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嫡妻:锦绣权色》 第一章 算计 大魏,建章六十年,卫京,盛夏。 傍晚的夕阳如血,映照得大地一片红彤彤的,身着淡蓝色男装的乔蓁跟在小厮身后往前走,怀里抱着新斫的仲尼式的古琴,虽是第一次进平江郡王府,对这外姓王了解得并不多,但也懂规矩的两眼并未斜视。 低眉顺眼地走了好长一段回廊,坐到了小花厅处,侍女端来一碗普通的茶水,小厮守在一旁,她也没多话,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候,随手轻轻地拨弄着怀中的古琴。 优扬的琴声在这不大的会客小花厅里响起,煞是悦耳,引得侍女与小厮都偷偷张望。 “琴声不错,看来是张不错的琴。”随着一声爽朗的声音,一名身着酒红色华服的年轻男子踱进来笑道。 “让世子爷见笑了。”乔蓁赶紧起身,把古琴竖立在地上。 平江郡王府的世子打眼看去,这少年身高并不太高,十五六岁的面相看去也只是清秀,但那不卑不亢的态度颇得他的赞赏,坐下接过侍女奉上的茶水,轻茗了一口,目光落在他身旁的新琴上,“琴身用桐木,琴底却是杉木,材料虽不入流,但难得琴声却不沉闷,反而有股清亮的感觉,小子,这是你所斫的?”在回府的路上听得他所弹的琴音,这才引得他一探究竟的心思。 乔蓁拱拱手道:“小子只是初学,只懂皮毛,这琴是在老师的指导下完成的,承蒙世子爷谬赞了。”她的年纪不大,又是在这平江郡王府,所以还是虚拟个老师出来才够说服力。 果然,世子爷的脸上笑容更盛,“小子倒是个实诚人,颇具天份,这琴本世子要了,你且开个价吧。” 乔蓁心知这官n代虽然让她开价,但若是漫天要价实为不妥,要得太低也是不当,反而有贱卖的嫌疑,思忖一会儿后,才又拱手道:“琴乃高洁之物,本不应用金钱来衡之,不过它在世子爷心中值什么价,它就是什么价。” 世子爷万万没想到乔蓁会如此回答,错愕了半晌,方大笑出声,看不出来这小子倒是蛮聪明的,“不错,倒是可造之材,管家,给钱。” 一旁的管家把钱袋子递给了乔蓁,一边指挥侍女把琴抱下去。 乔蓁双手接过,暗暗掂了掂,约莫有五十两银子的样子。 在这个异世里,一个铜板能买一个鸡蛋,一吊钱就能吃得很丰盛,五十两银子已是很大一笔财富了,除了她购买的成型材料所用的成本外,倒有四十两银子的赚头,心下自然是大喜的,但脸色却是一派平常,平静地谢过了世子爷。 延揽人才也是平江郡王府世子热衷的事情,乔蓁以这年纪来说,能用劣质的材料做出音色如此准的琴,可见天赋是极高的,若能延揽来,待他成长后,斫几张好琴献给皇上,兴许能搏得龙颜大悦。 “小子,你可愿入我平江郡王府做个斫琴师?” 这个邀请来得太突然,乔蓁一时间有些懵了,行动间不经意地撞上了给她续茶的侍女,结果被溅得身上一身湿,侍女脸色大变地急忙认错,她忙说了句不要紧,一旁的世子却并不多话,只是目光一直睃巡在乔蓁身上。 突然,外头有匆匆的脚步声行来。 随即看到平江郡王府的世子一脸铁青的起身,随口吩咐一句,“给他找套衣服换上,你且等等,我稍后再来。”身子一晃,已是出了这小花厅。 乔蓁对于平江郡王府世子的提议很是心动,若能换个合作的方式倒是可行,无奈天色不早,她也该回去,若是让继母知道她离府这么久,怕是要找她的麻烦,再说也不知道世子什么时候回转,只是刚刚一提,管家就打哈哈,请她到屏风后换下湿衣。 这让她皱紧了眉头。 在内室里换衣物的时候,外头不知为何骚动起来,接着就响起小厮与丫鬟的惨叫声,她觉得不安,从屏风的暗缝处看去,只见有人进来一刀就结果了一个小厮的生命,倒下来的小厮把八仙桌都撞翻了。顿时她惊得只能捂住嘴巴,身体往后倒退,不经意间撞到一处开关,身后突然出现一个暗格,顾不上思索,急忙跃进暗格,机关一关,只留一个小孔能看到外面。 时间慢慢流逝,红木八仙桌、黄梨木贵妃榻、精绣的四季屏风等家具大多都翻倒在地,好几具丫头打扮的尸体倒在血泊中,空气中弥留的都是血液的腥锈味,直呛人鼻孔。乔蓁大气都不敢喘,她的手只能紧紧地攥住自己胸前的衣襟,哪怕面对的是丫头死不瞑目的眼睛,也要死死地抑住尖叫的冲动。 突然,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在暗格的缝隙里,一双堪比月之光华的睛光透射进来,带着一抹深冷……以及兴味,她的呼吸一窒,那个人发现了她? 那人似乎一步一步往她藏身的地方而来,已无她后退之路…… 丫头把座莲油灯往桌上一搁,急急上前掀起简陋架子床上那淡绿色精绣荷花图案的纱帐,果见她家姑娘正在做着噩梦,忙推搡她满是汗水的身子,“姑娘醒醒……” 又推又搡的,外加连唤数声,才传来一声轻轻地咕哝声。 “听露?”声音带着沙哑。 “是奴婢,”听露赶紧拿出帕子给自家姑娘拭着汗津津的脸,“姑娘可是又梦到了那夜的情景?” 她侍候了姑娘这么久,惟有那一天夜里姑娘一身狼狈地回来,让她又惊又喜。惊的是不知道姑娘遇上了什么事,身上的男装都刮破了多处还带着血迹,包头巾更是不知道掉落何处;喜的是姑娘总算回来了,这半夜三更的,若三夫人一时兴起来查房,她都不知道如何交代?印象想要不深刻都难。 乔蓁睁大如雾般的眼睛看清了房里的家具,惊跳的心这才回复平稳,接过巾帕自己擦了擦身上的汗液,那一夜的惊险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这都是杀身之祸,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没事,只是一时被梦魇住了,”顿了顿,她又似随意般道,“不是那夜的事,那事儿我都忘了,你倒好,偏提起,是怕我待会儿没得做噩梦?”微微侧头,笑着打趣了一句,少女的双眼里带着几分狡黠,煞是动人。 听露不禁看呆了一会儿,她是训练有素的下人,一向知分寸,主子不愿说的绝不能打探,半晌,就急着喊冤。 若不是听露,她估计一穿来就可以直接再去见阎王了。 乔蓁一想起这往事就会嘴角带讽,这身子的原主不知为何从假山上跌下来,摔穿了头,破了好大一个血洞。刚穿来那会儿全身发着高烧躺在床上不生不死的,府里更是一个来探望的人都没有,除了原主那体弱多病,一走就要咳三咳的亲弟弟。 只有听露暗暗拿着主仆俩微薄的积蓄贿赂守门的老头子,悄悄找了个大夫来看诊,用最劣质的药膏及最便宜的汤药,这才捡回了她一条命。现在那伤口已结为一道颇为显眼的疤痕,平日用刘海遮一遮,倒也看不真切。 后半夜睡得安稳了,她起来时才觉得神清气爽,换了件半旧不新的白色襦衫,搭配一条浅色杏花裙,头上梳着双髻,几丝淡黄色发带飘落肩头,斜斜插着几枚金箔花钿,看来清爽不已,披上薄薄的滚边藕荷色披风,带着听露去上房给继母乔姚氏问安。 这是乔姚氏一天里最重要的功课,她可是要使劲折腾这前人留下的女儿。 平江郡王府的凶杀案距现在都过了数月,想来应无事,乔蓁连去给继母乔姚氏请安都眼笑眯眯的,惹得乔姚氏朝她看多了几眼,“蓁姐儿看来心情不错?”故做优雅稳重,殊不知萃着毒液的双眼却暴露出自身的短处。 乔蓁微微抬头,暗暗模仿原主的举动,那老实本分的样子顺手就拈来,轻咬了咬下唇,眉目轻轻打颤,“昨儿夜里梦到死去的爹爹与娘亲,想来他们两老必是在天上过得不错,对了,母亲,不知爹爹与娘亲可有向您托梦?”那腼腆羞怯的笑容恰到好处,不会让人疑心她在诅咒这继母被噩梦缠身。 一提及先夫,乔姚氏就会想到他那张生人莫近的脸,忽感到一股阴风刮来,下意识地抓紧衣襟,两眼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怪异之处,这才安下心来,这继女是不是故意咒她?板着脸瞅了瞅她脸上熟悉的笑容片刻,这丫头哪来的胆量咒她,她这是太高看她了。 只是一大早她就来触她楣头,心中不悦,心中想的却是前些时日二房来找她,说是在东宫得了太子的宠,被封为美人的二姑娘乔蕾怀上了身孕,想要找个自家姐妹进东宫去帮她固宠。 此时乔姚氏的双眼里满是算计,自家亲女自然不能到那等地方去,不送这前人的女儿还能送谁?要怪就怪她爹娘死得早好了,她恶毒地想着。 乔姚氏眉尖紧蹙,目前她还要用着她,还是稳住她为妥,遂温笑地说着半讥讽的话:“我从来都是把你当亲女儿看待,你爹爹与娘亲又有何不放心?去看看维哥儿,他必念叨着你。” 乔蓁见她今天痛快放行,赶紧应下,正待行礼离去,猛然听到乔姚氏又道:“怎么许久没见你戴你爹留给你的虎纹玉佩?” 在乔蓁的记忆中,这枚本应男子才戴的虎纹玉佩,是已故的亡父留下最重要的信物,乔姚氏为此嫉妒惦念了许久,那小白兔一般的原主却一反常态始终不应承给她,而是时时戴在身上。 只是……这枚重要的纪念物却被她遗失在那晚,那儿是是非之地,若再踏足,她的小命怕是不保。再三衡量之后,她只能放弃,庆幸着那枚玉佩不似女儿家之物。 迟疑半刻后,她道:“母亲不是说这是爹爹留下的重要之物吗?女儿怕是戴在身上一个不小心丢失那就糟了,已然收好放了起来,母亲莫要担忧。”表明她一副遵她的话行事的样子。 乔姚氏撇了撇嘴,这亡夫真是偏心到家,一直最疼这大女儿,什么好的都要留给她,只是人死得早,再疼得如珠如宝,现在还不是由着她唆摆折腾? “既是你爹留给你的念想,你收好就对了,这回总算听进去了。”左右不过是一枚玉佩,迟早会是她的,乔姚氏心底冷冷一笑,嘴上却如是道。 “女儿时常都把母亲的话记在心上。” 乔姚氏看着这继女恭敬的样子,心下满足了,摆摆手让她出去。 乔蓁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一出了厅堂,她就急急地向弟弟乔维所住的小院而去。 乔府是没落的世家贵族,先祖曾受封为镇西伯,历经五代,逐级降爵,到了乔蓁父亲那一辈已是没了爵位承继。现今乔老夫人乔严氏健在,她所出的四子仍住在一块,不然这失去顶梁柱的三房怕是日子更难过。 乔芽在进屋之时看了眼长姐急匆匆而去的背影,嘴角不屑地勾起一抹嘲笑,素日里就看不惯乔蓁那副老实本分、胆小怕事的样子,被人欺负了就只懂得哭,有屁用?居然那样都摔不死她,果然贱人的命就是硬。 “娘。”乔芽轻唤一声,“乔蓁过来给你问过安了?” 乔姚氏看到女儿进来,眼里涌起一抹暖意,招手让女儿坐到她身边,温声说起话来,“已来过了……” 穿过回廊,听露见没人在附近,忙小声道:“姑娘,那玉佩不见了,万一夫人知道,怎生是好?”遂灵机一动,“要不奴婢赶紧出府找人仿出一枚假的应付一下?” 乔蓁摇摇头,若是现在大张旗鼓地找人做假,不就等于告诉世人她的身份吗?连平江郡王府那样的勋贵之家都惨遭灭门,她一个失怙的没落之家的女儿又有几条命够人家砍?况且她现在一无钱二无势,一切还须从长计议。 “这事不急,”稳妥了心事,她安抚地拍了拍听露的手,“她只是想找我碴说几句而已,未必真上心想弄出是非来,我们若是自乱阵脚才是将把柄送到她手里,听着,无论谁问起,都说收好了怕丢。” 听露不明就里,姑娘都发话了,也不好再反驳,只能期期艾艾地应下了。 这三房的院子本来就不大,乔蓁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乔维所住的小跨院,还没掀厚帘子进去,就听到里面猛烈的咳嗽声,以及丫头语蓉的规劝声。 长着一张瓜子脸的语蓉转眼一看到七姑娘亲自掀帘子进来,忙停下唠叨上前迎候,“七姑娘可来了,五爷都不听人劝,明明大夫交代了要卧床休息,五爷倒好,天才刚蒙蒙亮就起来读书……”抱怨声一串接一串,透着浓浓的关心与担忧。 乔维那张白皙似没有血色的温文脸孔就是一红,忙站起来,急急辩道:“没有语蓉说得这么夸张……咳咳……”哪知一时急了,头一晕,身子一软歪了下去 “小心!” 乔蓁忙一把扶住十三岁少年瘦弱的身子,眼睛涩涩地道:“你这是何苦?前儿我是许了你可以出屋走走,可不是让你不分时候读书……” 少年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发痒的喉咙,白皙的脸上满是自责,“我想着参加明年二月的乡试,若能考个功名,你将来许婚也好些,不能老让我拖累了你,继母她……私心有点重,你……你莫全信了她……” 最后的话说得有点艰难,自家亲姐对于那位继母是什么态度,他再清楚不过了,又怕说得重了让姐姐难过。 乔蓁的眼里越发酸了,抬手摸了摸这半大少年的头顶,即便有病,这少年仍长着一头乌黑的头发,若搁在前世所处的时代,不过是初中生的年纪,正是散漫得很,哪会如此早熟?“我都晓得的,你莫操心,若身子亏了早早去见爹娘,那会儿姐姐我才真是无依无靠了,听话,身子是革命的本钱,你还年轻,不急着争功名,姐我还等着你将来让我过好日子,嗯?” 少年闻言,眼里有着惊喜,“你知道……继母她……咳咳……”越是急着说话就越是说得不利索,又是一阵猛咳。 乔蓁忙给他抚背,用眼示意怕隔墙有耳,声音放低道:“我知道她不是好人,这事有我,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养好身子……” 少年的脸孔上多了几分轻松,听着亲姐关心的话语,鼻音重重地“嗯”了一声。 乔蓁看他没再固执,赶紧扶着他往卧榻而去,这少年的身子真像瓷器做的那样,一碰就会碎。 乔蓁伺候他喝了药,并用了几块点心,坐在一旁看着他闭上眼睛,给他掖了掖被子,暗暗地握了握拳头,她的目标可是脱离这乔府的束缚,置上些产业,先把弟弟的身体养好,看着他娶妻生子过上安稳的生活后,她就去走遍名山大川,寻找回家的路。 回归现代,依然是她不死的梦想。 至于嫁人?下意识地皱紧眉头,这古代能托终身的男人不多,自始至终她都没融入这个朝代,所以嫁人这议题早早被她束之高阁。 好一会儿,听到他的呼息变得绵远悠长起来,乔蓁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正从亲弟乔维屋里出来,乔蓁就转了个方向往后山而去,突然之间感到寒芒在背,身体一怔,下意识地往身后方向看去。 “姑娘?”听露看她发怔,“可是在担心五爷的药钱?”上回卖琴所得的五十两银子又花得七七八八了,想到五爷身边的小厮墨砚的话,难怪姑娘要心急,她也暗暗发愁,盘算着还能再拿什么去当?唉,自家姑娘以前性子软,好东西都被八姑娘乔芽不要脸的拿走。 看来是自己多心,乔蓁回过神来,看到自家丫头愁眉苦脸的样子,遂笑着说:“银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这事儿别让维哥儿知道,不然有心事,更不利于养病。” 继母吝啬,把家里的财政抓得死死的,现在更是连维哥儿的药钱都克扣了,简直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与刚穿越来那会儿相比,她的处境已经好了很多,至少她用不太好的材料做的琴也能找到主顾,拜这个崇尚琴艺的时空所赐,这儿的人对古琴的热衷已经到了痴魔的地步,上至贵族下到雅士,无不以拥有名琴而骄傲。 民间稍有家资的人为了附庸风雅,都会出资购买一两把琴摆摆样子。 听露闻言,赶紧做出了个捂嘴的动作。 乔蓁见状,轻笑出声,“对了,你赶紧去厨房拿鱼鳔,再给那管厨房的人两吊钱,记着了吗?” 听露一想到厨房那群吸血鬼,心里就有气,不过是无人要的鱼鳔,他们便拿捏着向她们要好处,遂嘟囔道:“一直都记着呢,您就别挂心了。” 乔蓁失笑,在她羽翼未丰之前,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与听露别过后,她赶紧往府里的后山而去,拜以前的镇西伯所赐,这乔府的占地颇大,爵位没收了之后,皇上倒也没让乔家一家子滚蛋,而她斫琴的工具都是放在了后山的隐秘处。 只顾着往前走,没留心路旁的人,如果知道会遇到他,她宁愿绕了几个弯也不走直线。 凉凉的带着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急着往哪儿去啊?见着我连头也不抬,怕我吃了你吗?” ------题外话------ 隔了一段时间再开新文,始终免不了忐忑之情,希望走过路过的朋友,帮忙收藏一个,某梦感激不尽,谢谢大家! 第二章 告密 乔蓁的头皮一阵发麻,微垂的头只看到他身上穿的紫色华贵锦衣上的精绣图案,以及他脚上骚包至极的云纹祥瑞图案的黑色鞋子。 内心泛起的却是对这人的厌恶,她下意识的身子往后一退,离他有丈来远的距离,屈膝为礼,半抬着头,飞快地道:“见过姐夫,若无事……” “呵呵,”男子轻笑出声,若是乔蓁有抬头直视他,即可以发现他的眼底一片深寒,说出口的话更是轻佻无理至极,“我可不记得何时成了你的姐夫,而你乔家七姑娘又何时成了我的……”似一时找不到形容词般停顿了一会儿,实则如猫戏老鼠,耍够了才恶劣地再说:“小姨子?” 放重声音的小姨子三个字非但不让人觉得受到尊重,反而像是……调戏…… 没错,就是调戏,光天化日下明晃晃的调戏,乔蓁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自古以来亲戚之间都有固定的称谓,如甥舅关系之类,惟有姐夫与小姨子从未有固定的称谓,实则这种关系存在着变数,很容易就会发展出另一种更亲密的关系,眼前这男子倒好,半分也不知道避嫌。 她对当小三没有半分兴趣。 “姐夫别拿我来开玩笑,给大姐姐知道了……”她忍着气找着推脱之词。 “给她知道,你的大姐姐又待如何?”男子的问话肆无忌惮,似乎不知道这样的谈话会给她惹下多大的麻烦,身子更是向前迈了一步,趋近她的身前,半弯腰,似纡尊降贵般与她飘移的视线对视。 正要说的话被人打断,她的心里大是不满,哪知猛然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约二十许好看至极的面容,白皙透着健康的肤色上一双剑眉飞扬,张扬着他的恣意;直而挺的鼻梁点缀其中如水墨画中的高山,透露着他的坚毅与高贵;薄而泛红的唇微微一勾是那一抹动人心魄的亮色,直能引得万千女子尖叫,这是一张堪称妖孽的面容,更是京城多少贵族少女心中的佳婿,惟有―― 乔蓁的呼息不禁紧张起来,是的,眼睛,她不敢看的是他的眼睛,那里面的戏谑与嘲笑、不屑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如月之光华的目光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她想要否认都难。 他就是那夜发现她躲在暗格里的男人。 她的紧张似乎取悦了他,随及男子低低地笑出声来,随即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逼她与他对视,目光森冷,说出口的话却如咏叹调般婉转旖旎,直敲少女的心中,“如羊儿般受惊的面容,果然有趣,有趣,你居然避我如蛇蝎……”连用两个有趣,可见他的兴致之高昂。 身为永定候府的世子爷,未来的爵位继承人,他自幼长到大享受了太多女子爱慕目光的追逐,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如此忌惮防备地看着他。 下巴一阵疼痛袭来,可见男子是真用了力气,哪有半点怜香惜玉,乔蓁忽略似要被捏碎下巴的痛感,她的自尊也容不得人如此侮辱,顾不上装温顺纯良来掩饰自己,双眼迸射出的是坚毅与挑衅的目光,遂下意识地伸手狠狠地拍下他突然收力的手,“姐夫,请自重。” 只一眼,她又很快地飘移开目光,又努力用另一种保护色来保护自己,惟有高低起伏的胸脯泄露了她的心事。 既然他不挑明,她也乐得装糊涂,对方未打算下手,一切就还有转机。 男子的目光只是微微一诧,敛眉看了下被打红肿的手背,还真看不出来,力气倒是不小,眼睛斜睨了她骨节分明的手,突然笑出声来,抬起手背,低头轻舔着上面的红肿之处,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果然一如他想象的那般,这羊儿的角还是挺利的,然,再利的角,他都有本事把它掰下来,眼中闪出如狼般锐利的目光,那是逮到猎物时的兴奋之色。 乔蓁眼角的余光瞄到他的举动,那舔祗的动作与注视的目光,头顶的紫金冠在秋阳的照耀之下华丽至极,衬得他的面孔更为妖孽,让她的头皮更为发麻,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在这方天地里弥散,这永定候府的啥啥世子当她是什么? 变态,这男人绝壁是死变态。 她的眼里满是忿然与警惕。 她不要再与变态呆在一块儿,身体先于大脑运作,她的理智并未丧失,赶紧溜掉才是正道。 正在此时,另一方向传来了惊喜外加娇柔的声音,“姐夫。” 乔蓁的身子一僵,这是乔芽的声音,不行,她不能让乔芽看到她与这变态独处,不然会惹下大是非,跳进黄河也会水洗不清。 抬腿提裙,动作一气呵成,她头也没抬就往另一条羊肠小道奔去。 乔芽的声音越来越近,娇俏的少女声音很是动听,更何况那是刻意的讨好与仰慕。 男子未追上去,仍停留在原地,低低地说了一句话,邪魅恣意的笑容在肃杀的秋风中格外的惹眼。 夺路而逃的乔蓁耳里似乎吹进从风中送来的话。 “我要的人,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 那夜在解决掉见到他的杀手后,正要朝蓝衣男子逃走的方向追去时,脚却碰到一物,那物在微暗的光线中闪着玉石的光华,他弯腰捡起来,对着月光眯眼一看,居然是颇为熟悉的虎纹玉佩。 回忆很快闪现,一年前在青州任监军之时,那场与东陵国的大战,最后与他一道撤退叫乔健斌的防守尉,两人并肩做战,那不屈的汉子给了他极深的印象,最后更是壮烈地牺牲给他争取了时间。记得他临死前从怀里掏出另一枚虎纹玉佩递给他,“世子爷……我的嫡长女年方十四……我若一死……她必定没有依靠……还请世子爷看在我这条命的份上……代为照顾她……等她及笄……给她安排一桩好婚事……” 那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就算是他,对这样的人也颇为敬重。 记得当时从怀里掏出另一枚虎纹玉佩,两者缺口部分一嵌上,果然极吻合,这是一块料子开出来的,这么说那个男子装扮的人是个美娇娥了?眼里闪过一抹兴味。 居然大胆到女扮男装混进平江郡王府,这乔家的姑娘怎么养成了与普通大家闺秀截然不同的性格,胆子大到让人匪夷所思。 看了看满地的尸体,果然极会惹麻烦,也罢,不就是一个女子,他堂堂永定候世子还能护不住?虽然乔健斌的临终托孤并不敢指望他来担责,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负得起这个责? 只是没想到事情并未按他所想的发展,为了一个世子夫人的位置,居然还有人想要从中做梗?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此时的乔蓁并不知道年彻心中所想之事,对于身体原主的父亲所做的安排更是半分也不知晓,她甩了甩头,隔了这么段距离,不可能听到那样呢喃的话语,这都是心理作用在作祟,对,就是她的胡思乱想在作祟。 跑了好一会儿,额头都泛起了细汗,她才停下喘着粗气,回头恨恨地看着原路,警惕地看了半晌,未见那死变态追上来,方才平复下紊乱的心神。 抚了抚有些皱痕的衣物,扶了扶发鬓,她正要从容往后山而去。 “七姑娘,你怎么在这儿?”一名穿着一等丫鬟服饰的侍女皱眉看着她,两眼瞄了瞄,没见到她身后有人,这才一脸高傲地发话,“你可见着永定候府的世子爷?” 她的问话很是急促,只不过是把世子引到大姑娘的院子,哪知居然引丢了,若她没能寻到世子爷,回头大姑娘必定要重打她十大板。 体弱多病的乔府大姑娘直等到年十八才能许下合心意的婚事,对方更是京城有名的佳婿人选永定候府的世子年彻,这让差点被人嘲笑是老姑娘的乔大姑娘顿时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自然是比任何人都紧张未婚夫,再者因未婚夫体贴她,时时有过府探望,她更怕府里那些阿猫阿狗背地里勾引她未来夫婿,遂早早勒令一众堂姐妹都要唤姐夫,就是告诉她们不能肖想她的男人。 她人是病着,可眼耳还灵着呢。 乔蓁更是她要防的名单上的第一名,这些在她身边侍候久了的贴身侍女都知道。 乔蓁打眼看去,对方连礼也未行,问她的话更是连礼貌也没有,嘴角嘲笑地一勾,这大姑娘眼角高,连她身边的侍女也是眼高于顶。 想到那变态的行径,她眼里的精光微闪,很快就敛下,换上的是这身体原主最拿手的老实相,“原来是知夏姐姐,怎么?你在找姐夫?” 知夏不屑地看了眼这胆小怕事的七姑娘,嘴角撇了撇不耐烦地道:“七姑娘可是见着年世子?” 乔蓁闻言,“见着了……啊……没,我没见着……”忙摆了摆手,一副欲言又止的胆小模样,身体还微微缩了缩。 这让知夏更是鄙夷,三老爷乔健斌生前可是当着四品武将的职位,若不是战死,那可是这乔府里最有希望崛起的人,哪知却养出这样一个小家子气的女儿?现在人没了,又有谁真把这嫡七姑娘看在眼里? “七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做这样是何道理?奴婢虽人微言轻,但有些主还是能做的。”知夏托大地道。 “是,是,你可是大姐姐身边得力的人,我哪有不晓得?”乔蓁忙捧了她几句,果见这侍女越发昂着头,心底却是一阵冷笑,终究只是个侍女,强出头只会死得更快。 既然她迫不及待,她何不推她一把?也好给自己出口气。 “我……我不好……说……”乔蓁扭捏着说道,头更是左右张望。 知夏的心里一惊,不好,莫非真有下贱的蹄子趁机勾引了年世子? 这回糟了,若是有闲言闲语传到大姑娘的耳里,她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这回哪还记得摆谱,不顾尊卑地一把拉住这老实巴交的七姑娘,“你可看到什么?莫要瞒我。”声音满是严厉,想到刚才看到她狂奔,一副慌乱的样子,必是看到了不该看的画面。 该死,这回她可是弄出了个大纰漏。 “你拉痛我手了。”乔蓁似一脸委屈地道,双眼满是雾气地看向知夏。 知夏赶紧松手,少有的放下身段给她揉手腕,捺着性子哄道:“七姑娘,你最是好人,到底你看到了什么?” “我不能说……”声音怯怯。 “你别怕,这儿只有我与你,可没外人,再说这府里现在是大夫人当家,有大夫人与大姑娘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语气里满是诱惑。 乔蓁忙抬头看她,眼里似有着挣扎,在知夏等得要发火之际,她才再道:“我知道大姐姐对我好,时常有好穿的,好吃的都不忘了给我一份……”是啊,穿旧了连丫鬟也看不上的衣物当施舍般甩给她,摆了一两天不再新鲜的糕点也往她这儿送,美名其曰友爱堂妹,一副手足情深的样子,她的这位大姐姐可真是“好”啊。 “你既然知道,还不赶紧把看到什么与我说说?你也不想看到大姑娘被人在背后使刀子,那可是你的好姐姐。”知夏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乔蓁更是一脸惭愧的样子,看到知夏的性子就要耗光之际,她才不再卖关子,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嗯,大姐姐的好我全明白,知夏姐姐,我也不让你为难,只是你不能跟人说这话是我说的,不然我必要受罚还要落埋怨……” 知夏眼里一喜,忙举手发誓,看似真诚,但这誓却不是真心的,不过是骗骗这头脑浅笨的嫡七姑娘。 乔蓁做出一副没看出她耍猫腻的样子,终于狠下心点了点头,凑近知夏的耳边小声道:“我刚看到有个女人与姐夫在那边说话,状态……似……颇亲密……像是……是八妹妹……”接着又忙改口,“兴许是我看错了……” 知夏惊呼一声,对于后面不确定的话充耳不闻,居然是八姑娘乔芽,真是意想不到,看她平日里一脸傲气,背后却如此下作,不对,这八姑娘眼红大姑娘久矣,说话都带酸的,有什么做不出来?她的眼里闪过一抹狠光,敢挖大姑娘的墙角,真真想错了她的心。 乔蓁看了一眼知夏变狠的双眼,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一抹冷笑,别以为她不知道继母母女俩背后的算计,这就当她给继母及异母妹妹的一点利息,眼角余光看向来路,最好搅黄了这门婚事,那个男人再也不踏进乔府就最妙。哪怕不能搅黄这婚事,给那变态男人与伪善大堂姐添添堵也是好的,狗咬狗骨什么的,可是大快人心。 看到知夏要走,她忙拉住她的袖子,“知夏姐姐,除了大姐姐,你可千万别与外人说,那可是我亲妹妹,若让人知道她不检点,那就糟了……”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知夏不耐烦地扯下她的手,随便应了几句,她正要急着回去向大姑娘告密邀功,哪还有心思来敷衍这嫡七姑娘? 乔蓁假意哭了几句,看到知夏急匆匆走了,方才收起那副面容,眼里哪见到半分泪?拍了拍衣袖,转身走人,这回她可是心情爽利,把之前的郁闷之气都扔到了爪哇国。 至于这府里即将会有的一场骚乱,她可是半点也不在乎,反正她是老实巴交,胆小怕事的乔七姑娘,又有谁会相信她敢捅了天去告密?再说她说的又都是事实,不是吗? 用悲悯的目光看了看知夏的背影,方才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去,她比往日所用的时间更快地到达后山那隐秘处,听露与小厮装扮的墨砚正等着她。 “姑娘到哪儿去了?奴婢都担心死了。”听露一看到她,急忙扔下处理了一半的鱼鳔,左右打量着她。 乔蓁笑道:“看把你急的?能有什么事?” “不就是怕你遇到年世子……”那位年世子不知为何老爱找她家姑娘的麻烦,明知大姑娘在这事上视自家姑娘如眼中钉。 乔蓁不想提及年彻这个变态,遂装做听不见,抬头看向沉稳的墨砚,弟弟这小厮一向办事稳重,“可有什么收获?”毕竟身处深闺,能出去的机会有限,很多事要靠自由进出的小厮帮忙,除了买成型的琴板,想得到好材料只能靠自己去找。 墨砚把后面用布包好的门槛递给乔蓁,“这是小的昨儿找到的一块门槛,据说是三百年上好的梧桐木,姑娘看看可使得?” 第三章 斥责 乔蓁闻言,眼里满是喜意地一把接过,打开布帛,里面露出的果然是一块脱了红漆的木头,木纹清晰可见,遂仔细地打量起来。 斫琴所需的木材一般讲究“轻、松、脆、滑”,轻指木质要轻,脆指木质要松透,脆指选材要有脆性,滑是指经过打磨之后要光滑。 一般以老木为佳,只是这样的木难寻,除了一些老世家存下了要为子孙斫琴的材质外,有些时候老房梁、门槛,甚至棺木亦有人使用。 而乔蓁手中这块木材,观其纹已是极深,轻拈手中并不太重,轻敲一下,音中带脆、微亮,甚至还有些飘,这就更让她如获至宝般双眼发亮。 “这可是好材料啊。”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这块旧门槛,兴许能做出一把真正的好琴来,“花了多少银子?” 墨砚道:“并未花多少钱,那家人祖上有些家资,无奈儿孙不肖,早已败落,现在房子着火了,这块门槛是烧剩下的,小的给了几个馒头就换回来了。” 乔蓁闻言呲了呲牙,这真是走了狗屎运。说了一会儿话后,乔蓁就放墨砚离去,墨砚不能离开乔维太久。 乔蓁蹲下来与听露一块处理剩下的鱼鳔,听露忙道:“姑娘,这活儿脏,奴婢来就可以……” “少啰嗦,靠你一个人做完天都黑了。”乔蓁佯怒道,手上的活却比听露要麻利得多,熬鱼鳔胶从来都不是一项轻松的活。 古人在合琴时,有用大漆来合成的,但这样做弊端不少,后来又发展出了鱼鳔胶、猪膘胶等合成剂,但在现代制琴时常有人用乳胶、化学胶等来合成面板与底板。 想到今儿得了块好材料,她甚至哼起了轻快的歌儿,听露听得微微出了神。 没一会儿,这隐秘处周围的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熬鱼鳔胶特有的腥臭味儿,这也就是她为何不能选在住处的后面熬胶的原因所在,实在这味儿刺鼻了些,必会引来继母的“关心”。 乔蓁斫琴时一向很是专注而认真,很容易就会忘记时间的流逝,眼里心里都只有手头上的琴,那姿态犹如在看十世单传的婴儿般。 她在现代时就是古琴制造世家的继承人,本来家中的手艺是传男传媳不传女的,奈何她的兄嫂都无心此道,老父怕手艺就此失传,所以才会打破惯例栽培小女儿,而她确也于此道颇有天份。 听露在一旁看得颇为惊叹,那如行云流水的娴熟手法,不带一丝停顿,姑娘说是梦中神仙教的,看来八成是了,不然姑娘从小到大虽会弹琴,却不专精,更遑论会斫琴了。不过心下还是有些发酸,斫琴可是体力活啊,自打姑娘开始斫琴后,那手可是变粗了不少,心底盘算着要去找管园子的娘子要些香花做些香膏给姑娘润手,不然将来许婚后姑爷嫌弃咋办? 正在听露胡思乱想之际,乔维身边的贴身小厮墨砚却找来了。 乔蓁一看到他,以为乔维的身子出了什么毛病,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出声询问。 墨砚道:“五爷没事,倒是大姑娘病倒了,三夫人正到处找姑娘,五爷让小的赶紧来给姑娘报信。” 乔蓁愣了愣,乔蕊又病了?那死变态有没有跟着受罪?眼里放精光般忙追问,“那永定候府的世子呢?” “年世子前脚刚走,大姑娘后头就发病了,怕是之前一直在世子面前强忍着。”墨砚把打听来的消息简单汇报了。 乔蓁闻言嘴角一搭,心下觉得颇为可惜,那年彻真的是好命,乔蕊连在他面前犯病都不敢,生怕被人嫌弃,更遑论做些情人间撒泼之事,罢了,这回没能给他添堵,总有机会扳回一城的。 她挥手让墨砚先回去,然后才与听露一道收拾工具及已制好的半成品琴,把它们都安放在这后山发现的山洞里。这山洞看样子不像天然形成,不知道是乔家哪个祖辈少年时淘气所挖的,不大,现在给她用刚刚好。 把那乱枝与草往洞口前一拨,一切妥当后,她才打开包袱换了身干净的衣物,扶了扶发鬓,一切稳妥后,指了指乔府的方向,豪气干云地道:“走,我们看戏去。” 听露闻言,掩嘴“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乔蓁佯怒地轻拍了她一下,听露忙摆出一副老娘死了的死气沉沉的严肃面孔来,她看了看,方才满意道:“这就对了。” 去看戏总得配合气氛,不是? 年彻的马车驶出乔府有一段距离后,正在车内闭目沉思的他听到车窗上轻敲声,沉声道:“讲。” “世子爷,乔府的大姑娘又犯病了。” 又犯病了? 他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在不久前那个姑娘还在他的面前巧笑俏兮,一副可人的样子,似乎精神头比前段时间好,按理来说不可能在他一转身就宣布病了。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若不是这姑娘坏了他的事,他才没心情陪她周旋。 敢惹到他,要想下台一鞠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的右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左手拇指上的羊脂玉板指,怕是那只羊儿背着他又动了什么手脚,生生地逼得那大姑娘又犯“病”,半晌,又慢慢地闭上眼睛,“她的病还不够重。” 外头的侍卫听到这凉薄的话,没有一人置疑,更无人表露出对乔府大姑娘这未来主母的同情之心。 马车依然奔驰着往前跑,半点要折回乔府的意愿也没有。 而这边厢的乔蓁带着听露抄着近路回到三房所住的秋华院,与刚要领着乔芽去探病的乔姚氏撞上。 乔姚氏冷脸道:“一大早就不知道往哪儿野去?你是已及笄的大姑娘,得有个样子,不然别人要怪我这继母没好好教导你。” 乔蓁忙解释了一番,乔姚氏没心情听,摆手让她不用再说了,赶着去大房联络感情才是正经,这日子过得越发捉襟见肘,大房手里还是有钱的,能从指缝里抠些出来也是好的。 乔蓁低着头跟在乔姚氏的身后,乔芽走在她身旁,暗暗瞪了她一眼,“你败坏自己名声是一回事,可别连累了我,听到了没有?”伸手狠狠地攥住乔蓁的手臂,一脸警告地道,“不然我定不饶你。” 若不是母亲已经打算送乔蓁进宫选秀为她挡煞,应了二房的要求,不然她一定想法子让母亲将她许给京城有名的虐待狂王瘸腿做填房,这样的人不配当她的姐妹,活着都是浪费米饭。 乔蓁诺诺地应是,敛眉低头掩下眼里的光芒。 乔芽这才做罢,抽回手之际还狠狠地掐了她一把,“给我警醒点。”看到母亲朝她招手,这才提裙上前,由贴身侍女扶着上车,然后看向身后要进车里的乔蓁,不耐地道:“你给我坐外面,一身味道,也不知道干嘛去了?别弄脏了我的衣服。” 正扶着乔蓁准备上车的听露闻言呲了呲牙,乔蓁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言,反正这身体的原主忍了那么久,她也不在乎忍上一时片刻,待会儿,她倒要看看乔芽还如何威风得起来? 一抚衣裙,她转身安然坐在骡车的车辕上,听露却是满脸的气忿,喷着气坐在一旁帮乔蓁整理好衣物。 乔蓁看着这慢悠悠行走的骡车,这乔府是败落了,可这乔家人的生活还在讲究奢华,维持外在的体面,可这样终会熬到榨干油的那一天,一大家子又何去何从? 一如她新得手的那块三百年上好的梧桐木,败落子孙连条门槛都保不住,人无远忧必有近虑,看来要更早地谋出路才行。 车里的母女俩也没闲着,乔芽瞥了一眼母亲的面容,低声道:“娘,你说大姐姐这回会死掉吗?” 乔姚氏忙呵斥女儿,“这可是在外头,胡乱说话小心传到大房那儿,到那时可没有好果子吃。” “娘,你以为女儿是蠢人吗?”乔芽斜睨了母亲一眼,“我觉着年世子似乎对我有点意思,他说话都好温柔的。”嘴角绽出一抹纯纯的笑容。 乔姚氏却是皱紧了眉头,哪怕心里这么想,也是不能道出口来,女儿到底年轻,不知轻重,忙拉着她的手耳语道:“你赶紧给我收起这副德行,这么做比外头的乔蓁还蠢,你想进永定候府,就要装个不感兴趣的样子,不然乔蕊必不会轻饶你。” 乔芽噘了噘嘴,若她不主动出击,如何能让那样的男子对她另眼相看?大姐姐也真是的,就她那副身子嫁人能侍候得了夫婿吗?偏还老防着自家姐妹,心里腹诽着那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大堂姐。 与此同时,乔蕊经过大夫抢救后终于幽幽地睁开眼来,一旁的大嫂乔叶氏看到她醒来,忙惊喜道:“小姑?” 外头守着的人听到声音忙举步进来。 乔老夫人乔严氏第一个由侍女扶着进来,看到最疼爱的大孙女挣扎着要起来,忙上前按住她,“还行这虚礼做甚?蕊姐儿,可觉着哪儿不舒坦?” 大夫人乔陈氏也往里头凑,还不停地拿帕子抹泪。 乔蕊身子虽弱,长相却是不俗,苍白的肤色衬着那双乌黑的大眼睛,颇具病态美,幽幽的目光在祖母与母亲的脸上划过,带着几分心灰意冷地道:“这府里的人怕是都想着我赶紧死,给她们腾地方……咳咳……” “你这傻孩子说什么胡话?”乔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给我说说谁不让你活,你祖母我这就让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乔老夫人一动怒,连大夫人也忘了抹泪。 “小姑一时犯糊涂,老祖宗别跟她计较。”一嫁进府就生了个重孙的大奶奶乔叶氏忙给乔老夫人按摩胸口,仗着自己得宠才敢多话。 乔蕊一脸病容地拿帕子咳了良久,看到上面有血迹,才悲凉一笑,“大嫂,你是好人,不知道人心险恶……反正我拖着这病体也没多少时日可活,还能有什么响往?左右不过是能进年家,要个牌位罢了……” 大夫人听女儿说得悲凉,顿时又哭出声来,望向乔老夫人,“婆母,今儿个儿媳有话也不藏着掖着,就算别人说我欺负孤寡,我也认了,她乔姚氏是如何教女儿的,专教个勾引姐夫的货色,背着我们蕊姐儿,都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这话一出,顿时如针落地,清晰可闻。 正携着乔蓁与乔芽前来的乔姚氏没经通传就进来了,刚好听到大嫂这骂声,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更遑论身边还有二房与四房的人在,顿觉颇为难堪。 乔老夫人一脸的震惊,她一向偏袒,最爱大儿子与小儿子,至于三儿子,据说小时候算过命与她相克,因而三儿子英年早逝,她也没有多伤心,哭过几回就放开了。 眼角余光看到乔姚氏的身影,顿时转头锐利地看向乔姚氏,更恶狠狠地扫过两个孙女儿,眼里没有半分慈爱,“你是怎么教女儿的?非要把我的蕊姐儿逼死才安心?” ------题外话------ 感谢嘟嘟zzt1981送的六颗钻钻,好是惊喜,谢谢亲爱的对某梦的厚爱! 第四章 放话 论关系,乔姚氏还是乔老夫人的远房亲戚,当年来投奔老夫人,老夫人也念着她母亲是自己远房表姐妹的份上收留她,本来看她乖顺倒也疼爱几分,本意是想许给大儿子当妾的,哪知乔姚氏却看上了当时前途更好的三儿子,背着她私下与三儿子有了关系,这让老夫人对她大为不满。 尽管厌恶的三儿媳早早去了,乔姚氏被扶正,她也没改过自己的观感,现在出了这么一桩公案,老夫人内心里是信了个十足十,有什么样的娘就会有什么样的女儿。 看到老夫人动怒,乔姚氏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下跪,“婆母明鉴,儿媳这个做婶母的也是疼蕊姐儿的,哪有可能做出逼死她的事情?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乔芽没领略过祖母这么严厉的眼神,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呆呆地站在原地,而周围的堂姐妹们早就议论纷纷,难听的话语不绝于耳。 乔蓁却是急忙追随乔姚氏跪下,古代就是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要跪,哪怕这里所有人都明白,大夫人所指的勾引姐夫的女儿绝不包括她,她是元配正室的女儿。但依这身体原主的反应,若不跪就太打眼了,会把火都往自己身上引,所以还是老实跪吧。 只是,他娘的,这地也太硬了。 大夫人早已是怒气腾腾地杀了过来,指着乔姚氏的鼻子,“误会?这事都把蕊姐儿气病了,你还有脸说是误会?乔姚氏,我告诉你,你不让我儿舒坦,我也不会让你的女儿有好日子过。”那就尽管比一比,谁能强得过谁。 乔姚氏一口闷气憋在心里险些要吐血,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情形,她已经多少年没经历过。 乔老夫人看了眼站着的乔芽,从鼻子里冷冷一哼,“果真妾室所出的女儿就是差人一等,混了个嫡出的名头,行的还是庶出的事。” 这话颇为打脸,乔姚氏身上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了,心里对早死的丈夫更为埋怨,若是当年知道他是个短命种,她就不会费尽心思当他的妾,害得她现在没了依靠,人人都可以踩一脚。 乔芽的身子猛一打颤,衣袖被母亲一拉,再不甘愿,也得老老实实地跪下,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我没有……” 乔蓁低眉顺眼地看着地面,上面的神仙在斗法,她这等凡人还是在一旁观望足矣。 大夫人乔陈氏冷冷一笑,“你敢说你今儿个早上没有与年世子独处?” 乔芽脸上仅存的血色此刻也褪得干干净净,她当时早早打发了贴身侍女,究竟是何人看到她故意接近年世子的? 这样的表情一出现,众人都知道大房不是无的放矢,果是三房的八姑娘行为不检点。 乔老夫人的脸色更为绿了,手边的茶碗都被她愤怒下扫落在地,“丢人,真丢人。” 乔蕊闻言在侍女知秋的搀扶下挣扎靠坐在床上,一副酸软无力的样子,满脸失望地看着乔芽,“八妹妹,我自认素日里待你也不薄,怜你丧父可怜,有好穿的好吃的也不忘了你,你却是如此恩将仇报,让我这个当姐姐的很是痛心……”整一副正义大姐姐的样子,咳了一会儿,又道:“你若……喜欢世子爷,可以与我说,反正我这身子熬不了多少日子,带你进府又有何难?哪怕是我将这正室之位让给你又有什么关系……咳咳……”说完,似乎喉咙一痒又咳了起来,眼里还带着雾气。 乔蓁斜瞄了瞄旁边乔芽没有血色的脸,乔蕊完全是杀人不用钝刀子,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乔芽辩或不辩都是错。 “我的儿,别说这些咒自己的话,”乔老夫人转身一把抱住柔弱的大孙女,“你就是太善了,才会让她们这样欺负,放心,有老祖母在,没人敢抢了你的位置,不然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说完,满眼警告地看向其他的媳妇及孙女们,别以为她老了就没有眼力,这些个蹄子打了什么主意她心水清。 大房庶出的四姑娘乔芝微缩了缩头,迎视到嫡母乔陈氏的严厉目光,很快就低下头。 二夫人忙摆手表示自己从无这想法,一旁的嫡五姑娘乔茵哼了哼,表示不屑,惟有庶出的六姑娘乔芷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而庶十姑娘乔芊年纪太小不可能有这龌龊的心思。 四夫人神色平和,她所出的两个嫡女倒是坦然地迎视祖母的目光,嫡三姑娘乔荏早已许了婚事等着出阁,另一个年方十二的嫡九姑娘乔苒年纪不大。 乔蓁也聪明地不置一词,她从来没打过永定候府的主意,所以乔老夫人放的话与她无关。她想不开才会嫁给年彻,又不是想找死。 乔老夫人看到镇住她们,脸色才和缓了一些,目光又看向三房的母女,冷笑道:“乔姚氏,你教不好女儿,老身帮你教,简直丢尽了我乔家的脸面,传出去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乔姚氏畏畏缩缩地不敢反抗婆母的决定,“儿媳不敢有异议,只是这事儿一出,八姑娘往后可怎么办?”声音明显带泣。 乔老夫人接过二孙媳妇乔周氏重新奉上的茶水,轻轻一茗,半晌都未发话。 在座的人也不敢乱说话,大夫人乔陈氏旗开得胜,早就甩帕子端坐着,睨了乔蓁一眼,有老夫人刚才的放话,女儿这婚事可是稳妥得不能再稳妥了。 大姑娘闹了一场,实在感觉有些乏了,心里对乔芽是厌恶到了极点,但是说出口的话却是极温和的,“三婶母不用太忧心,此事也就我们一家子知道,这里的下人都是家生子,没人会乱传话出去的,八妹妹的名声也保得住。” “唉,你这孩子就是心太软,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对你的?”乔老夫人没好气地数落了大孙女一句。 “老祖母,一笔写不出两个乔字……咳咳……孙女儿也不能让祖母难为……到底八妹妹还是我堂妹……我自是要爱护她……”乔蕊一句话未完就又咳了起来,脸色都涨红了。 大奶奶乔叶氏急忙给她抚背喘气,二奶奶乔周氏接过侍女手中的汤药轻轻吹凉喂乔蕊喝,两个嫂子都忙着讨好,极大的满足了乔蕊的虚荣心。 假,真假,乔蓁听得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若是真爱护堂妹,真心在意家族名声,要处理好这件事可以用另一种更隐秘更温和的方式,没有必要趁着众人探病的时候故意闹开来镇住心思活络的人,伪君子果然比真小人更可怕。 大夫人乔陈氏甩了甩帕子,“既然蕊姐儿都不计较了,我这当娘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现在八姑娘大了,心思也活络了,依我看,早早定下婚事也不用看着那点菜下饭。” 乔府从四姑娘到八姑娘,都是同一年出生的,当年还被人笑话是五朵金花。 乔姚氏听到大嫂那凉凉的话,忿恨地咬紧一口银牙,心里顿时警惕起来,“婆母,回去我必定给芽姐儿许一门婚事,大嫂与蕊姐儿也可以放心。” 乔蓁仍装作一脸怯怯地跪着,两眼却是暗暗地看着老夫人,事情进行到这地步,能不能到达她最终想要的结果就看现在了,希望乔老夫人一定要给力。 乔蕊也是在默默等着,有些话她不能说出口,不然别人会说她有心害堂妹,但若是长辈吩咐了,那又是另一个局面了。 乔芽的眼里闪过一抹慌色,顿觉乌云罩顶。 乔老夫人充耳不闻三儿媳保证的话,在众人屏息等待下,老眼却是看向二夫人乔朱氏,手往乔芽的方向一指,“你觉得八姑娘容颜如何?” 二夫人被点名,忙站出来道:“自是极好的。” 婆媳俩似莫名其妙的对话,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顿时有人欢喜,有人却是愁眉深锁。 乔蓁暗呼出一口气,继母的盘算现在是完全落空了,而她也顺利逃过一劫,那东宫可以去见鬼了,乔美人同样也可以去见鬼。 她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就算活在这异世,我命仍由我定。 “婆母,八姑娘还小,又不懂事……”乔姚氏哭泣着拼命地数落女儿的缺点,她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哪能亲手推她进火坑。 乔老夫人却是一眼也没看,径自宣布,“等宫里的花帖到了,芽姐儿就进宫选秀吧,与其整天在家里动脑子算计自家人,还是出门去算计外人更好,往后进了东宫好好地帮衬你二姐姐,她现在可是怀着龙子,将来也会有你的大造化。”最后仍不忘警告乔芽要循规蹈矩。 本来该送谁去,她心里还犹豫,现在老大媳妇那话点醒了她,这八孙女既然喜欢玩阴的,那就进东宫去玩,若能玩得好得了造化那是乔家的福星,若不能得好,那也是她的命。 乔芽顿觉晴天霹雳,她不要嫁给四十多岁的老太子,一想到传说中太子那身肥肉,受不住这刺激,当场晕了过去。 乔姚氏却是两眼发直地僵在那儿。 ------题外话------ 感谢青墨舞端本人送的花花!有花可收,这个平安夜很美好,谢谢亲爱的。 某梦码起字来时常会忘了节假日,趁今儿记得牢,给大家送去祝福。 祝所有的读者朋友们平安夜快乐!祝愿大家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生活幸福美满! 第五章 试探 乔老夫人冷冷地看了眼呆滞的乔姚氏,怕她待会儿在这儿闹起来,一来怕影响大孙女静养,二来怕她一时胡乱说话,传出去可是要害了一大家子人,遂朝二夫人乔朱氏吩咐了几句,让她把乔姚氏拉下去开导几句。 二夫人乔朱氏忙应声,上前使劲一把拉起僵直跪在那儿的乔姚氏,“走,弟妹,二嫂与你说道说道。” 乔姚氏被这么一拉,方才回过神来,眼里含泪地看向乔老夫人想要为女儿再说几句好话,只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二夫人硬拽着走了。 乔老夫人转身慈爱地叮嘱了大孙女几句,要她安心养病,身体好了比什么都强,看到大孙女乖巧地应下了,方才心满意足地由侍女润珠扶着起身离去,被大夫人与四夫人一道恭敬地送上了车。 四夫人乔李氏看到婆母的骡车走远,不想在大房这是非地多待,客气地与大嫂说了告辞的话,早早就携了两个女儿回去,其余的人见状也赶紧告辞,一个个有条不紊地坐车离开。 看到曲终人散,乔蓁起身扶起昏倒在地的乔芽,准备带她回去。尽管与这妹妹一向不和,但现在不管是做做样子还是出自内心,她也不能不管不顾地独自离开,暗暗自嘲一笑,果然在这古代大宅门里,姐妹就是相爱相杀的一对。 软绵绵的乔芽顺势靠在乔蓁并不结实的身板上,乔蓁刚站起来准备向乔蕊告辞。 大夫人恰好掀起帘子转身进来,笑道:“蓁姐儿,你先留下一会儿。” 乔蓁微微一愣,心里暗暗有着警惕,为难地看了眼乔芽,“八妹妹她……” 乔蕊也抬眼看她,喝过药的她明显精神头很好,“七妹妹不用心急,我让知秋送她去祖母的院里,回头你再给她收拾些衣物送去即可,祖母还在气头上,她迟些去更好些。”看到乔蓁似还有疑虑,又笑了笑,“我们姐妹俩好久没说说体己话了,莫非七妹妹连陪陪我都不愿?” 话说到这份上,容不得乔蓁再拒绝,惟有将乔芽交给上前的知秋。 乔芽半昏半醒地强行被人送走。 乔蓁忐忑不安地处在乔蕊这间装潢得颇雅致的房间,忤在原地,跪了有些时辰,膝盖处一阵发麻,目光没有乱蹿,只定在乔蕊那张檀香木镶玉的架子床头旁边多宝柜上的白玉花瓶上,瓶上正插着一大把鲜艳欲滴的蔷薇花,这是屋子里颜色最浓的装饰。 乔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得一脸满足地道:“这白玉花瓶是世子爷给我送来的,说是用来插我最爱的蔷薇花最是漂亮,妹妹觉得如何?” 一双大眼睛扑扇扑扇地紧紧盯着她,乔蓁的嘴角扯了扯,不知道这大姑娘说这些话有何用意?在她面前秀恩爱?老天,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嘴上却得道:“果然美极了,姐夫的眼光很好,况且这是姐夫疼爱大姐姐的表现。”脸上是一抹老实本分的憨傻笑容。 乔蕊满是病色苍白的脸瞬间就羞红了,一副正没浸在幸福快乐中的小儿女情态,与她往日刻意装出来的大度娴雅的笑容差异很大,可见她这笑是发自内心喜悦的。 “妹妹可是羡慕?”乔蕊状似不经意地一问。 乔蓁心中的警铃大响,“妹妹哪有资格羡慕?大姐姐别拿妹妹来打趣,不然妹妹得害羞得找个洞钻进去藏起来。”忙摆手表明立场。 大夫人乔陈氏笑着上前一把抓住乔蓁摆动的手,朝女儿嗔道:“你呀,又拿蓁姐儿来开玩笑,欺负蓁姐儿老实本分吗?若是这样,为娘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还是大伯母待我好。”乔蓁急忙附和了一句。 “好好好,左右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们都来讨伐我。”乔蕊佯装求饶,随后又道,“我只是想与七妹妹亲近亲近,以前看她也喜欢蔷薇花,所以想着待会儿让人到园子里给妹妹摘上一把带回去。” “哪需要你来操这心?园子里的花儿开得正艳,蓁姐儿若想要,自个儿到园子里去摘不更好?”大夫人乔陈氏拆女儿的台,回头慈爱地看向乔蓁,“今儿个早上的花开得好,蓁姐儿看上哪种颜色的?” 好一个温和慈爱的大伯母,好一个与妹妹玩闹的大姐姐,她们这是在拐着弯来套她的话,乔蓁全身瞬间如坠冰窖。 说到底仍是在查早上告密一事,很明显知夏把她供出来了,而这对母女心中存疑,所以才没闹开来。 乔蓁微缩了缩肩头,一脸老实懊恼地道:“今儿个早上维哥儿的身子也不太好,侄女儿还没时间到园子里赏花呢,大伯母,今早的花儿真开的好吗?”似天真无邪地拉着大夫人乔陈氏的手追问,“侄女看大姐姐这儿插着花,果然人都精神了许多,兴许回头给维哥儿屋里也插上一把,这病就能好了泰半。”叹了一口气,“早上那会儿给维哥儿煎药,一时没与母亲说,累得她好找,若维哥儿的病好了,我心足矣。” 她在这府里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所以她的行踪也没什么人会注意,有乔维那儿的下人帮着搭口,这谎也就圆了过去。 大夫人与乔蕊都怔了怔,随即,大夫人轻咳一声,朝女儿的方向瞥了一眼,她就说是知夏当时为了取信她们把乔蓁硬扯上的,哪能是乔蓁告的密,一看这丫头就是个老实近懦弱的人,哪有这本事在背后掀风浪?说出去都没人信。 乔蕊这会儿也知自己多心了,乔蓁所说的与她私下里暗查的也能对得上,谅她也不敢在自己背后使计,这知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她去给年彻引路,引丢了不说,还胡乱攀咬府里的主子,哪怕发现了乔芽暗中行的事,这丫头也是留不得。 想定心事后,她又笑了出来,“回头我让顺德家的给七妹妹送一把蔷薇花去,对了,维哥儿的身体如何了?缺什么药与大姐姐说,我这儿别的不多,药还是不少的。”顺道扮演好姐姐的样子。 听到乔蕊开口送药,哪有放过这机会的?乔蓁忙道谢。 不拿白不拿,况且又是白送的,乔蕊素日里可没这么大方,乔蓁遂报了一串药名,什么人参、红参、党参、冬虫夏草、雪莲、当归等等补中益气的药材,乔维的病可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所以药方里有几味主药一直都比较耗钱。 乔蕊听得头都大了,乔蓁这是要把她这儿的名贵中药材都搬走吗?嘴角上的笑容越发勉强,包括大夫人的眉间都微皱了皱。维持这府里的开支一向不容易,府里又是外强中干,老夫人那儿有点银子,可那是她老人家留着的棺材本,早就严令谁都不许动,这家越发难当,女儿这人情做大了,大夫人暗暗摇了摇头。 乔蓁看到这大姐姐越发勉强的样子,那副准备搬空她药库的举动惟有做罢,装出怯生生又不好意思的笑容来,“是不是七妹妹要得多了些?大姐姐若是不方便,当妹妹没说……” 乔蕊在帕子下的嘴角抽了抽,说出口的话还能如何收回来?听到乔蓁的话,抽开帕子强笑道:“怎么会?娘,你说是吧?” 大夫人抿了抿嘴,道:“当然。” 乔蓁一副天真小女儿般拍起掌来,接着连连道谢,早上还为维哥儿的药钱发愁,这大姑娘真是急时雨啊。 恰在这时,管家娘子急匆匆地进来禀报,说是永定候府的候夫人听闻大姑娘又犯病了,特遣人来看望。 大夫人一听,立时一脸喜意,一时顾不上一旁的乔蓁,忙吩咐人给女儿装扮一番,女儿能得永定候夫人的青眼,那可是祖坟冒青烟了。 乔蓁想要的药材还没得手,哪舍得就此离开? 乔蕊看了她一眼,“妹妹先回去,回头我再让知冬送过去……” “反正我又没什么事,怎好麻烦知冬姐姐多跑一趟?”乔蓁可是对乔蕊的底细知之甚详,哪能给她机会送劣质品过来,一副善解人意道:“我顺路带回去就行了。” 乔蕊皱了皱柳眉,这乔蓁怎么半点也不识趣,没看到她这儿正忙着吗? 大夫人乔陈氏知道轻重缓急,挥了挥手,“既然如此,知冬,你领蓁姐儿过去取药材吧。” 一旁站着的福脸丫环忙应“是”,转头朝乔蓁道,“七姑娘请随奴婢来。” 乔蓁给大夫人及乔蕊行了行礼,这才急忙跟上知冬的步伐。 正忙着的母女俩没空再搭理她,而她也乐得去拿药,雪中送炭啊,这大姑娘果然还是好人啊。 ------题外话------ 感谢步月浅妆o送的十朵花花!圣诞节的花花,好是喜悦,谢谢亲爱的! 祝大家圣诞快乐!愿大家收礼物收到手软,心情靓过圣诞树,开开心心过节! 第六章 庚帖 一出门,看到听露还傻傻地站着,乔蓁忙朝她招招手,示意她一道去拿药材。 与知夏的目中无人和托大相比,知冬明显守本分多了,老实地在前方带路。 一脸兴奋的听露紧跟在自家姑娘的身后,她可是为钱发愁得日夜难眠了,姑娘说她有办法,可姑娘毕竟也只是一个人啊,再能耐也有限,现在不花一个铜板就能得到不少名贵药材,那可是一大堆钱在向她招手,恨不得立马钻进钱眼里去沾得满身铜臭。 大房所处的春晖院远比三房所住的秋华院要大得多,除了大夫人夫妇生活起居的主院外,还有五个独立的小院,大姑娘所居的正是其一。 转了好几个弯,方才到了那放药材的库房,知冬拿了大姑娘的信物,守库房的老婆子方才放行,从腰间抽出钥匙打开门,然后又退到一边。 一股药材的味道瞬间扑鼻而来,乔蓁与听露是第一次到乔府最受宠的大姑娘的药库来,与她们家乔维那紧巴巴的日子相比,大姑娘这儿实在够奢侈的,几乎有十个之多的大药柜,可想而知里面放满了各类药材。 主仆俩顿时看傻眼了,心道大房果然有钱。 听露眼里冒着星星,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家姑娘,“姑娘,我们全搬了可以吗?” 乔蓁瞄了瞄没有斜看一眼的知冬,悄然给自家丫头敲了一个粟子,低语道:“你给我低调点,别一副土包子的样子,让人笑话。” 听露傻傻地点头,可那目光仍死死地盯着那一柜柜的药材上,哪有听进去半点主子的话,心底终生出几分忿慨来,想当年三老爷还在世的时候,立了战功,银子可是一箱箱地往府里运,再说乔府至今仍没有分家,也不知道大房私下贪墨了多少银子? 知冬客气礼貌地道:“七姑娘请便吧,拿好了我们再对对单子。” 乔蓁忙点了点头,看到一旁的丫头仍傻愣着,忙拍了她一记,“还傻愣着?不想要药材了?” 听露听到主子问,忙摇头摆手,然后立马往前冲。 乔蓁看得脸色都有些发红了,不过手脚也不比听露慢。 乔蓁穿越过来也有大半年了,为乔维的药钱没少操过心,所以药材的优劣也知道不少,更何况还有一个听露在,因而主仆俩几乎是哪样好的哪样贵的就挑哪样。 知冬也识趣地不打扰,斜眼看了看那对主仆爬上又爬下,反正这有大姑娘的口谕,事后也怪不到她头上,她只是一个下人。 听露翻出一盒上百年的人参,看着那参须直留口水,“姑娘,我们要这个。”这是肯定句,绝不是问句。 乔蓁瞄了瞄,又敲了她一个粟子,“看你那点出息?”打开手中的另一个盒子,那参几乎长出人样来,没有千年也有七八百年的,“要拿也得拿这个才行。” 反正大姐姐都答应送了,送上百年的是送,送近千年的也是送,有区别吗?反正她是老实巴交又没眼色的嫡七姑娘,大姑娘回头不爽了,也只能生闷气,谁叫她非要面子装大方。 听露愣愣的朝自家姑娘竖起大拇指,一脸崇拜道:“还是姑娘厉害。” 近一个时辰,主仆二人才将这药库翻了个遍,几乎都挑好的拿了,方才依依不舍地从里面出来,好可惜里面好多好东西都没能拿走。 外头的婆子看她们终于舍得出来,急急地进库房里面清点了。 等了老半天的知冬看到七姑娘主仆二人出现,再看着她们搬出来的那堆名贵药材,嘴角终于不可避免的呲了呲,这对主仆是不是太贪了点?回头大姑娘怕是脸都要气绿了,想归这样想,她也没有拦着不给七姑娘的道理。 点明了药材,一拖二抱的主仆俩才知足地打道而归。 乔蓁带着侍女扫荡药材库房的时候,乔蕊已换好了一身淡紫色秋衣,梳着时下流行的堕马髻,髻边斜插着一枝流苏金钗,看来富贵又优雅,歪在重新铺了被褥的床上见了永定侯府的来人。 大夫人乔陈氏在一旁做陪客,对方虽然是永定侯夫人身边侍侯的老嬷嬷,却是得罪不起的,宰相的门前还三品官呢。 “知春,赶紧给张嬷嬷奉茶。”她招呼着这老婆子坐下。 张嬷嬷的嘴角笑了笑,“乔大夫人无须客气,老婆子不过是下人,哪好意思在大姑娘的面前落坐?”一双微黄的眼珠子打量了一下乔蕊,这大姑娘看样子没有病得很严重,心下也想好了回去后如何向夫人回话。 知春赶紧捧着茶水上前,恭敬地递给张嬷嬷。 乔蕊笑道:“嬷嬷就坐下喝碗茶吧,亏得夫人惦记我,倒是劳烦你跑腿了……咳咳……”喉咙似乎一痒,赶紧抽帕子我见犹怜地咳了几声。 张嬷嬷的眉尖皱紧了,这样一副病殃子的样子如何配得上她家英俊神武的世子爷?这婚事是怎么看都不对等,也不知道夫人与世子爷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京城合适的人家也不少,偏挑了这家来求亲。 身为未来的世子夫人可不能光好看就行,以这副破烂身子将来能生养得了孩子吗?她心里开始发愁,看来回头得好好劝劝夫人与世子爷,把这桩不对等的婚事取消了,另聘身材结实的姑娘家才是正道。 大夫人看了眼这老婆子的表情,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女儿的衣袖,别再做那娇弱样。 乔蕊也识趣地用帕子抹了抹嘴,“其实也没有多严重,只是一入秋就会这样,回头喝上一两剂药也就好了。” 张嬷嬷的脸皮随意扯动了几下,躬身道:“夫人就是心疼大姑娘,今儿进宫,特意从太后娘娘那儿要了不少上好的药丸,这不?赶紧着老婆子给大姑娘送来了……” 除了送药丸之外,上好的药材也有不少,大夫人赶紧道谢,母女俩对视了一眼,眼里的喜意是掩也掩不住,只要永定侯夫人心里记挂乔蕊,这婚事就不可能会产生变数。 张嬷嬷见到目的达到了,不欲久留,很快就告辞离去,大夫人极力挽留,无奈这老婆子不买账,遂惟有以官夫人的身份送这老婆子出去。 一出了乔蕊的闺房,大夫人就笑着接过侍女手中的面额为一百两的银票塞到张嬷嬷的手里,“这是给嬷嬷的一点辛苦费,嬷嬷拿去吃酒……” 张嬷嬷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大夫人,推拒道:“乔大夫人这是何意?老婆子不过是遵夫人的旨意办事,可不敢要大夫人这厚礼。” 大夫人的眉尖皱了皱,以前永定侯夫人遣来的人都极好说话,这张嬷嬷是怎么一回事?“嬷嬷可是嫌少?” 张嬷嬷冷笑道:“乔大夫人误会老婆子的意思了,这等事传到夫人的耳里,夫人可是要罚的,莫非乔大夫人要陷我这老婆子于不义?” 这话一出,大夫人乔陈氏倒不好硬塞了,说笑打哈了几句,赶紧把人送走了,看来回头要给上回来的嬷嬷多塞点钱,起码要给自家女儿在侯夫人的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了,大夫人转身返回女儿的屋里。 大夫人挑帘子一进来,看到女儿歪在床上轻咳了数声,手里有张红红的帖子,顿时就责备道:“你怎么又把这张庚帖翻出来看了?我上回不是让你烧了吗?”伸手就要去抢这帖子。 哪知乔蕊拿得很牢,丝毫也没有松手的意思,“娘,我……”她心里有着不安。 两眼死死地盯着上面两人的生辰八字,男方赫然是年彻,而女方却不是她的名字,写的却是乔府七姑娘的生辰八字。 乔蓁,为什么是你? 你哪来的魅力让永定侯府登门求亲? 她才是乔家最尊贵的女儿。 大夫人的脸色严肃起来,不待女儿说完,一把就将这张庚帖抢了过来,立马就撕成两瓣扔到地上,“我跟你说,这事你到死都要捂着,娘为了你费了多少心思?现在大夫说你的身子有好转的迹象,明年成亲绝不成问题,往后再调理一番,为世子生个继承人,你一生都圆满了。”两手撑到女儿的身旁,“蕊姐儿,你不说我不说,侯夫人不提,世子爷也不执着,就不会有人再知道这事情,女儿,为娘都是为了你好。” 为此,她连脸面都舍下了。 乔蕊伏在母亲的怀中嘤嘤地哭了出来,母亲不知道她有多爱世子爷,也就无从知道她的心有多不安,抢来的婚事真的能幸福吗? 这会儿让她放手还给人家,她做不到,宁死也做不到。 大夫人轻轻地抚着女儿的秀发安抚着,狠了狠心,“回头我就给蓁姐儿说一门婚事,早早地打发她出门……” 走出了大房的春晖院好长一段路,转了个月亮门,乔蓁正要往前走,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叫她,“七妹妹?” 她猛地转头看去,是二房那时常穿着一身锦衣,表情高傲的嫡五姑娘乔茵,“五姐姐。” 她与她一向没有交往,见面也就是互相问候一声而已,现在不知道她唤住自己意欲为何? ------题外话------ 感谢陈瑜洛谚送的十朵花花!很棒的圣诞节礼物,o(n_n)o~ 第七章 姐妹 “七妹妹,我听到你与知夏说的话哦。”乔茵凑近她的耳边,轻轻地吹气说了这么一句。 乔蓁的身体顿时一僵,在刘海遮掩下的眼睛微微一眯,流光溢彩的眼珠子紧紧地瞅着这个脸庞并不大,长相颇似二夫人乔朱氏的乔茵。 乔茵的表情带着几分诡异的味道,似乎乔蓁的表情取悦了她,顺手还翻了翻乔蓁抱着的那大包药材,倒是好东西,想到她刚从大房那边过来,颇嘲讽地道:“大姐姐给的?她什么时候这么大方?” 乔蓁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朝听露道:“你先把药材搬回去,我与五姐姐有话要说。” 乔茵也转头吩咐道,“春柔,帮七姑娘把东西拿回秋华院。” 听露颇担心地看了眼自家姑娘,不知道五姑娘跟她说了什么,姑娘的声音有些发紧,刚要开口反驳,看到乔蓁朝她使眼色,她这才乖乖地跟上前方的春柔。 “看来我们有话要说。”乔茵笑道。 今儿个这五姐姐笑得真多,乔蓁心下防范的意识渐强,再扮那副老实本分的样子已没有半分意义,遂抬眼直视乔茵的脸,点了点头。 乔府有一条从外面流进来的河流,几乎贯穿了整座府邸,两岸植有成排的柳树,现已入秋,一片落叶,显得有些荒凉,不过视野倒是颇为开阔。 一路默然走来的姐妹俩正分庭抗礼地站着,乔茵朝她的侍女群挥了挥手,很快,众女都退开了几丈远站好。 乔蓁知道这是对方谨慎的做法,遂没有提出异议,况且乔茵如果真要告发她,刚才在大房那会儿就做了,不会等到现在才来发难,“五姐姐到底意欲为何?妹妹人微言轻,能为五姐姐做的不多。”表明她的利用价值有限,半句不提告密一事。 乔茵看着这尤如变了一个人的七妹妹,以前自己是小看她了,以为她被乔姚氏刻意养歪,故而有几分看不起她,现今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七妹妹不用防我防得如此紧,我不是你的敌人,也没想过要利用你做什么,”嘴边一直挂着笑容,“反倒我对你还有几分欣赏。” “欣赏我?”乔蓁微愣后,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她原本只以为这乔茵必是高傲看不起人的那种,现今这一番话让人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乔茵笑着走近她,“以往我确是看不起你,明明你才是嫡出,偏被一个庶出的压在头顶多年,时时看她颜色行事,所以我娘她们商量好要送你进宫去帮二姐姐时,我也就没多事。只是……”,顿了顿,“没想到,你居然想到利用大姐姐的嫉妒心里从而摆脱进宫选秀的命运,那大胆放手一搏的勇气,我都未必做得到。” “五姐姐过奖了,妹妹的事不值一提,差姐姐远矣。”乔蓁并不太受用她的话,她的头脑一向清醒,不会轻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乔茵没有说些过谦的话,她例来就有高傲的本事,家中姐妹是什么人,这么些年来她看得一清二楚,惟有这七妹妹让她看漏眼了。这七妹妹能隐忍多年不发作,这样的人将来必定不会是平庸之辈,现在不过是鱼困浅滩,他日说不定一遇风云便化龙。单论这份忍功她就自叹不如,而她乔茵一向喜欢与聪明人交往。 “七妹妹确实要小心了。”就当她给她的一份见面礼吧,乔茵笑道。 乔蓁的眉尖一拢,心思一转明白过来,福了福,同样笑得莫明地道:“妹妹谢过五姐姐提醒。” 乔茵伸手拉住她的手,微挑眉道:“不进宫是好事,别小看我那个二姐姐,她从来不是个善类,更不是个会提携姐妹的人,她现在怀着太子的孩子,不知要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正缺的是一块挡箭牌,要不我爹娘又岂会花了那么多银子为她打通人脉?”话语里尽是嘲讽的语气,“可笑可叹的是我娘,她呀早就想把我那庶出的六妹妹踢进宫去,无奈我爹宠王姨娘,王姨娘又哭又闹了几次,死活都不让乔芷进宫选秀,她这才把目光盯上了你们三房。” 这样一番话即便乔茵不说,乔蓁心里早就想过千百回了,这乔府的人对进宫并不热衷,可见那就是一个炮灰。 东宫是未来天子居住的地方,里面的女人只多不少,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女人又生出一个来争位置,僧多粥少的情况下,前世宫斗剧里下药使绊子害人流产损阴德的阴谋诡计同样只多不少。乔美人就是感受到了危机,才会向娘家求助,在她顺利生下孩子之前,需要一个人来为她挡住各方的阴谋诡计,而这个人莫过于自家姐妹,一出现即众人瞩目。 二夫人乔朱氏之所以会选三房的姑娘进宫当挡箭牌,实因三房没有了顶梁柱,将来进宫的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人丁不旺的三房闹不出个花样来,他们也好推卸责任,而她乔蓁父母双亡就更是上佳的人选。 如果没有她告密一事挑起大房对乔姚氏母女的责难,这炮灰就是她当定了,乔朱氏与她继母早就商量好了。 此时在二房里的乔姚氏双眼红肿,对于二夫人乔朱氏说的话似都充耳不闻,只冷冷一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能白白给你二房牺牲掉吗?二嫂,你说话也得摸摸良心,就你女儿是宝,我女儿是草吗?”没了婆母乔严氏在一旁,乔姚氏说话一声比一声高。 二夫人乔朱氏把怒火压下,“三弟妹,看你这话说得?二嫂我可从来没打你家姑娘的主意,这是婆母做的决定,难道我能不遵从吗?”顿了顿,又道:“本来都说好是七姑娘去的,婆母那脾气也是不好劝的,八姑娘就委屈点……” “委屈?能怎么委屈?”乔姚氏的声音顿时一拔高,猛地从椅子里蹦起来,手指着二夫人的鼻子,狠狠地道:“如果我女儿进宫有个好歹,我就……就吊死在你们二房的房梁上,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三弟妹,你这是越说越离谱。”二夫人乔朱氏也被激起了火气,好说歹说了一通,这乔姚氏愣是半分也没开窍,怪不得一直不知轻重,放着乔维好好的男丁不给够钱治病,偏把个将来迟早会是别人家的女儿当成宝。 乔姚氏并没有为二嫂的话所动,立刻反唇相讥了起来,一时间,二房的厅堂里面鸡飞狗跳。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二夫人乔朱氏直觉得头越来越疼,对于乔姚氏的威胁她也是有几分害怕,真吊死在她家房梁上,传出去像话吗?遂又安抚起乔姚氏来,“三弟妹,你且稍安勿躁,此事容我再与你二伯相商,看看有没有转寰的余地。” 乔姚氏早就哭闹得头嗡嗡直叫,好不容易这二嫂总算软化了下来,话也就不说得那么硬了,“二嫂,不是我这个三弟妹不通情理,我只得这么个女儿,将来老了也指望她……”用帕子按了按发红的鼻头,“你也是有女儿的人,我疼八姑娘的心与你疼二姑娘是一样的。” “我明白,三弟妹,都明白的……”二夫人赶紧道。 妯娌二人又说了一阵子话,二夫人方才吩咐人备骡车送乔姚氏回去。 等乔姚氏一离去,二老爷乔健锐方才从一旁的内室里踱出来,迈着方步坐到摇椅内,脸色颇沉重,没一会儿,看到妻子从门外进来,淡道:“她走了?” “嗯,好不容易才送出去了。”二夫人乔朱氏皱眉抱怨,“你说婆母办的是什么事?本来我就没属意八姑娘,那姑娘心眼多,不如七姑娘好操纵,现在这人一换,回头都不知道如何向蕾姐儿交代,她当上美人容易吗?” 二夫人的娘家朱家是这大魏朝有名的皇商,钱财自是不缺的,为了在宫里培养个自己人,朱家也是投入巨资的,更何况这人还是自家的血亲,所以乔美人在宫里一向大方,收买了不少人做心腹。 二老爷没有说话,现今家道中落,费尽心思也才混了个正六品内阁侍读的官职,正指望着女儿生个皇孙,将来多捞点政治资本,此时伸手抚了抚须,“你再给想个法子吧,对了,宫里刚刚来人,蕾姐儿正缺银子使,再拾掇出个千两银子吧,赶明儿就赶紧送去。”似又想起什么,又道:“对了,蕾姐儿说两个月后就是太子生母钟贵妃的生辰,这是个好琴的主儿,最好找把好琴进献,钟娘娘高兴了,蕾姐儿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二夫人乔朱氏听得一阵头大,又要千两银子?只是女儿正处在上升期,银子更不能少花,想通后忙点了点头,似又有疑虑,“只是老爷,寻把好琴谈何容易?钟娘娘那儿收集的名琴都不少了,又哪来能好过娘娘那儿的?万一这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如何使得?” 二老爷的心情一阵烦乱,听到妻子疑虑的话,顿时吼道:“你不会回去找你娘家相商?他们可是皇商,有的是银子,能寻不到好琴?总之我不管,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把这事办妥了。” 话一说完,二老爷就从摇椅上弹起,背着手全身冒火地背着手往外走,看得二夫人乔朱氏恨得咬紧银牙,这男人没本事才老吼妻子。 没一会儿,就有心腹仆妇进来禀告说老爷往王姨娘住的小院去了,二夫人又是一阵地发火怒骂声,果然天下没有一个男人是好东西,全都是贱人身上的臭狗屎。 屋里的侍女仆妇听到主母骂得难听,一个个都噤声不语,好半晌,乔朱氏发泄够了,脸色才慢慢和缓。 乔蓁从未知道乔茵在高傲的面孔下居然是这么一副样子,算不上古道热肠的人,但也不似乔家其他人那般热衷算计他人,遂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临别之际,乔茵道:“对了,我还没提醒七妹妹,要小心人身安全,上回你从假山上跌下来就是有人故意而为的……” 一提起这事,乔蓁的脸色一变,忙追问,“五姐姐是不是看到行凶的人了?” 第八章 勾魂 在乔蓁期盼的眼神中,乔茵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我没有看到是谁,那天我只来得及看到那个推你下去之人的影子,应该是个女人,等我赶过去的时候,你已经倒在血泊中,而对方……也趁机溜走了……” 这事一直让她心底存疑,为此她曾秘密调查过家里的女人,就连最值得怀疑的八妹妹那天也有确证无疑的不在场证据,因而这成为了一个谜。至于乔蓁,那天救起她后,就听闻她高烧不止,生命垂危,故而她并没有找她私下问询,直到现今,她才有机会再提及当日事。 “七妹妹不记得那天是与谁接触吗?”她问道。 乔蓁的柳眉紧紧地拢着,同样也是摇了摇头,“那天的事情我记得不清了,不瞒五姐姐,若不是你提及,我至今连凶手是男是女都弄不清。”她穿越而来时,并没有接收这身体的记忆。 乔茵思忖了一会儿,看乔蓁的样子也不像是撒谎,遂拍了拍她的肩膀,“当日老祖母问起时,我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并没有说实话,七妹妹不会怪我吧?”看到这七妹妹摇头,她方才放心,又道,“反正对方没能得手,就会一直在暗处伺机,你自个儿当心点,若有什么不对,可以来找我。” 乔蓁忙致谢,不管乔茵出于什么目的要帮她,现阶段来说与她交好对她是一本万利的事情。更何况乔茵似乎身上也有秘密,一个能将自家人私密的事情都知个大概的人,就绝不可能仅仅只是闺阁女。 临别时,乔茵还笑说,身为嫡女可不能总是在后宅转悠,改明儿她带她一道出席京城的名媛聚会,将来许婆家也容易些,这话让乔蓁瞬间脸上划下大半黑线。 在这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时代,要找个能托付终身的人并不容易,毕竟她受了那么多年一夫一妻制的熏陶,要改变这观念谈何容易? 与乔茵别过后,天色已经不早了,乔蓁没再耽搁,急忙而去。 乔茵却是看了乔蓁的背影半晌,若有所思,好一会儿后才转身离去。 乔蓁回到秋华院时,就接到了听露的禀报,知道乔维很担心她会出事,遂连衣物也没换,赶着去见乔维,好安他的心。 她正与乔维说着体己话,就看到乔姚氏打发来唤她的侍女。 乔蓁迈步进主院正房的时候,正好看到乔姚氏头上绑着额贴歪躺在床上,看着倒有几分滑稽,忙掩下心思赶紧上前问候。 一看到她,乔姚氏就发难,“你跑到哪儿去了?可知道我到处在找你,你妹妹现在都要被人送进宫里去受罪了,你还有心思乱跑?” “五姐姐刚刚寻我说话……” 未等乔蓁说完,乔姚氏突然有了力气,一把抓住她的手,“她跟你说了什么?” 乔蓁似没看到她狞狰的表情,怯懦道:“就是与我说说最新的花样。”这是她与乔茵对过的口供,闺阁少女讨论绣花样太正常不过了。 乔姚氏一脸的失望,松开了手,又歪躺在床上,看着乔蓁那副恭敬的样子,想着这前人的女儿一向好唆摆,心思又活络起来,“蓁姐儿,你娘去得早,我一直也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母亲的好我都记得……”非但记得,更是永生难忘,他日必定百倍相报,她心道。 “蓁姐儿,你可是家中长女,弟弟妹妹也得靠你照应着,”乔姚氏抹了抹泪水,拉着乔蓁的手柔情道:“芽儿毕竟年纪还小,让她进宫这不是难为她吗?” 乔蓁暗暗撇了撇嘴,乔芽年纪还小?她与她可是同年出生的。“有祖母的教导,妹妹会学好的。”她拣着官话说。 “就怕芽儿学不好,惹你祖母生气,你也知我们三房的日子艰难,而维哥儿的药钱又不能省,万一你祖母真不管我们,我与芽儿大不了随你爹一块去,维哥儿可是你爹惟一留下的血脉……你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失去依靠……”乔姚氏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乔蓁的心底好笑,你不是早就将乔维的药钱克扣了泰半?“母亲,大姐刚刚发了善心,给维哥儿送了不少药材来,母亲可以放心……” 乔姚氏舔了舔嘴唇,不放弃地又道:“蓁姐儿,当母亲求你了,救救你妹妹……” “母亲也知道我人微言轻,如何能救得妹妹?”乔蓁故意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蓁姐儿,现在只有你能救芽儿了,你去与你祖母说,就说你舍不得芽儿入宫受苦,愿以身代妹进宫,你祖母必定会应你所求……”乔姚氏试图诱她自动请缨。 乔蓁的眼睛瞠大了,“母亲,我若这样去说,祖母怕是更恼我们三房,这是万万不能行……” “这么说,你是打算见死不救了?”乔姚氏的声音拔高起来,咬紧银牙眼神凶狠地看着乔蓁。 乔蓁一副被她吓到的样子,身体往后退了几步,眼里更是噙着泪花,“母亲,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没这能力,你看,我不若妹妹长得好看,祖母又岂会属意我……” “滚,你给我滚出去――”乔姚氏听到这一再的拒绝声,那扮演的慈母形象瞬间坍塌,甚至抽出身下的绣枕狠狠地朝乔蓁掷去,“白眼狼,没想到我居然养出了一只白眼狼,算我白养你了,滚――” 乔蓁巴不得能赶紧离去,反正又是她叫她走的,遂无甚敬意地福了福,转身逃也似地离去,耳里仍能听到乔姚氏不停呢喃着“气死我了”的话语,而侍女又赶紧相劝夫人保重身体。 她耸了耸肩,最好能气得乔姚氏几天下不了床那就更妙了。 没想到,乔蓁这一愿望最终真的实现了,自那天赶她出正房后,乔姚氏就再也没有出现,主院里面的药香味也在那天飘起,看来女儿要进宫一事对乔姚氏的打击颇大。 有了从乔蕊那儿讹来的药材,给乔维诊病的大夫眼里都是笑意,直称有这些药,维哥儿今冬的身体都会无大碍,这对于乔蓁而言是最大的喜讯。 没了乔姚氏母女身影出现的秋华院,乔蓁得到了最大的自由,上次制作的琴只是半成品,尚有后续工作得跟进。 穿越这大半年带上这把半成品的琴,她才做好了三把,这比在现代时已经快了不少,按正常来说开得琴材的毛胚需得干臊处置一年,待木材稳定,方可开始制作古琴,到琴完全制好能用至少要费上两年的功夫。 好在这个异世有成形的琴材买,只是品质一般较为粗劣,倒是省时不少,当初制第一把时更是没法计较太高的质量,那时候维哥儿需要药钱,因而草草成型就拿去卖了,至今仍感颇对不起当初买她琴的人,那是她第一个顾客。 白天忙碌,晚上躺床上的时候,她大多都能第一时间睡着。 这夜也不例外。 只是睡到半夜,她感到全身都是湿冷的,猛一睁开眼,看到自己身处一河水中,到处都是阴冷的湿风,河水似穿过她单薄的亵衣亵裤,更添寒冷,头脑因而很快运作起来。 这是哪儿?她只记得自己是在房里睡觉的,怎么一时间就到了这诡异的地方?周围甚至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抓到他了……” “是那个去平江郡王府卖琴的人?快说,是与不是?好在用搜魂术搜那几个倒地的侍女,不然也不知道这小子的身份,娘的,那天居然让这只白斩鸡溜走,是我平生最大的耻辱……” “……” “呵呵,就说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区区一只白斩鸡也留不住……” “笑吧,你尽管笑,那天失败的又岂止我一人?你呢?守着外面的数条街道,还不是让人成功突围……” “你找死啊?” “来就来,谁怕谁啊?若不是那一派的人来得快,我能失败得那么难看吗?” “吵什么吵,如果让那一派的人先找到他,带到圣上面前去,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那把琴倒是好东西,能用劣质的木块做出那样音色的琴来,这小子手艺不错,只是可惜了……” “……” “赶紧把他抓来,我倒要看看这漏网之鱼有多大的能耐?” 最后威严的声音一响,那些男男女女的吵嚷声都停歇了。 再没有奇怪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乔蓁非但没有感到心安,反而更为心惊,因为她的身体不由主宰地向某个方向而去,那种没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感觉,光是想想都头皮发麻,更何况是亲身经历? 她想要唤听露,可是喉咙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硬是发不出半点声音来,而她的身体飘游得更快,速度堪比风速了,两边的水流哗哗地流开。 穿越至今从没有哪件事让乔蓁感到恐惧,就算继母母女各种阴谋算计,她也能应付自如,惟有这诡谲灵异之事,生活在现代凡事讲科学的人是理解不了的,因为无知,才会畏惧。 此时乔蓁的脸上满布惊惧,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什么东西抓住,抬眼看去,那是一只如同枯枝的老手。 “抓住了……居然是女娃娃……” 这声音就是初初开始说抓住了的那个,听在耳里非常的刺耳,如两样金属尖锐磨擦发出的声音。 “那就把她抓上来……” 这应是主事的人。 乔蓁全身都冰冷至极,她有种预感,一旦她的身份暴露,这趟穿越之旅就到了尽头,只是头脑知道是一回事,身体却是半分反应也做不出来。 正在她心生绝望之际,突然有如柳暗花明又一村,水底下一双健臂突然揽上她的腰,然后就是一把宝剑朝上方那如枯枝的手腕砍去,顿时黑色的血如泉涌般冒出。 而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第九章 救美 透过层层漆黑的湖水,那人的眼睛仍如月光般清冷。 是年彻,乔蓁满眼的不可置信,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容不得她细思,腰间被他的左臂紧紧地缠着,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无奈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般,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走。”男子猛地抛出一个严厉的字,缠着她的腰带着她向反方向游去。 乔蓁的四肢虽然可以自主行动,却也只能被动地被他带着划开湖水,与泡在湖水里的冰冷相比,腰间被缠住的地方一阵灼热,从未与任何男子如此亲密过,她的脸似乎也燃烧起来。 男子似乎感觉到她的异样,双眼颇带冷意地看了她一眼,抛出一句足以让人吐血的话,“现在不是让你遐思的时候。” 乔蓁的脸色此时如果可以看到,就必定是一片红潮,不是羞的,而是怒的。 谁遐思了? 她就算要遐思,对象也绝对不会是他,哪怕他长得世人瞩目,也不会是她心仪之人。 这人果然够令人讨厌,她打定主意要厌恶他到底。 正在她心里腹诽年彻的时候,后头的湖水开始荡漾起来,如一波波的圆圈逐渐晕开。 “不好,有人闯进来带走她……”那把尖锐到刺耳的声音又响起。 接着之前议论的男男女女也跟着沸腾起来。 杂乱无章的声音充斥在这个空间之中,年彻的神经已经绷到了极致,而乔蓁也一脸严峻,危机并没有解除。 他们是游得很快,身后的动静同样越来越大,危险逼近得更快。 追兵的到来,让乔蓁的头皮紧紧发麻,她下意识地握紧男子的健臂。 “该死。”年彻低咒一声,既然都要被追上了,丧家之犬从来不是他爱的角色,嘴角绽开一抹颠倒众生的微笑,妖孽一般的面容上森寒之气渐重。 突然,乔蓁感觉到他停了下来,忙转头看他,脸上的急切半分做不了假,只是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手比划一个快走的字样,现在不是遑英雄的时候。 年彻却不理她,随手丢给她一块帕子,冷声道:“把你的眼睛蒙上。” 乔蓁手忙脚乱地接过,哪怕在这诡异的场景里,这帕子柔软的触感还是那么真实,一时间分辩不清这诡异的场景是真的还是假的? “快点,”年彻看她发愣,顿时又喝了一句,“别磨蹭。” 乔蓁咬了咬牙,顿时没二话,赶紧举起手来用帕子蒙住自己的眼睛,视觉一缺失,另外的感官更为灵敏,耳里听到的不止是水流的哗啦声,还有刀剑相交的声音。 她的身体随着他的移动而摆动,速度之快,脸颊也被风刮得生疼。 年彻的剑狠狠地穿过一个诡异之人的心脏,顿时黑血涌出,消散,然后又有新的扑上来,前赴后继,让人应接不暇,浓稠的黑血似把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都填满了。 阴暗的湖底下一场激斗打得水花四溅,阴风狂刮,四周的空气十分的粘稠,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乔蓁因为看不到,恐惧感渐渐消失,本能配合着年彻的行动,距离之近,他的呼息喷在她的脸上,热度感十分的真实,让她的心一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刀剑相击的声音渐歇,慢慢地,她感觉到他又带着她游动起来,湖水向两边流去。 她配合着加快速度,引得年彻朝她侧目一看,那张看不见眼睛的小脸似乎很是安详,这就不怕了? 他的嘴角渐渐噙着一抹笑容,如夜里的魔鬼在笑一般。 “她逃了……” 正在乔蓁渐渐安心之余,那如金属摩擦的尖锐声音似乎在她的脑海里响起,顿时头一歪,本能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男男女女的嘈杂声音似炸弹般在脑海里炸开。 “把她追回来,还有账本的事情要问她……” “这个女子长什么样?只要有她的画像,我可以把她揪出来……” “……” “她的眼睛被帕子蒙住了……”那如金属般尖锐的声音枯燥地答。 “……” 她捂着越来越痛的头,脸色苍白一片,那里似乎有未知的东西在拉扯着她。 什么账本? 哦,她记起来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平江郡王府的世子,那夜那人在她要逃走时捂住她的口,将一本染血的册子硬塞到她手上,“这个你拿着,交给……” 交给谁?那世子的话说得极低沉,她当时听得并不真切。 “世子爷……”她当时大胆地推了推那个血人。 半晌,那个血人又动了动,“走……那边……那儿……有暗……道……移动……盘景……” 后来怎么样? 后来……平江郡王府的世子手指了指另一处的假山后,头一歪再没声息,彻底的死绝了…… 她的眼神渐渐迷惘起来…… 她的异样引起年彻的注意,立刻转头看她,顿时知道自己放松得太早了,她的灵魂丝线还掌控在别人的手里,这场战斗还没有停止。 他的手臂紧紧一拢,眼帘映出的都是她痛苦的表情,毅然低下头,抿紧的薄唇印上她发白的嘴唇,一股看不见的气息笼罩在她的周围。 “呵呵,我会找到你的……” 这是她脑海里最后听到的声音,再之后就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乔蓁的唇被人吻住,那蒙着眼睛的帕子在挣扎中早已是摇摇欲坠,此刻更是因她眼部肌肉一阵抽动下,帕子猛然一松,从两人之间滑落,如一叶扁舟般慢慢飘落,两人的衣物飘荡起来,女子的长发飘扬在水中,与男子头顶上的金冠相辉映,在阴暗的湖水中煞是美观。 睁大的眼睛看到的是对方长长的睫毛,俊挺的鼻子以及惑人又冰冷的眼睛,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两唇相贴间只感觉到对方没有温度的唇,一切来得那么突然似乎又合理,她的大脑一时间无法运作,只能呆愣愣地看着对方。 直到一直向上飘的身体突破了水面,那令人窒息的感觉瞬间消失,头上似乎顶着万千星光,一切的知觉方才又回到身体里面。 她的脸色渐渐涨红,这是猥亵,脑海清明后,身体往后一跃,手已是高举起来,朝男子的脸上狠狠扇去。 “啪”的一声,似乎打破了这片虚空的宁静。 “卑鄙,无耻,下流。”她狠狠地骂了出来。 等等,声音? 她可以发声了,这个发现顿时冲散刚刚被轻薄的愤怒,那种全面掌控身体的感觉在失而复得后是那般的令人留恋,她欣喜地看着自己的双掌,猛然往水面击打了一番,银铃般的笑声响彻这个宁静的时空,一时间把那个刚刚恨不得拆他骨吃他肉的男子晾在一边。 男子的脸上有着一个鲜明的红掌印,可见女子打下去的手劲有多大。 年彻的脸色难看至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扇他耳光,这还要是个女人,她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尤其是在打了他之后,她居然笑得那么开心,并且灿烂得让人恨不得把那笑容狠狠踩在脚底。 女子畅快的笑着,男子的脸色越发阴沉。 “这就是我冒着会折寿的代价赶来救你,嗯,应得的回报?” ------题外话------ 感谢陸清苑五热度的好评,真的好激动,这是本书收到的第一张评价票,瞬间受到鼓舞了。 第十章 后果 听到这阴恻恻的声音,乔蓁的笑声噶然而止,全身不寒而粟地往后退了退,冰冷的湖水似乎也不及对面男人冷彻的目光。 “呵呵,”看到她的表情一变,年彻阴阴地笑出声,眉一挑,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时空响起,煞是温柔,“知道怕了?” 打他耳光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害怕? 年彻看到她戒备地往后退,身体向前倾向她游去,步步紧逼。 这样猫戏老鼠的话语份外的刺耳。 “别开玩笑了,姐夫。”她硬着头皮扯着脸皮道,只是那重重吐出的姐夫二字带着嘲讽的意味,提醒着对方两人的身份,“论样貌,我不及大姐姐半分,姐夫可不要连鲍参翅肚与清粥小菜都分不清。”暗讽他眼睛不好使,居然轻薄她这个清粥小菜,活该要挨那一巴掌。 救她?回报? 她呸! 她从来不相信会有无缘无故的善心,而他年彻从来就不是个会大发善心的人,她身上一定有他要谋的东西,不然他才不管她的生死。 只是这话一脱口而出,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为什么就不能沉住气?挑衅他对她有什么好处? 果然对面的男人身上骇人的气息更浓,脸色表情未变,只是那危险感升到最高值。 乔蓁每每看到年彻这样似笑非笑的样子都会十分警惕,更何况他的存在感十分强烈,雄性的气息似乎笼罩她全身,身体瞬间拉响警报,大脑一如上回那般做出反应,猛地向岸边游去,不管这是真实还是梦境,她一刻也不想与他待在同一空间。 “想逃?”这回可没有上次那么好运,年彻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在狠扇了他一巴掌后,说了那些讥讽嘲笑的话,冒犯了他的尊严,就想全身而退,简直是痴人做梦,薄唇不留情面地轻吐两个字,“没门。” 乔蓁感觉到自己似乎比之前被勾魂时更危险,手手脚脚都拼尽全力而游,哪怕没有回头,水流的波动也告诉她,他追上来了。 哪怕她的速度再快,也敌不过身后的大男人,很快她的脚就被人抓住,她的心一惊,后腿用力地往后蹬着,更是在仓促之下狠狠蹬到他的胸膛,试图让他松手,无奈男人的力气很大,并不是她能敌对的。 被他狠狠一拉,乔蓁的身体猛一失衡,头猛地沉到水中,瞬间吞了好大一口冰冷的湖水,鼻子也被水灌进,瞬间火辣辣地难受,眼睛更是被水冲得一阵干涩。 男人的手却有条不紊地顺着她的脚裸、小腿、大腿、腰际……爬了上来,那种触感似轻盈无物,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身体本能地想要抬起头来呼息新鲜的空气,她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嚷着,哪知,刚要从水中抬起头来,她的后劲就被人抓住,半抬的头被一股猛力按往水中。 “唔……”她发出难受的声音。 近在身旁的男子却是无动于衷,嘴唇漾起的笑容如月之寒霜,“刚刚打我打得是不是很爽?嗯?喊姐夫也喊得好亲热,嗯?小姨子,不好好招待你,就是我这姐夫的不是?”话意嘲讽十足。 “唔唔……”她的手脚挣扎起来,那种溺水的滋味并不好受。 半晌,似乎看到她要溺毙了,颈后的手劲才一松,她的头终于能冒出水面,窒息的感觉过后,再能呼息到空气,相当的奢侈,她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息着…… 身旁的男子冰冷的双眼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大口呼息的样子,实在看不得她畅意,身体前倾微弯腰凑到她耳边,“还没结束呢,好好享受。” 他什么意思? 她惊惧骇然地看向他,此刻他的面容在她眼里犹如魔鬼那般,“你……” 想要问的话还没有问完,就看到年彻那张妖孽般的脸笑得十分灿烂,心中的警铃催魂般响个不停,还没喘息完,后劲又被人紧紧地钳制住,然后就是毫不留情地被按往水中。 冰冷的湖水又一次冲向耳鼻喉,那窒息的感觉再度充斥心间…… 她从没有觉得如此痛苦过,她的抗议都被湖水淹去,又是将近极限时,才又能再度抬头呼息…… 周而复始,往返数次,刚抬头,瞬间又被按向水中…… 乔蓁可以发誓,这是她上辈子加这辈子所承受过的最大的痛苦,之前穿越进来这身体时所受的额伤,简直不值一提。 再一次被特赦,从水中抬起头呼息到空气时,她已经是全身虚弱,双眼红肿狠狠地盯着年彻冰冷的眼,“放……开……我……” “还有力气说话,看来还没有得到彻底的教训。”男子喟叹道,似乎还有一脸的婉惜,“可惜在我没觉得够了之前,都要委屈你忍着……本世子从来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 他的笑很温柔,手却是又一次施力,在乔蓁无声的惊呼与痛恨中,把女子的头再度按向水中。 既然有胆子扇他耳光,就要有胆子承受这后果。 乔蓁出离愤怒了,这死变态,怎么还不去死?杀人不过是头点地,不带这么折磨人的,身上仅有的力气猛地挣扎起来,正在做着垂死挣扎。 年彻从未把她的反抗放在眼里,她的武力值与他不是一个等级的,想要从他手中挣脱,那就是痴人说梦,而且这游戏是他开始的,要停也得他说了算。 看到她似要冒出水面,他冷酷一笑,又把她往水里狠狠按去。 就在他稳操胜券的时候,从无尽的虚空星光中,一个物体由天而降,朝他们撞来,他的心一惊,按住乔蓁脖颈的手突然一松。 乔蓁的身体往水中沉去,他立刻伸手要去拉她,给她惩罚是一回事,可没想过要弄死她。 那突飞而来的物体阻挡了他的手,飘浮在他与她之间,他愤怒地看过去,突然脸色一惊。 乔蓁在水里挣扎了一会儿,拼尽全力,才在最后关头掌握了身体的平衡,头终于可以冒出水面呼息自由的空气。 等喘够了气,她才愤怒地想到,那死变态呢?明眸看过去时,那死变态正瞬也不瞬地看着飘浮的物体,又出现了什么鬼怪之物?她不放心的目光立刻追随过去。 “绿绮?”她惊呼。 “圣琴。”他惊叹。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把凭空出现的古琴,通体黑色的琴面散发出淡淡的幽绿,犹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如果她的记忆没有缺失,这把就是她曾经误以为是汉代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所用的那把被命名为“绿绮”的名琴。 耳里似乎还响起当日二哥给她打的电话,“阿蓁,我是二哥,我们发现了一座汉墓,出土了一把通体漆黑,隐泛幽绿之色的古琴,除了琴面,琴弦什么的都在出土之时遭到了损坏,我们局里的领导得知你曾修复过古琴,所以想让你来一趟……” 没想到那一趟开启的却是穿越之旅。 她还记得亲手修复它时的激动心情,只是在琴弦重新装好之后,她试音之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琴音一响,她的身体就像被什么东西冻住了一般,随后就是意识一黑。 再醒来,她就成了这异时空大魏朝没落世家的嫡七姑娘乔蓁。 同一时间,一名犹如谪仙降世的男子猛地睁开双眼,诧道:“圣琴动了?” ------题外话------ 感谢18608938177投给某梦两张五热度的好评票!这对某梦而言是很大的鼓励,同时也是鞭策,某梦会努力的,感谢亲的支持! 第十一章 琴动 “爷?”外头的小厮听到屋里的动静,疑惑地唤了一声,就在他正要推门进去侍候之际,屋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推开,好在他反应快,不然就要撞上他的鼻子,“这么晚了,爷要上哪儿去?” 小厮忙进屋抓起披风,去追那只穿着亵衣亵裤的主子,都四更天了,主子不睡爬起来做甚?“爷,等等小的――” 前方的谪仙公子似没听到贴身小厮的叫唤,径自疾步到宽阔的庭院去,那儿此时静悄悄,只有天上的繁星点点在照耀着世人的不眠夜。 他抬起头来看着那似恒古不变的天空,追随着星光的闪动,似乎要寻找到人生的真理一般,片刻之后,眼里的有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狂热,“它动了,真的动了……”声音渐响。 小厮不解地看了一眼向北的星空,没看出有什么异样啊?吞了口唾沫,劝道:“爷,小心着凉……” “小北,收拾东西,我们北上。”不待小厮将披风披到身上,谪仙公子已是立即吩咐下去。 小厮一脸的错愕,他们到这地方才不过三天,又要出发? 圣琴动,天下乱。 为了这句偈语,大魏那位已年过七旬的帝王一听人禀报圣琴有变,当即从龙榻上弹了起来,以老人家来说,这动作极其的利索,只是他严肃的表情,惊得身边二八年华的妃子不敢造肆,只能默默地爬起来给帝王穿上龙袍。 “摆驾!”龙袍刚刚穿好,帝王立即大喝一声。 皇家祭祠的祈福神宫此时也是一片混乱,祭司们都匆忙而走,一直供奉的圣琴有了这么大的变动,他们也是第一时间就感应得到。 京城这一夜因为面前这把琴有了多大的骚动,此刻的乔蓁都是不知道的,她只是两眼紧紧地盯着这凭空出现的古琴,如果是它把她带来这个时空,那么它是不是也能送她回家? 这个想法一出,她的心脏就剧烈地跳动起来,即便已经适应了乔府嫡七姑娘的生活,也远没有现代对她的诱惑大,那儿有她的父母、兄长、朋友……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朝那把悬浮在不远处的琴游去,眼里一片火热。 年彻在惊讶之后,脸色渐渐平静下来,对于这把古琴的传说,他很小就听过了,据传是圣人所斫,所以得名圣琴,实乃圣人之琴,这对于大魏来说是神物,甚至影响周边国家。 它最近一次的惊动是在两百年前,大魏的开国皇帝就是此琴最近的拥有者,凭借此琴的传说,聚拢反臣,一举将腐朽的前朝覆灭。太祖登基后,对于此琴的处置就是供奉在祈福神宫,下旨不得随意乱动,违者灭抄满门,更甚至将此琴的弦都拆掉,目的很简单,就是不再让后人能弹奏此琴,不让那圣琴动,天下乱的传说再现,以保大魏的千秋万代。 对于太祖的做法,他一直是嗤之以鼻,子孙后代不思进取,就算把这琴拆了扔到灶头里也不管用,一向只信自己力量的他,并不相信一把琴就能颠覆天下,那都是后人穿凿附会的。 所以幼时,祖父带他去祈福神宫瞻仰此琴时,他曾放言,“此琴能让人得天下,不过是笑谈尔。” 祖父当时是怎样的面孔,哦,他想起来了,祖父第一时间捂上他的嘴,警告他祸从口出。 然后祖父又眯眼笑道:“确是笑谈,无奈天下人就是喜欢这笑谈,皇家更甚。” 正在沉思中的年彻,看到乔蓁的举动之后,当下脸色大变,立即发动全力向她的方向游去,大声地警告道:“别碰――” 这琴有古怪,以前他瞻仰时是一把被撤弦的琴,现在出现的却是一把已经安好弦的琴,这弦是谁安的?谁能有这本事?更何况这把琴有排他性,不是它选定之人,是不能随意碰触,否则非死即伤。 圣琴一直供奉在神宫深处,每十年举行一次大典,展示着大魏刘氏皇族的正统,在现今来说几可成为皇家的象征,也是大魏土地上士绅好琴的由来。 不管这张琴有什么古怪,乔蓁这举动都是危险至极。 他奋力地往前游,伸手想要拉住轻举妄动的她,无奈被他折磨了有段时间的女人仍然有力气实现自己的目的,看到她不听劝,他大吼,“该死的女人,你听到的我的警告没有,叫你别碰,你就别碰,想找死我另外成全你,你――” 最后手一扑空,只来得及抓到她衣袖的一个边角,大力撕扯下,那块脆弱的一小块布料就空落落地被他抓在手里,而那个该死的女人并不柔软的手指末梢已经碰到夜空中闪着光耀的琴身上,来不及了。 他的表情紧绷,青筋凸出,扔下那块布料,瞬间就做出决定,打算再度去救这个蠢笨的女人,谁知…… 他随即怔在当下…… 那把古琴非但没有把乔蓁震开,反而光芒还耀眼了许多,女人那带着粗茧的手已是把古朴的琴身抱在怀里,然后一脸淡然地看向惊讶的年彻,“为什么不能碰?看,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的手爱惜地抚过琴身,那木块上每一个纹路她都熟悉非常,看了看那七根琴弦,那是她亲手安装的,只要弹一弹,她就能离开这个异时空?她吞了口口水,手指颤微微地伸向琴弦…… 年彻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脸紧张地看着她的举动,至今仍处在震惊当中,圣琴认可她了? 就在乔蓁的手刚要碰上那琴弦的时候,突然的变故又发生了,虚空之中有一股念力朝她而来,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的身体本能地一歪。 身旁的年彻一看就知道不好,身体在水中一跨,冲上前去把乔蓁抱在怀里,躲开最重要一击,神宫养的祭司果然不都是废物,“该死的女人,你还好吧?” 乔蓁的鼻子撞到他发硬的胸膛上,一阵疼痛传来,而怀中的琴却是剧烈震动起来,那看不见的丝丝念力都缠绕而上,硬要从她怀中把琴拖拽出来,而琴身也渐渐脱出她的怀抱,她不舍地紧紧抱住,这是她回家的希望,“琴……” 年彻却是气得头顶冒烟,“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管琴不琴的,赶紧松手――” “我不――”她不顾疼痛的鼻子,回头朝他吼了一句,手指更是紧紧地抱着琴身不放。 年彻看着她的冥顽不灵,感到一阵的头痛,她能不能开一开窍,真让神宫那群祭司追查到她,别说将来凭圣琴闯一番事业了,这条小命能不能保得住,还是未知之数,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的道理她懂不懂? 他的大手使力地掰开她的手指,就是为了让她松手。 她一面要抵抗那不知名的力量,另一面又要抗拒他的插手,在这两方力量之下,她的力道显得微不足道,很快,手指就抱不住琴身,如来时那般突然,圣琴朝着虚空消失时也是那般的让人措手不及。 “琴……”她一脸失望地伸手想要去抓。 年彻抱紧她的身子,抓住她的双手,吼了一句,“你够了没有?平日的聪明劲儿都到哪去了?这么沉不住气?” 就是这一吼,乔蓁眼里的狂热消失了,这死变态没说错,现在不是她执着的时候,只要这把琴还存在这个时空,她终有一日就能一偿夙愿,而这也成为了她最隐秘的心事。 年彻看着她低头不语的样子,突然心生几分不舍,不管之前怎么使劲的惩罚她,她也没有如此低沉着头,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你放心,它认了你,还会再来找你的。” 她闻言,瞬间抬头看他,两手抓紧他的衣物,“你说真的?” “哼,本世子何必向你说谎。”他冷哼道,居然还敢质问他的诚信,她的胆子又肥了?那手痒痒地又想按住她的脖子往水里压。 “好,我信你。”她郑重地点头,然后第一次朝他真诚一笑。 他一愣,那蠢蠢欲动的手突然又垂了下去,倒看不出来那不起眼的脸在这一笑下居然是那般的明媚动人,耳根突然一红,他不自在地轻咳了咳,似在掩饰些什么。 ------题外话------ 祝大家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展望新的一年会有新的气象,愿大家心想事成,开开心心每一天! 第十二章 护她 乔蓁却没发现他这小小的异样,仍兀自笑着。 年彻眼角再度瞟向她,到底她美在哪里? 头发湿哒哒地披在身后,一副落汤鸡的样子,十分狼狈,但素日里遮到眼眉的额发现在都朝两边服贴着,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两弯浓淡相宜的秀眉下面,一双灿烂若星子的明眸让一张鹅蛋脸瞬间闪出耀人的光芒,更别提那小巧的鼻头微微耸动,红唇在不经意间上翘,属于少女的风情不经意间展示在自己的面前。 惟有额角发际间的那一道疤痕份外碍眼,破坏了眼前的美态,他的眼里微有不满,伸手想把那疤痕抹去,只是手险些挨到她的额角之际,她的头轻轻一歪躲了过去,停在半空中的手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比她更美的女人,他又不是没见过,为何会在那一刻间失态?他的眼里有着懊恼,以及对自己的不满,那平日里傲人的定力都到哪儿去了? 恰恰年彻忽略的是,与那些刻意的撩人风情相比,乔蓁不经意间的展示才更醉人,天雷勾动地火,太过刻意了是达不到这效果的。 “你又想那样了?” 她往后退了退,脸上的笑容一收,满脸警戒地看着他,深恶痛绝地看着面前修长的手指,她还没得健忘症,对于他之前的劣迹仍记忆深刻。 年彻看到她的举动,心里闪过微怒,冷哼一声,猛然收回手,环抱胸前,睥睨着她,“如果你还想试试,我不介意再动手一次。”话里有着微微的警告。 乔蓁瞬间读懂他的话意,后退的步伐顿了顿,但也没再靠上前去,与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也冷冷地看着他,“不必,本姑娘对于溺毙没有半分兴趣,世子爷,还请高抬贵手。”与她一个弱女子计较,这男人不但小心眼还缺绅士风度,她在心里微微吐槽。 “知道就好。”她的防备刺痛了他的眼,他是洪水猛兽吗?脸上又恢复一贯的表情,似漫不经心又似郑重警告道:“别告诉任何人,你今晚见过圣琴,甚至动过它……” “为什么?”她又不是傻瓜,必然知道这样一把琴绝不是凡物,只是她想从他嘴里套出关于这把琴的事情,惟有装傻道,“如果你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我就没必要听你的。” 他看着她故做装傻的样子,瞬间笑得极张扬极妖孽,眼睛甚至微微一眯,出口却是欠扁的话,“如果你要命的话,那就最好听我的。” 闻言,她的心情一重,就连永定侯府的世子都这样说,那她想要再凭自己的力量去找到圣琴,那就真的是难上加难。他之前说过这把琴会再来找她,只是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 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八年? 皆没有定数,而她并不想被动等待。 年彻皱了皱眉,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身体一震,瞬间明白快到五更天,而他适时候应离开了。 “记住我说的话……”感觉到身体已经越来越轻,他赶紧又吩咐了一句。 “年彻……”她急忙唤他,还有事没问清他呢,孰料,这死变态又一把推开她,她的身体顿时沉入水中,仓忙之下看到他那欠扁的面容,最后干脆咒骂出声。 “年彻,你这该死的混蛋――”她大骂一声,手握紧成拳,猛地坐了起来,当床上熟悉的帐幔映入眼帘的时候,她愣了愣神。 屋门也在这一刻被人推开,在外值夜的听露披着外衣急忙进来,手里还拿着鸡毛掸子,“哪里有外人进来?姑娘别怕,奴婢这就把他打出去……” 乔蓁立刻看向头皮还乱蓬蓬的听露,窗外有极淡的天光照进来,屋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这里是她那简陋的闺房,不是阴冷深沉的湖底。 她两眼大张茫然地看着听露。 听露见状,把鸡毛掸子往掖下一夹,赶紧走向自家姑娘,手刚触及姑娘的身体,顿时惊呼,“姑娘,怎么一身都湿了?还有这衣物怎么缺了一角……” 乔蓁忙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狼狈的样子,与从水中捞起来没两样,那么说这一夜的混乱不是做梦? 就连被那死变态折磨后的微微痛楚都提醒着她,她的经历不是一场梦,但如果不是梦,她又怎么会一直在自己的闺房?不是醒后应该在河边才对吗? 她的脸色瞬间青白,这一夜当真诡异。 听露没得到乔蓁的回答,脸色渐渐发急,“姑娘,你快说话啊,奴婢都急死了,对了,刚刚我听到你叫世子爷的名字,是不是他闯进来带你出去了?” 不过这也说不通啊,她一直在外守着,不可能睡死过去,记得她中途还如厕过两次,如果年彻进来偷香窃玉,不可能绕得过她? 听露的话提醒了乔蓁,这样一场光怪陆离的事情,她不能透露出半个字,不然必会被乔蕊视为眼中钉,定了定神,“听露,你刚刚听错了,我没喊姐夫的名讳,这……这是我夜里如厕时掉到水里弄成的……”急智下只能弄出个鳖脚的借口。 听露一听世子爷没来毁了自家姑娘的声誉,当下松了一口气,只是姑娘说得不太合理啊,她拉出屏风后的恭桶,“姑娘……” “我憋醒时,不记得屋里有这物。”乔蓁睁着眼说瞎话。 听露半信半疑,慢慢把恭桶放下。 这边厢的乔蓁赶紧下床换身干爽的衣物,另一边厢的年彻刚睁开眼来,就看到一个穿着蓝色锦衣的青年男子,举着一个刻了一半的萝卜花笑得一脸淫贱的看着他,他顿生不妙。 果然,听到他出口成贱,“年彻,你去偷香窃玉被人家姑娘打了?”随后即啧啧有声地打量着他脸上已经半褪的手掌印,身体更是前倾想看得更仔细些。 “滚开。”年彻一把推开他的脸,下床整了整自己的一身湿衣,暗处的小厮已赶紧送来干净的衣物。 蓝衣男子却不为他的冷脸所动,举了举自己手中的刻刀,呲起一口白牙,声音阴阴地道:“年彻,你就是这么对待亲密战友的?难为我一宿不睡在此为你打掩护,得了美娇娘,就忘了朋友,你这个见色忘友的……” 年彻已重新换了身衣物,挥退小厮,整着袖子回头看他,脸上笑了笑,“真不好意思,从你穿开档裤的时候我们就相识了,冠英,你我还分彼此怎如此见外?”他咬着他的字,提醒他两人的“孽缘”,“若不是你生为男的,搞不好我们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脸皮真厚,你才该遗憾生为男的才对,错过了爷。”欧博骂道,诚如他所言,两人除了同上一个姑娘的事情没做过,其他的还真不在话下,随即又坐回原位,又开始雕起手中的胡萝卜,状似不经意地问,“圣琴动了,你知道吗?” “哦?什么时候的事?”年彻也一掀衣摆坐下,挑了挑眉道。 “别跟我开玩笑了。”欧博道,半晌,见他神色微微一诧,皱了皱眉,“你真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去英雄救美了?这么重大的消息我从何知道?”年彻斜睨他一眼,冷道,“对了,嫡皇孙呢?” 欧博半信半疑地看着年彻,私下里估算他的话,嘴上却似漫不经心地道:“被皇帝老儿宣到祈福神宫去了,圣琴有变,皇帝老儿该紧张了,不宣他的儿孙还能宣谁?”看到手中的菊花雕成,随手将刻刀一扔,“他现在正听训呢,没有心思管你那烂事。” 看来这事皇家的反应很快,年彻庆幸他今夜的入魂,不然那只羊儿就该遭灾了。 “对了,我感觉到你入魂处今夜有特殊的气息,发生什么事了?”欧博道。 “能有什么事?对方找来了帮手。”年彻身子往椅背上一摊。 欧博这回不再是轻松惬意的表情,两眼紧盯着对面慵懒的男子,“你该把账本要回来,嫡皇孙对此十分执着。” “再说。”年彻一副吊儿啷当的样子,“倒是有一事是时候进行了。” “哦?”欧博挑眉,手上却是把那朵刚雕好的胡萝卜菊花狠狠地蹂躏着,这给他很是畅快的感觉。 年彻眼里的冷光大放,只是一味冷笑,却是半个字也不透露。 欧博愣神地看着他,就连蹂躏胡萝卜菊花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凭着两人的默契,瞬间他就听明白他的意图,最后一针见血地道:“碰上你还真倒霉,小心你娘找你算账。” 年彻将那把对方扔下的刻刀甩过去,插到对方俊脸前一公分的桌面里,阴深深地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如果把我这张俊脸毁了,我饶得过你,京城的姑娘也饶不过你。”对方咬牙切齿地起身,把身后的椅子狠狠一踢。 “就你这熊样?洗洗睡吧。” “……” 天将大明时,皇帝一脸铁青地看着底下跪着的大片人群,“找,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朕找出来,然后杀无赦。” ------题外话------ 2014终于到了,大家新年快乐! 第十三章 密谋 清晨时分,乔蓁简单梳洗后即带着听露去了府里惟一的藏书阁,没能从年彻那儿打听到圣琴的来历,她一直没法静下心来继续斫琴。 乔府的先祖镇西伯虽然以武起家,但最怕别人说他是个莽夫大字不识一箩筐,为了装装门面也好或者是给子孙后代留点精神财富也好,他一直致力于收藏书籍,因而乔府的藏书颇丰,占据了一栋三层小楼。 躲在藏书阁的三楼,乔蓁一目十行地找着关于圣琴的消息,识得几个大字的听露不停来回地给自家姑娘搬书,里面大多都是史书。 搬得差不多了,听露坐在一旁拿出随身的针线做了起来,一面做一面打量自家姑娘皱起来的柳眉,不放心道:“姑娘?” 乔蓁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很快又放下一本书,迅速拿起另一本打开来。对于圣琴知道得越多,她的心就越往下沉,怪不得年彻反复叮嘱她一定要守密。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乔蓁终于放下手中的书,长长舒了一口气,那位大魏的开国太祖太狠了吧,居然把琴弦都拆了,她在心里为那把琴感到可怜。 同一时间,祈福神宫里面的圣琴也嗡嗡地作响,似要挣脱束缚。 坐在蒲团上的白发男子见状,眉间一皱,赶紧捏了几个手势,一股强烈的念力围绕着蠢蠢欲动的圣琴,半晌,琴身再度安静下来。 “师父,看来圣琴刚才是与它的新主人有感应,可查到那人的身份?”一名女弟子忧心地问,老皇帝对此事十分上心,“圣琴曾消失一事,虽然瞒过了皇上,但是弟子总觉得难以安心。” 圣琴曾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时就已经安上弦了,昨天夜里皇帝怒问弦的事情,神宫的祭司们大气都不敢喘,实因他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在身为大祭司的师父出关解围,不然神宫诸人怕都凶多吉少。 大祭司冷夜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年约三十的面孔上五官十分的俊逸,与身上的道袍相得益彰,吐出的字句却是冷冰冰的,“圣琴初醒,那人还没能控制它,百灵,你操之过急了。” 名唤百灵的女弟子面有愧色地低垂着头,委屈地低语一句,“弟子担心师父……” 冷夜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猛然站起身来背着手踱到窗前,在五楼的窗口眺望着外表繁华一片的卫京,在探查那人来历的时候他感觉到一股阻力,眉头微皱起来。 不知道自己险些被人窥探到的乔蓁起身拍拍衣裙,与听露一道将书籍都放回原处,这些大多是孤本,十分的珍贵,出门前再给了守阁的奴仆一吊钱吃茶,这才转身回秋华院。 一路上她都是心事重重,在额发遮掩下的柳眉似要打结了一般,听露不敢造次,只得提着篮子默默地跟在自家姑娘身后。 回到院里,她才打起精神来,反正现在知道圣琴供奉在祈福神宫,总有机会再接近它的,给自己打过气后,想到夜里那光怪陆离的事情,危机感顿时袭来,赶紧吩咐听露去厨房弄几大串大蒜来。 听露诧异,“姑娘要那物做甚?” “你别管,赶紧去要就对了。” 好像大蒜能辟邪,她尽管弄些来挂挂,对了,还有桃木剑、道符好像也有这功用,她的眼睛一亮,又转身往乔维的厢房奔去,因过于匆忙竟撞上了人。 “哎哟,是哪个小蹄子走路不带眼?”一把严厉的声音响起,乔蓁的手臂就被人紧紧地抓住。 乔蓁定睛一看,是乔姚氏身边得力的永嬷嬷,这老婆子前些时日出府探亲,看来今儿个回来了,这老太婆最是阴险,这一回来又不知道要弄什么幺蛾子? “原来是七姑娘。”永嬷嬷松开手掌,喊七姑娘几个字永远都带着一股阴阳怪气,“都是大姑娘了,走路还横冲直撞的,看来老奴不过离开一段时日,姑娘都不懂得庄重,回头老奴再好好教姑娘规矩。” “我怎好劳烦永嬷嬷?母亲病了我正要去看看,听说八妹妹在祖母那儿几天没吃东西了,我正担心着这才没留意到嬷嬷。”乔蓁道,好在去乔维的小院要经过正院,再者乔芽在乔老夫人的院子里闹绝食的事情,这府里谁个不知道? 永嬷嬷是乔芽的奶娘,一向最是疼爱乔芽,老脸扯了扯皮,“七姑娘倒是挂心了,你们是姐妹,要多开导开导八姑娘。” “正是,我想着妹妹心情好些了,就去探望。”她滴水不漏地道。 行到正院门口,守门的老婆子朝乔蓁说夫人正歇着让她先回去,乔蓁得信后佯装关心地问候了几句,这才庄重地转身离去,乔姚氏不见她最好,她也不喜欢老是要戴着面具与她周旋。 永嬷嬷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乔蓁挺直脊梁的背影,浑浊的老眼里光芒闪了闪,转身与守门的老婆子说了几句,这才抬脚进屋。 乔姚氏额头绑着额贴躺在床上痛苦的吟哦着,底下跪着的两个侍女一面哭一面直说求夫人救救八姑娘的话,气氛一片哀凄。 永嬷嬷进去,上前接过侍女的手扶着乔姚氏,“夫人,甭伤心,老奴有一计要献给夫人。” 乔姚氏如抓着救命稻草那般抓住这老奴的手,“真的?” “夫人信老奴就是了。”永嬷嬷神秘一笑,然后朝跪着的侍女道:“听雨、听霜,你们先回去老夫人那儿安抚八姑娘,劝姑娘进食,莫最后惹恼了老夫人得不偿失。” 听雨与听霜对视一眼,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乔姚氏。 乔姚氏想着女儿绝食几天也没能令老夫人改变心意,事已至此,唯有死马当活马医,遂挥手道:“听永嬷嬷的吩咐,先回去侍候八姑娘。” 听雨和听霜这才起身行礼离去。 乔姚氏又挥退了屋里的人,这才急忙地一把掀掉那碍事的额贴,“你赶紧说给我参详参详……” 永嬷嬷也不敢卖关子惹乔姚氏发火,赶紧俯身与她耳语起来。 乔姚氏听得眼睛渐渐睁大,略微思索后,点了点头。 这边的乔姚氏忙着密谋,那边的乔维却是睁大眼睛道:“姐,你要道符与桃木剑做甚?子不语怪力乱神也,这些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乔蓁的心里叫苦,难得这老弟还是唯物主义者,只是原本讲科学的她经历过那些怪异事之后,不信也得信,总得弄些辟邪的东西,夜里才能睡个安稳觉啊,只是怕说出这些让乔维担心,遂推脱道:“你别问,我有用,墨砚,你赶紧去白云观求些来,现在天时不早了,再晚城门关上就来不及。” 墨砚朝乔维看去,别看乔维老是一副病态,没他发话,谁也不敢胡乱行事。 乔维看到乔蓁眼里掩不住的急态,遂点了点头,墨砚这才如一阵风般地离去。 乔蓁道:“我看墨砚倒是个可造之材,如果我们以后置些产业时倒是可以培养他当个掌柜管事什么的。” 乔维咳了咳,置产业? 他也想啊,只是他们手中无闲钱,光他的药钱都入不敷出了,还如何置业?苦笑了一下,“这想法是好,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你就别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无绝人之路。”乔蓁笑道,坐在一旁给乔维削起了苹果,手中的苹果虽然没后代的大个卖相好,可是架不住这是原生态培养出来的,保证无农药无防腐剂,好一会儿,她递给乔维,“给,每天一个苹果,健康一百岁。” 乔维看着她笑眯眼的样子,耳根红了红,伸出枯瘦的手接过她手中削好的苹果,手指都感觉到微微发烫。 看着这长得如正太的弟弟,她一时心喜,伸手揉乱了他乌黑的头发,“这才乖。” “姐,我不是孩子了。”乔维脸红的抗议,这会儿抬头看去,发现姐姐又长高了,再看看自己,他有些自卑地低下头。 “在姐的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乔蓁没发现他的异样,依然笑道。 傍晚时分,乔蓁把大蒜在门前挂好,然后又吩咐听露挂一些到窗前,院里的老婆子都一脸怪异地看着七姑娘行事,私下议论纷纷。 听露也是嘴角一阵抽搐,好好地把屋前都弄成了农家院。 乔蓁可不管这些,能活命比什么都强,迷信就迷信吧,又把墨砚求回来的道符在屋里按五行八卦阵密置好,起身再巡视了一回,发现没有遗漏之后这才满意地拍拍手,“好了。” 听露一直怪异地看着自家姑娘,等到晚上上床的时候,看到姑娘把桃木剑放置枕旁,她总算看出些门道来,“姑娘可是要驱邪?” 乔蓁怕听露担心,“没事,我晚上做噩梦,这样安心些,好了,去睡吧。” 听露一脸担忧地吹熄了烛火,蹑手蹑脚地出去,怕姑娘出事,她没回夜里睡的耳房,而是找了棉被铺在地上睡在了自家姑娘门口,有事她顶着。 这一入睡,乔蓁又经历了光怪陆离的事情,但是这次有所不同的是年彻出现得很快,帮她驱除那些来自暗处的威胁。 两人依然不对付,时常有所龃龉,她都要恨死那个死变态了。 天一亮,她就让听露撤去那些辟邪的玩意儿,完全不顶用的家伙留着有碍观瞻。 时间一长,她双眼下面的黑眼圈越来越明显,每天从床上醒来都是一身湿,她都习以为常了。 这天,她有气无神地与乔维吃着早膳,就听到院外有人急呼,“不好了,不好了,八姑娘落水了――” 第十四章 幌子 听闻这消息,乔蓁与乔维姐弟俩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还有两天,宫里的花帖就要送到了,乔芽居然在这节骨眼里出事? 乔蓁的心里闪过异样的情绪,神色瞬间一整,看来这对母女还要耍心机手段。 乔维道:“姐,看来她们还不死心,须得当心些才好……” 话音未落,外头就传来永嬷嬷的声音,“五爷,七姑娘,夫人找你们赶紧过去。” 看来是不打算放过他们,乔蓁冷冷一笑,出口的声音却是极温和,“我们这就来,外头今儿风大,得给维哥儿穿厚实些才能出去,总不能连维哥儿都跟着出事,不然必定累着母亲。” 乔维不待长姐给他使眼色,赶紧咳了起来。 乔蓁大声惊呼,“听露,赶紧去拿止咳药来,维哥儿,你可别吓姐姐啊……” 外头的永嬷嬷听得嘴角直抽搐,手指轻轻地勾起厚帘子,一双浑浊的老眼往屋里面瞟,看到乔维咳得脸色发涨,乔蓁急着接过侍女手里的药喂给他,这姐弟俩看起来不像做假,想来是自己多心,七姑娘只要性子没变,五爷病弱的残体又能搅出什么风浪? 半晌,她才道:“那七姑娘与五爷赶紧着,夫人说,五爷毕竟是三房惟一的男丁,总要露露面才好。” “我晓得。”乔蓁道。 永嬷嬷这才满意地放下帘子走人,这局已布,能不能救八姑娘生天就看这两天了,绝不容有失,临走,还留下两个能干的仆妇在门口盯着。 “这个老虔婆,迟早不得好死。”听露小声咒骂着。 “听露,”乔维板着脸唤了她一声,“你可是姑娘身边的侍女,这些个不雅的话传出去,你让外人如何看待你家姑娘?往后给我注意点,莫失了你主子的脸面。” 听露低垂着头,一脸愧色道:“爷放心,奴婢记着呢……” “好了,维哥儿,听露只是心直口快,那老婆子确实神憎鬼厌。”乔蓁打和场,一面亲自给乔维整理衣装,一面示意听露近前,在她耳边小声吩咐了两句。 听露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 在一旁听到奴仆俩密话的乔维,皱了皱眉头,“姐,这样使得吗?二房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现在这八姐出事,我怀疑他们也逃不开嫌疑……” “使得,这你就别担忧了,我自有分寸。”乔蓁笑道,最后给弟弟系好披风上的带子,看了看,极满意,“还是我弟弟俊。”比那死变态好多了,这才是有为的大好青年。 某位被人吐槽为变态的世子爷,当下猛打了几个喷嚏,引得周围几人侧目,年彻冷笑着回望了几眼,那几人当下转移了视线,冒了一背的冷汗。 欧博却是个不怕死的,仗着与年彻的交情,小声道:“你夜闯人家香闺,小心身子亏损,这可是个先兆……” “去你的先兆,一张乌鸦嘴,难怪不讨人喜欢?”年彻毒舌道,眼睛却是朝某个方向眯了眯,八成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念着他。 欧博每每被年彻讽刺,都会像炸毛的猫,差点又要跳起来反驳,年彻朝嫡皇孙的方向努了努,欧博这才安静下来。 “彻之、冠英,你们有什么好建议?”嫡皇孙刘仪笑得一脸温和地看向两个得力悍将。 “……” 欧博有点傻眼,之前都没注意到嫡皇孙说了什么议题。 年彻却是正襟危坐起来,“依我看,江南贪腐案要入手也不是只有一个途径,能找到账本自然好,找不到亦有可为……”侃侃而谈起来。 嫡皇孙却是频频点头,长相并不十分俊美的刘仪,却有着一张十分端正的脸,这让他在招揽人才时一向十分好用,无论面对谁,他都能做出谦逊而又专注的表情,赢得天下人对他一致的赞扬,连他老子当朝太子的风头都盖过了。 此时的乔蓁却是带着弟弟乔维赶到了老祖母的院子,骡车行至中途时,听露就悄然回来了,给她带回了想要的消息。 乔维却是挑了挑眉,没想到长姐的变化如此大,居然还能找到帮手,这回他一直担着的心总算可以跌回原处。 姐弟俩还没行至乔芽所住的小院子,就听到乔姚氏的哭喊声,“我的儿啊,你这是想要了我的老命吗?好端端的,怎么落水了……” 二夫人乔朱氏开劝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三弟妹,你莫着急,等大夫诊断后……” “不是你的儿,你当然不心疼,可怜我的夫君走得早,我一个寡母婆带着仨孩子,我容易吗我……我可怜的儿啊……”乔姚氏喷了二嫂几句,又开始哭嚎。 大房的乔陈氏也跟着劝起来,四房的乔李氏也不甘落后,一时间,只有乔姚氏的声音最响。 直到乔老夫人喝道:“够了,先听听大夫的诊断再哭不迟。” 乔姚氏这才停下嚎啕大哭。 外头的乔蓁定了定神,这才扶着弟弟进了屋,一进来,还没来得及给祖母及各位伯母婶母行礼,乔姚氏就边抹帕子边上前,“维哥儿,你总算来了,你可是我们三房的主心骨啊……” 乔维的脸色不太好看,这乔姚氏平时当他没到,现在却抬他出来做幌子,“母亲先静下心来,八姐会好起来的。” 乔蓁也跟着劝了乔姚氏几句,乔姚氏这才安静了下来。 乔老夫人朝乔维招招手,“维哥儿,到祖母这儿来,你的病这些日子好些了吗?” 乔蓁扶着乔维过去,坐到了老夫人的跟旁,看了眼大夫人,“承大姐姐前些时日送的药材,大夫说维哥儿的病有好转的迹象,大伯母可要代我向大姐姐再道谢才好。” 一提起药材的事情,大夫人就是一阵心疼,只是当着外人的面,惟有强忍着,“这是应当的,维哥儿的病好了,我这做大伯母的才能安心。” 乔维也适时地说了几句道谢的话,剜得大夫人乔陈氏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痛,那可是不少钱啊。 正在这时候,永嬷嬷惊呼一声,“八姑娘醒了,八姑娘醒了……” 乔姚氏急忙上前去摸摸女儿的额头,“怎么这么烫?这可怎么办才好?” 乔芽却是勉强睁开眼,含糊不清地喊了句,“娘……” “你这孩子,要吓死娘了啊你,早知道你是来讨债的,我当初就该生下你时一把将你掐死,也不用现在来剜我的心……”乔姚氏当即哭骂起来。 乔老夫人上前听到这声音,本就满是皱纹的脸皱得更紧,看了眼孙女苍白的脸色,威严道:“我严厉地教导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倒好,居然投湖来要胁我这祖母?芽姐儿,祖母倒看不出你居然是这般的狠角色……” “祖母……你冤……枉我……了……”乔芽急忙挣扎起来解释,“您跟我说了……那么多道理,我焉能还不懂事?是……是有人……推我……下水的……” 第十五章 送礼 乔老夫人的脸上闪过一抹恶色,对于这个孙女说的话她并不全盘接受,由侍女扶着坐到搬来的椅子里,睥睨着仍躺在床上的孙女,“那是何人推你的?” 乔芽一脸惊惧,两手抓紧母亲的衣襟,摇着头哭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祖母……请您信……我……” 乔蓁皱紧眉头紧盯乔芽的神色,确实不太像说谎的样子。 “婆母,您就别再逼她了,要问也得先问她身边的侍女才是,听雨、听霜,你们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乔姚氏竖眉看向那两上仓忙间下跪的侍女。 听雨首先哭出来,“夫人,八姑娘落水时,奴婢正在附近给她拾风筝,回头一看,姑娘……就已经跌进水里,奴婢与听霜赶紧叫人来救姑娘……” 听霜哭着急忙点头。 乔老夫人的神情已是十分严肃,“我们府里何时出了这等歹毒的人……” 二夫人乔朱氏却站出来道:“婆母,您还记得蓁姐儿跌落假山那次吗?” “二弟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夫人乔陈氏立即出声,这家好歹现在是她当的,二房说这话岂不是说她管家不严,出了专门害人的玩意儿。 “大嫂,你不用对号入座,而且现在就事论事,那次的事情蓁姐儿都记得多少?”二夫人看向乔蓁。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乔蓁。 乔蓁在心里骂娘,眼眉微垂,咬着唇一副老实的样子道:“回二伯母的话,我……我不记得了……” 二夫人却像打了鸡血一般,“婆母,您听听蓁姐儿的话,当时儿媳就觉得不对劲,只是蓁姐儿没事了,再追究就是乱了人心,所以只好委屈了蓁姐儿,这人啊怕是专门对三房的人记恨在心。”故意瞟了眼大夫人。 “婆母,您可得救救我们三房啊,害了一个又害一个,这还有完没完?将来我到了地下,如何有颜面见夫君与大姐?”乔姚氏又唱作俱佳地哭喊着。 乔芽一脸的虚弱,身子直发抖,很快又晕了过去。 乔姚氏哭天喊地扑向女儿。 乔老夫人想要发作,一时竟找不到名目,只能沉默着看乔姚氏的唱作俱佳。 大夫诊断后道:“水入肺中,姑娘的身子受了损,老夫先开几副药服了,看看情况再说,这几日都要严密照顾,怕是夜里会烧起来……” 乔蓁对于各房的明争暗斗都不太在意,这家谁当对她都没有明面上的好处,如果能力够了,她第一个要离的就是这牢笼一般的乔府。现在与她密切相关的只有乔姚氏与乔芽母女俩,所以她的注意力只摆在她们身上,还有一旁未再吭声的永嬷嬷,后者似没有存在感一样。 大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现在与三房矛盾最大的就是大房,为了女儿的婚事,她可是先后将三房的两个女儿都算计了,二房的目的怕是想从她手里夺去管家权,一想明白,心中是又恨又怒。 “婆母,这事我必定会严查,无论如何要给三房一个交代。”她咬咬牙道。 乔老夫人一直未发话,倒是二夫人乔朱氏道:“大嫂是管家的,就务必让大家都过得安心才对。”话锋一转,“只是这花帖再过两日就要到我们府上,当天就得送姑娘出门入宫选秀,美人都安排妥当了,可您看,现在芽姐儿这样,还如何入宫选秀?” 如果身体有别的问题,乔美人还能用钱买通太监弄进宫去,病得半生不死的,是没法踏进宫门,这是犯皇家忌讳的。 乔老夫人沉思了一会儿道:“宫里的花帖,我们不得不接,到时候再选一个送进宫吧,三儿媳妇,把芽姐儿带回你院子里去。”对于这样的孙女,她都不想多看一眼。 乔姚氏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赦令,赶紧应声,这让乔老夫人更是不满,只是现在她的女儿在她这儿出事,再发作也说不过去,遂道乏了,起身由侍女扶着下去。 乔朱氏与乔姚氏暗中对视一眼,然后各自移开目光,一个忙着扮好儿媳,一个则是慈母,忙着给女儿收拾衣装。 乔蓁并没有忽略掉她们的“眉目传情”,心中的警戒不禁提高,低垂着头眼珠子转了转,回头看到乔维精神不济,刚要开口说送弟弟回去。 “蓁姐儿,你留下,让人送维哥儿回去,芽姐儿现在病得重,你是长姐,留在这儿有个照应。”乔姚氏立即吩咐道。 乔蓁看了那母女俩一眼,低低地应了声,“我送了维哥儿出门就回转。” 乔姚氏点点头。 乔蓁送乔维出门时,顺带给墨砚及听露使了个眼色,嘴里道:“仔细送哥儿回去,路上可别出了差错,若是有个冬瓜豆腐,我必定唯你们是问。” 奴仆都应“是”后,她这才重新挑帘子进去,身后是乔维的低语声,“姐,你放心,有我看着。” 她没有回头,只是心中安定不少。 屋里的乔芽似乎真的发了烧,一直呓语不断,她与乔姚氏合力扶着乔芽上骡车,然后就是大包小包地提上车,赶回秋华院。 一路上,她都留意到永嬷嬷那老婆子并不在,嘴角嘲讽地一勾,回头看了眼脸色发红的乔芽,这事情看来她猜得八九不离十,乔姚氏为了女儿果然下了重本,这乔芽八成还真是被推落水的,不然岂会半点破绽也没露?这不科学。 永嬷嬷躲在暗处,看到大夫经过回廊,打了个暗号,大夫识趣地走近。 “这是给你的银子,这两天还须你用药让姐儿继续发烧,事后我们夫人必定会有重赏。” 大夫忙点了点头,接过三十两的银袋子掂了掂,他常年游走在各大府邸,对于宅门内这点事早就做成了熟手。 永嬷嬷看到大夫走远,看了看四周没人,这才小心地离去,心中只觉得对不起芽姐儿,为了把戏做真,除了她、乔姚氏、二夫人之外,无人知道乔芽就是她们派人推下水的,利用之前乔蓁跌落假山的事情做幌子,现在还有谁能怀疑? 念了几声佛号,她急急回秋华院看顾乔芽,还有那乔蓁,事情还没完,可是半点也不能让她离了她们的视线。 这两天,乔蓁都在照顾着乔芽,乔姚氏看她越来越紧。 直到这日午后,宫里的花帖依时到达。 永定侯府,歪躺在榻上一脸惬意的年彻斜睨了眼那正襟危坐的太监,“这是给公公吃酒打赏用的,公公莫推辞了。” 已中年的太监忙站起来恭敬地推辞,“世子爷客气了,咱家哪敢收世子爷的礼?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保准世子爷看上的姑娘进不了宫门。” 年彻随意地摘了个鲜绿的葡萄抛进口中,嘴角微扬,俊脸极为醒目,哪怕看多了美人的太监也不禁微吞了口口水,这世子爷长成这样,好在有权有势,不然怕是好男色的人不会放过的。 “给你,就收下,不过是按规矩办事,他们给你多少银子,本世子可以再加三倍,我只要万无一失。”说到万无一失四个字,年彻一脸的威压。 那太监头皮直发麻,他不过是个二主管,这世子爷差他办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他哪敢推辞,偏还搞这招来吓他的心脏,这行事忒那个了,这回不敢再说推辞的话,不然这世子怕要给他排骨吃,骨碌地起身接过一盘金灿灿的金子,“谢世子赏,咱家必定办好差事。” “这就对了。”年彻又恢复了那一脸惬意的表情,挥手让他退下。 那太监早就不想呆在这儿,麻利地行了礼就退下,一出门,就擦了擦额头的汗,乔家那七姑娘真倒霉,被这样的人看上,往后真上了年世子的榻,不知还有没有命? 算了,赶紧回宫向那帮龟儿子传话,可不能真把事办砸了才好。 “世子爷为了那乔姑娘做了这么多,若是说给姑娘听,她八成会心喜若狂的……”一旁一脸媚色的侍女笑道,话意里隐含着一股酸味。 年彻闻言,冷笑地注视那长相不俗的侍女。 这不言不语的样子,吓得侍女赶紧跪下,“奴婢说错话了……”连忙自扇了一巴掌,都怪她管不住自己的嘴。 “别以为侍候过祖母,是她赐到我这儿来的就可以放肆,临渊,把她拖下去,本世子不想再看到她那张脸。”年彻起身冷脸吩咐。 一名面瘫脸的小厮现身,拉着惊惧求饶的媚脸侍女下去。 屋里凉飕飕的,所有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喘,世子爷喜怒无常,可不能触了他的楣头。 乔府却因接花帖而忙碌起来。 一大早,仍一脸红的乔芽就拉着乔蓁说:“这次多得姐姐照顾,妹妹无以为报,这是我新做的衣裳,给姐姐穿上吧。”不待乔蓁拒绝,已是吩咐侍女给乔蓁换上。 乔蓁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早就知道她们在玩什么花样,竟利用她,收点利息也不亏。 遂大大方方地穿起了华衣,一旁的听露嘟囔道:“衣裳好看是好看了,只是我们姑娘的头上素了些。” 乔芽的脸上略为不悦,不过想到母亲私下与她说的话,遂又笑道:“梳妆台上有首饰盒,姐姐随意拿来戴戴,回头……” 还没待她说完,听露已是急忙打开,看到盒子里面大多都是当年乔芽从她家姑娘那儿夺去的,眼里的恨意一闪,急忙拿起最贵重的蓝宝石流苏给乔蓁别上,然后又是娇艳欲滴的翡翠芙蓉花…… 乔蓁看到听露的手忙个没停,再看看镜中的自己,这头上插的,耳上戴的,脖子上挂的,手上戴的……整一副土豪的样子,自己都不忍目睹,不过想到这些原本就属于原主的东西,顿时如出了一口恶气。 乔芽看得暗呼心疼,这些都是好东西,万一乔蓁戴进宫里去,她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十六章 设陷 不行! 乔芽舍不得这些闪亮亮的东西,再退一步说现在家道中落,将来她出阁再想要这么多好东西添妆就更难,一手赶紧搭上听雨扶着她的手,又急又怒地喝道:“够了,乔……” 蓁字还没出口,从屋外踏进来的永嬷嬷就赶紧一把掐住她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别说话。 乔芽急得眼泪都要出来,若不是身子仍不舒坦她就真的要跳脚了,低语道:“你看看她,那可是我的东西……” “姑娘,这些东西与进宫相比,哪个重要?”永嬷嬷低声提醒。 犹如棒喝,乔芽眼里的不舍慢慢淡去,握着的拳头里,指甲抠进了肉里,咬着下唇慢慢又躺回去,没再坑声,只是那看向乔蓁主仆俩的眼光几欲杀死她们。 她忍!乔芽暗道。 乔蓁从镜中的一个角落看到了后面乔芽与永嬷嬷交头接耳的样子,嘴角微微上勾,故意伸出手去,听露会意地又戴上一只金镶宝石的镯子,故意气死她们。 没一会儿,永嬷嬷噙着笑容上前,“姑娘可是妆扮好了?老奴给看看。”一手硬拽着乔蓁起来,一手则是迅速地合上珠宝盒,眼角给听霜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珠宝盒拿开。 “嬷嬷看可好?这还得多谢妹妹呢。”乔蓁假装没看到听霜的举动,回头朝歪躺在床上气得快要吐血的乔芽微微一笑,这笑略带几分小心翼翼。 乔芽想要破口大骂,在看到永嬷嬷暗暗朝她摇头,这才攥紧帕子,扯了扯嘴角,“姐姐这样一妆扮果然比平时好看……” “嬷嬷,你听听,妹妹也说我好看呢。”乔蓁状似天真无邪一脸兴奋地看回永嬷嬷。 永嬷嬷又把乔蓁按回绣墩上,把她的头定住,看着镜中少女华丽的妆扮,“如果上了妆,姑娘会更好看……” “真的吗?那嬷嬷赶紧给我上一个妆。”乔蓁开心地道。 “姑娘,别急。”永嬷嬷笑道,拿起桌上的胭脂水粉给乔蓁擦上,微有皱纹的脸上一派认真,在上妆的时候,把乔蓁的额发都捎了起来,顿时她满眼惊诧,这不起眼的七姑娘居然长得如此标致,以前真真看走眼了,心中狂喜,有这样的长相还愁选不中? 只是额头的疤痕有损整张脸的美艳,她心中暗含可惜,这可是一大麻烦,遂拿起妆粉调得浓了些,再慢慢地抹上那道疤痕,这样一来倒看不真切,她方才满意地点点头。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永嬷嬷才停下手,示意乔蓁看看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女孩肌肤吹弹可破,双眼又大又水,鼻梁比平日更挺,红唇似诱人的滴水草莓,尤其是额头的疤痕与黑眼圈都消失不见,乔蓁暗暗吃惊,看不出这永嬷嬷还是化妆高手,这妆看上去淡而雅,一点也不俗气。 乔芽看到镜中乔蓁那绝美的样子,如刀的眼里顿生浓浓的妒意,原来她居然能长成这样?一山不容二虎,她容不得乔蓁比她漂亮,好在她要代自己进宫,眼不见为净。 乔蓁被永嬷嬷带到厅堂时,一直等着的乔姚氏也是满眼震惊,这继女居然能美成这样?这长相真不知道随了谁?一点也不似那长相略有些粗犷的先夫,同时也与小家碧玉型的正室差之甚远。 在乔姚氏怔仲之际,乔蓁故意一脸惊慌道:“是不是不好看?我都说不要出来见人,你们偏还要逼我来见母亲,我……我这就去把妆洗掉……”说完,转身就要走。 乔姚氏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轻咳了咳,“洗什么洗,好看得很,走,与我一道去给你祖母看看。”说完,拉着乔蓁就往外走。 “母亲,这样去祖母那儿不妥……” “我说妥就妥。”乔姚氏强硬道。 被硬拉住的乔蓁耸了耸肩,这可不是我逼你们的,是你们自己硬要往里面跳的,事后可别怪我。 乔老夫人乔严氏早已在正堂等候,宫里要来接姑娘的马车很快就会到,时辰可不等人,喝了口茶水,目光看向二夫人乔朱氏,“美人在宫里都打点好了?” 二夫人道:“都妥了,说只要人进宫,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保准能顺利入选。” “嗯,这就行了。”乔老夫人点点头,轻茗了一口茶水,“嗯,蓁姐儿的长相似乎不起眼,送这样的姑娘进宫如何能帮到美人?还是再斟酌一下,待会儿仔细看看谁更好。” 二夫人忙应“是”,婆母看不上乔蓁,她早已知道,之前私下里就提过换乔蓁上,但是婆母却颇多顾虑,所以最后搞成各房都把能送的姑娘带过来由她老人家再把把眼。 一旁坐着给乔老夫人捶腿的五姑娘乔茵暗暗撇了撇嘴,略有些嘲讽地看了看自家老娘。 乔蓁被乔姚氏硬拉来的时候,大房庶出的四姑娘乔芝已是一身灰衣站在堂上,二房庶出的六姑娘乔芷同样一身不起眼的妆束,三人当中她是最显眼的。 果然,乔老夫人看到乔蓁的时候,茶碗险些都要摔到地上,年老的人都爱鲜丽的色彩,乔蓁这一身土豪的妆扮更是加分不少。 “没想到我们家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二夫人乔朱氏惊呼了一句,对这长相既觉得满意又担忧,会不会抢了自家女儿的风头?心里开始有些拿捏不准,可在看到乔蓁那老实相,又放下心来,这样的长相才好,一入东宫,好色的太子绝不会放过,成为众矢之的是指日可待。 “祖母。”乔蓁被乔姚氏一推,敛眉低眼地上前给乔老夫人屈膝行礼。 乔老夫人却是一把拽起乔蓁,掐着她的下巴仔细打量,如果她是男人,怕也逃不出这样美色的诱惑。 “祖……母……”乔蓁颤着声音怯生生地唤着。 一旁的乔茵笑道:“祖母,您吓着七妹妹了,看她脸色都发白了。” 乔老夫人这才放开乔蓁的下巴,这性子,果然不够大方得体,也罢,有这长相足矣。 乔茵起身扶乔蓁站起来,好奇的目光在她身上睃巡,“祖母,我看七妹妹身上戴的好眼熟,似在哪儿见过来着?” 她的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从乔蓁的脸上移向那闪亮亮的珠宝,这一身真能闪瞎人的眼。 “这是八妹妹……” 乔蓁的话还没说完,大夫人乔陈氏瞟了一眼乔姚氏,嗤笑出声,“没想到三弟妹如此大方,这可是先人的物品,给蓁姐儿戴倒也合适。”二房与三房勾结,她身为当家主母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收不到,不过这于她可是好事,遂也特别配合,没再那庶女身上大做文章。 “原来是以前那位三婶母的东西,江南钱家可是富商,难怪都是些好东西。”乔茵惊讶道。 乔蓁故意咬咬唇,瞟了眼乔姚氏,后者的脸上略有些汗光。 乔老夫人却是严厉地看了眼三儿媳,“总算你还有点良心,把蓁姐儿她娘留给她的东西都让她戴进宫去,这样也好,有这些傍身,蓁姐儿也好行事。” “进……宫……”乔蓁颤声重复着。 乔老夫人慈蔼地拉住她的手,“这可是好事,将来荣华富贵的日子可在后头,蓁姐儿要懂得惜福,待太子登基,你可是要封妃的,这是多少人家的女儿求也求不来的……” 听你在这儿睁眼说瞎话,如果这么好,早就人人都争着抢了,能轮到她这失怙之人吗?乔蓁吐槽着。 “蓁姐儿,可愿意?”乔老夫人问。 乔蓁看着这老祖母笑得如妓院里的老鸨一样,就差问姑娘可愿接客否?乔府的大当家都发话了,容得她说一句不吗?用脚板想也知道,遂只能低头嗡声道:“孙女儿不敢有意见,全凭祖母做主。” 乔老夫人对这答案万分满意,性子柔了些,好在听话听教,轻拍了拍她的手,“还是蓁姐儿识道理,放心,宫里有你二姐姐,她会照应你的,缺什么,也可与家里说一声,总不会短了你使用……” 乔蓁配合地点点头,一副乖巧的样子,搏得乔老夫人更为满意。 正堂里面一时间气氛十分融洽。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管家才急匆匆进来禀报,“老夫人,宫里接姑娘的马车到了。” 乔老夫人急忙起身,拉着乔蓁往外走,“还是赶紧上车吧,莫误了时辰。” 乔蓁从容配合。 各房夫人也起身相送,乔姚氏暗地里松了口气,目光溜连在乔蓁身上的珠宝时,又叹了声可惜。 刚穿过一道影壁,乔蓁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急忙抽出乔老夫人握着的手,两手在脸上抓了起来。 “蓁姐儿,你这是怎么了?”乔老夫人忙转头看她。 “祖母,我的脸好痒……” 第十七章 揭穿 乔蓁的声音隐隐有些不稳,两手甚至捂住脸抠了起来。 乔老夫人心下一惊,隐有不好的预感,强势地拉开乔蓁捂住脸的手,顿时看到脸上长了一些红痘,颇为明显,“这是怎么一回事?”大喝一声。 乔姚氏在看到乔蓁那张美艳的脸上红痘越来越严重的时候,倒抽了一口大气,眼睛都瞠圆了。 乔蓁斜睨了乔姚氏失神的脸,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勾,但在抬眼看向乔老夫人的时候,又是一副慌张的样子,“祖母,我……我也不知道……这妆是……母亲身边的……永嬷嬷给上的……”边说边偷瞄乔姚氏。 乔姚氏的脸色顿时变青,靠近她的大夫人与二夫人见状,下意识地离她远了些。 “混账东西!”乔老夫人恶狠狠地看向乔姚氏,“你就这么见不得蓁姐儿好吗?非要毁了她的前程?” 乔蓁叹为观止,乔老夫人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真真让人望尘莫及。 “婆母,儿媳没有,我巴不得蓁姐儿好,又怎么会害她?”乔姚氏忙辩解。 无奈乔老夫人听不进去,看到乔蓁长红痘的脸,她胸口的气就更为膨胀,这可是难得的好苗子,可现在这样还如何能送到宫里选秀?赂贿再多的钱给验身的公公,人家也不敢收进去。 二夫人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这事情弄到这田地始料未及,上前道:“婆母,待会儿再发落三弟妹不迟,可这宫里的马车不等人,吉时就要到了,现在蓁姐儿的脸这样,可如何是好啊?” 乔老夫人也急得团团转,赶紧又返回了后面的正堂,宣大夫来看乔蓁的脸,大夫看过后说是过敏症状,那些上妆的粉里面搀了蟹粉,姐儿偏又是对此过敏的皮肤,现在症状颇严重,没个五天八天退不去。 听说事情有变的永嬷嬷也赶紧到了正堂,站到了乔姚氏的身后,听了这大夫的话,急呼:“这怎么可能?老奴用的都是御香堂出品的上等胭指水粉,又怎么会搀有蟹粉让姐儿过敏?” “这儿都是主子,哪有下人插嘴的份?”二房的五姑娘乔茵冷声道,“要弄清这事也简单,现在就去把那上妆的粉拿来看不就一目了然。” “嬷嬷,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可与你没有怨仇……”乔蓁适时地添一把火。 乔姚氏忙狠瞪了多嘴的永嬷嬷,急着要辩解,哪知乔老夫人已是怒道:“来人,把这混账婆子带下去先打十大板,去秋华院把那胭脂水粉给我拿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那儿装神弄鬼。”说这话时两眼还瞟向苍白着脸的乔姚氏。 如果乔蓁没有如斯的美貌,她是不会怀疑乔姚氏的,但现在很明显乔蓁若进宫绝对会受宠,这样一来,乔姚氏的心思就待定了,见不得前人的女儿好这样的事,乔姚氏焉能做不出来? 正在混乱之际,管家又进来说,宫里的人正在催呢,让姐儿赶紧着。 乔芽的病还没好,乔蓁脸又过敏了,正堂里的两位庶出姑娘开始心里暗暗着急,四姑娘乔芝揪紧了帕子,两眼瞄向大夫人那张扑克脸;六姑娘乔芷忙给自己的侍女使眼色,让她去把她爹找来,就怕待会儿嫡母会算计到自己身上。 二夫人为难地道:“婆母,还请赶紧定夺吧。” 大夫人老神在在地坐着,眼角瞄了瞄乔蓁脸上的红痘,现在总算明白永定侯府的世子看上她哪点,那容颜确实是比自家女儿出色,心中的忌惮又加强了一些,本以为她进了宫就一了百了,没想到还是横生枝节。 乔老夫人的目光在那两个庶女身上转了转,乔芝大气都不敢喘,乔芷一脸警惕。 大夫人见不得二房那作派,遂冷笑道:“美人的光,我们大房可不好沾,还是二房自己沾比较好,毕竟是亲姐妹,进了宫会更亲昵些。” 二夫人闻言,狠瞪向这个长嫂,这会儿又装好心来保那庶女,不就是想看到二房鸡飞狗跳,事后丈夫第一个就会饶不了自己,“婆母……” 大房如此表态,乔老夫人也不好硬是相逼,况且这大儿媳也没说错,这本就是二房的事情,“二儿媳妇,下去给芷姐儿换身鲜色的衣物,赶紧着,别误了时辰。” 乔芷猛然抬头看向祖母,手中的锦帕飘落在地,这事情最终还是落到了自己头上,一时间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 二夫人见尘埃落定,婆母都发话了,容不得她推搪,遂脸色有些灰败地的应下,拖着茫然的乔芷起身下去换衣裳。 乔蓁看了眼乔芷那欲哭无泪的眼睛,微微别过了头,心中微有几分不忍,瞥了瞥乔家这仍摆得富丽堂皇的正堂,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她身旁的乔茵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她转头暗暗朝她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若是平日,乔老夫人早就道乏让众人都散了,只是今天乔姚氏触了她的楣头,遂强撑着坐在那儿等着下人的回报。 约莫三刻钟,下人就匆匆而回,带来了乔芽的两个侍女以及一盒粉底。大夫急忙上前查看,好一会儿才道出这粉有问题的话。 乔蓁的神色黯了黯,不可置信地看向乔姚氏,“母亲,我一直如此信任你,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对我……”那咬唇掉泪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了万分不舍。 “蓁姐儿,我没有,为娘巴不得你能得好,你一定要信我?” 乔姚氏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她又不是脑袋被驴踢了,阻扰乔蓁进宫于她有何好处?只是乔蓁那长相太有杀伤力了,现在人人都道她嫉妒继女有好前程,二嫂又不在,连个为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乔蓁拿帕子掩住脸,似有嘤嘤声传出,肩膀还一耸一耸的,比乔姚氏还会唱作俱佳。 乔茵忙环住乔蓁,温声安慰起来,“七妹妹莫哭,这又不是你的错……” 乔老夫人的脸色大坏,朝乔姚氏怒吼,“到现在你还要狡辩,当我瞎了眼,看不出你的心有多黑。” “婆母,这真是冤枉啊……”乔姚氏这回是真的哭出了声。 恰在此时,乔维由墨砚扶着进来,他先是给乔老夫人跪下,“祖母,孙子无法,只得来请祖母做主――” “维哥儿――”乔老夫人与乔蓁同时开口,乔蓁顾不得假哭,忙上前去拉着乔维的手,“地上凉……”无奈乔维硬是不起身。 乔老夫人虽不喜过世的三儿子,可这到底是她的亲孙,哪有可能无动于衷,忙让乔蓁把乔维扶起来,“好孩子,有什么话起来说,祖母在这儿,绝不会让你被人欺了去。”说这话时下意识瞟了眼乔姚氏,定是这歹毒的后母把孩子逼得无路可走。 乔姚氏的脸上一僵,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 乔维仍是不肯起身,“这么些年因孙儿的病一直拖累了母亲,所以有些事都睁一眼闭一眼,可这会儿孙儿看不下去母亲她如此欺骗祖母……” 大夫人瞬间来精神了,凝神静听,“维哥儿,有话你就直说,大伯母也不是那铁石心肠的人。” 乔维朝大夫人微微一躬身,礼数周道,“八姐姐落水一事,是母亲所为……” “维哥儿,你莫要胡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害自己的亲女了?”乔姚氏立即大声反驳,果然不吭声的狗最会咬人。 乔维看向乔姚氏的目光很冷,落在别人的眼里,自然知道他是想代亲姐出头,“母亲莫要如此大声,我的耳朵还没聋,若没有人证物证,我又岂会信口雌黄?” 征得乔老夫人的同意,被打了十大板哀哀叫的永嬷嬷被抬了进来,那被她收买的大夫以及暗推乔芽落水的秋华院的老婆子也一一被带了上来。 永嬷嬷自是矢口否认,无奈那大夫与婆子都一一招了,落水事件总算是真相大白,乔老夫人气得差点喘不上气来,直呼孽障。 乔姚氏更是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身下新做的绣金遍地锦百折裙被她都捏皱成咸干菜。 大夫人这回真是扬眉吐气,这事情她查得可是焦头烂额,正发愁如何向婆母交代,这管家权她是万分不愿意交出来的,立即起身,“婆母,看来不是府里的人作恶,是她们贼喊抓贼,可恨的是我们都被骗了,三弟妹,你害了一个过一个,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乔姚氏除了喊“冤枉”,还能说什么? 乔蓁抽了抽鼻子,“母亲,难为我一直如此敬重你,八妹妹要我娘留下来的首饰,我双手奉上,甚至连我娘的嫁妆也一直给你把持着,没说半个不字,可你为何要如此对我姐弟仨?八妹妹还是你的亲生女儿……” “我怎么会害芽姐儿?她可是我十月怀胎生的,进宫真的好,她们为什么不送自己的亲女儿去?”乔姚氏不顾一切抖出来府里人的虚伪。 “那我呢?又碍着你什么?维哥儿呢?你有钱来贿赂人做这些骗祖母害伯母背黑锅的事情,为什么素日里连维哥儿的药钱还推三阻四的?若不是有大伯母与大姐姐的善心,只怕……只怕维哥儿都熬不过这个冬天……”乔蓁红着眼质问乔姚氏。 乔姚氏忙想大喊冤枉,片刻之后,立即注意到乔蓁话里话外都是钱,顿时醒悟,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嫁妆,正室乔钱氏的嫁妆。 第十八章 兵败 乔姚氏想明白其中的缘由后,心里是又恨又后悔,两眼定定地看着乔蓁一开一合的嘴,这继女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怕是有人背后惦记正室乔钱氏的嫁妆,所以揣掇乔蓁与乔维这般行事。 先后把大夫人与二夫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两人的嫌疑最大,可究竟是谁,她一时间又无法定夺,惟一知道的就是这钱财绝不能松手。 想定之后,她狠心给了自己一巴掌,“蓁姐儿……” 乔蓁微一愣,心道这乔姚氏果然不是个傻的,这会儿是打算弃车保帅,先把事情认下了再行后着,乔老夫人再恼再恨,还能休了乔姚氏不成?断不可能看着乔姚氏再嫁。 眼角瞟了眼乔维,乔维顿时会意,没待乔姚氏蒙混过关,立刻冷声道:“母亲,不知你可读过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最后四个字更是咬牙说出的。 乔姚氏自然不敢说自己不知三从四德,那是衡量一个女人德行的标准,这脸面她还是要的,惟有点头说自己读过。 “那就好,”乔维又看向乔老夫人,“祖母,孙儿年纪尚幼本不应对家事指手划脚,无奈母亲她行事不端,孙儿也无法,毕竟尚有两位姐姐仍是待嫁之身。先父留下的产业与先母的嫁妆,断断不能再交由继母把持,只怕将来渣都不剩,孙儿如何有颜面到地下去见爹娘?”说到动情处,眼睛也跟乔蓁一般红了起来,“孙儿是三房惟一的男丁,再不能任由继母胡来。” 乔老夫人面上一愕,顾不上身体的不舒坦,定定地看着孙子那张越发沉稳的脸。 乔姚氏的脸色顿时如死灰,这小子居然拿三从四德来压自己,真真看不出来这病秧子还能玩这一手?这般大道理压下来,现在亏了德行的自己还如何能辩? 大夫人乔陈氏总算明白三房这对姐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乔钱氏的娘家可是富商,如果自己没记错,当年光陪嫁都有不少,哪怕乔姚氏私下里贪墨了多少,剩下的还是极可观,若是助这对姐弟顺利拿到产业与嫁妆,乔蓁未嫁乔维年幼,自己再施行手段代为掌管怕也不难,府里的账目也能填补不少。 心里是越想越觉得可为,故而大夫人在一旁给乔老夫人煽风点火,“婆母,儿媳觉着维哥儿说得也没错,虽说是三房的事情,儿媳不好插口,可到底仍是蓁姐儿与维哥儿的大伯母,若是一点也不关心,三叔与三弟妹在地下该是要埋怨我们当大哥大嫂的不闻不问……” 乔老夫人斜睨大儿媳一眼,这儿媳心里打什么主意她一清二楚,她那心也不比乔姚氏白多少,“维哥儿,祖母且问你,你可是真心的?” 乔维咳了咳,咽下喉咙里的痰,淡淡道:“愿祖母成全,助孙儿整顿家务。” 乔蓁扶着乔维,也跟着应声了一句,“祖母,断不能容继母她给死去的爹娘丢了颜面。” “婆母,这次是儿媳错了,儿媳愿一力承担,往后必定行事更为端庄,”乔姚氏仍想着垂死挣扎,“维哥儿还小,真把家业交给他,一来他的身子承受不住,二来这也是阻了他进学之道,儿媳往后无颜见他爹娘于泉下……”这是她屡试不爽的招数,帕子一抽无比凄惨地哭了起来。 乔蓁转头看她,长着红痘的脸上没了往日的小心怯弱,似是被她的虚情假意伤透了心大彻大悟的样子,“继母,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狡辩这些,别说以后死,就是你现在死,也无颜面对我爹娘!” 连母亲二字都没提,一味只叫继母,这叫乔姚氏顿时心惊,这么些年来她都把这对姐弟牢牢地掌握在手里,岂会料到还有今朝?一时气愤手指着乔蓁,颤声道:“蓁姐儿,你……” 乔蓁没再看她,而是抬头看向仍有几分犹豫的乔老夫人,咬了咬唇似提起勇气道:“祖母,孙女仍是待字闺中,维哥儿身体仍未痊愈,这打理家业必是不行,虽祖母高寿,儿孙没有麻烦之理,但此时仍请祖母代为管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这事要顺利进行,就必须让乔老夫人觉得有利可图。 “请祖母照拂一下孙儿。”乔维适时道。 这话一出,打着如意算盘的大夫人顿时如一盘冷水从天而降,三叔乔健斌名下并没有多少产业,惟有乔钱氏的嫁妆倒是不少,一旦落在婆母的手中,还有自己再沾的份儿? 乔老夫人却是老眼一亮,当年对着乔钱氏的嫁妆,她可没少眼红,只是那儿媳一直小气得很,自己为此一直看她不顺眼,现在倒是名正言顺落在自己的手中,心情一好,她看起来精神也更爽利,“也罢,既然你们姐弟有请,我这当祖母的也不好推辞,这么一把年纪了就再为你们两个小辈忙活吧。”为了做出大公无私的样子,又添了一句,“等蓁姐儿议了婚事,祖母必会把你母亲的嫁妆分给你一半,他日维哥儿定了亲,这些产业也会悉数归还,任何人也不能打了你们钱财的主意。”目光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大儿媳。 大夫人只能尴尬一笑,手底下把一方上好的丝帕都卷成了菜干。 乔姚氏再也撑不住,在乔蓁姐弟道谢之时,身体一瘫软倒在地,自己辛苦谋划了这么久,居然只是为他人作了嫁衣。 乔老夫人冷眼看着这三儿媳頽败的脸,下令着人拖她下去关到宗祠里罚跪兼之禁足三个月。 乔蓁冷冷地看着乔姚氏虚软的身体被人拖下去。 恰在此时,二夫人强拉着妆扮好的乔芷到来,后面还跟着哭骂不休的王姨娘,“你要送也送你的茵姐儿去,拿我的芷姐儿不当人,乔朱氏,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我苦命的儿啊……呜呜……” “娘,救救女儿……”乔芷伸着手向母亲,泪水哭花了眼,心中恼恨为何爹今天偏偏不在家,不然嫡母也不敢这样处置自己。 “这样哭着成何体统?快快送走。”乔老夫人怒声道,挥着帕子让二夫人把乔芷送出门。 王姨娘追着女儿,却被门槛一绊跌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生性泼辣的她看到乔姚氏被拉到祠堂,想着自己的女儿都是为了她三房的人受罪,那叫一个气血上涌,起身不顾尊卑,上前抓着乔姚氏狠挥了几巴掌,“你好好地将你三房的女儿送进宫就好了,为何来祸害我的女儿?我打死你这个害人精……” 乔姚氏冷不丁地被打巴掌,一时间脑袋竟懵了,呆呆地又吃了几巴掌,嘴里一甜,这才回过味来,尖声叫骂,“你疯了你,一个下贱的东西也敢朝主子挥巴掌?那本来就是你们二房的事情,现在居然怪到我三房的头上?”手脚顿时有劲,朝王姨娘回敬过去。 “你算哪门子的正经主子?我呸,不过是个妾室起家的玩意儿,谁也没比谁高尚。”王姨娘啐骂一声,比起只生了个女儿的乔姚氏,她好歹还为乔家生了儿子,地位可比乔姚氏牢固多了。 乔姚氏不甘被骂,当下回嘴,把当年做姨娘的泼劲儿都使了出来。两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外面这一出戏自然吸引到乔老夫人等当家的,乔蓁也扶着乔维起身凑到了门前,看着前方的狗咬狗骨。 “真丢人。”乔维嫌弃地道。 乔蓁不置可否,这等戏码百年难得一见,这回倒是看得有些上瘾了,果然乔姚氏所谓的正室范儿都是装的,这不,都露陷了? “来人,把她们都给我拉开。”乔老夫人大喝,出了这等事真是家丑,“都拖下去打十板子。”这会儿连乔姚氏的脸面也不给了,与妾室一同待遇。 大夫人心下乐意看到这场面,这回行动迅速,没一会儿,正堂前这块地儿又恢复宁静。 乔老夫人见事情都处理得七七八八,转身拉住乔蓁的手,慈爱地问了几句,叮嘱她要好好养身子,往后缺些什么就来找祖母,万大事有祖母给你做主。 乔蓁自是道谢,为了那些钱财,乔老夫人也不会再对三房的事情不顾不问,扮演着好孙女扶着乔老夫人上车。 一转头,乔茵即笑着伸手抚了抚她脸上的红痘,“我待会儿给你送药去,我那有上好的药,保管两天就消痘,半点疤痕也不会留,放心好了。” “这回还是多得五姐姐相助,不然我们也不能如此顺利成事。”乔蓁心存感激地道,若没有乔茵通风报信及借助人手,要如此顺利扳倒乔姚氏就会更费工夫。 乔茵笑道:“说什么傻话呢,五姐姐说过的话自然算数。”笑语了几句之后,她就急忙告辞,说是回去给乔蓁拿药去。 等到闲人都散去,骡车里只有姐弟二人之时,方才能说些体己话。 “姐,这样妥吗?”乔维心存顾虑,他们是把嫁妆要回来了,可送到祖母的手里,这不是出了狼口又送虎口吗? 乔蓁细心给他拢好披风,“祖母私心是重,可你好歹是爹惟一的男丁,她不可能看你死,至少目前来说药钱她是不会少一个子儿的,你好歹是她正儿八经的嫡孙。”这些她都是思量好了的,“现在有她看着,别人可打不了主意。” 乔维这才点点头。 “对了,墨砚遣去找舅家的人回来了吗?”乔蓁问道。 乔维摇了摇头,“还没。” “那就再等等,到底是骨肉亲情,应不会见死不救。”乔蓁皱眉道,如果舅家的人出面讨要,生母的嫁妆就可完全掌握在手。 乔维一时间低头不言,现在他只恨自己的力量太弱,不得不借外人来行事。 刚回到秋华院,乔蓁屁股还没坐暖,乔茵就当真给她送药来。 第十九章 探病 正堂里发生的事情,没有半天功夫就传遍了全府。 冬福院,三姑娘乔荏听到丫头绘声绘色的说着那一场闹剧的时候,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书本,“这么说,现在七妹妹也病倒了?” “可不是?没想到三夫人是这样的人,所以常言说得好,这后母就没一个好东西……”丫头翠竹撇嘴道。 正与丈夫一道从书房过来的乔李氏听到后半截,边掀帘子边道:“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四爷乔健平对这些家宅之事例来不上心,捧着手中新得的金石,朝大女儿喜道:“荏儿过来瞧瞧,这可是爹淘到的好东西……” 乔荏早就知道自家爹娘都是不太靠谱的人,一心都醉在那书画金石的收藏上,起身让坐,顺手抱住扑过来的乔苒,还是把家中发生的大事都与母亲说了一遍,免得母亲到时候在祖母跟前说错话。 乔李氏早就知道进宫选秀一事必会再起波澜,只是没想到闹得这么大,沉吟片刻后道:“算来蓁姐儿姐弟也不容易,荏儿,我们这儿不是有上好的治过敏药,我与你一道去三房看看吧。”平素为了避嫌,也为了不与乔姚氏起冲突,她都是避着三房走路的。 乔健平放下手中宝贝的金石玩物,眼含感激地看着妻子,当初坚持娶这恩师之女还是娶对了,没有像大嫂二嫂那般俗不可耐。 乔李氏看到丈夫的神情,三十来岁的妇人了还会脸红了红,“你不怪我就好……” “怎么会?娘子,这家是什么样我心里有数,平素只想着我们关起院门过日子就行,倒没多想想那对失怙的姐弟,倒也是这我这个四叔的不是,三哥生前待我也不薄……”乔健平自责道,他与妻子都不是那芨芨而营的人,因而倒是忽略了很多事情。 乔荏看到父母十多年的夫妻仍然恩爱如初,心中不禁有几分响往与羡慕,想到自己的未婚夫,耳根子也微微一红,希望自己也能有母亲的福气。 乔李氏吩咐丫头取了药,就带着两个女儿坐上骡车驶往三房而去。 此时的乔蓁刚好接过五姑娘乔茵递来的药物,耳里听到她说:“这是外敷的,这是内服的,可别弄错了。” 乔蓁将其递给听露,“都记下了,没想到五姐姐也是个啰嗦的人。” 乔茵噘了噘嘴,“好啊,我好心来看望,你倒是拿我来打趣,不睬你了,我这就走。”说完佯装生气起身走人。 乔蓁忙拉住她,唤了好几声好姐姐,乔茵这才重新坐下,两眼打量了一下这简陋的卧室,“三婶母真是个会克扣的人,依我看,趁着祖母待会儿来核对产业及嫁妆之时,趁机把你屋里的东西都要回来才是正经。” “不劳五姑娘吩咐,奴婢待会儿就去盯着,先把我们夫人以前的首饰拿回来。”听露一脸凶悍地道。 “有志气,我喜欢。”乔茵少有地夸奖一个丫鬟道。 乔蓁笑着推了推乔茵,嘴朝听露努了努,“五姐姐可别再夸奖她,都快要钻到钱眼里去了,给外人知道,只怕会道我这主子满身铜臭。” “姑娘,你就会糗我。”听露别扭地回了一句,然后就憋气往外走。 “看看,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乔蓁笑语一句。 乔茵看了看她少有的飞扬表情,眼底的黑圈份外明显,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乔蓁,“七妹妹,我看你似乎睡眠不太好,这是我前儿去上香求的,据说十分灵验,七妹妹戴在身上定会一夜好眠。” 乔蓁有些诧然地接过乔茵手中的佛牌,入手一阵冰凉,翠绿色通透的玉身上并无半丝杂质,雕工又正,一看就是高档货,价值不扉,遂忙塞回乔茵的手中,“五姐姐,这怎么使得?我这次还欠着你人情,这么贵重的东西……” 乔茵并不接过,表情仍是那般傲傲的,“我送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你若不喜,摔了就成,我可不兴送出的东西被退回。” 乔蓁看她的神情不似玩笑,遂也不再推脱,认真而实诚地道:“那妹妹就却之不恭了,承姐姐的情,他日如姐姐需要而我又有能力,必定相报。” “你这话我可记下了。”乔茵这才又笑了出来,“赶紧戴上吧,记得,睡觉时千万别拿下来,不然就不灵了哦。”最后的话虽说玩笑的口吻,但眼里却是一片郑重。 乔蓁微诧,乔茵此举看似不是无的放矢,最后还是依乔茵所言戴到脖子上,把佛牌塞到衣物内。 气氛正好之时,一脸红晕的乔芽被丫头扶了进来,气急败坏地道,“乔蓁,你给我出来,你都对我娘做了什么?还有,你的人闯到我的房里大肆搜刮是什么意思……” 乔蓁皱了皱眉,看到乔芽气势冲冲地进来,冷声道:“八妹妹,五姐姐在这儿呢,你这是什么礼数?” “什么礼数?”乔芽看了眼乔茵,冷笑道:“他们二房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这次指不定是他们一道挖了个坑给我们母女踩,这账我还没跟他们算呢。乔蓁,你快跟我去见祖母,就说娘没有害你之意。”居高临下地吩咐着。 乔茵轻蔑地看了眼乔芽,“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八妹妹,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不会这么高调行事,夹起尾巴才是王道。” “我不跟你辩,乔蓁,我且问你,你去不去洗刷你栽给我娘的诬名?”乔芽伸手想要抓住乔蓁的手臂,哪知被乔蓁的手一推,她终究吃了这两天的药,身体有些虚,遂晃了晃。 乔蓁见状,一把拉住她,冷脸道:“好了,八妹妹,莫再闹,继母行事不端人人知晓,你若真心爱护她就别给她再添罪名……” “我不要你假好心,我只要我娘回来——”乔芽哭喊着,她何曾经历过这些? 之前祖母的人带走听雨听霜的时候,她就心知事情不妙,只是没想到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糟糕,那个听露像个强盗一样闯进她的屋里,把好的首饰、物品……都拿走了,手里还有一张不知道哪来的单子,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八姑娘,这些都是我们夫人生前的嫁妆,给姑娘借去戴了这么久也够了,是时候要还回来,喏,这些才是你的,奴婢可没有乱拿,姑娘收好……” 乔茵撇了撇嘴,早就看不惯这个乔芽,现在这样更是让人鄙视。 乔蓁私心里也难同情乔芽,毕竟原身过得那么凄惨,这妹妹也有一份,只是看她哭得难看,遂朝扶她来的丫头道:“把八姑娘扶下去吧……” “我不走,乔蓁,你戴的首饰都是我的,现在给我还回来……”乔芽看到乔蓁的头饰在日光中闪亮,顿时记起这是之前自己给她戴的,遂伸手想抢。 乔蓁头一歪,避开了乔芽的爪子,看来这妹妹还是没学乖,脸上也带了一层薄怒。 正待她发作之际,门口传来了墨砚的声音,“七姑娘,五爷吩咐小的把八姑娘带回她的房里。”说完,指了两个粗壮的仆妇上前硬架着乔芽离去。 乔芽边被架着走边高声喝骂,看这样子哪还像个千金小姐? 走至回廊的乔李氏看到这情景,微微一愣,这三房果然变天了。 乔荏皱了皱眉,看到母亲发呆,忙扯了扯她袖子,“娘,这八妹妹例来就是这样,我们也管不着,免得落了别人的埋怨。”话中暗指乔姚氏得理不饶人。 乔李氏这才按下心中所思,牵着小女儿乔苒的手往前走。 “蓁姐儿,四婶母来看看你,这过敏可严重?”她走进屋,立即关心地问,看到乔茵在,倒是愣了愣。 乔茵起身行礼,乔蓁也想跟着起身,身子就被乔李氏一按,“坐着吧,婶母是来探病的,可不是来折腾你的,茵姐儿也赶紧坐下。” 乔荏把带来的药放下,上前查看了下乔蓁的脸,“好在不是十分严重,这是宫里御医出品的好药,妹妹用上两天红痘就能全退。” 乔蓁自是忙道谢,心里纳闷四房怎么会来探病? 在她的印象里,四叔可是这时代少有的好男人,只守着一个妻子过活,并且在妻子连生两个女儿的情况下,顶住压力没纳妾,只是为人似乎不太通庶务,有举人的功名,也没谋个一官半职,一天到晚就是沉醉在书画金石中,没少被乔老夫人骂。 乔李氏虽然不若两个嫂子那般长袖善舞,但也看得出乔蓁似有些意外,遂握住她的手,“四婶母素日里忽略了你们姐弟,倒是四婶母的不是,你不会怪罪婶母吧?” “婶母这么说折煞侄女了……”乔蓁道。 “我看往后七妹妹一定不要说没人管的话,这不,现在大家都关心着你们姐弟。”乔茵打趣道。 “就你会说。”乔荏斜睨她一眼,笑道。 “我又没说错……”乔茵回视她一眼。 乔李氏却忙解释上回乔蓁跌落假山,他们夫妻正带着儿女回娘家,所以没能来得及看望,回来时乔蓁已好了。 乔蓁定定地看着乔李氏不似做假的脸,不管她说真说假,在这府里多个帮手总比多个敌人要强得多,遂心里也泛起一股暖意,与四房的人说话也渐渐亲热起来。 人们总爱凑成一堆出现,乔蕊也亲自来给乔蓁送药,在看到一屋子的人时,怔了怔。 “我还以为我来早了,没想到我是来迟了的那个。” ------题外话------ 感谢陈瑜洛谚送的十朵花花! 第二十章 波澜 听到乔蕊的声音,乔蓁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这大姐姐只怕来者不善,心中暗暗警惕着,急忙起了身,“大姐姐怎么来了?” 乔蕊由着侍女扶进来,脸上还挂着惯有的温和笑容,目光刻意落在乔蓁的脸上,哪怕过敏生了红痘,仍能看得清五官之端正及绝美,脸上的笑容不禁一窒。别人跟她说时她还不信,现在亲自目睹由不得她不信,袖下的帕子不禁收紧,这张脸她自叹不如,心里不禁有些发慌。 “我听说七妹妹过敏脸上生了红痘,心里记挂,所以特意过来探望一番。”边说她还边由侍女扶着上前,让乔蓁重新坐下,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脸上带出一抹怜惜的笑容,“远远地听到七妹妹与四婶母及妹妹们的笑声,看来七妹妹的性子开朗了不少,我这方才放心,就怕三婶母的事情伤着你的心,往后性子更封闭那就糟了。” 这样一番好姐姐的言论,于乔蕊不过是顺手拈来,目光中那一抹怨毒很快就掩在得体的笑容下。 乔茵一边卷帕子一边不露痕迹地嘲讽一笑,乔荏脸上扬着大家闺秀的得体笑容,乔苒年纪小只顾在一旁玩着。 惟有乔李氏是在座的长辈,遂搭口道:“还是蕊姐儿看得仔细,你这一说,我也发现蓁姐儿的性子活泼了不少,这可是幸事。”边说边鼓励地朝乔蓁笑了笑,至于她心里如何想乔蕊的,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乔蓁一向对乔蕊极为防备,自然不会忽略她一闪而过的恨意,忙伸手拨了拨刘海,遮了遮那张太过惹人注目的脸,腼腆一笑,似还有些拘谨,“大姐姐来看我,我高兴着呢,姐姐快坐,”顿了顿,“维哥儿还小,我是长姐,再不长进就真丢爹娘的脸。”丝毫没提乔姚氏这继母的表里不一,有些事说过即可,如祥林嫂般逢人就提势必会被人挑出毛病来,一顶不敬长辈的帽子就会扣下来。 乔蕊端正地坐到椅子里,“道夏,把药拿出来给七妹妹,这可是治过敏最有效的药,妹妹收起来吧。” 话落,一名长相圆脸的侍女上前把药摆在乔蓁旁边的桌子上,顿时与另外两份药放在一起,引得乔李氏笑言这药都够十几个人用了。 乔蓁也笑出声,目光微微打量了一下这叫道夏的侍女,看来知夏已经被人取代了,现在不知道被打发到哪儿,她这大姐姐处置下人历来干脆利落。 乔茵眼含嘲笑地看着这大姐姐在那儿唱戏,那关心假得要死,只要不蠢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心里嗤笑一声,明明介意得要死,偏还要在那儿装,少装一点要死吗? 乔蕊关心地吩咐乔蓁过敏应注意的事项时,外头就有一个行色匆匆的仆妇进来,朝乔茵行了礼,急道:“五姑娘,二夫人着您赶紧回去。” 乔茵看了一眼这仆妇,不用猜都知道为了那进宫的庶妹与被罚的王姨娘,爹一回来必定要闹上一闹,反正都是老生常谈了,她不太急,慢慢起身朝乔李氏屈膝行礼,看向乔蓁,“我娘找我,我这会儿就先回去,七妹妹,改天我再来看望。” 