数月来,北牧由哥哥监国,不是做的很好,何罪之有?哥哥又来与妹妹玩笑了!” “母债子偿!”赫连风声音平静。 玉潇然面色一顿:“哥哥说什么呢,妹妹不明白!” “你不用再瞒着我了,我已经知道了!”赫连风声音中情绪未明。 玉潇然沉默良久,方道:“那又如何?” 赫连风身形一顿,抬首看着她,目光平静:“母债子偿!” “偿?”玉潇然面色一冷,“你怎么偿?” “我可以为你当牛做马鞍前马后,实在不行,我还有这条命!”赫连风声音依旧。 “那好!”玉潇然沉了面色,“那我且问你,你是谁?” “赫连风,北牧大行皇后之子!”赫连风答道。 “那我是谁?”玉潇然再问。 赫连风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却依旧答道:“赫连捧月,成元帝与佟宸妃的女儿!” “还有呢?”玉潇然眉目深沉。 赫连风顿了顿:“北牧当今圣上,九五之尊!” “你既然知道,那还有如此混账话!”玉潇然冷声道,“你身为人臣,本就应该鞍前马后为国君效力,你的命,自然也是朕的,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朕的,那你还有何东西来偿还?” “我……”赫连风声音一窒,而后重重叩首,“赫连风但求一死!” “死?你的命都是朕的,你有何资格求死?”玉潇然冷声道。 “我……”赫连风声音迟疑。 玉潇然声音再冷,喝道:“起来!” 赫连风顿了顿,而后缓缓起身。 “人都说成元帝三子赫连风生性狂放不羁,不受世俗所惑,我看净是胡言乱语!”玉潇然冷笑道,“你这是给谁添堵呢?我历经千辛万苦,入朝堂,步后宫,战沙场,跋山涉水找到亲娘,还没有说上几句话,便死在了我面前,我好不容易从那死亡的阴影中走出,如今你又来这生事,你这是偿债吗?赫连风,我的三哥哥,你若真想死,别在我跟前说,你去死啊,你去偿命啊,你尽管杀死那个疼我护我的三哥哥吧,你杀啊,你若是不解恨,大可以把我身边的人都杀了,让我成为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家寡人,这样,你就是偿债了是吗?赫连风,我向来知道你性子倔,却不知你如此愚蠢,来,剑给你,你杀!” 她双目通红,眼泪簌簌而下,抽出虹争贯入内力插在地上。 赫连成浑身颤抖,一向风流不羁的他双目隐约泛着泪光,伸出手去拿起那把剑,握着剑柄的手有几分颤抖。 “今日,定远王夫妇刚刚离开!”钟怀仁突然出声,微微蹙眉,看着一脸沉痛的赫连风。 赫连风手上的动作一顿,拿剑的手无力垂下,长剑“哐当”一声掉在额地上,良久之后,他才低下头去:“是我错了!” 玉潇然袖中紧握的手终于松开来,感激地看了钟怀仁一眼,若非他提醒赫连成夫妇离开,她的身侧亲人已经所剩无多,只怕方才还真是凶险万分,她弯身去剑起虹争,手腕一翻,虹争缠在了腰间,看上去与腰带无异,走上前去拍了拍赫连风的肩膀,面带浅笑:“好了!” “谁说好了?”赫连风突然冷眼看了她。 “怎么?你还要寻死!”玉潇然面色一变。 赫连风唇角一翘,抬起头来面色不善地看着她,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死丫头,有妹妹这么说哥哥的吗?” 玉潇然紧绷的神情瞬间又松懈下去,无奈摇了摇头,继而偏首看向钟怀仁:“钟兄,看到没,方才还一本正经的样子,这会儿就要来讹我了!” 钟怀仁淡淡一笑:“谁叫你是富有天下的皇上呢!” 玉潇然翻了个白眼,看向赫连风:“哥哥既如此说,那明日妹妹就把北牧交给哥哥了!” “怎么?你这是要去前线?”她话里有话,赫连风一听便知。 “九浮楼!”玉潇然眼中光芒一闪,毫不迟疑道。 赫连风一顿,面色变了变,良久之后才道:“那你此去小心!” 玉潇然点点头。 翌日一早,铎州皇宫的小门便有马车等候,车内,自然是玉潇然一行人,同去的,还有钟怀仁、小黑与赫连湛,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向宫外行去。 本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回 身涉陷境犹不知 几人一路紧走慢赶行了七日,才到达军营驻扎地,杨之帆早已候在了官道上,却因提前得了信不许声张,只带了数十人亲信,玉潇然草草问了遍战况便去了军营。 “老大,探子来报,裴俊也已在昨日抵达了他们的营地!”进了事先备好的营帐,杨之帆便不再称呼皇上。 玉潇然手中动作顿了顿,看了看墙壁上的地图:“此地距离九浮楼不过百里,派人探过没有?” “探过……”杨之帆略微皱了皱眉,“九浮楼高山密林,前去打探的人都说见了鬼,明明往最深处走去,但最终都莫名其妙的走出了九浮楼地界,什么也没打听得到!” “被人布了阵法!”钟怀仁幽幽道。 玉潇然看钟怀仁一眼,再低首看着地图上一大片空白的九浮楼处,紧皱了眉头:“看来,我得亲自走一趟了!” “不行!”钟怀仁少有的抗议,“你虽精通阵法,但你知道过了迷阵有什么吗?绝对不能去!” “现在除了我,没有更合适探路的人了,否则就这一无所知的情形,莫说以九浮楼为据点了,就是从中借路都很困难!”玉潇然紧皱眉头,看向钟怀仁,“九浮楼是四国最为便捷之地,但向来也是四国不约而同避开的禁地!若非不到紧要关头,我也不会去打这里的主意,想走捷径,就必须要付出代价,我宁愿现在多点牺牲,也希望战事早些结束,天下早日一统!” 钟怀仁顿了顿:“你若是去也可以,我和你一起!” “你?”玉潇然诧异道。 “我虽不会武功,但两个人一起,总是可以商议的!”钟怀仁看出她的疑虑,坚持道。 玉潇然仔仔细细看了钟怀仁的神色:“钟兄,我总觉得你对这个九浮楼有几分畏惧似得,你对之很熟悉吗?” “对于未知的事物,人都会有一种恐惧!”钟怀仁不紧不慢说道,而后定定地看着她,“总之,我是一定要和你一同去的!” 杨之帆看着两人道:“老大,我对阵法也不是很懂,去了也是白去!倒是丞相博古通今,你就让他和你一起去吧!” “那好吧!”玉潇然终于松了口,“此行虽只为探路,但还是要谨慎行之的,钟兄,今日就先休息一番,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出发!” 辞别众人回了自己的营帐,玉潇然一进帐浑身便是一顿,刹那间她便又放松下来,但却是不点灯,一步步走向榻前,虹争一出,寒光阵阵,她抬手便往榻上劈去,只听“叮”得一声,黑暗之中,只隐约可见虹争稳稳地被人扣在了指尖,她心中一紧,看着与虹争相接的肌肤处模糊不清的液体,顿了顿,冷声道:“四国之战如火如荼,应天帝深夜来我北牧大营,是何居心?若再不走,休怪朕叫人拿你了!” 应天帝,龙延拓。 黑暗中的人似是轻笑一声,而后指尖略微用力,将剑尖对向自己的咽喉处,声音漫不经心:“你若一剑下去,这江山都会是你的了,何须叫人来拿我?” 她面色一顿,手腕紧了紧,虹争便精准无比地对上那人的咽喉,只余不足半指之地便可见血的距离,冷冷道:“你以为我不敢?” 龙延拓未动分毫,黑暗中声音未明:“以你的胆量,倒是没有不敢的事,但是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应天帝未免自恃过高了!”她持剑的手依旧,神色亦未变分毫。 他又是轻轻一笑,黑暗中只觉他的身子漫不经心地前倾一分,对于不足半指的神兵置若罔闻。 手腕一抖,刹那间虹争便适时地挪开一寸,她惊出一声冷汗,咬牙切齿:“你疯了!” 他动得优雅从容,速度却是不慢的,她若晚动一刻,锋利的神兵便会刹那间刺入他的咽喉。 黑暗中的男子,对于她的咬牙切齿和满腔怒火无动于衷,优雅的一个旋身便悠然自得地躺在了床上,漫不经心道:“睡觉!” 玉潇然一顿,索性收起了长剑,冷冷道:“北牧的大营,不是应天帝该来的地方!” 她目光冷冽地瞪着床榻之上颇有闲情雅致的那人,却不料半晌也没见一分动静,仔细一听,便听见那人浅浅地呼吸声,睡着了?她用手戳了戳那人的肩膀,冷声道:“喂,龙延拓,你别装,快起来!” 那人没有动静,她帝咒一声:“混蛋!”而后转身走到一旁的软椅上坐下,却不料,车马劳顿数日,不一会儿便撑着手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自床榻几丈之外传来,床榻之上双目紧闭的龙延拓便动了动,缓缓睁开了双眼,似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而后幽幽起身,轻车熟路地走到软椅旁,微微低首看着熟睡的女子,她长长的羽睫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打下了细密的阴影,数月不见,她比上一次见她时愈发消瘦,撑着螓首的手腕白皙之间清晰可见,他俯身去细细观察她的样子,声音喃喃细语:“怎么傲苍没有给你饭吃吗?” 熟睡中的女子,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物,秀眉轻轻蹙起,嘴唇不满地嘟了起来。 他轻轻一笑,抬起指尖对着眉宇之间轻轻地突起之处细腻的抚摸,直到渐渐抚平为止,而后他伸出手去抱起熟睡中的女子走向床榻,待感受到那轻若无物的重量时眉宇间轻轻一蹙,特别像方才女子睡梦中蹙起的模样,良久之后,他看着怀中平静地熟睡的女子,漫不经心的声音中有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和温软:“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丫头,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九浮楼。的主意……你也敢!” 他说完之后,便将手中的女子轻轻放于床榻之上,而后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二日清晨,玉潇然便于钟怀仁二人一同前往九浮楼,出了军营,钟怀仁突然弃了马匹,自袖中拿出一块香焚起,不多时,便有一顶小轿破空而来,轿子刚一落地,四周轿夫便齐齐跪下:“见过主人!” “这……”玉潇然皱了眉头,看着抬轿的轿夫,当先两人,虽然全身上下都蒙了起来,但她从眼神中可以看出,正是当日在裘光柯大营中救过的那两个人。 钟怀仁看一眼玉潇然诧异的神色道:“他们都是鲛族人!” 玉潇然面色一顿,面色沉重道:“难怪身法如此诡异,原来是鲛人,鲛人是天生隐藏身迹的好手,神力天生,是天生的杀手,只可惜智力低下,所以尽管武力过于常人,却被人所驱使!” “夜微阁的顶级杀手,大多便是鲛人,只不过,夜微阁的鲛人,大都是从人贩手中劫来的!”钟怀仁面色平静道,“此后,我大哥便封了通往鲛州的水域,但凡买卖鲛人者都丧生在了大海之中!” 玉潇然笑了笑:“经过人贩子手中的鲛人,已经被点化,便再也不能回鲛族了!你们这也算是盗亦有道了!” 对于鲛人买卖一事,她早已有所耳闻,只因鲛人族得天独厚的身体条件,但却智商不高,所以常被沿海的商人拿来买卖,但由于那片海域十分凶险,所以鲛人往往是千金难求,而且是上不得台面的买卖,故此,也不是十分猖獗,但近年却听说贩卖鲛人已经无迹可寻,想来便是夜微阁的功劳了。 钟怀仁笑了笑:“上轿吧,早些到达九浮楼也好!” 玉潇然笑了笑,也不做推辞,此去百里,有耐力较强的鲛人做轿夫,自然可节约不少时辰, 一顶小轿,容下一人绰绰有余,尽管玉潇然身形纤瘦,但未免有些狭窄,两人并排相坐,肩挨着肩,手臂挨着手臂,腿挨着腿,若是往常也就罢了,可自从知道了钟怀仁的心思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自觉拉开了距离,就算是以前,玉潇然与钟怀仁也没有如此亲密过,她明显感觉到,身侧之人僵硬的身体,为了缓和这种尴尬的气氛,她四下看了看道:“想不到,二阁主这小轿,还真是别有洞天!不周山下千金难得黑铁,竟然被你们夜微阁得了去!”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钟怀仁笑了笑,单手在座底一处轻轻一按,侧方的轿壁上便突起一个暗格出来,竟是一套精巧的茶具,茶壶中冒着腾腾的热气,他拿起茶壶,斟出一杯茶来,香气立即四溢,他将茶递过来,“常去你宫里讨茶喝,今儿你也尝尝我的茶!” “通天崖之上的映月,自然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好茶!”她笑了笑,接过茶杯。 钟怀仁眼中浮起赞赏之色:“想不到你品酒是行家,这品茶亦是如此!” “曾经喝过而已!”她想起碧遐谷中的逍遥岁月,莞尔一笑。 她这一笑,恍然让人初见九天银河倾泻出一地自然美丽的皎皎之光,又让人觉得又如沧海的明珠折射出满目的岁月安和静好之感,回首之间,已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在这笑容之中沉沦迷恋,在这波澜不惊的明媚笑颜之中久久未能回神。 玉潇然笑着笑着,便突然间对上了钟怀仁有些呆愣的目光,面色一顿,立时觉得有几分尴尬,便清了清嗓子咳了声。 钟怀仁在这轻咳中猛然回神,不自觉摸了摸鼻子,耳际擦过可疑的红晕,转过头去笑了笑:“你……别误会!我……” “我知道!”玉潇然闲闲接过话去,轻巧一笑,“因为我太美!” 钟怀仁刚刚抿一口茶来缓解尴尬,还未咽下肚去面色便是一顿,但因为修养极好,到底是没有喷出水来,涨得脸红脖子白的,良久之后才幽幽看过来,古怪道:“是,你太美!” 玉潇然一句玩笑话,瞬间缓解掉两人的尴尬,轿内一时间沉寂下来,此去百里,还需个把时辰,她便靠在了轿壁上阖了眼闭目养神。 余光瞥到身侧假寐的女子安静的容颜,日光隐隐约约洒落进来,在她白皙的皮肤上镀上一层光亮的色泽,她纤长的眉黛,细密的羽睫,娇俏的鼻梁,红润的双唇,瘦削容颜曲线美得动人心魂,这一切,勾勒出一幅比锦绣河山更加美好旖旎的风光,使钟怀仁突然间莫名地升起一种对这轿辇就一直走到时光尽头的期冀来。 一路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轻声道:“潇然,若我突遇不测,你会伤心吗?” 阖目假寐的女子浑身一顿,未曾睁开双眼,顿了顿道:“不会!” 拿着杯盏的手一顿,钟怀仁无奈地笑了一声,只觉得到口的茶水,有几分苦涩。 “只要你在我身边一日,我便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她在他咽下茶水之际,突然睁开了双目,定定地说道。 钟怀仁拿着茶盏的手一顿,一时间不知是悲是喜。 “钟兄,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有几分不对劲?”玉潇然突然出声问道。 “有吗?”钟怀仁愣愣地偏首看向她,在她灼灼目光之下笑了笑道,“许是天下生变,感慨颇多吧!” “是吗?”玉潇然突然侧了身子,偏过头去仔仔细细地看向了他,与之四目相对。 钟怀仁面色依旧:“不然你以为呢?” 玉潇然岿然不动:“钟兄,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连这夜微阁二阁主的身份都被你挖出来了,我还能有什么秘密!”钟怀仁轻笑一声。 她正欲开口,一向令人如履平地的小轿突然似被什么绊了一下似得晃荡,使稳坐不动的钟怀仁猛然前倾,顷刻间,时光有种静止的感觉。 因为角度的偏差,他清冷的薄唇,恰印在她红润的唇角之上。 唇间的细腻与温软,刹那间有种让人无法言语的美好与梦幻,仿佛冬雪化了入了春泥,梨花谢了落入了秋水,流云散了惊了飞鸟,雾气淡了映出了风月,瑶池倾倒了变作了一地的露珠芳华,一向淡定犹如苍松的钟怀仁,被这从未有过的无法言喻的美妙而怦然心动,眼中雾气迷蒙,这一刻,他愿倾尽所有让时光停留,然而,君子,终究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唇间的触感固然让他留恋,但是,他更不想失去她对他无声的信赖与相知,所以,在女子还未曾有所反应过来之前,他便已经抽身而退,眼底的一抹遗憾与不舍,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玉潇然猛然直起身子,眼底懊恼一片。 晃荡的小轿,已然落地,轿外传来轿夫恭敬的声音:“启禀主子,前方似有什么阻拦属下前行,似乎是……已经到了九浮楼的地界!” 钟怀仁稳了稳,看了一眼身侧神色文明的女子,淡淡道:“算一算时辰,也该到了!” 他说罢,便起身掀帘而出,出轿,便是另一个世界,方才的旖旎软香,顷刻间烟消云散,他轻轻掀起轿帘:“果然已经到了!” 玉潇然起身走出小轿,轿夫便在顷刻间悄无声息的远去,她看了看四周稠密的山林道:“九浮楼不愧是天下之险地,阵法地生,屏障天生!” 钟怀仁的眼底,飞快划过一丝未明的神色,他面色虽淡,但声音却是郑重其事的:“只怕,你看到的不过是表象!” “怎么?”玉潇然一向自负机关阵法无所不精,此刻虽对于钟怀仁的话有几分意外,但却并不认为他是在唬她的,她向来都知道,山外有人,天外有天,便是师父,曾经对九浮楼,也只不过是只言片语带过,只说其为天下之陷,不到万不得已,切莫不可取招惹九浮楼,后来她再问,师父便不再肯言语,只说让她记得这话就是,如今再看钟怀仁这面色,只怕这其中还是另有文章的。 钟怀仁在她疑惑的目光之下,顿了良久,而后向右手方看去:“此地再陷,西南方也是较为安全的!” 他说罢,便不待玉潇然再次发问,便当先抬脚向密林中走去。 玉潇然看着他修长的背影,嘟哝道:“莫非这人跟大师兄一般,亦是精通玄黄精卜之术,否则怎会如此神神叨叨令人不知所云!” 虽是口中如此说着,但她却是一点也不曾落后脚步,连忙赶到钟怀仁身侧,与之并肩而行。 九浮楼密林险山,一眼望不到深处,比之南疆的森森茂林,竟一点也不逊色,玉潇然一踏进林子,便是脚步一顿,与钟怀仁不约而同对望了一眼,她面色沉了沉道:“果然大手笔!” “这一手障眼法加移形阵,便是为了迷惑进九浮楼的众人!”钟怀仁点点头赞同道,四下看了一眼。 玉潇然冷笑一声,而后转过身去:“看来,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了!” 她一脚踏出,钟怀仁却是一把扯住她的去势:“等一下!” “怎么?”她身形一顿,偏首看向他。 “你再仔细看看!”钟怀仁眉宇间不自觉皱了皱,看着她道。 玉潇然闻言四下看去,这一看不要紧,面上立刻变了变:“有人在操控阵法?” 钟怀仁点点头:“只怕是方才乘轿自半空而入时,触碰了阵法,惊动了九浮楼中的人!” 想起方才轿中的晃动,玉潇然心中一紧,却赶忙稳了稳心神,沉声道:“九浮楼,果然有大乾坤!” 钟怀仁面色也是清冷一片,而后用手指了指侧方:“从这边走!” 玉潇然看去,面上一喜,郑重点了点头。 第十三回 生死关头恩情多 玉潇然跟着钟怀仁一片轻车熟路的转来转去,她边走边道:“钟兄似乎对此处颇为熟悉!” 钟怀仁脚步顿了顿,而后笑了笑:“曾经……来过!” “九浮楼不愧是天下之险地,这一路走来,幻阵、迷阵、杀阵层出不穷,若不是钟兄你,只怕今日我就凶多吉少了!”玉潇然看了一眼四周,而后皱了皱眉,“九浮楼中,到底住了何方神圣,为何会有如此神通?照现在看来,若想取九浮楼,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你若想取天下,九浮楼乃是必经之所!”钟怀仁幽幽道,“若想取天下,必定要取九浮楼,这是谁都知道的,九浮楼占据四海中心之地,百年来只因四国制衡而无法取之,如今天下大势一统在即,九浮楼便是为天下一统再生的!” “为天下一统再生?”玉潇然重复道,而后古怪地看向钟怀仁,“钟兄,你这个说法倒是十分新奇,但仔细一想九浮楼的地理位置,倒也恰如其分!” 钟怀仁轻轻一笑,过了许久之后,他淡淡道:“九浮楼有一种蓝色的小花,只生在九浮楼,他处没有!名为幽眸,形如人的黑瞳,万不可碰!” 玉潇然诧异道:“蓝色的花?” “这种花虽小,亦不起眼,但是食人血!而且会在血腥之中越生越多,直到将人啃得只剩下森森白骨!”钟怀仁冷冷说道,而后郑重其事看过来,“不过,你若是遇到,只需绕过即可,万不可用剑,也不可试探,否则这种极为霸道的花会瞬间蔓延数里,追随人气,遇水方休!” 玉潇然笑了笑:“钟兄怎么突然变得啰嗦起来了!这不是还没遇到吗,再者了,就算遇到,不还有钟兄你在身边吗?” 钟怀仁面色一顿,而后看向她郑重道:“我是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我是以防万一,这九浮楼里有什么,我也不是十分清楚,说不定走着走着,你我就散开了!” “也是!”玉潇然沉吟片刻,俯下身去,自衣摆处撕下一条衣带,在他诧异的目光之中拿起他的手腕一人一端将两人的手腕绑紧之后,微微一笑,“这下好了,散不开了!” 钟怀仁浑身一顿,低下头去看那条将两人紧紧绑在一起的蓝色衣带,微微敛眸,神色未明。 玉潇然又是一笑:“走吧!” 她说完,便当先一步跨出,带着身后的钟怀仁向更深处行去。 突然一阵“唧唧”和树叶摩擦声自前方传来,两人脚步一顿,这一路走来,因为四周阵法密布,所以不见飞禽走兽,这一阵“唧唧”的声音着实怪异,玉潇然提高了警惕,偏首看着钟怀仁道:“什么东西?” 钟怀仁摇了摇头,皱着眉头看去。 “唧唧”声愈发临近,一道黑色的影子快如闪电地飞了过来,玉潇然带着钟怀仁一闪,便躲开了那东西的侵袭,待那物落在了一处枝干上,她定睛一看,连忙笑了:“我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一只猴子!不用理会!” 那只落在枝头上的猴子只有婴孩大小,瞪着灰溜溜的大眼睛看了过来,爪中还拿着一把胡桃拨着,龇牙咧嘴地笑个不停。 还未等钟怀仁说话,那只猴子像是极为不满玉潇然的轻视似得,对着她极为不满地咧咧嘴,而后身形一跃,向着玉潇然飞来。 玉潇然眼中光芒一闪,冷声道:“这猴子竟然会武功!” 她说着,便抬手一掌拍向那只纠缠不清的猴子,岂料被其灵巧一躲,便闪到了她的身后,她亦是毫不迟疑,心中觉得有几分古怪,却也不想伤其姓名,便转身略一摆袖,以期能把之赶走,却是一来一回之间连这猴子的猴毛也没挨着,反倒被之耍的团团转。 “岂有此理,竟被一只猴子耍了!”玉潇然咬牙切齿,不胜其烦。 钟怀仁掩着嘴巴呵呵一笑。 “你还笑!”玉潇然瞪了他一眼,而后冷声道,“喂,小猴子,你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不客气了!” 岂料那猴子竟然上了瘾,愈发上前拥爪子来逗弄,而且像是看出钟怀仁不会武功似得,竟尽数向着钟怀仁缠来,使得玉潇然不胜其烦,却是抓了许久,也未够得着这猴子分毫,忙得焦头烂额之间,两人都未曾注意到,在这缠缠打打之际,两人手腕间的衣带,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松了。 玉潇然终于失去了耐心,手腕一翻,已然带了五层内力,速度快了不止一倍,向着那猴子追赶而去,那猴子倒也是成了精的,似乎知道对手是动了真格的,便咧着嘴“唧唧”一声,冲着玉潇然露出牙一笑,向着枝头串去,不多时便不见了踪影。 她一看这厮不见了踪影,便转身对着钟怀仁笑道:“终于把这烦人的家伙赶……” 下一刻,她声音便戛然而止。 身侧的树木,突然开始悄无声息地移动,她抬眼向几步之外的钟怀仁看去,两人齐齐看着对方道:“小心!” 下一刻,眼前便是一晃,已经不见了钟怀仁的身影,她四周的景色,也已悄然生变。 幻境。 方才被那猴子一搅和,必定是触碰了什么不该动的地方。 此刻,玉潇然眼前一片冰荒雪原,就连周身也变得冷冰冰的,使她不禁打了个冷战,胸口之处,立刻传来温暖的触感,从五脏六腑蔓延至全身,她身形一顿,抬手摸了摸胸口处的如君令,沉默良久,才迈开步子向前走去,一脚踏出,脚下已然变作了空荡荡的冰渊,她收回脚步,后退一步,方才那冰冷刺骨的寒风告诉她,这里虽是幻境,但却也如幻似真,她抽出腰间的虹争向前刺去,果然没有任何阻碍,她冷笑一声,然后转身向身后走去,还未走出十丈,她便折了回来,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深远许久,幽幽道:“破而后立,差点被你诓到!” 她说罢,便双目一闭,一脚向着临空的方向踏出,便只觉浑身一轻,迅速向下坠去,但下一刻,脚踏实地的感觉便再次传来,她睁开双目,依旧是方才遁入幻境前的情形,但四下去不见了钟怀仁,她顿了顿,看向静静躺着得蓝色的衣带,若有所思。 良久之后,她朗声道:“九浮楼的朋友,我们擅闯贵地是我们不对!但是若非情非得已,在下也不会如此,九浮楼据于天下要地,西行东进,南下北上,若是绕道而行,只怕浪费不少人力财力,还望九浮楼的朋友为了天下苍生考虑,行个方便,在下答应,如若九浮楼肯放行,在下绝不践踏贵地分毫,只需从中打开一条通路即可!” 她声音恳切,在空荡的山林中回荡良久,却是没有人应,但是她确信,一定有人在暗处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的,否则方才那幻境,也不会恰到好处地出现。 她又再次朗声道:“九浮楼的朋友,您想守护贵地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如今四海硝烟乍起,如若今日九浮楼僵持到底,待时日一到,天下一统,那时,九浮楼将如何自处?” 她声音散落在四周良久,久到她以为没有人会回答她的问题,只听空荡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仿佛惊雷一般响在四周,听不出声音来源,那声音苍劲有力:“要想取九浮楼,是要拿出真本事来的!” 玉潇然身形一顿,微微沉吟:“与我一起同来的那个朋友,还请九浮楼高抬贵手,他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 “飞凰帝还是自求多福吧!”那声音毫不客气地响彻在空中,一语道穿她的身份。 她身形一颤,袖中的手微微收拢,冷声道:“九浮楼果然名不虚传!既然知道朕的身份,那必定也知道与我同行那人身份,还请前辈将朕的丞相还回!” 这一次,她声音落地许久,四周恢复到了方才的鸦雀无声,那人似乎不准备理再次理会与她。 “朕的丞相失踪于九浮楼,九浮楼难道真的对朕的百万大军无所畏惧吗?”她声音冷了三分,用了内力送往四方。 但最终,却是无人回答她的话了。 她低咒一声,实在不知钟怀仁被送往了何处,在原地等了许久,最终也不见他回来,只好只身向前走去。 她刚抬脚一步,突然想起钟怀仁说过,无论您如何,西南方总是比较安全的,便顿了身形,然而终究是继续沿着向前走去,但却是一边走一边向西南方偏离,直到正对着正南方之际,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她坐于原地休息了片刻才起身向前走去,刚走出两步,却停了下来,前方数丈外,密密麻麻地长了大片蓝色的小花在月光倾斜之下贴着地面而生,隐约泛着如同鬼火一般的色泽,美丽却又诡异,她后退一步,喃喃道:“钟兄说得果然没错,西南方果然有古怪,否则怎么会无故生出这多幽眸来阻路!” 这些蓝色的小花,赫然便是钟怀仁口中所说的食人血的幽眸,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幽眸所蔓延之处,寸木不生,只有幽眸自己的花和叶铺满了一地,将阵法之中唯一的生路完全阻拦去。 她四下看了看,折了远处一颗树上的枝干的枝干方在手中,走到蓝色的花地前踌躇了许久,而后身形快如闪电地腾空而起,贴着离幽眸花半丈的上空飞射而去,待到快落地之际,她手腕一翻,手中的一截树枝便钉在了地上,插入幽眸花丛中间,恰好在她落地之际足尖点了上去,而后借力腾身而起,只不过,在她腾身而起的下一刹那,地上安静绝美的幽眸,像是被这一根本不属于它们的枝干打扰似得发泄不满,竟然无风而动,发出“莎莎”地响声,就像野兽在进食之前的磨牙一般。 不仅如此,她在飞身而起的刹那,余光瞥到她刚离开足尖的那条树枝,迅速瘫软下去,像是被烈火突然蒸干了水分,被人抽出了枝干一般,只剩下一把软绵绵的树皮蔫在了花丛之中。 额头之上瞬间被惊出冷汗,她的面色也瞬间煞白,想过这花的厉害,却未曾想如此霸道,便速度更加快捷地向前飞去,待到快落地之际,手腕中的一截枝干又再次投掷而出,她也随之快如闪电地脚踏上去,但她终究是低估了幽眸草的霸道程度,脚下的传来的,哪里是枝干坚硬有力的支撑,她明显感觉到,脚下踩上的是越来越软的枝干,正大叫不好之间,她已经一个重力向地上踩去,眼看就要一脚踏上了地上的幽眸,她便把手中最后两截枝干齐齐掷出,另一只脚飞快地踏了上去。 哪只这次软得更快,她脚还未曾踏上,便一脚踩空,她使劲腾身一个翻转,却因为没有借力之处,而向一旁倾倒而去,她大惊失色,面色惨白,她仿佛可以听到身下幽眸欢愉的歌舞声,说时迟那时快,她也不管了,直接抽出腰间的虹争反手一剑,一大片的幽眸,顿时这绝世神兵所削去一片,她在空白的落地上一滚,还未曾起身,脚上便是一麻,一种钻心的疼痛便传入了五脏六腑,继而便是大腿、再则便是全身,不过顷刻之间,这些幽眸便重新长了出来,她知道,她已经惹怒了这些煞星。 所幸就惹个痛快! 她毫不迟疑,忍着疼痛拍地而起,一剑斩断缠在自己身上的幽眸,但身上钻心的疼痛依旧传来,她飞快扫了一眼,那些留在身上的幽眸虽被斩断了根,却是没有蔫掉的趋势,但她却是顾不得这些,借着地上那一掌的借力飞身而起,向着前方的空地处飞身而去。 被玉潇然这两剑砍去不少的幽眸,已然极其愤怒,以肉眼跟不上的速度开始疯长,对着半空中的玉潇然穷追不舍。 依附在她身上的幽眸,仿佛是感觉到地面上的幽眸愤怒似得,使她觉得身上的疼痛愈发入骨几分,比曾剑入心口的疼痛有过之而无不及,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她的动作一顿。 她这一停顿,便给了地上的幽眸以可乘之机,脚腕一痛,她便被幽眸的藤蔓所紧紧缠绕,使得她身形一顿便直直向地面上倒去,她手中虹争又是一挥,腾出一片空地来,却在落地之前,被已经疯长的幽眸所填满,理所当然的,她浑身一痛,便落在了大片幽眸之上,浑身上下数不尽的疼痛钻心而来,使她浑身一痛,连连滚了几下,却仍是摆脱不了铺天盖地的幽眸,她能感觉到,身体的血液在迅速的流失,一种头晕目眩的无力感瞬间生出。 她到底是低估额幽眸的可怕程度,钟怀仁的担忧,绝不是空穴来风,现在,她才知道幽眸的真正可怕之处,这是,血的教训。 但是,她向来不是认输的主,她抬起手腕奋力摆开幽眸的纠缠,反手一剑便向身下的幽眸砍去,然后以剑支地颤颤巍巍起身,还未曾站稳,幽眸便瞬间缠上了脚踝,她只觉浑身一紧,但却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到疼痛了。 她又是一剑,斩掉脚腕上幽眸的藤蔓,挪动一步,脸色愈发苍白一分,但下一刻却是被幽眸一绊,便摔倒在了地上。 血液的流逝使她头晕目眩,她动了动身体,苦笑一声:“幽眸……” 神志不清见,她只觉腰间又是一紧,以为又是身下的幽眸缠了上来,下一刻,却是被腰间的东西一带,便腾身而起,在下一刻,便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中,她费力抬首,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容颜,苦笑一声:“我真是神志不清了,竟然还以为会有人来救我!” “潇然!”耳边温润的声音,自手间蓬勃有力的内力,让她浑身一顿,眼前的情形顿时清晰,入目的便是一片温润如玉的容颜,她唇角一撇,笑容淡淡: “你怎么来了?” 那人白衣胜雪,容颜如玉,正是慕容修文,他动作优雅从容,手腕一翻,她便觉得腰间一松,下一刻那人袖间的末刢便向着远方飞射而去,钉在数十丈的大上,而后他便借力带着二人飞射而去,刚一落地,他便毫不迟疑地带着她飞身而起:“走!” 她被慕容修文带起,飞一般地向前方飞去,她偏首看去,身后大片大片的幽眸,仿佛一个穷凶极恶之徒一般以毫不落后的速度蔓延过来,好像倾泻地洪水一般跟在二人身后穷追不舍。 慕容修文一边向前飞去,一边快如闪电伸手拍掉她身上断裂的幽眸,声音中情绪未明:“疼吗?” “疼!”她实话实说。 慕容修文无奈一笑,犹如明月之晖:“你呀!” “你怎么来了?”玉潇然偏首看向他如玉的侧脸,皱了皱眉头。 “你走后不久,我放心不下就来了!”慕容修文声音淡淡,“刚一到军营,我就听人说你只身来了这里!” 她眸光微拢:“还有钟兄,我们走散了!” 他身形一顿,而后神色未明,不动声色道:“幽眸最怕水,我们愈往前走,林草也就愈茂盛,前方不远处,一定有水源!” 她看了看他未明的神色,良久之后,才道:“谢谢你,慕容大哥!” 慕容修文身形一顿,眼底闪过未明的神色:“你我夫妻,不必如此客气!” 第十四回 如何能偿此情义 慕容修文带着玉潇然一路不停地向前飞奔而去,不久果见一条飞湍横过,两人面上一喜,对望过去,而后慕容修文毫不迟疑,将袖中末刢射向对岸的乔木之上,带着她飞身过河。 待二人落到河岸,转身看着在离水岸两三丈而不前的幽眸,仿佛在岸边叫嚣不止,良久之后才慢慢退却,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幽眸一退却,玉潇然便身子一软向下坠去,慕容修文一把扶住,然后自袖中拿出一粒药丸放入她的口中。 清香的药丸一下肚,玉潇然的面色顿时红润了些许,不似方才那般惨白的吓人,她回复了力气,便微微坐直了身子,笑了笑道:“这九浮楼果真非同一般!” “若非如此,你以为九浮楼还能安然无恙地立于此?”慕容修文看着她苍白的面色,仔仔细细看了她之后,面色便冷了几分,“这幽眸果然是嗜血如狂的妖物!” 九浮楼若非如此神秘强大,那么以此地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天下国君必定倾囊取之,还能让之屹立四海数百年而不倒? 玉潇然低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幽眸在她身上纠缠不休,不断嗜血,她浑身上下却是没有一点血液渗出,以致衣衫到现在也依旧是干净利落整齐的,仿佛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一般,但是,身上的余痛,犹自告诉她,方才,她切切实实地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想到这里,她不禁哑然失笑:“这种感觉,只怕是滚钉板下油锅也不过如此!” 她本是无意间的一句玩笑话,却是让慕容修文浑身一震,面色白了白,她本就纤瘦,如今失血过多,以致方才他揽起她时觉得自己手中好似带起了一阵清风那般不费丝毫力气,此刻连带着她的双唇也是毫无血色,他顿了顿道:“潇然,对不起,我来晚了!” “胡言乱语!”玉潇然也是一愣,而后意识到他的心思,便伸出手去抚上他的肩头,“你千里相救,我心中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身为丈夫,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本身就是我的错!”慕容修文温润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心中更是一阵后怕不已。 她顿了顿,良久之后才道:“我们……不是寻常夫妻!” 他亦是一顿,眼底划过一丝未明的痛色,自嘲一般喃喃低语:“是啊,若不是这江山天下,你我又不知是哪般光景!” 她与他之间,本就是国与国之间的瓜葛和因缘,尽管他不想承认,但是,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明知他因何而突然低沉下去,但却无法扭曲事实去安慰他,只得换了个话题道:“你怎么会知道这是幽眸的?” “我九岁的时候,因缘际会遇到一位世外高人,拜其为师,这身本事,大都也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慕容修文稳了稳心神道,“他曾告诉过我,若非万不得已,不可轻易打九浮楼的主意,九浮楼中隐藏着守护此地的神秘种族,他们世代守在这九浮楼之中,不允许外人亵渎染指此处,这幽眸,自然也是他告诉我的!” 她略微沉吟道:“那人知道九浮楼这么多事情,莫非就是九浮楼的人!” 慕容修文摇了摇头:“我曾怀疑过,也问过,但他对自己的任何事情只字不提,他也只教导我了五年,后来便不知所踪了!” 玉潇然微微低首敛眸,不知在想什么,而后一边起身一边道:“难怪你如此着急地也来了,原来早知九浮楼中危机重重!” “我知道,当时我若跟你一起来,你必不会允许,不过,还好我来的及时!”慕容修文神色微微放松,想起他若是再晚来一刻,只怕看到的只会是一把森森白骨,不禁有几分后怕。 玉潇然感激地笑了笑:“你来此地也是临时起意,那铎州……” “无妨!”慕容修文面色温和了些许,“桦津颇通易容之术,可以暂代我几日!” 玉潇然顿了顿,眼底划过未明之色,而后指着侧前方道:“钟兄与我走散前说过,西南方是九浮楼最为安全的地方,我们就顺着西南方走,说不定能与钟兄碰面!” 慕容修文脚步顿了顿,看着她苍白的侧脸,眼中闪过挣扎之色,良久之后,才道:“潇然,有件事情,我想你是不知道的!” “什么事?”玉潇然皱眉看向他,心中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略微沉吟:“夜微阁纳兰氏兄弟二人,无人知其来历,但是,以我近些年对夜微阁的了解,他们如此神秘不仅仅是为了躲避江湖风波,夜微阁的防守,处处都十分严谨,似乎是……是在躲避什么厉害的人物!” 她面色一顿看向他,不止诧异他突然提及夜微阁两位阁主的身份,更诧异的是他突然对自己说这些,一定是已然知晓了钟怀仁的身份,而且他这话,必然还有下文。 “我师父虽不常与我提起九浮楼的事,但是五年多来以我与他的相处,多多少少我还是能察觉到一些的!”慕容修文面色深沉地对上她的目光,“比如说,九浮楼曾经有两人叛出出逃,算算时间,与夜微阁那二人出世的时间十分吻合!” 她身形不自觉晃了晃,被眼明手快的慕容修文扶住,她眼波微动,抓着慕容修文的手有几分颤抖:“你是说……纳兰逸轩和纳兰逸轩……来自九浮楼?” “极有可能!”慕容修文点点头,眼中闪过挣扎之色,此事他亦是挣扎许久,若是告诉她,她必然会为了那人慷慨涉险,可若是不告诉她,以她的聪慧,日后她得知一切,必会因为愧疚和负罪而惶惶不可终日,日夜梦靥缠身,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想看到的,然而挣扎许久,他终究是选择告诉她,以身涉险,他陪,可若她因此悔恨余生,他陪不了。 她后退一步,面色愈发苍白,咬了咬下唇,哆哆嗦嗦道:“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慕容修文若是没有把握是不会胡乱猜测的,他既然说了出来,那便是已经确定的事,如此说来,纳兰逸尘对于秦秋的穷追不舍而步步后退便可说得通了,他是怕连累于她,以至于后来秦秋下了狠招他才妥协,而纳兰逸轩也就是钟怀仁,更是因为不会武功而从不现于人前,想必其悄无声息离开夜微阁隐姓埋名混入北牧朝堂更不是什么功名利禄,必定是为了躲避九浮楼的追捕,九浮楼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人间炼狱,而他却为了她,毫不犹豫地身涉险境,自进九浮楼地界,处处风险不断,若非他带路在前,只怕自己早就身首异处,但是,想必他一入九浮楼,便被九浮楼中的人发现,方才那只猴子,就是为了让自己与之分开,然后九浮楼的人趁机将其掳去,既是九浮楼的叛出之人,那么被抓回去…… 她想到这,便立即慌了神,手间不自觉抓紧了慕容修文的衣衫,语无伦次道:“我……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我不能再害人了……慕容大哥你知道吗,我害死了太多太多的人,我……我不能再害人了……我不能……慕容大哥,我要去救他……” 慕容修文何时见过她如此慌乱的模样,即便曾经杀机重重,大军压境,兵临城下,她也是人前那个岿然不动坚如磐石的巾帼豪杰,她此刻就像一个无助的邻家少女,令人疼惜,他心头便跟着一跳,眼底划过不忍之色,安慰道:“好好好,你别急!救,一定救,九浮楼规矩众多,对于叛出之人不会轻易就那么……总之,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所以我们还有时间!你莫要自乱阵脚,既然他说让你去西南处,便自有他的用意,我们就按照他的指路去看看!” 他声音如深山之中的梵钟彻响,带几分安定人心的力量,如细润的暖流一般拂过她焦灼不安的心野,使她渐渐平静下来,她点点头,而后推开他的搀扶,一时间脚步颤颤巍巍有几分不稳,脊背却挺得笔直,还未走几丈,便双腿一软便欲倒下去,身侧慕容修文连忙来扶,她却一把推开,声音虚弱不堪但却坚定不移:“不用!我若连路都走不稳的话,我拿什么来救他!” 她说罢,便咬了咬牙,深深呼吸一口气向前走去。 身后的慕容修文神色未明,看着她有些颤抖的单薄背影,在清风之中仿佛随时可轻易折断一般的柔弱,但却隐约有种笔直苍劲坚不可摧的力量,温润的眼底掀起阵阵惊涛骇浪,无奈、心疼、悲伤,以及,些许欣慰。 两人一路向西南方向而去,山林愈发茂密,四周迷雾重重,慕容修文道:“九浮楼的人,一直在阻止你我向西南前进!” “除非九浮楼的人亲自现身,否则这区区阵法,也妄想拦我?”玉潇然冷冷道,一路走一边调息,她的体力,也恢复了些许。 慕容修文皱了皱眉:“九浮楼的人若真不想你我去西南处,明知阵法已经阻拦你我却依旧不曾现身,这……” “你的意思是说……”玉潇然看了一眼慕容修文。 “有两种可能,一则是他们故意如此,二则,便是有心无力!”慕容修文略微沉吟,而后顿了顿道,“但看眼前这层出不穷的阵法,怕是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是不能来到此处!”玉潇然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极有可能!”慕容修文点点头,看了她道,“一则是钟丞相不可能骗你,二则是九浮楼一直用阵阻拦却不来此地,说明九浮楼的人不会来这里,而不来这里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不能来!” “你的意思是……禁地?”玉潇然微微皱了眉头,“这也是从你师父口中得知的?” “我是根据师父所言猜测的!”慕容修文看了她一眼道,“九浮楼的人有神通,是因为他们族的先祖能力通天,他们的先祖有一处密室,方圆几里都不许任何人踏足,先祖大去以后,这个规矩便一直流传了下来!” “这么说,你师父很有可能便是九浮楼的人,那么你来此……”玉潇然迟疑道。 “无妨!我师父从未告诉过我他是九浮楼的人,而且,他也从不让我称呼他为师父,只让我叫他先生,师父之名,是我自己对他的定义!”慕容修文说到这里,唇边有种浅浅的笑意,“所以,我与九浮楼,是不沾边的!你不必担心,况且,方才钟丞相被抓,却单单撇下了你,这说明九浮楼的人对你的身份还是有些忌惮的!那么,我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玉潇然看了他温软的神色,八岁之后,他失去母妃,失宠于父皇,想必那个神秘人,便是他唯一温暖的所在,微微沉吟之后道:“他与你有师徒之实,却不与你有师徒之名,这又是为何?” 慕容修文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一点,我至今未曾想通!” “既然如此,我们更要去那里一探究竟了!”玉潇然面色沉重道。 慕容修文点点头:“也好!走吧!” 二人刚要抬脚,钟怀仁被抓之后出现的那个声音便再次出现了: “外界的朋友,前方乃我九浮楼禁地,二位可要三思而行啊!” 两人对望一眼,果真如此,这九浮楼的人显然是阻止不了了,故此出声威胁。 “前辈,并非晚辈偏要亵渎贵地,而是……我们已经无路可走!”慕容修文朗声道,声音谦恭有礼。 他话音刚落,只见两人侧后方枝叶一动,那人便道:“此路通往外界,二位请吧!” 慕容修文看了玉潇然一眼,朗声道:“我们一共有三人来,自当有三人去才是,还望前辈把先前与我们同来的朋友放还,在下必定感激不尽!” “与你们同来的那人……与我们九浮楼有很大的渊源,请恕我们不能放行!”那人答道,声音依旧飘渺在半空。 “前辈是要我们丢弃朋友独自逃生吗?只怕我二人回去,也无颜面见天下了!”慕容修文的话,虽然谦恭有礼,但话里,却不曾有半分让步的意思。 “阁下莫要咄咄逼人,机会可只有一次!”那人似乎因慕容修文这不紧不慢的性子十分恼火,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我九浮楼已经知道你们来此的用意,你们要取九浮楼而争霸天下,要靠真本事,我们不阻拦,但是你们,若是擅入九浮楼禁地,以后你我关系恶化,你当如何?” 慕容修文却是依旧不为所动:“弃朋友而去者,贪生怕死也,这样的人,在下不敢苟同!” “你……”那人气结,顿了顿之后才道,“二位执意如此,我九浮楼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二位可曾想过,固然你们要去禁地我们无法阻拦,可你们自禁地出来之后呢?我九浮楼虽是名不见经传的贫瘠之地,但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前辈若是不愿放过我那位朋友,在下只好亲自去寻了!”慕容修文看了一眼面上阴晴不定的玉潇然,坚持道。 “你可要想好后果!”那人声音愣冷了下来。 慕容修文浅浅一笑,而后看向玉潇然:“我们走吧!” 玉潇然神色未明,看了慕容修文良久,才重重点头。 那声音在头顶气急败坏道:“无知小儿!” 两人却是不再予以理会,良久之后,玉潇然看了眼慕容修文道:“你该走的,钟兄,是我的朋友!” 慕容修文身形一顿,良久说道:“既是为你如此,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禁地之中有什么,这先祖为何不让人踏足,谁也不知,若是你我有什么意外……”玉潇然皱着眉头道。 “那岂不正好是一对鬼夫妻!”慕容修文打断她的话,笑了笑。 玉潇然面色一顿,半晌才说道:“你竟还有心思玩笑!” “潇然!”慕容修文顿了脚步,定定地看向她,“不要觉得欠我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与你无关,你是我的妻子,为你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况且,九浮楼,我也一直想探个究竟,我们来此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玉潇然见他如此坚持,苦笑一声,暗自摇了摇头,真的无关吗?这大半年以来,他为她与群臣周旋,他为她的北牧步步退让,他为她委曲求全,他不愿她委屈分毫,他对她的付出,她看得清清楚楚,她也曾试着去接受他,但是无奈,沧海桑田,她终究不是那个刚出谷入世的无知少女了,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压在了她的心头,以至于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想要窒息。 “你呀,就是想太多了!”慕容修文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眉头,轻轻揉了揉,“以至于你夜夜失眠多梦,食不下咽,你这是何苦呢?” 她诧异看向他,目光未定。 “几日我睡在外殿,都听到你在里侧翻来覆去,直到天明才安生,你这脑子里,不知每日都在琢磨什么?”慕容修文叹息一声,而后携了她的手,“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快走吧!” 他任由慕容修文拉着向前走去,眼中划过一丝不忍之色,双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第十五回 不为人知的隐秘 玉潇然和慕容修文一路向西南而去,渐渐地便草木稀疏起来,直至两人走到一片竹林,竹林中一片氤氲雾气,使得此地迷蒙不清起来。 慕容修文微微敛了眸子:“小心一点,这雾中混有迷人心智的香气!” 他说罢,便用袖子掩起了口鼻。 玉潇然点点头,依样而做,两人步伐一致,小心翼翼地穿过了竹林。 竹林尽头,乍现曲水石桥,对岸,竹屋、竹篱、石桌、石凳。 两人对视一眼,玉潇然顿了顿道:“莫非九浮楼的先祖想在此处寻个清静,故此,才不许他人踏足!” 慕容修文轻轻蹙眉,而后当先走去:“去看看吧!” 雅致的庭院中,石桌上放了一套简单却精致的茶具,上面结满了灰尘,竹屋的一角,一只硕大的蜘蛛正在大榕树和屋角之间勤奋地安家,玉潇然四下看了看:“看这尘土,少说也有六七百年了,九浮楼,到底存在了多久?” 慕容修文沉吟片刻道:“天下一统前,无人注意过九浮楼的特别之处,只在天下战乱之后,各方势力开始抢夺九浮楼,却突然间发现不得其门而入,后来有人接二连三探之,皆是无功而返,所以,渐渐地,也就没有人敢打九浮楼的主意了!至于九浮楼到底什么时候存在的,无人得知!” “如此看来,九浮楼的存在,是龙家先祖默许的了!”玉潇然微微沉吟,天下一统时,除却番邦,便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就没有什么重要不重要的地理位置了,但是,九浮楼之中若是有着如此强大的存在,龙家之人不会不重视,但直到天下大乱之际才有人注意到九浮楼,那一定是龙家皇室默许的存在了。 慕容修文淡淡道:“史书之中未曾有记,但照这时日看来,九浮楼的先祖,和龙家必定有着极深的渊源!” 能单单从存在的时间推断出九浮楼背后的隐秘,若非心思缜密又博古通今之人,怕是真的很难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屋里看看吧!”玉潇然转身去推竹屋的门,厚厚的尘土便落了下来,屋内的陈设也十分简单,书桌、砚台、床榻,她有些失望,只淡淡道,“可见这九浮楼的先祖,亦是一个风雅之人!” “看来,这竹屋是找不到什么特别之处了!”慕容修文面色平静,倒是看不出什么。 玉潇然失望而出,本以为可以借着禁地找到关于九浮楼一些信息,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可到头来禁地竟是九浮楼先祖的忙里偷闲的清静之地,既然是清静之地,那自然便是没有什么秘密了,她失神一般拂去石凳之上的厚厚灰尘坐了下去,撑着头随意地看向崖壁凝眉深思。 突然间,她有几分欣喜抬首道:“慕容大哥,你看那边的崖壁!” 慕容修文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凝神许久,亦是欣喜道:“崖壁中有乾坤!” 玉潇然猛然起身,一边走一边兴奋道:“差点被这九浮楼的先人诓了去,若不是那崖壁处细微的划痕,我倒还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慕容修文也随之走去,在崖壁之上敲了敲:“果然是空的!这九浮楼的先祖,真是匠心独运,胆大心细,这密室之门设计之巧妙,犹如浑然天成,谁能想到,有人会将密室之门设在寸草不生且光滑平整的崖壁之上呢?” 一般人设密室门,要么隐秘让人难以寻到,要么用一些自然之物作为遮掩,而这光滑平整浑然天成的崖壁,谁能想到有人会设一个暗门在此处,而且,这竹屋石凳一般的风雅之地,只会让人心神懒散卸下防备,让人误以为这本就是一方简单的天地,若非玉潇然无意间侧首看到,只怕两人也要无功而返了。 “只是,门虽找到了,可这机关又在哪呢?”玉潇然皱着眉头思索,四下看了看坦坦荡荡的山谷。 慕容修文沉默不语,良久之后,两人双目一亮,欣喜对望一眼:“里侧!” 玉潇然笑了笑:“崖壁如此光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机关所在,所以暗锁,一定在山崖内,只要震动崖壁,触碰机关,定可打开密室的门!” “潇然,你退后一步,我来试试!”慕容修文手腕虚抬,掌间隐隐泛出青色的光芒,轻轻一掌,按向了崖壁,不断变换着手间的力道,一刻钟之后,光滑的崖壁,终于传来了轻微的异响声,他后退一步,护在玉潇然身前,“小心!” 他话音刚落,崖壁便犹如开天辟地一般裂开一道缝,渐渐地,现出一道拱门来,缓缓打开,巨石做成的门,在崖壁之上缓缓打开,却丝毫察觉不出四周的晃动,可见其制作之巧妙。 两人面上一喜,待大门敞开片刻觉得无恙方小心翼翼走进门去,进门之后一间石室,石室因为常年密封而纤尘不染,一颗颗精致的夜明珠将石室之内照耀的如同白昼,一把精致的古琴放在案几之上,慕容修文对着玉潇然道:“看这石室之中,没有任何机关陷阱,是一片安宁祥和之地,这九浮楼的先祖,费尽心思弄出这一方密室,真是令人有些捉摸不透!你单看这琴,竟然是上古流传下来的至宝伏羲琴。” “的确是价值连城的至宝,只可惜,也不知被埋没这暗无天日的石室多少年了!”玉潇然接过话来唏嘘道,抬首看了看石室的内门,“看来这石室狭长,也不知尽头在哪里!” 慕容修文十分爱惜得抚一把伏羲琴,曲水流觞一般的音律便从他指尖流出,他笑了笑:“走吧,去里面看看!” “你若真舍不得这琴,大可将之带上!”玉潇然偏首,目光游离在他与古琴之间,擅音律者爱琴,她自然看到了慕容修文的眼底在看到伏羲琴那一刻划过的喜爱与愉悦。 “君子不夺人所好,即便主人已经逝去,那也是别人的东西!”慕容修文收回手去,向着室内走去,头也不回。 玉潇然却折了回来,抱起案几上的伏羲琴塞入他的怀中,无奈道:“我说你啊,就是穷讲究!这家主人都死了几百年了,好琴也是需要有人时常爱抚的,你对这至宝视而不见,岂不是如同君主埋没了良才!再者说了,这家主人若是真的爱琴,那便必然欣喜于它落入一个懂琴的人的手中!我可不讲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拿着,当是我送给你的!” 她把古琴塞入慕容修文手中,而后头也不回地向内室走去,丝毫未曾发觉,身后那人眼底的氤氲雾气翻滚不停,良久之后,她才意识到身后之人未动,转过头道:“怎么不走啊?是否觉得拿了别人的东西心中过意不去,你不要过意不去,要拿也是我拿的,你……” “潇然!”慕容修文抱着怀中的古琴,抬起头来看她,眼中满是笑意,“理所当然拿别人东西再送人的,只怕也只有你了!不过,你能送我东西,我很欢喜!” 她身形一顿,这才意识到他话中的意思,收敛了眸中的情愫,沉吟了片刻才道:“走吧!” 慕容修文神色未明,而后反手一转,便将古琴扣在背后系上,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深入,走了许久,突然齐齐顿了脚步,不可思议地对望了一眼,再次看向面前的宽大石室,一尊绝美的女子雕像立于石室中央,那女子形容淡雅,五官精致且栩栩如生,若非没有一丝气息,二人恐怕要以为真人在前,再仔细看去,这女子眉宇间隐约有种桀骜不驯的睥睨风华,虽然美丽不可方物,但却让人心生不出丝毫亵渎之意,可见雕刻者不仅心灵手巧,更是对所雕刻的塑像有着无法言喻的情义。 但是,最令二人惊讶的并非是这女子雕像是何等的风华盖世,而是这女子的容颜与形态,与玉潇然是分毫不差的。 慕容修文顿了顿,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玉潇然:“看来你与这雕像之人,颇有渊源!”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玉潇然喃喃低吟,看着这尊雕像,莫名地,就落下泪来,而后叹息一声,“九浮楼先祖,必是一个痴情人!” 慕容修文收回目光,眼底波光明灭,幽幽道:“痴情又如何,还不是要将所有情义埋藏于深山谷底,不得见人!” “慕容大哥,我们是不是亵渎这里的美好与清静!”玉潇然偏首看了一眼身侧的男子,突然间有些后悔私自擅入禁地,不但没有发现什么,她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卑鄙的小人,在偷窥别人单纯的隐私一般,她虽非正人君子,但此刻却心生无限愧疚。 “即便我们不来,你以为这里就可以一直这么长存下去?”慕容修文淡淡道,而后上前一步,轻轻挪开雕像前的一个小匣子,“你看,这里有字!” 玉潇然凑了上去,喃喃念道:“始尊十三年八月六日,策字!” 她念完之后便猛然抬首看向慕容修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九浮楼……竟然是自始尊伊始便存在的!”慕容修文亦是满脸震惊。 “策?史书之中,可有记载名为策字的人?”玉潇然疑惑道。 慕容修文摇了摇头:“史书并不代表历史,历来许多大家,许多便埋没在了史书之后!” “始尊帝?这么说,这雕像之人,很有可能便是……”玉潇然迟疑道。 “你的先祖,韶琼!”慕容修文接过话来,“与你形容相像,又在始尊帝之时出现的女子,也只有韶琼了!” 玉潇然摇了摇头:“那也未必,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思彤与我,不就形容相仿,这雕像之人,未必是我的先祖韶琼先辈!” “你错了!一个人的容貌可以相仿,但骨子里天生的气质是任谁都无法模仿的!”慕容修文肯定的,“这雕像,不仅与你样貌相像,就连神韵,也是相差无几的!” 玉潇然突然俯下身去,对着神像拜了拜:“无论你是否是我先祖,但总归是前辈,而今我又扰了此地清静,在此向前辈您磕头赔罪!” 慕容修文见此,也依言跪了下来,看着她诧异的目光道:“你说的不错,拜一拜总是不吃亏的!” 两人拜完,慕容修文看着面前方才被自己挪开的黑匣子道:“既然来都来了,不防看看这匣子中有什么?” “也好,再无礼的事情都做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儿!”玉潇然点点头。 慕容修文伸手去开匣子,最上面的是一封布帛,拿起与玉潇然凑在一起一看,眼底双双写满震惊之色,许久之后,玉潇然才道:“原来当年征天下时,除却始尊帝和韶琼,还有一人!” “九浮楼先祖,早就料到后世必有分裂,所以始尊帝建国之初便提出占据九浮楼之地!”慕容修文皱了皱眉,“而始尊帝,明知九浮的重要性,还将九浮楼悄无声息划给这人,并不让任何人知晓,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始尊帝虽失去了九浮楼,却拥有天下,虽建立了百年盛世,可敬可佩!但而这人隐于历史之后,就为了等待数百年分裂之后谁有能力取九浮楼便可取天下,可见这人亦是一代英豪!”玉潇然眼中满是钦佩之色,而后伸出手去拿起匣子中的玉佩,入手晶莹剔透,“这……便是帛中九浮楼的信物?” “这位前辈在信中说过,九浮楼能者得之,若我们拿着这玉佩去见九浮楼的人,岂不是容易多了!”慕容修文平静道。 “至少,与九浮楼有了谈判的筹码!”玉潇然沉吟片刻道,“九浮楼,便是为了天下一统而再生!” “你说什么?”慕容修文诧异道。 玉潇然偏过头来道:“这句话,是钟兄说的!” 慕容修文面色一顿,而后道:“既是钟丞相说的,那便说明,九浮楼的人,并没有遗忘先祖的遗训,这样一来,要取九浮楼,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愿如此吧!”玉潇然幽幽道,“九浮楼占据天下之利,如今又时隔数百年,谁能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九浮楼的人若是有心,争天下……也不是不可!” 慕容修文面色沉重,良久之后才道:“你所言不无道理,但是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见到九浮楼的人,钟丞相还在他们手中!” “但是,你我一旦出了禁地,一定会受到九浮楼的人围追堵截,此刻,你我来时的入口处,必定比来的时候更加危险!”玉潇然皱了皱眉,看了看手中的另一张圈圈点点的布帛,“即便这有一张九浮楼的地形图,但是,时隔数百年,难保没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我们在禁地多待一刻,钟丞相就多一分危机,因为谁也不知道,九浮楼会什么时候,又是如何处置钟丞相的!”慕容修文郑重其事道,即便她口中不说,但是他知道,她其实有多么焦急。 玉潇然嘴唇动了动,看向慕容修文温润的眼底。 慕容修文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又想对我说感谢的话!潇然,我说过许多遍了,我所做的,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 玉潇然顿了顿,而后转过身去,跪向雕像:“韶琼先祖,不孝子孙玉潇然今日贸然相访,实属无奈,先祖惊才绝艳,聪明睿智,还望先祖能替孙儿指出一条明路,他日九泉之下孙儿面见先祖,再为孙儿的无能向先祖谢罪!” 她说罢,便恭恭敬敬地匐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重重呼吸了一口气,却突然一顿,这一匍匐,正好对上了雕像的脚尖处,她清楚地看到,那里有着急不可见的凸起,因为这雕像本如浑然天成一般完美无瑕,一丝一毫皆不见瑕疵疏漏,但她这一俯身,脚尖处的凸起便看得清清楚楚,她先是一顿,而后抬起头来看向四周,面上一喜:“先祖显灵了!” 慕容修文一顿,不解道:“莫非你还信鬼神之说?” 玉潇然笑笑,而后眨了眨眼睛:“我不信鬼神,但是我相信我是韶琼之后!” 幸而她是韶琼之后,否则她怎会如此虔诚地区跪拜一个陌生人,因为她的跪拜,所以她才轻易地看到雕像脚尖处的机关,这也是刻这雕像之人的用意所在,只有虔诚叩拜雕像而不亵渎的人,才会低首看到脚尖处的机关,而能够叩拜一尊雕像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猥琐凶恶之辈,那么也不枉费他一番苦心了。 她说罢这句话之后,便不待慕容修文答话,又对着雕像拜了拜:“蒙先祖庇佑得出生天,请先祖恕孙儿无礼!”说完之后,她便微微前倾,手指伸到雕像脚尖之处,迟疑了一瞬之后便轻轻一按,密室之内,缓缓有异样的声响传来,像是某处被打开的声音。 慕容修文一顿,立刻明白了过来,连忙收好手中的物件,将地上的匣子盖上,而后扶着玉潇然起身。 两人刚一起身,密室的墙壁之上,便渗出一道强烈的光线来,而后光芒越来越盛,使得密室之中的夜明珠也愈发明亮起来,慕容修文走到玉潇然身前,平静道:“外面不知有什么,小心!” 玉潇然重重地点了点头,两人齐齐自那打开的石门之中走出,待两人出门的一刹那,眼前的场景,使得二人立时面色一顿。 第十六回 终于得见真面目 眼前一片宽广开阔的空地,只不过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群,周身一片无限美好的夕阳,只不过近了黄昏,四下一片静谧的人群,只不过个个都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两位英明神武的男皇女帝,一脚踏出密室,落地之后,面对的,赫然便是面面相觑的九浮楼一族,两人犹如神人一般从天而降,身后从密室之内折射的夜明珠的光华使得二人看起来如同逆光而生,惊呆了九浮楼的族人,也惊呆了他们自己。 此刻二人抓破头皮也想不到,宽宏仁慈的九浮楼先祖,虽然另设出口,但二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去面对各种阵法阻拦,各种奇兽异草的围杀,甚至于连九浮楼一直不曾出现的神秘高手,但却未曾想到,这一出现,竟然是如此的惊天动地,竟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大庭广众之下。 一阵轻微的石门落地之声响起,虽然很轻,但在鸦雀无声的空地中,犹显突兀,瞬间惊醒了呆愣的众人,玉潇然余光瞥到脚下一处,浑身一紧,已经不自觉间抓紧了慕容修文的手,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隐约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慕容修文却是反手抓着她一动也不动,传音道:“静观其变!” 静谧的人群突然有人高呼一声:“神仙显灵了!”这人话音刚落,而后众人便开始喧闹起来,齐齐跪下,异口同声道: “拜见仙人!” 两人看了眼匍匐在地的众人,除却高台上的一行人,当先带头的四人一身浅灰色长袍,皆是中年男子的模样,当中一须发半白的中年人上前一步,声音拂过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你们不要擅自跪拜,这两位是今日闯入我族禁地的外人,与我族叛逆纳兰逸轩是同伙的!” 众人面面相觑,方才的虔诚刹那间变作了愤慨之色,纷纷起身道: “太过分了!” “就是,竟敢亵渎先祖圣地!” “严惩他们!” “对!严惩他们!” “严惩他们!严惩他们!” “……” 那须发皆白的中年人面色阴沉,看着斜上方的玉潇然和慕容修文二人,冷声道:“左右护法何在,还不快快将这二人拿下!” “是!”那人话音刚落,他身后不远处一身黑衣的两人,便飞身而起,直直冲玉潇然和慕容修文二人飞来,那身形,不比当初的青慎慢了多少。 二人岿然不动,玉潇然手腕一松,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便垂了下来,在夕阳之下熠熠生辉:“几位长老,你们可认得这是何物?” 腾身而起的两位护法最先看到那在斜阳下熠熠生辉的玉佩,立刻便一颗翻身落在地上单膝跪地,高台上的那几位中年人齐齐一愣,而后神情肃穆微微躬身:“见过族长!” 高台上的人一下跪,底下一干众人立刻跟着跪下,恭恭敬敬道:“见过族长!” 玉潇然未曾想一块而玉佩竟能有如此作用,收起玉佩道:“都起来吧!” 那须发半白的中年人起身之后看向玉潇然:“两位贵客,老夫纳兰一族大长老,此玉佩乃我族族长的象征,已经丢失数百年,敢问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玉潇然与慕容修文对望一眼,而后携手飞身而下,姿态优雅翩然,落于高台上几人面前,她明显察觉到,慕容修文在触及到哪须发皆白的老者时一顿,随即亦是恢复如常,她不动声色敛眸,摆出一脸笑意上前微微颔首一礼,不答反问:“大长老,即便我等擅入贵地多有打扰,但……这就是九浮楼的待客之道吗?” 她说罢,便笑意盈盈地看向不远处斜阳照射地有些迷蒙不清的高台,褐色枝干做成的十字架上,一人眉目清冷,面色苍白,浑身上下从脚腕到大腿到腰间再到全身各处,大片大片的血渍还未曾干涸,就在方才她与慕容修文出现的一刹那,十字架旁边一身灰袍的中年人,手中一根食指长的锋利的长钉,正狠狠地欲钉入那人的肩胛骨处,只因为她二人的出现,才打断了那人残忍的酷刑,而十字架上手脚尽束那人,正是上午消失不见的钟怀仁。 他头靠背后的十字架之上,薄唇动了动,看向了玉潇然,他感觉得到,她在笑,但这笑,却是冰冷刺骨,她在恼,至于恼什么,他又是一声苦笑。 九浮楼的大长老因玉潇然这一声看似彬彬有礼实则质问的语气而微微一顿,继而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却依旧是面容平静一指钟怀仁答道:“贵客说笑了,你所说的朋友,也就是他,是我九浮楼中不顾族训擅自出逃的叛徒纳兰逸选!这是我族中内务,我想……即便贵客身份尊贵,又拥有我族族长玉佩,但也并不代表你可以过问我族中之事吧!” 他话音刚落,他身后不远处与他同样装饰一身黑发的中年男子出声道:“大……” “二长老不必多言,为兄自有分寸!”那人还未说完,便被这大长老打断,使得他本就欲言又止的声音顿时被压了下去。 玉潇然却也不恼,又是一笑:“哦,是吗?你九浮楼有何族训我是不知,但是,你又如何断定我这位朋友,就是九浮楼的叛徒呢?” “我九浮楼中的数千族人皆可作证!”大长老看一眼空地上的族人,正色道。 “大长老说笑了!”玉潇然笑了笑,而后顿了顿道,“这位,明明是我北牧堂堂一品朝官丞相钟怀仁,我北牧数以千万的子民可以作证!” “你……”大长老声音一窒,面色深沉道,“你们真要与我九浮楼作对?” 玉潇然不卑不亢答道:“大长老这是说得哪里话,九浮楼即便避世不出,但我相信大长老还是对天下大势了如指掌的!那自然也是知道我并非是一个无故生事的人,向来万事都是有商有量的!” 她话中已经退让了一步,大长老便踌躇片刻,而后看着高台上不明所以的众人道:“各位,今日有贵客远来,关于叛逆纳兰逸选的处置,择日再议,都散了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但看这大长老在族中也是颇有威信,也都纷纷散了去。 大长老单手一摆,那边就有人将钟怀仁自架子上解了下来,将他带了下去。 “大长老!”玉潇然不动声色瞥了一眼,收回神色道,“我想,在没分清这到底是贵族叛逆亦或是我北牧丞相之前,还是不要妄动私刑的好!” “你……”大长老对于玉潇然漫不经心的步步紧逼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大长老,这位姑娘言之有理,且不说她的身份,单凭借她手中的玉佩……”他身后的二长老上前道。 大长老面色一沉,而又偏首对抬着钟怀仁的两人道:“稍后把族医请来,给他诊治!” 玉潇然袖中的双手一松,只听那大长老又重重道: “右护法听令,好好保护这位身份不明的来客,不得有误!” “是!”那左右护法中一人恭敬随着钟怀仁退去。 大长老偏首对着玉潇然和慕容修文二人道:“二位贵客远道而来,如今天色已晚,今日请暂请安歇,有事……容后再议!” 玉潇然与慕容修文对望一眼,慕容修文微微颔首:“如此,那便叨扰了!” 二人被安置进一方庭院之中,饭菜过后,“进了房门,九浮楼的人退去,玉潇然凛然道:”看来九浮楼,果真对你我的身份清清楚楚!“ 否则,也不会只安排了一间房间给二人,显然是知道二人是夫妻。 慕容修文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玉潇然微微敛眸,迟疑道:”二长老……就是那个人吧!“ 慕容修文猛然抬头,唇角泛起一丝苦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方才二长老,似乎一直在帮我们!“玉潇然顿了顿道,想起那个须发半白的大长老,”不过倒是对大长老十分忌惮!“ ”对于你我的到来,大长老已心有敌意,但碍于族长玉佩,才对你我如此客气,可是今日看他这模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慕容修文皱了皱眉,”玉佩数百年不得见,大长老今日不过是碍于众人在前才不得不妥协,往后若是再用,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玉潇然正要答话,门外便传来敲门声,门外之人恭敬道:”两位贵客,我族二长老相邀!“ 慕容修文身形一顿,看向玉潇然,沉默之后才道:”这就来了!“ 两人打开门去,门外那人立刻躬身道:”两位贵客请随我来!“ 二人随着那人一路,来到一片竹林外,竹林中隐隐约约有人的身影浮现,那带路人道:”贵客请,二长老已经等候多时!“ ”多谢!“玉潇然颔首道谢,看那人退去,与慕容修文并肩走近竹林中那人身后站定。 ”修文,多年未见,别来无恙!“那人似是叹息一声,幽幽转身,唇边含笑,看向慕容修文。 慕容修文弯身拱手,温润的面色上带几分恭敬之色:”先生!“ 二长老微微侧身,而后笑了笑:”如今你已贵为君主,这一礼,我是受不得的!“ ”先生对修文恩同再造,无论何时,都受得修文这一礼!“慕容修文直起身子恭敬道。 ”你一定很奇怪,九浮楼既然一直不与外界有瓜葛,我又为何去傲苍教你!“二长老看向慕容修文,笑着道。 慕容修文微微颔首:”修文的确心存疑惑!“ ”当年我族祭神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有异,而紫微星是牵动星象格局的中心,我族先祖又早有语言在先,天下大势,有分有合,一定要我等后辈为天下苍生尽力助之,待到时机一到,九浮楼便可作为天下一统之便的据点,也就是说,时机一到,我等就不该再扼守在九浮楼了!“二长老幽幽说道,而后看着慕容修文,”祭神占卜出你在傲苍有难,所以族里便派了我去助你五年,我知你终有一日会来取九浮楼,但未曾想会这么迅速!“ 这人八岁时来到慕容修文身边,那时,正是他母妃生死,他身负妖妃之子之名,只怕若非是这人,慕容修文又不知该是怎样的险象环生了。 玉潇然看了神色未明的慕容修文一眼,面色平静道:”那这么说,此时便是贵族将九浮楼相让之日了?“ ”大长老已经答应,你们离去之后,便会撤去迷阵陷阱,让出一条道路来,以后你们便可随意通往!“二长老眼底闪过未明的神色,”并且,明日一早,你等就要下山,不得多做停留!“ ”那我国丞相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纳兰逸选呢?“玉潇然问道。 二长老面色一顿,而后幽幽道:”数百年来,我族因为扼守九浮楼之事十分隐秘,所以先祖便定下规矩,九浮楼中的人,不得擅自离开,否则,便会受到族规惩戒!“ ”什么族规?“玉潇然浑身一紧。 ”受尽锥骨断筋之痛,血尽而亡!“二长老神色未明,”逸轩由九浮楼中身手最高的右护法看守,可见大长老对这件事是十分重视的!“ 身形颤了颤,正欲说话,却被慕容修文单手一按,只听他平静道:”这是九浮楼的内务,我等不便插手!先生放心,明日,修文与拙荆便会离开九浮楼去!“ ”如此甚好!“二长老点点头,”明日,你们就自行离去,待你们离去之时,也是九浮楼阵法解禁之时!“ 慕容修文微微颔首:”如此,就不打扰了!“ ”去吧!“二长老微微转身看着天边明月,眼底似有怅然一闪而过。 慕容修文拜了拜:”先生珍重!“ 他拜完,拉着玉潇然便走,待走到半路,玉潇然甩开他的手,声音微冷:”方才,你为何不再让我出声?“ ”你真是关心则乱!“慕容修文叹息一声,无奈摇了摇头,”你没看出来,此事,权势大长老执意如此吗?“ 她身形一顿,低首想了想,面色这才微微缓和,顿了顿道:”明日,你自行下山去吧!“ ”今晚,我们三个一同下山!“慕容修文眼中意味不明。 ”三个?“她神色一顿,而后定定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 ”对,方才这一路走来,你没发现吗?九浮楼的地形,与我们在密室中得到的,相差无几,想必关押人的地方,无非也就是那几个地方,只要知道了地形,要救出钟丞相,并非难事!“慕容修文斩钉截铁道。 玉潇然抿了抿唇:”可是如此一来,唾手可得的九浮楼……“ ”九浮楼不会跑,今日取不得还有机会!“慕容修文上前一步,定定地看着她。 ”你……“玉潇然神色未明,良久之后才道,”对不起!“ 方才,他不让他开口,她以为,他是不愿意让已经达成的协议变作泡影,却不知他是心存了这个主意。 ”是我对不起你才是!“他接过话来,声音中情绪未明,因为他为了权力曾经放弃过她一次,所以如今她依旧认为自己会选择利益,无可厚非,他理解。 玉潇然顿了顿:”可是,二长老对你有教养之恩,你又怎能违逆他的意愿?“ ”你没发现,方才你问他族规的时候,他多说了一句话吗?“慕容修文笑了笑,”先生陪伴我数年,对我的性情有几分了解,所以,他已经猜到我要做什么了,否则,他也不会无故说出看守钟丞相的是族内武艺最高的右护法!“ 玉潇然一愣,而后恍然大悟:”是了,是我疏忽了!“ ”不是你疏忽,是自你看到钟丞相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关心则乱了!“他声音温和,目光如流水,而后叹息一声,”先生说右护法是受了大长老的命令,可见他也是无奈而为之的!“ ”其中有蹊跷!“玉潇然沉吟道,”你想想,大长老,为什么非要致钟兄于死地,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犯了族规吗?“ ”的确有蹊跷,但这是九浮楼的内务,你我不便插手!“慕容修文顿了顿,”你我还是速速救出钟丞相离去才好!“ 玉潇然点了点头,而后与慕容修文双双回到房内,直至约摸过了子时才小心翼翼听了四周的动静,才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门,暗夜,二人形如鬼魅悄无声息地向着既定的方向潜去,直到换了四次地方,两人才在一片茂密的枝头上藏了下来。 慕容修文传音道:”里面是白日那位护法的气息!“ ”钟兄一定被关在了里面!,虽然只有右护法一人,但不得硬抢,否则容易惊动九浮楼的人!“玉潇然同样传音道,看着黑漆漆的山洞,而后顿了顿,”你先在这看着,我去去就回!“ 她说罢,便不待慕容修文答话,身形一闪,已从原地悄无声息不见了踪影,大约一刻钟之后,才回了来,面色却有些苍白:”我把西方的阵法稍作修改,将左右护法引到这阵中,即便他能力再大,也可困个一时半会儿!“ ”我去吧,右护法一出,你就带钟丞相离开,我们在方才来路的小低谷汇合!“慕容修文按上她的手,给她输送了些内力。 ”你小心!“玉潇然擦了把额头之上的细汗道,因这蓬勃的内力而面色缓和了些许,定定看着他道,”小低谷,不见不散!“ ”放心吧!“慕容修文身形一闪,便似是十分小心一般地沿着那边的崖壁匍匐前行,而后像是极为不小心一般,碰掉了崖壁之上细碎的小石子,声音虽轻,但他相信,山洞内的护法,一定能够察觉得到。 果然,不多时,洞口便有一个身影闪出,正是白日那位护法,他眼神一瞥,便向着不远处月白的身影追了去。 第十七回 万分凶险九浮楼 待那人走远,四周悄无声息,玉潇然才灵巧一闪,形如鬼魅一般跃进了闪动,步伐平稳,丝毫未曾触动过洞口的机关,她再上前几步,下了台阶,便看到了囚牢之内鲜血淋漓的钟怀仁。 那人依旧是白日的那番模样,听到她的脚步声时微微抬首,惨白的面色上浮起一丝未明的笑意,几分欣慰,几分迟疑,几分懊恼,良久之后才轻启毫无血色的红唇,声音虚弱得不成样子:“你来了!” “我不来,你就死了!”她几步上前,抽出腰间软剑欲劈开囚牢,却被他出声制止: “别……” 那提剑的手一顿,这才注意到囚牢的暗处竟然有一个精巧的机关,方才她满心怒气,哪里有心思注意这些,经他一提醒才惊出一头的冷汗,微微抿了唇,小心翼翼用剑尖挑开了牢门上的铁锁,打开牢门俯身道:“钟兄,这七七四十九根玄铁针的滋味如何?” “少了六根,意犹未尽!”钟怀仁半带笑意道,却是一动也不动。 玉潇然浑身一颤,一步上前,看着他僵硬的身体,抚上他肩上的伤口,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冷声道:“大长老不是已经替你叫了大夫吗,为何你体内的玄铁针还在?” 钟怀仁神色未明,顿了顿道:“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 玉潇然面色沉了沉,一边点上钟怀仁的麻穴使他暂时失去知觉一边自袖中掏出止血的上药:“幸而当初谨留给我的还有一个极好的止血丹,否则不待你出了九浮楼,你这血也该流尽了!” “还有六根玄铁针没受,我是死不了的!”钟怀仁声音虚弱,但却毫不在意的模样。 “怎么,你还觉得十分遗憾?”玉潇然咬牙切齿道。 钟怀仁看了她阴沉的神色,清冷的双目倒映着她绝美的五官,良久之后才笑了笑道:“微臣不敢!” “懒你这账,待出了九浮楼我再跟你算!”玉潇然冷冷瞥他一眼,“你先忍着,我这就带你走!” 她说罢,便轻轻挪动钟怀仁,却对于浑身上下凹凸不平的伤口无从下手,最终咬了咬牙一把拉起他将他放到自己的背上,虽是吃了止血丹,点了麻醉穴,但她却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动他的那一刻他闷哼一声,使得她浑身一紧,却只听身后那人道: “你回头应该多吃点了,你这脊背上的骨头,咯得我生疼!” “别说话!”玉潇然冷冷道,眼底却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他气息微弱吞吐在她耳际,带起微痒酥麻的感觉,这才让她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十分暧昧,顿了顿之后便脚步轻盈地走了出去,虽然背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但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惟独要小心的,便是这人身上的伤。 两人一路悄无声息来到小低谷,等了半晌,慕容修文才姗姗来迟,她连忙上前问道:“你没事吧?” “无妨!”慕容修文面色淡淡,“只不过那人有些难缠,所以多耽误了一些时辰!” “那我们快走吧!”玉潇然背着钟怀仁。 钟怀仁面色惨白,淡淡道:“微臣这个样子,请恕微臣不能行礼!” “我来背吧!”慕容修文淡淡道,“你的身体还没恢复!” “钟兄这伤,不宜多动!”玉潇然婉转回绝道,便当先向前走去。 慕容修文眼神一闪,微微敛眸,随即便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幸而九浮楼处处有机关,否则若是四处守卫森严,只怕我们也不好走了!”玉潇然边走边小声道。 她话音刚落,四周突然灯火通明,使得三人齐齐一顿,面色顿时深沉如水。 灯火通明的四周,密密麻麻的人影陆续出现,一人自人群之中走出,不是大长老是谁,他半白的须发在夜风中显得神秘而诡异,他声音略显怒色:“老朽已经退让一步,可你们还要步步紧逼,那就休怪我九浮楼无语了!” 玉潇然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从进入九浮楼以来,到进入禁地,再到与之见面,再到救钟怀仁,一切似乎都十分顺利,以至于她的心中一直对这个神秘的种族有些忐忑,只觉得一切发展的太过顺利,直到现在被抓,她才恍然明白,一切,都是大长老算计好的。 从自己进入九浮楼的那一刻起,他便利用钟怀仁将自己一步步引入九浮楼,目的,便是让九浮楼众人亲眼看到自己毁约,并带走九浮楼中的叛逆,使得九浮楼中的人对自己不满,那么,自己手中的族长玉佩,便形同虚设。 慕容修文与自己一步步救人心切,才大意入了陷阱,如今只怕自己再拿族长玉佩说事,只怕再无用处。 果然,只听那族长冷声道:“各位族人们,你们看到了吗?我族已经有礼在前,可我们以诚相待的贵客,不仅仅要带走我族的族长玉佩,还要偷偷带走我族的罪人,坏了九浮楼的规矩,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把他们抓起来!” “对,抓起来!” “咱们九浮楼可不是好惹得!” “……” 九浮楼众人,群情激奋,七嘴八舌表达着对外来客人的不满。 大长老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 “怎么,莫非大长老还想杀了我们?”慕容修文面色平静,淡淡说道。 大长老对于慕容修文的话置若罔闻,声音一冷:“还不快将这些人拿下以平民愤!” 他话音刚落,便有几道身影快如闪电般袭来,慕容修文眼底凛然一片,护在玉潇然身侧。 向三人抓来的这几人中,左右护法身形最快,玉潇然身负钟怀仁,直觉自己的压力越来越大,只得勉强支撑,那边只听大长老冷声道:“各位还是束手就擒的好,免得受了皮肉之苦!” “九浮楼如此待客,可曾想过傲苍和北牧百万将士是否答应?”玉潇然一边闪躲一边冷声道。 大长老不为所动:“我九浮楼已经仁至义尽,你等仗着自己的身份步步紧逼,我九浮楼也不是好欺负的!” 玉潇然面色更沉,心中一片森冷,觉得事态愈发严重,耳边只听钟怀仁声音虚弱道:“潇然,把我放下吧!” “闭嘴!”玉潇然不耐烦道,“你想让我分心被人抓住吗?” 玉潇然话音刚落,大长老便道:“既然你们不肯束手就擒,就休怪老夫无情了!” 大长老说罢,口中便开始念念有词,强大的威压立时压了过来,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宛如天罗地网一般让人无处可躲! “小心,这是幻术,但可伤人!”钟怀仁伏在她的肩头,指尖微微一动,下一刻他口中亦是念念有词,指尖一点,向着玉潇然压来的寸芒便被他这一指点了过去。 但是,玉潇然明显感觉到他在自己耳际的呼吸微弱了些许,她惊呼道:“钟兄!” “潇然,照顾好钟丞相!”慕容修文刹那间便来到了玉潇然身边,声音沉静,下一刻,他便收起了袖中的末刢,指尖迅速绾成一朵兰花,在灯火通明中开始熠熠生辉,而后光芒大盛,与大长老的威力相比,竟然丝毫不差。 大长老本是得意洋洋,却在下一刹那被慕容修文的举止所震,面上满是震惊之色,但也是一顿之后便念念有词,身前的光芒愈发旺盛,渐渐凝聚成一条实体的飞龙模样,张牙舞爪的向着慕容修文三人袭来。 玉潇然明显感觉到,对于这种幻术,轻功不可躲,武功不可抗,以至于方才上来围上的几道身影早已悄无声息地退去,她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慕容修文亦是手脚不慢地凭空唤出一条飞龙来,与对面飞来的张牙舞爪的飞龙开始交缠不休,每撞一次,慕容修文的面色便惨白一分。 那边大长老的面色亦然,可见这幻术是真正毁人心神的术法,半空中两条长龙撕咬不断,光芒渐渐暗淡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大长老和慕容修文齐齐后退一步,面色惨白。 就在慕容修文退到玉潇然的一刹那,玉潇然反手一掌大力推开慕容修文,声音清冷决绝:“走!” 慕容修文触不及防被大力一推,再加上经过刚刚交战气息有些不稳,被这一掌送出好远,待回神过来之际正好对上玉潇然的眼神,刹那间明白了她眼中的意思,面上闪过挣扎之色,良久之后才道:“等我!” 他说罢,便身形一闪,自原地消失,不见了踪影。 四周九浮楼的人还沉浸在方才一刹那幻术相接的震撼中,待回神过来,哪里还有钟怀仁的身影,左右护法正欲起身,只听大长老冷声道:“不必了,你去启动闭关大阵!” 玉潇然浑身一凛,但是下一刻,她便已经被人制住了命门,她送走慕容修文以后,本就没打算再反抗,因为她明显觉得,钟怀仁的气息愈发微弱了,失了那么多的血,方才又动了极费心神的幻术,已经经不起太大的折腾。 “将这二人带下去,好生照料!”大长老缓缓走进,面带得意地看了玉潇然二人。 “大长老!”远处一声惊呼由远及近传来,正是姗姗来迟的二长老,他一脸慌张之色,“大长老这是做什么?” “二长老来得正好,二长老擅自传外人我族秘术,您就等着长老会的制裁吧!”大长老冷眼斜了二长老一眼。 二长老身形一顿,而后微微低首,沉默不语,他身侧与之一同赶来的同样一身衣袍的长老模样的人却道:“大长老,当初派二长老出九浮楼的时候,也未曾交代说不许将幻术教出!” “哼!”大长老冷哼一声,“幻术乃我族不传之术,唯有纳兰氏嫡系子孙方可习得,难道这一点,四长老不知?” 四长老正欲说话,却一把被二长老按住,只听二长老道:“大长老所言甚是,我愿受长老会制裁!只是大长老还未曾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退让一步,让这两人取道于九浮楼,未曾想这二人竟然星夜欲截走我族要犯,被我和三长老抓了个现形!”大长老冷言冷语,“那慕容修文不敌,已经抢先一步逃了,我已命人开启了闭关大阵!” “什么!”二长老和四长老齐齐惊呼,“未经商议,你竟擅自开启闭关大阵!” “事态紧急,来不及商议!”大长老面不改色,“若是晚了一步,让那人逃了出去那就坏了!他已摸清了我族的内况,来日若让他带兵前来,那岂不是会给我族带来灭顶之灾,我这是为了大局着想!” “你……”二长老声音一窒,大长老一口一个为全族考虑,使他无从反驳。 玉潇然冷笑一声:“看大长老这守株待兔的模样,想必是今日之事早已谋划好的吧!” 她声音虽冷,但却用了内力传入四方之人的耳中,使得大长老的面色一变,冷声道:“幸而老夫得了信,否则岂不教你逃了去!” “大长老这信,可是得得够快!”玉潇然又是一声不痛不痒的冷哼。 “休得再磨嘴皮子,尽管你非本族之人,可是,你擅入我族禁地不说,今日又无视我族族规欲偷渡我族逆贼,我等已经对你一再忍让,如今,你必要为你所犯的过失付出代价!”大长老面色深沉,“来人,先将这二人带下去,明日召集长老和各家家主,商议此事!”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前来拿她和钟怀仁,她一把躲开,眉眼俱冷,双目犹如钉了钉子:“大长老,你若让我和朋友分开,我必誓死不从!大长老,想必我的为人你也清楚,向来是说一不二!” 大长老在她定定的目光中沉吟良久,最终他摆了摆手:“将这两人关在一起,好生看管!” 大长老的妥协,并非玉潇然以死相挟,而是她这话刚说完,玉潇然便传音道:“大长老若是不想让你没有找人来替我朋友看病的事情公之于众,最好还是答应我的要求,反正如今我已经落在了你们手里,不如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大长老在众人面前答应替钟怀仁找大夫,事后却将之置之不理,想必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此事,这也是她能与之交换的最后筹码,果不其然,大长老的面子和威严,还是十分重要的。 玉潇然和钟怀仁二人被安置进了九浮楼一处小院内,由左右护法亲自看守,玉潇然被喂了一颗药丸之后,身上的内力尽数被锁,连带着手脚也有些软绵绵的,刚一落定,她看着床榻之上气息微弱半醒半昏的钟怀仁,对着那冷冰冰的护法道:“去把大长老请来,就说我有事相商!” 那人迟疑了片刻,一人才幽幽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大长老便风尘仆仆赶来。 “把大夫给我请来,这我告诉你族长玉佩在哪!”玉潇然张口便冷冷道,“要最好的大夫!” 以他对这人近一天的了解,她不信,这人会对族长玉佩无动于衷,从她至始至终都未曾见过九浮楼族长来看,纳兰一族,应该是没有族长只有长老的,至于没有族长,原因就是当年纳兰族的先祖将玉佩放入了禁地中。 大长老微微沉吟,似在思索,之后道:“我怎知你不是骗我,亦或是玉佩根本就不在你手中!” “我就在你手中,大夫来后,我会告诉你藏玉佩的地点,如果你找不到,再把大夫请走也不迟!”玉潇然冷冷道,“亦或是,你直接杀了我们!” “你在威胁我?”大长老微微眯了眼。 “我来的时候,给我国振国大将军留了一封信,七日之后,若我还不出九浮楼,北牧的百万大军,便会强攻!”玉潇然面色平静,“我自然知道你九浮楼阵法重重,可若一把火烧了这山林,虽然损失巨大,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如今傲苍的皇上,也被你们堵在了九浮楼之中,至于他手下的大军会如何,那我便不知了!” “你……”玉潇然漫不经心的话,使得大长老呼吸一窒,“飞凰帝的伶牙俐齿,老夫今日算是领教了,左护法,叫人去族里请大夫!” 有人得令而去,不一会便有一老者的背着药箱而来,大长老道:“勤叔,给他治伤!” “哎,好好!”那老者一看床上躺着的钟怀仁,先是一愣,而后毫不迟疑上前查看起伤势来。 大长老目不转睛地盯着玉潇然,玉潇然嘴唇一动,藏玉佩的地点便传入了他的耳中,话音刚落,他便匆匆离去。 “大夫,他怎么样?”玉潇然待大长老走后,连忙偏过头来问道。 那老者看了玉潇然一眼,手上动作却是不慢,一根根银针刺入钟怀仁各个要穴:“你是逸轩的朋友?” 玉潇然声音一顿,眼底划过喜色:“对,我是他的朋友!” 那人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玉潇然声音一紧:“怎么,逸轩的伤……” “无妨,只要把针尽数取出,把血止上,就无事了!”那老者低下头去,“只是方才他费了心神用幻术,这才会昏厥,要慢慢养辉精气神才行!” “那您为何叹气!”玉潇然紧追不舍,从这老者问她与钟怀仁的关系时,她就觉得钟怀仁与这人的关系匪浅。 岂料那老者却是低首不再言语,低下头去,认真给钟怀仁治伤,而后拿出工具,一颗一颗地将钟怀仁体内的玄铁针取出,他动作极为小心翼翼,取一针,上一次药,待所有针取完,他已满头大汗。 第十八回 一波未平一波起 那老者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渍,看一眼一旁眉头紧锁的玉潇然,突然搭上她的手腕,皱了皱眉,而后面色一变:“失血过多?你遇到幽眸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玉潇然问道。 那人古怪看玉潇然一眼,而后摇了摇头,再次低首小心翼翼将钟怀仁的手指戳破,再咬破自己的手指对上,源源不断的血液便如涓涓细流一般流入钟怀仁的体内。 “你这是……”玉潇然这才明白,原来他本想用自己的血液,可无奈自己失血过多,所以他用了自己的血液。 那老者淡淡道:“医者父母心而已!” 他说罢,便幽幽收手,面色有些苍白,而床榻之上的钟怀仁,脸上微微有了血色,密集的羽睫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老者虚弱道:“勤爷爷,你……你来了!” 那老者叹息一声,良久才答道:“哎!” “我以为……勤爷爷您不会认我了!”钟怀仁唇畔扯出一抹微笑。 “你呀……当初你为何……算了,不说了,逸尘,还好吗?”那老者无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大哥他很好,而且快要成亲了!”钟怀仁笑了笑。 “是吗?”那老者眼前一亮,而后叹息一声,“也苦了你们兄弟俩了!” 钟怀仁正欲说话,门外便传来右护法的声音:“大长老说了,看过伤之后,勤叔您就可以离开了!” “你这伤,明日还需要上药,明日我再来!”那老者转身收拾药箱。 玉潇然微微躬身:“多谢!” 那老者深深看玉潇然一眼,幽幽道:“逸轩是个好孩子,有你这么好的姑娘陪在他身边,真好!” 玉潇然一顿,还不及她答话,那老者便微微颔首离去,她收回目光,看向床榻之上的钟怀仁,眼底神色未明:“你与这大夫,十分熟稔!” “他……是我爹的老师!”钟怀仁眉目依旧清冷,声音淡淡。 她挑了挑眉毛:“有故事?” “故事?冤案吧!”钟怀仁冷笑一声, 她看着他清冷的眼底,从未见过眉目如此苍凉的他,以致她的手微微收紧,定定地看着他。 “我爹,曾是纳兰族的大长老,他勤俭工勤,深受族人爱戴!”钟怀仁目光深远,落在上方的承尘之上,“我十岁那年,我大哥十四岁,我爹在族中施行占卜之术时,不知何故突然毒火攻心走火入魔,猝然离世,那时候,现在的大长老,就是纳兰维,是我族的六长老,是与我父亲最为亲近之人,我爹在临死之前,将我和大哥托付给他照料,族里长老们看他对我和大哥照顾有加,再加上他是长老们中最为年轻最有资质的长老,所以便一致推举他接替大长老之位,待我大哥成年之后,再将位置传给他!所以,他就理所当然地坐上了大长老之位!” 玉潇然指尖微微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钟怀仁接着道:“他当上大长老之后没多久,我和大哥一起在山下林子里替勤爷爷采药,那一次,铺天盖地的幽眸蔓延开来,我和大哥,九死一生,直到后来勤爷爷寻来,用了药,我俩才幸免于难,因为林子里幽眸居多,所以那次,我与大哥也没怎么在意!再后来,我和大哥的房里,爬进了一只七步响尾蛇,差点咬了我和大哥一口,那种蛇,剧毒无比,毒液就算沾上肌肤,也会片刻溃烂,再后来,便有接二连三的意外让我和大哥惶惶不可终日,这接连不断的意外,让我和大哥不得不生疑,可是,那时他在族中已经颇有威信,只怕说出去无人会相信,再后来,族中只有大长老才有资格学习的至高幻术和占卜术悄无声息,有人打扫房间的时候竟然从大哥的房间里找了出来,证据确凿,我大哥百口莫辩,所以族人便将我大哥关了起来,那晚,我偷偷溜去找大哥,提议离开族人,大哥当时没同意,但第二天我再去的时候,不知怎么就答应了,我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脸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 “是……他?”玉潇然迟疑道,权力欲望,果真让人利欲熏心,怪不得,大长老一直想置他于死地。 “除了他,还能有谁!”钟怀仁冷笑道。 玉潇然俯下身去,坐在榻前,按上他苍白无力的手掌,笑了笑:“都过去了!” “不过,若非他步步紧逼,我也不会出九浮楼,不出九浮楼,我也就不会遇上你!”钟怀仁笑了笑,面色苍白。 玉潇然沉吟良久,复抬眸看了他:“我宁愿你从未遇见我!” 他希望他父亲安在,希望他安安静静地做他的九浮楼族人,希望他从未有过如此灾难。 第二日,玉潇然和钟怀仁二人被左右护法带到了众长老面前,一到大厅,大长老就宣布道:“经过长老会商议,纳兰逸轩,作为纳兰一族后人,却无视族规擅自叛离九浮楼,后又带外人偷入九浮楼,使得先祖禁地受辱,罪无可赦,执以火刑!纳兰竹,身为九浮楼二长老。知法犯法,擅自将九浮楼秘术传于外人,自即日起,革除二长老一职,罚去东楼面壁两年!而你,虽不是我九浮楼的人,但却无视我九浮楼的存在,擅闯禁地在先,诱拐我族罪人在后,我族虽无法惩戒于你,但你却永远失去了九浮楼的占有权,九浮楼,将不会为北牧大开方便之门!择日,九浮楼便会送你下山!” “大长老真是打得好算盘!”玉潇然冷笑道,“不过,你们若是敢伤害我国丞相,我北牧也不是好欺负的!” “岂有此理!”座位上一人拍案而起,“你休要仗着你身份尊贵就任意妄为,我九浮楼,有九浮楼的规矩,不受四海管制,即便你贵为一国之君,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 “三长老,稍安勿躁,勿要与之争辩就是!”大长老义正言辞道,偏首对着玉潇然道,“你要怎样,那是你的事,我九浮楼,有九浮楼的规矩,先把他们带下去,明日行刑!” “可是,逸轩毕竟是他的儿子,我们这样做……”四长老迟疑道。 “固然他是上一届大长老的儿子,但也不代表他可以恣意妄为!”大长老沉声道,“把这二人带下去!” 二人前脚刚被送回,后脚右护法便要将玉潇然带出,说是大长老有事要见。 钟怀仁满身是伤,自己还不能动,担忧道:“潇然!” 玉潇然回首笑了笑:“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钟怀仁欲言又止,良久才重重点了点头:“小心!” 玉潇然出了门,看着门外早已等候的大长老,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死到临头了尚且不知!”大长老冷哼一声,眼中杀机毕现。 “你敢杀我?”玉潇然冷笑一声。 “你别以为你富有天下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大长老得意一笑,而后拍了拍手,“待你见一个人,你就笑不出来了!” 他说罢,便拍了拍手,一人自墙外缓缓走近,夜风中,那人衣衫飞舞,姿容绝色,身形纤瘦,举手投足之间,优雅中带几分从容,从容中带几分高贵,高贵中带几分冷冽,冷冽中又仿佛亲切可人,她虽纤瘦,却犀利宛如一把出鞘的宝剑,双目如墨,倒映着她有些错愕的神情。 这人……玉潇然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自己站在了一面镜子前。 “怎么,不可思议吗?”大长老看着玉潇然,得意一笑。 “她是……”玉潇然喃喃自语。 大长老凛然道:“她是谁?她自然是北牧国君,飞凰帝,如今傲苍平和帝之妻赫连捧月,俗名,玉潇然!” 玉潇然浑身一颤,眼底波涛滚滚:“你敢偷龙转凤!” “怎么?不像吗?”大长老眼底清冷一片。 玉潇然抬眼看了对面的女子,像,的确是很像,容貌、体态、风韵,无一不学到了极致,比自己还像自己,再想想方才大长老说得话,虽然只有短短几句,却足可见大长老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一瞬间,她便确定了,大长老在北牧皇宫,一定安插了眼线,眼前这人的言行举止,绝非一朝一夕的事,她心中汹涌澎湃,良久之后才笑出声来:“大长老真是高瞻远瞩,竟想只手取江山!可是,朕徒手打下的北牧江山,也不是你能随意窃取的!” 慕容修文说的不错,数百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名族,当初,纳兰一族的先祖占据九浮楼,是为了以后天下大统,黎民百姓免得久受战乱之苦,时日一到,便可让之后人让出九浮楼为天下之便利,大长老的眼光,不仅仅只在九浮楼一个大长老之位,他的心,在天下。 “北牧?我想要的,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北牧?”大长老冷笑一声,“这江山,本就是我们纳兰家的,我纳兰家,不过是取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罢了!” “是!这江山是有你们纳兰一族先祖的功劳,可这与你有何干系!”玉潇然凛然道,“你们先祖尚且放弃了江山为天下高瞻远瞩,如今你口口声声处心积虑取回!你们自己的东西?呵,好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语吧!你自私自利,你为了大长老之位不惜杀害两个孩子,如今你又为了天下步步筹谋,你哪里有资格坐拥江山!只怕是上一届大长老之死,你也是心知肚明吧!” 大长老面色一顿,眼底闪躲一丝慌乱,广袖一甩:“胡言乱语,老夫懒得跟你废话,自明日起,不,自现在起,你便不是飞凰帝了!” 玉潇然心中一紧,冷笑一声:“大长老想杀朕吗?要弑君吗?尽管来吧!” 她说完,便再次冷笑出声,上前一步,一副肆无忌惮的模样。 大长老被她这猝不及防上前一步弄得一愣,定定地看了她良久,才冷笑一声:“老夫不杀你,留着你,还大有用处!” 她袖中紧握的手,终于慢慢松了开来,掌间细密的汗渍,让她的心,冰凉一片,她赌便是一个人的心,对于一些利益熏心的人,大多时候,你越是表现出对死亡的恐惧,越会让这人内心升起得逞的得意之感,反而有些时候,你让他杀你,他反倒觉得你一心求死,倒不敢妄为了,她这一举动,果真让大长老迟疑。 大长老幽幽转身,声音决绝:“右护法,将她送入密室,该怎么做,不必我交代吧!” “大长老放心!”右护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玉潇然身后,微微侧身,“请吧!” 她走在右护法身前,远远地回首,大长老正面色沉重地与那边的‘玉潇然’讲着什么,她的唇角,浮出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玉潇然被右护法带入一个山洞中的地下密室里,那边,假的玉潇然已然开始如火如荼地演起戏来。 ‘玉潇然’被左护法带进屋内,钟怀仁连忙支起身子问道:“潇然,你没事吧!” ‘玉潇然’笑了笑,面容与表情无懈可击:“能有什么事,这不好好的!” 这说话的样子、神态、语气,无一不吻。 “那大长老为何叫你?”钟怀仁眉宇紧皱。 “他?”‘玉潇然’冷笑一声,“像她这种利欲熏心的人,无非是想借机要挟我一番!” 钟怀仁一顿,紧张道:“那你……” “我是谁!怎么能让他讹诈了去!”她轻巧一笑,转而皱着眉头道,“倒是你,钟兄,明日你就……” “烂命一条,十年前就该死的!”钟怀仁淡淡一笑,而后定定地看着她,“只是,从今往后,我不能再为你分忧了?” ‘玉潇然’浑身一顿,眼底闪过未明的神色,良久之后才道:“钟兄,我真的有那么好吗?” 钟怀仁浅浅一笑,仿佛穿越了生死一般淡然,清冷的眉眼中带几许暖人心扉的色泽,让这一室明光黯然失色,良久之后,他才定定地看向她:“我如此,不是你好不好,而是你只是你,你是这个天下独一无二的你,无可比拟的玉潇然,我心中的贤弟!” “我……”‘玉潇然’迟疑道,“不值得你如此!”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我愿不愿意!”钟怀仁神色镇定道,“遇见你的时光,是我这一生最美好最难舍的岁月!我,不曾后悔!” ‘玉潇然’面色震动,良久之后才定定道:“钟兄,我会拼死护你!” 钟怀仁面色一顿,而后仔仔细细地看了她:“这话,倒不像是你说的!” ‘玉潇然’浑身一顿,还未及她说话,便听钟怀仁道: “不过,你这样说,我很欢喜!” ‘玉潇然’沉默不语。 “明日,我希望你不要去!”钟怀仁定定道,“你的身上,还有你未完成的使命!” 她顿了顿,看了看窗外道:“今日大夫不是说要为你疗伤,怎么道现在还没来?” 钟怀仁苦笑一声:“他不会来了!” 她一愣,但也是个心思敏捷的人,纳兰族已经宣布了明日钟怀仁的死刑,一个将死之人,怎么还用得着治疗?良久之后,她道:“钟兄,你伤还未好,先休息一会儿吧!” “被那些人折腾来折腾去,倒真是有些累了!”钟怀仁喘息一声道,而后微微阖了眼,不再说话。 ‘玉潇然’待他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转身开了门去,对着门外的左护法道:“我要见大长老!” 左护法微微沉吟之后,便起身对着外面的守卫吩咐了去。 不一会儿,院门外便出现了大长老的身影,‘玉潇然’迎了上去,大长老张口便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破绽,如果被纳兰逸轩察觉到端倪,那就等不到明日了,今日先解决了他!” ‘玉潇然’浑身一顿,看着大长老的眼神带几分祈求,哪里还有半分尊贵骄傲的样子:“我是想求大长老放过纳兰逸轩!” 大长老面色一变:“你说什么?放过他,不可能?” “连邪求大长老放过他!”她突然跪了下来,咬了咬唇望着大长老,“大长老若是答应连邪的请求,连邪这一生,都会为大长老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你……”大长老声音一窒,满面怒色,一步上前紧紧扣着她的下颚,“放肆!我教你琴棋书画,奇门阵甲,不是让你来威胁我的!纳兰逸轩,你休要对他动心思!我告诉你,自我将你带回九浮楼的那一刻起,你的命,你的一切,都是我赋予的,否则,你就永远也别想见到你的弟弟!” 大长老恶狠狠的话,使连邪浑身一颤,眼底瑟瑟流出眼泪来,只听大长老斩钉截铁说道: “别以为你当了一个假皇上,你就真的是皇上了!若非看你天生有模仿人的天赋,这么好的差事,会临到你的头上,我花这么久培养你,不是让你为了一个男人反过来威胁我的!你记住,这样的事情,不要再让我看到第二次,否则,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连邪合上眼,将眼底的泪水尽数挤压出,良久之后才睁开双眼:“连邪知错!” 大长老这才收了手,满意点点头:“你回去吧!