乔蓁也不敢留,正要起身送客,就被乔茵拦着,着她多歇息,然后就挺直背出了屋门。 深秋渐没,初冬渐临的时节,在北国还是颇为寒凉的,不过正在亭子里对弈的人却不觉得,一身略为单薄的华丽衣袍在风中猎猎而响。 两人俊美至极的面容颇为赏心悦目,一旁侍候的侍女们都面颊飞红,双目含情,希望能得到贵人的青眼相看,可惜那两人的注意力都在棋盘上。 这一画面很快就被人打破,一名小厮模样的下人进来禀报,“世子爷,宫里来消息了,乔家送选的是二房的庶出姑娘,闺名唤乔芷。” 闻言,年彻执黑子的手一顿,眼睛微微一眯,很快,黑子就落到棋盘上,随手一挥,“知道了,下去吧。” 对面的欧博扬眉一笑,“看来你多此一举了,乔家那姑娘就这么得你的心?” “我看上的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年彻冷哼一声,她若有自保的能力那就最好不过。 欧博看他的神情是势在必得,落了一白子儿,“乔家那位美人与东宫的林侧妃走得很近,你若真在意这家人,还是找个机会给他们提个醒,没那么大的本事就不要搀和进派系争斗中,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乔美人身怀有孕,自然也让嫡皇孙稍为关注上,但显然还没到出手对付的时候。 年彻的神情未变,只是嘴角冷冷一笑。 欧博见状,心下腹诽,这人的性情真冷,不过也对,一个乔美人能有多大的本事,命都攥在别人手里,居然还在那儿做着春秋大梦,甚至连自家姐妹也捎带上,这样的人死了都不值得同情,遂也没再做声,除了棋盘上落子时发出的声音外,只有风声在亭子内外打转。 乔茵离开秋华院赶回夏明院时,就看到院里仆妇丫头站了一堆朝正院张望,遂冷脸道:“有什么好看的?不想受罚赶紧去做事。” 一众下人看到这一向傲慢的五姑娘冷脸,尴尬行礼后,顿时作鸟兽散。 她往正院而去,越近就越听到爹娘的争吵声,甚至还有瓷器打碎的声音,秀眉拢了拢,正要让丫头掀帘子进去劝架,手臂被人一拉,回头看到拉她的男子一副急色匆匆的样子,唤了声,“三哥。” 二房长男乔综长相略为偏柔,有双狭长的眸子,此时他拉着妹妹的臂膀到一旁,给一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看到人退后,方才道:“你把那东西给蓁姐儿了……” 乔茵笑了笑,“我还当是什么事,三哥,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胆小?放心,上头怪罪下来,我顶着,连累不到你……” 乔综的脸上明显不悦,“我什么时候怕你连累?茵儿,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性子……” “蓁姐儿再不济也是我妹妹。”乔茵又一次打断了乔综的话,小脸上有着不容人亵渎的表情。 乔综愣了愣,很快回过神的他正要再说些什么,母亲掀帘子哭着出来,后面还有仆妇拉着,只听母亲的声音在响,“你容不下我……我这就去死了干净……不碍你的眼……” 后头二爷乔健锐冷声怒骂道:“要死趁早些,忤在那儿做甚?家中尚有一薄棺,给你用正合适……” 这样的话一出,乔朱氏哪还能再站着,真个去寻死,这回惊得一对儿女顾不上说话,赶紧又拉又劝。 一时间,二房的夏明院里都是吵架声与劝架声。 乔府秋华院里的寒风也开始刮得紧,乔茵离去后,乔蕊坐了一会儿,明显精神不振,很快就告辞离去,临走前还捏了捏乔蓁的手做那亲热状,惹得乔蓁暗地里起鸡皮疙瘩。 一出秋华院坐上华丽的骡车,乔蕊脸上的表情就阴得可以滴出水,在外把车凳收好,掀帘进去把姑娘衣装整理好的道夏见状,小心出主意道:“姑娘可是为了七姑娘心烦?” 乔蕊冷瞥了眼这新选上来的丫头,没说是也没不是。 道夏心知自己来到大姑娘的身边日子尚浅,要想出头惟有多替姑娘分忧,私下里凭着自己那张嘴也打探出不少秘辛来,例如大姑娘这桩所谓人人称羡的好婚事背后的内幕,她也知道个一二,现在见大姑娘没有发作自己的意思,遂又大胆地道:“姑娘真不放心,奴婢在秋华院有个好姐妹,倒是可以趁七姑娘过敏吃药的阶段,在她的药里做做文章,让她的脸烂了不能见人……” 乔蕊的身子往迎枕里挨了挨,冷声道:“这么浅显的招数,你当她乔蓁是个傻子?会轻易上你的当?哼,我都差点被她骗过,什么老实忠厚,真那样能将乔姚氏扳下来?”这一趟让她更明白乔蓁的性子八成也是装的,可惜上回没能借势处置她,心里现在是越想越后悔。 道夏看到大姑娘的神色渐冷渐怒,不敢再自作聪明,缩着脖子老实侍候着。 乔蕊卷着手中的锦帕,虽说道夏这蠢货说的主意不能行,但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达愿,嘴角阴沉一勾,谁要挡她的路,她也不会让谁好过。 日头渐西沉,累了一整天的乔蓁正要躺躺,乔维就由侍女语蓉扶了进来,咳了咳,“四婶母女走了?姐姐这儿刚才真热闹,我还不知道我们姐弟俩什么时候成了这府里的红人?”语气颇为嘲讽。 “刚走,让人送了出去,不管人家是真心还是假意,来者总是客,莫失了礼数让人找碴就行。”乔蓁道,忙让语蓉扶乔维过来坐到她床前的杌子上。 姐弟俩正要说话,门外就有仆妇禀报,说是永嬷嬷被抬回来了,问怎么处置? 乔维冷声道:“把她关到柴房去,这老婆子一肚子坏水,不用给她延医,能挺得过是她的造化,挺不过也是她的命。” 乔蓁对于弟弟的处置并未多言,如让永嬷嬷得逞,自己现在已经在宫里哭了,这样的人自己不去落井下石就已经很对得起良心了。再说她穿来好会儿,连喝碗劣质药都要受制于这老太婆,那会儿又有谁来可怜自己? “趁继母还被关在祠堂,秋华院最好重新整顿一番才妥,有些人不能留的绝不能留,莫让我们反倒落了下风。”沉思一会儿后,她道。 乔维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能斩多少手足就斩多少,不然待对方缓过劲来,只怕又要重回老样子……” 看到弟弟那狠心冷脸的样子,乔蓁总算放心了,一直就怕这个弟弟性子太弱。 不知是心情大好还是怎的,她一夜无梦,原本以为还要再经历水中的搏斗,哪知别说是被人勾魂了,连年彻的声音都没听到,晨起时精神颇为爽利,伸了个懒腰,心下不禁生奇? 莫非对方放过了自己? 这想法一出,她就摇头否定了,对方不揪出她是不会罢休的,平江郡王府的灭门惨案让天子震怒,早已下令彻查,对方必会担心自己这么一个活人证,还有那破账本,这可是能捅对方一刀的东西啊。 她从领口处掏出那块晶莹剔透的翡翠佛牌,莫非是五姐姐乔茵送的这玩意儿在起作用? ------题外话------ 感谢liuyusijie送的六颗钻钻及两张五热度的好评票!感谢亲的鼓励与支持! 第二十一章 受罚 一想到这,乔蓁就微微皱眉,如果她的猜想属实,那乔茵到底是什么来路? 跟年彻与他的对头是否又有关系? 越往深入想,她的心就越惊,听到听露推门进来的声音,赶紧把佛牌塞回衣内,总归有一样是可以肯定的,乔茵没有害她之心,既然如此,发愁这些有的没的也没有用。 听露从昨儿到今天都是春风满面的,一面帮乔蓁整理要穿的衣物,一面道:“姑娘,我们要不要把八姑娘之前搬去的大床再搬回来?这床太简陋了……” 乔蓁拿起外衣穿上的动作一窒,目光落在这张床的四根床脚上,尤其是最里面那根,微叹了口气,她也想睡好床,只是那儿压着的东西不能见光,遂摇了摇头道:“暂时别搬了,动作太大,不然别人又要说我们什么一朝小人得志之类的闲话。” 听露闻言,心下略有些失望,不过自家姑娘也没说错,值钱的都被她搜罗回来了,那张以前三老爷在世特意为姑娘打造的床就暂时偏宜八姑娘得了,反正没有姑娘出嫁贴大床的,八姑娘又带不走,这么一想心里平衡了,遂也没再心心念念被乔芽占去的好东西。 秋华院的下人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惴惴不安,当家的三夫人被关在祠堂,老夫人又把他们的卖身契交给了五爷乔维,他们的命运都攥在五爷与七姑娘的手上,遂这一个早上没人偷懒。 用过早膳后看到听露与墨砚一道过来,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乔蓁的过敏症状在昨儿服了药后就消退了不少,正好借病窝在自己的屋里为那把半成品琴刮腻上漆,这工序马虎不了,离成品只有一步之遥了,更要专心一致。 故而屋外的吵杂声都被她自动消弥了。 直到乔维遣人来找她一道用午膳,她才舍得停手,换了身衣物后往乔维的小院而去,才走了一半,就遇到气冲冲而来的乔芽。 “乔蓁,这院里什么时候归你管,听雨与听霜又做错什么?你要赶她们走?” 乔蓁朝跟在后面的听露及墨砚使了个眼色,目光又落在乔芽同样有了不少起色的面容上,眉头也没皱,“她们侍候你不力,自然要换下,好了,八妹妹,你可是大家闺秀,这样传出去别人会说我们乔家的女儿没家教……” “乔蓁你在胡扯,她们打小就侍候我,我说得力就得力,你不过是趁着我娘不在才拿我来开刀,你凭什么?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乔芽气得脸色通红,赶走她的贴身侍女,这就是在打她的脸。 乔蓁的面色一冷,定定地看着乔芽那张愤怒的脸,“就凭我是你长姐,就凭老祖母的吩咐,继母管不好的家下,我代为操心而已,”看到乔芽又要口出恶言,她抢先一步,眼眉一挑道:“你若有什么不满,可以去找老祖母评理,我乔蓁随时候教。” 乔芽没想到这个以前可以随意欺侮的长姐会如此严厉,一时间难以适应变强硬了的乔蓁,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胸口更是气得一起一伏,谁不知道祖母那个老不死的得了她姐弟俩的好处,现在处处帮着他们?手指指着乔蓁,“乔蓁,你别得意,我娘一出来,自然可以碾死你……” 乔蓁将她指向她的手指一掰,没用多少力道,但是惯于斫琴的手一直力道不弱,痛得乔芽啊啊直叫。 “八妹妹,继母没教你的规矩,今天长姐教给你,我可是你的嫡姐,哪有见到嫡姐直呼姓名的道理?就算走遍天下,没道理的那个也是你,往后给我规矩点。”话落,她把她的手指甩开,“这种粗鄙的行为我希望是我最后一次见到。” 乔芽的手指已是通红一片,两眼恶狠狠地看着乔蓁,唇一张,“乔……” 乔蓁的眉毛一挑,往前一步。 乔芽惊恐地往后一跳,那个蓁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只能如惊弓之鸟般跳骂着,“你别得意,我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离去时恶狠狠地瞪了眼听露与墨砚。 听露朝她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八姑娘忒没有教养了。” 这话一说完,头顶就被自家姑娘敲了一记,抬头看到乔蓁正色的面孔,“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即可,这到底是乔府,被别人拿去做了话柄,我也保不住你。” 听露咬了咬唇,小声说:“知道了,奴婢以后会注意的。” 乔蓁这才转身往前走,顺路跟墨砚道:“你去看看,挑两个得力的暂时派到八姑娘那儿听差。”这事交给稳重的墨砚错不了。 墨砚点头道:“小的明白,五爷昨儿就吩咐了,三夫人与八姑娘的贴身奴婢一个都不留,正好借这次的机会全遣了,人选小的也安排好了。” “你办事,我放心。”乔蓁朝他赞赏的一笑。 墨砚脸色不变,唯有耳根子一红,好在七姑娘没再做昨天的盛装打扮,不然他都不敢直视。 等乔芽回到自己的屋里,已有两名叫听雪和听雾的新侍女等在那儿,她一见,自然是大力发作了一顿,无奈这两个新到的侍女一个也没搭理她,等她闹够了,才上前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滚!”乔芽咬牙道出这个字。 “那奴婢告退。”听雪与听雾行礼后真的退下了。 气得乔芽扑倒在床上,死命地捶着被子发泄。 哪怕初冬将至,在这一方府邸里的某处花园仍是繁花似锦,似乎寒冬与此无关,乔茵到了这儿之后,一直目不斜视,老实站在那儿没动过半分。 年彻坐在摇椅内,俊美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目光也只看在那开得正盛的花儿上。 乔综吞了口口水,往前一站,“世子爷,这事情不怪我妹妹,是我让她做的……” 乔茵倨傲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与我哥无关,世子爷,你要罚就罚我,我只是看不下去你把七妹妹当猴耍,本来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你却每夜去占她的便宜,连我都看不过眼……” 话还没说完,一朵带刺的蔷薇花从她的脸上划过,顿时,嫩滑的皮肤上就有一道浅浅的血痕,朝外冒着丝丝血珠子。 乔综心急万分,又是心疼又是责备地看着妹妹脸上那道血痕。 乔茵却像是没有感觉到痛楚,仍是如傲霜的寒梅那般挺立在风雪中,鲜艳的红唇又轻启,“哪怕世子爷处罚我,我也要这么说……”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把她当猴耍?”手执着一朵开得正盛的蔷薇花,年彻笑得让人寒毛直竖地看着乔茵,敢走出闺阁与人争一日之长短,就要有这觉悟。 乔茵冷冷一笑,“你与我家大姐姐有婚约,世人皆知,夜里入魂大吃蓁姐儿的豆腐又算什么?那一派的人又如何,能在你年彻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揪出?他们若真做到,蓁姐儿早就身首异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假公济私。”最后那四个字充斥着不屑。 年彻嘲讽一笑,“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正义?” 乔茵的笑容一僵,随即脸上一笑,“我看不惯而已。” 年彻的目光锁定乔茵,乔茵的头皮突然发麻,身子似乎被人定住无法动弹,惟有抿紧红唇,两眼定定地看着年彻那张妖孽的面容。 乔综看到年彻身形似乎要动,立即上前想要挡在妹妹面前,“世子爷,她还是个姑娘家家,不知轻重,不是有心要坏您的事,您大人有大量别与她计较……” 哪知仍是慢了年彻半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即将落入年彻的魔掌。 乔茵的瞳孔放大,一直知道这人生冷不忌,这回是真的大气都不敢喘,随后慢慢闭上眼睛。 说时慢那时快,就在年彻的手要碰到乔茵之时,一道劲风使来,乔茵的身子被人一转抱在怀里。 两道劲风碰上,把周围的花海吹倒不少。 乔茵感觉到身后挨着硬硬的胸膛,睁开美目,入眼的是欧博那张笑嘻嘻的脸,脸颊微红片刻,很快就消失不见,冷喝一声,“放开我……” “别闹。”欧博斜睨她一眼,出声阻止。 乔茵的身子僵了僵,咬着唇被他抱在怀中。 欧博笑着看向站定后临风玉立的年彻,“彻之,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你与她计较什么?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吧。” 年彻看着欧博那张没个正形的笑脸,眼底却是一派正经,遂轻哼一声,身形一动,又坐回之前的摇椅处,看都没看那一群人,一个字从他漂亮的嘴型里吐出,“滚!” 乔综暗松一口气,正要拉妹妹离开,哪知妹妹却先一步被定波侯世子欧博拉走,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乔茵被硬拉着往园外走,看着前方颀长的背影,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随后似又想起什么,用力甩开他的手,“我说放开我,欧世子是不是耳聋了?” 欧博被她甩开手,站在原地看她愤怒的玉容,“真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算了吧,你若是好人,这世人就不会有坏人。”乔茵立即反唇相讥,“你知道我永远不会谢你的。”再也不要与这人呆在一个空间内,她转身欲走。 手臂却被人拉住,她抬头看向那笼罩在她面前的身影,戒备道:“你想要干什么?” 第二十二章 对峙 看到她这个样子,欧博皱紧浓眉,他于她而言已变得无法靠近了? 乔茵不喜欢自己被笼罩在他的影子里,手臂一使劲,想要脱离他的气息。 “别动。”欧博拿出精美的绣帕按住她冒着血丝的伤口,语气有几分败坏,吼道:“你就不会躲吗?” 她的面容红透似熟柿子,男性强悍的气息扑面而来,遂感觉到有几分口干舌躁,不自觉的伸出粉红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唇,似乎又要迷失在他的世界里,任由他的手温柔地碰触在她的脸庞上。 再多的意乱情迷在瞄到他给她按伤口的帕子角落处那繁复华丽的花朵之后,猛烈跳动的心趋于平复,不客气地伸手拍开他的手,“别用其他女人的帕子碰我的脸,我觉得恶心。” 这回她不再留恋,转身即离去,徒留身后男子一脸的怒容,以及那随后被甩在风中的锦帕。 乔综出来看到妹妹已经端坐在马车里,忙左右看了看,“欧世子呢?” “死了。”乔茵冷道。 乔综知道妹妹的脾性,没说什么即吩咐车夫起程,“不知道你为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当初我就有意让你跟在他名下,你却偏偏选择了年世子那喜怒无常又不懂怜香惜玉的煞星,茵儿,不是我说你……” 乔茵一个眼神扫过去,碎碎念的乔三哥立即闭嘴。 马车蹄达地行走在回乔府的路上,气氛胶着了一会儿,乔综忍不住道:“茵儿,我记得之前世子爷让你关照蓁姐儿,你还一脸的不情愿,还直言像她那样胆小懦弱的人死了活该,为什么这会儿又使出浑身解数去帮她?三哥不懂。”妹妹这举动太反常,之前跟他说的姐妹之情又未免太可笑。 乔茵的头挨着车壁,似乎这样可以给她更坚强的力量,“也许她值得我帮。” 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她即闭眼不再言语。 乔综仍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一直摸不准年彻到底对乔蓁是个什么想法?现在卷入这婚事之争中的两个姑娘都是他乔家的,由不得他不忧心,叹息一声,侧目看到妹妹似睡着了,伸手把披风给她披好。 他转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烦心事一一涌了上来,这建章六十年似乎注定了是个多事之秋。 才过了两天舒适日子的乔蓁还没来得及感谢穿越大神,却又倒霉的在自家园子里遇到了年彻。 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声,好狗不挡路,这年彻是不是有意要触她楣头? 她正要屈膝行礼准备告退,哪知下巴却被人一捏,头被迫抬了起来,直视上方好整以暇的黑亮眸子,怒色道:“姐夫……” 年彻原本惬意的面容却是一变,看了她的脸半晌,那儿还有淡淡的红印,微怒道:“你这脸是怎么一回事?”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一冷,“你就是用这种方法逃避进宫的?” 不过几晚没看到她,他似乎变得不太习惯,夜晚变得漫长起来,时常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乔茵说他在戏耍乔蓁,这说法或许对,也或许不对,对着那红颜,他只是想要多靠近一些而已。 一向喜欢依内心行事的他,终还是找了个名目到乔府来堵她的路,看到她娇小的身影出现在眼帘时,他的一颗心禁不注变热起来。 哪知抓到这滑溜的人儿时,会看到她那张绝美的脸上留着淡色红痘印,这一刻他的内心有着说不出的愤怒,一对自己,一对敢伤害她的人。 理不清的思绪堵在心内晕开,他的情绪变得浮躁起来,没好气地出口道:“你哑巴啦?” 乔蓁白了他一眼,嘴角一撇,咬牙切齿地笑着,“姐夫,我与你的关系并不是那么亲近,这是我的隐私,知道啥叫隐私吗?那就是不能对外人言道之事,明白吗?”瞟了眼他捏住她下巴的手,“还有,姐夫,你是听不懂人话呢还是脑子不好使,我已说过请你自重。”自重二字重重吐出。 既然这人打定了主意不让她好过,她也没必要给他留颜面,故而这次她的话半分客气都欠奉,妈的,这样的男人,给他好脸色看都是让自己找不痛快。 我与你的关系并不是那么亲近,这么一句话在他脑海里来回飘荡着,因这一句心内的怒火不由得高涨。 捏着她下巴的手慢慢向下,沿着她的背脊滑到她的腰上,微一使力,她挺起的胸脯贴近他的胸膛,眯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越是不悦他笑得越欢,俯身在她耳边吹气,“要有亲近的关系还不简单,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制造……” 闻言,乔蓁的心中警铃大响,这人打算干什么? “年彻,我警告你,你别乱来,这是我乔府,”被迫靠近他,她咬了咬唇,虚张声势道,“我若真把事情闹大,你的面子也不会好看,有种你就试试看?”左眉一挑,“我受够你的鸟气了。” 生气的她眼睛更为晶亮,他的眼睛也跟着一亮,莫名的,他被她的举动取悦了,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乔蓁如看白痴一般看着他,这有什么好笑的?果然变态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她的目光渐渐带上几分可怜之色,就差拍着他的肩说,哥们,赶紧吃药吧,有病不治是对他人人生安全最大的不负责。 被她莫名的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年彻收起大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本来就长得够丑了,现在长了红痘这张脸就更不能看,你当本世子是那生冷不忌的人?” 乔蓁冷嗤一声,如果她真的丑得不能看,他还抱着她的腰做甚?可怜的男人的自尊,果然不值得同情,“自然不及世子爷美貌,既然如此,世子爷还不赶紧放了小女子的腰?” 正在这时,摆脱了年彻的小厮阻扰赶过来的听露,手里捏着一根银簪子,对着年彻,表情紧张声音发抖地道:“年世子,快……点放开我家姑娘,不然……不然奴婢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乔蓁想要掩住双眼不忍目睹了,听露,你护主的心思是好的,只是那根银簪子能顶什么用?这……这不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吗? 她抬头看到年彻忍笑的嘴角,这回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世子爷,她那不过是玩笑话,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计较,只是你要抱着我的腰到什么时候?”叹息一声,“这样毕竟于礼不合。” 其实若没有乔蕊那一出婚事,被这样的帅哥抱一抱,生在现代的乔蓁并不是那么太在意,她又不是古代三贞九烈的女子,被人抱一下或者看下脚就要去寻死觅活。 哪怕她一再告诫自己行为举止要符合这个时代的要求,但有些骨子里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抛下。 年彻定定地看着她的星眸在眼前一眨一眨的,似乎在那些夜里习惯抱住她的腰,以至于到了现实中,下意识地就想这样做,这在他二十多年的生涯中从来没试过的,眉尖一蹙,他对自己渐生不满。 他的手很快就松开她的腰,那速度犹如碰到什么烫手山芋一般。 乔蓁被这样松开,脚下一踉跄,似要摔倒,他的大掌很快又扶住她,在她站稳之后,又很快收回去。 她微微诧异地看着他,这人什么时候又变成了正人君子? 听露见状,赶紧上前扶住自家姑娘,身子微前倾挡在自家姑娘身前。 年彻的声音变得极淡,“往后别再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避事。”看到那张小脸还没恢复过来,他心中的愤怒无法消退。 乔蓁古怪的看他一眼,本想叫嚣一句,关你屁事,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自己如何行事无需向他交代,没有把握能控制的事情绝不会去做,更何况她从来不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达到目的,对于身体发肤她可是爱惜的很。 “世子爷管得未免过宽了,”她冷笑道,看到他的眉尖皱了皱,又道了一句,“我自己的小命,我向来都爱惜得很,世子爷顾好自己即可,若没其他事情,我先告退了。”没待他回话,转头看向自己的侍女,“听露,我们走。” 没再看他,她从容而坚定地转身离去。 年彻也没有让人拦着她,而是表情复杂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随他到乔府的小厮现身,低着头认错,他一时不察让那丫头溜掉,坏了世子爷与乔七姑娘相处,心中忐忑不安,依世子爷的性情,自己怕是难逃一劫。 年彻却没看他一眼,而是唇角飞扬,放声道:“如果让我知道你敢对她下手,我绝不会轻饶。” 紫色衣袍随风一飘,他冷静帅气地转身离去,肃杀的面容连寒风也不能敌。 在不远处的隐蔽处,一枝枯枝被一只白得可见血管的手狠狠折落,随后又被折成两段,所使的力道极大。 “大姑娘?”道夏看到乔蕊的脸扭曲成一片,颇为可怖,小心肝颤抖着,忙唤了一声。 乔蕊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身体渐痛,很快,她就掩着心脏弯下腰。 即便虚弱如此,她的目光仍是恶狠狠地看着乔蓁消失的方向。 没错,她有心布这个局来试探年彻对乔蓁到底是什么态度,没想到结果是如此让她难以承受,他居然为了她如此放言威胁她,在他眼里,她到底是什么? 恨,好恨,她的心脏似紧紧揪成一团,手中仍握着那截枯枝不放。 第二十三章 说亲 大奶奶乔叶氏从骡车里面下来,奉命来查看一下三婶母乔姚氏在祠堂里的情况,哪知侍女刚扶着她站稳,一个棕色食盒突然从里面飞出来,猛地砸到她的身上,汤汤水水地淋湿了她新做的衣裙,顿时满脸阴云密布。 “大奶奶?”侍女急忙掏出帕子帮主子擦拭汤水。 “是谁?给我出来……”乔叶氏怒道,一把甩开侍女拿帕子的手,居然把她花了二十两银子新做的衣裳毁了,她绝饶不过这敢犯到她头上的人。 哪知,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祠堂里乔姚氏的怒吼声,“你给我滚,无须你来假好心……” 大奶奶乔叶氏闻言,气得肺都快炸了,这三婶母越发不知道好歹。 接着响起了一道少女清脆的声音,“继母,你别这样,本来身上就有伤,气坏了身子更不值当,一切就当是我的错好了……” 这声音异常熟悉,乔叶氏正要进祠堂的步伐一顿,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是谁。 一旁的侍女见状,急忙提醒,“大奶奶,似乎是七姑娘来看三夫人。” 乔叶氏这才想起,是三房那个不起眼的女儿,正堂那天发生的事情她虽没在场,却也知道个大概,只是没想到乔蓁的过敏症状才刚好就赶来看乔姚氏,这举动倒是让人无从指摘。 里头的乔姚氏骂声渐响,乔蓁回应的声音却很小,大多都是劝乔姚氏歇怒的。 半晌,乔叶氏听到没法的乔蓁道:“继母,既然你不喜看到女儿在此,那……我先回去,等你……歇怒后,我再来。” 果然没一会儿,她就看到侍女扶着出来还用帕子按眼角的乔蓁,唤了一声,“七妹妹?” 乔蓁微抬头,看到乔叶氏立在自己面前,身上华丽的衣裙染上了菜汁汤汁,忙一脸愧疚地上前掏出帕子,“大嫂,这是不是刚才弄到的?都怪我城门失守,殃及池鱼。” 乔叶氏按住她的手,“不碍事,你又不是始作俑者。”嘴角往里面努了努,暗指乔姚氏。 乔蓁叹息道:“继母的火气仍未降,一时间迁怒于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明明是她不好,又那样害你,你还为她说话?”乔叶氏似为她出气。 乔蓁看了她一眼,微垂头道:“大嫂,继母是有错,但我也不能不认她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最后叹息出声,一脸无可奈何。 乔叶氏看她说得大义凛然,这会儿倒不好接口了,正要客气几句送走乔蓁,就看到侍女急忙来报,说是大姑娘犯病了。 两人同时听闻,俱是一惊,互看一眼,乔叶氏顾不得受罚的三婶母,忙转身上骡车要走人。 乔蓁急急走到车前,“大嫂,我也想去看看大姐姐。”乔蕊又病了,不知道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还是到现场去看看为妥。 现在乔姚氏看也看过了,做为继女她已经仁至义尽,病刚好就来探望,往后别人也别想从她这儿挑出什么礼数的错。乔姚氏原本看到她时是面无表情,她故意说了几句挑衅的话,乔姚氏就沉不住气地发作起来,这可怪不得她,是她赶她走的,往后就省了再来这儿做戏的必要。 只是没想到刚好撞上大嫂乔叶氏做见证,这可是连老天都在帮她,不然老是做戏也很累人的。 此时的乔叶氏眼里的乔蓁,倒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确是较以前看得顺眼些,遂道:“上车吧,你大姐姐的病一日不好,全家人都跟着忧心。” “可不是?”乔蓁由听露扶上车,接了这么一句,“我老是祈求老天保佑大姐姐的身子,希望老天能听到。” 乔叶氏拍拍乔蓁的手,给了个和善的笑容,与乔姚氏那没儿子的相比,乔蓁还有个亲弟弟,将来三房始终还是乔维的,也没有必要与乔蓁的关系变僵,想明白后,她说话也开始亲热些许。 两人赶到乔蕊的小院时,这儿又是人影云集,与那回处置乔芽的情形异常的相似。 乔蓁见状,暗暗警惕起来。 刚掀帘子进去,就听到乔老夫人担忧的声音,乔叶氏忙上前扮起好大嫂问起小姑的病情如何了。 大夫人乔陈氏本急得直冒汗,一回头看到乔叶氏那一身狼狈的样子,皱紧眉头怒道:“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乔叶氏忙解释,把祠堂前发生的事情道了出来,还拉乔蓁出来做证。 大夫人这才放过儿媳,暗自撇了撇嘴。 乔老夫人怒道:“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悔改,蓁姐儿好心去看她,她倒好,居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得了,大儿媳妇,若姚家再有人来闹事,就给我打出去,不需要给他们留面子。” 大夫人忙应声,“婆母息怒,这事情儿媳会办好,谅他姚家的人不敢多话,道理都站在我们这边儿呢。” 姚家来人为乔姚氏出头的事情,乔蓁在昨儿夜里就收到了消息,应是乔芽私下派人给她舅家送了信去,才引得姚家急急登门指乔家虐待儿媳妇,在老夫人那儿闹了好大一场。 因而今儿个她赶到祠堂去看望乔姚氏,现在乔姚氏把她带去的食盒泼到大嫂乔叶氏的身上,看来短时间要出祠堂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样甚好,没了这继母在一旁当搅屎棍,她要进行的计划会更顺利些。 正在她沉思的时候,听到乔老夫人唤了她一声,遂忙推开人群上前,乖巧道:“祖母。” 乔老夫人示意她低头,仔细打量她脸上的皮肤,半晌才放心道:“恢复得不错,没有毁了容颜,甚好。”难得有个相貌出众的孙女,可不能被毁了,为此她可没少忧心,兼之看到她梳回以前的发型,心下略为满意,懂得藏锋倒也不是坏事。 一旁的大夫人见状,心里开始犯酸,这婆母现在明显对蓁姐儿开始上心了,想到她的蕊儿,这心又开始七上八下。 二夫人因那天与丈夫一闹,身子就病了,故而没来看望乔蕊。 四夫人乔李氏朝婆母与乔蓁两人看了几眼,心想有婆母的重视,蓁姐儿也算是苦尽甘来,往后要议婚也容易得多,看到乔蓁望过来,她微微一笑给她鼓励。 没一会儿,屏风后就有一名高瘦的大夫出来。 大夫人忙上前,“周大夫,大姑娘如何了?” 这名姓周的大夫是大夫人新近请回来给女儿调理身体的,本有他的看顾,女儿的身子起色了不少,只是这才刚一入冬这身体又出了毛病,她急得嘴角都生泡了。 乔蓁也忙着扶乔老夫人上前。 周大夫一脸平静地道:“无大碍,这是大姑娘一时间情绪起伏过大引起的,回头吃了我特制的药丸,情况就会稳定下来,老夫人和大夫人可以放心。” 大夫人一听,松了口气笑出声,急忙进去看女儿。 老夫人则是忙念着几句“阿弥陀佛”。 片刻后,侍女知秋就从里头出来,说是大姑娘要见老夫人。 乔蓁忙扶着老夫人准备绕过屏风,知秋伸手拦着她,“七姑娘止步,大姑娘刚醒来精神头不太好,只想见老夫人,请七姑娘在外面的花厅用茶。” 乔蓁一愣,这乔蕊玩什么把戏? 不过人家不欢迎她,她也不会不识趣,忙把乔老夫人让给知秋扶着,不过在出去之前还是朝屏风后头的乔蕊张望了几眼,窝在大夫人怀里的乔蕊确实一副精神头很差的样子,脸色苍白一片,嘴唇甚至有些发青,这可不像大夫所说的无碍之样。 遂她朝那背着药箱离去的周大夫刻意看了几眼,这人总让人忍不住起疑,不过回头一想,这到底是大房的事情,轮不到她多嘴。 快步又转到外头的花厅,她看到乔茵没精打彩地坐着,四婶母笑着朝她招手,步子因而又快了些。 与四婶母行过礼,她方才看到乔茵的脸上有一道狭长的淡疤,低声诧道:“五姐姐,你这脸?” 乔茵拿着帕子轻抚脸蛋上那道淡疤,抬头朝乔蓁轻笑道:“前儿时候不小心弄到的,再过两天就会全消,不会留下疤痕的。” “姑娘家还是要注意些,这还没成亲呢,万一有个好歹,想要许个好婆家就难了。”四夫人乔李氏叮嘱道。 “四婶母,我晓得,自个儿的脸蛋哪有不在乎的……”乔茵笑道。 乔蓁看她有了说笑的兴致,看来确是小事一桩,这才不再担心,坐下与众人闲聊起来。 屏风后头的气氛却有些胶着,歪躺着的乔蕊一脸期待地看着老祖母,只要老祖母做主把乔蓁许配出去,年彻再怒也怪不到她身上,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法子,袖下的手指紧握成拳,她乔蕊不能成为别人的笑柄。 大夫人在一旁搭口道,“婆母,我给蓁姐儿找的绝对是个可靠的人,对方可是我娘家姨母的儿子,前年才中了举人,前途绝对看好。”双眼看了看一言不发的乔老夫人,又开始游说,“婆母,您也知道我娘家虽然不是什么高官之家,可我爹还任着五品京官呢,有他保媒,这婚事能错得了吗?退一步说我姨母虽说不是官宦之家,可也绝对是当地的乡绅,能亏待得了蓁姐儿吗?” ------题外话------ 感谢嘟嘟zzt1981投给某梦五热度的好评票!感谢亲一直的支持! 第二十四章 说亲(二) 哪怕大儿媳妇把亲爹都抬了出来,乔老夫人那有皱纹的嘴角仍是紧抿着,浑浊的目光带着几分犀利扫视着孙女儿及儿媳妇紧张的面容。 乔蕊似乎承受不住祖母的目光,兀自抽出帕子低声暗泣,努力压抑着不让声音传到外头,更添几分凄凉。 大夫人更是搂紧女儿安慰了几句,目光哀求地看着婆母。 “你们跟我说实话,这上好的婚事后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我看蓁姐儿也不像是个不知轻重的女儿家,草草把她打发出门这种事,我这当祖母的还做不出来。”乔老夫人一派义正词严地道。 大夫人心里暗骂,这死老太婆不过是看到乔蓁容颜好,必定能卖个好价钱,舍不得将她就这样嫁出去罢了,摆什么谱?不过这些话放在心里想想好了,她是绝不可能与婆母明着对抗。 母女俩对视一眼,乔蕊眼含泪光,咬紧青白色的唇,无言地看着祖母,无奈乔老夫人这回却是纹丝不动,似乎没看到孙女儿那楚楚可怜的目光。 “这事如果你们给不了我一个好理由,我这当祖母的也不能偏心过头让人诟病……” 半晌,大夫人狠了狠心,亲自翻出当初那张被她撕成两半的庚帖,递到婆母的手里,这事再也瞒不下去。 乔老夫人打开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原来这婚事当初是蓁姐儿的,顿时抬头看向大儿媳妇那张拉长的马脸,没想到这媳妇背着她玩了这一手,难怪,大孙女会那样不安,草木皆兵,上回乔芽那事她就看出些许端倪来,只是那会儿她自然偏袒大孙女。 惊诧过后,她想到七孙女那张绝美的脸蛋儿,想想倒也合理,有此容颜,永定侯府那世子中意,家世反倒不是那么重要。 正在她心念电转之际,听到大孙女的咳嗽声,转头看到她苍白脸上的血管,这样一副身子别说生养,怕是连活得长些都困难,这一刻,她的心里有了另外的计较,以前她觉得除了蕊姐儿外很难再让自家孙女嫁进那样的人家,可现在她不再如是想。 把庚帖收到袖内,她沉稳道:“婚嫁乃大事,此事容我再参详一二,蕊姐儿,别想那么多,是你的跑不了,老祖母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乔蕊听得祖母这话,顿时一怔,眼睛都呆了,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夫人乔陈氏也怔愣片刻,她不会弄巧成拙吧?不会的,婆母一向疼蕊姐儿,那可是发自内心,她看得出来,只是蓁姐儿那长相,果然太有杀伤力。 周大夫咳了一声,三个主子方才回过神来,一致看向他,只见他温和道:“大姑娘的病要赶紧服药才行,不然时间一长,药性都会大打折扣……” 大夫人看了眼他手里拿着的红丸,这药对女儿大有好处,只不过服了十来天就大见功效,遂赶紧招呼周大夫进来。 花厅中,乔蓁的目光不住地朝屏风飘去,眼眉一直在跳,连带着心烦意乱起来,总感觉要有什么事发生,只是左思右想也没个头绪。 四夫人乔李氏伸手握住她的手,“蓁姐儿,怎么了?” 乔蓁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大姐姐的病情可好些了?我们来了这么久,心里一直记挂着……” 乔茵捂嘴一笑,话中带刺道:“大姐姐可是那‘长命百岁’的福气相,七妹妹,你给我安一百个心好了。” 姐妹俩正说着话,知秋就过来禀报,说是大姑娘的病有起色,精神头好了不少,让四夫人与诸位姑娘进去见见。 乔蓁随着众人进去,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的乔蕊,这会儿的她不再是之前那苍白样,脸蛋上透着少女的红晕,一片红粉绯绯的样子煞是动人,心中顿觉古怪,下意识地看向那道瘦高的身影暗自琢磨着。 乔蕊一面与众人说话,一面观察乔蓁,嘴角笑容灿烂,目光中却是一片寒茫,用帕子捂了捂嘴,“我还没给七妹妹道喜呢……” “这喜从何来?大姐姐别拿妹妹来打趣……”乔蓁猛地抬眼看她,心中“咯噔”一声,立即也似玩笑般回应。 “大姐姐应知道七妹妹脸皮薄,哪禁得起你开的玩笑。”乔茵一把拉住乔蓁的胳膊,歪着头朝乔蕊笑道,眼里满是不屑。 乔老夫人不悦地看向大孙女,蕊姐儿什么时候这般不知道轻重?无奈这大孙女却一反常态,非但没被她的目光震住,反而道:“七妹妹今年及笄,我娘给七妹妹寻了桩好婚事,这怎么不是喜事?” 婚事? 乔蓁有瞬间懵了,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她一直提防着继母乔姚氏会给找些莫名其妙的婚事,却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出手的会是大房的乔陈氏,下意识抿紧唇,目光看向大夫人。 到底是因为什么,这大伯母会对她的婚事感兴趣?别是找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人让她嫁过去吧?一想到这,顿时浓浓的危机升起。 大夫人也没想到女儿会如此大胆,眼角很快看到婆母拉长的嘴角,不过这在女儿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她时,一切都靠边站了,脸上立即挂上笑容,“这人可是我娘家姨母的儿子……” 四夫人乔李氏也用不可思议地目光看向大嫂,这大嫂是那古道热肠的人吗?很明显答案是否定的,“这……这未免过快了吧?蓁姐儿才及笄,再说要到明年才出孝,婚事不用这么着急,婆母,您说是吧?” 四婶母一语惊醒梦中人,乔蓁立即知道在场能反对大伯母提议的人只有乔老夫人,遂脸色微变地走向乔老夫人,暗暗地掐了自己大腿一记,顿时眼含热泪跪下道:“祖母,虽说大伯母是一番好意,但孙女儿仍是带孝之身……” 乔老夫人放下茶盏,慈蔼地拉她起身,拿帕子给她抹去泪水,“傻丫头,你的婚事自有祖母为你把关,若对方不是好人,祖母必定不会答应,放心好了。”目光锐利地又看向大儿媳母女,“既然大儿媳妇也是一片好心,这样好了,让你姨母的儿子进京,亲自到我们乔家来让蓁姐儿相看,若中,这婚事便成,若不中,这婚事就做罢……” 依祖母的意思,是要把这婚事的选择权交给自己了?乔蓁心下暗喜,这样甚好,遂也没再提反对意见。 大夫人微皱眉,迟疑道:“婆母,对方可是大好青年,别人求都求不到……” “连上我们乔家亲自求婚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孙女婿不要也罢,不过是一举人,我们祖上可是镇西伯,想娶我们家的嫡女,没点诚意可不行。”乔老夫人冷笑道,那姿态摆得高高的,就凭她家蓁姐儿这长相,嫁进勋爵之家都绰绰有余,配一个举人,那是委屈了。 “娘,祖母言之有理,就让表叔进京一趟又何妨?虽说两人差着辈份,可又不是直系亲戚,倒也不碍事。”乔蕊笑道,“蓁姐儿若是见过我这位表叔,必定会一见倾心。” 大夫人这才点点头表示同意。 乔茵看到这事态的进展,不禁想要大笑三声,不知道世子爷知晓会是个什么脸色? 乔老夫人同样也是存了与乔茵一样的心思,所以才会提出什么相看的要求。 乔蓁回到秋华院时天色已晚,刚到院里,就看到乔维披着衣服出来,一脸紧张地道:“姐,我听说大伯母给你找了桩婚事……” 乔蓁的身子一顿,这么快就传遍府里了?殊不知这是乔老夫人背后授意的,所以这消息传得很快。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维哥儿不用着急,”她上前代替语蓉扶着弟弟的手臂,把之前祖母的话复述了一遍。 乔维的脸色这才缓和起来,“也罢,到时候我亲自会会这举人,如果人品尚可,家世差些不要紧,我只想你过得好……” 乔蓁有些诧异地看着这弟弟,眼里微热,这弟弟倒是真心为她好,没想过拿她去换取利益,老祖母那儿她总得不太靠谱,那老太太功利性太强了,“到时候再说吧……” 永定侯府,年彻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自斟自饮,自打那天与乔蓁不欢而散后,他没再去过问她的近况,那个女人对他影响力超出自己预期的范围,一向不喜欢事情有所偏差的年世子纠结了。 祖父说过,人一旦有了弱点就不再是铜强铁壁,往后这弱点就会成为敌人攻击的首要目标,乔蓁这女孩会否成为他最大的弱点?思及此,他的嘴角抿得更紧,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他年彻从不让人靠得太近。 他正把一杯冰凉的水酒送进肚腹,小厮临渊就领着一个长相出尘脸蛋漂亮年约二八的侍女进来,那女子屈膝行礼,“世子爷,郡主让您过去。” 永定侯府的侯夫人刘氏,是当今皇帝的亲侄子顺王爷的嫡长女,封号盛宁郡主,嫁进侯府后,在外一向称侯夫人,可在府内,人人都得称之为郡主,地位超然。 年彻皱了皱眉头,朝那侍女挥了挥手,“你去禀报,说我就来。” 长相漂亮的侍女忙应“是”,然后很快就打着灯笼退下赶紧回去向郡主汇报。 看到侍女走后,他的目光一片森寒,“可知是什么事?” 临渊尽责地道:“听说夫人今儿个在外遇到乔府的大姑娘,可能与之有关。” “啪”的一声,他把手中的玉杯捏碎了,眼中盛满戾气,好一个乔蕊! ------题外话------ 感谢飞花轻似雾送的花花! 第二十五章 母子 年彻踏着夜色走进母亲所住的荣华院,这里的占地颇广,是当年永定侯府为了迎娶皇氏族女盛宁郡主所兴建的。 回廊处轻纱飘渺,大红灯笼挂满了一路,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奢华劲儿,他眼里透出一抹厌恶。 在前方引路的年轻漂亮丰满的侍女尽职地打着灯笼,与年彻絮叨的是盛宁郡主身边的张嬷嬷。 “世子爷,待会儿顺着郡主一点,莫惹了她动怒,伤了母子俩的和气,唉,老奴也不晓得郡主看上那乔家病秧子哪点好,一看到她那薄弱的身子骨,老奴就发愁,”张嬷嬷愁眉深锁,“老奴劝也劝了,可郡主就是不听……” 年彻冷笑一声,“无非就是看她长得漂亮罢了,再加风吹就倒的西子捧心状。”声音平淡至极,可讥讽味儿却十足。 张嬷嬷愣了愣,老脸上更加为难,“世子爷,您……”不知道该说什么为自家主子争回些颜面,半晌,才呐呐地道:“老奴事后才得知,其实当日郡主也是应承了世子爷所求,不顾老夫人的阻拦真心想聘那乔家七姑娘。可恨的是乔家大夫人,身为当家主母,听闻郡主是为婚事而来的,连正主儿也没告知,私下就安排了那病秧子先见郡主,您也知……郡主她……历来就有些怪癖……所以最后才改了……庚帖……”说到这里,她恨不得咬舌头。 若是时光倒流,当时说什么也要跟着去乔家提亲,拼着说些让郡主不喜的话,也要阻止郡主下聘那病秧子,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郡主不肯取消婚约。 身边这老婆子所说的话,年彻焉能不知晓?只怕知道的比这老婆子多得多,譬如那位乔家大夫人如何瞒上欺下,连乔府的老夫人也不透露半句,让自己的女儿光彩照人之余,还故意拉着乔蓁那身灰不溜秋的样子做陪衬,只一下就点中了他母亲的死穴,不然这婚事哪能轮到乔蕊。 九拐十八弯的,方才到了盛宁郡主的住所,年彻还没走进去,在外就听到里面的丝竹之声以及玩笑声,他的脸色就是一沉,眼里的厌恶之色更甚。 张嬷嬷瞄了瞄世子爷的扑克脸,心下惴惴不安,为这对母子担忧着。 年彻不待那长相漂亮的侍女通传,一脚踢开门,脸色不悦地站在门口,不顾里头让人不适的浓香,还有一众美女们各式各样的姿态,朗声道:“母亲,孩儿到了。” 正处在女子包围圈中的妇人闻声,抬起头脸色不豫地看着那一抹高大的身影,一来就打扰她行乐,这孩子就是来讨债的,美艳的脸庞上挂满不耐烦。 一脸慵懒的挨坐在迎枕上,虽已是三十来岁的妇人,但是盛宁郡主的脸上不见岁月的痕迹,只觉得风情与威仪并重,很矛盾又奇异的和谐,此时鼻孔轻哼,怒道:“有你这样对你母亲说话的吗?” 年彻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而是朝那群女人冷声道:“我要与郡主说话,各位姨娘赶紧退下去,不然别怪本世子无情。” 一群女人你看我,我看你,对于这世子的无情她们都领教过,只是顺得哥情失嫂意,惟有齐刷刷地看向盛宁郡主。 盛宁郡主脸色一冷,完全不应声。 “如果你不怕我弄死乔蕊那个病秧子,母亲,你尽管坐着。”年彻哼声道。 盛宁郡主狠瞪了他一眼,挥手让众人退下,怒火高涨地一拍宽大的椅把道:“当初生下你时,我就该一把掐死你,免得被你气死。我可说过,如果你敢动乔蕊一根毫毛,你那只灰麻雀同样得陪葬,不信你就试试?” 听到她又一次唤乔蓁做灰麻雀,年彻心中大为不喜,那个该死的女人那天打扮得到底有多失礼,以至他这个以怜香惜玉出名的母亲开口闭口都唤她灰麻雀。 “她不是灰麻雀。”以前他不辩,今天他却忍无可忍,遂咬牙切齿地为乔蓁申辩了一句。 盛宁郡主嗤笑一声,“以我这样的资质,怎么会生下你这样的儿子?连选个妻子都找难看的,你是想污了我的眼?见了她一次我就不想见第二次,你给我听好了,目前我就认准了乔蕊一个,别再让我听到你再去威胁她,不然就别怪我心狠。” 年彻靠在门扉上,目光冷冷地看着他的母亲,别人家的母亲哪怕不温柔,可也会处处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可他的母亲呢?背道而弛不说,现在更是枉顾他的幸福,想说不心寒那是骗人的,打从他五岁起就不再对她的关爱产生奢望。 “如果我说不呢?”他挑衅道。 盛宁郡主闻言,眼睛微微一眯,他居然敢威胁她?红唇渐渐绷紧,冷冷一笑,“别以为你是我的嫡长子,我就会对你另眼相看,你不是睛姐儿。彻哥儿,别惹怒我,后果不会是你想承受的。” 他不是年初睛那娇气的丫头,自然得不到母亲的关注,别人家是重男轻女,他家正好相反。 年彻冷冷一笑,不再试图与他的母亲说道理,想要弄死乔蓁?鼻孔一哼,尽管看谁先得手弄死对方在意的人,“若母亲没别的吩咐,儿子告退了。”他行了一个标准至极的礼,转身就离去,每一次母子相见都不会是和谐的场面。 盛宁郡主冷眼看着儿子告退,若是那乔府七姑娘长得好,兴许她还会让他娶回来做妾,只是那长相看之令她不喜,哪有乔蕊西子捧心般地让人心怜。 “终于走了,都出来吧,夜还长着呢,不及时行乐……”她高呼一声。 顿时莺莺燕燕声又充斥这一方天地。 已走到回廊的年彻回头看了眼那华丽的建筑,直觉透不过气来,果然,女人一多就是颇令人厌烦。 “世子爷,郡主就是那脾气,您可别与她置气,母子俩哪有隔夜仇的……”张嬷嬷努力地和稀泥。 年彻却是脚步不停地走出这一方令人窒息的天地。 出了母亲的荣华院,在回去自己所住的墨院之时,不远处相隔的院子同样丝竹声不断,他冷冷地打眼一望,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什么样的妻就有什么样的夫,难怪祖父老是长叹,“彻儿,祖父只能靠你了。” 那个死女人骂他是变态,其实比起某些人,他已经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一想到乔蓁,他的身子莫名就发热,晚风一吹,非但温度不降,反而有上升的趋势。 不过是几日未见她,忽而想念至极,他的脸色因而忽明忽暗。 一旁的小厮胆战心惊起来。 夜色弥漫的夜晚,在另一方天地里却是人声鼎沸,吵闹不休。 “上回沿着河流倒是查到四家在那附近,我暗查过,以乔、林两家最为可疑……”一男子皱眉道,“乔家先祖曾是镇西伯,林家却是子爵……” 顿时有人出声叹道,“最近连试图勾她的魂也做不到,可见有人出手为她挡劫,依我看,十分不妙,估计嫡皇孙的人已经找到她了……” “不可能,如果已经找到,朝堂上哪有可能如此平静?依我们在皇上那儿布的眼线得回的消息,皇上现在为圣琴而烦,祈福神宫的大祭司目前仍无所作为,已让圣上数次发作……如果平江郡王府的案件告破,圣上必定会大发雷霆……”有女子娇俏地道。 “……” 两边的人争论不休的时候,坐在首位的人轻拍手中的折扇,好看的眉毛微微纠结在一起,“听说年彻向乔家求亲了……” 这声音一出,众人停下争论,顿时看向首位上的人。 “以年彻的家世向一个连爵位都没有的家族求亲,并且是与四品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订亲,你们不觉得可疑吗?”他呵呵笑出声,“我让人查过,还是个病秧子……” 这话一落,如石子一般激起千层浪。 “您是说,年彻这亲求得不同寻常……”立即有人打蛇随棍上。 “寻不寻常也得查过才知,”首位上的男人轻笑出声,“这乔家的大姑娘是何样人也,我相当好奇,再说账册,至今仍未现身……” 有道娇滴滴的声音柔声道:“年彻若得到必定会捅到皇上面前为嫡皇孙争功,莫非……” 有人以账册相挟谋私利?例如婚事…… 比起男人,女人的想象力永远出众得多,给点空间,就能塞满风花雪月以及恩怨情仇,顿时这令在场的女人们群情激昂起来,议论声不绝于耳。 首位上的男人也不阻止,他反而笑着鼓励道:“这只躲得这么深的老鼠,姑娘们可要努力把她挖出来……” 还是之前那道娇滴滴的声音,“这有何难?我亲自出马……” 这日,天气晴好,连刮了一夜的风都停止了,乔家大夫人乔陈氏接到姨母携子到达京城的消息,终于松了一口气。当日给姨母送信表达婆母的意思时,姨母曾在信中对她大骂出口,既然看不起她家,就不要结亲之类的气话。 来回了好几封信才让姨母点头同意进京,祈县到京城不过两日路程,这不,还是急着赶到了,大夫人放下信,嘴角略有嘲笑,姨母看中这婚事无非也是看中了乔家还有人在朝为官,想要捞点政治资本罢了。 乔蓁还在暗室里为新琴上徽位雁足之时,就得到了大夫人遣人送来的消息,眉尖轻聚,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也罢,尽管会会这所谓的举人,她最后豁达地想到。 第二十六章 相看 一夜无梦,乔蓁起来时推开窗户,看到万里无云,一片晴好,伸了个不太雅观的懒腰,正要开口唤听露进来,就听到外头响起大姐乔蕊的声音,“七妹妹可起了?” 乔蓁忙应声,“起了,大姐姐请进。” 乔蕊笑着由道夏掀帘子走进来,“娘怕七妹妹没有合适的衣裳,这不,我特意拿了套我新做的衣裳过来,妹妹快试试。” 乔蓁对于这大姐姐灿烂的笑容打了个哆嗦,“其实不用大姐姐亲自送衣裳过来,我不过是躲在屏风后偷偷一看,都见不到面的,也就不用盛装打扮了……” “怎么不用?女儿家还是装扮得漂亮些惹人爱,妹妹不用害羞。”乔蕊一把抓着她的手,强硬地指挥着侍女上前侍候,亲自给乔蓁穿戴一新。 乔蓁不置可否,反正又不是花她的钱,透过菱花镜,看到正给她戴配饰的乔蕊脸色红粉绯绯,怎么看都没有了那股病态,心道:莫非这周大夫真有两把刷子?这么快就能把乔蕊的病治好? 心里琢磨着周大夫之时,乔蕊已经给她梳妆整齐,唤了她数声,她方才回神,朝镜中的自己看去,果然如那天般艳丽,心里“咯噔”一下,这乔蕊打的主意是人都知道,遂把额发放下些许,再看镜中的自己,这才顺眼了些。 “七妹妹?”乔蕊不赞成地皱了皱眉头。 乔蓁没再给她摆弄自己的机会,旋身起来,笑道,“大姐姐莫怪,我习惯了做此妆扮,换个发型我会不自在一整天。” 乔蕊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触到乔蓁坚定的眼神,方才做罢,也好,这样看起来虽然不是那么光彩夺目,但同样也是赏心悦目的,想定后,一把牵住她的手,不容她反抗,语气坚定地道:“七妹妹随我来。” 乔蓁心知,之前不过是开胃小菜,戏肉总算是要上了,故也没拒绝,随着乔蕊的步伐到那会客的花厅。 一路上,乔蕊都是大力宣扬这位举人老爷有多好,为了读书非但没在家中置姨娘养通房,平日也不狎妓,洁身自好之余,家中又有良田多少亩,更重要地是,“妹妹若真嫁到他家绝对是有福的,我这姨婆是我外祖母最小的堂妹,脾气可是一等一的好,逢初一十五都会做善事,平日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将来绝不会是那恶婆婆……” 乔蓁装出一副娇羞的样子,姑且不论这大姐姐说真的还是假的,单这一力推销的态度就让人反胃,真不知道她如此忌惮自己为哪桩?如果说是为了年彻,那真没有必要,她是绝不会与人为妾,哪怕加个贵字,她宁死也不从。 从侧门进那会客的花厅,前方摆着一幅大型的花鸟屏风,她穿来这时空也有段日子,倒是知道这儿的贵族少女在婚前想要看看夫婿的样子,还是允许的,有些开放的人家连屏风也不摆,直接就能说上三两句话,订了亲事后,更是能到女方家走动一二,于礼教无妨。 她到时,五姐姐乔茵已在那隐蔽的小孔看得起劲,摆明了就是来趟浑水凑热闹的,连带四房已订亲的乔荏也被拉来围观。 乔茵一看到她,忙朝她招手,无声道:“快来!” 她微摇了摇头地走上前,然后身子就被一推,眼睛凑到那小孔上。 一双美目先看了看端坐高堂之上的祖母乔老夫人,下首陪坐的有休沐的大老爷夫妇,以及被妻子强拉来的四老爷,这些人她自然都认识,美目一转,就看到乔蕊口中极和气的姨婆,只见妇人约莫四十岁,眉角颇为凌利,这样面相的人绝对不会是好相处的。 听到大老爷问及那一身青衣的男子,最近书读得怎么样?对春闱是否有信心? 这姓郭的青衣男子立即起身回话,乔蓁方才把注意力摆在这正主儿的身上,只见这男子约莫二十上下,应是家中的幺子,长相颇为眉清目秀,举止却是极为温雅,目测倒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乔蕊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七妹妹,你现在亲眼目睹,就知道大姐姐没骗你,我这表叔确是一表人才,大姐姐又岂会害你?这婚事极为稳妥,只要你一点头,好日子可在后头……” 乔蓁没应声,只是嘴角含笑地斜睨了一眼乔蕊,这个男子是好是坏与她何干?她目前可没想过要成亲,想法子赚钱让弟弟生活无忧,以及寻机会接近圣琴寻找回家的路外,其他的她可不会上心。 乔蕊看她但笑不语的样子,心里的怨怒之色更重,这七妹妹怎么搞的?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娘与她虽说想要早早打发她出门,可也没坑她,要不是好说歹说,又赔上一大笔的嫁妆银子,她娘的姨母又哪会看上失怙的女儿,事后她家还指不定要怎么相帮呢? 这大姐心下不悦的样子落在乔茵的眼中,她微微一哼,拉住乔蓁的手,低语道:“这可是七妹妹的婚事,大姐姐何不由得她自个儿做决定。” “我这也是为了七妹妹好。”乔蕊强硬地道,一把拉住乔蓁的手往外走,一出侧门,即收起温和的面孔,冷声道:“七妹妹,你可要考虑清楚,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三叔父早逝,三婶母又不是你亲娘,错过了这桩,你想要再许门好婚事更不容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终于还是忍不住露出真面目了,乔蓁的面孔也是一冷,“大姐姐何必说这话挖苦讽刺我,我自知没了爹娘照应,日子会苦些,只是你这话置祖母于何地?她可还端坐在高堂之上,必定也不会看着我落得举目无亲的境地,这不劳大姐姐担心。” 乔蕊自知一时情急说错话,过于急着把乔蓁推出门,到底要落人话柄,面容缓了缓,“七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大姐姐是哪个意思?”乔茵也跟着出来,站到乔蓁的身边,“祖母早就发话了,这桩婚事成与否都要七妹妹点头,别人可不许相逼。” “这不关你们二房的事情,五妹妹还是慎言。”乔蕊拿出长姐的威仪来,冷面警告,这五妹妹最近似乎与乔蓁越发交好,竟连婚事也要插上一手。 乔茵才不怕她乔蕊冷脸,冷哼一声,“你是七妹妹的姐姐,我亦是她姐姐,凭什么你就在那儿指手划脚,我却连个声也不能吱,这没道理。” 最后出来的乔荏看到姐妹俩似要争吵起来,忙上前劝架。 乔蓁没再吭声,反正这事情她一早已拿定主意,凭她乔蕊如何威逼利诱,一切都是免谈。 乔老夫人过来时,姐妹之间的争吵不休才停止,乔蕊与乔茵更是面红耳赤地站好给祖母行礼。 “老远就听到你们的争吵声,这么大了连颜面都不顾,到了外头可别说是我乔家的女儿,当真丢人。”乔老夫人沉脸怒道,“蕊姐儿,你是长姐,非但不劝妹妹们,偏还插一把口,真个令祖母失望透顶。” 乔蕊忙屈膝认错。 乔茵也赶紧认错。 乔蓁上前扶着老夫人的手臂,“老祖母息怒,两位姐姐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我好,如果祖母要罚姐姐们,不若都让蓁儿一力承担,反正我是始作俑者。” “你这丫头,这小嘴儿越发会说话,罢了,看在你的颜面上,今儿个我就宽大处理。”乔老夫人适时地卖了个面子给乔蓁,最后仅是训了一句,“往后可不许再犯,姐妹之间要和睦相处才行,一笔可写不出个乔字来。” 一众姐妹们忙应声,乔老夫人这才做罢,伸手就携了乔蓁私下相询。 乔蓁眉目微垂,心下计量着自己要说的话,半晌才道:“这人看着倒好,孙女儿也不反感,只是祖母也知道,维哥儿的病才刚有起色,再说继母又那个样子,孙女儿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谈婚论嫁,想着等出了孝再议婚事不迟。” 言下之意就是不中。 乔老夫人也没太意外,那不过是个乡绅之子,虽有功名但还入不了她的眼,沉思片刻,“你也别这么快否定,我已留了人在家中小住几天,对外也只是亲戚间的往来,于你名声无碍,再看看方做决定才好。” 乔蓁闻言抬眼看了看老祖母,果然说是由她做主不过是句空话,她的眼眸瞬间一冷。 茶楼酒肆上的雅房内,年彻正在品茗,听到下方高瘦之人的汇报,表情一直没变。 “世子爷,那是虎狼之药,短时间内会令人脸色变好,长期服用会掏空身子……” “无妨,尽管用药。” 年彻不在意地薄唇轻启说了这么一句,显然对那如花容颜不甚在意,高瘦之人会意,忙应声“是。” 事情了解个七七八八,他放下茶碗抬脚就要走,听到身后高瘦之人又笑道:“世子爷,这乔家大姑娘也有意思,自己都病得一塌糊涂,仍有心思给她家堂妹寻婚事,这不,今儿个正是相看的日子……” “什么堂妹?”年彻一面由小厮给披上厚披风,一面不甚在意道。 “不就是那失怙的三房姑娘,好像行七……”高瘦之人皱了眉头想了半天方才记起乔家姑娘的排行。 乔蓁?婚事?相看? 年彻正要抬脚的动作一顿,目光如箭般看向那高瘦之人。 吓得对方直打哆嗦,不过是想要闲聊几句与世子爷拉拉关系,也不知道哪句话惹得这煞星不快? 那该死的女人居然背着他相看别的男子? 年彻顿时火冒三丈。 ------题外话------ 感谢沧海明珠送的五颗钻钻及二十朵花花!谢谢亲爱的鼓励! 感谢陈瑜洛谚打赏的520个币!谢谢亲爱的一路的支持! 第二十七章 在意 “怎么没人向我报告这件事?”一出酒家,年彻的表情就彻底冷了下来。 几名得力手下被他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其实一名似头头的站了出来,吞了口口水道:“世子爷不是吩咐过暂时不想听到乔七姑娘的消息吗?再说小的也是刚收到风,所以……”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年彻就一脚踢过去,把一个壮年汉子踢倒在地,嘴角都流出血来,那汉子吭都不敢吭一声,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恭敬地站好。 “差点坏我的大事,回去自己领罚。”年彻冷声道,一脚跨上马车。 后头的小厮同情地看了眼那几名得力手下,世子爷的脾性又不是不知道,这回终于撞到墙了吧? 马车很快就奔跑在卫京宽敞的大道上,车里的年彻心里如翻江倒海般闹腾起来,就是为了减少她对自己的影响力,才会下达了那个命令,这样自己对她的关注自然也会下降,但是不代表他放弃了原来的计划。 尽管他还没厘清对乔蓁是怎样一种感情,至少此刻他相当在意她的存在,就绝不容许他人中途插足,就算她自个儿反对也没有用,他用力的握紧了手掌,眼里一片寒芒与狠劲。 “今天傍晚,我要看到关于那所谓相亲对象的全部资料,如果做不到,就提着头来见我。” 外头几名得力手下听到马车里世子爷的吩咐,均对视一眼,虽然之前已经初步知道这郭家是乔大夫人娘家的亲戚,不过爷现在要的是详细资料,距离傍晚已不足三个时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几人都不敢说声“不”,再大的困难都要克服,不然就像爷所说的他们没有了价值,那也就不配在他身边当差。 “是。”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车窗外响起。 随后,马蹄急速地狂奔,朝另一个方向而去,一切都要与时间赛跑,世子爷的命令从来都是军令,绝不容许出半分差错。 乔府的大夫人在安排了郭夫人及其子的住所后,急忙赶去与女儿会合,只是在见到女儿森寒的表情,她心知不妙,皱眉不悦道:“她看不上?” “嗯。”乔蕊闷哼了一声,嘴角一阵冷笑,“当然如果与年世子相比,这郭家子自然差之甚远,难怪她乔蓁只瞧了一眼就摇头,换成我,我也不会甘心嫁这样一个平庸的男子为妻虚耗青春……” 大夫人乔陈氏同样冷脸坐了下来,如果不能让乔蓁顺利出嫁,女儿的婚事就要凭添变数,乔蓁长成那样,就算她甘愿为妾,她也不会放心让她进永定侯府与女儿争一日之长短,再说婆母的态度很暧昧,她至今摸不准,实在不愿多留乔蓁一天。 半晌,只见大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烈女怕缠郎,她乔蓁长在闺阁,能见过多少男子?只要男人会哄,我就不信她最后会无动于衷。” “娘是说?”乔蕊转头看向母亲,眼里略有领会。 大夫人心中拿定主意后,方才悠然地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碗,优雅地轻茗一口,目光如矩地看着墙上挂的名家画作。 乔蕊看到母亲胸有成竹的样子,方才安下心来,再加上她的推波助澜,事情仍大有可为,遂精神大为振作。 秋华院,乔维听得郭公子已到,现在正与家中叔伯相谈,故而赶紧命墨砚准备见客的衣物,匆匆就换好,急急走出院门,差点与刚回来的乔蓁撞上。 乔蓁赶紧一把拉住他,两手忙在他身上探来探去,急道:“撞着了吗?” 乔维红着脸摇了摇头,下意识地避开她的手,“姐,我是身子不好,却也不是琉璃做的一撞就碎,再说我已长大了。” “再大也还是姐姐的弟弟。”乔蓁摸了摸他比自己低的头,这样一副正太的面容,离长大还远得很呢,在她眼里,这不过是个刚上初中的小鬼,“这么急冲冲的要到哪去?” 乔维忙把自己的打算说给她听。 乔蓁皱了皱眉,“不用去了,我相不中,别浪费了精神。”一把拉住弟弟往院里拽。 “姐,人很差吗?我怎么听下人的回报说是还不错,知书达礼,也不是那奸邪之人……” “你在院子里听的能有我看的仔细吗?”乔蓁偷换概念地道,“再说我若心不悦他,长得再好再知书识礼也是枉然。” 乔维这半大的少年其实也不懂情爱,现在长姐这么一灌输概念,想想也合理,如果长姐不喜欢,硬逼着她嫁过去岂不是害了她?这样一转念,他打算去看看郭公子的念头就歇下了。 姐弟俩正要往院子里而去,后头就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五爷,七姑娘都在啊,正巧了,大姑娘着奴婢来找您们呢……” “哦,是知冬姐姐啊,可知大姐姐找我们姐弟有何事?”乔蓁回头道。 知冬好脾气地笑了笑,“没什么事,只是大姑娘这几天身子大有起色,前些天年世子给大姑娘送来几盘稀罕的蔷薇花,大姑娘想着请几位爷们与姑娘去赏花,这不还让奴婢来派帖子。”说完,递了个香喷喷的红帖子给乔蓁姐弟。 赏花? 乔蓁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精美的帖子,这乔蕊又在弄什么名堂?同住一府,看几株花需要弄得那么正式?“单给我们姐弟吗?” 知冬摇了摇头,“府里未出阁的几位姑娘都请了,奴婢这还有给八姑娘的帖子,”轻扬了一下手中给乔芽的帖子,“奴婢先行告退,还要给八姑娘送帖子呢。” “知冬姐姐慢行,八妹妹最近性子变静了,正在她屋里绣花呢。”乔蓁笑道。 知冬赶紧道谢,行礼退下后急忙往乔芽的小院奔去。 乔维看了眼知冬的背影,一转头看到姐姐的表情有异,“姐,可是有诈?” 乔蓁拿着两张帖子轻敲了一下手心,眼中若有所思,半晌,才回答她弟弟道:“总之必有目的,也罢,就算我今儿推了不去,她还会再找名目,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躲着不去?” 被别人惦记的滋味可不好受,她暗自撇了撇嘴。 乔维的目光一冷,握紧了自己没有多少血色的手掌,如果乔蕊敢找他姐姐的麻烦,他势必不会放过大房那群人。 回房换下乔蕊给她的那身华丽衣裙,乔蓁重新换了条素色的裙子,连发型也改回之前那样的,只是略做修整,尽量不失礼于人前即可,至于光彩夺目则无必要。 听露看得直呼可惜,姑娘这么美的容貌,只能藏着掖着太没天理了。 乔蓁只是笑笑。 她到了院门前,正好遇到赶过来的乔芽,姐妹俩对视一眼,乔芽就抬头冷哼一声,府里发生的事情她也略知一二,没想到大房如此热情给乔蓁找婚事,看得她眼红不已。 乔蓁也不跟她计较,接了乔维后就上了骡车驶往春晖院。 第二十八章 将计 大房的春晖院已是摆好了迎客的姿态,乔蕊换了身淡红色的衣物,脸上略施薄粉,整个人看起来光彩照人。 乔蓁到达时,其他几房的姑娘都已到齐,甚至连大房的长子乔纪与次子乔继也过来了,顿时让这赏花宴增色不少。 “七妹妹让我好等。”乔蕊眼尖,一看到乔蓁急忙就迎了上来,两眼扫了扫她一身不起眼的穿着时,嘴角的笑容略微一收,“怎么不穿我给你的那套衣裳?可是不喜……” “用午膳时不小心弄脏了,所以只好换了身……” “这身不好,我让人再拿一套给七妹妹换上……” 乔蕊刚要唤人,乔蓁就一把拦住她,“大姐姐别忙了,在坐的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我整成那样也没意思,要给谁看啊?”说完,俏皮的眨了眨眼。 乔蕊心中不悦,如果没有必要,她以为她喜欢到处送人新衣裳?正要再坚持,乔茵过来笑嘻嘻地拉走了乔蓁,气得她一口气堵在胸中险些要犯病。 长兄乔纪拍了下她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说这样甚好,郭家能攀上我们家已是他们走运,没有必要把姿态放低。” 乔蕊这才做罢,提起裙摆到那一群姐妹当中,不管与她们的关系是好是坏,样子总是要装装的。 “这就是姐夫给大姐姐送来的蔷薇花?”乔蕊的庶妹四姑娘乔芝笑着恭维道,“真好看,还是大姐姐有福气。” 这话乔蕊爱听,团扇一遮笑了起来,微微晗首,目光却是一直追逐着乔蓁。 乔蓁此时与乔茵说得正起兴,无奈二奶奶乔周氏走过来找乔茵,说是有事要问询,笑着朝乔蓁抱歉道:“七姑娘,先把五姑娘借给我使使。” 别人有礼相求,由不得乔蓁说不,惟有笑着把乔茵往乔周氏身边一推,“二嫂有求,我哪有不允的道理?” 乔茵就这样被乔周氏拉走,临别前还朝乔蓁眨眨眼,乔蓁意会地点点头,乔茵这才转头与乔周氏说笑起来。 乔蓁拿出帕子扇了扇风,眼角看到乔维被大堂哥乔纪及二堂哥乔继拉着说话,自己过去找他似有不妥。这聚会无趣得很,看到乔蕊指着几盆蔷薇花说得兴起,她不太雅地耸耸肩准备收起帕子往那热闹处去。 哪知一阵风儿吹来,把她手中的帕子吹走了,她惟有提起裙摆去追,才不过跑了几步,帕子就掉到了身前的地面,弯下腰正要拾起,突然看到几根修长手指拾起她的帕子。 两人的手差点碰上。 她微微一怔,敛眉朝上一瞥,居然是那郭公子,只见他已换了身玄色镶边靛蓝底子白色纹路的华丽衣袍,头发束在冠内,整个人看来容光焕发,心下不由得好笑,怪不得二嫂要拉走乔茵让她落单,原来是为了给她与某人制造偶遇的机会。 “姑娘,这可是你的帕子?”郭公子温和地笑道。 “正是小女子的。”乔蓁低垂着头接过,“多谢公子……”正想找个借口避开去。 哪知那郭公子的目光一直热切地停留在她身上,突然声音拔高地道:“姑娘好生面熟,在下好似在哪儿见过……” 你妹! 乔蓁差点要爆粗口,这台词恰似宝哥哥初见林妹妹时的,这丫的莫不是也是穿来的?她猛地一抬头,目光与对方乌黑的眼珠子对上。 “姑娘总算正眼看在下了。”郭公子笑道。 乔蓁被他这一糗,脸色微赧,这人真是的,遂也不再装什么大家闺秀的样子,“公子这话让小女子情何以堪?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小女子与公子有什么,公子这不是在害小女子的名声。”脸色佯怒,“再说这是乔府家宴,公子是何许人也?难道不知道外男是不能随意到后院见女眷吗?”立时装成半分也认不出郭公子的样子。 她可不是《西厢记》里的崔莺莺,见到张生就立即倾情,古时的女子接触男人甚少,所以男人只要一情挑,少有不动情的,好命的能得到大人赞同结成连理,不好命的头脑一发热私奔的就只能捞到个妾位,最终害了自己一生。 郭公子原本含笑的眼睛微微一怔,这七姑娘怎么与乔大夫人与他形容的不同,本以为她生性害羞,只要自己接近说些话引她注意,必定能得到佳人芳心暗许,这样就容易手到擒来。 哪知道这佳人不按自己的剧本演下去,他脸色有些慌张,“姑娘,在下不是有意的,在下是……” 乔蓁可不给他分辩的机会,冷冷一笑,“我可不管你是什么人,擅自到人家后院里说些不着边的话,这可是要坏姑娘家的闺誉,我这就去把我家兄弟找来,拉你到衙门去评理。” 说完,她不再看郭公子那张略有些慌乱的容颜,立即掉头离去。 “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外男,我娘是大夫人的……”郭公子想拉着乔蓁解释,哪知手刚要碰到她。 乔蓁的手一避,立即脸色有变地转头看他,惊声一叫,“快来人啊,这儿有登徒子――” 她这一失声惊叫,郭公子要解释的话顿时就吞进肚子里去,想伸手捂住她的嘴,但又不敢胡乱伸手,急道:“姑娘,姑娘……” 正与堂兄们说功课的乔维听到长姐的惊叫声,立即扔下两位堂兄,顾不上自己病弱的身体,立即起身往长姐的方向冲过去,“姐姐?” 正在赏花的一众姐妹们都惊得花容失色,乔蕊不悦地看向乔蓁的方向,这乔蓁在搞什么,那郭家子呢?明明给他制造了机会,莫非他无用到连个乔蓁都搞不定?当即与一众姐妹赶往事故的发生地。 乔芽却是兴灾乐祸,提起裙摆也跟了过去。 乔维第一个赶到,当即看到的就是一男子想要拉住他姐姐,他当下就震怒了,以病体发挥出最快的速度,立即冲上前去把长姐挡在身后,哪怕身高不及这男子,他的气势可不弱,顾不上喘气,厉声道:“你是谁?想对我姐姐做什么?” 郭公子看到小少年那色厉的样子,脸色变了变,立即拱手道:“这位公子,令姐误会在下了,在下不是登徒子,在下姓郭,是大夫人的表弟……” “维哥儿,这是我娘的表弟,郭家公子。” 乔纪的声音刚好与郭公子的声音重合了,他到来时比乔维这病人还要慢一步,两眼锐利地看向郭公子,没想到所谓的表叔居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维哥儿,他……他要对我不利……”乔蓁适当地做出颤抖的样子来,两手紧紧地巴着没有她高的亲弟。 乔维安抚地拍了拍长姐的手,这回终于正眼打量这姓郭的公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外表看来温和有礼,没想到背后却是如此下作,背着人居然想要对他的长姐动手动脚,他的姐姐绝不能嫁给此人。 至此,他对郭公子不再具有好感,眼睛更是如冰刀般射向乔纪,“刚刚大哥说的就是这郭公子吗?”他的手指往郭公子的方向一指。 乔纪一脸的尴尬,之前还如此大力推销郭公子,就是想要让这堂弟产生好感,从而侧面影响到乔蓁,再加上郭公子的情挑,双管齐下,要一个少女动心以身相许实在太容易了,哪知会产生这样的变数? “这是误会一场,五弟莫要放在心上,大哥可以拍胸口保证,郭公子的为人绝对正派可靠。”他正色道。 乔维鼻子一哼,“我可不管他到底正派不正派,反正与我乔家三房扯不上关系,只是大哥现在打算如何处理?他对我姐的不利刚刚众人都看到,你当我眼瞎了不成?”看到大房几人难看的容颜,继续道:“莫非大哥看到我爹去了,就以为我三房无人好欺?” “维哥儿,你怎么越说越离谱呢?我不是这个意思,……”乔纪身为长房嫡孙一向骄傲,何时如此向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低声下气地说话,无非就是现在不占个理字。 郭公子看到气氛不好,眉尖皱了皱,这乔家似乎不若他想象当中那样的,再看躲在乔维身后的乔蓁,这女子明明诬陷了他,居然还在那儿装无辜?遂脸色一变,质问道:“你们乔家怎么可以如此?这不是摆明了在坑我吗?” 这话一出,乔家大房几人都怒看郭公子,这姓郭的还在这儿添什么乱? 正在几方人马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一把戏谑的声音响起,“怎么如此热闹?” ------题外话------ 隆重推荐好友沧海明珠的好文《侯门医女,庶手驭夫》,十分精彩的医生穿越文,大家一定要去踩踩,别错过了! 第二十九章 污水 这声音乔蓁熟悉得很,眉尖下意识地皱了皱,猛地掀起眼帘看向声音处,果然看到年彻一副风流俊雅的样子走过来,微风吹起他身上月白色底纹精绣黑鹰图案的衣袍,头上束着的玉冠显得整个人更为倜傥,容颜似笑非笑一副慵懒的样子实引人注目。这人故意整成这样出门,八成是想引得姑娘们失声尖叫,像只公孔雀开屏用心不良,她在心里腹诽着。 果然,刚赶过来的乔家姑娘们都把注意力放在年彻的身上,难得有机会这样近距离接近这美男子,她们哪还有心思关注前面这桩公案,如乔芽等都赶紧娇羞地做出那淑女样来,希望能引得他对自己产生兴趣。 乔蕊自然瞥到自家妹妹的异样,自己的未婚夫被别的女人惦记,她能高兴得起来吗?只能暗地里警告地瞪视一眼,果然看到乔芽等几个没皮没脸的人都不敢再做出勾引觊觎的样子,这心才稍微平衡一下。 她急忙上前,礼数周到地屈膝行礼,笑得一脸讨好,“世子爷怎么过来也不让人通知一声?好让我提早做好准备迎接……” 未待她说完,年彻微挑眉一笑,“不用那么麻烦,这不,正好赶上一出热闹的戏,你们乔家果然有意思。”目光却是越过她看向乔蓁,那微勾的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笑容让乔蓁的头皮发麻,不知这煞星前来到底有何意图?她按捺在那儿,没有如同一群姐妹那般行礼问好,也不凑上前去展示突出自己,眼眉微垂地站在原地。 乔家大兄与二兄也赶紧扔下郭公子,上前与年彻套近乎,这未来妹婿无论如何都要打好关系,将来才能在永定侯府里捞到实质的好处。 郭公子不知道这出场的俊美男子是何许人也?只是听到乔蕊说是什么世子,他的心里突突地跳了起来,这乔家虽说败落了,但烂船到底仍有三分钉,自己之前那样闹终是不妥,恐要吃亏,心里越是衡量越是后悔太早向乔家问责。 乔蓁暗暗看了眼神色不定的郭公子,这人给她的感觉很矛盾,外表看来风度翩翩,实在挑不出什么异样来,若不是他打算情挑自己,自己也不可能挖个陷阱给他跳,不过现在再看,直觉得此人不若外表那般光明磊落。 心中不嫁此人的主意越发坚定,认真想想一个想到乔家来捞好处的男人又能真正有德到哪里去?她暗暗扯了扯乔维的衣物,示意他不要放过这个对她不怀好心的郭公子。 乔维略略扫了眼年彻,对于这个年世子,他一向没有太大的好感,总觉得此人骨子里不会真正看得上他乔家,齐大非偶,乔家大房迟早要在这桩婚事里吃亏,遂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情,只是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长姐的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是男丁,有些话只能他来说。 “郭公子意图对我姐不轨之事就这样算了吗?大哥,二哥,你们就任由我乔家的女儿遭外人欺侮?”他再度把话题引回来。 乔纪与乔继两人这才记起还有一桩公案未处理,不过两人回头均不悦地看了眼乔维,这五弟怎么咄咄逼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这好歹也是他大房的亲戚,更何况没看到有贵客驾临吗? “五弟,你稍安勿躁,这事不过是场误会,我们大房一定会给你们三房一个交代……”乔纪身为长兄赶紧安抚道,不想在年彻面前闹开丢自家的脸面。 “交代?”乔维冷哼一声,“大哥难道是怀疑我们三房胡乱攀咬你们大房的亲戚吗?留一个名声有碍的外男在乔家,就不怕家中的姑娘夜里睡得不安稳?这次好在我们这些当兄弟的都在,不然出了事你们大房难道能拍拍屁股推搪掉?” 看乔维是摆定了主意要赶郭家母子离开乔家,乔家大房的两兄弟终于弄明白了三房的意图,再度对视一眼,这桩婚事不管成不成,大房的亲戚被赶走,这绝对是在丢大房的脸。 乔纪大跨步上前暗地里抓住乔维的瘦胳膊,略微用力,背着人的脸阴沉地面对乔维,压低声音道:“五弟,见好就收,我已知道你们三房不同意这桩婚事,别闹得自家兄弟都下不了台,”抬眼看了看乔蓁,略带警告地道:“五妹妹,劝劝你兄弟。” 大房长子这态度让乔蓁姐弟俩都极其反感,这样厚此薄彼的姿态任谁看了都心里窝火。 乔蓁道:“我只知道三从四德,大哥的话恕妹妹听不懂。” 乔维同样阴沉冷脸道:“我也只知道谁敢欺侮我姐,我绝不会让谁好过,好,大哥不管也行,我这就去请老祖宗出来,闹上了官衙我也不怕。” “你们!”乔纪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个词,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原本不想把事情做绝了,只想着到底是自家人,现在留一线将来好相见。看来他们是要逼他们大房使下三滥的手段促成这桩婚事,好,他若不成全他们这对不知死的姐弟,那才叫丢脸面。 看了半天戏的年彻的目光第一次落在乔蓁的同胞兄弟身上,这少年的目光此刻如狼一般阴狠,那护姐的姿态半分做不得假。真真看不出长年卧床的少年居然能有这一面,眼里不禁带了一抹赞赏之色。 有强悍的娘家,乔蓁未来才能混得开,他不介意扶持这未来小舅子一把,遂道:“这外男在你们乔家后院不规矩,本世子倒是可以做个见证,也可以代你们的姑娘出头处理此事。”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地朝他行注目礼,永定侯府要管这么一桩小事? 郭公子的脸色瞬间刷白,这回他终于心慌了,这毕竟是乔家的地头,再坚持绝不能讨得好,忙拱手又拱手地行礼,“七姑娘,刚才是在下一时失去理智……” 乔蕊在年彻站到三房那一边去时,手中的帕子早就卷成了咸干菜,那浓浓的嫉妒心里让她的理智瞬间扔到了爪哇图,上前站到乔蓁的面前,“七妹妹,你不是见过郭公子吗?怎么这会儿装做不认识他?我记得七妹妹还说过他知书达理的话来着,还说他这人可堪托付终身,这会儿又怎么如此让郭公子难堪?”她伸手拉住乔蓁,又一副关心地道:“我知道七妹妹看到姻缘天降害羞了,一时间说错了话而已,还不赶紧还个清白给郭公子?”眼角一扬给郭公子一个眼神。 她这一番颠倒是非的话就是为了要抹黑乔蓁在年彻心目中的形象,就是要告诉年彻,乔蓁一面与他纠缠不清,另一面又与别的男子有染,三心二意,水性扬花,绝不是一个正经姑娘的做派。 年彻听到乔蕊的这番说辞,黑眸瞬间一沉,乔蓁真的答应了嫁给这郭家子?隐藏在笑容下的脸色越发严峻,就差当着众人的面上前质问乔蓁,他就知道这该死的女人不会乖乖的,森冷的眸子扫了扫乔蓁淡定的脸。 乔蓁感觉到他的目光,略微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这变态这么看她是什么意思?一副好像她红杏出墙的样子,呸,这关他什么事?她的心里越来越不爽,自然没给好脸色年彻。 年彻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得了乔蕊指示的郭公子这会儿不再破罐子破摔,赶紧打蛇随棍上,立即温文有礼地道:“原来如此,七姑娘,刚才实是误会一场,你也别紧张,有道是千里姻缘一线牵,证明我俩的缘份不浅。” 当众说这些话实在于礼不合,这郭公子居然顺口道来,实让乔维不齿,也彻底点燃了年彻心底的怒火,他看待郭公子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乔蓁冷眼看着乔蕊与郭公子在唱双簧,如果她不是当事人的话,或许会对乔蕊的信口雌黄鼓掌拍案,毕竟这一向爱伪善的大堂姐总算豁出脸皮不要了。 不过她乔蕊也把她乔蓁看得太简单了,这一盘污水是你想泼就能泼的吗? 她倒要看看到时候下不了台的会是谁? 第三十章 反击 “大姐姐莫要什么话都往妹妹的头上扣,妹妹自幼可是熟读《女诫》的,大姐姐这不是要坏我闺誉吗?我什么时候见过这郭公子?大姐姐可要把话说清楚?”她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既然她乔蕊可以颠倒是非黑白,她乔蓁就不能全盘否认吗?笑话。 乔蕊没想到乔蓁会如此说道,脸色顿时一变,未加思索道:“今儿个早上,七妹妹不是在屏风后见着了……” “大姐姐怎么可以这样说?”乔蓁一副焦急地瞪大眼睛的样子,“他一个外男,我为何要去见他?大姐姐要给妹妹泼脏水也请找出个人证来。”她不依不饶地怒道。 乔茵与她交好,必会站在她这一方,而乔荏,这个三姐姐一向能独善其身,势不会趟入这浑水中,再说四房现在与她关系不错,兼之她的婚事在即,更会注重自己的声誉。 乔蕊倒吸一口凉气,立即转头朝乔茵与乔荏看去,“三妹妹,五妹妹,你们当时也在场……” 乔茵表情未变,卷了卷手中的帕子,斜睨了眼乔蕊那凝重的脸,漫不经心地道:“我可不记得今儿个早上到过花厅去,更没有见过这郭公子,哦,对了,那时候七妹妹跟我在一起讨论琴谱,这事儿我那边的奴婢都可做证。” 乔荏摇头不语,摆明了就是乔蕊所说的是莫须有的事情,心里却是万分不悦,第一次对大房产生了几分怨恨,乔蕊这番话若传出去,势必会有人说乔家姑娘不守规矩,她的未婚夫家是书香门第,十分注重声誉,乔蕊这话岂不是在害她? 乔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可思议的目光在三妹与五妹的脸上来回看着,更可恨的是乔茵,张嘴就说谎话,她的奴仆能做什么证? “大姐姐这是要毁我长姐的闺誉吗?”乔维咬牙道。虽然姐姐同样说了谎话,但那是他亲姐,亲疏有别,“现在人证呢?在哪?” 被乔维这么一追问,乔蕊的脸色顿时有些发急起来,她若拉奴婢来做证,同样也没有可信度,更让她气得吐血的是年彻看向她的目光冷得让人浑身打颤,“世子爷,你要信我……” 年彻冷冷一笑,“乔家大姑娘原来喜欢给自家姐妹泼脏水,我今儿个总算见识到了,什么贞静贤良原来都是装的。” 他这话让大房的兄妹几人都瞬间变脸,乔蕊更是身子摇晃起来险些要跌倒在地。 这里发生的事情,年长些的奴仆已经赶紧向大人们汇报,乔老夫人大惊,没想到会在自家闹出这么大的事来,第一时间就赶过去。 乔家大老爷夫妇与做客的郭夫人听到消息,哪里还坐得住?本以为让几个小辈培养一下感情,哪知会惹出这么多事端来?一路上,郭夫人没少骂大夫人乔陈氏,说她把那样会惹事的姑娘介绍给自家是不安好心。 大夫人气得七窍生烟,又不好恶语相向反驳,只能一味地打哈哈,直说等事情了解完了必定会给姨母一个交代云云。 刚进这园子里,就看到有人上前已经要把郭公子绑起来,郭夫人顿时哭天抢地的上前抱住儿子,怒声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是欺我们郭家吗?儿啊,别怕,有娘在这儿……” 大老爷乔健林本来沉着一张脸,但瞄到年彻时,那脸色又缓了缓,身为长辈,这人又是自己的未来女婿,他的姿态也不敢放得太低,“年世子来了?我们到前厅说话……” “不用,我在这儿看到一桩有趣的公案,正要做证兼公正处理,对了,你家大姑娘的表里不一果然让我大开眼界。”年彻微笑道。 乔蕊被丫鬟扶着的身子又颤了颤,大眼睛就快急出泪水来,皓齿咬着红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大夫人看得心疼不已,上前把女儿抱在怀里,忍不住责备道:“年世子为何对蕊姐儿恶言相向?她的身子不好,刚有点起色,禁不起这样的打击……” “禁不起打击?那还真是柔弱,”年彻一脸讥讽地道,“可却还有心思设计别人?” “纪儿,继儿,你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老爷不好朝年彻发作,最后朝自家两个儿子怒吼道。 乔纪身为长子,惟有站出来,有年彻在,他也不好说些诋毁三房的话,惟有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大老爷听完,心底立即明白妻子打了什么主意,顿时朝妻子狠狠瞪视一眼,亏她想得出这样的锼主意?他乔家绝不能出与男子私相授受的姑娘,不然以后乔家的姑娘如何找婆家?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女儿,真是什么话都敢乱说?待会儿二房与四房听闻必定不放过大房,想来就头痛。 哪知郭夫人却朝大老爷夫妇怒道:“是你们乔家的姑娘不规矩,勾引了我儿,现在还好意思往我儿身上泼脏水?今儿个你们乔家不给出个道理来,我绝不善罢干休。” “胡言乱语,”大老爷乔健林立即反驳,“你没有管教好儿子,居然还想要攀上我们乔家,我不追究你们郭家已是仁慈了,这事儿有永定侯府的世子爷可做证。” “我可不管什么世子不世子,我只知道是你们乔家想要把女儿赖给我们郭家,”郭夫人蛮横地用手指向大夫人,“你说,为了嫁个没父没母的姑娘给我们郭家,你可是许了要给良田三十亩,两间铺子陪嫁,还有白银千两,我可是有白纸黑字可以证明的,容不得你们诋赖。”嘴角冷冷一撇,“这样赔本嫁女,我还没有计较你们乔家的姑娘有没有缺陷呢?现在你们居然要反咬一口诬陷我儿……” 乔蓁两眼震惊地看向大夫人那瞬间苍白的脸色,她还不知道自己在大房的眼里居然如此“值钱”?还要给钱人家让人家来娶她,这事情必有蹊跷,大房是无利不起早的一家子,哪会真心为自己着想?到底她有什么让大房如此惦记忌惮,要早早把她赶出家门? 大老爷乔健林一向不大管内宅的事情,可也万万没想到妻子背后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咬牙切齿道:“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我,我……”大夫人一时间语塞。 “大伯母,我到底有何得罪于你?要你如此糟践我?”乔蓁肃容道,“哪怕我爹娘已逝,府里仍有长辈坐阵,我的婚事还轮不到大伯母操心。” 与众人把注意力放在百口莫辩的大夫人身上不同,年彻的目光森寒无比地射向乔蕊,居然敢无视他的警告背后来这一手,想用贱卖的方式把乔蓁嫁出去,想不到他还小瞧了这病秧子,哼,他会给她找到最好的去处。 乔蕊接触到年彻的目光,嘴唇都吓得变白了,她从来不知道他冷脸时居然会如此可怕?她的手发抖地抓着母亲的衣袖,两耳都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乔老夫人与二房、四房的人到来时,场面已经极其糟糕。 她在看到年彻亲自到来时,还来不及喜悦,就被自家儿子儿媳相互争吵的丑态气得大怒,“都给我闭嘴。” 老夫人一声重喝,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年彻上前给长辈行礼,乔老夫人极其满意地道:“年世子有礼了,今儿个出了这件丑事,倒是让世子笑话了。” “无妨,倒是趁机看清了某些人。”年彻温声道,目光有意无意地看了眼乔蓁。 乔蓁的头皮一阵发麻。 对于他的小动作,乔老夫人看在眼里,心下更为满意,蓁姐儿能得他青眼,自是好事,将来若能与蕊姐儿娥黄女英共侍一夫那就更妙了,至此她有九成把握能把蓁姐儿送进永定侯府当贵妾。 郭夫人在之前的空档得到了儿子的密语,知道那个长相漂亮至极的年轻人来头不小,若真闹大恐要吃亏,这会儿不得不把自己的蛮横收起来,本想敲诈大夫人乔陈氏一大笔钱才肯做罢的她,现在只想着赶紧走人。 拉着儿子,郭夫人上前冷脸道:“老夫人来了就好,这事儿我们自认倒霉,你们乔家的女儿,我们郭家高攀不起,这桩公案大家都休再提及,大家退一步,全了两家的颜面,老夫人,容我们母子今日就走。” 此事能息事宁人,乔老夫人巴不得,再说闹成这样,结亲那是不可能的,再说这郭夫人也不打算坏了乔家女儿的名声,她哪有不点头的道理,遂也说了几句客套话,吩咐管家送郭家母子离开。 乔蓁见状倒也不置一词,见好就收,郭家母子自动离开,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再说乔蕊自己找死说了那一番话,其他两房都有未嫁姑娘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大房,只怕还有好一番争执,自己正好可以在一旁看戏。 年彻也没拦着,只是嘴角恶意的一勾,这么容易就想走人,真是想得美。 郭家母子还没走出这院子,就有奴仆匆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名官差,这让乔家几个老爷都皱紧眉头。 大老爷乔健林道:“诸位到我们乔府有何贵干?” 其中一名官差却上前把上司的手谕给这位国子监祭酒看,然后拱手道:“大人,祈县爆出有考生提前买通考官拿到试题的科考作弊案,去年的祈县乡试成绩全部做废,这是有份作弊的举人名单,郭家子会英是否在您府上?” 大老爷满脸震惊,这郭家子的举人身份是通过买通考官才能得到的? 郭公子脸上瞬间苍白,怎么会有人把这事捅了出来? 二老爷反应机敏,立即把郭公子指出来,这等行为不端的人,他乔家无论如何都要撇清才行,绝不能沾上。 两名冷脸官差上前把已经吓得腿软的郭公子架起就走,郭夫人哭着上前要救回儿子。 乔老夫人气得差点中风,愤恨无比地扫了眼苍白脸色的大儿媳,真是什么人都敢往家里招?“把郭家人的东西都扔出去,我乔家没有这等亲戚。” 一旁的年彻自然把乔家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在几位乔家老爷反应过来要跟他解释之前,他已是先道:“没想到贵府的大姑娘不但德行有亏,居然还有这等考试作弊的亲戚,真真让本世子大开眼界,我永定侯府绝不能有这等亲戚,老夫人,看来与贵府大姑娘的婚事要做罢了。” 此话一出,乔府众人一脸不可置信,而乔蕊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赔偿 年彻离开后,乔家一片愁云惨淡。 大夫人乔陈氏抱住女儿虚软的身子,脸掩在帕子下啜泣声不断。 “哭,现在知道哭有何用?”大老爷乔健林朝嫡妻骂道,“早之前都干嘛去了?连个女儿都教不好,你还有脸哭?”来回不停踱着步子的大老爷心烦气躁,如果女儿真被退婚,他的脸面都丢光了,走出去只怕会被人指指点点。 一向话不太多的四夫人乔李氏正色地朝大嫂看去,“大嫂,你应知我家荏姐儿明年就要成亲了,好好管管你家蕊姐儿的那张嘴,如果荏姐儿的婚事有个不妥,就别怪我这个当弟妹的不讲情面。” “我还以为你们给蓁姐儿找了桩不错的婚事,哪知道是个银样蜡枪头,好在没听大哥的话,不然将来死了到地下都无脸见三哥。”四老爷乔健平冷声道。 大老爷听到这一向不爱参与家事的四弟的话,老脸上一阵赧红,他是长兄,从未被四弟挑战过威严,此刻想要怒喝都找不到一个好理由,“我也是上了你大嫂的当,哪知她家会出了这么个亲戚?现在更是惹得永定侯府要闹退婚。” 二老爷乔健锐一向务实,“有这个心情说这些,不如想想补救的方法,永定侯府如若真的退婚,我们乔家未嫁的姑娘都要受其拖累,你们大房这回是真的做了‘好事’,生了个‘好女儿’。”声音里的讥讽极其刺耳。 二夫人乔朱氏一向与这大嫂有些龃龉,嘴角冷冷地勾起,“大嫂持家失德,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包括蕊姐儿,平日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多疼她,有个头痛身热的,谁不是第一个去看她,可看看她,如何对待自家姐妹?想想我都心寒。” 大夫人听到这二弟妹的话,顿时气得血红了双眼,说起心肠歹毒,谁比得过她二房,之前算计三房姐妹花的又是谁?现在居然在此说些大义凛然的话,就不诛心吗?是瞧到她的蕊姐儿要失了桩好婚事,所以人人都想踩一脚。“二弟妹也不要说得如此口响,蕊姐儿只是失言了,再说这事没传出去,也不会拖累自家妹妹,”顿了顿,“其实那个郭家也不算得我陈家什么正经亲戚,不过是疏了好几代的亲戚,平日走动也少,这事情我会向永定侯府交代……” 乔蓁与弟弟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场互相指责的戏码,这一次乔家各房都没藏着掖着,若乔姚氏也在,怕会更热闹些,无聊地甩了甩手中的帕子,两眼找了找,咦,怎么没看到五姐姐乔茵?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心下略为失望,还没向她好好道谢呢。 “糊涂!”一直一言不发的乔老夫人朝大夫人怒吼了一句,脸色震怒地走向这个她一直挺疼爱的大儿媳,“我把这个家交给你当,可你看看你给当出了个什么样?你就那么容不下蓁姐儿吗?给找了这么个东西来娶乔家的女儿?现在又说不算什么正经亲戚?这番话你到永定侯府去说,人家都未必信你。” 大夫人乔陈氏被婆母这一番怒斥,又低垂着头嘤嘤地哭出来,泪水打在乔蕊的脸上,让昏迷的她慢慢醒来,只可惜这次没有人会因为她身体不好而表示关心,人情冷暖让这个涉世未深的姑娘抠紧了自己的手指,恨不得再也不醒来。 乔老夫人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乔蕊苍白的脸,“别给我做出这么一副死样子,这事情都是你们母女俩惹出来的,蕊姐儿,这桩婚事你绝不能失去,为了乔家的声誉还是为了别的,你都得给我挺着。”这是乔老夫人第一次朝最疼的大孙女喝道。 正绝望地要闭眼的乔蕊听到祖母的话,触到她坚定的眼神,她的脸色慢慢和缓,从那种跌落到谷底的心境中又奇迹般地爬了起来,没有血色的嘴唇嚅动了半晌,良久,才能发出声音,“祖母的教诲,孙女儿会牢记心间。” 乔老夫人看到她一副受教的样子,老脸才放出些许光彩来,“记住这次的教训,别再做些失德的事情来,记住,你是乔家的大姑娘,要给其他的妹妹们做出表率来。”之后又从鼻孔里轻轻一哼,“退婚也得长辈发话,他年彻到底只是个娃娃,说出来的话当不得准,这是两个家族的事情,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乔蓁看到乔蕊点了点头,再看看乔老夫人脸上的期许,不禁在心底冷笑一声,好一副祖孙其乐融融的画面,果然这个祖母是偏心至极。表率?这不是在说笑话吗? “蓁姐儿?”乔老夫人唤了一声。 乔蓁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看向老夫人,“祖母有何吩咐?” 乔老夫人努力做出一副慈爱的面容,朝她笑道:“你去劝劝年彻改变心意。”那个年轻人在意蓁姐儿,由蓁姐儿去说比她说百句都管用,她人虽老了,但眼还利着呢,更何况蓁姐儿性子软,一直好说话。 没待乔蓁说话,乔维就立即呛声,“祖母,我姐云英未嫁,凭什么让我姐去为他人的婚事奔走,这于礼不合。”双目不含半分亲情地看了看大伯父一家子,“再说他们一家子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可以不计较了吗?” “维哥儿!”大老爷乔健林大喝一声,“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我可是你的大伯父,你始终只是一个晚辈。” “若是大伯父要把我往火坑里推,那这个伯父不认也罢。”乔蓁拉住气得想要再理论的乔维,第一次目光灼灼地看向这一直故作威严的大伯父,“大伯母与大姐姐是如何对我的,如果大伯父真要对得起我爹,就该拿出做长辈的样子来。” “反了天了,蓁姐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你不过是个未嫁的姑娘家。”大老爷乔健林吼道,三房这对姐弟真是胆大包天,居然不把他这一家之主放在眼里。 乔蓁冷冷一笑,“之前在外人面前,为了顾及乔家女儿的名声,我都一直隐忍着,让维哥儿说话,可现在我实在无法再忍下去,大伯父,人要自重,人才重之。”不再看向火冒三丈的大伯父,转头朝脸色不好的乔老夫人微微屈膝,“祖母有嘱,孙女儿本不应推脱,但是为之前辱我闺誉的大姐姐奔走,恕孙女儿没那么大的度量。” 这是摆明了拒绝。 乔老夫人大为意外,没想到乔蓁会不假思索就拒绝,还是如此义正辞严。 乔蕊满眼怨恨地看着乔蓁,她以为她乐意她去当说客?只是现在的她没有发言权,有些话不宜再说。 “祖母,身为三房惟一的男丁,我也不赞成。”乔维接着道。 大老爷似第一次认识到乔家三房这对姐弟,表情顿时复杂起来,那种被挑战威严的愤怒仍充斥胸间。 乔老夫人沉下来的脸如乌黑的夜一般让人惊惧,只是这一次,乔蓁姐弟并未退让一步,摆明就是不想管乔蕊乌七八糟的事。 二老爷夫妇冷观,大房可恶透顶,他们巴不得有人能让其难堪。 最后惟有四老爷乔健平说了句公道话,“娘,大哥,你们也歇歇气,大嫂母女俩弄出这等事,还不许蓁姐儿反抗,这就太没天理了,换成我,我也心中有怨。” 四夫人夫唱妇随,“蓁姐儿也没说错,她一个姑娘家家,跑去找年家世子爷说话,传出去像话吗?女儿家的闺誉最要紧,一旦毁了,人生也就跟着毁了,婆母,我好歹也算是蓁姐儿的婶母,我也不赞成这样做。” 乔蓁意外地看了看四叔父夫妇,一直以来她都是单打独斗,了不起也就只有乔茵这个盟友,但不幸的是与她同辈,说话难有份量,万万没想到四房夫妇这会儿却说了几句暖人心的话,她的眼里慢慢地盛着感动。 “迂腐!”大老爷乔健林撇嘴道,对于这个不出仕偏又要靠家中供养的四弟,他早有不满,只是碍于老母尚在,有些话不好直说。 常言道,母亲都是最疼小儿子的,乔老夫人也不例外,只是她不喜乔李氏,所以也不常到四房的冬福院走动,之前听儿子的话时,她还能平息静气,但听到儿媳的话,她的表情又森冷起来,“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四夫人看到婆母的冷脸,咬了咬唇没再说些什么。 “蓁姐儿,一笔写不出一个乔字来,你就忍心看着你的大姐姐被人退婚?”乔老夫人打着温情牌,“之前她对你们姐弟还是不错的,只是一时做错了,你就别与她计较了……” “祖母,要我不与大姐姐计较也行……”乔蓁看到这祖母是打定主意非要她去与年彻打交道,那表情是绝不许她拒绝,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待会儿狮子大开口。 “你待如何?”大夫人乔陈氏知道婆母的算盘,毕竟乔蓁当初可是年彻求亲的对象,再说年彻对她似乎与众不同,不然也不会成为女儿胸中的一条刺。 乔老夫人只是皱紧眉头,瞬也不瞬地看着乔蓁的脸。 乔蓁转头看向发言的大伯母,嘴角微微一勾,“大伯母之前打算把我配个科考作弊的男子,大姐姐又当众给我泼脏水,这一切难道就上下两张唇碰一下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就行了?你当是打发叫花子吗?” 话说到这份上,在座的人都不是笨的,自然明白乔蓁打算如何?这回他们真对这三房失怙的女儿刮目相看了。 “你要多少?”这回说话的是乔蕊,一向心高气傲的她现在居然要靠乔蓁去维持她的婚约,想来都要吐血三升。 乔蓁歪着头想了想,最后笑道:“也不多,就之前大伯母许给郭夫人的好处就行了,这个就当是给我们三房赔礼道歉的,大姐姐以为如何?”未待对方做出反应,“当然,我可不担保大姐姐与永定侯府的婚约不解除,”牙齿在光线中闪出炫目的白,眼光似极真诚,“不过,我会尽力。” 大房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良田三十亩,两间临街店铺,白银千两,这还叫不多?都狮子大开口了。 第三十二章 心思 乔大老爷的脸色从所未有的难看,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大发脾气道:“维哥儿,蓁姐儿,你们可别太过份,难保以后你们就用不上我们这些叔伯?”鼻子重重一哼,转头向乔老夫人,“娘,她能顶什么用?还是我带着贱内到永定侯府向侯夫人解释兴许还管用些。” 乔蓁听得这大伯父所言,微微耸了耸肩,反正她早就知道大房未必舍得拿钱出来,老夫人虽说对大房不满,但是由头到尾都还是维护着他们,纵使自己受了委屈,这老祖母仍没有半分表示,不去更好。“大伯父所言甚是。” 乔老夫人没吭声,儿子所想的她早已思过,只是她另有打算,这事情不是单单解释就能维系得了大孙女的姻缘,半晌,只听她道:“你们差点毁了蓁姐儿的声誉及姻缘,给点赔偿也不算什么。” “娘(祖母、婆母)?”大房一干人等都唤了一声,没这道理,况且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尤其是大夫人乔陈氏,这些都是从她的嫁妆里面拿出来的,真给乔蓁,那无异于是在剜她的心。 “这事就这么定了,不用再争了。”乔老夫人不顾大房的叫唤,径自下了决定,目光灼灼地看向乔蓁,“年世子估计还没走出乔府,蓁姐儿去会一会他吧。” 乔蓁见状,微微一笑:“孙女儿遵祖母命。” 反正嘴巴长在她身上,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搞砸了又无须担责任,平白就能得到一大笔钱,为何要往外推?在她眼里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兴许这回她看年彻会顺眼一些也未定。 乔维脸色有几分焦急,当众拉着长姐的手,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长姐去趟大房的浑水。 “维哥儿莫担心,无事的。”乔蓁低声安抚乔维,把他苍白可见血管的手轻轻捋下来,朝祖母屈膝行礼,这才往外走急着去追年彻。 好一会儿,看到二房似要再争吵,乔老夫人早已动怒,不想再看儿子媳妇们吵个不停,强制让众人都散了,她看了眼虚弱的乔蕊,仍护着她一道回春晖院。 “祖母,孙女儿不明白,年世子就算真中意蓁姐儿,可就像爹说的她去了顶什么用?”乔蕊细思了之后仍有些许不太明白,这不是等于给乔蓁制造机会,袖下的手指甲已经陷进肉里,她仍不觉得疼。 大夫人隐隐猜到婆母的用心,心下长长一声叹息,看来她不认也得认了,婆母已经单方面做出决定,伸手轻拍女儿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追问。 走在一旁的乔老夫人却是停下,转头定定地看着乔蕊没有血色的脸,“蕊姐儿到现在仍不明白吗?” “我,我该明白什么?”乔蕊不顾母亲的阻拦,咬唇非要弄个明白。 乔老夫人伸手为大孙女捋了捋鬓边的碎发,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他年彻为何敢说出退婚的话,你就没想过吗?他可是永定侯府的继承人,老侯爷亲自培养的孙子,他若执意不娶你,只怕难按得下牛头……” “那这与蓁姐儿有何干系?”乔蕊打断老祖母的话,“就只因为世子爷在意她吗?”这才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乔老夫人眼里精光一闪,这回她看孙女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冷意,“蕊姐儿,人不可能只盯着眼前这点利益,要把目光放长远一点,你身子不好,将来难生养,扶持一个自家姐妹才是对你最有利的事情。”这是她第一次向孙女儿道出心中所想。 乔蕊难免吃惊,手心一痛,似被她抠出血来,祖母把原给她的疼爱分给乔蓁了,心下又苦又酸又妒恨,乔蓁这两个字几乎成为她的噩梦。 大孙女的表情落入老夫人的眼里,不由得直叹息,到底卧病多年,眼皮子太浅,只是这回不能再惯着她,她再不成长就晚了,遂直言道:“我让蓁姐儿去找年彻,就是要他明白,想娶乔蓁,那就必须娶你过门才有得谈,否则我乔家不会嫁女给他。” 寒冷的风一吹,让这一方小天地的人都打了个冷颤,老夫人果然是老成精了。 此时的乔府一侧,年彻冷冷的目光扫过乔茵镇定的脸庞,只见这个少女哪怕站在他面前,但每次都是挺直腰,“乔茵,你好大的胆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向我汇报?” 乔茵不甘示弱地抬头看他,“世子爷,我为何要告诉你关于蓁姐儿相看的事情?不过这事是我一人决定的,我哥那是让我威胁了,你要怪罪就冲着我来,别把我哥拖下水。” “好一副兄妹情真的样子。”年彻嘲讽地道。 乔茵嘴角一勾也讽笑道:“那是自然,不比世子爷是孤家寡人。”看到年彻似要发怒,她又声音一冷,“年彻,你老实告诉我,对于我家蓁姐儿,你是如何打算的?如果你只是玩弄一下她或者想让她为妾,那我可以告诉你,今后我会不遗余力地搅黄你的事。” 这个乔茵越发胆大,年彻发现自己对她的厌恶与日俱增,不比乔蓁在他面前亮出猫爪那般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可爱,自以为是的女人一向不讨喜,“难怪你与欧冠英闹翻了,他许你为妾而你不愿?” 一提到欧博,乔茵高傲的面容就有几分裂痕,咬牙冷笑,“这不关年世子的事情,你管得过宽了,我乔茵不会与人做小,相信蓁姐儿也不会甘心为小。” 年彻看向乔茵的目光越发寒冷,乔茵也不避开他的目光,那誓要一个答案的样子,让年彻的眼睛微微一眯,这个少女似乎是真心为乔蓁的,他的心底思及此微微一软。 “你以为我花费这么多心思就只为纳个妾?”终于,他还是开口讥嘲道。 这话里隐含的信息让乔茵怔愣了片刻,不由得想到那个倒霉的郭公子,虽早已明白这事背后是年彻在鼓捣的,但没有想到他真的会为娶蓁姐儿在背后花费这么多功夫,这一刻,她认可他了。 高傲的面容一缓,乔茵轻笑道:“蓁姐儿果然比我幸运得多,”感慨了一句,笑容一收,“世子爷,记住你今天的话,如果他日你食言了,我乔茵一定不会放过你。”说完,她定定地看了看年彻的俊脸,最后屈膝行礼傲然地转身离去。 年彻不置可否地看着这高傲的女子退场,嘴角一撇同样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为自家姑娘望风的春柔扶着乔茵的手走回夏明院,看到姑娘疲惫的脸,心疼道:“姑娘为七姑娘做得太多了……” 乔茵苦涩一笑,“也许我想看着蓁姐儿终能落得好吧,至少不会是别人嘴里轻屑的一句玩物,只用一个贵妾之位就想轻易打发掉的玩物。”说到这里,她的面容一肃,恨恨的语声泄露她内心的不平静。 春柔想到发生在自家姑娘身上的事情,只能暗自叹息一声,姑娘表面风光,谁知道她内心比黄莲都苦。 乔蓁看到年彻要转过一个拐弯,正要拔腿追去,眼角却瞥到一抹张扬红色的披风渐渐消失,这好像是五姐姐的,定睛一看,又很快不见了。 揉了揉眼睛,她很肯定她没看错,狐疑地看了眼年彻消失的方向,五姐姐与年彻? 手指对了对,她感到不可思议,难道五姐姐私下仰慕年彻? 这心思一出,嘴角抽搐了一下,想到古代姑娘家的心事都不会随便道给人听,她不知道实属平常,再说她总觉得郭公子贿赂考官得到试题的案件来得太突然,说背后没有人操作的,她还真不信,心底早就怀疑上了年彻,但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若果说是为了五姐姐,那么今天部分的疑点都能解释得清楚,譬如他亲自到来,威胁要退婚等等,只是,心中尚有最后一个疑问没有得到解答,这么一来,她还是要从年彻身上找到答案。 这回她去追年彻的脚步越发快了,就在年彻要上马车离开之际,她拦下他,喘了几口气,“世子爷,留步。” 第三十三章 问情 年彻看到她的脸因为奔跑而泛着粉红色泽,哪怕在这临冬的季节,鼻头仍泛着细密的汗珠,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迷人,负手而立的他眯着墨黑的眼睛,出口却是欠扁的话,“别着急,我又跑不了。” 乔蓁听到他这略带调侃味道的话,差点朝那张欠扁的俊脸挥粉拳,“世子爷就算跑了也与我没相干,若不是我家……” “你家老祖母让你来找我?”年彻绽出一抹笑容挑眉道。 乔蓁闻言,这回没有再因他的态度而恼怒,反而神色一凛,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的? 年彻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朝自家小厮一挥手着他们守风,然后迈步上前自然而然地牵起乔蓁的手就往不远处的回廊而去,而原本一旁的乔家奴仆怔了怔后,识趣地自动消失不见。 乔蓁竟也愣然地被他牵着走,待两人站定时,她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手被包在一方大掌里面,她颇不自在地挣了挣,只是无奈挣不开对方的力道,怒道:“放开!” 年彻却是笑得异常开怀地更是握紧她其实并不算柔软的小手,虽然没有比较过别的女人的手如何,但没吃过猪肉不代表没见过猪走路,与那些美人相比,她的一双手算不上柔荑,微糙,不过奇怪的是他并不排斥,嘴上却似嫌弃般地撇嘴道:“你这手真不漂亮,不但长茧还不柔软,不会有男人喜欢。” 潜台词是除了他之外不会有男人喜欢。 无奈现在某女的思维正涣散着,没能留意到那么隐晦的意思,她的柳眉倒竖,使劲要抽回自己的手,这人有毛病啊,既然批评得体无完肤,偏还要受虐般地拉着她的手算怎么一回事,再说她惯于斫琴,不可能如闺阁少女那般有着一双青葱玉嫩的小手。 嘴角一撇,她假笑道:“既然硌到世子爷尊贵的手,那还是赶紧放开小女子的手,免得到时候世子爷向我要赔偿,我可赔不起。” 两人拉扯着,年彻很喜欢这种逗弄她的感觉,一方意图拉出自己的小手,一方却暗暗加重力道,这回他细心了些,没有弄疼她的手。 “你祖母让你出来追我,不是有话要说吗?”他转移着话题。 乔蓁挣手的动作就是一顿,这回她正色看他,神态严肃,“年彻,你老实告诉我,你与我祖母在打什么哑谜?究竟有什么事是我应该知道而事实上却是我不知道的。”把两人交握的手举了举,“说说你对我逾矩的理由?”这回她不再有礼的称什么世子爷,而是直呼他的名字。 她不是傻子,以前碍于已知条件不多,所以没能推理出他的态度,可现在一结合他与乔老夫人的行动,心下已是猜着几分,那怒火在慢慢叠加,不过她仍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年彻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抿了抿嘴后,朝她绽出一抹春光也不及的笑容,只是看了让人觉得却是十分欠揍,“彻之,我的字。” 叫年彻,多生疏啊,不是吗? 乔蓁的唇角抽搐了一下,她才没有心思知道他的表字为何?表情越发严肃,“我没心思与你开玩笑,为什么是我?”顿了顿,“乔家有这么多女儿,为何老祖母点名让我来劝你不要毁婚?” 她把话平白直说出来,这回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年彻却似思虑了良久,反问一句,“你说呢?” 这混球,乔蓁在心里怒骂一句,老娘若知道还来问你?“年彻……” “彻之……”他纠正。 “年彻……”她提高了一倍嗓音。 “彻之……”他依然微笑着纠正,不急不躁。 “年彻……” “……” “彻之……” 在来回数轮没有意义的对话后,乔蓁率先投降,这人不止变态,原来还是无赖,如果不是曾被他按在水中受虐,她兴许会以为他童叟无欺,是个温柔的人。 所以,她避开对他的称呼,“你真的要与大姐姐解除婚约?” “你真的有考虑过要与那个姓郭的伪君子成亲?”他追问。 对于这个问题,在没弄清楚之前,他一直耿耿于怀,那样一个别有居心长相又差家世更是与他没法比的男人,居然曾让她动心过?想来就呕气,她最好全盘否认,不然他……可不会对她客气…… “是我在问你,再说我与郭公子如何无须向你交代。” “呵呵,那我与你大姐姐的事情也无须向你交代。” 他似鹦鹉学舌般地把她的话回敬给她,脸上的笑容微僵,隐藏其下的怒颜渐渐上扬,在她面前,他一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乔蓁怒道,这人怎么这样啊,一面对她逾矩,一面又与乔蕊玩暧昧,对了,还有五姐姐,这回她对他的观感彻底跌到谷底,“好了你,别把我乔家姑娘都从头耍到尾,现在你还是大姐姐的未婚夫,居然还要去情挑我五姐姐,年彻,你这样让我很看不起你……啊……” 年彻脸上的笑容一收,如凶神恶煞般地大力将她往红柱上一推,本来牵着她的手猛地掐住她一边手腕,推举到她的头顶之上,另一只手撑在她的头侧,阴深深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乔蓁的头皮发麻,年彻这行为也彻底惹毛了她,不服输的性子顿时扬起,同样挑衅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可、没、说、错……” 他凑近她,嘴边喷出的气息拂过她微微嚅动的嘴唇,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地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与你五姐姐有路?” “就在刚才。”她立即启唇回敬他,只是两人的唇靠得太近,在说话间似乎不经意碰触到对方,她的唇瓣立即一麻,似乎有酥感瞬间贯穿身体,这让她微有不适。 年彻这才知道她看到之前的画面,所以产生了误会,而且看她这副急相,怎么看都像是在意紧张自己,这美好的自以为是一产生,他脸上的阴阳怪气瞬间褪去,又漾起了笑脸,嘴唇游移到她的耳畔,那圆润美好的耳垂就在他眼前,静静地诱惑着他,而他,素来就不是个惯会压抑自己的主。 真个伸舌头试探般在她的圆润的耳珠上轻轻一舔,感到她的身体似乎一震,似乎感觉到她的鼓励,雄性因子抬头,他含着她的耳珠吮吻起来,舌尖滑过那嫩嫩的润珠,带来一番奇异的感受,另一只手伸向她的腰间,揽紧她细细的柳腰。 乔蓁的脸瞬间涨红,这是第一次有男人对她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虽然上回在那奇怪的梦境里面,两人曾接吻,但是与现在这种暧昧旖旎的气氛不同,到底是青春年少的身体,她感到一投热浪袭击她全身。 喉咙似乎想要吟哦出声,却在她发烫的身子靠近硬硬的胸膛之时,她才醒觉自己居然受到他男性气息的诱惑,生生压抑住自己的情潮,理智一回笼,她又怒又羞地想要推开他。 两眼急色地朝四周看去,好在这一带附近没看到半个人影,不然她真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你快放开我,谁让你轻薄我的……” 年彻的吻游移在她的脖子上,安抚她道:“你放心,这附近没有人,有我的人在守着……”感到怀中的娇躯扭动得更厉害,而他又发现自己身体有异,这儿到底不适合,遂只能轻轻地松开她,“你老祖母让你来找我,就预备了会这样,而且我与你五姐姐并没有半分情意,她那样的女人白送我都不要。” 嫌弃的态度这回可是十足得很,半分折扣也不打。 乔蓁一愣,不禁为乔茵抱不平,“我五姐姐怎么了,不比你看上的大姐姐要好得多。”她的语气更嫌弃。 年彻不置可否,一提起乔蕊,他又想到郭公子,不由得又笑着不依不饶道:“说说你是如何看上那姓郭的?” “谁看上他了?你可别胡扯?”乔蓁下意识地就辩驳,随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不禁咬紧了嘴唇,看到他的眼睛一亮,俊脸上的笑容灿烂得炫目,不由得讥嘲道:“可你的眼光就不怎么样了,我那大姐姐最是伪善……” “我完全赞同。”年彻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点着头。 乔蓁的嘴角抽搐得更厉害,看他那一脸的臭屁样子,气又不打一处来,“年彻,你给我听好,我不管你与乔蕊的婚约到底做不做数,至少有一条我可以很肯定,我乔蓁绝不会给你做妾。” 如果老祖母打着买一送一的主意的话,那很不幸她绝不配合。 第三十四章 论爱 春晖院,乔老夫人端坐在首位上,一旁坐着大夫人乔陈氏,外加吃了药后脸色又红润起来的乔蕊。 那不过二十来岁的仆妇绘声绘色地道:“奴婢见到世子爷拉着七姑娘的手,神态极亲密……” 乔蕊一听,神色就是一僵,然后嫉妒之色掩也掩不住。 大夫人斜睨了一眼婆母,看到婆母的表情带着微笑,似乎对于年彻与乔蓁亲密一事极为满意,看来这事转寰的余地不大了,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是谁的还就是谁的,她现在只求保住女儿顺利嫁进去为正室就阿弥佗佛了。 半晌后,乔老夫人挥手示意那二十来岁的仆妇退下去,转头威严地看了看儿媳与孙女儿脸上的表情,“你们都听到了,年彻心悦蓁姐儿,你们就给我歇歇心思,别为这个去找蓁姐儿的不快,只要年彻想娶蓁姐儿,我就必会让他先娶了蕊姐儿才能谈。”最后更斩钉截铁地道:“我们乔家绝不能出被人退婚的姑娘,不然就是让祖宗脸上抹黑。” 这样的警告大夫人母女心下都明白,两人默不吭声表示默认。 乔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离开。 一时间,屋里只有母女俩怔愣地坐在那儿,乔蕊第一个就受不住这低沉的气氛,把身边桌子上的茶碗一扫,“咣啷”声顿时刺耳不已,周围的侍女都大气不敢喘。 “我不甘心,娘,我死也不甘心……”乔蕊伏在桌面上痛哭失声。 大夫人起身走近女儿,伸手把她揽在怀里,抽出帕子给女儿抹去脸上的泪水,“哭能顶什么用?过两天我与你登门拜访永定侯夫人,她喜欢你,只要有这条在,你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哼,就算她乔蓁真与你共侍一夫,你是正室,又怕她什么?到时候要整死她一个妾室有千万种方法。”她毕竟嫁人二十多年了,与妾室斗法早就是家常便饭,要不然乔健林姨娘加通房都有十数人,偏就只有一个夏姨娘成功生下四姑娘乔芝,这还是她默许的,其他的连个蛋也没怀上过。 乔蕊睁着泪眼看着母亲冷笑的脸庞,母亲说得没错,这才慢慢止了泪水,与母亲商议打点送给永定侯夫人盛宁郡主的礼物,虽然这位侯夫人什么也不缺,但这毕竟是心意,不可同日而语。 大房母女的心思,此刻的乔蓁感受不到,她只能坚定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清楚告之面前这个自大的男人,他的轻薄带着某种笃定的想法,经过刚才,她已渐渐肯定。 年彻倚柱一脸帅气地笑着,嘴角的笑容看来惬意之极,眉毛上挑,“你就是如此看待自己的身价?做妾?” 乔蓁被他一副好笑的样子激怒了,遂冷笑讥道:“别开玩笑了,难不成你还想娶我为妻不成?我父母已逝,亲人中除了一个亲弟外只有一对坏心肠的继母母女,要家世没有家世,要地位没有地位,”素手把额前的刘海一掀,嘲讽一笑,“莫非你为了这张容颜?自古红颜未老恩先断,我乔蓁自认长得不俗,但天下比我美的女人也多得是,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更何况长得再好再美,总有会老去死去的那一天……” 年彻的神情不变,哪怕映入眼帘的是一等一的如花美颜,更是少见的绝美姿容。 她也不在意的他的回答与否,而是停下话语似懊恼地一顿,最后扬起笑容道:“我都快忘了,你也是为了那破账本来的吧?”这回她主动挑开两人一直避谈的话题,也第一次正面承认了平江郡王府被灭门的那夜,她也在。 提起账本,她突然想到他与乔蕊的婚约就是在平江郡王府灭门惨案的两天后订下的,心中猛然一跳,莫非这婚约也与她有关?至此,她的脸色一变,一直被忽略的地方是不是就在这里? 在她深思之际,年彻却是轻松道:“账本?如果我真想取得账本,相信我,你早已化做一坯黄土了。”他的手比了比土坯的高度,笑得异常欠揍。 闻言,乔蓁突然抬眼对上他的眼睛,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只是在那一双明显带着几分轻松又惬意的眼睛里,她什么也没有发现,狠心咬咬牙道,“你真不朝我要账本?如果你拿到它后可以从此不出现在我的面前,而且保证不杀我,我可以给你,我对你们的朝争不感兴趣,”顿了一下,“而且我希望你能尽快与乔蕊解除婚约,越快越好,乔家现在都没落成这样,禁不起你的折腾,你还是放过我们吧。” 她虽不喜乔家这一大家子,但是目前她的生活还与乔家无法分割,这里有她爱的弟弟,有对她好的五姐姐与四叔父一家子,绝不能因为她的原因而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她那种急于与他撇清关系的样子,看多了让他脸上轻松惬意的笑容渐渐隐去,这女人到底是怎么了?搭错哪根筋,他敢打赌,如果他愿意对卫京城的姑娘家多看一眼,那个姑娘家肯定会立即芳心暗许,哪像她? 他伸长手再度扣住她的腰,与她仰起的面容直视,薄唇透着几分不悦,“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 “你确实是把话说清楚了,”乔蓁不畏惧地看着他,一语点破,“年彻,其实你有几分喜欢我吧,要不然你不会一再地对我动手动脚,我眼睛没瞎。” 她的话让他的动作一怔,被别人道出隐秘的心事,他的耳根子悄然一红,下意识地要面子否认,“谁说我喜欢你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那是……”是什么,在意?心悦?中意?那又与喜欢有什么区别?他一时间又说不清楚。 乔蓁趁他纠结之际,伸手狠狠地推了他胸膛一把,他的手劲下意识一松,她往后退开两步,没有讥嘲也没有冷笑,不用他言语,他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她答案。她不是真正十五岁的女孩,在现代时她已经是一个有着独立行动能力的成年女性。 “年彻,就算你真的喜欢我,我也有不接受的权利。”她正色道。 年彻原本在纠结字眼,现在听到她带着拒绝意味的话语,脸色突然一变,如那天按她进水中般阴鸷的面容,他是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永定侯府世子,从来都没有人敢当面拒绝他,她乔蓁凭什么拒绝他的求欢?哼,权利?于他而言,她只有接受一途。 被他这样威胁般地看着,就差伸手再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乔蓁非但没怒反而笑了出来,这更让对面的男人怒火高涨,真个伸手向她。 就在他的手要碰到她的脖子的时候,她冷冷地开口,“年彻,这就是你喜欢一个人的态度?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我还真可以很真诚的告诉你,不管你多有钱多有势长得有多俊,仅凭这样的情商,没有一个女人会爱你的,当然除了逢迎拍马屁的之外。” 年彻的手指顿在半空,眼珠子死死地瞪住她一双剪水秋瞳,没人会真心爱他?她凭什么这么武断?紧抿的薄唇代表着他已临盛怒的边缘,“你就非要激怒我才开心吗?” “我不是在激怒你,我只是与你讲事实而已。”乔蓁道,“年彻,你与我不是一途的人,勉强凑到一块也不会幸福,毕竟我们的认知不同。” 他或许只是一时在意,一时喜欢,就像对花花草草猫猫狗狗的态度,这样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再说古代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她乔蓁做不到,也不屑去做,这是一个接受现代一夫一妻制的女人最大的坚持,更何况她还没完全打消回家的念头。 所以,她不愿耽误别人,也不想别人为她费思量,在感情上,她不想欠下任何人的情债,当然,年彻的兴趣只是一时的。 “哼,不是一途?”年彻怒极反笑,“说说你与我有何不同?让我开开眼界……” 她打断他的话,“年彻,你懂爱吗?”顿了一下,换了个说法:“或者说你懂喜欢的含义是什么吗?” 年彻一怔,她到底想说什么?他只知道在意就是在意,无论他如何忽视,那份该死的在意就是存在。 乔蓁看了看他的神色,认真无比地道:“无论安乐困苦、丰富贫穷、或顺或逆、或美或丑、或康健或疾病,你都尊重她,帮助她,关怀她,一心爱她,终身忠诚于她,”嘴角绽出一抹笑,“年彻,你的爱能做到这些吗?” ------题外话------ 感谢郭晶晶送的钻钻!谢谢亲的鼓励与支持! 第三十五章 迷惘 “这么说,年世子决意要解除婚约?”乔老夫人皱眉看着乔蓁,转动着手里一串檀香佛珠。 站于下首位的乔蓁同样不开颜地道:“祖母,孙女儿确是拣了好话来说的,不过他的态度很强硬,孙女儿也没有办法,这桩婚事也不是我能越俎代疱的,”咬了咬下嘴唇,细细观察乔老夫人的神情,看她只是皱着一张老脸并没有动怒,这才又小心劝道:“祖母,按理这是大伯父那一房的事情,没有孙女儿开口的余地。只是,孙女儿觉得齐大非偶,永定侯府这颗大树怕是不好攀,这桩婚事是不是重新考虑一下呢?”如果能由乔家主动先提出退婚,那乔蕊的名声得以保全,不至于连累到五姐姐等未嫁女,这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经过这次与年彻的接触,她感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这婚事终是受制于人,看似锦上添花,实则是烈火烹油,乔家这颗已经枯死的大树更是承受不住半分风雨的吹打。 乔老夫人在乔蓁提及主动退婚时,浑浊老眼里的精光猛地盯着她瞧,她这是在敷衍她还是真心话?这丫头的话里又有几句可信?思及之前仆妇的禀报,她翻滚的心思又沉了下去,乔蓁到底年轻,不知道一桩有利的联姻可以助家族再度辉煌腾达的道理。 她伸手向乔蓁,后者会意的双手恭敬地扶她起身,乔老夫人一脸镇定地道:“你这话在我这儿说说即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大姐姐为了他年彻已经魔怔了,我都这把年纪了,禁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 乔蓁闻言,心知这老太太是不会同意主动退亲的,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她若执意再劝就里外不是人,想明白这点,她聪明的闭口不语。 只是大房万一将来在这桩婚事上跌了一跤,其他几房的人必会受累,她倒无所谓,只是怕五姐姐她们的姻缘路更难走,必须想个法子不让大房拖累才行,此时她暗暗地思量起来。 乔老夫人不知道她的心思如云海一般,只道她明白自个儿的意思,这蓁姐儿开窍后,果然是可塑之材,想到早逝的三儿子,再不喜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因而对这失怙的孙女儿终产生了几分真心的疼爱,与她说话也慈蔼了许多。 “蓁姐儿能明白就好,不枉祖母疼你一场,年世子那儿你再使使劲,就当为了老祖母,为了乔家。” 话说到这份上,容得乔蓁说不好吗?自是乖巧地点头同意。 乔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明儿我就让你大伯母亲自把赔礼给你送去,这笔钱你拿着,我就不替你保管了,只是须得防着你继母,别让她钻了空子……”乔钱氏的嫁妆已在手,她自然对于那蚊子肉没有多大兴趣。 乔蓁知道她看不上大伯母乔陈氏的那点子赔礼,既然交由自己处置,那是再好也不过了,忙不迭地点头,这银子就算乔陈氏不送来,她也会去讨要的,毕竟这是她名正言顺得到的。 乔蓁在乔老夫人的院落呆得很晚,甚至陪着吃了晚饭才回秋华院,走在侍女打着灯笼的回廊里,不由得想到之前她与年彻的不欢而散。 果然,她那一番来自婚姻的誓词,这古代人就是没法理解,抬头看了看已经斑驳的红柱,浮现出来的却是年彻沉默的容颜,这坑爹的古人啊。在他露出那副面容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与她的思想隔着千年的时光,难以产生交集。 “七姑娘,秋华院就快到了,小心路下……”身旁的侍女看她有几分心不在焉,遂出声提醒着,老夫人现在越来越重视七姑娘,她们这些下人自然要看风使舵。 乔蓁笑道:“多谢润珠姐姐提醒,我晓得……” 乔老夫人最宠爱的侍女润珠看乔蓁一脸和气,遂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不少,这七姑娘没架子,远比大姑娘或者五姑娘好相处多了,她自然也喜欢与她交往。 夜渐渐深了,一轮月盘升至中空,只是在华丽的宅邸一角自然是歌舞声不断,胭脂味儿渐浓,男男女女调情的声音不断,越是上层社会,就越喜欢这种靡烂的生活。 年彻身边坐着一个描着柳叶眉,嫣红嘴唇儿年约十八九的俏丽女子,她一面偷看这京城有名的世子爷,一面给他斟酒,脸上扬着一抹娇羞的笑容,真希望能被这世子看中,她不贪心,将来混个姨娘当当就好。 年彻转头看到这女子的笑容,微微皱了皱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眼里却是一片寒意,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们女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被他的笑容迷惑,那女子下意识地回答,“就是得遇一良人,生活无忧。” “哦。”年彻似了悟地点点头,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抓近自己,两眼盯着她俏脸上飞起的两抹红晕,“如果我带你回永定侯府,你当如何?” 这话极具诱惑性,女子是罪官之后,沦落教坊这等风尘之地实属无奈,现在听得这俊俏公子如此问,红唇嚅动了片刻,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在他耐性耗光之际,她忙道:“若能得以伴在世子爷的身边,奴家就算现在死了也值得……” “哦,没名没份的跟着我?”年彻挑了挑眉问道。 “嗯,奴家不要名份,奴家有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世子爷这等英明的人物,只要在世子爷身边为奴为婢就于愿足矣……”女子怕他改变心意,忙又一番的表露心迹。 想到乔蓁那一番说词,他的眉尖更为阴沉,这不,现在就有一个女子甘愿为他为奴为婢,她还敢说什么没有女人愿意喜欢他? 他许她以妻,她居然还弃之如敝履?真是越想越恼火,为什么她就不能像这些女人那样乖乖地给他宠爱? 此刻,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好,本世子成全你,临海,拿银子给她赎身。” 身后的小厮立即应声,然后迅速出了这透着靡靡之音的场所。 那女子得了年彻的话,顿时喜上眉梢,没想到这一向冷情的年世子真的为她赎身,带她回永定侯府,眼角瞟到一众姐妹羡慕的目光,她微扬眉做出个得意状。 这表情落到一直细心观察她的年彻眼里,这个庸脂俗粉,他的眼一沉,心中的厌恶感渐增。 一旁的男人笑道,“彻之,从未见你迷上过什么女人,这回可是要破戒了?” “有何不可?反正本世子不差钱,养几个美人还怕养不起?”年彻不以为意地笑道,瞬间就喝干杯中物。 更有人起哄开了几句带有黄色意味的笑话,气氛顿时高涨起来。 年彻这儿发生的事情,立即有人报到嫡皇孙刘仪那儿,正抱着美人的刘仪突然坐正身子,“年彻一向不碰这等来路的女人,”怎么想都有几分古怪,不过这于他可是好事,“年彻为人心思太深沉,我老是猜不透他,永定侯府现在也过于强盛,也好,在他身边安插个眼线,我这儿也能更放心。”虽然他一向表露出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样子,但内心里却是极为猜度。 “正是,皇孙现在可以安枕,如果能得年彻宠爱,将来在他的后院也能占有一席之地,有人能监视并牵制住年彻,这可是一本万利之事。”谋士之一道,一直以来哪怕用嫡皇孙的名义送美人,但没过个半天,那美人就香销玉殒了,年彻给出的答案却是这美人惹怒了他,他留来何用?若是嫡皇孙送的人都是这货色,那就免了,别来污他的眼。 听听,这话是一个侯府世子该说的吗?嫡皇孙将来可是要继承大统的,送个美人,别人家都忙着供起来,惟有他年彻不当一回事,最后人还给弄死了。 嫡皇孙点点头,然后抬手示意禀报之人退下,挥退美人,袖手而立,“皇祖父年迈了,大魏内忧外患不断,加之圣琴一事又无进展,我这是日夜忧虑得难以入眠……” 圣琴有动的事情怕是压不住了,这卫京城就有不少别国的探子,想到皇祖父与他谈及国事时表现出来的虚弱,他的心就隐隐不安,父王不成器,几个叔父又不是省油的灯,这江山社稷现在笼罩在一片阴影当中。 此时坐在年彻身边的欧博却无心与美人笑闹,对于众人的话他充耳不闻,睨着机会低头与年彻道:“你真带她回府?” “有何不可?”年彻挑挑眉,看了眼朝他媚笑的娇俏女子,嘴角的笑意渐冷,“临海,带她去换身衣物。” 那女子见到年彻重视她,心底更是欢快成一朵花,急急起身给年彻行礼准备退下。 年彻再度笑得灿烂,似叮嘱道:“记得换身粗布衣,我那儿正缺个浣衣倒夜香洗马桶的下人,你去干这活儿正合适。” 女子美艳的脸庞一怔,她,浣衣?倒夜香?洗马桶? ------题外话------ 感谢xxsy0124五热度的好评票,谢谢亲的支持! 第三十六章 验证 他怎能如此狠心待她? 像她这样的美人,哪个男人不是忙着献殷勤?遂神情急切地道,“世子爷,奴家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罚我……”当着众人的面哭得梨花带泪,举袖掩面如犹抱琵琶半遮面地低泣起来。 这样一副美人落泪图,引得不少男人停下与身边女子调情的动作,面有怜惜不舍地看着她表演,更有甚者开口朝年彻道:“彻之,哪有你这样牛嚼牡丹的?美人儿是用来疼的,粗活自有下贱的仆妇在做,你这是暴殓天物……” “没错,看她现在哭得我见犹怜,你还是赶紧说几句安慰一下美人儿受伤的心……” “……” 女子听到这些维护她的声音,那哭声由低泣变成了富有音乐节奏一般,下意识地施展女子征服男子的手段,这是她在教坊里学到的,一双媚眼悄然从帕子一端落出,凝着两汪清泉楚楚可怜的看着年彻,顺带偷偷给那些为她说话的男子抛个媚眼。 年彻的薄唇轻绽笑容,听着其他男子讨伐他的声音,然后两眼凌利地捕捉到女子悄然的动作,他的笑意顿时如寒冬霜雪,三心二意水性扬花的女人最令他恶心。 不由得想到乔蓁,如果异地而处,在他说出这样一番带有羞辱性质的话,她八成会冷脸看他,毅然而然地转身出去真个换上布衣去干粗活,她做不来说是一套做又是一套的事情来。 想到她拒绝自己求爱的明亮双眼,他眼里渐渐染上笑意,这表情落在众人眼里以为他终于受教,不再做些让美人心寒的事情,众人的脸上这才有了几分满意。 女子也暗松一口气,这年世子八成是与她开玩笑,自己不用太较真。 哪知,眼角瞟到她表情的年彻却是嘴角一勾。 “不是说给本世子为奴为婢吗?这会儿怎么在那儿喊冤?本世子这是在给你机会,别给脸不要脸。还是说你在说假话敷衍本世子?”在加重敷衍二字时,他脸上的笑容一收,冰冷的气场全开。 女子眼睛瞬间睁大,对于一旁姐妹们暗中的嘲笑她已看不到,帕子掉到了地上,忙摆手道:“世子爷,奴家没有,奴家怎么敢说假话敷衍世子爷……” 年彻道:“本世子说有就有,容得你诋赖吗?居然敢骗本世子,本来还想带你回府去当个粗使奴婢,现在看来用不上了,也罢,就当本世子做个好人。”在女子停下哭泣,满含希望地看着他时,他邪恶一笑。 女子感觉到大难要临头,现在是后悔得要死,当时干嘛想要征服这冷情世子,明知道他这人从来不懂怜香惜玉,“世子爷,奴家……”她想退出,哪怕让她重新拿钱赎回身契再归教坊,她也不愿落在他手里。 年彻转着手中晶莹剔透的酒杯,好似手中拿着什么稀世奇珍那般专注,未待女子说完,他即笑道:“听闻城东有一处流浪汉聚居的地方,临海,你把她送过去,就当本世子给那群流浪汉点甜头。” 女子闻言,顿时跌坐在地,把她送给流浪汉?这不是变相要她的命吗?在临海上来抓她出去之际,她忙哭喊道:“世子爷,奴家错了,奴家再也不敢了,世子爷……你饶了奴家这一回,奴家来世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世子爷……不……世子……爷……” 被拖出去的女子一张美艳的脸被恐惧的泪水打湿妆容,顿时惨不忍睹,这是她此刻真情流露的写照,不同于之前的梨花带雨那般刻意。 年彻不为所动地坐在原地,直到喊叫声渐渐不再听闻。 座上的男子哪一个不是权贵?即便这样,也被年彻的狠辣镇住了,这样一个美人儿就要被一群流浪汉糟蹋,怎么想都于心不忍? 而女子们都吓得花容失色,不敢直视年彻,更有女子悄然拉了拉座下的凳子,想离年彻这煞星更远点。 有人嘴唇嚅动,想开口为那个女子求情,不过是逢场作戏嘛,何必较真呢?再者欢场女子多情薄,说些台面话搏男人一时心疼也是有的,大家开心一笑就行了。 年彻嘴角含笑,眼含刀子般犀利的目光看过去时,立时镇住意图多管闲事的人,那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气氛顿时胶着冷然,好半晌,无人说一句话,惟有欧博继续揽美人喝花酒完全不受影响。 “不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吗?”年彻举杯示意,“值得大家如此关注?来来来,继续喝酒,这夜还长着呢,”干完了杯中物,看到众人回过神来,又满含威胁地笑道:“如果有哪位仁兄打算照顾照顾她,可以与我商量商量,我可以把身契送之,并附送几桌酒席。” 这话一出,那些打算稍后去解救落难佳人的男子都打消了念头,为了一个身子不干净的女人犯不着得罪永定侯府年轻的世子爷,这划不来,想定后,无人再提及刚才之事,热闹的气氛又重现,一时间,酒桌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派繁华。 欧博遣去身边的美人,看众人喝得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凑近年彻玩笑道:“我还以为你晕了头呢?”这里的美人可不能光看表面,谁知道私下里会是谁家的探子?“真缺女人,我那儿可有干净的处子,绝不会惹事。” “呵呵,我是那等没定力的人吗?嫡皇孙找这么个女人来试探我,真落了下乘。”年彻嗤之以鼻,斜睨了眼欧博眼里的促狭之意,冷哼一声,“我若真缺处子,还管你要?只是那样的女人没意思。”无意识地转动手中的酒杯,他的眼里渐露迷惘之色。 “怎么?这么大的怨气,莫不是被哪个女人给甩了吧?”欧博似玩笑道。 哪知年彻的表情一冷,用那让人头皮又发麻的眼神直视他,让他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真让我猜中了?”立即,他兴趣大增,不顾某人警告的眼神,立即一手搭上年彻的肩膀,“来来来,身为好友我哪能袖手旁观,说说,是哪家女子这么没眼光?” 年彻一把甩下他的手,看到欧博又跃跃欲试的架式,不怀好意地笑道:“她有个姐姐你也认识。” “哦?”欧博一听是认识的人,脸上的兴趣更浓,“我认识的姑娘家可多了,你说的是哪个?嗯,安御史家的三姑娘有个长相不错的妹妹,薜尚书家的六姑娘也有个刚及笄的妹妹……” 年彻听到他兴奋地在那儿数着红颜知己的名字,脸上的笑容渐渐放大,这回轮到他凑近欧博,“都错了,她姓乔。” 一提到乔字,欧博数红颜知己的手就是一顿,脸上的笑容一收,猛地转头怒气冲冲地看向年彻,突然站起身,脚把身下的椅子用力一踢,愤然地看着年彻,“你他娘是故意的吧?” 乔茵这两个字,现在渐渐成了他的禁忌,那个傲性的丫头,征服了不少红颜的他硬是拿她没办法,屡屡在她身上吃挫,他越发忌诲别人提到她。 其他醉醺醺的人被这巨声一震,顿时酒醒了一半,揉着眼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这又发生了什么事? 年彻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冠,故意挑衅道:“我就故意了,怎么样?” 就他欧博有禁忌?笑话。 欧博突然朝年彻动手,年彻一挡,桌子顿时一歪倾倒在地,桌菜酒水撒了一地,周围的男人与美人都躲避不及,被溅了一身,随后为了避开打斗的两人,他们都抱头鼠蹿,一时间儿狼狈不已。 欧博出手渐狠,年彻也不落下风,两人从屋子打到园子,惊得周围的人都大呼小叫。 不知打了多少时辰,两人的身上都挂了彩,方才停手仰躺在屋顶上,任由冷风直吹,似乎要把脑里的浆糊都吹掉才罢休。 头上的夜空很美,年彻却想到下午之时的乔蓁。 在她说出那一番奇怪的论调时,他不回答实因是他从未听过这样一段话,哪有女子会这么大胆这么贪心地想成为男人的惟一?乔蓁是第一个。 更何况在他没言语时,看到她脸上一副果然的神情,那时候怒意就直充心间,耳里回荡的都是她笃定的话语,“看吧,世子爷,这就是我的标准,你是做不到的,我从来不是个大度的女人,我只想要成为惟一,从不想做之一。”接着是她高昂着头宣称,“所以,你别浪费你的时间在我身上,我要的你给不起,你给的我不想要。” 呵呵,他年彻从小到大何曾如此遭人嫌弃了? 在她转身离去之时,他愤怒地想要抓住她的手臂质问她可有心乎?径自就将他定型,她乔蓁难道就不武断吗? 只是那伸出的手,在想到她之前对他动粗的嫌弃姿态,慢慢地收了回来,握紧拳头垂于身侧,他,同样愤慨地转身,一个没落世家的女儿凭什么把姿态放得比他高?他许她以妻不就表明了诚意?还想怎的? 思及此,手中的拳头又紧握,年彻淤青的脸上带着忿然的情绪。 “在想什么?”欧博的语气闷闷的。 年彻也没看他,径自似随意道:“无论安乐困苦、丰富贫穷、或顺或逆、或美或丑、或康健或疾病,你都尊重她,帮助她,关怀她,一心爱她,终身忠诚于她,冠英,这样的话你听过吗?并且懂吗?” 欧博一愣,差点失笑道:“你从哪儿听来的?我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莫非是那乔家女儿这样跟你说了?”随及啧啧两声,“这胆子可真够大的,依她的家世,能嫁你为贵妾都是上一辈子修的福,居然还想要你为她守贞?” 年彻这回终于正眼看向欧博那张不可思议的脸,迅速起身,抬手就朝欧博的肚子捶上一拳,看到欧博痛苦地绻着身子,这才笑道:“难怪乔茵如此恨你,冠英,我敢说你将来绝对有苦头吃。” 不待欧博起身回击,年彻就跃下屋顶,“罢了,罢了,无趣得很,不如归去。” “这小子他娘的欠揍。”欧博揉了揉肚子,脑海里划过乔茵高傲的脸,揉肚子的动作就是一顿。 苦头? 随即笑了笑,他也跃下屋顶,等真吃苦了再说,现在想再多也是自寻烦恼。 翌日,乔蓁刚刚用过早饭,大夫人乔陈氏就登门了。 第三十七章 出府 坐在秋华院并不太奢华的厅堂里,大夫人的脸色一直紧绷着,双眼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乔蓁。 “大伯母,请用茶。”乔蓁微微一笑,亲自躬身给这一脸不善的大伯母奉茶,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大伯母有再大的怨气现在也只能先咽着。 大夫人乔陈氏阴阳怪的笑了一声,“蓁姐儿现在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我这当大伯母都看走眼了。” “当不得大伯母这样的话,侄女儿还浅笨着呢,还要向大伯母多学学。”乔蓁自己坐到下首位,接过听露手中的茶盏轻轻一吹那飘上来的热气,既然她想来找碴,那她也不用太给她面子。 大夫人闻言,脸色更难看了半分,最恨的还是郭家人,居然给她捅出了这么大的蒌子,现在竟然还被一个晚辈明里暗里的讽刺。鼻子重重一哼,她冷笑道:“你也别太得意,须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 “我可没有得意,大伯母莫不是眼花了?”乔蓁不疼不痒地给了个软钉子乔陈氏碰。 大夫人被乔蓁暗讽已老眼睛不好使,一口气险些噎在胸口喘不过来,这三房的嫡长女现在口舌越发凌利,她在她面前竟占不到半点上风,这真是岂有此理! “大伯母一大早就到三房来,莫不是想找我姐弟俩的不痛快?”乔维脚步轻盈地踱进来,出口就不拐弯抹角。 直白的话语让乔陈氏顿时找不出话头来,看到乔蓁扶着乔维落坐,心里不以为然,且看这病秧子能活到几时?她朝后使了使眼色,后面的侍女即会意地上前把两个托盘放到乔蓁姐弟的面前。 只见一个上面有个小巧的楠木盒子,另一个上面盖着红布,随着侍女掀开,俨然是那成色十足的雪花银。 大夫人拿着帕子的手指了指那两个托盘,“这是给你的赔礼,你点点。”咬紧“赔礼”二字,可见拿出这笔钱财她有多不甘心,本还想拖段时日好不了了之的,哪知婆母那个老虔婆一大早就遣润珠来,让她赶紧给三房送赔礼去。 乔蓁没数那千两银子,这个赖不掉,反倒是打开了楠木盒子,看到里面躺着几张契票,其中两张自然是店面的,另外有几张是良田的,就在京城附近的县城里,离得不太远,都是上好的水田,约莫合计差不多也就是三十亩左右,与乔维对视一眼,她这才将契票重新放回盒子里。 大夫人一面拨着茶碗上的茶渣子,一面冷冷地撇着唇角,“都看清楚了?别以后还到处哭着说我们欺侮你们三房没人……” “大伯母言重了。”乔维淡淡地道,“若你们大房不是咄咄逼人,我们姐弟也不会给大伯母寻不痛快……”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年头啊好人难做。”大夫人冷言打断乔维的话,仗着自己是长辈摆足了架式。 “那倒是,这年头果然是好人难做,我为了大姐姐可没少使劲,现在反而还落了大伯母嘴里的埋怨,唉,维哥儿,往后可要记得教训,甭学你姐姐我这般吃力不讨好。”乔蓁以同样的言语回敬乔陈氏的话。 乔维竟也点点头,“弟弟受教了。” 看着面前这对姐弟唱双簧,大夫人险些气得吐血,正要说些不客气的话,外头就有她的心腹侍女急急奔来,然后与她耳语了两句,她的脸色一变,急急起身想要走,遂又觉得自己这样退场有失面子,高昂着头道:“今儿个我就不与你们这两个后辈争,别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不把长辈放在眼里,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说完,不待乔蓁姐弟回话,抬脚就走。 乔蓁扬声道:“大伯母慢走。”随即转头朝听露道:“去送送。” 听露会意地赶紧追出去。 乔维仍坐在原地,他的身子不好,也就没人苛责他的礼数不到位,此时皱着眉头,“大伯母走这么急,不知出了什么事?” 乔蓁清点着财物,尤其是把目光专注在两间店面的位置上,这可是她曾经心念念的,过日子没个进项可不行,以前是手头资金有限,只能空想,现在却是实打实地握在手中。遂听到弟弟的轻言,她心不在焉地道:“能有什么事?八成是二房在打管家权的主意,今儿个又去老夫人那儿接着闹,大伯母这回的痛脚被人抓得十足十,我们的二伯母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乔维的心思不若长姐通透,但也不是牛皮灯笼,想到昨日二伯母临走前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长姐这么一说倒也合情合理,遂呼出一口浊气,“这倒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也无须操心,”顿了顿,“姐,这些你收好,他日你出嫁时正好可以添妆……” 乔蓁抬头看他,乔维的目光一向清澈,这傻孩子居然想得那么长远,想到那些为了钱反目成仇的兄弟姐妹,她家这个怎么就这么让人心窝里暖暖的?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头顶,“傻瓜,这可是我们的,再说这些可要用到刀刃上,什么添妆不添妆的,可别再胡说了,这事还长着呢。” “不长了,你都十五及笄了……”乔维急巴巴地道,“再拖就成老姑娘了……”怎么现在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多少的夜里都为此辗转难眠,只是在长姐眼一瞪之下,他的话又不得不噎回去。 心底长长叹息一声,乔维觉得前路堪忧,只可惜当事人全然不放在心上。 听露很快就回转,带回的消息果然如乔蓁所说的那样,二夫人正在老夫人的院里使劲呢,怪不得大夫人急急的离去。 乔维看了眼长姐,姐姐现在表现得越来越厉害了。 乔蓁却是起身坐近乔维的身边,抬眼示意听露出去守着,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厅堂,神色郑重地道:“我有一事要与你相商……” 匆匆用过午膳后,乔蓁就打着劝说年彻的旗号光明正大地请示出府,乔老夫人也没拦着,只是叮嘱了几句,就让人备马车送她去。 乔蓁摆手道:“祖母,我若用自家马车去岂不是落人口舌?我已让维哥儿的小厮雇好了马车。”她又不蠢,哪会给乔老夫人趁机派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乔老夫人想了想,乔蓁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遂点头应允了。 乔蓁这才告退离去,眼角余光瞟到老夫人面前摆着的几串大钥匙,心下明了大夫人乔陈氏怕是被逼交出管家权,二夫人乔朱氏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只是不知道老夫人打算何时宣布乔府当家主母易人的消息?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这对于她接下来要进行的计划相当有利。 换了身淡蓝色的衣裙,乔蓁在乔维担心的目光下走出府门,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离开乔府,她这可是要去看看新到手的店铺。出了府,她带着听露走了两个拐弯,这才与墨砚会合,上了一旁等候的马车。 一路上,听露都掀起马车上的窗帘子打量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然后大呼小叫地与自家姑娘说话,别说乔蓁,就是听露也有几年没出过府门了,贴身大丫鬟一般也没什么自由活动的机会。 乔蓁闭目养神,“没什么新奇的,听露,你让我安静一会儿……”她初初穿来扮男装出门时已经见识过了,过了新奇感,所以这场面再也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 听露只好闭上嘴巴。 没过一会儿,马车重重一顿,正支着头闭目养神的乔蓁差点摔倒,好在身旁的听露扶得快。 “发生什么事?”乔蓁稳住身子,沉稳地问出声。 第三十八章 偶遇 外头的墨砚很快就回道:“有个男子不小心冲到道上,我们的马车……” “可是撞到人啦?”乔蓁这会儿坐不定了,撞人是可大可小的一件事,急忙起身亲手掀起厚重的车帘子。 墨砚看她出来微微一愣,急道:“姑娘怎么出来了?还是快进去,没撞着,好在车夫及时勒住马,这小子仅仅有些摔伤,这儿有小的应付即可。”虽然乔府家业不比从前,但也没有让姑娘抛头露面的道理。 “不碍事。”乔蓁摆摆手,目光看向那个立即从地上爬起来的年约十五六的少年郎,少年的膝盖处隐隐有血迹渗出,诧异地看到他没有冲她这马车主人而来,而是冲到抱着一把古琴正要抬脚走人的男子身前,急色地要抢夺男子抱住的琴,“你给回我,这是我家祖传的……” 另一边的过道又有一个年约十岁上下的女孩匆忙跑出来,身体前冲抱住抱琴男子的小腿,“你把琴还回来,你这个强盗……” 墨砚见势不好,悄然建议,“姑娘,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样的浑水不趟为妙。” 乔蓁点了点头,这种事情最是难说清,自个儿有几斤几两重,她还是很清楚的,正所谓没有这么大的头不要戴这么大的帽子。 她的素手正要放下车帘子,吩咐车夫起驾。 只见抱琴男子一脚向后蹬,蒲扇般的大掌狠狠推开少年,骂道:“滚,这是我的琴,什么时候是你们的?你们再闹,我就报官处理,他奶奶的……” “你这个混蛋,明明是你抢我们的琴,还好指桑骂槐……”少年怒声回击,急得双眼通红,被推开的身子更是又往乔蓁的马车前面飞来。 好在车夫缰绳拉得快,马儿的前蹄才没往前踏,不然少年必成马下亡魂。 这变故一生,乔蓁的头因没站稳撞到车壁,顿时眼冒金星,头晕晕沉沉的。 听露则是跌倒在车内,额头撞到车板,顿时红肿起来,唉唉叫了两声。 少年迅速一滚避开马蹄,正要爬起来时,抱琴男子的脚一踢,身子瘦弱的女孩朝少年飞过来。 “青儿?”少年急忙抱住女孩的身子滚了两滚,然后急忙查看女孩的症状。 “哥,别管我,他要走了……”女孩带着哭腔道。 少年怒骂一声“混蛋”,然后急忙弹起来迅速地又一把拉住抱琴男子的胳膊,“不许走――” “呸,你看看这琴如此名贵,是你们兄妹拥有的吗?不知哪来的叫花子想讹钱,硬说是他们的,我呸,你当我在卫京城这三十年是白混的?”抱琴男子骂骂咧咧道。 周围的路人也开始指指点点,抱琴男子一身穿着虽然算不上名贵,但却是极好的料子,而那对兄妹的衣着却是褴褛,确实不像是拥有名贵古琴的人。 两人扭打起来,抱琴男子毕竟是成年人,兼之身材结实,很快就占了上风,少年被打得鼻青脸肿也没有退让半步,仍死死地抱住他不放。 这样的场景很快引来路人围观,一时间,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通,非但乔蓁的马车没能通行,对面奔来的一辆黑色马车也无法前行半步。 “师父,看来有人把道给堵住了。”百灵好奇地掀帘子看了看,语调轻快地道。 闭着眼睛的大祭司冷夜瞬间睁眼,俊脸上表情十分严峻,“怎么回事?” 百灵没待侍卫去查清楚,即已将事情看得七七八八,遂把事情简明扼要地陈述一遍,随后道:“师父,要驱赶他们吗?” 冷夜皱了皱眉头,现在连他也听到争吵声,波澜不惊的面容上浮现一丝不耐,遂朝外面的侍卫道:“把他们都抓到卫京府尹那儿,让他明辩黑白。” 百灵看到师爷神色不大对劲,忙翻出一颗药丸子给他,“师父,我们还是尽快赶回祈福神宫。”师父念力损耗过度,现在急需闭关静养为妙。 冷夜不置可否地接过红色药丸张嘴就吞下,为了圣琴之事他日夜奔波,不过才刚踏回卫京城就遇上阻塞交通之事,心情哪能好?待会儿面圣怕又要费一番唇舌了。 正在思绪翻乱之际,听到一声悦耳至极的清脆女声响起,“你们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为何不问问那把可怜的琴,被你们抢来抢去,它兴许有话要说?哪怕是一张琴,它也是有记忆的。” 这话让他的心神一动,哪家的小姑娘说话如此有趣? 好奇心遂起,他推开百灵伸来扶他的手,起身掀起车帘踏出了马车,站在车辕上可以看得更远,遂把前方那一抹淡蓝色的身影看在眼里,离得并不远,很清楚地看到少女的年龄不大,只是侧着脸,他看不真切她的面容。 此时站出来的乔蓁一脸无奈地说道,如果可以,她真不想管别人的事情,只是她刚要下马车离开,那个被踢飞数次的女孩一脸血的重重落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上,那执着与忿怒的眼神让她的心神一震,尤其看到她锲而不舍地又想爬起来,却因身体的疼痛而呲着牙垂死挣扎着。 这不像是一个会讹人钱的孩子的表情,而是那誓死捍卫自己尊严的斗士,这毕竟是个孩子,她心下一软,目光随及落在仍与抱琴男子缠斗在一起的少年身上,只见到少年鼻青脸肿,嘴角更是流下一串血,身体弯曲抱住男子的腰死不松手。 她的目光落在少年的双手上,然后似有所悟,再看向那长相魁梧面有猥琐的抱琴男子时,她面露不屑。 一直心软至极的听露未待她吩咐,已是急忙把女孩扶起来。 正要再往前冲的女孩听到她的声音,立即转头看向乔蓁,在她的认知里,这一定是富贵人家的姑娘,遂朝乔蓁一跪,“姑娘,您就行行好,帮帮我们兄妹吧,那人真是强盗,他看上我们家祖传的古琴多时,初初要出钱买,我们兄妹死都不肯卖他,那是先祖留传下来的。哪知,哪知他会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欺我们兄妹无权无势,强抢占为己有,还要颠倒是非黑白……”说到这里,女孩止不住的痛哭出声。 乔蓁看女孩哭得那么伤心,面有不忍地掏出帕子一把拉起她,给她拭去泪水,“公道自在人心,无理者总不会得逞的。” 周围的人原本对这对兄妹多有不屑,可看了这么多时,这对兄妹真不像是时下讹人钱财的破落户,反而那抱琴男子一脸凶相怎么看都不像好人,现在听到女孩的话,遂都朝抱琴男子指指点点起来。 少年郎最终支撑不住被抱琴男子挣脱开,膝盖一软倒在地上。 终得自由的抱琴男子这会儿想要脱身也难,毕竟围满了人群,再者这会儿听到乔蓁的话,他朝乔蓁恶狠狠地看去,“哪来的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敢管你爷爷的事情?我告诉你,这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家该管的事情,赶紧滚回你的闺房去绣花,这是老子的琴,不干你这个丫头片子的事情……” “多行不义必自毙。”乔蓁语调不高地道,表情波澜不惊,半分也没为他那不干不净的话所动,“你敢不敢与我到公堂上去辩?” 抱琴男子一愣,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遂抡直拳头就朝乔蓁的脸上挥去,“你他娘的找死――” 乔蓁看到他想动粗,看之前这男人揍少年郎的那狠劲儿,就知道是个练家子,她到底是凡胎肉身,如何能挨得他这一拳?下意识就要避。 得了乔蓁指示扶起少年郎的墨砚见状,顿时一脸大惊,急忙赶回去迎救自家姑娘。 听露也看得下意识捂住双眼,她离得远,这会儿想要护自家姑娘也来不及。 在乔蓁的头一歪之际,挥拳的抱琴男子的手臂就被一个突然杀出来的白衣男子抓住,那手看似轻飘飘没使劲,可看那抱琴男子脸上的痛苦状,即知手劲很大。 乔蓁定神看去时,只见这突然杀出的男子满头白发,兼之一身白衣,怎么看都有几分世外高人飘飘欲仙的样子,偏偏这白头男子却有一张英俊至极的面容,眉飞入鬓,高挺鼻梁,不薄不厚的嘴唇略有些青紫,似有一股沧桑味弥漫其身,这是个有故事的成熟男人,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琼瑶式的语言。 如果说乔蓁震惊于他的气质独特而相冲,他的心中更是翻起惊涛骇浪,琥珀色的眼珠子更是瞬也不瞬地盯在乔蓁的脸上,这眉眼、这脸型……似曾相识…… 这张脸让他魂牵梦萦了一辈子。 如果,三十年是一辈子的话。 第三十九章 公堂 男人定定看住她的眼神让乔蓁微微一愣,那双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又似含有几分喜悦与心酸,有太多的东西夹杂在里面,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还有,她很确定她不认识他,而且这身体的原主应该没怎么出过门,自然也无法认识这样的外男,看他仍未回过神来,半晌,她小心提醒道:“这位爷认识小女子?” 这声音清脆如黄莺,与他记忆中的并不相同,她终究不是她,这一刻,一盘冷水从天降浇在冷夜的头上,他知道自己失态了,原本会出手助她也是下意识的行为,轻咳了数声,正要说话之际。 拨开人群冲进来的百灵急色道:“师父?” 乔蓁打眼看去,是个年轻的姑娘,长相不太出众,气质却颇为出尘,当然在她出口之际,那股飘灵的气质就荡然无存。 冷夜朝弟子举手示意她不要出声,一把甩开抱琴男子已经被他捏成青肿的手腕,不顾他嗷嗷叫,举手朝乔蓁歉意道:“刚才是在下失态了,姑娘不要介意,在下并未识得姑娘,”顿了顿,“姑娘与在下的一位故人极相似,所以一时间竟魔怔了,还请姑娘见谅!”再度施了一礼。 “无妨。”乔蓁笑着摇摇头,“我还没多谢你出手相助呢,不然小女子必定危矣。”礼貌地朝他微微行了一礼以示谢意,“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这位爷一时间认错了倒也情有可原。” 冷夜含笑看她,这姑娘让他感到很亲切以及温暖,兴许是她的长相与记忆中的人太像了的缘故,只是她太年轻,与记忆中的人儿年纪不相符。 “姑娘?”墨砚与听露急忙冲上前急声道。 乔蓁朝两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一切安好,耳里听到那位白头男子的声音,“姑娘有何打算?” 她抬头看去时,只见到冷夜指了指那抱琴男子。 抱琴男子想恶言相向,只是最后碍于冷夜迫人的气势不得不闭上嘴巴站在一旁。 乔蓁看抱琴男子那欺善怕恶的表情,心里更厌之,不过还是朝已经缓过脸色的鼻青脸肿的少年郎道:“你们毕竟是当事人,这事我不能越俎代疱。”她把决定权交回给当事人兄妹。 哥哥未做声,妹妹却先道:“报官,这事要到公堂上解决,姑娘,您会帮我们的吧?”一脸期待地看着乔蓁。 哥哥皱了皱眉,想到乔蓁之前说的话,他站得直就不怕理歪的,遂狠狠点头,握紧拳头,“报官。” 抱琴男子没想到此事会闹上公堂,脸色突然难看起来。 乔蓁朝冷夜笑道:“那就扭送公堂,光明正大地请府尹大人宣判。”目光冷冷地扫过抱琴男子猥琐的面容。 她也细思过,这事不能私下了了,不然这对兄妹一转身离开,必会遭到强烈的报复,再者她看到这白头男子不似普通人,能在卫京城拥有侍卫可见他也是来历不凡的,有他坐镇,公堂宣判后,这对兄妹才算真正摆脱掉这恶人。 冷夜点点头,朝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侍卫立即出手,把意图偷溜的抱琴男子抓住,反剪他的一只手臂押往公堂。 乔蓁抬脚跟上去。 百灵看了眼师父追随乔蓁背影的目光,她从未见过师父会有如此柔情的表情,心下一紧,赶紧道,“师父,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你的伤……” “不碍事,”冷夜摆了摆手,“送佛送到西,我们也跟去公堂看看。”他不放心乔蓁这样一个大姑娘到公堂上去,有他在总会好些,如果多年前他能阻止那个人儿一意孤行,会不会就不会有遗憾? 百灵看到师父竟也跟上前去,咬了咬牙跺了跺脚急急跟上去。 周围的民众看到事态的发展,自然不放过这热闹,竟浩浩荡荡地一路尾随,一时间,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不知事端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乔府夏明院。 二夫人乔朱氏一大早在婆母那儿让大嫂失了颜面,管家权即将到手,心情自然如明媚春光般好得不得了。 与小女儿乔茵以及儿媳乔武氏坐在一块儿话家常,几人说得正起兴时,三奶奶乔武氏一向很会讨这婆母的欢心,殷勤地道:“婆母,不知您为美人寻到好琴没有?我娘家前儿倒是收购了一把不错的琴……” 正茗茶的乔茵抬头看了看三嫂,皱了皱眉,“娘,我不是让你不要管二姐姐的事情吗?她要寻琴让她自个儿去寻,你跟爹瞎搀和些什么?别到时候惹了一身腥……” 二姐乔美人在东宫的事情她使尽办法都只是能略知一二,这里面的水太深,她家最好不要牵扯进去,不然将来若有个冬瓜豆腐怕会后悔莫及。再者这三嫂本就是庶女,一个姨娘的女儿能有多大见地?若不是父母相逼,三哥哪会娶她? 乔武氏瞟了眼这不大好相处的小姑,自个儿的丈夫对这妹妹还要好过对她,心里不满久矣,现在听得她的话,用帕子按了按嘴角,“小姑这话就不对了,美人在宫里能依靠的就只有我们这些娘家人,哪能真个不理?再说美人怀孕已五个月了,皇孙一出生,往后能给家里带来更大的荣耀,婆母,您说是不是?” 这话深得二夫人乔朱氏的欢心,伸手拍了拍儿媳的手背以示喜爱,转头却瞪了女儿一眼,“你二姐姐在家时,你就时常与她不对付,现在她为了家族进了宫,你怎么还是这个态度?茵儿,那可是你亲姐姐,比三房那个亲得多。”自家女儿与三房的乔七来往来密切之事,她焉能不知?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乔茵却是凌利地看了眼三嫂,这无知妇孺平日里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就算了,现在这样就是误了一家人的性命,三哥就没提点过她吗?“娘,我这是帮理不帮亲,您听我的没错,二姐姐那真的不到我们家插手去理……” “你给我住口。”二夫人朝女儿怒喝一声,这会儿她的表情已经冷了下来,“你是我生的,你二姐姐也是我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可不偏心。再说寻琴一事已有眉目,你舅舅已经接手,不日就能送来名琴,你可别乱说话给我惹祸。”这个女儿越大这性子就越偏,也不知道像着谁了? 乔茵甩下手中的帕子起身就往外走,想了想后又回头,“将来你可别后悔。” 二夫人乔朱氏狠狠一瞪眼,直把乔茵气得出去时把帘子甩得噼啪响,“你看看,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我赶明儿就给你寻婆家,早嫁早了事……” 二夫人被气得不轻,儿媳乔武氏给她拍背顺气,拣着话似劝道:“婆母,小姑年纪还小,您就别与她计较……”半晌,看到婆母气顺了些,方才转移话题,“不知婆母寻到什么名琴?儿媳真想开开眼界。” 她回娘家把这事情跟姨娘提了提,身为三品官小妾的亲娘当下就皱眉,跟她直言这事不好办,钟贵妃是什么人?那可是太子的生母,她能缺好琴吗?没到一定级别的可不能往她面前凑,不然这不是送礼而是让贵妃心里不痛快。 花费了不少日子才找到一张算看得过眼的,她这才巴巴的来婆母这儿邀功,哪知朱家到底是皇商,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一提起琴这茬,二夫人就得意一笑,卖了个关子道:“你猜猜?” “儿媳愚笨猜不着。”乔武氏摇头道。 二夫人这才神情有几分张狂地道:“是秦公琴,你没猜着吧?” 乔武氏神情一怔,秦家是斫琴大家,传承了好多代,所斫之琴只有极品才能称为秦公琴,只是儿孙不肖,这秦家早已没落,现在想要寻到一张上等的秦公琴那是难上加难。 “还是舅舅厉害。”乔武氏急忙奉承道。 二夫人极为受用,这儿媳就是长了一张会讨巧的嘴,哪像茵姐儿,一想到小女儿那糟糕的性子,她又开始发愁。 正在婆媳说话之际,二房的管家娘子就急急进来,“二夫人,朱家大舅爷遣人过来了。” 二夫人神情一顿,“让他进来回话。” 朱家传话的小厮急急进来,边行礼边把主家的话带到。 二夫人一听,顿时脸色都变青了。 寻琴怎么寻到公堂上了? 此时卫京府尹惊堂木一拍,“堂下所跪何人?” “草民姓秦名鼎……”鼻青脸肿的少年朗声道。 第四十章 拆穿 朱家的人到达卫京城府衙门的时候,外面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小厮几次要开道都不顺利,只能回头朝自家主子道:“五老爷,我们进不去。” 身着青衫,仅只披着一件普通至极的黑色披风的青年有着一张儒雅至极的脸,年约二十五上下,如果不知道他是朱家那位生财能手,别人只会以为这是一个弱质书生,没人能联想到他会是皇商朱老太爷的嫡出幼子,与朱家长子相差了二十来岁。 此时他皱了皱眉,道:“拿我的牌子递给衙卫,我们进后门,然后再给府尹大人递条子,说我有事相求。” 朱家是皇商,与天子脚下的卫京府尹关系一向不错,现下舍了颜面相求应能顺利成事,思及此,他不禁对自家大哥与侄子的所作所为愤怒透顶,居然任用那些地痞流氓强抢兼颠倒是非黑白,居然还把这事闹到公堂上? 父亲这次让他来,就是想要保住朱家的声誉,如果能用钱摆平这事,那自是极好的,就怕那个地痞流氓最后供出朱家来,一旦惹下这官非,皇商的名号怕会受到影响,江南钱家这些年扩张得很厉害,已直逼朱家皇商的地位。 小厮办事的速度很快,后方的衙门口为朱家五爷朱尔德打开,青衫男子迈开大步朝前而去,顺利到达后厅,这儿有个隐蔽口可以看到公堂上的情形。 他没有喝茶,在写了张秘条塞到茶碗里递给了衙卫后,即起身往前凑到秘孔处,不知此案进展如何? 正对着他的一个留着额发遮住眼眉的女子,一张鹅蛋脸看得出脸型极为优美,鼻梁也不矮塌,可惜眼眉看不太真切,只见她一脸轻松地站在公堂上,两眼看向朱家雇来的地痞赖三。 “你说这琴是你的,那你可知这把琴的来历?”乔蓁轻问出声。 跪在堂上的赖三却是扬着头不服输地看向乔蓁,冷哼道:“这是秦公琴,你当我无知啊?这可是上等的秦公琴,看这断纹,如果我没认错,这可是有斫琴大师之称的秦家第一代家主所斫,至今已有三百年历史。”转头朝一脸严肃的府尹喊冤,“大人,草民是真的冤枉,你可要为草民做主啊,这是草民家中祖父早年购得的,一向珍爱非常,今儿个草民不过是拿去与琴友交流,哪知会遇上这对想要讹人钱财的兄妹……” 秦鼎气得要吐血,这地痞流氓要买他家祖传的琴自然会弄清这把琴的来历,脱口就能道出。“你这是明抢,我乃秦氏后人,这是高祖所斫又岂会轻易贱卖?这琴不是你的……” 名叫秦青的女孩已是带着哭腔控诉,“这是秦公琴你来我家要强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大人,你不可信他胡言……” 乔蓁安抚地看了眼激动的兄妹,示意他们暂时稍安勿躁,秦氏兄妹这才欲言又止。 “你们才胡说八道。”赖三不服输地骂道。 卫京府尹对于这样的案件其实不大在意,碍于坐在一旁悠闲喝着茶的人是祈福神宫的大祭司,并且深得皇上信任,他得罪不起啊,目光看向冷夜。 冷夜放下茶碗,肃声道:“他们的争吵刚好挡住我的马车出行,我才会扭送到大人这儿,大人尽管禀公办理。” 言下之意他只是来看戏的,案子该怎么判那就怎么判。 卫京府尹点点头表示意会,目光看向秦氏兄妹,拍了一下惊堂木,“你们能拿出什么证据证明这琴是你们的?” 秦氏兄妹对视一眼,虽然他们对这琴熟悉得不得了,但是对方也见过这琴,同样也熟悉,所住的大杂院里的人同样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哪有人愿意为他们兄妹出庭作证? 秦青的目光看向乔蓁,不知为何,她就是对她极为信任。 乔蓁到底心软,踏上前一步朝府尹屈膝行礼,“大人,这男子所说并没错,这确实是秦公琴,并且选材本身就不凡,面板选了五百年的梧桐木,底板是不遑多让的杉木,加之不凡的斫琴手法,这确是把一等一的好琴。”顿了顿,她的目光又看向一脸得意的赖三,“不过,你可知这琴何时修过?” 赖三怔了怔,目光看向竖立在一旁的古琴,这琴看起来漆面极其光滑,琴弦也很结实没问题,没看出过修补的痕迹,想了想这乳臭未干的丫头八成是在讹他,遂瞪眼道:“我这是把好琴,如何要修?你一个女娃娃不懂不要乱说话,秦公琴可是天下名琴,哪需要修?” 秦鼎却是愣了愣,随即一脸狂热地看向乔蓁。 乔蓁却是胸有成竹地上前轻抚琴身,甚至轻轻地拨动了一下琴弦,颇有几分嘲意道:“你身为它的主人,难道连它的变化也没有察觉到?没听出这声音有问题吗?那这把琴落在你手里得多可悲啊?即便是名琴,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也是需要斫琴师重修的,秦鼎,这琴何时修过?” 秦鼎这回迫不及待地道:“大人,这琴在半年多前出了大问题,草民不得已重新上过一层漆。” 赖三顿时傻眼,这琴重修上漆与不上有何区别? 乔蓁道:“大人,这琴确实是经历过一次重新上漆保养的工序,正因为上漆的手法不得当,所以此琴的声音现在听来并不若原来那般松透明亮,稍有些闭塞,并且经过半年多的时间也没有大的改善。”目光看向脸红的秦鼎,“如果我没认错,这修补之人正是你本人,对吧?” 他那一双手是斫琴师会有的手,加之他是秦家后人,落魄的子弟想要保住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是不会轻易拿出去让行家出手,不然依这世道,被夺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正是。”秦鼎羞赧道,正是因为他的没用,连秦家最后的一点家当也保不住,更连先祖的斫琴手法也仅学到四成。 “这……这是串供……”赖三强词夺理道,“她一个女娃娃,会弹琴不足为奇,可这斫琴之事你又如何懂得?”最后更是质问乔蓁。 “如果你真是位弹琴高手,是会对音色更为敏感,又岂会听不出?大人如果有疑问,可以传召斫琴师过来,即可知道小女子并没有虚言。”乔蓁屈膝行礼道,“再者我与他们兄妹素昧平生,今天只是萍水相逢,何来串供之说?”下巴朝冷夜抬了抬,“这位爷可证明小女子的话。” 冷夜在刚才乔蓁轻拨琴弦时就已知道她所言没有虚假,这琴的音色确实略有些闭塞,不过这还是要耳朵很灵敏的人才能辩得出,这会儿他看向乔蓁的目光不再带着记忆中的熟愁感,而是略为欣赏,没想到小小年纪却有如此高的造诣。 “这位姑娘确是与我一样因马车不能通行才会遇到此事的。”顿了一会儿,他又道:“而且音色诚如这位姑娘所言略为闭塞,达不到秦公琴原有的松透明亮的特点,这点我可以证明。” 卫京府尹哪会质疑他的话?这会儿看到赖三的脸色一急,遂大力拍下惊堂木,“赖三,你还有何话要说?” 赖三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拆穿,这会儿他可是急得满头大汗,朱家他也得罪不起啊,一时间左右为难。 恰在这个时候,后面的衙卫递上来一碗茶水,府尹轻拨了拨碗盖,立即看到里面写的字条,眉尖皱了皱。 冷夜朝府尹看了看,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果然他的直觉没有错,这事还有幕后指使者。 乔蓁的柳眉也皱紧了,看来幕后之人浮现出来了,不知道会是谁? “大人,我不服,只凭他们两人之口就说这琴不是我的,我要求找斫琴师来证明。”赖三一看到此境,眼睛就一亮,看来朱家不会抛弃自己。 乔家的夏明院此时也是一片低沉气氛,二老爷乔健林一回来听到妻子娘家搞砸的事情,顿时脸色都绿了。 二夫人乔朱氏瞄了瞄丈夫的神色,“我娘家已派人去处理此事……” “万一把乔家牵扯进去,如何办?”二老爷想得深远,朝发妻大声质问。 二夫人的嘴唇嚅动着,本来这事还可以瞒下去的,都怪茵姐儿收到风声太快,来她这儿一问,正好让回来的丈夫听见,这才演变成现在这般境况。 乔武氏左瞄瞄右看看,这回不敢乱插嘴。 三爷乔综瞪了眼妻子,立即道:“爹,娘,孩儿去看看情况如何吧……” “三哥,我与你一道去。”乔茵也赶紧起身,如果必要,她会向外求助,只是现在不知道事态如何发展,这才心焦。 乔健林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乔综与乔茵这才急忙往外走。 ------题外话------ 感谢陈瑜洛谚再次打赏币!大过年的,某梦万分感谢亲的支持! 第四十一章 解决 朱尔德从未想到事情会如此复杂,原本以为此事会很好解决,在看到那女娃娃给赖三设陷阱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地痞流氓绝对会中招。他自己本身就有一定的音乐素养,所以对于那女娃娃的话在内心里早已认可。 更何况那坐在一旁淡定品茗的白头俊男,他同样也不陌生,祈福神宫的大祭司虽然没有太大的实权,可架不住他是皇帝的红人,影响力不容小觑,虽然不知他在此事里扮演怎样的角色,但绝不容他掉以轻心草率行事。 此时他在在这后堂来回踱着圈子,那茶碗已送上了好一会儿,仍未见到府尹现身,这么多年来,他心里第一次没底,对于坏事的大侄子在内心里更为厌恶,持着长子嫡孙的令牌,跟他年纪不相上下,却从来没干过一件人事。 等了半晌,这才见到身材有些发福的府尹大人施施然地走进来,他忙迎上前做揖,“打扰大人了……” 府尹一双势利眼朝他看了看,没吭声径自坐到首位上。 朱尔德人看起来颇清高,实则却是极圆滑的,身为商人,他永远知道在什么时候做出合适而正确的决定,脸上没有半分被怠慢的恼怒,他仍笑着转身走回府尹的身前,再度恭敬做揖。 摆了半天谱的府尹这才正眼瞧他,“尔德啊,咱们是老相识了,这案子是你朱家在背后指使的吧?你虽是皇商,但行事也要注意形象啊,你这不是在给本官添乱吗?”他的手往外一指,“大祭司那人一向不好说话,赖三这人是卫京城的地痞流氓,你招惹上他做甚?现在这案子本官暂时让人去请斫琴师回来作证才拖上这么一拖,此事难办啊。”手仍淡定地拨了拨茶碗里的茶渣子,“再说这案子再审下去,还会牵出什么人,本官可不担保。” 能坐上府尹这位置,对于卫京城的风吹草动可是了解得很,朱家积极寻琴,八成还是为了在钟贵妃的生辰上讨个彩头,这些个皇商,哪个不是富得流油?更与内务府及后宫关系打得火热,这才能保住皇商的名头。 朱尔德不禁暗骂一句老狐狸,谁不知道他卫京府尹就是贪财,只要财到手还能有什么事不好商量?没错,大祭司确实让人忌惮,可同样有着深厚背景的卫京府尹要与他讨个人情那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情,关键就看现在他能出得起多少钱。 前堂围观的百姓在府尹大人暂时退下去后,争论声渐渐响起来,大多数都是站在乔蓁及秦鼎这一方的,毕竟赖三的谎言禁不起推敲,只是案子审到这会儿只怕还要添变数。 秦氏兄妹脸上都有担忧。 赖三一脸的得意,他相信朱家会派个偏帮他的斫琴师到来,虽然那白头男看似来历很大,但那又如何?有钱使得鬼推磨,不然,他就拖朱家下水。对了,还有那乔家,别以为他不知道寻琴完全是为了乔家入宫的二姑娘,指给他这条明路的可是朱家大爷,朱大老爷的嫡长子。 冷夜身后的百灵对这案子没有兴趣,凑上前,“师父,我们还是回去吧,万一这背后是什么大人物,我们祈福神宫是不怕,可惹上也没好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百灵!”冷夜低喝一声,眼角扫到女弟子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心下这才满意地放下茶碗,起身走向乔蓁,皱眉低语道:“这案子怕是越审会越大,你若不方便,我可以向府尹卖一个人情,让你先行离去……” 乔蓁愣了愣,没想到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会这般为她着想,思忖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多谢这位爷好意,可我也不是个怕事的人,如果就此退缩,只怕我也会瞧不起自个儿。” 冷夜微一怔,没想到这女孩会如此回答他,心底的好感更增了些,“也罢,如果稍后有不妥,我定会护着你。” 身后紧跟着的百灵满脸不可思议,从来都是人求着师父,也没师父应承过什么,现在却主动说出承诺,思及此,微抬头看向乔蓁,眼里有着化不开的嫉妒之情,这女子何德何能,让师父打破惯例? 乔蓁感激地朝冷夜微微一屈膝行了一礼,“小女子谢过这位爷的仗义相助。”毕竟人家是好意,而且看来有能力,她才不会傻瓜似地拒绝,有时候接受有能力之人的帮助也不是件丢脸的事情,一味清高孤傲并不见得是好事。 冷夜点点头,这才重新回到大椅内坐下,卫京城府尹还未现身,可见在后堂谈得并不妥,这案子可大可小,斜眼看到乔蓁走向赖三,他的眉头皱得更紧,此事绝不能脱离他的掌控。 此时的乔蓁却俯身与赖三低语起来,赖三原本想要发作,却不知道听乔蓁说了什么,原本的恶声恶气又消失无踪,他的表情越发难看,双眼渐渐血红。 秦氏兄妹对视一眼,哪怕离得这么近,他们也没能听清乔蓁与赖三说了什么,不过他们对于乔蓁那是极其信任,毕竟这个女子可是第一时间就帮助了他们,绝不会暗害他们的。 乔蓁很快就退开,离赖三有丈许远,眼角瞄了瞄秦氏兄妹,见他们脸色未变,一如既往地看着自己,看来自己的眼光不错,没有白帮助他们,遂朝他们笑了笑,打了个“ok”的手势,打完后才意识到这是古代,没人懂她的手势是什么意思,忙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 一会儿后,就有衙役来抬那张琴下去,赖三见状,脸上的表情与之前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约莫半柱香时间,卫京府尹方才再度回到堂上,这会儿他大力一拍惊堂木,然后道:“经斫琴师的鉴定,此琴……” 赖三却在这时候主动认罪,“大人,草民认罪,是小的强抢他们兄妹的琴,这琴根本就不是草民的,不过草民也是受人唆使才做下这损阴德的事情,指使草民的是皇商朱家的大爷。他说如果草民顺利拿到琴,那对兄妹只能吃哑巴亏,事后绝不能怎么着,还会给草民一千两银子当谢礼。草民一时间头脑发热听信了他的话,所以才会到他们家中强抢走琴,以至在街上争闹起来,误了两位贵人的出行……” 这样的剧情急转直下,听审的众人都惊诧起来,原来是皇商朱家在仗势欺人,无非就是看这对兄妹是平民百姓,所以才会这样肆无忌惮,因而讨伐议论声不断,府尹连拍三次惊堂木也压不住百姓们的议论声。 秦氏兄妹同样用震惊的目光看着赖三,他这么轻易就供出了主谋? 冷夜正要茗茶的动作却是一顿,差点让茶水泄出破坏一向冷然优雅的仪态,这赖三是地痞流氓,怎么会如此轻易认罪?还攀咬出朱家来?是不是与那女娃娃低声与他说的话有关?这会儿他的目光落在乔蓁的身上,带着浓浓的探究意味。 后堂通过暗孔看到这一幕的朱尔德不禁破例地骂了句粗口,现在赖三这主动一招供,之前与府尹所谈的都要做废,他的目光在堂上众人的脸上划过,最后却是在冷夜与乔蓁之间来回注视,到底是谁在坏他的事? ------题外话------ 祝大家新年快乐!新春大吉,马年行大运,一年都顺风顺水,步步高登! 过完农历大年三十,就要正式完全的告别2013了,在这一年里其实有得有失,某梦也曾在生活中迷失自己的方向,信念也曾动摇,不过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总会迎来新的希望。人生可以说是漫长的旅途,也可以说是一次短暂的停留,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相逢即是有缘,珍惜这一刻的缘份,在茫茫人海里一次回眸中能遇到你,就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在这里感谢每一位读者朋友们的支持与鼓励。 在新的一年里,愿大家更有包容心,更有活力,更有毅力,更有恒心,更有决心,迎接生活的挑战,创造更新更大更高的辉煌!祝福大家2014更美好! 第四十二章 吃味 朱尔德此时的气忿,乔蓁一概不知,她神态仍一如既往,一身蓝衣颇为显眼,鉴于她之前的表现,围观的群众对于这仗义执言的姑娘颇具好感,纷纷打听她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大胆?可是却没有人能准确说出。 只知道她姓乔,行七,这是府尹开庭时问身份时问出来的,女孩家的闺名一般是不会轻易示人,所以她报了排行也没有人会诟病,卫京城姓乔的人家多着呢。 一旁的听露脸上有着骄傲,若不是墨砚拉着不许她透露乔蓁的来历,只怕她一股脑儿全说出来,这会儿光有荣耀却不能说出,心理颇为姑娘感到惋惜。 墨砚一眼看破她的心理,低声道:“姑娘家最重名誉,闹上公堂绝非好事,你可不能给姑娘添乱。”若不是乔蓁一意孤行,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劝着她不要多管闲事,这事传到乔家长辈的耳里,怕是又可以大做文章。 听露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们现在才时来运转,可不能功亏一篑。 “大人,既然这位被告已经认罪,是不是该宣判了呢?”乔蓁道,“至于幕后主谋者,大人身为卫京的父母官,天子脚下的重臣可要好好彻查才是。”戴了一顶高帽子给府尹。 被抢了话语权的卫京府尹这才回过神来,心底一阵恼怒,听到乔蓁的催促,脸上颇为不悦,想要怒斥乔蓁几句。 冷夜轻飘飘地开口,“这位姑娘所言甚是,大人判案自当公正,这么有趣的一件案子,想必皇上也会有兴趣听上一听。”暗中施压不让他轻易动乔蓁。 卫京府尹这才惊出一身汗,有这冷夜坐镇,这案子八成会传到皇上耳里,虽说是小事,但是神棍们有时候就有本事把小事化大,陪了笑脸道:“大祭司言之有理,本官自当禀公办理。” 这不是乔蓁第一次听到卫京府尹唤冷夜为大祭司了,心底的好奇心一直存在,这大祭司的称呼似乎与他的气质很相符,只是不知道与祈福神宫是不是有关系? 一想到祈福神宫,她的心头就是一热,那把圣琴可是关系着她回家的路,这会儿她看向冷夜的目光渐渐炽热。 身为当事人的冷夜并未察觉到乔蓁的视线,可他身后的百灵却是一发现即狠瞪了一眼,这个女子八成又是对她师父犯花痴的女子之一,目光颇为不屑。 乔蓁自然而然地收回目光,依女人的第六感,这叫百灵的女子八成是暗恋自家师父,将自己当成情敌来看,想来颇有几分可笑,先莫说自己对她师父没半分意思,再者在古代一旦有了师徒名份,一切就尘埃落定,要不然杨过与小龙女也不会爱得那么辛苦。 卫京府尹很快就判了案子,暂将赖三收押,秦氏兄妹可将自家的琴抱回去,至于幕后真凶,府尹一字未提,但追查是肯定的,乔蓁的举动刚好断了他的财路,为此,府尹的脸色已经全黑了。 走出卫京府衙的大门,冷夜看了看乔蓁,“姑娘可以告诉我,你与赖三说了什么吗?” 秦氏兄妹也好奇地扬脸看着她。 乔蓁轻笑道:“拜托,你们可别这样看着我,不过是几句玩笑话而已不值一提……”看到他们的神色未变,她只好投降道:“也没什么,只是跟赖三说,如果想保命就要占住先机,一旦成了幕后指使者的弃子,他只有一死之途,现在至少还有一线生机,没想到我胡诌吓他的话,他居然信了……”摊了摊手表示就这么简单。 其实她确实用心险恶了,暗地里把所有风险都让赖三一人来承担,顺带坑了那幕后主使者,若是没这举动,秦氏兄妹最后同样也能脱险,但幕后主使者却是完完全全没有受到损害,他们会不会再对秦氏兄妹出手,谁也不知道? 一旦被卷入这案子里,幕后主使者就腾不出另外的手来,秦氏兄妹自然就能更安全。 冷夜的眉尖一皱,别看乔蓁现在说得轻松,其实是充分利用了那几方的心理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女娃儿行事倒是颇通透。“这样也好,不然怕是连你也要卷进去,至于你们兄妹,还是赶紧换个住处,低调些行事应无碍。” 秦氏兄妹很是感激地再次给乔蓁及冷夜行礼,如果没这两个贵人,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秦鼎甚至想向乔蓁请教她是如何一眼看穿这琴修过的,只是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对,他的心里暗叹可惜。 一手抱琴,他伸出另一只手拉住妹妹,“大恩不言谢,他日待我们兄妹有能力必定报答两位的大恩。” 乔蓁拉了拉秦青的小手,这小女孩居然已经十二岁了,真是半点也看不出来,低声道:“你们找到新落脚的地方,给我传个信儿。”把自己写了住址的小纸条悄然塞到她手里,朝她眨了眨眼。 秦青受宠若惊地握住手中的纸条,这大姐姐居然还允许他们去找她,眼里涌出了泪花,咬着唇郑重点了点头。 坐着马车匆匆赶来的乔茵轻挑起车窗帘子一瞧,似乎看到乔蓁的身影,她怔了怔,七妹妹怎么会在这儿?还有她身边站着的那个白头男子,怎么那么像祈福神宫的大祭司? “三哥,我是不是眼花了?好像看到了大祭司本人?” “你没看错。”乔综沉着脸应声,目光却是看向那抱琴离去的男孩,七妹莫非与此案有关?他已经接到最新的消息,收押后的赖三已经将朱家与乔家都攀咬了出来。“茵儿,你与七妹交好,去探探她的口风。” “三哥,你怀疑?”乔茵是一点就通的性子。 “嗯,就你想的那样。”乔综说完,已是第一时间跳下马车,准备进卫京府衙与五舅舅汇合,这次府尹禀公办理这么一件小案已经让他异常的吃惊了。 乔蓁目送了这对兄妹离去后,方才转头准备与冷夜说话,对于他的身份她很想确认,心底已经来回翻转地想着待会儿如此出口才不至于失礼。 正在这时,一名小厮打扮的人跑到乔蓁的面前,行礼轻声道:“这位姑娘,我家主子有请。”背对着冷夜的身子把袖中的玉牌扬了扬,然后又很快收回去。 乔蓁怔愣片刻,原本很好奇会有谁要请她去?但在看到那玉牌上的字后,不禁暗暗咬了咬银牙,真是冤魂不散,下意识就要拒绝,他当她是什么? 谁知那小厮却上前低语一句,“我家爷说,若姑娘不去也可,只是有什么后果他不担保,例如妾什么的,而且还让姑娘尽快过去,莫延了时间。” 这是光天化日下赤果果的威胁,乔蓁的脸色顿时黑了。 冷夜见状,关心一问,“可是有麻烦?” 这引得他身后的百灵脸色更臭,一个认识不到半天的姑娘,师父有必要这么热情吗?又是出头保护人家,又是关怀备至地处理人家的麻烦,她看了心里郁闷得要死。 乔蓁摇了摇头,挤出一抹笑来,道了谢后,又道:“是认识的人,不碍事的,小女子先行告退。”说完,屈膝行礼转身准备离去。 冷夜没想到这么快就与她分开,在心底最深处他仍想着与她多待一会儿,哪怕看到她的脸,他会神伤,这是痛并快乐着,即便是一个替代品,也能慰籍自己多年的相思…… 替代品这三个字一出现,他的脸色一僵,这是卑鄙的想法,这于她并不公平,心底立即讨伐自己龌龊的心思,遂脸色淡然地点了点头。 乔蓁被他瞬间疏离的态度弄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到底是萍水相逢,她在心里叹息一声,礼貌地转身离去。 听露与墨砚赶紧跟上前。 冷夜看到乔蓁朝停在阴暗处的马车行去,脸色越发阴沉。 乔蓁刚行到那马车前,举脚踩上小厮放下来的板凳,身形都未站稳,一只大掌自车里伸出,抓住她扶裙子的手,稍嫌粗鲁地一把将她拉进马车里,速度之快,她连出声反对的机会都没有就进了马车,在外人看来,车帘子只是微掀了掀,俏丽的背影就消失了。 冷夜本转身打算离去,看到这一幕,顿时怒形于色,看这行为,哪有半点对乔蓁的尊重?这时候他顾不上她说过是认识的人,径自朝自己的侍卫道:“跟上去,暗中保护乔姑娘。”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用回来了。” “是。”侍卫急忙应声。 百灵的声音从紧咬的银牙中挤出来,“师父,那是人家的私事?你这不是多管闲事,再说你哪知道那是不是她的情郎……”最后的话是在师父迫人的眼神中硬着头皮说出来的。 冷夜道:“百灵,我发现你的话越来越多,回去后闭关半个月好好养养性子。”背着的手在衣袖里紧握成拳,情郎二字深深戳伤他的心,多年前,记忆中的她头也不回地奔向她的情郎,将他远远地甩在身后,以至最后兵戎相见。 “是,师父。”百灵赌气地道,师父从来不会这么罚她,现在为了一个女子,今日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出言训她?她恨恨的目光暗中射向那辆起程的马车,以后若再见,她定不会放过这个狐媚子。 与冷夜一样郁闷的是乔茵,只是看清那辆马车隐形的标志后,她很快把派出去的丫头召回来。 马车里的情形也不遑多让,乔蓁被硬拉进去,还没稳住心神,手臂被硬扯到一个冷着脸寒气迫人的男子面前,与他大眼瞪小眼。 “年彻,你在搞什么鬼?”她出离愤怒地低吼了一句。 “你怎么会跟祈福神宫的大祭司在一块?”他咬牙逼问,之前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让他早已怒火高涨,昨天还拒绝了他,今天就高调地出门与男人“厮混”? ------题外话------ 今天是大年初一,春光正好,一年之计在于春,在这美好的春天里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四十三章 走火 马车突然启动让墨砚与听露这两个下人都一愣,墨砚起步就去追,只跑了一会儿,马车就离他越来越远。 “墨砚,这下可如何是好?”听露气喘吁吁地终于追上来。 墨砚沉稳的脸上闪过一抹慌张,姑娘只是让他们在这儿等待片刻,她就会从马车上下来,哪里会知道对方突然让马车疾奔起来? 正在他慌乱之际,一辆马车靠近,车窗帘子掀起,一个俏女郎现身轻唤了一声。 “五姑娘?”听露闻言,立即转头看去,傻愣愣地唤着。 墨砚定了定神这才转脸看向乔茵,不知道二房的五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此时马车里的乔蓁原本愤怒的面孔在听到祈福神宫的大祭司这几个字眼时,顿时一愣,努力压下心底的狂喜,有几分不确定地小心再问:“你说真的?” 年彻被她的表情彻底气到笑了,妖孽般的脸孔更显俊美,“你问的是哪句?” 乔蓁急忙道:“祈福神宫的大祭司啊?” “你对他感兴趣?”他握住乔蓁手腕的手力度又加深了一重。 手腕的疼痛传来,乔蓁皱了皱眉,这人怎么这样阴阳怪气,深呼吸一口气,“你在气什么?我与他并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再说大庭广众之下,我与他又能做什么?年彻,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有与任何人交往的自由。” 紧咬任何人三个字,她是独立的个体,先莫说她与年彻连个婚约都没有,就算她现在真的嫁他为妻,也不可能让自己成为他的附属品,独立的人格与自由的精神,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是不可替代的。 年彻的嘴唇仍紧抿着,她据理力争的样子让小脸放出光彩来,如星夜般灿烂动人的眼眸射出魄人的星光,他的眼睛渐渐迷失在其中。 “爷,有人跟着我们。”外头的侍卫低声禀报。 这声音让年彻回过神来,皱起的眉尖显示他被打扰后的不悦,灵敏的心思已猜到是冷夜派来的,遂冷声道:“甩掉他,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是。”外头的侍卫肃声答道。 乔蓁的小脸同样皱了皱,冷夜派人跟踪她吗?对冷夜她有一定的好感,可不代表她喜欢被人跟踪,刚要深思,坐下的马车晃动得厉害,她的身形一个不稳,瞬间跌进一旁稳坐如泰山的男人怀里,浓郁的男性气息扑鼻而来,她撞到他坚硬的胸膛处的鼻子微疼。 年彻低头看了看这个扑到他怀里来的小女人,尤其是那俏丽的小鼻尖耸动时格外的可爱,他的心情被这一幕奇异地取悦了,声音虽冷,表情却已缓,“不想被甩下马车,那就抱紧我,”然后不怀好意一笑,“现在这是在大街上,你不想闺誉受损的话就听我的话去做。” 这会儿他完全放开攥住乔蓁的手,气定神闲地坐着打开磁桌上的酒瓶,哪怕马车如何晃动,他仍有本事不洒出一滴酒来,执起酒杯轻茗,好整以暇地看着乔蓁,另一手轻抚了一下她嫩滑的脸蛋。 乔蓁在心里大骂眼前人是混蛋,银牙恨恨地磨着,欺侮她就真的那么好玩?她想跳开他的怀抱,只是刚有动作,马车又再度晃动起来,她一个不稳,更往他的怀里钻去,若这一幕落在外人的眼里,必是她主动投怀送抱。 年彻的嘴角隐隐地噙着一抹笑,手却是轻敲了几下车壁,外头的侍卫立即会意,马车非但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跑动得更厉害。 “你……”乔蓁刚要说一句话,身体在马车的惯性下往前一冲,她出于本能地双手攀住身前的肉体,两手紧抱住年彻的脖颈,屁股一顿,被迫坐在他的大腿上,这姿势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年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微微一笑,两手真个暗暗圈住她的柳腰,嗯,如乔茵所说的,其实吃豆腐的感觉真不赖,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这样无赖的心思。 一辆马车在市集上狂奔,惹得路人都纷纷闪躲,以及其他的马车只能选择避在一旁让其通过这样一副现象,侍卫主动出击,冷夜派出的人在多重干扰下,要跟上前方那狂奔的马车真的不容易。 “他娘的……”一路上,咒骂声不断。 好在年彻所选的车夫技术甚好,哪怕是在狂驾马车疾行,也没有发生血光之灾,一切都有惊无险。 马车里的乔蓁却是被颠得没脾气了,出于本能死死抱住年彻来平衡身体,连在心里吐槽的心思也歇下了,她只知道不能让人发现她与年彻独处在马车内,不然她就真的嫁定了这个男人,只怕还是当最屈辱的妾,不然乔家绝没她容身之地,而且她已经占了这身子,就更不能让乔维被人指指点点。 闺誉在古代就是女人必须用生命来捍卫的,这是她穿越而来最深的体会。 两人紧密相贴的后果就是她渐渐感到擦枪走火的危险,屁股下面绝不是一片坦途,年彻有反应的某个部位让她难堪不已,更别提他突然变粗的喘气声就在她耳旁,热热的气息喷在脸庞上,一时间让她的脸颊也跟着变热。 鼻尖飘来的处子幽香让年彻渐渐失控,开始的轻松惬意渐渐变成了一种说不出的甜蜜的折磨,情动的大掌不受控地在她的背部上滑动,慢慢滑到她浑圆的臀部上…… 乔蓁的俏脸顿时涨红起来,感觉到两人的情形渐渐不对劲,她想伸手推开他,只是身体一阵酥麻感自两人的身体摩擦处传来,全身的力气好像都告罄,只能无力地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不让他再占自己便宜,“年彻……放开……我……” “不放。”他很恶劣地在她耳边吹气。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敏感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她不禁咒骂这动物的本能。 “让马车……停下来……”她再一次要求。 年彻回应她的却是轻笑数声,很欠揍地在吻在她的脖子上,带着很深的情欲味道道:“不停。” 明明离他所说的一刻钟已经很久了,马车仍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她不禁真骂出声,“混……蛋……” 马车仍然颠簸前行,车内的两人的身体被迫加深交流,哪怕乔蓁并不愿意,年彻把她身上的敏感点准确的一一找出来,少女的身体被唤醒了本能,她绯红的脸蛋看起来十分诱人,一声来自本能的吟哦从嫣红的嘴唇泄出…… 这时候的马车已经行到了人迹罕至处,外头的侍卫与小厮都面无表情,尽忠职守地执行着世子爷给他们的吩咐。 时间慢慢流逝,在车里传出指令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恢复了正常行驶的速度。 尚有一丝理智的乔蓁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她顾不上自己的衣衫不整,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好在最后关头上他还有理智停下了对她的侵犯。 年彻却没有放开她,一边努力平息身体里的情潮,一边却扣住她的后脑勺逼她看向自己,低头就吻上她嫣红的嘴唇,这是他一直留到最后的美味,察觉到她的挣扎,他不客气地撬开她的嘴唇,舌头伸进去纠缠着她稚嫩的香舌,逼迫那丁香般的舌头与他起舞,容不得她后退,也容不得她闪躲…… 乔蓁的拒绝慢慢迷失在这个吻里,虽然没有回应,但一丝涎液自两人黏在一起的唇角滑下来,更添旖旎的味道…… 直到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她的香舌,慢慢自她嘴里退出来,似意犹未竟地舔了下她晶莹的嘴唇。 理智彻底回笼的乔蓁又羞又怒,玉手举起朝年彻的脸上就狠狠打去。 年彻反应很快地一把抓住她扬起的玉手的手腕,两眼直视她愤怒的眼睛,咧唇一笑,大掌似侵城掠地般地爬上她的手掌,紧紧握住,然后抓到唇边,轻轻一吻,宣告般掷地有声道:“你放心,我会娶你为妻负责任的,”似想到什么,又恶狠狠地道:“别再让我看到你与别的男人一块,否则……” 第四十四章 怀柔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与自己做对的人,相反的,年彻是相当纵容自己的人,凡是在意的、影响到他的人或事要么彻底掌握,要么彻底摧毁,没有第二个选择。 此时此刻他面对乔蓁就是这样一番情形,若没看到冷夜之前他或许尚会尊重一下乔蓁的意愿,给她一点进退的空间,但是那个男人的出现让他产生了危机感,那么使用点别的手段也无可厚非。 “年彻,我说过如果你不是真心爱我那就别来招惹我,你听好,我嫁猫嫁狗也不嫁你……”乔蓁被他那副笃定的样子气得酥胸起伏不定,一时口不择言怒道。 年彻在她的挑衅下没有动气,兀自笑着,眉毛一挑打断她的话,“那可由不得你,看来你从来没有认清楚形势,在这桩婚事里没你说话的余地,你愿意更好,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看到她的俏脸神色一变,他笑得更开怀,低头在她脖子上细细吻着,慢慢地往下…… 他恶劣地轻咬一口,感觉到怀中的佳人娇躯一震,遂又抬头看她,很恶质地道:“我高兴就好。” 一直以来他过于纵容她了,以至于她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他直言告之,让她明白在这件婚事上她一直是处于劣势的一方。 乔蓁的俏脸一直紧绷着,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没有与他相斗的资本,论家世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因而才会在他威胁下登上马车,对于年彻,她了解得不深。却有一点可以确定,这是个很任性自我的男人,之前利用他男人所谓的自尊来拒绝他的求爱,现在他无视这游戏规则,她就完完全全处于下风。 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同样取悦了他,埋头在她的胸前摩挲她娇嫩的肌肤,不知她到底用了何种香料,让一直厌恶女人脂粉味的他一直受到她的蛊惑,抱着她倒在身后软枕内,一边吻着她一边含糊不清地道:“至于我与你大姐乔蕊的婚事,你放心,我与她很快就没有关系,给我些许时日,一切都会回归原位,她不可能再挡在我们中间……” 乔蓁的双眼大张地看着马车顶上华丽的装饰,年彻不愧是世家子弟,哪怕马车外做得有多低调,马车内该有的奢华一样也不缺,跟着这样的男人,她无法说服自己会幸福,责任二字只怕于他也是浮云,指不定哪天,他对她不感兴趣了,她还能剩下什么? 一想到那些如行尸走肉的所谓正妻们,端着一张僵尸脸,背后却是机关算计,这样即便能熬死丈夫,熬死厉害的婆母,终有一天熬到家中老祖宗的地位,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打冷颤,与其这样,她宁可不踏足这万丈红尘。 “彻之……”她突然很柔情地唤了声他的字。 年彻偷香窃玉的动作就是一顿,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字被人唤出是这么好听的,他抬头看她,这会儿的她不再是面无表情,双颊泛着胭红,红唇娇艳欲滴,这样的她,他百看不厌。 “我在……”他怔怔地回应她。 乔蓁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之前的擦枪走火下,她的衣物半褪在腰际,这样的动作让她的美景在男人的面前一览无遗,年彻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的动作落在她的眼里,她不由得魅惑一笑,伸出玉手轻抚他俊美的脸,张嘴又轻唤了一声,“彻之……” 看到他渐渐迷失在她的轻唤声中,她笑得更开怀,主动低头吻上他的唇,学着他之前的动作挑逗地吻着他。 年彻一手搂紧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头,很快就占据了主动权,这个吻越发深入。 两的呼息渐渐不稳,她故意摩挲他的胸膛,趁他意乱情迷之际,她的玉手不怀好意地轻抚着他发烫的胸膛,不着痕迹地慢慢向下滑去…… 马车这回行驶得异常平稳,虽然车里的声音只有隐隐绰绰地传出来,听得并不真切,但身为男人的侍卫们哪个不明白里面正在上演着春色无边的戏码,谁敢搅了世子爷的好事,事后就等着挨宰吧,因而马车行走得越来越偏,无形中给世子爷制造幽会的条件。 本来沉迷于乔蓁突然展现出来的温柔中的年彻,身体突然一痛,猛然间睁大眼睛,所有的意乱情迷都消散不见,他把乔蓁推开了一臂距离,抿着唇目光不悦地看着她。 乔蓁这会儿却不在意地笑着,“怎么?你不是很享受吗?”她手上的动作依然不变,力度却加大了一分,对于他皱紧眉头忍痛的表情视而不见,依然笑得没心没肺。 “莫非我们的世子爷突然消受不了美人恩?”她故意啧啧地笑了两声,“那真可惜,我本来还想让世子爷好好开开眼界……” 身为男人的弱点被她掌握在手里,年彻岂能没有半分感觉?他没有动用武力逼迫她松手,只是用那墨黑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她,“若你想后半辈子守活寡,那就尽管用力些……” 现在还对她用激将法? 她不由得又笑出声来,俯身看他,凌乱的秀发垂到他的胸膛上,“世子爷不行了,可不代表世上其他的男人也不行?”看到他的神色大变,她可没有流露出半分胆怯,“如果你硬要娶我,我可不担保我哪天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这块海绵体可是相当脆弱,世子爷可要衡量一下娶我的代价是否划算?” 她的一再拒绝,甚至还用了这样一手来威胁他?他就那么差让她死活看不上?一向高傲的自尊心不可否认地被她的态度伤到,嫁他不好吗?他有家世有样貌,全卫京城的女人都会羡慕死她,她就没一点自知? 乔蓁看到他墨黑的眸子里变得越发深沉,她的意志不由得动摇了一会儿,自己是不是过于卑鄙了?但想到他之前的恶劣,她动摇的心又坚定起来。 年彻的手一动,很快就抓住她做乱且无情的小手,两人的手掌相握,热度不禁上升。 “你要阻止我也行,年彻,不过你得记住一点,你能制止我一次,却不能制止我的无数次,只要你对我的歪脑筋不变,我也会让你认识到女人的执着同样也很可怕。”乔蓁认真地道,这会儿她没真想过要废了年彻,只是给他一个警告罢了。 身下的钳制一松,年彻迅速地握紧她的手,这让他又爱又恨的玉手,真想剁下来让她以后都不能再动这样的歪心思,这会儿,他认真考虑这个实际操作的可能性有多大。 乔蓁似看穿他脑海里变态的想法,不由得又笑了,“年彻,哪怕没有双手,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女人能用的武器可不只是双手。” 她的一排银牙在白日里格外的耀眼,年彻想到某种可能,本有些冷却的身体却是瞬间又热起来,某个部位又开始有反应。 “没羞没躁,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他突然骂出声,女人的能耐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会儿他终于可以确认她威胁他的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我又没求着你要。”乔蓁也不怕他,立即反唇相讥,“是你自己上赶着拿你的热脸来贴我的冷屁股。”她也没在他面前装成淑女状,故意把话说得粗俗无比,别指望着她会迎合他。 在她的嘴里,他居然是如此犯贱?年彻的脸色又变得黑且臭起来,低咕一句,“若不是你爹,你以为我愿意……” 这话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是当事人却不自知。 乔蓁竖起耳朵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不由得疑惑道:“你在低咕什么?” 年彻抬眼看她,突然一把拉低她的身子,让她靠在他的怀里,“老是这样针尖对麦芒也不是个法子,我们打个商量吧,是不是哪天你愿意了,我们就可以上床滚一圈?” 他突然想到欧博的话,既然来硬的她不吃,你不会来软的?哄她,骗她,诱她……多种法子可以任君选择,彻之,女人也是人,也是有欲望的,你忘了? 乔蓁睁大眼睛看着他,哟,真不晓得邪魅猖狂的这厮现在打算用怀柔政策了?一声冷笑出声,他当她是无知少女?太天真了吧? 也罢,现在他打算换个玩法,这于她更为有利些,连三思都不用,她挑眉道:“我不答应时,世子爷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是君子一言九鼎,世子爷不想当小人吧?”她要他的保证。 “那是自然。”他也笑道,两人心照不宣,对她的小心思,他也了如指掌,“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发誓。” 第四十五章 冲突 他当真举起手来。 乔蓁一把抓下他的手,发誓什么的如果本人不愿遵守那就是连狗屁也不如的东西,扯了扯脸皮,“不用,我还是相信世子爷的人格,除非某人不想当人想当畜生,那就另当别论了。”最后不忘损他一句。 年彻也没有动怒,反而愉悦的大笑出声,低头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这个小女人时常面对他时都像一只小刺猬,扎人得很,此刻的她偏又可爱透顶,没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女人相信自己更令人开怀的了。 如果乔蓁知道他又给自己乱贴标签,八成又要炸毛了。 此时她狠狠地瞪他一眼,咬紧银牙,阴恻恻道:“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年彻健臂一收,让两人的身子贴得更近,低头往她的耳朵里吹气,“我只承诺你不愿意时,我就不与你有肌肤之亲,却从未说过不碰你的话……”他可是狡猾得很,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想要拥有的女人,反正他已笃定她是他的,又有什么亲密动作不能做?他只答应不吃大餐,可不答应不吃餐前小点。 敢情她还是跌进他设好的圈套里?乔蓁这才想明白之前的承诺里并不包括限制他的动手动脚,这会儿她的脸色彻底黑了,两眼只差没有喷火。 好在年彻并不想在达成协议的这一刻再度惹她动怒,很快就只是规矩地抱着她,没再做例如亲吻之类出格的举动。 只是好景不常在,乔蓁重重一哼然后将他一把推开,转身背对他整理滑到腰际的衣物,两手将淡绿荷花肚兜拉上来遮住已初具规模的酥胸,看到胸前的牙齿印与吻痕,她的嘴角瞬间抿紧,手背到身后准备系上两条细弱的带子。 看着那诱人的美景消失,他的眼神不由得一黯,不过想到只要把这朵刺手的蔷薇花摘下,他爱怎么看就怎么看,爱怎么用就怎么用,脸色这才缓了缓。 看她有点手忙脚乱,他半起身将两条细弱的带子系好。 感觉到他的热气拂过她的颈项,她如炸毛的猫转头瞪他,“不用你,我自己来。”她才不会再给他吃豆腐的机会,身子更是扭了扭。 对于她的排斥,他的好心情又消失,眼神一暗,“不想再来一次就尽管反抗试试?”他又没做什么,她有必要反应那么大吗? 乔蓁怀疑地看了他几眼,发现他真装君子,没有借机揩油,这才冷哼地放过他,迅速地把内衣外衣都拉好,不再给身后某只色狼任何福利。 年彻脸色不悦的半躺回去,对于身上同样凌乱的衣物不甚在意,这个小女人的脾性未免太大了一点,若是换成别的女人,早就被他一脚踢下马车,还会任由她在自己面前耀舞扬威? “对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是圣琴新主,那个祈福神宫的大祭司最好离远点,一旦他抓到你的小辫子报到皇帝那儿,你的小命就休矣。” 听到他的话,正在整理头发的乔蓁立即转头看他,这会儿男人却仍与她斗气,撇头不看她,看他这副样子,她不客气地抬脚踹了踹他的身子。 “乔蓁,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他突然朝她怒吼了一句,真是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踹他。 若是以前,乔蓁可能会怕他对她不利,可是这会儿,某人的胆子养肥了,不再把某世子爷的威胁看在眼里,对于他的怒吼,她视而不见,皱了皱眉道:“听说圣琴供奉在祈福神宫,那么说大祭司的职责是看守它喽?” “没错。”被她这样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一带,他又正色道,“你现在别打这琴的主意,你还太弱,驾驭不了它……” 所以说也不知道那琴是什么眼光,什么人不选,偏选了个要背景没背景,要实力没实力的女人,这会儿他严重怀疑圣琴只是被世人夸大的物件,象征多过实用。 他上下打量乔蓁的目光带着几分怀疑。 乔蓁一时气恼,真个朝他的胸膛上一踹,他这是什么眼光?她很差吗? “好了你,可一不可再,你懂不懂?”他愤而坐起身子抓住她的脚踝,这会儿看到自己胸膛上的脚印,脸色全都黑了。 她挣了挣脚,斜睨他一眼,“放开,谁叫某人不穿好衣服偏喜欢露出来给人看,不知羞。” 其实他的身材很好,完全符合人体最佳的黄金比例,全身肌肉结实,没有半分赘肉,十分具有观赏性,就连某个部位也是极其壮观雄伟,她瞄了瞄,刚才故意与他做对时做出的任何动作都没有羞怯,现在脸颊却不由自主地飘了两抹红晕,一双美眸找不到落脚点。 他自然不会放过她的异样,刚才的忿怒全消,松开她的脚踝,动作加大,故意更敞开衣襟任她看,又半躺回去,朝她邪魅一笑,“非礼勿视,懂不懂?心中有佛,佛在,心中无佛,佛亡。”看到她不服气地狠瞪他,又笑了笑,“当然你如果现在要扑向我,我也不反对。”反而会喜闻乐见。 “想、得、美!”她一字一顿地咬牙回应,伸手拿起一个迎枕朝某个正在遛鸟的人胯下扔去。 年彻还没来得及避开这个迎枕,另一个又甩到他的脸上,这会儿他反应快地伸手接住,看到她柳眉倒竖,他不由得大笑出声,现在才发现原来乔蓁这样也很有趣。 愉悦的声音传出马车,外面的一众侍卫与小厮都一脸惊诧,他们侍候世子爷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让世子爷如此开怀大笑,看来这乔七姑娘绝不能得罪。尤其是几名小厮更是坚定此心,这姑娘必入世子爷的后院,往后面对她可要机灵点,讨未来女主人欢心什么的,常混内宅的小厮们个个是人精。 最后,在某人强烈的反对下,年彻不再诱惑她,还是将衣服稍微拉整齐,嘴里还得势不饶人地低咕了几句“不懂得欣赏、暴殄天物”之类自卖自夸的话。 乔蓁这会儿才发现原来这人自恋得很,遂一脸惋惜地道:“你没变成水仙花真是可惜了。”至少不会出来祸害他人,话里带有些微讽刺的意思。 只是某世子不是穿越人士,不知道古希腊神话中水仙花的故事,当然人家原神话是一个很悲惨的故事,不似乔蓁这会儿讽刺他的话。 年彻皱了皱眉,想要追问她,直觉又告诉他最好不要问,免得气着自己,遂脸上神色变幻莫定。 乔蓁突然凑近他,两眼亮晶晶地道:“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那把圣琴,你知道我对它很好奇。” 年彻朝她勾勾手,看她又更靠近了些,诱惑一笑,“真的想看?” “当然。”她很快点头。 他笑露一排牙齿,愉悦地道:“做梦。”她现在最好离那把琴远点,不然是祸非福。 乔蓁一愣,随即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永定侯府,荣华院。 盛宁郡主端坐在主位上,用茶盖轻拨碗内的茶渣,一双利眸朝下方的中年嬷嬷扫去,语气微沉地道:“你刚刚说了什么?本郡主没听清楚。” 那中年嬷嬷吞了口口水,这盛宁郡主每次这样都令人感到头皮发麻,遂顶住威压再次重复道:“启禀郡主,老夫人说老候爷已经发话,那乔家大姑娘品行不端,有几门亲戚更是不堪入目,不足以为世子爷正妻,要郡主即刻遣冰人往乔家解除婚约,宜早不宜迟……” 话还没说完,上好青花瓷茶碗就朝她飞来,她惊叫一声倒退一步,“砰”的一声,青花瓷茶碗在她脚前破碎成一朵花,此刻她仍惊魂未定。 盛宁郡主怒目看她,“鬼吼鬼叫什么,老夫人调教出来的就是这等祸色?你这是在给老夫人丢脸。”神色一缓,“连传话都传不清,本郡主再不替老夫人教教你,那就真的枉为儿媳,来人,拖下去打十板子让她长长记性,一双死鱼眼睛,我看了就倒胃口。” “郡主,老奴……”未待这中年嬷嬷说完话,口已经被堵住拖了出去。 张嬷嬷见状,皱着一张老脸上前道:“郡主,那毕竟是老夫人的人,公然打她板子,那不是在打老夫人的脸吗?事后老夫人必定记恨郡主,郡主何不息事宁人,大家都安好?”眼睛恨恨地朝屋后屏风处看了看,下定决心再度劝道:“郡主,老奴看这大姑娘身子弱不利生养,现在老候爷也发话了,顺势把这婚约解除了,岂不更好?” 第四十六章 谋算 永定候夫人盛宁郡主尚未发话,躲在屏风后头的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现身,只见乔家大夫人乔陈氏拉着女儿乔蕊匆忙赶上前。 乔陈氏双眼暗含毒液地瞄了眼张嬷嬷,之前就知道这个老货会不安好心,果然如此,好在永定候夫人没听她的,看之前这位候夫人公然打了候老夫人的脸,可见她对自家女儿是相当满意的,遂又笑道:“嬷嬷放心,你看大姑娘这会儿脸色多好,可见身子已有起色,绝对能生下健康的继承人,我这个当娘的可以担保……” 盛宁郡主没有心思听乔陈氏的担保,所有的心思都在乔蕊身上,近看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婉约之美,嘴角勾着一抹感兴趣的微笑,她伸手拉住乔蕊的手,真滑,有几分欣喜地将她拉到自己面前,认真打量一番,“我看看,果然气色好了不少……”那双眼睛直勾勾地落在乔蕊的脸上。 乔蕊娇羞一笑,在这位候夫人面前她一向摆出对方喜爱的样子,只是她真的不喜欢这未来婆母的笑容,怎么看都让她心里发毛,对了,似感觉到身上有条吐着舌头的蛇在爬,浑身滑腻兼冰冷,顿时全身悚然。 为了自己的婚事,无论如何都要忍,思及此,她忍下反胃的感觉一味讨好这永定候夫人。 “夫人过奖了,娘给我找了个好大夫,所以这病才有起色。”她小心翼翼地道,“现在每天都有用药,待明年就能全好。”最后更是不忘保证。 张嬷嬷一看这对母女没皮没脸的话,从心底里瞧不起这没落世家出来的女子,昂着头道:“乔大夫人与大姑娘此刻差矣,我家世子爷那是人中龙凤,怎么着也不能配只草鸡……” 这草鸡论让乔氏母女敢怒不敢言,乔蕊更是一副委屈咬嘴唇的样子。 “你给我闭嘴。”盛宁郡主最见不得美人受委屈,顿时朝张嬷嬷冷言道,“你下去吧,这儿没你插嘴的份,给我警醒点。” 张嬷嬷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自家主子,哪知换来主子厌恶的一句,“还不滚下去?” 张嬷嬷这才满腹心酸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永定候府的老夫人年冯氏很快就得知她的人被盛气凌人的儿媳妇打了的消息,气得脸都扭曲了,这盛宁郡主越发不把她这婆母放在眼里,两手狠狠地扭着帕子,一口银牙咬紧,“她一个儿媳妇不把婆母放在眼里,传出去象话吗?” 年冯氏是老候爷的继室,年纪仅比盛宁郡主大上十岁,未到五十岁的妇人保养得一向很好,本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儿,她的性子也极好强,遂在这候府里与强势的盛宁郡主这大儿媳妇一向不对付。 坐在一旁的妍丽少女急忙劝道,“姑婆莫气坏了身子。” 年冯氏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让珊姐儿笑话了,有这样的儿媳真是三生不幸。”接过侄孙女儿递过来的茶水,轻茗了一口,抬眼看到对方美丽的脸庞,这长相一看就是有福的,叹了一口气,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还是我这姑婆没有福气,若是让你嫁给年彻,我这日子可要舒心得多。” 一想到爵位的传承,年冯氏的嘴角顿时抿得死紧,她一辈子辛苦只能为他人做嫁衣的委屈与不甘紧紧纠缠在一起,使她每每都透不过气来。 冯珊一听这话,佯装羞怯地低下头,只有卷起的帕子泄露了她的心事,身为威武候府的嫡姑娘,她有哪样不如那从四品京官的病弱女儿?偏偏无缘与那样的美男子结为夫妇,怎么想都替自己不值。 “姑婆,是珊儿没福气才对,”她适时地抬头道,“我听闻那女子似乎品行不端,盛宁郡主这行事真让人看不透,明明老候爷都发话了,她也不放在眼里,我只是替姑婆不值,被她骑在头上。”恰到好处的轻轻挑拨了一句。 这话直戳年冯氏的心窝,想到这继子媳妇的嚣张,心底几十年的委屈都涌了上来,一时间怒火不由得高涨,猛然站起身,“我这就去荣华院,退婚一事有老候爷撑腰,我还怕她区区一个儿媳妇不成?珊姐儿先在此候着。” 说干就干,年冯氏披上披风就气匆匆地出了院子。 冯珊没有跟去看热闹,她不过是来候府做客的,岂能分不清主次?如果这姑婆能把年乔两家的婚事搞垮,就必定会有她的机会,思及此,她端着茶盏的手紧了紧,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另一只手在桌面上轻轻写了乔蕊这两个字,然后又不留情地重重划掉,反正她有得是耐心,乔蕊是吧,一个破落户也配跟她争?嘴角不屑地一哼,腰背挺直,她喝茶的姿态极其惬意。 盛宁郡主接到心腹禀告,知道这继婆母正来找她碴,遂冷笑一声,“来就来,我还怕她不成?不过是候门女,本郡主还不放在眼里,又不是我正经婆母,装什么装。” 乔氏母女见状,万一这两虎相争恐殃及池鱼,再躲到屏风后头也不大妥,若被发现可是不得了的,乔陈氏当机立断地起身向盛宁郡主告辞。 盛宁郡主也不在意,只是眼里似有几分挽留地看着乔蕊,叮嘱她要养好身子云云。 乔蕊低头乖巧地应声,然后出了这盛宁郡主的院子,她才大松一口气,终于逃出这未来婆母的视线了,打从心底里她不喜欢这号人物。 上了马车,乔陈氏看到女儿意兴阑珊的样子,忙又安抚女儿的情绪,“郡主是有些怪嗜好,不过你若对了她的胃口,她定会保你,”又有几分后悔地道:“我不该听信你祖母的话,让乔蓁有机会接近年世子,还给她讹去了钱财,怎么想这事我都处理得不当……” “娘,都过去了,要收拾她乔蓁还怕没机会?”乔蕊的精气神一恢复,整个人又放出光彩来,“她吞了多少,将来就要她双倍吐出来。”眼里的怨毒一闪而过。 马车“嘀哒”地不缓不慢地行走着,乔蓁的神情有几分严肃,看来她想要接触圣琴,从那大祭司下手兴许快些,一时间胡思乱想起来,直到年彻的声音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 年彻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你要到的地方到了,”撩起车窗上的帘子,看了眼这街道,不太宽的街道算不得太繁华,眼里有几分不屑地道:“这就是你从你大伯母那儿得来的店铺?” 乔蓁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眼里也有几分不以为然,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就像现代谁不想要买豪华的房子,可也不是谁都能买得起,好不?“没错,这街道是不如那几条主干道繁华,可也不算差,勉强能凑和,”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物没有凌乱,这才起身,“我要下车了,世子爷就别跟我一块出现,免得有些不好听的话传出,谣言也可以逼死人的……” 他的大手很快抓住她的小手往怀里一带,在她要抗议之前,伸出修长的食指在她的唇上一竖,似一脸无奈道:“怎么教都学不会,往后叫我彻之,或者彻哥哥都行。” 乔蓁轻“呸”一声,想到彻哥哥这三个字,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都不自在。 她这样子落在他眼里,像女儿家的娇嗔,惹人怜爱不已,他见了自然心喜,非但没动怒,语气轻缓地道:“别跟我闹别扭,回家乖乖地待在闺阁里等我。” 乔蓁愣了愣,这人的思维是坐火箭吗?在她那里两人只不过初初和解了,离成婚还有好远的,可在他那里,似乎一切都尘埃落定,思及此,撇了撇嘴道:“别说的比唱的好听,你现在的未来妻室还是我大姐姐,等你摆脱她再来谈别的,现在你跟我说的都只是空头支票,不对,是空头银票,不做数的那种。”说完才想起空头支票几个字他听不懂,遂赶紧改口。 看到他薄唇紧抿,她又不怕死地道:“你与乔蕊的婚事一告吹,可会影响到乔家女儿未来的婚嫁,当初你没心娶她,为何要向她提亲?现在弄成这局面,你可是罪魁祸首。”当初以为他是为了账本,结果她送上门,他却拒收,一时气不过,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一用力,最后弄疼的是自己,遂收回食指皱了皱眉。 年彻看到她这个样子,再大的怒火都消了,抓过她的食指轻吻了一下,乔蓁被他的举动一吓,竟怔怔地任由他含住自己的手指,不知不觉间竟屏住呼息,全身变得燥热不已。 半晌,她脸红地想要缩回自己的手,义正辞严地道:“放开。”只是这声音听来有几分软绵绵的。 他的牙齿轻咬她的手指,画面有几分旖旎,最后朝她魅惑一笑,“我为了谁,你不会去查吗?” “什么意思?”她皱眉追问。 这会儿他吊高了来卖,“自己去找答案。”摆明了就是不会直言相告。 “爱说不说。”她不悦地嘀咕了一句,“我真要走了……” 他有几分不舍地松开她的腰肢任由她起身,皱了皱眉还是道:“我给你指条明路吧,”双眼紧盯着她,“乔家是时候要分家了。” 她的柳眉也跟着聚拢起来,听到他的话,不由得松一口气,这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看到她柳眉舒展,他笑了笑,看来她也有此打算,遂又道:“你放心,我已找到合适人选给你撑腰……” 夕阳如血映照大地,乔蓁到这店辅之时身上如披着一层瑰丽的色彩,墨砚与听露一见到她即迎了上来,主仆仨极有默契,听露更是哭得双眼红肿,可见之前有多担心她。 她安抚地说了几句话,两个下人方才宽慰了些许。 “七妹妹。”乔茵唤道。 看到乔茵,她微怔了怔,“五姐姐怎么也在这儿?” “我有事找你,”乔茵严肃地道,“我们回去再说吧。” 她点了点头,今天注定是看不成店辅了,反正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很快就与乔茵肩并肩坐上马车打道回府,路上听了乔茵说的话,她的小脸一皱。 “这抢琴之事还牵扯到二伯父?”她脸现惊讶,原本以为这只是朱家单方面的行为。 “在你走后,那赖三未等用刑就攀咬上我们家了,”乔茵叹气地点了点头,“我爹娘为了我那二姐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现在这事不好善了,你知道吗?你舅家,即江南钱家也选择此时出手对付朱家……”最后她定定地看着乔蓁。 无论那对兄妹还是冷夜、江南钱家,都与乔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然再加上一个年彻,更是关系密切。 第四十七章 解结 乔茵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乔蓁自色也放松不起来,没想到还牵扯出江南钱家来,这案子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偏离了自己原先以为的轨道。 “钱家什么时候上京了?”她侧头问道。 刚穿越而来那会儿她就让墨砚暗中找人去江南联系钱家,希望对方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能上京来帮他们姐弟一把,没曾想不久前这人才回到乔家,带来的消息却称不上好。 钱家拒绝了他们姐弟的求助。 她还记得派去的人学着钱家大夫人钱金氏的话,“姑娘那会儿嫌我们这些当舅父、舅母的多事,不及这继母亲厚,这会儿还巴巴的派人来找我们做甚?当我们这些舅父舅母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却去的吗?我们只是商家,比不得姑娘是官宦人家的闺女金贵有权势,这忙我们家不好搀和,乔老夫人一向不待见我们已故的姑奶奶,再说姑娘本事大,自个儿可解决……” 这话她听了一半就不让人学下去了,句句都是有刺儿的,不扎着人不罢休,心里说不动怒那是骗人的。没错,这身子的原主当年可能在舅家上门帮助的时候,受了继母的唆摆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可这原主当时能有多大?不亲近这日日得见的继母,难道还能去亲近难得一见的舅母? 现在姑娘大了,也知错悔改遣人去认错,当舅母的还小气巴拉地说些酸溜溜讽刺人的话,这又象话吗? 自此她不再把钱家当成能求助的人,她遣去的人连当家作主的钱老夫人及大老爷都没见着,可见对方有多忽视他们姐弟俩,再巴巴地送上门让人打脸的事情她可不兴再做。 “五姐姐,我不知道这事情闹到自家头上,这事我向你道歉,只是这事太不公平,如果重来一遍,我也还会如此选择……”半晌,她正色地朝乔茵歉意道,尽管不知者不罪,但是乔茵一向很照顾她,这会儿如果避开不提,那就是寒了五姐姐的心,绝了姐妹情份。 乔茵其实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从墨砚等人的嘴里她已知道她卷进这案子实属偶然,怕她这会儿对自己产生隔阂,忙握住她的手,“七妹妹莫要这么说,你只是无心之举,也是出于仗义,我这当姐姐的必定支持。再说也是我娘不好,做下这有损阴德之事,只是现在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了,七妹妹就不能抽身而出。” 乔茵的柳眉紧紧聚拢,她也没想着能抽身,不然那对兄妹就危矣,没冷夜在背后撑腰,他们必会被官官相护的官员整死,就像当初红楼里凤姐夺石呆子扇子那般,草根民众斗不过达官贵人的。 “不瞒五姐姐,那对兄妹确是可怜人,我只希望他们斗归斗,不要伤及无辜民众。”乔蓁一脸正经地道,“冷大祭司,我与他仅是萍水相逢而已,谈不上有交情,不过大祭司为人看来颇和善,与他好好相谈怕是还行;至于我舅家,五姐姐也知道,他们已经多年未与我们姐弟有来往,我在他们面前怕是说不上话,人家也未必再认我这个外甥女……” 她把利弊都分析给乔茵听,姐妹一场,她绝无半句虚言,现在乔家一体,二房若惹出大事也会牵连到三房,事不关己高高吊起的姿态她做不出来。 乔茵却是一脸惊诧,冷夜这大祭司她其实见过的,在派系斗争已臻白热化的阶段,他仍能置身事外,可见功力不弱,绝不是个和善好说话的人,不然嫡皇孙拉拢了他这么久也没奏效可见一斑。现在到了乔蓁的嘴里却成了和善的代名词,是她理解错误,还是乔蓁有什么让那大祭司另眼相看?本来他出面管这鸡毛绿豆大的事情就已经让人大呼意外了。 乔茵的突然沉默,乔蓁却没有留意到,径自皱了皱挺俏的鼻子,“五姐姐,这事我的能力有限,怕是能起的作用不大……” “不,七妹妹,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才是关键人物。”乔茵一针见血道。 “我?”乔蓁不可置信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究竟是她低看了自己还是乔茵高看了她? “没错,正是你。”乔茵道,“朱钱两家为了皇商之位早已互看对方不顺眼,他们在江南斗得火热,现在钱家抓到了朱家的痛脚,速度之快,可见对方有多关注朱家的一举一动。如今他们斗到了京城,更是不会轻易放过对方,而我们正好是他们两家的外甥女……” 乔蓁打断她的话,“五姐姐我已说过,我与钱家早已绝了来往……” “你知道钱家人第一个找上的京城势力是谁吗?”乔茵轻笑道,“一个你也认识,还与之关系密切的人。” 乔蓁猛地双眼紧盯着她,下意识皱眉道:“年彻?” 毕竟突然在府衙门前遇到年彻,这本身就不太合理,更为古怪的是年彻所乘的马车外表极普通,可见是不想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如果说年彻是为了钱家才到府衙,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 “正是他。”乔茵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正是因为看到年彻的马车,她才没有轻易露面,从自家三哥回来后说的话,她当即判断出钱家这回高调行事正是有年彻在背后撑腰。 而乔蓁与他的关系看来是比自己想象中要深得多,对于这发展,她称不上赞成,同样也没有反对的立场。 看到乔蓁的神色颇为不正常,她笑着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七妹妹,这事我已想到解决之法,只需你配合即可。” “五姐姐有事尽管吩咐。”乔蓁忙道,“只要我能做到。” 乔茵笑着圈住她的臂膀,亲热道:“我可不会客气,姐妹是怎么用的,自然是拿来应急的,七妹妹的好,五姐姐会铭记。”最后还是感慨地说了一句。 乔蓁用手肘撞了撞她的腰侧,噘嘴道:“我们姐妹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是,七妹妹说得对,是五姐姐我魔怔了。”乔茵眼含感动地道,这样的好姐妹难寻,她自会珍惜,因此她难得的为年彻说了几句好话,“其实年世子此人虽然性格坏了点,为人还是可以的……”看这年彻行事是将这七妹妹放在心上了,她才敢放心助他一把。 永定候府世子的嫡夫人,这头衔还不坏,至少能唬住不少人。 一提到年彻,乔蓁就想到那回瞥见乔茵与年彻私下见面的事情,急忙打断乔茵的话,“五姐姐,年彻是不是也情挑于你?他似乎对我们家的女孩儿都有意思,挑逗完一个又一个……”抱怨的话如倒豆子般从红唇里说出。 也许在潜意识里,她已经对年彻关注太多了,这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乔茵惊呼,随后又捧腹大笑,亏年彻每每一副自大的样子,原来在自家妹妹眼里,他的形象堪比登徒子,一想到年彻脸绿的样子,她就很没有诚意地大笑出声,这实在太……令人喜闻乐见了…… 她很不怀好意地想着。 乔蓁却傻眼了,她说了什么笑话引得之前还严肃得天塌下来的五姐姐这么开怀?看她笑得捂住肚子,她忙扶住给她揉笑疼的肚子,“妹妹可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乔茵的笑声仍未停下来,可见她与年彻积下的老鼠怨有多深,一面唉唉地喊着肚子疼,一面抽帕子按了按眼角,把笑出来的泪水抹去。 乔蓁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这么大的人还像个孩子,以前真看不出来,本以为是冰山女神,现在发现原来是大咧咧的姑娘,给她揉肚子的劲道又加了一重。“五姐姐莫不是也心怡年彻?如果是,我还真要劝劝姐姐,他那人不但阴阳怪气,还是个死变态,谁嫁他谁倒霉……”不遗余力地抹黑某世子的形象,就差说出更刻薄的话来。 远处的某世子重重打了好几个哈啾,鼻子还一直在发痒,这会儿是谁在念他?年彻的神色阴晴不定。 坐在他下位的男子不由得正襟危坐,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得这世子爷不高兴,与这人打交道真是少费一点心神也不行,“世子爷可是着凉了?” 年彻喝了一口小厮递上来的热茶,斜睨了说话的男人一眼,这钱家的人长得真不咋的,怎么会生出乔蓁那样绝美的脸蛋?“无碍。” 身为大房次子的钱伟豪立即道:“世子爷,小的父亲正在赶来的路上,不日就能进京,如果我们钱家能顶替朱家成为皇商,钱家必有重谢。” 年彻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表态做出任何承诺。 钱伟豪也不敢追问,能暗中打着永定侯府的旗号在卫京府尹那儿说上话,噎得朱家的朱尔德险些心绞痛发作,想来就乐得直呵呵。 与年彻那儿一面倒的气氛不同,这边厢的姐妹俩却是气氛融洽。 “你给我打住,我就算看上一头猪也不会看上他,还心怡呢?他那样的人我可消受不起。”乔茵这会儿急急收住笑声,忙撇清关系。 听着这与当初年彻吐槽乔茵的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乔蓁的心里不禁打起鼓来,这两人过往曾有过仇口吗?如此看不上对方,这会儿她的脸上现出几分讪讪的笑容,自己还真是闹出笑话来。 看到乔蓁不好意思的面孔,乔茵这才坐直身子,道:“七妹妹,别被我的话吓住,我心怡的人不是他,你也别瞎琢磨,最终误人误己。他与大姐姐的婚事里面肯定有文章,当初年家上门提亲,我就觉得不妥,不是我妄自菲薄,我们的家世离对方太远,根本就是齐大非偶。” 乔蓁听得直点头,乔家难得还有清醒之人,乔老夫人这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还是看不开,“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不同,”乔茵侧头看她,“年彻可能对其他人不上心,但对你不一样,这我看得出,七妹妹,不要让你的偏见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做出错误的判断,从而错过了一段大好姻缘。我们女儿家最重要的不是建功立业,而是求得有情郎天长地久。”随后似想到什么叹气一声,无奈笑道:“只是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这话从一向好强的乔茵嘴里说出来,乔蓁听在耳里总有几分怪怪的,想到年彻那说了一半又不说的话,遂把心中疑问问出,“五姐姐,永定侯府当初求亲是怎样的?”真的是冲着乔蕊来的?她只差把话问得直白了。 乔茵也没有兜圈子,直接就摇了摇头,“这事我刻意让人去查过,可知情的人很少,大房那边捂得很紧,我的人渗不进去,所以也猜不出当初有何猫腻?你也知大姐姐的为人,死要面子又伪善,怎么可能把令自己丢脸的内幕扬出去?” 乔蓁不禁有几分失望,连乔茵都不知道,她要查出来更会难上加难。 “当初求亲之时妹妹可有到过大房?”乔茵突然问。 乔蓁又是一愣,随即被忽略的一幕涌上心头,她记得在永定侯府提亲之时,她还真的有到过大房,当时是什么事来着?好象乔蕊要她帮什么忙,怕她弄脏衣物,从而拿了套灰不溜丢的衣服给她套上,她当时也没有拒绝,本想着是无伤大雅的一件事,因而也没放在心上。 乔茵不知道乔蓁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地忆往事,突然凑近她耳边,低语一句:“永定侯的正夫人是当今顺亲王的嫡出大女儿,向来有几分古怪,传闻最是怜香惜玉之人。”她把知道的一点内幕道了出来。 乔蓁的心头一跳,眉间皱得更紧,因为当日她确曾撞到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对方当初以为她是小丫头,只看了她一眼就厌恶地直斥她下去,若不是碍于来者是客,她差点要反唇相讥,后来大伯母及时出现解围,她也适时地溜掉,不想搅和进大房的破烂事。 当即她向乔茵形容那位遇到的贵妇人,因为对方那厌恶的一眼让她记忆深刻,因而对于这妇人的长相倒还有几分记忆,现在这么说来,年彻的长相似乎与那贵妇人还有几分相似,心中突的一跳,一个大胆的猜测出现在脑海,她全身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莫非,莫非当初永定侯府的提亲是冲着她来的? 永定侯府。 老夫人年冯氏亲自驾到儿媳的荣华院,总的来说已经落了下风,更何况这个儿媳妇还没有起身相迎,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什么风将老夫人吹来了?” 年冯氏的脸上的神色很淡,哪怕来的时候一肚子火,真正面对时她又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不然身为继室怎么会在老候爷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失了些许颜面,她仍能自持道:“大儿媳妇,我让人传的话你都听到了?那是老候爷的意思,我身为继祖母,自然也要对彻哥儿的婚事上心,你身为他娘,怎能如此草率?” 盛宁郡主对于她的指责充耳不闻,起身逗起一旁的鹦鹉,把身后的年冯氏当成空气,半晌,方才道:“老夫人派来的下人口拙,连话都说不清,我这才替老夫人教训一二,至于彻哥儿的婚事,自有我这当娘的来操心,老夫人还是贻养天年吧,公爹那儿我自会去禀报,不劳老夫人挂心。” 此时她转头朝年冯氏挑衅一笑,这继室管前原配嫡妻的儿孙,那不是瞎子点灯多管闲事嘛,再说她又不是傻子,哪会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想让她儿子娶她的侄孙女,真真是做梦,她宁愿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要她威武侯的女儿当儿媳妇。 年冯氏气极地用手死死地攥住椅把,半晌才将怒火生生压下,“我身为老候爷的嫡妻自然要尽到责任,反倒你身为儿媳妇,何曾尽过半分责任?明知那女子德行有亏,偏还硬要下聘,传出去象话吗?我们什么家世,对方什么家世?”话越说越重。 盛宁郡主挥了挥帕子,“那不过是误会一场,乔家已来向我解释清楚,我这当娘的还没说什么,老夫人是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眼里不屑地直视年冯氏的脸,“我的婆母长眠于地下呢,老夫人是不是想去做伴?到那时候,我自然会尽儿媳妇的责任。” 话里藏话,暗咒她早些死,到那时候她自会给她风光大葬。 “你!”年冯氏终于被气得跳起来,用手指着盛宁郡主咬牙切齿,“你不看看你的丑事都传遍京城了,把我们永定侯府的脸面都丢光,还不知道收敛,也不知道你家……”说了一半才发觉自己失言,顿时卡在那儿一脸尴尬与忿然。 盛宁郡主眼一瞪,低沉道:“有本事就把话说完,我家如何?我曾祖父是仁宗皇帝,我祖父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我父亲是皇上的亲侄子,我刘氏皇族有何家教问题?”冷冷一笑把对方的气焰完全打压下去,优雅地落坐,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碗,还顺手摸了一把美艳侍女的小手,神态动作没有半分掩饰,她一向坦荡,连父亲都未曾当面质疑她,她一个继室婆母还没这资格? 年冯氏每每在口舌之争落于下风,现在更是被堵得哑口无言,这盛宁郡主从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虽然仅有郡主头衔,但她的待遇堪比公主,是郡主们当中的头一份。 现在搬出老候爷来她也不买账,好,别怪她把事情捅到老候爷那儿去,大房这行为哪里还有袭爵的资格? 愤恨地转身离去,连表面功夫也不装了,年冯氏如来时那般,气冲冲地离开荣华院,她带来的那一干下人可不敢完全学老夫人的作派,朝首位上的盛宁郡主行了礼后才急急跟上自家主子。 盛宁郡主见状,冷笑一声,不屑道:“除了会吹枕头风,她还会干什么?”公爹一生英明,惟独失策的就是娶了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继室,惯常把家宅搅得风风雨雨让所有人都不安生,最烦这类人。 她若对这候府在意,哪还有年冯氏蹦跶的机会?鼻子一哼,起身准备去找乐子,应付这等死鱼眼睛真真浪费了她的时间,从小到大她只知道一件事,谁让自己不好过,她也不能让对方好过。 年彻的性子有大部份随了她,一想到这个当初在不情不愿之下生出来的孩子,她的神色就是一凛,眼神一黯。 她决不学生母顺王妃那般,为了一个所谓的名声委屈了自己一辈子,外表光鲜内里痛苦的人生不要也罢。 外面渐渐披上了星辰,马车还行驶在回程的路途上。 “七妹妹说的好像就是永定候夫人盛宁郡主,我曾远远地见过她一次,好像长的就是妹妹说的那样。”乔茵用手撑着下巴挖空记忆道,“哦,对了,年彻与她倒是有几分相似。”她突然扬声道。 乔蓁的心漏跳了一拍,这么说自己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这么一来,乔蕊对她的忌惮,乔老夫人对她的寄望,似乎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只是,要说服自己就必须要有证据,乔蓁一时间也不知道这猜测是喜还是惊? 乔茵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 乔蓁所怀疑的早就是她猜测的,现在这么一试乔蓁,乔蓁的反应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此时她拍拍乔蓁的手安抚了一下,“总会有珠丝马迹的,我再让人到大房去查,七妹妹,姐姐我无论何时都会站在你这一方,如果是大姐姐她们不要脸,我们也无须对他们客气。” 乔蓁苦笑了笑,在她还没有做好向年彻敞开心扉的时候,在她还没有对年彻所谓的爱而不是兴趣产生信任之际,这个消息于她至少代表着麻烦会不断。 “不管怎样,我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乔蓁坚定地道,人不能活得糊里糊涂,她自然也不能对有关自己的事情视而不见,至于被摆了一道之事,多少还是有几分不悦的,没人喜欢被人利用。 乔茵也点点头,“那是自然。” 眼看乔府在望,乔茵终还是抓住机会下定决心道:“七妹妹,姐姐有一事要与你相商。” 这表情并不轻松,乔蓁也收起嘻皮笑脸,正色道:“五姐姐请说。” 再远的路途也有到达的时候,乔府的管家看到二房五姑娘的马车回来,急忙就打开府门相迎,婆子更是上前问候,今儿个乔老夫人终于发话,由二夫人乔朱氏取代大夫人成为当家主母,所以有眼力的下人都知道二房的风头正劲,还不赶紧巴结? 乔蓁看向乔茵,“看来二伯母这会儿春风得意呢。” 乔茵一脸冷笑,“这会儿她若还笑得出,得多没心没肺才行。”率先下马车,伸手接住乔蓁的手拉她下马车,趁机在她耳边叮嘱道:“我刚与你说的不是玩笑话,回去与维哥儿好好相商,他是男丁,说话比你我都管用。” 乔蓁点点头,笑道:“我知晓,这事我与你一样也在意得很。” “那就好……” 乔茵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母亲身边的侍女已经寻来,看来为了夺琴一案,母亲确是寝食难安,到底是自己的生母,心底一软,没再顾着与乔蓁说话,而是匆匆话别赶紧朝那侍女走去。 乔蓁也不含糊,急忙带着墨砚与听露往秋华院而去。 还没走到院门前就差点与人撞了个满怀,对方急急爬起,她忙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听露把灯笼移近,她一看这慌张的人居然是语蓉,忙掩下心焦,道:“出了什么事?” “七姑娘,你终于回来了?”语蓉一看到她,就如见到了主心骨,又哭又笑道,不待乔蓁细问,忙把事情说出来,“快快,五爷的病又发作了,这会儿正来势汹汹,奴婢正要往老夫人的院子去求助……” 乔蓁闻言,来不及细思身体已经有所好转的乔维怎么又犯病了?忙一把抢过听露手里的灯笼,厉色朝语蓉道:“你去向老夫人禀报,别愣着,快去。”然后又朝身后的墨砚道:“你去赶紧请大夫过府来诊。” 墨砚点头,转身就往府外而去,他本是乔维的贴身小厮,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乔维病发身亡。 语蓉下敢怠慢,忙点点头,这会儿十万火急,乔维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遂也没再叙言,抬脚就跑了起来。 乔蓁一脸急色地往前奔,这会儿已经走出老远一段路。 刚踏进秋华院,看到院里灯火通明,下人们都没干活而是竖手立在一旁朝乔维的小院处张望,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待看到乔蓁的冷脸后,忙心虚地低下头。 那些个机灵的奴仆已是上前将乔维的病况告之。 乔蓁皱着眉头边听边走,这会儿不是教训下人的时候,刚跨过通往乔维小院的月亮门,就看到这段时日颇为消沉的乔芽带着侍女在那儿张望。 “八妹妹身子好些了?”她讽刺出声。 乔芽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你是维哥儿的姐姐,我也是,凭什么我不能在这儿?也不知道是谁丢了有病的弟弟在家出去疯玩了一天,别仗着老祖母宠你而恃宠生骄,迟早有你哭的。”夹枪带棒的话张嘴就来。 乔蓁穿过她急走,风儿传去她的回话,“不劳八妹妹忧心,我还没到哭的时候,妹妹可能要失望了。” “我呸!”乔芽气不过地吐了口口水,在乔维的屋前骂了出来,“我好心来看望维哥儿,却被人家当成了驴肝肺,这院里还有我活的份儿吗?我娘进了祠堂,你们倒好一个两个都作威作福起来,还有谁把我放在眼里?嫡亲的姐姐与弟弟都当我是仇人,我哪儿招惹你们这么大的仇怨?我也是爹的女儿,凭什么好处你们全占了……” 愤恨的话一句接一句,乔芽似乎要把心中所有的怨恨都在这夜里通通发泄出来。 里头病得不清不楚的乔维听到乔芽在屋外的骂声,本就苍白的脸掺加一丝绿色,看来气得不轻,咳了好久才能顺利说话,“把她……赶回她……屋里去……” 乔蓁掀帘进来看的就是这一幕,忙上前代替侍女娇蓉扶住乔维,“维哥儿,怎么样了?” “姐……你回来……了?”乔维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试图向她表达自己没大碍,“我……”话还没说完,又重重咳了出来,忙拿出帕子掩住嘴。 乔蓁急忙给他拍背,心里自是沉重万分,耳里听到外边乔芽的骂声,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扬声道:“人呢?都死去哪儿了?没听到八姑娘在发疯吗?今儿个若不能把八姑娘‘劝’回她的屋里,明儿就别怪我心狠把你们全都发卖了,听到没有?” 来自现代的她从来不想将人与畜生一般来买卖,但是真惹火了她,哪还能顾得上这忌诲? 果然,她这一发怒,外头乔芽的骂声顿时就止住了,隐隐听到乔芽被堵住口硬拉走的声音,很快就有管事嬷嬷进来回禀,说是八姑娘已经回房了。 她这才息怒,脸色和缓地让那人下去看好院子并迎接大夫等活儿,一低头看到躺在床上的乔维帕子里的红点,她的心一紧,什么时候乔维的病这么严重了?“维哥儿……” 乔维咳了一会儿血,这才止住喉咙里的腥甜,抹去唇边的血迹,努力安抚乔蓁的情绪,“没……事的,姐你别担……心……”话还没说完,又重重一咳,四肢略有些痉挛,呼息变重。 乔蓁忙扶住他的身体,吩咐娇蓉取来清水给乔维漱口,待看到帕子里那轮红日后,这会儿再也淡定不起来,语带几分哭腔,“维哥儿,你要挺住,别扔下姐姐一个人……” 这会儿的乔维再也没办法维持清醒,他觉得身子轻飘飘的,眼睛开始不能聚焦,一味儿语无伦次地喊冷,呼息越来越困难。 乔蓁抱紧他的身子,给他搓暖身体,又拿被子盖在他身上,嘴里不停地鼓励他坚持下去,“大夫就要到了,维哥儿撑着点,大夫来了就会好了……” 看到他似乎要晕过去,她怕他再也醒不过来,急得直掉泪,这会儿她真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医生,不然她就能救这弟弟脱离苦海。眼看乔维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一旁的娇蓉与听露都低声啜泣起来。 乔蓁却没有放弃仍给乔维暖身体,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乔维拖到大夫到来,正在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想到那次自乔蕊那儿得到的近千年的人参,依乔维这身子,此时用它正是时候,遂眼里放光道:“听露,快,去把那七八百年的人参找出来熬独参汤给哥儿用,快去——” 听露一拍脑门记起还有这物事,这会儿不敢拖延,急忙就出去亲自熬汤,娇蓉也赶紧跟出去打下手。 约莫一刻钟时间,听露就亲自端来一碗参汤,乔蓁接过吹了吹,碰唇试了试温度,不烫后方才递到意识不清的乔维嘴边,看他不张嘴,遂在他耳边道:“维哥儿张嘴,咱们喝药,你常说要看着姐姐出嫁,这会儿姐姐还没嫁呢,你可不能死了,你若死了还有谁能给我撑腰,到那时候继母与八妹妹又要欺负我,你忍心看我被人欺负吗?维哥儿……” 她说得好不凄惨,眼里的泪水滴打在乔维的耳朵上,似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仿佛她所说的真被乔维听进去了,只见他苍白的嘴微微张开,眼睛却仍紧闭着。 她毫不迟疑地把参汤灌进去,一些来不及吞咽地都洒在被子上,但大部分都被乔维喝了下去。 恰在这个时候,乔老夫人与大夫同时到来,同行的还有大夫人乔陈氏与四夫人乔李氏。 老夫人人未至声先到,“维哥儿怎么样了?” 乔蓁看到乔维喝了参汤,这才定了定神,小心将他的头放在枕上,起身迎乔老夫人进来,看到后面跟着的大夫是乔蕊御用的周大夫,秀眉就是一皱。 大夫人乔陈氏上前查看乔维的情况,转身朝周大夫道:“周大夫快来看看我这侄儿,看来情况不太好。” 周大夫上前正要打脉。 乔蓁对于这个可疑的大夫始终不信任,没顾得上与乔老夫人客套几句,就急急上前盯着,“大夫可要仔细了,千万不能有个闪失……” 周大夫听到这话,抬眼看了看乔蓁,安抚地微笑道:“七姑娘莫要担心,在下自会尽心为五爷看诊。”似乎对于病人家属的这些担忧都了如指掌,所以微笑恰到好处。 乔蓁闻言一愣,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就怕他到时候如糊弄乔蕊那般糊弄她,担忧的眼眸看了看在坐的几个长辈,在她们在,谅这周大夫暂时也不敢使坏,维哥儿正等着救命,现今惟有如此了。 想通后,她站到一旁给这周大夫腾地方。 大夫人乔陈氏却是嗤笑出声,“蓁姐儿这话怎么说的?好像我们要害维哥儿似的,这周大夫可是杏林高手,你不懂就站一边去,我能让他来给维哥儿看病,也是看在大家同出一脉的情况下,别把他人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若不是想在婆母面前挽回点分数,她才不管三房这烂摊子,在她看来这乔维赶紧死掉更称心。 四夫人乔李氏看了眼大嫂,上前支援乔蓁道:“大嫂,蓁姐儿担心弟弟才会这么说的,一个长辈也要与孩子计较?别失了身份。” 大夫人一听不乐意了,顿时就要反唇相讥。 乔蓁看她想在乔维病重的这会儿吵闹,真是忍无可忍,正要做声,却听到老夫人怒喝一句,“老大媳妇,你什么时候学的话这么多?” 大夫人这才闭上嘴巴站到婆母身旁。 乔老夫人朝乔蓁招手,看到孙女儿走近自己,“别太担心,周大夫可是乔家重金请来的,能医得好蕊姐儿的病,同样也能医得好维哥儿。” 乔蓁不听这话尚可,一听心里又开始犯怵,依她看,乔蕊那起色堪称可疑,这周大夫到底是不是有水平,真值得人怀疑,这会儿她衷心希望墨砚能快点把大夫请回来,多个人多重保障。 恰在这时候,周大夫停下诊脉,朝乔蓁道:“七姑娘可是给了参汤五爷喝?” “正是,”乔蓁忙点头,脸色略变了变,“可有不妥?” 周大夫看到乔蓁的神色一变,忙道:“没有不妥,姑娘喂参汤正及时,吊住了五爷最重要的那口元气,现在我再给他施针疏通,应能度过这一关。”未待乔蓁出言,又说:“请老夫人、大夫人、四夫人与七姑娘暂时回避一二。” “这,怕是不妥。”乔蓁哪敢放心让这人单独医治弟弟,“我可以给大夫打下手……” 乔老夫人已是起身,一把拉住乔蓁的手,“你虽说是维哥儿的亲姐姐,但男女七岁不同席,你还云英未嫁呢,就算是弟弟,这男人的身子也看不得。” 大夫人暗地里冷冷一笑,“蓁姐儿还是听老夫人的话为好,别把什么腥的臭的都带给弟弟。”暗指乔蓁不干净。 “大嫂,我怎么发觉你越来越不会说话。”四夫人同样声音一冷,“这话传出去坏了乔家姑娘的声誉,我可不放过大嫂的。” “哼!”大夫人不欲与四房争,看到老夫人回头一瞥,冷哼地掀帘出去。 乔蓁哪还顾得上这口舌之争,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屋子里的乔维身上,在老夫人松开她的手后,她就焦虑地在厅里走来走去。 “蓁姐儿,你消停一会儿,这会儿着急也没用。”乔老夫人皱眉抚额道。 “是,祖母。”乔蓁忙道,刚要坐下,就看到墨砚拉着一名年过半百的大夫正冲进来,这令她顿时大松一口气,这大夫是惯常给乔维治病的,遂迎上前,“艾大夫可来了,快,里边请,维哥儿的病突然发作,之前见血,我看他昏过去遂给灌了参汤……”三言两语将乔维的病情交代一番。 临近门前她停下步子,朝墨砚使了个眼色。 墨砚会意地紧跟进去。 坐在一旁的大夫人冷道:“已经有周大夫了,你还让别的大夫进去,岂不是添乱?” “多个人看看不好吗?集思广益没坏处。”乔蓁回应道,这会儿她暂时松了一口气,言语就犀利了不少,“莫不是大伯母又暗中使绊子,怕给人揭穿?” “我使什么绊子了?”大夫人乍呼道,“你一个晚辈怎么说话这么不中听?” “我说话再不中听,也不及大伯母携大姐姐到永定候府去来得体面中听?”乔蓁冷脸拆穿她的西洋镜,今儿个在年彻的马车上时,就听到外头有人禀报乔家大房母女的动向。 大夫人神色一凛,她怎么知道的?忙看向婆母,果然看到乔老夫人阴着脸看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婆母,儿媳不是不遵婆母的令,只是蕊姐儿若能得到永定侯夫人撑腰,这婚事就多一重保障,所以儿媳才去撞候夫人的钟……” “哟,我来迟了,维哥儿怎样了?”二夫人乔朱氏处理完家里那摊乱事,这才急忙赶到三房来,身为新的当家主母,她来得有些太迟,各路人马早已汇集。 大夫人一听到这二弟妹张扬的声音,本能地想要呛声几句出出气,想到乔蓁给她捅的烂摊子,这会儿生生地压下心底不可告人的心思。 乔老夫人没顾上这珊珊来迟的二儿媳妇,只是冷冷地看着不成器的大儿媳妇,“你怎么不想想,当初这婚事是怎么来的?走侯夫人的路子没错,可得看得当不得当。”话没说得很明白,但卫京城的人哪个不知道这盛宁郡主有古怪,再说这样是彻底得罪了年彻,就算他们家要申辩立场也得等对方冰人上门才好,这样巴巴的就去解释一通,还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自个儿先打了自己嘴巴,他日自家姑娘嫁进去,如何能在候府高门大户出来的女眷中立足? 大姑娘一嫁过去就不受夫婿待见,还能有几年活头?乔老夫人越想脸越黑,这大儿媳妇怎么尽走臭棋,有乔蓁牵制着年彻,将来事成,年彻也得感念正妻的大度不是? 大夫人连偷觑一眼婆母的神色也不敢,嘴唇嚅动了一会儿,终没说出话来。 乔蓁却两眼朝乔老夫人看去,自从知道自己有可能被大房摆了一道,对于这当初婚事的由来就格外注意,希冀乔老夫人能透露更多的信息,哪知等了半天也不见两人就这话题再说下去。 倒是二夫人痛打落水狗,“大嫂倒是心思挺活络的,出门一天的你定不知道你那房姓郭的亲戚又登门了,现在她儿子被关在牢里,就天天找上我们乔家闹事,大嫂赶紧处理一下这等亲戚,莫丢尽了全家的脸面才好。” 郭夫人为了救出儿子还顾什么颜面?没有路数的她只能来找乔家大房,人一旦不要脸面了,还什么话说不出来? 大房的管事现在都叫苦连天,这郭夫人使泼起来可不好对付。 大夫人恨恨地瞪了一眼二夫人,瞟了眼端坐着的婆母,只能道:“这是我们大房的事情,二弟妹不用管那么宽,”最后面向婆母,“这事儿媳定当处理妥当,不会让姓郭的坏了乔家的名声。” 乔蓁看她们你来我往地明争暗斗,脸上早有几分薄怒,这哪是来探病?要吵自个儿找地方吵去,在别人的病房前吵算个什么事儿? 四夫人乔李氏伸手拍了拍乔蓁的手安抚她紧张担忧的情绪,暗中朝她摇摇头,她一晚辈有些话是说不得的。从心底里看不惯大嫂二嫂的做为,遂道:“维哥儿正病得生死未知,你们就在这儿争家事,就算不是来帮忙的,也不能给蓁姐儿添堵,大嫂二嫂若有什么话出了秋华院再说也不迟。” 大夫人与二夫人一听不乐意了,这四房老是端着一副公正严明的样子看了就让人心里不爽,两人皆朝乔李氏不悦地一瞥,四房现在越来越会装。 乔老夫人淡淡地看了眼四儿媳妇,少有地点头道:“看看你们弟妹都比你们俩懂事明理得多,年纪都活到猪身上了?你们俩脸不臊,我也替你们臊得慌。”最后更是不给俩儿媳妇留情面。 她也是从儿媳妇里熬出来的,当初就算与妯娌明争暗斗那也是有章法的,哪像这俩儿媳妇那般当面拆台,连脸面都不顾。 四夫人有些受宠若惊地看向乔老夫人,这是她第一次得到婆母的肯定。 乔蓁颇感动地看了看四婶母,然后才正襟危坐地扫了眼安静下来的两位伯母,想着自己的心事。 正在她坐不住站起来的时候,乔维的卧室里面终于有人出来了,两位大夫一起现身,她忙迎上前,两眼期待地道:“怎么样?” 周大夫率先道:“哥儿的病稳定下来了,这次发病过急,往后的休养更要小心护理。” 艾大夫也点头表示同意,期间看到周大夫这同行施救,他就知道自己医术比不上人家,遂也没有相争的念头。 乔老夫人由侍女润珠扶着上前,闻言直呼“阿弥陀佛、祖宗保佑”的话,当先掀帘子进去看看孙儿。 大夫人等几个儿媳妇也不甘落后地急忙跟上前去。 周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乔蓁,然后才又转身进去给老夫人等人讲解,主要还是给乔蓁留个问询的空间。 乔蓁自然没有忽视周大夫的眼光,心里的古怪感又涌上来,这会儿强力压下,与这半百的艾大夫道:“艾大夫,我这弟弟的病现在真无大碍?” 艾大夫道:“暂时是从阎王那儿抢回命来,乔七姑娘,周大夫医术比我高明,有他给贵府哥儿治病,会更稳妥些。” 他一向禀持医德,有哪句就说哪句,这也是乔蓁推崇他的地方,自打换了这艾大夫来看病,乔维的好转是明眼可见的。 乔蓁看到墨砚拿着药方子走过来,遂接过递给艾大夫,“大夫看看可有哪些地方需改动?”她把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很明白,就是不太相信周大夫。 艾大夫接过,仔细地看了一遍,心里来回审视了不下五次,方才郑重地道:“没有不妥,这方子改动了老夫原方的几个地方,用药更精妙,绝对不伤哥儿的元气,老夫浸淫医药数十年,也不如这年轻人开的方子来得妙。”一个好大夫看到一张好方子,都是兴喜若狂的,绝没有半点嫉妒心理。 乔蓁有些意外,这时候才放下些许戒心,把方子递给墨砚,“你辛苦点,亲自去执药回来煎,若累了让听露接手。”墨砚今天跟她出去了一天,期间又担惊受怕,回来更是连休息也没有就得为乔维的病奔波,下人也是人,来自生而平等的时代的她自然不会把人等同于畜生。 墨砚摇了摇头,“小的不累,姑娘候着,小的这就去执药。”说完转身就急急出去。 艾大夫看了看这和气的乔七姑娘,心里不禁高看了一眼,这姑娘不刻薄且周身大气,将来必是个有福的。 为乔维的病直忙活到亥时(接近晚上十一点)才消停,乔老夫人期间还抽空问了问乔蓁见年彻的情形,乔蓁脸色不太好地道:“祖母,世子爷仍然介意得很,看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退婚……”这话没搀假,若要退婚,乔家早有准备就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乔老夫人闻言,脸色果然也极沉重,只是拍拍乔蓁的肩膀,要她再多费心,这才施施然地转身离去。 乔蓁对于老夫人的态度自然腹诽几句,明面上却是不露,恭敬地送她出秋华院,然后几位伯母婶母也一一告辞离去。 四夫人离去前更是道:“若是缺什么就派人到我那儿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要多担待些。” 乔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绝不会客气,这才将四夫人乔李氏送了出去。 转回身,看到等在廊下的周大夫,她皱了皱眉,经过时示意周大夫与她进屋,然后让听露出去守着。 “周大夫是不是有话要与我说?”乔蓁开门见山道,顺势坐到一旁的椅子里,顺手指了对面的位置给周大夫坐,“或者说我该问周大夫来我们乔家到底意欲为何?” 周大夫没坐到她对面,而是谦卑地拣了个末位坐下,这乔七姑娘不信任他,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尤其是拿他开的方子给别的大夫看过才去执药就可见一斑,“七姑娘言重了,在下没有敌意,给五爷看病也是尽心尽力的,”顿了顿,搓了搓手后又一脸郑重地道:“五爷这次发病并不寻常,而是他这些天服的药里人为加重了其中一味药半夏的用量,而这半夏既可治病又是慢性毒物,用量不可超量,五爷的身子本就虚,所以才会如此快发作……” 乔蓁的神色一惊,有人暗中加害乔维?这想法一在脑海里成形,她就坐不住,连忙追问,“那现在毒素可清了?对身子会不会有大影响?”顿了顿,突然厉声道:“为何艾大夫没发现此事,偏就周大夫你发现了?” 周大夫正色道:“一来艾大夫功夫没到家,将五爷的发病当寻常来看;二来七姑娘有所不知,在下其实专攻毒术一门,只是医毒不分家,所以对医术也有涉猎。”他毒术专精,医术其实也不差,这会儿还是说得谦逊了,“哪怕是寻常药物,用得不当也能催人命,参葺这些名贵之物亦是,姑娘用独参汤给五爷吊命,其实是歪打正着。” 乔蓁对这答案有几分意外,乔家何德何能惹来这一号人物?遂神色严厉地道:“明人不说暗话,周大夫,到底是何人让你潜进乔家?如果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别怪我过河拆桥对你不客气。” 周大夫也赶紧起身,这乔七姑娘果然不如乔大姑娘好糊弄,把底牌也亮了出来,“七姑娘,在下说过对五爷及您没有半分恶意,不瞒姑娘,让在下找机会给五爷看病的正是永定侯府的世子爷,姑娘不信可以当面去质问世子爷,在下身上没插翅膀,不会就此飞走。”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世子爷不让在下告知姑娘,只是在下认为姑娘有权利知道真相,这也可以证明在下对姑娘及五爷都是无害的。” 那位俊美的世子爷暗中给他命令,可见是极重视这乔七姑娘,他自然要多多讨好,因而不顾他的禁令,把这命令摊到太阳底下。在他看来,想让人家姑娘在意从而心生感激,自然要让当事人知晓,不然就如锦衣夜行,真不知道那世子爷偏藏着捂着是为哪般? 他这举动可是在暗中推动一把,事后相信年彻知晓定不会处罚他,这么一想,他极镇定地微笑站着由乔蓁审视。 年彻?居然是他让这周大夫进乔家的? 乔蓁发现今天让她意外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间都有点消化不良,“怎么会是他?”想到乔蕊那奇异的红粉绯绯的脸,她又阴情不定地看着站立的男人,“他让你对乔蕊做什么?” 周大夫摇头道:“这事姑娘不知道为好,大姑娘自有定数,至于五爷,在下可以保证必定会让他的病真正好转,将来娶妻生子不在话下。”等了这么久才终于走进三房名正言顺地给乔维看病,他自当尽全力,再说年世子那儿发话了,药都是尽最好的用。 这话太有诱惑力了,乔蓁记得艾大夫曾跟她说过,乔维这病来自胎中,终难活过二十,哪怕有钱用了好药请了好大夫,仍是这话。 这会儿看着周大夫那瘦瘦的脸,乔蓁想到的却是年彻那张俊美的脸,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年彻这样帮她太出乎她的意料,不说其他,单就这份恩情就不容她忽视,哪怕年彻是想要她感激从而顺从他,也不能抹去他对她姐弟俩的恩德。 乔茵说她对年彻有偏见,兴许是初见面时的印象不好,气氛太糟糕,从而让她只想避开他,对他的好也视而不见。哪怕仅仅是兴趣,他能为她做到这地步,爱乌及乌地给乔维送来能医病延命的大夫,这就已经比什么花言巧语、山盟海誓实用得多。 这一刻,她很想见到他,从所未有地想。 永定侯府荣华院,此刻乔蓁正在想念的人正倚在门框上看着他老娘,只见到盛宁郡主怒目瞪他,“居然背着我使这手段?彻哥儿,你是越发不把我这当娘的放在眼里?就算你祖父应允退婚,我一日不点头你也是异想天开。” 年彻不怒反笑,在一回到府里,他就听到自己那不靠谱的老娘已经与继室祖母大斗了两回合,一如既往不出意外,他老娘稳操胜劵。 在祖父那儿逗留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他方才来到母亲的居所,果见她已经在等他了。 他起身走近自家老娘,“母亲,我们打个商量,如何?” 盛宁郡主眯眼看他,这儿子又想动什么歪脑筋? 年彻对母亲的反应不甚在意,双眼流光溢彩,嘴里说出的却是极其冰冷的语言,半晌,他才停下来,笑问:“母亲意下如何?” 盛宁郡主对他的提议确有几分意外,起身在屋子里踱了踱步,最后停在儿子的面前,这会儿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比自己高出了不止一个头,眼眸一黯后又光彩重现,“你真做得到?” “母亲等着就是了。”年彻笑道,“我若做不到又何必到母亲面前来卖弄?只是我的婚事须得由我定,母亲接下来不许再插手,这是祖父都应允的事情。” 盛宁郡主冷哼一声,“你以为我爱管你的破烂事?不过有一条我要声明,我绝不要威武侯的女儿冯珊当儿媳妇,我见到冯家人就恶心。” 对冯家人,她深恶痛绝。 “母亲放心,她这辈子,不,下辈子,她也当不成你的儿媳妇。”年彻肯定地道,继室祖母打什么算盘,他焉能不知晓? 只是很好奇同样长相不俗的冯家姑娘,居然会让他母亲如此痛恨? 看他答应得如此爽脆,盛宁郡主总觉得忽略了点什么,只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心情正不爽,抬头见到儿子忤在面前,遂不耐烦地挥手道:“既然没什么事就赶紧退下。” 年彻巴不得赶紧离开,恭敬施了个标准礼转身离去。 走在回去墨院的途中,看着红灯笼里面的灯火在闪,一张俏丽容颜闪现在脑海,他的眼神突然一沉,转动手指上的板指,只要再耐心等等,她就是他的了。 一灯如豆,听露送了周大夫到客房安置再回转时,就看到自家姑娘坐在五爷的床边发着呆,遂上前摇了摇她,“姑娘可是累了?先去歇歇,这儿有奴婢等在,碍不了事的。” 乔蓁摆了摆手,起身看了看乔维的情况,只见少年睡得极安稳,呼息绵长顺畅,这才安心地转身出去,示意听露与墨砚跟上来,让语蓉与娇蓉留在原地守着。 主仆仨到了耳房,乔蓁才低声把有人暗中动了乔维的药一事说了出来。 听露性子急,一听即大骂出声。 墨砚却是脸现愤怒,但语气仍努力保持沉稳,一看乔蓁的态度就知道她不想打草惊蛇,遂道:“明天小的就暗中盘查秋华院里的下人,看看有谁手脚不干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能不动声色暗害主子,下人才是最可疑的,一般主子是不会轻易自个儿动手。 听露咬了咬唇,“姑娘,我亲自给哥儿煎药,虽然语蓉娇蓉侍候五爷的时日也不短,但是现在宁可多疑一个也不要轻信一个。” 乔蓁见状,点了点头,表情一狠道:“这事一定要查清楚,绝不能姑息。”顿了顿,“继母、八妹妹及其娘家人也不要放过,事一多我都疏忽了他们,看看姚家可有人来过?”可疑的对象实在不少,她的头渐渐生疼。 俩下人也郑重地应“是”,其实与其说这幕后之人针对乔维,不如说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矛头却是指向乔蓁。 听露看自家主子神色不振,忙扶着她道:“姑娘莫累垮了身子,不然五爷的病还没好,姑娘后脚也跟着大病一场,谁还能给五爷遮风挡雨?” 乔蓁愣了愣,听露得说在理,她再急再担忧也没用,遂道:“我就在这儿歇一会儿眼,墨砚,你赶紧去守着维哥儿,换其他人我不放心。” 墨砚点头赶紧转身出去。 外头的更鼓一响,已是子时三刻了。 祈福神宫内灯火通明,冷夜服了药后就进入了冥想,待醒来时听到更鼓声,方知已到了午夜,推门出了密室,看到弟子百灵急忙上前,他摆了摆手,道:“跟踪乔七姑娘的人回来了没有?” 百灵的神色一怔,师父一出来就是问那个狐媚子的事?遂抿紧嘴不吭一声,耳里听到师父沉声重问,这才不甘不愿地道:“回来了,只是人跟丢了。” 跟丢了? 冷夜的神色一凛,锐利的眸子扫向女弟子,“怎么回事?” 百灵拍了拍手,让那跟丢了后回来复命领死的侍卫出来,自己退到一边,冷眼看着师父巨细无遗的发问,握紧的手里指甲陷进肉里也不自觉。 冷夜很意外,那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一想到乔蓁与马车内之人关系密切,他的脸色就蒙了一层寒霜,挥手让那人下去领罚,这才背着手踱到了窗前。 百灵气不过地道:“师父,那就是个不检点的姑娘,您还记挂着她做甚?” “你懂什么?”冷夜冷冷地斥道。 “师父,你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吼我?她不就是拥有一点点念力,与普通人略有些不同,这样的弟子神宫里就有大把,长得又不好看,师父何必把精力放在她身上?”百灵自懂事起就跟在冷夜身边,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冷夜没再言语,只是眼底越发森寒,百灵受不住,带着几分哭意跑了出去。 看来他对这女弟子是太宠了,以至于她忘了自己的本分?没错,乔蓁身上有很淡的念力涌动,拥有这种特殊能力的人,万中无一,但这并不是自己关注她的原因所在,一想到她的脸与记忆中的人儿重合,他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对于之前自己轻易地放手任她离开,感到一丝丝懊恼。 手从窗内伸到窗外的夜色中,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想要把某个人抓在手里。 刚恢复的念力在黑夜里飞涌,只是没有介质,他不可能找得到那个姑娘的落脚点,半晌,他低沉吩咐,“给我找出那个叫乔七的姑娘来,我要知道她的来历。” 黑暗中一道影子闪过。 夜,越来越深,带着初冬的气息,骇人而宁静。 清晨,乔蓁感觉有人碰触自己的头发,趴睡在乔维床边的她赶紧睁开眼睛,就看到弟弟正笑看着她,遂一脸惊喜地道:“病可好些了?” “嗯。”乔维收回手,诚实地点了点头,脸色一赧,“我觉得肚子有些饿……” 乔蓁欣喜地笑出声来,柔声道:“我这就去让人熬粥。”说完,不待弟弟再吭声,她已是急忙掀帘子跑了出去。 乔维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黝黑的双眼看着长姐的一举一动,能再度活过来的感觉真好,这个世界残酷而美丽,他不能扔下她一个人,是不? 握紧了苍白无力的手掌,他会努力地活下去,直到能为她挡起一片天空。 周大夫给乔维检查了一遍身体,好在昨天抢救得当,乔维的身体只是略为空虚,接下来调养得当,要有起色不难。 得到他肯定答案的乔蓁,自也学着乔老夫人那般念了声“阿弥陀佛”。 乔蕊得到了三房的乔维无碍的消息后,脸色不悦地扔下手中的汤匙,“真是好狗命。” 正来看女儿的大夫人闻言,忙左右看了看没外人这才安下心来,“慎言慎言,你懂不懂?那个死剩种迟早有死的一天。”诅咒的话语脱口而出。 “娘,我晓得,这儿都是我的人,没人会出去乱学话。”乔蕊起身迎母亲入坐,指示下人上粥,“周大夫还在那儿给他看病?是时候叫他回来了,别分不清主次。”这事想来就不爽。 大夫人道:“这是你祖母的意思,我已以你身体不适召他回来,你祖母看你的病好了,自然想着她的宝贝金孙,往后周大夫可能还要到秋华院去。” 乔蕊鼻子一哼,她最讨厌自己独享的事物与他人分享。 一大早首先来探望的自然是在家吟诗做画的四叔父一家,乔蓁热情地迎他们进来,四老爷乔健平第一时间直奔侄儿的房间,昨晚出门会友以至一回来听到侄儿病发,一宿都睡不安宁。 四夫人乔李氏紧跟着丈夫的脚步。 乔蓁惟有招呼三姑娘乔荏与九姑娘乔苒,只是小姑娘坐不住,乔苒很快发现新鲜事物就出去玩了,乔荏忙让侍女跟随。 “三姐姐神色真不错,听说未来三姐夫给三姐姐送了不少极品文房四宝来。”乔蓁亲自把茶端到乔荏的面前,轻声说笑。 乔茬矜持一笑,眼里却掩不住喜意,“不过是些普通玩意儿,不值一提,倒是七妹妹昨儿受累了,我看看都有黑眼圈了。” “哪有这么夸张?”乔蓁拉下乔荏的手,噘嘴道,“也不全是为了维哥儿的病,最近烦心事颇多,我哪里能睡得安稳?”脸色忧虑一现,“三姐姐是不知道啊,我怕大姐姐最终被退婚牵连到我们,一想到这,哪还有睡意?”说完,长长叹息一声。 退婚这事,乔茬比乔蓁还在意,哪怕她已定婚,奈何夫家极看重名声,这乔蕊真是害人不浅,遂说了句难得的真心话,“大姐姐也真是的,自个儿也不检点一些,让未来夫家抓住这样的痛脚,焉能不退婚?” “不就是,只是我到明年才出孝,那时候怕是影响都淡了,倒是三姐姐、四姐姐、五姐姐得跟着受累。”乔蓁道。 乔茬一听,脸色哪有好的?“你也别这么说,乔家有被退婚的姑娘这事一传出去,所有的冰人媒婆都会得到消息,到时候哪还能配个好的?” “三姐姐可别吓我。”乔蓁忙抓住乔茬的手,一脸急色地道,“我还指望找个得力的夫婿拉我们家维哥儿一把,这,这可如何是好?”一时间似六神无主,“乔家一大家子的除非分家,不然哪能撇得清……呸呸呸,看我都胡说八道些什么,老祖母还端坐高堂,子孙就谈分家这不是触她老人家的楣头吗?” 乔茬的心跳却加快了,她怎么没想到用分家来规避大房可能会带来的坏影响,只要分了家,各房都关起门来过日子……正想得入神,听到乔蓁急声道:“三姐姐不会把我这大逆不道的言词说出去吧……” “七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乔茬可不兴落井下石。”乔茬正声道,“这事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否则天打雷劈。” “三姐姐……”乔蓁没想到她会发这么毒的誓。 姐妹俩正说着话,就看到四老爷脸色不好地出来,一看到乔蓁,即道:“维哥儿这想法要不得,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我这当叔父的还怕他拖累?你好好劝劝他,心思太重不利于休养。” 乔蓁自是忙应声。 四叔父一家走后,大房与二房也相继来人,乔老夫人身边的润珠更是送来了不少好药材及银两,说是老夫人的意思,让哥儿姐儿别省着,身子要紧。 乔蓁只得一一接应。 乔茬心事重重地与父母回了冬福院,一进屋,就听到父亲怒气冲冲地与母亲道:“维哥儿这孩子也真是的,什么不想却想着分家,我还怕他多花药钱吗?” 乔茬一听,心下就明白乔蓁提到分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有意试探她的反应,若是以往她必定心生不悦,可今天乔蓁的话却说到她的心坎里。 看到娘正在劝爹,她适时道:“爹,我觉得维哥儿这提议倒是不错……” 乔李氏赶紧给女儿使眼色,对这长女她一向偏爱,以至于她在父母面前颇为放肆。 “你,胡闹,他们姐弟没长辈教才会乱说话,你怎么也跟着学……”四老爷怒斥女儿。 乔茬摇了摇头,“爹,我没胡闹,你想啊,公中的钱一直在大房与二房手中捏着,维哥儿的病这么多年无起色与这些都相关,大伯母与二伯母素来私字严重,哪还会顾及家中的大利益?”看到父亲没再反对,于是定了定神又再道:“如果分了家,钱财各归各房,依蓁姐儿那性子,哪会不好好给弟弟治病?她年纪是不大,能从大房手里拿到银子,可见也是精明会过日子的,再退一步说,分了家,我们就不管他们姐弟吗?到时候只怕帮他们都会容易些……” 四老爷乔健平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儿,一时间竟找不出话来反驳,他现在全靠家中的月例银子度日,一向两袖清风的他手中并无私房钱,只是分家这想法一与母亲的脸相撞,他又为难地皱眉。 乔李氏看到丈夫似有意动,夫妻多年甚有默契,想到分家后不用再看大房与二房的嘴脸,心中自然赞成,“夫君莫不是为了婆母为难?其实现在大房与二房为了一个管家权闹得不可开交,婆母焉能置身事外?还不如分家来得更妥,到时候没得争了,大家都能和睦一些,婆母年事已高,我们做儿孙的多尽孝道便是。” “爹,娘说得在理,现在各房的子女都大了,正是分家的时候。”乔茬在一旁又鼓动道,“没有庶出的叔伯兄弟,大家都是嫡亲,要分也不难,这样往后若有个风吹草动的,因分家不受其累,也是保存乔家香火的法子。” 这世道外表看似一片繁华,可是内里早就被虫蛀了,一向爱在外收购金石的四老爷焉能没感觉到?卫京毕竟是天子脚下还好些,那些外乡的百姓都苦不堪言。官道一途现在更是黑得没边了,这也就是他没有心思当官的原因所在。 与女儿一样,他想到东宫里的乔美人,这繁花似锦的日子兴许哪天说没就没了,到时候若惹出什么事来,一大家子人又何去何从? 分了家自然就有推脱的由头…… 初冬的暖阳照在冬福院的门窗上,映照出里面母女俩齐声劝说一家之主的画面,四老爷乔健平对妻儿一向爱护有加,被她们这么一劝,天平很快就倾斜了。 乔蓁待乔维睡下后,方才带着听露悄然出门,她迫切希望能见到年彻,除了要验证周大夫的话是否真实外,一种新奇的、陌生的、古怪的情绪在心间蔓延。 乔家此刻内流暗涌,对于乔蓁的举动在意的人并不太多,尤其是新一轮的探望过去之后。 换了身男装出了乔府之后,乔蓁还没走上两步,就有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只看了一眼她就认出此人是年彻身边的小厮,能这么突然就现身,可见对方在此候了不少时间。 没有太多的废话,她就跟在对方身后往停在暗处的马车而去,还是昨天那辆马车,对于年彻的人突然出现,她没有半分的怀疑,只能说周大夫果是对方的人。 马车内并未看到年彻的身影,她紧张的心情突然放松,虽然渴切看到他的人,可是突然出现,又让她颇觉得难为情,这一刻,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过于矫情了,自嘲一笑后,她的神态渐渐安然下来。 马车不急不缓地行驶出乔家的范围,乔蓁的神情还好,听露却是脸现古怪,偷偷瞄着自家姑娘的样子,看来姑娘是真的欢喜上年世子,“姑娘,世子爷到底打算把姑娘安置在什么位置上?” 乔蓁一转头就看到听露担忧的神情,遂笑道:“听露,我与他八字还没有一撇,你不用太紧张,船到桥头自然直。” 在她终于解开对年彻的心结后,将会与他发展到怎样一个地步,她还没有想好。 听露闻言非但没能放下心头大石,相反的,她开始越发担忧,想要说些重话点醒姑娘,可见到姑娘正在假寐,她识趣地闭上嘴巴。 马车最终停在一处宅邸里面,当有乔蓁从马车上下来时,就看到了面前那一片花海,在这近北方的京城里,看到一大片非时令的花朵还是颇让人惊奇的。 此时的听露看得目瞪口呆,这一片花海太美了。 乔蓁的目光很快就锁定在花丛中颀立的身影,有黑色精绣的白袍在花丛中飞舞,一转头看向她时微微一笑,这样的年彻俊美的令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息,心跳不由得跳快几拍。 她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看,连听露何时被人强制拉走也不知道。 花丛中的美男子渐渐朝她走近,脸上的神情颇有些不悦,似抱怨出声,“怎么这么迟?让我好等……” 待看到她一身深青色滚边淡黄暗纹的男装之际,眼里同样闪过一抹惊艳,说了一半的话不由自主地停下,此刻的她唇红齿白极为好看,气质却偏清冷,全身上下看不出丝毫的女气,有着雌雄莫辩的美貌,更何况这一身相当的眼熟。 这不禁让他想起两人初相见那会儿的情景,她躲在暗阁内,而他在明处…… 乔蓁在他一开口之际,那种美好的、旖旎的、暧昧的气氛瞬间都荡然无存,之前自己看傻了眼的举动果然是幻觉,眼前这人就是欠揍,她再度在心底吐槽。 年彻看她的神情似不愉,没有动怒,微微一笑起身走到她近前,伸手把她拉到怀里,低头就吻上她的红唇,呢喃道:“是不是想我了……” 她头一歪,斜睨他一眼,“呸,谁想你?少臭美。” 只是这次闻到他身上的雄性气息,她竟悄然红了双颊,已经平复的心跳又开始加快,这时她的神色一凛,莫非在这场才刚重新开始的游戏里,她这么快就要投降了吗? ------题外话------ 感谢陈瑜洛谚送的十朵花花! 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某梦的码字工程,我会努力加油的! 第四十八章 认亲 这种想法并不可爱,她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 乔蓁在现代的时候一心扑到斫琴的事业当中,对于感情问题还没来得及发展一下,就穿越到了这个历史中没有存在的时空,刚站稳了脚跟展开新生活,就招惹到了年彻这只妖孽,一切的发展都似乘火箭般迅速,其实喜欢细水长流般发展的她并不喜欢。 太快的感情总是潜藏着更多的变数,里面摸不清碰不到的地方太多,当激情过后,剩下更多的是互相埋怨与悔恨。 动心动情,不是不可以,但不能是现在,爱情就是一场拉锯战,想通后,她决定以一颗平常心来对待年彻。 在她头一偏之时,年彻的吻落在她的唇角上,灼热的呼息喷在在她的脸上,但她俏红的脸蛋却是慢慢降温,似乎之前那种扑朔迷离的氛围都消失不见了。 乔蓁的反应其实一直是年彻细细观察的,一向精明的他很容易就捕捉到之前她的情绪变化,还没来得及窃喜,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又变得冷静起来。 有些许恼怒涌上心头,他微咬了咬她的唇角,没弄伤她,却偏又用了一点力道。 在这微疼的刺激下,她猛地抬起双眼怒视他,伸手想要推开他,这人属狗的吗?“年彻……” 话还没说完,他趁机闯进她的口腔中,在她瞪大眼睛的注视下,更是变本加厉,逼迫她与他一道沉沦…… 她握紧粉拳捶打在他的胸膛上,看似力度不小,在他看来,却像是搔痒痒或者情人之间无伤大雅的玩闹,一手滑到她的臀部把她抱起来,另一手捉住她一只粉拳,硬是将她的手绕到他的脖子固定住,舌头纠缠着她不许她后撤。 一股酥麻的感觉自脊椎涌上来,她的脸又渐渐发热,很快那抵抗就像一种形势,既以打定主意要顺其自然,再说她似乎也很享受他的亲吻,遂双手慢慢地攀爬到他的脖子上,最终抱紧了他。 这细微的变化让他喜上眉梢,这种无声而又有形的软化,让他的侵略变得如狂风暴雨般急骤…… 一口风儿刮过来,吹得花海向一边倾斜,更是卷起两人的衣摆在风中打转,她披在身后的秀发飞扬,素雅的镶玉金步摇在头的一侧随风飘摇,发出一阵“叮当”的响声…… 一丝涎液从她的红唇角流下,她的呼息变得困难,他方才依依不舍地退了开来,看到她迷离的双眼无神地看着他,脸上方才有了笑意,舌头更是暧昧地舔掉那丝涎液。 她微打了个哆嗦,坐在他手臂上的她为了平衡只好一直圈住他的脖子,回过神来看到他惬意的笑容,眼底那丝懊恼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也跟着笑了笑,如冰雪融化雪莲盛开,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鬓角,道:“年彻,你是不是有意引我来见你?” 昨天周大夫这么容易就向她摊出底牌,总有几分可疑,现在想想,搞不好是眼前这人故意这么做,明知道她不彻底验证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他却轻拍一下她的俏臀,怎么还连名带姓地唤她?佯怒道:“怎么还是学不乖?”看到她噘起红唇,遂又愉悦地笑出声来,“你猜?” 不用点手段,这小女人会自动送上门来吗? 用脚板想都知道不会,所以在给周大夫吩咐的时候,他特意强调了不许透露给乔蓁知道是他派他去的。无非就是看透了周大夫欲邀功的性子,听他这样吩咐必心生起疑,同为男人,又哪会看不出他真正中意的人是谁? 最终当然不用他多言,周大夫就会“自作聪明”,将他这张底牌翻出,把弟弟当成眼珠子的乔蓁又岂会让来历不明的人医治她弟弟?必会找他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直到这会儿才猜到他的心思与用意,她瞪着他,这人真腹黑,居然拐弯抹角地引她上勾,而她却一时心急不察,大意地咬下他下的饵。“我爱乐意怎么叫你就怎么叫你,你能奈我何?”最后冷笑道:“我不猜,逗着我很好玩吗?放我下来,我要回去了。” 她斜睨着他,她虽不胖但也是有重量的,好不好?这么抱着她手不酸吗? 这样的她同样还是该死的诱人,年彻的眼眸一沉,微不可见地情欲在其中流转,尤其是微微有些红肿的唇色在亮光中令人遐想不已。 只是在他即将要有所动作之时,听到她又冷声问道:“年彻,你是想我感激你吗?” 这话让他微皱眉,原有的打算都被甩到了爪哇国,微怒道:“我若只想你的感激就不会这么费心费力了?”同样冷冷一笑,“若他不是你的弟弟,我还会为他寻医问药?” 这会儿他全部承认下来,把周大夫找来与其说为了乔蕊,更不如直接说是为了她,就因为看出她对她那病秧子弟弟的重视。 她的唇紧抿,只有一双大眼睛流光在转,这人,怎么那么容易就触摸到她内心最软的那一块?其实认真算来,他仅只见过乔维一次,只因他是她的弟弟,他就记在了心里。 他,并不似表面那般无情,那般冷漠…… 微怒的他一时并没有察觉到她态度的变化,正正因为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果然人太好心要不得,他正要再说些什么来维护自己的颜面时,她的红唇压到他的唇上,很甜,本应欣喜享受才是,大脑却在第一时间发出警报,毕竟上回的经历称不上美好。 自己那处被她整治的情景仍历历在目,他警惕地看她,并不接受她的吻,这小女人,又想故技重施吗? 看到他这个样子,她顿时愉悦地大笑出来,很没有仪态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难得对他好一点,他却被她吓得草木皆兵,这们的表情不管是真是假都够她书写丰功伟绩到处宣传了。 凭他的能力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整治她,一如那次诡异梦境中将她按到水里的狠绝,然而此刻,他却任由她做为,无形中取悦了她的心,对眼前这男人,想不对他敞开心门都很难。 一向感觉灵敏的他却不知道自己哪儿取悦了她,惹来她这般大笑,遂咬牙道:“能告诉我你在乐什么吗?” “佛曰,不可说也。”她昂着头高傲地道,正因为确定他是真的在紧张她,所以她的态度在无形中也膨胀起来。 他看了她满是笑意的脸半晌,最终无奈一笑,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青丝,这回正经道:“周大夫医术不错,你放心把乔维交给他吧,有我在,他不敢使坏的。” 她信任地点了点头,似想到什么又皱了皱眉,“那乔蕊呢?”周大夫不肯说,她到底对此放心不下,虽然万分不喜欢乔蕊,但到底还要为五姐姐等人着想啊。 “你别管。”年彻道,“她最终会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什么意思?不管她怎么追问,他就是不爽快告知,最后更是扯开话题,“你看看,这花海可美?” 她的目光转到那一片花海之上,本是夏季才开的芍药、月季……等花在这儿都可以觅到影踪,是女人都会轻易地被这一片繁花吸引去目光,她不禁赞道:“真漂亮,这怎么弄的?” 他放她下地,然后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漫步在花海里,感觉到一丝热气从脚底拂过,脸现微讶,之前没留意到,这会儿顿时心下了然,“这儿是不是有温泉?” “温泉?热汤吗?”年彻疑道。 她闻言,顿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古代人管温泉叫热汤,一时又犯糊涂了,“对,就是热汤,我想着会热的泉水,叫温泉也挺合适的。”遂露出一个憨乎乎的笑容。 他却摸了摸下巴,听她这么一说,叫温泉倒也合适,“呃,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这儿正好发现了热汤,所以冬天来此住倒是十分合适,正好可以泡泡热汤,你要不要试试?”他满怀希望的问,对于那诱人的美景,他昨儿一宿不知道做了多少个带颜色的梦,醒来可耻的发现自己竟弄脏了床辅,这是他成年后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现在一想起,脸色就是一臭。 呸,色狼!乔蓁在心底骂了一句,脸上却皮笑肉不笑,“呵呵,世子爷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真可惜。”他不甚诚意地道,本缠握着她手的手却松开,变本加厉地缠握在她的柳腰上,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对于他的心思,她没猜到十足十,到少猜了个七八成,伸手拍下他的爪子,“我还没七老八十,不用世子爷扶。” “我就喜欢,有本事你咬我啊?”他不服气地又伸手环住她手腰,朝她笑露出一口白牙,气人的很。 她真个张嘴抓起他另一只手狠狠一咬。 “你属狗的?”他非但没抽出自己的手,反而更往她牙齿下送,同时还打趣道。 她也亮了亮白牙。 …… 这片花海真的俘虏了她的心,只是现在时间不允许,很快,她就告辞道:“我要回去了,维哥儿还病着,我不放心。” 年彻听到她的告辞令,眉间皱紧,这会儿他对这未来小舅子有几分怨言,为了照顾他就要牺牲他的利益?不满归不满,那可是乔蓁宝贝的弟弟,他若对他出手,这小女人不用说肯定翻脸。 “待会儿我再送你回去,现在你先跟我去见一个人。”他一脸正经地拉住她的小手往屋子而去。 她愣了愣,年彻让她去见谁?本想推掉,转脸却看到他少有的正经面孔,还是见上一见吧。 此时乔家的夏明院里,正在核对账本的二夫人乔朱氏越看脸色越难看,就差没有拍案而起,周围负责核算的管事仆妇们都大气不敢喘,她们都是二夫人的心腹,素来知道她的禀性。 “怎么会这样?亏空这么多?大嫂这些年来都干了些什么?”最终二夫人还是忍不住地将面前的账本甩到地上。 她费尽心思拿到掌家权不过两日,这一看账本所有的心思都歇了,这么大的亏空是不是要她出钱来填?大房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难怪这么容易就撒手让她管。 一旁协助的儿媳妇乔武氏忙宽慰婆母几句,“婆母,甭气坏了身子,若是大伯母那儿有了亏空,我们找她就是了,老祖母还在呢,谅大伯母也不敢轻易推脱……” 二夫人这回却不受用,转头朝儿媳妇怒吼了一句,“你懂什么?你祖母就是个偏心的老货,一向最偏大房与四房,你大伯母为人小气得很。” 乔武氏咬着唇不敢吭声,这婆母一旦动怒就没有她的好果子吃,谁叫她虽有个当三品官的爹,自身却是个庶女让人从内心里瞧不起。为了琴的事,昨天夜里丈夫又迁怒地发作了她几句,一时气不过她回了几句,最后丈夫更是睡到书房唤通房丫头侍候也没有与她同床,结果夫妻今早见面,他仍给她一张臭脸看,气得她早饭都吞不下。 乔茵掀帘子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上前把茶盏递到母亲的面前,“娘有何好气的?三嫂说得对,谁亏空的钱就找谁呗,这还不好理解?” 二夫人看了眼这一向爱搅事的女儿,但昨儿的危机也是这女儿也是出了力的,对这女儿到底还是心疼的,脸色一缓,道:“真能让大房出银子就好了,就怕她不肯……” “不肯,那好办,分家。”乔茵说这话时眉头都没皱,“分了家,该谁得的银子就是谁的,谁亏空的银子也就是谁的,现在祖母还在,谁也别想赖。” 二夫人与乔武氏闻言,都胆颤心惊地看向自家这胆大的姑娘,一个姑娘家家的说分家,传出去象话吗? 乔武氏想说些讽刺的话,眼角却瞟到婆母的脸似有几分热切,遂又识趣地把话都吞回肚子里,一旦人家母女齐心就没她什么事儿。 二夫人确实是心动了,尤其是看到账目上亏空的数字,如果能让大房背,那么他们二房在分家时就能占到实质的好处,就算婆母再偏心,这账也不能不认。退一步说现在她刚开始管家,想把这球再踢回给大房,肯定不行,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早分了,就像女儿说的那样。 心动,自然就要行动,她这会儿朝心腹管事娘子吩咐,把账上面的亏空的数字都给她核算清楚,一个铜板也不能落下。 乔茵看了眼母亲眼里的贪婪,暗暗摇头一笑,果然只有钱才是母亲最热衷的,不愧是皇商家出来的女儿。 乔武氏初初没想明白,毕竟庶女在娘家,嫡母是不会教管家这些个嫡女才学的知识。自嫁到乔家来,婆母外表犀利,待她还是不错的,手把手教了她不少该学的知识,这会儿自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妙处,不由得悄悄打量乔茵这小姑,嫡女到底还是嫡女,想得要深远得多。 这会儿她移到乔茵的身边落坐,“小姑。” 乔茵听到这声腻味的叫法,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不禁拿帕子在两人之间扫了扫,“三嫂要说什么?” “你看我们姑嫂何必如此生分?”乔武氏想要套近乎。 乔茵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这小姑的眼光看得她头皮发麻,讪笑了一下,实在撑不住了,她干脆道:“你看你三哥忙得都脚不沾地,我看到都心疼,待会儿他回来,你劝劝他要多休息休息,小姑一句话,你三哥必定放在心上。” 拐弯抹角地说了一大串,无非就是让她出面劝三哥回房,乔茵一猜就猜中这嫂子的心思,心底不屑归不屑,但还是希望自家亲哥哥能过得好,“三哥性子拗,我试试吧,最近为了那案子,三哥自是忙得很,三嫂也得体谅他一下。” 乔武氏知道这小姑一向说一不二,听得她肯定的话,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这样甚好,丈夫回房,自己也不用伤及脸面,这时她看乔茵这小姑比任何时候都顺眼。手摸了摸肚子,珍姐儿都两岁了,上回回娘家,姨娘就催她要赶紧生下男丁才是正道。 正在此时,又有下人来报,说是东宫来人了。 二夫人一听,哪还顾得算账?急忙起身整理衣物出去相迎,看到小女儿那不以为然的神情,皱了皱眉,“你且代我整理一下账目,你姐姐派来必是有事相求,我去去就来。” 乔茵不悦地点了点头,二姐姐乔蕾派人来无非就是要东西,听说那庶出六妹乔芷现在已经被太子宠幸了,似乎还混得不错,二姐姐莫不是又想窝里斗? 乔武氏想着沾沾美人的光也好,因而也草草与乔茵话别,急急追上婆母的脚步。 与二夫人关心女儿一样,王姨娘自打亲女儿被送进宫里就大病了一场,后来得知女儿在东宫颇得太子看重,这才精神了些许,此刻听到东宫有人来,正打点着给女儿送点东西。 大多都是女儿爱吃的东西,正清点到一半,看到桂花糕少了不少,遂朝窝在一旁正与丫头侍女玩儿的儿子走去,一把掐住他的耳朵,“缯哥儿,说,是不是你偷吃的?” 十二岁大的少年耳朵一疼,哪还顾得上去摸人家丫头的小手,忙呼疼,“姨娘,小力些,疼……” “你还知道疼?偷吃时怎么不想想你六姐姐在东宫受苦……”王姨娘教训儿子时颇为泼辣。 乔缯用力挣脱自家老娘掐耳的手,气恼道:“她在东宫又不缺这些吃食,那儿可是皇家,要吃什么没有,你还巴巴地给她准备这些,她也未必看得上眼……” 王姨娘不听尚可,一听这些个混话,哪还能收得住脾气,顿时抓过一旁的鸡毛掸子往儿子身上打去,气呼呼地道:“芷姐儿怎么有这么个缺心眼的兄弟,好好的族学不上,每天只想着偷鸡摸狗,你还让我活不活了,怎不见你学学你三哥,……你个臭小子,你别跑……” 鸡毛掸子才打了几下,乔缯就机灵地跑了出去,哪还老实巴交地站在那儿任他娘打? 王姨娘倚门狠骂了儿子几句,最后没看到人影儿,方才停下骂声,回头看到丫头侍女都在看她,遂眼一瞪,“滚,下贱的小蹄子,尽会勾引爷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骚样儿,改天把你们这群骚货都发卖了清静……” 几个小丫头不过年方十四五岁,现在听到这姨娘骂得难听,哪还站得住?纷纷咬唇哭着出去。 王姨娘又骂了一通,这才回头重新清点东西。 前厅的二夫人听到乔美人遣回来的下人说的话,皱了皱眉道:“要找可靠的稳婆不难,可是如何送进东宫?” “美人说,她已经打点好了,让夫人尽管准备就是。”那小太监昂着头道。 二夫人想到离女儿生产其实还有好几个月,但确是要未雨绸缪,自个儿找的稳婆知根知底,断不敢在生产时使坏,遂点了点头,趁机又提了琴的事情,说是原先安排的出了点状况,可能还要再花些时间。 小太监皱眉尖声道:“美人很着急这事,离钟贵妃的生辰没有多久了,夫人还是赶紧吧。” 二夫人忙“哎哎”地应声,两人再说了一会儿话,她方才命人拿出一百两银子塞给小太监。 小太监也没推辞,随意谢了几句转身就要走。 王姨娘来的正及时,看了眼二夫人不悦的神情,想到女儿又忍了下来,上前把后头侍女拿着的食盒等物都推上前,“夫人,这是美人身边得力的公公吧?能不能让他给六姑娘捎些东西。” 二夫人皱眉打开面前的三个盒子,都是些吃食及小用品,随后不悦地盖上,“王姨娘,东宫里哪会缺这些?别带去丢了面子,你赶紧拿回去。” “夫人这话就不是了,姑娘进了去连家人都见不到面,哪会不想家?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六姑娘最爱吃,夫人阻拦是何道理?”王姨娘这会儿不赔笑脸了,一想到就是这女人使坏,她女儿才好好地被送到东宫成了老肥猪的人,这口气堵在心窝里都下不来,一想起就恨得牙痒痒的。 二夫人心中也不爽,只是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发作,遂道:“既然你想送给六姑娘,罢了,我也莫与你争了,你爱送就送吧,这儿没你的事,赶紧下去吧。” 王姨娘不想走,可看了眼那细皮嫩肤的小太监,免得让人笑话,福了福,转身就出去了。 乔武氏看了眼食盒,心想王姨娘到底还是疼女儿的,可惜六姑娘却是个庶出。 二夫人指了指食盒朝那小太监道:“让公公笑话了,不如就顺手给我家六姑娘带去吧。” 那小太监也不置可否,不过就是几盒吃食,正好路上肚子饿可以填填,遂点头应允。 后来这小太监回了宫时,三盒吃食就只剩一盒了,小用品更是连影踪也见不着,乔美人更是连看都不看这食盒,就挥手让身边的侍女太监拿去吃,完全没有想过给庶妹。 而那为乔美人挡了好几次明枪暗箭的乔芷,事后却无意中看到家中的食盒,问了好些人才知道家中亲母曾给她送过东西,最终却一样也没有到她的手中,去问嫡姐乔美人,哪知这嫡姐轻描淡写说忘记了,至此心底对于害了她一生的嫡母与嫡姐恨之入骨。 当然这是后话了。 从一片花海移到屋里并没有花多少时间,毕竟在这花海的岸边就修有华丽的建筑,里面的装潢也一如外表般奢华,乔蓁不用看也知道必是某世子那恶俗的喜好。 果然够骚包。 等在屋里的一老一少原本正在看墙上挂着的名家字画,待听到有脚步声,两人忙转身,看到是年彻,急忙行礼问安。 年纪大的那个目不斜视,年轻的那个却是暗暗打量乔蓁,这个被年世子亲热地牵着手走进来的俊俏少年不知是何身份?不过头皮发麻倒是有的,没想到年世子居然喜好分桃之礼,怪不得送美人他不要,原以为是永定侯府里面美姬如云,世子不屑,现在才知道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人家好男颜。 尤其眼前的少年眉目如画,如果是在别的场合遇到,他怕也会试试一亲芳泽。 乔蓁一看年轻人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来自现代那个女孩也可以当男孩来养的年代,她穿男装一向可以蒙住很多人,以前还会故意弄得灰头土脸,可这次来找年彻,她下意识地就不想弄成那样,故而倒是本色上场了。 她的手挣了挣,示意某世子注意影响。 年彻随意地点了点头,面色不改色地继续拉着乔蓁到首座,自己坐下后,这才松手让乔蓁坐到另一边的主位。 乔蓁看了眼那年纪大的人,最后还是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在别人打量她的同时,她自也悄然在心中评估对方,这两人长相颇为相似,都是国字脸,浓眉大眼称不上英俊,倒也不难看,看来应是一对父子无疑。 年纪大的那个对于这陌生的美少年落坐在另一主位上没半分猜想,见多识广的他自会知道权贵家中怪嗜好的人可不少,这还算是轻的了,随即赔笑脸说了几句客套话。 年轻的那个同样也不遑多让。 乔蓁大开眼界,果然这个世界不正常了,年彻的母亲可能是个蕾丝边,这还是她自乔茵的话里猜出来的,眼前这两个对于俩男人亲近也视而不见,正常的自己反倒显得是异类了,故有几分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年彻握住她放在椅把的手安抚了一下,方才笑对那年纪大的道:“钱大掌柜对于自家亲戚看来都没有半分印象?” 年纪大的那个正是江南钱家的掌舵人钱磊,这次入京就接到次子钱伟豪的喜讯,能巴上永定侯府,他自是欣喜万分地前来拜访。 现今听他这笑言,他怔了怔,这是什么意思? 精明的他立马看向那个与年世子平坐的少年郎,他钱家何时养出了这样的俊美人儿?他怎么都不知道?皱着老眉道:“世子爷是不是弄错了?不是在下认不得自家亲戚,只是钱家可养不出这般俊美的人物……” 年轻的正是钱伟豪,他却眼眉跳了跳,对于这个美少年他自是不认识的,只是突然想到前段时日他还在家中时,听到母亲抱怨忆故的姑姑的儿女不要脸面的话,遂想到以前钱家还有位姑姑是嫁到了京城来的,莫不是这位姑姑的儿子? 他暗中拉了拉父亲的衣物,想要提醒一下对方,父亲果然住了嘴不解地暗中看了他一眼。 看来父亲对于那姑姑是印象不深了,也对,家中的祖母对这已逝的女儿是只字不提,一向忙于生意的父亲会疏忽了也不奇怪。 乔蓁的神色也是一凛,在年彻的话出口后,她立即知道这俩人是谁了?顿时她看向父子二人的目光颇为清冷,想到对方不认自己,自己也没有必要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神色严峻的她颇有几分威仪。 钱伟豪见状,那认亲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脸上也颇有几分尴尬,父亲是完全不知情,自己却是知道乔家姐弟是派人认过亲的,当时想着乔家落魄了,这门亲认不认也无关紧要,这才没阻止母亲赶乔家下人离开。 如果早知道这乔家公子能得年彻这般看重,或者说关系密切,他那会儿就会出面把这亲认下,也不会任由母亲说些冷人心的话。 钱磊在儿子打了个手势后,顿时脸红的尴尬起来,妹子死了这么多年,开始那会儿还会记在心上,后来事情一多他也渐渐抛到脑后,现在再看对方,他眼里一热,不由自主地道:“你……你是……”维哥儿三个字半天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叹气道:“你都这么大了,舅父都认不出来了……你可怪舅父?” 乔蓁与乔维差了两岁,再加上乔蓁是女子,一时间将她错认成乔维也是可能的。 只是这会儿看着这舅父尴尬又懊恼的神色,乔蓁也觉得心酸不已,本是血缘至亲,到头来却是见面不相识,咬了咬下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年彻没插口,只是握住乔蓁的手用了用力,提醒对方自己还在,万大事还有他。 她转头看了眼身边的男人,突然心中一暖,穿越至今,乔维身子弱不能成为她的依靠,相反她还要照顾他;墨砚与听露再信任那也是下人,有事还要她来扛;继母与继妹不惹事就阿弥陀佛了;乔老夫人等人更是时刻以利益出发;乔茵是闺中密友,不是能依靠的高山…… 数来数去,方才发现蓦然回首,原来还是他给了自己可以依靠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对于单独奋斗在古代的她而言,突然变得弥足珍贵起来。手随心动,她突然回应般地与他十指交握,朝他示意她还好。 年彻的眉毛一挑,这小女人的突然回应一握,让他的心情如春风怒放,灿烂不已,这会儿看向钱家父子的目光也柔和起来。 这细微的互动落在钱家父子的眼里,感受却是千差万别,钱磊老眉微不可见地皱紧,毕竟这是妹子的亲儿,与一男人这么亲密不太妥;而钱伟豪却是双眼放光,心中狂跳不止,这样一来,永定候府必定会与钱家关系更亲密。 “钱大掌柜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娘早逝,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当不得大掌柜这话。”乔蓁承认她的心胸是不宽大,大舅母钱金氏的话到底让她记在心底了,况且他们父子这么快就认自己,无非是看在旁边这男子的份上。 钱磊神色颇为不自在,当年妹子死的时候,他就提出过要接这对姐弟回钱家照顾,乔老夫人一口就拒绝,妹夫那继室却拉出外甥女,教唆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气得他当时就拂袖而去,当真不理。 隔了这么多年,现在想来自己也不对,外甥女当时能有多大?更何况还有个卧病在床的外甥,他这一当甩手掌柜就当了这么多年,期间更是没派人去过问一下,现在眼巴巴地看着有好处可沾就认亲,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钱伟豪却是比父亲脸皮厚多了,当即起身给乔蓁行礼,“表弟千万别这么说,表哥这就代母向表弟认错,当日母亲也是怕被人讹才会那般说话,毕竟隔了这么多年,亲戚间走动少,怕认错了。这不?我这回进京,母亲就千交代万叮嘱一定要去乔家看看表弟……” 钱磊听到儿子的话,顿时就不善地看过去,乔家曾派人去过江南,他怎么不知道? 年彻早就知道这钱伟豪是个厚脸皮的主,要不然他赶了他那么多次,他还能如狗皮膏药般贴上来,后来还是知道他与乔蓁有亲戚关系方才同意见他一见。 乔蓁却是叹为观止,商人不愧是商人,见到利益就要钻进去,这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这表哥可真是厚脸皮啊,噗哧一笑,“敢问钱少掌柜什么时候到了卫京城?” 钱伟豪愣了愣,知道自己厚脸皮的话被人拆穿,脸上难免也红了红,“这个,来了……” 钱磊看到儿子又要说谎,不悦地重重一咳打断儿子的话,这错是他先错,怪不得孩子要气恼,遂正色朝乔蓁道:“一切都是舅父的不是,你娘去时没能照拂你们姐弟一二,现在更是推三阻四地说些不着边的话,舅父向你道歉。”当即起身朝乔蓁鞠躬弯腰道歉。 钱伟豪看到老父向一晚辈行此大礼,脸上也有几分慌张,回头必受父亲重责,这会儿也不敢再坐着,也忙起身学着父亲的举动,“表弟,为兄刚才确是说了些推搪之言,这是为兄的不是,不过代我娘向弟表达歉意,为兄是出自真心的。” 年彻仍是一脸要笑不笑的表情,两眼看向乔蓁的时候却是微微一热,脸上的表情真实了许多,似在表达,想认就认,不想认那就扫地出门。 乔蓁其实也被唬住了,在古代长幼有序,大人有错是鲜少向晚辈认错的,现在这舅父在自己面前表达悔意与歉意,她再拿捏着那些话就显得不是那么近人情了。更何况钱金氏的错不能戴到这舅父的头上。 身边这男人比她更不近人情,看看他传达过来的信息,她微微摇了摇头,这门舅亲还是要认的,不管是出于亲情还是利益,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单打独斗终不是上策。 当对方放低这姿态的时候,就是她表示之际。 松开年彻的手,她上前亲自扶钱磊直身,脸色缓和了不少,“舅父无须行此礼,我只是一时气不过才说了这些话,舅父也莫记在心上,再说不知者不罪。”至于另一个,她直接无视。 钱磊一把握住她的手,这外甥到底还是通情达理的,并没有因此记恨上他,脸上一热,老泪也滴了几颗,“难为你了,都是我这当舅父的错,你派人去江南的时候我并不知情,不然哪有不认血缘至亲的道理?你大舅母说的话,你也别记在心里,回头我让她亲自给你道歉。” 乔蓁自是说些客套的话应付过去,对于钱金氏的道不道歉她并不放在心上。 钱伟豪也直起身子,看到这表弟完全不搭理自己,心知理亏的他一时间也拣不到合适的话来说,只能讪讪地站在一旁看着父亲认亲。 话说,近看更觉得这表弟长相过人,他看得都有几分不好意思。 年彻看到乔蓁还是做了认亲的举动,心下了然,这不是个光会孤高自傲的主儿,脸上笑着走近,眼底一片寒光,将自家小女人的手从那老手中扯开,老握着像话吗?他看得都快要冒烟了。 把小手拿回来后他自然而然地握着,不顾身边小女人呲的牙,径自道:“钱大掌柜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以前的错可以不揪,但往后可要注意了。” 钱磊看了看这高傲的世子,对于对方的举动极为不满,现在外甥也认回来了,哪里还能任人当成娈童来玩弄?遂道:“世子爷所言甚是,在下之前确是做得不对,往后必定要改。”两眼凌利地看着相交握的手,扬起脸不畏惧地看着这世子,“在下这外甥到底是男人,还得娶妻生子封荫家族,还请世子爷高抬贵手放过他,在下感激不尽,愿奉上另一俊美少年郎代为弥补。” 钱伟豪错愕地看向老父,好不容易攀上年世子,哪有往外推的?感觉到身边冷气大放,他抬眼看去,看到年彻那张彻底冷下来的脸,顿时心中大叫,完了。 老爹的脑袋是不是叫驴给踢了?他愤愤地想。 ------题外话------ 感谢syunen送的钻钻! 感谢嘟嘟zzt1981、doudou654(4张)送的票票!感谢adw123369、doudou654五热度的好评! 第四十九章 出头 乔蓁满眼意外地看着钱磊这新出炉的大舅父,对方那维护她的姿态是她始料未及的,之前钱伟豪这表哥将她错认成维哥儿,她也没有出言去纠正,兴许在内心深处她并没有过多地信任他们。 钱磊不畏强权的与年彻对视的样子让她的内心微微颤动,顿时她张了张口想要解释清楚,哪知手心却被人用力一握,顿时有几分生疼,微侧头看向身旁的男人,眉尖拢了起来。 年彻并未看向她,一双墨黑而又漂亮的眸子正定定地盯在钱磊那张留有山羊胡须的国字脸上,嘴角绽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松开握着乔蓁的手,突然伸手揽到她的肩上,示威般地将她往自己的怀中一带,趾高气昂地威胁一笑,道,“本世子不答应,钱大掌柜待如何?” 乔蓁闻言,满脸黑线地看着他,这一刻的他让她想起那回在乔府后花园里遇到他时的情景,这语气这神态可没有半分差异,结论就是欠揍得很。 看了她就让她火大,在钱家父子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手狠狠地掐了一把他腰侧的肉,他的肌肉结实,所以她掐得很用力。 年彻微不可见地呲了一下牙,眼角斜睨她一眼,这小女人,怎么下手那么狠?他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示意警告她适可而止。 乔蓁的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两眼朝他环住她肩膀的手望了望,也示意他赶紧放开她,在外人面前这样象话吗? 见状,他非但不松,反而环得更紧,他就喜欢这样,谁敢干涉?这回他眼神警告地看向钱家父子,那目光足以让人全身打冷颤。 钱伟豪暗地里焦急,两眼不停地看着自家老爹,怎么一到京城就坏事?心里对老爹产生了一丝不满,他可知他在京城费了多少功夫才能攀上年世子? 钱磊对儿子的眼神视而不见,他何时受过晚辈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更何况这人还故意在他面前揽紧他的外甥,更是不将他钱家当一回事,这种态度下,能指望他对自家外甥能有多好?怕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自家外甥不知道要被他欺负成怎样? 以前自己不知道犹可,现在知道了难道还要装做不知道?本就愧对乔蓁姐弟的他,这会儿只能尽力补救。 “世子爷,我钱家虽是商户出身,比不得永定侯府尊贵,但也知道礼义廉耻。”他神色犀利地道,“这京城不是世子爷一个人说了算,到底是天子脚下,自有王法。”最后的话说得铿锵有力,颇有不屈的气节。 钱伟豪一看到这里,顿时觉得全身无力,老爹真是食古不化,现在是什么世道?王法?在远离京城的地方都还不如地方官的一句话,他们这些走南闯北的商户哪个不清楚? 王权式微,各地势力蠢蠢欲动,这就是大魏现在的状况。 乔蓁的观感恰恰与钱伟豪相反,原本对这大舅父她并没有过多的感情,现在看到他这副表情,不禁也有几分肃然起敬,这才是有古人高风亮节的气度。 这一刻,钱家那种铜臭满身的低俗,瞬间披上一层寒梅怒放的高傲。 “哪怕倾你所有?”年彻又岂会被对方所吓?身为卫京的权贵之家,他没学人家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强抢民女就已经很对得起永定侯这三个字了, 比之更黑暗的他又不是没见过,顿时鼻子冷冷一哼充满了威压。 钱磊突然大笑出声,看了看乔蓁的脸,找不到妹妹一丝丝的痕迹,兴许他也忘了那个出嫁多年又去逝的妹妹到底长得啥样,但是那份血缘亲情却是没有变,他们流淌在血管里的血是一样的。 因而他朝乔蓁安抚一笑,他们钱家的根基其实不在京城,江南才是其世代经营之所,永定侯府在北方这一带势力雄厚,江南那块儿仍未渗透进去。 “即便倾我所有,也不能任由外甥被人糟蹋。”钱磊收住笑,一脸认真。 钱伟豪已经看不下去了,老爹就是这样才让朱家一直稳稳地压在钱家头上,人家朱家还有个外甥女是太子东宫里的美人,族里几个女儿要不嫁官职不高的为正妻,要不就是达官贵人的小妾或通房,靠这一层又一层的裙带关系,朱家才能稳坐商户中的头一号交椅。 “世子爷……”钱伟豪想要挽救一二,只是刚开了口还没说下去,就被老爹眼一瞪,生生把话吞回肚子里。 气氛越来越冷,年彻抿紧唇不说话,这钱家自视太高了,哪怕他在江南势力并不雄厚,要整死钱家的能力还是有的。 不过真正让他惊喜的是钱磊这态度,看来他是真心为乔蓁这假外甥考虑的,犯着得罪他的代价也要将外甥护在羽翼之下,这举动与乔家那一群人相比,高下立见。 乔蓁却有几分感动,她此时所想的与年彻是一样的,她的亲祖母还想着买一送一地送她到年家为妾,而她这大舅父却能设身处地为她着想,至此,她才真正接纳钱磊这大舅父。 看到年彻还与钱磊互相瞪视,气场全开,不禁撇了撇嘴,本想屈肘给他腰际一击的,但想着这样毕竟有几分不妥,遂把环住她肩膀的手挣开,她走上前朝钱磊行了一礼,歉意道:“舅父,我并不是维哥儿,我是乔蓁。” 这话一出,正与年彻对视的钱磊吃惊地看向这行女子屈膝礼的人,她是蓁姐儿?自己刚才还说什么娶妻生子封荫家族,现在想来竟是闹了大笑话。“你……你真是蓁姐儿?”他不确定地问。 乔蓁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不是有意隐瞒舅父的,只是之前不知道该如何澄清,以至闹了这么一出,还请舅父见谅!” 一旁的钱伟豪却是张大口一时间合不上,原本以为他是俊俏的表弟,哪里知道却是绝美的表妹?这落差实在太大了,如果她是女子,那么父亲必定不会再反对,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人家是两情相悦,他们再反对那就是棒打鸳鸯不通情理。 年彻却是暗中摇了摇头,这小女人的心比他软得多,他对钱磊的试验还没有结束,她就急着拆他的台,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这对于他还是颇为有利的。 钱磊的神色还是未变,伸手扶乔蓁起身,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年彻,现在是男女相恋看来合情合理,不过,该有的担忧还是没变啊,女子不比男子,一旦嫁错人那就是万劫不复。 “世子爷打算如何安置我这外甥女?”几经思量,他还是问出了心中的隐忧,以乔家现在的家世来说,哪怕年彻再中意乔蓁,娶为正妻还是困难重重的。 钱伟豪却是翻了个白眼,能为正妻更好,但若是宠妾,那也不差,思前想后,他方才看明白,年彻对乔蓁的在乎远比自己想象中多得多。 冬日天黑得早,乔蓁紧赶慢赶,回到乔府周围时天已擦黑了,心里不禁着急起来。 年彻却是不缓不慢地给她系着黑色的披风,这天越来越冷,握了握她的小手,好在一路上有他暖着,倒也不凉,“你别心急,有周大夫看着,乔维出不了事。” 乔蓁就是笃定这点才会与钱家人多说了一会儿话,要不然早就打道回府了,一把抽出他手中的系带,“我这不是放心不下嘛,不亲眼看着,总怕我一转头他又出事了。” 哪天回府见到他发病的情形,到底吓着了她,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年彻也没有阻拦她,亲自挑帘下了马车,看她站在车辕上,遂朝她张开双手。 她定定地看了看他的脸,最后还是脸红地伸手向他,由他抱着下了马车,两人的身体难免有所碰触,她的脸更红了。 一站定后,她就推了推他的胸膛,“我回去了……” 他却一把抓住她的小手往腰中一环,两的姿势极暧昧,“这么快就想撇下我?” 这人,乔蓁一时间哭笑不得,就着微暗的夜色看着他隐隐绰绰的脸,竟踮起脚尖,红唇看似要吻上他的唇。 年彻脸上的笑意方才放大,微屏住呼息,正等着她主动吻上来。 哪知,就是这微微一怔间,她的唇飞快地在他的脸庞擦过,双手地是将他轻轻一推,然后一气呵成地飞快往乔府而去。 这小女人,又骗他? 年彻不禁气恼地看着她飞走的背影,想要抓回来,最终到底没有动手,只是站在原地目送她,任由寒风吹打在身上。 只跑了一小段路,乔蓁突然回头,隔着夜色,她认真地看抽玉身颀立的年彻好一会儿,最后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彻之,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她并不是一个不知道感恩的人。 年彻微一怔,她没有见外地唤他全名,而是唤了他的表字,顿时心里涌上一股自豪之情,这小女人的心是不是被他叩开了? 朝他挥了挥手,她这才再度转身离开,与等在前方的听露会合。 回到秋华院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墨砚一看到乔蓁主仆现身方才大松一口气,“姑娘总算回来了,小的都担心死了。” “维哥儿没有事吧?”她把披风解下递给听露,抬脚就要走到床边查看弟弟的情况。 “吃了周大夫开的药,睡得很是安宁。”墨砚道。 乔蓁看到乔维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但也没像乔蕊那般嫣红得可疑,这才安心地坐下来,这回她的神色颇严肃,“墨砚,可查到使坏的人?” “小的盘查了院中的人,目前尚未发现有人可疑。”墨砚皱眉道,这人怕是隐得很深。 乔蓁皱了皱眉,是她太心急了,才不过一天左右,就是神仙也没能查个清楚明白,“这事你继续跟进,绝对不能露出风声,对方看到维哥儿得救,只怕还会再出手,那时候就能抓到是谁被人收买了。” 墨砚点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外头的听露却怒喝了一声,“谁?” 屋里的两人对视一眼,均极快地起身掀帘子到外头,“出了什么事?”乔蓁第一时间问道。 “姑娘,我看到有人在柱子后偷偷摸摸,所以才出声警告。”听露道。 乔蓁朝那红柱后张望了一会儿,正要发声,却见到那人渐渐现身,定睛一看却是弟弟身边的侍女语蓉。 “你在那儿做甚?”她皱眉问。 语蓉一脸无辜地举了举手中的盘子,委屈道:“姑娘,奴婢只是给五爷端煎好的药来,没有不轨的心思,刚才只是风大,我一时间怕吹翻了药盏,所以才会沿着红柱走,好挡挡风。” 听露眉毛一竖,这话听来牵强得很,“五爷的药,暂由我来负责,语蓉你抢着做是什么意思?” 语蓉咬着唇瞥了眼听露,不禁有几分埋怨地道:“你不见了好几个时辰,五爷的药等你来煎得等到何时?再说,爷的药一向由我负责,我给爷煎煎药有何不可了?”两眼直视乔蓁,“姑娘你给评评理,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娇蓉一向爱玩,我与她又不一样,怎么就不能给爷煎碗药?” 听露正要怒斥,乔蓁却给她使了个眼色,摆了摆手道:“你不要多想,我没这意思,好了,维哥儿正要喝药,你端进来吧。” 语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赶紧端着药跟上乔蓁的步伐,经过听露时,还朝听露瞪了一眼。 听露不甘示弱地回瞪了一眼,她与语蓉不同,语蓉怕是打着能成为乔维的屋里人的心思。 乔蓁扶着乔维起来,正用汤匙舀了一匙药汁,正要喂的时候,手一抖,药汁撒在乔维胸前垫着的帕子上,语蓉还来不及惊呼,她手里的药碗就被乔蓁的手肘碰到,一时间拿不稳,整碗药汁都洒了出来。 “看来要重新煎一碗了,听露,语蓉,你们也别傻站着,哥儿喝药要紧,你们一块去,多个人多个帮手。”她趁机吩咐道。 语蓉一脸懊恼,直怪自己拿得不稳,听露却会意地拉着语蓉下去,这会儿两人又不闹别扭。 待两人出了去,消失掉的墨砚又现身了,快速走到乔蓁的身边,把袖中之物拿出来给她看,“这是小的在厨房拿到的药渣。” 乔蓁颇为赞赏地看着这得力小厮,连同那块吸了大量药汁的垫巾一块交给墨砚,吩咐他悄悄拿给周大夫分辩,看看可有古怪。 墨砚点了点头,将之一并藏于袖中,转身就匆匆出了屋。 她揉了揉额头,给乔维掖了掖被角,这坑爹的古代大宅门,连一刻安宁都不给人,吐槽过后,她挨在床边歇了歇眼,在回程中她就挨着年彻睡了一会儿,可到底还是累着了。 这一夜,非但乔蓁不得好眠,乔府的几房人也同样睡不安稳,心思太多的他们正在计算着自己应得的利益。 乔老夫人睡不好,正是因为她正一门心思算计乔蓁为乔蕊的婚事保驾护航,却不知道她最忌诲的事情正在她眼皮子底下酝酿,一件她极其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就要在她面前爆发。 翌日,乔蓁正给乔维喂药之时,暗中接到了乔荏与乔茵传来的消息,果然没有让人意外。 “看来大家都很想分。”乔维淡道,哪怕前儿个早上四叔父还义正辞严地训他,这么快就转了风向,心底颇有几分不自在。 “这是大势所趋,趁还有些日子,你可要抓紧时间养好病。”乔蓁道,“到时候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乔维点点头,随后又担心道:“我还没及冠,不知道到时候这些叔伯们会不会克扣我们应得的?” 乔蓁却一脸安定地道:“你别烦恼这些,我都安排好了。”再度舀了一汤匙药汁喂他,小脸上神色如常。 乔维愣愣地看了眼长姐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会儿不再追问,而是把药都喝完,确实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正在乔家酝酿风暴的时候,一张请帖就飞到了乔家人的头上。 清平候家的嫡三姑娘要办个赏菊宴,大发邀请帖,同时也邀请乔家未嫁的姑娘赏光出席,这对于乔家这样已经很少有权贵惦记的没落世家而言,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乔二夫人接到帖子后报到老夫人那儿,果然博得婆母的满脸欢喜,在她心里自然是认为自己女儿即将要为太子产下鳞儿,所以才会有人赏脸给面子,遂说话都比平日响了不少,对于私下盘算之事更有把握。 乔老夫人更是叮嘱几房孙女儿多做几套华丽的衣裳,到时候若有权贵之家的夫人看上,对于婚事可是大有助益。 乔蓁接到消息却皱了皱眉,私心里不以为然,只是看到家中各人脸现喜色,遂也没说些不和谐的话来。 正值乔老夫人觉得重振家族的大好机会来临之时,就接到了一个蛮扫兴的消息,江南钱家前来拜访姻亲。 乔老夫人看了眼管家,老眉深锁,“你确定没听错?” 管家重重点头,“老夫人,人已经迎进了正堂,是钱家大舅爷与儿子,他们指名说要见老夫人。” 乔老夫人神色一凛,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钱家人怕是来者不善,起身吩咐润珠准备见客的衣物,就算没落了,那也要摆足了官宦人家的姿态,绝不能让低贱的商户比下去。 待乔老夫人收拾妥当,姿态摆足让人久等后,方才前拥后簇地踏进正堂,利眸一扫,就看到一向少与人交往的四儿子正在与钱家人说话,脸色颇有不豫。 “自打我那短命的儿媳妇去了,亲家侄儿倒是许久不登门,不知道是什么风将亲家侄儿吹来了?”乔老夫人由润珠扶着一脸高傲地坐到首位上。 起身行礼的钱磊礼数周到后,国字脸上没有因乔老夫人的怠慢而动怒,而是道:“许久没来见过外甥与外甥女,我颇为挂念,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听闻外甥还病倒了,我更是心忧,不知老夫人可让我见一见他们。” 开门见山就提要求,乔老夫人愣了愣,这直接的态度打乱了她的阵脚,“我还道是为了什么事呢,原来是此事,维哥儿的病已好了泰半,我们乔家也没有亏待他们姐弟,你且稍等。”转头朝侍女吩咐,“润珠,你且去将五爷与七姑娘请来。” 润珠忙应“是”,然后急急就出去了。 钱伟豪看了眼乔家的老婆子,只一眼,就知道这老刁婆不好对付,难怪他姑姑早早就去逝了,实因有这样的婆母,日子难得顺心。 钱磊与乔老夫人又话中有话地说了一会儿,四老爷乔健平却是插了几句话就沉默着。 听得三房的大舅爷来了,回府的乔大老爷与二老爷也礼节上过来问候一二,三房无长辈,他们这些叔伯只能出面招呼一二。 众人正说话之际,一名婆妇却是哭着冲进来,朝钱磊跪下道:“大爷总算来了,老奴以为等不到大爷来给七姑娘与五爷撑腰,任由他们给人欺负……” 这变故让众人都愣了,这仆妇从哪儿杀出来的? 乔老夫人脸色极其难看,这仆妇年纪三四十岁左右,她没有半分印象是三房哪一个主子身边侍候的,遂大喝一声,让其赶紧退下,莫扰了客人。 哪知钱磊却是定睛看了看这仆妇,然后伸手扶她起来,皱眉道:“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当年姑奶奶身边的陪嫁丫头?” 仆妇急忙点头,“难为大爷还记得老奴,只是姑奶奶一去,七姑娘与五爷就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不顾乔老夫人与乔家众人难看的神色,她把乔蓁与乔维身上发生的一件件一桩桩不好的事情都点出来,听得钱磊大怒不已,就连钱伟豪也跟着皱眉,这乔家也太欺负人了吧? 想不到乔蓁之前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想到那个女子丝毫没有怯样反而行事落落大方,他不禁有几分敬佩,居然还没长歪,实属难得。 钱磊顿时朝乔老夫人怒道:“老夫人,当日你们乔家硬要留下他们姐弟,就是这样对他们的吗?这些年来,我们钱家对你们乔家的信任看来都是个笑话,如果我不到这儿一趟,还不知道世上居然有如此离谱的事情?” 乔老夫人脸色变得铁青,“钱家小子,小心说话,这不过是下人的一面之词,待蓁姐儿与维哥儿到了,你再问问他们,然后发作我们乔家不迟。”两眼不留情地瞪视那仆妇一眼,居然敢说这些诋毁乔家的话,事后她绝不轻饶。 乔家几位老爷的语调与乔老夫人如出一辙,除了四老爷脸上有几分尴尬脸红之外,其余两个却是恨不得给自己脸上贴金。 谁知那仆妇却不怕死地道:“大爷,你莫信了他们,他们的心都是黑的,霸着姑奶奶的嫁妆不放,任由哥儿与姐儿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更是把我们这些忠心的仆人赶到外庄去,不让我们侍候哥儿姐儿……” 钱磊的脸色这回真是黑如锅底了,这乔家实在太过份了。 乔蓁这时候才扶着乔维进来,姐弟俩脸色都有几分憔悴,这落在外人的眼里自是验证了那仆妇的话。 乔老夫人的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当即发话,“你们姐弟俩来了就好,赶紧向你们舅父说说,我们可有亏待你们?” 钱磊这时候却是一脸激动地上前看着乔蓁姐弟二人,这表情就如初次相见一般,眼里甚至涌动出泪花,伸手就抚上乔维的脸庞,“维哥儿长得真像你娘,蓁姐儿也长得好,你们都这么大了,舅父该死,来得太迟……” 乔蓁适时地跟着落泪,鼻子渐渐发红,低声的啜泣起来。 乔维初时愣了愣,但看到对方那动情动性的样子,哪有不感动的?不过是十三岁的少年,心思再深沉也是有限的,当即与钱磊这大舅父抱在一起互相相认。 这一幕认亲的戏码相当感人。 钱伟豪觉得自己的脸抽了抽,这乔蓁与老爹都是高手,明明已经见过一面,私下说了不少话,若不是他知情,怕是也要被骨肉重逢的场面感动了。 自己也不好站在一旁看,遂这钱家少掌柜也上前跟着痛哭几句,表弟表妹地喊得异常亲热。 乔家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均一致没有作声。 而那自称是乔钱氏陪嫁丫头的仆妇自也是号啕大哭,嘴里喊着乔钱氏未出嫁前的排行。 一时间,正堂这儿哭声震响。 这变故引得乔家下人都偷偷张望不已。 钱磊不顾仪态地拿袖子抹去泪水,拍拍乔维的肩膀,看了看乔蓁,笃定道:“你们莫怕,现在舅父来了,绝不容人欺负你们。” 乔老夫人看到他们平静下来,也重重放下茶碗,“蓁姐儿,你是长姐,你来说说,这些年来我们乔家可有亏待你们分毫?” “自是不曾……”乔蓁飞快地道了一句,只是表情略有些僵。 钱磊顿时打断道,指了指仆妇道:“我听她说,你曾被人害了跌落假山,连延医都要变卖身边的财物,可有此事?” 一提及此事,乔家众人脸色又是一变,当初他们做得太绝了,这在乔府随便逮到一人就能问清。 “有……”这是事实,乔蓁老实点头。 “我还听闻维哥儿病了,连药也买不起……” 乔维脸上神色一黯,之前的药钱还要长姐抛头露面卖琴来筹,这是他最为亏欠她的地方。 钱磊每一次开口问,乔蓁姐弟的神色就更是黯然,这些桩桩件件都是曾发生过的,乔老夫人等人也不好指责他们姐弟宣扬家丑。 钱伟豪握紧手,一脸愤慨地看着乔家众人。 乔老夫人坐不住,起身道:“这都是乔姚氏做下的,我年纪毕竟大了,一时不察,才让那继室克扣了正室的子女,这事我已处罚过了,乔姚氏现在还关在祠堂里面,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去查看……” “那你们乔家其他的叔伯呢?也年纪大了?”钱磊讽刺地道,“乔家的当家主母呢?她又干什么去了?你们家一直没有分家,难道差点出了人命也当做不知?” 乔老夫人一时间被堵得说不出辩解的话来,乔家三位老爷脸色也跟着铁青。 乔蓁却是泪水涟涟,怎么抹也抹不完?落在众人的眼里,更添几分唏嘘,就连乔老夫人心中对她产生的不满也发作不出来,当着人家舅家的面斥责乔蓁,那更不是坐实了之前的罪名? 其实乔蓁这会儿心中也在叫冤,她不想哭得那么惨的,可就是止不住要落泪,哭得两眼像核桃她也难受。随后才想到或许是这身体的原主残留的意识在哭,把那惨死的冤屈都通过这声声讨伐哭出来。 这么一想,她的神色也随之安然下来,就这让身体的原主去发泄吧,希望那一抹残留意识能放下执念早登极乐。 乔维本有了些许血色的脸顿时又苍白起来,无声地递了条帕子给长姐。 钱伟豪对于这表妹,之前一直是心有腹诽的,明明早就知道他认错闹了笑话,她仍不纠正,看着他出丑。现在看到她哭得可怜,这泪水不像做假,心底到底是产生了一抹怜惜之情,再好强,到底仍是个姑娘家家。 钱磊一脸的心疼之色,安慰了几句乔蓁,再度又把矛头对准乔老夫人,“怎么?你们之前不是说得那么动听,现在却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半晌,还是四老爷先行站出,“这确实是我们这些当叔伯的疏忽……”之前一直碍于面子,他没有向乔蓁姐弟俩表达过悔意,现在这会儿却不得不说,“我们对不起蓁姐儿她爹,也对不起他们姐弟,好在现在蓁姐儿度过了那劫难,也给了我们弥补的机会。” 大老爷的神色间有几分不悦,这多大点事,就被钱家拿捏来兴师问罪,人还不是好好地活着? 二老爷脸向着地面,心里同样不以为然,想着这段时日正妻老是吹的枕头风,分家一事他原不赞成,无奈妻子越是分析,他越是觉得与大房拿着府里的银子钻营了个从四品的官位,实在是欺人太甚,遂这段时日看大哥老是不顺眼。 乔老夫人叹息一声,“这都是乔姚氏做的孽。” “全赖在乔姚氏的身上也不稳妥。”钱磊的神色由急怒慢慢平息下来,只要有人出来认了就行,这就代表了乔家的理亏,遂朝儿子张了张手,钱伟豪会意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交到父亲手中。 乔老夫人看了一眼,遂心中升满警惕。 钱磊也不顾这老夫人是何想法?径自把盒子打开递到乔老夫人身旁的桌子上,“这是当日舍妹出嫁时我们钱家给的陪嫁,单子里面列得清清楚楚,舍妹去了,按律法这本来就应是他们姐弟的,现在还清老夫人做主点清代为归还。” 这话一出,乔家大老爷与二老爷的神色都严肃起来,四老爷却是松了一口气,早就该把乔钱氏的嫁妆给了他们姐弟才是。 乔老夫人最怕见到这一幕,果然钱家是有备而来,猛地抬头看向钱磊,嘴里说出的是推搪之词,“这些嫁妆也没有人会要,毕竟律法里言明,只是那会儿蓁姐儿与维哥儿还小,才会由长辈代为拿捏,等他们婚嫁之时,就会一一归还……” 乔维听到这祖母不公正的话,顿时眼里都要冒火,这本来就是钱家陪嫁的,现在舅家出面了,祖母仍没有为他们考虑一二,实在太让人寒心。 乔蓁好不容易才止住那不由自主落下的泪水,伸手拍了拍乔维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本就是钱家之财,给了其女,现在其女已亡,还有儿子可承继,乔老夫人硬要留下保管是不合情理的。 钱磊嗤笑一声,“老夫人此言差矣,维哥儿又不是三岁孩儿,蓁姐儿也已及笄,他们已可以自行处理,你们之前由一个继室把持本就不妥,现在再交由老夫人打理,别个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老夫人贪图已故儿媳的嫁妆。”看到乔老夫人脸色更为难看,他更是言词犀利,“再者你们并未分家,谁个知道都用到了哪儿?再者老夫人年事已高,又会不会与老夫人自己的嫁妆混淆?怎么算都是不合理之事。” 乔老夫人的唇抿得死紧,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更是怒火高炽,这钱磊说的话句句都戳人心窝子。 “老夫人还是爽快一点,按单子所记一一清还才是,如果此事闹大了,我们钱家本就是商户,商人逐利是天性,满身铜臭也不怕别人诽。可你们乔家就不同了,好歹祖上也出过了不得的人物,再传出贪墨儿媳嫁妆的事情,那名声就堪虑了。”钱磊道,“抿我所知,你们家二老爷之前还伙同其妻舅朱家强抢加贫家人祖传的古琴,你让我如何信得过你们乔家会完整保管好舍妹的嫁妆?” 把之前古琴一案说出,乔老夫人、大老爷与四老爷都不可置信地把目光对准脸色一变的二老爷,这案子因为涉及到几方人马,故而一直被压得死死的,并没有半点风声传出。 “你这个逆子,这等事也能做出来?祖宗的脸都让你丢光了。”乔老夫人怒骂道,本来以为家道中兴有望,现在才发现儿孙如此不肖,她怎能不失望兼大发雷霆? 二老爷也跟着怒道:“还不是你给我娶的好儿媳做下的,与我何干?再说这也是为了蕾姐儿,你们自个儿只顾着好吃好喝,哪还想到蕾姐儿?” “你!”乔老夫人用手指着儿子,半晌只喘息说不出话来,看那样子险些要中风。 四老爷这回是坚定不移的一定要分家,这两房人越来越不像样,再搅和在一起实属不明智。 钱磊却不管他们狗咬狗毛,正色道:“老夫人,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不好插手,还是先清还舍妹的嫁妆才是正理。” 乔老夫人一脸颓败,那一口要强的气说散就散了,之前还能端着官宦人家的架子,现在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低垂着头,听到钱家不依不饶的话,这会儿也没有力气再坚持,“明儿我就把蓁姐儿她娘的嫁妆给他们送去……” “要一样也不能落下,单子上都列明了。”钱磊道。 乔蓁看了不禁暗叹钱家果然是商家,都过了这么多年,要一样也不落下,可能吗?他这不是在逼乔老夫人把之前吃下的全吐出来,还要倒贴。 “这怎么可能?”乔老夫人睁大浑浊老眼道,“之前乔姚氏就已经花掉了不少,我代蓁姐儿姐弟保管时就不可能与单子上一致……” 钱磊冷笑了一声,“这我可不管,乔姚氏不还是你们乔家的人?你们家现在也没有分家,难道只能有福同享,有难就不能同当?她之前使花的也得你们来填还。如果今天你们分了家,那么一切又另当别论了。” “你这是强词夺理?哪有这样算的。”乔老夫人拍了一下桌子怒道。 钱磊也不顾乔老夫人的强力反对,一把将盒子合上,“我这就去找府衙来评判,看看谁在理?”转身就要往外走。 乔家几位老爷都一致起身,这会儿哪还坐得住? 大老爷想着郭家那案子现在还没完,自个儿这国子监祭酒正尴尬着,年底又到了,怕是考核不过,那时候就苦不堪言。 二老爷也想着自家的案子一旦闹大,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儿子为此奔波了这么久,听儿子说钱家又抓着朱家的把柄不放,现在正积极与钱家交涉,好从此案中脱身,现在又怎么肯与对方到公堂上去? 四老爷的想法就更简单,钱家一登门,他就知道是为了嫁妆而来,在分家之前先把三嫂乔钱氏的嫁妆理清了,这才好安心分割家财,不然真混淆了,乔蓁姐弟的利益就会受损。 大老爷手脚更快一点,“钱大掌柜,留步,留步,万事好商量……” 二老爷也顾不上装清高,脸上堆笑道:“不过是一些家财,何必闹到公堂上?蓁姐儿,维哥儿,来劝劝你们大舅父,到底是姻亲两姓之好……” 乔蓁闻言,知道不能再作壁上观了,遂上前正要说几句场面话。 钱磊拍拍她的手,却是抢先正色道:“今儿个我不为你们姐弟出头,那我就枉为你们舅父……” ------题外话------ 感谢xinyong121送的五朵花花!感谢漫漫99送的花花! 感谢fannywr、scayy741022五热度的好评!感谢fannywr、yezi25送票票鼓励! 某梦在这里也求一求大家月票支持一下,好吗?某梦真的极需大家的支持与鼓励,这样才更有动力码字。 第五十章 真相 话说到这份上,乔蓁自然不能再说些场面话,只能红了眼圈地看着钱磊,一副感动至极的样子,“多谢舅父……”然后转身朝盛怒中的乔老夫人屈膝一礼,“祖母见谅,我娘的嫁妆本就是钱家之财,现今舅父登门,我姐弟俩也不好再说什么,一切全凭舅父做主。” 这是她第一次对乔老夫人说出这样强硬姿态的话,立场也摆得鲜明。 乔老夫人气得老脸涨成猪肝色,颤着手指指着乔蓁,“蓁姐儿,难为我疼了你一场,你……太让我失望了。” 乔维上前把长姐护在怀中,两眼定定地看着这所谓的祖母,“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祖母真爱护我们,就不应如此相逼。” 乔蓁的眼圈更红了,吸了吸鼻子,“祖母说这话不是在剜孙女儿的心吗?自古以来娘亲那边的嫁妆自然是舅家更有说话权,我与维哥儿夹在中间本就左右为难,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本就顺得哥来失嫂意,祖母若真心疼我们,就不应苦苦相逼我们选位站队。” 这话用一副柔弱的姿态说出来,可是话里的意思却是不含糊,摆明了就是质疑乔老夫人所谓的疼爱,逼得乔老夫人没法子再拿他们姐弟俩来做筏子。 钱伟豪上前坚定地站在姐弟俩身边,“表妹莫怕,如果乔家真容不下你们,你们就回钱家,我就不信我们钱家养不活你们姐弟俩。” 这样的话是在明晃晃地打乔家众人的脸,尤其是乔老夫人,哪有将自家的儿孙交由舅家扶养的,又不是乔家人都死绝了,传出去乔家人都要被别人戳脊梁骨,抬不起头来做人。 “乔老夫人还是赶紧做决定,到底要不要如数归还?”钱磊这会儿一脸愤怒地道,当着他的面就逼乔蓁姐弟俩,背着人指不定还要变本加厉。 “还,自然还,”乔老夫人咬着牙道,然后朝润珠道:“去祠堂把乔姚氏给我带来。” 乔蓁只是用眼角瞄了瞄急忙出去的润珠,然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乔老夫人,这样也好,冤有头债有主,乔姚氏当初才是吞了乔钱氏嫁妆的人,不让她出血还能让谁出血? 场面一时间静寂无声,两方人马都暂时歇下了。 乔姚氏一脸警惕地迈进正堂,就看到乔老夫人在首位,赶紧上前见礼,话还没说,就听到乔老夫人冷声道:“唤你过来是为了蓁姐儿她娘的嫁妆,你之前保管蓁姐儿她娘嫁妆单子所缺的部分,即日起用你的嫁妆来补,当日这些都是你花销了的,要你填平实属正常……” “婆母,这不合理啊,当初婆母接管的时候我就填了一次,现在哪里还要我再填?按单子更没有道理,难道这么多年来蓁姐儿与维哥儿就没有花费了?他们嚼吃的都是老天掉下来的?婆母,人偏心也不能这样偏……”瘦了一大圈的乔姚氏立即反驳道,胸口更是气得一起一伏,“婆母,再说我能有多少嫁妆,你会不知情?我拿什么来填?你这不是逼我到地下去找芽姐儿她爹吗?”当即,嘤嘤哭出声来。 乔蓁对于她的诉苦充耳不闻,这继母的苦头她可是吃了不少,好不容易才斩断了她的左右手,前段时日那可恶的永嬷嬷最终没能挨过去,死在柴房里面,不然只怕还要再掀风浪,正所谓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乔维一脸憎恨地看着继母,这个可恶的女人怎么哭也不会打动他的心。 乔老夫人神情厌憎地咬牙道:“那你就去地下找蓁姐儿她爹吧,去之前先把你做的孽还了再走也不迟。” 当着外人的面就这样发落三房继妻,可见乔老夫人对这乔姚氏已经是厌恶到了极点,都是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害的,让她老脸丢尽,还要破财。 乔姚氏看到婆母这强硬的姿态,顿时就知道以往那一套不灵了,没有人再买她这个寡妇的账,两眼立即朝三位叔伯看去,对方更是连看她也不看一眼,不死心地看向乔蓁姐弟,哪知这俩姐弟都立即撇开头目光看向另一边。 这时候她的心更慌了,乔钱氏的嫁妆本来就不少,她再用自己的嫁妆去填补,那当真一个板儿都不剩了,那她与芽姐儿往后还怎么活? 钱磊可不管这乔家婆媳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是冷脸发问,“老夫人可想好了?” 乔老夫人这回昂着头摆出一贯的架子来,“亲家侄子不用催得那么急,我既然答应归还就不会少了他们姐弟一个板儿。” “那甚好,希望老夫人一言九鼎。”钱磊并不被对方的架势吓到,立即道。 乔老夫人鼻子冷冷一哼不再答话,摆明了送客。 钱磊并不在意乔老夫人的冷淡,而是与乔蓁姐弟说了几句不用担心的话,万大事还有舅家给他们撑腰,要他们一个安心待嫁,一个安心养病。 乔姚氏知道这回大江东去不复返了,自己那一点子上不了台面的嫁妆也被婆母算计完了,不还就让她死,没得她拒绝的余地,越想她就越恨乔蓁,都是她使坏才让自己沦落到这田地,遂两眼恨恨地看着乔蓁,手指甲抠着地面的砖。 正在这时候,四老爷乔健平看着自家老娘,一脸郑重地道:“娘,三哥去了,三嫂也不在,趁着蓁姐儿她舅父在,儿有一提议要说……” 乔老夫人疑惑地看着小儿子,神色和缓地道:“你说。” “儿孙大了自有儿孙的福,我们乔家也是时候该分家各自过活奔前程了。”四老爷没有拖泥带水,开门见山地道。 乔老夫人震惊地瞪大一双混浊的眼珠子,手里刚端起的茶盏因手颤没拿稳都掉到了地上,顿时“咣啷”一声极响,犹如一道惊雷在众人的耳边在响。 大老爷同样震惊地看着弟弟,失声道:“你疯了?这样的话也敢对娘提?” 二老爷却是一字不吭,一脸沉静地坐在那儿。 乔姚氏没想到四房的小叔这么敢说,分家这两个字让她的眼睛一亮,这样一来她失去的就会再回来,遂忙道:“四叔这提议甚好,我赞成……” 只可惜她的话没有分量,最终只换来乔老夫人恶狠狠地一瞪,她也没有孬种地避开,反正嫁妆都被抢了,她还怕这老不死的老虔婆做甚? “我、不、同、意,我、还、没、死。”乔老夫人气得快要吐血,一字一顿地当即反对。 钱家父子都皱了皱眉,看来乔家已经要四分五裂了,他们来得正及时,若再晚来一步,那么讨要嫁妆一事就会更添波澜。两人的目光都看向一脸镇定并不吃惊的乔蓁,让他们选在今在登门的正是乔蓁的主意,看来乔蓁在今天之前就知道乔家要闹分家的事情。 钱磊仿佛重新认识这个外甥女,之前还以为她是柔弱的姑娘家,现在才知道自己把一只狼看成了羊羔,他这在江南被不少商家忌惮的人一到京城,就先后被年彻及乔蓁算计,真正是后生可畏啊。 他非但没有愤怒,反而颇为欣慰,乔蓁能有自保的能力更好,将来进了永定侯府也不会吃亏,年彻为她打算自然是爱极了她,遂一脸满意地摸了摸山羊胡子,美中不足的是乔维的身子,这不打紧,钱家走南闯北,什么好药材寻不到?迟早能将这外甥的病治好。 四老爷没有被母亲的愤怒吓得退缩不前,反而皱眉道:“娘,这是大势所趋,乔家早已人心焕散,何不让各房都过自己的小日子来得安妥?至于娘,可以选择跟我或者大哥、二哥,也可以三房轮流奉养,绝不会让娘晚年得不到安稳生活,儿子们是把家分了,可娘还是记在心上……” “你放屁。”大老爷怒喝,“长兄为父,我不同意分家,一年到头你就会使家中的银子,哪里为家里做过半分贡献,现在凭什么来说分家?你也配?”这小弟实在越来越过份。 二老爷凉凉地开口,“大哥这话就不对了,四弟收购金石一向量力而为,这个家中的账就可以证明,倒是大哥把公中的银子花到哪儿只有大哥自己最清楚,你们大房这些年来贪了多少公中的银子?现在你还有脸来指责四弟?”矛头直指大房手脚不干净。 “二弟,你怎么说话的?我可是你大哥,别仗着你有个当美人的女儿就在这儿无的放矢,等她成了正一品妃再在这儿颐指气使还不迟?这会儿我说不能分就不能分。”大老爷态度越发强硬,“娘还在堂上坐,儿子就闹分家,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公中的银子我们大房何时有贪过?你大嫂管家倒贴了不少嫁妆钱才是真的,不然你以为一家子嚼用不用钱的?” “你那是想要糊涂赖账,公中的银子有账可查?”二老爷提高声音反驳,“这账是你们大房弄出来的就得归你们来填,天公地道得很。” “……” 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在这正堂上演,乔老夫人恨得直捶胸口,为什么她不早一点死,这样就不用看到兄弟相争互相指责的悲剧,这会儿哭号出声的她哪里还像养尊处优的官宦人家的老太太?润珠急忙给老太太拍背顺气,就怕她哭晕过去。 三位争得面红耳赤的老爷都注了口,只是看那表情那样子哪有可能再和平共处的? 钱磊冷眼旁观,在每一个大家族里面都免不了这样的场面,依他看,早分早好,目光瞄到乔姚氏算计的双眼,他冷冷一哼,这个继室的算盘注定打不响。 “老夫人何必如此伤悲?一个大家族合久必分实乃正常得很。”他道。 乔老夫人怒目看他,“我乔家的事情不劳你们钱家担心。” “那是自然,我没有过问你们家务事的权利,”钱磊立即点头同意,“不过我那妹夫不在了,我自然要在一旁为他们姐弟争取到合理的利益,这点乔老夫人反对也没有用,我可是他们正儿八经的舅父,不是随便的阿三阿四冒充的。”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乔蓁都要“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个舅父现在毒舌的样子看来颇为可爱,什么阿三阿四冒充不正是在说乔姚氏的娘家人?依礼,乔姚氏的娘家兄弟她也是得唤声舅的,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乔姚氏尴尬之余又恼恨非常,这钱家的人都该死。 大老爷冷瞥一眼钱磊,这钱家人太过份,“钱大掌柜,乔家不会分家,你且请回吧。” 钱磊对于这乔大老爷的话弃耳不闻,依然端坐在那儿不动弹,气得大老爷又想开骂。 二老爷只是皱皱眉,没再吭声。 四老爷却是出言挽留。 一时间,堂上众人都心思各异。 乔老夫人气血翻涌,最终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娘?”三个儿子都急忙上前搀扶,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孝之一字都是压在众人头上的一顶大帽子。 乔姚氏撇撇嘴,这老虔婆又在装晕,呸! 钱磊没有意外,这很符合乔老夫人的心境,只是现在这变故一出,乔家众人都忙着安置晕过去的老夫人,因而没有人再来关注他们钱家父子。 乔蓁朝老夫人的方向看了看,老夫人这反应在她意料之中,除了用这法子,显然老夫人并没有更好的方法来避开分家的话题,心中主意早就拿定,分家势在必行。 想定后,她朝钱磊歉意道:“难得舅父亲自登门来拜访,按理我要陪陪舅父说话才是,可您看这场面,我不去祖母那儿难免有人诟病,还请舅父见谅一二,只能让维哥儿陪陪你们到秋华院坐坐……” “表妹不用道歉,你还是赶紧去看看为妙,不然又有人要使幺蛾子。”钱伟豪道。 钱磊也跟着点头,“我正好有话要与维哥儿说,就让我们甥舅好好说话。” 乔蓁眼里有着几分感动,吩咐了弟弟几句,就急忙出正堂到老夫人的院子,至于乔姚氏早就趁机溜出了正堂,不知去向。 乔蓁赶到了老夫人的院子时,这儿已经颇为热闹,几房人马都在,分家二字更是时常传进耳里,可见他们讨论的内容与正堂那儿颇为一致。 至于老夫人躺在床上生死不知,正由周大夫诊脉。 她不禁摇了摇头,人生到老最怕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乔老夫人要强了一辈子,压制众儿媳也压了一辈子,到老了还是不得不面对分崩离析的骨肉至亲,想来倒是颇为唏嘘,不过她并没有太多的同情,这都是自己做的孽,与人无尤。 乔茵一看到她即拉她到身边,“你舅父呢?走了?” “还没。”她小声地应答,“正让维哥儿陪着呢,我怕这儿的场面到时候冲撞到维哥儿,所以先让他歇歇,现在怎么样?” 乔茬插嘴道:“正在争论呢,大伯父不同意,不过二伯父早就认可了,大房撑不了多久。”话里对大房一家都不以为意。 乔蓁打眼看去时,正好看到大夫人乔陈氏急着辩争她没有贪墨公中的银子,又见二夫人乔朱氏拿着账本不依不饶,四夫人的表情倒还冷静,只是态度十分强硬,妯娌仨几十年来的恩怨都在这一天爆发,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正要移开目光的时候,却与一脸沉静的乔蕊目光碰上,她微微点了点头,乔蕊却是冷哼一声,最后更是抬步走近姐妹们,“都在这儿商量着怎么算计我们家?你们倒是想得美。” “不及大姐姐想得更美。”乔茵立即呛声,“自个儿做了什么腌脏事只有自个儿知道,别人不吭声不代表没人知晓,大姐姐还是自求多福吧。” “一张利嘴,难怪都无人上门求亲。”乔蕊当即反唇相讥。 “那也不及大姐姐暗地里使的‘好’手段,一提到这,我们姐妹都要相形见绌。”乔茵哪会吃半分亏,牙尖嘴利地真戳乔蕊的软处。 “你!”乔蕊怒喝,“有本事就把话说清楚……” “大姐姐也别顾着发落别人,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清楚。”乔蓁这回拉住想要再理论的乔茵,她没有理由让五姐姐为她打这场仗,担这恶名,遂正面回应乔蕊。 乔蕊一看到她站出来,顿时心虚,不过脸上却不显,“七妹妹站出来说这话是何意?如果你不说清楚,别怪我这当大姐姐的不客气,非要与你理认到底。” “大姐姐这话说得好,也正是我想说的,”乔蓁镇定地看着乔蕊,故意激怒道:“大姐姐要不要好好给我解释清楚,当日永定侯夫人登门之时,给我一件灰衣穿帮你做事到底是为何?” 她知道了?乔蕊的目光顿时变了又变,那再也掩饰不了的心虚落在众人的眼里,顿时就知道里面有古怪,故一众姐妹都把目光看向乔蕊。 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乔老夫人让乔蓁去找年彻劝对方莫要退婚,早就让人心中生疑,现在再听到乔蓁提及往事,她们的兴趣都被挑起来,前面长辈吵得不可开交的分家一事,她们这些姑娘家并没有插嘴的余地,还是这一方天地更适合她们。 “对呀,大姐姐可要好好解释解释。”乔茵当即推波助澜道。 大房庶女看到大姐姐表情难看,当即揽下上前道:“不过是姐妹们之间互助的事情,七妹妹是不是反应过度?只是恰好那天永定侯夫人登门求亲,大姐姐又没有做见不得光的事情,她来看未来儿媳妇,与七妹妹有何相干?这会儿拿出来说又想制造什么矛盾……” “四姐姐也别急着为他人出头,大姐姐为人如若光明磊落,为何自己不说,偏要四姐姐来说?”乔蓁冷笑一声,这庶女的心思不外乎巴结乔蕊这嫡女,好让嫡母给许个好婚事。 “对啊,大姐姐,你有何话要说?”乔茵也不放过地追问道。 乔茬眼观鼻,鼻观心地道:“大姐姐还是把话说清楚,这样姐妹们相处也不会产生隔阂。”话看似说得公正,实际偏向乔蓁那一方。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非要逼得大姐姐又病发才甘心……”四姑娘乔芝怒道,说话时不忘眼角观察大姐乔蕊的反应。 乔蕊努力让脸色看起来自然,私下里已是卷紧了帕子,伸手拦下为她说话的乔芝,两眼冷冷地看着乔蓁,“七妹妹咄咄逼人,无非就是想要知道当日的实情?那好,我也不瞒你,七妹妹,你且与我来,我与你细说。” 乔蓁定眼看向这大姐姐,思忖着她是否有诚意告知详情? “怎么?七妹妹连与我私下说话也不敢吗?”乔蕊激道。 乔茵一把抓住乔蓁的手,低声道:“别应她的话,有什么在这儿当面说。” “怎么?只会躲在五妹妹的羽翼下?”乔蕊绽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手无意识地挥了挥帕子,“是你自己放弃知道真相的,错过这店再无这村,你可要想好……” 乔蓁轻轻拉下乔茵的手,“大姐姐可是有诚意不再欺瞒?” “当然。”乔蕊高昂着头斜睨她。 “好。”乔蓁爽快应下。 “七妹妹?”乔茵急唤她,真跟乔蕊私下相处,不知对方再耍什么手段? “无妨,五姐姐莫担心。”乔蓁笑着安抚对方的心,手却是捏了下她的手心,眼睛朝乔老夫人的屋子示意了一下,表明分家一事更重要。 她心里早就计量好了,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老夫人那儿应该没有什么指望,大夫人那儿更不可能,惟有这乔蕊还有几分可能性,且去听听她要说什么,待看到乔蕊阴沉的脸色,她也冷冷一笑。 两人会心的一致没带侍女,就两人走到了老夫人院子里一处假山后面的隐敝处,四周都没有人经过,所有的人都在老夫人的屋前侯命。 分庭抗礼地站好,乔蓁率先道:“大姐姐这会儿可以说了吧?难道还要藏着掖着不让人知?” “你想听什么?”乔蕊冷笑起来,步步走近她,“你为什么要挡我的道?乔蓁,我有哪样对不起你?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让让我又有何难?为什么要苦苦相逼不让我安生……”一句比一句说得激动,脸色更红起来。 乔蓁只觉得可笑,她逼她什么了?是谁老在那儿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是歪打一把,正色道:“大姐姐这话真是含血喷人,你身体不好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你身体出毛病的,你这不是在强词夺理?再说我不让你安生的话就更好笑了,是你自己心思多病没好全,怪得了谁?”她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好不好? “不是你还有谁?”乔蕊激动得爆发出来,站定在乔蓁的面前,“为何你还要去见他?你看看你已经得到老天厚爱身体康健,还有什么不满足?我只爱他一个,你偏还要往我心窝戳刀子,你怎么就这么残忍……” 乔蓁这会儿才发现乔蕊就是一个不能沟通的人,不甚耐烦地道:“我都不晓得你在说什么?是你自己把婚事搞成这样的,现在都推脱到我头上,简直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乔蕊呵呵笑出声,她一把拉住乔蓁的手,脸上的红潮有几分莫名其妙,“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好啊,我告诉你,当初永定侯府上门求亲时……” 乔蓁正聚精会神听的时候,哪知道乔蕊却突然古怪一笑,松开乔蓁的手,身子歪向一边的假山石,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大姐姐(大姑娘)――”有几道声音从另一方向急忙传出。 时刻警惕乔蕊会有古怪的乔蓁,没想到对方居然来这一手,这真是拙劣之极,想要嫁祸给她?没门! 她的速度也极快,就在乔蕊要撞到假山石之际,她已先一把抓抱住对方的腰,一时间失衡的两人都滚落在地,身子撞到地上滚动起来。 这时候,有两拨人马都迅速过来,看到姐妹俩滚动在地上,一时间目瞪口呆。 四姑娘乔芝这时候一脸焦急,本来大姐姐让她来准备当见证,好咬一口乔蓁为了得到永定侯世子而对她出手,哪里知道到来一看是这局面?两眼看了看急忙赶来的乔茵与乔荏,这时候还如何能睁眼说瞎话? 倒是一旁跟来的大房的薄姨娘最先回过神,赶紧道:“快,把姑娘们拉开,别伤着脸,出了什么事拿你们是问。” 奴仆们闻言急忙上前止住滚势,然后急忙拉开两人,乔蕊的身子到底不如乔蓁结实,这一滚头有点晕,在侍女的怀中喘着粗气,可见状况有几分不妥。 薄姨娘忙上前查看大姑娘的伤势。 乔蓁倒还好,没有什么损伤,待一看到这局面,立即抢先道:“大姐姐,你这是做何?永定侯世子要与你解除婚约,你也不能把气撒到我身上啊?居然朝我撞来,你这不是想要给我抹黑吗?你那身子板儿又弱,别个不知情或者一知半解的还不以为是我想对你不利?有你这样当大姐的吗?婚事不顺拿妹妹当出气筒……”抱怨的话如倒豆子一般全倒出来。 她把话抢先说了,没给大房众人找到嫁祸给她的借口,如果这会儿四姑娘乔芝与薄姨娘要说她害乔蕊的话,那就是用心不良,其心可诛。 在她应乔蕊私下谈话的时候,她就在防在她这一手了,当她在现代看的那些宫斗剧都是白看的?若不是真想知道求亲的真相,她才不会犯这傻?等着给对方陷害,然后背下谋害长房堂姐的罪名,这样一来,名声必毁。 乔芝瞪一眼她,“又没说你,你急着入座做甚?” “四姐姐这话说得真让妹妹汗颜,我不解释清楚,你们岂不是想歪?大姐姐,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强抢又有什么用?”乔蓁起身拍拍沾了尘土的衣物,最后说的话其实是激将法了,就看乔蕊上不上勾? 乔茵上前代替丫头扶住乔蓁,两眼也冷冷地注视着乔蕊,真没想到乔家还有这等恶心人的人。 果然,受到这一冲撞的乔蕊头脑还没有清醒过来,听得乔蓁说的话,心中如火在烧,“你懂什么?哪怕不是我的,我也得到手了,他要娶的是我,是我乔家大房长姑娘乔蕊,不是你这个失怙的三房七姑娘,”一把推开薄姨娘,一时激动如打了鸡血一般,“就算他之前给你下了庚贴又怎么样?现在的庚贴上写着女方名字的人是我,是我,你乔蓁要嫁他,他要娶你,你们俩做梦去吧,我死也不会成全你们的,你想嫁他只能做个一辈了抬不起头来的妾,乔蓁,别发你的春秋大头梦……” 寒风猎猎,树木哗哗地响,假山石洞的缝隙被风灌入发出的声音更是让人耳膜一震,给这疯狂的呐喊做了最佳的配音。 所有人都愣愣在站在那儿,乔茬更是捂住嘴一脸不可置信,之前隐隐觉得不妥,没曾想自家血亲姐妹会做出夺人夫婿这般下作的事情。 她的想法正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大房借着管家到底做下了多少有伤阴德的事情? 乔蓁的神情怔怔的,原本以为他对自己更多的是玩弄的兴趣,所以她一直以来没给他过多的好脸色看,之前那次见面也是因为那颗心被他所做的事情所感动,所以才会下意识地与他亲近。 原来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经向她求亲了,当然在现代来看这代表不了什么,但在这宗法社会中,这却是一份最重的承诺。 她的心扑嗵扑嗵地跳得飞快,似乎想要跳出胸腔…… 他那个人真狡猾,难怪,难怪他不收那本记录了贪官名册的账本,就是算计好了当她知道真相时,不会怀疑他的别有用心。 思及此,她不由得失笑出声,也许里面没有爱情,但却有一个男人的用心,由不得她再视而不见。 乔蕊此刻的状况颇为可疑,乔蓁却也没见得多好,这两人岂不是疯了? 乔茵一把握住乔蓁的手,急道:“七妹妹,怎么了?这可是好事啊……”年彻果然没有骗她,这样一份真心还是颇令人动容的,至少……她遇不上……心底莫名有几分黯然…… 乔蓁摇摇头,“我没事,五姐姐莫担心,我们走,不知祖母那儿情况如何?”说完,不再看同样回过神来自知失言的乔蕊。 “好。”乔茵直点头。 乔茬不屑地看了眼乔蕊,没说一句话,即带着丫头急忙跟上前方两姐妹的脚步。 乔芝一时间站在那儿尴尬不已,对于这大姐的卑鄙她同样看不起,自己身子弱许不到好婚事就能强抢别人的吗?对嫡母与嫡姐,她现在更为戒备,指不定哪天就会对自己不利。 眼珠子左右转了转,乔芝还是低头从乔蕊身边经过,没有亲切的问候与过份的巴结,还是赶紧回去跟自家姨娘报备为妥。 乔蕊看着从面前经过的一道道身影,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尽管看不起她吧,她又不会少块肉,等她以后成为永定侯世子夫的时候,她们求上门时,看看她如何整治她们?尤其是乔芝这个庶妹,不用等以后,她现在就可以给她好看。 薄姨娘却像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对于四姑娘的沉默离开似没看到,看着大姑娘阴沉到滴水的面容,她也没有反应,似一脸关心地道:“大姑娘,可觉得哪儿不舒服?莫要忍着,我好去唤大夫……” 听到薄姨娘这么一唤,乔蕊方才觉得全身都不对劲,那股强撑的精气神一涣散,她整个人如散骨一般。 薄姨娘与身后的道夏急忙扶住。 “回去。”乔蕊有气无力地道,要赶紧回去吃药才行,现在感到这药越来越不能停,不然整个人都没力气难受得很。 乔蓁真个弄明白真相后,方才觉得整个人轻松许多,对于大房说有怨恨,其实也没有多少,如果不是经历过这么多事,当初真个知道年彻来提亲,她也不可能高兴起来,毕竟那会儿她对他极其的反感。 说是完全没有芥蒂,那更不可能,谁喜欢被人在背后捅刀子?所以结论就是她把这件事完全放下了,至少她不再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年彻,也不会再揪着他那那儿威胁他,想到这里,曾经看到过的画面又浮现在脑海,她的俏脸一红。 “在想什么?”乔茵一脸古怪地看着她,这脸色红得不太自然。 “没什么。”她忙道,可不能让人知道她在想着色色的画面,不然真要羞于见人了。 乔茵颇为可疑地上下打量她。 几人又回到乔老夫人的屋子前,抓到个下人来问,方才知道老夫人已醒,遂几人对看一眼,急忙提起裙摆进去。 还没走近,就听到老夫人那无力又苍老的嗓音响起,“你们要分就分吧,反正我这老婆子现在是没人想理了,我可跟你们说好了,我要留来养老的棺材本,你们一分也不许动。” “娘放心,儿子们都明白。”四老爷乔健平赶紧应声。 乔老夫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曾经最近的小儿子却是最先提出分家的人,这让她的心隐隐做痛,罢了罢了,她经不起他们这样的折腾,“家财一分为四,你们各执一份,老三那房的就给维哥儿,你们看着办吧。至于账上亏空的数目,老大,你也别叫嚷着与你们无关,这是你媳妇当家缺失的,分家时就从你那一份扣出来给他们三房……” 大老爷夫妇一听,都气呼呼的,只是无奈之前已经闹过一场,这才逼得老夫人不得不同意分家。 乔蓁与一众姐妹站在一旁听着乔老夫人的话,这时候才觉得分家终于变成了事实。 府中的金钱、字画、铺子、田庄、良田等等都还有不少,原本一大家子嚼用都是靠这些,除了祖上留下的,有相当一部分是当初三老爷乔健斌的军功积累来的,大老爷与二老爷当的官都是没油水可捞的那种,所以也没有多少助益。 这样的分法对于三房来说还是吃亏了,无奈当初没有分家,所以三老爷的大部分财产都属于公中,名下私有的那些早已归了乔蓁姐弟。 至于偌大的乔府也要详分,四房人各占一方,除了正门保留之外,四房人各开另一个门出入,也当是自立门户的凭证,到时候人情往来都各自应付。 正式分家的时候,乔蓁自然提出要后山那一块,毕竟她好些斫琴的工具都放在那儿,再说那么一大片山林还是颇有用处的。 后山没有产出,其他三房没有异议。 被乔蓁请撑腰的大舅父钱磊看了眼外甥女,看到她微微点头,这才没有提出反对。 有四老爷乔健平刻意偏向三房失怙的姐弟,所以这分家还算公平,期间有争吵,架不住大家都撕破脸,一时间难免还有气在心间,只要不太过份都接受。 才不过两日时间,乔家就完成了分家的程序。 这会儿的秋华院已经全属于乔维的了,身为男丁的他自是惟一的继承人,看着长姐正在计划着大门的设计,他脸上自也带着几分笑意,一边喝药一边问道:“姐,清平侯府的赏花宴,你还去吗?” 这几日忙于分家,乔蓁都快忘了这茬,拍了拍脑门,笑道:“祖母说过都要去的,怕是不得不去。” 乔老夫人在分家那两天气得不理一个人,但事后却又一切恢复正常,该抓的事一样不落,看来她还是想当成没分家那会儿一样。 清平侯府,在一片秋风中,有一群姑娘们都在那儿荡秋千,笑声不断。 坐在围栏处的两名少女正在下着围棋,其中一名瓜子脸,说话娇滴滴的少女笑道:“你说让我把那乔家大姑娘请来,我已经给那家下帖子,你可准备好了?” 正执着黑子沉思的冯珊闻言,抬头看向对方,这与她排行同样的清平侯府的三姑娘施岚,两人一直是闺中密友,交情匪浅,这会儿干净利落地把棋子下到棋盘,“那是自然,只要她敢来,我自会让她没有好果子吃,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 “那年彻真这么好?让你费尽心思,甚至怕他会查到是你的手脚,竟打着我的幌子,事后可要给我报酬。”施岚娇笑道,这娇滴滴的声音如果听到男人耳朵里,自是酥了身子。 冯珊抓起她的手一拍,“喏,这不给你了?” “小气。”施岚笑道,瞬间收回手,“你不怕她到时候找借口不来?” “不,她一定会来。”冯珊万分笃定地道。 对于那样破落家世的人来说,不会放弃结交权贵的,呵呵一笑,她早就看穿了。 ------题外话------ 感谢liang5qun送的钻钻及花花! 感谢绿仙野踪(2张)、hxl1234567、wwch520000、我是大女人1、趣味小花、lsy0812、如梦一世、zhuoyu1956、yezi25送的票票! 感谢绿仙野踪两张五热度的好评票! 摸摸鼻子,搔搔头,某梦难得厚了一次脸皮,可是好像作用不大(捂脸),算了,不纠结了,明天一万五更新,报答所有给力的亲们! 第五十一章 挡箭 大夫人因为分家时填补亏空之数而少分了不少家产,因而落得大老爷乔健林的埋怨兼痛骂,竟一病不起,在自家屋里养病,两个儿媳也围着她团团转,因而陪同乔家一众姑娘到清平侯府赏花的差事落到了二夫人与四夫人的头上。 虽然下贴子的是姑娘家,但是到别府做客还是须有长辈女眷陪同才像话。 三房没有女眷长辈在,遂由四夫人负责陪伴。 乔姚氏自那天出了祠堂后,一时间也无人知道她到哪儿去了,乔蓁派人寻了乔芽身边侍候的听雪与听雾过来询问,她们均表示就连八姑娘也不知晓,她正因为到处找亲娘而寝食难安。 乔蓁听闻,也只能暂时做罢,暗地里却是遣人去乔姚氏的娘家寻找,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对于这继母,她是不可能真的放下心来,总要防着她暗地里使坏。 对于清平侯府的赏花宴,听露早早就备妥了衣物,连头饰都搭配好了,就等着日子到来,乔蓁见状不禁摇了摇头,这侍女比她这个正主儿还要热衷,不禁打趣了一句。 哪知听露却道:“姑娘总要出门多交际交际,那才好呢,将来出嫁婆家人也不敢小瞧了姑娘。” 这话听得乔蓁的头摇得更甚,就算清平侯府的赏花宴颇具名气,但她也不可能在那样的场合出风头,这丫都在盘算着什么呀,遂敲了敲她的头,“好了,别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了,我看大门的改造都差不多,正好到店辅去巡视,你赶紧下去吩咐老杨头备车。” 听露嘀咕着应声,走出去时嘀咕声顺风飘来,“就是要多见世见才不能被永定侯府的世子蒙骗了去,姑娘还是未嫁之身,他就敢使坏,指不定背后不知有多腌脏……” 乔蓁当场石化,这个侍女会不会想得太多了? 不过也不能怪听露多想,这些天改造门楣之故,她时常要亲力亲为,倒是听了不少以前没听过的传闻,听说早些年有权贵之家的爷们私下打赌,看谁破的新嫁娘的身子多,遂在那年不少才刚嫁进门的新娘不是当夜被夫家以失贞当即送返花轿,就是三尺白绫吊死在夫家,失贞可是不得了的,就连娘家人也只能吞下这口气,断断不敢为自家姑娘出头讨公道。 官府更是不了了之,反正那些权贵之家都是得罪不起的,哪真敢动真格的去抓人?死的又是屁民一个,更是连多看两眼都欠奉,至于这位父母官,乔蓁也见过,正是那天坐在明镜高悬之下的卫京府尹。 这些传闻越听越让人胆战心惊,她不得不概叹这世道果真如舅父所说越来越差,这是以前窝在乔府里面听不到的。不过传闻归传闻,她从未这样想过年彻,不知道是不是对他的观感已变,一切又往好的方向看,思及此,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待得备好了车,乔蓁与乔维交代了几声,这才披上厚重的毛皮滚边绣荷披风坐上马车,想到上回出行的一波三折,希冀这回能一切顺顺利利。 这回分家倒是分了不少间店辅,加上从大伯母那儿得来的,约莫有十间之多,可见乔府哪怕落魄了,底子还是有些的。巡视了好几间店的生意,发现并没有受到分家的影响,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最后来到的这间位于繁华大街上的店辅正好是经营古琴买卖的,这正合了乔蓁的意,不用费心思再改造,只是以往生意颇冷淡。 待得由听露扶着下了马车,她站在原地看了看上面的牌匾,上书清音阁,字龙飞凤舞的倒还不错。 一进店里即闻到扑鼻而来的木材特有的香气,这在大魏早已司空见惯,琴行可不单单卖成品琴,兼营斫琴的木材,想要什么材质的都有,只要你给得起的钱,另寻斫琴师来斫,就是一张好琴的诞生,产业链早已成熟。 她刚想到后院唤掌柜,就看到掌柜正在招呼客人,说得口沫横飞,遂驻足倾听。 掌柜看到东家已到,正要撇下客人前来请安,乔蓁朝他打了个手势,让他先忙着招呼客人,不用管自己。 这举动却被那正拿着琴细瞧的男子看在眼里,只见他笑得一脸温文儒雅,身上颇有谪仙之气,“姑娘也看上了这琴吗?”明显误会了乔蓁与掌柜,举了举手中的琴笑问。 乔蓁一眼就看到男子手中的琴正是她之前刚斫好的,本来没想卖的,只是因为这家店生意较清冷,遂拿来摆在这儿装装门面,没想到才摆了不足两日就有人问津,她当然也不意外,只要是行家里手,自会明白她所斫的琴的价值。 “这位爷喜欢这把琴?”她笑着上前,伸手接过谪仙男子手中的琴,横放在手中轻轻地拨弄琴弦,一时间,古琴特有的明亮古朴的声音响起,音质上佳,不过她却是摇了摇头道:“这声音还是缺少了几分亮度,而且琴面与琴板的木质也称不上绝佳,倒是颇为可惜。” 这都是事实,毕竟当初斫这张琴也是为了给维哥儿筹药钱,自个儿也没有更多的资金来购买上佳的木头,那过百年适合斫琴的木头售价惊人,非一般人家可买。 谪仙公子却是微微一笑地摇摇头,“姑娘此言差矣,这琴的选料确称不上极品,不过胜在斫琴师绝佳的手艺,给予它与众不同的价值。”越说脸上的光彩越是照人。 乔蓁一愣,她的琴价值几何她自个儿清楚,只是不明白他所谓的与众不同到底在哪儿? 她正要发问的时候,这位谪仙公子的僮仆却已是不满地道:“爷,我们在此已经逗留了很久,是时候要走了,再拖下去只怕不妥,”不屑地看了眼乔蓁手中的琴,“爷,我们在来的路上不是已经买了张简陋的琴,现在还要买?” 这小厮的话让乔蓁的眉头一皱,她既是斫琴师,其实也是古琴的爱好者,对于那天的秦公琴,她就非常感兴趣,只是君子不夺人所好,所以她没有向秦家兄妹提出购买这样无耻的要求。 虽然自己斫的琴并非选用上等木头,但是斫琴的手法却弥补了不足之处,这一向是她引为自豪的。毕竟在现代已经难觅到好材料,很多时候斫琴手法都会有些许改动,以求最大发挥木材的特质,这是最考验斫琴师功夫的。 “小北,不懂就不要乱说。”谪仙公子朝自家小厮怒喝了一句,然后一脸歉意地看向乔蓁,“姑娘不要听信他的胡言乱语,”然后又看向掌柜,“这琴我买下了,掌柜的开个价。” 掌柜看向乔蓁,这琴是东家送来的,曾言明不出售,只因这公子为此琴跑了两趟,他开始拒绝了,现在见他又不死心再提购买,遂又满脸歉意地道:“这位爷,不是小的不卖,小的早就说了东家有言不出售的。” “那么可以联系你们东家吗?”谪仙公子皱眉道,没想到他一进京就能碰上把好琴,这机会难得。 “这……”掌柜为难地看向乔蓁。 谪仙公子顿时脸上一惊,立即转头看向乔蓁,“莫非姑娘就是东家?” 这人心思真活络,乔蓁这会儿也不好再否认,只能点点头,“这位爷说对了,这确是小女子家中的产业,不过这琴真的不卖,这位爷对不住了,还是请回吧。” 谪仙公子却以为她是因为自家僮仆出言不逊才不同意卖琴,遂诚意道:“我这小厮一向说话不经大脑,都被我宠坏了,姑娘莫要与他计较,这琴我真是有诚意购买,俗语说得好,琴配知音人。” 一句琴配知音人,乔蓁愣了愣神,这回她对于这位气质温和的公子更具好感,因而也没再坚持,自己斫的琴能到达爱惜它的人手里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既然公子是其知音人,那就请公子好好保管它吧。” 谪仙公子闻言,脸上大喜,忙朝乔蓁行大礼感谢,“多谢姑娘割爱。” 乔蓁屈膝回了一礼,将琴交给掌柜放到琴盒包好。 谪仙公子看了一会儿,见到掌柜的下去,方才与乔蓁说起话来,这位姑娘长相虽然不太起眼,刘海太厚了些,他也没看得真切,但是一笑却又十分灿烂,颇惹人喜爱,不禁打开话匣子比平日多说了几句。 “姑娘可知斫这琴的人是谁?”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斫琴师的身上,乔蓁颇有几分意外的看着这谪仙公子,一般饕餮食客吃到美食都只会注意到食物身上,是很少有人追问这背后的厨师是谁,现在这人如此问,到底有何意图? 只是看了半晌,却没能从他一脸温雅中看出名堂来? 后方跟着的听露,一听到这问题,想着给姑娘扬扬名也好,遂一脸自豪地道:“自是我家姑娘……” 乔蓁忙抢断她的话,用帕子掩唇一笑,“自是我亲自寻来的,这斫琴师确是行家里手,只是行踪飘浮,为了寻找上等木材常年游走于林间,这位爷要寻他怕是不易,只因这会儿我也不知道他到了何方?”帕子一收,露出她歉意的笑容。 谪仙公子脸色一怔,随后不以为然地笑道:“那真是可惜,我还以为可以拜访他老人家再求得一张好琴,”脸上惋惜之情一现,“我在来卫京的路上收购了几块适合制琴的木材,正想寻个靠谱点的斫琴师,哪知还是错过了。” 乔蓁一听到有好木材,手就痒痒的,真想开口让对方拿来给她看看,最后想到这世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她与这位公子只是初相见,还是不要招惹祸端为好,遂也笑得一脸惋惜,“确是可惜了,不然我相信他会非常感兴趣的。” 谪仙公子一直在细细留意乔蓁的表情,这姑娘一脸真诚倒不似在说谎,原本他以为她是为了清平阁的生意才不愿让他接触到斫琴师,看来自己多想了。之前就试探过掌柜,对方却也不知道这琴是何人所斫,那么想寻到斫琴师,怕是只能从眼前这位姑娘下手了。 此时他暗暗地想。 待小北抱着琴盒出来的时候,谪仙公子方才与乔蓁客气道别。 乔蓁站在原地目送主仆二人离开,待见不到人影后,方才吩咐掌柜与她到后院去,“他可有向你寻问什么?” 掌柜不知道这嫡七姑娘这样问是什么意思?自从分到了三房维哥儿的名下,与这乔七姑娘接触不多,倒也领教过她的厉害,遂也没隐瞒,把自己之前与这位顾客所交谈的内容都一一道出。 乔蓁不动声色地一一听着,没想到那温文儒雅的公子已不是第一次询问斫琴师,心下不禁暗道好险,没出那风头还是保险的,不然难保对方会不会有坏心眼? 坐上马车的谪仙公子却是一脸沉重,哪怕是在晃动的马车上,他的手极能稳稳地谈着琴,从他紧抿的唇角可见他此刻的情绪不高。 “爷可是怪小的乱说话?”小北偷瞄自家公子一眼,他不过才十四五的年纪,对于这主子又一向极为敬重。 “没有,你多想了。”谪仙公子淡声道,心中却是暗道要如何才能从乔蓁的身上得到有用的信息。 “这琴有何古怪?爷想要顶级的斫琴师斫琴又不是难事?为何非要找出这琴的制造者?”小北疑道。 谪仙公子不语,只是又微微一笑。 这把琴的真正价值在于它能承受住念力的冲击,能做出这样的琴的斫琴师,当世只有十人,还是捧着千两黄金也难求得一把,况且多为大势力所服务,不愿委身于大势力中的大斫琴师又都有自保能力。 再说能制出这样的琴多为上等佳木,像手中这把用颇为劣质的材料能出这样的效果,还是他生平仅见,这样的斫琴手法更为珍贵,也就显得这斫琴师的不凡。 古琴在上古之时只是风雅的爱好罢了,自从圣琴被人发现拥有能承载念力从而变得身价不凡之后,这渐渐成为一部分拥有念力的斫琴师所追求的境界,只是至今无人能造出另一把圣琴,而圣琴又拥有排它性,驾驭它者必为它所选。 圣琴不可求,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出能制造与圣琴一样能承载念力的斫琴师成为少数大势力最为隐秘的手段,稍为有此倾向之人都会成为重点培养之人。 “来人,”他轻唤一声,外头即有人小声地应声。 只见他眼一沉吩咐道:“给我好好地盯着清音阁的东家。” 无所如何要把这位斫琴师弄到手,连家之前所延揽的大斫琴师于年前得病去逝了,现在正是极需人才的时侯,他的手此时轻轻地抚摸着光滑的琴身,思忖着制造它的人。 “小北,你还记得之前我们一路北上所收购的那把不但制作连木材都极为简陋的琴吗?”他轻声问道。 小北焉能不记得?刚刚他还提过,只是不明白为何自家主子对那把琴情有所独?在他看来连漆都没上实在称不上漂亮,这是自家爷花了不足十两银子买来的,遂撇嘴道:“爷太小看小的,这哪还能记不住?”那十两银子他念叨了不久。 谪仙公子呵呵一笑,最后正色道:“那把琴与现今我手中的琴正是同一人制造的。” 小北顿时嘴大张,险些能吞下一颗蛋。 主仆俩的对话,乔蓁并不知情,待挥退了掌柜,她即严声吩咐听露不可大意,听露不明所以,但看到乔蓁并不好的脸色,自是不好轻捻虎须,急忙点头应允。 乔蓁这才稍稍放心,只要不出乱子就好。 整理了一下清音阁的账目,乔蓁想着明天还要去清平侯府出席赏花宴,遂不再逗留,而是在傍晚时分就启程回府。 回到府里时华灯初上,乔维等得心焦不已,看到她平安归来,方才松了一口气,就怕她出了什么意外。 乔维的紧张态度惹得她讪笑不已,伸手掐了掐他略微有些肉的脸,好不容易才养出了―点,可不能再让他瘦了。 提及自己弟弟的病,她自然想到年彻,算算手指头,好像已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心下不知颇为有几分想念,之前忙着分家一事倒还不觉得。 “姑娘在想什么?”辅好床正等着就寝的听露好奇地问。 乔蓁的脸一红,总不能说她在想年彻吧,遂挥了挥手道:“没什么,啊?我要去睡了,你也早早歇下吧,今儿个都在外都累了。” 听露更是一脸古怪,接过乔蓁的外衣挂在屏风上,姑娘怎么一副思春的样子?莫非真的爱上了永定侯府的世子? “姑娘在想年世子?”她小心翼翼地问,果然看到乔蓁的神色不太自然地一红,脸朝里翻去没回她的话,她一边给她盖好被子,一边想好自己要说的话:“姑娘,不是奴婢爱唠叨,只是年世子说要与大姑娘解除婚约,现在都等了这么些日子,也不见有行动,奴婢怎能不担忧?也不知道他的话可信不可信……” 如果年彻知道乔蓁身边有这么一个专拆他台的侍女,必定会早早把这听露解决掉,哪容得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奴仆坏他的好事? 乔蓁听不下去她的话,转过头看她,“听露,我知道你对他有意见,可能以前我说了太多质疑他的话,不过退婚不是简单的一件事,自然需要时间,也不是你着急他明儿就能退的。再说我现在还没做好嫁他的心理准备,一切言之尚早,你啊,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好了,去睡吧,别在说这些个话,传出去徒惹笑话。” 听露闻言,这才停下口,拉好帐幔执起油灯出去时,微微叹了口气,姑娘这婚事真让人发愁,如果老爷与夫人还活着那该多好。 翌日,乔蓁起来刚用过早饭,四夫人乔李氏就遣人来找她,让她赶紧换好衣物到老夫人的院里去一趟,待会儿好一起出发到清平侯府去云云。 乔蓁对于自家人小题大做颇为头疼,但也只得依令好好地整饬自己免得失礼,没听从听露的建议换上那大红大紫的衣物,而是选了套淡绿色绣风荷的衣裙,外面的氅衣却是新做的,滚了一圈白绒绒的兔子毛,摸来颇为柔滑厚实,现还是初冬,这样的装束正好。 看着镜中少女的巧笑俏兮,梳好的堕马髻上插着一朵粉红绢花,钗头凤流苏钗点缀其中添了几份柔美,她看了还是颇为满意,这样甚好,既不失礼又不会太过抢眼。 带着听露走到昔日秋华院的出口时,她就碰上了乔芽,今儿个的乔芽颇为明艳照人,怎么看都是艳光四射。 她唇角微微一笑,乔芽却是冷冷一哼,姐妹俩见面连个招呼也没打,可见互相的芥蒂有多深。 “看她那个拽样……”听露不屑地道,这八姑娘越来越不像样,“穿成这样八成是去引蜂招蝶的。”谁不知道这样的宴席可不全是女眷,也会请一些卫京城有名的公子哥儿。 乔蓁朝听露看了一眼,听露就自动闭嘴不再说了,只是低声嘀咕必不可少。 乔老夫人的精神头养了几日好了不少,分家一事对于她的冲击已经渐渐过去了,看到四房及笄的姑娘都到齐了,一一仔细打量后,皱眉看向乔蓁,“蓁姐儿怎么打扮得如此素?” “祖母见谅,孙女儿觉得这样尚好。”乔蓁微笑应对。 乔老夫人的神色黯了黯,“本来你们的事情各由你们的爹娘来管,我这该入土的老婆子也不好多说,不过这于乔家而言还是极有面子的,你们得好好表现,莫丢了乔家人的颜面。”然后又看向二夫人、四夫人与长房的孙媳妇乔叶氏,“你们得看好自家姑娘,千万不能出了纰漏,不然可要损坏乔家姑娘的名声。” “婆母(祖母)放心。”众人皆一致行礼道。 乔老夫人这才挥手让她们赶紧出门,自己扶着润珠的手脚步有些打颤地回到内室,这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了,她感叹着,哪怕分了家,还是要为这些儿孙操心。 乔蕊与乔叶氏两人上了一辆马车,把庶出四姑娘乔芝给撇下了,在拉下车帘的时候,乔叶氏看了眼咬着下嘴唇的乔芝,这四姑娘不聪明,得罪大姑娘,岂有好果子吃的?哪怕这大姑娘确实卑鄙的让人瞧不起,奈何她是嫡出,她是庶出? 乔茵看到大房就要扬马鞭,遂笑道:“四姐姐,你到我的马车上来坐,还宽敞得很呢,我可不像某些人,连容人之量也没有。” 还没走远的乔蕊听到身后的嘲讽声,气得脸都歪了,最近的她越来越容易动怒,乔叶氏这大嫂见状忙安抚起来。 后出来的乔蓁看到乔芝上了二房的马车,瞟向乔蕊马车的目光都带了几分不善,这乔蕊拿个弱小来出气实在让人不耻。她对庶出之人并没有偏见,出身不是一个人可以选择的,只是家中的乔芽行事乖戾,这才让她起了厌恶之心。 正要由听露扶着上四房的马车,就看到乔茵身边的怀柔过来相请,说是请她与乔荏一道去她马车上坐,姐妹俩好说说话。 乔蓁为难地看了眼四夫人,“四婶母……” “你们年轻人一块坐正好可以说说话,甭管我们这些老人家,二嫂,不如你与来我马车上坐。”乔李氏朝二夫人邀请道。 二房与大房交恶,自然要拉近与四房的距离,遂笑着点头,乔蓁与乔荏这才上了乔茵的马车。 惟有乔芽咬着牙暗恨地看着那一群姐妹,她与她们任何一个关系都不好,凑上前去也只会惹人嫌,只好硬着头皮坐上四房的马车,与两位长辈同坐一车。 二夫人与四夫人见状都没吭声,对于乔姚氏,她们没好感,对其女虽不厌恶但也绝不会故作亲热。 这一路,乔芽都过得极不舒坦,有两位长辈在,她没有说话的对象,只能自己卷着帕子玩耍,想着自己的心事,如果能在宴会上遇到心仪的对象那就好了。 乔蓁却是趁机与乔茵了解清平侯府的家事,这些多知道一点没坏处,到时候如果出了什么状况,自己也能有个衡量的标准。 清平侯府是随着太祖爷打天下得封的,一直颇得皇帝的赏识,所以下了恩旨许其再世袭三代爵位,地位也颇为稳固,只是在势力上不及永定侯这极品勋贵,永定侯府一直都在军功上颇有建树,兼之又娶了有皇室血统的盛宁郡主,这都是清平侯府所欠缺的。 清平侯府这一代在军功上并没有多大作为,反倒在政事上混得颇开,在卫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权贵世家,并不是乔家这样的没落世家可以比拟的。 清平侯府的赏花宴在卫京城颇具名气,据传闻这位嫡三姑娘出生那晚全府菊花盛开,香气四溢,所以这姑娘也就有菊花娘子的称谓,家中的长辈当中不乏菊花爱好者,十大名菊在此都能觅得影踪。 乔蓁仔细地听着,连带乔荏也投以目光注视着乔茵,她对于这些不如乔茵热衷,反正听过也就算了。 乔芝却是一脸的艳羡,暗中的目光却是看向乔蓁的,能得到永定侯世子的青睐,将来哪怕越不过乔蕊去,至少也能分庭抗礼,得到夫婿的全心爱慕,毕竟她原本才是正室,不知自己是否有这好运能得到惜花之人。 在乔家一众姑娘各有心思的情况下,清平侯府已然到了,递了请柬,马车驶进了府内,乔蓁掀起一旁的车窗帘子悄然打量,就外表看来,建筑上与乔家的分别并没有太大,不过却显得更为恢宏气势,大概乔家没落,这样的气势早就散了。 一路行驶到内院,方才有管事娘子等候迎接,可见清平侯府的接待工作做得有多到位,乔蓁被请下马车的时候想到。 乔茵落落大方地走在前面引路,这里泰半的姑娘她都认识,随着管家娘子到了那菊林里,与她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 乔蓁见状想避开,乔茵可不依,急忙拉着她的手笑着给她介绍人,这交际必不可少,将来嫁进永定侯府,这些人情往来都是要应付的,趁着还在闺阁中就赶紧练练,再说姑娘家的心思远比妇人单纯,这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乔蓁没有办法,只好脸上堆着笑容与众人打招呼,有好些个姑娘一听到她是乔茵的堂妹,立即表示好感,有些甚至姐姐或妹妹地唤得亲热,这让她颇觉怪异,但也只好一一应付,至少不失礼于人前。 至于乔荏就自在得多,她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也不太在乎别人是否热情。 乔芽却是暗咬唇,想上前插话,只是无奈没人搭理她,只能恨恨地拿脚跺地。 施岚与冯珊站在二楼,把楼下的一切都看在眼中,这赏花宴还没开始,就已经有人在联络感情了,其中乔家女儿最让她们关注。 “那个就是乔蕊?”施岚的手指向脸色红润的乔蕊朝身边的管事娘子问道。 “回姑娘的话,正是。”管事娘子忙应声。 冯珊的眼睛立即盯上乔蕊,那双眼细细地打量,长得也不怎么样嘛,真不知道年家母子看上她哪点?遂捏了捏闺中密友的手,“我去会会她。” 施岚点点头,着自己的贴身侍女给她开路。 待冯珊离开,她的身边渐渐走出两名器宇轩昂的男子,与她一起看着下面的热闹场面。 “你怎么看?乔蕊会是那天在平江郡王府的人吗?”其中一名抱胸的男子倚着柱子问道。 施岚娇滴滴的嗓音道:“林子爵家的女子我试过了,似乎没有疑点,惟独这乔家姑娘我看不透,不是传闻乔蕊身体病弱吗?可你们看看,她的神色多好啊,哪像个虚弱的病人?我看倒有几分装的可能。” 另一边的男子皱眉道:“年彻似乎正闹着退婚,只是退了这么些日子还没成功,我猜疑着年彻必有把柄在她手上,这乔蕊有必要好好地彻查一番,”顿了顿,“想要账本现世,惟有逼得他们的婚事做罢才有可能,不然乔蕊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也就没有我们动手取回的机会。” 施岚皱眉道:“正好威武侯的女儿也有此意,我借势运做一番,要毁了婚约不难,事后我暗中放出风声,就说是冯家姑娘使的坏,自也不会让年彻疑心到是我们在布局。”眉眼一抬,娇滴滴的一笑,“绝不能让年彻先我们一步得到账册。” 正说着话,那抱胸的男子却用手指着其中一个绿衣女子道:“那是哪家的女孩?” “哪个?”施岚打眼望去,只见到对方头上那朵粉红绢花,以及绿衣上的风荷,遂朝管事娘子看去。 管事娘子忙答道:“那也是乔家的姑娘,好像是三房那位失怙的姑娘。” 乔健斌的女儿? 三人立即想到,对于这位正四品的秦州防守尉,他们都有印象,拉拢军官也是他们的手段之一,只是很可惜这个武将一直没能拉拢到就死了,据说倒是与年彻有几分关系。 “你问她做甚?”施岚不解道,“她爹已死,不然还有几分价值,再说长得又不是绝美至极,这些年你破过身的女子哪个不是长相美貌的?莫非现在又转了趣味,不再喜欢那些新嫁娘,对于破落户的女儿更感兴趣?”斜睨对方一眼颇具风情。 抱胸男子有张娃娃脸,笑起来像个阳光少年,只是谁也不知道正正是这样一个外表俊朗的少年是前些年奸污新嫁娘的罪魁祸首,现在更是挑眉笑道:“有何不可?鲍鱼吃多了也会腻味的,正好可以换换口味。”说完,即转身走下楼去,“你且弄清楚乔家大姑娘为妥。” “呸,又去做些龌龊事。”施岚哪怕做出这样不雅的动作,也仍是娇俏可爱的。 另一边的男子神色连变也没变,“不用管他,他现在色心一起什么事都不会管的,我们还是先把目标解决掉才是正策。” 此时正与众人说话的乔蓁却感到背脊一凉,有种遭人惦记的感觉,转头朝那背凉处看,只见到二楼一片阴隐,除此外什么也没看见。 “七妹妹,怎么了?”乔茵发现她的异状,关心地询问道。 乔蓁摇摇头,“没事……”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裙的少女与另一个着蓝裙的少女一块走过来,两人看着她们的目光颇为不屑。 乔茵却是皱眉挺直胸膛,一脸沉稳地看着她们。 乔蓁却是不明所以,这两人是谁,怎么五姐姐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五姐姐,你认识她们?” “哟,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没想到还是厚着脸皮出席这宴会,怎么?以为欧世子来了,所以你还想着不要脸的缠着他?”月白衫女子率先道。 “就是,就凭你一个六品官的女儿也配缠着欧世子?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我若是你,赶紧就躲在家中不敢出来见人了,这会儿还怎么好意思出来招摇过市?”蓝裙少女同样也牙尖嘴利。 这怎么那么像争风吃醋的场面?乔蓁一脸黑线之余,心中同样也十分气忿,这两个女子一看就是那什么欧世子的爱慕者,双双前来耀舞扬威。 乔茵冷冷一笑,“你们一个是薜尚书家的嫡六姑娘,一个是安御史家的三姑娘,怎么也抓起鸡毛当令箭,莫不是这就是你们的家教?那还真可悲,我都替你们爹娘感到羞愧。” 这话一出,周围的少女都掩嘴偷笑,薜尚书的女儿与安御史的女儿爱慕定波侯府的世子欧博一事,人人皆知,两人内斗不止,对外却是颇为团结,这在卫京早已不是密闻。 薜六姑娘眼一瞪,“你好大的胆子,也配说我们家教有问题?” “我回去一定要告诉我爹,绝对要给你们这些个小官的女儿好看。”安三姑娘也不遑多让地道,御史手中的笔,谁能不怕? 乔茵拍拍小心肝,一副“怕怕”的样子,“你尽管去,我等着,反正丢脸的是你们。” “五姐姐,好样的。”乔蓁当即夸道,乔茵这性子看似冷漠,其实却是古道热肠。这时候她也怒视了一眼那对来惹事的女子,这样低下的手段来驱逐爱情的竞争者,可见这欧世子的眼光真不咋的。 “在说什么呢?如此热闹?”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 一众少女都把目光看向那出声的人,只见到对方娃娃脸颇为俊帅,一笑如万丈阳光高挂天空灿烂不已,大多都红晕飞上脸庞,娇俏不已地行礼问好。 薜六姑娘与安三姑娘也停下找碴的目的,立即变得柔情似水般赶紧问好。 乔蓁被乔茵拉着也跟大众一道行礼,“这什么人?” 乔茵皱了皱眉头,“四皇子萧王刘洙的嫡次子刘佼……” 皇族子弟?怪不得排场这么大?那不是与嫡皇孙同一辈的人? 刘佼却是笑得灿烂地让众人平身,“我又还没封王,你们这么多礼数做甚?不然我都不敢现身了,众花都因而收敛起来,花神可要罚我。” 一番话说得颇为风趣,惹得一众未嫁姑娘们笑得花枝乱颤。 乔蓁却是打了个冷颤。 乔茵见状,以为她也同其他人一样受到这笑容的蛊惑,遂小声提点,“他这人不能看……”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刘佼把目光对准乔蓁,欣然举步走上前来,一众姑娘都给他让路,只见他站定在乔蓁的面前,手法极快地变出一朵粉红绢花拿在手上,躬身递给乔蓁,笑露一口白牙颇为可亲,“这可是姑娘的绢花?” 乔蓁愣了愣,摸了摸头上,没摸到那朵绢花,心中不禁起疑,她又没有过多走动不可能掉了,这怎么到了对方的手里? 乔茵心中警铃大作,别人不知道这刘佼的底细,她至少还是了解的。 这别厢的乔蓁遭人惦记,另一边厢的年彻却在第一时间得知宴会上发生的事情,脸上不禁露出不快。 “刘佼啊,没想到你心心念念的女人居然会被他看上,啧啧。”欧博笑道,“你打算怎么办?我们毕竟是不同阵营的人,这宴会也没被邀请。” 年彻的脸色却是彻底的黑了,本来以为乔蓁跟去只是走走过场,如果不去所有的矛头怀疑都会落在她身上,毕竟勾魂之术可以沿着河流大概确定之前所找的人的方向,乔家必会被盯上。 所以他才会趁势布局,引对方的人将目光都集中在乔蕊这挡箭牌上,这样隐在暗处的乔蓁会更安全,一切不利的算计也只会让乔蕊承受下来,这也就是他这么久还没有到乔家宣布退婚的原因之一,只是暗中放出风声,利用心理战术把乔蓁藏得更深。 “不怎么办?自然是凉拌。”他冷冷一笑。 敢动他的人?找死! .. 第五十二章 扬名 对于面前这朵粉红绢花,乔蓁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尤其是周围脑残花痴女渐渐露出嫉妒的神色,看了就令人不爽。 刘佼似没看到她的尴尬与微恼,而是又晃了晃手中的绢花,这是他迅速自她头上摘下来拿在手中的,这一招对于大部分的女人都管用,“怎么?姑娘不打算认领?那真是可惜。” 阳光灿烂的脸一时间黯淡下来,似乎春光都消失不见。 乔蓁感到周围脑残花痴女恼怒的目光,不禁暗中摇摇头,这等搭讪的手段真的不算高明,逗逗情窦初开的少女还可以,拿到她面前未免有几分可笑,现代的女孩什么没见识过,遂微微一笑道:“男女授受不亲,哪怕这是小女子头上之物,可也不能再取回,这于礼不合,还望小王爷见谅。”说完,行了一个标准之极的礼。 这摆明了就是说这花哪怕是我的,可经过了你这个臭男人的手,我再拿回来就是有违礼教,有损闺誉,若这刘佼再坚持那就是不懂礼教,强人所难。 这样光明正大的找了理由就拒绝,令周围的少女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乔家女儿未免太大胆了。礼教只是明面上摆着的,现在这世道,其实只要不太过份,也不会有人过多置疑。 乔茵原本有几分担心,萧王虽然不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儿子,到底还是皇族,而刘佼甚得萧王夫妇的疼爱,甚至传闻还打算让他承袭爵位,换上嫡出长子的意图。 现在看他缠上了自家堂妹,更是焦虑,想要当面拒绝,又找不到好理由,正苦无对策之计,没想到堂妹这一张嘴这一行礼,合情合理地规避掉这轻佻的举动,顿时难掩眉眼中的笑意。 也跟着朝嘴角慢慢紧抿起来的刘佼屈膝一礼,“小王爷见谅,这是我乔家的家教,身为乔家女儿自当遵守。” 场面一时间寂静下来。 刘佼没有言语,只是那时常弯弯的眼睛慢慢展成一条直线,把那朵粉红绢花放在鼻下轻嗅,原本只是想玩一玩找找乐子,现在碰了个软钉,始料未及啊,这死了爹娘的乔家少女还是让自己吃鳖了。 乔蓁这一番言论自是搏得周围不少长辈的好感,更有一些贵妇人打听是谁家的女儿,行为如此端庄知礼?一听是乔家三房的,顿时都大叹可惜,门楣太低了,不然这样知礼的儿媳娶回家也会比较听话。 看到骚乱准备过来的二夫人与四夫人听到周围夫人们的议论声,脸色一阵红一阵黑,乔家当真被人低看到这地步? 二夫人神色难看,直觉得丢人,不禁目光颇为不善地看向乔蓁的方向,一出家门就出风头,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世,凭白让人有嚼舌根的机会。 四夫人却是昂着头一脸坦荡地插口进几位议论声颇高的夫人群里,朗声道:“我家蓁姐儿就算失怙,也没有长歪半分,这出身啊也由不得人选,老天给定下什么爹娘就是什么爹娘,几位夫人说是不是?再者明人不说暗话,暗地里诽议他人更是连礼数也不懂的蛮夷。” 那几位匪薄乔蓁家世的夫人一看这出头是乔家夫人,脸色都有几分不自然,背后说人是非还被别人家中长辈听闻,立即被人抓了个现行,说出去也不怎么好听。 顿时就做了鸟兽散,免得惹祸上身。 四夫人方才神色很冷地看着她们各自走开,不就是自己命好懂得投胎罢了。 二夫人皱眉道:“你刚刚怎么这么下那群夫人的面子?那里面还有高官夫人,你这不是让人家记恨我们吗?” “二嫂,难道就让她们背地里说蓁姐儿是非?我们这些当长辈的也坐视不理,岂不是更让人笑话?你刚才也听到她们是怎么说的了?那分明就是看不起我们乔家。”四夫人当即义正辞严地道。 二夫人被这一向瞧不起的弟妹呛了几声,心中不禁恼怒起来,果然是无知妇人,逞一时口舌之快,可有替还在当官的爷们着想一二?感情她家老爷不出仕,就不顾旁人。 四夫人自也看出二嫂的不快来,也没有怯弱地退开。 两人间的气氛一时间颇为胶着。 正与今天赏花宴的主人施岚以及威武侯女儿冯珊说话的乔蕊,自然没有忽视掉那一方天地的热闹,在看到有长相不错的男子走向乔蓁的时候,她的眼里闪过一抹怨毒。 “乔大姑娘与你家七姑娘有怨隙?”施岚一眼就看出乔蕊眼底的恶意,遂似友好地问。 冯珊皱了皱眉瞥了眼乔蓁,这不起眼的长相有何值得忌惮?暗地里不屑地一哼,目光再度回到她自认为的情敌身上,“我看你家七姑娘招蜂引蝶的本事不小啊。” “我那七妹妹惯常就会用这招,让两位姑娘看笑话了。”乔蕊一副高洁的样子道,丝毫不以抹黑妹妹而有半分的不好意思。 “哪家都有这样不得体的妹妹,难为乔大姑娘包容了,往后嫁到了永定侯府,自然可以疏远些不理。”冯珊亲热地拉住乔蕊的手,“我姑婆为人很和善,必定会十分喜欢乔大姑娘这样爽快的人。” 乔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待对方更亲热更用心,正正因为她是年冯氏这侯府老夫人的亲戚,所以她才故意与对方套近乎,以期将来进门可以被永定侯府的人高看一分。更何况对于这两人的亲热劲儿,她也心知是看在她快成为永定侯世子夫人的份上,要不然搭不搭理她还得另说。 施岚凑上前笑道:“要不要我帮你给你那个不太规矩的七妹妹好看?让她出出丑倒也不坏?”越靠近越觉得乔蕊的神色十分好,看来对外说有病怕是别有用心,思及此,心下冷冷一笑。 “这……怕是不太好吧?”乔蕊迟疑地道,毕竟乔家还是一体的,真个让乔蓁难看出丑,于自己也不见得有利。 “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丑而已,乔大姑娘不用担心,断不会让你也跟着为难丢脸。”冯珊推了一把道。 乔蕊脸上的迟疑顿时消失,如此真让乔蓁出丑难看,只要不是涉及闺誉方面的,传出去后,年彻对她的兴趣与关注怕是也会减少,这于她甚为有利,遂重重点了点头,还是有几分不放心地拉了拉施岚的手,“别太过份了。” “我有分寸。”施岚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冯珊背着乔蕊的脸却是与施岚暗地里交会一个眼神,这才一个暂时离开,一个继续与乔蕊说话表示亲近减低她的戒心。 乔蓁在搅和掉刘佼的调戏戏码后,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暗,顿时就心知与此人不应产生过多的交集,遂急忙找了个借口拉着乔茵离开。 留在原地的刘佼勉强笑了笑,在一众姑娘们同情的目光中后脚也离开了,一出了这方热闹的天地,他就脸色了阴沉地把手中的粉红绢花撕碎了,看着那点点飘落的花瓣,他的心里闪过一抹快感,这就像少女的落红一样可爱,引得他内心极为激动。 立即有人凑上前来调笑道:“没想到还能有人不中你的圈套?真是难得,这乔七姑娘当真厉害……” 更有人拍了拍刘佼的肩膀,“无往不利的你这会儿也不吃香了,看来待会儿我们可要多多出风头才行……” 刘佼打眼看向他们神色一冷,娃娃脸上哪里还有阳光少年招牌的笑容?冷声道:“乔七是吧,我不破了她的处子身我就不叫刘佼。” “哟,你还较真了啊?”有人惊喜地道。 也有人皱眉阻止,“阿佼,你还要胡闹?前些年新嫁娘那些案子才刚压下不久,你再惹出祸端来,只怕不好收拾……” “怕什么,对方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乔家现在更是不得势,出了事,了不起娶进府里当个小妾,乔家只怕还巴不得呢。”刘佼不当一回事地回嘴,鼻子还轻哼了一哼。 顿时有人摇头有人哄笑。 这边厢的乔蓁却是聚精会神地听着乔茵说起这刘佼,嘴都张不大,好在她的直觉很灵,不然被那样的人缠上只怕没有好果子吃,当即抹了一把没存在的汗。 乔荏细心道:“我看这宴会有点邪门,大家还是在一处,别走散了才好。” 乔家几姐妹都跟着点点头,乔芝也不敢随意走动,紧跟着自家姐妹才好。 乔蓁却是在人群中寻找乔芽的踪影,一时间没看到还微微焦急,这没安好心的妹妹,若是在平日,她才懒得管她的生死,只是今儿个如若出了什么不好听的传闻,只怕她也得跟着受累,好歹现在两人还挂着亲姐妹这牌子。 好不容易才看到她娇红着脸与一男子攀谈,心中警铃大作,心知这妹妹不会听她劝,正暗暗焦急的时候,看到四夫人走过来,忙拉着四夫人的手臂,耳语了几句。 四夫人皱眉朝乔芽的方向看了看,忙点头道:“你别急,我这就去看着她。”自己的女儿性子沉稳,乔蓁也不遑多让,所以对这两人她比较放心,再说二房的茵姐儿也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大房的乔蕊自有她嫡亲嫂子陪同,出不了什么事儿,还是这乔芽让人不放心。 乔芽被这男子的风趣的吸引,早就打听到他是尚书的儿子,家世显赫,更是下了几分功夫,如果成功勾引到他上门提亲,自己的婚事就有着落了。 两人正说得欢快的时候,四夫人乔李氏就如幽魂般出现,在乔芽的左右出没。 那尚书之子几次没得趣,心下起疑,问了乔芽方才知道这是人家的长辈,暗道一声诲气,原本以为可以玩玩这没什么家世的姑娘,看这样子是不可能轻易得手,遂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去。 乔芽留也留不住,只能咬紧下唇朝四夫人狠狠一瞪,“四婶母不去看好三姐姐,老跟着我做甚?”把她的机会都吓跑了,这赏花宴还是她第一次来,往后再以人觅到这么好钓金龟婿的机会了。 四夫人却是一脸正色道:“我这是担心芽姐儿年幼被人骗了去。” 乔芽暗地里不悦地轻“呸”一声。 四夫人不以为然,只不过心底打定主意往后不会再让乔芽出席这样的场合,这就是个没轻没重的姑娘,行事又欠思量,与她的娘是一路货色。 乔芽身边跟着个四夫人,没有哪家想要一亲芳泽的儿郎上前搭讪,只能嘟着嘴满脸不悦地慢慢与一众乔家姐妹会合。 乔蓁见状,方才放下心来,暗中朝四夫人道谢。 施岚这主人家一现身,赏花宴正式开始,众人都移动脚步到后方的花园里,有说有笑的姑娘家们甚是惹人注目,一众少年儿郎也跟着老往一边看去。 满园的菊花一片金灿灿,不禁令乔蓁想到“满城尽带黄金甲”这一句诗来,在一片黄花璀璨中,建立的高台小巧的亭阁中摆放的菊花更是夺人眼球,那正是古代赫赫有名的十大名菊。 古人游园不外乎都要吟诗做画一番故做风雅,乔蓁自认没有这个细胞,也不去出那个风头,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欣赏菊花上,尤其是十大名菊。 乔荏的诗画功底不弱,却也没有去争名夺利,而是簇眉仔细倾听众人的诗作,一会儿欣然点头,一会儿摇头的,倒也自得其乐。 乔茵对于那些个爱出风头的人自是不屑,转头与前来说话的姑娘攀谈起来。 一时间,各得各的意趣。 乔蕊与冯珊在一块儿,冷冷的眼睛却是看向乔蓁,她对她自是熟悉得很,乔家姑娘们除了四房爱好诗画,其余几房没人有这喜好,她为了打发病中的日子,倒是花费了不少功夫学这些劳什子。 不过乔蓁就没这么好运了,以前乔钱氏还活着时倒也请了女先生来教,后来乔钱氏病逝后,乔健斌又常年驻守在外,乔姚氏哪会舍得花钱请人来教正房的女儿?连她自个儿的亲闺女乔芽都只是仅识几个字看得懂书信账本罢了,别说做诗了,吟诗都困难。 所以乔蓁是仅识几个斗墨大字的。 施岚朝乔蕊挤了挤眼,嘴角微微一笑。 正在看菊花的乔蓁突然身子被人一推,往前蹿去,好不容易才站稳没有跌倒在地,下意识地往后看了看,那推了自己一把的人很快就隐到人群中不可寻觅,慌乱中只能先站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状况,就感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看来她被人算计了。 她定了定神,看到自己此时已经出列站到了一朵菊花的面前,心中暗叫不好,暗暗地朝乔茵看了一眼。 偏在这时候,清平侯府嫡三姑娘施岚笑着上前一把抓着乔蓁的胳膊,用她那特有的娇滴滴的嗓音道:“看来乔七姑娘对这十丈珠帘相当感兴趣,我这才刚宣布说要为此花题诗一首,乔七姑娘就站出来了,现在就让我们洗耳恭听乔七姑娘的大作。”说完,还调皮地朝乔蓁眨了眨眼,“乔七姑娘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喽,之前的几位才子佳人可是为帅旗、绿牡丹、墨荷、绿衣红裳做了绝佳的诗句,现在就等乔七姑娘再做佳诗。” 做诗? 乔蓁的心突的一跳,她哪会做什么诗?又不是胎穿过来还来得及学上一学,她这是半路出家穿越来此,之前又为了生活奔波,还没来得及培养这高尚的爱好。 乔茵满脸急色,尤其看到周围的才了佳人也跟着起哄了几句,乔府众姑娘的状况她也再清楚不过了,换乔荏去还靠谱点。 乔荏也暗地里捏紧了绣帕,想要去解围,奈何现在又没有法子? 二夫人与四夫人都暗叫不妙,尤其是二夫人更是气愤,明知自己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藏拙还来不及,出去岂不是丢人现眼? 处在众人嘱目中的乔蓁神色颇为难看。 “怎么?乔七姑娘做不出?”施岚收起脸上的笑容,怀疑地上下打量她一番,皱起的眉头好似在说,你做不诗来,那你出来干嘛?若不是捣乱,那就是用心不良。 其他人也跟着窃窃私语。 乔蕊听闻,脸上有着莫名的快感,乔蓁不学无术的名声只怕明儿就会传遍卫京,这年头是不求姑娘家满腹诗书,但是你没墨水没人会笑话,偏还要出来献丑就要受人指谪了。 乔蓁看了眼这施岚,不知道自己被人整是不是与她有关?不过她想看她笑话,那还真不容易,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偷,对,就是偷,她在心里向前辈们告一声罪,阿门! 方才正色地看向施岚,只见到她落落大方地道:“施三姑娘过急了,要做诗也得先打个腹稿才行,我那不是正在思量吗?” “那乔七姑娘要思量多久?”施岚重新微笑地道,在她一个手势下,全部人又安静下来。 “一刻钟足矣。”乔蓁胸有成竹地道。 这声音在一片鸦雀无声中格外的响亮。 施岚暗地里冷冷一笑,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乔家众人的眉头仍未松开,乔芽不屑地撇撇嘴,乔荏则暗地里打手势,希望能提醒一下乔蓁,只是当别人看过来时,她又只好收起来,只能在心里焦急。 乔蓁定了定神地看向那朵盛开的十丈珠帘,这是菊花中的名品,而且是花瓣最细最长的那种,眼前这株是花白色,针细管瓣,花瓣末端略微带有浅黄绿色,巨大轮花,开足不露心。 与帅旗的娇艳夺目、绿牡丹的臻雅名贵、墨荷的亭亭站立、绿衣红裳的色彩之最相比,十丈珠帘显得低调雍容得多,立在丛中就像那饱经风霜后通透的人。 “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还似今朝歌酒席,白头翁入少年场。”一首来自白居易的《重阳夕上赋白菊》脱口而出,乔蓁的神色极平淡,一身淡绿风荷的精绣挺立在寒风中更添几许不可侵犯的味道。 这一首颇具人生哲学的诗作令在场的人都暗叹不已,再抬头看看那株十丈珠帘与诗更是遥相对应,更添几许人生的唏嘘,周围已有才子低声暗吟品味不已。 至此,乔蓁始料未及的是,她的斫琴美名还没有传出于世,就有她善于诗的传言在宴会后传遍卫京,以诗扬名,这在今后她每每一听到都会恶寒不已。 乔蕊的神色满是不可置信,她乔蓁何德何能还能做出这样的诗作来?两手卷着帕子气恼不已。 乔茵与乔荏对视一眼,她们也觉得不可思议,乔蓁什么时候学会文采风流了? 趁着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来,乔蓁已是朝主人家微微一笑道:“不知这首诗可否入得施三姑娘的法眼?” 施岚的神色一凛,很快就掩去自己的情绪,笑着鼓掌道:“没想到乔七姑娘如此的好文采,这首诗当得今日之最,只怕后头的才子佳人要相形见绌了,吾等佩服。” “当不得施三姑娘如此称赞。”乔蓁微微晗首道,然后从容自然地退回人群中,丝毫不邀功,脸上更没有得意洋洋的盛气凌人。 这令对她颇有微词的人都闭上嘴巴,都暗自赞叹这乔姑娘果然当得才女二字。 气氛一时间停顿下来,施岚又巧笑俏兮地说了几句,又把气氛搞热起来。 乔蓁只是神色淡淡的,乔茵与乔荏一把拉着她,“你哪儿来的诗?” “那日听年彻吟过。”她面不改色地扯着谎,把一切都推到年彻的身上,反正她们又不可能真找年彻对质,反正只要能瞒下不对她生疑即可。“你们也知道我哪会做什么诗?不知是何人想要害我出丑。” 乔茵与乔荏一愣,想想年彻确是吟得出这样的诗句,这才放过再逼供乔蓁。 乔茵神色一凛,“那推你一把的人走得太快,我也没瞧清是谁?接下来还是小心些,再待一会儿,我们就告辞回去。”早知道这宴会会如此,之前哪怕会惹怒乔老夫人也不应该来的。 乔蓁神色如常地点点头,暗拍胸口庆幸因为家学渊源,她还是在父亲的藤条下背了不少诗句,不然这丑是真出定了。 走过来的乔蕊听到乔蓁的低语声,想到年彻与她相处的情境,脸都气歪了。 好不容易才摆脱掉冯珊的乔叶氏看了眼自家姑娘,心里也有几分不高兴,那冯珊她怎么都觉得有几分古怪,偏这姑娘还与她一道待了这么久,两人的家世不对等,哪有平白无故对人好的?大姑娘也不用大脑想想。 “小姑,我们还在外头,得注意仪态。”她低声提醒。 乔蕊瞪了她一眼,方才施施然地往前走与乔家众人会合。 “没想到七妹妹真的让人刮目相看啊。”她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 乔蓁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大姐姐难道对我成见这么深?我若出丑,大姐姐又哪能讨得好?别个不知情的人只会说乔家姑娘大字不识一个,又搞不清是哪个?大姐姐岂不是也要枉担虚名?” “牙尖嘴利。”乔蕊一时间被乔蓁的反问弄得口哑哑,这话她反驳不得,外人不知情兴许会把乔家姑娘都当成了草包,这是她料事不足的地方,最后无奈下只能骂了一句。 “哼,七妹妹挽回了乔家姑娘的声誉,大姐姐还有何不满?”乔茵维护乔蓁道。 乔蕊冷冷一哼不再做声。 乔蓁也不想与她争吵传出去让人笑话,遂拉了拉乔茵,大家息事宁人。 接下来所吟的诗都不及乔蓁的出彩,很快,众人都没了趣味,施岚也知道越不过乔蓁那首咏菊诗,遂又开始进行别的节目。 “乔大姑娘琴艺出众,还请乔大姑娘抛砖引玉为接下来的弹琴开个好彩头。”施岚笑着提议,眼里的一抹精光一闪而过,如果乔蕊能接过接下来这一抬,那几可肯定平江郡王府的琴是她的。 也许这个姑娘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势力所操纵,施岚这一派的人都暗想着。 弹琴正是乔蕊的强项,这是她最拿手的功夫,哪能不欣然点头?暗暗感激地看了眼施岚,今天才交的朋友果然对她很好,眼看乔蓁的诗万众嘱目,遂给了一个出风头的机会予她。 古琴很快就搬了过来,绣墩也备好了,就连香案也有人点燃,一切都弄得尽善尽美。 乔蓁却是看了眼施岚,直觉告诉她这人有古怪,只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回过头来只看到乔蕊十分享受被人嘱目的场景,暗地里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放在案上的古琴上。 只一眼,她就发现了这琴有古怪。 这会儿,她几可肯定清平侯府的人对她乔家不利,一个是她,另一个是乔蕊,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如果提醒乔蕊不要提,这大姐姐必不会听,放手不理,也不知道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咬了咬唇,一时间左右为难。 “七妹妹?”乔茵轻唤一声。 她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把琴上,从内心里真不想管乔蕊的死活,就让她去出丑好了,之前她在那一旁看着不也想让她出丑吗?她何必那么好心帮她,反正又没人感激?当圣母从来都不是她的志愿。 只是想到乔家,再想到乔维,她又怕真出了什么事,那会儿只怕会追悔莫及,很明显,人家都冲着她们来了。 内心一阵天人交战,她还是选择了出手,眼看乔蕊正要落坐,她上前借机给她整理一下衣物,“大姐姐,你这儿歪了……”然后不着痕迹地在琴下动了动手,收回手时不经意地敲了敲琴板。 听声音一切稳妥后,她方才放下心来。 乔蕊皱眉看了她一眼,乔蓁这是在干什么?想来抢她的风头?思及此,她怒声道:“不用你假好心,你下去吧。” 乔蓁神色一撇,“好心当成驴肝肺,大姐姐也不用这般赶人,都是妹妹多事。” 乔茵上前把乔蓁拉回来,不满地低语道:“你给她整理衣物做甚?她又不会感激你。” 乔蓁委屈状的嘟了嘟嘴。“确是我多事了。” 这一番举动在外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哪怕施岚火眼金睛地盯着,也没看出其中的猫腻来。 乔蕊坐稳后,纤纤玉指按在琴弦上,一首曲调优美动听的《平沙落雁》顿时倾泄而出,在众花的陪衬下,衣着优雅的她十分夺目,风儿轻吹而过,调皮地卷起了她的裙摆,与高低的琴音一起轻轻舞动。 人美,曲也美。 众人都有几分陶醉,更有人赞叹这乔家女儿养的好,不但吟得了诗,也弹得好曲,纷纷打听起乔家女儿的婚配来,这是贵夫人特别热衷的。 乔蓁不喜欢乔蕊,但也不会否认她的古琴造诣颇深,不至于成名成家,以一名闺阁少女而言,已实属难得。 施岚却是微眯了眯眼睛,这回她可以肯定这乔蕊就是他们那夜勾魂之人,这回终于抓到了,她的脸上不禁有几分兴奋,一把明明只要弹几下就会掉弦的琴,愣是在弹了一半曲目后仍没出问题,看来这乔蕊必是那天去平江郡王府的人。 误打误撞下,乔蓁成功地将自己隐在乔蕊的身后,这是她一直不知情的,兴许是她一时间的善意而让上天维护。 乔蕊的弹奏让那些隐在阴影中的人都暗自欣喜。 赏花的节目好不容易才结束掉,乔家众人还没来得及告辞,就不得不与众人一道移步到宴席上。 这设在宽大亭阁的宴席,正对着争先怒放的群花,很是赏心悦目。 冯珊自是赶紧邀乔蕊与她共坐一席,乔蕊不顾乔叶氏的阻拦欣然应允,甚至把嫂子打发到乔蓁那一块儿去,免得她在一旁误了自己的事,这无形中给了冯珊与施岚机会,只是她不自知罢了。 乔蓁只是朝乔蕊那儿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有些食不知味,总觉坐得有如针毡,正转头想要与乔茵说几句,一旁上菜的侍女却是不小心把菜汁都倒在她身上,忙跪地道歉起来,一脸的急色。 乔蓁看了看身上的菜汁,脸色暗沉下来,她并没有带换的衣物来。 施岚这主人家早已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急忙走过来,道:“乔七姑娘莫须慌张,我这儿有换的衣物,你且去换上,莫着了凉……”然后又怒斥奴婢,“还不下去领罚,毛手毛脚的扰了贵客。” 坐在不远处的薜六姑娘与安三姑娘都掩嘴偷笑,对于乔蓁现在面临的局面庆灾乐祸。 乔蓁却存了个心眼,对于这清平侯府早已是暗中警惕,哪儿还想多呆?遂朝乔茵使了个眼色。 乔茵急忙起身,客气道:“这怎么使得?不若我与七妹妹先行告辞,马车上有衣物,先行回去梳洗。” “这宴席才刚开始,你们怎么好就先行离去?”施岚皱眉道,“莫不是我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没有,清平侯府礼遇我们为上宾,只是这突发状况,不好再叨扰贵府,所以才先行告辞。”乔蓁一脸真诚地道,“只是我与五姐姐一道先回去,乔家其他的人还在此做客,施三姑娘莫要多想。” 话里的意思是如果施岚不放人那就是多想了,颇为不通情理,客人来去自由,哪能受她话里话外要胁。 施岚的重点目标在乔蕊身上,对于乔茵与乔蓁倒是无可无不可,遂大方点头让人送她们出去坐马车打道回府,暗地里却对一脸阴鸷的刘佼耸耸肩,表达她的无能为力。 这浇菜汁的主意是刘佼想出来的,目的就是要引乔蓁去换衣物的时候好行不轨之策,哪里知道正落乔蓁的下怀,让她找了个借口离去,一时间只能暗中发脾气。 乔蓁与乔茵向二夫人与四夫人说了几句,方才手挽手地离去。 后方的刘佼也不动声色地起身,娃娃脸上势在必得。 两姐妹沿着回廊走了一会儿路,就有奴仆追上来急道:“两位姑娘留步,你们乔家有人出事了……” 两姐妹驻足,对视一眼后即看向那飞奔而来的仆人。 乔茵是长姐,遂出声道:“谁出了事?” 那仆人支支吾吾地说是乔荏。 乔茵一听就知道不靠谱,摆摆手道:“家中有长辈在,她们会应付,你回去如此告知即可……” 话还没说完,那奴仆已是掏出一方帕子把乔茵的口捂住。 乔茵挣扎了一下,很快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可见帕中用了迷晕药。 “五姐姐?”乔蓁大声惊呼,没想到对方在清平侯府里也敢使坏,正要去抱乔茵,从后方又有人冲出来,同样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 尼玛,她失去意识前暗骂一句,很快就软瘫在地上。 等她再浑浑沉沉地再醒来之际,已置身在一暖香阁里,菊花香鼎里飘散着让人舒适的香味,身下是名贵的丝绸床单,她摇摇晃晃地挣扎爬起来,用手敲了敲脑袋,“这是哪里?”无意识地问出来。 “你醒了?” 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让她瞬间清醒过来,两眼一定焦,看到刘佼那张娃娃阳光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一眼就看到对方眼底浮现的淫邪之光,这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不禁伸手拉紧自己的衣物,两眼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会不知道吗?”刘佼坐到床上,伸手轻抚她的俏脸蛋,没想到拨开刘海,这女子会是如此让人惊艳,这真是让他心喜的发现,兴许他会好长一段时间不会无聊了。 乔蓁打掉他的碰触,这与年彻碰触她时的感觉不同,那会儿她虽厌恶,但没有恶心的感觉,可这人却给她一种有毛毛虫在身上爬的惊悚感,“这是清平侯府,你也敢乱来?” “清平侯府又如何?拦得住我吗?”刘佼一脸好笑地道,“我劝你还是别做无谓的挣扎,乖乖地让我宠,讨得我欢心,我纳你回府当姨娘,岂不比你在乔家苦挨日子要强得多?” “不必,我对嫁你半点兴趣也欠奉。”乔蓁寒着脸拒绝,伸手摸到自己戴着的钗子,急忙拿在手中对准刘佼这无耻渣男,“你若敢上前一步,我可不会客气。” “一只小小的金钗也能奈得我何?”刘佼耻笑道,步步进逼,一把就抓住乔蓁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唇就吻上她的颈项,还啧啧有声道:“香,真香。” 乔蓁一脸的恶心,拼命地扭动着身子,“你放开我,你这个衣冠禽兽――” “骂吧,你越骂我越兴奋。”刘佼满脸放着淫光道,“等我睡了你,尝过男人的滋味,你只会求着我宠你……” 嘴不停地吻着她的脖子,慢慢向下发展到胸部,嫌她的衣服是阻碍,他一把扯开她的外衣,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身下某处更为兴奋,这乔蓁果真如想象当中那么美味。 乔蓁一脸羞愤欲死,这人恶心的碰触让她对他恨到极点,屈膝想要给他重要部位一击重创,哪知道对方早有防范,压着她的双腿不让她动。 “那些新娘都会这招,我早就练就个中好手,还会让你得逞?”刘佼得意地炫耀。 乔蓁却是“呕”的一声干呕起来,当乔茵跟她说时只觉得厌恶气愤,现在身临其境才知道个中滋味,真替那些枉死的新娘叫冤。 想要使出上回对付年彻的那招,只是怎么也下不了手,这人恶心的她连做戏都难,真想一脚踢死他,听到下身的衣物被撕,双腿被分开,她急得只差揪头发了,该怎么办?难道这真要被这人渣给奸污了? 不行,她绝不愿失身给这混蛋,手后的挣扎让她手中的金钗扎中他的手掌,他一吃痛之余,收回手看到手掌上的血迹,顿时变得凶神恶煞,竟一巴掌狠狠地朝乔蓁的脸上打去,“敢刺杀我?你找死啊。” 乔蓁的头一歪,吃痛之余,一串鲜血从嘴角流下,头皮凌乱地覆着半边脸,咬着唇趁他再度扑来之际,手中的金钗毫不留情地对准他的眼睛狠狠刺去―― 人的身体最脆弱的地方就是眼睛。 就在乔蓁的金钗让刘佼这人渣吃惊地动作一顿之际,后方突然有人影闪动,那人手刀一挥,刘佼不察,身体软绵绵地倒下,眼看就要再度压在乔蓁的身上,身后的衣领被人厌恶的一提,刘佼高大的身体就飞了出去,撞到红木家具上,滚到地上,晕死了过去。 乔蓁喘着粗气看着这变故,手里还握紧金钗,看到那出手之人朝她伸出手来,她心一惊,一时间分不清敌友,手中的金钗再度挥出。 那人一避,无可奈何的一笑,“是我。” 这熟悉的嗓音一响,乔蓁的意识回笼,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那人,他怎么来了?看到熟悉的五官,她很艰难地发出声音,“年……彻……” 年彻心痛地看着她脸上的手指印,怒火中烧,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还痛不痛……” 乔蓁在他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时,竟鼻子一酸,没想到危难之际他竟会如天神一般降临,解了她的困局,伸出两手揽上他的脖子,小脸窝在他的怀里,“哇”的一声痛哭出声。 刚才说不怕是骗人的,在没人可帮的时候,她顾不上害怕,只能奋力自救,现在脱离危险了,放松之余,她只想狠狠哭一场发泄一下之前紧张的情绪。 年彻抱紧她的腰身,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衫,轻拍她的背安抚着,“是我不好,来迟了。”那些杂碎阻拦了他的路,好不容易才能闯到这儿来,庆幸来得及时。 没有让他在意的人儿受到伤害,不然他不会原谅自己,“是我不好,不该放你在危险当中……”他再度自责地道。 乔蓁把他揽得更紧,听到他的自责声,方才微微止住泪水,只是之前哭得狠了,一时间打起呃来,此刻的她鼻子红通通的,眼睛肿肿的,怎么看都万分惹人怜爱。 年彻动情地低头吻了吻她的红唇,手臂一收,让她的娇躯贴得更近他。 她热切地回应着他的吻,张开嘴腔让他的舌头进来,与之热烈纠缠,一时间屋里响起了“啜啜”的亲吻声。 年彻心下一喜,更用力地吻她。 漫长而激情的亲吻结束,两人都有几分气喘吁吁。 乔蓁吸了吸鼻子看着他,从没发现他有这么可爱,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想到之前同样被迷晕的乔茵,都怪自己刚才一时激动与他亲吻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忙系好他递过来的披风,“快,五姐姐她……” “你放心,已经有人去救她了。”年彻沉声道,帮她把衣物勉强整理齐整,不让里头的春光露出来,当看到她脖子上的吻痕时,他的目光更为冷彻。 松开她,走向晕倒在地的刘佼,他抬脚就朝对方身上狠狠一踢,手掌一翻,翻出两颗红色的药丸来,蹲下来一把捏住刘佼的嘴,逼他张大口,将红丸喂进去,手一拍他的胸膛,红丸滑进他的肚腹中。 “你给这人渣吃什么?”乔蓁整理妥当秀发,上前好奇地道。 “绝对让他舒爽到毕生难忘的东西。”年彻笑着回道。 乔蓁脸上划过三道黑线,立马就想到媚药二字上面,眼角瞄到刘佼的某个部位支起了帐蓬,顿时满脸厌恶,耳里听到刘佼的低吟声,遂皱眉道:“他要醒了……” “醒了才好玩。”年彻冷冷答道。 乔蓁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做何打算?哪知他一把抱起她的腰,纵身一跃,使力借力地飞上横梁处。 她正要做声,哪知他“嘘”的一声,示意她看戏。 她定睛看向下面,却见到一抹蓝影出现,那人浑浑噩噩地走进来,脚步虚浮,脸上呆滞,一看就不对劲,待人影走得近了,方才看清这人是谁。 居然是安御史家的三姑娘,那个在宴会上对乔茵出言不逊的言官之女。 只见到她刚走到刘佼的身边,吃了红丸的刘佼两眼通红地醒来,一把就将安三姑娘扑倒,压在身下,迅速地撕掉她的衣服,急切地褪下自己的裤子…… 她正要再看,哪知眼睛被人捂住,耳边有热气在喷,霸道的声音响起,“不准看,要看也只能看我的,”随即不正经地道:“回头你爱看,我脱了让你看个够……” “呸?”她脸红地呛声,“谁爱看那丑玩意儿?长得丑就别出来现世。” 年彻怒瞪她,“不识货,迟早你会求我的。” “你等到地老天荒也等不到。”她立即回嘴。 两人在横梁上拌起嘴来,下面却是欢好的声音不断,画面不堪入目。 年彻冷冷地看着,没有半分不适,乔蓁却是面红耳赤,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眼不见为净。 最终,为了不污染乔蓁的眼睛,年彻抱着她悄然离开了这间活色生香的屋子。 “这样好吗?那安三姑娘……”乔蓁还是拉了拉他的衣服问道。 “没什么不妥的,你以为我怎么抓到她的?”年彻不以为意地道,“控魂术不是随便就能施展的,也得当事人本身有弱点可让人寻到。” “你是说?”乔蓁也不是个笨的,年彻这一点即明悟,那安三姑娘离席就是冲着她与乔茵来的,正确来说是想对乔茵不利,这么一想,害她跟刘佼交欢也不是那么违背良心。 年彻揽紧她的背,“你别管那么多。”鼻子冷哼道:“安御史可不是好惹的,刘佼现在睡了他的女儿,这两家必定交恶。” 乔蓁识时务地闭上嘴巴,反正现在她的反对明显影响不了年彻,只是她没有料到,年彻喂给刘佼的红丸是烈性的媚药,一颗就不得了了,更何况是两颗?这刘佼吃了这一顿大肉后,只怕毕生都要吃斋了,这等于废了他男人的功能。 两人刚经过转角隐藏了身形,就看到有贵女们往这方向而来。 乔蓁推了推年彻,“你还准备让人捉奸?” “有何不可?”年彻挑了挑眉,“这样才有扬名的机会。” 只是这扬的是丑名罢了。 乔蓁不禁庆幸当初这人没对她来狠绝的,不然她站在这儿不死也要脱层皮,“你真坏。” 半晌,她下了结论。 “彼此彼此。”年彻一脸笑意回应,她见死不救,也不见得好心肠到哪儿。 乔蓁握起粉拳狠捶了他的肩膀一记。 年彻只当是搔痒痒。 当两人经过某个楼阁时,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年彻原本不想理的,无奈那声音乔蓁异常的熟悉,她忙扯了扯他的衣物,让他驻足。 “你听听,那是不是乔蕊的声音?” ------题外话------ 感谢绿仙野踪、潇潇故人心已倦、趣味小花送的两张票票! 某梦还是十分抱歉,虽然我已经很努力在码了,可还是没码够,明天我再努力补,飞吻一个,群么么~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 目录 | 阅读设置 | 下一章 第五十三章 下场 年彻并不想逗留,皱着眉头揽紧乔蓁就要走。 乔蓁却驻足倾听起来。 里面传出乔蕊打颤的声音,“你不要过来,你……过来我……啊――” 一声带着恐惧的惊叫,乔蕊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你别碰我……冯三姑娘,你救救我……冯三姑娘……” “小美人,别再叫了,不会有人来的……”一道调笑的声音响起,男子的声音里面带着浓浓的情味。 “救命啊……我……订了婚,我的未婚夫是永定侯府的世子……求你放过我……” 乔蕊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味道,无奈屋里的男子却似不会放过她,径自笑道:“这就是你的命,不订婚尚可,你不知道冯三姑娘心悦永定侯府的世子吗?偏与她一同来此,这都是你自找的……” 接着就是布帛撕裂的声音与乔蕊绝望的挣扎。 乔蓁一听,就知道乔蕊遇到了与她相同的事情,这会儿她的眉尖皱得更紧,转头看向年彻平静的面容,低声质问:“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年彻握紧她的腰不让她冲动行事,“这事情你管不了,这是她的命。”这话他说得极其冷酷。 乔蓁却是柳眉倒竖,凑近他低咆,“你以为我会对乔蓁心软吗?如果她不是乔家的女儿,我管她去死,可现在她被人惦污,一传出去,三姐姐的夫家会做何想?五姐姐又如何能配得良人?你让乔家以后的女儿如何抬头见人?年彻,这不是乔蕊一个人的事情……” “不然我为何建议你们分家?”年彻凉凉地道,眼底却是一片冰寒,为了一个乔蕊,她就如此质问他,到底让他的心万分不悦,这回他对乔蕊仅有的一丝同情也扔到了爪哇国。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降低影响……”乔蓁愣了愣后,当即回道,这时候她全身无力,一把抓住他的手,当即做了决定,“年彻,我们去救她,就当为了乔家以后的女儿着想。” 她虽不是坦荡荡的君子,但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身为一个现代人,应有的良知是做人的准则,她做不到与年彻一样的默视,这是一个从小接受的教育教给她的。 乔蕊是该死,但乔家的女儿并不该死,在宗法社会,她们已经活得够艰难了,婚嫁又是一个女人一生最重要的事业。 年彻却是不动如山,任由她拉也不动,摇着头道:“你想得太天真了,这事情已经晚了,我现在再出手不合时宜,而且我也不会出手……” 两人在外面拉据战的时候,阁外却是骚动起来,施岚的声音听来很是尖锐,“还没找到年彻吗?他已经潜进来了,一群废物,别让他来此破坏了计划的进行……” 乔蓁的身子被年彻揽到阴影当中,以避开外面清平侯府的侍卫,接着又响起的是清平侯府世子的怒喝声。 好一阵兵荒马乱后,施岚道:“我这就与冯珊去抓奸,一切要尽快,迟则生变。” 清平侯府的世子点点头同意妹妹的话,兄妹二人兵分两路。 乔蓁听到这里,顿时明白年彻说晚了是什么意思,里面布着天罗地网,只要年彻现身,一个私闯侯府的罪名就会成立。正在她思量的时候,冯珊与大批贵女的声音又传出。 “呵呵,我听说这清平侯府这儿的景致最好,半点也不亚于菊花阁……” “那我们可要见识见识了……” “……” 少女的笑声响起,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年彻的表情一紧,为免日长梦多,一把抱起有些发怔的乔蓁,低声道:“走。” 乔蓁心知大势已去,还不如回去想想如何才能把这影响降至最低,看了眼那华丽的楼阁,仿佛张开嘴就能把人吞噬下去,半点骨头也不剩,咬了咬下唇,她扭头双手圈住年彻的颈项,由着他带自己离开。 屋子里的乔蕊已经绝望了,任由泪水流下脸庞,自己的身子被人无情的玩弄着,一股羞耻的感觉在身体里面蔓延,以往的画面一幕幕地回放,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如此无情的对待?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来到这房间,接着连串的惊叫声响起,这把乔蕊惊回了神来,身体仿佛有了力气,她一把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朝外哭着求救,“是他……是他要对我施暴的……救救我……” 冯珊一把抱住乔蕊,帮她拉好春光乍泄的衣衫,“乔大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要休息一会儿吗?怎么……与人在此幽会?” 施岚瞪眼看向那耸耸肩一脸无辜的男子,“蔡杰,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好好地请你们来做客,你们在此做……这见不得光的事情,你这不是在玷污我清平侯府吗?” 未等那蔡杰说话,乔蕊已是一脸气愤地扬手就甩了冯珊一记耳光,“这男人是你找来毁我闺誉的吧?你这个伪君子,我错信了你……” 冯珊捂着脸咬着唇道:“乔大姑娘,你怎么倒打一把?我什么时候害你了?我又为何要害你?你不检点还要往我身上赖?算我眼瞎白对你好。”最后恨恨地咬牙道。 “对我好?如果不是你,我会遭到这男子的惦污?”乔蕊声声质问,恨不得把将冯珊身上的血肉咬下一块来。 冯珊自然矢口否认,而且将一切都推脱光。 周围的少女听着她们的争吵,几乎一面倒地支持冯珊,毕竟在她们的眼里,冯珊无论身份还是地位,亦或是熟悉度,都是乔蕊不可比的。再者从宴会开始,她们都目睹了冯珊是如何照顾乔蕊这张新面孔的,现在乔蕊这一闹,就让人觉得她是有意在推卸责任。 不堪入耳的议论声渐渐响起,冯珊眼底的嘲讽之意更是十足,从一开始算计到现在,她才是最后的羸家。 乔蕊自然也发现了自己被人陷害还要给对方数钱,精神上如何受得了这些刺激,遂渐渐歇斯底里起来,自打吃了周大夫的药后,她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 这落在众人的眼里更是不屑,这乔蕊过于自以为是,还没正式嫁进永定侯府呢,就敢在此大放噘词,难听的话一浪高过一浪。 渐渐退出人群的施岚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冷冷一笑地朝身边的蔡杰问道:“你是故意把冯珊扯进来的?” 蔡杰,这个正三品太常寺卿的儿子脸现讽意道:“这不是你喜闻乐见的吗?现在谁也不会疑心到我们,冯珊会挡下一切,乔蕊也只会把矛头对准她,明天,不,今夜我就会放风出去,让这事一夜传遍京城。” 施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永定侯府必定会提出退婚,不管乔蕊是否出于自愿还是被害,有这样传闻的女子是进不了那样高门大户的。 “接下来我会再出手。”她娇滴滴地道。 年彻带着乔蓁躲避了好几次清平侯府的搜查,甚至在最后时刻还避免不了动了手。 乔蓁没有抬头,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哪怕有鲜血飞溅到她的披风上,她也无动于衷。 年彻一剑刺进最后一人的胸膛里,再抽出时早已滴了一地的鲜血,冷冷的眸了看了一地的尸体,满意地看着乔蓁乖乖听话的样子,然后才将剑插回剑鞘,揽紧乔蓁,身子一跃出了清平侯府的范围。 他加快速度狂奔,方才与等在暗处的欧博会合。 欧博身边的乔茵一看到年彻抱着乔蓁过来,急道:“七妹妹,你怎么样了?” 乔蓁趴在年彻的肩头,被颠得一阵反胃,待被放下来时,脸色还有几分铁青,闻到披风上的血味,捂着胸口干呕了一阵。 乔茵在一旁给她拍背,她被欧博带出来的时候也是这么难过,清平侯府今天的守卫异常森严。 欧博笑道:“哟,怎么这么脆弱?不会是有了吧?”最后表情更夸张。 年彻朝欧博射去一道寒冷目光。 乔茵回头柳眉倒竖道:“闭上你的乌鸦嘴,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乔蓁接过年彻递上来的水,漱了漱口,觉得好了不少,才回头冷冷瞥了眼那坐没坐姿,站没站相的男子,瞬间就没有好感。 欧博却是耸耸肩,只是看着乔茵道:“你家的妹妹都与你一样不是好惹的,你看看,你把我的手臂咬成怎么样?”说完,将自己的手臂伸出来,撩起的衣袖下可见清晰的牙齿印。 乔茵的脸红了红,轻“呸”一口,“那是你该咬,都是你招惹的女人惹的祸,你还好说?我平白无辜受到了牵连。” 她才刚一清醒,就见到了薜六姑娘那张令人不喜的脸,随后这薜六姑娘更是变本加厉,好在紧要关头,欧博出现打晕了薜六姑娘,她才顺利脱险。一路出来,她非但没有感谢欧博,反而冷嘲热讽。 “你就非要这么说话吗?”欧博一向受人追捧惯了,何尝试过被人这般奚落? 乔茵冷哼一声不答理他,扶着乔蓁坐上马车。 年彻长腿一跨也上了马车,朝一脸不愤的欧博道:“你走不走?” 欧博这会儿也无奈地上了马车,看了眼乔茵,他们之间有必要如此僵吗?看在他奋不顾身来救她的份上,她就不能给他一点好脸色看吗? 乔蓁的心乱如麻,这危机四伏的清平侯府的赏花宴总算过去了,可接下来的事情才棘手,乔家走错一步可能都会带来灭顶之灾,这时候她想到了被灭门的平江郡王府,心底哪里还能安定下来? 年彻见状,暗中叹息一声,如果她那到没到平江郡王府去可能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而他与她也会失之交臂,但逝去的时光不会回返,不是一句后悔就能抹去一切。 这时候他伸长手握紧乔蓁的手,在她看向他的时候,他道:“一切有我。” 乔蓁怔了怔,半晌后,皱紧的眉毛一疏。 两人的互动都落在欧博与乔茵的眼里,没想到年彻这样的人对待乔蓁却是颇为柔情的,他们均有几分动容。尤其是欧博,这时候他想到自己与乔茵为何会走到这一步?无非就是他做不到年彻那样的。 “乔茵……”他轻唤她一声。 乔茵却是装做听不到,把头转向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致。 欧博的脸瞬间就黑了,他难得想要对她好一点,她倒是开起染坊来?嘴角抽搐了一下,更觉得自己是犯贱,明明人家已经不搭理他了,他还一头热做甚? 马车里的气氛有几分低沉。 直到与乔家的马车遇上后,乔茵就如坐针毡地下了马车,赶紧坐上自家的马车才觉得舒心。 乔蓁却与年彻说了几句密语,在乔茵的催促下,方才由抿着嘴一脸不悦的年彻抱下马车,上了自家马车,最后她低声道:“你赶紧来,我等你。” 年彻皱着浓眉点点头,长臂一收,几个跨步就回到自家的马车上,车夫一扬鞭,两辆马车向不同的方向行驶。 欧博又开始雕他的胡萝卜花,这表示着爷的心思正烦着呢,扬了扬眉,“告诉我,你如何搞定乔家的女儿?”笑露出一排白牙阴深深的。 年彻圈着手闭目养神,听到欧博咬牙切齿的问话,方才睁眼道:“那是爷有诚意,哪像你,嫌东又嫌西,将来若后悔,绝没有后悔药吃。” 欧博冷冷一哼,“得意个什么劲?”用力在胡萝卜上狠狠下刀,“乔茵若有个好家世,那一切就可迎刃而解。” 年彻干脆彻底闭上眼睛不再看他,等他以后后悔了,他再来狠狠地嘲笑他,必有这么一天。 另一边厢里的乔蓁却是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乔茵,乔茵闻言,脸色哪有好的?这样的事情是有辱家门的,之前营造的良好形象瞬间坍塌。 “回去先别提,我们提早走了,正好可以推脱一切。”乔茵一向识时务,家中那些长辈知晓乔蕊的事情后,大怒之下有可能会把矛头对准她们,尤其是大房如果耍赖,这口水仗有得打。 乔蓁点点头,就算乔茵不吩咐,她自也会这么选择,这是一个家族的耻辱,更会影响大房乔健林的官途,有这么一个不检点的女儿,他责无旁贷,这清平侯府真狠,为了揪出自己,竟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她并不蠢笨,又岂能想不明白对方的意图?果然她当初的预感没有出错,这些人是不会放过她,如果一开始就揪出她,她的下场会比乔蕊更惨,毕竟她没有永定侯府这张牌可打。 不过成为萧何,败也萧何,乔蕊若是知道所有的真相,必定会后悔当日这婚事抢去,到头来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在有披风可挡,乔蓁身上的异样没有落在众人眼里,惟有侍候她换衣梳洗的听露大吃一惊,看到姑娘身上的吻痕与破坏的衣物,怒道:“姑娘,这是谁干的?是不是年世子?” 印象中就有一次,那次更严重,姑娘的胸上都有印记,这年彻就不知道轻重吗?姑娘还云英未嫁,传出去可是会败坏姑娘的闺誉。 一提起这茬,乔蓁的神色就是一黯,接着愤恨的一哼,当即否认不是年彻,却任凭听露紧张的追问,她就是只字不露。 听露咬了咬唇,翻出药膏给自家姑娘抹上,好在已入冬,衣物的领子高正好可以遮掩一二。 正当她收拾妥当的时候,就听到老夫人身边的润珠十万火急地进来,说是老夫人与大老爷正急着找姑娘。 乔维放下正在练的字帖,皱眉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乔蓁一听,就知道是为了乔蕊的事情,朝弟弟摇了摇头后,道:“不知道呢,我去去就回。” “我与你一道去。”乔维到底不放心,看润珠这样子,怕到时候还有一番挣执。 乔蓁不置可否,匆忙坐上骡车赶往大房去。 这时候的大房阴云密布,哭声震天,大夫人乔陈氏抱着女儿号淘大哭,那声音里的愤怒与绝望让人头皮发麻。 在门口遇上了乔茵,乔蓁与其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后急忙走进去。 大夫人一看到乔蓁,愤怒地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衣襟,“为什么不是你,被人设计陷害的为什么不是你?我家蕊姐儿都是替你受苦,你这个该死的瘟神,当初就该死掉……”声声咒骂带着不可解的恨意。 乔蓁眼神一黯,一把扯开大夫人的手,她的力气本来就比大夫人大,这会儿卯足劲,大夫人被推开了两步路。 “我做错了什么要被大伯母这样咒骂?大伯母虽然是我长辈,可不是我娘,我没有义务站在原地被你指责。” 大夫人的脸色张狂起来,“你还有脸说?你知道蕊姐儿受了什么样的折磨?那个被人盯上的人应该是你,你才是与年彻有瓜葛的人……” 一提起这茬,乔蓁就深深地觉得大伯母的思维让人难以理解,遂冷冷一笑:“是我让你抢庚帖了吗?这桩婚事是你们硬要抢去的,现在出了事又来怪罪我,天下哪有这样的理?” 如果乔蕊没动歪脑筋,不去与永定侯府结亲,那就什么事也没有,这都是自找的。 乔老夫人看到大儿媳仍要再骂,遂狠狠地拄了拄拐仗,乔家这四分五裂让她没一刻安宁,“好了,都给我闭嘴。” 大老爷乔健林冷目看向乔茵与乔蓁这两个侄女,“你们半点也不知情?那为何你们会提早离席回府?”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身为父亲不能推卸掉所有的责任,心理正烦恼着。 未等两个姑娘回话,二夫人乔朱氏就冷笑道:“大伯,你这是什么意思?暗指她们与外人勾结暗害蕊姐儿吗?为什么退席?你们大可以问问四弟妹,她也清楚得很,好在我家茵姐儿走得快,不然站在那儿被人指指点点下不了台,我跟你没完……” 乔朱氏一张利嘴不是好惹的,顿时就如放炮般噼哩啪啦地响着。 四房的母女脸色也铁青着,尤其是乔荏,她一直在悔恨为什么不早一刻走?就这么一迟疑,自己站在那儿似乎也感受到别人异样置疑的目光,明明有错的不是她,为什么她要为别人担过? “大伯父有心思追究别人的过错,为什么不先问问大嫂?她可是你们大房的儿媳妇,奉命要守着大姐姐,现在大姐姐出了幽会的事件,她才是责无旁贷的那一个。”此时一向沉默寡言的乔荏毫不留情地把球踢给了乔叶氏。 乔叶氏在这大厅里一直是大气都不敢喘,公爹与婆母还有丈夫不知道还要对她有多少微词?果然,听了四房大姑娘的话,公爹与婆母都不善地看着她,她急道:“我一直都有跟着小姑,也劝她不要与冯三姑娘来往密切,可小姑哪会听我的?我被她支使开,这才出了事的,我也是被冤的……” “大嫂倒是说得好听,当日是谁拍着胸脯说会跟好小姑,不会出事的?”二奶奶乔周氏不痛不痒地落井下石,本来还嫉妒大嫂能去宴会,现在才知道自己躲过一劫,心里正庆幸着。 “二弟妹不在场就不要乱说话……”乔叶氏怒瞪一眼这惟恐天下不乱的弟妹。 大夫人乔陈氏却是上前狠狠地甩了儿媳妇乔叶氏一记耳光,看到她捂着脸抽泣的样子,怒骂一声,“废物,我乔家娶了你那是家门不幸。”自此,这大儿媳妇是彻底失去了她的心。 乔蓁冷眼看着大房夫妻二人将火气发泄在众人身上,目光溜到一直很平静的乔蕊身上,现在的乔蕊一脸苍白,两眼无神地看着地面,她叹息一声,争争争,到头来又能争到了什么? 似感觉到她的目光,她抬眼冷冷地看向乔蓁,“我不用你同情。” “我也从不同情你,这是你咎由自取的。”她也冷声道,现在分了家,对于大房这一门亲戚她一向不太看重。当初会想救她也是为了乔家女儿,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乔蕊就要承担起因为自己愚蠢而犯下的错误,一切公平得很。 乔老夫人早已是一脸怒容,这样的争争吵吵让她头都痛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儿推卸责任,还是想想明天如何应付永定侯府的退婚吧,闺誉都毁了,永定侯府不会再要蕊姐儿这样的儿媳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们丢不起这个脸。” 这是大实话,也是大房无法面对的,乔蕊原本所有的高傲都在这一句话里垮下,不屈与悔恨的泪水又从红肿的眼睛里滑下,她巴不得在与永定侯府订婚那一刻就死去,至少那时候的她是幸福的。 乔老夫人这回看到大孙女的泪水,眼里不再有同情,而是深深的厌恶,仿佛她身上有着肮脏的东西,声音带着异样的冷酷,“现在还有脸哭?我教你的话都扔到了爪哇国了,早听我的,你还会落得今天这田地?” 四老爷乔健平一直没有吭声,抬眼看了看妻女脸上的愤怒,最后狠狠心道:“大哥,你们打算处理大姑娘?” 用到处理这个这眼,可见他是不想自己的妻女受到大房拖累。 大老爷的神色一垮,到底是疼宠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现在正等着她给他回报时,却是功亏一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夫人狠声质问。 二夫人却立马搭腔,“大嫂,你就一个女儿不用担心她们的婚事,可我与四叔家还有女儿未嫁,这名声还是要顾的,你也别在这儿耍横,依我看,也简单得很,还是让蕊姐儿赶紧上路吧。” 只有一死,所有的污点才能洗清。 乔蕊的脸色更白了,手紧紧地抠着身上的衣物,半天没有反应。 大房众人脸色也难看。 长孙乔纪看了眼妹妹,最后狠心道:“爹,娘,二婶母没有说错……” “啪”的一声,大夫人乔陈氏一巴掌打到儿子的脸上,歇斯底里地道:“你还是人吗?那是你嫡亲的妹妹,你却要她死……” 乔蕊全身都打冷颤地看向一向疼她的大哥,为了家族名声,他居然要逼死自己。 “娘,那你说说还有什么好办法?出了这事,我明天都不用出门了。”乔纪朝母亲怒吼,最后看向妹妹,脸上有几分歉疚,“蕊姐儿,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大哥没有办法保你……”最后愤恨地抓了抓头发。 乔蓁看着这一切,不禁暗暗摇摇头,她没有做声,而是默然退了一步,这一群人都是她无法苟同的。 争吵了半天,乔老夫人一锤定音,这会儿她走向乔蕊,“蕊姐儿,为了乔家的声誉,你就去吧,算祖母求你了。” “你们都想我死。”乔蕊冷冷道,眼里半分光彩都没有。 “这是你的报应,是你贪心的报应。”乔老夫人如此应道。 夜色深沉地笼罩着乔府,乔蓁与乔维姐弟俩没有坐上骡车,而是在夜色中走着回去,一路上都沉默非常。 “姐,那是她自找……”乔维找话来说,他受不了姐姐这样的沉默。 乔蓁却给他紧了紧氅衣上的绳子,歪着头打断他的话,“冷不冷?”看他摇头不像说谎,她才再度道:“如果今天我是乔蕊,你也会像乔纪那样苦苦相逼吗?” 这是她始终无法释怀的,闺誉是重要,但也没有人命更重要。 乔维捧起她的手,郑重地看着她,“没有这样的如果……” “我是说万一……” “那我会生命来保护你。” 乔蓁闻言,动容地看着弟弟坚定的脸庞,这话听来很轻,可是分量却很重,这是她穿越而来得到的第一份温暖。 眼里有着泪花在闪,她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弟弟的头顶,“维哥儿,谢谢你!” 乔维拉紧她的手,走在她前面,用自己并不结实的身板为她遮挡风霜。 听露与墨砚对视一眼,也紧紧地跟上前去。 沐浴过后,乔蓁就遣听露出去,自己坐在梳妆台前梳着一头秀发,突然,她的身子落于一个略为冰冷的怀抱,脖子上立即有热气传来,接着感觉到热吻落在上面的印记上,颇为滚烫。 她从镜中看向那低头吻她脖子的人一脸妖孽的长相,除了年彻那厮外还能是谁? “我叫你来,可不是想这样的?” 年彻却不管她,兀自在她脖子上吻着,霸道地道:“我看到那些印记就不爽。” 这会让他想起刘佼那个混蛋对她的轻薄,一把将她抱到膝上坐,哪知她的身子一扭挣开他的怀抱,只见她抱胸皱眉看他,“我不想这样,我今天不想与你做任何事。” 年彻的眼眸微一深沉,想要伸手抓她回来,今天脱险后那一吻一直让他念念不忘,哪知道一见面她却是这样一副脸孔?本要发作,看她兴致不高,八成是为了乔蕊的事情,遂冷哼道:“放心,她死不了。” 无论是他还是对头的人,都不会让这个关键人物死掉。 乔蓁皱了皱眉,他这话透露了很多信息,这件事情一天完结不了,她也不可能真正获得安宁。乔蕊被对方盯上了,这是误打误撞的,只是她到底不是圣母,不可能出去嚷嚷着她才是正主那般假高尚。 年彻在她沉默的时候,打量了一下她的闺房,陈设很简单,眉头瞬间皱紧,没想到她的日子过成这样?“怎么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你爹以前好歹是四品官,可不会穷到给女儿置不起一件像样的家具。”顿时就苛责已死去的乔健斌。 乔蓁回过神来看着他,“没的事,我爹才不是那重男轻女的人,只是以前被继母与那妹妹搬走了而已,好了,我让你来可不是来品头论足我的闺房布置。”她走近那张简陋的大床,素手一掀,露出床底来,指了指最靠里面的那根床柱,“账册在就在那儿,你自个儿拿吧。” 这会儿她不怀好意地看着年彻,这床靠墙,如果要拿到账册就必须弯腰爬到床底去,那噘着屁股的样子绝对雅观不了,想到一向都表现得极要面子的年彻做出那动作,她就想笑出来。 年彻岂会不知道她打的小算盘?走近她身边,看到她的大眼睛在烛光下闪着动人的光芒,伸手刮了刮她的俏鼻梁,“鬼灵精。” 她动了动鼻子,瞪了他一眼,“快拿,拿了就走,这玩意儿太能惹事,我不想再保管它。” 年彻才不管她的想法,健臂一伸揽住她的腰,立刻就吻上她的唇,要他办事先给他好处才行。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气喘吁吁的她,上前皱眉看了看这张床,他家二等奴仆睡的床都比这结实,自己心念念的小女人却过得如此寒酸,这时候他对于乔蓁的继母母女观感跌到谷底,已在心里记住她们了。 他的手一使劲把床抬起,很快,四根床柱就移了位。 乔蓁见状,咬着下唇撇撇嘴地看着他行事,为没能看到他出丑而疑憾。 年彻很快就把那被压得变形的账本拿在手里,看了看这让卫京城众人抢破头的东西居然在此蒙尘,不禁笑叹造化弄人。 乔蓁走近他,与他一道看着这本账册,“这就是平江郡王府的世子临死前交到我手中的,为了它,我可是受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 年彻这回没有再拒绝,现在已经到了必须用到它的时候,正好可以让她脱身事外,卷了卷放到袖口处,动手将她的床再移回原位,手才一松,感到床颤了颤,“明天,最迟明天就要换掉你这张床。”最后咬牙狠道。 “它得罪你了?”乔蓁不以为然地问。 “这床能睡人吗?你没掉到床底下已是万幸。” “我睡了这么久,也没见它散架。” “……” 两人说了一会儿没有营养的话,乔蓁就催促年彻离开,换得他满脸怒容地看她。 “你是男人当然无所谓,女人的闺誉可是用命来捍卫的。”她严肃道。 “那是没本事的家族才选择的,如果换成豪门大家,自有遮掩的法子。”年彻不屑道。 离开前,硬要一个香吻,方才舍得转身离去,也罢,他还有事要处理,现在两人的障碍处理得差不多了,要亲近还怕没有机会? 这么一想,在乔家房顶跃来跃去的他,心情渐好,听到暗号,他就知道一切都安排妥当,摸了摸袖子里的真账本,嘴角冷冷地一笑。 上吊上了一半的乔蕊不知绳子为何断了,而她跌坐在地上,看着手中的断绳,她的表情变来变去,这是上天给她的警示吗?是不让她就此认输死去吗?这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只是代人受过,凭什么乔蓁能走上康庄大道? 思及此,她的手紧紧地握住白绫,就算是要下地狱,她要拖着乔蓁一道,绝不以让她如此顺利地嫁进永定侯府去过好日子。 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她放杂物的箱子里塞进了一本假账册。 天在焦急的等待中还是亮了,乔蕊这时候才起身换了身衣物推开门走出去,外面的人看到她如见到了鬼,弄了半天才发现大姑娘还没有死。 乔老夫人知晓后大骂出口,这乔蕊是不是要害得一家子没脸见人才肯死? 永定侯府里也是不安宁,盛宁郡主一大早就把儿子叫来,隔着餐桌冷冷地看他,“告诉我,乔蕊出了这事是不是你做的手脚?”一个被男人破了身子的女人,她的兴趣大减,在她还没有得手前,居然坐出这样的纰漏。 年彻微挑眉,“母亲,我对你的承诺是有效的,再说这局不是我布的,这事我早已查清,是继祖母的好内侄孙女儿做下的,与我何干?放心好了,她并未失身,只是名誉受损,母亲,这回轮到你履行答应我的事了。” 盛宁郡主仍是一脸怒气,哪怕她不想这么容易就遂了儿子的愿,却也知道年家是不能娶进那样的女子为媳,她也丢不起这个人。 母子俩正在对峙的时候,身为现任永定侯与担着正二品太子少傅的年复一身朝服地走进来,虽已到中年,但他的长相依旧俊美,透着一股成熟男人的味道,年彻的长相有一部分承袭自他,因为酒色过度眼睛略有浮肿,目光在妻儿身上一扫,然后坐到桌旁,沉声道:“郡主,彻哥儿这婚事我与爹商议了,必须退婚,一天也不能耽搁。” 盛宁郡主没有像上回那样大力反对,而是应允点头道:“我待会儿就遣冰人前去完成退婚的程序。” 年复得到妻子肯定的答复,方才松开紧拧的眉头,他与妻子有过约定,各过各的,面子上却必须要兼顾,“这事你办妥即可。” 年彻却是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看来没我什么事了,我这就退下。” “你等着,我有话跟你说。”年复立即唤住长子。 父子俩一道离开荣华院,盛宁郡主看着他们的背影怔了半天,最后还是转头就去吩咐待会儿要办的事情。 卫京城今天十分热闹,乔家两个女儿的名声冰火两重天,乔蓁的诗传了出来颇得才子们的赞扬,而乔蕊却被大多人叹息,直斥她不知自重,这样的女子品德败坏云云。 还有一桩丑事却是安御史的女儿与萧王次子在别人府邸不知廉耻的交欢,经由百姓的口耳相传,这事与乔蕊的事情并为双丑。 刘佼被抬回家中时,下身不停地出血,人更是奄奄一息,急得萧王妃声声咒骂安家的女儿不知廉耻。至于安御史听了女儿的哭诉,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当即遣人到萧王府要其负责,不然就会毫不留情地上折子弹劾萧王纵子奸淫良家妇女。 乔家刚打开大门,永定侯府就上门退亲,这速度相当的快。 虽已分家,但乔老夫人身为最老的长辈还是带病撑着出来了,坐在首位上看着永定侯府的人面色沉冷地说着话,这回是自己家理亏,她也没有过多的辩话,即点头同意。 当即两家交回彼此的信物,还有退回聘礼,这就有点尴尬了,因为大房分家时有亏空,所以乔健林挪用了一部分,现在一时间凑不齐。 永定侯府的人见状,也没有下死劲地催,只是叮嘱务必尽快还齐了。 乔健林一脸死灰地应声,看来永定侯府是厌恶极了乔家才会催还聘礼,昨儿一夜睡在姨娘的房里,想到未嫁的庶女,心理对于大女儿的厌恶更甚了。 母子两人一时无话地坐在堂上,偏这时侯下人来报说是大姑娘没死。 乔老夫人冷冷一笑,“既然舍不得死,那就送她到庵堂出家去,别在家里丢人现眼。”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 目录 | 阅读设置 | 下一章 第五十四章 恶报 在一个寒冷的早晨,乔府里面原本最受宠爱的大姑娘被送到了庵堂去,乔蓁往乔老夫人的院子去的路上,正好与衣着朴素的乔蕊撞了个正着。 乔蕊冷冷地看着乔蓁,尤其是看到她气色不错,可见夜里睡得极好,心中的嫉妒让她险险又要抓狂,面孔因恨而扭曲,“乔蓁,别得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总会赢回一场的。” “大姐姐哪只眼睛在看到我得意了?”乔蓁冷静地道,“都已经这样了?何必再执着呢?” “别跟我说些道貌岸然的话,这让我恶心。”乔蕊挑着眉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恨着乔蓁,她将无法再活下去,这已经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惟一支柱。 一旁的大夫人厌恶地看了眼乔蓁,朝女儿道:“你跟她说那么多废话做甚?” 乔蕊的手抠进自己的肉里,对母亲的话充耳不闻,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乔蓁。 乔蓁不欲再与她相争,朝大夫人欠了欠身立即带着听露离开。 大夫人看到女儿还想做出格的事情,一把拉住她,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还没吃够亏吗?赶紧到庵堂去住上一段日子,等你祖母与父亲的气都消了,娘再接你回来。” 乔蕊没听母亲的话,表情木然地被母亲塞进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随后就在乔老夫人的得力嬷嬷的强力压持下被迫往庵堂的方向而去。 乔蓁到达乔老夫人的院子时,看到老夫人正气得在床上躺着,她礼貌地相询了几句,老夫人随即摆摆手,让润珠扶自己起身,正色打量了这三房的孙女半晌,看得乔蓁都要头皮发麻了,方才道:“年世子是个什么意思?” 乔蓁一愣,没想到乔老夫人唤她来还是为了永定侯府,莫非她以前对乔蕊的疼宠都是假的?乔蕊前脚刚被退婚,年彻要上门提亲也得等一阵子才顺理成章,再说账册的事情还没尘埃落定呢,遂道:“我还没见着他,不知道他是何态度?” 乔老夫人愣了愣神,知道自己这样操之过急很掉架子,好歹以前也官宦人家的女儿的出身,这些个虚礼还是知晓一二的,“是祖母一时心急了,想着他既然中意你,以前也给你下过庚帖,现在没了你大姐姐挡路,一切会好办得多。”说完长长叹息一声,家门不幸啊。 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放弃与永定侯府结亲。 乔蓁上前安慰地给老夫人搓了搓手,“祖母,这儿女婚嫁的事情得讲究缘份,孙女儿也不能把急着嫁人几个大字贴在额上,这不是惹人笑话吗?您老就别操这么多心,好好地颐养天生才是,也让我们这些孙辈好好孝顺……” 听着乔蓁这些个温文细语,乔老夫人的精神头明显好了不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孙女比乔蕊那个不省心的好呢?这会儿她的眼里满是悔意,“祖母以前待错你了,你可记恨祖母?” 乔蓁仔细想想,穿越而来,平心而论,乔老夫人待她还是可以的,乔钱氏的嫁妆也如数归还了,只无奈这老祖母生了一双势利眼,现在在她急切的目光下,她也只能摇了摇头。 乔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现在这么多孙女儿中,除了乔美人之外,就只有乔蓁是可塑之材。 祖孙俩说了一会儿的体己话,乔老夫人才放乔蓁回去。 一出了乔老夫人的院子,乔蓁也放松下来,这老夫人的身体都不硬朗了,还有那么多心神管这些个事做甚?这古代的老太太一个个都是不想放权的,想着到死都把家族紧紧地握在手中才罢休。 刚走到秋华院的门口,就见到表哥钱伟豪正指挥着人担担抬抬,遂好奇地道:“表哥,这是做甚?” “你回来得正好。”钱伟豪笑道,“这不,我是来给你送家具的,这可是上好的黄花梨打造的,结实得很,怎样睡都坏不了。” 乔蓁的脸瞬间一红,不知为何,钱伟豪这笑容让她怎么看都不爽,当即一把抓着这表哥的袖子拉到一旁,低语道:“表哥这是做甚?我又不缺家具使,更不缺床,你这不是浪费吗?赶紧搬回去。” “表妹还与表哥客气什么?”钱伟豪也一脸神秘地道:“这可是某人亲自指使的,我敢不听吗?再者也是我们钱家的不是,以前给姑姑的家具莫说老化了,现都被人抢去了,让表妹过得这么寒酸,我与我爹都心里愧疚得很。” 果然,还是年彻的主意,她就知道他这人骚包得很,遂有些牙痒痒地道:“他那人瞎说的,你听他的做甚?” “表妹这就不对了,”钱伟豪顿时抬头道,“这可是世子爷对你的关心,别人家求都求不来,我这当表哥的乐见其成,表妹为何还要往外推?好了,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指挥他们换下旧家具。”说完,不再顾表妹的反对,急急就进去院子里吩咐起来,这表妹就是脸皮太薄。 乔蓁看到阻止不得,惟有在原地跺了跺脚,听露却是眼冒星星地急忙跟进去,与钱家表少爷一道布置起自家姑娘的闺房。 乔维听到动静大,也出来看了看,一问清楚,只道舅家想得周到,对钱家越发亲切起来。 倒是出来看热闹的乔芽看到那一件件价值不扉的家具时,恨得直咬手绢,“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有个满身铜臭的舅家吗?” “好过某些人想有也有不了。”路过的听露立即回嘴,“八姑娘站在这儿看,再羡慕都没有用。”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乔芽怒骂。 听雪和听雾忙一把拉住想要开骂的八姑娘,劝着她赶紧回去,真得罪了七姑娘没有好果子吃。 乔芽气得一人甩一个耳光,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乔蓁想要找年彻理论几句,无奈却寻不到他的人,想来必是忙得很,遂只得把这事搁下,偏在这会儿听到去找乔姚氏的人回来报道,说是还没找着人,三夫人并没有回娘家。 她的心里顿时颇为不舒爽,惟有让人继续找,然后另一方面是那暗害乔维的人,虽然从语蓉那儿入手,终于抓到了真正给乔维药里下毒的是娇蓉这侍女,无奈娇蓉供出来的人并不是幕后真凶,现在如剥洋葱的那般层层剥下,那知道幕后真凶的人仍在逃。 “别太急,你现在急也没有用,这事情水落石出后,绝不能轻饶那坏心肠的人。”四夫人乔李氏安慰乔蓁道。 一旁的乔荏也停下做画的笔,放在水中清洗了一会儿,“我娘说的是,七妹妹愁容深锁也是没有用的,来来来,看看我新做的画,现在外面的人都在传妹妹的诗,直说我们乔家又出了一个才女。”掩嘴一笑,“我那些诗社的社友们都直催我带你去,好交流砌磋一番。” 乔蓁顿时满脸尴尬,那首白菊诗又不是她做的,惟有讪笑道:“别人不知情的取笑我罢了,三姐姐也这样,妹妹我这就家去,再不也敢到四婶母这儿来坐了。”说完,做势要起身。 四夫人与乔荏忙拉住她,四夫人更是朝女儿说了几句,“你七妹妹脸皮薄,你怎还没分寸地闹她?若不是她那日机智,现在我们家中的名声就堪虑了。” 乔荏忙又是道歉又是发誓的,乔蓁这才喷笑出声,“我玩笑了几句,偏你们还当真来着。” “好啊,你这丫头没良心看着我在一旁着急。”乔荏故意鼓起腮帮子。 姐妹俩笑闹了一阵子方才做罢,偏在这会儿,有下人来报,说是未来姑爷家来人了。 四夫人乔李氏一脸错愕,非节非日的,这未来亲家派人来是什么意思?心底闪过不好的预感,忙让人请到堂上去,顾不上与乔蓁说话,急急换了身衣物就掀帘子出去。 乔蓁笑着打趣道:“看来三姐夫是真疼三姐姐,这不又遣人送东西来了。” 乔荏脸色一红,听到别人提到自己的婚事,总会羞怯几分。 “我要去看看,又送来了什么文房四宝?”乔蓁笑着往前走,一把拉住乔荏,“三姐姐也一块儿去看看,不知道三姐夫可有来?” 乔荏的脸皮是薄,平日里也不是爱笑闹的人,可到底是十六七岁的姑娘家,哪有不想自家未婚夫的?遂半推半就地被乔蓁拉走了。 姐妹俩还没到正堂的后墙去偷听,就听到四夫人乔李氏的怒言,“亲家这是什么意思?两家的婚事不是谈妥了,现在又要退婚是为了哪般?你不说清楚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与永定侯府的退婚不同,这回亲自来的是乔荏的未来的婆母尤周氏,尤家倒也是书香门第,尤父与乔健平一般也是醉心于金石,两家才会结成儿女亲家。 此时的尤周氏脸色颇为不好,“本来我想着老爷与你家老爷是故交,才会与你家交亲,可是你家出了败坏门风的女子,我们可是清白人家,哪还能要得起你家的女儿?乔夫人,这婚事还是做罢吧,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四夫人乔李氏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尤夫人,你这不是歪打一把吗?她大房姑娘做的孽,凭什么要牵连我的荏姐儿?你也是女子,知道女子被退婚以后还如何能许到好婚事?你这不是在逼我们荏姐儿去死吗?这事我坚决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总之,我是不会让你家姑娘进门的。”尤周氏态度强硬道,语气也渐渐不好,“你家的门风有问题,难道还要来祸害我家?这万万不可……” “娘,这事情等爹回来再商议吧……” 乔荏的未婚夫尤信出声劝说母亲,对于退婚一事他有所保留,无奈母亲一听到外头的传言,顿时就坐不住了,直说娶了乔荏会影响他的科举乃至仕途,要他绝不许学他爹那般无用。 “你懂什么?反正这事我已定了,聘什么人家的女儿不好,偏要个家中有名声败坏的女子,你是想气死我好找山拜?”尤周氏这回的语气更是急躁,当众就训起儿子。 四夫人看了眼一脸无奈的未来女婿,那气又不打一处来,“反正我就是不同意,要退婚可以,让你家老爷亲自来说,否则哪怕亲家母做主我也不认。”把话说得很死,尤家老爷与丈夫是好友,必不会轻易退婚,她依持的就是这点。 尤周氏的脸色也呈铁灰色,她正是趁着自家老爷出门收购金石,方才觅得机会来退婚,哪可能真等自家老爷回来商量的?顿时站起来咬牙道:“你这是打横来讲,势要把一个有问题的姑娘推给我们家喽?乔夫人,我告诉你,你这是休想――” 乔蓁听到堂上的唇枪舌剑,立即转头看向乔荏,“三姐姐,这婚事还有转寰的余地,你可要顶住啊……” 乔荏却是一脸的苍白,她千小心万小心,就怕行错一步让人抓到痛脚,现在到头来还是要受到别人的牵连,连婚事都要保不住?一时心焦,她急得吐出一口血来,头一晕,身子软软地倒向地面。 乔蓁忙扶住她,惊叫一声:“三姐姐……” 这一声惊叫,让屋里的人都立即奔了出来,其中一名长相颇为清秀满身书卷气的男子急忙过来帮着乔蓁扶起乔荏。 乔蓁定睛一看,立即认出来这就是乔荏定婚的夫婚夫,顿时脸上有几分指责地道:“这又不干三姐姐的事情,她为了这婚事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你们这不是想要逼死她吗?” 尤信的脸上颇为尴尬,他也知道这不能怪到乔荏的身上,只是身为儿子,母亲的话不能不听。 四夫人急色地过来查看女儿的情况,一阵兵荒马乱后,乔荏才躺到自己的闺房内。 乔蓁忙让人去把周大夫请来,自从乔蕊去了庵堂后,周大夫就被聘到了三房来专给乔维看身体。 趁着乔荏看诊,乔蓁走出来时看到尤信一脸的紧张来回地张望,旁边又有尤周氏的骂声,直道儿子没出息。 她径自走到尤周氏的面前,“亲家伯母这话就不对了,乔家已分家,大姐姐的闺誉受损也不应牵连到三姐姐,莫非你们这些书香门第都是不讲道理的?” 尤周氏上下打量乔蓁,这莫不是三房那失怙的嫡女,难怪口齿如此伶俐,遂下台一抬,“大人说话哪有孩子插嘴的份?这婚事不妥……” “如何个不妥法?”乔蓁当即打断她的话,“三姐姐哪点配不上令公子?亲家伯母,你这退婚退得没有道理可言,如果真闹上了公堂,也是站不住脚的。” 尤周氏瞪了一眼乔蓁,“这乔家的家风果然有问题,养出来的女儿不是行为不检,就是不尊长辈,行为乖张……” 乔蓁冷笑道:“我这是据理力争,难道在你踩上我们乔家来欺负我们家中的姑娘时,我们还要忍着?亲家伯母,做人也得讲道理才行。”这样的妇人与她争太多都是没有用的,遂把目光对准尤信,“三姐夫,是男人的就要担起责任来,别让我这么一个弱女子都瞧不起你,是非黑白难道你都分不清吗?不然就是枉读圣贤书,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尤信的脸色一白,被乔蓁这样的弱女子教训还是生平头一次,只是他没有半分恼恼与恨意,毕竟乔蓁站在一个理字上。 尤周氏哪会任由别人这样说自己的儿子,正要回嘴,手臂就被尤信一拉,“娘,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我都说不退婚了,你还偏要扯着我来,他们已分家,大房的教养有问题,乔叔家的教养可是好的……” “你这是在跟谁在说话?”尤周氏瞪眼道。 乔蓁看了眼尤信,这样的男子,其实嫁他真的未必能幸福,有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母亲当婆母,日子必定过得憋屈,摇了摇头后即再度回到屋子里。 外头的尤家母子争执起来。 醒过来的乔荏却是一直在嘤嘤的哭泣着,四夫人劝了又劝也未见成效,看到乔蓁进来唯有道:“蓁姐儿来劝劝她吧,这丫头我说什么都没用,唉。” 乔蓁坐在一旁也劝说乔荏起来,无奈乔荏却是面如死灰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呆呆地看着帐顶,眼睛红红的。 四夫人狠狠心道:“你放心,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尤家退亲的,你赶紧别这样了,看着娘难受。” 外面的尤信也狠心与母亲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退婚的,娘你死心吧,爹也不会同意的。” 都怪他的意志不坚定,才会让母亲鼓动了来此,不然乔荏也不会病倒。 扶着乔荏到窗前听到这些话,乔荏才脸上有了些许血色。 乔蓁顿时叹息一声,“三姐姐这会儿暂且安心,只要三姐夫有心,这婚事就退不了,你等着明年当新嫁娘吧。” 乔荏却道:“我这是得罪了哪路神明?要由得乔蕊这般害我?七妹妹,我们女子活得艰难,这世道从来对我们都是极不公平的,如果被退了亲,我真的没法活了……” 乔蓁何尝看到过乔荏这般痛哭失态的?心里一时间又是着急又是难过,还颇有点恨其不争,不就是婚事吗?以后再寻好的就是,难道还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不成? 尤家也称不上好家世,如果不是乔家败落了,他们想娶到乔家的女儿还真不容易。 最后,这退婚就变成了尤周氏一人的独脚戏,只是这样一切还有变数。 尤信临走前隔着窗子与乔荏道:“你且安心养病,我回去就给我爹去信,这婚事一定不会退的,那是我娘的一头热,”顿了顿,“你也别记恨她,她也是为了家声着想,好在你家分了家,影响还不至于太坏。” 乔荏隔着窗看着未来夫婿脸上的轮廓,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后来思及对方看不见,忙出声,“我等着。” 尤信这才抬脚离去。 乔蓁扶着乔荏回去躺下,又安慰了半晌,乔荏仍是心事重重,不由得叹息一声,她这三姐姐一向最是心事重的人,这回怕是要好一段日子才能恢复过来。 待得天色晚了,她推了四婶母留她用饭的邀请,知道她们母女必定还要说些体己话,这是自己不方便听的。 过了两日,没从四房听到什么坏消息,乔蓁方才稍稍安心,这日正值舅父来看望他们姐弟。 一家子正说着话,就看到墨砚急匆匆地进来,“五爷,七姑娘,找到那个出逃的仆人了。” “在哪儿?”乔蓁急色道。 “暂时关押在柴房。”墨砚道。 钱磊也跟着起身,脸色一沉道:“这等人绝不能轻饶,无论如何要把幕后真凶揪出来才能过得安心,走,我们一道去看看。” 乔维也点点头。 一群人正往柴房去的时候,碰到乔芽也出现,撞到他们一行人还脸色微微一变,乔蓁顿时就留意起她的神色,心中暗暗思忖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又有仆人匆匆而来,“五爷,七姑娘,不好了,有官差到府里,说是要拘五爷去问话。” 乔蓁与弟弟对视一眼,乔维很少出门,能惹下什么官非? 钱磊却道:“走,先去会会这官差。” 乔蓁点点头,临走前给墨砚使了个眼色,墨砚当即会意地往柴房而去。 正厅里,两名官差正等着,一看到乔家人出现,问明谁是乔维之后,当即把乔维抓起来。 钱磊塞了一张银票给官差,“可知我这外甥犯了什么事?” 其中一名官差看了看银票,收起来后方才道:“他家继母把他告了,说他不遵孝道,把继母赶出门庭,连赡养也没有,继母也是母,你这外甥做得忒不地道了。” 乔蓁的神色一凛,乔姚氏蛰伏了这么久,一出手果然如同惊雷,居然将乔维告到公堂,看来乔姚氏想着嫁妆是没了,正好借这个要乔维姐弟出大血,夺得部分家财也好,这算盘倒是打得精,拿捏着自己的继母名份来做文章。 想明白后,自是气得七窍生烟,但她也知道不能自乱阵脚,遂道:“维哥儿莫怕,公道自在人心,她一派胡言必会自食其果。” 乔维点点头,“姐也不要太生气,为那等人犯不着,公堂就公堂,我也不怕她告。” 钱磊拍了拍外甥的肩膀,“舅父也不会坐视不理,我们且到公堂上去会会她。” 乔姚氏状告继子的事情在乔家很快传开,大夫人一脸的欣喜,这乔蓁总算也跟着倒霉,甚好,甚好。 乔老夫人却是震惊大怒,家门不幸,出了一桩又一桩的事情,早知道乔姚氏如此能惹事,当初就该休了她,也不会让她现在拿捏着继母的名份来害维哥儿,给自己死去的儿子没脸。 到底是乔家的大事,大老爷与三房再不妥,也不能像大夫人那般兴灾乐祸,迅速与二老爷一块儿与乔老夫人一道跟在三房姐弟的后脚,就往卫京府衙而去。 又是那个府衙,又是那个公堂,乔蓁并不陌生,只是上回自己是证人,这回变成被告的亲属。 乔姚氏一身布衣头发有几分凌乱地跪在那儿哭着,大声地哭诉她的不幸遭遇,什么十六岁嫁进乔家,侍候公婆尽心尽力,养育前任嫡妻的儿女花费了不少心思,现在老了又被嫡继子赶出门庭,晚年不保。 姚家的人也在一旁帮腔,什么嫡继子夺去乔姚氏的嫁妆还不算,还虐待继母与其女,正所谓心又狠又黑,说得乔维姐弟一无是处。 周围听审案的民众自是一面倒地谴责乔维姐弟,更是把这件事与乔蕊不检点的事情混为一谈,顿时乔家的家风问题再度被人置疑。 乔蓁身正不怕影子斜地挺直脊梁。 堂上的卫京府尹拍了下惊堂木,现场才安静下来,他看了眼站在人群中的乔蓁,当即就认出这姑娘可是与冷大祭司认识的,脸上顿时怔了怔,本来收了姚家好处的他是打算偏帮姚氏的,现今看来要从新审议了。 “乔维,你可认罪?” 听到堂上大人的问话,乔维道:“草民没罪,如何认得?大人,乔姚氏没错是草民的继母,可是她离家失踪了有一段时日,草民也有派人去寻,根本就没有她口中之事,她这是用心不良。草民尚未及冠,一切多是继母操持,又如何能虐待她?”最后看向乔姚氏,冷冷地斥道:“这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你敢说你们没有侵吞我的嫁妆?”乔姚氏张牙舞爪地问道,然后又看向上面的大人,“大人,这事我那继女最是清楚,他们姐弟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民妇要求传继女上堂问话。” 卫京府尹当即应允,乔蓁也得出列走进里面的公堂之上,刚行了跪拜礼,即把嫁妆一事说清楚,还说家中的祖母等人可以证明。 乔姚氏当即又大哭,直呼自己这些年来的不值,为了他们姐弟苦了自己,到头来连嫁妆也保不住。 姚家人也跳起来怒骂,“两个不知感恩的兔崽子,以前都是瞎了眼才信了他们……” 须得卫京府尹再度拍了惊堂木,场面再度安静下来。 钱磊看了眼卫京府尹,看来怕是要花银子,遂急忙向后堂而去,当初没有白纸黑字写下来,才会让乔姚氏反咬一口。 乔老夫人也在这时候赶到,身为婆母,她力证儿媳的话是谎言。 乔姚氏遂又大哭的辩驳,直说乔家亏待了她,现在又这样对她,是要逼得她没有活路。 一时间,没有有力的证据下,乔姚氏占了上风。 乔蓁看着乔姚氏那不要脸的脸孔,顿时憎恶不已,现在争得鱼死网破,只要赢了官司,乔家为了顾及颜面想休她也不成。 乔老夫人自也想到这点,这时候同样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如果知道放这乔姚氏出祠堂有这后果,她宁可把她关到死。 卫京府尹收到钱磊的暗信,这才大拍惊堂木暂停审案。 这会儿堂上众人也停下争论,互看互厌分庭抗礼地站着。 乔蓁脸色正沉着,忽见到墨砚急匆匆过来,遂忙迎上前,“怎么样?” 墨砚的脸上一喜,“七姑娘,有大发现。” 主仆二人忙到一旁说起话来,乔蓁越听脸上的怒火越高涨,两眼狠瞪着乔姚氏,这继母的心实在太黑了。 乔姚氏的神色也跟着警惕起来,低声与自家人商议起来,本来都盘算好了,只要得了钱财,在乔家无人能动她,她才不怕乔蓁姐弟,只是现在看这样子对方似乎找到了不利于自己的证据。 再度开庭的时候,未待卫京府尹开腔,乔蓁即道:“大人,民女有新的举证,证明乔姚氏非但一派虚言,还用心不良,意图行不轨之事。” “讲。”卫京府尹收了钱磊的好处,这官司自然要偏向乔蓁。 乔姚氏立即大叫,“这都是子虚乌有,是他们姐弟想要推脱罪责……” 乔蓁看向乔姚氏,厉声道:“继母,是不是你与八妹妹一道在维哥儿的药里下毒?” 乔姚氏一怔,忙道:“绝无此事,你这是陷害。” “我有人证物证,容不得你抵赖。”乔蓁道。 这话一出,场面再度哗然,就连乔老夫人也跟着怔住,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乔姚氏会恶毒到这田地,顿时看向乔姚氏的目光有如乱箭穿心。 乔维也狠狠地瞪着乔姚氏,当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他也有几分接受不了,乔姚氏与乔芽为了家产,居然要置他于死地。 乔姚氏这回面有急色,她怎么可能想要置乔维于死地?她没有儿子,要霸占家产也须得有男丁,乔维这继子最起码在芽姐儿出嫁前绝对不能死,不然这家产就要被族里没收去。 现在等着对方的人证上堂,她的心还是没法安宁,当看到女儿也被押上来的时候,她终于保持不住脸上的神色,跪着上前看向女儿道:“芽儿?” “娘。”乔芽一看到母亲即哭出声来。 只是才哭了几声,被惊堂木一吓,她的声音就是一止。 乔维的两个侍女外加几名仆人都被带到堂上来,没等堂上的大人用刑,这些个下人都全身发抖地把各自知道的事情都道了出来。 语蓉并没有害乔维,只是她煎药的时候,被娇蓉觅到机会多添了一倍的半夏,这些都有每次煎药的药渣可证。 至于娇蓉却是因为给老娘看病欠了银子不得不做这亏心事,被抓到现形后即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事说起来颇为复杂,一重又一重的人,最后牵扯到的却是乔芽,正正因为乔芽听到抓到了人,一时间坐不住想到柴房去先堵住那人的嘴,这才让那人下定决心将她供出来。 乔老夫人脸色都变了,当着庭上众人怒道:“芽姐儿,那可是你亲弟弟,你为何想要害他性命?你又怎么做得出手?” 乔芽脸上一片苍白,她早已说不出话来,为什么要这乔维?自然是因为乔维能给乔蓁撑腰,这样的弟弟她要来干嘛?只要没了乔维,乔蓁比她还要惨,只要乔蓁惨,她的心就舒爽了。 就是在这样的嫉妒心里下,她做出了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并且心思缜密地布置了好一番,为此她连身边仅有的贵重首饰都当了不少,这才买通了一层又一层的人来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 知女莫若母,乔姚氏看到女儿的神色,瞬间就知道女儿是幕后真凶,这时候她想要骂女儿傻,可是那话又如何出得了口?这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乔蓁厌恶地看了眼这对母女,当即义正辞严道:“继母,你现在无话可说了,你们母女为了谋夺家产而谋害原配正室的儿子,这是罪证确凿的事情。什么虐待继母不遵孝道,什么赶出家门不奉养,通通都是谎言,是你心虚逃出家门,这才是事实的真相。” 周围的民众看到这里,顿时指责乔姚氏母女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卫京府尹看到这里,又大拍惊堂木,“肃静,乔姚氏,乔八,你们可认罪?” 乔芽的身子打着冷颤,她双眼祈求地看着母亲,她不想坐牢。 乔姚氏咬了咬牙,一把推开女儿,朝堂上的卫京府尹道:“大人,此案与民妇的女儿无关,是……是民妇一人做下的,民妇不喜这继子久矣,这才想到要他死,这样民妇的嫁妆也回来了,家产也保住了……民妇这次状告继子,是想逼他拿出部分家产来……” 乔蓁不出意外地看着乔姚氏一人扛下所有的罪名,美眸转向脸色苍白的乔芽,冷声道:“你娘对全天下人的都坏,惟独对得起你一个人,八妹妹,你就让她一人顶下所有的罪名吗?” 乔芽的最后一点血色也退得干干净净,乔蓁的问话让她无地自容,但是想要站出来承担责任的脚却是如何也迈不出去,乔蓁这边的证据十足十,容不得她抵赖,如果要牺牲一人,那……那就母亲好了…… 她的头低得更低,没脸再看着母亲。 乔维看也不看乔芽,“何必与这等畜生都不如的人多说?” 乔蓁知道弟弟心里气忿不过,在乔维的观念里,再不喜乔芽,那还是他的血亲之一,从没想过要她过得不好,分家后,乔芽的待遇也没有变低可见一斑。现在知道要夺他性命的人是乔芽后,乔维的心底那一丝血缘亲情也就断了。 她伸手安抚地拍了拍弟弟的背,知道他心里难过,其实她也不好受,本来她没想赶尽杀绝,只要乔芽安安份份地呆着,她也不会亏待她,反正只要将她嫁了,这辈子不来往都行。 最后,力抗罪名的乔姚氏落得一个谋害原配嫡子的罪名,被发配到边疆,其他从犯都按情节严重度发落,至于乔芽,倒是没有被追究罪责,而是与乔家众人一块从公堂上走出去。 姚家的人脸色难看至极,为了这一场官司他们已经花费了不少,现在是损兵折将,这心情可想而知。 乔蓁看了眼乔芽,当即与乔老夫人道:“祖母,孙女儿有事要讲。” 乔老夫人顿时驻足,乔家两位老爷也看着这侄女儿。 “乔姚氏行为不端惦污家门,孙女儿以为当即要休了她为妥,不然我爹也跟着名声变坏。”乔蓁道。 乔芽闻言抬头狠狠地瞪视乔蓁,咬了咬没有血色的唇,只是这会儿她没有立场吭声。 乔老夫人当即应允,“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办,这样的儿媳是家门之耻。”她的一双老眼狠厉地扫过姚家众人,顿时镇得姚家众人都说不出话来。 “多谢祖母成全。”乔蓁行礼道,“至于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乔芽的。”这会儿她不再唤她八妹妹,看了眼乔芽没有悔改的脸,“这案子虽说姚氏一力担下,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乔芽必须除族。” 说到除族二字,所有人都看向乔蓁,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已经是最严重的惩罚了,哪怕是男子也不为过,没有宗族可依,乔芽未来的人生可以说是一片黑暗。、 “祖母,您别听她的,这事是我娘做的,与我无关,与我无关,您别将孙女儿除族……”乔芽当即哭出声。 引得周围又有人围观,只是看了全案的始末,对于这乔八姑娘,所有人都兴不起半点同情。 乔维也请求道:“祖母,请允了孙儿姐弟所请,这八姐姐再在乔家待一天,孙儿哪天被她害了也不知道。” 这正正是乔蓁不留乔芽的原因所在,乔芽还会再使坏,惟有将她彻底驱逐才能安心。 二老爷乔健锐也出声道:“娘,维哥儿姐弟说得在理,这样狠心害兄弟的女子我们乔家不能留。” 对于乔芽的哭声,乔蓁不为所动,再度道:“请祖母成全。” 乔老夫人看了看坚定的乔蓁姐弟,心中也在衡量,乔芽的生母有这罪名,是难许到好婚事了,这污名会跟她一辈子,而且她本身也是不干不净,正好借着这大庭广众之下将她除族,那样乔家的名声也不至于受损。 想定后,她抽出乔芽抓着的衣袖,“祖母自当允你们所求,明日即开祠堂,乔芽不再是我们乔家的女儿。” 说完,乔老夫人看也不看哭得一脸崩溃的乔芽,径自在侍女的扶持下上了马车。 乔蓁看了眼乔芽,冷声道:“你好自为之吧。”扶着乔维上了马车,自己也坐上去。 乔芽看着乔家众人都走了,只有不停的奚落声在耳边响起,她该怎么办?看到姚家的人,她升起一抹希望,“舅父、舅舅,你们要救救外甥女……” 姚家老大不想搭理,老二却拉住大哥耳语一阵。 乔芽才跟着姚家兄弟回去。 最后,在某天早晨,乔蓁得到消息,乔芽被她的狠心舅父与舅舅一道卖到了烟花之地,这兴许就是恶有恶报。 ------题外话------ 感谢潇潇故人心已倦五热度的好评!感谢红梅花开送的票票!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 目录 | 阅读设置 | 下一章 第五十五章 救助 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乔家的天空上阴云密布,京城的民众又热议着乔家的两件丑事,乔老夫人又卧病不起,下令让自家子侄非必要不要出门去惹事。 乔蓁也安份地呆在家中,看着乔维一次好过一次的面容,总算有件值得安慰的喜事,脸上也总算露出些许笑容来。 这夜,侍候乔维喝了药后,给他掖了掖被子,放下帐幔,方才转身出去。 一到外厅,看到语蓉哭红了双眼站在那儿,一看到她来,即下跪道:“七姑娘,都是奴婢疏忽差点害了爷的性命,请姑娘再信奴婢一次,奴婢这回一定会吸取教训的,你别赶奴婢离开……呜呜……”说到最后,又哭了起来。 乔蓁看着语蓉瘦了一大圈的脸,上前扶她起来,“我没说要赶你走,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记得你还比我大上一岁,总要配人才是正经,维哥儿到底比你小了几年,这些年你侍候他也尽心尽力,我都看在眼里,只是也不能担误了你的幸福不是?你看看喜欢谁,我给你做主,可好?”顿了顿,“如果你想赎身出府,我也可以成全你,一分赎身银子不会要你的,还会给你一份嫁妆。” 语蓉顿时脸色一白,当府里的嬷嬷找她说出嫁的事时,她就知道七姑娘要打发她离开了,只是想着七姑娘可能会心软,这才来求她的。可万万没想到七姑娘却是心意已决,她自幼卖身进乔府,只知道长大后能做五爷的房里人,再生个孩子得个姨娘的名份,于愿也就足矣。 可恨的娇蓉,哪怕娇蓉已经得了报应坐牢了,她也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七姑娘,奴婢一辈子可以不嫁的……”她怀着最后一线希望。 “这不但是我的意思,也是维哥儿的意思。”乔蓁把维哥儿这几个字念得很重,提醒眼前这个做着姨娘梦的少女,她的盘算注定要落空,与其如此虚掷青春,何不如放开手寻找到自己的幸福岂不更好? 语蓉闻言,这才万念俱灰了,乔维是什么性子,她侍候了他这么多年焉能不知?五爷的性子一旦执拗起来,没人能劝得他回头的,这会儿她眼里的热情黯淡了下来,双手垂搭着愣是说不出话来。 乔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好好看看哪个好,我都依你。” 语蓉机械般地点点头,看着一旁的嬷嬷,她恭敬地给乔蓁行了一礼,然后木然地随着嬷嬷下去。 一路上,这上了年纪的嬷嬷早已看破了世间事的双眼看了她一眼,“别以为姑娘对你狠心,她这是为了你好,爷儿的心不在你身上,到时候年纪大了你想再挑个可靠的就难了,听嬷嬷的劝,趁着现在容颜好,赶紧选一个,姑娘与爷们也不会亏待你……” 看着语蓉与嬷嬷的身影消失了,听露才道:“姑娘,这会儿府里都缺人手,你看看我们是不是要到人牙子那儿去买几个老实听话的回来补上?” 分家时,按道理本来是将家生子佣人都均分的,只是乔蓁怕混进别人的探子,遂都一个都没要,兴许其他几房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府里的仆人还是各房归各房的,这样一来,本就人少的三房显得更为空旷得多。 乔蓁一听打了个冷颤,把人等同于畜和买卖到底仍有几分不习惯,不过这是古代的一大风俗,她也不能学着现代人高喊什么自由民主的,这不是在找死吗?入乡随俗,大概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也好,明儿我们就出府去看看,到底要添补一些人手才好。”她皱眉道,现在手头上的铺子、庄子、良田也有不少,就更需要人手使唤。“对了,维哥儿这儿就让听雪与听雾侍候着,这俩丫头看来心思不多,正合适。” 听露忙应声点头,心下却是对这俩人有几分芥蒂,当初连一个八姑娘都没有看住,可见能力是有限的,不过这样也好,没那么多要不得的想法,将来五奶奶进门也不会添乱,这样一来姑嫂之间也就没有芥蒂了。 如果乔蓁知道听露想得那么长远,必定要笑话她几句,乔维离娶妻生子还有好些年呢。 听露正要随姑娘进屋,结果一不留神差点被房门给碰到鼻子,看到姑娘把房门都关上了,她心一惊,“姑娘?” “听露,你先退下,等我唤你时再进来。” 自家主子沉稳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她不由得嘀咕了几句,姑娘这是做甚?不过想到自个儿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惟有怏怏地赶紧下去了。 此时的乔蓁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个径自一派悠闲地躺在她床上的男人,好在她反应快把听露给拦下了,不然都要没脸见人了,好不容易才镇定地吩咐听露退下,这会儿她气势汹汹的杀向那个偷溜进她闺房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 年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有好些天没见着她怪想念的,所以他的脚听从心的意愿到这儿来见她,哪怕她现在一脸怒气仍是那般迷人,故而他笑眯眯地看着她,待她杀到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扯到自己的身上,“想你就来了。” 乔蓁原本挣扎的动作因他这句话而怔了怔,就因为这一愣然,让年彻心喜地吻上她的脸颊,顺势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紧锣密吻起来,这床半点声响也没有发出,他相当满意。 乔蓁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物已经凌乱了几分,俏脸一红,顿时狠瞪他一眼,咬牙道:“你来就是找我不痛快的吗?” “咱们这是相亲相爱。”年彻厚脸皮地道,自从这一招让她软化不少后,他可是食髓知味,在她就要翻脸时祭出总会收到几分奇效。 哪知乔蓁这回不买他的账,手脚并用地将他推翻下自己的身上,从起身子急忙拢回凌乱的衣物。 “你前些时日找我就是为了要给我脸色看?”年彻也没强迫她,而是一手撑头地看着她,亏他还以为她想通了,打算与他来次更亲密的接触,所以一做完手头的事情,就急着来见她。 “什么时候的事?”乔蓁睁大眼睛道。 “就在不久前。”他满脸控诉地道,一副你别想耍赖的表情。 乔蓁皱了皱眉看他,她什么找过他来着?后来见他的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敲打着床板,顿时记起在钱伟豪弄来这床的时候,她想找他质问的事情,“没事了。”她摊了摊手道,反正这床都已经睡在身下,她也没有可能再让他搬回去。 “你!”他微气恼,兴冲冲的来被人当头淋了一盘冷水的感觉八成是这样,再者看她耸耸肩一副推卸的样子,气又不打一处来,瞬间如恶虎扑羊般地扑向她,把她压到身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女人,你别太得意,更别仗着我宠你,把我踩到脚底下……” 意思是他可不是好惹的,叫得他来就要付出代价。 可惜她才不按他的剧本去演,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朝他娇笑着,“世子爷,我哪敢将你踩在脚下啊,在你眼里我是那么样的吗?哼哼,既然如此,世子爷可以走了――”最后表情一冷,赶他离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谁也占不了上风。 他无奈叹息一声,现在对她耍狠越发使不出来,惟有翻下她的身子躺平,一把揽住她的腰躺在他身侧,“来,陪我说说话。”眉眼尖都是倦意。 她本不想遂他愿的,可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到底微微有些心疼,伸手给他揉揉眉眼尖的倦意,“你多久没睡了?” “不过是几天不眠而已,不打紧。”他意兴阑珊地答道,享受着她的手指在他头上的温柔。 她没再闹他,而是顺从地躺在他的肩胛处,“是为了那账本的事情吗?” “嗯。”他闭上眼只从鼻子处轻轻地发出声响。 她的心情顿时有几分沉重,这事情她没有理解得很清楚,却能猜个正着,在他快要睡着时,她再问道:“乔蕊如何了?” 虽然没从庵堂传回不利的消息,可乔蕊到底如何,她心里也没底。 他猛地睁大眼睛看她,这丫头总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通,手臂一紧,在她呼痛声中将她揽得更紧一些,“别提她来扫兴,我已说过她有她的命,这是注定好的了。” 这回她终于可以肯定乔蕊怕是已遭不测,想到那日她离去时放的那狠狠一句话,她的心情又渐渐平复,她不是圣母,犯不着为了一个会时刻对自己不利的女人而去怪责他人。 再掀眼帘的时候,她看到年彻已经闭上眼睛,呼息沉稳,看来已是睡着。身子略动了动没能挣出他环着她腰的铁臂,遂只能拉开那叠好的锦被盖在他的身上,不让他着凉。 缩回他的肩胛处躺在他的身侧,伸手借着烛光描绘他精致的面容,心跳在加快,如果搁在现代,他若混演艺圈八成会大红大紫。想到现代,她突然惊觉有多久没想到父亲母亲,似乎自从知道自己为他心动后,她想到现代的时间就越为越少。 父亲母亲的音容笑貌在她的脑海里回旋,她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最后收回描绘他眉眼的手,在他身侧闭上眼睛,此刻,就让她当一回驼鸟吧。 当她睡着的时候,他猛然睁开眼睛看着她,那温柔的抚着他脸的手让他微微着迷,心中泛着喜悦之情,低头在她的红唇上一吻,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一个翻身头抵着她的头顶,这次真的沉睡过去。 桌上的烛台什么时候熄灭的,两人已不知道了。 等到天边一缕亮光照进来的时候,乔蓁才眨了眨眼睛醒过来,挣开锦被坐起身,好一会儿才忆起昨晚的事情,急忙再看身侧,哪儿还有他的影子? 心底微微有几分失落,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睡过的痕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下床穿上鞋,正要去拉开房门,看到桌上有块玉佩闪着光,底下还押着一张纸。 纸上只有龙飞凤舞的两个字:等我。 没有落款,只是一看就知道是年彻的手笔,她拿起那块翠绿的玉佩来回看了看,一时间如吃了蜜糖般泛起些许甜蜜之情,随即摇摇头,到底仍是女人,把纸折好与玉佩一道塞到袖中,这才拉开房门让听露进来侍候。 听露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自己的小心思,昨晚寻思着不知道是不是那年世子偷进姑娘的香闺,今儿个来找证据,好在一无发现,遂一如平常地给姑娘梳头。 看到菱花镜里姑娘脸上甜甜的笑容,她好奇一问,“姑娘可有什么喜事?” 乔蓁摇头,“我今儿个看到你欣喜行不行?”从镜里斜睨这侍女一眼。 听露噘着嘴道:“姑娘就会寻我开心。” 乔蓁见状,转身捏了捏她尚有些婴儿肥的脸庞,看到似要惹怒这侍女,方才罢手。 吃过早膳,她就出门去牙行准备选几个侍女小厮,路上也在琢磨着要多少人才够。 牙行这也是乔蓁初次来,被听露扶着下马车看着那些可怜的人,早上的好心情都瞬间消失,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本来人命才是至高无上的。 正要与听露去登记一下,听到有人唤“乔姑娘”,她忙转头看去,这人面生得很,一时间也想不起自己在哪儿见过,遂有分迟疑地问:“你是?” 那人也愣了一下,随后才微微下笑,“是在下唐突了,我是茵姐儿的五舅舅。” 乔蓁顿时忆起此人是朱家的五爷朱尔德,遂朝他福了一福,“原来亲家五舅,我失礼了。” 一听到亲家五舅这话,朱尔德顿时有几分不自然,他比乔蓁不过大了十岁左右,这一下子就成了对方的长辈,到底心下略有些赧然。 “你到这儿是来买人的?”他道。 乔蓁点了点头,略略说了自己的情况。 朱尔德朝身边的得力助手道:“你去给乔家姑娘选几个好的来,要身家干净的,乔姑娘,让你的侍女跟我的小厮去即可,我有些话想私下与你说说。” 乔蓁愣了愣,她与朱家这五爷能攀上得关系的只有抢琴那一次罢了,对方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想到对方也不至于为难自己这个晚辈,自己也无须草木皆兵,遂点了点头,吩咐了听露几句。 在这初冬近午时的时光中,朱尔德与乔蓁走在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树木下,旁边是仍然涓涓而流的河水,两人一时间都略有些沉默。 朱尔德想到那日公堂之上她的表现,生生让一向无往而不利的他生生弄得措手不及,这才在心里记住了这姑娘。还没来得及打听她的来历,就接到外甥与外甥女的传话,一见面方才知道这是乔家三房失怙的女儿。 对于乔家众人,他也是知之甚详,他与乔蓁的父亲乔健斌生前有过几次接触,那倒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可惜命不长久,不然朱家倒是可以注资帮他在仕途上更上一层楼,有时候钱真是个好东西,世人厌之又离不开它。 不过心底还是微微有疑憾,这坏了他的事的女子居然是他外甥女的同辈。 “亲家五舅,您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的?”乔蓁看到他一直不开口,只是眉尖皱紧,怕对方有什么难开口的话,故而先一步提及。 至于朱家与钱家之争,这是他们大商家之间的事情,轮不到她插口。 朱尔德这才回过神来,细细地打量着乔蓁,温文儒雅的脸上微微一笑,“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上回抢琴一事,是朱家有错在先,倒是让姑娘的朋友受惊了,我在此向姑娘致歉。” 乔蓁闪身避开朱尔德的礼,皱了皱柳眉,“亲家五舅,您这是做何?这万万不可,若真要致歉,您该对着秦家兄妹,他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提起这茬,她正疑惑着,按理过了这么些日子应该都解决了才是,而且她也没的乔茵再提及,后来与她有联系的秦家兄妹也没被人寻仇,不知道眼前这大皇商在做甚? 朱尔德的脸上一红,其实这事情他找过乔茵,无奈乔茵却不肯给他搭线,若不是在这儿遇上乔蓁,他真有可能登乔家三房的大门。 “其实还是我有事要拜托乔姑娘。”他有礼地道,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怎的,那声亲家外甥女的称呼他怎么也唤不出口,遂只能依礼地唤句乔姑娘。 乔蓁思忖了一会儿,最后示意对方开门见山地提出。 “其实也不是难事,因着乔姑娘的原因,钱家算是在这一件事上放过朱家,没有再在这上面大做文章,让朱家的长堤毁于一旦。不过,”语音一转,他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反倒是那日与姑娘相识的冷大祭司,他不肯就此罢了,我找他商议过几次,他的态度很强硬,提出,”顿了顿,他一时间难以组织语言,好一会儿,才再度一脸为难地道:“他提出见你一面,只要你当面说不再追究朱家,他即可放下。” 乔蓁愣了愣,冷夜那大祭司还记得萍水相逢的自己?这于他而言只是一件连小事也算不上的事,他居然还当了真?再者他与冷夜非亲非故,去见他略有不妥,估计就是这样,乔茵才没有提及。 朱尔德是察颜观色的商人,乔蓁的为难他看在眼底,也心知这要求对于待嫁姑娘家来说是很失礼的,“乔姑娘,你也知道此案牵涉到茵姐儿她家,就算你不看在我的情面上,也请你看在茵姐儿的情面上,你总不想茵姐儿她爹因此而丢官?六品京官在京城多如牛毛,你二伯能攀上这位置却也不容易。这对于我或者乔姑娘自家来说,都不是一件小事。” 乔蓁何尝不知道朱尔德说得在理?咬着唇看了看湖面上的水,想到冷放大祭司的身份,再一想到圣琴,想到父母与兄长,她的心头又一热,不如就借这个机会再会会冷夜那个大祭司吧。 思定后,她最终点了点头同意再见冷夜一面。 朱尔德顿时心喜若狂,没想到乔蓁会应允,他原本还打了不少腹稿想要说服乔蓁,“乔姑娘的仗义,我朱尔德这就记下,他日必定报答姑娘。” “亲家五舅言重了。”乔蓁朝他福了福。 两人边走边商定相见的日期与细节,正说着话,朱尔德突然捂着胸口一脸抽搐地倒在地上,手脚也略为麻痹了,一脸的痛苦。 乔蓁吓了一跳,这朱家五爷到底身体有什么毛病?她忙蹲下来一脸焦急地看着他,“亲家五舅……” 乔蓁看他这情况像是心脏病发作,他的两眼也盯着乔蓁看,只是瞬间苍白的嘴唇一直在哆嗦说不出话来。 乔蓁忙问:“你可带有药?” 朱尔德想要再动动手指都困难,一时间他只有眼睛可以转动。 乔蓁摸了摸他的身上没发现有药瓶之类的东西,再看到这朱家五爷似乎呼息开始困难起来,一时情急,想着人命关天,该死,偏在这时候无人可吩咐,惟有拼命冷静下来,想着前世学过的一些急救措施。 她立刻将朱尔德放平在地上,手掌贴在胸廓正中,两手掌根重叠,手指相扣,手心翘起,离开胸壁,两臂伸直垂直向下压,使胸廓下陷三厘米,然后放松,反复再动作,不过才做了十下,她的额头就冒着冷汗。 朱尔德的意识尚未完全失去,他感觉到她的小手在他胸上的力量,随着心脏慢慢地跳动起来,他的眼睛也缓缓再睁开,一滴汗水掉到他的唇上,他伸舌舔了舔,微咸,但却有股甘甜的味道在嘴腔里散开,乔蓁的容颜,这一刻,深深地刻进了他的心里。 “五爷,五爷……” 后方有小厮急切的叫唤声传来,乔蓁听闻顿时松了一口气,两眼看向朱尔德的时候,正好与他的眼睛对上,顿时惊喜道:“亲家五舅,你醒了?” 一句亲家五舅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朱尔德眼里的光彩顿时一黯,正要撑手坐起来,乔蓁却是阻止他,“待会儿再起来,你家小厮八成是给你送药来。” 朱尔德又躺回地面,袖下的手却是紧握成拳,他没想将自己这最糟糕的一面展示在她的面前,心绞痛,这是他自娘胎遗传而来的,也是他一直不愿直视的顽疾。 “五爷,这是您的药,早上出门的时候过急了,忘了带。”小厮气喘吁吁地道,然后拉开塞子,倒出一颗给朱尔德吃。 乔蓁避嫌地站在一旁,这是朱家的事情与她没有大关系,她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爱好。心下也在庆幸,好在这小厮送药及时,也好在朱尔德的症状不是最严重的,不然真要人工呼吸什么的,她是无所谓,反正是救人问心无愧,可这到底是古代,真要那样做,这闺誉只怕又要毁了。 约莫过去了一刻钟,朱尔德才在小厮的搀扶下走到乔蓁的面前,一脸谢意道:“多谢乔姑娘刚才施救,不然在下危矣。” 乔蓁笑道:“不足挂齿,亲家五舅不用放在心上。” “不知姑娘用了什么法子救了我们家五爷?”一旁的小厮好奇地问,也存了要学学的心思,毕竟五爷不爱吃药,若真发作了,在没药的情况下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朱尔德想到的却是那一刻面上的阴影,似乎她的唇要向他吻来,那个时候,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现在思及,脸上还红了红,遂一脸正经地喝斥自家奴仆。 乔蓁却是摆摆手,“这又没什么,你的小厮真要好好学一学,关键时刻还是十分管用的,我又不藏私,不过是平日里看的书杂,才学了这么些个旁门左道。” 她十分热情地将急救心脏病的方法详细与对方的小厮说,包括按压心脏的手势,还有人工呼吸的作用,当她说到人工呼吸的时候,小厮还瞬间瞪大了眼睛,还有这法子?莫不是这乔姑娘在骗他的吧?不过看到乔蓁的脸上神色十分严肃,他当即就信了。 朱尔德在听到人工呼吸的时候,就知道他想歪了,心中那一丝旖旎绮思瞬间消散,像他这样的身体,本来就不应娶妻,这是害了人家姑娘家守寡,原本火热的心瞬间也就被现实这一盘冷水浇灭。 对于这亲家五舅的心事,乔蓁并不知情,在传授了心脏病的急救方法与自家的事情办妥后,她即礼貌地与朱尔德告别。 朱尔德站在原地看着她的马车驶远,心里似乎有几分疼痛,从来都是这样的,他不敢对任何一个姑娘家倾注自己的真情,只因这破败的身体。 “爷,你若真喜欢这乔姑娘,就上门提亲啊。”一旁的小厮一眼就看穿自家主子的心事,“乔姑娘这人真好,看她教小的学会这些,可见很有善心,若真的成为五夫人,更能照顾您的身子,岂不是一举两得?” 朱尔德瞪了眼小厮,“谁让你这么碎嘴的?赶紧自个儿掌嘴,这话别乱说,那可是我的小辈,传出去坏了人家的闺誉不说,我还要被人说成为老不尊。” 小厮委屈地自个儿打了几嘴巴,不服气道:“爷又没有多老?不过才二十有五,正年轻得很……” 说得正起劲的他看到自家主子要打下来的巴掌,顿时缩了缩肩,不也再乱说话,不过眼珠子却是转了转,回头可以与主母好好说一说,为了五老爷的婚事,上了年纪的主母更添了不少白发。 在他看来,乔蓁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外甥女,隔了不知道多少重,又有何娶不得的? 另一边厢的乔蓁并不知道朱家小厮内心的弯弯绕绕,正细心地聆听自家侍女详说这回买的仆人,大多都是走难到京城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惟有卖身为仆好换一口饭吃。 待仔细地看了看这十来个仆人,前后不过花了不到五两银子,当然这也有朱尔德的面子在,别人才给的优惠价。 其中一对面黄肌瘦的母女只剩一双大眼睛是醒目的了,身上的衣物虽破烂倒是颇为整洁,模样也不算难看,只是女儿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又瘦小,估计是没人想要,所以这对母女才一直没有被交易出去。 听露看到自家姑娘的目光落在这对母女的身上,顿时脸上略有些尴尬,“姑娘,奴婢看她们母女怪可怜的,人牙子又老欺负她们,所以才花了银子买回来……” “我可有说你什么?”乔蓁回头看了眼听露,似笑非笑道,这侍女当她是什么人?是那扒皮的黄世仁,不讲半分情理? 身为母亲的把女儿紧紧地护住,看到乔蓁一脸的和善,但她不愿与女儿分开已经被人退回去多次了,忙道:“姑娘放心,我与闺女吃得不多,一天就吃两餐,不,一餐也可以,我还会针线,我的针线活不错的,姑娘,您就行行好留下我们母女吧。如果不是为了给先夫发葬,我们母女也不会沦落到这地步……”那人牙子在送走她们母女时最后发狠说,如果这次她们母女俩再被退回,他可是要把她们卖到烟花之地。 听露听得眼泪水儿直流,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哪能不感同身受?遂两眼亮晶晶地看向自家姑娘,嘴上却道:“我们姑娘最是仁善,从不苛刻下人奴婢的,只要你们没有歪心思,在乔家绝对有落足之地……” 乔蓁总算可以舒一口气了,好在她这个此刻同情心泛滥的侍女还记得一些原则上的事情,看了眼小女孩用怯怯的目光看她,她友善一笑,“听露说得没错,一日三餐,乔家还是供应得上的,你且放心好了,安心做好手头的工夫,我只求没有歪心思即可。” 一群新买的下人听到这里,都直呼主家是大善人。 最后这对母女,乔蓁还是留在身边当个绣娘,真看了这女人的功夫,也不得不概叹手艺真是不错,换了身衣物出来的女人,倒也眉清目秀,问了名字,直说就叫秀娘,至于她的女儿,叫宝妹。 秀娘、宝妹倒也啷啷上口,乔蓁也没有费心思再给她们换名字,倒是小丫头知道自己不用被送回牙行,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在乔蓁的面前也放开了些许。 给乔维那儿再添了两个小厮与粗使婢女及婆子,自己这边同样也添了两个二等侍女给听露打打下手,外加粗使婆子,这样一来,人员都分得差不多了,这些人没有与乔家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倒是可信得多。 两个新添的侍女,一个唤映夏,一个唤含冬,刚刚进来干活,手脚也麻利得很,什么活儿都抢来做,让听露一时间也快赶上过姑娘的日子了。 夜里乔蓁在算账的时候,发现一旁正在做针线的秀娘也看得懂字,一试之下居然算盘也打得很是顺溜,顿时大喜,这可是现成的账房人才啊。 秀娘腼腆一笑,“这都是先夫活着时教的,那时候家中也尚有几亩薄田,日子倒还过得去,我也就学了一二。”说这话时,她的表情明显带着怀念的色彩。 乔蓁听得也颇唏嘘,听这些个话倒是一对恩爱夫妻。 秀娘随后又道:“可是好景不长,前些年天旱欠收,家里又惹上了官司,结果全都填进去了,我们没法子过不下去,才带着宝妹到京城来投亲,哪知亲人没找着,一场秋雨,先夫得了病,没熬几天人就去了……”说到这里已是哽咽起来。 乔蓁安慰了几句,秀娘方才抹去泪水,“让姑娘笑话了。” “好了,这些都过去了,你与宝妹也要有新生活才是,且将泪水擦干。”乔蓁道,“这是账册,你先帮我算清了。”随手就递过去一本。 秀娘接过,打开看了看,直呼姑娘这记账方法很是清晰,算盘打得噼啪响,一直手指横飞,数字也就算出来了。 反倒是宝妹对于母亲那儿的算账半分兴趣也没有,走到乔蓁放斫琴工具的房间,看着那斫了一半的琴,顿时好奇地东摸摸西瞧瞧。 乔蓁看秀娘没有算错,遂把账册都给她算了,对于那些个琐事她一向兴致不高,以前是没法须得自个儿干,听露没耐性,学不来管账的事情,墨砚又要家下铺子两头跑,更是没空。 一进到工作间,看到宝妹痴痴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半成品琴,那目光让她想到幼年儿时的自己,她上前摸了摸这沉默寡言的女孩那一头堪比稻草的头发,“宝妹想学吗?” 宝妹抬头看向这新主子,娘眼她说,主子是她们的再造恩人,她要一辈子忠于主子,现在听得她问,她有点迟疑地开口,“我可以学吗?”声音听来有几分沙哑。 “当然可以。”乔蓁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是个让人心疼的女孩,在这个时代里本来就活得艰辛。 乔蓁的笑容像阳光一样,宝妹想到,此时,她郑重地点点头,她被那会发出声音的琴吸引去了目光。 从这一刻起,乔蓁在这古代有了第一个可以传衣钵的徒弟。 平静的日子才过了不到两日,从庵堂就有消息传了回来,说是大姑娘乔蕊得急病死了。 这消息对于大房来说是雪上加霜,大夫人乔陈氏顿时如五雷轰顶,没想到女儿到了庵堂去,就是一去无回,天人永隔。 乔蓁听闻,当即打烂了乔维一块上好的砚台。 “姐,那等人死就死了,我们正好落得清静。”乔维唤听雪进来将地面清扫干静。 乔蓁早就知道乔蕊不会得好,可这死讯还是太过突然了,回过神来后,她帮着听雪清理地面,“我只是吓了一跳罢了。” 乔家各房对于大姑娘的死,反应都极冷淡,早就当这一个人已经死了。 悲痛至极的大夫人执于要将大姑娘的尸身带回来葬于乔家祖坟,乔老夫人却是大力反对,这样一个让家族蒙羞的孙女没有资格葬到乔家祖坟,随便一张薄棺材收尸就已是仁至义尽。 无论大夫人如何哭如何闹,乔老夫人都不让步,大老爷也站在母亲这一面,最终只有大夫人一人一身缟素地去庵堂给女儿发丧,因为就连俩儿媳都找理由推卸掉这责任,儿子更是连过问一句都欠奉。 到得庵堂才知道女儿早早就落葬了,她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因为住持师太说乔蕊死时全身长满了红痘,她怕是天花会传染,到时候庵堂里的香火就要受影响,所以才尽快一把火烧了落葬。 大夫人闻言,当即就晕了过去,她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女儿会落得连个尸身都没有。 给女儿做了法事又烧了不少纸钱,大夫人甚至在女儿的坟前放声大哭,把她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出来。 最后收拾女儿的遗物,如抱着女儿一般,这才在侍女的搀扶下坐上马车回府。 大夫人的精神头一直很差,在经过三房新开的大门时,她正好歪躺在靠枕上眼睛正对着大门的方向,隔着薄薄的一层薄纱,她看到三房的大门打开,一辆装饰得颇为典雅的马车驶了出来,看到赶马车的是老杨头,当即知道这里面坐的人只可能是乔蓁。 她顿时就激动起来,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辆马车,两手紧握,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手心一时间血肉模糊起来。 女儿的脸在眼前闪过,从幼时到及笄,直到最后化为一坯黄土。 女儿是没了,可她的仇人还活得好好的,这让她如此痛苦的承受着丧女之痛的乔蓁还活在世上,她心里的恨意从来没有如此高涨。 乔蓁,她要她不得好死,她的蕊姐儿受过的苦她要一一尝遍,不,还要她十倍相还。 一旁正要提醒夫人包扎手心的侍女顿时全身都打冷颤,夫人这表情太惊悚。 此时坐在马车里的乔蓁并没有感到大夫人的恶意,今天是她应了朱尔德所请与冷夜会面的日子,地点安排在一家客栈内,这是朱家的产业,隐私性与安全性都应无虞。 乔蓁下了马车,带着听露在小厮的引路下往那包厢而去,只是才拐了一个弯,就有一个黑袋子朝她的头罩下,顿时她的眼前一黑。 ------题外话------ 感谢洛凝儿送的花花! 感谢彩虹糖糖2五热度的好评票! 当元宵遇上玫瑰,这是一个甜蜜蜜的元宵节,也是个欢乐团圆的情人节,祝大家节日快乐!有情人终成眷属!合家安康幸福!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 目录 | 阅读设置 | 下一章 第五十六章 争风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雅致的包厢里面,她敲了敲晕晕的头,最后的记忆不但是眼前一黑,脖子上也被人重重一击晕了过去。 “醒了?” 这是一道熟悉的声音,此刻带着如阴毒的味道,她皱了皱眉,正要抬头看向声音处,头发却被人狠狠身后一扯,吃痛之下,她不禁呲了呲牙。 “怎么?不认得我了?嗯?” 带着很浓威胁意味的话在耳畔响起,她转头看去,果然看到曾经一张阳光少年的娃娃脸,如今变成阴深密布的脸,正是那个渣得没法再渣的刘佼。 “小王爷绑我来此有何目的?哪怕你是皇族,现在也是犯了王法。”她义正辞严地道。 刘佼冷冷地看着她的面容,在养身体的这段时间,他翻来覆去地想那天的事情,尤其是当大夫告诉他,他这辈子都不能人道之时,他就更是恨之入骨,无论是对乔蓁对安家的那娘们。这不但成为他一生抹不去的耻辱,更是遭到大哥无情的耻笑,这辈子已经没有机会染指萧王的宝座。 更直接的后果的是,他在组织里的地位已经直线下降,没有可能继承王位,他就什么也不是。 在安家的那娘们那儿,他没有得到答案,到底是哪个喂给他烈性媚药害了他这一辈子,所以矛头立即就对准了乔蓁,这该死的娘们也是那天的当事人之一,他缺失的记忆她应知道。 好不容易才觑到机会绑她来问话,他自然不可能放过知道真正仇人的机会。 “王法?”刘佼低低地狂妄地笑出声来,随即一眼睛一狠,“你也配跟我提王法?这天下是我刘家的,你也是我刘家的臣民,我刘家就是王法。”手更用力地扯了扯乔蓁的头发,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他现在那玩意儿都被废了,还怜什么香惜什么玉?“说,是谁在暗害我?” 乔蓁忍住发痛的头皮,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我就告诉你了?士可杀不可辱,小王爷,我敢打包票你若再这样对我,就别想从我的嘴里得到一个字儿。”眼睛狠狠地瞪视他。 刘佼咬牙切齿一脸扭曲地看着她,无奈乔蓁也毫不示弱地回瞪他,他的处境她早已略有耳闻,已经都成了废人一个,不能再祸害别家姑娘,真是老天有眼。 半晌,他才慢慢地松开抓住乔蓁的头发,这女人半点也不服输,折磨乔蓁的想法始终没有知道仇人来得诱惑力大。 乔蓁伸手抚了抚头发,尤其是揉了揉发疼的头皮,从地上爬起来坐到凳子上。 “我让你坐了吗?”刘佼阴深深地声音响起。 “我现在累了,一累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乔蓁斜睨他一眼,“只怕更不记得小王爷是被谁害得变废人。”咬紧废人俩字,摆明了就是不好好招待她,别想套她的话。 不过废人俩字对刘佼的刺激性极大,只见他又伸手将乔蓁的手臂用力地扯到身后,与她的娇容只隔了几厘米宽,“我说过,别跟我玩花样,不然我决不会轻易饶了你,一个失怙的女子,没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彼此彼此。”乔蓁输人不输阵地冷笑着,“别以为你摆出这样一副狠样,我就会怕了你?萧王府再有权势,也还不是卫京城第一。” “你!”刘佼气极地甩开乔蓁的手,这语言陷阱他哪敢踩下去?皇爷爷年事已高,更是忌诲某些言论,如果说萧王是卫京城第一,那么这话一旦传出去,明天他萧王府就会全部进养蜂夹道的宗人府。 乔蓁看到这句话暂时镇住了刘佼,手心早已捏了一把汗,只是现在示弱只会死得更快,要如何自救才是?又担心听露的情况,只是不敢轻易问询,就怕对方反应过来拿着听露来大做文章。 “我饿了。”她一副有恃无恐地道。 “别跟我玩花样,快说才是上道。”又重新坐下的刘佼冷气直冒地道。 “我饿了同样什么也不记得。”她呲了呲一口白牙。 两人瞪视半晌,刘佼最后还是拍了拍手,让人出去传菜进来。 大门一开一合,乔蓁看到这里是隐秘性挺高的包厢,而且刘佼的人都守在门内外,求救与逃走的机会应该不大,看来最后要顺利脱身还须得与刘佼虚以委蛇才行,咬了咬下唇寻思着自救的方法。 刘佼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别想着歪主意,你走不了的。”他能在这儿绑了乔蓁,自然知道这里的妙处,在朱家的地盘上他一向有恃无恐。 “小王爷言重了。”乔蓁拿着筷子把玩着,“我正等着吃呢,哪有可能想走?再者难得小王爷请客,还得多吃些才是。” “知道自己的身份才是聪明人。”刘佼冷哼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合作为上。” 乔蓁也不看他,径自喝了一口茶水,她也不怕对方下毒下药,这刘佼已经是废人了,还能对她有什么身体上的威胁?至于奴仆之类的,刘佼目前估计还没如此变态的想法,至少他对害他的人相当执着可见一斑。 这客栈上菜非常快,小二们轮流上菜,很快摆满一桌子酒席,趁刘佼没注意,乔蓁褪下一只金镯子在桌子下塞给其中一名小二,那小二瞬间瞪大眼睛,乔蓁本想趁机让他通知朱尔德,无奈刚想有动作,刘佼这阴魂不散地又走了过来。 她暗骂一声,只能收回小动作,希望这小二是大嘴巴,把得了金镯一事扬出去,这样朱尔德应该知道自己被绑架了。她没有那么傻指望朱尔德这个只懂逢迎的红顶商人相救,让她真正抱希望的是冷夜,这大祭司据说深得皇帝的器重,那么刘佼必定忌惮他。 以权势斗权势,正所谓是以毒攻毒,这对于现在的她是十分有利的。 “赶紧吃,然后把那个人供出来,不然我就扔你到烟花之地让千人骑万人枕。”刘佼粗声粗气地道,以往的修养与装模作样现在都消失殆静。 “是吗?我很怕。”乔蓁假装打了几个冷颤道,然后一脸嘲笑地看着他,听了这话,她更要拖时间,这是她保命符之一。 这样软硬不吃的乔蓁让刘佼顿时恨不得啖下她一块肉,站在一旁看着她大吃大喝,心里的怒火却无处发泄,伸手就要把她挟得最密的菜端掉。 “我没吃够也是记不清的。”乔蓁立即一筷子按住那盘菜,抬头朝刘佼挑眉提醒着。 刘佼受够乔蓁这凉凉的威胁,把那盘菜往地上一掷,随即传来菜碟摔碎的声音,“够了,别在我面前弄这一套,赶紧把那天的事情说清楚,不然你的侍女可要遭殃了……” 乔蓁呵呵笑起来,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看来妩媚动人,“小王爷不是在说笑吧?区区一婢女,我如何会放在心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正好换个新的听话的来使,现在这世道买个把扑人更是简单过打哈啾,小王爷,别逗了?”这样一番话摆明了是不在乎听露的死活。可天知道她的手都紧张地打颤,只希望这人渣的小王爷同样也是不把仆人放在眼里的货。 刘佼确是这样的人,他哪有可能会为了什么仆人而弃自己于不顾?以己度人之下,乔蓁的话也让他的脸色一黑,他就知道那个侍女半分用也没有,换成乔蓁的那个病秧子弟弟还有可能。 这么一想,他的眼睛瞬间睁大,冷酷一笑,“你不在乎你那婢女,难道也不在乎你的亲弟弟?” 乔蓁的神色顿时平复下来,眼睛微微一眯,这人渣打算拿乔维来威胁她?果然人渣就是人渣,别指望能变成好人,紧抿的嘴唇这会儿暴露出她的紧张来,换成了乔维,她再说什么不在乎的话根本就无法取信于人,因而她也没有多说。 “现在你可以好好地回忆一下那天的事情吧?”刘佼看到乔蓁已经被他镇住了,这会儿方才得意一笑,哪怕他是废人一个,也不是她这样的女子可以挑战乃至威胁的。 乔蓁抿紧唇一言不语。 刘佼逼近她,再度动粗地伸手攥紧她的手腕用力将她一提,筷子掉到地上发出“当当”的声音,他的手劲一收,乔蓁发出一声痛呼。 在这个包厢隔壁的厢房里,正与人喝酒相聚的一脸谪仙模样的男子耳尖听到隔壁包厢的声音,这声音他今天似乎听到了几次,有点耳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此刻他的耳朵更是动了动,表情若有所思,一旁的友人见状担忧道:“远桥兄?” 谪仙公子这才回过神来,笑看对方,“没事,我突然想事情想出神了,让兄台见笑了,这回进京能得兄台如此款待,实是在下的荣幸……” “听闻远桥兄喜欢琴,这不,我收购了一把,兄台看看可使得?”友人一脸欣喜地唤小厮把琴拿上来。 一说到琴,谪仙公子顿时醒起,那声音在哪儿听闻过?是她,清音阁的少女东家,知道斫出那把古琴的女子。 他突然起身,甚至因为过急而把坐下的凳子都碰翻了,神色十分严峻,可见似乎有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一旁的友人来明所以,本来说得好好的,这天下第一公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思来想去,他又没说错什么话啊?正要起身相询,哪知却看到对方不发一声转身就走出包厢,向对面的包厢而去。 他满脸惊奇,二话没说也赶紧跟上去。 乔蓁此时的脸色十分难看,只是仍然镇定地道:“小王爷,如果你敢碰我弟弟一根毫毛,我发誓此生绝不会放过小王爷,小王爷若不信,尽管试一试?” “牙尖嘴利,你以为可以镇得住我吗?”刘佼嗤笑一声,她乔蓁凭什么给他好看,一没权二没势,就算有张美绝人寰的脸蛋又怎么样?就算自荐枕席于权贵之家,也不过是一个玩物,从来没有哪一家的权贵会为一个玩物花尽心思的。 抓着她的手腕打算用力向后折,他这会儿卯足了劲就是打算废了乔蓁的手。 这时候,一道白光闪过。 瞬息之间,刘佼吃痛之下,抓着乔蓁的手顿时一松,只能用另一只手按住受伤的手腕,只见到一枚长长的银针刺进了自己的手腕,力道十足,只见一点银光,如果不是手在痛,他是不会发现自己的手被又尖又细的银针刺中。 这屋里有人?这是他第一想法。 