无事不要找我,至今还未找到慕容修文在哪里,省得让他看出了破绽!” 连邪缓缓起身,擦了擦眼泪,整了整衣裙,刹那间又恢复了冷冽高贵的模样,转身离去。 第十九回 终将面对的结局 再说玉潇然这边,她身处地牢之中,一片黑暗,用手一下一下地有规律地敲击着地面,心中计算着,待觉着到了月上枝头,她突然捂着肚子在地上滚起来,声响巨大。 密室的石门“咣”一声大开,右护法走进了来道:“怎么了?” “我……我突然腹痛,很痛,哎呀,疼死了!”她一边滚动一边叫嚷,面色苍白。 右护法站着不动:“怎么突然无缘无故腹痛,怎么回事?” “你会点穴吗?”玉潇然抬起头,满头细汗。 “会!”右护法不解道。 “你帮我把止痛穴点上!”玉潇然抿了抿唇,瘦削的面庞之上带几分楚楚可怜的表情。 右护法迟疑道:“这……” “大长老让你看着我,可我若是忍不住了,咬舌自尽了!”她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右护法,顿了顿道,“你们大长老留着我还有大用处!” “那好吧!不过,你别想耍花招!”右护法迟疑片刻,缓缓伸出手俯下身来。 玉潇然眼中光芒一闪,说时迟那时快闪电般出手,一把白色的粉末便洒向了右护法的面上,使得右护法连连后退几步,她趁机快步向密室的楼梯口跑去。 右护法惨叫一声,却是精准地一个闪身阻拦住玉潇然的去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哪里走!” 玉潇然内力被锁,手腕使不上力道,被右护法反手一甩,便向台阶下跌落而去,岂料下一刻,眼前白色的影子一晃,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潇然!” 她心中一松,笑了出来:“慕容大哥!” 慕容修文将她放稳,而后身形一闪,便向台阶上跌跌撞撞的右护法拿去,右护法身受玉潇然所洒的粉末影响,自然手脚不是十分伶俐,再加上慕容修文是突然出现,所以慕容修文一招便点上了右护法的穴道,而后转向玉潇然道:“你没事吧?” “你来的倒挺快!”玉潇然一边向外走去一边笑着道,“我没什么事,只不过内力被锁,浑身使不上力道来!” 慕容修文一顿,抬手搭上她的手腕,皱了皱眉道:“九浮楼的药,我也不是十分清楚!” “没事!我知道哪里有解药!”玉潇然神秘一笑,“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你方才用的什么,就这么一会儿,这右护法就已经神志不清了!”慕容修文看了一眼地上的右护法问道。 “大长老把我身上的一切东西都搜了去,我手中什么也没有!”玉潇然笑笑道,“那日有人来给钟怀仁看病,我便从那人药箱中拿来了这个,包括方才一路洒落的药粉,也是从那拿来的!” 慕容修文皱了皱眉:“所以,你是想找那大夫给你解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玉潇然复抬首看向了他,向外走去,“放心,我有把握他会帮我!” 慕容修文看着她在前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未明的神色,良久之后幽幽道:“潇然!” 玉潇然猛然抬首,看着他沉重的面色,问道:“怎么了?” “九浮楼中……除了你我之外,还困了一人!”慕容修文沉声道。 “知道,你是说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吧!”玉潇然笑了笑,“我已经见过她……” “是龙延拓!”慕容修文定定地看着她道。 她声音戛然而止,不可思议道:“你说谁?” 慕容修文沉默不语。 “他怎么会?”玉潇然掩去眼底的波动,皱了皱眉道。 “他比你我早到一步!”慕容修文看着她,眼底飞快划过一抹未明的神色。 玉潇然顿了顿:“他在哪?” “你要去救他?”他眉宇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下一刻却抢在她前方说道,“好,我陪你!” 她猛然抬首,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天下,我会堂堂正正地与他争夺,但是,如今我们共同面对的,是要窃取天下的大长老!”慕容修文淡淡道。 “你都知道了!”她微微敛眸。 “自昨晚你被抓,我一直跟在大长老身后,发现大长老只身去了一个极为紧密的地方,他从那里,带出一个人,单看那人背影,我几乎以为是你!”慕容修文淡淡道,“直到临近,我才没有继续跟下去,再后来,我就发现了路上的粉末,我觉得事有蹊跷,便跟了来,一见到你,我就知道,大长老一定是想鱼目混珠!” “他何止是想鱼目混珠,他想要的,可不止这些!”玉潇然冷笑一声。 “他悄无声息抓了天行的皇上,又找人来假冒于你,这大长老,心思如海啊!”慕容修文沉吟道,“九浮楼地理位置特殊,早有一天会有人来取,所以他就在此守株待兔,只等猎物一入瓮,便收起大网,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只怕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若非我这么贸然来九浮楼,你们也……”玉潇然迟疑道。 “你错了!即便你不来,大长老也一定会想办法逼我们来!”慕容修文接过她的话,“你接触政事不久或许能你没发觉!但是,自六年起,我就开始发现我莫名的势力渗入了朝堂,这股势力混入的十分巧妙,一直悄无声息的蛰伏,而且并没有影响朝政,若非我无意间察觉,怕是一直也感觉不到!而我又查不出来路,所以也就没有打草惊蛇,直到近日,桦津才有些眉目,所以,你一来九浮楼,我就觉得有些事情,是该浮出水面的时候了!我想,龙延拓,必定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玉潇然沉吟片刻:“大长老深受族人信赖,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如今我们又深处敌营,只怕很难收场!” “所以,就要先找到应天帝!”慕容修文定定道。 玉潇然细细看了他良久,才点点头:“那事不宜迟,明日钟兄就要上祭坛了,我们快走吧!” 她说罢,便转身向外走去,却未曾发现,转身的背后,一直面色温润浅笑的慕容修文的眼底,浮起深深的灼痛之色。 玉潇然与慕容修文二人离开之后,趁着夜色,直接来到了一处庭院之中,院中四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药, 她辨认了方向,果然,行医的人大都是夜行者,往往深夜还忙活着,她向着灯火通明的房间走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嘶哑的声音:“谁呀,这么晚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玉潇然笑了笑:“勤爷爷!” 那老者面色一顿,面上一片不可思议之色,一把将玉潇然和慕容修文二人推进屋内,小心翼翼道:“你……怎么……” “跟钟兄也就是逸轩在一起的人,不是我!”她开门见山,“勤爷爷,我知道,您一定不想逸轩死吧!” 那老者定定地看了她许久,叹息一声:“不想又怎么样,长老会的决议都已经公布了!” “勤爷爷,你怎么不问一问,跟逸轩在一起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玉潇然见他眼神闪了闪,知道他是故意避开自己的话。 老者面色一顿,良久说道:“老夫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记不住太多事!” “是大长老!”玉潇然自顾自地说道,“勤爷爷,当年你是逸轩兄弟两个最为亲近的人,我想你不会不知他们这两兄弟接二连三地遇到生命危险这件事!” 那老者没有说话,缓缓转过身去,捣弄着他的药,良久之后,他递过来一粒药丸:“这是你的解药!” 玉潇然一愣,随即面色一喜,想也不想地接过,却被慕容修文一把按住。 那老者面色一沉:“既不相信老夫,那还来找老夫作甚!” 玉潇然哑然失笑,而后拍了拍慕容修文,将药丸放入口中吞下,便只觉肺腑之中顿时一暖,身体中在渐渐苏醒的熟悉感,让她的身体每一个角落开始兴奋起来,她笑了笑:“多谢勤爷爷!” 她拜了拜,而后看着慕容修文:“我们走吧!” “丫头,请等一下!”身后老者突然出声。 玉潇然转身笑道:“勤爷爷还有什么吩咐吗?您放心,明日,我一定会救下逸轩!” “不是!我不是说这件事!”老者摇了摇头,沉吟良久,“我是说……逸轩的父亲之死!” 玉潇然一顿,而后面色一喜,与慕容修文对望了一眼。 自药房出来之后,二人辨认了下方向,而后远远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九浮楼地广人稀,整个纳兰族也不过两千人口,是以几里才有一户人家,但这也为二人的夜行提供了方便,玉潇然在慕容修文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山地,她皱了皱眉:“这里地处偏僻几乎没有人会来,也没有阵法!” “正因为没有阵法,所以才不会惹人怀疑!”慕容修文顿了顿,“可就是因为不会惹人怀疑,可我偏偏就生疑了!但是我担心洞中有机关会打草惊蛇,所以未敢轻易进去!” “那你怎么知道里面是他?”玉潇然皱着眉头道。 慕容修文顿了顿:“昨夜有两人提着食盒出来,他们口中形容那人,除却应天帝,不会再有其他人!” 她顿了顿,继而笑了笑:“他那样的人,也有成为阶下囚的时候!” “你我不也是如此!”慕容修文眼底划过未明的神色,抬脚向前走去,“走吧,这里没有人看守!” 她脚步一顿,没有人看守?但也随即跟了上去,一脚踏入山洞,她与慕容修文的脚步齐齐一顿,怪不得没有人看守,九浮楼中,再也没有比幽眸更可怕的看守了,从里到外的山洞壁上,爬满了熟睡的幽眸,玉潇然眉头一皱,半开玩笑道:“这下,你的末刢,可是无用武之地了!” “你还有心玩笑!”慕容修文无奈看她一眼,“还是九浮楼的人未雨绸缪,你还不快把药水拿出来!” 玉潇然一边掏出药瓶一边看着他道:“幸而你及时想起问一问,否则此刻我们还真没有办法了!看来,这天下,还有让你慕容修文胆战心惊的东西,真是不容易!” 慕容修文淡淡一笑,接过药瓶,倒出里面的药水洒在二人脚上,然后将药瓶收好:“走吧!” 二人一踏上幽眸,本应该霸道非常吞噬万物的妖物,此刻竟纷纷退开来去,哪里还有半分两人初见时的嚣张模样,玉潇然突然想起当时被这没有智慧的生物逼得狼狈逃窜的模样,顿时觉得十分解气,便不由向旁边多踩了两脚,眼底一片得意之色,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使她身形一顿,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慕容修文,她也不恼,斜眼看了过去,十分镇定道:“有什么好笑的,我这是为民除害!” 慕容修文脚步一顿,良久之后才说道:“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这样小气的玉潇然了!” 他目光灼灼,唇边噙着温如三月春风的浅笑,看她她心神晃了晃,咳了一声,收回目光看向前方,一边走一边嘟囔道:“怎么说话呢?谁小气了,谁小气了!” 身后又是一声轻笑,一地绝美的幽眸花丛中,两道绝美的身影并肩而去,宛如花丛中滋生的仙人,风华倾世。 不过一个山洞而已,纵然花繁锦簇,但也终有尽头,二人一路深入,转角之处,已然一道宽厚的石门,玉潇然一眼便看到石门的机关,向着墙壁一块凹陷处按了下去,石门便轰地一声缓缓开启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他,他,其智如神,其形似妖,举手投足之间便是不可一世的王者姿态,他有邪魅的眉眼,俊美无俦的容颜,神秘的微笑,君临天下的睥睨和果决,此刻的他,却手脚尽缚,手指粗的精细铁链扣在他的四肢之上,但尽管如此,他也依旧姿态妖娆,神情散漫地斜坐在地上,紫色的衣衫如花一般散开,目光只在看到洞口处并肩而立的两人时颤了颤,而后唇角翘起一抹未明的笑意,深不见底的眼中波光粼粼,声音低沉有力回荡在石室之中:“二位,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慕容修文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嘲笑吗,他也不过是左右逃窜的困兽,安抚吗,他想他,不需要,若无其事地回应吗,不是他的作风。 玉潇然也没有说话,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龙延拓,神色未明。 笑意扩大,龙延拓漫不经心道:“可怜我吗?不必!” 他说罢,便手腕便动了动,骨节便开始缓缓收拢,贴着他肌肤的精致铁链便也开始随着他的手腕收拢而渐渐收拢,突然,他手腕猛然一缩,便脱开铁链来,这动作极费心神,让他的面色有几分苍白,他从容起身,动了动手腕,笑了笑:“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应天帝这套缩骨术,真是已然登峰造极!”慕容修文目光微动,声音淡淡。 龙延拓轻轻一笑:“哪里,不及平和帝的至高幻术!” 玉潇然心中一顿:“你故意的?” 龙延拓这话,表明是他知道了洞外的情形,既然知道,就表明他出过这洞府。 慕容修文和龙延拓齐齐看向她,龙延拓漫不经心理了理衣衫,淡淡道:“也不是,九浮楼的大长老,还是有些手段的,第一次,我差点被洞外的幽眸给吃得不剩骨头!” 她袖中指尖收紧,而后冷笑道:“应天帝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他浅浅一笑,微微敛眸,没有再次开口。 “大长老的密室,我们还是要探一探的!”慕容修文出声道。 龙延拓微微侧身,优雅从容:“二位请!” 待走到幽眸处,玉潇然和慕容修文二人踏上幽眸走了数丈,却不见龙延拓走近,她冷笑道:“莫非应天帝对这里还依依不舍?” “你们难道不知,这抗衡幽眸花的药水,超过两个时辰,就失去了效用?”龙延拓站在原地不动,神情依旧漫不经心。 二人这才明白过来,高高在上的应天帝得到的药水,必定已经失效,现在这是在找二人用药水呢,但分明是这人在求人,但却没有一分求人的样子,而且还说得如此拐弯抹角,如此隐晦,使得玉潇然便有心挫挫他的锐气: “知道啊,那又如何?” 龙延拓面色依旧,毫不尴尬:“莫非以你们二人的能耐就弄了那么一点点药水?” 明明是他想用别人的东西,却还要反过来责怪别人,这样厚脸皮的事情,也只有龙延拓能够光明正大地做得出来。 “应天帝说笑了,皇上能力通天,连那千年雪山之下的玄铁打造的铁链都能逃脱!朕以为,一方小小的妖物不在话下!”慕容修文淡淡一笑,袖口一甩,精致的药瓶便到了龙延拓手中,“原来是朕错了!” 龙延拓一边将药水洒向黑靴,一边面不改色道:“是吗?朕还以为平和帝舍不得这点宝贝呢!” 慕容修文面色一顿,正欲说话,只听玉潇然极为不耐道:“你们还走不走,不走,通通留在这里做幽眸的盘中餐!” 二人立即禁了声,一言不发地向洞外走去,玉潇然摇了摇头,眼底却划过一抹欣慰却沉痛的光芒。 欣慰,是因为慕容修文与龙延拓,又将一起共事了,就像当初在致远山庄为她齐心协力治疗失忆一般。 沉痛,是因为此事过后,他们将,不死不休。 这是,她终将要面对的结局。 第二十回 当众撕开丑恶态 翌日,大长老召集全族族人来到祭坛,也就是那日玉潇然与慕容修文二人第一次和九浮楼碰见的地方,此刻,玉潇然三人正隐在人群之中。 大长老带着众人徐徐走上高台,玉潇然看向慕容修文,见他神色有些黯然,众长老中,惟独缺了被罚去面壁的二长老,她安慰道:“你放心,二长老必不会怨你!” 慕容修文微微敛眸,沉默不语。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龙延拓在旁边漫不经心道。 玉潇然瞥他一眼:“你少说几句!” 话音刚落,她便浑身一顿,随即一脸懊恼之色,不经意间,她流露出了责怪的语气。 余光瞥到一侧的慕容修文,本来就神色未明,而在此刻,唇角更是翘起一抹苦笑,而另一侧的龙延拓,唇边的一抹浅笑,似乎有扩大的趋势,她伸出手去覆上慕容修文的手,唇边笑意浅浅,定定地看向他。 龙延拓逐渐扩大的笑意,刹那间戛然而止,但也只是一瞬,依旧还是那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手间温软有力的触感,慕容修文眉宇间的忧色,一点点消融,渐渐地软化成一片温暖的春水。 这边说着,高台那边,钟怀仁已经被人架着抬了过来,身后,跟着一身蓝衣的‘玉潇然’,这俩人一出现,数千道目光,立刻聚集了过来。 慕容修文和龙延拓,双双把目光转了回来,眼底的诧异,分毫毕现,特别是龙延拓,唏嘘不已:“啧啧啧,我以为这大长老顶多是找个与你样貌相似的人,瞧瞧,啧啧啧,瞧瞧这神态,这动作,这表情,啧啧啧……” “哼,还有在你应天帝意料之外的事情,真是难得!”玉潇然冷笑一声,“应天帝难道没想过,高台上的人是真的,我……不过是个赝品而已!” 龙延拓手上动作一顿,良久之后复深深看了她一眼,抬首看向高台,漫不经心道:“像!太像了,你瞧着一颦一笑一蹙眉,比你自己还像你自己,可就是太像了,反而物极必反,你瞧瞧,这一举手的动作,多生硬啊,这一抬眸的表情,多难看的,这一抬脚走出,步子多小啊,或许无懈可击,可我怎么瞧着,就是另外一个人呢!莫说是我了,就连这钟怀仁,也不会相信!” “钟兄也……”玉潇然面色一顿,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 “从钟怀仁出现在众人面前到现在,他可曾看过他身侧的那人一眼!”龙延拓神情淡然,目光微敛,“你的丞相,只要你在他身边,他的视线,可是一刻都不曾离开过你!” “胡言乱语!”玉潇然顿了顿,这才仔仔细细看了被人架着的钟怀仁,果真是从被绑着的那一刻到被绑定,连眼皮子都未抬一下。 高台之上,钟怀仁被五花大绑定在十字架上,‘玉潇然’身后跟着左护法,被单手扣住,倒也是有模有样。 大长老见钟怀仁落定,眼中的得意之色一闪而过,朗声道:“族人们,纳兰逸轩,身为我族之人,竟然罔顾我族律法,现在又利用其对九浮楼的了解,私自带外人闯入九浮楼,企图窃取九浮楼的机密,而且到现在还不思悔改,经长老会商议,今日对其处以火刑!” “大长老如此急着要人性命,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高台上的‘玉潇然’,也就是连邪,冷笑着看着高台上的大长老。 “你休要胡言乱语!”大长老面色一顿,冷喝道,“老夫敬你是客,不与你多言,待我族事务一了,老夫会命人送你下山!” “大长老若是敢伤害我朝丞相,日后,我必定加倍奉还!”连邪冷声道。 台下的龙延拓,又是一声唏嘘:“啧啧,瞧瞧这横眉竖目的模样,矫揉造作!” “老夫不与你多费口舌,是非功过自在人心,我族有我族的规矩!”那方大长老一甩袖,转身道,“时辰已到,行刑!” “不行!”连邪嘴唇一抿,略一使劲,便轻易摆脱了左护法的束缚,冲上前去挡在钟怀仁面前,“不,你们不许伤害他,谁都不许!” 下方龙延拓愣了愣,目光微微一敛,若有所思。 “看戏看够了吧!该我们现身了吧!”玉潇然冷冷斜了他一眼,翻身欲起。 “等等!再看看!”龙延拓指尖按上了她的肩头。 她看了一眼龙延拓,皱了皱眉头:“再看看?” “你没发现,这个女人,是真的不想让你的丞相死?”龙延拓漫不经心抚着袖口的龙纹,淡淡笑着。 玉潇然微微敛眸,略一沉吟,是了,‘玉潇然’现在内力被锁,怎么能够摆脱武功深不可测的右护法的束缚,按照大长老的想法,顶多是让她在众人面前威逼利诱一番,又怎会真的让其扑到祭坛之上阻拦而难以收场! 那边大长老面色一变,看得出是真的怒了:“你……你让开,再不让开,老夫可不客气了!” 他双目圆睁,带几分威胁地看着连邪,使她身形一颤,却是倔强地站立原地不动,固执道:“你不放人,我就不让开!” “左护法,把她拉开!”大长老眼底划过不耐之色。 “啧啧……”龙延拓再次唏嘘,“真是把你的言行学得入木三分!也不知大长老哪里找来这么有意思的人!不过,看这样子,倒是对你的丞相,动了真心了!啧啧啧……看不出,就那呆头呆脑的冰块,还能有这么大本事!” “应天帝的眼中,除了您自己,还能有谁能入得了你的法眼!”玉潇然冷哼一声,不轻不重道。 “自然还有一人!”龙延拓答得漫不经心,意有所指。 玉潇然浑身一顿,下一刻,手上突然一紧,却是慕容修文不自觉间抓紧了自己的手,待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他缩回手去,放开与玉潇然紧握的手,面上神色未明。 手间的动作,让玉潇然一愣,随即收回神色,看向了高台。 左护法得了大长老的命令去抓连邪,岂料连邪几步踏到钟怀仁身侧,死死护住不愿离开,冷冷道:“大长老若是想烧,就连我也一起烧了吧!” “你……”大长老面色一顿,满眼怒火地盯着连邪,良久才道,“你想死,好好好!这是你自己自找的,休怪老夫无情!” “你不放人,我就不让!”连邪死死护在钟怀仁身侧不动。 钟怀仁这才抬眼看她一眼,声音虚弱:“何必呢?” 连邪浑身一震,却是倔强道:“钟兄如此待我,我不能忘恩负义!” 大长老冷笑一声:“好好好!来人,行刑!” 左护法迟疑道:“大长老……” “他一心求死,我何不随了她的意!”大长老面色一冷,再次催促,“还不动手!” 祭坛一旁的人得了令,将手中火把丢了过来,浇过火油的柴火,立刻便燃起了高高的火苗,连邪却依旧死死抓住钟怀仁不肯放手,似乎决心已定。 “你再不出来,可真要化为一滩骨灰了!”大长老冷声道,千算万算也不如天算,大长老计划多年,必定未能算出,自己精心培养的棋子,竟然甘愿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而赴死。 连邪沉默不语,以实际行动告诉了大长老自己的决定。 钟怀仁眼底神色波动,声音喃喃响在她的耳际:“演戏演到这里,已经够了!” 连邪身形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钟怀仁,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却是皱了皱眉道:“钟兄胡说什么!” 钟怀仁唇边漾起一抹未明的笑意,眸光微敛。 “这戏,也看足了吧!”玉潇然冷哼一声,而后不待身侧两人答话,便飞身而起,“大长老,对自己的人,也如此狠心,可是会伤了属下的心啊!” 她姿态从容不迫,优雅如仙,如墨的眼底流露出讥讽,落于高台之上,众人之前,随之而落的,还有一身白衣的慕容修文和一身紫衣的龙延拓。 台下的众人,对于白日飞仙一般这人的出现,先是一愣,而后再看看熊熊大火之后的的连邪,纷纷擦了擦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大长老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玉潇然:“你你你……” “我?”玉潇然笑了笑,“怎么,觉得我应该躺在那个阴暗潮湿的石室里?” 她说完,便不待大长老答话,身形灵巧一跃,闪电般穿过众人,穿越火海来到有些愣神的连邪和钟怀仁身侧,对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笑道:“姑娘,演得不错,情非得已,不然还真想再看看自己平日里都是什么样子!现在,虹争我先拿回了!” 话音刚落,她手腕便往连邪腰间一搭,一把明亮的长剑便“嗡”地握在手中,发出愉悦的长鸣,她手腕一翻,力道使出,对着熊熊烈火便是一剑,巨大的力道立刻使得木屑翩飞,焦灼的火焰立刻散开,渐渐熄灭下去,她盈盈一笑:“钟兄,你受苦了!” 钟怀仁淡淡一笑,微微敛开的双目,犹如初开的星月:“你若再来晚一刻,我便脱离苦海了!” “怎么?钟兄是怪我多看了一会儿戏吗?”玉潇然嘴角一撇,而后反手一剑,精准地挑落缠绕在他手腕上的铁链,一把接住他下落的身体,笑道,“钟兄,这世上少了你,谁来与我把酒同欢?” 那边大长老怒喝一声:“大胆贼人,竟然扰乱我族祭祖大会!” “贼?”玉潇然将钟怀仁靠在台阶上,冷笑一声出声,“大长老,你知道什么是贼吗?使手段害兄弟性命窃取大长老之位是贼,阴谋诡计企图杀害两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是贼,偷龙转凤机关算尽妄图窃取天下的人是贼!大长老,您说朕……说得是也不是!” 她声音清朗,带着内力传向四面八方,底下的族人立刻开始切切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长得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就是,她在说什么啊,什么残害兄弟窃取大长老之位,杀害两个孩子?说得是我们大长老吗?” “不可能吧,大长老这些年兢兢业业,他所做的我们都看到了啊!” “也不能这么说,大长老接掌位置没几年,逸尘和逸轩两个孩子就出逃了,这里面,是不是另有隐情啊?” “这……” 玉潇然意有所指的话,族人七嘴八舌的窃窃私语,让大长老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他冷喝道:“哪里来得黄毛丫头,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来人,还不快将她拿下!” “哎,慢着!”玉潇然无所谓耸了耸肩,而后面向众人,朗声道,“九浮楼淳朴的族人们,朕,跟你们介绍一下,朕,北牧国当今的飞凰帝,赫连捧月,这位,是我结发丈夫,也就是傲苍国当今皇上慕容修文,我们,已经照过面了吧,想必各位都还记得!朕要隆重介绍的是穿紫色衣袍的这位,想必你们没有见过,他,天行国当今皇上,应天帝龙延拓!” “你……你你……”大长老面色通红,结结巴巴,不知道怎样说出接下来的话。 “而至于这位样貌与我相似的女子是谁,那就要问你们的大长老了!”玉潇然一指钟怀仁身侧神色未明的连邪,半带笑意地看向大长老,“大长老,朕乃一国之君,又是一国之君的妻子,你随便找来一人冒朕之名顶替,到底是何居心啊!” “哼!老夫不知你在说什么!”大长老长袖一甩,面色铁青,指向连邪,“这位贵客,是当日她与平和帝一同欲带走我族叛逆纳兰逸轩的时候老夫拦下的,事后也一直在我族人的悉心照料之下未曾离开,而你,信口雌黄,颠倒是非,谁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大长老言下之意,他手中的玉潇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慕容修文一伙欲救出钟怀仁的,而如今又突然冒出个一模一样的人来说自己的身份,谁会相信! 玉潇然不急不缓,慢慢走向慕容修文,牵起他的手,声音柔软有礼,笑容淡淡:“夫君,你来告诉他们,谁,才是你真正的妻子!” 她本是为了向众人表示她与慕容修文的身份,有几分作秀的成分在内,却使得慕容修文浑身一顿,温润的眼底划过可以吞噬一切的欣喜和温柔,浅浅低首看向她,声音却毫不迟疑:“我的妻子,自然只有你一人!” 一旁的龙延拓终于按捺不住了,状似无意般从二人中间走过,看向高台之上的大长老,那人在下,但却有一种俯首看苍生的高傲和睥睨,他声音漫不经心但却苍劲有力:“大长老可知朕是谁?” “哼!老夫怎知你是谁?”大长老面色铁青,看着言笑晏晏的龙延拓,在他灼灼风华的目光之下不禁有几分胆寒。 “大长老,你不知朕是谁朕不怪你,可你瞒着你的族人悄无声息地将朕关起来,那这笔帐,朕可要帮你算一算了!”龙延拓这话一出,四下又哗然一片。 除却这一对夫妇,大长老还关了一个外人?什么人,什么时候关的,关在哪里,为什么关,众人面面相觑,看向大长老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 齐刷刷的目光,使得大长老浑身一紧,连忙道:“你们不要听这三个莫名其妙的人在此胡言乱语,他们所说的话,老夫一句也听不懂!我纳兰一族向来是最齐心的,又岂会因为外人的几句挑唆就上当受骗的,你们说,对不对!” 众人迟疑:“这……” 忽然人群中有一人高呼:“对!我们凭什么相信外人,我们应该相信我们的大长老才是!” 一人高呼,便会拉回数千在悬崖边缘迟疑的人,果不其然,有了大长老的信众振臂高呼,人们开始同气连枝。 大长老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挑衅般向玉潇然三人看了过来:“虽然老夫不知你三人是何等身份,来挑唆我九浮楼又有何企图,但是,今日之事,我们九浮楼,亦不会善罢甘休!来人啊,将这三人拿下!” 大长老话音刚落,便有数十道身影齐齐向三人涌来,突然一阵苍老的声音传入了众人耳中: “住手!” 这声音苍老如松,但却沉稳有力,而且众人都十分熟悉,纷纷看了过去,一身朴素衣衫的老者自人群中走来,众人纷纷诧异出声: “勤叔?” “勤爷爷,勤爷爷怎么来了?” “对啊……” 此时破空而出的一人,并非别人,而是族中德高望重的族医纳兰勤,他甚少在此等隆重的场合出现,此刻毫无征兆而出,众人怎不惊讶,更何况,年逾古稀的纳兰勤,说出的第一句话,更是让众人觉得如梦似幻,他说:“纳兰维,你还不知错吗?” 大长老的名讳,在族中无人敢明目提及,而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又是让众人如同云山雾绕。 错?大长老有错?错在哪里? 而且看纳兰勤这表情,这错,只怕是非同一般。 对于纳兰勤的出现,大长老纳兰维是始料不及,对于这位深受族人爱戴却一向不理族中事物的老人,他也是敢怒不敢言,面色一跳,稳了稳心神,纳兰维笑了笑道:“勤叔,您老怎么来了?侄儿若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您私下里教训就是,何必让侄儿当众下不了台呢!侄儿正在处理我族紧急大事,您有什么事,此时此景多有不便,侄儿私下里再聆听您的教诲!来人,送勤叔回去!” 第二十一回 富贵能害多少人 玉潇然斜眼看了大长老强做镇定的表情,淡淡道:“怎么,大长老问都不问是何事,就急着要把人赶走吗?” 她说着,便向下走去几步,旁若无人地将缓缓上前的老者扶住,笑嘻嘻道:“勤爷爷,你可来了!” 纳兰勤无奈看了玉潇然一眼:“你这个丫头啊,伶牙俐齿的,我若不来,岂非真成了你口中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鼠辈了!” “晚辈一时心直口快,还请勤爷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玉潇然眨了眨眼,笑眯眯道。 “你哪是小人,你分明就是个鬼灵精!”纳兰勤一边无奈摇头一边走向钟怀仁,俯下身去把了把他的脉,而后掏出一颗药丸给之服下。 那边纳兰维看着这一切,沉声道:“勤叔,纳兰逸轩是我族的罪人,您这是作甚?” 纳兰勤平静看一眼纳兰维,依旧低下头细细地检查钟怀仁的伤势,没有说话。 众人一愣,纳兰勤这是公然与大长老作对了? 大长老眼底的杀机一闪而过,而后朗声道:“族人们,你们都看到了,纳兰勤公然解救叛逆,又与外人言行亲昵,老夫怀疑他与外人相勾结,故此将之拿下,待长老会一同会审!来人,将纳兰勤带下去!” “纳兰维,你害死了纳兰繁,如今连我也要害吗?”纳兰勤缓缓起身,看着高台之上的纳兰维。 纳兰勤话音刚落,四下立刻炸开了锅,纳兰繁谁人不知,十年前纳兰族最受尊敬的大长老,一朝身死,造化弄人,留下两个遗孤,如今也成了纳兰一族的叛逆。 纳兰维后退一步:“你……你胡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纳兰勤面色沉静,“这十年,我不说,是因为看你兢兢业业为纳兰一族奉献,而现在,我显然错了,你利欲熏心,纳兰一族的组训,你早已忘却,我的族人们,你们可曾记得,先祖的组训!” “记得,为天下而守九浮楼!”众人齐齐道。 “可是今天,大长老却私自找人假冒北牧飞凰帝,背着大家抓了天行国应天帝!”纳兰勤苍老的面上满是痛色。 纳兰维顿了顿,依旧面色阴沉:“勤叔所说的这些,纯属子虚乌有,他信口雌黄,勾结外人坏我九浮楼清静,而今还要反咬一口,大家不要相信他!” “此事暂且另说,那好,你说说,当年纳兰繁是如何身死的?”纳兰勤一脸痛心疾首,有些真相,若非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将他的丑恶现于淳朴的族人面前。 “繁大哥自然是祭天之际心有杂念,以致气血逆流走火入魔而亡!”纳兰维面不改色。 “胡言乱语!”纳兰勤一声冷哼,“繁儿颇通医理,而且一向身体康健,怎会无缘无故突然身亡!”纳兰勤冷笑一声。 纳兰维眼中冷芒一闪而过,沉声道:“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纳兰勤斜眼看了他一眼,而后转向众人,朗声道,“族人们,你们可还记得先祖禁药――催魂?” 众人一愣,而后七嘴八舌道: “催魂?怎么这么熟悉啊?” “这你都不知道,催魂是先祖当年无意间调制的解药,但因此药太过霸道而被列为禁药,并不许族人研制甚至使用此药!” “对对对,想起来了,使用过催魂的人死后身体三十天不腐,身体会散发出一种清香,但这种清香含有毒素,长时间闻此药的人会落得残疾!” “催魂无色无味,一旦用过催魂使用念力之后便会暴血而亡,当年大长老……” “我想起来了,启哥好像当年就是给繁长老守过陵的人,已经卧床不起多年了,莫非……” “……” 众人七嘴八舌,越琢磨越觉得当年的事十分蹊跷,便纷纷向大长老纳兰维投去询问的目光,有大胆的甚至开口问出:“大长老,您说说,当年繁长老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大长老面色一沉,冷声道:“各位休要听他胡言乱语,单单几句话便想让我担下如此恶名,真是痴心妄想,老夫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什么催魂,老夫怎么知道?” “不见棺材不落泪!”玉潇然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眼尖地瞥见纳兰维身形一晃,“大长老,看到这个东西,您应该觉得十分熟悉吧?” 纳兰维袖子一甩,冷声道:“老夫不知你在说什么!” “各位!”玉潇然缓缓打开锦囊,里面包裹着一个浅红色的药丸,只是用透明的蜡裹着,她微微一笑,偏向大长老身后一人,“四长老,你可将此物拿与长老会的人看看,然后告诉大家这是何物!” 被玉潇然看着那人正是那日帮二长老说话的四长老,故而玉潇然才与他说话,四长老不动声色看一眼面色阴沉的大长老,快步走了过来,接过之后一边回走一边细看,待看到一半时突然面色大变,而后走到大长老身后,与另外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同小心翼翼地翻看着,突然一位老者惊慌失措,哆哆嗦嗦道:“催魂,是催魂!天啊,真的有人在九浮楼中用了催魂!” 这人话音刚落,人群中便炸开了锅,不约而同退离了高台三步,四长老忙安抚道:“各位稍安勿躁,虽是催魂,但是上了浓蜡,无妨!” 四长老话音刚落,便只听大长老一声怒喝,倒打一耙:“大胆纳兰勤,竟敢私自调配催魂,来人呐,把他给我拿下!” “大长老,维和谷可只有你一人能自幼出入!”纳兰勤厉喝一声“这药,便是在维和谷中的地下密室中找到的!” 纳兰维一声冷笑,眼睛瞥向纳兰勤和玉潇然几人:“纳兰勤,今日你缕缕栽赃于我,我不知你是何居心!但是,你既然说维和谷中只有我一人能够自由出入,那你凭何说这药是在维和谷中找到的呢?再者,即便是在维和谷中找到的,那也必定是有人嫁祸于我,谋夺我九浮楼之地!” 他这话也言之有理,众人又不禁向纳兰勤投来疑惑的目光。 “真是可笑啊!”玉潇然冷笑一声,“纳兰繁死后,纳兰一族的大长老之位非你莫属,若真如你所说,勤爷爷又有什么好处!” 钟怀仁这时气血已经调理好了,面色微微恢复了红润,他声音虽有些虚弱但却清晰润朗:“各位叔叔伯伯兄弟姐妹们,难道你们都不曾怀疑过我和我大哥纳兰逸尘为何要逃离九浮楼吗?难道真的是因为害怕族中的严刑峻法吗?你们为什么不想一想,我爹在时,我与大哥安然无恙,深受族人的喜爱,怎么这人一接替大长老之位,我们兄弟俩就状况百出?你们,是真的认为我们有错,还是早已心有疑虑,却隐而不发,企图息事宁人!你们,是否是相拥两个一无所有的孩子去换来你们安稳和乐的生活!” 他声音说道最后,便有了几分责怪,有些事情,大长老虽然心思缜密做得滴水不露,但事后想来,但凡有心的人又岂会察觉不到其中的蹊跷,当年这俩兄弟落魄至此,大都还是有这些人不愿已经稳固的九浮楼再起波澜,不愿相信他们推崇的大长老是一个阴险狠辣的小人,所以,这失去父亲庇佑的两兄弟,便成为了族人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此而遭殃的牺牲品,是他们的沉默,他们的懦弱,他们的胆怯,造成了今日的大错。 纳兰勤,便也是这样的人,如若不是昨夜玉潇然拿出他们在密室之中找到的证据,再加上她声泪俱下的劝说,以及色厉声刃的谴责,只怕今日,纳兰勤也未必肯出面揭露事实真相,纳兰一族远离尘世太久,固然隔绝了喧嚣,固然强大,但他们的内心,早已比他们披荆斩棘打江山的英勇先祖逊色万千了。 被钟怀仁虚弱却毫不掩饰自己谴责声音的纳兰一族的族人,面色震动,沉默不语,渐渐地地下了他们高傲的头颅。 “你,珍婶婶,逸轩六岁的时候,爹爹闭关三月,是你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和大哥,你,松伯伯,逸轩七岁时好奇你所修习的吐纳之术,偷偷跟着你上了最高的险峰,差点葬身山谷,是伯伯你不顾生命之危将我救了上来,你的大腿上,现在还留着山石刺进的疤痕,你,友大哥,你是我大哥最好的兄弟,我大哥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钟怀仁一一指过台下的众人,面色因为激动而有些潮红,“难道你认为他会偷族中的密谱吗?大长老之位,早晚都是他的,我大哥不会蠢到如此地步!那年逸轩十岁,我大哥十四岁,两个尚未成年的少年,他们,能图谋九浮楼什么!况且,即便我大哥真的看了密谱,那也罪不至死,那既然如此,我兄弟二人为何偏偏要犯下擅自叛族的死罪?那是因为,如果我们不逃,我们就得死!哼,至于怎么死,有可能是贪玩摔下了山崖尸骨无存,也有可能是修习幻术走火入魔,也有可能是被幽眸蚕食殆尽!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上一代大长老留下的遗子的吗?” 钟怀仁字字珠玑,说得下方的族人,无以反驳。 钟怀仁的声音适可而止,玉潇然微微偏首看过去,她所见过的钟怀仁,一向都是清冷儒雅的,如今日这般色厉声刃的指责他人,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可见,当年纳兰一族族人的举动,真的是伤了他,当年他与纳兰逸尘逃出九浮楼,两个未成年的少年,但却只手建立起了四海第一杀手阻组织,期间还要躲避九浮楼永无止境的追查和大长老暗地的追杀,只怕这其中的艰辛,并不比自己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上少多少! 她想到这里,看向他的目光,怜惜之中便更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接收到玉潇然的目光,钟怀仁余光落在她身侧一白一紫的二人身上,嘴角撇出一抹无奈的苦笑,良久之后,才换上一抹释然的笑意,对着她,安慰般点了点头。 “胡言乱语!”大长老四下扫视了众人的表情,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你以为,你红口白牙就能够颠倒是非黑白了!” 大长老死不认账,钟怀仁软硬兼施,使得纳兰一族的族人一时不知如何明辨是非,使得场面一直僵持不下,玉潇然一步跨到连邪身侧,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笑意款款:“连邪姑娘吧!” “啊!”连邪猝不及防被人叫出名字,茫然应了一声,待感受到因自己失言而偷来的大长老以及众人各异的目光之际,不禁慌了神,眼底闪过一抹慌乱,一刻之后却依旧是玉潇然那种三分淡定形容三分高贵几分冷冽的表情,“我不知你在胡言乱语说什么?” “别再助纣为虐了,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她了!”钟怀仁声音淡淡,看着连邪,“我知道你有苦衷,也看的出来,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连邪浑身一震,眼底波光攒动,缓缓低下头去沉默不语,而后猛然醒悟过来,惊恐般看向玉潇然:“你怎么知道我的……” “名字吗?”玉潇然浅浅一笑,“小默告诉我的!” “小默!”连邪惊叫一声,哪里还有半分玉潇然君临天下的镇定模样,“你见过他?他在哪里?他好不好,他……” 连邪突然间语无伦次,扑上前来抓着玉潇然的衣角,神情切切,眼中不自觉留下两行清泪。 玉潇然的心,就那么地软了软,或许是因为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但却楚楚可怜的容颜,亦或许她想起了赫连湛,声音便放缓了些许,想起昨夜见到的那个孩子,心中不禁颤了颤,看向大长老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杀机,她稳了稳心神:“你放心,小默很安全,只是他身上的毒未解,暂时还不能离开冰棺!” 她寥寥数语,便让连邪相信了她的话,她的名字,只有大长老、左右护法和小默知道,而小默的情形,只有大长老知道,如今玉潇然准确地描述了小默的情形,可见她是真的见过小默了,稳了稳波澜壮阔的情绪,连邪顿了顿道:“您……希望我怎么做?” “连邪姑娘,不是我希望你怎么做,而是你内心,真正想怎么做!”玉潇然声音淡淡,定定地看着她,她相信她必定也是恨极了纳兰维的。 连邪沉吟良久,缓缓上前两步,宽大的袖袍在面容一绕,忽然便变作了另一张与玉潇然迥然不同的脸,那张脸绝美精致,带几分异域的风情,眉眼里却有几分悲伤,她看了一眼不远处面色大变的大长老,看向众人道:“各位,这,才是我真正的样子!八年前,我八岁,我弟弟一岁,便被大长老带到了九浮楼中的一处密室中养着,大长老以我弟弟为要挟,逼迫我学习各种异术,如今,便是大长老命我假扮成飞凰帝的模样,只等今日处死纳兰逸轩,然后放我出九浮楼,偷龙转凤做北牧的国君,惑乱傲苍国君,以窃取天下!” 族人被这一系列惊变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纷纷睁大了双眼看向了大长老纳兰维。 “你……你信口雌黄!”大长老未料及有如此转变,面上满是震惊之色,看着连邪,“哪里来得野丫头,竟然再次污蔑老夫!” “污蔑?”连邪冷笑一声,满眼恨意地看向大长老,“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你不仅偷配禁药催魂,更是偷习九浮楼禁术,各位长老若是不信,大可查看连邪所说是否属实!” “禁术?”四长老喃喃低语,而后声音不大不小,“大长老,习幻术之人,左手腕处会有梅花斑出现,为了洗脱嫌疑,还请大长老让我等验明正身!” “放肆!老夫还未死,岂容你等如此侮辱于我!”纳兰维后退一步,面色深沉,厉喝一声,“老夫是名正言顺的大长老,是纳兰一族的领军人,谁敢胡来!” 四长老看一眼身后的长老们,再上前一步:“大长老所言不假,但是长老会亦同样拥有决议权,验明正身以还长老会一个清白是方才我与众位长老的共同决议,还请大长老见谅!” “放肆!”大长老一个掌风逼得四长老后退几步。 四长老面色一变,与身后长老们对望一眼,与之共同缓缓上前,其中一位长老道:“事关纳兰一族生死存亡,还请大长老通融!” 大长老面色一变,冷声道:“右护法,护驾!” 右护法身形一闪,护在了大长老面前。 众位长老面色一变:“大长老,长老会的决议,你竟敢违背?” 还未等大长老说话,便听连邪又道:“大长老何止违背决议,二长老曾奉命去教习平和帝五年,待二长老回到九浮楼后,大长老生怕有朝一日二长老会成为他的羁绊,六年前又派左护法假扮二长老将族中幻术的书拿给平和帝,本想着没有人的指点顶多让之学个皮毛,到时也好将此事作为打压二长老的由头,岂料平和帝天纵英才,竟然学得如此通透,大长老虽然慌张诧异,但却也正好借此事给二长老一个迎头痛击!” 连邪声音清朗,传入慕容修文的耳中,只听他淡淡道:“六年前,确实是有人借先生之名给了我一本秘籍,但我看这人与先生同出一处,秘籍也无甚异样,也就没有起什么疑心!” 第二十二回 原来只是一场空 玉潇然看了看慕容修文,笑了笑:“幸而你天赋英才,不然那天我与钟兄,都要伤于大长老手下了!” 她如何看不出,因为这本阴差阳错的幻术秘籍,慕容修文因为修习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二长老因此落下了口舌,他之于他来说,是他人生中最阴暗的岁月里的一把明光,如今就是因为他而使自己的恩人落了罪名,他心中必定是愧疚的,而她说这话,便是告诉他,他学幻术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他曾经保护了自己。 果然,慕容修文黯淡的目光点点亮起,看向她的目光如一地流泻。 突然一袭紫光掩盖了这满目风华,龙延拓斜了眼,意味不明道:“他能救得了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 玉潇然与慕容修文二人齐齐一顿,瞬间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余光清晰地瞥见被众长老步步紧逼的大长老手上有了变化,像是做了一个手势的模样,再四下一瞥,人群中有人虎视眈眈,眼神一凛,纳兰维大有一句不成便鱼死网破的架势,纳兰一族的人,哥哥身怀不同的绝技,若真是群拥而上,即便她与龙延拓、慕容修文三人能耐通天,也是应接不暇。 “大长老步步后退,难道真如这位连邪姑娘所说,大长老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四长老面色阴沉道。 大长老冷哼一声:“老夫若真随你们的意,以后还有何颜面立于此地!” “大长老,不过就是为了澄清您的清白,还请大长老见谅!”其中一位长老说道。 “我看……我们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了,若我们长老会冤枉了大长老,以后我们长老会的声誉何在!”说话的,是与大长老一向亲近的三长老。 “三长老这会儿说是强人所难了,昨日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二长老抓起来时,怎么没见你这样说!”四长老斜了眼,上前一步。 四长老的话,让三长老顿时禁了声,他上前一步:“大长老,您再不同意,可休怪我等无礼了!” “你敢!”大长老话音刚落,手势便摆了出来,刹那间,人群中飞出数百人站在大长老身后,虎视眈眈。 四长老面色一顿,与众位长老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人问道:“大长老,您这是做什么?” 四长老沉声道:“大长老竟敢私自拉帮结派!” “这些,都是追随老夫的勇士,见不得老夫受辱,自然要站出来为老夫说话了!”大长老面不改色答道。 四长老扫一眼他身后的纳兰族人,大都是身强力壮的中年男子,厉声喝道:“大胆!莫非你们连长老会的提议也敢违背吗?” 那些人浑身一顿,齐齐看着面色阴沉的众位长老们,沉默片刻后才齐声道:“誓死保护大长老!” 这下,长老会的长老们面色更加阴沉了,什么时候,打仗了在族中有了如此庞大的影响力,竟然能让近半的族人甘心违背数百年来族中最有权威的长老会,各位长老再次对望了一眼,四长老高声道:“各位族人,你们也看到了,今日大长老带族人公然违背长老会的决议,该当如何?” 高台下的族人可是看了半天的戏本子,本就因为钟怀仁字字珠玑的话而心中愧疚,这下又对大长老为何不肯让长老会验明正身之事有所不满,而今人人都不得违背的长老会决议大长老竟然也敢公然反抗,群情激奋反而情况下立刻被四长老这振臂一呼带了起来:“以族规惩治!” 那些人说完,便不待长老会的人吩咐,便纷纷挪到了长老会对面,与大长老等人对峙。 大长老纳兰维冷笑一声:“怎么,纳兰一族是要自相残杀吗?” 众人齐齐一顿,面面相觑。 玉潇然、慕容修文、龙延拓三人对望一眼,皆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同样的意味,果然,大长老开始威逼利诱了。 “族人们,你们看看如今的局势!在这三个来历不明的人来之前,我们一直安稳平乐地生活着,可是今日,为什么这三个人一来,单凭这几句简简单单的话,就让我族兵分两道争锋相对,难道,我们真的要自相残杀吗?”纳兰维一脸痛心疾首,指着玉潇然三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三人身份不明,来我族目的不纯,闯我族禁地在先,如今又挑唆我族内部的关系,此等居心,实在可怕,难道我们不应该齐心协力一致对外吗?” 大长老激愤的声音,使得凉凉对峙的族人们面面相觑,开始踌躇了起来。 “大长老为何不说,你为何不愿让我等验明正身之事,并且公然违抗长老会的决议!”四长老声音冷冽,提醒着众人。 大长老冷哼一声:“四长老,你句句向着外人,到底是何居心?” “你……我是依照我族族规办事!”四长老面色更冷。 “族人们,我们纳兰一族向来团结,如今这三个外人竟企图从我族内部瓦解,如今,老夫认为当抵御外敌在先,我族内部事务,可容后再议!”大长老声情并茂,“若非如此,难道你们真的忍心看到我族刀剑相向互相残杀吗?” 大长老的话,使得迟疑软弱的纳兰一族的族人顿时疑惑地看向玉潇然三人。 玉潇然拍了拍手,冷笑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大长老,这么快,就脱离了危机把矛头指向了我们!但是,大长老,你九浮楼再厉害,岂能够战得了朕的百万大军!” 她话音刚落,便只听远方一声调笑般的声音响起:“属下玄彬带领天行国大军前来护驾!” 下一刻,便是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属下令渊带领傲苍大军前来护驾!” 紧接而来的,便是带几分焦急的声音散落:“末将杨之帆带领北牧大军前来护驾!” 最后,是一道深沉平静的声音,毫无起伏:“夜微阁纳兰逸尘前来拜访九浮楼!” 这几道声音几乎是接二连三地炸在天际,随即众人眼前一晃,便落一行人来,身形之快,宛如破空的飞鸿,其中三人,分别落于玉潇然三人面前,单膝着地,齐声道: “参见皇上!末将护驾来迟,请吾皇降罪!” 对于突兀出现的三人,众人先是一愣,而后立即明白过来这三人的身份,起先因为大长老的搅和,众人一直对于三人的身份将信将疑,而此刻百万大军就在山下,统领大军的大将皆跪拜于三人面前,众人纷纷开始交头接耳喋喋不休起来。 玉潇然毫不意外几人的到来,即便几人被闭关大阵锁在了九浮楼中不能出入,但并不代表外面的人不能进来,因为大长老还遗漏了一人,那便是与钟怀仁一起离开九浮楼的纳兰逸尘,如今夜微阁的大阁主,对于九浮楼的认知,他并不输于任何人。 三帝并排而立:“平身吧!” 刹那间,风华尽放,犹如日月之光,高不可攀,徒手定江山。 三将起身后,各自放出信号,数里之外,顿时接连起伏起气冲云霄的呼啸声,这声音,不含丝毫内力,能够穿过山林抵达此处,足有数百万之众,绝非作假。 纳兰逸尘一袭黑衣,稳稳落于钟怀仁身旁,狰狞的鬼面贴在他的脸上,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身侧,是一身简装的秦秋,她一脸漫不经心的笑意,看向高台之上的大长老:“啧啧啧,大长老,演技不错啊,奥斯卡影帝啊!” 秦秋莫名其妙的话,大长老自是听不懂,但是,以他的聪慧,话里的好赖,还是听得出来的,而且,眼前的形势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 三帝百万大军兵临山下,夜微阁阁主,纳兰逸轩的哥哥纳兰逸尘气势汹汹而来。 纳兰维的面色,相当的难看,他冷喝道:“大胆!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竟敢来九浮楼撒野,我九浮楼的事情,还轮不到一个外人在此说三道四!” “哎呦,纳兰大长老,我可不是外人!”秦秋一声冷笑,“我,可是你们纳兰逸尘的媳妇儿,怎么着,也算半个纳兰家的人了吧!” 她说着,非常自然地挽上了身侧人手臂,使得纳兰逸尘浑身一僵,却被她死死拽住,逃脱不得,无奈之下,他只得僵着身子冷冷看向大长老:“大长老,数年不见,别来无恙!” “你……你是……”大长老看着鬼面之下森冷的目光,不自觉后退一步。 