乔蓁在刘佼松开手时,略有几分站不稳,退了两步才扶住桌子站稳,这会儿她的想法与刘佼一样,有人在隐在暗处,在关键时刻出手救自己。 正在此时,包厢的门被人在外用力一踢,然后就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刺耳得很,刘佼与乔蓁都下意识地向门口处看去。 那隐在暗处的人一看到这场景,本要踏出去的脚瞬间就收回,身子往后一缩,朝外面的同伴打了个手势,让他回去向世子爷禀报才行,眼睛再看回场内,乔家七姑娘看为应该是暂时安全了。 在喂给刘佼那两颗媚药的时候,年彻就算到了刘佼事后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没有他插的这一手,乔蓁也会在事后被人找麻烦。在这节骨眼里,乔蓁更不能曝露,所以他只能暗中派人手保护乔蓁,甚至狠心下达了命令,不到万不得已的紧要关头之时,不许轻举妄动,现在的乔蓁越不起眼越好。 而这些,他一个字也没有透露给乔蓁知道,一来是怕她担心,二来是怕她表情有异从而让对方知道乔蕊只是一个替代品,因而功亏一篑。 混乱的包厢里面,因为闯入的人而似时间静止了。 刘佼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谪仙模样的人,连永,有着天下第一公子美称的人,连家不出世久矣,却稳稳地占据一方势力,就连皇帝想过让连永进京出仕,连永也拒绝了,这些年为更是醉心于山水,听闻常年在外游山玩水,多少名川古迹都有他的踪迹,不知道他何时到达京城的? “姑娘?”连永上前一把扶住乔蓁,然后再看了看捂住手的刘佼,眯了眯眼,萧王府的嫡次子,他怎么会与清音阁的东家有来往?莫非也是为了琴之一事? 他人虽不在卫京,对于两派斗争火热的事情也知之甚详,一派以钟贵妃所出的太子之子嫡皇孙为首,另一派自然是以皇帝颇为宠爱的雷淑妃所出的十五皇子为首,这两人是皇位斗争最为激烈的两方,当然还有蛰伏起来的势力,围绕皇位,谋取私利,政见不合,从而令卫京的水更浑,更让大魏的天空上不再有蓝天白云。 而萧王这年长的三皇子更是已经半公开地站到了十五皇子一方,打的是什么主意自然颇令人费思量。思及此,他对于乔蓁更为重视了,绝不能将知道斫琴大师的人拱手让给同样野心勃勃的萧王。 乔蓁一看到连永,顿时松了一口气,并不是她以貌取人会以为连永帮她,她没这么肤浅以及自恋,而是她是知道斫那把琴的人,这就是她在连永那儿有价值的所在。 她的眼里渐渐扬起一抹感激与激动。 这些连永都看在眼里,抬眼看向刘佼,“小王爷在此为难一个弱女子是何意?还是说强抢良家妇女是小王爷的喜好?那我明儿应召进宫必定要禀告于皇上,皇族子弟这越发猖狂的行为。” 这一番带着威胁的话让刘佼的脸色更为难看,皇族子弟的放浪形骸早就让皇爷爷怒斥了,他的事再传进大内,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只是他也没有必要怕一个不出仕的人,站直身子倨傲地道:“连永,你管得未免太宽了吧?这不关你的事,这是我与乔姑娘的恩怨……” “我与你可没有什么恩怨,”乔蓁连忙撇清,“是你一直在单方面地对我不利,小王爷,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放过我?”她可不是傻子,看到这局面顿时知道这连永是有一定来历的,正好可以借此与刘佼这人渣说清楚。 刘佼的表情十分僵硬,两眼狠狠地盯着面前这两个人,那阴鸷的面容让人看了皱眉不已。 “乔姑娘有得罪他之处?”连永用手不甚恭敬地指了指刘佼,沉声问道。 乔蓁为难地点了点头,没有说得很详细,那件事的详细是不能说给人听的,这回她正色看向刘佼,似一脸真诚地道:“小王爷,明人不做暗事,我把事情说清楚,我们两人从而两清,你也别再纠缠于我,可好?” 刘佼有几分错愕地看向乔蓁,之前无论如何威胁利诱,她都是死不开口,现在这么容易就把害他变成废人的人供出来?有这么容易吗?她说的话可信吗? 乔蓁似看清他内心的多疑,为表诚意地上前一步,“小王爷,我之前不说是怕你知晓后会杀我灭口,可现在有连爷在此做证,这对大家都好,你也不怕我谎话连篇,我也可信你会守承诺。” 被拿来当靠山的连永挑了挑眼眉,这乔家的姑娘甚是有趣,这么快就想到利用他来挡箭,嘴角不禁挂了一抹笑容,对这清音阁的东家,他似乎开始产生了兴趣。 这不是一个菟丝花型的女人,不然与刘佼这样的浪子相处一室怕都要哭红了双眼六神无主,可眼前的姑娘还是双眼清澈的样子,还有刘佼的手似乎被伤着了,也是她做的?这会儿他的双眼带着探究的意味。 乔蓁不是没有感觉到身边男人的目光,只是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还是先解决掉刘佼这笔烂账才是最重要的。 刘佼阴云密布的脸上肉扯了扯,对于乔蓁的话他开始认真思考其可信度?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又有人闯了进来,与连永的人发生了冲撞。 众人的目光再度看去,刘佼甚至开始皱了皱眉头。 出现在门口的高大身影,让屋里的光线顿时一暗,随着他走进来,冷人心扉的话也随之响起,“刘佼,我请的客人什么时候到了你这儿?你是不是该好好给我一个交代?” 刘佼心道一声不好,这冷夜怎么也被引来了? 连永眉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祈福神宫的大祭司也与身边的女子相识?为了圣琴一事他匆忙北上,只是至今仍没有得到最有利的线索,那个让圣琴动的人到底是谁?是祈福神宫有所隐瞒,还是私底下的流言更为可信?就是连皇上也没找到这个敢动国之圣器的人。 乔蓁却是脸上一片惊喜,比起连永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清音阁的顾客,明显冷夜与朱尔德这边更为可靠,看来她的金镯子最终还是起了作用。 “亲家五舅。”她朝冷夜点点头,然后朝朱尔德唤了一声。 朱尔德也是急得要犯心脏病,连吞了两颗药才控制住,现在看到乔蓁,忙上下打量,看来没受到任何的伤害,这才放下心来,只是情绪一起一落,他不得不又捂紧胸口,“你……没事就好……”艰难地道出这句话来。 乔蓁神色一黯,忙让他身边的小厮掏出药来给他服下,“亲家五舅,你先别激动,身体要紧……” 另一边的冷夜听到乔蓁关怀朱尔德的话,脸色微微有些许的异样,只是现在屋里的这两个男人更让他在意,连永怎么也凑在一块? 连永微笑地朝冷夜拱拱手,“大祭司,我也与乔姑娘相识,听到她的声音所以才来此搭救,没想到乔姑娘是大祭司的坐上客。” 这话说得极客气,再加上连永那副谪仙的样子,冷夜也不好真个朝他发作,只是点了点头做为谢意,目光看向一向胡乱作为的刘佼,“你又怎么说?” 刘佼暗道一声倒霉,真看不出这个失怙的女子居然如此有能力,一个连永就算了,连冷夜这一向软硬不吃的大祭司也能扯上关系,这就由不得他不计较了,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冷夜,这个皇爷爷极为器重的大祭司,他可招惹不起。 思定后,他讪笑一声,“这不过是一场误会,我与乔姑娘有些误会没解开所以才请了乔姑娘前来说清楚,大祭司莫要误会,我这就走,这就走。”说完,恭敬地行了一礼后即要退出去。 连永只是一直微微笑着,但是心下却慢慢开始计量这卫京的水到底有多深。 冷夜连哼一声也没有,目光冷冷地看着这萧王次子捂着受伤的手离去。 乔蓁在看到刘佼咬牙离开,忙唤了一声,“小王爷。” 刘佼站定抬眼看她,本想不给她好脸色,顾忌到一旁的冷夜,遂道:“乔姑娘还有何指教?”这回他的话不再狂妄自大。 乔蓁上前站定,一脸正色地看着刘佼,“小王爷,那天给你下药的人是安三姑娘,也是她出现解了我的困局,因为她的喝斥,我才匆匆离去。这就是我那天离开的原因所在,而且我也亲眼看到是她的手下打晕了你。”她面不改色地把这一切都推到安御史的女儿身上,“哦,对了,我还在外面碰到了薜六姑娘,不知是不是她给药安三姑娘的?” 就让他们狗咬狗骨,就算成怨偶那也人无尤,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那个薜六姑娘,那天还想对五姐姐不利,这样的人不能留,此刻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不利,趋吉避凶乃人之常情。那个欧世子没有出手解决薜六姑娘这隐患,那就由她来吧,毕竟她承了五姐姐不少人情。 刘佼闻言,表情变了又变,这与安家那贱人的说辞有出入,遂脸色更沉,“你没有说谎?” “我可以对天发誓,绝无半分虚假。”乔蓁一副认真的样子,对于现代人来说,发誓真的好比吃生菜,根本就是张口就能来上两句,绝无半分心理负担,与古人的重视程度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处于两种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对于事物的不同看法,此刻的刘佼是真信了乔蓁所言,果然是安家那个贱人为了嫁进萧王府而使的手段,只是这药下得太猛,以至害了自己。还有薜家那婆娘,思及这两人一向蛇鼠一窝,指不定就是这两人合谋的。 他的表情变了又变,既然他要苦一辈子,安家那贱人也不能独善其身,他就真把她娶进门好好折磨才能出一口恶气,还有薜家那个贱人,他同样也不会放过。 “多谢乔姑娘解惑。”刘佼这回不敢露出凶恶的嘴脸,说出的话也真诚了不少。 乔蓁微微一笑,“这么说来,我俩的账是不是两清了?小王爷往后不会再这般‘请’小女子了吧?”她紧咬一个“请”字。 “那是自然。”刘佼承诺道,朝乔蓁拱拱手,立刻就离去,找仇人算账更为重要。 乔蓁看到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松了一口气,就让渣男配贱女吧,横批可给俩字:绝配。 她这副样子落在在场三个男人的眼里,各有感受,只是冷脸的依旧冷脸,微笑的依旧微笑,捂胸的依旧捂胸。 半晌,她才转身朝冷夜与连永微微一福,“小女子谢过两位爷相救。” “这是乔姑娘机智,我可没出什么力气。”连永微笑道。 “如果他下次再为难你,你就告诉我。”冷夜一脸严肃地道。 这话的份量极重,连永与朱尔德都抬头看向冷夜,神色动了动,冷夜这是什么意思? 乔蓁也不可思议地看向冷夜,这话换做年彻说,她绝不可能会起疑,但由眼前这仅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说出口,那就真的有待商榷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人家凭什么罩你?必定你有他想谋的东西。 这么一想,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不知小女子可以帮得了大祭司什么忙?”乔蓁一脸正经地道,脸上并没有心喜若狂。 冷夜看到她时,神色缓和了不少,“乔姑娘不用如此防着我,我对你并没有恶意。” “我知道,”她从善如流地道,“不过人无近忧,必有远虑,我不过一介平凡女子,只想过安心日子,这些个权谋斗争实在不懂,也不想参与其中。”把自己的立场摆明,不管你有什么企图,我都不想去参与。 冷夜闻言,眉宇之间涩然纠结起来,背着的手松了握,握了松,对于乔蓁的潜台词,他听得出来,这与记忆中的人儿极相似,一样的冰雪聪明。 连永的目光在两者之间来回移动,他派去的人监视了乔蓁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莫非有什么是他漏看了?抿紧的唇表明他内心的天人交战。 朱尔德道:“大祭司,乔姑娘我也请来了,这人你也见了,是不是案子可以撤了?” 冷夜点点头,他找了许久没找到的人,反倒是朱家一找就找到了,对于朱家的办事能力,他还是极满意的,因而没有再拿捏着这点去为难朱家。 朱尔德松了一口气,由自家那胡闹的侄子惹出来的事情终于可以落幕了,回头对于老爹也可以交差。看了眼乔蓁,处在这男人的包围中,到底有几分不妥,遂忙道:“大祭司,我可否送乔姑娘回去了?” 乔蓁一听,私心里早就想走了,遂忙点头,“若没有要事,小女子可以退下……” “乔姑娘,我想与你单独谈一谈?”冷夜趁机提出。 众人都怔了怔,他一个大祭司要与乔蓁说什么?朱尔德第一个反对,“大祭司,这不妥……”不管是站在公义上还是私心下,他极不愿意乔蓁与别的男子单独相处,至于他,不还顶着一个亲家五舅的名头吗?这让他不爽的称呼到底还是有几分作用,心底下他无奈一笑。 “我没有问你,乔姑娘,我问的是你。”冷夜一抬手,朱尔德就被迫闭嘴,而他的目光却是一直注视在乔蓁的身上。 连永一向都是最识时务的,知道这儿没有他说话的余地,遂忙道:“大祭司,乔姑娘,在下先告辞了。” 乔蓁原本皱眉怔愣着,现在听到连永的告辞声,忙抬头向他看去,微微福了福。 冷夜连眉眼也没抬,摆明了没有看在眼里,就好像这天下第一公子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小菜一碟,两眼仍注视着乔蓁。 连永也不在意,拱拱手微笑着离去。 只是一走出这包厢到了外头,站在冬日下,他脸上的笑容一收,这乔姑娘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 冷夜,一个他极为忌惮的男人,一个来自东陵国境内的大祭司,能在大魏的卫京站稳脚根,从来不是一个糊涂行事的人。 与友人礼貌告别,他没有过多解释包厢内发生的事情,小北尽责地拦下了这友人,没有让他看到包厢内的人是谁。 直到无人处,他方才冷声吩咐,“把乔姑娘的生平都给我查清楚,我要知道这内宅妇人的一切。” 连永前脚离开了包厢,朱尔德后脚也跟着出了来,轻轻地把门带上,他的眼底有着一抹苦涩,说好听叫富可敌国的大商家,说难听的不过是权贵手中一只挥之即来,挥之可去的狗。 想到乔蓁迫于冷夜的邀请,朝他看来的那一抹笑容,以及她温柔的嗓音,“亲家五舅,还请你回避一二。” 他没有去怀疑乔蓁的用意与闺誉,只有恼恨自己的无能,手中的拳头紧紧握住,如果今天他是手握一方权利的权贵,那么就可以将那样玲珑通透的女子护在羽翼下吧? 朱尔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是满目的坚定,握紧手中的拳头,他亲自走到包厢外的三米处看风,并且让人把附近包厢里的人都请走,宁愿多赔钱,也不能让人窥探一二,从而有损乔蓁的闺誉。 包厢内最终只剩下两人,乔蓁抬头看向冷夜,“大祭司,你有什么话……” 冷夜却没有发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物在乔蓁的面前晃了晃,脸上似有几分期待地道:“你见过类似这样的物件吗?” 乔蓁定眼看去,只见到那是一块黑色的玉佩,应该是墨翠所刻,造型有几分奇特,只是上面的虎形很是眼熟,与当初……乔家老爹给她的那块似乎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她不禁看歪了头。 那块玉佩她遗失在平江郡王府里,应该是找不回来了,现在再看到这样一枚类似造型的玉佩,脸上不禁有几分疑惑。 冷夜屏住呼息,似乎乔蓁的答案对他而言十分重要。在得知乔蓁的身世后,尤其知道她是乔健斌的女儿后,他刻意去查了关于她的一切,她怎么可能会是钱家那个满身铜臭之家的外甥女? 这里面必定有他不知道的变故?她的长相似乎给了他无限的猜想,他的一颗心猛烈的跳动。 “乔姑娘?”最终沉不住气地他率先开口。 “没见过,”乔蓁摇摇头,再次坚定地开口,“我真没见过。” 她才不会承认,一个才见过两次的男人,还是那句老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一个你不了解的人面前,把所有的底牌都揿开给人看,那不叫纯真,只能叫傻冒。不过在这枚玉佩现身之际,对于这是敌还是友的大祭司不能说真话,但却对这身子的老爹开始有了怀疑之心,这带有虎纹的玉佩到底有什么秘密? 会不会之前这身子被推下假山,也是与之相关?思及此,她的内心波澜起伏,一时间难以平复下来,心里对这大祭司的戒备又更深了一重。 冷夜脸上有着十分明显的失望,他没料到乔蓁一开口即否认,不死心道:“乔姑娘,你再仔细辩认一二,这对我很重要,相信对于乔姑娘也是极重要的事情,”他的声音有几分打颤,惟持不了一贯的冷然,“乔姑娘莫非对自己的来历就没有半分的怀疑吗?”最后他下了一帖猛药。 乔蓁顿时心中打鼓,这什么大祭司难道能看得出她是穿越而来的?想到古人对于未知事物的处理,就是一切诉之于鬼神之说,那她会不会被人放火烧死啊? 不由得思维开阔,想到中世纪烧死女巫的案例,她狠狠地打了个冷颤,顿时柳眉倒竖先声夺人,“大祭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说我非我爹娘的女儿喽?你这不是在骂我是杂种吗?哪怕你是大祭司,也不能这般乱说话,这是要人命的。若你还再这般胡言乱语,那恕小女子要先行告退。” 义正辞严地说完,她转身即离去,这回是再也不想与这大祭司处于一室。 只是她的手被冷夜抓住,她回头想要斥他松手,哪知一股暖意由他抓住之处传遍全身,引得她体内如潮涌一般向四肢百骸奔去,游走在每一个血肉与骨缝之间,流经大脑,再经由另一条线路再流回丹田。 这股汇聚的暖洋十分的舒服,她的表情慢慢地放松下来,这暖洋在她的丹田处盘旋,最后汇聚,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接着周围空气似乎也跟着骚动,朝她而来,一股肉眼不可见的自然之力涌进身体,在慢慢壮大她的小漩涡。 这到底是什么?在感觉到越来越舒服之际,好的头脑开始运作,眼里不再有沉迷之意,反而更为戒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么快就清醒?”冷夜微微惊讶地低喃。 一般在念力觉醒正是身体最放松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沉迷在那种感觉当中,时间一长,这可以说是很危险的,所以一般是要在亲近长辈的陪同下,在最紧要关头叫醒觉醒之人,这才能避免在舒适当中永不再醒。 冷夜不再采取柔情的手段,要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答案,惟有人的大脑可以告诉他,而乔蓁的微弱念力是阻止不了自己侵入的。 闭上眼睛,他任由自己更强的念力向乔蓁的大脑处冲击。 乔蓁没有闭眼,睁大眼睛似感觉到狂风骇浪正向她扑面而来,而一股她不能抗拒的力量正以雷霆之力向她发出,大脑如被重物狠狠一捶,瞬间万马奔腾一般疼痛起来,她的眉头皱得更紧。 不能被击倒,她顶住面前的狂风骤雨,咬牙坚持,眼睛似看到茫茫的云海,而云海处却有一颗闪耀金光的种子,而那股狂风刮向种子,来势凶猛。 拼尽丹田那点之力,她如将军一般调兵遣将,阻止狂风接近那颗正在发光的种子。 无奈那反抗之力不过如泥牛入海,不过是点点星光之力如何能与日月争辉? 她不禁着急起来。 就在狂风要卷走那颗种子之时,一只发着万丈光芒的银枪破开虚空而来,一枪就正中狂风的中心,瞬间,狂风消散,云海再度恢复平静。 而冷夜却睁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握住乔蓁的手被弹开,身体向后飞去,撞在上好的红木桌椅上,嘴角一股鲜血涌出。 “我的女人,岂容你欺负!” ------题外话------ 感谢liang5qun送的两朵花花!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 目录 | 阅读设置 | 下一章 第五十七章 揭密 乔蓁的身子也向后倒去,全身似软绵绵一般积聚不起来半分力气。 一道极速出现的身影恰好接住她倒下的身影,抱紧她的柳腰,低头看到她的脸上布满疲惫,如星光灿烂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他紧抿的唇角透露出他此刻十分不悦的心情。 “明知道使用搜魂之术,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大祭司,你这不是想要她的命吗?”他冷冷地看向擦干嘴角血水勉强站起身来的男人。 冷夜的脸上看似十分平静,内心中却是惊涛拍岸十分的汹涌,飞快看向乔蓁那苍白神色的脸孔,眼里有着一抹一闪而逝的歉意,他无意要她的命,只是太想知道她的身世,哪知道她会全力反抗,差点就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只是当他看向年彻的时候,面容却是一沉,“我可不知道她何时成了你的女人?年世子,你这是在向我祈福神宫宣战吗?” 卫京的政治一向都惟持在一个平衡的基准点上,哪怕斗争再激烈,彼此间仍不会撕破脸皮,这也是皇帝乐于见到的局面,如果他这祈福神宫的大祭司倒向十五皇子一派,绝对会是太子与嫡皇孙不乐于见到的事情。 年彻怜惜地帮乔蓁将额边那一缕乱发拨到耳后,眼角微微一抬看向冷夜大祭司,唇边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有何不可?” 冷夜的瞳孔瞬间睁大,他万万没有料到年彻会这么回答,一向对任何人都凉薄无情的年彻真会为了乔蓁打破目前平静的政治局面?他有几分不敢相信,但对面那个年轻人坚定的面容却是告诉他,他此刻并不是在开玩笑,也似在嘲笑他的天真。 “怎么会……”他面容有几分挫败地低喃着。 在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她如鬼魅般游走在古老的城墙上,而他早已发现她的行踪,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出面拦下她。 “师姐,只要你回去,我决不会告诉其他人,你偷走的事情?”年少轻狂的他以为这样做,她就会放弃那个不切实际的梦,那个人只是外族人啊,他的出现又岂能安好心? “师弟,你回去吧,如果你硬要阻拦我,那我也不会客气的。”她朝他亮出了兵器,更是立即就发动了攻击。 最后的最后,如何了呢? 他以为早就已经不记得了,原来记忆却是那般的清晰,她最后放过了他,只是在彻底离开那一刻,她的笑容映着天边那一抹鱼肚白,“师弟,我只是想到外面去看看,也许外面的世界很精神也一定。” 她越过无力再反抗的他离开得毅无反顾。 只有他……被遗留在她的身后…… “大祭司?” 冷夜感到脸上一片冰凉,用手摸了摸,呢喃道:“下雨了吗?” “不,大祭司,你……哭了……” 哭? 他怎么会哭?他是大魏有权有势的大祭司,他怎么可能像个弱者一样哭?那个十五岁的清晨早已离他远去,他最终也踏上了跟她一样的征程,背离族人,走向一片繁华之地。 不,他不会哭。 他还没有再找到她,也不相信她死了,他要最后追问她一句,“师姐,你后悔吗?” 为了那样一个男人背弃族人。 “你看错了,”他看向身边的侍卫,冷漠的脸上绽出一抹笑容来,伸手点着他的眉心,然后这侍卫连惊叫一声的机会也没有,就双眼无神地倒在地上,“我冷夜大祭司怎么可能会哭呢?” 他倨傲地起身,将双手背在身后,已经无泪的眼睛朝四周看了看,到底还是被年彻摆了一道,利用他的心魔想将他击倒,而他险险地逃了出来。 “师父,您没事吧?”百灵担忧地急冲进来,一脚踢开侍卫的尸体。 “我能有什么事?”他微抬头看向这女弟子,冷声吩咐,“把这里清干净。”然后抬脚就离开。 年彻,那我们就来斗一斗,看谁能笑到最后? 最后他抿紧唇,握紧的拳头发出一阵声响,阴暗的天空再也见不到一丝阳光。 朱尔德看到他现身,急忙迎上来,“大祭司,乔姑娘呢?” 冷夜没有回答他,仍是径自离开。 朱尔德满脸焦急,急忙走进包厢,差点与百灵撞了个满怀,只见这祈福神宫首席大弟子不满地看了眼这皇商,“走路要带眼。” 他却没有心思与一个姑娘家计较,满心满眼都只有乔蓁,只是这包厢里面却没有她的踪迹。 他如发狂地在屋子里找她,自己就在门外,她要离开,他不可能不知道?那她呢?现在在哪儿? 就在他要冲出包厢找她的时候,胸口紧紧地发疼,最后他晕倒在地上。 “爷?” 小厮急呼,最后记得乔蓁所教的法子赶紧施救。 此刻的乔蓁正被年彻抱在怀里坐在马车上,一旁是嘤嘤哭泣的听露,自从刘佼离去后,她就获得了自由,只是没想到姑娘现在却是皱紧眉头昏睡不醒。 “你给我闭嘴。”年彻不堪其扰,这个侍女除了哭还会什么?“这两天她暂不回府,你且回去向你家五爷禀告吧。” 听露闻言,赶紧止泪,最后更是睁大眼睛看向这冷面煞星?什么叫姑娘暂不回府?“姑娘还云英未嫁,您……您不能……” 被他的利眼一瞪,她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样一个男人,不知道姑娘喜欢他什么?她不也与他对视,赶紧低头腹诽。 等乔蓁再醒来时已经一天一夜后,她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对方抱着她靠躺在架子床上,眉头顿时皱紧,后来那熟悉的味道在鼻端飘散,这才疏展柳眉,两眼慢慢聚焦,看向上方的阴影。 “醒了?”年彻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大手更是在她的娇躯上抚摸着。 乔蓁的俏脸一红,在他的抚触下,她能感觉到自己没着寸褛,下意识地避了避,哪知他的手越发过分,顿时抬眼瞪着他。 “我可是又一次救了你。”他宣布道,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对待救命恩人可不能这样?” 乔蓁这才忆起在客栈包厢里发生的事情,脸色突然一变,“我怎么晕过去了?那个大祭司呢?” 年彻抓起一旁的酒杯茗了一口,然后低头哺进她的嘴里,她想要拒绝,他却是不容她退缩,坚定不移地要喂她这口酒,最后她两颊驼红地任他施为,丹田处一暖,身体瞬间暖洋洋的。 喂酒这举动渐渐变质,两人的唇舌纠缠在一起,他的手穿进她如云的秀发里面轻轻地摩挲,而她的秀臂却爬上他的脖子圈紧,与他热切地舌吻。 似乎有一个世纪这么漫长,两人的唇舌才慢慢地分开,扯出一条暧昧的银线。 年彻伸出大拇指轻轻地擦过她艳红的唇,把那天危险的情况简单陈述了一遍,最后给出结论,“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我没赶得急来救你,你就算不死,也会变成白痴,搜魂术是不能轻易使出的。” 乔蓁的脸色一白,在她的认知里面,她不是穿越到宅斗的世界里面吗?怎么一下子又跳到了玄幻的频道?在闹不明白之际,她只能折衷地道:“这里每一个人都有……呃,那个念力吗?” 好像是叫念力吧,她的额头划下三条黑线。 年彻却是大笑出声,好像她的问题很是天真,最后在她越发阴沉的面孔下,他稍稍收敛一点,“怎么可能?如果这样,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顿了顿,“这种能力十万人当中也未必有一个,这是极少数的一群人。” 正因为人数的稀少,才没有影响到国家机器的正常运作,而且在民众中根本就没有半分影响力,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能知道世上还有如此玄妙的能力存在。往往这种能力还没有大成之前,就有可能死于江湖高手当中,初级念力不及内功几可是板上钉钉的。 乔蓁稍稍安心,没能威胁到国家机器那就不用太担心,而且据年彻说觉醒这能力相当危险,很多人都不愿意冒险,毕竟生命诚可贵,为了生命,什么都可抛,更何况是鸡肋般存在的能力。 “那次使出勾魂术的人是十五皇子好不容易网罗来的人,”年彻这回把一切都摊开来说给她听,“能力不及大祭司,却也不容小觑。这能力在大成之时可是十分惊人的,能以人的意念形成是实际的攻击利器,”他的手指指了指大脑,“而人的这里相当的精妙,又是最脆弱的存在……” 乔蓁听着年彻给她科谱念力这玩意,越听越玄妙,不禁渐渐留了神,难怪刘佼对仇人十分在意,却也不敢轻易使出搜魂术,如果没达高级之前,很有可能会遭到反噬,反过来害自己变白痴。 “你是想告诫我不要轻易使用这能力?直说不就得了,还用拐弯抹角的。”她轻嗤了一声道,她现在两眼一抹黑,不听他的还能谁的?那个大祭司吗?一想到他,全身就打了个哆嗦,拉了拉那快要滑到腰际的薄被到胸口上,下意识地更往他炽热的怀中钻去。 年彻一脸欣喜地抱紧她,这可以说是最甜蜜的折磨,这会儿他才不会主动告诉她屋子里烧有炭,“我本来不打算给你觉醒这种能力的,没想到那个冷夜却是打了歪主意,你的能力尚弱,没有必要逞强与他斗到底。”当时他差点就要目眦欲裂,就怕自己赶不及,“使用念力需要媒介,而这玩意儿极难求到。”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欲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她瞪视他道,暗中警告他不可对她使用这能力,不过瞪完后才想起,一直以来他都没有主动用过,自己好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轻咳了咳,转移话题道:“媒介?” “嗯,是必须能承受住念力冲击的,这样的媒介可以发出攻击。”他道,最后两眼紧盯着她,“例如圣琴。” 这是念力的起源,正正因为拥有圣琴的都是一代英雄或枭雄,所以他们都不是普通人,渐渐就总结出圣琴的特殊之处,从而使念力慢慢浮出水面,开发培养了不少人才,只是史书不记载,世人也不为所知罢了。 她的心头一动,对于那把“可怜”被囚禁的琴,似乎被她刻意遗忘有段时间了,只有这样她才不再受到它的牵引,正如年彻所说的,这玩意儿不是现阶段的她可以触及的,这是皇家大忌。 心随意动,圣琴能感觉到乔蓁,也跟着“嗡嗡”响,使得守卫在它周围的神官们都面容一变,很快结阵再度镇压住。 正在与自己上棋的连永很快就清晰地感觉到,顿时执子在指间,久久未能下到棋盘上,这个人正在呼唤圣琴,他的意念了随风而动,追询最初的源头。 卫京城的上空再度成为各方交汇之处,都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这个让圣琴有动的人是何方神圣,是敌还是友? 皇帝的震动也非同小可,龙袍一掀,急速走动在皇宫与祈福神宫的通道上。 此刻的年彻脸色一变,赶紧集中精力掐断乔蓁与圣琴的联系,等到额冒冷汗之时才结束,回过神来再看她一脸无辜的笑容,“我迟早得给你害死。”他抱怨地咬了咬她挺俏的鼻子,心中开始计量,这样下去到底不算一个事,越是捂着越不利于她。 “能者多劳。”她打哈哈道,这回她知道理亏,而且也隐隐地感觉到那把琴的控制欲比她强,只要她一有所动,它就会随棍上,这么一想她皱了皱眉头。 “你的能力还要再提高才行。”他正经道。 她略微诧异地看着他,这也有门路可练? 似看出她的疑惑,他捏了捏她的俏鼻梁,“这有什么希奇的?你以为喂给你的是一般的酒?这酒万金难求。” 乔蓁这才感觉到那酒汇聚在丹田里慢慢地与那一团浑沌融合在一起,慢慢地产生出新的物质游走在身体各处,乏力的身体渐渐地再度有力起来,“真神奇。”她赞道。 就在她感受的这个时刻,身子一转,却被年彻压到身体下面,消下去的红晕又起,“你赶紧放我起来……” “在这之前,是不是要给我点报酬?”年彻故意用碰触她身体的敏感处,听到她不由自主地娇吟一声,更是不放过地吻上她的脖子,这炽热的吻渐渐向下,堪堪遮住身体的锦被也慢慢下滑。 健美的男性身体覆盖在白皙娇柔的女性身体之上,力与美的展示,更添视觉的冲击。 “无赖!”乔蓁轻捶他的宽背一记。 手却被他握紧然后拉高,膝盖轻轻一撞她绷紧的双腿,一场旖旎情事就此展开…… 与两人的浓情蜜意不同,在另一秘密的居所里,面容十分俊朗的十五皇子泯江王刘汕正皱紧眉头,二十八岁的他正处于一个男人的黄金年龄段,比起四十多岁又一身肥肉的太子来说,他更得圣宠。 此刻他的手正在翻看着一本记录贪官收受贿赂的账册,“这是平江郡王府的?” 一旁的男子点头道:“应该是这本无遗,这里面有部分的人都与我们政见不合,王爷倒是可以趁机将这账册呈给皇上,打击嫡皇孙的气馅。” 坐在最末坐的施岚娇滴滴一笑,“王爷可以放心,为了这册子我们可是花尽心思,与年彻周旋了好几个回合,是从他已退婚的未婚妻的手中夺来的,我们验证过,不可能造假。” “年彻这人很狡滑。”坐在阴暗处的人皱眉道,“王爷还是要慎重些。”这话立刻引得部分人不满地看向他,他仍是不为所动,表情更是连变也未变。 十五皇子的手轻轻地敲打在旁边的桌面上,信还是不信?如果这上面是真的,可威胁可利诱,很多法子可以使。平江郡王府的灭门惨案也可能是上面记载的大老虎所为,对于这一桩迟迟没有水落石出的案子,父皇已经不止一次雷霆大怒。 如果立了这一功,父皇对他会更为倚重,这也可以让他无论在朝堂还是民间都会更得人心,这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那个女子呢?”刘汕突然问道,许先生告诉他,那把琴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如果真这样,他可以打造出一只实力不弱的奇兵,夺嫡上又更添几分把握。 施岚是这个计划的执行者,只见她皱紧眉头,“我们本来抓到她了,只是最后不知为何被她逃脱?对外制造了她假死的景象,现在也不好全力追捕,不过已经发散人手在找,相信能找得到……”话还没说完,一股大力向她涌来,她的身体离开座位,向门扉撞去,瞬间疼痛传遍全身,嘴角一串鲜血流下。 她不敢有怨言地看着首坐,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是她办事不力,理应受罚。 刘汕怒骂一声,“废物。” 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中年男子下巴的右侧长了颗痣,那刚收回的枯瘦的手证明之前出手的人正是他,十五皇子的重要幕僚许先生。“那个女子至关重要,我们必须知道斫这把琴的人是谁?这对王爷而言是很关键的一环。只可惜那天我已经抓到她了……” 只一次失误却失之交臂,他早已发现这把琴的奥妙所在,只是可惜当时存在私心没有明说,这才造成今天的局面,想来颇为懊悔。 刘汕的表情也十分难看,他自己本身的念力极弱,吃尽了有助提高念力的天才地宝,还是没见成效,大祭司说他天分不高,再强求也没有用。好在嫡皇孙的情况跟他差不多,太子更是半点念力也欠奉,这也是他不服太子的原因所在,因为圣琴的关系,继承皇位者需有念力。 明明太子能力普通,却因是长子,生生把别人都挤下来。 场面一时间萧瑟下来,与以往热闹的场面不相同,刘汕皱了皱眉头,方才换了个话题,“钟贵妃的生辰就快到了,我们可要好好准备给她送上一份大礼……” 这议题一起,场面再度热闹起来。 乔蓁在年彻那栋有温泉的宅子住了三天,身体彻底恢复后,她就想着打道回府了。一来挂念着乔维,二来她与年彻现在越来越容易擦枪走火,那天好在最后关头恢复理智,这才没有与他真正发生关系,但是该做的他们一样也没少做,这身体似乎已经熟悉他的碰触,想到这里,她俏脸嫣红,眉头却是紧锁。 她知道,自己还没有做好迎接最后一步的心理,她,还没能放下现代的一切。 年彻也没有拦她,略感到失望,口上却没有表达出来,反正他坚信她是他的人,那就可以了。 坐在马车上,乔蓁最后还是忍不住朝年彻道:“你知不知道有哪儿的势力是用虎形的?”这是她想到的最委婉的说法,为何不直白问出来,她也说不上原因,可能冷夜那疯狂的样子还是给她留下太深刻的记忆。 年彻斜睨她一眼,她到底忍不住了,这回没再吊她的胃口,从怀里掏出两块合在一起的虎形玉佩,通绿的色泽在白日下闪着动人的光芒。 她急忙一把抓过,翻来覆去看了半晌,最后才发现其中一枚正是她遗失在平江郡王府的,“你,怎么得来的?” 年彻道:“自然一枚是在平江郡王府捡的,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认出你这个大胆不怕死的?至于另外一枚,”他的眼神黯了黯,“是你爹交给我的。” 在她瞪大眼睛之下,他平缓地讲述了自己与乔健斌的来往,最后眼眉一挑,“不然我为何要向你求亲?” 乔蓁的神情却是一凛,原来有这么多的隐情是她不知道的,只是听了他最后一句话,她不悦地道:“原来向我求情是这么一件令人为难的事情啊,那么真是委屈你了。” 年彻不知道她在气什么,只是瞬间产生的疏离感让他相当不悦,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她挣了挣,没挣脱,最后干脆不再看他,只是径自道:“我爹为何有这玩意儿?” 他看了看她的神色,好像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这才稍稍放心,“这得去问你爹。” 她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这身子原主的爹早就死了,如何问得? “爱说不说?”她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原来他对自己的兴趣都是缘于一份责任,这到底让她有几分不高兴,原有的心思都不再活络,一切都是自己多想。 也对,如果没有一点原故在,以他的身份地位与为人,如何能看得上她这样家世的女子,好在她也没有完全敞开心扉让他钻,不然岂不得哭死啊? 饶是这般想,为何心里感到发酸,难过?她忍住内心的不适,只想要离他远点。 身为一个男人,再细心也有粗线条的时候,年彻现在就是,对于乔蓁,他自问已经看得很通透了,本来两人的感情也在升温当中。过去的那三天十分美好,除了不让他彻底占有之外,在床上她已经相当配合他,与以前是不可同日而语。 怎么现在似乎又一切回到原点? “你还要不要听了?”最后,他不耐地问道。 乔蓁这才安静下来,不再想要挣开他,只是面孔略冷了冷,“你说,我在听。” 他看了看她的侧脸半晌,最后也没有好气地开口,“据我所知,这是东陵国境内某族的图腾,那一族相当神秘,居住于冰雪覆盖的高山上,与世隔绝,不过也有例外,就是大祭司。” 她静静地听着他的诉说,这么说来冷夜与她应该有某种关系,只是这样也说不通啊,她看过乔家的家谱,乔家是卫京城人士,这半点错也没有,至于钱家更是与什么神秘一族扯不上关系,世代在江南的他们同样也是原住民。 这样一来,问题就出现了,乔健斌如何得到此物?为什么又要给她?这当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更狗血地想,她与乔维、乔家人、钱家人其实都不太相似,以前她可以安慰自己说是基因突变,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但真正地见了钱家人后,她不做如是想,钱家人的长相都极普通,怎么可能生得出艳光四射的她? 莫非她的生母另有其人? 这想法一出,她顿时打个哆嗦,实在太惊悚了,一时间难以接受,在她已经认定了乔维是嫡亲的弟弟,与钱家舅父与表哥相处也颇融洽,现在才告诉她,她不是原配所出,很有可能是连名分也没有的私通之女,这对于她的冲击力颇大。 “你别乱想,这事情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弄得明白。”年彻知道这对她而言颇难接受,所以一直以来也不跟她说明白,就是不让她想得太多,“你现在是乔家的女儿。” 乔蓁听到他斩钉截铁的话,情绪才慢慢平复,他说得没错,她一直生活在乔家,与乔维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兄妹,不管她的真正身世来自哪里,但她不能否认这身体原主一十五年来的生活,也没不可能完全抹去自己近一年来的生活。 如果否定了乔家的关系,她将不到自我。 这会儿她颇为感激在这关键时刻陪在她身边的是他,不管他爱不爱自己,哪怕是出于责任,他对她也是够可以的。 年彻感觉到她的心情好转,而且在他怀里也不再如刚刚那般似炸毛的猫,又温顺了下来,低头吻了吻她的秀发给她安慰与支持。 乔蓁依在他的怀里,两眼却是出神地望着车窗外的街道。 回到乔府的时候,乔维立即就迎了上来,“姐,你没事吧?” 乔蓁看到他,心头一暖,笑道:“能有什么事?这不好好地回来了。” 乔维把下人都遣退了,两眼在她身上盯了又盯,没发现异常,这才放下一直担着的心,听露那天回来传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家姐姐与年彻的关系颇为不寻常,好不容易才挨过了这几天的焦灼,“姐,年世子打算如何安置你?” 乔蓁的精神不太好,此刻听到弟弟的问话,她想到临走前他所说的话,机械的回答,“他过说两天就来提亲。” “这么快?”乔维惊呼道,他还没有做好要送姐姐出阁,心底颇有几分不舍,不过再想到乔蓁的年纪,其实也不快了,“也好,早些定下来,我们也可以安心了。” 乔蓁对于婚事没有多说,提亲到订亲再到成婚,日子还颇长呢,突然看了看乔维那张清秀的面孔,“维哥儿,如果我不是你亲姐姐,怎么办?” 乔维刚捧起来的茶碗瞬间掉到地上,“咣啷”一声十分响亮,茶水更是四处飞溅。 乔蓁一看,当即就跳了起来,急忙把乔维拉起,然后唤下人进来收拾残局。 “维哥儿,可有烫着?” 他对她一脸的紧张视而不见,只是咬了咬下唇,脸上的神色十分严肃,“姐,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嚼舌根?你跟我说,我把她的嘴抽烂了。”这是他说过最狠的话。 她突然笑了笑,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看把乔维吓成这样,遂道:“没的事,我只是一时间乱想罢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真的没有人胡乱说话?”他不放心地又再追问,心里却想到继母,看来他有必要花钱给押解的官差,在半路上就整死乔姚氏。 乔蓁不知道此刻乔维的心思千回百转,而是正儿八经地道:“真的没有,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我们姐弟相依为命,我可没那么傻去信别人的胡说八道。” 乔维认真地看了她的面容半晌,觉得她不是在说谎安抚他,这才放下心来,她是他的姐姐,就会是一辈子的。 想到那一年父亲最后离开家门时,他们父子有过一番谈话,他终于把憋在心里多年的话问出来,这是他在父母争吵时偷听来的,姐姐并不是他的亲姐姐,而是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一个人。 父亲却告诉他,他欠着一个人的人情,如果没有她,他早就死了,也不会有他的降生,所以他答应过她,会让她的女儿以一个平凡的身份安全长大,所以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可惜他的妻子理解不了。 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他也请他履行他这个当父亲的承诺,守护着她,把她当成惟一的亲人互相依靠。 而他也郑重承诺了,这就是他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没有之一。 母亲没法理解,其实姐姐代替了母亲难产死去的那个孩子,她给她母爱,她给予她安慰,这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血缘关系呢?这能代替得了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亲情? 姐弟俩都没有把这个问题说穿,在他们的认知里,认定了就是一生,这一刻,谁敢说他们之间的亲情不动人? 乔蓁的心情恢复平静了,她继续有条不紊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期间还开始修练年彻教她提高念力的方法。 距离年彻求亲的日子越发近了。只是想到他是因责任才接近她,才关怀她,她的心到底还是会隐隐做痛。 只是另一方面,她却微微放心了,如果感情没有那么深刻,那她将来如果消失掉,他也应该不会伤心吧?以他的家世与相貌,他想要娶什么样的妻子没有?又何必拘泥于她这么一个人? 朱家的气温一直与入冬一样寒冷,朱老太爷与老夫人听闻最小的儿子平安度过了一关,都放下一颗紧绷的心,这次儿子的发病比以往都要厉害,也让二老更为忧心。 朱老夫人道:“我听说尔德心仪乔家那女儿,这辈份的事情也可以不用全计较,又不是正经的外甥女,又有何不可娶的?我之前就是太拘泥,才让尔德吃足了苦。” “这可不行,辈份岂可乱?”朱老太爷这回的反对不再那么强硬,但是一时半会儿思想还转不过弯去。 朱老夫人恨恨地看向丈夫,“我把三姑娘放在膝下当嫡女养大,这么多年来也是尽职尽责,不过是区区一庶女,我也让她有个嫡出的名头嫁到了乔家。现在难道为了她的面子,就要我的尔德放弃幸福?我可听说了,这次尔德能得救,也是乔家那女儿的功劳,可见她是如何适合我们家尔德。”最后态度强硬道:“我可是决定了,要为尔德求娶这乔家女儿回来照顾他。” 朱老太爷被老妻这么抢白了一顿,老脸上颇为尴尬,当年确实是难为嫡妻养别的女人所出的孩子在膝下,而且现在也嫁得不错,可见嫡妻是尽心尽力,最后他惟有退让,“罢了罢了,只要尔德的病能好,其他的我都不乎了,你看着办吧。”背着手踱出了上房。 朱老夫人见到丈夫退让,顿时知道自己赢得最后的胜利,心下开始盘算要如何才能为儿子求得这段姻缘。 连永在得到乔蓁所有资料的时候,细心的他立刻就发现了不妥之处。 “你说乔家最近才分家,而这乔姑娘成为清音阁的主子只是最近?”他问道。 “爷没说错,之前清音阁属于乔府的产业,乔家七姑娘一直没有到过那里。”下属尽忠尽职地道。 连永的手轻轻地敲击在纸张上,圣琴在那天有异样的反应后,很快就又风平浪静了,连半丝线索也没有查到,让他郁闷了很久,而乔家这姑娘的生活一直很简单,她有什么机会能接触到那样的高人?答案是没有。 那么只可能说这姑娘身上有秘密,而他想要找到答案,那就必须与正主儿有相处的机会。 “这乔家姑娘尚未婚配?是吗?”他转头看向下属,一脸正色地问。 “尚没有,一直待字闺中。” “很好。”他满意地点点头,想要一个女人对他信任,婚姻是最好的利器,乔蓁又是一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少女,之所以与刘佼那样的浪荡子有关系也是因为惟一一次出席宴会的原因,这可以证明她的生活极简单,而他想要掳获她的心想必不难。 “小北,给我找最得力的冰人,我要向乔家七姑娘提亲。” 永定侯府,荣华院。 年彻推开母亲院中密室的门,才刚走进去,门就自动关上了,里面传来交欢特有的淫声浪语,他听闻也面不改色,哪怕面对再不堪的局面,他也能是一张面瘫脸。 他没有走进去里间,而是在外道:“母亲,儿子来了。” 盛宁郡主正玩得起兴,酥胸起伏不定,看了看最新得手的玩具,没想到乔蕊动情后是如此有趣,伸手抚过她嫣红的脸庞,语气不耐地道:“有话就快说?” “母亲答应我的可还做数?”年彻的声音很冷,听来同样不耐烦。 被盛宁郡主这个喜欢磨镜的女人折磨了一阵子的乔蕊,原本已经如行尸走肉,却在听到外面熟悉的声音而震回了全部的心思,被喂了媚药的她还是恨极地握紧拳头,就是这个男人害她变成现在这样的。 盛宁郡主皱了皱眉头,直接下床,身边美艳的侍女急忙给她披衣,系好腰带,她推开内室的门走出来,看到儿子冷冷的面容,“你就真的非她不娶?” 年彻皱眉道,“母亲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她得到乔蕊,而他得到乔蓁。 盛宁郡主想了想,真好像是答应了儿子,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会对那么一只灰麻雀真就上心了,想到即将要有这么一个儿媳,她皱了皱眉,“可她长得太难看……” “母亲,是我要娶妻。”他咬牙提醒,这可不是给母亲的玩具,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盛宁郡主脸上闪过不悦,半晌后,方才挥手道,“你退下吧,我会遣人去提亲的。” “是娶为正妻,母亲可不要搞错了。”他冷脸再度提醒,母亲可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 盛宁郡主冷瞥他一眼,“啰嗦!” “聘礼只能多,不能少。”他可不想让她丢脸,自然要给乔蓁长脸。 “我知道。”盛宁郡主咬牙应声,现在才发现儿子原来是话唠。 “……” 一阵母子斗法后,年彻才满意地离开。 ------题外话------ 感谢liang5qun送的钻钻!感谢qquser6781500送的花花! 感谢潇潇故人心已倦、liang5qun、yezi25、1047727751送的票票!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 目录 | 阅读设置 | 下一章 第五十八章 摆平 永定侯府的老侯爷听着身边的继妻年冯氏吹着枕头风,老眉深皱。 年轻时娶的嫡妻正室在记忆中是极温柔的,哪里知道一场急病年纪就撒手人寰了,后来才娶了冯氏主持中馈,这威武侯的女儿却是不太如人意,不过人老了,也不想再折腾,只要日子过得去就行。 年冯氏却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老丈夫的心思,只是语带几分泣音道:“老候爷如果哪天两脚一伸了,我与咎儿真不知靠谁去?我这继母就是难做,亲近了别人说是别有用心,疏远了别人又会说对元配所出的长子不管不问,这几十年来我容易嘛我……” 年老侯爷翻了个身,早知道她今天如此话多,那他就不在这儿留宿了,在自己的院子反而自在一些。 年冯氏恼恨地瞪视着这老头的背影,当年以为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才设计嫁给他,哪里知道他的心都偏向那死人,这么多年看她在后宅步履艰难也没有给她撑过一次腰。更可恨的是给年复娶了那个爱磨镜的盛宁郡主,这儿媳只差没跳到她的头上撒尿。 她再度欺身上身,两手拉住这老头的手臂,一股老人家特有的味道传来,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嘴上却是不依不饶地道:“候爷,您倒是说句话啊,难道真给彻哥儿娶个出身那么低的正室?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那你想怎样?”年老侯爷转过身,老脸不甚耐烦地看着这继妻,还让不让人睡了?最后还是勉强压下自己的脾气,想着夫妻几十年不容易,安抚地拍拍她的背,“你也别怪老大他们,我们家世太耀眼,娶个平凡点的进来当孙媳妇也未必不好?咎儿的正妻不正是你侄女吗?你也别老找她的不是,姑侄俩是亲上加亲,将来你老了,她也不会不管你。” 年冯氏心想这不是废话吗?自己亲生儿子的正妻对她还算恭敬,只是将来这爵位却是大房的,她一想来就不甘心,只好再度道:“我家侄孙女珊姐儿对彻哥儿是一往情深,侯爷以前不是也说珊姐儿长得好吗?我只是想要多个保障,如果珊姐儿嫁给彻哥儿为正妻,威武侯府与我们永定侯府会更亲近,侯爷就当为我晚年着想一二,应了吧?” 年老侯爷到底不耐烦听这些个事,况且这事情年彻已经跟他报备过,他也同意了,现在听到这继妻还想再使手段,最终将锦被一掀,下床趿鞋。 “侯爷?”年冯氏忙拉着他的手。 年老侯爷一把推开她的手,语气微恼道:“我回院了里去睡,彻哥儿的婚事我已答应他们娘俩,由他们娘俩自个儿决定。你啊,还是收收心吧,别老为了你那侄孙女奔波引得大家都不快。咎儿已娶了小冯氏,你就别再瞎折磨了,我年家不可能只娶冯家的女儿。”当即就回绝了继妻的要求。 年冯氏的脸上阵红阵白,男人一旦狠心起来是九匹马也拉不回来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老家伙离去,几十年来她在永定侯府得到了什么?越想越不甘心。 一宿都没有安眠,直到天亮才迷糊地合了合眼,年冯氏的心如火烧火燎地烤着,一时间又梦到几十年前少女时做的梦,醒来时还一脸的唏嘘。 好一会儿,这才唤人进来梳洗,正无精打采地用着早膳,亲儿子的媳妇小冯氏就急急闯了进来,这举动有几分失礼,她正想喝斥,就听到小冯氏乍呼地道:“姑姑真该到荣华院去看看,几十担的聘礼,盛宁郡主这可是大手笔,我看了都要眼热……” 小冯氏边说边比划,这比上回聘乔家长房嫡女的时候还要隆重,最后不无嘲讽地道:“听说这会儿要聘的还是乔家的女儿,真不知道这家的女儿有什么好,之前那个出了丑事,最后病死在庵堂,现在又巴巴地却聘个身世更可怜的,姑姑,您说这盛宁郡主与彻哥儿都在想什么?祖父与大伯也不管管他们?”最后是巴不得这婆母再挑起事来,好搅和掉大房这桩喜事。 年冯氏的脸一搭,看了眼侄女,这侄女什么都好,就是眼皮子太浅,“婚嫁之事自有他娘操心,我们在边上看看热闹即可。”说完,即低头再喝粥。 “姑姑,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家珊姐儿比乔家的女儿好多了,凭什么就不能嫁进来?如果大房那边有我们的人,以后进行什么计划都要方便得多。”小冯氏低声提醒,以为是自家姑姑忘记这一茬了,她可还想当永定侯夫人呢。 年冯氏斜睨她一眼,没再吭声,如果真能行,早就行了,也不用珊姐儿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使的劲都使到马腿上,半分用也没有,最后看到这侄女越说越离谱,遂道:“你还不如多操心操心行哥儿的婚事,早日把太子的七女儿福郡主娶进门为宜。”总的有个人压压盛宁郡主的风头,好在给自己的亲孙子定了个家世一等一的媳妇。 才不过三十出头的小冯氏已生了二子一女,长子年行不过才十六岁,前年太子的七女儿福郡主病得半死,为了冲喜急着定亲,这才与年行定下了婚约,这可算是年冯氏这些年来第一得意之事。 此时小冯氏得意一笑,“我昨儿才刚去看过福郡主,身子骨儿也好了不少,现在正与她娘商议着明年成婚的时机,势要比大房办得隆重才行。”只可惜这位七郡主的生母不是太子妃徐氏,只有侧妃之位。 姑侄俩都打着如意算盘,如果将来太子登基,福郡主势必会得到个公主的名头,她们再运作一番,兴许能承袭侯爵。 冯珊等了老半天都没有等到姑婆的好消息,心里不禁有几分着急,只是身为女儿家不好去催这事,思考了半天,最后下定决心去找兄长,两兄妹在屋子里议了一下午,外别的下人都听得到兄妹俩的争执,期间更是听到冯珊的哭声,遂有那些个碎嘴的下人都在悄然议论。 威武侯世子冯廉在妹妹的哭功下,最后只得让步道:“你呀就非要他不可吗?我看年彻也没好到这程度,除了相貌好之外哪里值得人心仪?” “我就是心悦他。”冯珊使性子道,这是下下策,但是她相信只要她能嫁进去,以柔克刚,总有一天,他会爱上自己的。 冯廉最终败在妹妹的坚持下,只得应了她那胡闹的想法。 冯珊心喜若狂地离开哥哥的院落,一路上都在盘算着自己的计划,她花了这么多心思,绝不能半途而废,再说当年自家姑婆也不就是用这样的方法嫁进去的?现在不也过得挺好? 冯廉在妹妹离开后,即往父亲的院子,看到父亲正在舞剑,肃手恭立在一旁,直到父亲放下剑,他方才上前行礼,把妹妹的想法道出。 威武侯皱了皱眉,对于珊姐儿的心事他也略知一二,曾试叹过年复的想法,哪知道他虽没有直白地拒绝,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不太想要两家再交亲,许是继子与继母的关系始终处得不好。 “爹,我寻思着我们家已经有两人嫁进去了,珊姐儿若能再嫁进去,这永定侯府就会是我们冯家人所把持,也未为不好,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威武侯想想儿子说得也有几分在理,遂隐晦地点了下头。 冯廉得了父亲的点头,这才下去做准备。 不就是一桩婚事,乔蓁并不知道会掀起这么多波澜,抽空正在教宝妹学斫琴的基本知识,师徒二人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得聚精会神,正在气氛尚好之时,听露急匆匆地进来,“姑娘,五姑娘来了……” 乔蓁愣了愣,赶紧吩咐宝妹让她自个儿将之前的知识消化掉,然后出了密室,刚到得外厅,就见乔茵正一脸郁色地等在那儿。 “五姐姐可是出了什么急事?”她也跟着着急。 乔茵看到她到来,这会儿倒是不急了,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她。 “五姐姐,你是不是要把我急死?”她坐到乔茵的身边,正接过映夏递上来的茶碗,一面拨茶渣一面催促。 “七妹妹,我可能要改口唤你一声五舅母了……”乔茵的声音听来凉凉的。 乔蓁却是刚喝的一口茶水全都喷了出来,对面的乔茵急忙起身避开,她则是急促地咳着,一旁的听露忙给自家姑娘拍背。 “五姐姐,我可是有得罪你的地方而自个儿不知道吗?”她的脸颊抽搐道,这是她听过最不好笑的笑话,莫非这么快就到愚人节? 乔茵再度拍拍衣裙坐了下来,这会儿不再说些让人喷茶的话,而是正色道:“你什么时候与我五舅有了来往?你可知道,我外祖母今儿过府与我娘商议你与我五舅的婚事,”她喝了口茶水,卖了个关子,在看到乔蓁变了脸色的脸,这才再度道:“这是乱了辈份,我娘自是不应承,只是我这外祖母很是坚持,看来要闹到祖母那儿。你也知道三房无长辈,一旦祖母真答应,这婚事可就真成了,那会儿我还真得唤你一声五舅母。” 乔蓁回想自己与朱尔德的来往,好像也没有出格与轻佻之处,怎么就引来了他家的求亲?真该来的人现在还没到,不应该的人却出现瞎搅和,这算个什么事? “我与亲家五舅并没有儿女私情,拜托,那可是我长辈,我吃饱撑着才会瞎眼行事。”她正色地解释,免得人误会她行事不端。至于乔老夫人那儿她倒是不担心,如果朱家去提亲事,八成是不成的,乔老夫人那可是势利得很。 乔茵其实也知道这婚事是不成的,乔蓁早已是年彻的口中物,谁敢来争食,那就等着倒霉吧,只是禀着看戏的态度,所以才会先来找乔蓁,“你急什么?年彻都还没着急呢。” 乔蓁闻言,顿时错愕地看向这五姐姐,那不是她的外祖母吗?如果真个倒霉了,她也不能光彩吧? “我这外祖母最是看不起人的那种,老是自以为是又自视甚高,我还真巴不得她碰碰钉子好挫挫锐气。”乔茵很没良心地笑道,其实她也隐隐地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是朱老夫人所出,所以才会有如此淡漠的亲情。 乔蓁顿时哭笑不得,这五姐姐有时候真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看来她要为朱老夫人节哀了,不过转念一想,想到了朱尔德,不知这是朱老夫人的突发奇想,还是他的真实想法。“五姐姐,亲家五舅他……是如何想的?” 乔茵斜视这堂妹一眼,“他还能如何想?如果不是他有非份之想,我这势利眼的外祖母如何会注意到你?你若是高官之女那就另说,问题是你并不是,再说你的舅家是钱家之事都被忽略去了,可见这回我的外祖母有多铁了心想要讨你去当儿媳。” 乔蓁闻言,到底高兴不起来,平白惹了别人的情债终是不妥,最后道:“我修书一封,你帮我带给亲家五舅,我既没有多情于他,自然也不好让他剃头担子一头热。”她可不是某绿茶人士,最是怕这种多余的情债,光是年彻她就应接不暇了。 乔茵耸耸肩,无可无不可的,只是到底想到这亲五舅有心脏病,确实不宜受刺激,这才有几分着急,起身拉着乔蓁去找文房四宝。 此时的乔家二房却是气氛极诡异,二夫人乔朱氏是万万没想到嫡母居然会看上乔蓁,侄女变弟媳,这不是荒唐吗?脸上的神色更是难看得很,“母亲,这不妥?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 “我都不怕让人笑了,你还怕什么?”朱老夫人冷冷道,“不过是让你办点事,你就这么诸多推搪,莫非当了个六品官的夫人,就不将行商的娘家人看在眼里?” 二夫人听到嫡母越说越离谱,心里也憋着一肚子气,最恨这嫡母用这语气说话,最后只好寄出一面大旗,“听说年世子也中意她,母亲,我们朱家可惹不起这号人物,还是就此罢了为好,我再给五弟打听哪家有合适的女子……” 朱老夫人将手中的茶水泼到了二夫人的脸上,看到她一脸狼狈地拿帕子抹去,这看不起娘家的出嫁女真是要不得,“那年家可来提亲了?” “尚未。”二夫人这回老实地答道,一直生活在朱老夫人的淫威下,她很快就知道嫡母不悦。 “这不就得了,我之所以选择事先与你提,就是待会儿与你婆母商讨时,你能在一旁搭一把口,现在男未婚女未嫁,谁娶谁还不一定呢。”朱老夫人道。 二夫人惟有诺诺地点头,最后听到朱老夫人要到乔老夫人的院里去,急忙起身侍候着嫡母出去。 乔蓁在傍晚时候,就接到了乔老夫人院里传来的消息,没有意外,乔老夫人既没有应声也没有拒绝,听闻朱家给的聘礼十分丰厚。乔老夫人自是打着如意算盘,一来可以刺激到永定侯府赶紧来提亲,二来就是万一年彻那边真成不了事,也好有条退路,至少能把她卖个好价钱。 这祖母,到底还是私心为上,她有几分不悦地想到。 乔维皱紧眉头,“姐,要不要给年世子送个信?” “不必。”她一脸镇定地道,继续手里的活儿,“如果连这都摆不平,那他的能力也不过如此。”反正她于他不过是责任,就看看他对这责任有多在乎,一想到这,她就郁闷地丢下手中斫琴的工具,踱步到窗前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乔维再迟钝,也知道自家亲姐与年彻似乎有些隔阂,少年的身子在这段调养的日子里,很是抽高了不少,与乔蓁差不多平齐了,甚至隐隐高了些许,“姐,你与年世子是不是正在闹不愉快?”他问得很是小心翼翼。 “没有啊。”她转头摸了摸弟弟的头顶,笑语道。 “可我感觉到你不快乐。”他一针见血地指出。 乔蓁怔愣了一下,不得不说乔维的观察力很是强,而且也极敏感,“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给了一句欠揍的话。 “我不是小孩子了。”他不满地抗议道。 “在我眼里,你就是。”她笑道,并不在意他的抗议。 最后,乔维还是无功而返,挫败地离去前只是道:“姐,如果你现在不想嫁给年彻了,我绝对支持你。” 乔蓁的眼里顿时盛满感动,这弟弟果然没有白疼。 对于冯家人,年彻并没有太多的好感,那位继祖母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先前老给他赐些美貌的侍女,哪怕看他不为所动,也还是乐此不疲,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过接到威武侯府的世子邀约时,他也没有拒绝,而是欣然点头同意赴约。 只是这酒果然不好喝,他看了看手中的杯中物,嘴角冷冷一笑,想不到这威武侯的家风果然一脉相承,尽想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冯廉看到年彻喝下那杯酒后,方才借着酒醉要去茅厕,一脸醉醺醺地起身告罪,然后未等年彻答话,即不礼貌地歪歪斜斜地走了出去。 年彻的眸子眯了眯,这当哥的为了妹妹真是煞费苦心,他若不成全还真不厚道?嘴角的笑容越发冰冷冻人。 一走过拐弯,要人扶着才能走的冯廉立即一把甩开小厮的手,醉得似不醒人事的表情顿时变得精神无比,疾走在回廊上,没多久即与冯珊遇上。 “药效应该发作了,你现在赶紧过去。”他朝妹妹急声催促。 冯珊点点头,拉了拉身上厚厚的斗蓬,成败在此一举,对于年彻,她势在必得。 兄妹俩交换了一个眼神,即交错而过。 冯珊在走到年彻所在的那间厢房时,看到屋子里乌黑一片,心底略有几分紧张,哪怕要行这下三滥的手段,她到底还是清白的姑娘家。 “来人,点灯。”年彻那略带醉意的声音似来。 她的心头一热,他果然在里面,吞了口口水拉了拉身上的斗蓬,只要生米做成熟饭,他想后悔也不行,思想建设了一番,她这才朝侍女挥了挥手让她们原地待命,怀着希望地心踏进厢房里面。 黑夜给了她很好的掩护,她把羞耻心都交给了黑夜,敞开自己的心怀,准备迎接新的生活。 外面的侍女听到屋里的暧昧声音,都羞红了脸蛋,对于自家姑娘的心思,她们了如指掌,想到年世子那张俊美至极的脸蛋,心里也开始做着姨娘的美梦,这是大户人家侍女最经常做的梦。 正在这个时候,威武侯正与永定侯年复走过来,两人都是老相识了。 “听说两个小辈正在喝酒,我们两老去看看。”威武侯笑道。 年复先是皱了皱眉,最后欣然点头,本来与威武侯的商谈已结束,无奈对方提及自己的儿子,他这个当爹的也不好现在就走,礼貌上也要去看看。 只是一到那厢房前,看到黑漆漆的一片,威武侯不怒而威,“这是怎么一回事?廉哥儿呢?” “爹,你唤我?”冯廉立即出现,似乎听到父亲威严的声音,酒意都醒了一半,只是打了个酒呃出卖了他。 “你干什么去了?”威武侯朝儿子竖眉道。 “我……我去解手了啊……”冯廉立即答道,而且站姿正了不少,可见被老爹一吓,立刻酒醒。 不知这对父子在唱什么双簧,年复的眉头皱了皱。 恰在这个时候,里面传来冯珊的泣音,“年表哥,你要作什么?你快放开珊儿啊……别……你别这样……” 疑似被辱的声音充斥在这一方空间里,外头站着的三人都面色一变。 年复更是抿紧了嘴唇。 威武侯父子不再耽搁,先后冲进去。 威武侯却是看向年复,语气僵硬地道:“我们两家是姻亲,年侯爷,现在你儿子借酒欺负我女儿,这事怎么算?” “我们先进去看看,眼见为实。”年复冷道,看来今夜是有人故意布局给他们父子,果然祖上有人不讲道德,后代自然也有人继承。 “我看看到时候你如何诋赖。”威武侯这会儿动怒地一脚踢开挡路的凳子。 里面的灯已经点亮了。 冯廉抓着一个高大的人狠命地揍,“年彻,我算看错你了,你居然趁着酒醉冒犯我妹妹,我打死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混蛋……”出手极狠厉。 冯珊却是哭着掩住自己破烂的衣衫,看到父亲出现,即奔过去,“爹,爹,你要为女儿做主啊……”哭声渐响,“女儿不过是听闻哥哥喝醉了酒,放下不下才过来……一看,哪里想到……呜呜……”边哭还边用眼角偷偷看向永定侯,这回既成事实,又有长辈在,也由不得他年彻抵赖,虽然赔上了她的闺誉,但结果还是喜人的。 在哭声下她慢慢地绽开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年复的脸铁青起来,对于冯家的女人,他是由衷的讨厌,正正因为有年冯氏这继母,才让他对女人最终提不起兴致,要不是为了子孙后代,为了爵位传承,更为了不让继母的盘算落空,他才会勉为其难地与盛宁郡主生下了年彻与年初晴。 现在这冯家人又故伎重施,看来是死也不想放过他年家,自己的儿子也糊涂,看那平日精明的样子,现在居然被人算计。 “年侯爷,你到底如何想?”威武侯这会儿站在年复的对面,以气势相逼,“现在你儿子惦污了我女儿,如果你年家不给一个交代,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年复的表情更为难看,没想到他避开了娶冯家人的陷阱,到头来儿子却避不开,背着的手握紧青筋凸现。 威武侯却是瞬也不瞬地看着年复,大有一语不合即开打的架势。 “在说什么这么热闹?”年复由着小厮扶进来,似一脸疑惑地道,只是隐在嘴角的笑容却道出了他的好心情。 年彻? 众人听到他的声音,当即抬头看向从门口走进来的人。 “你……你怎么会……”冯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刚抓的奸不是年彻的,那这个被他打得半死的人又是谁? 众人的想法都与冯廉一样,顿时,几双眼睛都朝那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男人看去,冯廉更是粗鲁地抓住他的头发抬高他的头。 冯珊早就一脸青白,当看清那与年彻身高差不多的男人是冯家花园里的一个园丁之时,她受不住这么大的刺激,尖叫出声,“啊――怎么会是他?” 轻薄了她的只是冯家的下人,而不是年彻,这实在太骇人听闻了。冯珊接受不了这样的变化,捂住脸一个劲儿地尖叫,想到自己被一个肮脏的男人碰触过,顿时就恨不得拿把刀将那肉割下来。 年复看到这戏剧性的变化,顿时大笑出声,这么多年来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冯家的女人也有今天?此时他嘲弄地看向一脸震惊的威武侯,“冯侯爷,这与我儿可没有关系,你可不要认错女婿,虽然这女婿不咋的,但也是令千金所先,你不会这么狠心棒打鸳鸯吧?我可等着喝杯喜酒。” 年彻眨了眨眼,做出一副半醉的样子,“我不过去趟茅厕,冯表妹要与心上人幽会,可要选好地方啊,你们真是……急不可耐。”最后责备中隐隐有些嘲弄。 冯珊听到他的声音,当即哭着上前,“不,不是这样的,表哥,你要信我,我爱慕的只有你……” “冯表妹,我可当不起你的爱慕。”年彻的身子往后一退,似乎像是不堪其扰,“一个会与下人私通的姑娘,我年彻可招惹不起。” “我没有,我没有――”冯珊最终歇斯底里地吼道,“我不知道他怎么出现的,我要杀了他――”拔下头上的金钗就要朝那名胆敢惦污她的园丁刺去。 年彻的手微微一弹,只是算晃一招,冯珊近到园丁面前时手中的金钗“咣啷”一声掉到地上。 “冯表妹何必杀掉自家情郎呢?我想冯侯爷必定会有成人之美。”年彻转头看向威武侯。 这个时候的威武侯已经从最震惊中回过神来,看了眼丢人现眼的儿子与女儿,本想设计他人却反遭人戏耍,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丢人丢到家了。 他朝儿子怒吼一句,“还不把你妹妹拖下去,还嫌不够丢人啊。” 冯廉拉起呆滞的妹妹,低着头赶紧出去。 在经过年彻身边的时候,冯珊有几分期待地看着年彻,希望他能对她有几分怜惜。 冯廉见状,用力扯住妹妹就急急地出了去。 这一场闹剧最终还是收场了,威武侯连装装样子送年家父子出去也未曾,可见是震怒到了极点。 “没想到最后反被你将了一军。”年复满意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从未有像这一刻般喜欢过这个儿子,果然还是他的种。 年彻没有应答,不过是堪破一个简单的局,不值得拿来炫耀。 当他发现冯廉给他倒的酒里有催情药时,他就知道冯家在打什么主意,所以早就让小厮去冯家的下人圈里抓一个身型与他相似的来,这才李代桃僵反将了冯家兄妹一军。 “他冯家当我们永定侯府是这么好进的?哼。”年复冷声道。 在回程的路上,年彻接到乔蓁那边的新情况,顿时眼睛都瞪大了,没想到朱家会不顾辈份向乔蓁求亲?这太出乎他的预料了,不过随即眼睛一眯,这朱家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流泪。 他朝暗卫道:“我要让朱家明天起就有生意的危机,通知钱家立即动手。”当初也是看在乔蓁的份上,念及乔茵到底还有几分用,这才会放过朱家,现在居然敢抢他的女人,他会答应才有鬼。 年复看到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非但没有阻止,反而还颇为赞成,儿子不能学他这般,虽然以前他从不在意,但今夜发现儿子还是儿子,“你终也长大成人了。” 年彻看向突然感性起来的老爹,在他已经不需要父爱的时候,他却来关怀他,多少让他有几分意外,不过已过了期待的年纪,内心再也惊不起一丝波澜。 “你的婚事,我会督促你娘尽快,一个小小皇商的儿子还不足以来抢我的儿媳妇。”年复看到儿子一脸的平静,终有几分尴尬,最后还是说了句赞成儿子婚事的话。 年彻看了看他,“爹不反对?” “只要不是冯家的贱人,爹一概不反对。”年复道。 年彻脸上这才微微有笑意,他们到底还是父子,在这方面的喜好还是颇相似。 皇商朱家突然间就陷入了危机当中,不但外头的生意受到影响,更重要的是进献到宫里的一批顶级丝绸出了问题,连朱老太爷也惊动到,朱家全面召集所有的家族成员,连养病中的朱尔德也不得不起来处理事情,从而错过了乔茵送来的信。 而朱老夫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她只一门心思要赢过那永定侯府先把人娶进门,只要木已成舟,那一切就尘埃落定了。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年家是不可能会娶乔蓁为正室,重视点的不过就是纳为良妾,又岂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大动干戈? 在她正为提亲而忙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朱尔德最终收到了乔茵送来的乔蓁的亲笔信,在信里乔蓁很委婉地告诉他,她已有心上人了,对于他的错爱无颜接受,请他不要做下令双方都尴尬以及终会后悔的事情。 朱尔德从未觉得如此没有颜面过,他是对乔蓁有好感,可没有想过要娶为妻室,母亲这不是在胡闹吗?这让他以后有什么脸面再去见她? 不顾岌岌可危的生意,也不顾才刚有起色的身子,他急忙赶回朱家阻止母亲的行为,他朱家不能这样不要脸面。 在他到达朱家的时候,正好看到媒婆与母亲正在清点聘礼,顿时脸色都青了,急得朱老夫人又以为他要犯病。“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娘,赶紧取消这无耻的想法,我从来没想过要娶乔家的女儿。”朱尔德正色朝母亲道,一手更是捂住胸口。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放心,娘都想妥当了。”朱老夫人道。 “娘。”朱尔德朝母亲怒吼一句,因为急怒导致心脏病发,很快就晕了过去。 朱老夫人却是吓得脸色都白了。 在朱尔德急救的时候,朱老太爷也回了家,在外奔波了几天,眼看很多生意都被钱家抢了去,后来送了不少礼,才打探到这次危机的来由,是永定侯府使的计。 回家与朱老夫人一说,朱老夫人也险些晕过去,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棘手,年家为了乔蓁会花费这么多心思。 “把这不切失际的想法都收起来吧。”朱老太爷狠色道。 在入冬后下的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乔蓁刚刚换上新做的大氅,这可比去年的结实了不少,握着手炉到乔老夫人的院子,毕竟昨天她收到年彻给她的信,说是选在今天来提亲。 弃了骡车,顶着飘扬的雪花,她状似悠闲地走在青石路面上。 前面是蹦跳的宝妹,小丫头熟悉了环境后,越发活泼了。握了个雪球回头奔向乔蓁,“姑娘,姑娘,你看我滚的雪球……” 听露怕她冲撞到乔蓁,开口笑道:“宝妹,你慢点啊,别跑那么快……” 结果,小丫头控制不住力度撞上了乔蓁,两人顿时滚在雪地上,乔蓁的暖手炉抛到了一边,只能抱住宝妹定住身子,看到两人一身雪白的样子,不由得大笑出声。 听露顿时掩额,姑娘还有心情大笑,在扶起乔蓁的时候,瞪了眼宝妹,这小丫头太糊闹了。 因为这一变故,乔蓁到乔老夫人的院子时晚了一会儿,正闪身进到隔壁的房间,透过密孔看到厅里的人时,微微皱了皱眉,他怎么来了? 只见上座的乔老夫人也跟着疑惑,这连家可与她乔家八杆子打不着,这来提的是什么亲? 连永端着那一成不变的微笑朝乔老夫人施了一礼,表明他仰慕乔家的姑娘,愿意娶为正妻,请乔老夫人成全。 乔老夫人看了看那聘礼单子,相当的丰厚,这可以证明连家的诚意,连家虽然不出仕,但也不可小觑,只是没想到会让长子嫡孙娶乔蓁为正妻,这实在太出乎她的预料。 “连公子见过我孙女?”她放下单子轻声问。 “有一面之缘,所以这才禀明家中的长辈登门提亲,只是他们不在京城,所以才由晚辈亲自前来以表诚意。”连永恭敬道。 这姿态搏得乔老夫人的好感,细看这年轻人长得也不输给年彻,越看越有几分喜意。 乔蓁却是看得心惊肉跳,与朱尔德那似闹剧一般的提亲相比,连永的提亲更为不可思议,到底她有什么让他惦记的?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正因为最近她发现拥有念力似乎视野更清,对斫琴的材质看得更为透彻,欣喜地将其运用到自己的斫琴事业当中,这才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她所斫的琴是可以承载念力的。 在欣喜的状态下,她试了又试,她的琴可以发出大概不超过三米的攻击能力,虽然很弱,但足以让人惊喜。 莫非连永的提亲是与这相关的? 正在她沉思的时候,管家匆匆而来,说是永定侯府的夫人亲自前来。 连永闻言顿时怔了怔,永定侯府怎么也来凑这热闹? 乔老夫人大喜,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只是她到底是长辈不好起身相迎。 乔家的下人都聚集在一块,永定侯府的聘礼一担又一担地抬进来,看得人眼花缭乱,比当年向大姑娘求亲时更为状观,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盛宁郡主趾高气昂地被迎了进来,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目光在连永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对这天下第一公子她自然也不陌生,微微点头算打过招呼。 她两眼直视乔老夫人,“老夫人,我是来向贵府七姑娘提亲的。” 乔老夫人没想到她家的孙女会成为香饽饽,一时间竟犯起愁来。 与此同时,宫里的一道圣旨也正快马加鞭地向乔家而来。 .. 第五十九章 真凶 寒风吹来渐大的鹅毛大雪,年彻勒紧马,与嫡皇孙一道奉旨视察京郊的绿营士兵,头发上与肩上都落了一层细细的雪花。 嫡皇孙刘仪笑道:“彻之自那年从秦州回来就未曾再领军职,如今圣上有意调你再参军务,你倒是可以好好想想。” 年彻表情很淡然,似乎没有在听这位嫡皇孙在说什么?轻踢了踢跨下的骏马,其实刘仪的想法很好猜,就是想要在军事上能安插更多的人手,而他因有皇室血统,所以倒是颇得刘皇室的重视。 这也就是以他一个侯府世子的身份,哪怕没有一个大将军的头衔,所领的职务都是非可小觑的,如上回去秦州监军即可见一斑。 旁边的几个人脸上都难掩嫉妒之情,只是为圣宠岂会落在一般人身上?他们自没有那样一个好母亲。 “怎么?彻之不为所动?”嫡皇孙勒了勒马,稍稍往后看向那个俊美得很的年轻人,年家是要防,可他正值用人之机,舍了年家,难觅到如此得圣眷的人才现阶段还不是打压的时候。 年彻这才轻啥一口白气,“家母这段时日老是念叨着要抱孙子,我这当儿子的也不能老是忤逆她老人家的意愿,”凑近刘仪无奈笑了笑,“上回因为去秦州而延误了娶妻一事,她到今天还在埋怨我,说卫京城的好姑娘都嫁光了,到时候我若打光棍,她可饶不了我。”随即懊恼地缩了缩肩,一副不是我不接受,而是母命难违。 他这个时候不能轻易离京,各地的情况渐渐不妙,一动不如一静,有力气也得使在那个点上才能起作用。再说他可真没打算完全为这嫡皇孙鞍前马后,狡兔死走狗烹的局面并不鲜见。 刘仪愣了愣,他的年纪比年彻还要虚长几岁,年彻二十有一还未娶妻确实不过去,只是他那个娘真想抱孙子?说成抱孙女还比较让人信服一点。盛宁郡主的那点丑闻,皇室当中知道的人可不少。不过他一向诚府很深,明知年彻说的是推搪之词,也只得哈哈大笑地做作一番,“彻之,你有才有貌有地位还怕娶不到合适的妻子?” 年彻却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嫡皇孙太过高看我了,再不找个小娘子,往后可真的没有人要了。” 刘仪再度怔愣了,年彻很少会这样妄自匪薄,莫非真的急于娶妻?想到前段时间听的丑闻,年彻好不容易才定下了前镇西伯的后代,哪知那个女子行为不端传出幽会的丑闻,这才无奈之下退婚了事。 “彻之有心仪之人?”他笑着问,心里却在警惕,如今才后悔自己忽略了这一茬,当初就该在他身边安插一门妻室,这样控制起来比较容易些。随即想到自家七妹妹许婚给年彻的堂弟年行,萧侧妃看来也不太安份。 “应该说家母有心仪之选。”年彻笑道,“不知嫡皇孙可有听过一首咏十丈珠帘这名品菊花的诗?家母听闻十分欣喜,哪怕对方家世普通,却也不在意,真个登门去提亲。”一副孝子贤孙的样子,却把这桩不对等的婚事从缘由上解释得清清楚楚。 所以与嫡皇孙这话题,是他精心想好的,把一切都推到盛宁郡主身上,那么他与她都可以摘清,也不会让人在背后产生不必要的联想,再说家世普通乃至不起眼的乔蓁会让人更安心。 嫡皇孙听闻,也跟着笑了笑,直说盛宁郡主这表姐眼光是一等一的好,让年彻可放心交给她去办,等着到时候入洞房即可。 周围的人也跟着笑闹了几句,直说明年一定要到永定侯府去讨杯水酒喝。 年彻也笑容满脸地拱手道:“一定,一定……” 只是这笑容在接下来休息的时候,就彻底消失,他接到小厮从京城快马加鞭赶来的消息,顿时满脸阴鸷地一脚将案桌踢翻在地,好一个冷夜,居然敢坏他的婚事? 周围的小厮都大气不敢喘,这时候爷收到消息了,怕是圣旨已抵乔府。 “备马,我要即刻回京。”年彻在屋子里踱了踱后,当即做出决定,至于理由,到时候再找一个给嫡皇孙即可,就算他知道实情又如何?这事冷夜做的不地道,他皇室难道就地道了? 此时的乔府众人都出现,点燃了香案正准备接旨,他们乔家已经有多少年没接过圣旨了?上一回都不记得是在哪一年了。 乔蓁身为当事人也得出现,看着那奉旨的太监正在点头哈腰地回年彻他娘盛宁郡主的话,心里突然打起鼓来,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今早就直觉眼眉跳,果然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同样起身迎在一旁的连永也深皱粗眉,此时他的脸再难现那谪仙的面容,反而是染满人间烟火。他朝人群里的乔蓁看了一眼,这圣旨是冲她而来的,现在连皇家都掺一脚,到底她有什么秘密让人惦记?早知皇室与永定侯府都会来争,他就该提前来求亲,也不会撞在一块儿。 乔老夫人有几分惴惴不安,不知道乔蓁惹了什么祸?之前自己居然也糊涂,一心只想将这个孙女卖个好价钱,想在年连两家身上捞到最大的好处,竟将这婚事拖了些许时间愣是不给一个准信。 现在她想再反悔也没有机会,她还没那么大的胆子与皇室对抗。 盛宁郡主以高压之态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脸上盛满了怒气,只是一时间不好发作罢了。 那宣旨太监也额冒冷汗,哪能想到不过是来这没落世家宣个旨,居然会碰到盛宁郡主?顶着身边的强气压,他想直起腰也难,好不容易才挨到乔家点好了香案,人员到奇了。 他这才讪讪地给盛宁郡主行了一礼,端着圣旨到香案前,这回终于找到身为天子近臣的威仪,“乔氏七女名蓁者,何在?” 乔蓁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用人推,即从人群中缓步上前,按礼节跪在香案的最前方。 这时候也起身恭立的盛宁郡主打眼看去,这是她第二回见乔蓁,不若第一次那般灰头土脸,脸上看得出略施薄粉,额发颇厚,脸面瞧得不太真切,却也看得出长相颇为端正清秀。 这时候她对她的印象终于改观了不少,对儿子眼光的置疑也不再那么强烈,虽不中亦不远矣,不知将额发梳上去会有何面貌? 正在她沉思的时候,宣旨太监正读道:“……乔氏七女颇得祖上之风,昔日乔家先祖追随太祖马上打天下,曾立下汗马功劳……今朕仍颇为感念,闻乔氏七女品行端正,德行操守堪为楷模,今朕特旨让其入祈福神宫为祭司……” 一大堆废话后,方才说到重点,此时的乔蓁与盛宁郡主一道都满脸惊讶地看向宣旨太监。 宣旨太监想怒斥乔蓁,却在感到盛宁郡主的目光不善,惟有背脊生寒,迟疑地道:“郡主有何吩咐?” “我问你,皇上这旨是什么意思?是要与我年家抢媳妇吗?”盛宁郡主从来都不是好脾气之人,而且说话只凭个人喜好,就连老皇帝也拿这个侄孙女没有办法。 宣旨太监只得恭敬地道:“这是皇上的意思,奴才都是依旨办事,郡主有何疑问可直接去问皇上他老人家,奴才不知。”舔了舔唇,这祈福神宫里的男女都是不婚的,如果这乔家姑娘已经订了亲,这事确是有几分难办,遂小心翼翼地道:“郡主与乔家已经完成了订婚的仪式了?” 一提起这事,盛宁郡主就狠狠地瞪了乔老夫人一眼,直看得后者惴惴不安地低垂下头,就因为这老太婆吊高来卖,要不然抢在圣旨到达前将庚帖交换,尽快把整个仪式完成,那么她要闹到皇上那儿也会更站得住脚。 连永一声不吭,只是看向乔蓁的时候表情颇为一柔,这道圣旨与永定侯府的意外一起到来,还是给了他更多部署的时间,想来并不懊恼。想到祈福神宫,这时候才注意到乔蓁的身上有念力的波动,这是上回见面时他没留意到的,看来进祈福神宫也是冷夜所为。 圣琴,冷夜,乔蓁,风马牛不相及的人与事,却在他的心里过了一道又一道弯。 宣旨太监见之,看来自己来得正及时,这会儿他的腰直了直,“请郡主别为难奴才……” 盛宁郡主从鼻子里冷冷一哼,“我才懒得为难你。”上前不甚恭敬地抢过宣旨太监的圣旨,“此事我自会去入宫问个清楚明白。”说完,转身即离去。 在经过乔蓁身边的时候,特意停下看了看这个儿子中意的未来儿媳妇,双眼从她的头溜过脚,没有放过一丝地方。 乔蓁从头凉到脚,眼前这个盛宁郡主让她想到蜘蛛网里的蜘蛛,艳丽的蜘蛛正吐着丝盯着眼前的猎物,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很是令人头皮发麻,她不再与她对视,而是屈膝行礼。 “抬起头来给我看看。”盛宁郡主不吃她这一套,想要行礼送客,没门。 乔蓁没法,只得站直身子,由着盛宁郡主用圣旨的一端撩起她的额发,明亮的大眼睛很是无辜地看着这未来婆母,如果她的目光不那么具侵略性就好了,摊上这么一个未来婆母,她的额头划下三条黑线。 盛宁郡主没想到乔蓁是如厮的美丽,实在太出乎她的预料,与上回那灰头土脸的样子相去甚远,这回不用别人解说,她也知道上回是被人糊弄了,在放下乔蓁额发之际,两眼狠狠地扫向缩脖子的大夫人乔陈氏。 “本郡主生平最恨被人摆弄,乔大夫人,你真是好,很好。”她在说着好这个字眼的时候,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这会儿她对乔蕊也升起了浓浓的恼意,这对母女都是一丘之貉,居然敢将她玩弄于手掌心? 大夫人看到自己避无可避,惟有咬牙道:“郡主息怒,不是我有心隐瞒,只是当时情急才没有说清楚……” 盛宁郡主冷冷一哼,当时来不及说清楚,以后都没有吗?这样的强词狡辩如何能让人信服?这大夫人真当她是傻子? 大夫人头冒冷汗,愣是不敢再说一个字,这盛宁郡主真怒起来可是很吓人的。 盛宁郡主没再看向大夫人,走了几步到达连永的面前,看着眼前俊帅不输儿子的男人,嘴角却是挂着一抹冷笑,“敢跟我抢儿媳妇,连家小子勇气可佳,只是我看上的儿媳妇怎能可能拱手让人?哪怕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你连家长辈,我了是照说无误。” “永定侯夫人所言差矣,小可熟读圣贤书,书中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可逑,小可也是遵照圣人的指示行事。”连永云淡风轻地道,“男未婚女未嫁,谁都有机会。” 盛宁郡主放声一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连家又如何?她还没放在眼里,“替我向你娘问好。” 连永愣了愣,自家老娘与盛宁郡主是老相识?怎么从来没有听娘提及过? 盛宁郡主也不在意,而是握紧手中的圣旨气势万钧地离去。 宣旨太监也顾不上要乔家的银子,而是满脸是汗地急着去追盛宁郡主,圣旨没有送达当事人手中,这算什么一回事?回头千万别神仙打架,倒霉他这一介凡人。 没了宣旨太监这个使者,乔家众人的脸色才和缓过来,大老爷与二老爷扶着老母亲起身,四老爷尽地主之谊招呼连永,虽然结亲是不可能了,但过门也是客,总也不好晾在那儿不理。 连永与四老爷客套几句后,这才走向乔蓁,面向乔老夫人,“老夫人,晚辈想与乔七姑娘说几句,不知可否?” 乔老夫人摆了摆手,孙女一只脚都踏进了祈福神宫,现在再扯什么男女之防也没有大意义了,也不知道盛宁郡主能不能让圣上收回旨意?这会儿有气无力地看向孙女,“陪连公子随意走走吧。” 乔蓁正心乱着,百般不想再应酬连永这个半生不熟之人,但想到上回自己承了他的情倒是有所相欠,遂点了点头。 昨儿下了一夜雪,乔家的花园里面也添了几许雪景,乔蓁一袭红色大氅与连永的蓝色大氅走在一起,远远看去倒也像一幅画般。 听露无精打采地牵着宝妹的手远远地跟着,那道圣旨正正断了姑娘的幸福路,想到还恨得牙痒痒的。 宝妹最惯看人脸色,顿时也不敢笑闹,这气氛相当的压抑。 “连爷有什么事可以直说?”乔蓁皱了皱眉停下步子,握紧了手中的暖手炉,如若进了祈福神宫,只怕日子不能过得这般舒适了,“其实我俩不过才见了两次,连爷为何向我这样家世的女子求亲?我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我不过是区区一个平凡的小女子,只怕消受不了连爷的错爱。” 连永遇到的女子都是大家闺秀型的,绝不会如乔蓁那般直白地说话,一时间被她温柔话语下少有的恼怒镇住了,这么不矫揉造作的女子实乃生平仅见。 “我还是那句老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笑道,“你不用置疑我的动机,实乃仰慕姑娘才来提亲。” “我自问没那么大的魅力。”乔蓁并不吃他这一套,如果他见过她那张令人惊艳的面孔,那还有几分说服力,毕竟男人重色这是改变不了的。偏偏事实上是他的求亲别有目的,她一脸正色道:“我就要进祈福神宫了,连爷的目的我也不想去追究,只希望以后不要再这般了,既不利于连爷的名声,也于我有所困扰。” 连永接连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摆出的那副温柔男人的样子来,对方却不为所动那也是白搭。 寒风吹来,吹动两人的大氅,蓝红两色有所相交。 乔蓁看他不说话,微福了福准备离去,只是才刚一转身,她的手即被人抓住,她错愕看去。 连永握紧她的手,“乔姑娘,你也要给我说话的机会,请相信我,我对你民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至于祈福神宫,我会想法子救你出这水深火热的地方,你且给我一点时间。” 乔蓁满脸都有几分羞愤,真想当场爆粗口,老娘不需要你来扮演救世主。这样一副情深款款的样子,看了颇让人起鸡皮疙瘩。 她急忙挣脱他的手,“真的不用了……” “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我理解的,毕竟你也不是小门小户出身,教养都是极好的。”他并不放开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紧,面孔更为真诚。 乔蓁急得脸上更红,对于这个天下第一公子,她真的不感兴趣。 连永也不好真的学那无赖的举动,见好就收地松开她的手,“乔姑娘,抱歉,我无意冒犯。” 乔蓁收回手背在身后,不再让他有机会轻薄,脸上这回带了层薄怒,“连爷真个知道抱歉才好,以后莫要有这不合礼的举动。”说完,她再也不看他,转身迅速离去,对于两人鸡同鸭讲直感头痛。 连永也没有阻拦,只是站在原地看她离开,那一抹耀眼的红色渐渐消失在眼帘,他这才闻了闻手中残留的香味,这乔七姑娘越发让他感兴趣。 大夫人回到院子里时立刻放声大笑,直呼老天开眼,让她得以报仇,乔蓁进了祈福神宫,那与出家有何分别?看来她的蕊儿也在天上看着,让这对奸夫淫妇不能在一起。 “真的太好了。”她最后拍案而笑,笑得眼泪直流。 一旁的侍女声都不敢出,这是大夫人自大姑娘死后笑得最开怀的一次。 薄姨娘进来请安的时候,正好看到大夫人笑得失礼的样子,她上前屈膝行礼,然后小心坐到脚踏上,“夫人有何喜事?说出来让我们也跟着乐呵乐呵……” 大夫人乔陈氏想一脚踢开这个狐媚子,可在下脚之前却很快就收回了,这个丈夫不知打哪儿弄来的姨娘正得宠,她要整她有的是机会,没有必要做得那么出格。 “乔七那狐媚子要进祈福神宫了,你说我高兴不高兴?”她笑得很是令人发毛地道。 薄姨娘愣了愣,很快就调整了表情,朝大夫人道:“那真是要恭喜夫人了,这可真是件喜事。” “可不是?”大夫人感慨地道,“可是我的蕊儿却是再也回不来了,蕊儿,你看到了吗?乔蓁那个狐猸子最终也没能嫁进永定侯府去,我的蕊儿……”想到女儿,她又开始哭了起来。 薄姨娘没有安慰,而是在侍女围上来的时候,这才悄然下去,走在乔家这阳光不大照得到的回廊上,她的表情很是僵硬。 路上遇到乔家的长房曾孙翌哥儿横冲直撞过来,她不甚耐烦地一手推开,“滚开,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翌哥儿是大爷乔纪的儿子,乔老夫人宝贝的曾孙子,何曾受过人如此对待?顿时放声大哭,这声音把他的亲娘乔叶氏引了来。 乔叶氏原本正与下人仆妇说着话,这会儿听到儿子的哭声,忙奔了过来,看到奶娘抱着儿子正在抹泪,忙心疼地把儿子抱在怀里,“怎么了?谁害我们翌哥儿哭的?娘绝不放过她。” 翌哥儿哭得越发响亮,却是没能从嘴里吐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一旁的奶娘拿眼睛朝回廊的前方努了努,把前面翌哥儿遇到薄姨娘之事加油添醋道了出来。 乔叶氏越听越恼火,哪怕是公爹的宠妾,那也不过是半个主子,真想骑到府里主子的头上拉屎?没门,遂一把拉住儿子的手,气恼地道:“走,为娘替你讨回公道,不然真反了天了。”带着儿子气势冲冲地朝薄姨娘的住所而去。 后面的丫环仆妇都忙跟上,一时间,队伍颇浩荡。 哪知却扑了个空,气得乔叶氏的怒火更高涨。 年彻赶回城中的时候,正要进宫面圣陈情,哪有到手的媳妇飞了的道理? 却在宫门处碰上面色同样不好的父母,尤其是他那一向嚣张的母亲,这回也难得地沉着脸。 “母亲?”他有不好的预感。 “回去再说。”年复皱眉道。 年彻面无表情地跟着父母之后上了马车。 回到永定侯府时,才知道祖父与外祖父二人仍在宫里与皇上辩理,为了他的婚事,两府的老人都出动了。 “皇上怎么说?”他一把将头上的帽子甩给小厮,急忙追问。 盛宁郡主喝了一口下人送上来的热汤,只是脸色到底平和不了,看了眼儿子脸上的急色,这回她没有出言讽刺,“皇上不同意,都是祈福神宫那群人在搞鬼,老娘就不应该放过他们,居然连我的儿媳妇都敢抢。”顿时手拍向桌子。 年复瞟了眼火爆的妻子,“你现在发怒又有什么用?冷夜那个大祭司一口咬定乔家那七姑娘能将圣琴之主引出来,皇上能不听他的?这都快成了皇上的心病。” 年彻虽然早就知道冷夜借皇帝的手把乔蓁弄到了祈福神宫,但却没有知道其中的详情,如今听闻,心头猛地一跳,莫非上回让冷夜看到了乔蓁的记忆,所以才知道圣琴与乔蓁有关? “此事没有转寰的余地了吗?”他出口却仍是相询的话。 儿子这一问,身为父母的年复与盛宁郡主都选择了沉默,哪怕他们并不是合格的父母,也不是模范的夫妻,更不是知交好友,但他们却同样不是傻子,大家族出身的人一向知道有可为与不可为的道理。 年彻的表情一冷,转身就要离开。 年复看到他冰冷的表情,怕这一向理智的儿子做出不当的举措,遂忙喊了一声,“你给我回来。” 盛宁郡主也坐不住地起身,急忙到儿子的面前,正色地看他,“你如果还想娶到乔蓁这妻子,就不能冲动了事。”顿了顿,想到以前自己成为儿子情路上的拦路虎,以前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内心却有几分歉疚,“以前是我这个当母亲的被人蒙骗,从而亏欠了你,我会想尽办法让你得偿所愿的。” 年彻的目光来回地看了看父母的面孔,在他成长的岁月里面,他们缺失得太多,但在此刻却奇迹般地弥合了多年前的创伤,他的语气尽量平缓,“你们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她是我的,只是迟早的问题。” 盛宁郡主认真地看了儿子半晌,这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彻这才离开这座厅堂,奔进黄昏的雪雾里。 年复走近妻子,与她一道看着儿子消失的方向,最后却是道出了一句,“我不后悔与你生下他。”然后转身离去。 盛宁郡主没吭声,多年前她最不能接受的是他的降生,她怎么能生下一个男儿?在怀他的时候,她想的更多的是如初晴那般娇俏的女儿,哪会想到在痛得死去活来后,稳娘却告诉她,她生了个儿子。 那时候她拒绝看他,只要多看一眼,她都觉得污眼。 哪会想到终有一天,她会为他的婚事奔波?摇头笑了笑,她也转身离开这厅堂,还是好好地计量一番为妥。 烟雾缭绕的祈福神宫,冷夜正在那儿做着每天的功课,自从那天被年彻伤了之后,他的伤势始终没有完全恢复。 突然,他的眼睛睁开,冷冷地道:“既然来了,何不干脆现身?” 年彻的身影出现在冷夜的面前,夹杂着风雪的味道。 冷夜一展衣袍也起身与他相望,两人身上的气场狠狠地碰撞了一下,然后带来极强的冲击波。 周围的物体都倒在地上,屋门外的弟子感觉到里面的碰撞,急忙想要推开门进去,哪里知道大祭司的门却是推不开? 百灵更是急得团团转。 年彻并不相让地看着已呈强弩之末的冷夜,“就为了你的一己之私,你要置她于危险之地?如果我没猜错,你与她可是族人。” 冷夜的表情顿时一僵,随后又是一冷,“有我在身边看着,比你这个外人强得多,年彻,你自视甚高,不适合她。” “适不适合也不到你来管?”年彻嘲讽地轻嗤一笑,“真当自己是长辈不成?冷夜,这次的账我不会这么就算了。” “我等着。”冷夜也不甘示弱地道,“我们族中的女子是不外嫁的,你又可知道?你娶不到她的。”哪怕乔蓁并没有承认,但冷夜要猜到其中的隐情却也不难。 年彻从来没想否认过乔蓁的来历,也从来没想过要瞒得住眼前这个男人,“我只知道,谁敢挡我的婚事,我可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随着最后一句狠话离开,他的身影也开始消失。 冷夜抿紧唇看着他离开,他的气场一收,周围的物体都纷纷落地,瓷器更是摔得到处都是碎片,而紧闭的门却是一松,百灵等人跌进来,还有一根极粗重的木头柱子。 “师爷?”百灵顾不上那根木头柱子,急忙去查看师父的情况。 冷夜再度喷出一口血,这段日子他接连受伤,一直没有得到休养调整的机会,很可能会伤及根本。 百灵看到师父这脆弱的样子,急得眼含热泪。 冷夜在晕倒前却是吩咐,“明天去接乔家七姑娘入神宫。” 百灵本想拒绝,看到师父坚定的眼神,惟有吞下所有的怒火道:“是,徒儿谨遵师命。” 此时的乔蓁却是独个儿撇开众人,趁着夜色到达乔府的一处极隐秘的地方,手里紧紧地捏着一张纸。 纸上只简单写下一句:想知道是何人推你下假山,入夜后戍时三刻单独见,后面更是附了一张简易的地形图。 这样一张纸却出现在她的卧室内,若不是她刚好要喝水只怕还发现不了,当即就用杯子盖住悄然收到袖口,没让听露与映夏等侍女看到,怕她们担心从而张扬出去让乔维知道。 等遣退了侍女后,她拿着这张纸左右翻看,没发现有什么异样,闻了闻也没有特殊的香味,这是何人留给她的? 很明显这人知道她被人推下假山的秘密,以前一直没有现身来找她,她也暗中给了对方好几次机会,不知道对方是怕会中招还是怎么的,始终没有咬下她下的饵。 最后她想来想去,惟一的解释只能是她入祈福神宫在即,要离开乔府,对方也跟着乱了阵脚,所以才会匆匆找上门来。 漆黑的夜里看来颇让人心神不宁,乔蓁也没有过多的理会,耳边听着寒风在吹,拉紧身上的氅衣警惕着周围的动静,鉴于上回对方的黑手,这回更不敢放松。不管这个给她留纸条的人是真凶还是知情者,她也不可能犯原则上的错误。 “我已来,莫非你还要藏头露尾让人瞧不起?”她挑衅地问道。 寒夜里的风声十分的响,呼呼地刮过。 好一会儿,就在她以为是自己小题大做的时候,对方还是现身了,伴随着那“呵呵”的笑容,她脚下的石子却是发出一串响声,提醒着乔蓁方位,乔蓁急忙一个转身看过去。 与乔蓁不同,对方的脸隐在黑暗地斗蓬当中,只有那身形可以隐隐看出是个女性,这与当初乔茵告诉她的一些信息极其相符。 “你是何人?”乔蓁将灯笼指向对方,冷声喝问。 “你无须管我是何人。”声音听来有几分沙哑,“你的忍耐力让我佩服,不愧是云族出身的人,我并没有想害你性命的意思,当然,前提是把你的虎形玉佩给我,我只要那个。” 果然是为了那枚虎形玉佩而来的,乔蓁早就猜到一些,现在听到对方真实道出,这才没有再怀疑,只是对方的脸不露,声音很明显是假的,就是故意不让人猜出她的身份。 思及此,这枚虎形玉佩关乎她的身世,这么说来这人一定知道她部分的来历,遂她故做一脸镇定地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这可是我娘留给我的,你明目张胆来抢,倒是十分好胆,这里到底是乔府,又是大魏的都城,你一异族人来此就不怕被抓?”这话里面更多的是诈对方的话,其实她哪里知道这人的来历。 但偏偏就是这几句话,让对方怔愣了好一会儿,乔蓁知道玉佩的来历?这差事她办得并不理想,如果完成不了,回去主子必定要受罚。如果这时候让人抓到她偷潜进魏国,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斗蓬下的牙齿狠狠咬了咬下唇,这于她相当不利,原本还想借着大夫人乔陈氏的手来取回这枚玉佩,现在计划都被人打乱了,最后她放狠道:“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乔七,我劝你还是与我合作为上策,不然你别想有命走出这里。”说这话时,她动作急速地向乔蓁冲去,还是速战速决为妙。 乔蓁没有想到一语不合,对方即动手打算强抢,这会儿她是彻底明白这身体的原主是如何死的了?兴许上回也是一言不合即动手,而那次对方失策,把这身体原主错误地逼跌下假山,这才会行动失败。 如果是之前的乔蓁,只怕还真难应付眼前这人突发的进攻,毕竟她一直没有武功来自保。可是在冷夜觉醒了念力的情况下,这种局面倒是可以应付一二,在驱动念力的情况下,她的眼睛看得更清,把那黑衣斗蓬女的动作看得真真切切。 不然她哪会决定单刀赴会?正所谓没有金钢钻别揽瓷器活。 身子往后一弯避开她握起的爪子,迅速地掏出怀中的笛子,两手按住气孔吹奏起一首在现代耳熟能详的曲子《茉莉花》,把自己修练得来的念力一个一个地灌进音符里,曲调很欢快地在黑夜里响起。 黑衣斗蓬女的动作一缓,她也是觉醒过念力的,可惜资质并不高,练来练去都没有大的进展,这才开始转练内功。 原本主子以为乔健斌虽是武将,但他的家人都极简单,都是一群没有特殊能力的人,这才派她前来夺回虎纹玉佩。这乔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接触过她几回都不是个念力者,现在不但能凭此压抑她的内功,还得分神守住精神识海,这是念力者最卑鄙的地方,他们最爱攻击的就是人的大脑。 魂灵,这是最难理解的地方,又是最容易被利用的地方。 几次的攻击都落空,更气人的是乔蓁不知从哪选的这么欢快的一首曲调,就像专门嘲讽她的迟缓一般,黑衣斗蓬女的脸气得扭曲起来,拔出腰间的软剑注入内力,声音沙哑道:“你不过是刚觉醒的念力,就想要与我争一日之长短,时间一长,你会先败下阵来,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为好。” 乔蓁没有回嘴,她才没有这么蠢好不好?以为被她激几句就自乱阵脚,一旦念力不能连贯,她的笛子出现破音,那么一切就失败了。 《茉莉花》的曲调非但没有减缓,反而开始织成绵绵密密的网。 黑衣斗蓬女暗道一声不好,给对方制造了机会,这回一再敢掉以轻心,全力以赴使出绝招。 两人缠斗得越来越紧,一个攻一个避,黑衣斗蓬女渐渐被乔蓁牵着方向走,这时候正是两人缠斗得白热化的时候。 乔蓁的念力毕竟并不雄厚,在织网的过程中更是耗尽心神,脸色渐渐苍白起来,眼看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成功了,她咬牙吹响音符,最后踏进预设好的范围之内。 黑衣斗蓬女在一脚踏进去的时候,顿时就心知不妙,恰在她慌乱的时刻,乔蓁抓住她心神失守的这一刻,织好的念力之网已成型,往她的精神识海罩去。 而假山之上更是有一张现实中的网从天而降,罩住黑衣斗蓬女。 黑衣斗蓬女的精神一痛,那种被蜘蛛缠上猛然抓住魂灵的痛楚瞬间传遍全身,她手中握紧的软剑“咣啷”一声掉到了地上,两手捂着头倒在地上痛苦的挣扎。 乔蓁这时候也停下笛音,气喘吁吁地看着这被网罩住的女人,想到用结网的方式捕捉对方的魂灵,这还得多亏年彻的老娘盛宁郡主带给她的启发,不然她只怕还想不到这鸡肋的念力有何用? 要练到向年彻与冷夜那般直接冲击别人的精神识海,目前的她还未做得到。 咬牙支撑着上前,她毫不留情地一把扯下她的黑衣斗蓬。 怎么会是她? ------题外话------ 感谢郭晶晶送的六张票票!谢谢亲爱的支持和鼓励! /*20:3移动,3g版阅读页底部横幅*/varcpro_id="u1439360"; 上一章 | 目录 | 阅读设置 | 下一章 第六十章 牵连 “七妹妹,还好吧?” 乔茵急忙从高处的假山上走下来,脸上一片紧张,看到乔蓁怔愣地站在那儿,她难掩担心。到底隔得较远,今晚的月色又不太明亮,所以她并未能看得很清楚,只能模模糊糊有几分熟悉的印象。 今晚这场戏是她与乔蓁合谋的,在一个多时辰前,乔蓁拿着那张纸急急来寻她,只看了一眼,她就知道这是引蛇出洞最佳的时机,对方也与她们一样迫切。所以二话没说,两人关起门来商议了不过一刻多钟就定下了这个计划,约定以笛音为警,一旦笛音响起,她这边就准备动手。 乔蓁没有回答,而是把手中裂了两半的笛子中尖细的部分指向那个女人纤细而优美的脖子,神色狠厉地道:“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女人的斗蓬已经被乔蓁拿下了,脸上慌张的神色这会儿已经慢慢和缓,只见她低低地笑出来,两眼挑衅地看向乔蓁。 乔茵这会儿已经奔到乔蓁的身边,待看清眼前这女人的长相,她眼里的震惊不下于乔蓁,顿时惊呼出声,“薄姨娘。”这真真出乎她的预料,原本以为是家中某个不起眼的奴仆,哪里知道是大房伯父的宠妾? 薄姨娘没有看向乔茵,而是两眼紧盯着乔蓁,“我最大的遗漏就是错看了你,乔蓁,不过我死不足惜,会有人替我报仇的,你,绝不可能笑到最后。”说完,她挑了挑眉,笑得越发猖狂。 “她要自杀。”乔茵急道,这样的人一般是审不出什么来的,瞬间就出手想要阻止她自杀。 乔蓁却没有动手,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薄姨娘嘴里流出来的黑血,“五姐姐,已经来不及了。”凭她们两人是不可能阻止得了薄姨娘寻死,而且时间太紧,要寻到帮手并不容易。 “可恶!”乔茵两手掰开她的嘴,借着微弱灯光,看到薄姨娘嘴里一颗断牙,这毒药应是藏到牙齿里面的,一等时机不对就立刻吞下,不给别人审问的机会。“真是便宜她了。”最后甩开手站了起来。 “现在她这样就死了,我们该想个法子来向大房交代才行……”乔蓁眉尖深锁道,现在并非是懊恼线索又断了,而是这姨娘本就是大伯带回府里的,府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来历,现在不明不白地死掉,大房绝不会善罢甘休。 正在这个时候,一声尖叫让两位少女都抬头看去。 女子一身侍女的装束,在她惊叫后立即有人打着红灯笼过来,为首的人一身锦衣在灯笼的照耀之下泛着动人的光芒,赫然是乔叶氏。 她朝侍女瞪视一眼,“大呼小叫做甚?找到薄姨娘没有?推了我的翌哥儿就躲着不见人,我可饶不了她。”一抬眼看到两位乔家未嫁的姑娘,她提着裙摆上前,“黑灯瞎火的,你们在此做什么……啊……”一脚踩到软绵绵的身体上,低头一看是死掉的薄姨娘,这会儿她也掩饰不了震惊尖叫出声,并且瞬间跳开三尺远,尖叫声不断。 乔蓁与乔茵对视一眼,乔叶氏的到来令事件变得更难解释,两人秀眉紧拢,最后还是乔蓁先道:“大嫂,她已经死了,你莫要再惊叫。” 乔叶氏惊魂未定,除了看过家中死掉的长辈,她还没有亲眼看到任何一具死尸,两手紧紧地抓住同样发颤的侍女的手,牙齿打颤地道:“她……她怎么死了……” 乔茵道:“自杀的呗。”斜睨了眼乔叶氏,警告她不要胡乱说话。 哪知乔叶氏此时因为诈见死尸,平日的聪明劲儿都扔到了爪哇国,猛然抬头看向乔茵与乔蓁,厉声喝问,“你们俩怎么会一块出现在这儿?薄姨娘的死是不是与你们俩有关?”然后朝身后的丫鬟道:“快,回去报告给大老爷与大夫人知道,这死的是我们大房的姨娘,在没有闹清楚之前,谁也不准离开。”转头两眼紧盯着乔茵与乔蓁。 乔茵也朝赶过来的奴仆吩咐,让人去寻二老爷与三房的乔五爷过来一趟。 “大嫂,你也稍安勿躁,我们没想过要推搪。”乔蓁冷声道,转头看向乔茵,把手中的断笛还给她,“五姐姐的笛子被我弄断了,回头我再赔给你一件新的乐器。”这把能承受最初级念力的乐器还是向乔茵借的,她的琴太大携带不方便,只是没想到令人很囧的是,这笛子不经使,她不过才吹了吹,这就裂开了。 乔茵有点欲说未说地接过这断笛,哪怕一向不太缺银子使的她也要心疼半晌,这件能承受念力的笛子可是不能多得的精品,她通共只有一个。只是乔蓁是她的姐妹兼好友,这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不碍事。”她淡淡地道,“七妹妹平安就好,模竖不就是只笛子,别放在心上。” 这时候她已经有点明白老皇帝的圣旨为何给乔蓁了,乔蓁不过才刚觉醒念力,就比她这个早觉醒的人展示出更强悍的天赋。她没有嫉妒之情,只有深深的担忧,那个神宫并不是女子的好去处,这道圣旨一下,就是断了乔蓁的姻缘路,年彻再强也难以再推翻老皇帝的圣旨。 至于乔蓁所说的赔偿,她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哪怕乔蓁现在家资不菲,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这种能承受并增幅念力的乐器,这可是比极品珍宝更珍贵的存在,可遇不可求。 乔叶氏冷眼看着她们的互动,眼睛不时地瞄向地上的薄姨娘,上回大姑娘出事的时候,她们俩可是逃过一劫,事后她让婆母骂个半死,想到婆母对乔蓁的痛恨,她这会儿已经在转动心思到时候如何向婆母邀功,好挽回失去的分数。 大老爷夫妇得到消息后很快就赶了来,他们看到地上死去的薄姨娘,初始也同乔叶氏一般大惊失色,最快反应过来的是大夫人乔陈氏,她掩不住眼里的喜意,“乔蓁,是不是你杀死了薄姨娘?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这回不要再抵赖,走,我们去见官……” 大老爷也满脸阴沉地看向乔蓁,这个侄女越来越不像样,现在更是欺到他的头上,真当他是死的,这可是他最宠爱的姨娘,顿时怒喝:“乔蓁,你还有何话可说?” “大伯父不要血口喷人,薄姨娘是自尽的,她并不是我杀的。”乔蓁早就知道乔健林这人很是不讲道理,更何况她与大房的积怨已深,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得了的。“大伯父要在指责我是杀人凶手之前,最好三思。”抬头看向大夫人,“大伯母,你也是,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可有亲眼看到我杀人?” “这还用看吗?分明就是你所为。”大夫人顿时大声嚷道,脸上如打了鸡血一般红透起来,“你也不要砌词狡辩,像你这样的人我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乔茵冷冷一笑,“大伯母要找死,按理来说我不应拦你,我可是在现场的,七妹妹可没有杀薄姨娘,她是意图要杀害七妹妹,最后见事败才畏罪自杀的。”顿了顿,“再者今儿个皇上才嘉奖了七妹妹一番,那些个让乔家人长脸的话可不是白说的,如果现在大伯与大伯母要把此事闹大,那么最后得不了好的谁,一想即知。” 大房诸人脸色随之一变,如果现在把乔蓁扭送公堂,第一个打的就是皇上的脸,乔蓁就要进祈福神宫了,有这免死金牌在,是难以要她入罪的。思及此,大老爷夫妇都恨不得生啖乔蓁的肉。 乔蓁看了看场上的局面,这时候才蹲下身子,朝大老爷道:“大伯父,请上前来。” 大老爷乔健林迟疑了一下,随后还是举步走上前,看到乔蓁掰开薄姨娘的嘴,指着里面的断牙给他看,“大伯父是薄姨娘的枕边人,应该能看得出薄姨娘这里缺了个口,这牙是她的……” “难道不会是你趁她死了才拔下来的?”大夫人也走近,当即歪打一把道。 “这个好办,让忤作来验尸,一切都会了然。”乔蓁起身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冷冷地看着大夫人那张又瞬间变平淡的脸,“我与薄姨娘并没有交集,正所谓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我为何要杀她?杀人总得有理由吧。” 大老爷夫妇抿紧唇,乔蓁说得并没有错,薄姨娘行踪一向只在大房,乔蓁与她并无来往的痕迹,硬说是寻仇,那根本说不通。 “而且还有一点是最重要的,大伯父,这薄姨娘是何来历?她现在是死了,不过只要一验尸,不难找出她死的原因所在,到时候有口说不清的就会是大伯父您。”乔蓁继续道,她说得并不是危言耸听,既然她的亲生母亲来自东陵国的神秘一族,那么来抢虎纹玉佩的薄姨娘也必是与之相交。 大魏与东陵国的战事才平息了不过两三年的时间,乔健斌就是死于与东陵国的战事上,那么一个来自那里的女人以乔家侍妾的身份潜伏到京城,身为她丈夫的乔健林能完全推卸得了责任吗? “她人都死了,你还要污蔑她?”大老爷朝乔蓁怒吼一句。 “健林。”乔老夫人听闻家中死了人,也急忙赶过来,听到大儿子的话,当即喊了一声,一个姨娘而已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吗? 乔维也赶了过来,当即就站在乔蓁的身边,对于这件事,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乔茵的侍女说了个大概,这时候他两眼狠瞪大伯父夫妇,真正是为老不尊。 “大哥,你要害死全家人才安心?”二老爷急忙说了一句,瞟了眼女儿,这事情她脱不了干系,真是没一刻能让人安心的。 二夫人乔朱氏一把拉过女儿,让她不要与乔蓁靠得太近,暗地里还狠掐了下女儿的手臂,都是她不学好,尽跟着这样的人瞎混,好吧,现在都混到死人的身边了。 乔茵挣了挣,朝母亲低语一句,“娘,你别拉着我,这事我在场可以证明。” 二夫人朝女儿的脑门上一戳,咬牙切齿一句,“你这个死丫头。” 大老爷还是满腹怨气,自己的姨娘平白死了,还不让他弄明白?这还有天理吗?顿时脸红脖子粗地道:“她跟了我一场,我连为她出头也不敢,那我还算个男人吗?我不管谁要进祈福神宫,今儿个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你们也别拦着我。” 乔蓁没有避开这个大伯父看过来的目光,嘴角冷冷一撇。 恰在这个时候,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既然你要个清楚明白,那我就给你。” 这声音一响,所有的乔家人都看向声音处,看到年彻与欧博二人踏着夜色出现,这两人何时潜进乔府的?乔家人一概不知,只有在看到他们俩现身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呵呵,不介意我也来搀一脚吧。”从另一个方向出现的是一脸谪仙面容的连永,这今天才到访的天下第一公子,众人更是不陌生。只见他彬彬有礼地朝年彻点了点头,可见两人之间早已相识。 乔家众人彻底没有话说了,自家都被别人当成了后花园来去自如,想来就不爽,所以乔老夫人的脸色是最难看的。 年彻迅速地看了眼乔蓁,与她的目光对视了一眼,方才镇定地走向薄姨娘的尸体旁,蹲下身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很快就站了起来,脸面向乔健林,“国子监祭酒是想要不个清楚明白,对吧?”他的语气很轻,明显是没有把乔健林这个从四品官看在眼里。 乔健林看着这个差点成为他女婿的年轻男子,老脸上有着被轻视的怒意,袖下的老拳头握得死紧,“是。”这几乎是从他的嘴里艰难挤出来的。 年彻笑了笑,“那你可别后悔,原本你有机会息事宁人的。”话音一落,他抽出腰间的软剑,凝神调动神思,手中的软剑泛出一股柔和的光芒,令人一看即移不开视线。 乔健林的心头狂跳,他有不好的预感,如果年彻这一剑挥下去,他似乎看到自己的乌纱帽要被劈成两半,这时候后悔之情溢于言表,他出口阻止道:“世子爷——” 乔蓁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年彻手中的软剑外面那层柔和的光就是凝实的念力,这般的厚实稳重不是现在的她所能具备的,在听到大伯父阻止的声音时,她朝他看了看,微皱了皱眉头。 只是这一声阻止来得太迟了,年彻手里的软剑已经朝薄姨娘的尸体用力地挥下去,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在场的胆子小的女人都吓得脸色苍白,脸转到一边不敢多看一眼,乔叶氏更是当场就昏了过去,被她的丈夫乔纪抱在怀里。 胆子大的继续看下去,只见薄姨娘的血很奇怪,被劈成两半的尸体里面的血并没有四散,而是很规律地向一个方向流去,弯成一条没有间断的血河,血河里面隐隐能看到某些隐暗的图像,并不太真切。 这个现象很怪,乔蓁看了半天也没有看明白,不但她,在场的很多人也没有看明白,这能代表什么? 欧博只在最初那一刻诧异了一下,很快脸上又恢复了那顽世不恭的笑容,站没站姿地靠在一棵大树上。 年彻却是看向连永,“远桥不会不明白吧?” 连永的表情却是极为严肃,惯见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听到年彻的问话,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东陵国的人太过于猖狂,居然敢潜到卫京,看来他们还是不死心想要再挑起两国的战事。” 乔健林在听到东陵国这三个字的时候,全身都在打冷颤,给他上千个胆子,他也不敢与东陵国扯上关系,更何况是纳为姬妾? “这是怎么一回事?”乔蓁不知道他们为何只凭这个现象就认出薄姨娘的出身来历? 年彻看向她时,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血流的方向即可判断。”看到她仍有几分懵懂,遂明白地道:“众所周知,东陵国在大魏的东面,狐死必首丘,人也不例外。”手指了指血流的方向,“她的血向东流,在血中隐隐可见东陵的风貌,这就是她出身的最好证明。” 大夫人越听下去,脸上的神色与丈夫就越发持平,他们家不能与间谍扯上关系,要不然一家子都要倒大霉。 乔蓁却是在感叹这个世界,念力的奇妙,这么说来还是薄姨娘自己出卖了自己,哪怕她已经第一时间就自杀尽了忠。 其实乔蓁是冤枉了薄姨娘,她死的时候可没有能力预知会有三个念力高手的到来,仅凭乔蓁这个初入门级别的是不可能勘察出那么多情况的,再说如果过了一个时辰,再高的念力者也不可能再从她身上察到任何的秘密,这才是她决意赴死的原因所在。 年彻冷笑地看向乔健林,“看来国子监祭酒是要到卫京府衙去喝杯茶水,好好聊聊这个东陵国女人的来历。” 听到这调侃意味的话语,乔蓁想到了前世有人被请到警局去喝咖啡,调调与年彻现在的差不多,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真要笑出声来。 “年世子,这不关我的事情,我……我也不知道她是东陵国人……”乔健林急色道,“她死都死了,可不能拖累我啊……” “谁要你非要在此叫嚣非要个清楚明白的?”年彻凉凉地笑道,“现在不到衙门去说清楚看来都不行。” 大老爷夫妇二人顿时都傻眼了,他们只想把罪名推给乔蓁,并没有想到火最终烧到自己的身上。 大夫人把目光转向乔蓁,年彻与连永都是为她而来的,而且与她关系密切,遂她跑到乔蓁身边,掏帕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求饶,“蓁姐儿,都是我们当长辈的不是,你去求求年世子,让他放过你大伯父,好不好?” 乔蓁对于大夫人的眼泪无动于衷,之前是谁老想把这桩命案推到她身上的?真把她当成是圣母了?“大伯母,大伯父这次很可能是触及刑法,我也无能为力。” “蓁姐儿,你想让大伯父去坐牢吗?”看到妻子的行为,乔健林也打起了乔蓁的主意,趁着这事没闹大,他还可以想法子转寰过去,思及此,他看向乔蓁的目光十分的热切。 乔老夫人也满脸着急,这可是她的长子,她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卷进这样的是非当中,遂也朝乔蓁施压道:“蓁姐儿,一笔写不出一个乔字,你也不要见死不救,这事情也是因你而起,你也脱不了干系,最终丢的可不只是乔家的脸面,也有你的。” 乔蓁定定地看着乔老夫人,之前对她的一点点亲情,也在看到她试图以她的婚事来换取更多的好处时就消失殆净了,在乔老夫人的眼里,有需要时她就是乔家人,没需要时就不用多看她一眼。 这时候她决不可能向她妥协,更何况在场还有那个欧世子与连永,这两人都知道这薄姨娘有问题,她更不可能包庇得了乔大老爷。遂朝乔老夫人行了一礼,她正色道:“如果这是孙女儿一人的私事,那依了祖母又有何妨?可这事毕竟关乎国家,就决非孙女儿一人可左右,大不了孙女儿把来龙去脉都与官老爷说清楚即可。”舔了舔唇,“请祖母原谅,孙女儿不能答应你所说的话,这非我的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乔老夫人的脸色一白,乔蓁这孙女很少会这样给她脸色看,话说得半分转寰余地也没有,遂牙齿咬了咬,“那可是你的大伯父。”扯什么国法不国法?一个年彻,一个连永,都来向她提过亲,可见与她的关系极密切,她出面说一句可是管用得很。 乔蓁的头撇向一边,她可没有那种对她恨之入骨的亲人,这不是亲人,是仇人才对。 “祖母,你莫要逼迫我姐了,这本来就是大房失德在先,能怪得了谁?”乔维看不下去了,当即声援了一句。 “孽障。”乔老夫人恨极痛骂了一声。 大夫人看到乔蓁坚定拒绝的样子,狠骂一句,“你会遭报应的,你这个克星,生来就克父母,克完了你大姐姐,又来克你伯父,扫帚星……” 当大夫人骂得正起劲的时候,年彻的表情已是沉了下来,这乔家人太可恶了,眼中光芒一闪,大夫人的声音顿时停窒,发不出半点声音出来。 乔家今夜注定了会成为注目的焦点所在,年彻那一剑含了十足的念力,很快就惊动了卫京城的人,不少人都悄然到达乔家,看到薄姨娘那状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卫京府尹得了消息后,很快就上门了。 大老爷耸搭着脑袋把薄姨娘的来历说清楚,“我也不知道她是东陵国人,当初我是在花船上才遇到她的,看她温柔可人,这才把她带了回府……” 只可惜这一番说辞是否可信,现在仍未可知,乔健林很快就被带走去问话了,大夫人看到家里的顶梁柱被人带走,当即支持不住,步上大儿媳妇的后尘,晕了过去。 乔老夫人没想到家门不幸一重又一重,似乎流年不利,想要维持体面苦苦的支撑着,只是到底年纪大了,受不住这刺激,当场就中风眼歪口斜,急得二房与四房团团转。 乔维只得赶紧让周大夫去给祖母瞧瞧,虽然已接了圣旨,姐姐是注定了要入祈福神宫,但他仍坚信会有转机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祖母在这个时刻死掉,不然又是三年的孝期,这可是耽误了长姐的婚事。 祖母要死也得等他姐明年出了孝期嫁了再死也不迟,不但乔维有这想法,二房与四房的想法都一致,他们同样有待嫁的女儿拖不得。 四夫人乔李氏更是盘算着过了年,赶紧择个好日子,让长女乔荏与尤信成亲,不然乔老夫人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糟了。尤家老爷回来后将尤周氏狠骂了一通,又赶紧修书一封态度极低地道歉一番,这婚事算是保住了。 乔蓁把事情说得七七八八后,即退了下去回到自己那一房去歇息了,她是圣上点名要进祈福神宫的,所以卫京府尹也不敢难为她,必恭必敬地问了话,就客客气气地送她出了乔家厅堂。 年彻、欧博、连永这三个最早赶到现场的人自然是不能那么快就脱身。年彻看了看乔蓁疲惫的背影,眼里有几分心疼,想到两人一波几折的婚事,顿时薄唇就紧抿,拳头握紧。 连永朝他看了看,嘴角挂着隐隐的笑容,他可是没有错看这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果然有奸情。 “他们郎情妾意,没有你插足的余地。”欧博提醒道,乔家女儿被两大世家提亲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卫京城的上流社会,这可是耸动的新闻,更何况结局还是如此出乎众人的意料。 “我只知道他俩一日未成亲,都有我的机会。”连永笑道,“欧世子管得过宽了。”说完,当即就往卫京府尹走去。 “看这得性。”欧博何尝被人如此忽视过,顿时从鼻子里冷哼了这么一句,踱近年彻的身边,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你可不许输他。” 年彻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连永,“你何时见过输过?想抢我的媳妇,他还不够格。” 欧博朝兄弟竖了竖大拇指。 对于她离去后的暗流汹涌,乔蓁并不知道,此刻她正与乔维坐在一块,姐弟俩一想到吉凶未定的前程,顿时都有几分伤感。 乔蓁看了看弟弟的脸庞,“我明儿就进神宫了,你在家可要好好的养病,希望下回我回来能看到你健健康康的样子。” 乔维却是眼睛湿湿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可恨的皇帝偏要挡了姐姐的婚事。 乔蓁看了也难过不已。 “好了,你们姐弟俩也别这么难舍难分,七妹妹又不是一去不回。”乔茵抹去泪水,走进来朗声道。 乔蓁听得她的声音,起身迎她,“那边的事情都结了?” 乔茵点点头,“还有点事在忙,大房那儿完全乱套了,这回就算最后没罪大伯父只怕也保不住官位了,我爹现在成了惊弓之鸟,就怕下一个轮到自己,所以勒令我们都不许与大房来往过多,免得惹祸上身,唉,现在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她的声音充满了浓浓的哀伤之情,乔家分了家后离散了也不远了。 乔蓁安抚地拍了拍乔茵的手背。 正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匆匆走进来,三人见状都赶紧起身看过去。 年彻的目光落在乔蓁的身上,紧紧的密密地看着她,不留一丝遗漏,这是自婚事有变后,他们首次有机会说上几句体己话。 乔蓁挨着桌子边缘,两手在背后撑在桌子上,不然她怕支撑不了自己的体重,此刻再见情郎,多多少少都有欲语泪先流的味道。 乔维与乔茵见到这情景,这是最后的时光了,他们的眼里流露出同情之色,两人识趣地起身离去,把这片天地让给他们。 乔维出去时,还把外面走廊的下人都遣退,亲自给他们把门关上。 屋里的乔蓁未动,却是两眼直直地看着年彻。 年彻一步一步走近她,这一段距离似乎很近,却又像很遥远,直到站定在她面前,他定定地看着她的面容半晌,最后健臂一伸,狠狠地把她抱在怀里,那股狠劲就像是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面。 乔蓁没有反抗,而是静静地任他抱着,两手攀向他的肩胛处紧紧地回抱着他,埋着在他胸前,汲取着他身上的味道,“彻之、彻之……” 她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唤着他的字,以前总没有好好地念过一次,现在想要好好叫了,却没有太多相聚的时光,离愁别绪充斥在她的心间。 原来离别就是这种味道,像小时候妈妈腌的酸菜,酸得直让人想掉泪…… 乔茵却是踢着石子脸色怔忡地走出三房的院落,闷不吭声的她心情沉重,没想到却撞上一个人,顿时捂了捂被撞疼的鼻子,瞬间抬头想要直斥这人走路不带眼。 哪里知道一抬头就看到欧博那张令人讨厌的脸,当即后悔自己为了避开母亲的问话,所以一个丫鬟也没带,现在碰上他令她颇为不高兴,伸手将他推开,“你还不赶紧走?这可是我乔家,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你说话何必这么冲?”欧博皱眉道,难得他这回顺从心意,因为想她而直接来看她,她就这样回报自己? 乔茵看着他眼里的不悦,顿时冷冷一笑,她想起当乔蓁问起她与欧博的事情时,乔蓁说欧博就是一个被人宠坏的公子哥儿,爱上他的女人势必要吃苦,因为他那样的人不懂爱,爱对他来说是一件不废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东西,这样一来就更不可能会好好地珍惜。 现在这么一看,不正是乔蓁所说的那样么?乔茵的眼里有着几分后悔,她也是曾经当中的一员,轻易地向他展示她的爱,所以她活该被他看不起。 “对着你,我不可能会有好脸色。”她冷笑道,“如果你想要好脸色那就去找薜六姑娘、安三姑娘等等这些人,她们一定会好好地招待你,奉你为上宾。”说完,她从他的身边穿过,一刻也不愿与他单独相处。 曾经的那种美好的、暧昧的、充满浪漫的小女儿心思都已经离她远去,她不再是那个春日里扑着彩蝶的小女孩,而他也不是那个为她捉彩蝶的大哥哥,一切都离得很遥远,远到她再也触不及,摸不到。 在擦身而过之时,他的手有力地捉住她的手,“你就一定要用这样的态度与我说话吗?茵儿,我们就不能和平地相处?”大力地扯她面对他,“那什么薜六姑娘已经嫁到外省去了,至于安三姑娘,你也知道她现在已被聘到萧王府去了,她们与我再没有任何关系……” “那又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乔茵使劲地挣扎着,想要挣出他的手,这种局面并不在她的预想范围里,“还有,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我的名字,欧世子,你我不过是陌生人,不相干的那种,我的闺名只有我未来的夫婿可唤,而那人并不是你。” 欧博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乔茵这一番话狠狠地踩了他的面子,紧抿的嘴唇透露出他在忍耐的边缘,再一看到乔茵这绝决的一面,他的气不打一处来,猛然低头吻上这张令他气极的红唇。 乔茵挣扎着,并不去回应他的吻,这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廉价,贝齿狠狠地一咬,她咬破他的嘴唇。 他的唇角流着血,就这样恶狠狠地与她对视,出口极讽,“你做什么三贞九烈的样子,当初在我床上放荡的那个人不正是你……” 乔茵气得浑身发抖,曾经她愚蠢的行为在他的眼里居然是如此不堪?她抬起手来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你,无耻!” 这还不解恨,她又屈起膝盖趁机往他的档部用力一踢,看到他疼痛地弯下腰,这才觉得出了一口气,“欧博,别让我瞧不起你,拿着这个当令箭,你以为我就怕了吗?”头微微一昂,“那是我年少无知犯下的错,是我有眼无珠才会看上你这个人渣。” 狠狠推了他一把,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跑开,眼里是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如果时光重来,她绝不会被他所迷惑,从而献上自己的一切。 欧博咬着牙看着她奔远,乔茵这举动在他的眼里是十恶不赦,她就真的有这么恨他吗?踢向他命根子那一脚相当的用力,她是要废了他吗? 而与这一对不欢而散又彼此怨恨的情形不同,年彻与乔蓁正热烈地纠缠着彼此,他抱着她吻着她的红唇,在通往卧室的床上的路上,不知碰倒了多少家具,凳子掉到地上的声音极响。 在内室的门上,她的双腿张开跨在他的腰上,被他压在门板上用力地吻着,那吻慢慢地向脖子处扩张着,她两手抱着他的头,低低地吟哦起来…… 衣裳一件又一件地掉到地上,场面越发地热火激烈。 在最终到达大床的时候,他却松开了她,气喘吁吁地靠在一边,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揽着她,努力地平复体内的情潮。 她的气息也高低起伏着,转过头看着他因为情动而潮红的脸庞,这时候的他更形妖孽不已,以前还会吐槽几句,现在却是舍不得移开目光。 一个翻身,她再度跨坐在他的腰上,这行为让两人的灵魂都为之一震。 他眼眼看她,绯红脸色的乔蓁真的很美。 她却是两手捧着他的头轻轻地吻着他的唇,然后慢慢地游移到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以前不是说,如果我愿意,那我们就到床上滚一圈吗?”随后却是笑得极灿烂,“那这次我的答案是,愿意。” 这一直是他所想的,之前好几次都卡在她的不愿之下,所以无论再如何情热如火,他也不得不压抑住,用别的方式来排遣掉。 如果是在以前,听到她这样的话,他会欣喜若狂。 她的手游走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主动的吻从他的脖子上挑逗地往下吻去…… 哪知,他的手突然伸出捉住她顽皮的小手,阻止那令他快要热火焚身的挑逗。 她抬头不解地看着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愿意? 一个翻身,他压她在身下,怜惜地吻落在她的额头上,看出她的剪水秋瞳里的不要置信与疑惑,大掌怜惜地摸了摸她嫩滑的脸庞,珍惜地又一吻,“不是我不愿意,也不是我不高兴,而是,这不是时机。” 她何尝不知道这不是时机?她就要到祈福神宫去,那儿充满着变数,已非完壁之身的话可能会碰到意想不到的麻烦,只是他不明白,她只是想在这一刻将自己给他,不让自己存在一丝丝后悔的机会。 她的表情将她的内心道了出来,他会心地笑了笑,低头又是一个轻轻地吻,“不着急,我们总有机会,相信我,这绝不会是我们的最后结局。”额头抵着她秀美的额头,两人长长的睫毛相碰,向她表明坚定的信念。 .. 第六十一章 较量 乔茵回到自家院落的时候,眼泪已经被风吹干了,整理了一下身上因跑动而凌乱的衣物,表情故作镇定地走进厅堂。 父母仍未就寝,三哥乔综皱眉正在说着什么,三嫂乔武氏也在一旁侍候着一脸怒容的母亲,四弟乔绚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连王姨娘也拉着六弟乔缯也坐在那儿。 看着全家这副样子,乔茵也冷着一张脸走过去,轻唤了声爹娘。 二夫人乔朱氏看到女儿回来,不高兴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外跑?现在我都快愁成满头白发了,你祖母的情况不太好,我正与你爹商量着你的婚事,要赶紧定下来才好,不然若真被大房连累,可就难挑到好的了,你也上点心。” 王姨娘也在一旁搭口道:“五姑娘的岁数也不小了,夫人是得紧张一下才好,卫京城有名的才俊可是越来越少……”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二夫人瞟了眼王姨娘,当即就喝了一句。 乔茵暂时没想过成婚,听到母亲的话也只当成耳边风,像她现在的情况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光是婚前失贞一条就能要了她的命,她不怨别人,只怪自己不检点,才会酿成这样难堪的境地。 “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乔家正是多事之秋。”她立即转移话题,“三哥,大伯父在府衙那里还好吧?” 乔综身为二房长子,自然是要与长孙乔纪一道在府衙那里为乔健林打点一二,刚忙完回府,听到妹妹问,这才皱了眉道:“大哥与四叔父都在那儿正忙着,我记挂家中的情况,这才先回来了……” 乔茵一听,就知道是父亲把三哥叫回来的,遂看了眼父亲冷漠的脸,心里有几分寒意,在父亲的心里,只怕所有人都加起来也没有他自己一个人重要。 “好了,大房的事情我们少搀和,他有自己的儿子,还有你四叔父出面奔走,我们还是避忌点。”二老爷乔健锐总结道,本来他就对大哥老是持着自己是老大而常指手划脚颇为不满,现在更是有理由划清界限。 乔家二房众人听闻,没有一个人出声反对。 好一会儿后众人才都散了,乔茵看到侍女迎了上来,忙转身离去,手臂却被三哥乔综拉住,她面有疑惑,乔综却是使劲将她拉到阴暗的角落里,然后让下人在一旁守风。 “你老实告诉我,你与欧博是什么关系?”他的表情十分严肃,“我看到你与他在拉拉扯扯的,茵儿,他如果对你有意,就赶紧让他来提亲,莫像年世子与蓁姐儿那般诸多阻扰……” 乔茵没想到自家兄长会看到她与欧博来往的事情,脸上赧红一片,只是在晕暗的廊上灯光下并不明显,“我与他并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哥你别瞎想……” “那他为何亲你?”乔综可不是好蒙骗的,如果当时不是看到妹妹反应快推开了,他肯定要冲过去,好不容易才按捺住自己,就怕自己不清楚情况就冲上去会坏事。 乔茵的脸“刷”的一声变白,嘴唇嚅动起来,这个时候她还能说什么,难道说欧博要纳她为贵妾吗?她本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她做过的那些蠢事,母亲再不好也生养了她,如果知道她婚前失贞,肯定会气得半死。 “茵儿,你倒是快说啊?”乔综催促,妹妹快十六了,这婚事还没着落,怎能不愁? “他……”她咬了咬下唇,最后狠狠心抬头看向兄长,“三哥,你别问了,总之我与他的事都过去了,往后也不会有交集,总要桥归桥,路归路……” “他不肯娶你?”乔综是男人,自然知道妹妹话里的潜台词是什么,欧博实在欺人太甚,哪怕两家地位悬殊,他既然占了他妹妹的便宜,还要不肯给个名份?“不行,我要去找他理论,他只怕还没有回到府里……”边说边气冲冲地抬脚就走。 乔茵见状,顿时吓得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这事一张扬,她的名声就全完了,这可是能把她娘气死的,忙两手拉住兄长的健臂,“哥,你听我说,我与他之间已经没有寰可以转了,你去也只是自取其辱,这又是何必呢?”声音带了几许泣意,“你若真去找他,我……我这就撞死在这儿……”松开兄长的手,假意朝圆柱撞去。 乔综的脸色大变,忙拉住妹妹,周围的奴仆不知道兄妹俩说了什么引得五姑娘如此激动,不过看到她要撞柱,都大惊失色地上前来拉着。 “茵儿,有话好好说……”乔综忙又劝道。 乔茵这才止住去撞柱的举动,回头看他,“哥,真不去找欧博?” “不去了,不去了……”乔综没好气地回答,都这个样子了,他哪还有心思找别人的晦气,最后握紧拳头道:“我妹妹这么好,他不娶,将来后悔的肯定是他,哥一定要找个比他好的,茵儿,你放心。”最后只差发誓了。 乔茵拿帕子边抹泪边点头,不过心里知道兄长只是在说气话罢了,成婚是结两姓之好,讲究门当户对,她不是高门大户的女子,择偶的条件自然不能太高。再说她宁可当穷人妻,不当高门妾,所以这将来的另一半,她是要十分慎重地选择一番。 兄妹俩的气氛有几分冷淡,没一会儿,乔茵就找了个借口先离去了,她受不住那气氛,那是最疼她的兄长,却因为她的婚事而感到了自卑,这不是她乐见的。 乔家混乱的一夜始终还是过去了,所有人在这一夜里都辗转反侧不能眠。 年彻在离开的时候,紧紧地抱住乔蓁,与她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才舍得离去。 乔蓁站在窗前看着他消失在天边那一片鱼肚白的景色里,有几分惆怅地靠在窗棂边上默默地看着冬日里的红日慢慢攀升,很朦胧,只是她的心境一片荒凉,自然感觉不到半分诗意。 他说的话一遍遍地在耳边回响,她也相信,只是到底那个去处并不是她想去的,说不担忧那是骗人的。 “姑娘,要换衣了。”听露在外听了好一会儿,确定年彻已走,这才推门进来。 乔蓁转身看了看听露手中托盘里蓝白二色的衣服,内心有着排斥,这是随昨天圣旨一道来的祈福神宫的衣物。 听露没听到她的回答,又不确定地开口唤了一声,“姑娘?” 乔蓁这才淡淡地道:“拿来我换上吧。” 听露这才走近,放下托盘,忍着发酸的鼻腔将两手大张的乔蓁身上穿的平常衣物都褪下,然后一抖手中的蓝白衣服,一件件地替乔蓁套上。 乔蓁看着镜中少女憔悴的面容,默然地系好腰带,坐下,亲自动手拿起梳子梳理一头长发,这头发很是柔顺,可见这身体的原主底子很好。 “姑娘,祈福神宫来人了。”含冬在外禀道。 “让他们等等,我很快就来。”乔蓁淡然地吩咐了一声,起身一整衣袖。 听露道:“姑娘,奴婢可以陪你入神宫,奴婢问过五爷了,他也说可以。”她不想与乔蓁分开,她们主仆做伴已经将近十年了。 乔蓁皱了皱眉,神宫是什么环境,她并不清楚,贸贸然地就带听露去只怕不妥,惟有柔声劝她留下,无奈听露如何都不肯留下,最后只能无奈地应声同意她同行。 主仆俩才刚出了屋里,就看到乔维、乔茵、乔荏都等在那儿,这都是与她交好的,她一一握住他们的手道一声珍重。 感慨地看了看乔茵的熊猫眼,怜惜地伸手抚了抚,接过一旁映夏抱着的琴,郑重地递给乔茵,“这是我赔给五姐姐的,只是像笛子那般轻巧的我现时寻不来,姐姐就将就用一用,日后我若得到轻巧的必定再赔给姐姐。” “傻瓜,不过是件玩物罢了,偏你还真记在心里。”乔茵眼红红地道,没有细看就将古琴交给春柔。 “总要赔给姐姐了才安心。”乔蓁笑道,她想让气氛好点,“我在神宫里对维哥儿怕是照顾不到,还得烦劳婶母对维哥儿多照顾一二,乔蓁在此拜谢了。”说完,她朝四婶母乔李氏深深一拜。 乔李氏忙扶住她,有几分哽咽地抱了抱她,“蓁姐儿不用担心,你自个儿在神宫才有事事小心,到底那儿家里照顾不到,婶母还等着将来有机会喝你的喜酒。”如果没有祈福神宫,乔蓁会是卫京城最令人嫉妒的姑娘,毕竟有那么一桩好婚事,还愁将来不能幸福吗?偏偏天不遂人愿。 “都好了没?你们乔家人到底有完没完?”同样一身蓝白衣的百灵走进来,没好气地催促道,“只不过是奉诏进神宫,又不是去送死,弄得好像生离死别那般给谁看?” “我们离别我们的,毕竟没碍着你,你在这儿叫嚣什么?”乔茵没好气地当场呛声,这百灵的嘴脸让人看了就不爽。 百灵时常跟在冷夜的身边,何尝受过别人这般白眼的?顿时俏脸含怒,这个乔家人实在可恶至极。凝聚身上的念力,运至眼睛处,顿时就朝乔茵射去,想要勾她的魂,让她当众做出丑态来。 乔蓁早就防备这个百灵了,上回见过那次的印象不太好,从年彻那儿她知道这次她被圣旨宣进神宫,是冷夜操作的,这个仰慕师父的百灵焉能给好脸色自己看?所以当看到她有异动的时候,她立即就出手与之对抗。 她的气势较弱,只能在关键时刻替乔茵挡下一击。两人的念力碰撞在一起,四周的盘景帷幕红灯笼都被吹得蓬蓬响,更有几只红灯笼从廊上掉下来,乔维与乔李氏等人更是险险站不住脚。 他们都脸色大变,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乔茵的反应是慢了半拍,只是一看到这情景,她就知道自家妹妹处于下风,这回她也不再掩饰,而是卯足了劲与对方相抗,凭两人之力对抗百灵强悍的念力。 百灵原本以为很容易就能拿下这对姐妹,哪里知道都好一会儿了,只用了百分五十念力的她与她们硬是战了个平手,这与当众打了她一巴掌有何区别?她的身后还有不少弟子跟着,被他们看去,她的脸都丢尽了。 这么一想,她拼尽全力输出念力,誓要压住乔氏姐妹的风头。 一旁的乔维就算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到底仍有几分虚弱,当即就站不住脚,身体向后飞去。 乔蓁忙一把拉住他,让他到她的身后,两眼瞪向百灵,这女人的心肠太毒了,为了意气之争,全然不顾那些普通人。短时间内她还能与她对抗,时间一长,她后继乏力的特点就凸显出来,现在只能咬牙顶住,身体五脏六腑都在疼痛着,像是被汽车碾压过去的感觉。 乔茵也在苦苦支撑,她的先天能力不及乔蓁,只是仗着比她多修练了些许日子,眼看就要顶不住,她看到乔蓁的目光看过来,朝古琴努了努眼神,顿时心领神会,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身后侍女怀中的古琴抢过来抱在怀里,素手轻拔,清亮的琴音顿时响彻这一片天地。 百灵感到心血一震,两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把古琴,这琴的增幅能力怎么这么强?这时候局面慢慢扭转过来,乔氏姐妹与她渐渐成平手之局。 乔茵也是一脸的震惊,这琴比她的短笛不知好了多少倍?顿时面有喜色地加快弹奏的速度来给己方减轻压力。 一刻钟后,百灵的气血上涌,很明显要支持不住了。 她身后有一名梳着飞天髻的少女忙道:“师姐,赶紧住手吧,再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不关你的事。”百灵固执己见道,一把推开挡事的少女。 “师姐,师父若知道你在此为难乔姑娘,必定要重罚。”少女不甘心地再度干预,更是出手调停。 因一股外力的介入,势钧力敌的三人这才不得不收力,因为冲击较大,乔蓁与乔茵都退了好几步。 百灵虽然没有退步,但苍白的脸色显示出她也同样不好受。 乔蓁拿出帕子抹去嘴角的血迹,看了眼那梳着飞天髻的少女,只见她朝自己点点头,然后很快就退回原位,当然还少不了百灵恶狠狠的瞪视。 百灵强撑道:“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你赶紧着,别让我们这么多人就等你一个。”说完,掉头就走出去,是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乔家。 乔蓁没应声,而是转身查看众人的情况,乔维有她护着还好一些,听露等侍女都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一时间起不来。 乔茵却是拉住她的手,“七妹妹从哪儿得来这好东西?” 乔蓁一看,乔茵指的是手中的琴,这是她斫的琴,看了眼五姐姐眼里的喜意,耸耸肩不以为意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到底还有几分不如意,姐姐若喜欢,下回我再给你弄个更好的……” 乔茵一听这话,赶紧给了个五粟子乔蓁尝了尝,就差插着腰教训她一顿,“七妹妹可不要这么拖大,这可是千金难求的,比我那笛子贵重得多,我可不能占你的便宜,你赶紧给个数目我,看看我的私房钱够不够还你……”到底是心爱之物,她舍不得真还给乔蓁,说到底她还是占去了最大的便宜,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赧意。 乔蓁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这对于她而言真是要多少有多少的玩意儿,当然得指的是木材并不昂贵的,一些上了百年的木材是可遇不可求的,上回墨砚弄回来的百年桐木都还在原地风干呢,这是她要慎重处理的木材。“这个……真的不用五姐姐补差价,真的花不了多少钱……” 乔茵听得睁大了眼睛,乔蓁的话让她有几分难以理解,当然她并不是个莽撞的人,自然知道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只能拍拍她的手背,用眼神暗示她一切当心,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看来不到万不得己,她是不能随便使用这琴。 乔蓁只得点点头,方才转头与乔维说了几句体己话,让墨砚扶着他下去。 接下来的乔李氏等人似乎面有疑问,乔茵当即揽下:“有什么都来问我,先让七妹妹出门吧,不然那个女人又要来说三道四。” 乔李氏等人这才收起心中的疑问,离愁别绪再度染上她们的心房,亦步亦趋地送乔蓁出了三房的大门,送上了马车,看到乔蓁从车窗口探出头来朝她们挥帕,“都回去吧——” 她们都仍痴痴地站在原地张望着,乔李氏母女更是掩不去脸上的泪意,当场哭了一阵。 忽然,一匹粟色的马从她们身边疾驶而过,她们抬头看时,只看到对方褐色的衣服。 “茵姐儿,我瞧着那人背影怎么那么像你的五舅舅……”乔李氏朝乔茵疑问道。 乔茵也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儿,“我瞧着也像……” 随即两人都想到乔蓁与朱尔德那场乌龙婚事,脸色都有几分讪讪的。 “你五舅舅也算个长情的人。”乔李氏最后感慨地道。 乔茵却不好回答这话,长情也得看对象,如果乔蓁不爱五舅舅,那么他的长情就会是她的负担,看来她要找个机会好好劝劝五舅舅别再沉迷下去,乔蓁与年彻早就互定终身了,这里面没有他插足的份。 “乔姑娘,乔姑娘……”朱尔德一脸急色地追至乔蓁的马车旁,在车窗外朝她呼喊着。 乔蓁正在整理心情,听到他的声音,忙凑到车窗前,卷起车窗帘子,探头看出去,果然是朱尔德出现在她的面前,“亲家五舅,你这是……”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朱尔德贪婪地看着她的面容,原本以为她会嫁进永定侯府,哪里知道会中途生了这变故,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从车窗口塞进去,“这个你拿着,我没有别的给你,这是我能想到给你的,你在神宫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乔蓁没有细看那里面是什么,只是朱尔德的表情十分伤感,她忙道:“亲家五舅,你赶紧控制住,千万不要心脏病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往后我们还可以再见到,你先回去吧。” 朱尔德何尝不知道往后还能再见?只是到底有所不同了,两眼痴痴地看了她半晌,最后为了安她的心而勉力勒紧座下的马,任由那辆黑色的马车带走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繁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只有粟色马上的主人一脸怅茫地在那儿。 马车里的乔蓁刚坐定,就听到听露惊讶道:“姑娘,这是银票,有二十两、五十两这样小额的,也有千两大额的,我约莫数了数,大概有上万两呢……这朱家五老爷出手真大方,帮姑娘想得十分周道,这可是给姑娘在这神宫打通人脉用的。” 乔蓁忙抢过来看了看,果真如听露所言,这时候她丢下银票,粗鲁地再度掀起车窗帘子往后看,哪里还能再看得到朱尔德的身影? “姑娘?”听露把银票拾好,出门前,五爷已经准备了不少,只是到底仍不及这皇商的财大气粗。 “无功不受禄,先收起来,改日我见到他再还给他。”乔蓁淡淡地道,如果她真的接受了这笔钱那才叫不妥,她已经欠了他的情债无力偿还,可不能再去践踏他的心,该让他抽心另觅好姑娘才是。 听露一脸的失望,这可是好大一笔钱,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看到的,不过看到乔蓁坚定的面容,她知道姑娘是不会用这笔钱的,惟有遗憾地收起来。 马车行至神宫门口,又一次停了下来,这回等在这儿的是钱家父子,他们一大早听到消息就赶了来,就怕到乔家扑个空。 甥舅二人好一番叙话,乔蓁早已知道自己与钱家没有血缘关系,只是真把钱磊当成舅父,所以一直执着晚辈礼。 钱磊吩咐了好一会儿,同样是掏出银票递给她,“你拿好,别舍不得花,有钱能使得鬼推磨,只要你过得好了,舅父才能安心……” “舅父,这太多了,我……”乔蓁吓了一跳,今儿个怎么个个都给她送钱,一副怕她在神宫里面受虐待的样子。 “给你你就拿着,不够使再向舅父拿。”钱磊板着脸将银票塞给了听露。 听露哪会往外推钱?自然是赶紧收起来。 乔蓁正要再拒绝,前头马车里的百灵怒道:“怎么还磨磨蹭蹭的?你想磨到什么时候?婆婆妈妈的,也不知道有什么狐媚劲儿,一个又一个男人出现……”最后嘀嘀咕咕,骂骂咧咧的。 听露不服气地瞪了一眼。 钱磊脸上也有不悦之情,本就担忧外甥女在神宫受欺侮,现在看到百灵这架势,更是担心得脸上都掩不住,把乔蓁往马车一推,“先去报到吧,我们有话以后再说。” 乔蓁无法,惟有登上马车,与舅父最后话别。 这时候心情不太舒爽的她也没有细看祈福神宫的建筑,只是知道这儿紧邻皇宫,有两个大门,一个在宫外,就是她进来的那个,另一个自然开在宫内,方便皇室的传召。 祈福神宫并没有泥塑的神像,其实可以说这儿供奉的只有圣琴,因为圣琴乃圣人所斫,又是刘族皇姓的太祖之物,身具传奇色彩,俨然是一件能赐福给刘姓皇族的工具。 她与听露很快就从马车里下了来,听露抱着两个超大的包袱跟紧自家主子。 这时候乔蓁才打量着祈福神宫的外观,这儿的建筑都是蓝白二色,走廊更是一律用白柱,在抬头可见的回廊的横梁上可以见到不少吉祥图案。 才刚走到大殿的门口,百灵就回头看了看乔蓁,“你且下去安置一下吧,等师父的传召。” 乔蓁不置可否,对于冷夜,她并没有太强烈想去见他的欲望,这个人太过自以为是,她对的观感越来越差,“那我就先行告退。” 百灵哼了哼。 乔蓁也没搭理,赶紧转身就朝回廊而去。 还是那个梳着飞天髻的少女在一旁笑着给她引路,一路上看似安静,乔蓁却感觉到隐在暗处的窥伺,心底越发警惕,目无斜视地跟在少女的身后。 走着走着,她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不自觉地朝一个方向看去,那是圣琴的方向,她可以感觉到它微弱的呼唤,眉尖皱了皱,与上回感应到的相比,这回要弱小得多。 她不自觉地抬头看向最高的白色建筑。 梳着飞天髻的少女下意识地也看过去,朝乔蓁提醒道:“那儿是神宫的禁地,不到三级的祭司都是不能进去的,乔姑娘你是新来的,不过是一级祭司,所以以后可要绕道走,别靠近,不然会有生命危险。”说完还笑了笑,露出两个小酒窝万分的可爱。 只是她的眼睛很认真,摆明了就不是开玩笑的。 “里面有吃人的玩意儿?”听露忙问,心有几分戚戚焉。 少女仍是那般笑道:“并不是,乔姑娘以后升为三级祭司就会知道了。” 又走了好一会儿,出现在眼帘的都是低矮的建筑,不过仍是建得颇为精致,少女推开其中一个院子的门,只见院子里有正房三间,整得颇为错落有致。 少女仍是熟门熟路地引路,推开其中一间的房门,“这儿是乔姑娘你住的地方,这是厢房,那边是膳厅,还有厨房……”她一一介绍着格局。 乔蓁心底一惊,她一个人住这独门独户,风景还不错的地方,是不是有点过了?“神宫里每一个祭司都住这样的小院?” “怎么可能?”少女瞪大眼睛道,然后掩唇“噗哧”一笑,“这可是大祭司给你的特殊待遇,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三级祭司仍得两人一个小院呢。”言外之意其他的人会挤得更厉害。 乔蓁闻言,脸上的神色一变,她可不期待这个,越是搞特殊化就越是寸步难行,更何况她是初来乍到的那个? 乔蓁的表情落在少女的眼中,甚感有几分诧异,这乔姑娘果真挺有趣的,拍了拍乔蓁的肩膀,“乔姑娘不要有心理负担,这可是好事。” 乔蓁勉强笑了笑,看了看厢房,然后吩咐听露去煮茶待客,不管如何,既来之则安之,这是她的生存法则之一,不然当初穿越而来的时候就没法活下去了。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乔蓁看着眼前的少女,也不知道该称呼什么为妥,叫师姐,那也不妥当,她并不打算认冷夜为师,所以只能客气地称响了一个你字。 少女落落大方地笑了笑,“我叫筱微。” “我,乔蓁。”乔蓁同样介绍了一下自己,哪怕对方已经知道她的名字,她仍还是礼貌地说了一句。 筱微道:“我知道啊,乔姑娘真有趣。” 两人坐着喝起茶来,乔蓁从筱微的口中知道不少神宫的事情,心中暗暗地计量起来,没有痕迹地问起圣琴。 筱微这会儿不再像之前那般说得隐诲,而是直言告诉她这琴碰不得,那叮嘱的样子比刚才严肃了百倍不止,可见两人的友谊正在加深。 乔蓁端起茶碗喝了一会儿,这时候她感到圣琴的波动又强烈地传出,眼睛的光芒闪了闪,她微不可见地故意回应了一下,大概不到三秒钟即切断了联系,为的是防眼前的少女识破。 没一会儿,她即感觉到圣琴的活动更为频繁。 此时,突然外面钟声大响,连敲十下。 筱微一脸急色地起身,朝乔蓁歉意道:“乔姑娘,神宫有急事,我要先行离去。” 乔蓁点了点头,亲自送她出去,哪知筱微的步伐极快,很快就消失得无踪。 周围的小院也沸腾起来,很多身影奔出。 乔蓁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再看向那钟声传来的方向,这会儿她已经很肯定这都是为了圣琴,防守真紧密,她皱了皱眉。原本她还打算秘密接触一下圣琴,现在却知道完成这任务不容易。 圣琴的力量似乎被压抑得很厉害,她的目光微有闪烁,最后感觉到旁边同样是一级祭司们注视的目光带着敌意,这才进了院子里把门关上。 冷夜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复原,圣琴偏在这个时候震动得极为剧烈,惟有放下疗伤,亲自出手镇住,与圣琴的力量拉扯着,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时辰,天色擦黑才勉强镇住,这时候他的脸色更形苍白。 “把她安顿好了吗?”他看向身边的女弟子百灵。 百灵撇了撇嘴,“师父有命,徒儿能不遵吗?” 冷夜皱了皱眉,“你若不愿,我自会提拔其他人来顶替你。”看到百灵脸色大变地看着他,他越发不想再纵着她,脸看向另一边的女弟子,“筱微,从今天起我闭关时神宫的一切由你暂管。” “师父?”百灵忙喊了一声,这不是摆明了让筱微踩在她头上? 筱微仍是那般笑露两个酒窝,“是,徒儿谨遵师命。” 冷夜没搭理百灵的呼唤,而是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一众三级祭司的弟子鱼贯而出,百灵不想出去,被筱微一拉,不甘不愿地出了去。 一到外头,她就用力甩开筱微的手,放狠话道:“别以为师父抬举你,你就可以骑在我头上拉屎。” “师姐何必说得这么难听?”筱微笑了笑,“都在神宫呆了十多年,还是不改乡下丫头的做风,只是很可惜现在我只是遵师命罢了,师姐有不满就去找师父,恕师妹不再相陪。” 她笑着与百灵擦身而过。 百灵却是满脸铁青,早就知道这个筱微野心大得很,以前真是错信了她,现在一朝小人得志,居然敢给她脸色看?“你,给我等着。”她转身放话。 筱微朝后摆摆手,根本连头也不回。 此时的乔蓁也没清闲,“扑咚”一声响,她从屋里走出来,看着那从围墙上掉下来的人影,她临时将碗摔碎,然后与听露两人将其放在围墙上的暗处,今天不知道抓到多少个暗中窥探的人。 现在不是又有一个人掉下来,好在摔在雪地里,看来也没有受什么伤,在脚底处隐约看到有几条血痕,这是一个少年郎,嘴角还有一颗黑痣,他看到乔蓁笑眯眯地蹲下来挡住头顶的光线,脸上有几分狼狈。 “干什么不好呢,非要爬别人家的围墙,看你长得也人模人样,光明正大地拜访不就行了,偏还要偷偷摸摸的,可惜了这人模狗样的长相。”乔蓁摇了摇头笑道。 少年郎一脸的囧相,心里有几分不服气,可被人当场抓到也不好再辩驳。 这时候外头有敲门声,听露赶紧去开门,看到有几个男人站在门外,带头那个略有几分成熟,他们恭敬做揖,说是来接回那掉到院中的少年郎。 乔蓁拍了拍手,没有为难地放他们离开,最后关门的时候还笑了笑,“往后别再干这缺德事让人不快,有什么咱光明正大的来。” 被扶走的少年回头看向乔蓁,这时候乔蓁正好关上门。 而他的同伴敲了他一记,“别看了,那是师父的禁脔,不是我们可以招惹的,你还不信去偷瞧,现在吃亏了吧……” 少年郎没有吭声。 院里的乔蓁看了看围墙,经过了一下午的较量,今夜应该不会有人不识相地来爬她的围墙,看来明儿还要加强防卫才行,处在别人的地盘上小心驶得万年船。 夜色渐浓,永定侯府的墨院一片宁静,年彻站在窗前,伸出手来,一只黑色的信鸽停在他的手背上,他很快取下信鸽腿上绑着的密信,然后将鸽子交给临渊去喂食。 展开密信,只有寥寥几个字:乔姑娘一切安好。 他仔细看了看,并没有认错,这才在唇角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她适应良好他才能安心部署。 深夜的厢房里却是一片寂静,乔蓁睡得颇沉,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她的房里,缓缓走进她的床前,借着明亮的月光看着她沉睡的面容。 好像过了十分漫长的时间,他弯下腰,手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 微凉的手背碰到温暖的肌肤,乔蓁似乎打了个哆嗦,眼帘掀了掀。 他怕她真的醒来,现在的他还没有做好面对她的准备,他暗暗施展念力,乔蓁又慢慢地陷进梦中,梦里有她在现代的父母与兄长,这样一个梦,她不想让它停止。 看到她又安静下来,他的眉头又皱紧,忍不住地将对另一个人的思念都倾泄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冷夜低垂着头用自己的脸庞轻轻地摩挲乔蓁的脸庞,肌肤相帖的感觉传来,鼻间又闻到一股处子的幽香,这一切都让他迷醉。 小的时候,他也曾这样依恋过师姐,只是那时候的他太小,不明白这依恋其实就是他对她的爱情,等他大到足以明白的时候,她已消失在眼前,再也无法觅到芳踪。 他知道自己很卑鄙,把她当成了感情的寄托。 “师姐,这是你欠我的,把你的女儿赔给我,可好?” 低喃的话语倾泄而出,他似在询问那个远去的女子,又似在安抚自己的心…… 夜,越来越漫长。 临近天亮的时候,听露起为解手,隐隐看到姑娘的房里有男人出来,她睁大眼睛再看,却又什么也没看到,忙奔进姑娘的房里,查看一切都正常得很,哪有什么男人的身影? 疑惑地在原地站了站,鼻子皱了皱,昨天下午教训了不少心怀叵测的人,应该不会有人偷潜进来,这么一想,她也觉得自己是眼花了。 天亮时分,乔蓁醒来时,想到梦中的情境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方?待看到那白色的帐幔,方才醒起自己身处祈福神宫。 梳洗过后,筱微就来找她,带她到那一级祭司去的地方学习。 祈福神宫所谓的学习就是念力,这里有一个系统的讲解,乔蓁觉得也颇为有用,便认真地听了听。 一连几天,她都是过着这样的日子,期间倒也交到几个朋友,但更多的是面对别人置疑与猜忌的目光,这又不是她能左右的,所以她也不在乎。 她一直等着冷夜召见她,却一直没有等到,倒是等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 第六十二章 摊牌 “七妹妹这儿真的不错,我看颇为清静,雅致得很,我啊是想羡慕也羡慕不来。”女子的容颜不若以往那般,眉眼间脱去了少女的青稚,多了几分凌利,此刻正眯着眼在她的小院里到处看着。“你看看,这里布置得多好,看来大祭司真是对妹妹很是照顾……” 她看着乔蓁的目光带着几分暧昧,似乎真的窥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乔蓁扯了扯面皮,看了眼那摆着盘景的角落,不容拒绝地一把扯着她的手臂到里屋,“六姐姐来看我,还是到屋里用茶吧,外面颇为寒冷,冻坏了我可不管的。” 当初被乔老夫人一指就指进了宫里的二房庶出六姑娘乔芷,经过了东宫明争暗斗的洗礼,就如变了了个人一般,对于乔蓁那明显带了几分刺的话,她若没听见一般,拿帕子掩嘴笑了笑,“七妹妹,这是要赶客吗?” “我有这么说吗?”乔蓁亲自给她端了碗热茶,“这茶水一般,六姐姐将就喝喝吧。”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可等着听听她的来意,这六姐姐到来可不是单纯地想看看她住的环境,表达一番姐妹情深的。 乔芷似乎比在乔家那会儿更爱笑,两眼总是弯弯的,亲热地一把拉住乔蓁的手,“七妹妹也跟我生疏了吗?我们姐妹说话何必那么客气?” 乔蓁随意一笑,“是六姐姐跟我生疏才对,我这儿哪能跟东宫比?” 乔芷的面容随之一变,不过也仅是一瞬间,很快就又恢复如常,似推心置腹道:“我们姐妹能这样说说话的机会不多,这宫里再好又如何能与家里相比,住久了总还是想家的。” 乔蓁看了看她似有几分落寞的眉眼,遂皱了皱眉,“六姐姐找我可有要事?”以前在乔府时,她与她的交集并不多,往日别说姐妹间的走动,就是节日里碰上面说的话也不多。乔芷想家合情合理,可与她乔蓁叙姐妹情就有点扯了,这也不怪她心怀疑虑。 乔芷原本想要跟乔蓁套套近乎,好让她与自己更亲热些,哪里知道处处碰着她的软钉子,这时候也没有心思拿出拢络人心的那一套,把茶碗放到桌上,两眼看着乔蓁,似笑非笑道:“既然七妹妹这么着急,那我也不转弯抹角,二姐姐想见见七妹妹,所以才让我过来宣你过去。” 乔蓁怔了怔,乔家的二姑娘,她真的没有半分印象,事实上她穿越过来的时候,乔蕾已经入了东宫,名为姐妹,实无缘见上一面,转了转手中的茶碗,看了看乔芷莫测高深的面容,柳眉更是紧锁。 说宣见,乔蕾哪怕现在得封美人,也还是没有这资格的,东宫的一名小妾要见祈福神宫的祭司其实是要向神宫申请的,不然是安排不上的,除非双方都有意愿,这才有可能提前见上一面。至于乔芷反倒不受限制,她现在顶多能算是宫女,连个品级都没捞到。 乔芷笑眯眯地起身,“我也要回去了,七妹妹赶紧向神宫提出申请,二姐姐可是急着想见见七妹妹呢,妹妹也不要让我难做,”握了握乔蓁的手,“虽然名为姐妹,可到底身份不同,我哪能与美人相提并论?” 乔蓁知道在乔芷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眼前这个说话都要笑三笑的人太假了,一个不会表露真心的人,你还如何能指望她给你什么好的答案?没在后面捅刀子就是万幸了。 这是乔芷的幸与不幸,不然她无法在东宫混得如鱼得水。 乔芷很快就离去了,如来时那般不可预测。 听露上前收拾着屋里的茶碗,脸上颇有几分感慨地道:“我都快认不得六姑娘了,以前她可不是这样的,虽说是庶女,奈何二老爷宠王姨娘,所以六姑娘堪比嫡女,可是傲得很。”没说出口的是这六姑娘不爱搭理自家姑娘,见面都是爱理不理的,现在真热情得让人心里发毛。 乔蓁也动手帮忙收拾桌子,拒绝了筱微派人侍候的建议,在这神宫她已经够惹眼了,若再加上仆人,只怕背后的议论会更难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又不是没手没脚。“都是环境逼的,她若再那样,只怕会死得更早,你看她现在似乎混得不错。” “姑娘真要提出申请去见美人?”听露好奇地问。 “不管她有什么目的,想来都碍不着我,东宫与神宫虽是一字之差,到底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她还惹不起神宫。”乔蓁分析道,随即目光朝外冷冷一看,“况且我也该要见见这冷大祭司了,来了这么多天也被晾了这么久,都快要发霉了。” 听露是下人,接触得更多的是神宫的仆人,想到一些不好的传言,她皱眉地拉住自家姑娘,小声地将自己偷偷打听的一些信息说了出来。 禁脔? 乔蓁想过她一个空降部队,能力目前也没显得太凸出,不被人接受是很正常的,可万万没想到这话传得实在太刺耳,脸上不禁含着一层怒意。 听露也没有好脸色,撇嘴道:“都怪这大祭司行事太古怪了。”最后狠狠一骂,“心地太黑。” 乔蓁没有骂出口,只是对冷夜原有的好感已经降至冰点,她虽说表面看来是少女的年纪,但到底前世已是二十五岁的人了,年才三十的冷夜按理来说应更容易被她接受,无奈某世子过于强势又狡猾,有时候爱情这回事真的不由你去主宰与控制。 由此可推,她有必要与冷夜当面谈一谈了。 乔蓁的申请,很快就到达了冷夜的面前。 筱微道:“师父,可答应否?我查过她们是堂姐妹的关系,见上一面实属平常,乔美人在东宫颇具人缘,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传言,看来可放心。” 冷夜皱了皱眉,背着手踱到窗旁,看着窗外的冬景,到处都是蓝白相间的颜色在回廊上走动,颇为肃清,“带她过来。” 筱微愣了愣,没想到师父要传见乔蓁,表情略为松了一口气,“师父,你总算要见乔姑娘了,最近神宫里的传言很是刺耳,怕是乔姑娘也要有压力了。”行了告退礼,“我这就亲自去传她过来。” 冷夜皱眉喊住她,“有什么传言?” 筱微转过身子诧异地看着冷夜,咬了咬下唇,看到师父的表情很是严肃,这才不敢再说些俏皮的话,而是老老实实地道:“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说乔姑娘是您的禁脔……”没有隐瞒地将小道消息都一一道出。 冷夜全身的冷气大放,这么恶毒的话都有人在传?一掌拍向身边的案几,瞬间,安几裂成几块,“你去彻查一番,看看这个流言是什么时候流传的?” 筱微点点头,“徒儿遵命。”有冷夜这句话,她就可以大展拳脚。 只是当她出了屋子,刚要转身的时候,就听到里头冷夜的声音再度传出来,“回来。” 这回她的秀眉拢紧,定了定心神,这才再度恭敬地进去,“师父还有何吩咐?” “谣言止于智者,你且不要轻举妄动,他们传了一段时间觉得没趣自不会再传,我们越是当回事别人就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冷夜道,这回他的表情平静了不少,可见这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深思熟虑了。 筱微怔在当地,冷夜很少会改变自己下的命令,现在突然变了主张不知他内心在想什么?本来这么好的机会就要从手中溜走,她万分不甘心,好不容易才从百灵那儿夺到这管事的权利,眼睛转了转,“师父,只是乔姑娘会不会因此而产生困惑乃至受到伤害?” 冷夜微掀眼帘看了看这同样跟了他颇长一段日子的徒弟,“她不是庸人,不会受到这些困扰的,好了,你去带她过来吧。”此时他不耐烦地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去执行他的命令。 想到那个流言,他就想到年彻,这样也好,希望这流言彻底地让年彻死心,他是不可能再放乔蓁离开,对于这点能力,他还是有的,入了神宫就在他的势力范围以内,年彻的手再长也伸不进来。 筱微握紧袖下的拳头,恭敬地行礼退了出去,一关上门,她的脸色当即一沉。 乔蓁得了筱微的吩咐,很快就赶到冷夜所处的地方,这儿的建筑仅次于放圣琴的建筑,她在外没有等候多少时间,筱微就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地请她进去。 等她气定神闲地踏进去,后面的门立即就关上了,她皱眉往后看了看。 冷夜仍坐在原位,似乎没在看她,其实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她的身上,看到她走近,他终忍不住抬头看她,比起夜晚偷偷摸摸地探视,白日里的她,一张少女面孔更为青春逼人,一如师姐当年离开的年龄。 与她相比,满头白发的他是不是显得太过苍老了?哪怕他实际只有三十岁,比起乔蓁的十五芳华,到底差了一倍的岁数。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形貌有了几分介意,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却是越来越在意。 一树梨花压海棠,到底不是多美妙的事情,他皱着眉想到。 乔蓁早已站定在他的面前,看到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并没有说话的意愿,最终只得重重一咳,看到他终于回过神来,她也没有客套,声音冷冷地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放我离开?” 对,离开,她对这个地方没有多少留念,圣琴目前也不是她能碰的,留在这儿危险多过机遇,看守得如此严密,不好找到空子可钻。 冷夜看着她疏离又冷淡的面容半晌,方才沉着声音道,“你对我……对这地方就那么不耐烦吗?乔蓁,哪怕你不承认,但你应知道你并非乔家的女儿,他们一家子对你也并没有多友善,据我所知,你的祖母曾……” “这不关你的事情。”乔蓁不想听他关于乔家人都很坏的结论,“大祭司,你管得太宽了,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少女,没有什么利益可以让你图,你若真为我好,为什么不让我过我想过的日子?” “这事以后再谈,你且家心住下。”他粗鲁地回答,避重就轻,不再去谈他并不喜欢的议题,“等过两天是吉日,我正式收你为徒……” “很可惜,我并不想当你的徒弟。”乔蓁当即就拒绝,哪怕有了师徒名份,兴许那难听的流言会消失,不过更可怕的是一旦定下这名份,天地君亲师,她想要不受冷夜摆布怕是更难。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还是懂得如何取舍。 冷夜微挑眉看了看她,身上的气势更冷,这是他可以光明正大拥有她的方式,哪怕这名份听来不太顺耳,表情瞬间一冷,“只怕由不得你。” “莫非你有逼迫别人当你徒弟的嗜好?”乔蓁嘲讽地一笑,“还是你如此不自信,非要用逼才能收到徒弟……” “放肆!”冷夜重重一喝,身处高位多年的他很少再尝到被人当众挑衅的滋味,乔蓁这举动深深地冒犯了他,并且这些话深深地刺伤了他的自尊。 “呵呵”乔蓁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笑得更为讽刺,“怎么?踩着你的尾巴了?冷大祭司,你不是喜欢玩弄别人的命运吗?现在怎么就听不得几句逆耳的话?” “你就那么想嫁给年彻吗?”冷夜想到年彻那次狂妄地自他面前抱走她的举动,心里的嫉妒瞬间涌了上来。 “那干卿何事?”她冷硬地回答。 他冷冷地注视着她的面容,这样桀骜不驯的她,是他第一次见到,原本初相见的时候,她是一个浅笑晏晏的少女,为何现在却变得如此难以驯服?他迅速起身,瞬间欺近到她的面前,一所攥紧她的手腕,逼她与他直视。 乔蓁不服输地看着他,嘴角讽意一笑,“怎么?想动粗?你就这么没本事?别人不听你的,就要像个莽夫一般?冷大祭司,我原以为你是君子温润如玉,哪知你居然是如此卑鄙……” “住口!”冷夜再难保持脸上的平静,手上一用劲将她用力提到自己的面前,“别再说些会对你不利的话,乔蓁,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此抉择?我与你并不应如此疏离。你听好,我是你的族人,是与你流着同一种血脉的人,你可知我们的族中女孩是不外嫁的吗……” 乔蓁早就知道了,不过她的表情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飙泪。 冷夜更是看得莫名其妙,捏住她手腕的动作一松,“你……这是怎么了?”他的手赶紧去扶住笑得捧腹的她。 乔蓁伸手推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大步,离他有一臂的距离,虽然他身上的味道不难闻,但她就是不想靠得他太近,停下笑声,她直起腰冷冷地直视他,“我不知道你是以何种心情提及族人二字?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不过你不觉得恶心吗?你,背叛了你口中的族人。”眉毛上挑,声音更为压迫道:“我说得并没有错吧?” 冷夜的瞳孔瞬间睁大,她是如何知道的?这是他在她面前刻意隐瞒的,就是不想将自己不好的一面展示在她的面前。 “你想问我如何知道的?”她似看穿他的想法,歪着头问了一句。 冷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如冬日里的白扬树站得笔直,似乎这样一来,风雪也不能压垮他的脊梁,一双接近琥珀色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她,瞬也不瞬。 乔蓁也站得直直的,“很简单,大魏与东陵的关系很紧张,而你来自东陵,却被大魏的皇帝接纳并且重用,这不就很矛盾吗?”顿了顿,“你应知乔家大房有一妾是东陵国人,现在我那倒霉的大伯父还在蹲监狱呢,皇上已经褫夺了他的官职可见一斑。” 如果他没有能表忠心的东西取信于大魏的老皇帝,那么冷夜早就被驱逐了,还能如此神气地住在这颇具神圣气氛的神宫里?那才是开国际笑话。 冷夜没有辩驳也没有承认,乔蓁的话刺进了他不为人所知的软肋,没错,他也是个背叛者,不管他与年彻说得多么义正辞严,那个同样没有遵守族规的他是没有资格的。 “你,下去吧。”他转过身去不再看她,那双眼睛太过清澈,一如多年前他狠心离开时,老阿妈看着他时的眼睛,那让他的内心承受不住,不是越强大内心就越坚强,他,也有需要静静舔伤口的地方。 乔蓁看了看他的背影,十分的萧瑟又悲凉,她告诫着自己不要心软,击败一个人不是光从表面,要从内心深处打击得他无还手之力,摧毁一个人的信念会更为残忍。 “冷夜,冷大祭司,”她道,“你,其实是一个懦弱的人。”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去,不再回头看他一眼,一个连面对自己内心都不敢的人,一个只能躲在暗处使手段的人,并不值得人尊重,乃至景仰。 门“咿呀”后关上,冷夜重重地跌跪在地上,双手掩住脸面,乔蓁的话令他难堪到极点,一个红果果没有半分遮掩的他就那样摊在她面前。 乔蓁走到外面的回廊才深深地呼吸一口空气,这里实在太压抑,住得久了整个人只怕也会像那个冷夜一样,这里祈的不是福,是衰气才对。 只不过隔了一天,乔蓁就接到了筱微的回话,说是冷夜已经允她与自家堂姐妹会面了,她并没有高兴的面容,很平静地接下这消息。 “你那天与师父说了什么?我看师父今天的面容很难看。”筱微坐下开始与她闲话家常,不过说出的话却是极八卦。 乔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我拒绝了他成为师父,可能这让他的自尊心受损吧。” “天啊,”筱微叫着跳起来,“你真的拒绝了?乔姑娘,你这是做甚?师父现在如此看重你,一旦你允了,往后神宫这么多人都没人能越得过你去,你这是何苦?很多人求也求不到的。”她两手捉住乔蓁的手,一副可惜的样子。 乔蓁有时候真的吃不消这个爱笑的少女的热情,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自己的手,“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不想他成为我的师父仅此而已。” 筱微的表情还是那么夸张地表露着,“师父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了?莫不是最近的流言让你困扰了,这个我提醒过师父,可他明显没放在心上,我想着他应该会有后招……” 乔蓁有几分错愕地看着筱微,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些个话很是抹黑冷夜的形象,是她有心还是无意道出来的?只是无论她怎么看,眼前的少女脸上的酒窝一个也没有少。“谣言止于智者……” “你与师父真是心有灵犀,连说的话都一样。”筱微一副瞠大眼睛的样子道,看来有几分可爱。 乔蓁对于这个少女已经无力了,与百灵那明显的敌意相比,筱微的诚府明显要深得多,不过鉴于目前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是她所图的,因而她也没有拒绝她热情到令人不适的友情。“你想得太多了,我与大祭司之间没有什么默契,这不过是一个脑回路正常的人的想法罢了。”随后她又笑道,“兴许散播这流言的人是想让我快点滚出神宫。”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可要感激那个不怀好意的人。 筱微却是摇了摇头,“你还是小心些吧,现在神宫看你不顺眼的人太多了,过了年后即要大比,你可要抓把劲得个好成绩,估计到时候看你不顺眼的人会少很多。” 乔蓁点点头,最近找她碴的人明显多了不少,而且以女性居多,虽然冷夜的头发全白,但样貌还是极帅的,难怪仰慕他的脑残女有不少。祈福神宫三个月一次大比,这是验收初级祭司吸收知识的程度,也是对他们能力的一个了解,她自然重视,如果能证明自己的能力,那传她是禁脔的恶毒之语就不攻自破。 筱微在她这儿坐了很久,甚至连乔蓁只是客套地留她用膳,她也不客气地应声,期间大赞听露的手艺一流,她很久没吃过这么可口的饭菜了,甚至还厚脸皮地说改日会常来蹭饭。 乔蓁惟有赶紧应下,其实这于她是有好处的,筱微现在的地位是水涨船高,手中的权力仅次于冷夜,连百灵都要看她脸色,她与她走近,敢来招惹她的人会少很多。 天色全黑透后,筱微才舍得告辞离去。 永定侯府的夜色同样迷人,年彻在看了最新的信鸽带来的消息时,愤怒地一拳就劈碎了一张厚重的椅子,冷脸让小厮进来将碎木头带出去,沉着脸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 可恶的冷夜,居然让乔蓁被那样的传言中伤,可恨的祈福神宫有屏蔽外界念力入侵的装置,不然他倒是可以入魂与她相聚。 离别让相思更为刻骨,他常常在夜里想念关于她的一切,那鲜艳的红唇,吹弹可破的肌肤……就连她那生气微嗔的样子都是那么可爱,思及此,他的拳头紧紧地握着。 这会儿他的表情慢慢沉静下来,离最终的计划施行还有一段时间,他不能操之过急。 正在这个时候,外头的小厮禀报,“世子爷,鸿胪寺卿来访。” “让他到正在等候片刻,我即刻就来。”年彻回应道,这回他的拳头握紧,墨眸炯炯有神。 乔蓁不知道年彻那边的情况,分开了这么些时日,她确有几分想念他的,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思念更为汹涌,也许春天快到了,人也思春吧。 她脸红且有几分自嘲地想着,闭上眼睛,年彻果然入梦来。 在她沉睡之后,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的卧室内。 他微微凝神,这次感应到她的梦带着一种春天的色彩,而那个人物却是年彻,他的拳头不由得紧握,无论现实还是梦中,她的世界都没有他。 坐在床沿,他越发痴狂地看着她绯红的面容,伸手轻轻地抚摸了半晌,“是不是要我把你关起来才行?你为什么要对我如此狠心?我有什么地方比不上他?你说?” 他的手慢慢地游移到她脆弱的颈项,只要他一用力,她的呼息就会停止,最后他真的尝试收紧手指,但只一念之间,他就松开手指,再度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庞。 “师姐,他会伤害你,他娶了别的女人,他对你承诺只是一张空白的纸,你为什么还那么傻呢?”他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在他的眼里,乔蓁的面容与另一张面孔重叠在一起。 他生气地看着她,手中的力度猛地收紧,刚好掐在她的脖子上。 乔蓁的呼息一紧,睫毛扇了扇,眼看就要醒来。 他的表情一紧,想到她那天对他的评价,他偷窥她的举动就不是一个君子所为,这样的他何等的卑鄙与阴暗? 不,他不能让她知道,慌乱闪过,他的念力开始运作,她的梦又开始延续。 看到她又睡过去,他松了一口气,低头近近地看着她的面容半晌,然后忍不住低头在她玫瑰色的唇上轻轻一吻。 她的香气更是扑面而来,他有几分陶醉,又有几分警醒,最终都化为一句,“师姐……” 天亮时分,乔蓁从梦里醒来,伸了个懒腰,刚想唤听露,那丫头就端着热水出现在她面前。 “姑娘,你的脖子?”听露不过才将帐幔收起,就惊叫了一句。 乔蓁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怎么了?”她没感到痛楚。 听露没有再说话,而是赶紧把镜子拿来在乔蓁的面前一放,“姑娘,你自己快看看。” 乔蓁定睛看向菱花镜里的自己,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脖子上,那儿有着一个淡淡的五指印,如果不是很仔细是完全发现不了的。她紧张地凑到镜前,皱紧柳眉使劲地将亵衣的领子拉下,手指在那个印记上轻轻地抚摸着,这回她可以很肯定的这是手指印。 这回她的表情再也不能淡定了,很肯定入睡前脖子上是没有这印记的,那么一夜之间,又是怎么来的?只能说是有人潜进她的屋里。 “听露,夜里可听到什么声响?” 听露摇了摇头,“奴婢起夜时都没有听到声响,这儿连老鼠都不多一只。” 乔蓁的神情十分凝重,会有谁潜到她的屋里意图对她不轨的?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趿着鞋在屋里踱了几圈,她发现疑点越来越多,比如梦,她做得比以前频繁了许多,而且那梦境十分逼真,这与最近神宫里面的老师所教的知识都有几分相关。 看来在不知不觉之间,有人对她施展了念力,让她沉浸在梦中而失去了应有的警觉,在思量对策之际,她朝听露道:“暂时别张扬出去,我自有主张。” 听露忙点头,“对了,这事要不要与那个筱微讲?” 乔蓁摇了摇头,不过才认识了一段时日的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暂时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换好外出的衣物后,她即朝神宫外走去,这里是通向皇宫的大门,把牌子递给了守门的人看了看,她这才得以通行。 这皇宫光看外表与紫禁城差不多,看了几眼她就失去了兴趣,凭着小太监领的路,她径直往东宫而去。 路上遇到宫里贵人的轿子,她都领着听露避开到一旁,低垂着头任由对方先通过,这些个贵人能不打交道尽量不打交道,还是别惹眼才好。 一路都平安地到达东宫,乔芷已经等在那儿,穿着一件胭脂红的斗蓬,在一片白茫与青衣的太监宫女当中相当的显眼。 一看到乔蓁身上的蓝色斗蓬,乔芷就迎了上来,赶紧将暖手炉递给她,“七妹妹可冷着了?” “还好,出来时雪就停了,没有多受罪。”乔蓁应声。 乔芷亲热地攥着她的手把她迎进东宫,这里与外面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乔蓁自然也没有兴致多看,而是目不斜视地在乔芷的陪同下往乔美人的住所走去。 只是她无心留意别人,自然有人有心留意她。 坐在亭台楼阁上的人自然没能忽视掉祈福神宫的那一身蓝,这可是相当惹眼的,手中的羽毛团扇朝那个方向一指,“最近东宫有何人去找了祈福神宫的人来?” 一旁围着她坐的各色女子都争抢着扬脖子看去,只是远远地看不太真切,最后大多都摇了摇头。 最后还是其中一个穿淡红色冬衣的年轻少妇道:“娘娘,这个妾身倒是知道。” “哦?”涂着丹蔻指甲的手放下华丽的羽毛团扇,立刻就有宫娥将暖手炉递上,她伸手接过,轻轻地摩挲着,“说来听听。” 她的脸上已经有了几条细微的皱纹,不过离得远的话,倒是还可以看得出年轻时的美艳不可方物,此人正是东宫太子妃,未来的国母。 “美人乔氏不是有个妹妹被皇上下旨宣进祈福神宫吗?这人应是乔氏的妹妹无疑。”那个年轻少妇同样也是太子的小妾,自然要讨好这个当家主母。 太子妃罗氏身体向后靠到花团锦簇图案的椅子内,脸上懒洋洋的,乔氏有孕以来,她也没为难她,不过是一个小妾,还不到她大动干戈的时候,连她找了个妹子进来当帮手的事情,她也睁只眼闭只眼。 现在又有一个妹子经进来,这罗氏当东宫是她家的后花园?她的眼睛微微一眯,这也太没将她放在眼里了。 “娘娘?”有人看出她的不悦,上前给她捶着膝盖,“乔氏与林侧妃走得很近,最近那林侧妃接连两晚都让太子留宿了……”当场就给乔美人上眼药。 太子妃神情未变,鼻子冷冷一哼,“你们这些个人在想什么,打什么主意,本宫都一清二楚,别把那些个上不了台面的把戏在本宫的面前耍,没得让本宫笑话,都听清了?”她把手中的暖手炉盖子打开,将里面燃着的炭朝那名胆敢将她当枪使的女子柔嫩的手泼去。 “啊――”一声尖叫,女子一双本来嫩得可滴水的手顿时就被炭弄得火红不已,当即就肿起来。 “太子曾说你的手很美,而且摸起来很是柔滑,往后,把手伸出来给太子殿下看看,兴许太子一高兴又要赏你什么好东西。”太子妃皮笑肉不笑地道。 “娘娘,饶命啊――”女子哭泣道,双手又红又肿。 “赶紧下去宣御医吧,哭哭啼啼的,嚎什么丧?”太子妃冷声吩咐。 周围的人都无动于衷地看着那名女子被人拉下去,太子妃这人年花老去嫉妒心更甚,非但如此,还异常的残暴,常看花样年华的少女不顺眼,在宫里大家都知道,偏还要去触她的楣头。 “去,把那祈福神宫的人宣来我瞧瞧。”太子妃接过一个新的暖手炉,声音不高不低地吩咐着,“我倒要瞧瞧这乔家的女儿是不是个个都这么水灵。”她的手轻轻地摇着暖手炉。 周围的小妾们都打了个寒噤。 此时的乔蓁不知道自己被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惦记上,随着乔茵走到偏西的院落,这时候已经有小太监在那儿等着,她踏上台阶,掀起帘子,进去,再掀帘子,又进去……重复了几遍,方才到达乔美人安胎的地方。 乔蓁的目光很快落在乔美人的身上,一身绯红色衣物的乔蕾乍看上去,长相上似乎与乔茵十分相象,只是乔茵的气质偏冷偏傲,乔蕾的面相显得有几分无情与刻薄。 坐在她身侧的女子约莫也是二十来岁,与她同样是鹅蛋脸,双眼微扬,很显然是一对邪魅的丹凤眼,眼角有颗美人痣,她的气场比乔蕾强,地位应该高得多。 她没有行礼,身为祈福神宫的人,她没有必要向东宫的低位嫔妃行礼问安。 乔蕾看到乔蓁到来,忙朝她招手,“七妹妹,你过来给我看看,有些年头没见了,妹妹似乎越长越好了。” 乔蓁对于她的热情同样不太感冒,因为入了祈福神宫,她的发型也要变,毕竟神宫里面的女性大多都梳一样的发型,所以她的刘海薄了不少,遮掩的效果大打折扣。 站在原地她没有动,而是目光落在乔美人约莫六个月大的肚子上,“二姐姐的肚子颇大,一切须小心为上,妹妹还是站在这儿为好,莫有了个闪失,妹妹到时候就水洗不清。” 乔蕾闻言怔了怔,记忆中的七妹妹一向都是惟惟诺诺的,什么时候的警觉性这么高了?她摸了摸浑圆的肚子,皱了皱眉头。 一旁坐着的位份高的妇人笑道:“美人这妹妹好生有趣。” “让林侧妃看笑话了,我这妹妹认生得很。”乔美人一副歉意的样子道,然后又看向乔蓁,“七妹妹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着姐妹多年没见,挂念得很罢了。” 在乔蓁身边的乔芷听闻,险些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亏难这乔蕾说得出口,呸,什么挂念,骗鬼去吧。 乔蓁其实也不太相信乔美人的说辞,能狠心用自家姐妹当挡箭牌的人又能有情到哪里去?这样的人在宫里活不久的,太子虽未登基,但其妻妾众多,僧多粥少,少点心计都不行。 她看了看那端坐着的林侧妃,对于东宫的形势她并不了解,但看这局面,乔美人与林侧妃应该走得很近,甚至有可能会对她言听计从,只怕找自己过来也是这林侧妃的主意。 林侧妃也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乔家的女儿,倒是好容颜,比乔蕾与乔芷还要让人注目,“听说神宫的人都很神奇,我正好奇着呢,你可以给我讲讲吗?” 一旁的乔芷也搭腔道,“姐姐我也十分好奇,那个什么念力真的那么神奇?是不是与祈福有关?七妹妹赶紧露一手给我们看看。” 乔蕾摸着肚子笑看向乔蓁,只是她皱起的眉隐隐流露出对乔芷的不满。 乔蓁站在原地,一直都有留心观察的她,自然不会放过三人神情微妙的变化,哪怕笑容满面,这要求也合情合理,但她还是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不知她们葫芦里面卖的药,但不代表她要配合。 思忖片刻,她淡淡道:“让侧妃与姐姐们失望了,我不是耍杂耍的猴儿。” 第六十三章 交手 这样毫无转寰地拒绝让三人的脸色都相当的不悦,尤其是乔蕾,在外人面前如此地不给她面子,这乔蓁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手轻轻地抚摸着肚子,微微施压地看向乔蓁,“七妹妹何必这样?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别人只会笑话我们乔家的女儿不团结,不过是小小的要求罢了……” 乔蓁看了看她射过来的凌利眼神,“不知美人从哪儿听来的关于念力的事情,有些传言不过是亏大其词,其实并没有那么神奇的力量。”不经意地扫了眼林侧妃,这女人她看不真切,“正正是念在姐妹一场,我才刻意提醒姐姐,莫要因为轻信他人从而招灾惹祸。若没有什么要紧事,妹妹在神宫还有功课要做,先告辞了。” 她微晗首,不再与这几人纠缠,她不是乔老夫人,没有必要捧着乔美人的臭脚不放。 “你!”乔美人这回淡定不了,自打她怀上这胎,谁敢这样给脸色她看?顿时坐直身子的她咬着下唇狠厉地看着乔蓁转身的背影,手往下人的手背一搭,她颤微微地起身走向乔蓁,冷冷一笑,“真是给你面子你不要,七妹妹,别以为待在神宫你就能安枕无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不顾自己的姐妹是件很愚蠢的事情。” “我只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乔蓁连头也没回即答道。 乔芷一副好心肠地样子在那儿做和事佬,忙拉住乔蓁的手臂,“七妹妹这是做甚?好好地姐妹见面说说知心话,你偏还要与二姐姐闹别扭,她正怀着皇孙呢,你不心疼她罢了,偏还气她……” “我气她什么?莫非不合理的要求我也不能拒绝掉?六姐姐说话也得摸摸良心,”乔蓁略略回头斜瞟了一眼乔蕾那震怒的表情,“这是姐妹谈心的表情吗?恕妹妹没这福气,承受不起美人的关爱。” “乔蓁!”乔蕾怒喝一句。 “告辞!”乔蓁回了一句,这回不再与她们磨唧,当即抬脚就走。 她也不怕传出她们姐妹不合的话来,毕竟乔美人已经怀孕六个月有余了,正是敏感的多事之秋,她能避则避,反正美人的事情她又插不上手,而她也不可能听她的。 看乔蕾与林侧妃打得火热,就可见她到底还不够聪明,仗着肚子不知又想动什么歪脑筋,如果是聪明人,这时候就应该安静地养胎,让人把自己彻底地遗忘,毕竟有了孩子后辈子才有依靠。 林侧妃正要上前表达一番不要本钱地关心,劝说劝说这几个正斗嘴的姐妹,偏在这时候,有人掀帘子进来,险险与乔蓁撞上。 那人“哎哟”一声,然后瞪了眼乔蓁,翘着兰花指尖声道:“给美人问安了,太子妃娘娘听闻美人在祈福神宫的妹妹来了,特特让咱家来宣去给她瞧瞧。” 乔蕾闻言,皱了皱眉,与林侧妃对视一眼,然后才轻笑地让人给这小太监赏赐,然后命人拿太子赐的那件狐皮大氅来给她披上,她亲自领乔蓁去见太子妃罗氏。 路上,在前走着的她斜睨身边的乔蓁一眼,“我可告诉你了,你别再用刚刚那种倨傲的态度与太子妃说话,千万别害了我,我若知道你的脾气如此犟,就不该一时心软让六妹妹去宣你来。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本来我还想抬举你一二的,浪费我一番的苦心……”刻薄的话语接连说出,哪还有之前的温情脉脉。 乔蓁这才觉得对劲,这样的乔蕾才符合她的设想,刻薄而没有人情味,她也没有与她动怒,而是神色淡然地道:“美人放心,乔家四房人早就分了家,我若有个闪失也牵连不到你,你安心地养你的胎就是。” “哼!”乔蕾脸上的神色明显地相当难看。 林侧妃一把扶着她往前走了几步,两人细细地密斟起来。 乔蕾气呼呼地声音里有几句颇为拔高,“……你也见着了……她与我的情份浅着呢……” 林侧妃瞄了瞄乔蓁,脸上的美人痣抖了抖,“此事仍缺一个关键人物……你这妹妹本是最合适的人选……我跟你说……这念力相当好用……” 乔蕾也是从林侧妃的嘴里才知道世上有那么神奇的能力,本来还感叹自己身上不具备,当乔蓁要进祈福神宫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眼前一亮,这可是现成的人才,又是乔家的人,正好是老天雪中送炭送来给她利用的,哪知道却是根贱骨头。 想到乔蓁刚刚说的话,她对这林侧妃本就有的警惕又提高了一分,就怕这计划进行不顺利,她会成为替罪羊被推出来,太子妃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推翻的,细思了一遍后,她谨慎地道:“侧妃姐姐,不是我不配合,可我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要不,这事我们再折中想想……” 林侧妃当即张大眼睛看她,本来一切都谈得妥当了,她怎么又临时反悔?只是眼里的不悦一闪而过,这乔蕾还是不能就此撂开,遂又拍拍她的手安慰了几句。 走在后面的乔蓁与乔芷并排而行,姐妹二人的神色相当一致,就是淡然。 乔芷看了眼前面的乔蕾,然后轻声道:“七妹妹真的让我刮目相看,也好,这本就不是你该趟的浑水,今天之后,你还是别再来东宫了。” 乔蓁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乔芷怎么转了性子?居然提点她。 “怎么?”乔芷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信?呵呵,那当我什么也没说过,七妹妹好自为之。”说完,不再开口说话。 乔蓁这时候才道:“六姐姐误会了,我没有这意思,既然姐姐诚心指点,我哪有不听的道理?七妹在此谢过。” 乔芷脸上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些许,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就好心了一回,也罢,自己成了烂泥,也没有必要再拖多一个人进来,“没有什么谢不谢的,如果你真要谢我,就答应我一件事。”她正色看她。 乔蓁皱了皱眉,“你说?” 乔芷朝旁边的宫娥太监冷声道:“还不赶紧上前围着美人,若侧妃与美人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要扒了你们的皮。” 一群宫娥太监都挺恨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乔家庶女,只是她现在爬上了太子的床,谁也不知道她将来会不会比美人更得宠,故而他们都没有废话,赶紧上前看好大肚子的乔美人。 乔芷见身边清静了不少,正好与乔蓁说几句私心话的时候,“七妹妹,如果方便的话,你多照拂一下我姨娘与我那不成才的弟弟。” 乔蓁看她把人都赶走,就知道一直与她虚以委蛇的乔芷这回说的话会真诚许多,这时候听到她像吩咐遗言一般,眉间拢紧,“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管。”乔芷的眼里射出一抹冰冷又怨恨的眼神,再看回乔蓁的时候已经和缓了不少,嘴角呵呵直笑,“总之你先应承我,当然,也许我也用不着你。”她只是要未雨绸缪罢了。 乔蓁定定地看了她的笑脸一会儿,乔芷这话听来不像是随口而说,思忖了一会儿,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乔芷这才一把握住乔蓁的手,“大恩不言谢,往后我若能报我就报,若是不能,你也别急,有来世的话我再报给你。” 这话说得有几分言重了,乔蓁皱了皱眉,再看了看前面的乔蕾,这两人给她的预感越来越不妙,最终还是说了一句,“你也别做傻事,如果将来像二姐姐那般怀上孩子,你的未来也会有个依靠。” 乔芷笑道:“那是当然,蝼蚁尚想偷生,我又何尝不想?”歪着头看了看乔蓁,“只是天无二日,总得只有一个太阳才好。” 乔蓁越听心下的怀疑就更甚,只是看乔芷这副样子,只怕她说的话,她也听不进去,“你也自个儿保重吧。” 乔芷愣了愣,这是进了这座死气沉沉的东宫这么久以来她听过最温暖的话,到底仍是未满二十的少女,她的眼里含着一层雾气,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候,乔蕾遣宫娥过来找落后太多的两人,说是到了晋见太子妃的楼阁,要乔蓁赶紧上前去,美人要教她礼仪,不让她失礼于人前。 乔蓁淡淡地回了一句,脚下仍是不缓不慢,风儿吹起她身上的蓝衣斗蓬,素色的斗蓬似要飞扬到天际,看来颇为出尘。 待一刻钟后,乔蓁才站在乔美人的面前,这时候乔芷已经退到了后面。 太子妃远远地看着那直过来的一抹蓝色身影,只这么一看,不可否认风姿绰约,很是出尘,眉眼间皱了皱。待她走到近前,她再定睛看了看那张脸,真真出乎她的预料,比乔美人与乔芷更为出色,那吹弹可破的红粉绯绯的肤色很是诱人,若是她那不争气的太子夫君瞧见,只怕当即就要出丑,她眼里的妒意一闪而过。 太子妃是未来的国母,乔蓁屈膝行了一礼,只是半天也没见她有所行动,在她皱眉之际,太子妃的声音终于响起,“过来给我细看看。” 乔蓁颇为不悦,只是她到底还没有到达筱微、百灵的阶段,哪怕有冷夜这张护身符,她也不能拒绝掉太子妃的命令,惟有起身半弯腰地前行,最后立定在太子妃的椅旁。 乔蕾已经被赐坐在椅子内,对于太子妃这里的吃食是半样也没沾,拿帕子捂嘴笑道:“太子妃娘娘,妾身这妹子很是怕生,还请娘娘宽恕则个。” 太子妃罗氏抬头,似毒蛇的双眼看向乔蕾,然后滑到她的肚子,冷然一笑,居然敢警告她,这个乔氏真的当自己是嫡妃不成?不就怀了个庶子吗?她微昂头,“美人这是担心本宫会为难你妹妹不成?你当本宫是洪水猛兽还是别的?这东宫还不到你一个美人来说话。” 乔蕾赶紧起身,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娘娘饶命,妾身不是这意思,只是怕妹妹行事不稳冒犯了娘娘,这才说了一句,娘娘莫要误会……” “本宫可有说了你什么?你做出这样一副样子给谁看?太子殿下可不在这儿,你这样岂不是让外人传我这嫡妻容不下你这小妾?”太子妃冷声道,“既然怀了身孕,那自然也是本宫的孩子,本宫焉会不爱护?起来吧。” 乔蕾仍是嘤嘤地哭着,半分也没有之前的嚣张,“娘娘这话不是在剜妾身的心吗?妾身但凭有半点不恭敬地想法,天地可诛……” 太子妃猛然坐正身子,两眼狠厉地看着乔蕾,居然在她面前也敢耍花招。 乔蓁看了眼乔蕾哭得花容失色的脸,初时有几分不明白,但居高的楼阁看下去,却能看到一抹橙黄身影正匆匆而来,看那样子颇为肥胖,怕是传说中的胖太子无疑。 这时候她的嘴角微微一勾,乔美人果然不是无敌放矢,先发制人这一招用得颇为纯熟。在她深思的时候,与胖太子一道过来的人影里面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她不禁扬了扬头看去,眼里有几分急切,会是他吗? 正在她悄然张望的时候,身边传来乔蕾与乔芷的惊呼,“七妹妹!” 乔蓁这才回过神来,都怪自己刚刚看得太入神了,这时候才看到几点带着火红星光的竹炭向她飞来,这很明显就是女人暖手炉里面用的,她的眼睛瞬间张大。 就连始作俑者的太子妃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暖手炉里的炭,怎么这么容易就飞了出来?这真不能怪她,她只是那么一站,这炭就飞出,初初的惊讶过后,久浸宫斗的她立时就明白她中了别人的圈套,有人在她的暖手炉中做了手脚。 眼前这个长相秀丽的少女是皇帝亲自宣进神宫的,使这计的人真狠毒,把她推入这两难的境地。 “快,把乔祭司拉开――”她急声吩咐,现在不是故弄悬虚的时候,赶紧避免与祈福神宫起冲突,她还没有完全弄明白皇上的用意,原本只是想看看她罢了。 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之产被拉下去的那个小妾被炭烫红肿的手还历历在目,眼前这花容月貌的少女祭司怕是要毁容了。 那炭的速度在乔蓁的眼里就像是慢动作在放在一样,她自然明白毁容只在一瞬间,心下的慌乱顿时被镇定取代,体内的念力运用到最高峰,聚精会神地用自己那天抓住薄姨娘魂灵的方法,把念力化为丝丝缕缕的白色细丝,点点地从指间窜出,缠绕上那如星星之火的竹炭。 无形之物遇上有形之物,并不会被烧融,而是很快缠绕上,再一点点地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这时候哪怕是大冬天,她的额头仍被汗水打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没有女人想要被毁容。 她体内的念力在这生死关头运作得更快,把自己修炼得来的与用药物提升都慢慢地融合起来,她居然慢慢在突破原有的境界,从无到有。 那原本紧张的男人顿时就止住自己的脚步,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 在千钧一发之际,乔蓁的脚下一动,身体一错开,被念力缠绕的红炭瞬间掉落在一旁的地上,与冰凉的地面一接触,发出“嘶嘶”之声,可见炭的热度是可以把人灼伤的。 这时候的乔蓁似浑身刚从水中起来一样,冷风一吹,她不禁打了个哆嗦,体内的念力因这超常的发挥而消耗一空。 时间仿佛禁止了,很多人都没有看过这样的场面,这女子会妖术吗?这时候她们看向乔蓁与乔美人等乔家女儿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惊惧。 太子妃却不是无知之辈,身为鲁国公府的嫡女,又在宫里几十年,她焉能不知道世上的奇人奇事多得让人惊叹,更何况那把圣琴本身就够诡异了,祈福神宫里面的祭司大多更是深不可测。 乔美人嘤嘤地哭着跑上前来,一副担心至极的样子在乔蓁的身上摸来摸去,“可有伤着哪儿?你别逞强不说,都是我不好,不把你找来就万事都无,你若伤着我如何向祖母交代?如何向去世的三叔父交代?七妹妹,你怨我吧……呜呜……” 乔蓁皱了皱眉头,对于眼前唱作俱佳的乔美人,她真的相当无语,拜托,你要演戏也演得像一点,她正在开口的时候。 乔美人已经如母鸡护小鸡一般张开双手挡在乔蓁的面前,两眼直视太子妃罗氏,“娘娘,您有何不满就冲着妾身来?别拿妾身的妹妹来出气,这都是妾身的不好,可妾身的妹妹是无辜的,她不是东宫的人,还请娘娘高抬贵手。”她的表情相当的义正辞严,一会儿后,她的脸纠结在一起,两手护着自己的肚子蹲了下来,脸上的痛苦不像做假的。 乔蓁只得伸手扶住她,“美人,你怎么了?” “我的肚子……”乔蕾痛苦地哼叫了一声。 乔芷也没干站着,而是也赶紧蹲下,看到乔美人的下身似有血迹,顿时惊叫一声,“不好了,美人要小产了――” 太子妃罗氏原本在乔蕾说那一番话的时候就已经变了脸色,果然不出她所料,接下来就肯定是小产的把戏,这个乔氏实在可恶,这时候的她咬牙切齿地道:“你还在装什么装?” 林侧妃摸了摸乔蕾的下身,然后看着手中的血迹,抬头看向太子妃,“娘娘,美人这不是装的,她真的要小产了,您再不满意她,她得让她安胎才行……殿下……” 走动时一身肥肉的太子刘江这回冲过来的速度极快,上前狠狠地看了眼太子妃,低头看了看乔蕾的样子,“赶紧宣御医,还傻愣着做甚?孤的子嗣有个三长两短,孤要你们陪葬。” 顿时傻站着的太监宫女都行动起来,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再碎嘴,至于周围的小妾们都在掩嘴看着,既有兴灾乐祸的,又有看好戏的,就是没有同情的。 太子妃罗氏乃公卿之女出身,见到这种情形,仍道:“殿下无急,乔美人这胎必定安然无恙,这不过是故弄悬虚让殿下惊惶罢了,无非是想离间我们夫妻之情,殿下不可中了此等小人的奸计……” “太子妃,你没看到她身下的血吗?这个时候你还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太子年轻的时候也宠过太子妃一阵子,可色衰则爱驰,现在他看太子妃越来越不顺眼。 当朝国母已逝,钟贵妃再尊贵也还是个妾,眼前这对应是大魏第一的夫妻却当众争执起来。 乔蓁却没有过多的搭理,在刚刚扶着乔美人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胎不会有事,这喊疼的声音略有些假,至于那些血,怕是也有问题。她站在一旁给下人腾地方,反正这戏有人爱演,自然就有人要看。 她的目光隔着人群看向年彻,才不过半月之期,她怎么发现他似乎清减了不少,当然还是那般俊帅。 两人隔空了看着对方,直到欧博不着痕迹地撞了年彻一下,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乔蓁也会意地转开目光,耳边仍是太子夫妇争执的声音。 年彻低头朝脸色难看的嫡皇孙刘仪道:“殿下还是去劝劝为妥,这样不仅难看,传出去也不妥。” 刘仪哪会不知道父母这样吵有失颜面?只是为人子女者不好多说罢了,最后实在看不过眼,方才上前劝了劝,太子夫妇这才各自住了嘴。 太子放狠话道:“如果乔美人有个三长两短,狐绝饶不了你。” “殿下以为这样说我就怕了?还有皇上与贵妃娘娘在,他们会分辩得清谁是谁非?”太子妃立即回嘴,她可是发妻,除非他刘江不想要皇位了,不然尽管休她试试。 刘仪拉了下母亲,从弱势一方入手,“母妃,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这本来就是有心人设的局,你还往里跳?父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太子妃看了眼宝贝儿子,这才住嘴。 刘仪看了眼拂袖离去看望乔美人的父亲,苦笑地摇了摇头,这时候才把目光看向乔蓁,祈福神宫的衣服太好认了,因汗水打湿的原因,乔蓁的额发贴在额头上,因而她的脸型都显示出来,这模样让见惯美女的嫡皇孙都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乔家的女儿果真一个赛一个的美貌。思及她刚才展示出来的念力,实在是耀眼,难怪祖父会不顾永定侯府下旨宣她进神宫,看来冷夜这大祭司并不是出于一己之私,这时候他才对之前听到的流言嗤之以鼻。 年彻见状,脸上顿时满是,轻咳了一声,看到嫡皇孙回神,这才上前道:“东宫离神宫还有段距离,刚刚乔祭司似乎出了一身冷汗,还是先让乔祭司下去重新梳洗再回去也不迟,反正这桩公案还有未清的地方需要乔祭司回话。” 刘仪这才一副醒起的样子,“还是彻之想得周道,乔祭司先随宫娥去梳洗,待会儿再回话也不迟。”期间刻意地看了眼年彻,果然男俊女美颇为合衬,盛宁郡主这回倒是眼光不差,只是可惜了。 乔蓁点点头,朝刘仪福了福,在经过年彻身边的时候,两人的袖子下的手轻轻地交握了一下,很快就分开。 她咬了咬唇,忍住回头看他的冲动,匆匆随宫娥离去。 刘仪看了看美人消失的背影,当即转头看向仍气呼呼的母亲,对于刚才的事情再度思索起来。 乔蓁随着宫娥到了一处内室,已经有人抬了木桶进去,感觉到里面的热气在冒,原本等候在外的听露已经寻到乔蓁的所在,赶紧进来伺侯。她没有看到楼阁的那一幕,自然不知道那惊险的一刻,只是在摸到乔蓁已经湿透的亵衣,差点惊呼出来。 乔蓁朝她轻轻地竖起食指,看到她安静下来,这才跨进澡桶里,掬起热水浇在身上颇为舒服。 听露拿起巾帕帮乔蓁淋着水,“姑娘,我听说美人好像不太妥。” “放心好了,她有心思与别人合谋,哪能不好的?”乔蓁眼睛微微一眯道,“只是我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算计到我头上,居然被她利用了一回。”到底有几分不妥,这乔蕾的心太黑了,如果她不是有念力,只怕现在已经被炭灼伤,在她眼里,姐妹什么的半毛钱也不值。 “早知如此,我们就不该来。”听露顿时气愤地道,这都算什么事啊。 乔蓁掬起水玩了一会儿,这才漫不经心地道:“我们不来,她们就一直缠着,非要缠到你现身不可。”嘲讽的笑了一声,“我这位二姐姐可是脸皮厚得很。”好在经过了这一次,她就有理由不再出现在她面前,乔蕾利用她也只能是这一次。 此时她眼里的精光一现,绝无下次了。 听露正给乔蓁淋水的时候,看到门外有人轻轻地现身进来,那身影异常的熟悉,她看了看背对她的姑娘,咬了咬唇,在对方示意下,这才不情不愿地扔下澡巾悄然退到帷幄外。 乔蓁仿佛感觉到背后有强烈的目光,她当即在水中一转身,“听露?”美目在看到那一抹高大的身影时,她顿时不记得合上嘴,眼里有着不容忽视的激动。 “彻之。”在他走近之时,她突然自水中起身,朝他扑去。 年彻一把接住她不着寸褛的身子,任由她两只雪白的手臂圈住自己的脖颈,一手抱着她的腰,另一手托着她白嫩的臀部。 他低头寻找她的红唇,抱高她与她热吻起来,此时他身上的外衣已经被她身上的水渍打湿了,他却全然不顾,狠狠地揉抚着她光涌的背部,似要把所有的相思都倾注给她。 乔蓁张开红唇任由他的舌头进来勾缠住自己的丁香小舌,一丝涎液自她的嘴角滑落…… 激情的吻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才略略松开她,她仍捧着他的头,“彻之,我想你。” 这回她不再隐瞒,而是终于对他诉了一回衷肠,诚实地面对自己并不是那么难。 年彻的眼中突然迸射出一抹惊喜,抵着她的额头,学着她的样子,不再顾及男人的尊严,把心中的思念诉之于口,“我也想你。” 乔蓁闻言愣了愣,年彻很少会说这些感性的话,哪怕只因责任而起的对她的关心,她也无从计较那么多,除了乔维之外,他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为牵挂的人,“彻之……”她动情地再唤了一声。 不过才分开了半旬之期,对于两人的感情来说却是往前迈进了一大步,思及此,年彻想到若冷夜知晓,又会不会气得吐血,如果没有他的搅局,只怕乔蓁真对他有感情也会嘴上不说,两人还有得磨。 哪怕屋里燃着炭盘,仍有丝丝冷气侵袭进皮肤内,年彻怕她着凉,赶紧又把她放进热水桶里,一向都是人侍候洗澡的他竟也干起了侍女才做的活计,当然少不了要吃上几口香喷喷的豆腐。 “你的脖子怎么了?”最后他还是发现了这异样,脸上的神色变了变。 他不提,乔蓁都快忘了这一茬,眨着眼睛道:“没什么。”不想他为此担心,祈福神宫排外得很,相信以永定侯府的势力也难渗入进去。 年彻却是伸手拨开她挡住脖子的手,神情严峻地用自己的手掌比了比,最后两眼直视乔蓁,“这是一个男人的手,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回他的手按住她的肩膀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乔蓁的眼睛再度眨了眨,想要顾左右而言他,只是上方男人的神情不允许她骗他,那按住她双肩的手相当用力,最后她只得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把早上发现这个手指印的事情详细告诉他。 “我还没想到会是谁?不过……” 年彻却是气愤地一掌挥向澡桶里的水,那个男人能潜进她的寝室,必定不是一般人,依他对冷夜的推断,这人说是冷夜他还更为相信一些,只怕做的更不只这些,这手指印极浅,可见进去她寝室的人内心曾有过挣扎。 乔蓁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两手抱紧他紧握的拳头,拉着他,逼他看向她,“彻之,总之这事我可以应付,你无须……” “你想要叫我不管吗?”他气恼地问,“你是我的女人,我如何能不管?乔蓁,我在你眼里就是这般没用的人?”一时气恼,他的话说得很冲。 乔蓁猛烈地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想你为我担心,”最终扁了扁嘴,“你这个笨蛋,你难道是超人吗?可以无所不能?你总也还是个人,是人就会有弱点,有不得已……” 她也朝他轻吼了几句发泄自己的情感,话里有着他对她误解的委屈,如果不是在意他,她才懒得管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才不会管他会不会因此惹祸上身?她只是想在能力范围内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年彻看到她动怒的表情,虽然不知道她说的超人是什么玩意儿,但却不妨碍他理解字面的意思,这丫头是在担心他,这在他二十一年的生涯里很少感受到的,父母与祖父是他最亲近的人,但他们更多的是要一个无所不能的继承人,惟有她会担心他力有不逮会遇到危险。 “傻瓜。”他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眼前这个女子怎么能这样堂而皇之地侵入他的生命里,然后让他义无反顾地爱上她。 没错,是爱。 他的大掌轻抚她被热水熏得粉红的面颊,恨不得就这样与她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她的手盖上他抚摸她脸的大掌,“相信我会处理好的。” 他无奈地点点头,既然他的女人如此有自信,他没有理由不支持,但是该有的动作也不能不做。 凝滞的气氛又和谐起来,乔蓁这才笑逐颜开。这澡洗得有几分令人难为情,好不容易才把这澡洗完,只是她都快成了煮熟的虾子。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没多久,为年彻把风的人立即就提醒,要有人来了,年彻的目光一沉,这是东宫由不得他久待,最后惟有狠狠地吻了她一记,然后才推开门离去。 乔蓁有几分失落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重新梳好头发,门又被人推开,请她到大殿去回话。 大殿之上,太子夫妇都在,乔芷正在那儿哭哭啼啼地说着事情的经过,看那样子,乔美人的胎是保住了。 乔蓁这才觉得这大殿没有那么森冷,好在这个乔美人还没有冷血到拿自己的孩子当垫脚石的地步,想到某些宫斗剧里面这手段颇令人发指,冷血得已无可救药。 行了礼后,太子看向她的目光也是颇为惊艳,一张猪头脸死死地盯着她看,最后在太子妃的咬牙切齿提醒中,他才记得自己的身份,收起色心,问了乔蓁几句关键的话,乔蓁一一回答了,与乔芷所说并无不同。 太子这时候脸色黑黑地看向太子妃,“这回你总算可以死心了吧?以后不许再找蕾儿的麻烦,否则我饶不了你。” 太子妃恨恨地吃了这个死猫,把自己身边的宫娥都狠狠发作了一通,也没有发现异常所在,那么是在什么环节出了错,她至今一无所知。 乔蓁在离开东宫返回祈福神宫的时候,站在廊上的太子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们乔家的女儿真是好本事,居然让本宫啃了只死猫,呵呵,本宫会记住的。”说这话时,她的表情始终阴阴的,颇为要怖。 乔蓁微微晗首表示告辞:“娘娘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我不过是照实话回答了太子殿下的问话。” 太子妃冷冷一哼,转身离去,乔蓁也没有再多废话,同样朝东宫外走去。 这是罗氏与乔蓁的第一次会面,在罗氏往后的生涯里,乔蓁一次又一次成为她挥之不去的噩梦,只是那时候已是另一番光景。 宫门外,还是乔芷在那儿等着送她。 她冷冷一瞥,“你不用回去侍候美人?” 乔芷答非所问,“这次的事情我并不知情。”她等在这儿就是为了向乔蓁解释,“我不否认,我与乔蕾是想利用你来达成某些目的,但不包括这次的事情,不管你信不信,我都问心无愧。” 乔蓁上下的量了她一眼,乔芷这回的眼神不同于以往,她这才相信她并不知情,“不管如何,我并不想搀和进你们争宠的事情,至于乔蕾,你回去告诉她,若有下次,我必定不会再容忍。”顿了顿,“你还是离乔蕾与林侧妃远点吧。” 乔芷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林侧妃既是人也是鬼,这次让太子妃吃了这么大亏,林侧妃才是那个最可疑的人。 两人很快就向反方向走去,一整天没再下的风雨偏在这个时候又开始下了,等回到祈福神宫,乔蓁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人。 乔蓁刚重新换了身衣物,筱微就推开院门进来,然后让侍女在外,自己大咧咧地走进来,还搓了搓手,“乔姑娘总算回来了,我可是等了好久,连饭都没吃上,听露的手艺太合我胃口了。”两眼眨眨地看向听露,“赶紧去做些吃的端上来。” 听露笑笑地赶紧去准备晚膳。 乔蓁看了筱微一眼,“你不会真没吃吧?” “我骗你做甚?”筱微扬眉道,“你的姐姐留你用膳了?” 乔蓁摇了摇头,她只是在洗澡的时候才用了几口点心当午膳,她又不是什么贵客,东宫又怎么会准备膳食予她? “你那个姐姐真吝啬,你下回别去了。”筱微打抱不平地道。 “是不去了。”乔蓁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筱微也没有诧异乔蓁这么容易就听劝,而是依旧笑出两个小酒窝提及自己家中的姐妹,与乔蓁不同,筱微的姐妹们倒是相亲相爱,哪怕她也是大家出身。 最后她落寞一笑,“只是隔得远了,再想念也难见上一面。” 乔蓁适时地安慰了一句。 筱微笑看向乔蓁,“看到乔姑娘,我总会想到我的妹妹,不若今晚我们禀烛夜谈吧,乔姑娘也好解解我的思妹之情。” 这是说到哪儿啊?乔蓁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筱微,有时候她发现这少女的话真真假假,老是笑眯眯的脸上也看不出内心的涌动,下意识地想用我从不与人睡来拒绝。 筱微又道:“可不许拒绝我,乔姑娘,你舍得让我难过?” 舍得,她想点头。 筱微两眼可怜兮兮地握紧她的手,她神情一愕,随后说出了自己也想咬舌的话,“你不要难过……” “乔姑娘,我知道你最好了。”筱微一把抱住她,笑着道。 乔蓁不自在挣了挣,最后只得无奈地笑了笑,哪怕她防心太重,面对筱微这种自来熟的人,似乎也无用武之地,罢了,她想留下那就留下吧。 等听露端出晚膳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点了油灯,乔蓁让听露也坐下,听露看了看筱微,初时不肯做下,后来还是筱微手一拉,笑眯眯地给她手上递筷子,听露这才坐下,三人一道用了晚膳。 筱微真个不走了,当夜就钻进了乔蓁的被窝里,非要缠着她一道睡。 两人并没有聊多久话,筱微似乎很快睡着,乔蓁却是一直警醒着,那个偷潜进她屋里的人只怕夜深后就会出现,她可不能掉以轻心。 只是很快,筱微一个翻身,她的手不知碰到自己哪里,她的身体突然一麻动弹不了,她睁着眼睛看她,果然不该留她在此的。 筱微睁开眼睛看她,还是笑露出两个酒窝,“得罪了,乔姑娘。” 乔蓁僵着身子被筱微抱到衣柜里,随着衣柜门掩上,床上只有筱微一个人在睡。她没有半分睡意,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这个筱微到底是敌是友?她这举动她一时间竟看不明白。 不过在一抹高大身影进来的时候,她的瞳孔立刻睁大,这背影同样也很熟悉。 她看到他坐在床沿,而此时筱微将被子拉高,只有一头柔软的青丝露在外面,她看到那个男人怔坐了一会儿后,先是抚摸了筱微一头柔软的青丝,随后竟是抓住那头发吻了起来。 她看得毛骨悚然,两眼不可置信,想到之前自己也可能被对方这样对待,她顿时感到全身似有虫子在爬,那种后背凉透的感觉,让她有种做呕的感觉。 男子吻了好一会儿后才放下那秀发,手慢慢地拉下被子,露出的是筱微半披着头发侧睡的脸,此时她的脸向着床里,正好背对男子。 乔蓁看得只差要掩口惊叫了,这个人居然……居然伸手抚摸着筱微的脸蛋,将她的秀发慢慢地拨开。 而这个时候,一道月光照进来,刚好照在男子的半边侧脸上,而他的头发反映着银光,俨然是冷夜。 认出他来,她恨得咬牙切齿,没想到堂堂大祭司居然会做宵小。 而床上的筱微却是突然一转身,秀发飞扬起来,转脸面对那敢轻薄她的男人,一把银质的匕首架在对方的脖子上,娇喝一声,“哪来的登徒浪子?居然敢在我祈福神宫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题外话------ 感谢18608938177再次送的月票以及两张五热度的好评票! 第六十四章 出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月光倾泄进阴暗的屋子里,流出一地银光。 冷夜定睛地看着他的女徒弟,满脸惊讶,而他的眸子也映出筱微同样吃惊的表情,对于架在脖子上的银匕首他浑不在意。 暗柜子里的乔蓁调用体内的念力冲破穴道的限制,冷夜这人太龌龊了,想到他的手曾经也那样抚摸过自己,全身止不住又打了好几个冷颤。 “师父,你怎么在这儿?”先过神来的是筱微,她收回自己的匕首,“这是乔姑娘的寝室,师父不会不知道吧?”最后她的声音难免一冷,“莫非师父真如传言那般将乔姑娘当成你的禁脔?” 冷夜的表情依旧很冷,内心却是惊涛骇,这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狈,虽然不在意自己在徒弟的眼中是什么形象,可没有人喜欢会被人当成怀疑的对象来质问。 想到自己当师父的尊严,他不答反问,“你怎会在这儿?她呢?” 筱微皱紧眉头,眼里的遣责正在加深,不管如何,这个人是她曾喊了这么多年的师父,听到他的问话,她下意识地看向柜子的方向。 冷夜原本背对着柜子,现在感觉到徒弟的眼神飘移的方向,他寒着背脊慢慢地转头看向那个宽大的衣柜。 柜门被人从里面轻轻地推开,冲破穴道限制的乔蓁从里面慢慢地走出来,她的脸上一片寒芒,眸子冷冷地移向冷夜那张依然俊美的脸。 她一步一步走向他,不缓不慢。 她全看到了?冷夜顿时脸上一片苍白,哪怕在银光中看得并不真切,他也感到切实的难堪,在她走近的过程中,他想要解释,嘴唇嚅动着,脑子里组织着语言,只是任何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是苍白无力,甚至是掩饰的卑鄙之言。 “我……”他最终还是挤出这一个字。 “啪”的一声,乔蓁的手狠狠地甩打在冷夜的脸上,这声音在暗夜里听来更是让人心脏狠狠地跳快一拍。 冷夜的脸一歪,嘴腔里面有着淡淡的腥味,可见乔蓁这一巴掌打得有多用力。 “卑鄙、无耻、下流,”她的红唇吐出的都是最不屑的语言,“你让我感到恶心,原来堂堂大祭司居然是个登徒子……” “我不是。”冷夜大声地回应了一句,只是这话始终理不直气不壮。 “那你现在站的是谁的卧室?”乔蓁指着自己的寝室冷声质问。 冷夜的气势顿时就泄了,是他先潜进她的寝室里面偷香的,是他先行卑鄙的举动,现在被人抓了个正着,他还能说什么?说他对她情不自禁,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笑话,有时候他都分不清她与师姐谁是谁。 “现在无话可说了?”乔蓁冷笑数声,“我一想到你的所作所为,就恨不得杀了你。” 冷夜听着她绝情的话,身子狼狈地往后退了数步,略有些踉跄,只能用手扶住一旁的床柱才能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在记忆中那个雨夜里,师姐也曾寒着声音冰冷地说着:“我一想到你的所作所为,就恨不得杀了你。” 现在想起来只怕那个时候她已经怀着乔蓁了,而自己却自以为是为她好,让她看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让她知道他要娶妻了,而新娘不是她,他到底做对还是做错了? 筱微皱紧眉头,她从未见过一向冷傲无尘的师父有这一面,在这神宫里面,他就是无所不能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与目的,她还是上前扶住冷夜,“师父,你这次是真的做错了,这样轻薄一个姑娘家,是谁都会气愤的,更何况她已经受到流言的中伤……” 冷夜一把推开筱微的搀扶,目光寒冷地看着这个女徒弟,他被抓个现形怕是也与她分不开干系吧?看来自己还是错信了人,更是错用了人。 乔蓁也两眼看着筱微,对于她的身份,心下早已开始怀疑。 筱微的神情十分严重,“师父,你在怪我么?以为是我故意坏了你的事情……” 乔蓁上前打断了筱微的话,对于筱微的怀疑可以延后再说,但是筱微的所作所为已经告诉她,她现在与她是一国的,这样一来,筱微受罚换回百灵执事,于她没有半分好处。 “筱微,你不用再说了,今夜是我故意留你与我一道睡,就是为了布这个局抓登徒子,是我利用了你。”她说得似是万分歉意,眼睛对上冷夜的眸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故意去找别人的碴,冷夜,如果你是一个男人,现在就放我回家,我是一天也不想呆在你这个破神宫内。” 冷夜这时候已经稳住了自己的情绪,身子站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圣旨已下不可违,我往后不会再来骚扰你。”他背着手想要保持自己的尊严。 “你说我就信了?”乔蓁嗤笑了一声,她也没天真地以为冷夜会甘心放她回家,会这样问不过是试试他罢了,果然伪君子就是伪君子,怎么也不可能变成真君子。 “那你要如何才能信?”冷夜的眸子里有着一抹受伤的哀伤,他在她眼里就是那等没诚信又卑鄙的人吗?薄唇紧抿了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再度出声,“要我发誓吗?” “发誓,那倒不用。”乔蓁哪里会信什么誓言,这时候她也背着手走近他,美眸冷睇着他,“冷夜,你的武力值比我高太多了,如果你哪天连最后的脸面都不要了,准备对我动粗,那我该如何?” “我没有这么想过。”冷夜知道自己在她眼里只怕比粪坑里的蛆好不到哪儿去,但他真没有无耻到那种程度,如果他真想用强的,他早就得手了。 “未雨绸缪,你没听过吗?”乔蓁挑了挑眉,“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要给你的魂灵下一道禁制。” 禁魂术,这是她在祈福神宫的课堂上新学到的知识,这是一种很鸡肋的能力,最大的优点是低等级念力的人对高等级的人施行也是有效的。不过一般对方不愿意,强施这种魂术的人会受到最强的反噬,事实上有谁会甘愿献出自己的魂灵让对方下禁制,这本身就是有损魂灵的事情。再者一旦禁制已成,施禁者等于抓到对方的魂灵,只要一牵引就能让受禁的魂灵受尽无边的痛苦,厉害一点甚至会消亡。 据传这种能力的出现也是一位伟大的女念力者为了控制自己的爱人,才发明出来的,如果爱情动用到这种能力那就是一件相当可悲的事情。 乔蓁从来没想过用这种能力去对付她爱的人,哪怕对方愿意,她也不愿意,就像苗疆的少女巫蛊之术来控制情郎一般,爱情只能是你情我愿才甜美,不然就如变了质的腐烂食物一般让人难以入口。 冷夜听到乔蓁的要求之后,顿时睁大了眼睛。 “怎么?你连这个保证也不能给我?如果你没有动歪念,我也拿你没着。”乔蓁敌意激他,“你果然除了卑鄙无耻之外,连承担责任的勇气也没有?” 筱微眯了眯眼,这回她没再做声。 冷夜深吸一口气,她这样的要求无可厚非,只是这样一来他就要受制于她,心中到底有几分不甘心。 时间胶着了。 乔蓁指着大门道:“你不愿意我也不难为你,明天天一亮我就离开祈福神宫,哪怕皇帝要砍我的头,我也认了。” 她在赌,赌他对自己这以张脸的在乎有多深?女人的第六感很强,冷夜并不真的爱她,她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儿吸引他,在刚刚她就感觉到他在透过自己去看另外一个人。 人一旦有弱点,就不再是无坚不摧。以前她看不清这个男人,所以她不敢去搏,没人想死,她也不例外,只能暂时忍下虚以委蛇,可现在发现他的软肋之后,局面就不同了。 “乔姑娘,你可不能傻事,那可是圣旨,违者砍头,师父也保不住你的。”筱微适时道,这话正好可以提醒冷夜,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乔蓁两手握住筱微的手,斜睨冷夜一眼,眼神冰冷如万年寒潭,“早晚是一死,与其屈辱的死还不如就这样轰轰烈烈死去。筱微,就算你能拦下我一时,是不能拦下我一辈子,多谢你这段时日对我的照顾,我无以为报……”她开始说着感性的话。 这些个话让一直爱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的筱微再也笑不出来,脸色又开始急切,“乔姑娘,一切好商量,人的生命只有一条……” 冷夜的脸色变了又变,看乔蓁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就像她说的他能阻止得了她一时,却不能阻止她一辈子,万一她真的死了,他就算找到师姐,还如何有脸面去见她? 难道说他逼死了她的女儿? 人的思想一旦有了松驰,很快就会兵败如山倒,他琥珀色的眼珠子瞬也不瞬地看着乔蓁,这回他绝不可能再错认她。 “你不用再拿话来激我,乔蓁,如果我不在乎你,你这招根本半点用也没有……” “我从来不是想要你的在乎,我要的只是你万无一失的保证。”乔蓁冷冷地回应。 冷夜步向她,两眼盯着她看,眼里有着留恋也有着深深的懊恼,摊开双手成大字,“来吧。” 筱微眼里有不掩饰地惊讶,冷夜对乔蓁的在乎真的出乎她的意料,原本只以为他不过是一时的迷恋罢了,现在看来远不是这样一回事?到底有什么是她不知情的? 乔蓁的脸上没有欣喜之情,只有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见之,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他于她果然是洪水猛兽,不,是比洪水猛兽更甚。 乔蓁凝神将念力运转全身,然后才集中在大脑的中枢,让其慢慢地凝实,然后念力缓缓地冲进冷夜不设防的身体里,如入无人之境,这个时候她也感觉到冷夜的念力比她高级太多了,哪怕此时他收敛起来任她施为。 为免夜长梦多,她的念力一直在朝他的大脑爬升,没有半分停顿,这同时也让冷夜震惊不已,他为她觉醒念力才多久?她就已经达到这样的境界?最后心底一声叹息,她不愧是师姐的孩子。 他的师姐,曾号称是全族第一天才,而他的族人生来就具有念力。 乔蓁的念力小心谨慎地进入他的大脑,在这里她还留了个心眼,留下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念力在大脑的门口,一旦冷夜改变主意,这一丝念力就会发动攻击。纯白色的念力进入他的识海,因为她曾见过这情景,遂半分陌生也没有,寻找着那发光的如豆子般的魂灵。 冷夜早已是高级念力者,他的魂灵相当的壮实,在精神之海里安静地飘荡着,她发现之后,默记念力运行的轨图,沿着传说的路径行走,一层层一丝丝地编织着禁制的图案,待最后一丝念力的融合,一个禁魂之术就完成了,在豆子般的魂灵上闪出耀人的金光,然后就消失不见。 从这一刻开始,乔蓁与冷夜的魂灵就有了一丝的联系。 这是相当耗神费力的事情,等她的念力退出冷夜的身体之时,她已经汗湿浃背,气喘吁吁。 冷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之前受的伤本就没有完全恢复,现在又敞开自己的魂灵让乔蓁施为,脸上早就没有半分血色。 两人对视一眼,感觉到仅此的存在,冷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后一言不发地抬脚就走。 乔蓁也没有拦他,私心里巴不得这伪君子赶紧走。 为两人护法的筱微看到这局面,自己再留在这儿好像也不太妥,她披上自己的蓝色氅衣,正要向乔蓁告辞。 乔蓁伸手拦住她的去路,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筱微,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解释?”摆明了就是她不跟她说清楚就别想离开。 这冷冷的声音让听到声响起床后,见到冷夜离去的听露正要推门进来的动作一顿,“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她的声音有几丝紧张。 乔蓁扬声道:“没事,你先在外面守着。”听露只是一个弱女子没有自保能力,这时候还是在外比较安全,两眼看着微眯眼的筱微,“你没话跟我说吗?” 筱微的脸上又浮起两个可爱的小酒窝,“乔姑娘,我不是你的敌人,你无须如此防着我,如果我真要使坏,刚刚你给我师父下禁制的时候,就是我动手的最佳时机……” “筱微,如果我以为你要害我,刚才我就不会揽下所有的事情从而让你脱身,我只是知道你为何要帮我?或者你是受了何人的指使?怎么,这都不能透露给我知道?” 乔蓁的眉头皱得很紧,似乎这对于她而言很重要,只是她的心脏到底还是剧烈的跳动,会是他吗?女人就是这样,总要一个确实的答案才能安心。 筱微无奈地笑了笑,“你不是猜到了吗?还用我说出来?” “你不说我又如何知道?”她冷笑地道,这时候别想从她的嘴里套出话去,筱微这个人,她一直看不透,她不是乔茵,乔茵是她的亲人,所以她可以在几次交往后就能信任对方。 “乔姑娘,你有时候固执得让人生厌。”筱微笑道,这时候她不急着走了,这乔姑娘还真是有趣,好把斗蓬褪下,坐在床沿如小女孩般摇着双腿,“你真想知道?”她斜看她,笑眯眯道。 这不是废话吗?她圈着双手看她。 筱微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似乎上面有什么十分吸引她,语气悠悠地道:“永定侯府的世子,年彻,那个与你有私情的男人。”说完,她转头笑看她。 乔蓁一时间怔在那儿,感到自己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最后她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真是他?” “我骗你做甚?”筱微嗔怪地道,“真不知道说你是幸还是不幸,你居然会与他那样城府深的人产生感情。” 乔蓁对于她的调侃似乎充耳不闻,本来以为自己在这祈福神宫只能单打独斗,那个男人却早已安排好暗桩,她在感动之余,是不是要恼他半句也没有透露难她知道? 咬了咬下唇,她忍去心腔里面就要溢出来的感情,正色看着筱微,这少女为何听年彻的?哪怕从她嘴里得出答案,但仍是不能全然安心地信任。 筱微似乎看出她的担忧,身子向后躺倒在床上,这回她没再笑,“难道年彻半句也没告诉你?我看你与我相处得不错,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呢?其实我是他表妹,你不知道吗?” 表妹?这又是什么神发展? 乔蓁瞪大两眼看着这自称是年彻表妹的少女?古代的表妹可不是能轻视的?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筱微又扑哧地一笑,“你以为神宫是谁都能伸进一只手的吗?这里的人都是念力者,怀有异心很容易就能被人认出来。年彻的九族你都了解吗?正确说来,我出身自年彻亲祖母那一边的血脉,在我家没被抄家前,我姓仇。” 乔蓁对年彻家事情其实一知半解,不过却知道仇这姓氏,曾是大魏朝有名的功勋世家,爵位更是到了国公一级,但在十年前却被谋反罪全家被查抄。年复与年彻因是永定侯的子孙,这才没有被牵连在内,当然也有盛宁郡主这因素在。 筱微似乎还在笑,“我的姐妹们都是很好的人,只是再难见到了,她们与我早就阴阳两隔,而我却是漏网之鱼,最后因为我有念力,年老候爷就将我化名送进了祈福神宫躲避起来,这一躲就是十年……”所以她一向不爱哭,无论如何都要笑着。 乔蓁没想到听到这样的秘辛,年彻的爷爷也有意思,居然将一个背负着谋反罪的少女就这样藏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而且还成功藏了十年。 她看着筱微的笑容,突然有几分刺眼,这个时候,她能听到她的魂灵在哭泣,她走上前,有几分歉意地道:“很抱歉,我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 筱微坐直身子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收起来,“嗳,都过去了那么久,我爹我娘我兄弟姐妹也不想看着我老哭,我笑得越开心他们就越安心,没事。”头歪了歪,“不过,你现在也知道了我的秘密,这回总可以安心了吧?我那小时候起就不讨喜的表哥居然能找到你这样的娘子,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乔蓁道:“他没你说得那么糟……”到底还是为自己的爱人辩了一句,只是听来怎么也理不直气不壮,看到筱微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她终于没能再是坚持,“好吧,他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讨人厌。” 毕竟一开始,她可是相当讨厌年彻那厮的,简直就是变态。 筱微笑着拉住乔蓁的手又躺到被窝里,“来来来,我终于找着机会跟你说说我那表哥小时候的糗事,往后他要敢造反,你就拿这些个去威胁他……” 这时候远在永定侯府的年彻连打三个喷嚏,接过小厮手中的帕子抹了抹鼻子,还是觉得痒痒的。 不知是谁在背后嚼他的舌根,看了看之前写的字因为打喷嚏而写歪了,顿时一阵心烦地把偌大的宣纸抽起来卷成一团,扔到地上,此时地板上已经躺了好几个大大的纸团。 抓起毛笔再继续写,只是心到底静不下来,最后他把毛笔一扔,面色沉静地踱到窗边,怎么天还没亮?一点也收不到祈福神宫的消息,这让他如何能安心? 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主子这表情很是骇人,一个不好可是会引火烧身,哪怕眼皮子要打架了,也要死命撑着,只是好想打个“呵欠”啊。 时续早已经进入隆冬季节,冷夜因为乔蓁的禁魂术,再也没有做出夜里偷香的举动,而且似乎也知耻般避而不见。筱微却没能那么好运,百灵重新又回来了,冷夜到底不欲人知他做的那些个事,遂没撤去筱微的职务,而是与百灵共同执事。 神宫因为明年开春的比试而紧张地筹备起来。 乔蓁接到过几次乔维送来的家书,都说家中一切安好,让她不要挂念。至于大伯父乔健林现在还关在牢里接受盘问,可能到底没能问出什么来,皇帝也没让这案子牵连到其他的乔家人,不过乔家人这年过不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乔美人也曾遣人来过几次催请乔蓁到东宫,乔蓁都不以理会,最后不了了之,可能乔美人也觉得没趣,故而没再遣人来。 眼看一年一度的春节就要到了,就算是祈福神宫也开始张灯结彩,宫里就更不用说了,期间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涉及到乔家的二房。 乔蓁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听露急匆匆地跑进来,“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镇定点,你姑娘我好得很。”乔蓁挽好发髻,好声好气地道,“一大早能出什么大事?昨儿钟贵妃的寿辰刚过,大家都正累着呢……”哪怕她们没去寿宴,但也听到了昨天的热闹。 “正是在寿宴上出了事。”听露急色道,“是我们乔家的姑娘。” 乔蓁顿时就想到乔蕾与乔芷,她们俩可不全关系到自己,也关系到乔家众人,这时候她想到了筱微的身世,长辈一个行事不慎,全家人都跟着遭殃,这坑爹的皇权。 “她们出了什么大事?” “乔美人正大着肚子被关在牢里,听说是昨儿在钟贵妃的寿宴上出事的。”听露道,一大早她听到下人的议论纷纷,顿时就心知不好,赶紧回来向自家姑娘汇报,随后拍拍胸脯,“好在姑娘最后还是义正辞严地拒绝掉美人邀请,不然怕现在也卷进去了。” 乔蓁的表情十分的严峻,早就知道乔美人不安份,但没想到还没等到孩子落地,她就出了事,究竟是什么大事能让一个怀着皇孙的女人被关进牢里?独善其身是好,可她到底还与乔家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别想那么多,你去打听打听现在到底如何了?” 听露点点头,她也知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乔蓁转头看了看窗外皑皑的白雪压在枝头上的诱人冬景,只是原有的好心情都消失殆静,不知道乔维是不是真如信中所说一切安好?这年到底过得不踏实。 乔家二房原本正准备年货好好过年,同样也因为这个消息而紧张起来,二夫人乔朱氏甚至晕倒躺在床上。 乔茵脸色难看地守在一旁,看着周大夫正给她娘施针,而一旁的王姨娘更是没停过嘴,“五姑娘,你没有问问六姑娘怎么样了?她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关起来……” 乔综朝王姨娘喝了一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添乱?” “我添什么乱啊?现在二姑娘被下狱是我害的?我还没说她要害我家芷姐儿呢,不行,老爷,你可不能偏心,我们六姑娘也还在宫里……”王姨娘痛哭出声。 二老爷乔健锐的表情相当不悦,“好了,你就别再哭了,芷儿也是我的女儿,我能不担心她吗?” 王姨娘得了这话,这才慢慢止了哭声。 急忙回了一趟娘家打听情况的乔武氏回来时一脸的难看,她的嫡母可是三品夫人,自然有份出席钟贵妃的寿宴,自然知道一点零星消息。 看到乔武氏进来,众人都立马看向她,随后周大夫及一干下人都被遣了出去,留下的都是乔家的直系。 “美人到底在宫里犯了什么事?”乔茵率先问出声。 乔武氏的表情悻悻的,最后咬唇道:“美人被人曝出与人偷情,而那人正是太子的嫡长子,就是嫡皇孙,而且发现的人是……”她咬了咬唇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出口,眼里却有几分怨恨地看向王姨娘,“是六姑娘。” 乔家众人都震惊地瞪大眼睛,好几双眼睛都看向王姨娘,而王姨娘更是倒抽一口气,等回过神来,她不顾上下尊卑,朝乔武氏张牙舞爪道:“你瞎讲,不可能是六姑娘做出这样吃里扒外的事情,你这是要给六姑娘泼脏水,你怎么那么恶毒?难道二姑娘是人,我们六姑娘就不是?” 乔武氏本就看不起姨娘这些个人,哪会干干地被王姨娘指着鼻子骂?当即回嘴道:“这可是在宴会上有人看到的,我嫡母能瞎说这些话吗?宫里早就下了禁口令,若不是我嫡母看在我的份上透露一二给我知晓,我们现在还蒙在鼓里,这都是你的好女儿带给我们的。” 王姨娘顿时满眼的灰败,真是她的女儿干的?把嫡姐坑了一把的事情? 二老爷回过味来,当即举起手朝一向疼爱的王姨娘扇过去,“你生的好女儿,现在把我们都害惨了,早知道她是害人精,我当初就该一把掐死她……”发狠的话一句接一句。 幽幽醒来的二夫人乔朱氏明白出了什么事后,强撑着起床咬牙切齿地走向王姨娘,狠命地捶打她,“你这个应遭瘟的,你生的女儿更是猪狗不如,你这个祸害,现在更是害了我的蕾姐儿,你给我赔回来……”最后是又哭又打的,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 一向最是得理不饶人的王姨娘这回更是一句也没吭,干干地被打得鼻孔流血,这时候她也傻眼了,芷姐儿这是怎么了? “你还我的女儿……”二夫人哭得越发肝肠寸断,皇宫那么远,她如何才能救得女儿出狱?她可怜的女儿。 二老爷也耸搭着脑袋站在那儿,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现在骨肉相残,他能指责哪一方?他真是前世造的孽,居然有这么两个不省心的女儿。 乔茵在母亲哭得越发凄凉的时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上前把明明无力再打,还要穷打不已的母亲拉开,打眼看去,王姨娘早已鼻青脸肿,这会儿她也同情不来,一把捉住母亲的双手,“娘,你现在再打王姨娘也无济于事,你冷静一点,给舅家去信,让他们赶紧来想办法才是正经。” 二夫人一听这才回魂,二女儿说得没错,精神头顿时一震,她抹了把泪水,抚了把鬓发,“儿媳妇,赶紧遣人去把你舅父请来。” 乔武氏也忙点头,赶紧下去吩咐,她娘家是指望不上的,她爹不会管这些个烂摊子,而嫡母不笑话已是万幸了,姨娘连出门交际的权利也没有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乔综拦住媳妇,“我去更快些。”说完,赶紧下去牵马出府。 二夫人朝王姨娘吐了一口唾沫,“事后等我拆了你的皮。” 王姨娘没有如以往那般回嘴,而是愣愣地被乔茵指派的下人拉回房去,一回房她就止不住地哭,“芷姐儿,你这是做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为何要做……你这不是想逼死姨娘吗……” 她的芷姐儿哪怕是大义灭亲,可这样的事情一出,她在东宫也就到了尽头,太子如何还能再宠出卖姐妹的女人? 乔缯无言地坐在他姨娘身边,家里的气氛这么差,他就算再不懂事也知道要收敛一些,这个孩子到底知道心疼他姨娘,找了药来给王姨娘敷上。 朱家很快就来了人,这回是朱大老爷朱尔文与五老爷朱尔德一块来的,两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可见一早同样是收到了消息了。 乔朱氏一看到娘家兄弟,当即就哭出声。 朱尔德被姐姐的哭声哭得心烦意乱,乔家姐妹出了事,不知道乔蓁会不会也受到牵连,想到她毕竟是祈福神宫的人,应该不会有事才对,这才放心些许,与大哥一道安慰了姐姐几句。 乔家大房为了乔健林的事情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大夫人乔陈氏回娘家求五品官的亲爹救夫,但都被驳回,此时再听闻二房的事情,这回她也没力气兴灾乐祸了,叹息道:“乔家看来是到头了。” “娘,二叔父那儿怕是也不好过,我们是不是要过去看看?”长子乔纪皱眉问道。 “看什么看,我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如何能管得别人家的闲事?”次子乔继却是干瞪眼道,“都快过年了,爹被罢了官又还在坐牢,我们还是先理自身吧。” “纪儿,你弟弟说得对。”大夫人道,“你爹在牢里要打点得多,我们变卖了不少产业也是不够,回头让你媳妇把人手裁撤一部分吧。” 乔纪点了点头,入不敷出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四老爷乔健平对于这雪上加霜的一幕到底是没了对策,现在他能做的只是在乔老夫人的床前尽孝了,为大哥奔走了这么些日子一无所获,早已是身心疲惫。 乔老夫人中风的情况原本有好转,可在这两天又恶化了,一看到儿子,手脚打颤地伸向儿子,原本能说上一两句的嘴一个劲儿地哆嗦着,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一脸的干着急。 乔健平见状气得将润珠等下人都骂了一遍,就连一向疼爱的妻子也指责了两句。 四夫人乔李氏觉得冤,不禁抹了把眼泪。 润珠更是哭着道:“四老爷,不是我们不尽心侍候老夫人,是大夫人,她来看望老夫人的时候,说了不中听的话……” “她说什么?”乔健平怒问。 “大夫人说,说……老夫人有得吃就多吃一点,宫里的美人出了事,只怕往后想吃也吃不上……”润珠学着大夫人乔陈氏的话。 乔老夫人一听,顿时老眼流出泪来,乔美人几乎是她最后的寄托,可现在被关进牢里,还能有什么指望?她再一次地痛恨自己为何要活那到久?随老头子一道去岂不是更好? 乔健平闻言,顿时火冒三丈,当即不顾四夫人的阻拦,硬是到大房去与大夫人吵了一架。 大夫人也不是吃素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四房欺她丈夫被关在牢里,就上门骂她这个嫂子,半点也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云云。 一进间,乔家一片混乱。 乔维所在的三房反而是最平静的,不过出了这么些事,总也得出面关心关心,所以这日子再舒坦也是有限,好在他得了乔蓁的回信,知道她在神宫没受到乔美人事件的影响,这才没皱着眉头。 乔家的混乱乔蓁没有亲眼看到,可是乔美人与乔芷的境况她还是亲眼看到了这两个将乔家过年气氛搅得一团乱的两人正彼引仇恨着。 此时她看了眼这牢里的家里的简陋与一股霉味,再看到精神尚好的乔芷,有几分意外也有几分情理当中,站在粗粗的牢门前她皱眉道:“六姐姐,你这是何苦呢?二姐姐是不得好,你只怕也难以脱身……” 生命诚可贵,乔芷玉石俱焚的做法她并不赞成。 乔芷却是不以为然地坐在草堆上,吃起乔蓁带来的吃食,听到乔蓁的问话,她低低笑出声,“是她逼我的,她乔蕾不当我是姐妹,我又何必管她的死活?为了她那个孽种,我可是差点连命也没有了,就不许我出口气?”狠狠地咬了口鸡腿肉,“现在好了,她的美人当不成了,三尺白绫最适合她。”眼里的得意与惬意半分也骗不了人。 吃了几口鸡腿肉,她再看向乔蓁,“好在你没中了她的计,你知道她为什么对你的念力那么感兴趣吗?她啊,本就打着借你过桥去打击别的宠妾,更何况她的心大着呢,老是盯着太子妃不放,真以为她能生个王子从而一步登天。反正你若出了事,她撇得一干二净,肚里又有张免死金牌,只是这回这张牌注定打不响,乱伦的产物,太子看了就恶心……哈哈……” 乔蓁看着她的眼神,就知道说再多也没有用,只能叹息卿本单纯,这狗咬狗骨的事情,在注重家族观念的古人眼里是容不下的。 她想到太子妃因儿子与丈夫的宠妾有染,必定受到太子的指责,只怕嫡皇孙在老皇帝那儿也会跟着失宠,这一着棋行得真是极妙,眼神复杂地看了眼乔芷,只怕这事也没有这么简单。 乔芷停下笑声,两眼看向乔蓁,正色道:“你答应我的事还记得吧?” 第六十五章 提亲 乔蓁却答非所问,“你如果真那么重视他们,又为什么要这么做?”顿了顿,接着又道,“你现在还记挂着他们做甚?反正你都自身难保了。” “乔蓁,你要说话不算话吗?”乔芷将手里的食物扔到地上,猛然站起来就要抓着她质问,“你以为我真想将自己卷进去吗?我本来都安排好了,哪知临时出了问题,那时候就差临门一脚了,我不得不自己出面解决。”有头发谁愿意做癞痢。 隔着粗重的木门,乔芷的手没能够得着乔蓁,在那儿挥舞着,叫嚣着。 “六姐姐,你老实告诉我,这都是林侧妃唆使你的吧?”乔蓁道,“其实给个天做胆,二姐姐都是不敢勾引嫡皇孙的,更何况怀上孽种这种事?” 乔蕾是有野心,但她的胆子还没有肥到什么都敢拼的地步? 乔芷原本的得意与张扬都扔到了爪哇国,表情有几分错愕地看着乔蓁,这个七妹妹她到底还是小瞧了,这心思能通透到这程度她真的自叹不如,“哪怕是同归于尽,我也不能让乔蕾踩着我爬上去,我天生并不比她低等,我也是有血有肉的,凭什么我要给她当垫脚石?”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通红起来,入宫以来的所有的冤与屈都在这一刻释放出来。 把眼里的泪水都逼回去,她又道:“没错,如果没有林侧妃,我不可能将这顶乱伦的帽子扣给乔蕾,嫡皇孙是什么人?哪会真看得上她那等货色?只是这样一来,不管真与假,她都必死无疑。”最后更不忘恶毒地一笑。 乔蓁看到她这个样子,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你这是把其他人也跟着坑了,六姐姐,你好自为之吧。”深呼息一口气,“至于你姨娘与兄弟,我已给维哥儿去信了,如果二伯母真个容不下他们母子,维哥儿可以将他们接济他们,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乔芷愣了愣,看来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乔蕾是那样不讲信用的人,把这观念也用到了乔蓁的身上,总是怀疑乔蓁也是那等说话好听的人。现在听到她这番保证,她脸上浮现一丝惭愧,当即朝乔蓁下跪一拜,“我如果还能活下来,必定会报答你的。”至少现在的她没法保证亲娘的生活。 乔蓁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如果再说些不用她报答之类的话,只怕她的疑心会更重,乔芷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在乔家的庶出姑娘。她蹲下身将食盒收起来的时候,听到乔芷的呕吐声,她忙问,“你怎么了?” 乔芷脸上有几分菜色,“可能是这两天吃锼食吃坏肚子了……呕……”又是一声呕吐的声音,随即就有一股酸腐之气在牢房里飘荡。 乔蓁到底有几分担忧,伸手想要给她拍拍背,但手还是够不着她。 乔芷转头一脸虚弱地看了她一眼,“我没事,至少现在死不了,怎么着我也要比她乔蕾活得长。” 句句不离乔蕾,乔蓁摇了摇头,提起空空的食盒,留下一句我再来看你,就转身出去。 看到狱卒开门,她听到里面乔芷又一声痛苦的呕吐声,她到底于心不忍,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给狱卒,至少让乔芷能过得舒适些。 走在这阴暗地通道里,她想到乔茵,身为乔蕾与乔芷的亲姐妹,她只怕要受到很大的冲击,这事情又与大房的案子发生在一块,只怕这回乔家真要经历一次十级地震了。 出了天牢,听露就急忙迎了上来,“姑娘见着二姑娘与六姑娘了?” 乔蓁轻“嗯”一声,脸上略有疲惫的她没有多说,而是带头往前走。也是多亏了筱微,不然她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就见到了乔蕾与乔芷。 这是皇宫偏僻的地方,她却是挺熟的,带着听露转了几个弯,看到前方等在那儿的一抹颀长的身影,她的眼里微微有些发热,嘴唇嚅动了几下,他的背姿还是如此的挺拔,似乎没有什么能撼动他一般。 她转头吩咐听露等在这儿,自己深呼息一口气,走到他的身后时,一把揽紧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背上,“你别动,这样让我抱一下。” 年彻原本想转身的动作在听到她略为不对劲的声音时就顿住了,他朝自己人挥了挥手,有几道身影快速闪动,把守住几个要点,把这方天地完全让给他们。 他的大掌摩挲着她圈住自己腰的手,想要打趣两句缓和一下气氛,“我还以为你要迷路呢?” 乔蓁却道:“怎么可能?”她的声音听来闷闷的,“你给了筱微地图,我早就熟记于心……” 听到她的辩驳,他转身看她,乔蓁给他的印象一直是精神奕奕的,这样的委靡很少见,“乔蕾与乔芷的事情你还是撂开手吧,嫡皇孙现在也被禁足在他府里,这回他可是大意失荆州,白白将之前的大好局面丧失掉。”想到之前才去过嫡皇孙的府邸,这个一向都喜欢表现得亲民又礼贤下士的嫡皇孙第一次没有做作,而是暴躁地将府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第一次表现自己的真性情。 难为他煞费苦心地弄了个假账本,十五皇子刘汕拿着假账本进献给老皇帝,暗中帮他们这一派的人扫清了不少顽固份子,而他手中的真账本自然能给嫡皇孙拉拢到不少有用的人才,当然那些个人都是手中握有权势的,不然怎么敢将平江郡王府灭门。 与其拉他们下马,再换一批同样的贪腐之人,还不如与其合作,实现双赢,反正这大魏的水早就浊得不能再浊了,他又握着真账本,这等于是悬在他们头上的剑,是挥还是悬,全凭他心意。 对于朝政,他可没有多少匡扶的心思,这倒是让太子与嫡皇孙颇为风光了一阵,只可惜到底是竖子不可谋也,思及此,他冷冷一笑。 这些朝政之事乔蓁其实也略有耳闻,到底仍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她靠在年彻的怀里,声音仍是闷闷的,“我也想不理的,可到底事关乔家,哪能高高挂起。” “如果你担心乔维,那大可不必。”年彻道,“这是皇室丑闻,皇上是不会让其流传出去有损皇室颜面的,当然责骂太子与嫡皇孙一番还是有的。到时候我自有安排不将这这祸事蔓延至乔家三房,你且安心。” 有他这个保证,乔蓁就知道这事闹得太大,乔维也不会有半点损伤,这心方才落到实地,“难道就真的便宜了林侧妃?她才是这起通奸案的策划者。”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年彻冷哼一声,“这女人不简单,一直以来嫡皇孙都小看她了,现在才会被她摆了一道。这事她摘不清,要躲过脏水可是不易,只怕十五皇子就会第一个饶不过她。” 乔蓁闻言,看来要整林侧妃也是救不回乔芷,至于乔蕾必死无遗,若能保住乔芷,将来乔家二房还有些许希望,她想到的只有乔茵,这位五姐姐本来就情路艰难,现在更是雪上加霜,没有一个官宦之女的身份,她的婚事就更能许了。 她咬了咬指甲,头脑飞速地转动。 年彻脸上却有几分不悦,难得与她这样见上一面,却还老是要为旁的人与事叨扰,手臂突然揽紧她,低头就吻上她的红唇。 乔蓁差点惊呼一声,瞪大眼睛看着他,粉拳捶打在他的身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哪里还有心思做这个? 只是她越挣扎,他吻得越用力,最后晚是撬开她的齿关,缠上她柔软的舌头…… 一吻过后,她脸色绯红地靠在他的怀里,伸手狠狠地在他胸膛上掐了一把,听到他“嘶”的一声,这才松开手劲,“都怪你,我现在都不知道之前想到哪儿去了?” 他却是伸出大掌轻抚她红粉绯绯的脸庞,脸上满意道:“这样才好看。” 她听闻,脸上更是烧红一片,不过心下却是颇为窝心,他还能留意到这种小细节,可见他相当地在意自己,身为女人哪有不开心的? “我都叫你不要操心了,狗咬狗骨一锅熟,这是常态。”他刻薄地道,对于乔美人姐妹相残的事情根本就半点好感也欠奉,这俩女人就算死了也是活该。 乔蓁叹息一声,如果真能不操心那自然最好,可到底真能置身事外?“彻之,我好像忽略了一些什么重要的线索……”脸上有几分懊恼。 年彻的心口的怒气顿时就点燃了,上回见面说想他,八成是哄他开心的,猛然一把抱起她,她低声惊叫,为了平衡,两手攀上他的脖子,“你干什么吓我?” “现在只许想我,听到没有?”他霸道地道。 乔蓁咬了咬下唇斜睨他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还想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果然男人不管多大了,都会有孩子气的一面,就算他有权有势也不能例外。 她不忿气地伸手掐了掐他俊帅到妖孽的脸,在他恼之前,迅速地在他脸上轻轻一吻,就这一吻将他安抚下来,她只差摸上他的后颈当狗狗来哄了。 年彻并没意识到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掌握在她的手里,抱着她跃上那假山之上,然后借由假山的掩护,再度捉住她亲热起来。 在沉溺于她的世界之前,他想着一定要快点结束掉这种生活,他要光明正大地与她做任何亲密的举动。 果如乔蓁所想,乔茵为了乔蕾这事没少奔波,可是以往的一些玩得好的姐妹都避开她,个个都说忙得很,要不就顾左右而言他,总之就是不想牵扯进乔蕾的事件当中。 最后她只得去敲永定侯府的门,与兄长一道被下人带进年彻的院落,这是她第一次进来这同样是百年功勋的世家,如果她家爵位仍在,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走投无路。 年彻不在,小厮说被老侯爷叫去了,让他们兄妹在此等候。 她点点头,现在是有求于人,只是这事情牵扯进嫡皇孙,她与兄长在这一派的地位直线下降,多少风言风语都冲着他们来,甚至有人叫嚣要秘密处决掉他们,这是把乔蕾的所作所为算到他们的头上。 乔综的脸上有殴打的痕迹,原有的锐气也被现实磨得快要没有了,想到父亲现在也是寸步难行,这官能否保住还是未知之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兄妹俩刚坐下,就看到欧博掀帘子进来,他一进来两眼就看向乔茵,很明显他这个时候到永定侯府来,不是找年彻的,而是来寻乔茵的。 “你想干什么?”乔综挺身护在妹妹的身前,两眼警惕地看着欧博。 “乔综你让开,我要找的不是你,茵儿,我们谈谈。”欧博直视乔茵,眉头更是皱得很紧,乔茵比上回他见到的时候瘦了一大圈,精神头明显也不好,心口泛着不熟悉的疼痛。 “她跟你没什么好谈的。”乔综当场就拒绝掉,对于欧博这等人他一向是欠缺任何好感。 乔茵看到欧博不悦地眯起眼睛,在现在这个节骨眼里,她不可能任由欧博将怒火发泄在兄长身上,既然他能到永定侯府来找自己,就不容许自己拒绝掉。她一把拉开前面的兄长,按住兄长的冲动,“你要说什么?” “我们单独谈谈。”欧博皱眉道。 “茵儿,你别答应他,他这种面兽心的人最是信不过……”乔综赶紧阻止妹妹。 乔茵却是道:“好。” 乔综转头怒瞪妹妹一眼,她怎么可以答应得这么轻巧。 乔茵安抚地拍拍兄长的胳膊,“我没事的,这里是年世子的地盘,我若出什么事,七妹妹知道了也不可能饶了他。”故意这样说是提醒欧博要有什么不轨举动一定要三思。 乔综这才站到一旁,让妹妹与欧博走出去,随后握拳狠狠地捶击在结实的黄花梨木家具上,这会儿他恨自己的没用,参加科考只考到举人后就再难寸进,以至现在一事无成。 年家的小厮们都眼观鼻,鼻观心,欧博他们自是熟悉得很,而乔家其实也不陌生,主子两次的婚事都是与乔家姑娘订下的,所以对于乔综兄妹,他们一直都很客气。 到了偏厅,欧博让年家的奴仆下去,然后站定在乔茵的面前,语气带了几分怜惜道:“你瘦了。” 乔茵愣了愣神,他开口这一句出乎她的预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管自己瘦不瘦的?脸上讽刺一笑,“我就算再瘦也与你没有一个铜板儿的关系,欧世子,别说这样的话,我听了恶心。”顿了顿,又恍然一笑,“别把你哄女子的那一套用在我的身上,我告诉你,现在不管用。” 欧博看着乔茵像个刺猥一般说话,脸上不禁染上一层薄怒,“我那是关心你,你别不知好歹……” “关心我?”乔茵像听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出声,“欧博,别说这种让人发笑的话,现在我家是什么环境,你别告诉我你半点也不知情?如果你只是想与我风花雪月一番,那很抱歉,我没有这心思陪你,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转身即走,对于这谈话没有半点心思,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欧博一把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离去,“你就算来找年彻也是不管用的,乔蕾与乔芷,你是救回不来的……” “谁说我要救她们?”乔茵冷笑道,“这是她们正找的,偏还要累及家族,这样的人死了也不值得同情。” 欧博愣了愣神,原本以为乔茵是为了乔美人而奔走,现在细思,八成还是为了乔健锐的官职,乔家要保住最后的一点根基,这才是乔茵的目的所在。 这时候他有几分失笑,乔茵果然还是个务实主义者,他攥紧她的手,把她用力地往怀里带,“茵儿,如果我帮你保住你爹的官职,你肯嫁我吗?” 乔茵因他的话而狠狠地跳动着,嫁他曾是她少女时代最大的梦想,“为妻吗?”她傻傻地问出口。 欧博的眉头一皱,攥着她的手就是一松。 乔茵顿时从天堂跌落地狱,果然,她就不该有所期盼,他对自己不过是占有欲罢了,哪里有什么真情可言?以前的自己不可能,现在就更不可能。 “茵儿,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我答应娶你,我爹我娘我祖母也不可能应承,没有家族的承认,你迈不进定波侯府。”欧博道,为什么她就不能面对现实?刚刚还想着她是个务实主义者,偏在这个问题上犯拧,“你不是对我有感情吗?那么为妻为妾又有什么区别?我可以发誓,一辈子最为疼爱你,我们这样长相厮守不好吗?” 乔茵很想再甩他一巴掌,为妻为妾有何不同?他还要她教吗?她可以不在乎他这一辈子到底会拥有多少女人,却不能不在乎自己未来孩子的地位,“欧博,你是个自私到无以为加的人,你只想着你自己,从来没有设身处地为我想过。”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现在你还提纳我为妾的事情,不是君子所为,而是落井下石的举动,你让我瞧不起。” 欧博的脸色一阵发青,他有哪句说错?每每都是这样,她非要把一件事情弄到复杂的地步,“你老是说我不负责任,可我要负责任的时候,你又得寸进尺,乔茵,你不也一样自私吗?你又哪时设身处地为我想过?我就算想娶你为妻,现阶段也是办不到的,我不是年彻,他没有我那么多的阻力……” 乔茵没想到反过来自己还要被他指责,说自己没有为他着想,只会一味地逼他,她觉得心从来没有这么痛过,这就是她曾经为之付出宝贵贞操的男人?眼里的酸热越来越涨,她仰了仰头,不让自己懦弱地哭出来。 “欧博,你不要再说了,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不想再在这儿呆下去,对于自己来说这地方太过于郁闷。 欧博仍站在原地,无论是软的还是硬的,她都不吃,他能拿她怎么办?“如果你改变心意,那就来找我吧……” 这句话随风飘进她的耳里,她跑到人看不见地方终于忍不住低声嗫泣起来,命运于她似乎越来越艰难。 欧博却满脸失落地坐在椅子里,双手掩住脸面,难得他对她上心,她为何就不能配合,她是他第一个想要抱进怀里滋意疼宠的女人,不是外面的莺莺燕燕可以比拟的,更不是府里的通房可以相提并论的。 “看来你比我还不开窍。”年彻嘲笑的话语响起,两眼直视欧博,慢慢地从阴影里现身,看来他已经在那儿站了一会儿。 欧博抬头冷睇他一眼,“有你这样当人兄弟的吗?我有哪儿不好了,她偏还誓死不从,哪怕我说我疼宠她一辈子也不行?哼,我就偏不信邪,她的骨头能硬到这程度?”起身一脚踢断结实的黄花梨木所做的椅腿,发泄内心的不满。 年彻圈着手倚在门前,看了眼自家可怜的家具,嘴角一勾,“只怕我不能让你如愿了……” 欧博转身红了眼地看着年彻,这回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玩笑的态度,“是兄弟的就别拖我后腿,反正这事你不许出手,不然我们就绝交。” 年彻的神色一凛,他来真格的?为了得到乔茵不惜用卑鄙的手段?墨眸眯了眯,“你这样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后悔?我欧博的字典里面从来没有这两个字,彻之,别拿你情圣的那一套来衡量我,我不可能像一样不顾世俗伦理,我还不想气死我娘。”欧博正色道,“就算我勉强娶她为妻,没有相等的家世匹配,你以为她就能过得好?你也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家的后院也不太平,乔蓁就算勉强成为你的正妻,也很难立足。真为她好,就再考虑,做妾有什么不好,至少没有婆媳关系。” 年彻闻言,知道他与欧博的认知存在极大差异,“很可惜,你这一套留给你用吧,我就不用了,我还不想哪天醒来被她给阉了。再者我也不信她会吃亏,你对自己以及乔茵都没有自信,冠英,你把一切想得太糟糕了。”想到乔蓁曾经的举动,他真信她做得出来,所以为了他的命根子与她的性福着想,他还是别动什么歪脑筋为好。 欧博皱了皱眉,他就不信乔蓁真的能阉了年彻,他年彻是什么人?乔蓁又是什么人?宠女人都宠到这地步,他嗤笑,“小心她爬到你头上拉屎拉尿。” “不劳你担心。”年彻咬牙回了一句。 欧博不想再与他瞎扯,接过小厮递上来的氅衣,转身就离去,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警告一句,“你可不许坏我的事。”他跟她杠上了。 年彻没应声也没摇头。 欧博也不在乎他的回答,而是披上氅衣又投身进风雪当中。 乔茵在抹干泪后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回到兄长所在的厅堂,乔综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哪里还有心思再去等年彻?铁青着脸一把拉着她就往外走。 乔茵也没有挣扎,她这副样了哪像没事的?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心思说话来骗兄长,两人一进马车,车夫扬鞭离开永定侯府。 乔综咬牙道:“他与你说了什么?” 乔茵耸搭着脸袋,这时候头脑一阵发胀,颇为不舒服,这事她不好隐瞒,毕竟对于自家来说这也许是条出路,兄长有权知道,遂她将与欧博的谈话都和盘托出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完,乔综怒声道:“他这是痴心妄想,这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他转头看着妹妹,“你没有那么傻答应他吧?” 乔茵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如果真进了定波侯府当姨娘,爹的官位估计可以保得住……” “这种事情你连想也别想。”乔综当即否定,用卖妹妹来换官位,这种事做出来都没脸到地府去见先人,乔家的脸面都要丢光。 兄长的态度安抚了乔茵的心,被欧博伤透的心到底得到了亲情的抚慰,她眼又湿湿地靠在他的肩上,握紧他的手臂,“三哥……” 乔综摸了摸妹妹的长发安抚了一会儿,慢慢平息心中的怒火,想到父母,“你回去一个字也不要提,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欧博这回看来很认真,我怕年世子那儿只怕更不会帮我们,爹的官职如果保不住,我们一家又该如何?”乔茵有几分担忧地道,原本还寄了几分希望在年彻身上,可现在看来是没有希望了,欧博与年彻交好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真到那田地,就船到桥头自然直吧。”乔综道。 乔茵心事重重地应声。 只是当她回到乔家的时候,看到厅堂上的媒婆,顿时心知不好。 那脸上有颗大痣的媒婆起身直朝乔茵贺喜,“给姑娘道喜了,这可是天大的好姻缘,姑娘往后可要大富大贵……” “喜从何来?”她板着脸问。 二夫人乔朱氏眉头皱紧,二老爷乔健锐脸上却有几分轻松。 “姑娘还不知情呢?”媒婆做作地笑了笑,“定婆侯府的世子爷托老身来给姑娘提亲,你看,这可是聘礼单子,可丰厚了,姑娘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乔茵不看,而是朝她道:“为妻还是为妾?” 媒婆听闻,顿时一愣,这乔府的姑娘怎么一点眼界力也没有?依乔家这家世,哪有可能娶为妻?不过她不愧是干这行的,很快就又笑出来,“姑娘这不是拿老身来打趣?世子爷说了,如果姑娘答应下嫁,那么成婚后,姑娘家中的事就是他的事,身为女婿他半点推脱也不会有。”从怀里掏出一张婚书,“世子爷对姑娘可是相当上心,你看纳妾文书都是经过官府的,往后姑娘也算是有保障的,这可不是一般的妾室可以比拟的,除非世子爷娶正妻,不然姑娘就是后院的头一份……”她比了个大拇指。 乔茵没想到欧博行动如此快,再听到这媒婆嘴里说的,顿时气青了一张俏脸。 乔综却是二话没说,一把就将这媒婆提起,拖着她朝门外走去,“你滚,我妹妹不与人为妾……” “你有话好好说,我还没说完呢……”媒婆叫嚣着。 二夫人一看这变故,不知是可惜还是松了一口气。 二老爷却是起身怒道:“反了天了,眼里还有我这个当爹的?综儿,把媒婆放下!” 乔综不顾老爹的怒骂声,使劲地将媒婆轰出门外,还将她带来的礼物与聘礼单子一股脑儿地全扔到媒婆的脸上,随后吩咐人将门关上,“滚!” 等到大门关上,他怒道:“往后看到这等人上门全给我轰出去,一个也不许放进来。” 下人们唯唯喏喏地应声。 外头的媒婆努力地拍打着门,大声叫喊着,这对于她可是一门大生意,如果做成红包可是很丰厚的,所以她锲而不舍地拍着门,引得乔家其他几房的人都来张望。 乔家五姑娘被定波侯府求为贵妾一事,很快就传遍了乔家几房。 大夫人乔陈氏听闻撇撇嘴道:“真没想到这妮子还有这运数?我们府里总算有件喜事,真能嫁进定波侯府当贵妾也是她的造化。” 这话听来颇酸。 一旁侍候的两个儿媳都如此想,但是依乔家现在的家世,这婚事真能成倒也是件好事。 二房为消息也炸开了天,二老爷认为没什么不好,女儿这还是高嫁了,况且这未来女婿说了,将来乔家的事情也算他的,这正中他下怀。 二夫人乔朱氏却是愁眉苦脸的,她万分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做妾,将来所出的子女低人一等,处处看主母的脸色,这日子过得哪能舒心?只是想到自家的实际情况,又是万分纠结。 乔武氏看到婆母这表情,眼珠子转了转,上前小心道:“婆母,儿媳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是现在美人眼看是保不住了,我们要想法子保住公爹的官位才是。再说二姑娘能当太子殿下的小妾,五姑娘为何不能当定波侯世子的贵妾?” 二夫人一听这话,顿时狠瞪了儿媳妇一眼,不过这儿媳妇也没有说错,想来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再者万一丈夫的官位没保住,别说是贵妾了,只怕贱妾也没有人娶,到时候与其嫁给贫穷人家,还不如进高门大户为妾。 这么一想通,她原本想斥责乔武氏的话顿时就咽回去了,脸皮到底仍有几分放不下,“这个事你容我好好想想。” 乔武氏最会察颜观色,哪里不明白这婆母早就意动了,只是拉不下脸罢了,遂也没再乘胜追击,这个小姑早点嫁出门也是好事,再说现在好歹还是官宦人家,她将来在一众姐妹当中也不于于脸面大失。 回了房抱过女儿在怀,看到丈夫气得脸色发青地躺在床上,她暗地里撇了一句,“看了就扫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死爹还是死娘了。”只是这话她不敢当着乔综的面说。 乔茵回房后心神越发不安,欧博这举动会带来很不好的后果,父母是什么人她还不清楚,疼她也是真疼,爱她也是真爱,只是一旦有利益可得,那疼那爱就得靠边站。 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她都没有什么好想法,只能骂欧博那个杀千刀的。 春柔自然也知道姑娘在愁什么,上前道:“姑娘何不给七姑娘写封信?看看七姑娘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她好歹也还是年世子的心上人。” 乔茵何尝不知道?只要乔蓁开口,年彻应该不会作壁上观,可她到底还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乔蓁与年彻起间隙,那个人可是年彻的好兄弟,乔蓁也是很难做的。 “我再想想。”她道。 春柔叹了口气,姑娘就是这样,帮别人的时候都尽心尽力,轮到自己就愣是不去麻烦别人,吃过晚饭,她就找了个借口溜出二房,到了三房去。 乔茵的晚饭吃得很少,只扒了几口就没有胃口了。 二夫人进来的时候看到女儿小猫那般的胃口,到底有几分心疼,“多吃一点。” “娘。”乔茵起身让母亲坐到暖炕上,“我没胃口。” 二夫人拉着女儿的手也让她坐下,“我们娘俩谈谈。” 乔茵顿时一颗心沉到了水底,母亲最终还是来做说服的工作了,她也没含糊地道:“娘,我不嫁他,我好好的人为何要丢脸给人当妾?” “你这不是糊涂吗?定波侯府有什么不好?别人想进也还进不了。”二夫人戳了戳女儿的脑门道:“我看这世子这般郑重纳妾,可见对你也是上心的,你又先进门,将来把他的心笼络住,你又何愁没有好日子过?那正妻进了门只怕还要看你脸面行事,你处处压她一头,争取比她早生子,这侯府将来指不定是谁的?” 乔茵看了看二夫人那张似乎有些陌生的脸,幽幽地道:“娘,王姨娘是爹奶娘的女儿,比你早进门,只差在没比你早生子,你是否又容得下她?让她骑到你的脖子上?” “她敢。”二夫人怒喝一声,随后看到女儿一副了然的面孔,感觉到自己的狼狈,她又悻悻地坐下来,“那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如何不能混为一谈?”乔茵反问,“你现在有多恨王姨娘,将来的主母就有多恨我,我天天防着她想法子加害,这日子我还能过得下去?庶不如嫡,我再怎么争也争不过人家。年老色衰,我又如何还能再笼络住男人的心?娘可有想到这点?” 被女儿这么一抢白,二夫人又无话可说,最后有几分恼羞成怒,“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生养你的爹娘想想啊,你忍下看到我们全家都落魄?茵儿,娘不会害你,这婚事正是及时雨。” 乔茵现在不怪欧博看轻自己,毕竟就连她的爹娘也是这般看她的,与人为妾,她以前想也不会想的事情,现在真实地落在她头上,最终她还是摇头,“娘,我不答应。” “我是你娘,我答应就可。”二夫人不悦地起身,“你现在就开始绣嫁衣吧,这婚事我替你做主。” “娘,你这是不讲道理。”乔茵猛然起身一脸激愤地道。 二夫人抿紧嘴强势地走出女儿的内室。 乔茵愤恨地将桌上的食物都扫落地面,杯杯盘盘都掉到地上碎成一地,她咬紧下唇坐在炕上生着闷气。 二老爷夫妇前所未有的齐心,准备就应下婚事,乔综极力反对,甚至说出如果硬逼乔茵嫁人为妾,他往后就不替他们养老的话来。 二老爷一听,怒的想要抽打大儿子。 这婚事也就暂缓下来。 不过乔茵的日子就此难过起来,二老爷每天都要指桑骂槐一遍,二夫人每天又是骂又是哭天喊地,总之乔茵的门前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一连等了两天不见乔家来应允婚事,媒婆有些颤微微地向欧博汇报。 欧博遣走怀里的女人,看了眼这办事不利的媒婆,接过小厮递上的茶碗轻茗一口,“总之这事你不给我办得圆满了,我可饶不了你。” 媒婆当即吓得老脸白成一张纸,“老身这就再去催催,这姑娘的父母已经有几分心动了,只是她的兄长很是固执。” 乔综吗? 欧博想到乔茵那个兄长,眼睛微微一眯,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 乔蕾赶在年前就被送上路了,哪怕她怀的孩子是真有皇家血统也是不能要的,至于乔芷仍被关着并未发落。 乔茵被无良父母逼婚的事情,传到乔蓁这儿的时候已过去了好些日子,此时她拿着乔维写给她的信看了又看,顿时气恼地大力拍向桌面,这样的父母真是岂有此理? “你这是怎么了?”筱微进来的时候看到乔蓁神情郁怒,遂好奇一问。 乔蓁却是没答,反而示意听露把门关上,急着拉住筱微道:“怎么样?我猜得可对?” ------题外话------ 感谢ys110送的票票! 第六十六章 出手 筱微看到她的表情十分的严肃,顿时收起轻松的表情,认真地点点头。 乔蓁看到这里,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消息的证实对于目前的局面来说是利好消息,这时候她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发泄出心中多日以来的焦虑。 筱微见状,拍拍她的肩膀,“就快过年了,这事要运作也得等过年后,那边我都打点好,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乔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苦笑了一下,“我晓得,不会轻举妄动,那个,你可以帮我给年彻送封信吗?”不通过筱微,她与他就联系不上。 筱微掩嘴笑了笑,打趣道:“我敢说不吗?到时候我那表哥只怕将我杀了的心都有了,你放心,我绝不会阻止你们鸿雁传书的。”边说还边暧昧地眨了眨眼睛,一副她明白的样子。 乔蓁额头划下三条黑线,她哪有说过要与年彻谈情说爱?是有正事要谈,好不?只是这事到底不好诉之于口,只得吞下筱微的揶揄。 筱微说了几句后就有急事先行离去,乔蓁心中有事也没留她,而是亲自送她出去,在关院门的时候,看到门外有人走过来,她定睛瞧了瞧,这个男子她恰好认识,就是那天爬她院子墙头掉下来被她捉到的男孩,男子的脸上有颗痣很好认,事后她才知道他的名字叫清平。 “你有事吗?” 清平听到她的声音,耳根子都羞红了,一副局促不安地样子站在她面前。 乔蓁看他这样子,不禁有几分好笑,这男子未免太容易害羞了,她又不是怪阿姨,对这样的男孩没有什么逗弄的兴致,见他不说话,她也没有心思废话,准备将门关上。 清平见状,忙用手去拦,一只大掌就这样卡在欲合闭的门缝处,“别……” 乔蓁略皱了皱眉,这人到底想干嘛?她也很忙的没时间陪他玩这样幼稚的游戏,“如果你有话就赶紧说,如果没有那就请赶紧离开……” 清平另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来,似乎鼓起很大的勇气递到她的面前,“这是送给你的。” 乔蓁吓了一大跳,原本以为他想要干什么?闹了半天原来是给她来一大束蔷薇花,这时候她总算明白这半大的毛孩子是干嘛了?感情他是来向自己示爱的。 清平看她愣着,脸上更是红透,将一大束花猛地塞到她手中。 乔蓁当成烫手山芋,猛然收回自己的手,抬头看他,“你别这样,这花我不……”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一道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 乔蓁看过去,居然是许久没看到的百灵,只见这个一向针对她的女人板着脸走过来,背后还跟了四个少女,那几个少女在她与清平之间来回看了看,脸上的神色颇为忿然,这让她差点见鬼了,真是不出门也能惹祸。 百灵一双狭长的眼睛最后定格在那一束大红的蔷薇花上,好似抓到乔蓁什么痛脚似的,“好啊,你们两个都不记得神宫的规定吗?居然敢暗通款曲?”不屑地看了眼乔蓁,“你在进神宫之时就会勾搭男人,没想到现在还死性不改,这事我一定要禀明师父。” “你莫要含血喷人。”乔蓁不肯吃下这个死猫,“我与他清清白白的,没你那张臭嘴说得那么难听,百灵,你针对我可以,莫要随意侮辱人。” “这花是我要送的,与乔姑娘无关。”清平急忙道,他故意选这时辰过来就是要避开神宫的执事,哪里知道会碰上百灵?再说他真的只是仰慕乔蓁,没动过龌龊的心思。 “我不管你们之间的烂账,总之你们勾搭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百灵抓着眼前这点子事准备大做文章,乔蓁大部分时间都缩在她自己的小院里,她想找她麻烦屡次铩羽而归,这回她不容易才抓着痛脚,哪有放过的道理? “百灵师姐,你冤枉我可以,但乔姑娘真的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清平急忙辩道,如果早知这个举动会给她添麻烦,那他绝对不会付诸行动。 百灵瞧也不瞧这个长相清秀的师弟,吹了声长长的口哨,顿时就有神宫的巡卫过来,她朝他们指了指乔蓁与清平,“把这两个私下勾搭的人给我抓起来,请大祭司处理。” 那几个神宫的巡卫看了看乔蓁,这可是传言中大祭司的禁脔,顿时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至于清平,已经第一时间被抓起来。 “你们还不给我动手?”百灵叫嚣道,眼中精光一闪,顿时几名巡卫的头就像被针狠狠地刺下去一般疼痛不已。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没法反抗,只得朝乔蓁低语一句,“乔姑娘,得罪了。” 百灵这时候才得意一笑。 乔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在巡卫碰上她之际,她道:“我自己会走。” 祈福神宫的大殿一般都是有事宣布或者是帝王驾临的时候才会集合神宫的人,现在这个临近年关人人都忙的时候,集合的钟声敲响了。 冷夜听到钟声,方才从冥想中脱离出来,这段时间他都在闭关疗伤,之前乔蓁的举动带给他的魂灵一定的伤害,而且这也是压下他体内越来越疯狂叫嚣的念头的必要手段。 “出了什么事?”他推门出来。 守在门外的筱微皱眉道:“弟子也未知,估计这集合的钟声应是百灵师姐所为的。” “她又搞什么鬼?”冷夜不悦地走出来,这个百灵现在越为越会没事找事,他抿着嘴满脸不悦地朝前走。 神宫的大殿金壁辉煌,冷夜带着筱微到达的时候,所有的弟子都躬身相迎,惟有人群中的乔蓁是昂着头没有弯腰的,透过人群,他的目光与她对上,他很快就狼狈地移开目光。 在主位上坐下,他相当不悦地道:“百灵,如果你没有一个很好的理由敲钟的话,那么就别怪我这个当师父的不讲情面。” 百灵作揖恭敬道:“师父,弟子并不是有意打扰师父清修,只是神宫里面有人行为不端,还请师父处罚好以儆效尤。” 冷夜威严地问她是谁? 她的手指向乔蓁与清平,然后变本加厉地由勾搭变为私通,更说这是惦污神宫清净地的行为,绝不能轻饶云云,更将那一把开得耀目的蔷薇花拿来当证据。 冷夜的目光顿时如箭一般射向清平,这个长相平心的小男孩也敢觊觎乔蓁?简直是找死,他的手在袖下紧握成拳,心中的怒火与一股嫉妒之情一块燃烧,这时候他有些憎恨他光明正大的举动,这是他不敢去做的。 神宫其他的人都好奇又不可置信地看向清平与乔蓁,好像他们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只是有人羡慕,也有人眼里嫉妒得很,虽然他们不是和尚尼姑,但却要过得和尚尼姑的生活,年纪大的心理略有些变态,年轻的却是想着法子私下来往,总之就是对于世俗生活响往不已。 清平忙解释道:“百灵师姐这是在冤枉我与乔姑娘,这只是我单方面的行为,与乔姑娘无关……” “哼,你别想一人承担而让乔蓁得以脱身。”百灵当即道,她把这件事闹大,就是为了让师父断了对乔蓁的念想,让师父看清她的为人,莫再维护她,“师父,您还记得神宫的规矩吧?神宫是严禁男女私情,她乔蓁如果没有故意勾搭,又如何能引得他人上勾?” “百灵,你的嘴给我放干净点。”乔蓁正色道,上前眼中清澈地看着冷夜,她连他这个大祭司都不看在眼里,又如何会与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男孩有私情?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吗? “大祭司,百灵祭司只不过看到清平给我送花就咋乎乎地胡言乱语,莫非这就是神宫的规矩?如果真要讲规矩,那么也请你处罚一下你的大弟子,信口开河,诬蔑他人的名誉,这也是非同小可的,神宫也有不许诬蔑同门的条例。”她还以颜色地看着百灵。 “我是眼见为实。”百灵挺直腰看向乔蓁,一副挑衅的样子。 “眼见为实?”乔蓁笑了笑,上前拿起那束蔷薇花看了看,一脸嘲讽地看向百灵,“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难道你不知道指责别人有私情要抓奸在床吗?在他到来之前,我正与筱微祭司说话,可见我根本没有时间做下你口中龌龊的事情。” 筱微原本皱紧眉头,这个百灵真是防不胜防,刚出来没多久又要搅风搅雨,现在听到乔蓁如此说,她也没含糊地站出来,“师父,我可以作证,之前为了开春的大比我找了乔姑娘说了好一会儿话,这些我身边的弟子都可以证明。” 冷夜当然知道百灵是胡说八道,乔蓁早就与年彻定情,她连自己都不放在眼内,又怎么会看上平凡的清平?不过想到她对自己的拒绝,又想到她被别的男人爱慕,这到底郁结于心,所以他久久没有发言。 百灵见状,又道:“如果没有见不得光的关系,他又何必在这个严寒时节给她送蔷薇花?这又不是好找的,可见两人的关系匪浅。” “你死咬住这蔷薇花不放,不外乎就是想要泼我脏水。”乔蓁道,这时候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那我就说直了给你听好了,这蔷薇花是我向清平购买的,并不是他要送我的,这就是原因所在,你根本就没有了解到实情,偏还在这出口伤人,可见你的其心可诛。” “你这才是砌词狡辩。”百灵怒道,“好,你说是你买的,那证据呢?现在你说这话不正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咄咄逼人地看着乔蓁。 “我就是证据。”听露站出来道。 “你是她的侍女,算什么证据?”其中一名当时跟随百灵的少女道。 听露把自己的脸朝前伸伸,“你看看我的脸?” 听到这话,大殿上很多人都刻意看向听露的脸,见到她脸上有些淡淡的杏斑癣,印子极浅,这个时候女人们大多都明白乔蓁要蔷薇花有何用了?这个时候看向百灵的目光都有点异样。 听露这才怒看百灵道:“我家姑娘看我的这杏斑癣长的不是时候,都要急出火来了,这才好不容易才听到清平祭司说知道有一处蔷薇花开得好,所以姑娘让我托清平祭司弄些花来好做蔷薇硝,所以方才有了送花一幕,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见不得光的事情?” 百灵没想到乔蓁这样都能解围,不甘地朝乔蓁叫嚣道:“可我亲耳听闻他说是送你的……” 乔蓁鼻子轻哼道:“他给我送花来,不这么说还怎么说?如果你再站多一会儿,就会看到我吩咐听露取银子的话,这本就是小事一桩,你却咋呼得不可开交,百灵,我倒要问问你是什么意思?我这会儿还要追究你毁我名誉的事情。” 百灵咬着下唇看着乔蓁,恰在这时候,清平也改口得快,硬把送花改成卖花,这样一来他与乔蓁银货两迄,不存在有私情这说法。 乔蓁面向冷夜,定定地看着他道貌岸然的样子,“你身为大祭司,这事分明是你的弟子有错在先,你还要包庇她吗?” “师父?”百灵朝冷夜急喊了一声。 冷夜没有看向她,而是两眼锁定乔蓁,不见之时还没有感觉,见到方才知道他一直在想念她,祭司袍服下的手紧握成拳,他最终道:“百灵毁人名誉实乃一大错,就此罚禁闭,到开春大比前都不许出来。” “师父。”百灵又急呼一声,这处罚对于她而言太重了,到开春还有两个来月,这让她怎么过? 冷夜举手示意她闭嘴,目光看向清平与乔蓁,别人或许信买花论,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双眼对清平略有几分敌意,“你们二人私下来往一事也不妥,若要用蔷薇硝可以向神宫申请,而不是私相售卖,各罚你们二人半个月的禁闭以儆效尤。” 乔蓁闻言,两眼含着怒火看向冷夜,他怎么可以这么是非不分?分明就是他的女弟子有错,怎么连她这无辜受牵连的人也要罚? 清平一脸歉意地看向乔蓁,神宫以前对于这样的小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这样小题大做实在不太合情理,他只能理解为冷夜这大祭司警告他不可有非份之想,也在警告乔蓁不许做背叛他的事情,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连累了乔蓁,原本只是想表达一下爱慕之情的。 神宫的其他人的想法不一,但对于冷夜这样严重的处罚,都表示心服口服,乔蓁这大祭司极重视的人都不能例外,看来神宫又要开始整风,顿时有私情的人都戚戚焉,均愤恨地看了眼百灵,都是她惹的祸。 乔蓁道:“我不服,我没做错,你这样的处罚是不合理的。” 冷夜定定地看她,“不管你服不服,我只要还是这神宫的大祭司,你就听我号令。” 他这是在告诉她,哪怕他有把柄在她手中,他也不是她能反抗的人,乔蓁想明白这点,冷冷一笑,转身走出大殿,与这样不讲理的人讲理,只有仨字,白费劲。 关禁闭的地方在神宫的后山之上,这里有一处悬崖,犯错的弟子都得在这里凿出来的石洞内反省己错。 在进去自己要呆的石洞之时,清平深深地看了眼乔蓁,“乔姑娘,对不起。” 乔蓁没有应他的话,现在再道歉还有什么用?她自问没有对他抛过媚眼,做过让他误会的事情,有时候错误的爱情也是要人命的。 筱微挥退外面的人,包括一直哭着不肯走的听露,私下与乔蓁低语道:“你这是无妄之灾,暂时先这样,回头我再想法子来救你。” 乔蓁点点头,现在她也无计可施,偏偏还是在乔家事多的时候,这老天是见不得她舒爽吗?“筱微,我还有事要麻烦你……”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筱微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的招牌笑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上心的,再说在这守着的人都是我的亲信,不会为难你的。” 乔蓁这时候万分感激年彻,正正因为他给她送来了筱微,这才没有让她举步维艰。 年彻很快就收到了筱微送来的信,顿时火冒三丈,好一个冷夜,居然将他的女人关了禁闭。 很快,他就眼睛微微一眯冷静下来,祈福神宫的禁闭室他是没去过,不过不代表他不知道那儿条件必定很艰苦,现在又是寒冷的天气,乔蓁在那儿呆时间长保不准会犯上什么病,得想个法子让她出来才行。 来回地在屋子里踱着步,他的目光深沉地望向皇宫的方向。 乔茵这年过得极不踏实,建章六十一年的春风带来的都是不好的消息,乔蓁那边的事情她听乔维提及,顿时就皱紧了眉头。 祈福神宫太遥远了,她就算想帮乔蓁也是鞭长莫及,这不是当年的乔府,她可以不动声色地帮她一把,只不过短短数月,似乎一切都变了大模样。 才不过年初五,那媒婆趁着自家兄长出门,径自又登门提婚事,这回不用三哥,她就出面拿水泼了这媒婆一身湿,这让她娘与三嫂都瞪时傻眼,而媒婆反应过来,也忍不住骂了她几句。 她当时回嘴道:“这儿没你的事情,你若想得风寒就在这儿继续呆着,不然就赶紧走,我们乔家不欢迎你。” “茵姐儿,有你这样粗鲁的姑娘家吗?”二夫人乔朱氏上前不悦道,这要传出去她的名声坏了,看看还有谁家要娶? “小姑,不是我要说你,你这样做十分的不对,过门都是客,你,让我说什么好?”乔武氏也一副长嫂的样子道,忙上前给媒婆陪不是,让她赶紧去换衣出来大家再商谈。 乔茵哪会给她这机会,朝春柔等侍女一使眼色,这媒婆就无路可走,“三嫂,你一边去,我的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这事情我不答应,你们若要硬逼我,那就抬我的尸体上青轿。” “你!”二夫人没想到劝女儿劝了这么些日子半点成效也没有,当即指着她的鼻子要开骂,最后却是晕了过去。 “娘(婆母)?”乔茵与乔武氏忙去扶着二夫人。 至于媒婆看到乔家又要出事,也顾不上说话,冷风吹得她不停地打冷颤,当即就灰溜溜地赶紧走了。 二老爷看到发妻又病了,这回也坐在床沿指着女儿大骂。 “你们怎么想的我都明白,可他欧博本就不是好人,再说这是我终身大事,你们就忍心送我进火坑?”乔茵反抗地道。 “你看看你把娘气成这样,你还脸说?”二老爷起身走到女儿的面前,当即一巴掌打下去,看到女儿捂着脸咬唇看他,他感到更为愤怒:“我与你娘都是为了你好,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乔茵冷冷一笑,“你们都是为了自己罢了,你为了官位,娘为了面子与财产,要不然又岂会同意送我与人为妾?你们也好意思说是我爹娘,你们完全没有为我着想半分……” 二老爷被乔综顶嘴,那是要为他养老送终的儿子,所以他可以忍,而乔茵是将要泼出去的水,哪会容她顶嘴?当即怒喝,“拿藤条来,今儿个我不训她一顿,我就不是她爹。” 乔武氏看到公爹这盛怒的样子,怕丈夫回来骂她说她不帮小姑,遂假意上前劝说了几名,这不劝还好,一劝更是让二老爷怒火高涨,为了面子也为了里子,非要教训女儿不可。 乔茵也是硬骨头,愣是不吭一声,在二老爷的藤条挥下来的时候,她只是咬着唇承受那鞭苔之痛。 春柔忙上前护住自家姑娘,没少挨二老爷的鞭子,哭着道:“老爷,姑娘有错也别真打啊,这大冷天的岂不是要姑娘的命吗?” “反正都是不孝的东西,打死了我当没生过。”二老爷一脚踢开春柔,狠狠地朝女儿挥着藤条,“我养条狗也好过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这十多年来你吃我的住我的,老子养你花费得还少?现在也不是要逼你入火坑,你情愿看你老子死也不肯帮一把,我要你这样的女儿有什么用?今天我就抽死你丫的……” 他越打火气越大,明明只要女儿一点头,他就能度过这难关,偏这丫头跟他犯犟。 二夫人不过是装晕,想要以病体劝说女儿就范,哪想到会引发父女深层次的矛盾,看到丈夫往死里打女儿,她哪还躺得住?忙起来去拉开丈夫。 王姨娘在窗外看了半晌,想到自己的女儿,心里只觉得二夫人越不好过,她就越舒畅。 乔茵后背都是一片血迹,把冬衣都浸湿了,她倒在地上,硬是咬着苍白的嘴唇吭都不吭一声,半点示弱的行径都没有。 如果她服一服软,二老爷恐怕就不会打得这么用力,偏她就是性子犟。 春柔看到二老爷推开二夫人,又要上前施暴,忙劝道:“姑娘,您说一句话啊,老爷消了气就不会再打姑娘……” 二老爷的藤条正要再挥下去的时候,顿时被人抓住,他不悦地看过去,只见乔维站在他的身前,刚过了年这少年看来又抽高了不少,他的老脸又红又怒,“你让开――” “二伯父,还在正月里头,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偏要把六姐姐打成这样?”乔维正色道,“把她打死了你就舒心了?” “我是长辈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二老爷看到这少年义正辞严,顿时老羞成怒道。 急忙赶来的四老爷乔健平看到浑身是血的乔茵,也大声道:“二哥,有你这样教孩子的吗?一语不合就动藤条。”朝春柔道:“扶你家姑娘先下去敷药,这儿有我与五爷,赶紧去吧。” 春柔哭着扶起自家姑娘,乔茵看了眼四叔父与乔维,点点头就一瘸一拐地下去,地上还留下一瘫血迹触目惊心。 二夫人也赶紧去看女儿的伤势,心里对这局面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出门访友的乔综与朋友吃了酒后,即打道回府,他这回拉下脸面来求朋友是想等正月过了,帮他谋一份差事,他反正在科举上只怕也难更上一层楼,不必再浪费时间在上面,还不如以举人的身份谋一差事更好。 只是才出了客栈一会儿,就有人拦下他的马,他皱眉看向拦他马的人,那不过是对方的小厮,正主儿骑在马上在不远处朝他招手,笑着看他。 他不看尚可,一看就气不到一处来,驾着马冲开那小厮,朝寻正主儿奔去,临近,一拳挥过去,对方也不含糊,当即接住他的拳头,笑道:“乔综,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赶紧住手为好。” “你这个混蛋。”乔综又一拳打过去。 欧博避开,连避几拳,最后见不是路数,当即一拳挥过去打在乔综的脸上,顿时乔综两管鼻血流下来。 “这回可以冷静下来了?”欧博道。 “你想怎么样?”乔综擦去鼻血开口冷道。 “乔综,我知道你到处运作想要求差事,放弃科考,以举人到外地当一小官倒也是可行,如果你不再拦着我与茵儿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一把,谋个七品县官不成问题。” “你想要用这官职收买我?”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乔综看着对方一副高傲的嘴脸,顿时为妹妹感到万分的委屈,还没成亲就这样,成了亲后还如何能指望他善待自家妹妹?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也好办,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将谋不到任何正经差事,乔综,你是聪明人,有个好靠山何乐不为?”欧博道,这乔综实在不识抬举。 “好靠山?”乔综重复了一遍,随后朝地面吐了口唾沫,“呸!我还真不想要。”说完,勒紧马头准备离开。 欧博的马鞭往前一伸,拦下乔综的去路,沉下脸道:“如果我再告诉你,我与茵儿有夫妻之实呢?她已失贞于我,你又当如何?” 乔综的眼睛瞬间瞠大。 哪怕已经过了春节,天气仍是一片寒冷。 东宫在这些天又出了大事,那位得意没有几天的林侧妃出了事,被人曝出与十五皇子勾结,更是在她的房间搜出不少两人来往的书信,这让刚享受了几天过年详和气氛的老皇帝顿时大怒。 老皇帝的寝宫里面,年轻貌美的十五皇子生母雷淑妃跪在地上哭个不停,直说儿子是被人嫁祸栽赃的。 而端坐在椅子里的钟贵妃却是一脸厌恶地看着她,“子不教母之过,皇上,东宫为何接连出事,原来都是泯江王在背后弄的鬼,现在不彻查这事,臣妾无论如何也不服。”已经不再年轻的脸更是表明她的决心。 老皇帝仍气怒着一张脸,看了眼老婆儿子以及孙子,这子嗣太旺也不是件好事,没一个省心。 嫡皇孙刘仪道:“皇爷爷,孙儿是被冤枉的,那天都是有心人引孙儿去,孙儿才被嫁祸栽赃……” 十五皇子也不甘示弱道:“父皇明鉴,儿臣怎会插手太子哥哥的家务事?那林侧妃,儿臣仅见过数面,如何能与她书信往来?这都是有人要陷害儿臣啊……”磕头连连,不停地控诉。 老太子一向不善这言辞,同样被父亲申斥,他却没有哭爹喊娘,这么多年来他能在太子这位置坐到四十多岁,也与他这性格有关,老皇帝觉得太子老实,不会威胁他的皇位,但有有时候却又嫌他过于老实,不会是一代明主。 年彻进来的时候,看到皇家这一幕只是觉得相当滑稽,他将手中的书信递给老皇帝,“皇上,经臣等的验证,这上面确是泯江王的笔迹,确凿无遗。” 老皇帝伸手接过,看了眼年彻身后的鉴定笔迹的人,看到他们也是点头,这时候他将信一把抓过,看到信中的一些言语,顿时那把火压都压不住,他将那些信件都挥向十五皇子,“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这可是你大哥,未来的君王,你可还有半点人臣的样子。” 十五皇子脸色发青地跪在那儿,摊在他面前的信件看来都是真的,一时间,他也喊不出冤枉的字句来,这林侧妃果真把他害惨了。这个女人,明明吩咐她要将两人来往的痕迹的都要抹去,书信更是留不得,每次看了都要烧掉,她却留了一手准备将来要胁他,现在倒好,直接成了对他不利的证据,这个愚蠢至极的女人,当初他是怎么想到会用他的?还帮她的家人平步青云,想来他都是猪头。 嫡皇孙看到这十五叔没话说,这时候他更来劲,“皇爷爷,可怜我那未出世的弟弟,就被这样害死没来得及见一见这世面……”那哭那泪看来至真至诚。 老太子想到冤枉了爱妾,不禁也跟着一脸难过,只恨当时自己被蒙蔽了,“十五弟,你还我孩儿的命来。” 十五皇子深吸一口冷气,这个时候说多错多,他朝母亲瞟了一眼。 雷淑妃虽然已过三十,却是极妖娆的,老皇帝也爱她这身段,所以她相当得宠,这个时候她上前狠狠地甩了儿子几巴掌,“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难为你大哥处处提携你,你倒好,居然给他的后院添乱。那个什么林侧妃说几句你就信,还真以为乔美人与嫡皇孙私通,怕出事让太子蒙羞,现在倒好,中了别人的圈套,是不是?母妃平日教你的都扔到了爪哇国……” 十五皇子得了母亲这几句提点,顿时又哭着认错,直说自己是因为错信了林侧妃,一切都是为了兄长的名声着想,这才有了这些书信,也才会受他人摆布。 所有的罪名都被推到了林侧妃一人头上。 “皇上,都是臣妾教子无方,臣妾甘愿受罚。”雷淑妃用力地磕向地面,“咚咚咚”的声音听来十分的刺耳。 看到她额头的血,老皇帝又是一阵心疼,这回也不好再骂这个宠妃,只得瞪她一眼,“好好教你的儿子。” “臣妾知道,臣妾知道……”雷淑妃知道最大的暴风雨已过。 十五皇子也松了一口气。 惟有钟贵妃仍是一脸的怒容,这个女人最会惯用这样的伎俩。 年彻只当一场闹剧来看,老皇帝这样行事,大魏的明天堪忧啊,“皇上,乔家的先祖到底仍随太祖打天下,哪怕这子孙不行了,操守还是可行的,这不过是有心人布的局罢了。” 老皇帝看了眼年彻,这个年轻人颇有其祖之风,而且身上也有他刘家的血,他看了倒也是心喜不已。 嫡皇孙趁机道:“没错,皇爷爷,那乔家三房的女儿不正是您下旨宣进祈福神宫的?您还说她恭顺谦良来着?那父王的两个妾室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其中一个现在还在牢里,她大义灭亲,不正表明了对父王的忠诚?而会有此举,恰恰正是中了林侧妃的圈套,一切都是林侧妃的错。” 刘仪这一番话,正是年彻想要的,辛苦布了这么久的局,就是为了这几句话,这时他斜睨了一眼老皇帝。 老皇帝这时候才想起乔蓁来,对于乔芷这个儿子的小妾,他没多大兴趣,当时给乔蓁下了旨之后他就把这茬给忘了,现在正好记得,遂朝身边的太监道:“把这乔家两个女儿都给朕宣来,朕见见。” “是,奴才遵命。”老皇帝身边的得力太监急忙出去。 年彻仍是一脸镇定地站在一旁,袖下的手却是紧紧地握着,不知道乔蓁关禁闭被折磨成什么样子?她通过筱微写给他的信只字不提自己被禁闭的辛苦,却还是心心念念乔茵,这让他又怒又无可奈何? 欧博是他兄弟,他能如何?本来打算袖手旁观,最后想到她的固执己见,为了个乔茵在禁闭室里煞费心思,又让他心疼不已,这才改变主意,暗地里助乔家一把。 乔蓁被关了禁闭不过才半数之期,就被因为老皇帝的旨意而提前出来,这让神宫的人都大吃一惊,这乔蓁何德何能,皇上居然还宣她晋见? 另一边禁闭室的百灵嫉妒得眼睛都发红,看到乔蓁神清气爽地出禁闭室,如果眼睛可以噬人,她早已将乔蓁吞吃下肚,手里的手指狠狠地挠着石墙。 筱微示威地朝百灵笑了笑,挽上乔蓁的手臂就要走。 “皇上宣见你,这可是好事,这样一来,神宫里面谁还敢不长眼地整治你?来来来,我们先回去换身衣物,这去见那老东西,礼节上可不能疏忽。” 乔蓁没有心思去管百灵,低声问筱微,“那事进行得如何?” 筱微扁着嘴看她,“你对我表哥就这么没信心?”看到乔蓁的神色严肃,这才正色道:“乔芷也出来了……”遂把发生的一切都道了出来。 乔蓁长出一口气,乔茵的困局因乔蕾与乔芷而来,现在乔蕾已死,乔芷若能扳回一局恢复名誉,那么二叔父的官位得保,乔茵也就暂缓一口气,欧博这下三滥的也就不能步步相逼。 乔茵曾经帮过她,她也曾说过要报答她,做人就要讲信用,至于年彻在兄弟和她之间该选谁,显而易见,她对这结果还是满意的。 现在想来,冷夜关她禁闭也不完全是受罪,如果没这茬,年彻只怕还不会这么干脆就站在她这一边,只怕她还要多费唇舌外加割地赔款也未必能让他舍弃那样的兄弟。看来她还是要对他好一点,男人有时候也要哄的,是吧? 这会儿,她难得对年彻有几分内疚之情。 在去皇帝寝宫晋见这一路上,她也感觉到不少异样的目光,这与她第一次进神宫不同,这些目光更多的是敬畏。 神宫的祭司能到达天听的只有冷夜一人,这是皇帝宣召除了大祭司以外的人。 乔府,乔茵躺在床上养伤,看着回来后就脸色不豫的自家兄长,她微掀了掀睫毛,“三哥,你怎么了?” ------题外话------ 感谢jjlin79送的两张票票!感谢郭晶晶再次送的票票!感谢超级阿丝拉送的三张票票! 第六十七章 使计 章节名:第六十七章使计 乔综一脸阴郁地坐在妹妹床前的绣凳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妹妹,愣是一言不发,脑海里回荡的都是欧博那天所说的话,哪怕他想表现得好点,那些个话都深深地影响他的情绪。 乔茵忐忑不安地看着自家兄长,这两天她也留意到他的情绪似乎有几分不对劲,小心地挪动一下身体,牵扯到身后的伤口,疼痛袭来,顿时“嘶”了一声,伤筋动骨一百天,看来她这伤要完全好需要不少的日子。 “你小心点,不然这伤什么时候才能好?”乔综赶紧伸手去扶住妹妹,这段时日她都必须要趴着睡才行,到底还是心疼万分,这可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妹妹啊。 乔茵的手搭在他扶着自己的手背上,咬着下唇,眼睛有几分酸热地唤了一声:“哥。” 乔综气她也是真气,女儿家的身子最是金贵,看她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还让那样的男人找到借口来看轻她,不过疼也是真疼,深呼吸一口气,“你老实告诉我,你与欧博是不是已有夫妻之实?” 乔茵的脸瞬间惨白如雪纸,兄长他知道自己不自爱的行为了?她瞪大眼睛看着乔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难怪他这些天都不太对劲,除了欧博那个人面兽心的禽兽之外,还有谁会这么大嘴巴?这时候她是真恨那个曾经爱到不行的男人,原来真的恨一个人是这样的滋味,那种恨到心扉的感觉如剜心之痛。 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乔综真实的答案,欧博果然不是在诓他,他恨得抽回自己的手,举起手来想甩乔茵一巴掌,这么多年来学的规矩都扔到哪儿去了?不知贞节是一个女儿家最重要的东西吗?连个承诺也没得到就巴巴地奉献出去,他怎么不知道她有这么傻? “对不起,三哥……”乔茵低声啜泣地哭着。 乔综的手停顿在半空中愣是挥不下去,她已经这么惨了自己还如何能再她?最后只能挫败地收回自己的手郁闷地坐回绣凳上,“你,糊涂!”这已经是他能说出最重的话。 乔茵早就已经后悔得无以复加,只是事已至此,她再恨再悔也于事无补,那层薄薄的膜不会再回来,“三哥,我错了,我真错了……” “现在后悔有什么用?”乔综看她哭得伤心,心情更是沉重,一颗心似被人拧着那般痛彻心扉,“现在你不嫁他,还能嫁谁?是你自己把路都堵死了,嫁其他的男人,洞房过后就要被休回家吗?这些你都想过没有?”语气越说越重。 乔茵怔怔地没有出声,她知道对不起未来的丈夫,可是大错已铸成,为了承担这错误,她已经付出了很多代价,绝不可能再奉上后半生任人随意践踏,最后她仍是道:“我还是老话,我就算出家做姑子,也不会嫁他为妾。如果将来有男人不介意我失贞,我就算为他洗手做羹汤,荆钗布裙侍候他一辈子,我也不后悔。” 妹妹这态度丝毫没有转寰的余地,乔综深深叹息一声,现在才知道以前的日子过得有多安逸,他看了眼妹妹的小脸,她要过得好,也得将来的男人不嫌弃她才行。 比起乔蕾,他一向更疼乔茵,最后一拍大腿道:“这事你给我烂到肚子里,至于你将来成婚的洞房花烛夜,三哥给你想办法,你一个字儿也不要往外透露。”这时候他的表情相当严肃,“至于欧博,我先暂时稳住他,不让他到处乱说毁你声誉,不过你的婚事不能拖,我再想想法子能不能将你嫁到外地去,远离卫京,他要伤害你也不会那么容易。” 乔茵脸上仍有泪痕地看着自家兄长,看他那副不容反驳的样子,她哪还敢说半个“不”字,现在这个家里惟一支持她的只有他了,遂茫然地点点头。 乔综没再说什么安慰她的话,要瞒过欧博将妹妹嫁予外人并不容易,这一切的运作都极费功夫,更何况家里面临最差的环境,遂很快就起身丢给她一句好好养伤就出去了。 乔茵没有拦他,趴在床上的她越想欧博这人就越觉得寒凉,他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非要逼她就范,连这些隐私都往外说,当初自己真是瞎眼了才会看上他。握紧粉拳,她不能坐以待毙,如果真进了欧博的后院,她可以预测自己的后半辈子必定凄凉无比,那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此时的乔蓁镇定地跪在老皇帝的面前,穿越至今,她没想到会有面见这最高统治者的一天,不过好歹受过高等教育,在现代也算见过世面,所以她的态度不见惊惶,这让在场的部分人都不禁多看了几眼。 年彻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关禁闭了这么多天,她的气色尚好,筱微在这点上没有骗他,这时侯心里的担忧方才放下,这到底是御前,他没有表现得太出格。 老皇帝诧异地看了看镇定的乔蓁,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年彻,这时候他想起了永定老侯爷与顺王这侄子都为这两人到他面前说过情,对于棒打鸳鸯的事情他没有半点的内疚。 “起来吧。”他语气颇温和地道。 乔蓁这才起身,地面到底颇凉,膝盖上更是有几分发麻,“谢皇上。” “抬起头给朕瞧瞧。” 乔蓁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眼睛飞快地看了看老皇帝,只见这老皇帝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哪怕保养得再好,脸上的皱纹与老人斑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没有半分做假,看来年纪实在是颇大了,一如这行将就木的帝国一般死气沉沉。只一眼,她就识礼地赶紧低头。 “这丫头长得好。”钟贵妃半笑不笑地看着老皇帝道,“只是到底是入了祈福神宫,往后可要好好地为皇家祈福才行。” 老皇帝瞟了一眼这陪伴了他大半生的女人,他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而破坏了祖宗的规矩,再美也只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这种乳臭未干的少女缺少了女人应有的风情,并不是他非常喜欢的类型。 “是,遵娘娘的令。”乔蓁赶紧福了福。 太子却是看直了眼,上回就觉得乔蓁长得不错,现在这样一妆扮更见娇美,与父亲的喜好恰恰相反,他一向偏爱少女的清新与活力。 年彻不悦地看了眼这老太子,都一把年纪了,还老是盯着美貌少女看,真不知羞?略往前站了站,挡住太子如狼的目光,“乔美人倒是死得婉惜,皇上,太子殿下,是不是应该给乔家一点补偿呢?” 老太子这时候想到乔蕾又觉得可惜得很,忙应声,“彻之说得有道理,父皇,儿臣也有此意。” 再度回到殿上的十五皇子看到这里,眉头拧成结,他栽在这件事情上,此刻说给乔家封赏他并不乐见,遂朝老皇帝身边的一名亲信太监使了个眼色,这人是他收买了的。 那名太监低眉顺眼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遂趁给皇帝换茶的功夫,小心地进言,“皇上,那乔家大房其中一房妾还是东陵国的细作呢,这事还是永定侯世子先发现的……” 年彻抬眼不经意地看了眼这姓付的太监,唇角微微一勾,也好,乔家大房是时候该解决了。 老皇帝的眉头一拧,这乔家大房的案子他看过,不过因为情节不算严重,所以他也就暂时搁置,现在听到这一番话,勾起他的记忆,因而脸色略有几分不快。 嫡皇孙道:“皇爷爷,这案子孙儿了解过,那乔家大房确是不知情,想来也还不到叛国的程度。”乔家两个女儿是差点把他坑了,可一码归一码,今天乔家的女儿不得好,他这件所谓的通奸案就不能完全的平复,他总得为自己打算一番才行。 “皇孙所言正是。”年彻道,“正正因为当日臣也在场,所以才会对其中的细节更为了解,那细作还是臣首先发现的。不过乔家大房也有识人不清差点误国误己被人利用,确是不堪为官,臣以为这点罪责还是要追究的,也给别的官员以警示,让他们不得掉以轻心落入东陵国探子的圈套内。” 乔蓁眼观鼻,鼻观心,听到年彻的说辞,看来不打算牵连到乔家的其他人,她也就不去管大房的死活,反正她与他们已经撕破脸,更没有什么好说的。 “彻之说得对。”十五皇子赶紧道,故意看了眼一身祈福神宫服饰的乔蓁,“按道理没有儿臣多嘴的余地,不过镇西伯的爵位已经取消了这么多年,这偌大的府邸应尽早收回才妥当,另赐给功勋世家,正好是给乔家曾窝藏东陵奸细的处罚。”说到底,他就是要让乔家受到实质的惩处,将来再给太子与嫡皇孙泼脏水就有了话头。 老皇帝没有斥责这个多嘴的儿子,只是神色严峻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儿子是比太子要优秀得多,这么快就从刚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这话也说得在理,原镇西伯府给没有爵位的乔家人住确是不太像话。 乔蓁猛然抬头看向十五皇子,居然想将乔家赶出乔府,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其实那个府邸并不是太好,几家人明面上说是分了家,但总也还是住在一起,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不住在一起或许会更好,但这也只是想想罢了,与被人赶出去是两码事。 年彻安抚地看了眼乔蓁,示意她稍安勿躁。 嫡皇孙却先道:“这样似有不妥,皇爷爷,乔家的先祖曾有从龙之功,现在乔七姑娘又入祈福神宫,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乔家人都赶出乔府,未免有一杠子打死一船人的嫌疑,只怕不知内情的人要说皇家凉薄。” 年彻趁机道:“皇上,据臣所知,乔家几房人已经分家各过各的日子,这乔家大房犯的错没有必要牵怒到乔家其他几房人,毕竟并没有通奸卖国的大罪,犯不着牵连到乔家其他的人,泯江王不知这内情,所以这建议还是不太妥当。” 老皇帝淡扫他一眼,这孩子看来与乔家这姑娘感情颇要好,若是搁在以前他一道圣旨成全他们又有何难?只是冷夜说她关系到圣琴,这就容不得他马虎处理。再想到年彻的外曾祖父,他的亲弟弟曾为他挡箭而死,这份恩情他还是记到现在。 十五皇子嘴唇嚅动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老皇帝看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做声,他这才闭起嘴巴,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颇为开怀,父皇这样子看来是已经不打算追究他做过的那些事。 老皇帝举了举手,示意各方都安静,“这事仪儿与彻之、十五儿都说得在理,朕思量过,到底念及其祖上之功德,仅处罚乔家大房,不牵连其他乔家人。” “皇上英明。”众人都下跪道。 乔蓁也呼出一口浊气,这结果甚好,没有大伯夫妇的搅局,这日子会好过得多,只可惜她现阶段不能离开神宫,不然真想回家看看。 恰在这时候,乔芷被带了来,她瘦得颇为明显,眼睛红红的,明显是来时哭过,跪在地上给老皇帝请安。 老皇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与乔蓁落落大方相比,乔芷要显得小家子气一些,更何况她的气色不太好,遂更没看在眼里,果然,乔家的女儿差距甚大,神色淡然地吩咐她起身。 乔芷却是哭着不起身,“妾身有罪,妾身不知自己被人蒙骗,所以酿下大错,现在二姐姐因我之故而逝去,一尸两命,妾身愿一命偿一命,这才对得起枉死的二姐姐,求皇上成全。”说完,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这番说辞出乎众人的意料,原本有几分看轻她的老皇帝也微挑了挑眉,看不出来她还有这骨气,勇于承担己过。 太子看到她受罪,又听了她这一番话,顿时心软成一片,忙道:“这事不能怪你,都是林侧妃这贱人害的,你也只是为孤的声誉着想罢了,赶紧起来。” 乔芷抬头楚楚可怜地看向太子,“殿下不记恨妾身,妾身已经于愿足矣,来世再报答殿下的知遇之恩,二姐姐死得冤,我不能让她一人在地府受罪,殿下就成全了妾身吧。” 乔蓁不禁概叹这乔芷也是演戏高手,这一幕惭愧演得多逼真,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姐妹情深,这形象也算挽回来了,难怪弄成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她还真是自叹不如。 年彻这知内情的人不禁在心里嘲讽一笑,比起乔蕾,乔芷更为技高一筹。 钟贵妃在后宫打拼这么多年,哪会看不清乔芷的伎俩,无非是搏同情好让自己捞点资本罢了,争起宠来哪怕是亲姐妹也是没情讲的,遂沉声道:“还不赶紧起来,皇上与太子都不再追究你,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好事,赶紧谢恩才是正道。” 乔芷诚惶诚恐地赶紧再磕头,只是这次头没有磕下去,顿时就晕了。 “六姐姐?”乔蓁赶紧上前扶住乔芷,一脸急色的模样。 无奈乔芷就是嘴唇打着哆嗦,愣是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太子早就心疼了,赶紧让乔蓁姐妹下去,宣太医前来诊治。 老皇帝看了眼儿子,鼻子哼了哼,“看你这点出息。” 十五皇子与嫡皇孙都侧目看去,只是心态不同。 年彻的嘴角噙着一抹莫名的笑容,有着淡淡地嘲讽。 旁边的偏殿内,乔芷握紧乔蓁的手,趁人不注意,低语道:“七妹妹,这回是我欠你的,往后必定报答。” 这话乔蓁听多了,并不太放在心上,若不是为了乔茵,她也不想管乔芷的烂账,之前的哭戏实在太假。 乔芷也不在乎乔蓁的回答,眉眼之间有着必得之色,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这回连老天都站在她这一方,她果然如愿得到一张护身符,往后乔蕾的一切都会是她的,不,她要比乔蕾爬得更高才行。 乔蓁看了看她的面容,忍不住泼她一盘冷水,在她耳边轻声道:“六姐姐,如果你想站得更高,就不要表现在脸上,二姐姐的下场你没有看到吗?” 乔芷闻言,轻皱柳眉,这七妹妹说得没错,她要走的路还长得很呢,这时候不是得意庆功的时候,“谢七妹妹提醒。” 乔蓁没有再答,恰在这时候,太医提着药箱走进来,她借机让开到一边,等着接下来的喜讯。 没一会儿,老皇帝与太子那边也得到乔芷怀有身孕约莫二月有余的好消息,老太子更是喜形于脸,钟贵妃却是皱紧眉头,这乔芷似乎有些手段,身为亲娘她不可能不知晓,却一直隐忍不提,偏选在面圣的这一刻宣布,这心机怕是也不低,莫测高深的面容扫了眼太子,她怎么就生了个傻乎乎的儿子? 结果,在以为雪上加霜的乔家二房却迎来了更美好的春天。 乔芷因为身怀太子的孩子,破格被封为婕妤,这与被平反后追封的乔蕾是同一等级,等于最后是乔芷踩着乔蕾成功上位,如果没有乔蕾的被冤死,就不会有乔芷的婕妤之位。 二夫人在知晓后当即吐出一口老血,她的女儿就那样死了,虽然有追封但人到底是没有了,凭什么王姨娘的女儿非但没有事还能得封?这没天理。 王姨娘却是拨开乌云见朗日,脸上的喜色是掩也掩不住,她得意地看向恶狠狠地瞪着她的正室夫人,“老爷,这回可是我家芷姐儿争了一回气。”话却是对二老爷说的。 二老爷欣慰地抚了抚胡子,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看来这段时间的衰气是过去了,他满意地看向王姨娘,“你倒是会生,生了个好女儿,不像某些人,”目光凌利地扫向二夫人,“净生些害人的玩意儿。” 二夫人气得头晕,他乔健锐怎么可以说这些让人有失偏颇的话?难道就不让人寒心吗? 乔茵收到消息,终于长呼出一口气,有了乔芷这婕妤,局面又不同了,总算没有低到尘埃去,这可是对她相当有利的。至于母亲劝她嫁进定波侯府的想法,她现在已经顾不及了, 与之同时,乔家大房却是哭天抢地,大老爷乔健林获刑一年,一家大子又被赶了出来,房子与家产一并查抄归了官府。 在外看着贴着封条的大门,一大家子人都傻眼了,孩子一个劲儿地哭,大夫人乔陈氏却是半天回不了魂。 乔老夫人已经被移到四房去住了,原本分家时她所住的院子没算进去,现在一并算作大房的被封了,所以大房想去老夫人那儿也不行。 乔纪道:“娘,我们去跟二叔父还有四叔父商量一二吧。” 大夫人与其他几房人的关系闹得很僵,一直都是互不理睬的,现在落魄了,就算再拉不下脸也得求上门去。 二老爷一听到大房的人来投靠,当即就怒道:“蓕钼不许放他们进门,这差点都害了我们一家子,哪还能再与他们牵扯到一块儿?” 二夫人也欣然点头,她早就恨极了大嫂乔陈氏,现在更不可能去接济她。 大房连二房的门都进不去,气得乔陈氏破口大骂。 三房最为宽敞,只是因乔蓁而与乔维交恶,大房没去敲三房的门。 最后惟有去了四房,四老爷看了眼大哥儿妻儿,不过半天功夫都落魄得不成样子,学二哥那般赶他们走,他做不出来,最后只能打开大门让他们暂时住进来。 大夫人顿时松了口气,进了门就以长嫂自居,选了个最大的院子就搬了进去,气得四夫人够呛。 乔荏冷眼看着大房的行径,低声与她娘道:“娘,我们可不能收留他们一辈子,你跟爹好好说,祖母已经归我们奉养了,现在又添大伯母一家,我们就算有金山银山也要吃崩。” 四夫人乔李氏细思也与女儿的想法一致,如果大房客气一点那就算了,可现在这样子如何让人喜欢得起来?这回查抄家产,他们能幸免于难已经是皇上宽容了,乔李氏越想越不能为大伯乔健林的错误承担责任,如果他没有色心不纳妾,也就不会有这祸事。 只是丈夫迂腐了些,乔李氏也不含糊,明里暗里地给丈夫吹起了枕头风。 “这结局你可满意?”年彻终于逮到乔蓁私会,拥着她的腰邀功。 乔蓁看了他一眼,踮起脚尖在他的脸庞上轻轻一吻,“这样可以了吧?” “这哪行?”他不满地道,直接将自己的唇压在她的唇上深吻起来。 乔蓁两手圈住他的脖子热切地回应着他。 冷夜在进宫晋见皇帝的时候,念力施展,恰好看到两人亲吻这一幕,顿时袖下的手握紧成拳,乔蓁说要去东宫与乔芷见面,原来是为了与年彻幽会,这画面看得让他嫉妒不已。 多年前他也同样输给了另一个男人,难道现在还要再输?他不甘心,为什么他爱的人都得不到? 年彻感应到冷夜偷窥的念力,当即不动声色地反击回去,两人的念力相撞,顿时飞沙走石,乔蓁略有感应到这两股力量。 她贴着年彻的嘴唇,轻声问,“冷夜?” 年彻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乔蓁顿时脸色一沉,没想到冷夜这人真是卑鄙到让人想竖中指,居然还用念力跟踪她,一念之下,她牵引自己落在他魂灵上的禁制。 冷夜当即头痛欲裂,一时撑不住想要跌落在地。 “大祭司?”皇帝身边的太监问道。 冷夜摇了摇头,收回自己的念力,勉强起身,“我没事,走吧,莫让皇上久等。” 乔蓁感觉不到冷夜的念力,这才冷脸问年彻,“他走了?” “嗯。”年彻应道。 乔蓁皱眉道,“这人不知道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连跟踪这么没品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年彻却没有应声,只有握紧的拳头透露出他的心情相当不好,乔蓁现在还不能摆脱掉祈福神宫,老皇帝不会答应的,离他真正要运作的事情还有些时日,这个时候他颇为憎恨自己,如果能不顾一切带她走就好了。 乔蓁握紧他的拳头,表示自己会与他一起面对所有的难关。 年彻笑了笑,伸手轻抚了抚她的秀发,低头密密地吻在她的脸庞上。 乔蓁却很杀风景地道:“对了,我五姐姐的事情……” “你放心,我不会食言。”他没好气地应声,为此他连欧博这哥们都暗中使计调他离京,就是为了计划顺利进行。 “我可没说你食言,我这不是担心五姐姐嘛。”她讨好地圈住他的腰磨蹭道。 “你这磨人的丫头。”他到底对她心硬不起来,咬了一下她的嘴唇,然后又吻了下去。 另一边厢的冷夜看着老皇帝,没想到这个老家伙宣他来是为了乔蓁。 他连眉也没皱道:“皇上,乔蓁关系到圣琴,臣有感应,圣琴之主这一件事只能从她身上下手,才能水落石出……”他眼也没眨地说着谎言,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乔蓁嫁年彻那是不可能的。 老皇帝真正感兴趣的还是圣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出此人?” “皇上再给臣一点时间。”冷夜道。 老皇帝故做感慨地道:“年彻与乔蓁倒是情投意合,如果没有这一茬,朕给他俩赐婚也没什么不妥……” 冷夜心里暗骂一声,这大魏的皇帝会为这件事内疚那才是笑话,最终还是为了圣琴,这是警告他的话,看来祈福神宫的流言老皇帝也有耳闻。 “皇上,臣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臣之心日月可鉴。” “朕也不是猜疑爱卿。” 两人似乎都在信任对方,却都心存猜疑。 冷夜向老皇帝禀告了一些事务后,方才建议道:“皇上若是对年世子有所亏欠,不如就赏赐他一房妻室做为补偿不更好?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这事容朕再思量。”老皇帝怔了怔后道,赐婚什么的他也想过,只是以永定侯府这样的功勋世家,赐婚的人选可要慎重,原本以乔蓁的家世是配不上,但胜在令人放心。 冷夜看了一眼,没再乘胜追击,而是打了边鼓即退,只要让年彻不好过,他乐意为之。 乔府,乔茵的伤势能下床的时候,就接到了欧博因公务离京的消息,这对于她而言可是一个机会。 “姑娘,奴婢查到定波侯府老夫人明日会到白马寺进香。”春柔道。 乔茵的表情瞬间一冷,“你给我安排一下,我明天一定要见到这老夫人。” 以她的身份去敲定波侯府的门,只怕别人连大门都不会给她进,要接近这老夫人,明天就是一个好机会,既然他欧博能找她的家人来治她,她为什么不能去找能治他的人? 春柔点点头,“奴婢都打点好了,住持那儿也打过招呼。” 乔茵因为得了这消息,这一晚才勉强多吃一些,只是才扒了几口饭,二夫人又照例来劝她嫁进定波侯府为妾给她挣回面子,最近王姨娘很是嚣张,二夫人虽然不至于日子难过,却也舒心不起来,非要与王姨娘较一高下。 乔茵早就烦不胜烦,自然不会点头。 翌日,乔茵收拾妥当后就早早到白马寺等待机会,定波侯每年都会到此进香,这都是老规矩了。 她在偏厅等到午时,才听到外头有动静。 定波侯府的老夫人每次来都会用斋饭,她探头看了看,果然看到老夫人率先走进来。 欧博的祖母欧温氏出身高门,气度自然不凡,又因养尊处优,所以很是富态,在相貌上,欧博倒有几分似这祖母。 乔茵也没含糊,当即从隐身处走出来,走向看到她一脸错愕的老夫人,屈膝行礼道:“给老夫人请安。” “你是?老身没见过你。”定波侯府老夫人皱眉道,双眼里面满是威严。 “老夫人没见过小女子,不过小女子却是来请老夫人做主的。”乔茵不惧地抬头看向欧老夫人。 “你找老身是为了什么事?”欧老夫人由侍女扶着坐下,儿媳们都赶紧在她身边侍候,当然目光少不了看向这突然冒出来的少女。 乔茵转头面向欧老夫人,正色看着她,“小女子是来请老夫人看好您的孙子的,欧世子要强纳我为妾,小女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与他人为妾的……” “放肆!”欧老夫人将手中的茶碗掷向地面,冷冷地看着乔茵,这该死的女人居然说她宝贝乖孙要强纳她为妾?她算什么东西?姿色又不是上佳。 欧博的生母定波侯夫人听到这话,也气不打一处来,她的儿子如此优秀,怎会做出强纳妾的举动来?“你莫污蔑我儿,不然我饶你不得?”她的神色更为冷厉。 乔茵早就知道欧博会这样,他的家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吃多少斋念多少佛也是没有用的,她冷静地将那日媒婆强留在她家的婚书以及聘礼单子摊出来给欧博的祖母与母亲看。 一进间,欧博的祖母与母亲都脸色铁青,这孩子居然背着她们做这件事? 欧博的婶母看见不由得暗自兴灾乐祸,“大嫂真的半点风也没收到?博哥儿这真是糊来,要纳贵妾怎么也得跟家里打声招呼,他倒好,一声不吭就自个儿做主了,虽然这纳妾不等于娶妻那般郑重,可也不能马虎至此啊。” 定波侯夫人瞪视一眼妯娌,再度看回乔茵,这女子真很大胆,真个闯进白马寺说这样的话,“不过是纳个妾罢了,我们定波侯府不在意……” “侯夫人在意与否与小女子无关,小女子只知道宁可当寒门妻,不当高门妾的道理,还请侯夫人约束你儿子,莫要再来骚扰小女子的清净,也莫要再使那卑鄙的伎俩。”乔茵不再为欧博连纳妾都不与家人相商的行径伤心了,这个男人不值得她留恋。 欧老夫人早就气青了一张老脸,这样让人上门打脸的事情她多少年没经历过了?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官之女,乔家不就出了个婕妤吗?这在权贵之家根本就不当一回事,等太子登基捞到一宫主妃那还好说,现在不过是她一脚就能踩死的蚂蚁罢了。 她从鼻子一哼,“你这样的女子,我欧家也不会想要纳为妾,你放心好了。” 乔茵当真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谢老夫人成全,小女子感激不尽。”再度屈膝行了一礼。 定波侯夫人怒斥,“还不赶紧滚!” 乔茵也没因她的话而动怒,只是深深地庆幸自己不用与这等人打交道,当即就施施然地出了这厅堂的门。 在外面仍能听到欧老夫人训斥儿媳的声音,这时候她微微一笑,这样甚好,总归可以桥归桥,路归路,两人再没交集。 在回程的时候,她坐在马车里终于可以吃下几块点心,这段日子以来的郁闷之气都可以消去了,只要定波侯府的女眷出面,欧博就不可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春柔看到姑娘的好心情,脸上也开始有了些许笑容。 正在乔茵要送一口点心进嘴里的时候,马车却是重重一顿,随后就是一歪,忙一手扶住车壁,“出了什么事?” 外头的车夫道:“姑娘,外面的雪太厚了,车轮陷进去被卡住了。” 乔茵掀起车帘从车上下来,看着车轮陷进雪地里,车夫拼命地拉马也不管用,这车轮根本就拉不上来。 乔茵也有几分着急,忙道:“我们一道使劲将车轮拉出来。”边说她已边动手。 春柔也不含糊,可是凭借三人之力也没有办法使车轮回归到旁边的平地上,乔茵背上的伤实际上仍没有好全,这一使力碰触到伤口,顿时疼痛起来,她皱了皱眉,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如果再拉不上来,那就糟了。 脚下一踉跄,她险些跌倒。 “姑娘?”春柔忙惊呼,想扶她也来不及。 乔茵只能顺势跌到雪地上,哪怕过了春节,这雪仍未停。 就在这时,一双厚实的大掌立即扶住她,她才避免跌个狗吃屎,待她站定,这大掌的主人当即松开手,声音沉稳道:“姑娘可要帮忙?” 乔茵如获救星地看向身后,只见到这出手助她的人长着粗眉大眼,长相虽不精致,但也不是大老粗,看起来颇为正直,应不是坏人,她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位壮士,那就有劳了。” 男人看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也没有推辞,而是吩咐她站远,然后就两手一运力,马车的轮子就从雪地里了拔了出来,回归到平地上,只是男人衣摆及鞋子却被泥溅到,顿时就脏了。 乔茵见状,连忙道谢之余,忙道:“壮士,你的衣物?” “不碍事。”男人不在乎地挥挥手。 乔茵想要摸银子给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没带银两,顿时一张俏脸红透,“不,我该赔给你的,要不这样吧,你明儿派人到我家来取。”当即将自家的地址告知。 男人愣了愣神。 春柔却是赶紧扶乔茵上马车,这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已经吃了一次亏,不能再吃亏了。 乔茵在马车上赶紧又道了谢,这时候车夫才扬鞭起程。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乔茵的笑容。 后面的下属这才牵马走近,“章哥,这姑娘不正是正六品内阁侍读乔大人的闺女,那可是给你说亲的对象,我看知书达理的,长得又好,章哥还是赶紧应下为好。” “没错,章哥,这遇上可是有缘,要不然怎么偏给你遇上?要不是我们执行这公务,不经过这白马寺,想碰上都难。”又一下属起哄道。 “她爹又是正六品官,章哥本身是六品武将,正好门当户对,赶紧娶来给我们当嫂子……” 几个下属你一言我一语颇为热闹。 男人却是冷眼扫过几名下属,纵身一跃跳上马,“别多嘴,毁了人家姑娘的闺誉。” 这婚事是永定侯世子亲自保的媒,他本欲拒绝掉,虽然在官位上他与她父亲相当,可是到底不如人家殷厚,再说这世子爷保媒就更是令人难费解了。 不过在真实见了乔茵的人之后,他的一颗心却蠢蠢欲动。 .. 第六十八章 婚成 永定侯府的荣华院,盛宁郡主办堂会,请了不少卫京城的权贵夫人来参加,台上咿咿呀呀地唱得异常精彩,台下三三两两交头接耳也异常地热闹。 盛宁郡主坐在主家席上,坐她旁边的可是她娘家的大嫂,她大哥果郡王的正室刘夏氏,这刘夏氏也是出自世家大族,嫁到顺王府后,为长房嫡子连生五子,卫京人人称羡,地位更是牢靠得很,所以这早已上了岁数的女人表情总是透着一股傲气。 这时候她斜眼看向男客那一边,目光在年彻的身上留恋好一会儿,用扇子一挡,与自家小姑交头接耳起来,“大姑奶奶,听到宫里的传言没有?” 盛宁郡主随意地啜了一口茶水,“嫂子听到了什么?”这嫂子若没有听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是不会如此神秘的说话,对于这嫂子,她焉能不了解? 刘夏氏的嘴角微微一咧,就已是在笑了,“大姑奶奶,听说皇上有意要给你家彻哥儿赐婚,只是这人选目前还没定,我是没生下个闺女来,不然必定要攀你家这门亲。” “哦?”盛宁郡主得了乔蕊这玩物,很是有一段时间没在上流社会行走,过年时也极低调,那会儿还没听闻老皇帝有这意向,怎么正月堪堪才过完,他就动了这心思?这时候她歪了歪头向刘夏氏,“大嫂这消息确实吗?听说哪家的女儿入了圣眼?” 刘夏氏思忖了一会儿,“这人选还没定,你也知道圣意难测,况且你家又是功勋世家,老侯爷一向圣眷正隆,所以皇上要给你家赐婚必定会选个好的。”她拍了一下马屁,瞟了瞟盛宁郡主保养得相当不错的容颜,以这样的年纪来说,已是十分难得了,可惜却是个好磨镜的,她微有些叹息又有些不以为然。 盛宁郡主不露声色,但握着茶碗的手就是一紧,这消息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坏,儿子总归要娶妻,为那个乔蓁也耽误了这么久,只是娶谁?这才是关键,两次向乔家提亲,家世是不相配,好在不起眼,这点政治常识她还是有的。 刘夏氏细细打量这小姑的神情,见她神色冷静,心里略微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庆幸居多,这小姑虽不靠谱,行事上还是没过出大岔子,这会儿她也打起了小九九,“大姑奶奶若不介意,我倒是想要毛遂自荐一番。” 盛宁郡主这时候才正眼看向这娘家大嫂,果然坐不住了,似笑非笑地道:“大嫂又要说谁?可是你娘家的内侄女?前些年不是说与人私奔了吗?我年家怎可娶这样的女子入门为正妻,没得让人笑话。”自打儿子过了十八,她这娘家大嫂就没少说过肥水不落外人田的话,不过也得看看她娘家的女子都是什么德性? 夏家虽不是随刘家打天下的功勋世家,但这一家人却一直官运亨通,祖上至今已出过三个正一品大官,当朝的夏太师更曾任过太子的老师,将来的帝师无疑,更遑论其子孙在外担任的官职,所以这一家在卫京城还是颇具份量的。 只是无奈夏家女子似乎都不甘屈于命运,前些年夏家姑娘私奔一事闹得沸沸腾腾,这才让想与永定侯府交亲家的果郡王妃刘夏氏引以为憾。 如今盛宁郡主不客气地说出来,刘夏氏的脸上有几分赧红,眼里闪过一抹凌利的目光,这姑奶奶说话越发不饶人,嘴一撇道:“大姑奶奶这话说得,这都是陈年黄老历了,你还偏翻出来讲?我那侄女吃了暗亏这辈子也算完了,你啊,这嘴就不能饶饶人?”看到盛宁郡主不悦地抿紧嘴,她方才又道:“好了,我可数落不了你,这会儿我也不跟你说玩笑话,这姑娘是我亲姐妹的女儿,叫采姐儿,你也见过来着,那一年你还说这丫头生得好,她爹又是封疆大吏,这家世难道还不及你上回下聘的乔家那个破落户?这娶妻娶贤,娶个贤内助才是正道……”滔滔不绝的话如倒豆子般倒出来。 盛宁郡主经这大嫂一提醒,倒是记得这采姐儿来,只是她爹这官有些敏感了,老皇帝对年家有宠有猜疑,又怕内外勾结,所以这姑娘的家世第一个就通不过,这时候她笑了笑,“大嫂真是想当媒人想疯了。” 刘夏氏一听,这盛宁郡主这话说得太过份了,握着羽扇把柄的手更是紧了又紧,最后触及她的笑容,错愕了一下,这时候才醒起自己一时只顾着想好处,倒是忘了这犯皇家忌讳的,皇帝越老就越不容易信人。如果真提这婚事,对两家来说都不是好事,遂拍了拍嘴,“看我,又说错话了。” “那就少说几句,这茶都凉了不好入口,来人,给郡王妃沏一碗热茶来。”盛宁郡主道。 刘夏氏没再多言,又不是今天才认识这个大姑奶奶,当年她刚嫁进顺王府的时候,没少吃过她的暗亏。 如刘夏氏一般,坐在另一边的位置上的永定候老夫人年冯氏,与小冯氏也滔滔不绝地议论起来,她们与盛宁郡主在府里是不对付,在外人面前还是要表现出一派和气来。 “姑姑,可气的是珊姐儿上回出了岔子,被人摆了一道,不然倒是可以借皇上这股东风。”小冯氏颇为可惜。 年冯氏却是磕了一口瓜子,“别提珊姐儿来扫兴,明明没本事还要使那计,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爹将她嫁到外省给人当填房还是明智的。” 这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小冯氏没有年冯氏说得那么刻薄,想到冯珊出嫁那天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她就有几分来气。 年冯氏看了她一眼,“你少打抱不平,这世上不公道的事儿多了去,计不如人,能怪得了谁?亏我还以为她可堪造就,原来不过是如此。”顿了顿,“过几天我进宫谒见钟贵妃娘娘,倒是可以敲敲她的边鼓,年彻的媳妇还是要与我们亲近些才好。” “姑姑可是有了合适的人选?”小冯氏顿时眼睛一亮,这时候她已经不记得要去同情冯珊,利益什么的才是她应该关心的。 年冯氏朝年彻的方向看了一眼,“总之你别管,这事办得成我们得利,办不成也不吃亏。”伸手狠抓了一把瓜子。 小冯氏见到姑姑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没再追问下去,这姑姑不打算与她商量的话,她是一个字儿也别想套出来。 这堂会到处都热闹精彩,年彻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嘴角噙笑地看着台上的戏。 “彻之,看来有人对你的婚事颇为在意。”身边的友人笑道,“现在连皇上都要掺一脚,你的大舅母看来更是不遗余力。” 年彻不甚在意地喝了一口茶水,“再不遗余力又如何?” “我都快忘了,当时我们打的赌,那夏家姑娘倒也真蠢,居然放着你这样上好的货色不要,别人引诱几句就春心萌动闹着要私奔,死不嫁你,倒是颇为可笑,只是不知道现在这夏家姑娘可曾后悔放过你这个有钱有权有貌的夫婿?”有人当即笑出来。 年彻似笑非笑地应了几句,他的婚事还不到果郡王妃操心,夏家的女儿再好也不是他想要娶的,想到老皇帝的赐婚,他随之冷哼一声,牛不喝水可是按不下牛头的,要解决这局面可是有千万种方法。 正在他略感无聊地想要提前退席时,看到自家小厮临渊给他打的手势,找了个理由立即离席,大踏步地向临渊走去。 “如何?”他问道。 临渊低声禀报,“章校尉已经与乔五姑娘见过面了,一切都极自然,章校尉没有起疑。” 年彻闻言点点头,安排章京与乔茵先见上一面还是有必要的,所以才有了章京这次的公务,眼微微一眯,“甚好,传信让人拦一拦欧世子,不要让他这么快结束公务回京。” “是,世子爷。”临渊应声,转身就去传达世子爷的命令。 年彻却觉得自己这回真是为了乔蓁做起了这鸡婆媒人,想来就蛋疼,还要拖住欧博,争取在他回京之前将乔茵打包成婚送进洞房,他容易他吗?换在以前他才懒得管这摊子烂事。 在乔茵这件事上,欧博是过份了一点,但他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是一个娘们,愿意了上心了自然要讨她欢心,一如他对乔蓁,所以他可以煞费苦心求为正妻,若只不过是一时的玩物,不值得费心,给个妾室的名份有何不可?这还是抬举了,偏乔家这两个姑娘都是犟脾气的。 他抚了抚额,这当媒人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不禁略微苦笑了一下,不过事已至此,惟有瞒着欧博抓紧时间进行。 “去,就说我约章校尉今夜喝酒。” 小厮得令,赶紧就去忙了。 身在祈福神宫的乔蓁从筱微的手中接过信,就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不避讳地打开就看了,边看边皱眉,当即回信,问年彻这个章京家中人口可查明?都有些什么人?千万不能有恶婆婆与厉害的小姑,对了弟弟啥的人品也要端正,不然娶了个恶婆娘,五姐姐将来有个极品妯娌,那日子可就难过了。 章京本人一要不能拈花惹草,要洁身自好,府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通房姨娘;二不能有不良嗜好;三要脾气好,不能打老婆;四要……林林总总提了十个要求。 至于官职什么的,她倒没提太大的要求,反正只要章京人品好肯努力,有永定侯府在,这官总能爬上去的,所以她并不担心。 筱微在一旁看得口大张,都能塞进一个大鸭蛋,天哪,这是找夫婿?她舔了舔唇,“阿蓁,你这要求是不是太过了?我看依你这要求怕是要难倒天下不少男儿了,我都要为我表哥叫屈。”两人相处越来越亲密,所以她私下都不再叫乔姑娘这见外的称呼。 “有吗?”乔蓁吹着墨迹,再看了一遍,正常得很。 筱微伸出玉指指了指那十条要求,“这年头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会有上几个通房,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再说通房姨娘什么的只要碍不着正妻,又有什么关系?还有这里太难为人了……”噼哩叭啦地说了一大通,在她的认知范围里面都不合理的事情。 乔蓁认真听完,她的要求确实太多了,这是古代不是现代。不过随后她就笑着将信装到信封里面。 “你不再改改?”筱微瞪大眼睛道。 “为什么要改?”乔蓁理直气壮地道,男人看男人与女人看男人本来就不同,连筱微这个土生土长的本地女都认为她的要求过份,如果她连个要求都不提,年彻随便抓一个来应付她怎么办?这可是关乎乔茵下半辈子的幸福,马虎不得。“反正我又没有打算年彻会全照办,能找到个有达标一半的人选,我就阿弥陀佛了。” 筱微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啊你,真是把我表哥都吃得死死了,为了你这几条奇葩的要求,年彻可能要挠头彻夜难眠了。” 乔蓁只能道:“那我以后再补偿他,现在这叫能者多劳。”把信塞到筱微的手中,眼里的笑意甚深。 筱微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表哥的眼光,这叫自讨苦吃。“哦,对了,你提出要到东宫看望乔婕妤的要求,被大祭司驳回了。” 乔蓁闻言愣了愣神,乔芷这次安胎选择得比乔蕾要低调得多,太子一时热度上来对她颇为宠爱,乔芷却是头脑清醒,没有出去招惹什么不能惹的人,一时间,她的处境倒还是颇为安全,只是乔茵的婚事在即,她可不希望东宫再起波澜,所以才会每次去看望乔芷都给她送东西,就是让她不要搅风搅雨。 “上回还好好的?”她问道。 筱微皱眉道:“以前大祭司都不管,只要我放行即可,不知为何他特意吩咐,现在只要是与你有关的事情,都要一一向他汇报,他同意你才能行动,他不同意你寸步都不许出神宫。” 乔蓁的神色一冷,这冷夜是什么意思?将她当犯人来看管?正着恼之际,她忆及上回与年彻私会被冷夜发现一事,估计是这件事让冷夜更为变本加厉,顿时她握拳捶向一旁的桌子,“真是岂有此理!” 筱微安慰地拍拍她的粉拳,“你先别着恼,这事我再想想法子。本来你被皇上召见,神宫里面关于你是大祭司禁脔的流言都消弥泰半,正向好的方向发展,如今大祭司又来横插一脚,这事又模生枝节了。” 乔蓁皱了皱眉头,现在去找冷夜理论,只怕他也要避开她,反正他最擅长这一招,正正像个躲在阴影里面的瘟神,冷不丁地就出来咬你一口,“这个心理变态的老男人。”她痛骂了一声。 筱微听闻,顿时就乐得笑出来,冷夜想跟年彻争乔蓁,这手段连她都不齿,“我怕他会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今晚我过来与你睡,至少可以提防他一些。” 乔蓁点了点头,筱微说得对,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有那道禁制在,她也不能掉以轻心。 年彻在当晚就收到了筱微传的信,展开一看,顿时哭笑不得,乔蓁这些个要求能有多少男人能达到?连他都未能全部达标,更何况章京?顿时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 今夜与章京喝酒,这人倒是颇为豪爽,这本是他要提携的人,自然对他的家境来历了如指掌,只是现在时间紧急,章京对他保媒一事疑虑甚大,并没有明确地答覆他,只说要回家向母亲禀告才能回覆。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乔蓁,他很可能当场就拂袖走人,不过侧面倒也可以看得出这章京是正人君子,并不是那种想要靠女人上位的无耻之徒,人品还是可行的。 “磨墨。”他吩咐一旁的小厮,坐下来给乔蓁回信,自然是要讨价还价一番,她这不是在为乔茵找夫婿,是在完美的圣人,试问这天下哪有? 月亮如钩挂在天上,乔茵却是半分睡意也没有,媒婆没再登门,可见应是定波侯府出手干预了,自家爹娘怕是也收到定波侯府不同意纳妾的风声,这阵子没少给她脸色看,尤其是母亲,唉声叹气越来越重。 推开窗户让月光照到身上,她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门外一响,她忙抬头看去,只见乔综披着一身银芒走进来。 “三哥?”她忙上前迎道。 乔综看了看她一身单薄的样子,握了握她的手很是冰凉,顿时责备道:“怎么不多件衣服?感染了风寒怎么办?” “屋里有炭盘,不冷。”乔茵摇摇头道,想到自家兄长为了她的婚事到处奔波,她到底过意不去,扶了他坐下,给他捏了捏肩膀什么的。 “好了,你就别献殷勤了。”乔综拉着她的手让她也坐下,看了她半晌,叹息一声,“本想给你找个好夫婿,却是没得什么好人选,有些人家空有功名自家又过于清贫,我也不想你嫁过去受罪……” “穷点没关系。”乔茵道,自家知自家事,现在时间紧迫,容不得她精挑细选,“他还没回京,如果回来了,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来?”对于欧博,她是越来越摸不准他的行事。 这也是乔综最为担心的,欧博出京公务就是上天给的最好时机,遂咬咬牙道:“哪怕是秀才,我也认了,了不起到时候我再想法子给你置办丰厚一点的嫁妆,他家也会对你好点。” 乔茵点点头,不过对于丰厚嫁妆她是不会想的,父母现在恼了她,如果她执意低嫁,他们更会觉得丢脸,还怎么可能给她丰厚的嫁妆?好在这些年她也有留个心眼给自己攒了不少私房钱,出嫁后的生计是不成问题。 乔综看了眼妹妹镇定的神色,从怀里掏出折好的一张纸悄然递给她,压低声音道:“这是我花重金从一老鸨那儿寻来的,她就是用这法子将手下破瓜的女子都伪装成黄花闺女卖了高价,你好好看看,到时候我们依然画葫芦,把这事瞒了过去,以后就是康庄大道。” 乔茵顿时觉得手中的纸是烫手山芋,她不想用这样的法子去骗人,但心里又忐忑不安,现在正正是两难的境地。 “你这回可不能再犯傻,听到没有?”乔综的声音狠厉了不少。 乔茵无奈之下惟有点头。 兄妹俩又说了一会儿话,乔综才挑帘子出去。 他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已过了子时,由侍女帮忙给脱了外衣。 乔武氏就迎了上来,接过侍女的活,只是在放外衣的时候,她灵敏的鼻子嗅到上面不属于她的脂粉味,两眼狐疑地又再闻了闻,这才确定不是她用的脂粉香,顿时咬着唇僵在原地。 半夜三更才回来,一回来就是满身别的女人的香味,这乔综背着她都干什么去了? “你这是干嘛?傻站在那儿?”乔综不悦地唤了一声,这乔武氏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乔武氏的脾气上来,将手中的衣物朝乔综的方向一抛,上前质问道:“你说,你都去哪儿了?” 乔综接住自己的外衣,模了她一眼,“半夜三更的吵什么吵?还让人安宁不安宁?” “乔综,你老实告诉我,你都上哪儿鬼混去了?”乔武氏想到这段日子以来,丈夫跟她行房的次数极少,大多时候她想要时故意挑拨他,他都一脸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那时候她体贴地想他是为了这个家在外奔波太累了,可现在却不作如是想。 “你发什么疯?”乔综吼了一句,“我在外已经够累了,不想回来再与你吵。” 乔武氏不依不饶地上前,“你跟我说清楚,你是不在外在外室?那个女人是谁?” “没有,没有,你听到没有?”乔综推开她怒吼,“一回来就看你在这儿发疯,懒得跟你待在一块儿,你不走我走。”说完,掀帘子就要走人。 乔武氏却觉得他理亏,哪里肯就这样放他走?回来得这么晚,又一身脂粉味,这还不是摆明身有屎?他如果光明正大接回家里,她还没那么生气,好歹还尊重她这个正妻,在她眼皮子底下,她自有办法把那个狐媚子治得死死的。 两夫妻顿时一拉一扯地吵闹起来,声响越来越大,连二老爷夫妇都影响到,顿时,二房一家子都起来调停。 乔茵闻言也披着氅衣到兄长的院落去,只看到三嫂拉着三哥不放,更是说了此不中听的话,又哭又闹的让人头疼。 二老爷板着脸站在那儿,这儿媳越来越不像样子,男人喝喝花酒或者在外玩玩都正常得很,她偏还当回事不依不饶。 二夫人自然是见不得儿子吃亏,帮着儿子对付儿媳,指着儿媳的鼻子就是一顿好骂。 乔武氏平时能忍,这会儿也不知是真委屈还是怎的,她不禁顶撞了二夫人几句,顿时由夫妻矛盾上升到婆媳之争,大半夜都没有消停。 乔综得了自由,看也看妻子一眼,朝妹妹走去:“回去歇息吧,别理她在那儿发疯。” “三哥,可是为了我的事?”乔茵是不喜乔武氏,可也不希望因自己而让三哥夫妇失和。 “不是。”乔综当即否定,他不想因自己而让妹妹心里有负担,都是乔武氏这婆娘越来越糊闹。 乔茵听到这才安心下来,由春柔扶着回自己的小院。 翌日一大早,乔茵就接到乔武氏抱着珍姐儿回了娘家的消息,她皱了皱眉,急忙到正房去见她娘。 二夫人一看到女儿就没好气,“她走就走呗,要胁谁呢?横竖不过是个庶出的玩意儿,真把自己当成宝了?” 乔茵正要回话,下人就来报说是有媒婆上门。 二夫人的眼睛一亮,不待女儿说话,即道:“快快,迎她进门来说话。”不知是不是定波侯世子回心转意?思及此,她回头朝女儿严厉道:“这回不许坏事,不然你爹不饶你,我也饶你不得。” 乔茵皱紧眉,莫非欧博回京了? 这回的媒婆倒是个慈眉善目的,把手中的庚帖递上前。 二夫人乔朱氏接过下人递上来的庚帖,心里不禁迷糊起来,这节奏不像纳妾,倒像是娶妻,心里一紧,赶紧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男方的名字叫章京以及生年属相等基本信息。 这章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媒婆笑道:“这可是大喜事,章大人可是六品武将,看上你家的五姑娘,这不,托老身前来提亲,求为正妻……”她咬紧正妻两字,表明男方的重视。 二夫人把庚帖往桌上一放,一听到是无名的六品武将,她就不感兴趣,这京城六品官可是多如牛毛,哪怕她的丈夫也是六品官,可到底祖上出过能人。 再听到章京的家底并不殷实,只是由底层爬上来的,更是早年丧父,有寡母及弟妹三人,她顿时更不满意,“不用说了,我不同意。” 躲在一旁偷听的乔茵也是一愣,这姓章的武将,她搜遍记忆也没此人的印象,怎么会突然向她求亲来着? 媒婆却是不将二夫人的拒绝看在眼里,径自又笑道:“夫人可要考虑清楚,章大人虽然现在是六品武将,前途可是不能限量的,如果错过了那就真真可惜。”从怀里掏出聘礼单子,“这是章大人的聘礼,可是实打实的。” 二夫人接过打开一看,仅有上回欧世子所给的聘礼单子的三分之一,她见过大猪头,对这更不上心,把聘礼单子抛回给媒婆,“不用看了,我不同意,你请回吧,我家茵姐儿值得嫁入更好的人家。” 乔茵却有几分着急,看母亲这样子是对欧博念念不忘,不管怎样,这是自欧博以外来向她提亲的人,她赶紧朝春柔看了一眼。 春柔会意急忙去寻乔综,没一会儿,乔综就急忙出现,他看了妹妹一眼,赶紧去拦住母亲送客,好不容易才有了别人上门提亲,他无论如何也要会一会才行。 春柔回到乔茵身边,低声道:“姑娘,奴婢看这求亲的人可能会靠谱,现在三奶奶回了娘家,没她搅事,估计姑娘的婚事会顺畅些。” 乔茵没答,心下对于这婚事的来历还是有几分疑问,咬了咬手指,六品京中武将是不起眼,可她也不过是个小官之女,算来也是门当户对。 她回房才坐了一会儿,乔综就一脸喜意地过来看她,直说这回肯定成了,待他去私下里查查这章武将就能定下。 乔茵道:“三哥,我总觉得有几分不妥,是不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你这是前怕虎后怕狼,只要人不差,爹娘那儿我去说,这婚事无论如何都要成,你以为还有大把时间让你慢慢挑?”乔综瞠眼道。 “我不是这意思……”乔茵忙澄清。 正在兄妹俩说话的时候,有下人来报,说是乔维请他们过去。 兄妹俩对视一眼,乔维很少会来请他们,尤其是在他要备考科举之时,更是很少出门,这会儿请他们过去不知出了什么事? “三哥,我们赶紧去看看,不知道是不是七妹妹在神宫出了什么事?”乔茵一脸急相地道。 乔综也不含糊,赶紧就与妹妹坐上骡车往三房而去。 哪知,他们一进门,乔综就拿出一封信递给乔茵,“这是我姐给五姐姐的信。” 乔茵接过,赶紧打开来看,上面是乔蓁的笔迹,大略就是说了这章京求婚一事的来由。 乔维道:“这毕竟是五姐姐的婚事,我如果拿着信到二房去,只怕二伯母会起疑心,所以还是请你们过来一趟,我姐说这人还算靠谱,不过这是五姐姐的终身大事,还须五姐姐做主才行……” “既然有年世子亲自保媒,我看这婚事能成。”乔综了解来龙去脉,哪有不笑着应承的道理? 乔茵却是心里忐忑,乔蓁在信中也说了,这婚事过急,只怕来不及让她与章京培养感情,属于盲婚哑嫁了,要她考虑清楚。 在回去的路上,她执着手中的信脸色有几分紧绷。 乔综见状,道:“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现在这是多好的人选,我跑断腿也没有找到这样的人来娶你,我跟你说,年彻能让他来给你提亲,这人的前程就绝不会差。”顿了顿,“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寻到的好事。” 乔茵也知道自家哥哥说得在理,可是真正面临了,她又有几分犹豫,到底仍是女儿心思在作怪,她不禁有几分恨自己,不过仍道:“哥,这事你容我再想想。” “还有什么好想的?”乔综道,不过知道妹妹的性子,他最终也没有勉强她,正好,如果答应得太急,只怕男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现在这样倒也合适。 一连几日,章京都没得到乔家明确的答覆,他原本还有几分猜疑至此全消,原以为女方急着嫁肯定有什么问题,现在这样一看倒也不像是要坑人的样子,再思及乔茵的容颜,似乎有几分心驰神荡。 最终他还是再遣媒婆去送东西给乔茵,隐晦地提及那日两人不经意地会面,乔茵至此才知道原来那天好心的壮士就是章京,他看来倒像是个正直的人。 待乔综再问她,她就点头应声了,再想下去欧博回京就更难办。 乔综顿时喜形于色,忙去与爹娘商量婚事。 二老爷夫妇自是不同意,章家的环境又称不上好,把女儿嫁过去是赔本的买卖,还不如等欧世子回京再看看能不能嫁进定婆侯府为妾。 乔综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想委屈茵姐儿,她可是你们亲生的?” “她不是我生的,我才懒得管她这个不孝女。”二老爷吹胡了瞪眼睛道,对于这大儿子越发不满意,为了乔茵的婚事没少闹腾。 乔茵在屋外听闻这话,顿时心寒一片,自己的亲生父亲怎可说这些让人寒凉的话来?为了权势地位硬要她去做妾,她越想心理越失衡,冲进屋里,抓住一旁的剪刀,拆散自己的发型,一手执刀,一手执发。 二夫人心惊肉跳,“茵儿,你这是要干什么?快,把剪子放下,有话好好说……” 乔综也一脸着急,“茵儿,你别做傻事……” “爹娘,你们若不答应这婚事,我这就出家做姑子。”她把剪刀横在秀发前,表明自己的决心。 “你这个不孝女。”二老爷怒骂出声。 二夫人急得哭出声来,看到乔茵真的剪下去,有几丝秀发飘落到地面,这时候她还如何再坚持?“你赶紧放下剪子,我们娘俩有话好好说,你求什么,娘都应你……” “慈母多败儿。”二老爷连发妻也骂进去。 乔综不去管他爹冷血的言论,赶紧去夺妹妹手中的剪刀。 乔茵却是往后一退,不去看娘与哥哥,两眼看向二老爷,“爹,这是女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你允不允我嫁?” 二老爷瞪着女儿半晌不言语。 二夫人忙求着丈夫,“你真想逼她出家才甘心?我们的蕾姐儿已经死了,我就只剩茵姐儿这个女儿,你若逼她出家,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爹。”乔综重重唤一声。 二老爷被妻子与儿女这一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挥手怒道:“好好好,你们的烂事我不管,爱嫁谁谁去,往后别哭着回娘家喊穷,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女儿。”当即怒冲冲地离去。 二夫人这时候才上前去夺下女儿手中的剪子,也怒骂了几句。 乔茵却不再放在心上,这时候她的心里不知是轻松还是更沉重。 这婚事定的日期很近,正月后提的亲,婚期就在半个月后,只剩半月的时候筹备,二夫人是不喜欢这婚事,但到底还是放在心上,认真准备女儿出嫁的事情。 乔茵也在房里赶嫁衣,这是她仅能为自己婚事做的事,当然少不了乔综为洞房夜作的伪装,只是看到那个带着血的玩意儿,她有几分排斥。 二房因为乔茵的出阁在即而忙碌起来,大房与四房听闻后,只有四房赶紧来祝贺,乔茵虽然嫁的是武将,但好歹也是有官职的人,不算低就,自然有人羡慕。 到了四房来寄居后,四姑娘乔芝这庶女就彻底被嫡母当成下人来用,因为裁撤人手的关系,她与她姨娘的日子过得越来越不如意。 这日在厨房生火,老半天都生不起来,乔芝气得将火折子一扔,“不点了。”想到自家的处境,再对比人家,终还是嘤嘤地哭出来。 她的生母夏姨娘上前接手,“你哭什么哭?” “姨娘,凭什么她们一个个都嫁得那么好,而我今年都十六了,婚事的影儿都见不着。”乔芝委屈道。 夏姨娘一想起也发愁,这家是败落了,看夫人的样子是不打算为女儿寻婆家,将来指不定还要如何糟蹋女儿呢?思索了半天,她朝女儿耳语了几句。 乔芝初听时不禁摇了摇头,不过想到自身处境,她又狠心咬了咬牙点点头,在这傍晚时分,母女俩不停地商议着。 乔蓁在接到乔茵的亲笔信时,知道她婚期在即后,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要两人成了婚,欧博知道后还能如何?再闹就是人品有问题了。 想到大比迫在眉睫,她把时间都花在修练上。 这夜,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寂静,她猛地从床上睁开眼睛,顿时坐起来,那股召唤的感觉越发明显,她不禁下床穿上鞋,套上外衣,就要拉开门走出去。 “姑娘?”听露赶紧从耳房冲出来,看到姑娘的神情有异,她忙喊了一声。 乔蓁却是没看她一眼,这个时候她的心弦都被某个方向召唤着。 有人在动圣琴? 那种心灵相通的感觉从来都没有如此明显过,乔蓁推开门急速行走着,这速度很快,听露追也追不上,只能在后面干着急。 偏在这时候,神宫的钟声大响,这是有人闯神宫的信号。 乔蓁的身子一跃,消失在暗夜里。 第六十九章 暴露 这一夜的祈福神宫异常的混乱,所有二级以上的祭司都因钟声响起而起来武装抓擅闯之人。 乔蓁却是很轻松就潜进了放置圣琴的楼阁,在外面她就闻到一股血腥之气,柳眉因而皱紧,步伐却没有半分紊乱,谨慎地向前移动。 地上躺着祭司服装的神宫之人,也有一身黑衣的擅闯之人,鲜血流满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她越过这些死尸,两眼紧紧地盯着那一扇已经打开的大门。 越来越强烈清晰的召唤,由不得她忽视不理。 一个跳跃,她踩进神宫本来防守最严密,现在却是任人随意进入的地方,黑夜里看不到建筑装潢具体的轮廓,只有倒下家具隐隐绰绰的影子。 映入眼帘的是几名黑衣大汉真试图接近圣琴,那把在黑夜里仍然发出耀眼夺目光环的古琴,一名手刚刚碰到圣琴的人就瞬间被弹开,力道之大,硬是把身高八尺的壮汉撞飞到墙壁上,随后发出一声巨响。 圣琴的光芒因而又黯淡了不少。 “快,冲上去,把它的能量都消耗掉,我们就能得手。”其中一名疑似头头的黑衣大汉止不住兴奋的声音,这是最重大的发现,原来这把琴可以以这样的方式消耗掉能量。 接二连三地黑衣人与圣琴耗上,一触一飞,两两互相抵触,圣琴的光圈再度缩小。 乔蓁的到来,因黑衣人的注意力都在圣琴之上而忽略了她,待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渐渐走近他们,一群黑衣大汉都不禁有几分骇然,这少女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名黑衣头头道:“杀了她。” 随即就有一名大汉举着大刀冲向乔蓁,狠狠地砍下去,哪知道那刀就要砍到乔蓁头上的时候,随即被一股念力所缠,然后那名大汉就被弹飞出去,撞到墙上。 “头,这女子是念力者,而且还不弱。” 立即有人发现乔蓁的古怪,围着她的人变成三个,他们都忌惮地看着她,那名黑衣头头朝己方的念力者看去,要他们立即干掉这突然出来坏事的女子。 一时间,现实中的武者之刀剑,虚拟中的攻击都朝乔蓁而去。 乔蓁却像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似的,一个纵跃避开一把刺向要害的长剑,眼睛光芒一闪,那名举剑的男子顿时捂头倒地。 丝丝念力之网向她罩来,她一个旋身避开那丝网的粘力,在旁边如鱼一般滑过去,集中念力攻击对方网中力量中坚者,随着那人“啊”的一声,丝网缺乏最关键的那一点,瞬间崩溃,设网的几句念力者都翻倒在地。 乔蓁一脚踢开拦路之人,朝召唤她的圣琴走去。 黑衣头头看出不对路,这回他亲自动手,握紧手中的刀柄,将念力与内力都逼进大刀内,大刀瞬间光芒大闪,他沉沉地看着乔蓁,这少女好生古怪,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却能有如此的念力修为,他也不敢轻敌。 一个跳跃,他将大刀向乔蓁砍去,动作如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停顿,他的念力高过乔蓁,又有罕见的武器在手,要擒下乔蓁异如反掌。 乔蓁在躲避的时候,一个转身,被他的大刀划过手臂,顿时鲜血涌出,她却像没有看到鲜血那般,而是抿紧唇两眼狠瞪这个黑衣头头。 黑衣头头的双脚落在地面上时,下盘用力稳住平衡身体,把手中的大刀握紧,如狼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乔蓁。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两股念力相撞,将身边的家具与倒地的黑衣人都震飞。 黑衣头头顿时吃惊地看向乔蓁,好强的念力,祈福神宫除了冷夜,从哪找来这个少女?那个收集神宫情报的人该死,怎么忽略了神宫这号人物,给他错误的信息,不然他怎么也要安排人手来缠住她,一如现在正拖着冷夜及其亲信弟子的人。 双方都谨慎小心地看着对方,随着黑衣头头再度举刀杀来,乔蓁的念力形成的长鞭也瞬间挥出,一进一退之间,再度缠斗上。 长鞭如实,与大刀激烈缠斗数回,乔蓁的嘴角就流出一丝血液,她再怎样身怀异禀,也敌不过时间,在修练上,她不及眼前黑衣头头为得底蕴深厚。 很快,她一退再退,长鞭谨慎回防,却被大刀一刀砍下破成两半,随后化为点点星光消散掉,长刀逼向乔蓁的面门,她感到一股杀气袭来,对方用的是必杀之招。 “你输了——”黑衣头头兴奋地道,好在这个少女没有成长起来,如果再给她一年半载的功夫,他将不是她的对手,“就死吧——” 这样的天才要扼杀在摇篮里面,绝不能任由她成长起来成为新的隐患。 乔蓁镇定地往后退,身后已是墙面,她抵在墙上,大刀离她只有一拳之隔,这时候她感觉到死亡的靠近,眼睛瞬间瞠大,神情肃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大刀就要将乔蓁砍成两半之时,供奉在殿中的圣琴突然光芒大放,挣破无形的枷锁,瞬间朝乔蓁飞奔而去,厚重的琴身与大刀相撞,大刀顿时就缺了一个大口,被撞飞出去。 黑衣头头顿时满脸大惊,他在主动后撤的时候,身体受到冲击,嘴角流下一串血水,看起来有几分骇人,而聚集起来的黑衣人看到这一幕都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传闻是骗人的吧? 只见一身白衣的乔蓁袍袖翻飞之际,那把无人能触的圣琴就落在她的怀里,绝美的少女黑飞翻飞,一手托琴身,一手轻抚那七根琴弦,表情怜惜至极。 “让你久等了。”乔蓁轻吐出这一句话,眼里一片柔情似水。 黑衣头头看得眼睛都直了,甚至用手擦了擦眼睛,再睁大来看,还是那抱琴的少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会以为这少女抱的是一把普通的琴,而不是传说中无人能碰的圣琴。 “圣琴之主。”有人冒出这句话来。 黑衣头头一听,传说中能直接碰触圣琴的都是它所选定的主人,原来大魏皇室没有造谣,圣琴之主真的现身了,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而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 思及此,他的眼睛顿时一亮,如果这消息传出去绝动会震惊天下,这个少女会是多国争抢的人物,难怪,难怪大魏秘而不宣。 “抢人。”他顿时就打定了主意,只要能出卫京,他就能一路回到自己的国家,而他所立的功劳之大将不可想象。 一群黑衣人听闻,立即明白头头的意思,他们的眼里闪出必得的贪婪光芒。 乔蓁轻抚琴弦,半边俏脸蛋轻抬,眼尾朝他们扫视一番,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红唇轻启,如声出黄莺,“既然来了,那就全都留下吧。” 双方再度一触即发,武功与念力齐飞,誓要分出一个高下。 乔蓁没看他们,而是轻拨琴弦,已经临近两百年没有再发声的圣琴再度发出古琴厚重清亮的声音,一首《广陵散》倾泄而出,声音在这殿内流转,念力透过音符传出,将所有的门窗都“噼啪”关起来。 顿时这方天地越发阴暗,只有圣琴之光与黑衣头头手中缺了个口子的大刀在发着光,只是一个朗月在空,一个连荧光也不是,这就是高下之判。 “你们非常荣幸,这是自大魏太祖之的,你们将有幸欣赏到圣琴之音。” 少女的声音轻快明亮,与那厚重磅礴之音差之甚远,却又异常的和谐。 一群黑衣人不得不谨慎地看着前方的乔蓁。 正被人缠斗住赶不及来此查看的冷夜在圣琴挣脱它的束缚动了之际,耳中就听到那悦耳的琴音,顿时停下手怔愣在当场。 包括他的对手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琴音是哪传来的?莫不是大魏有人在故弄悬虚吧? 筱微的念力双刃朝一人的脖子狠狠地划过去,看到鲜血喷涌,而被割断喉咙的人瞬间倒地,她站在血泊当中也朝琴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是供奉圣琴的大殿? 是何人如此大胆?抑或者是那个传说中的圣琴之主现身? 她的表情越发骇然,这动静太大了? 神宫正在缠斗的双方都一致看向同一方向,他们眼里的迷茫与疑问不下于冷夜与筱微等这些个高层,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不过停顿只是一瞬间,冷夜很快就做出决定,念力与手中的武器相结合,他出手越发狠厉,不再与之周旋,见血封喉,他要尽快赶到大殿去一窥究竟,这人终于现身了,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能被圣琴召唤,而不是千里相寻,可见此人一直隐藏在神宫之内。 冷夜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他的周围死尸遍地,鲜血满地。 他一路向大殿而去,势如破竹,原本他以为无人能动圣琴,哪怕知道这群人是为了夺琴而来的,他也没有过多的担忧,那把琴的排他性极强,可是现在它所选的新主人出现,那就另当别论。 人被夺走,要抢琴就易如反掌。 这一路上拦路的人越来越少,大殿的门窗紧闭,他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减缓,很快就到达大殿的入口,看着那道门,他的表情越发紧绷。 一脚踢开大门,他闪身入内,扑鼻而来的就是鲜血的味道,他皱紧眉头,死的是哪一方的人?这会儿他有几分不确定。 踢开挡路的尸体,他毫不留情地前行,渐渐映入眼帘的是黑发飘扬的乔蓁,以及她抱着的琴,他的眼睛瞬间睁大,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这个人会是乔蓁,这个答案给他的冲击力不亚于十级地震。 在圣琴的音符之间,一个人影向他飞来,那人一脸的骇然,蒙面的黑巾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落了,灰账的脸预示着他的死亡。 他不留情地手一挥,那个只剩一口气的男子撞到柱子上,最后一口气也咽下了,死不瞑目地掉到地上。 在场活着的人只剩下冷夜与站着抱琴的乔蓁。 他们两两对望,并没有一人提前动手。 冷夜束缚这把圣琴已有十年光阴,焉能不知道现在的情形?他的目光落在乔蓁没有表情的脸上,眉目尖的担忧越发强烈,顿时他的手举起。 乔蓁的手按抚在琴弦上,眼睛眨也眨地看着一头白发的冷峻男子。 “乔蓁,你清醒一点……” 冷夜的话音未落,琴弦一动,琴音倾泄出来,含着念力的音符朝冷夜攻去,招招往他的要害处攻去。 冷夜身形左闪右避,这才堪堪避过几道攻击,随后他迅速朝乔蓁奔去,以他自身强大的念力去反控乔蓁,“醒醒,不要让琴操纵了你……”念力往她的大脑飞去,狠狠一撞。 乔蓁的头一痛,眼睛的光芒略微流动,这时候她感到自己的手越发不是自己的,再到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过往的记忆如电影一般在脑海里回放,顿时她知道有部分黑衣人是她杀的,不,是她怀里的圣琴所杀…… 正在她思考之际,一股灰色的力量直冲脑海,就是这股召唤的力量试图控制她,这时候她守住意识之海的魂灵,与之展开争斗,原来这琴还有这古怪,这时她抱着圣琴的手略微动了动。 她的意识之海再度成为战场,一场强烈争斗不在话下。 冷夜也没有再发动攻击,而是站在一旁看着乔蓁的脸色换来换去,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稍有迟疑,结果将会有所不同,要驾驭圣琴这是必经之路,这是这把琴最为古怪之处。 天下能承载念力的武器,以音乐之器为重,哪怕刀剑等攻击性的武器也不是上乘,而这当中圣琴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抛去它的象征作用,它也是一件极其厉害的武器。 如果这个人不是乔蓁,他当机立断就会将这人扼杀在摇篮当中,半点成长的机会也不会给对方。 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念力朝身后的大门涌去,瞬间那门在冲在前面的弟子面前用力一关,挡住了所有人的步伐与偷窥的目光。 筱微一脸惊讶,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她能感觉到这样做的人是冷夜,伸手阻止后面的弟子们,她停在当下。 “师父,可要弟子们进去帮忙?圣琴有异,只怕圣上那儿已经惊动了,估计圣上已在来的路上。” “为师不用你相帮,你赶紧去迎接皇上,留几名得力之人在外守着,不让人擅闯。” 冷夜的声音在门后传出,声音平稳而有力,可见屋内没有他不能解决的事情。 筱微看了看,最后只能道:“是,弟子遵令。” 安排了人手后,她就急忙带着人去迎接就快要驾临的老皇帝,这才是最难应付的,更何况今晚还经历了一场恶战。 偏在此时,乔蓁的侍女听露匆匆来寻她,一看到她即露出着急的神情。 筱微看了看周围的人,将她拉到一旁,低语道:“出了什么事?” “我家姑娘不见了,筱微祭司,您快帮我去找找……”听露哀求道,这一路过来她都是心惊肉跳,尤其是这一地的死尸更是让她吓得想要掉头就跑,若不是顾及到乔蓁的话。 筱微的神情一僵,乔蓁不见了?在今晚有人闯宫的时刻,她能跑到哪儿去?“你先别急,我立刻安排亲信去寻她,今晚不太平,你没有功夫又没有念力,不要在神宫内乱走,赶紧回去院中呆着,不然你出了事,阿蓁会更着急。” 听露忙点头,在找不到自家主子的情况下,她所能求援的人只有筱微,现在哪有不听她劝的道理?“筱微祭司,你一定要赶紧把我家姑娘找回来……” 筱微肯定地再三答复,这才安抚了听露,然后着人护送听露回去。 这时她忧急如焚,一面担心乔蓁的安危,一面又担心老皇帝待会儿的责骂,恨不得能生出三头六臂来将这一团乱都解开。 大殿内的乔蓁在争夺最关键的时候,一击击败那股灰色之气,牢牢地占据精神识海,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眼里一片清明。 “乔蓁?”冷夜急忙出声相询。 乔蓁眨眨眼看着这白头祭司,这时候她的眼里不再有那迷茫,两眼很快就发现这地方血流成河,顿时低呼出来,想到自己的双手杀过人,她不禁有几分难以接受,哪怕那时候她的意识半清醒半迷糊。 冷夜却不知道她的心情正在经历过山车般高低起伏,忙道:“你感觉怎么样?” “我……”乔蓁张口欲答,哪知头上一阵晕眩,她的身体摇晃起来。 冷夜急忙一把抱住她的柳腰,她的身体滑倒在他的怀里,秀发垂落在地,眉尖紧皱,小脸纠结地皱紧,这是念力透支过度的表现。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眼从她怀里滑落的圣琴,这把琴真是个怪物,似有自主意识又似一片浑沌,他跟它缠斗这么多年,始终看不透这所谓圣人之琴,在他眼里这就是个邪物,当初创造它的人必定不凡,只不过是不是圣人就两说了。 耳朵尖再度振动,这时候他听到外面的动静越发地大,老皇帝的脚步声很是明显,这时候再由不得他犹豫,眼神同样复杂地看向乔蓁没有知觉的小脸,他的大掌轻轻地将她的秀发拨到脑后,认真地打量起来。 如果这时候将她交到老皇帝的手中,那么这鲜活的少女必死无疑,依他对老皇帝的了解必是这样,让乔蓁死,他终究舍不得。 “如果你娘是我的煞星,其实你也是。”他苦涩地道,当机立断地将乔蓁抱起来藏到殿中的秘室。 再出来时,有几分气恼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琴,念力发作,化为丝线将这把琴缠住,甩到供奉的琴架上,眼神冰冷如水。 老皇帝很快就杀到,在他正要吩咐人将这殿门撞开之际,冷夜从里面打开大门,然后恭迎皇帝的驾临,“臣恭迎圣驾。” “冷爱卿,今夜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老皇帝一脚踏进这里,开门见山地问出。 冷夜相迎的时候,年彻也跟在老皇帝的身后走进来,那双墨眸朝他看了看,嘴唇抿得很紧,表情却是一如平常,只有握紧的手透露出他的紧张。 冷夜朝他看了蓕钼看,同样一脸严肃,他为何而来,他以前或许不明白,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 只能是为了乔蓁,原来之前那道阻碍他发现圣琴之主的念力是他的,他应该很早就知道乔蓁是圣琴之主这件事,顿时,他的嘴角略为撇了撇。 “都愣在门口作甚?还不赶紧进来。”老皇帝在里面怒喝,“好在今夜彻之在宫里,正好可以给朕查明此案。” 冷夜闻言,下意识地瞟了眼年彻,眉头皱得更紧,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让老皇帝对他起了疑心,从何让他踏进神宫查案。 “皇上,这还需要冷大祭司的配合才行。”年彻在进殿看到一地死尸,并没有他所熟悉的身影,这时候他已经完全镇定下来,庆幸乔蓁不在这儿,两眼不含一丝笑意地看向冷夜笑道。 冷夜不去看年彻,而是向皇帝道:“皇上,今夜闯神宫之人乃是西凉国之人,他们是为了抢圣琴而来……”遂把发现敌人的经历细述了一遍。 老皇帝静静地听闻,目光却不离那把安静地躺在那儿的圣琴,可恶的西凉国人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朕听闻有琴声传出,可是发现圣琴之主?”他一双老眼紧紧地盯在冷夜的脸上,那种冷冷的威压越发明显。 冷夜看了眼年彻平静的脸,随后道:“禀皇上,那是臣安排的瓮中捉鳖之计,是用来迷惑西凉国闯神宫之的,至于圣琴确实被人动过,那些都是西凉国之人,皇上,这些都是证据。” 他的手指向地面的死尸,上前一一摘下他们蒙面的黑巾,鲜血映照出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是瞒不了的。 年彻低头查看一番,随后就发现有异,这是念力通过琴音造成的,这时候他的心头一紧,思及之前在这里的乔蓁,他更是担忧,脸上却是半点神色也不露,检查半天,方才看向老皇帝,“皇上,大祭司说得没错,他们确是西凉国人。” “可恶!”老皇帝怒喝一声。 年彻瞟了眼冷夜,赶紧又道:“皇上,此事非同小可,他们能闯进神宫,可见在神宫里面一定有内应之人,臣以为要彻查为妥,不然势必影响今年的祭琴之典。” 冷夜顿时看向年彻,好他一个年彻,居然找这个借口把手伸进神宫,恼怒之余拱手道:“皇上明鉴,臣必定会将这些个害群之马揪出来,绝不能让他们在神宫里面危害到皇上与大魏……” “大祭司确是一片丹心,只是怕力有不逮,皇上,臣愿协同。”年彻当即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拱手请示。 “皇上,臣可以独力解决……”冷夜也不是傻瓜,哪会让出半点机会给年彻。 老皇帝看了半晌,这冷夜毕竟是东陵国人,年彻说得没错,哪怕他再表多少忠心,非我族群,其心必异,这时候他已经有了主意,“好了,不用相争,冷爱卿,朕也相信你的能力,只不过这内奸是神宫之人没错,不过要与他联络必是神宫之外,彻之正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就莫要推辞了。” 冷夜心里暗骂一声,当初他接管神宫的时候,就说过要主神宫独立出来,直接听令皇帝,也不许旁人对神宫指手划脚,只能由自己独立管理,哪知道现在这皇帝居然不遵当年之约? “莫非大祭司要不遵皇令?”年彻趁机问道。 冷夜咬了咬牙,随后忙道:“臣不敢。” “这样甚好。”老皇帝脸色不再那么紧绷,“你们都是朕的肱股之臣,齐心协力为朕办事,朕必定不会忘了给你们嘉奖。” “这是臣应份之事。”冷夜与年彻忙应声。 老皇帝这才略略放心,再度打量了一下这血流成河的地方,被血气一冲,他的头略为晕眩,身子摇晃了一下,身边的太监忙扶住他。 “朕乏了,你们必须尽快查出在卫京盘旋的各国细作。”老皇帝有气无力地狠声道。 “臣遵旨。”冷夜与年彻齐声道。 老皇帝很快就离去,跟着他的人如流水一般离去。 年彻看到老皇帝那一脸倦容,不若以往那般红润的脸色,甚至没有精力宣召他的子子孙孙都来听训,看来圣体违和,是时候要想法子弄到老皇帝的医案。 待周围的人都被遣退出去,年彻才拦住欲离去的冷夜,沉声问:“她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冷夜没有表情地道。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别装傻,她到底在哪里?”年彻的声音加重,这个时候他没有心情与他周旋,没有样眼看到乔蓁安好,他始终没法放心。 “她的事不到你管,年彻,你明明知道她是圣琴的新主人,还放她进神宫,”冷夜低语吼道,两手抓住年彻的衣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她……”他现在一想到刚进这大殿时发生的事情,心中的怒火高涨不已。 年彻的表情没有半分被撼动的样子,他一把推开冷夜抓住自己衣领的手,“你别在这儿说得好像多么义正辞严,暗地里使计把她弄进神宫的人是你,不是我,如果没你在那儿当拦路虎,她现在已经与我成亲,准备生孩子,哪还会有此危险发生?” “你!”冷夜比自己想象当中更讨厌这个长相妖孽的男人,就是这张脸迷惑住乔蓁,所以对他言听计从,甚至掉进他的陷阱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龌龊主意,我告诉你,年彻,有我在一天,我绝对不会将她拱手让给你……” “我他妈地问你她在哪?你给老子啰嗦那么一大堆做甚?”年彻的怒火被逼出来,一向优雅的他从来不说那些粗俗之言,现在为了担忧乔蓁,他哪还顾得了自己的形象。 冷夜也一脸怒火不肯相让半步。 两个大男人都不妥对方,恨不得将对方从自己眼里剜出去,不留半点痕迹。 正在此时,一声娇俏的微不可闻的声音在殿里的密室传出。 年彻的身体一震,他相当熟悉乔蓁的声音,这时候哪里还能顾得上与冷夜斗嘴,长腿越过他,大踏步向着密室而去。 他没有心思去找开关在哪儿,而是一旦确定方位,就使出内力将那密室的墙面打破,手段粗暴又直接。 听到巨响,冷夜看到年彻已经将密室的那面墙砸烂,露出里面的密室来,此时他咬紧牙看到他进去抱起乔蓁正在查看。 他哪里可能会放年彻与乔蓁相处,赶紧就走过去拆散他们两人。 “师父。”筱微不知从哪儿出现在这里,“外面的场面有点乱,还请师父出去处理大局。”她早已发现乔蓁,放心之余,还是想办法调开这冷夜,给年彻与乔蓁制造机会。 “你处理即可。”冷夜看到年彻不避讳地亲了亲乔蓁的脸蛋,握紧成拳的手掌更是青筋直露,表明他内心的极度嫉妒。 “师父,如果弟子能处理还要来请示师父?”筱微的声音略为发急,努了眼年彻的方向,“那些人正是年世子的人,如果让他们在神宫随意调查,我们神宫的威严何在?” 冷夜一听,眼睛一沉,厉眼扫了扫那对情侣,随后握紧拳头转头走出大殿,今夜还有很多事要解决,不能只顾儿女私情,至于年彻是不可能带走乔蓁,让让他又有何妨?还是先去解决他带来的爪牙才是正经。 这么一想通,他的步伐渐渐加快。 筱微回头看了看那两人,暗中将门关上,至于地上的死尸,早已没人记得,反正在有情人的眼里只有彼此,他们连根蜡烛都算不上,待会儿再收拾也不迟,年彻与乔蓁事后一定要重酬她才行。 身后的动静不及怀中的女人更让年彻上心,听到那微响的关门声,他知道这方天地只有他们俩了,将乔蓁抱得更紧,今夜在感到圣琴有动的时候,他就没法安宁下来。 “你这个磨人的妖精,看你以后如何赔给我?”他无奈地对着怀中仍未苏醒的女子叹息道。 祈福神宫的灯火通明,这让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几道黑影悄然闪出神宫,很快消失在寒冷的夜里。 泯江王府,十五皇子在府里来回不停地踱着步,有几分不耐烦地看向那个许先生,此时对方正坐在床上闭目。 “王爷,要不要赶紧将先生回神?”有幕僚焦急地问道,他们早就收到神宫的消息,正是要相询的时候。 “别急。”十五皇子依然沉住气道。 其他的人看向那许先生都有几分不以为然,这个许先生不及祈福神宫的大祭司,还在他们面前拽什么拽?故弄悬虚。 许先生睁眼,将大部分人的脸色看在眼里,眼睛微微一沉。 “许先生,可是发现了圣琴之主?”十五皇子忙问。 许先生皱眉道,“我没有感应到他的方向,只差一点点……” “先生这样说岂不是在糊弄我等?什么叫只差一点点……”顿时有人嗤笑出声。 十五皇子脸色相当不好看,也没呵斥那出言不驯之人。 许先生镇定道:“王爷何须如此操之过急?我们没找到人,皇上也没找到,嫡皇孙那儿的情况相信与我们大致相同,大家的情况都一致,现在谁能先找到谁就能抓住先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十五皇子扯了扯嘴角,“先生所言甚是。”只是他心下对于许先生的不满在加大,这人莫不是如其他人所说是在糊弄他,如果他能掌握圣琴之主,那么要争皇位必定更有把握。 至于什么圣琴动,天下乱的谒语,他才不会轻易相信,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是夸大之词,只有父皇这样的老顽固才会每每震怒不已。 那几道闪出祈福神宫的黑影很快闪进一户不起眼的宅门里面,里面的人一看到自己人回来,忙加强警惕巡守。 其中一道黑影将掩面的黑巾拉下,赫然是有着天下第一公子之称翩翩佳公子连永,只见他将迈开步子踱到桌子旁,倒了一口水喝起来压住内心的震惊。 “爷可是发现了什么?”与他一道今夜闯进神宫在外接应的下属忙问道。 连永却是没有吭声,他太过震惊了,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别人说给他听,他只怕也会斥之为无稽之谈,哗言取宠。 脑海里面盘旋的都是乔蓁与圣琴会合那一幕的样子,那一刻的乔蓁圣洁至极,他心目中如果有仙女的形象,那一定是乔蓁之前的样子。那一刻,他的心砰然心动,这是自己都始料未及的。 只是还不来及消化这震惊的消息,那琴声一动,强大的念力扑面而来的时候,虽然门窗一关,他没有看到圣琴大展威力的样子,但却不阻碍他在听到惨叫声时猜出来的画面,那把琴交擅闯进去的人都杀光了。 如果不是自己当机立断赶紧离开避其锋芒,不然只怕连他藏身的大树也会遭殃,在神宫里躲藏了好一会儿才觅到机会离开。 原本以为乔蓁让自己最挂念的是识得那斫琴大师,如今才发现她比自己想象当中更有价值,圣琴之主,竟然是个女娃娃,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哈哈……老天果然厚待我……”顿时,他大笑出声,笑声极为得意,猖狂,放肆,一反他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他的手同时也握紧成拳,眼里有着必得之意,这是一种疯狂的目光。 “爷?”进来换茶的小北忙喊了一声,不知道主子突然发什么疯?紧张地轻问出声。 连永不答,收起笑声,看了眼下属们迷茫的目光,也没有过多的解释,这个秘密现在越少人知道越好,“走,我们回去好好部署一番。” 五更天时,连永一行人赶紧离开这临时落脚之地,不管有没有暴露,他们都是不会再使用这儿。 乔蓁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年彻那张熟悉的脸,她忙一骨碌地爬起来两手圈住他的脖子,紧紧地抱着他,“彻之……” 年彻伸手轻换她的秀发安抚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我杀了人。”她松开圈住他脖子的手,两眼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在她的梦里都是鲜血,似乎将她淹没,让她没有办法呼息,而她无论如何求救也没有人听得到,他也离得远远的。 整个天地只剩下她一个人。 年彻心疼地看着她,揽紧她的柳腰,安抚地低头吻着她,抱着她跨坐在他身上,拿她的两只手再度圈住自己的脖子,使劲地吻着她的红唇。 乔蓁极须一个人来安抚她的内心,而这个人只能是年彻,她抱紧他,热切而急迫地回应他的吻,丁香小舌主动纠缠着他,在他的口腔里引诱着他。 他慢慢地推她倒在床上,大掌拉开她的衣物抚摸着她娇美的身躯,一寸寸……没有放过这一道视觉盛宴…… 乔蓁配合他的举动,在他的怀里扭动着,小手推开他的衣物,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游走着,在这一刻,除了他,没有什么东西能更吸引她。 …… 在失控之前,他气喘地在她胸前抬头,大掌将她的衣物拉上,不让那美景再诱惑着自己,“现在好点没?” 她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傻丫头。”他抱紧她,在她脸庞上轻轻吻着,“不过是杀几个人罢了,我杀过的人不知是你的多少倍,也没见我有心理负担?他们都该死,不是你的错,听到没有?不许再为这事费脑力。” “可是……”她迟疑道,在现代她可是良好公民,作奸犯科之事从来没做过,现在这可是头一遭,内心受到冲击是必然的。她又不是他,从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没有什么可是,杀该杀之人,这是自保。”他掷地有声道。 她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如果当初不杀那群黑衣人,今天死的人就是她,或者说遭殃的人就是她。 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你第一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 “年代太久远了,我不记得了……” “小气……” 属于情人这一刻相当的温馨。 .. 第七十章 心机 在年彻的安抚下,乔蓁方才卸下心中的包袱,正想与他再说说话,鼻端闻到一股血腥之气,她的眉尖皱紧,几欲作呕。 年彻见状,拉她起身,给她穿好衣物,牵着她的手,“走,我们出去。” 乔蓁也想快点走,这里的空气实在有点让人难以忍受,当她借着晨光看到那乱七八糟的尸体时,小脸又“刷”的一声苍白起来。 “别看。”年彻欲掩住她的眼睛。 她摇了摇头,拿下他的大掌,“我没事。”如果代表以后她的生活还要经历这些,她就不容许自己脆弱,必须要适应才行。目光落在那被晨光照得闪出光辉的圣琴,她的心情一阵复杂。 这会儿,她的头仍在微微地赤痛,但还是能感应到圣琴与她的联系,这把琴又在向她发出召唤,只是没有昨晚那么强烈,她的念力也渐渐凌驾在它的召唤之上,经过昨晚,她发现现在她对圣琴的控制比以往要强得多。 年彻有几分惊讶地看她,现在站在她的身边,他几乎感觉不到圣琴的震动,但她的目光落在圣琴之上,可见乔蓁与圣琴之间肯定有联系。 “你的念力是不是大幅度增长了?”他问道。 乔蓁闻言,急忙感应一下,这时候她发现自己丹田里的那团漩涡越来越大,中间有颗种子在慢慢地发芽,而这颗种子似乎就是控制圣琴之物,这种变化是经历过昨晚才有的。 她脸色微惊,猛然抬头朝年彻点了点头。 年彻的表情却有几分惊喜,原本以为她还没有到达这地步,现在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她,大掌轻轻抚摸她渐渐柔滑的小手,“甚好。”他脸现微笑地道,煞是迷人。 乔蓁知道年彻长得好,只是没想到这一刻他笑时居然让自己看走了神,神情颇不自然地转头轻咳了咳,这会儿她对自己略有不满,居然对他发花痴,外表是十六岁,内里可不是,真是丢脸丢到家。 对于她这一刻的赧然,他似没有发觉一般,只是道:“你暂时不要碰这琴,现在你不过是堪堪控制它,你的念力还需要再壮大,再过段时间,它就会是你的。” 乔蓁闻言怔了怔,这圣琴不是国家供奉的吗?怎么会变成她的?她舔了舔唇,想要再追问。 年彻竖起手指封住她红润透着光亮的嘴唇,唇角微微一勾,示意她暂时不要问。 “神秘兮兮的。”她勾了勾唇角不满地说了一句。 他却是当没听见,与她十指紧扣地准备离去。 在推门出这大殿之时,乔蓁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那把圣琴,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松口气,这把琴没能带她回家。 原本她对圣琴最大的热衷就是希望,它能带她回现代,那儿有她的亲朋,她割舍不下的人,后来随着她与年彻的感情渐渐加深,她又刻意不去想这琴,不去想验证它能否穿越时光,就让她当个驼鸟好了。 她到底在这个时空有了最重要的牵挂,不同于与乔维的亲情,因为她知道乔维会有他一生最重要的人陪伴就会幸福,而她只是他的姐姐,陪他走过青涩的少年时光罢了。 身旁这个男人越来越让她留恋,现在没能回家,也许是上天让她留下来的意思,她不禁将头靠在他的手臂上,感受他的体温。 “怎么?累了?”年彻有几分担心地摸摸她略为冰凉的头,想着待会儿还是让人来给她诊诊脉。 她摇了摇头,抬头看到他眼里的关怀,笑道:“我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只因有你在这儿,我才觉得这个时空是可爱的。 这句话她终没有说出口,有些秘密是不适合诉之于口,只要她明白即可。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时候也能感受到她的轻松与惬意,在出去时,忍不住再度攫取她娇艳的红唇,这个专属于他的美味“甜品”。 乔蓁略为羞红地回应他的吻。 门扉透过一缕光洒在两人的身上,更添一层华丽诱人的光圈,沐浴在金色阳光中的他们共享这一刻美好的清晨。 乔蓁的平安归来,让听露红肿的双眼发出亮光来,她围着自家主子又是哭又是笑地说着平安就好的话。 乔蓁轻拍拍她的手背安抚她的情绪,听露到底只是一个未满二九芳华的少女,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不在她的承受范围里,“好了,赶紧去洗洗脸,我这不就平安回来了吗?” 听露这才急忙下去收拾自个儿狼狈的样子。 乔蓁刚换了身衣物,就轮到筱微来找她,看来她昨晚失踪之事,让不少人都挂心了。 祈福神宫发生这样的事,戒备比以前森严得多,神宫内的人员所有申请都驳回,除了大祭司之外,所有人员都必须待在神宫内不得外出。 一时间,弄得神宫上下一片紧张的气氛,人心惶惶就怕自己会遭殃。 乔蓁到底受到了不少精神冲击,休养了两日方才见精神头,年彻借着职务之机每日都去探望她,这于一向聚少离多的两人来说颇为难得,两人都颇为珍惜。 这日,冷夜遣筱微唤乔蓁去见他,对于两人的私会,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他再嫉妒也还没有丧失理智,只是他与年彻的磨擦越来越大,在某些事情上异见也越来越大。 乔蓁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冷夜背着双手正看向窗外的明媚春光,因春天的到来,神宫里面的花骨花儿都绽放,透出更迷人的风景。 “你找我有何事?”乔蓁没再走近,而是离他颇远之处皱眉问他。 不用年彻提醒,她也知道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只是他不提她也不傻瓜地提及,至于他为何要在圣上面前说谎,这就不是她能知晓的了,反正于她有利,她乐见其成。 冷夜在听到门响的时候就知道她已到来,只是一转头,才发现她挑了个离自己最远的位置来说话,本来就神色严峻的脸上更是不见一丝温和,她就非要这样与他说话才安心吗? “你到底有什么事,赶紧说吧。”乔蓁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只言片语,只得再度出声催促,“我不想揣摩你的心思,大家开门见山地说话,对双方都好。” 冷夜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哪怕因为春天来了,温度开始回升,他还是觉得这天越为越冷,“你不要用这样的态度与我说话,我对你没有恶意,乔蓁,如果我要害你,在那天晚上我就会害你了……” “莫非我还要感激你不成?”她冷嗤一声道,“我会经历这些,不都是你推波助澜的结果?冷夜,冷大祭司,你别把自己想得太好了。”她是为何进这神宫来的?还不都是他特意为之的结果,再说这些话就显得假惺惺了。 冷夜在袖下的手紧紧地握着,或许就是这样,她对他的观感越来越不好,罢了,现在不是计较她态度的时候,再度呼出一口浊气,认真地看着她道:“等祭琴大典一过,我就安排你出神宫,往后没事你不要再接近放圣琴的大殿,这事就烂在我们肚子里吧,谁也不要再提。” 他这话是等于会替自己隐瞒,乔蓁有几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不是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她走吗?他又想玩什么把戏? “你,意欲为何?我要知道。”她正色看着他,眼里的怀疑半分也不少。 冷夜忽然闪身快速到达她的身前,两眼盯着她的美眸,突然将她推靠在墙上。 她没想到他会对她不轨,一时不察,直到身体贴到冰凉的墙面,她这才回过神来,两手推阻着他,声音略为尖锐地质问,“放开我――” 冷夜一手捉住她的手掌,逼她抬眼看他,一字一字地道:“没有,这回我没有恶意,会放你离开,也是要保住你的小命,你可知道?”他的声音渐渐激动,“我没有你想象当中那么卑鄙,如果我真是这种人,那天我就会借皇上的刀杀了你,相信我,如果我真这么做,就算是年彻有三头六臂,他也救不了你……” 他的脸色渐渐发红,可见他内心的波涛有多么汹涌。 乔蓁一脚踩上他的脚背,趁他吃痛之际,夺回自己的手,正色看他,“你想要我感恩戴德?我只能告诉你,你这是痴心妄想,无论你做什么事,我也不会买你的账。” 她脱离出这方令人窒息与不安的天地,急忙冲到门口处,回头再看向他冰冷的面容,“冷夜,希望你说话算话,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去,一分钟也不想再也他呆在一方天地中。 冷夜的拳头再度握紧,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走远,留给他的都是一个再也触摸不到的倩影。 冷夜终于改口说会放自己离开,乔蓁心中说没有欣喜都是骗人的,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脱离这神宫。现在已经证明圣琴不能带她回家了,她对这把琴的兴趣直线下降,哪怕年彻说过她终会拥有它,她也只觉得这是件麻烦事。 二月底的春风已经带来了丝丝暖气,人们都渐渐把春装翻出来,把厚重的大氅棉衣收进箱笼,姑娘们都开始赶制春游的服装,想着到时候能迷倒年少公子哥儿的眼睛,从而觅得一段好姻缘。 乔茵的婚期越来越近,她的不安也越来越重,绣衣早就赶制完成,现在正在绣那鸳鸯戏水的枕套,至于被面她来不及绣,只能交给春柔等侍女。 想着心事,她的手被针狠狠一戳,一滴血珠滴落在鸳鸯身上,顿时化开染红了鸳鸯的羽翅,顿时她怔在那儿痴痴地看着。 一旁正与她说着话的乔荏忙抓住她冒着血珠的手指含在嘴里,好一会儿见没有血了,这才拿出巾帕包住,“五妹妹,你在想什么?这都能被针戳出血来?”她着急地拿着那枕套看起来,没说出多不吉利的话来,只是眼里到底有几分责备之意。 乔茵这才回过神,自己包扎这不起眼的伤口,“不碍事,待会儿我把那儿拆拆重绣即可,也看不出来。” “这不是看不看出来的问题。”乔荏想要再说几句,最后还是住了口,就怕好的不灵丑的灵。 “我明白。”乔茵笑道,待手指没流血了,就将那枕套拿回重新绣起来,“对了,三姐姐,你的婚事定在哪月?”她岔开话题。 乔荏帮着她整理绣线,一提到自己的婚事,她的脸微微一红,“定在了五月,娘与尤家都找人算过,说是这月份大利,所以就择了这日期。”对于乔茵的婚期如此赶,她略略也知道些许原因,但她也不是没眼力的人,哪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乔茵看着乔荏那脸红娇羞的样子,不禁有几分羡慕,这才像个新嫁娘,哪像她,想要高兴也高兴也不起来,不过这都怪自己,怨不得他人。 乔荏在三房看望乔茵,她的未婚夫尤信给她送东西来的时候扑了个空,站在四房的回廊上,略有些失望,毕竟想要见上一面都得找借口,不然就是有碍礼法,娘又要念得人耳朵都要生茧。 他走得有几分茫然,没注意到撞上一个穿得极普通的丫头,遂忙退后一步避嫌,正要说句什么,忽然听到这少女“哎呀”一声蹲在地上,双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撞到你哪里?”他顾不得避嫌,忙扶起她问道。 “我的脚崴了。”少女咬着下唇难堪道,“站不起来……” 尤信想到是自己的错,忙扶起她,“你住哪儿?我扶你去,然后给你找大夫看脚。” 少女羞红了一张俏脸蛋,约莫十五六岁的脸蛋正是青春洋溢,眉眼微微上翘,看起来如熟透的桃子诱人不已,尤信忙低下头,非视勿视,这时候他想起自己的未婚妻乔荏,这心神渐渐镇定下来。 少女借着他的力度一瘸一拐地走着,不禁问道:“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来府里做客的吗?” 尤信忙道:“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少女殷勤地道,“这府里的主子我都认识也熟得很,你说说,我帮你找人唤他来,这比你在府里乱闯要快得多,就当是报答你扶我回去的酬劳。” 尤信微皱眉,这少女的口气真大,不过看对方似乎十分真诚的眼睛,他说不出讽刺她的话,只得随意应承了一句,他对乔家四房相当熟悉,一向都不爱下人领路。 少女见他没直说,眼里略有些失望,最后似乎在漫不经心之下,又“哎哟”一声,跌进尤信的怀里。 尤信的手刚好碰触到她挺起的胸脯,不禁羞红了脸,忙像推出烫手山芋一般想要推开她。 “小姑,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大奶奶乔叶氏刚好经过看到这一幕,忙上前狐疑地看着,最后看清那个与乔芝抱在一块的人是四房的姑爷尤信时,眼睛都瞪大了,“三姑爷,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我,不是,她……”尤信想要解释,一时间口拙,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乔家的姑娘人数众多,他也没能见个全,所以没认出乔家的姑娘来。现在听到这乔家大媳妇咋呼的话,他这才知道被他撞伤的少女是乔家的姑娘,只是诧异于她怎么穿得如此寒酸,让他误以为哪房屋内侍候的大丫鬟。 乔芝瞟了一眼尤信紧张的神色,忙将事情的经过都说出来,还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不认得自家人云云。 她忙靠向乔叶氏,一副知书识礼地让自家大嫂相扶,然后有礼地向尤信道谢。 尤信也没有起疑,只是拱手做揖再道歉一番,最后离开时又说会给乔芝送药酒来赔罪。 乔芝忙摆手说不用。 尤信飞快看了眼她的俏脸蛋,然后说自己的错自己会承担,这样她的脚才好得快。 乔叶氏在一旁看着他们的互动,原本不太了解,渐渐看出乔芝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故而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丈夫这庶妹,也没有当着尤信的面戳穿她的伎俩。 待得尤信走远,她一把推开乔芝,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好手段啊……” 乔芝没用大嫂扶,就能站稳,乔叶氏说得没错,她是故意制造与尤信相遇的,以前她看不上这样的人家,更对书呆子没好感,因而对于乔荏的未婚夫,她是半点兴趣也欠奉。 姨娘那天跟她说时,就问过她,“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个人选,一个是乔荏的未婚夫,家世尚过得去,好在性情温和好掌控;另一个自然是乔茵的,家世不太好胜在有前途,为娘自然希望你能选后者……” 乔芝想都没想就直接说她选择尤信,一来乔茵不好惹,如果与她共侍一夫,她只怕过得更不如意;二来她不喜欢武夫,那章京不过是一武将,将来有没有得升谁也不知道,至少大老粗一个是肯定的,笨手笨脚的,哪有翩翩公子更能掳得少女心? 姨娘听闻后,也没有再多劝她,“也好,乔荏到底比乔茵更仁善些,如果你与她共侍一夫,她也奈何不得你,抓住男人的心才是上策。”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幕,她费了不少精神才制造出来的。 “大嫂,我虽是庶出,到底仍是一家人,你也不要阻我的路,今日之事你就当没看到,我也领你的情,往后必有重谢。”她正色道。 乔叶氏一听,皱了皱眉,这乔芝是庶出,婆母并没有放在眼里,若是搁在以往她也不当一回事,不过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她的日子越来越捉襟见肘,丈夫没出息,家产又没有,光靠吃老本能吃到几时? 自己的嫁妆也被丈夫这段时间拿去说是运作个一官半职都拿得七七八八了,乔叶氏正犯愁,现在这庶女说的话正中她的下怀,她也知道夏姨娘以前也在公爹那儿弄了不少银子。 “我不要以后,你要堵我的嘴也可以,我要这数。”乔叶氏伸出比了一个价。 姑嫂二人比划一阵讨价还价,这才商定了数目,乔芝自认倒霉,居然被这大嫂敲诈。 在乔叶氏的掩护下,乔芝制造了几次机会与尤信接触,她每次出现都是楚楚可怜的样子,尤信到底觉得她堪怜,大房发生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暗中给了她一些资助。 只是这一切他都没有向未婚妻乔荏报备,在他的认知里面,这是乔家的家务事,说给乔荏听,只怕她会误会自己看不起她的家人,那时候又要解释不清了。 乔家四房里面上演的龌龊事并没有多少人知晓,乔芝小心翼翼地计算着自己的未来,曾经的她看不起大姐乔蕊的所作所为,今天为了生存她也得做出与乔蕊一样卑鄙的事情来。 别人不知晓,大夫人乔陈氏倒是很快嗅到这股狐媚子的味道,只是她却是冷冷一笑地道:“才刚刚开春,就有人思春恨嫁,也好,到时候能得一笔纳妾银子也算是个进项。”半分也没想到四夫人一家收留自己的恩情,只是在算计自己的得益。 老夫人手中尚有一些家资,大夫人早就打这家资的主意,现在没少去扮孝顺,哭诉大老爷乔健林在牢里生活因难,瘦得不成人样。 老夫人一向偏爱大儿子与小儿子,听到这些话哪能不忧心如焚,唤润珠取了几次银子给大夫人,甚至地契都给了几张,让她去牢里打点打点,让她的大儿子能过得好点,这些都是瞒着二房与四房进行的。 大夫人自然是欣喜万分,得了钱财哪有去打点什么牢房?都进了她的裤腰带,对于丈夫,以前就有不满,只是想着自己终要靠他,不得不做伏祗,现在正好出一口恶气。 乔家这些琐事,乔蓁并不知道也不想去关注,反正她若知道也只会说一句恶人自有恶人磨的话来,只是乔茵的婚期到了,她少不得写信让乔维给两间铺子再加一些田地给乔茵当添妆,就是怕章家看低乔茵。 当然这些她都是算在自己那一份里头,不至于让乔维也跟着受损失。 乔茵收到这些添妆,顿时感动得不停流泪,她的亲娘给她的嫁妆也不过如此,这还是亲娘拿自己的嫁妆给的,她爹已经发话,她出嫁一个字儿也不会掏给她,他等着看她自己找死。 有这做对比,她对亲爹也越来越失望,到底是亲生女儿,何必做得那么绝情? 乔茵出阁那天,天空一片碧蓝如洗,大好的晴天,把之前的阴雨绵绵都一扫而空。 章京很早就起身准备了,这是头一次当新郎倌,到底有几分紧张。 换了一身朱红色喜庆衣服的章荣氏一大早看到儿子的傻笑,不禁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这个傻小子,“今天是好日子,你可不许给我丢人,听到没有?出去将红包给待会儿跟你去迎亲的兄弟们。”把封好的钱递给儿子。 章荣氏对于儿子娶乔茵那是满意得很,本来儿子因为参军已经错过了最佳成亲年龄,拖到二十有三,她都愁得要满头白发了。托媒婆找合适的姑娘,不是家世不合就是人家看不上她老章家,她又是个好强的,哪有可能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因而今天,她也是笑容满面,对于老家上门的亲戚那可是威风得很,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现在还有谁敢说她儿子要打一辈子光棍的话来? 章家两个小姑子也一早换好了新衣,等着待会儿看热闹,对于这未来大嫂,她们都一脸期待,更何况听说也是官家女,更是期待到时候会给她们什么见面礼?吱吱喳喳地讨论个不停。 乔茵也是一大早起来就开脸梳妆,二夫人乔朱氏更是忙里忙外地招呼着,朱家也有亲戚上门祝贺,总之就外表看来这婚事喜庆得不得了。 至于乔综被妻子娘家那个三品官的爹唤去训斥了几句后,就被迫领着乔武氏与女儿回了家,不过这都是婚期将近时发生的事情,乔武氏回来后气焰明显上升了不少,不过也碍不到乔茵的婚事了。 乔茵戴上新娘头冠的时候,朱尔德这个舅舅推门进来。 “五舅舅。”乔茵起身忙唤了声。 朱尔德道:“你的事我刚回京才知道,倒是难为你了,现在你爹也平安没事,算是可喜可贺。”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乔茵,“这是给你压箱底的,姑娘家总要有些压箱底的东西才能腰杆挺直。” 乔茵有几分哽咽地接过,赶紧谢了声谢。 朱尔德拍拍她的后背,“傻丫头,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往后都是好日子呢,有什么困难就与舅舅说,舅舅自会想法子帮你。” 乔茵点了点头,上次她被逼婚嫁欧博为妾的事情,她并没有让这舅舅知道,朱家哪里能反抗得了定波侯府,没得只是让人多踩几脚罢了。更何况除了这舅舅之外,朱家其他的长辈是不会站在她这边为她出谋划策的。 “吉时要到了,新娘子就要上花轿……”喜娘来催。 乔茵这才盖上红头巾,对于这婚事,她现在感觉越来越清晰,看着自己红红的喜服裙摆,她是真的要成婚了。 是嫁人做正经的妻房,而不是让人轻贱的妾室,她吸了吸鼻子,在红盖头下努力绽放出一抹笑容来,粉拳握紧,她一定要过得好,不能让欧博看她的笑话。 迎亲的喜乐在乔家二房的上空飘荡。 远在神宫的乔蓁并没能直接参与乔茵的婚事,也没能见证她这位五姐姐出嫁的盛况,此时她只能看看上方晴郎的天空,祈祷着乔茵的婚事也能如这天空一般拨云见日。 “你别担心,章京是个汉子,不会委屈你五姐姐的。”年彻在一旁安慰她道。 乔蓁笑着轻捶他一记,“我又没说担心的话,你紧张什么?怕我说你随便找了个人敷衍我啊?” 年彻一把揽紧她,“你可别给我乱扣帽子,我这可是尽了心,对得起天地也对得起你乔蓁。” 乔蓁笑靠在他的肩上,谁也不能为乔茵的幸福背书,幸福只能靠自己去争取,她能做的只能是这些。 在乔蓁的眼里这一天是喜庆的日子,但偏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正在上演着龌龊事。 太子的第七女福郡主刘雪宜撒娇地依在钟贵妃的怀里,“我都说喝腻了药,他们还要逼我喝,皇祖母,我不依啊,你给我教训教训他们……” 钟贵妃一向喜欢这孙女的娇俏劲儿,忙一把揽紧她,“都多大的人儿了,还怕吃药?这药吃了身体才能好,以后可要乖乖服药,我还等着看你出阁,我跟你说,你皇爷爷可说了,七丫头出嫁要破格用公主的仪仗,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可要好好给我争口气。” 福郡主一向爱听这话,这表示她相当得宠,撒娇不喝药什么的无非是要搏得祖母的全心喜爱,这时候她朝生母萧侧妃看了一眼,看到母亲微微点点头,方才笑道:“我什么都听皇祖母的,祖母可不能去疼外人,要更疼雪宜。” “你这个霸道的丫头。”钟贵妃伸手刮了刮孙女的鼻子,满眼满心都是疼爱,半点也不见恼。 “郡主的身子安康就是最大的好事,妾身每天都对神佛祈求着。”永定侯府老夫人年冯氏适时地拍马屁,这个未来孙儿媳,她一向十分重视。 钟贵妃的厉眼扫过年冯氏的脸,对于她的心思是猜得八九不离十,不过看到她对自己的孙女十分重视,对她也另眼相看。“宜姐儿的身子一向虚弱,倒是让候老夫人这亲家久等了,本宫也有几分过意不去。” 年冯氏忙说“哪里哪里”的话,她可不敢真得罪这个贵妃娘娘,老皇帝就算不睡她的床,与她还是有夫妻情份在,这点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她朝萧侧妃看了眼,萧侧妃在袖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放下茶碗,轻声道:“娘娘,本来妾身对这桩婚事也是极满意的,宜姐儿这一冲喜果然病就好了不少。只是我最近越是思量越是难眠,还想要请娘娘的示下。” “哦?”钟贵妃挑了挑眉。 福郡主到底沉不住气,先自个儿道:“我以前病得身体难受也就没想那么多,现在你们都要我今年完婚,我也没有异意,只是这永定侯世子万一娶了个恶婆娘,我往后岂不得天天受她的气,皇祖母,我可不依,我不要别人骑在我头上指手划脚……”她抱着钟贵妃的手一个劲儿的撒娇。 “雪宜!?”萧侧妃轻喝了一声,假装赶紧两眼看向年冯氏。 年冯氏一脸的尴尬。 钟贵妃也知道永定侯府的爵位是大房承袭的,这时候她想起年彻来,只是当时孙女儿病重,她也不好让年彻来冲喜,所以这才选了年冯氏的亲孙子。以前尚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是不得不为这费心神,年彻两次许婚乔家的姑娘,只是现在她人已进神宫,这婚事只能作罢。 “宜姐儿想让什么人当堂嫂?”她伸手阻止萧侧妃说话,而是慈爱地看向孙女儿。 福郡主刘雪宜笑嘻嘻地一把拉过萧侧妃身边的女子,看到对方温婉的面容,笑看向钟贵妃,“孙女儿与宁表姐最好了,她若能与我一道嫁进年家最好不过,往后我也不担心有个堂嫂欺付我。” 被福郡主拉住的少女一脸的娇羞,容颜上佳的她有一双似会说话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与嫣红的嘴唇,更见少女的俏丽,忙一把抽回自己的手,“郡主这话……” 钟贵妃这时候才细细地打是萧侧妃娘家的侄女萧宁,难怪今天萧侧妃带她来,原来打的是这如意算盘。 萧宁在钟贵妃看她之际,忙又不做声了,对于永定侯府的世子她早已耳闻,当姑姑跟她说这事时,她哪有不依的?这可是打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福郡主又一把拉住萧宁的胳膊,“皇祖母就依了雪宜嘛,皇祖母,我表姐脸皮薄。” “你这丫头。”钟贵妃笑着指了指孙女儿,随后方才道:“也罢,这妯娌相处得好才是真的好,本宫也不舍得宜姐儿婚后吃苦。皇上有这意向,我且去敲敲他的边鼓看看可行否。” 她一向不会把话说满,皇上年纪越大越是好猜疑,她又是太子的生母,未来的太后,反正她等也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这些许日子。 “皇祖母最好了。”福郡主冲过去一把抱住钟贵妃,祖母肯这样说是八九都不离十了,这时候她朝自家表姐挤了挤眼。 萧宁却不敢如这表妹一般放肆,端庄地落坐,现在自己的婚事有望,哪有不心喜的道理? 年冯氏与萧侧妃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笑意。 对这事最满意的是年冯氏,她倒要看看这继子儿媳妇盛宁郡主听到这消息时会是个什么脸色?想来一定十分精彩。 上轿、拜堂、送入洞房,一切程序都进行得热闹并且有条不紊。 乔茵直到被送进洞房,没人跳出来阻止时,一颗心方才放到实处,现在就算是欧博跳出来反对也没有用了,她已经与那一双厚实大掌的男人拜了天地,是正经的夫妻了。 春柔遣喜娘与其他丫头出去,然后将一物塞到自家姑娘的手中,耳语道:“姑娘,三爷之前就吩咐奴婢,一定要将这个塞到姑娘的身下,只要灯花一吹,姑爷上了床,什么都不会发现。”说完,她就要伸手去掀乔茵的喜裙。 乔茵阻止她,抓住春柔手中之物,脸红道:“我自个儿来。” 春柔知道自家姑娘脸皮薄,也没有硬要亲自动手,出去把这空间留给乔茵,只是她到底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都怪欧博那个该遭瘟的,不想娶自家姑娘就不要破了姑娘的身子。 约莫一刻钟后,她听到姑娘的声音,知道一切妥当了,忙端了吃食进去给乔茵填填肚子,这新郎倌还在外面被人灌酒,这也是三爷乔综刻意安排的,就是要让新郎倌喝醉酒去办事,这样就能瞒天过海。 乔茵坐立不安,几次都朝外张望,引得一众喜娘都掩嘴偷笑,没见过这么急切的新娘子。 乔茵只得讪笑一下端坐好,手里却是捏了一把汗。 不知呆坐到几时,屋门才被人推开,醉醺醺一身酒气的章京才被人扶进来,后面跟着他一串兄弟。 乔茵赶紧将红盖巾盖上,屏气等待。 “章哥,把新娘盖头掀起来让兄弟开开眼界……”有人当即笑着起哄。 “章哥,可不能循私啊,我们都要与嫂子见见面……” “……”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响,乔茵知道他们都是要闹洞房的,遂也没计较。 章京豪气干云地道,“好!拿秤杠来。” 众人听得他这声音,更是来劲。 乔茵大气都不敢喘,待那红盖巾被掀起来的时候,她娇羞地低垂着头。 周围众人看到新娘长相妍丽夺人呼吸,起哄的声音都忘了,只是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新娘果真长得好看。 章京也看直了眼,这一身红衣的乔茵比起那天来更见娇丽,这是他一辈子的妻,这想法从来没有如此美好过。 突然,他扔下秤杠,转身将一众兄弟都赶出了新房,他的新娘只有他能看,这一群大老粗怕是会让新娘心生不安。 “章哥,别啊……” “滚,都给老子滚……” 章京半分含糊都没有,本就是借酒遁,哪能真让他们来起哄吓到他的小娇妻? 乔茵身边的侍女与喜娘都被春柔带出去,待看以日后的男主子转身回来,她福了福,希望这人是姑娘的良人,姑娘可以否极泰来。 章京看也没看这群人,而是一进去就将内室的门关上,怒吼一句,“谁敢在外偷听,老子明天罚他徒步跑上三十里路。” 随着这声音响起,外头本来想要听壁角的人都赶紧做鸟散,谁想徒步跑三十里路?那可是不好受的。 章京耳朵灵敏,听到声响,心下方才满意,上前一把握住乔茵的手,看着她笑道:“你别怕,有我。” 这话仅五个字,乔茵却是突然热泪盈眶,除了自家兄长之外并没有人跟她说过如此有保护意味的话。 眼含泪水的乔茵让章京的心口一疼,下意识地低头就吻上她的眼睛,吻去那泪水,然后这吻顺着泪水就吻上她的唇,开始还能温柔,随后就如暴风雨。 乔茵两手攀上他的脖子回应他,这吻含着泪水有苦涩的味道,她却感到甘甜,哪怕嘴唇被吻得生疼,她也甘之如饴,这个男人,从今天起就是她的依靠。 身体被推倒在床上,就在他的大掌要解开她的嫁衣,她忙推一推他,脸上有几分嫣红,提醒道:“酒,我们还没喝交杯酒……” 章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忙陪笑了两句,转身就去取酒杯。 乔茵也趁机将床上的花生红枣等物都拿开,看到他端着酒杯回来,她微微一笑,接过,与他一道仰头喝下。 章京将酒杯往一边的桌子上放去,然后一把抱住乔茵倒在喜床上,这回没有花生红枣等物硌着,乔茵躺得舒服一些。 看到章京要用内力去熄灭红烛,她忙拦住,“这红烛要燃到天亮,夫妻才能长长久久,夫君,我想与你长长久久……” 妻子这话很是饱含情意,章京更是心喜,这代表着她是真心要嫁他,那落在她红唇上的吻更是添了几分怜惜。 只是没有一会儿,男人的动作开始有几分急切,她也没有再阻止,而是随他摆弄,咬着红唇阻止自己发出声音…… 喜服一件件都掉到床下,大床随着红烛摇曳起来。 只是当章京往前一冲时以为会心喜异常,哪里知道会是这样?他瞬间睁大眼睛看向乔茵,脸色由潮红变得肃穆。 乔茵却是咬着唇看他,一滴泪水划落到枕巾。 她终究做不出来三哥交代的事情,在这件事上她已经理亏了,如果再骗他,她的良心会不安的。更何况欧博知道她成亲后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只是想着与其让他从别人嘴里知道,不如她亲口告诉他。 她到底存了个心眼,没有在洞房前告诉他,而是在两人真有肌肤之亲的时候让他发现,这是个正直的男人,如果两人真有了关系,他不会在这个时刻让花轿返回,当场休妻。 此时她握紧拳头躺在床上迎接他冷厉的目光。 他咬着唇,身体猛然往后一退,冷脸看着乔茵泪流满面,咬牙问道:“你已非完壁?” 乔茵脸色苍白,猛然拥被坐起,含泪看他,“对不起,对不起……”她想伸手去抓他的手臂。 他一偏,让她的手落空,这时候他想到这场婚事是年彻保的媒,顿时一拳击打在床柱上,两眼瞪向乔茵,逼问道:“说,这个人是谁?他到底是不是年彻?” ------题外话------ 感谢郭晶晶送的钻钻! 感谢地主婆2011送的票票! 第七十一章 磨合 听到他的话,乔茵的神情一僵,当即怔住,他这都想到哪儿去? 章京看到她一脸的惊讶,没有立即反驳,立即以为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难怪,堂堂永定侯府的世子爷会向他这六品京中武将做媒,原本心底有几分不确定,现在看来是他年彻玩弄了乔茵,然后就塞给了自己,让自己接手然后吃这个哑巴亏。 他的表情越发森冷,看向乔茵的双眼渐渐发红,原本满意得很的妻子现在就像有裂痕的翡翠一样,怎么瞧也不顺眼?只是他已经与她圆房,半夜三更让花轿返回的事情他做不出来,这等于是变相地逼死乔茵。 一时间,他找不到可以安置她的方法,冷却的身体尤如他的心一般,只觉得这场婚事荒谬透顶,不想再看她哭泣的嘴脸来让自己心软,他立即下床穿上衣物。 乔茵看到他下床,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不顾己身的裸露,松开被子,伸手去抱住他的腰,她的泪水落在他的背上,浸湿了薄薄的亵衣,“你不要走,不是他,你相信我,我与年彻没有半点关系……” 只是误会已经造成了,章京在被她抱住的时候身体僵了僵,不知道是推开她还是回身安慰她,只是当他听到她矢口的否认时,脸色都气得涨红,猛然掰开她的手,回头恶狠狠地看着她,“你还想骗我?是不是我地位不如他高,所以就要捡他穿过的破鞋,戴这顶绿帽子,嗯?”他的声音渐渐拔高。 “我没有骗你,如果我要骗你,我早就骗了。”乔茵吸了吸鼻子,他的破鞋论深深地刺痛她的心,她在他眼里就是那么低贱吗?她转身取出乔综给她伪装处子的东西,摊在他面前,“如果我真用了这玩意,你以为你可以发现我的伪装吗?” 章京的目光扫过那个玩意儿,眼里有着深深的厌恶,只是再看向乔茵义愤填膺的脸,想到之前她还柔情万千的说要与他长长久久做夫妻,心里喷向她的火气息了一半,只是到底原谅不了她婚前的隐瞒,“为什么你婚前半个字也不透露给我知晓?乔茵,你到底骗了我。”趿鞋,他站起身冷看她。 乔茵抬头看他,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如果换成你,你会大嘴巴地将这种事白纸黑字地告诉别人吗?我与你仅见过一面,哪怕我相信你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终也不敢冒这个险。夫君,我为我犯过的错祈求你的原谅与包容,我是真想与你过日子的,至于那个人,他已经不重要了,你相信我。” 她伸手去拉住他的大掌,表达自己坚定的信念,眼里的渴望半分也做不得假。 如果说心里没有震憾,那是骗人的,章京虽是大老粗的武将,但是没有什么硬背景的他在这个年纪能混到这个官位,证明也不是个只懂舞枪弄棒的莽夫,乔茵眼里的诚意,他同样看得到。 只是,让一个男人接受她的新婚妻子非完壁,这太强人所难了,一想到这里,他抽回自己的大掌,狠心转身去拉开房门走出去。 乔茵一脸失望地低头啜泣。 站在门外的章京听到里面哭泣的声音,只是将脸埋在手心处,猛然一拳捶打在门框上,顿时门框上深深地凹了进去,木屑飞出。 乔茵在门的另一边听到那一声响声,背抵着门任泪水流下脸庞,她何尝不知道这是强他所难,全天下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这种事,他再正直到底也还是一个男人。 这一夜,她彻夜难眠,双眼更是红肿,对于明天,她有几分恐惧。花轿若是返回,她只怕连家门也进不去,只能到庵里借住。 无论是痛苦或是欢乐,太阳依旧每天尽责地升起,不为人们的思想所左右。 乔茵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她没待春柔进来就已经换好了未出阁前的衣服,既然他不能容纳自己,她也没有必要戳痛他的心,收拾好自己贴身的东西。 她看了眼这只住过一夜的新房,心里一直在流血,只是人生走错了一步,她就要用一生去弥补,伸手留恋地摸了摸梳妆台,她不怨章京,有错在先的是自己。 拉开房门,踏出内室,她看到章京双手掩面地坐在椅子里,大白天再看他,这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只是她与他到底无缘,哪怕她想要用心地留下他。 听到门响,他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穿的衣服上,顿时有股恼怒,不经思索即道:“你想一走了之?” “不然如何?”她咬着唇看他,眼里到底仍有几分期盼。 章京没回答,只是紧抿的唇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快,“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到底他还是最在意这个答案。 “总之不是年彻就对了。知道了你又能如何?反正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你要恨就冲我一个人来,哪怕要我用命赔给你,我也没有怨言。”乔茵略为哀伤地道,以章京的家世与官职是无法与欧博对抗的,她不希望他走后,他因为她而变得落魄,所以她宁可不让他知道。 章京听闻,心头的火再度熊熊燃烧,乔茵这言论分明就是看不起他,为何还要用这样留恋的眼神看他?他一时气不过,身形一闪,猛然冲向她,狠狠地攥住她的手腕,两眼睃巡在她的脸庞上,“既然看不起我,为什么还要嫁我?” “我没有看不起你,只是我不能连累了你。”她急忙解释,不想在他心里留下她卑鄙的印象。 夫妻俩对视着彼此。 门外却传来春柔的声音:“姑娘,姑爷起了吗?敬茶的时间快到了,可不能迟了。” 乔茵听闻,知道不能再拖,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我先到庵里去住,你稍后给我送休书来,念在我们曾经夫妻一场,你给我留点最后的颜面……”顿了顿,难难地再道:“不要将这件事宣扬出去,我不想逼死我娘,她再不好,也是生我养我的娘……” 听到她要到庵里去住避开众人的舆论,章京的心一阵抽疼,从昨晚到今天,她一直都将姿态放得很低。 久未候到两人开门,外头不仅有春柔着急的声音,也有章荣氏身边来验贞的嬷嬷的催促声。 章京一把甩开乔茵的手腕,“想一走了之,你做梦。” 说完,他不理呆怔的她,越过她就往内室去,在凌乱的大床上翻出那块沾了两人交欢痕迹的巾帕,掀开袖子,抽出匕首,割破手臂,几滴鲜血沾到巾帕上,顿时就与那些痕迹混和在一起化开。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乔茵看到巾帕上的血迹,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眼里有着感动,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双眼,“你……我……” “还不赶紧换衣服,你想让我娘久侯你?”章京恶狠狠地道,“乔茵,这是你欠我的,你给我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去不了。” 在他迫人的目光下,乔茵茫然地点点头。 夫妻俩随后没再交谈,乔茵换了身红衣,重新戴上新头面。 章京看她已妥,这才朝外喊道:“进来。” 春柔第一个就冲进来,在外久候没听到自家姑娘的声音,她的心都要沉到谷底,莫不是昨晚没能瞒得过姑爷?她急忙看了眼那冲向床辅验贞的嬷嬷,直到看到嬷嬷拿着有血迹的巾帕一个劲儿地道喜,她这才暗松一口气,总算是顺利过关了。 她这才静下心来给乔茵再别上几样首饰,眼里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乔茵没吭声,只是偷偷地瞄了眼丈夫,默然地起身跟在他身后,朝春柔使了个眼色,让她带上她之前备好的给夫家众人的见面礼。 章京没有回头看她,而是如一家之主般走在前面,一众仆人都见惯了他这张扑克脸,所以也没有人起疑他们夫妻关系的疏淡,这世上哪对夫妻不是人前冷淡人后亲密的? 章家不若乔府大,哪怕乔家分家后,各房所住的屋院面积也还是颇大。 乔茵暗地里目测,这不过是个两进的四合院,心下也满意,看了眼前面沉稳的背影,他既然愿意留下她,她相信她总能掳获他的心。 正堂里,小叔与两个小姑都引颈张望,章荣氏其实也紧张不已,她不过是个小商贩的女儿,嫁的丈夫又早死,都是多亏儿子争气才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看到乔茵进来,她怕这官宦出身的儿媳妇看轻自己,遂也穿戴整齐摆出婆母的姿势来,端坐在那儿等着儿媳妇奉茶。 乔茵早就知道章家的人口结构,对于婆母,她恭敬地跪在蒲团上给她敬茶。 章荣氏看了这儿媳妇周正的长相与气度,哪有不心喜的?忙给了红包说了几句好话,“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乔茵听到这话微僵了僵,悄悄瞟了眼身边的章京,看到他神色如常,她既放心又担忧起来,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与她生娃? 表面上她仍得装做娇羞地应声“是”,双手接过婆母给的红包以及一支金钗,这金钗样式有几分老旧,不过看其光滑处,可见是章荣氏心爱之物,她也没有嫌弃。 给婆母奉上自己亲手做的衣物与鞋子,章荣氏没想到这个出身高的儿媳妇礼数如此周到,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乔茵见状,心下稍为放心,看这章荣氏的样子不是那种厉害的婆婆。待到小叔章亨行礼时,她知道他是读书人,所以送上文房四宝。 轮到两个小姑章玉春与章瑜春时,她也没含糊一人给了个荷包,正要笑着说几句话。 最小的章瑜春忙打开荷包看到里面是一对做工精良的银手镯,款式新颖份量不轻,她看了看,略有几分失望,撇了撇嘴地看向这个新任大嫂,听说她的嫁妆极丰厚,居然给这玩意儿打发她?哪怕对于她来说,银手镯也是不可多得的首饰。 章玉春没打开来看,看到小妹要出言不逊,忙拉住她,摇了摇头。 “大嫂可真大方。”章瑜春到底没有眼界力,讽笑了一句,随后又朝长姐不满道:“你拉我做甚?我看看大嫂给了你什么好东西?”一把抢过长姐的荷包打开来看,里面同样也是一对银手镯,与她的款式有异,不过份量差不多,鼻子微微一哼,冷睇了这大嫂一眼。 乔茵的神色顿时紧绷,这礼物是她亲自定下的,就是考虑到章荣氏给的见面礼不会太贵重,如果她弄个金镶宝石的来给小姑,岂不是扫了章荣氏的面子?到时候只怕又要指她仗着娘家不给婆家面子。 再说这两对银手镯,可是她郑重请人设计过款式,保证适合年轻女孩儿佩戴,光做工都是请了卫京最好的银匠来做,这价钱可不下于那一对银手镯的份量,绝对是花了钱又用了心思的。 章京看到乔茵的神色有异,脸上也有几分烧红,他这个妹妹真是丢人丢到家了,顿时朝妹妹喝了一声,“这不过是你嫂子的心意,你不要就罢,少在那儿嫌三嫌四,哪像个未嫁的姑娘家?” 章瑜春被大哥这一喝,顿时“哇”的一声哭出来,扔下这对银手镯,转身就出去。 章玉春尴尬又歉意地向乔茵看了眼,捡起地上的银手镯,“大嫂莫怪,她一个小孩儿懂什么?我这就去劝劝她,待会儿让她亲自给大嫂赔罪。”说完,追了出去。 章荣氏由头到尾没吭一声,不满地看了眼儿子,新媳妇才进门第一天就呵斥妹妹,这不是让媳妇笑话吗?那对银手镯她看了一眼,自家以前就是做那贩卖饰品的商贩,还是有几分眼力的,这儿媳妇还是用了心思的。 这时候她起身走向脸色拉下来的儿子与一脸尴尬的媳妇,笑着朝乔茵道:“瑜姐儿都被我宠坏了,家和万事兴,你也莫与她一般见识,待她姐姐劝了几句就会回心转意的。”这话说得客气又带了几分威压。 乔茵焉能听不明白?这婆母是在告诫她,忙屈膝道:“儿媳不敢,日后必定会把小姑当自个儿亲妹妹对待。” “这就好。”章荣氏万分满意地拍了拍乔茵的手,这官家女到底是不同,知书识礼比乡下姑娘好得多了,只要她用心,将来两个女儿只怕也不会嫁得很差。 章荣氏看到乔茵眼底的黑眼圈,曾是过来人的她以为昨晚儿子累坏这新媳妇,于是没为难乔茵就让她下去歇息。 乔茵也没有固执留下,而是有礼地告退下去。 正堂里只剩下母子俩,章荣氏遣退站着侍候的两三个仆人,脸上的神色顿时严厉起来,“那到底是你妹妹,当着媳妇的面,得给她留几分面子,再说瑜姐儿又没有说什么过份的话……” “她嫌三嫌四的,岂不是在说我们家很没教养?”章京神色严肃地道,“你让乔茵怎么看我们家?”说到底仍是大男人的心思在做怪。 章荣氏也知道女儿那一闹太小家子气,不过仍是道:“你媳妇看来也是个明理的,她能嫁到我们家来是我们家的福气,至于你妹妹,我会再开导开导她。” 章京没有驳斥母亲的话,现在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乔茵失贞一事只字都不能提,不然母亲必定翻脸不认人,以她好强的性格来说的话。模糊应了几声,他就以有公务赶紧告退。 章荣氏看到儿子走远,这才醒起他不是向上级告假三天吗?怎么还有公务?这心底有疑问,却没在乔茵的面前提及,在午膳时只是笑着说了儿子几句好话,要乔茵莫在意。 乔茵哪敢提出异意?章京这举动分明就是在避开她,心里正一片苦涩,又要大度纯良地表示自己不在意,只是这菜是什么味道,她半分也吃不出来。 章京能去哪里? 无非就是去找当初保媒的年彻出一口气,哪怕他是永定侯府的世子爷,他也没有必要买他的账,让他娶一个失贞的妻子,这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 费了好一番功夫,他才知道年彻今天没在府里,而是在别院。 他也没有含糊,赶紧杀过去。 推开拦路的小厮,他看也没看这府里的陈设,而是径直地闯进去,“年世子在哪?”他一把抓住一个小厮就恶声恶气地问。 那小厮突然被抓,脸色吓得颇白,领子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只好指了个方向,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章京一把甩下这小厮,大踏步就走过去。 待到那亭子时,看到年彻正与一名看不清楚容颜的少女态度亲昵,他的脸色沉了沉,对于这些个权贵之家,他哪会不知道最是肮脏龌龊不过?年彻就算不是破了乔茵身子的人,只怕也会与那人关系匪浅,不然哪会替人家处理这后事? 对于这个男人,他一直耿耿于怀,恨不得将其杀了摘掉这顶绿油油的帽子,所以他选择用这种方式来见年彻,摒弃掉那些繁文缛节。 他杀气腾腾地冲过去,一拳就打向年彻,用足了所有的力道,半分也没含糊。 年彻早就感觉到危险,耳边听到拳头的风声时,他已经一把抱住身边的少女避开章京的拳头,看到章京一脸的怒容,他冷声喝问,“章校尉,你这是做甚?” 章京看到年彻将身边的少女护好,想到乔茵昨晚的泪水,更觉得这些个权贵子弟不是人,他朝那名少女道:“姑娘,这不关你的事情,你赶紧离开,我不想祸及无辜。”顿了顿,忍不住忠告一句,“姑娘若是好人家的女儿,就莫要再与这种人来往,免得闺誉受损……” “章京,你放肆!”年彻怒喝一句。 “我可没说错。”章京讽刺一笑,“都怪我他娘的太易信你,你年世子哪有那么好心为我保媒?原来是想塞给我一只破鞋,只怕那个经手人还是你吧?所以说啊,你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狼……” 年彻还没有步上前去,他身边的少女已经一脸气愤地冲上前,朝他厉声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章校尉,我还以为你是个正直的好人,原来不过是个迂腐的顽固之人……”这时候她连五姐夫这几个字都不想喊。 乔蓁难得得到冷夜的批准给了一天假期,她先回府与乔维见了面,姐弟二人哪有分开这么长的日子?两人的情绪都是万分激动,说了好一会儿话,用过午膳后,她知道时间有限,也还是抽了些时间陪陪年彻。 本来还想去章家探望乔茵,后来想到她昨天才成婚,娘家就有人上门探视,只怕会引起婆家不满,以为他们虐待儿媳妇,这才做罢,等着以后总有机会见面的。 本来她对这五姐夫还是满意的,只是现在听到他的破鞋论,她哪里还坐得住?乔茵不过是有段情史罢了,这又不是作奸犯科的事情,有必要那么看不起五姐姐? 章京万万想不到出头的会是这个少女,现在被她指着鼻子骂,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好心才给她忠告,她不接受就罢了,还要骂他迂腐守旧?他的眼眸一沉,“姑娘不听就罢了,何必倒打一把?反正到时候吃了亏,年世子再找个人来安置你,你再去祸害别人罢了,你这样不知洁身自爱的女子,谁娶了谁倒霉。”这些个话他没有当乔茵的面说出口,毕竟那个人现在还是他的妻,如今对着这少女,他尽可以畅所欲言。 年彻越发听不下去,冷声喝道:“章京,别以为本世子抬举你,就会容许你在我面前大放噘词?”一把拉回乔蓁,“你别听他瞎掰,这都是子虚乌有之事。”赶紧为自己澄清,免得她误会去,反正他自问没这乌七八糟的事情,不过就怕众口烁金,让自己的情海生波。 “你敢拍着胸口说你没做过这种龌龊的事?”章京当即质问。 年彻却是渐渐出离愤怒,他好不容易才拐到乔蓁来谈情说爱,好端端地就被章京搅和,心里正憋着一口气,正待要发泄出来。 乔蓁看了看章京,抛去怒火,这个一脸正直相的男人不像是无敌放矢,再说他昨晚才跟五姐姐圆房,这洞房花烛夜才一过,章京就来找保媒的年彻算账,思及他的言论,她顿时心惊肉跳,莫不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这么一想,她按住年彻的手,不让他出手将事情弄糟,她冷静地道:“你把话说清楚?” 章京一脸的怒气,狠狠地一掌拍向石桌,顿时桌子就碎了一地,眼角的余光看到这附近并没有下人在,这时候他怒视年彻,“你问他岂不是更快一点?” 年彻正要怒斥这厮,乔蓁却是再度按住他道:“他若知道我何必来问你?他有何对不起你?是挖了你家祖坟还是让你戴了绿帽子?”最后绿帽子这三个字她加重了语气,听章京的语气好像就是为了这三个字而来的。 “乔蓁!”年彻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离谱,当即不满地连名带姓地唤了她一声,语气难免有几分冲,“我可是与乔茵没有半分关系,你不是早就知道?他疯就好,你也跟着一块儿疯?”他是那种只要女人投怀送抱都会随便接收的吗? 乔蓁回头瞟了他一眼,真是的,她问的又不是他,他跳出来怒吼什么?“别吵,我现在问的不是你。” 年彻想要回嘴,最后看到她的神色严肃,暗自生闷气,竟是不再吭声。 章京并不是个傻子,哪会看不出这两人的关系?这时候连他都有几分意外,这年世子绝对不是个忍气的主儿,他早就做好与他动手的准备,哪知这少女出手一拦,更是随口俩字别吵,就能让这年彻安静下来,真个没再做声。 思及年彻怒吼这少女的名字,他的眉尖皱了皱,姓乔,又是草字头的名字,这时候他已经隐隐猜到她与乔茵的关系,目光在她与年彻身上游移,现在他有几分明白又有几分不明白。 他这一沉默,乔蓁可不接受,有话就摊开来讲,遮遮掩掩的绝非好事,她往前踏一步,正待要说话,就听到章京的声音,“你与乔茵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五姐姐,严格说来我应唤你一声五姐夫。”乔蓁正色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诋毁我家五姐姐,她是个很好的姑娘,你说这话不亏心吗?那可是你新婚妻子。” “那你可知她与我成婚是他年世子保的媒?”章京一手指向年彻冷声道。 乔蓁点点头,“我知道,如果你怀疑他的动机,那么我就代为澄清好了,会有这桩婚事,是我求他帮忙的,要他给五姐姐找个好人家嫁过去。”她把这婚事背后的意图道出,“我没有半分隐瞒。” 章京愣了愣,感情年彻不留余力地做媒就是为了讨好她,这让他的脸抽搐了一下,有几分难以置信。 年彻却是冷哼一声,瞪了眼乔蓁,她这是在诋毁他的形象,只是被乔蓁一眼瞪回去,他又没骨气地再度冷哼转头看向一边,娘的,他好像真是太宠她,都快要没原则了。 章京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本来他对乔茵的话就已经选择了相信,现在再看年彻与乔蓁的相处,更加可以证明那个令乔茵失贞的男人不是年彻,至此他的神色缓了缓。 “我为我的冲动向你们道歉,”他道,“只是我想知道那个与乔茵有关系的男人是谁?你身为她的妹妹,不可能不知道她已非完壁。” 乔蓁的神色一愣,这是她最不愿听到的话,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对于乔茵与欧博,她只知道他们有过一段情,只是万万没想到乔茵还失贞于他,这时候她真想将欧博狠揍一顿,不想娶人家姑娘,为何还要亲近人家的身子? 至于章京的愤怒,她已经不去怪罪他了,这放在现代,有处女情节的男人比比皆是,哪怕有一部分说不介意老婆婚前的情史,其实一旦吵起架来就会拿这个去攻击老婆,说的话比章京难听一百倍的都有。 章京说到底仍是古代的男人,他不接受倒也在情理当中。 年彻也是皱了皱眉头,欧博在男女情事上一向颇为放得开,但他以为他与乔茵之间并没有到达那一步,哪里知道他连人都吞了进去还要逼乔茵为妾,这时候,他对这兄弟的愧疚都扔到了爪哇国。 欧博这个混球,年彻与乔蓁非常有默契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此时正坐在船上抵达卫京码头的欧博连打几个呵欠,堪堪止住,鼻子又有几分痒痒的难受。 “世子爷,可是感了风寒?”小厮忙道。 “没事。”欧博道,这趟公务足足耗费了他一个月的时间,不知道他离开这么久,乔茵可有想念他? 离别才知相思情意深,身处外地的时候,他时常回忆起初相识的那个乔茵,娇俏又灵动,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无非就是再添一桩情史罢了,所以撂开手时也能极潇洒。后来渐渐上了心,他才想与她长厢私守,希望她能想通,不要再拘泥于妻妾之分。 一阵春风吹过来,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吩咐小厮道:“待会儿下了船,你去媒婆那儿,看看她可是办好我交代的差事。” “是。”小厮忙应声,没想到世子爷回京第一件事就是乔姑娘,看来这乔姑娘哪怕不是当家主母,只怕在爷的心里也相差无己了。 欧博看了眼春光明媚的卫京码头,看到一些年轻妇人与丫头都偷偷打量他,他顿时就笑了笑,更是惹得一众女子都羞红了脸,顿时芳心乱飞,他见状,哈哈大笑起来,现在的他还不知道一个噩耗正在等着他。 此时年彻别院里面的春风却是刺人骨头。 乔蓁皱紧眉头,很明显乔茵选择了隐瞒丈夫自己第一个男人的姓名,就是怕丈夫找上门去理论,然后会吃个大亏。五姐姐这么想是没错,但欧博若是知道五姐姐成了亲,难保他不会亲自找上门去破坏五姐姐的婚事? 现在这是左右为难,她看了眼年彻,年彻的感受要比乔蓁深刻得多,身为男人在新婚之夜发现妻子非完壁,是个人都会抓狂,自己这媒保得不地道,若是当初知晓乔茵失身于欧博,他会给她另找一个夫婿,至少是不能嫌弃她这点缺陷的。 章京一看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必是知道这人是谁?正待要再追问的时候,却听到乔蓁问道:“章校尉打算休妻吗?” 他顿时愣了愣,乔蓁这小姨子问得倒是直接,休妻?他不是没想过,只是真要放开乔茵让她走,他又舍不得。这时候他想起妻子的容颜以及昨晚她滑腻的肌肤,这些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不是他臆想的。 “五姐夫,你能认真答我吗?”乔蓁再度又唤了他一声五姐夫,她自然希望这个男人更有包容力。 “这一刻我没想休了她。”章京如是说。 乔蓁对他这有所保留的答案也没有什么不满,婚姻可不是随口说说的,是需要用心经营的,现在章京不想离,只要乔茵以柔克刚,往后只怕更不想离。 “那你想要知道这个男人做甚?”乔蓁道,“难道你想上门打杀,然后与他同归于尽,这是大魏的律法不能容忍的,难道你想让五姐姐往后守寡?如果真是这样,你何必耿耿于怀非要知道这个男人是谁?” 章京的脸色一沉,乔蓁说的正是他失去理智时所想的,知道后又能如何?真杀了他泄气?那时候乔茵与娘亲还有弟妹又当如何?“只是我有权知道。”他仍是坚持道。 乔蓁为难地与年彻对视一眼,看到他微微点头,她也松一口气,这样说来他会拖住欧博,而她要做的就是让章京放弃去寻衅闹事犯国法的念头。 “五姐夫,你若真想要知道,我也不瞒你,不过前提是你必须发誓不去找那个男人寻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你再执着又能如何?”她表情严厉地道。 章京愣了愣神,表情越发严肃,最后还是举起手来发了个重誓。 直到华灯初上,乔茵在屋子里来回地踱步,不停地引颈眺望,一直没有看到丈夫回来,她到底心难安。 囫囵地用了晚膳,她坐下绣了一会儿花,又看了看沙漏,不安地起身踱来踱去,就在她又一次踱到门前的时候,才看到章京一身酒气地被人扶回来,她忙扶住他,看向那个扶丈夫回来的汉子。 汉子笑道:“章哥很少喝醉的,嫂子可别介意啊,今儿个可能是高兴才会如此,兄弟们这都给嫂子赔罪啊。”他忙打了个揖,就怕乔茵会误会章京,所以才坚持扶他进来给乔茵解释。 乔茵哪会真误会这事,只得笑着说不碍事,让这汉子喝碗茶再走,对方没有多待,很快就找了个借口离去。 春柔忙上前与乔茵一道扶章京回卧室躺好,乔茵闻到他一身的酒气,看来应该是喝了不少,忙指挥春柔去煮醒酒汤。 章京这一醉酒,连章荣氏也惊动,她亲自来看看儿子,脸上顿时没好气,这才新婚怎么就喝得稀巴烂醉,传出去像话吗? “儿媳妇啊,你也别怪他,男人在外应酬有时候身不由己。” 乔茵忙道绝不会,这才将婆婆送了出去。 再转身回去拧干巾帕给章京擦脸,“怎么喝得那么醉?”伸手给他解开腰带脱去外衣。 哪知章京一把按住她的手,醉眼朦胧地看了她一眼,“滚,老子不要你。”将乔茵的手推开,转身朝里睡去。 乔茵一脸的怔愣,咬了咬下唇,他的态度到底让她难过了,不过想到这才是新婚第一天,她不能强他所难,遂忍下气把锦被打开给他盖上,怕他酒醉着凉。 她也躺在床上,伸手环住他的腰,表明自己的决心。 面向里的章京在说了那句话后,当即后悔了,所以当乔茵的手缠上他的腰之际,他没再粗暴地推开她。 乔蓁倒是没有隐瞒,把事情都跟他说了,对于她与定波侯世子那一段孽缘他也知道个大概。他没想到她会被人欺负到那种程度,逼良为妾,这些个权贵后代实在逼人太甚。 想到她的走投无助,想到在成亲之前那些个夜晚她辗转难眠,想到昨晚洞房花烛夜她的泪…… 他的心又似被人狠狠地拧住。 怪不得那天会在白马寺外碰到她,那天在白马寺许愿的是定波侯府的人,她不愿与人为妾的傲骨还是感染了他。 他一个转身,借着酒醉抱紧了她。 乔茵的神情微微一愣,她的眼里有几分湿意,两手更是抱紧他的腰,她轻微的呼吸之气在他的耳边吹拂。 “夫君,茵儿真的想与你天长地久,想为你生儿育女……” 不管他有没有听到,她仍柔情似水地说出心底的话。 章京的身子顿时一怔,随后双手更紧地环抱住她。 感觉到他的动作,她微微一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与他做一对交颈鸳鸯。 端着煮好的醒酒汤掀帘进来的春柔,看到床上姑娘与姑爷抱着一块睡,她顿时颊飞红霞,嘴唇微微偷笑,赶紧又退了出来,顺手将门关上,不让人去打扰这一刻的温馨。 回到她住的耳房,春柔展纸写信打算明天就让人送回去给乔综,三爷收到消息怕是会安心得多,姑娘与姑爷好着呢。 这一夜的定波侯府却没有安宁。 欧博一回到京就去述职,然后回到府里还没来得及让人去将那名向媒婆探听消息的下人找来问话,就被祖母的人唤去。 此时他正站在祖母的面前,而他的亲娘正站在祖母的身边,看这阵势是有话要与他说了,他笑嘻嘻道,“祖母找孙儿来可有什么吩咐?这一路奔波的,孙儿还没来得及洗洗呢……” “在你祖母面前没个正形。”定波侯夫人轻斥了声儿子。 “好了好了,这都是些小事。”老夫人欧温氏不满地横了眼儿媳,这可是她的宝贝乖孙,“我唤你来不为别的事,你这孩子胡闹也要有个限度,纳妾这么大的事情也不与家里商量,直到人家找上门来我才知晓,真是该打。” “她找你们了?”欧博顿时张大眼睛问,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没错。”老夫人没好气地道:“我与你娘都不同意你纳她为妾,你就死了这条心。再者,这女子还算识趣,找了个六品武官就嫁了去,你往后给我收收心,我与你娘必为你求一房好妻室……” 欧博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听着,直到听到乔茵嫁人了,猛地抬起头看向他祖母? “她成亲了?” 第七十二章 此情 原本他以为她只是傲娇地闹一闹,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以为时日一久,她必能明白他的苦心,他既得了她的身子,自然也会负责任。 欧博没想到乔茵会这么狠,半句话都没留给他就匆匆嫁人了,等到生米做成熟饭才让他知道,这时候他的心狠狠一抽搐,生疼生疼的。 原来心痛的滋味是这样的,他总算体会到一回,咬紧牙关承受着这剜心之痛,脸色阴晴不定表示他内心承受的冲击有多强烈。 不得不停下步子靠在红墙上,他捂着胸口仰头看这春天的夜晚,乌云遮住星云,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祖母警告的话仍在耳边响,“你给我老实点,人家都成亲了,这闹剧也就算完了,往后我可不许你与她再有牵扯,如果再让我听到什么不好的流言,我可不依的。” 与他一道告退出来的母亲也绷着脸道:“你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我的看法与你祖母一样,别再做这等糊涂事。这样的女孩不配嫁到我们家来,既然她已经不再纠缠你了,你也给我警醒点,莫让我在你婶母姨妈那儿丢了脸面。” 欧博突然很想笑,他对她也算一颗真心,为何她偏要放在脚下去踩,这一刻,他恨着那个叫乔茵的女子,这个生平第一次让他有挫败感的女子。 再度抿紧唇,他脸色难看地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几个通房大丫头一看到他,忙停下明争暗斗,匆匆上来迎他,莺莺燕燕声不绝于耳,有撒娇的,也有故作清高的,总之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使尽浑身解数。 以往他乐于看到她们之间的争斗,这是他消遣的方式之一,现在再看到她们美丽的脸孔,想到她们私下为了争宠可是手段尽出,非要致对方于死地,他忽而产生了厌恶,这样虚情假意的女人,又有多少真心? 他一把抓住其中一个出去公务前最宠的,这个女人原是他祖母身边侍候的得力丫鬟,只是勾人的媚眼老往他这儿使,为了爬上他的床,外表清高的她可是什么床上动作都摆得出来。 “我现在就开脸让你当姨娘,再停下避子汤,你可愿意?” 女子眼里闪过一抹贪婪之色,只是嘴上却故作清高地道:“世子爷拿奴婢来开什么玩笑?奴婢就算是个下贱的,也不是能任世子爷拿来寻开心的……” 他一听,猛地将这个女子掷到地上,看以她错愕的目光,他擦擦手冷笑道:“装腔作势,我看了就做呕,来人,拉下去,明天给她配个小厮。” 女子一听顿时顾不上装清高,忙哭出来,“世子爷,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惹您不高兴,您说出来,奴婢改……世子爷……” 被拖下去的女子声音渐小,直至消失不见。 其他几个通房看到这一幕,哪个还敢造次?再者看到欧博冷然的面孔,她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脸惴惴不安地站在那儿。 欧博斜睨她们一眼,“你们呢?” “世子爷饶命啊……”几个通房大丫头都一致跪下,直喊他开恩的话。 欧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都是群庸脂俗粉,一脚一个兜心窝踹了一脚,然后就让她们滚。 这几个平日最是骄傲看不起人的通房大丫头,真个狼狈地滚下去,他看了顿时脸上一阵抽搐,与乔茵相比,她们连挽鞋都不配。 命人拿来几根红萝卜,他脸色愤怒地拿刀开始雕刻起来,那表情似乎将手中的红萝卜当成了敌人一般。 在外人眼里,开始雕花的世子爷似乎又正常起来,只是那周身的低气压还是与平日差别甚大。 没一会儿,那个去找媒婆的小厮就硬着头皮进来了,其实他早就回府,只是想到乔姑娘已嫁,世子爷指不定要大怒发作一通,他又怕撞到枪口处。后来听得老夫人将世子爷叫去,他一阵的庆幸,可能自己就幸免于难。 “爷?”他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她嫁了个什么人?”欧博的声音听来十分正常,祖母说是六品京城武将,具体是什么人,他并不知晓,毕竟卫京城的六品武将一抓也能抓出一大把来,他才没那个闲功夫去一一了解。 “据那媒婆说是骁骑营的章校尉。”小厮忙回话,“昨儿匆忙成了亲……” 欧博手里雕的胡萝卜花顿时断成两截,表情十分狞狰,这让小厮急忙住了嘴,身子发抖地站在一旁默不吭声。 一把甩下那断了两截的胡萝卜,他起身朝外道:“备马。” 外头的小厮哪敢怠慢,急忙就去传世子爷的令,一时间定波侯府的马厩忙成一团。 定波侯府的大门一开,一马当先就冲了出来,欧博骑在马上表情严峻,章校尉,大名叫章京,他要查到他的住处并不难,倒要看看这个敢与他抢女人的男人到底算哪根葱? 他到底放下下乔茵,哪里有可能对此事装聋作哑?那个该死的女人,趁他不在玩这一手?好啊,他要看看她有多少资本跟他玩?一个六品校尉能有多大本事?护得住她这朵娇花? 尤其想到昨天两人的洞房,乔茵那娇美的身体被别的男人拥在怀里恣意寻欢,他就嫉妒红了双眼,手握上自己腰间的剑,思考着将这六品校尉干掉,他要负多少责任? 马才堪堪跑出定波侯府门前的街道,就被人拦下。 他红着一双眼看向拦下他的人,年彻的脸并不陌生,只是这次他没有心情与他周旋,咬牙道:“彻之,你别挡我的路,有话等我回府再说,我有要事待办……” “你所谓的要事就是寻衅闹事吗?”同样骑在马上的年彻表情严肃道。 欧博当即冷眼看他,大吼一声,“我叫你放手,你他娘的没听到?” 年彻非但没有松手让他离开,而是巧妙地勒马到他面前站住最重要的位置,挡住他的去路,“冠英,如果你是去找乔茵晦气的,那么我定不会放你过去的,我们谈谈。” 欧博不顾礼数地推开他的手,火气极大地道:“滚一边去,我现在没心情听你说道……” 年彻却是一把手就攥住他,厉声道:“你当自己还是三岁小孩?要不到糖吃就发脾气,冠英,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你别让我看不起你。” 欧博气红了一张脸,没再故意推开年彻,但也没有配合地任他拉走,他反驳不了他这一番话,毕竟这也是他以前常挂在嘴边的,现在再听竟是刺耳得很。 如今方知,情到浓时,什么放手的言论,他妈的全都是扯蛋。 他的头脑稍为清醒一点,只是胸腔的怒火禁也禁不住,被年彻直接就拉回了永定侯府,两家离得并不太远,出只是几条街的距离,所以年彻送乔蓁回去祈福神宫后,还来得及阻止欧博去找章京晦气。 墨院里头正有伶人在排戏,年彻扯着一脸拧气地欧博直接就坐在戏台子前的位置。 “我没心情听这咿咿呀呀的戏……”欧博很是反抗地就要起身走人。 “你给我坐下。”年彻一把按住他,触及到他的表情十分不善,为了让他暂时静下心来,他道:“等这出戏唱完了,你就可以滚了。” “当真?” “我有骗过你吗?” 欧博这才不再试图溜走,而是表情抗拒地坐在一旁圈着手不耐烦地听这台上的戏。 这出戏码他并没有看过,似乎是最近新排的戏,演的是一个深闺寂寞的少女随母进寺上香,与一借宿的男子相遇,通过身边侍女鸿雁传书,进而与之相好。 最后却是所托非人,惨遭抛弃的故事。 这正是另一个时空有名戏剧《西厢记》的前身《莺莺传》,与《西厢记》的完美结局不同,《莺莺传》是一出不折不扣的悲剧,张生的渣男形象是妥妥的。 这是乔蓁让年彻安排的,当然里面有细微的改动。在短短的时间内,也亏得这帮永定侯府养的戏子们技艺精湛,拿到匆匆写就的曲词就能唱出来,虽不至完美,但是能将故事完整说出。 欧博最初并没有看进去,只是当他看到戏里那个大家闺秀崔莺莺大胆与张生来往的细节时,他的神情一动,这多像那时候的乔茵,她也是这般既偷摸又忍不住地与他私会,那种情爱至上不顾一切的姿态在当时是那样的迷人。 只是他不知道为何最后却让她走失了? 戏里的大家闺秀思春想念又担忧的心情,是不是曾经的乔茵也这样迷茫过? 当那个女子心死出嫁的时候,乔茵是不是也在大骂他是负心汉? 越看,他的表情就越紧绷,戏里的大家闺秀是个勇于追求爱情的少女,曾经他的乔茵也是勇于挣脱礼教的束缚向他示爱。 还记得那个有着星星的夜晚,她娇羞地将自己交给他,那滑腻的肌肤以及诱人的吟哦都曾在他的梦中出现过…… 回忆以以前是带着芬芳的,现在却是如一把剑般似要将他砍成两半,不欲去看戏里那个始乱终弃的张生以哥哥之名求见崔莺莺遭拒的桥段,他猛然起身,将椅子都带翻在地。 “冠英,戏还没有演完。”年彻低沉声音带着威压看他。 “彻之,你从哪儿弄来这么恶心人的戏目?你想说什么?我是戏里的那个负心汉?哈,这是最大的笑话,我有哪样对不起她乔茵?”欧博怒道,“现在是她乔茵对不起我,趁着我出门公务就急匆匆地嫁人,我他妈的就要忍下这口鸟气?任由那个男人踩到我的头顶上……” 他越说语调越激昂,随后头脑灵光一闪,两眼不善地看向年彻,“彻之,你老实告诉我,我这趟公务是不是你在背后搞的鬼?”他当时就有感觉不对劲,明明已经就快要解决了,便还横生枝节,好像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 年彻没起身,优雅淡定地喝了口茶水,然后表情平静地看向欧博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也知道这瞒不下去,遂大大方方道:“没错,是我让人拦住你,不让你这么快回京的……” 欧博一听,本就握紧拳头的手挥出打在年彻俊帅的脸上,“你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这小子为了他的乔蓁,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都怪他瞎了眼,本以为他不会插手,如今他是悔不当初。 年彻没有闪避,任由欧博这一拳打在脸上,这一拳甚重,他的嘴角有一抹鲜血流下,他用手背擦了擦。 因为他被打,侍卫小厮们都表情不善地看向欧博,更有暗卫现身做出攻击的样子。 年彻起身,挥手让众人都退下,“这一拳就当是我还给你的,冠英,我也可以告诉你,乔茵与章京的婚事是我保的媒……” “你他妈的混蛋――”欧博这时候气炸了肺,怪不得她这么快就能找到人接手,原来是有内应,他的一拳又再次轰过去。 只是这回年彻没再任由他打,而是手一张,包下他的拳头,然后死死的握住,“冠英,你就不能冷静一点?这事本来就是你理亏,你这算哪门子的负责任?明知道乔茵不是那些能与你不三不四来往的女人,你还偏去招惹她?”舌头舔去嘴角再次流出的血水,“纳她为妾?那也得她肯才行,你这就叫负责任了?她现在出嫁了,找了个好丈夫,你又想去使幺蛾子?冠英,别让同为男人的我也瞧不起你的所作所为……” “混蛋!”欧博的脚扫向年彻的底盘。“如果今天换成是你的乔蓁,你也甘愿拱手让人?” 年彻身子向侧一跳避开,反应相当迅速。 “至少我没有像你这样卑鄙的许她为妾?”年彻避重就轻地道,“我给出我的诚意,她若再该死的不接受,那就怪不得我。可你不同,我问你,妻妾真的能一样?” 其实年彻还是偷换了概念,如果乔蓁敢抛下他另嫁他人,他就算上天入地也不会放过她,当然,他理直气壮地认为他诚意十足,她乔蓁若不接受那就是没天理。 欧博的表情一僵,其实他也知道妻妾不同,如果他不是定波侯府的嫡子,面是庶出,那么今天世子之位绝对轮不到他。人很多时候都不能直面自己,欧博自以为给个贵妾之位乔茵就已是最大的诚意,殊不知他这是对爱情最大的侮辱。 他并没有将她放在与他对待的位置上。 “如果今天你是乔茵,你愿意嫁给一个只愿给你贵妾之位的男人,还是一个愿娶你为妻的男人?”年彻再度冷声质问。 欧博的表情已经不能再和缓了,年彻的问声句句都打在他的心上,将他外表光鲜的皮扒下,露出贫瘠又龌龊的内里,连他自己都不能直视。 年彻的手一松,欧博握着拳头的手掌就松了下来。 “冠英,事已至此,你就别再纠缠她了,让她去过她想过的生活吧。” 欧博的眼睛痛苦地闭上,情之一字,果然伤人,他以前常常沾沾自喜,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原来只是未到时候。 年彻理解他的心情,当他看到乔蓁与别的男人亲近的时候,他也忍不住想要发作一番,更何况现在乔茵直接就嫁给了别的男人。 台上的戏子们并没有因为看客的打斗而停下,戏已是唱到最后…… “自从消瘦减容光,万转千回懒下床。不为旁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女戏子的唱腔在这一方天地里面回荡,“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欧博从来没有一刻希望时光能倒回那个有着星星的夜晚,那时候的她与他都是最天真烂漫的…… 这样一个夜晚,很多人都睡不着,乔蓁自然也是不例外的,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年彻能否说服欧博放手?也不知道章京能否谅解当时那个有着少女情怀总是痴的五姐姐? 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五更天,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时,看到的是听露的脸庞。 “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了(约莫九点左右)。” 听露拧干巾帕给乔蓁擦脸,然后侍候她穿衣梳头。 “可有人来找我?” “筱微祭司来了一趟,她说后天就是大比,请姑娘做好准备。” 乔蓁闻言,为了乔茵的婚事,她都快放了这一茬,不过以她现在的实力来说,要在一级祭司中拨得头筹并非难事,年彻说她的念力进展得十分迅速。 匆匆用过早膳,她没有耽搁,而是赶紧去找乔婕妤。 乔婕妤所住的地方比起以前乔蕾所住的要好得多,乔蓁到来时正好看到她亲自拿银针试毒,待看到她,即笑道:“我还以为你来不了呢?连我在这东宫都听到神宫处置了一批人,现在是人人自危。” 这些都不是新闻,乔蓁每天都能听到神宫有人大喊“冤枉”,只是怎么喊都还是被人拉走,哪怕念力很高,也会瞬间被冷夜或年彻瞬间摧毁变白痴,反抗在绝对的皇权的实力面前显得微不可闻。 “大祭司给了我牌子出来。”乔蓁避重就轻道,“你怎么样?这肚子看来大了些许。” “还好,能吃能睡。”乔芷的表情十分的安宁。 “那就好。”乔蓁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如果乔芷懂得韬光养晦,将为有个一儿半女傍身,后半辈子也不于于太糟糕。“六姐姐,我有事想要麻烦你。” 乔芷挑眉看她,乔蓁很少会求上门来,现在这般慎重看来应该真的是有事相求,她摸了摸肚子,最近也是多得乔蓁接济,她才有多余的银子来疏通人脉。 父亲的官职不高,姨娘看着厉害却也没能攒下什么钱财,嫡母因乔蕾的死更不会拿钱来资助她,算来算去,也只有乔蓁还顾念几分亲情。 “七妹妹有话就直说,与我还客气些什么?”她亲热地挽住乔蓁,“姐妹间哪有生份的?” 乔蓁知道乔芷一向是个务实的人,说这些个听着好听的话,其实都没有几句是真的,不过她对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敌意,乔家也是需要这张遮羞布。 “那妹妹就不客气了……” 与乔芷见过面后,乔蓁也没有过多的耽搁就离开了东宫,在宫门外好死不死地撞上太子殿下,她忙屈膝行礼。 太子却是让人赶紧停轿,肥胖的身躯艰难地从轿里爬起来,还得一旁的侍从扶住,不然有可能跌个狗吃屎,乔蓁见状,想笑又不能笑,只能痛苦地憋着。 “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走近她,两眼色眯眯地看着她的面容,闻到她身上的少女香气,全身都似要骚动起来,他借扶为名义趁机摸上乔蓁的手。 乔蓁最近没有什么机会斫琴,所以一双手倒是养得光滑了不少,老太子显然摸得越来越色情下流。 她掩下眼里的怒意,借机抽回自己的手,“殿下若没事……” “别急,你急什么?”太子笑眯眯地道,“走,我们进去里面喝碗茶水,最近你六姐姐的胎作动得厉害……” 乔蓁真想呸一口唾沫到这老不羞的太子身上,乔芷那胎满打满算才不过三月出头,作动个屁? “刚去瞧过六姐姐,她的情况还好,有太子与御医的照顾,六姐姐会顺利生产的……”她找着借口,“冷大祭司待会儿有找,若迟了,恐受罚……” “孤让你去喝茶,你去就是,哪来这么多废话?”老太子眼看就要作怒。 乔蓁抬眼看他,这回不再躲避,而是正色道:“我是陛下亲宣进神宫的,太子殿下难道不遵圣意吗?” 老太子没想到她会搬出父皇来,顿时肥胖的脸上一阵着恼。 “殿下,乔祭司既然还有急事,那何必强她所难呢?”在后边有人正从容过来,当即朝太子笑道。 老太子转头看去,居然是连家那个小子,在这天下名士的面前他也不好行事过于龌龊,遂肥脸朗笑道:“孤不过是想问问乔婕妤都与她说了什么悄悄话罢了,最近婕妤怀胎甚是辛苦……” 乔蓁却是看了看连永那一脸谪仙的样子,微微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听到太子转了话题,她也没含糊顺着接口道:“殿下不用担心,六姐姐一切安好,只要有殿下护着,六姐姐必定能安然顺产。” “既是如此,你且退下吧。”太子见到不能得手,也没再纠缠赶紧让她走,看到吃不到实在痛苦。 乔蓁巴不得他说这句话,二话没说,赶紧施了礼后就朝神宫的方向走去。 连永转头看了看她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勾。 回到神宫,她才轻轻喘了一口气,后边的听露也是松了一口气,那太子的目光真是轻眺得让人讨厌,“这回得以解围,还是多得了连爷。” 乔蓁却道:“这于他不算什么,怕是他有急事要与太子相商。”对于连永,她没有什么好感也没产生厌恶之感,这不过是个外人矣。 听露给乔蓁整理一下衣摆,“话可不能这么说,姑娘一向厚道,怎么对他却是如此薄待?算上这次,姑娘可欠着他两次呢。”她记得上回姑娘被萧王次子刘仪绑架,最先解围的也是这个连永。 “我觉得你怎么今儿个这么多话?”乔蓁回头笑看听露,“莫不是思春了吧?若你看上他,我帮你牵牵线探探他的意思。” “姑娘别拿我来开玩笑。”听露跺了跺脚嗔道,她只是觉得他长得那么好,看起来又是个光明正大的,她才会说了他几句好句,并没有别的意思在。 “好了好了,我不过是开两句玩笑罢了,偏你还当真?”乔蓁忙道,“你可是我的得力助手,我可不会胡乱将你许出去。” 听露得了乔蓁保证的话,这才露出笑容来。 只是待她见到年彻的时候,看到他脸上的瘀青,不由得紧张道,“你这是和谁打架弄的?”她拿着帕子轻碰他的脸,既恼怒又心疼,赶紧让听露去煮个鸡蛋来。 “轻点轻点……”年彻忙呼道,乔蓁很少这样关心他,其实这瘀青并不疼,只是他为了搏她同情罢了,再退一步说,也是为了办她交代的差事才弄上的,这可是公伤。 所以他享受起她的柔情与关心,是心安理得得很。 “可是欧博打的?”乔蓁踮起脚尖轻轻地吹了吹,一猜就猜到是欧博那个混球,“昨天你与他起冲突了?” “嗯。”年彻严肃地应了声。 乔蓁为他揉瘀血的手顿了顿,“他真的不听劝?莫不是打算丧心病狂地去破坏五姐姐的幸福吧?” 年彻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停,她的手揉在他的脸上份外的舒服,“看样子暂时是被劝住了,不过我也不放心,有派人暗中跟着他,从昨儿夜里他回去,今天都没出过府。”随后又不太放心道:“等他想通了自然就会放手。” 乔蓁闻言,再不放心也只得如此,这欧博就是个定时炸弹,就怕他哪天引爆了让所有人都跟着受伤。 乔茵三朝回门在即,章荣氏为了回门礼也忙碌个不停,这可不能让乔家人看轻她老章家,所以她都尽可能办得妥当体面。 乔茵也没能闲着,与章荣氏一道打点。 章瑜春瞄了一眼,冷嘛一声:“嫂子家的父亲与大哥可是同一等级,也没见谁高谁低?”咬了一品手中的大苹果,“再说大哥可比嫂子她爹年轻,她爹都这把年纪了,升不上去也就到头了,大哥就不同,将来可是要当一品武将,嫂子啊嫁给大哥那可是捡到宝了。”说完,得意地瞅了眼乔茵。 “二妹,赶紧吃你的苹果。”章玉春打圆场道。 章荣氏没有喝斥女儿,而是斜瞄一眼这新科儿媳妇,看看她是何反应。 乔茵却是笑道:“二姑子倒也没说错,能嫁给夫君确是我的福份。” 她这说的可是实话,并没有半分恭维章瑜春的意思在,章京现在虽然私下仍冷脸给她看,但是人前还是给足了她正妻的面子,如果她还不知足惜福,那就真的没心没肺了。 只是章家人听了到底心里舒服,章荣氏看这儿媳妇越发满意,笑着又添了几份礼。 章瑜春只是哼了哼,没再故意挑衅。 这时,章家的门房来报,说是有东宫的太监到来。 章荣氏愣了愣,东宫里面住的可是太子,她老章家何尝与那等贵人有来往?不过这可是体面的事情,她也没含糊,吩咐人开中门又是打扫庭前,然后又问乔茵她可需要换身衣服?还没待乔茵回答,又说坏事了,章京没在家。 乔茵却是神情自然许多,心下早就猜到会是谁派来的,于是安抚婆母道:“婆母别急,这不过是东宫的小太监罢了,若是不放心,就让小叔出来迎客。” 章荣氏一听,这时候才记起小儿子还在家中,于是忙唤人进去唤他来。 乔茵服侍章荣氏换了身新衣,两个小姑也换了一身新,尤其是章瑜春,更是看出悉心打扮过。 那太监一看到章家的人,高傲地道:“章夫人乔氏何在?” 乔茵忙站出来,说自己就是。 太监这才没再拿鼻孔看人,而是指着自己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把东西都送上来。 众人打眼看去,章瑜春却是伸长了脖子,只见小太监端着的托盘上,一个托盘里有着翡翠珠宝在闪闪发光,最瞩目的却是两朵红珊瑚花朵儿,很是惹眼,另一个托盘里却是两套妇人的头面,看来价值不扉。 那太监一眼扫过章瑜春惊羡的目光,心中在嗤笑,这章家果然是小官吏,也亏得婕妤如此看重这个姐姐。他指了指那两套妇人头面道:“这是乔婕妤赏给章夫人的,祝贺夫人成亲之喜。婕妤说她在宫里甚是想念姐妹,现今听得姐姐许嫁良人,哪有不心喜之意?现身怀有孕,又不能与姐妹相聚,所以才遣咱家来送上一份贺礼以表姐妹之情。” 这一番话说得极有技巧,一来是给乔茵长脸撑腰,表明哪怕两家官阶相等,他章家还是不及她乔家来得底蕴深厚;二来又是表明乔婕妤有孕,那可是未来龙子的生母,比不得一般低位嫔妾。 果然,章荣氏这会儿看儿媳的目光比先是更为隆重了,虽然之前略微听闻乔家有女儿在东宫,以为不过是一般的女官罢了,哪曾想会是太子宠妾? 章瑜春的目光却是颇为羡慕,这会儿她也不敢轻易拿这个嫂子来开涮了。 那太监又指着有红珊瑚那一盘,说是乔婕妤赏给章老夫人与章家姑娘的。 章荣氏何曾得过宫里的东西?现在更是两眼放光,忙是谢恩什么的。 章瑜春更是两眼盯在那红珊瑚花朵儿上,这可是好东西,平常人家求也求不到的?如果她戴上,一众姐妹儿都会羡慕嫉妒恨,想想就心花怒放。 乔茵暗自敛了敛目光,没去看章瑜春失态的脸,与表情还算稳定的章荣氏送了这两个太监出门。 待门关上,章荣氏亲热地握住乔茵的手,“我们老章家能娶到你为妻,果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乔茵顿时一惊,这章荣氏虽然对她极满意,但也不会诉之于口,如今说了这么一通话,可见乔芷送东西来是极给她长脸的一件事,心下明白后,也没托大,反而逊言了几句。 章荣氏见状,更是满意。 待回到屋里,春柔给她奉茶,又遣了小丫头出去,章家统共不过是有十来个仆人罢了,这回姑娘陪嫁带来的也约莫有这么数,所以倒显得章家看起来也似大户人家一般。 “没想到六姑娘倒是有情有意。”她发着感慨,有东宫的婕妤出面,姑娘在章家的份量会更重。 乔茵却是一脸的嘲讽道:“你别傻了,她乔芷哪会念什么姐妹情深?这些个东西确是宫里的,”她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头面上的珍宝,倒也是精品,“弄这些个玩意儿,怕是七妹妹破费良多来给我撑场面,说来,我欠她的越来越多。”最后叹息一声。 春柔到底没有乔茵看得通透,忙低声惊呼了一句,“怎么会是七姑娘?” “除了她与三哥之外,还有谁会挂念我?”乔茵苦笑了笑,她的亲爹娘只怕连想她也未想过吧,“能与乔芷接触的,除了七妹妹不做第二人想。” 春柔这回没再说什么了,以前还觉得姑娘待七姑娘太好,现在才发现真是与人为善才能得到善报。 章京回来,就听到东宫婕妤娘娘送东西来的消息。 回房后他看了眼乔茵,只见到后者给他脱下外衣,又换上家居服,他没那么讲究,不过乔茵愿意侍候,他也就随她,免得她一天到晚没事做,然后又瞎想。 乔茵低垂着头,“那是妹妹挂念我才送来的,你别疑心我说了什么诉苦的话……”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冷眼睇她,“我可有说了什么,你居然如此敏感?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不过是姐妹来往,我又岂会想到一边去?” “是我枉做小人了。”她咬了咬道。 “明天回你娘家,别摆出这副脸面来,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你。”他道,话说得虽冷,却还是带了几分关心。 “嗯。”乔茵这才笑了笑。 章京看她笑向灿烂迷人,一时间看呆了去,真没见过比乔茵更好看的女人,随后意识到自己失态,轻咳数声掩饰过去。 晚膳时只有夫妻二人,他默不吭声地给乔茵挟了几筷子她爱吃的菜,然后就是大口刨饭。 乔茵一阵窝心,这才是自己想要过的夫妻生活,而不是定波侯府那种表面繁华内里痛苦的日子,她也给章京挟了一块他爱吃的红烧肉。 章京只看了一眼就大口吞下。 她笑着小口吃着饭,这饭菜果然还是比家中时要香得多。 接下来夫妻俩,一人擦拭兵器,一人绣花,虽安静但也温情。 只是夜里就寝时,章京还是没碰她,乔茵略有些失望,不过明天就要回门了,她惟有逼自己赶紧入睡。 翌日,乔家因为要迎接姑娘与新姑爷回门,二夫人还是做做样子的让人挂上红灯笼喜庆一点。 二老爷却是冷哼一声,不过是区区一校尉,他还没放在眼里? 一大早,章京与乔茵就穿戴好准备出门了,这次章京备了马车,与母亲别过后,他就扶乔茵上了马车,然后手一撑也上了马车,随后马蹄声扬,马车启程往乔家而去。 乔茵掀起马车窗上的帘子看了看外头,突然她的眼睛一直,定睛再看去,那远处转角弯上的人真是欧博,他怎么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看到他抿紧唇两眼紧盯着自己,她曾爱了他那么久,岂会看不出这是他不悦的表情? 她看得心惊肉跳,头脑乱成一团,他要干什么?要来毁灭掉她的幸福吗?防备戒嗔之意在她眼里流转。 章京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发抖,忙抱住她道:“怎么了?是不是风太大?” 乔茵忙自镇定下来,将车窗上的帘子赶紧拉上,回头看向她的新婚丈夫,“没事,我很好,可能是刚刚吹了风,所以有些不适,你别担心。” “这么大个人了也不会照顾好自己。”章京碎碎念了一句,然后表情冷冷地抱紧她。 乔茵靠在他的怀里吸取他身上的力量,告诉自己不要怕,他欧博还能吃了她不成?他哪怕只是给冷脸她看,她却知道他已经在慢慢接受她。 这一段路她走得极其不安宁,马车每一次停顿,她都会如惊弓之鸟,她在他并未跳出来。 章京感觉到她的紧张,略有些疑心,只是她不说,他再问也是枉然,只是浓眉拧紧成结。 好不容易才挨到了乔家,马车在大门口停下了,这明显是乔家要他们下马走进去。 乔茵对于自家爹娘的小心眼真是恨得不得了,斜眼看到丈夫没有异意,她也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在下马车时握住他的手由他抱下来,她的脸微微一红,只是越过丈夫的身影,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又不禁瞪圆了。 那藏在暗处的男人不正是欧博吗? 他怎么阴魂不散地又跟了过来?这时候她的眼里再也见不到半分曾经对他的迷恋。 欧博见状,站在远处的他眼眸微垂,掩去眼里的痛苦,她乔茵真是懂得如何在他心上插刀子,半分也没留情。 这时候他想起小时候曾读过的一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章京却感到妻子的异状,双眼凌利地朝她望着的方向看去。 ------题外话------ 感谢嘟嘟zzt1981送的票票!感谢liang5qun送的钻钻! 第七十三章 化解 那儿除了阴影外什么也没有,他定睛再看看,除了时不是的春风吹动树木让阴影略有不同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你到底怎么了?”他皱紧眉头不耐烦地再问一声。 乔茵掩去担忧,缩了缩肩,“我觉得风儿吹在身上有些冷罢了,并没有什么不对劲,我们赶紧进去吧,莫让我爹娘好等……” “既然觉得冷,出门时就要多加件衣裳。”章京没放开环住她的手,反而把她更往怀里带,这时候他没再摆出在家中时那疏离的姿态,“真不晓得你们这些女子,贪美都贪得不怕得了风寒。”想到家中两个妹妹都是这样,有时候明明很冷还能穿得单薄地出门,然后又念叨着流鼻水什么的。 乔茵没做答,其实她穿得还是比较厚实了,在春衣外都罩了件不薄不厚的外衣,只是现在他心疼自己,她也乐得让他心疼,哪怕夫妻俩这样走动过于亲密惹眼,她也不在乎。 章京也不在乎她的回答,就这样环着她走近乔家的大门。 欧博看到他们亲热相拥,更是嫉妒红了眼睛,以前能这样抱着乔茵的只有他,现在却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环着走远,握紧的拳头,以致让他忽略了身后那个在章京回头时拉住他的男人。 “欧世子见谅,我也是奉我们家世子爷的命令,请欧世子不要让我难做。” 这人是年彻派来监视他的人,欧博怒瞪他一眼,决定出门去看看乔茵出嫁的夫婿是临时起意,所以他连侍卫一个都没带,隐卫更是被他直接就撤走,不然哪能让年彻的人就这样扯着他,避开他与章京直接的冲突。 “别以为你是年彻的人,本世子就买你的账。”他怒喝一句。 “我自然不敢这么想,只是欧世子现在冲出去,要在乔家大闹一场吗?如果我是乔五姑娘,只怕恨不得一头撞死,这毕竟是她三朝回门的日子。”这年轻的隐卫道,正直的脸上对欧博的行为略为指责。对于欧博与乔茵的一段情他并不知道,但是一路上看到那个年轻的少妇因为发现欧博而忐忑不安,到底同情弱小是人的天性本能。 欧博怔了怔,他有一种被人突然剥了外衣就光光地站在外面被人观赏的恼怒,这个年轻的隐卫说的话正好触动他心中最不愿被人看到的伤口,禁不住怒火,他一拳打在这个年轻的隐卫脸上。 这年轻的隐卫也没伸手挡,只要欧博不与章京起正面冲突从而让乔茵难堪,他就不会再出手,这是年彻给他下的死命令。 打了这隐卫一拳,欧博就怒哼一声转身就离开,如果再待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去做冲动事?乔茵眼里的警戒实在太伤他的心,他不过是想要看看她罢了,她偏将他当成了需要防备地敌人。 曾几何时,他与她走到了对敌的双方誓不两立? 那年轻的隐卫看到欧世子没去闹事就走,顿时大松一口气,怕他又改了主意,他忙追上去。 乔茵不知道她最大的隐患已经悄悄走了,走在自己最为熟悉的回廊上,她的心情渐渐放缓,也没再打冷颤,这到底是她未出阁时的家。 章京看到她恢复正常,这才松开环住她的手,与她并排走着。 远远迎来的乔综看到两人和睦相处,脸上的笑容说有多灿烂就有多灿烂,看来春柔写的信都是真的,没有骗他。 “妹夫。”还没走到,他即热情地唤了起来。 章京也没含糊,而是拱手为礼,“三舅哥。” “三哥。”乔茵略有些感怀地唤了声。 乔综走近,先是看向妹妹,只见妹妹的脸色颇为红润,气色比未嫁那时竟是好了许多,看来这婚成得虽匆忙,但该有的温情与亲密并没有减少,朝妹妹放心地笑了笑。 转过头认真打量章京,看他神态安祥自然,并没有因为父母的刁难而有不满,这时候他才真正放心将最疼的妹妹交给他,一把揽住章京的肩膀表示亲近地一块走。 乔茵跟在两个男人的后面,听到他们亲热的交谈,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原来爱情抵不过时间的冲刷,才不过成亲三日,她已变得不愿再去回想那个曾伤了她心的男人。 正堂里,二老爷乔健锐与二夫人乔朱氏端坐在首位,乔武氏抱着女儿珍姐儿坐在一旁候着,四爷乔绚一脸不耐烦地坐在椅子里,就连王姨娘也拉着儿子乔缯来凑热闹。 待看到章京进来,二老爷重咳一声,曾经他差点能有个世子女婿,现在看到这个武将女婿,自许为文人的他自是相当不满意,重咳一声,“一段小小的路,走了这么久才到,让长辈久等,连礼数都不懂,果然武将就是武将。”连斥带贬,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爹。”乔综朝父亲唤了一声,人家章京没错是武将,只不过自己比他年纪大多了,却还是难混上一官半职,相比而言,章京的前程必是不可估,父亲这样有失偏颇,终究不妥当。 乔茵却是脸色微恼,听听这是当人父亲该说的话吗?什么叫小小一段路,他们能这么快到还是走得快的,这时候她咬着下嘴唇不满地看向父亲。 二夫人乔朱氏看了眼丈夫,表达她的不满,她也不想要个武将女婿,只是木已成舟,再说这些个腥话还有什么用?难道真要女儿和离再嫁吗?这可是让世人都笑话的,女儿再嫁就能见容于新夫家的人啦? 乔综仍要再说,章京却是按住他的肩膀,一脸沉稳的上前给二老爷施礼,“是小婿礼数未到,还请岳丈见谅。” 二老爷看他上前时还吓得往后缩了缩,就怕这武将女婿一拳打过来,只是看以他礼数周到忍下自己的话,这时候才鼻子轻哼了哼,“罢了,我也不与你这小辈计较,只是当得我的女婿就要尊我这老丈人。” “岳丈教训的是。”章京给足了二老爷颜面,这毕竟是乔茵回门的日子,真闹僵了两家人都下不了台,到时侯传回去给他娘知道,只怕会把气撒在乔茵身上。 乔茵看到自家老爹这做为,心里是气得要命。 乔综的脸色也有几分发青,父亲真是糊涂到家了,待新女婿与岳丈岳母见过面后,他即朝乔武氏道:“酒席都备好了?” 乔武氏把女儿递给一旁的奶妈子,看到丈夫的神色严肃,到底不敢触怒他,“都备妥了,就等新姑爷到来就入席。” 乔综点点头,这时他也不指望父亲会陪客,而是亲自热情地邀请章京去吃酒菜,然后给已满十六岁的亲弟乔绚使眼色,让他也过来陪客不至于冷席,至于王姨娘所出的乔缯年轻太小,他就不打招呼了。 章京也顺势而为,朝二老爷施了一礼就与乔综出去,对于这老丈人,他半点好感都欠奉,若他不是乔茵的生父,他估计一拳就打过去,这等老顽固兼又卖女求荣之辈如何能让人看得起。 二老爷看到大儿子肆意而为,顿时气红了脸,背着手就出了正堂,与儿子们的方向相反。 王姨娘却是伸头看了半晌,心下计算着,撞了撞她身边的儿子乔缯,“你也赶紧去跟五姐夫来往来往。” “三哥又没唤我?”半大少年的乔缯有几分不满地道,就因为他是庶出,所以嫡出的兄长老是忽略他。 “没唤你,你就不去了?”王姨娘瞪了瞪眼,一把掐住儿子的耳朵,“你书念不好,如果将来这个姐夫关照关照你,也好多条出路。虽然现在你姐在东宫有些许地位,到底还不能照拂你,听姨娘的话,赶紧去。” 乔缯被王姨娘催促,这才不情不愿地赶紧小跑上前,跟四哥乔绚走在一块。 王姨娘这才满意一笑,老爷到底看得不通透,这可是颗冉冉升起的太阳,与老爷的目薄西山差之甚远,拍拍衣裙,她待会儿打算去与五姑奶奶乔茵套近乎。 乔茵被二夫人拉去说体己话。 二夫人无非是问些婆母如何啊之类的,乔茵也随口答道挺好的,抱怨的话一句也没有说,无论二夫人如何的探,她是只字也不露。 直到王姨娘到来,二夫人才停下打探,看这女儿的样子确是过得不错,她也就放了心。 用过午膳,乔茵就与章京到四房去看望乔老夫人,因老夫人有病在身,所以也没有请到二房的正堂去端坐着。 路上,她看到章京脸上有些微红,拿帕子给他擦擦脸,关怀地道:“好些了吗?可有哪儿不舒坦?” 章京拉下她的手,却没有松开,而是在外少有地握住,“都跟你说没事了,你还念叨个什么?都喝了醒酒汤,好得很呢,你以为我这么容易就会醉?” 乔茵想到洞房与新婚第一日那晚,他看似醉了,其实比谁都清醒,这才放下心来,“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少啰嗦。”他低声不耐烦道。 乔茵这才做罢,只是与他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在这回廊上,心里还是暖暖的,这是当年与欧博在一起都没有享受到的,原来能走在光天化日下的感情才是真的,其他的再爱再疯狂都是假的。 躲在花丛后的四姑娘乔芝见到回廊上夫妻俩亲密的那一幕,隐隐有几分羡慕,再者看到章京身材高大,面相俊朗,倒是颇具男子气概,这武将真是出乎她的预料,她看得眼睛也不眨,一颗心“砰砰”地跳。 手指攥住那绿绿的树叶,她明明才是姐姐,就因为是姨娘所出,所以要处处低她们嫡出一等?她越发不满嫉妒地看向乔茵。 “四姑娘?” 这带着几分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这才收起脸上的嫉妒,悄然地掐了自己一把,转头时,已是一副可怜兮兮的面容,“三姐夫。” 尤信看到她这副楚楚可怜的面容,不禁有几分同情,心中的保护欲上升,从怀里掏出一瓶上好的药酒,递给她,“你先拿去擦擦。”顿了顿,怒道:“没想到你的嫡母出手那么狠,居然这样对你?”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没想到像乔芝这样年轻活泼的少女居然过得这么凄惨?那大夫人乔陈氏打向她身子的鸡毛掸子可是半点也没做假,尤其看到乔芝伸出来的手上都是红肿一片,更是为她打抱不平。 他家里也有庶出的弟妹,也没见他娘动不动就是打骂的,这乔家大房果真是虐待庶女起来半点脸面都不要。 乔芝眼红红地道:“谁叫我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嫡母不高兴,我就得遭殃。”这回她掉出来的金豆子倒是真诚得多,“三姐夫,你别管我了,若是让三姐姐知道,只怕我更是连这个家也待不下去,嫡母必定会卖我到青楼去换几个钱……呜呜……” 尤信看着这少女哭得梨花带雨,顿时心疼一片,乔荏与她相比,真是过得太好了,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那我来照顾你吧,只是想到自己的立场不对,遂生生地住了口。 乔芝看到他眼里的不舍,心下一喜,他越是同情自己,自己就越有机会。“三姐夫,你赶紧回去吧,我待会儿再走,不能因我连累到你与三姐姐感情生隙……”身子抖了抖,似要不胜春风那一吹。 “她不是那样的人。”尤信赶紧扶住她娇弱的身子,这一扶才感觉到她似乎又瘦了,这该死的乔家大房到底是如何虐待人的? “三姐夫?”她突然委屈地唤了一声,伏在他怀里痛哭起来。 尤信想要推开她,但是看她哭得那么伤心,于心不忍地轻拍她的背,“你别难过……” “我怎么能不难过?三姐夫,你别安慰我了,我就是那没人要的可怜虫,以后等着为嫡母换回几个钱……” 她闷闷的声音里面满是失落与忧愁。 尤信听到这声音,心里顿时抽痛,一时冲动与男人的保护欲上升,他抱住她,“傻瓜,谁说你没人要?我要你,可好?” 乔芝抬起泪眼看他,嘴唇打颤,“你……你不会是哄我开心吧?”最后似又想到什么,“不行的,这不行的,三姐姐不会饶了我,不不不,三姐夫,我要走了,我不能破坏了你与三姐姐,这是有罪的……” 她一把推开尤信转身就要走。 尤信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她回来,“我是说真的,这事我会与你三姐姐提,她一向温柔又贤良,不会容不下你的,你不是旁人是她妹妹……” “三姐夫……”她沾着泪水的眼睛眨了眨,似小鹿那般带着梦幻。 尤信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乔荏的端庄典雅相比,乔芝就像是那迷路的小鹿,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不已?这回他主动抱她,“你别怕,我说会照顾你就会照顾你……” 扑在他怀里的乔芝在他没看到时,脸上漾出一抹胜利的微笑,果然姨娘说得对,女人一旦柔弱激起男人的保护欲,那么就是极好掌握的。 只是想到章京那带着男子气概的身躯,她又略嫌这尤信像只白斩鸡,书生果然就是书生,与那等男人有些差距。 至于像年彻那种有金有势有貌的,就不是她能猜想的,那样的男人离她太远,而她乔芝一向是务实的。 待得与尤信分开后,她就去找大嫂乔叶氏,把银子给了她,“大嫂安排的时间刚刚好,如果我成功进了尤家,还会给大嫂一笔媒人红包。” 大奶奶乔叶氏接过掂了掂,也不含糊地笑了笑,这小姑倒是个狠角色,自家婆母打在她身上的鸡毛掸子可是份量十足,一个能对自己狠的女人又焉能不会成功的?这时候她也跟着笑了笑。 乔芝没有与她多待,这大嫂从来都不是个善茬。 回到与姨娘住的低矮平房,夏姨娘一看到她即心疼地拉过她,掀起她的衣物,看到她身上一条条的伤痕,心疼地就想落泪,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这大夫人忒狠了。想到这是女儿惟一的出路,不狠心不成,她能做的只是给她上药罢了。 “那尤信已经给你承诺了?”边上药她边道。 “嗯。”乔芝应声,脸上现出得意之笑,“那样的公子哥儿可好哄了,真的将自个儿当成了救世主,我看了就想笑,他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儿?” 夏姨娘却是轻拍了她一下,“往后别再说这等话,让人听去我看你怎么办?” 乔芝却是转头朝自家姨娘笑道:“这儿也没有外人,有何说不得?在外我可不会这样说。” 夏姨娘却是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到底是没吃过苦,论心计还不成熟。 “姨娘去看了五妹夫没有?”乔芝转了话题。 “见着了,怎么了?”夏姨娘心不在焉地回话。 “姨娘,当初我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五妹夫居然是这样的男子,比三姐夫要好得多,唉……” 夏姨娘的手重重地在她手臂上一拍,“你这个丫头怎么就不知足?若能嫁进尤家,我就知足了,你还偏要贪心,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乔芝不满地撇撇嘴,姨娘总是这样。 偏在这时候,屋外传来乔荏的声音,只见她的声音颇冷,“你这回可都听清楚了?你见人家可怜想要照顾人家,人家却嫌你不如五妹夫好……” 两母女一听这话,顿时心惊地对视一眼。 乔荏赶紧拉好衣服出来,与夏姨娘一道冲出这低矮的门房,只见在外面的墙边站着不止乔荏与尤信,还有四老爷夫妇二人,他们看向她们母女的目光都带都带着气忿。 尤信更是一脸气恼,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时善心,想要救住于她,哪里知道她却是将他当猴耍?亏得他真的厚着脸皮去求乔荏成全他与乔芝,更是一个劲儿说,将来会更疼她,会纳乔芝为妾不过是心疼她罢了云云的话。 如果不是乔荏拉他过来听壁角,他绝对不会发现自己的愚蠢,这比狠狠甩了他一巴掌还要令他难堪。 乔芝看到这里,顿时就哭出来上前巴着尤信的手,“三姐夫,你听我解释,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只有你是好人救我于水火之中……” 尤信一把甩开她的手,怒道:“都到了这步田地,你还有脸说这话?四姑娘,你真让我恶心。” 四夫人乔李氏朝丈夫看去,同样一脸的震怒,“我说过的话你都当成耳边风,如果不是荏儿机缘巧合发现,我们被人算计了还在帮人数钱?现在你听到了,你这好心收留她的叔父不是好人,我这给她一口饭吃的婶母不是好人,大房的人真让我寒心。” 四老爷一脸铁青,失望兼愤怒地看向侄女,乔家也曾是大户人家,怎么就出了这么寡廉鲜耻的人?把主意都打在自家人身上,好在现在天色渐晚,五侄女夫妇已经回去了,不然真是丢脸丢到亲家那儿去了,真是让先祖蒙羞。 “不是的,我没这么说过……”乔芝忙道,这时候她已经怕得背脊生汗,如果因她而让大房不能被四房所容,嫡母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她? 夏姨娘也哭着上前解释,只是她一个姨娘,又有谁会真的看重她? 尤信一脸恶心地看向乔芝,这样的女人真可怕,表面看来无害又可怜,原来都是虚情假意,这时候他小心看了一眼乔荏,舔舔唇想说几句求饶的话,无奈乔荏不看他,而是向父母走去。 “爹,这事不能就此姑息,我还有话没说完……”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静默。 四老爷也不再固执己见,现在很明显,他当别人是亲人,别人却当他是可捞油水的外人。 这事一闹大势必要波及到大房,没多时,大房就得了消息,大夫人乔陈氏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带着两个儿子儿媳就去了正堂。 一到那儿,就见到小叔乔健平端坐在首位,大夫人同仇敌忾地道:“小叔,这事我也绝不会宽容,你放心,我明天就让人来领她们母女出去。若不是念在你大哥尚在牢中,我早就将她们赶出去了,早知她们这么不安份,我……” 话还没说完,四夫人就冷笑地打断,“大嫂,到现在你还要隐瞒?别以为你做的龌龊事就没人知道?” “我做了什么?啊?你倒是说说?”大夫人这会儿也不再道歉,而是怒气腾腾地道。 乔荏看了真是气得很,这大伯母一家都是寄人篱下,有什么资格在她家的地盘上作威作福?“大伯母,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儿媳?” “你给我闭嘴,长辈说话如何轮到你一个女娃娃插嘴。”大夫人当即厉瞪一眼。 四夫人拉住想要辩驳的女儿,站在前面道:“她说不得,我说总行了吧。”她的目光看向一脸惴惴不安的乔叶氏,拍拍掌,顿时有一名丫鬟站出来。 这丫鬟当即将亲眼看到四姑娘给钱大奶奶这一幕说出来,甚至还学着两人的神态,甚是惟妙惟肖。 顿时乔叶氏倒吸一口凉气,直呼:“我没有,我没有……” 只是在场没有一个人信她的话。 尤信却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万分也没想到自己被人设计是人家一家子的计谋,这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父亲常说他嫩不经事的话。如果这件事不是被揭穿,他有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被蒙在鼓里。 他在袖下的拳头握紧,自己真是天字号第一大傻瓜,以后看到越是可怜的姑娘越不能同情,这些女人的心计一个比一个深。 四夫人冷冷一哼,“要找证据有多难?去她房里搜搜不就有了。” 乔叶氏的脸瞬间刷白。 大爷乔纪怒瞪妻子一眼,真想当场甩她一巴掌,家里什么环境她会不了解?非要在背后搞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乔叶氏忍不住低泣起来,这时候她是万分后悔,不该贪那点蝇头小利,这是害人终害己。 大夫人一张脸比去年老了不少,现在更是因为皱紧而呈老态,瞪视这两个败家的东西,她正想着找话来推脱。 这时,二夫人怒气冲冲地进来,手里攥着老夫人身边的润珠,两眼张大瞪向大嫂乔陈氏,“大嫂,你说说你从婆母那儿骗去了多少银两?如果今天不是茵姐儿回门我过来看看,还不知道你居然瞒着我们连婆母的棺材本也打了主意。” 大夫人顿时脸现惊慌,气恼地看了眼口疏的润珠,这个坏事的丫头,“那是婆母给你大伯送去的,我贪了什么我?” “你还狡辩,前儿综儿刚去看望过大伯,他还在里面哭诉日子难过,没一顿好吃,要综儿给他送点银两,让他能吃上一顿饱饭。”二夫人当即揭穿这大嫂的谎话。 四老爷立马怒看向乔陈氏,“娘都已经由我这一房照顾了,你还连她都不放过?大嫂,你真是贪得没边了,都我们一大家子都当猴子耍。”这回他终于下定决心,“好好好,我四房容不下你们大房一家子,你们今天就给我搬走。” “四叔父……”乔纪与乔继忙大唤了一声,搬出四房,他们一家子住哪儿? “你们别叫我这叔父了,你们连你们的爹都不理,我这叔父还能指望你们什么?”四老爷是万念俱灰了,这个家是真的要散了,“再说你们娘与你们妹妹的行事,我也见容不下,你们都走吧。” 大夫人顿时都要支不住自己的身子。 二夫人立即接上,“别到我们二房来,我还怕你们要使出什么诡计来害我们呢?走之前把婆母的棺材本都拿出来——” 乔荏看到大房这一摊乱局只觉得解气,他们在四房住这一段时间,连佣人都在抱怨,多行不久必自毙。不欲多看,她转身就往堂外走。 尤信到底只是乔家未来的姑爷,这样的戏码他不能参与,看到乔荏走,他当即就追去。 “三姐夫……”乔芝止不住流泪地唤他,希望他能再怜惜她。 只可惜,这回尤信没再看他,而是走得更快。 乔荏在前面走,尤信在后面追,“荏儿……” 乔荏回头看他,在他面前她一向不会表现出别的情绪来,只是这回到底是气过了头,“你先回去吧,我不想看到你。你就看到她乔芝可怜,那我呢?我现在可是差点就被她抢去夫婿,你就一点也没想过你这样做对不起我吗?” “我……”尤信到底理亏,一时间找不到解释的话。 “你什么都别说,”乔荏伸手阻止他,“我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尤信,我一心一意想要嫁你,你倒好,把我的真心往地上踩,你跟她来往时,可有想到过我?” 尤信没想到乔荏也会有生气的一天,她一向话都不多,他以为她永远都不会生气,在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她缺少了一点生气,这会儿才知道原来是他看偏了。 看到她要走,他忙上前两三步拉住她的手,看到她转头过去不去看他,遂低声下气地道:“我是真知错了,荏儿,你让我走,我这就走,等你消了气,我再向你请罪。” 乔荏感觉到他放开自己的手,顿时也咬紧下唇没回头看他,如果不让他长长记性,往后指不定什么阿猫阿狗都要往她这儿领,她又不是专收容这些个下三滥的。 “姑娘?”侍女提醒道。 “我们走。”乔荏坚定地往前迈开步子。 在四老爷夫妇的坚持下,乔家大房只得灰溜溜地搬出去。 身在祈福神宫的乔蓁在大比那天才收到乔维的信,信里虽然只有三言两语,却将乔家发生的情况说了出来,最后乔维更是说,大哥与二哥厚着脸皮求到他这儿,他没搭理,只给了二百两银子让他们出去找房子住,这样的麻烦不能往家里领。 乔蓁看到这里,直叹这弟弟在有些时候还是太仁慈了,居然给了乔家大房二百两银子,别到时候老是回来三房哭穷要接济,而且在四房惹出那么大的风波,遂当即就回信告诫他,这样的牛皮膏药可是惹不起的,不能有下回了。 把信交由听露亲自送回去,她这才随筱微往大比的练武场而去。 这时候神宫的所有祭司都在场,为了这次大比所有的人都卯足了劲,百灵一看到乔蓁,当即冷冷一哼,与身边的年轻女子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 筱微朝百灵看了一眼,指了指百灵身边的少女,“你待会儿若是碰上她,千万要小心,这个叫玉叶的最近才入神宫,据说在这方面十分有天份,来历可不简单。” 乔蓁打眼看去,这少女的长相不算太美艳,只是双眼微微上吊看起来有几分凶相,对方看到她,当即挑衅的一笑。 乔蓁微微一笑当回应,有时候真有实力的人不太在乎这外露的挑衅。“看来颇有几分意思。” 筱微拍拍她的肩,“总之你小心就对了,不能到时候着了对方的道。” 乔蓁点点头,她才不会掉以轻心,念力这个玩意儿若有一个不当,就会变白痴,她才没那么愚蠢,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正在气氛紧张之际,老皇帝的龙驾来临,所有人都跪下相迎。 乔蓁早在筱微的口中就知道了这大比老皇帝极为重视,每年都会不定时来抽看一两场,只是没想到今天才刚开春,老皇帝就来巡视了。 不过想想也对,发生了闯宫夺琴一事,老皇帝看来是十分在意紧张,不然不会如此上心的。 她很自然地在人群里找起年彻的身影,从昨天到今天,她没再见到他,心下也没有埋怨,知道这个时候他必定要忙碌得很,而且还有欧博的事情也压在他肩上,好在从他传来的消息都是向好的方向发展。 三朝回门之后,乔茵也给她写了信来,把自己婚后的情况跟她提了一提,让她安心,说是夫婿待她很好,哪怕婆母与小姑有些小摩擦,但也不算个什么事,至于欧博,乔茵只字未提。 看来五姐姐是真的放下曾经的情郎了。 只是张望了两眼,就看到年彻挺拔的身影,看到他朝自己看了一眼,她回了一个眼神,在这众人阻隔之际,他们只能用眉目传达情意。 “我都要被你们甜死了。”筱微笑露出两个酒窝打趣。 乔蓁笑了笑,大方道:“你羡慕啊,赶紧离了这神宫去找一个。” 筱微做了个算了的手势,她才不对情爱感兴趣,这时候她的目光看向冷夜,像冷夜一样成为大祭司更适合她,过惯了这样自由的日子,她才不想过那种样样要看丈夫与夫家众人脸面的生活,那不适合她。 后宫的钟贵妃也领着女眷来看热闹,里面自然有太子妃罗氏与萧侧妃这两个儿媳妇。 待众人就坐后,冷夜站出来主持,宣布这次大比正式开始。 一众弟子都屏息静气,做为一连三天的大比第一天是一级祭司斗法,所以有一部分不用上场的弟子都极为放松。 揭开大比的顺序,第一场居然是乔蓁与那个叫玉叶的少女,这让乔蓁顿时吃了一惊,看来有人针对她,顿时眉尖轻轻一皱。 就连冷夜也极为吃惊,这大比的顺序不是他排的,但也没想到乔蓁会是第一个出场。 后宫女眷中的福郡主刘雪宜与表姐萧宁低声道:“听说年彻曾向这个乔蓁求过亲,我看也不怎么样嘛,长得可不比表姐。” 萧宁也朝乔蓁看去,默默地与她一较高下,身为兵部尚书的孙女儿,就算相貌上大家不能分个高下,但在家世上,这个叫什么乔蓁的女子跟自己那是没法比。“长得也不怎么好,年世子看上她什么?” “谁知道?”福郡主耸耸肩道,然后凑近这表姐咬了咬耳朵。 萧宁听得羞红了一张脸,横了眼这表妹,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她的年纪也不年轻了,曾经眼角高也挑花了眼,没想到还有这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玉叶真的靠得住?”她不禁又看了看那玉叶,这女子身材瘦削,看来不像是很大厉害的样子,不过倒是面相凶了点。 福郡主帕子掩嘴轻轻一笑,“她是我们的人,如何能不听我们的?好不容易才趁这次神宫换血将她送进去。我啊也算了解了一番这所谓的念力,你等着吧,如果她乔蓁变成了白痴,这年彻还能再看得上她?到时候,不就是表姐的?” 萧宁这时候才知道念力原来还如此危险的,这时候她咬了咬唇不着痕迹地看向年彻,只看到他俊美的侧脸,她的一颗芳心不停地跳动,到头来自己还是能挑到个好的。 福郡主早就把这表姐的神态看在眼里,也好,这样的人好摆布,将来也不敢与她相争,想到未来婆家的祖母年冯氏说的话,她就傲然地端起茶碗轻茗一口,没有人能骑在她这个未来公主的头上。 萧宁却不知道这表妹在想什么,当然各人有各人的算盘,这时候她把目光注视到比武场时,只见到一身神宫蓝白服饰的乔蓁已经缓缓走到场中央,微风拂过,这乔蓁倒也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样子,她也不禁嫉妒红了眼,暗暗抓紧手中的巾帕。 年彻却是暗自放出念力,就怕乔蓁有个闪失,这时候他朝冷夜看了一眼,对方也选择了与他一样,如果那白头老男人不是与他一样担心乔蓁,他必定要与他争斗一番。 冷夜也看了看年彻,嘴角抿得很紧,他与乔蓁在神宫里面幽会如何能瞒得过他?只是他没有借口也没有能力去阻止,他不能祸及乔蓁。年彻就是吃定了他这一点才会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顿时鼻孔轻轻一哼。 两人互不搭理,井水不犯河水。 乔蓁刚站在比武场上,对面那个有着吊眼的玉叶就已经发动了攻势,双眼凝聚念力向她袭来。 这股念力来得极为凶猛,她一时间只能沉着应战。 两人的念力一碰撞,顿时如飞沙走石一般声势浩大。 年彻与冷夜同时皱紧眉头,乔蓁的进步他们都知晓,也看在眼里,可是她这个叫玉叶的对手,分明就不是一级祭司的实力。 这时候年彻愤怒地朝冷夜看去,他身为大祭司连这个都没有察觉? 居然让人混水摸鱼。 第七十四章 拦路虎 冷夜在大魏任这大祭司也有十个年头了,对于神宫的管理一向实行外紧内松,以前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他很多时候都会放权让底下人去操作。 至于前段时间闯宫夺琴的事情其实算不得特例,在这十年之间,就有过无数次来神宫希冀带走圣琴的人,一拨又一拨未曾停过,均是各国的探子与各方势力的人。 只是这次的规模声势比较大罢了,所以老皇帝才会亲自拨人进神宫,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没有与老皇帝过于计较,反正他一向志不在此,会在神宫消磨也是因为他要借大魏去查师姐的动向。 他一直坚信她没有死,只是他没有找着罢了。 遇到乔蓁是意外之喜,确定乔蓁与师姐的关系更是上天给他的恩赐,如果没有年彻的话,他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这上面,从而忽略了底下的人,让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乱。 这时候他看了一眼百灵,这个与乔蓁一向不对付的女弟子就是第一怀疑之人,不管是不是她,这次大比之后她都要永远消失掉了,这时他紧紧地捏着拳头,冷冷地看向百灵那张透着年轻与朝气的脸庞。 百灵感觉到师父的目光,下意识地回望过去,师父可是在怪她故意隐瞒了玉叶的能力以及这出场的顺序?她的心下猛跳,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啊,如果他不看乔蓁,不为这个女子所迷,她又怎么会瞒着他私下安排? 她的眼里有着一抹倔强。 冷夜没有做声,只是嘴角微微上勾,又聚精会神地看向场内,老皇帝的心思他也懂,他是在找可以取代他的人,终究无论给出多少承诺也掩不去他来自东陵国的身份,哪怕他这一族与东陵皇族并不对付。 年彻也不去管冷夜这厮的想法,任由人在眼皮子底下做怪,他这个大祭司就是失职,看看他这座神宫有多少地方藏污纳垢?一洗就能搓出一大团来,这里虽然不是权力斗争的中心,但却是世上各方势力最为关注的地方。 突然,他感觉到乔蓁的出手,两眼锁定在她的身上,没有人知道外表平静的他现在都要把心提到嗓子眼。 一张念力珠网,不错,他赞许地看着乔蓁飘飘欲仙的出手,这样的她比起平时更为耀眼夺目。 乔蓁此时凝神静气,现在她用念力所织的珠网已非昔日可比,每一根触角都若有若无,让人更是防不胜防,她一个旋身避开以方发动的攻势,趁玉叶还没有喘过一口气来。 她的珠网发动。 玉叶此时感觉到珠网迫近她的魂灵,顿时大吃一惊,这与百灵给她的资料不符,这个叫乔蓁的少女并不是初觉醒念力的一级祭司,这浑厚的念力与持久性可见必是不亚于她。 这时魂灵被珠网触到,她感到一阵疼痛从大脑传来,咬紧牙关不让珠网呈包围的态势,这回她将不会留手,这时她看向乔蓁的目光带上几分凌利与势在必得。 乔蓁冷冷一笑,既然已经被她的珠网所包,就由不得她逃走,学自当日年彻在冷夜手中救走自己的招数,一柄泛着银光的念力之枪成型,她毫不犹豫地向玉叶发动过去。 这时候身处珠网当中被当成猎物的玉叶看到那一柄念力银枪,心中大叫不好,着了对方的道,这时她不禁着急起来,这下糟糕了。 在这情急之下,由不得她过于考虑,眼眉一垂一掀,她已自怀中暗中拿出一物,只见这物泛着海水的蓝光,十分美丽,她把念力输入进去,蓝光在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向乔蓁射去。 看到自己得手,玉叶不禁微微一笑,有这水之幻石在手中,乔蓁必不会是她的对手,只是这神宫的念力大比可是不许借用外物的,更何况这种天材地宝,若非师父给她防身,凭她是无论如何出得不到此物的。 她忙把这水之幻石收起来,背对台上那两个念力高手,没人看得出她的小动作,这时她全力以赴地摆脱掉这烦人的珠网。 乔蓁的大脑被一股外力击中,这是她避无可避的,发动的那一击银枪也瞬间偏了位置,只要玉叶轻轻一移动就能避开她这次发出的攻击。她皱紧眉头,试图找出那个击中她的外力将其驱出。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让年彻与冷夜都皱紧眉头,这是大比,在没有分出胜负之前,谁也不能插手,不然就是犯规。 年彻看向玉叶,这时候的玉叶很明显正在与乔蓁发出的珠网缠斗,只是乔蓁呆站在那儿,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乔蓁似乎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雾当中,她叫唤了好久都没有应声,就在她心焦的时候,看到白雾正在消失,一旁有一个穿着脏兮兮衣服的男子朝她的头轻轻一拍,“在想什么呢?这么不认真?这可是重要文物出土,如果有个闪失,损失不可估计……” 乔蓁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在这一片平台上,所有的考古工作人员都正在忙着,每个人手头都有工作,惟有自己在走神,脸红地尴尬了一下,这也怪不得她,她又不是考古人员。 接着下面有工作人员惊呼,“乔教授,出土了一把年代久远的古琴,哗,居然还能看到木纹,这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乔蓁听闻也跟着惊喜,忙随着二哥往地下的坑走去,越往下走越能感觉到泥土的湿气,这是一座约莫有两千多年历史的汉墓,出土了不少西汉初年的墓葬品,只是还没能确定这是西汉哪位贵人的陵墓。 二哥的脚步匆匆,她也没有多看,对于酷爱斫琴的她而言,亲眼目睹古琴的出土总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 在坑下转了个弯,这才到达那最先发现的工作人员身边。 乔蓁立即就看向那把古琴,通体漆黑,隐泛幽绿之色,只是毁损也颇为严重,琴面上没弦,更是连琴徽等小部件也缺失,这本来会是令她痛心的,只是她看这古琴怎么这么奇怪? “怎么了?又发呆了?”二哥朝她皱了皱眉,“都跟你说留在酒店休息,你偏要跟来,这不是吃苦吗?” “二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它?”她朝二哥看过去,“我记得你好像跟我说过古琴早已出土,让我过来修复的……” “你是不是生病发烧了?”二哥走近她一脸担忧道,“我什么时候给你打过这个电话?倒是你,说是非要跟来看我挖墓考古,我拗不过你才让你飞来的,你都不记得了?” 乔蓁看到二哥一副她添了麻烦的表情,顿时就知道在二哥是爱的考古事业当中,没人能与之比肩,她忙道:“兴许这儿不透气,我先上去啊。” 二哥看她没有事,忙挥了挥手让她走。 她边走边回头,再看看那把琴与二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偏又想不起来?再想头就痛得厉害,她不得抱着头一脸痛苦地往地面上走。 到得地面,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这才觉得肺好过了一点,她站在坑道入口,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好像自己在其中格格不入一般。 这时候一个女性工作人员过来,“乔教授让我来照顾你,哪儿不舒服?” 她指指头,表示自己的头部有点不舒服。 那女性工作人员带她一旁的帐蓬处休息,给她倒了杯热可可,然后笑道:“里面的空气不太好,不过绝对没有现在流行的考古小说中所写的那般吓人,乔小姐适应了就好……” 对方以为她心理上害怕,所以开导起她来,乔蓁笑了笑,没解释,这种怪异的感觉不好向人说,只好捧着热可可喝了起来,这时候胃肠一舒服,整个人都放松起来。 她拉了拉衣领,从衣领处有块翠绿色的玉露了出来,这玉通体透明,雕工又好,只是这块价值不扉的玉是从哪来的?她可不记得自己有花过大价钱去卖这玩意儿?现在的玉石价格可是越攀越高。 耳边似乎有人傲傲地说:“我送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你若不喜,摔了就成,我可不兴送出的东西被退回。” 到底是谁送她东西了?话还说得这般酷酷的。 “乔小姐这块玉真漂亮。”那女性工作人员上前仔细端详,“可以摘下来给我看看吗?” 乔蓁皱了皱眉,下意识就拒绝,“这是一个朋友所送,抱歉,我不能摘下给你欣赏。” “男朋友送的?”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那女性工作人员笑得促狭。 乔蓁一愣,他可没有送过这东西给她,只是这想法一出现,她又猛然一震,她还没来得及交一个男朋友,又哪来的男人没送她东西? 这时候,她看什么都是扭曲的,热可可从水中滑落掉到地上,面前的女性工作人员变成了青面獠牙,“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你到底是不是人?”她当即质问。 这时候她的警惕性颇高,对周围的一切都有了怀疑,偏在这时候,她看到虚空中一丝银光射向她,大惊之余,她的秀眉聚拢。 这丝银光速度之快让她避无可避,难道要坐以待毙? 这时,三道不同的力量来自于三个方向,其中一道是那把之前出土的古琴,只是上面已经安了琴弦,而另外两股力量却交融在一起,瞬间就击败了那个偷袭之人。 “啊――”的一声巨响,出自女子的口中。 她的记忆全部回笼,有多久没有被人勾魂了,她也不确定这真实的幻境是不是勾魂?只是与当时的情形十分相同,愤怒之下,她弹起前来寻她的古琴,在这片虚空当中,古琴声不绝于耳。 而那两股交融的力量一击得手后,立刻就互相厌恶的赶紧分开,一左一右地站在她两旁守护着。 乔蓁没有看这两股力量来自何人,而是下了狠心不再轻饶这个设下圈套的玉叶,如果刚才不是有人及时相救,她已经惨遭玉叶的暗算,下场非死即白痴,别人都打算要她的命了,她难道还要伸出头去让人砍?圣母也不是这么当的,更何况她又不是圣母。 琴音踏破虚空向玉叶而去,迅如光年。 现实中的人听不到琴声,可被攻击的玉叶却是首当其冲,她的惨叫声越为越响,大脑的识海一片混乱,魂灵如那飘在海上的小船来回摆,寻不到落脚点,这时候她也知道一切都将不妥,急调全身的念力回防。 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那颗金豆子般的魂灵已经被对方的琴声所破,“嘣”的一声破碎掉,如点点星光飘在识海之上。 玉叶顿时跪坐在地,一串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下,两眼顿时呈呆怔状态,然后一动不动,只能如一棵已经枯毁的树木般孤零零地跪在那儿。 乔蓁偏在这时候睁开眼睛,在回到现实世界时,圣琴已被她悄然送回,下意识地看向老皇帝,果然,如年彻所说,没人再能感觉到她与圣琴的联系,私下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到玉叶不动,百灵急忙冲进场中,颤着手在玉叶的鼻下轻放,果然没感觉到她的呼吸,玉叶死了?她清楚这个女人的实力,怎么会就这样给乔蓁杀掉了?在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她立即两眼看向乔蓁,“乔祭司,你好狠辣的手段,这不过是大比,你有必要置人于死地?出这么重的手?这可是陛下亲自选进神宫的。” 这声音一出,周围的人都哗然,这实在太令人震惊,他们看向玉叶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同情,纷纷遣责地看向乔蓁,大比难免会受伤,但不应要人性命啊?这实在太过了。 坐在观众席上的福郡主刘雪宜猛地坐直身子,手里的茶盏掉落地上发出声响,也没有引来别人的目光,这个叫乔蓁的女子倒是有几分能耐,居然将玉叶就这样解决了。 她身边的萧宁也是惊讶地攥紧手中的帕子,福郡主不是说这个玉叶靠得住?怎么反过来居然是乔蓁没事,玉叶丧命?她转头看向福郡主,眼里有一丝平日都看不见的指责与凌利,这个郡主找的是什么人? 福郡主没有看向这表姐,此时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两眼看向母亲的方向,这人是萧家拉拢来的,除了外曾祖父与母亲等人之外,萧家小辈无一人知道,自己也是偶然才听到这关于玉叶的只言片语。 萧侧妃内心同样不平静,这才第一场,她就铩羽而归,亏得祖父还夸下海口说这玉叶是难得的人才,是他向外请回来的助力,主要是针对冷夜这大祭司。只要这个大祭司被取代,就是她萧家与儿子刘仁的机会。 现在这人一死,想要再弄人进神宫只怕不会这么容易,真是该死的乔家姑娘,她眯了眯眼看着场中少女飘逸的身影。 太子妃罗氏笑道:“萧氏,你可是觉得婉惜啊?”这时候她微挑眉。 萧侧妃很快也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娘娘说的是哪儿的话,妾身不过是太子后院的一员,哪有什么婉惜不婉惜的?只是这姑娘的心还真狠,这就将人杀死没有留半分余地。”镇定地喝了一碗茶。 太子妃嘲笑地一哼,这个萧侧妃看了就让人不喜,“我倒是欣赏她的手段,当杀则杀,不然反受其乱,萧氏,你说是不是?” “娘娘所言甚是。”萧侧妃微微晗首道,“妾身地位卑下,哪也驳娘娘的嘴?” 这萧侧妃暗指她霸道,太子妃当即就要发作,这个女人不就指望她生的刘仁吗?哼,也不看看谁才是嫡孙?几时轮到她的庶出子? 钟贵妃朝两个儿媳横了一眼,尤其是太子妃罗氏,别以为她人不在东宫,就不知道她行的那些个龌龊事,都一把年纪了还要与年轻人争宠,也不害臊,真为她的乖孙子刘仪叫屈,有这么个娘。 太子妃当即撇了撇嘴,扭头不再说话。 萧侧妃则是感激地朝钟贵妃微微晗首,只见这婆母只是看她一眼,这眼神极平常,不若看向太子妃时的狠厉。 场中的乔蓁一时间陷入舆论当中,就连老皇帝也跟着皱眉,这玉叶也是他看好的,只想等个十来左右就让她取代冷夜。这冷夜毕竟不能永久把持住神宫不放,到底是外人,他并不放心,只是一直找不到可堪培养的人,哪知道这才一出场就被弄死了。 这时候他再看向乔家的姑娘,倒是个好苗子,可惜是冷夜挖掘出来的,不然他倒是可以好好培养一番。 “乔祭司,你不知道大比的规矩吗?”他的声音在场中响起,颇具威仪。 乔蓁屈膝跪下,“禀陛下,大比到底是比赛,也怪不得刀剑无眼。若非这玉叶祭司意图暗害于臣女,臣女也不会一时控制不住力道下了狠手,这在当时比试中都极凶险,也不是臣女可以收放自如的。臣女的实力毕竟不如她。” “你说谎,你隐瞒了实力。”百灵叫嚣道。 乔蓁看了眼百灵,“我这是在比试当中突破的,可是你看看这玉叶祭司,她可是比我高多了,这会儿你怎么不说她犯规在先?不,应该是你这个安排大比的执事有错在先才对,这还得向你问责。”她的声音最后娇喝了一声。 百灵一脸的愤怒,这个乔蓁好利的一张嘴,“你这是在推卸责任,让别人的错失来掩盖自己的失误与狠毒……” “你给我住口。”冷夜这时候起身,先向老皇帝行礼,“皇上,这都是臣失察之过,还有这玉叶确是有问题。” 看到大祭司出面,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纷纷看向他。 年彻却是鼻子一哼,起身朗声道:“皇上,这叫玉叶的祭司身上有水之幻石。” 这水之幻石四字一出,明白的人都看向玉叶的尸体,在大比中是不能借用外物,这个玉叶先犯规的,八成是利用幻石好让自己占得先机。 众所周知,水之幻石一旦被输入念力,可以让人陷入最逼真的幻境当中,然后幻境中的人将无防备,给了对方最佳偷袭的机会。更何况这水之幻石相当难得,不是一般人就能拥有的,其难得之处更胜于能承受念力的乐器。 百灵顿时苍白了脸色。 冷夜不待老皇帝从震惊中回神,当即正色道:“年世子所言属实,这人必有问题,怀着水之幻石进神宫,只怕所图是圣琴矣。”当即飘身走到场中,念力在玉叶的身上一阵搜索,很快一块如水之蓝的石头飘然而出,浮在场中央光线迷人。 年彻走上前,念力一挥,玉叶的身体被剖为两半,一副有着东陵国图貌的情景出现,顿时让场中人大惊,这又是一个东陵国的奸细? 老皇帝顿时大怒,是他亲笔选这玉叶进神宫的,没想到选来选去居然选中一个敌国奸细?他顿时恼怒得很,好在还记得这是在神宫内,不能大动肝火,不然真要狠狠地发作一通。 最后他努力维持脸上的表情,“冷爱卿与彻之都辛苦了,这等人好在发现得早,不然后果怕是不堪设想,好在两位卿家通力合作保我大魏国运昌隆。” 冷夜待皇帝的话一落,当即跪下道:“皇上,臣有失察之罪,此事愿一力承担,臣辞去神宫大祭司一职为此事担责,请陛下恩准。” 大祭司要请辞?这可是相当耸人听闻的事情,他一走谁能担起大祭司一职?尤其是祭典到来之际,谁也不能取代大祭司啊。 就连筱微出皱紧眉头,现在冷夜离任只会雪上加霜,神宫的防守更会让人钻漏子,她虽然想要这个位置,但目前还没有这个实力。 百灵却是张大眼睛,她没想到自己害来害去居然害到她最爱的师父,这个玉叶是她做的手脚代为隐瞒的,顿时她忙跪下,“皇上,都是臣女的错,臣女才是那个该担责的人,让东陵国探子进神宫,臣女愿以死抵罪。” 乔蓁只是在一旁看着冷夜与百灵,这个祈福福宫有没有存在的必要,她并不在乎,只是冷夜也好,百灵也好,她都同情不来。 年彻只是鼻子哼了哼,冷夜这大祭司请辞,用脚板想都知道不可能,这冷夜不见得有多爱大祭司这个职位,也不见得有多贪权,但他是不会在这会儿走人的。会这样说,无非是要与帝皇叫板玩权术,这时他一言不发地看向老皇帝,这个老不死的才是最猜疑的那个。 筱微却是第一个跪下,大声道:“大祭司不能请辞,皇上,若大祭司一走,神宫将如无人把守之境,任何宵小都可以在此肆意所为。” “对,皇上,大祭司不能走――” 所有的神宫弟子都跪下来,山呼之声响彻云霄,都是支持冷夜的声音。 冷夜没有吭声,无声地向老皇帝施压,他若要再用他,就必须不能再这般插手神宫事务,还有年彻也必须撤回。 老皇帝的老脸皱纹皱成一团,老人斑更是如黑豆一般上下在跳,这时候的他颇为阴沉,那抓着龙椅的手更是青筋凸出。 “父皇?”太子与十五皇子也轻轻唤了一声。 “朕没事。”老皇帝低声道,祖宗的江山社稷重要,圣琴不能有失,不然祭琴大典出了洋相倒是其次,只怕周边的东陵、西凉、北冥、南融等国都会蠢蠢欲动,非要侵入中原这一块最好最肥沃的土地。 老皇帝想通后,当即纡尊降贵地走近冷夜,微笑地亲自扶他起来,“冷爱卿,朕绝不会怪罪于你,圣人尚且有打盹的时候,爱卿是人,有疏忽在所难免,也怪朕,怕爱卿过于操劳,所以一时间安排有误。”他难得地承认自己也有错。 “臣不敢。”冷夜声音仍没有半分温度,仿佛不受老皇帝的话所惑。 “爱卿劳苦功高朕知晓,神宫可不能没有了爱卿,神宫之事一切全权交由爱卿处置。” 