纳兰逸尘似是冷笑一声,而后抬起手来,缓缓摘下面上的鬼面,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那张脸,比之龙延拓,少几分妖娆妩媚但,却多几分淡然不惊,比之慕容修文,少几分温文尔雅,但却多几分放荡不羁,比之钟怀仁,少几分清冷淡然,但却多几分温软柔和,但是,他的眉眼,他的风华,丝毫不曾落于三人分毫,他精致的眉眼,宛如苍山皓月,他高挺的鼻梁,宛如横亘的一条银河,他红润的双唇,仿佛相接的云霞,他的面上的肌肤,因为常年覆盖在面具之下而比常人更加白皙,宛如初生的婴儿那般娇嫩,然而,最令人聚焦的并非这些,而是他面颊上一朵宛如星辰滑落成轨迹的粉红色伤痕,从眼角横亘到鬓边,但就是这样的伤疤,却给他完美的五官凭添几分沧桑的美,映衬着他微微闪动的目光,竟让人有几分心疼。 玉潇然终于明白,秦秋在看到纳兰逸尘第一眼时的心情,这是个让人心疼的男子,他有冰冷的目光,但却却是悲凉的冷,秦秋虽未明说,但她也听得出,纳兰逸尘,是个内心极度自卑的男子,就是因为这个伤疤而自卑,否则,他也不会常年以鬼面示人。 而现在,他肯坦然接下自己的面具,那必定是已然看开,不再自卑,这,只怕是秦秋的功劳吧! 感受到玉潇然投来的目光,秦秋对着她龇牙一笑,得意洋洋,仿佛在说,看到了没,再难训的野兽,也得乖乖地臣服于我,她虽得意的笑,但却有无限欣喜和幸福的意味在眼底,使她娇俏的容颜,更凭添几分光彩。 “我脸上的这道疤,大长老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纳兰逸尘声音低沉,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大长老。 纳兰逸尘的出现,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有人欢喜有人忧,纳兰勤一看纳兰逸尘的脸,神色一顿,眼底立刻波涛汹涌地看向大长老:“纳兰维,人人皆知纳兰一族的至宝追星在你手中,逸尘脸上的这疤,你还如何抵赖!” 纳兰勤这一生厉喝,众人皆纷纷向纳兰逸尘面上的伤疤看去,秦秋浅笑着单手握上纳兰逸尘的手,微微用了力道,纳兰逸尘有些闪躲的眼神,立刻变得坚定无比,任由众人观察个仔细。 片刻之后,只听四长老冷声道:“果真是追星留下的痕迹,而且看这伤痕,至少有十年之久!大长老,这该如何解释?” 大长老后退一步,略一甩袖,抵赖到底:“与老夫何干!” “你……!”人证物证俱在,四长老未曾想到大长老竟还睁眼说瞎话,不由地声音一窒,转而却道,“大长老不是说在和三人来历不明吗?如今三帝身份已了,这又作何解释?” “老夫并不曾认得什么三帝!”大长老抵赖到底。 “各位拥护大长老的纳兰族人!”玉潇然冷笑一声上前,一一扫过纳兰维身后的族人,“朕知道,大长老给你们下了毒,你们都受制于大长老,朕,这里有解药,但凡不再助纣为虐者,朕会将解药给他!” 底下的众人面色一变,纷纷不可思议地向大长老看去,下毒?大长老下毒控制族人? 而大长老身后的数百族人,面色亦是一变,纷纷面面相觑,有几分迟疑。 大长老大惊失色:“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玉潇然冷冷看着有些慌乱的大长老,方才他有恃无恐,就是仗着身后有这些人的支持,再加上纳兰一族的族人必定不忍心自相残杀,而今若是没有了这些人的支持,他必定自乱阵脚,方才她不说,是因为她知道,即便是她真的说了出来,若是没有强硬的力量,大长老随时也可以翻身,所以,她在等,等闭关大阵打开,大军足以震慑大长老,她有信心一击必中才说出。 她拍了拍手,人群中缓缓走来一人,正是看守玉潇然的右护法。 右护法缓缓走上高台,看着面色阴沉的大长老,嘴唇动了动:“收手吧,大哥!” 左右护法和大长老,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大长老眼睛睁得,不可思议地看着右护法:“你……你说什么?” “大哥,收手吧!”右护法面色沉痛,“放弃大长老之位,放弃天下,向族人认错,我和阿鑫,会一直陪着你的!” “住口!不许胡说!”大长老喝道。 “大哥,你看看你,如今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你还是我们的大哥吗?”右护法声音沉痛,“你说你夺大长老之位,是为了族人的未来,好,我们兄弟帮你,你让我和阿鑫偷出九浮楼安插暗线在各国,你说是未雨绸缪,好,我们兄弟也帮你,可是大哥,自你逼我们饮下毒药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变了!不是因为我和阿鑫怕死,是因为你的不信任,亲兄弟啊,你竟然也怕我们背叛你,这么多年,我和阿鑫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我们说过什么吗?我们忤逆过你吗?大哥,你还是那个让我和阿鑫从小到大都信任依赖的阿鑫吗?” “住口!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如今竟敢联合外人来对付我!”大长老怒喝一声,而后肆无忌惮地看了四下一眼,仰头大笑一声,“我想要做大长老,我有什么错,这么多年,我做过对不起族人的事吗?至于这天下,本就是我们纳兰一族的,是他龙家,掠夺了我们先祖的功劳,窃取了这天下,用一个区区的九浮楼之地便打发了我们,可你们呢,身为纳兰族的后人,不但不居安思危,反倒偏安一隅乐不思蜀,哪还有一点血性在,我身为纳兰家的嫡系后人,取回我们应得的东西,我何错之有!哈哈哈,你,你,你,还有你,你们一个个,那个不知道这江山是先祖打下来的,哪一个不是除了愤愤不平之外,你们又做过什么,你们凭什么指责我?” 大长老神色癫狂,一一指过面前的众人,长老会的各位长老们,面前的族人们。 “一派胡言!先祖是淡泊名利不愿争取天下,甘愿退居身后守护九浮楼,是你自己利欲熏心,休要拿先祖当借口!”纳兰勤冷笑一声。 玉潇然又道:“各位,右护法身上的毒朕已经解了,现在,有谁想后悔,还来得及!” 大长老身后的众人,看了一眼面色无恙的大长老,面面相觑之后纷纷走向玉潇然方向,大长老面色一变,厉喝道:“站住!不许走!不许走!” 可哪里肯有人愿意听他的,有了右护法做榜样,众人本就压抑许久,如今听说有解药,自然是争锋涌来。 “玄彬,此药用温水化开,分给众人!”龙延拓自袖中拿出一个药瓶,递给身侧玄彬,交代道,“通通化去,不许藏私!” 玄彬欢天喜地的表情,顿时凝结在了脸上,继而蔫了下去,恹恹地拿着药瓶走了下去,以他的性子,这研究草药的兴头,只怕不在青谨之下。 第二十三回 百转千回终落幕 大长老失去族人的援助,立刻变得孤立无援,有些疯疯癫癫道:“愚昧啊,无知啊,懦弱……” 四长老趁机上前,一把捋开大长老的袖子,鲜艳夺目的梅花斑从手腕一直蔓延到手肘,他面色一变道:“你果然偷习了禁术!” “哈哈哈……。”纳兰维癫狂一声笑,一把甩开抓着自己手腕的大长老,“我练了又如何!哈哈……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练到第九重了,我看这天下还有谁能阻我!” 他说罢,便满目癫狂地向玉潇然几人看来,身上隐约泛着白光,单是这白光,竟生生将他身侧的众位长老逼退了数步,惊恐地看向了大长老,右护法一把阻拦在他面前,厉喝一声:“大哥!” “滚开!” 下一刻,右护法便被一股大力掀开来去,跌落在一旁,吐出一口鲜血,神情悲悯,左护法忙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玉潇然皱了皱眉:“这是什么功夫!” 右护法功夫如何,她岂会不知,比起慕容修文和龙延拓,那是差不了多少,可如今,却被纳兰维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比划,就身受重伤倒地不起,如何不令她震惊,纳兰一族太过神秘,这禁术,竟然如此可怕。 “见不得人的功夫!”龙延拓漫不经心地答道,同时却身形一恍,便站在了玉潇然身前。 与此同时,慕容修文亦是如此,两个人同时护在她身前的动作,使得二人互相对望一眼,而后默不做声地移开了目光。 一旁的纳兰逸尘,拍了拍秦秋的手,生硬道:“照顾好逸轩,等我……回来娶你!” 他的话,让本是漫不经心浅笑的秦秋微微一顿,眼底刹那间光芒攒动,她重重点头:“好,我等你!” 她话音刚落,纳兰逸尘下一刻,便站在了龙延拓身前,冷冷道:“我们纳兰家的事,不劳二位插手!” “逸尘,大长老修了禁术,你不是他的对手,不得胡来!”纳兰勤疾言厉色道,以为纳兰逸尘报仇心切,赶忙劝阻。 “勤爷爷是吧?”秦秋一步上前扶上纳兰勤,甜甜叫到,“我常听逸尘说起你,说你是九族中最疼他的人,勤爷爷,你放心,逸尘想做的事,我们选择相信他好不好!” 纳兰勤见秦秋亲切可人,方才已听见她与纳兰逸尘的对话,不禁心生喜欢,面色缓和了些许,但依旧是放心不下,刚欲开口说话,便听钟怀仁道:“勤爷爷,相信我大哥吧!” 纳兰勤定定地看了钟怀仁一眼,而后无奈道:“你们都选择相信,那我也只能如此了!” 那边龙延拓见纳兰逸尘阻拦在前,也不僵持,漫不经心耸耸肩:“你们纳兰家的事,朕当然不愿意插手!” 说完,便后退了一步。 而慕容修文亦是皱眉看了一眼神色未明的纳兰逸尘,默默退到了玉潇然身侧。 纳兰逸尘朗声道:“纳兰维,昔日之仇,今日便了结了吧!” “桀桀”一声阴笑,纳兰维面色诡异地可怕,他双目通红射向纳兰逸尘,犹如实质,使得他一晃之后才稳了下来,纳兰维道:“开得正好,正好送你去九泉之下见你父亲!” 纳兰逸尘“刷”得一声亮出长剑,咬牙切齿上前,一剑劈了过去:“你不配提我父亲!” 这力达千钧的一剑,集快、狠、准为一体,犹如实质的闪电劈下,却在触及大纳兰维之际被他轻描淡写一比划,纳兰逸尘立刻后退了数丈,面色有些惨白,他受了内伤,被纳兰维手上诡异的白光击中,一招比试,已见高下。 玉潇然心紧了紧,手指紧紧扣着腰间,那里,正是虹争所在,她担忧地看了一眼秦秋,却见她只不过是默默替钟怀仁处理着身上的伤口,看也未看纳兰逸尘一眼,似乎极为淡定,但她僵直的脊背,却出卖了她的心情,她无奈收回了目光,手腕却被人轻轻从腰间拿下,耳边那人的声音如春风拂柳那般旖旎: “黎明前的最后一场暴风雨而已,这么紧张作甚!” 她被这温软的指尖触碰,仿佛柳叶拂过心底那般荡漾,是她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看着前方一个光芒闪动一个一袭黑衣的两人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的身形,心中豁然开朗一片,既为禁术,厉害归厉害,那也必然有其弊端之处,纳兰维虽然霸道,但是一上来就使用了如此强劲的力道,只怕是后劲不足,所以他才故意说话激怒纳兰逸尘,而纳兰逸尘显然也是明白了他的用意,所以此刻不再与之硬拼。 “我族的禁术,不仅仅因为太过霸道而禁止族人修习,而是因为……”钟怀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此术乃极阴之术,所以习者每在月圆之夜极阴之时饮一碗至阳之体的童子的血液,否则必定阴毒攻心,七窍流血而死!物极必反,每施展一次禁术,身心必定会加受损,看纳兰维这身手,很明显是急于求成了!” 钟怀仁的话音刚落,连邪便浑身一紧,低首问道:“何为至阳之体?” “至阳之体,就是阳年阳月阳阳时出生的人!”钟怀仁看了连邪一眼,顿了顿,“每日以五毒喂之存其阳体,并且,为了防止阴气侵袭,放在冰棺中静养,是最好的选择!” 钟怀仁话音刚落,连邪便浑身一颤,而后身形一动,动作并不怎么慢,刹那间却被玉潇然按在了肩头,阻拦去了来路,连邪眼泪簌簌而落,朦胧的双眼看向那一团白光之处,似乎可以听到银牙相撞的声音:“放开我……我要去杀了他,杀了他……我杀了他!” “连邪姑娘,此刻你最该做得,是去看看小默,他很想你!”玉潇然眼底闪过不忍之色,但是,她却不能让之上前去送死。 她一句话,便让连邪安静了下来,身体因为这激动而大力地起伏着,玉潇然轻声道:“小默在勤爷爷家!” “姑娘,你别急,你随我来!”纳兰勤忙上前安慰道,又对着秦秋道,“逸轩就交给你了!” 秦秋甜甜一笑:“勤爷爷放心!” 连邪与纳兰勤刚走,玉潇然还未收回目光,肩头便是一紧,已被慕容修文轻描淡写揽了过去,龙延拓搭在她手腕上的指尖亦随即而落,只听慕容修文不轻不重道:“应天帝身为一国之君,理应注意言行才是!” 言下之意,这是我的妻子,大庭广众之下休要拉拉扯扯。 龙延拓闲闲收回手,漫不经心抚了抚袖口的龙纹,动作优雅而邪魅,唇边一抹浅笑似将要扩大开来,声音从容不迫:“朕本就注重言行,但却并非傲苍之人!” 言下之意,我怎么做,务须你一个他国之君来说三道四,这又岂是一国之君本应该由的言行。 玉潇然眼见着两人又要优雅地掐起来,别人看不对眼,要么冷眼以对,要么话不投机,可偏偏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每一句,都礼节周全让人无可挑剔,落入别人耳中不过是礼节性聊天,但落于她的耳中,仿佛如芒在背一般,她一把推开慕容修文,看也不看二人一眼,转身俯下身去看钟怀仁:“钟兄,你怎么样了?” “怎么,到我这里躲清静来了!”钟怀仁轻轻一笑,面色依旧是有些苍白。 “你能说这句话,就说明你这伤好了大半!”玉潇然没好气,继而转身看向已经打得如火如荼的纳兰维和纳兰逸轩,果不其然,纳兰维已不似方才那般霸道了,方才他光芒大盛,逼得纳兰逸尘节节后退无处可逃,而此刻,纳兰逸尘已然能与其势均力敌了。 纳兰逸轩手中长剑闪动,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只听龙延拓道:“他要出杀招了!” 玉潇然双目微微一敛,便见纳兰逸轩手中长剑高举,另一手结成兰花样式,如墨的长发因为气流的涌动而飞扬不止,而后双手交合于剑柄,剑身缓缓压下,动作虽慢,却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犹如实质的剑影,这些剑影最后交合在一起,向着面色通红的纳兰维,缓缓推了过去,玉潇然见过慕容修文使剑,动作虽然快如闪电但却过于温文尔雅,见过龙延拓使剑,威力不小但动作太过妖娆妩媚以致容易让人忽视其杀伤性,而面前这气势睥睨仿佛可以毁天灭地的这一剑,她身在数丈之外,便足以感觉到这一剑落下的威压,让她心头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才是真正的剑客,是常年的杀手生涯剑走无数亡魂中修来的杀气和冰冷,若非常年拿剑,绝非能有如此之攻。 手持一把长剑一身黑衣的纳兰逸尘,此刻宛如一个真正的暗夜之魔,吞噬着一切光和惹热,强大的剑气犹如实质,一点点像纳兰维压了过去,刹那间,没见到纳兰逸尘是如何动的,但那锋利的剑尖便穿透了纳兰维白色的强光,纳兰维低吼一声,似用了极大的力气在隐忍什么,略一提气,面色更加通红,渐渐的,眼角竟然渗出血来,身上的白光愈发强烈,使得人看不清他的动作和表情,下一刹那,只听“彭”得一声,两道身影从那白光之中齐齐飞出。 一人长袍破败,披头散发地撞在了祭坛的石柱之上,宽大的石柱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刹那间被拦腰截断,那人身势犹未停止,在石柱的倒塌的轰隆声中又倒飞数丈,才撞在石墙之上掉落在地,不是纳兰维又是谁,他一落地,因为大力的撞击,立时吐出一口血来,却是黑色的,那黑血散落在飞在他身侧的一块大理石上,“兹兹”得响个不停。 而这一边,秦秋已经飞身而起,接向那倒飞而出的黑影,却被那大力带得齐齐倒飞而去,直落得十来丈二人才落于地面,两人的一脚齐齐蹬下地面,这才稳住身形,秦秋的面色,瞬间惨白,而被他扶住的纳兰逸尘,身形则是晃了晃,嘴角渗出鲜血来,对上秦秋关切的目光,安慰般拍了拍她的手臂,刚一张卡,鲜红的血液便自口中汨汨流淌而出,他却是固执地推开秦秋,稳了稳身形,一步步向着倒地的纳兰维走去,手持长剑,宛如杀神。 杀父之仇,被欺之辱,容颜数年不得见天日,皆在今朝得雪,积压在他心头许久的恨意和愤怒,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势不可挡。 玉潇然的脚步,不自觉得后退了一步,想起一年前不该想起的那一幕,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冷,至亲被害的场面,而今历历在目。 她不经意间的动作,让侧前方的龙延拓浑身一颤,背影颀长坚挺而又落寞,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咫尺一步,已做天渊。 慕容修文的手,在袖见收拢放开,如此反复,有始无终。 纳兰逸尘一步步走近纳兰维,眼中杀气凛然,他与纳兰维之间,突然阻隔了两道身影,他眼神一冷,举剑相对,沉声道:“挡我者,死!” 两人正是左右护法,右护法唇边鲜血依旧,与左护法对望一眼,而后齐齐在纳兰逸尘面前跪下,面无惧色:“逸尘,是我们兄弟三人对不起你,你若是想杀,先杀我们好了!” “我再说一遍,让开!”纳兰逸尘长剑横指,近前一步,“鑫叔,逸尘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今日若不是看在你二人当日方我们兄弟离开九浮楼的份上,我这长剑,早已不留情面了!” “固然他有再多不是,他也是我们的大哥!”左右护法对于逼其门面的冰冷长剑岿然不动。 “今日,他非死不可!”纳兰逸尘声音冰冷,身形一闪已然绕过二人,不再一步步逼近。 左右护法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下一刻,身形一闪已然又阻在了纳兰逸尘面前,如此,他再动,他们再阻,一动一闪之间,纳兰逸尘手持长剑,就那样莫名地刺入了右护法的胸前。 纳兰逸尘身形一顿,眉头微皱:“你们这是作甚!” 右护法不退反进,剑便“嗤”得一声刺得更深,他本就身受重创,这一剑正中心脏,再进一分,便再也回天乏术,他面色惨白,看向纳兰逸尘:“逸尘,你若还不满意,便再近一分,我大哥害你父亲,你杀他弟弟,一命抵一命,两不相欠!” “还有我,我这条命,也给你!”左护法看了看那深入肌肤的长剑,对纳兰逸尘道。 纳兰逸尘眼底有些闪动,持剑的手有些晃动,突然间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握了过来:“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已经一无所有了,算了吧!” “大哥,父亲的在天之灵,必定也不希望见到族人互相残杀!”钟怀仁声音清朗,传入纳兰逸尘的耳中。 纳兰逸尘静立未动,沉默不语,秦秋缓缓拉下他的手,握上剑柄,略一使力,便只听右护法闷哼一声,胸口处便不断流出鲜血来,她冷冷道:“永远不要再出现!” 她收回滴血的长剑,挡在纳兰逸尘身前,笑意盈盈:“我不希望你活在复仇的阴影中!” 左护法扶着右护法踉踉跄跄走向纳兰维,伸手去扶他,却不料被其一把推开,纳兰维跌跌撞撞爬起,突然仰首大笑起来,边笑边摇摇晃晃走向远处:“哈哈哈……。这天下终于是我的了……哈哈哈……尔等叫我皇上……哈哈哈……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万万岁……哈哈哈……” 原地的左右护法一愣,面上满是不忍之色,对望一眼,追了上去:“大哥……” “鬼迷心窍,以致疯狂!”玉潇然看着渐行渐远举止癫狂的纳兰维,喃喃道,“做了皇上又怎样,君临天下又如何,到头来,还不过是一抔黄土掩此身!” 大长老已去,二长老被关去面壁,以四长老为首的长老会走至玉潇然三人面前,微微躬身,神态谦恭:“请贵客前往内堂,有事相商!” 玉潇然目光微微一敛,这是要商议正事了,当下也不迟疑,与龙延拓、慕容修文三人齐齐道:“请!” 九浮楼惊天的异变,使纳兰一族族人深受重创,经过商讨以及对族人的意见征求,纳兰一族自动让出九浮楼之地迁于他处,而迁去的地方,对此,纳兰一族的先祖早有所准备,这也是玉潇然在禁地中看到的另一份地图,她将之交于归为的二长老手中,使之欣喜不已,但至于九浮楼归于哪家所有,这便不知了。 三日后,四海传出一道消息,九浮楼一分为二,一般归于北牧、傲苍、一半归于天行,两方势力成对峙僵持之势,天下到底归于何处,疑惑重重,有人说,天下归于那对风华绝世的帝王夫妻,有人说天下归于智华妖媚的邪帝,但最终如何,倒要各家拿出真本事来了。 除此之外,夜微阁于三日后宣布解散部众,夜微阁的两位阁主不知所踪,天下对此事猜测纷纷,有人说夜微阁被天家势力收拢,有人说夜微阁已经无法维持天下第一阁的脸面,有人说夜微阁阁主被人所害已不在人世。 朝堂和江湖的势力,至此开始生变,风云骤起,天行与傲苍、北牧在九浮楼之地僵持不下,驻守各地的大军为了疆土征战不休,人们惶惶不可终日,纷纷期盼着战事早日结束,天下早日一统,至于归属何处,倒是其次了。 第二十四回 你护我来我护他 半月后,北牧大营。 因为傲苍主力主要集中在南部与圣华原军抗衡,所以九浮楼之地,只有傲苍大军三十万,主力是北牧大军八十万,与东部天行百万大军相抗。 此刻,已然三更,玉潇然正坐于九浮楼一座山头上看明月。 “潇然!”身后传来清冷的声音。 玉潇然回过头来,月光流泻,让她的双目熠熠生辉,她浅浅笑着看着缓缓走近的钟怀仁:“钟兄怎么来了,伤已经完好了吗?” “无碍了!”钟怀仁走近,在他一丈之处坐下,笑容缱绻,“怎么了,有心事?” 她淡淡一笑,声音中情愫未明:“没什么,就是突然间很羡慕阿秋!” 这话落在别人耳中,只不过也就听一听当做寻常人家的艳羡之意,但钟怀仁却是最了解她的人,她说此话,绝非仅仅是羡慕,而是对现在金戈铁马的生活的厌倦与无奈,她本是逍遥自由的云雀,如今却变作了背负大山的地龙,外人眼中威风八面,有着无以伦比的荣耀和地位,有个伉俪情深的如玉夫君,这些,的确十足十的完美,但若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便只能是负担和累赘,他因懂她,所以心疼她,但却也无奈,他所能做得,就是尽可能多的,为她遮挡朝堂的一切风雨,他故意不去理会她话中的深意,笑道:“阿秋和大哥,也是不容易的!” 玉潇然幽幽一叹,是的,秦秋坚持了数年之久,才打开了纳兰逸尘的心结,其中身心的折磨,的确是不易,她看着远方,目光深远:“好在,她现在苦尽甘来,可以与心上人一同携手同游华夏大地了!” “现在硝烟四起,他二人也未必过得十分舒心!”钟怀仁微微敛眸,神色未明。 玉潇然哑然笑一声:“钟兄,你这意思,单为了阿秋的幸福生活,我也不能放弃,是吗?” “你若退缩了,北牧必然生乱,北牧一乱,傲苍和天行必然会有所动作,到时,就硬生生将如今的势均力敌的局面生生演变成抢夺北牧疆土之战,你九死一生入九浮楼,不就是为了能够缩短战时吗?但是傲苍和天行若是开始抢夺北牧,便是硬生生多了这一战!”钟怀仁淡淡说道。 玉潇然顿了顿,而后看向钟怀仁:“那照钟兄如此看法,傲苍即便不与北牧结盟,也可与天行势均力敌了?” “我不知道!”钟怀仁摇了摇头,“这天下,我最看不透的两个人,便是平和帝和应天帝,这二人,总给我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铎州新建,事物繁忙,平和帝已去半月,待他一来,九浮楼,应该不会如斯平静了吧!” 玉潇然浑身一顿,天生两位强者,就是为了让彼此相斗的吗? 钟怀仁将她未明的神色收进眼底,有句话,明知不当问却依旧问出声来:“最后能留下的,你……希望是谁?” 他的话,浅浅缭在她的耳际,她未动,实则心早已动了,良久之后,她才笑道:“既已为人妻,那我必定会为他全力以赴!” 这是,在她决定联姻的那天起就已经决定的事情,无从更改。 “潇然,有件事,我还未来得及告诉你!”钟怀仁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有未明的光芒闪动,“那日进九浮楼,我们之所以那么顺利,其实是……有人提前动了九浮楼的阵法,否则以我幼年时的那些记忆,根本就无法带你走进九浮楼深处!” 提前动了九浮楼的阵法,在她之前入九浮楼的人……只有被无声无息落入大长老手中的龙延拓,这就是,钟怀仁要告诉她的,她抓着地上草叶的手有些收紧,那日他出现在她的寝帐,在她熟睡之际离去,必定是提前进了九浮楼,是为她探路吗?她不敢想,良久之后,她唇边撩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他也不亏,为此,他也得了一半的九浮楼宝地,不是吗?” 钟怀仁欲言又止:“潇然……” “别说我了,钟兄,我且问你,连邪和小默你打算如何安置?”玉潇然打断他的话,忽然变作了灼灼的目光。 钟怀仁划过一抹光芒,似是一愣之后,便无奈道:“不是你让他们留下的吗?怎么此时反倒问我了?” “少来装傻,人家为什么要求留下,你心里难道不清楚?”玉潇然斜了一眼钟怀仁,“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无家可归吗?连邪姑娘的本事,去到哪里不能安家,可她却偏偏选择了留下,我平日管理天下就已经筋疲力尽了,这事儿你休要推到我头上!” “你不正招女官吗?你看看有什合适的,为她谋个一官半职的,以她的学识,也未必是担当不起的!”钟怀仁的唇边,似乎掠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玉潇然依旧看着他不动:“有个位置,只怕是丞相不答应!” “这天下都是你的,我又能说什么!”钟怀仁的眼神渐渐清冷,连带着脊背的线条也有些僵硬,“你只管说就是!” 她道:“是什么,钟兄心中早已知晓,不是吗?” “这是皇命吗?”钟怀仁定定地看着她,眉宇清辉一片。 “钟兄可以不遵!”她收回目光,“我这皇命,你也不是第一次不听了!” 钟怀仁猛然起身,转过身去走向军营,修长的身形在她身上落下寂寞的黑影,他平静的声音与月光混为一体:“明日,将她安置在我营帐左右吧!待回了铎州,我会接她回相府!” 也许,早该放手,明知早已不可能,那么相府中的那个空位,让谁来坐都一样,就像当初她说,嫁谁不是嫁!四海关于钟丞相与飞凰帝的流言蜚语,也该止于此了,只要她畅快,那么他如何,怎么都不委屈,即便,她把别人硬塞给他,那么好,他接受,只要他,从此不再是压在她心头的负担。 翌日,平和帝的仪仗抵达九浮楼大营,一行人进了帐,玉潇然见慕容修文眉宇之间隐约不展,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国库不足!”慕容修文迟疑了一瞬,便淡淡道,“近一年战事,两国又新迁了都城,耗费颇巨,再加上一直以来为了尽量减少对百姓的干扰,一直没有征集赋税,商贾巨富捐赠的金银也是杯水车薪,国库已经日渐空虚了!” 玉潇然沉默不语,这一点,她早就想到了,自战事一起,她与慕容修文便已经下令,但凡大军每到一处,不得扰民,更不得征集粮饷,用得一直也是两国国库的钱以及她和慕容修文私下里经商所得来的钱,但对于庞大的军费,这些钱远远是不够的,如今赋税已然减免,虽说百姓都有盈余,但是若贸然征集,只会在这关键时刻动摇了民心,所以这是万万不可取之处,沉默了良久,她道:“天行那边,必定也是这种情况!” 他们懂得不扰民,龙延拓自然也深知民心的重要性,虽然龙家有天下首富致远山庄的支持,但说到底致远山庄顶多也不过是富可敌国,傲苍和天行两个国家的金银就已经用尽,富可敌国在此时也犹显无力,而圣华虽然归附天行,但龙延拓必不敢擅自动用圣华的一切,一个是圣华百姓的民心还未曾向天行靠拢,一个是圣华的权贵已然保留了权势,所以若是擅自乱动圣华,只会加剧天行国的内部矛盾,这也不可取。 室内沉吟良久,三个字突然就响彻在寂静的空气中: “苍茫山!” 这三字,是玉潇然和慕容修文齐齐说出来的,话音刚落,二人便对望一眼,玉潇然道:“天下皆知,凤璃玉在我这里,可这……” “龙璃玉,在我这里!”慕容修文浅浅接过话来。 她猛然抬首,看向他温润的面色。 慕容修文自袖中缓缓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来,面色突然变得温润且缅怀:“龙璃玉,是我父皇送给我母亲的定情信物!” 玉潇然面色一顿,心下了然,能将皇室视若重宝的龙璃玉当做信物,可见当时他母妃确实是很受宠,可是物极必反,后来也就有了那样阴错阳差的事实。 “母妃将龙璃玉给了我,她死后……父皇到处寻不得!”他神情淡然,仿佛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故事,“那时我并不知这东西的重要性,只因为这是母妃留给我的遗物而倍加珍惜,生怕被父皇找到连母妃留下的这一丝念想也给烧掉了!” 原来龙家当初遗失的龙璃玉,是被慕容世家得了去,而天下人眼中如此重要的东西,其实在慕容修文的眼中,不过是一个母亲留给儿子的念想而已,而今若非情非得已,他只怕也不会拿出来做他用,想到这,她顿了顿:“母妃若是知道她留给你的东西能救天下人于苦海,必定十分慰藉!” 岂料慕容修文却摇了摇头,眉头紧皱,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玉潇然甚少见他如此。 “龙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始尊帝更是如此!”慕容修文声音不轻不重,“与龙璃玉一同流传下来的,还有一张苍茫山的地形图,上面记载了藏宝的地点,以及沿途的各种机关巧术!” “地形图?”玉潇然皱了皱眉,“那这地形图……” “必定尚在龙家人手中,否则当年龙璃玉丢失,他们不会如此淡定!”慕容修文淡淡道,“苍茫山无妄谷的机关阵法,是由韶琼前辈一手所创,比之九浮楼,必定差不到哪里去,所以若想得到宝藏,非地形图不可!” “所以,你的意思是,与天行合作?”玉潇然眼底闪过未明的神色,问道。 慕容修文点点头。 “天行那边……”玉潇然顿了顿道。 “今晚我会修书一封与应天帝!”慕容修文接过她的话。 她点了点头,龙延拓同样不想扰民,所以他一定会答应的。 “那你先去吩咐吧,我去跟丞相交代一下!”玉潇然说着,便掀帘出了帐,向钟怀仁营帐而去。 想着这个时辰钟怀仁必定在处理公务,玉潇然便没有让人通报,直接掀帘而入了,却在触及到帐中的景象时脚步顿在了门口,她忘了钟怀仁身上有伤需要上药,所以此刻,钟怀仁正靠在榻上,衣衫半解,而他身侧,连邪正细细的包扎着,女子姣好的容颜与男子清冷精致的五官交相辉映,她突然开始懊恼自己不该此刻进来打扰,抬脚欲离开,钟怀仁却已经眼尖地看到了她。 “皇上!”钟怀仁微微起了身,连邪立刻收回了手,耳际有些潮红,钟怀仁拢了拢衣衫,淡淡道,“你先出去吧!” 玉潇然忙出声阻止:“也不是什么大事,稍后你来见朕,疗伤要紧!” “已经上完药了!”钟怀仁起身上前,正欲行礼,玉潇然淡淡道: “你身上有伤,就免了吧!” 连邪收拾着药盘,经过玉潇然身侧时停下来行了个礼,而后一言不发地出了帐子。 玉潇然看着连邪消失的背影,挑了挑眉:“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钟怀仁默不作声地整了衣衫,而后才抬首问她:“平和帝这么快就来了,看来铎州的事已经定了!” “铎州的事倒是妥当了,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玉潇然找了个地方坐下,“军饷匮乏!” 钟怀仁整理衣衫的手一顿,随即坐了下来,低首沉吟了片刻,才道:“你们……想去苍茫山?”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玉潇然浅浅笑了笑,“让你做丞相,总觉得有些委屈了!” “休要拿我玩笑!”钟怀仁无奈看她一眼,“国库空虚,你又不会搜刮民脂民膏,最后能动的,也就只有苍茫山的宝藏了!” “不错,此来我就是交代你一下,届时我会与平和帝、应天帝一同前往苍茫山!”玉潇然说道。 “你们……”钟怀仁声音一顿,随即了然,笑了笑,“那你们小心,这一次,我是同往无用了!” 玉潇然哂笑:“你若是再去,我只怕要怀疑你是苍茫山的守山人了!” 上次他与她同去九浮楼,结果却是守护九浮楼的纳兰族人,至今想起,她还再为此事有种有气。 “那次……是我不好,到头来,还需你来救我!”钟怀仁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面色,浅浅笑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她没好气道。 “好了,本以为你做了这么久的皇上会大气些,岂料还是那么斤斤计较!”钟怀仁哑然失笑。 “看在你身上那么多洞口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玉潇然冷哼一声,四十多颗玄铁针钉入骨肉中,那种痛苦,比幽眸吸附在身上好不了多少,亏他还是一个文弱书生,至始至终她却没听他哼过一声。 钟怀仁故作轻松状:“那微臣就谢皇上宽恕了!” 她二人再玩笑一会儿,连邪便提着食盒进来了,对着二人轻轻一礼,玉潇然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连邪姑娘真是心灵手巧,单闻这香味,就令人食指大动,丞相,你好福气啊!” “连邪手艺粗陋,难当皇上如此雅赞!”连邪面色淡淡,余光似是瞥了钟怀仁一眼。 “既然皇上觉得是美味,那就留下来一同品尝!”钟怀仁笑道,将桌上的茶盏推开,连邪便将食盒中的菜端了出来。 “那怎么好意思,这是连邪姑娘对你的心意!”玉潇然推辞道。 “军中伙食粗简,丞相身体刚刚恢复,所以连邪便去山上打了些野味来,皇上若是不嫌弃留下享用,那可真是连邪的福气!”连邪浅浅笑着,数日相处,当时那份假冒皇上的尴尬已然退去,对玉潇然自然也是亲近了几分,但却也一直是淡淡的表情,只怕是长久被大长老关押的积郁,这是心结,急不得。 “连邪姑娘如此盛情,那朕便却之不恭了!”玉潇然笑道。 连邪微微颔首,置好饭菜之后便行礼退下,玉潇然看了一眼神色未明的钟怀仁道:“连邪姑娘辛苦许久,不如吃完再走!” “多谢皇上美意!”连邪似看向了钟怀仁,顿了顿道,“小默那边还需要人照料,连邪就不打扰您了!” 玉潇然看着连邪毫不迟疑退去的身影,收回眼底的神色,再次笑了:“而今终于因为钟兄,我享了一次口服!” 钟怀仁端起碗,夹了菜递给她,无奈笑道:“说得好像是我十分吝啬一般!” 二人一边吃一边说笑,玉潇然不断赞叹着连邪果真是好手艺,军营生活的确十分清苦,不多时二人便将饭菜一扫而空,吃完之后,二人又聊了许久,已是月上枝头了。 “你要在我这里,躲到什么时候?”钟怀仁突然出声,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的神色未明。 她面上的嬉笑之色一顿,笑容渐渐收敛,叹息道:“钟兄,你这样,有时候让我很为难!” “逃避,可不是你玉潇然会做的事,回去吧,在我这待久了,只怕又要有什么风言风语了!”钟怀仁目光明亮地看着她。 玉潇然沉默良久,幽幽起身,理了理衣衫,没好气道:“这年月,朋友也靠不住!” 说罢,她便愤愤离去,留下原地笑意渐渐收拢的钟怀仁,唇边漾起了一抹无奈的苦笑。 第二十五回 是谁总为温情顾 玉潇然出了钟怀仁的营帐,四下又看了看军营的夜巡情况,一路将士不断行礼,使她瞬间没了兴致,便回到了自己帐前,刚走近营帐,她便来来回回踱个不停,对着营帐的锦绣的龙门看了又看,仿佛那是一张血盆大口一般,一脚踏进,便立刻尸骨无存。 “你再不进来,明日飞凰帝与平和帝不和的流言便会不胫而走!”慕容修文的声音,从营帐内幽幽传来。 她动作顿了顿,而后表情讪讪走了进去,看着坐在榻前不远处的慕容修文,笑了笑:“怎么就你一个人,令渊呢?” “我打发了他去巡营去了!”他双唇微微张合,发出雨打芭蕉一般低沉的声音,身姿未动,依旧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一卷兵书,他的侧脸,在烛火下跳动闪烁,精致的五官,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她找了个相对较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慕容修文依旧在看他的书,一室安静,她却有些不安了,这就是她迟迟待在钟怀仁帐中不愿离去的原因,军中不比皇宫宽大华丽,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寝宫,即便慕容修文偶尔来她那里安歇,也是一人睡外殿一人睡内殿,而在外多有不便,她与他又是夫妻,所以自然不便要求再另辟王帐与后到的慕容修文,帐篷又不比皇宫宽大,自然是只有一张床榻,况且,自九浮楼回来,她明显觉得他对自己,与以往彬彬有礼的态度不同,似乎有更亲近一层的意思。 她斜眼偷瞄了灯下那人,他曳地的白袍在他身上起伏有致,皑如山上雪,皎若云中月,他修长的身姿在地面上投落更加斜长的影子,他纤长如玉的手指轻握一卷兵书,温文尔雅,他长长的羽睫未曾颤动分毫,可见他的神情有多么专注,他红润的薄唇似翘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撩人心扉,她恍然间惊觉,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原来有着令人无法言喻的魅力,他睥睨恰似九天之神,温润可如三月之水,高贵可比苍山之莲。 他有着令天下女子都为之沉沦的风华与姿容,一如,曾经的自己,为了他,甘愿驻足停留,为了他,甘愿入青楼,为了他,甘愿十里相追,为了他,一次次倾心相付。 那些青春韶华里美好而纯粹的回忆,是任何时光,都无法取代的珍贵。 灯下看书那人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唇边翘起一抹未明的笑意,他依旧保持看书的优雅动作,声音旖旎满室:“困了?” “啊……”玉潇然被他猝不及防的出声而惊得回过神来,慌张道,“困?不不……我不困,你继续!” 慕容修文似是无声轻笑,带起白袍上缠绵的涟漪,他优雅地合上兵书,放于案前,从容不迫地起身:“我困!” “啊?”她再次被他所料不及的反应而震惊,瞪大了双眼看着起身的慕容修文。 他眉目一挑,看着她有些目瞪口呆的表情,眼底划过一抹深深的笑意,问道:“我说我困了,有什么不对吗?” “啊对对对,你车马劳顿数日,今日是应该早些歇息了,啊哈哈,倒是我忘记了,你睡吧,睡吧!”玉潇然干巴巴地掩过自己的尴尬,笑意盈盈道。 慕容修文坐到榻上,一边褪去外袍一边看向不自然看向别处的玉潇然,问道:“你呢?” “我?”她在他灼灼目光之下有些闪躲,飞快地走向他方才坐着的藤椅上,拿着他方才放下的兵书道,“我不困,我方才见你看得津津有味,想必是一本十分值得一看的兵书,我先看看,噢,对了,你不必管我,你先睡吧,睡吧!” 她这一拿起,才发觉这哪是一本兵书,而是一部民间传阅的书籍,翻开第一页,交颈而卧的鸳鸯虽然画工粗陋,但却还是能清楚得分辨出两人衣衫不整,正在做着某种风花雪月的事的,本以为慕容修文如此正派的人,这么晚了必定是在研究兵书,哪曾想竟是这些活色生香的东西,她脸上便“唰”地红了个通透,“碰”得一声将之丢在了桌案上,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看这样的书?” “这是下午巡营的时候,在路上拾来得,想必是哪个将士不小心落下的!”慕容修文依旧浅笑,已坐在了榻上脱靴。 “那……那你怎不阻拦我?”玉潇然不满问道。 “我倒是想阻止你来着,可你方才脚下生风似得,哪里还来得及!”慕容修文轻笑一声。 她想起自己方才的动作,面色便更红了几分,撇撇嘴道:“很难得,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也看这种风月段子看得如此出神!” 他又是一声轻笑,对于她的明嘲暗讽答得依旧优雅从容:“这种书虽然虽然用语粗陋,但是细细品味其中的故事,还是很值得耐人寻味的,比方说,这秦三娘本是勾栏里的名妓,却只因与一个书生相好,便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赎身,到头来好不容易赎了身,却又被那书生嫌弃,最后落得个投河自尽的下场,可见风月之地的女子不仅没有丝毫地位不说,就连生活,也是苦不堪言,而且其中还不乏像秦三娘这样有如此才华有血性的女子,而反观那书生,除却有个清白的身世外,其他一无是处,可见达官显贵中不乏这样的人存在!” “一本本粗俗不堪的艳书,落在平和帝眼中却可知微见著,看尽人间疾苦,真是可喜可贺的事情,百姓若知他们有个如此贴心的好皇上,必定欣喜不已!”玉潇然看着他认真的神色,眼底清明一片,眉宇坦荡明朗,如他这般出身的人,能够有这般想法,委实令人佩服,顿时觉得是自己太过小家子气了,而后又面色一顿,“只不过,我倒是不相信军中的将士看这书,也能眼观天下的,此风不可长!” “这类书军中虽禁令不可看,但在军中的大多是堂堂热血男儿,有些也已经多年未曾回家与妻女团聚了,若是再将这唯一的乐子落到实处,那可真是伤了将士的心了,所以,对于这种事,即便碰到了,大多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慕容修文浅浅笑道,而后笑意渐渐未明,“我们身为人君,总不好宣扬存天理,灭人欲!若真是这样,个个都剃了度做了和尚,子孙后代还怎么繁衍生息发扬光大!” 她因这繁衍生息几字瞬间浑身一震,袖间的手不自觉紧了紧,看着他已经躺在了榻上,双唇扯了扯:“你……你不是困了吗?快睡吧!” 他看着她紧绷的身形,眼底划过未明之色,继而收敛了笑容,缓缓盖了被子躺下。 玉潇然见他面色并无异样地躺下,才松了一口气一般缓缓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趴在了桌子上,不一会便呵欠连天。 床榻之上,锦被之下的人,本应该静入梦乡,却突然间在毫无征兆的情形下翻身掀起了被子,起身下榻,气势汹汹跺了过来,还未等她2有所反应,便牵起她的手走向床榻。 她浑身一个激灵,浑身的睡意瞬间惊得了无踪迹,被那人拽了几步便一手撑着桌案不前,慌乱道:“做……做什么?” “睡觉!”慕容修文背对着她,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声音毫无起伏。 她瞬间便想起了方才书本中的那幅画,面色瞬间通红,他毫无起伏的声音落在她耳中也变作了别有深意,结结巴巴道:“睡睡……睡觉?” “是啊,不睡觉做什么?”他依旧未曾转身,声音平静。 “我我我……你……你你……”玉潇然突然间慌了神,不知该怎样去回答他,固然她知道为人妻子该有的责任,可事到临头的时候她依然有些慌乱,你我了半天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呵呵呵……”慕容修文忽然就那么笑了,笑声清雅如同春雨如酥滴落在房檐上滴滴答答的磨人心扉。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如此肆无忌惮的大笑,她一直以为他只会无声苦笑或是浅笑如娇花滴露的,但此刻,尽管她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却恍然觉得必定是一笑生花遮了这满室烛火之光的,一时间,使她有些欣喜,又有些不明所以。 他牵着她笑了许久,才幽幽转过身来,刹那间如玉的面上熠熠生辉,仿佛本就波光粼粼的湖水突然撞见了明月初生般更加耀眼,他唇边依旧带着未曾退却的笑意,眉目弯弯流光溢彩,定定地看着她,声音里也带了无尽地笑意,似使这一室灯火也愉悦了起来:“潇然,你真的以为我会因为方才看了这本书而突然有了兴致?” “啊!”玉潇然本就因为他突兀的笑声有些怔愣,经他一说便又是一愣,但却心绪慢慢稳了下来,顿时了然,是了,似他这般人怎么会因为一本书而乱了心智,只是因为她从进帐之际便有些紧张而致使自己失去了判断力,但是知道之后便会因为自己想得太过而愈发尴尬,面上一阵血气上涌,索性一把甩开他的手三步两步地脱鞋上榻,迅速地用被子将自己捂了个严实,一寸肌肤也不曾露出,闷闷道,“困了,睡觉!” 床榻几步之外似又传来一声浅笑,而后那人脚步轻柔上榻,摸摸索索躺了过来,良久才道:“潇然,你不热吗?” 她声音没好气地从锦被之中传来:“要你管!” 他又是一笑,略微用了巧劲扒开锦被,声音十成十的戏谑:“当然,更深露重,我怕着凉!” 两人只有一床被子,他便理所当然地拉去了一半盖在自己身上,顺便也拉扯一番,恰好露出她不知是因为闷得太久还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红透的面颊。 事后,他心满意足笑了笑:“如此,甚好!” 玉潇然心中暗骂,是她以前太过愚笨还是如何,怎么就没发现这人实则也是如此无赖的,还是,天下男人都一般黑! 如斯沉默良久,慕容修文突然开口,声音情愫万千,有些迟疑,有些紧张,有些期待:“潇然,我……能抱抱你吗?” 她本因为这人的厚脸皮让自己的尴尬有些愤愤不平,乍一听这人的声音便愈发气愤,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他声音的情愫,没好气道:“不能!” 话一出口,她便明显感觉身侧的男子浑身一颤,这才想起方才他话中的语气,不禁悔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心中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他们是明媒嫁娶的夫妻,有四海见证天下为凭,而她却从未尽过为人妻子的责任,反倒他想抱一抱自己的妻子还要如此小心翼翼地央求,最初的时候,本以为是他对不起她,可原来走这一路,到头来却变作了她对不住他,想到这,她便稳了稳心神,转身反手去揽了他,笑意盈盈,半是促狭道:“因为,朕要抱抱爱妃!” 腰间温软的触觉,让他应接不暇,下一刻,浑身一震之后他便欣喜万千,声音惊喜无限:“潇然……” 她因这惊喜的声音而心中愈发酸楚,眼底有些酸涩,沉默良久之后才道:“对不起,给我点时间,我……” “我等!”他伸出手来揽着她,微微阖了眼,遮去了眼底未明的情绪,声音有些低沉,“即便是一生,我也等!” “我……”玉潇然有些无语凝噎,好像兜兜转转了千百回,她又回到了原地。 “睡吧!”慕容修文拍了拍她的背,声音平静,之后便再也没有开口。 如此相拥,无关风月。 她阖了眼,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待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蓦然睁了双眼,眼底是浅浅的欢喜和安慰,他喃喃道:“你夜夜不能安寝,如今能让你在我怀中安睡,便也是近了一大步!” 他说罢,便复阖上了眼,唇边带着满足的笑意…… 三日后,九浮楼不远处山路外,玉潇然与慕容修文一行大约近百人轻装简行地出现在了官道上,在岔路口停了许久,才迎来了另一队姗姗来迟的仪仗队,那仪仗气派华丽,马车更是宽大精致,车轮停止前进,侍卫拿来阶梯放在马车门前,马车的门缓缓打开,一只修长的手指缓缓勾起了车帷,露出一张慵懒邪魅的精致容颜来,那人三分浅笑在唇畔,随着旖旎的紫影不急不缓荡漾下车,不是龙延拓又是谁,他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服,仪态万千地走向早已等候多时的二人,漫不经心出声:“抱歉,朕来迟了,让二位久等了!” 话中有歉意,语气可依旧傲慢自大,神情亦然。 玉潇然没好气,但依旧压抑怒气,看了一眼高调气派的仪仗以及神情傲慢的龙延拓,不轻不重道:“应天帝这行头,倒不像是去涉险的!” 早知他做事滴水不漏,不会因为什么而耽搁,如今来迟,一定是故意的,然知道归知道,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龙延拓淡淡瞥了玉潇然一眼,晶亮的光芒自眼底一闪而过,他不轻不重开口:“一别数日,飞凰帝的面色,是愈发红润了,可见平和帝真是对您照顾有加啊!” “我们夫妻的事,无需外人过问!”慕容修文优雅地插进话来,唇畔的一抹浅笑温润无比。 “夫妻?”龙延拓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再看了眼四周,不动声色道,“二帝这轻装简行的背后,原来还跟着不可见人的尾巴呢!” 玉潇然面色未改,心中却苦笑一片,两军对战,小心驶得万年船,今日会见,他们不得不小心,所以数里之外,便是杨之帆和钟怀仁带着大军严阵以待,以防不测。 慕容修文不动声色看一眼龙延拓的来路,隐隐约约亦可听到马匹嘶鸣,淡淡道:“彼此彼此!” 龙延拓的身后,必定也是千军万马。 他身后不远处的玄彬三步两步凑近,兴冲冲地对着玉潇然道:“嘿,女人,你又要与我家主子同路了,嘿嘿……” 他越说越近,丝毫不在意四周的目光和场合,却在凑近之际一柄大刀横在了他的面前,正是慕容修文身侧的令渊,他面色平静道:“不得无礼!” 玄彬斜眼看了面色冷冰冰令渊一眼,双目立刻亮了起来,笑眯眯凑上前道:“你就是令渊吧?嘿嘿,久仰久仰,我叫玄彬,玄彬啊,应天帝座下第一大护法,我早就听说过你了,来,咱切磋切磋!” “放开,没空!”令渊冷冷道。 “你没空,我有空啊!”玄彬向来是个视别人冷眼冷面于无睹的痞子,他家主子生气的时候尚且能无赖片刻,更遑论令渊了,他嬉皮笑脸地对上令渊,拉着他向空地走去,势必要一较高下。 令渊十分不耐,伸手便欲挑开玄彬,岂知却落了个空,那人依旧稳稳地黏着他,令渊的眼底,便划过一抹几不可察的怒色。 玉潇然一见此景,便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凡被玄彬黏上的人,没有几个不上当的,令渊这一出手,便正中了玄彬下怀。 玄彬与令渊缠斗,而他的主子龙延拓,似乎是没有看见一般目光迷离,依旧笑意盈盈地看着玉潇然,令人心中发毛但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慕容修文余光瞥见一侧的情形静立不动,浅笑道:“贵属还真是特立独行!” 本是明嘲暗讽的话,那边玄彬听了,在与令渊纠缠的同时却依旧有空投来一个大大的笑容:“多谢平和帝夸奖!” 慕容修文唇边的笑意顿了顿,玉潇然不禁莞尔,能让慕容修文轻而易举变色的人,也唯有龙家这肆无忌惮的小侍卫了。 慕容修文见玉潇然不禁莞尔,面色便缓和了些许,本就是顺口一说而已,如今能的芳颜一笑,也算是欣慰了。 “下属的事情,朕向来不爱插手天色不早,早日上路吧!”龙延拓目不斜视,眼底有精光一闪而过,笑意似有扩大的趋势,“请!” 慕容修文和玉潇然微微侧身,齐齐道:“请!” 第二十六回 身涉险境苍茫山 苍茫山位于中原南部原圣华国边界处,是一片最为原始的森林,苍茫山的尽头在哪里,怕是林中的飞禽走兽也不知,除了南疆十万大山之外,苍茫山是与碧遐谷旁的海荒冢,唯一齐名的地方,按照玉潇然的想法,海荒冢尚有凶彘那般的上古凶兽在,所以苍茫山中,必定凶险无比。 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苍茫山若是不凶险,只怕这数遍年来皇室众人一人一锄头,也可将宝藏挖出来了,谁还去抢什么龙璃玉和凤璃玉。 一行人浩浩荡荡南下,虽说四海正在征战,但三国帝君早已不约而同下达了圣旨,征战大军,严禁利用良田居所为战场,更加不得扰民,这一点,尽管各国大将十分不解,但圣旨已下,哪有不从的胆,是以两军交战,对于百姓来说,无甚大影响,但尽管如此,这一路走来,一行人也可见到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还是随处可见百姓迁徙,以期逃避战祸,以至于这一路,轻装简行的仪仗队的氛围都十分低沉,三帝心思各异,不知在想什么。 数日之后才来到苍茫山的边缘处,马车宽大,一旦入山林,莫说马车,只怕是马匹也要弃了,一行人改为只带干粮等必须品,便下了马车步入山林。 尽管此来数百人是精兵良将,但一日下来不免众人劳顿,三帝只好下令原地整装休息,自然分为两队,玉潇然与慕容修文所带的人一队,龙延拓所带的另一队。 夜半时分,众人皆已休息,被众人围在中间相护的玉潇然和慕容修文齐齐睁开双眼,对望了一眼,缓缓起身,悄无声息地向着众人的外围走去,待走了百余丈,二人齐齐顿了顿,而后向着前方那道紫色妖娆的身影走去,玉潇然淡淡道:“原来应天帝早有此打算!” “你我三人先去探一探无妄谷虚实,正好!”慕容修文神色淡淡,疏离有礼,人说虽然势众,但难免耽误了行程,况且几人又不是不能吃苦的人,所以三人不约而同的便是,不辞而别,如若明说,只怕同来的将领又是一番口舌之争。 他话音刚落,浓密的枝叶中便“兹兹”响了几下,而后一人高高倒挂在其上,笑意满脸道:“还有我,还有我呢!” “贵属真是神出鬼没!”慕容修文眼皮未抬,淡淡说道,而后微微颔首,当先向前而去。 玉潇然看了一眼唇间笑意淡淡的龙延拓,没有说话,抬脚向前走去。 龙延拓唇边的笑意顿了顿,再一眨眼,依旧是那个满面风华的帝王,他一手抚摸袖口,眼皮微微抬了抬,声音不轻不重:“玄彬,平和帝喜静,下次不要这么聒噪!” “我聒噪?”小侍卫一脸迷茫,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太过好动,但却在下一刹那接收到来自主子妖娆的轻描淡写的目光时立刻正色道,“属下遵命!主子,为了给您一个安静的环境,属下觉得还是远离您的好,属下这就去了,令渊那小子一定也跟来了,我去找找他在哪个角落藏着,也好跟他叙叙旧做个伴,嘿嘿……” 玉潇然走出几丈,听着小侍卫消失在上方的声音,不禁打了个冷颤,嘴角抽了抽,摇了摇头叹息,令渊,自求多福吧! 