冷夜得了老皇帝这句话,方才抬脸看了看老皇帝没再坚持,很快就顺着老皇帝给的台阶下,再站起来的时候,他仍是那个祈福神宫的大祭司。 百灵看到师父没有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要害的是乔蓁绝不是师父。 只是在她放松这一刻,她的大脑突然出现了师父的念力,不敢抵抗的她抬头看向师父,师父是要?“不、不、不……” 只来得及说出三个不字,冷夜的念力很快就侵占住她的记忆,没有片刻功夫,她魂灵的金光就黯淡下去,变成灰色的一颗豆子。 乔蓁看过去的时候,百灵原本灵动的双眼已经变得呆滞,一个劲儿的傻笑,口水滴到了衣物之上,感觉到她的目光,她似那没心智的孩童一般朝她笑着。 她浑身一震,百灵成了白痴。 冷夜的声音在全场响起,“这就是勾结东陵国探子的下场,你们可要看好了。” 所有的弟子都看到一向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大师姐百灵,成了一个只会流口水的智障,这对他们的震慑比那惨叫声更让人直观。 年彻看到冷夜出手给了百灵教训,这才放弃了原有的计划,这个要害乔蓁的女人不能留。 这场大比到这里已经偏离了轨道,所有人都的兴致都消失了,哪怕再恢复比赛,参赛的人也比得极其简单无聊,远没有第一场时乔蓁与玉叶的惊心动魄。 老皇帝看得相当无趣,老眉深锁,冷夜这次连跟他打招呼也没有就将百灵处置了,看来他与他相处原有的平衡都被打破了。这时候他斜眼看向这大祭司,想起初相见时那一张更为稚嫩的脸,那时候的他不过二十来岁却已是满头白发,他却毫不犹豫地让他接任大祭司一职,一晃就是十年。 他的手指轻轻地敲打在龙椅的椅把上,在他还没有找到接替者之前,冷夜都不能走,不然圣琴将无人看守,先莫说那个神秘的圣琴之主,就是那群宵小奸细也能让他头疼不已。 暗暗地看了眼乔蓁,她刚才的表现十分惊艳,是他这么多年来看到过最有天赋的人,兴许他可以培养一二。 这两个想法一在脑海里出现,他渐渐有了主意,年家那小子不能再与乔家姑娘有瓜葛了,年彻也是时候要成亲,这样一来,乔蓁就必须斩断情丝,专心致志地为他大魏奉献一生,而侧面也能修补他与冷夜的君臣关系。 对永定侯府也有了个交代,免得别人说他不讲信义什么的。 他微微一笑,钟贵妃曾有的提议在这一刻来说相当的有用。 年彻一直都有留意圣颜,老皇帝每每这一笑的时候都代表着他又要弄幺蛾子,他抿紧唇心下计量,这个老不死的老东西在打谁的主意? 这时候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似乎老皇帝的想法会对他极为不利,他的一双俊目无意中扫过那群女眷,突然目光落在萧宁的身上,钟贵妃的举动他已有耳闻,不过想到老皇帝不会应允,所以他按兵不动。 不过想到之前的冷夜与乔蓁,似乎一切又有所变动,他猛然一惊,随及眼眸一沉,正要起身说些什么阻止一场不必有的灾难降临。 老皇帝却在大比最后一场结束的时刻起身,把年彻的动作都遮掩了去,“朕看神宫诸人都是神勇无比,必定会成为栋梁之材,今日特赏每人白银千两。” 此话一出,神宫众人因百灵与玉叶之事而阴郁的心情顿时就沸腾起来,脸上重新涣发出喜悦之情,当即跪下三呼万岁,谢主隆恩之语更是响彻山谷。 乔蓁也随人群下跪,这老皇帝倒是不含糊,居然懂得如此收买人心。 老皇帝伸手让众人平身,这时他笑看年彻,“彻之这段时间在神宫揪奸颇为辛苦,朕也有赏赐于你……” “臣并不辛苦,当不得皇上的赏赐,请皇上不要折煞臣。”年彻当即拒绝。 “彻之不用如此谦逊。”老皇帝笑呵呵地道,他的决定可不是让人随便就能拒绝的,在年彻要再度开口之时,他先道:“朕知道彻之最缺的是一房媳妇,朕就赐你一个妻室,兵部尚书的孙女儿萧氏名宁,一向温顺恭谦,堪为佳媳,今朕特赐婚你俩。” 这亲口赐婚一出,众人愣然。 乔蓁是张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在她以为她与他可以长相厮守的时候,老皇帝偏来插一脚,给年彻赐了个什么佳媳? 她的身子晃了晃,一旁的筱微轻扶她,“阿蓁,你先别激动,总还会有办法的……” 乔蓁在听到办法这两个字时,眼神渐渐清明,比起她,年彻只怕更难受吧?他一向对自己极为自信,也一直告诉她,要她信他,等他,哪里知道他们一等再等,就是等来这结果? 这一刻她的心在痛,但更多的是为年彻。 年彻没有言语,也没喊谢主隆恩,那个叫什么萧宁的女子他并不认识,也不爱,娶她?那就是笑话一桩,他绝不会承认这样一个女子会成为他的妻子。 他,绝不接受。 冷夜却是嘴角含笑,年彻已经被赐婚娶妻,那么他与乔蓁只能完蛋,以乔蓁的性子是不会给他人做妾。他慢慢地将目光落在乔蓁的身上,看到春日里她苍白的容颜,他眉头紧皱,心下有不舍,但更多的庆幸。 时间一久,她必定也能忘记年彻,他希冀着将来,他脱离了神宫与她一道离开卫京游遍五湖四海,对,此时他已经不打算将余生都奉献在这座神宫内。 老皇帝的赐婚让萧宁感觉到幸福得快要晕倒了,这消息一出,她必定会成为卫京城人人称羡的女子,比福郡主还要耀眼。 福郡主却是凑到她身边,用手肘撞了撞她,“看吧?我都说皇爷爷必定会为你做主的,这婚事准成,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谢我?” “你想要我怎么谢都成。”萧宁低声道,“我自然不会留余力。” 福郡主微微一笑,对这话相当满意。 这场赐婚,有人满意,也有人相当恼怒。 年彻在随皇帝离开时,深深地看了眼乔蓁,隔着人群,他能感受到她的心情很灰,想要去安慰她,却不得不随人群离开。 他的眼里有着对她的山盟海誓,有着对她的万般情谊…… 乔蓁都一一看在眼里,只是再多的深情真的能抵得过皇帝的一张圣旨?为什么谈情说爱就那么难呢?她想要一份真情与一个知心爱人罢了,并不贪心,却是波折重重? 好不容易他与她走到了这一步,她不再计较他的情是否纯粹,只想与他相守一生,偏又出来这么一只拦路虎? 筱微轻拍拍她的肩,看到她的眼里有着晶莹的泪花,“阿蓁,你别难过……”这时候她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也笑不出那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有的只是深深的同情罢了。 再抬头看到表哥脸上有着落寞,眼里却是布满阴狠,她知道这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主儿,这时她不再有着哀伤,而是眼里有着希望,只要年彻不喝这水,谁也不能按下他的头。 祈福神宫这一夜因为皇帝的奖赏而大开宴席,乔蓁破例喝了不少酒水,只要有人给她敬酒,她都接受。 本来她今天的表现就十分令人惊艳,在神宫的地位只会直线上升,百灵一除,能升上去的只有这个入神宫时日颇短的乔祭司。 巴结她的人越来越多,看到她也不是那种孤芳自赏的人,更是乐得前来敬酒搏个眼熟,日后好关照。 冷夜看到她喝得两颊布满红晕,沉默地喝下杯中物,眼里闪过一抹担忧,这样喝真的没问题?他不希望她受伤,但却又希望她能与年彻分开,这心思竟是矛盾得很。 永定侯府的荣华院却是一片怒骂声,盛宁郡主将手中的圣旨往一旁抛去,眼里有着掩不住的怒火。 “真是岂有此理!” 一旁的年彻没吭声,阴郁地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 刚踏进来的永定侯年复看到妻儿两人的神情都颇为不妥,“皇上的圣旨已下,不认也得认,我原本以为年冯氏所谋必不会实现,现在看来倒是小瞧了她。”潇洒落坐,抢过儿子的酒杯,严肃地看他一眼,“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你娶她回来给她拨给院子住,我们年家庄子这么多,养个女人还养不了?哼,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谁敢管我年家的弃妇,哪怕是那个兵部尚书出面也保不了他孙女儿的幸福。” 这话说得极寒凉与刻薄,竟是没将萧家的女儿看在眼里,哪怕背后还有萧侧妃等人。 “没错,阿彻,你爹这回倒是说得对,不过就是一个女人,我要天天让她吃糠咽菜,她难道还能违了我的意思不成?”盛宁郡主这时候也冷冷一笑,老皇帝这伯祖父敢塞进来,她就敢出手对付,毕竟她的亲祖父当年可是救过这个伯祖父的命。 年彻何尝不知道?要对付这样一个女人可以有千万种方法,只是他在乎的是乔蓁,当年就因他与乔蕊有婚约,所以她一直对他都敬而远之,那姐夫之声更是叫得欢。 她对这个似乎很在意,所以他绝不能娶这个萧宁为妻,一旦他娶了,他就会永远失去乔蓁。 这时浮现在脑海的是她曾经说过的话。 “无论安乐困苦、丰富贫穷、或顺或逆、或美或丑、或康健或疾病,你都尊重她,帮助她,关怀她,一心爱她,终身忠诚于她……” 她不会容得他坐享齐人之福的,更何况那个人还会是他的正妻,她只会离他更远,顿时他一把将酒壶掷向地面,抬眼看向他的爹娘,一字一顿道:“我、不、娶、萧、宁。” 盛宁郡主皱了皱眉,这孩子的性格都像极了她与年复的另一面,只要他认定的事情谁也别想拉他回头,这时她斜瞟了一眼年复,朝儿子笑道:“好,你不要,母亲帮你。” 年复冷冷一笑,没吭声。 有一句话叫沉默即是不反对。 年家母子从未有一刻如此齐心。 年彻看了看母亲的脸,以前总觉得她面目可憎,现在看来这还真是他的生母,这时候的他又再是那个一向无所不能的神采无扬的年世子。 第七十五章 斗志 祈福神宫的夜色越来越浓,酒席也到了尾声,大部分人都散了回去睡觉,要不就再换个地方喝酒。 乔蓁全身软绵绵地靠在筱微的身上,摇着空酒瓶对着她一直在傻笑,“筱微……来,我们接着……喝……怎么没有了……” 她使劲地想把酒再倒在酒杯里却是徒劳无功,歪了歪头一副不解的样子,几次之后,她才一副恍然大悟道:“没酒啦……神宫怎么连酒都没有啦……筱微,你让他们拿酒来……我还没喝够呢……” 筱微却是使劲地将她拉起来,夺过她手中的空瓶子扔到桌子的一旁,“好了,没酒了,你也喝醉了,来,我这就扶你回去。” 听露也脸露急色,她知道姑娘心情不好,但也不能借酒浇愁啊,这时候她颇为痛恨年彻,都是他不好,让姑娘伤心了,上前扶住乔蓁的一边走,“姑娘,我们回去歇息啊……” “不要,”乔蓁一把想要甩开她们的手,“我还没喝够呢……听露,你不是一向最……听我话的……呃……”打了个酒呃之后,她的步子越发摇晃,竟是差点撞到柱子上。 “阿蓁(姑娘)。”筱微与听露都忙一把拽着她一边的手。 筱微不禁有几分责备之意,不过就是一个男人罢了,有必要为了他而让自己醉酒伤心?哪怕那个人是她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她也不会偏袒于他,“看看你这志气,我看了就来气,给我们女人长长志气好不好?好了,别再发酒疯,来,我扶你回去。”这回她的话不容反驳。 乔蓁怔了怔,这回没有再挣扎呆呆的由着筱微扶着,听露有几分感激地看向筱微,然后也赶紧去扶着自家姑娘另一边手往前走。 三人才刚走到大门,就有人来报向筱微,说是神宫今夜有人喝醉在闹事,他们找不到大祭司,所以赶来报告她去处理。 筱微面露难色,看了看手中的乔蓁,又担心那些个喝醉酒的男祭司会趁机对女祭司不利,每次酒席后在这方面都看管甚严,可以同喝酒尽欢,却是不能做出超格之事。 乔蓁两眼努力地对焦,意图让自己看得清楚一点,她抽出筱微拉着的手,“你赶紧去吧……呃……我……我这边还有听露呢,她能带我回去……呃……”两眼醉讯息醺醺的她更见娇美。 那个来报信的男弟子看到这样的乔蓁,不禁一颗心“砰砰”直跳,论容颜,神宫无人能及这个乔祭司此时的醉态,他的眼睛渐渐发直。 筱微重重一咳,看到男弟子回魂,这才略上前挡住男弟子的身影,对听露道:“你扶着她没问题吧?” 听露点点头,这时候她也不好过于麻烦筱微祭司,自家主子还是自家照顾为好,更何况看自家主子这样子也没见得醉得不省人事。 筱微再三问了听露,兼之乔蓁又似半清醒地表态,她这才微微放心,拍了拍听露的手,“你赶紧扶她回去煮碗醒酒汤,我处理完事就会赶紧过去看看的。” 听露点点头,筱微这才与那名报信的男祭司匆匆没入夜色的回廊上。 一阵冷风吹来,乔蓁的身体打了个冷颤,似乎酒醒了不少,她抽出听露扶着的手,摇晃了一下还是能走得半稳,“我自己能……走……” 听露从来没见乔蓁酒醉这一面,自打跌落假山后乔蓁的性子变强了不少,一向都理性得很,从来也没有意气用过事,当然面对年世子除外,那样的男人太多人喜欢了,本就不是良配。 摇了摇头,她赶紧跟上去扶着乔蓁。 神宫夜里的回廊没有几个人影,白白的灯笼在夜风中飘着更添几分诡异的氛。 听露的心里在打鼓,只想赶紧离开快点回到自家住的小院,在那儿比较有安全感。 只是乔蓁走了一会儿就一屁股坐到回廊上的木椅内,听露再怎么拉她也不走了,她的头歪在黑夜里看不出颜色的柱子上,任由白红笼里面的晕暗灯光照在那张似芙蓉花般娇艳的脸庞上。 “姑娘,赶紧起来,我们回去再睡。” 乔蓁却是挥挥手,一双醉眼微挑看向听露,摇头道:“听露,我走不动了……你让我在这儿歇一会儿,我待会儿再回去……” 之后无论听露如何摇她,她也不动了,两眼闭上仿佛睡着一般。 听露急得团团转,莫非今晚要露宿在这儿?看到乔蓁怕冷地缩缩肩,她更是急得六神无主,也不知道筱微祭司完事后会不会找到这儿来? 这儿连个盖的东西都没有,姑娘天明准要着凉,叹了一口气,无计可施的她也只得在一旁守着,让她放乔蓁一个人在这儿她办不到,就怕有色狼出现非礼了乔蓁,对,还有那个丧心病狂的大祭司呢。 她可是忠心护主的丫头,帮乔蓁整理好衣物,她坐在另一边的木椅上,初时还能睁眼看看乔蓁,看到她似睡得安稳,她方才稍稍合眼打个盹,奔波了一天她也累了,渐渐竟是在夜凉如水的户外睡着过去。 晚风拂过,主仆二人都靠在同一根柱子睡了过去。 而在黑暗的花丛中却有一双眼睛带着渴望地看向乔蓁。 这一夜永定侯府老侯爷的脸色极为阴沉,本来儿孙自有儿孙福,年彻两次向乔家下聘的事情他都知晓,对乔家的家世他略有些薄词外,基本还是赞成的,可现在这一道赐婚圣旨,他就相当的不满。 大儿子年复来与他商议过,他的主张仍是按兵不动,老皇帝突然就给孙子赐婚必定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年家娶兵部尚书的孙女,外表看一片繁华,内里是不是烈火烹油,谁知道? 大儿子也只是沉默没有再多说半句,不过他也知道他不甘心大房的事被继室插手,长长叹息一声,这个祸是他种下的,如果当年在威武侯府没喝醉酒就不会有今天这个乌七八糟的事情。 老夫人年冯氏在进来之前就打探过老侯爷的心情如何,得到的答案都是颇好,这才轻推开门进来,“侯爷,你找我?” 老侯爷抬眼看向这个跟了他大半辈子的女人,想到年轻那会儿的她,怎么也看不出来有今天这样的狠厉,冷哼一笑,“我不找你,你就不会过来了?” “侯爷这是在指责我吗?”年冯氏白了一张脸,这种夫妻不是夫妻的日子她也过了大半辈子,临老才觉得不是滋味,“我又做了什么让你动怒?”她坐到一旁的椅子内。 “我让你坐了吗?”老侯爷语调不高地说了一句。 这声音听来颇不舒服,年冯氏眼里闪过不满,惴惴不安地还没粘着椅子就要被迫起身,就因她是继室不是发妻,所以就要处处看他脸色,她咬着下唇站在那儿。 “你啊你,是不是想把我逼死好守寡?”看到她这个样子,老侯爷到底保持不住之前的高压,怒道了一句,“彻哥儿的婚事由他娘与他自己去折腾就行了,你插手进去干什么?我还没死,你就想让我与儿子孙子离心离德?这样就称了你心意?”年纪越大,他就越少这样动怒,这不利于养生。 “那萧家姑娘有什么不好?我这是在为彻儿着想,我这当继祖母可没有半分对不起他。”年冯氏忍无可忍地回了一句,这死老头偏心也偏得太过了,那个女人都死了几十年,娘家也被抄了,还是在她生活里阴魂不散,她就是见不得大房的日子好过,又如何了?再说也不见这个死老头关心关心她所出的儿子年咎,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你现在说这个岂不是在指责我这祖母有过失?传出去我的面子还往哪儿搁?你永定侯府的面子就好看了?萧家可是大户人家,人家萧侧妃也是王子的生母,我这祖母亲自给他找婚事,已经算是贤良得可以了。” 老侯爷一向领略的是年冯氏的小心翼翼般讨好,现在听到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方知这女人也长着一张利嘴,果然老夫少妻的福不是人人能享,这人啊还是发妻好,只要她才会真心疼你,想到年仇氏的好,他越发看不上年冯氏。 “看来你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年冯氏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与这死老头闹翻没有半分好处,于是她服了个软,暗地里一掐大腿,抽帕嘤嘤哭出来,“我知道我老了你就看不上,也罢,我明儿就去给你找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妾来侍侯,这样你就来会处处挑我毛病,我在你眼里也不至于如此碍眼……” 老侯爷听到她扯到一边,越发看她不上,“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世子这位置,这个我可以告诉你,复儿是长子嫡孙,你是想也不想了,这里头没你什么事。”不顾年冯氏白了脸色,他再度伸了伸腿脚让身子舒服一些,人老了就是毛病多,“你若还想在这大宅里过体面的生活,那就给我安份一点,如果你再掀风起浪,别怪我心狠,”似下最后通牒般道:“我活着,你就得去庄子住,我死了,必要你陪葬,你可听好了?” 话落,他警告地看了眼年冯氏,告诫她不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年冯氏没想到这死老头会如此狠心说这些个话,站在那儿死命地握紧手,在他眼里,她连个妾室都不如。 看到她安份地站在那儿,年老侯爷这才轻舒一口气,“家和万事兴,这回你自作主张的事情我就不再追究,如果不是看在你是咎儿的亲娘,我必定不会这么容忍你。” 他挥了挥手,示意年冯氏出去。 年冯氏白着一张脸走出丈夫的寝室,全身都气得在打冷颤,这回是成功气得盛宁郡主跳脚,可于自身却是伤敌一千自伤八百,这死老头永远都压在她头上,怪不得盛宁郡主这个继媳妇一向当她透明,原来都是这死老头在背后撑腰。 这时,她回头双眼似毒蛇般紧盯着那扇合起来的门扉,拉紧侍女披上的披风,冷冷一笑,抬脚即迈步离开。 与永定侯府的愤怒不同,兵部尚书萧家却是一片喜意,萧宁的生母跟人说话都带着几分傲气,仿佛嫁入永定侯府为媳的人是她。 至于萧宁却是接受平日里总爱攀比的姐妹们祝贺,哪些话是真心的,哪些话是暗中藏锋的,哪些话是年拈酸带醋的,她分得清清楚楚,竟是应付得颇为得体,半点差错出不露。 儿媳妇与孙女的作为,萧尚书并不太在意,而是在与儿子与女儿萧侧妃议事时沉下脸来,玉叶的死他真是始料未及,“这回难办了,据说这北冥神殿与我们的祈福神宫不同,它不受皇室所挟,在平民当中相当有份量,竟是渐渐与北冥皇室分庭抗礼。现在玉叶一死,我们怕是不好交代。” 萧尚书烦躁地在屋里踱着步,正正因为玉叶来自北冥神殿,他才会将其当成一颗可用的棋子,当然是为了外孙刘仁着想。北冥神殿一向护短,据传他们宫主就是个见不得弟子受委屈的人,想着将来刘仁若能登基,有北冥神殿暗中助力,要击倒嫡皇孙那渐成气侯的一派就不足为惧。 何曾想却是事与愿违。 萧尚书满脸的为难,萧侧妃看在眼里,皱了皱柳眉,“爹,这人不是我们杀的,如果北冥神殿知道弟子已死上门找事时,可以全推到祈福神宫的身上。” 一旁萧家长子也拍拍掌道,“爹,妹妹说得妙,不是还有个叫乔蓁的祭司吗?人是她杀的,算不到我们的头上,到时候首当其冲的人就会是她。”顿了顿,“儿子以为这件事不是完全没有作为,我们可以卖个人情给北冥神殿,把玉叶的事情上报给她们知晓,到时候我们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对方的感激。” “爹,大哥说得对……” 萧尚书看到几个儿女意见都颇一致,老感安慰地摸了摸胡子,经大儿子与次女这么一分析略有几分道理,老眼里光芒一闪,他停下踱步,狠然点头:“就这么办。” 一封从大魏飞到北冥国的信就在这黑夜里送出。 祈福神宫,听露的头原本靠在柱子上,结果不知在做什么梦,头一歪,竟是惊醒了过来,开始不知身在何处,直到一阵阴冷的风吹来,她方才清醒过来。记忆回笼,她赶紧起身要找乔蓁,哪知柱子的另一边却是半个人影也欠奉,她顿时惊出一身冷。 姑娘呢? 她在这一方小地方查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乔蓁,双眼又是急又是泪,姑娘醉酒了能去到哪儿?莫不是真出事吧? 这回她不敢再逗留,而是急忙去寻筱微,赶紧找到自家主子才是正道。 此时的乔蓁却是一脸迷茫地赤着脚走在这湿辘辘的湖水旁,她的鞋子什么时候掉的她已不记得了。 这是祈福神宫一处人工开凿的景致,天上的月亮照在湖水上,原本极漂亮,只是春风一吹,湖水变皱,看起来就如剪碎的月影一般,让人皱眉头。 她似要往湖水中走去,去把那月亮捞起来再拼成一个圆形,这样才美,不会再有遗憾,她想到。 赤脚踩在阴冷的湖水里,她没有半分感觉,而是接着又是一脚,湖水打湿了她衣服的下摆。 正在她又要迈出一脚的时候,手臂被后面猛然踏水过来匆匆的人影拉住,她不解的回头,看到月夜下那人满头的白发很是惹眼,她往后倾了倾,对方更是抓紧她的手,嘴唇张开着急道:“你就这么看不开要自残?乔蓁,为了他,你居然要寻死?你真懂得在我心里插刀子,走,你给我上岸,要死我另外找法子成全你,也好过当水鬼……” 他使劲将她往岸边拉。 乔蓁被他拉着走了半天才弄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她当即回嘴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为什么要寻死,你这个制造流言的人真该死。” 刚踏上岸边,再度踩在湿辘辘的草地上时,她的脾气也上来了,一把甩开对方的手,两手捧着他的脸,严肃道:“别晃,我看看你是谁?” 冷夜的脸第一次被她碰,再加上她轻轻地打了个呃,一股酒香飘来,看到她的脸在月光下泛着动人的银芒,更添几分仙气,他不禁渐渐迷失在那双剪水秋瞳里。 乔蓁虽说是醉了,但还没有醉到不分东西南北的地步,只是看了一会儿,她渐渐有几分失望地松开手,这人不是她的彻之,“你不是他,为何要出现在我面前呢?”一把推开他,她转身要走。 冷夜眼里的希冀在慢慢地变成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要走,他忙上前拦住她,“我不会放你去寻死的,乔蓁,为了一个年彻,你就要死要活的……” “冷夜,冷大祭司,这关你什么事?走开。”乔蓁不留情面地道,一把就想推开他。 “你要寻死就关我的事。”冷夜再度抓紧她的手。 乔蓁觉得很可笑,不管是酒醉还是清醒,她都不会喜欢他,歪着头醉眼朦胧地看着他,“我说你真的很可笑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寻死?我活得好好的,不想死,你听明白了没有?我是要去捞月亮,而不是去投湖。” 听她前半段很正常,后半段却是令人堪忧,他皱紧浓眉,不再轻易放开她的手,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双白色的绣鞋来,这是她之前不自觉脱下的,一直跟在她后面的他就将之捡起来擦干净放在怀里。 这时他端下身子,把她一只脚抬起来握在掌心中,用袖子将上面的水渍与草屑擦掉,然后似膜拜般虔诚地将白色绣鞋给她套上,另一只脚也是如法炮制。 乔蓁低头看着他的动作,这样的冷夜让她很陌生,她宁愿他卑鄙无耻,这样她骂起他来就不会有心理的负担,他这样反而让自己难以骂出口来。 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子,拉着她就往回走,“走,你给我回去睡一觉,睡醒了就没事了,年彻要娶别人你就由得他吧,反正以后有我照顾你……” “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冷夜。”乔蓁停下步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是难过,我是心里不舒服,可我恨的是老皇帝,可是对于彻之,我没有恨意,这不是出于他的本意。”看到他的眼里又开始盛满阴鸷,她不惧地耸耸肩,“我看你是误会了,我与年彻的感情没有出问题,我也相信他能解决,别问我为什么就是有信心,这是你不能理解的。” 这样一番话她说得极其理智,一点也不像酒醉时的胡言乱语,逻辑极其的清晰,似乎这也是她内心要告诉她的话,选择了爱他,就要相信那个她爱的人。 冷夜怔怔地看着她,都到了这一步田地,她还要为他说话,“乔蓁,你别傻了,那是赐婚,没有人可以抵抗的,哪怕他家世显赫,也是不能与皇权相抗衡。” “那又如何?”乔蓁似笑非笑地道,“总之我就是盲目的、无条件的信任他,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一阵冷风吹打在身上,冷夜只觉得心寒一片,为什么女人认定了就是终身呢?一如她,一如师姐。 乔蓁抽出被他攥疼的手,“冷夜,你爱的根本就不是我,醒醒吧,别再纠缠于我,如果你的心底真的有一个深爱的她,那就去追啊,只会躲在阴暗里面耍心机,别说我看不上,你心中那个真爱的她也会看不上的。” 这样一番话从来没有人与他说过,包括成长时如父如母的师父或者是青梅竹马的师姐,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在感情上该怎么做才是对,他只是凭着一股朦胧的意识在行动。 “她,已经不知道走远到哪儿?我,”似乎是月夜的诱惑,他渐渐地敞开心扉,“找不到她。”很艰难,但是他还是把话说清楚。 乔蓁微微诧异地挑了挑眉,冷夜这举动真是出乎她的预料,她以为他一如既往那般不会轻易做答,只会一味地耍狠,只是现在的冷夜那一脸的无助似极了一个迷路的大男孩,其实他早就已经不是孩子了。 乔蓁双手圈住自己,这样似乎可以暖和一点,“那就去找啊,笨。”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似带着几分笑意。 “找过了,找不到。”冷夜摇摇头,双眼似看向遥远的方向。 这是乔蓁第一次听到冷夜提及内心事,这回她不禁有几分好奇,其实在冷夜的一些举动与话语间,她隐隐能猜到她与他心底的那个人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例如母女什么的。对于这身子的身世她不是不好奇,平日里却知道好奇会害死一只猫,所以她不去探究。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最终,她似也失去理智般真个问出口。 冷夜也没有似以往那般抗拒提及往事,他一屁股坐到草地上似回忆般,“是个很热情的人,我记得在我父母死去被师父收留时,有人欺负我弱小,都是她挺身而出替我回击过去。记得有一次……”他的表情越发祥和,似一个迷路的男孩渐渐找到了那条回家的路。 这是乔蓁第一次听到有关疑似生母的人的点滴信息,她也随着冷夜一道坐在草地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歪着头听他的往事。 那是个很闭塞的地方,这是她的第一印象,与她从年彻那儿听来的只言片语更具形象,最后她只是觉得这又是一个五姐姐,似未婚前大胆追求男女情爱的乔茵,不顾一切非要去找到心上人,从此一颗芳心暗抛,最后落得痛苦收场。 “这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最后,她下了决论。 “对,我也承认。”难得的,他与她第一次有了默契。“如果你是她,你会上门找那个负心的男人质问吗?” 她侧了侧头,似乎在看湖中的月亮,“我想我不会忍气吞声就此一走了之,无论如何都会要他一个答案,同时给她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也许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说是不是?” 冷夜似乎在今夜才了解乔蓁,她们明明是母女,处在当年同样的年龄段时,所做的事情竟是如此的南辕北辙,而他却是造成这一局面的人之一。 “这么说你还是要去找你的彻之?” “当然。” 乔蓁或许在宴席上用酒来麻痹自己,毕竟这是封建社会,皇权至高无上,她怕他会为了她而惹下大麻烦,所以在分与合之间她举棋不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但在今夜听了这么一个故事之后,她不再如是想,她的彻之并未变心,她为何要不战而逃?再说这与当初乔蕊的情况不同,萧宁才是他们感情的第三者。 对于那个疑似生母的选择,她不禁有几分同情又觉得好笑,玉石俱焚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如果真要报复那个提供了一个小蝌蚪的男人,会有更好的办法。 冷夜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不服输,当年的师姐虽然愤怒,但是眼里却是渐渐呈现灰败之色,这就是两人的区别,这一刻,他不能再将她与师姐混淆在一起。 她只是她,从来不是别人的替代品。 他也渐渐理解当年师姐不亲自抚育她的原因所在了,如果她是与师姐一块长大,必定不会有如此豁达的心胸与永不言败的斗志。 “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到底是谁?”乔蓁不禁将这心中最大疑问问出了口,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很好奇,能生出这身子这般美貌的男人怕是也不简单。 冷夜的思绪一顿,正要说话的时候,灵敏的耳朵听到脚步声传来,他脸色紧绷地回头看去,只见筱微正带着人寻了过来。 乔蓁也看到了筱微的身影,洒早就醒了,方才醒起听露被她放了鸽子,难怪筱微的表情如此的着急,她忙站起来朝奔过来的筱微招招手。 筱微一看到她与冷夜一块儿,急忙就奔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忙打量,声音压低道:“没出事吧?” 乔蓁微微一笑,“能出什么事?” “我都快急死了,听露又是哭红了眼。”筱微不禁责备了一句,然后才朝冷夜见礼。 冷夜微微晗首,又回到一贯的冷情冷性上,他定定地看向乔蓁,“你想问的事情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乔蓁耸耸肩,“无所谓,总有一天我会知道全部的真相的。” 冷夜只是再看了她一会儿,当即抬脚就走了。 “你与他有什么好聊的?可是他又对你动手动脚了?”待冷夜走远,筱微才紧张地问出声。 乔蓁摇摇头,“他今天还算君子。” “他那人善变得很,你可不能轻信于他。”筱微下决论道,“走,快天亮了,你回去歇一下吧,待会儿就是第二天的大比,昨天狂欢得太早了,大家都只想到赏赐,把正事都快忘了。” 乔蓁点点头。 小歇了两个时辰左右,乔蓁就在红肿双眼的听露侍候下起床梳洗,看到这样的听露她也不好意思调侃,只好摸摸鼻子默然不语。 听露从来不会真生乔蓁的气,只是到了这神宫一连几次乔蓁都失踪,所以从昨儿起她就下定决心要跟紧自家姑娘。 今日的大比没有乔蓁什么事,于是她圈着手坐在一旁看他人比试,看看别人的手段如何。 一级祭司到底不比二级祭司,所以今天的比赛比昨天精神得多,老皇帝也看得入神许多,这里的人不愧都是念力者,昨天才喝醉了酒,今天就能精神气爽的打斗起来,果然不可小觑。 老皇帝只是遗憾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万里无一,不然组建这样的军队也是不错的选择,在军事上必定能发挥作用,集大魏之国力,也才聚到这不足千人即可见一斑。 午时,比试暂停。 老皇帝早已摆驾回宫,接下来的大比他将不会再出席。 年彻之前看到乔蓁在人群里似乎精神头有几分憔悴,看来昨夜没有过好,这也是昨夜他第一次没有收到筱微的飞鸽传信,心中岂能不担忧? 找了个理由,他留在神宫里,只是为了与乔蓁见上一面。 躲在墙角处,他看到乔蓁到来,正与筱微说着话,待看到她要走到自己身边时,他急忙伸出手一把抓住乔蓁的手臂,给筱微使了个眼色。 筱微看到年彻出现,顿时松了一口气,已经习惯了给他们打掩护,所以她很自觉地带上脸有急色的听露离开,希冀着两人能说开,这样痛苦就会少点。 年彻拉着乔蓁到那隐秘处,然后着暗卫守着,他急于与乔蓁说话,“那个什么萧宁我会解决掉……” 话还没说完,乔蓁就踮起脚尖吻在他的唇上,两手圈着他的腰,示着他低头让她吻。 这一个吻完全是惊喜,年彻没想到她会主动吻他,从昨夜到今天他都在担心,如果再退回到以前的状态,他该怎么办?是不顾一切地硬抢她回府,还是大方地放她走,似乎怎么选都不是一个好答案。 尝过两情相悦的甜蜜滋味,没有人愿意倒回到以往那种只能靠强取豪夺的手段才能得到她的日子。 “你……”一吻停下,两人的唇仍然紧贴着彼此,他想要问出口。 乔蓁却是再度用舌头轻描他的唇,以往的吻多是他主动,这是她少有的主动亲近他,只听到她轻“嘘”一声,示意他不要说话。他也配合没再言语,她玩了一会儿他的嘴唇,方才掀起眼帘看他,道:“我信你,彻之,我相信你会搞定那个叫萧宁的女人。” 心花怒放是什么滋味?年彻可以回答任何人,就是他此刻的心情,昨天的灰霾在她这句话里全都消失掉,他的健臂拥紧她,恨不得将她揉进体内带离这吃人的皇宫,只到一个有着他也有着她的地方,过上两人的幸福生活。 远处有双眼睛看到他们亲密相拥的一幕,更是气青了脸,萧宁原本看到年彻留下,她就留了个心眼跟上来,想要与他说几句话好拉近两人的距离,只是万万没想到却看到那两人逾越礼教的举动。 以前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这个男人是她的,是皇帝亲自赐的婚,这样的婚约没有人能违背,她就已经视年彻是自己的男人,自己的男人又岂会让他人轻碰? 这时候她看向乔蓁的目光带着几分恨意,原来被人抢去夫婿是这种感觉?难怪府里的正室与妾室是势不两立,她与那个叫什么乔蓁的祭司自然也是。 相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乔蓁不想放开年彻,却不得不放开手,毕竟午时就快要过去,下午的比试就要开始了,“你别操之过急,千万不要惹祸上身,记得你身后还有我,承诺我的话可要做到……那个人毕竟是皇帝,要与他斗还是要周旋一二……”这回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都是她担心的。 年彻握紧她的肩膀,“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只是担心你会瞎想罢了,只要你记得我的心在你身上即可。”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其他的都交给我,不要弄脏了你的手。” 乔蓁一脸笑意地看他,离开时还是再大胆地吻了吻他,这让他眼里的喜意不减反增。 他又一次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最后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挂着冷冷的笑容,转身就离去。 萧宁看到他走,这回鼓着勇气上前去追他,“年世子。” 年彻站定脚步,缓缓回头轻蔑地看她,“你唤我有何事?” “你……你认识我吧?”萧宁有几分不确定地问,她与他从来没正式有过交集,最近她也在试图与他的妹妹年初睛攀交情,就是为了以后进永定侯府打基础。 年冯氏以为她是傻的吗?会全都听她的? 谁是她的夫,她分得一清二楚。 年彻一副好笑地看她,他有必要知道她是谁吗?“你以为你是谁?我有必要知道你?我还没说你不知廉耻地躲在一旁非礼勿视呢,你倒好,跳出来问我认识不认识你?” 他嘲笑的声音相当刺耳,萧宁却是为他开罪地想他是还不知道自己是他未婚妻的情况下才会这样的,她可不是别的什么女人,会用那等手段来勾引男人?遂她的表情又变得端庄起来,“年世子,我不怪你,真的,皇上已为我们赐婚了。如果你喜欢乔祭司,我可以出面为你求回家当你的妾,我不会吃醋的,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可以做……” 年彻突然仰天大笑起来,这时候的他不再是乔蓁温柔的情人,真不知道该说这萧家姑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是真大度还是虚心,他才不在乎,“我没打算娶你,所以收起你那一付正室的样子来,我看了恶心。”说完,他转头不去看她瞬间苍白的神色,这样的女人最是冥顽不灵,何必与她多说什么? 萧宁的神色一僵,年彻这样打她的脸,是她始料未及的,此时她眼里一片阴郁,告诉自己,这样的男人才有挑战性,她相信她总有一天会得到他的真心。 昂着头,她像一只斗胜的公鸡般离去。 只是下午的大比她没有心思再看,目光一直在年彻与乔蓁身上打转,看到他们时常眉目传情,她就恨得咬紧一排银牙。 这大比已经没有什么意思,她坐在那儿如放在火上去烤。 “表姐?”福郡主早就发现她的异样,正正因为萧宁,她才会留意年彻,自然少不了看到年彻与乔蓁的眉目传情。 顿时,她在心里好笑不已,这表姐不能得到丈夫的心,这样一来,将来的永定侯府,将会是她一个人的天下。 “没什么。”萧宁一向不太相信这个表妹,又哪会与她真的齐心? “表姐,表妹倒是有一计。”福郡主却不为她冷冷的表情所慑,凑到她耳边诱惑道。 萧宁原本不想理会,只是在看到乔蓁笑得灿烂的时候,脸色绷得更紧,她转头看向这表妹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副笑容,“郡主,说来听听?” 福郡主凑到她耳边,细细地咬起了耳朵。 别人用那大喇喇的目光在看你,带着探究与恨意,乔蓁焉能感觉不到?所以她在萧宁打量她时,就会笑得更开心,她又不是第三者,为什么要避开她的目光?然后暗自神伤,再然后去质问男人,只要傻瓜才会干这种自损的傻事。 她在用她的方式来告诉这个萧宁,她的出现影响不到她与年彻,而现在不过是赐婚,离成婚还有几个月,会是个什么结果天晓得? 这萧宁现在就摆出一副大妇的样子来,未免可笑至极。 大比在第三天就落下帷幕了,名次也有了,乔蓁在一级祭司那儿自然是得到头名,因而在众人早已猜到下出任仅次于筱微的执事,这结果没有一个人提出异意。 这日,乔蓁去看望大着肚子的乔芷之时,刚经过宫里最大的荷花池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乔祭司。” 她回头一看,这唤她的人并不陌生,正是萧宁。 第七十六章 挑事 乔蓁的眉尖紧蹙,停下脚步站在那儿看着年彻这个所谓的未婚妻,年彻让她不要管,她也就真个撂开手不管,一切都交给他去处理,所以她一直是刻意忽略这个女人,没打算与她有过多的交集。 现在她唤住她必定有什么目的,她略敛了敛眉,站在原地看着她,以及她身边那个似乎一脸高贵的少女,少女的脸看起来比自己还略小些,这个少女她也不陌生,这三天大比她一直是与萧宁在一起的,问过筱微,这才知道她是太子的七女刘雪宜。 更是年彻堂弟的未婚妻,如果她真与年彻成婚,那么这少女就将会是她未来的妯娌。 萧宁也是暗自皱了皱眉,这乔蓁竟是站在那儿没有走过来与她们见礼,她可是堂堂萧家的女儿,何时让人如此怠慢了? 刘雪宜身边的侍女一向也是傲慢的,这个祈福神宫的祭司连她家郡主也敢不看在眼里吗?“放肆,福郡主在此,你还在那儿站着做甚?还不赶紧来见礼?” 乔蓁没有应话,她犯不着与一个侍女一般见识。 听露却是气不过,也昂着头看向对方,“我们祭司可不是旁的人,这虽是后宫,但神宫的祭司地位超然,你没听说过吗?” 刘雪宜的侍女顿时柳眉倒竖,这个什么祭司实在太嚣张,她挽起袖子准备干一仗为自家郡主争这口气。 萧宁却是看向脸色阴沉的刘雪宜,“郡主,这不过是小事,我唤住乔祭司是有话要与她说,郡主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她计较……” “萧姑娘有何立场代我说这番话?我与你可是没有任何的瓜葛,也轮不到你在此扮好人。”乔蓁并不领她这人情,按着礼数朝福郡主微微晗首,“郡主与萧姑娘唤我,到底有什么事?若你们没什么话要说,恕我不奉陪了。”说完,她转身就要继续往前走。 一直没吭声的刘雪宜不禁气红了一双眼,这个乔蓁真是讨人厌,好在现在她不是她未来夫家的长嫂,不然还有她罪受的。 “站住!” 少女的喝声听来有几分刁蛮,更是带有几丝横行霸道的味道在里面。 乔蓁微微回头,眼尾扫了扫刘雪宜不悦的脸,“福郡主唤住我在有何事?” 福郡主领头朝乔蓁走去,走近,才发现自己的身高不及乔蓁,竟是矮了半个头,她脸上更是没有半分喜悦,与她说话还要昂着头,这对于一向霸道的她来说越发不能接受乔蓁,好在最后还是如她的愿,换了自家表姐当未来长嫂。 她努力地维持她的威仪,“我们表姐妹有话要与你说,你且随我们来。”说完,她高傲地抬起头领先转头就走。 乔蓁看着她那高傲的表情,不禁觉得有几分可笑,这个福郡主就像个小孩子般,嘴角扯了扯竟是没有跟上去。这两人看来年纪都不大,但是穿越了这么些日子,她早就发现古代的少女都很能来事。 除非是傻瓜,不然她为什么要跟她到不熟悉的地方说话,谁知道这些个少女都安了什么心? 福郡主走了几步才发现乔蓁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背影,她更是娇喝了一声,“你傻站在那儿做甚?” 乔蓁轻笑了笑,“郡主此言差矣,我为什么要跟你到一旁说话?我没有这义务听从你的命令,有话要说可以,就在这儿说吧。”顿了顿,“莫非你们的话是见不得光的?所以不能在光明正大的地方说出来?” 这荷花池是前往东宫的必经之路,处在皇宫交通最为通畅的地方,经过的人一向不少,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于自己有利罢了,乔蓁如此想。 福郡主与萧宁对视一眼,这乔蓁不上勾,她们均有几分恼怒,费尽心机安排的竟是用不上。 “你怕我与郡主会加害于你?”萧宁用着激将法,“乔祭司,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与你说的话不适合在这儿说,我这也是为了乔祭司的名声着想,真个在这儿说,你的名声可是要扫地。”最后更是危言耸听。 乔蓁耸耸肩,表示自己不太在乎,“你们有话就在这儿说,不说我可是要走了。” 萧宁迈着莲步上前,这时候她也不去想那个计划,乔蓁不上勾,那个计划就等于流产了,“乔祭司,话可是你让我在这儿说的,听了你可别后悔。”顿了一会儿,又道:“我请你不要再纠缠我的未婚夫,我与他成婚在即,无论你与他以前有什么关系,都要适可而止。” 在乔蓁的面前,她没有必要扮大度,那是做给年彻看的,她要做的就是赶走这只狐狸精,让她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她的婚姻当中。 乔蓁微微一愣,如果不是她与年彻已经定情在先,或许真的不能理直气壮地面对眼前的萧宁,她从来都看不起当小三者,自己是绝不会成为他人婚姻中的第三者。“萧姑娘当知道谁才是那个该消失的人,我与他的事萧姑娘现在担心得太早了,你现在并没有这样的立场。” 如果萧宁已经是年彻的妻子,她必定不会再与年彻有所纠缠,不管怎样,现在还是男未婚女未嫁,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 萧宁早知道她不会这么容易就如她的意,脸色一沉,“你这是打算不听我的警告喽?你可知道我与他已是皇上赐了婚的,这就已经表明我是他的妻室,而你为何这般不要脸?乔祭司,你们祈福神宫的人是不能婚嫁的,你就放过他,让他有妻有子不好吗?做人要厚道些。” 这时候她已不记得自己才是那个晚到的人,如果不是用尽心机让老皇帝插了一手,她与年彻可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人。 福郡主也施施然地走近她,带着高压的面容紧紧地盯着乔蓁的脸,“我表姐这可是为你好,男人的名声毁了尚且可以娶到可心的妻室,女人就不是这样了,你现在是神宫的人,为皇室服务才是你的事,别给脸不要脸。” “你们怎么如此不讲道理?如果不是皇上的圣旨,我家姑娘已经是永定侯府的世子夫人……”听露气不过地立即回嘴,这两个人说的都是歪理。 乔蓁伸出手制止听露继续说下去。 福郡主却像是抓到什么把柄一般,当即重声一喝,“你这是在怪罪皇上吗?原来你们主仆背后居然是如此腹诽皇上的,居然敢对皇上有所不满,好,表姐,我们这就去告诉皇爷爷,让皇爷爷来处置这两个以下犯上的人。” 听露的脸色一白,她位卑哪敢对皇上有所不满,遂一脸着急地看向乔蓁,她给姑娘惹事了? 乔蓁这回的神情也严峻起来,在这封建社会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听露不过是一时错口,就让这福郡主与萧宁抓到痛脚,“我这丫头可没有这么说过,福郡主可不要血口喷人……” 福郡主冷笑看她,“现在听到的人可不是只有我,这儿有多少双耳朵听到她的不敬之词?你还想为这侍女开罪,那也行,这罪名你一个人全背了,替她受罚。” “你这是强词夺理,身为皇家郡主居然曲解一个侍女的话,你不觉得害臊吗?”乔蓁正色道。 “你才该害臊呢?以为自己是什么新鲜萝卜皮,这里是皇宫,是我刘家的地方。”福郡主道,“而你乔蓁在此就得尊皇上的王法,你不但与男人有苟且,还出言不逊,这次我要狠狠地教训你,让你长长记性。” 萧宁在一旁看着这表妹如被踩着的猫儿一般,这时候她的心里正在冷笑,把这矛盾转移给福郡主真是一条好计,让这表妹代她出手教训这个可恶的乔蓁再适合不过了。一来不用脏了自己的手,二来就算年彻怪罪她,她也可以推脱是福郡主所为,与她无关。 这表妹到底还是太嫩,被钟贵妃与萧侧妃宠坏了,这样的性子还想骑在她的头上简直是在做梦,只是这些想法她不会表现在脸上。 福郡主举起手来竟是想要甩乔蓁一个巴掌,这个不将她看在眼里的人可恶透顶。 乔蓁看到她挥巴掌过来,这个郡主到底沉不住气,再怎么故做深沉老练,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要不到玩具就吵闹不休,这样的人对付起来也直接。 她暗暗地凝聚念力,盛怒中的人最是容易激动,一激动就是念力者发挥的最佳时机,一个没有念力的福郡主,很快就被乔蓁轻易地控魂,这在她来说其实更象是催眠术。 她眼里的光芒一闪,福郡主挥巴掌的动作就是一顿。 接着,最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福郡主刘雪宜的巴掌直接就甩给了站在旁边等着看好戏的萧宁,“啪”的一声极响,可见这巴掌打得很重。 萧宁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这表妹,若不是脸上火辣辣的,她还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慢慢地伸手捂住被打的右脸,轻轻一碰就痛得不得了。“郡主,你这是何意……” 福郡主的眼里光芒一闪,她竟是怒道:“你以为我没看出来吗?你利用我当打手为你背黑锅,表姐,你真的是我的好表姐,亏我为了你竟还想着把这乔蓁献给我父王……” 这话一出,乔蓁主仆俩都面色一变,尤其是乔蓁,难怪一开始这两人要引她到别处说话,原来是打算让她被那个色狼太子玷污,老色狼的种果然都是歪瓜裂枣,上梁不正下梁歪,好在她警惕性颇高,这才没有大意地中了她们的计。 萧宁的脸色苍白一片,这个表妹在搞什么鬼?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自揭老底的话,被人听去一传开她们俩的名声都不好听,一急起来,她说的话就不太好听,“郡主,你在发什么疯?我哪有做出你说的事情,这些个话可不能乱说的……” “啪”的又一声,福郡主的脾气上来竟也是个刁蛮火爆的主,她的巴掌再度打在一向交好的表姐脸上,小脸上竟是气得七窍生烟,“你还要狡辩?表姐,我还以为你是简单好操控的,原来却也是个包藏祸心的?我真是看错了你,”她不禁咬牙切齿起来,“这桩婚事我不赞成,我这就去找皇祖母说去,你别想嫁给年世子,我才不能让你踩在我头顶上……” “表妹!”一急之下,萧宁不再叫她郡主,一向知道这个表妹不是好人,却不知道她居然以为她简单好操控,若不是好亲口说出,她还想不到这个被宠坏只会任性刁蛮的表妹原来也想使心计,并不是单单地听从萧侧妃之言。 “你醒醒?这些个话岂能胡说?”尽管心里不悦,但她还是一把拉住这表妹不让她再发疯,转头警惕地看了眼乔蓁,表妹突然变成这样是不是与她有关?现在不是与她计较的时候,她看了看被她拉住的表妹挣扎的样子,赶紧拉她离开才是正道。 福郡主挣扎起来,朝身边的侍女道:“还不赶紧来救驾?” 侍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郡主一向与萧家姑娘交好,现在这局面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姐妹反目成仇。 只是一会儿,她们就准备上前执行郡主的命令。 萧宁见状,没带侍女的她势必要吃亏,这时候她也顾不上以下犯上,为了让这表妹清醒一点,她竟是一巴掌打下去。“郡主,你清醒点,别让他人看笑话……” 福郡主挨了这一巴掌,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乔蓁几乎想要鼓掌了,这萧宁不愧是兵部尚书的孙女儿,居然能发现这异状?只是她如果换个方式唤醒福郡主,也好过真挥一巴掌下去。 “你打我?”福郡主被打偏的头慢慢地转向萧宁,眼里一片森冷,脸上的巴掌还是颇重,她感觉到口腔内有血腥味,“你居然敢打我?” “郡主请恕罪,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萧宁赶紧说几句好话,只是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福郡主一巴掌,顿时把她所有的话都打散了。 福郡主没待她说话,一巴掌接一巴掌打下去,这时候她哪里还记得这人是她的表姐?“皇祖母没舍得打过我,我母妃更是疼我如命,你一个小小的尚书孙女,居然敢殴打皇族?萧宁,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我身边的一条狗,我要你吠你就吠,让你闭嘴你就闭嘴……” “啪啪”声接连响起,震人耳膜。 乔蓁看到这里,也替萧宁感到痛,这福郡主明显没当她是表姐,交好时可以让你当朋友,一旦计较了就什么都不是。不过她同情不来这个萧宁,这狗咬狗骨竟是痛快得很。 她看得欢,听露也是暗地里忍笑忍得要腹痛。 萧宁也是父母千宠万宠长大的,之所以一向扮淑女状也是为了能有个好名声找到个好夫婿,会与福郡主狼狈为奸也是为了在她身上捞好处。现在被她样殴打,身上一痛,她不禁咬牙切齿,伸手就是一推,恰恰推在福郡主的身上。 她被打痛了,推人用尽了全力,福郡主一个不察,后边的侍女又没来得及抓住她,竟是“扑嗵”一声掉到荷花池里。 顿时萧宁与侍女群都一脸震惊,萧宁更是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不是有意要推这郡主表妹进荷花池的? 乔蓁也没想到有这意外,这时候看到福郡主在荷花池里挣扎,明显是个不会游泳的人。她朝周围的人道:“还不赶紧下去救郡主上来。” 一群侍女这才回过神来,已经无暇顾及乔蓁与萧宁,而是立即叫着人来救郡主,瞬间就有几个路过的太监跳进水里,春天的池水还是颇为寒冷刺骨,只是在这一刻已是顾不上了。 乔蓁并没有打算亲自跳进去当这好人,这福郡主也是肚里坏水多多,当然她也不可能要她的命,看现在这阵仗,她死不了。 这郡主确不是个好东西,但若是就这样死掉,她恐会受池鱼之殃,没死就不关她的事情。 萧宁却是渐渐恢复过来,看到在众人的通力合作下福郡主被救了上来,这时候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个法子给自己解围。 福郡主被救上来后,吐了几口池水,却是晕过去没有清醒,一众侍女与太监都乱成一团,然后分出人去请太医,又是赶紧让人报给钟贵妃与萧侧妃知道。 这是大好机会,萧宁忙一把抓住要走的乔蓁,脸肿地道:“你不能走,与我到我姑姑那儿去辩驳。” 乔蓁微微皱眉,这个萧宁打算干什么?本想甩开她离去,只是她若到时候信口雌黄把一切都推给她,那就真糟了,看她现在这表情,似乎是真有这打算。 念力不是万能的,她能利用福郡主是因为她的情绪上升了,不然她是不敢轻易贸然出手,像年彻那样操控安三姑娘与刘佼苟合,她现在还没有这能力。此时她沉着脸看向这个萧宁,离开不是上策,与她去见萧侧妃同样也非上策,人家是一家人,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 不过左是一刀,右又是一刀,衡量了一番,她只能矮子里挑高个,遂也没挣扎,只是甩开萧宁的手,“去就去,我又没做亏心事,又怎么怕与你去见萧侧妃?推郡主下水的人是你不是我。” 萧宁的脸色白了白,随后又似胸有成竹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耍的把戏,乔蓁,敢做就要敢认。” “笑话,我没做过认什么?”乔蓁回了一句,她不过是略施小计让她们内斗罢了,可没有半分亏心,没什么认不认的,如果她们俩是铁桶一块,互相信任,那么还有她用计的可能性? 分明就是互相都猜疑,这才给了她机会。 这一场闹剧最终还是到了钟贵妃的面前。 在这个后宫真正掌权的女人的宫殿,乔蓁的背也是挺得很直,在见过礼后,即看到萧宁拉着萧侧妃在哭,一副柔弱无依的样子。 钟贵妃没顾得上去处理这事,反而是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孙女,小脸苍白得让人心疼,这时候她看向乔蓁与萧宁的目光都透着几分狠厉,“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宁看了眼福郡主,只要这表妹还没有醒就有她说话的机会,再说事后她再哄哄她,一切都会与以前一样,遂她指着乔蓁,“都是她使的坏,是她操纵我与郡主,所以才会让郡主掉进荷花池,这些她们都可以证明。” 她没少在福郡主身边的侍女身上花银子,为了巴结这个表妹她可是下了血本,所以要找个能帮她说话的人并不难。 乔蓁皱了皱眉,看到有几名侍女真个跪下附和萧宁的话,其中就有最初时喝斥她的侍女。看来她们是一致要把这盆脏水泼到她的身上,脸色当即紧绷,这是一场硬仗,毕竟这里没有一个人是会站在她这一边。 “你好大的胆子,别以为皇上抬举你,你就可以对皇家郡主动手?”萧侧妃第一个向乔蓁发难,她当然信自己的亲侄女,宁姐儿这丫头一向最是本分和气,与女儿也处得好,女儿没有理由打她耳光,这分明就是乔蓁动用了念力。 本来她就看乔蓁不顺眼,现在更是恨之入骨,那可是她的宝贝女儿,自己都没舍得打骂,她乔蓁凭什么让她的女儿受这份罪。 “侧妃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乔蓁正色道,看向那个钟贵妃,“贵妃娘娘,你身为后宫之主当知道我是无辜的,郡主为何要打其表姐?萧姑娘为何要推她下荷花池,这一切都与我无关。至于侧妃娘娘更是没有道理,你们是姑侄的关系,本来就没有立场说话。” “你好大的胆子。”萧侧妃没见过像乔蓁这样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人,转向钟贵妃,“娘娘,这是我娘家侄女,你也知道她的禀性,她与宁儿一向处得好,哪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祈福神宫的人都会什么,说好听那叫念力,难听就是妖术,分明就是她用妖术控制了宁儿。” 钟贵妃这时候慢慢起身,走到乔蓁的面前,“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乔祭司,你的本事我也略知一二,不管萧宁与萧侧妃是什么关系,我也只相信我的判断。”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乔蓁,长着一张狐媚脸,分明就是来勾引男人的。这时候她想起儿子也曾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这女人是红颜祸水绝不能留。 这时她定定地看着乔蓁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眼里有着嫉妒,青春女孩儿总是惹人眼红的,不管是不是她,她也会一口咬定是她,趁机除去这张脸,后宫才能安宁。 乔蓁本身就是念力者,钟贵妃眼里的恶意她焉能感觉不到?这时候她皱紧眉头,她把这后宫之主想得太美好了,果然,这皇宫就少有正常人,她们的世界就只有一个字:斗,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钟贵妃不是皇后却能掌管后宫,没有让人轻易地爬到自己的头上,本就是个狠角色,而这样的女人在年华老去时看到年轻的女人,哪有可能保持心态平衡的? 她该想想如何应对才是?如果老皇帝在此还好办一点,她毕竟是念力者,老皇帝还是不会舍得杀她? 钟贵妃却是一把掐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看向自己,“本宫也是一向赏罚分明的,这事的起因也是因你而起,萧宁已经赐婚给年彻,你还是少凭这张脸去诱惑男人了。”顿了顿,她笑得很是令人毛骨悚然,“也罢,皇上赏识你,本宫就从轻发落吧,来人,给她在脸上刻字以示惩戒。” 这话一落,萧宁竟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这真是太好了,只要乔蓁的脸被毁了,她看她还凭什么让年彻记挂?没有男人会喜欢脸丑的女人,贵妃娘娘真是英明啊,这样的手段与心计才是她该学的,这时候她得意地看向乔蓁。 萧侧妃的想法与侄女如出一辙,女人吸引男人靠的就是一张脸蛋,什么性情好的话那都是骗骗傻姑娘的,光是心地好性情温柔,没有好脸蛋,那就什么都不是。 竟是要毁她的容? 乔蓁没想到这钟贵妃能恶毒成这样?在太监要上来拉她下去之际,她猛地抬头看向这后宫之主,“娘娘这样处理难到就不有失偏颇?你这分明就是草菅人命,我并没有犯错,一来没打郡主,二来没推郡主下水,你就凭一个不着调的臆测就要在我脸上刻字?” “本宫说你是就是。”钟贵妃不会为她这几句话而改主意,不然她早死几百次了,更何况现在年老了更是明白里子有时候比面子更重要。 “我不服,贵妃娘娘……”乔蓁挣脱掉那些个上来抓她的太监,而是两眼喷火地看向这个钟贵妃,没有女人不爱美的?她也不例外,现在看来是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她必须冲出去才有一线生机。 想定后,她正要发动念力进行反抗。 偏在这时候,一把张扬的声音由外传内,“娘娘这儿真是好生热闹啊。” 这声音有几分耳熟,乔蓁暂时压下运转中的念力,转头朝后看去,只见那仅有一面之缘的盛宁郡主正大喇喇地走进来,身上华丽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摆动,看起来就像一条热带鱼似的。 乔蓁的眉头皱了皱,年彻的娘现在到来是敌是友她吃不准,这个女人也没给她留下过好印象,如果说与年彻在一起最大的担忧是什么,那无疑就是婆媳关系,这样的一个未来婆母可是让人颇有压力的。 她的眼里有着警惕。 盛宁郡主却是一眼就看得出乔蓁的警惕,这个未来的儿媳妇现在这样一看,还真是颇为有趣,她朝她挑眉笑了笑,然后两眼看向钟贵妃,“娘娘这是在请客吗?怎么不把我也叫上来乐乐?” “盛宁你一向忙得很,本宫就不叨扰了。”钟贵妃扯了扯老脸。 “哟哟哟,娘娘这是在折煞我啊,凡是娘娘有邀,我哪敢不来?”盛宁郡主同样皮笑肉不笑,她径自走到乔蓁的身边,略停了停步子,“娘娘可是万分操心我家彻哥儿的婚事,我都还没有机会来亲自给你道谢,这可是我的不对。” 看盛宁郡主这一副作派哪像是个道谢的,说句难听的她就分明是来闹事的。 钟贵妃与萧侧妃婆媳俩都皱了皱眉头,这盛宁郡主一向爱张扬,凭的就是她有一个当顺王爷的爹,凭的就是她的祖父是皇上的救命恩人,这后宫里的女人大多都不爱与她打交道,毕竟她一但歪起来可是没理讲的。 钟贵妃冷笑道,“盛宁的道谢本宫心领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娘不在意,我这当长辈的哪能不在意?” “那还真是多得娘娘的关照啊。”盛宁郡主踱到坐在椅子里的萧宁,看到她红肿的脸,脸上的嫌弃溢于言表,用尖尖的手指狠掐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左右摇摆严格审视,越看她的眉皱得越紧,最后更是嫌弃地一把甩下,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将帕子甩到地下,一副嫌脏的样子。 萧宁原本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有了些许血色,现在更是又“刷”的一下变白了,盛宁郡主是年彻的亲生母亲,这点她焉能不知晓?关于她的传言她有听说过,只是没想到才一照面,她就嫌弃自己,“郡主……” “本来这脸就不能看,没被打肿之前也没好看到哪去,本郡主还没见过这样污我眼的女子,你可是头一份。”盛宁郡主眉头皱紧,“声音同样也难听,你给本郡主闭嘴,不要污了本郡主的耳朵。” 萧宁何尝被人如此嫌弃?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做何表情? 钟贵妃与萧侧妃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这盛宁郡主竟是半点情面也不留给她们。 盛宁郡主朝钟贵妃冷笑一声,“我以为娘娘做主给我家彻哥儿找了个什么美人儿呢?居然是这样的货色,娘娘也好意思保那媒?不怕丢人丢到天边去?我真为我家彻哥儿叫冤,娶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妻房,娘娘是想让我的孙儿也长一张这样的脸?”她的手指了指萧宁的猪头脸,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钟贵妃的脸也紧绷,皇上赐婚哪家不高兴的?偏这盛宁郡主是不能以常人论之的,“你这是有失偏颇,皇上已经下旨了,这婚事就是板上钉钉,郡主莫非是不满皇上赐的婚。” 盛宁郡主顿时笑出声来,轻挑眉,“我就是不满,你又待如何?给我安个藐视皇上的罪名?”盛这郡主一脸的嘲笑,“这番话我到了皇上的面前也敢说。” 这就是差距,哪怕钟贵妃握有后宫的实权,但偏偏奈何不了这个皇室郡主,虽没有公主的名头,但盛宁郡主就是比公主还要难缠。 看到钟贵妃气得脸脖子歪,盛宁郡主得意一笑,朝乔蓁看了一眼,“你这是怎么了?我记得差一点你都要唤我一声娘了,倒是委屈你这个孩子了。” 乔蓁看向盛宁郡主的笑脸,这个徐娘半老的美人难怪能生出年彻那样的妖孽来,这两母子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现在她也看得出来她与钟贵妃并不对盘,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禀郡主,贵妃娘娘硬要给我安罪名,说是要给我惩罚在我脸上刻字……” 她的话还没说完,盛宁郡主即一脸可惜,“这样一张美艳的脸,居然要毁了?贵妃娘娘真是暴殄天物。”脸转向钟贵妃,“她犯了什么罪?” 萧侧妃这回站出来细数乔蓁的罪,为她的侄女开脱掉一切罪责。 盛宁郡主却是发笑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原来是这件事。”她伸手轻轻拍了拍乔蓁的肩示意她不要担心,还朝她眨了眨眼,“钟贵妃,我就在当场看到全过程,这事分明就是雪宜与这萧家女起的争执,也是她推雪宜入水。可惜你在没有真凭实据面前就要轻易处罚祈福神宫的祭司,这事皇上知道会如何呢?” 钟贵妃的老脸顿时一白,这个女人不是好相与的,如果没她插手,她要处罚个把人那是易如反掌,皇上那儿自也会想法子圆过去,不过是毁张脸罢了,人没事就行。 “本宫只是以为她用了念力罢了。” “娘娘这话要骗谁去啊?念力是祈福神宫的根本,你这分明就是要动了神宫的根本。”盛宁郡主一向会歪曲事实,这于她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所以把话往严重来说,一把抓住乔蓁的手,“走,我们去找皇上给你评理。” 竟真个要拉着乔蓁往外走,盛宁郡主的表情不像是玩笑一般。 钟贵妃的脸色大变,皇上是什么脾性的人?她焉能不知道?如果真让这盛宁去闹,最后指不定吃亏的就是自己。 “盛宁,这事我们有话好好说,没有必要闹到皇上那儿去,皇上日理万机必定辛苦,这后宫之事本宫自可以处理。” “娘娘打算如何处理?毁她的容吗?”盛宁郡主挑眉道。 “自然不是,本宫又岂会这样不明事理?”钟贵妃道,“这事是萧家女的不是,本宫自然信你的作证,萧侧妃,你的侄女推宁儿下水,你当如何?” 萧宁哪里还坐得住?忙跪下来大喊冤枉。 萧侧妃也是一脸的凝重。“娘娘,此事尚有疑点,不过妾身这侄女有失倒也是真的,妾身也绝不包庇她,请娘娘责罚。” 钟贵妃轻轻点了点头,罚了萧宁十下杖刑,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在这么一件她自认为乌龙的案件里面,也算是公平了。 乔蓁却是冷冷一哼,这处罚一到萧宁那儿就变轻,这钟贵妃实在偏心得很。 盛宁郡主却只是讽刺一笑,这到底是后宫,她并没有真想闹到皇帝那儿,进与退之间她一向把握得很好,不然有再大的圣宠都是不够挥霍的。 钟贵妃看这盛宁郡主没打算插手,赶紧让人把萧宁拉下去受罚。 萧侧妃心疼地看向侄女被拉下去的方向,到底还是中了别人的奸计,这时候她恨恨地看向乔蓁,这个女子才是罪魁祸首。 气氛并没见得和缓多少,恰在这时候,福郡主刘雪宜清醒过来,钟贵妃与萧侧妃忙去看她,顾下上理会盛宁郡主与乔蓁。 宫里没有平静的一刻,宫外的乔茵在收到年彻被赐婚的消息时,不禁大吃一惊,她没想到乔蓁的婚事会一波三折,这跳出来的拦路虎一个比一个来头大。 这是她新婚后第一次出门会友就扫兴而归,心里不禁担心乔蓁,不知道她到底受不受得住这打击?恨不得自己能胁下生双翼,飞去帮她度过难过,长长叹息一口气。 突然,马车一顿,她忙扶住车辕,正要作声,就看到车帘被人掀开,露出的脸正是久未见面的欧博,他怎么还来找她? “你来干什么?”她一出口就没有好话,这个男人害她害得还不够吗?本来以为他在那天消失后就不会再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想得天真。 欧博跳上马车,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拖她下马车,恶狠狠地道:“你倒是逍遥,给我下马车,你还欠我一个交代。” 春柔看到自家主子被欧博拖下马车,她急得一脸潮红,忙上前去想拉回自家主子,欧博身后的小厮就出面来阻止她。 乔茵狠瞪他,“欧博,我已经嫁人,你不能再这样对待我?放开我,听到没有?” 不提她成亲还好,一提欧博就又气红了双眼,这段时间他什么正事也没干,一闭上眼睛都是她的身影,那种痛苦到窒息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来。 趁着年彻为那桩莫名其妙的赐婚烦得头疼之际,他终于觑到机会逮住她。 “乔茵,我有话要与你说。” “欧博,我没话与你说。” 两人对峙着,欧博气极而笑,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乔茵的脸色大变,没再挣扎,由得他带她到一边的无人处说着话。 “有什么你快说?我还要回去……” 欧博却是一把抱住她,“茵儿,回来好吗?” 乔茵原本要挣扎,听到这话顿时愣了愣。 恰在此时,经过这里的章京正好在转角处看到他的新婚妻子与老情人抱在一块。 ------题外话------ 感谢fannywr五热度的好评票!感谢小小aaa111送的票票! 第七十七章 离间 章京的步子顿在那儿,双眼在喷火,本来他今天营里没事就提前回家了,哪知回家后没看到她的影子,后来问了母亲与妹妹方知她今天出府与闺中密友会面,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娶她回来也没打算将她拘在家里不让出门交际,他不是那样的老顽固。 母亲一直对她极满意,也没拿新媳妇的要求不许她出门,这于一向强势的母亲来说是极难得的。 他在家里无所事事,擦兵器时也老瞄向她一向爱坐的位置,那儿却是空空如也,没有她在一旁绣花做陪,他竟觉得十分不习惯;丢开兵器拿本兵书来看,却是半天也看不进去一个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深深地影响了他的生活。 后来把兵书往旁边一抛,他站起来踱着步,最后竟是算着她回府的时辰与会友的方向,他竟是出门来寻她,假做与她来个不期而遇,给她一个惊喜。 哪知收到“惊喜”的却是自己。 手重重地捶在墙上,他想冲出去拉开她与那个男人,最后却是按捺住自己,他要看看她会如何处理?这个男人一直是他最为介意的,不但因为他是乔茵的第一个男人,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曾经让她付出一切,可见她有多爱他才会甘愿把女人最宝贵的贞操奉献给他。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自己的妻子推开那个人面兽心的男人,莫非她出府就是为了与这个男人私会?这想法一出,他竟是再也没能将它驱逐出脑海…… 此时的乔茵却是没想到丈夫就在一旁看着,她只是太震惊了,欧博从来不是一个会说这种软话的人,他一向只认自己的道理,现在说这些个话听来就像是笑话,在她曾经等待甚至期待的日子里他不说,在自己心如死灰转身离开他才来说,他以为她永远都会在原地等他吗? 只要真切地将她抱在怀里,欧博才感觉到一颗心在跳动着,原来只有她在怀中,心才是完整的,这是抱其他任何女人都不会有的感觉,他深呼吸一口来自她秀发上的香气,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呐喊着。 “太晚了,欧博,我们都回不去了。”半晌,回过神来的乔茵想要一把推开他。“我已经有丈夫了,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 欧博的表情一怔,他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这般斩钉截铁没有半点折扣,她的挣扎他没看在眼里,只是一味的使劲抱住她,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放,“不会的,茵儿,我感觉到你还爱着我,只要你肯回头,这一次我……” “你不要再说了,哪怕你现在说要娶我为妻,我也不可能抛下他而与你在一起,你明白不明白?”她重重地打断他的话,“你放开我,我已经是有夫之妇,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她往他的胸膛推去,他的体重比她要重得多,她的反抗看起来就像是在挠痒痒一般。 欧博身材高大,乔茵被他抱在怀里,推搡中的两人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就像男人正在低头吻着女人似的,而且是激烈吻着的样子。 章京的目光就落在两人的身上,离得有点远他没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就他看来这两人分明就是旧情未了,他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一个箭步他打算冲出去不管不顾先揍那个男人再说。 就在这时候,乔茵一把推开了欧博,章京的步伐却在这一刻停在原地,她推开那个男人,脸上有着被冒犯的气愤,他与她做了这么些时日的夫妻,如何不知这是她真实的情绪?原来之前都是自己想歪了,乔茵并没有与那个男人在深情拥吻。 他不禁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她选择的人还是他。如果是这样,他冲出去揍这个男人对乔茵的声誉会有损,要揍也得等到她不在时发作才好,心里一衡量,为了乔茵着想,这口气只能暂时忍下。 哪知他松气得太快,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瞬间出离了愤怒,他看到乔茵再度被欧博抱在怀里,而且这次她却没有挣扎,而是定定地、静静地任由他抱着,他的拳头捏得“噼啪”响,之前他可以说是那个男人不好,现在呢? 一次两次都是这样,她就这样被男人抱着却不做任何的反抗,她让他如何想?他怕自己在愤怒当中会伤害到乔茵,阴沉地看了那两人半晌,他握着拳头转身离开。 乔茵却是在欧博的怀里沉声道:“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吗?”之前欧博再抱她时说让他最后再抱抱她,这次过后他决不再纠缠她了,也不会再故意出现在她面前,为了交换这个,她才没有再故意挠他的脖子胸膛逼他放开她。 欧博轻轻地推开她,看着她的面容好半晌,想要再伸手摸摸她的眉眼,哪知她身子一错避开了,痛苦地收回手,哑着声音说:“如果我连你被他碰了都不介意呢?茵儿,我……” “你不介意我介意。”乔茵严肃着一张脸,“欧博,是个男人的话你就别给我婆婆妈妈,之前你威胁我会将你与我之事告知我的夫君,并且要害他的仕途,我才会与你在这儿说话的。现在我也让你抱了最后一次,我们之间的账已经两清了,你的承诺我希望是有效的。”没再看他的脸,她抬脚就走,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狠意,“别逼我恨你,欧博。” 欧博的身子僵了僵,深情几许换来的却是她的这么一番话,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没再动作,而是低声问道:“如果他不要你呢?如果他待你也不是真情呢?你也如此为他而拒绝我?” “哪怕他不要我,我也不会回头。” 乔茵回答得相当快,步子也迈得相当大,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想要看到自己的丈夫,也许她对欧博未能完全忘情,但是她的已经偏向了丈夫,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与欧博,真的没法再回头了。 欧博转头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这时候他的眼里布满阴鸷,乔茵哪怕回头看他一眼,他的心里也好受一点,可她没有,竟是走得如此绝决。 看到那辆并不华丽的马车渐渐消失在眼帘,他寒着一张脸看向突然现身的暗卫,“那在暗处的人真是章京?”那时候的他全副注意力都在乔茵身上,所以忽略了其他人,若不是暗卫给他打手势告诉他章京就在那暗处,他还没能发现他。 “回世子爷的话,属下没看错,确是章校尉。”那名暗卫立即肯定地道,他曾奉命去查过章京,自然知道章京的长相。 欧博只是嘴角往上一勾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那所谓最后一抱,他是故意做给章京看的,表明乔茵的心里还有他,这没有章京的什么事。既然他无法放开乔茵,那他就要等她主动回头,这一次他不会再轻易放开她的手。 “世子爷,乔姑娘毕竟嫁过人为妻,老夫人与侯夫人是不会同意您娶她的。”有属下冒死提醒道。 “没关系,这回我会说服她们的。”欧博沉声道,乔茵如果当时让他把话说完,他会告诉她,她要什么他就会给她什么,只要她肯回头,他甚至不乎她曾被章京碰过,他就当她被狗咬了一口。 他要慢慢地想一个周详的计划,为了他的乔茵。 此时皇宫里的乔蓁却不知道自家好姐妹被昔日的旧情人惦记,她要面对的也是自己情路上的难题。 她与盛宁郡主看到福郡主清醒,即没再逗留,而是与盛宁郡主一道离开钟贵妃寝宫的偏殿,只是走在这红柱子的回廊上,她的表情没有半分放松,哪怕盛宁郡主帮过她,但全然地去信任她,一时间她也做不到。 低头跟在她的身后,她只想赶快离开,哪知,前方的盛宁郡主却是停下脚步,猛然地回头看她,在她来不及做出反应之际,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眯眼再看她的容颜。 被一个有着蕾丝情节的女人仔细打量,她感觉到后背在发凉,这次她看得比提亲上回要仔细得多,眼里的兴趣似乎越来越深厚。“郡主……”她忙轻唤了一声,提醒她自己的存在,且是不喜欢她这样盯着的。 “怎么?你怕了?”盛宁郡主调笑出声。 她摇了摇头,头一歪抽回自己被捏着的下巴,“我不是怕你,而是要提醒你,我与年彻是情人的关系,我不打算也不可能满足你某方面的嗜好。”未雨绸缪有时有必要的,她还是选择了把话说清楚。 盛宁郡主眼又是一眯,面孔已是板了起来,她靠在柱子上圈着双手看她,“如果我非要跟他抢呢?” 乔蓁的神色一凛,她知道自己这张脸很是能惹事,平日里一向都尽量弄成平凡的面容,哪里敢真的明艳照人?只是没想到年彻的亲生母亲却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真让人哭笑不得,又真真让人胸中的无名火烧得更旺。 “郡主恕罪,我喜欢的是男人。”这回她说得直截了当,自己不可能跟她磨镜,她的性取向正常得很。 盛宁郡主看到她这样认真的回答,不禁大笑三声,滋意而又张扬,就算这里是钟贵妃的寝宫,她也不打算收敛,这笑声引得这不少宫人偷偷张望,她停下笑容眼一瞪,顿时那些个宫人都不自觉地缩回头不敢再看。 乔蓁无辜地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惹她笑?自己喜欢男人很好笑吗?她不歧视同性相恋,却也不希望自己被对方惦记,遂她的唇抿得很紧。 盛这郡主却是走近她,伸手像个长辈般摸了摸她的头,这丫头真是有趣,这样直接的性子她并不多见,往常的少女只要自己多看一眼,想到可以嫁进永定侯府,没少在她面前献殷勤,一如昔日的乔蕊。 既然都送上了门,她不收下真是枉费了自己的盛名,反正也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她也不是爱那些个女人爱到要死,说到底,她最爱的还是自己,只要自己过得好,其它的她才不在乎。 若非这次钟贵妃赐婚的事情让她愤怒,她也不会轻易地就站在儿子那一边。 乔蓁的头被她摸着,不禁警惕起来,哪怕她并没有感觉到来自她的威胁,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 “放松,我又没打算吃了你。”盛宁郡主笑道,“只是没想到那个臭小子居然能找到你这样姿容的,不错,没枉费我给他生了张漂亮的脸孔,这才像我的儿子。”亏她以前居然认为她是只灰麻雀,真真瞎了这双看美人的招子。 乔蓁怔了怔,这未来可能的婆母这话是什么意思?表示不会对她出手以及赞成她与年彻的婚事?她可以这么理解吗? 盛宁郡主收回手,“如果不是先被年彻那个臭小子看上在先,我兴许考虑会出手,不过现在却是太迟了,倒是偏宜了他。”两眼认真地看她,“女人嫁人为妻从来都不是件易事,你可要想好了,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要想猫不偷腥真的很难,路是自己选的,可别后悔才行。” 乔蓁的感觉一向很灵敏,盛宁郡主释出的善意她焉能感觉不到?想来自己之前是被她耍了,脸上不禁羞红一片,这么说来她是不反对自己与年彻的事喽?带着诚意地笑了笑,她摇头道:“我不担心,我相信他。” “这个臭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盛宁郡主这样一向高贵又严肃的美人说这样的粗话仍是美丽得很。 乔蓁没想到年彻的亲娘会这样损他,一时间接话不是,不接话也不是,不过看来她不用太担心与年彻母亲相处的问题,对方这样力挺她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怎么?我说他你心疼了?”盛宁郡主一副好笑的样子看她,问的却是不着边的话。 乔蓁忙道:“没有,郡主……” 盛宁郡主挥了挥手亲热地笑道:“何必叫我郡主这么见外?如果你不在意可以叫我一声伯母,我想我还是可以接受的。”随后眨了眨眼,“叫来听听。” 乔蓁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这未来婆母也是个颇为有趣的人,既然对方不反对她,她也乐得接受这情形,真个开口唤了一声,“伯母。” “这才乖。”盛宁郡主又再度摸了摸乔蓁的头顶,这发质真好,摸来很有手感,她不禁多摸了两下,再次感慨这样的美人当初自己怎么就看走眼了呢? 两人在廊下正说着话,被拉去打板子的萧宁却是被宫娥扶着经过,明显也是准备要出宫回府养伤,她的衣裳已经换过,只是从走路的姿态可以看出那十板子并不是做做样子,而是真的打了下去,看样子这伤口已是处理包扎过。 她低垂着头掩去自己眼里的恨意,盛宁郡主对乔蓁的热情她看在眼里,袖下的手握紧成拳,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会让她们都吃鳖的。 “站住!”盛宁郡主的眼尖,正面向萧宁离去的她自是一眼看到这个走路瘸着的少女。 萧宁怔在那儿,她不想再面对这个嫌弃她的老女人,但是对方唤住了她,她若两耳不闻就走似乎于礼不合,遂只能咬着下唇低声吩咐宫娥扶她过去,摇摇摆摆地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这也难为她了。 “见过郡主。” 盛宁郡主笑看她,“很恨我吗?” “郡主也是为了我好,我不敢。”她说着违心的话,真的有恨也只能放在心里,是不能诉之表面。 “抬起头来看着我说。”盛宁郡主道,“我要你当着我的面说不恨我。” 萧宁握紧拳头努力地平息自己的怒气,缓缓地抬起自己肿成猪头般的脸,“郡主,我真的不恨你,你是年世子的亲娘,我未来的婆母,我尊敬你还来不及,又岂会恨你……”她努力地笑着,不让眼睛染上恨意。 “听来颇为动人,”盛宁郡主点点头,一副莫测高深地道:“不过我却不打算让你过好日子,怎么办?”她似乎一副很苦恼的样子,看向萧宁的眼睛却是带有几分冷意。 恨与不恨岂由得她萧宁来诉说? 萧宁的脸色瞬间大变,这盛宁郡主是什么意思? 乔蓁站在一旁看着她们,却是没有插口的打算,既然这个盛宁郡主要出手,她没拦着的意思在,有这样强有力的盟友,往外推的人都是傻子。更何况之前她与萧宁正起着冲突,又岂会圣母般地同情她? “郡主这是什么意思?”萧宁带着警惕之意地问。 盛宁郡主笑看她,好像在看自己即将得手的一件新玩具,只可惜这件玩具不同于乔蕊,她可不会将她往床上带,这样的长相她还不屑于玩弄,“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漏水的屋子,以及粗衣糠饭,哦,对了,你身边跟着的人我也给他们安排了好去处,如果你执意要嫁进永定侯府,这些都是我要招待你的,你不用谢我。” 萧宁顿时张大眼,这盛宁郡主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让她过那样的日子,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乔蓁也是头一次听闻这样埋汰人的方法,这盛宁郡主对萧宁真是半点面子也不给,如果萧宁做她的媳妇真是凄惨无比,这时候她开始庆幸自己似乎入了她老的法眼,不然要领略她的手段,日子没法好过,这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郡主这是不……满意我吗?”萧宁艰难地问出口,“我知道我刚才做错了没给郡主有个好印象,我以后会改,郡主你信我……” 盛宁郡主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眉毛上挑,“你需要改的是这面容,试问你能改吗?是把脸不要了,还是在上面遮一层厚厚的粉,但这两样我都不喜欢,好好想想我的话,这婚事于你,并非良缘。” 盛宁郡主的话打在萧宁的心头,她还没有真正嫁进对方的家里,对方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来警告她,这种情形她始料未及,不,是想也想不到。 盛宁郡主靠近她,与她的眼睛直视,“如果我是你,就赶紧推掉这桩赐婚,不过你不推也没关系,我正好也缺人耍着玩,你来会更有趣,我等着。” 说完,她朝乔蓁看一眼,示意她与自己离开。 乔蓁经过萧宁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萧姑娘,你还是三思吧。”如果萧宁这边有悔嫁之意,相信这桩赐婚要解决掉会容易得多。 在她跟上前方盛宁郡主的时候,后面传来宫娥的惊呼,“萧姑娘?” 很明显,萧宁八成是被盛宁郡主气昏了,但这与她何干?她也露出个没心没肺的笑容,明知别人不欢迎自己,硬要往前凑,如果不是不识趣就是个性有问题了。 殿里面的福郡主喝了药压压惊后,一把抓住钟贵妃的手,急切道:“皇祖母,你要为雪宜做主,雪宜不要那个包藏祸心的表姐当妯娌,她刚刚不但打了我还推我下水,你快跟皇爷爷说,这婚事不能做数……” “宜姐儿!”萧侧妃朝女儿喝了一声,这说的是什么话,圣旨可不是儿戏,说悔就能悔的,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钟贵妃,“娘娘,她小孩儿一个懂什么,这次是中了别人的奸计才会与宁姐儿生份了,待过些日子必定能解开心结……” “你还要在这儿给我说瞎话。”钟贵妃朝这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儿媳妇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永定侯府老夫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如果不是你授意,宁姐儿如何会来与我说什么赐婚的话,你当我眼瞎了?” 萧侧妃低垂着头,这会儿不敢轻易接话,她能在太子的东宫站稳脚根,与得到钟贵妃的喜爱是分不开的,太子妃罗氏与钟贵妃并不对盘,所以才有了她的机会。 福郡主刘雪宜看到亲母受斥责,到底仍是心疼居多,她拉着盛怒中的钟贵妃的手臂,“皇祖母,这不是我母妃的主意……” “你也要跟着她一块儿来骗我?”钟贵妃冷脸冷声地喝斥了孙女儿一句,看到她扁着嘴似要哭出来,这心又软了下来,这女孩儿真像她当年夭折掉的女儿,叹了一口气,“这婚事是你皇爷爷亲赐的,天子一言,哪有可能悔掉不做数的?你也别给我扁嘴,这婚也是当初你求到我这儿来的,所以往后做事要三思。” 福郡主却是心道,她如果知道这表姐不是个善茬,她才不会同意为她的婚事保媒,这回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钟贵妃摸摸她的头,“好了,你也别心情低落,你表姐只要还想着靠你多捞点好处,她就会回头来求你的,只是往后可不要轻信他人所言。”她顺带也瞄了眼萧侧妃,示意孙女不要太信她那个亲娘。 福郡主哪会全信了钟贵妃所言?这祖母再亲也不及亲娘,她这会儿是真恨上了萧宁,又怎么可能与她重新做回好姐妹?想到萧宁推她落水的狠劲,她就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 钟贵妃知道孙女儿的身子一向很虚弱,以为她因为落水又生病了,赶紧把太医宣来给孙女儿会诊,半点也不能马虎。 萧侧妃看到自家女儿并没有失宠于婆母,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太子的女儿可是有十来人居多,偏只有自己这个才能得宠,可不能前功尽弃。 乔蓁与盛宁郡主分开之后,还是如期到东宫看望乔芷,如今乔芷怀胎已经平安度过了四个月,以乔芷低调保胎来看,要熬到生产并非难事。 乔芷却不知道乔蓁差点出了事,见到她竟也是挺着肚子来相迎,给她看自己做的小衣裳,“七妹妹看看可好?” “还不错,六姐姐可要小心些为好。”她道,“针线活伤眼,可不能多做,我已经让人在外赶制了一批,到时候我给你送来,等孩子顺利出生后,这吃的用的可要小心注意了。” 乔芷一听,立即笑眯了眼地道谢,不用她操心这甚好,本来还想着隐晦地与乔蓁提上一提,没想到她却是为自己想得周到了,这东宫里女人送来的东西,她是一样也不会给肚子里的娃娃去碰的。 这时候她笑着摸了摸肚子,这可是她后半辈子的保障,女人生产过后就不会再像少女了,那个变态太子往后还会不会上她的床,她可不担保,这也是当初乔蕾招她进东宫的原因所在。 乔蓁哪会猜不到她的心思? 只是看在乔茵的份上,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乔芷受到打击迫害,前世看的那些个宫斗剧,一件百衲衣也能令婴儿夭折,所以还是小心使得万年船。 两姐妹再说了一会儿话后,乔蓁就告辞离去了。 这次她刻意放出念力感应四周的人,没感觉到那个胖太子气喘吁吁走路的声音,她方才加快步子离开这东宫,想到福郡主与萧宁勾结的那些个事,她就知道这老胖太子还是肖想着自己。 这一边厢的乔蓁加快步子回去神宫,另一边厢的乔茵回到家中,看到丈夫尚未回来不禁有几分失望,她很想看到他。 她想到他的口味重,看了看天时,似乎已近傍晚,竟是亲自到厨下给丈夫准备吃食,跟着婆子学烧红烧鱼与红烧肉这两道最符合章京口味的菜。 章荣氏听闻这儿媳妇亲自到厨下给儿子弄吃食,不禁也张大了眼睛,忙到厨下去看,果然看到乔茵正在那儿学剖鱼,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两个小姑也来凑热闹,章瑜春的眼里有几分嘲弄,这个大嫂看似厉害,却处处讨好她大哥,真不像个官宦人家出身的姑娘,不说出去,别人还会以为章家低娶了个儿媳。 章玉春却是迈出莲步走近厨房,自打大哥升了官,家中的日子变好了之后,她就从未再做过这个粗活了。 “大嫂,这要这样弄才好,”她竟是在轻轻地指点乔茵,“还有这调味料要用这种,我哥最爱吃这个味了……” “真的吗?”乔茵试了试那调料,味道还不错。 “我岂会骗大嫂?”章玉春笑道,然后指示婆子拉风箱,让火烧得更旺一点。 一时间,章家的下人都偷偷地张望着乔茵这个新媳妇下厨,心里不禁羡慕这对新婚夫妇的相亲相爱。 章京却不知道家中的新婚娇妻正在为他洗手做羹汤,他一人在酒楼里买醉,想到乔茵与欧博,竟是又心痛又痛恨,这心情如打翻了五味瓶复杂得很。 一口饮尽杯中物,他的眼里泛着红光,那是恨到极点,也是痛到极点的样子,乔茵于他是甜蜜又是折磨。 突然他手中的酒被人拿开,他不忿地抬眼看去,这个胆敢拿开他酒的人不是那个可恶的奸夫还能是谁?顿时,他眼含恨意地看着对方。 欧博却是一掀衣袍落坐在凳子上,冷冷地打量着章京这个武将,真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此时非但章京看他不顺眼,他也同样。 章京一把抢回被夺走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大口地喝了起来,这回没有乔茵在,他不必再忍着这个什么世子,待酒喝完后,他将酒碗往地上一掷,然后一个箭步冲上前,似要抓住欧博的衣领。 欧博的身子往后一退避开,他笑得风流得意地看向章京,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章京,章校尉,我与茵儿不过是有些小误会,如今我们也澄清了,你就不要再霸着她不放,难道你看不出来她过得不开心吗?”他张嘴就开始挑拨离间。 听着这情敌的话,章京顿时想到乔茵伏在他怀中的样子,莫非她是找他哭诉了?不过他是绝不可能口头输给对方的,“你胡说八道,还有,我妻房的闺名只有我能唤,你不过是一外人,有何资格直呼?你给我听好,甭管你是什么世子,我也不会买你的账。” 妻房,外人这些个字眼,让欧博不悦地眯了眯眼,此时他冷笑一声,“我是外人?你不如回去问问茵儿,我是他什么人?”看到章京的面孔顿时呆怔,他竟是再度得意地凑到对方耳边轻声道:“我是她第一个男人,她的处也是我破的,她的大腿内侧有颗痣……” 章京的眼睛顿时气红了,他一拳就打向欧博的脸,欧博一时不察,被他打中,顿时跌倒在地,被章京觑到机会,抓住他的衣领又挥了一拳。 如果他之前还有什么疑问,现在也是全消了,新婚那夜在烛光下,他就曾吻过乔茵那颗痣,这些个身体特征若不是亲近的人是不会知晓的,这欧博就是那个让她失身的混蛋。 等他打下第三拳的时候,欧博也回过神来,他一把架开章京,迅速起身,这时候暗卫现身要攻向章京,他挥了挥手,这是他与章京的问题,必须自己解决,这时候他可没想过要借用外力。 擦去嘴角的血液,他的表情很冷,“章京,她并不爱你,你如果有点自尊心就主动放开她,这样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这个混球,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他一拳挥过去,这回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欧博哪会真让他得手,身子迅速回旋,顿时就回应过去。 “砰”的一声,两人的拳头打在一起,顿时周围的桌椅酒壶都被翻滚在地,小客栈里面本来就只有三三两两个客人,现在更是抱头鼠蹿,就怕自己遇到池鱼之殃。 两个男人的打斗越发激烈,势均力敌的两人都同样挂彩,只是他们越打越狠,客栈的老板看到自家店像被人拆掉一般,顿时哭都没有眼泪,这两个煞星他一个也得罪不起,只能躲在外面心疼不已地上蹿下跳。 乔茵却在家中等着章京回来,只是过了晚饭的时候也没见到他的身影,听说他之前回过来一次,这会儿又到了哪儿去?支使个小厮去营里找,得到答案也是他早就家去了,并不在营里。 她焦急地在屋里踱着步,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凉了,她惟有让春柔将之端到厨房里面放在蒸笼上热着,心下开始担心,他这时候不回家在外做甚?莫非是出了事?她的眼眉一直在跳。 章京脚步沉重地推门进来时看到乔茵立即从椅子里弹起,他站在那儿看着她美丽的面容,眼里却没有半分的喜意。 “怎生这么迟……”乔茵迎上前来,待看到他鼻青脸肿,她不禁惊呼出声,“你这是怎么了?和谁打架了?” 她忙拉着他的手走进屋,急急唤春柔去打热水进来,又叫小丫鬟去把伤药拿出来,心疼地轻抚他脸上流血的伤口,“疼不疼?” 章京一直盯着她看,如果她真要回头跟着欧博,为何还要对他如此做出一副关心的面容来?那眼里的心疼半分也做不得假,他默不吭声任她施为。 乔茵没留意到他的异样,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身上的伤吸引去了,她解开他的外衣,看到胸前也有瘀血乌青,眼里竟是想要掉泪,不禁骂道:“这出手的人得多狠啊。” 章京却是心思阴暗地想,那个欧博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他有多少伤,欧博的身上就有多少。 上药也花费了不少时间,乔茵方才弄完,一双柔目看向他,“你吃食了吗?我让人端上来可好?” 章京不置可否地看着她,想要从她的眼里看到一丝半丝的虚情假意,只是那一双剪水秋瞳却是盛满一片柔情,哪有半点他想要觅得的虚假? 乔茵却以为他沉默即是同意,当即就让春柔再去端菜上来,两个人的饭菜虽没有摆上十盘八盘,竟也是丰富得很。 乔茵给他盛饭,递到他面前,绝对好妻子的样子。 章京也不是傻的,这样的乔茵哪有半点准备跟他和离的样子?欧博某些话还有待商榷,只是他最介意的还是她为何要与欧博拥抱? “今天你去了哪里?”他问得极轻,似浑不在意。 乔茵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想到欧博,她一时拿不准要不要与他说真话?半晌之后,她才斟酌地开了口,“我跟婆母请示过,约了几个好姐妹说说话,到了下午我也依时回来了,婆母说你回来过,我怎么没见着你?可是你去……” 章京停下挟红烧肉的手,两眼盯着她,打断她的话,“你回来时没遇上什么事?”本来他想说是什么人的,可临到关头他又换了个词,他希望乔茵能坦白给他听,所以他不能问得那么直接。 乔茵却是心头跳了跳,她不是不想直白说给他听,只是担心他会去找欧博,这于他不太有利,咬了咬下唇,她惟有选择隐瞒,“怎么这么问?我一路上都没停顿,直直就往家回了,不信你可以问问春柔与赶车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章京就猛然起身,两眼带着怒火地盯着她,果然,她真的对自己说谎了。胸口的疼痛与怒火交织,烧得他万分疼痛,看到她眼珠子里的自己,他竟是万分恼怒,一时气不过将一桌子好菜都掼到了地上,没有半分的迟疑,最后他将乔茵拉起,顾不上她的惊呼把她锁在自己的健臂与墙壁之间。 乔茵捂着胸口,章京这表情让她很是不安,小心翼翼地看他,“夫君,你怎么了?是伤口疼还是这饭菜不合口……” 又来了,又来了,她为什么每每在他积聚怒火要问出口的时候,又是一副关心他的样子,这叫他如何问得出口?想到下午回家之时屋里没有她的气息,他竟是万分不熟悉,成亲不过个把月左右,她竟是影响他至深。 “夫君?”乔茵看到他的神色变了又变,心下的担忧更甚。 章京从没觉得自己像个懦夫般,但在这一刻他却是逃避地不开口,紧抿着唇一拳打在她旁边的墙壁上,然后狠狠地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进了内室。 乔茵不知道他在发什么脾气,心跳加速跳动了几下。 半晌她才回魂,吩咐下人收起破碎的碗碟,听到婆母遣下人来问发生什么事,她皱了皱眉,随口应付说没事,让婆母不要担心。 春柔一面收拾地上的碎片,一面低声疑惑道:“姑娘,夫人怎生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莫不是在院里安插了人手监视着?” ------题外话------ 感谢raimeng送的票票! 第七十八章 退亲 乔茵脸上微微一皱,不用春柔说她早就有所察觉,章荣氏对她好也确是真的,不过派人监视她的屋子怕也是真的,这不是乔府,做为新媳妇,她也不能一嫁进来就安插眼线,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春柔看到自家主子发愣,嘴唇一掀正要再说话,乔茵就给她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说太多,凑近她的耳边细语几句。 春柔悄然点点头,主子还是那个主子,并没有因为对姑爷好而变得软弱。 主仆俩说了一会儿后,乔茵就打帘子进去,看到章京躺在摇椅内,脸上的神情严肃,更衬得他脸上的伤有几分可怖。她并没有惧怕,而是踱过去蹲在他的脚边拿起他的手轻轻摩挲自己的脸,“你在生气什么,告诉我好吗?你不说,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章京想要推开她,听到她柔情万千的话,神情一怔,自己只记得欧博说的那些个话,其实她那些个往事自己又不是不知道,看到她眼里的无助与依靠,他的手轻轻地抚摸她嫩得可以滴出水的脸。 乔茵感觉到他的温柔,将头挨在他的膝上,“我们别吵了好吗?” 这样的话语他反驳不了,如果乔茵此刻还是在骗他,他也认栽了,他是决不可能放她离去的,眼神一沉,他本只是温柔轻抚她脸的手猛地向下,在她不解地猛然抬头看他的时候,他一把抱起她,动作看似粗暴,实则却没有弄疼她。 乔茵不解地看他,挣扎着想要保持平衡,只是还没来得及,就被他粗鲁地抛到大床里面,跌在被子上面半点也不疼,只是她的发髻凌乱,正转头看他。 即见到章京解开外衣的衣扣,表情有几分不善,她心跳加速地看他,不禁抓住身下的被子。 这样的乔茵份外的勾人,章京眼里渐渐染上欲火,这么些日子有个软玉温香的妻子睡在身边,他都要用很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碰她,不是不想碰,而是他心里有道坎迈不过去。 拜欧博所赐,他终于可以真正面对失贞的妻子,不想失去那就占有吧,把她狠狠地占有,倾尽他的一切,哪怕有人来抢也决不放手。 将外衣狠狠地甩在地上,接着是亵衣,赤着上身他狠然扑向双眼似有泪花的乔茵,吻上她的脖子,“别想我会放开你与你的旧情人在一起,这辈子,不,下辈子你都是我的,乔茵,你给我认命吧,我是不会与你和离的。” 最后他抓住她的双手扣在头顶,两眼恶狠狠地看着她,看到她愣然的面孔,他既有几分快意又有几分失落,终究,她还是没能爱上自己。 这回他吻向她的红唇,逼她张开唇接纳自己,另一手将她身上的衣物猛然撕下,狠狠地蹂躏着那凝脂雪肤,试图将他的痕迹烙印在上面。 乔茵只是发了一下呆,很快就理解了他的话,这时候她没法欣喜他终于愿意与她再度圆房,而是挣扎了一下,只是被他的唇堵住,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章京看到她挣扎,身体更为火热,与那颗心的愤然一起都只想让她去承受。 乔茵的头略为晕沉,好不容易他的唇离开,游移到她敏感的耳垂上,她不禁发出轻轻的一声:“嗯……” 这更刺激了章京,动作越来越大。 感受到胸前一麻一痛,乔茵才从激情中回过神来,想到他之前的话,她急喊一声,“等一下,我有话要说……唔……” 一听到她的声音,章京又上前堵住她的唇,不让她说扫兴的话。 乔茵这次却不敢再沉溺在他的激情当中,而是轻咬他的唇,逼他放开自己,无奈身为武将的章京却是不怕疼,吻得越发用力,她甚至尝到嘴腔里的咸腥味,身体打个激灵,也渐渐迷失在这个吻里面…… 桌上的烛光仍然在摇曳,映出两个相交暧昧又缠绵的影子…… 在外面的春柔听到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果然夫妻大多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姑爷与姑娘也不例外,嘴角微微一笑,她赶紧出去关上门,不让这些夫妻交欢的声音传出去。 只是门才关上,就看到有人影影绰绰地张望,她冷冷一笑,眼角扫过去的时候,那疑似张望的身影就消失了。 章京忍不住沉迷在她的温柔乡里面,只是他不再刻意去看她大腿处的那颗红痣,他不想去回忆让自己不快的人,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想看到她。 狂风暴雨过后,他不知发泄了多少次,最后大吼一声伏在她雪白诱人的肌肤上,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美背上。 乔茵也像海中起伏不定的船一般,好不容易才靠岸了,她仍止不住气喘吁吁,额角鬓边都是汗湿的秀发,全身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没有力气的她被他一翻抱在怀里。 最后夫妻二人相拥躺在床上。 章京没有再说话,乔茵却是在慢慢回魂后,抬眼看他的眼睛,认真地道:“你听谁说的我要与你和离?你竟是半分也不信我吗?”她的眼睛微微发红地看他。 章京一愣,被狠狠爱过的乔茵嘴唇红肿,怎么看都透着一般诱人的味道,只是现在更诱他的是她说的话,他猛然坐起身来,斜睨着她,仍是一语不发。 乔茵也跟着坐起身,与他对视着,声音略有些沙哑地催促道:“你说话啊?今儿个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人也给你了,这还不能证明我的心?”选择在激情过后谈这话题就是要行动证明自己,毕竟她有不太好的前科。 “我看到他与你在一块。”章京正色道,这时候的他不再像之前那么疯狂。 乔茵一怔,这时候才明白他之前为什么发脾气将一桌子的菜都扫落在地,原来是为了这一荏,她咬着唇一脸委屈地看他,眼里略有泪花。 “你,你这是怎么了?”章京不禁有几分慌了,与其她与自己说狠话,也不想看到她这副容颜,他伸出手去想要抱她,哪知她一闪躲开了,“你,别哭啊……” 乔茵定定地看着他,“谁告诉你的?”莫非是章荣氏,这时候她对这婆母渐渐起疑,不过想到回府后她的表情又不太像,不过这个人一定要揪出来,不然以后只怕后患无穷。 章京想干脆一次性说到底吧,遂将他亲眼看到的事实说出来,他的表情又是一狠,“你说,当时你为什么不推开他?” 乔茵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这时候的她也不能再藏着捂着,这事一天不说个清楚明白,他的心里总会有一根刺,她的心里渐渐恨上欧博,他为什么就不能放过自己,天下的女人那么多,他又不是非自己不可。 她轻启朱唇,“如果你再看多一会儿,就会看到我与他已是过去式了……我之所以不跟你说,就是怕你冲动行事,我们现在还没有对抗他的力量,夫君,我在成亲那晚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你不信,茵儿可以起誓……” 章京一把抓住她竖起来的三根手指,健臂一搂,将她抱在怀里,他真傻,竟然去相信那个伤害她的男人,然后回来找她的茬,如果不是最后两人说开了,兴许就中了别人的计,这时候,他惊出一身冷汗,搂她的手更紧。 乔茵抽噎了一会儿,任由温热的泪落在他的胸膛上。 “是我不好。”他终于说了一句软话。 乔茵抿紧唇不言语,随后想到他身上的伤,心里渐起疑心,“你是怎么弄出这身伤的?”看他的脸一红,她忙又道:“不许瞒我,我现在什么都跟你说了。” 章京本不想说出口的,他是一个大男人,又岂能要她担心?可是就怕到时候产生新的误会那就糟了,遂只能把事情和盘托出。 “欧博那个疯子。”乔茵一听顿时就骂出口,她真的没想到他会没品到这程度,想到当初傻傻的自己,她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如今看来就是一个笑话,千想万想也没想到爆出自己失身的事情的人,居然会是当初爱得死去活来的人。 “你别信他的话,他说的都不是真的,只是想要离间我们的话,夫君,如果你真的不信任我,那我可以下堂求去。”最后她说了狠话。 “我有说过不要你吗?”章京咬牙道,听了她这一番话,他才确信她与那个定波侯府的世子已经没有半分瓜葛。 把她往床上一推,他霸道地吻上她的唇,表明自己的决心。 乔茵两手圈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他,两条修长的玉腿圈上他的腰,不让欧博那个冤魂不散的人破坏掉这个夜晚。 当夜,同样在府里擦伤口的欧博,却迎来年彻愤怒的目光,“你将我的人怎么样了?” 他凉凉看他一眼,“还没死……” 年彻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冠英,你还想怎么样?不就是一件情事,你就这么看不开?是不是真要逼死她你才甘心?” 欧博一把甩开年彻的手,“我这次要娶她……” “她等你娶的时候你不娶,现在她嫁了你偏说娶,冠英,你站在她的角度想过没有?我可以说你祖母与你娘并不会由得你胡闹,如果你真要去破坏她的婚姻,最后你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欧博想到乔茵变成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时,不禁打了个冷颤。 年彻冷冷地看着欧博,这回他不再与他绕圈子,“冠英,你给我记好,不许动章京半根毫毛,不然我与你就没有兄弟可言。” 欧博的表情一僵,这是年彻第一次如此义正辞严地警告他,这样严肃的年彻,看来这警告无关风花雪月,他冷静下来,皱紧眉头,“你是要?” “没错,章京是我永定侯府重点要培养的人,这我也不瞒你,他接受了我保的媒,就代表了他必然要接受我提的条件。”年彻的眸子没有半分温度,“别再去搔扰乔茵,给她也给你自己一条生路,你看看,你现在都堕落成什么样子?堪不破一个情字,你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欧博跌坐在椅子里,为了夺回乔茵,他把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以前那个洒脱的自己到哪去了?双手掩住脸面,他无法面对此刻的自己。 年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放下乔茵吧,别再做什么小动作,别让同为男人的我也瞧不起你的所作所为。” 欧博没有回答,他只是把头埋在掌心中,连年彻什么时候离去的也不知道,只知道年彻这回说的话不再纯粹是一个哥们的忠告,想到天下大势,再想到定波侯府的前途未来,儿女私情他确实谈不起来。 “世子爷,”小厮小心翼翼地进来,“那个给章校尉准备的女人已经安排好了,世子爷要不要见见她?” 欧博抬起头直视他,他原本是想先挑拨乔茵与章京离心离德,然后再让人趁虚而入,乔茵是个眼里揉不得沙的人,如果得知章京在外有人,必定会主动离开的,只是现在已经用不着了。 他慢慢地站起来,表情不再深情,嘴角一勾,略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这个计划不用进行了,去,把玉珠与春娇唤进来侍候。” 小厮不禁有几分吃惊,世子爷之前不是才说要把通房都给遣了吗?现在又唤回来?不过他可不敢去猜世子爷的心事,只得赶紧应声出去唤人。 没一会儿,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进来,再过一会儿,屋里传出男欢女爱的声音,至此,定波侯府的世子是花丛浪子的名声渐渐传扬,被他情挑与沾过的女人不计其数。 定波侯府的老夫人与侯夫人将此都看在眼里,不禁略松一口气,为了那个叫乔茵的女子,她们与欧博有过争执。 老夫人欧温氏朝儿媳妇道:“博哥儿是时候要娶妻房了,你看看哪家的姑娘合适,赶紧给他娶进来,有个妻房管管他,渐渐就会收心的,成家立业才是根本。” 侯夫人忙应声“是”,以前是挑花了眼,可现在确是想抱孙子,她心中渐渐有了人选。 暮春时节,天气渐热,乔蓁在祈福神宫也待了好几个月了,为了祭琴大典的到来,神宫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这日午时,用膳之际,她皱了皱眉,“这么说今年周边国家都会派人前来观瞻?” “没错,这事从年前就开始进行了,今年的规模会是历年来最大的一次。”筱微喝了口饭后茶水道。 乔蓁却是有几分担忧,“东陵与西凉不是与我们的关系都颇紧张吗?他们到来怕是来者不善。”她有几分不安,看来找个机会问问年彻,这时候她想到那个死去的薄姨娘。 “听说东陵国是来和谈的,”筱微诱露着小道消息,声音不禁压低,“听说东陵国的玉申公主也会亲至,代表东陵帝王前来谈判。” 乔蓁穿越到这大魏国,看到的都是类似于古代那样的男尊女卑,这个大魏内里一片腐烂,外里却还是极讲究礼教的,大魏的公主们没有一个参与政事,至少表面是这样。 “东陵国怎么会派一个公主来?”她不禁好奇地问,莫非这公主类似于唐朝的太平公主? “因为东陵国的皇帝只有一个女儿,并没有皇子。”说这话的是渐渐走近的冷夜。 乔蓁与筱微看到他进来,微微吃惊,均起身行礼。 自从那一夜之后,乔蓁有段时间没看到冷夜,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冷夜似乎消瘦了不少,不过这与她无关,只是不知道他将两人的话听去了多少? 冷夜站定在乔蓁的面前,看到她的神色很好,看来并没有受到年彻被赐婚一事的影响,他内心微有几分苦涩,不过现在明显不是谈情的时候,他又淡淡地道:“东陵国皇帝只有一后,后宫并无佳丽,目前除了玉申公主之外,最接近皇位的是安郡王,他是皇帝的亲侄子。” 乔蓁微微一愣,不知道冷夜与她提及东陵国皇族之事有何用意?只因她的亲生母亲也是来自东陵国? “西凉国要来的听说是太子阮星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筱微对这些个很注意。 “非但他要来,北冥国的宰相上官飞鸿,南融国的皇子韩逸也会出席祭琴大典,这些人都是来者不善。”冷夜冷冷一笑,可以说他们都是冲着圣琴来的,所以神宫现在是天下嘱目的所在。 乔蓁却是略微敛眉沉思起来,她翻查过以往的记录,祭琴大典虽然隆重,但也没像今年一般这么多各国政要莅临,莫非与她这个传说中的圣琴之主有关?所以他们都一致跑来卫京城。 趁筱微走到一边去,冷夜低声对乔蓁道:“这段时间你最好哪儿也不要去,东宫也亦然,就留在神宫内,至少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没人敢动你,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年彻是有实力,但他不可能一日十二个时辰地看着你,你可知,他是这次与各国使节打交道的人?” 乔蓁微微一愣,这个她没听年彻提及,本来她以为这不关自己的事情,现在却不得不慎重行事,她也不与冷夜打马虎眼,轻轻地点点头表示同意。背着圣琴之主这个名头,果然是坏事多过好事。 冷夜原本有几分担心她对自己成见太深,怕是不肯听他劝,现在看她也是极明事理的,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有几句话到了喉咙边,他最后都生生咽下,有些事他不能说,说多了于她也未必是好事。 如果早知道她与圣琴有联系,当初就不该宣她来神宫,只是大错已铸成,他能做的只有尽力弥补,在他已经得到了师姐些微消息的此刻,他更不愿意看到乔蓁因他而出事。 神宫的戒备又开始森严起来,各处的人都不准随便行走。 养了几天伤口才稍微缓过一口气的萧宁,在看到永定侯府的盛宁郡主给她送来的礼盒时,不禁“啊”的一声惊叫,双眼更是惊恐的往床里边缩,朝侍女道:“给我拿走,快点,我不要看到,不要――” 从外头赶紧进来的萧大夫人看到女儿歇斯底里的叫声,不由得忙问,“怎么了?”目光落在地上的礼盒,在那个华丽的礼盒里面居然是一只被杀死的猫,她也不禁心惊肉跳,忍下到口的惊叫,忙着人将这玩意儿拿走。 萧宁看到母亲这才回过魂来,她忙朝母亲伸手,“娘,娘……” 萧大夫人坐到床沿抱住女儿,轻拍她的背,“乖,没事,娘在这儿,谁也害不了你。” 跟在后面进来探病的永定侯府老夫人年冯氏在瞥见华丽盒子里的死猫时,脸色都苍白起来,没有多看即进了屋,她万万没想到盛宁郡主会做得如此绝决,真是低估她了。 她刚想要说些什么来稳定萧宁的决心,就听到萧宁朝萧大夫人道:“娘,我不要嫁到年家去,娘,我真的好怕,她一定会虐待我的,让我住漏水的屋子,让我穿破衣,让我吃糠咽菜,不,她还会杀了我,对,杀了我的……”她表情很急地抓住母亲的手,“娘,我不想死,我好怕……”像小时候那样她往母亲的怀里钻去,只为寻求安全感。 萧大夫人也觉得不妥,还未成亲,盛宁郡主这未来婆母的所作所为让人心寒,这哪像是要结亲,结仇还快一点。 年冯氏忙道:“她那人性子就那样,你放心,府里还有我给你撑腰,回去我就教训她这个儿媳妇,真的对不住,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过份……” “现在说对不住有什么用?”萧大夫人心疼女儿,顾不上巴结,朝年冯氏怒吼了一句,“那可是你的儿媳,正正因为老夫人你,我才同意宁姐儿与年彻的婚事,可现在你看看她都做了什么事?这说出去我都嫌丢脸……” 年冯氏不禁后悔今天到萧家来,平白无故地来被人指着鼻子骂,她有多少年没试过?本来是听到萧宁在宫里被打,略了解了些实情后她是来想要示好,表示永定侯府的态度,哪知道结果会是这样? “你能帮我什么?”萧宁从母亲怀里抬起头来,朝年冯氏大吼大叫,“你不过是继室,那可是元配嫡妻的儿子,轮到得你指手划脚。” 年冯氏的老底被人当场揭穿,老脸一阵红一阵青,脸色不禁紧绷起来。 一同进来的兵部尚书的正室夫人萧老夫人也是一脸的尴尬,朝自家孙女儿使眼色让她说话注意一点,不能什么都脱口而出。 萧宁这才堪堪地住口,只是眼里颇为不信任年冯氏,现在她看到年家的人都会打冷颤,盛宁郡主更是她惧怕的第一名,这样的人当她婆母,她有九条命也不够她斗。 她又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娘,你要看到女儿死吗?好好好,我现在就死,这样也省得日后吃苦……”说完,她准备下床去找东西来自残。 萧大夫人吓得面色发青,忙死命地抱住女儿,女儿一向温顺又识礼,会情绪变得如此激动都是年家人的错,此刻她也不想与年家结亲了,朝年冯氏道:“侯老夫人先回府吧,小女的情绪过于激动,老夫人在此会吓着她。” 别人都下逐客令了,年冯氏哪还能待得下去?婉拒萧老夫人的挽留,她面色沉重地上马车离开萧家。 萧老夫人转回去看孙女儿,不禁责备道:“当初硬要皇上赐婚的是你,现在要悔婚的也是你,你这是要把我们萧家往绝路上逼,这是圣旨不是儿戏。” 萧宁的脸色一片苍白,她哪有想到盛宁郡主是如此恐怖的一个人?如果早知道,打死她也不会同意姑姑与表妹的提议,有那样的婆母,她只怕还没拉到年彻的心就被整死了。 这又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被婆母逼死的女子还少吗?就她听到的就有好几个,都是被逼得求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萧大夫人也一脸的为难,“婆母,这事我们是不是该从长计议?与侧妃商议一下,我看宁姐儿现在是真的吓怕了,你没看到那死猫,我现在想起还心惊肉跳。盛宁郡主是圣眷不断的人,哪怕公爹的官并不小,也是无法与她相抗衡的。” 两家有差距,送女儿嫁进去只怕被折腾死,她们这娘家人也不能吭一句。 萧老夫人的神色一凛,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她也不能真的看她走向一条死路,“这事你们先别宣扬出去,等我与宁姐儿的祖父相商再做定夺。”真是自己找来的麻烦,这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是后悔至极,招惹上盛宁郡主那煞星。 萧宁闻言与母亲对视一眼,暂时只能应下。 永定侯府,过府的果郡王妃喝了口茶水,看了眼正有闲情逸致逗鸟的小姑一眼,“大姑奶奶,你这样去吓人家小姑娘,似乎不太厚道。” 盛宁郡主好笑地看了一眼这娘家大嫂,比起大嫂绵里藏针地对付儿媳妇,她这样正大光明的还算是好的,至少没等她真嫁进来再折磨,“大嫂真是善心。”她讽刺地一笑。 果郡王妃刘夏氏老脸上微一红,这小姑说话真是越发讨人嫌,看来她来得不是时候,待会儿年冯氏回来必定会找来与这小姑争执,她还是赶紧先离去吧。只是她才刚起身,就看到年冯氏怒气腾腾地冲进来。 “盛宁郡主,你这是嫌我们永定侯府没丢够脸吗?”年冯氏一进来没顾得上有客人,当即朝这继子儿媳发作。 盛宁郡主将鸟食放到笼子里喂鸟,故作漫不经心地道:“你又想在我这儿耍威风?老夫人似乎忘了这是谁的地盘?要说丢脸我哪及得上你,竟是巴巴地上门去探病,那还是一个二品官的孙女儿,你可真给我永定侯府长脸啊。”这话她说得嘲讽无比。 年冯氏的老脸哪里还架得住,被一个儿媳如此发作,传出去老脸都丢尽了,“你是故意选我今儿个去才送死猫的?你说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盛宁郡主一副好笑地看向这继室婆母,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年冯氏咬紧牙根看她嚣张的样子,今天她若不发作,这儿媳妇真的要骑到她头上,眼角瞄到果郡王妃也在,她就更为得意张扬,“好,顺亲王府的人也在,现在不是我瞎说,是你顺亲王府的女儿有失妇德,果郡王妃你来评理。” 果郡王妃真恨自己干嘛不早点走,这样就不用卷进这婆媳之争当中,只是千金难买早知道,沉下脸看了看盛宁郡主,现在只能站在这小姑一边,毕竟是娘家人,哪能真个手指拗出不拗内的? 盛宁郡主嘲弄地看向年冯氏。 永定侯府的这场婆媳之争,最后在老侯爷回府的时候以盛宁郡主大胜为终结,年冯氏气得在床卧病了好几天,这府里到底还有没有她站的地方? 小冯氏也跟着愁眉苦脸,她是年冯氏的儿媳妇兼侄女,所以侍候婆母的活都让她干了,回头还落得丈夫的埋怨。说她没有劝婆母不要多管闲事,反而跟着一起胡闹,简直是想要家宅不宁。 因而小冯氏在侍候年冯氏的时候也是一肚子怨言,只是她敢怒不敢言。 威武侯府的人也来看过年冯氏,不过身处政治边缘的他们早就走了下坡路,遂也没敢向年家表达不满,只是背后颇有微词。 身处神宫的乔蓁也收到萧宁病重的消息,她不禁也跟着睁大眼睛,这真是峰回路转,似乎离那天萧宁耀舞扬威的向她示威还没过多久,这女子就病入膏盲了? 筱微一向最爱收集小道消息,她凑近乔蓁小声道:“听说这事情还是因盛宁郡主而起,萧宁自是吓到了,所以才会重病。”最后更是咬起了耳朵。 乔蓁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私下里想想这倒像是盛宁郡主的作风,别说恐吓了,只怕更严厉的她也能拿得出手。她不禁暗自庆幸,好在自己与她不必起这样的冲突,哪怕能解决那也是极为伤脑筋的,难怪年彻让自己不要去管。 筱微看到她的表情似乎有几分放松,遂笑道:“当初你为了这赐婚难过,现在想想真是冤枉,如今盛宁郡主一出手,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乔蓁也笑着耸耸肩,不用筱微说得直白,她也明白以顺王府和永定侯府的地位,老皇帝执意塞一个病重的新娘,这是相当打脸的,毕竟这都是有功之臣。想让年彻去冲喜,那真的就是笑话了,萧家也当不起。 现在就在看哪家先开口了,如果萧家先提,那么面子上还好看一点,永定侯府提的话,萧宁往后只怕再难嫁到卫京城的高官权贵之家了。 想明白这些,她也觉得自己的伤心为难就是一个笑话,现在她就专心等祭典到来,如果那时候冷夜真能放她出神宫,她与年彻也就能水到渠成,思及此,她露出一个开心的微笑。 筱微同样也期望着,这两人爱得辛苦,她都看在眼里,离祭典不足一个月了。 年彻忙得脚不点地,这次是他奉皇命协助鸿胪寺迎接到来的各国使节,以至于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见乔蓁,能得到她点滴消息只能靠飞鸽传书了,这似乎是枯燥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欧博坐在桌边继续雕刻他的胡萝卜花,现在他的手艺越发纯熟,雕得惟妙惟肖,看了眼那个正在看情书的男人,眼里不禁有几分羡慕又嫉妒,乔茵成为他心底永远也不能弥补的伤痕。 “你与她的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准备?” 年彻收起信,看了眼欧博的神色,在失去至爱的人面前他还是收敛一点吧,神色淡然地道:“我母亲接过手去处理,约莫会在祭典过后就举行。” “你这是铤而走险。”欧博正色道。 年彻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他与她能光明正大地成亲,就必须要过这一关,不成功便成仁,所以他要把握好一个度。 欧博见状,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放下刻刀,笑得令人悚然地将那朵惟妙惟肖的花儿捏烂,这给了他相当大的快感,“我娘已经给我提亲,估计你举行完婚礼我的也不远了。” 年彻颇有几分同情地看向他,这时候的欧博笑得很是灿烂惹眼,他会这么说表示他已经真的放下乔茵,不去打扰她的生活。思及此,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可是喜事,我听说女方性情还不错。” 欧博冷冷一笑,“是不错,我已经预知我将会添上几房美貌的通房,到时候再抬几个姨娘,反正女人嘛,何必太认真?你情我愿,我也不算亏待了她们。”边说,他把胡萝卜花捏得更没有半点形态。 年彻没劝他,对于大部分的男人来说,三妻四妾太平常了,反正也没有人会太在意。思及此,他想到萧宁这个隐患,这么久了萧家还没有提退婚之事,看来他们是太悠哉了,为了不至于撕破脸皮让两家难堪,所以祖父是希望由萧家主动提出,也算是给萧尚书一个面子。 不过他可没有这么多时间等,是时候要提醒他们一下了。 萧家为了萧宁的事情分成了两派,有人坚持要履行婚约,这毕竟是圣上赐的婚,不太好退,这以萧侧妃与兄长为首;至于萧大夫人则是一力主张退婚,她不能作由女儿被人作践至死。 萧大老爷夫妻为此争执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萧宁更是每日躲在屋子里草木皆兵,看什么都觉得人家是在害她,曾经说要俘虏年彻的心的雄心壮志,现在都扔到了爪哇国,哪里还能提及? 萧大夫人每每看到这样的女儿都觉得心痛不已,兼之最近宅子周围有不少陌生的面孔出没,她让侍卫去捉却又一个也捉不到,只是隐约知道他们是冲着萧宁来的,看来又是年家母子弄的把戏,想到这里,她退婚的决心更为坚定。 绕过丈夫与小姑,她直接就找上了福郡主刘雪宜,这个当初为女儿婚事奔走的少女,当然这个郡主也不是好惹的,自打那次之后,她就与自家女儿没有往来了。 福郡主看了眼这大舅母,嘴角扯了扯,“大舅母这是为何?” 萧大夫人也顾不上客套,再度把信递给福郡主。“郡主何必明知故问?上回是我家宁姐儿不好,现在她也病得厉害,你就看在昔日的交情份上帮她一把吧,大舅母感激不尽。” 福郡主看了眼那信,然后狐疑地看向大舅母,接过来打开一看,心里顿时明悟,“这是表姐的意思?” 萧大夫人点点头,“郡主就当帮我们这一把,随后我会安排宁儿到外地去住一段时日。”她起身朝福郡主屈膝行了一礼。 福郡主到底不想与萧宁成为妯娌,哪怕明知道她嫁进去后不会有好日子,但这人与她有血缘关系,会影响她的名声,为此她朝母亲撒了多少娇都不管用,母亲一意孤行要她与萧宁好好相处。 “大舅母起来吧,这事我应下了。” 萧大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正所谓成为萧何败也萧何,乔蓁后来听说在一次家宴上,福郡主提及表姐的病情当场落泪,然后掏出萧家写的信呈给了老皇帝,信上陈述萧宁如何风寒入体,必须出京疗养,与年彻的婚礼只怕不能如期举行,为免不耽误了永定侯府的世子,所以这婚事只好退了云云,上面还有萧大老爷的印记。 福郡主不顾母亲抽搐的脸,竟是下跪道:“现今表姐病重,还请皇爷爷通融一二,不要责怪表姐,她不是不想遵圣旨,只是力有不逮……”当场哭得梨花带雨。 盛宁郡主也在一边帮腔表示婉惜,对这婚事的夭折同样难过,更请老皇帝不要怪罪两家,只能说是老天注定,他们俩没有缘份。 老皇帝早就知道萧宁病重的事情,现在看到萧家提及也顺水推舟让这婚事做罢。 因此,年彻与萧宁的婚事只是昙花一现。 ------题外话------ 感谢liuyusijie、嘟嘟zzt1981送的票票! 第七十九章 不善 微热的风吹拂在脸上带来的是和暖与舒适,马车上华丽的软囊上挨着一个身着华丽服装的少女,衣服上绣着珠宝反射着太阳光,更是五光十色,淡紫色的薄纱头巾垂在身后,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即便坐卧着,也看得出身材极为高挑,面容白皙更衬得红唇甜美。 此时她轻蹙秀眉看着窗外,略略倾了倾身,身上发出一阵珠宝相撞的响声。 “玉申,来试试这饼子,我刚从魏国的街道买来的,似乎不错。”旁边约二十岁上下的男子笑着推销他手中的煎饼果子。 玉申公主方才停下看风景,转头看向这似乎缺根筋的男人,“堂兄,我们到魏国来可不是吃什么饼子的?”略略讽刺地说了一句,不知这堂兄哪里入了父皇的法眼,竟是将他抬到与她一样的高度。 “我说你怎么老板着一张脸故作严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七老八十呢。”男子正是东陵国的安郡王,皇帝的亲侄子,此时他大口咬下一块饼子,爽郎的脸上有着满足的笑容,这个堂妹老是故作高深,他还没说她爱装呢。 玉申公主不悦地扫视他一眼,然后一声不吭用力软囊靠去,软囊深深地凹陷下去,这个愚蠢至极的堂兄,像个缺心眼的傻瓜,眼里的不满更甚。 安郡王也没有再看这堂妹,而是享受起面前的美食。 “就快到魏国的都城卫京,你就收敛一点,这可是关乎我们东陵的颜面。”玉申公主最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安郡王摸了一下嘴,“你何时看到我坏过事?倒是你,别一副晚娘面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是来宣战的。” 玉申公主冷哼一声,“你可别忘了此行的目的是什么?父皇让你来可不是来玩乎的。” 安郡王越看这堂妹就越不顺眼,接过侍女递上的帕子抹干净手后,就掀帘子下了马车,跳下去前还不忘使劲震两震。 坐在车里的玉申公主被颠得东倒西歪,桌上的东西也掉到地上一片狼籍,侍女更是跌倒在马车内,一时间,唉声一片。 “这个混蛋。”玉申公主被扶着坐起来后嘴角使劲地抽搐,真不想与这不靠谱的堂兄同行。真不知道他为何被人视为东陵未来的储君,就凭这德行?越想那牙就咬得越紧。 就在玉申公主愤愤不平的时候,外头传来了安郡王大笑的声音。 “公主,卫京的城郊就要到了,皇后娘娘吩咐的事情,公主莫忘了。”旁边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看到这公主的表情略有不妥,赶紧提醒一句。 玉申公主看她一眼,表情再度严肃,“我晓得,不用你多嘴!” “公主莫忘了自己的身份。”老嬷嬷不悦地提醒道。 玉申公主不再吭声,只有握紧的拳头泄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这趟魏国之行是她从父皇那儿争取来的,身为东陵国惟一的公主,她一向深得父皇的宠爱。 卫京城已经渐渐在望,玉申公主将头纱整理好,这可是国礼,不能马虎。 此行大魏的老皇帝派来迎接东陵国一行人的是嫡皇孙与年彻,两人早就收到了东陵国一行人确切到达的时间,待隐隐看到大批人马的时候,两人方才从城楼上走下来。 嫡皇孙刘仪道:“听闻东陵公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皇孙若是喜欢,倒是可以向东陵求亲,不过听闻这公主可不好驾驭。”年彻淡笑地瞥了一眼嫡皇孙,“如若能成功,指不定东陵的版图可以纳进我大魏。” 嫡皇孙听闻,不禁有几分心动,既能得美人又能得实际的好处,永远是男人最终极的梦想,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事情,“我最是喜欢挑战。” “那祝皇孙马到成功。”年彻似说得真切,眼里却闪过一抹嘲弄,这东陵美人可不好攀,希望这嫡皇孙不要惹出一身麻烦来。 嫌皇孙正笑着想应声,东陵国的车队俨然已到,前头骑马的是传说中未来东陵国的储君安郡王,至于后面华丽马车上的美人不用说自是坐着东陵国公主。 两国的纷争由来已久,嫡皇孙哪怕不喜欢他们,也笑着上前相迎。 安郡王跳下马,俊朗的面容看向嫡皇孙,自然少不了也看了看俊美异常的年彻,“让皇孙与年世子久等。” “郡王此行可顺利?”嫡皇孙笑着与对方见礼。 年彻随嫡皇孙一道行了一礼表示问候。 安郡王自然笑着应道:“大魏的风景秀美,这一路我可是一饱眼福啊,真恨不得能早点到这奇山秀水的地方走一趟。” 三个男人的见面都极客气。 嫡皇孙却是不停地瞄向那华丽马车,看到有侍女正要扶出车里的美人,他急忙过去献殷勤。 玉申公主看一眼这长相中等的男人,在马车里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个男人的身份,魏国的皇孙,似乎地位颇高,此时她微微一笑,伸手由他扶下来,“有劳皇孙了。” “公主客气。”嫡皇孙没想到这玉申公主不但人长得美,声音也是很好听,她说的魏国话略有些别扭,总的来说却是无可挑惕,能与她的姿容有得一拼的,真非祈福神宫的乔蓁莫属。 这小手更是滑溜得很,他暗暗地吃着这公主的豆腐,不过脸上却是道貌岸然。 玉申公主哪有不知道这男人正大吃她的豆腐,不过也罢,她正好也与他套套近乎,最后谁吃了亏也不一定。 “公主似乎与我们皇孙一见如故。”年彻笑道,斜瞄了一眼安郡王。 “皇孙热情,我们东陵也是热情的国度。”安郡王说得极具外交口吻。 只是这么轻轻一试,年彻就知道看人不能看表面,这安郡王决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派去监视他们这一行的人回来说的话要大打折扣。 玉申公主由嫡皇孙扶着走近安郡王与年彻,只是在看到年彻的长相时,略微顿了顿,没想到世上还有比她父皇长相出色的男人,若不是到这魏国一趟,只怕自己还是井底之蛙。 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笑得极具礼节,与身边的嫡皇孙笑谈不断。 安郡王耸耸肩,与年彻一道走着,眼里对这个堂妹的行为不以为然。 玉申公主笑道:“听闻贵国的祈福神宫地位超然,不知我可否参观一二。” 嫡皇孙略怔了怔,只是参观又做不了什么,为了讨美人的欢心,他笑道:“自是可以,不过那儿的景致只是一般。” “无妨。”玉申公主道,回头看了看年彻,“可否请皇孙与年世子做陪?” “公主有吩咐,莫敢不从。”年彻礼貌地应了一句。 玉申公主淡淡一笑,微微晗首做为回应,这样相貌的男人居然是魏国人,真是令人遗憾。 玉申公主一行人在被迎进卫京城之后,就进了之前安排好的宾馆住下。 “公主。” 一进房间,即有人上前给玉申公主行礼。 玉申公主扫视一眼,然后看了一眼那个老嬷嬷,一脸严肃地着人关上门窗,再派人守在门外。 她这时候将紫纱摘下,一脸凝重地道:“事情都进行得如何?” “她真的在祈福神宫,我们之前派去的人没能得手,现在只怕更难了。”那名跪在地上一身魏国装扮的人低声禀报。 “都是一群废物。”玉申公主轻斥一声,花了那么多时间却是一无所获。 “公主,皇后娘娘不想等,事在眉睫必要有所决断才行。”老嬷嬷再度施压道。 “我晓得。”玉申公主重重回道,这个老太婆看了就让人不爽,“祭琴大典就在五日后,到时候我会再安排。” 老嬷嬷这才没再言语,而是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闭目养神。 玉申公主只是瞄了她一眼,鼻子微不可见地轻哼了一声,最后再问了一些情况,这才遣走那人,咬着指甲思索起来。 祈福神宫在得知东陵国公主要来参观,戒备又加严了不少,明处暗处都安插了人手,就怕到时候有个疏漏处。 前来布防的年彻趁机偷了个空来见自己的心上人时,乔蓁知道他今天与嫡皇孙去见了这东陵国公主,不禁斜睨了他一眼,“公主美吗?” 乔蓁也是有几分好奇心的,这个公主的来头似乎颇大,不过会这样问,无非就是考验一下情郎抗美的能力。 年彻将她拉抱坐在大腿上,揽紧她的细腰,在她的红唇上轻轻一啄,“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我若知道还要问你?”她轻声回道,就差提着他的耳朵追问了。 年彻笑着在她的脖子上落下几个细吻,“还可以吧,我也没细看,哪晓得她美不美?” 听他的才有鬼,乔蓁自是不信,连她都听说这公主甚美貌,“你们男人就爱糊弄我们女人,我可说好了,你若见异思迁我可饶不了你。”她似凶狠地道。 年彻抓着她渐渐滑嫩的手带往灼热的某处,在她耳边吹气地调笑道:“哪种不饶?若是这种我可是欢迎得很,你尽管不饶我吧。” 乔蓁的脸瞬间红透,这人竟是赖皮得很,她可没他这般厚脸,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哪知他却是按住不放,耳边传来他微微的闷哼声。 她瞬间全身都变得极滚烫,耳根子红透,这手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竟是由得他抓着胡乱作为一通,半推半就地随他乱来。 擦枪走火的两人渐渐倒在大床上,年彻的吻落在乔蓁的身上,一下比一下重……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了,乔蓁衣衫不整地靠在年彻的怀中,看到他手心中躺的一颗红丸,不禁略皱了皱眉道:“这是什么?我不要也不吃。” 对于他突然掏出来的药丸,她有几分本能地抗拒,这时候她想起当初他给刘佼吃的好像也是这么一个玩意儿,那厌恶更甚。 “听话。”年彻哄她,揽着她腰背的手不停地游移着,就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甚至边说边轻轻地吻她。 乔蓁到底不喜欢这些个怪东西,“彻之,这到底有什么用的?” “别问那么多,到时候听我的话把它吞下,切记。”他慎重地提醒她,“所以这个东西你要收好,别弄丢了,不然我也不会提前给你。” 乔蓁狐疑地看他一眼,默默地接过。 “好女孩。”年彻轻吻她的鬓边,微勾的嘴角显示出他的好心情。 乔蓁看他不肯说,倒也不追问,被他抚摸过的部位传来一阵酥麻感,她轻轻地细哼一声,然后拉下他的头主动亲吻他来缓解体内的情潮。 对于她的主动亲热,年彻可是求之不得,这时他万分的希望他们的婚礼能快点举行,对这一天,他已经期盼良久。 翌日,乔蓁起床梳妆打扮好,看到胸前的红印子,不禁脸色羞红一片,忙把它们掩在衣物之下,不让人瞧见这暧昧的印记。 她与筱微一道与冷夜迎接这东陵公主。 冷夜的目光颇为凝重,有些话他想对乔蓁说,只是每每到嘴边又咽下,不知从何说起? 挣扎了一会儿后,他道:“乔蓁,你先回去,这迎接东陵公主一事你无须参与。” 乔蓁皱了皱眉头,奇怪地看了眼冷夜,他这是什么意思?正待细问,偏在这时候,外头传来太监的唱礼,这时候她要退下就不合礼数了。 冷夜的脸色一阵懊恼,没再让乔蓁退下,而是带头迎上前去。 东陵国的玉申公主由嫡皇孙陪伴一道走进来,她第一眼就看到冷夜,不用嫡皇孙介绍,她即笑道:“这位一定是冷大祭司了,我母后与你可是旧相识了,我偶尔有听到她念叨起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嫡皇孙与冷夜的脸色都微微一变,这可不是什么话,听在有心人的耳里可以说是颇具猜疑。 冷夜皮笑肉不笑道:“难为皇后还记得在下?在下颇为感动,昔日一别也有十多年的时光,皇后倒是颇为长情,只可惜我们各为其主。” 短短一句话他就将一切歪到略带风花雪月的感情纠葛上,并且表明自己的立场,这是对东陵国皇后极为不敬的话。 玉申公主的脸色颇为不对,这时候她看向冷夜的目光更为冷彻。 年彻听到这番话却是皱紧了眉头,似乎并不是无敌放矢,这里面有什么是不欲人知的呢? 安郡王本来浑不在意,却在看到某个人时不禁全身一震,这时候他不顾玉申公主与冷夜之间的汹流暗涌,而是拨开人群带着惊喜走近乔蓁,“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乔蓁一听这话,就想到昔日的郭公子,那个倒霉蛋也曾用这句做为开场白,这样搭讪的话听来让人不喜,她的脸色不太好看,连看一眼这个东陵国美男子的欲望也没有,“我从未到过东陵,王爷怕是多想了。” 年彻的眼睛微微一眯,这个安郡王到底想做什么?他慢慢地踱过去,“安郡王,这是我大魏祈福神宫的祭司,不是王爷可以调戏的人。” 冷夜听到那边的声响,也不悦地道:“请安郡王自重,不然哪怕有皇上的旨意,我祈福神宫也有权利拒绝掉不受欢迎的客人。” 安郡王一脸无辜地道:“我又没说什么,哪是调戏她?而是这个少女我真的见过,只是一时间记不起在哪儿了?” “既然记不起,那就代表着这不过是你的臆想。”冷夜沉声道,他朝乔蓁看去,“你先下去备妥待客之物……” “且慢!”玉申公主看到乔蓁要下去,她这时候也看到了她,平静的面容下掩去了自己的吃惊,暗扫了一眼堂兄,然后莫测高深地向乔蓁走去,暗暗发动念力。 乔蓁在她走过来的时候也知道来者不善,她没有转身避开,而是正面迎上,两人暗中一交手,各自退开一步,乔蓁站得比玉申公主略为稳了一些,她身后的筱微赶紧收回扶她的手。 “玉申公主到我祈福神宫是来捣乱的吗?”冷夜怒道。 年彻挡在乔蓁的面前也一脸凝重地看着玉申公主,“来者是客,我们大魏欢迎之至,如果公主是来挑衅的,那么我们大魏也是不惧。” 嫡皇孙的脸色也颇不好看,这个玉申公主莫非真是来找碴的? 玉申公主的表情苍白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过来。 安郡王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是误会一场罢了,玉申见到势均力敌的人就会忍不住与之较量一番,并不是有意挑衅,请不要过于紧张。” 玉申公主的脸色和缓地道:“神宫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本宫大开眼界,这位必是那位有名的乔祭司吧?看来本宫改天必要来好好讨教一番。” “公主客气了。”乔蓁淡淡地回应,不知为何她的直觉却是这公主来者不善呢? 玉申公主细细地打量乔蓁美丽的面孔,眼里却是一片森冷。 这场参观开始就不太愉快,所以过程也是极平淡,惟有安郡王似没有感觉到一般,不停地发问,时不时地偷偷瞄向乔蓁,这让某人的脸色更是难以好看起来。 好不容易这一天终于结束了,乔蓁不禁松了一口气,东陵国人看起来都略有些不太讨喜,不过好在来做客的人总有走的一天。 夜里不禁寒凉起来,接待各国使节团的宾馆守卫也跟着森严起来,这是特殊时期。 一道白影跃过墙壁跳进了宾馆内,然后直接就往东陵国的使节所住的屋子而去,半分也没有迟疑。 避开巡卫,他跳进了东陵公主所住的寝室,一道银芒在空中划过。 “等你很久了。”玉申公主拉开窗门看他。 那人很快潜进去,“你找我有何事?”他的表情十分冷,似乎对于这局面相当的不满。 “冷夜,我母后可是对你挂心得很。”她踱近,轻声道。 冷夜不悦地道:“有话快说,没话我就走,我与你母后的交易早就在十多年前就结束了,你难道一无所知?”他嘲讽地一笑。 玉申公主寒着一张俏脸蛋,对于这个男人冷然的态度,更为不满,“那我也不与你绕圈子,冷夜,你知道我母后要什么?” “不可能,如果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事,那么我的答案是拒绝,回去告诉你母后,这么多年的苦果她还没尝够吗?如果她或者你有何轻举妄动的话,我绝不会轻易饶恕你们。” 玉申公主的脸色不禁难看起来,与母亲说得不同,这叫冷夜的男人十分的难缠,似乎软硬不吃。 这时候躲在暗处的老嬷嬷走到前面来,“冷夜,你还记得我吗?” 一看到这老女人,冷夜眼里的戒备越来越重,沉默的他没有再吭声。 “如果你答应我们的要求,那么往后我们绝不会再来打扰你,以及你要护着的人,这个交易如何?你当知道我说的话有何份量?” 冷夜的眼一眯,这个老太婆的能力似乎比当年精进了不少,他在心里衡量着对方话里的诚意有多少? 夜露漫长,带着一身露水,冷夜踱到乔蓁的窗前,一站就是一宿。 天色渐亮,乔蓁起床推窗的时候,看到外面的人影顿时怔了一怔,待仔细看居然是冷夜,他在自己的窗前干什么?不由得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大祭司,你这是做甚?我的窗前并没有什么美景可供欣赏。”她说着冷笑话,可是她的表情却不像是开玩笑。 冷夜也是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天已亮,被抓了个现形的他略有些尴尬,“我只是晨步时走岔了。”找了个鳖脚的理由,他抬脚就走。 “等等。”乔蓁唤住他。 他站住,抬头看着窗内的她,披着一层霞光的她在清晨看来更添美艳。 “那个什么玉申公主与我有没有关系?”她也不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地问出来,这个也困扰了她一宿,因而眼睛都有了黑眼圈。 他又愣了一会儿,当即道:“没有,你不要多想,她不过是东陵皇帝宠坏的女儿罢了,有些许任性而已。” “真是这样?”她并不相信。 他点点头,“祭典就要开始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她很快就会回东陵去。”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抬脚就走。 乔蓁却不会全信他所言,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并不简单,思忖了一会儿,她进屋命听露磨墨,然后提笔给年彻写了一封信。没见这玉申公主时还没有察觉,真个见到她的人,她却觉得事情绝对会超乎她所想。 筱微一大早就被乔蓁抓了来出公差,她到底没有直接与年彻联络,所以还是要通过筱微这信才能送达年彻的手中。 随着早膳一道达过来的还有乔蓁的亲笔信,年彻展开一看时,脸色也凝重起来,把信折好放进怀中,他朝身边的人问道:“查出什么没有?” “禀世子爷,我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玉申公主身边的人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依属下看,欲了解到详细情况还是要往东陵去……” 年彻的手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谁不知道要往东陵去才能得到最有用的消息,只是这需要时间,现在离祭情大典不过三四日时间,来不及的,还有一个人或许知道些什么,可他的嘴比蚌壳还能撬开。 最后衡量了一番后,“你们暗中关注这个玉申公主,当然那个安郡王也不要掉以轻心。” “是。” 属下应声当即就出去了。 年彻继续似神色镇定地用着早膳,只是他现在食不知味,接下来还要去应付另外三国的人,这卫京城最近是最为不安的日子。 这一大早的食不知味的不只有年彻,章家一大家子人也没有吃得安心。 章京用过早膳正要出发到军营,乔茵拉着他踮脚在他脸上一吻,低声道:“没事早点回来,我等你……” 章京何尝尝过这样的温柔乡?耳根子不禁红透,自从那天圆房之后,乔茵待他越发地甜蜜,若不是时机不对,他想做的就是抱她回房大战三百回合,此时他只是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乔茵掩嘴微微一笑。 夫妻俩正在话别的时候,外头却是吵闹起来。 春柔拽着一名中年仆妇走进来,脸上气呼呼地道:“姑爷,姑娘,这人一直在偷望房里,好不容易才被我抓了个现形,不知道想做些什么幺蛾子?”顿了顿,“奴婢待会儿就去清点下可有少什么东西没?” 那名仆妇微缩着头,尤其是章京看过来时,她更是吓得脚软。 “把她撵出府去。”章京冷声吩咐。 乔茵却是出口阻止,“夫君,现在是婆母当家,这些个事我们当晚辈的怎能插手?不如禀明了婆母再行处理也不迟。” 这话一出,那中年仆妇顿时眼里闪过一抹希望。 章京却是握紧乔茵的手,难得她如此敬重母亲,并没有因为母亲出身低微而看不起她,这让他相当的感动,除去失贞一事,她做为媳妇做为妻子没有一样做得不好。 乔茵的俏脸一红,咬了咬下唇轻撞了他一下,提醒道:“还有外人在呢。” 章京却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握紧了往母亲所住的上房而去。 章荣氏一大早起来就眼皮跳,也不知道跳的是什么事?查过老黄历,说是有灾,所以这早膳也用得不安宁。 两个女儿不明就里,章瑜春只顾着低头就吃,并且没有仪态,章玉春倒是好些,还知道问侯一下母亲。 章荣氏挥了挥手,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看到大儿子儿媳妇两人正走过来,她脸上扬起笑容,只是待看到儿子牵着媳妇的手,她的笑容就微微一窒,倒也不显眼。 “用过早膳没?若还没吃,就在我这儿吃一些……” 章荣氏的话还没说完,后面被押着进来的中年仆妇却是一看到她就大喊:“夫人救我……” 章荣氏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派到儿子房前的仆妇吗? “这是怎么了?”她一脸严肃地问。 乔茵没有抢着说,而是让给章京去说,“娘,这人欲在我们房里行不轨,这样的人可不能再留在府里,娘,还是将她赶出府去吧。” 章荣氏一听脸上的神色一僵。 那中年仆妇却是哭喊道:“是夫人吩咐我的,不是我故意跑去偷看大爷与大奶奶的……” “婆母,你?”乔茵故做一脸惊讶地捂住口,随后即不再说话了,只是眼里的震惊骗不了人。 “我娘让人去也是为了哥和你好,你有什么可吃惊的?”章瑜春嘴一撇道。 乔茵还没来得及说话,章京脸色铁青地站起身,“娘,真是你让她去的?你怎么这么行事?我与媳妇说个话也要人看着?你,”顿了顿,“让我说你什么好?” “我这不过是担心你们罢了。”章荣氏忙辩解,随即狠瞪了一眼那个中年仆妇,这嘴真是什么都敢说? 章京歉意地看了一眼妻子,身为一家之主的他却不知道母亲私下行的事,母亲一直都跟他说要好好地待乔茵,哪里知道背后却是派人监视她? 乔茵大房地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与婆母起冲突。 章京深呼吸一口气,这时候他拿出武将的威严来,“娘,往后不许再这样,这是家不是敌营。” 章荣氏看到儿子动怒,没再坚持说些什么,而是赶紧应声了。 乔茵也在一旁劝着,章京这才没再发火,而是说声到营里去转身即走。乔茵也没闲着,看了眼婆母,赶紧追上前去送丈夫出门。 章荣氏看了一眼儿子与儿媳妇的背影,总觉得胸口有些气闷。 章玉春上前扶母亲坐下,给好拍了拍背,斟酌道:“大哥与大嫂似乎感情很好。” 这话章荣氏并不有爱听,她是希望家宅安宁,只是把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拱手让给别的女人,想来就不太舒服,所以她要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 “娘,大哥这是有了媳妇不要娘。”章瑜春咬了一口饼子道。 “吃你的饼子,哪来这么多话?”章荣氏朝小女儿怒斥道,只不过心里却是“咯噔”一下,那不舒服劲儿更甚,儿子撵走她的人,也没给她留脸,这时她对儿子略略有些不满。 乔茵送章京出门后,转身去给章荣氏问安,说是要请罪。 章荣氏却是摆手道:“你有何错?说到底是我这个当婆母的放心不下儿子,所以你也别往心里去。” 乔茵忙点头,又给章荣氏亲自奉茶。 章荣氏看到这样的乔茵,一时间也发作不起来,况且她的礼数也周到,遂说了几句和缓的话就让她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里,春柔给自家姑娘奉上茶水,“还是姑娘想得周到,现在姑爷出了面,夫人也不敢拿姑娘来撒气。” 好在好没有冲动就行事,由着姑娘做主安排时机就扭到夫人那儿,自家姑娘反而没有半分嫌疑了。 乔茵支着头道:“人家毕竟是母子,有再大的矛盾也能化解。我这儿媳妇就要隔了一层,真个吵起来,吃亏的还是我。” 也亏得这章荣氏出身低微,并不识得大宅门里的手段,要不然她这一招必定会被揭穿,如今一来,丈夫也必定念她的好,章荣氏也找不到她半点碴,这结果她颇为满意。 “夫人今后怕是不敢再来你们这儿探听消息了?”春柔喜道。 “但愿如此吧。”乔茵道。 与侍女说了几句闲话后,她就转身回去拿起篮子里的布料做起衣服来,夏天快到了,也是时候给丈夫添几件新衣,思及此,她的嘴角带着几分笑容。 春柔暗暗称奇,姑娘现在是越发心宽了。 夏天的脚步越来越临近,一年一度的祭琴大典又要开始,这一向是大魏宣扬正统的时候。 老皇帝的圣驾已经到达祭典所在的天坛,他看了一眼冷夜为首的祭司,瞍巡一遍没见到乔蓁,遂问道:“乔祭司呢?” 冷夜道:“留她在神宫内看守。” “让她来,换别人去。”老皇帝道。 冷夜不想让乔蓁来,就是怕出事,所以安排她在神宫里面,那样反而会安全一点。 “我记得上回神宫大比,她还是一级祭司面里的第一名,怎么一转眼就要雪藏起来,冷大祭司这行事有所欠缺,莫不是她做了什么惹大祭司动怒?”年彻道。 冷夜打量向年彻,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在担心什么他会不知道?这时候还要凑什么乱?让乔蓁出来万一有个好歹那如何办? 他的心里有一万个疑问,这年彻是不是真爱她? 老皇帝也不悦地道:“怎么?莫非彻之说对了?” 冷夜应道,“不是,臣这就去换她过来。” “这就对了,朕要让人知道祈福神宫也是能人辈出。”老皇帝冷哼道,这群人没有一个善茬,他可不想堕了威风。 乔蓁看到筱微回来换她到大典去,微微吃了一惊,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与筱微交接过后,她就带人直往大典而去。 天坛祭琴大典十分的隆重,她到来的时候,老皇帝早已在坐,美目微一搜寻即看到自家情郎,看到他点点头,她微微安心地走向祭司群。 这时候太监唱礼,“东陵国玉申公主、安郡王到――” 刚坐定的乔蓁却是打眼看去,只见玉申公主一身鲜红色的东陵国服装,更衬得人比花娇,惹得在场不少人偷瞄。 至于安郡王却是与她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微笑来,自来熟地朝她招招手。 乔蓁一脸的黑线,也因他这么一个动作,场中不少人看向乔蓁,与灿烂鲜艳的东陵国公主相比,一身蓝白衣色的乔蓁就像那空谷幽兰,几丝微风拂过吹起她的发丝,飘飘欲仙,比起俗丽的东陵公主,似乎更胜一筹。 玉申公主微微拉住头纱,冷笑地看着乔蓁,这时候她看向身后的老嬷嬷一眼,给了个狠辣的眼神。 后者莫测高深地点点头。 “西凉国太子到――” 西凉国未来的储君也是一身隆重装扮地走进来,脸上的一撇小胡须更添男性魅力。 他似乎对周围的热闹视若无睹,看似恭敬地拜见老皇帝。 “北冥国上官宰相到――” 听到这长长的一声唱礼,乔蓁打眼看去,北冥国这名字想让人不记住也不行,真不知道这国家的开国皇帝怎么会取了这么一个国名? 这上官宰相倒是儒雅至极,看来像一个书生一般,微微一笑引得不少宫娥垂头流口水。 “南融国皇子到――” 南融国一向偏南方,与各国的关系并不太紧张,临海的他们对内陆并没有太多想法,所以与大魏的关系一向交好。 只风这皇子闲庭信步而来,没有其他几国那般张扬,倒是低调许多。 林林总总还有各国的使节一一到场,只是比起这四大国,那就是不值一提。 “今各国共襄盛举,我大魏欢迎之至,祭琴大典正式开始――” 这大典在老皇帝的激昂声中拉开了序幕。 圣琴做为天下最知名的乐器,一向地位超然,无人能碰即可见一斑,它的出场只能靠祈福神宫里面祭司的通力合作才行。 千丝万缕的念力都冲向平日放圣琴的大殿,借由这股强悍的能力让它展现在世人的面前,表明大魏的无坚不摧。 乔蓁并不敢放出念力,圣琴与她的关系太密切,她并不想成为这出风头的人。 只是在这一刻,几股强有力的念力也释放出,直冲当中的冷夜。 冷夜早就在防备这种情况,这些人都是来搞破坏的,他的嘴角冷冷一笑。 其中有一股强而雄浑的念力直直冲向乔蓁,冷夜微微一震,忙分神来照顾乔蓁,就怕有个万一。 哪知这样一来,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乔蓁也是神色一禀,此时由不得她躲避,眸子微微一眯,她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尽管会暴露出自己,那也顾不上了。 年彻同样脸色沉重,他一方面要注视场上的情景,另一方面还要留意乔蓁那方的情形。 老皇帝本身也是念力者,只是极微弱,他自然能感应到场面的凶险,而他周围的人已是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股冲向乔蓁的念力十分凶猛,哪怕她已做好准备,冷夜与年彻为她挡下一部分,她仍被其冲进脑海当中。 “我问你,那龙牌在何处?”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精神识海里面想起。 ------题外话------ 感谢liang5qun送的两朵花花! 感谢duoxiang五热度的好评票! 第八十章 赐婚 虎牌? 没想到还是为了那个玩意儿而来的,不过这玩意她掉在平江郡王府被年彻捡去后,她也没有再直接要回来。 那时候防的是冷夜这个藏在暗里的人,后来又出了薄姨娘的事情,她就更是不肯戴在身上了,直接就交给年彻保管,这样反而不会出什么岔子。 乔蓁的身体一顿,全身的念力开始回防,这道声音很是令人毛骨悚然,哪怕这人的声音听来已是上了年纪,念力这东西越是年纪大的人就越是要提防。 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在脑海里与她对话,全身念力守住精神识海那颗发光的金豆子,这是她的精神识海,稍凝聚念力即可传声,“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玩意儿?虎牌,可以吃的吗?” “你这个小丫头别给我装傻,这个东西你会不知道?把它交出来,兴许老身一时开心可以饶你一命,不然别怪老身对你不客气。”威胁的话语带着威压,直接压迫她的精神识海。 现实中的她感觉到头疼,小脸微皱了皱。 年彻与冷夜见状,都沉下脸来,这时他们都抽不出手来帮助乔蓁。 尤其是年彻,他离皇帝很近,不得不做出一副护主的样子来,两眼在场中一瞍巡,直接看到除了南融的皇子韩逸之外,其余三国的人都已经出手,以东陵与西凉两国最为厉害。 那个老太婆很快就进入他的眼里,看得出来她正全神贯注地对付乔蓁,本以为算无遗策,连她的安危都考虑进去,却惟独漏了这个东陵老婆子,离得那么远,也能感觉到她深厚的念力。 那老婆子朝年彻看了一眼,警告的意味很浓,这个年轻人潜力很深,与现在她对付的小丫头一样都让她刮目相看,只是要打赢她这个老婆子,他们还没有这这实力。 她的表情颇为傲慢,在此道潜修了这么多年,她已经难遇对手,除了东陵神秘一族灵族除外。 西凉的太子阮星宇看到场上的情景,嘴角微微一勾,圣琴今天能否现身还是未知之数,但此刻寻个端坐在龙椅内的老皇帝却是备受压力,那张老脸早已皱成一团,这可是天载难逢的好机会。 朝己方的念力高手看去,示意他全力以赴,这时候他冷喝一声:“拿阮咸来!” 能顶受住场上各种念力斗法的人本身都不是弱者,阮星宇的一声重喝,手下立即有人呈上一款类似琵琶的乐器,这种乐器在西凉颇为流行。阮氏皇族有一名御用制阮咸的大师,虽然制造出来的阮咸能增幅些许念力,但限于念力高级者,这是阮氏皇族颇为遗憾的。 可惜能制出这样器材的人才太少,整个西凉仅有一人。 西凉太子阮星宇将此物抱在怀中,性感的小胡子微微一撇,“如此盛事怎能没有琴音助兴?今本太子为陛下弹奏一曲,沾沾盛事荣光。” 老皇帝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个西凉国太子比起东陵人并没有好多少,现在他身边有高手围绕才能压力顿减,他全身微薄的念力并没有攻击性,只能守住自己的精神识海不让人侵入。 一旁坐着的老胖太子早已是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嫡皇孙与泯江王十五皇子勉力支持,挺直腰背坐着,不肯屈服从而堕了皇家的威名。 场中阮咸的奏出的声音在天坛周围回响,一股股的念力倾泄而出,西凉太子一副享受的样子。只是在他的琴音当中,有不少宫娥太监都抵受不住,口鼻流血晕倒过去。 只怕严重者从此都要变成白痴。 阮星宇两眼都不看那些个弱小者,在强者的眼里,弱者本来就有生存权,他贵为西凉的太子从来都是至高无上的。 场中的连永的表情并没有什么不妥,他只是做为天下名士列席的,所以对于各方斗法自然是作壁上观,他的眼睛只看向乔蓁一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所以对于她所承受的压力感受是最清楚的人。暗暗凝聚自己的念力,他打算在最危急的关头再出手,就是为了要搏得乔蓁的感激。 北冥国宰相上官飞鸿自然是轻摇羽扇看得津津有味,他的羽扇也不是普通的玩意儿,一摇一摇之间增幅着他身后念力高级者施放念力。 阮咸的声音充斥在耳,这声音传得越广,受害的人就越多,倒地的宫娥太监已经不计其数。 就连后宫也渐有波及,不少美貌嫔妃也深受其害。 乔芷这样身怀六甲的孕妇也似在耳里听到刺激大脑的声音,叹紧牙根护住肚中已经会动的胎儿,她怒喊,“传太医。” 只是宫娥们无一人能动去传唤太医。 支持不住的她只能倒在床上,使劲地拿棉被挡住那不知从哪儿飘进耳朵的琴音,这简直就是折磨,是酷刑。 这些后宫诸人的反应不在老皇帝的意料当中,当然他也不是太在意,此时他的额头冒汗,明显自身的承受能力已到上限。 东陵国的安郡王自然也是那不能闲的人之一,听到阮星宇的琴音,他也哈哈大笑,“如此有趣之事,本王怎么能不参一脚?” 他从怀中掏出一根用翠玉所做的玉萧,横在嘴边吹奏起来,萧声与阮咸之声交错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竟是互补缺陷,双双向祈福神宫的大祭司冷夜攻去。 此时前有虎后有狼,不少实力并不够的一级祭司都倒地不起,他们是最早被刷下来的一批,二级以上的祭司仍在苦苦支撑着,没有冷夜的支持,他们也要将圣琴弄到大典中来。 这是一场四国混战,只有南融的皇子韩逸在高手护持下尚能保持潇洒看戏的状态,他可是哪一边也不会相帮,魏国靠圣琴制压各国,强调它的正统承至上天,他同样不爽久矣。只是南融对中原不太感兴趣,这儿没有海,他们的子民出海打渔已是常态,因而他是惟一能淡定喝茶的人。 乔蓁的情况并不太好,面对那个霸道的念力,她一刻也不能放松。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千里迢迢到来向我讨要这个玩意儿,我与它有什么关系?”她顶住压力在暗暗地套话。 那老婆子的声音顿时一冷,“你个小丫头片子别想套我的话,总之这物不是你能拥有的,它在哪?” 似乎丧失了耐性,老婆子猛地发动攻击似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一股强大的念力冲向她的金豆子,哪怕乔蓁已经将其拦下一部分,可还是不能与之匹敌。 脑海瞬间万分疼起来,她咬紧牙根,鲜血从她的嘴角处流下,看起来颇有些触目惊心。 年彻一直留意她的情况,看到她似乎受了伤,他的表情也跟着狂怒起来,这时候他顾不上那个老皇帝,暗中将大部分的念力使向乔蓁。 抓住这时机,连永也没闲着,他同样驱使自己的念力去英雄救美,希冀能得到乔蓁的感激。 惟有冷夜承受住最大的攻击,无暇顾及乔蓁,他要阻挡那两道乐声攻击更多的人,脸色不但凝重,还略有些苍白铁青,可见现在他承受的压力是乔蓁的数倍。 乔蓁没能守住自己的魂灵金豆子,而是让那老太婆的念力绕着自己的魂灵金豆子,自己的短处被人所捏,她只能渐渐退开戒备着。 “说,虎牌在哪?”老太婆的声音听来很是刺耳,“不说,我就捏碎它,到时候你身死魂消,到了地府也没处申冤。” “你别欺人太甚,这个虎牌是我之物,与卿何干?”乔蓁这回也没有再否认,而是声音颇为愤怒。 “就算是你之物,你也没有资格拥有它,就凭你,不过是我手中一只小蚂蚁,你与你娘差之甚远,当年她都亦不是我对手,更何况是还没有成长的你?”老婆子的声音十分嚣张。 乔蓁早就知道嚣张是要资本的,只是没想到自己这身体的生母与之真有瓜葛,该死的冷夜,如果提前告诉她,她也不会这么被动。 “是吗?”她仍镇定回答,“你似乎将一切想得太美好,我是我,我娘是我娘,莫非我娘踩着你的尾巴,所以你恼羞成怒了?”声音略带调侃的味道,“还是抢了你的情郎?” “小娃娃不要信口开河。”老婆子的声音也渐带怒意,“我只是为我主子效忠罢了,老婆子的年龄足以当你奶奶,又怎会与你娘抢男人?” “哦哦哦。”乔蓁似明悟道,“在来我娘与你主子抢男人啊?这都过去了多少年,你怎么还如此冥顽不灵,还有你主子……” “我没心情与你废话,交出来饶你一命,不交我这就给你好看。”老太婆明显已察觉到乔蓁的套话,不愿再多透露信息,当即收紧念力给乔蓁施压。 再一次承受攻击的乔蓁感到头痛比上回更甚,全身每一个细胞也跟着在疼痛,这是她从来没有尝试过的,表情不禁痛苦起来。 年彻与连永的念力赶到的时候,立即就与那老太婆浑厚的念力对抗起来,他们在乔蓁的精神识海里面打斗,痛苦的是乔蓁。 此时盘腿坐着的乔蓁已是抱圆守一,神情带着痛苦,身后的秀发随风飘扬,阮咸与萧的声音因为冷夜在挡着,并没有冲向她,实际上她的情况是场中最为凶险的。 当中念力最高的人只是围攻她一人。 龙椅上的老皇帝已是坐不住,手在不停地打颤,他身边的念力高手已倒下三分之二,整个情况相当的危急,他的耳朵渐渐有血水流出,这对于一国之君来说是十分失礼与丢脸。 场面渐渐失控,大魏一方的人明显落于下风,老皇帝的意识还清醒,他不禁暗暗着急,没想到凶险到这田地,除了他身边的年彻与冷夜之外,他找不到可以抵抗住这攻击的人,片刻之后,他的脸呈灰败之色。 经此一事,大魏的颜面扫地,只怕国力也大减,更是难以震慑周边各国。 握着龙椅的手不禁打起冷颤来,老皇帝一生当中最为危险就是此刻。 嫡皇孙与十五皇子也一脸的难看,他们也处在即将要垮掉的边缘。 阮咸与萧的声音越发猖狂。 玉申公主初时也在观望,只是看了这么一会儿她也寻到最佳出手的时机,发动的念力自然是攻向乔蓁,这个她此行必要除去的人,没有之一。安排在这场合动手,谁也救不了她。 她的唇角微微一笑,显示着她此刻的好心情。 乔蓁不过喘息片刻,却在这时候迎接到玉申公主的攻击,沉着回防后,她渐感到己方落入下风,心中渐渐明了,这样下去必败无疑。 躲过玉申公主的一次攻击,她睁开眼睛看向老皇帝,老皇帝的情况十分糟糕,心中开始计量。 “圣琴。”年彻对她传音道,这声音十分的急促,可见他与连永一道合斗那老太婆已是极为艰难。 乔蓁明白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再不出手,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还谈什么以后? 她收回自己的念力,传音让年彻再支持一会儿,有他守住自己的精神识海,她才敢暂时不去守住魂灵金豆。 剩下那两人都不在她的计量范围里面,她要争取的只是一会儿的时间。 圣琴已经由众祭司用念力拉到半途,只是受到阻扰,所以进展如老龟拉牛进展缓慢。 当乔蓁的念力加入其中之后,圣琴不再是一件死物,而是当即挣脱掉一众祭司的念力,朝着乔蓁的方向急速飞去。 一众祭司的念力失去了圣琴的踪迹,不禁面面相觑,圣琴在哪儿?莫不是让人抢了去吧? 他们不敢看向冷夜,就怕他会责罚。 就在他们不知做何反应的时候,圣琴飞速驶进场中的身影惊鸿了不少人的眼,是谁的念力如此之强? 弹阮咸的阮星宇与吹萧的安郡王都微微一愣,两眼都有着不可思议,他们都知道己方的人并没有人出手去抢琴,那么是谁做的呢? 乔蓁已是缓缓站起,风儿吹起她的长发,广袖飘荡在风中,神情冷峻的她在这一刻更见庄严与威仪。 圣琴如温顺之物飞进她的怀中,而她张手接住,因为承受着些许冲力,所以她的身体微微旋转,白色长裙飞舞,更见仙气。 老皇帝两眼圆睁,他欲寻不到的人原来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事到底还有谁知道?他的眼里满是怀疑地看向冷夜,他身为大祭司知道这件事吗? 尚清醒的众人亦是大吃一惊,那个传说中的圣琴之主居然是乔蓁,这个答案太让人惊悚了。 乔蓁与琴合而为一,圣琴排他性的能力顿时彰显,她的素手轻拨,琴音流泄而出,如清泉滴石的琴音当即打破阮咸与萧声的合奏,让众人的耳根顿时清爽起来,压力顿时一减。 老皇帝的感爱最为明显,这时候的他已经感觉到自己面对的压力不再那么强劲。 在乔蓁精神识海里面缠斗的几人也因圣琴的介入而被迫退出,功力最浅的玉申公主在收回念力的时候,喷出一口血。 老太婆的动作不慢,可也还是闷哼了一声,可见这冲击有多强。 年彻与连永的情形好一点,毕竟他们是助乔蓁的一方,所以受到的冲击并不强劲,不过头有些许晕眩倒是真的。 情形一面倒。 再度盘坐于席上的乔蓁成为了众人的中心,冷夜与一众弟子都在她的身边护法,她的素手在琴弦上轻拨,与另两道声音缠斗起来。 年彻背着双手似在保护老皇帝,可他的全副注意力都是在乔蓁的身上,这个让他爱逾生命的女子。这个场面是他预算好的,最终还是到了这一刻,这时他的眼角瞄了瞄老皇帝抽搐的眼角,顿时再度警惕起来。 最先退下阵来的是萧声,收起玉萧的安郡王两眼复杂地看向那个飘逸的女子,传遍各国高层的圣琴之主居然是她?这弹琴的姿势与样貌,他真的在哪儿见过,突然他的神情一顿,一幅少女踏春图出现在脑海。 她是那画中的女郎,他曾在伯父的寝宫密室见过,这时候他的嘴角抿得更紧,这代表着什么?联想到宫廷密闻,这时候他也淡定不起来,瞟了玉申公主一眼,看到后者同样眼也不眨地看向乔蓁,他暗暗计量起来。 乔蓁与阮星宇缠斗,阮咸的声音忽高忽低,圣琴的声音却是如终如一,两者只不过来回数次,阮咸就以一声脆响裂成两半。 顿时手一落空的阮星宇两眼满是不可置信,知道圣琴的霸道,却不知道原来如此厉害,他手中的乐器不值一提,而就在他这一怔之下,圣琴的音波杀到,他顾不上去心疼自己的阮咸,而是凝聚念力抵抗。 “护住太子――” 声音一出,冲上前去的人中有三分之一死在圣琴的音波当中,而阮星宇本人也绝不好受,他吐出一口老血,明显受伤不轻。 乔蓁冷然的面孔看到他苍白的神色,思及他是西凉来使,两国交战苦的是百姓,能有一刻的安宁就得一刻,对于天下苍生必有的悯情,她同样也具备。 不过,有一人她必要杀! 圣琴的音波放过了西凉太子阮星宇,却是绕过他攻向东陵国席后的老太婆。 那个老太婆见到势不妙,正想要溜走避其锋芒,哪知乔蓁会这么快杀到?她面色一沉,不再试图丢脸地逃走,而是盛气凌人地看向乔蓁,这个小娃娃要杀她还嫩了点? 凝聚念力与圣琴抵抗,她就不信她毕生的修炼会不敌一把死物。 左右闪过一道道随琴音起伏而杀过来的音波,老太婆显得颇为慌乱。 玉申公主的神色也是一凝,她站起身来朝老皇帝怒道:“魏国皇帝陛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老皇帝早就恨极了这些个前来搅事的人,“朕以诚相待,卿等却是来相逼的,这怪不得朕,卿也知这祈福神宫的地位超然,朕有时候的旨意也莫奈之何?” 这分明是在推脱,玉申公主咬牙切齿地看着这老不死的皇帝,实在是欺人太甚,“皇帝陛下是想挑起两国的战事吗?” “如果贵国要打,我国也不怕。”老皇帝怒声回应。 年彻与冷夜不去管他们之间的口水仗,而是倾力助乔蓁杀死东陵国那个老太婆,竟是半点也不含糊。 老太婆毕竟之前已经损耗了不少,此刻再与之缠斗就显得力不从心。 在乔蓁的琴弦拨动下,那老太婆一个不察,被琴弦发出的音波割破喉咙,睁大眼睛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响声。 “老嬷嬷。”玉申公主急忙奔过去,一探,这老太婆已经死不瞑目了。 “你们魏国欺人太甚。”她朝老皇帝怒目看去。 “难道你们扰我大魏祭琴大典就对了?这真是个笑话。”老皇帝强硬道,这时候他看向安郡王:“安郡王莫非也要与你堂妹一般见识?” “皇帝陛下息怒,我这堂妹心疼她的乳娘罢了,不过是一贱婢,不足挂齿。”安郡王道,很明显他是不打算为这老婆子讨公道。 玉申公主顿时怒火腾腾地看着这堂兄,实在过份,这堂兄有没有身为东陵人的自觉? 老皇帝这才收起怒气。这时候他的目光看向抱琴而坐的乔蓁,这圣琴之主居然是个女娃子,他的担忧似乎不用太过急迫。如果是私底下知道的,那他必杀她,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就不好处理了。 此事该如何处理? 他的手轻敲在龙椅的椅把上,微沉的目光看向场中众人,同样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乔蓁的身上,这个圣琴之主不但年轻,还是个女人。 西凉国太子在坐回原位的时候,阴沉的目光落在乔蓁的身上,胸口的疼痛提醒着自己刚刚受到的伤是来自于她。 连永的表情也极微妙,原本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现在却是天下皆知,他要得到她以及圣琴就更不容易了,眼里闪过一抹阴鸷。 年彻却是一声不吭,老皇帝的反应都在他的预料当中,乔蓁是圣琴之主这件中要瞒也瞒也不住,还不如直接就让天下人皆知,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出意外,老皇帝宣由祭琴大典到此为止,圣琴有主,这祭琴就变得不那么名正言顺。 老皇帝的龙驾摆回寝宫,回到这熟悉的地方,唤来太医诊症,然后用过药,他方才缓过一口气。 钟贵妃在一旁细心地吩咐宫娥煎药。 看到老皇帝的神情萎靡,她上前安慰道:“皇上何必苦恼?既然天下人都知道她乔蓁是圣琴的主子,一个女娃娃罢了,真能让圣琴动天下乱的谒语变成现实?臣妾觉得万分可笑。” 老皇帝掀起眼帘看向这个伴了她半辈子的女人,“你当如何?” 钟贵妃在一旁给老皇帝捏捏肩骨,向他耳朵吹气道:“皇上,这事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将她变成皇家儿媳妇不就行了?这不就相当于我们皇家拥有了圣琴,这比摆在祈福神宫更要安全许多。” 老皇帝的眼一睁,顿时握住钟贵妃并不滑嫩的手,这倒是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和。“只是要配给谁?” 太子是最理想的人物,只是当今太子实在年纪大,传出去也不好听。 钟贵妃知道机会就在眼前,“臣妾以为嫡皇孙堪配,两人年纪是有些差距,但也不太离谱。” “不过他已有正妃,让圣琴之主当侧妃,说出去像话吗?”老皇帝皱眉道。 “这有何难?”钟贵妃道:“给她一个圣妃的名头,两宫同为正妻,岂不是两全其美?” 老皇帝一听,这样的做法史上也不是没有,一般在中宫的位置上两头大,两方都有势均力敌的实力才行。 “爱妃所言甚是。” 钟贵妃微微一笑,这样一来,她儿子的皇位是稳如磐石,虽然不喜乔蓁那张脸,但若有实际利益,她又何必太在意? “臣妾谢主隆恩。” 本来想要献殷勤的雷淑妃听到里头的对话,脸色都气青了,钟贵妃这个臭老媪,将所有的好事都想揽在身上,真是做梦。 她的儿子十五皇子也是可以娶乔蓁,并不比她的嫡皇孙差,思索了一会儿,她转身给皇帝身边的红人太监一张银票,然后带着人迅速离去。 当乔蓁被唤进老皇帝寝宫正殿的时候,她刚刚屈膝行礼,钟贵妃就执情地扶她起来,“都快是一家人了,这礼行不行皇上也不会计较的。” 乔蓁一听这话,顿时心里打鼓,这钟贵妃是什么意思? 老皇帝也笑得比平日和缓,哪怕他心里并无半分笑意,至今仍觉得这事像做梦一般,这女娃娃居然能与太祖相提并论实在耸人听闻,“朕欲赐婚你与嫡皇孙。” 这话音一落,在场的嫡皇孙眼里一阵喜意,连带太子妃罗氏也大感意外,不禁朝乔蓁看去,这女子要当她的儿媳妇?撇了撇嘴角,她有几分不相信,也不太情愿。 老太子却是一脸失落,“父皇?” “你闭嘴。”钟贵妃怕他会坏事,抢在老皇帝前面朝儿子低斥了一句,与孙子抢媳妇,亏他做得出来? 老皇帝也怒看了一眼这不争气的儿子。 乔蓁却是睁大眼睛,让她与嫡皇孙成亲?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正要出声反对,突然胸口一闷,她忍不住轻呕了一声,然后脸色渐渐变青,作呕的感觉却是不断。 钟贵妃与太子妃顿时侧目,她们都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乔蓁这情形颇为不对以劲,这怎么像? 嫡皇孙却是上前扮关心道:“可是身体不舒服?要不宣太医来看看?” 乔蓁忙摆手,“不用,又不是什么大病,呕――” 太子妃却是当即高声宣太医进来诊病,乔蓁这情形不对劲,她可不想儿子戴绿帽帮别人养儿子,什么圣琴之主,她才不希罕。 钟贵妃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暗恨地看着这坏事的儿媳妇,两眼看向老皇帝,乔蓁的面子也事关皇室,传出去不太好听,私下再诊也迟。 老皇帝同样也狐疑着,看了看在场的人,他也想弄个清楚明白,遂举手示意钟贵妃稍安勿躁,皇嗣的血统不可乱,他也不能让孙子娶得糊涂,这乔蓁到底有没有守妇道? 乔蓁感觉到那些人的目光不善,心底有几分怀疑也有几分暗恼,他们以为她很想嫁给嫡皇孙?她当即屈膝道:“皇上,臣女有心上人了,不能嫁给皇孙殿下。” 她的拒绝也让老皇帝等高高在上的人大吃一惊,私定终身这样的事情,乔蓁却是面也不改地就说出口,真是始料未及。 钟贵妃的脸色当即难看,看到太医进来,她朝太医道:“给她诊诊脉?”