没有了小侍卫的聒噪,三人一路无话,由龙延拓带路,脚下生风般向着苍茫山深处行去。 如此走了半日,抬眼山峦处,高达数千丈的瀑布倾泻而下,令人望而生畏,而前方几步之外,从深不见底的深潭中国传来一阵清凉的气息,龙延拓道:“地图上标有三险,前方深潭为一险!” “险?有多险?”玉潇然皱了皱眉,疑惑看向前方,潭宽百余丈流水无声,水呈黑色,可见必定深不见底,异常诡异,莫非是水险?但转而一想,绝非那么简单。 “比你想象得要险得多!”龙延拓看了过来,眉眼依旧邪魅妖娆,唇边浅笑依旧妩媚,声音依旧漫不经心,但落在人耳中却让人丝毫觉不到轻松的意思。 慕容修文侧耳听了听,略微蹙眉:“此处有水,平静如死湖……” 玉潇然心中一跳,浑身一紧,凛然道:“我们这一路疾行,大约也有数百里了,自两个时辰之前,时不时还能看到飞禽走兽,可到这里,便再也无迹可寻,这水中,莫非有什么厉害的东西!” 龙延拓摇了摇头:“韶琼藏于苍茫山无妄谷的宝藏,始尊帝为了以示诚意,无从过问,连曾经修葺无妄谷宝藏的那些人,到最后也不知所踪,韶琼在建好无妄谷后,除却一张地图外,什么也没有留下,而且,此事距离如今也有八百年,根本无从考证,我查阅皇室各个宗卷,却依旧未曾找到蛛丝马迹,关于韶琼的一切,始尊帝是切切实实不想让外人知晓了!” 玉潇然和慕容修文没有说话,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龙延拓接着又道:“来之前我看过地图,也一直在想,此处夹于两山之间,那方瀑布水势大些也实属平常,可这一路鸟兽踪迹全无,况且,但凡有水,那必定有鱼,可是却惟独没有闻到鱼腥味,我终于知道险在了哪里!” 他话音刚落,玉潇然便觉得自己的眼皮子跳了跳,下一刻,她便与慕容修文齐齐出声:“是蛟!” 无鸟无兽也无鱼,那只能说明水中有极其厉害的生物,而在深山丛林的水中如此霸道厉害的东西,非蛟莫属! 蛟者,龙之子也,天生凶兽,遇雷电而成神龙,传说中的存在,岂是人力所能抗衡! 她说完,便浑身僵了身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听龙延拓漫不经心道:“已经迟了!” 的确已经迟了,方才几人一路疾驰而来,想必鸟兽踪迹始无的地方,他们的气息,已经传入了那传说中的蛟鼻端,更何况,如今三人已离水泽如此之近。 龙延拓话音刚落,原本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潭突然开始缓缓地震动起来,死一般沉寂的潭水开始微微荡漾起来,宛如完好无损的铜镜,被摔碎打破一般,开始碎裂开来,先是细而小的波纹,再者是夸大的浪潮,再就是半余丈的高浪,最后落于水中,渐渐地卷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看得人,触目惊心。 然儿三人都没有动,聪明人都不会选择逃跑,因为既已到了此物的领地,那便是逃也逃不掉的,省得自乱阵脚,倒不如平静地对待,看看到底是何神物。 下一刻,水浪便冲天而起,一股巨大的腐尸一般的气息伴着强大的风力迎面吹来,水潭旁的树枝,“咔”一声纷纷折断,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二人,齐齐挡在玉潇然身前,面色未改,平静地看着巨浪漩涡的水面。 一只巨大的蛇头从漩涡中心处钻出,足足有一个半个人身那般大,那蛇头之上隐隐约约有两处突起,仿佛昭告着它与普通蛇的不同,巨大的眼睛堪比人的一张脸,血盆大口中露出森森獠牙,随着那巨大头颅的出现,粗壮的身子便冲天而起,足足有五六丈高粗壮的蛟身上,沾满了水渍,波光闪闪,仔细一看,竟铺满了手掌大的鱼鳞一般的鳞片,那蛟一出水,便睁着一双大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面上静立不动的三人。 三人面色稍稍有些缓和,再往水面看去,硕大的两只巨爪浮在水面,还好,即便这蛟有一半身子在水中,看样子也不过是个刚刚成年几百年的蛟,怪不得八百年前韶琼能过,八百年前,这蛟,应该还未成年,蛟从幼年到成年,是一个巨大的飞跃,即便这蛟成形仅仅几百年,以他们三人之力,也仅仅只有逃跑的可能而已。 那蛟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三人,巨大的双目在触及到玉潇然之际突然间张大嘴巴一声咆哮,双目之间隐隐露出恨意,下一刻,便携着铺天盖地的潭水俯冲而来,强大的威压,立刻笼罩了三人。 玉潇然心中一沉,八百年前韶琼经此而过,必定与这蛟发生了一场恶斗,而无妄谷的能够顺利建成,就说明,当时的蛟已被降服,几百年过去了,当年的幼崽已然成为天下之霸,现如今这蛟看见自己与韶琼一模一样的容颜,必定将自己误认作了当年的韶琼,而今看这架势,是要一雪前耻了。 三人一直未动,并且自猜到水中生物是蛟的那一刻起,便开始尽力收敛了浑身的气势,因为蛟是王者,那么它必定是不希望有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岂料三人一时被这上古凶兽后裔所震,一惊之下自然没有心思琢磨这里是否有当年遗留下来的旧怨。 对于气势汹汹而来的蛟,龙延拓一边手脚不慢地躲开,一边漫不经心道:“真没想到,你这张脸,也有惹出祸端的时候!” 玉潇然自然无心与之玩笑,飞身而起的刹那腰间的虹争便已然握在手中,发出一声愉悦的低吟,她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这畜生到底厉害在哪里!” 蛟虽然头大身壮,但丝毫不影响它的灵活,玉潇然抽出虹争的同时,它的血盆大口带着千年沉淀的浊气便凑了上来,玉潇然在与慕容修文和龙延拓一同躲开的同时,便又是飞身而起,反手对着蛟的脖颈处便是一剑,本以为至少会破开一处口子,岂料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虹争,劈在蛟颈之上时竟然只发出“叮”地一声巨响,玉潇然只觉手腕微麻,虹争便被弹了回来,她定睛一看,被劈到的脖颈之地的鳞片上,只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这下,不仅玉潇然面色有些变了,就连龙延拓邪魅的浅笑、慕容修文温润的神色,皆是齐齐一顿,二人没有阻止玉潇然反击过去,就是为了一探这蛟的虚实,尽管知道这一剑成效不大,可却未曾想莫说成效了,反而激怒额这蛟。 玉潇然这一剑,不但没有给蛟造成了伤害,反而用了几分力道使得蛟感觉到了疼痛,巨大的疼痛使得蛟直起脖颈反向撞来,巨大的力道带起了阵阵疾风,打在人脸上如同刀割一般,慕容修文和龙延拓再也按捺不住了。 先是慕容修文,他白衣如雪,修长的手指翻转,袖中的末刢便飞射而出,如闪电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细细的痕迹,随即便绕着那粗壮的脖颈饶了一圈,狠狠地勒住,仿佛要入肌三寸一般。 再是龙延拓,他紫色的衣服翩飞,广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他素手拈花一般抚上了自己的如墨的发髻,如玉的流苏一般模样的兵器便握在了手中,使他一头如墨的青丝便瞬间倾泻而下,衬得他邪魅白皙的面色似妖。 玉潇然喃喃道:“玉隐!”她便觉得手中蓄了内力的虹争又是一声低鸣,仿佛愈发欢愉。 龙延拓手持玉隐,如墨的发丝飞扬,容颜妖冶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飞身而上,手中的玉隐便向着巨大的蛟首飞舞而去,瞬间而至,只听“噼里啪啦”一声便撞到了蛟外露的獠牙之上,下一刻,细微的碎裂声便传入几人耳中,所向披靡的玉隐,将蛟长长的牙齿,生生截断。 三人接二连三对蛟的挑衅,接二连三造成的伤害,使得被慕容修文束缚的蛟仰天怒吼一声,上身一阵大力摇摆,瞬间将慕容修文带起。 玉潇然心中一紧,提起长剑飞身而上,却不料那蛟到底是成了年的有智生物,再加上本就将所有怨恨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她这一动,蛟像是守株待兔一般,巨大的身体带着势如千钧的威压撞击了过来,快如闪电,瞬间而至,比三人的轻功,分毫不差。 她心叫不好,低估了这畜生的之上,下一刹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将自己包裹,她便落入了一片紫光之中,龙延拓声音淡淡:“这么快心就乱了,平和帝若真这么容易受伤,那还怎么做皇上!” 他声音中情愫未明,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她逃离巨大的蛟身,奈何他动作虽快,蛟动作也不慢,他刚带着她挪开一寸,蛟身便已经抵达擦过了他的脊背,使他瞬间偏离了原本要去的方向倒飞而去。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摩擦,实则是带了千钧之力,蛟身本就硬如钢铁,再加上这蛟用了自己的力量,玉潇然若真的撞上去,只怕是立刻便会筋骨尽碎,所以龙延拓这一擦,妖冶的面上便瞬间苍白了些许。 玉潇然面色一变,眼底飞快划过未明的神色,手中长剑一摆,便在身下的潭水上劈起一道浪花,正好落于她的脚下,她便借力带着龙延拓飞到了岩石之上,有些不自然开口问道:“你怎么样?” “死不了!”龙延拓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散落的如墨长发中,衬得他苍白的面色愈发妖艳。 无心理会他的玩笑,她一转身,却被龙延拓抓着手腕止住了去势,她眉头一蹙,不悦道:“你做什么?” “方才我袭蛟首,那蛟刻意地避开了自己的眼睛!”龙延拓好似没有看到她的怒气一般,漫不经心道。 玉潇然一顿,随即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面上瞬间换上了尴尬之色,她以为他是阻止她去帮慕容修文,所以才如此恼怒,岂料竟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人家分明是在告诉自己蛟的软肋,然还未等她想好该如何开口,龙延拓便又再次飞身而起,向着蛟首射去。 她脚步顿了顿,微微敛了神色,便也向着那蛟首飞去。 慕容修文虽然被蛟带得飞舞不止,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减慢了蛟的速度,刹那间玉潇然和龙延拓便各局一侧对着蛟首巨大的眼睛攻击而去。 蛟似是察觉到两人的意图,一声怒吼之中头颅便摇摆地愈加疯狂,勒住其脖颈的慕容修文却突然将手中的末刢方才,在空中被蛟首一甩,一脚已扣在了谭便一块数丈高的岩石之上,借力稳住了身形,同时手中也是光芒乍现,使了十足的力道去勒紧蛟的脖颈,使得其摇摆的动作顿时滞了一下。 然就蛟停滞的这一下,便给了玉潇然和龙延拓以可乘之机,二人身形几乎不差先后地举起手中的神兵,一个蓄力的长剑,一个飞舞隐约闪着光芒的玉隐,顷刻间见便齐齐没入了那巨大的双目之中。 腥热的液体瞬间喷洒了玉潇然满身,却不是红色的,而是透明的如眼泪一般,随进又一股青色的液体便顺着长剑流了出来,诡异之极,她依旧是不曾迟疑,将手中长剑再加了力道刺入一分,而那边,龙延拓亦是如此。 下一刻,便只听蛟惨叫一声,一股大力将玉潇然甩开来去,是蛟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摇晃不止,身下的潭水也因为它的摆动而激起数丈高的巨浪。 玉潇然被这大力甩开来去,速度快得自己已经无法控制,接连撞在了几道浪柱之上才缓了去势接着后面的一道浪花翻身上了岸,而反观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亦是一身狼狈地落了岸,并不比自己好到哪去。 三人迅速凑在一起,龙延拓与慕容修文齐齐看向她道:“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看着水面上痛苦嘶吼的蛟首,喘息一声道:“这下,我们可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下一刻,便被水中的情形而硬生生惊骇住了声音,巨浪滔天的潭水中,一只与先前同样大的如蛇一般的蛟首自水下浮出,由着巨大的身躯渐渐支撑到半空中数丈的高度,一瞬间她以为潭中有两只蛟,但电光火石之间她便明白了过来,惊呼道:“双首蛟!” 第二十七回 本就没有帝王心 龙延拓与慕容修文的面色,也不是十分好看,双首蛟可不仅仅是两只蛟的威力,这意味着这只蛟在传承了祖宗的血统上又变了异,但凡这种凶兽变异,便意味着更加强悍了几倍,然而,最让他们惊诧得并非是这蛟有双首双身,而是这蛟刚刚露出水面的头上,只有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睛,而另一只眼睛,早已惨不忍睹,但因岁月的流逝,已经结了刀壑纵横的伤疤,这是……八百年前韶琼的手笔吗? 怪不得,这蛟看到玉潇然如此恨意滔滔,原来八百年前的伤害,是它成年以后也无法弥补的痛苦,如今再见仇人,只怕是不死不休。 双首蛟的威力,是方才他们所见的十倍也不止,若是方才三人知道这是双首蛟,三人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拔脚便跑,逃不掉,也要逃。 双首蛟,绝非人力所能抗衡的存在。 八百年前韶琼以刺瞎双首蛟一目震慑了双首蛟,八百年后,双首蛟已然成年,如今再有双目被破,只会让它觉得更加耻辱,否则它也不会一直将受了伤的头颅埋在深潭之中,只怕方才,双首蛟的威力,还未曾发挥出十分之一,他三人之所以能不费吹灰之力破了它的双目,一则是三人合作默契,讲究速战速决,二则便是双首蛟因为自己已然成年而狂妄自大,未将这三人放进眼里。 双首蛟的两个头齐齐出现,双身缓缓向上升起,一直到它整个身体都浮出水面,足足有十多丈高,它一只刚刚受伤的头颅痛苦地摇晃不止,怒吼不已,另一只只剩下一只眼睛的真身低鸣不已,似在痛苦,又似在安慰,左右两只分身上,各长了两只褐色地铁爪,而接近尾部的腹部上,两只更加硕大的铁爪好像精铁打造的铁钩一般锋利。 岸上的三人,情不自禁地各自后退了三步,面对着寒气森森的双首蛟,已经没有逃走的余地了,因为它剩下的唯一一只眼睛,已经狠狠地盯上了三人,铺天盖地的威压压下,空气中腐烂的气息和来自深潭潮湿的味道,让人闻之作呕。 下一刻,锋利的铁爪便快如闪电地抓了过来,四只铁爪,直直劈过潭边的树木,狠狠地向包围了过来,将四周包裹的密不透风,慕容修文和龙延拓眼疾手快,在四只铁爪抬起的那一刻起,二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人一边推上了玉潇然的身上,手法之巧妙,再加上双重巧劲,一眨眼之间,玉潇然已被送到了数丈之外。 而原地的两人,却被硬生生地抓进了铁爪之中,幸而那爪子够大,再加上两人身形一侧,锋利的铁钩一般的指尖才没有穿透二人的身体,尽管如此,玉潇然落地的刹那间看到此情此景,依旧是不免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刻她便手提虹争飞身而起,那蛟却是反应也不慢,知道自己漏抓了一人愈发气愤,看着她提剑冲来,支着头颅便将巨大的身体撞了过来,她经过方才那一撞,必然是知道双首蛟的威力,所以她本就是假意撞了过来,待那双首蛟的身子撞过来的同时,她便身子一折,便向着上方的头颅飞射而去,目标,正是双首蛟的最后一只明亮的大眼睛。 双首蛟落了个空,怒吼一声眼前便闪现了一道蓝色的身影,无所畏惧的双首蛟立刻便发出了一声史无前例的惊恐声,对于方才一刹那间双眼受伤的事情还心有余悸,顷刻间便闪电般退开,这一退开,便又是一声惊天的怒吼声,玉潇然被这巨大的冲力震得倒飞而去,落地不断后退,身后便有两只手撑了过来,她忙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说话的,正是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二人。 方才玉潇然利用双首蛟对双目被毁心有余悸的空荡,假意去刺双首蛟唯一完好的那只眼睛,成功的转移了它的注意力,才使得铁爪中的龙延拓和慕容修文取得良机脱身。 双首蛟刹那间便明白了自己被眼前被羸弱的女子戏耍了,半空中的身体摇晃不止,四只空荡荡的爪子不停地张合,仿佛欲将三人碾碎一般,摇摆着身体再次俯冲了过来,玉潇然还未动,眼前便黑影一闪,一只长鞭便缠绕上了双首蛟的一只爪子上,而提着长鞭那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依旧是嬉皮笑脸,声音也是极惹人烦心的: “嘻嘻,双首蛟,小爷我喜欢,来,让小爷我来陪你玩玩,上古凶兽的尊贵血统啊,常人相见都见不到啊,这下我可是赚到了,嘻嘻,主子,你快走,这么好的东西,就留给属下吧!” 玉潇然眯了眼去看那人,不是龙延拓的小侍卫玄彬又是谁,他一手持着长鞭,双脚紧紧勾着后方岩石,竟生生使十余丈高的双首蛟折了方向,然还未等她有所反应,下一刻,又是一道身影极快地在半空中飞来绕去吸引双首蛟的目光,正是慕容修文的护卫令渊,他的声音自半空中散落: “主子,快走!” 玉潇然本以为慕容修文和龙延拓二人必定会留下与之共同抗衡,岂料她一只提剑的手被右侧的慕容修文一抓,另一只空荡的手也被龙延拓抓起,只听两人齐齐道:“走!” 同一时刻,她便被二人带起,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可见动作之快,与来时不同,来时三人虽说是使了轻功,但也是不紧不慢地赶路,此刻两人用了全力带她而去,瞬息便至数里之外,丝毫不给她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机会,她突然间想起在天行的时候与自己同生共死过的添香,她那般冷冰冰的人,若是失去了玄彬,只怕是此生再也没有谁能捂热她的心了吧! 她精神有些恍惚,一时间有些憎恨自己太过自私,她与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三人齐心协力还是依旧在这双首蛟面前吃了亏,更何况玄彬和令渊,但是若这一折回,便是生死未卜,她挣扎了许久,突然间便挣脱了拉着自己急速飞奔的两只的手,足尖一点便落向了地面,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冷冷地看向二人。 慕容修文和龙延拓在她冷冷的目光之下面色未变,龙延拓理了理衣衫,拢了拢如绸缎一般光滑的头发,瞬间又变作了那个风情万千的帝王,他上前一步,唇边笑意未止:“怎么了?” “我不走!”玉潇然冷冷道,面色有些沉痛,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当逃兵,更从未想过,她心目当中两个如此完美的男子,竟然未有丝毫犹豫地,为了生存而抛弃了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她感觉到屈辱,尽管她从来都知道,皇室的人,向来只是拿属下当做属下,向来以自己的命最为珍贵,然她一直认为,面前这两个人,是特例,可今日,他们让她失望了,但是,她却没有资格责怪他们。 慕容修文上前一步,眼底划过未明的神色:“潇然……” “要走你们……” 她这一个走字还没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她的肩头,两个修长的手指同时点上了她身上的穴道,她听到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声音: “带她走!” 这个声音,是从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二人口中齐齐说出的,二人说罢,便齐齐一愣,而后唇边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声。 龙延拓,要慕容修文带她走? 慕容修文,要龙延拓带她走? 顷刻间,她便明白,是她误会了这两人,原来,他们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命,他们是,舍不得她的命。 心中大急,但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拼命地眨巴着眼睛示意二人不要去,岂料龙延拓一声轻笑,半是认真半是促狭地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眼:“你这般模样,还是如当初一样可爱!” 他说罢,便在她身上又是一点,他体内汹涌蓬勃的内力便瞬间被锁住,他可记得,她急得时候,可是会用内力拼死冲击穴道的! 对于龙延拓的动作,慕容修文丝毫未曾阻止,继而扶着她将她放在树下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穴道一个时辰之后自会解开,因为双首蛟发怒,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会有野兽,你就安心地待在这里!” 她眼底的眼泪汹涌而出,想开口说话,想破口大骂,但却张不开嘴巴,最后只得祈求一般看向二人,心中呐喊着:“不要去!不要去!” “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哭什么!”慕容修文面色依旧温润,眉眼柔和,替她擦掉了泪水,岂知越擦却是越多。 龙延拓微微眯了眼,俯下身来细细看了她,依旧是那个邪魅妖娆放荡不羁的样子,不满道:“我早就说过,你一哭,就很丑!” 他说罢,便用指尖抚了抚她的额头,将她手中的虹争收起缠上腰间,而后起身,头也不回地向来路赶去,声音幽幽散落:“为了让然儿美貌依旧,我还会回来的!” 慕容修文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便也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她斜了眼去看那一紫一白的两道身影,尽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落,免得模糊了视线什么也看不清楚,她这一看才发现,那紫色的身影,走路有些不稳,左腿有些颠,而那白色的身影,他的右手袖间,滴落地,是鲜红刺目的液体。 方才双首蛟那一抓,他们都受了伤,而她就那么愚蠢的以为,上古凶兽的双首蛟的魔爪,岂是那么容易就让人逃脱的? 她的余光,一直到二人消失,才缓缓收回微微阖了眼,晶莹的泪珠就那么无声而落,真的会……回来吗? 就这样闭着眼睛不愿意睁开,体内的真气被龙延拓锁得死死的,他将自己一切后路都围追堵截,她不得动弹分毫,一个时辰,她觉得自己将要走完一生,她闭了双目,龙延拓虽然锁了她的内力,她却依旧六识尽张,清晰地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却不是从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二人消失的方向,也并非这二人的脚步声,她豁然睁开双眼,这一眼看去,心下便凉了半截。 属于草原人浩瀚的双目,此刻散发着灼灼目光,刀削一般高挺的鼻梁,性感红润的双唇,披散的微卷黑发散落在华贵的长袍之上,衬着那张英俊的面庞,使得来人愈发意气风发,那人见他目光投了过来,唇畔的笑意愈发扩大,三步两步地走了过来,缓缓俯下身去,伸出纤长有力的手指,接过她脸上的一滴泪珠,声音中情愫未明:“潇然,这是我,第一次见你落泪!” 玉潇然抬眼看着来人英俊的面容,眼底瞬间冰冷一片,却依旧是说不出话来。 “我对你的心意,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的,对吧?”那人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在她冰冷的目光之下岿然不动,“可是你却一直视若无睹,但是没关系,最终,我找到你了!” 他淡淡的话语,一字一句地敲在她的心上,却没有带给她丝毫感动,反而让她的目光愈发冰冷。 那人在她的目光之下沉默了片刻,才无奈一声苦笑:“我知道你很想骂我,那你就骂吧!” 他说话,便伸出手点在他的身上,她便觉得喉间一松,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但却依旧不能动弹分毫,她定定地盯了那人许久,才冷笑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钰经可汗打得真是好算盘!” 来人,正是半年前新登基即位的钰经可汗,托里木,他无故出现在这里,她可不会相信单单是为了她,慕容修文和龙延拓二人刚一离去,他便出现了,这说明对于他们的行踪,托里木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离去的那二人,皆是主掌天下大事的人物,此一去面对的便是上古凶兽双首蛟,而托里木能在这里堂而皇之的出现,必定是筹谋已久,托里木的心,在天下,若是天行和傲苍少了国君,那么必定生乱,一旦生乱,内部便已经分崩离析,而自己如今又落入托里木手中,他若挟天子以令诸侯,国力日渐强盛的钰经加上兵强马壮的北牧,对付群龙无首的傲苍和天行,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南下苍茫山寻宝,岂料最终受益的竟是托里木! 其实,她何曾没有关注过钰经,怀疑过托里木看似洒脱实则心有大志的胸怀,她从未忘记,钰经王庭之中,三王府内,她惊鸿一瞥,整个王庭便已在脚下,自钰经宣布闭关锁国的那一刻起,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得,但只因塔雅思在前线传来一次又一次的捷报,才使她一步步放弃了这个念头,说到底,还是她太过优柔寡断,太过重情义了,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她从来都知道。 但是,一瞬间她又心中又清明起来,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那么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一定是,她能够想到钰经,那么他们一定也能够想到,所以,对于钰经,他们一定早有防范,心怀天下的人,莫说是钰经如今日渐跻身历史舞台的新兴之国,就连四方小国的形势,他们必然也囊括于心,以这二人做事滴水不漏的性子,只怕是南下苍茫山之前,就已经将所有的事情交代妥当。 想到这,她便微微宽了心。 这百转千回的心思,只在顷刻之间便划过心头,分清了现今的局势。 托里木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瞬间便看透了她的心思,他不轻不重道:“我钰经日益强大,你以为我会不知道龙延拓和慕容修文派人监视?” 他言下之意,他必然知道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会监视于他,所以他也早已有所防备。 “那又如何!”她冷笑一声,他固然知道,可他能摆脱监视吗? “不如何!”托里木替她理了理散落的发丝和衣袍,动作漫不经心,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曾经降服的凶彘你还记得吧?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何办法降服了它,但是我可清楚得记得,我们钰经为抓住它所付出的代价,数千名彪形大汉啊,被它撕咬得惨不忍睹,铁索挣断了几百条,上古凶兽的威力,现在想起,我依旧是心有余悸!” 他话中的意思,她听得明白,同样为凶兽,蛟比之凶彘,那是只强不弱的,更何况是如今的双首蛟,它的威力,方才自己已经领教过了,她想到这里,袖中的手便僵了僵,面上却冷笑依旧:“双首蛟固然厉害,但我也相信他们会全身而退!” 托里木轻笑一声,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是吗?” 他这一眼,却让她凉到了心底,面上终于变了色,怒道:“卑鄙!” 诚然她知道,双首蛟很难战胜,但不知怎地,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就那么觉得这两人就是那万分之一,可即便是二人拼死一搏地逃生,必定也会落得重伤在逃奄奄一息,若是此刻托里木派人围追截杀,那么这两人,还能有生还的希望吗? 托里木见她真的怒了,面上亦是陡然一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卑鄙?成败论英雄,待我一统天下,后人只会为我歌功颂德!再者说了,你以为慕容修文和龙延拓就是光明正大的吗?” “至少他们在取天下之路上,是公平决斗的!”玉潇然冷笑,而后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眼中净是鄙夷之色,她从来都不知道,若是龙延拓对上慕容修文,到底谁胜谁负,但她却深信不疑却是,若这二人联手,那这天下,还有谁能相抗! 她不屑的目光,终于刺痛了托里木,他眼底怒气一闪而过,一把捏上她的下颚:“未来如何暂且不提,但今日,你是我的!” 第二十八回 针锋相对石洞中 她面色一顿,看着笼罩上阴鸷之色的五官,还未等她开口,他便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而去,她心中大急,龙延拓千算万算,一定未曾想过他锁着她的内力,是为了保护她不让她真气逆转伤到自己,以致她现在动弹不得,却给托里木行了便利,她心思一路急转,却是越想越没有头绪。 他带着她一路驾轻功而去,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处岩石众多的地方,远远地,她便看到两个一身普通服饰的人守在洞口,看见托里木便迎了过来,跪地道:“见过主子!” 托里木脚步未停,抱着她向洞内走去:“在洞外守着,求戈回来马上告诉孤!” “是!”那两人恭敬退开。 玉潇然斜眼看着宽敞石洞中的一切,冷笑道:“原来你早已在这守株待兔了!” 托里木不说话,径直将她放在洞中的一块石板上坐,站在她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潇然,你真美!” “美吗?”她冷声道,“如若你喜欢我这张脸,大可拿去!” 托里木身形一顿,面上的笑意渐渐收收拢:“潇然,你知道,我喜欢的是……” “住口,潇然的名字是你叫的吗?”玉潇然抬了抬她的眼皮,顿了顿之后缓了声音道,“托里木,如若今日你肯收手,我们还是朋友,今日之事,我权当没有发生过,你只需将我送回原地,还不迟!” 托里木定定地看着她,声音中情绪未明:“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 玉潇然敛眸不语,一只手却突然间伸向了她的腰间的腰带,她不动能,声音却刹那间冷如寒霜,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恐慌:“你做什么?” “莫紧张,我见你潭水湿了衣衫,怕你着凉,替你解下来!”托里木手上动作一顿之后便依旧上前来,先是熟稔地拿下她的软剑,再缓缓扯上她的腰带,动作轻如春风拂柳,却一下下地,让她的心冰冷恐慌到极点。 玉潇然极力稳了稳心神:“托里木,我的为人你是再清楚不过的,除非你永远这样禁着我,否则,不死不休!” 最后四个字,是她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愤怒,总之是有些颤抖。 托里木的手,不自觉顿了顿,半晌,才抬眼看了她,笑了笑:“你若愿入地狱,我甘愿相陪!” 话音刚落,他灵巧的指尖,便轻而易举地挑落了她腰间薄如蝉翼的蓝色腰带,轻纱摇曳,脖颈间白皙的肌肤开始若隐若现,托里木原本深不见底的双目,更加深沉,宛如双首蛟居住的深潭一般令人望而生畏,他指尖再一挑,她身上的外衫,便如蹁跹飞舞的蝴蝶折翼一般,凄美地零落,露出她凹凸有致的亵衣来。 她浑身僵硬,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知道无论如何威逼利诱托里木是决心已定了,心中飞快想着对策,然而眼泪却不自觉地因为屈辱而落下泪来。 托里木在她身上忙活的手,突然间接到一滴滚烫的液体,灼热的触感使他顿时慢了下来,慢慢弯腰对上她惨白的面颊,沉吟良久之后才道:“别哭,我会好好对你的!” 他说完,便将她放平在冰凉的石板上,替她脱了长靴,而后除了自己的衣服,贴着她躺了下来,摸索着找到了她的手,扣在手间摩擦,似喜似悲说道:“潇然,这样的场景,在梦中出现过千百回了,如今,终于梦想成真了!” “你就不怕你的计划百密一疏!”良久之后,玉潇然开口说道,声音已然恢复了平静。 托里木似是一声轻笑,一瞬间便看穿了她的心思:“潇然,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不过能这样安静地与你说话,我就遂了你的意又如何!” “看来,你是胜券在握了!”她躺在石板上,尽力放松自己,眼底闪过未明的神色,只可惜,托里木躺在她身侧,看着上方的洞顶,忽略了这一切。 “慕容修文和龙延拓此来,只带了一个贴身护卫,即便还有我未察觉到的暗卫在,但那双首蛟岂是那么容易相与的!况且我这地方,即便是我自己,也走了几个来回才记得清楚,你还指望他们能及时赶来救你吗?”托里木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顿了顿之后道,“潇然,我知道你心系这二人,但是没关系,以后,天下,就是你和我的,我会等你慢慢忘记过去,重新接受我的!” “你倒挺自信!”她冷笑一声,继而说道,“托里木,说实话,在今日之前,我一点也不厌恶你!” “你的意思是,你开始讨厌我了!”托里木轻笑一声,无视于她口气中的不屑和鄙夷,“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厌恶,总好过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又是一声冷笑:“你这个说法,倒是十分新奇!” “潇然,初次见你,你是异国朝官,你给我的感觉只是十分神秘,父汗差我去北牧,本意是借凶彘和镇隆杀一杀大国之威,岂料半途中杀出一个你来,回国之后,父汗震怒,幸而有国师解围!”托里木自顾自地讲道,“我不甘心,国师却突然间告诉我,降服凶兽的是一个女子,我心下对你更加好奇,国师告诉我,你是唯一能帮助我的人,我便费了心思劫你来,后来虽然得知是国师私心所致,但我却十分感激国师,因为她,我识得了你!” 玉潇然听着托里木的讲述,越听唇边的冷笑越大,心底没有丝毫波动,定定道:“但我此刻,却有些恨珑缇了!” 造化弄人,阴差阳错间,竟然生出这许多是非来。 “以后,你会感激她的!”托里木偏过头来看她,以手撑首,姿态突然间有说不出的风情,他晶亮的双目灼灼似玩家灯火,“北牧国宴上惊天一舞,我虽知道你不是为我,可我想着,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莫说你今日是高不可攀的女皇,就算你是天神之女,我也要你!” 她因他突然间的动作而心头一颤,却是强作镇定道:“为什么?” 托里木卷了她一绺墨发在手中把玩,良久之后,才定定看着她:“因为,我爱你!” 她因这三个字而心头突了突,碧遐谷中,除却大师兄与青谨、青慎外,她未曾与他人接触过,自然没有人与她说过这话,自出谷的这两年多来,每走一步,宛如走在刀尖一般,她与那两人纠葛不断,但却从未有人与她说过这话,彼时心意虽知,但身为女子,第一次听到这话,没有不震动的,但也只不过是一瞬间,她便极力稳了心神,定定道:“托里木,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自然!”托里木见她回应,眼中一亮,声音里带几分欣喜,“我若不见你,便日夜牵肠挂肚,恨不能你日夜陪伴不相离,我若见你,便恨不能立刻拥你入怀!” 玉潇然一声冷笑:“为何你的爱中,只有你自己?” 托里木手上的动作一顿,良久之后才道:“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 “你既知道我不爱你,那你这又是何苦!”玉潇然平静道,“托里木,你对我,根本就不是爱,你我,更适合做朋友!” “你现在不爱我,不代表以后不会!”托里木神色一顿之后便定定地看着她,放开握在手中的长发,指尖拂过她的耳际,“过了今日,便不一样了!” 她心头一跳,看着有所动作的托里木,忙道:“等一下!” 托里木轻笑一声,不轻不重道:“潇然,你这时间,拖得也太长了,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玉潇然心下焦急,却依旧保持着面色平静:“你是知道我的,当初慕容因为娶了思彤,我便与他决裂,我听说钰经后宫佳丽无数,你这样,叫我怎么与你同处!” 托里木身形一动,便翻身覆了上来,以手撑在她的两侧,低着头看她,眼底笑意扩大:“原来你是担心这个,真是叫我喜出望外!你不用担心,他日我回钰经,必定解散后宫!” “你才即位不久,若是这么贸然解散后宫,只怕前朝不稳!”玉潇然急忙道。 托里木笑意愈发扩大:“你我还未成亲,潇然就已经开始替我着想了,我心中十分宽慰!” “天下人都知道,北牧与傲苍联姻,飞凰帝已经嫁给了平和帝,你又如何与我成亲?”玉潇然再次问道。 托里木眼底精光一闪,如野狼一般精锐:“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她疑惑问道。 “你是在考我吗?”托里木目光灼灼,笑意扩大。 “算是吧!”她面色平静。 托里木微微低首,似在她颈间嗅了一下,不回答她的话:“好香!” “你都不知道,那双首蛟在深潭中待了千百年,一见到我恨不得一口生吞,口中的腥臭气息尤为浓重,犹如腐尸一般,尽数吞吐在我身上!”玉潇然轻笑一声说道,“那味道,真是令人闻之作呕!” 她话音刚落,便见托里木的面色白了白,但也是刹那间恢复了笑容:“潇然,你真是会大煞风景,但是,你以为这样,就能够让我放弃了吗?” 玉潇然面色未改:“我说的是实话,我现在的确一身腐臭,反正几个时辰了,我倒是习惯了,我是怕你不习惯!” “习惯,你怎样我都习惯!”托里木目光深沉,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蹦出。 玉潇然看着他咬牙切齿的神情,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什么办法?” “嘘!”托里木伸出手指,压在她红润的双唇之上,温热的鼻息散落在她额头,他声音嘶哑,“潇然,你的话太多了!” 他指尖触碰在她的红唇之上,触手温软的触感,让他不禁为之心神荡漾,那种酥麻微痒的感觉,直直传入心底,带起一层层密集的缠绵涟漪,荡荡漾漾的,直击心底的各个角落,让人仿佛品了美酒一般,令人如痴如醉,醉如迷途不知返,这样美妙的滋味,令人不禁想更深一层地去品尝。 玉潇然看着他灼灼的目光,眼底闪过未明的神色,突然间面色平静道:“那我不说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托里木神色一喜,突然间又疑惑起来她怎么这么快就转变了态度,变得如此温言软语起来,欣喜之余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仔仔细细看了她许久,又检查了一遍她的穴道和内力,才略微放宽了心,对上她如墨的眼睛,迟疑道:“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温柔了?” 她眼神镇定,未曾闪躲分毫:“怎么,你不喜欢?” “喜欢!”托里木眼底慢慢攀上欣喜之色,欢快应道,随即又再次迟疑起来,“可是你这样,总让我有些不适应!” “非要我冷冰冰的模样你才乐意?”玉潇然不轻不重道,“方才你不是说,我什么样子你都习惯,这么快,说过的话你就忘记了,男人的话,果然是一句都不能信的!” “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托里木的声音里,带几分焦急和紧张,“潇然,我要这天下,也要你!” 他话音刚落,便不待她答话,像是急于要证明他所说的话一般,密集的吻,便雨点般散落在她的额头之上,使得玉潇然浑身一僵,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未明的光芒,但待托里木有所察觉抬起头来细细地看向她时,依旧是那个似冷非冷的玉潇然。 他动作顿了顿,眼底更深的疑惑闪过:“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是你心魔作祟!”玉潇然似是冷笑一声,“你做得事情,岂是光明磊落的!” 托里木的动作一顿,随即笑了笑道:“是了,这才应该是你对我的态度!” “托里木,你觉得这样你就得到我了吗?”玉潇然淡淡道,“你越是强迫我,只会让我离你越来越远,好歹你也是一国之君,这样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我们草原男儿与你们中原人不同,草原上的准则便是,若要征服一个女人,要先征服她的身体!”对于她声音里的质问和不屑,托里木一点也不在意,反而自己说得头头是道,“否则,慕容修文娶了你这么久,不是也没有得到你的心!” 她面色一顿,眼底瞬间一片恼怒之色,好个托里木,连这些竟也查的一清二楚:“我与慕容大哥怎样,无须你来过问,你与慕容大哥,是不能比的!” “不能比?”托里木对于她话中对其他男子的相互,勃然升起一阵怒色,“很快你便知道,我与他能不能比,至少,现在,你的人,是我的,在不久的将来,你的心,也同样会是我的!” 他说完,便不再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略一低首,便压上了那方红润香泽的芳唇,唇间温软的触感,使他顿时入落入一片风光旖旎的琅嬛福地,瞬间驱散了他面上的阴云,开始在那软香之处辗转反侧。 玉潇然眼底冷芒一闪,刹那间便抿紧了双唇,死死地守住城门,不让那霸道无情的侵略者继续攻城略地。 感觉到她的抗拒,托里木也不恼,眼底得意之色一闪而过,继而慢慢移动,像是春风撩人一般,在她的肌肤之上带起一阵阵旖旎的颤栗,他在她如墨长发下寻找,终于找到了他渴望已久的晶莹剔透的耳垂,性感的薄唇轻启,继而将之轻轻含进口中,开始新一轮的功势。 玉潇然浑身颤栗不止,耳尖的热浪不受控制的一点点游弋在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她是虽已为人妇,但却依旧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她能够明显感觉到,托里木高超娴熟的技艺,他灵巧的舌尖、整齐的牙齿、性感的薄唇、温热的肌肤,无一不是刺激她体内血液汹涌澎湃的事物,她咬紧牙关,心中却暗暗骂着托里木这阴险狡诈的小人,这厮只解开她的哑穴,却使她浑身受限不得动弹,就是为了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带给她的一切,她紧咬牙关不放松,她怕她一开口,便是一声不受控制的愉悦呻吟。 她觉得屈辱且愤怒,但却只能感受着身体上的一切触感,无处可逃。 托里木似是感觉到她的反应,十分满足一般微微抬首,笑了笑道:“潇然,你也很欢快不是吗?” 她紧咬着牙关,良久之后才平息了气息,声音是从牙缝中蹦出来一般艰难:“托里木,我会杀了你的!” “很快,你就舍不得杀我了!”托里木丝毫不为之所动,英俊的面容上带着得意之色,十分享受一般舔了舔双唇,微微颔首,“潇然,你的味道,胜过天下珍馐!” 他说完,便复低下头去,继续先前的动作,仿佛是知道她的敏感之处一般,带给她一阵阵屈辱却又欢快的浪潮。 玉潇然心中默数着,刹那间,她眼神一凛,身上便一阵轻松。 托里木已经从她身体上毫不迟疑地翻身而起,面上旖旎和缠绵刹那间不翼而飞,看着青石旁的石壁上入壁三分的小洞,面上一片凛然和不可思议,他定定地看向洞口的人影绰约,冷声道:“你们怎么找来的?” 第二十九回 自此以后路归路 玉潇然斜了眼看去,她想,她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就是每当她水深火热之际,所见的这旖旎的紫和温润的白,他们如开天辟地中一道撕裂云天的光,惊天动地的、气势恢宏的,充斥于天地之间,留下令人难以忘怀的温暖和希望。 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从逆光之处杀气腾腾般走来,绝美容颜之上的神色隐藏在光芒之后,他们的手中,各自提着鲜血淋漓的一人,龙延拓提着玄彬,慕容修文提着令渊。 那钉在石壁上冰冷小洞,自然是慕容修文末刢的杰作,托里木察觉及时,精准的躲开,否则钉入的,必然是他的血肉。 玄彬奄奄一息地斜在他家主子手中,发丝散乱,衣襟尽散,血迹斑斑,面色惨白,他翘了翘头看向青石板上的玉潇然,嘴唇动了动,却因为疼痛而龇牙咧嘴:“嘿,女人,硬板床让出来给我这伤员用用!” 他话音刚落,岂料他家主子一把将之丢在了地上,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托里木,眼底流动着森然的杀气。 慕容修文也是默默地将令渊放在一旁,斜眼看了一眼青石板上衣衫有些散乱的玉潇然,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千年寒冰。 托里木手腕一动,状似无意地,抓上了玉潇然的手腕,恰到好处地落在了她的命脉处,再一次看向二人:“我问你们,怎么找来的?” 慕容修文眼底光芒一闪,偏首意味不明地看了龙延拓一眼,不轻不重道:“托里木可汗还是关心一下钰经吧,只怕你这江山,保不住了!” 他一句话,便瞬间瓦解了托里木的理智,使他浑身不自觉轻颤了一下,不可思议道:“你们……” “若是被你一个小小的钰经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话,那这偌大的江山,朕还有什么资格去争取!”龙延拓眼底精光一闪,“朕不过是稍稍向贵国大王子和二王子耳语几句罢了,你这还没暖热的王位,可就已经岌岌可危了!” “你以为孤会相信你们的话吗?”托里木冷笑一声,依旧抓着玉潇然不放。 “没必要让你相信!”慕容修文接着道,“朕只是来告诉可汗一声,以后取天下的时候,先把自己的家务事处理妥当,否则,失了天下不说,就连后路,也没有了!” “你……”托里木声音一窒,而后却是冷笑一声,偏首看着平躺着的神色不明的玉潇然,“这就是你所说的光明正大的人,我看,并不比我磊落多少!” “托里木,你我现在各退一步,你放开潇然,我放你离开!”慕容修文面色平静地看向托里木,“你现在赶回钰经,还来得及力挽狂澜!” “放?”托里木冷笑一声,继而哈哈大笑,看着身上带着点点血迹的慕容修文和龙延拓,“双首蛟岂是那么好相与的,你们一个个都身受重伤,会是我的对手?” “我们身受重伤?”龙延拓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笑了笑,“托里木,你派来的那些杀手实力也不差,你就不想知道他们临死前说了什么吗?” “你说什么?”龙延拓的话,瞬间让托里木明白了过来,不禁有几分迟疑,若这二人真的身受重伤,那么自己派去拦截的那些人,又如何会失手? 慕容修文神色淡淡,略一拂袖,一块黑色的令牌便飞了过来,托里木定睛一看,面色立刻大变,沉吟了良久,复深深看了玉潇然一眼,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我有一个条件!” 龙延拓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要撤去在钰经的所有势力,包括商铺!”托里木眼中涌上阴影,似有沉痛之色。 “没问题!”慕容修文和龙延拓齐声道。 托里木凛然道:“这么爽快就应了?” 龙延拓不紧不慢道:“一个小小的钰经,朕还没放在眼底!” “你……”托里木的面上,涌上愤怒之色,继而突然笑了,“孤相信平和帝与应天帝会说到做到!” 他说完,便微微侧首,看了玉潇然许久,无奈一声苦笑:“看来你是不打算与我说一句话了!” 玉潇然微微阖了眼,缄口不语。 龙延拓微微侧身:“可汗,请吧!” 托里木收回神色,再不看她一眼,而后大步而出,头也不回。 慕容修文三步两步走了过来,在玉潇然身上轻轻一点,她立刻感觉到身上汹涌澎湃的内力翻滚,下一刻,便只听相继“扑通”一声,她拿着外衫的动作一顿,不可思议地看了过来。 慕容修文和龙延拓,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倒在了地上,各自靠着身后的石壁,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面色惨白如雪,嘴角,妖娆的血液汨汨流淌而出。 玉潇然面色一变,而后毫不犹豫地走向二人,看了看龙延拓,再看向慕容修文:“你们……” “你真以为那双首蛟是好相与的!”龙延拓喘息一声,半阖了眼,似笑非笑道。 玉潇然替他们各自把了脉,强弩之末!的确是她疏忽了,若是这两人毫发无损,以他们的性子,又岂会让托里木如此顺利的离开,十分自然地伸出手自龙延拓袖间摸索出一个瓶子,倒出里面两粒药丸,先给他吃了一颗,漫不经心道:“先借你笼心丹一颗!” 她说罢,便不待慕容修文开口说话,反手精准地将药丸塞入他的口中,淡淡道:“双首蛟如此厉害,那你们……” “只是利用了一颗幽眸的种子而已!”龙延拓淡淡答道,“只是将那双首蛟引上岸而费了些功夫!” 玉潇然恍然大悟,幽眸对上双首蛟,的确是以霸对上一霸,只怕最终会落得个两败俱伤,只不过幽眸怕水,而这两人的伤势,只怕是将双首蛟引向幽眸的时候落下的,她想到这里,身形突然间一顿,眼底神色未明地看向龙延拓:“幽眸?” 她声音中情愫未明,带着几分警惕和冰冷,使得龙延拓苍白的面色立刻一顿,他却是微微敛眸,唇角一抹笑意依旧未曾减弱。 “喂,女人,你不要胡说八道,幽眸是我从九浮楼好不容易采摘来的,解药也是我偷偷研制的,这次若不是我,我家主子、你的夫君平和帝将是双首蛟的盘中餐!”玄彬突然间愤愤不平开口,鄙夷地看了一眼玉潇然,“就连你……” “玄彬,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龙延拓邪魅的长目向着玄彬轻轻一瞥,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却毋庸置疑。 “潇然,的确是玄彬护卫拿出的幽眸!”慕容修文偏过头去看向她,眼底闪过未明的情愫,“若非应天帝带路,只怕我也不能这么及时地找到你!” 玉潇然微微低首,的确是她太过小人之心了,只是幽眸太过可怕,所以在他说出幽眸的一瞬间,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幽眸若生于千军万马之中,那将是怎样血腥的修罗地狱,但是,以她对龙延拓的了解,这等不受控制的事物,他必不会为自己所用,而且,方才她一直对托里木使用缓兵之计,就是因为,她心底突然有种莫名感应,她感觉龙延拓在一点点靠近,同样,他也是在用着内心的感应,而他和她之所以这样,那要归因于当初在南疆十万大山中所经历的一切,她与他,早已心意相通,那么感应彼此的所在,并非难事,就好像他每一次靠近,她就会知道,那一定是他一般。 所以,托里木百思不得其解,任他机关算尽,他却无论如何也算不到,他败在了天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天意之中。 “朕不需要任何人替朕说话,朕做得任何事情,也务须向任何人解释!”龙延拓声音散漫,却渗着无法言语的傲慢和孤寂。 玉潇然手间的动作,不自觉紧了紧。 慕容修文不急不缓说道:“朕亦是没有替任何人说话,朕不过是想让潇然知实情而已!” 龙延拓刚欲开口说话,双目突然间微微一眯,余光瞥向了洞口处,洞内的五人,亦是同样面色沉重地看了过去。 洞口处,站着去而复返的托里木。 玉潇然身形顿了顿,她看向洞口逆光的托里木,冷冷道:“托里木可汗为何去而复返?” “孤就说平和帝与应天帝为何如此好说话,原来是身受重伤!”托里木缓缓走近,姿态从容。 玉潇然单手一招,青石板旁的虹争便到了自己手中,一剑直指托里木面前:“平和帝与应天帝受伤,还有我飞凰帝!” 托里木脚步一顿,上前一步,笑意盈盈对着她的剑尖:“潇然,你的眼中,没有杀气!” 她咬了咬牙:“托里木,纵然我不想杀你,可你若是再不离开,我也不得不杀你!” 她不杀他,只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妹妹而已。 “是吗?”托里木轻笑一声,而后面色一变,刹那间便抬出一掌飞向离他最近的慕容修文,掌间隐约青光闪现。 她面色一变,顷刻间便毫不迟疑地用剑挡了过去,虹争寒气森森,顷刻间便擦着托里木的手臂而过,一剑削去他的长袖,若不是托里木反应迅速,只怕他这手臂早已不在。 “你真的下得去手?”托里木怔怔地看着地上半截断袖,不可思议道。 “笑话!我不杀你,你倒真当我是庙里的菩萨了!”玉潇然冷笑一声,下一刻,她便毫不迟疑地再次提剑而上,动作精准而锐利,直逼要害。 就这么一缠一斗,她便与托里木来来回回过了几十招,招招不曾留情。 托里木不留余力,她,亦然,但是,下一刹那,她便睁大了双眼,因为手中的虹争,已经切切实实的刺入了他的胸腔之内,她手艺抖,紧紧握着剑柄,心中刹那间风起云涌,怔怔地看着面带笑意的托里木:“为什么?” 两人才走了几十招,分明不到一见高下的时候,她这一剑,明明精准不留余力,但她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明明可以躲开,但却有那么一瞬间的静止,这一刻的静止,完美到直到剑入骨血的声音时才反应过来。 斜靠在石壁上的慕容修文和龙延拓,其实早已察觉到,但却不知为何,双双都没有开口。 “你真的以为,我是个卑鄙到只会趁人之危的小人?”托里木面色惨白,抬起手捂上胸口处,不知是伤口太过疼痛还是其他,使他英挺的眉头紧皱不止,他捏着剑身,一把抽掉她手中的长剑,滴滴鲜血顺着长袍滴落在地,他踉跄一步,唇间带着未明的笑意看向她,“潇然,我知道,我这一去,与你,便再无可能了,那么,我就要你在我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握着长剑的手收紧,定定道:“疯子!” “潇然,自此今日,你该不会那么容易地忘记我了吧!”他得意一笑,而后踉踉跄跄转身,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玉潇然手提长剑,站在原地,听着剑身鲜血滴落在地的声音,宛如有什么在敲击心口一般,良久之后,她才茫然转身,看了看身后神色未明的慕容修文和龙延拓,突然一言不发地转身跑开来去。 “喂……”玄彬气喘吁吁呼叫。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龙延拓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玄彬,“疗伤!” 玄彬一边掏出药膏一边嘟囔道:“属下只不过想提醒她早些回来而已,如今我们肩不能抗,脚不能动,万一来个野兽……” 小侍卫的声音,在他家主子若有如无的余光之中渐渐便浅,直至无声无息。 五日后,玉潇然、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三人出现在苍茫山无妄谷中,三人按照地图一路来到此地,果真是一片山谷,一片空荡荡的山谷,玉潇然顿了顿:“这……” “宝藏在地下!”龙延拓漫不经心道,几天的修养,他与慕容修文的伤势愈合的速度十分惊人,如今已无大碍了。 玉潇然顿了顿:“地宫?” 龙延拓点了点头:“不错,始尊帝当年所得的宝藏,被韶琼尽数放入了地宫之中!” 玉潇然蓦然笑了:“该不会是要你我挖出来吗?” “你若有那个力气,我倒乐见其成!”龙延拓用脚踩了踩地面,发出咚咚的声音。 她面色白了白:“这声音……” “千年玄铁!”慕容修文淡淡道,看了看四下,“莫非这里便是入口?” 龙延拓动了动,广袖一拂,地上厚厚的尘土便被卷至一旁,露出银光闪闪地门来,面上寒气森森,玉潇然眼神一敛:“果然是千年寒铁!” 唯有千年寒铁,才会饱经岁月的雕琢而不锈,大门模样的两扇寒铁上,刻着凤凰图腾,令人一看,便心生敬仰之意,而正中央两处凹陷的地方,仿佛是一块寒铁之上的空缺一般,令人不禁想要填平。 龙延拓站立不动,玉潇然和慕容修文对望一眼,双双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来,正是龙璃玉和凤璃玉,将双玉放到铁门的凹陷处,完美契合,但是,三人等了很久,巨大明亮的铁门,依旧是纹丝未动。 玉潇然顿了顿,微微低首,却觉得脚下有些异样,稍稍移开一步,她皱了皱眉:“这有一行小字!” 她以挪动,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便看了过来,看过之后,慕容修文不轻不重道:“原来还需要始尊帝后人和韶琼之后的血液!” 玉潇然紧皱的眉头未收,心底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却快得抓不着痕迹,继而抛却这种思绪,她毫不迟疑上前,将手指咬破,鲜红的血液便滴落在凤璃玉上,龙延拓依言而做,两滴血液一落,便瞬间融入了玉佩之中,再也无迹可寻。 刹那间,大地开始了微微的颤抖,巨大的铁门也随之开始晃动,三人足尖一点地面,便离开了原地,下一刻,巨大的铁门便缓缓开启,带起四周厚厚的尘土飞扬。 铁门打开,隐约露出通往地下的长长阶梯,三人对望了一眼,慕容修文当先走一步,跨上了阶梯之上,玉潇然见龙延拓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跟了上去,随即龙延拓才紧跟其后。 古朴厚重的阶梯踩在脚下,每隔三步,都有一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照亮,三人刚一下阶梯,厚重的铁门,便“碰”地一声合上,隔绝了尘世外的一切喧嚣,留下一地的寂静无声。 对于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三人早已司空见惯,这样的东西,在宫中也是常见的,唯一吸引几人目光的,是空荡荡的地宫内壁上,形形色色的壁画。 从几人下了长长的台阶的那一刻起,就被雕刻在石壁上栩栩如生的壁画吸引了,地宫并不见得多么富丽堂皇,但却给人一种高山仰止之感,入目第一眼的,是金戈铁马的沙场征战。 “原来这壁画记录的是当年韶琼与始尊帝征战天下的情形!”玉潇然肃然起敬,但看到当年哀鸿遍野,不禁又瞬间心生感慨,继而眼神微微一顿,看着壁画上一身长袍毫不起眼的一人,尽管如此,但韶琼这幅画,却让人不易忽视这人的存在,顿了顿道,“这个是……” “这位,应该就是纳兰一族的先祖吧!”龙延拓接过话来,“但是史书之中,从未出现过一个姓纳兰的英雄人物!” 第二十九回 终究不能如人愿 玉潇然看着石壁上的画,从战乱伊始到战争时收服各方势力,再到占据四方僵土一统天下,再到始尊帝登基君临天下,至始至终,都有着三人的面孔:始尊帝、韶琼以及那个神秘的纳兰族人先祖。 再后来,便是频频出现后宫佳丽,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仿佛是谁在回想当年,却突然间被打断畅想,再也找不出当时的韵味一般。 玉潇然偏首看着身侧二人,淡淡道:“这江山,果然是三人打下的!” 龙延拓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神色未明。 玉潇然亦是微微一顿,直觉自己失言,作为龙家后人,一直以来都以为这天下是一对恩爱夫妻携手打下来的,而今却冷不丁半路杀出一人,而且这人当年的能力丝毫不下于始尊帝,但为何这人最后却只屈居于九浮楼不出,这就是值得耐人寻味之处了,只怕当年的是非波折,后人是无法考究的,而龙氏子孙,一向以始尊帝为容,如今再闻真相,只怕心底早已汹涌澎湃。 “纳兰家的先祖,的确天纵英才!”龙延拓漫不经心看她一眼,面色未改,“事实便是事实,我龙家人,还是拿得起,放得下的!” 玉潇然顿了顿,继而一言不发地向通道处走去,却被慕容修文止住了去势:“小心!” 他话音刚落,便上前一步走在她前方,向前走去,一脚踏入,身形便晃眼间不见,玉潇然虚手一抓,却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吸了进去,隐约间,她听到身后一声惊呼:“然儿!” 下一刻,她觉得脚下一空,眼前情形一转,竟直直向下坠落而去,抽出腰间虹争,一剑刺入崖壁之上,借势攀岩而下,顷刻间便落入了一个山谷之中,她四下一看,这是……地宫中的琅嬛福地? 曲径通幽,流水潺潺,数里桃花,一眼看不到边际,桃林中隐约有飞鸟惊起,桃花水岸,竟还泊了一条简约却又精致的兰舟,桃林深处,隐约有屋角浮现,炊烟袅袅入云天,眼前美景,美则美矣,最令人心仪的,便是四周这份纤尘不染的清静与安和,诚然她不想打断这份宁静,但想起慕容修文方才也是从此处落下,便朗声道:“慕容大哥,你在吗?” 她声音空荡地响起在山谷,惊起一滩飞鸟,回应她的,也仅仅只有飞鸟之声。 她顿了顿,看了看桃林深处的炊烟,正诧异此处怎么会有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便将虹争往腰间一收,抬脚向桃林深处走去,青石板的台阶,一路铺到篱笆小院,院子清雅宁静,但是,从屋内走出的人却是让她住了脚步。 那人的风华和眉眼,只一眼,便此生也无法忘记。 他斜长如柳的眉,他精致妩媚如盛珠露的眼,他邪魅散漫的神情,他刀削俊朗的鼻端,他带一抹曼珠沙华般浅笑的红唇,他泊一滩莹白鸥鹭的旖旎唇畔,他紫色妖娆的身影,他举手投足间可让天地为之沉沦的气度和芳华,都是这天地间最令人无法忘怀的惊鸿飞月,他是散落在一地芬芳桃香之中的一道惊天紫气,令人一眼,惊艳此生。 龙延拓。 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大千世界中最为耀眼的明珠。 他从屋内走来,步履旖旎,紫色的衣衫曳地摇摆,唇畔一抹浅笑在看到她时开始变得柔软,声音好听且带几分欣喜地迎了过来:“然儿,你来了!” 她眉目轻轻一蹙,听这口气,像是等待她许久了,她面色一沉,声音有些冷:“你在等我?” “当然!”他似乎是没有看到她的冷漠,笑意盈盈上前,替她捋了捋方才因为下坠而有些散乱的发丝,唇边一抹笑意愈发扩大,“不然你以为我在等谁?” “应天帝,朕是平和帝的妻子,请你自重!”她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却因他明媚的笑容而有些心神恍惚,连忙瞥开眼神四下看了看,“平和帝呢,他在哪?” 龙延拓似是一声轻笑,继而叹息一声:“然儿,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妻子!” “朕与平和帝早已成婚,有天下为证,应天帝莫要胡言乱语!”玉潇然心头一震,继而冷声道,却依旧不去看他。 “嫁给平和帝的,是赫连捧月,我要娶的,是玉潇然!”龙延拓似是不在意她的冷漠,漫不经心答道。 “强词夺理!”玉潇然冷笑一声,“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不也是你期望的吗?”龙延拓笑意盈盈,“然儿,我知道你喜欢自由自在与世无争的生活,你看看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以后,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 只有我们两个! 两个! 他声音不轻不重,却恍然间响彻山谷,荡漾不止,使她的心神,不禁为之一动,她似是不可置信一般看向他,不自觉出声问道:“那你的天下,你的……” “嘘!”龙延拓修长的手指,轻轻压在她的双唇之上,使她接下来的话尽数吞进了肚中,他声音轻柔且缠绵,“不要说那些,管他什么东西,我说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那以后呢?”玉潇然抬首问道,声音虽冷,却有些期切。 “以后,自然也是我们两个!”龙延拓声音依旧,笑容愈发扩大,“我们,就在这里生活,哪也不去,好不好?” 玉潇然看着他绝美的笑颜,却是没有说话。 他似是知道她心有疑虑一般,继而侧过身来携了她的手向院中走去,将她按在院中的石凳之上,自己却俯首对上她的眉眼,声音喃喃且缠绵:“然儿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刚欲开口的双唇,便因为他这几分惆怅几分缠绵悱恻的情话而静止了下去,看进他深不见底的双目,只觉得愈看愈发觉得像是一张编织成网的柔情,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她心中的一道坚不可摧的高墙,瞬间坍塌成齑粉。 良久之后,她才悠然醒转,猛然间别过头去,冷冷道:“看够了吧!” “不够!”他看着她别过头去的生硬表情,不自觉再次笑了笑,“三生三世,也看不够!” 她突然间兴起,抓起地上的灰尘将自己脸上涂成大块的黑色,唇边带着促狭的笑意:“这样呢?” 他面上的笑意一顿,继而收起了笑意看了过来,微微俯身凑近,看着她本是完美的面颊上的一大块瑕疵,似在沉吟。 她在他沉吟的神情中,眼神渐渐冷了下去,刚欲感叹男人果真还是视觉动物,下一刻,唇间便柔软一片。 她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眼前放大的俊脸,感受着唇间的旖旎芬芳,刹那间,脑海中便白光一闪,灿烂成烟波瀚渺的云天,顿不知今夕是何年。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放开她,目光灼灼,声音有些嘶哑:“这个答案,你可还满意?” 她双颊一片绯红,心中颤抖不已,看着他的眼神,不知是羞还是怒。 “然儿若犹不满意,我还可以……”他微微直了身子,眼神暧昧地上上下下打量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缠绵与温柔,“以身相许!” “谁要你以身相许!”她恼怒般嗔一眼他暧昧不清的神色,良久之后,存在心间许久的话才不得不问了出来,“你就这样藏了起来,真的什么都不要了?” “要!怎么不要!”龙延拓修长的手指抚过衣角,神情淡淡。 她身形一顿,眼底波光闪动,沉吟不语。 “怎么会什么都不要,你就是我的全部!”龙延拓声音婉转响在她的耳际,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 她梦让你抬首,眼底带着无线欣喜,丝毫不在乎他戏谑的神情,问道:“那慕容大哥呢?” “这里,是你我的天下!”龙延拓定定地看着她,“外面,自然是他的天下!” “你真的愿意不再争夺天下了?”玉潇然声音惊喜无限。 他若放弃争夺天下,那这江山自然会落于慕容修文手中,如此一来,四海不仅一统,而且,百姓也少受了战乱之苦,不知省了多少是非,只是,她仍旧不可置信,他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了天下。 “江山,没有你美!”他的食指掠过她的眉眼,继而略带不满地捏上她的面颊,“不许再慕容大哥慕容大哥的叫,不许再提别人!” 她不耐地打掉他的手,不悦道:“好了,不叫就不叫,小气鬼!” “那你叫我!”龙延拓明媚的眉目满是笑意地看向她。 她故作不知:“叫什么?” “你知道的——”他故意拉长了声音,一改往日里风华绝世的妩媚模样,如孩童一般满眼期冀地看向她。 她心头一动,撇开头去,在他殷切的目光之下火热从脸颊蔓延上耳际,不自然道:“好了,拓,你的饭胡了!” 方才一踏进院子,她便闻到了一阵饭香。 他犹不满足,笑意盈盈凑上前去:“今日,我想换个称呼!” “哎呀,我饿了!”她起身去推攘他,唇畔不自觉带着清浅笑意。 龙延拓被推攘地有几分无奈:“好好好,你等着,就知道你是一只小馋猫!” 玉潇然看着她走向一旁厨房的背影,眼底未明的光芒,一闪而过。 酒足饭饱,已然夜色黯淡,两人相谈甚欢,半晌,龙延拓才道:“然儿,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我存了些新桃的种子,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去种下可好?” “歇息?”她浑身一顿,看着烛火中神色未明的龙延拓,再看看简单精致的房内的唯一一张床榻,不自觉心头一颤,“怎么歇息?” 龙延拓轻轻一笑,带起空气中一片旖旎的缠绵,继而他广袖一甩,幽幽起身,大步走向床榻,十分流畅地脱靴、穿衣、上榻,顺带拍了拍他身边空出的床榻:“然儿,过来,睡觉!” 她因他的呼唤而心尖颤了颤,坐在原地岿然不动,心中血气翻涌,瞬间便涌上了双面,使得她面颊绯红,幸而夜色朦胧,否则必定又要被这厮戏谑一番。 “你再不过来,我便去请你了!”龙延拓声音漫不经心传来,语气里却有着独属于帝王的毋庸置疑,顺便,还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威胁。 她浑身不自觉颤了颤,踌躇片刻后才走了过去,默默地脱靴上榻躺下,身体尚未完全躺下,他纤长有力的手臂便从她身下穿了过来,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拍了拍她的背:“然儿,你还怕我吗?” “谁……谁怕你了?”玉潇然的声音,毫无底气,甚至有几分娇羞,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有几分诧异,她那种所向披靡勇冠三军的气概哪里去了! 他轻笑一声,带起胸腔上轻微的震动,飞快地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吻,继而阖上了双眼,唇畔带着满足的笑意:“睡吧!” “啊?”她不自觉诧异出声。 他微阖的双眼未动,纤长的眉却挑了挑:“莫非然儿有所不满?” “啊不不不……”玉潇然连连摇头,继而干巴巴地打了个呵欠,“你说得对,睡觉!睡觉!哎呀,好困!” 龙延拓似乎又是一声轻笑,手上的动作紧了紧,微翘的唇角,似乎愈发柔软。 玉潇然松了一口气一般浑身松懈下去,幸而他阖上了眼,否则自己这般尴尬,真是丢大人了,看了一眼头顶上方那人精致的眉眼,余光在落到那人不自觉的笑意时而心间一软,连带着自己的唇畔也带了几分自己不易察觉到的浅笑,继而闭上了眼,不多时,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早醒来,她翻了个身子,手一摸身边的空荡荡的锦被,猛然坐起,瞬间惊起了一身冷汗,蓦然间想起多日醒来之后的场景,便掀起被子匆匆下床走到门口,却在触及到院中的情景时舒了一口气,院中那人,单一个背影,便皎皎夺人双目。 他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把锄头,正在院中的一块空地上翻弄着什么,似是察觉到她的脚步声,微微偏过头来,鼻尖晶莹剔透的汗珠,在晨曦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似乎没有看到她慌张的神色,他放下手中的锄头走了过来,眉头皱起好看的弧度,略微不满道:“晨间这般凉,怎么光着脚便出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仿佛真的是一个晨间辛勤劳作的农夫一般,继而十分自然地走近牵起她的手,将她按在床边,优雅地蹲下身子,将她冰凉的足尖,握在宽大修长的手中,不满嘟囔道: “瞧瞧,这么凉!” 她身形一顿,良久之后道:“我怕你突然不见了!” 她该如何告诉他,她浑身冰凉,是因为恐慌,并非是因为没有穿戴整齐。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继而微微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之后,才半是沉重半是玩笑道:“素日里你冷冰冰的形象,倒是欺骗了世人!” 她因他手间的温暖了渐渐放松下来,微微低首看着他:“我哪有那种本事去欺骗英明神武的应天帝!” “不是你有没有本事,而是你我,早已心意相通!”龙延拓见她渐渐暖了脚,继而拿过踏板上的长靴帮她穿上,动作自然而轻柔,“然儿,今生今世,你我再不分离,可好?” 她浑身一震,良久之后定定地看着他道:“你若不离不弃,我必死生相依!” 他身形一顿,继而帮她穿好鞋袜,转身向外走去,不多时,便拿来两个杯子,自杯中溢出茶香,将自己手指咬破滴入杯中递给她:“从此以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她面色一顿,抬首看着他不似以往的玩笑模样,接过杯子,继而也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滴入另一个杯中,笑意盈盈:“这算是山盟海誓吗?”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他看着杯中通红的一滴血液,一饮而尽,姿态风流。 她亦是仰首一饮而尽,抬首看着他,目光晶莹如月倾泻而下,散落成一室静好。 一片桃林,一方篱笆,一隅小院,一个倾心相付的人,接下来的日子,宁静且美好。 五日之后,玉潇然与龙延拓正泛舟于水上,玉潇然喃喃道:“这样的日子,真的不想结束!” 她似在低语,又似在无奈的苦笑,就连水中的倒影,也变得迷蒙不清起来。 “本就没有结束,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龙延拓笑容清浅看向她,手中的竹篙微动,“你又在胡说什么傻话!” “胡说?”她看着笑意盈盈的男子,眼底飞快划过一抹痛色,眉眼渐渐变冷,下一刻,她便飞快的手按腰间抽出软剑,一剑劈向撑篙那人,声音冰冷,“天地清明,剑斩混沌,还不快快现形!” 她下手毫不留情,所向披靡的虹争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快如闪电般斩了过来,毫不迟疑。 岂料撑篙那人却在这快如闪电的攻势之下,只不过轻轻一挪,便躲开了她这雷霆一击,面上笑意未变:“然儿,作何突然开如此玩笑?” “然儿!不许你叫然儿,谁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看我不一剑劈了你!”她下手毫不迟疑,听到然儿这这二字时似有些激动,声音愤怒,连带着神色也有几分癫狂,却是手脚不慢地提剑而上。 第三十一回 步步杀机无妄谷 龙延拓见玉潇然提剑的姿势毫不迟疑,脸上突然间浮现一抹奇异的笑容,身形一闪,不知怎地就落在了岸边,远远地看着杀气冲天的女子,声音平静毫无起伏:“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龙延拓?” “第一,我掉入山谷之前,龙延拓在我身后呼唤,那声音分明是猝不及防慌张不已的,他若真是精心策划的这一切,那么,又怎么会失态惊呼出声,只怕他自己现在也是生死未卜!”玉潇然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第二,虽然你毫无破绽,但是,龙延拓岂是那么一个说抛弃天下就抛弃的人,且不说他本就有雄才大略,单是他若就此撒手离去,他又怎么对得起那些以死相护的属下!第三,我本以为这几日你不过是与我逢场作戏,可我却觉得你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哪里还是那个半分睥睨天下狂妄自大的一国之君!” “我这样,你很欢喜,不是吗?”龙延拓长身立于岸上,唇边浅笑依旧,但却有几分诡异。 “妖言惑众,看我一剑斩了你这妖孽!”玉潇然冷笑一声,直欲将这欺骗了自己几日莫名其妙的人一剑劈成两半。 “然儿,不要再骗你自己了,我是谁,你心中早有答案了,不是吗?”龙延拓轻笑一声,一句话便止住了她飞身而起的动作,继续带着未明的笑意说道,“你到底是怕我,还是怕你自己?” “笑话,我会怕我自己?”她冷笑一声,冷冷地看着不远处那人飘然的衣袂。 “你心里很清楚,我是谁!”他站在岸边,笑意盈盈,看向她的目光,依旧温情无限,“我,就是你心中理想的那个他,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由你心生,所以,你说我是龙延拓,我就是龙延拓,你说我不是,我也不算是龙延拓,因为,我是你臆想出来的!” “胡言乱语!”玉潇然冷笑一声,而后再也不听他一句,足尖轻点兰舟,下一刹那,便顷刻间飞到了他的面前,抬手便是一剑,精准,不留余力。 那人微微一晃,便躲开了她这雷霆一剑,他声音旖旎散漫在四周:“然儿,我是你臆想出来的人,我一直在你的心底,那我自然是爱你的,你若真相要我的命,那我就把这命给你也无妨!但是你要想清楚,今日你杀了我,从今往后,你就再也没有一个能够为你放弃一切甘愿与你归隐山林的龙延拓了!你想一想,那个龙延拓,狂妄、自大、骄傲、狠绝、无情,一边与你温情脉脉,一边利用裴俊的女儿来巩固自己的势力,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 “住口!你不是他!你不是他!”玉潇然突然间尖叫出声,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你这个赝品,我杀了你!” “你与慕容修文大婚前日,你放下一切骄傲和尊贵委身于他,可他呢?却莫名地与你谈起了他的皇后,将你的尊严和骄傲脚踏地体无完肤!”他动作自如,神情散漫,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的步步杀机而紊乱分毫,继续若有若无地说着,话语如钉,句句入骨三寸,揭开鲜血淋漓的现实,“你心中没有慕容修文,所以你想在大婚之前将自己交给他,可他却视你的真心……” “住口!住口!”她大力摇着自己的螓首,神色有些癫狂,他的话,寸寸成戟,戳进她的内心深处,手中长剑已经毫无章法,最后索性支着长剑站立,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开始有些摇摇欲坠。 眼前紫色的身影一晃,一只坚强有力的手便按在了她紧握长剑的手上,那人声音散漫,带着浓重的蛊惑:“然儿,只有我是真心爱你的,你看看我,我不比那个龙延拓差,他不能为你放弃天下,我能,他不能陪你潇洒一生,我能,他不能与你相守到白头,我能!你看看这四周胜似蓬莱仙境的地方,你我在这里做一对逍遥的神仙眷侣,岂不是更好?” 她浑身颤抖,低首沉默不语,不知在想着什么。 “然儿,我知道你不想让别人勘破你的内心,你怕世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你怕你留下千古骂名,你怕你负了天下,你怕天下因你而愈发纷乱,所以你不敢,你一直不敢向他说出你的要求!”他低首看着她沉默不语的容颜,按在她手上的手缓缓按上她的肩头,似在抚摸一剑稀世珍宝,慢慢将她放进怀中,声音里仿佛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可是如今这一切都解决了,你不说,我依旧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可以陪着你逍遥,我们在这做一对神仙眷侣,我会呵护你一声不相离!” 他说着说着,却突然间莫名地顿了一下,继而面色愈发苍白,衬得容颜愈发妖娆无双,他带着淡淡笑意的唇角,渐渐渗出了比红唇更加鲜艳的鲜血,继而顺着苍白的下颚滴落在她的肩头,她的指尖。 “你终于,还是动手了!”他声音凄楚无奈,缓缓底下头去,敛眸的刹那间,眼底的黯然仿佛令天地都随之失色,连带着四周的桃林悄然无声地开始凋谢,山谷之中瞬间洋溢成了漫天的花海,他的目光,顺着她紧握的手指继续看去,已然缩短成一把匕首模样的虹争毫不留情地插进了他的胸口,紫色的衣襟湿了大片,血迹顺着宽阔的胸口晕开成一片紫色妖娆的曼珠沙华。 抬首间,她眼中的迷茫和痛苦已然变成了一片冰山雪原,她握紧手中的虹争,似是不自觉间动了动,她面色平静看进他带着浅笑却有些凄楚的眼底:“你是我臆想出来的又怎样,可你,终究不是他!” 然,下一刻,她便面色变了变,看着他丝毫未变眼色的容颜,声音有些迟疑:“你……你早知我要杀你?” “我说过,我们心意相通!”他身体开始下坠,面色苍白,目光却依旧柔情无限。 “那你还……”她皱了皱眉,实在不忍去看那张妖娆却又苍白的容颜,心底不自觉间有些抽搐般地疼痛。 她清楚他的实力,所以,那一剑,精准且不留余力,狠狠地,刺进了胸口处的命脉,她以为,他会察觉,会闪躲,却未料,竟然如此顺利,顺利到他的心神有片刻的恍惚。 “我虽然来自你的内心,但是,我对你的心意,却依旧不曾减弱分毫,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哪怕是,我的命!”他抬首看着她的侧脸,似是轻笑一声,继而按上了她的手,用力一推,鲜血飞溅,犹如漫天红雨。 “不――”她唇间麻木,下意识惊呼出声,对上他渐渐涣散的双眸,曾经,她在这人的眼底看到的,不是精光乍现,便是美不胜收的波光潋滟,而今这双邪魅的眼,刹那间犹如明珠蒙尘般失去了光泽,她的心口,突然间如刀绞一般剧烈疼痛。 然还未等她来得及再看一眼那充满温情的眉眼,眼前桃雨纷纷的蓬莱仙境,顷刻间尽数消散,还未眨眼,映入眼帘地便是一方安静古朴的石室,而她,不偏不倚,正仗剑站在石室中央,脚底有些发软,面色苍白如雪,浑身的衣衫,已被冷汗湿透,她声音喃喃:“好厉害的幻境!” 是的,方才的一刹那间,她落入了一方幻阵之中,鸟语花香的桃花源,温情脉脉的龙延拓,都是她心中所臆想出来的,此阵设计之巧妙,让人捉摸不到痕迹,一脚踏出,便已遁入幻境,最是让人容易误以为是落入了另一方天地,遇见了,另一个,人! 境由心生,然,这幻阵的厉害之处,并不在于它衔接之处的无懈可击和恰到好处,如玉潇然这般的用阵高手,稍稍费点心神也是可以摆出此阵的,这阵的最厉害之处,便是处处攻心。 若非她清楚地知道那人的性情,只怕早晚会中计,自此以后遁入假死状态永不复醒,杀人于无形的阵法,便是幻境,让人沉迷于自身编织的美好而无法自拔。 最后幻境中人的自我牺牲,是对入境之人最大的摧残和冷酷,试问,若是一般人知道有诈,杀了幻境之中的魔障破了这幻境也就无事了,可若是幻境中的人以爱之名自我牺牲,那无疑是对人的内心进行的一次鲜血淋漓的凌迟之刑。 她杀的,是自己的心,杀他,等于诛心。 她面色苍白,传说之中至臻幻境,竟被韶琼用在了这里,幻境中臆想的人物,已然有了灵性,不仅活灵活现,还能够有自己的思维,比一般的幻境,摧心何止千万倍,单单从她此刻衣衫浸湿全身发冷仿佛被抽干了真气一般的情形可见,便可知她已经经历过了一场生死浩劫。 “恭喜你,我的孩子!”一声如黄莺般出谷的清丽声音响在石室之中,使得玉潇然浑身一紧,抓着虹争的手也不自觉紧了紧,室内有人,她怎么没察觉到。 “谁?”她声音嘶哑,双唇因为巨大的心灵变动而有些惨白,用剑支起身子勉强站起,眼神冰冷地扫向四周,却依旧没有找到声音来源处。 “想必你听到我的声音,一定很惊慌吧!”那声音似乎在回应她一般,“你能来到这里,必然与我有血缘之亲,我是韶琼!” 她面色一顿:“韶琼?” “这是我当年留下的一段声音,只有与我有血缘之亲的人,才能进入这间石室,听到我这段话!”那声音似是顿了顿,叹息一声,“彼时,我已经是枯骨一片了吧!” 她微微敛眸,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能在这石室中留下声音的人,除却韶琼,再也没有其他人!突然间想起在幻境之中与那人喝下的那杯带血的茶水,原来是有此妙用,那方幻境,竟是韶琼为了寻到自己后人所设。 “你能走到这里,说明你足够有勇谋,你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那我也就放心了!”那声音说一段话停顿一段,似乎在给别人思考的时间。 放心?她一愣,听这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别有深意,看来幻境之中的杀机,并非是假,若是自己再大意一分,只怕真的会永远沉迷于幻境之中无法自拔,韶琼这么做,就不怕自己的后代在此丧命吗? “这天下,本就不该落入他姓龙的手中!”韶琼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而又愤怒,却又带着无尽的哀伤。 玉潇然满脸震惊之色,这话若是他人说去也就罢了,可如今从韶琼口中说出,怎不让她震惊,听这声音,韶琼似是积怨已久了。 那声音接着道:“我陪他出生入死,掀战火,打天下,身后名,本是两情相悦携手共天下的美事,可谁知,为了我的幸福,纳兰大哥放弃了一手打下的江山,甘心归隐山林,我也本以为,我可以陪他共此生!可惜啊,世事无常,本以为爱情只不过是简单的你爱我,我爱你,可是,天下大定以后,一切都变了!” 玉潇然听着韶琼愤怒之中婉转自嘲的话语,隐隐约约似是猜到了什么。 “起初,他是为了稳定那些追随他的诸臣和大将,不得不收纳妃子进宫以稳定前朝,我也一直以男儿之身追随在他左右,倒也相安无事!”韶琼慢慢讲述着当年的一切,“后宫,果然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的身份,不知怎地就暴露了,可想而知,随之而来的,麻烦也就接踵而至了!但是,我从未将那些人放在心上,我总以为,只要他心中有我,都与他人无关……” 韶琼的声音,说到这里,便顿了顿,玉潇然知道,她一定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磨难和痛苦,所以才选择了离开。 “直到……我的孩子离开的那一刻……”她似在自嘲,又似在怨恨,又似在思念,“他还未成形,便化成了一滩血水,可本应该保护他的父亲,却没有替他报仇,当我提剑杀了仇人的那一刻,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愤怒以及失望的眼神,渐渐地,他竟然开始频频出入后宫了,呵,以前,他可从未碰过那些后宫的女人!” 玉潇然听着韶琼的喃喃低语,心中突然涌起无限感慨,她岂会不知韶琼的无奈和愤怒,但是,人生在世,总有许多,身不由己,特别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如始尊帝那般权倾天下的帝王,能够将一个乱世在短短数年之内转变为盛世,除却呕心沥血之外,只怕君臣之间的和谐共荣,也是最重要的,这些,都是她亲身体会过的,大臣的步步紧逼,为人君者看似可以压下或是置之不理,但是,心底其实是最应该注意的。 “他再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韶琼声音低沉。 玉潇然沉吟,做了天下之君,他是天下人的,便不再是你一人的,自然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所谓的爱情,在天下面前,轻如鸿毛。 “我对他提出离开,他竟欣然同意了!”韶琼似是冷笑一声,“不过还好,他还念着旧情,将征战的财富统统交由我,你今日既来到了这里,那说明天下已然生乱,必然是为了无妄谷中的财富而来!” “我的声音消失之后,会为你打开一条通往宝藏的人,你拿着这些宝藏,去结束战乱,将天下权势揽在自己的手中!”韶琼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无比,似是还藏着报复的快感,“至于那些与你一起同来的其他人,就让他们葬在这地宫中吧!” 韶琼的最后一句话,刹那间让玉潇然浑身冰冷了起来,原来,无妄谷中的宝藏,至始至终都是韶琼报复始尊帝的一个巨大的阴谋,先是地宫大门的血液,确定始尊帝的后代和自己的到来,再是这一方幻境将自己与其他人分开,这样一来,她可得到无数的宝藏,而那些人,必定在层层的机关中命悬一线,并非是她低估与自己同来的二人,而是韶琼出神入化的阵法以及地宫巧妙的设置,只怕危险,并不仅仅是幻境。 韶琼话音刚落,她便疯了一般在墙壁上下摸索着,拿着虹争的手竟然有些颤抖,连带着她声音也颤抖不已:“不不不……我不要什么天下……我不要!” “孩子,我要说的,都说完了!”韶琼突然收回了一切情绪,声音也归于平淡,“除却我给你打开的这道门,其余的都是死路,所以,你可放心的走下去,如若你不同劝诫,那么我,也就无能为力了,好自为之吧!” 她声音刚落不久,石室便轰然一声,一道石门像是从石壁上硬生生分开一般巧妙地打开,露出一人高的通道来,里面隐隐约约透着微弱的光。 她却看也不看那道门一眼,手指在墙壁上摸索地愈发飞快,许久之后,却依旧是无功而返,她额头上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她使劲摇了摇头,喃喃道:“玉潇然,冷静点,你是韶琼的后人,韶琼能够做到的,你一定也可以,莫慌!莫慌!” 她以背靠着墙壁,声音有些哆哆嗦嗦,指尖因为扣紧在石壁之上而发出断裂的声响,她却恍若未闻,微微闭了眼,慢慢稳了稳呼吸,心神渐渐便问了下来。 良久之后,她猛然睁开双眼,眼底已然精光一片,她快速走向自己从幻境醒来的一刹那站立的地方,俯下身去,在地面上轻叩三声,顷刻间,便一阵机关传动的声音传来,另一道门,缓缓地出现在了墙壁之上。 第三十二回 一生牵挂道不尽 玉潇然面上闪过狂喜之色,想也不想地便向着那道门飞奔而去,长长地通道内响彻着她急切的脚步声,她顺着幽长的阶梯一路向下,愈向下越深入地底,光线也就愈发无法渗透,石壁上的夜明珠也随之大得惊人,就算搁在皇宫中也是不多见的,足可见无妄谷的宝藏的确是多不胜数的,但她却没有时间细细去思量这一切,她心心念念的便是那两个人的安危,而是心中诱饵莫名的声音仿佛在指引她一般向着一个方向而去,想起自己在幻境中经历的半真半假的一切,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并非一路毫无章法而去,却也是看也不看一眼俯冲而去,一路奔到阶梯的尽头,入眼的,却是一片密不透风的宽广地宫,地宫内壁,不再是旧事记载,而是华丽大气的龙飞凤舞壁画,而宽广的地宫里,四周整整齐齐地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因为岁月长久的流逝,即便是上好的青木做成的箱子,到如今也难免被侵蚀,露出里面大片的金银来,这些金光闪闪的财富,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愈发光彩熠熠,散发着动人的色泽。 她驻足而立,却不是因为这些财富,而是前方,又已经无路可走,但她知道,这里,并非路的尽头,韶琼天赋异禀,设置的机关暗门都精巧无比,与四方浑然天成,若想找到暗门的所在,必须要静心凝神,将真气与四方灵气融为一体,从而找出破绽,尽管如此,这也只不过是暗门的所在而已,并不代表能够顺利找到开门的机关,但是,对于玉潇然来说,只要让她撕开了一道口子,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气沉丹田,四周动向尽在心中,突然间听到微弱的攒动声音,听这声音像是流水声,她心中一动,便向着左侧的墙壁走去,伸出手在墙壁上敲了敲,一道精巧的石门,带起地上厚厚的尘土,缓缓打开,刚打开一道缝,她便感觉一道逼人的寒气迎面扑来,猝不及防间,使她恨恨地打了个冷颤,面色立刻沉了下来,这气息…… 石门大开,她上前一步,便看见石门背后冰冷的场景,也找到了她想要找到的人,龙延拓和慕容修文,一群乌黑的飞翔物体,不断地向着二人飞近,她目光微微一敛,那是,血鸦。 她一眼便看见那月白衣衫上血红的一片,浸透了胸前大片的衣襟,在宽阔的胸口上,异常醒目,他脸色苍白,精致的眉眼紧紧蹙在一起,他一手抓着手中纤细的末刢,而末刢的另一端,紧紧地钉入崖壁之中。 而不远处的龙延拓,一袭紫衣翩然飞舞,淡淡的血腥味自他身上传来,仔细一看,胸前的衣襟的颜色也湿了大半,他一手扣在崖壁上的凹陷处,看那光滑崖壁之上的凹陷处,很显然是他右手上的玉隐的杰作。 然而,最令她惊心动魄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她清楚地看到,慕容修文顺着衣襟滴落而下的血液,以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向下坠落而去,她运集目力向下看去,崖底,一汪如死水一般的寒潭中,不仅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冷,水底隐约还有数道黑影流动,崖底本是一滩死水,但就因为这些不知名的生物而使得她能听到流动的水声,所以才找到了破绽,而那滴血液一落入水中,便像石沉大海一般瞬间钻入了水中,水中便“呼啦”一声,她便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水中的生物,鳄鱼。 一滴血液入水,便引起了水中鳄鱼的撕咬,带起水面上巨大的浪花。 石门背后,寸寸杀机,血鸦,寒潭,鳄鱼,悬崖,若是一步踏出,必定尸骨无存,寒潭的寒气以及慕容修文掉入水中的血液,使她瞬间明白了这里水的玄机,飞鸟不过,鹅毛不浮。 慕容修文和龙延拓显然是在石门打开的那一刻便察觉到了她的到来,温润的声音和旖旎的声音齐齐开口:“不要过来!” 然已经迟了,玉潇然认清形势,也不过是片刻之间,二人察觉到她的到来,也是片刻之间,但是,玉潇然就是在这顷刻之间便已飞身而起了,一脚踏出,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便从寒潭之上传来,使她飞身而起的身子向下一沉,幸而她早已有所准备,她早已用了最大的真力飞身而去,却依旧是下落坠去,正好落在慕容修文和龙延拓的脚下,她一剑刺入崖壁之上,已用了几分内力,便停了下来,她的身影一出现在崖壁,四周黑压压的血鸦便立刻围了上来,寂静无声,但却张开了黑压压的嘴巴露出森森白牙,十分诡异。 她手中长剑飞舞,眼神冷冽,冷声道:“你们受伤了?” 她话音刚落,便明显察觉到上方龙延拓和慕容修文的身形齐齐一顿,便不由想起自己所遇到的幻境来,自己之所以在幻境中没有遇到杀机,只经历了心灵的摧残,就是因为自己留下的那滴血液,而慕容修文和龙延拓,血液不通,必然会遇到胜过自己所遇千百倍的危机,怕是二人自幻境中苏醒,便被送到了这杀机重重的地方。 慕容修文长袖飞舞,使得血鸦无法近身,苦笑一声道:“潇然,你不该来的!” “来都来了,说这些作甚!”玉潇然手上动作不减,一掌拍飞眼神凶狠的血鸦,神色未明,怪不得慕容修文和龙延拓二人趴在崖壁上不曾动弹分毫,来自寒潭的巨大拉扯力,使人举步维艰,再加上四周血鸦的虎视眈眈,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原来这寒潭,竟然如此可怕。 血鸦动作灵活,数百年来生活在寒潭之上,已经完全适应了寒潭的拉扯力,所以,它们的动作比之他们三人,快了不止千百倍,玉潇然一个不察,便被凶猛的血鸦嘶咬去了腿间的一块儿血肉,慕容修文神色一顿:“潇然!” 下一刻,他便身形一闪,不知怎的,就那样的近了玉潇然身侧停下单手拉着末刢,左袖一摆,带着磅礴的内力将她四周的血鸦扇飞了去,与此同时,她余光之处紫色的影子又是一闪,又一人已然近了身侧。 她目光一冷,怒道:“你们不要命了!” 慕容修文和龙延拓这一动,着实冒险,本就受了下方寒潭的巨大拉扯力而寸步难移,他们倒好,反而自觉降了下来,慕容修文还好,末刢本就有着穿透定位的作用,更加是可长可短,可龙延拓的玉隐便是不同了,他这下降几丈,首先要快速地在崖壁上打出一个凹陷处,使得一只手能够有着力处,继而还要与拉扯力斗争,要精准地落在凹陷处,这个过程,极费体力和脑力,所以,龙延拓落下的同时,她便不由多看了两眼,果然,他胸口出折射着更加莹润的色泽,想必是因为动作过大所致血液渗出更多。 通红的血液渗过衣衫滴落,寒潭的水因为鳄鱼的涌动而发出愈发巨大声响,令人不禁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她这下意识的偏首,却没有发现,同样落在她身侧的慕容修文,眼底闪过一抹深沉的痛色。 而刚刚落定的龙延拓,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一般,唇边的浅笑,似乎有扩大的趋势,眼底刹那间流光溢彩,苍白的面色在散落的黑发下若隐若现,使得精致的五官看起来愈发邪魅动人。 下一刹那,灵识敏锐的三人便齐齐向四周的血鸦看了去,那只嘶咬掉玉潇然血肉的血鸦,瞬间便遭到了同伴的袭击,几只品尝到玉潇然鲜血味道的血鸦,凶狠的眼神先是一顿,继而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叫声,这是玉潇然第一次听到血鸦的叫声,真的是如传言所记的那般声如老妪,那几只血鸦一发出声音,四周围攻的血鸦先是集中在一起,声音低沉,似在商讨着什么,继而有些血鸦时不时地收起凶狠地目光向玉潇然看来。 玉潇然先是一愣,下一刻她想也不想地将手指伸进嘴中狠狠一咬,鲜红的血液便在内力的牵引下散落进半空中的血鸦群中。 浓重的血腥味传入血鸦群中,使得血鸦兴奋的同时,也瞬间收起了兴奋之色,反而满目温顺地向着玉潇然飞来,慕容修文和龙延拓面色一变,手上的动作却在玉潇然阻止的眼神下而收了回去,而那群血鸦,则慢慢飞到她的面前,围绕着她上下飞舞不已,其中一只个头稍大的血鸦则飞到她咬破的指尖旁,十分大胆地将嘴巴张开,露出锋利的牙齿,在她留着鲜血的指尖上啃了啃,再在她腿上的伤口上啃了啃,顷刻间便发出如老妪一般的嘶哑声。 那只血鸦声音一落,四周便接连响起它同伴响应一般的声音,虽然声如老妪,但却仿佛带着些许兴奋和欢愉,他们盼盼绕绕在玉潇然四周良久,才颉颉颃颃向后退开盘旋在上空,似想要离开,却又不想离开,叫声也越来越大,到最后整个山崖深潭之上都充斥着这种叫声,嘶哑且难听,使得深潭之中浮在水面焦躁不已的鳄鱼,开始陆陆续续沉入了水底,再也寻不到踪迹。 玉潇然紧绷的身体,渐渐松了下来,面上也涌上了欣喜之色,看这样子,血鸦是不打算攻击他们了,便欣喜地看了一眼慕容修文:“原来我的学血液,还有如此妙用!” “当年,韶琼一定用自己的鲜血喂食过这群血鸦,而你与韶琼又有血缘至亲,所以才有如此妙用,只不过,这些血鸦到现在还不离去,莫非是……”慕容修文接过玉潇然的话,欣喜之余微微蹙了眉,看着那群血鸦,似在沉吟。 “它们在召唤自己的同伴!”龙延拓接过话来,“血鸦以种族自居,繁衍能力十分强大,方才我就一直在想,我们所见的血鸦,只怕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分支!” “什么?”玉潇然惊呼一声,就这的一大片的血鸦,已经如此难缠,若是倾巢而出,只怕三人迟早会落个要么被这群血鸦蚕食殆尽,要么掉入深潭之中被鳄鱼分食的下场。 “好在,似乎这些血鸦并不打算攻击我们了!我龙家史册中有记载,血鸦对于有敌意的人面前,从不会发出叫声!”龙延拓唇间带着浅笑,片刻后迟疑道,“只是不知这些血鸦到底想做什么?” 他一说到他们龙家,玉潇然便不自觉地想起石室中韶琼留下的一段话,下意识地,便将身体向慕容修文的方向偏了偏,不再接过他的话,看向慕容修文道:“你这胸口的伤……是在环境中落下的?” 慕容修文面色一顿,微微沉吟了片刻,温润的面上带着浅笑看向她,淡淡道:“大意了!” 大意?玉潇然心下迟疑,如他这般心思缜密事无巨细的人,这个字眼,只怕在他的一生中都不曾出现,如今他却说大意了,到底他在幻境中遇到了怎样的杀机?她想到这里,便微微低首敛了眸,心思瞬间变成了浩渺云烟,无可琢磨。 她这几不可察的变化,自然逃不过龙延拓的眼睛,他浅笑的唇畔轻轻一顿,继而恢复如常,但却仿佛冷了三分颜色,波光潋滟目光也瞬间变作了浩浩荡荡的大海,席卷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三人一时间都沉默不语,唯有头顶的血鸦吵闹不休,那群血鸦叫了几声,突然间也不知从哪里响起一声嘹亮的叫声,似乎在与那声音遥相呼应一般,片刻后,四周便接连响起呼应之声,顷刻间,四周黑压压地一大片犹如摧云之势席卷而来,充斥了整个寒潭的上方。 饶是三人是泰山崩于眼前而岿然不动的人物,然到此刻,却不得不变了颜色,方才那群血鸦,与此刻寒潭之上充斥的血鸦相比,那便是萤火之辉与日月争光,原来,深潭中的鳄鱼并不是不耐这十分难听的声音,而是因为畏惧才退开来去,而玉潇然自己,此刻正庆幸着自己深受寒潭拉扯力的阻碍而只是起到了驱赶血鸦的作用,否则,若是他们其中一人若是伤到了血鸦,只怕顷刻间,他们便会被这漫天的血鸦所淹没。 她注意到血鸦群渐渐开始以一只苍老的血鸦为中心,那只血鸦扇着翅膀飞到玉潇然身前,伸着头嗅了嗅,而后便发出一声苍老的叫声,四周的血鸦立刻开始呼应,似乎得到命令一般开始忙碌起来,玉潇然有些瞠目结舌,看着漫天的血鸦开始井然有序的排列起来,继而层层叠叠铺到自己脚下,仔仔细细看去,漫天的血鸦竟以自身为架,铺展了一条血鸦桥落在自己脚下。 “原来,这些血鸦,是来为我们铺桥的!”慕容修文看着坚实的血鸦铺成的黑色的桥身,浅笑一声。 玉慕容修文话音刚落,那只有些苍老的血鸦便飞到玉潇然面前,“唧”地喑哑叫了一声,似在催促她一般,她笑了笑,也不管那血鸦听不听得懂人言:“你是来帮我的吗?” 那血鸦见玉潇然对自己说话,竟然真的能听懂一般兴奋地叫了一声,不断地拍打着翅膀,继而落在了她的肩头,亲昵地用头蹭了蹭她的脖颈。 玉潇然欢喜地“咯咯”直笑,觉得这些血鸦狰狞的面色也刹那间变得可亲起来,抬起空着的一只手摸了摸那血鸦的头:“谢谢你!” 她说罢,便欲松手落在血鸦搭成的黑色桥身之上,岂料却一把被龙延拓拦在胸前:“慢着,我先来!” 他刚欲有所动作,玉潇然肩头的血鸦便龇牙咧嘴地狰狞地对着他叫了一声,显然是不愿让他先走。 玉潇然哑然失笑,继而露出得逞一般胜利的笑颜,对着龙延拓得意地耸耸肩,抬手安抚了一下肩头的血鸦,握着虹争的手艺松,她便落到了桥身之上,脚下平稳踏实的感觉传来,让她悬着的心也终于安定下来,她低首对着肩头的血鸦道:“这是我的朋友,我要和他们一起走!” 它肩头的血鸦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低吟,继而面无表情地别过头去,态度十分傲慢。 玉潇然见这血鸦虽是不愿,但却碍于自己还是默认了,便不由觉着十分好笑,又拍了拍它的头以示安抚,便对着慕容修文和龙延拓点了点头。 龙延拓一落下,便促狭般对着慕容修文道:“想不到你我也有如此惹人生厌的时候!” 玉潇然撇撇嘴,想必是二人一生下来到如今,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宠儿,如今却被几只血鸦所嫌弃,心中必定是不服气的,然不服归不服气,到头来不还是得低下高傲的头颅,让这两人也知道知道,自己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天神! 慕容修文听到龙延拓的话,无奈的点了点头笑了笑,微微颔首:“应天帝,请!” “请!”龙延拓亦是微微侧身,与慕容修文并肩而立。 玉潇然不禁挑了挑眉,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二人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觉得不似以前那般争锋相对了? 姿容胜雪,妖颜盖世,血鸦桥上,这二人款款向她走来,虽然面色苍白,衣襟有些散乱,墨发飞扬,但却让她恍然间觉得,今夕的岁月,是如此的美好与和谐,然,血鸦桥不过几丈,这数步的距离,终是要踏出的,今日的凶险,便是一个真正的开始,未来的腥风血雨,不远了。 第三十三回 最后决战之省野 十日后,九浮楼北牧军营。 月上柳梢,玉潇然却犹自无眠地在一片空地上低头沉思。 背后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她却未曾转身,只听身后清冷的声音传来:“早知道你睡不着了!” “这天下若没有钟兄,那我会很寂寞的!”她头也未回,声音散落在四周。 “自昨日你从苍茫山回来,我就发现你更加沉默寡言了!”钟怀仁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双手抱膝的动作,不自觉皱了皱眉,而后靠着她坐了下来,在她诧异的目光之下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淡淡道,“今晚,让我做一回你的依靠!” “你一直都是我的依靠,北牧若是没有你,我都不知要怎样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的天下!”玉潇然顿了顿之后,便顺着他的动作靠了下来,每每想到,那些心思诡异的大臣们里,还有一个这样的他,她便觉得十分安心,他替他在大臣中周旋奔走,他替她抗下那些流言蜚语,从无怨言。 “你在为十日后的决战而如此吗?”钟怀仁沉默良久,才开口问她。 她被这一问,思绪刹那间飞到数日前的无妄谷中。 自寒潭陷阱出来,最险的地方已经过去了,剩下的机关陷阱便不在话下,几人再无妄谷的地宫两日后便找到了满地的金银珠宝之地,原来兜兜转转之后,玉潇然带着二人又回到了踏入寒潭之前的地宫之中,那些数不尽的装着金银的木箱,只不过是无妄谷宝藏的一部分,地宫之中繁复多变,石室套石室,三人兜兜转转了许久,才将无妄谷所有的金银宝藏尽数找出,却不料在最后瓜分宝藏的时候,龙延拓转身便走:“无妄谷中的宝藏,是我龙家欠韶琼的,我不会动一分一毫!” 他说罢,便不待她与慕容修文答话转身而去,并且留下一句话:“十一月初七,朕会率领天行大军,在九浮楼百里之外的省野恭候平和帝与飞凰帝的大驾光临,届时,朕再不会手下留情!” “朕会全力以赴!”慕容修文看着龙延拓消失在通道中的背影,声音平静,但却让人听出了几许睥睨天下的情怀。 玉潇然沉默了良久,才道:“你们早已知道了?” 她指的是,始尊帝与韶琼一事。 慕容修文收回目光,看了她良久:“或许你没有注意到,在入幻境之前,石门后有一幅壁画,是一幅关于下葬的画,葬得,是一个未成形的骨血,虽只是惊鸿一瞥,但我却察觉到了刻这幅画的人心中的浓浓恨意!” 慕容修文寥寥数语,但玉潇然却瞬间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那幅画……必定满怀着韶琼对始尊帝的无边恨意,如龙延拓那般心有七窍的人,联系上地宫中金戈铁马的壁画以及幻境中的一切,再加上自己毫发无伤的出现,便瞬间可明白,韶琼是想杀了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而能打开无妄谷大门的人,除却自己,那便是始尊帝的嫡系子孙,至于杀机涌现的原因,再一想史书之中韶琼的埋没和离去,就算不知确切真相,那么猜测的也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龙延拓有龙延拓的骄傲,欠别人的东西,即便是走上绝路,他自然不会动之分毫,而慕容修文应他,并非是因为他得到了宝藏而趁人之危,而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尊重,属于强者的尊重。 于是,省野之战,就这样定了下来,无妄谷中惊天的财富,落在了北牧和傲苍之手。 玉潇然收回思绪,顿了顿:“钟兄,天下与爱情,真的不能两全吗?” 钟怀仁浑身一顿,眼底似乎有未明的光芒一闪而过,薄唇微动,终于残忍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你心里清楚,不能,不是吗?” “天下,就好像是一道枷锁,看似君主主宰苍生,可事实上,君主又何尝不是被天下所主宰!”玉潇然淡淡道,“但是,尽管如此,为什么还要有人不惜一切代价去取天下!”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钟怀仁偏首看了看她,“你这一趟回来,感慨又生了许多,是不是在无妄谷中你又发现了什么?” “无妄谷,无妄谷……”她低首喃喃,“无妄谷是一个复仇工具,是韶琼为了报复始尊帝而设下的一个陷阱,她想要自己的子孙后代取得天下!” 钟怀仁听到她寥寥数语的讲述,微微沉吟片刻,方道:“未必!” 她靠着他肩膀的螓首猛然抬起,偏过头去定定地看着钟怀仁,向来知道他不会信口雌黄,问道:“何以见得?” “韶琼若真想报复始尊帝,为何要等到几百年以后?”钟怀仁声音淡淡,“且不说无妄谷的财富是否真的能一统天下,单说你,你又何曾有争夺天下之心,我想这一点,韶琼不会想不到!再者说,韶琼又如何能确定数百年后,她的后人与始尊帝的后人会不死不休?所以说,韶琼建无妄谷,她心中必定是十分矛盾的,无妄谷,或许只不过是她发泄的一种方式,若真的爱一个人,又怎会心心念念的都是杀戮,哪怕心中有恨……心中,也是有着柔情一片的!” 玉潇然微微颔首,继而眼底开始亮了起来,最终仿佛银河漫天一般升起繁星点点,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向身侧聪慧俊朗的男子:“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钟怀仁收回目光,清冷的眼底闪过未明的颜色,最终只是淡淡道:“我也只不过是猜测而已!” “天下之大,你是最会安慰我的那个人!”玉潇然眉目清朗,“钟兄,大千世界,潇然何其有幸,能有你相知!” “怀仁也十分有幸,能有一个贤明的君子知遇!”钟怀仁的唇畔,带着未明的笑意,继而看着她道,“潇然,省野之战,你……想好了吗?” “我本以为战事会接连打个好几年,可如今他二人都有速战速决的决心,那是再好不过的,我又有什么想好不想好的!”玉潇然掐了把脚下的草木,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敛眸低首的模样,令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些!”钟怀仁定定地盯着她,似乎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她沉吟良久,也不知面上和眼底是怎样的波涛汹涌,最终在抬首的刹那归于了平静,面上是无懈可击的浅笑和坚强:“钟兄,我早已说过,我既然选择了嫁于慕容修文,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没有不帮一家人的道理,更何况,我是他的妻子,妻随夫荣,妻随夫损!这天下,只要他想要,我必定倾尽全力为他打下,所以省野之战,你不必忧心!” “那……若是败了呢?”钟怀仁迟疑了一瞬,但最终还是将内心的迟疑问了出来。 “我们夫妻,荣辱与共,若是他死了,大不了,一抔黄土也随了去!”玉潇然漫不经心一笑,仿佛云淡风轻。 “若败的人是他呢?”钟怀仁散落的眼神,仿佛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罩住,令她无法逃脱。 她手间的有些枯败的草叶,不自觉在掌间化为齑粉,这个他,他自然知道指的是谁,良久之后,她神色未明:“能不说这个问题吗?” “不能,潇然,你知道的,一切,皆有可能!”钟怀仁笼在袖间的手,也是不自觉收紧。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寂,她才说道:“若是他……我也随去!” 如龙延拓和慕容修文那般的人物,谁都知道,省野之战,谁败了,下场就只有一个,那便是黄沙埋枯骨,那般骄傲的人,必不会苟且偷生,所以,这两人中,只会你死我活。 他是她两国联姻而成的夫君,这一年多来的容忍和宽让,是她这一生都无法还尽的情债,他若是去了,她必以生命相随。 他是她风雨途中屡次从天而降的天神,是一步步从方寸之地掠夺了她整个心房的占有者,纵然咫尺天涯,他有皇后,她有夫君,但她对他的心从未不变,这世上若是没有他,她必定也不会独活。 所以,省野之地,或许,将是她,最终的归属。 “好!”钟怀仁似是一点也不惊讶她的答案,顿了顿之后道,“以后的每年十一月初七,我会到你的坟前祭拜你!” 她亦是顿了顿,而后笑道:“别忘了带两壶好酒!” “葡萄酒如何?”他唇边的笑意扩大,目光深沉,“听秦秋说,你最好此酒!” “只怕阿秋知道了,她一口酒都不会给我喝的!”玉潇然似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却有些苦涩。 秦秋那般惜命的人,若是知道自己一心求死,只怕是上苍穹下碧落也不会原谅自己,又岂会给自己一口酒喝! “我明白就好!”钟怀仁将目光放远,“与其自责凄苦地活着,倒不如一抔黄土埋个干净!” 这世上,总要留一个能心心念念惦记你的人。 这句话,是钟怀仁藏在心底,一直未曾说出口的话。 玉潇然笑了笑,他的心意,她如何不知,只是这心说大也大,装得下天下苍生,却也是说小也小,除却那人,再也容不下一个他,倒不如都不说破,各有各的生活,在沉寂了良久之后,她偏首看向钟怀仁:“昨日,霓裳送来了请辞的折子,被我驳了回去!” 钟怀仁手上的动作一顿,继而点点头,漫不经心道:“宋制诰去后,云霓裳的确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你驳了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朝堂上的事情,我不会在这里与你说!”玉潇然定定地看着钟怀仁,突然觉得世事十分可笑,上一刻,钟怀仁还在逼问自己,这一刻,自己便反守为攻逼向了他,只可惜,她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只觉得生不逢时,身不由己多,“五日前,霓裳从铎州来了军营吧?” “这么大的事情,我知道自然瞒不住你!”钟怀仁似是苦笑一声,“霓裳在军营里大吵大闹,在军营已经传开了,你到现在才问我,倒还是存得住气的!” “想必是因为连邪的出现吧!”玉潇然笑了笑,不理他话中的逃避,定定道,“连邪和霓裳……” “你已经塞给了我一个连邪,莫非你还想塞给我一个制诰?”钟怀仁的眉眼有些清冷,“潇然,你这一生,追求的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你岂会不知!况且,霓裳是个心高气傲才华满腹的女子,她与连邪,不是一类人,她应该有最好的归宿,而不是葬送在相府!” “你这么快就会为连邪着想了!”玉潇然笑了笑,霓裳的确心高气傲,又是云老侯爷最宠爱的掌上明珠,自然不会讲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放在眼底,单从几日前大闹军营一事便看得出,而连邪向来是个委曲求全的性子,与霓裳一起,难免会受了欺负,想到这,她的心便宽可宽,“看来连邪,的确很得你心!” “我既然答应了你娶她,那必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钟怀仁淡淡道。 玉潇然轻笑一声,戏谑道:“钟丞相冲冠一怒为红颜,只可惜却苦了我这个皇上,霓裳一连几个折子请辞,只怕是想要我替她做主,可怜我这个皇上,只能替你从中周旋,可见女人的确是十分难缠的!” “看来数年来的风雨,已经全然让你忘记了,你也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钟怀仁同样玩笑起来,声音里却有心疼的意味,若能安定祥和,谁又愿意步步杀机铁血无情,寻常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她却尽数葬送在金戈铁马的颠沛流离之中。 “天下人,有谁敢把我看成是一个女子!”玉潇然笑了,有些苦涩,“我是个杀伐果断的皇上,是个挑起战乱的祸首!” 从一朝的芝麻小官到风靡天下的英雄少年,再到一怒之下手刃贪官的贬谪代罪之身,再到边关声名鹊起的中郎将,再到荣归永宁的宣威大将军,最后奇迹般地成为当朝皇上遗落在外的公主,再到逃亡之中的亡命之徒,再到兵起边关的逆贼乱党,再到最后的君临天下,一个人一生都不曾经历过的事情,她却哎短短不到三载的时光尽数走过,倒戈者的眼中,她是魔鬼,仰慕者眼中,她是天神。 但终究是,前者居多的。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是从不同角度来审度另一个人的,你向来做事只求问心无愧,怎么今日突然挂怀起来了!”钟怀仁拍了拍她的肩膀。 “问心无愧……”她轻笑一声,又似是没有笑,声音淡淡,最后散落殆尽。 钟怀仁沉默良久,缓缓起身:“夜深了,明日平和帝便会率领大军前来汇合,早些歇息吧!” “夜深巡逻人众多,你先去吧!”玉潇然未曾动身,夜巡人数众多,身为君臣,不得不避嫌。 钟怀仁直了身子看了她良久,才转身离去,高大的背影在月光之下,遗落了一地的寒霜。 十一月初六,晚霞依依,归鸿无数。 军营。 慕容修文、玉潇然、钟怀仁等一干将领正对着一幅地图出谋划策。 玉潇然指着地图上山峦起伏的地方:“明日,天行大军会经过这里!” “启禀皇上,您的意思,是要这那里设伏吗?”身着戎装的将领看向玉潇然,目光如炬,眼底的鄙夷一闪而过,峡谷一线天向来善打伏击,但天行大军中不乏戎马一生的老将,如此简单的事情,谁能想不到。 慕容修文微微坐直了身子,温润的容颜之上带几分威严之色,看向那将领:“峡谷一线天向来是设伏的地利之处,我们能想到,天行也一定能想到,既然双方都知道,所以,天行之人必定想到这个可能性,但如此简单的事情,天行的人一定会认为我们不会做,所以,在此地设伏,也是一条妙计!” 慕容修文这么一解释,众人立刻恍然大悟,那开口说话的将领憋得满面通红,人家飞凰帝想得是天行会如何想,比你这只会舞刀弄枪的大老粗心思不知巧了多少倍! 慕容修文说完,便漫不经心瞥了一眼那羞愧地面色通红的将领,继而看向玉潇然:“飞凰帝一定还没有说完!” “是!”玉潇然点点头,面色无异,显然是未将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但却因为慕容修文看似无意间的相护而心中微暖,不自觉笑了笑,接着道,“所以,我们不在此设伏!我们在这里等着他!” 她说完,便在峡谷之后微微一点。 “高明!”慕容修文面带笑意,“反其道而行之,天行之人一定不会想到,我们会舍弃峡谷而在前方恭候!” “不!”玉潇然话音一转,“你能想到,天行一定也能想到,所以,我们还是将埋伏设在峡谷!” 玉潇然突然改变主意,让众人又是一愣。 慕容修文面上的笑意却是顿了顿:“到最后,你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 “未必!”玉潇然又接着道,目光灼灼,“或许,天行大军不会走这条路!” “可是,天行若是不走这里,便会绕道而行,这样一来,便会失信于天下!”以为将领迟疑道。 玉潇然摇了摇头:“还有一条路可选!” “你说的是……峡谷后的栈道!”慕容修文依旧是面带笑意,而后道,“以他的性子,确实有这种可能!” 第三十四回 此情此生还不尽 一个时辰后,北牧与傲苍的将领都一脸困惑之色地从王帐内出来,面面相觑了半晌,从对方眼底亦是同样没有找到答案,这才悻悻离去,因为他们商讨了半天,两位当权者反反复复如同打哑谜一般变幻无常,单是一个设伏的事情,来来回回斟酌了许久,二帝才最终下达决定,什么都不做,明日一早再听从皇命。 将领们实在是不明白,一群人忙忙碌碌研究了地图一个下午,原来只不过是空忙一场,他们,但却是不敢怒,更不敢言,只一头雾水地离去,纷纷摇头,当权者的心思,果然不是常人能够猜透的。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单是一个简单的设伏,玉潇然和慕容修文不知反反复复猜测了龙延拓多少心思和决策,多少次站在龙延拓的立场上去思量他会怎么想,怎么做,最终,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而北牧和傲苍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数十里之外的天行大营中,亦是同样的情形,众天行将领同样一头雾水地自王帐内走出,悻悻离去,他们商讨了一个下午,他们的皇上,依旧像是什么也没做一般。 待众人已出,慕容修文看着似是陷入沉思的玉潇然,声音淡淡:“三日前,天行不知从何处引来了一笔财富,充盈了国库和军响,这事,你知道吗?” 玉潇然点点头:“这事我听说了,此事天行做得密不透风,可见龙家数百年的传承,并非是浪得虚名的!” “应天帝,果真是旷世奇才,这等事,我竟然事先一点风声也没得到,不过如此一来,我反倒放心了!”慕容修文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动作优雅,无妄谷中龙延拓分文未取,而傲苍和北牧悄无声息地得到如此巨富,到底是有些惹人非议的,他似在沉吟,又似在犹豫,良久之后转了个话题道,“北牧和傲苍,还是不怎么齐心!” 方才在决策中的来来去去,傲苍大臣显然是对她有所不满,北牧大臣,又显然是有心护主,他们如何不知,两国大臣,实则私下里时常明嘲暗讽,更甚者,便是大打出手。 “新媳妇儿入门,与公公婆婆尚且要磨合些许时日,更何况两个大国!”玉潇然面色未改,带着浅浅笑意,安慰着他有着自责的情绪,“天下向来男尊女卑,我对你们傲苍又没有什么功绩,他们常年征战沙场的汉子,不愿臣服于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时日久了,等磨合期过了,自然也就是一家人了!” 若说是在北牧,她威震四海百官无有不服,天下无有不惧,因为无论功绩还是过失,哪一点,她都不输男儿,可就在傲苍,她一是女流之辈,二又对傲苍没有功绩,三又是外国之人,傲苍百官,多有不服,也是理所应当,就好像平和帝的皇命,有时候北牧的百官会视而不见一样,但,慕容修文终究是男子,在这一方面,自然是足以服众的,所以北牧对于平和帝的敌意,远没有傲苍对于飞凰帝那样尖锐。 慕容修文看着她的沉静的面色许久,微微倾身靠近了她,眼底似有未明的情愫一闪而过,温润的薄唇动了动,然而,最终只淡淡说道:“时辰不早了,明日一早还要检验兵马,我差人送你回去!” 自无妄谷归来,慕容修文带着宝藏回铎州安置,备足粮草,她则径直回到了九浮楼的大营,但回营之后,她便以对傲苍的尊重为名,下达第一个命令,令兵将另行搭建王帐,以迎接数日后傲苍大军的汇合。 所以,她和慕容修文,自然而然地,也就不在一个王帐。 她身形顿了顿,又静坐了许久,似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般,站起身子走到他的面前,单手搭上他的肩头,声音零零碎碎犹如环佩叮当:“不如,我们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夫妻。 她声音看似平静,实则有着些许的颤抖,她本是平静的面色,因为说出这句话而微微有所震动,她觉得自己的面上有团火在燃烧,她的心中,有头鹿在撞。 但是,她却不得不说出这句话,成亲近两年,他未曾纳妃,未曾有过近妾,就连霜因,也由近身伺候变为了外候,而她,更是从未尽过为人妻子的责任,而若是她与他有个孩子,那么傲苍和北牧的大臣,必定也不会再如以前那般争锋相对,一切矛盾,都会缓和很多,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就这么欠着他,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如此这般,委屈他。 慕容修文的身体,因为她的触碰而轻轻一颤,缓缓直起了身子,定定地看着她:“你可想好了?” 他声音嘶哑低沉,带几许情绪不明的意味,淡淡地如春风穿帘入户一般敲进她的心扉,让她的整个心房都为之震动不已,她笑了笑:“你我早已成亲,不是吗?” 慕容修文深沉的双眸,掠过她面容之上的所有角落,微微蹙了眉,良久之后道:“潇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明日大战在即,无论结果如何,我只想与你同心协力走到最后!”她灵巧的手指,轻轻叩进他的掌心,在他心底留下一圈圈浅浅的涟漪,继而倾了身靠上他宽阔温暖的胸怀,“这一年多来,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底,莫非你真的以为,我是那般铁石心肠的人!” 胸口处温暖柔软的触感,让慕容修文不禁僵直了身子,掌心是她温软如玉的指尖,多年来一直从容不迫的温润面色终于在这一刻显示出了些许触动,有些欣喜,又有些彷徨,佳人在怀,饶是他是定力再好,却也终是抵挡不了那惊人的蛊惑,下一刹那,他便将她拦腰抱起,直直走向屏风背后的床榻,一边走一边俯身去看她,温润的双目刹那间媚色迷离,朦胧如云间月。 玉潇然心中一颤,继而浅笑着伸了手环住他的脖颈回应,十一月已近深秋,二人都衣衫单薄,她清晰地感觉到他如火一般升腾的温度,如一张密集的大网,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 退去冷冽的杀气,睥睨果决的气概,精明算计的心思,她娇如水中羞花。 减去尊贵的气质,君临天下的不可一世,无懈可击的温润,他洁如云间皓月。 身下温软的锦被,身上热情如火的男子,以及肌肤之间亲密的触感,让本是庄严肃穆的军帐,刹那间犹如散开了满地芙蓉花一般的缠绵旖旎,她微微阖了眼,在心底,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下一刹那,唇间便有温软甜蜜的触感传来,他唇齿间的气息,犹如兰花丛中般清香。 他在她唇间辗转反侧,仿佛急不可耐,但又仿佛对待一剑稀世珍宝一般十分小心翼翼,半晌,他才微微抬起头,看着身下双目紧闭的女子,她长长的羽睫颤动,她娇俏的鼻端渗出细密的汗珠,犹如花蕊上的珠露一般晶莹剔透,她红润的双唇微微翘起,似在微微喘息,气息如美酒一般甘醇令人沉醉,使他的目光,愈发迷离,使他的眼底,愈发深沉如海。 他单手撑在她的肩侧,灵巧的指尖轻轻一挑,她腰间的虹争和腰带便被悄无声息地挑落到一旁,衣襟散落露出脖颈处大片白皙如玉的肌肤,肌肤与冰凉的空气相触,使她不自觉更加颤抖一分,不自觉睁开双目,恰如其分地掉入一片春水幽潭之中。 慕容修文浅浅一笑,深沉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脖颈处如玉的肌肤上,微微低首,在她唇边吐气如兰:“冷吗?” 她突然间因这人的挑衅而猛然间羞怒交加,便大胆地抬手去解他胸前的衣扣,却是因为她始终是驾驭不了这繁琐的宫廷长袍,便索性略微使了力道,岂料当时心如鹿撞,力道不稳,只听“滋”得一声,他的前襟处的月白色衣袍便被她撕了下来,隐约露出亵衣内白皙的肌肤,一时间,她有些错愕,下一刹那,她却是故作淡定地将手中的裂帛闲闲丢开,笑了笑:“你们傲苍的衣服,也太不禁扯了!” 他轻轻一笑,眼底刹那间流光溢彩,衬得他整个人愈发明艳照人,声音喃喃撩拨在她耳际:“原来潇然你……是如此地心急如焚!” “你……”她刚欲开口反驳,他却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微微侧首,便精准地覆上了那一方红润的湿地,流连忘返不肯离去。 他仿佛是掉落入了一片花海芬芳之中,陶醉般寸寸品尝着每一朵沁人心脾的清香,时间愈久便愈发缠绵悱恻,愈发想要将这花海一般美妙的触感持续下去,便愈发地开始攻城略地,追逐群芳,他一边加深亲吻一边呜咽不清道:“潇然……潇然……” 他声音旖旎中带着缠绵,散落入她的耳际,她却浑身一顿,心中却莫名地,似有人在遥远的世界里呼唤,然儿,然儿。 她与他肌肤相亲,她几不可察地细腻变化,他自然察觉得比谁都清晰明了,自然也包括她,所以,她还未来得及收回这种莫名的情愫,他身上的火热和温软,便刹那间如同经历过一场惊天的浩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熄灭下去,连带着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眼底依旧深沉如海,但这感觉,显然与方才不尽相同。 她对上他定定的眼眸,故作不知,抬手去勾他的脖颈,岂料却在半空中被他抓在了手中,她心中一顿,面上却带着浅浅笑意:“怎么了?” 他依旧是定定看了她半晌,良久之后,面色终于恢复如常,眼底清润一片:“你不想委屈我,我更不想委屈你!” 玉潇然浑身一顿,眼底目光颤动不已,刚欲启唇说话,双唇便被他按住,只听她声音温润如常,落入他心中却成了苦涩一片,他道:“霜因,送飞凰帝回营!” 他话音刚落,霜因便掀帘而进,立在屏风后,低首候命。 他缓缓起身,动作温柔地替她整理了衣衫,转身后,眼底温润刹那间破碎成齑粉,声音淡淡:“回去吧!” 玉潇然躺在床上许久方缓缓起身,看着他背影良久,才走出屏风,看了一眼低首垂眉的霜因,抬脚向外走去,霜因走上前为其掀帘,玉潇然脚下动作顿了顿,偏首看向屏风后模糊不清的背影,桃花绣面的屏风后,他衣衫月白一片,背影高大挺拔,却在怒放的桃花陌间透着些许悲凉和无奈,她眼底一酸,别开头去,大步向外走出。 霜因默不作声地跟在玉潇然身后,待快到玉潇然王帐时才微微驻了足,依旧是低首的恭敬模样,声音却毫不客气:“奴婢斗胆,有一个问题想问皇上?” 她脚步顿了顿,余光斜了霜因一眼,看不清她的表情,淡淡道:“你说吧!” “皇上对我家主子,可是真心?”霜因猛然间抬首,定定地看向她,目光带着步步紧逼的意味。 她向来知道霜因不喜自己,一直以来也从未将她放进眼底,只不过她一直想着她是慕容修文忠心耿耿的属下而一直未曾作声,今日霜因的这种直视本是大不敬的行为,但她哪里有心思与其计较这些,她淡淡道:“真心又如何,不真心,又如何?” “皇上这话,可是不真心的意思?”霜因的唇角,似翘起讥讽的弧度,冷若冰霜。 “你家主子难道没告诉过你,主子的事情,下人是没资格过问?”玉潇然斜了霜因一眼,本就因为自慕容修文帐中出来而心神恍惚,现在更是无心与之纠缠,声音便有些冷。 霜因面色一顿,继而微微福了福身,不紧不慢道:“主子的话,霜因必定铭记于心,但是请皇上记着,霜因敬您,并非是因为你是一国之君,而是因为,皇上是平和帝明媒正娶的妻子!” 霜因说罢,便再次福了福身,转身离去,十分不敬。 玉潇然无奈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帐篷,待下人打来水洗漱后,她却毫无睡意,看着帐内的地图研究了许久,只觉得心慌意乱,帐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只听门外守卫的声音传来:“启禀皇上,平和帝的侍女求见!” “什么事?”她想起霜因那冷嘲热讽的表情,便觉得十分不耐,不想见她,但霜因去而复返,必定是奉命前来,若是不见,让傲苍的大臣听了去,保不齐又生嫌隙。 “霜因姑娘说奉了平和帝的命令,给皇上送来了静心凝神汤!”守卫回道。 玉潇然整了整衣衫,揉了揉额头,找了个位置靠了下来,不紧不慢道:“让她进来吧!” “是!”门外守卫得令,隐隐约约便听到他的脚步声,继而声音恭敬传入,“霜因姑娘,请!” 帐帘掀起,走近霜因的身形来,她辨认了一下室内,便向玉潇然走来,放下手中食盒,恭恭敬敬下拜行礼:“奴婢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怎么,霜因姑娘声讨朕尚未尽兴,竟追到朕的大营里来了!”玉潇然面色平静,瞥了一眼跪地的霜因,不轻不重道。 霜因微微低首:“皇上说笑了,奴婢不敢!” “不敢,朕倒觉得霜因也是个有勇有谋的女中豪杰!”玉潇然嘴角撇一抹淡淡笑意,其实心中对霜因也是不喜的,她本不喜欢这种拜来拜去的繁文缛节,但此刻倒有些庆幸了,否则她哪里寻个由头来解气。 “奴婢不敢,在日月之辉面前,奴婢不过是萤火之光,哪里担当得起!”霜因依旧低首,声音淡淡。 “哈!”玉潇然闲闲拍了拍衣服,“那照你的意思是,朕是彪悍如猛虎了?” 霜因身形似是一顿,但仍旧耐着性子道:“奴婢不敢!” 玉潇然见她终于动了怒气,这才觉得心中解了气,不轻不重道:“起来吧!” “谢皇上!”霜因缓缓起身,但到底是慕容修文身边有身份的下属,礼节依旧周全,她起了身,便将食盒呈了上来,端出一盅汤道,“这是我家主子差奴婢送来的凝神汤,说是怕皇上心神不宁影响休息而特意准备的,是前几日我家主子差人快马加鞭送来的,请皇上享用!” “不急!”玉潇然不紧不慢道,“朕现在有些倒胃口,稍后再用!” 她话音刚落,霜因脸上便白了白,似在隐忍着什么,便再次跪下:“皇上,霜因人卑言贱,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冲撞了皇上,皇上您尽可惩罚!但请皇上莫要因此与我家主子有什么隔阂,若真是如此,那霜因宁愿一死以谢其罪!” 她说罢,便恭恭敬敬叩了首。 玉潇然手上动作顿了顿,叹了一口气道:“朕与你玩笑,你倒当真了,起来吧,朕这就喝了,好让你去与你家主子复命!” 霜因边起身边道:“谢皇上!” 玉潇然侧身去拿凝神汤,却是忽略了霜因眼底一抹未明的光芒,她打开一饮而尽,带着浅浅笑意:“这下,你安心了吧!” 霜因脸上升起一抹奇异的笑容,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古怪:“安心,十分安心!” 玉潇然刚一放下手中的凝神汤,下一刹那,面色便是一变,不可思议地看向霜因:“你……” 第三十五回 幡然醒悟却已迟 玉潇然清晰地感觉到,几口汤下肚,体内流动的内力便仿佛被凝结一般,使她浑身瞬间动弹不得,连带着这个你说完,她便发觉自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面色大变,瞬间明白了过来,大意了,方才在慕容修文帐中,他把霜因唤进来,是因为一则是彼时慕容修文一定心神不定,二则便是他二人衣衫不整,他为了顾及她,必然会叫一个女子进来送自己回营,但是,慕容修文明知自己不喜霜因,绝不会让之去而复返送什么凝神汤来。 只是因为一来霜因突然间的示弱,再加上她一心觉得霜因是他的亲信,所以对她再怎么有敌意也不会违背他的命令,再则,最重要的是,她从那边过来,心神便一直恍惚不定,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所以,种种原因之下,她才让霜因钻了空子。 青谨曾经说过,天下有那么几样东西,并非是百毒不侵之身就能抗拒的,珑缇早知自己身份,所以珑缇会对症下药,而霜因跟随慕容修文日久,必定也是知晓自己身体特质,是以今日之事,便是早有图谋的。 她在陷入沉睡之前,看到了霜因绝美的容颜之上,笼罩着疯狂的表情,心便在刹那间跌入了地狱。 她忘记了,爱情让一个人疯狂,她从来都知道,霜因对慕容修文的心意,但今日,却因为种种原因而疏于了防范! 玉潇然是被一股热浪灼醒的,时值深秋,有如此灼热的气息,实属不应,她瞬间想到了一处,心下便沉了几分,睁开双眼,便看见霜因锐利的双目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她只一眼,便证明了自己的猜想,果然,此处是九浮楼五十里之外的断崖,人称回头崖,因为,这山崖的下面,并非是水,而是一片灼灼流淌的火热岩浆,灼热的气息不断自崖底喷洒而上,尽管高达数万丈,但她身在崖顶,却依旧觉得热浪一遍又一遍地袭人面,之所以叫回头崖,就是因为,寻常人就不会到这里来,莫说是险峻的地势,单单是崖底瞬间可熔钢铁的岩浆,便足以让人望而却步。 玉潇然依旧不能动弹分毫,动了动双唇却发现自己能发出声音,但却有几分嘶哑,她面色沉静看向霜因:“为什么?” “我早说过,你是个妖女!”霜因冷笑一声,“你害了我家主子那么多,如今,我替他一并讨回!” “你要杀了我?”玉潇然眼神淡淡,看着面色冰冷眼底闪着疯狂之色的女子,下一刻,便眼底一沉,霜因要杀自己,早就杀了,何须等到现在!她声音一冷,“霜因,你这么做,你家主子可知道?” “哈哈哈哈……。”霜因突然仰头大笑,声音放浪不已,一阵热浪自崖底扑了上来,“赫连捧月,哦,不,玉潇然,到现在你还这强作镇定,我告诉你,今日我既如此做了,那我就没想着会有回头路,我家主子为你牺牲了太多,如今,你也该为他牺牲一次了!” “你说什么?”玉潇然眼睛一眯,“你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霜因停止大笑,而后蹲下身子狠狠地捏上她的下颚,声音咬牙切齿,“我做什么,我在帮你呀,你不是一直都想见到那个人吗?你放心,他马上就来了,你们马上就可以相见了!” “谁!”玉潇然浑身一紧,在灼热的空气中,血液瞬间如同被冻结一般,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谁?难道你心心念念的不是龙延拓吗?”霜因又是一声冷笑,“你放心,他马上就来了!” “你疯了,他不会来的!”玉潇然冷笑一声,但声音里的颤抖却刹那间出卖了他慌张的情绪。 霜因啧啧了两声:“瞅瞅,瞅瞅,我一提到他的名字,你的整个心都乱了!我真替我家主子感到不值,成亲一多载,他为你容忍了那么多,可你的,你的心中,可真有一点点他的位置,若非今日你有大用处,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一看,到底是不是铁做的!” “霜因,我知道我对不起慕容大哥,可这都是我的错,与他人无关,你要怨就怨我,今日我就在这里,你杀了我吧,我玉潇然要是哼一声,便叫我永世不得超生!”玉潇然浑身不能自已的颤抖,定定地看着霜因,“况且,就算龙延拓来了,又能怎样,你觉得,我会比一个天下还要重要?” “啧啧……”霜因蔓延鄙夷地看着玉潇然,“你真是一个不知羞耻的荡妇,明明已经嫁了人,却依旧惦记着外面的野男人,瞧瞧,我一提到他,你该有多慌张,你愿意用生命来换取心上人的平安吗?我告诉你,我偏不让,我要为我家主子讨回公道,我要为他夺取天下,我知道,你不会真的帮我家主子,你这假惺惺的女人,保不齐省野之战,便是你和外面的野男人来合谋陷害我家主子的诡计!” “霜因,你冷静一下,你听我说……”玉潇然心中一沉,看着霜因愈发疯狂的面色,企图说服她。 “冷静?”霜因厉喝一声,打断了玉潇然的话,“自从你的出现,我早已不冷静了!永宁城外你被自家兄弟围困,我家主子替你挡下的那一剑,你知道他是怎样的九死一生吗?从那一刻起,我便发誓,我发誓要你生不如死,哈哈,你看到了吗,看到这山崖下红艳艳的岩浆了吗,多美啊,人若掉下去,必定尸骨无存,我想,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活不成了吧!” “是,你可以把我丢下去,我毫无怨言!”玉潇然看着霜因,再偏首看了一眼崖底,翻滚不已的岩浆宛如一条巨大的火龙,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吞噬别人的生命。 “你想死吗?”霜因冷冷道,“我偏不杀你,你死了倒一了百了,痛苦的是我家主子,我还没蠢到这种地步!” “那你想做什么?”玉潇然面色突然沉了下来。 “我杀了龙延拓,既报复了你,又帮我家主子取得了天下,岂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霜因得逞般笑道,丝毫不在意玉潇然的冰冷的目光。 玉潇然不屑冷笑一声:“就凭你?” “有你在,不怕他不就范!”霜因面上满是癫狂之色,“就算你要挟不了他,那也无妨,大不了,今日我带着你从这回头崖上跳下去,有你做垫背,我倒也不会孤单!瞧瞧,说话间,这不就来了!” 霜因抬首看向远方,似在示威般向着玉潇然一笑,而后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让她看清楚远处疾驰而来的身影。 霜因选得是个好地方,此处独立一座山头,四下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可一览无遗,不必担心有人潜进,也不必担心有人偷袭,所以,她一手控着她,便可清楚地掌握整个大局。 玉潇然远远地,便看到那一袭紫色的飘逸身影御马而来,灵羽天生神马,脚踏山石如履平地,几乎十步一丈地飞奔而来,衬得马背上眉眼精致的男子,仿佛破天而来的战神,墨发飞扬,衣袂飘飘,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马背上的男子微微抬首,晨曦的光芒下,眼底飞快地闪过未明的情愫,鼻端细密的汗珠在晨曦中流光溢彩,唇畔依旧噙一抹如花般的浅笑,令他整个人看起来邪肆而放浪不羁。 来人顷刻间便至山崖下,下一刹那便弃马飞身而起,飞扬的长袍如惊天的飞鸿,随着他姿态翩然地自山林间扬起优美的弧度,他足尖轻轻一动,便一跃数丈,向着崖顶毫不迟疑地掠来,恍若山间穿梭不已的惊鸿,不多时便攀上了高高的崖顶,刚一抬脚,便听霜因冷冷道: “站住!” 龙延拓紫色的身影一顿,下一刻便微微眯了眼笑意盈盈,声音在灼热的火浪中漫不经心:“朕当是谁叫朕来呢,原来是平和帝的妻子和婢女,怎么,大战在即,想使诈?” “龙延拓,你休要装作什么都不知,你若是不知,看到我送你的玉佩,怎么就马不停蹄赶来了!”霜因紧紧抓着玉潇然不放,定定地注视着龙延拓的一举一动。 “笑话!如君令是朕号令四方的令牌,突然有人拿如君令相要挟,朕自然要查个究竟!”龙延拓的从容不迫捋了捋衣袖,神情散漫,竟还找了个地方斜靠下来,十分具有闲情雅致,“到时你们,一个是平和帝的亲信,一个是枕边人,你们这唱的是哪出?大战之前,让朕放松一下心情吗?那这场戏,你们不应该找你们的皇上来看吗,找朕作甚!” “装疯卖傻!”霜因冷冷一笑,“你若真的不知,那你为何只身一人前来,应天帝那贴身侍卫,应该没跟来吧!” “来了又如何,不来又如何!”龙延拓不紧不慢答道,声音中意味不明,“不过,来得也不亏,能看到平和帝这一家的好戏!” 霜因毕竟是慕容修文身边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自然不笨,她面色一变,声音有些惊慌:“你……你什么意思?” “这等一家团聚的日子,必然少不了平和帝!”龙延拓不紧不慢答道,“你给朕的那封书信,朕已经原封不动地转交给了平和帝,相信此刻,平和帝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而朕,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霜因面色不自觉白了白,气急败坏地瞪着龙延拓,良久之后,她又再次笑了,“差点被应天帝您诓了去,我送你书信时已近拂晓,你火急火燎赶来的时间就已经不够了,哪里还有时间去通知我家主子,更不会有时间去半路设伏!” “你怎么知道朕做不到!”龙延拓面色依旧,眉眼里的风华不可一世,仿佛这天下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他声音散漫如常,“你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朕做不到!” 霜因浑身一凛,毫不怀疑这人说得话,并非是因为她心中对着这人有什么钦佩之情,而是因为这人与自家主子明争暗斗数年而未见高下,可见也不是她能衡量出个深浅的,她抿了抿唇,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面上又再度涌上疯狂之色:“就算你半路设伏,那又如何,我家主子,也未必会上这个当,我只要赶在你动手之前要了你的命,你就是白忙活一场!” “要朕的命?”龙延拓轻笑一声,似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荒唐的笑话,“就凭你?” 他的轻蔑和嘲讽,给了霜因极大的刺激,她眼中闪过狠戾之色,素手高扬,已经带了身后的内力,而扬手的方向,正是玉潇然的手臂,这一掌下去,必定是卸掉了整个手臂,她动作如此,眼睛却是狠狠地盯着龙延拓,满是威胁。 “好吧好吧,朕承认,朕是为了你手中的这个是别人妻子的女人来的!”龙延拓眼底光芒一闪,漫不经心出口,却恰好在霜因的手落下之前将整句话说完,而后看着她停下的手臂,双手向头上一枕,好似依旧无事一般,“说罢,你想怎么做?” “龙延拓,我的事情,与你有何干系,你快滚!”一直沉默不语的玉潇然,终于出了声,犹如腊月里的寒冰,冰冷刺骨,毫不留情的一个字一个字吐出。 “也对,你的事情,与朕有何干系,所以,朕在这里,自然也与你没有干系了!”龙延拓姿态未改,狭长的双目,若有若无地瞥向了玉潇然,言语里却是耍起了无赖,他越过玉潇然看向霜因,“你继续,不必理会这个女人!” “龙延拓,我已是慕容修文的妻子,你这么做,我本分也不会领你的情!”玉潇然身不能动,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龙延拓,奈何他却无论如何再不肯看她一眼,只漫不经心地看着霜因。 霜因一手紧扣玉潇然脉门,另一只手轻轻一挥,一卷黄色的绢帛便落在了龙延拓手中,她声音冷冽:“签了这降书!” 龙延拓接过降书的动作优雅从容,仿佛那不过是一卷再普通不过的布匹,微微低首去看那写了字的绢帛,丝毫未曾在意玉潇然杀人般的眼神。 玉潇然见龙延拓丝毫不予理会自己,转向霜因:“霜因,你家主子一向心高气傲,不屑那些歪门邪道,就算你真的因此为他取得了天下,你可知道,如他那般心高气傲的人,取天下靠的都是真本事,若他知道这天下时这样得来的,他可会心安?你这是将他推上不仁不义的绝路!” 她的话,果然奏了效,霜因浑身一顿,面色不禁白了白,似在迟疑,良久之后,她冷笑一声:“你果真是巧舌如簧,看来,我是不应该给你开口说话的机会了!” 霜因话音刚落,便瞬间抬手点了玉潇然的哑穴,只听龙延拓似极为不耐地掏了掏耳朵:“早就该如此了,这女人实在是聒噪地惹人厌烦!” “少废话,快签了这降书!”霜因冷哼一声,不知是因为玉潇然的话,心情已经烦躁了极点,还是已经失去了耐心。 龙延拓大致看一眼降书,而后毫不迟疑,修长的指尖放入口中轻轻一咬,便沾着血迹在绢帛上留下龙飞凤舞般的几个大字,而后再也不看一眼,轻轻一甩,便将绢帛丢进了霜因脚下,声音淡淡:“还有呢?” 他必然知道,霜因的要求不会如此简单。 此时心中最为震撼的,就是玉潇然的,在龙延拓毫不迟疑地签下降书之际,她眼中的清泪,便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她本以为,在这个男人心中,天下胜过一切,但在此时此刻,她方知,她错了,错的一塌糊涂,她甚至在他拿刀降书的那一刻起,她还在怀疑,在这个男人心中,必定会舍她而取天下,以至于那一刻她虽有心阻止,但是内心深处,却依旧有一个自私地想法,希望他能够舍天下而取她,但这一刻真正来临之际,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佛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是,尽管她不愿意承认,她也知道,霜因以她为要挟,那么龙延拓,或许是凶多吉少了,陷入疯狂的女子,从来是不是这么轻易地就能打发的。 宿命是如斯残忍,在她大彻大悟的那一刻,却不曾留给她诚心悔过的机会。 她想,她这一生,是要完了,不仅如此,她更是害了他的一生,她,的确是个祸害。 龙延拓虽未向她表达过要救她的只言片语,但却以实际行动,来告诉了她一个残忍的结局,这个男人给她的爱,从来都是霸道地不容商量的,他一步步侵入她的内心,硬生生地挤入她的生活,到最后,竟又抢嫁给了一个她无法承受的结局。 果不其然,只听霜因冷冷道:“自废武功,自断手筋!” 她说罢,一把锋利的匕首,便“铮”地一声刺入他面前的山石中,入地三分。 匕首入地,却仿佛深深地插入了玉潇然的心脏,泪眼模糊间,她看见他拿起那把锋利的匕首,颔首敛眸,放在手中细细地把玩。 第三十六回 恨不能死生相随 龙延拓抬起头看向霜因:“朕死后,你放了她!” “你放心,为了我家主子,我也会留着她!”霜因声音冷冽,“但是,若是应天帝不配合,霜因也不介意玉石俱焚!” 此刻,玉潇然心底剩下的只是无边的恐惧,从小到大,她心中有兴奋有愤怒有难过有幸福有悲伤,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点害怕师父,或者是某个人,但是,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恐惧过,她怕那个傲慢得不可一世的男子突然消失,她怕他今生再也无法对她露出妖娆邪魅的浅笑,她怕她再也不能看见那算计一切的邪肆目光,她更怕,一转眼,所有的过往全都烟消云散,化为满目齑粉踪迹全无。 龙延拓听完霜因的承诺,似也不怀疑她话中的真假,紫色的长袖微动,伸出修长的手指,毫不犹豫地点上自己丹田处的大穴,只见他面色一白,一口鲜血,顺着鲜艳的唇角,汨汨流淌下来,衬得他浅笑的容颜,犹如绝美嗜血的地狱之花,他单手撑于身后的岩石,似用了极大的力气使自己站直身体,紫色的衣衫无风自动,飞舞不止,任谁都知道,这是内力汹涌外出所致,自废武功和内力,无异于剥皮抽筋,但至始至终,他妖冶且精致的容颜上的神色,都未变过分毫。 玉潇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流淌不止的鲜血,不知是鲜血映衬还是因为她双目充血,她本如墨的双目,刹那间通红如火烧,口中银牙紧咬,仿佛下一刻,就可以碎成一地齑粉,化为满嘴的苦涩。 霜因似也被龙延拓的决绝而震惊,她眼底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也不过时一瞬间,便被狠戾之色所埋没,她声音不似方才那么冷,但依旧是毫不留情:“应天帝果真是爽快人,今日,霜因是打心底里佩服皇上,但各为其主,霜因也是无可奈何!” “多说无益,你只需做你该做的!”龙延拓唇间鲜血不断,衣衫依旧飞舞不止,内力源源不断地外泄,想必是痛苦不堪,他说话的声音,却依旧漫不经心,他面上的表情,亦依旧是浅笑如花般妖冶,下一刹那,他便拿起手中锋利的匕首,用最后的内力控制匕首飞起,如风拂大地一般精准地掠过他的手腕处。 玉潇然看见,极细的红色的血丝,仿佛冬月里灿烂凄美的烟花,自他手腕处散开,那本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白皙素手,宛如断落的风筝一般,缓缓地自半空中垂了下去,而那把锋利的匕首,因为失去了控制,“叮”地一声掉落在地,恍然间,她仿佛听见,心脏碎裂的声音。 “回头崖下是万年的岩浆,跳下去必定尸骨无存,但是,应天帝,斩草除根,为了我家主子,霜因不得不委屈你了!”霜因的声音,好似一把无情的冷箭,戳穿人的肌肤,刺断人的肋骨,插进人鲜血淋漓的心脏,“请!” 龙延拓脸色惨白,浅笑的唇畔依旧带着鲜血,他一步步走向悬崖边缘,终于舍得回眸再看她一眼,他眼底含笑,眼神深邃,妖冶的瞳眸倒映着她泪水模糊的容颜,他如墨的长发被崖底冲起的热浪高高扬起,嘴唇微动,他的声音如散落在天边的云烟,缥缈不清,他说:“然儿,有缘再会!” 玉潇然终于与他有了眼神的交汇,刹那间如同救命稻草一般双目圆睁,她再不敢掉落一滴眼泪,她怕他看不清她眼神之中所要表达的意愿,她的双唇因为害怕而不住地颤抖,可至始至终,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所想要表达的一切,都只能通过眼神,她哀求他,她恐吓他,她劝阻他。 她说:龙延拓,我求求你,不要跳下去,我愿意和你同生共死。 她说:龙延拓,你若敢跳下去,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原谅你,此后生生世世,我与你,永不相见。 她说:龙延拓,不要跳下去,这一次,我会老老实实待在你的身边,管他什么风言风语管他什么恩怨情仇,过去的是非,都一笔购销,我们从此,再不分离,只要你,留在这里。 只可惜,她想表达的再多,却依旧阻挡不了,他纵身一跃的身影。 他在她千百回转的目光之中倾城一笑,眼底是无法抹去的决绝和洒脱,灼热的气息围绕在他周身,带起他飞扬的衣袍和墨发,他足尖轻点,便倾身而下,紫色的身影犹如崖壁之上的一抹霓虹,瞬间便消失在崖顶,飘渺归去。 玉潇然怔怔地看着那消失在崖顶的最后的绝美身影,只觉内心血气一阵上涌,丹田之处一阵灼热的气息上下翻滚不息,一口鲜血喷出,发出一声无比凄厉而绝望的惨叫:“拓——” 她声音带着久沉死寂的嘶哑,穿透了整个山崖,回响在四方山石嶙峋的林间,惊起了飞鸟,震动了走兽。 她这一声惨叫,带着体内压抑许久的真气倾泻而出,竟硬生生将霜因撞飞来去,她以摆脱束缚,便毫不犹豫地向着崖顶飞奔而去,三步两步并作,飞身而下。 崖底的热浪冲出,仿佛寸寸肌肤都被凌迟一般灼痛,泪眼模糊间,她哪里还能看到龙延拓的身影分毫,她身体不由地下坠,她却觉得此心无比地畅快淋漓,结束了,终于要结束了。 然而,下一刹那,她只觉腰间一紧,下坠的去势便戛然而止,她反应也不慢,单手在腰间一扣,虹争便提在了手中,她想也不想,对着那缠在自己腰间的丝线便是一剑,岂料缠着自己的也并非凡物,两物相撞,只发出“嗡”得一声震动,顷刻间,她便被人从半山崖下提了上来,落入了一个温暖却又让她陌生的怀抱。 她并不睁开双目去看来人,便知道他是谁,能够有如此精准的缠绕力道且能与虹争相抗的至宝,非末刢莫属,而末刢的主人,不是慕容修文又是何人! 她身形一闪,下一刹那便灵巧的滑出了她的怀抱,形如鬼魅一般越过他,直直向山崖冲去,未曾迟疑过分毫。 慕容修文先是一愣,未曾想此刻她内力和速度竟然如此骇人,顷刻间眼底便闪过未明的痛色,下一刹那便身形一闪再次拦截在了她的面前,声音沉痛:“潇然!” 玉潇然却恍然不觉,看也未曾看他一眼,再次一动,便又躲过了慕容修文,如此一来,距离边缘只有一步之遥。 慕容修文双唇微抿,长袖一抖,虹争便刹那间再次缠绕上了她的腰间,轻轻一扯,便将她拉了回来,再次厉喝一声:“潇然!” 玉潇然被拉回原地,似也不恼不怒,再次越过他向着悬崖边缘飞去,如此来来回回数次,去了被截回,截回了又去,慕容修文所幸身形一闪,堵在了她面前,闪电般拿起她手中的虹争,一把捏着剑尖对上自己的胸口,一改温润如前的面色,眉目决绝:“你若想死,可以,先杀了我!” 玉潇然的脚步一顿,愣愣地抬起头,顺着剑柄看向剑尖,他因为紧握虹争而被割裂肌肤,鲜血顺着剑身流淌而下,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面上,触目惊心,她却心思紊乱,眼神如迷雾一般散乱,似有些神志不清。 “主子,主子……”被玉潇然汹涌的内力震成重伤的霜因从一侧踉踉跄跄爬了过来,跌倒在慕容修文脚下,扯了扯他的袍角,“主子,你不能死,霜因……霜因已经帮你取得了这天下了,你看!” 她说着,便将手中带着的降书举起,眼神期切地看着慕容修文。 “放肆谁准你这么做的!”慕容修文眉头紧蹙,盯着霜因厉喝一声,抬手去将那降书拂开,却不料,一把竟拂了个空。 只见玉潇然一手持剑,一手抓着那降书,动作细腻,似在端详,又似在沉思,眼神不断转换,良久之后,她手腕一动,虹争便收了回来,她上前一步,将手中的降书塞给慕容修文:“天下,你的,别让我失望!” 慕容修文浑身一顿,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眼底光芒不断闪动,悲伤、沉痛、绝望、寂寞、凄凉,但惟独没有得手天下的喜悦,她寥寥数语,却不知,他却已经无路可退,她说,天下,你的,将天下塞给他,却独独再也给不了其他,她说,别让她失望,是让他结束这纷争的战乱统一四海,再别让任何人成为战争和皇权的牺牲品。 如斯,而已,如斯,残忍。 “师姐……”在玉潇然路过与慕容修文一同赶来的青谨身侧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青谨,终于不忍出了声,然,他除了叫她一声师姐,却不知,再说些什么。 玉潇然看了青谨一眼,目光茫然,下一刻,身体倾斜,毫无征兆地向一侧倒去。 青谨惊呼一声:“师姐……” 慕容修文声音情绪未明:“潇然……” 史书记载:公元864年十一月初七,北牧、傲苍与天行省野之战打响前夕,天行应天帝无故失踪,傲苍平和帝突然手持一份降书出现在省野的战场上,本就因为皇上的失踪而人心惶惶的天行大军,立刻溃不成军,而应天帝的那些亲信,竟也带着百万雄兵毫无反抗地归降于北牧和傲苍。 自此,战乱结束,天下开始向着大一统的局面发展。 但是,至于降书何来,应天帝又去往何方,则成为了历史上一个永久的谜团。 有人说,是平和帝使诈悄无声息地将应天帝掳走,逼他签下了降书。 有人说,是应天帝怕了北牧和傲苍的联军,在大战前一刻留下降书落荒而逃。 有人说,应天帝在大战前突然勘破红尘,留下降书而去潇洒江湖。 …… 但无论如何,天下战乱是结束了,人心惶惶的日子也过去了,这是普天同庆的一件大喜事,至于过程如何,不过是人们闲暇之余的乐子罢了,彼时,人们因为纷乱而张灯结彩,铎州的皇宫某处,却是死寂一片。 飞凰帝的突然昏迷,使得北牧大臣十分不满,言语里再次有了责问,更甚者有问出,是否是傲苍不愿与我北牧平分天下而谋害了我国皇上,对此,傲苍大臣自然不服,两国大臣朝堂朝下争锋相对吵闹得不可开交,这个说这个国家出力最多,这个说,我们国家得到了降书…… 平和帝在大殿之上一掌震碎了座下的龙椅,才使得双方禁了声,众臣心中惊惧不已,谁也未曾想到,一向和颜悦色的平和帝,竟会当众发下如此雷霆之怒,偷偷看向上方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宽大华丽的檀香木龙床上,绝美的女子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连着着双唇也惨白如雪,盖在她身上的锦被毫无起伏,就像一个已经死掉地人一般躺在那里,这人,就是玉潇然,距回头崖那日已经十日了,她也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未曾醒过,天下在应天帝的失踪中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慕容修文似是十分忙碌一般,自回到铎州后,一步也未曾踏足过这里。 殿内殿外,只有青谨一人在不停地忙活着,他一会儿回去翻了翻医书,一会儿捣弄草药端来灌进玉潇然的口中,一会儿又皱着眉头把了把脉搏,到最后只叹息一声:“何苦来哉!” 玉潇然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碧遐谷,孟家师父师娘大师兄,还有三个调皮可爱的小师弟,再后来,突然万马奔腾而过,将碧遐谷践践踏的面目全非,她身边的人突然不见,千军万马之中,她看见一白一紫两道身形向她奔来,本能地,她转身就跑,那两人一直不停地在她身后呼唤: “然儿,然儿……” “潇然……” 她不知自己为何要跑,她就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在控制着她让她不停地逃开,心底更有一种声音在呼喊:“快跑,快跑,不要见任何人,不要和任何人有交集……” 她就这样一直在梦里无止境地奔跑,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声音,那声音本温润如珠,宛如天籁,想必声音的主人也必定是天人之姿,但落入她的耳中却在心底留下一片的彷徨和恐惧,让她奔跑的步伐愈发地迅猛起来,只觉想要逃开,离得更远,那声音道: “还要多久,她才能醒过来!” 她跑着跑着,便听到另一道属于少年的声音道:“她自己不愿醒来,谁也没有办法!” 谁在说话,怎么如此熟悉,青谨,不不不,不像,碧遐谷那十三岁的少年,声音怎么有些嘶哑了,那个不知愁滋味的青谨,又怎么可能说出这样无可奈何带着几分叹息的话,绝对不是青谨,不是! 耳边短暂的沉默之后,那有些嘶哑的少年声音又再度响起:“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传信给了我师父和师娘,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赶来了,他们一定有办法!” “那就好!”温润如珠的声音散落,仿佛珠帘碰撞一般叮叮当当,却愈发让她心慌意乱,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不断怨念着这是哪里来得这么惹人心烦的声音,我要逃开,逃开! “你……”那少年的声音似在迟疑,而后接着说道,“你也不必自责,我师父说过,万事皆有因果,此事不在你!” “我知道!”那温润的声音似在叹息,却如山一般突然压落在她的心头,使她奔跑的脚步微微一顿。 “你不知道!”那少年斩钉截铁道,“你若是知道,你就不会逃避这么久,师姐回来也有些时日了,你为何今日才来看他!你如今是君临天下的霸主,天下多少臣民的幸福和命运都攥在你的手中,你不能马虎分毫,如今天下初定,若再有人兴风作浪,那便又是异常腥风血雨,所以,北牧和傲苍的关系该怎样处理,你也不必再顾及什么,一切以天下为重,我师姐……虽常喜使些小性子,但在大局面前,她向来是比谁都看得清楚,所以,北牧,也是时机消失了!” 那方沉默不语。 那少年的声音又接着响起:“你如今被我师姐乱了心性,但我仍旧相信你会是一个为民造福的好皇上,不仅我相信,就连我师姐也相信,不然她也不会把这天下交给你,我也只不过给你提个醒,只希望你不要辜负天下百姓的期望,天下的事情,你比我懂!” “我知道了!”那温润的声音良久之后才答道,“你好好照顾她吧,我先去了!” “慢走!”那少年声音再次响起。 玉潇然一边奔跑着,一边听着这段不明所以的话,不知怎地,突然就想嘲笑这少年一番,却不知素日里是怎么个吊儿郎当的模样,何时他也会如此长篇大论教训起别人来了而且说得头头是道。 她想到这里,便不由一愣,他?我认识他吗,为什么总觉得这少年不该是如此沉重的模样呢?她如此沉思着,便放慢了脚步,却不料险些被后面的一白一紫两道身影追上,便又抛下一切思绪跑开来去,耳边却又再次响起那少年的声音: “我说的话,你一定都听到了吧!你一定在嘲笑我装模作样,那你起来啊,我让你嘲笑,这次,我保证绝不还口!” 第三十七回 白头只余空悲切 玉潇然一边奔跑一边抿着嘴巴偷笑,不知哪里的少年竟然如此有趣,若非此刻她被人追逐,真相停下好好与她玩笑一番,但如今不知怎地,就是不想停下来。 耳边又是一声叹息,那少年接着道:“好吧,那你接着睡吧!” 她就这样不疲不休地逃脱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最为让她想要流泪的声音:“然儿,可怜的……” 那声音未曾说完,便哽咽不止,接下来的话,便泣不成声。 她默然驻了脚步,四下看去:“师娘,师娘你在哪里啊?” 她这一驻足,后面的身影便顷刻间而至,她便又开始奔跑不休起来。 下一刹那,她耳边又再度响起了她自小到大都又惊又怕的声音,那声音清润明朗,带几许不容她抗拒的力道:“我诸葛游之的弟子,岂是一昧只知逃避的胆小之徒!玉潇然,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他声音不大,却如惊雷一般炸进玉潇然心底,使她双足一颤,再也无力逃走,呼吸之间,追上的白色和紫色两道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她惊呼一声,便瞬间没了这天地。 玉潇然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刹那间从床上坐起,眼神冰冷,宛如千年冰潭一般毫无生气。 “然儿!”头顶投落下阴影,和蔼的声音响在耳畔,仿佛春雨润物一般滋润她有些干涸的心野。 她这才惊觉身旁有人,机械地偏过头去,看着绝美犹如天人之姿的男女,眼底微微荡漾,声音有些嘶哑和迟疑:“师父,师娘?” 玉凉夕似是轻轻叹息一声,走上前来坐了下来,伸出手去覆上她形如枯骨的手,触手间却毫无温度,她美丽的眼眸颤了颤,良久之后,才微微笑道:“然儿,是我们!” 她面无表情,看着满脸悲悯和慈爱的玉凉夕,淡淡道:“然儿让师父和师娘费心了!” “师姐,你总算醒了,你这几日,可快把我累坏了,我不管,回头你要赔我!”青谨凑上前来,满脸笑容。 玉潇然抬首看了看青谨,机械地点了点头:“好!” 青谨眼中希冀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师姐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素日只要他说这番话,师姐就会反唇相讥亦或是威逼利诱,如这般答应的如此爽快,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但他却觉得,索然没了兴致。 “潇然!”如此沉寂下去许久,床榻几步外传来似是迟疑,又似是欣喜,又似是惊慌的声音。 诸葛游之和慕容修文让开来去,她便微微抬了眼看那白衣玉面的男子,他身姿依旧皓白如月,五官精致犹如神工的雕刻,温润的眼底眸光闪动,精致的下颚上长出了黑色的胡渣,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别有风韵,不知几日不见,他已消瘦成如此模样,她想为他伤怀,但却不知为何,激不起心中的微微荡漾。 哀,莫大于心死。 心如死水,想痛而不能痛,想动,更不能动,已经干涸的灵魂,到底,谁能够来将之点醒。 她在动,却如一隅毫无生气的雕像,感觉不到任何喜怒哀乐。 慕容修文的心,在这死一般的冰冷中,仿佛被谁堕入了无边地狱狠狠地被魔鬼撕扯着,纵然早有所觉,但却不知,竟是如此的折磨人。 玉潇然动了动唇,声音毫无起伏:“天下,就交给你了!” 没什么要说的,除了一些例行公事,想不起该说些什么。 他身形动了动,揽了揽袖子,良久之后,轻轻一笑:“好。” 玉潇然收回目光,却意外地瞥到了床榻另一侧站着一个黑影,那人全身上下都藏在了黑色的大氅内,看不清肌肤的眼色和容貌,甚至看不清一缕毛发,但她也只不过是停留了一瞬而已。 但就是这一瞬,也被机灵的青谨察觉到了她的停留,他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丝话题的切入点,他凑上前兴冲冲道:“师姐,你是不是很奇怪这个人是谁?” 玉潇然再次看了一眼那人,并非是她好奇,而是不知为何,她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多看一眼,却是没有回答青谨的话。 “师父说这是师父的朋友,因为不喜见人,所以常年将自己放入大氅之中!这次是特意跟师父和师娘一起来救你……哦不,看你来的!”青谨也不管她问没问,自顾自地讲道,而后悄悄地凑到玉潇然耳边,“师姐,这个人是不是好奇怪,你想不想看看他大氅之下是什么样子的,我知道你也想,嘿嘿,其实我更想!” “咳……”诸葛游之一声轻咳,立刻打断了青谨的遐想,“好了,你师姐刚醒,别再叨扰她了,我们都先出去吧,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青谨十分不满自家师父突然打断他好不容易找到的话题,但却是敢怒不敢言,乖乖起身依依不舍地向外走去。 诸葛游之携了玉凉夕转身,待走到慕容修文身便驻了足,微微躬身:“皇上,请!” 慕容修文收回看玉潇然的目光,面色刹那间如常,微微颔首:“请!” 而那全身上下一身黑衣的神秘人,似也是回首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玉潇然,最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一行人走后不久,门外便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随即传来了赫连湛甜甜的声音:“姐姐,姐姐!” 赫连湛的手脚已经很伶俐了,他三步两步跑了过来,二话不说爬上床上钻进玉潇然怀中,表情无比幸福:“姐姐这么多日去了哪里,湛儿想死姐姐了!” 因为怕赫连湛闹腾,所以玉潇然昏迷后背带回,众人便一直是瞒着赫连湛的,如今她醒来,小黑便将赫连湛带了回来。 小黑了一眼床榻之上一动也不动的玉潇然,眼底飞快划过一抹未明的光芒,良久之后才道:“我打听了一下,玄彬和添香一同离开携手江湖去了,红袖和五忠也各自离去,不知所踪!” 玉潇然依旧是良久都没有动,良久之后,才只是动了动唇:“知道了!” 赫连湛在玉潇然怀中钻了许久,终于发现了自己得不到半分回应,这才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仰首小心翼翼地看向玉潇然的面色,等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道:“姐姐不开心了吗?” “没有不开心!”玉潇然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赫连湛,没有不开心,也没有开心,这就是,她此刻的心情。 赫连湛到底是小孩子,见姐姐笑了,自己也开心了起来,再次低首趴在了玉潇然的腿上,兴高采烈道:“湛儿许久未见到姐姐了,湛儿又学习了套新的剑法,姐姐要不要看看?” “好!”玉潇然眼神有些涣散,机械答道。 赫连湛却依然不知,三步两步滑下床去,拿过小黑手中的木剑,开始有模有样地比划了起来。 “姑娘!”小黑站在玉潇然身侧,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出了接下来的话,“他已经死了!” 这句话,终于让死水一般的玉潇然有了动作,她缓缓抬首,眼中一片空洞,似是十分茫然地看了过来。 “他武功尽失,回头崖又那么高,崖底的岩浆可熔铜头铁骨,即便是大罗金仙也不会有生还的希望!”小黑再次说道,向来听话如他,如今却也不得不说出残忍如斯的话来刺激她,“玄彬向来是他的心腹,可如今他也离去了,说明他真的尸骨无存……” “别说了,我知道!”玉潇然蓦然打断小黑的话,“我累了,你们先出去!” 小黑身形顿了顿,复深深看她一眼,走到赫连湛身边,止住他小小的身形:“你姐姐累了,我们先让姐姐休息好不好?” “好!”赫连湛十分懂事,尽管依依不舍,但也嗅到了与往常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我先下去了,姑娘有事,就叫我!”小黑抱起赫连湛,面无表情地躬身退了下去。 玉潇然将自己关在房中一天一夜,翌日傍晚,终于有沉不住气的人来寻她了,这人便是不死心的青谨,他蹑手蹑脚进殿,左看右看才在书柜后寻到了玉潇然,脚下动作顿了顿后边恢复如常,他笑意盈盈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笑嘻嘻道:“师姐,你猜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不出意料地,玉潇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她不过是掀了掀眼皮,嘴唇脸动都未动。 当然,青谨也没想着她能回答自己的话,他神秘中带着几分兴奋地自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眼底流光溢彩:“师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我最近最新研制的闭息丹,吃了我这闭息丹,我告诉你,只要我们不说不动躲在一处,任他武功再厉害也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哈,厉害吧!现在我拢共就两颗,你一颗我一颗,我们一起偷偷潜去去师父那里,看看这黑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这次,我们绝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被师父抓住了,你放心,嘿嘿!” 小时候这三个字,终于让玉潇然动了动,然她也只不过是动了一动,便瞬间又沉寂下去。 青谨兴高采烈的表情,顿了顿,然后他接着道:“师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来,张嘴,这药要一刻钟之后才起效呢!” 他一边说着,便掏出药丸放进玉潇然口中,而后自己吃了一颗,拉起玉潇然便向外走:“快走,我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师父下午去钟大哥那里去了,估计这会儿该回来了!” 青谨带着玉潇然一路来到了诸葛游之下榻的庭院,深秋初冬的海棠开得格外茂盛,大片大片地盛放在院中,正好给了这二人一个藏身之处,玉潇然机械地被青谨摆来摆去,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回来,或许是不愿拂了他的心思,或者是自己已经毫无主见,总之是,他就这样神使鬼差地来了。 青谨也不担心他们会暴露,一则是他自己会小心而不动,二则是玉潇然本身就不会动,就算不给她吃闭息丹,一时半会儿,她也是一潭死水一般的死寂。 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正是诸葛游之和玉凉夕的声音,跟随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身黑衣的神秘人。 三人在庭院中站定,那黑衣人道:“师父师娘,我想,明日我就要走了!” 声音苍老如钟,看样子,这神秘人应该是一个行将迟暮的老人,但是海棠丛中的青谨,却是不由地长大了嘴巴,那眼神分明透着诧异和震惊,师父和师娘,什么时候有一个这么大年纪的弟子了,莫非是在外偷偷收的徒弟,想到这里,青谨便不由撇撇嘴。 但是下一刻,诸葛游之的话,便是让他如同遭到了雷劈,不止是青谨,就连玉潇然,也是如此,只听诸葛游之道:“璇玑,自你遭了天谴,师父便一直未曾责问过你一句,如今为师,有句话要问你!” “师父请说!”黑衣大氅的人似是为了以示对诸葛游之和玉凉夕的尊重,抬手拿下了罩在头上的大氅,露出大氅之下,满头的银丝,在月光之下,泛着如雪一般惨白的色泽,但那张脸,却是独属于璇玑的那张清俊无瑕的容颜。 诸葛游之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敲进每一个人的心底:“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一夜三千青丝成白发,从此终不可见天日,你可悔过?” “莫说区区三千青丝,纵然是掏心挖肺我也在所不惜!”璇玑似是顿了顿,良久之后才答道。 诸葛游之没有说话,玉凉夕眼底闪过沉痛之色,而后叹息一声:“为什么?” “他死了,她会伤心。”璇玑淡淡道。 诸葛游之皱了皱眉:“如此而已?” “不然呢?”璇玑似是苦笑了一声道。 诸葛游之摇了摇头,低叹一声:“纵然她毫不知情?” “纵然她毫不知情!”璇玑斩钉截铁道。 “内力尽失,手筋断裂,万年岩浆,哪里还有半分生还的希望!”诸葛游之叹息一声,“到此刻,你觉得你妄自泄露天机给他,还值吗?” “我既已卜出了他二人有此一劫,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能坐视不理!”璇玑淡淡答道,“师父师娘,璇玑愧对你们这么多年的悉心栽培!” “你愧对的,并不是我们!”诸葛游之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你们都是我悉心教导的弟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事到如今,师父也只能说,一切皆是造化!” “是,我最对不起的,便是珑缇!”璇玑顿了顿,“师父师娘保我性命,若非珑缇及时赶到,以秘法渡给我一半阳寿,只怕我早已面目全非,所以,我再也不能对不起她了,我也已经看过师妹了,她会慢慢好起来的,而珑缇,她却只有我了!” “你知道就好!”诸葛游之拍了拍璇玑的肩膀,“去吧,好好待珑缇,她是个好姑娘!值得你用一生来待她!” 璇玑仰头看了看头顶惨白的月色,银白色的发丝飞扬:“但愿还不晚!” 玉凉夕正要说话,便突然面色一变,冷声道:“谁?” 海棠身后,走出玉潇然和青谨带着面色各异的身影,皆是呆呆的。 璇玑立刻手忙脚乱地将背后的大氅罩了上来,将自己包裹地密不透风,匆匆走到了诸葛游之和玉凉夕的身后。 玉潇然面容之上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和不可思议,她脚步有些不稳,踉踉跄跄地走到璇玑身侧,伸出手去掀他的大氅,却因为浑身颤抖得厉害而试了几次才扯了下来,待看到那人的容颜之后她便再也止不住身形晃了晃,却被璇玑伸手扶住: “然儿!” 她哆哆嗦嗦伸出手去拿起一绺他发白的发丝,曾记得他有一头乌黑如墨的青丝,如今却尽数枯槁成雪,她以为自己早已没有了泪,却不料还是有未明的液体自眼底簌簌而落,苦涩的味道流进口中,她声音嘶哑:“大……大师兄……” “没事了,大师兄这不是好好的吗?”璇玑低首去看她,清俊无瑕的面上依旧如往昔那般充满了宠溺之色,声音却是苍老如老翁,他偏首对着伸手过来欲把他脉象的青谨道,“谨弟,不必了,天命不可违,这是命数!” 青谨面上,满是沉痛之色,半晌,他的眼泪便跟也跟着簌簌地掉落,他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你大师兄推演命数,卜算出回头崖上的劫难,乃是你师姐和龙延拓的劫难,此劫由然儿而起,所以你大师兄将卦象结果透露给了龙延拓!”诸葛游之看着三人,事已至此,眼看是瞒不住了,倒不如说出真相,“星象卜卦本就是窥伺天机,每卜一次都会减一年阳寿,而泄露天机者,便是死劫,为师自卜出璇玑亦有此一难,所以只来得及护他最后一口气,最后是珑缇赶到才保全了璇玑!” 诸葛游之话音刚落,玉潇然的身形便又再次晃了晃,她向来知道大师兄疼爱她胜过自己,但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为自己牺牲如此,心本成为了一滩死水,岂料今日却依旧掀起了惊涛骇浪,那月光之下的雪色,明亮得仿佛可以刺穿她的双目。 “然儿不哭!”璇玑伸手在她脸上擦了擦,面上依旧是温润的笑,“我是哥哥,哥哥自然要保护妹妹,你看看我,如今除了须发皆白,不也好好地吗?然儿,有件事情,你答应大师兄好不好?” 玉潇然泪眼朦胧,茫然抬首看着璇玑,喃喃道:“大师兄……你知道的,你说的话,然儿向来都听!” 璇玑满意点点头,良久之后,定定地看向她:“答应大师兄,快快乐乐地过完此生!” 璇玑的话,自然不止这么简单,一则是快快乐乐,但她如今,还怎知快乐是何滋味,二则是怕她轻生,所以要她过完今生。 玉潇然浑身一顿,良久之后,她才缓缓答道:“大师兄的愿望,然儿必定全力以赴!” “那大师兄就放心了!”璇玑笑了笑,“你身子刚好,大师兄先送你回去吧!” 玉潇然点点头,对着诸葛游之和玉凉夕道:“师父、师娘,然儿先告退了!” 诸葛游之似是叹了一口气:“去吧!” 看着玉潇然和璇玑离去的背影,诸葛游之喃喃道:“璇玑这心思,藏得太深了,若我早一日能察觉,那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教他玄黄之术的!” “一切皆有定数,东流水不会倒回,他们都有自己的选择!”玉凉夕的眼角,有些湿润,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竟成了如此凄凄惨惨的模样,痛楚,必不下于任何人的。 青谨听着诸葛游之和玉凉夕的对话,终于明白大师兄这样做的原因了,情之所至,以前总以为大师兄过分宠爱师姐,只觉得是因为大师兄对每个人都无比疼爱,没什么好奇怪的,再者就是因为师母说得那句话,碧遐谷阳盛阴衰,女人要着重保护,所以大师兄才格外宠爱于师姐,岂知,原来,是自己错了! 翌日,璇玑悄无声息地离开,皇城的城楼上,玉潇然看着那寂寞纤长的背影,喃喃道:“我这一生欠下的债,算是还不尽了!” “你能快快乐乐地过完此生,便是还了这债!”青谨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重复着璇玑昨日说的话。 玉潇然浑身一顿,偏首看向青谨,沉默了良久,才转身下了高楼:“答应大师兄的事情,我会全力以赴!” 璇玑走后三日,铎州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右相钟怀仁大婚。 此事说大,是因为权倾一时才华横溢的年轻丞相大婚,碎了铎州万家少女一地的芳心,要知道,两国迁都,文武百官自不必说,临阳和永宁的大户必然也会随着国都而迁,而那些在大婚当日痛哭流涕的女子,大都自然是自钟怀仁声名鹊起之日便放心暗付的女子。 此事说小,是因为相府的婚事一切从简,所有恭贺宾客一律被婉拒,参加婚礼的,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钟怀仁大婚过后,天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飞凰帝下旨昭告天下,宣布北牧并入傲苍,再过十日,平和帝已然收服四方势力,标志着四大国相制相衡的局面已然瓦解,天下开始进入两人一个迅速融合的新时期。 第三十八回 与君皓首寻隐去(大结局) 三日后,飞凰帝便声称身体欠佳,退居幕后,将天下彻底交给平和帝慕容修文手中,北牧和傲苍的元大臣商榷争论数日,平和帝终于下旨,七日后举行一统大典,新帝登基,中原四海为一家,四大国合为一体,国号为大和,帝号荣基。 自此,天家国姓彻底改为慕容,开始了原傲苍国年轻的帝王平和帝,今一统新皇荣基帝慕容修文统治下的新纪元。 荣基帝一即位,便下达了一系列治理国策的新旨意:一是原四大国的藩王诸侯仍享有世袭爵位,而是重新考核安置官吏,不论其原籍归属,一律按功绩和才能重新排列,三是,继续飞凰帝所下达的女官任用资格,不仅如此,更下达了一系列拓宽女官进爵的门路,四,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三年,因战事而受损的地方,国库拨款救济,以维持民生,五,戒奢从简,新都依旧设为铎州,建为四海的中心,原四大国的都城改为东、西、南、北商贸中心…… 等这一切繁琐事宜确定下来,已悄然无声地过了腊月进了初春,彼时,天下初定,各方也开始陆续开始了新的生活。 天下初定,新皇和文武百官忙得焦头烂额,却唯有本该一起共享天下的女帝在忙里偷闲,日日待在皇宫中足不出户,似乎对外界的一切并不担心,但照玉潇然的话来说,担心什么呢?慕容修文的能力,她比谁都清楚。 青谨就在这两个月里尽心尽力地调养玉潇然的身体,回头崖一事,玉潇然怒极攻心,导致静脉逆转,真气回流,才在瞬间逆行而冲破了身体的束缚撞开了霜因,但却因此静脉受损,内力大失,但有青谨在,一切都不是问题,如今,她的面色已恢复如初了,甚至面色比以往更加红润有光泽。 只是因为,她牢牢记住璇玑在临走前留下的话,让她快快乐乐的过完一生,所以,所幸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理,安安心心在皇宫中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 这日,玉潇然正百无聊赖地窝在院中的软榻上小憩,赫连湛在不远处认真地跟着青谨辨认着草药,屋檐上便传来一阵啧啧地唏嘘声,只听一声戏谑讥讽的声音响在耳际:“啧啧,数月不见,潇然,你这脸上的肥肉,都将眼睛的领土也占领了!” 玉潇然掐了把自己的脸,果真比以前丰泽了许多,便头也不抬,笑了笑,反唇相讥:“数月不见,听您这喘息声,您老人家的身体显然是大不如前了啊!” 玉潇然话音刚落,赫连湛便丢下青谨欢呼一声:“阿秋姐姐!” “哎!”来人正是已经逍遥数月而不见的秦秋,她一袭绿色衣衫在身,勾勒出来的却并不是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反而是有些微微隆起的腹部,脸上是掩不住的风采微笑,这人却在准备自屋檐上飞下的时候,因为身体的不便而显得有些笨拙,于是乎,这人在出现的刹那间树立起的光辉母性的形象瞬间崩塌,她小脸紧皱成一团颤颤巍巍自屋檐上爬下来,“该死的,带这么大个肉团,到哪都不利索,小鬼,等你出来了,你娘我必定要好好教训你!” 玉潇然不禁犯了个白眼,笑了笑:“恭喜你,荣升为母亲!” “阿秋姐姐,你这肚子鼓鼓的,是因为有个小妹妹吗?”赫连湛兴致高昂地迎了过去,双目放光地盯着秦秋的肚子期待着。 秦秋笑眯眯准备弯下身去,岂料难堵太大只得作罢,撇撇嘴道:“小子,离开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惦记着小妹妹,你有两个妹妹还不够啊!” “不够不够,湛儿想要许多许多妹妹!”赫连湛蹦跶个不停。 秦秋突然来了兴致:“要这么多妹妹做什么啊,小湛儿?” “保护她们!”赫连湛握了握拳头,而后甜甜地笑了笑,“然后找一个最漂亮的,娶回家!” “敢情你小子当是挑大白菜呢,去,一边玩去!”秦秋蓦地就那么颤了颤,连忙走开来去,居高临下地看着神情慵懒地玉潇然,“你这姐姐,做得也真是失败,弟弟都这样了,还不管管!” “我倒觉着没什么不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玉潇然答得满不在乎,而后瞄了瞄秦秋的肚子,再看看她满头大汗的额头,收回目光闲闲道,“秦大姑娘这架势,像是畏罪潜逃的啊!” 秦秋面上的笑容一顿,而后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表情有些讪讪,而后却毫不客气地挤上了宽大的软榻:“什么畏罪潜逃,当着我儿子的面你可别胡说!哎,你往那边去去,别挤着我儿子!” 玉潇然支起了身子:“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我就要生儿子,我才不要生女儿成为你家赫连湛的祭祀品呢!”秦秋抽了抽鼻子,而后向青谨招了招手,“我说小庸…。啊不神医,你快来帮我看看,我这是儿子还是女儿!” “看不出!”青谨没好气地别过头去,顺便偷偷将手中比较名贵的能吃的草药往自己腰间的背囊里藏。 “怎么可能看不出,当初塔雅思的龙凤胎你都能看出,如今我这一个,你怎么看不出了!”秦秋毫不在乎青谨的横眉冷对,厚着脸皮道。 玉潇然接过话来:“那是因为塔雅思没偷吃过草药!” 秦秋手上动作一顿,继而坐了起来,撇撇嘴:“不就吃了几颗草,我也是为了将来我的孩子能吃饱啊,别这么记仇嘛!” “你千里迢迢从你家小尘尘的魔掌中逃来,不会就是为了让谨给你看看这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的吧!”玉潇然斜眼看了秦秋一眼,不紧不慢道。 秦秋扶着腰间的手顿了顿,定定地盯着玉潇然良久,声音不轻不重:“还真有一件事情!” 玉潇然浑身一顿,看着秦秋收起玩笑的表情,不知怎地,心中就突了突,坐起了身子,拿过一侧案几上的茶盏,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手颤抖不已,连带着杯中的茶水也荡漾了出来,她却恍若不知:“什么事?” “半月前我与我家小尘尘路过南方一个叫南梁城的时候,听说了一件奇事!”秦秋将玉潇然的收进眼底,却意外的没有与她玩笑,老老实实地讲了起来,“说当地的有一户姓许的首富,当然,听说这家也是武林世家,在当地也算是一霸,听说当年还是当选武林盟主炙手可热的……” “说重点!”玉潇然不耐地打断秦秋的话,冷冷道。 秦秋一个激灵,连连安抚:“好好好,说重点,说重点!说是这家有个女儿,端得是文武双全,生得是国色天香,哦,对,这不是重点,重点就是这家小姐外出游历时不知从哪捡回一个男子,传言这男子啊,生得是俊美无俦,天下间再也找不到这般绝美的一个人儿,而那小姐,自然是一见倾心了,当下便请求自己爹爹许下两人的婚事,他爹本因为这个男子来历不明,又生得妖里妖气的,便不怎么同意,但还是架不住自家女儿的一再坚持,便允了这桩婚事!” “然后呢?”玉潇然一把放下手中的茶盏,却因为力道过猛而将之震粉碎,茶水瞬间洒了一地,她却犹不自知,一把抓紧秦秋的手臂,紧张道。 “而那男子,听说是有残疾的,况且那许家小姐也不差,自然是同意了!”秦秋被玉潇然猛地一抓,不禁觉得手腕生疼,然她却是没有躲开,继续道,“只不过奇就奇在那男子的要求,他说,他不要大红喜袍,偏生要喜袍做成紫色的,否则,这婚事便不允!” 秦秋最后一句话说完,青谨便浑身一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玉潇然。 “紫色……”玉潇然茫然收了手臂,目光刹那间深远,声音喃喃重复,“紫色的……喜袍……” 那个一袭紫衫妖娆冠天下的男子,那个浅笑如曼珠沙华的男子,那个盈袖抬眸间可倾倒万千的男子,那个举手投足间可招揽日月风华的男子,是他吗?是他吗? 泪,就这样莫名地充斥了整个双眼,死寂许久的心终于因这飘渺虚无而又荒诞的消息而悸动起来,单凭一件紫色喜袍,就能确定是他,的确十分荒诞,但她不知怎地,她就相信,那就是他,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 “如今算算,婚期,就二月十三,你还有五日时间!”秦秋定定地看着她,“潇然,为自己活一次吧!” 为自己…。活一次? 她怔怔地看着秦秋,幸福太远,她不敢想象。 “阿秋,你太多事了!”宠溺中带着怒气的声音,由远及近荡来,打断了玉潇然的思绪,院中微风荡漾,落下一身黑衣容颜俊美的纳兰逸尘来,他看了一眼玉潇然,“你看她犹犹豫豫得的这副模样,即便是龙延拓活着,那又怎样,以她这拖泥带水的性子,终究只会是害了人家,我早说不要告诉她了,你简直是多此一举!” “喂,你怎么说话的!”青谨皱了皱眉,不悦地瞪了一眼纳兰逸尘。 “阿秋,跟我回去!”纳兰逸尘丢下这么一句奇怪的话,便不再看玉潇然一眼,走到秦秋身侧恨恨地剜了她一眼,随即再温柔地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下次不许再一个人偷跑!” 秦秋表情讪讪,嘿嘿地笑着:“啊哈哈,不会了不会了,下次我叫你一起!” “你……”纳兰逸尘被秦秋的无赖弄得没脾气,只得紧紧攥着秦秋,而后说道,“该说的都说完了吧,我们走!” “哎,等一下!”秦秋被纳兰逸尘揽走,忙不迭驻了脚步,回首道,“潇然,我这次没有跟你开玩笑,为自己活一次吧!” “她那颗冥顽不灵的脑袋,你说破嘴皮子她也不会听!”纳兰逸尘声音清朗,一字一句传入玉潇然耳中,“她大约还在想,只要他活着就好了!” “好了,你也别再说她了,我们走吧!”秦秋深知自家夫君在此唱黑脸故意刺激玉潇然,但却依旧是心有不稳,眼见自家夫君意犹未尽,忙捂着肚子叫到,“哎呦哎呦,阿尘,我肚子好疼,快带我去找大夫!” 纳兰逸尘面色一变,二话不说拦腰抱起秦秋:“好好好,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找大夫!” 说罢,他便足尖轻点,一溜烟没了踪影,似乎是忘记了,天下最好的大夫,就在这个庭院中。 纳兰逸尘的最后一句话,使得玉潇然浑身一震,有那么一刻间,她是如斯松了一口气,他活着,就已经足够了,但是,莫非自己,真的错了吗? 谁也不知道的是,在满庭院中心思各异的时候,宫门外快开败的梅林中,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在转身之后,留下了一地的悲伤与凄凉,梅花掉落,满地枯荣…… 傍晚十分,慕容修文来到玉潇然处用膳,玉潇然看着满桌子自己爱吃的饭菜,不禁笑了笑:“今儿这是什么日子,勤俭节约的荣基帝,竟如此大费周章了起来!” 慕容修文坐在玉潇然对面,遣去了左右,拿起案前的白玉杯,神色未明:“先别问原因,你我,先满饮此杯!” 玉潇然凑到桌前嗅了嗅,浅浅一笑:“桃花酿?” “去年的旧桃,时日不多,所以醇香不够!”慕容修文拿起玉杯,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在玉杯的衬托下熠熠生辉。 玉潇然向他举了举杯:“新酒有新酒的美味,陈酒有陈酒的甘醇,这酒,我很喜欢!” 说罢,她便仰首饮尽,毫不迟疑。 慕容修文目光闪了闪,温润的面上有一闪而过的痛色,却也是一言不发饮尽,继而把玩着手中的空杯,细细端详,声音平静:“我已决定,册封左相林普的女儿为妃!” 她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眼底有一瞬间无法言喻的自责和心痛,良久之后,她举了举杯淡淡道:“甚好!这杯酒,恭喜你!” “喜?”慕容修文面色一顿,而后不自觉笑了笑,“的确是喜事一桩!” “这就是你今日设宴的原因?”玉潇然神色淡淡,眉目中不知是喜是悲,不自觉又多喝了一杯。 “去年十一月初七,龙延拓给我送了一封信,说是你被霜因掳走!”慕容修文满带笑意地看着她,“我慌慌忙忙赶到,那一刻,我终于知道,我救了你的人,却永远也,救不了你的心!” 玉潇然手中动作一顿,原来,真的是他通知了慕容修文,原来,他之前与霜因无故纠缠胡言乱语,是为了拖延时间,他怕自己死后,霜因仍不放过自己,所以他,一直在等慕容修文来,因为只有慕容修文,才能制得了霜因,他到死,却还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我总想着覆水能收,却早已忘记,此水非彼水!”慕容修文再喝一口酒,定定地看着玉潇然,“潇然,这杯酒饮尽,从此,你便自由了!” 自由了。 自由。 他声音清润,带着无边的苦涩和悲凉,慢慢地渗进了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他喃喃道:“但愿,此生,你能一直记得,我是你的,慕容大哥!” 这是玉潇然,在失去意识前听入耳中的最后一句话,以及朦胧间,他绝美哀伤却又释然的眼神。 若不能让你幸福,那我便,在幸福的路上送你一程,天涯海角,只望你欢喜此生。 五日后,南梁。 大大的许府二字在宽阔的大街上格外显眼,宽大的朱门上张灯结彩,门口宾客往来不绝,就连门口张罗宾客的小厮,脸上也是挂着喜气洋洋的笑颜。 而宽敞的大街上,却有一辆简单却又精致的马车静静停靠着,马车帘半掀,车内姿容倾城的女子一脸狂躁和不耐地对着车旁的高大男子道:“小黑,打听好了,是这里吗?” “姑娘,我问好了,全城姓许的就这一家举办婚事,而且……新郎的喜袍,的确是紫色的!”静立的高大男子,面容平静,看着烦躁的女子,眼底竟隐约有了笑意。 而这马车中的几人,自然正是玉潇然一行人。 玉潇然自是察觉到小黑的笑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 “属下是替姑娘高兴,姑娘自马车中醒来之后还在气恼不已,可转眼您看了皇上的信就大变了样子!”小黑对于主子恶狠狠的威胁丝毫不放进眼底,依旧带着浅笑。 “慕容修文那混账,如今也不知在哪里学得下九流手段,竟敢暗算我!”玉潇然抽了抽鼻子,“更可恨的是,他还竟敢在信中威胁我,若是抢不到亲,他就要嘲笑我一辈子,哼哼……笑话,还有我玉潇然抢不到的东西吗?” “师姐,人家龙延拓是新郎官,是人,不是东西!”马车内传来青谨闷闷的声音。 “我管他是什么,反正今日把这许府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挖出来!”玉潇然咬牙切齿,一想到龙延拓竟然答应跟别人成亲,她就不自觉地想要抓狂。 小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这大概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开怀地笑,他道:“姑娘,你这副模样,简直跟当初属下见你时一模一样,属下还以为,从此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小黑哥,不久以后你就会发现,其实她这副模样,真的是十分惹人生烦……哎呦,你打我作甚!”青谨的声音由讥讽迅速在“啪”得一声中转为气急败坏,显然是遭到了偷袭。 “打你怎么了,湛儿,谨哥哥嘲笑姐姐,该不该打?”玉潇然斜了眼看向车内。 睡眼惺忪的赫连湛瞥了青谨一眼,奶声奶气道:“该——” “你……”青谨一阵气结,“好,算你们姐弟狠,你们人多势众,我惹不起!” “姑娘,你再多耽搁一刻,只怕这洞房都已经入了!”小黑不耐打断两人的口角,凉凉提醒。 “许府既然曾经有望推为武林盟主,那必定是不简单,我们想要偷偷溜进去,只怕是十分不易啊!”青谨托着下巴沉思道。 玉潇然鄙夷地看了青谨一眼:“谁告诉你我要偷偷溜进去了!” “难不成你想打进去?”青谨立刻反唇相讥,“我是大夫,我可不打架!” “庸俗!”玉潇然撇撇嘴,而后自怀中拿出一个拜帖,“瞧见没有,我要光明正大的进去!” “一张拜帖而已,什么名字,秦龙?”青谨凑上前去瞅了瞅,而后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玉潇然,“秦龙,擒龙?师姐,新郎官,必定十分满意你这个拜礼!” “不许叫新郎官!”玉潇然再次拍了把青谨的额头,不悦道,“你以为一张拜帖就能进去做座上宾了,许家多年来在寻找一本武林秘籍梅花印,很不巧,这本武林秘籍,在我这!” “切,还不是临走前皇上给你的!”青谨不屑嘟哝道。 玉潇然却是不再理他,自马车座下掏出一本书,而后毫不留情地将书皮撕了下来,交给小黑:“小黑,等下宾客满堂时你再将帖子拿过去,记住,一定要给门口那个老胖子,那人一看,就是管家!” 小黑微微颔首以示明白。 许府内,宽敞华丽,大红色的帷幔衬得府内喜气洋洋,满堂喧哗的宾客在礼仪官一声高声通报中安静了下来:“新郎到,新娘到!” 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从内堂传来,随即出现了一紫一红两道身影,众人在此刻,皆屏住了呼吸,新娘头顶盖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然这新郎,真真是美艳不可方物的人间绝色男子,五官精致尚且不说,就那副垂首敛眸沉思的模样,便让在座的每一个人忘记了惊叹,忘记了喝彩。 许府的老爷坐于正上方的高堂之上,精瘦的面庞上神采奕奕,在看到众人惊艳的眼神见面上的得意之色难掩,他清了清嗓子道:“各位亲朋好友,实在是不好意思,爱婿深受重伤鲔鱼,所以只好暂且置于轮椅之中,让各位见笑了!” “哪里哪里,令婿风采绝佳,我等钦羡还来不及呢!”众人被许家老爷的声音打断了沉思,慌忙回过神来陪笑着。 那紫色衣衫的新郎官见此,亦是微微一笑,虽没有说话,但却是立时惊了满堂风华,众人又一阵唏嘘不已。 新人已到大堂正中,只听礼仪官满脸喜庆道:“吉时已到,拜堂!” “老爷,老爷——”礼仪官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焦急中带着激动的声音打断了礼仪官接下来的话,众人不悦回首,便见许府的胖管家满面潮红地拿着一张拜帖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直直越过新人走向正中央的高堂。 许家老爷十分不悦管家如此不懂事,婚事当时竟犹自大呼小叫让自己失了体面,便低喝一声:“什么事,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 胖管家也不知是因为跑得太快接不上气还是因为激动,一边喘气一边模糊不清道:“老爷……拜帖……” “拜帖?谁的?”许家老爷眉头一皱,四下看了一眼,宾客都到齐了呀! “秦龙!”管家喘着气答道。 他话音刚落,坐在轮椅之上的新郎官娇艳的薄唇便不自觉动了动,邪肆的美目,飞快地闪过一抹精光。 许家老爷一听便怒了:“什么秦龙,老夫哪里识得这个人,不知哪家的混账来捣乱的,不见不见!” “老爷,可是……”管家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可是,今日可是小姐的大喜日子,耽误了吉时你可担待的起?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你这管家的位置就别做了!”许家老爷将管家拂至一旁,而后看着礼仪官,“继续继续,莫误了吉时!” 礼仪官正欲说话,又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怎么,这就是许家的待客之道吗?” 众人一愣,纷纷向门口看去,上一刻停留在新郎官的风华中的震惊还未褪去,这一刻,满目的惊艳又陡然升起,自门口悠然自得走近的女子,她手中牵着一名唇红齿白的幼童,蓝衣飞舞,墨发用青簪高绾,身姿羸弱,但却挺拔如松,面容精致,双目在大堂之上一扫,在某处顿了顿后,浅笑之中便带着几分几不可察的恼怒。 果真是你!心中不是没有汹涌澎湃的,但纵然热浪滔滔,也要镇静下来,静观其变。 这女子的一出现,动得,不仅仅是满堂彩中的众人,还有轮椅之上紫衣华服的绝美男子,他唇角的浅笑似有扩大的趋势,但在下一瞬间,却又如常般毫无变化。 不请自来闯入喜堂之中的女子,正是玉潇然,而她手中牵得,正是赫连湛。 许家老爷看着进门的不速之客,连质问都忘记了,只迟疑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许府虽说不比龙潭虎穴,但也不会弱到谁都能进来的份上,所以许家老爷顷刻间便断定,来人必不简单。 玉潇然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管家,又在大红和紫色的喜袍上来回审视,笑意盈盈:“许老爷,你这一红一紫两种颜色的喜袍,真是绝配啊!不过你关心的,应该是我为什么进来!” 似乎记得秦秋说过,红配紫,是这世界上最狗屎的颜色搭配,日久天长,但凡她看到红紫相间的东西,总觉得像是看狗屎一般。 “对啊,你为什么进来?”许家老爷眼底光芒一闪,自是不知道玉潇然前一句话的意思,也不敢乱接,只顺着后句话问道。 “今日许府大婚,我自是为了此事而来!”玉潇然靠在门框上,眉目间满是笑意,“不过,却不是为了恭贺而来,我来,是要带走一个人!” “放肆!”许家老爷终于按捺不住地怒了,“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我这许府可是你找人的地方,劝你速速离去,否则,休怪老夫无礼!” “离去嘛!也不是不可以!”玉潇然又是嘻嘻一笑,“只不过要带了人我才能离去!” “就是就是,老爷爷,带了人才走!”赫连湛一脸纯真地看着许家老爷,明亮的笑容看得许家老爷的老心肝也跟着颤了颤。 “姑娘不请自来已经不对了,今日还要在我许府找人,莫不是专门来滋事的?”许家老爷眼睛一眯,冷芒乍现。 “许老爷这话就不对了,我明明已经交了拜帖了!”玉潇然耸耸肩,无辜道。 许家老爷狐疑地看一眼身侧管家,那管家立刻将手中的拜帖放入他手中,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道:“老爷,这是她的拜帖,你看看吧!” 管家的重音,着重在看一字上,幸而许家老爷还没有老糊涂,瞬间意会,打开一开,便“彭”得一声阖上,重重喘息了一声,虽只是片刻,但也可看出他面上青筋抖动,双目颤抖,显然是拜帖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他胸口起伏了好久,才微微放缓了神色,甚至是十分客气:“我许府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家,姑娘向找何人,但说无妨,老夫一定竭尽所能帮助姑娘!” 许家老爷话一出,四下立刻面面相觑,方才还一副争锋相对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又如此客气了,拜帖中有什么,这女子又是何身份,为何老成持重的许府掌门人如此失态? 众人疑惑的目光,使得许家老爷面色顿时赧了赧,但他此刻却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定定地盯着玉潇然,等待着她的答案。 “人嘛!也不用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玉潇然看了一眼许家老爷,而后一手指向轮椅上的紫衣男子,“正好,就是他!”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大婚当日,一名倾国倾城的女子牵着孩子来找新郎官?众人的眼神中,不由又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许家老爷一愣,自然也是察觉到满堂之人诧异且探究的眼神,心中一突,却强自按捺他的愤怒:“敢问姑娘,找我许府的女婿作甚!” “尚未拜堂,许老爷就敢说这是你女婿?”玉潇然轻笑一声,“我且问你,你可知你这女婿祖籍哪里,家住何处,父母何在,姓甚名谁,家中可有妻小?” 她这妻小二字刚落,众人不由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唇红齿白的赫连湛,满是探究。 “这……”许家老爷迟疑了,“小女将这位公子带回,这位公子便不记得往事了,老夫又怎能知道他的一些事情!他只随意给自己取了个名字,说是叫一梦,我们也就随他去了!” 玉潇然手上动作顿了顿,蓦然地想起潇然一梦四个字,听到许家老爷说不记得往事时心中更是跳了一跳,面上却笑道:“许家可真是奇怪,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竟也敢招做乘龙快婿!” “姑娘既说在下来历不明,如今又口口声声寻在下,那想必是认识在下了!”轮椅上本一直敛眸不语的男子,突然间抬首看了过来,唇边浅笑如梨,眉眼邪魅放芳华,眼底刹那间波光潋滟,衬得容颜愈发妖娆无双,顿时惊了这满堂宾客。 能有如此妖冶风华和精明算计的目光之人,除却龙延拓,只怕天下再难找第二人。 他这一抬首说话,玉潇然便瞬间确定了,这厮定没有失忆!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暗暗恼怒这人不与自己相认,便咬牙切齿道:“当然!” 她话音刚落,满堂又是一惊,红盖头下面的许家小姐终于按捺不住了,原来是有人来抢自己夫婿来了,她一把掀开盖头,露出自己的美丽容颜来,美目盯着玉潇然,不悦道:“也不知哪里来得野丫头,竟敢在此胡言乱语,不要相信她,她说自己认识谁就认识谁了!” “姑娘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你身边将要与你共结连理的良婿,说不定他能想起来以前的事情!”玉潇然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紫衣男子,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这厮故意想看自己出丑,那好,我就把皮球踢给你。 许家小姐冷笑一声,墨发间金钗步摇攒动:“笑话,我问过梦哥哥多遍了,他都说他不记得了!” “你如今再问,只怕答案会不一样了!”玉潇然面上在笑,实则心中早就把龙延拓腹诽了千百遍,而后闲闲道,“怎么,许小姐怕了,不敢问!” “我有什么好怕的!”许家小姐被激怒,正了正面色低首看向龙延拓,带了浅浅笑意,“梦哥哥,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我好像依稀记得,我有一位十分霸道强悍的夫人!”龙延拓似是低首想了想,语出惊人。 玉潇然身形一抖,上当了,这厮又在给自己下套。 许家小姐面色一顿,犹疑道:“梦哥哥,你不是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了,怎么又……” “是想不起,可是方才,有什么在我脑中一闪而过!”龙延拓微微蹙眉,似在努力回想着什么,而后抬起头来笑意盈盈地看着玉潇然,“姑娘,在下只跟在下夫人走,敢问姑娘,到底是何身份?” 玉潇然手上面色一顿,恶狠狠地盯着这厮,眼中竟是恨恨地意味,以眼神交汇,你又给我下套!他这话的意思,除非承认自己是他夫人,否则便不会跟自己走! 那人在如此凶猛且彪悍的目光之下岿然不动,依旧满面笑意,让这满堂喜色顿失了几分色彩,肩头似是几不可察地耸了耸,满面春风得意,但表情却是在说,我是无辜的! 玉潇然心中一紧,哈,我才不会上了你的当,你管我是谁,待我说通了这许家老爷,便将你打包带走! 打包二字,自然是从秦秋那里学来的。 她刚欲开口说话,便眼尖地瞅见那人的身体状似无意间动了动,恰到好处地,她瞬间便看见了那人手腕上整齐且幽深的伤口横亘在静脉处,触目惊心,便瞬间想起回头崖上他毫不留情地自散内力,自断手筋,心中的某个地方,便瞬间柔软了下去,于是,玉姑娘头一抬,胸一挺,心一横,一句有史以来属于彪悍女王最为温软濡糯的声音便嗲出了口:“夫君——我们回家吧——” 她话音刚落,躲在人群中的那么几个人的身体,便极为剧烈的抖了抖,而众人,却似极为享受一个角色美人发出如此令人酥软的声音一般一脸震惊,夫君? 不止人群中的那么几个人,就连轮椅上的龙延拓,一向是个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强大人物,此刻也不自禁地坐在轮椅上抖三抖,但面上的笑意却是愈发扩大,还未开口说话,便听那方才尚且=柔情万千称呼自己夫君的女子,刹那间传来了恶狠狠的声音: “你小子,抖什么抖,快叫人!” 于是,又一道无比震惊人心的声音奶声奶气地响起:“爹,我娘叫你回家做饭!” 赫连湛,就是比一般的孩子聪明通透上百倍,无师自通。 夫君?爹?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许家这乘龙快婿已有妻儿了呀! 许家老爷和许家小姐的面色,瞬间通红如猪肝,不甚好看! 然还未等众人有所反应,便见眼前一阵风卷过,随即轮椅上便不见了紫衣男子的身影,只听龙延拓旖旎华丽的声音荡漾在大堂之内:“夫人,我们回家!” 他话音刚落,原地便不见了他和玉潇然的身影,只留下了一个目瞪口呆且略带不满的呆滞小儿,赫连湛。 “儿子,你自己先玩着,爹爹我与你娘温存之后,再回家给你做饭!”那人的声音从远天不紧不慢传来,继而接着道,“玄彬,善后!” 众人恍然从异变中惊醒,不住唏嘘,抢亲、私奔,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好咧!”随着一道十分爽快且轻快的声音,龙家阴魂不散且善于周旋的小侍卫玄彬,从人群中闪了出来,笑意盈盈地拦住了众人,对着愤怒不已欲追随而去的许家老爷和小姐道,“哎哎哎,许家老爷,咱有话,这边说……” 与此同时,天边传来另一道极为愤怒的女子声音:“姓龙的,你敢称呼湛儿为你儿子,占我便宜!” 于是,遥远天边优雅地飘摇着的如天外飞仙一般的一紫一蓝两道身影,一路相随的,还有他们零零落落的声音: “夫人莫急,莫急,为夫稍后便会让夫人知道,真正地占便宜,其实还在后面……” “混账,你不是武功尽失,手筋皆断吗,怎么我却跑不过你了……哎哎,你放开我!” “夫人,破而后立,难道你会不明白?” “谁是你夫人?” “嗯?” “啊哈哈……我是我是,方才我唤你夫君来着……瞧我这记性……” “这才像话!” “我们去哪里?” “前年开始,我为你寻了一处桃花源,我们就去那里!” “前年……” “对啊,怎么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女子的声音刹那间柔情万千:“阿拓,我们一生一世都不再分开了好不好?” “不好!” “嗯?” “要生生世世才够……” “贪心……” “你不贪心吗?” “我也贪心……”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